第1章 初到宝地 宛转悠扬的古筝曲在车内响起。江云澜看了一眼,来电的是一直支持自己项目的杨董。 将电话滑到接通,焦急的声音在车内响起。“澜澜,你在哪儿?” 江云澜皱眉,杨董应该称呼自己为“江总”才对,“刚上城西高速。” “快退回去!快!”被扬声器放大的声音响彻车厢。 晚了,江云澜醉眼迷蒙,看着前面的货车砰地一声撞上来。一切都结束了,债务,背叛,还有一直在记忆中,不曾消褪的血色。 两进的江南小院,在晨曦中渐渐清醒。 赵氏呼哧呼哧地喝着肉粥,见女儿的筷子又伸到炸鱼那儿去,啪地一声,“贱丫头找死啊!肉是给你哥哥的!” 说着,赵氏和蔼地夹了两筷子鱼给儿子云峻,“峻哥儿,多吃点多吃点,你大嫂那扫把星,生了一晚上都没还生出来,今天你还要跟着你爹去染坊,累着呢。” 坐在主位上的云二,阴郁笑着,“赵氏吃过早饭后记得去帮着点,你好歹也是峰哥儿的二婶。大哥大嫂去得早,我们能帮就多帮点。成天闲着,让人看笑话。” “看!看!看!又不是我儿媳妇生孩子!我们都把染坊送给他们了,还想怎样!”赵氏咆哮,好不容易老大两口子死了。老头子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临死前把好好的染坊交给云峰那毛头小子打理,还给云峰娶了个克死爹娘的扫把星回来。 云二神情更加阴郁了,瞪着赵氏。云茉儿努力将干瘦的自己缩在阴影里。云峻早就对餐桌上的事情麻木了,不停地夹着菜往嘴里塞,肥硕的两腮不停地耸动着。 “看什么看!有本事给峻哥儿娶一房媳妇儿回来啊!”云赵氏才不怕自己这个瘦弱的丈夫,要不是几个月前搬到县城来了,三个哥哥不在眼前,自己也不用这么委屈,花点银子都要给那个扫把星报账。 云庭听着里面的吵闹声,面无表情的小脸上,双眼怒气四溢。三岁大的小团子装模作样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喊道,“二叔爷、二叔婆,我娘亲又生了一个小弟弟!” 喊完,云庭转身跑了,娘亲可是怀的双胎,说不准就错过了小妹妹呢!才不要见那讨厌的一家子! “什么!”又是儿子!赵氏愤怒,自己连儿媳妇都还没有,老大家就有四个儿子!饭都顾不得吃,拔腿向外院跑去。 到了产房外面,云赵氏果然见云峰嫌弃地将一个胖小子递给产婆,产房里还在一盆一盆地往外端血水。 赵氏撇撇嘴,“老四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双胞胎啊!老五得多瘦小啊!” 看云峰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云赵氏心情才好点。只是看到粉团一样的老三云庭,赵氏又不开心了。 产房里,崔氏脸色惨白,气息奄奄。 产婆不断劝道,“加把劲儿,都看到头了……” 听到赵氏的声音,产婆忽然道,“你要是过不了这一关,你二婶说不定就把她娘子侄女说给云掌柜了!” 果然,听到这话,崔氏精神一下子回来了。按产婆的话用劲儿,很快将肚子里的另一个生出来了。 产婆一看,“哟,是个小闺女!” 崔氏听到一个女字,浅笑着闭眸睡下,总算是有个闺女了。 门外的父子两个,也听到了产婆的话,兴奋地对视了一眼,有闺女(妹妹)啦! 赵氏撇嘴,“孩子都没个声响,肯定是个死婴!” 云澜只觉得忽然间浑身的疼痛消失,耳间传来“嘀”的一声,世界恢复宁静。 产婆将瘦瘦小小的女婴包好,还不闻女婴哭声,轻轻拍了拍女婴发红的小屁股。小女婴没有任何反应。 坏了坏了,该不会是个死婴吧!产婆将小女婴放好,尴尬地出来说,“小姑娘在肚子里憋久了,怕是不好了。” 如遭晴天霹雳,云峰推开产婆,抓着请来压阵的王老大夫,转身跑进一边的产房,顾不得什么“男子进产房不吉利”。云庭仗着年幼,蹦蹦跳跳地跟着父亲挤了进去。 榻上并排放着两个包着红布的小娃娃,一个睡的呼哧呼哧地,一个瘦瘦小小,没有声息。云峰的眼神一下子就被瘦小的娃娃攫住了。闺女啊,盼了七八年的小闺女啊! 听着产婆说崔氏情况尚好,只是累着了,云峰小心翼翼地抱起小闺女不停地轻抖着哄着,“闺女啊!爹的小棉袄啊!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咳咳,云兄弟,你把小娘子放好了,老夫才好把脉。”王老大夫看着像是第一次当爹的样子的云峰,和蔼笑道。 “快、老大夫快看看我闺女这是怎么了。”云峰轻轻将柔软的小女儿放在榻上,专注地看着。 王老大夫细细感受了一下小婴儿的脉象,松了一口气,“小姑娘脉搏还在,身体太虚弱了。若是再有一月还哭不出来……” “有闺女就好,我不嫌弃。”云峰怜爱地看着小闺女。 耳边总是吵吵嚷嚷地,云澜想,不会是有媒体出现在现场吧?云澜努力扯出一抹笑容。 云庭看腻了又红又丑的弟弟,专心地踮着脚尖趴在榻边,研究这家里唯一的妹妹,“妹妹笑了!爹,妹妹笑了!” 云峰弯腰扒出小女儿一看,小闺女脸上果然是一抹可爱的笑容,一口亲上去,“不愧是爹的乖女,这么小就会笑了!” 意识回归,云澜无暇顾及脑海中那一声“绑定成功”。被耳边的“乖女”吓了一跳。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将眼睛睁开,一张放大的陌生的脸倒映在瞳孔,渐渐远离模糊,“啊!啊!啊!这是怎么回事!” 云峰听见闺女小小的尖细的哭声,更加高兴,小闺女不是哑巴!弯腰又一口亲上去。云澜吓得赶紧闭上眼睛。 云庭看的心痒痒,“我也要亲妹妹!” 云峰不厚道地看着云庭踮着脚尖也碰不到闺女,“等你长高了就能亲亲了!” 听到产房内和谐的笑声,赵氏心底像猫爪在挠,那扫把星的肚子就那么点大,生了个胖儿子出来,闺女能有多大点? 想着,云赵氏大大方方地进了产房,至于提醒那爷俩进产房不吉利,笑话!他们倒霉才好。 瞥见那爷俩那稀罕样,云赵氏大声道,“这老五看起来比鸡都还小一圈,能养得活吗?” 云峰皱眉,想着爷爷临死前的嘱托,好声好气道,“二婶,昭娘刚刚歇下,不方便招呼您。” 赵氏不喜地看了一眼云小五,这么瘦,这么小。以后得花多少银子给她补身体啊!“没事没事,怎么说我也是长辈,帮你们看看孩子还是可以的。” 云峰想到以前妻子生产后,多是二婶带着堂妹云茉儿在照顾,点了点头。“拜托二婶了。” 赵氏乐得牙不见眼,“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干啥!” 也只有这个时候,云峰才会觉得,养着二叔一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 “爹,我也要照顾妹妹!”云庭仰起小小的脑袋,奶声奶气道。 云峰刚想答应,却被云赵氏喝止。 “你一个小娃娃,尽会添乱!”赵氏不客气地将云庭往旁边一推。 一边的产婆将云庭接住,撇撇嘴。这柳树胡同新来的这一家子还真有趣。这个老婆子明明不喜欢刚刚这对龙凤胎,还装作乐呵呵地往前凑。 云峰疼惜云崔氏,产婆和大夫都是请的县城有名的,银子虽然花的多,但心安啊!自从知道妻子怀的是双胎,云峰咬牙将青云染坊搬到县城来,还不是因为县城的产婆和大夫更好? 又得了一儿一女,云峰高兴地给产婆和大夫个封了一个大红包。赵氏从门缝处看到云峰递出去的荷包的样子,心里猜测着又是送出去多少银子,肉疼得很。赵氏看躺在崔氏身边的两个小婴儿,更加眼不是眼的。看着云澜身上的小被子被踢开了一点,也当做没看到一样挪开了视线,那么瘦,那么小,养活了她云赵氏名字倒过来写! 屋内恢复安静,云澜渐渐睁开眼睛,目光所及,除了身上布料粗糙的被子,其余一片模糊。天,这是哪家医院?这年头还用这种土布?淘宝上十几块钱一套的被套,也比这个料子细腻吧! 想着,云澜又挪动了一下自己的小脑袋,这一动,云澜只觉得浑身软趴趴地,比软体动物还不如。只是,为什么车祸之后,浑身上下就没一处疼的? 忽然,脑海中第三次响起机械的声音,“能量不足,开启失败。”云澜忽然又晕了过去。那机械的电子声深深留在云澜的记忆中,比割着她嫩肉的粗布还印象深刻。 第2章 金手指现 再次醒来,已经是两天之后。 耳边一个温柔的女声正不停地絮絮叨叨,“笑笑这身子太弱了,要不是大夫一连保证,笑笑只是虚弱,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昭娘安心,都怪小四那个臭小子,也不知道让着妹妹一些。”云峰小心的抱着女儿,粉嫩的小小一团。翘翘的鼻尖,小小的嘴巴和妻子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印下来的。那双眼睛,笑笑初生的时候,云峰已经看过,跟云家人的眼睛一样狭长明亮。 “四郎也不错啦,比前面三个好带多了,只要饿了有得吃,就不会闹腾。”崔氏虚弱地靠在床的围栏上,背后支了一个软枕。 “是是是,几个孩子都好。”云峰又说起另外三个孩子。老大老二如今在县里的学堂。云峰忙里偷闲地给三子云庭开了蒙。这两日云庭对唯一的小妹妹报以极大的好奇心,就盼着小妹妹再给他笑一个。 云澜眼睛动了动,使劲地睁开了。这一次,云澜成功地看到了眼前的交领白衣。不甚清晰,足够云澜辨别出,那绝对不是现代人穿的常服!而且,她的年纪应该严重缩水了! 一直关注着云澜的云峰,很快就发现了云澜的小动作。“笑笑醒了啊!”云庭小心翼翼地将云澜举到自己脸前面,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 笑笑?云澜头大地看着眼前俊逸的大脸。果然,自己死透了,还穿了。看眼前这个便宜父亲的样子,应该是唐宋时的装扮。云澜抚胸,幸好不是明清,裹小脚什么的,不要太虐! 只是,自己之前听到的那个电子声是怎么回事?云澜闭上眼睛,一副要睡觉的样子。云峰遗憾地将小姑娘抱平,还是舍不得放下。 “把笑笑给我吧,这几天染坊的生意忙,你好生睡一觉。”崔氏伸手作势要抱过云澜。云峰连忙避让开来。 “我抱着我抱着。笑笑出生我都没好好抱过她一回,她又不重。”说着,云峰嫌弃地看了一眼眯着眼睛吐着泡泡、睡得十分憨实的云小四。 “小四是比笑笑重了一点。”崔氏低头浅浅一笑,温婉动人。 云峰看在眼里,心神一荡,可惜不是时候。 云澜仔细回想睡前听到的电子声,如果自己没有猜错,应该是自己曾经瞥过几眼的穿越必备金手指--万能系统? 集中注意力呼唤了好几次系统,终于再次听见了电子声。“叮,123言情百科电子书启动成功。” 声音消失之后,云澜盯着脑海中简陋至极的界面,无语凝噎。孤零零的一个输入框,和一个查询按钮,还有右下角三分之二格的电池标志。 这系统一定偷工减料了!云澜抱怨,连个标识都没有,以前的搜索引擎好歹还有自己公司的标识啊!吐槽完毕,本着有总比没有好的原则,云澜随意输入了一个以前知道的古城地名,点亮查询。 “宿主等级不够!”几个鲜红的大字出现在简陋的屏幕。云澜一震,这么简陋的界面,哪儿有提示需要升级了? 任命地输入“升级”,再查询。云澜看着孤零零地一个“123言情百科电子书使用说明”,无语地点开翻看。 越看越是无语。这个电子书,不仅需要自己睡觉补充能量不说,功能还非常简单。只有一个功能,查询。查询的对象还只能是植物、动物、矿物、书籍、地名。 看在倒数第二项书籍的份上,云澜决定自己还是不嫌弃这个破烂的系统了。 退到首页,右上角的位置有了新东西,小小的绿字显示了等级为1级,经验进度为10,升到第2级还差经验值90。 云澜想了想,输入最普通的“粟”查询。结果喜人,关于粟米的基本性能、使用方法和价值都有。这系统,不算很菜!退出来,右上角的经验进度为15,升到第2级还差经验值85。 只是右下角赤红的能量不足的提醒。云澜觉得,自己还是先洗洗睡吧。一共五十级,要查到最简单的一本书都要到三十级才行。 这是要逼她睡觉的节奏啊!睡一觉的时间,竟然只够开个机查两个东西!照这样来算,她一天撑死能有20个经验值。 万幸,她云澜,现在有的是时间睡觉! 云澜晕乎乎地睡过去,连洗三都没醒过来!幸好他们到县城的时间还短,邀请来的都是关系极好的熟人。 云家老大云应、老二云康两兄弟如今在县城有名的鹿鸣书院读书,每旬才休沐三天。 “大郎二郎,今天回去就能见到妹妹了,开不开心啊?”云峰在书院门口接到两个儿子,难得一反平日严父的形象,和蔼问道。 “开心!”兄弟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异口同声道。天知道,父亲已经在兄弟两耳边念叨了几个月的有个妹妹该多好了。 云家的两进宅子带了一个小跨院。自从搬到县城,崔氏就一直住在小跨院。因为小跨院的的采光和位置最好。 赵氏一来也看上了这个小跨院,奈何侄儿云峰宁愿把东厢的四间让给他们一家子住,也不愿意让云崔氏让出小跨院。 云应兄弟二人将书本放到西厢,锁好门,迈着小短腿跟在云峰身后。 云峰今日刚刚同县上数得上名的七霞绣庄谈好一笔生意,足够染坊忙到开年了。一时高兴,云峰在路上顺手买了一个小小的福纹素银镯子。见到乖乖睡着的女儿,轻轻抱起来香了一口,“乖女儿,今天爹爹给你带了个好东西回来!” 说着,云峰将素银镯子套在云澜纤细的手腕上。 “笑笑还小呢!”云崔氏笑盈盈嗔道。 “给闺女攒嫁妆要趁早。”云峰笑眯眯地看着云澜。 等云峰转了过身坐下,云应和云康才看到父亲口中的妹妹,和先前被云峰挡住的云小四。 养了五天,龙凤胎身上的红皮都变得白嫩嫩地,看起来煞是可人。 “大郎二郎,这是小妹笑笑。”云峰半蹲着身子,将怀中的小婴儿给兄弟两人看。 “妹妹好小!”兄弟两人异口同声。 “所以大郎二郎要以后要保护好妹妹!”云峰用半命令式的口吻,严肃地对兄弟俩道。 “是!爹爹!”兄弟俩拍着胸脯保证。 见这父子三人围着笑笑打转,崔氏将快被遗忘的云小四挪到外边来,温柔道,“阿应,阿康,这是四弟。” 云康的眼珠子不停地在云小四和云澜之间打转,忽然朗声道,“四弟好胖啊!比小妹大了一半呢!” 云庭一直守在床边,听了二哥的话,连连点头,“二叔婆说是四弟抢了小妹的吃的,所以小妹才瘦得养不活!” 戳乖女的手指僵了片刻,云峰神色冷下来。 “阿庭,你二叔婆只是关心笑笑的身体,就知道胡传话。”崔氏柔柔地看向云峰,“夫君,二婶那性子,就是太直了,你别放在心上。大夫都说了,笑笑只是身子骨偏弱了而已,好好养几年就与寻常孩子无异了。” “我明天去牙行买一个粗使婆子回来吧,总劳累二婶也不好。”二婶那个人,照顾笑笑怕是不会用心,堂妹云茉儿如今就被她养成一副懦弱的样子。男孩子倒是不用担心。如果笑笑长成茉儿那性子,云峰心里发冷,以后就是招个上门女婿都要担心。 “这……”崔氏意动,二婶那个人,蚊子都要抠出二两肉来。“二婶那边……” “咱们答应了爷爷好好养着二叔二婶,怎么能让他们来做我们晚辈房里的粗活?”云峰轻轻点了点云澜的额头,“笑笑这习惯倒是好,白天黑夜的睡。一点儿都不闹腾。” 知道丈夫心里有了主意,崔氏心里松了一口气,二婶那人,她实在不想说道。一来,她占着长辈的名头;二来,二婶是个泼辣的,要是知道自己背后说了她半个字的不好,不闹腾上半天,决不会罢休。“阿应阿康,这几天在学里住得可还习惯?与同窗相处愉快吗?” 虽然每次回家都会被问同样的问题,兄弟二人还是认认真真地回答。 崔氏母亲早亡,父亲是个老秀才,生前一视同仁地教了她与弟弟读书识字。崔氏写字看账不在话下。当初云家在镇上好歹也是大户。云峰他爷爷就是看中了崔氏那一手写字看账的功夫,才给云峰聘了名声不怎么好、还有一个不懂事的弟弟的崔氏。 崔氏叮嘱了云家兄弟一番,才让兄弟二人带着云庭回屋做功课。回头看见丈夫又在逗弄睡得踏实的闺女,崔氏轻轻推了云峰一把,“得了个女儿,你倒是恨不得天天捧着带着。” “昭娘,今日我在学堂听到有人吟诵了一句诗,未夜青岚入,先秋白露团。你说,笑笑的大名叫云岚如何?”云峰是商家子,长子嫡孙,会走路就开始摸算盘,诗还真没认真读过几首。 看着丈夫忐忑的样子,崔氏哪舍得打击,“再合适不过了。” 第3章 雁过拔毛 丈夫俊逸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崔氏丰润白皙的脸上也勾出一抹笑,“今天跟七霞绣坊的生意谈的怎么样了?” 崔氏知道丈夫这一次极为看中与七霞绣坊的这次生意。若是成了,云家的青云染坊在县城也算是站稳了脚跟。县城的大绣坊就那么三家。另外两家,一家有自己的染坊,一家在两月前才拒了云家。这一次找上七霞绣坊,云峰前前后后打听消息,准备东西,足足做了两个月的功夫。 “那掌柜的一听我是小镇上过来的,就打发我走。”云峰故作难过,见妻子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又不忍她担忧,“我听了你的主意,拿了几块染坊的碎成布给那掌柜看。那掌柜的看过,又问了我们染坊的布价,没怎么为难我就直接定了各色布料五百匹。定钱也按咱们染坊的规矩,先付了三成。” “到过年,有这单子在,染坊的生意不用愁了。”崔氏又不着痕迹地赞扬了了丈夫几句,说得云峰偏黝黑的脸微微发紫。 大周重视农桑,也没有像前朝一样打压商户,商户子弟一样可以参加科举。云峰身上甚至还有一个自己考的童生功名。云家从大周开国就开始做染坊,交到云峰手上,已经算是一份不大不小的家业了。 “我去染坊找明叔,七霞绣坊定了布的消息,我还没来得及给他说一声。”云峰略带局促地将新的了大名的闺女云岚,放在床上掖好被角。 “快去吧!明叔知道一定很高兴!不如你们去找个馆子吃一顿,庆祝一下?”崔氏提议。明叔是染坊的老人了,家里早几辈就跟着云家做染布的活计。 “是这个理,要不是家里不怎么方便,合该请明叔来家里用饭的。”云峰略一思索道。 “等笑笑大一点吧。”现在家里两个小人儿要人看着,崔氏实在是拿不出心思招呼明叔一家子。 云峰点点头,跟娘子告辞,现在时间还不算晚,去一趟染坊回来,还能赶上晚饭。 探索了七八日,云岚快要对这个系统绝望了,每天十二时辰睡上十一个半时辰,竟然只有十五个经验值。每天第一次打开系统能有五经验值,查一样东西能有五经验值。而睡十个时辰的样子,能够开机并查两个问题。正常的睡四个时辰,只够启动系统。 不过,不知道云岚是不是错觉了,总觉得升级后,开机需要的能量减少了。 云岚睁开雾蒙蒙的双眼,看着对面的那对母女。年纪大的是她的二叔婆,不过,这个二叔婆很不讨人喜欢。年纪小的,是她的堂姑,她同样喜欢不起来,大约是,怒其不争吧。 感觉脸上又被小手指戳了一下,云岚怒目盯着面前的小人儿。 云庭高兴地看向母亲,“娘,笑笑看我了!笑笑看我了!” 崔氏怕二婶又犯红眼病,低声呵斥儿子,“成天就知道围着笑笑转,今天的描红写完了吗?” 云庭撇撇嘴,一步一回头地挪了出去。崔氏心里觉得好笑不已,面上端得是严肃。儿子不同女儿。女儿家娇养着,等大了明些事理,将来嫁个好夫婿就成。儿子个个都得是顶梁柱才行,至少也要能撑起一个家。 赵氏是个混不吝的,没事都要找事。见崔氏训了儿子,她看眼前的女儿又不顺眼了。“懒丫头!叫你熬鸡汤,都几个时辰了还没熬出来?”说着,赵氏一巴掌过去,云茉儿脸上立时出现五条红痕。 云茉儿羡慕地看了一眼被大堂嫂哄着的云澜,埋着头、捂着脸去端鸡汤。 “二婶,茉儿这年纪也该说婆家了。”崔氏实在看不过。小堂妹如今这处境……许是生了个女儿,崔氏对云茉儿越来越在乎了一点。 “我家茉儿还要多留几年!”赵氏如看敌人一般看了一眼崔氏,“你可别想送你堂妹去给人做小!她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 又是这样!崔氏无语,堂妹摊到这样的父母,还真是……不知道上辈子造了多大的孽!以己度人,这二婶,不会是想把堂妹送出去给人做妾吧! “二婶多虑了。”崔氏嘴角抽搐,“我们这等人家,又不是过不下去了,哪里会舍得把女儿给别人做妾啊!” 赵氏一噎,眼珠子一转,看见女儿断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进来。赵氏几步跨过屏风,“粗手粗脚的,这么烫的鸡汤也敢给你嫂子端过来!” 云岚从屏风上的影子来看,那个二叔婆,应该是将鸡汤里大半的鸡肉,挑拣到另一个盘子里去了。 不一会儿,赵氏一脸笑意地端着鸡汤走进来,“昭娘啊,这鸡汤趁热喝,我那边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啊!” 崔氏看了一眼汤盅,浅笑着点头。“我这里现在也没什么事,二婶自去忙就是了。” 看着赵氏得意洋洋的离开,云岚翻了翻白眼,这赵氏,绝对是占了便宜!就照她这些时日的观察,只有在占了自家的便宜之后,那位二叔婆能对她娘崔氏有一点儿好眼色。 只是,她云岚家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这几天被那系统弄得浑身不得劲,云岚决定,先找找这位二叔婆的麻烦。只是,她一个连坐都还坐不起来,告状也说不出来啊!娘亲她肯定不会主动找爹告状。 真是难啊!云岚在床上努力地翻滚着,虽然一直没成功过。这个状,一定要告才行! 崔氏只觉得小乖女今天特别活泼,虽然不怎么搭理总是想跟她一起玩的四哥。 与云岚相比,到如今还没有大名的云四郎很活泼。一天十二个时辰睡七八个时辰,其他时间都很积极地吸引大人们的注意。时不时就会吼上一嗓子。两只小手更是时不时胡乱地挥舞一通。云岚默默地想着,自家四哥这精力如此充沛,以后肯定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云峰晚上精神奕奕地回家,还在影壁就听到四小子中气十足的哭声,轻轻摇摇头。进了院子,发现四小子哭声中还夹着尖细的哭声,仿佛是从出生后就只哭过一场的笑笑,云峰只觉得心口一缩,疾步进了跨院,“笑笑怎么了?今天怎么哭了?” “我也不知道。笑笑断断续续地哭了快半个时辰了,找了王老大夫来,也没看出个什么。”崔氏担忧地将云岚抱在怀中,轻拍着安抚。 云岚心里也不好受,前世她的七岁的时候,父亲因为投资失败,欠了一大笔债,跳楼自杀了。还是温柔的母亲把她拉扯大的,可惜当她考上大学后,母亲就过劳而去了。只是,自己都哭了那么久了,再坚持坚持!想着,云岚眼睛盯住还放在床头的汤盅,嘤嘤地不断啜泣。 好不容易描完红,云庭趴在床头看着哭得一点都不闹心的小妹妹,忽然道,“爹!妹妹是想吃肉啦!可惜肉都被二叔婆端走了!” 呼!云岚松了一口气,打算找个合适点的机会,就消停下来。哭也是个力气活啊! 云峰从崔氏怀了抱过女儿,抱好了边走边轻轻摇晃着,据说小孩子最喜欢这样了。 “你这孩子!”崔氏轻轻戳了一下云庭,想责备一二,到底是自己的孩子。 “本来肉就是被二叔婆端走了嘛!我在窗口都看见了!”云庭可爱地嘟着嘴,“二叔婆说的,汤才是最有营养的,每次给娘端过来的都是汤呢!” “我这几天已经到几个牙婆那打听了一下,明天就去买一个粗使婆子回来。有卖身契在,咱们用着也放心。”云峰没料到,二婶那人,竟然连在坐月子的侄媳妇补身体的东西都要刮。这事情,二婶她做的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一回两回了。“这些年,你受委屈了。” 要知道,云峰每月给二叔的用度,都是按照自己这一房的用度加上五成。二叔云二老爷云远一家不过四人,云茉儿还会做些绣品补贴家用。做绣品的布料,拿的还是染坊的碎料。 “我身子骨好,有鸡汤补着也够了。”崔氏不是个在意这些的,要不然,早将这事告诉丈夫了。 板着脸让云庭回自己的西厢,云峰将云岚递给崔氏,“我去看看厨上还有些什么,只喝这点鸡汤怎么行。” 第二天,云峰回家的时候比平日晚了许多。云峰身后多了一个一脸严肃的老婆子。 “大郎啊,咱们家就这几个人都快住不开了,怎么还往回领人啊!”赵氏幸灾乐祸地大声道。西厢只有三间,云峰给三个儿子住了。小跨院正经的屋子只有一间,另外的两间都狭窄得很,做库房云赵氏都闲摆不开。 “二婶,昭娘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太累了,侄儿也不好总劳累您。你也还要忙着阿峻的事。”云峰心底还是长刺了,这次给崔氏补身子的,是他特意花高价买的竹丝鸡,最是温补。 第4章 表妹要来 阿峻的事?阿峻现在能有什么事?这个侄儿现在越来越不会说话了,尽戳人心窝子! 现在整个柳树胡同谁不知道,她家峻儿被巷口杂货铺的小闺女儿吴淑娘勾走了魂儿!赵氏看着侄儿领着人去了小跨院,骂骂咧咧地回屋子,指着云茉儿骂道,“贱蹄子一天不知道干活,就知道在外面丢人现眼!想勾搭哪家爷们儿啊!” 垂着头,默默忍着泪,云茉儿敢怒不敢言,手还不停地绣花绷子上上下翻飞。反正,这个娘,她已经失望透顶了。如今就指着能嫁一个性格好点的相公,救她出这个牢笼。 骂了半天,闺女同个木头人一样低头不言语,赵氏无趣地离开了。 晚上饭桌上,赵氏将一碗肉推到儿子和丈夫面前,“大郎如今翅膀硬了,都开始嫌弃我这个婶婶了。今天还在外面带了个眼生的婆子回来。” “咱们总跟阿峰他们一家挤在一起也不是个事儿。”云二老爷云远低头夹菜,目光闪烁。想到自己这一阵子在外面转悠,谈成的那一笔生意,顿时觉得老头子当初把染坊留给大侄子是没眼光!他随便谈成一笔生意,赚的就是三四百两。 “对啊对啊!吴叔也说咱家住不开,才不让淑娘嫁进来!”云峻接口,眼神中充满了换宅子的念头。 又是一个狐媚子!赵氏心里恨那个吴淑娘恨得不行,又怕惹恼了儿子,“换换换!等你妹妹这个月的绣品卖出去了,我们就去买一个小宅子。” “小宅子哪行?您舍得委屈自己,儿子可舍不得淑娘受罪。”云峻满嘴油道,“到云峰那儿支一百两银子出来,怎么也要买一栋二进的宅子才行啊!您手上的银子还要给我和淑娘办婚事!”云峰最近谈了一笔生意。云峻去染坊看的时候,染坊忙活着呢! 想到手里的一百多两银子,买一个宅子就要去一大半,云赵氏肉疼不已。只是用来给儿子娶媳妇儿,赵氏老脸上带上笑,“老吴家出多少嫁妆啊?”吴家开着杂货铺子,手上的钱怎么也要比自己手上充裕吧! “您管那么多作甚?”云峻手上的筷子一扔,“淑娘的嫁妆那是她的私房!淑娘就是没嫁妆,我也照娶不误!再说,娘,你也没有把嫁妆拿给奶奶做家用!”云峻深知自己在这家里,那是比父亲还重要的存在。他爹怕他娘耍横,他娘怕他生气,至于妹妹云茉儿,那就是一佣人。 “好好好!给你娶就是了。改天我就让媒人上门给你提亲!”赵氏心里恨那个吴淑娘恨得不行,还没进门呢,儿子就处处护着那个狐狸精!不过,还是先要想法子在大房那边多弄点银子出来。 云远埋着头吃饭,这种时候,向来轮不到他说什么。还不是手上没银子?看他这一次大赚一笔,二进宅子算什么?城里的大富翁都住七八进的宅子! “秋嬷嬷,你先在这边住着。”云峰不好意地指着只够放一张硬板单人床和一张小案几的的小房间,他现在手上的现银不多,还要维持染坊运转,实在不是买宅子的好时机,幸好现在孩子都还年幼。“改天我将后罩房腾出来,你在住过去,后罩房比这边宽敞些。” “老奴能有个歇脚的地方就行。”秋嬷嬷端声道,她手上受了伤,这一辈子都做不得细致活儿了,现在就盼着有个地方养老。 将东西收拾好,秋嬷嬷将自己拾掇干净,一身粗布衣服浆洗得干干净净的。头发手指甲也都收拾得利索。 一见到这位嬷嬷,云岚直觉上就觉得这位嬷嬷身份应该不一般。崔氏也是这么觉得的,疑惑地问云峰。“夫君不是说要买个粗使嬷嬷回来吗?” “这位秋嬷嬷原是大户人家姑娘的奶嬷嬷,犯了点错被撵了出来。”后面的,云峰说不出来,实在是听牙婆说得天花乱坠的。现在把人领回来,他又觉得有点莽撞后悔了。 秋嬷嬷做了几十年的下人,察言观色那是本能,“回夫人的话,奴婢是因为盗窃,被主家发卖出来的。”先把底露出来,一则这事在人牙子那儿都是能打听出来的,二则,她这一路上看来,这主家大富大贵不怎么可能,平安顺遂地养个老还是不错的。 这主家要是信得过她,她自然不会让主家失望。 秋嬷嬷就这么坦言,崔氏一阵错愕。云岚也呆愣了,就是在现代,履历上不光彩的地方,也都是要想法子去遮掩一番的。只这一条,云岚就对这秋嬷嬷生出一丝佩服。 “嬷嬷说这些做甚,只要嬷嬷以后在云家好好干,锦衣玉食做不到,云家好赖也不会亏待了嬷嬷。”崔氏知道这大户人家龌蹉多,这秋嬷嬷过去做了些啥她也管不到,毕竟大宅门里多多少少身不由己。只是今后,“若是嬷嬷做了对不起云家上下的事,我也不能饶过嬷嬷。” “这是自然。”秋嬷嬷低眉敛目地应到。 崔氏又问了一些秋嬷嬷的才能之类的问题,秋嬷嬷一一回答了,还有些崔氏没问道的方面,能说的,秋嬷嬷也不着痕迹地补充上了。 问完之后,崔氏对秋嬷嬷满意极了,至于秋嬷嬷原先在主家出的偷窃问题,崔氏相信,时间会证明一切。“我家笑笑生得弱,以后要劳烦嬷嬷多用点心了。”这就是说,秋嬷嬷以后最主要的,还是照顾云岚。 秋嬷嬷看了看崔氏怀里的小不点,呆头呆脑的,从自己一进门就时不时看向自己,“能照顾姑娘是奴婢的荣幸。” 秋嬷嬷试探地伸出手抱云岚。云岚又不是真正的小孩,自然不会避开。秋嬷嬷又认为自己与这孩子真真有缘分,被自己抱着也不哭闹。 闻着干净的气息,云岚满意地点点头。她从来就不爱那些什么香水熏香之类的东西,这嬷嬷身上只有衣服被阳光晒干的气息,闻着很舒服。 见女儿满意,崔氏偏过头对云峰满意地笑笑。云峰心里比吃了蜜糖还甜。 因为生了一对龙凤胎,对身体损伤比较大,秋嬷嬷建议崔氏坐双月子。秋嬷嬷还在小跨院搭了个小炉子,专门给崔氏熬些汤汤水水补身子。云峰这几日,也在秋嬷嬷的建议下,到处寻找产奶的山羊。毕竟,两个孩子食量见长,云崔氏一个人喂养不过来。再请一个奶娘的话,知根知底的好奶娘不好找,不知根底的用着不放心。还不如搭着喂一些羊奶。 自从大房来了个秋嬷嬷,赵氏连着十几天都没占到大房的便宜,心里憋得慌。想出去说道说道,自家左边住的是丧夫带着独子的寡妇,成天关着门,就怕招惹是非。右边住的那家石家媳妇,听自己说了几次话之后,她去叩门,连门都不给开。 其实,这也怪不得人家石家媳妇。赵氏每次去的时候空着手,看到人家桌上给孩子留着甜嘴儿的点心蜜饯,伸手就拿着往嘴里塞,临走时还要揣几块。 住在柳树胡同这边的,大部分都不是什么富裕之家,平时狠下心买点点心,都是顾着孩子。这赵氏一去,人家孩子大半月的零嘴儿就没了。 “你看看你,一幅绣图快一个月了都没绣好!成天就知道偷懒!”赵氏知道大侄子这回买回来的那个老婆子不好惹得很,也不知道那老婆子怎么弄的,她偷偷去了好几次大房那边的厨房,每次想拿东西的时候,都能看到那张不苟言笑的脸。眼见着这几日的花费越来越多,存的银子越来越少,她怎么甘心。 “你大堂哥也是个抠门的,不就是让他出钱给咱们在县城买一个宅子,推三阻四的!一定是那个扫把星教唆的!”赵氏越想越不得劲,忽然拍腿道,“茉儿啊,你成天一个人在屋子里绣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让你大舅舅家的表姐过来住几天,你们表姐表妹的,也好亲相亲相!” 赵氏越想越觉得自己想了个好主意!她的大侄女可是她见过的姑娘里最会长的,专挑着爹娘好的地方长去了。十里八乡的,她还真没见过几个比她大侄女长得标致的。 再加上她那大侄女那张甜嘴儿,八成能跟云峰那小子搭得上边。到时候,有她这个二婶在,把那个扫把星贬成平妻,看那扫把星拿什么横! 想着,当晚赵氏就收拾了行李,给丈夫儿子说了声,第二天天不亮就出城回镇上去了。 第5章 表妹来了 小桥镇离建安县城二三十里。早上从建安县城到小桥镇只有马车,去一趟要一钱银子。 摸了摸兜里的银钱,看着大包小包的包袱,赵氏咬咬牙,自己买了这许多东西都没花到一钱银子,坐个车就要一钱!提着大包小包干脆走回去。幸好出门早,走回娘家正好赶得上午饭。 幸好适逢深秋,气候已经转凉。一路走走停停,赵氏回到小桥镇只是累了。 秦氏打扮一新,正想出门走走街坊,门一开就看见包袱款款的小姑子,“桂花怎么回来啦?真是稀客啊!” 将赵氏手上的东西接过来掂了掂重量,秦氏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了,“桂花快进屋坐!芳华!把我前两天淘换的好茶给你姑泡上!” 远远听见一声莺啼般的应和声,赵氏只觉得自己的打算更可行了,“芳华今年及笄了吧?” 没听见赵氏叫自己大嫂,秦氏也不在乎。她这个小姑子一向看不起她。谁让她秦氏是寡母养大的,当时为了嫁给现在的赵屠夫,没少哄小姑子。“正是呢!开年二月初九,芳华就十五啦!” “最近媒人快要踏破你家的门槛了吧!”若是侄女有更好的婚事,赵氏也不愿意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 “芳华年纪还小呢。” 小桥镇只是个小镇,当年云家一年能挣上百两银子就算是镇上的首富之家。如今这镇上,还真没哪一个年轻后生能进赵秦氏的眼。赵家在镇上,也算是数得上数的富户。小姑那样的人品都能嫁进云家,她的芳华人品样貌样样出挑,自然能找一个比云家更好的去处。 “姑姑,请用茶!”赵芳华梳着飞仙髻,点缀着几朵精巧的珠花,月白的半臂襦裙,端着茶,娇娇俏俏地向赵氏走去。 “芳华这样子,嫁到咱们镇上还真是辱没了!”赵氏嫌弃自己的女儿上不得台面,对赵芳华这个侄女,还真是欣赏。可惜她儿子跟侄女不对付。要不然亲上加亲也不错。 满意地看着女儿微红着脸,垂首站在一边,秦氏谦虚了几句。有赵芳华在一边打趣着,秦氏几句话就探出了赵氏的来意。 “这,会不会太麻烦小姑了?嫂子听说县城里做什么都花钱呢!”秦氏假意推迟。她到如今了都还捧着小姑子,可不是只为了小姑子每次回门的时候送来的一点薄礼。 “麻烦啥?茉儿那丫头晚上一个人睡还不知道多害怕呢!芳华去小住几日,正好养养茉儿的胆子!”赵氏毫不在意地贬低自己的女儿,将侄女抬高。 心里鄙夷,秦氏脸上含着笑将小姑暗捧了一翻,才让一副舍不得的样子让女儿芳华跟着去县城住上几日。 怕崔氏出月子了,以后侄女的机会小,赵氏在娘家只住了一夜就打算回县城了。就算嘴里不肯承认,心里,她也得承认,崔氏那模样,跟自家侄女有得比。 晚间,赵氏又跟大哥赵屠夫赵大虎提起接侄女去县城小住几天。赵大虎早被媳妇那一套女儿嫁个好人家,他们也能跟着享福的说法说得动了心,就指望着小妹将女儿带出去见见世面,顺带找个好女婿。 赵大虎的三儿子有心,说了几句把妹妹嫁到镇上比较好的话,却被父亲和前面两个哥哥一人一句说得歇了嘴。 翌日天色大亮,赵大虎叫了马车,给了一钱银子让人将云赵氏姑侄送回城里去。赵氏看着打扮秀丽的侄女,心下暗暗点头,除了儿子,还是娘家人靠得住一些。 马车停在柳树胡同外,落后赵氏半步的赵芳华眉头微微一皱,很快就恢复浅浅的笑容。 胡同口的吴家杂货铺子,每天天一亮就要开门的。吴淑娘一大早就在铺子里盘货,家里老父亲有些不着调,要不是家里房子位置好,开了个杂货铺子,家里说不定就要揭不开锅了。 听见马车的轱辘声,吴淑娘探头一看,惊喜道,“云婶子走亲戚回来啦?” 赵氏点点头,并不多搭理,径直带着侄女家去。她看不惯吴淑娘的,不只是吴淑娘都快十八了还没说亲事,还有吴淑娘每日坐在店门上,有伤风化。 赵芳华听到吴淑娘甜软的声音,倒是看了一眼吴淑娘。只是见吴淑娘的那一身浓艳的打扮,赵芳华略作鄙夷就转过头去。脸长得好又如何?那副打扮就不是良家女子该有的! 那一抹鄙夷,被吴淑娘逮了个正着。吴淑娘回之一笑,满意地看着赵芳华脚步一时踉跄,继续盘点铺子的货物。缺的货要早日补上来,不好卖的,要快点销出去。 到了云家的院子,赵芳华暗叹县城也不是好混的。以前小桥镇的云家,比这里大了近一倍还多。赵芳华低垂的眼眸里野心毫不掩饰。 “芳华啊,这几天委屈你跟茉儿挤挤了。”赵氏将赵芳华领到云茉儿的房间外,随手推开房间,见云茉儿不在,眉头微微一皱,大声道,“死丫头又去哪儿疯了!” 轻轻往后退了一步,赵芳华心里默念,也不知道姑父怎么就受得了姑姑这粗鄙的性子! 匆匆从厨房赶过来,云茉儿怯懦地道,“大哥说吴姑娘喜欢吃枣泥糕,让我做一盒。” 上下将吴茉儿一打量,确实是在厨房忙着的打扮,只是枣泥糕?云赵氏怒目道,“枣子是哪儿来的?” “大哥拿来的,我不知道!”云茉儿往后面退了一步,哆嗦着道。 “姑姑,茉儿表妹胆子小,您别把她吓坏了。”赵芳华对赵氏烂漫一笑,顺势将可怜虫一般的云茉儿护在身后。“想来是表哥跟那位吴姑娘提起茉儿表妹手艺好。那位吴姑娘才拿了枣子给表哥,请表妹闲暇时帮忙做点。” 提起表哥云峻,赵芳华除了看不起,还是看不起。云家人,包括至今一事无成的云二老爷云远都有一副好相貌,偏偏云峻从小被云赵氏宠着,吃得多、动得少,再好看的五官,被厚厚的一层肥肉挤在一起,能有什么看头?更何况,在赵芳华眼中,表哥云峻没相貌就算了,连才能也半分都没有。 女儿被侄女护着,赵氏除了对侄女多了点感激,更多的是对女儿的不满,在亲娘面前,还要到外人面前寻庇护。“死丫头,还不快去帮你表姐收拾行李?” “厨房里的……” “我还在呢!”赵氏吼道,见女儿和侄女进了屋,脚匆步忙地回自己屋里,搬下博物架上的一个藤编篓子,自己放在里面的去核金丝枣,果然没了。“天杀的狐狸精!” 篓子里的枣子,是赵氏从大房的厨房那边搬过来。宁夏的金丝枣,云峰特意托了好友弄来的。赵氏想到刚刚自己回来时,吴淑娘那张脸上的笑容,是在嘲笑她吧! 衣服一件件被云茉儿收拾好,赵芳华坐在一边的方杌上,软软道,“表妹过来歇歇吧,这活儿一时半刻也做不完。” “谢谢表姐,一会儿我还要去厨房帮娘亲做中饭。”云茉儿垂头,羡慕地偷看了一眼赵芳华。要是她也有表姐那般的气度,娘她就不会这样嫌弃自己了吧。 “姑姑她也是为了你好,你模样不够出色,手脚勤快一点,以后也好找个好人家。”赵芳华温软道。 完成每日一睡,云岚精神十足地躺在床上,左边是温软的娘亲,右边是精力充沛的双胞胎哥哥云小四。 实木的床上,即便是被铺了厚厚的两层褥子,云岚依旧觉得浑身不舒服。被摆弄成趴着的姿势,云岚一动不动的乖乖趴着,反正过不了多久她们又会将她搬回去。倒是一边比她大了好几圈的云小四扑腾个不停。 “笑笑也太喜静了些。”崔氏蹙眉,将云岚翻了个身。 “姑娘身子弱,以后多补补。姑娘家还是文静点招人喜欢。”秋嬷嬷这些日子照顾云岚,倒是觉得,没有比云岚更好带的孩子了。饿了什么的,就哼哼几声,其他时候要不睡觉,要不手舞足蹈地一个人玩得开心。 “满院子还是昭娘这儿热闹!”赵氏笑呵呵地走进来。 又来了!云岚努力用手捂着耳朵,这个二叔婆,来了一准儿没好事! “二婶来了?秋嬷嬷给看个座。”崔氏淡淡道,目光一直胶在一双儿女身上。 “把你这儿的点心多上点上来,你表妹难得来一趟,你多跟她说说话。”赵氏一副命令的语气道。她是估摸这会儿云峰大约会回来,才特意带侄女来露露脸的。 崔氏抬头,看见赵氏身后的少女一脸窘迫地低着头,至少看起来与赵氏不像是一路人。“爷昨儿带回来的几样糕点都上上来吧,放久了,味道就变了。” 云家的情况,赵芳华一清二楚。她姑姑再怎么折腾,当家的是大房的一家不会改变。虽然现在不知道她姑姑到底打着什么小算盘,能跟大房的当家人打好关系,她也是乐意的。 赵芳华本就擅长与人交际,虽然有个姑姑时不时给她拖后腿,竟也与崔氏相谈甚欢。等云峰回来之时,赵芳华只更云峰打了个招呼,就拖着姑姑告辞了。 秋嬷嬷盯着恋恋不舍走的赵氏,凉凉一笑,转头就看见崔氏神情低迷,“夫人,老奴闻见今儿老爷带了莲子糕回来。” 第6章 心有算计 崔氏眼睛亮了一下。莲子糕,是云峰买给她的第一份糕点。凡事遇上第一次,心里总有那么一丝丝特别的情愫,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近九年过去了,崔氏不知不觉中,最爱的糕点就变成了莲子糕。 不同于刚刚赵家表妹在的时候那般神色冰冷,云峰温柔地看着崔氏,“莲子糕性寒,一次少吃点。” “嗯。”崔氏将刚刚心底的不快压下去,甜甜笑着,任由夫君将一块糕点喂给自己。 “赵家表妹怎么过来了?”一边逗着女儿云岚,云峰一边问道。 “可能是这几日二婶闲着了,就将侄女儿带过来解解闷吧。顺便也能让赵家表妹见见世面。”崔氏敷衍道。心底深处的猜测她暂时不愿意说出,万一是她多想了呢? 男子毕竟不同女子心细如发丝,云峰只觉得今日妻子心情有些低落,“昭娘在屋里闷坏了吧?再忍忍,等坐满双月子,为夫陪你出去逛街。” “谁要你陪了?我同秋嬷嬷出去逛更合适。”崔氏娇嗔,大周对女子约束不多,未出阁的小娘子都能在大街上随意看到。更遑论成了亲的妇人。 “为夫能跟在后面付账,提东西。”云峰见崔氏来了几分兴致,连忙又逗趣。 见到夫君这样安慰自己,崔氏心里微微一叹,转头说起女儿,“笑笑如今看着真是个懒姑娘。每天就你回来的这段时间清醒着。其他时候啊,任搬任摆弄,她就是一动不动地睡得死。” “小姑娘就是要文静。”云峰嫌弃地看了一眼一边微微抬头、笑得口水直流的云小四,“咱们家小子就够闹腾了,还是要一个贴心的小棉袄。安安静静地,多可人疼啊!” 看看小姑娘黑黝黝地双瞳,红润微翘的小嘴巴,真真是让人甜到心底。云峰将下巴往云岚白嫩嫩的脸上一贴。 云岚使劲儿往后仰着头,焦躁地避让着。爹啊,一脸的胡子渣,不知道小宝宝皮肤娇嫩,经不得痛吗?只是看见自己自己避开,云峰脸上的委屈之色,让云岚一阵愧疚。闭上眼睛,疼就疼吧,反正就一会儿的事。 被胡渣扎得两边脸微微发红,云岚委屈地扑到云崔氏怀里,哼哼唧唧地求安慰。 “你看看你!胡茬都长出来了还跟笑笑玩,笑笑脸都被你扎红了。”崔氏心疼地轻拍着闺女儿,唱着小桥镇的安眠曲儿哄云岚睡觉。 正琢磨秋嬷嬷看她二叔婆那富含深意的眼神的云岚,不知不觉的又乖乖巧巧睡过去了。 赵芳华是个聪明的姑娘,不聪明,她也不能讨得那么多人的欢心。静静看着窗枢上的寒梅雕花,在灯光下显得精致镌秀。今天到这儿,分明还早,为何姑姑偏偏挑了那么个时间带自己去见大表嫂? 那么个,招人嫌弃的时辰!赵芳华揉了揉娟帕,想到今日在跨院看到的眼生婆子,眼睛一亮,“表妹,今日怎么在大表嫂那儿看到一个生人啊!” “表姐说的是秋嬷嬷吧!”云茉儿手指灵活的引针穿线,精致华丽的满地折枝花样在绸缎上徐徐展现。“大哥前些日子才买回来的婆子,可能干了,一个人就将西厢、跨院还有后罩房的厨房几处打理得利索干净。但是娘亲好像不怎么喜欢。” 显见得,自己这个表妹估计是很佩服那个嬷嬷了。赵芳华撇撇嘴,再能干,没股子机灵劲,还不是天生伺候人的?就比如她,女工没有表妹云茉儿好,但她用的衣袜裙裳、手帕绢花,哪一样不比表妹的好? 想到此,赵芳华心里一阵好笑,自己姑姑那个德行,也就养出的小表妹能入她眼一二,可惜母女俩不是一路人,她姑姑那人看不上女儿胆小懦弱! “想是姑姑以为大表哥他们不相信姑姑的能力,呕着气呢。”占不了便宜才怄气的!赵芳华在心里补充。 姑姑那个人,对娘家算是好的,也就不占便宜而已。每次到她家,都是拿多少来,带多少走,一点儿亏也不肯吃! 云茉儿点点头,不好意思说,是自己娘亲拿大嫂补身子的东西贴补自己家,才让大哥一怒之下出去买的下人。 “你绣活儿做得这么好,怎么不给自己多做几身时兴的衣裳?”现在云茉儿身上的那一身衣衫,还是自己去年不想穿的。 “娘说了,姑娘家要勤快一些才找人喜欢。现在多挣点嫁妆,以后成亲也体面。”云茉儿小声道。 与云茉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话,赵芳华无趣不已,这个表妹真是个锯嘴葫芦,问一句答一句。除了家里的活,什么都不知道。赵芳华气闷地躺床上蒙被子睡觉。姑姑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要趁大表哥回来的时候带自己去见大表嫂? 等等,大表哥!难道姑姑想让我给大表哥做妾!赵芳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那个姑姑,竟然还是想将自己侄女说给侄儿当妻子,还想将原配崔氏贬成平妻甚至是妾室。 接下来几天,赵芳华看着姑姑带着自己有意无意地在云峰面前出现,更是猜测。云家二房怕是现在手上空虚了,所以她姑姑想将她说给大表哥当妾室。 寻机说了几次想家了,想回去看看,赵芳华没能成功回去,反而被姑姑又多留了几天。赵芳华焦急不已。她赵芳华来县城可不是来当小的。就是当小,也不是当云家这种小商户家的小! 当年她出生的时候,庙里的和尚可是说她是贵人的命! 赵氏表现得太明显。崔氏没几天就察觉出来,这几日情绪低落得厉害,“嬷嬷,你说我是不是要给夫君纳一良家女子为妾?也好过二婶把她娘家侄女塞过来。” 云岚迷迷糊糊地一听,这娘怎么想起给爹纳妾了?按照她这几天的观察,她云岚的爹娘都是难得的人好习惯好啊!纳妾什么的,绝对是破坏和谐生活的罪魁祸首啊! “夫人多虑了。依老奴看来,大爷并没有纳妾的打算,您又何必自寻烦恼?那赵家表姑娘一看就知道是个心气儿高的。老奴说句不好听的,您这小跨院她还看不上眼。这样的小娘子,您只需要给她引根高枝,她自己自然回去找路攀上去。” 达官贵族的后宅为何那么乱?还不是女人多了?按照秋嬷嬷今日的观察来看,云家的这位大爷,并不是贪花好色之辈,反而对发妻情深意重。秋嬷嬷也不想自己以后还要花费精力在后院的女人中斡旋,干脆掐灭。 “这女人啊,多少都会有私心。”秋嬷嬷感叹,“夫人如今儿女双全,夫婿上进,内宅和睦。这要是进来一个别有用心的女人。” 说着,秋嬷嬷将自己亲眼所见的一些内宅阴私和一些老姐妹说的事,细细掰碎了给云崔氏说。 云岚听得津津有味,这个秋嬷嬷,不仅干活伺候人的手艺出众,这讲故事也有一手啊!串联起来,简直就是一部小妾的奋斗史。从怎么默默地跟正室争宠、怎么陷害正室、到最后怎样被扶上正室的位置,因有尽有。 崔氏听得脸色惨白,赵芳华那样的女子,若是与自己成了姐妹,自己还有什么活路? “官宦人家要颜面,妾室扶正这种极为少见。商户人家规矩少,倒是见得多些。”秋嬷嬷一锤定音,让崔氏心里不停打着鼓。 见崔氏脸色不好,云岚知道这是被吓到了。伸手挠了挠旁边的小胖子,三哥云庭今年快四岁了,功课描红被抓得紧。前两天云峰打听到柳树胡同有一个秀才,专给蒙童启蒙,束脩合适,云峰跟崔氏商议一番,就将云庭也送去蒙学了。留在这儿大人看不过来,崔氏真怕她的儿子被二婶那一家子给带坏了。 只是苦了云岚了,云庭在的时候,每天都有软萌的小正太养眼。现在,就一个跟自己一样躺在床上连身都不会翻的小胖墩陪自己玩。 云小四被云岚几下戳醒了,放声嚎哭,崔氏顾不上伤春悲秋,连忙哄儿子。云岚一耸一耸地往旁边挪去。这个同胞四哥,只要不是自然醒,必定会大哭一场。哭得惊天动地,估计能让娘亲哄一会儿吧。 纳妾的事暂时放下,崔氏让秋嬷嬷打听着一点周围的富贵人家,平时与赵芳华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就会透出一点。 听了秋嬷嬷的建议,崔氏坐满双月子的时候,在家里办了一满月宴。他们一家搬来许久,正是跟左邻右舍打好关系的时候。上次洗三,几乎都是赵氏操办的,还不知道将她夫妻二人的名声被败坏成什么样了。男人那边可能还好点,女人这边,云崔氏精力不济,全程都是赵氏在招呼着,指不定外面的人怎么说自己抠门呢! 云峰也是赞同,还特意到木匠那儿定制了一辆大的婴儿椅。 崔氏满月那天,鹿鸣书院还在上学。夫妻俩一合计,干脆推到鹿鸣书院休沐的时候才给龙凤胎做满月宴。反正,两个月都等了,这一两天也就不急了。 柳树胡同口,云康跟在大哥云应身后,“杨大哥,你真的要去跟我爹娘解释啊!不然我爹非揍我不可!” 云康左边眼窝处,依稀还看得见青紫的痕迹,明显就是与人打架伤着了。被云康叫做杨大哥的,姓杨名宜修,小小年纪就笑得温润尔雅,“云小弟之伤,皆为宜修之祸。宜修自当上门拜谢。” 杨宜修脸上,也带着不少浅浅的伤痕。 “真不公平!为何大哥跟咱们受了同样重的伤,他怎么就好得那么快!”云康扒着大哥,仔细瞧了个遍,跟自己同日受伤的地方,现在光滑一片,气哼哼地落在后面。 “估计是体质有异。”杨宜修是寡母带大,平日总会为旁人多考虑几分,此时见云康不高兴,又安慰,“咱们男子,身上有点伤疤才有男子的英雄气概!” “果真?”云康如今就五岁有余,平时虽然狡黠了一点,哄起来还是好哄。 “果真!书上都是那么说的!”杨宜修肯定地点点头。 云康果真不再低落,挺胸抬头走在前头。在分岔的路口,云康还有礼貌地向杨宜修告别。 到了自家门口,云康磨磨蹭蹭,等云应走在前头。哪知,云康今日时运不济。 赵氏见自家侄女连着几日都没能勾搭上大侄儿,心里的火气越窝越厉害,大冬天地在门口拿扇子扇,露出手腕上一只金灿灿的赤金镯子。 看到云家的两个小儿回来,赵氏窝火窝得没处发,看到云康进来,眼神一下子就落到云康脸上的乌青处,大着嗓门吼道,“哟!这哪是去上学了?是去当土匪了吧!还带了乌眼圈回来呢!大侄儿媳妇儿,你是怎么教孩子!” 第7章 满月打架 崔氏正在院子里试今日木匠送过来的摇椅。听到赵氏那响彻整个院子的声音,崔氏连忙道,“嬷嬷,看着小四和笑笑,我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夫人且去忙,这儿有我照顾着。”秋嬷嬷来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赵氏真正的嗓门。撇了撇嘴,对在摇摇椅上的云岚道,“姑娘以后可不要学那泼妇样,” “二婶!请您留点口德吧!”崔氏喘着粗气道,看了一眼儿子云康,果然在鼻翼一侧发现了一团青紫。“康儿怎么在学里跟人打架了?这伤口都还青紫着,娘去那点药酒给你揉揉!” “娘,您不怪我去跟同学不和睦啊?”云康眼眶微红,只是想到学里大家说的,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云康愣是将欲要滴落的泪珠忍住了。 “这打架的事,总归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崔氏忙忙从柜子里翻出一瓶活血化瘀的药酒,将云康一把拉过来,“先把药酒抹了。应儿,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云应稳重地将事情的起因经过说出来。 事情很简单,鹿鸣书院是男学,鹿鸣书院对面的琴鹤书院是女学。上次休沐返学之际,琴鹤书院一个女学生偷偷给杨宜修送荷包。杨宜修是个愣头青,当面把荷包还给那个女学生,说,“男女授受不亲。” 那女学生哪里受得住这种刺激,掩面泪奔离开,正巧碰上一向玩得好的郑柔、狄画。狄画是个护短的,来不及等那女学生解释,就对一边的表哥道,“逸表哥,肯定是对面那人欺负了薇薇,你帮画儿教训教训他嘛!” 然后,正返学的云应和云康就见到自己学里的人被打了。被打的人与自己兄弟还有几面之缘,兄弟俩当即冲上去,帮起忙。 “没过多久先生就来了,都是些皮外伤。”云应有点羞愧,自己身为兄长,没有照顾好弟弟。 “人没事就好。”崔氏吓了一跳,“以后再碰上这种事,先到书院找先生,知道吗?”杨宜修这个名字,崔氏这几天听秋嬷嬷说起过,好像是隔壁一寡居嫂子的独子。 “知道了,娘。”云应兄弟二人齐声答道。 “那个杨家的小公子可有事?”听秋嬷嬷说,这杨家的小公子似乎是的读书的料,长得也是斯斯文文的。 “杨大哥没事!”云康兴奋道,“杨大哥看起来瘦瘦弱弱的,手上可有劲了,一个人能打两个呢!” 刚刚只听儿子说打起来,崔氏没注意到儿子口中没有说是几个人打起来的,“跟你们动手的还不是一个两个?” “他们四个打我们三个,杨大哥一个人就打赢了两个人呢!建州城里来的,都是好弱啊!”云康显摆,“就只有两个好像跟班的人厉害点,其他我跟我哥一人收拾俩完全没问题!” 坏了,他们二人不会是惹到什么麻烦人物了吧?崔氏暗想,正要细问。 “哟哟哟,你们两个打架还有理了?连建州来的公子都敢打!崔氏!你看你养的好儿子!”赵氏气坏了,指着崔氏的鼻尖骂道。她听她家老爷说了,他这回是跟建州那边搭上线了,如今货他都收好了,只等建州来采买的那位富商拉货付银子了。 “二婶,您今年添新首饰了?”崔氏眼尖,一眼就看到赵氏手腕上的金镯子。赵氏抠,除了她手腕上的这一样,最新的还是爷爷在时,每年给家里女眷在镇上定的银镯子。 赵氏发现手腕上的金镯子露出来,连忙收进去,“怎么,就准大侄儿给你买首饰糕点,不让你二叔给我买镯子啊!” “侄媳不敢。”崔氏摇了摇头,看二婶转身回了东厢的房子,怎么都觉得古怪。 “娘!二婶竟然给二叔留了私房钱呢!”云康惊讶道,“以前二堂叔总显摆他手上的零花钱比二叔爷还多呢!” 是了,二婶那么抠,怎么可能给二叔留银子?二婶那人更不是舍得买金镯子给自己戴的人啊! 想不通,崔氏就回屋去问秋嬷嬷。 “很简单,你二叔有了财路。源源不断的财路。”秋嬷嬷分析道,“家里是做染坊生意的。收账有大爷在,他估计从账房里拿不出什么银子。这就还要看看,你们仓库的布料,有没有被你二叔偷偷弄出去卖掉的。” “二婶手腕上的金镯子,怎么也有半两金子,没有二十两银子买不下来。”崔氏想了想道。 “看看你们账上的东西,只要你们东西没少。你二叔会赚钱了,对大爷和夫人也是有好处的。”秋嬷嬷不怎么了解二房的那个二老爷。只远远看过几眼,干瘦干瘦的,成天在外面转悠,一看就不知道是什么好人。 崔氏苦笑,“等大爷回来,我跟他说说。就怕二叔又做了什么糊涂事。” 晚间,崔氏果然将自己看到的事实和秋嬷嬷的猜测都给云峰说了说。云峰眉头拧得死紧。自己都控制了二房的银子,二叔不会还能做坑人事吧!“别多想,明天就是笑笑和小四满月酒。今晚早点休息,明天有得忙呢!” 云家人少,现在又没有养仆妇,酒席就请了专门给人做席的厨子过来。做席面的材料,是按照厨子的要求提早备好的。厨子过来时检查了一翻,暗暗点头。这才是真正想准备好席面的人家。样样材料都按厨子的要求处理了。 这一次邀请的,多是柳树胡同的住户。远亲不如近邻,平时大家住在一处,还是要相互走动才会熟络。 柳树胡同是建安的一处老胡同了,除了云家新搬来,相互间都是熟悉的。被秋嬷嬷热情地引进来后,就循着交好的人去了。 “听说了么?这云家媳妇儿福气好,连生了三个儿子,这一胎竟是龙凤双胎呢!”说话的是柳树胡同消息最灵通的赵婆子,平时没啥别的爱好,就喜欢听点杂七杂八的趣事,转过嘴巴就说给其他人听了。 “福气啥!一家子抠死了!”就住在云家左边的石家媳妇低声道,“我家住得近,听说这家生了一对龙凤胎,洗三那日我专程过来想沾沾福气,还把我娘送来给小宝补身子的二十个鸡蛋拿来当贺仪了。结果吃了一顿味道奇奇怪怪的菜,就像是放了几天的!龙凤胎我就看到一眼!那小姑娘洗三的时候,连哼都没哼一声!” 石家媳妇说得有根有据的,不一会儿就围了一大堆妇人在她身边,听到精彩处还嘶嘶抽气。 被秋嬷嬷抱着走过,云岚依稀听到,那群人又开始说她那个二堂叔和吴家闺女的二三事。云岚摇摇头,那个说话的,改行说书一定大赚。 “夫人,外面准备好了。”秋嬷嬷将云岚放到摇摇椅上。 崔氏今天这身打扮可以说是下了血本了,自己几样拿得出手的首饰几乎都被戴在身上了。加上月子里被秋嬷嬷养得双颊微丰,肌肤莹白如玉,崔氏今日真有几分贵夫人的气质。 “我们出去吧。”以前在小桥镇的时候,云家上面的婆婆太婆婆都去得早。崔氏一进门就当家。今日这阵仗倒是不在话下。 秋嬷嬷暗暗点头,这妇人出身不高,大概是生活顺遂,比那些常年在富贵乡熬着的贵妇人还福气。 “娘我要抱妹妹!”云康跑在前面,将云应甩到身后。总是听说自家妹妹只最乖巧的娃娃,可惜爹娘担心自己和哥哥年纪小不会抱娃娃,不让自己和哥哥抱! 刚刚跑过,云康小脸染着红红的胭脂色,嘟着嘴巴道,“我和哥哥都会抱娃娃啦!早上我和哥哥都有抱四弟练习!” 云应脸色微微羞红,还是重重点了点头,“应儿抱四弟的时候,四弟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两双湿漉漉的圆眼露出期待的表情。崔氏心里发软,“只能在屋里抱抱哦,出去人多,万一撞到了,你们抱不住妹妹。” “是,娘亲。”两个小人儿得意地相视一笑,跑到摇摇椅一边。 “我先说的我先抱!”云康将云岚小心翼翼地划拉到自己面前,期待地看着云应。 好吧,我是哥哥,让着弟弟是应该的。云应小脑袋点点,小手一挥,“康儿先抱吧!” 云康愉悦地在秋嬷嬷地指导下将云岚小心抱起,“妹妹比弟弟轻多了!弟弟抱起来好沉的!” 云康惊讶,没想到妹妹比弟弟好抱多了!到底还是五岁大的小孩子,云康只抱着云岚一小会儿就累了。将云岚重新放进摇摇椅,云康戳了戳云小四,“四弟,你是哥哥,吃东西要让着妹妹!怎么能比妹妹胖了那么多!” 云岚无力地伸了伸懒腰,当小孩真没人权!随随便便地被抱来抱去!云岚在摇摇椅里面选了个舒服的姿势,明亮的黑眼珠骨碌碌地转动着,看见云应时,露出一抹自认为灿烂的笑容。 “笑笑果然爱笑啊!”云应惊讶地戳了戳云岚脸上的小窝窝,期待地看着秋嬷嬷。他怕把妹妹抱得不舒服,正等着秋嬷教他怎么抱娃娃呢! 秋嬷嬷不是个爱笑得,脸上随时只勾起唇角,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严肃。“大少爷将手伸出来,老奴把姑娘放在您怀里就成了。” 云应连忙把动作做好。秋嬷嬷应言将云岚放在他怀里。“妹妹软软的!好可爱!” 云应此时脸上一副孩童的天真,没有平日被教导出来的稳重。 云庭今日不用去蒙学,早上赖床,此时进了小跨院还揉着眼睛,“哥哥怎么抱着妹妹!” 云庭嘟着嘴,扯着云崔氏的裙摆磨蹭,“娘,哥哥们都抱过妹妹了,阿庭还没抱过呢!” 崔氏看了看身高才到自己膝盖以上,比躺在床上的云小四高不了多少的云庭,嘴角抽了抽,“今天时间晚了,改天让你一个人随便抱。” 至于改天改到哪一天,这就不是可以随便说的。 小孩子好哄,云庭听到自己过一阵子就能抱到妹妹,也就安分下来。 这一番折腾,等崔氏带着儿女走进摆着宴席的院子时,客人几乎都已经来齐全了。 场地有限,云家用了以前的屏风,将院子一隔开,一边男客一边女客。 崔氏一来,女客这边的风光就被她一人夺去了。场中一寂。 “哟,往日只闻名不曾见面,没想到云家嫂子还是这等神仙般的人物咧!” 第8章 看不顺眼 开口的是吴淑娘,她家的杂货铺子也还在柳树胡同的地界。既然打的是同乐的主意。柳树胡同二十二家,自然不会少请那么一家。只是寡居的杨宜修母子,以自己寡居不吉利推辞了,送了两套小孩子的衣衫当贺仪。 今日算是吴淑娘在正式场合跟赵氏的第一次见面,颇有一种婆媳过招的感觉。 吴淑娘的位置,就在赵氏旁边。两人挨着坐,吴淑娘就坐在赵氏的右手边。 “吴姑娘也如传言中爽利漂亮!”好听的话谁不会说,崔氏笑眯眯道。看了看吴淑娘的位置,再看看二婶的脸色。崔氏觉得,这吴姑娘真是个难得的好姑娘!“我家二婶就是脾气直了点,吴姑娘多担待些!” “哪里哪里!吴家婶子性子好着呢!”吴淑娘无视赵氏脸上的厌恶,微笑道。她见过得人多了去了,被人恶言恶语也骂过很多次。如今,她不是依然活得好好的! 云峻那人,确实样样本事都没有,但是他手里有银子,对她够痴迷。她吴淑娘现在的年纪,做过的那些事,已经让她没有过多的选择了。没有哪家人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如此强势的媳妇回去。如今能遇到一个对她言听计从的,就够她满意地了。如今,就是磨着让眼前的妇人同意她和云峻的婚事了。 崔氏看了一眼赵氏,“那今日就要劳烦二婶多照顾淑娘一些了。我就去别桌看看。”说着,崔氏给桌上的几位,以茶代酒,一一敬过,就去了下一桌。 照顾!赵氏恨不得将手中的薄瓷杯捏碎。今日得知吴淑娘也会来参加满月宴的时候,云峻欣喜若狂,连忙叫赵氏多照顾着吴淑娘一些。免得吴淑娘总被那些三姑六婆嘲笑。 赵氏在女客中流连一圈,发现和自家闺女坐在一起的侄女,眼珠子一转,“吴姑娘到底还是未出阁的闺女,跟我们这些妇人坐在一起不太合适。我看我家姑娘那儿还还有座,我让我家姑娘接你过去坐坐。” 不等吴淑娘反应,赵氏大声道,“茉儿,这边的吴姑娘找错位置了,你过来带她去你那边坐。” 云茉儿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赵芳华。 “快去吧,再晚宴席就要开始了,再领吴姑娘过来,就更不合适了!”赵芳华在云茉儿耳边小声道。 云茉儿糯糯应道,起身往赵氏那张桌子走去,眼睛盯着脚尖,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到了云赵氏这边,头垂得更低,“吴、吴姐姐,您到我们那桌吃吧!” 吴淑娘看了一眼一脸得意的赵氏,摇摇头,转头温和地对云茉儿道,“好。”周围的夫人们对吴淑娘印象好了点。不管何时,会适当维护弱者的姑娘,心地都不会很坏。想到以前传闻、老吴家闺女拿菜刀砍过人。那估计是那些人将老吴家闺女逼得太厉害了吧! 看着屏风上,袅娜的身影晃动,云峻眉头皱了皱。照常开始吃饭,心里盘算,该送点什么弥补一下今天淑娘受的委屈。 吃喝完了,一大群人又开始坐着闲嗑。时已进冬,正是一年中最闲的时候。 将两个孩子裹得厚厚实实的,崔氏和秋嬷嬷,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出来给大家看。双胞胎这才是第一次亮相,吸引了一大批女人们的的目光, “果真是龙凤胎啊!男孩儿虎头虎脑的,招人喜欢。姑娘小小的、精致得像年画娃娃,真想抱回家养着!” “孩子真壮实!” 一句句朴实的好话落在崔氏耳朵里,崔氏对于展示自家的两个宝宝更有兴趣了。不辞辛劳地抱着一双儿女在人群中走来走去。 “娘,爹爹在那边等你!”云庭扯着崔氏宽宽的袍袖。 崔氏抬头,正看见云峰站在远处的树下,背影萧索。“我过去看看!”崔氏对正与自己相谈甚欢的几个妇人道。 “去吧去吧!别让吴掌柜等急了!”几个成了亲的妇人打趣道。 崔氏脸皮薄,很快就染上一层绯色,抱着云岚,稳步走到云峰面前,“夫君,有何事?” “那个,前面几个熟人,想看看我新得的一对子女。我把笑笑抱着,让秋嬷嬷抱着小四跟着。”云峰将双手搓热,接过云岚。 “夫君,你看小四起什么名好?总不能一直小四小四的叫吧。”崔氏责怪道,自己夫君给闺女取名时那么积极,大名小名早早就起好了。等到了小儿子这儿,到现在连个大名的影子都没有! 云峰眼神四处乱飘,忽然看到屏风的立柱,“小四的名字,为夫早就想好了,就叫云庄!庄子的庄!” 庄子,庄周梦蝶?崔氏点点头。 这年头,连连双生子都难得看到一对,龙凤胎就更稀罕了。云氏夫妻二人,相貌都不俗,生下的孩子容貌自然不会差了。乖乖巧巧的俩孩子,自然又收获了一箩筐的祝福,还有一些小礼物。 满月之后,云岚活动的地方就变多了,偶尔还会被秋嬷嬷抱到外面吹吹风,虽然风很冷。 “姑娘,成天呆在屋子里气闷,老奴带姑娘出门散散步。”秋嬷嬷耐心地在云岚耳边道。 到了外面,云岚伸长了脖子,感受了一下风中的凉意,又缩回脖子,躲在秋嬷嬷的怀里。 “姑娘好奇外面啊!等到明年开春了,外面就不冷了,到时候老奴带姑娘去看桃花!”秋嬷嬷觉得,带着姑娘的时候,心里分外平静。 “娘!你怎么还没找媒人去吴叔家下聘!”云峻从外面匆匆进来,“我爹把新房都准备好了!” 虽然新房不大,但比现在这个宅子也要好多了。 “什么?两个败家爷们儿!咱们现在有地方住,还买什么宅子?”赵氏喋喋不休,看到在外面哄云岚的秋嬷嬷,赵氏忽地闭嘴。虽然自家男人现在能挣钱,挣的钱比大房那黄口小儿挣得还多。只是,搬出这儿,大侄儿两口子不把他们每个月的月例给她怎么办? “晦气。”秋嬷嬷低声念叨一句,抱着云岚回了小跨院,还把门给关上了。世界顿时恢复清静。“还真是奇怪,这二老爷以前怎么就不能挣钱了?如今搬到县上,可别是做了什么黑心生意才是。”秋嬷嬷不解地自言自语。 黑心生意?她怎么就没想到呢?此时盐管得严格,盐价不便宜。云家的染坊,她好像听说,最后一步是要考盐来固定颜色的。二叔爷爷这个人,真是害人不浅!云岚疲惫地闭上眼睛,等她长大了,不!等她能说话了,她一定要将二叔爷那一家人,撵回镇上去!跟这种人呆在一起,太考验人的忍耐力了。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云远搭上的生意,就是一个在海边做走私的。将大周的茶叶瓷器绸缎,运到大洋彼岸,换回香料黄金。大周虽然没有禁海,海上行商的税收却是不低的。 云远这一次卖出的布,自然不是他从云家库房偷运出来的。染坊那边有明叔一家子常年驻守,他拿点布头出来还成。要是成匹的布,估计还没离开库房十米,就被明叔那一家子抓住了。云远好歹以前也在染坊做过,对染坊的那些东西,明白得很。这些布料,就是他与人合伙开的染坊染出的布料。 “侄儿!救命啊!”云远一脸狼狈地跑进染坊。 “快!就是这一家!小爷亲眼看到他跑进去的,敢骗小爷的人!这辈子小爷还没见识过活的!”一个年纪不大、一脸凶狠的男人,带着一路人,手里拿着刀棍就闯进染坊。 布料会褪色,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吗?干嘛这么小题大作!云远躲在侄儿身后,愤愤不平地想到。可怜自己辛苦许久,这些日子不是又白做工了? 不行!自己银子都花出去了,这个窟窿怎么也不能自己填补! 云峰狠狠地瞪了自家二叔一眼。带着清贵的笑意问手执大砍刀的年轻人,“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别以为你套近乎,这批货的损失宋爷我就不会找你要!”年轻人神色虽然凶狠,眼睛却是比一般人都要清亮。 “宋先生喝茶!不知宋先生与我这不成器的二叔有何纠葛?趁着我在,也能帮您断断。”云峰曾经听祖父讲过自己二叔的那些不靠谱的事。可以说,云家的产业在祖父上手缩水很多,大半功劳都要归于他这二叔。 既然今日到了这个地步,宋志宁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从来就是他宋志宁让别人吃亏,何时轮得到他吃亏了?“事情嘛,很简单,您这位二叔他胆大包天用劣质货糊弄小爷!二两银子一匹布,小爷买的货堆在库房竟然串色了!” 宋志宁翘着腿,抱避坐在椅子上,靠着靠背,“布不多,就两百匹。四百两银子而已。” “什么?二两?明明是一两三钱!”云远跳出来道。 “小爷我从来不卖二两银子以下的布!就是小爷一钱银子买了的布料,说卖二两银子一匹,它就得值二两!”宋志宁满意地看着云远脸上的惊恐神色。对嘛!提起我宋志宁,合该惊恐! “宋爷,四百两对我们这些小染坊不是个小数目。还请宋爷宽限十日,到时在下亲手将白银四百两送到宋爷府上去!”云峰恭谨道,这些人,远远不是他们一个小染坊能招惹的。这个二叔,真是祸害。云峰想到祖父去世时,给自己的最后一份东西。罢了,先救这一次,就让他回小桥镇。那里民风淳朴,任他蹦得多高,也不会有太多影响。 “十天?你们当小爷开善堂的啊?”宋志宁将手中的砍刀往旁边的矮几上一插,“四百两银子小爷借出去,十天就是四百四十两银子!” “宋爷总要宽限几天吧,这些银子,现在实在是不方便。这样吧,宋爷现在再到库房选十匹染好的料子,当做是在下的赔罪了!”云峰再一次退让,谁让他有一个不着调的二叔。 宋志宁到云峰的仓库中走了一圈,挑了一百匹布,让云远准备准备,五天后带着二百四十两白银,送到他的府邸。 “侄儿,你可要帮帮叔叔啊!二百两银子,二叔实在是拿不出来。”云远搓着手,成天围着云峰转悠。 “您拿不出来?青桥巷子的那栋宅子,现在八十两银子卖出去,肯定有人买!二婶手上的金镯子,还有,我就不相信,二婶手上会没有一分钱。”云峰冷着脸,“别忘了,您还欠着我一百匹布,算个成本价五钱银子,您也应该给我五十两白银。” “阿峰,咱们可是亲叔侄啊!”云远舔着脸道,这时候,也只有指望云峰来出这笔银子了。 “我可没有那么坑侄子的叔叔。您若是不愿意准备钱也无所谓。两百多两银子,按照道上的规矩,就两根手指的事,您到时候别喊疼就行了。”云峰淡淡道。他如今,是真的不想再管这个叔叔的破事了。他还有一家人要养呢。 第9章 少年意气 被这么一耽搁,云峰下午回去时又晚了。用温水洗过手,又用暖炉熏热了,云峰才摸了摸小姑娘云岚的脸。“笑笑,来给爹爹笑一个!” 云岚乖顺地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惹得云峰稀罕地将云岚抱起来。一边刚刚醒过来的云庄愣神的功夫,就看见云岚一下子腾空了,“啊啊啊”地张牙舞爪地闹腾起来。 崔氏笑着将云庄抱起来,夕阳在她脸上镀了一层柔光。“爱闹、爱动的小子!” 单单从容貌上来说,云庄现在跟云岚现在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不过云庄是大号、云岚是小号。被抱起来,云庄也不闹腾,小脑袋左转右转地、寻找跟他躺一被窝的小伙伴。 云岚静静地任由父亲抱住,甜甜笑着。 “爹爹的笑笑真乖!”云峰将脸往云岚脸上贴了一下,心中一片柔软。 将爱闹腾的云庄转了一个面,让他正好能看到云岚,崔氏柔柔问道,“今天染坊可是出事了?怎么回来晚了这么多?” 云岚暗暗点头,今天爹爹来看她的时间,比往日晚了近一个时辰。要是爹爹再不会来,她都要睡觉去了。 “染坊没什么事,二叔那边出事了。”说到这个二叔,云峰眉头一皱。只是以前听说,孩子最喜欢学习父母了,皱眉头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染坊的事,云峰向来不瞒着云崔氏。甚至在他忙的时候,染坊的账还是崔氏帮着看的。而且,这次他二叔做的这件事。云峰真的是气急了。 送走那位宋志宁宋爷后,云峰才责问了他二叔。不管怎么说,云远是他二叔,这是永远无法抹杀的。在外人面前,云峰始终会给云远留点颜面。 可这个二叔,竟然将云家染坊的方子、拿出去跟别人合作开染坊! 对于一个染坊来说,染方那是重中之重。云家祖上如果不是机缘巧合在乱世中得到一个染方的残篇,研究了数辈,如今的青云染方哪里会出现? “二叔这回做得也太过了!”崔氏一向脾气温和,不喜欢在背后说人坏话,这回也忍不住了。 何止是做得过?云岚闭目养神,简直就是败家子嘛!怪不得太爷爷将染坊留给了父亲,二叔爷那边连边都没沾到。 云岚又听父亲说起这位二叔爷年轻时候的丰功伟绩。当年这位二叔爷在她亲爷爷到染坊上工后,也要争着去上工。 到了染坊没几天,她二叔爷就擅自换了仓库里的一味染料,从中赚了十两银子。结果后来那染料染出的布,还没晾干颜色就不对,生生坏了三百多匹胚布。 那以后,她家太爷爷就知道自己的小儿子,绝对是不能掺合进染坊的事。 云岚埋在云峰怀里“咯咯”偷笑,她二叔爷这人,换到现代做高管,绝对做得出来三鹿毒奶粉的。 云峰不知道自己又有哪儿娱乐到了自家女儿,亲了亲女儿白嫩的小脸,继续道,“爷爷去世的时候,曾经写了一封出族书,说是如果二叔再做出那些过分的事,尽管将二叔出族。” “这,二叔也就是闹腾了一点。”崔氏与云峰同床共枕几年,知道自己丈夫既然亲口说出来了,大概是就不会这么做。何况,当侄子的,将叔叔出族,对夫君的影响也不好。 “还是娘子知我!”云峰笑语,“现在染坊要在县城立足,我精力不够,一时不查就让二叔惹出了这样的祸事。所以,我想这次给二叔一个教训,然后将他送回小桥镇,安安心心当个富家翁。” 软柿子!云岚不满地挠了挠云峰的脸,这样拖后提的,就该出族了,要不就不给他们银子。只送他们回小桥镇?安知他们不会花银子,自己再进县里? “夫君无论怎么做,我都是支持的。只是,二婶怕是不会愿意回小桥镇的。还有小叔,如今跟吴家淑娘、怕是也舍不得回去。”崔氏轻叹,二叔反而是最好打发的,毕竟他惹了这么大的事,现在估计快被吓破胆了。 “二婶。这次她手上的银钱,估计也就只够赔偿宋爷那边。没了银钱,她自然会愿意回去了。阿峻那边,他要是真喜欢那个吴淑娘,让他娶回来就是了。什么名声,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云峰分析了一番,觉得还是可行的。 “只是这次要劳烦娘子顶住二婶那边了。这次,万万不能再用咱们的钱和染坊那边的银子来填补他们的窟窿了!”云峰愧疚地看了一眼妻子。心道,爷爷当年就怎么给二叔娶了个泼妇回来? “放心,我现在有秋嬷嬷帮我呢!”崔氏现在对秋嬷嬷颇为倚重。 云峰放心了点,看到在自己怀里,头一点一点的云岚,小心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那我就放心了。” 寒梅点香,青竹铮铮。 云应看着对面拦住自己三人的人,拱手道,“不知司徒公子有何见教?” 司徒逸半边脸上的淤青还没散尽,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一点点青紫的痕迹。下颔微微抬高,司徒逸骄傲道,“那日之事是我鲁莽了。不过,我已经请了武师,下一次,我一个人就能把你们打得满地找牙!” “手下败将,光说有什么用!”云康捏着拳头,跃跃欲试。 杨宜修左手拿着一册书,右手将云康按住,“司徒公子,君子动口不动手。我等读书之人,自然是在君子之艺上论高低。” 斜睨了一眼杨宜修,司徒逸不屑道,“君子六艺,咱们地字班如今不过学了书和数。你们能跟本公子比礼、乐、射、御?” 杨宜修温润一笑,“有何不可?我们设三局,就比书、数、乐。司徒公子如今年纪不大,想必琴技也不会太高。我们也就不弹琴了。” “书、数还好说,不弹琴,怎么比乐?”司徒逸皱眉,疑惑问道。 “咱们比听琴。”杨宜修看了一眼司徒逸,和他身后的三个人,“想必众位出自大家,仙音妙月听过无数。咱们请了老师来奏乐,咱们各自以老师所奏之乐为题,做文一篇,然后让老师品鉴。谁最和他胸臆,谁就获胜。” “老师认得你们的字迹,万一你们买通了老师,我家公子岂不是就输定了!”司徒逸身后的小厮跳脚道。 “安逸,不得无礼!”司徒逸呵斥道,心里对于这次比试也有了疑虑。他常住建州,来建安不过是到外祖家小住。听说狄家表哥在鹿鸣书院读书,就来凑凑热闹。 “我们可以找中人来誊抄。两边的字迹都一样,自然就公允了!”云康瞪了一眼司徒逸身后那个叫安逸的小厮。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杨大哥可是真正的君子,怎么可能行小人之事? “康贤弟所言甚是。不知司徒公子意下如何?”杨宜修淡淡浅笑,仿佛刚刚那个小厮所言,一点都没影响到他。 司徒逸对杨宜修的态度变了变。“并无。口说无凭,咱们立字为据。不过,既然比了,怎么能没有一点彩头?安逸我记得我昨日选了一盒徽墨。” “是!少爷记性真好。”安逸满脸笑容地回答。 “马屁精!”云康不屑地低声骂道,被云应当头拍了一下。 “正好我这儿新得了一刀澄心纸。” “杨大哥,那纸是你……”云应出言想要阻止,被杨宜修伸手拦住。 纸上的字迹镌秀挺拔,司徒逸看着对面的杨宜修,这人要么是真君子,要么是狠小人。他司徒逸虽然张狂,那是因为他有张狂的资本。他的父亲是这一辈司徒家的家主,而他是他父亲唯一的儿子。他父亲说过,真君子,值得结交;狠小人,不宜得罪。 “走了走了!杨大哥明天去我家玩玩吧!我家妹妹可好玩了!”云康兴奋道。少年人的友谊,来得就是这么简单,一起打过架、一起逃过学…… “小姑娘有什么好玩的?不是哭就是闹!”司徒逸想到建州司徒大宅后院的那些庶出的姐姐妹妹、还有司徒祖宅那边堂姐堂妹们,撇撇嘴小声道。 “才不是呢!我家妹妹从来不哭!每次见到我就笑得甜甜的!我娘说了,再过几个月,妹妹就能甜甜地叫我二哥了!”云康耳尖,回头大声对司徒逸道。 “无聊!”司徒逸嫌弃到底看了一眼,不开心地对跟在自己身后的人道,“还不快走,还在这儿等着丢人啊!” 狄之宇摸了摸鼻尖,这个表弟,还是那么不可爱!不过,谁叫家里的那些老祖宗都只喜欢这个表弟了?他不哄着表弟,他家里的几个老祖宗非把他抽筋剥皮。“表弟何必那么麻烦?随便叫上几个小厮,教训他们一顿不就得了?” “懦夫!”司徒逸不屑地看了一眼这个打架比自己还弱的表哥,带着自己的小厮安逸,头也不回地离开。 狄之宇尴尬地笑了笑,连忙跟了上去。 云峰是在茶馆找到云峻的。云峻正对着台上的唱曲儿的女子发痴。 云峰眉头皱着,这个堂弟,果然还是娶一个手段厉害点的媳妇。那个吴淑娘,现在看来还真是适合他。 “回神了!”云峰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惊醒了正在发痴的云峻。 “云峰,你干嘛呢?没看到我在忙啊?”云峻不耐地道。反正这个堂兄一直都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自己也不指望这个堂兄过活。 “是吴淑娘的事!”云峰看了一眼周围,闹闹穰穰地,“跟我去染坊谈吧!这里不方便。” “淑娘?淑娘是我的,你可别想跟我争!”云峻跳脚,他虽然在外面听卖唱的唱小曲,他心里要娶的,可一直都是吴淑娘。 “说什么呢!正经点!都是要娶妻的人了!”云峰不悦地瞪了一眼云峻,他心里的,一直都是昭娘! “也要等我娘到吴家下了聘礼,我才娶得回淑娘。”对赵氏的不果断,云峻有些不高兴。她不是一直盼着他娶妻生子的吗?怎么这会儿就掉链子? 看到云峻是真的很想娶吴淑娘,云峰心里松了口气。 第10章 昔日往事 听了秋嬷嬷的建议,云峰就将吴淑娘的事打听得一清二楚。 早年,吴淑娘曾经订过一门亲事。男方是一个屡试不第的秀才的儿子,姓许名文贤。许文贤父亲早亡,由寡母贺氏养大,难免事事顺着寡母。 或许是父亲身上的运势才气都聚集在他一人身上,四年前,许文贤年方十七就中了秀才,名次靠前。那时候吴淑娘十三四岁,家中日子过得尚可。 儿子成了远近闻名的少年秀才,贺氏难免就觉得,自己之前给儿子定下的亲事,太草率了。一个连大字都不怎么认识的女人,怎么配给她儿子为妻? 越想,贺氏就越觉得,儿子太委屈了,处处看吴家人不顺眼。特别是吴淑娘,小小年纪,嘴巴上得理不饶人!说话又粗俗不堪!许文贤听多了母亲在耳边说吴淑娘的坏话,自然不会喜欢长得妖艳的吴淑娘。加上授业恩师温柔且才华过人的女儿对他又是青睐有加。 不久之后,吴淑娘的父亲莫名染上赌瘾。赌坊的人拖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吴父到吴家要债。吴淑娘拿着一把菜刀冲出来和赌坊的人拼命。 贺氏带着媒婆,正好遇见这一幕,当场就嚷嚷着,这样的儿媳妇,她可不敢娶回去!亲事,自然就这么没了。那媒婆是个舌头长的,吴淑娘的事,被闹得不止柳树胡同的人知道。淮安县城有头脸的人家都知道了,吴淑娘前面嫁出去的两个姐姐差点就被休回吴家。 就此,那两家人也跟吴家划清了界线。吴淑娘那以后,就开始破罐子破摔,一反以前的清清淡淡的装扮,整天浓妆艳抹地,一个人将吴家的杂货铺子撑起来。连带着她的父亲,也被她拘在家里,等闲出不了门。吴淑娘的母亲路氏,现在成天闲在家里,就看着自己的丈夫。 在商场混了几年,云峰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的人。要不然,那么多人打云家染方的主意,云峰还能守着云家四、五年。这件事从头听到尾,云峰哪能听不出来,分明就是那个秀才,想悔婚,又怕影响自己的前途,自然只能让吴淑娘失德。 这计策,不可谓不毒。云峰打心底觉得,自己这个堂弟,还真是配不上吴淑娘,年纪大不说,还不长进。“吴家的事你可知道?吴家的三姑娘,以前是订过亲的。” “知道知道!”云峻想起吴淑娘那勾魂夺魄的模样、眼热心更热,他在建安还有几个狐朋狗友,吴淑娘的事,多多少少都知道一点,何况吴淑娘从来没想隐瞒谁什么,“淑娘早就跟我说过了!” “为兄有一计策,能让你早日将吴三姑娘娶回,只是……”太容易给出的东西,都是不容易得不到珍惜的,云峰勾着云峻的胃口,迟疑道。 想到吴淑娘能很快成为自己的媳妇儿,云峻对云峰的神色瞬间变好,“大哥!你可是亲眼看着我长大的,可不能让我娶不上媳妇儿!快说说,怎么样让我娘答应?” “让二婶答应你亲事,怕是很难。”云峰摇头,要不是吴淑娘的脾气,就是一个吃不得亏的,他可不敢让人家给她二婶做儿媳! “换个人娶,弟弟我可不答应!”云峻失望地坐回去,还以为这个大哥能有什么好主意,让他娘尽快答应淑娘进门呢!结果一样没戏!云峻鄙夷地看了云峰一眼,这个大哥,在外面混得风生水起又如何?还不是一样拿他娘没办法。 “二婶不答应,可以让二叔找媒人帮你提亲。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叔自然也是能做得你的主的。只是这样,二婶以后可能不会给吴三姑娘好脸色看。吴三姑娘以后就只能靠着你在云家站稳脚跟了。” 云峰看了看云峻不可置疑、又无比期待的神色,“这一切还是要看堂弟怎么想的。若是堂弟觉得这样亏欠了吴三姑娘,不如还是等二婶同意了再说?” “等什么等?就这么说定了!等我娘同意?再等七八年吧……”再等七八年,说不定侄子都已经成亲了!云峻撇撇嘴,他自己的媳妇儿,当然还是要他自己疼!“堂兄可要确保我爹同意啊!” “这是自然。只是婚事怕是要到小桥镇办了。建安对吴三姑娘来说,也只是个伤心地。”云峰打的注意,就是要让云峻乖乖地一直呆在小桥镇。吴淑娘不是个喜欢惹是生非的。有她看着这一家子,他也能松一口气。 云峻想了想,小桥镇也没比建安少什么,小桥镇的宅子还比建安的大,点点头,“我问问淑娘,要是她愿意一直呆在小桥镇,我就陪着她一直在小桥镇就是了。” 看到云峻点头,云峰松了口气,只要云峻这儿通了,下面就好办多了。二叔云远现在连哄带骗的,从二婶那儿拿出来了将近八十两银子,那栋宅子卖了一百两。他只需要再补贴七八十两进去就够了。 七八十两银子,可以给笑笑打一套东珠头面了!云峰咬牙,这一次,谁也不能阻止他将二叔一家人撵走。特别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云峰觉得,自从他跟妻子说起,让二叔一家回小桥镇去住以后,他的宝贝女儿笑笑,似乎对他笑得多了? 跟云峰告辞后,云峻只觉得浑身舒坦、飘飘欲飞,连跟几个狐朋狗友的邀约都忘了。直接跑去问吴淑娘。 吴淑娘一合计,干脆地同意了。到小桥镇,她手上有银子,能买几亩好地。建安的宅子能租赁出去,将她爹娘也弄到小桥镇上去,总比在建安来得好。至少,人生地不熟的,她爹想找个地方赌钱,怕是没那么容易。何况,看云峻的表情,分明是觉得委屈自己了。这样她以后对上公婆的刁难,底气更足。 将宋爷那里的钱还掉,云远拖拖拉拉地,总算瞒着赵氏将三书六礼走到最后一步。第三日就要迎亲,赵氏是不可能不出席的,再瞒着赵氏行不通。 更何况临近春节,赵氏这两天正准备着回娘家一趟。上一次将侄女带到县城来小住近一月,什么好处都没见到,赵氏心里也不甘着。 诧闻儿子要娶媳妇了,聘礼下了、请帖发了、连酒席都订好了,赵氏一口老血喷出,直奔小跨院。 第11章 想换新娘 在赵氏心里,她儿子、她丈夫都不是那种敢不顾她意愿的。这回,爷俩敢瞒着她娶了媳妇儿,自然就是住在小跨院和西厢的那些人挑唆的! “崔氏!你这个毒妇!竟然敢给我儿说那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媳妇儿!”赵氏气急败坏地指着崔氏的鼻尖骂道,不好听的,一句接一句出来! “二婶,堂弟要成亲了啊?”崔氏目光柔柔地落在摇篮里的一对儿女身上,软软道。这事,她可不能承认跟她们一家子有关。要是被二婶知道是自家人在后面出谋划策的,离开前还不得大闹一场? “你不知道?”赵氏怀疑地看着崔氏,未出口的谩骂一时间吐不出来。 “二老夫人,最近天冷了,我家夫人一直在院子里带着少爷和姑娘,甚少出门。”秋嬷嬷发丝全数一丝不苟地挽起,又是不苟言笑的,很能唬人。 赵氏讪讪地收回手,往后退了几步,“没有你和你家爷们撺掇,我家阿峻能瞒着我伙同他老子给吴家下聘?” “我家大爷和夫人,就是给二爷出了主意,二爷也不见得会用啊,倒是……”秋嬷嬷一副你明白得样子,看了一眼赵氏。 “我就知道!那个吴淑娘想嫁人想疯了!竟然敢让我儿子背着我跟她成亲!”赵氏怒目,想着,估计是最近她家赚了一笔,她儿子出手自然会比以前阔绰了一点。那个吴淑娘年纪那么大了,自然急着进门。“他老吴家的闺女,进门给我家阿峻做妾还差不多。” 说着,赵氏张牙舞爪地快步出门去了。 云岚刚刚醒来就看到这样一幕,乐得牙不见眼,还咯咯地笑出了声来。想来二叔爷为了二叔婆手上的银子,是没敢告诉二叔婆他闯了祸。 二叔婆贪心有余手段不足,不知道手上的银子已经被诓骗了多少出去。 “小没良心!”崔氏见女儿对着小跨院的大门处笑得开心,心里酸酸的。给她再添上几颗七窍玲珑心,崔氏也猜不出来她家闺女是在嘲笑赵氏。“嬷嬷,咱们这么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的,以后吴三姑娘嫁进来,不是更难做了?” “吴三姑娘是个聪明人。办法是二爷去说的,二爷必定会因此对吴三姑娘感到愧疚。以吴三姑娘的手段,过不了一年,二老夫人就翻腾不起来什么风浪了。毕竟,二爷本来就被她惯得不是个懂孝顺的人。” 秋嬷嬷边说边看着云岚用手指云庄的小胖脸上戳。云庄喜欢动,现在虽然还不会爬,左右翻滚却是十分熟悉了。云岚戳他脸,他就往旁边滚、或者努力坐起来。云岚十下里大概能戳中三两下。 摆了亲娘一道,云峻今日早早就回家了。正好迎上气急败坏的赵氏。“娘,你去这是要去哪儿啊?” “找姓吴的算账!生个闺女不养好,专门出来勾搭人!”赵氏气急,口不择言道。待看到拦着自己的是自己的宝贝儿子,赵氏心里一慌,“阿峻啊,那个吴淑娘成天在铺子里迎来送往的,不是个规矩的,咱们还是不要娶了!娘重新给你找一个,保证比那个姓吴的貌美!” 云峻心里冷了冷,他都说了那么多次,他要娶的是淑娘,他娘亲竟然还不肯接受。怪不得淑娘最近总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原来是怕惹他娘生气了。“娘,儿子把请帖都发出去了,这次儿子还请到好几个有头有脸的人家。这婚事要是不办了,这不是骗人吗?人家邓公子可是县城三大绣庄之一的云锦绣坊的公子,说不准,将来还是云锦绣坊的当家人呢!” 云锦绣坊在就算是在大周也是数得上数的,如今正是昌隆的时候。邓家更是皇商。赵氏再怎么混,也知道这邓家得罪不得,“要不,我跟你大舅妈商量一下,你干脆娶了你表妹如何?你表妹……” “娘,你该不会说的是赵芳华吧?人家可看不上我!背地里还说我是死胖子!”云峻咬牙切齿,小时候他还是挺喜欢长得可爱的小表妹赵芳华的。只是有一次,年少的他送了一份亲手准备的小礼物给赵芳华,偷偷摸摸跟着赵芳华,想看她喜不喜欢。 结果他看到了什么?可爱懂事的小表妹将他送的礼物往旁边随意一扔,嘴里还说,“死胖子,就这点东西就想讨好我?” 这样的表妹,他云峻可不稀罕!他家淑娘,从来就没嫌弃过他模样不好! “这……阿峻,你就是想娶吴淑娘,也不能说芳华的坏话吧。”赵氏想到侄女,怎么也不敢肯定认同儿子的话。不过心底,始终被□□一根刺。 “娘!我可不管,您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娶赵芳华!”当云峻认定了一件事的时候,那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比如,从小他就认定,赵芳华不是个好人。 “好好好!不娶就不娶……”赵氏抱怨,转眼又看到儿子将屋里的东西收拾出来,不由大声道,“阿峻,你这是干嘛呢?好好的把东西搬出来作甚?” “自然是回小桥镇啊!”云峻白眼一翻,停下手指挥妹妹收拾东西。以后来建安的时间可能不多了,岳父岳母都已经搬到小桥镇了。“娘,你那儿还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的吗?儿子让染坊那边送货的马车来帮咱们搬东西了。” “咱们在建安住得好好的,干嘛要搬回去?咱们宅子都买了!”当初搬来县城,虽然是借了大房的光,赵氏心里还是得意的。小桥镇那么多人,可不是人人都能搬到县城住的! “爹他难道没跟您说?他做生意赔了一大笔银子,早把那处宅子卖了,还到云峰那儿借了一大笔银子。”云峻诧异,他还以为他爹早就说了。 “死老头!”赵氏想到最近被哄骗走的银子,几十年的积蓄快成空,喉头一甜。 第12章 计划巧遇 清点了手上的存银,百多两存银如今只剩下三十多两。赵氏不怎么恨自己的丈夫云远,却恨上了侄子云峰。如果不是云峰不帮扶着她丈夫一点,她丈夫云远也不会亏了那么多银子! 心里再是不愿,赵氏还是收拾行李回了小桥镇。儿子的婚事她不去,儿子以后还不得把她怪死。好在,儿子本事大,竟然邀请到了云锦绣坊的公子。 回到镇上,跟嫂子兄长们显摆了一番,赵氏才喜气洋洋地掺合到儿子的婚事中。 临近年关,云庭放假在家。鹿鸣书院也放了假,云应云康暂时辞别同窗。 鹿鸣书院门口,司徒逸手中拿着一把量身定制的玉骨折扇,彬彬有礼地对对面三人道,“五日后,茶园之约,还望三位兄台别忘了。” 若是司徒逸而言相向,云康还能还几句嘴,人家好言好语,云康憋红了脸,“自然不会。” 司徒逸看着云康那张被憋红的脸,心情大爽,果然还是父亲说的话对。自己大度一点,会把小气的人衬托得更小气。 狄画同哥哥狄之宇等在马车中,见司徒逸看起来心情甚好,大着胆子问,“表哥,今天学里发生了什么趣事?今天表哥看起来很高兴。” 司徒逸将背往身后一靠,闭目养神,淡淡道,“自然是可乐之事。” 狄画丧气垂头,娘亲还说自己以后是要给表哥做妻子的。可是表哥来健康这么久,还是那么不好接近。 狄之宇默默地在车厢中装着背景,眼前这两个主儿都不是好惹的。他一个都惹不起。 喜乐一声高过一声,云家大宅的对面正是吴淑娘此时的新家、以后的娘家。大红花轿抬着,在小桥镇绕了一大圈,最后停在云家大宅的大门口。 赵氏满脸喜气地看着儿子将一身大红百鸟朝凤吉服的新娘领进门在她前面跪拜磕头。心里对吴淑娘也有了一丝丝满意,特别是当她瞧见宾客中鹤立鸡群的那位年轻公子。从头到脚,一水儿的上品绸缎料子。衣衫腰带上的刺绣也是顶顶新鲜的。腰间还系着一枚通透莹润的玉佩。 云家大宅是镇上唯一的三进宅子,男客在前院,女客在内院,中间隔了锦鲤莲塘。 赵芳华今日特意来云家帮忙,端茶倒水,翩跹地满院子走动。 听着耳边时不时传来的赞美,赵芳华笑得更加热情,芙蓉面上笑意盈盈。 “嬷嬷,去厨房看看羊奶煮好没?阿庄眼看着就又要饿了。”崔氏皱着眉,昨日傍晚的时候回来,她就吩咐厨房送一个小炉子过来,好给一双儿女温奶。厨房那边却一直没有送来。 云岚揉了揉扁扁的肚子,黑珍珠般的眼睛湿漉漉地看向云崔氏。刚刚的一碗米糊糊,她少吃了一点,就怕云小四饿了闹起来,她现在比云小四还饿。 “大表嫂,可是侄儿侄女饿了?”赵芳华走过来,关切问道。 “正是,我正想让秋嬷嬷去厨房看看,好歹弄点东西来给他俩填填。”崔氏对这个便宜表妹,算不上好坏。反正没什么大关系,就是过得去的陌生人罢了。 “饿着谁也不能饿着孩子啊!表嫂,芳华脚程快,我这就去大厨房看看!”说着,赵芳华不容崔氏推辞,直接往大厨房去了。她自小来云家不知来过多少回,闭着眼睛也能找到。 崔氏拉人的手停住,这大厨房可是靠近外院啊!没出嫁的小姑娘过去不大好吧! 出了内院,冷风刮在脸上,赵芳华哆嗦了一下,往旁边很少用到的耳房去了。伸手探了探瓷盅的温度,赵芳华嫌弃地往小炉子里添了一块碳。 擦过手整理了一下头发衣衫,赵芳华愉悦地往大厨房那边而去。 偷得浮生半日闲。邓长明平日习惯了尔虞我诈,今日到这儿来给表兄撑场面,被一群憨厚的乡里人一阵吹捧,臊得脸皮发烫。 寻了个空,邓长明独自一人到莲塘边,对着一池枯荷吹凉风。 “公子怎么一人在这儿吹风?” 轻灵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邓长明回头,一身粉衣的姑娘如同寒风中的菡萏,旖旎摇曳。 赵芳华提着食盒,迈着轻盈地步子,走到邓长明面前,“这位应该是邓公子吧?小女子刚刚在内院听到好几个婶子说,今天来了个神仙般的公子。没想到倒是碰见巧见着真人了。” 状似天真好奇地打量着邓长明,发现这位邓公子眼底没有鄙夷嫌弃,赵芳华松了口气,这一步棋算是走对了。她不是大户人家的姑娘,不曾学过那许多的规矩,也就大方这一点现在拿得出手了。不过将来,谁说得准? 邓长明微微颔首,算是认了他就是今天新来的邓公子。 赵芳华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容,“小女子今天真幸运!啊,可惜不能陪邓公子看这满池枯荷了,我侄儿侄女正等着我给他们送吃的呢!” 赵芳华看了眼邓长明,又看了眼食盒,似乎难以选择。 没想到这乡下的姑娘不仅生的比建安的姑娘更胜一筹,性子也比建安那些大户人家的姑娘直爽多了。可惜出身低了。邓长明遗憾地在心底摇头,面上勾唇一笑,“姑娘自去忙,在下稍稍歇息就去前院。” 遗憾地看了一眼邓长明,赵芳华头也不会地提着食盒到后院。可惜不能多接触几回。 云家大院的后院,依旧热闹。东家长西家短的说着闲话。此时场中最受欢迎的,无疑是龙凤胎兄妹云庄、云岚。 赵芳华一进院子就看见好几人围着还只会勉强坐起的兄妹俩。“表嫂,厨房那边的东西都不大适合侄子们用,表妹借了一个炉子,温了一碗羊奶。” 散发着浓浓的*味的羊奶被端了出来,云岚本能地将目光飘到被赵芳华端着的瓷碗上。人是铁饭是钢,她云岚再活一辈子也不能在美食面前忍着挨饿! 第13章 童言稚语 温顺地把碗递给崔氏身边的秋嬷嬷,赵芳华不意外地收获了一片好评。这样的情形,赵芳华最能混得风生水起。不多言多语。静静地在一边听着,谁的茶盏要空了,自然地去添上。 闹了一阵,新娘被送到内院西厢的新房。 崔氏记挂着自己一家子之前算计过这位弟妹,加之一双儿女已经被喂好、安静睡下。将云庄云岚托付给秋嬷嬷,崔氏则跟着大路人马去了新房。 新房里闹闹穰穰地,平时关系好、关系一般的,这会儿都都抛开前缘,一股脑儿对付起新郎新娘。 等崔氏看到的时候,新娘的盖头已经被掀起来,露出一张惊心修饰过的芙蓉面。 周围的妇人惊叹,“这新娘子真美!” “单看相貌比赵家姑娘还胜一筹,难怪云家这个混子愿意娶。” “就是不知道性子是不是跟赵家姑娘一样讨喜。” “长成这样还愿意从县城嫁到小桥镇,肯定是在县城嫁不出去的。” 跟周围的几个妇人说了说吴淑娘以前在建安的为人,崔氏静静地从新房里退出去。二婶那个人,估计是不会让厨房那边给淑娘准备吃的。 “大夫人怎么来了?”云家大厨房的管事杜达忙里偷闲地跟云崔氏打招呼。 “我来给弟妹拿点容易消化的食物。”崔氏点点头,云家大宅其他地方镇子上雇用的短工。厨房里杜达一家才是真正属于云家的。杜达一家子的卖身契,如今就放在崔氏的妆盒里。 杜达手脚麻利地将一碗粥,几个小菜装进食盒,递给崔氏,“二夫人今天整天都没吃到什么东西,喝粥最好。” “麻烦杜大哥了。”崔氏微笑着接过食盒。云家人口不多,主仆间规矩不多,相处和睦。 再次回到新房之时,新郎云峻已经离开。人也散了干净。 “时间还早,弟妹先填填。”崔氏对此时人比花娇的吴淑娘道。 “谢谢堂嫂!”吴淑娘大方地将一直藏在袖袋的糕点放到桌上,笑着道,“我娘怕我一整天吃不着东西,给我塞的。” “吴伯母真是一片慈心。”崔氏羡慕道。她出嫁时,母亲早不在了,新婚夜差点饿得昏过去。还是云峰大半夜偷偷到厨房给她拿的吃的。 吴淑娘不是婆婆赵氏那般眼皮子浅得只看得到眼前利益的人,面前的堂嫂给示好,她也乐得接下。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没了以前特意的艳抹浓妆,吴淑娘看起来清丽动人。崔氏在心底摇头,可惜这么好的姑娘,竟然就被堂弟……“弟妹先歇着,往后要是有什么事尽管让人送信。” “谢谢嫂子。”吴淑娘目光亮了,极为认真地道谢。她嫁过来,如今真正能依靠的不过是云峻。若是堂兄一家能站在她身后,再好不过。 怕云峻不着调,崔氏又交代了一些明天的事,才回到东厢正房。 秋嬷嬷正守在拔步床边,床上两个小人儿严严实实地盖着被子,露出一大一小两张白里透红的脸。 结结实实地忙了一天,赵芳华皱着眉坐在一杌子上泡脚,脊背挺得笔直。 “你姨也真是的,竟然还就把你当丫鬟使了。”秦氏心疼地看着女儿眉宇间掩不住的疲态。 “娘,我这不是也没亏着吗?女儿今天有幸见着那位邓公子了!”想到邓长明,赵芳华因为疲惫而晦暗的目光转亮。 “他对你印象如何?”秦氏也高兴起来,姑娘家嫁人,比投胎还重要。她如今能过得好、穿金戴银的。还不是嫁得好? “总之不会坏。”细细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做派,赵芳华肯定的点点头,“还要多见几次才行。” “娘想办法让你去县城住一阵子!”赵秦氏生了三个儿子,都不是多能干的。唯独小女儿如同聚了天地灵气一般,长得貌美不说,脑袋瓜子还有用。 “谢娘亲成全!” 翌日,认过亲后,云峰就带着一家子回了县城。 没了二房一家,整个小院安静了许多。 “二婶在的时候,成天闹腾,我嘴里不说,心里还是觉得二婶实在是太闹腾了。现在二婶去了小桥镇,这院子里清静得反倒是像没有人气。”崔氏手上缝着一件可爱的小裙子,嘴里絮絮叨叨地对秋嬷嬷说道。“幸好还有嬷嬷陪着,要不然我说说句话都不知道跟谁说。” “看夫人这话说得,这左邻右舍的,夫人可以去走走。老奴听两位公子说,他们在书院还遇到过一个同住柳树胡同的同窗,夫人不如有时间去拜访一二?”秋嬷嬷打心底觉得,现在的这个主子,安静得有些过了。大户人家的夫人,那个不是成天你邀请我品茶,我邀请你赏花的? “夫人也可以问问大爷,平时关系相处得比较好的铺子可有与您说得上话的夫人,您结交一二,于自己,于大爷,都有好处。” “可是,上门见人,还得备礼,轻了也不是,重了也不是。”崔氏为难,她就是一个穷秀才的闺女。小时候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文钱来用。平时家里也很少走亲戚啥的。嫁到云家以后,样样都有定例。她只是研究了几本账册就上手了。 到了县城,她才知道自己以前做的那些,有多么简单。到建安这么久,她也不是没想过出去看看。只是无例可循,实在是抓瞎了。 “夫人,这个就要学了。”秋嬷嬷眼底泛起一丝笑意,她不怕主子笨,就怕主子自作聪明。相处这么久,她早把这一家子摸透了。大爷还好说,除了偶尔有点烂好心,在商场上混,果断和勇气不缺。这位夫人到底是小地方出来的。大场面没见过多少,一遇到紧要关头,估计就得抓瞎了。 “夫人,这上门做客,普通人家最好的礼物莫过于‘实用’二字。上等人家得顾着‘颜面’。您若是到两位少爷的同窗家去,不如买一些好用的纸墨。” “多谢嬷嬷,”崔氏将秋嬷嬷的话从脑子里过了一遍,认真对秋嬷嬷道。“嬷嬷,您说我是不是抽个时间去买些宣纸松墨在家里备着?以后回礼送礼都方便。” “这个还是让大爷去买吧,他对这些东西比您熟悉……”秋嬷嬷斟酌地说道,纸比较好买到上好的宣纸。墨,没有门路,买到的都是普通货色,给人送礼,好一点的人家都送不出手。 “娘!娘!”孩童充满愉悦的声音渐渐靠近。云康欢快地跑进来,看到崔氏手上又是颜色鲜妍的布料,撇撇嘴,“娘又在给妹妹做衣裳!” “康儿这是羡慕了?”崔氏好笑的看着云康脸上的不自在,“笑笑长得快,自然要多做许多衣衫。谁让你们都是男孩子,家里那么多小孩子的衣衫,竟然没有女孩子穿的。” 云康点点头,“大哥、三弟和我剩下了那么多衣衫,四弟以后都不用做新衣服了!” “是是是!康儿的课业可做完了?”云崔氏怕云康再揪着衣服的问题,连忙问。 “自然!娘,我都把先生布置的作业做完了,可不可以邀杨大哥来做客?”云康湿漉漉的眼睛希冀地看向崔氏,生怕被崔氏拒绝了。 迟疑地看了一眼秋嬷嬷,见秋嬷嬷认同地点头,崔氏方道,“自然可以,不知你口中的杨大哥平日可有偏爱的糕点菜肴?请人上门做客,总不能连糕点都不准备一份。” 云康连连点头,站在一边掰着指头数起平日间与杨宜修在一起时,杨宜修最偏爱的食物茶水。 看云康那认真仔细的模样,崔氏只觉得好笑不已。“康儿,不若你与你长兄列成单子,交给娘亲?” “儿子也觉得应该写一张单子给娘亲!”云康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不及桌子高的小萝卜丁,一张精致白嫩的小脸做出大人的表情,说不出的好笑。 怕打击儿子的积极,云崔氏忍着笑,“快去吧!等你把单子写好了,娘亲就让秋嬷嬷去买点心回来!” “娘,说话要算话哦!” “娘亲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崔氏挥挥手,示意儿子赶快去准备。 云康这才蹦蹦跳跳地离开。 “夫人若是招待好了这一次,以后就有借口去看杨夫人。听两位少爷所言,杨家这位公子,定然是个了不得的人物。”秋嬷嬷从来不会把孩子的话当成童言稚语,不予理会。小孩子的直觉最是吓人,看问题的思路也与成人不一样。有时候说不定能发现一些大人发现不了的问题。 “我就是想让阿应、阿康他们能在建安也有一两个玩伴。”崔氏直言,她没想过要从孩子身上算计回什么东西。 秋嬷嬷自觉失言,这已经不是那个一言一行都讲究得失的地方。看来,她以后还是要少计较些得失了。吃亏是福、吃亏是福,秋嬷嬷在心底默念几遍,才缓缓开口,“小孩子吃不了多少东西,不如明天挑几样简单的方子,老奴买了材料自己动手做?” 崔氏点点头,自己做省钱是一回事,安心才是最重要的。 最后拿单子给崔氏的,自然不是读书不怎么用功的云康。而是每一步都走得踏实的云应。 秋嬷嬷站在云崔氏身后,看见纸上的字迹,默默在心底赞叹。崔氏这人普通,生的几个孩子却个个出色。老大云应沉稳,老二云康机灵,老三云庭在读书上很有几分天分。剩下的两个,现在看不出什么,不过有自己在,至少五姑娘不会长成刁蛮跋扈地性子。 挑选了几个最容易做的方子,秋嬷嬷就去厨房准备材料了。 府上的两位少爷太心急,竟是当时就跑去同窗家,邀请同窗次日来自己家玩。 翌日,云家宅子左边许久未曾开过的大门一大早就打开了。 魏氏将盒子递给儿子,软语中透着坚定,“第一次上门,不好空着手。云家既然是两个孩子,送书最合适。这五本都是我闲暇时抄写的。当礼物还算合适。” “娘亲的亲手抄的书,市面上买都买不到,自然是好礼。”杨宜修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言语中透着骄傲。他们家别的不多,书确实不缺。自家娘亲的学问,那是连书院的山长都夸赞的。 “君子宜谦,宜修不得高傲。”魏氏总体满意儿子的表现,只是孩子还是要多多敲打着。只是她不知道,她养出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君子,将来却在男女之事上,生生将自己看好的妻子,输给一个不折手段的小人。 “宜修知错。”杨宜修挺直脊背,脸上带着疏淡的笑容。 满意地点点头,将儿子外裳上的褶子理平整。魏氏道,“去吧!” 云家和杨家就几步路的距离,云应兄弟二人,带着云庭,装作大人在门处迎接客人。见到杨宜修走过来,云康还作怪地迎上去,“杨兄,快里面请。小弟已经备好酒水。” 第14章 逆水行舟 杨宜修被吓了一跳,很快镇静下来,跟着两个同窗进了大门。 待客的小客厅,是从云应的房间隔出来的。用了一个大博物架,与后面的卧房隔开,博物架上此时空荡荡的,只有下面几层整齐地摆放着书本和笔墨纸砚。 云庭一本正经地板着白嫩的小脸,端着一叠糕点进了客厅,期待地看着杨宜修,“杨哥哥,请用点心。” “多谢云三弟。”杨宜修看着云庭眼中几欲化成实质的期待,将点心碟子接过来,往嘴里塞了一块,点点头,“味道极好。” “我也觉得好吃!”云庭拍手开心道,不过一瞬,亮亮的目光黯淡下来,“可是娘亲和嬷嬷都说我年纪小,每天只能吃一块。” 手上的糕点不知道是继续往嘴里放,还是喂给云庭,杨宜修尴尬地停住手。 云应把剩下的糕点端过来,正巧看到这一幕,眉头轻轻一皱,“三弟,你今天的课业还没做。” “娘说了,今天可以不做。”云庭挺胸,下巴微抬,仰头看着大哥云应,“我都能背三字经了,娘亲说大哥都是五岁了才会背三字经的!” 云应窘迫得脸色发红,这个三弟,在读书上天份比二弟还好,就是这嘴巴,也太得理不饶人了。 “阿庭真聪明。”杨宜修暖声称赞,看见云庭脸上骄色更浓,轻轻摇了摇头,“阿庭须知,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若是只靠着几分聪明,不思努力,五岁时能背一本三字经就不能算作聪明了。何况,你长兄阿应,此时已经学了半部论语,你呢?” “哦,阿庭知错了。”云庭红着脸,沮丧地低着头,肉呼呼的小胖手揉着衣角,局促不安地看着脚尖。 崔氏抱着女儿,站在外面看见这一幕,对秋嬷嬷道,“阿庭那个小魔星,总算是遇上克星了。夫子那儿的几个孩子,阿庭进学晚,偏偏进度赶上了另外几个同窗不说,背得还是最好的。我和老爷这几天都在想该怎么挫挫阿庭的锐气。” “杨家这个孩子,确实是个不错的。以此下去,将来一个进士少不了。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母亲,竟然教出了如此懂进退的孩子。”秋嬷嬷看着杨宜修,目光中的赞赏毫不遮掩。 听着这两个人对同一人一致好评,云岚也好奇起来,顺着崔氏的目光看过去,正巧看到一个俊秀的小正太。“啊,”云岚惊讶,那个叫杨宜修的少年,跟前世总支持她项目的杨董,长得还真像父子!或者说,眼前的小正太,简直就是缩小版的杨董!就冲着前世的香火情,云岚对杨宜修的印象都差不了。 听到门外的声音,杨宜修好奇侧头往外看。云岚对上杨宜修的目光,甜甜一笑。 刚刚被杨宜修说得红了脸的云庭见此情景,连忙逃也似的跑到娘亲面前,捉住云岚那双比他小了好几圈的手,“笑笑、笑笑、快给三个笑一个。” 云岚来者不拒,无齿甜笑一枚送上。 既然都给老三笑了,云二云康也连忙跑上前去逗弄小妹,实在是,小妹醒着的时候就那么一两个时辰。小妹睡着的时候,全家人都不怎么敢去逗。大夫说了,小妹胎中亏损大,平时需要多休息。 云应也在一边期待地看着云岚。 云岚一一送上甜笑,就趴在云崔氏的颈窝处不肯抬头,笑得多了脸也会抽筋的…… 以为女儿害羞了,崔氏拍了拍女儿安慰了一下,就对云应道,“阿应在家和弟弟们待好客人,娘亲跟嬷嬷去街上买些东西回来。你四弟这会儿正睡着,待会儿他醒了,若是娘亲还没回来,你就先照顾一二。” 云应沉稳地点点头,照顾小孩子,他早就会啦,曾经他还独自照顾二弟三弟一整天呢,只是,“娘,外面冷,不如把笑笑也留在家里吧,儿子能照看得过来。” 云岚一听,死死揪着崔氏的衣领,她要逛街!她要出门去! “阿应还要招待同窗呢!”崔氏安抚地哄着云岚,间隙里对云应道。 见事不可为,云应只能答应下来。正好今天他和杨兄有正事,忙起来可能就顾不到小妹了。 依依不舍地目送母亲崔氏和妹妹云岚消失在门外,云庭回头就听见哥哥们在讨论什么论语、什么鸡啊兔啊地。云庭撇撇嘴,就欺负他年纪小,什么都不懂,等他到了他们那般年纪,他一定比他们现在学问高多了!想着,云庭对里面的大哥道,“大哥,我回屋去预习功课了。” “去吧,有不懂的拿过来问。”云应头也不抬地随口回答,头也没抬。 哼!云庭一跺脚,大哥这根本就没听到自己说什么吧?连一句表扬的话都没有!算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就不跟大哥计较了,还是去看书吧! 一座八角亭伫立在水面上,亭中暖炉熏香。 蹑手蹑脚地走到亭中人身后,狄画咦了一声,“表哥,这是谁写的文章啊?不像是表哥的字啊!” 将手上的东西合上,司徒逸转过身,没看狄画一眼,直接对狄画后面的狄之宇道,“表哥,表妹这偷偷摸摸的习惯,是你们专门请教养嬷嬷教的?” 狄之宇尴尬地摇摇头,懦道,“表弟,五妹她只是关心你。” 狄画脸上红青白次第变过,转头就跑开,“我要给奶奶说,表哥你欺负我!” 司徒逸不屑地撇撇嘴,继续转身看着手中的文章。 狄之宇好奇跟着看了一段,“表弟,这不是杨宜修那小子上半年在学里考评时的答卷么?” 杨宜修在鹿鸣书院很出名,名字在几个先生那儿都挂上号的。每年一次的考评,杨宜修做出的文,都会被先生拿到班上讲读。甚至还有人专门抄了杨宜修的文章研读,以期成功考过考评。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司徒逸温和地对狄之宇道,若不是表妹狄画太粘人,他也不会对狄画口出恶言。 “不就是一个小比试?我让我爹出面,请裁判吃一顿,到时候怎么都是表弟赢!”狄之宇不在乎道,在建安,他狄家是最大的茶商。鹿鸣书院几个小小的先生,哪里敢不给他们家面子? 道不同不相为谋,司徒逸在心里默默道。 见表弟又不搭理自己了,狄之宇挠了挠头,到底是那句话惹表弟生气了? 另一厢,狄画在司徒逸这边受了气,红着眼睛找到一直最宠爱自己的祖母,哭着断断续续地述说表哥司徒逸对自己是多么的无情。谁知祖母不但不安慰自己,还让自己抄女四书。 “奶奶!画儿才是您的亲孙女啊!怎么连个外孙也比不上!”狄画忿忿不平,以前哪个哥哥惹了自己,不是祖母压着哥哥给自己赔罪。 “画儿!”狄家老祖宗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狄画,“你表哥是客人,你让着点又怎么了?”说着,狄家老祖宗又对狄画的母亲郑氏道,“你平时也都管束管束画儿,画儿这性子被你宠得也太硬了些!” 我哪有宠?这家里明明是您最宠画儿!郑氏在心里默默道,面上端得温婉娴雅,没办法,谁让她虽然是郑家女,却只是个旁系嫡女。这建安,现在狄家人正得势呢。 “母亲说得是,儿媳回去后就让画儿在绣楼上给您绣绣佛经。” “画儿年纪还小,”狄家老祖宗蹙眉,“何况这几天她嫡亲的表哥还在呢,怎么能一直把她拘在院子里?” “是。不如母亲说说怎么罚画儿,儿媳照办就是。”郑氏低着头,还说让我管着,不过稍加惩罚您就拦着。 第15章 心生嫉妒 “罚她抄几遍女戒就是了。”狄家老祖宗稍稍一动脑子,就道,又对狄画和蔼道,“小姑娘说话要温婉点才讨人喜欢,你表哥几年也来不了这么一回,你就不想多跟你表哥玩一会儿吗?” 回想到表哥司徒逸的身姿气度,这建安也就鹿鸣书院的杨宜修能相提并论。可是那杨宜修,不但是好姐妹郝衣衣看上的,家里还没有表哥家有银子。刚刚记事不久的狄画红着脸点点头,“画儿最喜欢跟表哥玩啦!可是抄书……” 说着狄画可怜兮兮地仰着头,看向祖母。 狄家老祖宗被狄画这么一看,顿时心软了,刚想说不,就看到儿媳郑氏低着头,唇角似乎闪过一丝嘲讽,“女戒就那么一点,晚上抄抄不就成了?” 晚上?狄画诧异又失望地低下头,“祖母都不疼画儿了。” “你呀!”狄家老祖宗见不得狄画失望,实在是这个孙女太像她那嫁入高门的小闺女了,“双喜,前阵子雅韵送了一副琉璃项圈,你去拿过来!” 狄雅韵就是狄家老祖宗最心疼的小女儿,嫁给司徒家的家主司徒行安。 “小姑姑又着人送礼来了?”狄画眼睛睁得溜圆,好奇地问道,刚刚的失望已经被甩开得老远。整个狄家人,她最喜欢的是祖母,其次就是非常疼她的小姑姑狄雅韵。她首饰盒里面的金饰,有一大半都是小姑姑送的。 “前几日刚刚送来,你小姑姑今年节礼还单单给你备了一份!”狄家老祖宗知道女儿向着娘家,如今有打算亲上加亲的意思。如若不然,仅凭他们家,说破嘴也不能把司徒家的下一任家主接过来暂住。这分明是闺女打着让两表兄妹青梅竹马的主意。 虽说鹿鸣书院的先生教出来了今科探花,建州也不是没有能跟鹿鸣书院能相提并论的书院。再者,司徒家不走仕途,家主只要读书明理就可。 狄家老祖宗看了只会在一遍当背景的儿媳,只能自己又安慰了狄画一番。 等双喜拿着一个精工雕成的花梨木首饰盒进来时,狄画已经又在狄家老祖宗怀里撒娇了。 狄家老祖宗接过琉璃项圈,就给狄画带上,艳丽鲜浓的琉璃将小姑娘衬得面若桃花。狄家老祖宗满意地点点头。 又与狄画交代了一翻,狄家老祖宗才让狄郑氏带着狄画离开。郑氏让大丫鬟晴芸送狄画回去,自己则在院子里散心。年末的院子里有什么好看的?满院子的枯枝败叶。郑氏心里愈加郁卒。 “大嫂今儿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周氏讨好地看向狄郑氏,仿佛真的是想给郑氏分忧。 郑氏心里冷笑,这个三弟妹,不过是个庶子之妻,“我能有什么事?不过是烦心今年收的礼太多,不知道怎么处理。” 周氏讪讪地笑,讨好的话顺嘴就说出来。谁让她是庶子之妻,娘家还只有一个小染坊。这几年夫妻俩要不是死命抱住大房的大腿,如今怕是穷得都像嫁出去的几个庶出姑奶奶一样,出门都不好意思! 绕了半天的话,周氏才装作随口问道,“嫂子,弟妹听娘家兄弟说,七霞绣坊今年在新开的青云染坊定了不少的布料。” 郑氏嘴角一翘,“确有此事,人家的布染得好,价格又公道。我哥自然会多买。” 想到大哥年礼时送来的那几匹缎子,色泽鲜亮、触感柔滑,难得的是不易褪色。比之苏杭买来的缎子都不差,若是她郑氏当家,都不会舍得这样的好东西,可惜颜色太单调了。 周氏脸色瞬间不好看了,张嘴想再说几句,郑氏已经扭着腰走开了。得意什么!大哥房里的人比我相公的多,你郑氏耳朵还还带着我送的金铛!周氏扭着帕子,站在原地,到底是不敢得罪狄郑氏。只想着,该怎么把那个青云染坊撵出建安。 南方的冬日不似北地连阳光都是冷的。 崔氏带着女儿在外面逛街,少不了要给女儿买点东西。逛的时间就偏长了。 “夫人,要不去那边的茶寮歇歇脚?”秋嬷嬷一手提着大堆东西,一手指着前面道。 看着怀中早不似出门时精神的女儿,崔氏点点头,迈着步子就往茶寮走。走了几步,崔氏忽然停下来,指着前方一对男女,声音颤抖地问道,“嬷嬷,你说我是不是眼花了?我怎么看着前面那姑娘那么像二婶娘家的表姑娘?” 崔氏指着的方向,一个着白衣,身姿妙曼的女子亦步亦趋地跟在一个男子身后。大周虽说对女子约束不大,但这种情景,怕是闺誉全无了。哪家敢请媒人上她赵家的门提亲? “夫人没看错,正是赵家姑娘。”秋嬷嬷脸上飞快闪过一丝不屑,之前还以为这个赵芳华有股子聪敏劲,没想到看到富贵就花了眼。秋嬷嬷见崔氏眼里的惊讶藏都藏不住,连忙道,“夫人不如晚上回家跟大爷说说,这事您也管不着。再说姑娘还累着呢!” 现在冲上去,坏了人家的好事,那赵芳华以后岂不是要将责任推到夫人身上?这等愿意为了富贵孤注一掷的小人还是不要随意招惹得好。 “那我们先回去吧。”出了这档子事,崔氏也没心思再逛街了。看着那么心思灵巧的姑娘,怎么就一门心思攀高枝呢?要是她没看错,今天那人应该是在堂弟婚礼上出现的邓公子。 回到家,崔氏看到几个懂事的孩子,刚刚在街上升起的忧色快速飞散了。赵芳华姓赵,出了事也是赵家人着急。她可没收到二婶递消息来,要她照顾赵芳华一二。大不了晚上叫丈夫带个话回小桥镇问问。 宽心的崔氏给几个孩子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午饭。崔氏亲自下厨做的菜,有一种家常温馨的味道。平时恪守母亲教导的杨宜修都不小心比平常吃得多。 隔日,天气晴好。 云应抱着死缠着他的云岚,身后跟着二弟云康和不放心云岚的秋嬷嬷。 杨宜修一见这一大路人,稍作惊讶就恢复平常,“阿应怎么把笑笑也抱过来了?”他们今天可不是出去踏青,而是去茶园应战的。 “笑笑今日缠着我,怎么都不肯松手。”云应苦笑着看着怀中甜甜笑着的云岚。 “茶园那边应该不冷,有秋嬷嬷看着,应该无碍的。”杨宜修看着舍不得放下妹妹的云岚,出声安慰。 云应感激地对杨宜修点点头。 云康也补充道,“笑笑很乖的,都不哭不闹的!肯定不会影响我们比试!” 杨宜修知道云家兄弟兄妹间的感情都很好,平时愿意跟云家兄弟交往,正是羡慕他们那种亲兄弟间的默契。自从他父亲做生意一去不回,注定了他这辈子就不可能有亲兄弟。 建安的茶园,在城东一条幽静的小巷中,茶园后面就是城墙。环境颇为清静,平时来的闲杂人等就很少,今日司徒逸大手一挥,干脆包了场子,顺便请鹿鸣书院的不多的学子前来一聚。 杨宜修并云应、云康穿的都是鹿鸣书院统一的白底黑边朱子深衣。因此,虽然他们多带了两人,在门口处守着的小二稍微一怔就将他们二人引到主厅。 司徒逸是早就到了的,此事与云应云康一样穿着白底黑边的深衣。不同的是,司徒逸身上的衣衫不但行动间有青竹暗纹隐现,黑色的镶边处还用金银线绣了云纹。司徒逸见杨宜修和云家兄弟来了,与身边几个正寒暄着的学子打了个招呼,就迎了上去。 “杨兄,云兄,阿康。”司徒逸笑眯眯地一一打过招呼。 云康听司徒逸唤他阿康,当时忍不住想冒头,却被云应按压下来,瓮声瓮气地和司徒逸打招呼。 “不知这两位怎么称呼?”司徒逸含笑指着云应身后抱着云岚的秋嬷嬷。 “我家小妹笑笑和笑笑的嬷嬷!”云康现在喜欢冒尖,抢在两个兄长面前回答,丝毫没注意到两个兄长不自然的神色。云康进学没多久,还没深刻理解,未出阁姑娘的闺名是不能给外人说的。 “笑笑啊?真是好名字!”司徒逸称赞的一声,马上道,“不过我看她怎么到现在都还在睡?应该叫睡睡吧!” 应该叫睡睡吧……云岚刚醒来就满头黑线地听到这么一句,不由狠狠瞪了司徒逸一眼。 司徒逸眼睛一亮,这云家小孩子真聪明!想着,司徒逸礼貌地对一边的秋嬷嬷道,“若是笑笑妹妹饿了,可以叫小二熬点米糊,茶园里东西齐全!” 好个周全的小公子!秋嬷嬷暗赞,急忙谢过司徒逸。 自认为将秋嬷嬷并小女婴安顿好了,司徒逸就开始介绍今天他请来的裁判。 第16章 让你肉疼 司徒逸从有记忆开始,就被父亲灌输着,若是真要做一件事情,必须要全力以赴,尽全力做到最好。几个人的意气之争,愣是被他弄得有模有样。因此,今天请来的裁判,是他让小厮问过杨宜修几人之后请的。五个人,个个都是建安如今身负盛名的人。 头两位分别是鹿鸣书院山长蔡东行和琴鹤书院的山长洒尘居士。两人在建安甚至是大周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第三位是茶园的老板,建武十二年的探花秦疏,为官仅一年,就因受不了官场的波诡云谲,干脆辞官在家乡建安开了一个茶园。如今人人都说建安的茶出自狄家。真正懂行的人却知道,真正的好茶,在茶园! 第四位则是鹿鸣书院的的先生绍离,建文元年的进士,平时在书院最看重学生杨宜修。今日被邀请来作为裁判之一,确实出乎大部分人的意料。绍离看到得意门生脸上的惊讶,只淡淡地说了句,认真对待,就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 杨宜修不知道司徒逸打什么哑谜,只道是司徒逸光明磊落。而且绍离大概是鹿鸣书院公认最严谨的老师,从来不会徇私。 第五位大部分人都没怎么见过,还是听司徒逸说起,大家才知道,这位霜染两鬓的老者,之前竟然是宫廷乐师出身。 司徒逸见这些半路同窗和先生都对他选出来先生极为满意,对父亲给自己选的小厮也满意极了。 确定了裁判,就是看三局比试。 第一局比书,五个裁判各写两个题目,扔进签筒。司徒逸和他带着的两个同窗与杨宜修三人各组成一队猜拳,赢了的抽题。司徒逸的运气比较好,他这一队人赢得了抽签的机会。 “杨兄承让了。”司徒逸微笑着拱手道。几步走到放在五位裁判面前的签筒前,严肃地抽出一个装着字条的竹筒。 司徒逸抽出字条,呈给坐在正中的绍离。 绍离板着一张棺材脸点点头,展开字条读道,“老子曰:‘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大小多少,报怨以德。’尔等今日就以‘报怨以德’为题,著一文。时间两柱香。” 说完,绍离就吩咐人拿了两个不小的香炉,香炉中各插了一柱还没点燃的香。守在香炉一边的人大喊一声“开始”,就点燃了一柱香。 杨宜修和云应、云康两兄弟就围在一起讨论。另一边司徒逸也与另外两个队友狄之闻、唐承逊商议这题该如何破,如何引经据典地将自己的意思完全讲述出来。 围观的众人对司徒逸和唐承逊都不怎么了解。倒是杨宜修小有才名,引得众人注意。 在云岚还是江云澜,江父还没出事的时候,家里还算富余。江母闲暇时就爱调香弄琴。此时云岚闻着空气中厚实绵长的香味,鼻翼抽了抽,不由在心里大骂,“败家子!这等好香,竟然用来计时了!难道这古代的黄熟香就廉价到用来计时了?”想着,云岚不开地扭了扭。 云岚这一扭一扭的,秋嬷嬷倒有些不安起来。姑娘平时是个安静的性子。这会儿扭起来,怕是饿了。想着,秋嬷嬷往四周看了一下,正好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小二,正是柳树胡同的熟人石大郎。 秋嬷嬷连忙笑着上前道,“大郎,麻烦你帮我看着点我家姑娘,我去后面厨房弄点吃的给我家姑娘。” 云岚听了秋嬷嬷的话,默认下来,心情不好,必须多吃点东西! 石大郎缩了缩手,想到自家姐姐就住在云家隔壁。这秋嬷嬷平时对自己姐姐一家还算照顾。石大郎遂道,“我这粗手粗脚的,不如嬷嬷把云姑娘放在摇篮里,我看着就是了。” 秋嬷嬷想了想,点了点头,将摇篮铺得舒舒服服,把云岚放进去,才又找了个小二问了厨房的位置。秋嬷嬷不是没想过让小二去给自家姑娘弄吃的。只是,入口的东西,她不亲眼盯着,实在不放心。 司徒逸这边将文章内容的大致方向定下来。他就算闲了。舞文弄墨实在不是他的长处,何况有好友唐承逊在,这等动笔的事,自然轮不到他司徒逸。两柱香才燃了半柱,司徒逸也不想留在临时搭起的擂台上现眼。跟评委说了一声,这局主要由唐承逊参赛,就退下擂台,准备到自己的位置上歇息。 好巧不巧,石大郎此时正好在上这一边的茶,就将云岚的摇篮放在司徒逸的位置右前方。 司徒逸经过云岚的摇篮,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忽然又退回。细长的食指往云岚脸上一戳,白嫩柔软的小脸上瞬间就陷了一个窝下去。 “原来小孩子都胖啊!”司徒逸感叹,他还以为这个小不点脸上没啥肉咧。见到云岚貌似惊讶地盯着自己看,司徒逸想了想,干脆使劲儿将云岚连着她的摇篮一起拖到他座位旁边。 “笑笑,来给哥哥笑一个!”同时,司徒逸手上还拿着一片云片糕在云岚眼前晃动。好像在说,你笑吧,笑了这片云片糕就是你的了。 云岚看了看司徒逸手中那片细软的糕点,不屑地撇开头。没文化,真可怕,难道不知道她这么点子大,不能吃那些糕点吗? 见云岚扭过头不看自己,司徒逸脸上露出一抹灿烂至极的笑容。立在一边,从小伺候司徒逸的小厮安明不由悄悄后退了几步。 “笑笑妹妹乖,云片糕味道很好的。”司徒逸一边温柔地说这话,一边用空着的右手试图拗开云岚的嘴巴。 被来回折腾了几次,云岚不厌其烦,一口将司徒逸的手咬住,刚刚冒出头的牙齿还在左右地磨着。 小孩子肉嫩,牙齿哪怕才一点尖尖也让人疼得彻骨。司徒逸冷抽一口气,到底不是爱哭的人,默默地想将自己的小手从云岚的口中拯救出来。司徒逸小小男子汉自尊心作祟,还不愿开口让一边的小二帮忙,就这么跟云岚死扛着。 秋嬷嬷端着一碗米糊糊过来,就看到司徒逸守在云岚的摇篮边上。石大郎心惊胆战地站在一边。 走进了,秋嬷嬷才看到,小小的姑娘正死死地咬着锦袍小男孩的手。从云岚精致粉嫩的小嘴巴的动作,秋嬷嬷大致能猜出,姑娘正磨着牙齿…… “司徒少爷!”秋嬷嬷战战兢兢地,生怕这位少爷一个不高兴,耍狠将手抽出来,那她家姑娘可就要遭罪了。 “何事?”司徒逸想挤出一抹笑容出来,奈何手真的好痛啊!云家这小泼妇! “我家姑娘饿馋了,才将您的手咬住不放,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家姑娘一般见识。”秋嬷嬷赶紧从云岚口中抢救出司徒逸的手。也不知道这是咬了多久,姑娘这嘴巴可能都累坏了! “本公子怎么会跟笑笑妹妹一般见识。”司徒逸浅笑着回答。等秋嬷嬷走远了,司徒逸无语地看着右手上两个小小的痕迹,谁家的小婴儿这么小就这么大狠劲了?还有,他司徒逸现在还不到十岁,怎么也算不上大人吧! 两柱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两边将写好文章的纸交上去,就各自退回自己队伍所在的长案。司徒逸这才带着风轻云淡的笑容两手背在背后,左手盖着右手走过去,与狄之闻和唐承逊汇合。 “承逊,今天感觉如何?”司徒逸问道。 “尚可,一个老掉牙的题,这有何难?”唐承逊下颔微抬,“这种小儿科的比试,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来!” 原来这唐承逊,竟然是建州唐家这一辈中,在习文中最有天赋的子弟。若不是一直被唐家老祖约束着在老宅修身养性,怕是早就有神童的名声在外了。 “是是是,承逊放心,今天兄弟一定不让你白来!” “哼!一个小县城罢了。”唐承逊高傲道,他在唐家清谈著文,同辈中无敌手。这个小小的县城,能有什么惊才绝艳之辈?说着,唐承逊又看了一眼司徒逸,“你怎么老把手放在背后啊?下一局算经我可帮不了你。” 司徒逸脸上一片火热。他刚刚偷偷看了一眼自家右手,那红印子都快蔓延到整个手上了。司徒逸咬咬牙,“就几个小罗罗,本公子不摸算盘,一样能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小心大意失荆州。”唐承逊稍微劝诫了一句就罢了。从小在大宅院里面长大,唐承逊自然看出对面那三个人,为首的杨宜修君子作风,算学这东西肯定不擅长,第二个叫云应的,一看就知道是个老实人,也不像是算学高手。第三的云康,看上去最多七岁,算学上能比得上从开始走路就摸算盘的司徒逸? 杨宜修这边,也说起这场比试。不过他们道是不怎么注重结果。于杨宜修来说,这比试不过是因为一场意外才开始的,结局如何不重要。因此,杨宜修只劝云康在算学这一局上,尽力即可。一刀纸,他还是输得起。 片刻功夫,上首的五位裁判已经将两份文章看完。在他们看来,两份都是在这个年纪的学生中,不可多得的好文章了。一篇厚道圆融,一篇言辞犀利。 第17章 双双受挫 茶园主人秦疏如今虽然已经过了不惑之年,离知天命也就还差三四年,却依然如同年轻时一样,言辞间锋芒不掩,摆明车马支持唐承逊的文章。 绍离觉得唐承逊的观点以直报怨被他说得太过偏激,又想到杨宜修是他学生。从引经据典这一方面上看来,杨宜修的的确确输了唐承逊不止一筹。故而,绍离这一局保持中立。 文采好的,立意过激;立意好的,文采上输了。 两位山长胸怀慈心,一致认为现在教导学生,当以“仁德”为本。唐承逊的文章辞藻虽佳,奈何立意太过。二人商议一番,都推杨宜修的文章为佳。 乐师安熙对两篇文都推崇,又是一个中立的。 蔡东行在上首打量了唐承逊一番,小小年纪就如同一把锋芒毕露的利剑,一时起了爱才之心,有意打磨一下唐承逊。官场中,不懂藏锋的人,死得最快。 就像绍离,不过是一句话得罪了当年的探花。那探花背后势力颇大,仅仅一时不忿就将绍离在翰林院中冷放了两年。绍离在翰林院中看惯了冷眼,藏书。后来借着家中母亲的名头,辞了官,到鹿鸣书院当了先生。 几人到后面的雅间商议一番。没过多久,青丝一丝不苟、高高挽起的洒尘居士出来宣布,第一局,杨宜修三人获胜。 唐承逊惊讶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对面谦逊有礼的杨宜修。好吧,他承认从外面看来,那个叫杨宜修的确实让他有一种遇见对手的感觉。但是,好歹他的时文,怎么会连一个普通学子都比不过? 早知道,他比试前,应该听司徒逸那小子的话,好歹看两篇杨宜修的作品。果然无论何时都大意不得! 结果宣布出来,洒尘居士就将两人的文章交给众人浏览。唐承逊看过杨宜修的文章,两厢一对比,杨宜修的文章,确实不比他的差多少。而且,明显比他的文章合几位裁判的口味。 唐承逊脸色有些不好,私下里瞪了一眼司徒逸。找的什么裁判!明明,他的文章比杨宜修的好啊。 司徒逸耸耸肩,玩玩而已,要不是成天被外祖母困在后院陪姐姐妹妹啥的说话,他也不会脑子一发热,就来了这么一场一起之争!他输了就输了。司徒逸觉得能看到唐公子吃瘪,更值得高兴! “想开点,现在被人比下来,总比将来到科举的时候才发现外面的人才学都不比你低好!”司徒逸藏着右手,用左手拍了拍唐承逊还单薄的肩膀,一副哥们为你好的样子安慰着唐承逊。 不过司徒逸显然不太明白,怪物,比较喜欢扎堆出现。 一局之后,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赢了一场,杨宜修三人都没有开始那么紧张了。三局两胜制,输两局比输三局好看多了。就算他们知道自己一方赢面不大,也不想弄得个全输的局面。 算学杨宜修和云应确实都不行。但云康从小就对算学感兴趣。小时候抓周的时候,一桌子五颜六色的各种木雕,云康偏偏从中抓了不起眼的小算盘。云峰当时大喜,在给云康启蒙的时候,干脆抓了一本算经来。 可以说,云康真正的启蒙书并不是千字文之类的,而是算经。 因为大周的国情,入职之时,很多官职都会考校算学,很多书院都开设了算经课。鹿鸣书院自然也不例外。 算学比试很简单,一柱香的时间,一套题目看谁最后做出来的多、正确的多。 司徒逸想到自己右手上的小小齿印,对两个队友道,“你们先下去休息吧,这一局我一人足矣应付!” 司徒逸打听过杨宜修三人的情况,里面年纪最小的云康,反而是算学成绩最好的一个。不过成绩好有何用?他司徒逸作为下一任的司徒家主,这些方面很早就开始学习。司徒家近十辈人总结出来的经验,不是市面上随随便便买本书就能学到的。 云康见对面只剩下司徒逸一人,而自己还有两个哥哥相助,心里有些不得劲。这样三对一,他云康就是赢了又有什么好得意的?“杨大哥,大哥,司徒公子是一个人在做题呢!”所以你们二人是不是也下去歇息? “大概是司徒公子算学能力出众,不需要同伴帮助。”云应看见司徒逸下笔速度很快,一本正经地对弟弟道,“你学问还浅,我和杨大哥帮着你,输得也要好看些。” 杨宜修赞同地点点头。他杨宜修能有如今的名声,外人都道是他天分过人。他心里却清楚,他比寻常人聪明不了几分,都是他娘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将那些书中意死死地刻在他记忆深处。有些东西,看过一遍不懂,看过两遍甚至很多遍都不能懂。但总有一日会在碰巧的机缘下,忽然明白过来,原来就是那么回事。 云康还是不开心。认为这是杨大哥和他的亲大哥不相信他。做题的时候,难免就分心了。 “阿康,这一题‘今有圆材径二尺五寸,欲为方版,令厚七寸,问广何许?’应该是二尺四寸。”杨宜修眉头稍微拧了一下,指着卷中一处放低道。这一题,他曾在《九章算术》上看到过原题,就在勾股篇。何况,二寸四,就单位来看就很不对劲。 云康一眼看过,脸热得发烫,那么简单的一道题,他竟然差点错了,连忙修改过来。 一柱香的时间很快过去。 鹿鸣书院山长蔡东行立刻着两边的童子将卷子收回。算学的检查就简单多了。将正确答案一兑,须臾间成绩就出来了。 绍离从判卷的秦疏手里接过两份卷子,一腔一眼地道,“第二局算学,司徒逸获胜。” 说完,试卷给众人看过。 云康注意到,自己与司徒逸的差距并不大,就是他粗心大意地做错了几处,这才被扣了分。杨宜修和云应也注意到这些,并不责怪云康。他们同样检查着卷子,错了也有他们的责任。 司徒逸则是暗叫好险,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对面的云康,没想到他堂堂司徒家少爷,差点栽到这么个小镇子上了。这天下果然藏龙卧虎,以后再也不能随便打赌了!真随意打赌,司徒家的产业说不定都会被自己无意间给败了! 一胜一负,算是平局了,两边的人都对方认真了很多。 这最后一局乐,琴师安熙亲自上前道,“在下下面会亲自为极为演奏《折柳曲》,在下刚刚已经将自己平生所领悟的《折柳曲》中的深意写下,由另外四外裁判共同保管。这一局获胜的,则是所领悟之意,与在下最接近的。下面,请几位公子仔细听曲。” 安熙不愧是宫廷乐师出身,拨弄琴弦间,仿佛将人带进了三月烟雨江南,柳枝新绿。折柳送柳之中,含着深厚的不舍之情。 同样一柱香的时间,两边人稍稍思索,运笔如飞。这一次的答案,两边都仔细推敲过,送到裁判面前,都是一愣。这一局,竟是成了平局。两篇小赋,用词用典不同,又分明地写出了同样的情境。 安熙看了看六人,又是激动又是黯然。激动的是,这几人琴艺上天赋均不弱,遗憾地是,这六人,家境都不错,以后选择的路广,都不可能同他习琴。毕竟,宫廷首席乐师又如何?说到底,还是不过一娱人的伶人。 三场比试下来,成了平局。两边都没有什么加试争个输赢的意思。 司徒逸走到杨宜修三人面前,着重看了一眼以前忽略过去的云康,“你们都不错,本公子很久没玩得这么开心了。明年再到建安,本公子一定下帖子,请你们到本公子家里赏景清谈。” 说完,司徒逸双手背在身后,率先离开。 唐承逊跟在后面,对杨宜修道,“你的时文,本公子很欣赏,今天本公子是大意了才输给你,将来科举场上见真章。”说完,唐承逊快步跟上司徒逸,从后面拍了拍司徒逸的肩膀,“阿逸,你别藏你的又手了,我都看到牙印了!” 司徒逸将手拿到眼前一看,淡淡的红痕果然很惹眼,“什么牙印?明明是本公子不小心磕到的!”被一个还不会走路的小姑娘差点咬伤手,真的很丢人! “是是是!只是不小心磕到了。”唐承逊不介意地道,反正他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成。 回到狄家大宅,狄画早早就等在二门处。狄画见到司徒逸,连忙迎上来,“表哥今天出去玩,也不带着表妹,表妹成天在院子里呆着,太无聊了!” “你不是有很多小姐妹?邀她们来陪你玩不就行了?上次我见过的那个,给杨公子递荷包的那个就不错!”司徒逸讥笑道。刚刚才来狄府的时候,司徒逸还打算好好跟外祖家的人好好相处。结果这狄家的人,不是让他跟几个表姐妹们独处玩耍,就是问他狄家的事。 别以为他年纪不大就什么都不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真以为他一点都不知道生意上的事?他司徒家起家做瓷器生意,如今涉及到茶粮。狄家打什么主意他不知道。但是,姓狄的别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好处。他姓司徒。 “表哥,上回是画儿的错!都是画儿太心急了,才误会了杨公子。”狄画一口承认自己错了,心底深处怎么想就不得而知了。 “知道错了就好!本公子明天要与承逊回建州,这会儿还要去与外祖母道别,希望表妹能借个道。”司徒逸不耐烦,要不是狄画站在路当中,这条路又被修成了小径的样子,他早就绕开狄画,离开这儿了。 狄画讪讪地移开,看着司徒逸离开。等看到跟在后面一直不曾出声的狄之闻,狠狠瞪了一眼。狄之闻是她堂兄,还是三房的庶出叔叔的儿子。狄画经常看见三婶狄周氏在她娘亲狄郑氏面前卖乖。狄画是连三房的嫡子狄之闻都不看在眼里了。此时狄画见狄之闻能跟表哥他们一同外出,而她和她嫡亲的哥哥却被扔在一边。狄画怎么能有好脸色。 狄之闻早就见惯大房的人作践自己一家,自顾自垂头跟在司徒逸后面,不远不近。他宁愿跟在司徒逸后面当个影子凑数,也不愿意跟血缘更近的大房一家的孩子亲近! 司徒逸跟外祖母狄家老祖宗寒暄过后,奉献了无数句好话,才似不经意地提起,他已经跟在建州的挚友约好,明日启程同路回建州。 狄家老祖宗当然不愿意,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以后在要找机会跟这个最出色的晚辈套近乎,就更难了。也不知道司徒家事怎么教孩子的。司徒家的孩子一个比一个鬼机灵。以前狄家老祖宗还去司徒家小住过,只是经常被司徒家的人暗暗奚落。偏偏司徒家的人,个个面子上做得光溜,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样子。想出气都找不到地方! 是以,就那次之后,狄家老祖宗再也不愿意去司徒家小住。她爱面子,最恨被人落面子。在司徒家的人面前,她实在是撑不起来那点浅薄的面子。 狄家老祖宗多番挽留。司徒逸却道,“外祖母,您是不知道,唐伯父对承逊最好了,这一次请了吴将军派了军士一路护送承逊。外孙也就是想顺路。难道外祖母专门请了镖师护送?” 唐家人从仕途,自然能请得动远在岭南的偏远军队护送自家子侄。商人间,只能请镖局了。显然,狄家老祖宗不是个大方人。典型的又想马儿跑,又不想给马儿吃草。 “外祖母怎么能不顾及逸儿的安危?这军士自然比镖师稳当。若是逸儿的行礼都收拾妥当了,早日回家也不是不可。”狄家老祖宗讪讪道,又想,幸好今日在这儿的只有自己跟外孙两人。 告辞的话说妥当了,司徒逸又说了些吉祥好听的话给狄家老祖宗。司徒逸等哄得狄家老祖宗眉开眼笑的,才告辞回到自己的院子。父亲对自己虽然宠爱有加,但明显更看中妻子,也就是他司徒逸的母亲。若是这个外祖母在母亲面说了他不好的话,他少不得要挨一顿罚。 不同于狄家大宅的虚与委蛇,少了二房一家的云家小院依旧温馨。 得知几个孩子没有赢也没有输,云峰很高兴地将三个孩子带到他的书房,让三个孩子在书房一人选一样东西留作纪念。 杨宜修很谦虚地推迟了。若不是因为他,云家兄弟也不用卷进这一件事里面。就是要送东西也该是他送云家兄弟。 “书院里一时同窗,一世同窗。我还要多谢谢你带我家这两个不成气候的去见了世面。宜修,就当是伯父送你的见面礼。”说着,不容杨宜修推迟,云峰从书房博物架拿出一块雕刻着简单青竹浮雕的小印章。“这东西是伯父闲暇的时候做的,还没刻名字,就给你玩玩!” “这个,云伯父,宜修不能收。”杨宜修毕竟年纪不算很大,印章这种东西,他只见过他娘亲珍而重之地藏着一枚,就以为是珍贵的东西。 云峰见杨宜修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以往远远看着这孩子,就像小大人一样不会让人操心。现在这惊讶的样子,才有点小孩子的样子,“这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这种普通的印章,也就玩玩而已,以后你的私印自然不会再用这种玩意。” 说话间,云峰从一个暗格取出一枚印章,拿给杨宜修看,“这个才是真正的好东西,不过你现在的年纪,不适合玩。等你以后中了秀才,取了字,伯父再送你。” 杨宜修白净的脸染上浅薄的胭脂色,收下那枚雕着竹子的印章,原来还真是自己误会了啊! 夜里,云峰将一儿一女交给秋嬷嬷带着,不舍地看了一眼云岚,重重地关上了门。 崔氏听到门响得与平常不怎么一样,一边拆头发一边问道,“怎么了?” “无事,刚刚起风了。”顿了顿,云峰又道,“你问的赵家表妹的事有答复了。好像是赵家的婶子请了方士给赵家表妹算命。说是赵家表妹日后福气厚重,但是现在有一灾难,需要借佛门清净地避避灾。如今正借住在城外的庵堂。” “这赵家表妹事真多。”云崔氏撇了撇嘴,她才不是丈夫,借住庵堂避灾什么的,肯定是接口。不行,明天要去找秋嬷嬷问问。这事问丈夫一个大男人,也得不到什么结果。 第18章 整级有礼 云峰会说起赵芳华,还是之前听崔氏提起在县城里见到赵芳华。当时崔氏神色间多有担忧,云峰怕真的出什么问题,特意去打听的。此时见崔氏只是抱怨一句,心里也安下来。 “过两天就要回小桥镇,我已经着人买好年货。明天我让人把单子送回来,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想买的。”两人躺在床上,云峰一只手支着头,一只手从云崔氏散开的发间穿插而过。好像从把秋嬷嬷买回来之后,昭娘的头发触感比以前更柔顺? “好。”提到回小桥镇,崔氏不怎么有兴致。她最近过惯平静的生活,心底还真不喜欢回去和二婶那样的人打交道。何况,她弟弟崔昱如今正跟老师游学,早就说过今年不会回小桥镇。 听出妻子语气中的沮丧,云峰安慰,“以后每年就过去一次。住不了几天。咱们初九就回县城。” 崔氏温婉地应下,又听云峰说起染坊的生意。 “自从七霞绣坊的那一批布交货,咱们染坊又接了好几个单子。明年咱们染坊的活计算是有着落。”想到新接的单子,云峰脸上带了笑意,当初将染坊搬到县城来,几乎就是孤注一掷的决定,染坊的有几个元老级的人物还不想来,幸亏明叔一家子都支持他的决定。“昭娘,我打算年底的时候给明叔包一个大红封。” “明叔一家确实劳苦功高,这件事你就看着办就行。” 翌日,崔氏跟秋嬷嬷说起这件事。秋嬷嬷眉头动了动,“染坊的事老奴不太懂,但古语有云‘不患寡,而患不均’,不知道染坊其他伙计有没有安排?” “这个,我晚上问问夫君。”崔氏幼时家里只有几十亩地,铺子工坊的事,都是出嫁的时候跟着丈夫学的。染坊那边多是男工,她根本就没去过几次。只是,一道通通百道,收佃户的租子尚且要一碗水端平,何况情况更复杂的染坊? “夫人记得就好。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若是因为此事让工坊的工人心里起怨忿就不美。”秋嬷嬷随意说这么一句,就又开始帮着崔氏看云峰送回来的年货单子。 下午,崔氏见龙凤胎兄妹睡得正酣,就与秋嬷嬷一同对着单子点年货。 云岚半路醒来,见屋里没人,就又将这几日自己打发时间的系统打开。熟悉的打开系统字幕过后,就是简单的界面。 右上角等级那一栏,已经到9级。距离10级只还差5个经验值。云岚随意输了一个记忆中的植物名字,打开结果翻看,果然与记忆中的有些不同。 天知道,前一阵子她今世的爹云峰带回来几个说是别处商人卖的稀罕果子,叫草果。云岚闻着空气中的苹果味,就在系统中输入“苹果”,结果系统竟然显示,查无此物。那时候她就猜测,这个系统,只能查出她现在身处的时空现在以及过去,已经为人所知的东西。 云岚淡定地退到首页,果然已经生到10级,界面左上角竟然出现了一个小信封一样的图标,图标后面跟着一个用红色括号括起来的1。 云岚小小的惊讶了一下,点开信封,竟然是一封邮件!内容很简单,就是说为庆祝宿主成功升到10级,开启动物百科。系统研发者——123言情古代系统开发组,奖励宿主一次忽视等级的跨级查询功能。简单说来,就是云岚又一次可以查询任一物品的机会。 看了一眼右下角的电池图标,只还有少少的一丝丝电量,云岚赶紧将系统关闭。她曾经试过将系统的电量用完,结果不怎么美好。恍惚记得在那一次她最后的印象就是系统自动关机,而她,在系统还没完成关闭的那瞬间,就又强制性睡着,再次醒过来时,又是十个时辰之后。那时候,整个系统能量充满,大概需要十个时辰。 一时间睡不着,云岚又嫌弃一番系统研发者的抠门,一个虚拟的系统而已,奖励竟然那么抠,要是她认真升级,等到她及笄,怎么也能升到最高级啊!到时候什么等级限制,一样没有的事。想着想着,云岚又睡过去了。 狄家后院,周氏几次在狄郑氏哪里打听不到有用的消息,决定还是自己亲自出手。当即派自己唯一的陪嫁丫鬟锦霞去外面打听那个新在建安城开的青云染坊。 在得知青云染坊出来的布确实比她家手下的几个染坊染出的布好、又没什么背景时,周氏的心思动了动,这样的染坊,要是能在她家手下,于她家的生意多有好处。 周氏在锦霞的耳边耳语几句,就高兴地让锦霞出去办事。大嫂不帮她,她自己也能解决问题!看来,她和她当家的,以后也可是试着弄点自己的产业。 正准备着回小桥镇过年的云峰一家,还不知道已经有人将主意打到他们身上,欢欢喜喜地准备行李。唯有云岚兴致不高。崔氏哄了哄云岚,发现没什么用,就自动放弃。 倒是秋嬷嬷猜测,云岚可能是不怎么喜欢去小桥镇。 云岚现在,心里难受着呢。她存了一晚上的电量,今天就查了一个词“建安”。这个词是她最近听父母说得最多的。而且是个地名,她身处的地方的名字。 百科系统不愧是百科系统。建安这个地名的古往今来的各种演变都有。还有公元时间一一对应。唐朝之前的事情,云岚能够凭借她那不多的历史知识对应上去。只是,五代十国的时间明显缩短了,如今年号建文的皇帝姓陆,根本就是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所以,她并没有穿越到她所稍微有点熟悉的唐宋,而是到了一个不知道被谁改变,拐了个弯的朝代。 云岚现在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想快快长大!然后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崩坏成什么样了。 马车摇摇晃晃,很快就到了小桥镇的云家大宅。 云峰付过五钱银子给赶车的马夫,车夫就将行李全部搬到云峰指定的院子。 今日赵氏回娘家,只留着吴氏在云家大宅,说是让她守着,免得有客人来。 云峻不忿母亲这么对待他千辛万苦取回来的娘子,本来是想留在家里陪着吴淑娘的。吴淑娘哪里会让丈夫在这么件小事犯混?吴氏私下里直接将云峻扭着耳朵说了一通,好歹让云峻跟着他父母和妹妹去赵家。 “大哥大嫂,回家怎么不着人先递个话,弟媳也好提前将你们的院子收拾一番。”吴氏笑盈盈地上前,帮着崔氏整理行李。 “东西不多,院子平时都有人打扫,不好劳烦弟媳。再者二婶知道你帮着我们干活,肯定会责怪与你。”崔氏婉婉道,“二婶那人,就是嘴巴上不饶人,弟妹平时多担待一些,她毕竟是二堂弟的生母。” “淑娘会注意。”吴氏接下崔氏善意的劝诫。这些日子她过得还不错,公公平时就在外面散散步,小姑子性子软,相公成天只会围着她转悠。甚至有时候赵氏私下给云峻的零花钱,云峻也会塞给她管着。唯一为难她的婆婆,也有丈夫在前面挡着。这些都是她成亲前想都没想过的。她现在真的已经很满足。 时至今日她总算明白,这世上的男子,会有一个适合她吴淑娘。如今这个男子已经成了她的丈夫。 又忙碌了一会儿,吴氏看大房这边快要收拾好,就告辞回二房的地盘。如今大房二房虽然没有明面上分家,财产却是已经分割清楚。 崔氏看吴淑娘现在跟成亲前没什么两样,脸色甚至比成亲前还好。方才觉得,果然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要是她自己遇上云峻那家人,肯定过不好。 吴氏回到二房不久。云赵氏就满面春风地带着一家人回来了。 吴氏看见公公腰间多了一个崭新的烟斗。婆婆耳朵上的金耳钉不是出门的那一对。小姑子头上簪了一朵粉嫩的绢花。只有自己丈夫,跟出门前相比,没什么改变。 “淑娘,快过来!看看我给你带什么了!你芳华表妹这回可是攀上大人物了!”赵氏高兴地招呼云吴氏,显见是极为高兴。 吴氏按捺下心底的不屑,赵芳华这个表妹心气确实高。只是,就凭赵家的家底,要让她嫁到县城的好人家当正妻那是不可能的。除非她赵芳华美得比仙女下凡还动人! 不过,吴氏看着云赵氏拿出来的东西,样样都精致,不得不感概,这个赵芳华确实有手段。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笑傲到最后。她拭目而待。 第19章 染坊危急 别看赵氏平时对吴氏没什么好话,但是在一些小桥镇的老伙计面前,赵氏提起吴氏,还是带着一点点的与荣有焉的骄傲。无他,就吴氏是县城里的姑娘这一条,就足够赵氏显摆好久。 赵氏将一堆自己用不到的钗环脂粉啥的推到吴氏面前,偷眼看见云峻脸上的笑意更深,便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对吴氏道,“你们年轻媳妇,平时多打扮打扮,家里的爷们看着高兴。” 云茉儿羡慕地看了一眼那一堆东西,低下头不敢言语。表姐说,那些东西是送给自己和大嫂的。是不是如果没有大嫂,那些脂粉钗环就是她一个人的? “婆婆,这么多好东西,儿媳一个人怎么用得过来。”吴氏哪里看不见赵氏眼睛里的不舍,径自快速将东西分成三份,一份给婆婆赵氏,一份给小姑子云茉儿、最后一份不怎么样的才留给自己。 “淑娘,这些东西你分给娘和茉儿做甚?娘他年纪大了,茉儿成天就在屋子里刺绣,他们都用不上!”云峻见吴氏留给自己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连忙道。 这个憨货!吴氏看见赵氏眼底的满意变成埋怨,不由在心底骂道。婆媳关系本来就不好弄,再有这么个丈夫在一边添油加火。吴氏觉得,以后婆媳关系堪忧。她这个丈夫,什么时候能正常点? 吴氏瞪了一眼丈夫,又是一番捧,才将婆婆哄过来。只是吴氏心里明白,婆婆心底对自己的意见,怕是越来越深了。 云茉儿看见大嫂几句话就将母亲哄得眉开眼笑,不由得想到表姐的话,“你那个大嫂对你好吧?以前在建安的时候跟她打过几个照面,表嫂她一看就知道是是个八面玲珑的。有她周旋,你以后的日子也就好过多了。” 但是现在,她连属于她的一半东西都拿不到。云茉儿垂着的眼帘,遮住了浓浓的不甘。 云峰这大半年的时间很少出现在小桥镇,如今一出现,自然是应酬不断。同样也有很多妇人找崔氏说话。还有正当年纪的妇人,找崔氏询问生子秘方。崔氏一连生了三个儿子,今年更是生了一对龙凤胎,真把小桥镇的这些人眼馋得厉害。 崔氏能有什么秘方?想胡诌一通,又怕耽误人。 还是秋嬷嬷看不过眼,将以前学来的一些东西交给崔氏,让崔氏去糊弄人。热热闹闹地过了一个年,崔氏被以前的老姐妹们的热情吓得很快就回了建安。 新年有几个单子比较赶,染坊没到十五就开工了。索性东家一人发了一个大红封,快赶得上两个月的月钱。染坊的工人一时间干劲十足。 这几天,云峰一点也不轻松,回家的时候,笑容越来越浅。连云岚欺负云庄逗他笑,都不怎么能笑出来,云岚猜测,自家的染坊,可能出了问题。 此时,云岚无比闹心,自己怎么还是一个小孩子呢?在她看来,生意上的问题,无非“利益”二字。云岚借着装睡,偷听了几句,总算知道了一点头绪。云岚默默地将几个染坊的名字记在心里。她现在年纪小,有仇人先记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可惜,前世父亲的死因,只差一天、只差一天她就能弄明白了!云岚眼里雾气加重,将头埋在云峰的怀里,她爸爸那么爱她和妈妈,怎么可能因为投资失败就跳楼?这一世,谁要是敢伤害她的亲人,她就让谁千百倍奉还! “笑笑这几日都不怎么欺负她四哥了,懂事多了。”崔氏见夫君难受,连忙换了一个话题, 云峰嘴角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笑笑一直都乖巧懂事。” “夫君,要不把那一批布折价卖出去吧!这样今年收胚布的前就出来了。”崔氏双眸含着泪珠,夫君这个样子,实在让她揪心不已。 “不行!”云峰和秋嬷嬷同时道。 云峰看了刚刚进屋的秋嬷嬷一眼,对崔氏道,“我们家染坊本来选材用料就仔细,配方什么的是用了几辈人才成了如今这样,绝对不能把价格降下去!” “价格降下去,再涨起来就不容易。何况这件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有人在暗地里下绊子。”秋嬷嬷接着道,“若是大爷信得过老奴,老奴以前有一位老姐妹,嫁了建安一个钱姓布商。钱老板有点背景,染坊的布,他倒是吃得下、也敢吃下。” 换一个主家不难,难的是换一个合心意的主家。秋嬷嬷在心底默念。为了离开那个地方,秋嬷嬷几乎净身出户、名誉全毁。如今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她可不想自家主子被个没什么背景的人弄垮。 云峰面露难色,自家东西自家了解。他们家的青云染坊出来的布匹,算不上极好。更何况,秋嬷嬷毕竟是个奴仆,有卖身契的奴仆。 秋嬷嬷心里的热度降低了一点,面上表情不变,“我那老姐妹嫁的钱老板,正是建安如意绸缎庄的东家。那如意绸缎庄还是靠着我那老姐妹的嫁妆银子当本钱做起来的。大爷若是实在没办法,可是去试试。” 云峰略带愧疚地看着秋嬷嬷消失在门口,对崔氏道,“我还是去试试。建安的布料最近降价降得厉害。连周家染坊都降价。这价钱比咱们的还低。建安的同行为把我们青云染坊挤出建安,也是下足血本。” 没想到,才到县城不足一年,就被同行视为眼中钉。云峰经营染坊些许年,建安的老染坊染一匹布的成本大致多少,他也能算出来。眼前的那个价格,明明比本钱偏低太多。 周氏这一阵子在建安混得如鱼得水。给自家兄弟出了个主意,果然把那家染坊的东家弄得到处求爹爹告奶奶的。那姓云的也不想想,在建安得罪了姓狄的,还能混得下去吗? “听说今儿凝春斋又出来几款新胭脂?”周氏看着指甲上上刚染好的鲜艳颜色,慵懒问道。 “正是咧,三夫人呢。昨儿凝春斋的杜掌柜就着人送了几盒到大夫人那边。”明霞快嘴道。 锦霞心里一咯噔,偷眼一看,周氏的脸色果然变黑。就明霞那个傻丫头还乐呵呵地给三夫人选镯子。锦霞赶紧往阴影处退了一步。 “哎哟!”周氏冷抽一口气,一巴掌扇到明霞的脸上,“连个镯子都带不好!扣三个月月钱!锦霞,我们出去逛逛。” 明霞委屈地顶着五个浅红的指印,她又做错什么了? 锦霞跟在周氏身后,大约半步的距离,不敢靠近,更不敢离得太远。 狄府离凝春斋不远,周氏直接带着丫鬟走过去。不走也没办法。狄府的马车轿子不多,没有大房的手印,人家马房连车都不套! 是以,周氏最厌恶人说大房怎么样怎么样。明霞那一巴掌,挨得不冤枉。 “长明!不是说好一过完年就去我家提亲的么?” 娇柔急切的声音从一个小巷子里传出来。周氏眼睛一亮,看了看四周,贴着墙边往声音的源头走去。 没过多久,周氏就看到一对姿容出色的少男少女。那女子周氏不认识,不过一看那廉价的白绸裙子,周氏就知道那女字是想攀附邓家的公子。虽然那邓家公子是个庶出,好歹也是邓家公子啊! 锦霞站在不远的地方给周氏放风。心里不住抱怨,也不知道三夫人是在哪儿学的,自小就爱偷听各种墙角。 周氏听了小片刻,就把事情了解的七七八八,回头对一边的锦霞道,“那边的那个女子叫赵芳华,待会儿回程的时候,你去给舅老爷他们说说,这些天注意着邓家那位庶出的公子。说不定咱们还能有不小的收获。” 要不要适时给她姑娘一笔助力呢?周氏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邓家可不是好立足的。只是,若是邓家内宅有倾向她的人,这建安的绸缎生意,谁家还能与她娘家周家相提并论? 到凝春斋后,凝春斋杜掌柜那不算好的态度,都没能影响周氏。周氏乐呵呵的包了一堆胭脂水粉回去。中途看了一眼那个已经空了的巷子,眼中闪过一抹得意。 随着日子走过,青云染坊染好的布越来越多。云峰找上几家付了定金的绣坊,人家宁肯不要定金,也不要这一批布。显然,不是有人威胁,就是有人的布,比青云染坊出来的便宜得多。 降价,云峰是一百个不愿意。看来,是时候在建安买一个铺面!云峰咬牙,这次危急过去,他一定要在建安拿下一个铺子! 期间,云峰去了两次那个秋嬷嬷口中的如意绸缎庄,还是不敢走进去。不是因为那绸缎庄富丽堂皇。那如意绸缎庄只看样子,堪比一个破庙,门可罗雀。这样的铺子,他去推自己的库房的布,都不愿意抬高价。 第20章 煦色韶光 建文八年暮春,南方的夏季来得比其他地方猛烈。日头西斜也带不来许多凉意。 “绿豆汤好了没?”秋嬷嬷站在厨房门口,不苟言笑地问道。 “好了好了!”厨娘李氏快步地将绿豆汤拿出来。这个点,云家的小祖宗五姑娘就要下学,怪不得秋嬷嬷亲自跑到厨房来取绿豆汤。 拿到绿豆汤,秋嬷嬷满意地点点头,神色稍有缓和,“这几天姑娘苦夏,晚饭记得做一两个可口的凉菜。” 李氏连忙应是。秋嬷嬷一遇到五姑娘的事,就会变得唠叨。也难怪,五姑娘生得乖巧可人、嘴巴甜,性子好,怎么不招人喜欢?想着,李氏又去研究晚餐,昨天做的菜偏酸甜、今天要换个口味! 等秋嬷嬷回到正院时,云岚果然已经回来了。粉嫩嫩的一团,正扑在崔氏怀里咯咯娇笑。 “先生今天岂不是又罚你抄书了?”崔氏柔声问云岚。 “她动作多快?是我又被先生罚了。”云庄闷闷不乐道。每次妹妹做坏事,都是他背黑锅。 “四哥,都是笑笑不好,笑笑不应该报复那个周姑娘,更不应该在周姑娘的凳子上摸泥浆。”云岚可怜兮兮地道歉,侧着头,一双眼睛充满雾气地看着云庄,仿佛云庄说一个不原谅,那泪珠就要掉下来。 云庄还没说话,一边做客的郭氏就忍不住先开口,“阿庄,笑笑是妹妹,她往周姑娘凳子上抹东西,还不是为你报仇?” 郭氏是如意绸缎东家钱有仁的妻子。当年云峰实在没办法,还是进了如意绸缎庄。这才知道,如意绸缎庄主要做水上生意。钱有仁平时要不跟船在外、要不十里八乡的囤积布料,一个铺子就懒得搭理。 来往过几次,两家渐渐熟悉,串门更是常有的事。 “什么给我报仇,明明是那个周家姑娘不小心得罪她才对。”云庄小声嘀咕。 “难道周若思没骂你长得像姑娘?”云岚知道自己这个四哥,这几年脑子没长,净长个子。蒙学那么多娃娃,连六七岁的都有,偏就他长得最高! “这倒是骂过,还……” “所以笑笑这是帮四哥报仇呢!”云岚笑眯眯地站起来,仰头定定地看着云庄,抢着道。 看云庄又吃瘪,崔氏摇摇头,对郭氏道,“让婶子看笑话了,也不知道笑笑这性子随了谁,竟是一点亏也不肯吃。” “笑笑聪明、福气好,性子强一点何妨?以后有咱们和她几个哥哥护着,不愁过不好。”郭氏不在意道,她最欣赏的就是云岚身上的那股子硬性。见多了柔柔弱弱的姑娘,郭氏还是觉得女孩子要硬气一点,亏不能随便吃。 比如那个什么周姑娘,不就是靠着有个在狄家做夫人的姑姑才嚣张起来的? 崔氏抿唇浅笑,不好意思直接说,心里还是同意郭氏的说法。要不是因为有笑笑,夫君也不会买秋嬷嬷回来,不买秋嬷嬷回来,说不定他们一家早就在县城呆不下去。 “这回那个新颜色,一定要给我家先留够!”郭氏看着时间不早,起身告辞,临别前又道。“你家那口子真是个人才,今年新颜色就出了三个,我看别家染坊,十年也弄不出来一种新颜色。” 崔氏心里暗生警惕,这郭氏是秋嬷嬷的老友,不会随便说说,说不定真的是外面已经对她们家染坊的技术生出疑惑。只待丈夫回来,再与他说道说道。这几年,这种事遇上不少,还好钱家背景够厚,“这是自然,青云染坊的布,随时先让郭婶子先来选。” 云岚一边跟云庄打闹,一边留意着崔氏那边,如今的崔氏,流云髻上簪着几支做工考究的金钗,身上的深衣也换成鲜亮的绸衣。明显这几年生活日渐优渥。 云峰不怎么沉迷在染坊中,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没多大的事业心,支持着他努力打理好染坊的,不过是为给妻儿更好的生活环境的念想。 这不,还没到晚饭时间,云峰就回到一年前新买的三进宅子。 云岚看到云峰,率先扑了上去,被云峰接了个正着,“爹爹,笑笑今天又买了好多书!” 云峰看女儿在自己怀里咯咯笑得欢实,脸上表情不由放轻松,一把将女儿抱起,“好好好!爹爹的小福星,用过晚饭爹爹就给你读。” 披着一张四岁的萝莉皮,云岚有些不好意思的扑在云峰怀里。经过她这几年的接触,她发现,她父亲云峰还有不小的问题。万幸父亲云峰对她足够宠溺。是以这几年,云岚日日缠着云峰给她读她从各处淘换来的书,有崭新的、有破旧得一翻就坏的书。 理所当然,一年之前,云峰读到一本讲述手札,讲了十多种植物果实、树木提取物对染印的作用,关键是还细致的记录着这些结果是怎么得来的。云峰如获至宝,要知道他们云家青云染坊不过是根据一个残缺的染方建起来的。 能有如今的成就,那是几代人试验出来的。云家日子真正好起来,还是在云峰爷爷那一辈人。可以说,云峰能有今日成就,多亏祖上不辞劳苦地将染方试验出来。 在有云岚无意间买回来的研究方法之后,云峰联合明叔一家,专门设立一个做试验的小工坊,与大染坊隔开,用来研究新布。所以今年青云染坊一个不大的染坊,才能够每年推出几款新布。 晚饭后,明亮的灯光下,云峰用低沉的嗓音读着云岚新淘换回来的书。书名简单,叫《天工开物》。此书是大周开国皇帝,在国师的提议下组织人编写的一本农书。 抑扬顿挫地读了十页,云峰揉了揉云岚的头发,“怎么买了一本农书回来?” 云岚眨巴眨巴眼睛,天真问道,“什么是农书?” 云峰这才想到,闺女只有四岁,现在连千字文都只会被前五句。会买《天工开物》回来,估计是看书名上的字,有三个都认识。 “笑笑今天有没有在学里惹事啊?”想通这一关节,云峰开始关心女儿的学校生活。 “没有,先生今天都没有罚笑笑抄书!”云岚赶紧摇头,做坏事没被逮到,坚决不能承认自己做过坏事。 被先生罚抄书的云庄默默躺枪。 “笑笑真乖!”云峰在云岚脸上香了一口,才慢吞吞地将云岚送回她的小香闺。 这姑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去年家里换宅子之后,死活要一个人住一个小院子。云峰哪里知道,在二十一世纪混过的人,对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有多执着。 特别是云岚,眼看着还完债,手上的项目一验收就可以拿到足够付一套房子的首付的分红,结果却穿越到这个没电没网、交通几乎靠走、喊人基本靠吼的地方。再不霸占一个院子,过过别墅瘾,怎么对得起自己? 云峰走后,云岚见琢玉给她打水进来洗漱,随口问道,“东西都处理了?” 才七岁就长得人高马大的琢玉憨笑,“处理好了,奴婢连着竹筒一起扔茅坑了!” 云岚嘴角抽搐。她只是让琢玉把竹筒扔到别人找不到的地方而已。不过,扔茅坑也不错,周美总不会到茅坑把竹筒捞起来当证据,到先生那儿去告她吧?“做得好,琢玉,明儿你家姑娘给你买甜糕!” “都是奴婢应该做的。”琢玉挠了挠头,憨声憨气地道。她娘李氏是云家的厨娘。李氏经常揪着女儿的耳朵,嘱咐女儿要听话,不然小心被秋嬷嬷提脚卖出去。 云岚满意地将一双白嫩小巧,形状可爱的脚放到带着淡淡药香的水中。因为她生来底子弱,平时都被一家人护着。她的龙凤胎哥哥,比她高了小半个头的云庄,那是快要被一家人嫌弃。只因大家都认为,云岚之所以生得弱,完全是因为被云庄抢了营养。 翌日,云岚一早就和哥哥云庄一起到了蒙学,身后还跟着替她拿着书本笔墨的琢玉。蒙学门口,云岚从兜里数了十文钱给琢玉,“去买点甜糕再回去吧。” 琢玉憨笑地应下。 云庄撇撇嘴,她妹妹还没买过东西给他吃呢! 学堂门口,周若思一脸铁青地抱避堵在门口。她昨日穿的是一袭雪白的半臂襦裙,凳子上被染上黄泥浆,一下子坐上去是什么效果,可想而知。 云岚怕怕地躲在云庄背后,只伸出半颗头看向周美。周若思今年快六岁,不是她云岚一个才四岁的小姑娘能打得过的。这时候自然要皮糙肉厚的四哥挡在前面。 “云岚!你除了会躲在你哥哥们后面,还会做什么!”周若思气急地看着云庄将云岚护在身后,眼里的气愤浓得快实化。她也有哥哥,但是她的哥哥从来只会从她手里拿东西。所以一看到云岚那张带着甜笑的脸,她就想毁掉她毁掉她。 第21章 同窗有怨 “我又不是傻子!再说,我几个哥哥愿意让我躲,你管不着!”云岚躲在云庄背后朝周若思做了个鬼脸,得意地道。她四哥可没有不打小姑娘的好习惯。 周若思惯会欺弱凌小。她昨天往周若思凳子上涂黄泥浆的事,先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是因为不喜周若思? 周若思试探了几次,都没能突破云庄的防线,自然抓不到云岚。周若思气急,直接抓住云庄,待看见云岚又松开云庄跑远,气得直跺脚。 “周若思!你又想趁我不在欺负笑笑!”一身石榴色胡服的小姑娘刚进门,就发现情况不对,跑过来就拦到云庄前面,像护崽子一样将云岚和云庄兄妹俩护在身后。 “彩灵姐!”云岚笑眯眯地站到钱彩灵身后,得意地看向周若思。 “钱彩灵,我要是你,我早就不来蒙学了!考了三年都没考上女学,还好意思继续在蒙学混日子!”周若思口不择言,忘了自己也已经考过两次。今年第三次还悬着。 钱彩灵脸色刷地一变,她确实已经考过三次女学,今年正该第四次。女学只收十岁及以下的小姑娘。她今年已经九岁了。 “周姐姐,你去年和前年没有考女学吗?”云岚躲在钱彩灵身后,怯生生地问道。 周若思这才想起来,自己也考过两次,脸色刷地变黑,“你们,你们给我等着!” 云岚目瞪口呆地看着周若思眼睛充满泪意地瞪了他们一眼,提着裙子怒气冲冲地跑回教室。回过头,云岚看见钱彩灵面露沮丧,猜测到这位姐姐正为三个月之后的考核发愁,“彩灵姐,别担心,下次我三哥回来,我让他想想法子。今年咱们一定都能考上琴鹤书院!” “还是别让阿庭费心,他明年要下场,得专心读书。我是姑娘家,能认识几个字就行,别耽搁了阿庭。”钱彩灵低垂着头,丧气道。就她这个记性,就是阿庭把答案拿给她,她也背不下来。 云岚心下不忍,“彩灵姐想去琴鹤书院上学吗?” 云庄也说,“那点时间,我三哥才不缺呢!” “当然想!邻近几个县的女学,就数咱们建安的琴鹤书院最出名!哪家小姑娘不想去。”走进教室,钱彩灵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就是因为琴鹤书院太有名,邻近的几个县,有能力、有想头的,都让家里的小姑娘考琴鹤书院,琴鹤书院每年又只招五十个学生。建安的姑娘想上女学就更难! 当然,琴鹤书院出来的姑娘,一般都能高嫁。 “那我们想想法子,总能考进去的。再说,彩灵姐你看笑笑这么聪明,今年一定能考进女学。到时候要是彩灵姐不在,笑笑岂不是要被书院的同学欺负死?”云岚装作没听见不远处周若思的嗤笑声,只可怜兮兮地看向钱彩灵,“就算为了笑笑,彩灵姐也要考上琴鹤书院啊!” “她钱彩灵要是能考上琴鹤书院,我周若思把名字倒过来写!”周若思鼻孔朝天道。她狄家表姐从三岁开始就请有名的西席教导,五岁的时候才勉强考进琴鹤书院。钱彩灵那个榆木脑袋,再学三年也考不上琴鹤书院! “你就等着把名字倒过来写吧!琴鹤书院六月十六放榜,名单上肯定有我家彩灵姐的名字!”云岚不客气地回击。周家的人果然都讨厌! 早在去年九月到蒙学一月之后,云岚就了解到周若思就是这些年一直打着她家染坊主意的周家的姑娘。本来就不喜欢这种熊孩子的云岚,更是不想跟周若思打交道。偏偏周若思是个不记打的性子,每次找云岚麻烦都吃瘪,也阻止不了她找云岚麻烦的兴致。 “小心吹破牛皮。”周若思小声嘀咕了一句,就赶紧抓出书来看。连续两年没考上琴鹤书院,家里母亲最近看她都不顺眼。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云岚摇摇头。周若思能来蒙学,还是多亏了她有一个高嫁的姑姑,狄家三夫人周氏。自从周氏嫁入狄家,周家的地位提升不少。周家人尝到甜头,自然就想下一辈再出几个嫁入高门的姑娘。 所以周若思才会被她那一对重儿轻女的父母送来蒙学。 这一整天,云岚都没怎么听进去课。就想着怎么用现代那一套填鸭式应试教育给钱彩灵突破一下。不说让钱彩灵以高分进琴鹤书院,至少要能勉强考进去吧。 琴鹤书院不像京城那些大地方的书院琴棋书画样样要考。相反,琴鹤书院每年入学考试只考两门,书和算。偏偏钱彩灵这两样都拿不出手。 钱家的宅子和云家新宅子在一个方向。放学之后,钱彩灵就跟云家兄妹二人同行。以往三人一路都乐呵呵的,今天钱彩灵想到三个月后就又要考琴鹤书院,满心郁闷。云岚想着该怎么打听琴鹤书院历年的考题,也没心思闹腾。云庄自认为自己是个小男子汉,不屑于跟小姑娘说话,一时间,三人同行却静得如同一人行一般。 分别时,云岚朝钱彩灵挥挥手,“彩灵姐,明天旬休,记得来我家玩!” 钱彩灵点点头,家里就一个哥哥,还经常不在家。还是云家热闹! 云庄撇撇嘴,“您可别又睡晚了!” 钱彩灵小脸一红,“我才不会!”好吧,她不过是有几次在云庄云岚兄妹二人到她家做客时起得晚了,就被拿出来说事。 “四哥!”云岚连忙打住云庄要出口的话。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云庄和钱彩灵都是打得一手好架的,看对方那是各不顺眼。明明差了四五岁的年纪,一对上那真是各不相让。都怪云庄,长得太快,身高够快赶上钱彩灵。真的很那让钱彩灵生出这货是弟弟、这货年纪比自己小的感觉。 “我到前面等你。”云庄见云岚发威,连忙往前走了几步。云庄可不敢不听云岚的话。要是不小心惹云岚生气了?云庄打了个哆嗦,还是自求多福吧! 云岚甩了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给云庄,对钱彩灵道,“不就是考试!有我三哥那个学霸在,咱们轻轻松松就能过!” “学霸是什么意思?”钱彩灵眨巴眼睛问道。 “学习最厉害的!”云岚毫不脸红地称赞自家三哥,见钱彩灵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色,连忙道,“咱们再找些往年琴鹤书院考的那些题目,书算就那么点东西,三个月的时间也够我们准备。” 云岚好话歹话说得口都快干了,才看到钱彩灵燃起熊熊的奋斗之火。总算是放下心来。应付考试,最怕的是没信心,随波逐流。 “嗯,我相信笑笑的话,全力一试!”钱彩灵听云岚那么一分析,好像所有的事都变得简单。 得了保证,云岚满意地笑了。钱彩灵就是有千般缺点,重诺确是完完全全承袭钱家人的特点。 “怎么样?钱彩灵那只母老虎有信心了?”云庄看云岚赶上来,不高兴地道。妹妹都没有对他这么上心,不开心! “那当然!我云岚出马,一个顶俩!”云岚拍着胸脯仰头道。 云庄心里有些气闷,不开心地走在前面,一声不吭。 云岚心里纳闷,不过以为是熊孩子一时间想不开,也没有理会。反正这个四哥,时不时来这么一场。 回到家里,崔氏在屋里整理东西。 云岚飞奔过去,忽然看见桌子上多了一张帖子样的东西,脚步一停,差点栽个跟头。 “笑笑小心!”崔氏见女儿快摔倒,连忙道。 云岚收脚快反应不慢,只摇晃了几下就站稳了。云岚踮着脚尖拿起桌子上带着兰花花纹的帖子,翻开一看,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不屑。赵芳华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正在忙碌的崔氏自然没有看到。 “娘,赵家姨姨又请您吃茶呢!”云岚糯声糯气地道。 “你这孩子,为了这么张帖子就差点害自己跌倒,多亏啊!”崔氏笑着点了点云岚的鼻尖,“还有十天呢,正好是笑笑下一回旬休,笑笑想不想去啊?” “想!”云岚连忙道,“赵家姨姨家的糕点好吃!” “亏得李嫂子不在这儿,要不她得多伤心啊!”崔氏倒没有怀疑云岚的话。赵芳华如今是邓家公子的平妻,到外面也要被尊称一声赵二奶奶。招待客人用的自然不会是普通点心。 “李婶做的糕点也好吃!”云岚赶紧表白,笑话,赵芳华那儿的点心,她都不敢多吃。不管什么东西,最安全的还是自己府上弄的。 崔氏又打趣了云岚几句,随口问起今天的课业。云岚自然老老实实地说了,连今天又得罪周若思的事也拿出来说了。 “周家那姑娘,你以后少接触一点。她也是个可怜的。”崔氏眼中闪过一丝丝不忍,还是决定让女儿离周家那种人家远一点。 这几年周家跟他们云家很不对付,两边都查了对方的底。崔氏自然知道周家人的那些龌蹉的计划。崔氏知道女儿跟周家闺女是同窗时,还担心女儿被周家人带坏。 后来听女儿说在书院遇到一个死活不对付的周姑娘,崔氏才放下心来。蒙学那边现在就一个周姑娘。 “我才不跟周若思说话呢!”云岚嘟着粉嫩的小嘴巴,“她总想欺负我!还好有四哥和彩灵姐保护我!” 崔氏眉头微微皱起,思索起云岚的话。这周家是从根子上烂了吗?小孩子都不学好。笑笑平时虽然爱闹腾一点 ,好歹说出口没一句假话。随意安慰女儿几句,崔氏想着,这几个月各种花会挺多的,该怎么给周家人一个教训? 屋里收拾好,崔氏就抱起女儿往外走,打算去给女儿读几段女孩子该学的书。看见云庄正在书房写字,崔氏嘴角不自觉翘起。老四云庄人虽然木讷点,好歹知道勤能补拙。 正在完成罚抄任务的云庄,自然不知道自己无意中让母亲又欣慰一把。 到日渐西斜的时候,在鹿鸣书院读书的云应云康云庭三兄弟才奕奕然回来。明日,鹿鸣书院也旬休。 “笑笑,过来,二哥给你买了西街头的面人!”云康一进门就开始寻找妹妹的影子。直到遇到无数同窗和同窗的妹妹,云康才深刻认识到自己妹妹的好!偷偷出去玩不跟大人告状,被逗得再狠也就哼哼唧唧几句,不会出现什么嚎啕大哭的样子。简直太乖了有木有! 听到二哥云康的声音,早听腻烦女四书的云岚果断从崔氏膝盖上滑下来,往外奔去。徒留崔氏对着女四书哀叹,自家姑娘不是挺喜欢听读书的么?怎么每次自己一给她读书,她就坐不住呢?看来今晚要好好向丈夫讨教一二。 手里拿着一个可爱的小面人的云岚不知道,她美丽温柔的娘亲还没有放弃用女四书荼毒她幼小的心灵。 “二哥最好了,笑笑最喜欢二哥了!”云岚开心的摆弄着手上的面人,吧唧一声,亲了云康的左脸。 云康得意地看着另外一兄一弟朝自己露出艳羡。 “笑笑要开始习字了,大哥今日特意给笑笑买了澄心纸。”云应毫不犹豫地将买来自己用的纸送给云岚。 云岚嘴角抽搐,还是亲了云应一口,“大哥买太多,笑笑用不完,咱们一人一半!” 云康嫉妒地看着云岚将四分之三的澄心纸还给云应,嫉妒地想,以后一定要好好教笑笑数数,一半和四分之三差好多! “笑笑,三哥没什么好送的,这段时间就收集了琴鹤书院近十年的考题,你平时可以看看。”云庭淡定地将一本厚得跟书似的笔记拿给云岚,紧张得手心都快出汗。 第22章 梨园墙高 什么叫瞌睡递枕头?三哥这就是! 云岚面上的笑容甜度不止增加了一点,“谢谢三哥,笑笑最最喜欢三哥!” 说着,云岚欢欢喜喜地拿着云庭的手稿,吧唧一声亲在云庭的脸上。然后,云岚一蹦一蹦珍而重之的将写满考题的手稿拿回自己的房间。 “阿庭,你不是说你没给笑笑买礼物吗?”云康面色不善地看向云庭。 “确实没买,手稿是我自己整理的。”云庭得意地勾唇一笑,不理这个有几分精明的二哥,径自回自己房间去。留下若有所思的云应和咬牙切齿的云康再原地站着。 “大哥,三弟他太没兄弟爱!”云康抱怨。每次回来送小东西给笑笑,三兄弟中都是老三更得笑笑的心。虽然笑笑对他们三人的热情并无区别。心里还是不爽啊! “下次再掰回来。”云应的先生说云应再科举一事上前途不大。索性云家是商户,嫡长子正该继承家业。云应这几日正在鹿鸣书院备考,只希望能跟三弟同科中个秀才,然后就回家专心学习经营家里的产业。 许是为看的方便,抄写用的字都是小楷,笔锋俊逸,一看就是出自男子之手。 云岚着迷地看着纸上的字迹,三哥的字真好!如今腕力练出来,字更有力! 晚上的饭桌上,云岚语调活泼的告诉一家人,邀请钱家姐姐明天来做客。如今云家的青云染坊,大半布料都是通过钱家的渠道卖出去的,算是双赢的事。两家女眷来往倒是常事。 唯有三兄弟眉头微蹙。 “既是如此,明日正好我们三兄弟出去淘换写书本回来。”作为大哥,云应率先开口。男女七岁不同席。云庄还好,他们三个年纪大了,该避讳的还是要避讳。 “我明天去账房练练手!”云康赶紧道,他对书没多大兴趣,倒是青云染坊的账本,他觊觎已久。在学里念书,算的东西都是些没啥用处的账目,真正练手还是要看那些真正的账本。 “阿庭,你明日作何打算?”儿子懂规矩,云峰也支持。他和妻子虽然比较喜欢钱家闺女,若是以后两家能成姻亲也不是不行的事。只是现在两边孩子都还不大,以后的事,还是要以后再看。他希望以后儿女都能遇上自己愿意一心一意相待的人。 “儿子明天跟大哥去书店。”云庭规规矩矩应道。正好可以看看有没有合适笑笑看的书。他师傅蔡先生说他的文章,如今考秀才已经到火候,现在需要放宽心,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四弟今年也要考鹿鸣书院,他就跟我和大哥一通去看看书吧!” 说到底,云庭还是有些不愿意让年纪还小的云庄一直跟在云岚身边。本来同胎就让人够嫉妒,偏偏笑笑平时最爱逗云小四玩。 云岚心里一阵失落,还想三哥给自己和彩灵姐讲讲到时候要注意些什么呢。 云庄哀嚎一声,“我要多在蒙学学几年!”蒙学多好玩,每天功课就一点,先生管得也不严,作甚要那么早就去鹿鸣书院! 云庄那点小心思,在座的谁不知道?真要云岚进了琴鹤书院,云庄也没那点脸再呆在蒙学。 吃完饭一家人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闲谈之间,崔氏就说起如今嫁到邓家的赵芳华,“赵家表妹今日送帖子,说是三月十八她家姑娘满两岁,请我这个做嫂子的上门吃顿便饭。” “两岁的孩子如何能大办生日?”云峰随口道,他家笑笑两岁的时候,都只给她兄妹二人置办过一桌他俩平时爱吃的东西。“到时候随便送点东西当贺仪,聊表我们的心意就成。我们染坊跟七霞绣坊走得近,邓家那边远着点。”论心计,你也不是赵家表妹的对手。还是少去赵家表妹那儿惹她眼红。 云峰默默地在心里补充一段。 “只是这都是今年的第三个帖子,再不去怕是把人得罪太狠。”崔氏发现,自从赵家表妹嫁到邓家,就变得不讨喜。 “得罪就得罪吧。”云峰想到赵芳华不知道用什么手段,逼得邓家人给她平妻的身份,心里就不寒而栗。“我们跟邓家没什么生意往来,不靠着她过日子。”想了想,云峰补充道,“以后邓家人发的帖子,都不必理会。在外面遇上也尽量避开。” 崔氏了解地点点头。没想到,郑家和邓家的关系,这么快就到剑拔弩张的境地。 今年官家透露出有重选皇商的意思,有意竞选皇商的郑家和如今正是皇商的邓家就明争暗斗起来。要说,这本来应该是京城本家那边两两相斗,这建安的郑家和邓家几乎快出五服,怎么也不该闹腾起来。 问题出在青云染坊今年的一款新布上。七霞绣坊上月退出一整套流光溢彩的百鸟朝凤嫁衣。这嫁衣静置时没有什么特别的,一旦走动起来,上面的鸟雀竟然有飞动变幻的效果,夺目异常! 这嫁衣一推出,七霞绣坊一下子抢了云锦绣坊好几桩大生意。商场如战场,抢人生意如夺人性命!云锦绣坊一时不忿,使暗招夺过七霞绣坊的几桩生意。来来回回几趟,两大绣坊见的火药味浓得连三岁小儿都闻得出来。 云家不是忘本之辈,当初在建安站稳脚跟靠七霞绣坊一把,如今自然就跟邓家划清界限。 计划赶不上变化。云家兄弟三人还没来得及出门,就有客来访。 云峰白天要忙染坊的事,一早就出门。所幸来的客人,是一家人都比较熟悉的司徒逸。 “搬家也不兴说一声!”司徒逸状似责备地随口一说,“宜修到哪儿去了?我今日出门得早,他们家竟然没人。” “好像被他舅舅一家接走了。”云应是上月第一次旬休之后,发现杨宜修竟然没去书院,回头问的时候,邻里说杨宜修和寡母已经被接走。来的人为首的姓魏。 “眼看宜修今年就能考秀才才来接人,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司徒逸见多了见利眼开的人,也就抱怨一句,又注意到几兄弟的打扮,问道,“你们这是准备出门?” “正是,家妹今日有客,我等正好有事外出。”云应一板一眼回答道。对这个每年都要来自己家凑几次热闹、偏偏每次都还把自己妹妹惹哭的司徒逸。云应真心想说,您还是别来我家!我家妹妹一年就哭那么一两回,回回都是被您惹哭的! “哦,爱哭鬼也会有客人?”司徒逸疑惑地问道。 云康被云应死死地拉住,嘴里还不停歇,“谁是爱哭鬼!你个无赖!每次来了都欺负笑笑!” “一群笨蛋!”司徒逸嘴边小声嘀咕,不敢说出声,这么好玩的一家子,要是真绝交了,以后来建安岂不是无聊透顶?“好啦,反正你们今天不哄小姑娘,本公子今儿开恩带你们去开开眼界!” “我们还要去书店买书。”云应直觉不是什么好事,赶紧推辞。 “买书用得了多长时间?不会是你们不敢吧?”司徒逸了然地看了一眼三人。 都是少年心性,激将法什么的,一来就中。三人账房书店都不去了。跟着司徒逸去了所谓开眼界的地方。 临近正午,钱彩灵才姗姗来到云家。 “哥哥们都出去玩好久了,彩灵姐才来。彩灵姐今天不会又起来晚了吧!”云岚撅着嘴巴,不高兴地道。眼睛看着面前的书,一个眼神都没甩给钱彩灵。 钱彩灵讪讪一笑,“好妹妹,今天姐姐起来的时候确实太晚,你就饶了姐姐吧!” 整个云钱两家,最不喜欢不守时的人就是云岚。 吾命休矣!钱彩灵在心中哀叹,要是惹到笑笑,她亲娘都会揍她,谁让她不符合她家两个女人对乖女儿(孙女)的期盼呢? 云岚才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哄好的单纯小姑娘。云岚将手边翻开的《诗三百》挪到钱彩灵面前,白嫩的手指在书页上点了点。 钱彩灵此时焦急得厉害,竟然如有神助地领会到云岚的意思,“你让我先把这首诗背下来再跟你说话?” 云岚点点头。 钱彩灵看了看字数不怎么多的诗,连忙点头。 莺歌燕舞,红墙高筑。咿咿呀呀地唱腔在整个梨园巷缠绵回荡。 云康扒住墙头,有些放不开手脚,“那边明明有大门,我们为啥要翻墙!” 云庭还能勉强保持镇定,看着司徒逸连连点头。“有大门从大门进就是,翻墙确实……” 司徒逸指挥安南将几个姓云的搬到中间最大的房顶上,自己也连忙跟上去。练武不用,岂不是白练?“你们小声点!这个可是建安最有名的梨园。今天大周最有名的七喜班在这儿演戏呢!从大门进去,要花银子!” 所以,您老不愿意从大门进,就是不想花银子? 第23章 有点误会 安南板着脸,竭力将自己的视线放到下面的院子中。都是当年年幼无知,拼着劲的表现自己。当家主在三年前把他派给公子当小厮兼侍卫时。他只高兴了一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他亲眼看到自家锦衣玉冠的主子,三次跟一个小摊贩讨价还价半刻钟,就为了让那个小摊贩少一文钱!两次将自己在饭店订的雅间高价让给对手家的小公子。一次为了不付钱看戏,翻梨园的墙。哦!加上今天,应该是两次! 主子如此抠,做小厮要如何才有钱途?想到昨天刚到时,狄家姑娘身边的丫鬟给自己送的荷包里,包了一两银子,安南的小心思蠢蠢欲动。 云家四兄弟有些傻眼,见惯挥金如土的富家公子,司徒逸如此作风,还真是出人意料! 司徒逸看自己邀请的四个客人都盯着自己看,出声道,“我有什么好看的?想看回去一人一两银子,给看一整天!现在还是看下面的表演吧!这么好的看免费演出的机会可不多!” 我们想看戏可以直接从大门进!云家四兄弟心里狂喊。不过,还是在少年的好奇下,揭开一片琉璃瓦,看向下面的表演。 七喜班不是纯粹的杂耍班子或者戏班子。而是将两种糅合到一起,在戏曲中插入惊险的杂技来吸引人。 云家四兄弟看着琉璃瓦下的舞台上,浓墨重彩的戏子一边说着唱词,一边做着对应的惊险动作,只觉得神魂都被台上的戏子攫住,一呼一吸随着戏子一张一弛的动作变得急促。 一幕戏谢,云家四兄弟和司徒逸主仆二人长长出了口气。这在房顶上看戏,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不过以后还是不想再尝试!云家四兄弟同时想到。 “我们还是去书店。”云庭最先回过神来,皱着眉提议。不可否认,翻墙这事确实刺激,不过要是一不小心被人逮住,那就真的丢人。要不是司徒逸神神秘秘地拉了几人过来,他一定会阻止!对,他云庭才没有好奇! 司徒逸看了看另外几人,可有可无地回答,“好啊。”反正他已经看到云家几兄弟的精彩表情,这会儿再在房顶呆着也没意思。 被搬到路上,云庄还晕乎乎地、没回过神,下意识的拉住安南,“安南哥哥,刚刚那就是武术吗?” 安南嘴角抽搐,这娃这会儿还在出神啊!“当然!我家公子未来是司徒家的家主,自然要文武双全!翻墙都是小意思!” “在哪儿学的?我也想学!以后每次考试就能翻先生的院子拿试题!”云庄眼冒精光,期待地道。考试最烦人,考不好还要被爹娘说,要是能提前拿到老师布置的题目,他以后考试都不用愁! “这个,学武很辛苦。数九三伏,一天都不能停歇。”安南落后一点,对云庄解释。小孩子要习武是好事,就怕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无论做什么,都要持之以恒才看得到效果。而且,安南知道云庄天生力气大,练武对他来说是一个不错的出路。 云庄这会儿没想那么多,满脑子都是半夜翻老师的墙,偷看老师出的题目,然后,当然是考试的时候每门都比五妹考得好。最后,爹娘和哥哥们争相给他买各种好玩的东西! “那边那个糕点铺子有豌豆黄!”云康咋咋呼呼地指着前边简陋的林家点心铺,大声喊。惹得过路的人回头看了他好几眼。云康讪讪地收回手指,“笑笑不是喜欢豌豆黄吗?我们正好买点回去。” 云庄气鼓鼓地瞪大眼睛,“我喜欢云片糕!” “那再买点云片糕。”云应看着气呼呼的小弟,好笑地安慰道,“笑笑是妹妹,姑娘家要娇养着,免得将来被外面的臭小子一骗就拐走了。”云应或许不如下面的几个弟弟聪敏,好歹多活了几年,这种话随口就来,“要是妹妹被臭小子骗去,妹妹成别人家的,我们家就没妹妹玩了。”说完,云应就暂且告罪去买点心。 云康跟云庭连连点头,所以要把妹妹哄好点,以后一直把妹妹留在家里。 “姑娘家长大不是要嫁人吗?嫁了人不就是变成别人家的?”司徒逸一双轮廓偏深的眼睛露出疑惑的光芒。他外祖母似乎给她说过,表妹以后要是嫁给他,就是他家的人。 “我们家笑笑以后不嫁人!我爹说给她找个赘婿!”云庄嘴巴快,眼见云片糕在望,张嘴就说出以前自己迷迷糊糊听到的话。 “这个也不是不可以。”云庭认真考虑了一下,觉得此计可行。 大概是因为第一次见到云岚,云岚就对他露出一抹甜甜的浅笑,也许是因为云岚比他小,云庭比家里其他的几个兄弟对云岚更上心。至于云庄,现在身高长得比较慢的云庭表示,有一个身高比自己略高的弟弟,真是一场折磨。 犹记得去年钱家伯父钱多福第一次见到年纪偏小的男娃娃云庭云庄,一把抱起云庭,不停地称赞,“你就是小四阿庄吧!果然跟笑笑长得比较像!” 被留在地上的云庄奇怪地看向钱多福,对云庭道,“三哥,怎么这位叔叔叫你阿庄?” 钱多福一脸尴尬地放下云庭,拍拍云庄的小肩膀,“云小四长得真壮实!” “什么可不可以?” 低沉踏实的声音将云庭的思绪换回来。光影中,原来是云应已经买好糕点,正往回他们这儿走来。 “正说着给笑笑招赘的事。”云康耸了耸鼻子,空气中的甜香味很熟悉。 “还早着。”想到盼了那么多年的妹妹有朝一日会变成别人家的,云应心头不快。 “你们家那小祖宗招赘?那赘婿还不得被欺负死啊!”司徒逸想到云家那个从小就跟自己不对付的小魔头,觉得有必要说句实话。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云家兄弟去坑人啊! 刚刚走路就会阴人的小姑娘以后出嫁会受欺负?司徒逸呵呵一笑,为将来云家小泼妇的夫婿准备一堆上好的白蜡烛。 见云家四兄弟又对自己怒目而视,司徒逸表示,被云岚那个惯会装乖的小疯婆子害惨了! 依稀记得当年第几次去云家?司徒逸正好遇到在在墙脚玩草的云岚。想到前面几次相见不欢,司徒逸觉得云岚好歹是好友的妹妹,就上前打招呼。司徒逸喊了几声不见云岚回应,熊孩子属性发作,轻手轻脚地走到云岚背后大喊云岚的名字。 然后,没有然后,云岚直接昏倒过去,吓得司徒逸手足无措。就这事,偏偏还被云庄看见,大声嚷嚷,“司徒哥哥把笑笑吓晕了!” 吓晕了,吓晕了……司徒逸当时脑海一片空白。 云家另外三兄弟出门一看。司徒逸愣愣地站在一边,云岚小小的一团倒在地上。 这还得了?云应直接绕过司徒逸,小心翼翼地将云岚抱起来。云康路过司徒逸,直接迎面给了司徒逸一拳。云庭也将司徒逸一番冷嘲热讽。 连小小的云庄都骂了司徒逸一句“坏人”! 如果,如果云岚晚醒来那么一会儿,司徒逸还能接受责骂。偏偏云庄那一句“坏人”刚刚说完,云岚就幽幽醒过来。从那以后,司徒逸就给云岚定下一个“会装”的标签。装昏倒装得出神入化,连他司徒公子都骗过了。 要是云岚知道司徒逸的满腹心思,一定委屈极了。那时候,云岚刚刚扫描完一株草,并进行查询成功。云岚眼见系统能量剩余不多,正准备退出。司徒逸一声大吼,吓得云岚下错指令,把退出指令错下成查询。系统能量不足自动关闭。云岚自然会骤然昏倒。 所以,惹祸事的,还真是司徒逸自己! 如果不是当时云岚已经成功升到20级,系统只要自主吸收够开机能量就会停下来,说不定云岚还会昏迷到第二天。 当然,因为司徒逸不知道这稀奇古怪的原因。云岚同样不是个喜欢解释的。所以,一直到很久之后,司徒逸跟云家兄弟玩耍的时候,一直小心翼翼地避开云岚。 云家兄弟也不了解,天不怕地不怕的司徒逸,为什么就对他们乖乖的妹妹满是畏惧? “说什么呢!”云康不满地看着司徒逸,“我们家笑笑什么时候招你惹你了?明明就是你总欺负我们家笑笑!” 司徒逸默默退后,云家几兄弟,不提及他们的妹妹的时候才是正常的。 这边司徒逸满心苦涩。另一边钱彩灵同样不好受。 “笑笑,好妹妹,你就饶了姐姐吧!”钱彩灵读了几遍诗,就哭丧着脸求绕过。“这单个的字我都认识,合在一起,我真的背不下来!” 第24章 挑拨离间 云岚示意一边伺候的琢玉再斟一盏枣茶,目光才落到翻开的书页上。今天云岚正在翻看诗经,让钱彩灵背的那一页是《卫风、氓》求亲那一段。 几句诗、半刻钟,钱彩灵姑娘到现在还没有一点头绪。 再让她一个人背下去,熬到天黑估计她也背不下来。云岚收回目光,侧过身,故意不去看钱彩灵、板着脸道,“那你说说这一段时什么意思。” “啊?先生不是没讲吗?”钱彩灵瞪大圆溜溜的杏眼,见云岚还是不理自己,支支吾吾道,“流氓笑嘻嘻地抱着布来换丝……” “噗……”云岚一口茶喷出,一不小心还呛到。 琢玉连忙上前拍敲云岚的脊背,一边将案几用抹布擦干净。 “咳……咳……彩灵姐……咳……要是琴鹤书院比试讲笑话,你一定那一个魁首回来!”好不容易缓过气,云岚抱着肚子一边大笑一边道,“《说文解字》民部有言。氓,民也。从民亡声。读若盲。” “笑笑!”钱彩灵表示听不懂云岚最后几句啥意思,她就懂云岚笑她了! “好啦好啦。”云岚很快恢复平静,“氓是民、百姓的意思。可以理解成那个人的意思。” 这时代不流行讲文章含义啥的。先生教学尤其是女学的先生,一般都是先教怎么读、读会了就背下来。自己领会其中的意思。但是,要真的让人快速背下一段诗词,最好的办法还是交给人诗词中的含义,将诗篇转化成一幅风景或者一个故事。 云岚不得不承认,后面一种办法,可能扼杀掉很多有新意的想法。只是,钱彩灵这姑娘,这辈子几乎没可能成为一个大诗人,所以,云岚觉得,先把故事讲给她听了,再让她背是个不错的主意。 是以,云岚不得不暂时停下冷战,将《氓》的故事讲给钱彩灵听。反正,这时候屋里只有她们几个孩子,不怕大人听到觉得她妖孽。小孩子嘛,哄哄就过去了。 何况,这年头,九岁的姑娘已经开始看人家。这时候她给彩灵姐讲讲一些充满教育意义的故事,以后彩灵姐也不容易被骗。 “那个商人简直不是人!那么贤惠的姑娘竟然被休!”钱彩灵怒气冲冲地将诗从头又看到尾,只觉淡淡的忧伤和不忿充斥着字里行间。 “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那姑娘就是太良善,只会付出真心。出嫁从夫,也得夫婿能为自己撑起一片无忧天。女子尽了义务,自然要享受自己相应的权益。我最欣赏她那当断则断的离开!”小小的丫头片子严肃地指着书上最后一段,一字一句道。 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她云岚,宁愿不结婚,也不愿意要一个生了二心的男人! 钱彩灵这一刻仿佛看到一串串的金光从云岚身后冒出,天啊!原来笑笑比我还爷们儿!双手托腮,钱彩灵出神地道,“我奶奶常说,女孩子除了靠娘家,最重要的还是要靠自己,自己立得起来,到什么样的人家都不怕。以前我还不大明白,今天读了这首诗,总算明白过来!我决定!” 云岚疑惑地看向钱彩灵。 “我决定让我爹给我找一个武师,专门教我功夫,以后的夫婿要是敢对我不好,我就打得他连他娘都不认识!”钱彩灵兴奋地握起拳头,张牙舞爪道。“笑笑,你也跟我学吧!你长得这么瘦这么小,以后肯定只有被欺负的份!” “我有四个哥哥,谁敢欺负我?”话是这么说,云岚心里还是有点小心动,练点小武术,就当强身健体?现代和谐社会姑娘们还要学点防狼术啥的防身呢!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好像是考上女学吧?云岚定定地看着钱彩灵,阴测测道,“彩灵姐姐,你的诗……” “嗷。”钱彩灵哀嚎。只是云岚那眼神诡谲,怎么都让她升不起反抗的意思。不过不知道为何,这一次很快就将一首诗背下来。 逆天的云家妹妹!钱彩灵心中腹诽,面上却哀求地看着云岚,今天她已经背完一首诗了,就饶了她吧! 只是,云岚还记恨着今天几乎被钱彩灵放两个时辰的鸽子,怎么可能饶过她?自然继续让钱彩灵背诗! 等到云家几位少年回来时,就只看到,以前活蹦乱跳的钱家姑娘,走路的时候如同丢了魂似的飘忽不定,嘴里还低声呢喃着诗句?显然是被自家妹妹磋磨惨了。 后来,钱彩灵背功课果然容易许多。 “表姐,云家那小破孩口气大得很,还想破您五岁就进女学的纪录呢!”周若思跟在狄画身后,脸上全是讨好之色。“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嘛!表姐何等聪明,那云家小破孩走后门破您的纪录还差不多。” “别胡说,居士最是公正,琴鹤书院从来没有走后门进的姑娘。”狄画脸上带着浅浅温柔的笑容,少时的戾气全部隐去。这乖巧宁静又不失大气的模样,最得那些大户人家夫人老夫人们的赏识。 “是,表姐说得对。就怕那些人找些来历不明的强人,偷了山长的考卷。”周若思心里不忿。真正的大户人家都会给自家孩子请西席开蒙。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周若思纵横蒙学多年,这头一回在一个人那儿受那么多委屈,总要讨回来。 狄画这会儿也焦心不已,昨日表哥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她就匆匆跟表哥见过一面。这回表哥最多在狄家呆三五天,今天一过,以后的机会就更少。这会儿被周若思缠住,绞尽脑汁想方法,忽然灵机一动,“你看那云姑娘平时比较在乎谁,你就跟谁好,把那云姑娘孤立起来不就得了!” 说完,狄画带着自己的丫鬟,甩掉还在发呆的周若思,往下一条街道上去,她就不行她今天走遍建安、还能找不到她的表哥! 留在原地的周若思想了半天终于想通,还有什么比关系亲密之人的背叛,更让人绝望? 临近傍晚,狄画拖着酸疼的脚回去给奶奶、狄家老祖宗宋氏请安,发现司徒逸正在跟宋氏说话,眼睛一亮,“表哥今天去哪儿了?画儿找了你许久都没找到。” 司徒逸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掩盖住眼睛深处一闪而逝的讥讽,“哦?今天我就跟几个旧日同窗在建安逛了逛书店,许是我们没缘分,才碰不到。” 狄画挂在脸上的笑容僵硬,哀求地看着宋氏。 “你们表哥表妹的,就是最大的缘分。”宋氏笑呵呵地打着圆场。眼前嫡亲孙女生得柔顺温雅、嫡亲外孙一举一动都透着富贵之气,真真是一对璧人! 再过一两年,他们做长辈的就该给两个孩子把亲事定下来。 司徒逸不置可否。他父亲早就说了,以后他的妻子,由他自己选。不论门第,只论品性。再说,他们司徒家虽然有出几个小官,依然脱不了商人那一层皮。又有什么门第好挑? 狄画这样上杆子的姑娘,他才看不上! 书院和蒙学的旬休都一样,只三天时间歇息。不同的是,书院的学子旬休有比较多的作业。在书院正儿八经拜过师的,旬休的时候不但作业比普通学子多,还得抽出两天到老师那儿,等着老师开小灶。 旬休之后,云岚总觉得蒙学里的气氛乖乖的,好像是有什么不妥。 “这两天周若思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都没找咱们麻烦!”抽完背诵,钱彩灵长出一口气,对云岚道。 云岚恍然大悟!对啊,这几天周若思竟然一句酸话都没跟自己说,简直太不正常了!也不知道这两天时间,周若思拜了哪尊大佛,竟然一下子让她静下心来,简直太不可思议! “估计这几天正在用功吧,眼看还有不到三个月就要考女学,周若思也该紧张起来。”一边说,云岚一边将手边的书收拾起来,“彩灵姐,你先巩固一下,温故知新。我去院子里走走。” 今天早上进蒙学的院子的时候,她看到院子里新来了一种她从来没见过的花,正好昨晚一晚、系统中的能量又满值。新到的花被放在荼蘼花架的旁边,平时甚少有人,云岚没遮掩地快步走过去。反正她留给同学们的印象中的一条,就是喜欢跟各种植物玩。 只是今日的荼蘼花架处,不怎么安静。远远的,云岚就听见说话的声音。这声音她还非常熟悉。正是被她当成弟弟甚至儿子养着护着的四哥云庄。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兄弟还等着我玩!”云岚轻手轻脚地靠近,四哥云庄不耐烦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也没什么啦,我平时看不惯云岚,不就是因为你们明明是龙凤胎的兄妹,云岚的待遇比你好太多。我家也是开染坊的,自然能看出云家伯父伯母对云岚多偏袒了。” 就说周若思这家伙怎么忽然变安静了,原来开始搞阴谋!云岚愤怒地捏紧粉拳,周若思!敢离间我跟我哥哥,你找死啊! 第25章 谁在使坏 脑中想象着周若思那张长得偏刻薄的脸,此时嘴皮子上下翻动,挑拨的话一句接一句出来,云岚只觉得浑身温度直线上升,气愤已经把她的理智燃烧殆尽。 嘭!周若思被猛地跑过来的云岚一下子结结实实地推倒地上,脑子嗡嗡作响,只听云岚指着她说,“你们周家人怎么都见不得人好?大的只知道打别人家东西的主意,小的就会明里暗里使坏!” “我怎么使坏了?我说的都是实话!”周若思拍拍裙子站起来,云岚个子小年纪小力气小,没给她造成什么伤害。就是,头一次在背后说人坏话被逮住,难免难堪。 心知今天这事只能到此为止,周若思连告辞都没说一句就选择走开。 冷静下来,云岚忽然觉得今天周若思说的话,也不是没道理。前世家里就她一个闺女,自然娘疼爹宠的,这辈子她可是五兄妹,以后加上哥哥嫂嫂侄儿侄女…… 云岚头大,只是此时显然还是她家四哥最重要。 “四哥。”云岚讪讪开口。她运气一直偏好。前世为了还债,工作后,她不停参与公司的各个项目。后来职位升到项目总监后,又不停寻找各种项目,所幸当时她在的公司一切以实力说话,她那副拼命三郎的架势,也没人跟她抢。 其他方面,云岚自认为还有所欠缺。比如,这时候她真的不知道该跟她四哥说什么。是说“四哥,你别听周若思胡说。”,还是说“四哥,周若思那就是眼红咱们关系好”…… “怎么了?今天中午的饭不合口味?”云庄挠挠头,显然思维没跟云岚在一条线上。 “刚刚周若思说的话?”云岚的目光将云庄从上到下一扫,她四哥这么粗的神经,怕是体会不到周若思的一片苦心。 “那女人的话能信?”云庄撇撇嘴,他早就知道他在家里不讨喜,“我兄弟等急了,我先走了!” 说完,云庄就像有人在追一样跑远。 云岚看着云庄的背影逐渐消失,轻轻叹了口气,就将移向花架外面的小花盆。彩瓷花盆中种着一颗浑身长刺,叶片椭圆的植物。估计不是在花季,云岚没有看到花。 开启系统,将眼中看到的植物扫描查询。云岚看了看名字,虎刺梅,直接将目光移到使用价值和注意事项。 观赏植物,长期接触于身体不利,孕妇长期接触可致胎儿畸形或死亡。 云岚冷抽了一口气,后退了几步。她年纪小、体质偏弱,可不要接触这么危险的植物! 不过,是谁把这么危险的东西搬到蒙学的?据说这蒙学的园子平时都是先生宫哲之妻莫氏打理的。云岚亲眼见过莫氏几次。这莫氏不像是歹毒的,更不需要利用这些小植物害蒙学的学子啊? 云岚摇了摇头,把这植物之事放到一边,还是想着怎么解决她那四哥的事。 周若思今天那一席话给云岚敲醒警钟。今天周若思挑拨的话之所以没成。多是因为功力不够。周若思还不太明白甲之砒霜、乙之蜜糖,因此给四哥说的都是她在乎的,所以,四哥才能不动容。 要是将来,遇到手段高超的,一眼看出四哥他在乎的地方,那岂不是就要祸起萧墙? 云岚想着,以后还是要多注意一些。不仅是四哥,还有另外三个哥哥。以后,家里还是尽量做到一碗水端平吧! 钱彩灵最近得了云岚传授的、她家三哥的学习秘籍,只觉得学的东西突飞猛进,一时间信心大增。旬休都不出门,一心在家闭关读书。 云庄没见钱彩灵与云岚同路,只能牺牲自己一路护着云岚回家后,再出门跟结识的好兄弟玩耍。无他,云庄自认为自己是哥哥,长得比三哥还壮实,保护妹妹这种事自然不能推脱。 何况,云岚手上对他这个双胞胎的哥哥宽松,每回旬休时剩的银钱,怎么也会分他一点。这么大方的妹妹,他怎么也要护着一些。 这回旬休,家里气氛一片欢愉。 晚饭的时候,听云峰宣布,与他们家生意来往比较密切的郑家如今选上皇商。 云岚默默地往嘴里扒饭。他们家今年新出的流云系列颜色应该帮了大忙。云岚读书多了也知道,如今的大周应该不是一对普通的夫妻能建立起来的。 无论思想还是手工业,大周都领先于她所知道的古代。唐朝以后本来有一个盛极必衰的趋势,大周开国皇帝愣是没让其出现。并且,黑火药此时也已经被广泛应用。 最让云岚惊奇的是,大周皇帝的后宫。只有皇后一人,大周从开国太祖开始,至今已经第四代,后宫中都只有一个皇后。 这样的百年盛世之后,工业自然不是一般的发达。只是如今织染这一行,似乎是陷入瓶颈时期。已经有近十年时间,织染上没有大的进步。 青云染坊今年推出的四季流云系列颜色的布匹,自然而然入了上面的眼。春季的绿色系列、夏季的红色系列、秋季的橙色系列、冬季的白色系列,添上流云一般飘逸的色泽,再用特制的绣线绣上灵动的图案,是个女人都舍不得错过。 云岚着迷地想着她看到那批如今正锁在库房的精美布匹,可惜了,实在可惜了。现在要是将这些布料全部放出来卖,必定引起轰动。云家的小染坊说不定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不划算啊! “笑笑,怎么就顾着吃饭了?”崔氏将一块冒着清香的鸡块,用公筷嫁给云岚。“多吃点肉和菜,身体才好。” 云峰也点头认同,“秋嬷嬷说食补对你最好,明天正好旬休,我让王老大夫过来给你开一个食补单子。” “嗯!”云岚笑着应下,她现在的身体,她自己都觉得虚,幸好秋嬷嬷还有教给她一些锻炼的动作。也不知道秋嬷嬷是哪一家出来的。这么厉害的一个嬷嬷、说发卖就发卖,要么是家里面背景特别深厚、要么就是一家子都是没眼力的。云岚笑眯了眼看向秋嬷嬷,“我要嬷嬷亲手给我炖的汤!” “娘亲给你炖的汤你就不喜欢了?”崔氏莫名感觉有点心酸,虽然她也挺喜欢秋嬷嬷的,只是看到秋嬷嬷跟自己女儿关系好之后,她总是感觉心里涩涩的。 “当然喜欢!”云岚赶紧表衷心,这家里她父亲云峰做主,云峰最喜欢的人是为他生养四子一女的崔氏,其次才是她云岚。所以,没地位没人权啊!“但是娘亲都只熬汤给爹爹喝……” 云岚双眸天生带着淡淡的雾气,此时含着委屈看向崔氏,直让崔氏的心揪着揪着地疼。 “明儿娘亲就亲手给你炖汤!”崔氏见女儿委屈极了,连忙拍板道。 这……又装过了?云岚面上做出欢喜的样子,心里开始盘算明天怎样打消崔氏的念头。她娘亲,做家常菜还行,炖汤滋味偏寡淡古怪。 云峰瞧见云岚那带着小惊愕的模样,如沐春风地笑道,“夫人明天还要去郑家给顾夫人送贺礼呢,哪儿有时间给笑笑炖汤。” 云峰扫了一眼云岚,见她似乎松了一口气,又是一笑。这姑娘,总喜欢端着装大人。也就这时候有些小女儿情态。真真伤他这个父亲的心。 顾夫人是七霞绣坊的老板娘顾氏,崔氏自然不能放人家鸽子,“那等下一回旬休,我提前给笑笑炖好汤。” 云岚得意的小脸顿时垮下来。“哥哥们也要补补。”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吃亏吧! “我长得壮,不用补!”云庄不愧是只比云岚大几个时辰,两人喜欢的味道差不了多少。 另外三个云家公子幼时在小桥镇住得多,倒是没少喝崔氏炖的东西,已经无所畏惧。 翌日,崔氏早早地就起来将自己收拾妥当,把一对龙凤胎打扮得如同年画娃娃一般白嫩可爱,才带着秋嬷嬷和琢玉去郑家道喜。 能成功挤下邓家、被封了皇商,郑家人这一回也算是春风得意。毕竟,宫里的正经主子就那么几个,加上宗亲也不算多,这皇商的名额,比之前朝不知少了多少。 顾氏的夫君这一次在选皇商的时候献布得了大功劳,本家那边给了重赏,如今江南这边的七霞绣坊都归她夫君一人管辖,正是人生得意之时。站在二门处迎接女客、已经半日了都不觉得累。 “她这回得意了!跟整个建安就没比她夫婿更出色的人似的!”宋氏一张脸阴沉得滴水。这回他们邓家失了皇商的名头,好些订了货的商户都要来退货。这也就罢了,以前围在她跟前卖好的妇人,这一会儿都去奉承那个姓顾的!这让爱颜面的她如何受得了? 赵芳华跟在婆婆身后,落后半步。这几天婆婆心里不高兴,连嫡出的小姑子都不敢往前凑,她还是离远点。 “那夫人是哪家的?”宋氏看见前方的顾氏朝着自己走来,以为顾氏是来迎接自己的,哪知顾氏竟然迎上前面那眼生的妇人,简直、简直气煞她! 赵氏看见前面的身影,目光复杂。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何况,如今她胆战心惊地应付着一大家子、还要担心东窗事发,那个女人却活的越来越好,真是不甘心啊。 第26章 招谁惹谁 宋氏就随口说一句,没想让谁回答。却听见旁边庶子的平妻赵氏,用柔弱的声音道,“那夫人是妾身娘家那边的大表嫂、青云染坊东家云峰的妻子。” 说完,赵氏就闭上嘴巴。这一阵子绣坊布行间说得最多的就是青云染坊。就这一句话,能让她这两天的处境好许多。 果然,宋氏饶有兴致地开口,“青云染坊?既然是你家表嫂,你就上去打个招呼吧。” 庶子平妻的亲戚,她宋氏真要上去打招呼,那才真的折人家的寿。至于她最近听说的青云染坊的事,她根本没放在心上。 一个小地方出来的染坊,能有多大本事?她们邓家云锦绣坊的染坊,历史可以追溯到前朝。她们邓家祖上还在战乱时给雅娴皇后提供过藏身之所。 这回她们失了皇商的身份,不过是暂时的。郑家也就得意这一年。 宋氏见赵氏跟她那大表嫂寒暄几句就回来,满意地点点头,“既然是亲戚,见面自然要打个招呼。不过也别上赶着巴结,进了邓家的门,就是邓家人。” 赵氏低声应是,又乖巧地跟在宋氏身后。放佛刚刚去跟崔氏打招呼的不是她。宋氏看赵氏更顺眼,这庶子的平妻取得还不错,至少知进退。正妻陶氏就差得远,一个小酒楼掌柜的女儿,成天就知道拈酸吃醋,亏得还是琴鹤书院出来的。 不提赵芳华在婆婆面前伏低做小。 崔氏最近可以说快成建安最炙手可热的人物。至少顾氏把崔氏介绍给几个平时相好的夫人时,没有一个人给崔氏甩脸子。 “阿柔,带云姑娘去汀兰阁玩玩。总跟我们这些老婆子呆在一起,听我们讲古,云姑娘都快打瞌睡了。”顾氏对一边的幺女郑柔道。 郑柔被拘在这儿听母亲闲聊,已经憋得快急出火。偏偏这是她在各家当家夫人面前露脸的时候,一举一动都错不得。如果不出意外,将来她的婆婆,就会在这些人中产生。 当然,她要是有她堂姑姑家表姐的运气,在鹿鸣书院看上一个未来的三甲,就另当别论。不过,大周每三年出三个三甲。全国三十八个州府,二百一十三个县,等到鹿鸣书院再出一个三甲,她都到抱孙子的年纪。 郑柔自认为没有堂姑姑家表姐秦羽笙的运气。“云家妹妹,晴溪院没有汀兰阁好看,郑姐姐带你去汀兰阁。”郑柔脸上露出温柔大方的笑容,声音带着江南女子的软糯。 “笑笑,去吧,让琢玉跟着你。”崔氏知道自家姑娘是个害羞的,平日能不出门都不出门。比如今天,儿子云庄在进郑家大门后片刻后,就跟学里的同窗不知道到哪儿野去了。而女儿云岚,到这会儿都还乖巧地坐在自己身边。 云岚点点头。她现在是小孩子嘛。大人说话,自然认为不适合小孩子听。 郑柔是个合格的闺秀,没有因为云岚腿短走得慢就将云岚扔给丫鬟,而是细细地给云岚讲解起整个院子。从晴溪院到汀兰阁只有短短的一刻多钟的时间,郑柔一直用软糯的声音介绍着沿途的景致。 一幅雕刻亦或是一棵树,只要云岚的眼睛落在上面,郑柔就能讲出个所以然来。 云岚汗颜不已,古代的小姑娘还真是早熟。这郑姑娘也就十一二岁的年纪吧?放在前世就是个正准备升中学的小学生。现在,单论为人处世这一方面,二十一世纪的许多大学生都不及郑柔。 正想着,云岚耳边响起郑柔的说话声,只听她说,“笑笑妹妹,这儿就是汀兰阁。” 江南多水,汀兰阁就是建在岸边的一个小楼,四面开窗,窗户上新绿的窗纱在风中摇曳。 “走吧,郝家妹妹和狄家妹妹这会儿应该都在汀兰阁听女先儿说书。”郑柔显然被交代过今天的安排。 云岚点点头,跟在郑柔身后。从郑柔迈出步子的速度,云岚可以推测出,这位软软的江南姑娘,真是憋极啦!要不是她云岚小短腿迈得快,这会儿怕是都被甩得老远。 “衣衣、画儿!”郑柔的声音在不算纷闹的阁楼里面响起。 汀兰阁中的一个小圈子中抬起两张娇俏的小脸,异口同声道,“阿柔,快过来坐。” 郑柔忽然想起自己今天的任务,抱歉地朝云岚一笑。 云岚知道郑柔这是希望自己一个人找地方玩,也不甚在意。在这些人眼中,他们云家不过是一个小地方出来的,碰巧染的布得了上面的青睐。作为云家姑娘的她,自然不是那些姑娘们奉承的目标。 “郑姐姐去忙吧,笑笑随便走走。笑笑以前还没见过这等精致的园子呢!”云岚不介意地道,她也不想有个小不点跟在她身后啊。自从进了郑家宅子,云岚已经发现好几样以前不曾见过的植物,正想找机会去查查资料。 “我让织晴给你领路,待会儿还有茶园请的女先儿来说书。”郑柔充满歉意地道。 “有琢玉就行了。”云岚条件反射道,想想觉得自己这样太失礼,忙补充道,“笑笑就在汀兰阁附近转转,琢玉认路厉害,有她笑笑从来没有迷过路。” “也好,别走到外院去就行。”郑柔露出一个理解的眼神,猜测云岚应该是跟她一样不喜欢走到哪儿都有人跟着。 打发走郑柔,云岚暗道一声好险。不过,周若思旁边那位叫狄画的姑娘,似乎跟郑姑娘关系极好?不管了,还是抓紧时间给系统升级。 云岚看到的第一株陌生植物在汀兰阁外面的假山上面,第二株就在汀兰阁外面。云岚走出去,让琢玉乖乖等在一边,自己则去查那两株植物的信息。 结果让云岚略略失望,都是常见的兰花。 云岚正准备从假山上爬下去,忽然有两个妇人打扮的女子匆匆往假山下面走。云岚不得不继续趴在假山上面。 幸好郑家这宅子年纪够大,树木茂盛,整个假山被一片树荫遮住,倒不会晒着人。 “你别干傻事!这阵风头过了,我自会与你大哥给你找一个好人家。” 云岚听到一个稳重的女声响起,把自己藏得更严实了。这不知道是哪家的人,商量事情好歹也找一个酒楼雅间啊!这大野外的,隔山有耳。 显然,在假山下面的两位夫人没有谁听到云岚的心思。只压低声音争执。 云岚听了半晌,终于听明白。刚刚来的两个妇人,其中一个叫秀芳的新寡,看上好姐妹的夫婿,如今建安的一个年轻的教书先生。然后这个叫秀芳的好像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被她大嫂发现了。 “秀芳,你这样做的后果你考虑过吗?莫夫人经过此事会受多大的打击?要是事情被发现了,你以为宫先生会放过你?” “大嫂,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东西是谁弄来的!这事情你知我知,怀远能知道什么?怡华不能给他生出一个健康的子嗣,为什么不能我去?” “秀芳,我看你是着了魔,这世上男子何止千千万万,怎么就在一根树枝上吊死了?就跟当年秦家那小姑娘似的!可惜你没有秦家那姑娘的命。我们家惹不起莫家,更惹不起宫家。这件事要是没被人发现就罢、要是被宫家或者莫家谁知道,别指望我跟你大哥给你撑腰!” 看着那对姑嫂离开,云岚才敢动了动身子。宫家、莫家、不健康的继承人、这世界可真小!那盆虎刺梅是怎么出现在蒙学的,她大概清楚了。 情之一字,果然令人疯狂。 爬下假山,云岚扭了扭脖子。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还是回汀兰阁老实呆着去吧。 “就是她,她大哥云应一直跟杨宜修关系好!”周若思站在郝依依身后,一脸得意地看着云岚。 我这是又招谁惹谁啦!云岚一脸郁猝地被堵在汀兰阁门口。 第27章 穷寇莫追 “云妹妹,你一定知道杨大哥去哪儿了吧!”憔悴的郝依依期待地看向云岚。 云岚心头一紧,警惕地问道,“哪位杨大哥?” “你装什么蒜?除了鹿鸣书院的杨宜修公子,这建安,还有哪位公子值得郝姑娘挂在嘴边?”周若思不客气地道。 果然是杨大哥惹的祸。云岚默默地在心底翻白眼,从前世的杨展到今世的杨宜修,那张脸不知道惹得多少姑娘相思。“这个笑笑实在不知,只是听邻居有人说,杨大哥是被魏家人接走的。” 这些事情,找人随便打听打听就知道。更多的,云岚也不知道。 郝依依失望地垂下水眸,显然,云岚口中说出来的消息,都是她已经知道的。“勉强云姑娘了。这一对绞丝银镯给云姑娘压压惊。”说完,郝依依褪下手上的一对银镯子,失魂落魄地离开汀兰阁。 郑柔知道郝依依迷上杨宜修已经多年,为杨宜修连自己身为女子的矜持都放下。整个建安,没有一个人收集的杨宜修文章能多过郝依依,哪怕是杨宜修本人。“抱歉,郝姑娘今日有些不舒服,阿柔告个罪,跟去看看。” 郝依依做的那些疯狂事,在座的姑娘几乎没有人不知道,理解地对郑柔点点头。而且,郝依依的身份清贵,她们这些姑娘加起来还不及人家一人。 云岚刚刚松了口气,就见周若思满眼愤恨地看着自己。她是哪儿又招惹到这姑娘了?云岚心底默哀,她是一个好姑娘,好姑娘不能到处惹麻烦。所以云岚觉得还是去汀兰阁外面的垂柳下面吹风吧! 两只脚还没跨过门槛,云岚就听到周若思低声跟那个叫狄画的姑娘说她的坏话。耳朵太灵真不好,别人说你坏话总能听得到。 不过,云岚分明看见那个叫狄画的姑娘嘴边的嘲讽。也是,狄家是建安有名的大户,县太爷都要给狄家几分颜面。作为狄家嫡长房的姑娘,狄画怎么可能被周若思的那点小伎俩玩弄? 这一次郑家人显然是下了血本,建安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被请来了。云岚只独自玩了片刻的柳条,就见到熟人。 “可怜的笑笑。”钱彩灵撇下表姐,快步走到云岚身边,捧着云岚的小脸道,“姐姐就知道你今天会被冷落,特地来陪你玩。” 云岚挣扎着抢救自己的小嫩脸,“流氓、放手!” 罗薇噗嗤一声笑出,看云岚那张乖巧的小脸在钱彩灵手中都快变型了,连忙喊道,“彩灵,快放开笑笑!”这里人多眼杂,可不是家里那等清闲之地。 一经挣脱,云岚快步走到罗薇身后,可怜兮兮地道,“薇姐姐,彩灵又欺负笑笑。” “回头我让姨母罚她抄书!”罗薇抿唇轻笑,表妹彩灵最不耐烦抄书。 钱彩灵果然露出沮丧的神情,“表姐,我才是你亲表妹吧!怎么你们一个个的,心都偏到笑笑那儿去了?” “你要是有笑笑一半乖巧,我这个做表姐的也不是不能偶尔偏心偏心你。”罗薇听到汀兰阁里面响起惊呼声,一边说话,一边牵着云岚的手往汀兰阁里面走。 汀兰阁里面说书的女先儿已经换了人。说起故事来比先头那一位更能让人入戏。想来就是郑家花高价从茶园请来的。 罗薇如今已到说亲的年纪,在外面走动多,汀兰阁的姑娘她大半都认识。领着云岚和钱彩灵跟熟悉的姑娘打过招呼,就在一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汀兰阁很快就安静得只听得到女先儿的说书声。 云岚不怎么喜欢听说书,但是她爱吃!郑家今天的点心做得精致小巧味道好,云岚一口一个,乐得没人跟她抢。直到秋嬷嬷来汀兰阁接人,云岚才双颊染绯地停下往嘴里塞东西的动作。 看见秋嬷嬷眼里的不赞同,云岚小声道,“我今天真的没吃多少。” “姑娘平时小心着些,吃坏肚子难受的还是姑娘。”秋嬷嬷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在思索,这姑娘平时吃得也不少,为何就不见长高长胖? 再回到蒙学,云岚又跑去看了几次那盆虎刺梅。直到见了挺着肚子,一脸幸福地给虎刺梅浇水的莫氏。 “云姑娘也喜欢这盆栽?”莫氏慈爱地看着小姑娘,或许是因为有了身孕,她越来越喜欢蒙学里的孩子。 云岚赶紧摇摇头,“不喜欢,只是以前没见过。” “这是从海的另一边带回来的,听人说寓意温柔而坚强。”莫氏给院子里的花都浇过水,感觉有些累,就坐在荼蘼花架下歇息,顺便跟小姑娘闲聊。 云岚迟疑了又迟疑,嘴边的话始终没说出口。有一种无奈叫无能为力。到底她还是自私的。 六月骄阳似流火。琴鹤书院招人的考试一过,建安各个书院都暂时放假。 小小的一团缩在凉椅,一动不动。 “你呢你呢?快说说你这回考得怎么样?”哪怕额角鼻尖冒着汗珠,钱彩灵依旧精神万分。 “还好。”云岚有气无力道,她苦夏,偏偏秋嬷嬷说服她母亲,一点多余的冰都不肯给她用。 “再过几天琴鹤书院那边就出结果,这回我非要让周若思把名字倒过来写!”钱彩灵气得不行。这一阵子她忙着备考,难免与同窗相处的时间就没剩多少。考试一完,钱彩灵才发现,她和云家兄妹明显被同窗们孤立。罪魁祸首自然是一脸得意的周若思。 “用银子买到的朋友算什么朋友?”云岚知道钱彩灵的症结所在。钱彩灵为人仗义、花钱大方,以前在学里从来一呼百应。云岚又劝解,“不是还有我陪着你被孤立么?” 钱彩灵一噎,笑笑哪里是在劝她?分明是在气她! 瞧见钱彩灵脸色不对,云岚知道自己大概又说错话,讪讪地说了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就闭上嘴,怎么也不肯多说。 钱彩灵是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这人和东西能一样吗?算了,笑笑年纪小,不懂事。只道,“你年纪还小,等你长大一点就会明白我这会儿的心情。” 不就是背叛的那么回事儿?云岚心底腹诽,懒得动弹地躺在凉椅上。 “姑娘,舅老爷来了!”琢玉急慌慌地跑进云岚的地盘,欣喜地道。 云岚本就不怎么愉快地心情,更灰色。 她的舅舅是娘亲崔氏嫡亲的弟弟崔昱。脾气比文采多,三年多前为了一个女人在她家里闹了一场,拿着她娘亲给的银子,一出去就是三年多。这三年多,崔昱连一丝音信都没给她娘带来过。 “姑娘?”琢玉三年多之前还没进云家,自然不懂为何云岚听到舅舅来了不高兴。 “可是我娘亲在前院招呼着?”云岚有气无力地问。 “正是呢,夫人让奴婢来请姑娘和钱姑娘过去。”琢玉一板一眼地道。 云岚不耐地从凉椅上爬起来,“那我们就过去吧。” 路上,钱彩灵好奇地问云岚,“怎么以前不曾听说起你还有舅舅?” “没什么好说的自然不说,何况我还没见过传说中的舅舅呢!”云岚第一次见到崔昱,正是刚刚会走路不久,理应不记得。 钱彩灵闭上嘴。云岚都不知道的事,她没听说过才正常。 很快,云岚一行人就到了前院。云家的男子是早早开始打磨的,这会儿宅子中就只有几个女眷。 云岚进客厅的时候,崔氏脸上带着尴尬的神色,秋嬷嬷不知道与崔昱说着什么,崔昱被晒得偏黑的脸上带着紫红。 “娘亲!”云岚乖乖地给崔氏请过安,顺势靠在崔氏身侧的椅子上,细细打量眼前几乎可以称为“情圣”的舅舅。 崔氏脸色稍微好转,对云岚和钱彩灵道,“笑笑,这位是你舅舅。彩灵也跟着叫一声舅舅。”多余的介绍一句没有。 不管母亲的态度如何,云岚还是乖巧地给崔昱请过安。钱彩灵依样画样地请安。 “舅舅,怎么不见笑笑的舅母?”仗着自己年纪还小,云岚丝毫不打算给这个舅舅好脸色。钱彩灵死死地板着脸,原来笑笑对付不喜欢的人,还真是一点颜面都不给。 崔昱递出玉坠子的手还没收回,就被外甥女这么来一句,脸色顿时有些青黑,支支吾吾地用先立业再成家的理由打发云岚。 云岚还想说什么,被崔氏打住,只听崔氏对崔昱道,“你外甥女平时被我和你姐夫宠坏了,说话牙尖罪利的。阿昱别放在心上。” “怎么会,笑笑童言稚语的可爱得紧。”崔昱讪讪一笑,算是把这一茬接过。 “不过你外甥女的话也有道理,你姐夫像你这年纪的时候,已经有大郎二郎了。你如今身上也有功名,就在建安多留几天。姐姐帮你相看一位贤妻。我们崔家如今就指望你,你难道还要对不起酒泉下的父母吗?”崔氏说道最后一句,情绪激动,又怕吓到云岚,硬生生地把脾气压下来。 云岚埋头看着崔氏发白的关节,静静地靠进崔氏的怀里。 只听崔昱淡淡地说一声好,云岚才觉娘亲紧绷的身体软下来。她忽然有一种错觉,要是崔昱不说这个好字,她娘亲就能将案几上的茶盏扔到崔昱的头上。 “这样多好,三年多了,该放下的都放下。秋嬷嬷,收拾一间客房出来给阿昱。”崔氏声音中透着欢愉,明显对自己一手带大的亲弟充满信心。 “姐姐。”崔昱正想说自己准备到外面住客栈,被崔氏少见的严厉眼光一扫,马上道,“住这里也好。” 于是,崔昱暂时就在云家的客房住下来。 六月十六,琴鹤书院和鹿鸣书院门口围满了人。 云岚和钱彩灵在琴鹤书院对面的酒楼看到周若思,冷哼一声就转过头。既然互相看不顺眼,不看也罢! 辰末,琴鹤书院一个先生带着一个粗使仆妇到门口放榜。 未几,钱彩灵家的仆妇就来报,说是两个姑娘都考进了琴鹤书院。钱彩灵揪紧的心一下放下来,忽然没以前那般期盼。毕竟她曾经那么努力过,这样的结果,更像理所当然。与云岚相视一笑,又点了几道酒楼的招牌菜,就当是为自己庆贺过了。 出酒楼的时候,云岚二人神色就显得寡淡。 周若思正满脸激动欣喜地等在酒楼下面,见道云岚二人的样子,不免得意道,“有的人牛皮吹破天,这下就只有灰溜溜地逃回去。琴鹤书院何等地方,不是什么小猫小狗都能进的!” 说完,周若思得意地看了一眼钱彩灵,“以后见到本姑娘记得绕道走。跟你走一条道,本姑娘怕变蠢了!” “你!”钱彩灵急的跳脚,当即就想冲上前去跟周若思决一死战! 幸好云岚快了一步拦在钱彩灵侧前方,“看样子周姐姐是考进琴鹤书院了?恭喜恭喜!” 周若思得意地扬起头,“本姑娘大度,就不跟你们这些人一般见识。以后见到本姑娘记得给本姑娘让路!” 云岚心里觉得好笑,这个周若思,果然智商捉急,“不知道周姐姐名次如何?在哪个班?” 琴鹤书院录取时会按名次排着录取。天地玄黄四个年级,每个年级甲乙丙三个班。刚入学是黄字级,以甲班为最好。 周若思得意之色稍减,“虽然是黄字丙班,至少比考不上的好!” “真可惜啊,还以为能继续做同窗呢。”云岚一脸遗憾。 周若思顿时觉得不好,果然听云岚用软绵的声音道,“我和彩灵姐比你考得稍微好那么一点,正是在黄字乙班。” 钱彩灵兴奋地看着周若思咬牙切齿的模样,“我们也不要你把名字倒过来写了,以后记得见到我跟笑笑绕道走就行!” “彩灵姐,我们先回去,让伯父伯母他们高兴高兴!”穷寇莫追,云岚喜欢做事稍微留那么一线。当然只有一线,谁要是敢过线,脚过线剁脚、手过线砍手。刚刚周若思要是不嘲讽她们,云岚理都懒得理周若思。 周若思脸色铁青的看着两人离开,听到酒楼周围的人对她指指点点的。心知今天又被那两个人耍了。周若思黑着脸上了家里的马车,来日方长。据表姐说,琴鹤书院每年两次考核,到时候见胜负! 两个姑娘都考进琴鹤书院,云庄也顺利考进鹿鸣书院,钱云两家都欢喜不已,当即一同在建安最好的酒楼订了一桌谢师宴,宴请蒙学的先生。 宫绎推迟不过,带着妻子莫氏赴宴。席间,云岚偷偷观察了师母莫氏,见她面色红润,不像有中毒之召,心下略安。犹豫许久,云岚连着几天做梦都看见一个畸形带血的孩子入梦,她最终还是将虎刺梅的事,换了种办法告诉了莫氏。哪怕莫氏可能一直不知道,那张纸是她云岚塞的。 耳边听到莫氏跟母亲说起肚子里的孩子一切康健,云岚嘴角勾起一抹纯粹的甜笑,收获固然可喜,付出才真正让人有心欢愉。她云岚,还有善心在。 第28章 痴心难毁 八月初,琴鹤书院开学。一向独行的钱彩灵身边也跟了一个年级偏大的老嬷嬷。或许是钱家伯母怕钱彩灵在女学闯祸?云岚如是想。 云岚身边跟的依然是琢玉,琢玉长得牛高马大的,一般不认识的,都会以为琢玉已经十一二岁。 第一天不开课,先生只将学生领到课舍,介绍完书院的布置就算没事。 云岚和钱彩灵性子都比较恋家,待先生说完需要注意的事之后,两人只略熟悉了一下书院,就先回家。琴鹤书院中午提供午餐,以后有的是时间逛书院。 云家离琴鹤书院比较近,当初云峰买这宅子就是看在宅子离琴鹤书院和鹿鸣书院都比较近。 此时,钱家的两位夫人都等在云家内院,崔氏平常喜欢乘凉的地方,羡鱼亭。 “这回彩灵能考进琴鹤书院,多亏了笑笑。”罗氏脸上止不住喜色,她娘家兄嫂多。人一多官司就出来了。她女儿彩灵连着几次没能考上琴鹤书院,嫂子家的姑娘倒是都在书院。每次回娘家,嫂子少不得说话一两句风凉话。 罗氏神经再粗,听几十回也知道娘家嫂子嫌弃她姑娘粗俗,生怕她将来把姑娘嫁回娘家。 “哪里哪里,笑笑她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大本事?都是彩灵自己用心。”崔氏谦虚,只当钱彩灵是厚积薄发,本来读书那回事儿,天份需要,最不可少的还是勤奋。至于云岚弄的那些东西,崔氏也只当是小姑娘玩玩、压根没放在心上。 崔氏不当回事,罗氏心里的感激却是真心实意地,只回去又嘱咐几番夫婿儿子,以后行船的时候,多看顾看顾云家的东西。 南方的八月,只要不是定定地站在太阳底下晒着,还是不会非常热。 云岚和钱彩灵一路到云家羡鱼亭,只出了一点薄汗。 “彩灵,今天一路上可还顺畅?先生可和蔼?同窗可好相处?”郭氏见孙女过来,一把将孙女搂在怀里,叠声问道。 云岚轻笑着腻歪地靠在崔氏怀里,稀罕地看钱彩灵脸上那纠结不已的神情,捂着嘴巴偷笑。 崔氏嫌弃地推了云岚一把,“大热天的,跑出一身汗,还往娘怀里挤,你不是说你长大了,要独立自主么?” 崔氏会说这话,还是云岚死命要自己独住时找的借口。 “娘亲,笑笑就是独立自主了还是您闺女!难道您不喜欢笑笑了么?”云岚委屈,泪眼汪汪地看着崔氏。就云岚那双眼睛,崔氏就是知道她是自己做出的怪模样,心里生出的疼惜一点也不少。 “哎哟,婶婶的笑笑!”罗氏刚刚抢闺女没抢赢,这会儿就把云岚拉进怀里,“你那娘亲不疼你,婶婶疼!今晚就跟婶婶回婶婶家去!” 罗氏满眼稀罕地看着云岚精致的五官,遗憾地想到自家孩子现在都娶已妻,要不然,笑笑这模样,正好拐回去当媳妇! 又是一阵笑闹,两边才姗姗告辞。 翌日,云岚过起规律的上学生活,偶尔同同窗打打闹闹,和钱彩灵一起避开周若思。因为云家人晚餐时从来没有食不言的规矩,云岚偶尔也会装作无意之语,给出一些比较先进的理念。 云家人倒是没有多心,只当云岚聪慧,而且琴鹤书院里面藏书丰富,说不定那些方法就是云岚在书院哪本书里看到的。 邻近年底,云岚从书院回去,发现家里气氛非常不对,内院一个人都没有,连忙跑到外院的的迎客厅。果然一家人除了暂住在老师家的云庭,都在。 只是大家脸色都不好。就连一向嘻嘻哈哈的云庄,此时都是一脸严肃地看着舅舅崔昱。云岚默默地走到一边,让琢玉给自己端了个杌子安静坐下。她才刚刚回来,还不知道发生何事。 “那女人有什么好?寒冬腊月地在大街上跟大家公子拉拉扯扯的!当大家都是瞎子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赵家那两口子对赵芳华那姑娘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要不是赵芳华点头,那两口子能舍得把她与人做妾?”崔氏面红耳赤地大声骂道。 “芳华只是一时想错了。”崔昱站在客厅中间,不知所措,“我就是带芳华过去走了一圈,能出什么大乱子。” “再过一阵子就知道能出什么事!”崔氏简直就不想搭理这个弟弟,不知道他到底是跟谁学的,本事没学到几分,情痴的模样倒是一学一个准。“赵芳华不是个简单的,你以后少、不、你以后别跟她见面!当初你喜欢她喜欢得紧,姐姐也不是没请媒人上过门!你知道她娘当时怎么跟媒人说的吗?” 崔氏看着崔昱那痴心不悔的样子,一口冷茶水喝下,“崔家那穷秀才的儿子?靠嫁姑娘吃饭的人,还想娶我们家芳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梦!” “不,芳华不是那样的人!”崔昱不敢置信地道。他眼中的赵芳华,一直都是温温柔柔的,说话也不敢大声,对谁都是温和有礼。对待小孩子更是心善得不行。小桥镇那么多孩子,哪个见了芳华不是高高兴兴地喊一声芳华姐姐。 “你不信?小桥镇的官媒赵三婶你又不是不认识,你自己去问啊!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姑娘家玩弄在手心。我都替你臊得慌!要不是我们云家的青云染坊现在在建安有点小名气,你以为你能偶遇得到赵二奶奶?”崔氏嗤笑,现在见得世面广,一边又有秋嬷嬷提点着。她如今已经不是三年前那般心思简单的。 前脚她这个蠢弟弟带人去染坊走了一圈,后脚染坊的工人就来说今天的染料少了一包。说没有关系,三岁小儿都不信! 云岚总算听出来出了什么事。三年多前,舅舅崔昱就因为赵芳华嫁到县城给人做妾,悲伤离开建安。今年又来这么一回。也不知道母亲会怎么处理。 “染坊每天那么多人来来回回的,就是丢了东西,也不能怪到芳华身上。芳华只是出现得不凑巧罢了!”崔昱梗着道,他不相信那么美好的芳华会做那些个偷鸡摸狗的事! 崔氏摇摇头,“你不信算了,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看明白!” 崔氏知道,崔昱倔得跟头牛似的,不让他亲眼看到,亲耳听到,打死他他都不会相信赵芳华会做出那些事情。挥挥手将崔昱打发出去,“你这几天就在客房住着,哪里都别去!等有结果了,姐姐自然会派人告诉你!” 崔氏心里余怒未消,有人偷配方不是什么新鲜事。毕竟今年七霞绣坊出了那么多新衣,那颜色、那款式都招人眼红。 等崔昱出去看不到影,云峰才对一脸气愤地崔氏道,“阿昱就是太年轻,心眼也少,以后见识得多了自然会明白过来。” 初闻这个大舅子带人过来后就丢东西了,云峰也是气愤地。只是看自家夫人这么气愤,心里又觉得好笑。他偶尔听了女儿笑笑的童稚之语,拿到染坊的染料都是处理过的。再加上分工的工序,一般人就是拿到染料,一两年内也别想研究出配方。 再者,丢的两包染料,一包还是做幌子用的,云峰心里,真的没有崔氏想的那般着急。只是这种事,就没必要说那么清楚,小舅子崔昱,真的该教训教训。 云峰的目光扫向屋里的三个儿子,都该炼炼。他不能想象,要是将来他那个儿子长成小舅子那个样子,“以后旬休,你们三个都跟着我去染坊。” 看到女儿,云峰目光柔和许多,只是,姑娘要是长成小舅子那种性子?云峰赶紧将念头抛到九霄云外,他宁愿他家姑娘长成恶妇,“以后笑笑也都跟你娘亲学学。秋嬷嬷,以后笑笑就拜托你多教点实用的东西。” 这个家里,论到后宅手段,谁也比不过秋嬷嬷。 秋嬷嬷点点头,看向云岚的眼神温和如春风。云岚心底却浮起丝丝冷意,活像被猛兽盯住。 染坊的模式,云岚心里比云峰怕是还要清楚几分,知道如今如今染坊暂时无事,心里的石头放下来,又有心情围着母亲撒娇耍赖。 崔氏阴郁的心情被女儿那么一闹腾,倒是好了不少。好在,她家就那么一个不靠谱的。以前总拖后腿的二叔一家,现在被吴淑娘管束着,暂时翻腾不起什么大波浪。 隔了不久,云岚就听闻住在客房的舅舅回小桥镇闭门苦读。琢玉为了描述清楚崔昱的郁闷,还惟妙惟肖地给云岚模仿崔昱当时那副失魂落魄的表情。云岚当时正在准备升级考试,沉闷的心情被琢玉一逗,倒是多了许多欢愉。 出了染料被盗之事,云峰知道自家现在风头太盛。便生了心思给自家再找一个真正的硬后台,来往应酬不但自己安排得比往常多。连妻子崔氏那边,也经常办办宴会,或是接帖子去别家游玩。 这样一来,云家的几个仆人就不够用。到年底时,崔氏就从牙婆那儿选了四个小丫鬟,五个小厮并五个粗使婆子。 云岚在一次晚饭时分,又说起在现代的加盟模式,不过换了一种说法。 云峰思考几日。建安城中各处就有消息称,青云染坊开始卖染布的材料,只是得按照青云染坊的规矩来。一时之间,建安多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染坊。布价一降再降。 赵芳华拿回邓家的东西,邓家研究了一年,才有一点成效。这时候,建安城中能染出好布的染坊多如牛毛,幸好邓家的云锦绣坊主要还是靠绣坊挣银子。邓家另外几房人虽然对赵芳华心有不满,碍于赵芳华死死抱住宋氏的大腿,也不敢明面上和赵芳华对着来。 云锦绣坊很多地方,还需要依靠宋家的势力。不然,就宋氏无子这一条,邓家人早就休了宋氏。 许是因为福无双至,在家里生意蒸蒸日上的时候,云岚不小心得罪了琴鹤书院的一霸,狄家姑娘狄画。 云岚自认为平时与人为善良,奈何哥哥们有一好友司徒逸,被狄画姑娘的视做囊中物。显然司徒逸那个铁公鸡对表妹不感兴趣,每次到建安来,有一大半的时候在外面和好友混。弄得云岚见到司徒逸的时间,比狄画还多。 好巧不巧的是,司徒逸与云家兄妹在外面玩的时候,被狄画撞到过几次,每次都有周若思旁观。 这样的大前提下,云岚自己都觉得,狄画不恨她绝对不正常! “抱歉,朱先生。”云岚恭敬地将作业补上去。现在她都习惯每次作业完成,备上一份备用。狄画的手段明显比周若思高,心也比周若思狠。她已经有两次被先生点名没交作业。 朱先生和蔼地接过云岚的作业,笑了笑,“以后不要那么粗心。我观你棋艺课上的不错,灵气十足。年底的考评中记得表现好一点。” 云岚点点头,“谢谢朱先生!学生自当竭尽全力而为。” 自从进琴鹤书院,对自己最和善的就是这位朱先生。朱先生特意说这么一句,想必年底的考评另有玄机。就算是为了给狄画添堵,她也要尽力而为! 不过,司徒逸开春再来建安,她该用什么法子惩治他?要不是他搞不定他表妹,每次除了躲没有其他招数,云岚现在也不至于在书院里活得风声鹤唳的。 回到地字乙班,云岚先谢过这次帮自己不小忙的同窗朱慧。“阿慧,这回可要多谢谢你!要不然可怜的我真变成可怜虫了!” 琴鹤书院规矩极为严厉,一学期缺作业三次,当学期成绩为零,明年云岚就是考得再好,也升不到天字级去!作为一个在新世纪混过的学霸,云岚表示留级神马的,不要太悲催! 朱慧年龄比云岚大两岁,长得大气端庄,平时对云岚这个小同窗多有照顾,“也不知道你怎么就那么忌讳留在地字班。”朱慧叹口气才道。“无妨,你年纪小,我自然多照顾你几分。你也别怪狄蔓,她自己连自己的主都做不了。” 狄蔓就是拿了云岚作业的凶手,狄画的堂妹。这就是云岚为何到现在都还没出手的缘故,解决一个狄蔓,还有李蔓、周蔓…… 云岚自知自家现在比不上狄家根深蒂固。书院只靠学生的束脩根本维持不了现在的情景。为了一个学生得罪狄家,书院山长不会这么做。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云岚前世能为了一个项目在飞雪季节连着两个月在外面跑。如今,不过是小心等着机会,云岚自认为还有这个耐心。并且,因为狄画的处处针对,书院不少人都对她云岚伸出橄榄枝。 晚上散学,还在玄字乙班挣扎的钱彩灵自然跟云岚同路。“怎么,狄画今天又指使人抽掉你的作业啦?” 云岚点点头。 “她也太过了!你不就是比她进书院的年纪小了点吗?要不咱们什么时候到后巷给她套麻袋?她和她的狗腿子绝对打不过咱们俩!”钱彩灵摩拳擦掌,一脸的跃跃欲试。 “你收敛着点啊!对付这种人,肉疼不起作用!”云岚翻了一个白眼,钱家婶子希望闺女有点淑女样的理想估计是破灭了。 听云岚这话,钱彩灵知道这个妹妹是有主意了,乐得看热闹,只道,“到时候你可得好好跟我说道说道。” 云岚点点头。只是云岚的计划,开了个头就自动完结。 建文十年末,对整个大周来说,是一场灾难。正年富力强的建文帝忽然在宫外遇刺,当场身亡。年仅十二岁的太子仓促登基。孝文皇后一朝变太后,垂帘摄政。年号永宁。 建安远在都城千里之外,除了平日暂时不能饮酒作乐、红衣绿裳,一时间倒无甚影响。 第29章 归去来兮 腊月十七,琴鹤书院年底考评正式拉开序幕。 “笑笑,这回你有没有把握顺利升到天字乙班啊?”钱彩灵有些心虚地问云岚。她今年又找云岚给她开小灶。虽则云岚说不会影响她自己的功课,钱彩灵依旧心虚。 “不会啦,我每门功课就那样,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就是你不来找我复习,我回去也不会看书。”云岚好笑地看着比自己高了近一个头的钱彩灵,青春是多么宝贵的事情,书院里教的那些东西,她都懂得差不多。要不是怕她母亲生气,她才不会来琴鹤书院镀金。 “为什么我总是心虚?”钱彩灵哭丧着脸,除了书院必修的书算礼仪,她已经尽可能少选课,每次考评还是低空飞过。勉强不会被打回黄字班。 “让你选射御,你偏偏要选乐画,你还好意思说你不能过!” “我娘指望着我长成你那样的淑女呢!我要是选射御课她非得来砍了我不可!”钱彩灵怕怕的摇头,她本来长得就已经不够娇小了,要是再一手好骑射,以后还不得愁死她娘亲? 说话间,二人在岔路口分道,地玄两个年级不在一个院子。 朱慧见云岚到课舍,笑盈盈地迎上来,“怎么样?考评准备得如何?” “我什么水准,你还不知道?”云岚笑着嗔怪,“反正我就只准备明年考进天字乙班。” “你这年纪就够笑傲咱们一大群人了!”朱慧浅笑打趣,又神神秘秘地凑到云岚耳边道,“听说以后咱们书院要废除学生收课业、以后都是先生自己将学生完成的课业收上去。” “真的吗?”云岚惊讶中带着欣喜,“要真这样,以后我就不用担心总被狄画找茬!” “对啊,也不知道是哪个先生提的建议。这样也好,狄画那群人就又少了一条整人的招儿!”朱慧不是建安人,现在只是寄宿在外祖家,平时不怎么管同学间的恩恩怨怨,自扫门前雪。只是狄画嚣张惯了,朱慧看着闹心。 “狄姑娘要是听到这消息,估计得气炸啦!”云岚幸灾乐祸地道,“她以前怕是没少用抽调人家的作业的招儿吧!” “这是自然!”朱慧进琴鹤书院进的早,很多消息都比云岚知道得多。要不是她一定要考进天字甲班,这会儿她早就在天字乙班。 两姑娘说着悄悄话,没多久先生就进了课舍。 第一天上午考书,云岚看过题目,一边磨墨一边思索题目,待墨磨好后,答案已经在脑子里想好,刷刷地提笔直接书写,一气呵成。 其实,只要不追求高分,琴鹤书院还是比较好混的。云岚打的注意就是天字乙班读一年之后,就直接离开书院,到时候她刚好□□岁的样子,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依照她现在在家里的地位,她到时候说想来个毕业旅行估计都不会有大问题。 说实话,本来书院最能学到的礼仪课,云岚觉得家里的秋嬷嬷比书院的先生教得更好。 至于天字甲班之后再专门进修琴棋书画啥的,云岚真没兴趣。当才女啥的,她没那么崇高的理想。这辈子她爹娘安好,哥哥们样样都好,合该她享福!干嘛要活得那么累! 云岚必修课程和选修课程一共五门,书、算、礼仪、棋、乐、画。围棋她前世就会,要不是当时家里突然出事,说不定她还会去当一个职业的围棋选手。乐这个更好说,好歹被二十一世纪的各种音乐轰炸过,每次考核的时候保证过! 画,才是她真正想学的。谁让123言情百科系统不提供打印功能?要把系统中的资料制成小册子,她还得亲自动手写写画画。 云岚一路顺畅地通过书、算、礼仪、乐、画,最后一关棋的时候,忽然想起朱先生说的,要认真对待。不由得对对面的对手更认真。 棋舍的几张矮几如往日一样用屏风隔开,只有端坐上首的先生能看到每一桌的情况。 云岚落了十子之后,就觉得有一道探究目光落在她身上,或者落在她手指上。云岚刚开始略不习惯,但是她现在的对手比较厉害,是个下快棋的姑娘。云岚很快就沉浸到棋盘上的厮杀。自然没发现,坐在考核席上的一个霜染两鬓、做居士打扮的先生,正和蔼地看着她。 半个时辰后,云岚小脸上扬起甜笑,“承让了,莫姑娘。” 莫如许脸色古怪地看了云岚一眼,“没想到除了天字甲班,琴鹤书院竟然还有棋艺如此出色的。往后如许还往云姑娘多多指教!” “阿岚不过一时侥幸、一时侥幸。”云岚以为莫如许只是谦词,谦虚地说完就与诸位考评的先生告辞,赶到下一局。 琴鹤书院学棋的不多,只有八人,每个人下八局,按赢的次数来算成绩。 八局一完,云岚觉得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回家连着睡了六七天的懒觉才回过神来。 腊月二十七,建州城外,一辆用料名贵,破烂不堪地马车被人驾着急慌慌地驶向建州城西。 城西司徒府,王进将马车停在司徒家大门口,大声哭嚎,“老太君、二老爷、三老爷、老爷死得惨啊!” 原来这王进,正是司徒家现任家主司徒行安的随从。 大门处这么闹腾,很快就传进内院,司徒家老太君钟氏阴沉着脸,让人将王进传进来问话。这种事情,本来只需要司徒家的人知道。被王进这么一闹,整个建州的人都知道,司徒家最出色的人,司徒行安已经没了。 等王进被带进永善堂的时候,司徒家二房三房的老爷夫人都齐聚在永善堂的正厅。钟氏往四周看了一眼,该来的人没来,不该来的全来了。 王进一个哆嗦地跪在地上,述说这一路上行商的遭遇。正厅的门扉处,一双黑亮的眼睛在听到王进说司徒行安身死之后,惊讶和得意闪过。 “老夫人!老夫人!七少爷受伤了!正昏迷不醒!”一个粗使丫鬟急慌慌地跑进永善堂,司徒家七少爷啊!司徒家下一任家主司徒逸,要是真出事了,谁敢承担这个责任! 钟氏阴恶的眼光扫过室内的几个人,到底还是更关心孙儿,“清心,快拿帖子去请大夫!”见清心快步离开,钟氏看见室内几个人眼里的得意,沉声道,“不是你们的东西,你们就算拿到手上也守不住!” 说完,钟氏就去逸园看自己最得意的孙子。钟氏想不出,要是嫡孙司徒逸也去了之后,这司徒家,还有谁能撑得起来。 “七郎,你一定要撑过来啊!就算是为了奶奶。”钟氏坐在司徒逸床头片刻,往日最爱闹腾的孙儿,这时候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额头上的血窟窿刚刚止住血。钟氏越看越心疼,恨不得将罪魁祸首千刀万剐。“清茗,扶我去找大夫人,我倒要看看,她读佛经,能不能把她夫婿的魂给读回来!” 室内渐渐安静,袅袅檀香中,躺在床上的司徒逸慢慢睁开眼睛,先是茫然,而后双眸中充满沧桑的悲欢苦乐一一闪现,最后归于平静的浅笑。 他,真的回来了! 第30章 意外失踪 司徒逸皱眉坐起来,下了床走到一边的案几旁边,小小盛满茶水的茶盏中倒映出额头醒目的血痕。 司徒逸手指划过伤处,印象中他受这伤是在父亲去世那天,被庶出二叔的三子司徒推到假山上撞到的。 以后,这伤处还会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伤痕。 可惜,晚了一步。早两天,在父亲出发之前醒过来,司徒逸还能挽回父亲的性命。如今,一切都是空事。 最重要的是,他司徒逸现在活在当下,活在最好的年纪。司徒府还没改名,他的祖母钟氏,还没被那些牛鬼蛇神气垮身体。 “七公子醒过来啦?”惊喜中带着娇羞的声音在司徒逸身后响起。 司徒逸眼中闪过不屑,马上戴上已经用了几十年的憨厚面具,“疏影,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在这儿伺候着?” 疏影茫然地看向司徒逸,心里满是得意,暗香那小蹄子不过比她先到逸园半月,却一直压在她头上耀武扬威五六年。“暗香姐姐刚刚没在吗?奴婢告诉过暗香姐姐,要去给公子熬汤水……” 疏影怕司徒逸察觉过来她的意图,又道,“估计暗香姐姐有什么急事,才把伤重的公子一个人留在卧房。” 说话间,疏影偷偷抬眼看司徒逸的脸色,睨见司徒逸脸上的不高兴,这才放下心来。以后,看你暗香怎么得意! “我昏迷了多久?现在是什么时候?”司徒逸看着额角的伤口,淡淡问道。 “公子昏迷不到半日呢,老夫人已经着人去请大夫,公子可要先喝一口蜜茶,润润嗓子?”娇媚的余音透出一抹诱惑,疏影暗暗揣摩,这下公子该看到我的好了吧! “下去!”司徒逸不悦地厉声道。现在他心里一团乱。也不知道他突然去世,司徒家占了江南大半的生意会被谁捡便宜。 想想还真是不甘心啊!司徒家的十里锦绣,可是他亲手打下来的。 司徒逸语气不好,疏影自然不敢去触霉头,当即识相退下。 空荡的卧室中只剩下司徒逸一人。 司徒逸静默地坐到太师椅上,闭目整理纷乱的记忆。或许他应该给上辈子在他茶水中下毒的人写一封感谢信?返老还童这事也算是好事吧。 不过,他前世从来没有遇见过姓云的商户,这家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记忆中,现在的他对云家人的印象都好的不能再好。即便是那个总给她下绊子的小姑娘云笑笑在他记忆中的样子也是天真善良加可爱! 司徒逸赶紧将脑海中不合时宜的念头甩出去,静静地等着大夫。他还想晚上的时候出去一趟。 没等多久,永善堂的清心领着回春堂的许大夫到逸园。 许大夫看过之后说,“司徒公子运气好,这伤口再深一厘半厘的,就危险啦,如今只注意护着伤口,人不发热就无事。” “我如今这样可能见外客?父亲新丧,总得有人给他守灵。”司徒逸低垂着眼眸,透出一股哀伤。 “无妨,只要不折腾伤口,守灵外出都无碍。”许大夫脸上添了几许暖色,一个孝顺的孩子,怎么都会让人更心疼几分。“老夫给公子开了一副外伤药、一副补气养血的药。公子记得按时用药。” 司徒逸虚弱地应下,发现暗香已经回来,额前的刘海还有些许黏在额头上,“暗香,跟着大夫去拿药。” 暗香乖觉应下,过了一会儿方回来禀告,“公子,舅夫人带着表姑娘来了,如今正在小佛堂与夫人说话。” “可有异常?”司徒逸冷淡问道。打了几十年交道,狄家人什么脾性,他比谁都清楚。 暗香摇摇头,“这倒没有,不过表姑娘身边跟的丫鬟好像不是狄家来的。” 这个表妹又打什么主意?司徒逸皱眉,他这辈子宁愿不成亲,也绝对不会再娶狄家的姑娘!“你和安南平时多注意着表姑娘那边,有异动马上来告诉我。顺便留意一下疏影。你先下去吧!” 暗香利落地退出去,这个疏影,总是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以为是夫人那儿出来的就与七公子天生亲近一分。殊不知,当奴才的,心里只有一个主子的时候,最安全。 建安云家,这会儿都快乱成一团。一大早云岚与钱家彩灵外出逛街,钱彩灵回家了,云岚竟然到现在都还没找到人影。 云应吊车尾中了一个秀才之后,就踏踏实实地在家里帮着父亲打理生意。惊闻妹妹走丢,私下带人寻找妹妹。 “我这是造什么孽了?非要报应到笑笑身上,她小时候身体就不好,这要是在外面折腾一天的,得遭多大罪啊!不知道是那个杀千刀的做的!”崔氏听下人禀报,还是没有找到人,眼眶顿时就红了,拉着秋嬷嬷不停地说话。 人受点轻伤还好处理,养好伤就行了。最重要的是姑娘家的名声,幸好今年姑娘虚岁才八岁。秋嬷嬷眼中厉芒闪过。到现在都没收到绑匪的消息。绑架人的就不是求财和生意上的敌手。只能是私人恩怨。 姑娘小小年纪,得罪的人不多。不知道是哪家人,心太黑! “夫人别急,钱家老爷夫人也派人帮忙找人了。四郎君不是说,蒙学的先生也在帮忙了吗?”秋嬷嬷软声安慰。夫人过得太顺风顺水,一遇到事就傻眼。“姑娘她吉人自有天相,定能逢凶化吉。” 崔氏想到云岚小时候去求的签,说云岚“偶有波折,大富大贵”,心下稍安。“我只想早点看到我家笑笑。这回把笑笑找回来,以后定不让她再单独出门!秋嬷嬷,你可知哪儿有身手好的丫鬟卖?再贵我也要给笑笑备上十个八个的。” 秋嬷嬷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外面买的,怎么比得上自己□□出来的忠心?夫人不如供奉一个武师,选几个根骨好的丫鬟小厮,现在开始练着,以后怎么也能用上。” 崔氏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第31章 强买强卖 建州深冬的夜晚,风带着寒意迎面吹来,客栈酒楼还留着昏黄的灯光。 司徒逸将身上的大氅往身上又裹了裹。 安南走前前侧提着灯笼,听到身后的动静,连忙道,“公子,要不小的先去看看情况,您先去那边的酒楼歇息歇息?”安南不太了解这个主子为何受了不轻的伤,还要执意外出。这大冷天的,亏得老夫人宠着公子! “你懂什么?今晚这一趟,你家主子能钓一条大鱼。”司徒逸摇摇头,不经意间扯到额头上的伤口,疼得嘶嘶抽冷气。这身体太过年轻,一点点痛楚好似放大了几十倍。 忍哦,没站到高处前,再苦再累再痛也要忍着。 “小的只要知道,跟在公子后面有银子就行!”安南嬉笑着回答。 “狄家的丫鬟没少给你送银子吧!”离吴江码头、司徒家废弃的船厂还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司徒逸不介意多了解一点下人的小心思。前世的安南娶了狄画的陪嫁丫鬟后,很快就失去以往的活力。司徒逸这辈子连狄画都不娶了,狄家的丫鬟自然祸害不到他司徒家的人。 “托公子的福,今天下午安南一共收到八两三钱银子。”安南透出去的消息,都是经过司徒逸私底下授意的,他自然敢说。 很快,两人就走到吴江畔。昔年熙熙攘攘,如流水般进出订船的人群已经不在。自从官办船厂的价格低下来,民间就少有船厂能造出好船。 安南拧开生锈的门锁,吱呀一声推开,突然惊讶地后退了几步,正碰上往前走的司徒逸。 “嘶!”司徒逸捂住额头,幸好今天那大夫包得厚实!“里面怎么了?把灯给我,我去看看。” 安南哆哆嗦嗦地将灯递给司徒逸,心里狂喊,娘咧,这事上真的有女鬼! 司徒逸提着灯往门里看去,只见影壁处蹲着一个大红的影子。一张铺着带血青丝的脸死死地看着他,手上的灯。 怪不得安南那么激动! 司徒逸在心里摇头,要是这世上真有恶鬼,他前世早就被恶鬼缠身而死。何况,空气中的血腥味做不得假,哪个鬼身上带着活人的血腥气味了? 红影子将目光从灯上挪到提灯人的脸上,脸上勾出一抹灿烂中透着诡异的笑容,缺了一颗的门牙在夜色中晃眼,“司徒逸!看见你真是太好了!” 司徒逸挪步上前,嘴角抽搐,“云笑笑?” “对啊,是我!我还以为我要等到天亮才能出去。”云岚将及腰的青丝稍微整理了一下,露出一张玲珑精致的小脸,讨好地笑道,“司徒大哥,快送我回去,我娘我爹我哥哥们肯定急慌了!” “你确定你还能走?”司徒逸说不出心里那古怪的欣喜是怎么回事。看到云岚掀起的裙摆下面,露出一只肿得跟馒头似的脚,司徒逸有点心疼,就像看到妹妹尔雅练女工时被绣花针刺出血珠时一样。 云岚双颊发烫,在夜色下透出淡淡的粉色,“我倒没啥问题,就是脚扭了一下。里面那个估计惨了!” 司徒逸这才想起今日来这儿的正事。只是云岚那个胖脚脖子,实在碍眼,“你先忍忍,待会儿我带你去看大夫!” 见云岚乖巧点头,司徒逸连忙绕过影壁。昏暗的夜色中,司徒逸影影约约看见两个人影。 见到有人过来,冯韭立即朗声道,“小姑娘,你看救你的人也来了,可以把我们二人身上的绳子松开了吧!” “这是自然!本姑娘说话算话!”云岚几步蹦到冯韭身后,将冯韭身上的绳子解开。 “这是怎么回事?”司徒逸听到冯韭的声音,惊讶被掩盖在夜色中。不是他的机缘,他就真的抢不到?他已经尽快来了,结果多了一个姑娘也就罢了,好歹是熟人。这个冯韭,为什么还要在!白来了啊! 云岚自从会说话开始,说话就不磕巴,此时将事情从头说到尾,不带丝毫停顿。 司徒逸无比同情地看向院子里另外的两个人。遇到云岚,他们这是倒八辈子霉了! 当然,陈留自己也这么觉得!他不过是想找个僻静地方养伤,被人发现就算了。冯韭是好人,会帮他到药房买点药治伤。 喝完药,陈留不过睡了一觉,醒来时就发现,脖子上贴着一根被特意磨尖的银簪子。手脚还不知道被怎么绑了,越挣扎越紧。 后来冯韭来了,看见陈留被胁迫的样子乖乖地配合着一样被绑了。 所以,陈留觉得他这辈子的人都丢尽了!两个大男人,被一个七八岁小姑娘家给绑住了! 司徒逸让安南先带云岚离开。云岚摇头。安南不放心司徒逸的安全,几人就这么僵持在船厂。“两位怎么称呼?” 现在还是个厚道孩子的冯韭率先回答,“小的冯韭。这位是陈留陈公子。陈公子在江上遇袭,好不容易才逃上岸。” “若是这位公子能帮在下寻到出海的商船,在下感激不尽。”陈留的目光中透出洞悉世事的光辉。 在这个人面前,永远不要说谎。因为,没有人能在陈家人面前说谎,而不被拆穿。 “正巧了,在下知道有一个商队,一个月之后出海。”司徒逸言语中带着诚恳和憨厚。 一边的云岚听得一愣一愣的,才半年不见,司徒逸怎么变了那么多? 陈留心下大安。现在大周的疆土之内,都没有他的容身之所。他还以为要养好伤之后慢慢碰运气,没想到天上掉下来个及时雨,解了他的燃眉之急。陈留看向云岚的目光柔和了许多,“公子帮了在下大忙,在下也不能白让公子忙活。在下就送上一份小小的礼物当谢礼了!” 说着,陈留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对血玉玲珑,一枚递给司徒逸、一枚递给云岚。 云岚连忙推辞,她绑了人家,哪里好意思收人家的东西。 司徒逸一看那东西,脸色瞬间变青。 血玉玲珑,龙凤成双。陈家人专门给人当新婚贺礼的! 陈留脸上闪过嘚瑟,让他们两个欺负他现在没战斗力!“司徒公子想必了解陈家人的习惯。” 司徒逸僵硬着接下玉佩,转头对云岚道,“收下吧!陈家人一次送两份礼物,一人一生只得陈家人一礼,礼出不退。” 最后四个字,司徒逸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不退,退了就相当于向祁山陈家下挑战书。 抢机遇需谨慎,就算是你上辈子的挚友,也能出其不意地给你一刀!司徒逸愤恨地离开船厂。 安南背着云岚,小心翼翼地跟在司徒逸身后。这时候,一看就知道不能上前! “云姑娘,你怎么来的建州?还一个人呆在船厂那边?”安南见司徒逸不理会他们,放大胆子问道。他没听说过云家人有来建州的打算。 走在前面的司徒逸,下意识的地伸直耳朵。 “我也不知道。”云岚迟疑了一下,还是瞒下一部分。“我跟彩灵姐一路,彩灵姐在旁边铺子看首饰,我看见旁边店里有一株少见的植物,就去了旁边那一家。然后,脖子一疼。在醒过来就在你说的船厂那儿。” 听彩灵姐的提议后,她就不该意动,一个丫头都不带的出门。今日若是带着琢玉或者香雪,她云岚也不会受这么一遭罪。 第32章 恶意深深 云岚没说的是,在昏迷过去之前,她看到了狄画。 只是,这两个人都是司徒家的人。狄画是司徒逸嫡亲的表妹。她云岚不过是司徒逸同窗好友的妹妹。她这会儿要是老老实实地说出来了,她还能活着回到建安吗? 司徒逸忽然想到,刚刚云岚给陈留他们解绳子的时候,露出的手腕上,青紫的勒痕尤为显眼。“你今晚先去司徒家休息一晚。我马上派人去建安报信。你现在这样子……”司徒逸皱眉将云岚从头看到脚,青丝凌乱、脸上还沾着不知道哪儿磨蹭到的血迹,大红的冬袄沾上杂七杂八的东西,还被划了几道口子,里面塞的白叠都露出来。“还是到我家去歇息一晚吧,明天让你家派人来接你。” 云岚羞红了脸,她还没在外人面前这么狼狈过! 想到自己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地步,云岚不免又迁怒司徒逸。要不是他,狄画也不会对她下这么狠的手!“这是自然!本姑娘饿了一天,好酒好菜准备好!” “少谁也不敢少笑笑姑娘的吃的!”司徒逸脱口而出,掩盖在夜色中的脸上透出一丝丝茫然。果然是被欺负习惯了吗? 司徒逸摇摇头,直到回了司徒府,都没再出声。 司徒逸的逸园位于内院和外院相接的地方。司徒家规矩虽然不像书香门第那般要求严格,入了夜,却是不许小厮乱闯内院的。 幸好逸园唯二的丫鬟暗香还在逸园里面待命。 “去大厨房弄几样清淡的饭食过来,等云姑娘用过后把她带到菡仪馆,让三姑娘安顿。”菡仪馆是司徒逸嫡出妹妹司徒尔雅的院子。府上安顿女眷的院子如今怕是已经住着狄家的人,将云岚送过去不大合适。 司徒逸将大氅脱下,递给暗香。“注意别被人发现了,我不想明天去静心阁同夫人谈论佛经。” “是,公子。”暗香将司徒逸的大氅抖了抖,挂在一边的架子上,脸上露出一抹深思。大夫人的作态,司徒家除了大老爷,谁看得惯? 夫君在家的时候天天围着夫君转,夫君远行成天在静心斋茹素念佛。哪一家的当家夫人有这么悠闲? 暗香见到被安南搀扶着的云岚,惊了一下,这云姑娘还这么小啊!到底是一等一的聪明人物,暗香不作声色、柔声软语道,“奴婢暗香见过姑娘,想必这位就是云姑娘了吧?我家公子让您今晚先到菡仪馆歇息。” 云岚对司徒家不熟悉,只以为是普通客院。严肃地点点头,甜甜道谢,“谢谢暗香姐姐。” 暗香又问了问云岚平时吃东西的喜好,这才去大厨房拿了还冒着热气的糕点饭食过来。 狄大夫人对司徒尔雅教养极为严格,每日都布置不少功课。是以,云岚见到在灯下一边打瞌睡一边绣着帕子的司徒尔雅,很是惊讶了一把。 “三姑娘,奴婢暗香奉公子之命,送云姑娘过来。”暗香被玉竹领进菡仪馆时,恭敬地道。 司徒尔雅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从凳子上蹦下来,拉着云岚细细打量,“你也是来吊唁的吗?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这般好看的小娃娃?”虽然娃娃有点脏。司徒尔雅挥挥手,让玉珠打水来给云岚洗漱。 暗香跟菡仪馆的几个丫鬟交代一番,才告辞回了逸园。 吊唁?云岚惊讶,“什么吊唁?我是司徒大哥顺手救回来的!” 看到司徒逸对那个叫陈留的态度,云岚也知道司徒逸不是专门去救她的!果真是无利不早起的奸商!云岚转着手中雕着飞凤的珊瑚玲珑球,司徒家谁没了? “不是啊?那就好。如今我父亲去了,都等着看我和哥哥的笑话呢。”司徒尔雅脸上露出一抹淡笑,今天表姐来吊唁父亲了,只是言语之间那种感觉,她怎么也喜欢不起来。虽然,表姐对她一直挺好的。“我叫司徒尔雅,你叫我尔雅姐姐就行了。哥哥送你过来,今晚你就跟我睡一起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司徒尔雅兴致高昂地指着屋里的月洞式的拔步床,眼中的期待显而易见。 虽然很眼馋那张床,云岚坚定地摇头,“云岚,小名笑笑。我习惯一个人睡,二丫。” 司徒尔雅嘟着嘴,还真是二丫。她娘亲就养活了她哥和她两个孩子。“好吧。”司徒尔雅盯着云岚,见云岚清洗好后,一张小脸比她表姐狄画还好看,特别是眼尾上挑的弧度,心里痒痒的,“我都换过牙了,你得叫我姐姐。” 云岚淡定道,“我换牙比较晚,我已经八岁了。” “我们真有缘!我也是八岁开始换的牙!今年我都十岁啦!”司徒尔雅兴奋,以前因为她换牙晚的事,她娘亲看她特别不顺眼,如今终于有人跟她一样换牙晚啦! 这世界充满恶意!怎么会有人八岁才换牙!云岚愤愤地想着,面上端着笑容道,“真的么?好巧!”云岚目光移到放着灯的案几上,目露惊讶,“二丫,你绣的牡丹真好看!跟真的一样!” 司徒尔雅的注意力一下子被牵走,喜悦道,“真的吗?我娘总说我女工不好,让我多练练呢。” 云岚轻轻松了一口气,司徒尔雅看起来没比她大多少,一声姐姐还真难叫出来。“比我好多啦,我现在还只会绣草呢!” 云岚毫不羞耻地大声揭短,不过,一个两辈子加起来快四十岁的人了,这样真的好么? 云岚窥见司徒尔雅脸上丝毫没有矜骄之色,反而还有丝丝羞愧。不由感叹司徒家夫人教得太过了,小姑娘家家的,还是要有活力才讨人喜欢。可惜她只是个外人。 说话间,司徒尔雅身边的另一个大丫鬟珍珠已经铺好床,就在菡仪馆平时给与司徒尔雅交好的小姐妹们准备的房间。云岚一整天心惊胆战的,这会儿填饱肚子,顿时瞌睡虫来袭,连忙告辞回房间歇息。 司徒家只有三个姑娘,司徒尔雅上面两个堂姐已经出嫁。难得看到一个同龄的姑娘,还是大哥身边的暗香亲自带过来的,司徒尔雅满心欢喜地希望留云岚多住几天。 谁知第二日天一亮,暗香就来说,外面有人来接云岚了。 “唉!”司徒尔雅看见大门处的马车,叹了口气,“笑笑以后要多来玩啊!这么多年,除了哥哥就只有你夸我的时候最诚心。” “你娘亲真严厉啊!”云岚愕然,司徒逸他娘真的不怕揠苗助长吗? “我生来就亏欠娘亲良多,自然要听话。”司徒尔雅眼眶微红,垂着头,不敢看暗香将云岚带走。 暗香听到司徒尔雅那句“亏欠良多”之语,低垂的目光闪过一丝不屑。这菡仪馆,有的人怕是不能留! 第33章 孙媳人选 云家新置办的马车停在司徒府的侧门,云应等在二门处。 既然上门,云应没道理不去吊唁。因急着赶回去,云应只领着妹妹在灵堂匆匆拜过,给司徒逸说了些安慰的话。就扶着一瘸一拐的云岚离开司徒家。幸好此时人甚少,在司徒逸的有意遮掩之下,阖府上下竟然没几个人知道有那么几个人曾经去过司徒行安的灵堂。 能瞒住别人,永善堂的老夫人确是一点都瞒不住。 这不,司徒逸听暗香回过话,心里的怒气都还没消失干净,永善堂的清止就奉命过来传话,“七少爷,老夫人有请您过去说话。” 清止言行如其名,清清冷冷、绝不做过线之事。 司徒逸对祖母身边的丫鬟印象都不错,至少永善堂的几个丫鬟在他活着的几十年时间,一直很安分、从来不曾做过卖主之事。“麻烦清止姑娘带路。” 清止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七公子请。” 永善堂,自从儿子的死讯传来之后,钟氏脸上就没有一丁点笑容。白发送黑发,不是简简单单一个心酸就能描述的。 “老夫人,如今您千万要振作。有您在,七少爷的腰杆才够硬。”林嬷嬷一边给钟氏揉肩,一边劝解。 感受到肩上力度适中的手法,钟氏蹙起眉头稍缓,“司徒家这点家业,眼看着老大就要振兴起来,偏偏出了这样的变故。老二那人,不愧是小娘养的,那心思,阴暗透顶!” 正屋里没有外人,钟氏浑身上下的情绪一丝一毫都没隐藏。司徒家二老爷司徒行文,只比大老爷行安小三个月不到,钟氏能喜欢得起来才怪。 “那起子人,哪里用得着老夫人出手,他们自己把自己就作死啦。”林嬷嬷恭维道,不过话中句句都是实情。 钟氏眉宇间一轻松,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多说无益。她还要多多关心一下孙儿。 逸园离永善堂不远,司徒逸脚程快,不大一会儿就走到永善堂。 “奶奶今日朝食可合口?下人伺候得可精心?……”司徒逸一见到钟氏,下意识地开口就絮叨。 钟氏脸上的褶子堆出笑纹,“才多大一会儿没见,奶奶的小七郎竟然变得这般贴心!快过来给奶奶瞧瞧,莫不是三丫头假扮的!” 钟氏嘴里的三丫头,就是菡仪馆的司徒尔雅,在司徒家姑娘中行三。 “奶奶这话说得,好似孙儿平时就只会闯祸似的!”见钟氏提起嫡妹尔雅,司徒逸顺势道,“尔雅今年虚岁已经十岁,看着也该说人家了,身边教养嬷嬷都没有一个。孙儿看祖母身边的林嬷嬷家几个儿媳都不错,想给妹妹讨一个。” “你这做哥哥的,该父亲母亲做的,一个人全做完了。”钟氏语气透着责备,但是那欣赏一点都做不得假。当家人就是这样,能当机立断要顾全大局,太冷血太仁厚都要不得。 想到大房当家夫人狄氏的做派,钟氏嗤笑,连自己女儿都顾不到的人,活该一辈子冷冷清清的。 “尔雅现在能依靠的也就我这个哥哥和奶奶,要是我们都不帮着她一点,她还有什么活路?”司徒逸想到前世自己远行一趟回来,妹妹人都已经被埋进土里,心里恨得不行。就是后来把那家人弄得家破人亡,他心里也开心不起来。 “你那个娘,你以后少理会,万事有我这个祖母给你们兄妹做主!”钟氏拍胸脯保证,她这辈子就老大老三两个儿子。老三眼高手低的,一家子成不了大事,她还指望着以后靠着大孙子撑起门户来。“林嬷嬷家三个儿媳如今都在府上当差,你与林嬷嬷说道说道,看看选哪一个。” “这事主子们做主就成,我那三个儿媳都是不成器的。七公子想选哪个就选哪个!”到姑娘房里当管事嬷嬷可是一份好差使,府上上下都有的是人抢着做呢!林嬷嬷心底小小骄傲,果然还是她当初选的儿媳好。 人选司徒逸心底早有打算,推辞几句就提出。 “针线房的朱氏?”钟氏有点惊讶,朱氏人称小朱嬷嬷,是林嬷嬷的二儿媳妇,平时就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这会儿怎么就走大运被七公子看上了?“是个稳重的。清心,去针线房传话,以后小朱嬷嬷就去菡仪馆当值。管好菡仪馆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平时好好开导三姑娘。” 林嬷嬷心里虽然有疑问,还是按下来。钟氏拍板的事情,任谁反对也多大用处。 司徒逸松了一口气。小朱嬷嬷或许什么都不够出色,但是小朱嬷嬷很会说话,每句话都让人觉得信服。 “你昨晚带回来的姑娘是怎么回事?”钟氏一点都不傻,自然看出孙儿是在与自己绕圈子,笑话,要是她真的那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司徒家老夫人的位置早就让别人坐上了! 司徒逸讪讪道,“故友之妹,遇到事我总要伸把手。” 钟氏目露遗憾,“可惜你父亲今年没了,你还要守孝三年,不然奶奶娘家有不少姑娘都愿意做老婆子的孙媳妇呢!”钟氏早就听说司徒逸带回来的小姑娘才七八岁的年纪,要不才不会这么轻易地就绕过司徒逸。 “孙儿不宜过早成婚。”司徒逸想到前世母亲逼自己订下与狄画的婚事就在这几天,心里如吞了苍蝇般恶心。“母亲那边还要多靠奶奶。” “放心,我可不想司徒家再出一个只会求老天庇护的儿媳。不过,”钟氏话风一转,“能让老婆子早日抱上重孙,老婆子也不介意。” 明知道祖母这是逗自己玩,司徒逸也不得不装作上当的样子。这个祖母,要是真惹急了,假戏弄真戏也不是没可能。司徒逸在钟氏耳边耳语一番。 “真的?”钟氏失态惊呼。 “自然,信物都给了。”司徒逸将早上随手放在荷包的铜钱大的神似血玉的珊瑚玲珑球递给钟氏。 钟氏翻来翻去细细看来一通,恨不得整个眼睛黏在上面,“确实是陈家的东西!那姑娘是谁?年芳几何?趁着你还在热孝,咱们赶紧去订下来!” 司徒逸哭笑不得地将玲珑球拿回来,“那姑娘您是知道的,昨晚还在菡仪馆歇了一晚。” “那么小啊!”钟氏失望,转而又兴奋起来,“年纪小也有年纪小的好处!咱们派个嬷嬷去,从小教起来,以后准保比你娘品性好!” “这就算了吧!”司徒逸心里有点意动,不是对云岚。拿陈家人所谓的信物,不过是做幌子。真让司徒逸意动的是,找个年纪合适底子好的姑娘,从小养到大。想要什么样的妻子,就能养成什么样。 司徒逸的好说歹说一通劝阻,钟氏显然没放在心上,一心开始计算要给司徒逸养成一个什么样的儿媳。司徒逸开始还每天劝说一点,后来见钟氏兴致实在高昂,果断退却,他现在时间紧、计划多。再者,给祖母找点事做,祖母显得更精神。 第34章 晴天霹雳 远在建安的云岚可不知道,自己被当了一回挡箭牌。就是知道了,云岚估计也不会放在心上,这会儿正忐忑地想着该怎么安抚一屋子老小。 “娘亲等了你一夜,一晚上都没怎么歇息。你回去的时候多哄哄,大哥现在还要去染坊,就不陪你去见母亲了。”云应护着云岚从医馆出来,心疼道。肿那么大,也不知道要养多久才能好。 “谢谢大哥!回去妹妹给大哥炖甜汤!”她家端方的大哥,最爱清甜的味道。 云应窘迫地道,“笑笑还是歇息吧,甜汤有李婶每日炖着呢。” “大哥有了李婶炖的甜汤喝,就不喜欢妹妹炖的了!”云岚嘴巴一瘪,放佛是要哭了。 “大哥还是最喜欢笑笑炖的甜汤!”云应赶紧哄,只他一向老实,哄来哄去就那么几句话。 欺负老实人最没成就感,云岚很快就放过云大哥。想到家里那位越来越不好哄的母上大人,云岚只能期盼,看在这一回她真的没有到处惹祸的份上,就饶了她这一回吧! “娘,以后笑笑每次出门都带着琢玉和香雪!”云岚一瘸一拐地挤进崔氏的怀里表忠心,“一天没见,笑笑想死娘亲啦!” 崔氏坐在上首岿然不动,要不是眼眶还红着,看起来真真像是一点都不想搭理这个闺女。 云岚环顾四周,正房提起来的几个大丫鬟此时正好不在,连忙趁机撒娇耍泼。“娘啊,你都不知道,女儿被捆扎马车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肠子都悔青啦!特别是被扔到一个废弃的厂子里的时候,又冷又饿的……” 云岚极尽可能地装可怜,泪眼汪汪地看着崔氏,肿得比腿肚子还粗的脚踝更是在裙边若隐若现。 崔氏本就是好不容才绷起脸,被云岚一哄,怎么还绷得起来?“你就会磋磨家里人!” “意外,都是意外!”见娘亲接话,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谁想那狄家姑娘心眼那么小?” “什么狄家姑娘?”崔氏立时问道。 为什么在家里她嘴巴就那么松了?云岚郁闷不已,她是想自己解决狄画那个麻烦的!想着,云岚嘴里已经把能说的部分都说了,只瞒下关于陈留的那些事。 司徒逸那人,不见兔子不撒鹰。陈留必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弟。 崔氏平时打交道的都是生意上的商户人家。狄家主要经营茶山生意,自持矜贵。崔氏只远远见过狄家人几面。“没想到狄家的姑娘竟然是那种德行。亏得还在琴鹤书院进学!笑笑放心,这事娘亲一定给你讨回公道!” “娘,这事能不能让女儿自己处理?”云岚仰头,期盼地看向崔氏。“笑笑要自己报仇!” “这……”崔氏为难,这事情要是女儿处理不好,以后没了闺誉就不好选夫婿了。“让娘亲想想。” 只要没拒绝就有机会,云岚点点头,“笑笑不急。” 隔天就是大年三十,这关头她才没那个心思去找狄画的麻烦。想到又要在小桥镇呆十天左右,云岚轻轻叹气。“娘亲,咱们今年回去得晚,是不是就能少在祖宅住几天?” “这是自然。”崔氏知道笑笑打小就不喜欢跟二叔那房人打交道,“今年你堂婶又添了一个儿子,正好有人给你做伴。” “小孩子一点都不好玩。”云岚嘟嘴道,“堂姑初二要回祖宅吗?” “这个,初二出嫁女回娘家是必然的。笑笑乖,避着一点那小魔星也就是了。”崔氏也很苦恼,堂姑子出嫁后越来越不像话,在婆家立不起来,倒是在娘家越来越会耍威风。 云岚也不得劲,堂姑生性懦弱,当初堂婶吴氏给她找了个家境殷实的农户之子。好说歹说让二叔婆同意了。她去看了一回赵芳华,回来就不干了。犟着要嫁给镇上一个商户公子。 “今年我是伤员,可不会再让他!他要是敢来惹我,我让四哥揍他!揍得他奶奶都不认识他!”云岚挥舞着小拳头,双眼冒火。堂姑家的周岸,绝对是最讨厌最讨厌的小孩,没有之一! “好好好!随便你怎么折腾,只一个,别把人打出问题来。”周家几代单传,打出问题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云岚满意地哼唧几句。正准备回院子,却见守在二门的一个婆子领着一个眼神的嬷嬷进来了。往外跳的步子停了下来。 崔氏一向习惯云岚什么事都好奇,只让香草去上茶,便与这嬷嬷寒暄。 “老奴主子姓莫,夫人唤老奴一声王嬷嬷就成。”衣着朴素的老嬷嬷顶着和善的笑容道。 “可是琴鹤书院旁边蒙学先生宫先生的夫人?”这建安,崔氏尚且只认识一个姓莫的夫人。 “非也,我家主子乃是宫夫人莫氏嫡亲姑姑,号淑慎居士。”王嬷嬷满意地看到崔氏和云岚露出惊讶的神色,在看向云岚时,王嬷嬷眼里的慈爱一闪而逝。“老奴主子暂居建安,正月初八宴请建安名士。老奴此次前来正是来给云姑娘送贴子的。” 淑慎居士之贤名,崔氏尚在闺中就听闻。这大周有名的贤良人,说给战死的未婚夫婿守节,愣是守住了。传言中,淑慎居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琴鹤书院的山长昔年也曾经邀请淑慎居士到书院传道授业。 崔氏看了一眼一头雾水的云岚,客气地问王嬷嬷,“小女顽劣,不知何时进了居士的眼?” 这王嬷嬷,一来就摆出这么大的名头,该不会是骗子吧! 王嬷嬷没有收到以往那样的诚挚欢迎和恭维,以为云家人品行好,不慕名利,对这个商户打心里有几分尊重。“居士的心思,老奴一介仆哪里能知道。只是居士还让老奴带话说。敬慈太后亲下懿旨,尊太祖遗训,为官不与民争利,商人之子,此后不得为官。” 第35章 最难心甘 商户之子不得为官,这是何等恶毒的一项政令? 崔氏直觉地眼前发黑,连怎么送走王嬷嬷的都不知道。她的庭儿,已经为了仕途苦学八年,如今身上已经有了秀才的功名。先生都说过,只等再熬上几年,就算一甲还差点,二甲是少不了的。 “夫人,王嬷嬷说的事,您不必太在意。太后下的懿旨,将来今上亲政了,指不定会怎么改。”秋嬷嬷笃定地劝道。 大周从建国开始,就扶植商人,全国上下商人无数。真要禁止商人之子入朝为官,用不了多久就能动摇国之根本。窃国者就是窃国者,大好的一片局面拿到他们手上,他们也翻腾不起浪花来! 云岚不知道秋嬷嬷的心思,只是知道从一开始秋嬷嬷的表现来看,比之那位王嬷嬷做派都还要大方,以前的主家不知何等尊贵。只是不知道为何会被卖到这么一个小地方为奴。“娘亲,三哥先生想必早就收到消息,如今还没放三哥回来,应该是有打算。” “你三哥看起来温和大方,实则心眼比你二哥还小,娘亲就怕他因为这件事走进死胡同,进去就出不来了。”崔氏焦急,小时候云庭表现出在读书上的天赋的时候,她和丈夫真开心许久,以为云家子孙后代终于要出一个当官的,结果来这么一场。 三哥心眼确实不大。云岚肯定。“还有秦先生在呢!三哥可是他唯一的弟子!” 茶园老板秦疏,自己在科举一途上天份极高,下面的子弟偏偏兴趣都不在官场上。仅仅一年的时间就看透官场的秦疏,临近晚年遇到天份同样不错的云庭,动了心思。 “要是我们不是商户就好了。”崔氏蹙眉道,“可惜,如果不是染坊,就靠着几十亩地,也养不了一家子人。” 世间事总是难以两全。 临近傍晚,云庭被放回来,脸色正常,丝毫没有一丁点受打击的样子,崔氏终于放心不少,却小心翼翼地不敢提及科举一词,就怕影响到儿子的心情。 晚膳的时候,得到叮嘱的一家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云庭何等通透的人物,很快就明白过来,哭笑不得地道,“你们不会是在担心我不能当官的事吧?” “我就知道三个才不是那等易碎的水晶心肝的人!”云岚朝着云庭灿烂一笑,“娘亲他们都说三哥你这次亏大了,当不成官,您以后还不知道靠什么活呢!” 云庭脸上已经初现清俊风姿,微微上挑的眼角和着风轻云淡的浅笑,实在很难让人猜到他此刻在想着什么。云岚看见三哥云庭着重看了一眼二哥云康,用尚且带着甜脆的嗓音、胸有成竹道,“先生早有安排。” “阿庭的事总麻烦秦先生。”云峰沉稳的脸上透出思索,“阿庭,秦先生那儿有什么需要,你尽管说,我们能帮上忙的,必定不会推辞。” “秦先生那儿,着实什么也不差。不过孩儿这几天看先生每日看账本,似乎极为费神。”云庭渴慕地看了一眼云康,“要是二哥有空,将先生那儿的账本按照咱们家的账本重新整理一番。想必先生就不会那么累。” 大周现在流行用传说中来自遥远的阿拉伯的数字记账。只是云家的账本是云岚亲自操刀做的表格。好歹是曾经看惯各种报表的人,云家的账本比别家要清晰明了许多。 “二哥要是忙的话,就当阿庭说的是废话。等来年,阿庭在慢慢学会记账……”云庭迟疑地道。整个云家的人都知道,在儒学上天份十足的云庭,于算学算不得精通。至今也就能勉强看看账本。不然也不会正式拜秦疏为师后,还干看着秦疏忙活生意上的事情。 “你二哥最喜欢算账,这差使给他办正好!”云峰一锤定音。 “爹,这都快年三十了。”云康虽然喜欢看账喜欢算学,但是再喜欢的东西,天天做也会厌烦的。云康正想着趁过年的机会好好休息。 “二哥,这事不急一时,开年再去也无妨。”云庭赶紧道,这事还要他提前去打声招呼。 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在搞鬼!云康瞪了一眼云庭。云庭只是淡然对云康一笑,不再搭话。 翌日,云家人各怀心思地回到差不多已经有一年没回过的的小桥镇。 这一次大概要在小桥镇住上近十天,崔氏收拾了两箱的行礼,还带着几个丫鬟。秋嬷嬷则被留在建安。要是有人来拜访,需要秋嬷嬷处理。 “哟,真是稀罕人。”赵氏羡慕地看向崔氏头上的赤金簪子,她这几年虽然已经尽力攒银子了,可是有那么个儿子在,她兜里能落得到几个钱?买一支银簪子她都要心疼好久。耳朵上挂的金耳铛还是吴氏孝敬她的。 “二婶,不知弟妹现在情况如何?”崔氏听说这回弟妹吴氏生产有点凶险。 “她,她能有什么事?就会装!”惹得她儿子现在跟她越来越不亲近了!赵氏嘀咕。 “大伯母!”崔氏僵硬地跟赵氏寒暄,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忽然听见小孩子软软糯糯的声音。往赵氏身后一看,只见如今五岁大的云垚一路小跑地过来。 “垚垚真乖!”崔氏接住扑腾过来的壮小子,欢喜地将一盒专门给小孩子买的板栗糕递给云垚。“垚垚今年又长高了!” “大伯母今年又变美了!”云垚一张嘴尽得他娘亲吴氏的真传,加上吴氏惯会教孩子。小小年纪的云垚整个一开心果。 赵氏看大孙子一来就往崔氏怀里扑腾,心里酸溜溜的,“垚垚,奶奶还在这儿呢!” 云垚眨巴眨巴眼睛,仰头望着赵氏,胖嘟嘟的脸上随时带着甜甜的笑,“奶奶抱!” 赵氏看着这个跟儿子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的大孙子,简直心都要化了,赶紧将胖墩墩地云垚抱起来。 云岚一直乖乖地站在崔氏身侧,看见眼前情景,暗道,怪道二叔婆这几年怎么一直不见发福。天天这样运动,吃再多也长不起肉来!“娘,我们还要去看二婶吗?” “自然要。”崔氏听秋嬷嬷说,行事不必避讳孩子,须知越是隐瞒,越容易让小孩子好奇。所以,现在崔氏只要可能,都尽量带着云岚。 “怎么忽然就早产了?”按说吴氏这一胎,怎么也要等到来年。崔氏责备地看了一眼在一边乖乖装孙子的云峻,见云峻浑身一僵,就知道自己猜测得*不离十。 “淑娘,我去看看锅子里的鸡汤炖好没有!”云峻比婚前瘦了好几圈,云家人的好容貌渐渐显露出来。 吴氏点点头,竟是一句话也不想与云峻多说的样子。云峻低着头,愧疚地离开。 瞧见这小夫妻的相处模式,崔氏也知道这回吴氏会早产,与云峻脱不了干系。“阿峻他又做什么了?”崔氏目光落在一边瘦弱的小孩子身上,这孩子出生时才七个月。 “跟他没多大关系。”吴氏脸上露出一抹愤恨,咬牙切齿道,“是云茉儿那个窝里横的。当初我看她性子娇懦,给她说个普通人家,她不干。现在她夫君纳妾了,竟然想给她嫡亲的哥哥也送个妾室!” 吴氏跟崔氏这几年关系越发的好,当即把事情一一说了。“我看这事不像是云茉儿一个人能做得出来的。至少那一盏茶里面加的药不是她能弄得到的。” “估计是我们拖累你了。”崔氏歉然笑道,“没想到他们打不了阿峰的主意,倒是想从阿峻这儿入手。” 现在染坊的生意越来越大,就有人想给云峰送妾室通房。下药偶遇苦肉计,无所不用其极,只是身边有秋嬷嬷经常指点着,云峰一次也没中过招。如今建安云家的后宅,还是只有崔氏一位夫人。真真是羡煞建安的妇人们。 “这有什么好拖累的!”吴氏不在意地道,“我们一家子能在小桥镇过得好好的,还要多亏大哥大嫂。再说,这回也是一个教训。要是他真那么容易就被得手了,我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一样能过得好!只是到时候就要多靠大嫂给淑娘撑腰!” 崔氏正想说好,却听见云峻急急地在门外表衷心,“淑娘,任谁也不能拆开咱们夫妻二人!那天那丫头就是爬成了,我也不会让她进云家大门!那等不知廉耻的人,合该被卖青楼!” 云岚坐在一边吃着缺盐少味的糕点,听到云峻的话,不由噗嗤一笑。果然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这个以前没少耍横的二堂叔,一遇到二堂婶就脑袋发愣。不知道二叔婆听到这话作何感想。 吴氏苍白带着病容的脸上露出些许得意。崔氏对云峻的变化倒是喜闻乐见,毕竟这二房一家,如今就剩下这个二弟妹一个明白人了。 大年初二,云茉儿果然回了娘家。只是往年还装装样子来云家的周家公子,今年却是没来。想来是被新纳的妾室迷住眼。 云茉儿一身打扮比崔氏还富贵,只是她身上没有养尊处优出来的那份贵气,反而更衬得她本人怯弱。那通身气度,连还在坐月子的吴氏都不如。 云茉儿心里不得劲,看什么都不顺眼。只是她如今丈夫都纳妾了才明白过来,她现在能依仗的只有娘家人和儿子。可惜儿子自小被婆婆报过去养着,跟她关系不亲。娘家人,就没一个靠得住。 “少奶奶不好了!少爷被人打了!”周家专门配给周岸的小厮双福急慌慌地跑进内院道。 “快去请大夫!谁打的我儿?快带我去看看!”云茉儿慌了神。她今日好不容易单独把儿子带出来。要是回去的时候儿子身上带着伤,她婆婆以后还会让她接近她儿子吗? 未几,几人就跟着双福到了打架的地方。 八角亭内云岚在香雪的伺候下喝茶吃点心看热闹,好不闲适。不远的花丛处,光秃秃的花枝旁边,身单力薄的周岸被高壮的云庄按在地上。云垚时不时在周岸身上打上一拳。三人脸上都多多少少地挂彩了。 云茉儿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跑过去,将云庄从周岸身上推开,抱着周岸就心啊肝啊地开始哭。 云庄一时不察被云茉儿推开,头撞在一边的枯枝上,顿时见了红。 “四哥!”云岚艰难地挪到云庄身边,怒喝道,“堂姑!有你这么当姑姑的吗!我四哥要是有事,我让你以后都进步了周家的门!” 云垚也挥舞着小粉拳,“不要姑姑!姑姑讨厌!” “我能有什么事?”云庄一向以自己的壮实自豪,立马站起来,看到云岚眼睛里还带着泪意,有些不知所措。他还是喜欢以前每天欢欢喜喜欺负他的妹妹!说着,云庄指着周岸,厉声道,“臭小子,以后要是见到你欺负我妹妹,老子见一次打一次!专门往脸上打!” 云庄虽然壮实,着实不是个招猫逗狗的性子。几兄弟,就数他最老实。要不是见到周岸将妹子云岚头上的珠花扯下来往池塘扔,他才懒得理周岸。 这话说得,云茉儿当场就落下泪珠子,“我的儿啊,都是娘亲没用,净让你受欺负,娘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云茉儿还没哭诉完,就听见闻风而来的赵氏道,“活着没意思就去死呗!每回都带着儿子回来欺负侄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家那小子带着小厮抢垚垚的点心!” 赵氏心中,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再者,当初周家下那么多聘礼,全部被吴氏那个杀千刀的给云茉儿当陪嫁了。赵氏没落到一枚铜钱,自然高兴不起来。尤其是云茉儿每次回来的时候,还不会给她孝敬钱。 云茉儿心里比黄莲还苦。果然,大嫂这就把娘亲的心都拢了去?十几年的女儿还比不过一个才进门几年的儿媳? 想到这儿,她忽然就想通了。看向云家众人的目光充满愤恨,很快就掩饰过去。 是你们先对不起我的。我这也是被逼不得已的!云茉儿在心底默念。你们但凡对我好一点,我也不会帮别人。一时间,云茉儿心底愧疚尽散,低垂的眸子掩饰着难以言喻的光彩。 崔氏知道媳妇难当,尤其是遇上手段强硬的婆婆,便对云茉儿道,“这事我会着人去跟周家夫人说道说道,周公子这伤,还是先让大夫看看。” 云茉儿垂头不语,任由云家人摆弄她儿子周岸。 云垚年纪小,手上劲不大。云庄得云岚的话,没用全力教训周岸。三个孩子反而是被云茉儿推了一把的云庄伤得最重。崔氏心有不悦,碍着云茉儿还姓云,没跟云茉儿多见外。云岚就受不了了,毕竟教训人的主意是她出的。 云岚自认为是个大度的人。姑姑云茉儿伤了她哥哥,她也就不迁怒姑姑那一家人了,只让人随时盯着云茉儿。只待机会合适,给她姑姑来一个痛彻心扉的一击。 正月初六,崔氏考虑到云岚今年要去参加淑慎居士的宴会,早早就带着女儿先行回建安。云家父子几个还有应酬就被留在小桥镇。 第36章 奴大欺主 琢玉领着新买的几个手脚灵活的小丫头跟在秋嬷嬷身后。 云岚瞧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琢玉,不由撇撇嘴。现在琢玉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大户人家的大丫鬟,很明显秋嬷嬷调教得很好。但是她就是看不顺眼! 再看琢玉身后的春兰、夏荷、秋菊、冬梅,现在表情跟琢玉如出一辙。云岚有种,本来脑袋形状各不相同的丫鬟,到秋嬷嬷手上一过,全变成方脑袋的错觉。“嬷嬷!能不能调教丫鬟的时候稍微把要求放宽松一点?要不是五官各不相同,笑笑都要以为琢玉忽然变成五胞胎了!” 对!万幸她云岚不是脸盲。这一样的声调一样的步态相似的衣饰,估计能逼死脸盲症! 秋嬷嬷挥手,让几个丫鬟将手上的衣饰展示开来。“姑娘,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老奴现在要求严一点,以后姑娘用着顺手。” 衣饰是秋嬷嬷过年期间让府上的绣娘赶出来的。料子是染坊送来的流光锦,每一件都溢彩流光。新料子配着新花样,云岚点点头,来年染坊的生意又能红火得让人侧目。 云岚一边看着衣饰一边跟秋嬷嬷瞎侃,“嬷嬷可曾听说过一种杂症?这种杂症患者看每一个人五官都是一样的,要是遇到这几个丫鬟,怎么能认得清楚?” 秋嬷嬷一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姑娘总喜欢看她吃瘪,“以后老奴会注意。”说着,秋嬷嬷垂目将夏荷捧着的托盘中那件耀眼的银红色裙衫展开,“姑娘明日穿这件如何?” 云岚看着那件花蕊处加了金丝银线牡丹绣纹的红裙,敬谢不敏地摇摇头。 衣服是好看,先不说她浑身气质撑不撑得起来,就是明天的宴会,这一套裙衫,那是能将满园姑娘硬生生给压下去。她是想借机将她们家的东西推出去给更多人知道,只是这不意味着她想开罪整个建安乃至建州的小姑娘。 “我穿春兰手上的那件就成!”云岚指着春兰手上那套新绿粉嫩的衣衫,看到秋嬷嬷脸上的赞赏,继续道,“我年纪小,只需打扮得体一些。嬷嬷说的那套,还是等到布庄开业的时候挂出去当样衣吧!秋菊手上的那一套也拿去布庄。” 青云染坊现在也有自己的布庄,青云布庄。里面的绣娘是近年才招的,手艺不好不差。都是秋嬷嬷挑的绣娘,灵性十足。缺的只是时间的沉淀。 靠着染坊,绣娘们布和线怎么都不会缺,如今能做出的东西已经能见人了。云岚听爹爹云峰说,今年初九开业,就会添加制作成衣这一项。 “姑娘说得是。只是这毕竟是给姑娘做的。”大户人家的姑娘夫人,衣服做了不穿也是压箱底。秋嬷嬷不知道,在潜意识中,有的习惯,她始终与只是普通商户的云家相违。尽管她已经尽力地在适应,几十年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不是那么好改变。 “商户人家哪儿在乎这些?”云岚摇摇头,“我这儿衣服够多了。” 秋嬷嬷沉吟着退下,将春兰冬梅手上的两套衣裙留在云岚的雾岚居。另外两套将会和绣房制好的样衣一同被送到布庄。 春兰冬梅将云岚的两套新衣裙在一边的立柜挂好,规矩地退下。屋内顿时只剩下琢玉和云岚。 “琢玉把茜草叫来。”云岚吩咐道。云岚回小桥镇的时候,茜草被留在建安。 没一会儿,茜草就一头雾水地进来。她这几天也没偷懒啊? 茜草战战兢兢地跟在琢玉身后,发现秋嬷嬷没在姑娘房里,悄悄松了口气。 云岚将茜草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好笑,感情这家里的仆妇现在,最怕的人竟然是秋嬷嬷不曾?想着,云岚小脸一板,“茜草,本姑娘没在这几天,你都忙活了些什么?院子里杂草都能藏人了!” 茜草不过是个刚进府的粗使丫头,哪里经得起吓?茜草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姑、姑娘,秋嬷嬷没说院子里的杂草也要清理啊?奴婢这就去!您千万不要把奴婢卖了啊!” “现在去拔草晚了。”云岚暗想,自己这恐吓得应该够了吧?不知道古人和现代人胆子、哪个时代的更大?“我问你话,你好好回答,我就不把你卖出去。要是你说一句假话……” 云岚故意拖长声调,满意地看茜草哆哆嗦嗦地趴在地上,眼底有一丝不忍飞快闪过,“我不止把你卖了,还要先给你吃一顿板子。” 茜草是死契丫鬟,生死都在主子手上,连连点头。 “你这几天可有出府?”云岚会早上茜草,就是因为茜草是这批丫鬟里面最活泼的,目光清澈,看着不像是个心思坏的。 “三十前后那几天,秋嬷嬷放咱们出去玩了,满府小丫鬟都轮着出去玩过!”茜草连忙道,生怕云岚责怪她私自出府。 这事秋嬷嬷做得出来。云岚关心的不是这个。“可有什么好玩的事?我这几天都在小桥镇,你说几段有意思的,我听听新鲜。” 这个她擅长!茜草吞了吞口水,就见琢玉给她递了一盏茶。茜草道了声谢,喝过茶,很快就将这几天听到的有意思的事情一件件说出来。 茜草还很有眼色地将云岚感兴趣的事情说得详细了些。 这事竟然不是狄家弄出来的?云岚听了茜草的话,心里疑惑更甚。 淑慎居士会请她参加宴会,云岚一点都不相信是意外。更多的猜测是狄画出的幺蛾子。有钱能使鬼推磨,居士也要吃饭啊!狄画又不用淑慎居士出多大力。 只是没想到狄画竟然没收到帖子! 茜草从雾岚居出去没多久,就有人把小报告打到秋嬷嬷那儿去。隐隐有尊秋嬷嬷为主的意思。秋嬷嬷只冷声道,“主子有主意才好,有主意才不怕被人欺负。” 只是日后,行事收敛不少。她还想在吴江畔安稳地多留几年! 正月初八,秋嬷嬷一早就唠唠叨叨地叮嘱琢玉香雪,要把姑娘守严实咯。宴会上人多眼杂,万一出点事,哭都哭不回来。 云岚任由秋嬷嬷在她身上比比划划,“嬷嬷,您这都说两天了,琢玉和香雪都能背了。琢玉,快把刚刚秋嬷嬷说的话背一遍来听听。” “唉!姑娘年纪大了,就嫌弃嬷嬷啰嗦了。”秋嬷嬷声音里的哀伤浓郁得快实化。 云岚被肉麻得一抖,秋嬷嬷刚刚固定的一枚蝴蝶簪子就歪了。秋嬷嬷无奈地又将云岚的头发打散,重新梳。 这一耽搁,云岚出门的时间就稍晚。到淑慎居士在建安的住处清梅园时,清梅园外面已经是车来人往,络绎不绝。 “姑娘,那不是狄家姑娘和周家姑娘吗?”琢玉先下马车,正好看到狄画进了清梅园。 茜草那丫头不是说狄家姑娘没收到帖子吗? 第37章 用心险恶 云岚穿着戏蝶纹硬底绣鞋的脚一落地,眼睛就看移向清梅园的大门。狄画确实已经消失在门后。云岚声音中略带遗憾,“她进去也好。” 这回淑慎居士的帖子都指名点姓了,按大周的惯例,是不应该带人去的。要不然,云岚早就把钱彩灵也带上了。如今钱彩灵正是说亲的年纪,最应该多参加这种宴会,结识几个志同道合的手帕交。 只是不知道此次宴会有什么玄机,竟然让狄画不顾体面,也要进去。 清梅园并不大,就云岚看来,跟她家的宅子相比,还稍稍偏小了些。只是布置精奇,通个院子只有白梅绿萼梅之类花色浅淡的梅花。杂树杂草一株不见。 云岚暗暗猜测,传说中的淑慎居士会不会是一个强迫症重度患者?云岚正胡思乱想着,就被清梅园的丫鬟带到聚满小姑娘的溢香阁。 “笑笑也来了?”朱慧现在正是无聊的时候。狄画前脚一到,先前与朱慧说话的那些姑娘就弃了朱慧,围着狄画一行人打转。 “薇姐姐!”云岚甜笑着同朱慧打招呼,一不小心就露出一个黑洞洞。 周若思眼见着自己被几个姑娘挤开狄画和狄画口中的表妹身边,看到云岚,恶声恶气道,“说话漏风就安安分分地在家里呆着。书院的脸都被你丢完了!” “总比有的人好!”云岚将目光落在自己袖口上。那是自己进清梅园的时候,清梅园的丫鬟几针就在她的袖口上添了一朵碎玉拼成的梅花,正好与她一身绿衣相搭。 进了园子,云岚就看到朱慧和这院子里大部分姑娘一样,袖口被添了一朵梅花。想来,只有正儿八经地拿到帖子的人,才会有此待遇。显然周若思袖口没有。 周若思自以为云岚又在嘲笑她,只恨恨地又往狄画身边凑。不知周若思给狄画又说了什么,惹得狄画侧头看了几眼云岚。 这边云岚却跟着琴鹤书院另一同窗搭上话。 “表妹今日来得比往日早了!”朱慧打趣地看着莫如许,这个表妹,每次不管参加什么宴会,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出现。因为莫如许痴迷棋艺,觉得宴会最是浪费时间,有那么一会儿好时候,还不如多看几册棋谱。 “今日怎么能跟往日一样?”莫如许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云岚。 云岚还是第一次被小姑娘这样看着,直觉浑身不对劲,“莫姑娘,可是阿岚今日有何不妥?” 莫如许摇摇头,想着家里长辈说的,太直接容易把人吓坏了。莫如许常年跟黑白棋子打交道,委婉两个字勉强会写。“云姑娘,这宴会挺无聊的吧!除了吃喝说话的人多了,也没什么特别的。” 云岚看到莫如许身上的衣衫,布料就不说了,正是她家最新出的料子,衣衫上的纹饰更是她这几年少见的精美。知她家里非富即贵,云岚不好得罪,“莫姑娘说得是,不过这园中景致倒是非平常能见。” 莫如许眼睛一亮,“要说这清梅园的精致,除了我姑姑就我最清楚。” 接着,莫如许一阵歪缠,磨着云岚去了清梅园一处避风亭子。 云岚远远就看到,亭中石桌上,黑白棋子分明地摆着。 “只看风景难免无聊,咱们正好手谈一两局。”莫如许还是一个很现实的人,云岚陪她下棋,她自然要回报一二。“我也不亏了你,待会儿我姑姑出来的时候我一定帮你说好话!” 莫如许心里有点小愧疚。今日姑姑收徒的人选其实已经差不多定下来,虽然她不知道具体是谁。只是,有她说合,姑姑再收一个徒弟也是可以吧?反正一个是教,两个也是教。 云岚心里有了一点小猜测,见周围伺候的人离得远,悄声问道,“你姑姑是淑慎居士?” “对啊!我姑姑今天邀了那么多只会溜须拍马的小姑娘过来,听说是给我未来的师妹出的考题呢!”莫如许冷眼看着那些冷待朱慧,“也不知道是何等人物,竟然让我姑姑那么上心。” 感情今天她云岚就是来凑数的?她看到溢香阁那些姑娘的时候,还暗暗埋怨过淑慎居士眼光不好。琴鹤书院那么多女学生,收到邀请的竟然只是那些她都看不上眼的人。“过两日就知道。” 棋盘上黑白棋子各归其位,莫如许的心思很快就不在八卦上面,一心一意地与云岚对弈。 酣畅淋漓地下完一局,莫如许意犹未尽。莫如许棋艺得姑姑淑慎居士真传,家里人等闲不是对手。棋逢对手,一盘哪里够?“笑笑,我跟姑姑说一声,你留在清梅园小住几日如何?” 莫如许一边引着云岚去溢香阁,一边期盼地问道。 “这怕是不大合适。”云岚推迟,她认床。何况,清梅园就在建安城郊,马车半个时辰就能跑个来回。“这样吧,你日后要是想找我下棋,直接给我下帖子。” “就这么说定了!我给你下帖子的时候,你可不能不来!”莫如许急切道。 云岚有一种被直肠子生物算计了的错觉。 “云姑娘,刚刚你去哪儿了?若思这几日心里不畅快,说话不好听,你别介意。”狄画笑盈盈地将周若思拉到自己跟前,“我刚刚已经说过她了,她也知错,正准备给云姑娘斟茶道歉呢!” 周若思再不情愿,也做出诚恳的模样,将一盏透着诱人果香的茶递给云岚。 云岚环顾一圈,并不饮下。 “阿岚,我好歹也算你师姐。你就当给师姐一个面子,喝下这盏茶,原谅我那不懂事的表妹。”狄画目光不经意间看到云岚袖口的兰花,心口一紧。“若思,还不快给阿岚赔罪?” “表姐,既然云姑娘不喜欢喝果、果茶,就算了吧!相信云姑娘也没有把周表姐的话放在心上。”司徒尔雅开口劝道。 “这位姑娘说得是。周师妹虽然说话不好听,相处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我这么大度的人,怎么会跟她一般见识?这果茶,”云岚说到果茶两个字的时候,加了重音,“我是真不喜欢。” 先前故意落后云岚一两步的香雪,上前凑到云岚耳边耳语一番。 云岚抿唇一笑,拿起一边没用过的杯子,倒满狄画口中的果茶,笑意盈盈地看向周若思。“若是几位执意相逼,也得周师妹先喝吧?这敬酒,不是先干为敬吗?” “酒?”莫如许抢过云岚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点,“狄姑娘,你们安的什么心?竟让让笑笑喝百果酿!她今年虚岁才九岁!” 百果酿名为果酿,实为大周排名前十的烈酒,果香浓郁。等闲大汉喝上一茶盏就能有醉意。遑论云岚一个小姑娘? 第38章 给她出气 “如许,怎么又发火了?”雍容中透着无奈的声音从溢香园门口传来。 云岚回过头一看,打头的是一位一身月白,年龄在二五左右的夫人,眉目柔和,只用素白的玉簪绾发,行动间佩环只轻微摆动、不闻声响。 云岚赶紧收回目光,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淑慎居士吧!还没过十五就一身素色,要么身上有孝,比如司徒尔雅和狄画;要么就是守寡之人;再有就是尤其偏爱素色之人,比如还未出阁的赵芳华。 “姑姑,你不知道她们这些人多坏!竟然用百果酿当果茶引诱笑笑喝!”莫如许放下茶盏,疾声厉色地道,丝毫没有看见她姑姑眼中的无奈。 莫琦华看都不想看这个侄女一眼。她好好的一局,就被这笨丫头破坏了! 他们莫家人哪个不是心里九弯十拐的,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直肠子?尤其是这个直肠子棋艺还那么好! 莫琦华细细瞧了云岚一眼,清风似的目光就移到狄画身上。 不待莫琦华说话,她身后的一个丫鬟上前将云岚身前的一壶两杯百果酿撤走,暖声关切道,“云姑娘年纪小,这酒太烈,奴婢给姑娘换上茶。” 云岚乖巧地点点头,看向脸色变得惨白的狄画。 “狄姑娘现今还在琴鹤书院?”淑慎居士莫琦华的声音还是如往常一样如薄云浅淡。 狄画垂着头,莫家走的是仕途。不似她们家靠着一个知府继夫人,在小县城耀武扬威。“回居士,画儿正在天字甲班。” 淑慎居士莫琦华身上还有未婚夫家给她请封的三品诰命,容不得狄画放肆。 “哦?”莫琦华顿了顿,声音中带着浅浅的惊讶,“我听说琴鹤书院与一般书院并无不同,四书五经更是必修典籍,怎么狄姑娘没听说过‘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云岚一怔,淑慎居士这话,是在给她出气?云岚看向淑慎居士,只见淑慎居士含笑的目光还在狄画身上。倒是站在淑慎居士身边的莫如许得意地对着她一笑。 原来是看在如许的面子上?云岚冲着莫如许感激一笑。 “居士!”狄画强忍着眼中的泪意,在建安这一亩三分地上,她第一次觉得屈辱。“居士,是狄画错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莫琦华浅笑着,“狄姑娘就在这儿给云姑娘端茶道个歉吧。与那位周姑娘一起。” 被莫琦华温柔含笑地看着,狄画一个拒绝的词都说不出来,默默地任由清梅园的丫鬟将一盏茶递到她颤抖的手上。 那么多人都看到她狄画向一个小染坊家的姑娘低头!狄画看着云岚只浅浅地抿了一口茶水,不受控制地快步出了溢香阁。 管他是不是淑慎居士的选徒宴,狄画只知道,她这一辈子,头一回被这么折辱,罪魁祸首还是表哥心心念念的狐狸精云岚! “表姐!”狄画出来,周若思也不好在里面久留,只得追出来。“云岚她怎么敢喝您端给她的茶?也不怕折寿!” 周若思在云岚手上吃的亏太多,巴不得每个人都跟她一样讨厌云岚。 “周表姐,”司徒尔雅气踹吁吁地跟出来,就听到周若思又在表姐狄画耳边搬弄是非,“周表姐,在背后说人是非、非君子所为。何况要不是你和表姐算计云姑娘,想云姑娘出丑,也不会惹怒居士……” “尔雅!”狄画不悦地喝止司徒尔雅,“你胳膊肘怎么尽往外面拐?云岚给你灌了什么*汤?才头回见你就向着她!” 越说狄画越生气,表哥向着云岚,表妹头一回见到云岚也向着云岚!到底顾及司徒尔雅是未来的小姑子,狄画一路上只能嘴上说说。 司徒尔雅怕不小心说出她已经在建州见过云岚,给云岚招恨,一路上都紧紧闭着嘴。 莫琦华见狄画三人走了,溢香阁的小姑娘们都战战兢兢地,就让莫如许和朱薇招呼客人,自己把云岚带到一旁的小厅说话。 云岚浅浅地坐在酸枝方凳上,盯着一边香几上带着淡淡青烟的香炉。 她分明的感觉到,坐在上首的淑慎居士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 云岚觉得,她现在正和高高在上的淑慎居士玩木头人的游戏,谁先动谁输。 不过这愿意为夫家守寡的人,不是应该古板的像修女吗? “果然是个有趣的丫头!”许是因为不是在人前,云岚听到淑慎居士言语中的揶揄。 云岚好奇的抬头看向莫琦华,只见莫琦华斜靠在太师椅的扶手上,浑身透着慵懒,哪有先前的清贵端庄? “你刚刚和如许下棋了?输赢如何?” “回居士的话,云岚侥幸赢了几子。”云岚心里有些小得意,虽然莫如许手快地抢了黑子,她云岚还是赢了。 “不错,以后终于有人陪如许下棋。”怡华是她嫡亲妹妹。看在怡华的面子上,她本来都想好了,这云岚稍微有点灵性,她就给怡华这个颜面,收云岚当徒弟。 如今看来,收这个徒弟,她莫琦华是赚了! 云岚一头雾水。她在书院听朱慧说过,莫家朱家都是建州的大户,虽然比不上南屏唐家。这个看中门第的年代,她一个小小的商户之女,怎么也高攀不上莫家吧! 莫琦华见云岚表情有趣,天南地北地一通乱问,直到时间不早了。才让丫鬟将脑海已经糊成一团浆糊的云岚送回给她带来的丫鬟。 “夫人似乎对云姑娘很满意?”魏紫是莫琦华身边的大丫鬟,平时很得莫琦华的心。 “好久没看到这么有意思的小丫头了。”莫琦华声音里透着伤感。“她今天穿的衣服,布料还成,绣艺太粗糙了,你去看看那布料是哪儿买的。买几匹回来给她做几身裙裳。” “是,夫人。要不要往几位姑奶奶家送几匹布?”魏紫低声询问。 “给怡华那儿送各色送两匹,其他的你看着办吧。” 魏紫低声应下。 在溢香阁跟几位平时交好的同窗说了几句话。听到昔日和善的同窗,拐弯抹角地打听淑慎居士跟她说了些什么话,云岚一阵腻味。她要是老实说淑慎居士没给她开小灶,就跟她胡乱说了一通,会有人信吗? 正好一位钟姓同窗邀她先行离开,云岚赶紧趁机闪人。 钟玉姗如今正是说亲的年纪,接到淑慎居士的请帖还很诧异。结果又是这么乌烟瘴气的一出,钟玉姗早就想走,看见云岚不耐烦,干脆两人同路。 出清梅园,云岚同钟玉姗道过谢,就扶着琢玉的手上马车。 此时正是暮归,一路上马车摇摇晃晃,云岚靠在车壁昏昏欲睡,耳边依稀传来打招呼声、争吵声、妇人们互相调侃的笑声。 云岚听到外面有妇人骂道,“作孽的,前几天拆了我纺纱的纺机,今天又打上我的织布机的注意!” 唇角勾起一抹甜甜的笑容,这样简单的生活才最舒坦。云岚灵光一闪,待要细想,却又抓不住。 第39章 野心膨胀 马车一顿,在云家大门处停下。云岚眨了眨眼睛,做了几次深呼吸,整个人才清醒过来。 上辈子养成的习惯,抓紧一切空闲的时间休息。 琢玉比云岚先一步进门。等云岚慢悠悠回到雾岚居的时候,琢玉已经备好略凉的水和一套细棉布的常服。 琢玉将云岚满头柔顺的青丝拆散,按照云岚平时最喜欢的样子轻轻一绾。又伺候云岚净手洁面,换上常服。 “香雪,待会儿把茜草那丫头带过来。我给娘亲请安回来有话问她。”临出门前,云岚回头对香雪吩咐。她爹娘现在虽觉得她在琴鹤书院读书之后,见识多了。只是家里太糟心的事,还是会瞒着她一些。总是要等到快处理好了,才告诉她。反倒是比她只大一个时辰左右的云庄,消息更灵通。 特别是染坊生意上的事。 香雪脆声应下,见云岚带着琢玉消失在门口。心里一声轻叹。果然从小到大的情分不一样。香雪将云岚换下了的衣衫归置到一起,抱到西院那边的洗衣房。 “娘亲!笑笑好想你!”进了昭容院,云岚脸上的笑容比平时甜了不止一倍。 “傻丫头,才几个时辰没见?”崔氏心里很受用,脸上却做出一副不耐的神色,将手上正在翻看的小册子放到一边,“今天去清梅园可见到淑慎居士?” 云岚看到崔氏眼中掩藏不住的热情,嘴角抽搐,“见到了。” 崔氏眼里挂着明晃晃的好奇。云岚接着道,“居士风姿卓然,言辞温婉……”云岚一边回忆记忆中赞美的词汇,好歹将崔氏糊弄过去。 “居士这等人物,真乃我呗楷模。”说着,崔氏就将她从小听到的关于莫琦华的事迹拿出来说。 云岚掰着指头一算,这年纪不对吧!就算淑慎居士再会保养,四五十岁的年纪也不可能看起来才二三十岁吧!这是逆天啊! “娘亲,笑笑看居士似乎年龄不大啊?” “自然不大,居士年纪比你娘亲我大不到一岁!”崔氏好笑地看向一脸纠结的云岚,“鬼丫头,居士那是天资过人,三岁能诵,七岁成诗,及笄之前,居士就大败扶桑棋手。” 娘,您确定她不是重生或者穿越的? 云岚郁闷地低着头,她还以为她表现得够聪明了,虚岁九岁的年纪能从琴鹤书院结业,据书院的先生说,已经是年纪最小的。如今一看,要是淑慎居士不是重生的。她这个活了两辈子的人,连本土姑娘的一个小指头都比不上。 还有那位莫姑娘如许,比她大不了一两岁。性子虽然执拗火爆了一点,那手棋艺着实不错。拿到现代,再过几年累积够经验,妥妥的国手级别。 在建安这个小地方,眼界确实变狭隘了。云岚想到,以前读中学的时候,班主任曾经说过,什么叫做有出息?有出息就是,你爹妈在镇上安家,你将来要在县上、市上、乃至首都安家,这才叫有出息! 云岚平寂几年的野心开始膨胀。她怎么也要带着全家到建州安家,才符合她带着金手指的穿越女的身份啊!说实话,为何琴鹤书院这么高大上?还不是书院里面的女先生学识深厚,有些先生甚至是山长从京城、苏杭那边的书院挖过来的。 再看看琴鹤书院里面的学生,真正世家女在琴鹤书院学习的时间不会超过四年。比如朱薇,今年再天字乙班结业之后,就会回家请专门的教养嬷嬷。然后就是参加各种宴会、举办各种宴会。直至出嫁。再多的理论知识,也需要实践来呈现出来。而琴鹤书院,显然舞台不够大。 也只有狄画那种家里底蕴不厚的,才会一直赖在琴鹤书院。 建州建州、居大不易啊!云岚头疼,不知道在建州城买一栋三四进的宅子要多少银子?要在家里举办宴会,宅子里还得要一个过得去的园子,园子里还得要几样奇花异草! 什么叫奇花异草?别人家没有!别人没见过的! 想到这些,云岚头都大了!这哪一样不花银子?“娘亲,咱们家现在有多少银子了?” “现银有一千两,其他都在铺子里压着呢!怎么?笑笑开始愁嫁妆了?放心,咱们笑笑将来出嫁,娘亲一定给你弄个啥十里红妆!”崔氏眼睛又往旁边的小册子瞄了几眼。没注意到云岚刚刚的失神。 云岚顺着崔氏的目光看到小册子,想到刚刚似乎看她进来之前,娘亲也在看那本小册子。云岚一把拿过小册子,翻开一看,“娘,你在给哥哥挑大嫂啊!笑笑也来参谋参谋!” 崔氏脸一红,指尖刮了一下云岚的鼻尖,“小姑娘家家的,什么大嫂不大嫂的?不害臊!” “怎么不害臊啦?大嫂嫁进来我不得跟大嫂相处?要是大嫂性子不好,咱们一家跟着受罪!”云岚理直气壮地道,“俗话说得好,男坏坏一个、女坏坏一窝,这选大嫂,可不能只听媒人的一家之言!” 崔氏看着一本正经的翻着小册子的云岚,只觉得好气又好笑,“怎么,看了那么多,觉得哪一个合适?” 云岚摇摇头,“哪一个都不合适。”古代人讲究宗族,她父亲就是现在云家的族长。现在云家人不过那么几户。将来肯定会多啊? 大哥云应是嫡长子,将来只要不做出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族长之位肯定少不了。那么,大哥的妻子就尤为重要。 崔氏看了那么久,也觉得看着都好。真要给她的大郎娶回来,她就满心的不愿意,不由叹气,“儿女都是债啊!” “大哥是男子,晚点娶妻也不是不行。娘亲你就放心吧!将来女儿一定跟你一起给大哥选一个温柔贤惠的好妻子!当然,要跟我谈得来!”云岚挺胸脯保证。 “机灵鬼!到底是给你大哥选妻子还是给你选手帕交?” “都一样啦!” 云岚又歪缠崔氏一会儿,见到在崔氏这里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就回了自己的雾岚居。 茜草正乖巧地立在香雪旁边跟香雪说话,见到云岚走过来,二人恭敬屈膝道,“姑娘安。” “茜草留下,琢玉和香雪下去吧。” 云岚这会儿想起,染布需要布,布由纱线制成。她一直是古文化爱好者。布艺发展也了解了一些。这将在十八世纪出现的最早一代珍妮纺线机,原理似乎不是那么难?将梭子竖着放,一次能纺好几根线! 现在他们家出了买染料这一局,今年建安的胚布都贵了不少。这要是提前把珍妮纺纱机那些高效率的机器做出来,相信胚布价一定降低。 只是,成布价格也会下降不少!幸好大周没有海禁!就让大周精美的布匹,倾销海外! 当然,先要把珍妮机弄出来! 第40章 势在必行 越听茜草说话,云岚越觉得茜草真是个相当有潜力的丫鬟。家里的琐事也说得让人忍不住凝神静听。 听到茜草说,今天来了个带着孩子的姑奶奶,云岚眉头皱起。云家现在的姑奶奶,只有嫁到小桥镇周家的云茉儿。 “她来说什么了?来的时候什么表情?走的时候什么表情?”因为四哥和小堂弟打了周家的周岸。前两天临行前,堂姑云茉儿提出今年帮他们家收购胚布。云峰碍于两家情面答应下来。 两边还签了契约,若是周家收上来的胚布符合云家的要求,云家就按规矩收下货。白底黑字,云岚亲眼看过,契约条条款款算是双赢。 “具体说什么奴婢没打听到。姑奶奶来的时候挺焦急的,走的时候,我偷眼瞧着挺轻松的。手上还提着食盒呢!”茜草现在被云岚调去看园子里的花花草草。云家宅子不大,花草集中摆放的地方正是来来往往必经的地方。倒是让茜草打听到不少事。 现在茜草想来,姑娘一准儿是故意让她照顾那些花花草草的。 云岚想了想,挥挥手让茜草下去。云茉儿怎么说也是云家人。不管她嫁到什么地方,云家都是她身后最大的靠山,云茉儿应该不会那么想不通,帮别人毁云家的生意。 出于谨慎,云茉儿还是嘱咐大哥二哥注意好染坊的事。现在正在染的这一批布,全是郑家今年进贡皇宫的布料。和着郑家的绣品,要在三月上旬送出。估计最迟要在四月中旬运到京城,送到皇宫。 贡品要是出了问题,对于郑家和云家,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又过了几日,染坊那边一直没出什么幺蛾子。云岚也打听到,云茉儿会来,原来是因为她丈夫周公子收到一大批上好的胚布。全家积蓄都压在上面。云茉儿怕大哥大嫂这边吃不下那么多布料,提前来问问。 全家积蓄压在胚布上面,云茉儿这等胆子小的,自然会害怕。 索性那一批胚布品相确实不错,云峰大手一挥,五百匹难得价格便宜的胚布全部收进库房。如今云家生意做得越来越大,销量在建安城中的各个染坊布庄中来看,也能挤进前面。好胚布,自然越多越好! 云岚放松下来,还好云茉儿没出什么幺蛾子。 云岚两辈子都畏寒,前世出生在北方,奋斗在北方。如今生在南地,只觉得最冷的冬季都暖和无比。正月里,云岚早起都能在外面走上几圈、午时太阳出来之后,云岚更喜欢坐着摇摇椅,在阳光下翻翻书。 “姑娘,夫人那边来了客人,夫人让您换一身衣裳见见客人。”香草说起客人两个字,眼里止不住的激动。 云岚有些好奇,“哪位客人?” “您见了就知道。” 香草还卖起关子,一路跟着云岚回雾岚居换衣裳。在选衣裙的时候,还指指点点的,生怕云岚打扮得不够庄重,惹了客人的嫌弃。 云岚看着香草将一只金凤衔珠步摇拿起来,想往她头上簪,连忙推开,“我的香草姐姐!你家姑娘离及笄还远呢!什么金啊凤啊的,还是先放着!” 香草打量云岚一番,手上的步摇确实不适合现在用,只得遗憾地放下。“姑娘快快长大,等及笄了,什么簪子花冠啊,都能用了。” “再快也还得七年多呢!”云岚噎了香草一句,看看铜镜中的自己,抿唇浅笑,长长的桃花眼就勾出一抹勾人神魂的弧度,加上肤如凝脂唇似朱点,将来一定又是一个小美人! 见云岚换好衣衫,香草连忙催促云岚去昭容院。 往时一刻钟的路程,被香草催促着,云岚生生半刻钟赶到昭容院。 看到与娘亲崔氏一同坐在上首的贵客,云岚哑然失笑。 淑慎居士,还真是全民偶像啊!香草那丫头,为了不让她云岚怠慢她香草的偶像,竟然盯着她梳妆打扮完。 “云岚见过淑慎居士!”瞥见香草痴汉似地盯着淑慎居士发傻,云岚强忍住笑,朗声给淑慎居士请安。 今日,莫琦华为了给未来徒弟的娘亲留下好印象,特地穿了一身黑色打底的深衣。看起来庄重雍容,一如传说中的模样。 “既然云姑娘来了,我们再问问她的意见?”淑慎居士示意云岚起来之后,侧首问崔氏。 “自然自然,就依居士所说。”崔氏乐呵呵地看着莫琦华。云岚只觉得,原来古代脑残粉也不少啊!怪不得柔弱美人卫玠能被“看杀”。 莫琦华显然已经见惯旁人对她的崇拜,一双清澈的眼睛看向云岚。云岚只觉得自己在莫琦华的眼中,一览无余,只听莫琦华道,“吾欲收云氏阿岚为唯一弟子,将一身所学尽数传于云氏阿岚。不知云氏阿岚意下如何?” 云岚目瞪口呆,“如许不是您的弟子吗?” 云岚只见莫琦华高贵的头颅几不可见的略摇,就说,“如许是我侄女,我只偶尔指点一二,怎么能算得上是弟子?” 古代讲究传承。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可不是说着玩的!师父给你传道授业解惑,在你根基尚浅的时候给你全力支持。等师父将来年纪大了,做徒弟的自然要供养师父。 云岚默默在心底扳指头算,她将来要供养自己爹娘、相公爹娘拜师了还得再加上一个师父。挣钱计划,势在必行。 云岚出神这么一小会儿,崔氏没听到云岚的肯定回答,急急道,“傻丫头发什么呆呢!还不快赶紧拜师!” 莫琦华不知云岚已经魂游天外,只觉得这姑娘似乎不怎么愿意拜她为师?一定是她不知道本居士的本事有多高!莫琦华打定主意,等云岚拜她为师之后,一定好好调、教,方不辜负她淑慎居士的盛名! 云岚回过神,连忙磕头道,“弟子云岚,见过师父!” 莫琦华略为满意地点点头,“起来吧,我淑慎收徒弟,自然不是这么简单地磕磕头就成的。回头我挑几个黄道吉日,咱们在建州大摆筵席。” “建州?”崔氏难为地看向云岚,他们家在建州连一片遮头瓦都没有。难不成到时候还要让笑笑从客栈到淑慎居士府上? “自然。”莫琦华见崔氏目露难色,平静道,“虽说琴鹤书院在大周名气不小,真正出色的书院还是在建州。 不说笑笑如今只需在琴鹤书院修习一年,就是你们家三公子,文章想要再进一步,也需要去建州与更多学子交流。 至于你们家的生意。在建州也不是做不下去。我派几位绣娘到你们府上指点一二,加上你们家特产的布料,应该很快就能在建州站稳脚。想要更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 云岚心里使劲点头。“对呀娘亲,咱们可以在建州城郊买一处小庄子,再到建州城里盘一个铺子。”银子放在那儿又不能自己生小银锭子。 崔氏看了看莫琦华,还是有点下不了决心。家里现在的千多两银子,在建州置办一个小庄子和一个铺子也不是不行,就是一下子去了那么多银子,心里不踏实,“这个,我跟我家里当家的商量商量。” 莫琦华点头表示理解,成亲了,有孩子了,顾虑就多了。不过,她再建州还有几处别院,有的是地方给徒弟住。 第41章 元宵偶遇 曾经遍尝辛酸,云岚觉得,这个师傅对自己似乎莫名其妙地太好了。 莫家好歹是清贵的书香门第,云岚不觉得她的天份已经好到能让人忽略门第来收她为徒。还有绣娘之事,这年头并不像现代,有各种平台让大家把手艺秀出来交流。绣技染技这些技术的交流极少,有好针法方子啥的都遮遮掩掩的,说好听点叫注重传承,说不好听点叫敝帚自珍。 所以当莫琦华说要派绣娘给云家指点的时候,云岚想到的第一点就是,自己家有什么好处可以图谋?绝对不会想到,起因只是莫琦华看不惯她衣服上那些粗陋的绣花图案。 何况,云岚自觉自家绣娘手艺还不错,就连秋嬷嬷也说自家绣娘手艺还行。 本着靠人不如靠己的原则,云岚还是觉得,自己家在建州置办一些产业更方便。她相信,就靠卖各种布料,她家就能在建州安定下来。 送走莫琦华,云岚劝了崔氏几句,就回了自己的雾岚居。 “香雪,我觉得好像这两天很少在我娘那儿看到秋嬷嬷?”云岚进了屋,将身上的披风取下来交给琢玉挂起来。 香雪给云岚斟上一盏养生的枣茶,同时回答道,“秋嬷嬷说库房最近乱了许多,厨房那边也需要整顿,这几日都没在昭容院看着。” “奇怪。”云岚白嫩的手指轻叩酸枝如意纹的妆台,“几位公子这会儿可是在家里?” “除了三公子,另外三位公子都在无涯轩。”香雪偷瞧了一眼云岚,见云岚双眸没有焦距地看着前面,倒像是无意间问起的。又见云岚双目渐渐清明,香雪连忙低下头。 “琢玉,你去厨房看看,我昨天让李婶烤的小点心好了没?好了的话就一样装一碟子拿过来给我。”云岚忽地站起来,“还是不用提到雾岚居,直接提到无涯轩。我这就去无涯轩。” “姑娘。”香雪见琢玉离开,云岚又提步往一边的小书房去了,显然是想拿着什么东西就去外面的无涯轩。 云岚脚步一顿,“香雪姐姐是个聪明人,我云岚想要什么样的奴婢,我想香雪姐姐应该清楚。” 香雪跟着的脚步一顿。姑娘要的是什么丫鬟?自然是琢玉姑娘那种,一心一意为她的忠仆。若是她遇到的第一个主子也像云姑娘一样是个好性子,她也不会习惯地有所保留啊!再说,她从来都没有生过害云姑娘的心思啊! 云岚拿着自己这几日花费心血写出来的计划,心里叹了口气。香雪跟她名字一样冰雪聪明,知道进退。就是,心里的主意太多。对她这个主子也保留太多,藏一半露一半的,她云岚最不喜欢。只能慢慢地收服。若是不行,将来只能让她在边缘伺候。核心的东西是一点不能让她碰到。 无涯轩是云家的藏书阁或者说是书房,这几年慢慢地填进各种书籍。平时最爱在里面消遣的是三哥云庭。云家另外几兄弟也爱在闲暇的时候去看看书。 “大哥、二哥、四哥!”云岚走到无涯轩外面的时候,正好碰到快步赶过来的琢玉。“笑笑给你们带点心过来了!” 说着,云岚快步走到无涯轩里的大石桌前,揭开琢玉手中牡丹纹的食盒。无涯轩瞬间被甜香、果香……各种糕点香充斥。 云庄成天精力旺盛,平时跟着武师学武。过年武师回家,他一天抽空也要练几套拳。几兄弟就属他最能吃,最容易饿。 此时见只是一家子兄弟在,什么形象也不顾了,端起一叠自己最爱的奶油味的小饼干就往嘴里塞,嘴里还要说嫌弃的话。“笑笑啊,这点心下回还是让李婶做大个一点吧!四哥我一口一个都还嫌小!” “还要再大个?这点心就是要做小个一点才好!我都已经让李婶做大个一点了!胡吃海塞的,就像咱们家苛刻你,没给你吃饱饭似的!”云岚嫌弃地瞥了一眼云庄,将点心在石桌上摆好,几个哥哥面前放得都是他们最喜欢的。大哥云应那边摆的是茶香点心,二哥云康面前摆的果香糕点,四哥云庄面前几样都是美女最恨的奶油糕点饼干。 云岚闻着空气中越来越浓的奶油味,狠狠地瞪了一眼云庄,也只有他那种四肢发达、成天乱蹦的莽汉才会爱奶油! “大哥二哥,笑笑这几天想到,咱们家染坊现在可以自己种棉麻养蚕、纺纱成布。”云岚双眼亮晶晶地看向坐在她对面的兄长。“笑笑都写好计划啦!” 说着云岚将她的简略计划拿给云应云康看,至于云庄,还是吃他的点心吧! 云庄倒是把脑袋凑过去看了几眼,很快就没兴趣。 云应和云康两颗头凑在一起合看一份计划,很快就看完。 “笑笑这计划不错,咱们能省很多成本!”立志成为云家首席账房的云康率先表扬云岚。 “做起来不容易。”云应很感兴趣。云岚说的每一条看起来都很简单。就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单单这开头,种棉花还好,养蚕这个,弄不好真的要亏大发。” 种棉花早在大周开国之时,太、祖就感命于天,写了一个种棉花技巧的小册子广发天下。当年大周的棉花产量直接翻了一番,这还是有许多人不信官府发下来的小册子。是以大周棉衣真的很便宜,棉布价格也一直高不起来。 “还有这蚕茧缫丝、咱们家也找不到会这技术的人。”云应摇摇头,笑笑这计划看着好,实则困难重重。 “大哥就是太过稳重了!这养蚕咱们不会,总有养蚕的老蚕农会啊!咱们花点银子请几个老蚕农,这问题不就解决了?”云庄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插嘴。 云岚惊讶地看向云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得像草履虫的四哥,今天智商终于上线了? “看着我干嘛?”云庄发现云岚炽热的眼神,略略有点不自在。“我也没你想得那么笨!再说,咱们家没一个会武功的,爹给我请了武师当先生。咱们家没人会养蚕,自然可以请一个蚕农当先生,这有什么难的?” “哟哟哟,老四都学会论语了?”云康一巴掌拍到云庄肩上,嘶嘶地抽着冷气。这四弟的肩膀比他手硬啊!打的是他疼的是自个儿! 云岚看到二哥和四哥的互动,默默在心底给四哥点了个赞。她看见了,二哥的手快要拍到四哥肩上时,四哥条件反射地动了动肩膀。果然,四肢发达的人,智商上线更恐怖。 “我喝你二哥明天去跟爹商量一下。”云应目光看着纸上娟秀的字迹,老实人也是有理想的。 “嗯!笑笑相信大哥二哥一定能说服爹!”云岚激动地看向两位哥哥,她这是第一次为自己家人写真正的企划!当然希望一击即中。这之后,她也该去物色合适的人,改进纺纱机织布机,要是可能,她还想找人做出蒸汽机。 她云岚的计划里,不只是征服大周的市场。她已经从一些杂书上了解到,现在的大周的科学水平是领先全世界的。在家里的刀具中,她隐隐感觉到有钢的存在。再过六七百年,西方就应该工业大革命。她想做的是,让大周工业一直领先。 建安今年的元宵灯会在寺外面的一条长街通明路上。城内是不允许随意安置花灯的。 “姑娘,快一点,大少爷他们都快过街了!”琢玉护在云岚身后,看着云应几人渐渐在人群中走远,焦急不已。 “让我再想想!我今晚好不容易看上一个花灯!”云岚看着手上的灯谜,急的抓耳挠腮。 因荷而得藕,有杏不需梅,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这个灯谜她真的不会啊! 琢玉看向占满云岚眼睛的那个老虎灯,确实很可爱!“完了,姑娘,大公子他们真的已经走远了!” 现在通明路上熙熙攘攘,说是摩肩接踵也不为过。稍不注意就容易走散,何况她家姑娘看到那个幼虎戏珠的花灯,注意力就完全没在几位公子身上。几位公子也是马虎的,一到关键时候愣是靠不住啊! “哥!我要那个兔子灯笼!” 云岚忽然听到一个耳熟的声音,侧头一看,原来是司徒逸和他妹妹司徒尔雅。 云岚侧头一看,只见司徒逸接过司徒尔雅手中写着谜面的字条,薄唇中吐出蝴蝶二字,商贩就满脸不舍地将一个兔子灯拿给司徒尔雅。云岚晦暗地眼睛刷地亮了,“司徒逸,快帮我看看!我这个谜语谜底是什么!” “笑笑?”司徒逸接过谜面,说了一个答案。见云岚笑眯眯地接过幼虎戏珠灯,司徒逸问道,“你几个哥哥呢?” “三哥在家看书,大哥他们,刚刚好像走丢了?”云岚摆弄着手上的花灯,对司徒逸灿烂一笑,“你帮我赢了花灯,我也不占你便宜,我就请你吃通明路口的那家甜酒汤圆,管饱!” 说着云岚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司徒逸瘦得快尖了的下巴。 十五元宵也算是团圆节,这两个都在建安,肯定是有家不好回!他俩刚没了父亲,这为何有家归不得?她云岚了解,不就是大户人家家里那点子龌龊事? 第42章 问题大发 司徒逸只觉得云岚那目光瘆的慌,“要不我和尔雅带你和你家丫鬟去找你几位哥哥?这元宵夜,小女孩独自在外不安全。” 云岚摇摇头,“我和几位哥哥说好的,若是走丢了,就到前面通明路口的甜酒汤圆铺子汇合。” 就知道这丫头鬼精鬼精的!司徒逸倦怠的脸上露出一抹浅笑,“就知道你这丫头不会白白请人吃东西!” 说着,司徒逸和琢玉一人护着一个小姑娘,往不远处的路口走去。 司徒尔雅这时候才羞怯地对云岚低语,“笑笑,那天的事你别放在心上,表姐她现在都知道错了。” “那点子事我才懒得往心上记!”有仇就要当场报才过瘾!云岚默默在心下补充。“二丫今天怎么没跟狄姑娘一路呢?” “我就知道笑笑脾气最好了!才不会把那些事记在心上,私底下找淑慎居士告状。” 听到云岚的问话,司徒尔雅眉眼低垂,带着丧气,“本来是一路的,半路上走丢了。幸好遇到我哥哥来找我。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司徒逸听到司徒尔雅的话,看向前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狠。要不是这几天二叔那边手段频出,他也不会忙得连看顾司徒尔雅这边的人手都布置不出来。也许是他最近表现得太强势,又有祖母在后宅撑着。前日祖母竟然忽然病倒了,建州那么多大夫,没一个看出祖母身上的病因。他猜测,应该是二叔对祖母下手了。 后宅现在是他嫡亲的母亲狄氏在管着。他这两天提了三次提前将妹妹尔雅接回家。狄氏一再推脱,显然是外祖母不知道又给母亲出了什么鬼主意。前世这个时候,他也是在司徒家忙得焦头烂额,母亲将妹妹送到外祖母家过节。司徒逸没多想,毕竟是嫡亲的外祖母,再怎么也不会坑了尔雅。 谁知道,六月的时候,司徒尔雅第二次到狄家做客。司徒逸刚刚跳出他二叔给他布置的一个局。狄家这边就传来消息,司徒尔雅跟宋家一个嫡子有私情!那时候司徒逸羽翼未丰,加上狄家遮得严,司徒逸一时间没查出什么不对来,仓促间给二人订下婚事,连着他与狄画的婚事也一同订下。 他娘狄氏亲口说的,长兄婚事未定,哪有先给妹妹定亲的?连他当时都觉得,妹妹尔雅能嫁到吴江船王宋家,也算是一门门当户对的婚事,难得提到那宋家嫡次子,尔雅脸上娇羞难掩。当时除了狄家和宋家那几位,谁知道那几场英雄救美不过是刻意为之? 这辈子,好在赶到那个人渣出现之前,他把妹妹引开了。不过,当年一向与娘家不亲的外祖母,为何要将尔雅说回娘家?还是出自宋家嫡系的侄子?要知道当年外祖宋氏在娘家的时候,没少受嫡母的磋磨。所以后来机缘巧合嫁到狄家之后,被外祖父稍加引导,一颗心就完全扑向狄家。在狄家的利益之下,连最宠爱的女儿都要退出一射之地。 犹记得,当初妹妹尔雅满月之时,听闻女儿伤了身子,以后不能再为司徒家养育子嗣。狄家当初的当家夫人,现在的老祖宗宋氏,第一反应不是给女儿找大夫,而是在参加满月宴的时候,亲自选了几个环肥燕瘦、姿色个顶个好的庶女给女婿司徒行安当妾室。生怕狄家失了司徒家这门亲戚。建州有头脸的贵妇至今也还记得当时那场笑话吧! 现在狄家二房后院还有一个受宠的嫣姨娘。 想到司徒家繁花著锦下的阴暗,司徒逸羡慕地看了一眼蹦蹦跳跳走在前面的云岚。云家不着调的二房一家子如今有人能管住,大房一家子简直能入选大周和谐家庭前十强,加上云家染坊如今事事顺畅。太让人艳羡! 他想要过上那么顺畅的生活,再有十年不知道能不能行?他只记得,前世在他死的时候,后院还是乱得一塌糊涂。陈留说得对,后院乱,就是因为女人多了!这辈子,他只想安安分分地把司徒家那一摊子事情梳理干净,娶个让他心动的姑娘回去好好宠着。 “王叔!四碗甜酒汤圆!”甜糯绵软的女声将司徒逸从回忆中惊起。 “司徒逸,二丫,快过来坐!”云岚和琢玉一人占两个位置。 正值元宵,小铺子人满为患,亏得云岚和琢玉眼尖,才抢到一张桌子。 “快过来坐!这时节,要是不下手快,一晚上都抢不来位置!”云岚一边抱怨一边抽开椅子让二人坐下,这才和琢玉坐到另外一边。“王叔家的甜酒汤圆又甜又糯,平日里这时候来都吃不到的,幸亏今天是元宵,王叔才会开到这个时候!” 很快,四碗热气腾腾的甜酒汤圆端上来。司徒逸见云岚吃得开心,就着粗瓷碗喝了一口,味道果然清甜,还有淡淡的酒味。 司徒尔雅藏了一口,眉头稍皱,“哥!” “这汤圆味道很好,不是吗?”司徒逸略带厉声地截住司徒尔雅未尽之言。 “确实不错。”她很喜欢。司徒尔雅低着头,看着粗瓷的白碗,可是哥哥自小肠胃就非常弱,这汤圆什么的,奶奶不是都不让哥哥吃的吗? 表姐心胸变得越来越狭隘,现在连哥哥也变得越来越奇怪。 一碗汤圆还没吃完,发现妹妹不见了的兄弟三人就找过来。 “多谢司徒贤弟。”云应看见司徒逸,就知道应该是司徒逸护着妹妹到这边的。就算不是,一声谢谢也不过是费点口舌。 “哪儿值当云大哥说谢谢,这地方还是笑笑自己找的。”说着,司徒逸将空掉的碗往旁边一放,“在下还要送妹妹回去,这就告辞。” 云康看向司徒逸旁边,跟司徒逸一样五官偏向深邃的姑娘,只是带着几分天然的柔软。“司徒贤弟原来还有妹妹啊?以前怎么没听司徒贤弟说过?” 司徒逸解释,“我妹妹一般都在司徒大宅,很少出门。以前也没机会说起。” 看着司徒逸带着司徒尔雅离开,琢玉连忙起身。三兄弟连忙拥挤地坐在云岚对面,一人叫了一碗甜酒汤圆。 云康叹道,“你们说司徒逸这是怎么了?才半年不见,仿佛稳重了许多许多?” “难道是因为没了父亲?”云岚说完,心里道是不对劲起来,当初她父亲去得那么惨,她也没有一夕之间变得那么成熟啊?难道是因为古人成熟得早?还是因为她那时候年纪不够大,家里还有母亲支撑? “司徒家家大业大,司徒贤弟稳重一点也是应该的。”云应想到自己从跟着父亲学习之后,进益良多,自然以为司徒逸的变化很自然,只是变得快了一点。 云岚理解的点点头,见几个哥哥吃得差不多了,就让琢玉去结账。 “姑娘,刚刚司徒公子把帐已经结了。”琢玉很快就回来。 “不是说好我请客的吗?”云岚轻声责怪,“结了就结了吧。以后有机会让哥哥们请回来就是。” 走出小铺子,云庄看见云岚手上提着花灯,还是刚刚自己也看中的,姿势他没猜出来。“笑笑,你什么时候猜谜这么厉害了?” “不是我,是我请司徒逸帮我猜的!”我猜谜能那么厉害,睡着都要笑醒!云岚在心底腹诽,“早知道今天应该让三哥也出来逛逛的!” “对!要是三哥在,这街上的花灯,还不是由得咱们挑么?”云庄应和,从没哪一刻比今时更想念三哥! 狄府门口。 司徒逸看着司徒尔雅,“还记得怎么说吗?” “记得!”怕司徒逸不信,司徒尔雅还一字一句地背道,“我到处看不见表姐,就跟珍珠一路回府了!” 司徒逸点点头,对珍珠道,“你家小姐性子软,你多看着点。要是出问题,去找云家。云家人正直,传个话的事,他们会帮。” 元宵一过,云家的男子又开始忙碌。连云家新买的小丫鬟成日也没有空闲的时间。新请的女武师是云庄师父的师妹朱燕。签了十年的活契,这十年朱燕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帮云家训练一批女护院。 “云大哥!今年的布出问题了!”明信身上还穿着染布时穿在外面的罩衫,来不及脱下。“试验的那批布,十之七八褪色严重!” 第43章 初露端倪 “怎么回事?慢慢说。”云峰镇定地看着明信。明信是明叔家的老来子,染布上天份不错。对于调色的天份更是非同一般的好。 毕竟年纪不大,遇到事难免慌张。 被云峰那么一看,明信的心定下不少。“十五之后,您那边不是着人让过来好些胚布?”见云峰点头,明信继续道,“这批胚布染好之后,今天正好做最后色牢检测。结果非常非常不理想,开始洗第十一次的时候褪色就非常严重,二十次清洗之后,颜色褪得极为难看。” 明信比他父兄都爱染布,看到自己手上出来的布褪色成那个样子,心里极不好受。“都是上好的胚布,染布的环节也没错。” “我跟你一起去看看!”云峰看明信脸上表情,心里咯噔一下。这一批布看着就要开染了,五十日之后,这批布就该送给郑家那边交货了。 明信负责的小染坊离云峰在染坊处理事情的明悟居不远,快步一刻钟就走到。云峰一一看过被整齐挂在绳子上、一块一块褪色的布,“你再测一批看看。” 染坊出问题的事,云岚五天之后才听茜草急慌慌地禀告,还是因为郑家的人找上门来。 “出问题的那批胚布,可是这阵子送过来的?”云岚手上把玩着青花瓷的茶盏。都说紫砂泡茶好,她却偏爱白底青花的青花瓷,这几年家里境况好了,屋子里一应的器具,都被她慢慢换成青花瓷的。 “是,听说正是正月二十左右送到染坊的。”茜草匍匐在地上,跟姑娘打交道越久,越是知道姑娘的可怕。现在雾岚居哪儿多了一棵草,她都不敢随便跟外面的人说起。 “现在郑家的人在前院书房?”云岚将手上的东西放下。这染布的手艺那么多年没出问题,偏偏这一回出事。云岚在心底冷笑。青云染坊看似管理很松,实则再严不过。父亲那么久了都还没找到问题,不过是一时间没想到罢了。给爹一点时间,他一定能想到,有问题的,是那一批布。 郑家人为什么能那么快知道消息?难道是染坊那边被郑家人安了钉子? “是的,姑娘。”茜草偷眼瞧见云岚眼睛里明明灭灭地光芒,吓得只敢低头回话。也就只有府上的主子们会觉得姑娘天真可爱! 云岚看了看屋里的两位大丫鬟。香雪脸上跃跃欲试。云岚对不骄不躁地琢玉道,“琢玉,你陪我去前院书房。香雪看顾着雾岚居。茜草,我还有点话问你。” 意思就是让茜草和琢玉陪她一同出去了?香雪低着头,失望难掩。 琢玉一心一意地跟着她,她自然不论什么时候也得给琢玉做脸面。何况,香雪还需要逼一逼。 “云老弟,你们这边染法出了问题,到时候交不了货,或者交了次等货,咱们都没好下场。”郑俊笙诚恳地道,“不如咱们一起参谋参谋,早点找出问题。” 云峰面露迟疑,这一批布确实不能拖太久。官家要的东西,哪个敢随意拖着?只是,染坊,那是云家祖祖辈辈的心血,“这个……” “爹!”云岚迈着小短腿走进书房,“爹爹!茜草好像说染坊一个虎子的在找您呢!” “虎子?是不是长得干干瘦瘦的,瞧着浑身上下就没点子力气,还喜欢在腰上扎着绣花的腰带?”云峰一时间就想到明信身边的一个跑腿的。 “好像是吧?”云岚皱着眉,装作不太明白。转身却对郑俊笙道,“郑伯伯,你都好久没来看笑笑了!是不是不喜欢笑笑了?” 郑俊笙平时颇喜欢云岚乖巧的模样,还想过把云岚娶回去当儿媳,正好幼子郑坤一向喜欢与云岚小姑娘,不过云岚小姑娘一向对幼子不假辞色,真是让人心忧。“谁会不喜欢笑笑?” 说着,郑俊笙掏出一个绣着金鱼戏莲的荷包,递给云岚,“过年的时候也不见笑笑上门玩,你柔姐姐盼你盼得望眼欲穿了!阿坤那臭小子也总说好久没见到云家妹妹了。” 云岚甜笑着接过荷包,掏出里面一对赤金打的鲤鱼,窥见郑俊笙脸上的得意,财迷地道,“笑笑最喜欢郑伯伯啦!这对金鲤真好看!” 郑俊笙含笑捋着长须。 云峰哭笑不得,“笑笑,还不快跟你郑伯伯道谢?”到底是金子好看还是金鲤好看?云峰苦笑,这姑娘也不知道随了谁,偏偏喜欢金灿灿的金子。 云岚乖乖地道谢,又胡折腾了一翻,看见琢玉对自己使眼色,知道自己拖的时间够了,这才“依依不舍”地别过郑伯伯。郑俊笙刚刚话里的意思,是想要云家的祖传技法吗?还是说有人在外面挑拨? 云岚前脚离开,后脚扎着绣花腰带的虎子就一脸喜色地被云家的小厮带到前院的书房。云岚在书房处停了一下,听到虎子喜悦地声音说出“我们小师傅已经知道是什么原因了”,才脚步轻快地离开。 她云岚就是拖着时间,让茜草透过虎子告诉明信她的猜测。还拿了一份小证据。 躺在雾岚居的贵妃榻上,云岚晃着手中的小青瓷瓶,这到底是什么鬼时代?连石蕊试剂这种东西都有人曾经做出来过?万幸有人做出来过,染剂一般呈碱性,胚布呈中性,那么要是胚布、或者是那些褪色的成布上有的地方出现古怪…… 邓家宅子偏门处,穿锦着绸的丫鬟一脸不耐地道,“您就放心吧!我家夫人说了不会出问题就不会出问题!” 云茉儿捏了捏到手上的二百两银票,扭头就离开。只要知道问题出不到她身上,管他倒霉的是谁?表姐说得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以前就是为家里人考虑得太多了,才会到出嫁的时候都只能将就。要不是嫁妆加起来只有那点子聘礼,她婆婆和夫君会瞧不起她? 那丫鬟看着云茉儿消失在巷子尽头,脸上一抹不屑飞快闪过。 “夫人,表姑奶奶回去了,看上去挺满意的!”丫鬟恭敬地对挺着肚子赵芳华道。 赵芳华浅浅笑道,“婵娟这回做得好,改明儿我就与公子提一句,给你个姨娘的名分。我身边的,怎么也不能不明不白地跟了公子。” 婵娟一脸喜色,“多谢夫人。” 赵芳华抚摸着肚子,这一胎一定要是个儿子!如今她已经哄得嫡母宋夫人将夫君记在她名下,她赵氏的儿子,将会是建安邓家的第一个嫡孙。为了她的儿子,这次算计也不算白费。郑家办砸了官家的差使,邓家的机会自然来了。至于云家,既然不能为她所用,自是踩得越低越好。 第44章 外出探底 云峰到底是怎么跟郑家人交代的,云岚没怎么打听。 一般染坊最后检查色牢的时候,都只检查三到五次。云岚让琢玉在书房给她磨墨,自己用小狼毫在上好的熟宣上写着自己熟悉的文字,时不时还将写满字的宣纸扔到一边的火盆里。 青云染坊的色牢抽样检测是近两年在她的建议下才增加到棉麻布三十次,绸缎二十次。在外面宣传的时候,也只说反复检查十次,云岚用小狼毫戳着眉心,“琢玉啊琢玉,你说到底是什么人做的呢?为什么要弄那么那么一批布?上千匹坯布可不是个小数目!” “奴婢能知道什么?奴婢这点写写算算的本事还是姑娘教的呢!”琢玉抿唇浅笑,“不过那么大手笔,应该不是小作坊能做的。” “你呀!就是太拘谨了!”云岚小短腿在地上轻轻点着,她还指望琢玉以后能独当一面呢!“我娘亲那边昨天送过来的账本核算完了?” 没有女掌柜,女账房能有一个也不错。茜草那丫头,以后应该能当一个不错的女掌柜,就靠那张嘴! “已经核算好了,那几个铺子的掌柜庄头还算老实,没在账本上动手脚。几个铺子中,数城南的米铺子掌柜最用心,这几个月对比来看,进益都有增加。”将放在一旁等着云岚翻阅的册子拿过来,琢玉老老实实回答。 崔氏每年都会置办一点产业,或是一个小铺子、或是几亩十几亩的良田,说是给云岚置办将来的嫁妆。云岚自从考上琴鹤书院就开始插手这些东西,一直就是看看帐罢了。 “最用心?确实够用心!”云岚嗤笑,“一般来说什么人最容易得到上面的主子的注意?自然是一直都在进步的。这个周掌柜也是个人物,明天我们就去见见这个周掌柜!” 有手段的人她不怕,最怕那种喜欢自作聪明的。如果那个周掌柜确实有能耐,用用不是不行。 “是,姑娘。明天给姑娘准备一身男装?”琢玉问道。 “就那套石青色深衣,你明天也记得穿一身男装。”大周虽然风气开放,小姑娘在外行走的危险始终比小公子危险。云岚摸了摸耳垂,果然小时候不打耳洞是件非常正确的事!现在扮男装毫无压力。“你的耳洞,明天想法子遮掩着一点。” “好的,姑娘。”琢玉笑着将东西收拾好,姑娘就是这样,一天只做一点事,只做好这一点事。用姑娘的话说,一年三百六十多天,每天认真做好一件事就够了。 云岚满意地看着琢玉动作利落地整理书房。云岚想到茜草靠着一张利嘴和她在后面撑腰,内内外外、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能打听出几分,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作响。 早春的天气带着丝丝凉风,霜色交领的石青棉布深衣穿在云岚身上,更显得云岚个子娇娇小小。 越到城南房屋越见低矮,建安的城南比别处贫苦。建安的铺子不好卖,一个城南的米粮还是去年刚买到手的。 摇摇晃晃的木底招牌上写着“米粮”。云岚看了看铺子周围,杂草已经被清理干净,铺子前面铺着干干净净的青石板。只是不怎么整齐,看起来像是自己私下动手铺的石板。这个铺子里的掌柜,至少是个爱干净的。 云岚带着琢玉进了铺子,不大的铺子整整齐齐地,从高价到低价摆着分量不一的细粮粗粮杂粮。另一个角落,还放着几种素油。 到底是在县城,城南的人家日日吃细粮吃不起,大多吃粗粮杂粮,来客的时候怎么也要用细粮来款待。 这个掌柜对一家小粮铺经营得很用心。如果她住在城南,有这么一家米粮铺子在,基本都不需要另外找地方买米粮了! 不过,这么一家铺子,掌柜怎么会卖了?还把自己卖给云家? “小公子要买什么?小店五谷杂粮样样齐全。”一个老妇人掀起一旁的帘子,露出一张和蔼的脸。 “一升胭脂米、半升大米。”云岚随口道,“怎么不见掌柜的?” 老妇人露出难色,量着米回答云岚,“家里出了点事,我儿暂时回家了。不过小公子放心,这铺子一定会开下去的。” 云岚看见老妇人量米的双手,连指甲缝都洗得干干净净地,称量的时候分量也十足,“原来这样啊!事情可顺利?” “还好,下个月我儿就能回来啦!多亏了东家那时候仗义。”老妇人絮絮叨叨地说起来。 这么重要的事,茜草那边竟然没打听出一点风声?老掌柜猝死,小掌柜扶灵回乡。那这几个月的帐是怎么做出来的? 云岚走出去低头想着,那个小周掌柜,说不定会出乎她意料! 心情大好的云岚随手掏出几枚铜钱,就要往一边的乞丐那儿扔。 “小公子!”后面一人抱着一个木制的机器,制止,“小公子,往前左转的乞丐又老又瘸,您把铜钱舍给他们吧!” 云岚回头,只见一男子抱着一个木头的纺纱机,憨厚地笑着。“好吧!”云岚收回手,“这位叔叔手上拿的是什么啊?以前都没怎么见过啊?” “这是纺纱机!小公子身上穿的衣服,就是用纺纱机纺的线织成。”老实的年轻男子明显想给云岚普及一下一丝一线来得多么的不容易,愣是将自己知道的那点子纺纱的事详细地给云岚讲了个底朝天。 “哦!”云岚听得头大如斗,“这纺纱机是叔叔自己做的吗?” “不,不是,”青年男子脸色微微发红,这做纺机都是祖传手艺,哪能随便说的?“我就知道一点皮毛。” 云岚仔细看了看那纺机,关键地方被做了类似防偷手艺的处理,想要仿出来,还真需要一点手段。眼前的男子能知道一点皮毛就不错了。 云岚给琢玉示意了一下。标准小厮打扮的琢玉立马对青年男子道,“我家公子要赶着回家呢,这点银子就托叔叔带给那边的乞丐!” 云岚和琢玉的背影消失在城南,一个夹巷走出来一对主仆。 “公子?” “我们回去,这里,你记得调查一下,老周掌柜的铺子,现在东家是谁。” “是,公子。” 第45章 怀疑来历 司徒逸若有所思地看着云岚的背影。云岚就是云家的那个变数吧?就说,哪有天生那般灵慧的人。 他上辈子就算是让人惊艳了,小时候纵然不靠谱了一点,也不至于被一个小姑娘欺负!只是这个云岚,到底是敌是友?他前世应该没得罪过哪个姓云的吧? 想了想,小周掌柜不是他必须得到的人,司徒逸拧起的眉头一松。不过白走一趟可不是他司徒逸的作风!不抢人,卖个好总没问题吧? 云岚这边还是要注意着。以后说不定还能合作。 天气晴好,小天才明信已经成功把那一千匹布研究出了新的染法,总算不至于亏掉一千匹胚布。郑家今年进贡的布匹也成功运走。 云岚觉得天上的乌云都好久没看到过了! “七霞绣坊的东西看着颜色鲜妍好看,洗几下就褪色了!”茜草夸张地模仿今天外面的新鲜事。 今天建安出了一件新奇的事,久负盛名的七霞绣坊,被人找上门了。说是一户人家在七霞绣坊买的一套大红的新娘敬茶的礼服褪了色。 “那颜色褪得一团一团的,以前的精致华美一点都看不出来。”茜草快嘴地道,“那妇人带着女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女儿因为这件衣服,在婆家受了多大的委屈。郑掌柜今天正好在铺子巡视,被抓了个正着。据说那妇人手上还沾着鼻涕眼泪啥的呢!” “郑伯伯这几天该郁闷死了吧?他最爱洁了!”自从知道郑家只是一心一意地做好绣品,完全不打算插手染坊,云岚对郑俊笙真心多了。商场如战场,同行如冤家。 “可不是?郑掌柜脸刷地一下就变了,要不是身边的小厮劝着,当场非得把人拖出去不可!” “拖出去?七霞绣坊岂不是有理都能变成无理。”琢玉插嘴道。 听茜草说完,云岚若有所思。这个时候闹出来,要送进宫的布还在江南织造。江南织造和建安关系最好的,应该数已经连续多年皇商的邓家! 这边不利于郑家的消息传出来,江南织造收到消息,为了安心必定会验郑家送过去的布。万一出问题,邓家那边可以雪中送炭! 如果她是邓家家主,想要重新拿回皇商的资格,自己实力欠缺的话,最快的自然就是抹黑对手。云岚躺在贵妃榻上望着屋顶,脑海中不断模拟邓家的处境。 现在郑家的优势就是云家层出不穷的新颜色,只要是质量这一关被人踩在地上,邓家上位的几率很大。毕竟以前合作过的。 手上几年时间囤积几千匹胚布,拿出一千多匹出来设套。一千匹拿出来给江南织造做人情。若是成了,名利双收,还能将一个对头踩下去。稳钻不赔的买卖! 云岚放下手中把玩着的物什,“郑家伯母该上门跟我娘说话了吧?想必郑家几位姐姐也来了,我过去看看!” 琢玉低着头偷笑,姑娘就是想看郑家夫人的笑话!以前没谁发现,相处熟悉了,云家好几位都知道,郑家顾夫人每次遇到事,话就会变得特别多。 走过回廊,云岚就看到昭容院门前红艳艳的重瓣山茶已经露出娇容。进门的时候,云岚手上就多了一枝娇艳的红山茶。 “前几日送来的春茶拿出来泡上,厨房那边的小点心甜的咸的都备上一点。”崔氏一边翻账本一边道,空隙间看到云岚拿着一朵茶花进来,“笑笑,又祸害门口的茶花了?” “什么叫祸害?”云岚几步上前,腻着崔氏,将茶花插在崔氏的发髻上,“这茶花要戴在娘亲的头上,才叫不枉此生!” 崔氏保养得不见岁月痕迹的脸上温婉的浅笑,“就会贫嘴!待会儿你郑家伯母来了,你郑家姐姐大约会陪着一起。” “知道知道!笑笑到时候一定好好跟郑家姐姐相处!”云岚捂嘴偷笑,娘亲现在正给大哥想看媳妇儿。最先进了娘亲眼里的,就是郑家的姑娘郑柔。 昭容院客厅刚刚布置好,二门处的婆子就来通报,郑家夫人带着儿女来拜访。 云岚心一紧,儿女?郑坤那个小霸王不会来了吧! 好的不灵坏的灵,远远地云岚就听到惊魂叫声,“笑笑妹妹!” “你郑家三哥哥也来了?”崔氏牵住想要往后退的云岚,柔柔劝道,“你郑家三哥哥每次来最喜欢给你带礼物,待会儿要是看不到你该多失望啊!” 礼物?她是小淑女,不是女汉子!蛐蛐蜈蚣啥的她虽然不怕,可是看着恶心啊! 想着,建安七霞绣坊的女主人顾氏就带着女儿郑柔、儿子郑坤熟门熟路地来到昭容院待客的正厅。 “侄女(儿),见过崔婶婶!”郑柔郑坤一个温婉,一个端方。 “顾姐姐家这一儿一女就像是菩萨坐下的金童玉女,不像我家几个,个顶个的调皮捣蛋。”崔氏言语里带着淡淡的嫌弃。 “我倒是更喜欢你家那几个孩子!”顾氏怎么会听不出崔氏话里的满意,“大公子稳重、二公子机灵、三公子清俊端方、四公子虎头虎脑的惹人爱……” “郑伯母,您都不喜欢笑笑么?”云岚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黏住大人,坚决不跟郑坤出去玩! “怎么不喜欢?”顾氏知道夫君心里的打算,看云岚笑得甜美可人,心下满意。“你们小孩子家家的,出去玩吧!跟在大人身边怪拘束的。” “好的,娘亲、崔婶婶!阿坤一定保护好笑笑!”不待云岚反驳,郑坤笑眯眯地道。“笑笑,刚刚看到园子里好像又多了几样花草,笑笑快带我去认认!我也找了几样东西让你认!” 云岚浑身一哆嗦,郑坤这家伙,天生的会装!要不是看在这家伙还有点用,她早就让人给这家伙套麻袋了! “笑笑,记得让厨房那边多准备点阿坤喜欢的点心。”崔氏满脸慈爱地道,以后要是成了亲家,阿坤可算是阿应的小舅子。 “知道了娘亲!”云岚撇撇嘴,言外之意就是别欺负了郑坤那小子?她记得了! 郑柔年纪偏大了,直说要留在这儿陪娘亲,崔氏想多了解一点未来儿媳,劝了几句就欢喜地任由郑柔留在这儿。 云岚比郑坤小了两岁有余,个头也比郑坤矮了一个头还多。此时彷如一个小大人般,将手背在背后,走在郑坤前面,“说吧,又带了什么新玩意儿?” 郑坤这时哪里还有在长辈面前的乖巧模样?眼冒金光地道,“可多了!前阵子我两个哥哥回来一次,带了好几样新东西,我自己也出去找了几样!保准你满意!” 说着郑坤左右看看,除了他的两个小厮,就只有云岚身边的琢玉,郑坤从袖袋里掏出几个不大的盒子。 云岚再次目瞪口呆地看着郑坤的戏法,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袖袋里藏了那么多东西,那两只袖子竟然还能看起来飘逸如斯。 郑坤小小得意一把,他喜欢各种新奇的东西。总找到一些周围的人都不认得的东西,郑坤也郁闷。直到有一天,郑坤发现,云家的小妹妹竟然很多东西都认得! 于是乎,郑坤小朋友经常找到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拿给云岚辨认。一来二去的,周围的人大都以为郑坤云岚两小无猜啥的。其实呢?不过是两个人各有所求罢了! 云岚一手捂住鼻子,挥着袖子,让周围的人站远点。 郑坤看见云岚的动作,有点不高兴,“你这什么动作啊?我这回带来的可都是稀罕玩意儿!” “可不是稀罕?刚刚孵出来的小蛇的尸体,放臭了都不知道!”云岚尖声道,上上回郑坤发现了一个通体碧绿的小蛇的尸体,宝贝似的装到盒子里。拿到她这儿的时候,尸体都发臭了!“你自己也小心点!上回那条竹叶青,要是活的,你这条小命还要不要!” 说着,云岚使劲儿戳郑坤的额头。 郑坤不耐,“小爷福气大着呢!快看快看,这都是些什么稀罕货色。” “我哪儿知道那么多?”云岚看了看,这回倒是正常,都是一些标本和还鲜活的植物。将自己已经知道的东西说了说,还剩下几样,云岚一时半会儿还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几样给我留着,我好好想想。” “小小年纪看过的书比我姐还多!活该像个小老太婆!”郑坤将自己已经知道的几样东西划拉到自己这边,大方的将另外几样东西分给云岚。 云岚目光落在一株通体鲜红,根部还带着新鲜泥土的植物上。 “你们这些小姑娘家家的,就喜欢这种颜色鲜艳的东西!”郑坤看见云岚的目光,一脸不敢苟同。“以貌取物不是正理。” 云岚此时看着查询结果出神,不知道是该信还是不信。 第46章 就怕万一 魃草,传说中旱魃精血所化。旱魃一出,大旱千里。这魃草,根据系统查出的结果,方圆百里必然大旱。 太鬼扯了!按理,她云岚是在红旗下长成的五好青年,信科学不迷信。可是,在红旗下成长的云岚,现在带着一个叫123言情百科的系统生活在封建社会。这本来就是一件非常非常不科学的事情! “怎么?不就是一颗红草么?还看呆了?”郑坤一双依稀能看到骨节的手在云岚眼前挥舞。 “干你何事?”云岚回过神,清脆地一巴掌拍在郑坤的手上,“红草怎么了?有本事你再找一颗连根都是带着红的红草出来啊?” 郑坤不语,他确实没那个本事再找一颗出来又如何?他能找到更多更有趣的东西! 云岚知道自己这是迁怒了,讪讪地安慰郑坤几句。看郑坤那没心没肺吃点心的样子,云岚无趣地对琢玉道,“把这几个盒子并着里面的东西拿到我房间里,我过会儿再看看。” “这几样东西是什么笑笑晚点说给我,过几天我和我姐要去建州外祖家。估计会小住一段时间。”郑坤塞着糕点道。“你们家厨子还真有一手,我外祖家的点心难吃死了。要不是为了给我姐看姐夫,我可不会去住那么久!” “看姐夫?可是给柔姐姐?”云岚好奇问道。 “不然你以为是谁?我家那几个庶出姐姐,随便在建安给她们找户人家也就行了。我姐姐将来可是要当诰命夫人的。”郑坤没注意到云岚脸上的不自在,自顾自地道。 是呀,郑柔那样规矩的姑娘,在琴鹤书院也是一等一的人物,凭什么低嫁?高门嫁女低门娶妇,云家门第,确实比不上郑家。娘亲的心思看来得落空了。 郑柔也不算多好的姑娘,云岚在心底不屑地想到。那么一尊大佛,她们家庙小供不起。 好吧,她云岚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看着时间差不多,云岚和郑坤同路回了昭容院。 顾氏和崔氏的话正好说到尾声。 云岚进去依偎在崔氏怀里,听顾氏说起家里的几个姨娘庶女。 “我和夫君都喜欢家里简单点。后院莺莺燕燕地多了,容易生事。”崔氏幸福一笑,这建安,家里过得富裕的,没几家爷们后院就一个正室。 顾氏稍有羡慕,很快就恢复正常。这世界上有几个男人不爱美色的?她父兄后院还不是好几个姨娘?她不信云家这位爷,过几年后院还是只有一个崔氏。“谁说不是?还好我家爷信我,后院那些就当做玩物罢了。” “阿柔看着都成了大姑娘了,过几个月就及笄了吧?”崔氏对后院之事不感兴趣。大周皇族连着四代后宫中都只有一个皇后,可见连皇族都是支持一夫一妻的。 秋嬷嬷教她的手段,足以让她一人霸着一个夫婿。 “可不是?我正想带着她兄妹二人回一趟娘家呢,我几个嫂子都看好我家阿柔呢。”她娘家可是书香世家,顾氏稍有得意。 她的阿柔人品样貌学业样样出色,也只有到建州能选到一个合适的。她可不能委屈她的阿柔嫁到商户。 “阿柔这样的人品,将来一定能说一个好人家。”崔氏看见郑柔耳朵尖都红了,显然不是不愿意,心里的心思就淡了。 郑家人的眼界高,她崔氏的儿子也不是上杆子非得要郑柔。 淡了心思,聊起来就没那么起劲。没多久,顾氏几人就告辞离开。郑坤背着大人对云岚挤眉弄眼地。 “娘!”云岚摇了摇崔氏,“可是还想着郑姐姐的事?” “我是担心你大哥。”崔氏脸上略带愁容,“你大哥看着一年年大了,这妻子还没个影子。” “建安地方不大,选择的范围就小了。要不咱们阖家搬去建州,到时候选择的范围不就宽了?”云岚当即道。 “小鬼头,就想着搬家的事!你爹说了,已经看好一处宅子,没意外的话就定下了!就等你家师傅那边定下日期。”崔氏心动,将云岚头顶的发丝揉散,“放心吧!到时候准少不了你住的。” 云岚满意一笑,急切道,“还有铺子,还有铺子!” “行行行!少不了你的铺子!不过,笑笑来说说,拿到铺子打算做什么生意?”崔氏好奇地问,她可是听到自家闺女多次说要在建州买一个铺子。 “当然是开成衣铺子啦!”云岚理所当然地道。云家祖祖辈辈都是靠染布谋生的,往宽里拓展,就成衣、床上用品和布艺这几个方面。要是云家是开饭馆酒楼的,她还能试着先开一个点心铺子。 “看来笑笑是喜欢刺绣了,改天娘亲给你物色一个刺绣师傅。”崔氏兴致上来,打趣地看向云岚,“说来都是娘亲的不是,竟然忘了给你请女红先生!” 云岚苦着脸,往崔氏怀里腻歪,“娘啊!女儿会看账本就行啦!” 谁要学女红啦?她云岚只要会画图就行了。上辈子一个人过了那么多年,她都没学会缝扣子。这辈子换个身体难道就能成女红高手了? “这可不行,”崔氏虽然宠着女儿,但绝不是溺爱自家孩子的母亲,只是没想到一向乖巧的女儿,竟然会不喜女红?“德容言功,大周就是皇家公主还要亲手做几个香囊荷包。” 云岚眼珠子一转,天真道,“娘亲给女儿多挑几个小丫鬟养着,挑选一两个再刺绣上天分高的,将来女儿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就算有丫鬟,你这女红也得学着。”崔氏好笑地道,“今天我就跟你父亲说说,着女红,你还真是非得学着不可。” 云岚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未来一片乌云密布,“娘亲!女儿还得跟淑慎居士做学问呢!” “不耽搁。”崔氏不容置喙道,哪家小娘子没学女红?钱家彩灵舞刀弄棍的,还能做个香囊扇套啥的。倒是她家笑笑,看着乖乖巧巧的,养到如今这年岁,她和夫君连帕子都没见到一个。 想想都心塞。 离开昭容院的时候,云岚不复往日的机灵神气,如同霜打茄子般病恹恹地。 “姑娘,要不,奴婢跟您一起学女红,将来您的女红作业啥的,奴婢帮你一块儿做了?”琢玉试探性地问。 云岚摇摇头,“你要学看账,还要伺候我。”看了看琢玉偏粗的手指,“算了,你的天分在算学不在女红,让你去学女红比我自己学好不了多少。” 琢玉丧气地低着头。主子的话没错,想到现在还放在自己房间角落的几个荷包。琢玉想,说不定主子学几天女红,做的荷包比她做的好多了。 云岚看出琢玉的低落,“你以后可是要当你家姑娘的女账房的,哪能将时间浪费在区区女红上面?等你家姑娘将城南哪家铺子经营起来,有得你忙。现在你多练练,平时也帮李婶对对厨房的帐。” 琢玉感激地点点头,如今厨房的管事正是她娘亲李氏。“琢玉定不辜负期望!” 琢磨璞玉,美玉出焉。姑娘教她识字写算。琢玉希望在未来,她就是姑娘手上最美的那块玉! 时间还早,云岚走到书架前抽出这几天正在看的一本游记展开,看似在翻书,实则在看刚刚关于魃草的查询记录。 只从外形上看,这株草百分之百是魃草无疑。云岚想到那株草上的泥土,还有没有被泥土覆盖住的浅红根须。难以选择。 现在摆在云岚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其一,相信传说。劝说父亲云峰暂时把生意放下,多屯粮。她自然有法子让自己家利用那些粮食给自家赢来足够多的好处。 其二,不相信这么鬼扯的传说,日子照常过。 空寂的书房只剩下云岚一人对着游记发傻。 习惯云岚时不时灵魂出窍的琢玉已经自去做自己手上的事。香雪来添了一次茶,见云岚手上的游记都没怎么翻动,默默地退了出去。 云岚的手指下意识敲击在酸枝方案上,发出沉闷的扣扣声。以她看来,屯粮比较稳妥。 万一真遇到百年难得一见的大旱灾,她家的青云染坊至少能不饿着几百个染工。 凡事就怕一个万一。何况,云岚想起来,她真的好几天没在天上看到云了。云聚雨来,这点常识云岚还是懂的。 屯上粮食,真遇到旱灾能化解。要是没遇到,就当买个教训。那些粮食还能通过城南的米粮铺子消耗了。 定下主意,云岚又开始想,该怎么说服她的爹娘?云家的财政大权可不在她一个黄毛丫头身上啊! 想得出神,云岚听到外面传来小丫鬟的说话声。 云岚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她喜静,也雾岚居平时丫鬟敢大声喧哗。听那两个小丫鬟的声音,应该不是她院子里的。 云岚将手上的书一放,就要喊香雪进来喝止外面高声说话的小丫鬟。 “井里的水似乎少了?我昨日洗衣服的时候,井绳比往日多放了四五尺。” “对啊!你不知道,我们主子厚道,府上的井打得深。隔壁的丫鬟现在洗衣服都要趁天刚亮的时候去城外的河边洗呢!早几天他们西院洗衣洗菜的水井就见底啦!” 云岚一喜,天旱的时候也是有天象的。她说得严重夸张一点,按照她父亲云峰那厚道的性子,肯定得答应屯粮啊! 多亏隔壁那个死扣的当铺东家把西院的井打得浅! 但愿,那个所谓的传说就只是一个传说。 有这么一件事关生存的大事梗着,云岚将其他的计划先放下,只偶尔去问问大哥云应的计划,顺道提点意见。 云岚尝试着跟几个哥哥说了几句关于旱灾的事。可能几个哥哥年纪不大,只笑道,“建安在吴江的下游,怎么可能遇到旱灾?” 云岚前世生活在北地,关于南方,在新闻上看到更多的洪灾。心里不由得起疑,她这么相信关于一棵草的传说是神经了吧! 但是茜草那边收集到的消息,和她亲眼看到的。让云岚对旱灾的说法有了几分自信。 找了个云峰在家的日子,云岚让香雪提着几样云峰喜欢的点心到前院看父亲。 走到书房外面,云岚见父亲的长随平安跟一个眼生的青衣仆人说话,问道,“平安大哥,书房这会儿有客人吗?” “回姑娘话,郑老爷带着礼物来拜访,这会儿正说着话呢!姑娘尽可进去。”平安恭敬地回答,可不敢因为云岚是姑娘家,就轻视云岚。他随时跟在云家老爷云峰身边,深知眼前看似天真的姑娘心眼儿比比干还多。 云岚点点头,示意香雪把食盒递给她。 香雪将装着点心的食盒递给云岚,就乖巧地站在一边候着。 云岚心里直摇头。要是琢玉,一定会给她说一声,“姑娘注意着些,这食盒沉着咧!” 云岚很快就将杂乱的思绪甩开,带着甜甜的笑容蹦蹦跳跳地走进书房,“爹,吃点心,郑伯伯吃点心!” 郑俊笙笑着接过云岚手上的点心,塞了一块到嘴里,含糊着道,“云老弟是怎么养闺女的?我家也有一闺女,就是没有你家笑笑贴心!” 云峰心里得意,面上却谦虚道,“我家笑笑哪里比得上郑老哥家姑娘懂事?都被我和夫人宠坏了。连书房都敢随意闯。” 郑俊笙羡慕云峰家里的那份融洽,平时喜欢来云家坐坐、与云峰交好,能为家里人负责,必定在生意上负责,“有云老弟的话,江南织造那边的事,老哥腰杆硬多了。” “郑老兄放心,质量不好的货,出不了青云染坊的大门。”云峰这一点十分自豪。云家祖祖辈辈踏踏实实经营的染坊,在他手上终于开始扬名。给宫里的贵人用的东西,该是多大的荣耀啊! “合作这么多年,我对老弟有信心!” 云岚在一边看着两个男人互相吹捧,眼皮直打架,只能吃点心维持清醒。想想当年自家爹爹多么纯洁无暇,现在看看,快成厚皮儿芝麻包了!商场果然是大染缸! 好在郑俊笙这几天忙惨了,很快就告辞离开。 云峰看着方桌上所剩无几的糕点,摇摇头,“笑笑这是给自己拿的,还是给爹爹拿的?” “当然是给爹爹拿的!”云岚眨巴着水灵灵地眼睛,“笑笑是看爹爹吃不完,才帮爹爹吃的!” 云峰笑也不是,气,又生不起来,乐得摇头,转了话头,“笑笑是来看建州的房契了?” 没想到还有这么个惊喜,云岚睁大圆溜溜的眼睛,“建州的宅子都买下来啦?这么快?” “答应你的事,哪件我和你娘不是早早办好的?”说着,云峰拿过一个木盒子,“自己打开看看。” 云岚乖乖地将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两张契纸,惊喜道,“爹,您连铺子都买好了?” “都不大,买着给你玩玩。爹听说淑慎居士会识字的时候就开始学着打理自己的产业。我的笑笑是淑慎居士的徒弟,自然不会差太远。”云峰自豪地道。 云岚这才注意到,两张契纸上,落得都是她云岚的名字。云岚双眸瞬间湿润,低着头眨了好几下,水润的眸子定定地看向云峰,“爹爹放心,笑笑将来一定把铺子开到江北去!” “好好好!爹相信笑笑。”云峰含笑着包容地看着自己的闺女。 云岚从云峰眼底看到他眼睛深处的不信,打定主意一定要开一家闻名全国的成衣铺子。不,只闻名全国怎么行?大周没有海禁,她还要把铺子开到海外! 又跟云峰扯了几句,云岚尽可能用天真的语气道,“爹爹,您说今年会不会大旱啊?” 第47章 昔年往事 云峰失笑,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不起眼的书,当着云岚的面慢慢展开。 云岚茫然地看着父亲把一本书变成一张简易地图。手工白云岚表示,就算爹爹您老再示范十次八次地,我还是学不会…… 云峰平时在后院留的时间不多,一时间没想到自家女儿是个手工白,见云岚茫然地看向自己,好心地解释道,“笑笑别看这张地图简单,这可是我们云家从祖上开始一直小心绘制的地图。” 云岚看向云峰手中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得手工地图,心知就这么一点点东西,也不知道要耗费云家祖辈多少心力。 现代地图来得简单,高科技一点的,卫星跑过一趟,精细地图就出来了。再不济还有摄像头网络啥的。网络地图细致到能将犄角旮旯地铺子名都显示出来。 要在古代绘制一张地图,全靠一双腿。别说有马,骑马还要靠一双腿呢! 特别是只要是在地图上标注出来的地名,无论笔迹细腻还是粗犷,云岚都能在一边看到当地的一些特产、势力分布和简单风俗。 由此可见,绘制这张地图的人们,都是用尽心思来填补这张地图的。看爹爹云峰这么宝贝这张地图,云岚就大致能猜到这张地图给父亲了不少隐形的帮助。 “你钱家伯父现在开的这一条新航线,为父还出过主意呢!”云峰在女儿面前,略带显摆地道,“你看看,经过建安的几条河流,哪一条不是水量充沛的?吴江下游怎么也不会缺了水。” “怎么不可能了?”云岚撇撇嘴,“吴江有水,靠着的都是城镇,爹爹你看这里,离水源那么远,真要遇上天不下雨,靠人工挑水浇田,一天能浇多少地儿?再说了,隔壁的水井都干了,那些个小溪小河的,还不早干了?” 一年的时间,田地里的作物能将根扎得有多深?云岚只调查到现在地表水普遍已经降到三尺之下了!现在才什么时候?二月啊! “就你会扯!”云峰好笑地摇摇头,将地图收起来。“放心吧笑笑,建安这块从来没见过干旱,再过几十年上百年也不会出现干旱的情况。” “居安思危,爹,咱们要居安思危!就是因为从来没出现过大旱的情况,咱们才要做好大旱的准备!”云岚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说服爹爹做好遇上大旱的准备。多屯粮,多种耐旱的作物。 看云岚那副不听她话就誓不罢休的样子,云峰妥协,“好好好,居安思危居安思危,笑笑说说咱们该怎么做?” 大不了就花点钱,安慰一下闺女。反正,就笑笑那样子,也不会折腾出去多少。他云峰现在让女儿折腾的钱还是拿得出来的。 就知道会是这样!云岚不悦地撇撇嘴,要是三哥在家、要是三哥在家铁定能说通父亲!少了一个三哥,她战斗力至少少三成!不行,今晚就给三哥去封信! 至于现在,有一点经济上的支持,总比一点都没有好吧!云岚专注中带着期盼的目光看着云峰,道,“咱们家拿点银子出来,多买点粮食屯着,再拿几个庄子种点耐旱的作物。” 云峰看着云岚水汪汪的眸子里充满期待,心不自觉就软下来,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罢了,就当花点钱买闺女开心。粮食这些东西买回来了,就算没赚也不会亏。 “依了你便是。明儿到账房上支一百两银子,随便你买什么粮食。只一个,让你二哥看着点,别被人把银子骗了去。 至于庄子,为父记得你娘亲给你买了一两个小庄子,就都种上耐旱的作物吧。” 云岚惊讶地微启樱唇,这,果然是把她当小孩子哄了啊!一百两银子能干啥?别以为她年纪小就不知道。城外的农户,一年到头交了税之后,粮食留一半卖一半,还能赚个一二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只够云家青云染坊的大食堂开支四个月! 至于庄子,她名下的两个小庄子,连云家庄子的零头都占不到! “爹!您哄笑笑玩的吧?一百两银子能干啥?至少也要五百两才够啊!”云岚熟练地扯着云峰的袖子摇晃。她这些年存下来的私房都不止一百两。 “别摇别摇,要是你娘亲看到爹爹这袍子皱了,又该说你了。”云峰无奈,小心翼翼地将闺女的小手掰开。 “笑笑也听说了,染坊那边这阵子还有事,账面上流通的银子都不能随意地动了。这不还买了宅子铺子,能动的银子就更少。” 云岚沉默地点点头。是她想岔了。自家家底不厚,家里几个孩子,估计也就她手上能拿出百多两银子。“一百两就一百两吧。不过爹爹得把小桥镇南边的那两个庄子给我玩!” 云峰扶额,这闺女儿怎么就这么不好打发?小桥镇南边那两个庄子,是家里除了祭田之外,最大的两个庄子。每年产出不错,能添近五百两。 “庄子上的事,你不怎么懂,凡事多问问庄头。出去记得多带几个护院。” 这意思,就是答应她了?云岚激动地道,“谢谢爹!笑笑就知道爹爹最好!笑笑去找二哥商量商量!” 她娘崔氏才没有那么好说话呢!她要是敢在娘亲面前提这是,娘亲非得说得她打消这些念头。 “去吧,你二哥这会儿也该回来了。”现在正是中旬,账房那边事情不多,老二云康这几日回得早。 出了书房,云岚见只琢玉一人在亭子里歇着。平安远远的站在一边守着门。 云岚唤过平安问道,“我二哥可回来了?” 云康若是回来得早,第一件事是到内院给崔氏请安。若是二哥回来,守着门的平安一定能看到。 “回姑娘的话,奴才还未曾见到二公子。” 这就是还没回来?云岚点点头,带着琢玉回了雾岚居。吩咐茜草留意,若是二公子回来,让他到雾岚居坐坐。 这一等,就是几个时辰,云岚写好一封信,叫了茜草来问话。茜草在前院拐外抹角地打听到,二公子云康出了染坊,偶遇旧友,今天估计会回来得晚了。 云岚只得次日再找云康商谈。 云岚站在元氏国际的顶楼,看着远处的两个年轻男人。用尽全力,还是不能往前一步。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男人在争执中,将她的父亲江浩错手推下二十九层的高楼。 “不要!” “姑娘,可是魇着了?”睡在云岚外间的香雪听见声响,打着灯,轻步走进来,就看见拔步床上,云岚在一边,锦被在另一边。 “姑娘,这被子可是厚了?奴婢去给您换一床薄一点的?” 云岚双手紧紧抓住手下的床单,她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嗯,先给我倒杯温水来。” 温热的水顺着发干的唇躺下,云岚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她依稀记得,出车祸的那一天,挚友唐诗告诉她,已经快找到害了她父亲江浩的凶手。证据上也快差不多。 那天是她母亲的忌日,她喝了点酒。知道唐诗那边的消息,一时激动,又喝了一点。谁知道酒保调错了酒,一杯下去她竟然半醉了。出了酒吧想打电话叫唐诗过来接她,手机却单向停机了。 现在想想,哪儿有那么巧合的事?那么宽的路,偏偏就撞着她云岚的车! 以为她死了,一切就算完了吗?真正要查当年旧事的,是做刑侦律师的挚友唐诗! 云岚嘴角划过一丝冷肃,一口将茶盏里的温水灌下。 见香雪将被子换过,云岚放柔声音道,“你直接回你的屋子吧,明日上午就不用过来伺候了。” “谢姑娘恩典。”香雪感激一笑,抱着锦被退下。 云岚望着帐顶,久久不能入眠。昔日已逝,今日,谁若是敢坏她一世安宁,她就让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天色大亮,云岚起床的时候只觉得昏昏沉沉地,显然是昨夜没有睡好。 “昨天二公子什么时候回来的?”云岚一边用浸过凉水的帕子醒神,一边问精神奕奕的琢玉。 “都快子时了才被小厮扶着回来。”琢玉知道云岚今天找二公子有事,去打水的时候就一道打听了前院的消息。 “这得是多故的故友啊?”云岚浅笑,看不出一丝阴霾,“看来他今儿是别想出门了。我们也晚点去找他。你把我那儿的蜂蜜柠檬茶拿去前院。” 第48章 男人靠哄 “姑娘,蜂蜜柠檬茶不是没有了吗?”琢玉疑惑地问,她前儿才跟管着厨房的娘亲说过,抽空再多做点存着。 “怎么没有啦?”云岚抹着香脂,“不是还有一罐没怎么动的吗?” “那……那罐能吃吗?”琢玉目瞪口呆地道。还有一罐当时蜂蜜少了,喝着比醋还酸。 “怎么不行?酸酸的,醒神又开胃。”云岚见琢玉踟蹰在原地,不远动弹,不悦道,“怎么?你不去送的话,我就亲自送过去。” “别别别,奴婢去送。”您就饶了二公子这一会吧! 琢玉吞下后面一句。今天姑娘好像怪怪地,二公子昨天相当于放了姑娘鸽子,这会儿姑娘要是去了二公子那边,还不得逼着二公子喝一碗比醋还酸的柠檬茶。 看琢玉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着脚出去了,云岚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果然还是真正的年轻小姑娘鲜活。 到昭容院用了早餐回来收拾妥当,云岚到书房翻出正看着的游记,继续看。琴鹤书院她是不想再去了。狄画那姑娘手段太粗暴了,直接花银子让周若思那些人毁自己上学用的东西。 想到衣橱里几件染了墨汁的曲裾,云岚浅笑着翻开游记。看来自己拜师淑慎居士给狄画的打击太大了。连平时的表面功夫狄画都不愿意做了。 无所事事的时候,时间总过得很快。一本游记翻到底,就已经到了中午。云岚起身活动了一下眼珠子和四肢,带着丫鬟去了昭容院。 一家子和睦的日子,云岚总是很珍惜。 难得今天还有一个儿子在家里陪着自己说话,崔氏今日只觉得阳光都分外温和。见到云岚进来,崔氏笑着道,“笑笑快过来,你看看你二哥,昨儿折腾一晚上,眼睛底下都有青影了!” 云岚定睛一看,二哥云康眼下的青影果然够多! “娘,笑笑早就折腾过儿子。”云康毕竟年轻,偶尔这么熬一次夜,精神头看着尚可。“今儿天还没怎么亮,笑笑就让她身边的那个叫琢玉的,送了一罐子可以当醋的果茶来。儿子现在闻着什么都觉得带着酸味。” “你妹妹那儿的果蜜茶味道不错啊,怎么就跟醋似的了?”崔氏小时候苦日子过惯了,粗茶淡饭能吃,精细的食物也能吃,口腹之欲没那么强。平时厨房那边多是任由云岚去摆弄。一时间倒是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一出。 云岚捂着嘴偷笑,“妹妹不是想帮哥哥醒醒酒嘛!” 转头又跟崔氏解释。那一罐果蜜茶是蜂蜜放少了,没能压住果子的酸味儿。 中午染坊那边有事,云峰早上出门的时候就说了,中午的时候和老大不会回来吃饭了。 崔氏看着桌子上冷冷清清地只坐着三个人,菜碟子比饭碗多了一倍不止,“家里银子有了,人就凑不齐了。还好有你们两个陪着我这个老太婆吃饭。” “娘,您这模样都是老太婆了,这天下就没几个年轻姑娘!”云康一边吃饭一边絮叨,“儿子跟您走一路,若是不熟悉的,谁不说您是我姐啊!” 云岚偷偷看了几眼崔氏。三十多岁的年纪看着倒像是二十出头的样子,难怪爹爹平时回家早。“娘,要不咱们去定一张小桌子,家里人少的时候用小桌子吃饭就不会显得空荡了。” 八人桌坐三个人,是有点冷清。 崔氏略一思考,就应下。 云岚又问云康,“二哥今天下午可有安排?” “无事。”云康勾起唇角,“老三不在家,咱们笑笑总算是想起我这个二哥的好来了?” 云岚只觉得空气中充满浓浓的酸味儿,比没加蜂蜜的柠檬水儿还酸!“三哥在的时候笑笑也知道二哥好啊!” 云岚少不得好话一句接一句地来。笑话,这几天可是要二哥干活,不哄着点怎么行? 崔氏在一边看着一对儿女一个哄、一个拿乔,只觉有儿如此、今生无憾。 用过饭,云岚一路跟着云康。 临到外院和内院交界的亭子处,云康停住脚步,无奈地揉了揉额头。自家妹妹什么德行他还不清楚?跟司徒家那个司徒逸似的,不见兔子不撒鹰。 “说吧,惹了什么事?” 云岚抬头,惊讶地看着云康。 “你好歹是我看着长大的,平时看着轻轻淡淡的,实则再骄傲不过。今天说那么多好话,总不会是闲得无聊了吧!”云康两只手背在背后,忍住捏妹妹脸的冲动。 自家妹妹不像别家姑娘瘦得跟竹竿似的。这年纪脸上还肉嘟嘟的。加上那云家人精致秀气的眉眼,云康自豪地想着,他就没见哪家小姑娘比他家笑笑惹人疼! 果然古代人不好惹,人精到处都是!云岚心底腹诽着,甜甜笑道,“二哥说什么呢!笑笑就是有一点点事情想不明白,想请教请教二哥。” 看云康脸上还带着不信,云岚一边回想自己到底闯了多少祸了,一边将自己的打算说给云康听。 云康不知云岚心底的计较,只听了她那话,皱眉道,“一点没影的事。” “怎么没影了?”云岚嘟着嘴,“就是我们这儿不旱,大周这么大地,每年总有一个地方旱着。” “不就是说了你一句?”云康无奈地哄妹妹,脱口道,“我那儿还有一百两银子,也拿给你玩。” 二哥比自己还有钱!云岚惊,果然会算账的就是不一样吗?“二哥说话要算话!一百两银子哦!” “当然!”云康觉得心里再滴血,一百两银子,他总资产的三分之一啊三分之一!每钱银子都包含了他的血泪啊!就这么一句话,就去了三分之一啊! 云岚小大人一般地拍了拍云康的肩膀,“二哥放心,妹妹一定不会让你吃亏,这笔生意咱们合伙做。银子大家一人一半,你跑生意我出创意,以后赚了银子,咱们五五分!” 云康哭笑不得地点点头,钻到钱眼里的小魔头也不看看,粮食生意,有几个赚大笔银子的?他现在就指望着不亏本。“都听笑笑的,赚了银子,请笑笑吃冰糖葫芦。” 云岚无奈,谁指着粮食赚钱了?种粮食赚的都是辛苦钱。要她说,基本的粮食就不应该把价格抬高。至于那些稀少不必要的碧粳米、胭脂米啥的,价格抬到一升一百两金子也无妨,反正不是必需品。 “二哥,你出门方便,帮我买三百两的粗粮杂粮。”云岚径直道,一家人,不用拐弯抹角。“我这儿有二百两,你再拿一百两银子,刚好够!” 云康心里快速地算了一遍,妹妹拿出来的二百两银子,估计有一百两是父亲那边拿出来的。“粗粮杂粮?三百两的粗粮杂粮,足够小桥镇全镇的人吃上两年!” “这么多?”云岚惊讶,还是道,“就买粗粮杂粮,我们家在城南有一个米粮铺子。那边的掌柜有点手段,二哥这次带着他一起吧!” 云康看云岚笑得格外甜腻,打趣道,“那不是咱们娘给你准备的陪嫁铺子吗?这么早就开始考察掌柜了?” 云岚气得发笑,“有哥哥这么说妹妹的吗?不知道爹爹知道后……” 云康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专上来,直冲头顶,“不就是一个掌柜吗?二哥保管三天之内将他试探个底朝天!” “不用啦,妹妹现在还小,不用看掌柜是什么德行。”云岚装模作样地摇摇头,“万一累着二哥,倒是妹妹的不是了。” 云康讪讪笑道,“哪里的话?妹妹有事,哥哥服其劳。天经地义、天经地义……” 要是让爹知道,他在笑笑面前说这些嫁妆不嫁妆的话,非得被削一顿! 云岚满意地笑了,让你随便开玩笑! 既然答应了,云康要做好,“买了粮食不会就放在哪儿屯着吧?总有一个章程……” “先屯着,在城内找的不起眼的地方放着。具体怎么运作,哥哥过一阵子自然会明白的。”云岚现在拿不准到底会不会大旱。看了给父亲说的效果,云岚知道若是给哥哥们说,少不得又是一顿笑。 这边说好,云康当即着手,隔山差五地就将接了父亲衣钵的小周掌柜带着四处转悠。此时,江南织造要验七霞绣坊的东西的消息,已经传遍建安。 云岚一身男装坐在酒楼的二楼临窗的雅间。对面就是七霞绣坊两层的绣楼。 “名字来历功效我都写到纸上了,你自己回去慢慢看。”云岚目光注视着对面的绣坊,那里正在唱一出大戏。若是不出意外,这场戏结束之后,邓家的绣坊生意能直落千丈。 郑坤摆弄着桌上的盒子,“我爹就那么好看?一把年纪,胡子都能做扫把!” “你爹不好看,戏好看。”云岚有一搭没一搭地与郑坤说话。 对面的绣坊,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比菜市场还热闹。 云岚在酒楼都能听到人群激动地大喊,“赔银子!赔银子!” 第49章 宿世纠缠 郑俊笙满意地看着人群那同仇敌忾的气势,脸上愁容不减,“七霞绣坊能有今天,都是大家的功劳!我郑俊笙今日识人不清,让这位夫人蒙受委屈! 我郑俊笙在这做主,将这个害人的伙计交给夫人处置。我们七霞绣坊还另准备了四季衣裳各两套,给这位夫人压惊!夫人的一应损失,我们七霞绣坊一应承担!夫人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是是合理的,我今日当着大家的面应承下来! 有在场的各位做担保,夫人难道还担心我们绣坊敢不兑现吗?” “答应!答应!答应!” 有人起哄,人群很快欢腾起来。在有心人的引导下,人群中间一对脸色发白的母女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接受七霞绣坊的赔礼,这件事揭过不提,双方皆大欢喜。 但是,说好的剧本不是这样写的啊!母女二人心头呐喊,明明应该是大家群起而攻之,郑家的七霞绣坊名誉扫地! 这个小厮,是背黑锅的吧!还有啊,你这那么大个七霞绣坊的东家,怎么那么容易就赔礼道歉?脸面都不要了吗! “你们就答应了吧!看你们母女二人在七霞绣坊买那么贵的一身一群也不容易。” 周围热心的群众好心劝说着,还有不少人附和。 母女二人心里有苦说不出,只能苦着脸接受了来自七霞绣坊道歉的礼物。心里却想着,这回该怎么交差。 郑俊笙晒了一把绣坊客户至上的服务态度,又立马道,“这事闹得大,我这边没及时处理好,闹得江南织造那边非要重新验布,我们做生意的人微言轻,只争取到公开验布的权利。今天,在下给在此的各位广发帖子,希望大家跟着去做个见证!只求,只求一个公正!凡是愿意去的,到绣坊报名,十张帖子十个人,我们绣坊带着您去苏州城游玩!车马费、住宿吃饭的费用我们绣坊承担下来!” 人群中又嗡嗡嗡地说开,有便宜不占是王八!从建安道苏州城,走水路要一两天,真要去玩一趟,没有十两银子别想玩舒坦! 云岚看着郑俊笙将几张桌子摆出来蒙上红绸,摆出一副欢迎大家报名的模样,眼中含笑。邓家不是想借官府把郑家的绣坊踩到泥地里面去吗?现在有这么多人作证,邓家就是有手段也试不出来!倒是经此一役,就算在苏州那批布成功被动了手脚,只要郑伯伯做出一副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样子,到时候在场的人还能脑补出各种恩怨情仇出来。 “阿坤,谢谢你慷慨!”云岚开心地对郑坤道,“要是没有你,我今天可看不到现场版!” 郑坤嗤笑,“这有什么好谢的?不过你怎么会连上酒楼的钱都没有?” “秘密!”云岚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告辞,“谢谢你的酒菜!” 云岚出门的时候,旁边的雅间也走出来一男一女,年纪也都不大,十七八岁的样子,显然是刚刚在看热闹。 “笑笑?”杨宜修迟疑地出声喊道。 云岚回头,就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杨家大哥?” 杨宜修唇角勾起浅笑,他前两天刚刚见过云庄,云岚跟云康长得太像,他才会迟疑着喊出声。没想到还真是云家姑娘。 不过笑笑的记事真早。 “前几天还碰巧遇见你家兄长。几年不见,如今你家几个兄长个个不凡啊。”杨宜修唏嘘。 一边跟在杨宜修身边的姑娘秀眉微横,不悦地看向云岚。 云岚只觉自己被什么阴冷的动物盯住,下意识看向杨宜修旁边的姑娘。顿时被吓了一跳。 缘聚缘散终有定数,可怜的杨宜修,隔了时间空间,竟然还是被同一个女人缠住了。 云岚扬起一抹甜蜜的笑容,“都这么多年了,哥哥们再不长进可就真要辜负少年时光了。杨大哥,你旁边这位姑娘怎么称呼?不给笑笑介绍一下吗?” 杨宜修回头看向身侧笑得明镜温柔的少女,神色淡淡地道,“这是我表妹袁静姝。” 袁?伯母不是姓魏吗?云岚见杨宜修没有深入介绍的意思,自己也没深入了解的意愿。跟前世死对头一模一样的容貌,云岚能够不带有色眼镜看她都勉强,“原来是袁姐姐啊!笑笑见过袁姐姐。” 在杨宜修看不到的角度,袁静姝像看脏东西一样地看了一眼云岚,才对杨宜修道,“修表哥,舅舅那边该等急了,我们先过去吧。” 杨宜修浑身一僵,很快恢复正常,抱歉地对云岚笑了笑,“改天请你们兄妹吃顿饭,今天就不打扰了。” 云岚不知可否地一笑,“在建安,要请客也是我家哥哥们请你才对!” 看着杨宜修被拉走,云岚远远还听到那个姓袁的少女对杨宜修道,“修表哥,我不喜欢刚刚那位云姑娘!” 云岚撇撇嘴,她还不喜欢袁姑娘呢! “姑娘,刚刚那个人影不是秋嬷嬷吗?怎么跟着杨公子他们?”出了酒楼,琢玉指着一个背影道。 “看着是挺像的。我们回府去问问不就知道了?”云岚还真不相信秋嬷嬷会做什么害她们家的事。毕竟,若真是想害,秋嬷嬷只需要保持她在家中下人中间的威信,不愁不能控制她们这一家子。 秋嬷嬷现在一天比一天低调,成天就在院子里教教小丫头们的规矩,时不时指点一下云岚礼仪方面的问题,明摆着不想掌权。再有就是家里要举办什么宴会的时候,秋嬷嬷也会出手。其他地方,插手的就少了。 回到云家,云岚找茜草一问,秋嬷嬷在她出门半个时辰左右也出门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看见秋嬷嬷回来,你到雾岚居来告诉我一声。”云岚对茜草吩咐道。秋嬷嬷的来历,始终是压在云岚心底的一块石头。这会儿秋嬷嬷突然出状况,她心里的石头就开始颠,让她难受死了! “奴婢谨遵姑娘吩咐!”茜草欢喜道。云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云家最受宠的乃是雾岚居的云家姑娘云岚。加上云岚在打赏上一向大方,能给雾岚居跑腿,可是上上下下的丫鬟婆子盼着的。 想到新认的干哥哥那边正在办的事,茜草浑身火热。 “过阵子,你就到雾岚居来伺候着吧。我记得你现在还领着粗使丫鬟的份例?”云岚想了想,决定把茜草调到自己身边来好好调.教调.教。她是女子,在现在的这种时机,实在不宜过多男子接触。以后如果要自己做生意,身边用小厮肯定是没办法的。只能用丫鬟。 何况,云岚相信女子不比男子差。 “奴婢进府晚,领着粗使丫鬟的份例也是应该的。”茜草不在乎地道,进了大户人家,真要赚银子根本就不是靠着那点子月例银子。看看她茜草就帮主子打探了几回消息,又没啥危险,到手的银子比她两年的月例都还多! 将来将主子伺候好了,嫁个得力的管事掌柜啥的,比在外面混日子好多了。 云岚最喜欢有自知之明的丫鬟,满意地道,“下个月你就来雾岚居伺候吧。琢玉,记得给秋嬷嬷说一声,我把茜草提成我院子里的三等丫鬟。” 琢玉微微惊讶,立刻低着头道,“是,姑娘。” “茜草,你平日知道的消息多,可知道家里丫鬟哪几个手上功夫好?”云岚想着自己以后是要经常在外面行走的,到时候身边带几个身手好的丫鬟比较保险。 茜草满脑子疑惑,“要说身手好,当然得数姑娘身边的琢玉姐姐啊。” “琢玉?!”云岚惊讶地看向琢玉,“你什么时候习武的?” 琢玉脸色绯红,“奴婢没学几天。姑娘平时宽厚,奴婢手上的事情不多,奴婢瞅着空就去学了几招。” 琢玉没说的是,那一回云岚失踪没了音讯的大半天,她一样担心得不得了。后来有机会习武的时候,她才会花功夫苦练,只希望下一次姑娘碰到危险的事时候,她能抵挡片刻。 云岚满心欢喜,琢玉够忠心,现在又有身手,以后用起来更方便!云岚笑眯眯地拉着琢玉道,“琢玉别谦虚了,茜草这丫头虽然话多,嘴上冒出来的不实的话不多。她说你身手好,自然不会差了。” 感受到琢玉手心的粗糙感,云岚轻叹一声,“琢玉,你看看院子里哪个丫鬟看得上眼?不如带一个当徒弟吧。平时给你打打下手。” 茜草听了这话,双眼霎时一亮,琢玉姐姐的徒弟?那不是成天能在姑娘眼前晃悠?茜草期待又担心地竖起耳朵。生怕琢玉不选她。 “院子里的妹妹没哪个不好的,姑娘随便指一个就是。”琢玉无所谓,都是伺候姑娘,要是将来的小徒弟不用心?揍一顿再说! 茜草一颗心在半空中晃悠,落不到实地。 第50章 讨价还价 “你这几日多留意留意,院子里这么多丫鬟,我还就不信你挑不出一个和你心意的。”云岚将目光落在茜草身上,“你看茜草就不错,嘴巴怪利索的。” 茜草听了连连点头,对啊对啊,她嘴巴利索!这是好话吗?茜草泪目。 琢玉认真把茜草打量一番,勉强道,“姑娘觉得行就行吧。” 一直踏踏实实的琢玉看只会耍嘴皮子的茜草,始终有点不满意。 “奴婢谢姑娘提携,以后茜草就要麻烦琢玉姐姐指点!”茜草只当琢玉眼底的嫌弃为无物,高兴地道。 琢玉则在心里琢磨,茜草这丫头,禁不禁得起调.教? 云岚又嘱咐茜草一番,才让茜草和琢玉先行下去。 一边的方案上放着近两年云家在小桥镇南边庄子上的账本,云岚看过,问题不大。看了几眼自己根据系统选出来的两种耐旱的作物粟、玉米、花生,云岚想了想,又添上甘薯。 这几样都是营养价值比较高,产量也不算低。庄头看了随便选哪几样她都没意见。 感谢前面的穿越前辈,至少把大周的物种丰富了! 从系统中将最后一样甘薯的种植资料完善,云岚昏头昏脑地看着纸上的资料傻笑。大周的六部中的户部有管着农业的,甚至还有设立所谓的农科院。 可是农科院那些成果不是一般百姓能拿到的。这一点让云岚十分不渝。农业研究成果,官府不试着普及,反而在士族豪富中间高价流传!富的人越富,穷的人越穷。 云岚看着系统中摘抄出来的种植技术,至少领先民间技术五十年。要知道,她的系统,只能查询到永宁元年及之前曾经确确实实地出现过、已经为人所知的东西。比如种植中,治各种虫害病害用的都是土方子,敌敌畏什么的完全没影子! 云岚将四张纸上的资料一一对完,确认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趴在长案上就睡过去。能量不足什么的,她真的扛不住啊!两天才抄了四份资料! 梦中,云岚在海上占了一个岛,凭借手上系统里面的各种资料,在岛上种满各种经济作物。 “姑娘,秋嬷嬷来了!”香雪进门,脆声道。见云岚睁开雾蒙蒙地双眼,轻叹道,“姑娘下回累了就去榻上上躺躺吧。好歹也盖一床薄被。” 云岚轻轻嗯了一声,幸好系统升到三十级之后,能量用尽时稍休息片刻,存够开机能量的时候就能醒过来,不会强制要求蓄满能量。“秋嬷嬷来了?还不快请进来!” 云岚条件反射地调整坐姿,脊背挺直,像个接受老师考试的小学生。 秋嬷嬷进来见云岚坐姿优美地看着书,老怀安慰,“老奴给姑娘请安。” “嬷嬷快请坐。”云岚示意香雪给秋嬷嬷看坐,自己含笑着问秋嬷嬷,“嬷嬷前来可是有事?” “老奴听闻姑娘遣人找过老奴,老奴这就来看看,姑娘可是有要是询问?”秋嬷嬷不知自己跟踪杨宜修二人的事已经被云岚知道,坦荡地问道。 “瞧我这记性。”云岚看着秋嬷嬷,没能再她脸上看到一丝不自在,一如以往般坦荡。“我看琢玉她们平时太累,让她们选了一个丫鬟到雾岚居打下手。她们倒是不客气,选了一个叫茜草的机灵丫鬟,这不就得劳烦嬷嬷上个名帖。嬷嬷今日可是身上不舒服?” 秋嬷嬷平时难得出一趟门,都是遇到身上不舒服才出的门。 “听人说起一个旧主来了建安,老奴就想去看看情况。”秋嬷嬷本来就打算回来的时候给云家几位主子说说,倒是没有遮掩。 “嬷嬷旧主?不知是哪家?”云岚一噎,这是她自个儿枉做小人了?话出口,难免有点冲。说完却又后悔了。秋嬷嬷这些年在云家的表现有目共睹,实在不像是一个会卖主的。 “这个老奴暂时不能说,不过姑娘切记。杨公子身边那位袁姓的姑娘,您一定要小心又小心!”说到最后一句,秋嬷嬷神色异常严肃。 不就是一个被家里宠坏的小姑娘?有那么可怕吗?云岚将秋嬷嬷的话放到心上,嘴里却不在意地道,“不就是一个小姑娘吗?有您说得那么恐怖?” “任何一个姓袁的女子,姑娘都不要小瞧。如今庙堂上的那位太后,姓袁。” “若是姓袁就跟太后娘娘沾亲带故,太后娘娘岂不是满天下的侄女侄孙女了?”云岚笑着道。杨宜修家里什么情况她是不太清楚。可是就看魏伯母的作态,家里也不像有亲戚能攀上太后娘娘的。顶多,攀上袁家的旁枝。 “姑娘只小心便是。”秋嬷嬷不再多说,见云岚没有其他吩咐,便道,“老奴让茜草明日就来姑娘院子里伺候,姑娘若无其他吩咐,老奴就先退下了。” “麻烦嬷嬷还要专门跑一趟,嬷嬷先去歇着吧。”云岚甜甜道,心里却想着,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杨大哥高中状元,被榜下捉婿了? 云岚越想越觉得就是那么回事,杨大哥长得清俊、才华出众,这年纪,说不定真的已经高中了!可惜了她的三哥,一直跟着秦伯伯苦读游历,现在就是参加了科举都不能当官。姓袁的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云岚想到上辈子的死对头,仗着与元氏国际沾亲带故的,总是抢她手上的项目,云岚不由恨得牙痒痒地。看杨大哥似乎不喜欢那个袁姑娘,她要不要去搞点破坏呢? 云岚还在纠结着,上辈子死对头出现了,她是对付还是不对付。她家二哥带着掌柜收粮食回来了。 云康只在自己院子里喝了一口凉茶,兴冲冲地闯进云岚的雾岚居。幸好云岚正在院子里晒太阳。 “笑笑,咱们这次应该能大赚一笔!”云康兴冲冲地道。“我和周大哥去收粮食的时候,遇见司徒逸,他们家现在也在四处收粮食呢!” 司徒家那是建州的大商户,他们都在做的生大笔意,怎么也不会是亏本生意啊!云康如是想。 云岚却要想得多一点,“哦?司徒大哥可有跟你说他们家怎么做起粮食生意来了?” 司徒家是建州出名的茶瓷商人,没道理放下祖业不做,跑来做粮食生意? “司徒兄弟说,他们家开始涉及新产业。还问我怎么想起来做粮食生意了。”云康挠头,“说这些有啥用?笑笑,司徒兄弟说这门生意现在还做得,我又凑了三百两银子。” “二哥!你竟然藏了那么多私房钱?”云岚提高声音,把云康吓了一跳。 “笑笑说什么呢?哥哥哪儿有那么多的私房钱啊!都是二哥到处筹的。”好吧,其实有只有一百两是拿了他大哥云应的私房钱。 “怎么算的?”云岚不担心赚不赚钱的问题,只担心,二哥他手上的银子来路问题。万一二哥被司徒逸那家伙哄得去借了高利贷啥的…… “借钱能怎么算?当然是写借条,到期还了。”云康讪讪笑道,“没利息,到期咱们一人一半?” 所以她最喜欢三哥云庭!云岚脑门儿冒火,二哥这人就这样,什么都可以商量,一涉及到银子的问题,父子间都要把帐算清楚。 记得当初大哥和他一起到染坊帮忙的时候,当大哥还迷迷糊糊地到处碰壁的时候,二哥已经开始跟爹讨价还价要工钱了。 “好吧。”云岚满头黑线地将欠条接过来看过,确实没有要利息这一说。只是那字迹,怎么看着像是二哥他自己的?“没问题。多买了粮食,你可选好地方放置了?” “这是自然,仓库已经选好了,现在只等粮食送过来,付了尾款就结了。”云康满脸笑意。 “就这么点货还送上门?”云岚惊讶地问。 “要是就我们这一点,人家自然不会。二哥这次也是沾了司徒兄弟的光。他粮食买得多,人家送的时候,顺便就将我这儿送了。” 云岚了然地点点头。建州这边茶瓷别具特色,司徒家怎么就不做了?云岚估计自家二哥刚刚那话,也就只是司徒逸敷衍之词。 算了,人家自有人家的渠道,她又多管什么闲事? “二哥来得正巧,我今天让人叫了几个庄子上的管事,二哥正好陪我一起去见见。”云岚起身往自己的小书房走,“一共有四个庄子,两大两小,现在账本都在我这儿,哥哥先看看,待会儿有你陪着,我也不用担心自己被管事糊弄。” 第51章 坦白从宽 这是被抓壮丁了?云康无奈地笑笑,“管事什么时候到?” “下午。快点二哥,用你敏锐的眼力帮笑笑看看,这几个庄子的账本有没有问题。” “这都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啊,笑笑!你二哥就是天才,看账本也是要时间的!”云康无奈,自家妹妹说风就是雨的性子,太折腾人了。 “又不是让你一眼看完。”云岚嗔道,“二哥待会儿只要不停地严肃翻账本,我自然有法子知道账本有没有问题。记得哦,要严肃!” 云康好笑地摇摇头,看着云岚将账本拿给自己,又引着自己往一边待客的敞厅。 没过多久,就有小丫鬟领着四个长得装粗,穿着棉布衣服的庄稼汉子打扮的人进来。 云岚坐在上首,看见四个庄头,心里满意。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四个人的眼睛都清亮,没有奸狡的光芒,敲打一下能继续用着。 “给东家姑娘请安。”四个老爷们儿粗声粗气地齐声道。 “几位免礼了。”云岚端庄地受了几人的礼。笑话,她年纪是小,但是身份摆在那儿,这些人确实应该给她请安。 “茜草,给各位庄头上茶。”琢玉如同一根定海神针杵在云岚右侧,吩咐茜草。 茜草忙得就像陀螺一样。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师傅似乎对她很有意见?反正自从她茜草进雾岚居之后,琢玉姐姐就没给过她一个好脸色。这就算了,雾岚居什么活,只要被琢玉姑娘看见了,必定就会变成她的活。 幸好姑娘在背后给了自己不少银子当奖励!要不然亏死了。活干得比粗使丫鬟多。工钱却没比粗使丫鬟多多少,谁愿意干啊? 茶水倒好,点心端上。如果不是左上首的少年一直皱眉翻账本,四个庄头还以为这是一场茶话会! “阿岚今天先谢谢各位在百忙中还愿意抽时间来这儿!”先礼后兵,云岚惯会做,“这几年庄子上收益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我呢,是个外行,也就靠读了几本书,了解了一点皮毛。这庄子上的事,以后还是要靠各位叔叔。” “东家小姐哪里的话?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几人看起来年纪最大的一位率先开口,“我们别的本事没有,只会在土里刨食。” “阿岚最敬重成天在地里忙活的人,要是没有他们,我们这桌子上的饭菜哪里端得出来?就是那些王公贵臣,离了你们还不是一样没饭吃?”云岚这话,就是她的心里话,三百六十行,没有贵贱之分。都是为这一个目标而努力,好好活着,好好生活。 几个庄头中最年轻的不过二十多岁,过了中二的年纪,离成熟又还差一点,“姑娘这话老朱爱听!没有我们这些在土里刨食的,那些什么大家贵族,桌子上能端得上什么东西?” 几个庄头一致点头认同。 “咱们这种地啊,也要讲究时机方法。大家知道为什么衣服这么贵吗?”云岚引导地问道,见几个庄头摇头,云岚淡淡道,“因为要花的时间多,做出来的数量少。物以稀为贵,数量少了自然价格就起来了。” 云岚继续忽悠,“但咱们这粮食不能这么弄啊!要是咱们这粮食少了,价格是高起来,咱们也吃不上饭啊!对吧!所以,这粮食,咱们就要追求高产量!” 确实是这么个理。几个庄头面面相觑,纷纷表示赞同。 “只是咱们这庄稼,年年收成都是有定数的、靠天吃饭,想提高也提高不了啊!遇到旱涝,还铁定减产!”四人中个子比较瘦的一个庄头,见云岚好说话,连忙道。他管的庄子不大,庄头能有多少银子落进口袋也得靠庄子产出。地方不够大,他愁白头发也无济于事啊! “种地也需要方法,一样的地,不同的人种,产量不同,为什么?因为用心不同!用心种,找对方法,你们靠着庄子也能养好家。”云岚顿了顿,继续道,“我也不是空口说白话的,农科院大家知道吧?” 几人点点头,“农科院的东西是好,可是咱们见都没怎么见过!这建安好像只有县令大人家的庄子用的是农科院的法子种的。可惜他们家种地的时候都遮遮掩掩地,我们都只偷师到一点点。” 偷师?云岚目瞪口呆!庄稼汉子还挺聪明的啊!“我这儿有农科院那边,最领先的种植技术,至于来源……” “姑娘,我们都会保密的!只要姑娘您让我们庆丰庄用农科院的技术种,老杨保证今年庆丰庄产量提高三成!”小桥镇南边,云家最大的庄子庆丰庄的庄头杨老三率先道。 “三成算什么?硕丰庄能提高四成!”偏胖的硕丰庄庄头钱柜立马道。 庆丰庄和硕丰庄挨着,庆丰庄大一点,硕丰庄土质好一点,两个庄头年年跟对方别苗头、比产出。 另外两个小庄子的庄头面面相觑,不该如何是好。 云岚轻咳一声,“产量的问题,谁也说不准,老天要是不配合,就是神农再世、说颗粒无收、一样颗粒无收。” 目光扫过三个庄头,云岚语气淡淡地,“好方法要交给最合适的人。你们的表现,都在这一堆账本里面。我就依据这一堆账本,来给你们划分来自农科院的种地的法子。” 云岚瞥见钱柜浑身的肥肉僵了僵,“我年纪不大,就叫了我家二哥一起来算这个账。我二哥的师傅是建安有名的铁算盘,你们应该不会认为他会算错帐吧?” “不会不会!”铁算盘的名号多响亮!建安的人谁不知道? 云岚注意到,钱柜本来红润的面孔渐渐透出苍白,“你们先回去等消息吧!我这边把账目核算出来,就派人去指导你们。云家什么规矩,你们应该清楚,我这儿就不多说!今天谢谢各位叔伯们抽空听阿岚胡扯。” “云姑娘颇有东家的机智,咱们能听云姑娘一席话,这胜读十年书啊!”几个粗老爷们学着学里的秀才,文绉绉地道。 笑话,有农科院那边先进技术的消息,这一趟就不算白来了! “一切按账本上的数来算,大家若是有事,也可是私底下来与我和哥哥说。香雪,替我送送给位庄头!”云岚见钱柜心虚得厉害补充了一句。 硕丰庄的账本云岚看了三遍,直觉上觉得有问题,可惜一直找不出来。现在就只盼着二哥能找出问题,或者钱柜自己来自首。 今天云岚看了钱柜的表现,猜测账本上的问题应该不大不小。问题大,她不可能看不出来。没问题或者是小问题,钱柜不可能那么紧张。 “二哥看到哪一家的账本了?”云岚悄声问道。 “硕丰庄!”云康看得兴奋,没想到一个小庄子的庄头,这假账做得几乎天衣无缝!果然高手在民间啊! “二哥你看出是什么问题来了?”云岚好奇地问。她看这个账本的第一时间就觉得有问题,只是翻来覆去都没看出不对的地方来。 “问题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云康没卖关子,继续指点这账本道,“你看看这硕丰庄和庆丰庄报损的对比。” 云岚脑子转得飞快,“两个庄子报损差不多,硕丰庄比庆丰庄略小,土质又好,这损耗就算报高了!” “可不是,一个月多报了一两五钱银子左右!一年就是十七八两银子!”云康激动地道。 钱柜等在外面等候丫鬟通报,丫鬟的背影都还在眼前,就听见里面的少爷大声说十七八两。钱柜浑身的肥肉一抖,这下死定了……东家家里的小的,怎么就那么不好哄? 听丫鬟说钱庄头有事禀告,兄妹二人相视一笑。 云岚忍着,嘴角还是忍不住上翘,“怎么好让钱庄头久等?直接让他进来吧。” 钱柜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麻利地承认错误。钱柜从庄子上开始挪银子也是这几年才有的事,五年时间,挪了一百两。 本事不小,守着一个庄子,一年却只敢挪十几二十两银子,连庄子上收益的零头也没有。可见胆子有多小。 “坦白从宽,你既然自己认了罪,就罚你一年的月银。再把以前挪的银子交回来。”云岚左手支着头,悠闲道。 钱柜松了口气,只要别免了他庄头的位置,万事好说,“姑娘,能不能宽限些时日?” 不说不给,也不说立即给,云岚饶有兴致地问道,“钱庄头觉得宽限几日合适?” 钱柜颤颤抖抖地用满是肥肉的手比划了一个二,脑门子满是汗水地想到,月银没了没关系,云家的庄头每个月除了月银,年底还有庄子上收益的红利。红利才是大头。 两年时间,他应该能凑够一百两。 “两天啊?”云岚满意点头,“那你两天后把银子拿来吧。” 第52章 双喜临门 “姑、姑娘,小的说的是两年……”两天的时间,砸锅卖铁他也拿不出来一百两。事关生计,钱柜竹筒倒豆子般地把家里那点子事说出来,“小的家就一个女儿,五年前招了个上门女婿。” 说到上门女婿,钱柜满脸横肉的脸上露出满意,“那孩子是个好的,人孝顺,读书还厉害。就是我们家底薄,给脱了奴籍的闺女置办了五亩地,家底就空了。” “所以你们拿着东家的钱,养着自家的秀才女婿?”云岚厉声道。 “姑、姑娘,小的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小的没想占东家的便宜啊。小的想着,等我那不成器的女婿混出头了,就把这些年的银子补上,还添上利钱。”钱柜本人不是个狡猾的人,被云岚一吓,一边告罪,一边解释。 见识少了真可怕!云岚摇摇头,告诉钱柜养出一个进士要花多少银子,为官之后,要多少年才收得回本钱。 钱柜听得目瞪口呆,“小的这不是就要血本无归了?” 当初女婿读书要钱,他还是偶然记账写错了一个数字,才想到那个办法。 云岚郑重地点点头,“当然,熬得过去就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熬不过去,朝廷穷死的官员也不是没有。” “那、那怎么办?”钱柜慌张道。 “读书不易,这样吧,我给你出个主意,我们云家有支持家境不怎么好的学生读书,这个钱庄头知道吧?” “知道知道,小桥镇上云家私塾,孩子们去启蒙都是不要银子的。” “我们云家还打算开几个这样的私塾,就需要先生,若是你家女婿学识好,时间多,倒是可以去应征先生。”云岚勉强地道,“我们云家的私塾,先生要求严格,你家女婿要是没信心,就别去了。是在是想参加科举,我们云家可以无利息地借银子给你们家,只是有一些小条件,要是你家女婿不介意,可以自己上门来问问。” 钱柜听得认真,只是记性有限,“姑娘,可否将您刚刚说的,让公子写出来,我拿给我家女婿看看?” 云岚表示可以,当即让云康写下来交给钱柜。钱柜如获至宝地拿回家去。 “我怎么不知道我们云家又打算开几个私塾?”送走钱柜,云康问云岚。 “这个计划可以有啊!”云岚收拾方案上的账本,“看秦先生的样子,三哥以后肯定是要参加科举的,咱们这是在为三哥积累人脉!” “人脉?”云康扑哧一笑,“你三哥要是知道你这么为他打算,估计都能感动得哭出来!” 云岚甜腻一笑,“要是二哥肯把兜里的银子借给笑笑花,笑笑也全心全意为你打算!” 云康下意识捏紧荷包,“笑笑说啥呢,二哥兜里哪有银子?” “对啊,咱们家就属二哥最穷啦!”将账本收拾好,云岚冲着云康做了个鬼脸,“香雪,把咱们院子里最贵的早春茶给二公子沏上,二公子兜里没银子,说不定院子里的新茶都拿去换银子花了!” 他是那种人吗?云康好笑地看着云岚的背影消失,见香雪果然沏茶过来,还是喝了一杯才离开雾岚居。 茶嘛,能解渴就行了,用得着喝那么贵的新茶?他也没喝出啥特别的味道! 兄妹两个热火朝天的将几种耐旱的作物,挑了合适的种下去。几个庄头虽心有疑惑,然云岚舌灿莲花般的许诺将几个庄头的顾虑都打散了。加上有“农科院”的新技术,一时间没有异声。 江南织造那边,郑家运作得宜。邓家人与江南织造的陈大人出来吃饭的时候,被拿着郑家人的钱游玩苏州的人撞到。 验一次布的时候,布出了问题,洗十次的绸缎料子开始褪色。早被人私下洗脑的观众怒气汹汹地说邓家人和江南织造勾结,换了郑家的布! 不过一天的时间,关于邓家人怎么勾结官府、迫害无辜的七霞绣坊的事,苏州城各处都能听得到!版本还不少,怎么也有十来个版本! 人言可畏,迫于群众压力,加上传说中的钦差大人正在江南,江南织造不得不重新再验一次布,还多选了几匹抽样,而这一次,郑家的布料竟然没出问题。谣言漫天飞! 郑俊笙看了一眼对面毛都没长齐的邓长明,和蔼一笑,“邓贤侄,这气色怎么看起来不好啊?回家记得多补补。别钱没赚到,身子也搞坏了。” 说完,郑俊笙带着自己的人,扬长而去。 邓长明气得发抖,他身体哪儿不好了?脸白还不是被气出来的?赵芳华那个败家娘们儿,就没一个好主意! 想到仓库囤积的布料,邓长明觉得自己快连路都走不稳了。 一家欢喜一家愁。 邓长明烦恼该怎么销掉存货的时候,郑俊笙拿着大笔的订单回了建安。付出不到一百两的银子,收益大笔订单。怎么看怎么划算。 回了建安的郑俊笙,带着苏州的土特产拜访了云家,顺便下了大笔的单子。郑俊笙觉得,自从和云家合作以后,自己的事业之路一路通畅。 云岚偷偷从二哥那里打听了一下,那个单子,足够再给云家在建州置办一个不小的庄子! 最让云家人高兴的是,淑慎居士那儿又来了信,十天之后,三月二十九是个好日子。淑慎居士决定在疏影山庄举办拜师宴。 跟着信一起寄到的,还有一份会参加拜师宴的名单。云岚给秋嬷嬷看过之后,秋嬷嬷一脸惊讶,“姑娘到时候可要好好表现,别丢了淑慎居士的颜面。” 原来,淑慎居士这一次邀请的人,除了她的朋友,还有她的死对头。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恩怨情仇。云岚摇摇头,表示大人的世界她不懂! 三月二十二,崔氏带着女儿率先住进云家在建州买的宅子。 许是有莫琦华在后面襄助,宅子的位置还算不错,就在城东,与莫家的宅子离得稍远,坐马车得半个多时辰。 值得云岚称赞的是宅子的格局,里面的小花园布置得精致玲珑。莫琦华早先就派人过来打理过一番,母女二人带着一个嬷嬷六个丫鬟两个婆子,没怎么费劲就在挂着云府牌匾的宅子里住下。 第二日一早,云岚就到莫家递了帖子求见师傅淑慎居士。下午,莫府派了马车来接云岚。 到了莫府,云岚坐着莫家的软轿,直接被送到莫琦华的院子沧澜水榭。云岚第一次见到古代的人工瀑布,不由得住足多看了几眼。 “你家的小徒弟倒是跟你一样爱这些山山水水的。”一个爽朗的声音透过哗哗水声传到云岚耳中。云岚望过去,就见自家师傅一身黑衣跟着一个打扮得大气地贵妇,正坐在不远处的亭子里品茶。 她家师傅现在一身点墨常服斜倚在栏杆上,浑身上下透着慵懒。 云岚快步走过去,“徒儿云岚见过师傅!见过夫人。” “起来吧。”莫琦华坐直身子,淡淡道,“旁边这位,是唐家二夫人,你叫一声宋伯母吧。” “云岚见过宋伯母!”云岚笑着请安。自家师傅已经够冷淡了,她一定要热情如火!想着,云澜脸上的笑意更浓。 “真是个可人疼的孩子。”宋夫人说着,就将手腕上的一对镯子取下来套在云岚手上,遗憾地道,“你师傅是个不靠谱的,早知道她今天这会儿要见徒弟,我也好准备点见面礼啊!” “还有拜师宴。”莫琦华嗅着茶香,“我记得你家铺子去年收罗了好些个芙蓉石?” 宋夫人好笑地指着莫琦华,对云岚道,“你看看你家师傅,这就给你讨礼物来了,生怕咱们这些老家伙亏待了你去!” 说完,宋夫人又对莫琦华道,“亏得我们几十年的交情,这徒弟一来了,就得靠边站着!” 莫琦华斜睨了一眼宋夫人,“几十年的交情?你来看过我几回?二十九记得准备点上得了台面的东西!” “你这脾气,几十年了还没变!也就……”宋夫人长叹一声,“不说你了,现在这样你也自由。收个徒弟,我也放心。” “我今天见徒弟,你尽说些扫兴的话做什么?”莫琦华不搭理宋夫人,对云岚道,“怎么没去琴鹤书院了?” “书院教的那些东西,弟子实在不感兴趣。”虽然书院确实有狄画那个根搅屎棍在,云岚实际不惧。只是找了个借口,不去上学而已。 莫琦华满意了一点,“琴鹤书院教的那些东西,都是虚的,出来用不到一星半点。等你以后住到建州来,我给你挑一个书院。” 不是您亲自教我吗?云岚疑惑地望着莫琦华。 “书院虽然学的东西不多,然你现在年纪不大,应该多跟同龄的姑娘相处着。结交几个手帕交。”莫琦华淡淡地道,“我给你选了几册书,你看没看过,这几天都要好好看看。我可不想我的徒弟被人问得哑了。” 第53章 拜师风云 云岚笑眯眯地看过那几本书,这就是说,可以把别人说得无言以对?“是!师傅!” “你先回去准备准备,我明天让人送几身衣服过去。你到时候穿着看合不合身。”云岚身上的衣服,刺绣方面还是欠缺了。莫琦华摇摇头。 云岚见莫琦华端起茶盏,跟着一边的丫鬟退下。 云岚离开之后,宋夫人对莫琦华道,“眼光不错,选了个好苗子。” “勉强。”莫琦华语气中透着嫌弃。 “别装了,至少比那个好点。”宋氏手指指向北面。 “是个姑娘都比那个好。笑笑可不敢跟她比!”莫琦华神色中透着厌恶,“早些年明明性子温软,不过四五年的时间,就变得讨人嫌了!” 云岚不知道这边宋夫人对她的看法,回到家里,跟母亲崔氏提起师傅,自然是没有一个不好的。说起次日师傅家会送衣服来,崔氏唏嘘道,“我们家底子薄,这些东西你用着,也只会让人笑话。” “底子薄,养养就厚了啊!”云岚状似天真道,“咱们家是没在对的时机,给咱们家一个好时机,咱们家未必会比现在那些所谓的士族差!” 怕崔氏不信,云岚继续道,“娘你看三哥,他读书的天分,连秦先生都说好,可见这天底下没几个天资比三哥好的!要不是袁太后颁了那么个旨意,三哥早就到京城考了个状元回来!给您挣回诰命了!” 崔氏听了,心下稍安,只让下面的人打听打听建州的夫人小姐们都在哪儿打首饰,做衣裳,起了心思一定要给云岚整治一身见得人的。总不能自家好好的闺女,以后都穿师傅做的衣服吧! 做衣服、选首饰、还要看书,几天时间云岚忙得跟个陀螺似的!很快就到了三月二十九。 云岚整个人生得瘦小,胜在肤色白净、五官精致。崔氏给云岚调了一身粉色的曲裾,嫩黄的镶边上如意金线纹若隐若现。 丫鬟云岚带了琢玉和香雪,这两个人琢玉身手好得可以当护院,香雪性子稳重,比琢玉机灵,正好互补。 淑慎居士常年居住的疏影山庄在建州的东郊,出城的时候只需马车还需一个时辰。 云岚一路上看见地面都是铺着干净的青石板,心下诧异。建安到建州的官道上,她还没见过哪一截全是铺着青石板呢! 香雪见云岚对青石板路好奇,便道,“这青石板路是淑慎居士出钱铺的呢!曲曲折折的从建州城东到疏影山庄,一共三十多里路呢!” 原来师傅这么有钱啊!云岚稍微惊讶了一下就恢复正常,表扬了香雪一句,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崔氏爱怜地看着女儿,小声跟香雪和琢玉说着话。 很快,疏影山庄就到了。下马车的时候,云岚看到山庄的仆人正在给一边的树木浇水,随口问道,“你们这水都是从井里打的吗?” “回姑娘的话,以前都是用后山的山泉,但是最近山泉里面的水少了很多,只够平时居士烹茶煮翻,改用井水了。” 原来这里还有山泉啊!怪不得师傅那么讲究的人,愿意住在这山上。 进了庄子,自然有软轿将客人抬进去。 云岚今天算是半个主子,自然得早点到。 到了里面,看到熟悉的人工小瀑布,不由想到,师傅这人,不知道是喜欢流水声,还是害怕太安静。 “见过师傅!”云岚跟在崔氏身后进门,率先对莫琦华请安。 莫琦华嗯了一声,便对云岚道,“今天还来了些小姑娘,现在我让如许陪着认人。” “笑笑,今天你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保准这建州没谁能欺负到你头上!”莫如许拍着胸脯保证。 莫如许确实用她的实际行动证明,这建州,确实没几个小姑娘敢招惹莫如许。莫如许就带着云岚在迎客的地方,疏离地挨个打招呼。 师傅不仅有钱,家里还有权势!可怜的云岚第一次体会特权阶级的好处。 拜师宴的吉时定在申时三刻。到点之后,云岚在众人的见证之下,给莫琦华敬茶。 莫琦华一身本事融百家之长,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师傅,倒是省了云岚拜祖师这一茬。 袁静姝匆忙赶到疏影山庄的时候,云岚已经顶着淑慎居士徒弟的名头,跟建州的贵女们应酬。 秦静姝喘着粗气,“听、听闻淑慎居士收徒,只收惊才绝艳之辈。如今,怎么收了个连书院学习都肄业的小姑娘。” “秦姑娘!”莫如许曾经进过京城,倒是见过几回这个袁太后跟前的红人。“姑姑收什么人为徒,太后娘娘都管不到。” 可不是管不到?她姑姑开了金口让淑慎居士收她为徒,结果呢?淑慎居士在这么个小地方收了那么一个处处都没什么特别的云岚当徒弟,把她堂堂太后侄女放在一边。“人各任其能,竭其力,以得所欲。故物贱之征贵,贵之征贱,各功其业,乐其事,若水之趋下,日夜无休时,不召而自来,不求而民出之。何解?” 袁静姝今日不是来跟莫如许吵架的,当即抛出一个问题,死死盯住云岚。 果然是树欲静风不止,云岚可不想今天被难住。 如果袁静姝问四书五经里面的常规问题,她云岚可能还要心虚一点。这种政策上的经典句子,后世网络上泛滥成灾。 云岚轻飘飘地抛出答案,紧接着问,“秦姑娘可学过对对子?” “这是自然!本姑娘启蒙的时候学的就是《声律启蒙》。”袁静姝静静地等着云岚出招。对对子这种小把戏,她早就玩得烂俗。 “云岚偶然看到一景,做了一个短对子,想了几月都没想到答案,现在就请秦姑娘指教。”云岚慢一脸严肃,悠悠地说出对子,“烟锁池塘柳。” “……”袁静姝卡壳了。没想到这云岚还真有点本事。 被莫琦华邀请而来的,几乎都是莫琦华的至交好友,此时见云岚难住莫琦华纷纷送了一口气。互相小声地赞扬云岚。没想到云岚这么小的一个人,到这种场面不露怯不说,还能将袁太后的侄女难住。 袁静姝气得心肝疼,奈何一时间想不出合适的对联,一双看着云岚,火气直往外冒。 “小姑娘,拿着师傅的绝对当自己的,还拿来难为长辈,这品性可不行啊!”一个长得雍容、打扮富贵的妇人旖旎地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童女给她拖着裙子。 在场的夫人小姐齐齐下跪,“见过罗温夫人。” 云岚垂眼跪在地上,想着师傅给自己的册子上写着。罗温夫人,安国公之妻,死敌! 完了,师傅不过留了点时间给自己学习处理事情,她就要被灭掉了吗? “罗温夫人,我在对子上没什么天分,你难道忘记了吗?”莫琦华一身素白,与浓墨重彩的罗温夫人对峙着,气场没有弱一点。“说起来,袁姑娘刚刚问我家小徒的那道题目,才真真是过了吧。欺负比自己小了将近一半的小姑娘,改天我倒要问问袁夫人是什么教养女儿的?” “谁知道是不是他们家哪一位做出来的?正好我这儿也有一个有点难度的对子,若是你今日对不出来,就承认自己是抄袭别人的对子吧。” 罗温夫人温柔的目光看着云岚,却让云岚分明地感受到彻骨的寒意。自家师傅是抢了这位夫人的丈夫,还是杀了这位夫人的全家?她这是殃及池鱼了吧! “罗温,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欺负小姑娘还上瘾了不成?”莫琦华脸上带着纯真的惊讶,“你这是活回去了吗?现在竟然沦落到欺负一个年级上都能当你孙女的小丫头!” 罗温夫人神色不变,言语依旧温柔,“谁让她没眼力,拜个师傅也不会挑人。”说完,罗温夫人抛出自己的上联,“东启明,西长庚,南极北斗,谁为摘星手?小姑娘,对吧!” 莫琦华脸色变得难看,这罗温一如既往地惹她厌。莫琦华低头看看云岚,见云岚目光清明,心下大定。“罗温,你这对子一出,想让我徒儿对上,彩头放下来吧!” 罗温夫人傲然,“彩头,你们看上我身上的什么东西,尽管说。我也不是那种欺负人的。” 莫琦华淡淡道,“你身上好东西也不多,就你身边丫鬟手上的那颗夜明珠吧。笑笑晚上看书的时候用得着。” “你!”罗温夫人脸色发青,显然气得厉害。那颗夜明珠,可是她夫君给她的聘礼,“若是没对出来,你手上的那个血玉凤镯,拿出来当着大家的面砸了!” 莫琦华看了看云岚捏紧的拳头,“好。”转头对云岚道,“试试就行,身外物而已,不必在乎。” 崔氏知道这种场合没有自己置喙的园地,只能默默在心里祈祷云岚灵光一闪。 云岚低垂着头,早知道就不招惹那个袁姑娘了。 “春芍药”云岚落在院子里一株花期已过的芍药身上。 “夏牡丹”不远处的餐桌上,被催开的魏紫迎风摇曳。 “秋菊冬梅”云岚含笑地看着脸色不好的罗温夫人。 摘下一朵白牡丹,云岚踩在凳子上,踮着脚尖,插在莫琦华的头上,杀气汹涌地喷香罗温夫人,“我为探花郎。” 罗温夫人将夜明珠扔到桌子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今天这人丢大发了!袁静姝也没多留,走前深深看了云岚一眼,恨不得将云岚千刀万剐。 第54章 同仇敌忾 闹了这么一场,几乎建州有头脸的人家都知道了,淑慎居士收了一个了不得的小徒弟。只云岚离开回家的时候,总觉得自家师傅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司徒家因着两家有那么一点点关系,还派人送了贺礼。 云岚打开礼物,看见都是些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价钱反倒是不贵,也就没还回去,全部给自己留下了。另外回了一些打算在她的成衣铺子里卖的小东西送回去。 五月的天气日渐炎热,多雨的江南在连续十天没见到雨、吴江的水位日日降低之后,一直生活在江南的人们才慌了神。 云岚依旧在建州的宅子住着,隔日坐着马车,到疏影山庄听课。秋嬷嬷被留下来伺候她的起居。 “姑娘,司徒姑娘来访。”茜草远远地在门口道。这几天天气渐渐热起来,姑娘苦夏,心情一直不见好。 云岚书写的动作一顿,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尔雅来了?今天有客,《清心咒》就暂时不抄了。香雪,去让厨房做几碗沙冰。” “姑娘,昨天您吃了两碗沙冰,居士说了,今天您这儿只有酸梅汤。”香雪低着头,想笑不敢笑。以往在云府,哪个能让姑娘乖乖听话?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云岚抿唇,早知道就不拜这个师傅了!管东管西,还管人吃东西。“那把酸梅汤用冰镇一镇。” 香雪摇着扇子,遗憾地摇摇头,“姑娘,您这儿的冰都是居士每日送来的,量,只少不多。” “硝石也一点都没啦?”云岚不死心地问道。 “早上送冰来的时候,绿萼姑娘牵着球球来的。”香雪低着头,肩膀不停地耸动。 球球也来了?!只要绿萼牵着球球来一趟云府,云岚能藏的东西通通没了。 云岚只觉得自己的悲伤逆流成河,师傅凶残独裁,徒弟要怎么混?每天抄十遍静心咒就算了,大热天的,连冰都要限量供应。 “算了,随便弄点吃的喝的,把司徒姑娘请来雾岚居。”云岚垂头丧气地道,灵动的眸子都失了光彩。 司徒尔雅今天来是有正事的,没等云岚将可怜兮兮的样子收回去,就带着丫鬟陌香脚步匆匆地进来。看到云岚的样子,司徒尔雅一惊,“笑笑,谁让你受委屈了?” 香雪将厨房送来的酸梅汤和点心放好,说道,“司徒姑娘劝劝我家姑娘吧,居士限了姑娘的冰,姑娘正恼着呢。” “死丫头,合着编排起自家主子了?”云岚眼睛一横,厉声道。 香雪才不怕,自家姑娘真正恐怖的时候,其实是笑眯眯对着你的时候。何况现在司徒姑娘还在呢。 “笑笑,香雪这也是怕你想不开。”司徒尔雅边说边示意香雪和陌香下去。司徒尔雅等房间里只剩下自己和云岚两人,才说道,“笑笑,居士不让你多吃冰的东西,也是为了你好。我奶奶也不让我多吃冰。” “我哪有生气,就是郁闷郁闷,偏偏你们都一副我要跟师傅闹起来的样子。”云岚闷闷不乐地趴在长案上,指尖触碰到还带着凉意的白瓷盅,“你不是最喜欢我家的酸梅汤么?趁着还有凉意赶紧喝,一会儿就该变热了。” 司徒尔雅见云岚确实没有异样,小口小口地将自己面前的一盅酸梅汤喝完。“笑笑,前些日子罗温夫人在京城大摆筵席,公开收徒了。” “这个师傅已经跟我说过了。”云岚慢吞吞地饮着酸梅汤,心里直呼不过瘾。“那两个自私狭隘的,成不了气候。” 感情就她跟诗诗担心了?司徒尔雅无语,“罗温夫人才名与居士相当,袁姑娘也早有才名,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我担心什么?”云岚翻了个白眼,“我师傅都不担心。” 司徒尔雅蹙眉,“笑笑,万一将来那师徒二人给你下挑战书怎么办?”司徒尔雅是知道云岚底细的。什么书几乎都看过,但精通的没一样。 “要不你抓紧时间多学点东西?你年纪还小,有优势。”司徒尔雅小心提议。 “我才不看那些书呆子看的书呢。”云岚摇摇头,“师傅说了,我若是不喜那些四书五经,稍稍看过就是。一辈子的时间有限,尽量把时间花到喜欢的事上。 我知道你和诗诗担心什么。不就是名声那点事?可是尔雅你想想啊,要是一辈子活得畅快,名声算啥?能吃吗? 再者,名声,赞同你的人多了,那就是名声。” 司徒尔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你和居士有打算就行。” 云岚把司徒尔雅糊弄过去了,就又让厨房上了些点心。司徒尔雅吃过之后眼馋地看向云岚,一样就那么一两块,怎么够吃? 云岚一本正经地拍了拍司徒尔雅的肩膀,“二丫,点心不宜多吃,我都是为你好!” 这是被报复了?司徒尔雅雾蒙蒙地双眼看向云岚,好不可怜,“真的没有了吗?” 云岚稳住心神、狠心地摇摇头,“二丫你知道的,我娘在建安,我现在虽然独居在云府,用度确实全卡在师傅那儿的。” 没吃够美味点心的司徒尔雅垂眸想到,居士果然可恶。垂眸的尔雅没看到云岚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好朋友、同仇敌忾。 又坐了一会儿,司徒尔雅才告辞,心里却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吃云岚给她的小点心了,太勾人了! 司徒尔雅走后,云岚果然不再抄静心咒,叫了厨房暂时的管事吴大江家的进来说话。 吴大江一家子是莫琦华给云岚的见面礼。莫琦华当着吴大江一家子的面,把他们一家子的卖身契送给云岚,并说明,这四人以后都是云岚的奴才。 除了云岚,谁的话他们都不用听。若是有卖主的行为,云岚大可将这一家子打一顿卖出去。 云岚观察一阵,深深觉得她师傅是个可怕的女人。 这四个人中吴大江放在外面完全可以独立撑起来一个大铺子的运转,吴大江的妻子赵氏,内宅这一块再练上几年,完全又是一个秋嬷嬷。 至于吴大江家的两个闺女,现在改名为织锦绣锦,目前跟着秋嬷嬷学规矩。秋嬷嬷对云岚说,再一个月,这两个丫鬟完全能胜任她身边二等丫鬟。 赵氏是个圆脸的妇人,脸上时常带着笑,很容易引起人的好感。“姑娘安,今儿的点心还剩着点,奴给姑娘带了点过来。” “谢过赵妈妈。”云岚让琢玉将点心摆出来,又问赵氏,“吴大叔这两日可有回来?” 赵氏神色一肃,眼中闪过几缕心疼。“奴当家的刚回来,样子看着不好,奴就让他先歇歇,免得过来污了姑娘的眼。” 看来情况不容乐观。云岚道,“让吴大叔先歇着吧,明儿来禀告也不迟。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多谢姑娘!”赵氏感动地道,姑娘果然跟居士一样,外面看着凶了一点,内里还是柔软的。以后只要不做背主之事,有的是好日子过。“姑娘您是没看到,奴当家的那匹马都瘦了好几圈,现在连干草都肯吃了。” 赵氏说的那匹马,也是疏影山庄那边送过来的。说是淘汰了的上了年纪的老马,实则比小马还娇气,这时节,鲜草老了都不肯多吃一点。 可见这次累惨了,也饿惨了。 云岚脸上神情还是淡淡的。赵氏低垂的眸子却看见云岚捏着的锦帕多了好些褶子,显见得是紧张了。 赵氏默默退出之后,云岚脸上瞬间变得凝重,看来情况确实不容乐观。 吴大江知道事情严重,只梳洗了一下,闭目养了养神,就连忙求见云岚。 “姑娘安。” “吴大叔快请坐。”云岚见吴大江脸色蜡黄,眼圈发黑,显然是没休息好,连忙让琢玉给吴大江端上椅子。 吴大江也不推迟,整个人虚脱一般靠在椅子上。声音虽弱,条理却不乱。“听了姑娘的话,老奴先往南走了一天,处处和睦。老奴就开始往北走。 建州往北八十里外,好些小河都干了。这时正是收获的季节,庄稼人脸上却透着死气。不少农户甚至到了卖地换粮的地步。 再往北,老奴看到已经有不少流民往北窜。 老奴无用,一个不小心被流民抢了身上的银子,匆忙着就往回赶了。再往北的情况却是不知道。” “知道这些就够了。吴大叔你先回去歇着吧。看你累成这样,赵妈妈都担心了。”云岚心里有了底,连忙让吴大江回去歇着。笑话,真累坏了人,可不利于可持续发展。 吴大江想了想,没有什么遗漏,谢过云岚就会前院补瞌睡。 翌日,云岚天刚亮就套了马车去疏影山庄。只要她师傅莫琦华没派人到云府说明,莫琦华就一定会在疏影山庄。 第55章 所谓智能 莫琦华自称居士,虽不茹素,平时习惯还是遵从道家的养身之道。云岚的马车停到疏影山庄的门前时,莫琦华正好用着早餐。 听了门房的禀报,莫琦华莞尔一笑,“哟,笑笑竟然这么早就来陪我!新梅,快去让厨房再拿一套碗筷来。” 等云岚到疏影山庄莫琦华起居的院子时,就见到桌子上多摆了一套碗筷。 “这么早出门,想必是没好好吃东西吧?坐下来陪我吃一顿饭。”莫琦华的声音依旧温柔中透着优雅。 云岚却从中听出不容质疑。“师傅……” “天大的事,也要先填饱肚子再说。”莫琦华脸上带着轻轻淡淡的笑容,“今儿早上有你爱吃的虾蓉豆腐,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云岚规规矩矩地坐下来,饱餐一顿才说了吴大江的事。 “天塌下来还有你师傅给你顶着呢,小孩子就该多玩玩。前儿我把我那架绿绮琴找了出来,今儿为师就教你弹琴吧。” 云岚满头黑线,“师傅,这可是人命大事。” “笑笑小姑娘,这次大旱就是死再多的人,也不是你的错。”莫琦华轻叹,“这些都是朝廷的事。你就是拿出全副家底,也救不尽天下无辜人。” “谁说我想救人啦?”云岚疑惑,她云岚又不是圣母。“师傅,笑笑就是想借着这次机会,给更多人一条活路,顺便给我家找些合适的工人。” 大周人就是思想再先进,也脱不了士农工商的阶级。能当农民,谁愿意去作坊当永久的工人?再者,不知底细的人,云岚也不敢随随便便往作坊里面弄。 莫琦华并不是只会读书的呆子傻子,手上还握着不菲的产业,心思一转就明白过来。“这是不是会有些不对?” “不会吧?”云岚迟疑,将自己的计划大致说了说。 这徒弟,心思还是尽是在怎么楼银子上。莫琦华怜惜云岚,倒也不会多言,只劝道,“不要把结果看得太重。静心咒你还是抄着吧!” 云岚精致的嘴角弯下,有气无力地道,“是。” 说了要教云岚习琴,莫琦华就带着云岚去了放琴的遗音阁。莫琦华收罗的有名无名的好琴都在那儿。 遗音阁是疏影山庄唯三不临水的园子,精心修建的小楼里放着几个博物架,上面错落有致的放着琴瑟笛箫。 云岚小小惊讶,疾步上前,“师傅,这两个是大历琴和武德琴吗?” 莫琦华微微得意,“你觉得呢?” 云岚踮着脚尖,白生生的小手抚上琴声。莫琦华见云岚的动作,暗暗满意,她可不想带出一个满身铜臭的徒弟。 摸过琴,云岚回头,得意地对莫琦华道,“看起来很像,不过题跋的地方明显不对。师傅,这两架琴都是仿的吧!” “也就这点小聪明,若是这题跋的地方一样了,你是不是就要认为这就是大历和武德了?”莫琦华竭力压下心里的欢喜,严肃道。 “谁让师傅弄这么像的两张琴出来呀!”云岚期盼地看着两张琴,这样的好琴,奏出来的琴声该是何等惊艳? 莫琦华见不得云岚那样子,随手取下一把琴。 那动作粗鲁得让云岚把心都提起来了直呼,“师傅小心!” 将琴放在案几上,莫琦华随手点上新调香,就坐在案前,熟练地调音拨弦。 等云岚鼻尖盈满清雅的香味的时候,莫琦华的琴音已经流畅。 纤柔白皙的手指落在暗红的琴上,时缓时急地拨捻琴弦。清越的琴音流水一般淌出,如莺啼月夜、如玉珠相击。 云岚痴痴地盯着那双手带着优雅的韵律在琴上舞蹈,连琴声是何时停下的都忘了。 “想学吗?”莫琦华的声音中透着浓浓的诱惑。 “想。”云岚点点头,要是她这双手能弹出那样的曲子,她就是再死一回也甘愿。 云岚晕乎乎地拿着琴谱,轻飘飘地上了马车,看着琢玉抱着琴坐在一侧,悔意渐生。要弹出那样的琴上,不是练上一两次就能成的。以后她有的是银子,要听曲,直接叫上几个伶人回家弹奏不就成了? 现在琴都选好了,还是高仿的绿绮。云岚呆呆地看着琴,现在是不想学都不成了。 云岚正在哀悼自己即将逝去的欢乐童年,鼻尖忽然闻到清淡的甜香,急忙掀开马车上的帘子往外瞧。果然是到了刘记点心铺子。 “停车,把车停到点心铺子那儿。”云岚连忙大声道。 听了云岚的话,驾车的马夫连忙将马车靠边停下。不等马车挺稳,云岚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今天不开心,要多吃点点心! 琢玉安顿好琴,连忙下车跟着。 云岚熟门熟路地让小二把几样糕点蜜饯各称上半斤,分开装着。正等着小二忙活,云岚忽闻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小二,半斤梅条,半斤水晶红豆糕。” 云岚回头,只见司徒逸一身青色竹枝长袍,多了几分文人的清贵之气,沉着儒雅,丝毫看不出商人的气息。从前的浮躁似乎已经沉淀下来。 “司徒公子。”云岚礼貌地向司徒逸见礼。 司徒逸想到家里快变成吃货的妹妹尔雅,现在胆子是大了不少,还敢向他提要求了。 只是乖巧的妹妹渐渐变成吃货,这真的没问题吗? 司徒逸深深怀疑。“听舍妹说笑笑如今是淑慎居士唯一弟子,还没当面给你道贺呢。喜欢吃什么?随意点,今天我请客。” “真的么?”云岚眼睛亮了亮,要是今天司徒逸买单,她就可以多买一次点心。 “自然是真的。”司徒逸见云岚那可爱的模样,真的不像是一个逆转时空的成熟姑娘。司徒逸想到云康说的话,暗道,难道是因为家里现在一切顺畅,家庭和睦,所以心思都通透了? 或者说,云岚前世生活无忧,日子过得还好的缘故? “还是算了吧,师傅知道我阳奉阴违会不高兴的。”想到师傅不高兴的后果,云岚不寒而栗,坚决自己花银子。 司徒逸见云岚态度坚决,也没坚持,有头无尾地说了句,“能收你为徒,也是淑慎居士的幸事。” 云岚茫然中带着疑惑地看向司徒逸,“怎么会?” 看她这样子,不像是知道淑慎居士后事的人啊?司徒逸心底起疑,淑慎居士当时之事,三岁小儿都知道,这云岚到底是什么来历? 心思千回百转,司徒逸脸上仍旧带着和煦的笑容,“笑笑聪明灵慧,有你为徒,自然是幸事。” 老狐狸!云岚见过了装出来的笑,哪里看不出这会儿司徒逸的口是心非? 怕是前头那句是真的,后面这句不过是胡诌出来唬弄她的! “笑笑哪里比得上司徒公子,小小年纪撑起司徒家的大好家业。”别人不说,云岚也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看在尔雅的面子上,云岚也不会过多在意司徒逸的话。 见小二将自己要的东西打包好,云岚向司徒逸告辞。想到那坑死人不偿命的系统没多少经验又能升级了,云岚便先去建州的花鸟市场。 “姑娘,瞧一瞧、看一看,我们这儿的花鸟是建州最全的!姑娘是喜欢牡丹还是茶花?”见云岚带着丫鬟进店,打着瞌睡的掌柜精神万分地招呼起来。 “掌柜的,我先自己看上一圈。”云岚受不了掌柜的热情,连忙道。 “姑娘先看着,要是没有找到想要的,尽管给老汉说。老汉在外面的花圃还有些花没上上来呢!” “好的掌柜。”云岚连忙道,眼睛一直扫视着铺子里的花鸟。 顷刻之后,云岚听到熟悉的系统提示音,连忙装作看花,将系统打开,点开右上角的小信封。 恭喜宿主成功升到40级!新功能开启n(*≧▽≦*)n! 另:作为第九百九十九个将系统升级到40级的用户,123言情古言组特赠送系统智能化礼包一套,打开系统自动秒速升级唷! 后面还有一长串关于系统的使用方法,大致就是书籍功能开通、之后能量怎么扣之类的。云岚觉得自己急需知道,什么叫智能化系统! 但是看到那个系统提示里面的卖萌的颜文字,云岚心里拔凉拔凉的。 见铺子里实在不能再找出一颗新物种,云岚端起甜甜的笑脸,问掌柜的,“老爷爷这儿有没有比较稀奇的种子呢?越稀罕越好,我家老师最喜欢稀罕少见的植物。” 原来是选东西送给先生!上了年纪的掌柜满脸欣慰,这年头尊师重道的学生不多啦!“有!当然后!我这儿还有很多从海外弄回来的不知道是什么作物的种子。保准让你选出你家师傅喜欢的!” 说着,掌柜热情满满地从铺子后面拿出一大袋种子,“小姑娘慢慢挑!” 云岚甜甜地对掌柜说了声谢谢,就自动开始翻找。云岚运气好,拿起第二个小袋子的时候,就发现里面有一样以前没见过的,学名罂粟。 第56章 似曾相识 云岚看向搜索结果,前面一长串仔细地列着罂粟的功用。云岚扫向结尾,只见最后一栏写着出处,123言情作者星笛作品《伯爵夫人复仇记》。 云岚嘴角抽搐着点开作品名,翻看了几页,果然是一本狗血乱洒,虐恋情深的小言文。里面的主要写了西方一位重生女伯爵,利用罂粟控制很多人的复仇故事。 她是不是应该感谢这个作者考据比较认真?完全没有胡乱写? 云岚胡乱地选过几种种子,付了钱,坐上马车回家。她现在对系统里面的书一点都不期待了!还是努力升级,等到地域系统出来吧! 其实云岚这会儿也是被打击到了,虽说123言情百科系统是由123言情文库整理出来的,可是里面内容够全啊! 成千上万本的小说,涉及的知识点足够囊括这时代所有的书籍秘方。 又过了几日,云岚收到建安的来信。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云岚在硕丰庄建立的秘密工厂每日招的人都越来越多。 只是粮食方面似乎出了问题,按目前的预算来看,可能撑不了四个月。 云岚远在建州,建安的情况又岂是一两句说得清楚的?云岚连忙跟淑慎居士告假,匆匆赶回建安。 正好赶上云康和小周掌柜将仓库那边的数目算出来。 “二哥,怎么回事?”云岚冲进小仓库,问道。 “笑笑怎么来了?库房这边乱糟糟的,弄脏了衣裳,娘亲非得说你不可!”云康眼睛看着账本,一刻不离。 “姑娘,这边结果大致出来了,这边仓库数据出了问题,应该是守库房的监守自盗!”小周掌柜说话的时候,眼睛往被押着的几个守库房的人那里看,果然见其中的两个神色不对。 “拿着我家不菲的工钱,还要监守自盗。不,自己家用不了那么多吧!二哥、周掌柜,你们好好审审,这后面没人捣鬼我不信云!”云岚看了一眼亏空的数额,自认为自家工钱开得算高了,年节还有红封节礼。这些人既然敢犯错,她云岚从来心如玄铁。 云岚冷冷地看了一眼被押着跪在地上的人,“二哥,要是审不出来,把他们家人也抓过来。有事妹妹担着!我回去看看娘。” “快回去吧,这儿有二哥看着呢!” 大热天的匆匆坐马车回建安,云岚浑身发腻,连忙回府,自己去昭容院给母亲请安,让琢玉和香雪回雾岚居备水。 崔氏见女儿疲惫,没多留云岚。 浑身清爽后,云岚到书房继续查找资料。现在她已经开启书籍功能,希望能找到一种很耐旱的植物,当然,成熟周期要短。要不然她的工厂该怎么养活工人? 这样的天气,建安、建州和周围的城镇,粮食价格一天高过一天。 就建安来说,也只有云岚在城南的米粮铺子,每天还限量供应着低价一点的米粮。 就这样,小周掌柜每天还要出些粮食,请周围品行好点的闲汉帮忙维持秩序。实在是来抢低价粮食的人太多了。还有周围的县城闻风而来的人。 按照123言情百科系统最新使用手册所言,搜索书籍需要花费能量,读书的时候却是不需要花费能量的。 云岚思索一番,看着眼前的纸上写的几组词汇,植物大全、农作物大全、耐旱农作物大全。云岚选择了搜索耐旱农作物大全、然后等待系统反应。 很快,搜索结果出来,第一个书名是《耐旱农作物汇总》。 没想到这系统还是有靠谱的时候啊!云岚点进书籍,只见扉页上写着长串的感谢名单。一溜下来,全是某某作者及其作品《农女种田日常》。种田二字,几乎百分之七十的书名。 这真的靠谱吗?云岚怀疑地翻开正文浏览。里面详细地写着各种耐旱作物的生长周期、种植方法。 云岚没那么多时间浪费,第一遍只看了这些作物需要多久能收获。集中精力从中挑选出四个月之内能收获的所有作物。 再细细甄别出适合现在种植的作物。再从系统中出来的时候,云岚都有了一种眼花的错觉。 接下来几天,云岚开始不停奔走在各个花鸟市场,种子店。结果有点收获,却完全不够种。 最保险的方法,还是缩短现有作物的产期。云岚用炭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琢玉在后面打扇,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字迹,头皮发麻。“姑娘实在不知道怎么办的话,何不找居士拿主意?” “师傅能有什么法子?我爹前两日运回来的那批粮食,还不是在师傅手上拿到的?”云岚还有点小自尊,不想让自家师傅看扁了。 哎,要是有土豆就好了!南方种土豆能种上两三季。而且土豆差不多三个月的时候就能成熟呢!前世她就听同事说过,土豆在快到收获季节的时候,地里会有很多在表面的土豆可以先挖出来,不会影响到其他土豆的成长。 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云岚干脆不想了,去看娘亲崔氏绣花。 到了昭容院,云岚却发现崔氏这时候正忙着呢。 “娘,您这翻箱倒柜的是干嘛呢?”云岚吃惊地看着昭容院里摆着大大小小的箱子、柜子。 崔氏这一番倒腾,自己也累得惨了,见云岚过来,连忙道,“不是承了你师傅的人情?娘亲是想挑点礼物出来给你师傅。 还有你钱家大哥出海回来,送了一大堆的东西过来,我这儿正准备着回礼呢。 笑笑,你快过来看看,给你师傅是送这一件水晶白菜好、还是那边的那座佛像好?” “都不用。”云岚饶有兴致地一样样看过去,“我师傅家里有上好的绣娘和雕刻师傅,咱们家送这些东西,不如送几匹素色的布料。” “果然上年纪了!”崔氏拍额,“咱们家开染坊,自然送布料了!” 想好主意,崔氏有指挥人把箱笼搬回库房。 云岚问道,“娘,钱大哥送来的东西在哪儿呢?” “墙角那边的竹篓子里有一些,还有的在我屋里。”崔氏知自家姑娘喜欢新鲜玩意儿,这回钱家侄儿送来的东西样样都是以前没见过的。笑笑见了,又能欢喜一阵子。 云岚倒是不知道自家娘亲心里的那点子小心思,只纯粹地高高兴兴地去看新东西了,有了新东西,证明又来了大把的经验! 待见到崔氏所说的竹篓子的时候,云岚惊呼,“娘亲,这东西钱大哥弄回来的可多?” “应该多吧?”崔氏看着下人认真地把东西搬回库房,“你钱大哥说这可是什么洲贵族的新宠,种上一大片,开花可好看了!” 崔氏回头看见云岚脸上的惊喜,愉悦道,“笑笑也喜欢这些?要不咱们把园子里种上这些?” 崔氏走到竹篓子跟前,“这种子块头也太大了吧?估计能种满家里的园子。” “娘,您说这是种来看花的?”云岚好笑地问道。 “自然,你钱大哥可说了,这东西就还是种来看的,种子可不能吃,有毒!”说着,崔氏看女儿不信,就把钱老大说的话说给云岚听。 云岚想到,以前网上科普过,发芽的土豆是有毒的。而她目测,这一竹篓子的土豆,没几个没发芽的。“娘,这东西我在师傅那儿的书上看到过,国师的手札上记载了的。这东西叫土豆,耐旱、产量大!” 崔氏有些怀疑,“有毒没毒,煮点喂给厨房买来的活鸡试试。” “对对对!总要先试试!不过只能挑没出芽的。出芽的土豆是有毒的,只能拿来种。”云岚见崔氏有点意动,连忙乘胜追击。 崔氏看着满竹篓子发芽的土豆犯了难,“这里压根儿就没几个没发芽的啊!算了,这些什么土豆就交给你处理吧。” 云岚满心欢喜地让人把那一竹篓子土豆搬回自己的院子,又让香雪去前院找个跑腿的,去通知四个庄头,明日到云家商议要事。 云岚自己则收拾干净,去了钱家。好东西自然要发扬光大,可不能埋没了。 钱家的宅子离云家就隔了两条街。云岚怕日头太盛、又怕改到明日,到手的鸭子飞了,干脆坐了马车去。 经验告诉云岚,没到肚子里的鸭子,随时会飞。 马车里放了冰盆,算不得热。 云岚也不催促车夫,慢悠悠地晃到钱府外面。 云岚下了马车,钱府刚刚翻新过的大门外停着一辆马车,黑色的车壁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云岚总觉得这辆马车有些眼熟,一时间又想不起到底在哪儿见过。 第57章 不寒而栗 云岚还记得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找钱家大哥问清楚土豆的事,马上就将看到的马车甩到脑后去。 被婆子带到钱府客厅前,云岚恍然记起,尔雅有次去看她的时候,就坐了那么一辆马车! 果然,云岚耳边响起司徒逸低沉的嗓音,正问着土豆的事。 都到了门前了,怎么能被截胡?云岚大惊,赶在钱家郭夫人开口前,甜声道,“郭奶奶,笑笑来看你了。” 果真如此!司徒逸心里瞬间觉得自己真相了。看来这位云姑娘可能上辈子死得太早,没能活到永宁皇帝亲政。 司徒逸看着云岚毫无羞耻感地腻歪在钱老夫人怀里,不由轻咳了几声。现在他想独霸这几年后的高产作物已经是不可能了。 吃不到肉,有一点肉汤也行啊。 曾经的江南首富表示,蚊子再小也是肉。 “钱奶奶,钱大哥带回来的那个叫土豆的东西还有吗?有多少笑笑都要!”云岚在钱家人面前,从来不会用那些小心思。 算计真心待你的人,迟早会让人心寒,不会再有人愿意为你献上一颗真心。 “那个啊?还多着呢!那东西要成片成片地种着才好看,你钱大哥就多带了些回来。笑笑要是喜欢,尽管拿去,什么钱不钱的,多见外啊!”见云岚在自己面前好不见外,郭夫人笑得脸上的褶子都柔和了好多。 钱老大见自家祖母说话越来越不对劲,连忙轻咳提醒,这儿还有一个人先说了要东西呢!“笑笑啊,大哥这回带的土豆挺多的,你一个人要不完的,不如和这位司徒公子商量着,一人一半如何?” 大周姓司徒的人不多,江南姓司徒的更少了。有名的就是建州富商司徒家。钱老大想到现在云岚一家正打算往建州发展,得罪地头蛇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云岚也不想开罪司徒逸,端看他那越来越像一只狐狸的样子,云岚就知道这种人最不适合当仇人。 虽然现在她云岚和司徒逸的妹妹算是手帕交、自家哥哥与他之间也有些情谊。不过在银子面前,父子都能反目成仇,何况这些没什么实际好处的友谊? 云岚当即道,“这是自然。司徒大哥,不介意的话咱们平分如何?我这儿还有一份种土豆的法子,保准产量高起来。” “能与云姑娘合作,在下之福。”司徒逸知道钱家人种感情,自己这回应该能占个便宜。至于云岚所说的种植方法,司徒逸倒不怎么看重。 前世他的庄子上有几个都种过土豆,他自信他了解土豆,怎么也比一个宅斗手段低到连保自己命都保不住的内宅妇人。 给了一个三方都满意的价格,云岚和司徒逸各一半,瓜分了钱家剩下的土豆。云岚也试图劝说钱家大哥跟他们一起种土豆。钱老夫人笑着推迟了。 晚上,云岚让人挑出来大约有两斤没有出芽的土豆,让厨房烧了一锅红烧肉,当着云家几个主子的面,喂给厨房买来第二天杀的鸡。那只鸡吃过土豆后还活蹦乱跳的。 云家人当即相信了云岚所言的,这土豆啊,没出芽的没毒。云峰还率先夹了一块,直道“好吃!好吃!” 次日,云岚将土豆分成四分,给了四个庄头一人一份,还当着四人的面,细细讲解了土豆的种植方法。直到四人暂时都没有疑问了,这才让四人各拉着一些土豆回去。 私下里四个庄头却开始暗暗较劲,想看看等土豆成熟之后,谁收获得多。 主食的问题就这么就解决了。食物问题解决了,云岚也有心思过问起那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结果出乎云岚的意料,又在意料之中。 原是邓家人一直盯着云家,看如此年景,竟然还敢往染坊招工。一时间起了坏心思。 守库房中的两个人早前在染坊的时候见过云沫儿几面,知道这位云姑娘也算是染坊的主子。东家对这个堂妹也不错。 云沫儿来说要拿粮食的时候。守库房的奴才见数量不多,直接给了。还以为是小桥镇那边云家粮食不够。 直到邓家赵二奶奶的人拿着他们私拿库房粮食的罪证找上门的时候,守库房的奴才才知道事情不对了。 他们竟然做了背主之事,按规矩,背主可是要全家发卖的! 邓家恐吓在先,利诱在后,守库房的两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个打掩护,一个往外弄粮食,一来二去的胆子越来越大,弄出去的粮食越来越多,邓家给二人的报酬也越来越多。 幸得云康和周掌柜不定时地到仓库看看,这次发现仓库中的粮食数量不对,当下默不作声地叫了人来把守着仓库的几个人直接拿下来审问。 就这,还让云康损失不少。 想报官也不是个事,官府现在正愁着没粮食救灾呢。据说县令的折子送到京城半个多月了都还没有音讯。 审问清楚后,这种人自然不能再用。云康让几人签字画押之后,将这两人全家子各找了个偏远的庄子放着,还让庄头看牢这些人。 司徒逸拿到土豆之后,先让随行的安南将东西运回建州。云岚给他的所谓种土豆的法子,司徒逸也让安南一并带回建州。 司徒逸想着云岚弄那么多粮食做什么用,一时间忘了给安南说云岚给的法子的事。安南只当司徒逸让他拿着回去试试,倒是出了一个好大的乌龙。 作为司徒家的掌舵者,司徒逸有一个很好的习惯。凡是他想知道的事情,千方百计地都会弄出答案来。 要不然,上辈子他怎么能攀上那么大一棵树?最后还成了江南首富。连江南最大的抚台大人都要给他几分颜面。 是以,云岚没怎么遮掩的目的,很快就暴露在司徒逸的眼下。 当朝廷不多的灾款拨下来的时候,吴江畔有一个废弃已久的船厂默默地开工了。江南还多了几个民间声望极高的义商。 云岚不是白吃亏的性子,趁着一次机会,堵到刚从赵芳华那儿拿了银子的云茉儿。直接将云茉儿提到父亲云峰面前。 云茉儿不止不知自己的过错,还倒打一耙,说云家不给她银子,亲嫂子还不如表姐芳华对她好。不知好歹的话将当时在场的几个云家老人气得白眼直翻,直说云家没这么个后辈。 云峻对这个妹妹本来就没有好感,行事一副小家子气不说,还指谪他的淑娘对她不好! 要是淑娘对她不好,她云茉儿出嫁能有那么多嫁妆? 云峻当场拉着娘子和孩子回家了。他家现在还开着杂货铺子,可不能离了人。 儿子走了,这几年靠着儿子过活的老两口也走了。直接将云茉儿留给族里,说是任凭怎么处置。 后来,审出云茉儿帮着邓家,将加了料的坯布卖给青云染坊,云家的几个老一辈的直接大手一划,将云茉儿出族。 一个出嫁女,帮着外人害娘家,凭什么背着云家的名头、得云家人的庇佑。 云茉儿倒是不在意,她只觉得云家上上下下没一个人对得起她,离了云家人,她能活得更好! 在大旱期间得了好名声的青云染坊,一渡过旱灾,生意好了不少,染坊招工都容易了不少。毕竟青云染坊的工人的待遇现在算是有目共睹。 特别是在大旱期间,青云染坊的工人竟然还能在染坊财务那儿购买到与平常一样价格的米粮,简直是震惊了外面的大部分人! 现在的人能有啥雄心壮志?惟吃饱穿暖而已。 这一次旱灾,倒是给了云家一个突飞猛涨的机会。 后来云岚了解到,建州这一块会突然来这么一场旱灾,连吴江水位都下降了。源起北地的一场地动,北地地势微沉。 夜色刚退,凉风习习,绿柳舒腰。一辆马车在建安城门口附近停下。 “琢玉,跟过去看看。”云岚挑起车帘,一双上挑的凤眼看着不远处的巷口。 “是,姑娘!”琢玉干脆利落地下了马车跑过去。 不久之后,琢玉带着两个满身狼狈的姑娘走过来。 “尔雅,你这是怎么了?狄家怎么敢这么对你!”云岚看着司徒尔雅大火直冒。 司徒尔雅此时样子绝对不算好。 发丝随意地用木头簪子束着,身上的绫罗锦衣也沾着泥。 “笑笑,快带我离开建安吧!我要去找我哥哥!”司徒尔雅见着云岚,像是见到最亲近的姐妹一样,扑到云岚怀里默默流泪。 感觉到肩上湿意渐浓,云岚无奈地拍了拍司徒尔雅的肩膀,示意赶车的吴山赶紧出城。再晚,怕是赶不上到建州用午饭了。 豆蔻年华的少女背倚车壁,浑身透着慵懒地看着司徒尔雅不急不缓地吃着糕点,“说吧,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个鬼模样的?狄家人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然敢对你不利。” 被云岚看着,司徒尔雅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一挪。 “云姑娘别吓我家姑娘了。”陌香连忙将司徒尔雅挡在自己身后,“都是狄家那群满口仁义道德的,竟然想将我家姑娘配给宋家公子!” 云岚眉头微微一皱,“宋家那位嫡出的四公子?” 她现在到了说亲的年纪,时不时就会听到家里爹娘还有哥哥嫂嫂说起建安和建州的一些青年才俊。 看陌香那不忿的表情,这宋家公子自然是宋家唯一的不孝子弟宋卫新了。年纪不大就男女通吃,宋家那一带可是对这位宋四公子耳熟能详啊! 宋家倒是瞒得好,在宋家地盘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从来没真正传出过宋家的地盘。 云岚能知道,还是多亏了钱彩灵。宋家和钱家有点合作上额关系,这点子事,自然瞒不住钱家。 “可不是!”陌香气氛地道,“要不是我家姑娘昨天亲手炖了甜汤,想给狄家老夫人一个惊喜,奴婢怎么会听到老夫人竟然打着那样龌蹉的心思! 想把茶叶以次充好就算了,还想把姑娘嫁回宋老夫人的娘家,拿捏我家七公子!” 与司徒尔雅做了几年的手帕交,云岚对狄家那群人也是醉了。一个狄家的老夫人宋氏,为了狄家那点子破事,连最疼爱的亲生女儿都能牺牲。 最让云岚费解的是,狄画如今都那么大年纪了,竟然还能忍着不嫁,誓死要嫁给表哥司徒逸。要知道,狄画快要打破建安老姑娘的最大记录了! 建安上一个老姑娘大约十九岁出嫁的,但是人家是为了守孝。昔年盛名的狄画姑娘,今时名声更甚。任你郎心如铁,我自情比金坚。好一大建安笑话。 “你们回去给逸轩说说,这一回可不能轻饶狄家!”云岚安抚道,“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我师傅好歹是淑慎居士。” 眼眸低垂的陌香听到云岚无比顺溜地说出七公子的表字、逸轩二字时,眸子里闪过一丝精明。 她原是逸园的一个三等丫鬟。菡仪馆的一等丫鬟珍珠不知犯了什么事,被七公子提脚卖出去之后。七公子就将她划给了三姑娘当一等丫鬟。 她陌香忠心地护着三姑娘,心里更敬重地却是七公子司徒逸。 七公子近两年来的异常,三姑娘没发现,她却是看在眼里。偏偏云姑娘看着精明,于感情一事上却懵懂如幼儿。 今年元宵的时候,七公子特意买了许多最新的火树银花,在建安放了整整两个时辰。 云姑娘说了什么?云姑娘对她家三姑娘说,“尔雅,你看你哥哥对你多好!特意买了好些火树银花放给你看呢!” 陌香犹记得当时,她默默瞥见七公子的额角青筋直冒,嘴里还要温柔地对她家三姑娘说,“对啊,尔雅,你看这些烟花好不好看?” 三姑娘也是个不开窍的,欢喜地点头,认为,自家哥哥对她更好了! “对啊!我七哥对我最好了!”司徒尔雅泪痕未干,提起司徒逸的时候满心欢喜。“我也要保护哥哥!可不能让舅舅他们害到哥哥!” “逸轩现在正在谈生意,一时间肯能抽不出时间回来,你先跟我住到疏影山庄去。我师傅的地盘,这江南,谁人敢闯?” “会不会太麻烦居士了?”司徒尔雅退缩了,淑慎居士啊!看起来就好凶狠的样子,也就笑笑敢在居士面前撒娇卖痴占便宜。 “我师傅是那么可怕的人吗?她就是看着厉害,心里柔软着呢。”云岚替自己的师傅辩解。“你就是不相信我师傅,也该相信我啊,有我在,我师傅怎么会为难你。” “可是……” “你敢回家吗?我记得你家祖母可没在家。”云岚一针见血,直戳得司徒尔雅心口疼。 “不敢……我、我还是跟你去疏影山庄吧。”司徒尔雅垂头,被居士吓着,总比被亲娘卖了好吧。 这次七哥去北方谈生意的时候,一再叮嘱她不得离开司徒家,还特意嘱咐祖母多照顾她。可祖母接到老友的请帖,要去苏州赴宴。 祖母本来是想带着她的,可是她娘亲说身上不舒服,想她陪着。她不愿母亲和祖母生嫌隙,自愿留在建州。 谁知第二日,娘亲就把她送到建安,说是让她与表姐妹们多相处相处。 这会儿祖母不在建州,她司徒尔雅要是敢回司徒府,说不定娘亲直接能将她送回建安。 云岚见司徒尔雅低着头,不知想的是什么,只是泪珠子时不时地掉下一颗,“你娘虽然不着调了一点,向着娘家了一点,你还有你嫡亲的哥哥在啊,你祖母也护着你呢。还有我、还有诗诗,我们都会帮你的。” “一样都是亲生母女,我娘怎么就把我当敌人似的?”司徒尔雅抽噎道,“我知道我害她以后都生不出孩子了,可是我已经尽量乖乖的了啊。” “你害的?”云岚嘲讽,“当时她要是不冒雨出去找你父亲,能滑到吗?不滑倒能难产吗?尔雅!是你娘亲没有保护好你,是她欠你的!” 司徒尔雅茫然地看着云岚,“可是都说是我欠娘亲的啊。不是我,娘亲就不会不能再生育。我还会有像八弟那样可爱的弟弟。” “都说?是狄家人都说吧!”云岚恨不得将司徒尔雅摇醒,“狄家人一家子脑子被外星人改造过,说的话能信吗?当年要不是你大舅舅,狄画她爹出了事没银子救急,找上你娘亲。你娘亲能大雨天的挺着个七个月的大肚子往外跑?” 云岚看着司徒尔雅一副“真的是这样吗?”的样子,不由想到司徒逸在她耳边说,妹妹这些年一直被心里的石头压着,让她帮着劝解一二。 真没想到,司徒逸对家里人挺不错的,心思也明朗,不是愚孝之人。古代不愚孝的人简直比现代的熊猫还稀罕。 要是她云岚遇到狄氏那样的娘亲,非得将她关在院子里,哪也不让去。一个被洗脑了的蛇精病,还是关起来合适,放出去简直就是一个生物炸弹。 云岚想到司徒逸提起的两个早夭的哥哥,不寒而栗。狄氏不会为了娘家,连亲生儿子都不要了吧! 第58章 坑徒师傅 一路上摇摇晃晃地,很快到了建州。 吴山将马车停在疏影山庄大门外。 马车里,司徒尔雅拉住起身准备下车的云岚的衣袖,“笑笑,你保证居士不会烦了我?我不会给你添麻烦吧?” 云岚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许是司徒尔雅小时候的经历的缘故,尔雅平时都是小心翼翼地,生怕给别人添麻烦。 “放心吧,春光明媚,我师傅亲自去巡视她的产业,至少一个月都不会到疏影山庄。”云岚唇角勾起,嘲讽一笑,社么巡视产业?光明正大地游山玩水去才是真的。 相处这么些年,自家师傅什么性子,她算是明白了。 师傅她为什么会自愿给未婚夫守节?云岚暗地里猜测,一定是她师傅觉得嫁人了就不自由。 “笑笑,你,你怎么不早说啊。”司徒尔雅惊讶,随即委屈道,“害我担心了一路。” 早说怎么看得到你可怜又委屈的小模样?云岚心底偷笑,“不是一时忘了嘛。” 司徒尔雅看了看云岚的神色,跟往日一样,没有心虚啥的。可能真的事一时忘了吧? 想到在疏影山庄看不到居士,司徒尔雅眸色淡了淡。 云岚见了便道,“让你见呢,你害怕,说见不着呢,你又失望。” “居士那样的女子,谁不想亲眼见见?”司徒尔雅反驳,柔柔的声音比往时大了许多。 果真遇到偶像的事,什么样的女子都淡定不了。 云岚引着司徒尔雅进了疏影山庄。早有提前知道消息的魏紫前来迎接。 魏紫见云岚身边跟着司徒三姑娘,笑盈盈地道,“姑娘可算是带回一个知交好友了,居士知道了不知该有多高兴呢。” 云岚含笑,“师傅威名太盛,寻常哪家姑娘敢到师傅面前撒野?” 她拜师淑慎居士四余年,确实没单独带过哪家姑娘来疏影山庄。若不是今年是淑慎居士五年一次的巡视产业计划,云岚说不准还真不会把云岚带来疏影山庄。 要是淑慎居士在建州,尔雅只需要住到云家在建州的别业就成了。 “姑娘真是的,这话居士听了不知道有多伤心。”魏紫一本正经道,“居士走之前说,这一个月疏影山庄的流水账册就交给姑娘管着。每月十五的花会,还望姑娘多多思量些。” “什么?”云岚眼前一花,“这个月竟然还要办花会?这个月的主题应该是月季吧?你们可有寻回珍奇的新品月季?” 疏影山庄的花会,每月一次,风雨无阻。花会中奇花异草必不可少。关键的事,每次花会都有一盆以前从来没出现过的珍品。 “我等就等着姑娘拿主意呢!”魏紫不负责任地道,“这花会既然已经成了习惯,疏影山庄在一日,就得举办下去。姑娘自该知晓才是。” 这不是坑徒弟吗?云岚悲伤,当时听到师傅即将远游一月、却没给她布置任何题目的时候,她心里还有点欣喜。总算能忙里偷闲一个月了。 哪儿知道还有这一茬等着她呢!今日正是三月初一,离十五就只有十四天。幸好这每一次的题目都是上月定好的,否则她这会儿还要抓瞎。 “先让厨房把午饭摆好吧。”云岚早上为了赶路,早上没多吃,能撑到这会儿算不错了。 至于司徒尔雅,多亏路上吃了点点心,不然饿到这时候,非得是前胸贴后背的。 “往常咱们订花的几个花农送来的册子整理出来,等我午休之后再看。” 魏紫应声而下。 云岚则带着司徒尔雅到了她的雾岚居。 司徒尔雅吃惊地看着又一个雾岚居,“笑笑,你住的地方都叫雾岚居吗?” 云岚认真地点头,“这是自然,这样多好,以后你看到哪儿出现雾岚居三个字,是不是第一时间就想到我呢?” “似乎是这样啊。”没想到院子的名字也有这么多讲究,司徒尔雅想到,以后自己要是换地方住了,是不是也要把新院子一样改成菡仪馆? 走在前面的云岚不知司徒尔雅心中所想,默默地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幸好圆过去了,才不要闺蜜知道,她只是懒得起名字。 考虑到云岚坐了许久的车,厨房那边多是做的开胃易消化的食物。 饭后,云岚将司徒尔雅安置到西厢的客房,打着瞌睡先去午休了。多年养成的习惯,中午哪怕是只闭眼一刻钟,云岚也得午休。 司徒尔雅端端正正地坐在西厢的贵妃榻上,脊背挺得笔直,手上捧着云岚拿给她的一册游记,双眸空洞无神。 “陌香,你说我哥哥对舅舅他们不好吗?我和哥哥身上流着一半的狄家人的血啊!” 陌香沏茶的手一顿,很快恢复正常,用带着笑意的声音道,“狄家老爷太太们不知足,不关姑娘的事。 姑娘快别想那些东西了,七公子会处理好的。您以后只管把他们当做陌生人就是了。” 说着,陌香将带着清淡花香的茶递给司徒尔雅,“三姑娘,刚刚魏紫姐姐让人送过来的花茶。” 嗅着茶香,司徒尔雅想到外祖母那一袭冰冰冷冷的话,“她是我女儿千辛万苦生下来的,这点付出算什么?再说她那模样不错,指不定侄儿跟她成亲之后就收敛了。” 司徒尔雅轻轻抿了口,轻笑,“这茶甜甜的,味道真好。” “姑娘喜欢就好!”陌香见司徒尔雅露出笑容,担忧退去一半。另一半则是怕,七公子万一处理不好这次事情该如何是好? 姑娘真是可怜,明明是夫人的亲生女儿,在夫人面前,还不如表姑娘得脸。幸好,七公子一直坚持不肯同意狄家的婚事。 云岚翻过往年的旧例,安心一大半,如今真正需要她操心的就是,到哪儿去找一株珍奇且从未见过的月季。 翌日,云岚驾车亲自去几个花圃。司徒尔雅知道自己现在出去不怎么方便,直接留在山庄。 云岚本想带司徒尔雅出去逛逛,见她坚决摇头,也就罢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急在一时。 云岚第一站去了最远的一个庄子,是近两年才开始给疏影山庄送货。 有魏紫在一边陪着,云岚倒不会因为年纪小而被人糊弄。 大周人好风雅,尤以江南最甚。 云岚目之所及尽是一畦一畦的各色花草,微风过处都带着花香,震撼道,“若是能一直生活在这儿,就是折寿也愿意。” “姑娘要是喜欢,随便弄一处庄子种花就是。哪用羡慕?”魏紫知道自家主子是怎么宠徒弟的,一庄子的花罢了。 云岚摇摇头,“现在会种花的人不多,照顾不好反倒是浪费了。” 至于浪费了地还是花苗,仁者见仁。 很快,庄子上的管事见到熟悉的马车前来,笑容满面地迎上来。 第59章 爱花之人 “稀客啊稀客,魏紫姑娘,老王许久未曾见到魏紫姑娘。”留着络腮胡子的精壮汉子大嗓门道,语气中很是熟稔。 “王庄主这等大忙人,哪里记得住我们这些小丫鬟。”魏紫一反平时在疏影山庄的端庄柔顺,泼辣道。看得跟在一边的茜草两眼发亮。 王庄主连忙道不敢。 魏紫这才说明来意,“我家姑娘想来你这儿看看花花草草地,有好的赶紧拿出来,银子少不了你的。” 王庄头看了一眼站在魏紫左侧的云岚,很快就把移开目光。 这位姑娘想必就是淑慎居士唯一的弟子云岚吧?小小年纪就有这通身气派,果然非常人能及。 “小的见过云姑娘,小的岔眼看到云姑娘,还以为居士亲临了咧!仔细一瞧,才想到这年纪该是居士的小徒弟呢!”王庄头笑道。 “王庄主过誉了,我比师傅还差得远呢。”云岚羞涩笑道。 “王庄头还不把你家的花花草草的搬出了?你就是再多说许多好话,我家姑娘也不会赏你银子!”魏紫笑着,直让王庄头搬东西出来。 “魏紫姑娘,我这儿的花不到出门不移盆,很多花现在还长在地里,要不劳烦云姑娘和魏紫姑娘到地头上看看?”怕魏紫推辞,王庄头赶紧又道,“我这儿有专门的藤轿,保管不会累到几位姑娘。” 魏紫看了眼云岚,见后者意动,便道,“麻烦王庄主准备两顶轿子。” “不麻烦,不麻烦。”王庄主面带喜色地吩咐下人准备了藤轿。要是三月里的花会,有大半的花来自他的庄子,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庄子上的花都不会愁销路。 三月,是鲜花的佳节。成片的各色鲜花在风中摇曳。 云岚坐在藤轿上看着周围绽放的各色鲜花,有比较感兴趣的,还会停下来看看。云岚时不时挑出几株让人记下,这些花花会的时候可能用不上,装点屋子却是不错的。 这个庄子虽然是新近两年开始种花的,耐不住庄主用心啊,庄子里单单月季就有好几种。可见品种齐全。 再看布置,好些云岚知道的,不宜种在一起的花草都没种在一起。云岚听着魏紫跟王庄头套近乎,心里默默为二人点赞。 不愧是师傅调、教出来的丫鬟,放在哪儿都能独当一面。 “王庄主,你这儿的花田里的茅屋是作甚用的?”魏紫眼尖,瞥见不远处、月季田的对面有一间不算小的茅屋,连忙问道。 王庄主眼神中一丝心虚,不过此刻正好背向着魏紫,倒是没被发现,“这一块水土比别处好,平时用来种很多珍稀的花草,平时需要人守着。” 魏紫看这一块的花草确实比较少见,便信了王庄主的话。毕竟这王庄主,是左近少见的憨厚人。一颗心都扑在种花养草上。这么大的庄子,王庄主一辈子的心血都在上面。 回到前面,云岚跟魏紫咬了几句耳朵,便对王庄主道,“庄主知道疏影山庄的花会吧?” “这是自然,除了每年四月十五的江南花会,整个江南,最值得期待的也就疏影山庄的花会了。”王庄主搓搓手道,“云姑娘,我们这儿的花您也看到了,不是小的吹牛,附近的几个庄子,就没哪个庄子上的花种类比小的这儿多。” 这王庄主还真是自信呢!云岚浅笑,“这是自然的,只是我看着,都像是些寻常品种,就是里面的珍品,也是选不出来能压轴的品种的。” 这点,王庄头还真是没法反驳,只两眼亮晶晶地问,“不知云姑娘有何见教?” 刚刚在魏紫那儿确定了,这个王庄头品行上佳,云岚便直接道,“我曾看过,北人有不爱正妻爱妾室者,那人妾室如同受到诅咒,从来没有一个能活过三年。 后来有大夫研究那人妾室起居才发现,原那人正妻会给每一个妾室不断地送不同的花,都是从种子开始,用慢性毒药的药汁浇灌长成。长成的花叶带毒,长期接触,自然性命不长。” 云岚看王庄头目露不解,接着道,“我就想啊,这药汁能存在花叶里,那墨色是否同样能留在娇艳的花朵中?” “姑娘的意思是,让小的用墨汁浇灌月季,养出黑色和其他颜色的花朵?”王庄头问,“只是这样的花,种下去依旧是原本的颜色啊。” “要压轴嘛,自然可以取巧一些。墨汁而已,又不会伤了根本。”云岚拨弄手上的玉珠链子,“再者,王庄头也可以自己培养出真正能种出墨色,青色月季啊。” 王庄头不愿意用墨汁浇灌庄子里的花,还是怕这些花经受不住墨汁的浇灌。“小的倒是可以勉力一试,只是这花,不知道云姑娘要哪种?现在就单独弄出来养着?” “白月季吧,挪出三四十株出来,用花盆养着,到时候选长得最好的那株。”云岚想了想,“这事麻烦庄主亲自弄,别走漏了风声。” 白色的月季花瓣里没有色素,用来染色最好不过。若不是刚刚看到那一片成片的白月季,云岚也不会就这么把这事交给眼前的王庄主,哪怕这个王庄主以前送到疏影山庄的花,总是比其他几家的要鲜活。 现在想想,眼前看似粗鲁的汉子,对庄子里的花应该是尽心爱护了吧。 “云姑娘吩咐的,小的自当竭力而为。”王庄头高兴地保证,又问,“云姑娘,您书读得多,可有看到过怎么培育出颜色不同的花?” 魏紫眉头微微蹙起。茜草精神十足,鄙夷道,“我家姑娘平时调香拨弦,怎么会知道怎么种花!” “茜草!回去自己到刑房领罚。”喝止了茜草,云岚满心歉意地对王庄头道,“我这丫头口不择言,还望庄主别怪罪。” “不怪不怪,是我想佐了,给云姑娘添麻烦了。”云姑娘这等神仙般的人物,怎么会研究种花这些小道?王庄头自嘲地想到。 “种花,我确实不怎么会,不过我曾经看过一则文章。故事的主角靠着每次种花的时候收集颜色最深的花的种子种下,辛苦十余年,最后成功种出黑色的花。”云岚轻叹,“想必,若是有此等毅力,不论什么颜色的花都能种出来吧。” 魏紫瞪了茜草一眼,对王庄头道,“我家姑娘平时爱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庄主听过建安那边新出来的云氏纺纱机吧?” “听过听过,据说云氏纺纱机一次性能纺出好几卷纱线呢!以前纺一筒纱线的时间,现在少说也有四五筒。”王庄头一边说,一边好奇地看向一边的云岚。这位云姑娘,就是传说中那个云家的唯一的嫡姑娘啊! 果然聪慧,似乎这世上就没什么事难得住她。 魏紫松了口气,现在大周可不流行只会读书弹琴的姑娘。自家主子正在给姑娘想看亲事呢,这时候怎么能出问题? 魏紫回神,却听那边王庄头正跟自家姑娘说,“云姑娘,听了你刚刚的话,小人受益良多啊!以后这庄子上出了新品种,小人第一个给您送消息!” “疏影山庄恭候庄主佳音。”比起动物,云岚更喜欢各种植物。 谈妥了事情,云岚挑了几样先前看着开得好的迎春牡丹之类的,让王庄主尽快送到疏影山庄,便告辞离开,打算去下一个地方看看。如是能碰上稀罕的月季,也能有一条退路。 不知是不是运气在第一家用完了的缘故,接下来几个庄子,云岚愣是没看上眼的,草草地随意挑了些花花草草地,回了疏影山庄。 另一厢,王庄主目送云岚的马车走远,吩咐下人将云岚看好的花移出来,送去疏影山庄。自己则急急忙忙地挑了好几十株白月季,用精致的各式花盆种好,跃跃欲试地调好颜色浓淡各异的墨汁,一一给贴上标签的月季浇上。 花盆上的标签细致到每日墨汁的兑法和浇灌时间。 将几十盆月季打理好,王庄头只觉腰酸背痛地。正准备回去歇会儿,平时给他跑腿的一个机灵小子道,“庄主,刚刚公子那边来了两次人,似乎有话要问庄主。” 王庄主一拍脑袋,怎么把那个主儿给忘了?这下惨了!想着,王庄头急慌慌地往花田那边跑去。 那小子在原地挠头,自言自语,“公子那边的人好像说,庄主今天辛苦了,让庄主明天早上过去回话来着?怎么庄主不听我把话说完来着?” 王庄主跑到月季园那儿,就看见一风姿俊秀的男子在看白月季,手上还擎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心里直到此人暴殄天物,嘴里却关心道,“公子,您的伤还没好利索呢!小人老远就闻到您身上的血腥味。” 话外之音,您老乖乖去养伤吧,满身血腥气,伤着我的宝贝花啦! 第60章 心怀不轨 司徒逸转过身,脸色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看向王庄主,“你脸上的胡子不错,继续保持。” 王庄主目瞪口呆地看向司徒逸,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司徒逸!你什么意思啊!别以为这庄子是你花钱买的,我就不敢赶你走!我才是庄主!我才是!白纸黑字上写得清清楚楚地!” 王庄主跳着脚吼道。 安南见自家主子终于愿意回屋歇着,板着脸抽出手上的长剑,锋刃上寒光闪烁。 “行行行!你和你家主子随便住随便住!”王庄头骂骂咧咧地离开。 希望这次的墨色月季能成功种出来,然后他庄子上的花就能大卖,早早地把司徒逸那儿的银子还上。 以后就再也不用看司徒主仆的脸色了。 看到王庄主的背影消失在花海,安南收剑回到茅屋。瞧见司徒逸背上隐隐见红,安南急道,“公子,你背后的伤口又崩开了!小的重新给你上药。” 司徒逸也觉得背上传来不舒服的湿意,想来又流血了,便让安南给他上药。“明天你带我的手书去疏影山庄,让三姑娘最近就一直留在那儿。”想到这几天的事,司徒逸一声冷笑,“这回我们和李家的仇结大了,我没回去去之前,尔雅还是在疏影山庄才安全。” 可不是结大了?安南一边给司徒逸上药一边想到。李家、钟家和司徒家一向是建州的三大商行。李家做茶绸当铺、司徒家做茶瓷,钟家主要做入口之物的生意。 这几年,绸缎生意不好做了,李家就想将生意往茶叶这一块儿移。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一直在建州茶叶这一块儿独领鳌头的司徒家。 之前李家还能在航运上卡着司徒家。前一阵子,司徒家船厂的船下水了。李家人慌了神似的,买了杀手截杀从北地归来的司徒逸。 忽然受袭,司徒逸恍然明白,很多事情跟前世不一样了,有些变故还须提前做准备。 “公子,好了!”安南将白色的绷带打结,确认不会散开。目光则落到司徒逸身前展开的宣纸上,安南看到内容,不由皱眉,“公子,您若是把这事告诉云姑娘,她把三姑娘送回司徒家怎么办?” 司徒逸看着纸上的内容,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上浮起一丝浅笑,“她行事磊落、重情重义,知道司徒家现在是火坑,怎么会把尔雅送回去?至于李家,笑笑恨不得他们倒霉呢。 笑笑的天衣阁与李家的华裳楼,结怨还小吗?” 华裳楼与天衣阁结怨,还得从两家的店名说起。 三年前,云岚手上的绣娘终于各个练得一手绝活,云岚着手在建州开了一家成衣铺子,名为华裳阁。 华裳阁开业之后,因为里面成衣款式别致,花样新颖,每天银子如流水一般流进华裳阁。 一月之后,李家把自家的成衣铺子换了个招牌,华裳楼,里面的衣服尽数模仿华裳阁。 云岚当时一怒之下,将华裳阁改为天衣阁,店招由她师傅淑慎居士亲自书写,名家紫檀雕刻。并且在店门外竖立了一个牌子,也是淑慎居士亲自题词: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 “总归是没有明面上结怨啊!李家那位小公子不是缠云姑娘缠得紧吗?李家大公子似乎也乐见其成。”安南道。 “安南,叫你送个信而已,哪来的那么多废话?”司徒逸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年纪比笑笑大了*岁,李家那位小公子年纪与云岚相当。 安南看司徒逸的神色不对,这才想起,自家公子对云姑娘也是心怀不轨,自己这是一不小心捅蜂窝了!连忙道,“公子,明儿一早我就去送信!保准送到云姑娘手上!公子,小的看您新买的那个狼牙项链别有一番风味,要给云姑娘送去吗?” “顺便送过去吧。该怎么说你知道。”司徒逸起身走到床前,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对打磨好的狼牙,拿出一个递给安南。 “知道知道,就说是公子看着别致,顺手买的!”这样的话,这几年他安南说得尤其多。 狼牙项链是北地牧民提亲时送新娘的,尤以郎君亲手猎的狼最为贵重。司徒逸那对狼牙项链,是司徒逸在北地遇见的狼王的牙齿。 “定要亲自送到云姑娘手上。”司徒逸摩挲着手上剩余的一颗狼牙,光滑而坚硬的狼牙带着浅浅的温度。 安南连连保证。 翌日,安南在建州买了两个普通的木盒子,将他手上所有的北地特色的首饰分装了送到疏影山庄。 云岚接了安南送来的礼物,看到信上的内容,心情大好,吩咐人拿了些上好的外伤药给安南,并没有去见安南。 云岚并不怎么恨华裳楼,只是厌恶,深深地厌恶。看到华裳楼背后的李家倒霉,云岚心里自然高兴。当即给疏影山庄的一等丫鬟们一人封了一个红包,其他的丫鬟婆子,做得好的赏了一个月月钱。 当完散财童子,云岚记起安南送来的礼物,满满一匣子的北地特色首饰,样样都透着粗犷。云岚一眼挑中中间的狼牙项链,将匣子里剩下的首饰赏给几个一等丫鬟。 司徒尔雅本在西厢看书,收到匣子后,翻了几下便来找云岚说话,“笑笑,我哥回来了吗?” 云岚下垂的目光闪了闪,暖暖地笑着,拉着司徒尔雅的手道,“还没呢,你哥生意还没谈完,估计还要十多天才能回建州。你可要在这儿多陪我一些日子呢!” 司徒尔雅蹙眉,“出门在外的,也不知道哥哥住不住得惯,吃不吃得惯。要是我是男子就好了,哥哥也不用那么忙。” 你若是男子,怕是你七哥还要更忙些。云岚想到,“我记得书房里有经书,要是你实在担心,多抄几册佛经给你哥哥祈福。” “不要!”司徒尔雅大声急道,缓过神来才知道,自己反应过激了,懦懦道,“我不喜欢抄佛经。” 云岚心一紧,为什么尔雅对抄佛经这么反感?“正好我这儿游记多,你随便看着打发打发时间。” “真的吗?”司徒尔雅乖巧一笑,母亲只会让她抄佛经,祖母只会让女先生教她读书习字,七哥事情多、很少能有时间管到她身上,“我最喜欢那一套北地风光的游记!” 内心敏感而纤弱的江南姑娘司徒尔雅,对北地大气蓬勃的景象,总有一种莫名的崇拜,想到那样的景致,心底就泛起一丝丝地安心。 “我还以为你会喜欢我师傅的那套江南呢!”云岚不可置信地道,“你看的那一套游记,是我师傅的好友写的,我记得当时送了好几套过来,待会儿送给你一套。” 司徒尔雅想了一下自己收集的可能性,羞涩地应下,现在市面上多的是史子经集和其各种注本,成套的游记很难收集。 不待司徒尔雅说话,香雪忽然疾步进来。 “姑娘,魏紫姐姐拿了一套不知哪儿买回来的衣裙,正在书房等着您呢!” “笑笑,我先回房了。”司徒尔雅知道魏紫不单单是居士的丫鬟,还管着居士不少产业,连忙避嫌。 云岚知道司徒尔雅的性子,点头道,“若想看什么书,尽管让陌香到书房藏书楼去拿。” 司徒尔雅笑着应下,回了西厢。 云岚到了书房,就看见案几上摆着一套儒衫罗裙,茜草像个陀螺似的在书房打转;魏紫则淡定地翻看图纸。 “茜草,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云岚见茜草那模样,打趣道,“可是怕天衣阁挣的银子少了,你这个月收入挂零?” 茜草前日出言不逊,回来之后被罚了三月的月银,抄十遍规矩。 茜草见云岚来了,主心骨有了,紧张的心情缓过来,“可不是?奴婢这几个月都要靠天衣阁的提成过活呢!” 云岚一笑,太紧张容易出错,“这套裙裳是怎么回事?我看这图样挺眼熟的。” “天衣阁三月十即将推出的新衣的花样,能不熟吗?”魏紫没好气地道。现在成衣都做好了,花样却被人学走了。 第61章 和气生财 自家天衣阁的衣服还在仓库呢,华裳楼就将新衣服挂出来了。魏紫多多少少有点郁闷,天衣阁有她一分红利呢! 云岚仔细将衣衫看了看,“吉祥纹的那一组出问题了。” 这套出自华裳楼的衣裙,裙边的云纹跟天衣阁即将推出的那一套,一模一样。 “可不是?现在我们三月即将推出的这一系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袖口裙边的纹饰一样……”魏紫长叹一口气,“恶心死奴婢了,要是全部一样的话,我们还能直接撤掉。” 可不是?天衣阁打的招牌就是独此一家,用了跟别人家一样的花纹,岂不是自打嘴巴? “魏紫,你说这云纹再添两种线上去如何?”云岚指着罗裙,激动地道,“本来是三种白色打底,加上三种彩色的云纹交织。 我回去的时候我哥给我拿了几样新线,里面有几种颜色打底过渡很有感觉。” “姑娘可是说的鸦青那一系的彩线?”茜草现在成日里在绣坊打转,绣工没几分,眼力倒是出来了。 “对!那一系列的彩线都透着黑灰做旧的感觉,单独拿出来绣花样不出彩,但是拿来弄成阴影,却比很多线好。”云岚自己也是个不会女工的,平时绣个香囊都要香雪绣。 “这再描补一圈上去可不容易。”魏紫心思一动,“姑娘该不会是打上庄里绣娘的主意了吧?” 云岚可怜兮兮道,“人家等着看我热闹呢,我这会儿也就只能指望师傅的几个御用绣娘了。魏紫姐姐,你会帮我的对不对对不对!” 淑慎居士的绣娘,云岚不好使唤,所幸这些绣娘都是魏紫管着。 “这……”魏紫一脸为难,转瞬又是满面笑容,“这是自然!天衣阁出了事,奴婢的嫁妆都要薄几分!不过姑娘兜里的银子……” “放心,该给的银子,你家姑娘什么时候少给过?”云岚拍胸脯保证,给出去的银子越多,收回来的更多。 魏紫心满意足地去找人。 “姑娘,我们库房不是还有四月推出的新品吗?”茜草疑惑地道。 “既然是四月份的新品,还是四月份拿出来得好。”云岚懒懒道,“我们就存了一个月的款式,真用了,四月出点事,咱们岂不是要抓瞎?” 茜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见云岚又拿了一本书翻看,旖旎的出了书房,行动间没有丝毫声响。不大一会儿,茜草端了一壶冒着清甜香味的果茶放到云岚触手可及的地方,这才退下。 云岚这会儿心里也不甚痛快,这时候没有专利,图既然放出来了,肯定会被抄。天衣阁的东西也不是那么好抄的,因为天衣阁用的绣线,色泽永远比别家新奇。 云岚愁的是,现在绸缎这一块的生意,利润越来越薄。 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让云岚在建安设立的工坊研制出许多新奇的机器。能够一次性纺出几筒纱的纺纱机,织布更容易的新型织布机……云岚这几年赚的银子,一大部分都贴到工坊。 现在,江南这边的布价越来越低,说到底就一个词,供大于求。 她们云家还好,主要是靠着新型染料赚银子,每月推出几种新颜色纹路,总有人买账。还靠着钱家的关系,有往海外卖的路子。 其他小染坊就惨了,一家子唯有温饱而已。 华裳楼会设计拿天衣阁的绣图,云岚一点都不诧异。江南就这么点大的一块饼,天衣阁赚多了,华裳楼自然就赚的少。 只是这种竞争,云岚很不喜。 天衣阁的绣娘都是云岚亲自看着。一个个培养起来的,什么性子她云岚会不知道?现在华裳楼能让她们偷出绣图,用的手段光明不了。 云岚烦闷地将手上的书扔下,叫道,“茜草!” 茜草果然在书房外面候着,听到云岚的声音,很快就进了书房,“姑娘有何事吩咐?” “你魏紫姐姐那边找人处理了这一批衣裳,华裳楼那边却是放过不得。”云岚用手支着脑袋,含笑地看向茜草。 茜草只觉得自己被寒意笼罩,然后就听得主子云岚絮絮道,“我性子不好,别人碰我一下,我也是要打回去的。 你去琢玉那儿借几个身手好的,把天衣阁的绣娘都查一遍。等我这儿事了,不,等你那儿有了消息,华裳楼得了多少好处,就该尽数地吐出来。” “吉祥纹的那一组是不是要多多注意着些?”茜草机灵地想到,透露出去的是吉祥纹,自然多查查吉祥纹的那一组。 “你看着办,我让琢玉全力帮着你,三天时间,我要知道天衣阁里所有绣娘的异动。”云岚坚定地道。 “是,姑娘!”茜草欣喜,打听消息什么的,实在是她茜草的拿手好戏! 茜草这边的消息刚有了点音讯,魏紫这边就把赶制的样衣拿过来给云岚过目。 添了几种绣线的云纹,底纹与花纹几乎成为一体,若不是纹理太过整齐,倒真如天上的云彩一般。 比起原来那种强调出来的层次感,好了不止一筹。不细看,感觉绣图似乎都换了。 云岚饶有兴致地将一只袖子套在胳膊上,迎着阳光挥舞,轻薄的衣袖在云纹的衬托下更加飘逸,“就是这样!” 云岚忆了一下华裳楼的衣裙,“偷来的始终不如原版理解深刻,华裳楼的绣娘可惜了。” 小到一个香囊,大到一套被面,好的绣图还是要灵气十足的那种才有看头。华裳楼想压天衣阁一头,拿了天衣阁的图纸让绣娘们比着绣,图案是精致了,难免会显得将气十足。 反倒是天衣阁,当初云岚在给绣娘分组的时候,就将绣娘们根据各自的天分分组。每回绣图设计好之后,也会细细将这图案中该融入什么情绪,一一掰开来说给绣娘们。 “姑娘满意了?”魏紫言语间带了一些骄傲。她手下纠集的这些绣娘,可谓是个个身怀绝技。 “自然满意。”云岚连看魏紫的时间都没有,只顾着翻看手中的一件儒衫,连裙子都还没配好的儒衫,“不愧是出自已经能开宗立派的绣娘,天衣阁的绣娘差远了。” “天衣阁的绣娘再练练,很快也能有这样的水平。”魏紫见云岚那欢喜的样子,终于松了口气,“这一件是顾师傅的徒弟绣的,顾师傅的事姑娘也听过。她这辈子是不能为其他绣楼绣坊做活计,这一次,顾师傅想将她徒弟放到天衣阁给姑娘打打下手。” 云岚犹豫,疏影山庄云霓馆的顾师傅可不是一个好打交道的。 云霓馆是绣坊,因不得顾师傅眼缘,云岚几乎没怎么去过云霓馆。顾师傅有个从小养着的徒弟,跟着顾师傅姓,叫顾相缕。 云岚很少见到那个相缕姑娘。 “相缕姑娘不留在云霓馆吗?”云岚疑惑,若是这个相缕姑娘手上的功夫好,自然会留在云霓馆才是。外面的绣娘待遇再好也比不过云霓馆吧! “顾师傅说,相缕姑娘如今见的世面还是太少,先让她在天衣阁练练。” 就是所谓的现在已经学到极限,再提升就需要入红尘炼心?云岚表示理解,闭门造车是行不通的,多练练手,多见识几种风格,才能真正提升。 “相缕姑娘什么时候能去天衣阁?算了,这事你看着安排,安排好了给我说一声。”云岚实在对这个相缕姑娘没什么印象,只远远看过几次,记忆中似乎一直是个安静的姑娘。 “要不等三月初十之后再说?正好借这个机会让相缕姑娘露一手。”魏紫提议道。她与相缕比较熟悉。能与顾相缕共事,魏紫有点期待。 “既然相熟,魏紫以后就多照顾着相缕姑娘点吧。”有个刺绣高手在天衣阁,相信天衣阁的姑娘们都不会错过这个请教的机会。手艺的高低,可是关系到绣娘能拿到多少银子。 云岚这意思就是同意魏紫的提议,初十之后决定顾相缕去天衣楼的哪个地方。 魏紫不知道云岚心里的小九九,高兴地去云霓馆给顾相缕报信,她就知道姑娘心胸宽广,怎么会因为顾师傅的态度,迁怒相缕?相缕这次倒是枉做小人猜测了。 茜草领了差事,当即就找琢玉借了四个女护卫,两个轻功好、两个打架厉害。只是隔日,茜草就将天衣阁的绣娘们摸清底子了。 出乎意料的是,都正常得不行。 茜草听自家姑娘说过,没有无缘无故的背叛。当即决定往天衣阁的绣坊去走一趟。 天衣阁在建州城的主街道上,绣坊却在不远处一个清净的小巷子里。 一进的宅子,中间是个小花园,围着五间屋子。每个屋子外面都挂着牌子,说明这间屋子是做什么用的。 茜草来得比较巧,正有两个绣娘累了,在小花园说闲话。 第62章 双喜临门 “今天黄姐脸上好像上了胭脂呢!”一个平时喜欢打扮的绣娘道。 “是吗?可能是因为黄姐最近家里事多,抹点胭脂水粉,看起来人精神。”另一个绣娘道。 “听说黄姐夫君染了赌瘾,前儿长乐赌坊的人还找到黄姐家去了,是不是真的?” “别人的家事,不好说。” 听到这些话,茜草心里有了计较。这边绣坊里能被叫姐的,应该是几个负责人。其中吉祥纹这一组,负责的正好姓黄。 茜草见过几次,只觉得是个面上温婉,骨子里却有一股子韧劲的女子。若是真的因为丈夫,毁了自己的前途,真真可惜。 茜草一边想着,一边进了绣坊待客的小厅。 候在里面的是个上了年纪的慈祥妇人,打扮得一丝不苟。“茜草姑娘来了?您喜欢的毛峰!” “谢谢王姑!”茜草甜甜道谢,给王姑塞了一个荷包,“王姑,茜草想找几位管事了解一下绣坊这边的进度,麻烦给几位管事通报一下。” “好的,茜草姑娘。”王姑是附近的住户,平时在绣坊烧水打扫的,有客人的时候,也可以叫一下各个绣娘管事。 一个月下来,打赏加月银,王姑也能挣到近一两银子。 茜草平时也会到绣坊这边问问情况,一时间倒是没谁起什么疑心。茜草像平常一样问了一下几个管事的进度,跟着又到绣房走了一圈,很快就离开。 倒是让有心人以为,这回打了天衣阁一个措手不及。 隔了一日,茜草就把消息收罗到手上,秀气的眉一横,满脸怒容地找上正在看书的云岚。 “姑娘。您这次可一定要给黄姐姐做主啊!” 云岚看书看得入了迷,迷迷糊糊的想着“哪个黄姐姐?”,就听茜草噼里啪啦地说开。 “也不知道哪个黑心肝的出的主意,竟然引诱黄姐的夫婿去长乐赌坊赌博,欠了大笔银子。黄姐哪里愿意还这笔烂账,直接去报官了,告他们诱人赌博。他们竟然找了抢匪,绑了黄姐的幺儿!” “然后,有人逼着黄姐拿天衣阁的详细绣图,去赎人?”云岚问道。云岚记忆中浮现出一个带着温婉地笑容,拿起绣花针就仿佛忘了周围的人事的女子。天衣阁姓黄的女子就一个。 详细的绣图,自然包含每部分的配色针法。细腻的绣样,一针错能毁掉一件绣品。 “可不是!肯定是华裳楼做的!真正的抢匪哪里会不要银子要绣图的?难不成满山的贼子还能拈针绣花不成?”茜草气呼呼地,“那些人拿了黄姐那儿的绣图,还把黄姐的幺儿扣在手上,太过分了!” “我记得黄姐家住在城内?什么抢匪敢在城内抢人了?”云岚问。 茜草停住嘴,“奴婢有让小七小玖在黄姐家周围埋伏着,一有消息就送回来。” 小七玖儿是茜草在琢玉那儿领的两个脚程轻功好的女护卫,跟个把人还不成问题。 云岚舒眉展目,莞尔一笑,眼底寒意深沉,“你细细看着吧,这几天定然会有人联系黄娘子,到时候及时送消息回来。让他们尽量保证自己安全,那两个,也就脚程能看看。” 这几天华裳楼尝够甜头了吧!生意足足比往日好了三四成。 “是,姑娘!”茜草声音中透着战栗,纯粹是兴奋的。 茜草早看华裳楼不顺眼了,卖个衣服而已,里面的姑娘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活像那些不正经的地方。 三月初十,天朗气清。 天衣阁里早早就忙碌开来。 每月初十,天衣阁按点换新款的衣裙已经是建州姑娘夫人们的一大节日。 特别是天衣阁斜对面的华裳楼前几天也换上了几件不错的衣裙,这让大家对天衣阁的期待更高了。 司徒尔雅依依不舍地透过雅间的窗纱,看着外面轻舞飞扬的裙裾。 “要是奶奶回来得早,我也能自由自在地在外面试衣服。”司徒尔雅扒着窗户,有气无力地。 “昨天不是一样拿了一件,让你试了吗?还没试够?”云岚和几个绣坊的管事交流意见,抽空搭理了司徒尔雅几句。 “在家里试衣服和在店里试衣服是不一样的。”司徒尔雅摇摇头,“志同道合的都在店里挑呢,笑笑你看,那姑娘跟我一样喜欢那件鹅黄绣淡竹叶的!” 云岚顺着司徒尔雅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一个姑娘拿着一袭鹅黄绣淡绿竹叶的上襦下裙在身上比划,瞧着神情,喜爱之色都快从一双灵动的眸子溢出来了。 云岚看向眼含欢喜的梅绣娘,“梅姐,这下放心了吧!” 梅绣娘淡红着脸点头,“多亏姑娘赏识。” “她该放心了!一款只二十套成衣,今天刚挂上就已经卖出去三套了,我才该忧心呢!”一个穿着偏向浓艳的绣娘打趣道。 云岚知道,这位是负责虫鸟一组的曲绣娘。她库房还收着曲绣娘的一副《凤翔于天》呢!“曲姐也别担心,这回你的落羽浓烈不失雅致,看的人也不少,只是这太费工夫的、价格不低。真正的买家还没出来呢!” 曲绣娘微微颔首,带着丝丝骄傲,论虫鸟这一块的绣技,整个江南也没几个能与她相比。以前她没什么名声,不过是学艺的时候太专注一块,其他方面就荒废了。 初时,大幅的鸟儿用得少,曲绣娘性子傲气,没少吃苦头。到了天衣阁才好点。 顾相缕看满屋子的人小声说得热闹,几次欲张嘴又闭上,这会儿实在是起了兴致,腼腆道,“曲姐姐的落羽确实无人能及,都知道错针描羽,能做到曲姐姐这地步的,相缕以前还从未见过。” 顾相缕回想起自己昨日在雾岚居看到的落羽及地裙,上面清浅的碎羽柔软飘逸如同真正的羽毛似的,不由道,“今后还请曲姐姐多多指教。” 曲绣娘傲气不是傻气,这会儿跟她们坐在这间雅间的,自然不是寻常人,以后说不定还多的是见面的时候,便略略颔首道,“共勉而已。” 说完,曲绣娘又开始研究选衣服的客人的神情,时不时记上一笔两笔,今晚回去又能画一两副图出来。 云岚几人在的雅间是隔出来专门做调研用的,主要就是看看客户对衣服的看法,几人只一起呆了一个时辰多一点就从后门各自离开。 这一次,算是成功了。 至少云岚没听到几句,“天衣阁的裙边的云纹和华裳楼好像。” 斜对面,华裳楼的掌柜杜琳小心翼翼地给东家斟茶倒水,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华裳楼是一栋两层的小楼,杜琳现在的位置,正好能看到宾客络绎不绝的天衣阁。尤其是那一张“一直被模仿”的牌子,杜琳一直恨得牙痒痒。 “云家小姑娘果然有意思,杜掌柜说是不是?”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杜琳酸酸地道,“可不是,一个豆蔻的小姑娘,手段比奴家这个活了二十几年的人还厉害。” “杜掌柜这么多年,白活了啊。”李志宏饶有兴致地道,“比个小姑娘还不如。” “奴家确实比不上云姑娘,”杜琳幽怨地看了李志宏一眼,“奴家可没能勾得哪家公子为奴家买空满城烟火。” 李志宏抿了抿薄唇,声音中透着浓浓地不悦,“云姑娘的师傅是淑慎居士。嘴巴管好点。惹上麻烦,别怪我不捞你。” 说完,李志宏大步离开阁楼。 杜琳在原地听着脚步声渐远,眼眶微微发红。 如果说天衣阁今天的成功是意料之中的话,那这盆染墨月季就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了。 云岚看着送到雾岚居之后才见光的染墨月季,欣喜地用指尖轻触柔软的花瓣。 墨色顺着枝干往花叶蔓延,渐变的墨色在花朵上渲染开来,黑与白交相辉映,丝毫不突兀。 “奴婢跟着王庄主去看过,里面出色的还多着呢,这一盆倒是不怎么显眼了。”魏紫道。 “这样就足够了。”云岚惊艳,“王庄头为这些花费了大工夫吧?魏紫姐姐记得结算的时候多给他十两银子,价格,也不用压了。” 不是真正爱花之人,怎么可能这样用心地调理出这样一盆? 魏紫想到自己在庄子上看到的那一片各色的月季,只觉一道冷气从脚底钻出。那王庄主真是个疯子!自家姑娘不过说了一句,他竟然祸害了自己差不多满园的白月季。 怪不得坊间有那样的传言! 第63章 以稀为贵 那么一个疯子,满庄子的花不知道够不够祸害!年年都亏简直不能再正常了。 魏紫如是想到,心里升起一丝不忍,那么多白月季,“姑娘,要不要再添点银子?” 云岚为毛微微一挑,“可是王庄主花费的精力太多了?” 何止精力?财力怕是都搭进去不少呢! 魏紫浅浅点头,“王庄主好奇心有点重,多试了几个方法。” 云岚神思一转,“我们现在这点财力,估计养不起王庄主这样的。”云岚微微调整了一下措辞,“要不在五天后的花会上将王庄主那边送来的墨色月季竞价卖了,最后的银子五成交给王庄主。” “竞价?”魏紫琢摸着这个词语的意思。 “就是竞争出价,价高者得之。”云岚凝视着眼前的墨色月季,“这样出色的月季,应该能卖出个好价钱。” “这样也成。”一个糙汉子一脸期待地看向自己,问自己满不满意,这画面,魏紫不想再看第二眼。 满不满意,端看大家出银子痛不痛快! 守了黄绣娘家几日,茜草终于得到一点子不知道有没有用的消息。黄娘子家经常有一位年轻妇人来拜访,这几日竟然去了四次。每次时间有长有短。那位年轻妇人据说是以前黄绣娘在闺中的好姐妹。 “哪个闺中姐妹结婚了还常常拜访的?”尤其是这古代,年轻媳妇儿成天伺候夫君婆婆,哪里有闲情逸致外出访友? “小玖回来报信,小七觉得不对,跟着那妇人去了。”茜草连忙道。 “这事跟紧点,我总觉得不怎么对劲。”云岚蹙眉想着,“你上次说的是哪家赌坊诱黄绣娘的夫婿赌博的?” “长乐赌坊,怎么了姑娘?”茜草疑惑。 “长乐赌坊是卢家人开的?怎么就帮起李家来了?”云岚自言自语,“李家人不是一向和卢家人不睦吗?” 云岚没纠结几日,很快就收到司徒逸送来的消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 长乐赌坊水深,暂勿深究;姚小郎在杜琳手上。 姚小郎是黄绣娘的幺儿。 自古能光明正大的开赌坊的,都不是易与之辈。 云岚决定先把帐记下来。小心一点,蚂蚁也能吞象。何况她云岚从来都不是蝼蚁。 云岚当即吩咐茜草,“你去查一查华裳楼的杜掌柜。长乐赌坊那边,暂时别费太多心。收集一些大家都知道的东西就成。 至于杜掌柜,我本敬她是不多的女掌柜。若是这次绑架这次绑架之事真的出自她的手,以后不必给华裳楼留面子。” 茜草不甘心地道,“姑娘,咱们为什么放过长乐赌坊?要是这一次将长乐赌坊拉下来,不知道能救多少人呢!” 云岚好笑地道,“你也知道赌坊每年害人不少,可是你看长乐赌坊到现在还是好生生地开在建州城里。我们凭什么跟他们斗?” “不是有居士给您撑腰吗?”茜草理所当然地道。 “建州城里有头脸的人家还少了吗?我师傅的名头,还不够看呢。”云岚轻叹道,师傅现在也越来越不易,几处产业账目上都出了问题。她还是少添乱好,“你知道为何我们的天衣阁成衣卖得奇贵不说,每套成衣还只做二十套?” “不是物依稀为贵吗?” “自然不是全部。做生意也要均衡利弊。我们现在的规模,正好是一个极限。若是过了这个极限,那就成了一个出头椽子。出头的椽子先烂。” 等茜草似懂非懂地离开,云岚斜倚在贵妃榻上,眉目间带着轻愁。为什么会缩手缩脚的施展不开?还不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后台不够硬。 嚣张要有本钱,她的本钱现在还不够。 想到后台,云岚咬咬牙,就自己这点家底,哪个高官能看在眼里?而且自己身后有淑慎居士,一般人至少明面上不敢占自己便宜。 与其想着官商勾结,不如另辟蹊径。蚁多咬死象,大周商人位置再怎么低,也不能少了商人。 如果说官员保证的是上面指令的执行,那商人就带动了金钱的流动。所以,商人要想保证自己的利益,还是抱成团更安全。 想到这里,云岚激动地起身。 她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她可以成立一个商会啊!她又不指望自己一个人赚尽天下银子,自然自己盟友赚得越多越好啊! 不过这个商会怎么执行,还需要商榷。 唔,司徒逸可以考虑一下。他虽然爱银子,斤斤计较的,心地确实不坏。至少司徒逸每年还拿了银子做善事。 云岚将自己想到的东西立马用一个小本本记录起来。这种灵光一闪的东西,最好当场记起来,以后慢慢想。很多时候,不是想不到好点子,而是没能及时落实在纸上。 三月十五,早上的时候还是见了阳光,没一会儿却下起丝丝密密地杏花雨。 魏紫指挥着人将院里的回廊都清干净,各色的月季摆在庭院中,雨丝一洗,朵朵花开娇艳欲滴。 魏紫长吁了一口气,这花会是风雨无阻的,就是六月天的瓢泼大雨,也还有后面硕大有顶的花棚。 巳时一到,陆陆续续就有受邀的夫人来了。 唐家的宋夫人是淑慎居士的闺中挚友,早早来了,给挚友的唯一徒弟撑场面。唐奕诗自然是跟着母亲一起。 见到宋夫人第一个来,云岚也松了一口气,欢喜地迎上去,掺着宋夫人的左侧,“宋姨,可算是您先来了。笑笑也算是有了主心骨啦!” “放心,今儿宋姨就是来给笑笑撑腰的!”宋夫人和蔼地拍了拍云岚,看云岚眼底都有一丝丝血丝,安慰道,“你师傅那个不着调的,等她回来,宋姨帮你教训她!” “师傅也就是喜欢玩了一点,无碍的。”云岚不知自己这几日熬夜写计划熬出血丝,疑惑地道。 “看看笑笑,多可人疼的孩子?你成天就知道到处闯祸,我这个当娘的,成天里到处帮你赔罪道歉。”孩子果然是别人家的看起来乖巧,宋夫人恨铁不成钢地对闺女唐奕诗道。 “您是我嫡嫡亲的娘亲!”唐奕诗掺着宋夫人的另一边,不客气地道,“不就是抽了那个宋卫新一顿嘛!他竟然敢当着本姑娘的面调、戏尔雅,本姑娘能给他好果子吃?!” 提到宋卫新,宋夫人脸上一向平和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厌恶,“好歹也算是你表弟,别当着面往人脸上抽鞭子啊。” “娘!您可千万别说宋卫新是我表弟啊!都五服外了吧!再说,一看到他那张脸,我的手下意识就将鞭子挥过去了。”唐奕诗不满道,“我表哥表姐各个温文知礼!” 看宋夫人那发愁的模样,云岚忍笑安慰道,“宋姨,诗诗就是这样的性子,您管着她,她难受您岂不是更难受?” “看你们一个个乖巧可人的,真恨不得把我家这野小子换出去。”宋夫人头疼地道。唐家从来走的文官路线。自家闺女却像了她舅舅,成天的爱舞刀弄棍,在唐家活脱脱的一个异类。好在她还懂点事,唐家上下也宠着她。 只是自家闺女该找个什么样的姻缘?真真愁坏了她这个当娘的。 沿途边走边看疏影山庄的布置,宋氏暗暗点头,心知自家闺蜜这个徒弟真真选得不错,软得下来,撑得起场面。唯一可惜的就是,出身太低。 宋夫人指点了云岚几句,就让云岚自去忙活。又让自家闺女去给云岚帮帮忙。 唐奕诗倒是跃跃欲试,云岚却怕了这个破坏狂,只让她去雾岚居陪着司徒尔雅接待来这儿玩耍的小娘子。有司徒尔雅在,唐奕诗好歹会收敛着点身上的戾气。 临近午时,邀请的客人差不多到齐了。前面的汇香园也摆好了席面。既是花会,自然少不了花茶花馔。 云岚自己好清甜的口味,这时节清甜的味道也适合养生,一席下来,倒是有不少人对云岚的能干有了认识。 宴席之后,汇香园的席面被撤下,一株株珍品的月季被搬了进来。一时间汇香园倒是成了真的汇香之地,浓郁的花香盈满,竟是连熏香也不需要了。 云岚见在坐的对这些花花草草的还算满意,给唐夫人打了个招呼悄悄退出去更衣。 “姑娘,那些夫人看到那几盆颜色各异的墨染月季的表情,真真好笑!”茜草说着,还比划了起来。 “这是见猎欣喜。你若是遇上了真真喜爱的东西,也没好多少。”云岚心里得意,却知道这不过是众人以前没怎么见过罢了。 “还不是姑娘的主意好!”茜草才不管这些呢,她只知道,自家姑娘成功让汇香园里的那些夫人姑娘们震惊了! “没想到淑慎居士这个徒弟,还真真是个出众的。” 云岚正往回走,路过假山的时候却听到有人提起自己。云岚轻蹙眉,决定听听别人对自己怎么看的,示意茜草安静。 “出众又如何?她那个出身,配我家的几个庶子都不够格。”另一个夫人的声音透着尖酸。 第64章 一脉相承 云岚想,这位夫人家里一定不和睦。保不准还经常被妾室在夫君那儿上眼药。这样带着偏颇的评论,云岚略觉胸疼,欲要走出去。 “唉,你这脾气!”另一个柔声道,“云姑娘好歹是居士唯一的弟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可别再人家面前这么说啊!仔细居士找你麻烦。” “她?她现在得罪太后娘娘得罪惨了,还以为是先帝在的时候啊,满朝上下都得给她几分颜面?一个寡妇而已!” 尖酸的声音刺得云岚耳朵生疼,指甲埋在肉里都不知道。“茜草,知道那位说我师傅的人是哪家夫人吗?” 茜草仔细回想了一下,低声在云岚耳边道,“转运使家的当家夫人,似乎刚到江南不久。” “你后你让人注意着转运使家的事情。”她的师傅是那么好的人,怎么容外人诋毁?云岚不知道,不知不觉中,她变得跟她师傅一样护短。 云岚不想在听那两个人的废话,从另外一边绕路回来汇香园。此时满园的人对那一盆染墨月季的好奇已经到了顶点。 云岚对魏紫示意一番,魏紫清了清嗓子,道,“感谢各位来参加今天的花会!今天我们的这几盆月季,除了疏影山庄留下的一盆之外,余者皆竞价出售。” 接着,魏紫让丫鬟给各位夫人一人拿了一块带着号的出价牌,将规则娓娓道来。 云岚注意到一个相貌艳丽中带着刻薄的夫人,和另外一个面相圆润温和的夫人结伴走了进来。云岚看了看那方向,应该就是她刚刚在汇香园遇到的那两位吧! 果然相由心生。 云岚静静地在一边观察着场中的夫人们。不管这些人面上对她再和蔼,心里怕是没几个瞧得起她的吧?云岚轻叹一声,就算在现代,多多少少也会讲究一点门当户对,她云岚怎么可能去攀这院子里的高枝? 门第不一样,接触到的东西自然不一样。她能与唐奕诗这个书香门第的姑娘结交,还多亏了这位唐姑娘真真与家里的一群书呆子一样的兄长们性情相异。 云岚兀自地出着神。 茜草看到那位转运使夫人财大气粗地成功拍下第一盆墨色月季,连忙小声告诉云岚。 云岚瞧见那位夫人拿着花时的得意样,一看就知道此人不是真正地爱花。只是这规矩都定下来了,总不能因为这人看上去不像惜花之人,就不卖花给人家吧? 云岚想了想,对茜草耳语一番。 “姑娘,这些花要是全留在咱们手上了,咱们不是亏了吗?”茜草心里打着小算盘道。 “留不到我们手上。”那位夫人看面相就知道是个争强好胜的。作为转运使夫人,她能少得了银子花? 果然,那位转运使夫人被唐夫人抬了几次价,一盆她不怎么喜欢的月季被抬到七百两银子,依旧连眉头都皱一下地叫着价。显然是不在乎这么些银子的。而且,赢了唐夫人,那位转运使夫人脸上也得意洋洋地,丝毫不知道自己可能已经开罪了惹不起的人。 照这样下去,那十多盆墨色月季岂不是都要落到那位夫人手上了?云岚微微蹙眉。 好好的一场花会,这下是要沦落到给这位转运使夫人炫富? 云岚抬头看了一眼那位夫人,正巧那位脸上掩不住刻薄之色的转运使夫人得意地看着她。 这位夫人真真有意思! 满大周怕是找不出来一个比她还有意思的夫人了!云岚对着那位夫人浅浅一笑,大气温婉。果然,那位夫人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跟小辈也能计较得起来的人,大周还真找不出几个吧! 唉!早知道提前仔细研究一下这次请的各家夫人都是什么性子的,这会儿她倒是抓瞎了。 “茜草,让魏紫先暂停一下。十六盆花,现在出去八盆了,正好中场休息休息。” 茜草遗憾地应承下来。八盆花,最便宜的是开头的几盆花,三四百两一盆。第八盆被抬到了一仟叁佰两的高价。若是继续下去,说不准还能把那位转运使夫人手上的银子全部掏出来呢! 可惜啊可惜。 魏紫宣布中场休息之后,那位转运使夫人目露可惜。她手上最不缺的就是银子。这种能用银子买自豪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满场的花,她一定要全部买下来。不然,她手里的银子还要留给家里的狐狸精用吗? 云岚早在汇香园一间不起眼的茶室等着魏紫。 “姑娘。”魏紫额上沾着细小的汗珠,显然刚刚主持竞价的时候花了大力气。 “魏紫,待会开场的时候,将已经拍到月季的夫人手上的出价牌回收,咱们这花会不是炫富的,而是为了让更多人买到值得她们珍惜的珍品。”云岚轻语,“咱们这地儿,银子倒是其次了,大家玩得开心才是真的。” 魏紫也隐约觉得现场有些不对劲,毕竟是第一次办这种竞价性质的买卖。经过云岚提点,她很快明白过来。她们的花会,主要目的一直都不是赚银子。 再次开场的时候,魏紫果真把那位转运使夫人的出价牌子拿了回来。拍卖终于走上正轨。大多人狠狠心,还是买到了自己想要的花。 倒是有的夫人看着转运使夫人趾高气昂地搬走八盆花,恨得牙痒痒的,不过能到这儿的,都是自忖有点身份的,说一两句酸话解解恨就成。 云岚把这些话收到一起,拼拼凑凑地知道,这位转运使夫人之前一直在老家奉养父母。直到最近太后越来越嚣张,她娘家季家跟着得势,往转运使大人哪儿施压,才得以到了江南来。一时间难免有些得意忘形。 夜里,云岚将今天的账目一算,竟然有八千七百四两银子。按照之前的想法,云岚封了四千三七十两银子给王庄主。 另外剩着的一半却让云岚犯愁了。 本来她只是想凑趣,没想到得了四千多两银子。天衣阁一个季度下来,毛利也就四五千两白银。 怎么将这笔银子花出去,真真是个问题。 “这银子先封存起来吧。”云岚对魏紫道,“封的时候把今天都是哪些人买的花、各出了多少银子列成清单,和银子一并封存。把给王庄主的那一半也记下来。” 魏紫也知道这事一个处理不好的话,对自家居士和姑娘都不利。说不准还会让她们背上贪财的名声。 自然亲自妥帖地打理好。 月半花会两天后,因着司徒尔雅跟着唐奕诗在花会上露了一面,不知道怎么就传到在司徒府上礼佛的狄夫人耳朵里。 狄夫人次日就派了一辆半新不旧的马车到疏影山庄,美其名曰接女儿。 来的婆子倒是一个机灵的。可惜遇上了秋嬷嬷,被几句话打发走了。 司徒尔雅心里害怕,被云岚陪着,隔着一个酸枝木刻的屏风,听秋嬷嬷对母亲身边最得力的嬷嬷张口说白话,“司徒姑娘啊?在倒是在,不过我家姑娘请示了钟老夫人来着,让司徒姑娘在疏影山庄给我家姑娘暂时作伴吗?我们居士还得小半月才回来呢!” 当时云岚将司徒尔雅留在疏影山庄之时,早就派了人与司徒家的老祖宗钟老夫人送过信,口径早就对得一致了。云岚时不时会请几个嘴巴紧谈得来的同窗到疏影山庄玩玩,也会让司徒尔雅见见外客。 不然,司徒尔雅的名声还不早被败坏了! 宋嬷嬷讷讷道,“我家夫人想闺女了……” “宋家妹妹,您家夫人什么德性,建州谁不知道?司徒家大老爷走后,贵夫人连司徒家大宴宾客的时候都是穿衣戴孝的,腕上佛珠不离身。她不是有佛祖和夫君陪着就够了吗?还要什么女儿?”秋嬷嬷笑盈盈接着道,“我家姑娘为何会把司徒姑娘藏在疏影山庄,想必宋家妹妹清楚着呢! 当然,我家姑娘更清楚,老姐姐我依稀记得,霸着吴江的宋家,帮狄家销了不少霉茶……” 秋嬷嬷将霉茶二字拖得长长的,宋嬷嬷心里咯噔一声,脸色难看道,“什么霉茶,舅老爷家本本分分地做生意,卖出去的东西谁家不说一个好。” 秋嬷嬷意味深长地看了宋嬷嬷一眼,直看得宋嬷嬷脸色发青,才缓缓道,“宋家妹妹若是不信,只管带着人来大闹。我家姑娘把手上的东西放出去,您倒是可以看看狄家能撑几天。” 狄家主子什么德性,宋嬷嬷还能不知道?本来这一趟来得就不理直气壮,宋嬷嬷先是被冷了两个时辰,再被秋嬷嬷旁敲侧击地套出不少话。宋嬷嬷只觉自己撑不住了,连忙告退。 见宋嬷嬷离开了,司徒尔雅松了一口气,认真地对云岚道过谢,又疑惑地问道,“笑笑你什么时候拿到的证据啊?” 云岚目光落在手上的书卷上,“现在自然没有咯,不过很快就会有啦!嗯,提前恭喜你,你即将脱离你娘亲的魔爪。” 第65章 信不信任 司徒尔雅一头雾水地看向云岚,“难道是我哥哥要娶嫂子了?要分家出去过吗?” 云岚惊讶地将司徒尔雅上上下下一番打量,大笑道,“二丫,你可真逗!你七哥可是你娘唯一的儿子,就是分出去了,也会跟你哥哥一起住。” 司徒尔雅瘦削的肩膀垮下来,“对啊,总不能让人说我哥是个不孝子吧。” 云岚听见司徒尔雅话中的沮丧,浅浅一笑,“你哥哥心里有成算呢。”顿了顿,云岚继续道,“放心吧,再等不了几日,你哥就该回建州啦。” “等我哥回来,我也该回家了。”到时候怕是不会再像现在这般自由。司徒尔雅想到母亲狄氏对自己的态度,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这回娘亲会怎么惩罚自己?整日的抄佛经还是整日里被关在佛堂思过? 见司徒尔雅露出迷茫而伤感,云岚心里也不好受。 自她常居建州以来,与这兄妹二人接触得多了,也能猜出司徒府里面龌蹉不少。司徒逸上面还有两位嫡亲的哥哥,一个胎死腹中,一个刚到启蒙的年纪就没了。 这其中的是是非非,她一个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在言语间安慰司徒尔雅一些。 仅仅盯着华裳楼,茜草的效率提高不少,很快就将明面上的关系理出来不少。 听完茜草回复,云岚冷冷一笑,“杜掌柜还真是个痴心人呢!” 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情郎,竟然连小孩子也下得去手! “咱们手上现在没有证据,黄绣娘那儿肯定会顾忌自己儿子,”云岚顿了顿,又道,“确定杜掌柜那儿已经说了要黄绣娘偷取五月的全部绣样?” “是的,那位卫夫人估计明日就会去告诉黄绣娘。”茜草带着怒意道。 亏得二人还曾经是闺中密友,那位卫夫人为了银子,现在竟然还帮着杜掌柜那个毒妇害黄绣娘!茜草想到小玖汇报的,那位卫夫人昨日还在杜掌柜的家里,哄着黄绣娘才三四岁大的小儿吃饭。 说不准,黄绣娘家的幺儿,就是被这位卫夫人拐走的。 “继续看着杜掌柜那头、捉贼要拿脏,咱们贸贸然地动手,还不知道杜掌柜会怎么给自己开脱呢。证据收罗全了,再去衙门报官,有莫家的颜面在,官府总会给个公平的判决。那个孩子,先让杜掌柜养着吧。” 说到最后一句,云岚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丝的懊恼。 若是黄绣娘早先出事的时候先来找她这个东家,杜琳这会儿都已经在大牢蹲着。现在为了拿一点子证据,还要冒着泄露绣图的风险。这回且让她吃点思子之苦吧!若有下回,这人就不能用了。 茜草想说,先把孩子救出来。可是一看到自家主子那烦恼的样子,不由得咽下到口边的话。算了,让小七和小玖看顾着,说不定那小公子在杜家还要吃得好些。 天衣阁的事还没完,所幸其他事情顺利。 云岚终于接到师傅的消息,最迟四月初,她的师傅莫琦华就该到建州。 老盟友司徒逸也回到建州,前日里,还派了安南,接走在疏影山庄住了近两旬的司徒尔雅。 云岚怕夜长梦多,约了司徒逸到仙客来小聚,详谈建立商会之事。 先前与司徒逸书信往来之时,云岚就已经提起过商会的概念,司徒逸给云岚回信的时候,还表示感兴趣。 到了约好的这日,云岚特意提前小半个时辰到了仙客来。雅间是提前一天订好的,云岚一到仙客来,就被满脸笑容的小二引着到了雅间。 “逸轩近日倒是空闲。”云岚吃惊地看着已经在品茶的司徒逸,缓步走过去坐在司徒逸对面。 “我哥这几日闲着呢,娘亲都没叫哥哥去给她请安。”司徒尔雅接嘴道,不过在看到哥哥斜过来的眼神后,司徒尔雅乖乖地带着几个丫鬟去了里面的隔间吃点心。 司徒逸身边的安南识相地到门外守着去了。 “尔雅最近被我惯坏了。”司徒逸含笑看着云岚日益秀美的容颜,垂眸灌下一盏凉茶。 “小姑娘是要活泼一点才好。”云岚见司徒逸今日神色间郁气全消,问道,“此次逸轩北地之行,想必是如愿了?” “还行,茗苑茶行和香韵茶行现在都只接手司徒家永福堂的建茶。司徒家的建瓷,同等条件下,他们也会优先选司徒家的建瓷。”最让司徒逸开心的,自然不是这两件事,只是那些事情太过阴晦,不适合告诉眼前的小姑娘。 比如,他今年在建安进茶的时候,临行前在码头当着狄家人的面挨着将所有的茶重新检查了一遍。 当时正值出船的高峰,许多进货的茶商都在码头上等着开船。 可想而知,那将近一船出问题的茶该是何等地让人震惊。 司徒逸耳边想到大舅舅那句,“你这样做就不怕你娘亲说你不孝吗?”,那理直气壮的样子,真真是好些年没见到过那么脸厚的人了。 他司徒逸这些年,就从来没怕过谁说他不孝来着! 云岚近来忙得昏头昏脑地,只记着往家里寄信报平安,关心一下家里父母兄长嫂嫂们的身体是否安康,其他杂事倒是甚少关注,一时间倒是没注意到,司徒逸竟然在建安的茶业搅了那么大一场风雨。 “茗苑和香韵?”云岚高兴道,“这两家可是大茶行,想必逸轩现在每日只需要看看茶山瓷窑,就可枕着金银好眠了。” “这可不成,笑笑又不是不知道,在下还有个专门烧银子的船厂。”司徒逸目光在云岚身上流连,心里轻轻叹气。 上辈子各色的美人,什么样的他司徒逸没见过?眼前的云岚,身段都还没长齐呢,为何近来每次见到她,都忍不住把目光停在她身上? 见云岚听到船厂二字似乎颇为意动,司徒逸轻咳一声,强迫自己收回目光,“笑笑可有兴趣看看?七月的时候,船厂里第二艘船会试水。” 云岚总觉得,司徒逸看自己的目光越来越奇怪了。云岚不自在地往一边挪了挪。 可是,有船就能出海啊! 云岚想到她现在正用123言情百科系统绘制的海图,总得有一队足够好的船队,才能在海上长久的航行,“真的能去看吗?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云岚还是怕,司徒逸建船厂会有什么计划,到时候泄露了就不好了。她现在的产业,可赔不起司徒家的损失。 “自然能,现在朝廷风向不对,我暂时没出海的打算,弄个船厂先玩玩。”这么多年的接触,司徒逸总算确定眼前的姑娘来历很有问题。司徒逸猜测了无数个这姑娘的来自何处,都被他亲自一一推翻。 就他所能肯定的,眼前的姑娘肯定有两世记忆,其次,肯定受过良好的教育;其三,笑笑上辈子肯定是个姑娘,还是个没出嫁的时候就没了的姑娘! 想到最后一条,司徒逸不由郁卒,他都暗示这么明显了,笑笑竟然只挪了挪,就能继续跟他胡侃。好像,他与妹妹尔雅一样,是她闺中姐妹似的! 司徒逸默默地打落牙齿和血吞,反正现在司徒家差不多清净了,要不直接到云伯父那儿提亲试试?只是云伯父会不会把他打出来?上次在好友云应那儿不小心说漏嘴,这次去建安的时候,好友竟然没理他的帖子。 正兀自出神,司徒逸眼前忽然出现五根白嫩细长的手指晃着。司徒逸下意识一把抓住作怪的白生生的小手,忽然放开,忆着细腻柔嫩的触感,“船厂的位置你也知道,就是当年咱们第一次,在建州见面的地方试水,离疏影山庄,坐马车也就一个时辰的样子。那儿是个废弃的码头,试水方便。” 云岚觉得,现在司徒逸更怪了,“如果到时候我在建州的话,就去看看吧。逸轩,你的伤是不是还没好?” 估计是伤还没好,所以举止才这么奇奇怪怪地吧! 云岚眼中的担忧丝毫不作假。 司徒逸鬼使神差地道,“伤得有点重,还没好利索。” 云岚蹙眉,“伤没好真么能到处乱走呢?万一崩开了,或者是沾到什么脏东西,岂不是要恶化?” “笑笑不是说有事相商吗?就一点小伤,我皮糙肉厚,没关系的。笑笑快说说,遇到什么麻烦了?”司徒逸连忙岔开话题。他是想笑笑心疼自己,可不想笑笑抓着这个不放。 “快一个月了还没好的‘小’伤,还好意思说自己皮糙肉厚?”云岚看了一眼司徒逸,没想到他看起来挺壮实的,实际上体质这么弱啊!“我这儿就是一点小事,想跟你谈谈商会的事,既然你伤还没好,下次谈一样的。银子再重要,重要不过身体。” 看云岚起身欲走,司徒逸连忙道,“笑笑,要休息也不差这一会儿。你说的商会,我倒是有一点想法。” 笑话,现在让笑笑走了,再见得还要许久。 第66章 公子多情 “只在建州办商会,还不如不办;若是在大周办商会,咱们二人做牵头,怕是资格不够看。”司徒逸知道,云岚做事喜欢有始有终,无论好坏,都要一个结果。开了这个头,接下来就简单了。 云岚想了想,司徒逸已经养了几十日的伤,这会儿应该没什么大碍,便坐下道。 “我也正愁着这个问题。我师傅倒是能牵这个头,可是她是个清贵的人。” 什么叫清贵?淑慎居士告诉你,要够清闲身份还要够贵重! 莫琦华名下产业不少,处处都有人打理这。莫琦华只要心血来潮的时候做个大检查,犯错罚,有功赏。狠狠打一棒再给个大甜枣,加上莫琦华有意识的在士族民间经营的声望,那些个掌柜也不敢糊弄莫琦华。 “居士出面,倒显得咱们以势压人了。”见云岚面露愁容,司徒逸不忍道,“大周数得上名号的商户,后面都是有人的,盘根错节的。我知道几个商户,名望财势皆适合。你可以看看。” “可是凤翔府的凤翔银楼、仙客来、赣州的茗苑茶行、南阳回春堂?”云岚最近也着人了解了一些,这几家在民间声望都不错,就是在官府,也说得上几句话。更重要的是,这几家历史悠久,可以百年论。 “看来笑笑的功课也没少做啊?除了茗苑,其余几家都可以。”司徒逸用茶水润了润唇。茗苑现在看着还好,过两年似乎现任当家出了事,换一个人当家。可惜那个当家人沾了朝廷上的事,最后茗苑茶行几乎都不能保下来。 现在,茗苑茶行估计已经被盯上了,要是让茗苑茶行在商会建立起来之前,知道商会的事,恐怕以后这商会会变成有心人手上的工具。 此次去北地的时候,司徒逸本来都是不想跟茗苑茶行搭上关系的。谁知道他一个江南的小茶商,竟然进了茗苑茶行当家人的眼。 如今,他只能尽量帮现在茗苑茶行的东家避免死于非命了。 真是一件麻烦事。 “商会这事,看来还要慢慢筹谋。这事急不来。”云岚思索道,“咱们先尽快整理出一份名册来,慢慢打探接触。说到人脉,要是咱们能和回春堂搭上关系就好了。” “我要搭上回春堂张家是难事。笑笑你就不一样了。”司徒逸神秘道,“张家当家的有个嫡出的姑娘张宝芝,乃是张家当家的老来女。这位姑娘生平最崇拜你的师傅。” “这……”云岚为难,总不能把师傅拉出去卖了吧。 “笑笑手边若是有居士平日练手之作,可以在五月十七的时候、这位张姑娘的及笄之时,作为贺礼送去。一来二去的,也算是搭上关系了。”司徒逸轻咳一声,建议道。若是笑笑觉得此计可行,那五月十七的时候,就能结伴去南阳张家。建州到南阳,一来一回至少要半个月。 南阳,云岚沉吟。师傅是很少去南阳的。南阳离京城太近。师傅到南阳如果不去京城面圣,那些个后宅的长舌妇,又会到处说师傅的不是。 尤其是袁太后垂帘听政以来,京城中忽然之间出现了好几个“失德”的女子。 远在京城千里之外的云岚都听到这些流言蜚语。可见京城里该是闹得如何沸沸扬扬的。 最近的一个女子姓朱,乃是当朝右相之女。据闻,朱姑娘可不是一般女子,烈性得很,当时太后开玩笑一般地说这位朱姑娘德行有失,这位姑娘当场发作,引经据典地辩驳得袁太后下不来台。 至此,京城“失德”女子的流言终于少了。 可莫琦华却不愿意再进京,甚至不愿意自己的诗画作品流落在外面。 市面上有五年没见到淑慎居士的新作了。 云岚想到前阵子罗温夫人在京城公然嘲讽自家师傅现在江郎才尽,不敢拿新作品出来丢人现眼。 自家师傅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意气之争,随手将一张新作的韵深意厚的泼墨牡丹扔给自己,说,“拿去垫桌脚吧。” 云岚,“……” “你怎么知道张姑娘极为崇拜我师傅?”云岚好奇地问,纯粹的好奇,毕竟这件事她这个淑慎居士的徒弟都不知道。司徒逸这个男子竟然这么清楚! 太奇怪了!难道司徒逸早就想勾搭上回春堂了? 司徒逸见云岚眼中那纯粹的好奇,酸涩难掩,笑笑就不能表示出一点点不开心吗?张姑娘就算是名医之后,也是姑娘啊! 他了解一个陌生姑娘的偶像,她不是应该多少有点不开心吗?司徒逸郁闷滴想到。 难道笑笑就这么不在乎自己?好歹这些年,他与她分享了无数的美景啊!白荷莲塘、火树银花香雪海。 什么太、祖笔记?当年太、祖就凭这些烂招数拿下有传说中胜过月里嫦娥的美人顾太后的? 分明是废纸一卷! 司徒逸默默地算了一下,努力了将近一年,对面的姑娘依旧把他当姐妹一样的存在。当初太、祖一定是强抢的顾太后! 看来,是自己的存在感不够强烈啊! 司徒逸脑中思绪万千,嘴里却认真地回答云岚的问题,“这个不难打听,南阳凡是谁家传出有淑慎居士的墨宝,这位张姑娘都会上门拜访。在南阳,张姑娘喜欢收集淑慎居士墨宝,几乎是公开的秘密。” 当然,这些都是司徒逸猜测的。真正透露这位张姑娘的底的事情,现在还没到发生的时间呢。砸下千金,只为救一人,这样的勇气,闹得当初张姑娘差点被夫家休回去。 这该不会是传说中的脑残粉吧?云岚听到司徒逸的话,不由得想到,心里升起了一丝对这位张姑娘的好奇。“五月十七啊?到时候我去南阳会会这位张姑娘。” “可惜那时候船厂正忙着,要不我也可以派人送你去南阳。”司徒逸遗憾道。 “无妨,疏影山庄有护卫,我自己身边也有几个身手还算可以的女护卫,我的安全定然是无虞的。生意重要,你还得守着司徒家的产业呢!”云岚以为司徒逸遗憾不能出去游玩,出言安慰,“到南阳去的机会还多着呢!” 司徒逸一口老血上涌,压了好半天才压下去。再跟笑笑多说几句,怕是一晚上都要睡不着了! 二人又说了一些将来商会要做的事情,还有需要注意的地方,就在司徒逸不舍的目光中分开。 当然,云岚自认为那是英雄惜英雄的目光。 “哥哥,笑笑是不是很聪明?”司徒尔雅看着云岚渐渐远去的背影,问司徒逸。 司徒逸含笑地点点头,“笑笑确实是个聪明的,难得还知分寸。” 所以…… 第67章 想得天真 “哥哥,尔雅决定了,”司徒尔雅在司徒逸期盼的目光下,毅然道,“以后笑笑就是尔雅的榜样!哥哥,你给我找个算学厉害的女先生吧,尔雅想先学算学!以后帮哥哥看账本!” 妹妹脸上的表情是如此地严肃,司徒逸心里在滴血。 看着妹妹与笑笑如今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司徒逸心里刚开始还挺高兴的。 到了这会儿,司徒逸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自家妹妹啥好的没学会,笑笑那迟钝的性子学了个十成十。这会儿,好好的吟诗作画不学,要学费神的算学。 “尔雅,这会算学的女先生是有,可是你能学到的东西不多啊。”出了仙客来,临上马车的时候,司徒逸灵光一闪道,“论起这会算学的女子,有谁比得上笑笑呢?” 司徒尔雅跟在司徒逸身后,上了另外一辆马车,思考着哥哥司徒逸的话。 云岚看账本的样子,司徒尔雅是亲眼见过的。一本账册直接翻过,就能大致知道情况。司徒尔雅觉得,在看账本的这点功夫上,笑笑似乎比她哥哥还厉害。 要不,直接去向笑笑请教? 马车摇摇晃晃地进了司徒府,司徒尔雅见先下马车的哥哥被一个丫鬟缠着说话,那丫鬟正是母亲那边的一个大丫鬟蒙顶。 司徒尔雅不欲跟母亲那边的丫鬟打交道,让今日跟着的陌香给哥哥打了个招呼,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蒙顶在狄氏身边一直得用,自视甚高,这会儿七公子不买她的帐,早就心生不悦。瞧着司徒尔雅直接进府,连个招呼也不跟自己打,蒙顶不由酸道,“七公子,三姑娘也是要说亲的大姑娘了,您就这么带着三姑娘出去,若是坏了名声,可怎么说亲事啊!” 司徒逸对这个不知道姓狄还是姓司徒的丫鬟腻味不已,呵斥道,“司徒家何时轮到丫鬟管主子的事了?看来母亲身边的丫鬟是时候换换。” “七公子,奴婢只是想提醒一下公子。三姑娘年纪确实不小了。”蒙顶怯怯道。七公子现在气性越来越大,说要卖人,那就是真的要卖。 三姑娘院子里早前的珍珠,就是被卖了出去。背主被卖出去的丫鬟,能有什么好去处? “你若是真有心,还是多劝劝你家夫人吧!”说着,司徒逸大步往内院走去。他才回家几日?她就忍不住了? 蒙顶看见司徒逸的方向,正是夫人的韵安苑方向,欣喜地跟上去。今天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 一进韵安苑院,司徒逸往旁边一避,清脆的碎瓷声在室内响起。 司徒逸唇角勾起一抹笑容,眼里满是嘲讽,“娘亲怎么用起这种普通的白瓷茶具了?以前儿子看娘用的不都是汝窑最新出的茶具吗?” 狄氏眼里闪过一丝戾气,很快恢复成可怜娇弱的样子,“我这是作了几辈子的孽啊!养了你这么个不仁不孝的!画儿对你痴心一片,你竟然害得她嫁给那么个禽兽不如东西!” 司徒逸连惊讶都不愿意装了,淡淡道,“您也知道宋卫新禽兽不如,当时狄家那伙人打算把尔雅说给宋卫新的时候,怎么不见您阻拦?” “这不是没成吗?”狄氏也知道自己这回理亏,暗道哥哥这回怎么让三丫头听到他们的计划了,让她现在在家里说句话也理亏得很,“什么那伙人这伙人的?那是你嫡嫡亲的舅家!以后你还要与舅舅家相互扶持呢!这生意上的事,你年纪还小,不懂的多问问你几个舅舅。你那两个叔叔,都巴着你出错,他们好捡便宜呢!” 狄氏语重心长地劝导,不外乎是让儿子司徒逸多多与舅舅家亲相亲相。至于司徒家的这些叔叔兄弟,都是跟他抢财产的坏人。 “听您这么说,似乎我这几年的生意都是靠卖狄家的烂茶叶撑起来的。”司徒逸看到狄氏瞬间变了表情,目露讽刺,“您有机会还是多跟舅舅们说说吧,这霉茶烂茶是没有市场的。” 狄氏脸色难看,含着泪,用慈爱的目光看着司徒逸,好似这世间,唯有她真诚待司徒逸一般,“逸轩,不论怎么说,我也是你娘亲,当娘的,哪有不希望自己孩子好的?” 没等狄氏说完,司徒逸不耐地开口打断,“得了吧,您什么性子,我这个当儿子的早几年就知道了。别的不说,尔雅如今体弱,是怎么造成的?想必您比谁都清楚!您今天又什么事直接说,别说那些废话,儿子没时间听!” 这个儿子跟丈夫性子截然不同。狄氏难过地想到。缓了缓,狄氏开口道,“你表妹娇花一样的人,怎么能嫁到宋家去?你想个法子,让宋家退了这门亲事吧。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若是你实在舍不得可心之人,让画儿当平妻也成。” 司徒逸掩唇一笑,满是嘲弄,“您真是想得天真,宋家家大业大,可不是司徒家惹得起的。儿子可不敢和宋公子抢人。您也仔细些,小心惹怒了三叔,他亲自把您送回狄家。” 看到狄氏面色变得苍白,司徒逸满意地看了一眼狄氏手腕上的紫檀佛珠,“您若是有空,还是多念几遍经,省得将来无颜见我那两位哥哥。” 狄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地目送司徒逸离开,这个儿子到底知道了多少? 夜雨一滴接一滴地急落在地上,溅起水花。星月皆隐的夜里,连更夫都早早回家了。一个黑影小心翼翼地靠近一座普通的宅子,熟练地用钥匙打开锁进去。 黑影进门后,将大门轻轻关上,熟悉地跑到一个房间里。 小小的院子瞬间变得灯火通明。 灯光中,黄绣娘只觉得松了一口气。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她也不愿意做一个背信弃义的人。 次日,魏紫一大早收拾整齐,带着惯用的丫鬟碧蕊,拿着淑慎居士的名帖,将黄绣娘哪儿问出来的口供,递给县令。虽然建州同时还有知府,毕竟只是商户之间的小争执,没必要直接找上知府。 罗县令陪着小心听魏紫把话说完,满心的苦涩,淑慎居士他惹不起,华裳楼也不是好惹的啊! 魏紫一看罗县令那样子,冷哼一声,手上的茶盏“嘭”地一声往案几上一放。“罗大人,这证据确凿的案子,莫非您还要想包庇不成?” “姑娘所言着实骇人了一些。杜掌柜平时与人为善,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罗县令很不想接手这个案子,可是魏紫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 “我们绣坊的绣娘黄氏,状告华裳楼杜掌柜绑架其幼子。”魏紫眉目含笑地推出一张薄纸,“这是黄绣娘昔日闺中密友卫氏的供词。罗大人,请您下令搜查杜掌柜名下的各处房产、营救黄氏幼子逮捕华裳楼掌柜杜琳。” 第68章 福喜成衣 云岚一直就打算将事情闹大,只是偷个图,最多算是盗窃罪,有银子罚银子,没银子关几年。但是涉及到绑架就不好说。 被魏紫盯着,罗县令艰难地开口,“本官这就去下令。” 总归是要得罪一家的。得罪一个商户,总比得罪一个在大周颇有地位的士族好吧!罗县令默默地安慰自己。 魏紫看着已有发福迹象的罗县令,步履匆忙地去吩咐下人。现在这个点,晨光微曦,怕是还在安乐窝的杜掌柜还没起过床吧。 魏紫却是料错了。 待得她带着黄绣娘夫妻二人和一众衙役搜查到杜琳府上的时候,杜琳正一脸憔悴地安慰黄绣娘的小儿子。 显然,近一月未见娘亲,即便是有相熟的婶子哄着,小孩儿也不是那么好哄的。 不大的院子被衙役强行撞开,杜琳还没来得及将藏着小儿的房子关上。 杜琳忽地惨白,这一次,她完了!人证物证一下子齐全了,她连怎么脱罪都不知道。 早知道,早知道她就不该一时心软,留了这小儿一命! 心软,果然没有好下场! 魏紫跟着一众衙役后面,透过人群,就看见一个四五岁的小儿,眼眶通红,流泪不停,只是整个人被捆着,嘴里还塞着白帕子,哭不出声。 “我的儿!”黄绣娘撕心裂肺地大叫,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几下就推开前面挡着的几个壮实的衙役,扑到小儿面前,颤抖着地取下塞着小儿嘴里的白帕子,直呼幺儿的小名。“我的平安、我的平安……” 黄绣娘默默地任由一滴滴泪水落下,翻来覆去地查看儿子身上的伤势。 待看到手腕和腿上被勒出来的深深的红印子,黄绣娘又是一阵伤心。 平安早上起来狠狠地闹腾了一阵子,这会儿还没吃早饭,这会儿见了亲娘,抽抽噎噎地扑在黄绣娘怀里,怯怯地道,“娘,我饿……” 魏紫走上前,冷冷看了一眼吓得面色苍白的杜琳,对黄绣娘道,“黄姐,这会儿平安怕是还没吃早饭呢,先带回去给他弄点吃的。其他的慢慢说,平安这罪,可不能白受了。” “都听魏紫姑娘的,都听魏紫姑娘的。”黄绣娘只觉得恍然梦一场,昨日还在打算怎么救回儿子,这会儿,儿子就乖乖地在自己怀里。 这会儿正早着,杜琳住的地方是建州的一个小巷子,左近都没有什么大户人家。 杜琳这院子里闹腾得厉害,早有出来看热闹的,有的人还端着碗,拿着筷子,显然是正在吃早饭。 “先前听这家子传来孩子的哭声,还以为主人家孩子不乖呢。没想到是绑别人家的孩子!”一个起得早的妇人鄙夷地看着院子里面的情况,一边对旁边穿着皱巴巴的青布衫子来得晚了一点的好友说话,生怕好友知道得不仔细。 “绑来的孩子?岂不是拐子?幸好我孙儿这几天一直都是我在带着。”穿青布衫子的妇人暗自庆幸,想想自家孙儿万一被拐了的情形,嘴里道,“这等让人家骨肉分离的拐子,就该拖去砍头!” 魏紫往碧蕊那儿看了一眼,见碧蕊对自己点了点头,知道火候够了,清了清嗓子,对一众衙役道,“杜掌柜确实绑了我们天衣阁黄绣娘的孩子,你们和外面这一众乡亲父老们,都是亲眼看见了吧!” 一众衙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听到后面传来的各种猜测的话,打头的石捕头苦笑着上前一步,对魏紫道,“魏紫姑娘我们这就将这四位一起带回去,关进大牢。” 魏紫满意地点点头,今天杜琳实在失策了,竟然将平安绑起来了,关键是还被这么多人看到。魏紫用两根手指拈起刚刚被黄绣娘扔在一边的白帕子,晃了几下,果然见到帕子的一角绣了个琳字,“各位差大哥,这是刚刚黄绣娘从平安嘴里取下来的,应该也算是呈堂证物吧!” 石捕头这会儿知道,县令大人给他的另外一条命令,尽量让杜掌柜脱罪,今天是怎么也没办法完成的。想通这一茬,石捕头光棍地道,“自然是算的!” 这么多人,衙门近一半的人今天都来这儿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杜掌柜绑架黄绣娘儿子的事,怎么可能简简单单地了结? 这情形,别说他一个捕头,就是天皇老子在这儿,也包庇不了杜掌柜。 石捕头不甚客气地将杜琳并几个伺候杜琳的丫鬟婆子请回衙门。 魏紫跟在后头,客气地对周围的住户们道,“今日这事儿耽搁大家的早餐了,碧蕊,给诸位一人赔三十文钱,给大家伙儿压压惊。”吩咐完碧蕊,魏紫又对众人道,“他日若是官府问到,还希望各位据实以告。” 拿人手短,何况又不是啥作奸犯科的坏事,几句公道话而已。一群人乐呵呵地应下来。能做积德能拿银子的好事,多来几件才好! 有魏紫看着,罗县令本着反正拖下去也不会有转机的心理,当场判刑。 李家匆忙之下插手,将黄绣娘的闺中好友卫氏判了主罪,流放西北;杜琳和她的丫鬟婆子只判了从罪,只需要被关在建州的女牢三年。 回疏影山庄的路上,碧蕊不解地问魏紫,“杜掌柜为何就这么认罪了?” “一个女子,这辈子最重要的是什么?”魏紫靠着车壁,双眼微阖,反问碧蕊。 碧蕊想到自家老子娘成天的说,要给自己挑个好夫婿,疑惑地道,“嫁一个好夫婿?” “自然,很多人都这么认为的。若是这个夫婿,还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就更好了。”魏紫轻声道,“杜掌柜自己知道,就是她供出她背后的那个人,她也逃不掉牢狱之灾。若是干脆认罪,还能得来一丝怜惜。再说,建州女牢,这三年,还不知道是哪个坐着呢!” 碧蕊瘪瘪嘴,“咱们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怎么会?过不了几天,天衣阁对面的华裳楼就该换上天衣阁的招牌了。经过这件事,杜掌柜铁定是不能出头露面了,心里,也不知道是爱多还是恨多。”魏紫说道这儿就住了嘴,小丫鬟,总不能全靠她点拨过日子。 碧蕊是莫家的家生子,大宅院的龌龊事没少见。当即领会到魏紫的未尽之意,后宅里有一个满心委屈,上进之意明显的妾室,哪家能消停下来? 回到疏影山庄,魏紫向云岚禀报今日之事。 云岚淡淡地点了点头,继续翻手上的册子,昨夜一过,这是就已经成了定局。既然没有什么意外,也就不值得她花功夫注意。手上这个月选上来的绣图才是真正的重中之重。 粗粗翻过一遍,云岚阖上绣图册子,对魏紫婉婉一笑,“这事多亏了有你在。要不然罗县令那个老滑头怕是又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也要姑娘当机立断,打了杜掌柜一个措手不及才成啊!”魏紫答道,“天衣阁还有奴婢的分子呢,奴婢能不尽心嘛!” 云岚笑着让魏紫先回去休息,又让香雪把小厨房炖好的金丝燕窝粥端去送给魏紫。 翌日,李家的大管家将华裳楼的地契房契送来疏影山庄,陪着笑对茜草道,“那杜掌柜以前看着还像是个好的,没成想内里竟然是个藏奸的。我家三公子听说了杜掌柜做的那些事,气得都病了。大公子特意将华裳楼的契书送来,只当赔罪,还望云姑娘不要怪罪我家三公子。” 茜草将装着契书的盒子接过来,笑眯眯地道,“我家姑娘才不会怪罪你家三公子呢!” 一个不相干的人,我家姑娘怎么会放在心上?我家姑娘怕是连你家三公子叫什么都不知道! 李大管家不知茜草言语里的机锋,只当茜草言语间的不对,是出于小姑娘的矜持羞涩,一心认为自己完成任务,放心地回了。 茜草早看天衣阁斜对面的华裳楼不顺眼了,见李掌柜离去,欢喜地拿着房契地契回到雾岚居,“姑娘,咱们怎么处置华裳楼呢?” 建州城内自然不会再出现另外一个天衣阁了。多了,就不值钱了。 云岚胸有成竹地将一份最近完善过的计划拿给茜草,“这回,就要看茜草你的了。” 茜草看了看封皮上的福喜成衣坊几个字,疑惑地翻开。 华裳楼将来依旧是成衣铺子,与天衣阁不一样的是,福喜里面的成衣价格明显比天衣阁低。可以说,一件最贵的成衣连天衣阁的零头都没有。从几十文一套的成衣到十多两银子的成衣,应有尽有。要知道,天衣阁的成衣,动辄成百上千两一套。 “姑娘,这个价格,咱们不是要亏死了吗?”一套衣服的钱,还不够手工费呢!茜草瘪瘪嘴道。 “这你就想岔了。”云岚笑着解释,“买得起成百上千两银子一套衣服的,毕竟是少数。大周最多的,还是只买得起几两银子一套的衣服。染坊每年布料囤积也不少,花样看着不时兴了,质量却是一直都好的。” 福喜成衣铺子,云岚也没想赚多少钱。更多是不想青云染坊囤积的那些布料,不要落得被虫蛀光的下场。而且,这么一周转,囤积的布料变成银子,能收回一成也是一成。 “天衣阁的衣服,主要贵在三个地方,新奇的绣图、最好的绣工、染坊最新推出的布料。福喜衣坊的衣服,只要做得简单大气就成,女款精致些,男款布料质感好一些。不愁收不回成本。而且,这个铺子,明面上看着,是亏损严重的。咱们再到别的地方开一个天衣阁,就不那么打眼了。毕竟,总不能靠着一个铺子来填补另一个铺子的亏损。” 茜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自然不知道,她家姑娘手上,有一样已经初步完成的机器。 第69章 师傅归来 那机器用起来,只需要两个人合作,一天缝几十件衣服不成问题。效率上去了,产量上去了,价格能不低吗? 不然怎么说,工业革命带动经济发展? 见茜草似乎理解了,云岚就让茜草先下去看她写的计划。她很多打算都写在里面了。 云岚也不是故意要隐瞒茜草的。她要是到大街上说一声,她家做出了能用于缝纫的机器,怕是十有*都会认为她是个疯子。哪怕,云家已经有一架靠着水力能带动的纺纱机。 就是云岚自己也没想到,在这个工业不发达的时代,竟然有人能只用各种木材和简单得铜铁制品,制作出她偶然提到过的简易的手动缝纫机。当年那个因为不小心拆坏娘子纺纱机的男子,如今已经是她工业革命的主力军。 云岚现在很愁,产量上去了,销量要怎么才上得去?光靠着大周这么点人,云岚可不想落得最后将成衣拿去填海的地步。 还是要往其他大陆销才行啊! 云岚调出123言情百科系统,拿出两本很普通的册子。看到册子,云岚脸上浮现起一抹自信,这世上,再不会有比她这份地图还详细的! 云岚翻到正在描绘的这一页,考虑到现在的船,云岚先画的是往印度方向的地图,有123言情百科系统中各种神奇的著作整理出来的资料,云岚打算默默地制作出了一份从风土人情到地域情况详尽的册子,相当于未来的导游手册。 唯一可惜的是,碍于123言情百科系统每天只能查三样东西的特殊性,她费时几年,才制作了到印度的简图。风土人情,估计要年底才能完成。 云岚一边想着,一边快速地从系统上摘抄出需要的信息,工整的小楷在鹅毛笔尖流水一般呈现在纸上。 云岚不是没想过用炭笔,可是炭笔那东西,摩挲几次就该看不见了。 “姑娘,先歇歇吧!”香雪定着点的端着菊花茶进来,果然看见她家姑娘又在用羽毛写着没啥用的东西。海外,能有比大周更富饶的地方?她香雪才不信呢! 云岚喝茶的间隙,看见香雪那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知道现在疏影山庄里的大部分人,都觉得她大部分时间无聊得写那些个没用的东西玩,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将来,她会用事实证明,这份东西,是无价的! 喝过茶,看着香雪退出去,云岚起来在小院子里走了几圈,按照前世总结和今生秋嬷嬷教的方法,按了按眼睛周围的几处穴位,转了转眼珠子,这才又继续。她可不想把自己熬近视了,或者熬生病。 近视了,这时代可没有眼镜。若是生病了,赚再多的银子也没用。 时间一晃,到了四月初。 一辆通体散发着淡淡檀香气味,车壁黑沉沉的马车,由两匹毛色雪白的矮脚马缓缓驶过建州城。 有行人看到,惊讶一声,便互相转告,“淑慎居士回来了!” 马车内空间极大,一张矮榻足够躺着两个莫琦华。车内案几小杌子齐全,此时,姚黄沉稳地用车内的小洒金小炉子烧水泡茶。赵粉说着三月建州城的大小事,不带一丝自己的感官。 莫琦华听到关于云岚那一段,轻叹了一声,“那个绣娘可还在天衣阁?” 赵粉一顿,“在的,不过现在只是个普通绣娘。”所谓的普通绣娘,就是只绣那些普通常见的花色。 天衣阁的衣服上,也会用到很多常见的纹饰,这个就需要普通做衣服的绣娘绣上去。 “她还是心太软。”莫琦华摇摇头,“背主的人,就不该再往绣坊放。还有那个杜琳,一个死刑都算便宜了她。要乱李家的后宅,不是非杜琳不可。” 男人,就那么回事。 她莫琦华一个女子而已,就让当初的那些什么大儒如临大敌。若是天下女子不思全然依靠男子,自立起来,这天下,怎么会全是男人的? 岂不知,这大周,多少铺子是女子的嫁妆?隐藏在一个个男掌柜背后、管着几间铺子的女子,不只她莫琦华一人。 “您看中的,不正是云姑娘的这一份善意?”姚黄沏好茶,放在一边等茶水变凉,温婉地道。 “就你机灵!”莫琦华勾了勾唇角,有野心的人不可怕,可怕是那种为了野心,失了良心的人。 比如京城的那位罗温夫人,她忽然得了袁太后的赏识,必定是有缘故的。罗温夫人的忽然过世的夫婿,掌京城九营、管京城的安稳。 活了这么多年,难得见到一个心底一直存着善意的孩子,她自然要好好保护。“那个杜氏的命就留着吧。盯紧点,派个机灵的跟着。听说那个杜氏似乎挺有一股子机灵劲儿的?总要让她有完全发挥的余地。” 姚黄赵粉只觉得一股寒意袭来。 赵粉更是埋头保证,“居士放心,奴婢保证派一个十足机灵的。”让那杜氏,恨上李家的那一家子。 希望杜氏放机灵点,别再把主意打到她们家姑娘身上了。最近生意到处起火,居士心里也火气大啊! 赵粉心里更是策划了一系列的计划,只为怎么将杜琳的一身不甘和委屈引到李家人身上。 走得再慢,到了建州,也不过个把时辰就到了疏影山庄。一路休息得舒畅地淑慎居士懒懒地下了马车。 云岚刚接到建安来的书信,信上说她的大嫂时隔两年再度有了身孕。就连她的二哥,也相看中了一个姑娘,两边父母都挺满意的。如今崔氏要照顾大儿媳,还要准备二儿子的聘礼,忙得热火朝天。 “师傅一路辛苦了!”云岚站在疏影山庄的门口走着神,看到莫琦华的马车停在侧门处,连忙迎上去。 莫琦华淡淡地嗯了一声,任由云岚把自己搀着。 看到云岚的那一刻,莫琦华心里泛起一丝丝动容,她回家,也是有人在门口等着的。这个人不是丫鬟仆人,而是她的徒弟。 那么多年一个人过,未曾想,有一个人在回家的时候等着自己,心里会那么暖。可惜啊可惜。 “师傅,徒儿已经给您准备了热水,您先泡泡澡。还给您准备了您最爱的芙蓉虾、白切鸡、清风送爽、海棠冬菇。”云岚如数家珍地报着准备好的东西,却不知,被她扶着的淑慎居士,脸上闪过一丝动容。 “才坐了马车,弄些清淡点的就成,做什么弄那些个杂七杂八的。”莫琦华故作不悦地道,“成天见的就知道吃的,功课要是落下了,看我不罚你!” 第70章 侄女云怡 相处好几年,淑慎居士是什么样的人,云岚岂会不知?“啊?师傅不喜欢啊,那徒儿这就去让厨房给您做几样清淡的小菜。芙蓉虾、白切鸡什么的,就撤下了。” 莫琦华瞳孔缩了缩,小徒弟越来越不讨人喜欢了!“既然都准备好,你就别再去麻烦厨房。” 云岚听到莫琦华淡淡的语气里掩着火气,见好就收地闭上嘴。 要是真惹毛了师傅,当着众人的面考校自己的功课,自己岂不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一向信奉理解万能的云岚,对于背诵四书五经真的没啥爱好。 莫琦华轻哼一声,当师傅的要收拾个徒弟,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南方夏季来得早,莫琦华连着赶了几天的路,马车再舒适,整个人也快受不住了。回到自己的居所,立刻挥退众人。 疏影山庄有一个温泉的泉眼,只是出水的温度偏高,只能引进室内添上些凉水泡着。 莫琦华斜靠在浴池边上,闻着空气中蔓延的梅花香,昏昏欲睡。 忽然,外面传来悉悉索索地声音。 被打扰到的莫琦华微微皱眉,心里有了一点猜测,还是问了出来,“什么人在外面。” “师傅,徒儿给您拿换洗的衣服过来。” 果然是她。莫琦华伸出彷如白玉雕琢而成的手指,在眉心按了按,似乎是想把刚刚蹙起的皱眉按下去。 这般殷勤,准没好事! “你又闯什么祸了?” “徒儿将周默书派去长乐赌坊了。”云岚扭扭捏捏地道。 不对长乐赌坊出手,云岚心难甘啊!因为她云岚的缘故,黄绣娘的丈夫和卫氏的丈夫都染上赌瘾。不做点什么,太对不起人了。 莫琦华只觉得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直跳。“长乐赌坊什么地方?你就不怕毁了默书吗!” 若说莫琦华视云岚为亲生女儿,那周默书就是莫琦华亲生儿子一般的存在。曾有一度,莫琦华想将周默书和云岚凑成一对。可惜神女无心襄王无意。 “师傅,徒儿真不是故意的啊!只是碰巧被他知道了我的一点小计划。”云岚心里喊冤。 因为暂时不能对长乐赌坊下手,云岚只是想派个机灵点的小伙计,到长乐赌坊外围做卧底,弄一点一手资料啥的。 谁知道周默书能神通广大地不知道从哪儿打听来她的计划,竟然到她面前来自荐。她的小把柄在周默书手上,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同意了周默书的请求。 “师傅,周默书什么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徒弟哪里能做他的主!”云岚哭丧着道。 “行了,瞧你那个样子,还没把你怎么样呢!”莫琦华满心地烦恼,“默书现在情况如何?” “还没消息。” 莫琦华心又是一紧。默书是个好孩子,他父母又是那样去了的。“长乐赌坊的事,早点解决了。一个卧底都派了,再多几个也无所谓。” “是。”云岚应下,将莫琦华的衣服放好,又点了冷梅薰衣香。试探地开口道,“师傅,我大嫂有喜了,家母忙不过来,徒儿想回去给家母搭把手。” 只是知道自己惹了祸事,所以要尽早逃了? 莫琦华又好气又好笑地想到,“这是应该的。默书那边的事,跟赵粉说清楚。” 云岚低声欢呼,又逃过一劫,随即,踏着欢快的步伐找到愁眉苦脸的赵粉,交代周默书的事。 听了云岚的话,赵粉一脸幽怨,“姑娘,怎么能让周少爷做这么危险的事呢?”这不是给她添麻烦吗? 云岚这会儿无事一身轻,安抚地拍了拍赵粉的肩膀,“若是没有这些杂事,怎么能体现出赵粉姐姐的能耐!” “奴婢倒是想好生歇歇。”赵粉真心怀念自家居士没有收徒弟、没有带回周少爷的时候。那时候,她们这些丫鬟每日最多算算账,点点疏影山庄的物什。 云岚又哄了赵粉几句,将顺便带来的一个散着花香的香囊给赵粉,讨好道,“赵粉姐姐,这是干花做成的香囊,闻着有几分趣味,给赵粉姐姐摆弄摆弄。” 赵粉拿起香囊闻了闻,若隐若现的茉莉花香伴着清浅的茶香,深深吸一口气,顿时让人觉得神清气爽,遂笑着道,“奴婢谢过姑娘赏赐!这香味,奴婢很喜欢。” 看赵粉神情不似作伪,云岚松了一口气,“赵粉姐姐这般挑剔的人都喜欢,想必这香囊有市场。” “姑娘打算卖这花香的香囊?”赵粉好奇地问了一句。 “不算是卖。”云岚回想了一下自己曾经看到的满目花野,“笑笑打算夏天的时候,凡是到天衣阁买衣裙的,都赠上四个这种花香的香囊。能熏衣能提神。”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可是这些应该需要不少带着香味的干花吧?” “是呀,笑笑这不是就让魏紫去谈生意了嘛。建州附近那么多种花的,每季不见得就能将花卖完了。”云岚笑着看赵粉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香囊。若是干花富余,倒是可以做上一些普通的,放到福喜成衣坊低价卖出。 “姑娘到时候可要通知奴婢,奴婢还想多得几个来玩玩呢。”赵粉克制地将香囊放在一边,继续云岚未来之时的工作,将各州邸报上的消息,分门别类的整理好。 “那是自然……”云岚声音突兀地停下,指着赵粉正看的一页,“建州的司马怎么忽然就忽然地告老还乡了?新来的那位杨大人,该不会是我想的那位吧!” 赵粉认真地道,“马大人从年前就开始上书,到月前才被准了。新上任的杨大人杨宜修乃是永宁三年的探花。” “三年的时间,官拜五品?”云岚吃惊地道,“这速度,飞一般的速度吧!” 赵粉抿唇一笑,“这位杨大人年轻有为,妻子又是袁太后最看中的内侄女,自然与别个不同。” 云岚脸色瞬间不好看了,“袁静姝?真是冤家路窄。” 赵粉显然也想到自家姑娘与那位即将到来的刺史夫人,很不合。“姑娘,有居士在呢,您不会有事的。” 云岚看了一下到任日期,还有三个多月,“我才不怕她。就是心疼杨大人,往后怕是艰难了。”袁太后不到台,杨宜修得背负着靠女人上位的名头,袁太后倒台,他是袁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可惜了。 赵粉显然也明白这一茬,“各人有各命。” 收拾东西回到建安,云岚心里还是带着遗憾。想到早已经考上秀才的三哥云庭,云岚不得不佩服命运这个磨人的玩意儿。 三哥如今已经十五,还能有几个三年可以蹉跎?政令不撤,她的三哥就是考上状元也没有一官半职的。不能当官,科举就是一个鸡肋,食之无用弃之可惜。 是以,云岚由衷的期盼,袁家这位太后还是早些歇菜吧! 云岚提前没往家里递消息,突兀地到了建安。 “笑笑,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崔氏看着一身清爽、满脸喜气的女儿,不由得怀疑,难道淑慎居士把女儿逐出师门了? 不对啊,要是被逐出师门,闺女的气色不会这么好啊! “女儿这不是看您忙得厉害,回来给您帮忙嘛!”云岚眼睛直往一边的大嫂那儿瞄,担忧道,“笑笑怎么看着大嫂像是瘦了一圈啊!气色怎么也不对。” “最近有点害喜。”钟玉姗吞吞吐吐地道,给未出嫁的小姑子说怀孕的事什么的,真心不好意思。 “害喜?当初嫂子生小怡儿的时候怎么没这么多毛病”云岚皱眉,搂过侄女云怡,恍然道,“大嫂这回一定是怀的小侄儿!这小侄儿也太不乖了!” 钟玉姗被羞地面色通红。 崔氏看着这姑嫂二人相处和睦,想到即将进门的二儿媳,温声责怪道,“笑笑,你是皮痒了不成?怎的打趣起你嫂嫂来了?” 云岚才不怕色厉内荏的娘亲,捏了捏云怡的小胖脸,对崔氏道,“女儿皮才不痒咧!” 云怡今年虚岁四岁,正是可爱的年纪。家里境况好,吃的用的都不亏欠。云怡愣是被养得圆圆胖胖的。 云岚正是爱孩子的年纪,香了一口云怡,“小怡儿,快跟姑姑说说,你娘亲是不是怀了弟弟!” 云怡午睡之后才起来,正是迷迷糊糊地,听得最喜欢的小姑姑的话,小脑袋点了点,奶声奶气道,“是!” 钟玉姗嗔了一眼云岚,脸色绯红。 崔氏哭笑不得,怕自家姑娘再说些荤素不忌的话,连忙道,“笑笑,你那米铺子的掌柜前儿送来了几个木疙瘩,说是给你准备的。我给你放到雾岚居的库房了,你快去看看吧。” 云岚委屈地看向崔氏,“娘,有了嫂子,您就不疼女儿了。” “我疼姑姑!”云怡精怪地插嘴,小人儿直往云岚身边靠,“姑姑,小怡儿最喜欢姑姑!” 因为姑姑总会陪她玩,不会逼她学写字。可惜姑姑经常不在家。 “姑姑也最喜欢小怡儿!”云岚笑眯眯地亲了一口云怡,牵着云怡的手,对崔氏和钟玉姗道,“娘,大嫂,我带小怡儿回雾岚居了!” 钟玉姗点点头。小姑子带着女儿,她很放心。 孙女不跟自己亲,崔氏有点伤心。自己抱孙女的时间最多啊!笑笑从小怡儿会走路的时候开始,就没再抱过小怡儿了!“别磕着小怡儿了!还有小怡儿喜欢的糕点果茶,别忘了准备!” “知道啦知道啦!”云岚牵着云怡,头也不回地离开昭容院。 崔氏担忧地对钟玉姗道,“笑笑那个皮孩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带坏了小怡儿。” “放心吧,娘。笑笑一向知道分寸。”钟玉姗一手放在小腹的位置,护着肚子;一手搀着崔氏,“娘不是说还想挑几匹布给二弟妹当聘礼吗?咱们去选选花样。朱姑娘好像喜欢兰花。” “好好好,你跟朱姑娘曾经同校,多帮娘亲参考参考。” 崔氏选择性地遗忘了,她闺女云岚跟朱慧好歹同过班。 雾岚居有三个库房。有一个库房是公共的,后宅的女眷随时能打开。专门放平时给云岚送来的杂七杂八的东西,里面平时一般都不放东西。 这会儿,里面放了五个大家伙。 云怡好奇心重,蹦蹦跳跳地跑在前面,指着大家伙问云岚,“姑姑,这是什么呀?” “缝纫机。” “缝纫机是什么呀?”云怡孜孜不倦地问着。 “缝衣服的。” “衣服是什么呀?” …… 等云岚解决了云怡的一万个为什么,满头大汗,又看见这个小祖宗踮着脚尖地想要拨动缝纫的转轮。 这是小孩子能玩的吗?! 云岚小心翼翼地握住云怡两只小胖手,“乖啊,这个东西比较危险,等你大一点再玩啊!” 云怡正玩得开心,小脸红扑扑地,水亮亮的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云岚,好像在问什么危险。 云岚清了清嗓子,“小怡儿啊,这个东西太重,有的地方还是尖尖的,容易划伤流血,会很疼很疼的。” 云怡和云岚一样是怕疼星人,听到云岚说会很疼很疼,就乖乖地收回小胖手,奶声奶气道,“小怡儿长大了再玩!” “小怡儿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云岚香了香云怡,果然还是小姑娘的脸柔嫩! 云怡喜欢和姑姑亲近,当即也在云岚脸上蹭了蹭,“姑姑也是懂事的好孩子。” 云岚怕再磨蹭下去,云怡又会生起对简易缝纫机的兴趣,便牵着云怡去了正房。让人拿出她在建州买的糕点。一路上用冰镇着,倒是不怕放坏了。 姑侄二人净了手,笑嘻嘻地互相喂糕点。 云岚眼尖地看到云怡第二次拿着山楂糕往嘴巴塞,就将手上的凤梨酥掰下一小块,往云怡嘴巴里喂。 果然,云怡更喜欢凤梨酥,眼巴巴地看着云岚。 “小怡儿,一个人一天只吃得下那么多东西,多吃一块山楂糕,就要少吃一块凤梨酥。”说着,云岚扬了扬手上的凤梨酥,塞进自己嘴巴。 云怡瘪瘪嘴,“那小怡儿只吃凤梨酥,就能多吃一点吗?” “小怡儿当然可以只吃凤梨酥。可是,也许还有许多美味,在你吃凤梨酥的时候错过了。” 第71章 千金难求 云怡年幼,只能听得懂云岚这席话表面的意思,一边吃着凤梨酥一边天真道,“姑姑会给小怡儿留好吃的!” “对,姑姑会给你留。”云岚被云怡简单得一句话,勾得满心的甜暖。 小孩子容易疲累。 云怡被云岚哄了一会儿,跑跑跳跳地,没多大一会儿就困意上涌,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看着可怜兮兮的。 云岚含笑将云怡抱到贵妃榻上,“小怡儿困了?” 云怡眼睛越眨越慢,含含糊糊地说几个困字。没多大一会儿,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云岚小心地下了贵妃榻,轻声对一边的香雪吩咐,“你留在这儿照看小怡儿,醒了到库房叫我。” 香雪小声应下后,云岚兴奋地往一边小库房去。 琢玉已经准备好一匹布、一把剪刀等在小库房。 云岚研究了一下,向琢玉挥了挥手。 琢玉抱布上前,“姑娘,这一匹放在库房的时间比较久,上面都有不少的虫咬过的痕迹。” “不错!用来试机子,有这样的布就成。”正说着,云岚一剪刀下去,再嘶啦一声,扯下一大块布,对折了一下就往缝纫机的平台上放着。 因为工艺有限,缝纫机整体比较大。 云岚将折好的布在台子上铺平,看线已经穿好了,扬扬头,对琢玉道,“开始转吧!” 琢玉有些担心,针孔尖锐,会不会扎到姑娘的手指?“姑娘,要不奴婢来弄布料?” “别……”琢玉现在武力值上涨,动手能力真的很弱,云岚只放心琢玉转后面的轮子。“放心吧,就是这大块头坏成一块块的,我也不会有事。开始吧,先慢慢转!” 劝说不得,琢玉只好乖乖地干着转轮子的活,慢悠悠地转动起来。 云岚绣花不成,弄缝纫机还是有几把刷子,除了刚开始不适应的时候,有点跳线,其他时候还是挺正常的。 不过呼吸之间,一条两尺来长的缝合口就被细细密密地缝住了。 云岚得意地对琢玉道,“怎么样?大吃一惊了吧?” 琢玉拿过来,惊讶地看着缝好的地方,用手使劲一扯。 缝合处的线头倒是没断,布却被扯坏了。云岚噗嗤大笑出声。 琢玉讪讪笑道,“这缝得真结实。” “这布放久了,真的不是因为你力气太大。”云岚没安好心地安慰道,果然见琢玉的脸更黑了。 云岚心情甚好地将缝纫机整理了一下,这效率,完全能撑起几家福喜成衣坊。“看来得让周掌柜开始选人了。” 琢玉点点头,“奴婢这就找人去传话?” “多选一些人。一天十二个时辰,四个时辰为一个班次,一天两班。”云岚想了想道,“就按照机子数量双倍来招人吧,最好买死契的下人。” 现在才在起步阶段,死契的下人更好控制。 当然,以后若是侥幸能将福喜成衣坊的衣饰远销海外,这缝纫机也不是不能公诸于众,有钱大家赚嘛。 琢玉理解地退下去。 云岚则继续自己的画图大业。 云家的青云染坊,如今已经发展到织染一体的地步。 云峰和两个儿子没有开绣坊和布制品工坊的打算,只一心一意地研究各色布料。 云岚对此颇为赞同。即便都是做的布料相关的生意,成品和原料的生意也是千差万别。何况云家一直寻求染技上的进步,青云染坊里面,染布手艺高绝的,不是一个两个。 云岚在府上休息了一番,祸害得崔氏都不想再见到这个最疼爱的女儿,这才将魔爪伸向染坊。 青云染坊在城里比较偏僻的地方有个专门做研究的小染坊。云岚第一个祸害得地方就是这里。 “姑娘,最近新出的布料都在这里了,您慢慢看慢慢看,小的回去上工了!”一个小伙计将云岚带到小染坊的库房,恭敬地道。 云岚眼睛被满室各色各样的布料吸引,无意识地道,“去吧,我和琢玉在这儿看看就行。” 天衣阁的衣服能卖出高价,至少有一半的功劳得算在青云染坊的各色布料上。 “这些颜色花样倒是够让人惊讶的,还要出彩却不行。”云岚为难地自言自语,拿起一匹自己看中的绸缎,在自己手上掂了掂,“说到底,还是布料太厚了。” “琢玉,我们去织坊那儿看看。”云岚记得自己曾经和织坊的管事说过,经纬线尽量用细一些的线,织得密密实实的,也能成一匹好布。经纬线太细,织成的布料容易坏。 织坊就在染坊出门以西的一里之外。云岚坐着马车,不大一会儿就到了。 进了织坊,云岚直奔管事柳叶的地盘。 柳叶织布是个中好手,就是以前命苦了点,要不然也不会沦落到自卖自身。 “柳姨,笑笑来看你啦!”云岚提着裙子,快步地奔进柳叶的房间。 柳叶打心底喜欢织布,就连平时工作的地方都放着织布机。每日处理完织坊的事情,就会开始琢磨怎么将布织得更好、怎样织出新的花样。 听到云岚的声音,柳叶眼里比平时多了一股温情,“笑笑来了?快来坐一会儿,柳姨手上这匹布马上就要织好了,你等会儿来看看。” 云岚的目光瞬间移到织布机上,咦了一声,走到织布机前。成型的布料已经有不少了,虽然是简简单单的斜纹布料,却因为这布料的厚度,云岚惊讶不已。 云岚看了看凝神织布的柳叶,乖乖地坐在一边等着。琢玉去织坊的厨房那儿,给云岚端了些小点心。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云岚觉得自己吃点心喝茶都快饱了。 柳叶小心翼翼地将布从织布机上面取下来,“姑娘,您看,这是不是您想要的那种厚度的布料。” 云岚看着纹路密密实实、触手光滑柔软的布料,捻起一角对着阳光的方向,惊讶道,“柳姨这匹布,若是拿到市面上去,该是千金难求了!” 这么薄的布料,织得又紧,透过布料看窗外景色,仅有五六分清晰。 柳叶神秘地看了一眼云岚,将半杯茶水倒向铺开的的布匹,茶水凝珠滚落,如同传说中入水不湿的蛟绡纱一般。 柳叶见云岚那吃惊的样子,说道,“可惜这种布产量高不起来。我为了这半匹布,就耽搁了一个月。” 原来,这半匹布,竟然是柳叶按照自己的极限,尝试着织出来的。根本就是目前无法普及的。 可惜了。云岚在心底叹息。这种布料单用来做外面的罩衫,里面绮丽的花样瞬间就会变得若影若现,如笼罩着一层薄雾。 “柳姨真真是可恨,弄了这么半匹布来馋笑笑。”云岚嗔道。 柳叶不理会云岚那小模样,心知这姑娘就会仗着一张小嫩脸卖乖,反而走到织布机前,白皙的手指摩挲着织机,“织布难,难在控制纺线。纺线细了,一上了机子就容易断掉。奴婢听说,姑娘有个庄子,专门出各种好东西呢!” “柳姨怎么知道的?”云岚惊讶。现在市场上各种新型的纺机什么的,全部挂在云家的名下。外人甚少知道,那个不断有新东西的庄子,一直是她管着。 “奴婢只是偶然知道的。”柳叶双颊泛起红晕,“姑娘,奴婢只是想能有一台不那么容易断线的织布机。” 织布的时候,但凡一断线就是大麻烦。 “我会考虑一二。”现在的织布机已经完善到了一个极限,云岚自认为自己这点底子,还不够用。只靠吃老本,她那点底子,早晚要被掏空。毕竟,她两辈子的天分,都不在摆弄机械上。 “奴婢静候姑娘佳音了!”柳叶满意一笑,她早就眼馋好姐妹手上的那几架纺车了!一直郁闷着,东家怎么就没弄出新式的织布机! 云岚心里讪讪地,每一样新东西的出现,都是要靠机缘的。“尽量吧……” 又说了一会儿,看了看胚布的库存,云岚逃也似地离开织坊。可怜见的,被热情对待也是一种负担啊! 柳叶那热切的样子,云岚都有一种若是不尽早改进织布机,她就对不起柳叶的错觉。 出了织坊,云岚看天色尚早,对琢玉道,“这次回来也没带什么好玩的给小怡儿,我们去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给小怡儿挑几样。” 琢玉不理解为何自家姑娘对孙小姐那么好。孙小姐屋子里有几箱子的各种小东西,几乎收罗了大周小孩子能玩得所有玩具,小到翅膀会动的纸鹤,大道能拼成各种东西的木头块。还有些东西,都是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云岚扫货一般逛了几条街,只买了几套白瓷的茶具。 “现在的孩子,童年真不快活。”云岚低声嘀咕。她小时候,家境好,新玩具上市,她爸爸妈妈准会给她买。 怪不得古代能出那么多精妙额诗词!全国上上下下识字的人,将诗词作为平时的一种游戏。 基数大了,怎么也该出几个个中高手。 回了云府,云岚让琢玉把几套茶具送到大嫂那儿去。怀孕的人,用素色的白瓷比彩瓷好。彩瓷的釉质,大多含有各种放射性的元素。 云岚自己则回了雾岚居。她刚刚想到一个简单有趣的小玩具,小怡儿肯定会喜欢! 第72章 留书离去 回了雾岚居,云岚让雾岚居的一个小丫鬟,到厨房拿了几个生鸡蛋并一副碗筷、又画了一张简单的图纸,拿去让外院的小厮找人马上做出来。 云岚看着几个鸡蛋,挑了一个大个的,在手上颠了颠。 香雪看着一急,“姑娘是要打蛋吗?奴婢来就成了!” 云岚侧首看了一眼香雪,高兴道,“好啊!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说着,云岚就指挥香雪,将几个生鸡蛋开了小孔,慢慢将鸡蛋里面的蛋液倒到一边的白瓷碗里。 香雪如临大敌,颤抖着从一头将鸡蛋开了个不大的洞,用明显削细了的筷子搅动鸡蛋里面的蛋液,搅了几十下,就将蛋液倒进白瓷碗里。 没多久,香雪就将几个鸡蛋里面的蛋液全部倒腾出来。桌子上摆着几个只在一头开了孔的空鸡蛋。 这时候,琢玉手上拿着一个用打磨光滑薄木片做成的古怪小船,回到雾岚居。 云家宅子里是有一处引来活水的小池子莲塘,此时池里的荷叶铺满,已经过了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时节,稀稀拉拉地,还能看见几个粉白的花苞。 只是老话说,女子不宜长居池边。是以雾岚居离莲塘挺远,走了小半刻钟才到。 云岚将鸡蛋壳装了不多的水,放在木船上的固定架子上,又将蜡烛放在空空的青瓷胭脂盒里点燃,放在鸡蛋壳的下面烧热。 待水差不多煮沸,云岚才小心地将船儿整个地放在池子里。 “姑……姑娘,那船它自己跑了!”香雪目瞪口呆地看着顶着蛋壳的小船儿在平静的莲塘上面前进。 云岚这是第一次在做这种会自己动的小船,看了看一遍目瞪口呆地丫鬟们,这效果真心不错。 “香雪,去看看小怡儿可是在休息?若在的话,带她来莲塘,看她的姑姑送她的新礼物。”“是,姑娘。”香雪这才知道,感情忙活这大半天的,竟然是在给怡姑娘做玩具呢!怪不得怡姑娘与自家主子最亲。 蛋壳不大,小船沿着塘边没跑一会儿水就干了。云岚让一个小丫鬟将蜡烛灭了,自己在莲塘一边的亭子歇着。 琢玉到厨房端了些云岚和云怡喜欢的点心,还准备了姑侄二人喜欢的花果茶。 云怡年纪还小,现在正由娘亲钟氏启蒙,自然是大多数时间都闲着。 没一会儿,云怡就蹦蹦跳跳地跑过来。 云怡的奶娘丫鬟们和香雪快步跟在后面,时不时地伸手顺顺发髻,显然是走得太快,风把发髻都快吹乱了。 胖墩墩的奶娘还时不时地喊着,“姑娘,奴的小祖宗,您慢点儿啊!小心脚下!” 云怡才不管后面的人,看见亭子里坐着的云岚,飞快地扑了过去。 云岚早有准备,一把接住扑过来的小胖墩,护在怀里,“又满院子的跑,回去的时候小心你娘亲罚你!” “娘亲肚子里有小弟弟了,都不抱小怡儿了。”云怡听到云岚的话,沮丧道。“娘亲是不是不喜欢小怡儿了?” 小孩子果真都是敏感的。 云岚暗暗记在心里,“小怡儿活泼可爱,家里谁不喜欢你了?你娘亲当然还是喜欢你的。” “娘亲都好久没抱过小怡儿了。” “你娘亲力气小,一次只能抱一个孩子。现在正抱着你弟弟呢,暂时没法抱你。”云岚胡诌道。 云岚怕云怡继续追问,指着放在亭子里石桌一角的小木船道,“小怡儿,姑姑今天给你做了一个会自己跑的小船!” 闻言,云怡的注意力果然被小船儿吸引了过去。 云岚赶紧让琢玉按照自己的操作方式,将小船放进莲塘。 小船一下水就直往前面去,云怡看得眼睛都直了,花灯小船云怡没少放,可是,会自己在宁静地水面上跑的船,她还是第一次见呢! “姑姑,跑了!小船跑了!”云怡尖声道,满脸兴奋地挣扎,想亲自跑去莲塘,看看她的小船儿,怎么就自己跑了! “这小祖宗!”云岚低声嘀咕,又将云怡抱紧了几分,“姑姑带你去看,水边危险。” 危险等于会痛、会生病、会喝很苦很苦的药水,云怡不扑腾了,乖乖地任由云岚抱着,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在莲塘里快速移动的小船儿。 云岚见云怡玩得高兴,显然很喜欢这个小船,便将注意事项告诉云怡的奶娘吴妈妈。吴妈妈是钟氏的陪房,自然一点不落听着记下。 翌日,云岚去给母亲崔氏请安时,在昭容院门口遇到钟氏,便与她说起云怡的小心思。 钟氏听了,羞愧道,“多谢笑笑了,我和你大哥都只顾着开心,竟然没察觉小怡儿的不对劲。” 要不是小姑子提醒,小怡儿将来岂不是要恨上还未出世的弟弟? 钟氏心里打了个冷战,幸好,现在为时未晚。 云岚见钟氏注意到这个问题,笑着道,“不患寡而患不均,本来多出一个人分大哥大嫂的疼爱,小怡儿心里就升起恐慌。若是您和大哥在忽略了她,她心里怕是更难过。” 钟氏认可地点点头,决定以后多问问小怡儿的事。免得真起了变故,那可真叫人后悔莫及。 姑嫂二人在门外说了几句,结伴进门请安。却看见往日和蔼的娘亲(婆婆),一脸愤怒。 云岚眼尖,一眼就看到崔氏旁边的案几上放着一封拆开的信纸,不由想到,谁又惹娘生气了? 父亲现在在外面做生意,寄信回来说带了个姑娘回来?不可能啊!爹爹眼里只看得到娘亲一个人!其他姑娘再美,也没进过爹爹的眼啊? 难道是舅舅又和赵芳华联系上了?这就更不可能了啊!舅舅崔昱自从看到赵芳华的真面目,丧气之后就开始发愤图强,现在大大小小好歹是个小县令了,还娶了坐师的庶女,现在连孩子都有了! 云岚想着各种让娘亲气急的情况,面上却一如往日地乖乖给崔氏行礼请安。 看到长得越来越标致温软的女儿,和正怀着自己孙子的大儿媳,崔氏的表情好看了些,“玉姗,快过来坐着,大热天的,都跟你说了不用来请安了。” “娘疼爱玉姗,玉姗更应该来多陪着娘。”钟氏眼睛里都泛着甜甜的笑容。 她是钟家这一辈唯二的嫡女,还有一个比她小三个月的堂妹钟玉珍。钟家虽然是商户,却是做着酒楼的生意,整个大周境内,她家的泰安酒楼有七家,家里余财自然丰厚。 当年她正值嫁龄的时候,上门提亲的不少。她爹娘却只觉得两家尚可,一家就是云家。 她爹娘都更看好另外一个身上有功名的王公子。她当时心里却更看好云家大郎云应。 只是婚姻大事,自有父母做主。既然父母看好王公子,自然没有自己置喙的余地。 她在琴鹤书院读书时,就知道云岚,很可爱的一个姑娘。后来建安大旱的时候,云应到她家问,有没有多余的存粮的时候,她就对云家的这一家子都感兴趣了,当场还帮云应说了几句话。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恶之家必有余殃。 可是,到钟王两家换帖子的时候,王夫人抱歉地对她娘亲说,他们王家看中的她大伯家的二姑娘玉珍。 那日,她看到堂妹玉珍看自己的时候,脸上骄色难掩,仿佛她钟玉珍已经是诰命夫人了一般。她心里却松了一口气。除了这位王公子,她爹娘看好的另外一个后生,就是云应。 果然,她成功嫁给了现在的丈夫云应,婆媳和睦,小姑子好相处,夫君没有一点花花心思、对送上门的姑娘避之不及。 钟氏怕婆婆心里担心,又道,“玉姗成日在自己院子里也没什么事,正好跟娘说说话,娘不要嫌弃玉姗才是。” 云岚见这两人母慈女孝地腻歪着,心里甜甜的。她当初偶然从大哥嘴里听到嫂嫂的名讳,便亲自去接触了几回,回来后便让娘亲去上门提亲了。现在看看,她眼光果然好! “娘亲现在,眼里就只看得到嫂嫂了!”云岚酸酸地道。 “你个小没良心的,一年到头有几天陪着你娘亲的?”被这姑嫂二人一说,崔氏先前的烦忧散去。 事已至此,她就是气死,那个不孝子也不能立刻出现在她眼前。罢了,老话不是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嘛! 自己放下了,崔氏对眼前的两个小辈道,“小四的信今天到了。他去清海军从军去了。” “什么?从军?”姑嫂二人异口同声地惊讶道。 云岚心里更是不好受,四哥跟她同日出生,即便是个子长得快了一点,也还是一个虚岁才十三的少年郎啊!这么小的年纪,军队这是雇佣童工! 钟氏则更加理智些,“四弟是商户之子,就算是从军,将来也不会有流内的官品啊!” 这不是去送死白干活吗? 崔氏摇摇头,“好像他习武的地方,不用遵从政令。小四说得语焉不详地,还什么师门机密。” 这大周,还有这等地方?云岚疑惑地想到。可是,她四哥不是去靖海山庄习武吗?要是靖海山庄的弟子能有这等门路,门下的弟子还会到她家一个商户之家当武术教习? 云岚想到自家现在仍然供养着的几个靖海山庄的武师,心里的疑惑更深。 第73章 一毛不拔 云岚压下心里的疑惑不提,只待过几日到建州去打听一下情况。总不能让她的哥哥,为了别人的江山,无私地抛头颅洒热血吧! 云岚见娘亲把信纸放在案几上,没动过,心知娘亲这是有意让她和嫂子也看看,拿起信来一看,怪不得娘亲会那么生气! 这信压根就不是从靖海山庄寄的! 从信封到信纸,分明都不似民间平常书信往来时用的东西。想来应该是她的好四哥都到了清海军的军营了,说不准都安顿好了,才寄了这么一封信来! 亏得他平时一副比大哥还憨厚的样子!竟然会先斩后奏! 看过信,云岚安慰娘亲道,“娘,看来四哥都已经安顿好了。四哥能用军营里特制的那些东西,想来不会是普通的步兵营的。有危险也不会拿四哥去挡着。” 云岚师从莫琦华,哪一个军营、哪个等级的书信往来用的什么信纸信封,上面有些什么暗记,区分得一清二楚。 她四哥云庄用的信纸,分明是统帅营帐用的东西。 “真的?”崔氏眼睛亮了亮,每一个孩子都她的掌中肉。她平时虽然不怎么关注四儿子,那也是因为四儿子从下性子乖,长得又壮实,根本不用她操心。反倒是四儿子的龙凤胎妹妹云岚,身子骨生得真是太弱了,实在惹人怜惜,她怎么能不分心多关注几分? “当娘的,就希望自己的孩儿在身边平平安安地过着。你大哥二哥做着家里的生意不是好好的吗?偏偏你三哥要去考什么功名,你四哥小小年纪还要去军营混功名。现在一年到头,一家人能在一张桌子上聚几回?” 崔氏想到自家老父当年也是执着于功名的,如果不是还有一个孝字在头顶压着,怕是当初家里连着那点子祖上留下来的田产都要要留不住。 好在有了弟弟崔昱之后,父亲参加科举的心思淡了,一腔热血洒在弟弟身上。 连《周易》都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哥哥们有上进心,云岚高兴都还来不及,自然是要好好安慰一番崔氏。“娘,四哥年纪虽然不大,身手却好啊!咱们家的护卫他一个能挑十个呢!四哥性子也好,当初在家的时候,家里邻里老的小的,谁不说四哥是个好的?” 崔氏稍稍安心,当初就是因为教阿庄习武的罗先生说,阿庄习武极有天分,她才勉强同意罗先生带着小四到静海山庄拜师的。 上战场,就是打打杀杀地那些事,想必阿庄应该很擅长吧? 云岚一直注意着崔氏的神色,见她放心,方说起二哥的婚事。 “现在就差着一对活雁。”说起喜事,崔氏满脸的笑,显然对朱慧是满意的。“你二哥现在亲自上山去找着呢,说是自己捕的活雁有诚意。” 什么诚意?是看着市面上的活雁太贵了吧!云岚好笑地道,“二哥这个性子,也不怕误了提亲的日子。” 崔氏想到云康,讪讪地道,“耽搁不了,还有十多日呢。” 说出这话,崔氏自己都觉得有趣。一辈子就这么一回的事,还要俭省,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钟氏心里有些隐忧,二弟妹朱慧出身比她高。“二弟这也是有心,肯花心思。二弟妹将来若是知道这对雁是二弟抓的,指不定多高兴呢。” 听了钟氏这话,云岚看了钟氏一眼。 崔氏却对这话满意得不行,花银子买的东西,哪儿有亲自动手弄来的金贵?“玉姗这话说得对!笑笑,指不定你二哥这回是真真是上心!”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崔氏把准备的提亲时用的礼单也拿出来给二人看了。一应地东西,都比照着当初给钟玉姗的聘礼减了一成。 云岚松了口气,朱慧心善且大度,比起大嫂来,性子上软了几分。想来这聘礼上有个轻微的差别,二人以后应该能相处好。 在云府又偷闲一日,直到庆丰庄那边传来消息,云岚要的人,已经挑好了。云岚便找了个借口,到庄子上避暑去。 崔氏纳闷地想到,笑笑不是一直挺耐热的吗? 庆丰庄有南边少见的山地,庄子里还有两个不甚高大的山头,以前都是开成梯田的样子耕种,一年收入不少。 后来云岚挑来挑去,觉得庆丰庄这地方,很适合掩藏。就让庆丰庄的庄头杨老三把两个山头种了果树,套种上一些平时用得多的药材。山头的隐蔽处则是建了一排看似普通的宅子。 马车直接停到庆丰庄里的两个山头下。 杨老三早就穿得人五人六地在树荫处等着。 看见云岚惯用的普通圆顶柏木马车停下来,杨老三快步上前,“姑娘,您要的人都已经送到山上,老奴这就带您过去!” 云岚被琢玉扶着下了马车,看见杨老三身后不宽的小路,掩在树荫之下,阳光再大,走上去都不会觉得晒人。“杨大叔做事,我一向放心。” 杨老三憨厚一笑,“是姑娘安排得好。” 初时,听到一个黄毛丫头要接管这个庄子,杨老三心里还犯嘀咕,打了这么些年的交道,那点小嘀咕全都飞灰湮灭了,唯余“佩服”二字。 云岚现在手上的产业不多,每年都会把这些产业上的账目看一次。自然知道,眼前看着憨厚的杨老三,是这些庄头里面最听话的。 杨老三几乎每年都能恰到好处地执行她吩咐下来的任务。这样的人,真憨傻了才叫怪事。 上山的路岔路比较多,杨老三带路,自然是走最近的那一条,不过半刻钟,便豁然开朗,颇有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杨老三这次带着云岚到的地方,是云岚刚开始就打算设立的用于生产的厂房,早前一直空着,到最近才有了人气。地方自然与研制新机器的地方,并不在一处。 杨老三先将云岚引到议事厅,上了茶,才去将新买来的人叫到议事厅。 没一会儿,二十多个长得偏粗壮姑娘妇人就填满了议事厅。 这回要的人有些需要能做些体力活,云岚对这些相貌普通,体格壮实的妇人倒是满意。“可是都签的死契?” “有七个签的活契,三个五年,四个二十年。”杨老三回答道。 云岚当时怕不好选人,没有规定只要死契的。 杨老三说话的时候,云岚看到有大约七个人脸上闪过一丝惶恐,估计就是那七个签了死契的。 “杨大叔选的人,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云岚又说了几句可有可无的话,给杨老三做面子,其他的还是要看杨老三的手段。这小厂子,以后还是要杨老三管着。 将一众人散了之后,云岚又给杨老三交代了一些事,没在这里耽搁多久。她还要去隔壁看看呢。 第74章 柚衾姑娘 比小厂房大很多的院子安安静静地,里面时不时出来争执声格外清晰。 云岚带着刚进院子,便被出来透气的骆启瑞发现。 近半年自己这盛景坊没能拿出来有用的东西,送到这儿的银子却从来不曾少过,骆启瑞最近看见云岚甚至是云岚身边的人,都有一种心虚地感觉。 拿着钱不做事,说的大概是他们这种? “姑娘,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骆启瑞心虚地迎上去。 这边院子的银子,每月月初就拨下来了。云岚前几日听她的首席大掌柜周邦廷说起这边大半年没出成果,人心似乎有浮动。 “我在一里地外设了一个厂房,准备工作做好了,今天来看看。顺便来看看你们的进展。”云岚观察着周围,院子里打理得干净整齐,东西堆放得也合理,没有什么安全隐患。只是…… “周先生,平时他们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吗?”云岚惊讶地问道。上次她来这边还是半年前,跟着二哥云康一路过来的,那时候院子里的氛围好多了,一片轻松。 现在呢?除了几个干粗活的来来回回地跑着,其他几间房子都关门闭户地,唯一打开的六七处窗户,怕是都是用来透气的。 骆启瑞现在算是总管着这边的事物,除了银钱之类的不沾,其他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能做主。现在这种情况,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回姑娘的话,这边大半年没出成绩,大家都紧张,恨不得一天十二时辰做研究,是以他们平时出门的时候比较少。”骆启瑞虚心地请教。往上数个五六年,他还是个半灌水的木匠,能有今天还多亏了姑娘栽培。 遇到不理解的问题,他乐得心虚地向云岚请教。 “你们这是太心急了。就像织布机,用了上千年的东西,改进过几次?现在不过半年的时间,不用着急。”云岚细细一想就知道问题大概出现在哪里。 以前太顺风顺水了,现在忽然间进度慢下来,压力骤然大增,一时不能适应。 这事说来也有她的原因。之前每一样新产品的问世,她若有若无地提供了不少帮助。现在她能力不够了,就需要完全靠着这院子里的十几二十个人。 看来以后不仅是这个院子里的人,连她也要慢慢地适应慢速度推出的新产品。 骆启瑞恍然明悟,憨憨笑道,“只要姑娘不觉得我们费了您的银子就成!” “你们用的这点银子早赚回来了。”这年代不需要进口高级材料,一应的东西都是本地产出,价格不高,这院子里。还真没花费云岚多少银子。 毕竟,云岚研究的又不是热武器,一应的手动的东西。唯二的危险,一是火,二是碰撞坍塌一类的。 “你们这成天关在屋里也不是个事。闭门造车,能做出好东西,前提是之前见过的东西够多。”云岚看了一圈,进了骆启瑞平时处理事情的房间。 琢玉熟门熟路地给云岚添上茶,就站在云岚身后一步之外当背景。 “姑娘的意思是?”骆启瑞问道,这院子里没有谁比他更焦急。他不沾银子,不代表不知道每日这里花掉的银子啊!每月月钱、每节的节礼、平时浪费掉的材料,零零总总地均摊下来,一个月怎么也要花掉四五百两。 他都想好了,要是这个月进展依旧缓慢,下个月的伙食就降一等。能省下来一点是一点。 “带着人出去散散心吧。游游山玩玩水。就在这小院子里呆着,怎么知道大家真正需要什么?不知道大家需要什么,这方向怎么出来?没有方向,自然就没有产品。”云岚坐下,用温度适宜的茶水润了润唇。 “我回去的时候,让周掌柜给你们支取四百两银子,你带着四五个人出去转转。就当考察一下市场。” “姑娘,这是不是太破费了?这儿也有书房,各地的风俗志异都齐全着。”他们看书就成了。 看到云岚那严肃的样子,骆启瑞默默地把最后一句话吞回去。 “我回去的时候顺便会选几个地址给你们,记得每一处都要走到,到时候一人交上一篇总结。”云岚斩钉截铁道。 坊里的人都是曾经在穷日子里挣扎过来的,这样的一群人,平时都很节俭。却看不明白,有的付出,获利更多。 被云岚一通安抚,骆启瑞安定了很多,精气神都比往日地充足了,下定决心好好经营自己这一亩三分地。 等云岚再次注意到这里的时候,被送了一个不知道是该惊喜还是惊吓的消息。 四月中旬,云康总算是亲自抓到一对据说他看得上眼的大雁,磕磕绊绊地与朱慧订下婚事。日子定在八个月之后的一个吉日,腊月十八。 云岚见大嫂这一胎养得好,心里又惦记着早日将商会弄起来,遂又回了建州。 淑慎居士莫琦华在建州的时候,云岚一直住在云家在建州的宅子。 回到建州,云岚便唤过茜草问道,“周默书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明日她要去疏影山庄请安,要是没有一个好消息,她的师傅说不准会做出啥事来。何况,她明日还有求于师傅。 茜草头垂得低低地,“长乐赌坊除了客人,进出都再严实不过。新进赌坊的人,又没有什么外出的机会……” “有还是没有?”云岚听得头晕,以前茜草哄别人的时候,她怎么就听得那么开心呢? “没有。”茜草毫不迟疑,“姑娘,长乐赌坊那等恶地,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茜草的声音越来越低。好吧,是她没用,没打听到姑娘想要的消息。 “算了,整个疏影山庄,怕是没人比他更清楚赌坊的危害。相信他必然有应对。”云岚淡淡地道,“他周默书面上装得再好,底子里也是一祸害!”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云岚在心底设想了千万种她师傅处罚她的方法,显然,她一直都不够了解她的师傅。 “姑娘,您放心吧,这会儿客人不多,您只弹一曲,没人能认出您的。”花枝招展的老板娘低着头不敢看云岚,嘴角直抽搐。 居士越来越恶趣味了! 一身颜色俗艳的衣服将云岚整个包裹得严严实实地,一张精致秀气的脸被厚重的脂粉遮住,外面还有一层轻纱掩面。 云岚想,就是她娘亲崔氏在这儿,也认不出她吧? 她今天的任务,是在这建州的一个普通酒楼“卖唱”。当然,她不用唱,只用坐在前面弹琵琶,做出唱的动作,真正唱的是酒楼的歌女。 虽然这酒楼是师傅的产业,云岚浑身上下就没舒坦过。 什么练胆子?分明就是折腾她! 云岚打扮好了,确定跟这酒楼的歌女看着十分相似,从雅间往外面看了一眼,现在不是饭点,酒楼来的人稀稀拉拉地。 为了师傅房间里的那一副灵猫扑蝶图,她忍了! 挑了一首十足短的曲子,云岚心惊胆战地弹了出来。她自己都觉得音调弹错了。幸好这酒楼的歌女够机灵,都给圆过去。 “逸轩贤弟,这边请。咱们都是建州人,有什么问题坐下来好好说说,生意场咱们内乱了,那些浙商徽商岂不是要捡便宜?”一个慵懒中带着精明的声音在隔壁响起。 “柚衾,你往日不是总说敬佩司徒当家小小年纪就撑起司徒家吗?今日见了真人,还不快去敬司徒当家一杯。” 逸轩?司徒?云岚一边卸妆一边想到,司徒逸在隔壁?云岚好奇地轻手轻脚走到墙边,抽出墙边的一个小机关,墙壁上出现一个小孔。 云岚看过去,正好看到一个柔媚清雅宛若天仙的女子,眉眼含羞带怯地端着白瓷的酒盏,不点而朱的樱唇在司徒逸耳边张张合合,很明显是在劝酒。 二人的对面,坐着的则是李家的大公子。 见司徒逸将酒一饮而尽,云岚眉头皱了皱,不悦地将机关处关上,“眉姨,笑笑看那李大公子不像是个好的,你稍后留意一些,别让司徒逸着了他的道。” 老板娘眉姨见云岚的神色不自然,高深莫测地一笑,“小主子的吩咐,奴家怎么能不尽心?” “师傅手下能干的,怎么就一个比一个不正常?”云岚小声嘀咕。 脸上如同一层浆糊般的厚重妆容洗去,云岚只觉得阳光都明媚了,“笑笑先谢过眉姨了!” 许了月底将天衣阁不用的废稿送给老板娘眉姨,云岚心情愉悦地到疏影山庄复命。 苦力活都干了,报酬自然是不能少的。 云岚心满意足地拿着灵猫扑蝶图,据传那位张家的宝芝姑娘爱养猫,这副师傅亲手画的灵气十足的灵猫扑蝶图,她应该会喜欢! 莫琦华半倚在贵妃榻上,榻边的案几上放着还冒着冷气的鲜果,见云岚盯着画笑得痴痴傻傻地,嫌弃道,“将来等你自己画出来着等图,才算是真本事。” “有师傅画的就够用了。”云岚满不在乎地道。 她怎么收了这么一个不求上进的徒弟?几分天分全用在赚银子花银子上面! 莫琦华深吸了一口气,长长吐出,决心不能跟这个徒弟太过较真,“你可知道,为师为何要让你去当众弹那一曲?” 第75章 雨天留客 云岚很少听到师傅这么认真地问她话,刚刚的不在乎瞬时收了起来,尝试着回答到,“师傅是让徒儿以后不要太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 莫琦华释然一笑,“果真有几分伶俐。笑笑觉得世人如何看为师?” “幼时万千宠爱与盛名集于一身,老来晚景不佳。”云岚在莫琦华面前,甚少说假话,这些话自然都是大大的实话。 虽说莫琦华从来不缺银子,可是没有子孙环绕膝下,在这个时代,就是一种晚景凄凉的表现。 莫琦华虽然觉得徒弟说话不中听,实质上却是不以为意,“那你觉得为师生活过得如何?” 云岚的目光划过一边的果盘,这个时令能收罗到的水果,几乎全摆在这儿了,估计就是皇宫里平时用的也就这个样子;再看师傅身上的素色锦衣,除了颜色素淡了一点,用料绣工都不是一般豪富能买得到的,果断道,“师傅珍馐美馔,锦衣华服样样不缺!虽然常居城郊,门前石阶不沾尘,知己遍天下。” 一个词描述,有滋有味。云岚在心底补充着,算是有点了解师傅此举的深意。 “人间匆匆不过百年,当让自己好好的活着,何须瞻前顾后?”莫琦华素白的玉指拈起一枚红艳艳的樱桃,“好名声是什么?大部分人认可的行为品质,就是好名声。就如今日这事,若是有人敢拿出来说事,为师也能将计就计,说你是被人污蔑陷害的。为何?因为这件事知道的人少,唯三人而已。” 云岚听得瞠目结舌。相处这么多年,她也了解自家师傅,在外面仙气飘飘不食烟火,私底下实则是个不羁的。 “当然,嚣张也要有限度,手上有多厚的底牌,就能有多嚣张。不然,小心你的命。”莫琦华言笑晏晏地对云岚说道。 “师傅,您的底牌是什么?”云岚一直觉得自家师傅够嚣张,连当今垂帘听政的太后的面子都敢下。 “我的底牌?”莫琦华神色恍惚,“镇北军的半块虎符算不算?” “镇北军的虎符?”云岚捂嘴尖声道,“当年白将军真的把他的虎符给您当聘礼了?!” 怪不得,怪不得师傅从来没提起过要嫁人的话。明明她和白将军只是订了亲。白将军战死之时,他们二人都还没成亲! “不止呢。”莫琦华脸上带着笑,云岚却分明从中看到莫大的悲伤。“他的全部身家都在我这儿呢。” 大周的少年名将白有多厚的家底,世上除了她莫琦华,怕是无人能知道了。 莫琦华想到那个人最后一次出征之际,正逢他们二人订下婚事。 已经成名白家将军白羽哲亲手将代表他身份的两件信物交到她手上,其中一样是镇北军的半块虎符。外人只道白羽哲修罗冷面,却不知他心底也是有柔情的。 幸运如她,得了他全部的柔情,此生无憾。 “笑笑,若是有人愿意为你付出他的全部,我就将你嫁给他。”莫琦华郑重地对云岚道。 这神一般的转折,云岚不知师傅怎么就将事情扯到她的婚事上了,嘴里倔强地道,“万一那人面如罗刹呢?” 说完,云岚趁着莫琦华愣神,拿着画就跑出去。 回到云府的雾岚居,云岚却想起司徒逸和那个叫柚衾的女子相处的模样。忽然察觉,司徒逸都及冠了吧?怎么还没成亲? 翌日,云岚看过账本。秋嬷嬷适时来禀报,行李和护卫都已经打点好了。 云岚到前院一看,除了一辆特制的大马车,还有整整齐齐地二十多个身着胡服,腰间佩剑的女护卫。 这些女子眉宇间透着一股子凌厉。靠近时,云岚还觉得有一股戾气环绕其间,想来她们腰间的剑上没少沾血。 “这一趟南阳之行,笑笑的安全就靠大家了。”云岚对为首的女子道。 那女子是她师傅莫琦华的三个女护卫长之一,卢秀茹。 “这是属下该做的。”卢秀茹冷冰冰地回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与云岚关系不好呢。 比如茜草就一直觉得这些当护卫的姑娘,一辈子就亏在不会说话上面了。 云岚不以为杵,径直上了马车。马车里空间不小,四角放着冰盆,铺着夏日里常用的竹编垫子。车里摆设的东西也不多,实用为主,正好适合居家旅行之用。 卢秀茹在云岚上马车之前,先看了一圈,暗暗点头,下了马车。小主子比居士好伺候多了,马车里的摆设都简单了许多。掀起车帘看过去,一眼看穿,连个遮挡的都没有。 此时见云岚上了马车,卢秀茹带着人在前面开道,一行人就出了城。 草长莺飞,正是江南好风景。估摸着时间还算充裕,云岚不急着赶路,只让保证每一日都能几十到城镇上歇脚便是。 卢秀茹做惯了在外奔波的活,一路上竟是从未让一行人落得个在野外宿营的境况。 云岚对师傅莫琦华的佩服又多了几分。 还未到五月,雨季就渐露痕迹。 卢秀茹一大早找上秋嬷嬷,“嬷嬷,今日天气看起来不对劲,若是现在出行,路上怕是要淋半天雨。” 这一路都是女子,淋了雨怕是要不得,伤身。秋嬷嬷想到,“离南阳还有多远?几日能到?” “若是天气好,三天后能到。”卢秀茹冷着脸道。 “时间还算充裕,老身去给姑娘说说,歇息一天不碍事。”秋嬷嬷见还有七八天的空余时间,放心地道。 正好昨日进云州城的时候,姑娘还惦记着回来的时候好好在这城里逛逛呢。 云岚听了秋嬷嬷的回话,秉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加上赶了几天的路,停留一天也能歇歇脚。 正午的时候,天公果然不作美,下起了绵绵细雨。 云岚从客栈的窗户望出去,地上很快就湿了一大片。 幸好听了卢秀茹的话。若是她们按照往日的习惯,直接出发了的话,这会儿定然是不知道在哪个山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公子,先喝碗姜汤。” 云岚正听着雨声,享受着偷得浮生半日闲,忽然听到旁边的院子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茜草,你去看看隔壁院子住的是哪位。”云岚吩咐一直在屋里看书的茜草。 茜草机灵地起身应下,出了院子找店小二打听。 片刻后,茜草回房云岚道,“姑娘,这回倒是巧了,司徒公子正要去南阳谈一笔生意,顺便去拜访回春堂的张老先生。” 云岚脑中回荡着司徒逸接过柚衾手上酒盏的样子,言辞间带上了一丝不悦,“他不是说不去南阳吗?” “可能是事有凑巧吧。”茜草觉得司徒逸人不错,有好几次她遇到小麻烦,司徒公子都有帮忙解决。 云岚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这话怎么是她能说的?她与司徒逸可是朋友,朋友之间应该相互理解才是。 幸好茜草没多想!云岚庆幸地想到。 另一边,安南见司徒逸一口气将姜汤喝下,嘴里喋喋道,“可算是赶上了,公子您要是再赶一夜的路,就是追上了云姑娘,也没精神跟云姑娘说话。” “闭嘴。”司徒逸没好气地道,“要不是你疏忽了,差点让李大的老相好赖上你家公子,你家公子至于把自己折腾地惨兮兮地吗?” 连着几天晚上没休息好,圣人也是有脾气地。何况,司徒逸自诩俗人,俗人中的俗人。 安南嘴巴一下子就闭上了。谁会知道那位李大公子竟然会在他家公子的马车里下药了!若不是酒楼的老板娘给他报信,他家主子这个亏说不定吃定了。 那柚衾姑娘,看李大公子的眼神儿才叫缠缠绵绵嘛!看他家公子的时候,就是哄恩客的表情,一点都不真诚! 不过,要是他家公子这回设计成了,李家大公子的庶长子或者是长女,就是一个青楼粉头的孩子。 这个脸,李家丢定了! 下午雨终于停了,天空一片湛蓝。 蒙头睡了一觉的司徒逸精神奕奕地出了房门。安南早就打听好了,云姑娘这会儿出门逛街去了。连云岚逛了哪些铺子,安南都一一禀报给了司徒逸。 云州城不大,也没有在天险关隘处,历来经过的战火有限,城里很多铺子保留了百年历史。虽然不是些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东西,趣味还是有一些。 自从开了一个绣坊,云岚就养成了一个收集各种图的习惯。 云岚所住的客栈,掌柜家有一个年级与云岚差不多大小的姑娘,生性活泼。云岚出门的时候,她就自荐给云岚引路。 云岚对云州不大熟悉,欣然同意,给了小姑娘一两银子买脂粉。 “姑娘别看这个收拾铺子不起眼,这家铺子做的素银首饰可好看了!”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给云岚介绍道,小脸兴奋得红扑扑地。 “哦?那我待会儿可要多选几样了。”云岚笑着道。现在她也知道,这个带路的小姑娘眼光着实不错。 进了铺子,云岚一眼就看到微微发胖的老板娘一脸的和气,认认真真地擦拭着货架,仿佛那上了年月的松木货架是她手心的珍宝。 让云岚惊艳地,则是老板娘头上的一支玉兰花开的素银簪子。 在远处时,云岚还以为这老板娘头上真戴着玉兰花。 就冲着这一分手艺,云岚觉得,这一趟不虚此行! 第76章 一路同行 “笑笑?”一个惊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司徒逸实在没想到能在这会儿遇上云岚。他按照云岚的行程,猜测她今日必定会寻到这家老店,准备在这儿守株待兔。 没想到,他们这是心有灵犀,竟然就这么遇上了。 安南跟着自家主子后面,也觉得这二人真是有缘! 云岚对自己今日说了司徒逸的是非,正心怀不安。两辈子,她就对一个人无缘由地恶语相向了,这个人现在出现在她面前,还跟她打招呼。 她总觉得有点被抓包了的感觉! “逸轩也来看首饰?”云岚慢吞吞地道。她觉得她应该再惊讶一点。 司徒逸这会儿也觉得云岚有点不对劲,具体不对在哪儿,他还不知道。 笑笑这几天可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他回去的时候让安南去查查。 “听说云州这家铺子的首饰款式别致,别无二家。既然到了云州,正好选几样带回去给尔雅。”司徒逸进门,目光落在货柜里的素银首饰上,好像真的在认真选首饰。 怕是买东西去哄佳人吧!云岚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赶紧挥了出去。 眼前的人又不是她的什么人,管人家的感情生活作甚? 还是挑首饰才是正理。 带路的小姑娘眨巴着一双机灵的黑瞳,看看云岚,又看看司徒逸,转头对云岚道,“程伯伯这家铺子有同心锁,很灵的!买了这里的同心锁的夫妻,全都像程伯伯夫妻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恩爱到白头。是不是呀,童婶婶!” 童氏见新进来的客人寒暄完了,正想招呼,没想到却被熟悉的小丫头抢了个先。“是是是!梓丫头又出来赚银子了?你姐姐呢?” “我姐姐在家看书绣花呢,她不喜欢出来逛。”陶梓乐呵呵道。 童氏知道陶家大丫头那点事,一笑而过,就观察起陶梓带来的这一对男女。别人家里的是是非非,她知道点底子,不被人骗了就成。其他的还是少说吧! 云岚和司徒逸听到陶梓说同心锁的时候,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柜台里摆放着的唯一一对儿同心锁。 同样是素银的材质,小小的锁面和钥匙上都刻绘了精细的鸳鸯戏水,层次鲜明,工艺精湛。 云岚喜欢这些做工精巧的小玩意儿,可惜,现在时间不对,情况也不对。 遗憾地看了一眼那一对同心锁,云岚往右侧挪了一步,看向其他的钗环。 司徒逸一直注意着云岚,没错过云岚眼底的那一丝遗憾。 司徒逸唇角含笑地对童氏道,“麻烦童婶子帮我把这一对同心锁包起来。” 云岚或许现在不知道,他却是清楚知道,这家铺子里,所有的首饰,都只做一套。每一套首饰的诞生,全凭老板心情。 “笑笑,这满屋的首饰看得我眼花缭乱。烦请笑笑姑娘帮我挑几样首饰,要是买错了首饰,回去尔雅又该怨我这个哥哥。”拿到同心锁,司徒逸对云岚道。 云岚看了一眼自己手上挑好的几样,将自己刚刚看着还算适合司徒尔雅的首饰指给司徒逸。“尔雅长相偏娇柔,更适合这几种梅花、兰花之类的。” 司徒逸时不时瞥向云岚选好的那一堆,想看看云岚喜欢什么样的,却发现里面的簪子各有特色,真找不出云岚偏爱的款式。 “我这都是买回去送人的,你别跟我抢。”云岚护犊子地将一干首饰让童氏装好,飞快地让茜草付了银子。 司徒逸那表情,真像要抢她选好的首饰! 司徒逸嘴角抽搐,将云岚只给他的梅花、兰花纹的首饰拿出来,又挑了几只云纹的簪子镯子,一并让安南买下来。 姓云的就会喜欢云纹吗?安南一边付银子一边腹诽。这边给银子,安南才发现,这里的素银首饰,竟然不比普通的金饰便宜多少! 怪不得出门的时候,主子让他多带点银子。 买了首饰,云岚犹犹豫豫地跟茜草耳语了几句。 茜草惊讶地睁大眼睛,看了一圈货架上的首饰,走到童氏身边,小声地道,“童婶子,我家姑娘有个成衣铺子,想用您这儿的首饰上的花纹,不知道童婶子可有忌讳?” 有忌讳,就是银子的事,没忌讳,便是可以随意地用。 童氏也有些惊讶,看了一眼一边看着首饰的云岚,对茜草道,“怎么个用法?” 茜草简略地解释了一番。 童氏惭愧地道,“这些事还要当家的做主,可能暂时无法给姑娘答复。” “无妨,我们留一个地址,掌柜的若是有意,尽管给我家主子递消息。”茜草满脸大方的笑容,写下云州的一个酒楼的名字,正是莫琦华在云州的一处产业。 童氏低眸一看那地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很快恢复正常,“我稍后就与当家的说说,有了消息尽快告诉姑娘。” 这位姑娘果真不是普通人!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云岚觉得这句诗也能用在画画之上,这间铺子里的每一件首饰,都给她一种浑然天成的感觉。若是不用在天衣阁的衣服上,着实可惜。 选好首饰,云岚没再看见和眼缘的,看茜草那边已经谈得差不多了,遂回了客栈。 司徒逸遗憾地跟上去。 安南这小子,今日怎么不早些叫醒我?可惜了几个时辰的大好时光。 回到客栈,云岚对茜草示意。茜草立刻将一枚簪子拿给陶梓。 陶梓推辞一番,自己着实喜欢那只簪子,利落地收下。只道多去程家银铺帮云岚说说话,让程家老伯早日答应眼前这位云姑娘的提议。 云岚只是笑笑。陶梓今天给她介绍的几家铺子,怕是云州城最出色的铺子。收获与付出成正比,小姑娘才有进步的动力。 翌日,天气渐晴。卢秀茹也说路上最多遇上一点细雨。一行人就出发了。 到了城外,司徒逸策马追上去。“笑笑,今日怎么走得如此匆忙?” 他昨夜想到大半夜,才忽地想明白,笑笑那样子,可不是与那些妒妇吃醋的样子有几分相似? 司徒逸心里隐隐地高兴,又疑惑着,他可是做了什么对不起笑笑的事,被笑笑发现了? 只是,他谈生意一向都在酒楼,烟花之地就没去过。平时伺候的一应是小厮,身边的丫鬟早许了人家。 云岚掀起马车边上的帘子,“已经停了一日,不赶赶路,到南阳就晚了。” “离张姑娘的及笄礼还有好几日,笑笑不必担忧。”司徒逸骑着马,在云岚的马车边上慢悠悠地前行,中间,还隔着一个女护卫。 云岚见司徒逸的又是一脸温儒的笑容,深邃的五官在阳光下泛着让人迷醉地气息,不自在地放下帘子,“逸轩不是有生意要谈吗?我们走得慢,就不耽搁你时间。” 言外之意,你忙你就先走吧! “这怎么成?你们一行人全是女子,在外行走多有不安全?若是没遇上也就罢了。这不是遇上了吗?我自当护着你们一路到南阳。”司徒逸径直忽略了马车外那骑着高头大马的女护卫们身上的杀气,“结伴而行,互相间也好照应。” 不愧是做奸商的料!这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越来越厉害。 云岚相信,若是她说自己这些护卫的本事不俗,他司徒逸就能说出求保护的话! 郁闷不已的云岚掰着手指算,还好再有三四天就到南阳了。她师傅在南阳有宅子。她不用去挤客栈。 司徒逸把云岚说得焉了声,心知自己怕是又惹到云岚,待会儿可得好好表现。 有司徒逸这一队人的加入,一行人的速度隐隐快了些。天色尚早便赶到了祁阳城。 卢秀茹照例走在前面先行去定客栈。 司徒逸见卢秀茹带着茜草单独走了,便对安南使了个眼色。 安南心领神会地跟上茜草,“茜草姑娘可是要去定客栈?咱们正好同路!” 云岚坐在马车里,听到安南的声音颇有些哭笑不得。还是司徒逸有本事,昔日多认真的一个少年郎,现在也会嬉皮笑脸地跟小姑娘套交情。 在客栈住下,茜草果然向云岚抱怨,“司徒公子怎么选了哪个不靠谱的小厮?奴婢订的这院子,旁边的院子人家都已经订下了,他竟然花了两倍的银子,让人家让出来。” 一个暂时住的地方罢了,有必要那么计较吗?茜草不解,在他眼里,安南就是花了不必要花的银子。 “又不是你的银子,人家花得开心就成。”云岚虽然也觉得安南此举不甚妥当,只是茜草在背后这样说人家,丢的是她云岚的脸。 对啊!花的又不是她茜草的银子!茜草心情一下子明朗起来。 夜里,云岚一闭上眼睛就浮起认识司徒逸以来发生的事。睡不着的云岚干脆坐起来细想,这一想就发现了个不得了的事情。 她身边的男子,除了亲人与司徒逸,其他的更像是过客。 哐哐哐,哐哐哐。 云岚一惊,随即一怒。 这大半夜的,谁没事敲窗户了! 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 云岚皱着眉,披了一件外衫,起身走到窗前。一个黑影执着地在她窗外敲着窗户。 “谁在外面?” 第77章 倒戈倾向 外面的人沉默片刻,温润道,“笑笑,是我。” 低沉的嗓音透着白日里没有的温柔,云岚听进耳里,只觉得双颊烫得厉害。 “大半夜的,自己不睡,还来扰人清梦。”云岚低声责怪,打开了窗户。 雨后晴夜,星光遍洒的天空,挂着一弯细细的弯月。 透过昏暗的光芒,云岚依稀看见司徒逸脸上带着柔柔的笑意,竟然比往日看到的笑容多了分温柔。 司徒大奸商怎么会温柔!云岚想到这几日得到的消息,司徒逸在北方的时候,夺了李家好几处生意。只因李家大公子收买了他北边一个掌柜。 还有,那个建安的笑话狄画,司徒逸的嫡亲表妹,现在嫁了一个三五不着六的纨绔,也没见他伸手拉一把。 据说,自从他开始接手司徒家之后,他舅家就没在他手上讨到多少好处。据传,狄家以前借着司徒家那位狄夫人占来的好处,近几年似乎快要全部吐出来。 司徒逸勾唇一笑,不似平常那般半遮半掩的微笑,而是全然地笑开。 云岚看得晃眼,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笑,永远是一个人最美的表情,何况,司徒逸那样的容貌本来就适合笑。 “昨日见你挺喜欢的。”司徒逸伸出手,在云岚眼前摊开。 云岚惊讶地拿起司徒逸手心素银鸳鸯成双钥匙,正是昨日在程家素银铺子看到的那一对同心锁中的钥匙。 钥匙在这儿,锁呢? “一把同心锁,一丝月老线。笑笑,此次回建州,我想让祖母请媒人去你家提亲。”司徒逸认真地看着云岚在夜里都透着粉色的脸,心下一定。他早就想上门去提亲,却怕笑笑被他吓坏。 等到如今,笑笑已经到了订婚的年纪,他再不下手,说不定哪次外出回来,就听到笑笑婚事已定的消息。“笑笑可是不愿?” 云岚着实被吓到,她以为这辈子要么和她师傅一样终身不嫁,要么在爹娘的安排下,与一个门当户对的男子成婚。 “你可愿将全部身家交付于我?”云岚忽然想到莫琦华在临行前打趣她的那一句话,脱口道。 “小生不才,在大周八州有别院八处、良田千倾、茶园千八百余亩、船厂一处、瓷窑九处、铺子二十七间。若是云姑娘肯下嫁,小生愿全部充作给云姑娘的聘礼。”司徒逸认真地道,这些已经是他名下所有能动的产业。 云岚听了,不由连腮带耳地通红,杏眼一瞪,将同心锁的钥匙扔给司徒逸,“谁要你的东西啦!你拿去送你的红颜知己!我上面父母俱全,婚事,自然有父母说了算。” 说罢,云岚嘭地一声关上窗户。 心里生疑,这么大的动静,怎么就没人过来? 司徒逸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痴痴地看着已经被关严的窗户,手里握着被扔给自己的钥匙状的坠子,不由想到,笑笑说的红颜知己是谁? 次日一早,茜草昏昏沉沉地醒过来,迷迷糊糊地敲了敲云岚的门。 云岚开门一看茜草,问道,“怎么了?可是昨日休息得不好?” 茜草点点头,“也不知道昨晚怎么就在榻上睡着了,连衣服都没换。”早上醒来的时候,昨晚看的账本还扣在榻上的薄被上呢。 真是奇了怪了。 云岚洁面的动作顿了顿,“你们昨夜可是吃了隔壁送过来的糕点?” 云岚记得昨夜睡前,外面有一阵小热闹,似乎是安南送点心过来。 “对啊,安南送过来的甜糕,您早早睡了,奴婢就没给您拿。”茜草回答。云岚睡了倒是次要原因。实在大家都知道,云岚本身对甜糕无爱。 云岚垂着眸子,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你去看看卢姐姐可起身了,若是起了,问问卢姐姐今日几时出发。” 茜草昏头昏脑地应诺,昨晚怎么就在榻上睡过去了? 接下来几日,偶有小雨,一行人顺顺利利地到了南阳。司徒逸这几日也安分,只偶尔给云岚送些不起眼的小东西,或是路边的面人、或是藤编的鸟雀。 云岚只觉得,那一夜之后,司徒逸总用火辣辣地眼神盯着她的马车,害得她连马车帘子都不怎么敢掀起来。 倒是秋嬷嬷看了二人相处的情景,唇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这世上,还是有人幸福着。 到南阳城外,云岚总算能松口气,正想与司徒逸说暂时先告辞了,却听司徒逸厚颜地与她说。 “笑笑,据闻南阳城里最近乱得很,我先送你回去吧。” 胡说!要乱也不可能是南阳乱啊!回春堂张家祖宅所在之地,任是谁来了也要给几分颜面! 毕竟,这世上,谁敢保证自己一辈子不生病呀! 再说,南阳地处中原,要乱也不是从南阳开始乱!现在正是盛世呢! 不待云岚反驳,秋嬷嬷又接口,“司徒公子家似乎在南阳没有别院?要不先到居士的别院歇歇脚?让下面的人去安排客栈的事。” 云岚气得直发抖,看着她从小长大的人,怎么就对司徒逸那个登徒子另眼相待?“嬷嬷!” “多谢云姑娘!”司徒逸对云岚的怒言不在意。这几日笑笑都回避他,让他想解释都没有机会。 到底是谁告诉笑笑,他曾经见了建州的花魁娘子柚衾?难道是李大郎?毕竟李大郎一直在找机会撮合云岚和他嫡亲的弟弟。要不是云岚年纪还小,还有筹谋的时间和机会,李大郎都想用霸王硬上弓那一招。 谁让云岚身份不高,顶着淑慎居士弟子名头的商户女,她自己还是一个能赚钱的钱篓子。 “姑娘,司徒公子好歹送了咱们一程,若是连一盏热茶都不给人喝,岂不是招人话柄吗?”秋嬷嬷安抚地拍了拍云岚。这姑娘是她从小带到大的第二个姑娘。她希望这姑娘一世无忧。 司徒公子的用心,她一眼就明白,女人一辈子,不就是求一个好夫婿吗? 至于司徒家里面的乱象,这几年已经减少很多,可见这位司徒公子手段不差。将来夫妻同心,司徒家那些有小心思的牛鬼蛇神,只有缩着尾巴做人的份。 至于婆婆,更好说了。狄夫人早就把两个嫡出儿女的孝心磨没了,以后做个面子情,你好我好大家好。 秋嬷嬷在心底盘算着,要是司徒公子能过了居士那一关,她是不是可以在夫人面前替司徒公子美言几句? 司徒逸不知秋嬷嬷对他映像好到能将主子卖给他的地步。只是他的直觉告诉他,秋嬷嬷对他有好感,本着商人有好感赶紧刷,以后有用的时候随手拿出来用的原则,司徒逸对这位自云岚幼时就跟着云岚身边的老嬷嬷可谓是细雨和风。 这边两个人谈笑风生,一派和谐,云岚又郁闷了。嬷嬷对她都没有这么多好脸色! 好在,莫家的别院就在南阳东南门进城不远处的庆和巷,云岚没纠结多久,就到了莫宅。 司徒逸一路骑马过来,马蹄声哒哒作响,庆和巷里只几个小儿伸头出来看。整个巷子里面隐隐约约的读书声停都没停。 淑慎居士果然是会享受,司徒逸暗想,以后他再置办别院的时候,也要按照这标准来。别的不说,这诗礼传家之地,给小童启蒙的先生一定好找。周围的学生多,家里孩子以后也能有一点压力。 周遭环境清幽,心情也能好一些。 马车在莫宅外面停下来,云岚在秋嬷嬷的“怒视”下,心不甘情不愿地谢过司徒逸一路照拂之恩。 “笑笑别客气,于情于理我都该照顾你一点,要不然回去三妹该给我脸色看了。”司徒逸笑得温润,一派大气,活脱脱一个照顾妹妹的好哥哥。 莫宅的下人对司徒逸第一印象一瞬间就好了些,毕竟这人照拂过他们的小主子。他们的小主子,还与这位司徒公子的妹妹关系良好。 云岚咬牙切齿地吩咐茜草让莫宅原本的小厮伺候着司徒逸。她自己则进了内院与管着莫宅内院的朱嬷嬷见面,大致了解南阳现在的情况。 朱嬷嬷出乎云岚意料地拿出一封信给云岚,“姑娘,前儿建州那边来的信,居士亲自给您寄的。” 莫琦华平时喜欢美好的事物,连管宅子的嬷嬷都选得仔细,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个和蔼可亲的。 云岚饮下茶水后,浑身的疲惫消失了谢,笑眯眯地对朱嬷嬷道,“谢谢嬷嬷,这几天要劳烦嬷嬷忙里忙外了。” “不麻烦不麻烦,姑娘多来几回才好,老奴都觉得自己年轻了几十岁。”朱嬷嬷见云岚开始看信,静悄悄地退下。 朱嬷嬷推出门之后,云岚向门口看了一眼,暗道,师傅果然是师傅,连一年住不了几次的宅子里面都卧虎藏龙。 这个朱嬷嬷,若是她愿意的话,进了王孙贵族家里也是主子面前一等一的人物。 只是到时候可能没有如今这般轻松。 想着,云岚就细细地看手上的信。 她曾经在师傅面前提起过她的建立联盟商会的事。这一封信,应该是赵粉写的,里面清晰地分析了南阳城内的几大势力,尤其是绸缎和茶瓷这一块,分析得尤为细腻。 她家做的绸缎生意,赵粉分析绸缎商势力很正常。 茶瓷,是司徒家的生意吧! 第78章 两相欢喜 云岚脸色白了白。一窝子叛徒! “姑娘,秋嬷嬷让您去送送司徒公子。”茜草看到云岚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声音越来越小。 “姑娘,司徒公子好歹为了您耽搁了近两天时间,您就去送送吧。再好的情分也有经营才长久。”秋嬷嬷怕茜草年纪小,劝不住云岚,前脚跟后脚地来劝云岚。 “嬷嬷觉得司徒逸品性极好?”云岚抑扬顿挫地反问道。 秋嬷嬷不知云岚心里的那点小官司,只当自家主子年纪还小,还没开窍,“老奴倒是没看出来司徒公子有什么不妥的。姑娘快去吧,司徒公子好像有话与姑娘说,正在前院等着呢。” 云岚闷闷不乐地想到,就司徒逸那天的表现,分明是个贪花好色的,以后后院说不定得多热闹呢!她若是要成亲,肯定不能选这样的人。 最好家世比她家低一点,能力比她弱一点。这样的话,那个样的男人就是有心都没那个胆子。 大周连皇帝都只有皇后一个女人,她云岚为何不能独占一个男人? 上辈子忙工作忙还债,没时间谈恋爱的云岚忽略了,如果一个男人不爱你,没机会也能创造机会纳妾。 司徒逸看着远处翩跹而来的云岚,已然换了一身衣裙,连头上的簪子,都换成了配套的碧玉首饰,不复为路上方便行走的那一套素银嵌珠的头面。 只是云岚现在的脸色,绝对算不上好。 司徒逸看了看周围,离他们二人最近的是在三四米开外一个修剪草木的婆子,几步走到云岚身边道,“笑笑,听春馆的花魁柚衾,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心里念着的可是李大公子李志宏。” 云岚冷笑,“哦?所以司徒公子就到我这儿来找安慰了?” 司徒逸犹如大冷天再被泼了一盆凉水,又冷又冰,肃着脸道,“笑笑,你就不问问,为何至今都还没传出我有娶妻意向的消息?” “不是一直有狄家姑娘在吗?如今狄家姑娘已然出嫁了,想必你的好事也该近了。”云岚心里一动,死鸭子嘴硬道。 司徒逸忽地笑了,这么多年了,云岚什么性子他会不知道?“笑笑,你知道的,我如果想解决狄家的事,早几年就能解决掉。留着她蹦跶,不过是在我娘面前掉着一根胡萝卜,让她以为狄画还有嫁给我的机会。 如今,你年纪大了,我自然不能让狄画成为我们之间的绊脚石。你真以为我这三年元宵的时候几乎集齐了大周各地的火树银花,只是为了放给尔雅看?” 司徒逸地目光紧紧地胶在云岚的身上,不放过云岚一丝一毫的表情动作。他看见云岚的脸在他的凝视下,渐渐变得绯红,连耳尖都染上薄薄的胭脂色。 司徒逸下意识地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抚上云岚胭脂面,感触着指尖的滑腻,道,“你都在意了,我更找不到放手的理由。” “谁在意你了!”云岚匆忙地退后一步,拍开她脸颊上凉凉的手指,“我云岚的夫君,将来只能有我一个,司徒公子还是另寻佳偶吧!” “只讨好你一个就够我累了,我哪里还有那个心思去寻那第二个第三个?难道尔雅没跟你说,三年前司徒府的逸园就只有小厮伺候了?”司徒逸饶有兴致地看着云岚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笑笑,我保证今生今世只你一个,保证你嫁进司徒家还能自由地经商。” “说得容易!”云岚深呼吸了一口气,“你与柚衾卿卿我我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你有今日?想骗我?做梦!” 只要想到那一日的情景,云岚就越觉得司徒逸的蜜语甜言不靠谱。 “笑笑,眼见都不一定为实,何况耳听?一定是有人看错了。”司徒逸吩咐守在远处的丫鬟叫了一个小厮过来。当场给云岚示范了一遍。 在一个角度看过去,他与那小厮离得很近,实则很远。 “笑笑,今生只你相伴足以,我愿用一生的时间来证明。”司徒逸说得极为认真。祖母已经在催促他,他也觉得笑笑已经到了订婚的年纪。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真等到眼前的小姑娘及笄,煮熟的鸭子早就飞到别人的盘里去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淑慎居士已经相看了好几个侄儿。 “那就让时间来证明吧!将来你若是纳妾,我的嫁妆,司徒家的产业,你一点也不能沾!”云岚动摇了,对着司徒逸那张脸说不出拒绝的话。 要不,就赌一把?赢了,一辈子都值了。输了,她至少还有银子。 “好!”司徒逸笑容满面地道。 回到客栈,司徒逸第一时间就将一封早已写好的信寄回建州。信上主要写着请祖母钟氏帮他买一些东西,提亲用。 离张宝芝的及笄礼还有七日,云岚先递帖子与张宝芝的母亲卫氏见了一面,免得参加张宝芝的及笄礼的时候太突兀。 卫氏是一个典型的贵妇人,毕竟她丈夫曾经是太医院的院正,她儿子是如今太医院的院正,讨好她的人多了去了。 许是看在云岚是莫琦华的徒弟的份上,卫氏对云岚的态度极好,当场就让身边的嬷嬷给云岚补了一份请帖。 见过卫氏,云岚彻底地松快下来。她亲自给张宝芝准备了一副师傅的画作当礼物,又让秋嬷嬷朱嬷嬷按照南阳人的习惯给张宝芝备上一份不薄不厚的礼。她自己则去南阳的花鸟市场逛。 在建州跟着莫琦华学习其实很宽松,建州周边的地方,就没她没逛过的花鸟市场。要不然,她的系统也不会升级得那么快。 花鸟市场的人不多,有银子玩花弄鸟的人,更多的愿意将商贩叫到家里去。没银子的,谁有闲心到市场上闲逛? 卢秀茹早听说云岚喜欢逛花鸟市场,亲自带着两个女护卫跟在云岚身后,前后左右地将云岚护得严严实实地。 云岚对此报之一笑,真是负责人的护卫! 大周再怎么地大物博,花还是只有那几样,南阳只多了几样北地耐寒的动物和花树。云岚没发现什么有比较特别的作用的植物,略略有些失望。 “姑娘,那边是有什么好玩的?围了好多人!”茜草从来就是一个爱凑热闹的性子,看着满条街的客人几乎都挤在前面,有些跃跃欲试。 守着铺子的小掌柜伸头往外看了一眼,可能是看在云岚选了几盆比较名贵的兰草的份上,对云岚道,“前面的花垣有海外的货源,想必是新进了好货,姑娘若是喜欢,大可去看看!” 花垣便是前面那个围了很多人的花铺子的名字。 “谢谢小掌柜!”云岚笑着对小掌柜道谢,连忙走了过去。海外的货,说不定能有几分看头。云岚如是想到。只是,前面那群人里面,有个背影似乎有点眼熟。 “姑娘,司徒公子也在呢!”茜草嘴快,一语道破前面之人的身份。 司徒逸的剖白已经过去了有一日。 不见着人时,云岚还不觉得,此时这人就在对面,云岚心里别别扭扭的,真想装作不认识对面的人,连脚上的步子都慢了。 “朱老板,这一株也让给我吧,就当是预支下半年的茶钱。”司徒逸盯着一株未曾见过的植株,恳求地对一边胖乎乎地老板道,“我未婚妻就爱这些花花草草的,这株她没见过,她要是看到了一定很高兴。” 谁是你未婚妻了!云岚心里恨恨地想到,目光却落在一边安南手上抱着的花花草草。 云岚心里一震,那些花花草草的,她以前都不曾见过! 司徒逸,他做的远比说的多。至少,她到现在都还不太清楚,司徒逸有什么特别喜欢的或者是不喜欢的。 云岚心里泛起一丝丝甜意。她应该可以相信司徒逸吧! “小的见过云姑娘,云姑娘也来淘花花草草?”安南抱着一大堆的花花草草,还要小心地不让这些花花草草受伤,滑稽地给云岚行了一礼。 “嗯,正好闲着没事,出来逛逛。”云岚既然打定主意要相信司徒逸,对安南也和颜悦色多了,“茜草,你去帮安南拿几样轻省的,司徒公子净会折腾人。” 司徒逸听到云岚的话,浑身舒坦,笑笑这是愿意接受他了? 朱老板看了看司徒逸,看了看云岚,挤眉弄眼地小声对司徒逸道,“看上这么一颗小嫩草,有得等吧!” “值。”司徒逸毫不遮掩。有多少人能像他一样最终遇到合适的人?只为了这次遇见,以前艰难等候算什么? 朱老板摇了摇头,这个司徒逸看来也就这样了。温柔乡、英雄冢,李志宏还让他多注意司徒逸在南阳的动作,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一个为了女人连未来重要客户的面子也能下的男人,能走多远? 姓朱的胖老板不知道,他眼前的小姑娘,凶残起来,男人也比不上。 司徒逸没有错过朱老板眼里那快速划过的鄙夷,不由想到,他这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真心待人果然有好报啊! 他这几天也能松快一些!“朱老板,这株树苗?” 朱老板一脸难为,“难得看到一株喜欢的。老朱还想拿回去找个盆子种起来放卧室日日能看着呢。” 老狐狸!一株破树而已!要不是这东西是笑笑没见过的,他连看都不会都看一眼!司徒逸在心底腹诽。 第79章 一言为定 “朱老板,要不下半年的茶钱,我做主全部给你垫了,这株树您高抬贵手,让给我如何?”司徒逸看了一眼云岚,见云岚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手上的小树苗,狠了狠心道。 这朱老板是司徒家不大不小的一个客人,半年的茶钱,加上送货的车马费,足有千余两银子。 围观的一个清瘦中年男子看不过眼,出言道,“老朱,你这也太不厚道!你这一堆花花草草还是嫩苗子,看得出来啥?买回去还不一定能种得出花来!怎么就敢要人家那么高的价!” 朱老板指着司徒逸手上的嫩苗,憨厚地道,“葛贤弟,你看着树苗多精神!这形状叶子一看就不是凡物。要不是看在司徒公子一片痴心的份上,我还不想卖呢!” 这意思就是,司徒逸说的价,他同意了! 云岚也觉得这姓朱的太奸诈,这些说是海外运回来的新品种,估计就是船员在哪个不知名的小岛上休息的时候,随便扯了些植株。然后姓朱的随随便便把这些植株养了几日,看着精神了就拿出来高价卖掉。 不过是物以稀为贵罢了。就想前世,内地有骗子用一块钱能换几千几百的小地方钱币,说成是美元欧元,引得不懂行的人高价兑回。 云岚目光看向司徒逸手上那一株小树苗,那东西在懂行的人眼里,价值不菲! 司徒逸看见一边的云岚似乎是默认了他的行为,干脆利落地将那一株小苗换了回去。 这株小苗说不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价钱一定,朱老板暗喜。 他和锦绣绸缎的东家孟伟志一起经营顺吉船队,这船队出来的货物,能多卖些银子,他能分到的也就越多。 拿到他名下的花鸟铺子花垣的这些花草,要不是什么不值钱的花草,要不就是一些弄不清有什么用的。 司徒逸这个冤大头愿意花大价钱买,他非常乐意! “不知司徒贤弟落脚何处?我让铺子里的伙计将这些东西包好了给贤弟送过去?”朱老板对一边的伙计使了个眼色,“都用上好的青瓷花盆装好咯,省的有些眼热的说我占了司徒贤弟的大便宜。” 说着,朱老板得意地瞥了一眼先前说话的清瘦中年人。后者脸色一涨,显然被气到了,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向司徒逸。 “葛老板也是一片好心。”司徒逸谦虚地看向葛老板,“改日逸轩在酒楼设宴,专程谢过葛老板的指点之恩。” 在场上了年纪的各个掌柜东家看向司徒逸的目光缓和不少。 这个少年郎虽然败家了一点,也不是无药可救。 花花草草直接被送到庆和巷莫府。东西一到,云岚就让平时修花剪草的花婆子将青瓷花盆里的泥土换掉。 花婆子的手触及泥土,不由大骂道,“这缺德的,这么肥的泥,怎么能用来种这些娇嫩的花苗!” 司徒逸脸色变了变,他没种过花,也没看过王庄头怎么种花,种花一事上,他可谓是一窍不通。“嬷嬷,这怎么说?” 花婆子能在莫府随时没人住的情况下,还将整个莫府打扮得四季见花开,自然是个爱花至极的,不由咬牙切齿道,“把花种到这样的土里,开始几天面上看着枝娇叶妍,实则根都开始烂了,过不了多久,这花也就没救啦!” “这位朱老板,果真是个狠心人!上千两的银子,竟然只愿意给我留几个瓷花盆。”司徒逸笑着对云岚道,“笑笑,幸好有你在,要不然我今天非得人财两空。” 云岚耳尖粉红,埋着看向一堆被重新从土里挖出来的嫩苗,不搭理司徒逸,将司徒逸最后从朱老板手里磨回来的那株小苗捡起来,对司徒逸道,“只要有了这一株流泪的树的消息,以后自有那位朱老板后悔的时候。 再说,千余两银子看清一个人的性子,怎么也不算是一件吃亏的事吧!” “对对对,笑笑说什么都是对的。”司徒逸迎合道,目光艰难地从云岚的脸上移到云岚手上的那株小树苗,“流泪的树?这是哪个地方的特产吗?” 周围的丫鬟小厮们的看到此番言行的司徒逸,恨不得自戳双目。现在看得爽了,以后指不定被秋后算账呢! 云岚让花婆子先将自己手上的这株树苗种到花盆里,吩咐琢玉在这儿等着,等花婆子种好就给她端到书房里。 司徒逸走在云岚身侧,听云岚婉婉道,“流泪的树应该是海外的一种作物,弄得好了有大用处。” 书房离花园不远,云岚并司徒逸到书房不久,琢玉就将种好的流泪的树抱到书房,放在案上。 云岚随手拿起一边的白瓷杯子,拔下一枚金簪,在小树苗上划了一下。 司徒逸惊讶地看着小树苗像流血一样从划痕处源源流出乳白色的汁液。 这,果真是会哭!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划一个口子就能流出这么多液体的树呢! “摸摸看。”云岚含笑着将汁液举到司徒逸面前,示意司徒逸试试白色汁液的手感。 尽管司徒逸觉得云岚此举有点不安好心,奈何作为一个商人,他好奇心实在有点重。 司徒逸用手指蘸了一滴液体,捻了捻,皱眉道,“好黏!” 乳胶橡胶的原液,能不黏吗! 云岚不厚道地推了推司徒逸,“快去净手。等你回来我给你说这东西的好处!” 司徒逸不甘不愿地出了书房,想到云岚神采飞扬的样子,心里那一点别扭瞬间消失。 他不就是一早就看到笑笑浑身充满希望和干劲的样子,才早早地沦陷了吗? 看来,他要早点跟那个人搭上线,笑笑这么折腾,没有足够高大的靠山,迟早要被人盯上。 见司徒逸湿着手走进来,云岚随手将一块娟帕递过去,半晌才反应过来。那是她自己用的娟帕! 偷眼瞧见司徒逸顺手将帕子收起来,云岚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装作不在意地给司徒逸说起流泪的树的事,“这杯子里的汁液提炼一下,成型之后弹性极好,若是伸展开来,还能防水,比油纸好用。” 司徒逸眼睛一亮,现在的马车轿子,做得再好,到了雨大的时候,若是在外行走久了,都免不了轻微的浸湿。“我去着人打听一下,顺吉船队这一次走了哪些地方!” 能防水的东西,好多地方都用得到。马车顶、轿顶都可以铺上薄薄的一层。唔,雨天出行的蓑衣也可以用眼前的橡胶液处理一下。 司徒逸看着白瓷杯子里面的白色汁液,眼睛里都快冒出绿光来,“笑笑,这东西既然这么好,为何从来没有被人发现?” 司徒逸终于从满脑子的幻想中醒过来,这东西既然这么好,为何从来都没见过成品? 云岚神色未变,心里却起了一丝懊恼,这时候,橡胶这种东西大周应该都还没人见过吧!她是看到这世界级的重要工业原料,一时昏了头。 哪怕只是现代更多作为药用的印度橡胶,她都激动不已。 云岚盯着司徒逸,张口就道,“我只是在一本海外游记上看到过相关的信息。至于成不成,还要看你的本事。怎么,逸轩不相信我?” 司徒逸心里有些难受,笑笑明显有事瞒着自己。只是,这样的笑笑,更让他着迷,不管她真实来历,现在,她即将成为他的! “我不信笑笑还能信谁?”司徒逸勉强笑道,“还望笑笑多指点几句,让我也不至于亏得太惨,到时候要是拿不出聘礼来,岳父岳母不把笑笑嫁给我,我就血本无归了!” 一直以自信示人的司徒逸脸上带着强笑,云岚看到心里极不舒服,冲动道,“以后若是有机会,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一言为定。”司徒逸瞬间变换了神情,快得让云岚懊悔不已。 果然是奸商!天生的演技派! 云岚前世曾经跟过一个关于大型橡胶公司的项目,为了得到橡胶公司高层的认同,啃了很多关于橡胶的书。 取出来的橡胶液自然不是能直接用的,先要提取出乳胶,然后再硫化塑型。云岚自己虽然不曾真正地做过橡胶,有她比较系统的理论知识,相信以古人的智慧,至少能做出简单得橡胶制品。 司徒逸心里记挂着橡胶的事,与云岚依依惜别之后,果断地让安南找了几个手底下能干的生面孔,去接触顺吉船队的船员。 不是司徒逸嫌弃朱老板,真正对行程掌握得多的,还是要数真正出过海的,要是运气好一点,搭上一个老鸟,航海路线也不是不可能弄到手。 今天他姓朱的敢给他下套,就别怪他司徒逸挖他墙角。 隔了两日,司徒逸恭恭敬敬地往瑞和绸缎庄递上自己的名帖,在南阳的一个安静的小酒楼请瑞和绸缎庄的葛老板吃席。 葛老板细细考虑了一番,反正自己和朱、罗两家几乎结成死敌,这南阳城内没人敢对上这两家,不如多联合上一些外来的商户,他和好友也能多苟延残喘一阵。 司徒逸选的小酒楼小得精致,胜在安静。葛老板一踏进去,还以为是到了哪家的私宅。 葛老板一看就知道是司徒逸精心挑选的地方,不由打趣司徒逸道,“这么好的地方,我这个本地人竟然没发现。” “此地也就环境好一点。葛大哥别嫌弃。”司徒逸怎么会说,这个酒楼也才开张没几日?这家酒楼的幕后东家就是他司徒逸? 饭菜刚刚端上来,葛老板的身边跟着的小厮柱子就急慌慌地跑进来。 第80章 机遇挑战 “东家,锦绣绸缎庄这回太过分了!您千幸万苦找的货源,又被截了!”柱子愤怒至极,连一边坐着一个外人都顾不上。 司徒逸一脸的尴尬,与人相交最怕交浅言深,司徒逸这才第二次与葛老板搭上话,就知道别人家的私密事,总归是不大好。 葛老板脸上有点难堪,不知是因为被锦绣截了货源还是因为自家的难事都说到晚辈面前。 “葛大哥,小弟先去隔壁坐坐吧!”司徒逸说罢,起身就要往一边的雅间去。 葛老板叹了口气,“家里小厮不懂事,吓到贤弟了。这事你听听也成,都是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我也不怕在贤弟面前丢了面子。贤弟听了,还能警醒警醒。” 原来,这南阳城中的绸缎茶瓷生意,几乎都成了一家独大。 罗家银钱轻松,不怕囤货,南阳以及周边的绸缎都被他一家收回去。其他绸缎庄想要做这门生意?行!到他们罗家手上拿高价绸缎! 一旦哪家有了新货源,罗家总有本事抢过来! “这罗家如此嚣张,难道就没人管吗?”司徒逸前世曾经听说南阳商户有一段时间日子很不好过,却没想到已经不好过到这个地步。 进货只能买高价布,卖出去的价格能低吗? “谁敢管罗家?”葛老板见司徒逸年轻气盛,跑去招惹罗家,看周围又没有外人,就在司徒逸耳边耳语一番。 司徒逸脸色一变再变,终归平静,“葛大哥,解决的办法总会有的。” 先前他还想让笑笑家的布借着机会进南阳,如今看来还需商榷。 怪不得等永和帝真刀实枪地动起手来,袁太后那里垮得那么快。人心就是这么没有了的。 一个袁家的庶女就敢借着夫君的手碾压满城商户,谁给她的胆子? 司徒逸送走愁眉苦脸的葛老板,回去就写了一封信,将南阳的境况写给云岚。 云岚先前只看过赵粉给她分析得南阳势力的结果,司徒逸这就相当于将原由送过来。这大周也真是多灾多难,先是太上皇夫妇不知所踪,接着先皇又忽然病重。再之后便是永和帝登基,袁太后听政。 云岚将信重新封起来,南阳这个地方,云家是进还是不进?她还要回去与父兄商议一番。只是接下来司徒逸送来的一封信,让云岚直接下定决心,不仅要让青云染坊的绸缎进到南阳,还要让青云染坊的布,在南阳扎稳根! 很快就到了五月十七,张家宝芝姑娘的及笄礼,云岚换了一身看似普通的粉衣黄裙,粉色的散花绫衫子,配上嫩黄的软罗八幅裙,诧眼看去,似乎是极为普通的打扮,不会抢了主人家的风头,也不会流于俗套。 细看才会知道,粉色的散花绫织纹细腻、花色巧妙,软罗的嫩黄有深有浅,过渡自然。 云岚到得偏晚了一些,被丫鬟引到内院之时,行及笄礼的吉时已经快到了。观礼的厅里几乎坐满了人,卫氏和夫君正迎到正宾,歉意地对云岚一笑,吩咐身边的一个丫鬟将云岚安顿到西侧。那儿坐的都是与云岚同龄的小姑娘,想来是相处得来。 丫鬟看了看西侧剩下的那几个席位,再看云岚娇娇小小的模样,心有不忍,一边引着云岚过去,一边叮嘱,“姑娘待会儿小心着一些,那边穿红霞锦的姑娘说什么您都先应着,等完礼了再换个地方坐着。” 云岚闻言,挑眉看向“艳压群芳”的红衣姑娘,问道,“那位是哪家姑娘?” “锦绣绸缎庄的罗玉姿姑娘。”丫鬟添了一句,“罗姑娘性子直爽,您别太跟她一般见识。” 可不就是直爽?都知道今天是张家姑娘的及笄礼,满屋子姑娘都将自己打扮得跟绿叶似的,就这位罗姑娘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可见在家里必定是受宠的。也是,罗玉姿那样的姿容,罗家那位志向伟大的东家肯定得看重。 云岚在罗玉姿旁边的一个位置坐下。罗玉姿瞥了一眼云岚,轻哼一声,就对坐在她另一边的小姑娘道,“怎么随随便便的人都能参加宝芝的及笄礼了?早知道我今日就不来了。” 那穿秋香色衣衫的姑娘偷偷看了云岚一眼,不敢答话。所幸罗玉姿也只是想找个人抱怨一句。 云岚没多理会,像罗玉姿这等姑娘,以后若是看不明白,下场好不到哪儿去。她的目光看向下正在行礼的张宝芝,长相颇为大气端庄,只是一双眼睛透着一股子执着,怕是容易走上极端。 云岚又暗暗观察起厅内的众人,忽然觉得身后有一股越来越灼热的视线看向自己,回头望去,正与一双机灵的眼睛对上。 那双眼睛忽然瞪大,似乎惊讶于自己偷看被人逮到了。 云岚猜测那姑娘看自己是个生面孔,有些好奇,善意地对那姑娘笑了笑。 那姑娘一惊,也连忙对云岚一笑。只看起来笑得有些傻气。 张家人的面子,南阳人人都是要给的,因而及笄礼很顺畅地完成了。 张宝芝得了个善仪的表字,及笄礼结束之后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张宝芝的丫鬟连翘前日犯了一个错,今日被拘在后院不得观礼,便悄悄去收礼的地方看了看,想知道今日可有什么东西能得姑娘欢喜,她也好提前告知,在姑娘面前讨个好。 待看到礼单上书,有个叫云什么的,竟然送了一张淑慎居士的新画作,赶紧让人取了出来,亲自拿回院子。 身为张宝芝身边的一等丫鬟,连翘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家宝芝姑娘最钦佩淑慎居士。 这不,张宝芝方到自己院子,连翘就雀跃地迎上来,将一直不肯假手于人的一幅画卷双手捧给张宝芝,“姑娘,您今日的及笄礼里面有一幅淑慎居士的画作呢!” 张宝芝微微蹙眉,淑慎居士已经很久没流出新画作了,别是谁拿了一幅仿品出来。 虽则是不敢奢求,张宝芝还是期待地展开画作,笔势是她非常熟悉的,墨痕尤新。这画作显然是淑慎居士的新做!张宝芝心里一喜,不作声色地问道,“可有看是哪一家送过来的?” 连翘只顾着拿画了,谁送的礼根本没看清楚,喃喃道,“好像是个姓云的?” 听到云字,张宝芝心里有数,将画卷收起来,点了点连翘的额头,“你呀!要不是你是奶娘的女儿,你非得被人坑死了!独活和当归,那么明显的区别你都能归类错了!你说我以后怎么敢让你替我抓药!” “姑娘,奴婢错了,奴婢以后一定认认真真地跟着娘亲学草辨药。”连翘泪眼汪汪地看向张宝芝,她这两天没少被娘亲念叨。 张宝芝看见这个与自己一同长大的丫鬟,到底又心软,“再有下次你就到屋外伺候着去!” 屋内只有一等丫鬟随时伺候着,屋外伺候,那就是被贬成二等了! 连翘大惊,她才不要当二等丫鬟! 张宝芝换了一身常服进到内院宴客的渝磬亭。 家里的几个未嫁的堂姐堂妹已经在待客,一眼看过去,全是熟面孔,只一人除外。 张宝芝快步走过去,对被众家千金孤立起来的云岚道,“可是淑慎居士爱徒云姑娘?” 张宝芝边说边打量比她矮了半个头的云岚。约是爱屋及乌,张宝芝越打量越觉得云岚娇俏可爱。 云岚眨了眨眼,没想到张宝芝进来第一个与她说话,“家师正是淑慎居士。” 张宝芝如同打开了话匣子般,拉着云岚,不停地问莫琦华的事,从小到大,事无巨细。 云岚憋着劲儿将自己的手从张宝芝手里抢救出来,这位宝芝姑娘竟是她师傅骨灰级的脑残粉! 张宝芝看云岚小步地后退,知道自己今日太孟浪,“笑笑,过一阵我有空了,到建州义诊的时候再去找你玩。” 周围的小姑娘见张宝芝围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说话,看样子似乎还在讨好这个小姑娘,早就竖起耳朵听两人说话。 这一听,倒是把离得近的几个小姑娘吓了一跳,原来,这个眼生的小姑娘就是传说淑慎居士的那个小徒弟呀!端庄清雅的张家宝芝竟然也会八卦! 早前一直偷偷看云岚的小姑娘见张宝芝走开,几步挪到云岚面前,磕磕巴巴道,“云、云、姑娘好,我叫、葛、双年。” 葛?这倒是一个熟悉的姓。 不待云岚答话,穿得如同神仙妃子般的罗玉姿上前,瞥了一眼葛双年,后者立刻如受惊的小动物一般退开。云岚顿时对这位罗玉姿没了好感。 “你就是云岚?”罗玉姿如看货物一般将云岚一番打量,斜眼道,“淑慎居士真没眼光,你哪点比得上袁姑娘?” “这位姐姐,阿岚商户出身,俗人一个,只爱那些个金银宝珍般的实利。确实不及袁姑娘有才情。”云岚直言不讳,并不以为自己商户之女的身份有多高贵。 在此间的多是些商户女,有那士族出身的姑娘,早去了另一雅舍。云岚如此一说,倒是惹得众人连连点头赞同。 罗玉姿一向是靠着高人一等的姿态压人,甚少有人敢驳她的话。云岚敢反驳已是下了她面子。这会儿这么多人竟然暗暗赞同云岚的说法,罗玉姿瞬时变了脸色。 第81章 桃花朵朵 罗玉姿下巴微抬,睨着众人,“一群俗物!” 云岚惊呆了!这罗玉姿是后娘养大的吧!这姑娘可会真招人恨! 云岚目光扫了一圈,十个姑娘有八、九个眼中含恨,还有一两个也是一副泪盈于睫,摇摇欲坠。 “玉姿,到娘这儿来。” 云岚好奇地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模样与罗玉姿有七成相似的妇人在厅外等着。那妇人看向厅内的神色,简直与罗玉姿一模一样,一样的蔑视、一样的优越。 云岚现在毫不怀疑那对母女的关系。 “那位夫人是锦绣绸缎庄的当家夫人,邓夫人。邓夫人这是要带罗姑娘去给袁夫人请安。”葛双年在云岚耳边道。 云岚咦了一声,对葛双年道,“原来你不结巴呀!” 葛双年笑道,“我一般不结巴,就是有的时候太紧张了,说话说不清楚。” “日后多与人接触就好了。”云岚道。 葛双年轻轻嗯了一声,问道,“云姑娘身上的衣服真别致,不知是在哪儿做的?” 顿了顿,葛双年又补充道,“若是不方便就不说吧。” 云岚隐隐看见葛双年脸上的沮丧,又见葛双年身上的衣衫虽是簇新,花样却老旧了,道,“没什么不方便说的,这衣裳是我名下的天衣阁的衣服。你若是喜欢,回头我送你一身。” “不,不,不。”葛双年连连摇头,手不自在地搓着衣角,“我观你做衣服的布花纹少见,我在南阳都没见过,想问问你是哪儿来的布。” 葛双年低声急切道,“我听家里的下人说,我家的绸缎庄再没新式样的布料就会关门了。我爹这几天愁得头发都白了……” 原来,这姑娘先前一直都盯着她身上的衣服在看呀!云岚道,“这事你在家里能做主吗?若是不能,你让你家当家人到庆和巷莫府找我,我去帮你们问问。” “谢谢云姑娘!我回去就跟我爹说!”葛双年自觉帮家里解决了一件大事,只觉厅里的糕点都比平时味美。 云岚则隐隐约约觉得,有好几道视线看向她。不过,这不正是她想要的吗?她故意与为她引路的丫鬟说起她家里是商户,不就是想在这些姑娘面前刷刷存在感吗? 看来过几日,她应该能收到几张拜帖。 罗玉姿没在渝磬亭,云岚感觉这里的气氛都缓和了许多,也有几个姑娘上前与她搭话。 好景不长,没多大一会儿,邓氏带着脸色不好的罗玉姿回到渝磬亭,估计是在袁夫人那里没讨到好处。 邓氏送罗玉姿进渝磬亭,见到姿容不输自己女儿的云岚,想到在刚刚袁夫人说她女儿不知天高地厚。 邓氏又瞥了一眼云岚,对罗玉姿道,“平时注意着些,那种乡下来的泥腿子的离远点。” 罗玉姿见到淑慎居士的徒弟被自己娘亲骂了,刚刚在栾月轩受的气一下子就出出来,“娘亲放心,女儿最是知道分寸。”说着,罗玉姿像一只骄傲的白天鹅一般走回自己的位置。 邓氏满脸骄傲地看着自家女儿,整个南阳也就女儿姿容最出色!至于另外一个……“没钱就别装富,几百年前的散花绫花样也好意思往外穿。” 云岚浅笑着站起来,掰开葛双年攥着她衣襟的手指,一字一句地对邓氏道,“晚辈真没想到,鼎鼎大名的锦绣绸缎庄的当家夫人,竟然是个没眼力的!您还真以为天就您眼底的那么大一块了?” 看邓氏双脸涨得通红,云岚笑容放大,“哎呀,看我这牙尖嘴利的。邓夫人见谅,晚辈只是太惊讶了,邓夫人竟然没见过今年建州的贡品!晚辈身上这散花绫与今年进贡的散花绫花纹相似呢!” 一个小辈,竟然敢说她没见识!邓夫人喘着粗气,大声道,“来人,给我把这个野丫头拖出去掌嘴!” 周围的侍婢没有一个敢动,刚刚张宝芝都说了,云姑娘可是淑慎居士的徒弟。要不是邓夫人言语太过,云姑娘也不会反驳。 倒是有人跑去将卫氏找来。卫氏性情温和,身份上稳压邓氏,只一个眼神就让暴躁的邓氏安分下来。 “邓夫人怎么跟个晚辈闹腾起来?”卫氏出身江南名医世家,说话也带着一股子江南女子的柔软。“阿岚也真是的,怎么能跟长辈顶嘴?” 这下,连邓氏都能听出来,卫氏这是想护着那个小姑娘。 邓氏抿了抿红唇,盯着云岚看,这姑娘是哪家出来的? “谢卫夫人教诲,阿岚不该因为邓夫人说阿岚泥腿子、装富就顶撞邓夫人。”云岚眉眼低垂,转头就对邓氏道歉,“邓夫人,阿岚不懂事,惹您生气,还望您别跟阿岚一般见识。” 说着,云岚还端起一边的茶盏,恭敬地给邓氏敬茶,仿佛刚刚那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不是她似的。 邓氏只看着云岚举着茶,那目光,像是要吃了云岚似的。 跟在卫氏身后过来的众位夫人不着痕迹地将目光游弋在云岚和邓氏之间,身份高的不屑于与邓氏一般见识,身份不够的只敢暗暗在心里同情云岚。 卫氏温婉一笑,“邓夫人,阿岚年纪还小,跟她一般见识,岂不是自降辈分?” 邓氏一张不算年轻的脸涨得通红,在场的都是南阳有点名望的人物。她今天竟然被一个小姑娘逼到这个份上!这个仇,来日必报! 邓氏颤抖着手将云岚手上的茶接过,一饮而尽,用从牙齿缝里透出的声音道,“不知是谁家的姑娘?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么机灵的小姑娘呢!” 人往往都会同情弱者,邓氏这么一说,即便是周围的夫人们依旧不待见邓氏,对云岚的印象也差了。 卫氏在心里摇头,“阿岚以后对着长辈虚恭敬些,你若是在外面受了委屈,处理不来的告诉你师傅淑慎居士便是,实在不行还有各家长辈在呢。这样多不好看啊。” “阿岚书读得少,修身不到家,丢了师傅颜面,还请各位前辈们多多包涵!阿岚回建州,自会向师傅领罪。” 邓氏脸一沉,要是她知道眼前的小姑娘是淑慎居士的那个徒弟,她怎么会招惹上? 邓氏往自家女儿那儿看了一眼,看见自家女儿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想来是知道眼前的小姑娘的身份。 如今怪谁都晚了,这仇已然结下。 邓氏皮笑肉不笑地对云岚道,“不愧是居士的弟子。”说罢,邓氏高傲地昂起头,叫了女儿一同离开张家。 “邓夫人就是这般性子,阿岚以后多体谅。”卫氏看着邓氏领着罗玉姿消失在回廊上,回首对云岚道。 出了张府大门,邓氏对罗玉姿道,“这几年你爹快把你宠上天了,你是连我这个娘亲也看不上眼了是不是?你早知那姑娘是淑慎居士的徒弟却不与你娘说?等着看你娘的笑话?” 罗玉姿怎么会知道,一向战力惊人的娘亲竟然有一天落败了。 罗玉姿垂着头做忏悔状,哪知邓氏竟然不理会她,直直往马车去了? 罗玉姿快步追过去,不妨与刚从拐角处的一男子撞到一起。 罗玉姿正想开口大骂,不妨一张俊逸的脸突兀地占据了她的视野。罗玉姿瞬间羞红了娇颜,骂声变柔语,“公子,可有碍?奴家让家里的车夫送公子到附近的医馆看看?” “磨磨蹭蹭做什么呢?”邓氏本想晾晾女儿,不过转眼的功夫,女儿竟然被一个眼生的野男人搭话了! 罗玉姿不舍地看了一眼男子,慢慢地挪向马车,依依对男子道,“奴家罗家玉姿,若是公子有碍,尽管到锦绣绸缎庄报奴家的名字。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罗家玉姿?就是这样一个看见男人就走不动的姑娘? 却说内院,邓氏走了之后,其他夫人也缓缓地带着自家姑娘告辞。 张宝芝见着客人走得差不多了,总算腾出空来,把云岚叫到她的院子玩耍。 “这是我十岁那年,舅舅送我的第一幅淑慎居士的画作;这是我学画有小成之后,仿的居士画作……”张宝芝将云岚拉进自己专门藏书画的小库房,一幅幅地将来历道出。 云岚觉得甚是羞愧,“张姑娘的仿得越来越像了!” “什么张姑娘张姑娘的?我比你长三岁,叫声宝芝姐姐来听听!”张宝芝嗔道。 云岚别别扭扭地叫了一句,“宝芝姐姐。” “这才乖!”张宝芝笑盈盈地应下,才继续说起她的收藏,“我这些年仿居士的画仿得多,却始终不能再进一步。笑笑快帮姐姐看看是什么缘故?” 云岚细细将画作看过,“应该是出在意境之上吧?每个人的经历不同,对同一场景的领会不同,画出来的画自然有差异。 张、宝芝姐姐,其实您的基本功已经炉火纯青,再来仿画太过大材小用。以您的天分,走您自己的风格,将来您在画之一道的成就,不一定会比我师傅小。” 张宝芝若有所思地盯着几幅画看。 藏画室外传来连翘的声音,“姑娘,夫人身边的雨水过来传话,请云姑娘到主院走一趟。” 自家母亲可不是个爱管事的!张宝芝想到,云岚该是合了母亲的眼缘,这可是好事!“笑笑快去吧!我娘回了南阳甚少见外面的晚辈,你这可算是头一份!” 第82章 听者有意 张宝芝是老来女,卫氏生张宝芝的时候都快四十了,身子难免有损伤。卫氏生了女儿之后,家中事物都让大儿媳妇在管事嬷嬷的帮助下管着。 张宝芝十岁左右的时候,京城局势乱得厉害,张父便辞了太医院院正,回南阳祖宅。 那时候宫中正对另一位江湖神医信奉得紧,张父这个太医院院正,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自然应允。就连现在,张宝芝的大哥年纪轻轻能当选太医院院正,大概是看在他年纪不大、医术不显的份上。 张宝芝的院子离主院不远,步行不过半刻钟就到了。 云岚被雨水引进客厅的时候,卫氏正在沏茶。雨水将云岚引进屋就退下,屋内只剩下云岚和卫氏二人。 卫氏的动作自然优雅,脸上也带着沉静的浅笑。云岚深觉,眼前的妇人可能是一个比她师傅还厉害的角色。 正出神,卫氏已经将茶分好,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云岚诚惶诚恐地将小小的素瓷茶杯端起,轻嗅茶香慢慢饮。茶汤带着明前碧螺春清爽的香气,回甘带着若有似无的果香。正是不可多得的好茶。 云岚意犹未尽地看向茶壶。 卫氏轻轻一笑,“你这样子和你师傅真像。当年我还未嫁之时,你师傅到我家歇息,正好撞上我泡茶,也是露出这样一番痴态。” 卫氏娘家在江南颇有名望。闺阁里的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莫琦华自然是见过卫氏的。 云岚静静地坐在卫氏对面,听卫氏讲她和莫琦华的渊源。 “她也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性子,三两句话就能惹得人恨。偏偏她自己不觉得。”卫氏给云岚续上茶,“刚极易折,你师傅不是有人护着,哪里能安稳地过这些许年?” 云岚明白,卫氏这是在说她今日莽撞了。“人生在世当问心无愧,罗朱两家做的那些事,我自问看不过眼。再者同行是冤家,我们家的铺子早晚会和锦绣对上,如今不过是提前站到罗家的对立面。” 这也相当于斩断青云与锦绣之间任何合作的可能。 “小姑娘家家的,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这么深的戾气。”卫氏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南阳近几年也算是罗家的半个天下,你这样强扭着,你师傅能护着你几时。” “夫人,罗家并着朱家做出来的那些事,罄竹难书!仗着银子多逼得不肯向他们低头的小商户做不下去也就算了。”云岚顿了顿,咬牙切齿道,“夫人可知道,南阳闻名的顺吉船队的船员们是怎么来的吗?” “欠了赌坊债的人?”张家一向醉心医术,张家的产业也主要以治病救人为业,其他的,张家真没怎么管。卫氏听到的,不过是外面流传的。 “那是他们对外的说法吧!”云岚冷笑,“顺吉船队一两年出海一回,走的全是最危险的路,吃的是最便宜的粮食,一次行船,能有一半的船员活着回来就算万幸。 就这样,顺吉船队永远也不会缺了船员。因为,罗朱两家勾连赌坊设局,仙人跳、诱赌……毫不费力地签下大把的青壮,专门出海给他们家捞金。要不然,罗朱两家能有那大把的银子进兜?” 卫氏脸色发白,她万万没想到,罗家和朱家下面还掩藏这样污秽。“这……阿岚你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夫人可是不信?”云岚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游离地看向前方。“夫人可知昔年这南阳有个绣技出色的绣娘李氏,就是现在东郊那个成天把人家娃娃喊成自己娃娃的傻妇人。” 卫氏近几年才开始长留南阳,五六年前的事她知道得不多。那个傻妇人她却了解一二。 说来令人唏嘘,那李氏昔年容貌出众,又有一手好绣艺,人到中年,儿子都有了,却一朝夫婿欠下巨额赌债,把自己和八岁的儿子都赔进去。李氏则变得疯疯颠颠的。 “那李氏的儿子阿平,如今就在顺吉船队上。他父亲当年,根本没有染上赌瘾。不过是朋友间一次小聚,玩了一晚的牌。却不知为何他身上的所有银票全变成假的不说,莫名地就输了上千两银子,背上一大笔赌债。”这一点,云岚也有些不解,身上的银票变成假币还好理解,应该就是被人换了。可是一个人清醒着的时候,怎么就在赌场输红了眼? “这手段也太阴损了。”卫氏听着,这手段她似乎听说过,看来回去得翻翻医书。 “卫伯母,侄女知道张家一向不掺合这些事。侄女人单力薄。希望将来至于遇到问题上门请教的时候,伯母不要把侄女拒之门外。”云岚诚恳道。 “若是日后你碰到什么疑惑,尽管来找我。能帮的我尽量帮。”卫氏道。她现在是一家主母,自然不可能像嫩头青一样,与云岚同仇敌忾。帮帮忙却是无妨的。 “多谢伯母。阿岚今日叨扰了,下次再来拜访伯母。”云岚知道今日这目的算是达到了,今天扎上一根刺,日后司徒逸行事也方便。 卫氏略作挽留,也任由云岚告辞了。 出了张府,莫府的马车正在一边树荫下等着。而琢玉则立在马车一边,时不时看向车厢。 “怎么了?”云岚几步上前问道。 琢玉眼角看向马车,不自然地抽搐着。 一颗脑袋从马车里面伸出了,对云岚招呼道,“笑笑,你刚刚跟我娘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云岚瞬间悟了,刚刚张家宝芝是偷听了她和卫夫人的谈话。 “自然是真的。我云岚虽喜欢挣钱,喜欢好名声,却不喜欢用抹黑别人那一招。” “你有证据吗?我娘常说,不能听信片面之词。我虽然挺不喜欢罗家人,也不能冤枉了他们。”张宝芝双手绞着帕子,她以前不曾知道,原来人能那么坏。 “证据?很快就能有。”云岚登上马车,张宝芝识相地往边上坐了坐。 “不过,那人有些特殊,我要问问他肯不肯见你。”云岚说的这个人自然就是阿平,被罗朱两家毁了童年、差点还被毁了大半辈子。 司徒逸的人查顺吉船队的航行图的时候,偶然救下来的一个十四岁少年阿平。他在船上生了病,被扔下船苟延残踹,趁机逃出来的。十四岁的年纪在船上生活了近八年,常年的营养不良,阿平看上去甚至还没有从小长得偏娇弱的云岚壮实。 “如果是真的,我帮你在我娘那儿说话。”张宝芝的脸色有些苍白,勉强维持着笑容,今天是她一辈子最重要的日子,没想到却听到有人为了银子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我听出来了,你是想要我娘乃至我们整个张家帮你的忙的。” “我先谢过宝芝姐姐。” “别客气,事情不一定是真的呢。”张宝芝跳下马车,“有消息就给我送帖子,最近我都很有空。” 云岚点点头,慢慢放下车帘。 回了莫府,云岚先到了客房。朱嬷嬷正在给小少年换额头上的湿布。 见云岚进来。朱嬷嬷轻叹,“作孽呀,才几岁的孩子也作践,难道就不怕死了后下十八层地域嘛!” “他们岂会怕鬼神之说!怎么,还发热?”云岚抿着唇问道。 “身子太虚,病得又久。还跑了那么久……”朱嬷嬷摇摇头,怜惜地看向床榻上面黄肌瘦的少年,“再不退烧,说不定好了也会变成傻子。” “这可不成。”云岚道,“再换个大夫来看看吧。大不了等他醒了,我就将他带回建州。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从我手上抢人!” 果然是师徒,都一样的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刘嬷嬷埋头出去,南阳哪家的大夫医术好、嘴巴又紧呢? 床上的少年似乎做恶梦了,一直再说着什么。云岚靠近了一点点,依稀听到,“爹,你先走,您先走!” “再醒不过来,你就这么一病而亡倒也干净,可惜你仇人,拿着你、你爹和你们的朋友的血汗钱活得逍遥着呢!”云岚忍不住道。 万一他听到了呢?心里有恨也是一种动力。 “琢玉,你说我放你和你娘出去如何?给你和李婶买一栋带铺面的宅子,做个小生意。你再招个上门女婿。”离开客院,云岚忍不住对琢玉道。 “姑娘,可是奴婢哪里做得不好?”琢玉不解。 “你如今年纪也大了。千万别耽搁了自个儿。”云岚刚刚看到阿平,再想到南阳有名的疯妇,“以后正好多陪陪李婶。伺候人这么苦累的活计,总不能做一辈子。” 有属于自己的房子、铺子;挣的钱不需要很多,够花就成;有亲人在身边……这是云岚上辈子最向往的生活。 “奴婢不觉得伺候人辛苦。”琢玉说得认真,“奴婢就会伺候人打打架。” “会打架多好!以后夫君要是敢纳妾,直接打得他生活不能自理。”云岚调侃到。算了,人各有志,琢玉既然愿意留在她身边,她以后多护着些,给她选一个老实点的夫婿。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琢玉认真地想到,将来她应该会嫁给姑娘夫家的管事,要是夫君敢阳奉阴违,直接揍得他生活不能自理! 云岚意外地发现,琢玉习武更用功了! 第83章 出乎意料 不知道朱嬷嬷是从哪儿找来了一个形容邋遢的医者。那医者将阿平折腾了一番,阿平竟然就那么醒过来了。 人还很虚弱,所幸能吃得下饭了。云岚让人做了一桌好菜送到客院,想了想,还是自己送过去了。只多提了一罐肉粥。 阿平到莫府没过多大一会儿就昏迷过去,最近几天只能吃粥。 看到云岚送过来的饭菜,邋遢地医者哈哈一笑,“还是小丫头有良心,我在这儿折腾了那么久,总算是吃到一顿像样的!” 说着,医者不待茜草将饭菜一一摆出,便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开吃。 站在一边被指责没良心的朱嬷嬷一声冷哼,“几百年没吃过肉的野人,突然吃上肉也不怕被噎死!” 医者不吭声,自顾自地吃着东西。大爷吃饱了再跟你计较! “你身子还弱,这几天先吃粥养养身体。”茜草乘了一碗粥给阿平,无视阿平看着桌上的大鱼大肉发绿的眼神。“姑娘说,你乖乖养上十天半个月的,就可以随便吃东西。” 阿平应了一声,认命地喝粥,其实粥的味道很好,有肉有菜,比船上用发霉的米面做出来的东西好吃多了。喝完粥,阿平意犹未尽地看向桌上的陶罐,里面有粥的香味。 “歇一会儿再喝。”茜草将碗放到桌上,医者这会儿也吃饱了,桌上的几个盘子都空了。 茜草好奇地看了一眼医者,这人吃饭怎么这么快?好歹也是两荤两素一汤,人家喝粥的时间就解决完了! “看什么看?还不快把桌子收拾了!”医者口气不好,他怎么能说,他是怕旁边那位不好惹的老太婆提前撤桌子吗?在山上采了两个月的药的人伤不起! 医者又给阿平把了把脉,念念有词地去写药方。 云岚问阿平,“你可知道你的仇人是谁?你想报仇吗?” 阿平双眼充血,“我都知道,三年前我就全都知道了!我一定要活着,连带着我爹、我叔们的份,不看到罗伟志和朱大勇倒血霉,我无颜去见我爹!” “那你先养伤吧。明天我带一个人过来看你,你把你的经历告诉她,不需要添油加醋,只需要最真实的经历。”云岚道。 阿平抿了抿唇,决然点头。为了报仇,就算让他上刀山下火海,杀人放火也行,何况是说说以前的经历?反正,他就是下地狱也要拖着那两个人! “报复一个人最好方法是让他失去他最重视的东西,我希望你不要去做傻事,毕竟,为了救你,我花费了不少。阿平,你不会让你的救命恩人血本无归吧,嗯?”云岚故意道。 “不会。”阿平道。父亲曾经在船上说过,点滴之恩涌泉相报。他要死也要先把欠云姑娘的东西还上。“我记得船队到过的每一个地方,我把图画下来给云姑娘。” “光有图有什么用?你若是真有心,不如等你伤好了,亲自带着船队走一遭。”云岚笑着道。六年的黑暗生活,他的良知还没有泯灭。 阿平郑重地应下来,都没有考虑过,云岚是不是真的有他的船队。 第二天上午,云岚便让人递帖子给张宝芝,邀张宝芝次日来赏花。没想到张宝芝的求知欲那么急切,下午就跑过来了。 云岚也不多言,直接带着张宝芝去看阿平。 张宝芝是幺女,自幼在父母身边习医,只从阿平的脸色上看,就知道这人身体多年亏损。还是在这般大小的年纪。 张宝芝犹豫着搭上阿平的脉,脸色难看,“你现在年纪还小,先好好养两年,再出去找活干。我给你开个方子,你先吃着。” 说着,张宝芝又仔细地给阿平说起平时的需要注意的地方,并且不着痕迹地试探着阿平的过往。 显然,在面对非淑慎居士相关的人的时候,张宝芝很符合世家女的身份,总能轻而易举地从别人口中套出自己想要的话。 出了客院,张宝芝情绪一直低迷,喃喃道,“钱不是很容易赚吗?他们为什么还要挣那些黑心钱?” “贪心不足蛇吞象。”云岚补充,“正儿八经地做生意,哪有这样来钱快?宝芝姐姐,当你卖的东西是全天下人都需要的,而这样东西只有你有的时候,你就是最赚钱的。幸好他们还没那么大能耐将全南阳的粮食生意垄断。” “粮食生意?亏得你想得出来。”张宝芝心情稍好,“笑笑,你说我们这些大夫联合起来,是不是我们这些大夫就即将是天下最有钱的?” “可不是?”云岚道,“刚开始学医的时候,那些学徒身上能有几钱银子?等他们闯出名堂来,有的是惜命的豪富找上他们,花重金求安康。” “也是,我们家能有现在,回春堂能开遍大周,还不是因为我们张家祖祖辈辈累积下来的好名声?其实,太医院有的太医医术不比我父亲低,可是因为不够出名,几乎连月地空闲着,只有那些没落的勋贵吝啬赏银才会请他们。” 张宝芝道,“笑笑,你想让我娘帮你做什么?告诉我吧。我不比你差什么。” 张宝芝昂首挺胸,自由一番气度。云岚笑着道,“不过是我的一个想法。我想建立一个商户联盟会的商会。进了商会的商户,不论大小都受到保护和监督,商会内可以互帮互助,若是遇到天灾,还能筹集一些粮食药品什么的支援。宝芝姐姐,你说我想得是不是很天真?” 张宝芝细细一想,良久道,“我觉得很可行。每次遇到有灾难的时候,我们家和一些叔伯家会一起组织随钦差到灾区义诊。单独过去几乎是不可能。那些灾民饿慌了,为了活命连人都敢吃,何况是抢一个小商队?要是聚集在一起的人多就不用怕。” 张宝芝越想越觉得好,当即拍板道,“这事居士出不得面,你又面嫩,我回去让我爹娘豁出去他们那张老脸,把商会办起来!” 等商会一办起来,就先将罗家和朱家想办法弄下去。法不责众,姓袁的总不能将整个商会的人下了大牢吧!再说自己这一方可是有理的! “小妹谢过宝芝姐姐!”云岚惊喜道。想必现在司徒逸已经在接触张老先生,若是有张宝芝在一边添油加醋,想必很快商会的雏形就能出来! “这等利国利民、积善成福的事若是成了,张伯父在家史乃至大周的史册上都能画上重重地一笔。还望张伯父多考虑一下。”司徒逸言语透着诚挚,完全站在张成义的角度上说话。 已经是第三次请张成义,理由也用得差不多了,要是眼前之人不答应,司徒逸想了想,也不是没有人能代替。 张成义面上还很淡定,心里却是热血沸腾,眼前的晚辈很会说。每见此人一次,他就动摇一分。功名利禄,他张成义不过是个俗人,怎么会不向往这些?尤其是在史书上留下一笔。张家的先辈们人才辈出他明显感觉从他父亲那一辈开始就有走下坡路的趋势。 只是现在京城里的乱象,他还没看清楚,他最看中的长子还在京城,他实在不敢乱动弹。“年轻人就是有干劲。这事两天后我再给你答复。”他回去与族老们商议一番,若是族老们都同意,他就放手一搏。 “小侄恭候伯父佳音。”司徒逸道。 目送张成义消失在门口,安南道,“公子,现在可怎么办?张太医似乎不愿意出这个头。” “现在就要看笑笑的了。”司徒逸道。“街口那个点心铺子今天开了吗?” “开着呢!小的去订几款点心,公子待会儿给云姑娘送过去?”安南谄媚道。 “想得美!我自己去!”司徒逸起身道。 司徒逸并没有多等,第三天张成义的小厮就来送消息说,张成义答应为商会出这个头,只是细节上还需要商讨。 司徒逸跟张成义接触这几天也没闲着,接触了很多葛老板与南阳城中很多大小商户都多多少少地见过几面。这些人现在,迫不及待的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们有能力与朱罗两家抗衡的机会。 而他司徒逸,即将带给他们这个机会! 莫府,云岚收到张宝芝的信,信纸带着淡淡的药香,信上的字雀跃不已。 她本来想走卫夫人那里的关系,没想到最终却是一个小姑娘成全了她。 她能想象出,张家前太医院院正张成义大人面对老来女撒泼耍赖无所不用其极时的无奈。终归是成了! 有一点倒是出乎云岚的意料,到莫府来问绸缎料子的人颇少,只有葛双年强拉着她母亲俞氏来这里问过。 第84章 名曰九州 一辆极为普通的青幔马车,被面带菜色的车夫驶着停在莫府门前。 守门的门童迎上去的时候,似乎还听到,马车缓缓停下时,发出的吱嘎嘎吱的声音。 门童脸上带着和气的笑,看了一眼已经上了年岁的马匹,心想,这马车和马,应该都是有些年月了吧! 马车停稳后,车夫将一个已然发黑的木敦子放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等在一侧。 不大一会儿,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伸头出来一看,门匾上气势磅礴地书写着“莫府”二字。正想往马车里缩,便看见一边站着个笑容憨厚的小生,看衣着打扮,应该是下人。 葛双年强忍着往后躲的念头,率先下了马车,朝着小生抿唇浅笑道,“这位小哥,我是昨日递帖子求见云姑娘的葛氏双年,烦请小哥通报一声。” 内院确实说了,今日有客来访,门童脸上的笑容更诚挚,“葛姑娘安,车内可是俞夫人?” 葛双年不知所措地点点头。 门童继续道,“我家姑娘已吩咐过,二位来了直接进内院便是。” 门童有些好奇,飞快地看了一眼马车,那位俞夫人怎么还没下马车。 葛双年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对门童道了一声谢,便转向马车,“娘,女儿扶您下车。” 门童这才发现,原来这位夫人腿脚不便,走路都是一拐一拐地。“二位稍等片刻。小的去叫个软轿来!” 笑话,从侧门走到内院要一刻多钟,他今天要敢让这二人直接走进去,明天、不,半个时辰后他就得去扫马房倒夜香! 俞氏苍白的脸上浮起笑意,以下察上,对女儿道,“这位云姑娘是个好人。” “娘,云姑娘是淑慎居士的弟子呢!自然是好的!”葛双年挺胸道,前几日顶着其他闺秀异样的目光去参加张家姑娘的及笄礼,是她做过最正确的事! 俞氏眼中却闪过一丝担忧,那位姑娘性子再好,不过是一个还未及笄的少女,能帮得上忙吗? 可是,她现在还有得选吗? 她娘家一样是开绸缎庄子,早两年就受不住压力,向锦绣低了头。 要不是前儿娘家大嫂送信给她,求她救命。她还不知道,大哥竟然想将年底及笄的侄女送去罗家做妾,还不拘哪个爷们儿! 女儿家矜贵,岂容得这般轻贱! 心思转瞬即逝,俞氏见刚刚消失的门童带着四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出来,思及前日里被大哥那个宠妾推到地上伤到的脚,依旧站在原地,“太麻烦这位小哥。” 说着,俞氏朝女儿使了个眼色。 葛双年会意,将一个普通的绸布荷包递塞给门童。见门童顺手将荷包塞进袖袋,葛双年浅浅一笑,见母亲已经坐在一个藤编软轿上,便上了另一处软轿,对一直静静立在马车边的车夫道,“九叔,您记得找个阴凉地歇着啊!” 那车夫笑着“啊,啊”地说了几声,门童这才知道,原来这车夫竟然是个哑的。 四个婆子脚程快,葛双年只觉得眼中的景致换得极快,恍惚是一瞬间便到了一处布置精巧的院落。 那走最前面的婆子提醒了二人一声,就将软轿放下。 云岚正在书房练字,见到被人搀扶着进来的俞氏着实一惊,连忙停下笔,指挥琢玉将人扶着坐下,“若是知道俞夫人脚受了伤,晚辈该上门拜访才是。”又对一边的小丫鬟道,“今儿厨房似乎做了水晶冻?” 被问的小丫鬟上前道,“是呢,姑娘,刚刚厨房还来问,可是要给姑娘添小食了。” “让厨房端上来吧!”云岚转头对俞氏道,“俞伯母,水晶冻对筋骨扭伤好,您稍后多用些,也算是晚辈的一点心意。” 俞氏受宠若惊,“哪里好意思劳烦姑娘,说来,我今日前来,正是要谢过云姑娘前些日子在张姑娘的及笄礼上照顾我这个不争气的女儿。” 听到俞氏的话,葛双年连忙将一个小小的能放在袖袋的扁平缠枝牡丹纹盒子递给云岚,“我娘亲手绣的!” 俞氏谦虚道,“也就那点绣工能让姑娘看看。” 说着,俞氏的眼睛落在云岚的袖口,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说来也是好笑,家里开着绸缎庄子,我和女儿却有好几年没见过云姑娘身上那些新样的好绸缎了。” 云岚拿到盒子,见那二人眼底有着期盼,遂当着二人打开盒子。 东西确实不值当什么银子,十二方娟帕而已。难得的是娟帕上栩栩如生,只是看着就仿佛能嗅到花香的十二时令花。 “俞伯母的手艺,用到这等绸布上实在浪费。”云岚有点理解,卖着花样已经过时的绸缎铺子,为何能撑到今日。“若是葛老板愿意,晚辈倒是有一条路子能让葛老板的铺子卖上花色最新的绸缎。” “真的?”俞氏激动地站起来,脚上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让俞氏重新跌坐到花梨木的椅子上。 俞氏讪讪一笑,“让云姑娘见笑了。” 葛双年担忧地看向俞氏,“娘,您的脚还好吧?” 俞氏摇摇头,郑重对云岚道,“不知云姑娘可有什么要求?” 天下哪里有白吃的晚餐?俞氏活了这么多年,早知这天上掉下来的饼子,都是有毒的。 “俞伯母唤晚辈阿岚便是。”云岚缓缓道,“要求倒是有一些。其一,绸缎庄子的名字,必须添上‘专营青云布料’的字样;其二,绸缎庄在约定的年限,只能售卖青云染坊和青云染坊合作染坊出来的布料;其三,布料的价格,与青云染坊订的价格必须一致,不能私自改价。 当然,相应的,青云染坊也会给伯母家的铺子一些让利。比如保存完好,但是卖不出去的布料可以退回染坊。” 俞氏听得糊涂,布料不就是自己家买来云姑娘说的染坊的布料,放在自己家铺子卖吗?怎么还有这么多说法? 云岚见俞氏目露不解,葛双年也是似懂非懂地,笑道,“伯母可回去与伯父商量一番,葛伯父若是有意,可以先到建州的青云染坊看看,其他的可再议。” 正说着,厨房那边的水晶冻送过来了。云岚让丫鬟给俞氏母女各盛了一盅晶莹剔透的水晶冻。 见二人喜欢,云岚道,“待会儿回去的时候我让厨房给二位带点。只一个,这水晶冻不耐放,一两个时辰之后就不能用了。” “这怎么好意思?哪里有连吃带拿的。”俞氏推辞。 茜草笑意盈盈地进来,给几人请过安,方对云岚道,“姑娘,司徒公子今个儿亲自送了城北仙客酒楼的招牌菜,这会儿正在厨房跟包大娘墨迹呢!” “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云岚唇角眼尾一并地上挑,心情显然是极好的。“茜草,封十两银子给包大娘送过去。” 茜草嘟嚷,“您就看着司徒公子胡闹吧!” 云岚却是想到,司徒逸今天与仙客酒楼谈得如何了? 俞氏心情略有些复杂。 最近南阳出了个年少有为、难得的是身边没有什么红粉知己的司徒公子,可是这个司徒公子竟然有主,还不仅仅是传言。 俞氏看了一眼身边尚且还懵懂的女儿,明明比眼前的云姑娘看着还要年长些,怎么就不开窍? “既然阿岚未婚夫来了,我和双年就不多打扰,改日让你伯父去建安看看那个青云染坊的事。”俞氏小心地站起来,葛双年连忙起身扶着。 “司徒……” 云岚一巴掌糊到茜草嘴上。司徒逸这几天借着她未婚夫的名头,行一代情圣之事,眼看都要成功了,可不能让茜草一句话给毁了。 茜草乖乖闭嘴,在云岚凶狠的目光下出了房门。可是司徒公子明明就不是我家姑娘的未婚夫啊! 云岚挽留了几句,奈何俞氏着实不想看到别人家的女婿司徒逸,坚定的告辞了。云岚便让厨房那边装了一盒点心给俞氏母女,又让俞氏母女有了空闲尽管给她下帖子。 几乎是俞氏母女出了莫府的同时,司徒逸便提着食盒出现在云岚面前。 “这几天行事可顺利?”云岚嗅着空气中食物香甜的香味,问道。 “能不顺利吗?”司徒逸将今天买回来的点心摆出来,眼尾的余光一刻也未离开云岚陶醉的笑脸,嘴里还道,“这次多亏笑笑,那个姓朱的一直就认为我是个痴情种子,每日里在南阳东晃西转地找好东西哄佳人……” “哦?你不是痴情种子啊!”云岚挑眉道。 司徒逸心里的警钟重重敲响,连点心都来不及摆,忙道,“不不不,笑笑,你不能误会我呀,我最痴情,还只对你一人痴情,难道你忘了吗?” 说着,司徒逸委屈地看向云岚,刚放过点心碟子的手伸向云岚。 云岚连忙避开,“我记得,当然记得,司徒公子爱情事业两手抓!哎哎哎!你住手啊,手上还有油呢!” 司徒逸奸笑,追过去,一把握住云岚的一双柔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云岚只觉得掌心和手指都油腻腻的! “商会呢?商会的事情怎么样了?”掌心被不轻不重地摩挲着,云岚只觉得耳尖都烫了。 “暂时就这样。商会名暂定为九州。张老暂代会长一职,我暂为副会长。我给你争取了一个严律使的名头,你看看到时候让谁去比较合适。”司徒逸漫不经心道,仿佛这几天快说破嘴皮子的不是他似的。 第85章 两心相悦 “这些天没少费唇舌吧?”云岚暗暗使劲了几次,见手拔不出来,也就任由司徒逸握着,只当自己没瞧见司徒逸脸上的那一抹得意。 “琢玉,让厨房炖点冰糖雪梨水来,给司徒公子润润唇舌。”云岚吩咐道,又转头对司徒逸道,“你虽是住在客栈,平时多给小二点赏钱,让他看着厨房给你炖点汤水。” 司徒逸唇角止不住地上扬,这大概就是两心相悦的甜蜜之处吧!有这样一个人相伴,有这样一个人如此关心着自己。 司徒逸恨不得把双眼黏在云岚身上,永远不要离开才好。 说来,他司徒逸也是个可怜的,祖母对自己好,更多的是对长子嫡孙,一家子未来家主的看中期许;一个母亲,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一个妹妹,更多的是对自己的依赖。 司徒逸也不太明白,这辈子怎么就看中了云岚这个跟他嫡亲妹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反正,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然深陷泥沼。 幸好,虽然这姑娘反应慢了点,如今不是已经在他的网里了么? 想着,司徒逸肃然道,“我住那个客栈,小二似乎有点问题。这几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追风似乎都病恹恹、没精打采的。” 追风是司徒逸的坐骑,北地淘回来的一匹千里马,一向精神奕奕的。 “难道是那店小二晚上偷懒了,没给追风喂草?”云岚拿起一块莲花糕,带着清单莲花香味的糕点入口即化,正是仙客酒楼招牌点心之一。唔,待会儿送点给包大娘,看看能不能试着做出来。 要不然,以后回到建州,再想吃就难了。云岚一样点心挑了一小块尝味道,尝着尝着,眉头轻轻一皱,看向左侧。 果然,司徒逸脸上的委屈之色瞬间消散,换上一抹云岚平时最爱的浅笑,“笑笑,这些点心怎么样?不比你家厨房额点心差吧!” “味道挺别致的。”云岚老老实实地道。意思就是,其他地方差不多。 想到刚刚捕捉到司徒逸脸上的那点委屈,云岚补充了一句,“那客栈的店小二收了银子怕是也不会用心,不如这几日我让厨房给你备上一些汤水,给你送去客栈?” “不敢劳烦笑笑的丫鬟,若是笑笑不介意,我每日过来用一点汤水?”司徒逸暗暗气闷,脸上却不动声色,连唇角都上扬了几分,“那仙客酒楼的大厨兼东家,师从扬州一位老御厨,改日我去扬州谈生意的时候,看看能不能请去建州。” 云岚眼睛一亮,上辈子累死累活地没享受到什么,这一世,比起辛苦挣钱,云岚显然更喜欢享受美食华服,要不然,天衣阁是怎么出来的? 只是那个能不能……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正事要紧,能成也就罢了,不成也别太费心。”云岚口不由心地道。那御厨连自己的徒弟都不愿意帮,怎么会跑老远去建州给她家当大厨? 司徒逸瞥见云岚的手指下意识地揉弄了一下刚刚擦手的娟帕,哪里不知道这姑娘这会儿怕是言不由心,心里决定,一定要把那前朝御厨挖来建州,至于放在哪里?当然是他名下的小酒楼。 司徒逸又逗留了一会儿,说了些创建商会时遇到的趣事,直到一向看他顺眼的秋嬷嬷都时不时过来走动一圈,他才告辞离开。 云岚隐隐有些担忧,这样有些仓促建立起来的商会,以后会不会出乱子? 暗骂自己是个劳碌命,云岚便到书房用纤细的小楷狼毫迅速地将可能遇到的问题一一列出。 朱能小心翼翼地对着比鼻孔朝天的罗家管家罗庆赔笑,谁让他能有今日全靠娶了罗家的家主罗志伟的妹妹?今儿这事确实是他的嫡亲弟弟偷懒惹出来的乱子,不赔个小心,这人要是在大舅哥面前说几句他的坏话,他下一年还不知道在哪儿挣银子呢! 靠妻子嫁妆周转铺子的日子,他朱能已经过够了。 “姑爷先等等吧,有什么事比我家老爷的休息重要!”罗庆鼻孔朝天道。不是他不识好歹,实在是这个姑爷心狠手辣胆子小。惹了芝麻大的事都要找自家老爷解决。 要不是看在这人娶了自家姑奶奶,又一向以自家老爷马首是瞻,自家老爷早就扶持其他人上位了! “可是,这回真的好像出了大问题……”朱能哭丧着脸道。“这回顺吉船队清点的时候,发现消失了一个人……这个……” 朱能自顾自说着,却见罗庆一溜烟地往内院跑去。 完了,这回闯大祸了!没见着罗管家都急上了么? 这罗管家可是自幼就跟着姐夫闯天下的,世面比他见得多多啦! 不一会儿,罗伟志只穿着常服,脚步匆匆地进了外书房,“你怎么做事的?这船都要出发了,你才来给我说,人头对不上!早知道你这么靠不住,这船队还真不该让你接手!” 连着骂了朱能好一会儿,罗伟志心底那一股浊气才吐出来,“说吧,人是在哪个地界不见的?是生是死?” “许昌地界消失的,应该是死了……”朱能垂着头,声音越来越低,像鹌鹑般缩着脑袋。 “应该?你应该祈祷那个人死了!许昌是什么地方?你敢在那儿出事?”罗伟志只觉得自己妹妹当初真真是瞎了眼,看上这么个没用的东西,后院干净有什么用? 只会拖后腿的东西! “应该是死了吧……阿勇说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子,都已经病得快死了。”朱能知道今天自己是难过这一关,但愿姐夫看在他家里的母老虎的份上,千万别跟他计较,要怪,就怪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吧! 对!都怪阿勇!要不是阿勇抢着说要负责这次的船运,他肯定能选一个好管事!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罗伟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若是那个人死了还好,就算尸体被许昌的知府发现了。许昌地界的人命案子,他那个连襟做点手脚也就糊弄过去了。 若是那人没死……罗伟志浑身一个激灵,不!那人必须死! 顺吉船队的人,除了管事,其他的都不能活着见到船队以外的人! 罗伟志将无意识被自己握在手中的镇纸放在案上,冷眼瞥了朱能一眼,“猪果然是无能的。罗庆,这件事你接手下来,先确认一下那个小子是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人一定不能活着落到许昌知府手里。” 许昌知府,他现在招惹不起。 罗庆垂头应是,心里暗骂朱能,又给他找事干!可他却不敢不认真办这事,只因这件事若出了差错,轻则顺吉船队的航线暴露,重则,顺吉船队以后顺吉船队幕后的罗家,今后可能就不会存在了! 庆和巷的莫府今日异常地热闹。在建州逗留了近两旬,云岚今日就要启程回建州。 葛双年的父亲葛通只纠结了一天,就让女儿到莫府与云岚说,愿意先到建安考察一番。 摆在面前的两条路,一条已经确定以及肯定不愿走,自然就会选择另外一条。 葛通得知云岚今日的回程,本着照顾侄女的原则,便商议着同行。 朱嬷嬷头疼地看着一楼满一楼空的竹篓子,“作为一个大夫。赵郎中,您说您这药材是不是放得也太乱了!”这样子,怕是再给他准备一辆马车也放不下! 邋遢的赵郎中这几日吃好睡好,有小厮婆子照看着,倒是打扮得人五人六的,不过,这只是表象。 “怎么乱?哪里乱?”赵郎中瞪大眼睛,与朱嬷嬷争论道,“每样药材我都是分开了的!竹篓子也是放得整整齐齐地!” 当然,赵郎中是不会说,药篓子是莫府的下人实在看不过,这才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边的。 朱嬷嬷知道,跟这人讲道理讲不通!这人,除了医术能看,其他的一塌糊涂。干脆利落地让下人去准备了一些大小不一、透气的藤盒,将那些药材重新打包好,放进马车。 赵郎中在一边跳脚!那么小的盒子,装了药材怎么能透气? 朱嬷嬷看都没看赵郎中一眼,要不是阿平身体还弱,姑娘唯恐阿平在赶路的时候出问题,怎么会让这个不靠谱的郎中随行?她早就将这个江湖郎中撵出府去了! 胳膊拧不过大腿,赵郎中惦记着云岚承诺给他的另一半药方,最终还是忍气吞声地上了到建安的马车。 等到一行人终于出了城,云岚光是在旁边看热闹就看累了。 已经等在城外的葛勇看见一溜的悍匪一样的女子突然冲向自己,再看后面跟着的马车,心里涌起一股失落。 还说保护侄女呢,看看自己这边这些歪瓜裂枣,再看看人家云姑娘身边勇武彪悍的女护卫。葛勇一路上心情不甚愉悦,应该是自己被人家保护才是…… 因为顺吉船队上的人员管得十分苛刻,罗庆很快就查到了消失的那个人是谁,连底子都没放过。 待罗庆知道消失的是一个叫阿平的少年时,很快,城郊的傻妇人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在没确认阿平的消息之前,这个疯妇不能死,更不能脱离他的掌握。 第86章 人以类聚 若是阿平死了,这个疯妇也没必要留下命;若是阿平没死,这个疯妇在他手上能有大用处!罗庆如是想,看到李氏疯疯癫癫地东撞西撞也没有那般厌恶,对别院的管事道,“把人看严实,这疯女人还有用。别过几天告诉我人死了。” 管事唯唯诺诺地应道,“罗管家放心,这疯女人小的定看严实了,命也一定给她留着!” 罗庆厌恶地看了一眼那疯女人瘦得颧骨都凸出来的脸,离开时低声咒骂,“活该!” 回程之时,云岚在路上分别给师傅莫琦华和母亲崔氏各写了一封信,开篇都是卖乖讨饶的话,后面的部分便是各不一样。 给莫琦华的信,云岚主要写了商会之事,还有她估计会与南阳地头蛇对上之事。 给崔氏的信,云岚写得平和多了,多是又认识了哪家姑娘,那些勾心斗角的地方则是一笔带过。最后则是写了她此次带了一个南阳绸缎庄的东家,有意在南阳城卖自家出来的布匹。 云岚怕父亲轻易地答应下葛通,坏了她的安排,便在给崔氏的信中附上了一封专门给云峰的信,细细地说了她的考量。 云岚有一个小小的野望,希望青云染坊的布料能做到闻名大周,让人一听到青云染坊二字,就能认可这一匹布。这样,青云染坊的布匹不仅要保证自己的质量,还要在全国各地开设自己的铺子。 遗憾的是,云家现在并没有这么雄厚的财力和背景置办下这么多铺面,那就只能选择另外一种方式,加盟。 云岚相信,自己在信的末尾阐述的厉害关系,能让父亲看到加盟的双赢。 思及带着一个病号赶路,云岚走得偏慢。许是因为运气的关系,一路上偶有遇到雨,也是细雨,不妨碍赶路,倒是在半月之内就回到建州。 建州城内一家小酒馆外面,突兀地停下一辆小马车。 酒馆的老板娘一扭一扭地迎上去,丝毫不因这马车太过普通而轻视马车的主人。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呢?若是住店的话,我们这地儿比较小,怕是住不了……”老板娘的声音娇滴滴的,配上一身风流别有韵味。 “我家主子喜欢你家的竹叶青,去打上一坛来我带回去。”马车内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好咧!”老板娘继续一扭一扭地回了店,不多时就提着小小的一个坛子出来,坛子口封得密密实实的,似乎是从一窖好就没拿出来过。“这位姑娘,这竹叶青可没几坛子存货,幸亏姑娘今儿来得早……” 马车内传来一声轻哼,“不过是买了你一坛子酒,哪儿来的那么多话说?这儿是八两八钱银子的银票,给你讨个吉利,就不用找零了!” 老板娘麻溜地将竹叶青递过去,喜滋滋地拿着一张银票回了铺子。 小巷子很快就恢复平静,只是收了银子的老板娘出去了一趟,就接回来一个带着儿子的远房亲戚,光明正大地在建州城一处小巷子住下来。 “姑娘,怎么不把人带进疏影山庄藏着?”茜草不解地问云岚,明明疏影山庄守卫更森严。那阿平住在疏影山庄,岂不是比在其他地方更安全? “疏影山庄就是个活靶子,外面多的是人盯着。何况,阿平需要调养身子,常年住在疏影山庄,不见外客是不行的。”云岚迫不及待地将酒坛子上的封泥拆掉,马车里瞬间充斥着竹叶青特有的香气。 云岚将手伸向离她最近地一个酒盏,却被一只玉手拦住。 “姑娘!您现在可不能喝啊!”茜草一时不注意,就让自家主子把这酒坛子上的封泥都拆了。“这酒烈着呢,居士早说了,您这年纪不宜饮酒。” 说着,茜草就将封泥重新封上,只是肯定没有刚开始时封得严实,一丝丝酒香还是透了出来。 “多事!”云岚嗅着空气中醉人的酒香,低声嘟嚷,只是到底没在去碰酒坛子,只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茜草松了口气。吩咐外面赶车的可以稍微快一点。 等回了疏影山庄,姑娘多多少少地能尝个味道。 说来,都怪酒姨酿的这一手好竹叶青。疏影山庄的主子,个个都惦记着。 “姑娘今日是自己走进去还是坐软轿?”马车一在疏影山庄门口停下来,琢玉就朗然问道。虽然她知道,姑娘今天十有*说自己走路进去,她还是习惯性地问上一句。 “坐软轿。” “奴婢先把伞给姑娘撑上……”琢玉下意识地接口,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姑娘今天怎么忽然就想坐软轿?姑娘平时不是说,这么一点子路,走进去就好吗? 心里的念头一个接一个的闪过,琢玉还是很快滴地就去叫来了软轿。 “坐软轿快!能早点见到师傅。”云岚似乎看出来琢玉的纠结,解释道。云岚自然不会拆自己的台,说自己就是为了一点子口腹之欲,急巴巴地往内院赶。 坐着软轿,云岚很快就到了自己师傅所在之处。 “笑笑回来了!”莫琦华高兴地道,“酒娘那儿的竹叶青呢?” “师傅,徒儿一路辛苦,您竟然想得到您的竹叶青!您就不怕笑笑生您的气了?”云岚本来见到师傅没有歪在书房看话本,反而到外面来接自己,心情还是挺高兴的。 只是,她的师傅用事实证明,她这个徒弟,没有一坛子竹叶青重要!这也太打击人了! “徒弟早晚是别人家的。竹叶青最后可是要祭你家师傅的五脏庙的!”莫琦华大言不惭地道,在云岚面前,她早就不会掩饰自己的本能。 “师傅!”云岚一下子就想到,自己似乎不规矩地跟司徒逸私定终身了?虽然她师傅一直跟她说,学规矩是为了让自己活得更自由,脸皮薄的云岚还是刷地一下就红透了脸。 “我徒儿竟然还会脸红?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莫琦华不客气地道。再一联想到,自家徒儿最近几封信上都有多提到一个人名。“笑笑如今年纪越发地大了。该许人家了,改天师傅办一个年轻公子姑娘参加的赏花宴,给你好好挑一个夫婿。” “师傅,徒儿还小呢!”云岚张口就拒绝。这怎么成?她心里都已经有人了啊! “对啊,笑笑你还小呢,可以先挑着。”莫琦华本来只想打趣云岚几句,这才发现,自己徒儿可能已经情根深种了!这怎么成?女子本来就吃亏,再爱得更多些,将来若是遇人不淑,岂不是要伤心死?“这几个月天气炎热,就先算了,等秋凉的时候,我这个当师傅的,好好办几场宴会。到时候把你娘也接来建州,我俩一起帮你相看相看!” 说到这儿,莫琦华倒是兴奋起来。她早年因为心系一人,曾经沧海难为水,注定一生都没有个晚辈,自然也不会有挑女婿儿媳的时候。没想到后来竟然得了一个很合眼缘的徒弟,也能享受一把挑拣的乐趣。 “等默书回来了,我也给他好好挑个儿媳。”莫琦华眉眼含笑道。 吾命休矣!云岚在心底哀嚎,司徒逸你快点来提亲吧!她不想被那些妇人公子挑挑拣拣! 莫琦华像是没看见云岚的不自在似的,“笑笑一路辛苦了,先回去歇着吧,后天到书房来找我。” “那竹叶青?”云岚期盼地看向莫琦华。 “待会儿我让姚黄给你送一壶过去。” “能不能……” “不能!”莫琦华挑眉看向丧气垂头的云岚,心里一阵得意。 “唉!徒儿学了几样南阳菜,怕是师傅不想吃了。”云岚先是升起一阵怒意,很快就反应过来。师傅这是想激怒她呢! 要是她敢顶嘴,师傅下一句怕是就要说她不敬尊长。到时候,别说是一壶竹叶青,怕是一滴她都尝不到了!唉,师傅为了这一点子酒,也真是蛮拼的! 莫琦华本来不是那么重口腹之欲的。只是收了云岚当徒弟之后,她被云岚那一席享受理论影响,爱上各类美食。 最终,云岚不甚满意地得了两壶竹叶青,还许下了接下来七天,天天给自家师傅做各种美味点心的承诺。 莫琦华也不甚高兴,她多给了一壶竹叶青出去,只换了七样不知道好不好吃的点心!真是,亏大发了! 回到云宅,云岚迫不及待拿了一壶竹叶青回了自己的小院子,剩下的一壶拿给秋嬷嬷,让她分下去。 次日,云岚被秋嬷嬷叫起来的时候,头疼欲裂。 “姑娘也真是的,竹叶青是好,放到那里也没谁跟姑娘抢啊。姑娘怎么就这么护食呢?”秋嬷嬷一边说,一边熟练地按揉云岚头上的几处穴位,半刻钟后,见云岚神色放松,才停下来,问云岚,“姑娘今日可有安排?” 师傅放了自己一天的假呢! 云岚这才想起来。 “去天衣阁看看。”走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天衣阁现在怎么样了。 秋嬷嬷听了,便出去让马房备了马车。 云岚正在马车内打盹,马车突然一停,云岚身子便向前倾,幸好琢玉及时将她稳住,才不至于让她摔倒在马车里。 “云姑娘!云姑娘!” 马车外传来男子的叫喊声。 茜草看自家姑娘又懒懒地眯着眼睛,似乎不怎么想搭理外面的人,便开口问车夫,“外面是何人?” 第87章 好事多磨 “是李家三公子忽然从酒楼冲出来,死死地拦着咱们的马车。”车夫也有些恼了,幸好今日琢玉姑娘跟着,要不然主子肯定得摔着。 茜草便听到,车夫与李三公子恭敬地道,“李公子,我家主子还要赶时间,还请李公子稍微让一让。” 那李三却答道,“我有要事要告诉云姑娘!你这莽夫还不快让开!” 茜草皱眉,那李公子一看车夫不让他,竟然妄想直接爬上来。 茜草目光往车厢内一扫,将拖着青瓷茶壶的木托子拿到手上,又往自家主子那儿瞄了一眼,见自家主子没有阻止的意思,心里一乐。 “啪”地一声,正与车夫纠缠的李三公子尖叫,双手捂着脸往后退了一步,往车厢看去,却见一个形容娇俏的丫鬟,手里拿着茶托。 显然那丫头就是刚刚打他的凶手! 李三公子呲牙咧嘴,委屈地道,“这位姐姐怎地忽然就动起手来?可是和光哪儿得罪了姐姐?”李三公子表字和光。 茜草只觉得一阵恶寒袭来。就连打着盹儿的云岚都哆嗦着睁开了眼。琢玉连忙护崽子一样护着云岚。 一个大男人巴拉人家姑娘家的马车,被打了还好意思叫委屈?! 茜草眼尾的余光在周围的人身上转了一圈,确定围观的众人现在都看着李三郎的笑话,这才对李三郎道,“公子可是李三公子?” 李三郎委屈地点点头,“小生正是李家三郎李和光。” “李公子,小女子刚刚无状了,还请公子赎罪。奴婢还以为是哪个闲人,想戏弄我家主子呢!”茜草急急地道,“奴婢刚刚一时心急,误伤了李公子,还望李公子勿要怪罪。” 说着,茜草双眼雾气蒙蒙地看向李三郎,煞是可怜,哪有刚刚用茶托砸人的彪悍气息。 周围看着热闹的人又想起刚刚这位李家三郎冲向马车的样子,暗道,世风日下,李家的家教也没有前几辈人好了,连当街爬人家姑娘的马车这事都做得出来。 李三郎听到周围的议论之声,窘迫地道,“小生小生也是着急了。听闻司徒家正打算到云姑娘家提亲,怕姑娘被骗了,这才特意来告知云姑娘。柚衾姑娘都已经有司徒公子的孩子了。” 马车中的云岚眉头微微皱起。这李志宏打的什么主意?难道是想彻底绝了她和司徒逸的婚事? 司徒逸现在还在南阳“谈生意”,自然抽不过身来处理这边的问题。 若她云岚没有与司徒逸到如今的情谊,知道这事后,司徒家到她家提亲,眼里容不得沙的她肯定不会考虑。 何况,云家男人从来就没有纳妾的传统,怎么可能将家里如珠似宝的姑娘许给一个能跟青楼粉头勾搭上的男子? 云岚唇角微微上翘,敢在她面前这么演,千万别怪她不客气。 柚衾肚子里的孩子,指不定是谁的呢! “姑娘?这事?”茜草小声在云岚耳边道。她知道自家姑娘和司徒公子只差提亲订下亲事,听到李和光的话,不由得心里一塞。 “片面之词,无须理会。逸轩什么样的人,都是有目共睹的。不是他李家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能抹黑的。”云岚道,“不过,空穴不来风。那柚衾姑娘说不准真的有了谁的孩子呢。” “奴婢这就着人去打探柚衾姑娘的事!”茜草眼睛一亮,柚衾姑娘怀孕了,孩子是谁的? 主仆二人一番低语,良久,茜草才又把头伸出马车,对李三公子道,“公子所言,我家姑娘已经知晓,公子如是无事,还请让路。” 李和光抿了抿唇,一双桃花眼儿直往马车里瞄。只是帘子挡得严实,李和光连云岚的衣角都没看到。 想来今天是看不到人了。李和光郁郁地退到一边。大哥应该不会骗自己,这云姑娘一定是个难得的美人! 没了李和光挡路,云岚主仆二人很快就到了天衣阁。云岚从后门进了天衣阁,直接到了二楼给她预留的一间雅舍。 没多大一会儿,天衣阁女掌柜白氏便带了账本过来。 云岚笑着示意白氏坐下,随口问,“最近铺子里可有什么麻烦?” 白氏脸盘圆圆的,相貌普通,属于很容易引起别人好感的一类人。“托姑娘的福,最近铺子里没什么麻烦,倒是生意好了不少。也亏得姑娘慧眼识珠,添了顾绣娘。最近铺子里的定制成衣的单子多,顾姑娘绣娘帮了不少的忙。” 顾绣娘?云岚瞬间想起那位被自己扔到绣坊的小绣娘,“能帮上忙就好。回头记得多给顾绣娘封些银子就成。” 白氏笑容满面地应下,又道,“魏紫姑娘前日里送来了一些别致精细的花样子,说是听您的吩咐后再用。可是直接拿到绣坊去用?” “暂时不成。”云岚否定,“先将花样子送到云府。” 程家那些花样子,不好好用真叫可惜了。 白氏略带遗憾,“还以为能直接用呢,前儿魏紫姑娘差人送过来的时候,正巧遇上曹夫人,她正看上了一副花样,想做成成衣呢!” “白姨,以后铺子里没有决定要用的花样,无论是别处来的,还是绣坊自己画出来的,都先不要让外人看到。”云岚眉心微微一蹙,有些不高兴。 这些花样本来是她打算打出一个系列的,若是提前被人知道了,真到上市的时候,那种惊艳的感觉会少很多。 “姑娘,奴家今后会注意,不会再有下一次。”白氏垂眸道歉,别看眼前的姑娘比自己小了一轮,真要论起来,自己这点手段,人家云姑娘伸个小指头就能灭了自己。 “确定只有别驾夫人看到过?” “曹夫人只看到一页,后面有人找她,她就放下册子离开了。”说完这句话,白氏觉得自己浑身的压力一轻。 万幸,这一关算是过了。 云岚轻轻嗯了一声,拿起刚刚白氏放在桌上的账本,随手翻了翻,“这几个月的进账涨了不少,白姨辛苦了。” “奴家不敢居功,都是姑娘的功劳。”白氏刚刚被抓了错,这会儿哪里敢露出丝毫的得意? “我和魏紫平时都不在店里,这店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不是都得劳烦白姨?铺子里进账多了,白姨居功至伟呢!”说着,云岚拿过茜草手上的盒子,亲手递给白氏,“我在路上淘了些小玩意而,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拿给白姨解解闷儿!” “奴家谢过姑娘。”白氏接过礼物,心里对云岚的亲近之意又深了一分。买回来的东西和亲自选的,当然不一样。 出了天衣阁,云岚心生疑惑,现在不是换季又非年节,怎地那么多人家给家里的小姑娘订衣裙?还多是价值不菲的! 想着,云岚就讲话问了出来。 “姑娘,这话您问奴婢可算是问对人了!咱们建州即将到任的司马大人,可是大周有名的才子呢!前科探花郎,到今年还未到而立之年呢!最最难得的是,杨大人娶妻三年,到如今,连个女儿都还没有呢!”茜草笑着道。 原来,杨大哥如今竟是这般抢手了?云岚唇角浮起一丝浅笑。“可惜了。” 可惜这建州佳丽三千,怕是连面儿都见不到杨大哥的! 她可是早就听说了,袁静姝对自己的夫君杨探花,看得简直比犯人还严实! 先爱上的人,注定更受伤。 翌日,云岚精神振奋,昂首挺胸地到了疏影山庄,却被告知,莫琦华在水榭抚琴。 流水淙淙,琴音铮铮。云岚站在观景台,看着在丈外抚琴的莫琦华。 在这样的风景下,杀气腾腾地抚着《凤求凰》真的好吗? 云岚心底警钟长鸣,今天有人惹师傅发怒!小心千万别引火烧身! 一曲终了,莫琦华认真地用软布将七根琴弦一一擦拭过,便让一边的丫鬟把琴收捡起来。莫琦华自己则是用一边的香汤净手。 “昨天宋夫人来看我。”莫琦华对给自己递上细棉帕子的云岚道。“司徒家的老夫人请她保媒。她便到为师这儿来探口风。” 李家还埋了多少线在司徒家?昨天才提起婚事,李家三郎就能闹到她面前? “司徒家老夫人许诺,除非司徒大公子四十无子,方同意让司徒逸纳妾。”莫琦华将帕子放到一边的托盘,起身往书房走。“当时我说了,这事我做不得主。现在看来,我拒绝了反倒是对的。” “因为那个叫柚衾的?”云岚问道。 “青楼粉头用过的男人,我徒弟可不稀罕!”莫琦华怒声道,“以前看着还像是个好的,身边没啥红颜知己。结果现在庶长子都快出来了!” “师傅,您是不是误会了?”云岚没想到,自己不相信的事,自己师傅却信了。关心则乱,不外乎如是。 “误会什么?月前有人亲眼看见司徒逸和那个粉头一块儿进了一处宅子,两人一起留了一宿。如今那粉头正好有一月的身孕!”莫琦华昨儿还为自己拿了一次乔高兴呢,今儿一大早地就听到司徒逸庶出的长子长女九个月后就该出世了,心里岂能不憋火! “笑笑,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师傅,从今天起就断了与司徒逸的来往!”莫琦华强硬道。 第88章 鸿雁传书 长痛不如短痛,她见多了混乱多事的后院给女人带来的伤害。早年的母亲、昔日的闺中密友,与其在后院挣扎,不如一个人过来得痛快。 莫琦华此话一出,就连一直在她身边伺候着的几个丫鬟都露出了惊讶之色。居士并不是不讲理之人啊! 云岚却是不知道莫琦华的这一番好意,整个人都蒙了。师傅怎么能只凭着几句留言就断言逸轩不可信? 云岚怔怔地道,“师傅,事实如何还没有定论,您怎么能就这么给逸轩定了罪?” 莫琦华听闻云岚言语间护着司徒逸那小子,心里怒意更甚,“他给你说了什么花言巧语?哄得你连师傅的话都不听了!” 看云岚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莫琦华也心疼道,“我是你师傅,难不成还会害你?你这几天就先住在疏影山庄吧,外面的事,我让魏紫帮你打点。等上元节的时候,我让人送你回建安。 魏紫,送姑娘回雾岚居。” 这意思,竟是连一句话也不让云岚说了。 “师傅!”云岚尖声道,莫琦华却彷如没有听到一样,带着赵粉快步离开水榭。 “姑娘,奴婢先送您回雾岚居吧!”魏紫恭敬地对云岚道。 “魏紫姐姐,您也要帮着师傅把我关在疏影山庄?”云岚这辈子一路顺风顺水的,在家里有父母哥哥们宠着,后来拜了师,莫琦华也几乎是对她有求必应。 这还是第一次莫琦华不顾她的意愿,强硬地将她关在疏影山庄。 魏紫也知道今天这事,居士反应实在过激了,为难地对云岚道,“姑娘也别怪居士,她只是太关心姑娘。” 魏紫的娘是莫琦华母亲陪嫁丫鬟。莫琦华的事,魏紫听自己母亲说过,倒是有几分理解莫琦华现在的做法。 “可是师傅也不能一句劝说的话也不听啊!”云岚嘟嚷着,她不气自家师傅觉得司徒逸不好。只是觉得,她师傅这样,竟像是没了理智一般地怪罪司徒逸,实在是让她有些失望。 “应该是跟居士早年的事有关吧。”魏紫轻叹一口气道,“姑娘应该知道,居士甚少回莫家,唯一亲近的晚辈,还是隔房的莫如许姑娘。” “师傅平时与我说话的时候,也是聊古说今,自己的往事确实一点没提。我还以为,莫家师傅这一房,只剩下师傅一个人了呢。”云岚接口道。 “居士还有几个庶出的兄弟姐妹呢!”魏紫的嘴角翘起一个讥诮的弧度,“当年白将军刚刚去世的时候,老爷还想让居士把手里的半块虎符拿给庶出的大公子呢!” “什么!竟然有这种事!”云岚惊讶,“师傅一定很反感庶出的孩子吧!” “可不是?居士最反感纳妾啊什么的。当年夫人早年因妾室之事郁郁而终,留下才十岁的居士和三岁的五姑娘。幸好居士一直小心地经营着自己的名声,又得当时的老太爷看中,才不至于被后院那一群女人吃得骨头都不剩。”魏紫愤愤地道。 “后来,姑娘因缘巧合下跟白将军定亲之后,在莫府才能游刃有余的护着五姑娘。” 云岚心里那一丝丝的埋怨化成心疼,是怎样的境遇才让一个小姑娘费尽心思地让自己名声在外?“那五姑娘是师傅的嫡亲妹妹吗?怎么我从来没见到过?” “正是呢,五姑娘是居士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了。五姑娘出嫁的时候,居士已经立志为白将军守节。五姑娘还说,将来要生好多个孩子,送一个给居士养着防老呢! 说起来,姑娘早就见过五姑娘了。五姑娘许给宫家,早年还曾跟着宫家公子到建安开过蒙学呢!”魏紫见云岚想开了,笑眯眯地道。 “师傅会收我为徒,是不是看在莫夫人的颜面上?”云岚恍然大悟,世间聪慧灵巧的姑娘那么多,师傅怎么就选了她这个不开窍的?现在想想,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是自然,姑娘救了五姑娘。五姑娘亲自求到居士面前,居士怎么会不答应?” “唉!我还以为是我自己天真可爱,灵慧乖巧,才被居士一眼看中呢!”云岚微翘着嘴角道,“谢谢魏紫姐姐给我说了这么多师傅的事,只是,要想我不生师傅的气,魏紫姐姐还要帮我几个小忙才行!” 魏紫眉头一蹙,这小姑娘可真不好打发。“若是帮着姑娘与司徒公子联系,奴婢可做不到。”帮了就是公然违背居士的命令,她可做不出来。 “其实,姑娘大可放心,居士身边有赵粉姐姐在,她迟早能劝得居士还司徒公子一个清白的。当然,前提是司徒公子是清白的!” 云岚嘴角抽搐,忍笑道,“知道你们都是师傅的好丫鬟,不会让魏紫姐姐太为难。就是天衣阁最近有些小事,需要我亲自处理,麻烦姐姐把茜草那丫头收集来的东西带给我就成。” 确实只是一点小事,魏紫便应了下来。 不过到下午,远在南阳的司徒逸就知道了建州的这些事。 司徒逸烦躁地将刚刚写好的书信揉成一团,扔进废纸篓里。废纸篓里面已经躺了十多团写了字的宣纸,有的快写满了,有的才开了个头。 将手上的毛笔啪地一声放在案上,沾满墨汁的笔尖滴下一滴墨汁,在案上散开成墨花。 安南连忙拿着抹布将那一滴墨汁擦去,“公子,您在这儿兀自生闷气,就是气坏了身子也没用啊!云姑娘又不知道。淑慎居士更是不知道啊!” “李志宏那家伙这回又想干嘛?让我将柚衾纳进司徒府,将来他儿子兵不血刃地接了我们司徒家的产业?”司徒逸冷冷地道,“他想得可真好!” “不对啊,公子。”安南歪着脖子,忽然道,“当晚您就离开了那个院子,李公子第二天早上怎么也该知道您和柚衾姑娘根本没可能成事。奴才明明将李大公子和柚衾姑娘弄一个屋里了啊!李大公子怎么会在这个关头,诬陷您呢?” “确实很不对劲!”司徒逸刚刚当局者迷,现在被安南这个局外人说了一番,便道,“快去查查李家出了什么事。这污水,他李志宏怎么泼给我的,我要让他就那么舔回去。” 说着,司徒逸神色莫名地看了一眼安南,“安南这几日,越来越长进了。”笑笑似乎比较喜欢有脑子的。他是不是以后要把安南派远点? 正在兴建的北苑茶山,似乎正缺一个管事呢! 安南只觉得背后升腾起一阵寒意,连忙道,“都是靠公子教诲啊!没有公子,安南现在还只是个只会玩剑的小护卫呢!” 司徒逸收回自己的目光,笑笑怎么会喜欢这种没胆子的?他果然是多心了。“让建州的人送一本《大周北地风异志》给笑笑。还有,早前让你们调教的那几只白色的鸽子可调教好了?” “应该能用了吧……”安南不确定地道。实在是那几只白鸽,又不能狠命折腾。 司徒逸斜了一眼安南,“要是我三天后收不到笑笑的回信,你就去北苑吧。那里需要你!” 安南苦笑,“是,公子。” 满天神佛一定要保佑安南啊!北苑什么地方?一个未开化的地方、有银子都用不出去的地方!要不是公子发神经说那里很适合种茶,那地方现在就是一个野树林! 一辆透着清贵气息的香木马车停在南阳刺史府前,不待马车里的人露面,早守在一边的婆子便迎上来,“表姑娘可算是到了,夫人早早就起身等着了!” 袁静姝被丫鬟搀扶着下巴微微抬起,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两个婆子。 还是袁静姝身边的丫鬟对对两个婆子道,“劳烦二位嬷嬷前面引路了。” 刺史府的女主人袁氏绞着帕子等在屋内,对一边的奶嬷嬷道,“我今儿没出去接她,你说她会不会给我这个庶出的姑姑甩脸子?” 话虽是这么说,袁氏言辞动作里却没有一点要出去的意向。 “夫人放心,表姑娘如今怎么敢给您甩脸子?”嬷嬷脸上笑得褶子,捧着袁氏,净挑袁氏的爱听的话说。“且不说表姑娘的夫婿到如今还不过一个微末小官。就是表姑娘自己,三年不育,无子可是犯了七出。” 袁氏脸上露出一抹得意,她如今子女双全,夫婿也是一方大员了,“奶娘可别这么说,静姝可是太后娘娘跟前的得意人儿……” 听了这话,袁氏的奶娘也闭了嘴。 袁家静姝的热闹,看看就成,真要说出来,被捅到太后面前,她一个奴婢,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袁氏又吃了一盏茶,才见到袁静姝被府上的婆子引进来。 袁氏脸上瞬间挂上慈和的笑容。 “静姝见过四姑姑。”袁静姝进门,就对袁氏浅浅一拜。 袁氏脸上的笑容淡了淡,语气依旧热情,亲热地下了榻将袁静姝扶起来,“静姝快起来,一家子,哪里用拜来拜去的?” “礼不可废。”袁静姝神色淡淡的,看得袁氏心里起火。 袁氏原本存的一点点好心,全部藏了起来。虽然,袁氏本来对嫡系就没多少好心。“静姝怎么想起来看四姑姑了?杨大人到建州赴任,南阳好像不顺路啊?” 袁静姝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更难看。 第89章 亲疏有别 “许久不曾见到姑姑,此次难得出来,顺便来拜访姑姑。”袁静姝今时不比往日,在这个以前她不怎么瞧得上的庶出姑姑面前,少不得要低下头。 多年没见,以前鼻孔朝天的小姑娘也变得能忍了。 袁氏含着笑,拉着袁静姝,如同看着最疼爱的晚辈,“那这回可要住久一些。正好刺史府地方够大,姑姑底下只有二子一女,倒是还空着好些个院子。” 袁氏见袁静姝神色不自然,也猜出来,袁静姝此行估计是为着子嗣之事。毕竟成了婚的女人,没有个儿子,怎么都不算是站稳脚跟。 杨家那一团乱麻,比袁家没好上多少。 可是,杨家可没有一个能护着她袁静姝的当家人。 袁静姝又几次挑起话头。袁氏都岔开了,开玩笑,没用的时候把自己扔到一边去,她袁氏可没这么贱。 袁静姝无奈,只得去了袁氏所谓的刺史府景色最好的一处院子歇息。 到了院子,袁静姝脸一下子拉下来。院子确实好得没话说,连里面的桌椅都是用花梨木新做的。 可是,这个院子离袁氏住的主院,最远! 袁氏显然没打算好好跟她相处,连个院子都选得那么远。 袁静姝的贴身丫鬟朱砂显然也知道,等袁氏的人都离开了,便不满地道,“四姑奶奶这也太过了!竟然把姑娘扔在这么偏远的院子!饭食送过来说不定都凉了!” 豆蔻瞪了朱砂一眼,她都打听过了,刺史府的厨房就设在姑娘住的院子和四姑奶奶住的主院之间。可以说,这处院子,除了离袁氏住的院子远了一点,并无其他不好之处。 这处院子,简直就是刺史府内,出了袁氏住的主院之外,最好的一处院子了。 朱砂这么说,听到外人耳里,岂不是自家主子怪罪四姑奶奶没将主院让给自家主子住?“别说些有的没的,竟会惹事。夫人,奴婢明天出去打听一下卫夫人这几日可要参加什么活动,您到时候挑个时间跟卫夫人碰碰面?” “嗯,豆蔻多留心些。”袁静姝此次确实是为了肚子的事来南阳的。宫里的神医虽然传说一手医术出神入化,可是不擅长妇人病。 她就是听人说,前太医院院正的妻子卫氏,尤其擅长妇人病,这才打算到南阳一行的。 三年未孕,她温婉的婆婆都对她有意见了。 可是她实在不想给丈夫纳妾,只能到处找大夫看看。三年后丈夫建州司马任期满了之后,要是她还没有身孕,婆婆估计会亲自给丈夫选妾室。 “夫人,您放宽心,您还年轻呢,孩子迟早会有的。”豆蔻见袁静姝脸上无笑,眉目含忧,不由劝解道,“老夫人不是不体谅儿媳的,您就是想得太多了。” “对呀,姑娘。满天下就没有比魏夫人更和气的婆婆呢!二少奶奶还成天地在她婆母那儿立规矩呢!”朱砂开心地道,并不觉得自家主子现在有什么好担心得,一切都有魏夫人给姑娘做主呢! 袁静姝却没有那么乐观。二弟妹比她晚进门,儿子都满周岁了。杨家内宅那些事情,实在不是朱砂这个没心眼儿的想得那么简单。 两头大,平起平坐,哪有那么简单得事?后院,就是不见硝烟的战场,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图穷匕见的那一日,早晚会到。 只是袁静姝没想到,那一天,会来得那么快! 说了不让云岚出门,莫琦华果真是说道做到。 疏影山庄外面、雾岚居外面、比平时多了许多丫鬟婆子,还是那种手上功夫极为厉害的那一种。 云岚在看到卢秀茹来给自己请安,说是接下来几日就在雾岚居伺候时,就歇了偷跑出疏影山庄的心思。 许是云岚表现得乖巧,莫琦华也对云岚有了好脸色。听到外面的茜草给云岚送书进来解闷儿时,只皱了皱眉就准了。 这日,天光正好,云岚摆弄着茜草送进来的一个比鹌鹑蛋略大的蛋,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茜草只是道,那是一颗幸运蛋! 云岚只干笑了两声,她才不相信,一颗蛋能给人带来什么好运气? 云岚摆弄了一会儿,忽然见一只白色的鸟儿自天际飞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她跟前。 这鸟儿,分明是一只白鸽!云岚好歹也算是见多识广,鸽子什么的,至少上辈子在公园见过不少呢! 只是,这只白鸽为何停在这儿?还蠢得不飞了! 离得近了,云岚才发现,白鸽的腿上竟然绑着东西。只是绑东西的人技术比较高,小竹筒和绑带跟鸽子腿儿一个颜色,不注意看还真看不出来。 云岚蹙眉,伸手抓住鸽子,一抓一个准儿,这鸽子根本没想逃!“这么笨?小心被人抓了炖鸽子汤!” 云岚小声的自言自语,见周围没人,将染了色的竹筒从鸽子腿上取下来,打开一看,只见纸上写着三个一组的数字,一共四组。 这是一颗幸运蛋!云岚脑海中浮起茜草送给自己那个蛋时,在信纸上写的东西。 再想到茜草前一日送给自己的哪本风俗志异,云岚想到一个诡异的念头。这只鸽子,该不会是帮司徒逸送信的吧? 云岚将数字与书一对,果然是四个字。第一个数字是页码,第二个数字是行数,第三个数字是列数。 这四个字就是,勿忧,等我。 云岚心里浮起一丝甜蜜,回到,我相信你。 想到今日师傅听到自己提起司徒逸的名字时,已经不再激动,云岚脸上浮起一抹笑容,今天去厨房给赵粉姐姐做一些莲子凉糕。 这几天,多亏了赵粉姐姐在师傅面前周旋呢!嗯,以后她就乖一点,不那么折腾赵粉姐姐了吧! 等云岚将莲子凉糕送到赵粉的屋里时,赵粉一边吃着凉糕,一边用见鬼的表情看向云岚,“别以为你做点吃的奴婢就被你收买了,奴婢只听居士的吩咐!” 云岚眨巴眨巴眼睛,“我就是觉得赵粉姐姐最近特别累,才到厨房亲手做了点凉糕犒劳赵粉姐姐呀。” “你真的不是来问司徒逸的事的?”赵粉最近被这师徒二人弄得昏头昏脑的,特别是居士,念头一天三变还不止。 早上刚说了不许她查司徒逸的事,晌午又让她查,到了中午又不让了!刚刚却让魏紫到她这儿来拿柚衾怀孕的全部事情的经过…… 这对师徒真的是够了! 要不是、要不是她是居士亲自从难民堆带进疏影山庄的,她、她赵粉真的不想干了! “逸轩的事情有进展了?”云岚双眼发光的看着赵粉,见赵粉一副“我不说,你能耐窝何”的模样,抿了抿唇,浅笑着道,“赵粉姐姐,这莲子凉糕是笑笑亲手挑选的糯米、玉米、紫米磨成粉,又用细筛子筛了三遍,这才做成了外面的这一层凉糕皮……不过,师傅她老人家还没有吃到呢!” 赵粉看了看自己手上已经被咬了两口的莲子凉糕,欲哭无泪。她现在还回去,来得及吗? 她就说,今天的莲子凉糕味道似乎比往日更好了! 果然云姑娘亲手做的东西比厨房弄的精致多了,可是,可是,姑娘亲手做的东西一向都是孝敬居士的……“姑娘,就当奴婢没吃成吗?” “可是都已经给赵粉姐姐吃了呀!” “李三公子想娶李府一个姨娘的表侄女余氏阿媚当妾室。李大公子就说,除非李三公子先娶了正妻,否则,余氏不能先进李家的门。”赵粉脱口道,“李大公子只给了李三公子一个妻子人选,就是姑娘您!” 这一截都透露出来,赵粉干脆破罐子破摔,反正姑娘早晚会知道的。 云岚这才知道,一切竟然是源于一个巧合! 李三郎五天前偶然遇到柚衾姑娘的贴身丫鬟在药店买安胎药。跟了上去,发现柚衾姑娘住在他大哥的一处别院,还有身孕一个月了。 李三郎知道,一个月前,自家大哥正谋算让柚衾姑娘搭上司徒逸。李三郎理所当然地认为,柚衾姑娘怀了司徒逸的孩子! 云岚回建州的那一天,李三郎又听到李大公子在司徒家的线人说起,司徒家准备为司徒逸向云岚提亲。 李三郎怎么肯?司徒逸娶了云岚,他娶谁?他不娶妻的话,阿媚不是永远进不了他的家门? 李三郎第二日便怒气冲冲地跑去拦云岚的马车,期期艾艾地说了那一番话。 李三郎习惯性地忽略了,云岚如今离及笄还有两三年呢!他大哥李志宏这么会这么说,完全是想拖着那个余媚,不想让李三郎纳余媚为妾室。 会闹到现在这个场面,完全是李志宏见有机可乘,生了把柚衾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推到司徒逸身上的意思。 当然,李志宏肯定没打算让柚衾肚子里的孩子生在司徒家,毕竟,万一弄得不好,那个孩子要是像了他…… 等赵粉噼里啪啦地把事情说完了,便见云岚灿烂一笑。赵粉心里咯噔一声,果然听见云岚说,“多谢赵粉姐姐相告,赵粉姐姐安心吃吧!笑笑早就给师傅送过点心了!” 赵粉手上拿着的凉糕瞬间被捏碎。 这对师徒!迟早有一天要遇到能制住她们的人! 太会折腾人! 第90章 眼光不错 云岚翻着疑是司徒逸送来的风俗志异,眉头锁得紧紧的。这个李志宏,到底想做什么? 第二日,先前上门来说亲的宋氏又来拜访莫琦华。二人关在莫琦华的书房说了好一阵话。 等宋夫人前脚刚走,云岚后脚提着亲手做的小点心,跟着去了书房给莫琦华请安。 宋氏带来的消息显然治愈了莫琦华。云岚进书房的时候,莫琦华已然一派悠闲地看着杂书。 师傅今儿能有心情看杂书,看来今天宋夫人带来的消息着实不错呀! 云岚想着,甜甜地张口道,“师傅,徒儿今日新做了几样点心,特意拿来给师傅先尝尝。” 莫琦华轻轻哼了一声,侧过头,不看云岚。今儿为了个男人跟她顶嘴,不治治怎么成?别以为她好哄!几块点心就想收买她,没门儿! 云岚见莫琦华不看自己,也不恼,只将食盒打开来,将里面的点心挨盘儿摆在书房放茶点的小案上。 今儿云岚特意挑了几种香味浓郁的点心来做。等这点心一摆开,香香甜甜的味道就盈满书房。 “师傅,快来尝尝吧!徒儿都是按照您最喜欢的味道做的!”云岚将糕点摆好,又端了一叠在手上,小心翼翼地走到莫琦华身前,可怜兮兮地道。 浓郁的香甜气味直往心里钻去,莫琦华的嘴角翘起,心情甚是愉悦,背对着云岚道,“可知错在哪儿了?” “徒儿不该顶撞师傅。”云岚试探地道,见莫琦华看向自己,表现得更是乖觉。 “当面儿地顶撞师傅,若是被人看见了,唾沫星子都能把你淹了。”莫琦华轻叹道,“等待会儿回去云府,记得抄几遍孝经。” 莫琦华揉了揉云岚的发顶,“你眼光不错,能及得上你师傅几分。这次事情过后,你与司徒逸的婚事,若是你父母没有什么异议,就定下来吧。” “谢谢师傅!”云岚亲昵地靠着莫琦华,将一块点心往莫琦华嘴里喂。“师傅快尝尝,我忙活了大半天呢!” 莫琦华十分赏脸地咬了一口,赞道,“清甜宜人。” “师傅喜欢就好!那孝经可不可……” “十遍!一遍都不能少!”莫琦华恶狠狠地将点心盘子从云岚手上夺过来,“别想着偷懒!现在就回去抄,反正这几天成日地见到你,为师也看腻了!” “喏!”云岚可怜兮兮出了书房门,可怜兮兮地回望了莫琦华一眼,可惜莫琦华只顾着和点心奋斗,没看到云岚脸上故作的可怜。 唉!人不如物啊! 云岚心里其实是知道莫琦华的,师傅她只是想自己能早点知道司徒逸的消息。可是师傅拉不下脸来说司徒逸的好,只能将她“撵”出疏影山庄,让她自己去打听司徒逸的消息。 可是,云岚也不好说,这些日子,她一直靠着一只白鸽与司徒逸书信往来…… 知道建州这些杂事的时候,司徒逸就知道。这件事不适合他出面亲自解决。甚至,他暂时不宜出现在建州。 南阳的事情处理妥当之后,司徒逸就离开南阳,去了总角之交的好友唐承逊的治所,许昌。 唐承逊本来就是天分十足的人物,当年在建安那一次比试,更是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家里的亲近之人,难免都会哄着自己,一分的成就抬到三五分。唐承逊自觉自己在族里的族学、甚至是建州的书院都学不到多少,小小年纪便要求外出游学。 好在唐承逊的父母都是心思通透开阔之人,找了些身手好,品性靠得住的护卫,便由着唐承逊外出游历。当然,路途得由唐家父母来安顿,隔日报平安的信也不能少。 早在建文十年,唐承逊不愧建州天才之名,考中一甲探花。如今,更是在许昌当着知府。靠着唐家和唐家背后的势力,当着铁面无私的“青天大老爷”。 “这个案子你真的不接?”司徒逸喝着唐知府亲手泡的茶,悠然问道。 “你有指望我接?”唐承逊毫不客气的反驳,“你舍得在你的船队即将下海之际,把一个说不定极为优秀的船员扣在我这儿当原告?” “自然舍不得。”司徒逸来许昌就是避难的。但是也不能直白的跟人这么说。所以司徒逸先前递帖子来的时候,便说有一个惊天大案等唐大人决断。 唐承逊嗤笑道,“惹了风流债想躲我这儿直说便是,我还会笑你不成?拿个现在不能办的案子勾着人,真真是小人行径!” “你什么品行我不知道?”司徒逸押了口茶,“笑得最欢的就是你!案子怎么了?现在是不能办吗?你要是舍得这一条线索,我马上找人出来当原告,有证据在,将那一伙人绳之于法不是问题!” 唐承逊能怎么着?只能捏鼻子认了!“好好好!司徒大当家!我承认我确实舍不得掐断这条线索。我来许昌为官三载,好不容易得到一条线索,若是就这么断了,我怎么向陛下交代?” 司徒逸与唐承逊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悲哀与无奈。主弱仆强无外乎如是。 “放心吧!陛下一定能及时亲政的。”司徒逸道。他是过来人,怎么会不知道永和帝有多大的本事? 连谋过大周江山的太后都不曾放过,永和帝狠绝,现在没人比他更了解。 唐承逊不知后事,只凭着一腔热血,“这是自然,吾皇之才,堪比太祖!” “商会之事……”司徒逸来许昌,自然不是随意选的地方。 有唐承逊在,他的商会也能容易一些。至于唐承逊去别处任职之时,三五年之后的事了,到时候,九州商会都已经在许昌站稳脚跟,后面来的人无论是谁,商会都不用怕。 “不是有回春堂牵头?你们自己去办就是。我这为官的不插手行商之事。”唐承逊道,“听你的说法,还有几分意思,上面听了,也准许你们办。不过十年之后,会是什么格局,就看你的手段。” 唐承逊一身常服坐在司徒逸对面,司徒逸隐隐能感觉到唐承逊身上的几分官威。果真是当官当久了。不愧是上辈子做到左相之位的唐大人。这辈子,以后怕是会爬得更快!不知道那个姓杨的,到时候能不能及得上。 不知道为何,司徒逸总是对杨宜修很难生出好感。即便杨宜修前世今生都与他无仇无怨、即便杨宜修前世今生,都是一个难得的好官。 在刺史府住了几日,朱砂总算是打听到卫氏的行踪。今日,卫氏会去城外的浮光寺上香。 其实,袁静姝完全可以下帖子去张府求医。只是袁静姝自觉拉不下来这个脸。 一到南阳就去给一个专擅妇人病症的夫人下帖子,似乎她真的有问题似的! 朱砂打听来的消息无差,袁静姝在浮光寺大殿里遇上了卫氏,几句话就与卫氏聊得投机如忘年交一般。 分离之时,袁静姝提起上门拜访之事,卫氏欣然同意。 袁静姝是卫氏最近遇到的第二个能说上几句话的晚辈。 袁静姝又在刺史府上磨蹭了几天,才矜持地给卫氏下了帖子,卫氏自然应了。袁静姝欣然而往。 袁氏在主院听说了袁静姝这一番动作,笑着对自己的闺女道,“看你们静姝表姐那样,死要面子活受罪!你以后可不能学她!面子丢了有什么要紧的?以后找补回来就成!关键是要把自己的里子守好了!” “静姝啊,这寒凉的东西吃了虽然能避孕,毕竟对身体不好。你若是再吃上一两年这种药,以后想要要孩子怕是没机会了。”卫氏不赞同地看向袁静姝,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想给这姑娘把个平安脉,把出了这么多问题。 避孕?她做梦都想要一个她与夫君的孩子,怎么可能避孕?袁静姝不敢想象,到底是谁给她弄的避孕药,讪讪地道,“想着年纪还小,生孩子怕是会艰难些。” “怀上了多走动走动,吃东西的时候节制一些,生孩子也不是那么恐怖的事。”卫氏一脸温和地道。又给袁静姝传授了一些平时的注意事项。 都是结了婚的妇人,卫氏嘴里也就没避讳多少。 袁静姝听得更是认真,若是手边有纸笔,都恨不得将卫氏说的话一句句抄录下来,奉若神谕。 “你现在先喝点暖身的补益汤水,孩子的事,你也别怕,你还年轻,还能生。” 袁静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卫氏告辞的。她心里现在很庆幸很庆幸。 如果晚上一年才想到看大夫,她将一辈子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夫人,大人怎么能这样?他就算是不喜欢您,也不能害得您差点一辈子也没有自己的孩子啊!”豆蔻忿忿不平地道。 袁静姝打了一个寒颤,她在杨家所食所用,不是出自自己之手,就是出自婆婆之手。难不成真是夫君为了断绝自己的希望,让婆婆对自己下手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夫君他怎么能这样对自己?袁静姝心里寒冰一片,“他们不仁,休怪我不义。我袁氏静姝不是随意能欺辱的。豆蔻,你去信告诉姑姑,我愿意帮她拿下杨家的全部产业。” 等你的一切都握在我的手上,你就只能依靠我! 第91章 今生有你 “姑娘,您这么想也就对了。”豆蔻周全地伺候马车里阴沉着脸的袁静姝,嘴里絮絮叨叨,“您就是太在意杨大人,杨大人让您往东,您乐呵呵的就去了,哪怕东边是刀山火海也不管。” 若是在以前,袁静姝满心满眼的都是杨宜修,豆蔻哪里敢这么说?今日豆蔻见袁静姝似乎想通了,才敢把这些话说出口。 “我还没你看得通透,爹娘一定对我失望透了。”袁静姝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嘴里喃喃地低语。 “姑娘以前只是身在局中,没看清楚,哪里怪得了姑娘?杨大人那般人物,京城哪家姑娘没动过心思?姑娘您只是更勇敢了些,最后嫁给了杨大人。”豆蔻低声安慰,她从不觉得自家姑娘当初闹腾着想要嫁给杨大人有什么不对。 毕竟,自家姑娘怎么也算是京里数一数二的人物,杨大人博闻强识、才学惊人,姿容不俗。自家姑娘会看上杨大人,尽是情理之中的事。 姑娘唯一的错误就是,用情太深,反而伤到自己。 “我就是太爱他。他们一家子敢这么对我,不过就是看在我的一颗心全在他身上。”想到杨宜修,袁静姝脸上的痴迷之色依然未减,眸光中闪过一丝挣扎,“豆蔻,以后我每天都要少在乎他一分。” 豆蔻见袁静姝眼里的挣扎与难过,心疼不已,“姑娘,论身份,您是太后的嫡亲侄女,论才学,满京城的闺秀及不上您一分。姑娘您就是嫁到皇族都是绰绰有余的。杨家娶了您进门,却不善待您。若是太后知道,杨家迟早会消亡。您接手了杨家,也算是给他们一条活路。” 袁静姝深以为然,现在,她首先需要一个儿子。至于杨家的产业,她自然能慢慢地拿到手。 袁静姝回到刺史府,给袁氏请了安便回到自己暂住的院子。 袁氏一看袁静姝那神态,心里咯噔一跳。 袁氏静姝,不过是出去看了一趟大夫,身上的仪态便越来越像太后娘娘。 怪不得她一直深得太后娘娘的宠爱! 提着点心进到雾岚居,茜草唇角上扬,眼里是遮挡不住的笑意。 云岚正摆弄着渐渐恢复生气的橡胶树,被捂在马车上许多日子,橡胶树初初从马车山搬下来的时候便是一副焉答答的样子,叶片儿都无力地垂着。 这些日子,才算是恢复了精神。 茜草见云岚眼睛不错一下地看着小小树苗,撇了撇嘴,想到今天在外面听到的消息,又高兴起来。“姑娘,奴婢今天在茶楼听到说书人说柚衾姑娘的那些事呢!” 云岚正要伸向橡胶树叶的手收回来,问道,“这建州城的人见到司徒家的人没啥反应,司徒逸也在外面,一直没在建州露面,终于忍不住了?” “可不是!柚衾姑娘一直名声在外呢,她的事,市井闲人最爱了!如今正讲到她刚刚到青楼的那些事呢!”茜草嘴皮子上下翻动,就将今日说书人讲的关于柚衾姑娘早年的二三事给一字不差地讲了出来。 柚衾姑娘原名田晴柔,罪臣之后。虽是沦入风尘,确实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其中最让人称道的,便是李家大公子与这柚衾姑娘之间的点点滴滴。 柚衾姑娘第一次登台弹琴唱曲儿的时候,被人调戏刁难,是李家大公子给她解围。 柚衾姑娘名声在外,有人上门想强纳她为妾的时候,是李家大公子给她撑腰…… 建州人这才发现,在他们看不见忽略的地方,柚衾姑娘和李家大公子已经有了那么深厚的情谊了啊! 那,柚衾姑娘又怎么会有司徒公子的孩子?明明司徒公子几乎就没见过柚衾姑娘啊! 云岚连着几天听到茜草带回来的各种版本的故事,只觉得吃饭都有了味道。只是听人说,司徒逸对柚衾姑娘一见钟情什么的,心里难免会泛酸。 落到信纸上的言语,难免就透出浓郁的酸味。 司徒逸在许昌看到信倒是高兴了。两个人之间,总是需要双方都多多少少付出的。 司徒逸一时激动,便想起自己的船将要在吴江一处水面试水。乐呵呵地邀云岚同行。 司徒逸的船厂,暂时设在吴江江畔一处废弃的码头旁边。风从江面吹过来,衣袂随风翩翩。 云岚穿了一身便于行动的男装,将被风吹起的发丝捋到耳后,“这地方风真大,到时候船的速度应该很快吧。” “这里原来可是码头。只是这里的船厂,估计留不久了。”司徒逸遗憾地道,“如今朝廷上的风向一时一个样,我这船厂,怕是要早点找个地方藏起来。” “你的意思是,太后可能禁了海运?”云岚跟着司徒逸的身侧,问道。 “估计会吧。当年大周建国之后,国师在大周境内情况稳定下来,便去了海外,寻找更广阔的地方。国师府陈家,可是和皇族更亲近些。上百年过去了,若是国师府的后人找到了海外的大周人。太后估计立马就得将政事还给陛下。”司徒逸道。 “海面情况千变万化,就是找到了,还真的能带兵到大周,兵临京城吗?”云岚也知道那一段历史。大周设有国师府,每一任国师都出自陈家。 第一任国师陈正辉跟随太祖打天下,出了不少奇谋。在安稳后方,更是出了不少力气。如今大周能有专门的类似农科院的地方,都是因为这位国师。 “事在人为。”司徒逸含着笑,面目温柔异常。前世,陈留就带着来自海外的军队,潜进京城,帮了永和帝一个大忙。 而他更是因为偶然间掩护了陈留一行人一次,得了国师府的庇佑。是以,前世的他才能在整个江南称豪富。 “我相信你。”云岚浅笑着道,皇权之争,后宫之中的女人有几个笑到最后的?最终要么是将权利归还给皇家子嗣,要么被反了。 如今大周还不见乱象,只要永和帝是个有本事的,云岚也相信,他迟早能将权利重新握在自己的手上。 当然,云岚希望永和帝掌权的速度越快越好。 她的三哥,再耽搁下去,将来成就可能会受到影响。 二人边走边说,很快就走到停着船的地方。船已经下了水,只差扬帆起航。 司徒逸眼里闪过一丝豪气,这是他的船!他和云岚的船! “公子!”负责船厂这边事情的,是个面相带着些粗犷的汉子,疑惑地看了一眼云岚,“公子今日可是要上船试试?” 说好今天来上船试水,公子怎么带了个娇滴滴的姑娘来? 别以为穿着男装他这个大老粗就看不出来,臭小子们哪里有那样娇艳的容貌? “吴老哥,今天照常。”司徒逸笑得真诚,姓吴管事看见,心里好受多了。总归是公子没有拿他们开涮。 “吴老哥,这位即将是船厂的另一位老板。吴老哥叫她云公子便是,今天船试水,我带她来看看。”司徒逸温柔地看了一眼云岚,直看得一边吴管事鸡皮疙瘩直冒。 吴管事只听司徒逸又对那姑娘道,“这位老哥乃是船厂的负责人,船厂的事,找他准没错。” 什么另一位老板?老板娘才是真的吧! 吴管事一面和云岚正常地寒暄,表示自己不在意多一个人上船,一面自以为隐蔽地打量云岚。 这一打量,吴管事才发现,好家伙,自家公子还真有眼光! 虽然这位姑娘长得娇小了一些,容貌着实上佳,那一番气度,更是不俗! 感觉到吴管事看向自己的目光越来越火热,云岚不然地往一边挪了一挪。扮作云岚跟班的卢秀茹狠狠地瞪了吴管事一眼,并挡在吴管事和云岚之间。 司徒公子这是选的什么人?整一个登徒子! 司徒逸也不悦地看了一眼吴管事,这吴管事的能力虽然不错,也不是没有能代替的人。 吴管事不知自己不过好奇了一下自家公子的心上人,差一点就丢了饭碗,还乐呵呵地介绍道,“这一艘是主船,按照公子的要求,在船的两侧增加了两台强弩,弩箭都是用的上好精铁造的。” 云岚绕着强弩走了一圈,点头赞道,“这是最适合安放在船上的强弩吧!” “可不是!清海军的战船上安放的都是这种!”吴掌柜自豪地道,“云,云公子真是识货之人!” “船上可有配备投石机?”云岚随口问。 “投石机?那东西准头不大好,容易落空。” 这意思就是没有了? “可是投石机用的石头到处都能找到呀。当然,普通的投石机就算了,船上不可能全装着大块的石头。我记得,咱们大周开国的时候,出现过一种小型的,移动灵活、准头好的小型投石机,用的石头也不需要太大的。”云岚建议道。 吴管事却是沉默了,“那种投石机,早就不曾再次出现。也没有人知道那种投石机是怎么做成的。” 司徒逸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遗憾,很快就消失不见,对云岚道,“咱们的‘乘风’就先这样吧!等下一次,咱们再好好商量怎么设计。” 凉凉的江风吹起,张开帆的“乘风”稳稳当当地靠近江心。 司徒逸靠近在甲板上垂着风的云岚,低声自语,“谢谢你在满城风雨时愿意相信我,今生有你足矣。” 第92章 一念之差 江心风大,云岚只看见司徒逸似乎说了什么,下船后,便问道,“刚刚你在船上说什么了?” 司徒逸脸颊发烫,“没说什么,就是问问你可是要回建安了?” 云岚的目光在司徒逸微红的脸上晃过,抿唇微微一笑,“七月初就该回建安。” “七月初?是个好时间!”七月二十,笑笑的生辰。 七月,可不就是一个好时节?七月一过,笑笑是十三年华的姑娘,两年后就该嫁人了! 看来建州的事情,是时候加快进度了。 七月流火,天气就快转凉,确实是一个好时节。云岚认可地点点头,“逸轩今日可是要回家?” 若是要回司徒府,他们大约还能同一截路。 “我这两日还不能回府去。”司徒逸有些可惜,“最近我都住在建州城外的一个庄子上。等建州事了,我再回府去。” 现在建州的流言,因为他没出现在建州,那些人倒是猜测李志宏与柚衾之间事情的多一些。如今正是关键时刻。 云岚被琢玉扶着上了马车,掀起车窗处的撒花织锦帘子,见司徒逸已经上了马,便告辞。 司徒逸直看到云岚的马车消失在眼中,这才打马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建州那边,最近流言也酝酿得差不多了。” 安南骑着马跟上,“今天就开始传柚衾姑娘怀了李大公子的骨肉?” 司徒逸骑在马上,慢悠悠地走着,反正他这会儿还不是他该着急的时候。“可以开始传。唐家那边的消息,也是时候慢慢传出去。” 想到唐家,司徒逸脸上浮起一抹轻松,“这一次,我可欠那小子大人情了!” 那一日,李志宏想算计他司徒逸,特意在他的马车上涂了特制的迷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酒楼的老板娘暗暗让小二给他传了话。 如此好的机会,他怎么不能好好算计一二?他让安南在马车上点了另外一种迷香,拉着李志宏上了他的马车。 然后,他们二人就被一起带到李志宏特意准备的别院。提前离开的柚衾,自然早在别院等着。不,确切地说,是被灌了药放在李志宏给他准备的房间。 前世,他不就是那么着道的?只是不知道,前世的田晴柔到底漏了多少消息给李志宏。不过想来,应该也没几分。毕竟,前世他多半的时间都在书房里渡过。 再者,狄画那人,绝对不会让后院的女人好过。 想到狄画,司徒逸眼里闪过一丝深深的厌恶。毕竟,作为一个男人,被女人下药永远不是什么好回忆。 跟着司徒逸后面的安南忽然觉得周围的气温似乎降低了许多。以为是自家公子在为差点着了李家大公子的道生气。 安南小心翼翼地往后驱着马落后了司徒逸一些。 那日是他的疏忽。公子早让他注意李大公子的动向,他却只发现了马车中的香炉和茶点被动了手脚,压根没想到原来马车车壁上也能被抹上迷药。 安南表示,李家大公子真厉害,他又学到一招下药的小妙招! 司徒逸听见耳边的马蹄声减小,皱着眉道,“离那么远干嘛?可是你又做错了什么事?” “没有!小的最近都听着公子和云姑娘的话做的!”安南上前道。 “打量你也不敢随意行事。”司徒逸见安南笑得有些谄媚,不禁想到,前世那个能干严肃的小厮哪里去了? 前世的安南可是他手下的最得力的大掌柜,向来以严肃冷厉闻名。这辈子怎么就变成这副谄媚小人的模样了? 安南讪讪地道,“小的听公子和云姑娘的话!公子和云姑娘怎么说,小的就怎么做!” 这话,他竟然没办法反驳!司徒逸抿了抿唇,看向前方的眼睛眯了一眯。 安南直觉不妙,果然听司徒逸道,“既然如此,我给你三天时间。” 安南浑身一震。司徒逸的话,他怎会不明白?这意思就是,三天之内,让建州城所有的人都深信柚衾姑娘怀的孩子是李大公子的种! 这、这怎么可能!柚衾姑娘可是青楼女子!青楼女子的孩子,哪里能死钉在李大公子的身上? 可是,安南却不得不将这件事办好! “可是觉得不好办?北苑茶山的事似乎比较简单……”司徒逸凉凉地道。 “没有!这么简单得事,小的一定能按时办好!”安南苦着脸道,他一点都不想去北苑! 每次看到北苑那边的管事司瑞来的信件,安南心里不去北苑的信念就坚定一分! 连买点草纸都要两天的路程!这种日子,怎么过? 司徒逸满意地点点头。如果运作得宜,三天时间,足够。 李志宏听到有人说起那日司徒逸与他同在一辆马车上时,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等到他的妻子韩氏参加了一次茶会回来时,说起司徒逸已经曾经与唐家不着调的五公子唐承启一起夜话时,这种不对劲瞬间转化成不安。 他本是想,让柚衾冒称怀孕找上司徒逸,让司徒逸盛怒之下与柚衾争执。到时候,柚衾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掉了的孩子赖到司徒逸身上。不愁司徒逸不将柚衾带回司徒府。 就算不成,司徒家和云岚的婚事也成不了。 他相信,以柚衾得能力,一定能让围观的人都相信,她柚衾怀了司徒逸的孩子。 自从知道云岚是天衣阁的东家之后,李志宏就知道云岚简直就是一个钱篓子!所以,他管束着从小最听自己话的嫡亲弟弟和光,不让和光有丝毫的坏名声在外。 李府之内,和光身边原来的那些丫鬟也全被他散了。 就等着将来上云家提亲,把云岚这个财神爷给娶回来。到时候,他李家成建州首富乃至江南首富的日子指日可待。 可是如今,这司徒逸眼看着就要洗白了。污水隐隐有往他身上泼的意思。 韩氏可不是现在的他能开罪得起得。前阵子后院添了一个人,岳父已经警告过他…… 李志宏手指在案上慢慢轻叩,问下面报信的小厮道,“柚衾那儿,真的有孕了?” 小厮垂着头,看着鞋尖,“是,公子。小的今天让往常合作的大夫去给柚衾姑娘把过脉,柚衾姑娘怀孕两月左右。” 那就是那次了?李志宏想到那日醒来只是,身边娇羞无线的田晴柔,狠狠揉了揉眉心。“你去拿一副打胎药吧。” 小厮脸上闪过一丝同情之色,领命退下。想到昨日大夫说出“有喜”二字时,柚衾姑娘脸上的那一抹惊喜。 今日一碗药过去,柚衾姑娘该是何等的绝望…… 可惜柚衾姑娘一片深情,公子怕是只能辜负。不过,公子他能对谁深情? 夫人韩氏于公子来说,不过是笼络赣州最大的绸缎庄的工具。后院的琳姨娘,也不过是因为琳姨娘手上握着公子的把柄。 小巧的院子被主人收拾得雅致幽静,一如院子的主人,端端地坐在那儿,便是一副宁馨的仕女图。 柚衾坐在藤架下,痴痴地看向院子的门口。昨日凌云的贴身小厮来看过自己了,今日他应该来看自己了吧? 不知道凌云知道自己有了他的宝宝,该是何等的高兴。 柚衾唇角勾起,甜甜一笑。 “姑娘,先吃点点心垫垫吧!李公子要是知道您为了等他吃饭,又饿着自己,又得说您!”柚衾得贴身丫鬟月痕将几碟点心放在藤架下的石桌上,又将花瓣熬出的香汤放在一边,伺候柚衾净手。 正净着手,柚衾眼尖地看见小院里守门的哑婆领着李志宏的贴身小厮卫东进来,卫东手上还提着几包药。 柚衾胡乱地将手一擦,迎上去接过卫东手上的药包,急切地问道,“怎么凌云没来?这些药是凌云让你抓来的安胎药吗?” 真是作孽!卫东暗暗骂了自己一句,还是冷着脸告诉柚衾,“面上那一包是打胎药,下面几包是给姑娘调养身体的药。姑娘记得,您从来没有怀孕过。” 柚衾脸上的红晕瞬间退却,面色苍白如纸,“卫东,是不是夫人让你来的?” 柚衾早在半年前就住在这处小院子,虽说还没赎身,却是与赎身无异。院子里伺候的,除了月痕,其他的都是李志宏精心挑选的。这一段日子,建州城的风言风语,柚衾竟是一句也不曾听过。 就连那日,自己糊里糊涂地*给李志宏,柚衾也一心的以为,是情郎愿意接她入府、也或许是情郎终于被她的一颗真心打动。 柚衾哪里知道,那日不过是一场失败的算计。 “姑娘,您就别为难小的。小的也只是听命行事。”卫东不忍看柚衾,含糊道,“这药您就喝了吧,现在日子还短,不会伤身。” 柚衾看卫东这样子,却以为是李志宏的妻子韩氏背着李志宏行事。“这药,我待会儿便让月痕熬给我喝。你,先回去复命吧。” 卫东一喜,没想到这差事竟然这么容易,柚衾姑娘果然是公子的解语花,“姑娘放心,以后公子必然不会亏待姑娘。” 如此一朵娇艳的解语花,想来公子是如何都不会舍弃的。 柚衾温柔笑着,目送卫东离开。 “这药?”月痕问。 “先拿去熬了吧。”柚衾抚着还看未凸起的小腹,一脸慈爱。这院子里说不定有韩氏的眼线,药自然是要熬的。 第93章 姻缘天定 只是这药熬好了,该怎么处理…… 柚衾雾蒙蒙的双眼看向月痕,“月痕,你会帮我的对不对?我怀的是凌云的孩子。他怎么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没了性命?” 月痕咬了咬唇,“姑娘说怎么办?” 柚衾站起来,在月痕耳边耳语一番。月痕的眼睛瞪得老大,姑娘她,怎么能这样说! “月痕,那药只对有身孕的人有作用,你喝了也不会有事,等出了这里,我亲自去给你找一个好大夫帮你调养身子。”柚衾也知道自己有点强人所难。 谁没病喜欢喝药?可是在这里,她能信的也只有月痕。 柚衾不是没想过将熬好的药倒掉。可是,药那么浓的味道,万一倒出来,被人闻到该怎么办? “月痕,你知道的,我不能没有这个孩子。” 柚衾得泪水一滴滴地无声自眼角滑下,月痕心一软,“奴婢答应姑娘。” 反正,若不是有姑娘护着,她也不能在那等声色犬马之地,干干净净的活着,还没受多少委屈。 当满建州的人都知道,唐家的唐承启、唐家的宋夫人分别向自己的圈子里散播出,传说中的那一夜,司徒逸其实是在唐家做客时,满建州的人看李家人的眼色都变了。 李家和司徒家的关系,那是建州老老小小的人都知道的,两家人不和,非常不和。两家当家人,都恨不得将对方的生意铺子抢光。 具体事情,似乎可以追溯到前朝。现在,出了这么一件事,心里稍微阴暗点的都在猜测,李家是不是想让柚衾姑娘进了司徒家,然后跟李家人里应外合,抢占了司徒家的产业? 就算一时间抢占不了,不是还有下一辈吗?柚衾姑娘肚子里的孩子,明面上可是司徒逸的孩子呀,倒是后柚衾姑娘生出来的孩子,若是成功地继承了司徒家的产业,再与李大公子来个父子相认的戏码,司徒家祖祖辈辈打下来的产业,不就是能并入李家了? 各种天马行空的猜测在建州人人群中流传,得了消息的李志宏气得摔了一个前朝大师所制的茶盏,“我就知道的,司徒逸不是那么好算计的!挖了坑等我跳呢!现在我请出去会客的时候,以前的老友还称赞我这一计使得妙呢!可惜就是被我那个好弟弟给毁了!” 卫东伺候在一边,也不敢现在就去叫院子里的粗使丫鬟进来扫碎瓷片。最近,公子只要出去一趟,再回来的时候就会异常暴躁。 “柚衾那儿的你处理干净了吗?”李志宏揉了揉眉心,问道。 “处理干净了,哑婆递来消息说,堕胎药当日柚衾姑娘就喝下去了,并没有倒掉。花盆、床底、恭桶那些地方都没有明显的药味。补身子的药这几日柚衾姑娘也正喝着。”卫东说的时候,还有些不忍。可怜的柚衾姑娘还以为是夫人容不下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哪里知道,真正没有心的,却是自家公子。 “柚衾。”李志宏抿了抿唇,“她最近过得可好?” “可能是小产得缘故,柚衾姑娘这些日子,总想着出去走走。”卫东好心地建议,“公子,要不找个风景好的庄子让柚衾姑娘去住住?也当散散心?” “也好,她的身子还要好好调养一阵子。让她去我的温泉庄子上调养调养,再给她五百两银子,拿些燕窝人参给她补补身子。半个月后再接她回来。”对于真心爱着自己的姑娘,李志宏自认为还是很大方的。 柚衾接到卫东送来的消息时,心里一喜,只顶着一张惨白的脸,请求卫东给她找一处稍微隐蔽一点的宅子,让她与她的丫鬟月痕单独住着,不用另外找人伺候。 卫东想到,这一次柚衾姑娘调养身子之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遂应下来。 等司徒逸再回到建州时,就发现周围的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多了一丝同情。等回到府里给祖母请安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母亲差点又出乱子。 “你也是时候娶媳妇儿了。”钟氏看着最得自己看中的孙儿回来,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云家那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年纪太小了点。” “到底是天命姻缘。”司徒逸暗道,幸好当年自己聪明,给自己留了这么一招。这理由应付起司徒家绝大部分的人毫无压力。 “天命姻缘确实不可违。”钟氏认可地点点头,凡是被国师府陈家送过一对血玉玲珑,最终却没成的,下场都不怎么好。 最冤枉的一次是,陈家一次送出了两对,最后阴差阳错地结错了姻缘,两家人如今都已经消失在大周,如今怕是连坟头都找不到了。 “这次回来你把你的婚事定下来。你娘成天带着她娘家的那几个歪瓜裂枣到我面前晃悠,老太婆算是怕了她了。”钟氏皱了皱眉,“这回那个什么柚的闹出怀了你孩子的事,要不是老太婆拦得快,你现在就能在你的院子里看到那个不正经的女人!” “孙儿多谢祖母!”司徒逸嬉笑着道,“母亲什么样子,祖母又不是不知道,以后这后院,还得靠祖母呢!待会儿孙儿就去给母亲说,让她就在佛堂读经抄文就够了。” “你呀!你母亲这事儿,还是交给老婆子来,免得被你二叔逮住把柄。你母亲也真是的,嫡亲的小叔弟妹不亲近,偏偏去亲近那个心怀鬼胎的!”钟氏满意孙子与自己亲自,还跟自己一样不喜欢那个只会念经的女人。自然不会让自己孙儿难做。 “孙儿多谢母亲!孙儿听清音说祖母最近经常有些头疼,正好在许昌看到一套老檀木的发梳,便为祖母买了下来。”说着,司徒逸便结果安南手上一直捧着的木盒,打开将一套发梳呈现在钟氏眼前。 淡淡的檀香,从木梳中散发出来。钟氏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整个身体都放松了许多。 家里有个爱佛的媳妇儿,钟氏一向杜绝眼前出现与佛有关的东西。佛珠什么的她从来不戴。 倒是有佛香之称的檀香,让钟氏很喜欢,是以钟氏倒是偏爱带着檀香木做的东西,尤其是眼前的这一套发梳,气味纯正,木质做工看上去也是极好的。 “你倒是会挑。出门一趟可有带首饰给云家姑娘?”钟氏自然知道,自家孙儿在南阳的时候一掷千金的事情,心里当时虽然有些不快,不过,后来看到司徒逸来信上的解释,钟氏也就释然。 “儿子哪里会挑小姑娘用的东西。”司徒逸摆摆手道,“祖母到时候看着挑上一些就成了,孙儿相信祖母的眼光。” “你这孩子!人是你要娶的,倒是要我这个老太婆来疼着了!” “能得祖母的疼爱,是她的福气。” 钟氏满意一笑,经过她那个不争气的长子,她是怕了底下的子弟,学着长子的一副痴心不悔的模样。 司徒逸见钟氏对云岚没有什么不满意地,心下松了口气,又与钟氏的说了几句话,才去给母亲请安。 狄氏自然在司徒府上唯一的小佛堂里。 狄氏手里敲着木鱼,心里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儿子回府了,第一个去看的却是那个老妖婆!还留了那么久!见到一道修长的影子渐渐靠近,狄氏连头都不想回,淡淡地道,“既然已经见到我这个不称职的母亲了,你就回去吧。” “听说您最近与二婶走得挺近的?”司徒逸没头没脑地问道。 狄氏敲木鱼的手微微一顿,很快就恢复正常,“我在这家里,难不成连个说话的人都不能有?” “您愿意与谁说话,与谁相交,我都管不着。只是,舅舅库房里放得好好的茶叶,怎么会大面积发霉?” 司徒逸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狄氏听着觉得刺耳极了,木鱼也顾不得敲道,“你为了控制住你的母亲,就让人往你舅舅家的库房里泼水了?” “果然,比起佛祖,您心中还是舅舅他们一家子更重要。”司徒逸嘲讽地道,“我要是想害他们,有的是光明正大的办法,没必要做那些小人行径的事!至于谁会做这样的事,您就慢慢地想吧!” 狄氏羞愤道,“我是吃狄家的粮食长大的,怎么能忘记狄家的恩情?我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娘亲嫁进司徒府的时候不过十六七的年纪吧,如今倒是花司徒府的银钱的时间更多些了。以后娘亲是不是该记着,您现在有的东西,都是司徒府给您的?”司徒逸反驳,冷冷地扫了一眼狄氏,“待会儿我就要去菡仪馆看尔雅,您最好是在我在的这些日子,没有找过尔雅的不是。” 狄氏浑身一寒,想到这些日子自己确实没罚过司徒尔雅那个害得自己再不能生育的丫头,不由得理直气壮起来,“有七公子护着,满司徒府有谁敢找那丫头的麻烦?” “但愿!”司徒逸冷眼看着狄氏,“您既然这么痴迷佛学,怕是顾不上俗事,以后您就安安静静地在小佛堂礼佛吧,府里的事,我也只能劳烦祖母她老人家帮着我看顾一二。” 狄氏恨恨地看着司徒逸的背影消失,活下来的为什么不是乖巧可人的老大?要是这么个讨债鬼! 第94章 谈婚论嫁 司徒逸不知狄氏心中所想,若是知道了,也最多说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小佛堂里的事,安排得怎么样了?”往菡仪馆走的路上,司徒逸问安南。 “司韬说,只插进去几个粗使丫头。夫人的院子,一向只重用老人。”安南回话道,看来公子对夫人确实是没有一点母子间的情分。 如今公子还肯好好奉养着夫人,估计不过是看在一场生恩的份上吧! “老人?”司徒逸眉目一肃,“插不进去人手,难不成还不会收买吗?”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找司韬,让他想办法将小佛堂那边的人的消息全探了来!”安南默默在心底同情司韬。司韬是司徒家现在总管司纬的儿子,因为娶了公子的大丫鬟暗香,一直比较受公子的重用。 以前安南还挺羡慕司韬那小子的,人长得不咋样,却得了逸园的暗香姐姐的青睐。现在,安南一点都不羡慕,他现在跟着主子走南闯北地好不豪气,司韬那小子却只能固守建州,内院外院兼顾,免得他家媳妇儿暗香在哪儿受了欺负。 从小佛堂出来,过两个回廊一个小花园就是菡仪馆。菡仪馆的位置算不得好,只一个,环境幽静,正是适合司徒尔雅这般性情偏娴静的小姑娘。 菡仪馆外依旧冷冷清清的,司徒逸也不奇怪,自家妹妹喜欢安静,院子里伺候的人都比别处少一些。 进了菡仪馆,司徒逸的眉头才皱起来,这里的丫鬟婆子,也太怠慢了!还不到秋季,地上就开始堆积落叶。 而且,院里的花墙上,此时应该爬满月季的地方,怎么空荡荡的? “公子,您终于回来了!”一个婆子一扭一扭地走过来,动作极为不雅,像是身上带伤。 司徒逸看了一会儿,才忆起这婆子应该是管着菡仪馆清扫和花木的婆子,“这是怎么回事?” “大前天的,狄家表姑娘来,夫人说表姑娘爱月季,便使了婆子过来,将菡仪馆好好的月季,全连根挖走了!老奴就拦了一下,被那婆子打了一顿不说,来的那婆子还说,夫人这是帮姑娘哄着未来小姑子呢!” 这婆子平时也是个嘴碎的,芝麻点大的小事都恨不得说得比天大,这回在小佛堂那边的婆子手上吃了亏,自然要往严重地说。 这婆子心里现在也硬气着,她可是偷听到那婆子说,要把尔雅姑娘许给狄家的表少爷呢!姑娘还为这偷偷哭了几场呢! 司徒逸神色一变,瞪了安南一眼,这么大的消息,竟然没给他透露一分! 安南委屈郁闷得厉害,他确实没听见谁提起来呀! “好好伺候你家主子。”司徒逸说着,赏了婆子一锭银子,“去把你家姑娘请过来。” 他是兄长,在外面的院子里问候自己的妹妹一二还是使得的。 婆子得了赏银,高兴得脸上的褶子都多了几道出来。颠了颠重量,怕是比自己一年的月银还多许多,心道,这家里,果然还是公子最关心姑娘! 不大一会儿,婆子就在前面领路,将司徒尔雅引过来。 “你瘦了。”司徒逸一见到司徒尔雅,蹙眉道。 司徒尔雅诧一见到嫡亲的兄长,眼里闪过一丝希冀的光亮,很快又灭了。母亲身边的嬷嬷私下里跟自己说,哥哥管着司徒家偌大的产业,还要受二叔三叔的刁难,实在不易,她不能给哥哥添麻烦。 可是,她真的不想狄家的表哥。狄家表哥真的能帮到哥哥吗? “你们先退下。” 司徒尔雅实在不是一个能装模作样的人,一点点小心思,几乎全部写在脸上。司徒逸一眼就能将司徒尔雅整个人看透。 挥退周围伺候的人,司徒逸问道,“最近母亲又给你说了什么?” 您是公子唯一的妹妹,公子定然事事为您考虑着,您要是将这事说出来,公子必然不会答应。 司徒尔雅回想起母亲身边的嬷嬷所说的话,摇了摇头,到嘴边的话变成,“母亲最近都没有找我说话,只母亲身边的嬷嬷常过来跟我说话。让我多体谅体谅哥哥。” “体谅?让你嫁给狄家的表哥?给我拉帮手?”司徒逸见司徒尔雅眼里闪过惊讶,强压下怒意,道,“尔雅就这么不相信哥哥吗?区区司徒家,难道我还需要靠卖嫡亲妹子才能掌控得下来?” 司徒尔雅刚刚想问自家哥哥是怎么知道这消息的,却被自家哥哥这么一问,当即摇头,“我自然是相信哥哥的,只是尔雅不希望哥哥活得那么累,连给尔雅娶嫂子的时间都忙得没有了。” “好好照顾自己,活得开心一些,就是你对我最大的帮助。”司徒逸顿了顿,脸色微微一红,只是常年在外行走,肤色渐深,倒是没让人看出什么来,“嫂子的事,很快就有结论,希望你能喜欢她。” 司徒尔雅眼睛一亮,“哥哥已经相好嫂子了?是哪家的?妹妹可曾见过?……”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司徒逸脑子一晕,“过一阵子你就该知道了!” 现在,他最重要的事,应该就是去找一对活雁养着吧!免得到时候想去下聘礼,连聘礼都不齐全。 司徒尔雅见自家哥哥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也不逼迫,反正等嫂子进门了,她总能见到吧!“哥哥,过几天就是笑笑的生辰了,我想出去给笑笑选生辰礼!” 司徒逸心思一动,生辰礼物?“你自己去便是。” “可是母亲说,姑娘家要少出门才好。”司徒尔雅瘪瘪嘴,所以她都一个多月没出去过。 “她的话,听听也就罢了。我司徒逸的妹妹,无论什么时候想进出司徒府都是可以的!”司徒逸安慰道。 司徒尔雅当即乐起来,给司徒逸告罪之后,便比比划划地,计划着要给云岚买一样什么东西做礼物。 司徒逸哭笑不得地回自己的院子,妹妹和笑笑关系这般亲近,以后这姑嫂关系倒是不必忧心了。 六月末,云岚提前回到建州。 三月后,云家要迎娶二少奶奶,虽是炎夏,云府里也忙得热火朝天。 云岚给崔氏请安后,抱着直往她怀里扑腾的侄女云怡,问道,“娘,怎么现在就忙活起来了?” “这哪里算早?三个月后你二嫂就该进门了!我还嫌准备晚了呢!”崔氏欣羡地看着女儿怀里的云怡,闺女怎么就这么会哄孩子? 云岚一边将点心掰成小块喂给云怡,边道,“大嫂呢?” “她身子重,最近我都让她在不用过来请安了。好不容易不害喜了,让她多在院子里养养。”崔氏回道,也拿起点心哄云怡。只是云怡不怎么买她的账。 崔氏轻轻叹了口气,这孙女可真惹人愁的!说是白眼狼,偏偏认准了姑姑。若说不是,怎么自己费心费力地照顾她,也不见她与自己亲近? “等二嫂进门,娘亲就能轻松些。到时候大嫂再生个小侄子,娘亲成天里逗逗小侄儿,喂喂小侄女,真让人羡慕!”说着,云岚就真露出一个异常羡慕的表情。 崔氏笑着点了点云岚的额头,“你这丫头,才多大点年纪!说话就跟着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似的!” “恨时光太慢……”云岚懒懒地倚靠着椅背,“女儿倒是想,一眨眼呀就到了娘亲这等年纪,每日里过得悠闲……” “小小年纪你竟然觉得累了不成?”崔氏摇摇头,教训道,“本来我和你爹倒是想娇养你来着。你自己要去拜师、还要开自己的铺子。连开铺子的银子都不让我和你爹拿给你!” “女儿当自强!”云岚嘟嚷着道,“女儿这样子,将来就算是遇人不淑,也能让自己过上好日子。” “呸呸呸!这是什么话!”崔氏板着脸道,“我和你爹还能让你去跳火坑不成?再不济,你师傅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着,还能害你不成?” 崔氏知道,嫁人这种事关一辈子的大事,多少还是要与女儿商量商量。蒙头就嫁人那种碰运气的,她女儿也不稀罕!想了想,崔氏便道,“说来你师傅前不久来信,提起一个后生,除了年纪大点,其他倒是好。” 崔氏看见云岚眼里的好奇,才继续道,“说来也是你的熟人,你小时候还咬过人家的手指来着!” 云岚满头黑线,要不是司徒逸戳她的脸,戳得她脸疼,她能没事咬司徒逸吗?她年纪小,能用的武器也就几颗小嫩牙。 “你哥哥们也和他挺熟的。司徒家的司徒逸。早前我还以为他会娶狄家姑娘,委实惋惜过一阵子,那么好的男儿,怎么就摊上狄家姑娘。谁曾想,他竟然与你有缘。”崔氏欢喜道。 越想,崔氏越觉得司徒逸会是个好女婿。小小年纪就管着偌大的产业,两家都是商户,云家虽说是后起之秀,底蕴上差了一些,可是她闺女师从淑慎居士,完全可以弥补上底蕴这一点。 而且司徒逸管着家业,这么多年看下来,该仁和的时候仁和,该狠心的时候也能狠下心。关键是,这司徒逸他后院干净呀! 当然,若是司徒逸对她家的宝贝再有些情谊就更好了! “娘,我还小呢!”云岚脸色发红道。师傅果然不是喜欢拖沓之人。 第95章 为母则强 “眼看都十三了,过两年就该出嫁了。”崔氏含笑着道,“女婿要早些看好,看好就下手。” 说着,崔氏叹了口气,“当年看着郑家哥儿也是个好的,不曾想却迷上了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还跟着你钱叔往海上去跑。那海上是能随便跑的吗?你郑伯伯也是的,怎么就同意了?任是你郑伯母哭坏了眼睛,也没能让他改变主意。” 云岚想到经常找了稀奇古怪的东西来找她辨别的小孩子,眉眼带笑道,“郑家哥哥就爱那些玩意儿。” “你郑伯伯也太惯着孩子了。”崔氏责怪,却丝毫没想起,她的四子,也是被她惯得,现在进了军队,幼女更是了不得,成天的跟在师傅身边。 只是云家的几个孩子,爱好比较正常罢了。 一生短短不过百年,自然要做自己最想做的事。云岚浅笑不搭话,哄着云怡,“小怡儿将来要做什么?” 云怡眨巴眨巴眼睛,看看云岚,看看一边的点心,每日里娘亲都不让她吃太多的点心,也就姑姑喂她的时候能多吃一点点。“小怡儿长大了要吃好多好多糕糕!” 崔氏瞠目,儿子媳妇儿都不是注重口腹之欲的……崔氏的目光一下子凝在云岚身上。 整个云家,就只有云岚最注重口腹之欲!崔氏笑也不是气也不是,将云怡扒拉到自己身边,“小怡儿可别学你姑姑,除了吃啥都不爱。” “娘,您听谁说的呢!”云岚不依,“除了吃的,女儿衣裳首饰都爱!” “瞧瞧,多大本事呢!”崔氏连忙捂着云怡的耳朵,生怕云岚将云怡教坏了,“见天儿的就喜欢那些吃喝玩乐的,跟着居士学了几年,连首像样的诗都做不出来……” 崔氏说话的声音渐小,生怕把自家闺女打击到。只是,她说的确实是实情。她家闺女,明明书也没少读,为何就是学不会作诗? 云岚不以为意,“诗词有什么好的,自古出了名的才子才女,哪个不是命途多舛之后才闻达天下的?小怡儿,姑姑就指望你一辈子过得开开心心的,声名利禄,随缘就是。” “你倒是通透。”说着,崔氏又补了一句,“比你大嫂通透。” “大嫂她怎么了?”云岚与家里书信往来虽然频繁,可是家里这边的信却报喜不报忧。云岚刚刚听闻母亲免了大嫂的请安,还以为真的只是因为大嫂身子重,母亲于心不忍。 “前儿回娘家了一趟,回来情况就有些不对。”崔氏蹙着眉,想到闺女一向比自己能干,也就不在遮掩,“怕是子嗣的事,不知道听了她娘家谁嚼了舌根子。” 女人出嫁后能郁闷不过就那么几件事,家里家境还好,儿子对儿媳也是没话说,自己一向慈和,唯一让大儿媳能动了心绪的,就是子嗣。 成婚三年,膝下只有一个姑娘,确实引人诟病。 “女儿去跟大嫂说说话。”云岚也坐不住了,家里和睦,一家子的劲儿往一处使,才是一个家族的兴旺之势。 哪怕是家里多了一个小小的不睦,也不是好事。 这些年,她的师傅没少给她讲过,那些湮灭在历史的家族。 崔氏连连点头。孙子她稀罕,孙女也不差啊!她有四子一女,将来肯定不愁孙子抱。 离了母亲住的院子,云岚很快到了大嫂钟氏的院子。 钟氏正在院里的亭子里做小衣裳,一件件的,似乎都是男孩子穿的。 云岚脸上带了一抹甜甜的笑意,示意钟氏身边的丫鬟不要声张,走上前,“大嫂,可是给小侄儿做衣裳呢?” 钟氏背对着院门,瞪了一边的丫鬟一眼,细声细气地答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多做几套衣衫出来,过一阵子估计就动不了针线。” 云岚在钟氏对面坐下来,“几日不见,大嫂看起来倒是清减不少。” 钟氏面上一僵,“可能是因为最近吃东西都没什么胃口吧。” “大嫂,我们都是一家人。您就是不顾惜您自个儿,为了小怡儿还有我那未出世的小侄子,也该多保重自己才是。”云岚端起石桌上温热的茶水,润了润嗓子。 “笑笑前些日子去南阳,学了几样酸甜可口的菜式,待会儿我写给厨房,让大嫂尝尝。” 钟氏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很快又熄灭,进门三年,还没个儿子,要是在别家,后院早就姹紫嫣红开遍。 现在的婆家对自己够好了,要是这次生不出孩子来,怎么也要给夫君选一个良家姑娘,总不能让夫君绝了后。 一孕傻三年,更何况身在局中之人,哪怕是圣人都可能看不明白自己的处境。钟氏推辞道,“笑笑平时忙着呢,哪里能来忙活这些有的没的?再说,我已经从娘家带了一个厨子回来。” 旁观的云岚琢磨了一番,估计大嫂回家被家里的父母教育了。云岚知道,即便是大周几任皇帝都只有一位皇后,大环境在这儿,民间里纳妾的事很常见。 大嫂回家的时候,应该没少被家里的三姑六婆奚落,说大嫂善妒。大嫂这会儿怀着孩子,难免就想得多。 厘清思绪,云岚便道,“写几张菜谱哪有什么好费劲的?能把嫂子的身子养好了,我可算是立了大功!” 说着,云岚便让一边伺候的丫鬟拿纸笔过来。又对钟氏道,“大嫂,身子是自个儿的,您要是熬坏了身子,可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在南阳的时候,我听卫夫人给几个嫂子讲,怀孕和月子的时候将养得好一点,三年生两个都不会损伤身子。 若是怀孕的时候没注意,生产的时候一尸两命的也不是没有。” 钟氏脸色刷白,想到前几日回娘家的时候,族里有几个常常到她娘家打秋风的婶子,带着如花似玉的姑娘在她眼前晃悠。 “后娘哪里有亲娘亲?后宅毁人的手段还少了么?我娘那简单得性子,来个手段高一点的,怕是被哄得团团转。”云岚写着菜单,间隙见偷瞧钟氏的神情。 为母则强,云家简单得环境,让大嫂磨掉了很多以前在家里修炼出来的敏锐,才会被一些闲言刺激得失了分寸。她要做的,就是让大嫂重新认识到,她的孩子只有她能护着。 钟氏想到自家婆母,收到一个她做的荷包都欣喜不已。她娘家那些姑娘,哪个不是生就七窍玲珑心的?“是我想岔了。” 钟氏明悟,轻抚已经很明显的肚子,“我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这就对啦,我们家生养男孩子的几率还是很大的。我上面可是有四个哥哥呢!”云岚收笔,“这几道菜都是出自南阳张家。我向卫夫人求来的方子。” 钟氏惊讶地接过写满字的宣纸,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小楷。钟氏也是学过简单得医理的,虽然不到开方子的地步,至少能看出方子的一二效用。 这些菜谱,分明就是调养身子的菜谱。 “不愧是卫夫人琢磨出来的菜谱!”钟氏也是听过卫夫人的大名的,“我上辈子不知道积了多大的功德,这辈子能有笑笑这样的小姑!” 云岚不经夸,双颊的绯红渐浓。钟氏只觉得眼前的小姑子更明丽,便道,“小姑也的婚事也该考虑了。小姑可有看得上眼的公子?” 这?这是被催婚吗?她才多大的年纪! 云岚睁着雾蒙蒙的眼睛,看向钟氏,“大嫂可是也嫌弃笑笑了?” 钟氏心一颤,只觉得眼前的小姑娘这是惹人怜惜,脱口道,“怎么会?笑笑就是一直不嫁我都不嫌弃!” 云岚默默在心底给自己点了个赞,原来她也能装可怜呢!“我就知道大嫂最好了!” 钟氏默默转头,小姑在哪儿学会的装可怜? 见钟氏情绪恢复,云岚记起自己搬回来的橡胶树还被自己冷落在一边,这会儿估计正摆在雾岚居。云岚与钟氏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告辞回了雾岚居。 钟氏的奶娘陈嬷嬷拿着云岚写的菜谱看了一眼,“姑娘这个小姑真真是个好的。” “以前在女学的时候,我就觉得她性子极好。”钟氏骄傲道,她就是知道自家小姑不是个骄纵的,才对这门亲事满意。 回了雾岚居,云岚一进院子就看到摆在花丛边上的橡胶树,郁郁葱葱的,一看就知道生命力极为旺盛。 云岚到书房,将橡胶树的特性写了出来,用信封装好,吩咐琢玉道,“把这封信和我们从南阳带回来的那棵树送到城南米铺子。” 昔日云岚在城南的一间小小的米铺子,如今已然是城南最大的一间米行。 也不知道那些人,能给她多大的惊喜!云岚想到橡胶的雨鞋、橡胶的雨衣,脸上浮起一抹笑意。 云岚离开建州没几天,在司徒逸连番上门恳求之下,唐家的宋夫人勉为其难地答应司徒逸到建安一行。 而建州不远处的一个花庄子,尚且还没有还清债务的王庄头欲哭无泪看着一群人在他的庄子里折腾。 好在,这是最后一次!司徒逸那个大奸商说了,只要这回成事了,他欠司徒逸的银子一笔勾销! 只是王庄头忘了,就是庄子上生意最好的时候,他也没少在司徒逸那儿支银子。更何况,事成?事成的标准是什么? 第96章 媒人上门 唐家宋夫人还没上门,云家门房接到一张拜帖。 建州新上任的杨司马,特意来拜访昔日同窗旧友。 崔氏拿着帖子看了看,可惜地对一边陪她说话的大儿媳道,“这杨大人自幼看着就不似凡人。如今怕是更出众。” 说着,崔氏眼里透出一抹艳羡。她的三郎阿庭,要是没有出生在商户之家,现在怎么也是个进士了吧! 钟氏对杨宜修没多大印象,倒是听唐家的事情更多,“唐家也有位天资卓绝的公子呢。” 崔氏对唐家公子也有所耳闻,“唐相国家的公子,自然是不错的。” 在崔氏眼中,杨宜修这种出生不显的,显然比出身名门的唐相国家公子,更厉害些。 又与钟氏闲话几句,崔氏道,“多年不见,也不知道那孩子喜好变了没。” 昔日两家人关系亲近,常有往来,崔氏倒是了解以前杨宜修的口味。 “娘,您看直接按照杨司马以前的喜好来安排如何?不过几年的时间,杨司马的喜好应该不至于变得特别多吧。”钟氏自从与云岚聊天之后,想通了许多。想着把自己关在自己的院子里,反而越想越多,平时没事的时候干脆到昭容院陪婆婆说话。 “这倒也是。”崔氏点头认可,与钟氏拟了一张菜单子,看着没什么问题了便送到大厨房去。 “姑娘,周掌柜说东西已经送去庄子上。”琢玉面无表情地对云岚道。 “知道了,周掌柜可有说庄子那边最近情形如何?”云岚问道。不忍直视琢玉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琢玉性子朴实极为认真,加上那张长得偏憨厚的相貌,简直就是个傻大妞的形象。后来,云岚便叫琢玉无论什么时候都板着脸,做出面无表情的样子,这才好些。 琢玉很快答道,“周掌柜说庄子上现在正做着一样很特别的东西,估计开年的时候能弄出来,到时候给您一个惊喜。” 看看,付出多一点,回报那是成倍的。 云岚浅笑,“让他们注意安全,别把惊喜弄成惊吓了。” 真正的危险源于未知,因为未知,就不知道会出现哪些意外,不知道哪些意外有用,哪些意外有害。 琢玉认真的点点头,“奴婢会告诉周掌柜,请他嘱咐庄子上的小心行事。” 琢玉退出去,就见香雪袅袅娜娜地走过来。 香雪善意地对琢玉一笑,琢玉依旧面无表情的颔了颔首。 香雪动作一滞,这个琢玉,现在看起是不憨憨傻傻的。 只是成天顶着那样的表情,加上空手对阵五六个大汉必胜的身手,姑娘以后该给琢玉相一个什么样的夫婿啊! 真愁人! “香雪!”云岚闻到空气中的茉莉香脂的气味,便叫道。 香雪连忙进屋,道,“姑娘,夫人院子里姑娘来说,明儿有客来访,让奴婢先帮您准备几身衣裙。” 云岚嗯了一声,“可有说是哪位客人?可是我认识的?” “奴婢问过,夫人那边什么都没透露出来。” “估计是以前见过的吧。”云岚道,“反正明天就知道结果。香雪,给我准备几身大方明丽一点的就成。别挑那些花样繁复的。” 香雪心里闪过小小的一丝遗憾。姑娘为什么就喜欢那些没绣多少花的衣裳呢?这样的话明天的发簪钗环就要选几样出彩的! 云岚见香雪应下,便让香雪退下。自打香雪把所有的心思用在帮她大点内务上面,云岚觉得,香雪是越来越爱打扮! 翌日,天色方明,香雪便将自己打点好,看见从外面练拳回来、发梢还带着汗珠的琢玉,“又出去练拳了?” 琢玉点点头,“一日不练手生。” “姑娘家首先要会把自己拾掇好,成天打打杀杀的,以后姑娘得补贴多少嫁妆才能把你嫁出去啊!”香雪盯着琢玉的脸,手上拿着胭脂水粉,跃跃欲试。姑娘总说自己年纪还小,不用涂脂抹粉的。 贴补嫁妆?琢玉认真的看向香雪,“真的会让姑娘多补贴嫁妆?” 香雪眼里闪过一抹精光,肯定的道,“自然!” 云岚任由香雪给自己换上一身藕色的衣裙,看着镜中的人影,暗暗点头。只是今天感觉到的那一抹奇怪的感觉,怎么都消不退。 待得穿妥衣裙时,云岚猛地转头看向一直安安静静地候在一边的丫鬟,试探地喊了一声,“琢玉?” 那丫鬟立刻上前,“姑娘有何吩咐?” 云岚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无事,只是觉得你今儿打扮得挺好看的。” 被香雪扔了一套艳色衣裙,脸上用胭脂水粉细细雕琢过的琢玉,用透着惊喜的声音道,“姑娘也觉得奴婢变得好看些了吗?” 云岚打量了琢玉一番,不得不承认,今天的琢玉确实比往日看着妍丽,遂点了点头。 “真好,姑娘以后就不用给奴婢贴补嫁妆了!”琢玉的声音透着朴素的欢愉。 香雪忽然想起,库房里有一对蝴蝶珠钗,特别适合今天的云岚,悄悄儿地顺着墙角溜了出去。 她是去库房拿珠钗,绝不是因为怕姑娘调笑! 独乐了不如众乐乐,云岚知道琢玉今日重新打扮过之后,还没出过雾岚居,便做主让琢玉出去办差。 等香雪磨磨蹭蹭地拿着蝴蝶珠钗回到云岚的居室时,琢玉已经出门办差去。 “给琢玉收拾得不错!”云岚对给自己摆弄青丝的香雪道。 香雪手微微一顿,很快恢复正常,她又没干坏事,用不着心虚!“都是琢玉底子好。奴婢的手艺,不过是锦上添花。” 云岚笑着道,“你若是去开脂粉铺子,定能生意兴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香雪想到姑娘手上的茜草,现在就在外面帮着姑娘管着铺子,一年到头的分红就让她这个老老实实呆在内院的一等丫鬟眼红。香雪状似随意道,“姑娘若是要开脂粉铺子,奴婢第一个愿意到店里帮着。” 香雪承认自己爱美,平时闲暇的时候就爱调脂弄粉的。进了脂粉铺子,岂不是如鱼得水? 云岚一下子就想到,建州城外的几个花圃。全晒成带着香味的干花,似乎也有些暴殄天物。“脂粉铺子不好开……你若是有意,倒是可以先去天衣阁先学着。平时也可以问问茜草。” 被香雪这么一说,云岚倒是有心开一个脂粉铺子,不为别的,就为了自己。她总不能一辈子都不上妆吧! 果然会哭的娃娃有糖吃,香雪欣喜道,“奴婢先跟茜草妹妹学着一二,等姑娘什么时候开了脂粉铺子,奴婢就去脂粉铺子!” 天衣阁也不错啊!天衣阁里面的成衣件件都是精品,外面的寻常百姓,终其一生都不一定见到过一件呢! 云岚打扮好,又用了一些汤水,昭容院的婆子便过来说,贵客来了! 云岚一边向昭容院走,一边想着,贵客?这时候会上门拜访的是哪一位贵客? 到了昭容院,云岚就看到一个只看背影就给人一种芝兰玉树的感觉的男子正与她娘亲和大嫂说着话。娘亲和大嫂脸上都带着由心的笑意。 原来是他! 家里人都认识的,这般出众的外男,也只有建州司马杨宜修。 “笑笑,快过来!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跟你杨大哥玩吗?”崔氏见云岚进院子,高兴地招呼道。 杨宜修回过头,阳光下娇俏的少女一步步靠近,脸上带着得宜的浅笑,“见过杨大人。” 杨宜修眉头轻锁,果然是久了没见到人,就生疏了,“笑笑无须多礼。” “你这孩子,也太生分了!你小时候可是总缠着宜修,让他给你读书来着!”崔氏见自家姑娘一来就把气氛弄得僵硬,连忙道。 云岚却有自己的考量。袁静姝不是个好惹的,况且自己与袁静姝大大小小也算是有点仇怨。若是袁静姝知道,她的夫婿曾经到过她云岚家,以后说不得还给自己使绊子! “娘,男女七岁不同席,女儿如今过七岁好几年啦!”云岚嗔道,又问杨宜修,“杨夫人可跟大人一路的?” 崔氏讪讪不语。这么好的晚辈,怎么就成婚了? 杨宜修面色一黯,“拙荆姑丈在南阳任职,拙荆顺路便去拜访。我要急着赶到任上,便先行一步。” 袁静姝要面子,在杨宜修面前遮遮掩掩地说要去南阳拜访姑姑。杨宜修也能猜测到,南阳能打动自家夫人的,也就张家的卫夫人。 妻子的心病,他也略知一二。只是杨家后院那等虎狼之地,还不若不要孩子。在那地方要孩子,实在是太危险。 “贤侄打算在建安留几日?可有找好住处?”崔氏见自家闺女搅局,连忙来救场。 “回婶娘,侄儿打算在建安留三五日,访访旧友。现下正住在昔日旧宅。”杨宜修恭谨地回答。 崔氏想到昔日的住处,旁边杨宜修住过的宅院,似乎一直都没卖过。 “夫人,有位自称是唐家的宋夫人上门求见!”一个婆子急切地进门道。 崔氏一愣神,“宋夫人?哪家宋夫人?” “唐家!唐相国家的那个唐家!”门房那边的婆子,喘着气道。相国家的贵人啊!一辈子都不一定见得到呢! “快,快把人迎进来!”崔氏连忙道。唐家的宋夫人上门,会是什么事? 第97章 双喜临门 说着崔氏就起身向大门外走去,云岚连忙跟上去。 宋姨曾经帮着司徒逸在师傅面前说项,她来建安,是不是来当媒人的?云岚心里升起一抹期盼。 钟氏大着肚子,见婆母和小姑就急切地迎了出去,便对杨宜修解释道,“宋夫人是淑慎居士旧友,娘和笑笑就急切了些。” 杨宜修一笑,钟氏只觉得清风扑面而来,听得干净爽朗的声音道,“宋夫人来访,我这个做晚辈的也应当前去迎接才是。” 今日宋氏打扮得喜气,衣衫都难得穿上正红色。 崔氏在内院处接到宋夫人,告罪道,“不知宋夫人今日来访,若是有什么怠慢的地方,还望夫人千万别怪罪。” 宋氏的目光在不远处芝兰玉树的男子身上晃了一圈,没想到这云家还有这么出众的小辈!“我今儿可是来办喜事儿的,有什么怪罪不怪罪的?” “喜事?”崔氏一头雾水。 云岚在宋氏的目光下红了脸,“娘,笑笑去厨房端几样点心!” 说着,云岚给宋氏行了一礼,急慌慌的跑开。宋姨这应该就是来说她的亲事的吧! 知道再听不见崔氏和宋氏的谈话声,云岚才渐渐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摸了摸脸上没那么烫了。云岚方才到大厨房提了点心。 云岚再回到昭容院,杨宜修已经去了外院,三个女人正聊得开心。见到云岚进来,纷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云岚觉得脸又开始发烫,“宋姨,笑笑照着您的口味拿了几样点心。” 说着,云岚将点心摆放在宋氏手边的小几上,期待地看着宋氏。 宋氏也很给云岚面子的拈起一块,轻咬一口,眼里露出一抹惊喜,“是这个味!这是南阳的玉莉糕!” “这孩子,去了南阳一趟,别的没学到,做吃食的方子倒是没少学。”崔氏道。 “笑笑以后的夫婿可有口福了!”宋氏满眼笑意道。这婚事要是成了,司徒家那小子,这回是占大便宜了! 崔氏谦虚了几句,忽听宋氏说起,“我家老爷子前阵子来信,说是今上有意废当年太后立下‘商人之子不得科举’的旨意,这话要是真的,三公子明年可是有望金榜题名。” “真、真的吗?”崔氏颤抖地问道,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宋氏倾过去,想要听得仔细些。 “应该是真的。商人之子不得科举,怎么看都不是一条合乎实际的政令。当年、祖也说了,商者,通也;一本万利,惠及广也。”宋氏解释道,“连太、祖曾认可商户的重要性,太后当初不过是仗着今上年幼,滥发政令罢了。” “那,大概具体什么时候商户之子能开始参加科举?”崔氏问得有些急切。如今长子次子的婚事都定下来。眼看着幼女的婚事也有了着落。 阿庄如今在清海军中,她管不着。阿庭年纪可不算小了,她就指望着阿庭早日取得功名,光宗耀祖的同时,也给她娶个媳妇儿回来!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不外乎如是,宋氏也很理解,她现在一样愁着家里的那个小魔头,“若是不出意外,明年的会试时,商户之子就能参加科举。再不济,三年后,政令也能下来。” 这一次,永和帝已然决心已定。 明年的会试?云岚伸直耳朵听着,三哥现在已经是举人,明年的会试,说不定三哥也能金榜题名,然后选入翰林院! 可是,万一有什么意外…… 送走宋夫人,崔氏脸上喜忧半参。钟氏一手护着肚子,笑着道,“眼看着三弟也快要金榜题名,笑笑的婚事也有着落,可谓是双喜临门。” “都是做不得真的事。”崔氏谦虚地道。 科举的事还没定论,至于笑笑的婚事,笑笑如今年纪又不大,自然该拿拿乔。崔氏见云岚几次开口欲言,心里有了成算,把大儿媳打发回院子休息,对云岚道,“笑笑,你宋姨今天来说了一门亲事,我看着还成。 逸轩也算是我和你爹看着长大的,门第也不算高。你觉得如何?” 云岚脸色一红,“我听您和爹爹的。” 当娘的哪有不知道自己孩子的?尤其是崔氏这些年家里越来越好了,更是成天的琢磨着几个孩子的心思。 崔氏哪里会不知道云岚的小心思?逸轩那孩子,也不是个没成算的,这应该是两个孩子私下里都看好的! “逸轩千般万般的好,有一样我和你爹都不甚满意,年纪与你相差太大,如今都快及冠。”崔氏佯作不满,“想必他家里催子嗣的问题催得急,你这般小的年纪,就算等你及笄的时候就嫁进去,逸轩也是二十出头的年纪。放在别家,几个孩子都满地跑了!” 这个……果然还是娘亲想得周到!云岚有些为难,姑娘家生孩子,最早也要十□□岁吧!十五岁,年纪小太伤身子。 崔氏偷眼看见云岚脸上竟然露出一抹退意,心下满意,自家姑娘还没到为一个男人付出所有的地步。 在不知道司徒家那位怎么想得情况下,自然是她家姑娘动心动得越少越好! 只是想到司徒逸的许诺,云岚咬了咬牙,“女儿听爹娘的安排!” 她相信爹娘怎么也不会做出有伤于她的决定。如果,司徒逸连她的父母都打动不了,何谈真心? 不过,她是不是应该给司徒逸出出招? 没等云岚想明白,司徒逸就亲自上门。 给崔氏请安的时候见到司徒逸,云岚着实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云岚扯着院子里的花,别扭地背对着司徒逸。 院子里不远处,就是娘亲面前对得脸的一个妈妈,小桥镇杜家老三的媳妇儿,兰氏。 司徒逸摸了摸鼻尖,只有媒人过来,他怎么放心?他自然跟着宋伯母一路过来的。婚事自然是越早定下来越好。聘礼他都准备好了,活雁都抓了一对特别精神的。 谁知道,昨儿夜里,宋伯母竟然告诉他,崔家婶婶竟然没有当场允婚!“宋伯母说,婚事没应,我这不担心着,来看看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当场允了才奇怪吧!”云岚嘟着嘴道,“我爹娘说了,女婿得好好选,反正我还小。” 司徒逸一到云家,就猜出来为什么崔家婶婶暂时没允。一则姑娘家矜贵,有人上门提亲,女家若是当场应下来,还以为女家的姑娘有多愁嫁呢!二则,他年纪不小,云叔和崔婶婶可能怕笑笑到他家之后,被催子嗣的问题。 刚刚跟崔婶说了几句话,崔婶就说到,笑笑年纪还小,自幼身体又弱,可能不好早要子嗣。 “成亲的事不急,好歹先定下来呀。”司徒逸暗急,才几天不见,笑笑又与他生分了一些似的。“笑笑好歹心疼心疼我,这么大年纪,连亲都没订过。” 别家儿郎这个年岁,哪个不是妻妾成群?当初要不是看上这么年纪不大的,他现在怕是孩子都能打算盘了! 可是这姑娘不但不领他的情,还推推嚷嚷地,简直、简直可恨!等以后娶回去,一定要狠狠折腾折腾!方不负他这么多年的苦守。 司徒逸心里不断想着以后成亲了该怎么折腾眼前的娇俏人儿,眼里却不流露出一分来,只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眼神。 云岚看得揪心,便道,“做爹娘的,都希望女儿过得顺心。将心比心,你希望你以后的女儿嫁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我爹娘自然也是一样的……只要我爹娘同意……我没什么意见。” 云岚说着声音越来越低。 司徒逸听了个正着,“我以后若是有女儿,自然要养到十七八……” 坏了!云叔他们这么疼笑笑,岂不是想把笑笑养到十□□岁?那时候……那时候可不成! 司徒逸见云岚的樱唇在阳光下泛着粉润的光泽,艰难地挪开目光,怎么着也要先把婚事定下来。 至于婚期,到时候再说! 云岚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我爹娘想把我养到十□□呢!其实,我也觉得十□□岁之后再嫁人也不错啊!嫁到别人家,哪里有在自己家里轻松自在。公婆小姑子、还有叔叔婶婶堂兄弟……一大堆的陌生人一朝变成亲戚……” “你若是嫁到司徒家,保证没有这些麻烦!”司徒逸觉得自己希望还是很大的,“我爹早亡,我娘成年吃斋念佛,你不用理会,其他人。上面只有一个祖母孝敬,至于小姑子,尔雅与你再亲近不过。” 云岚轻哼一声,“说得轻巧!狄家姑娘可还有不少适龄未嫁的。”别以为她不知道司徒家那位狄夫人是什么脾性! 司徒逸又是一番保证,听到一边的兰妈妈咳了好几声,才依依不舍地出了院子。 年龄问题、后院问题……云岚掰着手指盘算了一番,自觉自己提示得够清楚了,放下心来。 真心为姑娘好得,也就考虑这些问题,自己都提示过了……司徒逸那边,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那一日见过面之后,云岚只能偶尔从伺候的下人那儿听到,司徒逸今儿又堵着她爹说了什么……再没见过司徒逸一面。 倒是收到过司徒逸递进来的信,说是乘风船队试水没有问题,准备出海一趟。问她可有想要的东西。 云岚生了疑惑,才试水没多久就要出海?怎么这么着急? 第98章 鸳盟之约 司徒逸收到云岚的回信,眼里露出一丝得意。 这几天他几乎日日上门拜访,却连笑笑的一丝丝裙边都没看到。云叔和昔日好兄弟自从在自己上门提亲之后,简直就像是防贼一样防着自己。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这不一封信就将笑笑约出来不是?只是…… “怎么忽然就要出海了?”云岚一到雅间坐下,就焦急地问道,“船队才成型不久,船上的船员也多是没什么经验的,海上情况诡谲,不比内河稳妥。” 司徒逸拿着茶盏的手紧了紧,好几天不见,见面就说这事,真是……太会破坏气氛!“笑笑别担心,我自然是有把握的,才会让船队出海。” 云岚静静地听着,等司徒逸解释完了才道,“你倒是好运气。海边的渔民也能收罗到你的船上。只是阿平,他身体不是还虚弱着吗?怎么能现在就跟船队在海上跑?” “我问了赵郎中,只要安顿好一些,阿平还是能出海。何况,赵郎中也跟着,阿平的身体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司徒逸目光闪烁。 “原来是这样,有阿平那小子在,船队在海上倒是不容易迷了方向。有个大夫在,船上的船员至少不用担心生病。”云岚稍稍安心,司徒逸至少不是随意下的决定。“赵郎中怎么会愿意跟着船队?” 司徒逸低头,抿了一口茶润唇,“赵郎中喜欢研究各种稀奇古怪的病症,对各种药物也挺感兴趣的。我正好得了一本海外医术的残本。” 赵郎中就是当初请来给阿平治病的大夫。从南阳一路跟来建州。云岚和司徒逸为了留住这个性情有些古怪的大夫,没少给他提供各种药物和各种医书。 云岚觉得,赵郎中虽然性情不怎么样,耐不住医术不错啊!一个好大夫,等于好几条命呢! “所以赵郎中就上钩了?你就不怕肉包子打狗,赵郎中一去不回了?”云岚摆弄着茶盏,酒楼的雅间隔音很好,只有打开的一扇窗户处,时不时传来人声。 “可能吗?”司徒逸反问。 这倒是,赵郎中除了医术,最爱的就是各种美食。所以赵郎中最终还是会选择回到大周。 “若是方便,记得多带一些橡胶树回来。不过我还是不赞成这么匆匆忙忙地去海外。”云岚道。 “明年政令怕是有变。”按照司徒逸原本的计划,船厂一直到永和帝亲政都不用下海。只是出了南阳一事,让他看到机会。“想必笑笑已经知道,大概在明年,商人之子就可以参加科举。” 云岚点点头,宋姨都已经说出来的事,十有□□就是定下来的,不会再出变故。 “今上驳了袁太后五年前的政令,袁太后势必会在其他地方找补回来。”司徒逸解释,“最有可能被动的地方,就是海事。” “因为国师府。”云岚肯定得道,民间传言,国师府的陈家人在海外建立了陈家的国度,与大周皇族有秘密协议。想来,袁太后就是怕传言是真的。 “确实有国师府的原由在里面,还有,海上的暴利。”司徒逸沉声道,“所以,在海禁下来之前,能跑一次算一次吧,等下一回海禁重开,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海禁,确实是一个□□烦。云岚想到庄子那边送过来的样衣,愁道,“若真是禁海,我们家的布料,还有成衣,岂不是都要打水漂?” 只靠着大周这么大一块地方市场迟早要饱和啊!云岚一直觉得,海禁是让工业退步的原罪。如果这次海禁之后,一直不开,那她的商业*,岂不是白瞎? 船都出不了海,她弄出来的那么多精美的衣饰,难道就只能在大周境内,靠着大周境内官眷富户内销? 云岚在心底冷笑,封建社会就是这样,上面的人随意的一句话,就将好好的出路全部堵住! 司徒逸见云岚状态不对劲,关切道,“笑笑怎么了?” 云岚很快回过神,“没什么。”就是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即将化为泡沫,有些不甘心,不,是很不甘心。 明明就是有事!司徒逸在心里轻叹,罢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笑笑今日难得出来,我带你出去走走?” “建安这地方,我都走遍了。”有什么好逛的?云岚沮丧地道。 今天的笑笑很不对劲。 “要是我能带你去看到以前从未见过的景象,你答应我一个要求如何?”司徒逸摇了摇扇子,双眸熠熠生辉。 云岚直觉自己应该拒绝,可是,这建安有哪个地方是自己不知道的?别说建安,就是建安方圆三百里之内的地方,有名无名的美景,她都一一去看过! “太远的话我就不去。”为了稳妥,云岚还是小小的加了一个范围。一天的时间能赶个来回的地方,她自信就没有她没见过的景色。 “两个时辰就能跑个来回。”司徒逸看向云岚,眼里透着一股子挑衅。 “我还真不信,这建安能有我没到过的地方?”云岚扬了扬眉,暂时忘了海禁带来的麻烦。 云岚不知道,她在很是烦闷沮丧的时候,很容易中激将法…… 而司徒逸,很明显的了解云岚这一弱点。 一个时辰后,司徒逸在前面骑着马,后面跟着云岚的马车,到了建安城外的一处溪边。 这时节,在外面的人甚少,一路甚是清静。 马车停下,云岚隐隐约约嗅到空气中传来的花香暗道糟糕。 “笑笑,快来看看,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云岚分明听到司徒逸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透着浓浓的得意。 云岚被琢玉搀扶着从马车下来,目之所及尽是娇妍的花朵,显然不是原本这地方应该有的! “百种花开我暂时凑不到,百朵花开,却是不难。笑笑可觉得欢喜?”司徒逸上前,生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云岚抿了抿唇,将手放在司徒逸的掌心。 云岚长得娇小,连手都比同龄的姑娘小上几圈。此时放在司徒逸的掌心,更是趁得云岚的手纤细娇小。 司徒逸心里一荡,只觉得这些日子在云峰和云应兄弟面前伏低做小的,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没有云家男人的暗允,他的那封信,怎么可能及时送到笑笑手上? 这点自知之明,司徒逸还是有的。 云岚的手被司徒逸一握,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只是司徒逸怎么会给她这个机会?云岚咬唇看向跟来的几个人,一个个地目不斜视地守在马车边上,目光也只落在近处的几株花花草草上。 这回大意了!云岚默默地想到。 只是看向小溪两边精心栽种的花朵,甜意直达心底。 “几天前这边还没有这些花呢。” 周围静谧,云岚试图打破这份安宁。 “都是从庄子上买的花,找了好些人连夜种的。”司徒逸大言不惭地道,虽然确实只花了雇人种花的银子,可是他不是答应了姓王的,以前的债务一笔勾销了吗? 所以这花,确实是他花银子买来的! “不是有专门的花庄子吗?干嘛费这个劲?想看花,直接到花庄子上不久成了?”云岚眼里透着欣喜,嘴里却说着嫌弃的花,明显的口不对心。 “最近的花庄子都得骑一天的马,我舍不得你那么累。”司徒逸毫不知羞耻地道,“往后凡是有你住所的地方,我都为你备上一处庄子,专门种满各种鲜花。” 姓王的也就这点用处。司徒逸算计着,该怎么设几个圈套,让姓王的心甘情愿地给他在大周各地修建庄子呢? 在布置园子这一块,司徒逸还是很相信王庄头的水平。前世,在他成为江南一带首富之后,在苏州修建的别业里面一草一木、一石一廊都是王庄头布置的。当然,那时候他不是什么王庄头,而是江南一带最有名的造园艺术家。 他司徒逸,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愿意帮上一把地。 云岚讷讷地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只用低若蚊蚋的声音道,“别太破费,很多地方都不一定会住一晚上。” “姑娘,老爷在书房等您。” 迷迷瞪瞪地被送回云家,云岚神色清明过来。云岚看着眼前的小厮,想着应该是父亲书房那儿伺候的。 “前面带路。” 书房,云峰很烦躁地练着书法。一则天气燥热之故;二则,有个狼崽子一直试图叼走他的宝贝女儿。 “爹爹!” 云峰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果然是自家乖乖巧巧的女儿。只是脸上带着阳光晒出来的红晕,分外惹眼。 云峰一下子就想到,今天那臭小子带着自家姑娘去郊游! 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云峰尽可能地用正常的语调道,“今天在外面可玩得开心?” “还不错!”云岚由衷道,瞥见父亲脸色止不住地变得难看,快速道,“要是有爹爹和娘亲一路就更好了。” 云峰脸色一下子和缓过来,只听一个惊讶地声音道。 “爹爹现在练草书吗?” 云峰自然是不怎么用草书的,因为草书辨识度不高,日常用着不合适。而自家姑娘看着的,明明就是他今日心情烦躁下的产物。连他字迹都不知道字迹写了什么。 云峰将写了字的宣纸揉成团,扔进废纸篓,“我和你娘给你订下一门婚事。” 第99章 妒海翻波 云岚见云峰说的虽是喜事,眉目间却透着一股不悦。 显然这股不悦是冲着与她订婚的那位去的。 “爹,怎么这么早就订下来?”云岚故意问道,果然见云峰神色好转。 云岚心下欢喜,却听她爹得意地道,“是订得有些早,不过逸轩答应我和你娘,让你在家多留几年,好生陪陪我和你娘。” 云岚暗暗为司徒逸揪了一把冷汗,晚些出嫁什么的,她也觉得没什么问题。“女儿相信爹爹和娘亲。” 说着,云岚将自己今日在外面买的一个青玉荷叶洗拿出来,玉质不算上好,只有雕工还看得过去。不到一百两银子的东西,能有这个样子已经算是差不多了。 云岚挑了近半个时辰才挑出来的。 “爹,女儿看您书房的笔洗都用了快一年了,今天特意给您买了一个!” 云峰看着女儿手中的青玉笔洗,一下子回想到,刚刚自己在姑娘面前出的丑。再者这青玉荷叶洗虽然看着精致漂亮,着实不是他一个大男人用的。 洗笔嘛,还是青瓷的好,简单大方。 可是,这些精致的小玩意儿,昭娘应该会喜欢…… 想着,云峰脸上露出一抹憨厚的笑意,“我家笑笑就是贴心!” 说着,就将云岚送的青玉荷叶洗连着盒子收起来,转身放在博物架上一个显眼的位置。 云岚又与云峰说了几句生意上的事,请教了云峰几个问题,才一脸甜暖笑意地回到自己的雾岚居。只是,云岚一回到雾岚居,脸上的笑容就散去,直奔书房。 香雪端着温热的茶水进书房,就见云岚在书架上翻翻找找地。书案上已经累起一摞书。 这情况,姑娘是打算将这些书一一看过? “姑娘,这是怎么了?”香雪将茶托放下,走至书架前。 云家的书架不是用来装点门面的,只摆了几本好看。 因着云家有个一心走科举的三公子,云家这些年收罗来的书不少。云岚爱看书,凡是云庭有的书,云岚一本不少。 就连孤本,云庭也是一抄至少两本,自己一本,给妹妹留下一本。 听到香雪的话,云岚停下找书的活计,“快帮我把有关这几年沿海一带的事的书籍,全部给找出来。” 云岚万幸自己特意教了自己身边的丫鬟识字,要不然,光靠着自己,想总结一下沿海一带的具体情况,不知道还要费多大的劲。 香雪不知道自家姑娘怎么想起这么一出,不过大概跟生意上的事脱不了干系,也就释然。姑娘手里银钱宽松,打赏她们这些小丫头也大方。 支使下面的小丫头片子时,手里有银子也便利。 云岚喝了一口茶水,又把琢玉叫进来,主仆三人一齐动手,一人负责一个书架,不过半个时辰就将关于海上之事的书籍整理出来。 满屋子的书,只有三十来本涉及到沿海地方的情况。 香雪见云岚为了找书,手都汗湿了,赶紧让外面的小丫鬟去打了一盆温水来。 就着温水净过手后,云岚将三人挑出来的书分成三摞。“香雪,琢玉,你二人找些靠得住的人,把这些书里面跟海相关的事情,全部摘抄出来。” 她必须看看,她还有多少优势可以用。还有,关于将来重新开海禁,有多大的可能。 香雪和琢玉见云岚神色沉重,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应下来。 夜里,琉璃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将云岚的居室照得通明。 “姑娘,先歇下来吧,这么多书,您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完啊!”香雪又劝道。 “这一页,这是最后一页,看完我就休息。”云岚没抬头,她正看到开国时期,大周太、祖对于海运的看法。 一段语录看完,云岚闭上眼睛歇了歇。就算是袁太后禁海,只要永和帝亲政,重开海禁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只是这就要看,袁太后是用什么理由施行海禁。 怪不得,提到重开海禁,司徒逸似乎很有把握。想到司徒逸,云岚唇角微微上翘,“好了香雪,你也回房歇着吧。摘抄书的事不急。” 香雪乖乖应下,心里却想到,姑娘今儿状态那么不对,这摘抄书一事,怕是很重要。 姑娘不是一直说什么,占先机很重要吗?她今晚熬上一两个时辰早些将姑娘要的东西多整理出来一些,姑娘也能少忙活些。还能占占先机。 “明儿我让兰妈妈去你们房里挨个儿地检查灯油、烛火,谁要是不听话,扣一个月的月钱!香雪待会儿记得告诉琢玉。”云岚看了看窗外的弦月,没有灯,只靠着这点儿月光,也就勉强能看清五根手指头! 香雪勉强地浅浅一笑,“奴婢遵命!” 就知道姑娘不是好哄的。 翌日,云岚见一院子的小丫鬟们都精神奕奕地,便知道香雪昨夜应该是挨个儿地通知到的。 听说宝芝说,张家有一个古方,能制药为香脂,不仅滋润香肌,还能保证上妆之后不伤肌肤。 想来香雪应该感兴趣!改日便问问宝芝,可知道详细的方子,她也做一份出来给香雪试试。 建州,分派给杨宜修住的宅子前停了一辆精致华贵的马车。 袁静姝看了看眼前院子的风格与她的马车分外不同,眉头微微蹙起,见迎上来的是夫君身边的一个小厮便道,“大人可在府上?” “不,不在……”小厮本事京城皇商杨府之内的人,这一次跟这杨宜修到建州,还是因为老爷忽然想起自己儿子上任,身边就那么大猫小猫的三两只,便随意指派了几个。 这小厮早听杨府的其他人说,这大少奶奶可是个母夜叉,动辄取人性命。 听到意料之外的回答,袁静姝进府的脚步顿了顿,“大人现在在哪儿?” “建、建安……”小厮结巴地道。 袁静姝挥了挥手手,小厮逃也一般地退下。 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个仆妇来来回回地忙碌着,袁静姝一行人来了,才有了点人气。 杨宜修竟是没在这里住过似的!袁静姝眼里含着淡淡的浅笑。 豆蔻心知,自家姑娘这才是真个儿叫生气了! “姑娘?”豆蔻出言唤道。 “先把院子收拾收拾吧,等大人回来的时候,看着舒坦。”大人两个字,袁静姝说得咬牙切齿的,竟是像要把这两字嚼碎了咽下去一般。 豆蔻识相地退出去,拉住想要在袁静姝面前冒头的朱砂,“让姑娘自己静一静,你现在上前去,是想当三等丫鬟吗?” 朱砂自然不是想当三等丫鬟的,听话地退了出来。 夜里,饭做上,精致的碟碗里放着一样精细的菜肴,却只有袁静姝一人对着满桌的菜品。 袁静姝夹了两筷子,就道,“撤下去吧。” 时间还早,袁静姝也没有歇息的意思,便到书房看书。 不多时,袁静姝听到熟悉的脚步声,问道,“他去建安做什么了?” 豆蔻抿直唇,想到下午让人打听来的消息,还是道,“姑爷去访问昔日在鹿鸣书院的旧友。” “旧友?”袁静姝冷笑,“他以前在建安能有几个旧友?是姓云的一家吧!” “是。”豆蔻低声地回答道。确实是姓云啊!还是袁静姝最不喜欢的云岚那个云家。 “好了,你先下去。” 等豆蔻出了书房,袁静姝怒意升腾,一把将堆在书案上的笔墨书纸扫到地上。 合着到她家拜访一二就那么难!到别家人,就容易! 五六年没见过面的朋友比岳家人还重要! 云家!云岚! 袁静姝想到在南阳时,经常上门拜访的罗家夫人和罗家姑娘所言。云岚随便递了一张帖子,就拿到了张家宝芝及笄礼的请帖。 及笄礼上,张宝芝更是将云岚当做贵客一般对待。卫夫人还专门留着云岚说了一会儿话,袁静姝心里妒意如发过酵一般浓烈溢出。 既然你那么看重云家,那我就只有先拿云家下手。 翌日,袁静姝梳洗完毕,豆蔻拿着一套正红色牡丹纹长袍加罗裙。她最喜欢的颜色和花纹。 袁静姝眼前一亮,“家里绣娘手艺见长了,以前怎么没做出这样出彩的衣衫?” 牡丹纹的花样难得透着几分清丽,在正红的轻纱上毫不逊色,罗裙上以牡丹叶为多,加上长袍,彷如身在牡丹花丛。 除开嫁衣,袁静姝第一次看到这么让她满意的衣裙。 “这不是家里的绣娘做的,是建州的官眷们送来的。” “建州竟然流行送衣服?天衣阁的?”说前一句,袁静姝的语气还带着几分兴趣,到后面一句,便是泠然。 天衣阁是谁的地方,袁静姝比谁都清楚。 “是天衣阁的。姑娘,奴婢只是看到这衣裙上的花样,是您最爱的样子……” 袁静姝尖锐的指甲划过身上的长袍,一朵艳丽的赵粉便微微有些变形。袁静姝遗憾地看着长袍,“可惜不能穿了,天衣阁,也就这样。” “让绣娘照着这一身赶制一件出来,三天后我要穿着一模一样的裙衫,在这里宴请大人的同僚的夫人们赏月吟诗。”袁静姝喃喃低道,“总不能让她们以为我看不起她们吧。” 豆蔻虽然知道这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还是应下来。 天衣阁的绣娘,不知道能有多神奇? 豆蔻眼里升起一丝跃跃欲试。她家姑娘的绣房里,尽是自全国各地收罗来的手艺极好的绣娘。 第100章 眉目传情 云岚暂时不知道,建州已经有人又恨上她。她现在正忙着准备祭祖的事。 以前她年纪还小,每年只需要跟着凑热闹。如今她年纪渐渐大了,婚事也订下来,她娘亲崔氏见不得她成日的躲闲,便让她与大嫂一同负责中元节的准备。 虽说中元祭祖的时候,女子不进祖祠,三牲祭品这些东西,还是要后院的女眷提前准备好,免得祭祖的时候抓瞎。 还有就是,中元节有放荷灯的习俗,这灯最好自己亲手做,自然又需要采买一些彩纸竹篾什么的。 幸好云岚这些年没少看账本,依着旧例,勉强能将这些琐事打理过来。 管家和管铺子果然还是有差异的。家事更为琐碎。而铺子里面,一笔笔的都是大宗的进进出出,琐碎的东西很少。 中元节前一日,崔氏当着钟氏和云岚的面,将要用的东西挨着清理了一遍,免得出错漏。 虽然已经放手将这些东西拿给钟氏和云岚打理,崔氏也不想祭祖的时候夫君和儿子出丑,自然要确保万无一失。 尽管云岚私下里已经检查过很多次,依旧有些不放心,时不时地看向挺着肚子稳如泰山的大嫂,心道,大嫂果然是大嫂,这时候就看出不同来,比她淡定多了! “不错,准备得很齐全,就是花灯纸和竹篾买得稍稍多了一些,香烛似乎不是家里以前买的那家?” 云岚浑身一震,看向大嫂,见大嫂钟氏对自己微微颔首,这才自信地上前道,“今年府上新添了下人,大嫂和女儿这才多买了些。至于香烛,女儿观之前的那家,每年都会涨一些价格起来,虽然不多,看着实在不舒坦。女儿干脆另外换额一家名声好的。” 云岚知道,有的商家为了吸引客户,刚开始就用偏低的价格吸引客户,以后每年慢慢加价,等顾客习惯了之后,价格已然比别家高出许多。 云岚喜欢一开始就明刀明枪地来,价格贵了又如何?又不是付不起银子,偏偏要这么温开水煮青蛙地,一年年往上加,活该亏本。 崔氏也就随口一问,听到云岚的解释,莞尔一笑道,“就你事多!” 说完,这一茬就算揭过去。 云岚得意地朝着钟氏做了个鬼脸,钟氏护着肚子,看了个正着。 祭祖是男人家的事,中元节的时候,云家几个男人带着备好的东西回小桥镇祭祖。云府上就剩下几个女主人。 “慢一点慢一点!”云岚手忙脚乱地,想将纤细的竹丝固定住,可是总不得法。 反观琢玉,手边已经放着三个扎好的河灯,只等糊上纸,就可以往河里放。 云岚手上的河灯骨架已经初成,不过,只能说,编成骨架的竹丝是她亲手挑的。 “姑娘,要不您就糊纸就成了?河神要是知道您这么努力,一定会实现您的愿望的。”琢玉见自己手上第四个河灯骨架已经快要完成,而姑娘手上的那个,几乎也是自己完成,不由地道。 云岚在心底呵呵冷笑。不过却也没再死磕。乖乖地往河灯骨架上涂浆糊、贴彩纸。 香雪手里捧着自己折出来的小河灯,站在书房门口。她似乎来得不是时候啊!姑娘手上的河灯都还没做好呢! 云岚贴着彩纸的时候不专心,四下张望,一眼就看到香雪手上精致的小河灯,再看看自己手上的,不由停下来。 琢玉顺着云岚的目光看向盈盈走近的香雪,笨拙地安慰道,“姑娘,您多试几次就能做出跟香雪手上一样好看的河灯。” 云岚却是没了做河灯的兴致。“你们玩吧。” 云岚在一边的水翁里净了手,拿起自己糊好的河灯干脆的走人。手笨就手笨,反正又不是什么秘密。 云岚拿着自己的河灯,到昭容院求安慰。 崔氏正看着一封书信发愁。见到云岚手上的河灯,面上瞬时露出一分笑意,“笑笑的手艺越来越好了,今年这河灯看上去有模有样的。” “这是当然,琢玉扎的骨架,我就糊了一下纸。”云岚沮丧地道,“娘亲怎么把笑笑的手生得那么笨?” “我家笑笑的手巧着呢!写字画画,哪样不好?”崔氏理直气壮地瞎说,“绣花扎花灯都是小道,我家笑笑只要会写写画画就成。” 云岚灿烂笑,也顾不上天气热,直往崔氏身边腻过去,“能当娘亲的女儿,真是笑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崔氏慌忙地将信往信封里一塞,推嚷了云岚一下,嫌弃地道,“去去去,也不嫌热!” 云岚委屈地看向崔氏,“娘!” “我这儿正忙着,你去帮你大嫂照看照看小怡儿吧!”崔氏眼角的余光不断扫向信封。 云岚讪讪地出去,这几天,除了她和云庄的生辰,能有什么事? 这个时候,钟氏正带着云怡在莲塘边散步。云怡心不在焉地重复着母亲教的三字经,黝黑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机灵地打量着四周。 “姑姑!” 云岚的身影一出现,云怡就挣脱钟氏的手,直扑向云岚。 钟氏一惊,转而笑道,“没良心的小东西!一看到你的小姑姑,连娘亲也不要了!” 云岚虽然接住云怡,依旧吓出一身冷汗,这可是在水边! “小怡儿!以后记得慢慢走,特别是在水边和高处,要是摔到了,你爱吃的点心可都没了!” 云怡仰头,雾蒙蒙的双眼看向云岚,“小怡儿嘴还在!” 云岚忍着笑,“受伤了的人,只能喝没味道的白粥!” “好吧,小怡儿听话……” 云岚看着云怡委屈地垂着头,一双白生生的小手握着小拳头,无意识地身子前面碰一碰地。 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云岚忍不住蹭了蹭云怡的小胖脸,“姑姑带你出去逛庙会!” 今儿是中元节,庙会上应该有很多好玩的。 云怡眼睛一亮,她虽然不知道庙会是什么,可是她知道出去是什么意思呀! “娘!娘!”云怡小步跑到钟氏身前,一扭一扭的拉着钟氏的裙摆。 钟氏知道,自家女儿不是一个安分的性子,点了点的云怡的小额头,“记得要听姑姑的话。” 云怡嗯嗯了几声,欢欢喜喜地拖着云岚往外面走。 云岚防备不及,被拉了个趔趄,无奈地回望钟氏,“大嫂,我带小怡儿出去逛逛?” 钟氏嘴边的笑意收回不及,被云岚看了个正着,“去吧,记得多带点人。” “知道啦!”云岚听见钟氏说了个去字,就随着云怡的步子往外面去,听到钟氏的嘱咐,远远地回答。 钟氏看着远去的人背影消失,这才缓缓往回走,希望能给小怡儿添一个弟弟。 马车的角落里放着几盏河灯,云怡时不时地看上一眼,实在忍无可忍,“姑姑,这盏灯这么丑,怎么不放在家里?” 云岚脸一僵,将自己糊的河灯往角落里塞了塞,“抽象也是一种美!”见云怡脸上带着疑惑,云岚立刻道,“小怡儿,快看外面,好热闹!” 云怡的注意力立刻被车窗外的景象吸引。 等到下了马车,云怡撒着欢儿地往人堆里跑,不热闹的地方还不去! 云岚急得满头大汗,死死地将云怡的一只手拉住。 “笑笑也来逛庙会?”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云岚回过头,果真看见司徒逸正含笑地看着自己。 “啊!你还在建安啊?” “你的庚帖我都还没拿到,回了建州也不安心。”司徒逸怎么好说,他是估摸着云岚今日大概会出来逛庙会,才一大早地骑马跑回建安。 就算白天见不着,傍晚放河灯的时候也能见上一面。 一辈子就那么几万个日日夜夜,自己的媳妇儿,少看一天亏一天! 作为一个奸商,司徒逸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姑姑!我要那个!” 清脆的童音在耳边响起,云岚顾不得和司徒逸眉目传情,赶紧看过去。司徒逸机灵地上前一步,将云怡看好的糖画买下来,递给云怡。 “谢谢姑父!”云怡舔了一口糖人,果断地将自己的姑姑卖了。 云岚刷地红了脸。 司徒逸笑得牙不见眼地,抱起云怡香了香脸,“小怡儿还有什么想要的?姑父给你买!” 至于腰间的痛楚,司徒逸表示,笑笑那点手劲儿,说是挠痒痒还差不多! 云岚看着司徒逸将云怡放在肩膀上,在人群中穿梭,顾不得羞涩,连忙跟上去。若是自己年纪再大上一点,看起来不就像是一家人似的? 建安城内没有现成的河水,河灯都是在建安三里之外的渝水放的。 虽说今日夜里不设宵禁,云岚因为自己那一点小心思,倒是早早地去渝水边上放河灯。 司徒逸看了看云岚那虔诚的样子,在看看云岚手上那盏不忍直视的河灯,大概猜到云岚为什么会挑这么一个没什么人的时候放河灯。 第101章 宴无好宴 放了河灯再回到建安,城里大街小巷已经多了很多小摊子,卖吃的、卖玩的不一而足。 吆喝声中带着食物的香气,加上来来往往的人流,云怡坐在司徒逸的肩上,只觉得眼睛够不够用了!哪里还顾得上她最喜欢的姑姑! “那个!我要那个!”云怡在司徒逸肩上不停地扭动,垂涎地看着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吃食。红亮的炭火上,竹签串着的各种肉、菜发出滋滋声,诱人的香味马上就扑鼻而来。云怡觉得,那东西,一定比她吃过的最好吃的点心还好吃! “小怡儿,姑姑回去给你做。”云岚顺着云怡的目光看过去,顿时感到失策。 这大街上,怎么还有这种杀器。 “不,我就要那个!”云怡嘟嚷着,扭动身子,竟然就想直接往烤肉的小摊子挤过去。 眼见云怡似乎就要掉下去,云岚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接着。司徒逸却及时地将滑下来的云怡接住。 云岚三魂惊掉两魂,云怡却觉得好玩!拍着手直乐。 云岚没好气地扯了扯云怡的小胖脸,“小坏蛋,都会吓姑姑了!” 云怡显然还没忘吃的,踮着脚尖儿往人堆里挤,只知道傻乐呵。 云岚刚想将云怡抱回来,却听司徒逸劝道。 “笑笑,多少给小怡儿买点,让她尝个味道。等她知道啥味道,自然就不会再惦记。” “你就会顺着她!”云岚停了手,买了几串给云怡,却是只给云怡尝了尝味道便罢。 云怡一路上来,早吃得半饱,也就是稀罕稀罕没吃过的味道。果真如司徒逸所言,只试了一下味道,便满足。 中元节后,司徒家挑了一个吉日,便请媒人上门来交换庚帖,找了素有盛名的高僧合八字批命。结果自然是好的。至于纳征请期,就得一两年后。司徒逸好不容易抓到的一对大雁,竟然送不出去。 七月中旬的尾巴,是云岚并云庄的生辰。云庄尚且在清海军,暂时自然不可能在云家庆生。一众亲友自然是早把给云庄的生成贺礼寄了过去。 倒是云庄给云岚的生辰贺礼,准点儿地寄到云家正巧在云岚的生辰这一日寄到云岚的手上。 云家众人给云岚的贺礼与往年没有什么不同,就连云庭也是寄了新抄的孤本给云岚。 因着云岚还没及笄,云岚的生辰只是云家众人在一起小聚了一顿,叫了几个女先生和杂耍班子来说说书,耍耍杂耍的。 云岚这才知道,早前母亲遮遮掩掩地,竟是在给她准备生辰时的节目呢! 要说云岚和云庄也真真都是一天蹦出来的,都对咿咿呀呀的戏曲没什么兴趣,反倒是爱那些杂耍班子弄的玩意儿。 云岚看着庭中简易的台子上,只用白布裹着脚的劲装女子,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在刀尖上行走,爬向刀山的最高处,心也跟着那女子的脚步,扑通扑通地跳。 而云怡,乖乖地坐在云岚怀里,看着刀尖的上的女子,眼珠子都没转一下,显然是看得入神。 崔氏很喜欢云怡这个嫡长孙女,也有一部分的原因在云岚身上。小小的云怡,真的与自己的姑姑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大概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缘故,云怡的脾性,也与云岚相似。 有云怡在身边,崔氏有时候恍然觉得,自己的女儿还是小时候那软软糯糯的样子,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娘,今天的杂耍是女儿这么多年看到最精彩的一次!”夜里,席面散了,云岚腻在崔氏耳边道。 “你喜欢就好。也不知道你是不是跟你四哥学的,好好的姑娘家,不喜欢看戏就算了,竟然喜欢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崔氏今天陪着云岚看了一整场杂耍,心都快跳出来。那人能在刀尖上走吗?就不怕割坏了脚? 还有那火圈,是人在钻进钻出啊! 崔氏觉得还是戏曲好看一些,有才子佳人,还有慈母孝子。随便哪个也比那些舞刀弄枪的好看多了吧! “以后到了婆家,可要把你那点小爱好遮一遮!” 千万别吓坏了司徒家的夫人太太们! 云岚乖乖巧巧地应下来。 又过了几日,建州来了信。说是建州的官眷们为了给新上任的司马夫人接风洗尘,在建州有名的牡丹园设了宴。帖子发到疏影山庄,点了名的要云岚参加。 云岚把信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笔迹竟然是自家师傅的!不过,通篇信,云岚只看到幸灾乐祸四个字。 显然是,宴无好宴。 新上任的司马夫人,不就是袁静姝? 怪不得建州那么多官夫人响应。袁静姝可是太后娘娘的嫡亲侄女呢! 不过,这袁静姝的心眼儿似乎比针尖儿还小!不就是自己抢了她的先,拜了淑慎居士为师吗?这么多年的,竟然还揪着自己不放! 牡丹宴就设在八月初,云岚第二日便启程往建州走。 杨宜修听到同僚说要给自己接风洗尘,女眷那边还邀请了建州德高望重的淑慎居士。想到即便是淑慎居士不来,云岚也会来。 回家时,杨宜修便随口对妻子道,“牡丹宴的时候疏影山庄可有说是哪位来?” 袁静姝温柔地上前地上茶水,“居士说了,会让她弟子云岚亲自来。居士说自己年纪大了,就不来了,省得我们拘束。” 云岚果真要来。杨宜修接过茶水,“云姑娘乃是我旧友亲妹,与司徒家也做了亲。静姝到时候照顾着她一些,免得她将来进司徒家被婆母拿捏。” 杨宜修在建州这么些时候,没少听司徒家的事情。他本就成亲多年,周旋在母亲和妻子之间,深知女子嫁人后的不易,自然不想视若亲妹的云岚多受责难。 且云岚没有自己妻子这般高贵的出身,对上婆母,难免还要矮上一截。 袁静姝垂眸,将满眼的嘲讽遮在眼帘之下。这就是她的好丈夫,对一个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的女人,比她这妻子好多了! 他怎么就不关心一下,她在杨家的后院生活得如何? 也是,她还有什么好期盼的?一个给自己妻子下阴寒之药的男人,还能信吗? “既然夫君这么看重云姑娘,静姝自然好好照顾她,怎么也不会让夫君在旧友面前失信。”袁静姝柔语应道。只觉得自己现在变成了以前自己最厌恶的矫揉造作的女子,满腔温柔都成了一副最好的面具。 杨宜修满意,关切地袁静姝道,“听闻你这些日子日日吃着药?” 见袁静姝娇羞地点头,杨宜修忍不住道,“药是三分毒,子嗣的事你别太着急,你我二人尚且年轻,早晚会有。” 袁静姝心里冷笑,面上却装作一副感动不已的模样,“静姝会注意的,夫君现在是要回房歇一会儿,还是去书房办公?” 杨宜修想到还有几份公文没看,便道,“我先去书房处理公务。你这些日子也累着了,就先回房歇歇吧!” 说完,杨宜修见袁静姝没什么异议,便径自去了书房,心底想到,现在没在京城那藏污纳垢的杨府,应该是时候要孩子。 袁静姝看杨宜修去书房,连头都没回,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有用的时候就哄她,没用的时候就把她一脚踢开!真当她袁家女是好欺负的? 让我照顾云岚?好啊!我就好好帮你照顾着! “姑娘,药是这会儿喝还是晚一些时候喝?”豆蔻端着冒着热气的汤药走进来。 闻到药味,袁静姝皱了皱眉,光是这气味,她就能猜测出这药的味道有多难喝! “现在喝!”袁静姝用手指碰了碰碗壁,不是很烫,一口气将一碗药喝下。 “姑娘,甜甜嘴。”豆蔻连忙递上一颗蜜饯。 “不用!”袁静姝将豆蔻的拿着蜜饯的手推开,“我要记着这味道。” 再甜的蜜饯,也甜不了心底的苦涩。 你不是不想让我生下你的孩子吗?我偏偏要把身子养得好好的。我们的孩子,有我一个人疼爱足矣! “这一身太艳!”云岚摇摇头,让香雪将她手上的那一身裙衫拿下去。 今儿个可是袁静姝的主角,按照她的习惯,定然是一身明丽的红装。自己再穿上一身红,那不是摆明车马跟袁静姝叫板? 香雪任命地回去将昨儿选好的杏黄襦衫加粉色罗裙,“姑娘可是订了亲的大姑娘了,则么还穿得这般稚嫩?” 云岚换好衣服,在香雪面前转了一圈,“你家姑娘还没及笄呢!再说,没成年的小姑娘,最不容易引起人的忌惮。” 香雪无奈,只得把自家姑娘打扮得跟个稚龄小姑娘似的。幸好自家姑娘年纪小。 牡丹园和疏影山庄都在建州城郊,又不在一个方向,路上直废了云岚大半个时辰。 马车到了牡丹园,门口的接人的婆子看到马车上疏影山庄的标志,朝着里面,微不可见地比划了一个手势才迎上马车,“云姑娘可算是来了,各家夫人都到齐了呢!” 云岚准备下马车的动作顿了顿,她可是准点来的! 等云岚下了马车,那婆子见云岚粉团儿一般模样,心下有些不忍。这个云姑娘真可怜。不过谁让她得罪了太后娘娘的嫡亲侄女? 第102章 自作自受 那婆子眼色变得快,还是让云岚捕捉到她的异样。 云岚朝着跟来的两个丫鬟做了一个之前约定好的手势。 琢玉便向云岚靠近了一些,待会儿她一定要寸步不离地跟紧了自家姑娘。 引路的婆子奇怪地看了眼琢玉,见琢玉除了跟云岚跟得紧,没有其他异样,便不管。反正她就是一个引路的婆子。 “云姑娘,袁夫人说云姑娘跟着众位姑娘先在一起说说话,免得拘束。”引路的婆家将云岚带到一个院子门口道。 云岚听到里面莺莺燕燕的声音,觉得有些古怪,可是一时间又想不起古怪在哪里。一愣神的功夫,就被那婆子给带进了院子。 “这位是哪位妹妹?以前怎么没见过?” 娇如莺啼的声音伴着浓重的脂粉气味靠近,云岚眉头皱起,这些女子怎么看起来这么不正经? “离我家姑娘远点!”香雪一向知道云岚不喜浓郁的脂粉香,所以她一般上妆的时候都会特意挑些气味清淡的。 “我今儿可是把满建州的名角儿都叫来了,你们想听谁唱就听谁唱!保管让你们满意!” “我们满意有何要紧的?今儿得要袁夫人满意才行!” 说话声越来越近,云岚恍然明悟过来,这院里哪里是各家姑娘,怕是建州的名伶! 云岚回头望去,刚刚引路的婆子,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见不到人影! 她猜到袁静姝今天大概会给她下绊子,却没想到,这个绊子来得这么快! 要是让满建州的贵妇人知道她云岚今儿与一众名伶呆在一起,她云岚还能有什么名声? 袁静姝,好狠毒的心思! 正想着,那一众贵妇人已经推门进来! “云姑娘!”一个尖锐的声音喊道。 一众贵妇人目光一下子就如针刺一般看向院里唯一粉嫩又突兀的少女。 云岚镇定地将目光移过去,看着那个满脸惊讶的丫鬟,显然刚刚就是她尖叫出声的。而她旁边那位夫人,穿着天衣阁雍容正红的牡丹富贵褙子的,应该就是袁静姝。 思绪快速地飞转,她该怎么处理这一件事? “笑笑?”袁静姝快步走上前,拉起云岚的手,夸赞道,“笑笑越长越灵秀了,怪不得夫君总在我面前提起你!” 袁静姝的语气柔和得不可思议。周围的贵妇人惊讶地看着亲切互动着的二人,怕是嫡亲的姐妹也不过如此。 只是,不是说袁夫人和云姑娘一向不对付吗?还有杨大人经常提起云姑娘?这有是怎么回事? 有机灵地就想到,袁夫人嫁到杨家三年都没有一个子嗣。眼前的云姑娘又得杨大人青睐……说这二人不和睦,那都是好几年得老黄历了! 袁静姝关切地问完了云岚的境况,又疑惑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笑笑,这里的女子都不是正经人家的姑娘,你怎么跟她们搅合到一起了?我知道你一向爱学东西,可是这些女子能会什么正经的技艺?” 周围的夫人看向云岚,露出一抹了然。这些名伶,净是会些勾引爷们的技术,这云姑娘,心思不纯啊! 看着那么乖巧的一姑娘……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过,杨大人那般人品,云姑娘动了心思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这、这也太对不住袁夫人了啊! “袁姐姐说什么呢?”云岚用清脆的声音道。“我是听说各位夫人为了给袁姐姐接风洗尘,请了些名伶过来,就安顿在这个院子里,这才特意地来问问,可有准备建州今年的新曲子!” 说着,云岚又是一笑,“师傅常说,弹琴唱曲,我就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若是有机会,倒是真该跟这几位姐姐好生学一两招,免得师傅说我这一双手玷污了她琴阁里收藏的名琴。” 云岚说得磊落,加上她那仿若不懂事的蒙童一样的外貌,倒是让不少人信了她的话。这位云姑娘,确实从未在外人面前的露过琴技,想来是真的不擅长。 袁静姝见云岚几句话就坏了她的大好局面,心里甚是不悦,竟然隐隐觉得有些腹痛。 豆蔻见袁静姝不言语,自己又是一个丫鬟,不好插嘴,只能干看着一位夫人与云岚调笑道,“这里的几位其他方面我不敢说,音律上却是少有敌手。” 那位夫人说着,冲着云岚轻轻一笑,“看那位穿红衣的,别看她长得艳丽,一曲《广陵散》深得其中三昧,你要是习得她一分洒脱,你师傅睡着都要笑醒!” “刘伯母!”云岚娇嗔一声,“您就不要再接笑笑的老底了!笑笑以后都不敢上您家大门了!” 这妇人正是莫如许的娘亲刘氏,见到自家女儿唯几的手帕交被为难,自然要维护几分。 袁静姝觉得不只是腹痛,连心都开始抽搐着疼起来,一时间也没再有啥心思折腾云岚。毕竟这里是建州,是莫琦华的地盘,想在这个地方动莫琦华的徒弟。袁静姝觉得自己现在可能是没这个能耐。 袁静姝强颜欢笑地撑着,加上请来的名伶着实有几分真本事,一时间也算是宾客尽欢。云岚特意留心了那位与袁静姝一样穿着红衣的女伶,果然如刘夫人一般,指尖泻出的琴音,自有一番味道,就是在她师傅莫琦华的琴音面前,也有一较高下的能力。 眼尾的余光瞥到云岚脸上的露出的陶醉,袁静姝却怎么也体会不到琴音的妙处,宴席一结束,袁静姝就率先告辞。 云岚看见袁静姝的动作似乎有不对劲的地方,喃喃地道,“这姑娘这么些年怎么就没怎么长进呢?才这么点小打击就脸色苍白得不行,脸上连一丝丝的血色都没有了!” 回家的路上,香雪在马车里边给云岚打扇子边问,“袁夫人今儿怎么的?开始的时候似乎来势汹汹地,后面怎么就无力了?” 云岚有些担心袁静姝会把她误入名伶歇脚的院子之事,添油加醋地说出去。 “确实很不对劲。重重提起,轻轻放下,这确实不是袁静姝的风格啊!”云岚蹙眉,实在弄不懂袁静姝是怎么想的,“回去向秋嬷嬷请教请教,免得日后袁夫人发难起来,弄得我们措手不及。” 秋嬷嬷听了香雪的回禀,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这事有些严重,我亲自让人盯着。袁家人不好惹,以后让姑娘多多小心,千万别着了道。” 连自家骨肉都能轻易舍弃的一家人,怎么会是易与之辈? 司徒家二房夫人几步出了佛堂,便将脚步放慢,果然听见身后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想来小佛堂里面所剩的东西不会太多。这才得意地回自己院子。 狄氏在小佛堂里,拉着陪嫁的嬷嬷,不停地咒骂。“我就知道那老东西看我不顺眼,对我的逸轩全是面子情!” 狄氏见佛堂里唯一一套茶具都碎得不成样,喘着粗气道,“哪家的闺秀正儿八经地在外面做生意了?姑娘家规规矩矩地呆在家里让父母养着,嫁了人相夫教子,看顾着几分娘家才是正理!不成!我绝对不能让那个黄毛丫头毁了我的儿子!成天跟那些下九流的人混在一起的姑娘,有什么好人!” “夫人,七公子年纪大了,主意正得很,您可千万别逆着他的心思来,你越是逆着他,他越是非得要那位云姑娘不可。”老嬷嬷在一边劝诫着。 “我是他娘,我自然才是真真对他好的人!” “我倒是看不出您在哪儿对儿子好。”司徒逸笑着道,嘴里却透着北方隆冬般彻骨的寒意。 听到这边的线人说,二婶来了一趟小佛堂,司徒逸放下手中的事就赶过来,果然,二婶来这儿就没做什么好事! 狄氏害怕地退后一步,转而又想起,这人是她的儿子,十月怀胎,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合该孝顺自己!“我怎么没对你好?你狄家表妹个个贤淑知礼,容貌姣好,任由你挑,你还不知足?” “狄夫人,您真的把您的孩子放在心上过吗?我前面的两个哥哥,您能告诉我,他们是怎么没了的吗?”司徒逸森冷地道。 狄氏脸刷地变得惨白,那些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您还是多念几遍经书,让您早亡的孩儿丈夫早些超度了去投胎,免得您将来在黄泉路上见到他们,没法解释您的所作所为。” 说完,司徒逸看都没看跌坐在地上的狄氏,径直回了书房。 没过一会儿,清音就送来老夫人院子做的点心,“七公子,老夫人说您今日冲动了,让您抄十遍《孝经》。” 司徒逸脸上浮起一抹笑容,“我明日亲自送去荣寿堂。” 清音满意地离开。 过了几天,秋嬷嬷遮遮掩掩地对云岚道,“袁夫人身上不好,老奴只怕袁夫人会把她受的这次过怪罪到姑娘头上。” “我一没给她下药、二没跟她夫君牵扯不清,她怎么能怪到我头上来?”云岚气闷,无缘无故被人恨上,那相当于死不瞑目! “杨大人知晓那日您被婆子引到名伶歇脚的院子,责怪了袁夫人。”秋嬷嬷道,“袁夫人正怀着孩子,本来怀相就不怎么好,算计您落空,加上杨大人的责难,袁夫人最近都需要卧床养胎。” 第103章 鸿鹄之志 秋嬷嬷言语里透着一丝丝畅快,袁家就没一个好人,活该受报应! “孩子是无辜的啊!” 云岚随口一句。秋嬷嬷浑身一震,多年的安逸生活,竟然让她忘了分寸。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秋嬷嬷垂头,“姑娘说得是,愿袁夫人母子康泰。” 谨于言而慎于行,不过十多年的时间,她连这七个字都忘了!幸好及时醒悟过来,否则,害人害己。 云岚见秋嬷嬷似乎是比平常又严肃几分,“嬷嬷也无需多虑,杨大哥自然会好好照顾袁夫人母子。若是赵大夫还在建州就好了,他若是出手,杨大哥的孩子也能多几分几率保住。” 说到这儿,云岚语气中带了几分不解,“她是怎么想的?有了身孕不是应该好好地在家里养着吗?”孕妇的心思真难猜。 秋嬷嬷回顾了一下打听到的消息,“袁夫人倒是想安安分分地养身子,就是怀孕的日子太短,连大夫都是推测出来的,这几天才确定。” “但愿她能好好在家养着。我四哥最近可有信来?”云岚最近要忙着给云康准备新婚的贺礼,还有海禁的事宜。她的盛景坊以后要怎么办,这些都是问题。实在不想与袁静姝纠缠太多。 “四公子这个月的信已经晚了五天。”秋嬷嬷一向对府里的事情知道得清楚,特别是云庄和云岚兄妹二人,几乎就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期间没少花费心思。自然对这二人的事情甚为关心。 “等四哥的信来了,一定要第一时间拿给我看。”云岚抚摸着手腕上小贝壳穿成的链子,是正是云庄送给她的生辰贺礼。一并还有很多各种贝壳精心打磨出来的小东西。云岚却一眼挑中手腕上的这条链子。 原因无他,做得这么粗糙的链子,一定是云庄最近亲手打磨出来的。 云岚给云庄寄的贺礼,是比较特别的护心镜、护肩甲,和一些平时用得到的药膏。随着贺礼去的,还有云岚的一封信,问了些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 诸如最近战事多不多、军营里伙食如何,与上下同僚相处如何之类的问题。 至于云庄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有寄回信,估计是从她的信里看出来什么。 中秋前夕,云岚收到云庄特意寄给她的信,证实了这一点。 “这位小哥一路辛苦了。茜草,带这位小哥下去用些点心。”云岚满脸笑意地看向下面站着的男子,偶尔来的一阵风,让云岚隐约地闻到海边的气息。 加上男子虎口的薄茧,云岚想,这人大概是清海军的人。 “没啥辛苦不辛苦的。还多亏了头儿,要不然我还休不到这回探亲假呢!”黝黑的男子憨厚地道。 云岚倒是没想到,自己那个只比自己大一点点的四哥,竟然在军中挺受上司器重和同僚欢迎的。才没参军多久,就收服手下的人,还能给自己麾下的人争取到探亲假的机会。 云岚有心多了解一些自家四哥在军营的事,便给茜草使了个眼色。茜草心领神会地将糙汉子领着去喝茶,一边热络的套近乎。 书房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云岚拆信的声音。 今年军费下来得异常痛快,金额也是一分不少。而今年的战事并不多。 云岚将信扫完,就知道海禁之事势在必行。 清海军节度使今年按照往年的惯例去要军费,按照往年的惯例,户部最多拖拖踏踏地拨下来要求的七成,而今年竟然毫不迟疑、十成十的拨下来! 就连清海军要求的丧葬费,也一并不差分毫。 欲取之必先与之,云岚脑想起这句话。清海军的最大作用,就是围剿海冦、维护海面及沿海周围的平静,给商队提供相对安全的环境。若是清海军的军费,约多于朝廷每年在海贸上挣的银子,那么,海贸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袁太后这一招,着实狠。不过,南阳的南边的顺吉船队背后不是靠着袁家的吗?海禁了,顺吉船队要喝西北风去吗? 或者说,明面上禁止海上贸易,实则上让袁家把持的船队继续海贸。然后,这海贸就只有袁家一家得益! 还可以抑制清海军。因为,清海军的节度使,不亲袁,反而一直都是维护着大周的正统皇族。 看到自家四哥在心底为来年的军费担忧,云岚忽地想到,她和袁家是不可能合作了,且她的四哥在清海军混得还不错。她为什么不能牵牵线,让司徒逸的船队跟着清海军合作? 越想云岚越觉得可行。清海军每年肯定都有那种退役下来的,那种人收罗到船上,岂不是比一般的渔民船员好用? 当然,前提是司徒逸那边,能找到一个比较强势的船队队长。 云岚正想着,茜草那边打探出来不少消息,脸上带着愉悦地进了书房。 “可有问着什么?”云岚见茜草满面春风,想必收获不错。 “那个呆子,奴婢几句话一糊弄,就什么都说了。”茜草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得意,很快就掩藏下去,“四公子在军中威望很高呢。” “他一定事事跑到前头的吧!”云岚了然,军营这种地方,有本事就是大爷。云庄天生的那把子力气,加上后来学的武术、兵法,自己也给他淘换过很多与战役相关的史料,想必他去了没多久就混得如鱼得水。 茜草尴尬一笑,严肃地道,“四公子确实吃了不少苦头。四公子年纪小,因为师门的缘故,一到清海军就有百夫长的职衔,还是节度使管着的一个军队上的。下面管着的近一百个人,八成不听他命令,剩下的一成是老好人,一成是墙头草。” 云岚静静地听着,听到云庄为了管住手下的人付出百倍的努力,每日跟着下属一起进行日常训练,轮到他那一队人巡逻的时候,从来不推迟;没有什么任务的时候,将一队人纠集到训练场对练…… 云岚忽然发现,一直憨憨地少年,一夕之间长成大人了。嘴笨的他用行动让那些兵油子打心底佩服他,虽然他每次写信时,信依旧不长。 “姑娘?”茜草将自己打听到的事情说完,见云岚怔愣地望着窗外,浓绿的树叶着这几天有转黄的迹象,却依旧稳稳地纠缠着树干,丝毫不气馁。 “啊?”云岚回过神,“四哥他,长大了啊!” “四公子是英雄!他已经擒住了三个海盗头目,死在他手上的匪徒不计其数!”茜草认真地道。 云岚知道,自己哥哥能有今天的功绩,离不开节度使的看中和提拔。毕竟,一个新兵丁,不让你上战场,军功从哪里来?没有军功,别说升官发财,连赏银都没份。 “是是是你说得对。今天茜草功不可没,回头到天衣阁找顾绣娘给你做一身衣裳!”云岚心情略好,打趣地道。 果然听茜草道,“顾绣娘?奴婢可不耽搁她功夫!” 茜草连连摆手,“顾绣娘多接一个单子,能挣好几件成衣的银子!” “姑娘家,要对自己好一点。”云岚点着茜草的额头,“给你买胭脂水粉你嫌弃浪费,转手卖给香雪,赏你钗环首饰,也不见你戴,怎么就钻到钱眼里去了?” “奴婢年纪还小,现在用不到那些个东西。”茜草不在乎地道,“若是姑娘真想赏赐奴婢,不如帮奴婢置办点田产?” 茜草有些战战兢兢地打量着云岚,她知道今儿提的请求有些过分,这卖身为奴的,哪个不是身家性命都是主子的?她屋里的那些个东西,要是主子说一句是她偷来的,她随时能进大牢。 谁让她是奴才?只是姑娘说了,等她以后成婚,可以将卖身契还给她,让她重新成为一个良民,她心底倒是升起一丝丝期盼来。 云岚看着茜草,这丫头倒是个明白人,“你这丫头,可真会打算。你这些年挣的银子,能买几十亩良田了吧?” 说着,云岚摇了摇头,“我倒是想岔了。”见茜草眼里闪过一丝惊慌,云岚笑起来,“你这么抠门,连府上发的份例脂粉也能拿去卖银子,怎么也能存个几百亩良田的银子出来吧!” 茜草脸上闪过一丝羞窘,她、她确实存了那么多银子,可是,那不是以前穷怕了吗?“姑娘。奴婢、奴婢只想要个有几十亩良田的小庄子就成,其他的奴婢还要留下来当本钱呢!” 种庄稼只能保证吃,真真想穿上绫罗绸缎,除了当官之外,也就经商这一途。她亲眼看着,南阳那边的几个商户与青云染坊签的契约,她觉得,以后等姑娘在婆家站稳脚跟,她也想开那么一家专门卖青云染坊的布匹的铺子。 “你想把庄子买在哪儿?”云岚问道,若是想买在建州,倒是可以准备下去。 “奴婢、奴婢还没想好。”茜草想的是,以后时间不是还多么?建州这边开铺子,实在赚的地方不大。她想将铺子开到苏杭那一带,自然庄子也想买到那边去。 就算铺子收效不大,她也能靠着田产饱腹。 可是,这话现在说,太早了些。 “等你想好了告诉我,我先让人帮你打探打探。” 茜草点点头,欢喜地退下去。 此时,一个消息辗转着从南阳发出来。 第104章 一往情深 “花瓣的颜色就要这几种。形状随意,当然,不要带着异样气味的花瓣。”云岚慢慢走过,看着几小篮子红艳的花瓣,时不时捧起一些轻嗅。 香雪也盯着茜草拿过来的花瓣,那些花瓣要是能拿来泡澡该多少?香肌润肤…… “姑娘,那奴婢就去定下这些花瓣?统共是要八车对吧?” “八车,这数字估计我二哥会喜欢,但是我们还是订九车,一车只能放九个竹篓子,取长长久久之意。”云岚闻着花香道。 “好的,姑娘。”茜草拿着笔在一边记下云岚的要求,这么多花瓣,不是在一个庄子上就能订好的。 “对了,花瓣记得用清水洗一洗,免得有人过敏。还有,一定得选不带毒的花瓣,免得一些调皮捣蛋的小孩子,会将没清理到的花瓣往嘴里塞。”云岚想到,一般对花过敏,其实都是对花粉过敏,因此提醒到。 茜草马上又提笔记下来。 “宝庆楼里那订的如意纹羊脂玉镶金头面呢?有没有做好?” “奴婢昨儿去看过了,还要几日的功夫。” 云岚在案前坐下,“让任掌柜给个具体的时间,别看我们不顺眼就把我们的活儿往后压。这个可是我给我娘准备的,等我二嫂认亲的时候,是要赐给我二嫂的。” 云岚前几日才到莫家跟莫如许闲聊起来,才知道,朱家有不少人正等着看她嫂子的笑话呢。什么书香门第的姑娘下嫁到商户,以后连簪子都只会戴那些俗气的金首饰! 茜草显然也想到朱家那一摊子事。“奴婢待会儿就去催催!” 可怜的朱姑娘,因为父母在朱家地位不高,平白的受了多少委屈?朱姑娘能长成现在这样,真是出淤泥而不染! “盯紧点,我们又没少了他任掌柜的银子。”云岚眼神闪了闪,“若是他实在坚持拖着,告诉他,杜掌柜在李家好吃好喝着呢!” 杜琳在建州经营多年,身后自然少不了追逐着的狂蜂浪蝶。那任掌柜就是追得最久的一个。 要不是云岚着实喜欢宝庆楼那手艺,怎么会将这消息卖给任掌柜? 罢了,就当她好心。 “姑娘怎么知道的?”茜草眨了眨眼睛,她也只是听说宝庆楼任掌柜和以前华裳楼的杜掌柜关系似乎有些关系。 “你家姑娘自有你家姑娘的渠道。”云岚神秘笑道。 茜草却从云岚的笑意里看出几分甜蜜,“是司徒公子告诉您的?” 虽是疑问,茜草的语气中却透出浓浓的肯定。 “还不去做事!”云岚羞道。在心中暗暗道,以后等你说人家了,看我不天天把你拉到面前来说笑! 茜草笑着退下。 “姑娘,奴婢找茜草妹妹带一点东西!”香雪见茜草将几篮子花瓣一并提下去,连忙道。 “去吧去吧!”云岚挥挥手,示意香雪自便。 没过多久,香雪便回到书房伺候。云岚停笔的间隙,看见香雪嘴角翘起,便道,“我曾听闻一个奇闻异事。有一家姑娘拿着花瓣泡澡,得了满身的花香。” 香雪脸上的笑意更深,仿佛她就是那个满身香气的姑娘似的。却听云岚继续道,“然后被不知哪儿来的蜜蜂蛰了满身的包!” 香雪脸上的笑意僵住。真的会被蜜蜂蛰吗?香雪想到在花丛中飞回飞去的不止是蝴蝶,还有嗡嗡叫的蜜蜂! 等书房的差事一完,香雪就将自己从茜草那儿讨来的两篮子花瓣送到厨房去。 中秋团圆,莫琦华自然是要回莫家过节的,师徒二人便在十四同桌用了一餐。十五便各回各家。 崔氏将几套自己没用过的头面和新买来的头面一一从库房里搬出来,“笑笑,你看看这几套头面,你二嫂会喜欢哪一套?玉姗,你也帮着选选。” 价钱贵的不够清贵,清贵的不怎么值钱。要不款式就不适合朱慧。姑嫂二人对视一眼,苦笑着转过头。 钟玉姗想到至今还在压着箱底的那套头面,金镶红宝石的头面,贵气逼人,上面的红宝石大颗大颗的,可是,钟玉姗觉得,大概等她当老封君的时候,才能压得住那头面的贵气。 “对了玉姗,怎么不见你戴我送你的那套头面?好像就看着你在回门的时候戴过。”崔氏想着要送二儿媳见面礼,这才想到,自己先前送大儿媳的,怎么很少见大儿媳戴? “婆婆,您送的头面上那红宝石大颗大颗的,万一上面的红宝石掉下来,儿媳都找不到好石头补上去,实在舍不得戴。”钟玉姗很快反应过来,满脸的,我真的舍不得戴。 崔氏回忆了一下,觉得那套头面贵就贵在那上面的十八颗红宝石上,也不再纠结,“改明儿我重新送你一套。快来看看,这一套珊瑚的头面,跟慧娘是不是很搭?” 崔氏现在上了年纪,平时就喜欢身边的穿红着绿,喜欢喜庆艳丽的颜色。 那一套珊瑚头面,也是赤金镶大片的红珊瑚。金红搭配,说不出来的喜庆。 云岚嘴角抽搐,“娘,朱姐姐家是出了名的书香门第,更喜欢看着清贵的东西。那套珊瑚头面,太富贵,要是朱姐姐回门的时候戴着,不得被她们家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笑话死?” 大周的风俗,出嫁的姑娘回门的时候,要戴着婆家人送的头面,以示自己在婆家很得看中,让爹娘放心。 钟家是商户,崔氏那一手倒是差点闪瞎钟家那些个势利眼。朱家却是不能这样。 崔氏看了看自己差不多摆了满屋的首饰,一样样的都是富贵逼人,还真挑不出一样看着清贵的,脸上不由得露出难为之色。 “婆婆,笑笑常住建州,想必最是了解那些书香门第的偏好什么首饰,不如给了银子给笑笑,让笑笑帮你选几样首饰?你也能轻省些。”钟氏也觉得,满屋的首饰没几样适合朱慧的。她记得,当年在女学里看到朱慧时,朱慧头上常年都是一些玉簪子、珍珠发钗。 也不知道二弟是哪里被朱慧那对老实的爹娘看中了,竟然舍得把独苗苗嫁到商户人家来。 崔氏眼前一亮,她还有个女儿可以使唤呢!想着,崔氏就从八宝箱底下数出一万两的银票,直接塞给云岚,“笑笑啊,你二嫂这回能不能在娘家保住颜面就看你的了!” 云岚哭笑不得,“哪里用得到这么多银子?”她记得,大嫂钟氏的那套富贵至极的头面,也不过两千多两银子,而自己在宝庆楼定的那一套如意纹羊脂玉镶金头面,也不过一千多两银子。 朱家也不算是多富贵的人家,上千两的头面,就是当家夫人也不见得有几套。她娘倒好,一来就是一万两。看来,她家染坊就是倒了,她们家一时间也不会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你自个儿也置办几套、再给我和你大嫂看着选一两套头面。我看你大嫂这几年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套头面,也不舍得给她自个儿多置办几套。若是还有剩余,你自己留着花就是。”崔氏道。这几年染坊生意越来越好,她手上也宽松很多。 云岚欣然领命,又陪着娘亲嫂子说了一会儿话,云岚想到今天回来还没见过小怡儿,便问了大嫂小怡儿的所在,便去找小怡儿去。 出了昭容院,琢玉匆匆走来,“姑娘,这是您的信,从南阳那边来的。” 云岚接过信,信纸上简单的写着一句话,八月初七,顺吉船队出海。云岚皱了皱眉,“今天不处理公事。” 小怡儿现在,正被奶娘陪着,在凉亭里背书。 凉亭里的石桌上,放着好几碟点心,其中一叠放着掰成小块小块的花瓣馅儿的月饼。云怡一边听着奶娘,一边重复,若是说对了,奶娘就会喂云怡一块小小的糕点,很小很小的一块。 看着云怡一脸愁苦地盯着散发着甜香味的糕点,云岚不厚道地偷笑。这主意是她出的…… “姑姑!”云怡眼尖地看着云岚走过来,连忙扑上去要云怡抱。她玩腻游戏了! “见过姑娘。”云怡的奶娘也给云岚行礼道。 “小怡儿在背着书呢。”云岚对着奶娘颔了颔首,牵着云怡,并没抱她。 “嗯。小怡儿会背好多句书了呢!”边说,云怡还边重重地点头,她都吃了好多块点心了,当然是会背好多书。 怕云岚不信,云怡出声背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人之初,……” “少夫人说,先让奴教着这几句,后面的慢慢来……”奶娘见云怡不停地重复这四句,出言解释。 云岚点点头,“这样就不错。” 云怡现在年纪还小,正是一心想着玩闹的年纪,一天能学几句就成。不能贪多。 “小怡儿,姑姑带你去逛街。”说着,云岚牵着云怡就往府外去。 “点心!”云怡还记得,桌子上的点心她还没吃完呢! “回来再吃!” 晚上,照例是团圆宴,只是,现在中秋总会缺一两个人。三哥云庭在舅舅那儿帮舅舅处理一些小事,四哥云庄则是在清海军,一年到头都不一定能回来一次。 “笑笑,这是你说的鲜花月饼,尝尝是不是这个味。”崔氏将一碟子造型好看的月饼推到云岚眼前。 第105章 培养感情 云岚尝了一口,“确实是这个味道。李婶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云峰将目光移到云岚处,唉!现在闺女也是半个别人家的了。时间去哪儿了?怎么就过得那么快? 中秋之后,崔氏忧心自己十月里拿不出像样的见面礼,催促这云岚回了建州。 “琢玉,你说我娘有了儿媳之后,怎么好像就不怎么待见我这个女儿了似的……”云岚坐在稳稳当当的马车里,喝着茶,吃着点心。可是脸上那一抹幽怨,将这一派闲适破坏殆尽。 “怎么会?”琢玉仰头道,手上给云岚续着茶,“奴婢倒是觉得,夫人这是给您机会呢。这些日子想必司徒公子都不会忙,居士也在莫家,您正好能跟司徒公子培养培养感情。” “哟!”云岚一惊,“琢玉也知道培养感情这一说了?” 琢玉憨憨一笑,“娘昨夜说了,让奴婢这几日远远跟着姑娘就成。”她娘还说了,这几日若是姑娘跟着司徒公子出去逛庙会、赏花灯的时候,她可以不必跟着。 可是,她是姑娘的护卫长呢!比香雪多了两倍的月银,怎么哪能不跟着姑娘?要她说,不管姑娘去哪儿,她都该跟着。 免得姑娘被登徒子伤到。对!就是这样,若是姑娘跟着司徒公子一路出行,大不了,她就跟远点,目光不离了姑娘就是! 姑娘太柔弱,她得一直保护着姑娘! 对面是琢玉这个憨姑娘,云岚就是心里有几分羞涩,也被琢玉那副坦然的模样怔住了,哪里还羞得起来?只是,琢玉姑娘以后的夫婿……云岚着实不敢想象,琢玉将来怎么跟夫婿相处。 到了建州,云岚回云府半晌,拿着书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问伺候在书房茜草,“秋嬷嬷呢?” 云岚记得,以前她不管长时间出门还是短时间出门,等她回到家的时候,秋嬷嬷都会是第一个来看她的,今天她回云府这么久,她竟然没看到秋嬷嬷。 “嬷嬷今儿一大早就出门去了。”茜草挠了挠头,“奴婢也不知道嬷嬷出去做什么来着。” 秋嬷嬷的事,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哪里管得到? 云岚很快就将疑惑扔开,想来嬷嬷是有什么私事要处理。何况嬷嬷一样稳重,她倒是不必担忧嬷嬷那边会出什么问题。 “任掌柜可有给准话?”云岚扬眉问道。她可是记得姓任的拿到她这边给的首饰图纸的时候,那不想接活又实在舍不得那张图纸的纠结样。 “给了给了。十天后姑娘就能拿到成品。”茜草想到自己去的时候,看到一枚已经做好的金镶玉步摇,金色和白色交相辉映,精致玲珑。此前,她从不曾想过,黄金也能有不艳俗的一天。 虽然,她喜欢金子,却是不怎么喜欢金首饰的,总觉得首饰上一旦沾了金子,原本的灵气就没了。 云岚没有错过茜草眼底那一抹惊艳,不禁也觉得自己的选择十足的英明。别的地方不是做不出来这一套金镶玉的首饰,说不定价格还便宜些。可是别的地方不一定有宝庆楼做得精美有灵气。 等二嫂回娘家之后,她倒是可以去订几支金镶玉的簪子,到时候她身边的丫鬟一溜儿的,都带着金镶玉的簪子…… 说做就做,云岚挥了挥手,打算画好草图。 茜草知道自家姑娘这是想自己呆一会儿,便识相地退下去。 十天之后,茜草果真拿着一套金镶玉的头面回了云府。云岚趁这段时间,也看着买了几套现今建州的夫人姑娘们偏爱的头面首饰,准备一并儿地带着回了建安。 这一回,大约就要等到她二哥成婚之后,她才会回到建州。因为她的师傅,在莫府,遇到一点小麻烦,暂时脱不开身。 云岚想到自己的想法还没跟司徒逸说,便约了司徒逸兄妹到建州的茗韵茶馆喝茶听书。 司徒尔雅见到云岚,还有些别扭。不知不觉地,她的好友竟然跟她的哥哥订了亲!比她还小一点的笑笑,竟然成了她未来的嫂子! 这些日子,司徒尔雅一直在默默地笑话着这个信息。今日出府时,司徒尔雅觉得,自己应该已经调整好心态。 可是这会儿见到云岚,司徒尔雅还是觉得别扭。她的哥哥,怎么能那么看着笑笑! 想着,司徒尔雅下意识地往云岚那儿靠了几步,挡住司徒逸的视线。 司徒逸眉头微微一皱,他终于知道,这几天尔雅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尔雅,快些上楼,在这儿堵着算是怎么回事?” 司徒尔雅往四周一看,茗韵的说书先生故事讲得好,话本子也别出心裁地选用一些事实改编而成的,因此,生意一向很好。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堵了好几个想要上楼的人。 司徒尔雅脸一红,不自在地拉着云岚,往楼上走去,“哥,我和笑笑先去雅间!” 司徒逸颔首,看来,姑嫂关系太和谐也不成。他妹妹看他的眼神,好像看着登徒子似得! 他、他是那么没品的人吗? 他不过是从察觉心里有了笑笑的时候,就与云家的伯父伯母和云家兄弟往来更亲近了几分,不断地在岳母崔氏面前表现自己的优点而已! 他对笑笑献了几次殷勤,还被会错意……有他这么委婉的登徒子吗? 司徒逸心里不断地腹诽着妹妹重友轻兄,跟着云岚和司徒尔雅的脚步却一点没变慢。 “笑笑,你怎么就成了我未来的嫂嫂了?是不是我哥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司徒尔雅与云岚靠得极近,小声地问云岚。 司徒逸耳力好,常年挂在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安南跟在最后面,垂着头,肩膀一耸一耸地,显然忍功不如司徒逸。 司徒逸下意识地回过头,就见安南脸上,带着一抹僵硬的笑容。很明显,安南听到了尔雅的话。 司徒逸转过头,眼神微微一闪。船上,还缺一个机灵的管事。 司徒逸竖起耳朵,听见云岚道,“没有,你哥哥,挺好的。”司徒逸眼底瞬间浮起一抹笑意。 “可是我哥比你大了好几岁啊!”司徒逸笑容一僵,他妹妹竟然觉得他老? 司徒逸觉得,司徒尔雅年纪不小了,应该快点给她定亲!争取在她及笄的时候就把她嫁出去! 到了雅间,司徒尔雅像往常一样挨着云岚坐下。 以前司徒逸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看着,怎么看怎么碍眼。脑海中不断闪过他品性不错,没有婚约的男子的名字。 司徒尔雅浑身一寒,恰巧小二将茶点端来,“笑笑,快来尝尝,茗韵现在中秋的时候推出的果茶呢!现在入了秋,天气也凉了,暖暖身。” 云岚顺从地结果茶,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司徒逸。正对上司徒逸也看着她,目光里尽是委屈。 云岚一阵恶寒,转过头,问小二,“今天说的是什么话本?” “荆钗记。今天的说书先生是裴先生。”小二伶俐道。 司徒尔雅眼睛一亮,茗韵的裴先生,是她最喜欢的一个说书先生呢!想着,司徒尔雅坐不住了,“笑笑……” 云岚定的雅间比较大、靠着边,适合说话品茶、不怎么适合听书,“茜草,去看看中间那边还有没有空着的雅间。” “笑笑真好!”司徒尔雅甜甜地笑着道。中间那几间雅间偏小,可是都是听说书的好地方。 在楼下响起琴声的时候,茜草回来道,“姑娘,奴婢刚好订到最后一间。” 司徒尔雅一喜,“笑笑,那边比较挤,你和哥哥要不就在这边?” 司徒尔雅不安地看了一眼司徒逸,活像司徒逸是什么坏人似的。 “没关系,反正我更喜欢品茶。”说着,云岚扬了扬手上的茶盏。 楼下的琴音听着更激烈,司徒尔雅站起来,柳眉一蹙,“哥哥,笑笑可是我的好友,你可不能欺负她!” 司徒逸如同被泼了一盆子凉水,泼水的还是他嫡亲的妹妹! 司徒逸侧头看向已经走到门口的司徒尔雅,“笑笑是我未婚妻,已经换了庚帖,合了八字的未婚妻!” “那你们好好培养感情吧!”司徒尔雅纠结地道。 司徒逸冷哼一声,等确认司徒尔雅走远之后,才对云岚道,“我如今在尔雅眼里倒像是个登徒子似的!” “以后尔雅会明白的。”云岚掩唇笑道。她之前还以为,尔雅会对她没什么好脸色,因为她抢了尔雅的哥哥。 没想到,尔雅竟然会以为是司徒逸搞的鬼。 “我年纪是不是很大了?”司徒逸一直对她妹妹说他老一事,耿耿于怀。 云岚瞪圆了眼睛,“你耳朵可真灵!” “别企图蒙混过关。” “不是很大。”云岚毕竟不是纯正的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我觉得你心理年纪好像挺大的……” 要不是觉得司徒逸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稚嫩,她也不会愿意与司徒逸订婚。 “我果然年纪大了吗?”司徒逸看着云岚,眼里透出一丝危险。他却是比笑笑大了近十岁。可是,这又怎么样?他不是一直为笑笑守身如玉嘛?应该能弥补年龄这一点小问题吧! 现在外面可是都有人猜他有断袖之癖,所以身边伺候的才全是男子! 第106章 至亲至疏 云岚拿着薄胎白瓷茶杯的手一抖,杯子的茶水差点洒出来,“笑笑观逸轩风华依旧,哪怕是再过二三十年,在笑笑眼中,逸轩依旧如今。” 云岚好话说了一通,直说得口干舌燥才在司徒逸的脸上看到满意之色。 云岚又饮了一杯茶,润润唇,对司徒逸道,“乘风可是八月初七出发的?” “正是。没想到笑笑这么关心我。” 云岚横了司徒逸一眼,见司徒逸脸上那惫赖的笑容,估计他又是想岔了,不由一声冷哼,“南阳那边传来消息,顺吉船队是八月初七出发的。” “那有些为难。”司徒逸说着,脸上没有一丝觉得困难的情绪,显然不将顺吉船队看在眼里。 “你就不怕两个船队在海上遇见?”两个船队的路线估计是一样的虽然乘风占了地利,但是乘风进了海,会求稳妥,不想顺吉船队整个亡命之徒的作态,两个船队还是有遇见的可能。这个可能,恐怕还不小。 “有阿平在呢。” 阿平出自顺吉船队,他能在顺吉船队活得好好的,自然很了解顺吉船队的行事。 云岚还是有些担心,“顺吉船队上都是些亡命之徒,乘风上面那些渔民出身的船员,到时候遇上了估计会吃亏。” “这一点笑笑倒是无须担心,船上可不止渔民。”司徒逸神秘一笑,他从阿平那儿知晓,顺吉船队里面还有不少的武士,便给乘风也弄了不少,比照着顺吉船队的还多了半成。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几个护卫? 司徒逸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好当家。除了对对手凶残一些,对手下的人那可是一直和风细雨的。连安南那样的小厮,他不是都容忍下来了吗?他还给安南找了好活计呢!顺吉船队这么来回低跑一趟,安南兜里的银钱至少能翻一番。 云岚安下心来,提议道,“你上月的时候不是说,明年可能会海禁吗?宋姨上我家拜访的时候,提到我三哥明年能科举。我查了查资料,海禁的可能性至少有七成。” “别担心,我这回让船队的管事安溪帮你多带了你要的橡胶。其他特产也让他们看着采买了。肯定能够你用的。等到海禁之后,乘风只需要跑内河就成。至少能养活船队。”司徒逸算过,他要是有专门跑内河的船队,倒是能省下不少的银子,养活一只船队不成问题。 “然后将海上的暴利让给顺吉?”云岚压低声道,现在外面静得很,只有裴先生得清朗的说声和偶尔想起的琴声。 “只是暂时而已。”司徒逸知道,天衣阁对面那家福喜成衣即将要开张,里面的衣服,听笑笑说,她更希望能以较高的价值换取海外的利益。 海禁一事,对笑笑的打击更大。毕竟,司徒家在大周的生意圈占了不算小的份额。云家这个后起之秀,如果不是靠着郑家将布料送进皇宫,现在可能还是一个小作坊。 而笑笑似乎一直都没有将精力放在大周境内,反而着眼海外。这也是她最吸引他的一点。 前世,他司徒逸能称江南首富,也因他与海外的陈家关系良好,能将自己的茶叶卖到海外去,自己的铺子里,时不时也能有海外那么的新奇物品。 “我有一计,有八成的把握,可以让乘风在海禁期间依然能够将海外的东西带回大周!”云岚急切地道,她想尽快将云家和靠着云家活着那些小染坊里的布匹以尽量高的价格卖出去。 “靠着清海军!” “靠着清海军?” 二人异口同声道。 云岚眉眼一弯,不愧是她选的夫婿,总能与她想到一起。“对呀!海禁之后,清海军的军费也成了问题。毕竟,一个没多大用的军队,朝廷肯定不会想干养着。” 司徒逸却想到,前世海禁之后,朝廷拨给清海军的军费一年比一年少,更是用各种理由将清海军的军士抽调到别处。 若不是清海军节度使杜辉是个能人,借机竟然将清海军的酒囊饭袋先清理出去,后面靠着洗劫海盗窝维持军营的运转,怕是等不到永和帝正式亲政,清海军就成一个空壳子。 不过,司徒逸依稀记得,杜大人前世似乎还洗劫过一次顺吉船队……由此可见,杜辉不是一个拘泥一般形式之人。有机会合作的话,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我四哥在杜大人那儿有些颜面,我们可以找他牵牵线。”云岚也没想让她四哥花多大力气,这种双赢的事,只要见到杜大人,她就有把握让杜大人同意。 毕竟,这大周没有比云家出新布更快的染坊,也没有比她云岚的福喜成衣出成衣更快的成衣铺子。 而且,司徒逸也是难得一见的做生意的材料,她与司徒逸联手,只要不倒霉地碰上大型台风什么的,自然能保证船队的利益。 “这主意不错!”司徒逸眼睛一亮,他倒是没想到,云岚的哥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在杜辉那儿留下映像。 看来,云庄那小子果然适合从军。 只是,想到以后要叫云庄四哥,司徒逸有些略略的心塞,以前,都是云庄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司徒哥哥”。 不过,为了娶笑笑,这点麻烦算什么? “亏得我四哥豁出命去闯了。”云岚涩涩地道,“他是怕我们家里钱财太多,惹人眼红,三哥又久久不能入仕,想快点成长起来,保护我们。” 云岚不知道她这一席话,正好中了云庄的心事。 杜辉会那么看重云庄,肯让云庄上战场立功,更多的原因便是。云庄初进清海军时,杜辉问云庄,“为何要从军。” 云庄立时回道,“杀敌建功,保护家人。” 杜辉当大笑着使劲拍了几下云庄的肩膀,“好小子!我们辛辛苦苦守在海边,为的啥?不就是为了让海上的贼寇进不了大周,上不了我们的亲人!” 战场上,哪有那么多为国为民?私心里讲,谁不想活?可是死一个自己,灭几个贼寇,境内的家人就多一份平安! 司徒逸握了握手中的茶杯,带着热意的杯壁还没有他的手心烫人。“笑笑安心,四哥不会有事的。” 就冲着云庄那简单的想头,司徒逸觉得,自己这一声四哥,应该喊、必须喊。 “若是谈成了,尽量给杜大人那边多分一些利银吧!”云岚期盼地道,司徒逸可是无利不早起的奸商啊! “笑笑这意思,我难道就是只会挣钱不会花钱的主吗?”要是杜辉愿意要乘风的全部利银,他最多心疼一下。杜辉那人,出了名的耿直,不愿占人便宜。 有这么一来往,他以后行事,更加便利。 “对了,清海军也是海军,每年清海军都有不少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能再上战场的兵役退下了。可是朝廷发下来的抚恤金有限,我想,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干脆将愿意干活的人,招到船上去,多少也比那些个渔民强。” “笑笑的主意真多。”司徒逸含笑地看着云岚,虽然云岚的注意力似乎都在自己手上的杯子上。 许是司徒逸的目光太过灼热,云岚抬头向司徒逸的方向看了一眼,顿时红了脸,“你……” “我哥哥怎么了?” 不知不觉,外面的人声乐声已经停了。裴先生今日的书已经说完,司徒尔雅当即回到云岚所在的雅间,正好听到云岚红着脸说了个“你”字。 司徒尔雅看看云岚,又看看司徒逸,两个人的位置跟她离开时没什么不同,“哥,你对笑笑做了什么?” 离着那么远的距离,他就是想做什么也做不到啊!最多多看了几眼,司徒逸腹诽。 “尔雅,你怎么能不相信你哥哥呢?”云岚嗔道。 “可是你眼睛都红了!”司徒尔雅不信任地看了她哥司徒逸一眼。娘亲说,是哥哥亲手将画表姐送到宋卫新手上的。 她不希望哥哥用那么凌厉的手段对付她的好姐妹。 “刚刚说到我四哥,是我自己不争气,你别多想。逸轩是好人!”云岚急忙辩解道。逸轩和尔雅毕竟是嫡亲的兄妹,她不希望二人之间生出什么龌蹉来,尤其是起因还是她。 “真的?”司徒尔雅怀疑地看了一眼司徒逸,似乎还有些不信任司徒逸。 云岚给司徒逸使了个眼色。司徒逸一脸沮丧地先行离开,多难得的相处机会啊!又少了一个时辰! 云岚却误以为,司徒逸因为司徒尔雅不信任他而伤心。“尔雅,你哥哥在生意上虽然手段过了一些,对家里人却是极好的。就是我,就是我……”云岚脸上红晕加深,几乎闭着眼睛道,“这婚事,他也是问过我意见的。我觉得他很好,这世上,不会再有人比他更适合我的。” 司徒尔雅一直被狄氏教着,要与人为善,切不可偏激行事,因此,对于司徒逸的行事,多有怀疑。可是因为司徒逸是一直护着她的人,这才勉强接受。 听到云岚成为自己未来嫂子的那一刻,她的第一反应其实是,哥哥对笑笑使了什么坏主意? 司徒尔雅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她心底,很惧怕她的哥哥。那些亲近的言行,更多的是一种自我保护。 第107章 理想之地 司徒尔雅也没发现,只有当云岚在场的时候,她才敢跟她哥哥呛声。 我哥哥不是什么好人……司徒尔雅在心底想到,想说却所不出来。 要是她搅黄了哥哥的婚事,哥哥会怎么对她? 云岚看着眼前垂着头的司徒尔雅,心底深处一抹怜惜,“尔雅,我一直都清楚,你哥哥真算不上好人。他肯在天灾时,出银子花力气去那些受灾的人,也不过是看在那些名声上面。” 说着,云岚嘴角浮起一抹笑容,“我记得,哪儿有个旱灾洪涝的,总是你们司徒家的施粥施药棚子最显眼,棚子外面竖起的牌子也缀了你们家铺子的名头。现在外面谁提起司徒二字,不说司徒家是大善之家?” 司徒尔雅羞愧,“其实,我哥他根本没花多少银子。米粮是自己庄子昔年产的;药材是跟平时关系好的药商低价拿的。就连人,都是请的原地的灾民,一天只管三顿饱饭……” 云岚扑哧一笑,“到外面可别这么说。你哥哥去施粥那是良心,没施粥也不会有人说他啥。他肯将仓库里的粮食拿出来救人就是有良心。 我曾在一本书上看到,有一地方的地主,粮食放在库房里都快发霉了,也没给下面快饿死的佃户拿一粒米救急。” 听了云岚这一席话,司徒尔雅想到她的母亲狄氏,成天地在佛前祈祷念经,二婶直说她母亲狄氏是个心善的人。可是,这么心善的人,却从来没帮扶过一个人。 也不对,她母亲可是帮着舅舅那一大家子,成了建安的首富,不过,他哥哥当家之后,甚少再帮着外祖母那边,有的时候还落井下石。舅家现今是每况愈下,舅家的舅母、表姐表妹们每次见了自己都要说自己的大哥是个狠心的,连血脉亲人都不顾。 可是,她却从来没看见她们少戴了金银首饰。 哥哥说,狄家那些人不值得帮。以前她只觉得哥哥心狠,现在她隐隐觉得,哥哥其实才是对的。 父亲帮着狄家的时候,她没听到舅家哪一个人在自己耳边说父亲的好话。哥哥不帮他们,他们每个人都在自己面前说哥哥的坏话。 “我知道了。”司徒尔雅定声道,“笑笑你忽然变成我未来的大嫂了,我都有些不习惯。” “慢慢来,你还有好几年的时间慢慢习惯呢。” “哎呀,我娘让我告诉祖母,我想狄家表姐,想请她们来狄家小住。可是,我并不喜欢她们,她们总抢走我的首饰衣裙,还喜欢借我的名义给哥哥送点心。”司徒尔雅嘟着嘴,“我知道,她们想当我嫂子!” 云岚咬了咬唇,她未来婆婆果真是不喜欢她!不,她为了婆婆不喜欢任何一个非狄家女子做她的儿媳。“钟奶奶年纪大了,哪里能总忧心这些小事?既然是狄家的姑娘,也是逸轩的表姐妹,你跟你哥哥商量着来,岂不是更妥当?” 司徒尔雅疑惑地看了一眼云岚,笑笑听到这事怎么就不生气呢?二叔院子里每次添姨娘的时候,二婶私底下总是咬牙切齿,恨得厉害。 云岚几句话将司徒尔雅打发回去,在雅间等着茜草结账回来,便对茜草道,“回去的时候,让赵粉帮着看看建安首富狄家最近有没有什么新动向。” “姑娘,建安首富不是咱们家吗?”茜草迷糊,狄家这几年每年赚的少赔得多,反而是云家不动声色地赚了大把的银子。 “乱说什么呢!只看宅子大小,也是狄家比我们云家富裕。建安比我们家有钱的多的是。”闷声发大财才是正理,就是狄家自封首富那么多年,狄家的银子也不一定是建安最多的。 云岚想了想,补充道,“若是没什么动向,就把建安和韵茶坊的底子透给狄家。” 那么大一颗树,她不信狄家不愿意往上靠。 和韵茶坊虽然在建安不显眼,东家可是袁家的旁枝姑娘的嫡子,跟大周最大的茶行和园可是联系紧密。 就云岚所知,和韵茶坊里面的茶,利润极高,进价几乎就是茶叶的本钱价。要知道,司徒逸的茶山上的茶,出去的时候,怎么也是成本价翻一番。没利的生意,司徒逸怎么可能做? “姑娘,狄家惹到您了吗?”茜草战战兢兢地问道。和韵的东家后院,只热闹两个字可说不过来。就她所知,和韵东家袁艾兴常年住在建安南郊的别院,整个别院住的都是他的姬妾。而且,那些姬妾的家人,从来没在袁艾兴手上讨到多少好处。 因为,袁艾兴很有原则,只做一次性买卖。 就是给他送给天仙美人般的姑娘,他也只帮一次忙。 云岚坐上马车。茜草给车夫说了声回府,便热切地看着云岚。 “有意当妾室的姑娘,袁艾兴那儿岂不是一个好归宿?满别院的姑娘都是姬妾,没一个主母,住着也畅快。”云岚眼里闪过一丝厉芒,既然想当妾室,给谁当不是当?袁艾兴那儿简直就是妾室的福地。 “哥!”司徒尔雅踟蹰地跟在司徒逸身后唤道。 “何事?”司徒逸转过身,便看见司徒尔雅脸上带着一丝怯意。“可是母亲又到你那里说什么了?” 司徒尔雅摇摇头又点点头,小声地道,“娘让我跟祖母说,我想狄家表姐妹……” “母亲过几天就没心情与狄家姑娘们说话,你这几天先去照顾祖母,祖母这几天身子不太利索,我们做孙辈的,当尽尽孝心。”司徒逸略一思索,就道。 这话,就差没指着狄氏的鼻子说,狄氏连孝道都不顾了,成天的只信鬼神之道。 司徒尔雅没听出这言外之意,只当兄长给自己找了个名正言顺不去给母亲请安的理由。 二人在进内院的如意门前分开。司徒逸去了前院的书房。管家司齐正在书房一边的敞亮侧屋里看账。 见司徒逸走进来,司齐忙上前道,“公子,可有什么吩咐?” “司韬呢?” “三爷今天在账目上发现了一个不小的问题,现在正扯着他闹腾呢。”年至中年的管家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 司徒逸挑了挑眉毛,“三叔又去查账了?” “正是,这不是又到月底。” “能者多劳,既然三叔喜欢查账就让他差去吧。反正到年底,少不了他的银子。”司徒逸笑着道,他三叔就是这样,喜欢银子,偏偏自己本事不够。上辈子他刚开始没看清楚他三叔的为人,还跟他三叔斗了一段时间。后来他才知道,他三叔,典型的有奶就是娘。 这辈子,他干脆地给了三叔一家子分红,结果,他三叔却爱上了查账。每月月底都要去各个铺子看看,他又能拿多少银子。 “有三老爷看着,公子您也松快些。底下的人也不敢欺上瞒下。”管家乐呵呵地道。 可不是?三叔这人,也算是有一点自知之明,就是落到他手上的银子不能少了。 司徒逸记得有一次,掌柜的记账的时候,盈利的那一项,少算了一钱银子。三叔愣是闹着让掌柜的账房当场把那一项改过来。 也许,三叔就真的适合对账?司徒逸想到,摇摇头,“等司韬回来的时候,让他到书房找我。” 司徒逸在书房翻了几页书,小厮便进来通报,司韬回来了。 司徒逸揉了揉眉心,便让司韬进来见他。 “公子。”司韬恭敬地道。 “铺子那边出了什么事?” 司韬皱了皱眉,“还没查出来,只是三老爷说万宝粮行的进货价钱不对,几样买得比较好的米粮进货价格偏高,小的正打算去查一查。” 司徒逸也重视起来,“价格一定要查明白。对了,问问三老爷,他是在哪儿打听到的价格。” 他倒是没想到,他三叔现在连进货这一块的价格也开始打听着了。说来三叔做生意不怎么样,多是因为他舍不得手上的那一点利益,收拢不住人心。说起抠门来,整个司徒家,也就三婶那人跟他一样臭味相投。 司徒逸不由想到,三房到现在都还只有一个没有子嗣的通房,是不是因为他三叔不想花银子养女人? 这理由,也不是没可能啊? 司韬应诺下来,要是进货那边的价格真的有异,那掌柜和账房就是欺上瞒下。司徒家可容不得这样的掌柜。 “前阵子让你和你家那口子办的事如何了?”司徒逸问道。 “三天之后,夫人就会知道,狄家的茶会变成霉茶,是因为二老爷院子里的小厮买通狄家茶库的伙计,给狄家茶库里面晒好的茶浇过水。” “注意保护好证人。”司徒逸道,“只扯进二老爷不行,二夫人也得扯进去。” 二婶跟二叔那口才是一样的好得惊人。要是她不承认这事情跟她有关,他母亲还真可能信了。 车轮的轱辘声变得极缓,才慢慢停下来。 “姑娘,到了。”车夫大声地道。 云岚睁开迷蒙的眼睛,夏日炎炎正好眠,南方秋天的白日,跟夏天一样的暖和,加上车子摇摇晃晃地,云岚不知不觉地就睡过去。 “大叔这一手赶车的技术越来越好了!”下车的时候,云岚对车夫称赞道,她竟是连车子停下来的感觉都没有,就到家了。 “小的对这段路最熟!”车夫憨厚地道。 车外,提前得到消息的崔氏早派了几个婆子来接着,当然不是来接人。 第108章 意外之礼 “琢玉,把马车上的盒子给几位妈妈拿着。”云岚朝着马车努了努嘴。 琢玉顺从地将马车上几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拿给几位妈妈,这才跟着云岚进了府。 “笑笑可算是回来了!”云岚刚到进内院处的月洞门处,就听见月洞门内传来母亲崔氏的声音。 云岚走过月洞门,果然见不远处的亭子里走出几个人,为首的正是她娘亲崔氏。估计是顾及她大嫂的肚子,二人走得不快。 云岚快步走上去,“娘,大嫂,在院子里等着就是了,怎么到外院这儿来了?笑笑又不是找不到路。” “大夫说你大嫂这些日子需要走走动走动,院子里就那么大一块地方,外面有磕磕碰碰地容易撞到,我干脆就带着她来外院这边走动走动。” 所以,她们根本就不是来接她的? 云岚郁猝,看到迷迷糊糊地拉着自己裙摆的云怡,云岚心情略略好点。 “姑姑,可有给小怡儿带点心?”云怡刚刚午睡醒来,正是迷糊,张口就问云岚要吃的。 云岚心塞地道,“有倒是有,不过小怡儿就喜欢吃的,不喜欢姑姑?” 许是听到云岚语气里的幽怨,云怡很快地道,“小怡儿最喜欢姑姑!” 云岚在云怡脸上香了一口,“我就知道我家小怡儿是个好孩子。” 说着,云岚把手伸向琢玉。琢玉将一个鼓囊囊的素锦荷包递给云岚。 云岚从里面掏出一块糖,就往云岚嘴里塞。 “她小孩子家家的,,糖吃多了会坏牙齿。”钟玉姗不由上前道。 “无妨,笑笑就给她这么一两块,不影响什么的。”云岚笑着捏了捏云怡的小胖脸,“小怡儿,记得早晚要漱口洗牙齿哦!要不然牙会坏掉的,就不能吃好吃的了。” “点心。” “连点心也不能吃哦!”小怡儿睡醒时的样子真可爱!云岚忍不住又捏了捏云怡的小胖脸。幸好云怡皮糙肉厚的,被云岚捏了两下子小脸蛋依旧粉嫩粉嫩的。云岚捏她脸的痕迹丝毫都找不到。 说说笑笑地,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昭容院。拿着首饰盒子的婆子也已经将首饰摆在昭容院小书房的案几上。 崔氏抬了抬手一边伺候的丫鬟将几个盒子打开。三幅头面就呈现在几人眼前。 崔氏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打头那一副金镶玉的头面上,如意纹的头面,竟然被金玉纠缠出俏丽的风格来。 崔氏指着那一副头面道,“那一副就是你给你二嫂选的?” 崔氏肯定的道,看到那副头面,崔氏就想到相看时,朱家小姑娘那俏生生地站在那里的模样。 “娘亲眼光真好!就是这一套呢!” 钟玉姗也看向那一套金玉的头面,心里略略有些不舒服。等想起她出嫁时穿的那一套大红嫁衣,钟玉姗又很快恢复过来。 她的嫁衣,可是小姑子送的图样,让她在钟家出足了风头。“笑笑选的这副头面,真别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呢。” 云岚自然听出嫂子语气中微微的酸意,当即笑着道,“等二嫂三朝回门之后,笑笑给大嫂也去订这么一套。” 崔氏不干了,先前还有些喜欢闺女给自己挑的宝石头面,现在看着也有些不顺眼了,“合着就把我这个老太婆忘了。” “娘,哪里能把您的份忘了?”云岚上前缠住崔氏的胳膊,亲昵地道,“到时候笑笑多画几幅图样出来,任您挑,您喜欢哪个做哪个!” 钟玉姗也道,“笑笑最是孝顺不过,肯定给婆婆准备了最好的。” “你们一个个的,也就只会哄我这个老太婆罢了。”崔氏嘴上抱怨着,嘴角却止不住地上翘。 “娘亲怎么能算老太太呢?您要是跟女儿一起走出去,人家看着就像两姐妹似的。”云岚哄着,一边又给母亲和大嫂讲起她在建州的见闻。 “还有谁的请帖没写?”云岚晃了晃脑袋,问茜草。 自她与母亲崔氏说过会暂时留在建安。崔氏就毫不客气地给她派了活计。 这写请帖的事,就是其中之一。 “奴婢已经核对过两次,没有遗漏。” 云岚点点头,“酒楼那边的菜点呢?厨子、材料都没问题吧?” “都已经备妥当。厨子是建安有名的喜厨,奴婢已经打听过了,当天一定顺顺当当的。”茜草脸上带着笑。 “这可是我二哥的婚礼,我负责了一大半呢。”云岚紧张地低语。这是她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帮着母亲办婚礼上的事。 大哥成亲的时候,母亲正在兴头上,一应的流程都是母亲带着丫鬟婆子亲自盯着完成的。 等到二哥成亲,娘兴致依旧,只是考虑到她将来嫁人也是要管家的,这才给她分了诸多事情。 要是大嫂这时候没有挺着个大肚子想必这事情大嫂也是有份参与的。 “姑娘,亲家那边铺床的人来了!” 云岚兀自纠结着准备的事宜,外面忽然传来一个欢快的声音。 云岚刷地一下站起来,椅子发出哐啷一声。“茜草,我们过去看看。” 到了惜园,已经是人声鼎沸。 钟家邀请的好命婆已经在将钟家置办的床褥等物什往新房里搬。 “想必这位就是云家姑娘了吧!真是个标志的姑娘,可许了人家?”钟家邀请的好命婆见有人过来,笑着迎上来。 “回夫人,奴正是云氏阿岚。”云岚不认识眼前打扮得庄重喜气的妇人,只乖乖地回礼。 “什么夫人不夫人的,阿岚就叫我赵伯母就成。慧娘真是我族弟家的闺女。”赵氏乐呵呵地道,眼睛热切的打量着云岚。这姑娘可是淑慎居士的高徒呢!活生生地在眼前呢! 族弟?也就是两家血缘关系不怎么亲近。 云岚也是个乖顺地,当即唤道,“赵伯母。” 云岚又看了看周围,下人已经把茶点端上来,放在一边凉亭的石桌上。石桌边上,云家的丫鬟不时地往茶杯里添着茶水。 见到一水儿的上好花梨木床板和板凳,云岚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不是说二嫂一家子在族里不受重视吗? 赵氏指挥着人将拔步床安好,余光看见云岚乖巧地在一边看着眼里偶尔闪过一丝惊讶,瞅着空便来到云岚身边,“可是觉得慧娘嫁妆丰厚?” 云岚点点头,她以前看到二嫂的时候,只觉得二嫂性子活泼,就是穿得比较素淡,衣服首饰都不算贵重。可是这花梨木的拔步床和整套的家具,可不是一点银子就凑得出来的。 “慧娘她爹娘可不缺银子。族里那些个老顽固,总觉得十郎娶了个商户女,丢脸!”赵氏依旧是一脸慈和的笑容,“要我说,商户女怎么了?要没有十弟妹帮着管家,朱家那点子撑面子用的田产,能涨到现在这个样儿?” 赵氏撇撇嘴,显然是不耻族人的所为,一边拿着人家赚来的银子,一边鄙弃人家的出身,也不闲害臊! 云岚尴尬地笑了笑。她真的对朱家那些事没兴趣。 赵氏见云岚不自在,闭了嘴。她也是怕侄女嫁过来不顺畅。侄女看着是个乐呵呵的性子,骨子里确实软绵绵的。 唉!要不是她和夫君一直在任上,哪里会任由族人将族弟一家子那么磋磨。索性现在下面的两个儿子已经出仕,夫君告老还乡,这族长的位置,也该是换换人。 三日的时光很快,一向只穿玄色布衣的云康也换了一身大红的锦缎长衫,骑着云岚特意挑出来的白马,满脸笑容地去朱家在建安的别院接新娘。 云岚如同穿花蝴蝶般地将几处布置又查看一番,这才到外面的主院。 “爹,娘!”云岚笑着唤坐在高堂的夫妻。 “笑笑又去查看了?”崔氏笑眯眯地道。 “这是第三回了吧?”钟玉姗坐在崔氏的下首,身边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丫鬟,正是云岚着人训练出来的女护卫。 婚礼上人多混乱,云岚特意让两个女护卫护着钟玉姗。索性钟玉姗只用在这儿留一会儿。 “笑笑这是仔细。”云峰道,“有笑笑在,今儿这婚礼铁定不会出乱子。” “是是是,就看你女儿的!我这个老婆子尽在做白功。” 云峰汗颜,连忙小声哄着夫人。闺女重要,妻子更重要啊! 宾客陆陆续续到齐,云峰夫妻二人脸上带着适宜的笑意。云岚叔叔伯伯,婶娘伯母的唤过去,倒是得了不少的称赞。 “新娘子就要到了!” 一个小厮飞快地跑进来道。 云岚立时让一边的丫鬟给小厮递过去一个红包。 小厮拿着红包咧嘴直乐。没见到身后的同伴们都眼红地看着他。 漫天的花瓣从天上落下来,抬着喜轿的轿夫一愣,很快发现是主家的新把戏。 朱慧出了轿子,在大红的盖头下就看到脚下铺着的不止红毯,还有不少的花瓣。花瓣落在盖头上,只稍微停顿了片刻,就又滚落在脚边。 红盖头下,朱慧哭嫁时的泪珠还含在双眸,便露出一抹浅笑。 “小心些,慢慢走。” 耳边传来男子好听的声音,朱慧低声答了个“好”字,不管旁边的男子有没有听到,就自顾自地先红了脸。 这边礼还在进行着,外面那边唱礼的瞪圆了双眼看着礼单上面的名字。 第109章 账目不对 “你说什么?” 袁静姝忽地坐直身子瞪着朱砂。 “夫人,您快躺好,怎么着也要先把胎坐稳了!”豆蔻连忙上前安抚袁静姝,一面对朱砂使眼色,让朱砂先退下。 袁静姝深吸了一口气,“朱砂,把你听到的话都告诉我。” 袁静姝半躺在在床上,目之所及都是自己喜欢的帐幔,只有抓着锦被的手骨节分明。 朱砂再不识趣,现在也看出来情况不对。只是迫于主子的压力,让她说不出假话来。 “您选的那柄翡翠玉如意被大人拿去送礼了。” 考虑到袁静姝的身子,朱砂遮遮掩掩地说道。 可是,她越是这样遮掩,袁静姝越是想知道。 “哪一家?说清楚!”再床上连着躺了几十天,只能偶尔下床活动活动,袁静姝满身都是没处出的气。这会儿朱砂正好撞上来。 朱砂朝着豆蔻看了一眼,豆蔻暗暗对着朱砂点了点头。这事,瞒估计是瞒不下去。 “奴婢听外院的管事说,大人旧友今日成亲,大人就送了一柄翡翠玉如意,正是您打算年底送给太后娘娘的那一柄。” 朱砂偷偷看了一眼袁静姝,被袁静姝的神色吓了一跳,只是,袁静姝没让她住口,她这事就还得继续说下去。 “大人的同僚们知道后,都去随了礼……连刺史大人都有送……”朱砂说完,就缩在一边,恨不得找个地缝将自己埋进去。 “豆蔻,大人送的可真是我挑的那一柄玉如意?”袁静姝不敢置信,他怎么会动她的东西?那柄玉如意并不是多贵重的东西,只是上面的花纹不常见而已。 她只是打算将这柄玉如意送进宫里,讨个新奇而已。 “夫人,库房里您选的那柄玉如意确实已经不在了。” “刺啦”一声,薄沙的衣袖被撕开。 豆蔻连忙将晾好的安胎药端给袁静姝,“姑娘,就是看在小少爷的份上,您也要多保重自己啊!其他的,来日方长!” 袁静姝抚着小腹,一定要是个儿子! 第二日,云家的女眷早早地到了正房,等着新娘子。 崔氏是过来人,自然知道今天小两口应该起不来太早,只是多年养成的习惯让她早早地就起来。 可是,这等在屋里的几个小年轻是什么意思? “母亲。”钟玉姗微微朝着崔氏屈了屈膝。 “快坐下快坐下!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现在才辰正!”崔氏看着儿媳的大肚子,连忙让丫鬟掺着钟玉姗坐下来。 “阿应,你媳妇儿怀着孩子呢!怎么让她这么早就过来了?”云峰也有些不赞同。 云应摸了摸鼻子,媳妇儿要来看热闹,半个时辰前就起来了!“回爹娘的话,家里人本来就不多,儿子想早些过来帮帮忙,谁知道闹醒了玉姗。” “你以后注意着些,玉姗这时节容易惊醒,你往后动作轻巧些。”崔氏说了云应几句,就将目光移到云岚身上。 “娘,女儿一向起来得早!”云岚急忙道。好吧,她也是想来看看勤劳得二哥今天几时能起床…… 崔氏无奈,女儿一向是起来得早…… 想着这时候,厨房那边应该还没给各院送点心,惜园那边,听婆子的回话,估计也没那么快过来。 崔氏让人去厨房端了些粥菜,一家子欢欢喜喜地用过。 又等了一个时辰,一对新人才姗姗到主院。 朱慧见连小姑子都来了,不由在丈夫腰间轻轻拧了一下,到底是不舍得使劲。 云岚的目光本是落在朱慧耳朵上的白玉兰耳坠上,谁知不过微微往下挪了半分,就见到朱慧脖子上的红痕…… 非礼勿视!云岚在心底狂喊,二哥你怎么一点都不矜持?这也太狂野了吧!高领的襦衣都遮不住你的兽行! 钟玉姗唇角露出一抹笑容,想当初她刚进门的时候,丈夫可没少被这个小叔子揶揄。她不能说小叔子什么,待会儿调侃一下弟媳总没什么吧! 看看弟媳眼底的青影,连胭脂都遮不住…… “爹娘!” “公公,婆婆!” 二人正出着神,那厢一对璧人已经在蒲团上跪下,给二位高堂敬茶。 崔氏将见面礼给了朱慧,瞧见朱慧眼底淡淡的青色,没好气地对云康道,“以后悠着点!” 云康大大咧咧地一笑而过,可怜朱慧羞得满脸通红,连给云岚见面礼都还垂着头。弄得云岚只能规规矩矩地接过见面礼,连句调笑的话都说不出口。 她欺负不来老实人啊! “弟妹待会儿去我院子里坐坐?”钟玉姗今儿打定主意要将场子找回来。 朱慧想到今早在铜镜里看到的东西,可怜巴巴地看着钟玉姗,“大嫂,二郎让我回去见见院子里的管事。” “管事什么时候见不是见啊!” “大嫂,”云康觉得不妙,赶紧道,“弟弟这才新婚呢,您就要抢我的新娘吗?” 说着,云康还将朱慧挡在自己的身后,一副钟玉姗欺负他二人的模样。 云岚在一边直乐,眼见着云应的脸色不好,这才强忍下已经到唇角的笑意。 崔氏见云应的两条眉毛都快拧在一起,连忙将人打发出去,各回个院子。 望着背影渐渐消失的儿女,崔氏轻叹,身边的三个孩子婚事都有着落,另外两个却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老三这些年一心往仕途发展,秦先生有意将独女许给他。老四……儿女都是债啊!就没还清的时候! 等朱慧三朝回门之后,云岚果然拿出一叠纸样,让众人挑选。 临近年关,云岚的铺子也需要盘点,连满屋子的丫鬟都跟着她忙碌起来。只茜草偶尔出门,会带些有意思的消息回来。 “前阵子李家大少奶奶去温泉山庄带了一个有了身子的姑娘回府!” 云岚放下账本只觉得一时间眼睛四周都飘荡着各种数字。 “李大公子的外室?”香雪抬头,随口一问。 “那姑娘,咱们也都听说过。”香雪顿了顿,见满屋子的人都抬起头来,这才没卖关子,继续道,“正是之前传言怀了我们家姑爷骨肉的柚衾姑娘!” “你们猜怎么着?那柚衾现在已经成了李家的姨娘了呢!”茜草见大家兴致都不怎么高,不由得有些丧气。 “怀了李大公子的骨肉自然是进李家的门,难道还真要姑爷给他姓李的养孩子不成?”香雪没好气地道。 她就说嘛,司徒公子身边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怎么可能就对一个青楼的花娘看对眼。 原以为不过是一件小事,茜草听听也就罢了。毕竟,不过是老对头家纳一个妾室,对她们天衣阁没什么影响。 谁知道,没几天的时间,这件事就闹腾起来。 只是这时候,云岚已经不在建州。 “真丑!”云怡嫌弃地看了一眼云岚怀里的小孩子,“姑姑,弟弟怎么这么丑!” 云岚一噎,“怎么丑了?不久是红了一点?你刚出声的时候还是这个样子。过几天就好看啦。” 云怡眨眨眼,“姑姑,你骗我,奶奶和娘亲都说,我一直是最漂亮的小宝贝!才不是这么丑!” 钟氏这一胎调养得好,只是,孩子生在腊月,家里的事情就不怎么能顾上。 “姑娘,现在李家因为新纳了个妾,闹得建州满城风雨了呢!”茜草一进书房,就幸灾乐祸地道。 “怎么会?”云岚皱眉,盛景坊的账目有些不对劲。 医疗这一项,怎么平白地多了几百两银子?几百两,不是几十两啊! 而且,这个月临近年终,也没有什么疫病。 “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柚衾姑娘大着肚子成了李家的田姨娘。大家伙儿对着田姨娘肚子里孩子的月份大小猜到,这孩子不就是之前说柚衾姑娘怀司徒逸的那一个?” 建州没几个傻人。李家大公子自然不会帮别人养孩子。 “夫人……”李志宏郁闷,他就出去办了点事,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篓子! 还有,柚衾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不是早就该没了吗?怎么这会儿还在? 关键的是,还被他夫人知道。现在建州,谁不知道他李志宏竟然打着让司徒逸帮他养儿子的主意。 以前合作的东家,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我是个不能生的。妹妹肚子里有夫君的骨肉了,我怎么能放任不管?” 田姨娘躲在一边,她本来也是想带着孩子远走高飞,可是没走多远,只在外面过了一个月,身上的银钱就花光。 她只能灰溜溜地逃回温泉庄子,还得小心地藏着肚子。 再看到李家的大少奶奶的时候,田姨娘以为自己死定了。毕竟,没有哪家年轻的主母能容得下夫婿的庶子,尤其还是庶长子。 谁知道她竟然有这个运势?李家的大少奶奶竟然是个慈和的,准了她进李家的大门! 第110章 差点换名 思极深处,田姨娘浑身一寒,双手下意识地护住肚子。 既然当家夫人都能大度地准她进门,那么当初是谁想要打掉她肚子里的孩子? 田姨娘不敢往深处想,只紧紧地将自己藏在韩氏的身后,好像这样自己就安全了。 听见李志宏无奈地对韩氏说,“随你吧。” 等李志宏出去,田姨娘绞着帕子,轻轻唤道,“夫人。” 这李府之内,除了月痕,她竟然不知该相信谁。 韩氏莫名地一笑,“你就安心地在西厢先住着,待到来年给公子生个大胖小子。” 夫人这是什么意思?田姨娘缓步回到西厢的时候还在想。 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儒雅气息的男子,正一脸不自然地喝着茶。 “庄子上出了什么事?”云岚直接问。 “在下就知道瞒不过您。”周邦廷随即解释,“庄子那边确实出了点问题。不过这事,盛景坊的管事应该会亲自跟姑娘说。” “盛景坊出事?”云岚问,“坊里的人有没有受伤?” “这个,”周邦廷苦笑,大夫还是他请的,人能没受伤吗?“现在已经好转得差不多。” “你回去之后就让骆启瑞尽快来见我。”见在周邦廷这儿问不出话来,云岚直接道。 “是,姑娘。年底分红之事?”周邦廷顺势提起。他兼着盛景坊的账房,实则还管着云岚手下的米粮铺子。就连普通的绸缎铺子,他手上也管着几个小的。 “按照往年的办法来。”今年的账面上的盈利比往年翻了几番,想来周邦廷拿不定主意,是按照比例来分银子,还是按照往年的惯例。 不一样的算法,差的可不是一两二两银子的事。今年新开的几个卖低价布料的铺子也开始盈利,而且利润十分丰厚。纯利是去年的双倍。 “按照往年的办法,今年可要多去一千两银子左右,明年,姑娘还要开新铺子……”周邦廷算盘打得啪啪作响,若是这一千两银子不分出去,他明年能再开两间铺子。 “慢慢来,一步一步地走稳点。再说,要是手下没有信得过的人,我们就算开了铺子也不一定盈利。关键是先把手下的人笼络好。对了,现在你那儿有没有管人手段不错的管事?”云岚问道。 周邦廷一想,倒是想到个人,“人倒是有一个,可惜不是咱们的人。姑娘可还记得,咱们米行的做搬运的,都是交给外面的人做的?” 云岚点头,听周邦廷继续道,“现在,咱们米行的活计,都被一个叫古老大的人包下来。不只是咱们米行,建安凡是需要苦力的活计,古老大都在做,这人手上不管什么时候,都能一招手就是百十号苦力。” 这古老大果然是个人才。云岚暗暗点头,“听你这么说,我倒是有些好奇,那古老大手下的人,是个什么章程,你可清楚?” “不像是普通人。”这也是周邦廷奇怪的地方。古老大手下的人,看起来与普通农夫无异却个个令行禁止,听话得很,倒像是军队里出来的。 想着,周邦廷就说出口来。 云岚一听,立刻道,“这个古老大,你好生去查查。” 说不定,这个古老大手下聚集的就是大周那些退下来的兵士。那古老大也很有可能是军营里的人物。 周邦廷领命,又将今年要发下去的一成分红的章程给云岚提了提,这才回去。 又隔了几日,骆启瑞果然来了,还送上了一份凌云岚十分惊奇的礼物。 虽然只纺了一小节纱,但,这确实可以称为自动。 云岚惊讶地看着眼前极为简陋的一个蒸汽机模型,深深地佩服起这时代人的智慧。 “这,你们这半年就在忙活这个?” 骆启瑞憨憨一笑,“都是姑娘的意见好,小的带着几个人在外面玩的时候,看见一个小孩子在湖里放船玩,那船竟然只需要一小节蜡烛就能自己动。我们一时好奇,才发现竟然是靠着烧水喷出的热气就能跑远。” “我们就想,要是这热气再多一点,是不是就能推动纺机?可惜我们太蠢笨,研究大半年,这机器竟然还是只能往一个方向动。动起来的速度也很慢。”说着,骆启瑞也有些沮丧,明明方向都有了,结果竟然只有一个没啥用的小玩意儿。 “不,你们已经很厉害了。”云岚看着那个充当气缸的铁管子,活塞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的,不过,漏气是肯定的。“你看看这里,既然热气从左边这里进去,能把这个塞子推到右边,那从右边进去,岂不是就能把塞子推到左边?关键就是怎么保证,塞子跑的这一个来回,纺机能连续地往一个方向转去。” 骆启瑞大悟,“果然还是姑娘聪慧,我们满坊的人怎么就没想到呢?” 说话见,骆启瑞羞愧地挠挠头。东家脑子太好用,显得他们很没本事啊! 云岚被骆启瑞炽热地目光看着,有些汗颜,她真的只有理论知识,真要实践起来,怕是很快就露馅儿。 “做这个东西,很危险吧。”云岚想到,盛景坊竟然才报了那么一点医务费,简直太节约了。 “还好,都是些小伤。庄子上都是大老爷们儿,哪天没有一点刮刮碰碰的。”骆启瑞不在乎地道,脑子里死命地记着刚刚提的建议,一个个设想飞快地出现又打破。 云岚注意到,骆启瑞的袖口处露出来的手腕处,有不少的烫伤,“以后实验的时候,还是多注意这些吧。这东西慢慢来,对了,你们有没有给这个机器起名字?” “名字?”骆启瑞茫然,“那就叫热气机吧,水汽机也不错……” 云岚只觉得一排冷汗从额头滑下来,“先叫蒸汽机怎么样?等做好之后,冠上贡献最大的几个人的姓氏。” 骆启瑞虽然觉得自己起的名字更好听,可是既然东家发话了,他怎么也得卖东家一个面子,便勉强的同意。 “姑娘,”骆启瑞觉得自己挺厚颜无耻的,“那个塞子,姑娘可知道能用什么东西取代吗?现在用的这个是木头外面包着布料。效果始终不尽人意。” 骆启瑞见云岚对这机子似乎也挺有想法的,便问道。 活塞,当然首先考虑橡胶的。 “我之前送了一棵树去庄子,那棵树应该可以用到。”云岚道,“我从一本札记上看到那种树的汁液,用硫磺处理之后,会出现一种很有弹性的东西,想来可以做塞子。” 云岚只知道,橡胶最初的处理是加热,后来加了硫磺,硫化之后的橡胶才开始广泛应用。既然这样,她手上的橡胶,当然直接开始进行硫化处理。 说着,云岚又说了一遍取橡胶树汁液的办法,骆启瑞记下来,又问了几个问题,便迫不及待地回去尝试新方法。 被骆启瑞这么一说,云岚满腔的激动。蒸汽机,很快就要诞生,哪怕是简单得只能带动纺纱机。 云岚也没有心思继续看账本,便去大嫂那儿看了看侄儿,又去昭容院陪崔氏说话。 “爹和大哥还是没有消息?”云岚见崔氏到了年关,脸上也没点笑容,便问道。 “刚出发的时候,还三两天的就有一封信到咱们这儿。现在到年关,反而一点音讯也没有。”崔氏拉着女儿,不停地絮絮叨叨,“也不知道上头是怎么回事,都快过年了,还让人送布料去。宫里又不是没有新衣服穿。” “娘!”云岚急忙打断崔氏的话。 “娘这是急糊涂了。”崔氏讪讪一笑,只是想到午歇时,“笑笑啊,我中午之后心就扑通扑通地直跳,你说你爹和你大哥会不会……遇到什么麻烦?” 早在连续七天没收到父亲那边的消息时,云岚就有此疑惑。不过为了让崔氏安心,她才一直没提起过。这会儿,更不能说,“娘放心,您只管将府里弄得热热闹闹的,等着大哥和爹回来过年就成。爹和大哥吉人自有天相,能遇到什么麻烦?再说,这一次不是跟着郑伯父一路护送的吗?” 崔氏略略安心,总不会有人不长眼地去截皇家的东西吧!“你爹和那你大哥都是不爱张扬的性子,今年咱们家可要好生热闹一番!” 说着,崔氏又兴致勃勃地准备起过年用的东西,火树银花是早就定好的,喜庆的新衣针线房也开始做了。 云岚发现,出了账本,现在也就给各家的年礼还需要斟酌。虽然今年有二嫂在一边参详着,云岚觉得,没比往年好多少。因为,往年也有大嫂一起呢。可是今年大嫂这时节在坐月子,没那个精力。 回了雾岚居,云岚便让茜草到各处打听一下今年年尾皇商进京的事宜。得知今年年尾,竟然只有郑家往皇城送东西,云岚心里的不安更强烈。 司徒逸那边也来信说,乘风返航的时候,到底还是和顺吉船队碰上。 云岚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为什么早不碰上,晚不碰上,非要在乘风满载而归的时候,两个船队遇上了? 很可能是顺吉船队想捡便宜,抢了乘风的船只和货物。云岚觉得,按照顺吉船队的性子,一边当商船,一边做海盗这事,他们不是做不出来。 云岚现在只盼着,乘风能顺利回到大周。她的橡胶树苗,还有橡胶树汁…… 第111章 运气不好 狭路相逢勇者胜。眼看着自己一方的船只被团团围住,不用想,安和也知道,对方是算计好的!而且早就将他这一行人当做肥羊。 安和想到主子在临行前的吩咐,脸上露出一抹璀璨的笑容。 赵大夫拖着阿平,正想进来说说新采购来的药物的问题,不由对阿平道,“这人一肚子坏水!别看长得人模狗样的,笑起来比花都还好看。可是他那心,老头子赌一根萝卜,肯定是黑的!” 阿平很少看到安和笑,这会儿几乎被晃花了眼,听到赵大夫的话,不由嫌弃,“萝卜?” 怎么也要赌金玉啥的,才一个萝卜!真小气! “你这臭小子,萝卜可是土人参!”赵大夫没好气地敲了一阿平的头。 安和一眼扫过来,赵大夫讪讪地问道,“和管事,这,我的药放哪儿了?” 安和一双好看的眉毛拧在一起,“赵大夫没有将药材单独收罗在一边?” “这不是有人帮着搬东西嘛……”赵大夫不好说他为了偷懒,采买的那些药材都跟着船队的其他东西一样,被囫囵地搬上船。 今儿他才发现,有几样挺有意思的成药,他一时间找不着。 安和下首的一个汉子见安和的主意力被拉走,急急忙忙地道,“管事,咱们的船都被围了!” “很严重?”安和鄙夷地看了一眼赵大夫,挑眉。 “对方船比我们多,人也比我们多……”汉子本来是渔民,今日这阵仗难免有些胆怯,敌人人多势众,自己一方岂不是要完了?可惜几艘船的货物啊!回到大周,不知道能赚回多少银子,今天,看来就交代在这儿了! “人多船多,也要有用才行。”说着,安和让老实的汉子好生见识了一番,什么叫做真正的以多胜少。 大年夜里,收到司徒逸寄来的厚厚一封信,说着他的船队是怎么反抢劫了别人的事,云岚知道,司徒逸这是在安慰自己。 大哥和爹爹去京城送布料,结果回来的时候,二人身上都挂了彩,她爹云峰,更是被人抬着进的府。就因为父亲受伤,这建安,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自家的笑话。 守着火炉,崔氏依旧叫人将火树银花点燃,很快,漫天就绽放烟火。“老爷不过是受了点轻伤,连大夫都说无碍的,你们也不必忧心。” 崔氏见众人兴致不高,劝解道,“就是爬个梯子,坐个马车,也会有意外。你爹他们只是运气不好,遇上山贼。这不是皇家要的那批布料都好好的进了宫了吗?” “多亏了袁将军。”朱慧也点头赞同婆母崔氏的话。 要不是遇见袁将军回京述职,公公和大伯怕是伤得更重。 袁将军?云岚扬了扬眉,“可是袁太后的娘家侄子?” 院里瞬时一寂。几双眼睛都看向温文的云家三公子云庭。 云庭儒雅地一笑,“太后娘娘的政令虽然让我到到如今都还只是一个举人,可这不妨碍我们报袁将军的恩。” 云庭现在年纪虽然不大,举止却透着这年纪的少年没有的沉稳之气,显然是被秦疏打磨得已成一块光芒内敛得好玉。只等着一个机会,就能让世人惊艳。 “那我们可得好好谢谢袁将军。”云岚看了一眼云庭,对崔氏道。 “这倒是,”崔氏往屋内看了一眼,本是团圆的时候,她的夫婿却不得不躺在床上养病。 如果不是袁将军……结果崔氏不敢想象。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可是自家这境况,拿得出手的东西,人家袁将军家里会缺吗? 见崔氏露出为难,朱慧忽然想起一事,“不知建州杨司马的夫人与这袁将军是何关系?” 朱慧也是听婆母说那人姓袁,才想到她大婚的时候出了大风头,盖因杨司马一人。 若不是杨宜修给他们送了玉如意,后面刺史大人也不会跟着送上一份“薄礼”。 崔氏眼睛一亮,若是关系亲近,这份恩情倒是可以还在宜修的夫人那儿。 “若那人是征西将军的副使,大约就是袁夫人的嫡亲长兄。二人关系尚可。”云庭道。 这些年读书之余,老师秦疏没少教他大周的势力现状。太后娘家是怎么回事,他自然是再清楚不过。 “那就好了!笑笑啊,以后遇上袁夫人,可要客气一些!”崔氏连忙对闺女道,毕竟说不定是恩人的嫡亲妹妹呢! 崔氏这一番言语,显然是已经将袁静姝的嫡亲长兄当成了救命恩人一般。 “袁夫人系出名门,我这细胳膊细腿的,哪里帮得到她?”云岚有些自嘲地想到,人家袁夫人刚到建州多久?就能联合满建州的贵妇来教训她。 哪里需要她一个平头百姓来帮扶? “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崔氏道,显然很希望云岚能在某些方面榜上袁静姝。 “娘,您就别担心。笑笑一向有分寸,能帮上袁夫人的地方,自然不会推辞。”朱慧见云岚不似往常利索地答应下来,想来里面有些什么家里人不知道的隐情,连忙打圆场。 自家媳妇儿都发话了,云康自然也不会干看着不言不语,“娘,笑笑什么时候任性了?您都发话了,笑笑自然会暗里看顾着袁夫人几分。” 云庭也帮云岚说了一句好话。 崔氏听了,哭笑不得地道,“合着就你们几个成日里当着好人,我这个当娘的就是坏人了不成?让笑笑平时多帮袁夫人几个忙,等到将来袁大人真有事找上咱们的时候,咱们若是做不来,也能有个回旋的余地。” 说着,崔氏看了一眼几个儿女,“笑笑以后帮忙的时候也要考量考量,太难的事就算了,别把自己给折腾进去,惹我和你爹心疼!” 崔氏最担忧自己的三子,“阿庭,秦先生那里可有说你来年殿试可要下场?” “老师让明廷先下场试试。”明廷,就是云庭的表字,秦疏带着云庭到处访友时,为了方便,随口给云庭取的。 云庭这话也是自谦,他老师秦疏原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云庭犹记得,当时老师收到明年商户子能参加科举的时候,先是与他对饮,至醉方休。第二日更是亲口与他说,“科举就是个小玩意儿罢了,那你随便玩玩,只要不掉到第三甲就成。” 秦疏早年文才上有盛名,说出来的话自然是可信的。按照老师的话,云庭觉得自己认真一点能考个一甲,态度一般能弄个二甲玩玩。若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最多能有个同进士…… 云庭直觉,他要是考个同进士,他老师能让他回家刷马桶! 崔氏安了心,阿庭终于能有出路,她还以为,这辈子,阿庭怕是会止步举人,以后最多就开个蒙学。 “官场上的事,我也不懂。”崔氏道,她爹就考到死也就一个秀才。她弟弟倒是当了官,可是,一个处在边陲小县的县令,能掀起多大的浪花? “可是,人这一辈子,就要必须要对得起自己的一颗心。违心之事,万万不可为。袁大人那儿,你也离得稍微远点。”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施恩不图报的?崔氏很清醒,也很庆幸。她的夫婿儿子是能用的人,所以,那么多匪祸,袁将军救了她的夫婿儿子。 可是,这一点点的恩情,崔氏觉得,还恩也要量力而行,她一点都不希望,她的子嗣,为了不大的恩惠违了本心。 尤其是阿庭,他将来是要为官的。连自己的小家,为了一点影子都要争得你死我活的,全天下的这个大家,争抢起来,又该是何等的惨烈? 回雾岚居的路上,云岚与云庭一起走了一小截路。 “娘亲很担心你。”云岚随手折了个花纸,在手上摇晃。 “笑笑,你觉得我会为了一点可有可无的恩情,让自己和家里人陷入举步维艰的地步?”云庭反问,声音依旧如沐春风。 云岚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别人不知道,她玉兰难道还会不知道不成?他这个三哥,米昂上看着再温和不过的人,心里却是冷的。唯有对家人存着几分暖意。“见老奶奶杵着杖,横穿过街都不会扶一把的人,我会担心你?征西军的人回京,竟然会路过东南?没有一点猫腻,谁回信?” 云庭伸了伸手,想柔柔云岚的发丝,却发现,昔年梳着蝴蝶髻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都到了定亲的年纪,不再是小时候软嫩可爱的样子。“你和司徒逸怎么回事?他年纪上是比你大七八岁吧!” 想着,云庭眉头微微蹙起,心情也不怎么好。 他的妹妹还没及笄呢,就被人给盯上了! “逸轩也就年纪上大点……”其他的,云岚自信自己能做好。 “只年纪问题?”云庭声音里透出一丝嘲讽,听得云岚一惊。只云庭才不管这些。没有小家,大家也只会是一个空壳子。 “司徒逸他娘亲,可是对你很不满意。我二十六回来的路上,还遇见狄家的马车。据说,今年过年,狄家姑奶奶实在想念表姑娘们,就将她们接到司徒府小住。” 云岚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暗恨。虽然知道不会有什么,心里的那一股子酸涩的感觉,却是怎么也去不掉。 云岚没郁闷到几天,就收到司徒逸寄来的抱怨信,一腔不满瞬时被安抚过来。 第112章 扬眉吐气 “表哥,姑妈说表哥最爱吃这道金玉满堂,音娘跟着厨娘学了几日才做出来,做得不好……” “做得不好就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司徒逸烦躁地看着手边的书,自从这群女人到了亭子里,他的书连一页都没有看完。 唉!要是笑笑知道他家里来了这么一群企图心明显的女人,不知道会不会醋了? 狄音脸色刷地变得惨白,知道这个表哥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可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狠,连一点颜面都不给她留! 她不过就是谦虚了一句。 狄音狠狠地瞪了几眼几个一直看她热闹的姐妹。 被狄音一瞪,几个狄家的姑娘乖巧地低下头,她们这一群人中,就属狄音的身份最贵重。乃是狄家嫡长房的庶女。早先还不显,到狄画嫁了出去,狄音就隐隐成了狄家这一辈未嫁姑娘的领头人。 “安北!”司徒逸皱着眉喊道。 不一会儿,一个小厮跑过来,“七公子,”安北环视了一下四周,不大的亭子里,狄家的几位姑娘几乎占满。呼吸之间嗅到的香气浓郁得让人窒息。 真是,连西北风都吹不淡。“公子,小的这就带几位姑娘去歇着!” 说着,安北就客气而不容拒绝地请几位狄家姑娘离开。 狄音还想僵持着,只是这么久,看都不曾看她一眼。而且,司徒逸脸上的嫌弃之色都快化成实质。她来司徒府是奔着享福来着,可不是惹表哥生厌,将她如姐姐狄画一般,随意给扔出去的。 安北见几个狄家姑娘乖乖地跟着自己离开,刚想松口气,却听一个透着慵懒之意的声音道,“三个月月银。” 糟了,这下怕是要白干一两个月!安北几欲心死。他月例银子高,一个月就有五两银子。这下,在公子面前挂了号,三个月的赏银怕是也多不了,统共能有五两银子就差不多了…… 真真是,亏大发了!谁知道他就离开那么点时间,这狄家的姑娘就能全都涌到慧兰居的写兰亭来? 安北觉得这几个狄家姑娘,真是晦气极了,大过年的不回家就算了,还带累得他被罚银子! 安北将几个姑娘送到慧兰居外,大咧咧地守在门口。 狄家几个姑娘都不由得皱起眉这慧兰居,她们以后估计是来不得了。 等到走远了,一个狄家旁支的姑娘小心翼翼地开口,“我们要回客院了吗?” “回什么回?”狄音没好气地开口。客院那个地方,就是再干净,能有内院舒服?炭火都差了好几个档次!“我们去菡仪馆。” “表哥他是不是真的喜欢男人啊?”正走着,一个狄家旁支的姑娘忽然问道。 “表哥不是都定亲了吗?” “定亲了又怎么样?说不定表哥是为了遮掩自己不同寻常的爱好呢!云家小门小户的,敢跟表哥对上吗?”一个姑娘骄傲地道。 狄音若有所思地想起姑妈的话,“你进门就是贵妾,只要生了儿子,姑妈就做主给你抬平妻,你儿子到时候就是司徒家正儿八经的继承人。” 按照姑妈这意思,说不定表哥真的有问题…… 也是,连她这样的美人都不放在眼里的,可不就是…… 正想着,菡仪馆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几位姑娘,我家三姑娘现在不方便见客……” “我们可是尔雅的表姐,什么客人不客人的,多见外?”一个狄家姑娘说着话,径自上前,合着几个相熟的姐妹,将菡仪馆外面的守门婆子推开。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菡仪馆。 守门的婆子被推了个趔趄,不由咒骂道,“啊呸,还大户人家的姑娘,比个婆子还粗鲁!” 进了门的狄家姑娘,自然不知道守门婆子的这一番言语,只呆愣地看着司徒尔雅面前几个珠光宝气的盒子。 司徒尔雅一见几个表姐妹们过来的,连忙让人将几个盒子关上。“几位表姐表妹,怎么今天有空过来了?” 狄音白眼一翻,“前两日在姑妈那儿尽孝,倒是没时间来探望尔雅,不曾想尔雅倒是没忘了我们几个,还备了礼物呢。” 说着,狄音伸手就要去拿丫鬟手上的盒子,谁知道那丫鬟竟然直接避过她。 狄音拿了个空,不悦地道,“尔雅,你身边的这些丫鬟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待会儿我去跟姑妈回禀一番,想来姑妈会派几个懂规矩的来照看你。” 司徒尔雅脸色一变,只是想到云岚的话,挺身道,“我身边的丫鬟什么性子还轮不到你一个外姓人操心!银针是我哥给我的丫鬟,我用着很好。你要是不习惯,别来我的菡仪馆就是!” 一直当着背景的狄苗诧异地看了一眼司徒尔雅,没想到,这个软软糯糯的小表妹,现在也有一番气势了。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狄音以前也没少来司徒府,一向都是跟在狄画后面欺负司徒尔雅的主,现在忽然看到司徒尔雅竟然硬气起来,不由一愣,很快又道,“尔雅这是说什么话呢,我这么说还不都是为了你?这般不听话的奴才,留着尽给自个儿添堵找麻烦。” “银针哪里不听话了?”尔雅没好气地道,“银针今日所为,正和我心意。” 说着,司徒尔雅便转身对银针道,“先把这些钗环头面收到库房,我过几天再看。音表姐,不好意思了,刚刚这些东西都不是给各位准备的。” 狄音脸色变了变,似乎没有想到尔雅竟会这么不给她面子。 “不过,我也专门给各位表姐妹们准备了礼物。” 狄音脸色好看了些,对司徒尔雅说话稍微客气了些,“都是一家人,礼物什么的,多见怪。” “对呀,尔雅,我们来你这儿又不是图你那些个礼物来着。”一个狄家的姑娘连忙道。 不是才怪!尔雅心里直翻白眼,但愿你们待会儿看懂礼物脸色还会依旧这么好! 很快,银针就拿着一个普通的乌木首饰盒进来。 狄音看见那盒子,眉头不由得皱了皱,这盒子,也太普通了,还只有一个。她们来得可是六个姑娘。 尔雅满脸兴致地将盒子接过来,打开,六根一模一样的赤金的簪子,没多没少,正好一人一根簪子。 “音表姐,我哥说,待人的时候要注意公平,我没读几本书,只是想来,应该给姐姐妹妹们送一样的礼物。这才让哥哥去外面定了这一盒子赤金簪子,分量花样都是一样的,还希望表姐表妹们不要嫌弃。” 能一样吗?我可是狄家嫡系的姑娘,岂是那些个来凑数的旁支姑娘能比的?狄音看到那些还不错的簪子,有些心动,可是只要一想到,那些旁支的也会跟她戴一样的簪子,她就满心不愿意。 “音表姐不喜欢这些簪子吗?”尔雅有些为难地说道,见狄音半刻了还不回答,便将盒子端到另一个狄家姑娘面前,“音表姐谦让着呢,这位表姐就先开始选吧。剩下的给音表姐就成。” 那姑娘不过是狄家主家快要出五服的姑娘,这回来不过是凑凑数,哪想到会有这等好事?要知道在狄家,主家吃肉,旁支连菜汤都得抢着才有。 这回要到司徒家还是狄家主家得大夫人,见她没什么拿得出手的首饰钗环什么的,另外赏给她,那些东西加起来,还没有这盒子里的赤金簪子一半值钱呢! 可是,一边的狄音瞪着她,她实在不敢越过狄音拿着这些东西。 “既然大家都这么谦虚,那我就先拿了,尔雅表妹,可以吗?”狄苗站出来道。 司徒尔雅本来见这个平时挺安静的表姐不拿簪子,还以为自己今天这份礼物送不出去,现在哪有不同意的? “狄苗!你怎么敢!”狄音怒视狄苗。 “音娘,我怎么不敢了?”说着,狄苗还扬扬手上的簪子。她算是看出来了,这狄家,现在已经不是姑妈的天下。要靠姑妈,还不如多哄哄眼前的狄画,至少,讨好了司徒尔雅,以后不会让司徒家的表哥随随便便地设计了。 狄音看了看狄苗,又看了看司徒尔雅,冷哼一声就告辞离开,看她那怒气冲冲的样子,显然不会是去干什么好事。 剩下的几个狄家姑娘,脚步跨出去,却不舍地看着司徒尔雅盒子里东西。 在狄家,女儿是从来不用娇养的,好东西,还真没见过多少。 司徒尔雅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让银针给几位姑娘一人拿了一支簪子。心里不由得庆幸,自己有一个好哥哥。果然,还是哥哥最靠谱。至少,娘只会告诉她,钱财乃身外物。很长的一段时间,她手上的银子,还没有府上的一个小丫鬟手上的银子多。 就连司徒府上按季节做出来给姑娘们戴的首饰,也被狄家来的表姐哄骗走了。 今天,看到狄音那样子,司徒尔雅颇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音娘会不会是去姑妈那儿告状了?”狄苗有些担忧地看了看尔雅。 自家姑妈,好像一直都不怎么喜欢亲生的一对儿女。 “没事,有我哥哥在呢!”尔雅毫不迟疑地道。 第113章 未来三嫂 狄苗神色复杂地垂下头,更加坚定自己讨好司徒尔雅的决心。狄家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她再清楚不过。 狄家人都说,狄画是被表哥害得嫁到宋家的。 狄苗心里却十分清楚,表哥其实给了狄家人选择的。狄画,真正说来,应该是被狄家人亲手推进火坑的。 若是不垂涎宋家那边给的便利,家里至于搭上一个长房嫡女的一辈子吗? 所以啊,与其靠着族人还不如与面前的姑娘打好关系,以后就是家里人想把她送人,也要多几分考量。 “总不好事事麻烦表哥,我去劝劝音娘。”想通了,狄苗对尔雅笑道,“有我们几个在,姑妈总不好太怪罪你。” 司徒尔雅本想说,就算母亲再怪罪她,她也不愁,反正她现在是一点都不不指望母亲。可是听到狄苗的话,司徒尔雅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谢谢苗表姐。”司徒尔雅善意地道谢,“这簪子……” “我给音娘带去。”狄苗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反正都已经卖了一个人情,再送一个小人情何妨? 看尔雅这样子,也不像是想再和音娘打交道。 司徒家现在最好哄的,果然还是尔雅,有什么情绪,都直接挂在脸上,不能再好懂。 “那就麻烦苗表姐了!”说着,司徒尔雅跑到一边的妆台前,从妆盒里拿了几根素银的簪子出来,“这是随着云家年礼送来的,我哥看着样子不错,倒是给我我半盒。我一个人哪儿戴得来?这几根簪子就当谢仪!” 狄家的几个姑娘看了一眼那几根银簪子,不由撇了撇嘴。果然是小户人家,年礼竟然就送银簪子!那一盒簪子,不知道有没有五十两! 狄苗到底出自嫡系,一眼就看出这几根簪子的不一样之处。虽说是素银的簪子,可是那做工,就连建州以手艺好出名的宝庆楼都好!“这……” 这几根簪子,显然单拿一支出来,都不比刚刚的金簪便宜。 “几根银簪子罢了,苗表姐戴着玩玩就好!”司徒尔雅不在意地道,她平时不缺这些东西,凡是但求一个开心。 狄苗收了礼物,办事力求尽心。狄音愣是没能闹出一点火花来。 司徒逸倒是忽然看出来,狄家的表妹,还是有带着脑子出来的。因此,倒是给了狄苗不少便利。 意外地,竟然让几个狄家姑娘分成两派,斗得旗鼓相当。 云岚闲时便会翻看翻看司徒逸的信。最近,司徒逸写的信倒是比以前有意思多了,合起来简直就是宅斗连续剧。 也不知道,要是狄家的长辈们知道了狄家几位姑娘在司徒府所作所为,会是什感触。 反正,云岚觉得,不会是什么好感觉。 “姑姑,又在看姑父寄的信吗?”云怡在一边摆弄云岚的青玉算盘,摆弄累了就往云岚怀里求安慰。 “谁教你叫姑父的?”云岚红着脸问。 “姑父教的,娘也说那是小怡儿的姑父!”云怡眨了眨眼睛,无辜地看着云岚。 云岚嘴角抽了抽,“小怡儿,想不想去看弟弟?” 小孩子长得快,一天一个样,这几天大名云恺,小名xx的小婴儿已经褪下满身红皮,变得白白嫩嫩的。 云怡现在除了吃糕点,最喜欢的事就是戳xx的小嫩脸。 是以,钟玉姗现在都不怎么敢让小魔星云怡总跟着xx在一个地儿。因为云怡总喜欢把睡得好好的xx戳醒。 “娘亲不喜欢我跟弟弟玩。”云怡嘟着嘴,虽然这些天都跟着姑姑一起玩,可是,她更喜欢跟弟弟一起玩啊! “姑姑陪着你,你娘亲就会同意。”让你跟小怡儿说,叫司徒逸姑父。 大房院子里,钟玉姗正带着儿子在院子里遛弯。不能让小孩子在白天睡太多,要不然晚上非闹腾不休。 记得当初小怡儿有段时间白天总睡,晚上的时候,闹腾得满院子的人陪她一人玩。到xx这儿,钟玉姗自然不会再犯这个错。 “弟弟!”云怡回到院子,撒丫子跑向钟玉姗,踮着脚尖儿地想看钟氏怀里的xx。 钟玉姗连忙将裹得厚厚的xx抱矮了一些,让女儿与嫡亲的弟弟亲相亲相。 见到弟弟的小胖脸,云怡果断地戳上去,软软的,真舒服,戳戳戳…… “小怡儿,xx的脸都被你戳红了!”云岚连忙将云怡的爪子抓回来,“大嫂,你也真是的,怎么不拦一拦,就让小怡儿戳xx呢?” 钟玉姗似笑非笑地看了云岚一眼,“他们是嫡亲的姐弟,也是小怡儿喜欢xx,才肯戳的。” 云岚眨了眨眼睛,好似看不懂钟玉姗眼里的意味。她才不是带着小怡儿来报仇的! “娘,姑姑今天又看了好几回姑父寄的信呢!” 云岚的脸色刷地变得绯红。又……好几回……云岚看了看周围,除了xx和云怡,都忍着笑呢! 熊孩子!原来已经不是第一次作案了啊!亏得,亏得自己这么疼她! 白眼狼一只。 钟玉姗更是噗嗤一声笑出来,“好了,云怡,你抖你姑姑的底也就算了,怎么还把你自个儿给填进去了?” “小怡儿,姑姑忽然觉得外面也没什么好玩的,明儿咱们就在书房里面看账本玩吧。”云岚有气无力地道。现在地上要是有一个坑,她肯定把自己埋进去! 被侄女坑惨了! 不出去玩等于没有美味的糕点,等于没有热闹看,等于一天都被关在屋子里…… 云怡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姑姑,不是说好明天要去逛庙会吗?姑姑还说明天给小怡儿买跟小怡儿长得一样小面人呢!” 这些日子,外面正是热闹的时候,云怡怎么肯错过这么好玩的时候? “小怡儿,爷爷现在都出去玩不成,你好意思天天跑出去玩吗?” “我帮爷爷玩!”云怡毫不退让。 钟玉姗看着眼前的情景,在看看云岚脸上越来越浓的郁闷之色,只觉得这一整天的疲累都没有了。 轻轻地拍着怀里的小包裹,冲着瞪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的xx一笑,你以后也要跟你姐姐一样,一家人相亲相爱,和和睦睦的。 “小怡儿帮爷爷玩什么呢?”一个温柔中透着爽利的声音传来。 云岚站直了身子,唤道,“二嫂也空了?” 朱慧扶了扶头上的钗环,“可不算是空了吗?几家的夫人现在都已经送走了。” 朱慧捏了捏云怡的小脸,又瞅了瞅在钟玉姗怀里打着盹儿的xx,“阿庭现在可是个香饽饽了!咱们商户人家,就数他才学好。笑笑今天是没看见,那几家夫人……” 朱慧顿了顿,“恨不得把阿庭每日坐卧起居全打听出来!” 云岚瞪大了眼睛,“幸好我今天没去!” 这,这也太热情了吧。 朱慧看了看四周,不远的石桌上还放着冒着热气的茶水,“我去喝口茶,今天招呼了一天的人,嘴里都快冒烟了!” 云岚殷勤地给朱慧斟茶,问道,“可有什么好玩的事?” 朱慧抿了口茶,终于觉得自己活过来,想想道,“有一位来拜访的夫人倒是有几分古怪。对了,她说她家夫婿是刺史大人的大舅子。” 云岚眉毛一挑,“哪里的刺史?该不会是建州城里的那一位吧?” “哪里是什么正经亲戚。”朱慧摇摇头,“说是府上姨娘家的穷亲戚还有几分可能。” 那位夫人说的话倒是好笑,朱慧想着,便说出口,“那位夫人施舍般地娘说,她愿意把她家那位如花似玉的姑娘许给阿庭。” 钟玉姗噗地一声,险些将一口茶喷出来,“阿庭的婚事,不是早有定数了吗?秦家那边也有露风声,只等明年科举……” “婚事还没定下来,自然不好声张。”朱慧道。 “秦家姐姐我还没见过呢!”云岚插嘴,秦家是真正的书香门第,谈笑皆鸿儒,把自家侄女说给云庭,秦疏还是真费了一把子力气。 “秦家姑娘,我倒是见过几个。”朱慧眼里闪过一丝嘲讽,显然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秦家现在也在走下坡路,也就秦先生那一房好些。可惜却不是嫡支。” 云岚和钟玉姗对视一眼,前者开口道,“二嫂可曾见过秦家的十姑娘?” “原来是她?”朱慧笑着道,“秦先生果真是个好师傅。” 说着,朱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简单地说了一下她对秦十娘的了解。 “大人!”朱砂惊喜地看着杨宜修。 “大人可是来看夫人的?”豆蔻瞪了一眼朱砂,将杨宜修引进内室。 袁静姝小腹已经微微凸起,大夫说,这一胎只要不再出什么意外,是能顺产的。 此时,袁静姝正穿着一件宽松的长衫,在内室看书。 杨宜修心底浮起一丝柔软,很快,他就要有自己的孩子。 第114章 开门大吉 只是魏氏以前生怕儿子因为长于妇人之手,性格不够果决,便让杨宜修养成见泰山崩而不动声色的习惯。 因此,此时杨宜修心里再怎么激动,面上却看不出一分来。 看在袁静姝眼里,杨宜修这样,未免太薄情。 “今天觉得怎么样了?”杨宜修上前问道,目光划过妆台处写到一半的名单,神色微动。 袁静姝眼睛片刻不离手上的书,只拿着书的手微微一抖,“好多了,大夫那儿也停了药,给开了几张食补的单子。” “是要三分毒,停了也好。”杨宜修点点头,指着妆台上未写完的名单问,“这是什么名单?” “二月十三是我生辰,我想邀一些夫人姑娘们来聚聚。”说着,袁静姝放下手中的书卷,抬头看向杨宜修,“可是有什么不妥?” 杨宜修看到名单上有几个狄字开头的名字,想到听那些差役遮遮掩掩地说着司徒家那点事,便道,“办宴会太过劳累,家里人手也不多,你身子弱,要不就等到将来孩子满月的时候再说?” 袁静姝翘起的嘴角一僵,很快恢复正常,“宜修说得是,我正好也觉得这时候办宴会,身体受不了,那就算了吧。” 杨宜修又陪着袁静姝说了一会儿话,感觉袁静姝心情好些这才又出去办公。 杨宜修走后不就,桂嬷嬷便进来,捡起地上的策论,“大人可是没同意?” 袁静姝点点头,不言不语。 “夫人想开些,要不把朱砂……” “不可能!有我在一天,我决不允许他身边有另一个女人!”袁静姝压低着声音道,“嬷嬷放心,大人他至少不是耽于美色之辈。” “夫人心里有主意就好。只是朱砂那丫头看着有些不妥,夫人还是早些做决定。”桂嬷嬷想到自从夫人怀孕之后,总往大人身边凑的朱砂,心里就恨不得将朱砂拖出去再教训一番。 偏偏夫人这儿不准。 袁静姝听见桂嬷嬷的话,心里升起一丝苦涩。“朱砂能兴起什么风浪来?倒是那些人都插进铺子里去了吗?”真正能搅动宜修心思的那个人已经出现,却不是她。 “都是不显眼的位置,安插人进去倒是简单。就是安进去,能起的作用不大……”桂嬷嬷跃跃欲试,想将袁静姝陪嫁的几个不显眼的账房也安插进杨家的铺子里面。 袁静姝打住了桂嬷嬷的想头,有些不了解姑姑为什么会给她选这个嬷嬷。不是说桂嬷嬷不好,而是桂嬷嬷在后宅还略有手段,其他的似乎却不怎么够。 要不然,她被下药的事,也不会是卫夫人告诉她的。这几年,姑姑似乎也力不从心了。 杨宜修进了书房,见小厮正把他准备的东西往内院送去,“东西不用送给夫人,直接送去司徒府上,让司徒家现在当家的七公子处理。” 那份东西,有他摘抄的一些不怎么重要的公文,可是于商人来说,倒是难能可贵的先机。 他本是打算拿给妻子,让妻子在请云家姑娘来参加宴会的时候,送给笑笑,二人也好化干戈为玉帛。 可是,从他刚刚看到的名单上来看,妻子似乎对笑笑很不待见。 杨宜修皱眉,笑笑从来不是争强好胜的性子,按理应该能跟妻子合得来才是?怎么临到头,却成了死对头似的。 云家人在杨宜修眼里无疑是特别的。 那一段时间,正是他年少气盛的时候,因为那时候父亲“早逝”,母亲将他管得越来越紧,一言一行稍有不对,就会被罚到“亡父”灵前抄孝经,写悔过书。 因为母亲的严厉教导,加上那点天分,也让他木秀于林,在书院竟是一个说得来话的人都没有。 直到云家兄弟出现。 云家两兄弟之间的那份感情,让他心生羡慕。如果他父亲那时候在,他说不定也能有一起打架、一起骂人的兄弟。母亲自然也不会将他管得那么紧。 两路同样被书院其他学生排挤的人,顺理成章的成了知交好友。 那一段时间,是他这么多年,觉得最快活的时光。而云岚,他是真真当嫡亲妹妹来疼的。他自然希望妻子和笑笑关系亲密。 只是,他一旦在妻子面前提起笑笑的名字,妻子就格外的暴躁。 杨宜修想着,手上的动作一顿,刚写到一半的宣纸上滴了大大的一个墨团。 这副字毁了。杨宜修轻叹,将写废的宣纸团成团,扔在一边。 听闻杨府的下人送了回礼过来,司徒逸一愣,哪个杨府? 看了盒子里的东西,才想起,应该是去年刚到建州任职的杨司马杨宜修。虽然杨宜修现在看着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司马,司徒逸可不敢小觑。 杨宜修的司马,应该说有一些原因在他夫人袁氏身上。袁氏无子,太后自然会担心,索性给了杨宜修一个司马的闲差,放到远离京城的建州,等三年任满之后,运气好的话,回去就是四个主子。 至少前世,杨宜修三年司马任满之后,已经有了一儿一女,接着,更是升任刺史。 不愧是袁太后的侄女婿。 司徒逸看到信纸上简单几句内容,不由笑起来,前世他可没有这个待遇。要不是他当时下手快,这几个机会就错过了。 他和云家的关系还真不错!想着,司徒逸莫名地觉得有些不开心。为什么呢? 可是,这消息,还真是得送到云家。军营里要的布匹虽然给的价钱不高,贵在量大,算下来,还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唔,估计只靠着云家一家,可能还吃不下来。 翻了翻下面的几册书,司徒逸深觉杨宜修此人对朋友真是尽心尽力。 今年的春闱,举国上下只要有举人功名之人皆可参加,并不限定出身。殿试之后,选官时只凭才能不看出身。 杨宜修这几册书,可谓是将整个大周可能当考官的官员们的偏好都列了出来。就是不知道,为何杨宜修会这时候送来。 司徒逸翻了翻,除了赞叹杨宜修不愧是状元之才外,竟是升不起其他心思。努力成杨宜修这样,金榜题名那是必须的。 想着,司徒逸便叫了安南进来,“快马加鞭送到建安云庭手中。” “公子,安北正闲着,不如叫他去送?”安南想到安北这几天的境况,不由得心底直乐呵。 公子已经好几天没给安北派差事,安北急得嘴角都快冒泡,司徒家想进逸园伺候的小厮多得是,几天得时间,足够主子熟悉另外一个小厮。 安北能不急吗? 司徒逸抬头看了安南一眼,“你什么时候也做起善事来了?” 安南嘿嘿一笑,他怎么可能做赔本的买卖?“诗里不是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吗?小的和安北同时被选进逸园,也算是同根生,小的自然不忍心。” “准了。”司徒逸本就没打算多为难安北,这会儿有个台阶,自然地顺着台阶下来。要不,他以后还得自己创造台阶,多麻烦? 而且,安北为了让安南开这个口,估计都快把兜底都掏出来了吧! 得了差事,安北欣喜异常,当即从马厩里牵了一匹教程好的马,快速往建州去。 就是这样,等到了建安,也是日暮时分。 “三哥,等到了京城,只管住最好的客栈,点平常吃的酒菜。”云岚将一件面料普通的中衣收进云庭的行礼箱子。想了想又拿出来,“三哥,这件你明天还是穿着吧!我在衣襟的地方,缝了几张面额不大的银票,要是,要是路上万一遇到什么事,也能救救急。” 虽然现在太平盛世的,可是,这世上的万一多着呢!想着,云岚又道,“三哥,那银票,要不你在袜子里也塞几张?” 云庭哭笑不得地看着云岚,“笑笑放心,我跟着镖局走,很安全。”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云岚皱起眉头,盯着云庭道。 “阿庭,听你妹妹的吧!”崔氏也道,这几天,她被迫听了云岚说了几天的考生路上遇害的悲惨故事,都有一点不想眼前的儿子去参加科举的感觉。原来,去科举是那么危险的一件事。 云庭无奈地答应下来,娘和妹妹怎么就忘了,他是常年在外行走的人,并不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 “姑娘,司徒公子给您送礼物来了!”一个声音突兀地打破满室和睦。 云庭脸色变了变,但是看到云岚脸上掩不住的笑意和甜蜜,心里是又酸又涩,“听到建州有东西来,笑笑似乎比平时开心多了。” 云岚只觉得,一股浓浓的醋味盈满鼻尖。 云岚一边拆着盒子一边道,“每次看到三哥的信,笑笑更开心!” 等看到盒子里的东西,云岚嘴角一翘,讲一张说生意之事的纸捡起来,盒子递给云庭,嫌弃地道,“这些书,可不是我看的。” 第115章 福祸相依 云庭诧异地打开盒子,只见盒子里躺着几本装订好的册子。 蓝色的封皮上没有写书名,就那么空着,这应该就是自己私下里抄录整理的。 云庭将盒子连着书放在一边的案几上,拿出一本翻开,脸上略有讶色,“他倒是会借花献佛。” 云岚忽略了云庭语气中的那点涩意,凑上去看,“怎么样?能派上用场吗?” 云岚知道,科举这事也要看运气。遇上自己的文风字体很符合考官的喜好,占的不止是一点便宜。 云庭翻了几页,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比师父给我的那份更齐全。若无意外,此次金榜题名倒是有八成的把握。” 崔氏见儿子这么说,心底知道,怕是十成十的把握都是有的,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等你有了功名,也该娶个媳妇儿回来。京城天高地远的,没个人照看着怎么成?” 提起亲事,云庭脸上浮起一丝不自然。 云岚一看便知,这是有情况。“娘,三哥的婚事,您只管等他去京城考试,让爹爹和秦叔叔商量着办。三哥只管到时候当新郎。” “笑笑,”云庭看着茫然无辜地看着自己的妹妹,无奈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 肯定害羞了!云岚愤怒地想到。什么小孩子,她两辈子加起来好歹也活了四十多年了!“三哥,别害羞啊!这事儿妹妹比你有经验,妹妹好歹也是订了亲的人了。” 噗…… 云岚回过头,只见大嫂钟玉姗正擦着嘴角,二嫂朱慧也是忍着笑意。 正想说什么,云岚只觉得后脑勺一痛,回头一看,崔氏的手正好收回,眼里也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臭丫头,说什么呢!” 什么叫有经验?这话能随便说? 想到这话传出去的后果,崔氏恨不得将云岚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装的什么。 见崔氏脸色一变再变,云岚赶紧躲在云庭身后,“娘,明天三哥就要出门了,常备的药丸子您给三哥准备了吗?还有水囊,京城那么远,万一大半天都在荒郊野外,总不能让三哥喝生水吧!” 确实是这事比较急。崔氏连忙去看给云庭准备的几个小药瓶,只是不忘了警告云岚,“明天再跟你算账。”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只要过了眼前这一关,云岚才不怕。 “祸从口出,以后别这么大意。”崔氏放过了云岚,云庭却还是说了云岚几句,又对正检查他行李的崔氏道,“娘,药瓶在这个布包里,有开胃的,散湿热的……” 崔氏见云庭一样样指出来,心里放心多了,不再摆弄行礼,只再叮嘱一番。 云庭听得仔细,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翌日,寒风冽冽的晨光中,云庭带着一个小厮,跟着合作经年的镖局一同出行了。 而崔氏则将在庙里请回来的一尊菩萨供上,只为求子女安康。 云岚不信鬼神,只为求那一点心安,也每月抄一两卷经文。 时值四月,云家主仆已经换上夏装。 打磨光滑的竹席上,一个小婴儿睁开朦胧的眼睛。 “多多,往这儿看!”云岚手上拿着一个色泽妍丽的拨浪鼓晃着,果真是引得只穿着绣着小老虎肚兜的多多一耸一耸地往过挪。 只是,不过五个月的小婴儿,哪里爬的动?最多黑白分明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云岚手上的拨浪鼓。眼珠子骨碌碌地跟着云岚手上的动作转悠。 云怡看了看云岚,将手上的拨浪鼓一阵乱摇,云恺只偏头看了一眼云怡,目光就挪开。 云怡瘪嘴,“姑姑,一定是我手上的拨浪鼓不好看,多多才会不喜欢。我们换一个换一个……” 钟玉姗在一边坐着针线,是不是看上一眼,此时听到云怡的话,好笑的摇摇头,“都换了两遍了,还学不乖。”分明是笑笑摇出来的声音,让多多觉得更好听。 钟玉姗又缝了几针,一件小巧柔软的罩衫就做好。让一边的丫鬟将针线笸箩收回房去,拿着罩衫上前,准备给云恺船上。 “大嫂又做好了?这一回的细棉布够柔软了吧!”云岚目光看向钟玉姗手上白中泛黄的小罩衫,跃跃欲试,想着,就上前,“大嫂,我来给多多换吧。” 钟玉姗看着格外喜欢孩子的小姑子,顺势就将小罩衫递过去。 做罩衫的布,是云家织坊新织出来的胚布,没经过什么处理,只是拿回来洗了几遍有在锅里煮了半个时辰。摸着,是很自然的舒适。 云岚边给云恺穿衣服一边道,“这布啊,其实还是没染过的舒服。上了那么一层又一层的染料,布不舒服不说,要是处理不好,还伤身呢!” 钟家以前甚少涉及布料生意,钟玉姗在娘家的时候,也只听娘亲说过一些几辈人总结下来的经验,比如,怀了身子的时候,尽量少穿颜色鲜妍的衣服。尤其是最贴近皮肤的那一层。 等到了云家,钟玉姗更加了解美丽的衣服上藏着的危机。如此一来,倒是让她更爱自然色的布料。 云家自己用的自然色的布料自然不是那种漂染过的新白,而是织好后,直接拿来,稍微处理一下便用。 “那种布做的衣服自己在家里穿穿还行,真要穿出去,还不被人笑话?”钟玉姗嗔道。 这年头,连农妇有了余钱,也要买点花布做夹袄。一身素淡,又不是到别人家奔丧。 “所以,现在京城那边进了货的,都要求退货?”云峰眉头死死地拧在一起。要是那一批货被退回来,该怎么处理? 有毒的布,比褪色的布还让人畏惧! “叔叔,是侄儿的没用。”下首跟云峰长得有些相像的少年郎云庐自责地道。 京城那边的生意,都是他谈下来的。可是没想到,这一回,竟然有百分之七十的商户要求退货! 云应也是一脸严肃,跟着云康一起翻看京城那边送过来要求退货的信。 “远兴绸缎庄?”云康忽然开口,“这是哪家开的绸缎庄子?” “只是一个小绸缎庄,上一代人才开始开绸缎铺子。背景干净。就是当家有些小抠。”云庐快速地接口。 “背景干净的话才不正常!”云康随手拿出一个银算盘,噼里啪啦地算起来,“按照他们的请求,一百一十匹布三十七两银子,这价格,正好只需要让我们亏掉两成,收回现银。” 云庭刚刚就在看信,自然知道,这家远兴绸缎庄,愿意接手他们家在京城所有退回的绸缎,可是这价格,需要减减。 云庐也知晓不对,“叔叔,都是我看走了眼。”云庐想到远兴绸缎庄那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大小的掌柜,恨得牙痒痒。 他就靠卖布分利银,这布万一要是亏了本,他下半年的利银哪儿拿?没有银子,他拿什么养家?“叔叔,这远兴绸缎庄都敢要咱们染坊出的布,想必染坊的布其实是没问题的。侄儿愿往京城一行,解决这件事!” 云庐果断上前。这青云染坊他自己虽然没占分子,可是青云染坊每年会出半成的银子,拿到小桥镇,修缮祠堂,开设学堂请先生。 以后他有了孩子,可还想在家里启蒙呢! “阿庭,你觉得呢?”云峰没发话,先问云应。 云应略一沉思,便道,“只是阿庐过去的话,怕是不能解决。这件事,本身就不应该将过错归到那些布匹上面。七个产妇小产……若是天下红衣都有这效果,还要大夫干嘛?直接用药汁染布就成了。” 云庐眼神一黯,果然还是伯父家的堂兄更厉害。 “爹,这事,我想和阿庐走这一趟,云家人,不能被冤枉!”云应肃声道,“阿庐机灵,也关宇和人打交道,到时候维持那些生意的事,还是需要阿庐。” 要是云家染坊的布真的被冠上有毒的名头,以后布还要怎么卖出去? “还有那个远兴绸缎庄,那家生意,以后不做也罢。”云峰欣慰地补充。 无论是后面的趁火打劫,还是前面的隐瞒谎报,这远兴绸缎庄,都不是他们云家想结交的。 云家销到京城那么多绸缎,岂是一个小绸缎庄能吃下的?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云应一边找人打听消息,一边跟着云庐,准备去京城。 云康倒是想去参合一脚,可是染坊这么大摊子,让云峰一个人忙着肯定不合适。 云应忽然待人去京城,肯定是瞒不住云家人的。 云岚知道后立即道,“这事肯定不能忍下来!爹,大哥,这事情的过程,到时候一定要记录好,等真相出来的时候我们就将这事情宣之于众,我们委屈了不算,还要让这天下人知道我们受了委屈!” 云峰认同地点点头,又给云应添了件事。 “姑娘,周掌柜传消息来,说让您回盛景坊看看!” 第116章 舅哥难缠 “盛景坊?”云岚抬头,看向茜草,“周掌柜可是有说是何事?” 茜草摇摇头,“周掌柜嘴巴太紧了,奴婢问了那么多回,他就说了句,‘姑娘去了自然知道所为何事’。” “可有被周掌柜套去话?” 茜草脸色一红,“没、没被套去几句。” 茜草不想多言,她与周掌柜就说了那么一小会儿话,她明年的打算都被姓周的套去。幸好姓周的与她无冤无仇,也没有什么利益纠葛。 他倒是坦荡,听了自己的计划,还能给些建议。 “你经事还是太少,这回是落在自家人手上,我也就不说你了。以后凡是经心些。遇到不该说的话,就算是到了嘴边,你也给我吞下去。”已经四个多月的时间,云岚隐约猜出是什么事,可是想想又觉得太快。 “奴婢知道了。”茜草难得顺从地应下,只想到,以后再不做那等不识时务之举。 茜草正反省,忽听云岚问,“周掌柜怎么会起心套你的话?” “大概是被我问得烦了?”茜草也是疑惑,周掌柜这人,在自己人面前那是一只谨守规矩,从来不会问到触及别人利益的事。 “你问了他什么?”云岚好奇。 “奴婢跟周掌柜问好之后,就试着问了问盛景坊那边的事情。他什么都不说,然后奴婢就问了问周掌柜家里的情况……” 听完茜草的话,云岚愣了愣,扑哧一笑,“你应该多谢谢周掌柜。”任谁被一个三姑六婆般的人物,纠缠着问东问西的时候,心情也不会好起来。 茜草咬咬牙,她怎么就在周掌柜这儿吃瘪了?“奴婢不如周掌柜很多,若是有机会,奴婢定好生与周掌柜学学。” “机会,很快就有了!”云岚低着头,将刚写好没多久的计划翻出来,拿给茜草看,“最近一直让你打听建州各大布庄的事,可打听清楚了?” 茜草快速地将纸上的计划浏览了一遍,再抬头时,两眼亮晶晶的,“奴婢已经打听清楚建州大大小小二十三家布庄之间的关系、货物来源,最多能凑出多少匹布料。” “什么时候能把资料呈上来?”云岚唇角微微勾起,这回京里闹出来的毒布事件,耽搁了她的进度,也不知道是谁那么阴损,伤了几个未出生婴儿的性命来陷害青云染坊。 也不怕损了福气。 “三天后。”茜草道。 云岚点点头,“到时候你自己留上一份资料在你自己那儿,至于军队在民间购布之事,我会和周掌柜交代一番,你要全力协助他拿下这份买卖。” 茜草欣然同意,摩拳擦掌地跃跃欲试。 今儿个自己在周掌柜手上没讨到好,日后合作的时候,一定要将他那手段学过来才是! “明日去盛景坊看看,你去准备些糕点蜜饯。”云岚对茜草道。盛景坊离建安挺远的,那地方又不允许随意进出,偶尔过去那那些小零食哄哄孩子也不错。 茜草应是,见云岚没有其他吩咐,便先退了出去。 茜草离开书房不久,一只白鸽在书房的窗前停下来。 云岚见怪不怪,起身周到窗前,取下白鸽脚上的铜管。 待得见到纸条上的内容,云岚一阵无语。四兄甚恶逸,这是什么意思? “别叫我四哥!你比我三哥年纪都还大!”云庄一副兵痞的样子,大马金刀地坐在司徒逸对面。 云庄身后的几个同伴,也一窝蜂地在桌子上做好。 司徒逸孤零零的一个人,便显得更是单薄可怜。 司徒逸忽然想起,今天他跟节度使杜大人谈好生意之后,杜大人说,“你以前没怎么来惠城吧?我待会给你寻找个熟人带带路,难得到惠城,玩个痛快!” 果然是要玩得“痛”快。自己去年订下云家姑娘,云家的几个爷们儿都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这回怕是不能善了。 “阿庄,在营里训练大半天怕是饿了吧?我做东,请诸位先吃饭先吃饭。”司徒逸抹着额头上的冷汗道。比武力,他应该比云庄好些,可是伤了舅哥,以后怎么在媳妇儿面前交代?还不如自己示弱挂点彩。 “老大,咱们先吃东西吧!吃饱了才有劲!”一个小个子闻着酒楼里的饭菜香,吞着口水道。 有一句话司徒逸没说错,他们确实累惨了饿惨了。今天的中饭可还没吃呢! 加上这是酒楼,正值午饭的时候,满酒楼食物的香味。对于已经吃了好几个月的水煮菜的饿狼来说,太勾人! “瞧你这德行!”云庄也有些意动,不过他向来自制力惊人,倒是一点没让司徒逸看出不妥来,还有心情训斥手下的人,“又不是没出来吃过!” 几个月打一回牙祭,老大您也好意思说! 几双幽怨的目光看向云庄,云庄便道,“先吃饭先吃饭,吃完饭算账!” 接着,司徒逸目瞪口呆地看着云庄和他手下的那些人,毫不客气地点了一桌子的肉。 幸好,他的志向从来不在军营!这伙人是有几百年没吃过肉了? 等到菜上上来,司徒逸更加了解这伙人的凶残程度。 他还没动筷子呢,这桌上能下筷子的菜就没有了!他还不如跟安南他们一起,在另一个雅间去吃饭。 云庄看到司徒逸脸上的震惊,不由得意地想到,果然训练加倍,中午的时候抢饭积极多了。 再看看司徒逸的模样,云庄有些不开心。 司徒逸以为经商的缘故,常年在外行走,皮肤整个呈现铜色。而云庄自己,可能是继承云家人那种晒不黑的皮肤,整个人,还真像一个小白脸。 云庄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连长相都不符合他对妹夫的设想。鬼知道,他从来没想过妹妹有一天会嫁出去…… 司徒逸眉头微微一皱,感觉有人在不时地打量自己。往四周一看,正好对上云庄探究的目光,“阿庄,这些菜可和你口味?” 废话!自己点的菜能不符合自己胃口吗?云庄鄙视了司徒逸一眼。司徒逸一笑而过,笑话,前世他和尔雅关系不好的时候,还找人套了宋卫新好几次麻袋。 这会儿笑笑还没过门呢,总不能开罪小舅子。 而且,这次和清海军的合作,要是没有小舅子在中间推动,他也很难促成。所以,这点小刁难,司徒逸至根本不放在心上。 酒足饭饱之后,云庄挥了挥手,先前跟着他一同进酒楼的几个下属就纷纷告辞。 司徒逸有些汗颜,所以,云庄叫了这么多人来,就是想吃穷他? 云庄瞥了司徒逸一眼,“别想那么多,这几个人是上个月表现最好的。按理我应该带他们几人出来吃一顿好的,既然你有心请客,我就带着他们来吃一顿。” 司徒逸了然地看了云庄一眼,原来是为了省银子啊! 很快,雅间里就剩下二人。 云庄神色一肃,尸山血海中锻炼来的那翻气势直扑司徒逸。 司徒逸只觉得对面的云庄仿佛换了一个人。 只是,司徒逸毕竟比云庄多活了几十年,商场如战场,里面的阴谋阳谋,有时候比战场上的还狠些。 “阿庄,我初到惠城,也不知道那些地方好玩,阿庄要是有时间,可否能带个路?”司徒逸知道今天杜大人应该是让云庄陪他逛街的,可是,他不能这么直言啊。 “惠城,好玩的地方多了。端看司徒大哥想玩什么。”云庄晃着茶杯,阴森森地看着司徒逸。 司徒逸连忙道,“就看看风土人情。”做做实地考察,带些礼物回去。 顺便,杜大人可是同意了他在惠城随意挑两处没主的铺面,以后开铺子用。 给司徒逸当了一下午的向导,回到营里,云庄只觉得腿都要走断了。印象中,只有陪着娘亲和妹妹去逛街的时候,才有这种感觉。 “云百户,大人在演武场等您。” 云庄刚刚换上一身轻甲,杜大人身边的侍卫便来通传。 “前面带路。”云庄面无表情地道。杜大人告诉他,如果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就一直保持面无表情的样子。 侍卫习惯了云庄这样子,不以为然滴在前面带路。 这会儿正是日暮,演武场上只有零星的几个人。 真是杜大人和他的亲卫。 “今天见到人了?” 云庄点点头,目光里却是浓浓的不甘。 “那小子人还不错,是个可以依靠的对象,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杜辉挑眉问道。 不满意的地方?可多了!“年纪太大、抠门、长相不好看,跟黑炭似得……” 杜辉无奈地摇摇头,这偏见,不是一般大啊!“我们来过几招吧。” 精力太足,才会有这么多心思挑这些理。 杜辉膝下就一子,走的文路,年纪跟云庄差不多大小,平时看到云庄,杜辉有时候都有一种儿子还在身边的感觉。 云岚不知道,远在惠城的四哥正看司徒逸百般不顺眼,她此时,正坐着到盛景坊的马车。 “狄家这阵子好像很高调,狄家的一个姑娘五天前在外面耀武扬威的说,就是不依靠司徒家,他们家里的茶一样能销完。”路上无聊,茜草就说起建安的小道消息。 “看来狄家是又有新靠山了?但愿这个靠山比他狄家稍微后倒。”云岚微微一想就明白,估计是狄家的那些个长辈,又不知道在哪个地方扒出来一条关系。 茜草也是一阵唏嘘,按照狄家那习惯,不知道又是狄家哪个姑娘倒霉了。 很快,马车就到了庄子上,自有人将马车上的东西卸下来。 盛景坊的管事这回倒是没亲自来接,只是让一个跑腿的小工来引路。 跟在小工身后走了一阵,云岚便看到笑得快满脸褶子的骆启瑞。 第117章 弃之可惜 “姑娘来了,”洛启瑞竭力让嘴角不要翘起来,使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激动。 “洛管事都使人传话,我怎么能不过来看看?”走了一截路,云岚觉得额际已经冒出汗珠,忙用细棉的帕子擦擦。 洛启瑞嘿嘿傻笑,干看着云岚吩咐那几个长得粗粗壮壮的丫鬟将几盒子的东西交给他身后的小厮。 “洛管事,可是那蒸汽机有了新进展?” 说好的惊喜呢?洛启瑞丧气地想到。“有一点小进展,具体如何,还请姑娘先去看看。” 云岚点点头,让洛启瑞在前面带路。蒸汽机已经算是一项比较危险的实验,自然不会是在以前的地方做验证。 “姑娘不常来,小的做主在山里面开辟了一处,姑娘应该是没去过。”山里的那处地方,是从去年十一月份就开始休整,今年二月底才弄好。 因为地方太偏僻,少有人愿意去那个地方。倒是便宜了几个专门研究蒸汽机的。 不过,弄蒸汽机那动静太大,在这等偏远的地方,比原来盛景坊在的地方,更为合适。 到了地方,云岚吃了一惊。 盛景坊是她亲自盯着修建的,宅子院子都是结结实实的三进青砖房子,房顶铺着琉璃瓦。 而这个地方呢?连个一进的小院都没有,除了几间瓦房,就是一个像农家晒麦子稻谷的坝子。 而现在,云岚见过的几个盛景坊的顶梁柱,正在坝子里,围着一个轰隆隆的蒸汽机说着什么。 云岚从几人缝隙中,看见连着蒸汽机的纺机不快不慢地转着,上面几个梭子上,慢慢地裹上纱线。 云岚下意识地快速上前,脚步微微带着踉跄。完全是被激动的。 茜草自然是跟上的,等见到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机器的全貌,不由尖声道,“竟然有会自己纺纱的机器!” 众人目光一下子看向茜草的方向。 茜草讪讪地直往云岚身后躲。 好吧,她就是少见多怪了。要是哪天姑娘拿个会走路的木头鸡,她也不会吃惊了。 有姑娘在,一切皆有可能。 众人似乎是猜到茜草的反应,目光没怎么在茜草身上停留,给云岚见过礼之后,又开始小声地讨论蒸汽机还需要改进的地方。 茜草讪讪地稍微离云岚远了点,“姑娘,要是有了这个机器,咱们纺纱作坊那边请的工人是不是可以不要了啊?” 说着,茜草就算起来,要是把纺纱作坊那边的人全部辞掉,能省下来多少银子。 “想得天真!”一个男子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茜草往对面一看,那男子一身短打,脸上不知道在哪儿蹭到几块黑灰,但是,这些都遮掩不住这男子年少英俊的容貌。 茜草一时看得有些痴了,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既然有机器能自己将纱纺成线,为什么就不能取代原来的人?” 茜草好奇地问。 “因为,这机子不一定能成功抽出均匀的线。”云岚指着纺车上的纺梭让茜草看,现在的纺车之所以能成功地纺出线,不过是试验机子的时候,用的是成筒的纱线。 “原来不行啊。”茜草遗憾道,看着机器的目光也就不那么火辣辣的了。 原来,就只是个鸡肋啊! 是个男人,就对“不行”两个字异常敏感。 在场的唯一一个青年男子显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什么不行啊!这机器只是需要有人守着,纺线的时候注意着别把线纺断了就成!这样,一个人至少能看管五台机子,一个机器能带动八个纺梭。按照我们的计算,一个人一天能纺出四十筒纱来!” 说着,青年人鄙视地看了一眼茜草,“工坊那边,哪个工人一天能纺出四十筒纱来?” 说这,青年人还一脸崇拜地偷偷看云岚。听管事说,他们遇到的几个难题,都是姑娘帮忙解决掉的呢。连现在做塞子的主要材料,都是用姑娘种的花树汁液做成的。 茜草自从帮着云岚管铺子以来,还没人用这种眼神看着她,当即就有跳脚的趋势。 云岚连忙将人拦下来,“这机器确实高产,就是不知道,每天要消耗多少木材或者碳?还有,这机器能用多久而不坏?” 蒸汽机各处的接头和气缸都已经换成铁制的,这年代的铁,可不是不锈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生锈坏掉了。 茜草也是个机灵的,虽然不懂具体原理,只需要看到那热气腾腾的蒸汽,还有那大铁缸子,不客气的话毫不犹豫地就吐出来,“这大块头不知道要多少钱的成本?每天要烧多少银子的柴火?还有,这热气腾腾的,万一伤到人,我家姑娘多的银子都赔出去了!” “茜草!这蒸汽机是在场的诸位花了大把时间和精力研究出来的,价值不可估量,你这小丫头见识浅就多看少说,还不给大家道歉?”云岚低声喝止,又对大家道,“我这丫鬟平时被宠坏了,说话不好听,还请大家见谅” “茜草无状,还请各位见谅,稍候茜草亲自去订一桌酒席,给各位赔罪。”茜草乖觉,当即道歉。 这些人哪里好意思跟茜草一个小丫鬟一般见识,最多在心底感叹一下,这世上的姑娘,不是每一个都跟云岚一样见识广博。 “哪里哪里,都是青胤这小子嘴巴坏。”洛启瑞说着,强拉着侄子洛青胤给茜草赔罪。 洛青胤抿了抿唇,刚刚茜草提到的那些,他们确实还没考虑到。 洛青胤给茜草也赔了罪,这件事却在他心底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原来,一件东西不是做出来就够了,还要考虑那么多问题。 刚开始看盛景坊的前辈每次做完实验之后,都规规矩矩地填写表单的时候,他还嗤之以鼻。现在看来,一件小事也很重要。 比如这台蒸汽机,虽然做出来了,如果没有解决那个臭丫头说的问题,姑娘怕是会将这台机器弃之不用。哪怕这机器前所未有的新奇。 两方都不再纠结着,这件事很快就揭过去。云岚又和盛景坊的几位顶梁柱说了说蒸汽机的安全问题,和用途,还专门给蒸汽机定制了一张表单,用作以后的改进。 出庄子时,云岚带着茜草去看了一下制作成衣的工坊。 宽敞的大棚子里,摆着三十台做好的缝纫机,六十个人同时工作,一件件衣服,很快就做出来。 云岚随手拿起一件,用力扯了扯,缝合处很牢固。 茜草也认真地观察着,正是因为有了这个成衣坊,福喜成衣里面的成衣,才有那么低的价格。 “姑娘,咱们要不要把制衣的那份生意也拿过来?”马车上,茜草问道。 如果没有亲眼看到福喜成衣里的那些成衣,竟然来得如此简单,茜草不会想到这一点。 “这个可以有。”云岚故意只在计划上写了卖布的计划,就是想看看这二人能不能想到这儿来,而且,想要拿下军营那边衣服的督造,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因为那些衣服,一般都有固定的地方做。就连到外面买布这一点,估计也是看到南边纺织这些年发展迅速,想低价收购罢了。 跟军营那边的那一笔生意,怕是不会那么好谈下来。 不过,若是军需那边真的敢狠压价格的话,她就建议爹爹,白布省下染布的那一环节,反正,白衣都是打底的,用原色也无妨。只是需要在之前跟军需那边商量好,万万不能让他们在这里挑到错处。 “这会不会很难?”茜草问,“那么多衣服,军营里训练量大,怕是也容易磨损。” 磨损?云岚眼睛一亮,“茜草,回去的时候,去调查看看现在大家伙穿衣服的时候,最容易坏的地方是哪里。容易磨损,我们就那个地方换成不容易磨损的布料,或者是加厚一点。只要让人肉眼不看出来就好!” 茜草连连点头,“姑娘,奴婢试着看看能能调查出军营里平时训练的时候哪些地方最容易坏,然后咱们改进一下样式,到时候,咱们争取制作成衣的把握也大一些。” “你这丫头也是有心!”云岚满意道,“这件事就全交给你和周掌柜了,若是谈成了,给你们两个一人一成的纯利。” 一成的纯利啊!茜草两眼放光。就算给个低一些的价格,刨去成本,每件纯利只赚十文钱。大周军士五十万,就按照一人两身衣衫来算的话,纯利一千万文。 一千文兑一两银子,就是一万两银子的纯利。百分之十,怎么也有一千两银子! 建州城郊,一千两银子足够买一个普通的庄子。 一笔生意一个庄子,这活,划算!当然,前提是这件生意要谈下来。 “二位掌柜今儿怎么有闲心来找晚辈?”司徒逸面带笑意地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回想着这二人的身份。 这两人年纪大的那位姓陈,另一姓贾,乃是翁婿,在九州商会里面算是不上不下的样子,家里都是开着布庄的。就是不知道,这二人千里迢迢地到惠城找他,到底所谓何事。 从南阳边界的小县城到这儿,可不是一段小路程。 二人对视一眼,迟疑地看了看司徒逸身边的云庄。 有外人在场,这话不好说啊! 云庄撇了撇嘴,起身就往外走。司徒逸急忙伸手一拦,对两人道,“这位云爷是我未来的舅哥,我的事,倒是没什么他不能听的。” 年长一些的商人有些不愉,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年轻的一个,说话就要直白一些,直接对云庄道,“云爷也不是不能听,只是要保证不能将今日听来的消息透露出去。” 第118章 世风日下 云庄此人,平常看起来虽然暴躁一些,实际上却是难得能忍,当即道忍了下来。他倒是要看看,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还要瞒着他! 这人怎么这么不识抬举? 陈贾二人不由同时想到。 可是,看司徒逸那样子,确实是不想将这个姓云的请出去,陈贾二人脸色有些不好看。 姓陈的更是想到,传闻中,司徒副会长的未婚妻姓云,家里有个大染坊。 可是这件事,如果没有司徒会长去牵线,他和女婿二人这点面子,怕是连点边都沾不到。 陈贾二人对视一眼,姓陈的视死如归地对司徒逸道,“如此,云爷也是自家人了,老朽打听到的这点消息,希望还能对商会有点用处。” 司徒逸露出一个感兴趣的表情。 姓陈的心里一喜,要是靠着这个消息,在副会长这儿留点好印象也不错,以后商会里有什么好事,副会长也能想起他和女婿,“老朽不才,听闻今年军需中的布匹,将会直接在布商手上购买,老朽自己人微力薄,特意将此事说给会长。还请会长拿主意。” 说着,姓陈的脸上透出几许得意。这消息,可不是一般人能打听出来的! 司徒逸表面上还维持着憨厚的笑意,心里却生了疑惑。这消息,按理应该是在两个月后才会公布,因为,那时候有权势有背景的人家已经准备好了,其他的,就干看着吧! 这两人平时没什么特别的,却能打听到这种只在小范围内传递的消息。真是太让他意外。 他今生能早几步得到消息,还是托了未婚妻的福。 云庄心里也不平静,这事,他可没听将军说起过。 “此事事关重大,只晚辈一人怕是难以决断,还需要与商会中众人相商才行。”司徒逸脸上带着笑容,憨厚道。 若真是军队那边需要布料,怎么可能只在绸缎庄买?直接去个大染坊选不是一样?价格还要便宜些。 这二人家里不过是个绸缎庄子,竟然有勇气谋求这一桩生意,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司徒会长,您一声令下,商会里谁不听您的?咱们虽然都是些小商户,一家子凑一点,也能凑够。”姓贾的急切道。 他和岳父曾经私下里联络过几家绸缎庄,可都没给个准话。要不然,他和岳父何苦到商会来? 要知道,凡是经过商会的生意,商会就要抽出一成的纯利,来维持商会的运转。 一成纯利,那可是几千两银子! 司徒逸摇摇头,“商会也有商会的规矩,这不是普通的生意,商会贸然插手,万一惹到不该惹的人……” 陈贾二人脸色难堪,什么叫不该惹的人?分明就是想独吞了这个消息! 不甘心就这么放弃,陈贾二人又说了些天大的好处,见司徒逸仍然不动心,忿忿地告辞离去。 送走二人,司徒逸恭敬地对云庄道,“阿庄,前儿我发现一家食铺,酱牛肉做得很好,待会儿带些回营帐?” 舅哥现在什么都不缺,就确肉吃! 云庄想到军营伙食,难得出来,带些酱牛肉回去,手下那些人也能改善改善伙食。记得以前手下的人轮休的时候,带些酱牛肉回去,大家伙吃饭都要香一些。 司徒逸说的食铺离酒楼不远,走了没多久便到了。 铺子的老板五官深邃,不像是大周人,见着一行人,率先倒是跟云庄打招呼,“云百户,好些日子没见,可安好?” 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熟稔。 “好着呢!前阵子又出去一次!”云庄也爽朗地应道,拍着司徒逸的肩膀,“司徒大哥眼光不错啊!这满惠城,就数阿达大哥这儿的酱牛肉做得地道!” 云庄毕竟是出自商户,建安离惠城虽然不近,凭着云岚那儿的关系,每个月还是能给云庄稍来不少的银子,加上每次出一趟任务,剿一个海盗窝,能得的赏银也不少。 因此,云庄手上的银子,倒是一直没缺过。每次轮到他休息的时候,他便会到惠城买些酱牛肉,酱猪肉什么的,给营里的兄弟们添个菜。 毕竟,没有这些人的支持,他一个人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发挥不出来啊! 听到云庄的话,叫阿达的食铺老板看向司徒逸,“司徒大哥怕是第一回来惠城吧!眼生得紧。” 边说,阿达边从大锅里选出几块大块头得上好酱牛肉,只看表面就知道是肉质片嫩、经络偏少的腱子肉。 “就这几块,全称起来。今天吃大户呢,不用客气!”云庄看了一眼那几块肉,分外满意,就笑着道,“司徒大哥做的是茶瓷生意,偶尔也到海上跑跑,这回是来惠城看看情况。” 闻弦音而知雅意,阿达虽然不一定知道这句话,能在惠城站稳脚跟,领悟力却不低,说着说着就说起惠城茶瓷商的那些家长里短的小事。 阿达的酱牛肉铺子不大,平时光顾的,多是那些大户人家的下人或者是走脚行商。阿达时常从这些人嘴里听到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此时,便捡着司徒逸可能感兴趣的消息说上几句。 往回走的时候,司徒逸对云庄道,“这阿达还真是个人物。他怎么没想过将铺子开得大一点。” 云庄笑着道,“铺子大,要忙的时间就多了。现在阿达每天就下午的时候开铺子,有时候还会出去玩玩,自在。” 司徒逸笑了笑,如果他能选择,他也希望过上这样悠闲的日子。开一个不大的小食铺,每天只在固定的时候做生意,其他的时候赏花品茶…… 可是,那样小的生意,好茶怕是都买不到。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云庭刚在酒楼一角的桌子坐下,就听见不远处的桌子上,传来这样的声音。云庭不由竖起耳朵细细听着。 “怎么了怎么了?又是谁害人了?”另有声音迎合。 “哎!有个染坊,为了让自己家的布匹看起来比别家鲜艳好看,竟然在布里重重地下红花!”最先开始的那个悲切声音道,“害得京里七个妇人小产啊!去诊断的大夫都说,那几个妇人身上穿着的红衣上,都有红花!” 云庭眉头一锁,家里开的就是染坊,这事情,会不会牵连到家里。 “明廷,又让你久候了!”一个身形高瘦,穿着青竹素锦深衣的男子在云庭对面坐下,“咦?又有人在说七个孕妇落胎的事啊?” “这是怎么回事?”云庭自从来了京城,找了一个幽静的院子暂时住下,便闭门读书,只见过几个一同参加科举的好友。 直到昨日殿试结束,才约了在北地认识的季晟出来庆贺。 “这件事你竟然不知道?”季晟惊讶,很快明了过来,“也对,你成天就知道看书写时文,哪里会知道这些小道消息。还是我告诉你吧!” 季晟这就将事情的原委一一说来。 “竟然有七家人,因为宫里赏赐的锦缎而没了孩子?”云庭大惊,宫里的布料,他们家的布料,每年不都是会上贡的?而且,他们家的布料,一向在花样这一块,比别家好。 这简直就是在直言他们家卖有毒的布料! 云庭愤怒地想到,这不是要绝了他家染坊的前途? 哪怕再好看的布料,一旦被传出有毒,那布还要怎么卖出去? 见云庭神色似乎有不对,季晟在云庭眼前晃了晃手,“回神了,回神了,你该不会是信了吧?” “御医都发了话,想必这回毒布之事是要坐实。”云庭静静地喝下一杯茶,“不知道那绸缎上加了多少红花,竟然能还得七个夫人小产。” “哪有这么神奇的事?”季晟看了看四周,在云庭耳边小声道,“这件事,怕是那家染坊得罪了人,现今染布,那个染料里没放红花?几时见过真是如此大规模的落胎?” “御医不是都说了吗?难道还有假不成?” “嘿!书呆子你还不信?御医说衣服上有红花的问题,那就一定是布料商的问题?饭菜有毒还要怪种菜种粮的?怪得过来吗?”季晟嗤笑,“那衣服上残留的那么一点红花,就是天天拿那衣服当饭吃,也得几十年的时间,才能吃够够落胎分类的红花?都是那些眼红的,想借着这机会,把那家染坊给挤兑得办不下去呢!” 云庭浅浅一笑,如云破月开,“是我少见多怪了,没想到还有这等挤兑人的办法。” 季晟嘿嘿一笑,“书呆子,你以后跟我混,哥保证将这些弄垮对手的小技巧一一传授给你。” 云庭一笑,不置可否。 季晟早习惯云庭这性子,不以为意地道,“听说学正大人今天在城外的牡丹亭办了个曲水流觞,咱们去看看?要是侥幸做出几首诗,得学政大人青睐,以后岂不是平步青云?” 云庭摇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诗词一道上,始终没有慧根。” 季晟不知想到什么,手上的折扇掩面偷笑,“阿庭指望以诗出名,确实不成的。不过,看阿庭会试的名次,想来殿试名次不会低。” 云庭一笑,会试的时候,他在排第三,殿试的时候如果不出意外,也很有可能是探花。 二人在酒楼吃了一会儿茶,又点了几样清爽小菜。 云庭直听着邻桌那几个闲汉说完事情的原委,这才放下筷子。 比起吃的,季晟更爱热闹,便也放下筷子,“稍后明廷打算去何处消遣?” 云庭沉吟,“去书店看看有没有什么新书。” 季晟虽然觉得看书无聊,可是更不喜欢去舔人家冷屁股,自是跟着云庭一道。 一进书店不知时辰,等云庭意犹未尽地挑完书,已经是日暮时分。季晟死皮耐脸地跟着云庭,要去蹭饭。 明廷的小厮会做饭呢!味道还不错! 等回了自己租住的院子,今儿被留着守门的小厮墨迹上前道,“三公子,大公子并着族里的一位公子来看您了!” 第119章 人生大恨 云庭微微诧异,大哥怎么来了? 季晟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大哥来了啊?明廷,你还愣着干嘛?赶紧让墨迹去做几道拿手好菜招待大哥和堂兄啊!还是有明廷,你是不是也该露一手?” 季晟最眼馋的,还是云庭的手艺。云家的男子,不遵循君子远庖厨,都多多少少学过几道菜。 云庭的师傅秦疏,有时候兴起了,带着徒弟到犄角旮旯就去访友,身边又不带一个随从。 每每遇到这种情况,总不能让秦疏自个儿下厨吧?还是只有云庭上。一来二去地,云庭竟然也有了几道拿手好菜。 “先擦擦口水吧!”云庭淡淡地道,想着大哥和族兄怎么会来京城?难道这回出事的,竟然真的是自家的染坊不成? 季晟下意识地擦了一把嘴巴,当即怒道,“你又骗我!” “我也没想到,你竟然还会上当。”说着,不理会季晟,让墨迹带着他去找大哥。 季晟怒气滔滔,却也无可奈何。这京城,还没几处的饭菜合他胃口。季晟叹了一口气,连忙换了个笑脸更上去。心里却是鲜血直流,明天,不,待会儿回去就让石青过来跟墨迹学厨艺! “大哥,度堂兄。”云庭走进去,便见到风尘仆仆的云应和云度,“二位兄长一路辛苦,可用过饭?” 云应摆摆手,“我和你度堂兄已经到了好一会儿,墨迹已经给我们二人一人煮了一碗面。” 云庭一看,二位兄长的行李果然已经归置好。 “一碗面哪儿行?反正现在时间不晚,让墨迹整治一桌好酒好菜,给两位兄长接风洗尘。”季晟挤上来说道,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 云度好奇地看着季晟,这个人,他以前没见过。 云庭简直就想当没季晟这个人! 当初他就该将这个浑身上下都写着我很有钱的土包子一个人扔在野山头,反正他家里不是说只有他这么一根独苗吗?很快就能被救回去。 可是,他偏偏插了一脚,这人就没脸没皮地赖上他,天天跑来蹭吃蹭喝也就算了,关键是还不给银子! 到酒楼客栈吃饭还要给钱呢! 尽管心里再是不愿意,云庭还是给双方互相介绍了一下。 季晟见云应虽然看着严肃,可是明显比云庭好哄多了,便缠着云应说话。 云应自有照顾惯了弟妹,打发起季晟来,倒是相得益彰,一时间,二人便是相谈盛欢。 “明廷啊!兄弟我真羡慕你!”喝了几杯酒,季晟眼睛变得迷离。 云庭当即觉得不好。没品的季晟,不会醉酒之后更没品吧! “明廷你家里兄弟姐妹都有,读书还那么厉害。哪像我?我爹娘拿了大把的银子,给我请了好几个有声望的老师,我也考了好几次才有参加殿试的资格,最后要是有个同进士的功名,我就心满意足了。哪里像你,还有老师看中,专门到你家里收你为徒,如今更是一甲在望啊!” 云应和云度平时应酬多少会喝些酒,这会儿愣是一点醉意都没有,听到这话,不由一惊。 云应愣愣地问道,“阿庭,你会试的时候是多少名来着?” 自从自家三弟铁了心开始走科举之路,云应也了解了一些科举上的事。这会试的名词,一般就是殿试的名词。 大周惯例,一甲取前三,二甲取第四到第一百,三甲数量便是不定了。要是阿庭会试能在一百名之前,十之*就是进士了! 想着,云应目光灼灼地看向云庭,弟弟要是进士,以后他多花些银子给弟弟铺一条好路,家里的生意也就有靠山了! “第三。” “这名次不错啊,第……”云应随口接下来,很快反应过来,“阿庭,你竟然是第三?以后咱们家不是很可能出一个探花?” 探花?云应以前可是从没想过。建安的县令不过就是一个同进士而已啊!他弟弟要是探花,以后的前程…… 云庭大概想到云应的想法,不由得泼了一盆冷水,“大哥,这探花我估计是没指望的。这回与我同榜的,位列前十的好几个都是出自世家,就是看在他们的背景上,名次也不会比我低。” 太后摄政,能让他这个商户子参加科举就算抬举了。名次,怕是最多给他二甲。 云应叹了口气,“要是你没有生在商户人家,” “大哥,要是我没生在商户人家,我现在指不定就只是一个纨绔子弟,成天斗鸟遛狗,走马章台。”云庭连忙打断云应的话。 对云庭来说,只要没有落到三甲之外,都好。毕竟同进士、如夫人、人生大恨。 将喝多了的季晟拖到一边的客房歇着,几兄弟便秉烛夜谈。也是云应听说云庭已经参加过殿试这几天就等放榜,才有这份闲心。 次日,晨曦初上,云庭挣扎这坐起来,便看到一边,大哥云应也醒了。 云庭是早就习惯每日早起晨练半个时辰,然后读读书。云应则是因为家里时常来诊平安脉的大夫说,每日坚持锻炼,日后身体才会少病。 如此,云家上下倒是多了个晨练的习惯。 “大哥,你此次来京所谓何事?”云庭打了半小时的拳之后,见云应从对面走来,上前问道。 云应本来是没打算让云庭掺和这件事,免得云庭考试的时候分心。 这会儿既然考试的事情已经完了,云应也就不打算瞒着三弟。“这事怕是你也听说过。你度堂兄一直负责京城这边的买卖,谁知道前阵子京城这边的绸缎庄老板,纷纷找你度堂兄退货,说是我们卖的是毒布。” 果然,出事的就是自家的布。 可是,自家的布料,供内廷用了那么多年,从来没出过问题! “大哥可有章程?要是有需要阿庭的地方,阿庭万万不敢推辞。” 云应拍了拍云庭的肩膀,“我出门前,笑笑曾经给了提示。说是落胎之事,可能涉及内宅阴私,让我注意一下内宅的动向。” 云庭勾唇,露出一抹再温和不过的笑容,“内宅阴私啊?季晟最喜欢打听那些事情。他蹭了我那么多顿饭,也是时候付报酬了。” 最后两句,云庭默默在心底补充上。他是贤弟好兄长,自然不会那么斤斤计较。 醉深梦死的季晟自然不知道,他的好兄弟这会儿已经打上他的主意了。 自古以来,涉及到人伤,事情就会变得很严重。 云岚自然不会放心地在建安等消息。几乎是大哥云应一离开建安,她就到了建州。 现在,魏紫的卖身契已经在官府销掉,成了良民,已经不再疏影山庄帮忙,反而是时常跟着云岚进进出出。 云岚回到建州的云宅时,魏紫已经拿着新的工作安排等在大门处。 “姑娘可算是回来了。”魏紫总觉得,每次云岚在建州的时候,需要找云岚的事情不多,等云岚一回到建安,总觉得什么事都需要找云岚。 一不小心,魏紫就累积了许多工作。 云岚下马车愣了愣神,摇头道,“嫌弃我的是你,想我的也是你。” “每次姑娘不在,我总觉得手上的活做起来特别慢。”魏紫无奈地说道。 “当然慢了,姑娘在的时候,每天下午都会问问你第二天有些什么安排。姑娘不在的时候,魏紫姐姐可有每天做做下一日的安排?”茜草给云岚头顶撑了一把伞,挡住有些耀眼的阳光。 魏紫一愣,她自小开始,其实是作为伺候人的丫鬟培养起来的。可是她自幼不爱调脂抹粉,倒是学了些算学上的本事,还有跟旁人打交道的本事。 实则,她还真没怎么学过如何管理一个铺子,尤其是像天衣阁那种铺子。虽说天衣阁的规矩,定制成衣时,先来先做。可是真要有那种权势颇高的人物来,云岚还特意留着有一些缓冲的时间。 挤一挤,总是能让那些自诩高贵的名门夫人满意。 等到魏紫来安排的时候,她难免有些时候,就觉得,那时间间隔太大,倒是一直弄得做衣服的时间紧张兮兮的,反倒是出来的成衣,没比云岚安排的时间多几件。 宅子里随时都备着热水,云岚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才慢悠悠地去书房处理事情。 “这,怎么又把时间挤到一起了?”云岚看了看时间安排的表单,有些无语。 魏紫咬咬牙,“我都是按照姑娘吩咐的来安排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就都挤在一起了?” 云岚看了看,对魏紫道,“你看看这几个绣娘的特点,还有这些衣服的特点。” 魏紫拧着眉,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下看,“我这次接的活风格太相似,这几个绣娘安排的活计太多,另外几个倒是松散了!” 云岚点点头,“各人有各人的专长,有的人看花就成一景,看云却怎么都没有感觉。有的人却正好相反。” “这是我的问题,”魏紫羞愧,“我还以为只要有足够的生意,铺子里的生意肯定能好起来,却忘了,生意多了,做不出来也白搭。” 离开疏影山庄两个月,魏紫凭借在疏影山庄的关系,倒是拉到不少的单子。可是,魏紫想了想,到现在,连三分之一的单子都还没做出东西来。 做生意,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以后多了解一下绣娘们的风格就成了。我这儿倒是有一件事,需要你马上去处理一下。”云岚顿了顿,“青云染坊的布,在京城被抹黑成毒布。我想知道那七个孕妇到底是怎么流产的。” 第120章 虎落平阳 云岚相信哥哥和族里的堂兄去京城,至少能还青云染坊一个公道。 可是,在云岚心里,只是一个公道,怎么够?至少,她现在要知道一个真相。就算现在不能反击回去,日后总是有机会的。 “姑娘,京城那些大户人家,后院乱得很。居士一定不希望姑娘去掺和。”魏紫不赞同地道,“京城就那么一点地方,大不了先放弃那一片的生意啊。” “放弃容易,再闯进去就难了。怕就怕,那背后之人,目标不仅仅是让青云染坊的布料在京城没了销路。” “我去找赵粉吧,她消息一向灵通。” “对了,我师傅呢?还没有回疏影山庄吗?”云岚疑惑,去年临近新年时,师傅突然说要回莫家本家一趟,送了她一份不薄的年礼之后,竟然只是偶尔给她一封信。 上一封信到现在,已经两个月,之后竟然音讯全无。 魏紫摇头,“赵粉倒是回疏影山庄了,可是她只给了我我的身契,就一直在疏影山庄闭门不出。” 云岚心里升起一丝恐慌,“师傅她怎么能消失了呢?可是莫家人将她扣留在了莫家?” “不可能!”魏紫斩钉截铁道,“居士她手上还有兵马护卫。居士每次回莫家的时候,身边没少带人,怎么可能被莫家那群文弱书生扣留住? 以前老夫人不是没想过对居士来硬的,最后还不是让姑娘逃脱?” 云岚想说服自己,师傅确实没事,可是心底的恐慌却怎么也抹不去,“强中自有强中手,万一师傅她真的遇到什么麻烦呢?不行,我得想办法打听打听莫家得情况。” 魏紫虽然觉得居士算无遗策,不可能被区区莫家算计,可还是跟着云岚的话担忧起来。 次日,魏紫从疏影山庄回来之后,脸上是再也笑不出来。 “姑娘,这是赵粉托我带给你的。”魏紫抽噎着道,“居士她,赵粉已经两个月没有居士的消息了!” 紫毫笔啪地一声落在宣纸上,晕染出一团墨迹。 “两个月!”云岚惊声道,“赵粉为什么没跟我说!” 仿佛是怕云岚震惊得还不够,魏紫沙哑得声音继续道,“去了长乐赌坊的周公子,也有三个月没有消息传来。” 一件件的事情,怎么扎堆来找她? 云岚有些烦躁,深深吸了口气,“还有其他的事吗?” 魏紫摇摇头,又赶紧点点头,“赵粉姐姐让奴婢把这个给您!” 说着,魏紫将一个小小的锦囊递给云岚。 云岚好奇地打开锦囊一看,只见里面只装着一块印章。 魏紫见了那印章,冷抽了一口气。见云岚好奇地看向自己,魏紫解释道,“这一枚印章,是居士的。居士平时不可能时时亲自去各地的铺子巡查,便刻了一枚印章。” 说着,魏紫上前,将印章沾上印尼,在一张纸上落下一个印记。 云岚一看便明了,这印章上的花纹,与师傅名下有所铺子账本封面上的花纹一模一样,字迹则是梅花小篆的莫琦华三个字。 “姑娘拿着这枚印章,就相当于接手了居士名下的所有产业。”魏紫顿了顿,“包括莫家人最想要的,居士手上的半块虎符。” “这,我怎么能拿?”云岚只觉得手上一块再普通不过的印章,此时如火红的烙铁一样烫手。 “姑娘,居士失踪了,赵粉她怕是很快就要瞒不下去了!这时候,只有您来主持大局,早日找回居士!”魏紫咬唇,居士对她恩重如山。居士对疏影山庄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是天一般的存在。 “一个小小的皇商之女都能欺负到你头上?你以后出门别跟别人说,你是我徒弟!” 犹记得,她第一次独自出门交际时,被一个皇商家的姑娘刁难。她当时候是报了仇的,那位皇商之女,被她设计,在众人面前摔了一个狗吃屎,沦为全建州的笑话。 可能是因为她当时做得隐蔽,大家只当那姑娘自作孽不可活,心里都还是同情着云岚这个弱女子。 莫琦华最后虽然知道了云岚当场给自己报了仇,心里还是不舒服得紧。狠狠骂了云岚一顿,又将那家人的皇商头衔设计给撸下来。 那家人干的不光彩的事情,更是全部被披露出来,最后,那家人不得不搬离建州。 也是那一次,让她真正意识到,这个师傅是怎样维护她的。 那个皇商家里,背景也不小。师傅孤身一人,得花多大的力气,才能将那一家人赶出建州。 这一回,轮到她保护师傅了! 云岚摩挲着印章上面的花纹,“我一定会找到师傅的!还有,周默书的事情,京城的事情,就要麻烦赵粉多多费心。” “赵粉姐姐本来就是做这些的,定是能做好的。”魏紫先前还有些怕云岚像赵粉说的一样,看到麻烦就躲开。 想着,魏紫羞愧地将一封书信拿给云岚,又补充道,“有了这些差事,魏紫姐姐指不定得多高兴呢!” 闭口不提赵粉曾对她说,若是姑娘不提救居士之事,现下的这封信,没必要拿给姑娘。 云岚沉静地接过信,上面是她熟悉的字迹,正是赵粉亲笔所书。 两个月前,莫家少爷想抄近路去京城,要直接穿过一处林地到江畔。哪知那里竟然有山贼埋伏,混乱中,跟着莫家的丫鬟仆妇坐在一辆车上的赵粉,在一阵兵荒马乱中,眼睁睁地看着莫琦华乘坐的马车被沉入江中。 “居士一定没事!”赵粉在信的末尾重重地写到。云岚依稀在信纸上看到晕染开的痕迹。 若是真相信没事,纸上娟秀的字迹,怎么会透着一股凌乱? “魏紫,你这几天有空的时候,多去陪陪赵粉吧!”云岚道。 茜草送魏紫出去,再回到书房时,见云岚呆愣地看着前方,不由上前安慰,“姑娘,居士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你说,师傅她为什么会出事?”云岚怔愣片刻,方开口道。 “还能有什么?无非就是为了居士手上的钱权。” “连你都知道的事情,他们却敢下手。”云岚缓缓地转过头,看着茜草,“居士一旦出事,她名下的那些产业,还有那半块虎符会落到谁手上?” 茜草摇摇头。 “自然不会是你我。看着吧,疏影山庄,平静不了几天。”云岚语气淡淡的,紧握成拳的手上,青筋一根根分明。 万幸清海军那边,已经答应庇护司徒逸的船队。日后染坊和福喜成衣的货物,想要远销海外算是有保障。 只是想到商会中竟然有人知道军需的生意,云岚问茜草,“和户部那边谈的生意怎么样了?” 听到云岚这句话,茜草脸色瞬间变得难看,“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茜草咬着唇,隔了一会儿,咬牙切齿地开口道,“户部那边派来的主事,本来说得好好得,周掌柜那边好茶也送了快几斤。结果,昨天周掌柜去送咱们这边协约的时候,那个户部的主事,连周掌柜的面都没见到。” 当时她扮作小厮跟在周掌柜的身侧,分明听到隔壁的书房里,户部那个主事时不时地会说一句话,只是当时还有个软糯娇柔的女声。 只是,当初没见到那位大人带女眷啊! “这次户部派来建州的主事是哪位?”云岚问。 “本来说是今年新升任的一个户部侍郎,哪知道后来变成现在这个!”说起这事,茜草就是一通抱怨。 “先前那位,奴婢跟周掌柜打听得好好得,是个官声极好的,还以为这件事就这么估计能成。 谁曾想,忽然换了人不说,偏偏还是袁太后传说中的娘家侄子。奴婢和周掌柜好不容易打听到这位袁大人喜欢喝茶品茗,特意送了好几次好茶。结果,不知道哪儿来的小妖精吹了一阵枕头风……” 茜草的话戛然而止,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说句不好听的说这种话,坏的是自己的名声。 “美人计?”云岚了然,“就算使了美人计,也要有存货才行。” “周掌柜也是这么说呢!所以咱们最近倒是买了好些没染色的胚布回来。”茜草得意地想到,满大周,每年出产的胚布都是有数的,毕竟,一年到头,有的地方连吃的粮食都不够,哪里有那么多地方可以种棉麻。 云岚默默一笑,周邦廷这一招倒是玩得好。这样一来,只要京城那件事解决了,军需的事情,云家怎么也能插上一脚。 不过,没想到商会里还有那么心大的。一个小小的绸缎庄,就想插足军需的供应。 野心不小啊! 最后一笔在纸上落定,云岚转了转眼珠子,觉得眼睛舒服了好多,便将还湿着的画卷敞开晾着。 出了书房,门外一片阳光明媚,刚洒过水的月季上还停着水珠,娇艳欲滴。 “姑娘,夫人着人送喜报来了!” 第121章 完美主义 云岚抬头看向院门处,就见二门处穿着青色褙子的婆子,笑得脸上的褶子堪比菊花,云岚心情一下子好起来,笑问,“什么喜事?” 婆子朗声道,“夫人使人传话来,三公子金榜题名,二甲传……” 说道最后,婆子卡壳了,为了抢头功,她没听清楚。 “传胪,二甲第一!”落后婆子一步的一个小厮抢声道。 三哥这些年,总算没有白辛苦!云岚激动地想到,“茜草,给赵婆子和吉祥一人赏十两银子。” 云岚想到自己在三哥书房里找书时,看到三哥留在角落里的那一堆堆手稿……总算是没白费功夫。 茜草笑着拿出两个银锭子,用平常用来赏人的荷包装起来,拿给赵婆子和吉祥。 赵婆子不着痕迹地将荷包掂了掂重量,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好话更是不要钱地说出来。 十两银子呢!幸好自己跑得快! 吉祥更看中的是,今儿个在姑娘面前露脸,以后有什么好差事,姑娘也会想着他一二! 可惜啊可惜,怎么就慢了赵婆子一步? 心里心思浮动,面上吉祥跟着赵婆子一唱一和地,好话不停地说出来。 等说到什么封侯拜相之类的,云岚连连打住,“好了好了,今儿个大喜,宅子里的丫鬟仆妇,一人发上一个月的月银,用作奖励!” 这下子,满府的下人都高兴了,特别是原本就拿着高月银的,更是开心,干活都更用心。有那下等的仆妇,差事更是抢着干,自己现在拿的赏银少,那是因为自己的月银不多。等月银上去了,以后有赏银的时候,能拿到的赏银岂不是更多? “茜草,去叫车房那边准备好马车,我要出去逛逛,给三哥挑些礼物。”云岚磨拳搽掌,在屋里走来走去的,“三哥这次能顺利地金榜题名,司徒逸最后送来的那份札记,多少有点作用,我怎么也要谢谢他。” “姑娘是想司徒公子了吧!”茜草打趣一句,连忙闪人。 云岚红着脸跺了跺脚,“死丫头,算你跑得快。” 等到了街上,云岚又想到,三哥的成绩,按照惯例应该是要进翰林院,到时候同僚之间你来我往的,肯定免不了送礼。 翰林清贵,再送金银珠宝什么的,就不怎么合时宜。 三哥刚进翰林院,接触到的同僚,多是刚刚为官,或者是久年未选上官的,手上想必不会太宽裕,要是三哥一去就送贵重的礼品,也是不行的。 想来想去,云岚觉得,墨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茜草,吩咐车夫,咱们去墨韵轩一趟。” 墨韵轩是建州最大的卖笔墨纸砚的铺子,店里不仅收罗了大周有名的几家墨行产的铺子,墨韵轩自己更是能生产出冠绝天下的纸墨。 进了墨韵轩,一股纯正浓郁的墨香味传来,映衬着店内的摆设,一股子书香之气迎面而来。 云岚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是那种难闻的油墨味儿!反倒是在墨香中透着一股子清淡的松柏之木的香气。 “云姑娘来了?”见云岚进门,掌柜立刻迎上来,“姑娘今儿还是拿松烟墨?” 云岚平常多是在墨韵轩买墨,回回都是卖上好的松烟墨,因为松烟墨多是药墨。墨韵轩自己制的含着凝神静气作用的药墨,价格不算高,卖得却是很好。 “可有新墨?”云岚看了一圈,外面摆着得寥寥几样东西,更一起差不多,只是多了几款宣纸。 真正的好东西,墨韵轩从来不会摆在架子上。 “可巧了,东家前不久做了一块竹香的松烟墨,才拿到店里呢!云姑娘可要试试?”掌柜一拍手,笑着道。动作却是不慢,已经从柜台里面拿出一个竹纹的乌木盒子。 盒子不大,刚好能装下一块松烟墨。 “掌柜都拿出来了,我不试试岂不不是拂了掌柜的心意?”云岚接过掌柜手上的盒子,甫一打开,便闻到一缕似有若无的竹香。 云岚眼睛一亮。 掌柜的立刻道,“云姑娘快试试,有什么感觉,在下回去的是时候给东家说一声,也好改进一二。” “这么好的墨,我都舍不得用了!”云岚手上拿了一块白绸,垫着将墨条拿在手上端详。 实在忍不住,又轻轻嗅了嗅墨条,竹香更浓郁。 “墨嘛,不就是拿来用的?”掌柜地轻笑道。 当初云岚还小的时候,抢着要买东家淘来的镇店之宝一块药墨。那时候,墨韵轩还没有自家制的药墨。 东家当初问云岚,买药墨做何用,云岚鄙夷的看了东家一眼,“墨嘛,不就是拿来用的?写字画画,想怎么用怎么用。” 云岚噗嗤一笑,“唉!白先生的墨,制得越来越好了!阿岚总觉得,这些墨被我用了,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云岚摇摇头,还是在砚台上滴了一点水,小心地开始研墨。 随着墨汁出来,云岚眉头微微一凝。 掌柜赶紧问道,“怎么样?可是有什么不对的?” “墨倒是上好的墨。”云岚放下墨条,用一边用来试墨的紫毫笔沾了一点墨,随意在宣纸上画了几笔。 这下,掌柜也察觉出问题来,“怎么这写出来的字就没有青竹香?”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想来是因为香味不够浓郁,或者时间不够?所以竹香没有与墨真正相合?”云岚疑惑道。 “时间不够?”一个穿着白衣的中年男子自柜台一侧的门处走进来。 掌柜地朝云岚歉然一笑。 东家这几天都在纠结新墨的问题,一直在墨韵轩后面试墨。 刚刚云岚进来的时候,他一时间没有想起,东家正在后面小憩。 “白叔叔。”云岚像白衣男子施了一礼。 白十微微颔首,便问道,“你觉得韵香多久比较合适?” “敢问药墨韵香多久?”云岚反问,“竹香比药香淡太多。” 白十点点头,“你说得不错,这块竹韵就送你。也不枉费它来这世上一遭。” 云岚撇撇嘴,想送礼就明说呗。 白十不以为忤,云岚在他面前,从来就是这个德性。“好好招呼云姑娘。” 掌柜练练点头,眼见着白十又转进后院,想来是想多做几块墨来韵香…… “姑娘。”掌柜慈爱地笑道,“姑娘可还有喜欢的?” 云岚看了看新到手的竹韵。 掌柜的连忙摇头,“这是次品,东家肯定不会愿意卖出去!要不您多选几块静气凝神的药墨?在下给您留了好些呢!” “药墨再好,哪有竹韵这样的墨意境深远?”云岚小声道,可是也明白,这种半成品,也就她能拿到一点儿。 云岚丧气道,“我订二十盒四季常青墨药。” 掌柜咦了一声,“这,不年不节的,您订这么多礼盒做甚?” 虽然疑惑,掌柜还是讲云岚的要求记下来。 云岚马上转阴为晴,“我三哥金榜题名了,二甲传胪呢!我要多准备一些墨给他,平常与友人交际用!” “在下给姑娘道喜了!”掌故先是一惊,而后就欢喜道,“姑娘的三哥,今年年岁不大吧!” 掌柜依稀记得,眼前的姑娘家里四哥兄长,还有一个与她同岁。三哥,应该不会大她多少。 “当年,我三哥还年轻着呢!还没及冠。”云岚说着,仔仔细细地看着墨韵轩墙上挂着的画。 墨韵轩会向书院的书生征集墨宝,一份二两银子并一套文房四宝。当然,要是不想要文房四宝,也可以换成等价的宣纸。选出来的会另有奖励,最关键的是,会挂在墨韵轩,让大家品鉴。 墨韵轩的来客,不乏名家,要是自己的作品被大家慧眼识珠,那就是一步登天。 是以,云岚每次来墨韵轩,都会细细地看墙上新挂上的墨宝。这里面,确实有很多很有灵气的作品。 从墨韵轩出来,云岚便又到了宝庆楼。 云岚来得不巧。宝庆楼的东家正在铺子里巡视,见着云岚,冷哼一声便去了里面。 “恩将仇报!”茜草忿忿地低声道。 云岚瞪了一眼茜草,“你跟他计较什么?他也就看金玉有水平。看人的眼光?根本没有!咱们安安静静地买东西就成。” 茜草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以前不知道的真相的时候要怪您,现在知道真想了还是要怪您。好人真难做。 茜草一时分心,回神时,云岚已经让小二给她拿了两个束发的玉冠。 “茜草,你看是青玉的这个好些,还是白玉的好些?” “这要看谁用了。若是三公子,哪个都好。若是司徒公子。奴婢私以为,还是墨玉的更好些。”茜草说着,捂嘴偷笑,姑娘不是说今天来选谢礼吗?那她就帮着好生挑挑。 “小二,把你们这儿的羊脂玉首饰都拿出来看看。” 第122章 十指连心 云岚手一晃,觉得耳朵有点疼。 这声音,还真是刺耳得紧。 “姑娘,那是转运使家季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茜草在云岚耳边提醒。 说话间,茜草转过头去看了那丫鬟一眼,不由一愣,喃喃道,“真是奇了怪了,那丫鬟旁边毕恭毕敬的老嬷嬷是哪家的?怎么看着眼生?” “估计又是哪家想抱季夫人的大腿吧,”云岚见怪不怪,让小二将两个玉冠包起来。“回去打听打听,看看咱们的转运使夫人身边又多了几个跑腿的。” 说来那位转运使也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家的能量,混到京城也出不了头,索性就留在建州,安安分分地当转运使捞银子,如今已经是第二轮连任。 只是那转运使靠着夫人娘家的关系,才到了如今这等地位,难免在夫人面前矮了一截。季夫人也是个有意思的,干脆利落地将围在她身边的各家正妻维护得紧。至少那几家子家里,从来没有闹过宠妾灭妻之事。 云岚偶尔听到这位季夫人的事,也会笑笑。今儿打这家妾室,明儿训那家庶出子女,季夫人成天里忙得不亦乐乎。 只是,那位季夫人似乎钟爱金饰,今儿怎地她丫鬟忽然问起宝庆楼的羊脂白玉首饰? 想着,云岚也往那边看了一眼,只见那季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金珠,不耐烦地一堆羊脂玉首饰推到老嬷嬷面前。 那老嬷嬷神色间略带讨好,从中挑了一个不大的羊脂玉观音坠子。 云岚总觉得,老嬷嬷似乎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看到过。想了想,云岚实在记不起来,想来只见过一两面,“茜草,回去的时候给魏紫说说,让她调查一下这个老嬷嬷。” 那老嬷嬷一身打扮也算是考究,却讨好一个满头装扮得金灿灿的丫鬟。实在是诡异。 茜草低声应下,往那边看了看,似乎是要将那个嬷嬷的一张脸记下来。 那么小的玉坠子,应该是项坠吧?回程上,云岚支着脑袋想到。男戴观音女戴佛,那观音玉坠子,应该就是送给男人了? 建州说大不大,茜草本以为查一个在外行走的嬷嬷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哪知道真正做起来,真真是一件难事。 只因那位嬷嬷,竟然是三个月前,才偶尔在建州露露面,从哪儿来的,主家是哪位,竟然一无所知。 茜草更觉差异,这样的嬷嬷,不像是没有来头的。一个有来头的嬷嬷,竟然在一个小小的转运使夫人的丫鬟身边卖乖讨巧,能不让人惊讶吗? 茜草连忙将这件事交给赵粉去查。 没有莫琦华在,云岚看邸报都比往常认真许多。 一份邸报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还在一边做了笔记。这月的邸报里,刚开始就是今年科举的名次。 邸报上,云庭后面跟着一个等字,让云岚好生高兴一番。她的哥哥才学好,都在邸报上面露面了,很多学子,就一个等字就包涵完了呢! 在看到中间,沿海一个县城的小县令哭穷,海盗每年没见到几个,倒是县里的税粮什么的,都拿去养了清海军。 云岚抿唇一笑,没见到海寇真好,百姓们安居乐业,正是昌盛之象。 很快,云岚的表情变了,又将那一则事情读了一遍,惊道,“来人!” 茜草脚步匆匆地进来,“怎么了姑娘?” “去把从去年十月份以来的所有邸报都找出来。”云岚咬牙道。 茜草现在兼着管理文书的工作,很快就将几个月的邸报都找出来。 云岚手指颤抖着快速翻开一份份邸报,心里发凉。 那县令之事,哪里是在歌功颂德,分明是在说清海军的无能。 邸报上分明地记着清海军从户部支取到的军费银粮,可是却淡化了清海军的功绩。说是淡化还好一点,分明是一点都没记载。 今年海上贸易这一块,税收连北地的农耕征上来的税款都比不上! 加上那位不知道哪儿来的小县令上的折子,那清海军岂不是要被黑死? 杜大人真该让那些海寇打到那些贪官污吏的门上,再去施救! 云岚恨恨地将所有邸报扔到一边,心知事到如今,怕是已经无法挽救。袁太后一心想禁海,哪里是容易放弃的? 云岚能知道消息,一心关注着海运这一块的司徒逸自然也注意到了。 隔日,司徒逸就带着司徒尔雅上门拜访。 司徒尔雅很自觉地找秋嬷嬷学几招以后管家理事的能用的招数,谁知今儿秋嬷嬷竟然不在。 无奈,司徒尔雅只好跟着茜草学怎么管铺子。只是难免向茜草询问,“笑笑最近事情很多吗?怎么总是看不见秋嬷嬷呢?” 茜草习惯了秋嬷嬷管着丫鬟婆子的言行,一日里很少有机会碰面,但是每天总是会碰到几面,也就习惯了。 今儿听司徒尔雅一说起,心里倒是生了一点疑惑。似乎嬷嬷每天就只能在那几个点遇见呢! 云府的花园里,草茂花香,时而还会有几只翩翩蝴蝶。 云岚行云流水般地动作做完,就给司徒逸和自己添上茶。 司徒逸用茶水沾了沾唇,“笑笑这几天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连沏茶的动作都乱了节奏,心里该是怎样的不安? 云岚疑惑地看了一眼司徒逸,“这几日有什么不好的?生意好,爹娘身体康健,兄嫂和睦,连三哥也中了进士,如今已经进了翰林院。” 司徒逸却注意到云岚的手,并没有往日稳当。这姑娘,最是会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可是却控制不住那双手。 若是柔夷般素白娇嫩的一双手藏在袖子里还好,他人根本看不出什么。 可是这会儿喝着茶,云岚手里正端着茶杯。 司徒逸很容易就捕捉到一双手颤抖着的弧度,“你哄着别人就罢了,你还要哄着我不成?” 云岚垂眸,这事能告诉谁?外面的人要是知道居士失踪了,第一件事怕不是来劝慰她,而是盘算她师傅淑慎居士死了没有、怎么吞下淑慎居士偌大的产业,还有云家的产业,到时候也将是风雨飘摇。 “笑笑,你竟然不信我?”司徒逸一声冷笑,“你云家那点产业,能入我司徒家眼中的,也就那两个能弄出稀奇古怪的东西的庄子。” 云岚抬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你,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司徒逸浅笑,手指在云岚细白的脸上摩挲,像是抚着最珍贵的宝物。 司徒逸感受着指尖的滑腻,心旌摇曳,“你还真以为自己做得够隐蔽?大周自开国以来,也就国师府陈家经常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出来。因为陈家根本不差银子,陈家人的供给,只要海上的生意就已经足够。 其他的,哪家有了新技术新手艺不是遮掩得严严实实的?也就是你,胆大包天地将那什么纺纱机拿出来,现在建州这边,几乎纺纱的都用上了。还有些什么改良的农具……” 云岚脸色刷地变得惨白,她都已经遮掩了,竟然还是被眼前的人察觉出来,“既然你都知道了,那……” 岂不是有很多人都能查到? 司徒逸心里有点畅快,让你瞒着我! 可是看到云岚惨白的脸色,一双眼睛里也蕴着泪水,司徒逸又狠狠地心疼,“笑笑别怕,我都帮你遮掩过了,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你的事情。” 说着,司徒逸拿出身上带着的一个红色的玲珑球,“笑笑可还记得这东西?” 司徒逸觉得脸上有些发烫,那时候,他可没想过真要娶笑笑。更没想到自己会对一个小丫头动心。 万幸,自己偏黑,脸红了没人看见。 云岚记性尚可,加上这个玲珑球得来的时候,正是她最惊恐的时候,印象深刻,“不就是一个受了伤的病秧子送的吗?难道……” “陈留,自然是陈家人,国师府陈家。”司徒逸微微有些得意,用国师府的玉坠子,能对国师府提三个要求。 早在发现云岚手下的庄子不对劲时,司徒逸便请求了国师府相助。 毕竟,若不是有云岚在,陈留当初可能不会送这么一对血玉玲珑。 云岚毕竟不是纯正的大周人,对国师府的迷信少了很多,“这个珊瑚坠子有什么用吗?” 司徒逸有些惊讶,“难道居士没有跟你说,有玉坠子在手,可以向陈家求助三次。” 云岚摇摇头,很快又想到,“逸、逸轩,你帮我遮掩了那些事情?” 是了,盛景坊虽然在小地方,可是只要有心,哪里会查不出来? 那么逆天的一个所在,相信任是谁知道了,都会有所企图。到时候,里面的机器,哪里是只靠着师傅就能保全的? 云岚只觉得亭子外面开的鲜艳的花朵,简直太碍眼了,感情是那么多人都知道自己的那点小九九? 亏得她还瞒着司徒逸,纠结着什么时候告诉司徒逸自己那些小计划。 越想越郁闷,云岚探手出亭子,想要摘取最娇艳的那一朵花。 “小心!”司徒逸大声道,紧张地站起来。 云岚被吓了一跳,指尖猛地一疼,下意识地冷抽一口气。 “怎么了?”司徒逸慌张地看向云岚的手,指尖白嫩的指尖,一个血红的小点分外惹眼。 云岚指尖一暖,就见司徒逸已经含住她的指尖,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遍全身。 云岚顿时觉得脸热,忙抽回手指,只觉得耳朵尖尖都在发烫。 司徒逸怜惜地看向云岚,“当初云府布置的时候我就说,这亭子外面种点荼蘼、朝颜之类的就算了,你偏偏要种这什么月季。” 十指连心,云岚指尖疼着,下意识地含了一下,很快就想到,这,刚刚司徒逸也这么做过…… 第123章 上门求助 “月季好看,四季都开花呢!”云岚红着脸辩驳,她家的蔷薇种得好,可不就是四季都开着花? 云岚抬头,就见司徒逸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的指尖,不由得更不自在。 物极必反,恼羞成。云岚当下便怒道,“你倒是把我那一点家底都查了个清楚,我对你可是一点都不清楚!” 司徒逸知道,今天自己这便宜是占够了,这会儿得哄人了,“笑笑,我这点家底,不都是向你交代了个清楚?” 说着,司徒逸就将自己的产业,司徒家的产业,一一告诉云岚,就差没说风调雨顺的时候一年能挣上多少银子,灾祸横行时盈余又是多少。 云岚知道,自己在司徒逸面前,暂时怕是占不了便宜的,不由更是羞怒。 可是对上司徒逸那双含情带意的眸子,云岚怎么也气不起来。 咬了咬唇,云岚问道,“天下有国师府做不到的事情吗?” “自然是有的,不过少之又少。”司徒逸知道云岚必定是遇到烦心事,可是他一时间又猜测不出来。 “我师傅不见了。”云岚有些抽噎地开口。“我怕她真的掉进江里,再也回不来,更怕她落到仇人手里。” 司徒逸将云岚抱紧,目光中泛着寒光。前世的淑慎居士一直安享尊荣,直到她帮着袁太后反大周。 这时候,前世的淑慎居士本是没有遇到任何麻烦的。 是了,淑慎居士前世收的是袁静姝,自然被绑在袁家的船上,这时候袁太后势大,怎么会有人找她麻烦? 如今,淑慎居士收的徒弟云岚,与袁氏静姝不合,自然有的是人想对她下手。 “笑笑放心,我带你去找陈家人。陈家人擅卜算,一定能早日找回居士。”司徒逸安慰道,这些日子他不在建州,笑笑担着这些,不知道担着多久了。 想来,夜里都难以安眠吧! 云岚点点头,鼻尖嗅着司徒逸身上自然的植物清香。应该是洗衣服的时候留下来的气味。倒是云岚能接受的。 “希望如此,就是不知道,是谁对师傅动的手。”云岚低声地呢喃。 司徒逸也有些奇怪,淑慎居士不过是略有资产,在民间的名声好了点。怎么就惹得人动手了? 这大周,比淑慎居士富裕的不是没有,比淑慎居士名声好的更多。为何出事的,偏偏是淑慎居士? “笑笑,你可知道淑慎居士有什么特别的秘密?” 云岚身子一僵,眸光微闪烁,这个,淑慎居士手上有兵权之事,真的不好外传。 司徒有些伤心,笑笑的动作已经表明,淑慎居士确实有让人觊觎的东西。 可是,笑笑似乎不想告诉他。 想必中间是有什么隐情,不便让他知晓,虽然心里有些难过,司徒逸仍是揭过不提。只又说了一些惠城的趣事。 听司徒逸低沉的声音说着惠城的话,语气中还带着些委屈。云岚一笑,“我四哥年纪还小呢。” “我自是比不上阿庄的。”司徒逸轻声一叹,装作不在乎的模样。 云岚吸了吸鼻子,蹙着眉道,“谁到了一罐子醋在园子里?满园子的酸味!” 司徒逸冷哼一声,不在说话。只转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云岚大概知道,今天她估计是把司徒逸得罪了。 真是个小心眼的!云岚腹诽着,吩咐一个丫鬟拿了一个盒子过来。“前几日在宝庆楼特意给你买了一个玉冠,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说着,云岚打开盒子,将里面镶嵌着墨玉的远游冠呈现在司徒逸面前。 云岚看见这个玉冠的时候,瞬间就觉得这东西很适合司徒逸。虽然司徒逸一直都喜欢用玉簪束发,云岚还是忍住不买了。 司徒逸看了看锦盒里的玉冠,心里一暖。 笑笑果然是最了解他的人。这种玉冠,他戴起来会有一种书生的儒雅之气,是他最喜欢的一种。 可是,戴了这种玉冠,会显得他年龄偏大。司徒逸不想一出门的时候,被当成云岚的叔辈,这才舍弃了这种玉冠。 “逸轩?觉得怎么样?我看着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你会喜欢呢!”云岚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司徒逸。 司徒逸微微皱眉,“笑笑难道不会觉得,我戴着显老气?”还是在你心中,我就是那么一个上了年纪的? “怎么会?”云岚娇声道,“留了胡子才显得老气呢!” 说着,云岚起身将玉冠戴在司徒逸的头上,只见玉冠一压,司徒逸浑身上下的商人之气息就弱了许多,整个人更是被趁得多了几分书生的儒雅。 云岚颔首道,“哪里就老气了?分明翩翩书生一个嘛!” 云岚自己说着还不依,见香雪亲自过来换茶点,便问道,“你看看司徒公子这般,感觉如何?” 香雪眼睛一亮,“司徒公子这翻打扮,比往日的俊逸多了几分儒雅!” 说完,香雪就低下头。姑娘是不会让身边的丫鬟当姨娘的。说来,她也不是一个想当姨娘的。 姨娘,说是半个主子,跟奴婢有什么差别?连子女都平白的矮人一头。还不如找个平头百姓当正室来得自在。 更何况,她家姑娘手上宽松,从来不会少了下面人的银钱,以后就是嫁出去了,一样能穿金戴银,还不用看别人脸色行事。多自在! 司徒逸笑了笑,无奈地将玉冠取下来,“你也就会哄人。今天时间晚了,明天一早我带你去找陈家人吧。” 云岚有心想说不急,可是司徒逸语气中那点子戏谑……算了,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在他面前,有什么好装的? “麻烦逸轩了。” “等居士回来,你多给我说几句好话,让我们多见几次,我就满足了。”司徒逸摇摇头,不知道为何,居士似乎不想他与笑笑在婚前见太多。 分明未婚夫妻多见几次面,多培养一点感情才是正常的不是吗? 等到告辞时,司徒尔雅拉着云岚的手,依依不舍,“笑笑,秋嬷嬷最近很忙吗?我都好久没见到她了。我有好多问题想想她请教呢。” 云岚微愣,“等你下次来,就能见到嬷嬷了。” 回了雾岚居,云岚问茜草,“嬷嬷最近经常出府?” “姑娘不怎么管秋嬷嬷的事,秋嬷嬷那边也没出什么纰漏,奴婢也不大清楚。” 那是出了什么事呢?秋嬷嬷在建州这边,也没有几个交好的人啊? 香炉中飘出淡淡的灵犀香,云岚却越来越烦躁,吩咐人将香炉撤走,换了一盆开得正热闹的茉莉花。 茉莉花香清淡,云岚倒是很快就沉静下来。 既然盛景坊在庄子上已经快要藏不住了,日后,该搬到何处去? 云岚将自己画好的海图展开,看向靠近大周的海域,零星的分布着几个海岛。 有的,现在正是无主之地,成了海盗窝。 不如,把盛景坊搬到海上?有清海军的照顾,海盗这一类的问题应该是可以不用担忧的。 而且,盛景坊涉及的方面越来越多,做的试验也越来越危险。在大周境内,很容易被发现。 搬到海上,四周都是海水,试验起来也方面很多。那是真正的地广人稀。只需要每年接盛景坊的部分人到大周考察一二就足够了。 越想,云岚越是动心,还有一点,若是在海上的岛屿上,海禁期间,可以从海外弄到不少的海外材料。尤其是橡胶树汁,这个短时间内,大周是不会有足够的量的。毕竟,一颗橡胶树要长六七年才能开始收获橡胶。 云岚默默地将把盛景坊搬到海外去的事情提上日程,次日,便跟着司徒逸去找传说中国师府陈家背后的铺子。 云岚猜测了一圈,国师府可能开酒楼、可能开客栈,还真没想到国师府竟然会开这么低调的一间当铺。 “真的是这儿?”云岚诧异地问道。这个简陋的当铺,铺子门前的台阶上还长着青苔。云岚踩上去的时候,脚底还打滑。 “国师府的人,欣赏水平有点奇怪,以后打交道多你就知道了。”司徒逸答道,推开半掩着的木门。 云岚丝毫不怀疑,要是司徒逸动作重一点,这个门很快就要报销了。 “当东西!”司徒逸说着,就要将手上的血玉玲珑放在台子上。 云岚赶紧拦下了,“当我的!” 因为动作有些快,云岚触到司徒逸有些粗粝的手掌,“我的师傅,我希望我来救。” 云岚语气中透着一点柔弱,她希望自己能多回报师傅一些。 “好。”司徒逸答,我的东西,那就只用在你身上。 当铺的掌柜看了一眼两个人,便将云岚手上的血玉玲珑拿起来,“姑娘跟在下到里间谈话。” 云岚回头看了司徒逸一眼,见司徒逸肯定的点点头,便跟着掌柜到了里面。 里面装扮得清贵舒适,不像外面,透着一股子腐朽之气。 第124章 迷雾渐起 一进了里间,掌柜那佝偻的背似乎也直起来。整个房间里,透着一股子冷香。 云岚手里紧紧地拿着血玉玲珑,抬眼打量了一番屋内的摆设,除了一个香炉,就只有简单的一个案几,两把椅子。连个窗户也没有。奇怪的是,密封得这么严实得房间里,竟然会不让人觉得闷热。 真是奇了怪了。 “云姑娘是来打听淑慎居士的消息的。”掌柜肯定道,拿起案几上的茶壶,给云岚斟了一盏茶。 云岚端起茶杯,整个茶杯连着茶水,透着一点温热,温度正好。仿佛恰好知道这时候会有访客来似的,一应的东西,准备得恰如其分。 “不知掌柜可有消息?” 掌柜摇摇头,“淑慎居士在北江中游失踪,若是姑娘想知道,我们也可以花大力气查。不过,结果不保证。” “无论有没有结果,都算是销掉一个相助的机会?”云岚问。 掌柜点点头,“在下可以肯定的告诉云姑娘,淑慎居士现在绝对没有生命危险。” 若是有命在,却没自由,岂不是比没命更惨?云岚毫不迟疑地,“先生,我愿意用这个机会,换取师傅的消息。求先生帮忙!” “唉!”国师府的人情,哪个不是用来救命的?眼前的小姑娘竟然愿意为了淑慎居士的行踪,用掉机会。 淑慎居士,真是收了个好徒弟。“云姑娘放心,在下会将所有关于淑慎居士的事,一一送到云姑娘的手上。” 这样应该能让眼前的小姑娘,少吃一点亏吧! 目送一对小年轻离开,掌柜浑浊的眼力闪过一丝精光,真是一对儿好鸳鸯。不知道自家那个臭小子,什么时候能带回一个可心的儿媳。 最好再来好几个白白胖胖的孙子孙女,也让他含饴弄孙的天伦之乐。 “笑笑,怎么样?”司徒逸走在云岚的一侧,正好挡住晒得人皮肤生疼的阳光。 “没有确切的消息,好歹多了一条路。”云岚回答道。“谢谢你,要不是你提醒,我这辈子怕是都想不起来这个珊瑚坠子的作用。” “我倒是宁愿这东西,做一辈子的吉祥物。” 京城,更夫刚刚打完更。 今夜天气阴沉沉的,偶尔还会有零星的雨点落下。漫天漆黑,别说月亮,就是星星也见不到一颗。 几个人影躲过巡夜的卫兵,绕到一座胡同深处的小宅子外面。 为首的看了看墙头的高度,一挥手,另外几个人便默契地叠了一个罗汉。为首的人利落地踩在几人的背上,翻上墙头,将结实的黑色软云梯固定在墙上。 轮到最后一个人的时候,卫兵正好回巡。那人瞬间趴在墙头上,一动也不敢动。等卫兵走过后,才敢动弹。 宅子只有一进,据街坊说,已经空着好几年,最近才有人有住进来。 “现在云家那边疯子一样到处查孕妇流产的事,剩下的银子快点给我!要不然我自己到云家那边认罪,反正我不是主犯,只是听命行事而已,云家说不定会饶了我!”一个嘶哑的女声道。 一个男声悠悠地道,“想去自投罗网?自去便是。可是这结果,你可知道?” “你!”女子惊声道,“你一开始就算计好了的?与人联系的是我,买药的人也是我……” 说着,女子便凄声哭起来。 趁着女子伤心,男子将白色的粉末倒进女子的酒杯之中,“嫂子,这家里有什么好的?那群老顽固,只会让你天天跪在大哥的牌位前念经。 何不安安心心地干完这一票?等云家的配方到手,咱们卖个好价钱,远走高飞,过想过的日子,不好吗?” 说着,男子将酒杯递给女子。 那女子一脸凄惶地接过酒杯…… 嘭,酒杯被不知哪儿来的石子打落在地上。酒水洒在地上,滋滋作响。 “你什么时候下的毒?”女子来不及看忽然闯进来的黑衣人,死死地看着男子,恨得眼中尽是愤怒的火花。 男子被黑衣人擒住,嘴里也被塞了东西,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 完了,这回的事情该不会败露吧? 京城七家小产的孕妇,家家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为首的黑衣男子揭下面纱,露出云应那张老实的脸。只是再老实的人,面对仇人也不可能笑得出来。 “把这两个人分开捆好,嘴里塞严实。明天弄出城去。”云应吩咐道。 他已经打听好了,京中七家孕妇流产时,都与这眼前的女子接触过。而这个女子,是忽然出现在京城,据说是一个口碑很好的神婆。 凡是喝下她的符水的人,都能产下男婴。 这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天很快就亮了,被扔在院子里,困得像柴火的男人,并着一个道姑打扮的女人,被装进运水的水桶里,大大方方的运出城。 偶尔有早起的街坊看到,最多想到。“真是不会过日子,吃用竟然是用的城外的泉水!” 出了京城,水车中的人被扔在一个僻静的地方,被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马车载着,到了一个很偏僻的庄子上。 “三公子,这人放到哪儿?”车夫问道。 云庭看了一眼季晟。 季晟翻了个白眼,“自然是送到地窖审问!” 托云庭的福,他这回竟然吊车尾地考中进士,好吧,虽然是个同进士,好歹能当官不是? 他一个商人子弟,能当官就不错了,家里几百口人,就他一个真正地当官咧! 见着车夫将人像抗沙包一样抗到地窖,云庭犯难,“这人该怎么审问?” 云家一向老老实实地做生意,还真没遇到过几次这样的问题。对审问这一块,还真没有啥经验可谈。 想着云庭就又看向季晟,季家家大业大,想来家里这种事情多。 季晟被看的浑身发冷,“看我干啥?我可告诉你,我家里可和睦了!男丁就我一个!” “那地窖的人,总不会一问就说真话吧!”云庭想了想,要不要找一本讲刑罚的书来看看? 季晟被问得一愣一愣的,当即道,“不说真话就用刑呗!咱们找几本刑罚书看看,再问问周围的人最害怕受到什么样的伤害。咱们一样一样地上刑,还怕那二人不招?” 云庭点点头,“你果然经验丰富!墨迹,跟着季公子,听他吩咐,在地窖布置一个刑堂出来。” “好叻!”墨迹应道,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季晟。 季晟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上。 两个时辰之后,云庭进了地窖。 只见地窖中布置得像模像样的,当然,要是炮烙之刑不是一个装着炭火的小炉子,没有几条在篮子里呲呲吐着信子的菜花蛇,可能效果更好些。 先被弄醒的是那个女子。只是受了刺激的女子,木木呆呆的,显然昨夜被下毒的事情,几乎是击垮了她的一颗心。 “蔡仙姑!”季晟大声喝道。 道姑打扮的女子微微仰头,看着高坐一边的季晟,还是不开口。 “昨天,你小叔最后拿给你的那一杯酒里面,加了砒、霜。” “不,不可能的!”女子连连摇头,“他怎么可能这么对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说过的,要一辈子对我好!” 季晟一愣,怎么会这样?这案子,还让不让人审? 季晟正想说用刑,却见那女子挣扎着爬向一边的男子,“阿虎,你怎么了?怎么躺在这儿一动不动的?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看塞北风光,去品江南水乡吗?” 季晟无奈地看向云庭,无声道,“这女人疯了!还要审下去吗?” 云庭蹙眉,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疯了?怕是想逃过这一截吧!真是天真,以为装疯就能逃过一截? 想着,云庭看向竹篓里的几条菜花蛇。这可是蛇,连妹妹都害怕的东西。“审不出来东西,将她喂蛇便是。反正又不是只有她一条线索!” 季晟恍然,令人将捆着的二人分开,更是让那菜花蛇爬向蔡氏。 但凡女子,就没几个不怕这种东西的。 蔡氏自然不会例外,因为心虚,她甚至比别人更怕几分。 见那蛇朝着自己爬过来,周围的人就站在一边看热闹,蔡氏惊慌,连连道,“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说着,蔡氏哭着将自己做的事一一交代出来。 但凡是女人多了,问题就出来了。 怀孕的女人想生儿子,其他的女人怎么会愿意后宅多出一个孩子来? 云庭看着口供,想到自己家的安宁。老师说得对,女人多了,祸事就出来了!这女人狠起来,比男人更狠。 那男人,比起女人来,嘴硬了多了!即便是看到蔡氏的口供,他也一概否认。 最后,只承认这事情是他和嫂子二人策划,想要拿来云家的染布方子卖钱。 云庭将从二人住所中搜到的符水拿给信任的大夫看,里面的成分,竟然有少许珍贵稀少的药材,分明不是这二人能弄到的东西! 第125章 欲盖弥彰 “大哥,”云庭走进庄子上临时布置的简易书房,便看到大哥快速地看着一册册书籍。 屋里还有薄荷香的香气,应该是用来提神的。 “三弟,那两个人可招了?”云应揉了揉眉心,又眨了几次眼,才将眼里的晦涩暂时驱逐。 “那道姑招了。那男子看来暂时是不会招。”云庭想到那证词,就是一阵恶寒,年轻的妇人守不住寡,竟然与小叔子…… “咱们拖不起。”云应想到,最多再一个月的时间,军需的布料就该大致定下来。他们这儿的事,半个月之内,必须得解决。 “大哥,咱们家里得染坊如果出事,哪一家最得利?”云庭当即问道。 家里做生意,一向以和为贵。 这回青云染坊这样被陷害,应当是不知道触及谁的利益。 “三弟的意思?”云应边说边用毛笔写下几个染坊的名字。 云庭看了看那一溜的名字,“广撒网。” 反正,卖茶的没什么可能陷害买布的。 说着,云庭从笔架上取下一支笔,随意在案几的一头铺上宣纸,刷刷地写着。 云应呆愣地看着云庭将一件没头没尾的事情,写成了一个陷害对手的故事。 锦绣坊因妒忌同行青云染坊新布层出不穷,买通蔡道姑引诱内宅某家某妾室,给主母下药,致使主母流产…… “这不是没影的事情吗?”云应看着弟弟写出来的故事,心里发毛,“锦绣一向与咱们家交好……” “交好才更要写,要不然倒是候凶手联合另外几家将污水泼给锦绣,锦绣岂不是一样遭殃?”云庭解释,满意地看着自己瞎编出来的故事,“这样就好,那些三姑六婆,最爱说这样的事情。倒是候只需要把主谋换成另外几家染坊,全部传出去,咱们浑水摸鱼。” 云应想了想,商场上本来就是尔虞我诈的,自己这么做不过是自保。反正清者自清。“笑笑还说,让咱们请在大周医馆颇有名望的医者,开一个鉴布大会,给众人讲一讲布这一方面的安全事宜。” 云庭眼角上挑,笑着道,“笑笑鬼主意一向最多!鉴布大会?要开就弄一个大的。” 云庭低头随意一看,“大哥在找中人?” 云应见案几上,刚刚被宣纸遮住的册子露了出来,便道,“还想给三弟一个惊喜。不曾想现在就被三弟发现了。” 说着,云应大大方方地将册子拿出来,“再过不了几日,你肯定是要进翰林院的。到时候再租院子住怎么成?家里就想给你在京城买一处宅子先安顿着。我看来看去,不是院子太小,就是位置太偏。” “大哥……”云庭有些哽咽,云家底子薄,想在京城买一处像样的宅子,只是有钱是不够的。 “三弟,万万别推辞,这都是家里人的一点心意。咱们还等着你封侯拜相,给咱们撑腰。”云应憨厚地笑着。 云庭肃然,“大哥,三弟必不负所托。” 家里能出银子,他就自己去找找渠道。大宅子是别想了,倒是之前住的地方,好像有个不大的宅子是要卖的。 说到宅子,云应就想起来,“你在京城没个人照顾,我回去的时候跟爹娘商议一番,早日娶了秦家姑娘。” 云庭听到秦家姑娘几个字,眼里划过一丝暖意,“但凭爹娘做主。” 建州远离大街的一处小胡同,清净安宁。 胡同里有几栋小宅子,却只有一两栋里面住着人。 马车轮子在青石板上碾过,咕噜作响。 等声音在小胡同里消失,再也听不见,一个穿着绸衣、头发花白的男子从院子里出来,敲开隔壁的大门。 堂屋里的贵妃榻上,肤白胜雪的女子一脸餍足,看男子进来,懒懒道,“又是什么事?” “你怎么跟你爹说话的!”男子呵斥,却因心虚,有些气势不足。 “我和我娘被撵出陈家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是我爹?”女子痴痴笑着,竟是连茶也不让丫鬟上,“要不是想起用得着我这个逆女,您老能把我从那个地方弄出来?” 男子冷哼一声,直截了当道,“事情说得怎么样了?” 女子半躺着,顺滑的绸缎半滑下,露出半个白生生的肩膀,“可以,不过他要看过染坊和库存。” “我要是有染坊有库存,我还找你干嘛!”男子怒道。就是因为自己家没那个本事,这才想到送女人这一招,“没用的东西,只会白花我的银子!” 女子鄙夷地看了一眼男子,“你也就给了赎身银子和我第一个月的花销!袁大人可是说了,会带我回京城,当正儿八经的姨娘。” 说到姨娘两个字,女子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可是她这个身份,想要过上好日子,也只有给人当妾室一条路。 等她进了京,一定不再理会这个老头子! 父亲又如何?只养了她三年,还把她和她姨娘卖到那种地方去。这一次军需的事情,已经够报生恩了! 男子显然也知道,眼前的女子要是进了京城,他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可是,一个当官的的女婿,还真是诱人! 可惜这个女儿似乎不太听话。 “这一次军需的生意让我参一脚,你以后自去进京城享福。我不曾养你,这些就当是还生恩。” 女子知道眼前的人有多虚伪,可是能怎样?“染坊、库存缺一不可。我先尽量拖着。” 再多的,她也做不到。那个男人看着是宠她,却不是那种可以随意左右的。 何况,她还指着那男人过日子,怎么肯让自己的男人吃大亏。 男子面色不善地离开。真是没用的东西!看来还是得自己想办法来解决这件事。 想到自己和女婿得那点小生意,男子更是烦躁。 难道,不靠着商会,这件事还真成不了不成? 自打从司徒逸那儿知晓,自己的盛景坊位置一点儿都不隐秘之后,云岚天天私下里都会将整幅海图拿出来看看。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云岚现在对这句话理解更深。每天画一点点,她这些年,竟然是画了一幅世界地图出来。 目光落在建州以南的海面上,云岚有些拿不定主意。 海岛上上人虽然不多,可是天气也不怎么好。前世的新闻,每年南方沿海一带都有那么几次特别严重的台风。 而且,背井离乡这件事,不是什么人都能接受的。 想着,云岚写了一封信,让手下的人送到盛景坊。 “姑娘!”茜草掀了帘子进来,在门口打了个哆嗦,“您怎么放了这么多冰盆?” 屋内的温度竟然让人觉得冷。 “今儿天气有些热。对了茜草,那边还是不肯松口吗?”云岚随便解释了一句,就提起其他话头。 “今儿奴婢从赵粉姐姐那儿回来才知道,原来是有人给那袁大人送了个美人。枕头风吹着,咱们怎么拿得下来?”说着,茜草让人进来搬了几个冰盆子出去,只留了一个冰盆在书房里苟延残踹。 “可知道是哪家?”云岚依依不舍地看着远去的冰盆,好不容易没人管着。 “陈家。”茜草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一个小绸缎商。” “难怪到现在这笔生意都还没定下来。”云岚道,“原来是自己吃不下。” “自己吃不下还不让别人吃,真是害人不浅!”茜草嘟嚷着,“等奴婢将这个商户挖出来,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这不就是占着茅坑不那啥吗?云岚扑哧一笑,“管他呢,茜草跟周掌柜把这件事盯紧了。就算是做不成军需的那笔生意,也要把我们手上囤积的胚布高价卖出去。” 茜草高兴地应了一声,“夫人来信说,要给秦家姑娘准备聘礼。秦家十娘喜欢兰花。” 云岚哀嚎,还是把这件事接下来。反正也不是多大的事。天衣阁那边,还有好多兰花的花样被搁浅,如今拿来用用也不错。 过了几天,云岚确定好聘礼盒子上的花样,还有一些兰花的钗环,便接到洛启瑞送来的书信。 愿意背井离乡的人,果然不多。 云岚看了看名册,万幸的是,几个真正喜欢研究各种新机器的人,都愿意找一个更安静的地方研究。只是希望家人能够同行。 云岚想,要不干脆就将盛景坊一分为二。搬到海岛上的,就专门做各种很前沿的研究,留在大周的,便改进现在用得多的机器。 比如那款还在试验中的蒸汽机,肯定是要搬到海岛上去的。 现在,云岚最纠结的就是,这个天气问题。 一场台风过境,连树都能拔起。住人,肯定是不安全的。 云岚想了想自己在地图上圈起来的海岛。比较安全的倒是有一个。可惜,那个岛如今是个渔村,人来人往的,住着的人也不少啊。 “姑娘,司徒公子携司徒姑娘来访。”茜草朝着云岚挤眉弄眼道。姑娘心情不好,但是只要司徒公子一来,姑娘很快就能振奋起精神来。 云岚斜了茜草一眼,正经地吩咐道,“先让尔雅和司徒公子在客厅稍等。” 欲盖弥彰!茜草得意西想到。 姑娘这会儿明明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司徒公子! 今儿司徒逸穿着一身月白的儒袍,头上用云岚送的玉冠束发。若是手上再拿上一卷书,就真是偏偏一儒生。 人靠衣装啊!满身铜臭的商人这么一打扮,竟然跟个书生似的! 云岚进门,心里不断地腹诽到。 “笑笑!”司徒尔雅见到云岚就扑了上去,“还是笑笑最好了!诗诗前阵子又打了人,现在被关禁闭,我连看都没法去看。如许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都已经好几个月没一点消息了!” 莫家?等她找回师傅,再跟他们算账!云岚心里发狠,面上依旧一片和乐。实在是眼前的小姑娘让人觉得可心,“诗诗又打人了?” “宋姨带诗诗去参加什么赏花会,一个不知道哪儿的男的,竟然闯到女眷在的内院,还敢调戏跟诗诗说话的姑娘。诗诗当时就一鞭子抽了过去!”司徒尔雅语气中透着浓浓的羡慕。 “诗诗真傻!怎么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人呢?” 司徒逸听到云岚的话,连连点头,对啊,怎么能打人呢! “要打也该没人的时候抽,没证人,想赖掉多容易啊。”云岚悠悠地接着道。 司徒逸浑身一寒,却莫名地觉得这样的笑笑才真是对他的胃口。 司徒尔雅又唠叨了几句,这才借口学管铺子的事,拉着茜草去小账房说话。 第126章 利欲熏心 司徒尔雅走后,屋子里便只剩下云岚和司徒逸二人。 “到外面走走?”司徒逸率先出言问道。 云岚点了点头。 长廊两边种着藤萝,沿着长廊两侧的柱子攀着。 “杜大人那边传来消息,乘风号已经到了清海军的巡逻范围,下个月东西应该就能到大周的港口。”说着,司徒逸顿了顿,“船上带了很多橡胶汁液和橡胶树苗。” 云岚走在司徒逸身侧,侧头笑道,“我正担心着橡胶汁液不够用呢!那些橡胶汁液,就先不送到建州来吧。” 说着,云岚苦笑道,“我这点手段,那些东西一弄到大周来,说不定东西还没做出来,就全被别人知道了。” 司徒逸摸了摸鼻子,别人哪里像他一样这么关注笑笑的事情呢?“笑笑是打算将你的盛景坊挪个地方?” “能不挪吗?”云岚想到盛景坊里面越来越危险的试验,“财帛动人人,盛景坊的东西要是公布出来,能带来多大多的利益,你又不是不知道……” 司徒逸好奇了,“他们又弄了什么东西出来?” 司徒逸知道云岚一向是个有主意的。 自打他打定主意要跟云岚过一辈子之后,就基本上没有调查盛景坊的事情,只是小心地保护着盛景坊的那些小秘密,不让别人发现。 一时间,他也不怎么清楚,盛景坊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情景。 云岚侧头看了司徒逸一眼,见司徒逸眼睛里的好奇不似作伪,心里升起一丝暖意,“是个好东西,就是现在不怎么实用。你什么时候要是有空,我倒是可以带你去看看。” 现在的蒸汽机,说白了,就是利用率太低。不过,在有的人眼里,那根本就不算什么。毕竟,只是需要烧火而已。 现在,哪家家里有钱有地位的,家里没有一点子私人的园子?里面的树木就已经足够供应很多蒸汽机用。 加上非常便宜的人工费,成本可以降得很低很低。 司徒逸一笑,“荣幸之至。” 他一早就想光明正大地去盛景坊看看。可是,那个地方一直被笑笑遮掩得严严实实得。 云岚的脚步紧紧跟着司徒逸,想了好一会儿才道,“逸轩,离大周最近的岛,你可熟悉?” “你想把盛景坊搬到海岛上去?”司徒逸诧异,又觉得理所当然。 海上毕竟是海上,估计也只有清海军的杜大人比较清楚海外的真正情况。而杜大人不是个爱管闲事的,只要不触及清海军的利益,不危害到大周。杜大人就能将海上的很多事情视而不见。 比如,先前顺吉船队的行为,在杜大人眼中,不过就是一种弱肉强食的现象而已。虽然他不怎么赞同,却也不会为难顺吉船队。 最多,在顺吉船队遇到事情的时候,视而不见罢了。 “还能有更好的办法吗?”云岚反问,语气中透着一股子沮丧。 暂时确实没有。 司徒逸一噎,转而说起附近海岛上的事情。 “最近的一个岛,平常有很多水手在上面歇脚。大周的沉香很多都会经过那个地方往海外运。”司徒逸慢慢回忆着,“现在那个岛上,人不多,聚居的地方就一个村子的大小。要是有杜大人的支持,你倒是能在上面占据不小的一块地方。” 云岚了然,大致知道是哪个岛。“上面现在有海贼吗?” 话一出口,云岚就知道自己估计是白问了。 商船经常停歇的地方,怎么会没有海盗? “怎么可能有?”司徒逸摇摇头,“杜大人厉害,强将手下无弱兵,怎么会容许海盗居住在离大周那么近的地方?你真当你四哥的功劳只是坐船到海面钓一圈鱼就有吗?那个岛上,杜大人每旬至少派五千人去巡视一圈。 杜大人巡海从来没有固定的模式,哪个海盗敢在那个岛上暂居?” 云岚安下心来,“我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袁太后敢海禁了!杜大人这么兢兢业业的,就算是禁海,也没有海盗敢随便来招惹大周。” 鸟尽弓藏,杜大人尽职尽责地将海盗几乎都赶走了,他这把锋刃也没用了。 “狡兔死走狗烹,朝廷就是这样的。”司徒逸不着痕迹地牵住云岚的手,“杜大人会明白的。” 前世,禁海不过四五年的时间,沿海一带匪寇四起。若说这件事与杜辉一点关系都没有,司徒逸一点都不信。 穷则思变,杜辉当了那么多年的节度使,就算刚开始还一腔热血报君恩,后来他处境那么不明朗,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再热血下去,他杜辉怕是连光杆司令都当不成了。 而且,他前阵子在惠城也不是白呆的。等到禁海令一下,杜辉,会更明白他说的话。 “到时候可要麻烦乘风了。”盛景坊那么多东西要搬到海岛上去,还有维持海岛上生计的物资,到时候肯定都要靠着乘风来完成。“现银到时候我怕是拿不出来。我想了个法子。我打算将盛景坊的纯利,拿出三成给船厂。” 云岚本想直接给司徒逸。可是司徒家的产业错综复杂,司徒逸名下的东西随便多一点,怕是都会被司徒家那些天天盯着司徒逸的人察觉。 倒是司徒逸名下的船厂,因为是司徒家放弃的东西。司徒逸花了一点小代价,便将这个船厂完全握在他手上,这会儿倒是完全是他自己的东西。 因为这些年,船厂的账目上一律是在亏空,倒是没人在意。 司徒逸不语,他只是希望自己能帮到云岚。他有茶瓷生意足够。 盛景坊的东西,他只是好奇。 “我的东西最后不都是你的?”司徒逸随口道。 跟云岚确定了一个时间到盛景坊看看,司徒逸又开始忙其他的事情。 这几年忙活着的一个茶庄,现在终于制出茶来,样茶刚刚送到他手上。 白瓷清茶,一丝茶叶起起伏伏。司徒逸浅浅抿了一口,眉头微微皱起。这茶叶的味道,还是欠缺了一些。 还需要继续改进。 想着,司徒逸在一边的宣纸上写着需要注意的东西。 “公子,有几位小商户给您送了拜帖。”逸园的小厮小心地将一封帖子拿过来。 这样的小商户单拿一家出来,小厮都觉得没什么看头。 可是几家联合在一起,司徒家就需要注意一二。毕竟,蚁多咬死象。 司徒逸接过帖子一看,落款处跟着好几家商户,怪不得门房那边这么郑重地直接将帖子拿进来。 翌日一早,坐不住的几个商户便上门来来了。 “最近的一个岛,平常有很多水手在上面歇脚。大周的沉香很多都会经过那个地方往海外运。”司徒逸慢慢回忆着,“现在那个岛上,人不多,聚居的地方就一个村子的大小。要是有杜大人的支持,你倒是能在上面占据不小的一块地方。” 云岚了然,大致知道是哪个岛。“上面现在有海贼吗?” 话一出口,云岚就知道自己估计是白问了。 商船经常停歇的地方,怎么会没有海盗? “怎么可能有?”司徒逸摇摇头,“杜大人厉害,强将手下无弱兵,怎么会容许海盗居住在离大周那么近的地方?你真当你四哥的功劳只是坐船到海面钓一圈鱼就有吗?那个岛上,杜大人每旬至少派五千人去巡视一圈。 杜大人巡海从来没有固定的模式,哪个海盗敢在那个岛上暂居?” 云岚安下心来,“我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袁太后敢海禁了!杜大人这么兢兢业业的,就算是禁海,也没有海盗敢随便来招惹大周。” 鸟尽弓藏,杜大人尽职尽责地将海盗几乎都赶走了,他这把锋刃也没用了。 “狡兔死走狗烹,朝廷就是这样的。”司徒逸不着痕迹地牵住云岚的手,“杜大人会明白的。” 前世,禁海不过四五年的时间,沿海一带匪寇四起。若说这件事与杜辉一点关系都没有,司徒逸一点都不信。 穷则思变,杜辉当了那么多年的节度使,就算刚开始还一腔热血报君恩,后来他处境那么不明朗,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再热血下去,他杜辉怕是连光杆司令都当不成了。 而且,他前阵子在惠城也不是白呆的。等到禁海令一下,杜辉,会更明白他说的话。 “到时候可要麻烦乘风了。”盛景坊那么多东西要搬到海岛上去,还有维持海岛上生计的物资,到时候肯定都要靠着乘风来完成。“现银到时候我怕是拿不出来。我想了个法子。我打算将盛景坊的纯利,拿出三成给船厂。” 云岚本想直接给司徒逸。可是司徒家的产业错综复杂,司徒逸名下的东西随便多一点,怕是都会被司徒家那些天天盯着司徒逸的人察觉。 第127章 证明清白 “陈老板,”司徒逸一时间竟然有些诧异,没料到这陈老板一大把年纪,竟然还能说出这种话。“您捡回家的银子,难道还要放回去?” 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不言语。 这个,陈老板没给他们提前说好啊! 作为陈老板的半子,贾老板一向跟在岳父后面,指哪儿打哪儿,“这怎么能一样?咱们这笔生意也是为了大家好啊!公子您别是想拿着这个消息讨好云家吧!” 贾老板那最后一句话,甚得陈老板的心。 陈老板没有儿子,就几个女儿。 因此,陈老板的几个女婿,都是他精挑细选的。有精明能干的,有老实听话的。 到最后,真正得陈老板心的,却是现在跟在他身边,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贾老板。 无他,这个姓贾的女婿,家里没什么拖累不说,还很听自己的话,能力嘛,也有那么一些。 陈老板觉得,女婿还是就要这样的,等他日后老了,这样的女婿才能真正当个依靠,供他过着富足的生活。是以,陈老板现在几乎随时带着贾老板,将自己那一点经验,尽心地交给贾老板。 “你们也是这样觉得的?”司徒逸挑眉看向几人。 几人连忙摇摇头,至于心里怎么想的,那就不得而知。 这几人心里打的什么小算盘,司徒逸再清楚不过。 “生意就在那儿,有能力,谁都可以去试。”一边伺候的小厮给司徒逸半空的茶盏添好茶。司徒逸轻轻抿了一口。 陈老板一行人,就被晾在那里,连凳子也没有一个。 “司徒家的待客之道,我们算是领教到了。”陈老板见司徒逸没有相帮的打算,想到这几日的碰壁,不由怒道,“我是说现在怎么到处都买不到胚布,原来是副会长您私下里透露了消息给云家。云家那财力,咱们这些小户怎么拼得过?” 司徒逸斜了一眼陈老板,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这倒是弄得云家进退两难。 若是说云家比他们先得了这个消息,这个姓陈的必定会说云家吃独食;若是不说,云家怕是会被说得更难堪。 云家做生意,最重名声。 司徒逸看了在场的几个人一眼,这几个人眼里都生了怨怼。若是今天不好好安抚这几个人,怕是关于青云染坊不利的流言,很快就能传得满大周都是。 被司徒逸得眼睛一扫,几人中的一个胖乎乎的白老板浑身一冷。 这老陈怎么今天这么不识趣?竟然敢在司徒逸面前说云家的不好,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司徒家可不比云家纯粹,司徒公子能在这个年纪将司徒家紧紧掌握在手上,肯定不是个好相与的。 加上商会那有限提供的出海的生意,白老板觉得,司徒逸的大腿明显比姓陈的粗壮。 云家那姑娘可是眼前这位亲自相中的。 想到这儿,白老板不由得暗骂自家那个尽会坑自家老爹得儿子,干嘛非要跟姓陈的搭上线,还搭了那么家底进去! 要不然今儿他才不来蹚这趟浑水。“公子啊,陈老板的意思是要不让咱们跟青云染坊合作?” 白老板话音刚落,陈老板怒目看向他,叛徒! 不待白老板说什么,司徒逸赶紧借梯子下楼,“这布匹的生意,我实在弄不懂,市面上的胚布是个什么价格,也不是咱们这儿几句话说说就能成事的。总不能咱们几句话,人家青云染坊就要把买到库房的胚布按照咱们的价格让出来。” 司徒逸摊了摊手,“要真这样,岂不是咱们商会仗势欺人吗?” 陈老板脸憋得通红,看向同样口讷的女婿,忽然觉得,这个女婿怎么就不能聪明一点? 明明年纪比司徒逸大好几岁,却被司徒逸一个毛头小子说得无法反驳。 “不知司徒公子有何高见?”陈老板郁闷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来。 “高见谈不上,只是这生意嘛,是买卖两家的事。既然你们有意买胚布,那我牵这个头,你们看什么时候方便,跟青云染坊商议一二?”司徒逸好心建议。 陈老板能说什么?现在还有多余没染的胚布的染坊,除了青云染坊就没有别家。 要不然,陈老板也不会盯上青云染坊。 日渐西斜,暮色初上。云岚看着京城那边新传来的消息,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没想到三哥还能写这样的话本子出来。 现在,青云染坊已经成了满京城最可怜的存在。同行是冤家,青云染坊的冤家满京城都是。 大周的染坊,只要是稍稍有点名气的,都成了陷害青云染坊的所在。 更有那些好事的,猜测是京城最有名的布行锦园,怕青云染坊后来居上,代替锦园成了大周最好的布行,借着其他染坊的手,将青云染坊推向灭亡。 “姑娘,人言可畏这句话真是不虚!现在这些似是而非的话出来了,以前那些找咱们退布的少了不说,就连锦园也递话过来说是要在他们的铺子里,添卖青云染坊的布料呢!”茜草得意地道。 满大周的染坊绣楼,哪家不希望自己产的布料,能在锦园占哪怕一小块地方? 而现在,锦园竟然找上门来,希望能有机会卖青云染坊的布料,真是莫大的荣耀呢! 想着,茜草又急切地问道,“姑娘,您说大公子会同意吗?您希望大公子同意还是拒绝呢?” 现在,青云染坊的生意大多是云家老大云应负责。云峰专注在研究出新布上。 “若是我的话,我不会同意和锦园合作。”云岚将信合起来叠好,整整齐齐地放在书案下面一个薄木盒子里,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许多信封,正是云岚这几年收到的家书。 “为何?”茜草不解,“将染坊的布放在锦园卖,不是能满天下的人都知道青云染坊的布吗?” “茜草,你说这大周有哪些人不知道京城锦园布行?” 茜草摇头,“除了懵懂小儿,大周哪个不知锦园?锦园布料极为齐全,传说中就是乞丐进去也能找到适合他的布料……” “那你知道锦园有哪些染坊的布料卖吗?”云岚继续问。 茜草一懵,这个,“锦绣?” “锦绣,锦绣背后没少跟锦园牵扯上。”云岚冷笑,“这就是锦园的高明之处,借着别人的产品,提高他们自己的名气。到时候,咱们累死累活地染布出新布,只会给锦园添名声。” 没有名声,生意怎么做大? 茜草垂着头,思考云岚所言。难道只是布料卖得好还不行吗?茜草忽然想到,南阳那个绸缎庄老板走投无路时,自家姑娘用的那一个法子。 让那老板的铺子里只卖青云染坊出的东西,绸缎庄的名字上也要缀上青云染坊的名头。 莫非,当初姑娘就在算计将青云染坊的名声打出去? “这次京城那边流言开始之后,你觉得哪个地方受影响最小?”云岚忽地一问。 茜草抬头,“南阳,可是南阳那边,不是因为张家一直在用着青云染坊的布吗?” 当然不只是这个原因。云岚笑了笑,让茜草回去自己想。 茜草挠挠头,退了下去。 未几,茜草拿着一封信,快步跑进来,“姑娘,司徒公子让人送过来的急信。” 云岚接过信,麻利地拆开一看,眼里闪过一丝怒意。 当初,司徒逸说商会有人找上他说起军需的这一笔生意时,云岚就有这个认知。这笔生意就算是拿下来,商会那边怕是也要分一杯羹出去。 茜草见云岚神色不好,赶紧倒了一杯茶给云岚,问道,“姑娘,怎么了?” “无事。就是你和周掌柜怕是要少挣银子了。”云岚调侃道。 “生意生了变故?”茜草问,“咱们不是屯了胚布纱线吗?这大周,估计也就青云染坊吃得下那么大一笔生意吧。” 茜草犹疑,往年里并没有这么大的生意,所以这事情没有旧例可寻。 青云染坊能囤积那么多胚布和纱线,也就占了个胆大。 云岚将信扔给茜草,让她自己看。 茜草一目十行地看完,瞬间震惊了。 “天啊,这都什么人啊!咱们辛辛苦苦收罗来的胚布,凭什么要市场价卖给他们!” 东西往商人手上过一遍,各种成本就加上去了。 青云染坊的那些胚布,现在就算成本价也不止是市面上的那一点。 “茜草,传话给周掌柜,跟那些人谈这笔生意的时候,让他们……”云岚迟疑了一下,“算了,辛苦费也要给他们一点。让周掌柜看着办吧。一共八个人,让他们一共赚二百两银子吧。总不能让他们白忙活。” 茜草噗嗤一笑,“一个人二十五两,他们自个儿的绸缎庄子上,一个月的盈利也不止二十多两吧?” 茜草可以想象,本来看着似乎能让他们一夜暴富的生意,结果到最后一算下来,竟然不过二十来两…… 理想和现实的差距,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接受…… 京城。 再烈的太阳,也晒不化京城人士看热闹的热情。 吊了几天的胃口,这日清晨就有不少人到买绸缎的东三街闲逛,直到东三街上搭起一个擂台,擂台下面是一排好几个正熬着的药炉子。 只不过,这些药炉子熬的不是药,而是布匹。 擂台上,摆了几张案几,案几上,每个座位前面,都摆放了几块碎布。辰末,几个须发皆白的大夫,寒暄着在擂台上坐下来。 站在擂台外的人一看到那几个大夫,不由得交头接耳起来。 “张老御医不是回南阳了吗?” “听说是前阵子被冤枉得厉害的青云染坊,他们少东家跪求张老大夫来帮着鉴定一下这些布是不是真那么毒。” “哪里是布料的原因,都是人做的鬼!” 说着说着,一群人便说起这几天在京城广为流传的几个故事。 只是害人的反派互相对不上,少不得又是一番争执。 云应恭敬地给几位大夫见过礼,又将三弟云庭引荐的一位御史台的魏大人接上来做裁判。 下面按照熬药的办法熬好后,云应问过擂台上的几位,便宣布请几位大夫鉴定。魏大人在一旁听着,他的身后,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眸光直闪,兴奋地在宣纸上记录着什么。 几种艳色的布料鉴定完毕,几个大夫商议了一番,便建议众人,怀孕的时候尽量不穿颜色艳丽的布料。 毕竟,凡是颜色鲜艳好看的布料,都稍带了一点红花之类的东西。而且这些布料容易被人做手脚。 “这是什么布料?”张老大夫有些诧异地问身后云家人派来给几位大夫介绍布料的小厮。 “这是今年即将推出来的新布,叫素锦。”小二简单地道。 “这布料好。”张老大夫闻了闻那布料,又闻了闻用那布料熬出来的水,确实什么杂味都没有闻到。 思及深处,张老大夫又沾了一点尝了尝,确实没有什么异样的味道。 这布真是古怪!张老大夫想到,他就没见过那匹布经过处理之后,竟然能没有一丝于人有害的。 张老大夫心里就跟猫爪在抓似的,恨不得马上知道这布是怎么得来的。 等这布料一鉴定过,几人立刻宣布,这一种素锦,于人没有一丝妨害。 大周还没有那种活的时间久到不想活的人,知道那素锦于人没有妨害,不由得热切地盯住。 那素锦上面还有好看的花纹呢! 人群中,有个人看素锦的眼神,比其他人更为热切,竟是有一种势在必得的神色在里面。 青云染坊的布鉴定完,几个大夫给出结论,青云染坊的布,并未毒到能害得孕妇流产的地步。 甚至可以说,青云染坊的布,是难得的有良心,并没有用那些这样那样的东西让布料看起来更加光鲜亮丽。 自家的布料鉴定完了,云应又拿出另外几家报名请求鉴定的布料。 自然,都没有什么大问题。 毕竟,这布料是时时要接触的,自然不可能拿到什么红花水、麝香水里面时时泡着。 只要不是故意的哪家布料真能杀人了? 谣言,自然是不攻而破。 大周几个有声望的大夫都说了,青云染坊的布,确实没问题。那先前说青云染坊的布是毒布的说法,自然就是无稽之谈。 “啪”地一声,一只茶杯落在地上,碎裂成几瓣。 一个声音幽幽道,“云家倒是好运气。” 第128章 来自海上 刚生产完不久的产妇,面色苍白,唇色惨淡,虚弱地坐直身子,脊背挺得笔直。 袁静姝从豆蔻手里接过药,难闻的浓郁药味熏得袁静姝闭了闭眼。 豆蔻见袁静姝一口气将一碗药喝下,连忙适时递上一小碗蜜饯。 薄胎白瓷的小碗,衬得那些蜜饯更诱人。 “不用了。”袁静姝摆了摆手,嘴里苦总比心里苦好些。 “夫人,今儿的蜜饯是大人亲手买回来的。”豆蔻还想再劝劝,这副药味道着实不好。 袁静姝赏脸地尝了一个,甜甜的,到底还是没能甜到心底,“放这儿吧。” 等嘴里的苦味不再,袁静姝缓缓开口,“再说说最近的事情吧。” 豆蔻下意识地看向侍立在一边的桂嬷嬷。后者轻轻摇头。豆蔻垂下眸,摇摇头。 袁静姝知道这二人都是为了她这副身体,可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大人这几天都做了什么?” 豆蔻一怔,死死地低下头。 桂嬷嬷连忙道,“大人每天白日里去衙门,下衙就回来,偶尔与同僚们一同出去吃吃饭。” “一个司马,哪里有那么多事情做?”袁静姝冷笑,当初自己在杨家住着不舒服,便求了姑母,给丈夫派了外放。 因为自己嫁进杨家三年都还没有子嗣,姑母特意将夫君放到建州来当个小司马,也是想杨宜修有时间陪陪她。 建州刺史是姑母那边的人,自然不会为难她和夫君。等到夫君三年司马任满,建州的刺史大人也该往别处挪一挪…… 可是如今,她也就在晚上的衙门沐休的时候见到他。 袁静姝再看到桂嬷嬷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脸色不由沉下来,“可是大人见了什么不该见的人?” 桂嬷嬷惊讶,“谁在姑娘面前乱嚼舌根子……” 桂嬷嬷正想糊弄过去,却被袁静姝的目光一扫,当即便知道,今天这事情,大概是糊弄不过去了,只能尽量的淡化,“没什么大事,就是云姑娘的奶娘私底下见了大人几面……” “几面?”袁静姝拔高声音,怒冲冲地吼道,“云岚她都订了亲了,还缠着大人作甚?” “夫人,您消消气,您现在还在坐月子呢!”桂嬷嬷连忙道,“不管怎么回事,您也要先养好身子再说啊!哎,都是老奴的错,老奴本该等夫人出了月子再说的。” 袁静姝此时,却想感谢姑母。要不是姑母送的桂嬷嬷心思浅显,她不会这么早明白杨宜修的那些小动作。 “我知道嬷嬷一心为我好,只是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不好受,”袁静姝看了看空荡荡的居室里,只有自己这几个心腹,暗恨自己体弱,只能让奶娘帮着带孩子。“嬷嬷放心吧,我会好好坐月子,一切事情,都等我出月子再说。” 桂嬷嬷脸上升起一抹笑意,“这就对了,夫人,这会儿小公子也该醒了,奴婢让奶娘将小公子抱过来?” 袁静姝笑着颔首。 出了袁静姝的居士,桂嬷嬷擦了一把冷汗。幸好夫人问得不多,要是夫人知道大人买回来讨夫人欢心得那些小东西都是那个秋嬷嬷挑的,还不得把房顶都掀了? “就这些了?”云岚手上的团扇快速地摇动着,连扇面上是何种图样都看不清楚。 “奴婢找人打听了,秦十姑娘平时最爱这些个东西。”茜草伸长脑袋看了看,“姑娘能收罗齐全也是本事啊。” 秦家是比朱家更为清贵的书香世家。虽然秦家十姑娘进云家是当三儿媳妇,可是嫁的,却是云家功名最甚的云庭,聘礼方面,自然是和朱家并齐。 云岚将手上的聘礼单子和当初给朱家下聘时的聘礼单子再三对比,终于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才将单子和一些只能在建州买的东西装起来,打算送到建安去。 “姑娘,您让找的人来了。”琢玉进屋环视了一圈,立刻找到云岚所在的地方,行礼道。 “都是自幼在岛上长大的渔民?”云岚问。自从她起了心思将盛景坊的一部分搬到海外的岛上,便想到找人给有意向的那些人说说岛上的具体情况。 云岚希望,到时候真正到海外的,都是心甘情愿去的。 “正是。”琢玉点点头,“司徒公子说,既然盛景坊有他的一份,他便也需得出力才行。这些渔民,便是海外岛上来大周讨生活的。他们自幼生活在那岛上最是清楚岛上的点点滴滴。” 又麻烦司徒逸了。云岚暗恼,不由得开始想自己手上还有什么东西是能帮到司徒逸的。蒸汽机就不说了,真正想要靠蒸汽机推动的船不是那么好造的。现在的船大多是木船,就是在船上做饭都得小心翼翼得,更遑论用一天十二个时辰不能断火得蒸汽机? “茜草,待会儿去厨房让厨娘做一些爽口的点心,顺便把做法也附上。”云岚想了想,前些日子司徒逸似乎已经开始苦夏,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云岚便让厨房那边新研究出来的点心送过去。 好让自己心里也好受一点。 茜草连声应下,又问道,“厨房那边特制的薄荷粉要送一些吗?” 没有薄荷粉,很多点心的味道就没有了那种浸人心脾的凉意。点心的效果怕是要大打折扣。 “全都送过去吧。”云岚稍一琢磨,“咱们院子里种了不少薄荷,让厨房那边多做一些薄荷粉,以后自己吃或者送人都便宜。” 茜草领了差事,便退出书房。临到门口,看见香雪姗姗走来。 香雪一见茜草,连忙上前打了声招呼,问道,“姑娘现在心情如何?” 茜草还了一礼才回答,“姑娘现在好着呢。香雪姐姐可是遇到什么难办的差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杨司马的夫人四五天前诞下一麟儿……” “四五天了?姑娘这儿可还没消息呢!”茜草捂嘴道,“杨大人那么大方的一个人,怎么就摊上那么一个嫉妒心强的?咱们姑娘跟杨大人那是打小的兄妹情分,如今姑娘也定亲了,袁夫人竟然还是不肯释怀。” “袁夫人估计是爱惨了杨大人吧。”香雪想到偶然一次看到袁夫人看杨大人的眼神,不由得浑身一冷。急忙道,“我进去跟姑娘说说。杨大人大公子洗三的时候,姑娘没去,不知道有多少人笑话咱们姑娘呢。” 茜草应了一声,便往厨房去。 这事儿,袁夫人做得真不地道。现在建州不知道有多少人再看姑娘得笑话吧? 居士很久没有露面,建州一个司马夫人都能给云岚一点颜色看看。 书房,云岚听了香雪的话便陷入沉思。 “你们觉得,我送点什么礼好?”云岚问两个丫鬟。 “听说,袁夫人最喜欢各种羊脂白玉制成的东西,姑娘要不要挑几件羊脂玉的玉佩什么的?”香雪中规中矩道。 琢玉听闻自家姑娘被袁夫人无视,心里不痛快,“袁夫人连帖子都没有送一张,姑娘不如直接不去,还能省下一大笔银子呢!” “总不能不给杨大人面子。”香雪嘟嚷,不赞同道“杨大人和咱们公子是知交好友。杨大人头一回当父亲,姑娘怎么也该送点东西去啊!” 更何况,自家二公子成婚之时,杨大人没少送东西。 “到时候要是没帖子,我不进去就成。”云岚看着两个丫鬟,“礼你们可要给我准备好。” 不久前,云岚才从司徒逸那儿知道,原来当时三哥用用额那份宝典,全是出自杨宜修之手。就算是为了报那份手札之恩,云岚也要给杨家那位小公子备上一份厚礼。 时光荏苒,很快就到了六月底。 经过那些岛上的渔民们的宣传,盛景坊有三分之一的人,愿意拖家带口地到海岛上去暂时定居。 而乘风号也已经在清海军的海港停下来。出人意料的是,眼见着那么大一艘艘船进港。守在港口处的人,竟然没看到船上有多少货物…… 若不是偶尔还会卸下来一些用箱子,可是,那点东西,相对于整个船队来说,简直就是少得可怜。 杜辉带着云庄隐在人群中,看着乘风船队卸货。 看了一会儿,杜辉仍不住对云庄道,“你那妹夫不会是看着我要分他的银子,故意只运这么一点货物吧?那我岂不是亏了?” 云庄嘴角抽了抽,“不会的,大人。妹夫他这一次一来是试航二来给家妹带了些比较偏门的东西……” “哟,没想到司徒老板也是个有心的。”杜辉随意的调侃了一句,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住卸货的人。 看了一会儿,杜辉大致看明白了,对云庄道,“你这妹夫是个了不得的。照这样下去,就算是以后海禁了,朝廷那边总是拖着我这儿的军饷的话,我也能养活你们了。” 第129章 牝鸡司晨 云庄虽然不大懂生意上的事情,心里对司徒逸这个年纪颇大的未来妹夫也没什么好感,只是听杜辉这么说,心里还是有几分自豪。 目光不自觉地就看向忙忙碌碌的码头。 这一看,云庄就看出问题来,“怎么这船,似乎太空了?”为什么将军还要夸司徒逸? 想着,云庄就问了出来。 杜辉诡异地看了一眼云庄,所以他才说,司徒逸是个有心人。船上的东西不多,可是从船员们搬东西下船的动作来看,每一样都应该是很珍稀的,能卖出价钱来。 不然,也不会那么小心翼翼。 不过,杜辉自认为自己不是云庄的老妈子,什么都要亲自教他,便隐下不提。杜辉看着云庄脸上的愧疚之色,心里直乐呵。 司徒逸是个心里有成算的,跟他合作亏不了。 杜辉想到近来邸报上的几篇文章,心里闪过一丝愤怒——牝鸡司晨。 在码头看了一阵,杜辉让手下的人去请乘风船队负责的管事说说话,便回了营帐。 云庄也有些坐不住,他亲自送了乘风到海岛上放了一批货物,那批货物明显比今天再港口的多。 云庄有些担心,别是自家妹妹对司徒逸要求太多了,所以司徒逸才会让人买了那么多没用的东西? 这怎么行?虽然他不喜欢那个妹夫,可是也没想自己妹妹与司徒逸闹不合啊! 万一闹得司徒逸那边没了情分,退了亲,自家妹妹不是吃大亏了? 越想,云庄越坐不住,直接挥毫写了一封信,加急寄给妹妹云岚。希望妹妹以后在云岚面前收敛一些。 云岚收到信的时候,正在与司徒逸说搬盛景坊的详细事宜。 云岚一边看信,一边往司徒逸看,看得司徒逸一脸的诡谲之色。 “笑笑,可是四哥说什么了?”司徒逸尝试着问道。 云岚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听说你似乎做了亏本生意呢。” 司徒逸一惊,默默地将最近的所有生意回顾了一遍,怎么也没想到哪笔生意有问题。 他司徒逸可是从来不做亏本生意的,“笑笑说的是……” “乘风船队啊。”云岚甜糯的声音微微上扬,透着一股子的精明。 云岚见司徒逸脸上还带着迷惑,捏着嗓子学云庄的生意,“为兄观那船上,十室九空,其他尽是你喜欢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司徒逸尴尬地咳了两声,“我怎么可能做亏本的生意?” 说着,司徒逸有些心虚,“当初乘风船队出行之时,我怕笑笑需要的那些东西回不了本,便让人专门挑了些珍稀的物件买,再加上……” 司徒逸顶着云岚有些戏谑的目光,硬着头皮解释,“再加上乘风的管事用了点手段,等下个船队到港口的时候,应该还有一些我的货物。” “顺吉船队?”云岚肯定地道。 司徒逸不是那种喜欢找茬的人,在海上,出了刀口舔血的海盗倭寇,也就顺吉船队跟乘风有过节。 司徒逸点了点头,“这也是运气。” 当初顺吉船队看他的船队不顺眼,一心想给乘风一顿好看。 加上乘风一路上把好货抢走一大半,顺吉船队的管事便铁了心要将乘风上面的好货据为己有。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结果,顺吉船队因为穿上的大部分船员被乘风的一个小子策反。顺吉船队的大小管事都被扔进了海里。 如今,顺吉船队上,做主的尽是被罗朱两家使手段弄上船的,如今,顺吉船队正磨刀霍霍地想要独立出来呢。哪怕是占岛为寇。 可是,海寇哪里是那么好当的?顺吉船队便向司徒逸寻求庇护。 司徒逸也有他的小九九,便答应了下来,只是,表面上,顺吉船队上那一帮人,仍旧听着罗朱两家人的话。 云岚眼睛一亮,嘴里却道,“姓罗的又不是傻子,一船的小管事都没了,那些人又不是找虐,怎么还会愿意听罗家的话?” 信不信又能怎么样?短时间之内,罗家没有也不会有足够的人手组建出一个船队来,姓罗的为了迎合上面,也只能拼一把。 “笑笑等着看好戏吧。” 云岚将信叠放好,垂头抿了一口茶,又说起盛景坊的事情,“这些人到时候就要靠逸轩的人安顿了。” “笑笑放心,保管不少一个人。”司徒逸挥了挥手手上云岚编写的安全手册,笑着道,“岛上也没有那么不安全,只要跟着岛上的渔民们行事,起码的生命问题是有保障的。” “洛叔他们背井离乡本来就艰难,我只想让他们活得好一些。”云岚道,“有你这句话,我放心多了。” 司徒逸暗暗想到,不知道海岛上种出来的茶树是个什么光景。要是可能的话,安南那小子最近好像很有空,要不要让他去海岛上建一个茶园呢? 七月末,吏部的袁尚书公然斥责清海军占着俸禄却没有立下相应的汗马功劳。洋洋洒洒一篇华丽的骈文,从头到尾只说了一件事。 清海军是吃白饭的。 身为袁尚书的嫡亲妹妹,袁太后很给嫡兄面子,当即下令禁海,严禁海民私通海外诸国。 至于清海军,袁太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却是没有动手。只是下了令,清海军的一应军费,减半。 见到邸报,云岚眉头狠狠一皱。 军费减半,原来没有裁减军费的时候养清海军杜辉都有些吃力。如今军费减半,不是相当于裁掉一半的清海军? 好在司徒逸从海外弄回来的那一大批香料宝石已经全部处理掉,粗粗算下来,倒是能勉强凑一些军费出来。 云庄再寄信回来的时候,言语间对司徒逸的不满也少了很多。 借着这件事,云岚便把自家正在争取军需布料的这件生意也让云庄再杜辉面前提了几句。 到最后,这笔生意到底是落在商会里的几个商家手上。青云染坊占了大头。 结算的时候,因为青云染坊找上袁大人报价时,价格压得很低。最后竟然没赚到多少银子。 陈老板翻来覆去地数了数,还不够他那女儿的身价银子的十之一二,一连半个月,脸色黑得滴墨。 “姑娘,这是袁大人那儿提供的尺寸。”茜草乐呵呵地将记着几个数字的纸递给云岚。 虽然在军需布料这一块上面,青云染坊赚得不多,不过好歹也有青云染坊平时一两个月的盈利。 最关键的是,福喜成衣成功拿下来制作军用衣服的这个活计。 虽然一整套成衣就那么几十文钱,可胜在量大啊。福喜成衣的作坊,最不怕的就是量大。 陈老板直到最后也没想明白,云家一开始瞄准的,其实是成衣制作那一块。 红烛摇曳,红衣的新娘脸上一抹胭脂红,衬得一张脸增色不少。 云岚听到外面的动静,打了个呵欠,连忙对秦十娘道,“三嫂,待会儿记得让我三哥喝完醒酒汤!一定要让他喝完!” 说完,云岚便带着丫鬟快速从新房撤出去。 出了新房,云岚远远地就看见云庭被小厮搀扶着,踉踉跄跄地往新房走来。 “好想去看看三哥是不是真的醉了。”云岚喃喃地道,脚步却快速移动着,从院子的另一处出口往雾岚居方向走去。 “啊!”一个黑影突然从月洞门处出现,云岚来不及喊出声,便被捂着嘴。 “笑笑,是我。”黑夜里,司徒逸连忙道。他可不想被云家的护院打出去。 云岚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心扑通扑通地跳着,“你不是该在前院吗?怎么会在后院出现?” “三哥今日多喝了几杯,我便跟着过来看看,免得路上出了什么事。”司徒逸直愣愣地目光时不时划过云岚嫣红的樱唇,闻到空气中得果香气息,只觉得浑身热气直冒,大言不惭地道,“我想你这会儿估计在照顾三嫂,顺便过来见见你。” 云岚被司徒逸看得浑身不自在,想了想才发觉,刚刚在新房陪三嫂的时候,她吃了不少蜜饯…… 正想着,云岚便觉得眼前一黑。 “酸酸甜甜的。”半晌司徒逸抿着唇道,言语间透着一股浓浓的甜意。 “你……”湿热的触感还停留在唇间,云岚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明年笑笑就及笄了。”司徒逸意味深长地道。 新房,秦十娘温顺地将一个大碗的醒酒汤端给云庭。 云庭闻到醒酒汤里面传来的酸甜的果香气,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十娘,这是谁熬得?” 酸甜的果味加上醒酒汤本来的味道……云庭隐隐约约觉得有些熟悉。 “小姑让厨房熬的呢。”秦十娘眼睛亮晶晶的,“醒酒汤味道不好,不过加了果味,相公会喜欢的吧?” 会喜欢才怪,云庭从来就不喜欢杂七杂八的混合味道。尤其是果香搭配药香这种怪异的组合。 第130章 主动出击 云庄被妻子秋水般的眼睛盯着,再看看手上明显味道不好的醒酒汤,认命地喝下去。罢了,他这辈子就栽到这两个女人的手上了! 云岚晕乎乎地跟司徒逸告辞,脑海中不停回响司徒逸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明年自己就及笄了啊! 及笄……云岚忽然想到,及笄之后就可以嫁人了。 不过,爹娘不是说过,要多留她几年。倒是暂时不用着急。 认完亲,云庭先离开了建安,快马加鞭地赶回京城。秦氏用不着赶时间,遂在后面,跟着镖局,在云家的护卫护送下,慢慢地往京城去。 崔氏不由惆怅,儿媳是一个接一个地进门了,可是最后留在自己身边的,却始终没有几个。 而自己的闺女,也再养不了几年,就要成为眼前之人的妻子。 “逸轩怎么不在建安多留几天?你大哥二哥与你许久未见,正好多叙叙话。”崔氏上山下下地打量司徒逸,眼里流露出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的“满意”二字。不过,要是司徒家的当家夫人能正常一点就更好了。 司徒逸给崔氏作揖告罪,“回伯母,家里来人说今年秋茶已经准备入库,瓷窑那边也在准备下一轮的新瓷……若是依着逸轩的意愿,倒是想就留在建安。” 说着,司徒逸频频看向挽着崔氏的云岚,满眼的情意,毫不遮掩地倾泻而出。 惹得云岚将头直接藏在崔氏后面,躲着两位嫂子戏谑的目光。 等司徒逸出了云府,云岚伸长脖子往外看去,可惜还是只看见铺着青石板的路,和石边偶尔冒出来的小草。 “回神了回神了!刚刚不是还藏藏躲躲的吗?这会儿知道后悔了吧!”钟氏笑着拍了拍云岚的肩膀,调笑道。 云岚刚遗憾地收回目光,便听到大嫂这番话,连忙反手搀住朱氏,亲昵地靠在朱氏的身侧,嘴里直嚷嚷,“哎哟,大哥每次出去的时候,某些人恨不得送到十里长亭外,这会儿倒是笑话起我来了。二嫂,咱们快进去,不跟那些虚伪的人一路。” 说着,云岚便拉着朱氏往府里走。 朱氏歉意的朝着大嫂钟氏笑了笑,便跟上了云岚的脚步。 钟氏没好气地摇摇头,转头对身边的丫鬟道,“这年头,说真话的没个好下场!看看那两个……” 丫鬟捂嘴浅笑,“少奶奶,您的话太直白了些。姑娘这是羞了呢!” 钟氏哦了一声,“我倒是忘了,她也是会害羞的……” 说着,钟氏也慢悠悠地进府。还悠悠地提醒前面,“笑笑,你可别太缠着你二嫂。要是不小心累着你二嫂,仔细你二哥回来找你拼命。” 云岚不明所以地看了朱氏一眼,只见朱氏小脸圆润,满面红光,只是此时多了许多羞涩。 朱氏虽说成婚已经近一年,可是云家风气好,婆媳、妯娌间没什么龌蹉,性子倒是比在家里更简单了几分,听到钟氏这话,竟是只顾得上羞涩。 “都是要当娘的人了,也不知道注意着一些。”钟氏几步追上来,“幸好这是在家里。要是在外面,你就这样被笑笑拉着到处走,万一动了胎气算谁的?” “二嫂有喜了啊!”云岚惊讶,又觉得这是情理之中的事,“刚刚笑笑莽撞了。” 云岚一阵庆幸,幸好刚刚自己手上有分寸,万一当时手上没轻没重的,将二嫂绊倒…… 云岚浑身一个哆嗦,她非得自责死。 “不碍事不碍事,”朱氏连忙道,“笑笑一向有分寸,怎会将我绊倒?大嫂就是太小心了。” “你个没良心的,还怪罪起我来了?”钟氏冷哼一声,“要不咱们去母亲那儿理论理论?” 朱氏连忙讨饶,还许诺将身边的几个丫鬟嬷嬷送到大房调、教一二,这才暂时被放过。 “女人对自己的身体万万不能马虎,”钟氏见眼前的两个人不怎么看重,不由轻叹一声,“慧娘,女人生孩子那相当于过一趟鬼门关。你现在年纪不大,这些事都要学起来。说来,倒是应该给亲家去个信,亲家那边说不定有安排。” 朱氏苦笑,“我还是不麻烦爹娘了。”爹娘在朱家处境尴尬,家里一应的好东西都给她做了嫁妆。自己怎么好再去麻烦爹娘? “二嫂,这怎么能算是麻烦呢?伯父伯母要是知晓你有身孕的消息,不知道会多开心呢!”云岚甜甜地道。 这年头,女人真正要在婆家站稳脚跟,怎么也要有自己的子嗣。 朱氏犹豫,“要不等我坐稳胎之后再告诉他们?” 钟氏翻了翻白眼,“随你便。” 进了内院,云岚便与二位嫂嫂告辞,回了自己的雾岚居。 茜草在书房前来回地踱着步子,有些急切,抬眼看见云岚走进来,连忙上前,“姑娘,您的主意成了!” 云岚脸上扬起一抹笑容,“成了便好。冬天的棉服呢?是由我们这儿买棉花,还是由军需那边买?” 茜草脸上的笑容淡了淡,“袁大人听了我们的报价,就揭过话不提了。估计是想去别处买。” 云岚往书房走的步子略略迟疑,“你说的多少?” “一两银子一百件,咱们出上好的白叠内芯。” “这价格,快白送了吧。周掌柜的主意?”云岚挑了挑眉,感兴趣地问道。 “是。周掌柜说,不指着棉服赚银子,北边安稳一点,咱们冬天多跑几趟生意,什么都出来了。”茜草连忙将周掌柜的话说出来。 可是这个价格,那个袁大人都不愿接受。看来等到以后做棉服了,得小心了又小心。 云岚有些不甘心地问,“你们可有说过,咱们的棉内胆里面加的足足一斤上好的白叠?” “自然是说过的。”进了书房,茜草熟门熟路地给云岚斟茶。 云岚瞥见茜草樱唇发干,便道,“给你自己也倒一杯。” 茜草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今儿周掌柜那边的结果一出来,她便过来等着回话,秋风干涩,倒是吹得她浑身发冷。 可是姑娘难得跟司徒公子光明正大地见上一面,她不想派人去打搅。 云岚在案几前坐下,翻起今日送来的账册谍报,忽然脸色一白。 茜草的目光一直跟着云岚,不由惊问,“姑娘,怎么了?” 云岚指尖发抖,从一份谍报中拿出一个信封,嘴里冷静道,“无事。” 茜草也看到云岚手上的信封,那信纸,绝对不是云家或者疏影山庄用来传信用的,“姑、姑娘,许是赵粉姐姐夹在谍报中的……” “但愿。”云岚不敢想象,万一有人真的能知道她和疏影山庄的所有势力,她该怎么办? 这世上,还有能藏住的秘密吗? 唰地展开信纸,只见信纸的左上角有一个青色的徽记,那图案,倒是与她的血玉玲珑上的有几分相似。 陈家。这是陈家送来的!云岚稍稍庆幸。 “安宁,太后娘家袁氏所在的地方。”云岚低声絮语。 师傅最后出现的地方,竟然是安宁。云岚眉头微微蹙起。 袁家也想要师傅手上的半块虎符? 也是了,师傅手上这半块虎符,可是镇北军的。如今袁家手上的那一点兵权,便是在镇北军。 若是袁家人得到这半块虎符,加上袁太后那边的手段,想要拿下镇北军的全部兵权,不过是时间问题。 师傅,果然只是暂时安全。 “茜草,你说咱们在安宁开一间青云染坊的绸缎庄如何?”云岚笑着看向茜草。 “怎么是在安宁?”茜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疑惑地看向云岚。 安宁那个地方,虽说是袁氏的祖宅所在。可是大周人都知道,袁氏的人甚少在祖宅长居。 “就是安宁。”云岚眸光闪了闪,“茜草,这件事找个眼生的去做。务必不要让人猜到我们身上来。” “可是,姑娘,咱们的人总是要跟安宁的人接触啊。只要是咱们这边的人主动了,别人怎么会猜不到咱们身上来?”茜草为难道。 就算是安宁有人真的生就一双慧眼,看中青云染坊的布料,也得这个人先见到青云染坊的布料啊。 “考验你的时候到了。”云岚朝着茜草神秘一笑。“若是你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我就让周掌柜来试试,相信他……” “姑娘放心,奴婢定然让青云染坊的布料成为明年最受欢迎的布料!”茜草咬牙道,打定主意要让姓周的好生看看,她茜草一点都不输给他! “你家姑娘等着你做出成绩来!”云岚好笑地道。 茜草在做生意这一块上面,着实才能不凡。可是因为身为女子,平时多居后院,远见上面总差了周掌柜几分。 在谈军需的生意的时候,茜草被周掌柜刺激得不清,最近都开始翻阅起她一向不怎么喜欢得书籍了。 茜草领了军令状,回到建州便去找赵粉讨要安宁的资料。 琢玉见茜草没日没夜地将自己埋在资料堆中,担忧地问云岚,“姑娘,茜草这样是不是太在乎这事情了?” 云岚抬头看向琢玉,“要的就是她在乎。” 云岚见琢玉脸上透着不忍,便道,“放心,我不会看着她白白地折腾坏自己的身子。你回去后每天晨练的时候拉着她,我会让厨房多给她炖些补汤。” 琢玉眼睛一亮,自己自从习武之后,每天都是精力十足。“姑娘,要不奴婢每天招呼着不轮值的姐妹绕着院子跑几圈?” “随你。要是以后宅子里的丫鬟手脚快了,我年底给你涨月银。”这年头的姑娘,追求的娴静之美,怕是没那么容易被拉着来晨跑。 可是琢玉是个一根筋,只要云岚吩咐的事情,没有没办成的。茜草也是个鬼灵精,知道自己没办法从琢玉的魔抓下逃脱,便拉着满府的丫鬟,每天围着府里的小院子来回跑。 典型的要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临近年底,各府的年礼纷纷送出。 “姑娘,四公子特特的给您送了一份礼物!”琢玉笑着将信使引进来,后面跟着一长串抱瓶抬柜的。 第131章 香车宝马 云岚正在库房,看香雪清点库房。 “年礼?四哥不是已经都送了吗?”云岚诧异地抬头,一眼就看见琢玉身后的东西。 “云姑娘,”信使远远地就看见一个长得颇为秀丽的女子,这会儿到了面前,却是不敢再抬头盯着云岚看。“姑娘看了信或许能明白。” 说着,信使就将一封信递给琢玉,由着琢玉递给云岚。 云岚见信封上还有清海军的徽记,便知道这信使为何一副恭敬的模样。拆开信看了几眼,云岚让茜草给信使递了一个绸缎的荷包。 那信使乐呵呵地将荷包往怀里一揣,便留着东西告辞了。 云岚见香雪清点库房颇有章法,便去看琢玉归置在一边库房的箱子。 云庄来的信上已经说了,这些东正是盛景坊送与她的。 东西虽是不多,琢玉指挥人归置好也累出满头大汗,“姑娘可要先看看是些什么?” 琢玉话音未落,便见云岚已经撕下一个箱子上的封条,将箱子翻开一条缝,又嘭地一下合上。琢玉只看见一片乳白,不知箱子里装了什么东西,“姑娘?” 云岚惊喜的嗯了一声,“琢玉,这几个箱子里的东西,暂时要保密。” 云岚说完,见琢玉呆呆地应下,手痒地踮着脚揉了揉琢玉的发顶,“琢玉真乖,待会儿回来给你买甜糕。” 说完,云岚脚步轻快地腾了一个空盒子出来。 “姑娘,奴婢已经长大了!”琢玉半晌才反应过来,手脚麻利地给云岚打下手。 待琢玉摸到箱子里的东西,不由出声道,“姑娘,这东西手感真像您喜欢的凉粉!” 云岚将挑了一个品相比较好的袋子状的东西,放进盒子里,这才搭理琢玉,“这东西叫橡胶,可是不能吃的。” 云岚随手捡了一个品相不好,只是成块状的橡胶片,递给琢玉,笑得不怀好意,“不信你试试。” 琢玉不疑有他,竟是接过来,用手想撕一小块下来尝尝。 “嘶”琢玉猛地一抽气,低头看向手指,只见平时保养得极好得指尖出由白慢慢变红,在凝白如玉的手指上分外明显。 这是什么鬼东西?比弓弦还韧,手都撕不开,果然不能吃…… 云岚一直看着琢玉的动作,笑着说了一声,“傻姑娘!” 临近年关,司徒家各地的掌柜都派了得力的副手到建州来送年礼,一起的,还有各地的账册。 司徒逸嫌弃司徒大宅人多事杂,便让安南和安北将来人全部安顿在城郊司徒府的别业。 “公子现在实在腾不出时间。”安南一脸为难,指着一侧道。 年轻的小厮看着那边门外,还有不少须发花白的老者,正排队等着,按着人前进的速度,估计就算等到天黑,他都见不到司徒逸。 年轻的小厮想到主子的吩咐,伸头又往那边看了看,可是因为位置的原因,还是只能看到一溜的背影,只能从衣料上推测出,那里等着的哪一个身份都比他高。 小厮塞了个荷包给安南,“安大哥,那我明日再来吧。” 安南笑着拍了拍小厮的肩膀,“明天早点来,我让人给你占个位置。” 将小厮送出去,安南蹲在门口歇了一会儿。 这海一禁,七七八八的事情没完没了的出来,连账目上都出了问题,公子现在正在书房发火呢,他还是先在外面避避风头。 安南手刚伸到门缝处一颗顽强的杂草上,便听见骨碌碌的车轮声快速靠近,不由想到,这倒霉的,怎么还有人来? 安南抬头一看,脸上的不耐瞬间换上笑容。 这马车,他熟得很!他亲自挑选的百年南海花梨木做的车厢,因着是给女子用,他还祸害了老王头的许多花花草草,总算是让马车透着一股子淡淡的花香。 为着这个,公子可是赏了他一颗金珠,值好几十两银子呢! “可是云姑娘来了?”安南几步上前,只等那车夫一下车辕,便将一个木墩子从车辕处取下来摆好,生生地抢了车夫的活计。 好在车夫已经习惯了,只要这个安南在,他一下马车便立在一边,只等车上的人下马车,便将马车停到后门去。 茜草一掀车帘子,就看到安南那张讨好的脸,不由得撇撇嘴。 “烦请安小哥稍稍让一点,我家姑娘下车都没地儿落脚了!”茜草跳下马车,皱着眉对只离了自己一寸不到的安南道。 今儿跟着的怎么是这个泼辣货?安南认命地稍稍往后退了一步。 茜草往安南的方向一挤,挤得安南一个踉跄,这才满意地对云岚道,“姑娘,安小哥在这儿呢,估计司徒公子也在这儿!” 云岚嗯了一声,先地处一个盒子。茜草正要接住,却被离马车三尺远的安南抢了先。 安南嘿嘿地朝着茜草一笑,“茜草妹妹,拿东西这等粗活,交给我这个粗人来做就成!” 茜草瞪了安南一眼,很快转头看向马车,见云岚出来,连忙伸手去扶。 安南这会儿倒是不敢上前抢功,自己可是男子,要是自己的手指尖儿碰到云姑娘,怕是连胳膊都保不住。 “逸轩现在忙不忙?”下了马车,云岚侧头问安南。 “不忙不忙,”安南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云姑娘来访,公子什么时候都是空闲的!” 云岚甜甜一笑,“逸轩现在可是把各地的掌柜见完了?” “还有些时候呢,才见了三分之一不到。”说完,安南连忙闭嘴。糟了,这是自相矛盾了…… “我的事不急,”云岚蹙了蹙眉,没想到逸轩今年会这么忙。云岚看向安南,要不将东西先放下,另外再找时间跟司徒逸说? 安南跟在司徒逸身边,倒是对云岚颇为了解,见云岚生了回去的意思,连忙道,“云姑娘,今年茶庄新出了一种茶,您要不要先尝尝?” 云岚有些意动,新茶啊……司徒逸说茶庄现在有好几款茶叶都在调整变动。 上月她还收到司徒逸送来的新品种的瓜片茶,闻之茶香怡人,回甘悠远…… 心里想着,脚步就跟着动了。 安南将云岚主仆二人安顿在客厅,见客厅有些冷,让人烧了几个火炉子,又亲自到库房去选了一包年底新送来的茶叶,给云岚泡上。 不大一会儿,客厅外响起急切的脚步声,云岚抬头一看,便见穿着石青竹纹的司徒逸快步进来。 安南识相地扯着茜草快速退下。 “你瘦了!” “你瘦了!” 两人异口同声道。 云岚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的脸,两颊的肉明明没见少,而且,这些日子临近年关,各种好吃的东西层出不穷,她天天换着法儿的吃,怎么可能瘦了? “骗子!”云岚愤愤地指责,“你眼睛都熬出血丝了,脸上的肉也少了好多!” 云岚踮起脚尖,一只手扶住司徒的肩膀,用力戳了戳司徒逸的脸,“我都戳到骨头了!” 司徒怕云岚跌倒,伸手虚虚环住云岚,云岚今儿腰上是一条如意纹宽腰带,将云岚本来就纤细的腰身显得更是不盈一握。 可是司徒逸对云岚的一切可谓是了如指掌,此时不由暗道,果然是长胖了一些……“许久不见笑笑,吃饭也不香,自然是瘦了……” 云岚忙地一把推开司徒逸,觉得自己混沌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一些,目光游移,落在一边的茶杯上,“你家的茶庄,今年出了不少好茶嘛!” 司徒逸就着云岚用过的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安南这小子倒是会找东西,这茶,我那儿也还没上。” 这话,说得好似自己刚刚在吃醋一般!云岚轻哼了一声,司徒逸这儿来了好茶,总会分她一份,今天诧异地喝到自己没喝过的茶,难免会有些惊讶。 这是很正常的,绝对不是吃醋,绝对不是! 司徒逸见云岚一会儿羞愧、一会儿坚定,表情换来换去,颇为生动,不由轻笑起来,“这处别院年底新建了一个小书楼,里面收罗的都是地理志和算学之类的书,笑笑可有意去看看?” 云岚看了看司徒逸眼底的青影,摇了摇头,“改天再看吧,今天窝给你拿了个好东西来!” 说着,云岚便将先前放在案几上的不大的盒子打开,拿出一个乳白的橡胶袋子递给司徒逸,“看看,咱们的盛景坊出品。” 司徒逸将可谓简陋的袋子拿在手上,扯了扯,还真是有韧性!“这就是成品?” 司徒对着光亮处看了看,整个袋子不见一丝缝隙,浑然天成,果然是不会漏水。 “正是呢!”云岚手快地将一壶让泡好的热茶倒进橡胶袋子,还没等她显摆,随即便是一愣。 司徒逸也错愕地盯着手上的橡胶袋子。 第132章 取舍之间 一壶滚烫的热茶下去,橡胶做成的袋子快速变软缩小,袋子地下也慢慢裂开…… 指尖一烫,云岚手忙脚乱地将袋子扔到地上,可怜兮兮地看向司徒逸,“我,我没想到会这样……” 司徒逸慌忙捉起云岚的双手,看到云岚指尖已然发红,慌张地大声道,“来人,叫大夫!” “不!不用叫大夫!”云岚急道,只是有一点红而已,哪里用的着看大夫? 只是司徒逸不再发话,外面的人哪里会听云岚的?很快就有人快步地往外跑去。 司徒逸听到外面脚步声忙起来,边拿出细面的帕子擦云岚手上的水珠,边教训道,“这等活计怎么能亲自动手来?感情伤到自己不疼是吗?” 云岚小声嘀咕,“本来一壶水就不多,当然不疼了。” “蠢丫头!手都红了还说不疼!”司徒逸恨声说着,让云岚在一边好好坐着,又去外面打了一盆凉水进来,给云岚冰着手指。 好在,云岚扔得及时,只有手上有些红印,其他的,裙边鞋面都没溅上水珠。 云岚见司徒逸盯着自己手上那红印,如同盯着敌人,恨不得下一刻就将那碍眼的红印消灭了,心里暖意升腾。只是若为这点小事请大夫,云岚觉得自己可以很久不出门。 “逸轩……” “笑笑,别闹,待会儿让大夫来给你开一点药膏。”司徒逸安抚地道。 所以,这大夫是一定要请的?云岚不由得哭丧着一张脸。 未婚夫太忠犬,快吃不消了怎么办? “笑笑,看样子这橡胶的袋子不能装热水啊!”司徒逸从盒子另外拿起一个橡胶的袋子扯了扯,挺结实的。 “看样子是不能装热东西了。”云岚遗憾地看向地上那个已经光荣牺牲的橡胶袋子,点头道。 看来,还要想想怎么提高这橡胶袋子的耐热性。要不然能用到的地方就更少。 云岚有些疑惑,是不是硫化的过程不对?按她知道的,橡胶硫化之后,耐热性是应该有的。 “会有办法解决的。”司徒逸道,看向橡胶袋子的目光冷淡不少。 这样的东西,估计也只有冬天能用。到了夏天,万一这种袋子没放多久就黏成一团,用都没法用。 正说着话,安南急冲冲地拉着一个大夫进来,“公子,大夫来了!” 说着,安南下意识看向云岚的方向,也只有云姑娘,才会让公子惊慌地叫大夫。 等安南看到云岚旁边放了个小杌子,杌子上放着一盆凉水,云岚有些嫌弃地将几根手指时不时在水里浸一下。 “大夫,快帮这位姑娘看看!”安南引着大夫走向云岚。 大夫打量了云岚一二,嘴角抽搐,面色红润,瓷肌琼鼻,唇若点朱,一点都没有生病的样子,“这位姑娘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 云岚正想着橡胶袋子哪里有问题的事,想都没想便道,“没。” 司徒逸皱了皱眉,指着云岚还浸在凉水中的手道,“她的手烫到了,劳烦大夫看看。” 大夫将目光移到云岚的手上,仔细找了找才看到一小点疑似烫伤的伤处,心里一阵好笑,现在的年轻人真会玩! 那么一点小伤也要找大夫。 “伤得不重,随便买点药膏擦一擦,用不了几天保准好。”说着,大夫收拾提着药箱,便要起身离开。 “安南,跟着大夫。”司徒逸吩咐道。 “逸轩,怎么好总劳烦你的人?让茜草跟着去吧。”云岚弱弱地道。 安南嘿嘿笑道,“茜草姑娘这会儿正在书楼,还是小的去吧!” 茜草这丫头竟然也有能看得进去的书了?云岚一愣,安南就跟着大夫告辞。 云岚又与司徒逸说了些橡胶袋子的事情,等安南拿回烫伤膏,又叫人把茜草从书楼那边找回来,云岚便与司徒逸告辞。 司徒逸嘱咐了好几遍,让云岚记得擦药,还对着茜草说了几遍,这才让云岚脱身。 茜草跟在云岚身后上了马车,手里牢牢地护着一本书。 云岚看着眼里,不由诧异道,“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平日里让你看书跟要了你的小命似的。” 茜草一反常态,端坐在车厢右侧靠门处的小杌子上,手指轻缓地摩挲着书的封面,眼睛亮晶晶的,“姑娘,这本书不一样的。” 云岚瞥了一眼那本书,只是一本地理风俗志,不过能让茜草这丫头看下去,应该是有可取之处的。 只是云岚少见茜草有这么用心读书的一天,心里便生出调侃的意味,“有什么不一样?不过是一本风俗志罢了。” “当然不一样了!那些满篇尽是之乎者也的书,奴婢看着脑袋都大了。”茜草嘟嚷着,将书拿给云岚看,“姑娘,您看,这本书上的东西全部是按照平时说话的口吻来说的呢。虽说只是将前人的著作改译了一番,可是奴婢却觉得,这本书比原著更有用。” 茜草现在拿着的这本,讲的正是安宁的事情,包括安宁的一些世家都稍有涉及。 云岚翻看了几页,有些疑惑,这样的书册,她从来没在书铺看到过。云岚又翻到印书社的那一页看了看,倒是一笑。 九州书社,云岚以前从未听闻,想来应该是司徒逸的主意。 将那些行文晦涩的书籍,全部改编成现在大家容易看懂看进去的行文方式。这倒是个不错的福利。 听了小厮的回话,陈老板两条八字眉一拧,拿着茶盏的手都一阵颤抖,“司徒逸那小子,果然是个奸猾的!” 想他搭进去一个女儿外加大笔银子,结果连一百两银子都没赚到。 而云家,只靠着卖胚布便赚了大把的银钱。袁府那边还传来消息,据说云家那边还拿到制衣的活计。 可怜他忙活了那么久,最后算来,竟是落得个血本无归的地步。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小厮缩在一边,恨不得陈老板没有看见他,可是,还是不得不小声地询问,“老爷,小的明儿个还要不要去?” “去做什么?”陈老板冷哼一声,不是他看不起司徒逸,而是自打海禁之后,商会沉寂了很多。 也是,当初没有海禁的时候,商会里有很多人还指着搭上司徒逸那条线,用自家的东西换成海外价值千金的香料异宝。 可是如今禁海了啊!司徒家不过是商户,交好的朝廷命官不过就那么大猫小猫三两只,在建州当当土皇帝还成,自家现在好歹搭上了袁家那条线,以前那些个高高在上的,现在见了自己还不是得和颜悦色的? 陈老板敲了敲桌子,“袁夫人那边可有新的吩咐?” 小厮摇摇头,“那老嬷嬷只将东西手下了,说是有需要的话自会吩咐下来。” 陈老板皱了皱眉,临近年关他还逗留在建州,为的不过是想见那位袁家嫡系出身的袁夫人一面。 罢了,反正东西都送进去了,陈老板很快露出一抹笑意,以后各年节,倒是可以多送些年礼给这位袁夫人。 “下去收拾东西吧,明儿准备回去。” “司徒府那边?”小厮不解地问道。今天司徒府那位小哥可是说了,明天再去试试,说不定能见得到司徒公子呢! 陈老板瞪了一眼不识趣的小厮一眼,司徒逸,很快就要成为一个过去。九州商会,一个不能给商会带来利益的会长,能有几个人支持? 安南从库房那边拿了礼单子看了看,叹了一口气。 人走茶凉,大概也就这个样子吧。 “情况挺不错。”司徒逸翻了翻库房整理的礼单子,扬眉道。 安南觉得司徒逸现在似乎心情很好,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见过云家姑娘的原因。 “年底的节礼大概有中秋时的一成……”安南嘀咕,这能叫不错吗?昔年司徒家收到的年礼,也不过比今年的少那么一成半成的。 公子现在好歹是九州商会的副会长,安南在心里为公子鸣不平。自从九州商会成立之后,公子没少拿自己的银子补贴商会中的那些商户。可是那些人呢? 眼见着商会中的某些人得势,连忙抛了公子这头,去烧热灶!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我不能带给他们利益,他们不烧我这口灶无可厚非。”现在这样的处境,司徒逸倒是不怎么在乎。 吹尽黄沙始到金。只有经过些事情,这商会中的商户才会让他看清。 司徒逸拿了朱笔,将册子上的几个商户圈起来,“安南,联系一下这几家,问问他们可有意往北地。” “公子!”安南着急,“这几家都是开茶庄的!他们各自都还有自己的茶山!北地的商路,是您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虽然他们从始至终对您都是一个态度,也不至于让您让出咱们打下来的商路啊!您这不是要把到手的银子往别人手上递吗?” “你可还记得,咱们的茶在北地占了北地茶生意的几成?”司徒逸反问。 “两成。”安南快速回答,“公子,您是想让他们去抢那另外的八成?” “这几家平时行事还算仁义,既然由我们领他们进北地的市场,他们自然不会同我们抢生意。”司徒逸注意这几家已经很久了。这几家茶庄,摊子铺得不大,甚至有些不思进取。可是就这样,这几家茶庄的生意,在江南也算得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只因为这几家的茶叶,各有特色,只是不知道炒制麻不麻烦。 其实,要司徒逸来说,就算是炒制麻烦了又如何?价格提高一些,一样能大赚。 知人知面不知心。安南在心底想到,却不敢说出来。只是,为了北地的生意,当初公子几次重伤濒危,如今怎么能就这样让出去? 第133章 郊游救人 安南嘴上说着抱怨的话,真到做事的时候却是从来不会掉链子。 司徒逸一向对安南放心。只是不知是不是他以前让安南专门拜师习过武,安南的现在行事有些武夫的鲁直。 要是笑笑在,今天自己这话一出,想必她就能知道自己这点小心思。 云岚又将邸报拿出来看,杜大人请求拨军费的奏疏又被群起而攻。 “杜大人真可怜,一生功绩,就被这些只会舞文弄墨的人给抹掉了。”茜草把手上的信递给云岚,一低头就看到案几上摊开的邸报。 何止是抹掉?这篇论述分明是说,杜大人贪了军饷,却不干实事。甚至,在后一页,这不知打哪儿来的无名小卒,还列了清海军和镇北军的军费开支和战功的对比,就说明了一件事。清海军的节度使杜大人,拿着高额的军费,每年就杀了几个小罗罗。 云岚拆开信,信是从清海军来的。写信的是他的四哥云庄。 云庄写信的时候很激动,信纸上的字迹很潦草。 那些只会咬笔杆子的软蛋,说的那么轻松,有本事到船上走一趟啊!云庄在信中狂狠道,要是你四哥有一天能见到陛下,一定让今上把那些只会卖弄笔墨的酒囊饭袋弄到军营里先练练胆子。 抱怨了一通,云庄后面心情正常多了,郑重地拜托云岚给司徒逸道谢。言道,要不是司徒逸不知道让人从哪儿买回来的粮食,清海军今年要闹出大笑话。 作为一个士兵,没死在战场上,却被饿死在军营了,这不是大周最好笑的笑话吗? 云岚看到云庄用不在意地口吻说,他带着人在海上截了好几个船队,不知是该喜是该忧。堂堂大周的正规海军,竟然要靠打劫过活。 正月里,眼瞅着云岚没几个月就要及笄,司徒逸愣是抽了时间,到云家拜访了好几次。只是,每一次的形象都不算好。 清湖边上,杨柳依依,小荷亭亭。湖边全是来踏青的少男少女。司徒尔雅早就跟唐家姑娘跑出去祸害柳枝。 云岚斜了一眼身边如同门神一样的男子,低声嘲讽道,“哟,几天不见,司徒公子眼底的青影一点没见。不知道司徒公子用的什么妙法?笑笑也学一招。” 司徒逸哭笑不得,知道云岚这是跟自己生了怨气。 “笑笑,我如果不这么做,咱们的亲事,怕是到明年都定不下来。”司徒逸弱弱地抱怨。 云岚心里一软,连忙转头看着前面的绿茵如织。 年底的时候,各家都忙,有一次司徒逸拜访岳父岳母的时候,眼底带了青影,被岳父岳母好一阵关心。 司徒逸福至心灵,说了几句平时的难处。竟然得了岳父一家子的同情。 那以后,司徒逸隔三差五地上门拜访,身上总带着这样那样的不适。 有时候身上带点小伤,有时候带点病态。总之一句话,装可怜。 母亲不顶事,祖母年纪大了,家里的叔叔伯父们个个不省心。他司徒逸就是一个没人帮的小可怜! 母亲崔氏这几年过得顺畅,心软得一塌糊涂,竟然答应了今年就把自己嫁进司徒家! 云岚恨得牙痒痒。 “笑笑,要不我去跟伯母商量一下,将婚期挪到明年?”司徒逸小心翼翼地试探,婚是一早就订下的,为何笑笑想要拖着? 司徒逸眼神暗了暗,一点都不认为自己耍手段有什么错。 若是老老实实地等着,再过三五年不知道能不能娶上媳妇儿! “跟我娘商量?我怕我娘看到你这可怜相,恨不得马上把我打包送到你附上去。”云岚声音压得低,不过言语间得怨气一点没少。 “岳母她心地好。我没见过比她更好的母亲了。”司徒逸讪讪地跟在云岚后面,这几天他忙着准备聘礼,他没想到,云家伯母这么容易就同意订下九月的婚期,让他准备聘礼的时间短了。 云岚冷哼了一声,脚下的步子卖得更快。司徒逸连忙快步跟上。 “哥,笑笑!”司徒尔雅慌张地跑过来,虽然努力地让自己看向前方,可是那双过于灵动的眼珠子,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 “怎么了?唐家姑娘呢?”司徒逸声音有些冷,他的二人世界,就这么没了。 司徒尔雅缩了缩,往云岚身边靠过去,“诗诗和如许都在马车那边。” “大好的春光,诗诗怎么愿意呆在马车那边?可是诗诗又揍人了?”云岚侧头看向司徒尔雅。 司徒尔雅点点头,很快又摇摇头。嘴里连忙道,“诗诗她是打了人,可是她这也是为了救人啊!” 云岚眉眼微微一弯,露出一抹好看的笑容,“逸轩,咱么去马车那边看看吧,别真惹了什么麻烦。” 司徒逸点点头,唐家姑娘这性子,迟早惹出大麻烦。司徒逸看了看拉着云岚往马车方向去的妹妹,大步跟上。 要不要给唐承逊去封信?自己好歹帮了他妹妹这么多忙,以前托唐承逊是的那些个人情,也该是能抵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原因,一路往马车去时,云岚总觉得有人往她这边查看。 “笑笑、尔雅。”莫如许听见脚步声,从唐奕诗的马车里伸出个头来,给云岚和司徒尔雅打了个招呼,便又折腾起唐奕诗的胳膊。 今天唐奕诗穿的是一身嫩绿的春衫,透过车帘,云岚隐隐看到,被高高挽起的衣袖上,带着星星点点的血渍。 怎么受伤了?云岚几步上了马车,便看到唐奕诗的胳膊上,交错着几条浅浅的刀伤,伤处已经用烈酒清洗过,莫如许正仔细地往伤口上撒着白色的粉末。 云岚心下稍安,目光一转,忽地看见马车一角缩着一个长脚长手的男子,好似睡着了? 云岚又看了看,发现这男子手脚皆被捆住。绳子,似乎有点眼熟。 “你是谁?”云岚移了移身子,挡住唐奕诗被露出来的胳膊,目光泠然地盯着马车中的陌生男子。 男子一动不动地缩在角落里,双眸微闭,呼吸绵长。 这是真睡着了还是装的? 莫如许心疼唐奕诗白白遭了大罪,手上的伤口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干脆利落地一脚踢过去,见那人睁了眼,示意云岚继续问。 云岚目光不善地看向男子,唇角微微上翘,“敢问这位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我们好送公子回家。” 男子动了动手脚,发现都不得自由,显然是被捆住,不由抬头露出一张雌雄莫辩的脸,苦笑道,“在下不是坏人,只是惹到一点小麻烦,可否先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哪个坏人会在脑门上写着坏人两个字?”云岚扔下一句话,出了马车向朝车外的司徒逸招了招手。 “怎么了?”司徒逸上前问。 “先找个安全点的地方再说,车上多了一个人。”云岚小声在司徒逸耳边道,顿了顿,云岚又道,“想个办法,待会儿弃了这辆马车。” 司徒逸点了点头。 地处江南,建州城郊是一片平原,目之所及只有几座矮矮的小山坡。平野上,几处建造华美的别院显得尤为突兀。 几辆马车跑到一处别院,守门的小厮一见到马车上的徽记,连忙便门庭大开,以便马车直接进门。 “公子,唐姑娘的马车遇到山贼了!”安南暗暗捏了一把冷汗,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唇色苍白的唐奕诗。 “幸好咱们再半道上换了马车。”莫如许抓住唐奕诗的手微微颤抖,换马车的时候,她还觉得笑笑太小题大做来着,现在,唯余“庆幸”二字。 如此,莫如许看向男子的目光更加不善。要是诗诗真的坐在那辆马车上,诗诗能逃得掉吗? “姑娘,在下不是故意的。”男子好看的脸上带着窘迫,“当时岸边只有这位唐姑娘身上带着武器,在下实在快支撑不下去……” 莫如许冷哼一声,长得好看了不起吗?百年后还不是一具枯骨? “事已至此,莫姑娘,可容许在下问问这位公子惹了什么麻烦?”司徒逸极为有礼地问了一句,待莫如许点头,这才看向男子,“公子,既然您的事情已经波及到我们几家,不知公子可否据实以告?” 男子目光灼灼地看向司徒逸,脸色涨红,这事情,怎么好开口? 屋内暂时一片寂静,几双眼睛盯着男子。 云岚看向那张脸,心里浮起一抹诡异的熟悉之感。 “公子,大夫来了。”屋外下人的禀报声,打破满屋安静。 “快带进来。”司徒逸吩咐道,瞥见堂下的男子松了口气,心里暗道,躲得过初一,难道还能让你逃过十五? 见大夫进来,司徒尔雅连忙道,“大夫,快帮唐姐姐看看,唐姐姐脸色白得好吓人。” 大夫给唐奕诗把了脉,“这位姑娘没什么大碍,就是失血过多。老朽开一副补血养气汤喝着,若是还有其他症状,继续到华安堂找老朽便是。” 见大夫写完药方,司徒逸轻咳一声,对大夫道,“麻烦大夫给这位公子也看看,这位公子很嗜睡。” 大白天能在马车上睡到叫不起来,没问题才怪。 “无事,这位公子不小心吃了蒙汗药,休息几天就不会再嗜睡。”老大夫慈祥地笑着道。长模样,怪不得招人下药。 男子只觉得一辈子的囧事一下子全集中在一起。 三天前,刚一到港口那儿,便被一个长得跟熊似的男人搭讪,说什么要娶他当夫人! 啊呸,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将来是要娶妻生子,传承陈家香火的! 今天早上,他在客栈吃了几个包子并一碗粥,就觉得有些不对。幸好,他住的地方位置不错,临倒下那一刻,抓住了一个救星。 等送走大夫,男子开口道,“在下陶闻,京城人士。” 又把自己遇到的事情简扼地说出来。 唐奕诗喝着厨房送过来的红枣汤,乐呵呵地道,“本姑娘只救女子,你……救你倒是跟就女子差不多……” 第134章 施恩图报 陶闻一张俊脸瞬间黑了下来。 司徒逸轻咳一声,掩饰了脸上的笑意。再过几年,可没人敢在眼前之人面前这么说话,哪怕他传闻中脾性极好。 “陶公子,客房已经收拾好了,您要不要先去休息?”司徒逸见陶闻眼睛打架,提议道。 陶闻眼睛一亮,司徒逸既然愿意让他在自家庄子上休息,怕是也会帮自己这点小忙,忙不迭的点头。 龙落浅滩被虾戏,他现在就是有再好的家世又如何?手上没什么真东西,连一个小小的水匪都能戏弄他。 “哥,你怎么留那么大个麻烦在家里呀!”等陶闻被带下去,司徒尔雅不悦地开口,“他还害得唐姐姐受伤了!” 司徒逸温文一笑,缓声道,“尔雅,人都有不方便的时候。那位公子看模样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咱们今儿帮了他,以后咱们要是遇到难处,说不定还得靠着这份善缘解难。” 施恩不图报?司徒逸从来不这么想,不图报?这世上有几个这样的善良人? 司徒尔雅咬了咬唇,想说什么,云岚拉了拉她,“你哥做事,什么时候亏到他自己了?” 司徒尔雅心不甘情不愿地闭嘴,看了看唐奕诗被白布缠了又缠的胳膊,连忙带着唐奕诗去客房歇着。 莫如许不放心,也跟了过去,出门时,还朝着云岚挤眉弄眼了一番。 云岚脸色微变,很快恢复正常。她和司徒逸都要成亲了,有什么好放不开的? “笑笑。”司徒逸讨好地唤到,往云岚处靠近了一点。 云岚往后退了一步,“司徒公子请自重,我与你虽说定了婚期,毕竟还没成亲。” 司徒见云岚一副要与自己划清界限的样子,神色一黯,“笑笑可知道今天这位公子什么来历?” 云岚不发一词,耳朵却悄悄竖起来,显然是对司徒逸说的事情感兴趣。 “笑笑可还记得那枚血玉玲珑的来历?”司徒见云岚竟是不打算跟他说话,不由故意问道。 “你不是说是国师府出来的东西吗?”云岚下意识地接话。 “国师府的最小的公子陈留,表字陶闻。” “原来是他!我是说看着怎么有些眼熟。那张脸,几年不见,越来越好看了。”云岚小声咕哝。 “好看?”司徒逸阴森森道。 “是……”云岚眼前忽地出现一张放大的脸,接着,唇上一暖。 重重地在云岚唇上咬了一口,司徒逸沙哑道,“别的男人哪有你家的会疼人?” 云岚脚下一软,往旁边一倒。 司徒逸眼疾手快地将云岚搂紧。 水眸氤氲着一团雾气,双颊染上一层薄薄的红云,云岚推开司徒逸,“做什么呢,这里人来来往的……” 司徒逸了然地点点头,“没人的时候就可以这样那样了?”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云岚恨恨地想到,几步出了门。 司徒逸痴痴地笑着站在原地,指尖拂过带着湿意的唇,只听见云岚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我先回去了,你记得派人去如许和诗诗家报信。” 歇了一晚,陶闻果然精神起来。 听见外面庭院里传来规律的破空声,陶闻跟着声音走了过去,只见司徒逸正在院子里练剑。 司徒逸习的是快剑,一招一式,皆是快如闪电。 啪啪啪,司徒逸刚做完最后一个动作,便听到身后传来鼓掌声,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昨日收留的那个陶闻。 司徒逸擦了擦汗,转身对陶闻道,“陈公子可觉得好些了?” “好多了……”陶闻忽地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姓陈?” 司徒逸笑,将系在腰间的一个香囊取下来,掏出里面的东西给陶闻看。“好歹咱们有过一面之缘。” “原来是你。”陶闻淡淡地道。“恭喜司徒公子,即将抱得美人归。” 司徒逸一喜,陈家人是国师府,给人批命很有一手。有了陶闻这句话,想必自己九月的婚事,就不会有大问题。“不知陈公子可否能指点几句?” 陶闻瞥了他一眼,“你不是都知道吗?” 司徒逸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司徒逸正想追问,却见陶闻已经缓步回屋,丝毫没有给他解释的意向。 罢了,陈家人就这性子,说话说半截,没人能逼他们说下半截。 看来,他还要多弄几个人去保护笑笑才是。特别是内院那一块,得多敲打敲打,免得笑笑进了门尽受气。 司徒逸只在庄子上留了一日,见陶闻在庄子上过得不错,留了句“有事到建州司徒府找我”,便安心地回了城。 “陈老板,您说得对啊!”茶庄后面看着账本发愁的胖老板赞同地直直点头,“要不是司徒公子发话,在下今年也不会多进那么多茶叶,现在眼看着一年都快过去一半了,这茶叶还在库房堆着。” 说着,胖老板长声一叹,茶叶堆在库房,变不成银子,今年就得亏本。 陈老板扬了扬八字眉,“要不是我那女婿还有几分本事,我今年库房里也要囤积一库房的布料……唉,司徒公子毕竟年轻。” “对啊,他任着副会长之职,本来就不能服众。”一个声音忿恨地道,“要小人说,还是陈老板这样德高望重的,才能胜任这会长之职。” 陈老板微微摇头,“这怎么能行?这商会毕竟是司徒公子一手建立起来的。” 听到众人皆道支持自己做副会长,陈老板心里暗暗高兴,一个黄毛小儿罢了,也敢跟他斗? 不自量力! 建州城郊的松林山庄,山庄里只种着一样树,经年常青的松木。 松林山庄本事司徒逸的私产,当时建立九州商会的时候,司徒逸将这山庄让了出来,给商会做平时处理事情时所用。 今日并非初七、十七这等处理商会纠纷的日子,松林山庄却意外地接到几个客人。 听完这几人的话,司徒逸有些好笑,“几位前辈,在下记得,年初的时候在下曾经在商会中发过一则通告,请诸位前辈今年进货的时候量力而行,因为今年海禁,商会响应太后手谕,不会组织将东西运到海外。” 陈老板在人群后面,听到司徒逸这句话,鄙夷地想到,什么响应太后娘娘的懿旨?明明是你他找不到合适的合作对象。 这海禁,明面上是禁了,可私底下,海上来往的船谁见到真的少了? “唉,司徒公子要不是去年的时候帮着大家销了那么多货,大家今年也不会多进货,对吧?”陈老板帮嘴道。 司徒逸气得发笑,没想到这商会中也有这样本着强盗逻辑的商户。 “姑娘,不好了!”茜草步履匆匆地进了书房,直接开口道,“有人道松林山庄闹事去了!” “闹事?松林山庄什么时候没有闹事的?”云岚不在意地道。她相信司徒逸能处理好这些小事。 “这回不一样啊姑娘!”茜草连忙解释,“我听说,他们想罢了司徒公子副会长的位置。” 九州商会是姑娘和司徒公子辛辛苦苦地一点一点地建立起来的,好不容易有了这么多商户加进来,怎么能在商会已经走入正轨的时候,就被人摘桃子? 见茜草这么着急,云岚也知道,怕是事情有些严重了。 “茜草,你找人去将我大哥请过来。”云岚吩咐道,她和司徒逸又不是姓包名子,怎么是个东西就想上来咬一口? “姑娘,大公子过来有什么用啊?不是应该您过去,和司徒公子合作,将那些人骂走吗?”茜草抬头问道。 “骂走有什么用?”云岚挑眉道,“自己要上来当儆猴的鸡,我不杀他们,太对不起他们的心意了!” 姑娘是要杀鸡儆猴?可是怎么还要大公子过来掺和这事情呢?茜草跃跃欲试地退下,杀鸡儆猴什么的,她很感兴趣! 花了几个时辰,司徒逸终于将这一拨人打发走,却是怎么也看不进眼前的账本。 尾大不掉,这是商会现在的问题。 他得像个法子,将这些人跟商会划清界限。不然,商会就是发展起来,也会被这些人拖垮。 他看这些人的样子,明天估计还回来。 只是想想,司徒逸就觉得头疼不已。一定要找个办法将这些人打发了。 翌日,司徒逸听下人禀告,松林山庄那边已经闹起来,想了想,还是打算过去看看。 松林山庄门口,司徒逸看到云岚那辆马车,有些诧异地上前打招呼,却被一张老实的脸拦下来。 “逸贤弟,你虽说与我妹妹订了婚,还是要稍稍避嫌。”云应骑在马上,将司徒逸看向马车的目光挡了个严实。 司徒逸讪讪地退后了几步,“大哥说得是、大哥说得是。” 云岚在马车里强忍着笑意,淡淡地开口,“大哥,咱们先进去吧。” 云应嗯了一声,护着云岚在司徒逸后面进了松林山庄。 “既然司徒公子不能帮着咱们解决这些问题,自然应该让贤!”一个声音大声道。 “咱们这些人中间,自然是有能人可以帮咱们解决这些小事情!”跟着便是附和声。 云岚一进议事堂,就看见一群人在那里毫不顾忌地说着让司徒逸让贤的话。而被群人围着的,是一个八字吊梢眉的男子。 这正好应了云岚的猜测,这件事,是那个陈老板挑唆的。 云应很是气愤,那个陈老板,正是去年找他要按市场价买胚布的人。真真是笑话,两家关系又不怎么样,凭什么让人把赚钱的机会便宜卖出去? 想来是因为最后商会做主,将胚布提了价,让他最后没赚到几两银子,这才对逸轩生了恨意。 不过,敢欺负他妹夫,真当他云家没人了吗? 想着,云应上前一步,正要开口说话,衣袖却被云岚拽了拽。 云应侧头看向云岚,却见云岚正饶有兴致的看向一边。 云应顺着云岚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个陈老板上前几步,走到司徒逸面前。 第135章 杀鸡儆猴 “司徒公子不要介意,大家只是仓库里积存的东西太多了,一时间有些急躁,言语才失了偏颇。”陈老板彬彬有礼道,“若是司徒公子有办法,不如帮在座的诸位想想办法。只要司徒公子解决了这件事,相信大家还是会信任公子的。” 这什么意思?难道司徒逸不帮这伙人解决掉他们的库存,就成了没信用的了?云岚气愤地想到,这群人,果真是不能再留在商会了。 “大哥,你可带了忠信堂的印章?”云岚小声问。 “带了。”云应答道,笑笑特意让他带来的东西,他怎么会忘了带上? 带了就好。说着,云岚低声吩咐了一句,茜草眼睛一亮,立刻到边上吩咐了一声。 陈老板注意到这边的小动静,看了一会儿,见只是几个平时中立的老板,在那儿记着什么东西,很快便移开注意。 现在最要紧的是,让司徒逸从副会长的位置上退下来。 那群人说话越来越过分,就差直接说让司徒逸将自家的铺子腾出来,帮他们销库存。 陈老板时不时地上去劝说几句,却全是添油加醋的话。 云岚眼里的冷芒越来越锋利。云应这个一向老好人的也快受不了。 锵锵锵,锣声突兀地出现在院子里,院里一时间安静下来。 云岚朝着云应点点头。 云应拿着一本册子,带着笑容走到离他最近的一个人面前,“庞老板?” 庞老板点点头,“云公子有何见教?” “见教谈不上,只是见庞老板说自家的茶叶今年卖得不好,想让司徒家帮着卖卖,晚辈心里有些疑惑。”云应脸上带着天然的憨厚,“在庞老板加入商会之前,每年的卖出去的茶不过百斤。去年有商会的帮忙,卖出去了三百斤。而今年,不过半年的时间,庞老板已经卖出去近八十斤。晚辈说得可对?” 庞老板满头大汗的点头。这些数据,这年轻人怎么拿到手的? “今年元宵刚过,司徒公子便在商会中下了通告,见年海禁,各家进货的时候,多多斟酌,万一亏了本,商会不负责。而这通告到庞老板的手上时,还没到二月,那时候庞老板还没进货,晚辈说得可对?” 云应一脸的认真,看看上也是极为老实的。只是这些数据已出来,庞老板就知道,自己要是认了,钱,亏的就是自己的。 “哼,司徒公子是令妹的未婚夫,你护着他是自然的!”庞老板看了陈老板一眼,虎着脸道。 云应却是个认真的,直逼得庞老板点头,这才又去问下一个人。 司徒逸悄悄退到云岚身后,“大舅哥这回是大发神威了!” “哼,我哥总不能干看着自家人被欺负。再说,我大哥负责忠信堂的事情,这回,是个极好的立威机会。”云岚下颔微抬,骄傲地看着在人群中奔走的云应。 随着时间推移,陈老板察觉有些不对劲,连忙轻手轻脚地往外退回。刚走到议事厅门口,却见议事厅已经被团团围住。 安南拦住陈老板,灿烂一笑,一口白牙差点晃花陈老板的一双眼睛,“陈老板,今儿忠信堂办事,您等结果出来了再回可好?” 陈老板一愣,忠信堂?九州商会是有这么个忠信堂,可是,忠信堂不是只负责商户入会时宣誓吗? 陈老板犹记得,当初他和女婿加入九州商会的时候,就是被里面那个一脸忠厚老实的云应带着宣誓的。 安南并不多话,他现在需要做的,只是将议事厅拦住,只准进不准出,直到今天的事情有了结果。 陈老板再回到议事厅,只见问询的人又多了几个,都是平日里最老实的商户,问一句记一句。 陈老板没等多久,这事情问完了。 接着,陈老板就见几个头发花白的人风尘仆仆地进了议事厅,在长老的席位上做好,司徒逸也坐在了右上首的太师椅上。左侧的椅子空悬,是给会长张家家主准备的。 人一到齐,陈老板就觉得,事情大发了。 “顾老、白老、陈老,逸轩今日扰了几位的清闲,还先请几位恕罪。”司徒逸谦谨地起身给几位前辈行礼道,“实在是商会中生了些事,逸轩年纪小,若是惩处了人,不能服众。” “你这滑头,想要咱们几个老骨头来给你撑场子,明说便是。不过,咱们年纪虽然大了,却是眼不瞎耳不聋,你可别想糊弄我们几个。”顾老扫了一圈,发现建州左近进了商会的商户,几乎全部来了。 另外两个也随声附和。他们都是建州以及建州附近很有声望的人,当初愿意到九州商会当这个什么长老,一是看在这个商会的理念上面,二则是看在张家的面子上。 时间久了,这几人对管着商会的司徒逸也有了认同。 毕竟,肯把赚银子的渠道分享出来的人,已经很少了。 “逸轩必定不会让几位失望。”说着,司徒逸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将地方留给大舅哥云应。 云应见礼之后,将一摞册子拿了几册给三位长老,便开口说道,“南阳庞氏茶庄庞老板,罔顾副会长通告,进茶两百斤,未售完将责任推到副会长司徒逸身上,是为不忠不信,忠信堂拟将之逐出九州商会,今生不得再进商会。责令其赔偿商会物力、名誉损失白银一千两。” 二十几通通告念下来,商会中一片慌乱。 “陈老板!”庞老板揪住把自己藏起来的陈老板,“是你建议我今年多买些茶叶的,是你建议我过来找司徒公子讨说法的!为什么我们都有事,你却没事!” 庞老板一双眼睛充血,要不是陈老板说,听他的话一年能赚几千两银子,足有现在利润的好几倍。庞老板也不会自掘坟墓似的,到商会中来闹腾。 虽说,商会中每年会收取一定的费用,可是,自从进了商会,听了前辈们分享的一些经验,他的茶庄,这几年利润都在慢慢地涨啊! 现在好了,得罪了商会,以前的关系怕是很多都不能用了,再背上一个不忠不信的名声,他以后还要不要做生意? 陈老板连连解释,可是,吃了大亏的庞老板哪里听得进去?连着其他二十几家,都围上了找陈老板的麻烦。 锵,又是一声敲锣声响起。 云应满意地看着静下来的人群,走到陈老板面前,对围着陈老板的人问道,“你们说是陈老板鼓动你们来闹事的?” “是!”二十几张嘴巴,几乎异口同声道。 云岚坐在靠门的位置,单手支着下巴,欣赏这一出闹剧。 只见被众人围住的陈老板矢口否认,可是,有几人离陈家比较远,平时都是书信来往,此时便拿出了证据。 云岚笑着,听云应宣布,将陈老板的并与陈老板有关的商户也逐出商会。陈老板作为坏了商会和平的罪魁祸首,一家子都被定为九州商会的敌人,往后见到陈家的生意,商户中人,谁都可以去抢,商会还会提供一些友情帮助。 而另外供出陈老板的商户,以后若是考察合格,可以再次加入商会,只是考察会比较严格。 “今天这事您们做得很好。”白老开口道。 “对,已经提供了好资源,是那些人自己看不明白。那些老鼠屎,早撵早好!”陈老也附和。 说实话,商会每年发的生意通告和指南,都是花了大心思的。这些人不珍惜,有的是人稀罕。 “尽说这些败兴的话干啥?事情处理了就过了。”顾老肃着脸,看向云岚,“你就是逸轩家的小媳妇儿?” “还不是呢!”云岚羞红着脸反驳道。 “嫁衣都定了,迟早的事!”顾老不在乎地道,“你哥哥是个不错的,你们家的布也很好。” 云岚又羞又感激,羞的是顾老一本正经地拿着她的婚事打趣她;感激的是,有了顾老这句话,以后青云染坊的布,会更受欢迎和看重。 这个顾老,可是京城承恩公的嫡亲弟弟。只是因为顾家的规矩,直接到建州来管着建州的绣庄染坊。 “能得顾老一声称赞,云家上下三生有幸。”说着,云岚拉着一边的大哥,将顾老一番好哄,还应了要送顾老一车青云染坊的新布。 待送走几个长老、和被吓了一番地商户,云岚踱步到司徒逸身边,“逸轩,那位陈老板好像很不甘心。” 云岚想起陈老板被“请”出松林山庄的样子,不由得有些不安,那个人,好像有些疯魔了的样子。 “笑笑放心,”司徒逸给云岚添了一杯热茶,“我不会让任何人有伤害到你的机会。” “光说有什么用?”云岚低头喝茶,掩住嘴角上翘的弧度。 深蓝的海水拍打着海湾的峭壁,几艘大船靠在一起,勉强维持稳定。 “呸呸呸!”一个蛮牛一样的男人连吐了几口水,“伙房的人偷人去了?海水又混进清水了!” 明明长得尖嘴猴腮,却偏偏要打扮成儒生的男人一边摇着折扇,一边道,“让你早些回岛上,你自己要在这个地方窝着,现在还给你吃的就算好了!” “等抓到我媳妇儿,我自然就会回去。”说着,粗壮的五官露出痴迷的神色,看得儒生装扮的男子直摇头。 “蛮牛,那男的不像是一般人家出来的,小心踢到铁板!” “鸠子,你胆子被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吓破了,老牛我的胆子可孩在!”蛮牛不满地道。 “牛老大!那美人儿咱们找到了!”一个尖细的声音激动地喊道。 “找到了不给老子带回来!”蛮牛朝着向自己奔来的黑球,一脚踢过去。 来人嘭地一声撞到船壁上,嘿嘿地又滚了过来,眼珠子骨碌碌地在眼眶中打着转,尖着嗓子道,“老大不自己去抢美人吗?” 第136章 红颜祸水 “小子,胆子肥了!”鸠子手上的折扇一收,脚一伸,踩住来人的手,“那美人儿这会儿在哪儿?” 来人嘶嘶地抽着冷气,“回军师的话,那美人现在正住在建州司徒家的一个庄子里。” 嘭!蛮牛铁锤一样的拳头砸在桌上。 鸠子只觉得船都晃了起来,听得那蛮牛道,“抄家伙,小小司徒家也敢跟我抢人!” 鸠子只觉得头大如斗,“蛮牛,先等等!你忘了上面的人怎么吩咐的了?” 蛮牛动作一顿,但是想到那张脸,浑身一热,大声嚷嚷,“老子就要去抢!老子干了那么多活,难不成这点小心愿不能满足了!” 鸠子和蛮牛合作多年,心知这回要是不想办法让这蛮牛如意,这蛮牛怕是就算单枪匹马,也要从司徒家抢回那个男生女相的家伙。 哼,果然是红颜祸水! 茜草眨了眨眼睛,终于觉得清醒了些。 “茜草姑娘,谢谢您今儿个肯来。”绣坊的管事扶茜草上马车,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哪里的话,姐姐今儿个生辰,我怎么能不来?”茜草灿烂一笑,这人管着天衣阁的绣坊,自然要给几分面子。 绣坊管事只觉得浑身舒坦,知道茜草今儿多饮了几杯青梅酒,又给马车上的薄被给茜草盖上。 “茜草妹子,这青梅酒后劲儿大,刚刚在众位姐妹面前,我也不好帮你说话,妹子回去的时候,别忘了喝一碗醒酒汤。”管事见茜草半闭着眼睛,有些困,交代了几句便下了马车。 目送马车离开,管事便继续回酒楼的雅间。 “今儿的寿星回来了,大家伙还不快去敬一杯?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一个声音提醒道。 满屋的女子似乎都回过神来,端着酒杯就围上管事。 雅间外面守着的小二摇摇头,也就在自家酒楼,这些绣娘敢这么闹腾。 茜草微微眯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不舒服,连忙将马车车窗处的帘子挂起来,将头伸到车窗处透气。 只是,马车外一晃而过的情形,让茜草微微一愣。 刚刚与秋嬷嬷说话的那个,不是杨家的下人吗?还是杨大人身边的?一定是我醉了。秋嬷嬷一向最重规矩,怎么可能跟外男打交道? 回到府里,茜草下意识地问了一声迎面走来的小丫鬟,“秋嬷嬷今儿可在?” 小丫鬟一惊,赶忙规规矩矩地福身答道,“回茜草姐姐的话,今儿嬷嬷不在府里。” 茜草挥了挥手,让小丫鬟自去忙,脚下不稳地回了自己雾岚居的西稍间,让院里的丫鬟给她到厨房要了一碗醒酒汤。 茜草昏昏沉沉地坐在床弦,直到喝完醒酒汤,还在想,秋嬷嬷怎么跟杨大人的小厮那么熟络?再过几日,司徒公子就要到建安下聘了啊! 秋嬷嬷这样,不是再给姑娘找麻烦吗?想着想着,茜草便半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香雪听小丫鬟说,茜草喝得醉醺醺地回来,趁着给云岚换茶的机会,便回西稍间看了一趟。 “姑娘,您也太好性了!”香雪将热茶换上,见云岚正半躺在贵妃榻上翻看话本子,不由得抱怨,“茜草那丫头刚刚回来,竟是带了一身酒味的,人也喝得晕乎乎的!” 云岚轻轻一笑,“可是羡慕?” “奴婢才不没呢。”香雪咕哝道。她知道今儿茜草请了假,要去参加一个绣坊管事的生辰宴,只是没想到这丫头竟然会喝得醉醺醺地回来。 “茜草这丫头也是有怕的人的!”香雪想到刚刚去看茜草的时候,那丫头还在梦呓,“茜草那丫头啊,很怕秋嬷嬷呢,连做梦也念叨着。” “茜草还有梦呓的习惯啊?”云岚有些诧异地问道。 香雪回想了一下以前她曾跟茜草住过一个屋子,倒是没发现这个茜草有这个毛病,了然地点点头,“哦,那茜草这是醉后吐真言!” 云岚拿着书的手抖了抖,这也行?云岚忍笑着起身。 香雪迎了上去,看见案上的几个图册没动,不由问道,“姑娘,您已经选好了吗?” 云岚顺着香雪的目光看了一眼,“随便挑一件罢了。” “这怎么成?”香雪不赞同,“一辈子就这么一回的事,您再不选,怕是夫人那边会按着册子,让人一件件地挨着做出来。” 云岚一阵头大,想到家里那几个唯恐不乱的女人,这种事,她们还真做得出来。“明天再选。” “明日复明日,明日……”香雪念叨着,被云岚一瞪,马上换言,“明天上午选好,下午正好拿去绣坊做!” 云岚默默地转头。雾岚居里四季繁花似锦,春兰夏荷秋菊,四季花开不败。此时,满园的活力十足的植物,也没能让云岚觉得更开心一些。 一朵粉红的月季探出头来,云岚伸出手,在花蒂处一掐,一朵粉嫩嫩的月季就落在她手上,“香雪,你看这朵粉月季,像不像我妆盒里那一套芙蓉石头面上的花纹?” “姑娘,居士一定会及时回来的。”香雪安慰道。 怎么及时?快半年没消息的人,她要怎么相信能在一个月之后出现?云岚攥紧手里的花朵,柔弱的触感,仿佛就像是易碎的承诺。 半年前,师傅还在疏影山庄说,要给她定一直玉笄。上好的籽玉已经在疏影山庄的库房里躺着,人却不在不在。 回到书房练了一篇子,云岚自己看着都凌乱不堪。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就是她的及笄礼,也是司徒家定下的下聘之日。 翌日,云岚随意翻了翻册子,采衣颜色活泼、深衣端庄不失明丽,最后的大袖礼衣更是雍容端丽。 册子是建安送过来的,上面绘的每一件衣服样子,都是云家的几个女主人精挑细选的。 云岚轻叹,若是不细细挑选一番,恐辜负了她们的一片心意。 晌午,茜草终于缓过神来。 云岚闻到一阵茉莉香味,抬头看向打扮一新的少女,“抹了那多多茉莉香膏,香雪她知道吗?” 满云府,就香雪爱茉莉香膏。香雪那儿的茉莉香膏,是她自己调的,用在脸上,倒是显得皮肤滋润光泽。 茜草偷偷摸了摸脸,温软滑腻,比早上刚起来的时候干燥的触感好多了,只是,真的抹多了吗? 茜草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带着一点醉酒后的朦胧,想着要是香雪发现她那一盒香膏少了的模样…… 茜草打了个寒颤,眼神恢复清明,“姑娘,昨儿奴婢回来的时候,看见秋嬷嬷似乎跟着杨大人身边的一个小厮有来往。” 说着,茜草觑了一眼云岚,“虽然杨大人和几位少爷关系好,姑娘身边的丫鬟婆子和杨大人打交道……万一被别人看见,该怎么想姑娘?” “你会不会是看错了?你昨儿回来的时候,不是都醉了吗?”云岚有些不相信,因为秋嬷嬷的举止气度,不像是不知道轻重的人。 正说着,门口小丫鬟传话,“姑娘,秋嬷嬷来给您请安了。” 云岚微微挑眉,看了一眼茜草,“快请进来。” 秋嬷嬷一身藏青玄色镶边布衣,青黛的发丝一丝不苟地挽起。云岚现在已经可以看出,秋嬷嬷的每一步迈出的距离相等,如丈量一般。 “见过姑娘。”秋嬷嬷福身。 “嬷嬷快请起,”云岚连忙道,“嬷嬷这几日歇息得可还习惯?厨房那边上得餐点可还得用?” “老奴一切都好。”秋嬷嬷笑着,脸上露出浅浅的一丝窘态。 “嬷嬷可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 秋嬷嬷素来坦荡,这会儿也难免有些放不开,毕竟是求人的事情,“老奴故交之子林平,前阵子被卷进主家那些糟心事,最后被查出来没多大的干系,差事却是丢了。那孩子,运道不好,本事却是有几分的。老奴厚颜在姑娘这儿求一个差事。” 茜草恍然,昨儿嬷嬷见的,应该就是秋嬷嬷的远房侄子吧! 就说嘛,秋嬷嬷这般重规矩的,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见杨大人身边的小厮?想来,秋嬷嬷是想先在杨大人身边找试试看能不能找一份活计。如今看来,应该是被拒。 茜草想通了,振奋道,“嬷嬷,以后啊有事儿禀告姑娘,外面的那些人,都是些以貌取人的。” 这话,茜草却是说昨儿杨大人身边的小厮推拒了秋嬷嬷的事。 秋嬷嬷有些不明所以,神色丝毫未动,只是一如既往规矩中不失慈爱地看着云岚,听云岚的决断。 “嬷嬷倒是找对人了,茜草正计划在安宁开一间铺子。若是林平品性本事都没有问题,去做个大掌柜也是使得。”云岚笑着看向茜草。“你觉得如何?” 茜草还没说话,秋嬷嬷笼在袖子里手一紧,“他一个年轻小子,也就一把劲能用,平时让他搬搬东西就行了。” 不愧是嬷嬷!茜草笑着想到。云家的铺子,掌柜都是一层一层地升上来的,那林平刚来只做个小厮,最恰当不过。 云岚却察觉到一丝违和。 第137章 横生枝节 云岚分明察觉到,在自己提出让林平到茜草即将在安宁开的铺子帮忙时,秋嬷嬷似乎松了一口气。 这时机也把握得正好。 “这怎么行?既然林公子有本事,总不能把他闲着。”云岚看向茜草,“你那铺子得掌柜人选可确定了?” 茜草为难地看了眼秋嬷嬷,“已经确定下来,是安宁的一个小绸缎庄子的老板。咱们跟他合作,掌柜的自然还是他。” 秋嬷嬷静静地听着,不发一言,反正她只需要给侄儿谋一份活计,以后的发展自然全看侄儿自己。 更多的,她也管不了。 云岚微微皱眉,“既然是合作,铺子那边可还有缺口?” “库房管事已经确定染坊那边的李管事,就是还缺几个跟着管事打杂的小伙计。”茜草不好意思地朝着秋嬷嬷一笑,“嬷嬷,那铺子虽说是挂着青云染坊的名字,实则我们这边只负责库房的事情,能插进去的人手不多。不过,若是林公子能再等一等,等到天衣阁在安宁开分铺,倒是可以给林公子派一个轻松些的活计。” “姑娘,茜草,阿平那小子在云家的铺子没有一点底子,也不是什么有大能耐的,随便给个跑腿的活计,让他能有份饭吃。其他的,自是看他自己的。若他真是不能干活的,二位将他的差事找人接替了便是。”秋嬷嬷不在意地道,“老奴是云家的奴才。” 云岚颔首应下,让那林平先跟着李管事跑跑腿。“正巧嬷嬷在这儿,我娘和几个嫂子让人画了及笄礼那天穿的礼服,正想找嬷嬷帮着参详参详。” 云岚笑盈盈地将一本厚厚的画册递给秋嬷嬷。 秋嬷嬷倒是没有推辞,大方地接过来翻看,郑重地给云岚指了几件,“夫人和少夫人们的眼光都是极好的,老奴竟是再也想不出更适合姑娘及笄时穿的衣裳来。” 茜草好奇地探头,一眼就瞄到秋嬷嬷指出的几幅衣裳样子旁边,有云岚用铅椠做出的记号,“姑娘,秋嬷嬷选的这几件,跟您挑选的一模一样呢!” 云岚一愣,“既然秋嬷嬷也觉得好,那我就定下这几件。” 秋嬷嬷遗憾地看向另外的几套,要么太活泼,要么太华丽,都不是姑娘喜欢的风格,“姑娘,这最后的大礼服和先前的彩衣也就罢了,不太适合日常。这几件襦裙深衣,倒是可以一起做,也不负夫人和几位少夫人的心意。” 云岚微微蹙眉。这些还真不是她的风格呀! “嬷嬷说得有理!”茜草拍手道,“姑娘,您多做几身衣裙,最好每一身衣裙,都配套地打上首饰。香雪姐姐也不会每次点您的衣裳首饰的时候,都唉声叹气地,觉得您的衣裳首饰太少了!” “就你话多!”云岚轻声呵斥了一声茜草,倒是又选了几件。 “姑娘!”香雪笑意盈盈地捧着一个木盒进来,“赵粉姑娘让人送了几张图纸和一块玉胚,让姑娘看着做成什么样的玉笄好呢!” 香雪眉眼玩玩的,嘴角高高翘起,“赵粉姐姐说,这些都是居士之前选的玉笄样子,奴婢看来救算是为了居士的这份心意,姑娘也该让宝庆楼全做了,您库房里还有好几块上好的玉胚呢。” 云岚接过散发着淡淡檀香的木盒,手指微微发颤,等看到图纸上的花样时,心里一酸。好些都是之前居士给她看过的。 云岚看过一张图纸,便想起一场二人间的谈笑,心里愈发的酸涩。 待翻到最后一页,云岚猛地阖上图册,闭了闭眼,“让宝庆楼先打最后一页的玉笄吧。” 莫琦华看着枝头玉簪,在绿云中袅袅娜娜,清香冉冉满庭芳,“东西送到了吗?” 卢秀茹亭亭立在莫琦华身后,右手轻轻按在腰间的剑鞘上,好似只要一有陌生人出现,她立刻就能拔剑出来。 “若是路上不出意外,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云姑娘手上。” “我还想给当正宾呢,算着日子,也不知道到时候我能不能赶回去。”莫琦华轻轻叹气,“那些人还在找咱们?” 不等卢秀茹回答,莫琦华慢悠悠地又道,“揣那么大的秘密,这会儿被人发现了,确实应该恐慌。” “都怪奴婢不小心露了行迹。”卢秀茹自责地低下头,“要不是奴婢碰到香炉,他们也不会发现有人竟然进了那间屋子。” 莫琦华眸光一沉,“但愿他们找不到人后会以为是那只野猫撞到了香炉。” 莫琦华只要一想到敬宁庵那处佛堂里供着的牌位,浑身就彷如浸入冰窖,“外面现在可有什么动静?” 卢秀茹摇头,“除了云姑娘家打算开的绸缎庄已经做好牌子,其他的,都在您的预料中。兵部又裁剪了清海军的军费。” 莫琦华眼睛一亮,开口便是嘲讽,“他们是想让杜辉服软?借军费卡住杜大人,让那个老滑头向太后低头?” 说着,莫琦华嗤嗤笑了出来,“杜辉那人,最崇敬太、祖,连娶妻都学着太、祖,坚决娶了一个与他两心相印的……想要让杜辉用清海军拦住陈家勤王,那家人还真敢想。” 卢秀茹脸上露出一抹了然,以前想不通的问题霎时间全部通透了。原来,竟然是这般,“听人说杜大人的清海军兵强马壮的,一点都没有缺钱缺粮的表象呢!” 卢秀茹一脸崇敬,她自己就弱多了,早些天被困在青峰山里的时候,每天只能在山里抓几只兔子野鸡果腹,直到从青峰山逃出来,联系上赵粉那边,这才有了一口热粥吃。 莫琦华端起粗瓷茶壶的动作顿了顿,杜辉那人……“秀芬,吩咐商行那边,若是杜辉找上门,尽量给他些优惠。一个人要养活一支军队,不是件容易的事。” 卢秀茹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只隔了一天的时间,云岚那边新作衣裳的图样便送到建安云家。 朱慧见云岚选了自己挑选的那一套深衣,下颔微微抬起,“看吧,我就说笑笑会喜欢这一身!笑笑平时经常穿月白!” 钟氏撇撇嘴,她挑的深衣款式也被做成成衣了!“笑笑怎么没选我挑的礼服?” 朱慧伸头一看,乐了起来,“大红色、牡丹纹、做嫁衣也行了吧……” “不过,这礼服是谁选的款式?倒是挺适合笑笑的,笑笑脸嫩,太成熟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反而有点像装大人似的。”朱慧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云岚选的那件礼服,最特别的是领子那里,外袍用了偏硬的缎子做出荷叶般镶边,倒是端庄雍容中又有几分小姑娘的伶俐。 钟氏的目光也停在领子那儿,“等笑笑回来,看看那件衣服是不是像图上那么好看,若是真这么好看……” 钟氏的目光中透出一丝向往。 朱慧猛地将图册抽出来,“那领子的样子,一看就是给小姑娘穿的,孩子都有俩了,你好意思吗!” 朱慧笑嘻嘻地翻看着图册,不妨额头被钟氏狠狠一点,待抬头看,只见钟氏横眼凑了过来。 朱慧手里拿着图册,慌忙地让开,“大嫂,慧娘说错了,大嫂如今看着还跟二八年华的小佳人似的……” 朱慧边说边躲着钟氏,直看到崔氏过来,朱慧连忙躲在崔氏的身后,“娘,您快管管大嫂。” 崔氏见这妯娌二人相处和睦,心里跟吃了蜜似的,这周遭,哪家有她家和睦? 将两个儿媳哄好,崔氏也跟着翻了翻图册,见云岚多选了几件,眉开眼笑地让一边的婆子到库房选了几匹最新的料子,送去建州。 建州云府,青布衫子的年轻人抬头看了看门匾上圆融通达的“云府”二字,紧了紧背上小小的包袱,走上前与门房自报家门。 “公子这边请。”婆子恭谨地在旁引路,时不时偷偷打量着男子,听说是秋嬷嬷家的侄子,这长相也忒普通。 行到一处挂着慎思园的宅子前,婆子停下脚步,对等在门口的琢玉道,“琢玉姑娘,这位便是林公子。” 琢玉递了个荷包给正搓着手的婆子,面无表情地道,“辛苦了。” 说完,琢玉转头看向林平,只觉得真是个老实人,心下不由生了几分好感,“姑娘这会儿正看着账本,这儿是府上的藏书阁。秋嬷嬷说你是个识字的,就先在这儿看会儿书。” 说到识字,琢玉眼睛又亮了亮,略热情地将林平引进慎思园。 林平只觉得这姑娘又热情了些,局促窘迫地跟在琢玉身后,进了书房。 雾岚居,云岚正翻看茜草写的计划。第一批安排多少布,选哪些种类,都一一列了出来,“可是和安掌柜协商过的?” “安掌柜看过,觉得没什么意见,奴婢便想着给您看看。”茜草紧张地道。 云岚正想点头,只见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直冲冲地跑进来,“姑娘,不好了,那安掌柜说,他不想开绸缎庄子!” 第138章 物以类聚 云岚和茜草对视一眼,茜草沉不住气,当即垮下脸,“姓安的怎么回事?我们这儿货物清单都已经做出来了……” 话还没说完,茜草想到平时云岚教训她的话,深吸了口气,“姑娘,您看这事情?” “你先恢复一下你的情绪,”云岚心里也有些怒火,安宁那边的生意,涉及到她的师傅,怎么也不能轻易地放弃。 云岚看向刚刚跑进来,跪在下面的丫鬟,这丫鬟叫石青,平时最是机灵,跟在茜草身边,很多地方都能帮到茜草一些。“你先慢慢说,安掌柜那边是怎么个说法。” 石青侧头看了茜草一眼,只见茜草脸上的愤怒已经平静,才开口,“前儿安老板来了建州,奴婢按照茜草姑娘的吩咐,找了个机灵的小厮陪着安老板在建州城逛。 昨儿那安老板回到客栈之后,神色有些不对。那小厮买通客栈的小二,打听出来,那安老板同身边跟着的一个掌柜模样的人说,不想开绸缎庄子。” 云岚横了一眼茜草,“买通店小二打听人家的私事?” 茜草梗着脖子,“幸好打听了!要不然我们这边货都点齐了,他那边不要,我们岂不是白忙活?!” 云岚将刚刚拿起的茶杯嘭地一声嗑在花梨木的案几上,“你还有理了?将来你要是出去跟人别谈生意,别人找店小二偷听你和石青谈话,你会怎么想?” “当然……”茜草熄了声,当然会心里不舒服。 “安老板平时喜欢饮酒还是还是品茶?”云岚问石青。 “茶,”石青顿了顿,“安老板平时点祁红比较多。” 茜草跟着道,“奴婢马上就去库房领一盒祁红,去客栈跟安老板道歉。” “安南前不久不是还送了黑茶吗?那是司徒家今年才弄出来的新茶,安老板可能会有兴趣。”云岚补充。 茜草眼睛一亮,现在司徒家的当家的,可是未来的姑爷,若是有机会,只当扶持。“姑娘想得周到。” 见茜草抬脚便要退下,云岚又道,“安老板哪儿,别把咱们的姿态放得低了。现在应该是他们求着我们。就是安老板哪儿不行,咱们再找别家就是。” 茜草重重地应了一声,“姑娘说得是,奴婢是想岔了!奴婢那儿还有几个备选的商户呢,虽说是比不上安老板的铺面好,改进一二也不是不行!” 云岚笑着点头。 她最气的不是茜草背后耍手段打听别人的*事,而是这件事的背后,代表着茜草把自己一方的地位放在低位。 只有对不自信的人,才会想着靠偏门获取自己想要的结果。 岂不知,偏门哪里是那么好走的?一不小心走错一步,以后都得背上这个不好的名声。 今天这件事看起来不过是件小事,可若是真传出去。有心人怕是就要说青云染坊的布料卖不出去了,连个小商户都得耍手段才能笼络住。 屋内的话语声一时间停了下来,外面的小丫鬟进来,脆着嗓子禀告,“姑娘,秋嬷嬷的侄子林公子来了。” 茜草有些好奇。这位林公子,秋嬷嬷都说他有些本事呢。姑娘说,这位林公子以后会跟她打交道比较多。 “哦?”云岚扬声问,“现在怎么安排的?” “琢玉姑娘听秋嬷嬷说林公子喜欢看书,便将林公子带到慎思园,这会儿琢玉姑娘正和林公子说着话。”小丫鬟回答。 “我们过去看看。”云岚对茜草道。 茜草嗯了一声,欢快地应下来,将自己的腰牌取下来递给石青,吩咐道,“石青,我去会会那位林公子,你拿着我的腰牌去库房领两盒祁红和一小盒黑茶。” 石青亮晶晶的眸子一呆愣,很快欢喜的退下。 “小心眼儿!”云岚笑骂了茜草一句。一小盒黑茶能有多少?当时安南为了图好看,用精致的缠枝蔷薇红木小盒装了四小块黑茶。嗯,黑茶耐泡,一小块能喝一天…… 茜草才不理会,“东西多了就不稀罕了。姑娘,咱们快去看看那位林公子吧!” “公子大才!”琢玉钦佩地看向林平,双眸中不含一丝杂质,“我娘教我要遵从‘三从四德’,我家姑娘却让我凡事要有自己的主意。我回去问我娘,我娘又让我凡事听姑娘的,姑娘人好,不会让我吃亏。 这么多年,我虽然一直听着姑娘的话,心里却有些迷惑。如今听公子之言,总算是不惑。原来,这‘从’竟是也需要明辨是非,不能盲从。” 林平有些好笑,秋姨之前给他说,云家姑娘是个厉害的,以后做事只需守好本分,其他的本事尽管使出来,自然不愁前途。 如今看着这个云姑娘身边的大丫鬟,竟是以前不曾见过的憨厚。林平有些疑惑,这云姑娘是太聪明了,喜欢在身边放些心思简单的人,还是她本人就是这样? 老祖宗不是说,物以类聚……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林平敦厚的声音在书房响起,“良师益友便是在犯错的时候,会恰当地劝解。” “若是遇到不听劝解的该如何?”茜草在门外听到林平的话,推门进来便直晃晃地问,眼里满是兴味。 琢玉看见茜草,率先见到云岚,“姑娘。” 林平顺着琢玉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袭月白襦裙的少女笑得温婉如一道和煦的春光。真不像是个会开铺子的。倒像是娇养在闺阁中,养花弄草,兴致来了抚琴一曲的富贵闲人。 “小人林平,见过姑娘。”林平恭敬地朝着云岚鞠了一躬,在生意场上还能保持这样的性子,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林公子多礼了。”云岚回了一礼。不说林平现在还是个自由人,就是刚刚听到的他那番见解,也值得他回礼。 茜草也端方地朝林平福了福身,只是出口的话却不怎么客气,“林公子可是看不起茜草?怎么不答茜草的话?” 林平正想回答,却不防竟是一边的琢玉先开了口,“那种冥顽不灵、执意往歪路上走的人,林公子怎么会结交?茜草,你别看林公子性子好,就一上来挑刺!” 茜草嘟着嘴,不悦地开口,“琢玉姐姐,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这个林公子才一来,姐姐就偏帮他,可见他是个惯会花言巧语哄小姑娘的。” “哪里是这样的?林公子乃是有大才之人!”琢玉求救地看向云岚,耍嘴皮子,她一向不是茜草的对手。 林平在一边看得叹为观止。他以前不是没见过大户人家的丫鬟,一个个的哪个不是见面三分笑,背后是怎么样的算计,就是到结束的那一天也不一定能让人看清楚。 云姑娘身边的这两个丫鬟倒是有趣,当着他的面,就说起他的长短来,话虽是不甚悦耳,总比背后说人长短的来得好。 “茜草姑娘,小生虽没读过几本书,却是知道日久见人心的道理。”林平丝毫不见怒气,语气平缓。 茜草被刺了一根软钉子,还没试探出这人的深浅,不服气地退回云岚身后,想到这人以后会在她手底下讨生活,心里平静了一些。 “林公子看云府如何?”云岚决口不提刚刚茜草刁难林平的事情,转而问起其他问题。 “人杰地灵。”林平脱口而出,“琢玉姑娘厚直,茜草姑娘爽快,还请二位姑娘以后多多照拂。” 琢玉连忙道,“不敢当,不敢当,以后林公子若是有事,只管来找琢玉。琢玉虽然不才,好歹还有几分力气。” 茜草却是冷哼一声,转而想到今天的麻烦事,“姑娘,茜草毕竟是个女子,您不是说以后林公子跟奴婢负责安宁那边的事情吗?不如将安掌柜那儿的事情,交给林公子负责?” 云岚眉心蹙起,茜草这是有些欺负人。“林公子才刚来,安掌柜那边的事情他一点都不知晓……” “云姑娘,茜草姑娘说的可是安宁的安记绸缎庄的安擎老板?”林平问。 “正是,莫非你还真和他有几分交情?”茜草好奇。 “交情算不上,”林平道,“只是见过这安老板几面,这人没什么别的特点,就是耳根子软了点,比较听铺子里的大掌柜,他妻舅的话。” 云岚赞赏的看了一眼林平,“这事就交给你了。茜草,你给林公子搭把手,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清楚。” 平白地就低了这林平一头? 茜草微微一惊,知道自己今天的小心思怕是被姑娘发现了,闷闷地应了声是。 林平果真是有几分本事的,一天的功夫,就将事情打听出来。 “他们觉得福喜成衣更好?”云岚一口茶刚喝了一半,便听到林平的回话,一口气没上来,竟是被茶水呛到。 香雪放下手上的茶壶,赶紧上前,帮着云岚拍背。 这是左手和右手打上了? 第139章 断袖之癖 林平不怎么清楚云岚的产业,脸上的神色有些严峻,“福喜成衣这样的成衣铺子,满大周找不出来第二家,若是我,我也会选择跟福喜成衣合作。” “茜草,福喜成衣可够开另外一家?”云岚问一边脸上带着得瑟的茜草。 茜草见云岚看过来,摆正姿势立刻道,“若是限制海运,再招一批女工,可以再开一间分铺。” 林平呆愣着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回过神,“姑娘,福喜成衣也是您的铺子?” 云岚只是浅笑。 茜草昂着头,“姑娘名下的产业,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林平怎么不知道,这回自己是被茜草摆了一道?亏得他刚刚进府的时候,还跟茜草说该怎么对付福喜成衣…… 唯小人女子难养也,圣人之言果然没差。林平心里叹气,“既然同是一家,要不就让安老板合作开福喜成衣的铺子?” 云岚摇头,茜草也是一脸的不赞同。 云岚缓缓开口,“你可看过青云染坊的布料?” 林平点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最重要的便是知己。在进入云府之前,他便详细地了解了一番,“青云染坊的布料,色正且牢,织纹细密均匀,正是不可多得的好布料。要不是那安老板身边的掌柜眼热成衣铺子,这笔生意早就成了。 如今,既然成衣铺子是姑娘的,只需要姑娘这边让那掌柜说句准话,这生意估计就能落实下来。” “这事就麻烦林先生了。”云岚笑道,“不过那位掌柜怎么看中成衣铺子那边的事,也麻烦先生查一查。” 林平神色凛然地应下,平价甚至是低价的成衣铺子不好开,以为这人工的价格降不下来。那掌柜和安老板是姻亲,在安家铺子还占着不小的分子,一心地打理着安家的铺子。 若不是知道成衣铺子的几分底细,他怎么会随意地变更主意? 林平告退后,云岚吩咐香雪先行退下。书房里就剩下云岚和茜草。 云岚疑惑地看着茜草,“你以前心眼虽小,却不是不知轻重的。这次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瞒着林平?” 云岚不相信茜草没机会跟林平说,福喜成衣是她云岚的铺子。而且,林平那样聪明的人,能这么多天都没有发现福喜成衣是她名下的铺子,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茜草敢在林平面前耍心眼,整林平,却没胆子瞒着云岚,无他,云岚是她的衣食父母,“姑娘很看重林公子的能力。而林公子确实才干确实甩了奴婢好几条街。” 已经有了一个周掌柜,再来一个林先生,她以后要怎么在姑娘面前立足? “所以你就对下面的人下了禁口令,让他们不得向林先生透露一丝有关福喜成衣其实是云家产业的消息?” 云岚的语气里透着一丝无奈,见茜草点头,这一丝无奈更深,“看他着急,你挺开心的吧?可你若是换一个角度想想,他们厉害,自然是他们有比你做得好的地方。” 茜草狠狠点头,“姑娘,奴婢知错了,以后奴婢定然不会再这般小气地给林先生下绊子。” 茜草眼里闪现出一抹璀璨的光华,“他们比奴婢做得好,当时奴婢的老师,等奴婢把他们会的东西都学到手,自然就比他们厉害。” 云岚看到又重新振奋起来的茜草,嘴角弯起一抹笑意。年轻真好。 安老板见了福喜成衣的掌柜几次,都被成衣铺子的掌柜断然拒绝。与妻舅商量一番,还是决定和青云染坊合作。 虽说成衣铺子那边看起来前景很大,可是只有一个似乎从兵部传下来没什么影子的消息,实在让他心里踏实不起来。 两方契书一签订,便马不停蹄地忙碌起来,一车车上好的丝绸,经由镖局护送着,送往安宁。 玉冠束发,一身红衣妖娆地斜倚着雕花栏杆,青铜的酒樽,衬得一双手细白修长。 司徒逸轻咳一声,“你注意着点,若是传出不好的话来,可别怪我不帮你。” “什么不好的话?是指断袖之癖之类的吗?”陶闻一脸天真,斜长的桃花眼带着一股子茫然不知世事的味道。 司徒逸咬牙,装,再装!“安南,谁给他买的红衣服?” 陶闻装模作样地翘起兰花指,“哎呀,逸郎,你别怪小安南,衣服是我自个儿那银子去买的。” 安南努力地将自己往墙角缩,他现在就是池鱼,随时可能被殃及。因为有这个不男不女的缠着,公子已经许久未曾见过云姑娘。 酒楼之下,一个矮瘦个子的男人拼命地拦住一个壮汉,“咱们今天人少,上去也讨不了好。至少现在知道人在哪儿了不是?” 壮汉冷哼一声,“敢跟我抢媳妇儿,我要灭他们满门!” 矮瘦个子苦笑,“好好好,灭满门就灭满门,现在咱们先回去商量一下该怎么办吧。” 壮汉嗯了一声,算是应下。 二人很快便消失在人群中。 司徒逸对身边的安南示意一眼,安南很快就下去。 “司徒逸,我这回牺牲可大了!”陶闻端正地坐直身子,一口将青樽里的酒饮下,大呼痛快。 “我牺牲就不大?”司徒逸冷哼,“昨天你往我身上趴了一下,昨夜家宴的时候,我二叔阴阳怪气地让我不要耽搁了人家姑娘家一辈子的幸福。” 说得好像他真是断袖似的! 陶闻讪讪一笑,离司徒逸远了些。他也不好那一口。 上好的羊脂玉细腻温润,加上宝庆楼的雕工,一枚白玉楼空如意玉笄便成了型,放在墨色的衬底上,更显温腻。 “一般。”云岚不客气地将盒子收起来。在这人眼前,她从来不会客气。再满意也只给出一般二字。 “你!”掌柜气得涨红了脸,却没有别的办法。谁让他在云岚面前理亏?宝庆楼现在推出的金镶玉头面首饰,多亏了这人。 而且,之前因为一些误会,他还曾多次对云岚口出恶言。 现在,想必就是报应。 出了宝庆楼,云岚侧头对茜草道,“宝庆楼的手艺真好,就是掌柜看人的眼神不怎么样。” 茜草点头,“杜掌柜那样的也看得上眼,眼神却是不好。” 几步走到马车旁边,云岚先上了马车,不由将盒子打开,想再看看那枚玉笄。 “哎哟!” 茜草哀声一叫,云岚掀开车帘一看,就见到一个小孩子跑远。 “快上马车,去医馆看看有没有伤到哪儿。”云岚连忙道。 茜草摇头,“就是被一个突然冲出来的小鬼头撞了一下,无碍的。” 说着,茜草上了马车,手摸向腰间挂着的荷包,那里面可是有几钱银子。 这一模,茜草一惊,荷包还在,荷包里却多了一张纸条,字迹是她不熟悉的,“姑娘,您看看这个!” 云岚神色一凛,这字迹她很熟悉。周默书曾经和她一起在淑慎居士面前学习,她无意中发现周默书竟然会用左手写字,字迹便是这样,毫无特色的小楷。 只见纸上写着,赌坊系始元,正准备对付九州商会。 始元?云岚眉头拧起,为什么要对付九州商会?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情仇。云岚不会觉得,一个开着赌坊的组织会有闲心对付一个跟他们没啥关系的小商会。 除非,这个商会损了他们的利益。 是了,开赌坊的就是为了挣银子,九州商会里面真正顶级的商户不多,可是耐不住拧成一股绳。还有,因为商会的存在,救了很多濒临破败的小商户。 有的家里还有几样拿得出手的手艺。而灭家之祸也因为这些小手艺而起。 既然双方的利益已经开始碰撞,没什么挽回的可能,云岚也是不怕的。而且,始元?她听都没听过,一个只会藏在阴暗角落的组织,有什么好怕的? “姑娘?”茜草见云岚出神,连忙唤了一声。 “这消息,往司徒公子那送一份。” 茜草将纸条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奴婢回去就让人送过去。姑娘,您说那个始元是作什么的啊?背后是谁?” 云岚指尖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小案几,“有一点猜测,还要看看司徒家那边怎么说。” 一个需要大量银子的组织,云岚觉得自己似乎知道了一件大事。那组织肯定存在不是一天两天。 回到雾岚居,云岚拿出一个不大的檀木楼空缠枝莲长盒,又将裁好的细棉底衬铺在盒子里,这才把白玉镂空如意纹玉笄放在长盒里。关上盒子,云岚又给盒子上了一把小锁。最后,云岚将盒子放在首饰盒的最底层。 青幔马车一抖,莫琦华皱了皱眉。她甫一出生,用的就是最好的。谁让她是莫家的嫡女?后来她为自己挣下一份家业,日子过得更好。 她是从来不会亏待自己,起居坐卧,都以自己舒适为重。 这样的普通马车,她还是第一次坐。 见莫琦华皱眉,卢秀茹心一紧,“您且忍忍,再有三天便能到建州城。” “无妨,人人都坐得的马车,我自然也能坐。”莫琦华嘴上说着不在乎的话,心里却是将几个继母所出的弟弟恨惨了。 卢秀茹揉了揉胳膊,大热天的竟然会觉得冷,一定是自己的错觉。卢秀茹很快就甩开这点不适,小心地把车帘掀起一条缝,“云姑娘真聪明,咱们就这么跟着云家送布料的商队回了建州呢!” “笑笑自然是好的,安宁那边一向排外,也不知道他们家染坊的绸缎庄是怎么开到安宁的……”说着,莫琦华闭了嘴。安宁排外,从外面到安宁的马车商队屈指可数。 不过,她看到那间不大的绸缎庄子开张,往来的朋客络绎不绝,还有不少周围的城镇去到那绸缎庄进货。 要不是布料卖得太快,她们也不会这么快有机会跟着商队到建州。 一个又一个的喜鹊登梅红木盒抬进云府的大门,莫琦华脸色变得铁青,“赵粉,你说那是怎么回事!” 司徒家和云府的亲事她知道,可是,知道不代表接受。而且,一般来说聘礼下了之后,婚事也就快了。 赵粉低下头,唇角翘起,“这是司徒公子正在下聘呢!” 第140章 婚事已定 婚期呢?应该还没定下来吧!”莫琦华还存着一丝侥幸。 她昨天到的建州,只休息了一晚上,便快马赶到建安。 没等赵粉回话,包厢外响起悦耳甜糯的声音,“里面可是淑慎居士?奴婢是唐家宋夫人身边的香叶。” 莫琦华侧头看向赵粉。 赵粉摇摇头,她没给任何人说过居士今天会到这儿来的事情。 包厢门一开,一个长着圆脸的小丫鬟欢快地走进来,一双圆眼直溜溜地往莫琦华看去,眼里满是敬佩。 “居,居士……”香叶局促地站在莫琦华面前,茫然地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莫琦华善意的一笑,“可是宋夫人有事?” 小丫鬟摇摇头,很快又点点头。 真是个呆丫头!这几日才跟在宋夫人身边伺候的吧。莫琦华想到,宋夫人是今天的正宾,“云家姑娘的亲事定下来了?” 居士亲口问我问题了!香叶按捺住心底的激动,结结巴巴地回答,“已经定下了,司徒家七公子,婚期订在十月。” 啪,清脆的碎瓷声响起,淑慎居士一脸铁青,她的徒弟还要几年才嫁人呢!莫琦华浑身气息暴戾起来,香叶浑身一僵低着头不敢看莫琦华。 她是才到宋夫人身边伺候的,不太明白,刚刚还和煦的居士,怎么忽然间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不管莫琦华是怎么愤怒,婚期还是订下来。 香雪将云岚头上的玉笄取下来,又将一边妆盒里面的金簪首饰往云岚头上比划。 “怎么还没拆完?”云岚有些不耐,因为今天举行及笄礼,最后插簪的时候梳了比较繁复的发髻。 香雪咬咬唇,“姑娘,今儿这发髻多精致啊,要不就多留一会儿?奴婢看您首饰盒子里有很多簪子都挺适合今天这发髻的。” 宾客已经散去,除了司徒逸还赖在书房里和云峰说话。云岚才不想顶着这么重一团,“快些拆了,你再给我梳一个简单一些的发髻。” 香雪又劝说了几句,全部被云岚给挡了回来。香雪无奈地将云岚的发髻松开,梳通了之后松松地用一根簪子挽起来。 想到今儿聘礼里面的一盒钗环,香雪不由得惋惜,那么多精致好看的头面首饰,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见得到天日。 不过,香雪看了看云岚头上的发簪,那枚簪子是今日司徒家的下人单独拿给她的! 雾岚居的书房半敞着,夕阳西下之后,终于有了一丝凉气的清风吹进书房。 司徒逸旁边跟着云家的大公子和二公子。也不知道这两人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带着他来到雾岚居外面。 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两位未来舅兄的话,司徒逸的眼尾的余光定定地往雾岚居里钻,好似这样就能看到里面的人影。 司徒逸想,按照笑笑平时常的习惯,这时候应该是在看各地的风俗地志,嗯,手边还要有一杯香甜的枣茶。 正想着,果然见一粉衣丫鬟端着一个不大的茶壶向院内走去。 司徒逸眼睛微微一眯,那丫鬟,似乎是笑笑身边的香雪。 “香雪,你家姑娘可在书房?”云康率先开口问道。 香雪上前给三人见礼道,“正是呢,今儿大厨房那边乱得厉害,奴婢这会儿才把给姑娘的枣茶准备好。” 香雪的声音带着江南女子的柔软,司徒逸现在的心思却全在云岚身上。这会儿都还没喝到茶,是不是已经很渴?司徒逸想着,嘴里便不客气地道,“还不快送进去?” 香雪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不过因为低着头,没让人看见。 到了书房,香雪将枣茶放在案几的左侧,看着云岚正翻着书,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娴雅。 香雪嘴里小声嘀咕,“司徒家的公子脾性也太暴躁了,姑娘这么安静,以后会不会吃亏啊!不行,我以后一定要盯着公子,免得他冲着姑娘发火。” 琢玉刚一回雾岚居,便看见香雪正跟游魂似的在院子里移动,嘴里还念叨着,姑娘、公子什么的…… 琢玉好奇地上前问,“姑娘出什么事了?” 香雪一见到琢玉,眼睛一亮,上前拉着琢玉,急切道,“玉姐姐,有你在实在是太好了!您说,司徒公子脾气那么暴躁,以后要是一个心气不顺,拿咱们姑娘出气怎么办?我听厨房采买的婆子说,桃花巷那边有个赌棍,每次输了钱就回家打老婆。” 琢玉一脸怀疑,“司徒公子品性极好啊,平时对咱们姑娘也很好,应该做不出来这种事情吧。” “知人知面不知心呐!”香雪担忧道,“刚刚我给家里的两位公子和司徒公子请安,什么都没做,司徒公子朝我说话的口气就不好。以后家里要是有什么不顺……” 琢玉脸上也添了一丝凝重,“我还没跟司徒公子交过手,也不知道能不能打赢,万一要是打不赢……” “下药!”香雪直接道。 司徒逸不知道,因为自己一时的出言不逊,已经惹得云岚身边的丫鬟戒备。 跟着两位舅兄在园子里转了几圈,司徒逸想了个不算好的借口,“大哥、二哥,我忽然想到有一本书忘了送给笑笑,我这就送过去!” 云康眼睛落在司徒逸两只飘逸的袖袋上,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放着一本书。 司徒逸被云康看得脸烧,可是这年头,脸皮薄的就没有啥有前途的。顶着两双火辣辣的眼睛,司徒逸自个儿倒是越来越自在。 目送司徒逸走向云岚的院子里,云康冷哼一声,“装不下去了吧!” 云应双手背在身后,尴尬地咳了几声,“本来就打算让他见笑笑一面,你非得让他先在园子里转了几圈。” “哼!谁让他拐走我妹妹的!以前小的时候,娘亲和爹爹说了要把妹妹留到十八的。结果呢?只还有三个月,他就要把妹妹叼走了!”云康满面寒霜,恶狠狠地盯着那扇半掩着的院门,似乎只要多盯几眼,就能盯出个洞来。 “他家里不好,娘和父亲狠不下那个心拒绝他。”云应倒是知道其中关窍。 云康还是恨得牙痒痒。装可怜拐走他们云家的姑娘,心思真深! 推开书房的门时,司徒逸脚下轻飘飘的,如今名分已定,白玉簪子松松地绾着一头青丝,穿着平时几乎不会穿的桃红缂丝襦裙,更衬得一张巴掌大的鹅蛋脸肤如新荔,娇颜胜雪。 那白玉簪子,是他特意给她订的及笄礼。虽然知道她及笄的时候不会用这枚簪子,可是见到云岚这会儿用这枚簪子束发,他心里升起欢喜无限。 再有几个月,眼前这人就是他的,他一个人的。 想到这儿,司徒逸脸上浮起一抹温柔,“天色晚了这屋里灯光不好,改天我寻一颗夜明珠给你玩。” 云岚抬头一看,“你是怎么摸到我的书房来的?我大哥二哥呢?” 说着,云岚转过身,一双微挑的杏仁眼看向司徒逸。 司徒逸老脸一红,尴尬地看向他处,“你也对这书册感兴趣?” 司徒逸指着云岚手边的一册书,那册书正是他打算拿来给商户看的。 云岚知道司徒逸现在怕是有些羞窘,不好追着问,只顺着司徒逸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司徒逸正指着她从茜草那儿拿回来的书册。 “很实用。”云岚认可,“我们商户本来做的就是互通有无的事情,这些册子讲了各地的产物风俗,若是有心,倒是能在上面找到不少的商机。只是,若是要坏事也简单。” “这就要看天分。”司徒逸大言不惭,他可没有让所有人共同富裕的心思。真正手把手地教,他又不是那些人的老子娘。 “他们要是能在这上面找到适合他们做的商机,我万分支持,是亏是赚各凭本事。” 天下能做的生意多得是,司徒家和云家不可能一家人把天下的生意都做完了。 云岚粲然一笑,“这话是这么说。只是这册子上的东西可就要考据真实,万万小心写出假东西来。还有时间,时移势迁,随着时间变更,事情多少也会有变化,不如咱们将这册子按照时间顺序来装订?每一本上面都写上时间?” “就像是朝廷每旬给达官贵人家发放的邸报?”司徒逸眸光一闪,刚刚端来的锦杌往云岚的方向微微移动一小点。 “正是!咱们商会不是每牵线搭桥一次,就会有抽成作为商会运转所用吗?咱们干脆合编一本九州志,作为咱们商会的‘邸报’。按照商会中人的贡献来换取。”云岚激动地想到。 这就相当于会员制度,每个会员对商会做出贡献,便记录在册,以一文钱为一个积分点,将来商会中若是有什么好事,自然优先考虑贡献高的。 云岚又提议,每向商会提供一个关于商会或是生产生活上的改进意见,都会有大笔的贡献值。 司徒默默地在心里记上,“听笑笑说起来,我都想在我们司徒家的茶叶铺子里开设这种制度。每在铺子里消费一两银子,记录为一个贡献值。贡献值可以兑换指定的茶叶。” 说着,司徒逸眼睛越来越亮,灼灼地盯着云岚看,“笑笑是在哪儿看到的这种法子?不介意我用在司徒家的茶行吧?” 云岚被司徒逸灼热的目光看得双颊发烫,“爱用不用。至于在哪儿想到的……你猜啊!” 司徒逸还想说什么,却听见外面的丫鬟声音道,“大公子、二公子。” 司徒逸朝着书房门口一看,只见云康看他的眼神都快冒出火来,就连云应脸上都带着不愉之色。 司徒一时纳罕,很快回过神来,他坐得离笑笑太近了。 司徒逸多会装的人,一本正经地站起来,将条案上的一册书随意收起来,依依不舍地对云岚道,“笑笑,改天再见。” 说完,又跟云应兄弟二人告辞,“大哥、二哥,今日天色不早了,逸轩先告辞。” “我去送送他。”云康咬牙切齿地对云应和云岚道。 云应点点头。司徒逸也该受点教训。 第141章 关切之心 翌日,一家人在一桌吃饭的时候,云岚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回到雾岚居,云岚便问香雪,“你有没有觉得今天我二哥整个人怪怪的……” 香雪有些茫然地摇摇头,“二公子今天只是看起来和二少夫人关系好了很多。” “以前二嫂可是很少主动给二哥夹菜呢!”云岚若有其事地道,“二哥的手似乎有有些不方便……” 二房院子,朱慧小心地将药酒揉搓在云康的手上,“要不还是去看看大夫吧。” 云康脸色一僵,不说话。 朱慧好笑地瞥了云康一眼,别以为她不知道,昨儿他送妹夫出府之后,才有了这伤处! “你怎么这般不小心,竟然连手心都撞着了。待会儿我去跟笑笑道个谢,要不是有这药酒在,你这手掌今儿怕是要肿起来。” 说着,朱慧还啧啧了几声,低垂的眼眸里透着一股子揶揄。 “别跟笑笑说。”擦觉自己反应太过火,云康压抑着心里的愤怒,满心纠结地道,“笑笑要准备嫁妆,这点小事就别让她烦心。” 朱慧应了一声,打算江中这事记下来,以后老了再来笑他。 云康想遮掩,却不是那么好遮掩的。 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云岚就将这件事打听清楚了。 云康不忿司徒逸抢了他的妹妹,在门外重重地拍了司徒逸的肩膀一下,结果,反倒是让他的手掌受了罪。 云岚有些尴尬,这事情因她而起。云岚从药箱子翻出一盒活血化瘀膏,“香雪,偷偷拿给我二嫂。” 要是让二哥知道,她已经知道二哥受伤的事情,二哥心里怕是会更羞恼。 云岚却是有些知道自家二哥为什么会受这么大的罪。 司徒逸出门在外的时候,经常会受伤,因此,司徒逸身上贴身会穿一些软甲。也好能抵挡片刻的伤害。 肉掌对上软甲,这不是自找的吗? 没过多久,香雪从二房那边的院子回来,眼角眉梢皆是笑意,“姑娘,二公子今儿可真是恼了。” 原来,司徒逸竟然借着云康受伤的机会,又上门探视,还拿了一瓶上好的活血化瘀膏。 不过,直到夜幕降临,云岚都没见到司徒逸。 香雪说,二公子拉着司徒逸的谈天说地,一整天没空闲。厨房那边今天给二房那边,多供了五六壶热茶。 云岚的及笄礼之后,建安建州的大户便知晓,这云家的姑娘竟然已经定给司徒家当家的七公子。 一众人不由扼腕叹息。一个好儿媳,一个好女婿,就这么没了。 不过,想到云岚和司徒逸这二人,心宽地会称赞一声郎才女貌,实乃佳缘。 心胸狭窄,生了嫉妒的也不少,甚至还有人传出,司徒逸这么多年身边都没有什么女人,因为司徒逸好男风,连证据都有。 司徒逸前不久还带着一个长得跟天仙似的男子在建州逛街呢。幸好那天陶闻穿着一身红衣,强势地跟来建安,帮着司徒逸送聘礼。 就这样,崔氏还担心了好一阵子。毕竟那叫陶闻的男子长得是真美,连她这个老太婆看着都要脸红。 吴江上,涛涛江水滚滚东行。一艘通体黑得发亮的船停在江心,在浓雾中若隐若现。 “李大哥,前面似乎有些不对劲。”开船的水手向前面看去。 李掌柜心里有些慌张,“把救生小船放到水里,若是真遇到事情,人先逃了要紧。” 舵手点头称是。他喜欢给云家打工,因为云家每次送货下水之前,都会嘱托船上的人先保重自己。 离黑船越来越近,舵手越是沉静,努力地将船开着远离那一艘黑船,可是,却是迟了,那一艘黑船突然冒出来许多黑衣蒙面之人,手里拿着一柄柄寒光闪烁的刀。 完了,那艘船上的人果真全是水匪! 啪地一声,司徒逸将纸条拍在方案上,眼睛上下打量着陶闻。 陶闻眼神一闪,躲到云岚身后,防备地看向司徒逸,“你,你想干什么?” 云岚安抚地拍了拍陶闻的肩膀,“放心吧,我不会拿你去换那些没生气的布料的。” 陶闻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就听司徒逸道,“他有什么用?成天只会在庄子里拈花斗狗,还不如拿去换一车的布料来得划算。” “谁,谁说的!”陶闻不服气地跳起来,“我还会卜算吉凶,出谋划策。” 司徒逸冷哼一声,“这回送出去的布料会被水匪劫,这件事情你怎么没算出来?” 陶闻不服气,“我昨天不是说了吗?笑笑这几天有破财之相。” 云岚脸上一僵,默默地挪了挪步子,将藏在她身后的陶闻整个地露了出来。 “笑笑,如今最重要的是,下次运过去的货物不能再次被劫走。”司徒逸直接将存在感十足的陶闻忽略掉,“等船上那些人逃回来,咱们再做计较。” 云岚点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 陶闻默默地收起先前被司徒逸拍在桌上的字条,想要毁尸灭迹。 “陶先生,那张字条先留着,那可是呈堂证据。”司徒逸不紧不慢地道。 陶闻浑身一僵,“换一样不成吗?” “换?”司徒逸唇角勾起,“哪有那么多证据?虽然内容不好看了些,可毕竟上面有作案目的。” 陶闻浑身怒气地将那张纸拍在方案上,哆嗦着道,“这张纸上的内容要是公布出去,我还要不要做人?” 云岚扯了扯司徒逸的衣袖,让他适可而止,“陶先生放心,这张纸上的内容不会公布出去,我们也不会告诉其他人,水匪为了您截了我云家满船的货物。” 陶闻一张桃花脸被气得发青,“你们两个,好样的!”说着,陶闻冷哼一声,“这次云家的事情还有转机,你们等着消息便是。” 说完,陶闻不想再跟这夫妻两个说话,推开雅间的门径直出去。 守门的安南和茜草见到陶闻怒气冲冲地走出来,连忙低下头,缩着颈子当鹌鹑。 “这水匪胆子真不小,云家的船上护卫的人不少,竟然也敢抢。”云岚摆弄着身前的茶杯,嘟嚷着道。 “船上不是还有清海军的人?”司徒逸安慰,“没什么事的,杜将军不会让人云家白吃这个亏。” 云岚眼里闪过一丝寒芒,“但愿他们没伤到我船上的人。要不然……” 翌日,几艘顺风的救生船被吹到吴江的江畔,饿了一天一夜的船员借着浓雾和茂盛的林木的遮掩,躲过了在岸边搜寻的水匪,顺利地回到建州。 云家这边还来不及有什么动作,商会中有一个商队被劫。 这一次,却是路上的悍匪所为。 云岚不由想到,自家被被抢劫了布料,是因为陶闻那个蓝颜祸水,那商会中的那些呢?是不是那个叫始元的组织做的? 边想,云岚一边将自己想到的疑点用铅椠记录在纸上。 “姑娘,有客人来了。”香雪几步走进来。 “哪一家的?”云岚看着香雪有些古怪的神色,心里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姑娘去看了就知道。贵客不让奴婢提起名字,只说是故人。”香雪垂着眸子,将脸上的表情遮掩住了一大半,让云岚看不出端倪。 云岚狐疑地去了客厅,眼泪刷地掉下来,“师傅,您怎么才回来?我的及笄礼都已经过了。” 莫琦华皱眉,嫌弃地将云岚推开,“先把你那张脸洗干净再说。” 云岚笑道,“师傅这身南蛮那边的彩棉袍子,最适合擦脸!” 说着,云岚往莫琦华怀里蹭了蹭,竟是真的将满脸的泪珠擦在莫琦华身上,嘴里还道,“师傅,您瘦了,蹭着都没有以前舒服了。” 莫琦华又好气又好笑,小心地将云岚推开,看见衣服上的几团湿印,怒声道,“还不快去给我准备一身衣服!” 云岚吐了吐舌头,不痛不痒地吩咐香雪,“前儿不是让你们做了好些衣裙?按着居士的身段拿一身过来。” 换了一身月白建兰暗纹的曲裾,莫琦华远远地坐着,听云岚讲最近发生的事情。虽然前几日已经听赵粉说过,现在听云岚用甜糯的声音,半撒娇一般地说着,也有一丝别样的韵味。 “始元的事情,你们先别管。”莫琦华听到云岚的话,知她竟然知道了始元的事情,不由得打断了她的话。 “为何?”云岚不解,师傅从来不会随意地插手她的事情。怎么听到始元这两个字,师傅的反应这般大? “乖,笑笑好好做生意,后面有师傅在呢。”莫琦华哄着云岚,不愿告诉她,她曾经在安宁多次看到梅花篆的始元连个字。若不是今儿听云岚提起来,她还只当是有人喜欢梅花篆。 现在想想,估计另有深意。梅花篆,是前朝杨氏皇族最喜欢的。 到了如今的大周,梅花篆几乎消失不见,只因为这些人想要为大周的皇族表衷心。 “我听师傅的便是。”云岚依偎在莫琦华怀里,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显然只是哄着莫琦华。 “你和司徒逸的婚事,是怎么回事?”屋内一静,莫琦华马上想到她今天来这儿的目的。 “逸轩他早年没了父亲,母亲又是那么一个人,我,反正不管早晚都是要嫁人的……”云岚顶着莫琦华快燃起来的怒火,语无伦次地解释。 她刚开始还不想那么快嫁人呢。 “你父母那心也太软了!”莫琦华泄愤似地捏了捏云岚有些肉的小脸,“司徒逸他能在那个家里站稳脚跟,用得着你们可怜吗?” 云岚小鸡啄米似的,快速地点着头。 “你这个年纪,嫁人……”莫琦华叹了口气,“你还这么小呢,这么小的年纪生孩子太危险。若是登上三两年,司徒家又该说你的不是。怎么看你都不该这么早嫁过去。” 云岚几乎要泪流满面,她也不想这么早这么嫁人,可是爹娘答应的事情,总不能失信。 莫琦华一低头,云岚那张快哭出来的娇俏小脸就映入眼帘,“别担心,有我在,他司徒逸不出点血别想娶你过门。” 莫琦华不由想到,她要不要将笑笑藏在疏影山庄?干脆地让司徒逸娶不到人。 第142章 钱债肉偿 这主意不过是如同一道流光,很快就被莫琦华抛弃。婚期都定下来,除非国丧或是退亲,万万不可能将婚期延后。 莫琦华纠结地想到,若是她没有更适合自家小徒儿的男子,这婚期,她还真不能推后。 “师傅,您真好!”云岚蹭了蹭莫琦华,“师傅,逸轩前阵子送了一盒黑茶过来,这种黑茶喝着不上脾胃。您看看合不合您的口味。” 说着,云岚欢快起身,从博物架拿了一块黑茶,用司徒逸送来的白瓷茶壶泡好,“师傅快尝尝!” 莫琦华一眼就看到那茶壶壶柄处的铭文,正是“逸轩”二字。 这茶壶,应该是司徒家那位七公子亲手做的。可怜她那小徒儿,对铭文这些不怎么上心,估计是没看出来,那么小的一团字,竟然隐藏着司徒逸的名讳。 莫琦华端起茶,闻了闻茶香,清正纯粹。莫琦华又浅饮一口,笑道,“好茶。” 云岚像是自己被称赞了一般,脸上浮起一抹甜蜜的笑意,“师傅,您是什么时候回到建州的啊?怎么都不遣人来告诉我?” “你及笄的前一天到的建州。”莫琦华放下茶杯,“赶了太久的路,我休息了几日才回过神。” 云岚哦了一声,沮丧地低头,所以连她的及笄礼也错过了吗? “如今笑笑也长大了,正红的大礼服也掩不住你的风华。”莫琦华嘴角翘起,“你用了那张玉笄图样,师傅很高兴。” 云岚一双杏仁眼几乎睁圆了,眼里满是惊喜,“师傅,您去看我的及笄礼了?可是……” “为师是望门寡,不吉利。” 云岚咬牙闭嘴,静静地依偎在莫琦华身边,时不时给莫琦华添上一盏茶。 清海军统帅有负皇恩,为一商贾保驾护航。 杨宜修看到邸报上的消息,眉头几乎拧成一团。 御史台这是在干什么?商贾就不是大周的子民吗?再者,清海军是水军,一向负责维持吴江口这一段的长治久安。 这御史竟然怪罪杜大人抓了吴江的水匪。杨宜修已经不知是气好,还是笑好。 杨宜修将目光落到邸报的右下脚,看到那名字,杨宜修恍然悟了,这人的妻子,跟着袁太后家沾亲带故的。 想到前阵子京城那边传来的消息,杜辉靠着一个商贾,愣是靠着微薄的军费,将清海军上下盘活过来。袁太后当时想必很震惊吧。 “常安!”杨宜修唤了一声。 机灵的小厮很快跑进来,“大人有何吩咐?” “让经理的老爷私下里给清海军送一笔军费。”杨宜修斟酌,杨家的生意也有跑江南的这边的,出钱给清海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常安站在原地,半晌没动。 杨宜修疑惑,“有事?” 常安脸上露出诧异,“公子难道不知?自从夫人生了棋少爷之后,京里的老爷将杨家的产业一分为二,您和京里那位公子一人一半,您这一半,不是已经委托给夫人管着了吗?” 杨宜修神色惊变,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何他一点都不知晓?棋儿…… 杨宜修脸上带着温润的笑容,站在庭院外面。 袁静姝自从生了杨棋之后,甚少再穿颜色鲜艳的衣裙,此时一身珍珠白的裙子,衬得她整个人多了一分柔和。 杨宜修就那么站在门口,静静地看袁静姝逗弄只会咿呀乱叫的杨棋。 “棋儿今天可乖巧?”杨宜修上前,拿起一边的拨浪鼓摇着,杨棋的目光瞬间被杨宜修手上的东西吸引。 “棋儿一向乖巧。”袁静姝静静地看着杨宜修逗杨棋,父子天性,她不会阻止棋儿亲近父亲。她只是把一颗心,全放在儿子杨棋身上。 “再过三年,就该给棋儿请启蒙的先生了,你心里有没有人选?” 袁静姝一僵,这人今天怎么尽在没话找话说?“妾身会慢慢寻访,您可是有人选?” 杨宜修一静,“先看看再说吧。衙门还有些公文,我先出去。” 出了内院,杨宜修对常安道,“我记得夫人以前都叫我表字。” “可不是?夫人一见了大人,就跟前跟后的,说话也是亲热得不行。岭南得新荔送到宫中,太后娘娘赏了夫人一筐,夫人当即就搬到您的书房。那婆子眼神不好,框里的冰化成水,沾湿了您好几本书。夫人当时便要打那几个婆子的棍子,还是您拦下来的。”常安噼里啪啦地说着。 杨宜修看了看天,乌云密布,“要下雨了,今天就不出门了。” 常安摸不着头脑,“小的让门房那边把马车撤了?” 杨宜修颔首。再回到书房,杨宜修怎么都看不清书册上写的是什么。只是不停地想到,他和夫人,竟然还有那么琴瑟和谐的时候? 事情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十多家商户来建州诉苦。司徒逸若是还不知道事情不对,他前世也不可能做到江南首富的位置。 “公子,云家那边最近都买的玉色月季,您看小的要不要往逸园搬上几盆?”安南上前笑道。 “上个月不是用的茜色月季吗?”司徒逸揉了揉眉心,女人真是善变,他院子里的月季才刚刚种活,笑笑又改了爱好,“罢了,挑个园子,全部该种月季。老王那儿凡是有了新品种,都添进去。” 安南眼睛一亮,“公子说得是!小的看云姑娘夏天还喜欢茉莉荷花、碗莲……” 司徒逸头大如斗,他唯一喜欢摆弄的植物是茶树。其他的,司徒逸觉得,也就一朵花能看看,可是花又不能常开不败。“让那姓王的来弄,他欠了我那么多银子没还。” 安南高兴不已,当下着手将司徒家的园子大肆休整一番。尤其是逸园,每年几乎就只看得到朝颜花开。 安南退下去,书房又恢复安静,只余下司徒逸手指轻叩红木长案时发出的哒哒声。 罢了,先帮商会里的人解决掉匪祸,要不然,等他婚礼上再出来人哭求…… 司徒逸脸色一黑,那才叫晦气! 十几辆长板车上,一个个用特制的薄木大箱整齐地摆放着。马拉的长板车旁,几个彪形大汉浑身充满煞气,一看就是尸山血海中走过来的。 这样的商队,等闲的山匪都是不敢惹的。可是,那也只能恐吓到等闲的匪徒。 车队渐渐靠近山林,打头的镖师见已是日上中天,找了个阴凉地方,挥手让商队停下歇息,“穿过擎虎山,以后就安全了。”胖乎乎地小老儿一脸的庆幸,对待镖师们也和煦了很多。这些镖师,可是他拜托商会找的。不是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那种。 不过脾气也不是一般地大。小老儿讪讪地离开,一个清瘦的年轻人连忙迎上去,“爷爷,这些人怎么那么傲啊!您又不是没给银子!” “这年头,有本事的人才能傲得起来。”小老儿不在意地道,“谁让咱们求着请人的?而且,给的价钱还不高。” 五十两银子能请到这些镖师,小老儿就没遇上这么划算的生意。 歇息好,一行人又开始前行。 咻地一声,像是一个信号,一群穿得花花绿绿的人从林中窜出来。几个镖师率先将那一对没什么战斗力的爷孙俩护在中间。 看到一排马车,为首的那个仰天一笑,“又给老子送银子来!” 镖师这边冷哼一声,“也要看你们有没有这本事!” 说着,镖师这边竟是直接抽刀上去。 强盗头子一愣,以前劫镖的时候,那些镖师不是都还跟他求个情吗?只一瞬间,一个山贼就没了命。 强盗头子知道,这回是踢到铁板了,尤其是在援兵到来之后,车上的几个木箱子里冲出来的全是人。 一个时辰之后,这一回来的强盗九死一生,活口全被擒住。 “大,大人。”小老儿看到杜辉身上绣着猛虎的官袍,扑通一声,拉着孙儿跪在地上。 杜辉扬了扬手,让后面的人直接将爷孙俩带出去休息。 “可打听清楚了?”杜辉问穿了一身颜色古怪的外袍的云庄。 云庄脸上还抹了东西,花花绿绿的,看起来很是喜人,“会将军,下官已经打探清楚。山上稍点一百一十七个,寨子在往南三百里处的青冈。” “全剿!”杜辉不喜欢留活口,因为审问出来的消息不一定真实。而他也没那个闲心去分辨审问出来的消息是真是假。 因此,杜辉在朝中是很被诟病的一个人。 “是!”云庄兴奋地退下去。 这一个匪窝,里面的东西收剿回去,退回三个月之内被抢的东西,其他全部会被充作军费。 夜里,杜辉看着纸上的一团红印、和一块铁牌若有所思。 他是不认得这上面写的什么鬼玩意儿,可是不代表他不知道这鬼玩意儿藏着鬼呢。 “来人,叫军师过来!”杜辉吩咐道。 清海军的军师叫许为,渔民出身的进士,平时很尊重杜辉,二人相处得益。 “将军,这么晚了找我何事?”许为打着呵欠道。 “给你开开眼界。”杜辉说着,将两样东西拿给许为。 “哟,果然是好东西。”许为精神一震,“这可是前朝的梅花小楷啊!始元?这是什么,以前没听过啊!将军,这东西您哪儿来的?” 杜辉神色一变,“擎虎山的山贼窝。” 许为也是一脸慎重,山贼是不大可能收集这种看起来不大值钱的东西的。 所以,这些东西,应该是本来就是他们的。 许为将令牌样的东西翻了个面,上面用梅花小篆工整地写着:天字第七。 “将军,那一伙山贼呢?” “全杀了。”杜辉道,“我让云庄带人去清了山。” 许为这才道,“这伙山贼是有组织的,始元天字第七。” 杜辉一脸凝重,“这事,不好办啊。” 司徒逸看着云岚手上拓印出来的东西,脸色不好,“先放着,万事等咱们成亲之后再说。” 七天之后就是婚礼,司徒逸不想再牵扯出什么来。 “这可是我四哥送来的!”云岚嘟着嘴,将纸叠好,装进荷包。 第143章 大婚之喜 司徒逸神色幽暗地看着那个被云岚重新挂在腰间的荷包,“笑笑,我记得前阵子送了你一盒茉莉香珠,怎么不见你戴着?” 为了那盒香珠,王庄头差点找他拼命。 将近一亩的茉莉花尚在花苞时就被采集下来。刚开始的香味总是调不对,后来加了茶叶才算是好些。 就这样,也浪费了好些茉莉花和茶叶。 连着两年,王庄头那儿就没开出一朵茉莉花。 云岚垂头看了看腰间,怎么今儿忘了往荷包里塞上几粒香珠?“逸轩,你知道我平时不爱摆弄那些。不过,我在书房放了好些呢!” 茉莉香珠那气味,用来提神再好不过。 司徒逸看云岚那动作,怎么不明白她的想法?却又实在是拿云岚这性子没办法,只拿幽深的眸子看着她,“茉莉香珠熏屋子还好用吧。” 云岚尴尬一笑。市面上的香多是燃香,熏屋子的时候多多少少会有一些烟火气,尤其是在夏天的时候,云岚宁愿不用熏香。 可是香雪却是不干的,香雪恨不得把雾岚居的院子都用熏香给熏出香气来。 云岚再抬头,就看见司徒逸眼神里隐隐透着一点委屈,“是我不好,我不该拿你辛苦研制出来的香珠熏屋子。” 司徒逸得意,眼里的委屈之色更浓,“没关系,本来就是给笑笑准备的东西,笑笑就是拿去吴江打水漂,我心里也是高兴的。” 司徒逸越是这样说,云岚越是觉得自己这回是真真地做错了,“逸轩,这事是我不对。今晚回去我就让香雪在我的每个香囊荷包里都放上几粒香珠。” 司徒逸见云岚这样说,神色慢慢转晴,他希望,她吃用的每一样,都出自他的手笔。 云岚见司徒逸脸上重新有了笑意,摸着荷包的手一顿,“逸轩,你说这始元,会不会跟袁家有关系?你看看,这又是银子又是兵马的,等闲人家谁会准备筹集这些灭九族的祸端子?除非是真正想图谋这天下。 咱们大周皇族一向口碑极好,也就是袁太后听政之后,才变得民怨载道的。而且,”云岚顿了顿,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我总觉得,袁太后会下那些旨意,分明就是在给今上捅娄子。今上如今好歹是弱冠之年了,早能亲政,可是太后娘娘那边毫无还政的意思不说,竟然隐隐有跟陛下打擂台的意思。这袁家,分明是有不……” 司徒逸一惊,一步上前捂住云岚的嘴巴,“这是在酒楼,小心隔墙有耳。” 说着,司徒逸刮了刮云岚的鼻尖,滑腻的触感让司徒逸舍不得收回那一只手。 再忍忍,再有几天的时间,这人就完全是自己一个人的。 脑海中电光火闪地闪过几幅画面,司徒逸吞了吞口水,“什么话都敢在外面乱说,小心我和居士护不住你。” 云岚斜了一眼司徒逸,“今天二楼的雅间全空着,门口还有安南和琢玉守着,谁能打听到咱们说什么了?” 司徒逸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是的,他今天将这酒楼的二楼雅间全部订下来。“袁家那边的消息,我会让人去打听。按理说咱们只是商户人家,只需要管自己的生意这一亩三分地,可是既然那个什么始元既然已经欺负到咱们头上,更兼三哥四哥在朝堂上,咱们能帮的就多帮一二。” 云岚脸上腾起一抹红晕,“三哥四哥也是你叫的。” 声音小小的,又软又糯,司徒逸心里一痒,脱口道,“咱们只还几日便成婚,自然是喊得的。” 云岚小声咕哝,“不知羞。” 司徒逸只是笑笑,做生意的,知道什么叫羞耻的,都饿死了。二人又说了一番话,二人便先后离开。 司徒逸回了逸园,一个主意已经在心里形成。 云岚只是猜测,他却觉得十有八、九是真与袁家有关。他还记得,前世今上亲政之后,袁家人无一幸免地化成灰灰,连尸体都没有一具整的。包括宫中的袁太后,也没能逃过一死。 他是一个商人,自然不会正面去对上袁家。可是,有这么好的把柄在手上,不用实在是太可惜。 所以…… 司徒逸运笔如飞,很快就在纸上写了起来。 最后一个字写完,司徒逸脸上升起一抹笑意,“安南,让人快马将信送到唐大人手上。记住,一定要是唐大人手上。” 安南眼皮跳了跳,这可是一个苦差事,何况,公子寄给唐大人的信,从来就没有什么好事。这差事该让谁去办呢? “公子,不如让安白去吧,安白骑术最好。” 安白是司徒逸新选上来的一个听差的,刚刚通过司徒逸的考核。 司徒逸抬头看了看安南,“也好,等安白回来的时候,记得让他到我这儿领赏。跑了这么大一圈,总不能让他白跑。百十两银子是要赏的。” 安南后悔不迭地退下,百十两银子啊,就这么与他擦肩而过。 书房又安静下来,司徒逸直挺地靠在椅子的靠背上。这回送了唐承逊这么大的一个功劳,以后就能托他多多照顾两位小舅哥。 文臣需要官场上的领路人,而武将也需要一个能在朝廷为自己说话的文官。 越想,司徒逸觉得自己这打算真是好极了,不由得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啧啧啧,”一个火红的身影推开门道,“有做了什么坏事?一脸的奸诈。” 司徒逸翻开一边放着的账本。唔,最近生意不错,得看看下面的掌柜有没有偷奸耍滑,中饱私囊。 “这新娘还没娶进门呢,我这媒人就被抛过强了。”陶闻掩面,做出伤心状,隐隐的,还有抽噎声传出。 司徒逸浑身恶寒,他是得有多想不通,才会让这么个人住在他家的客院。“你又怎么了?” 见司徒逸肯搭理自己,陶闻也不再装模作样,正常地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来找你感慨一下,你们司徒家还真是热闹。” “你做了什么?”司徒狐疑地看了一眼陶闻,这人怎么变得不靠谱了?他记得,在前世的时候,不管是与他接触还是后来的风评,这人都是再正经不过。 可是这辈子,这未来的国师,好像变得很不着调了。 陶闻两手一摊,一只手上还拿着一个小巧的红瓷酒壶,“我可什么都没做。” “好吧,”陶闻见司徒逸不信,只得实话实说,“这不是天气凉起来了?客院荒凉,只住了我一个……” “重点。”司徒逸不耐烦地道。 “唉,你这人也太急了,这要是洞府花烛夜也这么着急,小心笑笑以后不让你进她的门。”说着,陶闻暧昧地给司徒逸抛了个媚眼,见司徒逸快忍无可忍了,这才慢悠悠地道,“我闲来无事,在客院外面的一个小亭子上面晒太阳。听到四拨人在小亭子里说闲话。好像贵府里似乎有很多人不大喜欢笑笑进门。” “他们喜不喜欢,与我何干?”司徒逸冷笑,“既然陶先生觉得我这司徒府的客院人少又荒凉,不如干脆地出去住客栈?我听说,前阵子杜大人在一个强盗窝里面抓到一伙水匪,可惜为首的一个水匪身手很不一般,还有一股子神力,竟是从杜大人手里逃走了。” 陶闻浑身一僵,身手好还天生神力的水匪头子,他恰巧就知道那么一个人。“罢了,我直说便是,有人打算在你们新婚的时候动点手脚,让你未来的媳妇儿新婚之夜之后,就起不了床!” 说完,陶闻脸上的神色依旧不好看。 他本来想用这个消息,换取更多的利益,结果…… 不愧是能在弱冠之年便握住司徒家一家子,还镇压下族里几个心怀叵测的叔叔的人。 “据说,他们不知道从哪儿拿了点毒药。能让女人死于无形之中。”陶闻说着,眉头一拧起,觉得自己刚刚的想法有点不厚道。 这都祸害到人命了,他还尽想着自己的小利益,真是不应该。 啪。 陶闻一惊,见司徒逸已经拍案而起,忙问,“你这是怎么了?” “找他们算账去!”司徒逸双目赤红,“想动我司徒逸的妻子,我看他们是不想要自己的狗命。” “别啊。”陶闻连忙阻拦,焦急道,“他们连药都还没拿到手上呢。你现在打上门去,只能显得自己理亏罢了。那王婆子说,明天出府去跟人拿药。你好歹先找找谁是你家里的内应,外面又有谁想害了你或者是你家笑笑啊。” 司徒逸冷笑道,“家里的内应是谁,我早就知道。只是一时间没想到他们这会儿竟然是狗急想跳墙。” 是了,笑笑是他和祖母一起看中的人物,在外面又有素有清名的师傅。等笑笑进了门,这家里,势必是要笑笑管着。 笑笑本事不弱,原来在司徒家浑水摸鱼的那些人,岂不是要没了好大的一笔收益。 他怎么就只顾着想娶笑笑回来,却忘了先要将家里肃清,给笑笑一个极为安静舒适的环境。 “这一回,我承你的情。”司徒逸冷眼看着陶闻,目光里有那么一丝丝的感激,但也只有那么一丝丝。 他现在还记得,到云家下聘之后,这人死赖在司徒府里,哪里也不肯去。结果,他又被意味深长地看了好久。 他二叔还说他,“既然婚事都定下来,也该收敛一点。若是让云家知道了这事,万一悔婚了怎么办?” 接着,外面关于他司徒逸是断袖的流言更多,甚至有人企图到云家说他骗婚。 “承情,”陶闻嚼着这两个字,“总该不会就随便这么一说就够了吧。” 陶闻得寸进尺地看着司徒逸。 司徒逸看了陶闻一眼,示意陶闻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我有一封信,你帮我送到暹罗唯一一家卖绸缎成衣的铺子。”陶闻缓缓开口,没有一丝客气。 “现在正禁海……” “别跟我说那些虚的。”陶闻一手搭在司徒逸的肩膀上,“杜辉为什么能有那么充足的军费?海上的海盗窝确实不少,可是找海盗窝同样艰难。你别以为我真的不知道这些。这些事,如果真正想查,虽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可是对于我来说,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 司徒逸眼里闪过一丝深思,陶闻能查到这些,那么朝廷里面其他人是不是也能知道?“好。” 推不掉,司徒逸干脆利落的答应下来,这样在两人间还能有些好印象。 陶闻瞬间笑了,比夏花还灿烂。 司徒逸嫌弃滴推开陶闻搭在他肩膀上的胳膊,“你离我远些,万一被人看到,我的清白全没了!” 司徒逸顿了顿,脸上露出一抹痴痴的神色,“我的清白,可是要交给笑笑的。” 陶闻做了个干呕的动作,逃一般出了书房,远远地留下一句,“明日我将书信拿给你。” 海上的情形瞬息万变,陶闻自然没指望一封信就直接能送到暹罗。所以他给司徒逸的条件是,将信送到。 陶闻离开,司徒逸便立刻吩咐人将管内院的暗香叫了进来,好生嘱咐一番。 还有几日就成亲,那些个钉子,自然要好好地盯牢了。 成亲这一天,新娘子从早到晚都不能吃东西,未免饿着新媳妇儿,一般人家在洞房里都会放些瓜果点心,让新娘子能填填肚子。 “王妈妈,怎么是您来送点心盘子?”暗香见走来的不是她安顿在厨房那边的小丫鬟,顿时上前拦住。 王妈妈拿着点心盒子的手下意识往身后一藏,很快便反应过来,可惜还是露了一点痕迹,“夫人见外面忙着,便让我过来帮忙。我将那那食盒的小丫鬟脸色不好,便让她去找个大夫看看,免得冲撞了少夫人的喜气。” 说着,王妈妈顿了顿,“既然你在这儿伺候着,我便不操这个心。”王妈妈将点心盒子往暗香手上一递,“暗香,这点心我就拿给你了。” 暗香似笑非笑地看着王妈妈,“来人,拿下!” “你这小蹄子!干什么呢!”王妈妈一慌,神色很快摆正,“我可是夫人的陪嫁,连……” 暗香挥了挥手,王妈妈的嘴巴便被堵上。 暗香打开点心盒子一看,里面的点心没有一丝异样,抬头往王妈妈那里一看,只见王妈妈脸上一脸坦荡,没有一丝惊慌。 这很不对。先前她让人盯着内院,竟然没有发现有人夹带杂七杂八的东西进府。 可是公子那么看重这事,那就一定是确有其事。 暗香在心里计较一番,让人取了王妈妈嘴里塞着的抹布。 “呸,你这小蹄子不识好歹……” 一块点心塞进王妈妈嘴里,王妈妈眼里满是惊恐,竭力地挣扎着,想要将嘴里的点心吐出来。 果然有问题。 “王妈妈,您今儿先把这些点心享用了再出逸园吧。”暗香温柔一笑,吩咐一边的小丫鬟道,“去让厨房重新准备一些点心。” 饥饿、疲惫双重感触袭来,云岚觉得,若不是今日脸上抹厚厚的胭脂,她的脸上应该就是惨白一片。 司徒逸脸上带着温柔得腻人得笑意,亲手将酒樽递到云岚手上,眉头微微一皱,笑笑的手在抖。 慌张地喝完合卺酒,司徒逸前脚送完看热闹的,后脚便有回来,“笑笑……” 未尽之语戛然而止。 云岚嘴巴边上还沾着桂花糕的碎屑,惊讶地看向去而复返的司徒逸。 茜草捂着嘴,脸上是止不住地笑意,几步便走出了房间,留下刚刚成为夫妻的二人。 “咳咳咳!”云岚忽地咳起来,刚刚塞进嘴巴的糕点因为吞咽得匆忙,竟是将云岚呛住。 司徒逸慌张地倒了一盏茶,刚要递给云岚,却想起云岚刚刚拿酒樽时,颤抖的双手。 司徒逸亲手将茶杯递到云岚唇边,“喝口水,更容易吞咽。” 云岚红着脸,嫣红的颜色一路染到耳尖。 司徒逸不禁心旌摇动,空着的手,轻轻抚上那透着胭脂色的耳尖。 “咳咳咳”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司徒逸暗骂自己禽兽,急忙拍着云岚的后背,“好些了吗?” 司徒逸手重,云岚觉得心都要被司徒逸拍出来了,“快停下,我好多了。” 见云岚确实不再咳嗽,司徒逸遗憾地收回手。 “你不去外面外面待客吗?”云岚嫌弃地看了一眼司徒逸,要不是他,她怎么可能先被点心噎着,又,又呛着水。 “先前看你的手抖得厉害,我不放心你……” “公子!”安南在新房外面用不小的声音喊道,“您再不出去,今晚得爬进洞房!” 司徒逸脸色一僵,来不及说的话汇合起来,变成一句话,“笑笑,等我。” 云岚点了点头,“我那是被饿的。” 云岚小声解释,也不知道司徒逸有没有听到。 司徒逸前脚刚走,司徒尔雅便带着丫鬟溜了进来。 “等我成亲,脸上也要涂这么厚的粉吗?”司徒尔雅见云岚正在洗脸,凑上前去一看,脸色霎时变得古怪,铜盆里,一盆水变得如同浆糊一样。 “可不是!”茜草噼里啪啦地抱怨,“我们都说姑娘底子好,用不着擦那么厚的粉,可是喜娘却说,新娘妆都是这么化的。” 茜草鼓着嘴,“那喜娘一定是妒忌我家姑娘丽质天生,才将姑娘化得那么丑!” 司徒尔雅噗嗤一笑,“对对对!茜草说得对!” 见云岚洗完脸,露出一张清爽得脸,司徒尔雅才让丫鬟将粥端上来。 司徒尔雅亲手给云岚盛了一碗粥,笑眯眯地道,“笑笑快尝尝,你最喜欢的瘦肉粥。” 茜草见自家姑娘和小姑子相处极为融洽,不由得脸上也露出来一抹笑意,“司徒姑娘,您以后得唤我家姑娘为嫂嫂了!” 云岚生就一张娃娃脸,看着脸嫩极了。司徒尔雅有些为难,她比笑笑还大些呢。“嫂、嫂。” 唤出声,司徒尔雅只觉得讲自己这一生的勇气都用尽了。 云岚轻轻应了一声,脸上如抹了胭脂一般,绯红一片。 两个姑娘这会儿倒是更加亲近了几分,因为身份转变带来的陌生感也隐没了,嘀嘀咕咕地便开始小声说起来。 二人又说了一阵话,直到外面的嬷嬷又催促了两次,司徒尔雅才依依不舍地与云岚告辞。 屋内刚安静一会儿,门嘭地一声响,像是有重物撞击在门上。 云岚一震,却听外面响起司徒逸的声音,“你、你们快走!” 云岚从门上的影子看出,司徒逸背靠着门,将门死死地拦住。 “七公子,您这醉醺醺的样子,还是让小的们将您送进去吧!”云岚听一个陌生的声音道。 司徒逸却是耍起脾气来,“我我自己进去,你们不走,我们再一起在门口守着。” 司徒逸打了个酒嗝,顺着门坐下来。 两个小厮欲哭无泪地告辞。 司徒逸这才摇摇晃晃地进门。 云岚迎上去,扑鼻的就臭味熏得她晕乎乎的。可这是她的丈夫,将来与她共度一生的人。 云岚艰难地扶住司徒逸,嘴里小声地喃喃道,“你可要听话一些,我人小力气小……” 司徒逸眼里划过一抹笑意,整个人以一个极为别扭的姿势依靠着比他矮了一个头还多的云岚身上,却不会让云岚觉得有多累。 司徒逸闻着云岚身上的茉莉花香,有些昏昏欲睡。 云岚很快就察觉,倚着她的司徒逸发出绵长的呼吸声。 这洞房花烛,不是一般都是女人先累得睡着吗? 第144章 一夜之后 鼻尖满是烈酒的气味,云岚认命地将司徒逸扶到矮榻上,“也不知道少喝点!” 想到今天的情形,云岚叹了口气,安顿好司徒逸,又让闻声过来的香雪到厨房去端一碗醒酒汤过来。 “逸轩?”云岚小声唤着,“你还没沐浴呢!” 想到要跟一个浑身酒气的男人过一夜,云岚恶寒,她做不到啊! 新房隔了侧间,专门沐浴用。 室内还有一个专门温水的炉子。云岚让人添了热水,又伺候司徒逸喝过醒酒汤,这才把司徒逸扶向浴室。 司徒逸就像一滩烂泥似得,任由云岚折腾。 云岚将指尖探进浴桶,温度刚刚合适。 云岚收回指尖,正欲转身。 “啊!”云岚尖叫,右手握拳狠狠击向后方。 “娘子,打坏了相公,你怎么舍得?”温热的气息喷在耳边。 云岚一双耳朵如同染了胭脂,说话也不流利,“你你你,骗子!” 云岚只听见耳边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敏感的耳垂便贴上软软的东西,云岚浑身一麻,只听耳边响起低哑的声音。 “我不骗他们,今儿个就得真横着进新房。” “可你就不怕累着我……”话音还未落地,云岚忽然想起来,怪不得她这小身板能扶着司徒逸走那么长一截…… 司徒逸从背后包住云岚,整个头放在云岚肩上。云岚一动,便觉得有温软的东西在脖子间摩擦。 云岚老脸一红,颤抖地推开司徒逸,道,“浑身的酒味!” 司徒逸沉沉一笑,在云岚被折腾得露出一点的香肩上咬了一口,“乖乖等我。” 司徒逸手一放开,云岚像兔子一样窜出浴室,惹得司徒逸又是沉声一笑。 云岚回到卧室,只见红烛摇曳,高杌上的富贵花开粉瓷梅瓶里,还插着并蒂莲…… 满屋子的吉祥物,看得云岚脸更烫,一下子扑进扑了锦被的床上。 这是怎么了?都这时候了竟然……男男女女不就那么一回事嘛…… 云岚这厢将自己裹进锦被,如同鹌鹑般把头藏了起来。 那厢司徒逸却是快速将自己打理干净。 一进新房,司徒逸脸上就浮起温柔的笑意。待见到云岚那动作,脸上的笑意更深。 旁边一凹,云岚从大红的锦被里露出一颗头来,待看到司徒逸,顾不得藏着,爬起来一把抢过司徒逸手上的帕子,“也不知道先把头发擦干,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司徒逸任由云岚胡乱地擦他的头发,“生病了好啊,生病了就可以光明正大把你留在逸园。” 说着,司徒逸向云岚靠近了些,鼻尖满是云岚体香,扶在云岚腰间的手,不自觉地乱动…… 啪!云岚羞红着脸,想将司徒逸作怪的手拍下去,嘴里结结巴巴地,“你你你就不能安分点吗?” 司徒逸在云岚身上磨蹭。等云岚发觉不对地时候,身上的亵衣都露出来一半…… “*苦短”司徒逸邪笑着往身后一倒,云岚猝不及防被司徒逸带倒在司徒逸身上。 还不及反应,表被堵了唇。 鼻尖更是只闻着熟悉的浓烈气息。 天光渐亮,云岚一向习惯早起,身子虽是累得不行,精神却是清醒。 怀里的小人不安分地动了动,司徒逸在小人儿裸露在外的肩头亲了亲,挣扎着睁开眼,“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 “还要去请安呢!”云岚小声道,声音有些暗哑。 “祖母要辰末才起来,到时候咱们再过去。其他人不用管。”司徒逸说着,又将云岚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觉得云岚整个人软绵绵地贴着自己,司徒逸才满足地亲了亲云岚的耳尖。 司徒逸将时间卡得非常好,到了荣寿堂,便有丫鬟迎上来,“七公子,七少夫人,老夫人刚刚用完燕窝,正和几位老爷太太说话呢。” 云岚听得这话,恨恨地掐了一下司徒逸腰间的软肉。早说了要早些过来,好吧,这会儿府上的长辈都到齐了。 进门第一天就让满府的长辈等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云岚多轻狂。 司徒逸苦笑着捏住云岚作怪的小手,跟着丫鬟进了荣寿堂的正厅。 果然,家里有名有姓的主子都来了。 狄氏见司徒逸还牵着云岚的手不放,慈祥地看向云岚,“逸轩不醒事,竟是拖累了你……” “逸轩怎么不醒事?”做主位的白发老太太板着脸道,“一大早耽搁长辈休息就是醒事?狄家怎么教的闺女?赶紧让老七和老七媳妇儿认完亲,好回去休息,老太婆可做不来那些拘着晚辈的事!” 狄氏垂着头,咬牙切齿地说不出话来。有个老太婆在上头死死压制着,她连说句话都不行! 云岚看了看司徒逸,只见司徒逸脸上隐隐有几分得意。 司徒逸察觉云岚的目光,趁着老夫人钟氏不注意,得意地向着云岚使了个眼色。 他就是故意的!云岚呆愣片刻,没想到婆婆狄氏,还真是非常不得祖母待见呢。 “岚丫头,咱们司徒家不兴磋磨儿媳。你婆婆当年进门的时候,老太婆没让她伺候过,如今你婆婆吃斋养性,自然不会让你到她哪儿伺候着的。你以后只需要跟老七好好过日子。”钟氏看向云岚,眼里满是笑意,这媳妇儿可算是天赐姻缘,司徒家的大福气! 狄氏低着头手里绸缎帕子都快被绞得不成样子,可是,既然是上面老夫人吩咐的,这院子里谁敢反驳? “婆婆说得是。”狄氏柔柔地道,“我是个没用的,只在佛前多念几本经书,希望你和逸轩能好好的。以后啊,这府上还是要靠你和逸轩撑起来,你也看见了,我们长房子嗣单薄,你和逸轩以后可要多……” “茶都还没敬,你说得也太多了。”钟氏笑着,似乎丝毫没有针对钟氏的意思。 狄氏今儿被钟氏截了两次话,知道这刚进门的狐狸精,怕是已经将老夫人收买了,心里不由恨死了云岚。 当初她进门的时候,这老太婆可是给了她大半年的没脸,直到有了长子才算是好些。 如今轮到这狐狸精,怎么就这么好说话了? 云岚才不管狄氏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狄氏当年进司徒府的过程就有些不怎么光彩,偏偏还一直把持着司徒逸的父亲。 最让云岚难以理解的是,狄氏竟然没过两个孩子,一次是为了求当时司徒家的当家,司徒逸的父亲司徒行安处理狄家那一批质量参差不齐的茶,一次是为了求司徒行安救她的三弟。 云岚不知道是多深厚的情谊,让狄氏连自己孩子的命都不顾,求自己丈夫出手。云岚只知道,若是她的几个兄长敢害得她没了孩子,她爹娘一定会将几个兄长抽藤条的。 不过,狄家那位送夫人,还真是对狄氏这个女儿好得很。 正想着,丫鬟已经在地上摆好绣墩,钟氏身边的大丫鬟则是亲自端了茶水过来。 狄氏撇了撇嘴,还真是防着她啊! 狄氏结果媳妇茶,浅浅抿了一口,脸上带着柔弱的笑意,“岚丫头以后和逸轩好生相处便是,再一个,就是司徒家家子嗣单薄。我还盼着早日抱孙子呢。” 钟氏冷哼一声,“岚丫头,你年纪还小,晚一点也无妨。” 钟氏今儿这反调是跟狄氏唱到底。 有狄氏的下场在前,后面的人倒是不敢为难的云岚,认亲很顺畅地过了,虽然云岚还真没记住几个人。 不过稍后自然会有丫鬟将府上的情况打听清楚。 再不济,她还有司徒尔雅这个暗茬在,想知道府上的情形,再简单不过。 “逸轩,我怎么觉得二婶看我的眼神不太好。”认过亲,新婚夫妇二人便被老夫人钟氏撵了出去,说是见着他们太烦人。 “真的?那以后还是找机会让他们搬出司徒府吧。”司徒逸皱眉,上辈子这个二婶在司徒府也没少搅风搅雨,既然她不会安分,何不就一早让她先离了他与笑笑的地盘? “这?”云岚迟疑,“我才进门,就将长辈赶出去,外面该怎么说我?” 司徒逸眼神暗了暗,“自然不会让你背这个恶名。” 云岚轻嗯了一声,将白生生的爪子递进司徒逸的掌心。 司徒逸反手一握,脸上浮起一抹笑意。 第145章 愤怒算计 建州地处江南,虽是已经入冬,却还未见严寒。 藤架上的各色月季懒懒地舒展开,浓绿的枝叶间藏着挂了露珠的花苞,在风中摇曳。 大红,深紫,浅粉,云岚岔眼看去,拉着司徒逸的手,惊喜道,“那月季竟是绿色的?” 司徒逸嘴角带着一丝得意,“新找到的品种,喜欢吗?” 说着,司徒逸还伸出手,快手折了一朵半开的月季,插上云岚的发髻。司徒逸一时怔愣。 云岚看见司徒逸眼里傻乎乎的诧异,想到今日因着是新婚,打扮上挑的都是些偏红的衣裳首饰,这一朵绿月季插到头上,这效果定然是吓坏了司徒逸。 果不其然,司徒逸佯装镇定地有从旁边的粉月季上摘了一朵花,插在云岚的发髻上,脸上这才露出一抹笑意。“笑笑今日人比花娇。” “你!”云岚两颊顿时染上一抹嫣红,慌张地扫过周围,见除了远远跟在后面的两个丫鬟,“这是在外面呢,光天化日的,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万一被看到怎么办?” 司徒逸看得心里痒痒的,头一低,便在云岚唇角轻轻一吻,“这是爷的地盘,他们就是看到了,也得跟爷闭嘴。再说了,你我是夫妻。”理当如此亲近。 说着,司徒逸一手紧握住云岚的手,若无其事地拉着云岚回了房里。逸园是司徒逸的地盘,不是什么话都会被传出去。就算是传出什么话,司徒逸也是不怕的,只要自己日子过得好,管他旁人怎么说? 至于那一朵绿月季,此刻谁在乎? 茜草跟在身后,见到那一双紧紧交握的手,脚步减慢了几步。 “姑……”香雪开口刚说了一个字,被司徒逸冷冷的目光一扫,赶紧改口,“少夫人,您的嫁妆现在还放在东厢,可要清理一番?” 说完,香雪不着痕迹地退后了几步,别以为她没察觉出来,刚刚姑爷看她的眼神,都快把她刺成筛子了。 她不就是回话的时候不小心称呼错了,又稍微离姑娘近了一些。以前怎么没发现姑爷有这个毛病?要是以后有什么机要的事情回禀,难道只能选姑爷没在的时候不成? 嫁妆?云岚迟钝地脑筋转了转,里面的摆设金银倒是没什么,就是那几箱子布料什么的,还有地契…… 云岚扶额,怎么这么多事,早知道,这嫁妆干脆就只要些金银,“逸轩,东厢的几间房子可有什么用处?” 司徒逸见云岚偏头看过来,脸上带了一抹云岚平时最喜欢的笑意,“没什么用处。这逸园你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别说是东厢的几间,就是这几间正屋正厅,你若是有什么看着不喜的,也尽管换了。” 反正这逸园以后只会住两个主子,自然是按照二人的习惯来安置。至于子嗣,这不是还早着?到时候自然会有空余的院子来安顿。 云岚不知司徒逸的盘算,兴致勃勃的对香雪道,“那些大件的梅瓶屏风,先放在箱子里,反正现在还用不上,倒是那些个布匹,拿出来整理一下,给各院送上一些。那些契书,”云岚停了停,“并着现银先送到我屋里吧。” 司徒逸斜倚在太师椅上,一边品茶一边看着云岚一句句地吩咐,目光一丝不落地胶在云岚的脸上,惹得香雪嘴角的笑意,一直就没收敛起来。两个主子的感情好,她们这些伺候的下人轻松啊。 昨日夜里,司家嫂子还说了,等逸园稳定下来,她们每日里只需要留一两个人在逸园听吩咐,便可在逸园外面的一处小院子里歇着。那处院子里住的,都是逸园伺候的下人呢,连书房,也有一个。 香雪喜滋滋地想到,到时候可要多研制几款胭脂水粉,姑娘总说用了脂粉脸上就像涂了一层浆糊。 事情也不多,云岚很快就吩咐完了。司徒逸见香雪告退,懒洋洋地开口道,“夫人吃斋念佛,平日里朴素得紧,衣裳料子就不用再送。” 香雪脚步一顿,迷惑地看向云岚。 云岚轻咳了两声,虽说刚刚自家婆婆跟奔丧一样一身素淡,可她也没必要在这上面失了礼数。 “别听他的,”云岚横了一眼司徒逸,只是眼角眉梢的情意,将那本就浅淡的厉色抵得一丝不剩。“婆婆在吃斋念佛,就将压箱底那几匹素色绸子尽数送了去。虽说都是几年前的老样子了,胜在数量上够多。” 香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见司徒逸冷眼扫了过来,连忙告辞。那几匹素色的绸子,姑娘本来是打算用来剪了铺箱底,放首饰的。 见香雪走得没影了,云岚打了个呵欠,拿起刚刚拿过来的账本,打算看看。 “公子,”一个稳重的声音响起。 云岚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做妇人打扮的女子,端了一盅汤水进来。这人她倒是有几分印象,好似以前司徒逸身边伺候的。想着,云岚便侧头看向一边的司徒逸。 司徒逸神色没什么变化,“东西放着,你先下去吧。” 那妇人乖觉地将汤盅放在司徒逸旁边的小方案上,轻步退出去。 司徒逸脸上浮起一抹诡异的红晕,伸手将汤盅上的盖子揭开,“笑笑,这汤是昨日我吩咐小厨房专门熬的,这会儿喝正好。” 云岚警觉地问道,“什么汤?” 那汤香气倒是浓郁,还带着一丝浅淡的药味,并不觉得难闻。只是司徒逸脸上的表情,让云岚觉得心底发毛,总觉得司徒逸没好意。 “补身子用的。”司徒逸见云岚不喝,又一番催促,“笑笑,我就是害我自己,也不会害你。实在是你身子骨太弱,才需要好好补补。” 说着,司徒逸将一勺子汤水吹凉,喂到云岚嘴边。 或许是司徒逸的眼神太真诚,云岚不知不觉将一盅汤喝完。 司徒逸脸上浮起一抹笑意,“笑笑,昨儿夜里没休息好,这会儿去歇息歇息,等下午的时候,我让暗香把逸园伺候的人都叫来,给你认认。” 云岚点点头,昨夜折腾了大半宿,昨儿白日里也累得慌,今天早上能及时醒来,还是多亏了平时那时候习惯了起来,请安的时候绷紧了一根弦,云岚尚且能支撑着,这会儿真的是有些累了。 司徒逸刚解衣躺下,云岚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司徒逸好笑地刮了刮云岚的鼻尖,双臂一展,将云岚抱进怀里。 云岚不舒服地皱了皱眉,也没有推拒,调整了一下姿势,眉头又舒展开来。 司徒逸本是没有睡意,这么一折腾,竟是也闭上眼睛睡了。 逸园一派安静祥和,而另一个本该安静祥和的地方,却透着一股子暴躁。 啪地一声,又是一套茶具落在地上,碎成片。一边伺候的小丫鬟浑身一哆嗦,却是又向后退了一步。 老嬷嬷也是一惊,只是这时候,“唉哟我的夫人,”老嬷嬷赶紧上前将狄氏的摔东西的手拦住,“七公子说了,往后每季只给您送八套茶具,您要是摔了这一套,年节的时候该用什么茶具待客啊!” 狄氏手里捏着一个小茶杯,半晌还是放了回去,泪水却不要命地从一双秋水剪瞳溢出,“我这是过的什么日子啊!早早的没了丈夫,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还是个白眼狼。家里开着茶行,自己却连几套像样的茶具也没有。” 老嬷嬷在心里哀叹,要不是您最近火气大,博物架上的几套茶具能被摔得只还剩一套吗?“夫人,您再忍忍……” 老嬷嬷得话还没说完,狄氏就忍不住道,“忍?我自从嫁进司徒家还没忍够吗?近三十年呐,以前我当儿媳的时候,天天到老夫人那里立规矩,现在我当了婆婆,”狄氏咬牙,阴沉沉地道,“我婆婆当着儿媳的面给我难堪,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当年跟着行安去了。” “夫人,少夫人派人给您送布料来了。”小丫鬟怯怯地在佛堂外面道,生怕吵到里面的人。 老嬷嬷松了口气,“还不快送进来。少夫人还是惦记着您的。” “我好歹也是她婆婆。”狄氏嘴角微微一翘,一个小作坊家的女儿,拜了个好师傅又怎么样?骨子里的东西,改不了。 小丫鬟连忙指挥着人将东西抬进佛堂。老嬷嬷看那数量颇丰,连忙道,“少夫人还敬着您这个婆婆呢。” 狄氏冷哼一声,“敬?真正敬着的话,会连个面都不露?” “想来是七公子那儿正拘得紧。再者,昨儿是新婚,少夫人怕是也累得紧。” 狄氏下垂地嘴角露出一抹鄙弃,冷冷地不说话,掀开装着布料的盒子一看,眼里闪过一丝愤怒。 一盒子的素色布料,连一点颜色鲜亮一点的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送葬仪的! 领着人送东西过来的,是云岚陪嫁丫鬟里的一个三等丫鬟,名叫如意,此时见狄氏面色有些不对,上前一步道,“夫人,我家少夫人得知夫人一心向佛,特意着人找了这些素色的布料送来。” 狄氏尚未卸完的火气,又添一成,偏偏,找不到借口发作。她自打丈夫走后,一心向佛,这是满建州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儿媳专门给她备素色的布料,似乎是看着孝顺的。 可那么多素色的布料,她就是想给娘家的侄女做几身衣裳都不成。云家那丫头果然是个蠢的,就是她用不上,赏身边的丫鬟婆子也一样啊! 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她要是赏下去,底下的人还以为她在咒人呢。 如意见狄氏半天没动,抬头头天真地看向狄氏,“夫人?” 狄氏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你家姑娘有心了。” 如意见狄氏收下,装作看不懂狄氏脸上的僵硬,笑着道,“夫人喜欢就好,我家姑娘还说,要每季都送些布料给夫人呢!” 反正都是些平时用不到的,随便送给狄氏一些,显得自家姑娘孝顺! 狄氏僵着一张脸,目送着如意出门,“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身边的丫鬟也没规矩得紧。” 老嬷嬷心里讪讪地,人家哪里是没规矩,分明是装地天真,可她却不能说明白了。她年纪大了,家里的小的,前途上看来是指望不到夫人,“夫人宽心,少夫人这样不正好?将来等老夫人没了,少夫人管不好家,这家里事情不就落到您手里?” 狄氏眼睛一亮,瞬间又黯淡下来,那东西,看起来好着呢,她还要熬多久?“要是那老东西没了就好了。” 老嬷嬷眼里闪过一丝惊慌,“夫人,您说什么?” 狄氏唇角上翘,只是疏于保养得脸上多了几条横纹,破坏了她脸上与生俱来的温柔,“要是老夫人没了就好了。” 云岚是被阵阵饭香熏起来的。 揉了揉已经空了的肚子,云岚掀开大红的帐幔,“怎么把饭食摆到卧室来了?” 回答云岚的,不是她以往起床时伺候她的香雪,而是一个男声,“天气寒凉,卧室里暖一些。” 云岚瞥了一眼屋里的几个火盆,确实比吃饭的外间多了几个。 云岚伸了个懒腰,才问道,“什么时辰了?” “刚到午时不久,吃了饭正好午休。” 司徒逸的声音透着笑意,惹得云岚翻了个白眼,“睡了吃,吃了睡,我又不是猪。” 云岚穿好鞋子,司徒逸正好端着一盆子点缀着几朵绿月季的水盆过来。 云岚一边净手一边想到,这得是多大的仇啊?还记着绿月季的事呢。 第146章 三朝回门 卧室里到底不像是外间,能摆一张大方桌。 司徒逸不知让人从哪儿找了一张红木小方案,方案上简单地摆着四菜一汤,菜色鲜亮,看起来就让人十分有食欲。 见云岚看向方案,司徒逸一边用柔软的细棉布巾擦着云岚的手指,一边道,“都是你平时喜欢的菜色,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要是不合适的话,再去寻一个厨子。” 云岚抽出被擦第三遍的手,微微一笑,“我哪里有那么娇气?这厨子既然在你这儿伺候了那么久,定是熟悉你口味的,你我的口味相差不大,怎么就不和我口味了?” 说着,云岚走到方案前,夹了一筷子的八宝豆腐,点头称赞道,“这厨子的手艺比我家的那个好些呢。” 说着,云岚有些幽怨地看向司徒逸,“感情是好厨子都被你藏家里了?我去你名下的酒店的时候怎么觉得那厨子的手艺没这个好?” “最好的,当然要藏在自己家里。”司徒逸挨着云岚坐下,夹了一只白灼虾,熟练地将虾壳剥去,放进云岚的酱料碟子里面,“小厨房的那个大厨调味也是一绝,尝尝看。” 说着,司徒逸又熟练地开始剥另一只虾。 嘴里的虾肉十足的鲜嫩,酱料带着适度的蒜香……云岚一吃就有种停不下来的感觉,幸好,司徒逸剥虾的动作够快。 “虾肉性寒,你不能多吃。”司徒逸看着云岚将最后一只虾吃掉,眼里浮起一抹笑意,“隔几天再让厨房做。” 云岚恋恋不舍地将目光挪向其他菜色,“下次让厨房多做一点吧。”我一定记得给你留。 “这可不成。”司徒逸果断拒绝。笑话,她眼馋地看着他,他就会不忍心地将她喜欢的全部堆到她面前。到时候,多做的虾还不是到她嘴里了? 再者,他真不是嘴馋的人啊。山珍海味,不如与她共食一碗粟米粥。 云岚失望之余,想着下次她忍忍,也就能余出一些,不再纠结,给司徒逸夹了几筷子司徒逸平时喜欢吃的菜,又自己吃一点,一顿饭甜甜蜜蜜地吃过去。 司徒逸甚至有种错觉,做这顿饭的时候,小厨房那位大厨手艺又精进了。 用过饭,二人携手在逸园研究了一下逸园里种了多少种月季之后,便到书房看书。 司徒逸特意在逸园的书房放了两张长案,正好两两相对。 他和云岚都是要做生意的人,一年总会有几天忙忙碌碌的时候,要是都在不一样的书房,岂不是白日里连见上一面都难? 为了这个,司徒逸还特地在书房东西两侧各建了一个耳房,方便见底下的掌柜管事。 书房里的两张长案看起来一样,只是一张长案上摆着一本摊开多的书籍,而另一张长案上,只有整齐摆列的笔墨纸砚。 云岚瞳孔微缩,“逸轩,这是为我准备的吗?” “自然。”司徒逸将云岚引至长案前,“笑笑你看着长案上的花纹,我专门让人做的一对花纹。正好一阴一阳。” 云岚看了看,只见两张长案的花纹都是一模一样的,再用手分别摸了摸,果然一张是凹文,一张却是浮雕。 云岚抿唇浅笑,看向司徒逸为自己准备的长案后面的书架。 “咦,”云岚顺手抽出一本册子,“我是说这个月的游记怎么没给我送上一份,我还以为这个月没有呢。原来你是放在你自己这儿了啊。” “前天晚上拿到的,我想你昨天应该是没空看,就直接放到这书架上。” “怎么会没时间?昨天我在花轿上……”云岚看见司徒逸越发幽深地眼神,不由得闭了嘴。 好吧,要是司徒逸踢开轿帘的时候,里面的新年手上却捧着一本游记。大概建州几年都不缺笑料了。 二人静静地在书房看了一阵书,直到书房伺候地小厮给二人重新换上热茶,这才又相伴出了书房。 做妈妈打扮的暗香早已经等在外面。 云岚甚至还看见暗香的唇色变得有些苍白。 “公子,少夫人,奴婢已经将逸园伺候的下人全部唤到西厢的议事厅。”暗香向司徒逸和云岚福身道,顺势递出手上的花名册。 云岚朝着司徒逸看了一眼,见司徒逸微微点头,便接过花名册。只是翻开扫了一眼,却发现逸园伺候的下人着实不多。 只有小厮四人,伺候花木的婆子四人,洒扫的粗使婆子四人,管事妈妈一人。 逸园的丫鬟,竟然只有后面添在花名册上面的她的几个陪嫁丫鬟。 云岚眨了眨眼,看向司徒逸的神色变得古怪,喃喃低语道,“怪不得会有人觉得他是断袖呢,身边伺候的不是男的就是老嬷嬷,怎么看也像是他更喜欢男人啊。” “乱想什么呢!”云岚在司徒逸面前从来不设防,脸上的表情一看便明白。 云岚将脑海里荒唐的念头甩开,她不应该不信逸轩的。 只是,等到了西厢的议事厅,云岚都变得不自信起来。八个婆子因为不是伺候花木就是做洒扫,都长得壮实,衬得一边的四个小厮容貌清俊,身姿纤细。 司徒逸这是第一次看到逸园的下人全部聚在一起,这才发现,原来他以前果然是做错了,小厮也该选相貌普通的。 没见笑笑自从进了议事厅,眼神就绕着四个小厮打转吗? 司徒逸阴森森地视线在四个小厮身上扫过,马房那边不是总缺人吗?这四个派过去暂时应该能够用吧。 不,不成,马房的人只要学会驾车,就有机会跟着主子外出,到时候一样能让笑笑看见。 果然,还是该将这四个人派去窑厂那边。 窑厂那边,就是长得天仙一样的人,一年下来也能变成粗汉子。 司徒逸这边正吃着干醋,云岚已经开始了解逸园下人的情况。 暗香以前就是当大丫鬟养着的,丈夫又是司徒家的内管事,自然是有几分本事的,管好逸园这一亩三分地的本事还是有的。因此逸园的下人都不是偷奸耍滑的。 只是,一个院子里就这么几个人,就是想偷奸耍滑,也找不到机会吧。 云岚扔了新房由香雪、茜草各带着两个丫鬟轮流负责,其他暂时照旧,便结束了这次见面。 她来了,新房那边就不需要小厮进屋里伺候。 回了正房,司徒逸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捏肩捶背,嘴里还道,“逸园的事以后就靠夫人了……” 云岚眼波一横,“逸园伺候的,似乎都是小厮啊。” “女人多了麻烦。”司徒逸下意识回答,“反正我平时在家里住的时间不多,当然,现在我娶了娘子,日后自然是要多在家里住着。” 越说,司徒逸越觉得云岚刚刚的话有些不对劲。 “笑笑,你要相信我,我这辈子可是只爱你一个。”司徒逸举起双手发誓。 云岚脸上的笑意加深,“这辈子?那上辈子呢?下辈子呢?” 女人果然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司徒逸摇摇头,下意识地回答道,“从始至终,我心里只有你一人。” 察觉自己将眼前之人放在心上之时,他才真正知道什么叫思念,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将这个人放进心里,等他知道的时候,这个人已经深深地藏在他心底,挖都挖不出来。 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开始织网,将这个人往他生命力抓。 云岚斜倚在司徒逸怀里,正想赞同,忽听见外面传来小丫鬟的声音,“少夫人,老夫人身边的郑妈妈求见。” 云岚连忙推开司徒逸,整了整钗环衣饰,迎了出去。 郑妈妈以前是老夫人钟氏身边的丫鬟,后来嫁了府上的管事,便在老夫人身边当了个妈妈。 老夫人看郑妈妈的性子温软,便将人直接留在身边,平时也诸多照顾。郑妈妈这才能成了司徒家年纪最小的管事妈妈。 “见过七公子,七少夫人。”郑妈妈见司徒逸和云岚携手而来,笑着上前福身行礼,“老夫人见七公子和七少夫人夫妻恩爱同心,心里不知道多欢喜呢。” “托祖母的福气,我才能娶到笑笑。”司徒逸见云岚羞得不敢开口,连忙接话。 郑妈妈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蹙,转而想到云岚做生意的手段,和二人天赐姻缘的缘分。郑妈妈的眉头这才松开。 天赐的姻缘,二人感情好些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肯定不会再来一出狄氏的事情。 郑妈妈寒暄了几句,见云岚举止得宜,比那位大夫人好多了,心里更是欢喜。她在老夫人钟氏身边伺候的时间很长,经常会听到老夫人自怨,说当年给长子司徒行安娶错了媳妇,娶了个败家精回来,害得一家人遭殃。 可是大爷和大夫人夫妻鹣鲽情深,大夫人那时候又惯会装模作样,弄得大爷和老夫人之间的母子情分越来越淡薄。 幸好,如今这位云氏看起来就是个知情识趣的,想来不会是那等喜欢挑拨人的。 杂七杂八地想了一通,郑妈妈拍了拍脑袋,“看我,这么重要的事情差点忘了。” 郑妈妈将一本册子拿给司徒逸,“七公子,明儿个七少夫人归宁,老夫人特意列了一张单子,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添的?奴回头让人将东西整理好。” 司徒逸接过单子看了看,他为了娶云岚,经常研究这些婚礼过程,连府上的陈年旧例都让人研究了几遍。 他自然看出来,这单子上的东西,比他母亲当年回门的时候,厚了足有三四倍。 他祖母是和他母亲杠上了啊。聘礼比给母亲的聘礼厚,现在归宁的时候的回门礼,也是他母亲当年的四倍。 不知道他母亲知道这消息之后,会不会气得砸东西。 不过,据他所知,母亲那儿今年的新茶具,只还剩一套了。怕是没有多余的东西拿来砸了吧。 “郑妈妈,这么多东西会不会太多了?”司徒逸觉得他和云岚已经够让人恨的了,不需要再让人多恨上几分。 “怎么会多?您和七少夫人可是天赐良缘,怎么能按照常例来?”郑妈妈直言,“若是七公子没有什么想添的,奴就让人按照单子上的准备好,明儿您直接和七少夫人回门。” 司徒逸朝着云岚看了看,点点头。司徒家在他手上这么多年,产业倍增,回门礼送重一点,似乎也没什么。 笑笑一辈子可就这么一次归宁。 因着这个原因,夜里司徒逸只折腾了云岚一遍,便早早地歇下来。 冬日昼短,司徒逸得了钟氏的嘱咐,吃过早饭就带着云岚回门去。 归宁的时候,可是要在黄昏之前回来,不然影响子嗣。 司徒逸前世的时候还不信这些,可是轮到云岚身上,司徒逸却不敢不信。要是没有这些神神鬼鬼额东西,他怎么能重新来过,还娶到想要相携生生世世的伴侣。 朱红的大门大大敞开,大门处几个人机灵的门房望着路口翘首以盼。 云府正厅。 云大姑娘云怡打了个呵欠,拉着一边的母亲道,“娘,姑姑怎么还没回来啊。” 钟玉姗揉了揉女儿的发顶,“让你再睡一会儿,你偏要起来,这会儿困了吧!” “人家年纪大了,就不要揉人家的头发嘛!”云怡将钟玉姗放在她头顶的手推开,“头发乱了的话,姑姑又要笑话小怡儿顶着一个鸡窝到处跑。” 钟玉姗讪讪地拿开手,她这女儿到底是她自己家的,还是小姑子家的?怎么一颗心全在小姑子那儿呢? 犹记得丈夫出远门的时候,这闺女从来不送,回来的时候也从来不接…… “鬼精灵的小丫头,心里就装着你那姑姑。”钟玉姗轻轻点了点云怡的额头,云怡直乐呵,根本不知道自家母亲正在发愁。 其实,云怡对云岚的期盼,更像是期待一个好玩的玩具,毕竟整个家里也就云岚每次陪她玩得最疯,最合她胃口。 崔氏倒是乐得自家孙女和闺女亲近,见此时孙女问道自家闺女,转身将孙女抱起来,“小怡儿别担心,很快你就能看见你姑姑了,再过几年,还会有小表弟小表妹陪你玩呢!” “表弟表妹?”云怡先是疑惑,而后把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不要表弟表妹。” 她外祖家的那些表弟表妹们,只会抢她的玩具,她才不要和那些表弟表妹们玩。 正说笑着,一个婆子进来回话,“老爷,夫人,姑奶奶和姑爷到了。” 屋内瞬间一静。 崔氏摇着云怡的动作一顿。 云峰一愣之后,快速道,“快请进来。” 云怡反应贼快,直接往身子一矮,从崔氏身上滑到地上,跟着那回话的婆子出了门。 钟玉姗都只看到她欢快的背景,“这丫头,上女学的时候倒没看到她这么积极。” 朱慧捂唇浅笑,“小怡儿这是和笑笑亲近,你看看家里别个回来,她哪回跑这么快了?” “都是云家的闺女,天生的亲近。”崔氏乐呵呵地道。 云岚对云府极为熟悉,自然不会在大门外干等。门房上的人进门通知之后,云岚与司徒逸便慢悠悠地进了府。 司徒看周围没什么人更是牵住云岚。 “姑姑!”小胖妞云怡像箭一样冲向云岚。 云岚怕云怡摔到,连忙甩开司徒逸,一把接住云怡。 司徒逸立在一边,眸光闪烁,他和笑笑,果然还是晚些要孩子更好吧! 司徒逸旁观云怡一路缠着云岚,让云岚脸朝着自己笑一笑的时间都没有,更是觉得应该晚些要孩子。 司徒逸直觉,有了孩子之后,笑笑对他一定不会像往日一样亲近。 二人一个娃娃进了正厅,云岚先是给父母请安,这才乖乖地跟着母亲去了后院,等待着母亲训话。 司徒逸依依不舍地看着云岚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眨眼间便换了个严肃认真的表情,“岳父,大哥,二哥。” 云康目瞪口呆地看着司徒逸表演变脸,心里直感叹,怪不得守不住自家妹子。有这么个非常会变脸的在,谁能防得住? 他再也不怪罪母亲一时心软,早早将刚刚及笄的妹妹嫁了。 后院,崔氏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她刚刚也注意到司徒逸那孩子眼里的不舍。看来两孩子之间的感情真好。以后定然能过得和和美美的。只是…… “笑笑啊,逸轩那孩子是个好的,你以后可要好好对人家。”崔氏语重心长地劝道。 云岚茫然地看向两个嫂子,又看向母亲崔氏,不知道这话从何而来。 崔氏看见云岚脸上的茫然,老脸一红,让两个儿媳带着孩子先回自家院子。 “那个,笑笑啊,你和逸轩圆房了吗?”崔氏记得,自己最早会答应司徒逸的提亲,是因为司徒逸保证了,让自己女儿晚些年怀孕。 自家闺女自家疼,闺女自幼身子骨弱,自然不适合早早地就生孩子。 当时司徒逸可是说了,就算是不圆房,也不让笑笑早早就生孩子。 于是,崔氏理所当然地理解为,司徒逸会将自家女儿提前娶回去,更多的是想有人帮着管理后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可是,云岚点头了。 崔氏脸色一青,司徒逸这小子,连她这个丈母娘也敢戏弄? “怎么了,娘?”云岚伸手探了探崔氏的额头,不冷不热,“娘,您可是身上不舒服?” 崔氏坚定地摇摇头,“只是想到一些你需要注意的事情。” 云岚哦了一声,便听崔氏大书特书她现在这年纪怀孕的坏处。 以后不想生孩子了怎么办?云岚无力地想到,听了崔氏这些威胁恐吓的话,她对生孩子这件事充满了恐惧。 就连顺产了,还可能因为后续处理失误丢了性命,这世上还有安全生产的法子吗? 崔氏见自己将云岚唬住,兼之担忧女儿昨儿夜里没休息好,便让闺女先在屋里躺一会儿。 她自己则是去了前院。 崔氏自认为自己确实没啥心眼,可是这不代表她不会记仇啊。 就算她身单力薄,可她还有丈夫儿子,总能让司徒逸那个骗走她女儿的小子,好好吃一顿苦头。 第147章 一碗毒汤 崔氏将面上的情绪收敛好,快步往前院的书房去。 她要把司徒逸那小子干的好事都给夫君说道说道,不然,那小子还真以为她是个好骗的不成? 云峰对司徒逸这个女婿,心思几位复杂。 若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司徒逸确实是个好夫婿,能力出众,还洁身自好。 可再多的好处,也抵消不了司徒逸比他闺女大了七八岁的事实。 再者,司徒家家大业大,内宅人多事杂,阴私事定然是少不了的。 他闺女从小到大可没怎么见过这些事,到了司徒家,还不得被欺负死? 司徒逸脸上的恭谨谦逊一刻也不敢乱了。只盼着岳父能给自己一个痛快。阴一句阳一句地戳软刀子,他实在是快受不了。 有他在,内宅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怎么可能祸害到笑笑? 心里这么想着,司徒逸却是不敢反驳。没见两个大舅哥在一边磨刀霍霍?怕是只要他反驳一句,两个大舅哥的炮口就会朝着他火力全开。 “岳父,小婿定然会看顾好笑笑,不让她受丝毫委屈。”司徒逸郑重地保证道,他也会让时间来检验他说出的每一句保证。 云康嗤笑一声,“听说妹夫的娘亲一直想将娘家侄女说给你呢。连带着连我家笑笑在你娘亲那儿都讨不到好。” 司徒逸额角冷汗直冒,谁嘴巴那么快?这有一天的时间吗?母亲为难笑笑的事情就传到云家来了。 “二哥,这只是偶然。我娘亲信佛,以后都只会在静心阁的佛堂研究佛经,不会再出来。”所以,根本不用担心她会找笑笑的麻烦。司徒逸在心里默默补充。 现在有祖母镇压着,再找个机会将家分了,司徒家的宅子里就只住他和笑笑并着祖母和母亲。 祖母不用说,她一向喜欢笑笑,自然不会为难笑笑。至于母亲,她那么喜欢佛经,还是继续在静心阁研究佛经吧。 嗯,他以后可以将静心阁的供给少给一点,直接换成佛经,想必母亲他一定会很“高兴”。 “难道你母亲还真难为我家笑笑了?”云康怒目,上前逼近司徒逸,他就是诈一诈,没想到还成了真。 “二弟,”云应喝止住云康的动作,他可不想被自家妹妹埋怨,“逸轩,不知昨天的事情,可方便告知一二?” 云应脸上还带着笑意,司徒逸却觉得如坠冰窟。他相信,要是他说出的事情,要是一个不合云应的意……不管了,人都娶回家了,大舅哥总不能拦着自己不见自家媳妇儿吧,至于其他的,忍一忍就过了。 卧室里到底不像是外间,能摆一张大方桌。 司徒逸不知让人从哪儿找了一张红木小方案,方案上简单地摆着四菜一汤,菜色鲜亮,看起来就让人十分有食欲。 见云岚看向方案,司徒逸一边用柔软的细棉布巾擦着云岚的手指,一边道,“都是你平时喜欢的菜色,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要是不合适的话,再去寻一个厨子。” 云岚抽出被擦第三遍的手,微微一笑,“我哪里有那么娇气?这厨子既然在你这儿伺候了那么久,定是熟悉你口味的,你我的口味相差不大,怎么就不和我口味了?” 说着,云岚走到方案前,夹了一筷子的八宝豆腐,点头称赞道,“这厨子的手艺比我家的那个好些呢。” 说着,云岚有些幽怨地看向司徒逸,“感情是好厨子都被你藏家里了?我去你名下的酒店的时候怎么觉得那厨子的手艺没这个好?” “最好的,当然要藏在自己家里。”司徒逸挨着云岚坐下,夹了一只白灼虾,熟练地将虾壳剥去,放进云岚的酱料碟子里面,“小厨房的那个大厨调味也是一绝,尝尝看。” 说着,司徒逸又熟练地开始剥另一只虾。 嘴里的虾肉十足的鲜嫩,酱料带着适度的蒜香……云岚一吃就有种停不下来的感觉,幸好,司徒逸剥虾的动作够快。 “虾肉性寒,你不能多吃。”司徒逸看着云岚将最后一只虾吃掉,眼里浮起一抹笑意,“隔几天再让厨房做。” 云岚恋恋不舍地将目光挪向其他菜色,“下次让厨房多做一点吧。”我一定记得给你留。 “这可不成。”司徒逸果断拒绝。笑话,她眼馋地看着他,他就会不忍心地将她喜欢的全部堆到她面前。到时候,多做的虾还不是到她嘴里了? 再者,他真不是嘴馋的人啊。山珍海味,不如与她共食一碗粟米粥。 云岚失望之余,想着下次她忍忍,也就能余出一些,不再纠结,给司徒逸夹了几筷子司徒逸平时喜欢吃的菜,又自己吃一点,一顿饭甜甜蜜蜜地吃过去。 司徒逸甚至有种错觉,做这顿饭的时候,小厨房那位大厨手艺又精进了。 用过饭,二人携手在逸园研究了一下逸园里种了多少种月季之后,便到书房看书。 司徒逸特意在逸园的书房放了两张长案,正好两两相对。 他和云岚都是要做生意的人,一年总会有几天忙忙碌碌的时候,要是都在不一样的书房,岂不是白日里连见上一面都难? 为了这个,司徒逸还特地在书房东西两侧各建了一个耳房,方便见底下的掌柜管事。 书房里的两张长案看起来一样,只是一张长案上摆着一本摊开多的书籍,而另一张长案上,只有整齐摆列的笔墨纸砚。 云岚瞳孔微缩,“逸轩,这是为我准备的吗?” “自然。”司徒逸将云岚引至长案前,“笑笑你看着长案上的花纹,我专门让人做的一对花纹。正好一阴一阳。” 云岚看了看,只见两张长案的花纹都是一模一样的,再用手分别摸了摸,果然一张是凹文,一张却是浮雕。 云岚抿唇浅笑,看向司徒逸为自己准备的长案后面的书架。 “咦,”云岚顺手抽出一本册子,“我是说这个月的游记怎么没给我送上一份,我还以为这个月没有呢。原来你是放在你自己这儿了啊。” “前天晚上拿到的,我想你昨天应该是没空看,就直接放到这书架上。” “怎么会没时间?昨天我在花轿上……”云岚看见司徒逸越发幽深地眼神,不由得闭了嘴。 好吧,要是司徒逸踢开轿帘的时候,里面的新年手上却捧着一本游记。大概建州几年都不缺笑料了。 二人静静地在书房看了一阵书,直到书房伺候地小厮给二人重新换上热茶,这才又相伴出了书房。 做妈妈打扮的暗香早已经等在外面。 云岚甚至还看见暗香的唇色变得有些苍白。 “公子,少夫人,奴婢已经将逸园伺候的下人全部唤到西厢的议事厅。”暗香向司徒逸和云岚福身道,顺势递出手上的花名册。 云岚朝着司徒逸看了一眼,见司徒逸微微点头,便接过花名册。只是翻开扫了一眼,却发现逸园伺候的下人着实不多。 只有小厮四人,伺候花木的婆子四人,洒扫的粗使婆子四人,管事妈妈一人。 逸园的丫鬟,竟然只有后面添在花名册上面的她的几个陪嫁丫鬟。 云岚眨了眨眼,看向司徒逸的神色变得古怪,喃喃低语道,“怪不得会有人觉得他是断袖呢,身边伺候的不是男的就是老嬷嬷,怎么看也像是他更喜欢男人啊。” “乱想什么呢!”云岚在司徒逸面前从来不设防,脸上的表情一看便明白。 云岚将脑海里荒唐的念头甩开,她不应该不信逸轩的。 只是,等到了西厢的议事厅,云岚都变得不自信起来。八个婆子因为不是伺候花木就是做洒扫,都长得壮实,衬得一边的四个小厮容貌清俊,身姿纤细。 司徒逸这是第一次看到逸园的下人全部聚在一起,这才发现,原来他以前果然是做错了,小厮也该选相貌普通的。 没见笑笑自从进了议事厅,眼神就绕着四个小厮打转吗? 司徒逸阴森森地视线在四个小厮身上扫过,马房那边不是总缺人吗?这四个派过去暂时应该能够用吧。 不,不成,马房的人只要学会驾车,就有机会跟着主子外出,到时候一样能让笑笑看见。 果然,还是该将这四个人派去窑厂那边。 窑厂那边,就是长得天仙一样的人,一年下来也能变成粗汉子。 司徒逸这边正吃着干醋,云岚已经开始了解逸园下人的情况。 暗香以前就是当大丫鬟养着的,丈夫又是司徒家的内管事,自然是有几分本事的,管好逸园这一亩三分地的本事还是有的。因此逸园的下人都不是偷奸耍滑的。 只是,一个院子里就这么几个人,就是想偷奸耍滑,也找不到机会吧。 云岚扔了新房由香雪、茜草各带着两个丫鬟轮流负责,其他暂时照旧,便结束了这次见面。 她来了,新房那边就不需要小厮进屋里伺候。 回了正房,司徒逸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捏肩捶背,嘴里还道,“逸园的事以后就靠夫人了……” 云岚眼波一横,“逸园伺候的,似乎都是小厮啊。” “女人多了麻烦。”司徒逸下意识回答,“反正我平时在家里住的时间不多,当然,现在我娶了娘子,日后自然是要多在家里住着。” 越说,司徒逸越觉得云岚刚刚的话有些不对劲。 “笑笑,你要相信我,我这辈子可是只爱你一个。”司徒逸举起双手发誓。 云岚脸上的笑意加深,“这辈子?那上辈子呢?下辈子呢?” 女人果然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司徒逸摇摇头,下意识地回答道,“从始至终,我心里只有你一人。” 察觉自己将眼前之人放在心上之时,他才真正知道什么叫思念,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将这个人放进心里,等他知道的时候,这个人已经深深地藏在他心底,挖都挖不出来。 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开始织网,将这个人往他生命力抓。 云岚斜倚在司徒逸怀里,正想赞同,忽听见外面传来小丫鬟的声音,“少夫人,老夫人身边的郑妈妈求见。” 云岚连忙推开司徒逸,整了整钗环衣饰,迎了出去。 郑妈妈以前是老夫人钟氏身边的丫鬟,后来嫁了府上的管事,便在老夫人身边当了个妈妈。 老夫人看郑妈妈的性子温软,便将人直接留在身边,平时也诸多照顾。郑妈妈这才能成了司徒家年纪最小的管事妈妈。 “见过七公子,七少夫人。”郑妈妈见司徒逸和云岚携手而来,笑着上前福身行礼,“老夫人见七公子和七少夫人夫妻恩爱同心,心里不知道多欢喜呢。” “托祖母的福气,我才能娶到笑笑。”司徒逸见云岚羞得不敢开口,连忙接话。 郑妈妈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蹙,转而想到云岚做生意的手段,和二人天赐姻缘的缘分。郑妈妈的眉头这才松开。 天赐的姻缘,二人感情好些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肯定不会再来一出狄氏的事情。 郑妈妈寒暄了几句,见云岚举止得宜,比那位大夫人好多了,心里更是欢喜。她在老夫人钟氏身边伺候的时间很长,经常会听到老夫人自怨,说当年给长子司徒行安娶错了媳妇,娶了个败家精回来,害得一家人遭殃。 可是大爷和大夫人夫妻鹣鲽情深,大夫人那时候又惯会装模作样,弄得大爷和老夫人之间的母子情分越来越淡薄。 幸好,如今这位云氏看起来就是个知情识趣的,想来不会是那等喜欢挑拨人的。 杂七杂八地想了一通,郑妈妈拍了拍脑袋,“看我,这么重要的事情差点忘了。” 郑妈妈将一本册子拿给司徒逸,“七公子,明儿个七少夫人归宁,老夫人特意列了一张单子,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添的?奴回头让人将东西整理好。” 司徒逸接过单子看了看,他为了娶云岚,经常研究这些婚礼过程,连府上的陈年旧例都让人研究了几遍。 他自然看出来,这单子上的东西,比他母亲当年回门的时候,厚了足有三四倍。 他祖母是和他母亲杠上了啊。聘礼比给母亲的聘礼厚,现在归宁的时候的回门礼,也是他母亲当年的四倍。 不知道他母亲知道这消息之后,会不会气得砸东西。 不过,据他所知,母亲那儿今年的新茶具,只还剩一套了。怕是没有多余的东西拿来砸了吧。 “郑妈妈,这么多东西会不会太多了?”司徒逸觉得他和云岚已经够让人恨的了,不需要再让人多恨上几分。 “怎么会多?您和七少夫人可是天赐良缘,怎么能按照常例来?”郑妈妈直言,“若是七公子没有什么想添的,奴就让人按照单子上的准备好,明儿您直接和七少夫人回门。” 司徒逸朝着云岚看了看,点点头。司徒家在他手上这么多年,产业倍增,回门礼送重一点,似乎也没什么。 笑笑一辈子可就这么一次归宁。 因着这个原因,夜里司徒逸只折腾了云岚一遍,便早早地歇下来。 冬日昼短,司徒逸得了钟氏的嘱咐,吃过早饭就带着云岚回门去。 归宁的时候,可是要在黄昏之前回来,不然影响子嗣。 司徒逸前世的时候还不信这些,可是轮到云岚身上,司徒逸却不敢不信。要是没有这些神神鬼鬼额东西,他怎么能重新来过,还娶到想要相携生生世世的伴侣。 朱红的大门大大敞开,大门处几个人机灵的门房望着路口翘首以盼。 云府正厅。 云大姑娘云怡打了个呵欠,拉着一边的母亲道,“娘,姑姑怎么还没回来啊。” 钟玉姗揉了揉女儿的发顶,“让你再睡一会儿,你偏要起来,这会儿困了吧!” “人家年纪大了,就不要揉人家的头发嘛!”云怡将钟玉姗放在她头顶的手推开,“头发乱了的话,姑姑又要笑话小怡儿顶着一个鸡窝到处跑。” 钟玉姗讪讪地拿开手,她这女儿到底是她自己家的,还是小姑子家的?怎么一颗心全在小姑子那儿呢? 犹记得丈夫出远门的时候,这闺女从来不送,回来的时候也从来不接…… “鬼精灵的小丫头,心里就装着你那姑姑。”钟玉姗轻轻点了点云怡的额头,云怡直乐呵,根本不知道自家母亲正在发愁。 其实,云怡对云岚的期盼,更像是期待一个好玩的玩具,毕竟整个家里也就云岚每次陪她玩得最疯,最合她胃口。 崔氏倒是乐得自家孙女和闺女亲近,见此时孙女问道自家闺女,转身将孙女抱起来,“小怡儿别担心,很快你就能看见你姑姑了,再过几年,还会有小表弟小表妹陪你玩呢!” “表弟表妹?”云怡先是疑惑,而后把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不要表弟表妹。” 她外祖家的那些表弟表妹们,只会抢她的玩具,她才不要和那些表弟表妹们玩。 正说笑着,一个婆子进来回话,“老爷,夫人,姑奶奶和姑爷到了。” 屋内瞬间一静。 崔氏摇着云怡的动作一顿。 云峰一愣之后,快速道,“快请进来。” 云怡反应贼快,直接往身子一矮,从崔氏身上滑到地上,跟着那回话的婆子出了门。 钟玉姗都只看到她欢快的背景,“这丫头,上女学的时候倒没看到她这么积极。” 朱慧捂唇浅笑,“小怡儿这是和笑笑亲近,你看看家里别个回来,她哪回跑这么快了?” “都是云家的闺女,天生的亲近。”崔氏乐呵呵地道。 云岚对云府极为熟悉,自然不会在大门外干等。门房上的人进门通知之后,云岚与司徒逸便慢悠悠地进了府。 第148章 云岚胳膊被司徒尔雅猛地一抓,忙低头看了一眼,绯色袖口衬得司徒尔雅一双手骨节突出的手更惨白。 云岚抬头看向罗氏,另一只手覆上司徒尔雅烦着凉意的手,司徒尔雅脚步轻挪,往云岚靠近了些。 笑笑还是相信她的! “看二婶这话说得,尔雅是什么性子,您比阿岚清楚多了。”云岚眯眼扫了罗氏手腕上的镯子一眼,“二婶这镯子看起来挺别致的,阿岚以前还没见过这种款式的呢。” 说着,云岚上前,作势要拿过镯子好生看看。 罗氏一惊,慌忙避开,嘴里急道,“这是你二叔送我的,我难免……” 说着,罗氏脸上还浮起一抹红云。 云岚脸色一僵, 第148章 姑嫂关系 云岚胳膊被司徒尔雅猛地一抓,忙低头看了一眼,绯色袖口衬得司徒尔雅一双手骨节突出的手更惨白。 云岚抬头看向罗氏,另一只手覆上司徒尔雅泛着凉意的手,司徒尔雅脚步轻挪,往云岚靠近了些。 笑笑还是相信她的! “看二婶这话说得,尔雅是什么性子,您比阿岚清楚多了。”云岚眯眼扫了罗氏手腕上的镯子一眼,“二婶这镯子看起来挺别致的,阿岚以前还没见过这种款式的呢。” 说着,云岚上前,作势要拿过镯子好生看看。 罗氏一惊,慌忙避开,嘴里急道,“这是你二叔送我的,我难免……” 说着,罗氏脸上还浮起一抹娇羞的红云。 云岚脸色一僵,司徒逸怎么没说他二婶这么能胡扯?还这么能装。 “笑笑。”司徒尔雅见云岚说到其他地方去了,悄悄扯了扯云岚的袖子。 司徒尔雅也不知道,一向看起来端庄大方的二婶,还能这么说,她都没见她哥哥对笑笑那么好过。 罗氏目光落在司徒尔雅身上,瞥了一眼那双紧紧抱住云岚胳膊的双手,脸上浮起一抹再慈善不过的笑意,“尔雅跟阿岚关系可真好。” 罗氏转头看向自己的丫鬟,轻声斥责,“青叶,你在这府里也呆了那么久了,怎的还是没眼色?三姑娘和她嫂嫂关系好着呢,怎么可能会下毒害她嫂嫂?” 那叫青叶的丫鬟一脸的憨厚,疑惑地看了一眼云岚和司徒尔雅,“可能是奴婢想错了,不过夫人您的银镯子,也是碰到这碗汤的时候才变黑的,奴婢看得清楚着呢。” 司徒尔雅怒目瞪了青叶一眼,再看向云岚的目光里就带着一股子可怜的意味。 “香雪,我记得我那嫁妆里有套花开富贵的餐具?”云岚嘴角浅浅翘起,径自看向一边自从罗氏进门开始就静静侍在一边的香雪。 香雪对过好几次云岚的嫁妆单子,里面有些什么东西几乎能够倒背如流,“回少夫人,您嫁妆单子里正是有一套富贵花开的餐具,银碗一对,银勺一对,银筷两双。” 香雪一板一眼地回答。 不待罗氏说话,云岚飞快开口,“去把勺子拿来,我也试试这海鲜汤。” “这,”罗氏怔怔地看着香雪稳当地快步挪出客厅,面上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神色,不赞同道,“就这点小事,过了就算了,反正没谁伤着病着。哪里还需要动用你嫁妆里的东西。” 云岚亲自给罗氏倒了一盏茶,缓缓道,“二婶也知道,我家里时开染坊的。我自幼就听我爹说,这染布就是个细致活儿,一点错都不能出。出了错,一池子的染料就废了。” 罗氏讪讪地抿了口茶,“亲家公也太较真了。” 云岚将热茶递到司徒尔雅手上,“若是我们云家人不较真,这青云染坊怎么会有今天的样子?所以啊,晚辈别的优点没有,较真这一点却是做得到的。” 罗氏低垂着眼眸,掩住眼里的神色,“较真也好,咱们司徒家也得学着这一股较真的劲儿,才能把咱们司徒家的产业发扬光大呢。” 说话间,香雪已经端着一个红木的托盘进来。罗氏远远瞧着那托盘上放着一层白布,白布上则是放着两个一模一样的花开富贵的银勺子,看那做工,就不便宜。 罗氏心里泛起嘀咕,这云家还真是大手笔,两个勺子要不了一两重的银子,可那做工,就得花几十两银子吧。 云家还真是舍得。 香雪走近,将一枚银勺子放到云岚近前的海鲜盅里,便将托盘放至一边,复又静静地站在云岚身后。 罗氏一愣,这又是个什么情况?拿了两个银勺子,难道就是一个用一个看的? “二婶,阿岚就说尔雅不可能下什么毒。”云岚笑着,让罗氏看那一枚在海鲜汤里搅过的银勺子,“想来宝庆楼也不可能卖假银勺子。” “宝庆楼自然不会卖假东西。”罗氏微微缩了缩手,“想来我那镯子不小心沾到什么东西。” 云岚不置可否地轻轻应了一声。首饰是人家的,关她一个晚辈什么事? 云岚转头看了看司徒尔雅,见司徒尔雅俩上没有什么不妥,才放下心来,“香雪,给二夫人换一盅海鲜汤。” 几人品过海鲜汤,又亲亲热热地说了一番话。罗氏毕竟是长辈,借着事情多先回了自己的住处。 “笑,嫂嫂,幸好有你。”司徒尔雅看着罗氏的背影在逸园门口消失,拍了拍胸脯,“哥哥以前跟我说二婶不是什么好人,我还不怎么觉得呢。现在想想,幸好后来我一直听哥哥的话。” “以后仔细些,避着他们一些就是。”云岚淡淡道,又提起其他事来,“尔雅最近还在学看账本吗?” “还在看着,”司徒尔雅目光落在踩在脚下的青石板上,“可惜我太笨了,铺子里的账本看着就像是一团浆糊,我现在也就勉强能看懂我那院子的里的开销。 不像嫂嫂,每年能看那么多账本。” “这账本啊,也就一进一出的事情,慢慢来。”云岚听司徒逸说过司徒尔雅之前的事情,以前连杂书都没看过几本的小姑娘,要上手看账本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再说,你女红可比我好太多。” 云岚现在也就能绣各种各样的竹子杂草,绣兰花也只能绣出那种连花骨朵都没有的。 就这样,云岚绣出来的绣图还是很僵硬。 “嫂嫂的女红、也、也不错。”司徒尔雅红着脸道。 走在二人身后的香雪心里直咆哮,尔雅姑娘,您是从哪里看出来主子她女红不错了?您难道就没发现,主子她从来没跟你交换过荷包手绢吗? 司徒尔雅跟着云岚说了会儿话,见天色不早,便起身告辞,回了自己的院子。 晚上司徒逸回来用饭,见到桌子上多了一道海鲜汤,眉头微微一蹙,“尔雅今天来过了?” 云岚有些诧异,停住筷子道,“还没跟你说呢,你竟然就猜出来了。” 司徒逸撇撇嘴,“一看那道海鲜汤,我就猜到她铁定是来过的。” 云岚忽然想到,先前她往桌上摆菜的时候,院子里管事的暗香欲言又止的看着那道海鲜汤。 云岚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尔雅一番好意,总不好推拒。” 司徒逸认命地叹了口气,给自己添了一些汤,“以后让厨房多找几道简单美味的菜色。” 云岚忽然有些同情司徒逸,尔雅在府里就属与司徒逸亲近,做菜的时候总是需要试菜的,估计这府上,司徒尔雅也就只能找司徒逸试菜。 “你,你吃了多久的海鲜汤?” “三个月。”司徒逸咬牙切齿道。 云岚埋头不语,暗暗回忆着以前吃过哪些好吃易做的菜式。她可不要像司徒逸那么悲剧。菜,还是要换着花样吃才不会腻。 用过饭,司徒逸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似乎都回来了,见云岚又拿了一本不知道是什么的册子在一边看着,便凑过去。 “书是看不完的。”司徒逸一把抽出云岚手上的书册,笑眯眯道,“今晚皎皎月光出云海,正是赏月的好时候,不如去花园里逛逛?” 云岚往窗外看了看,径自将身上的薄袄裹了裹。 司徒逸会意,拿了一件大氅给云岚披上。 今日并非十五,天上只有一弯弯月,胜在天清气朗,皎皎月辉倒是不曾少,加上还没到灭灯的时候,院子里还有几处琉璃灯散发着柔和的灯光,虽说是没有白日里的好景色,也颇有一番趣味。 当然,云岚觉得,如果自有自己一个人,应该更有意思。 “笑笑小心,这里有台阶。”说着,司徒逸顺势搂住云岚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上提着的琉璃灯,没有一丝晃动。 司徒逸心里嘚瑟,幸好他的逸园灯火幽暗,不,不对,是风景幽静。不然,要是像别的院子一样,一到夜里灯火通明,哪里还有现在的好事? 想着,司徒逸环在云岚腰间的手又紧了紧。 云岚身子一僵,就知道不该跟他两个人来什么秉烛夜游。 两个人,黑灯瞎火。 云岚咬了咬唇,挪了挪步子。 “小心。”司徒逸一只手紧紧掐着云岚不盈一握的纤腰,将云岚整个护在自己怀里,“这里是台阶,可别再晃神,你摔着了心疼的可是我。” 云岚咬着唇,朦胧地夜色里,双颊快速地染上绯色,低声道,“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晃神踩空?” 低低的软语呢喃,听在司徒逸耳里,哪里还是责怪,只当是小姑娘的强作镇定的狡辩。“好,都怪我。” 嘴上这么说着,司徒逸抱着云岚的手一点都没松开的迹象,护着云岚的动作也更小心。 云岚整个人贴在司徒逸怀里,鼻尖萦绕的都是司徒逸身上炽热的气息,连呼吸都不顺畅起来。 云岚眨了眨眼睛,努力镇定地道,“对了,今天二婶还过来了。” 说着,云岚就把白日里的事情挑挑拣拣地说了一通,刚开始还说的磕磕绊绊的,后来专注到说事情上去,倒是说得顺溜起来。 司徒逸脸上浮起一抹不愉,低头看了看神色已然恢复正常的云岚,对罗氏的怨念是越来越深。 要不是二婶白天闹了那么一出,他媳妇儿这会儿正该是温柔娇羞地在他怀里,哪里还会是像现在这般一本正经地说着其他事情? “二婶她一向和我母亲交好,”司徒逸眼里浮起一抹嘲讽之色,“估计是我母亲不方便出来,她便想着替我母亲来看看你这儿媳的品性。” 到了逸园的一处小亭子,云岚看着亭子里的石桌上摆着还冒着热气的点心,再看那石凳上放着的锦垫子,三岁小孩也知道,不会是下人不小心忘了将锦垫收回屋里。 云岚回头,含笑看向司徒逸,“今儿个是什么好日子?” 司徒逸脚下一踉跄,“不是好日子就不能在外面饮酒赏月?” 要不是陶闻那小子说他不懂情趣,留不住娘子的心,他干嘛大晚上的不在被窝里跟媳妇儿温存,跑来秉烛夜游。 还害得他媳妇儿差点摔跤。 司徒逸垂着头给云岚倒正温着的清酒,掩盖住眼里的那一抹窘迫之色。 云岚目光落在司徒逸有些不稳的手上,心里想了一通司徒逸会这么做的理由,却是半晌都没想到,只得试探性地问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话一说出来,云岚愈发肯定,要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司徒逸犯得着这么讨好她吗? 不过哦,这新婚才几天?司徒逸竟然就敢对不起她,云岚越想越气愤,神色间不免就带了一些不愉。 云岚脑海中还回荡着司徒逸到外面拈花惹草的画面,忽地额头一凉。 云岚回过神,瞪了一眼整张脸都凑到自己眼前的司徒逸,“干嘛?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司徒逸收回手,在云岚额上亲了一口,“你才要吓死我,解释说给你听,你连个反应都没有。” 司徒逸将一小块点心喂到云岚嘴边,嘴里小声嘀咕道,“没成亲的人就是不能信,什么情趣,分明就是些上不得台面的鬼主意罢了。” “谁给你出的主意?”云岚吞下糕点,不经意地问。 “陶闻那不靠谱的臭小子。” 司徒逸脱口而出,尴尬地咳了一声,“陶闻说我们经常不在一个地儿,生活上需要些惊喜……你明日也要去铺子里看看,今儿我就当是给你置办一桌酒席。” 云岚听着司徒逸语无伦次的解释,脸上泛起一抹甜甜得到笑意,塞了一块点心到司徒逸嘴里,“嗯,我明白了。” 司徒逸含着嘴里的点心,有些不知所措,话说,你到底明白了什么? 不过,司徒逸很快发现,在晚上睡觉的时候,他的小娘子似乎特别配合?看来,秉烛夜游这活动,以后可以适当地玩玩。 当然,理由要想好,宵夜也要准备好才行。 翌日,司徒逸陪着云岚吃过饭之后便又出门了。 司徒尔雅在司徒逸前脚离开,后脚就跟了进来。 这府上好不容易来了个能跟她说话的,难免就想缠得紧些。 云岚倒也能理解,让司徒尔雅坐在她身侧,看她处理事情。 逸园的事情,暗香处理得很好。云岚看了一遍,就让暗香继续处理,只每月把账本给她看看。 暗香复杂地看了一眼手上的对牌,“少夫人,您,您要不要再添几个丫鬟婆子?” 云岚想了想,逸园除了自己带来的几个陪嫁丫鬟,也就几个粗使婆子和一个暗香,“是该添几个。过几天叫牙婆带些小丫鬟过来。” 她带来的丫鬟以后几乎是要管着铺子的,只能暂时在逸园帮帮忙。 “是。”暗香应下,拿着册子走了出去。 司徒尔雅目光亮晶晶地看着云岚,“嫂子,要是我也跟你一样厉害,我哥就不用担心我以后嫁出去受欺负了。” 说到嫁,司徒尔雅脸上浮起一抹羞窘的红晕。 “给你挑一户好人家,你哥也不用担心你。”云岚快速地翻着逸园之前的账本,接口道,“不过,你哥哥做不来那种把妹妹给别人做妾室的事情,你这管家的手段倒是要好好学起来。嗯,正好年节,你每日便来逸园,看看暗香怎么做的,日后你嫁出去,至少能管好你自己那一房的事情。” 司徒尔雅嗯嗯地连连点头,就算是不学管家,她每天也是要来找嫂嫂玩的。 云岚大致了解了一番逸园的情况,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跟司徒尔雅道,“这时候祖母该是闲下来了,我们去陪祖母说说话。” 司徒尔雅浑身一僵,奶奶那么严肃,一看就不是个好相处的。 云岚笑着摇摇头,拉着浑身僵硬的司徒尔雅,拿着一册话本子,转身往永善堂而去。 司徒家的老夫人钟氏,不喜那些神神叨叨的神佛传说,也就国师府的那些奇人异事能让她信服一些。其他的,都是嗤之以鼻。 比如她那大儿媳狄氏成天念叨的前世今生,钟氏便是嗤之以鼻,她只相信今生,也只把握今生之事。 平时闲暇了,钟氏倒是跟年轻小姑娘似的,喜欢看话本打发时间。 “七少夫人来了?”永善堂的小丫鬟甜笑道,“二夫人正跟老夫人说着话呢,可巧就说到您了。” 香雪上前给那小丫鬟递了一个荷包,那小丫鬟将荷包往袖笼里一塞,道,“二夫人说了,七少夫人难得的跟小姑亲近,三姑娘还特特地给七少夫人炖了海鲜汤。” 听了这话,司徒尔雅脸色一白,她还没给祖母送过炖汤,祖母该不会因为这事就记恨上笑笑吧? 第149章 掌家大全 被小丫鬟领着靠近客厅,罗氏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三姑娘一直是个乖巧的。阿岚跟尔雅交好,想来也是个不错的。阿岚进府不过几日,尔雅连厨艺都学会了……” “祖母万安,”云岚拉着司徒尔雅,雀跃地快步走进厅房,规矩给钟氏请了安。 司徒尔雅跟在云岚身后,也怯生生地请安。 钟氏眉头微微拧起,以前单独看着还不觉得,现在将司徒尔雅跟云岚放在一起,两人看起来的差距就大了。 堂堂司徒家的嫡出姑娘,还不如个小门小户的姑娘。 早知道狄氏的性子,她应该把尔雅接过来自己养着。 如今,有些迟了。 “阿岚是个好的,不愧是淑慎居士的徒弟。”钟氏忙让二人起来,又让二人一左一右地坐在自己身边,慈爱地看看云岚,又看看司徒尔雅,“尔雅,你以后可要多跟你嫂嫂学。你娘是个靠不住的,你爹又早早没了。日后老婆子去了,这府上你也就只能靠着你嫡亲的兄嫂。” “老夫人说什么话呢,”罗氏抢白道,“有我这个做婶子的在,怎么也不会让自己的侄女儿吃亏。” 钟氏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嘴上却道,“老婆子年纪大了,就爱瞎想。三丫头平时是个性子闷的,看着只与自家嫡亲的兄长亲近些。” “也是儿媳平时做得不对,整日里忙着府里的事情,竟是没怎么注意到三丫头,幸好三丫头还有些手帕交。如今,阿岚进府,阿岚以前又跟三丫头是手帕交,我可放心多了。”罗氏笑着答话,看见云岚手上拿着一个扁盒子,“阿岚今儿请安还带了礼?” 罗氏转头,“老夫人,阿岚不愧是云家的姑娘。要是儿媳天天请安的时候带着礼物来,儿媳那点子嫁妆,怕是早就空了。” 钟氏脸色微微有些僵硬,云家门第不高,云岚那些嫁妆,好些还是聘礼里面的,也不知道逸轩那小子私底下有没有贴补。 “祖母,您可别听二婶胡诌了。阿岚听夫君说祖母平日最爱看话本子,特意让三哥带了本京城正流行的话本子,昨儿才到的,今儿外面的人送进来,阿岚就给您带过来了。”云岚笑着将话本子递给钟氏,心里对这个二婶更忌惮。 外面多传司徒家三老爷又给当家人司徒逸添了什么麻烦,可是云岚甚少听到司徒逸说起司徒家三房的不是。 “哟,我今儿还特意来早了一些,没想到有人比我还早呢。”一个打扮艳丽的妇人领着一对双生儿子进来,瞥了一眼罗氏,“哟,二嫂今天还在呢。” 云岚果不其然地看到钟氏脸上呢露出一抹恨铁不成钢的神色,说来也是,这府上,大房和三房都是老太太亲生的。 老太太以前也甚是宠着三房的老爷,哪知宠成了炮仗一样的性子。后来娶了媳妇儿,也没见着好多少。只一个劲儿地跟着大哥对着干。 现在嘛,司徒逸是晚辈,三老爷自觉自己是长辈,舍不下那个脸跟司徒逸闹,不过,每次司徒逸有什么新手段,三老爷知道了总是第一个站在司徒逸对面的,跟司徒逸唱反调。 云岚认亲的时候见过这两位,都是精神十足的人物。 林氏不等罗氏反应,给钟氏了请了安,又让自己一对老来子给屋内的几人请了安,就笑眯眯道,“娘这儿现在又多了个可心人,也别忘了我们娘几个。” 说着,林氏将身前的两个小人儿往钟氏面前微微推了推,两个人都软绵绵的冲着钟氏喊“奶奶”。 云岚瞬间便见到钟氏脸上的笑容真诚了几分,不像是对着自己那般,有几分客气在里面。 这位祖母果然很宠着三房的人呢。 罗氏眼里闪过一丝妒色,“老夫人,等来年七少夫人给您添上一个曾孙,咱们府上也算是四世同堂了。” 林氏瞥了一眼云岚看起来很是单薄的身子,“娘,您可别逼着逸轩。侄媳的身子骨看着还单薄,最好晚几年生养。” 钟氏嘴里应着,心里却有些膈应。不由得想到云岚那小身板,她还得等多久才抱得到曾孙? 林氏又对云岚道,“你也自己顾着自己一些,别听乐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早早地生养孩子。” “三婶教训得是。”云岚低头,嘴角噙着一抹浅笑。 怪不得逸轩从来不抱怨这三叔三婶,嘴巴上不好的人,总比心里不干净的人好得多。 林氏淡淡笑着转头,小声嘀咕,这云家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哪有外面传的那么厉害? 说话间,林氏带来的两个小孩子,已经缠着钟氏,让钟氏给他们讲故事。 钟氏顺手将云岚刚刚让人送过来的话本子拿起来。 林氏眼尖,一眼就看到封皮上得书名,《侠商传壹》,“娘,这话本子您是哪儿找来的?儿媳也没见外面有新话本子出来啊!” 林氏娘家做的是药材生意,林氏平时除了喜欢看医书,另外就是喜欢看各种话本子。所以,她在这府上,就算性子不怎么讨喜,却也能跟钟氏聊得来。 两人都喜欢看话本子,林氏有时候淘到什么话本子,看完了也会拿给钟氏看。林氏手上的话本子看没了,更是会跑到钟氏的书房里翻话本子。 “这是你侄媳从京里找来的,建州自然没有。”钟氏有些得意,很快反应过来,“这回你可别跟我老婆子抢,你要是喜欢,让老三给你找去。” 林氏有些低落,显然是上回自己从夫君那儿截书的事情被婆婆知道了。“等婆婆看完了我再看就是了。” 云岚惊讶地看着眼前这对婆媳相处的情况,很是诧异自家婆婆怎么会落得个几乎被关在小佛堂的结果。 按照老夫人现在的性子,也不像是个恶婆婆啊? 林氏见在钟氏那儿讨不到东西,目光便挪到云岚身上,“阿岚,那个话本子……” 一向爽直的女子做出扭捏地揉帕子的动作,罗氏只觉得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阿岚啊,你看你三婶为了个话本子,连长辈的样子都不做了,你那儿若是有的话,就给你三婶……” “我跟阿岚说话,你插什么嘴!”林氏不悦地打断罗氏的话,这府上她最讨厌这个二嫂,慈眉善目地看着比谁都好,却总喜欢做些让人误会的事情出来。 林氏每次跟这个二嫂说完话,都会回去跟自家夫君抱怨,二嫂的话好难听懂,每次跟二嫂说话都好耽搁她的时间了。 一句话能解决的事情,非要拖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个时辰她能看半本医书,一本话本子。 钟氏扶额,她当初是多想不通,才给她儿子找个这么个简单的媳妇儿?怪不得老三到现在都还一事无成,成天就会跟晚辈计较。 “老三媳妇,你二嫂也是为你好,你那个直来直去的性子,也不怕晚辈笑话。” “有啥好笑话的?我不偷不抢也不算计别人的东西。”林氏气鼓鼓地道,“逸轩媳妇,你那儿有多少新话本子?不拘哪儿来的,我全买了。” 这个性子,是怎么在司徒家活下来的?云岚很好奇。 “三婶,我那儿话本子没几本,不过,倒是有些游记。” “游记有什么好看的?你这小姑娘也太无趣了。”林氏瘪嘴,不甘心地道,“我记得你们家的生意做得挺广的吧?要不我出银子,你帮我搜罗新出来的话本子?” “三弟妹,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哪家闺女成天抱着话本子看的?亲家要是知道了,还不骂阿岚一通?”罗氏关切道,“小叔不是管着司徒家的一些生意吗?三弟妹让小叔带不是更方便?” 钟氏见林氏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好起来,轻咳了一声,“你们院子里的事情都不少,老婆子也不耽搁你们时间,这两个小家伙留这儿跟我说说话就好。” 几人应下,跟着退出去。 云岚远远地还听到,她的三婶林氏大着嗓门说,“娘,您就是想把我们赶走,好安安静静地看话本子吧。” “三婶胆子真大。”司徒尔雅小声道,“以前我还听到三婶大声给祖母说什么下药不下药的,差点吓死我。” “嗯,你胆子就是太小了些。”云岚道,“对了,你日后出嫁也是要陪嫁铺子庄子的,我那儿最近有些账本要看,待会儿你看看,要是有什么看不懂的,只管问我。” 司徒尔雅乖乖的点头。 回到逸园,暗香很快迎上来,“少夫人,奴婢已经联系了几个牙婆,三天后会带着小丫鬟来看看。” 云岚点点头,“到时候多挑几个,菡仪馆那边也要添人。对了,暗香,你去找找公子手上的小庄子的账册,拿过来给尔雅看看,就当是练手。” 暗香应了一声,依旧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 “还有什么事吗?”云岚疑惑地看过去。 “姑娘,老夫人有没有跟您说过,让您管家的事?” “管家?”云岚摇摇头,“没提过,不过我次啊刚进门,就是让我管,我现在也没那个本事管好。” 这么大一家子人,里面的丫鬟婆子关系错综复杂,她一个刚进门的新媳妇,管什么家? 不过,云岚现在约莫能猜到今天那个二婶在那儿,怕是就想打消祖母把府上管家权给她的念头。 现在府上管家的是老夫人钟氏,可钟氏就是个甩手掌柜,手上的权利都分派给了两个儿媳。三夫人不喜欢揽事。管家权几乎全部都落在罗氏手上。 罗氏会愿意让出管家权才怪。可她夫君不过是一个庶子,以前也是没人管家才落到她手上。如今云岚进门,她这管家权就抓不牢。 罗氏不能自己去说不想交出管家权,只能想法打消钟氏的念头。 云岚蹙眉,她不想接手管家权和别人不愿意给她,这可是两回事。 “嫂嫂,要不要我去提醒一下奶奶?”司徒尔雅揉着衣角。她再蠢笨也知道,这是府上有人从中作梗,才让她的嫂子没了管家权。 “不用。再说,你去提醒她老人家,她就不会怀疑是我在后面作怪吗?”云岚捏了捏司徒尔雅的鼻尖,这才拿了一本账本给司徒尔雅,“就算管家权拿回来,我也没那么多精力自己管着,她们想握在手上就握着。是咱们的东西,谁都别想抢走。” 司徒尔雅使劲嗯了一声,“我也要帮嫂子和哥哥。” 说完,司徒尔雅再看手上的账本时,竟然不觉得难了。 永善堂。 林氏见人都走了,不由得抱怨道,“娘,您之前不是说今儿就把管家权交给大房吗?怎么练个影儿都没提起。” “那姑娘,年纪还是太轻。性子也太强硬了。”钟氏忧道,“还是要再看看,磨磨她的性子。” “哼,是我那个二嫂又在您面前说了什么吧。不想交权直说呗,非得让您来担这个爱揽权的名头。”林氏不屑道,“要不是她和二哥总在我们两口子面前说着说那的,我们两个以前也不会总跟逸轩对着干。” “以前你不还跟罗氏你好我好的,现在知道怕了吧?”钟氏点了点林氏的额头,“你跟老三都不是能担事的料,幸好小七眼明心宽,以后我也不担心你和老三会过不好日子。” 林氏灿烂一笑,“我现在就等着把手上这点权利交出去,以后就每年摊手拿红利。” 几年的时间,每次二房、三房一起跟大房那臭小子对上,最后倒霉的一定是三房,得利的是二房。林氏就是脖子上长的是棒槌也明白过来,她和她夫君做的事,全给别人铺路了。 在林氏迷上看话本子之后,也淘到过一些讲大宅门里的弯弯绕绕的事情,哪里还不明白她这是被人耍着玩了一通? 现在啊,她就等着看她那精明的二哥二嫂,被打发到西北去当庄头。 “娘您动作可要快一点,成天听二嫂说着说那的,很累很浪费时间。”林氏不高兴道,“当然,如果您把这话本子让我先看的话,我可以考虑多干一段时间活。” “来人,送你们三夫人她自个儿院子去。永善堂庙小,供不起这么一尊大佛。” 逸园。 云岚几人不知道永善堂那一番话,都正安安分分地看着账本。 司徒尔雅用茶的间隙看了看正埋头飞快翻着账本的云岚,再看看云岚旁边还有高高一摞还没看过的,低声问一边伺候的香雪,“要是二嫂她接过府里的管家权,是不是还要看更多的账本?” 香雪想了想司徒家的产业,又想了想以前在云家看崔氏和两个儿媳妇儿一起看账本的样子,狠狠点头,“这是自然,姑娘,您看司徒家家大业大的,亲戚故交满天下,每年送礼回礼,还有家里各项出入,可不是还好记好些账本。” 司徒尔雅一惊,“幸好笑笑现在不用管家,省了好多事。看来,这官家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拿了管家权,虽然会累一些,可是住得安心。”云岚抬头对两个正在摸鱼的人道,“家里情况简单还好,要是复杂一些,几辈人住在一个宅子里,若是管家的起了坏心,下面的人怕是连自己怎么没的都弄不清楚。” “嫂嫂,我哥哥一定会把那些想害你的人赶出司徒家,您就是不当家,也不会不安全。”司徒尔雅大声保证,“所以,我哥哥他不是想把你拖进污潭。” “我,我自然是相信他的。”云岚脸上闪过一丝红晕,“尔雅,你快看看这些账本,以后你自个儿的嫁妆,可要心里有数。人心易变,到时候万一你身边的人生了异心,你也能及时察觉出来。” 司徒尔雅双眼亮晶晶地点头,“哥哥之前也说过,让我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先保全自己的性命,他总会帮我的。” “嫡亲的兄妹,不帮你帮谁?”云岚斜了一眼司徒尔雅,轻斥道,“还不看账本,分给你的都是些小庄子的账本,等你看熟了,在给你看看那些大庄子的账本。” 云岚一点都不急着要管家权,只把逸园守牢了。 却不料,她不急,有人却是急了。 “二婶,阿岚刚进门还不到一个月呢,怎么就能拿了管家权?侄媳还想偷偷懒呢。”云岚含笑,对罗氏送过来的管家权避之不及。 开玩笑,她虽然甚少院子,却不代表她就不知道司徒府上的动向。 难道她脸上贴着“专门接手烂摊子”几个大字? 第150章 算计成空 罗氏本来也想端着些,交出管家权,好歹也能换来一点好处。谁知那云家姑娘端得稳得很,这府上的管家权竟是都不看在眼里。 也是,云家给了她那么多陪嫁,她哪里看得上司徒家管事的这一点蝇头小利。 “阿岚这是说的什么话?这偌大的司徒府,以后不都是你和逸轩的?早些管着,早些熟悉。”罗氏好声好气地劝道,“你现在开始管家,有不清楚的地方,老夫人还能指点一二。” “过些日子管,难不成老夫人还会嫌弃我,不指点我?”云岚凑到老夫人面前,可怜兮兮道,“祖母,阿岚年纪小,逸园那一院子的事情还没忙活过来呢,现在管家,岂不是给祖母和两位婶婶添乱嘛。” “也不是我这个做婶婶的说你,要不是你买了那么多没调、教好的小丫鬟,逸园那点事情,阿岚你早就调理清楚了。这外面买来的丫鬟,哪有府上的家生子懂规矩?” 没等云岚的话落地,罗氏便隐隐责备。 说来罗氏也是有些生气。 逸园放着府里知根知底的家生子不用,反倒是用外面那些不知底细的丫鬟。 这让罗氏费了不少功夫,也没能把手伸进逸园。 毕竟,那些人是云岚买进来的,卖身契在云岚手上。云岚手上那个调、教小丫鬟的嬷嬷一向厉害,罗氏没能找到什么机会施点小恩小惠的。 这样一来,罗氏以前那些小手段,很有些用不上的感觉。罗氏心情很不好。 逸园的那两个,生来就是跟她们二房作对的。 “府上还有家生子?”云岚似乎没听说这回事一般,有些惊诧道,“我还以为府上可以用的丫鬟不多呢,毕竟逸轩成亲那会儿,院子里也没添个新丫鬟。” “阿岚才进府多久?”钟氏责备地看向罗氏,“这府上的事情,阿岚什么都不清楚,哪里好让她管家?依我看来,先让她先跟着你们妯娌二人学学。” “还是祖母疼我。”云岚讨好地上前,拿过清音手上的美人锤,乖觉地给钟氏捶腿。 “看看这丫头,真是个精乖的。”钟氏笑着指着云岚,“老二媳妇,老三媳妇,看她这精乖样,你们仔细教教,要不了几个月,指定能接下你们手上的活计。” 林氏不等罗氏表态,率先道,“我可等着呢,阿岚早些将那些劳什子事情接过去,我也能松快松快。” 罗氏笑着应和了几声。 云岚听来,怎么都觉得这个二婶说得不情不愿的似的。 “你们两个倒是有福的。”钟氏看了一眼云岚,“还有机会早早地卸下身上的差事。我这个劳碌命,净遇上些不省心的。” 钟氏最早的时候也想着早早地当个悠闲的老封君,可先是老大拖着不肯成婚,后来这亲是成了,可也只娶了个上不得台面的姑娘。 钟氏现在都还记得,当年她大孙子满月的时候,她那不靠谱的儿媳竟然在满月宴上劝说,不,是苦求自己相公纳妾,对象还是她那儿媳娘家妹妹。 当时建州有名有姓的人家都怎么说的?说她磋磨儿媳,逼得儿媳不得不让娘家妹妹来帮自己争宠。 笑话,她钟氏吃够了夫君有妾室的苦楚,哪里给儿子屋里添人的想法? 最让钟氏难以接受的是,她辛辛苦苦教养出来的长子,竟然也因此生了误会,跟自己生了隔阂。 钟氏觉得,她真是冤枉极了。要是当初她将长子看好点,早些给长子定一个好人家的闺女,她和长子也就不会生了那么多隔阂,最后是不是也不会白发人送黑发人? 再后来,连着没了几个孙子孙女,后面的儿子也娶了媳妇儿。 钟氏对老大媳妇儿彻底没了什么期待,一边照顾好小七,一边牢牢地握住司徒家的管家大权,幸好那时候,司徒行安也清楚,他的夫人,只适合没事养养花,种种草。府上的一应事情,都干脆的给了钟氏,让钟氏帮忙管着。 后来,司徒行安遇到山贼丢命,司徒逸快速地掌控司徒家,钟氏又忙碌起来,这司徒家偌大的产业,总不能落到旁支手上,或者是下面蹦得欢的庶子手上。 这回直到司徒逸站稳脚跟,钟氏才算是松了口气。连带着手上的权利,也慢慢地交给下面的晚辈。 其实,司徒逸能有现在的成绩。钟氏在其中起的作用也不小。 钟氏好歹是司徒家颇有名望的老夫人,一个人就把司徒家后院管得清清楚楚,能力自然是不缺的。 司徒家老三虽然是个混不吝的性子,老娘的话还是要听的。明面上给司徒逸添的堵少了些,见到外人欺负司徒逸这个侄儿,也会像棒槌一样敲打外面的人。 不过,钟氏的这些心理,很多人学不来。 权利的滋味,拿起来再舍下,真的很让人不舍。 罗氏就是这样。她表面上装得再好,听到钟氏要完全卸掉她管家的权利,心里还是不甘,只是她聪明的没有表露出来。 不过,罗氏在看到林氏一脸的期待时,很有些恨铁不成钢,“老夫人说的是。三弟妹的孩子正是缠人的时候,等阿岚接了管家的事情,三弟妹也能松快些。” “既然你们两个都没什么意见,阿岚,你待会儿回去就跟着你连个婶婶学着怎么管家吧。”钟氏一锤定音,“你没什么经验,也别插手那些事情,先在一边看着,等熟悉了再给你派差事。” 云岚笑着应下,“谢祖母疼惜。不过,尔雅也是到了年纪,我一个人学着难免孤单了些。” “这有什么。三丫头。”钟氏笑着侧头看向司徒尔雅,“你也别成天在菡仪馆躲闲了,跟着你嫂嫂学学管家。” 司徒尔雅乖乖地应了一声,有嫂子在,她也不用害怕被人欺负,被人陷害,拖哥哥的后腿。 钟氏听到司徒尔雅软绵绵的声音,眉头便是一拧,很快复又松开,“三丫头,以后遇到事情,有我们几个长辈给你撑着。就是你娘那个不着调的想找你麻烦,你也能来找我这个老太婆。老太婆别的本事没有,护着一个孙女还不成问题。” 所以,你那柔柔弱弱的性子,能不能收敛一些,真是不像司徒家的姑娘。 要不是当初她一直将司徒家后院管得严实,加上司徒尔雅脸上还有一些司徒行安的银子。钟氏都要怀疑这司徒尔雅到底是不是他们司徒家的姑娘。 司徒尔雅难得听到奶奶对自己这么和声细气低说话。司徒尔雅一激动,眼里不由得带上一些泪花,可是看到钟氏看向自己的眼神,司徒尔雅愣是将眸中弥漫的水汽忍住了,“尔雅一定好好学管家。” “这才是我司徒家的姑娘。”钟氏赞赏,心情愉悦地赏了司徒尔雅一根红珊瑚撺珠步摇。 云岚侧头看了一眼司徒尔雅,对身侧的香雪道,“你可知道她这是第几次抚摸她头上的那枚步摇了?” 香雪低头地扳手指数了数,“姑娘,奴婢只有十根手指,数不出来。怎么也有几十次吧。” 司徒尔雅伸向发髻的手僵硬地垂下,耳尖刷地一红。 云岚看着已然同手同脚的司徒尔雅,拍着司徒尔雅的肩膀道,“不过是一根步摇,用得着这么激动?” “怎么就只是一根步摇了?这可是奶奶她第一次单独地赏我东西呢。”司徒尔雅右手抚上步摇,脸上浮起一抹骄傲。 “香雪,你记得让秋嬷嬷调、教丫鬟额时候用心些。三姑娘傻愣愣的,一根步摇就能把她收买了,以后可得多给她配几个精明的丫鬟。”云岚小声道,却正好能让司徒尔雅能够听歌正着。 “奴婢领命。” “好啊,你个香雪,编排起主子来了!”司徒尔雅尖声喊道,追着香雪要给她一顿教训。 夜里,云岚见司徒逸只动了几筷子便停下来,不由问道,“在外面吃过了?” “嗯。”司徒逸浅浅应了一声,不愿多说。 饭后,二人一人拿了一本书在卧室内抵足坐在榻上。只是云岚的目光落在书上,司徒逸的眼神却不知落在哪儿。 “二房那边最近是出了什么事吗?今天竟然在祖母哪儿说,想要把管家权给我。”云岚喝着排骨汤,眼神看向司徒逸。 司徒逸眉头微微一蹙,很快恍然,“你可接了?” “我有那么傻吗?”云岚斜了一眼司徒逸,“这不早不晚的时候把管家权给我,没鬼就奇了怪了。” “我家娘子自然是不傻的。”司徒逸笑道,“现在你就每日喝茶看他们的笑话就够了。其他的事情,参和多了,累着的是你,心疼的是我。” 云岚心里泛起一丝甜蜜,闻着靠近自己的丈夫身上清新的草木之气,“我听你的。我还嫌弃管家杂七杂八的事情多呢。” “可不是,我家娘子可是娶进门来疼的。”司徒逸说着,手里如同便魔术一般。拿出一个散发着淡淡的檀香的木盒子。 两个人靠得极尽,淡淡的檀香就萦绕在云岚的鼻尖。 司徒逸轻咳一声,“今天路过宝庆楼,见宝庆楼那个只摆一样首饰的博古架上竟然换东西了。想着你估计会喜欢,我就买了。” “是放在宝庆楼一楼正中的那个博古架?”云岚吃惊的问。 “除了那个,难道宝庆楼别的地方也会偌大的博古架上只放一样首饰?”司徒逸讨好地将盒子打开,只见碧玉簪头,白中带绿的玉兰花,含羞带怯地半开着。 “不愧是宝庆楼的镇店之宝。”云岚感叹,“明明就是一个汉子,宝庆楼的东家,怎么就能做出这样精致的簪子来?” 司徒逸眼里闪过一抹幽光,云岚丝毫没有察觉,落在玉簪的目光丝毫不舍得移开。 整个玉簪浑然天成,没有一丝拼接的痕迹。 当然,要是有拼接痕迹,这枚簪子也就不会成为宝庆楼的镇店之宝。 能买到这么一块籽料,还真是好运呢。 浑然天成的白绿相间玉胚,加上宝庆楼师傅的精湛手工,这才成就了这枚白玉簪子。 “这簪子,就这么好看?” 阴森森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云岚下意识将玉簪往身后一藏,很快又反应过来。这枚簪子就是他送的呢。 “一般吧。”云岚小心翼翼地回答,手上快速地将玉簪轻放进盒子里。 司徒逸冷哼一声,抽出云岚手上的盒子,往不远处云岚的妆台上一扔,扑向云岚,含住那两瓣总是吐出口是心非的话的甜润唇瓣,轻轻舔舐。直到感觉怀中的女子身子柔软的如同一摊春水,这才将唇挪向琼鼻星眸。 “以后有我在的地方,你的眼里只能有我。” 熟悉的温热气息喷在耳垂,云岚身子酥酥麻麻地软下来,下意识地连连点头。 一饱餐一顿之后,司徒逸神清气爽,轻手轻脚地从屋里爬起来,到外面打了一些热水,给已经昏睡过去的云岚清理一番,这才餍足地抱着云岚睡过去。 清晨的阳光洒进室内。 云岚眯着眼睛往身边摸了摸,依然是空的。 云岚忿忿地爬起床,就见守在外面的香雪快步进来道,“主子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公子还说让您多休息一会儿呢。” 云岚胡乱地应了几声,“公子今天是什么时候出院子的?” “早着呢,辰初公子就出门了。”香雪吩咐外面的小丫鬟打水,伺候着云岚穿衣,梳发手脚很是熟练。 “姑娘您放心,公子每天回来的时候衣服上都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定然没在外面做什么对不起您的事情。”香雪笑着道,“现在年关,公子忙些也是可以理解的。奴婢相信,等忙过了,公子每日定然是舍不得离了姑娘身边的。” 昨儿那么晚,她见卧室这边开门,起来的时候亲眼看见公子一手提着灯笼,一手端着热水。显见是不想院子里的其他人猜测到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是什么样的人,我自然清楚。只是……”云岚搅着一缕头发,她真的很好奇司徒逸现在忙什么事情呢。连新婚的时间都花出去了。 云岚可不信司徒家铺子里的那些事情,能让司徒逸舍下难得的休息时光。 “果然长时间呆在宅子里不是件好事。”云岚嘟嚷道,心里开始盘算着她要怎么才能成功地出司徒府去,还不引起老夫人的反感。 云岚自觉日子不好过,她在府里没有什么根基,得来的消息几乎全是靠着司徒逸告知, 这让云岚很不习惯,有种自己被别人拿捏在手上的感觉。 可是她现在也只能先忍着,司徒家园子大,主子多,伺候的人也相应的多起来。 加上司徒家传承已经好几代,府上伺候的下人关系也错综复杂起来。 又旁听了一次处理事情,云岚疲惫地跟在林氏身后。 云岚旁边的司徒尔雅更甚,整个人都奄奄的,如同霜打了的茄子。 “今天还是没听懂?”林氏唯恐天下不乱,语气中的嘲讽之色毫无遮挡。 云岚讪讪地笑了笑,“阿岚年纪还小呢,听不懂有什么好奇怪的?” 林氏点头,“你二婶那人,说话转几个圈,我听了这么多年了,每天还是在那儿打着瞌睡呢。” 云岚眼睛一亮,怪不得她听起来那么奇怪。 罗氏这是不想舍权?故意增加了难度,想让她指南而退? 可是她云岚从来不当逃兵。 司徒尔雅只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她怎么连三婶跟嫂嫂说了什么都听不懂了? 接着,罗氏发现云岚便聪明了,竟然在听她处理事情的时候带了铅椠和小本子。 遇到问题竟然打破砂锅问到底,让她的一番算计,都成了空谈。 可是要是不回答云岚的问题?林氏就在一边坐着呢,要是被告一状,她岂不是得不偿失?到底,罗氏只能憋着那一口气,乖乖地将云岚那些古怪刁钻的问题一一回答了。 “嫂子,还是你有办法!”司徒尔雅核对着二人记下来的问题点,“有了这本小册子,我觉得我以后不管是到什么样的家族里都不怕了。” “嗯,既然有用就好好学着。体面光鲜的人家最重规矩,只要你能将那些人家的规矩吃透,卡着规矩线来,没人能找出你的不是。” 云岚安安分分地在府里学着管家,一些流言蜚语却慢慢在建州传开,颇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第151章 亏本生意 “要是我知道谁在后面传这种话,我,我,我……”司徒尔雅羞愤地将手上的书册子扔在长案上。 “嫂嫂,我是不是很没用?”司徒尔雅捂脸,她连一句像样的狠话都说不出来,以后要怎么给嫂子当靠山啊! 云岚脸色也不好看,觊觎管家权?什么时候的事情,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传出这条流言的人,才真正是哪个觊觎管家权的吧! 至于对长辈不敬? 笑话,父慈子孝,父不慈,又有什么立场要求孩子孝顺? 茜草给云岚个司徒尔雅换了热茶,“主子,三姑娘,您二位可别生气。万幸咱们发现流言的时间不算晚,如今流言差不多已经控制住。”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云岚把玩着长案上的一方卧虎镇纸,眼睛亮晶晶的,眼珠子一转,“既然他们喜欢让人传这些杂七杂八的流言,就让他们传个够。” “姑娘的意思是,将府上的事情传出去?”茜草眼睛一亮,只觉得前面又多了一条通途坦道。 云岚嗯了一声,微微一抬下颌道,“这府里哪些事情能外传,哪些事情不能外传,暗香再清楚不顾。你去跟她商量商量。” 茜草应了一声是,复又道,“姑娘,最近外面突然多了许多高丽参,弄得高丽参的价格都降下来了。不过,奴婢让人去医馆打听了,那些高丽参虽然看起来还不错,却是不知道用什么催熟的,药效什么的,比不得真正长了许多年的高丽参。” “那不是又有好些贪便宜的上当了?”云岚不甚在意,作假药材自古以来就有的,这些卖高丽参的还不算丧心病狂。 催熟的高丽参,虽然药性有欠缺,至少没变。 再者,高丽参本来也不是一样各家各户必备的药材,只不过是用来补身子的东西,影响倒是不大。 不过,估计是面子会保不住,。 谁让现在各家各户之间,如今盛行送各种药材呢? “可不是?这回连许多大户人家都有被骗的。奴婢听疏影山庄的姐姐们说,有好些人家最近找上去,想偷偷换掉送的礼物呢。也是,看起来同样的高丽参,喜欢捡便宜的,自然会选便宜了三成的那些。” 云岚上下打量茜草,只见茜草腰间的荷包上还是绣着金钱草,几日不见,打扮得也越来越不起眼,身上得穿的衣服,竟然是福喜成衣里面的,“我不是让天衣阁的人每季给你们做了衣服吗?怎么又穿起福喜成衣的衣服来?” “天衣阁的衣服款式用料都是极好的,奴婢觉得日常穿着挺浪费的。” 天衣阁的衣服那么贵,当然不能全拿来自己穿着。茜草绕着娟帕想到。 “你该不会是又把那些成衣拿去换银子了吧!”云岚肯定道,见茜草一脸懊恼,不由又道,“既然如此,你不会也倒霉的被骗了吧!” “怎么可能?”茜草惊呼,眼睛睁得溜圆,充满了“您怎么能不信任我”几个大字,“奴婢虽然爱银子了些,却不是那种爱贪小便宜的。 再说奴婢买下来的高丽参,咱们府上自己用的更多,这入口的东西奴婢怎么会大意。奴婢已经找大夫看过了,奴婢买回来的高丽参,没有一点掺假的。” “就你最能。”云岚正想开口又说什么,脸上的笑意忽然停住,“尔雅,咱们府上每年是不是也需要很多高丽参?” 司徒尔雅不明所以,清润地眸子疑惑地看向云岚,“应该需要不少吧,我那小院子里每年还有几斤的份例呢。不过我不大喜欢,很少吃。” “原来如此。”云岚轻哼一声,以为不告诉她事情的缘由,她就一定会蒙在鼓里? 不过,不就是买了一批劣质的高丽参,罗氏应该没无能到因为这点小事就被打垮了吧?怎么会连着使出一些她都看不过去的招数? 云岚皱起眉头都快能夹死蚊子,难不成是二房外面的差事有了差池? “公子,货都在这儿了。”老实巴交的船老大舔着脸凑到司徒逸跟前道。 司徒逸眉头都没皱一下,笑着道,“这内河的事情,谁比得上宋老大?在下自然是相信宋老大的。” 宋老大正笑得憨厚,想接句话,忽听司徒逸语气一转,“想必这船上是什么东西,宋老大已经看过了?” 宋老大脸上的笑意一僵,“这道上规矩,我也不能坏了不是?” 司徒逸冷哼一声,却知道这宋老大说的是实话。 宋老大心里又些小算计,加上他向来脸皮够厚,只当做没看见司徒逸那一番怒气,“这建州的茶叶,还是数司徒家的最好,连最末等的茶叶,也别的地方的茶叶喝起来有滋味。” 宋老大刚弄到手上的这几船货物,装的正是茶叶。虽说是最末等的茶叶,可因着这茶叶是出自司徒家的茶园,滋味确实比别处好些。 宋老大知道,司徒家正经向外卖的茶叶,自然不会是这些次等货,这些茶叶是怎么来的,看面前的司徒逸的脸色就知道,铁定不是什么正经来历。 不过,他的生意做得杂,这些不怎么样的茶叶,运到别的地方去,也有的是人追捧。好茶有好茶的去处,末等茶有末等茶的去处。 司徒逸抱臂看向宋老大,“宋老大这是看上这一船货了?” “这些茶叶落到您手上,估计就只能销毁。不若给了在下,在下也能给它们一个光明些的去处。”宋老大挠头,“我自然不会白让贤弟吃这个亏,多少银子,贤弟只管给个痛快。” 司徒逸摇摇头,“我们司徒家能把茶瓷生意做到现在这番样子,靠的是诚信质量,这茶品质太差,流出去很影响我们司徒家的声誉。” “这茶就是我在外面抢的,跟司徒家压根没什么关系。” “贤弟果然痛快!”宋老大欣喜,他出了一把子力气就白白的就得了几船的茶叶,这是天上掉馅饼了?这几船茶叶全部处理出去,上万两纹银的进项是有的。 “得了贤弟这么大好处,愚兄心里有些难安啊。”宋老大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自己现在不思量着把这份人情还回去,以后有他好受的。 “这几船茶叶,是宋大哥凭自己本事弄来的,在下也就费了几句口舌而已。” “公子,东西找到了!”二人正谦让你来我往一番,忽听一人喊道。 司徒逸笑着对宋老大道,“在下需要的东西已经找到了,这一船上的其他东西,全是宋大哥的。就当是在下的一番心意。” 宋老大刚刚得到茶叶的喜色僵硬地留在脸上。这司徒家七郎,还真是个不做亏本生意的。 亏他还以为自己这回占到司徒七郎的便宜。 “老大,那司徒家的小子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咱们还守着船呢,他就自己上去翻东西了。” 宋老大轻叹了口气,“你觉得你家老大能跟那位杜将军比吗?” 先前说话的人急忙摇头。 他老大在这内河上海能有几分面子,可跟杜将军比?那是鸡蛋和石头的差距,他老大是鸡蛋。 “所以啊,我还得感谢他给了我这个挣银子的机会。杜将军现在身边最得力的先锋官,可是司徒七郎新娶的娘子的龙凤胎哥哥。” 所以,宋老大刚开始是打算花些银子将几船茶叶买下来的。这样也算是给杜将军留个好印象。 谁知道,司徒七郎太奸猾。机会一点也不给他! 几个大箱子被运到建州城外。 司徒逸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陶闻将一个个精美的瓷器打碎,将里面的纸张弄出来,“你好歹给我留一个,我拿回去让人看看这玩意儿是怎么弄出来啊。” 眼见着几十件瓷器变成几件,司徒逸眼里流过一丝心疼。 这些瓷器做了极为精巧的机关,不将瓷器摔碎了,不知情的人一定是找不到里面藏着的东西。 可是任谁拿到这些梅瓶系罐,舍得将这些东西摔了啊? 且不说这些瓷器是前朝留下来的,单这些东西罕见精湛做工与釉色,就让人恨不得拿在手上细细把玩。 当然,正在摔瓷器的陶闻是个例外。 司徒逸没觉得陶闻除了爱凑热闹之外,还有其他爱好。 “拿碎片拼不是更好?”嘭地一声脆响,又一件瓷器落在地上,摔成碎片。 司徒逸滕地一下站起来,快步走过去,指着几件瓷器道,“安南,把这几件瓷器拿去库房锁好。” 安南应了一声,声音雀跃中带着一抹可惜。 这么多瓷器,要是全留着不知道能卖多少银子呢。 陶闻收手,将几个字条包起来,装好,“那几个瓶子暂时就放你那儿吧。不过你得早些给我。” 司徒逸冷冷的应了一声,让人将满地碎瓷扫到一处,堆在了庄子上的另一个房间里。打算挑几个窑上的好手过来研究一番。 “不会耽搁你时间。”司徒逸冷着脸道,“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弄来了,我要的东西呢?” “真是个不可爱的孩子,”陶闻叹了口气,从怀里随意掏出一个袋子,扔给司徒逸,“拿去看看。” 司徒逸眼睛一亮,伸手一接,迫不及待地打开袋子,只见袋子里躺着一份鎏金封皮的文书,并一块令牌。 司徒逸小心地在令牌上摩挲一番,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拿起文书细看,“没问题。” 说着,司徒逸拿着东西大步出了屋子。 陶闻摇摇头,“真是无情,用过就把他扔一边了。” 云岚诧异地看着推门进来的丈夫,手里的账本一放,快步走过去解下司徒逸还带着屋外凉意的披风,“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司徒逸低头轻咬了一下云岚的耳垂,“外面的事情都处理完了,这不就赶忙回来陪媳妇儿了?” 低沉的笑声在云岚耳边响起,云岚咬唇,“青天白日的,你安分点儿。” 司徒逸瞧着云岚脸上如同点了胭脂一般一片绯红,娇艳妍丽,心中便是一动,“青天白日又如何?咱们可是正经夫妻。” 云岚羞得说不出话来,以前司徒逸虽然总抓住机会就往她身边凑,可也没这么动手动脚的啊! 她待会儿还要跟尔雅去旁听二婶和三婶管事呢。 云岚微微挣扎,浑身一僵,“逸轩,逸轩,你冷静点,我待会儿还有事呢。” 司徒逸将脸贴在云岚的脖颈处,不急不缓地摩挲着,“每天回事就没一点新鲜的,你还不如在这儿陪陪我呢。” 司徒逸正想进一步,忽听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 “三姑娘,公子正和我家主子说话呢,您要不要到一边看看书?” “我哥哥也在?好久都没见到哥哥了,我去跟哥哥嫂子说说话。” “快松开。”云岚低声怒道,要是被尔雅撞见,她以后可怎么在尔雅面前摆做嫂嫂的谱呢?里子面子都快没了。 “翻了年就给她找个人家。”司徒逸黑着脸松开云岚,咬牙铁齿道,“早知道我就不该让她跟你那么亲近。以前看着那么乖巧的小姑娘,现在净会添乱。不行,明年一定要把她嫁出去。” 司徒尔雅推门进来,就听到她嫡亲的哥哥说要把谁嫁出去。 这府上年华正当的姑娘,就她一个。“哥哥,嫂嫂。” 云岚觉得这会儿的司徒尔雅看起来格外的可怜,浑身上下都笼罩着被遗弃的小可怜的气息,“怎么了?可是菡仪馆伺候的丫鬟婆子不规矩?” 司徒尔雅摇摇头,“有嫂嫂在,菡仪馆里谁敢给尔雅脸色看?” 云岚见司徒尔雅答了这一句话,就像是闭嘴的蚌壳,不再多说一句,“怎么现在不跟你哥亲近了?” “没,没有。”司徒尔雅不知道自己那里惹得哥哥升起,只能少说话,时不时用可怜兮兮地眼神偷瞄几眼自家大哥。 司徒逸眼见今天估计是没什么机会跟自家娘子亲近,叹气道,“笑笑,你不是和尔雅有事要忙吗?那窝先到书房去看看书。你记得早些回来。” 云岚嗯了一声,拉着司徒尔雅往逸园外走去。 司徒逸看着二人的背影渐渐在眼前消失。咬牙切齿地想到,他的娘子是他给自己娶的,怎么现在什么人都在跟他抢自己的娘子呢? “赵粉,你怎么没跟我说过,现在外面正疯传我徒弟不敬长辈,蛮横爱权了?”莫琦华听着想到刚刚进雅间的路上听到的那些话,气得连桌上精致的点心都没胃口吃。 “居士,这都是云姑娘吩咐的。”赵粉冷冰冰的脸上没有一丝动容,话也是理直气壮。 “你还是我的丫鬟呢,就只听那丫头的话了?”莫琦华冷哼一声,“你若是那么听她的话,我这便将你送去司徒府。” “云姑娘吩咐奴婢好好照顾居士,奴婢不敢不从。” 莫琦华哼了一声,算是揭过,“那你现在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司徒家现在管家的二夫人怕云姑娘接管家权,吩咐人在外面传云姑娘的谣言。” “司徒家的二夫人?我依稀记得姓罗?娘家开酒楼?那罗氏亲娘早没了,跟后面的继母关系似乎不怎么样?” 赵粉嘴角抽搐地应了一声是。 您这哪里是依稀记得?比奴婢这个专门收集资料的丫鬟都记得熟悉。 “三天的时间,抢了罗家酒楼的生意。告诉他们,这就是不会教女儿的下场。” 赵粉应下,打算私下里还是去跟云姑娘透透气。 解决了一件事情,莫琦华心情大好,将酒楼里的点心点了个遍,一一尝过之后,又点了几样刚刚吃着味道不出的点心,让人打包了一份送到司徒府,便带着丫鬟起身准备回府。 大冷的天,还是屋里窝着舒坦。 莫琦华慢悠悠地踩着楼梯往楼下移动,眼睛忽地一眯,“赵粉,你看那妇人像不像笑笑身边的那个秋嬷嬷?” 赵粉只扫了一眼,便道,“正是。” “让人跟去看看。” 赵粉落后莫琦华一步,在一个小丫鬟身边耳语几句,这才又跟上莫琦华。 莫琦华惦着手里的手炉,回想刚刚看到那人的样子,越想越觉得眼熟,好似很久之前见过似的。 第152章 花样吃醋 暖炉里飘出淡淡的暖香,莫琦华闭着眼睛,斜靠在自家小徒儿孝敬的迎枕,昏昏欲睡。 “居士,人出来了。”赵粉小声提醒。 莫琦华双眸一睁,“把人带过来。” 赵粉应诺退下。 莫琦华拿起一边的邸报翻开。 邸报即便是被保存极为完好,纸张却仍旧是微微泛黄,显然是有些年头了。 莫琦华看了几页,便听见外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她将邸报放在书案上,左手支着头,右手慢慢地翻看。 “居士,人带来了。” 莫琦华抬眸看了一眼被赵粉带进来的人,脸上画了厚厚的妆容,只发丝一丝不苟地束起在脑后,即便是被人蒙住眼睛带到这里,脸上也不见一丝慌张。 莫琦华看了赵粉一眼,示意赵粉将蒙住秋嬷嬷眼睛的黑布取下来。 秋嬷嬷看到莫琦华,眼里飞快闪过一丝惊讶,不过很快掩藏起来,“不知居士将老奴带过来所谓何事?老奴还要回府伺候姑娘。” “伺候你家姑娘?”莫琦华冷哼一声,“我可不知道我的徒弟什么时候能做出让身边的老嬷嬷跟别的府上的男主子身边小厮联系的事情!你说要是我把这事告诉我那小徒儿,你还能在司徒府呆几日?” “老奴并未做出任何有损姑娘闺誉的事情。”秋嬷嬷梗着脖子,她自信每次见那小厮的时候都很小心,并没有暴露一点自己的行迹。 “你可想过,今天抓住你的若是司徒七郎,他会怎么想笑笑?”莫琦华兀地站起来,猛地一拍书案,“你想给你家主子讨回公道,可别想拉着我徒弟下水,裘女官。” 秋嬷嬷猛地一抬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你,你怎么知道的。” 莫琦华拿起书案上的邸报,往秋嬷嬷面前一扔。“你藏得并不算隐秘,不是吗?” 秋嬷嬷脸色煞白地看向地上邸报,那一页正好写着袁皇后回家省亲,身染重病,随行女官大半染疾而亡的消息。 “您想怎么样?”秋嬷嬷颤抖地发问,倏尔眼睛亮起来,“居士……” “别指望我会帮你什么。”莫琦华冷冷地打断秋嬷嬷的话,“我现在可不是孤家寡人,我惜命得很。” 秋嬷嬷眸光黯淡下去,嘴里喃喃道,“这事情若是成了,可是大功劳一件啊。” “我的晚辈都不是贪恋这些身外东西的,我犯得着为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冒险?”莫琦华看秋嬷嬷眼里还有些不甘,眼里闪过一丝怒色。 她自己可以涉险,却不能让她风华正好的徒弟涉险,“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其一,离开笑笑身边,你愿意去复仇,我可以让手下的人给你一些便利,不过,多的不要去想;其二,留在笑笑身边,复仇的事情,你就不要再想了。” 秋嬷嬷低下头,这两条路都不好选。 她若是离开云岚身边,以后肯定就不会再有现在的安稳日子。哪怕是有莫琦华的帮助。她颠沛近三年,才寻到的安稳地方,若是一舍弃。她知道,自己便不会再有回去的机会。 可是真要放弃复仇的计划?她能甘心吗? 自然是不甘心!她的命,可是她义结金兰的姐姐拼了自己的尊严才护下来的。还有一直在深宫里护着、信任着她们姐妹二人的皇后娘娘,难道就要那么悄无声息的没了吗? 可是,笑笑,那个小姑娘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她怎么忍心将她拖入这泥淖中? 莫琦华看出秋嬷嬷眼里的挣扎,对这个女人稍微放心了一些,“你已经和今上的人联系上了吧?笑笑如今在司徒家是什么处境,难道你还不清楚吗?你这个嬷嬷要是做出什么事情来,怕是府上的眼睛一下子就发现了吧!” 秋嬷嬷心里暗暗认同,现在不是以前在云家。 在司徒府里,她明显觉得自己的行动没有以前方便。 秋嬷嬷思索再三,目光里露出坚定的神色,“我决定离开姑娘身边。” 若是以后还有机会,她再回到建州,也许可以开一个女子的书院。 莫琦华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容,冷清的脸上也有了一丝温度,“我想,裘女官一定会想个稳妥一些的法子离开司徒府?” 秋嬷嬷打定主意,便不再迟疑,“希望到时候居士能与我一些方便。” 莫琦华矜持地点点头,将书案上的一枚白玉牌递给秋嬷嬷,“这是自然。裘女官需要什么帮助,只管拿着这枚白玉牌到我名下的铺子,掌柜的会将您的要求告诉我。” 秋嬷嬷看着眼前的玉牌,感叹道这淑慎居士到底是淑慎居士。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在淑慎居士面前漏的底。 不过,淑慎居士能忍到现在才爆发,也算是不容易了。 “赵粉,秋嬷嬷在这儿陪我喝一会儿茶,你去将我那儿新得的几套头面拿过来。” 秋嬷嬷见赵粉领命离开,淡淡地对莫琦华道,“还是您想得周到。” 莫琦华抬了抬下颌,眼里露出一抹得意,“这时自然,我可是笑笑的师傅。” 云岚看着眼前寒梅独俏的红木盒子、并着还有散发着暖香的糕点盒子,茫然地抬头看向秋嬷嬷,脑海中还回荡着刚刚看过的账本上数字。 秋嬷嬷轻咳了一声,“城里的糕点铺子又有了新品种,老奴见姑娘最近胃口不大好,自作主张地出府买了一些,拿回来给姑娘换换口味。 碰巧老奴遇到淑慎居士,居士又让老奴给姑娘带了几样头面首饰。” 云岚哦了一声,正巧现在正是她的点心时间,便让外面的丫鬟端了一盆热水进来。 云岚掀起点心盒子,香甜温热的气息迎面扑来。她眼睛一亮,随手拿起一块点心尝了尝,正是她喜欢的味道。 秋嬷嬷看见云岚微微眯起的眼睛,便知道她是极为满意这些点心的味道的,心里边升起一抹无奈。 她是按照淑慎居士给的单子买的。 “秋嬷嬷,这点心比府上厨房做的点心味道好多了,尔雅也一定会喜欢,你分一些给菡仪馆拿过去。”云岚兴冲冲地说。 云岚也不知道司徒逸发了什么疯,忽然让尔雅每日在自家院子学习看账本,说是免得养成依赖别人的习惯。 司徒逸甚至还专门给司徒尔雅找了个女先生,天天守着司徒尔雅,教司徒尔雅看账本,管理院子里的大小事情。 一块点心吃完,云岚又觉得有些不对。菡仪馆送了,总不能永善堂那边不送吧? 云岚看了看点心盒子,罢了,这些点心她一时半会儿也吃不完,不如拿出去做人情,“祖母和二婶三婶那边也送些过去吧,没得让人说我这个新媳妇儿不懂事,还吃独食。” 秋嬷嬷笑着应下,吩咐小丫鬟娶了食盒盘碟过来,给云岚每样留了几块,其他的一一分装了,让小丫鬟送了出去。 钟氏看着小丫鬟送来的点心,对云岚稍微有些满意。她年纪大了,便希望自己时时被晚辈看中着。 清音见钟氏的神色,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道,“老夫人,七少夫人可真是个可人疼的,外面人送来的点心,也巴巴地往您这儿送呢。” 钟氏脸上露出一抹慈善之色,“小七的眼光,比他爹好多了。” 清音听到钟氏这话,默默地闭上嘴,只安静地退出去,让小丫鬟们打了热水进来。 钟氏看着桌上的点心,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要是当年她的老大也娶了这么一个懂事的媳妇儿…… 司徒尔雅收到嫂嫂送来的点心,雀跃起站起来,抬脚便想出院子。 啪地一声,司徒尔雅沮丧地收回已经迈出一半的脚,转头看向一脸严肃的女先生,低低地说道,“杜先生,尔雅今天的账本已经看完了。” 司徒尔雅说完,渴望地抬头看向女先生。 “秦家庄庄子一年出头产出多少?”女先生看了一眼已经被司徒尔雅阖上的账本,冷冷地问道。 司徒尔雅头大如斗,她就看完一遍,只记得秦家庄的庄子一年种两季稻子,其他的一片模糊。 司徒尔雅哭丧地道,“尔雅知错。” 说完,司徒尔雅便又坐下来,乖乖地看起账本来。 杜氏微微松了一口,当时她接这个活计的时候,东家可说了,尽量打消这小姑娘去找她嫂子的心思,其次才是在短时间内将这个小姑娘调教成一个管家好手。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杜氏想到自己得到的那一笔不小的银子,嘴角微微咧开一道缝,对眼前小姑娘的愧疚之情少了许多。 为了银子,她也只好愧对一些这个小姑娘。大不了她把自己压箱底的本事教一些给这个小姑娘,免得这个小姑娘以后在婆家被欺负了。 司徒尔雅不知道自家先生那些隐秘的小心思,只觉得自家先生是越来越严厉。相应的,她觉得自己学到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司徒尔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忙得脚不沾地,自然没什么时间到逸园找云岚说话。 不过,司徒尔雅这才不是和云岚生分了。 她哥哥亲口给她许诺过,她要是将杜先生一身本事学完了,能将杜先生问倒,便不再管她平日找谁玩耍。 香雪不过是去库房走了一趟,回来便听到自家主子满院子的送糕点,心里不由得憋了一口气。 香雪一进书房,便见到秋嬷嬷也伺候在一边,便给秋嬷嬷也行了一礼,转头才对云岚埋怨,“姑娘,您送什么不好?非得要送点心。这入口的东西,哪里能随便送?嬷嬷您也是的,看见姑娘送这些东西,您该拦着才是啊,那边正等着姑娘这儿出岔子呢!” 云岚微微摇摇头,“香雪,你再着急,嘴角又该长泡了,到时候可别成天躲在屋子里那儿也不去。” 香雪一噎,看了看云岚,又看了看帮着云岚磨墨的秋嬷嬷,“外面的谣言还疯传着呢,小心再来些猛烈的!” “比如毒杀长辈?”云岚挑眉,手上的动作却是没停,“不过,也真的需要小心些,院子里的丫鬟,香雪你可要管束好了。” 香雪哼了一声,还是知道轻重,“姑娘放心,但凡院子里的丫鬟生了什么事,您只管惩罚随意奴婢。” “那你可要把你屋子里的那些个胭脂水粉看牢了。”云岚打趣道,“免得到时候我让人抄你屋子的时候,将你那些个宝贝收出来充公,相信那些个小丫鬟,一定会喜欢你私藏的那些好货色。” 香雪跺了跺脚,“姑娘您还不如直接要了奴婢的命。” 一阵寒风吹进屋内,云岚一抬头,便见司徒逸顺手将带着湿意的大氅扔给香雪,“那丫头惹你了?” 司徒逸不待云岚搭话,又道,“我就说身边留这么多丫鬟没什么好事,除了会惹你不开心,她们还会干什么?我那里正好有几个掌柜还没娶妻……” “停,”云岚打断司徒逸的话,无奈道,“把她们嫁出去倒是轻松,可是她们嫁出去了,谁来伺候我、帮我处理那些琐事?你吗?” 司徒逸眉头微微一蹙,“有何不可?” 待司徒逸看到云岚手边放着的明显属于外面糕点铺子的食盒、还有一个很眼生的首饰盒子,他脸上明显浮起一抹不愉。 他没带糕点回来,又没吩咐人带糕点回来,所以,这一盒糕点不知道是外面那个喜欢投机取巧的人弄来的。 云岚感觉司徒逸浑身的气温似乎有直线降低的趋势,轻轻叹了口气。 自家夫君怎么就跟个孩子似的?无缘无故地就心情不好起来。真是让人有些无奈。 “逸轩,你每天那么忙,那么累,我怎么舍得再拿我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来打搅你休息?”云岚打了个哆嗦,继续温柔道,“你本来就没有很多时间与我相处,再多管些事情,岂不是咱们每天见面的时间都快没了?难道说,你是愿意在外面忙,也不愿意在家里陪着我?” 司徒逸赶紧摇摇头,“那些个丫鬟,你喜欢就留在你身边伺候吧。不过,咱们家可不养闲人,你身上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都交给她们做去。做好了赏,做不好,换人。” 云岚安抚地看了一眼满脸愤怒的香雪、和笑得有些僵硬的秋嬷嬷,“好,都听你的。” 司徒逸满意了,将案上还剩着的几块点心全扔进自己肚子里,满脸不在乎道,“笑笑继续忙,我去让厨房准备几个你喜欢的菜色。” 香雪见再看不到司徒逸的影子,嘴里不由得抱怨道,“姑娘,奴婢以前也没发现,姑爷怎么是这么个性子?他身边还有好几个跑腿的呢,怎么您就不能用几个丫鬟了?” 云岚轻咳了一声,她也没想到,司徒逸竟然是这样的性子,嗯,可能是他最近太忙了,上火了。 “香雪,虽说你平时只管着我那些衣服首饰,多看看账本还是必要的。”云岚说着,便将手边正看着的账本推给香雪,“你先看看,有问题明天告诉我。” 她说完,便不负责任地起身出了书房。 刚刚司徒逸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她得跟上去看看。 司徒逸没走多久,不过他脚程显然比云岚快多了。 等云岚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在跟自己的心腹安南吩咐事情。 云岚看安南和司徒逸都是一本正经地,以为这二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便没上前去。 “公子,小的胃口就是再大,也不可能几天的时间将建州所有酒楼菜馆的东西尝完啊!” 云岚噗嗤一下就想笑出来,幸好她自己及时捂住自己的嘴巴。 不过司徒逸为什么会让安南去品尝那些菜色呢? 云岚离得有些远,只看见不知道司徒逸说了什么,安南哭丧着一张脸,几乎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逸园。 云岚缓步上前,走到司徒逸身边,好奇地往安南的方向看了一眼,“你吩咐安南做什么了?怎么看他好像有些绝望?” “你心疼他?” 司徒逸的声音有些阴测测的。云岚一听就知道这句话肯定不能承认啊,虽然她确实觉得安南挺可怜的。 “我只是怕他万一生了二心,岂不是害了你?” 司徒逸嘴角浮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在别的地方,他可挣不到那么多银子。” “那你以后稍微多给他点银子吧,”伺候好你这样的主子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司徒逸应了一声,如果那小子一直这么识趣能干,他不介意多给那小子一些银子花花,“你身边那个刚刚是怎么回事?怎么说些死不死的?” 这寒冬腊月的,说这些话也不嫌晦气? “今儿秋嬷嬷买了些点心回来,我一个人吃不了,又不好只送尔雅那边,就让人各院都送了一些过去。香雪怕我好心却遭人算计。” “是要小心些。尔雅和三婶那边倒是没什么。” “我敢送东西,就不怕人陷害。她要是真敢赖上来,吃亏的还不定是谁呢。”云岚骄傲道,“现在外面的风言风语传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诬陷的话,她不定怎么着急窝火呢。” “话是这么说,你自己还是要小心些。”司徒逸想到外面的传言,眼里浮起浓浓的戾气,“外面的流言,再过不了几日就会消散。你安心在府里等着好消息便是。” “怎么会?”云岚的计划科不是这样的,“莫非是你在外面逮住了二叔的把柄,二婶不得不自己让这些流言消泯?” 这样应该也不错,能够让二婶吃一个大憋。 司徒逸默默地将云岚冰凉的手放进自己的掌心握住,用自己的手温暖了云岚的那一双手,“这也太便宜他们。” 司徒逸这边的阵势还没摆出来,二房那边,罗氏却是忍不住了。 外面的流言传得汹涌。流言的女主角,司徒家新进门的七少夫人简直成了一个为了权势,手段惨厉的女人。 罗氏却知道,这跟她之前的计划想必,差了很多。 云岚那些行为,被放大太多,还有很多事情,都是胡诌的,这样一来,那些流言很容易戳破。 那她只能让这个流言成为现实,给这个流言提供一些切实的证据,让云岚,变成一个真正不折手段的人。 青叶如同往常一样,准时唤罗氏起床。 二房的卧室不同于他们表面流露出来的雅致与淡淡泊,反倒是有好几件精美的瓷器铜器。 青叶流连地看了几眼那博物架上的东西,眼里闪过一丝羡慕。 她知道,博物架上的每一件都价值连城,她当一辈子的丫鬟,就是一文钱不花,全部存下来,也买不起上面小小的一个茶盏,不,连个茶盖都买不起。 那些都是经历了好几辈人的东西,是古董呢! 青叶心思百转千回,走到拔步床前,低眉敛目地唤道,“夫人,请安的时间快到了。”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 青叶奇怪,难道是自己今天声音太小了?可是她以前都是用的这么大的声音啊? 可是外面的天色着实不早了,青叶提高声音又换了几声,这才察觉出不对来,连忙掀起帘子一看。 罗氏浑身通红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连个喘气声都没有。 青叶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又连忙爬起来往外面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嚷嚷,“快请大夫,夫人快不行了!” 第153章 自讨苦吃 “做什么?慌慌张张地成什么样?”二老爷司徒行文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一步,远离了刚刚撞到自己的丫鬟,“你家夫人平时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 青叶慌张的神色稍缓,顾不上平时的胆怯,抓住司徒行文的袍脚,“二、二爷,夫人快不行了,您快去找大夫来看看。” 二房派出去请大夫的人还没过二门,这边正准备出门的司徒逸就收到消息。 “这年节天的,也不消停。”司徒逸回头看了一眼门房紧闭的正屋,无奈的叹了口气,“安南,把铺子上的账本拿过来,今儿我就不去铺子上。” 司徒逸看安南领命去拿账本,又吩咐暗香道,“去打听一下是出了什么事,别到时候咱们院子不小心染上一身骚。” 暗香应了一声是,完全不觉得自家主子这是多想了。 就二夫人那德性,没事的时候还要给自家主子泼污水了,这回她自己都快病得半死了,难道还会大发善心地不跟逸园计较? 暗香想着,就觉得坏了。昨儿个自家少夫人才满府地送了点心,今儿个就传出二夫人病了的消息,这不是明摆着是想栽赃到自家这儿来吗? “主子,奴婢让人再请个与咱们相熟的大夫过来看看?” 司徒逸颔了颔首,“要请在建州颇有名望的。” 暗香领命退下。 司徒逸往正屋走了几步,想到自己这会儿进屋去,万一打扰了里面的人休息可怎么办?遂转头去了书房。 随着二房那边的消息不断传过来,司徒逸也察觉出一些不对味来。 这话怎么说得就像是他那二婶快不行了似的? 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不行了呢?那肯定是有缘故的!万一要是传到外面去,还不得是说有人给她下药了? 想到最近外面疯传司徒家新进门的少夫人为了一个管家理事的权利,不仅跟长辈各种对着干,仗着自己嫁妆丰厚,不将长辈放在眼里;还闹出各种幺蛾子,直接插手小姑子的教养,离间小姑子和婆婆的关系,弄得小姑子跟婆婆不亲…… 这会儿再加上一个毒害长辈的罪名……司徒逸咬牙,他的笑笑就是太好心了,有好东西自己吃就够了,谁喜欢谁自己花银子买去。 看看,现在是花了银子还不讨好了不是? 话说,那点心,他还没吃到几块呢! 司徒逸兀自在书房里越想越气闷,拿出来的书册也看不进去。正好正房那边传来些轻微的响动。 “可是夫人醒了?”司徒逸朗声问。 外面守着书房的粗使丫鬟应了声是,就见一阵风从自己面前吹过。书房的门大大打开,书房中已经是空无一人。 小丫鬟司空见惯地将书房门关起来,又如同泥塑一般,在书房门口静静地守着。 “笑笑,”司徒逸满脸笑意地进了正屋,乖乖地搬了一个凳子坐在一边,看着丫鬟伺候云岚洁面漱口。 如瀑的青丝被丫鬟绾成一个漂亮的随云髻,衬得云岚一张脸更加小巧精致。 云岚见香雪拿起水粉,连忙摆了摆手,“今儿又不出门,抹些香脂就够了,一层一层的,难受。” 司徒逸斜睨了一眼香雪,香雪识趣地领着几个小丫鬟退下去。 司徒逸起身,负手走了几步,站到对镜打量妆容发髻的云岚的身后,“今儿的眉似乎有些浅淡?” 云岚自己的眉长得极好,细长的柳叶眉不涂不画,便已经黛若远山。 这会儿云岚听司徒逸这么说,当即有些慌了,难不成自己的眉毛还长坏了? 云岚急切地将镜子里的自己打量来打量去,还问道,“真的?” 天知道,司徒逸只觉得这会儿自家娘子肤若凝脂,两颊微粉;唇若点朱,如那樱桃,至于眉毛……司徒逸拿起妆台上的一根,“画画就好了。” 云岚还来不及说话,便觉得眉头一凉,随即便是滑腻的触感。 云岚眼睛一抬,便看见司徒逸如临大敌地看着她的脸。云岚略一思忖,眼睛便想向镜子看去。 司徒逸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云岚的眼睛,“让我给你画好,待会儿再慢慢看。” 云岚嘴巴动了动,没有出声。 万一眉毛画坏了,大不了洗了便是,反正她没打算顶着司徒逸画的眉毛出门。 一个没什么经验的大男人,能画得出什么好眉毛? 折腾了半晌,直到外面的丫鬟将二人的餐点在外面摆放整齐,云岚闻着食物的香气,拒绝了司徒逸继续折腾,这才出了正屋。 “待会儿咱们去二婶那边看看,有我陪着,你不用害怕。”司徒逸喝了一口粥,淡淡地说道,好似去二房那边不过是他随意想起的一件小事。 “二婶那边出事了?”云岚抬头,有些诧异,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她进门这么久,行事还算妥当,二婶好不容易找到的机会,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 司徒逸淡淡地嗯了一声,“你别担心,我护着你的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希望二婶这次做大一点,说不定他还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从二房手上捞一笔。 司徒逸带着云岚到二房这边的时候,大夫还没走。 暗香看见司徒逸和云岚的身影一出现在院子里,当即迎上前请安,“七公子安,少夫人安。” 司徒逸颔首,目光中的关切自然流露而出,问道,“二婶她可好?” 暗香摇摇头,“奴婢不知,回春堂的张大夫正和二爷请来的陆大夫在里面看病呢,都快一个时辰了,也没见大夫出来。” “二婶一向没病没灾的,定然不会有什么问题。”云岚眼里露出关切,嘴里却这样说着,一看就是期待长辈早些好起来的好晚辈。 “平时没病,这一病起来,说不准就是大毛病。”司徒逸摇着脑袋,语气里透着浓浓地关切,“暗香,可是将咱们建州最好的大夫请过来了?” “奴婢请了回春堂最好的大夫过来,二爷请的陆大夫,也是咱们府上常用的……” “陆大夫?是不是已经给尔雅看病,总害得尔雅半月半月吃药的那个?”暗香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司徒逸打断。 司徒逸见暗香点头,几个跨步走到正在院子里焦灼地踱着步的司徒行文面前,“二叔,您怎么就给二婶请了个庸医?您难道忘了?以前尔雅就是吹风偶感风寒,那陆大夫便要开至少半个月的药才见效,回春堂的普通大夫都只要七八天的时间……” 这一番插科打诨,司徒逸便将一番行礼免过去。后面就是司徒行文也不好追究,人家毕竟是关心长辈不是? 司徒行文脸色一黑,更多地不好解释,只能道,“你二婶一贯用这个大夫……” 司徒逸嫌弃地瞥了一眼司徒行文,“二叔,不是当侄儿的说您,这宠妻子,也要有个度。明摆着就是一个庸医,竟然还由着二婶信任,别是这回二婶身子不是,就是这大夫闹出来的吧!” 司徒行文,我竟无言以对…… 院子和罗氏正躺着的正屋就只隔了一扇门的距离。院子里的声音,屋里几乎能听得一清二楚,更不用说,司徒逸根本没有掩饰的意思。 门忽地被半推开,一个看起来不过中年的大夫走了出来,面色不善地看了司徒逸一眼,随即恭敬地看向司徒行文,“司徒二爷,二夫人这是吃错了东西,才会突然引发旧疾。在下和张大夫一番救治,如今已无大碍,只是以后吃食方面,怕是需要多注意着一些。” 司徒行文连连点头,抬脚便往屋里去。 司徒逸几步跟上,“二叔,您身上这酒味加脂粉味的,还是先去洗漱一番,再换一身衣服,免得二婶闻到,心里不是滋味……” 司徒行文最是要脸面,今儿被一个晚辈连连下了脸子,当即维持不住脸上端着的温润笑意,黑着脸吩咐下人打水拿衣服,到一边的耳房。 “司徒二爷与夫人感情真是深厚。”陆大夫感慨道。 司徒逸撇了撇嘴,招呼着云岚道,“咱们快去看看二婶。” 云岚乖巧地应下来,带着香雪便往正屋里面去。 待看到罗氏的样子,云岚吃了一惊,“二婶怎么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 香雪将屋里的情况扫了一圈,心里有些底气,便静静地站在一边,竖着耳朵听大夫说话。 “二婶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肿成这样了?”云岚唏嘘地问张大夫。 张大夫摇摇头,“吃错东西能肿成这样,老夫也是第一次瞧见。不过这位夫人的脉象有些奇怪,老夫也拿不准。这位夫人瞧着,倒像是药性相冲引起的。” “药性相冲?”云岚疑惑地看向青叶,“二婶这些日子可有在服药?” 青叶见两位大夫神色间不见着急,心思早就活络开来,夫人身子骨平时一向康健,怎么会突然病成这样?肯定是被人害的啊! “夫人饮食一向没什么变化,昨儿就只多吃了几块少夫人让人送来的点心。”青叶低头哽咽着,继续说道,“夫人说,七少夫人一片孝心,怎么能辜负。那些点心,院子里的丫鬟们没沾一点儿,全放在夫人这儿。 谁知道,今儿早上奴婢来看的时候,夫人就病成这样了。” “那么多点心,二婶一个人想来也是没吃完的,”云岚目光在屋子扫了扫,落在屋里一张平时放瓜果点心的小几上,“喲,哪儿不就是二婶还没吃完的?” 香雪看了看云岚的眼神,当即上前将点心端过来,拿给张大夫查看。 张大夫将点心放在鼻尖嗅了嗅,眉头皱了皱,还是摇了摇头,“这些点心里面虽然有的材料会致人不适,却不会有这样严重的症状。更何况,不是人人吃这些点心的时候都会不适。” “请问这些点心若是引起不适,会有哪些症状?”司徒探究地问道。 “没什么大碍,就是起些红疹子,几天就消了。” 云岚将点心盘子里的点心看了看,“香雪,咱们昨儿送了多少点心出来?” “主子,嬷嬷就买了一些给您尝味道,每个院子能分的不过七八块,”香雪看了看碟子,“昨儿二夫人才吃了一两块!” 张大夫见屋内的人神色都有些不对,便道,“贵府二夫人再过片刻便会醒来,到时候嘴里忌讳着一些,吃一两副药就可完全好起来,不必忧心。” 司徒逸见张大夫眼睛望向屋外,赶紧吩咐,“来人,还不快去跟张大夫拿药?” 这时,司徒行文顶着一头还没擦干的头发进来,“逸轩,你看看你二婶这像是没什么大碍的样子吗?” 司徒行文看了看床上脸肿得几乎看不到本来面目的妻子,“逸轩,你就是看不惯你二叔,也别将气撒到你二婶身上啊,她都成这个样子了!” 司徒行文一脸气愤,“逸轩,你在外面抢二叔手底下的生意也就算了,毕竟这司徒家以后都是你的,可是你二婶都这样了,难道你不能高抬贵手,放她一马?” “逸轩,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来,司徒逸脸一下子黑了。 第154章 祸从天降 一身白衣,容貌清俊的男子进屋,笑意盈盈地看向云岚,“这位就是弟妹吧。” 司徒逸脸上的神色恢复平静,“笑笑,这位是李家现在的当家人,李大公子□□,当年,他还想为他家弟弟聘你为妻呢。” 云岚心下了然,又是一只笑面虎?“妾身云氏,见过李大公子。” □□摆摆手,“弟妹别客气,咱们也是差一点就成为一家人。” □□负手走进来,目光落罗氏身上,神色间露出不忍,“二爷,在下那儿有些好药材,稍后就让人送些过来。” 司徒逸冷哼了一声,没想到这时候他的好二叔就已经跟外人联合起来,想瓜分司徒家的产业。 他三叔虽然平时不靠谱了一些,却从来没想过让外人参合到司徒家的家事里面。 没得让外人看司徒家的笑话。 那陆大夫见□□进来,嘴里直道,“二夫人这分明是被人害了。” “不过是一个庸医罢了。”司徒逸淡淡道,又转身向外面的小厮吩咐,“来人,拿了爷的帖子去县衙,咱们府上这回可是快要闹出任命来了。我这个做晚辈的,也不好多说什么。二叔一心觉得是晚辈害了二婶。我这个当晚辈的,不能多说什么,只能希望衙门能还晚辈清白。” □□秀气修长一拧,看向司徒行文。 司徒行文摇摇头。他昨日在外面谈生意,一夜都没有回府,真不知道自家夫人这事是不是司徒逸那小子弄出来的。 □□见司徒行文摇头,心里主意已定,哪个女人会花这么大代价,让人吃瘪?“逸轩,这在外行走,祸不及妻儿,你就是对你二叔不满,也别将这些手段用在你二婶身上啊?” 司徒逸见□□那捶胸顿足的样子,心里是一阵好笑,这些人,还真将他当成同类了? 笑笑和他嫡亲妹子可是在这府上,就算是为了不误伤到笑笑和尔雅,他也不会再府上出手。 司徒行文看见司徒逸身边的下人出门,心里升起一抹不安,可很快又将这抹不安压下去。自己的枕边人自己清楚,就算是真的一心想将大房的两个小辈打压下去,她也不会让自己陷阱如今这般境地。 所以,自己枕边人定然是被那两个小辈动了手脚。哼,见官就见官,他只需要看住二房的院子,不让他们将脏水泼回来,事情就算成功了。 司徒行文对云岚这个侄媳妇也是不满意的,身家背景都有,可惜是站在司徒逸那边的。司徒行文不是没想过将云岚聘为自己儿媳,可惜他的儿子自打司徒逸掌家之后,便被远远地大发出了建州,一年见不到几次。 什么锻炼后辈的才能?分明就是怕他们能力出众,不安心将人放在眼前。司徒行文越想便越觉得司徒逸的心思可怖,只盼着今年几个儿子回来,一定要将人留在建州。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有了自己的儿子们相助,司徒行文相信,司徒逸很快就得让出掌家人得位置。 没过多久,司徒逸身边的安南就引着衙门里的一个捕快一个仵作进来。 司徒行文脸色刷地一变,他夫人现在还好好的活着,请个仵作来算什么事? “逸轩,你二婶可还活着。”司徒行文面色不善地说道。 司徒逸唇角翘了翘,“可能是下面的下人听错话,以为二婶真的没了呢,不过二婶这样子,看起来真让人忧心。” 司徒逸说完,就不再理会司徒行文,转头对刚被领进来的张捕头和许仵作恭敬道,“都是家里的一些小事,劳烦二位了。” 张捕头和许仵作虽说是在衙门,却只是个差役,平时建州的富户,哪个见到他们时不是带了嫌弃?也就司徒家的七公子,一直以来就待他们二人极为诚挚。 这样的人,怎么会干出谋害长辈的事情? 联想到最近城里的流言,二人不由得将目光移向司徒行文,当年司徒行文给自家侄子使绊子的事情虽说没像如今城里的流言那样户户皆知,建州城里稍微有些头脸的人,却是知之甚详。 这回这幺蛾子,该不会就是二房这边专门针对司徒家大房的两个晚辈吧? 二人对视一眼,打定主意要将真正的真相查出来,不能冤枉了好人,更不能放过一个坏人。 张捕头清了清嗓子,“府上出了什么事?如今情况如何了?” 出事的是司徒行文的妻子,司徒行文当即上前道,“回二位的话,出事的正是在下的妻子,如今生死不知。” 司徒行文指了指还没醒过来的罗氏,“二位官爷,在下的妻子身子一向康健,昨儿却不知为何突发急症,要不是丫鬟及时发现,请了大夫,怕是在下的夫人这会儿已经没了。” 二人随着司徒行文指的方向看过去,当即吓了一跳,肿成这样了!猪头看着都比床上的那张脸好看些。 这次,不会真是司徒七公子下的手吧? 七公子那么心善的人,怎么会对自己的婶子下手?二人有些不解,还是按捺下心里的怀疑,认真地开始查案。 司徒行文一张脸一直绷着,看陆大夫和张大夫将自己知道的一一告诉捕快。不过,二位大夫的脸色都有些不妙,尤其是张大夫,脸色已经黑得跟锅底似的。 只是司徒行文越听,脸上的神色越不好看,“张大夫,您这是什么意思?合着我家夫人会弄成这样子,竟然全是我家夫人自找的不成?” 张大夫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扫了一眼司徒行文,对两个差役道,“这是老夫的推断,若是其中有别的事情,老夫却是不知。” 张大夫有嗅了嗅,“这药香虽是有益安寝,积年累月的,却让体内积累了毒素。这被外物一引,加上这位二夫人怕是本来就对这些点心过敏,二夫人不遭罪就怪了。” “你,你,你……”司徒行文指着张大夫说不出话来,这大夫是怎么回事?早不说,偏偏要在这两个差役面前说。 司徒行文脸涨得红中发紫,这回自己还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看那两个差役看向自己的神色,司徒行文只觉得自己这一张老脸都丢尽了。 此时,床上的罗氏悠悠转醒,惊诧地看着屋内多出来的人。 张大夫上前给罗氏又把一次脉,颔首对满屋子的人道,“这回二夫人也算是因祸得福,体内积存的毒气算是全部引发出来,日后再调理一二,便可恢复正常,只是日后可别再随意地用药,须知是药三分毒。” 罗氏茫然地看了看,不明白自己不过是睡了一觉,屋里怎么就多了这么多人,竟然连捕快都有。 一场闹剧结束,司徒逸领着媳妇儿送大夫和捕快仵作出门。 再回到逸园,时间也不不早了,司徒逸没了出门的心思。所幸安南已经把他今日需要处理的账目文件拿回逸园,便与妻子一同去了书房。 “今天怎么就闹起来了?”云岚还有些疑惑,“怎么二婶病了,院子里也没人来跟我说一声?” 云岚横了一眼司徒逸,眼波流转间,显然是猜到这院子里是出了什么事情。 司徒逸摸了摸鼻尖,讪讪一笑,搂住云岚双肩,薄唇在云岚额前轻轻一印,“多大点事?没得扰了你的好眠。再说,你又不是大夫,去了二婶她也好不起来啊!” “你还有理了?”云岚低下头,一把推开司徒逸,“这长辈病重,我这个当人晚辈的还在自己的院子里好眠,说出去又是一通闲话。” “咱们不是及时请了大夫吗?还是咱们建州最好的大夫。”司徒逸嘴里直道,看见云岚耳尖处的粉红,不禁吞了吞口水,倾身往云岚靠近了些,“笑笑只管放心,我怎么也不会拿咱们二人的未来乱来。” 浓烈的气息逼近,云岚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双手横在胸前,“哼,反正怎么说你都是有理的,就我没理。” 司徒逸正不知道该怎么哄媳妇儿,忽听书房外面小丫鬟的声音传来,“安南管事,可是送账本来了?” 云岚摸了摸有些发烫的双颊,赶紧往一边自己的案几上坐下,拿起昨日未曾看完的账本继续看起来。 司徒逸轻咳了一声,吩咐外面的安南将账本送过来,心里计划着,是不是要给外面那个识趣的小丫鬟涨一涨月钱。 安南进来送剩下的账本,只见书房里分外的安静。两个主子都正安静地看着账本。 安南觉得有些奇怪,挠了挠头,便将没找到头绪的疑惑抛到一边,主子厉害着呢,怎么会出什么事情? 安南看了看手上的单子,主子这不是还让自己到建州以菜色出名的如意酒楼订席面吗?多会哄小姑娘啊! 书房复又安静下来,云岚将账本几乎翻到底,却没有像以往一眼,对账本里的账目在心里留底,不由得有些沮丧,她这是被影响到了。 云岚恨恨地瞪了司徒逸一眼,也不知道来哄哄她。自作主张地将内院消息瞒着她不是一件什么大事。 只是云岚心里有些小别扭,被哄哄也就没什么事了。 可是司徒逸却像是什么事都没有一样,照例处理着外面的事情,心里本来就存着事情的云岚,下意识就有些想多了。 司徒逸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心里正紧张着呢。 昨儿回来见下面的人都知道买些点心回来哄他娘子,他自个儿却没想到。司徒逸心里就有些忿忿不平。 今儿一早,司徒逸就让人定了一个菜单,想带着自家媳妇儿今儿在外面去吃饭,可是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不是扫兴吗? 也不知道自己订的菜色笑笑喜不喜欢,司徒逸每翻一页账本,账本上就写着他的笑笑对菜色的不满意。等司徒逸翻到最后一页,账本上写了什么他没怎么记住,倒是记下不少对菜单上的菜色的不满。 东坡肉吃着油腻,三鲜汤喝着寡淡,蒜蓉鸡丝会不会遇上老鸡病鸡…… 想完了,司徒逸才想起来,他还没跟自家娘子说,今儿二人在外面吃饭。 司徒逸将账本一放,往云岚看去,正好云岚脸色不善地看向他。 司徒逸心里一咯噔,今儿自己是哪里招惹了自家娘子? “笑笑,你自从进了府,也没怎么出去过,我今日在如意定了一桌席面,咱们去试试?”司徒逸柔着声音,试探的问道。 “如意酒楼?”云岚心情好了许多,“就我们二人?” 云岚见司徒逸点头,不由道,“尔雅也好几天没出过门了。” “笑笑难道不想与我同去?”司徒逸眼睛里露出一丝委屈,正好被云岚看个正着。 云岚转过头,不看向司徒逸,“以后不是还有机会吗?尔雅已经有近半年没出过门的了吧。带上她又怎么了?” 司徒逸咬牙,“再过几日,我要外出七八天,到时候你再和尔雅出去玩岂不便利?”反正他今天是不会带司徒尔雅那个总跟他抢媳妇儿的。 云岚认真地点了点头,“这样也好,那我到时候再和尔雅一道出去,顺便逛逛庙会。” 自己不在的时候有人陪着自己媳妇儿,司徒逸就是心里再不愿意,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不方便将自家媳妇儿带在身边。 “笑笑,那你是同意跟我一同去如意酒楼了?”司徒逸目光盯着云岚,一眨不眨地。 云岚微微颔首,“这是自然,你不是都已经把席面都订好了吗?我若是不去,难不成还让你陪着别的姑娘去?” 司徒逸嘿嘿一笑,“有娘子在,哪家姑娘能进在下的眼?” 司徒逸想到自己这会儿没有什么心情看账本,又提议道,“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先去外面逛逛,等到了如意酒楼,正好赶上吃饭。” 云岚略一思索,便同意了。出嫁了毕竟不比在娘家。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只要注意一些,随时都能到外面逛逛,可是这一出嫁,什么都要看婆家的规矩。 云岚现在很是庆幸,自己的丈夫和婆婆关系不好,而且婆婆几乎是这个家里的人见嫌。这样她平日行事方便多了。 要是她婆婆是个懂理明事、规矩大的她别说事出府,就是多管着几间铺子,怕是都要被明里暗里的挤兑。 这就是自己当家和别人当家的差距啊! 出了府,马车已经等在门外。 云岚看了一眼司徒逸,感情是人家早有准备了啊! 司徒逸摸了摸鼻尖,“快上马车,咱们今儿先去宝庆楼看看,这都已经到年底了,是时候给你添几套首饰。我看你那首饰盒,空荡荡的,都没几件首饰。” 云岚心里泛甜,嘴角有些抽搐,这哪家闺女将首饰盒装得满登登的?先不说好不好找的问题,就是放多了,首饰之间总少不了互相磨蹭刮擦,那首饰就容易坏掉。 她的首饰盒还好,她专门找工匠分门别类的做了小隔层,加上她在首饰盒里面放了柔软的绵绸布料隔着,总能多放几件,比别个的姑娘夫人的首饰盒看着,总要满一些。 可这莽汉子竟然说她的首饰盒没装满,首饰少……真真是没见识,真可怕。 她可有好几个首饰盒的首饰呢。 司徒逸并不知道自己被自家娘子给嫌弃了,一心想着待会儿可要好好地挑些首饰,怎么也要让自家娘子,每天都用上不同的钗环才行。 宝庆楼离司徒府不远,坐马车也就两刻钟左右的时间便到了。 云岚一下马车,就见一个穿着靛青棉布长衫的男子与掌柜说了几句什么,便往后面去了。 云岚眼睛眯了眯。她要是没看错,那应该是宝庆楼的东家。分明已经看到他们,却又从后面走了。 那个方向,可是宝庆楼唯一的后门呢。她和她夫婿,明明就是再好不过的好人,有什么好躲的? 云岚收回目光,看向店里,只见那守着铺子的掌柜从博物架上将最新的镇店之宝撤下来,换了一样。 云岚朝着司徒逸眨了眨眼,人家看到你连镇店之宝都撤了! 司徒逸眸中闪过一道精光,该是她家笑笑的,谁也抢不走。 二人相携进来宝庆楼,男的高大挺大、面容端肃,女的娇小玲珑、眉目柔和,端的是一对璧人。 “这两位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等谋害自家婶婶的。” “可不是,那司徒家云家每年冬天都会在城外设粥棚、发棉衣,虽说是吃了人家的粥要干活,帮着修路什么的,可好歹不用饿肚子,做得好还能拿到工钱。” “你们听的是多久前的老黄历了?明明是司徒家二房不愿放内宅的管事权,可这劲儿地折腾小辈。” 云岚听到那些隐约传来的议论声,与司徒逸对视一眼,又看向小二给二人拿出来的钗环。 “这些个首饰我看来都不适合云姑娘,这枚簪子才适合呢。经常看看这些白玉莲花,云姑娘也能学一点好品行。” 第155章 不清不楚 云岚抬头,顺着声音看过去,眼睛微微一眯。 来人脸上画着不浅的妆容,身上银红的小袄衬得面上气色十足的好。眼神淡淡的,好似刚刚说的那一番话,真的就是随口一句。 四周的人这会儿也发现了,好像杨大人家的夫人,对司徒家的新媳妇很是不满。可是杨大人似乎又跟云家的人颇有交情。 不过,两个人一个长在京城贵门,一个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商家女,怎么就互相看不顺眼了。 “笑笑和那位袁夫人有什么恩怨?”司徒逸顺手将一枚白玉丁香耳铛给云岚带上,顺便在云岚耳边低声问。 “谁知道呢。”云岚心里也很是疑惑,她自觉跟这位袁夫人没什么往来,平时年节看在杨家大哥的份上互相送礼时,也很注意着分寸,应该没什么恩怨才是。 云岚想着事情,便没察觉司徒逸亲昵的举动。 “回头我让下面的人去查查,她毕竟是官家的。”司徒逸将白玉丁香耳铛装回首饰盒,又换了一枚别致的翡翠雨滴耳坠,样子十分别致。 云岚耳垂一凉,急慌慌地推开司徒逸的手,娇嗔地斜了司徒逸一眼,笑着对袁静姝道,“莲花品行高洁,民妇却是个满身铜臭的商人妇。实在配不上莲花的首饰。” 袁静姝脸上的神色不变,藏在宽大的袍袖里的手却狠狠地绞了一番手中的帕子,“听闻司徒家主也曾经是个读书人,我还以为司徒家与别家不同,看来是我多想了。” “都是行商之人,以利交天下。让夫人失望,倒是在下的不是。”司徒逸憨厚地笑着,手上让店里的小二上首饰的动作一点都没慢下来。 袁静姝看着二人相处时的情形,想到自己在家里的孤零零地场景,又想到家里下人禀告的事情,心里暗恨,嘴里却是再说不出更多损人的话来。 这街却是再逛不下去。 袁静姝转身出了宝庆楼,身边的丫鬟也只淡淡地吩咐宝庆楼将铺子里的首饰成品图样选好的送到杨府。 马车里,袁静姝身边的贴身丫鬟见了自家主子手上那块花样已经快糊成一团的娟帕,叹息一声,“主子,您这又是何必呢?” “我就是不甘心,她哪里比我好?凭什么就时时被爷挂在嘴边?”说着,袁静姝眼眶一红,“论出身、论相貌、论才学,我哪一样比她差了?不过就是晚了几年……” “主子,不管怎么说,现在陪在爷身边的女人,是您啊!爷才学好,又有您这个贤内助在身边帮衬,日后必定是要官拜一品的,您到时候是一品诰命,她不过是个商人妇,有什么好计较的?难不成,您还觉得那女人能跟她现在的夫君和离了不成?” 袁静姝回想刚刚看到的一幕,下意识反驳道,“他们怎么可能和离?那姓司徒的看那女人的眼神,怎么也不像是能将自己的妻子从身边放走的样子。” 就像是她,再怎么不甘心,还不是想要死死地将那个男人困在自己身边? 既然已经是自己的,再没有放手的可能。只要人还在自己身边,爱与恨,又有什么差别? 袁静姝握紧的拳头放松,“去如意酒楼。” 丫鬟唇角高高翘起,马上走到车帘边上,微微掀开车帘,吩咐车夫先改道去如意酒楼。 司徒将自己看好的款式都让小二包起来,这才护着云岚出了宝庆楼。 “买那么多首饰做什么?我又不常出门。”云岚脸上带着一抹红晕,她虽然自己觉得与自家夫君感情好没什么,可是刚刚那大庭广众之下,逸轩怎么能那么做呢! 想着,云岚又瞪了司徒逸一眼。 司徒逸神色丝毫不变,只是藏在袖袍下的手轻轻划了一下云岚的掌心,瞧见云岚脸上浮起一抹红云,司徒逸心中微微一动,深深吸了好几口凉气,才恢复正常。 二人又逛了几处平时夫人娘子们喜欢逛的铺子,等到如意酒楼,正缝午时。 马车一在外面停下,如意酒楼的小二几乎就立刻跑到马车边上,帮着马夫将马车停放好,“司徒公子,雅间已经给您准备好了,请问是现在直接上菜,还是稍微等等?” 现在直接上菜,就是代表这会儿到的已经是全部客人,若是要等等,则是还约了其他客人,需要再等等。 “现在。”司徒逸率先下马车,朝着马车处伸出一只手。 很快,小二便见到另一只白皙细嫩手搭在司徒逸的手上,小二立刻将眼睛垂下,乖觉地在一边引路。 司徒逸冷冷哼了一声,惹得云岚跳下马车的时候,不着痕迹地瞪了他一眼。 如意酒楼分上下两层,楼上是雅间,楼下的大堂。 司徒逸提前让安南定下的就是酒楼二楼靠西的一处雅间,这是他平常用习惯了的。 “天南海北的菜色都汇集齐全,怪不得敢叫如意酒楼。”云岚翻看着雅间里带着淡淡墨香的菜单册子,眼睛里的亮光怎么也藏不住。 “也不看看这如意酒楼是谁家开的。” 云岚一阵无语,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反唇讥道,“敢问司徒公子,如意楼一年到头盈利几何?” 司徒逸摸了摸鼻尖,侧头看向雅间内的雕花屏风。 这如意酒楼看着光鲜,宾客迎门,司徒逸却是没怎么靠着这如意酒楼赚银子。 “说银子,那是多俗气。”司徒逸讪讪地靠近云岚,“我名下的产业,也就这如意楼不怎么赚银子。” 说起这如意楼,还是当年司徒逸为了讨好云岚,四处收集好厨师的产物。 这天下,各地有各地的风俗,自然有不同的菜系。这大师和大师聚在一处,难免就有些摩擦。 当厨房的人第十次说厨房闹腾起来的时候,司徒逸便将厨房分成几个,每天的供给也直接分到每个小厨房。 这样一来,厨房的纷争少了,可是这厨房的开销便大了。 司徒逸怎们能忍受厨房这一块白白地花了这么银子?干脆便将这些大厨全部弄出自己的庄子,弄了现在的如意楼。 如意楼的如意就在于,能在如意楼如意地吃到自己想吃的食物。 在如意楼,一楼的大堂吃饭的,只能每点两道菜会随机赠送一盘。是以,如意楼的菜价虽然贵,仔细算下来,却是比别的地方要便宜一些。更何况,如意楼就算是送的菜色,味道也是不差的。就是偶尔会碰到味道有些奇怪的菜…… 只是雅间,不仅菜价要高出别的地方许多,还需要提前预定菜色。 饭后,云岚看了桌上还剩了将近一半,一边揉着肚子,一边小心翼翼地看向司徒逸。 “你要是喜欢,我让如意楼每天送菜到府上?”司徒逸试探地问道。 “太麻烦了。府里的大厨不比如意楼的差。而且,等如意楼将菜送到咱们府上的时候,都已经冷了。”云岚一边说着,一边默默地将桌子上的菜品记下来。 府上的厨师和如意楼的大厨来历都差不多。如意楼大厨会做的菜,府上的厨师自然也是做得出来的。 可是,她不大会点菜啊。任是她记性好,也不可能将如意楼的菜单子记完。 司徒逸见自家娘子自从上菜开始,眼睛就没怎么移开过这些菜,心里不由得一阵好笑,“你要是喜欢,我让如意楼把每月的菜单子都给你一份,你平时就按照这菜单子上的菜点。” “还可以这样?如意楼的菜单子可以随便拿吗?” “可以。如意咯的菜单子别人不能随意拿,我却是可以的。”司徒逸抬了抬头,“笑笑别忘了,这如意楼可是我花银子开的。” 云岚瘪了瘪嘴,“是你开的又如何?如意楼若是没了养在庄子上的那些大厨,能开得起来?” “笑笑难道认为如意楼留不住庄子上的厨子?” 这倒没有。没有如意楼的银钱供给,庄子上那些研究型厨子根本就没有那么多银子来做各种实验。 出了如意楼,云岚到天衣阁和福喜成衣看了看,便跟着司徒逸买了一些糕点回府。 回到司徒府,司徒逸借口书房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送云岚回到正房之后,便径自去了书房。 云岚奇怪地看了一眼自从从宝庆楼开始就有些奇怪的司徒逸,还是先到正房让香雪将今儿个买的东西一一分类。几本自己新话本子分成两份,永善堂和三房那边各一半;颜色鲜亮的绢花钗环,则多送到菡仪馆;另有一些图样以看起来就很是喜气的荷包抹额,也大多送给到永善堂,还有一些稀罕的小玩意儿,如陶偶、风车之类的,就每个院子都送了一些,尤其是还养着几个小孩子的三房。 司徒逸一进书房,脸色刷地一下沉下来,“安南,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安南自从进府开始,头就低低地垂着,这会儿更是像要缩进地底,“主子,那个、那个袁夫人似乎怀疑夫人跟杨大人不清不楚的。” 司徒逸眉头忽然拧紧,不知怎么就想到,小时候笑笑对杨宜修比对他好多了。 第156章 醋意横生 犹记得,小时候的笑笑见到他,总是横眉以对,而见到杨宜修的时候,总是笑脸相迎。 如果,他没有那么缠着笑笑,这会儿笑笑嫁的人,是不是就是杨宜修? “主子?”安南见司徒逸双眼放空地看着前方,眼里隐隐还有怒气溢出,心惊胆战地出言提醒。 “继续。”司徒逸回过神,眼里的怒意很快消失不见。 安南不知道自家主子又想到什么,自是在心里不停地打着寒颤,希望这股怒火千万不要是冲着他来的,他真的承受不起。 “主子,小的打听到,好像袁夫人的人见到咱们夫人惯用的人私底下见杨大人的小厮。” 啪。安南心里一跳,抬头便见到司徒逸手上的一支湖笔拦腰而断。湖笔的半截身子,还在司徒逸的手上。 “主子,小的说的话句句属实,公子若是不信,尽管去查。”安南急道一声,便不敢再言语。不管到什么时候,绿帽子都不是那么好戴的。 “你先下去。”司徒逸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断笔,脸上扯出一抹笑意来。 安南一听司徒逸的话,如同后面又鬼在追一般,飞速地离开书房。 司徒逸低低地叹了口气,他就是再怎么有儒商的名头,到底比不上真正的今上题名的书生。 司徒逸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好一会儿才想到什么似的出了书房。 正房里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丫鬟。司徒逸一只脚迈进去,另一只脚半天没能迈过一道门。 “逸轩,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云岚听到脚步声,掀了帘子自己便出来。 司徒逸见到眼前之人已经换了一套装束,衣服穿上了便于行动的常服。今天出门的发髻也拆了,满头如瀑青丝只用一根玉簪轻轻绾起来。 这样的妻子,比白日里少了几分秾艳,却多了些他喜欢的清澈纯净的俏丽。司徒逸想着,眼里不由自主地便带上了热切的火色。 “逸轩,你今天是怎么了?”云岚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只觉得今天的丈夫看起来很危险,“可是外面的事情不顺心?” “无事。”司徒逸忽然觉得有些累,“今天看到杨家夫人,倒是想到小时候你和杨大哥很是亲近。” “杨大哥脾气好,长得也不差。那时候他又跟我家哥哥们交好,我自然对他亲近些。”云岚说着,斜了一眼司徒逸,“你该不会忘了你小时候干过些什么事情吧!我哥哥可是说了,你小时候还戳过我的脸呢!” 小时候干的混账事情,他哪里还记得清楚?司徒逸笑了笑,很快揭过这一茬。早见又如何?他司徒逸陪在笑笑身边的时间比姓杨的久多了! 看自家娘子这情况,定然是没对杨宜修上心的。也是,笑笑那么小的年纪就已经被自己牢牢地护着,怎么可能看上杨宜修? 那笑笑身边的人怎么会私底下见杨宜修的小厮呢?不是笑笑的错,那自然就是杨宜修的错。 姓袁的那女人管不住自家夫君,跑来怪自家媳妇儿,这算什么意思?司徒逸好生回忆一番,好像上辈子这两个之间关系也不怎么和睦。那时候他可不知道杨宜修身边有个姓云的姑娘。 司徒逸刚刚见晴朗的脸又黑下来,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刮了刮云岚的鼻尖道,“笑笑,你也别再纵着你手底下的人。再纵容下去,仔细纵容出背主的。” 云岚两条细长的眉毛一拧,“外面又出了什么事吗?” 司徒逸轻轻嗯了一声,“你放心还有我在呢。我让人去查查你手下的那些人,日子久了,底下的难免会有些松懈。” 司徒逸拦住云岚将要出口的话,“日后,你是要管着整个司徒家的,对手下的人可以宽松些,却不能太过宽松。再说,你也应该相信你手下的人,她们是经得起查的,不是吗?” “好的坏的都让你说尽了,我还能说什么?” 云岚一扭身进了内室,不想搭理司徒逸。怎么说也是她身边的人,怎么就真的能随便让人去查? 可是云岚更清楚,按照司徒逸今天的样子,就是她不同意,司徒逸私底下肯定也是会让人去查的。更何况,她很相信自己的人。 相处了那么多年,里面怎么可能有人生了背主的心思?难道还有谁能花更多的心思挖她的墙角不成? 见云岚的背影消失在帘子后面,司徒逸心里一松,又很快升起一抹危机,快步走出正屋。 云岚坐在妆台前,摆弄着一把玳瑁梳子,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离,心里也升起一抹疑惑。 难道真的是自己的人出了问题?可是她最近都有看铺子里的账本,司徒逸让人去查一查也好,待会儿拟个单子,让他的人挨着一项项的查,正好将她手底下的人挑选一番,说不定还能提拔几个能用的人上来。 司徒逸吩咐完事情,再到正房的时候,就见到刚刚还有些不高兴的小姑娘这会儿正趴在妆台上,用铅堑在纸上写写画画的。 司徒逸脚步放轻,几步走到云岚身后,看见纸上的字迹,眉头不由得一皱,忽而又在脸上溢出一抹笑意。 还真是个不吃亏的性子。 “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云岚一停笔,就见到司徒逸如同背后灵一般站在自己身后,不由得惊讶道。 司徒逸俯身,在纸上一点道,“在你写到这儿的时候。” 云岚耳边被灼热的气息一喷,当即烧红,看到司徒逸指着的位置,“你、你、你……” 司徒逸将宣纸抽出来,又从上看到下,“就这些?还有没有需要添加的?” 云岚迎上司徒逸带着戏谑和了然的神色,脸色涨得通红,“就、就这些。” 他应该没有看出自己是在利用他的人,考察自己手下的人吧? 司徒逸点点头,“那我这就让人把这上面的东西拿去让人一项项查清楚。” “如果你有需要,我手下也有人可以帮你查一查。” 司徒逸心思一转,“正好我也想看看我手下的那些人规矩不规矩。” “待会儿你把名单给我。”云岚得意道,互相监督着,日后司徒逸手里银钱的动向她能明白个大概。司徒逸以后就别想在外面鬼混。 司徒逸点点头,刚想再说点什么,屋外却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司徒逸皱着眉看向掀开帘子进来的人,“都多大人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今天的账本看完了吗?” 司徒尔雅没想到这会儿还能见到自家兄长,怔怔道,“哥,你不是应该在外面铺子里查账吗?现在年关,铺子里好像很忙。” 司徒尔雅记得,往年每到年关的时候,在家里几乎就看不到自家兄长。今年怎么总是觉得自家兄长一直就呆在家没出过门? “尔雅难道忘了,咱们家里是雇着掌管管事的?看来应该让你的女先生再多教你一些。” “逸轩,尔雅今天好不容易得闲,你就少说两句。尔雅这几天进步可大了。”云岚见司徒逸几句话说得司徒尔雅眼眶都红了,不由得埋怨起自家夫君来。 司徒逸拿着宣纸的手微微一用力,心里很是懊恼。当时尔雅身边不是有个好闺蜜吗?自己为何要多此一举地给自家妹妹和笑笑牵线搭桥? 现在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亲密倒是亲密,可苦的人就变成他自个儿!司徒逸正想着,又见到那姑嫂两个互相搀扶着,有往平时云岚小憩的软榻上去的意思! 这怎么成?那个地方他都还没躺过呢! “笑笑!”司徒逸突然叫道,见二人停住脚步,齐齐看向他,“笑笑你不是要名单吗?咱们去书房拿。” 云岚疑惑地看了一眼司徒逸,不知道这人又在发什么疯,“晚一点不成吗?” 司徒逸思索一番,“晚一些我还有一些账本要处理,那份名单又不能随便给人看见……” 司徒逸一脸为难。云岚还没有反应,司徒尔雅就有些颇不是知滋味,她的存在,竟然碍着哥哥的公事,“要不,我还是先回菡仪馆吧。” “你现在回菡仪馆能有什么事?不外乎就是跟着先生学学看账本。你都许久没好好玩过……”云岚拉着司徒尔雅,“逸轩,要不我和尔雅一起跟你去拿?正好我也看看尔雅现在学到什么地步。” 司徒逸脸上的笑容僵硬,“好。” 三人一同出了正房,司徒逸微微落后一步,走在两个女子的后面。凛凛寒风一吹,司徒逸看到自家妹妹耳朵上,赫然带着他今天给自己媳妇儿买的首饰。 司徒逸那和煦如同春风一般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好歹,也稍微留几天再送人啊!他的一番苦心,现在就是白费了? 第157章 到了书房,云岚见司徒逸眼睛时不时落在司徒尔雅的耳朵上,轻笑道,“逸轩,你看,这副芙蓉石的耳坠子是不是很适合尔雅?” 司徒逸僵硬地点点头。心里不断咆哮,哪里合适?那对耳坠子戴在笑笑的耳朵上,才是最合适的! “尔雅,你那儿的首饰也太少了些,改明儿我们一起去外面选选,挑一些和自己心意的。” 司徒尔雅不断点头,反正,只要是嫂子说的话,都是好的。没见着自家兄长也很看重嫂子的意见嘛。 司徒逸听了云岚的话,拿名册的动作顿了顿,很快便又继续手上的动作,“笑笑,你按照这份名单来。” 云岚接过司徒逸递过来的名册,随意翻了翻,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很快就将名单册子阖上,“你倒是老实。” 有了这份名单,白果算是将司徒逸名下的所有产业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你我夫妻一体,自当坦诚相待。”司徒逸扫了一眼偷偷来回看着二人得司徒尔雅,“尔雅你在书房跟你嫂子说说话,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先出府去。” 司徒尔雅欢快地应了一声是,见自家兄长面色看起来不好,吐了吐舌头躲在云岚身后,目送自家兄长出门。 “呼……”哥哥不在,自己总算是送了一口气。司徒尔雅默默想着。 云岚看见司徒尔雅那逃过一劫的样子,捂嘴笑了笑,“尔雅,快来看看这本账册。” 司徒尔雅笑着应下,脚步快速移动到云岚身前,从云岚手上接过那本账册,翻看起来。司徒尔雅越看,脸上的笑意越浓,“嫂嫂,我现在觉得这账本看起来真简单,不像是以前那样总一头雾水。” “看来你哥哥给你请了一个有真才实学的女先生。”云岚颔首,又翻着手上的名册。“开年我让你哥哥给你准备一个小铺子、一个小庄子你先练练手,以后出嫁了,这嫁妆总是要自己管着的。这会儿你多学着一些,以后出嫁,也不会被下面的丫鬟婆子糊弄。” 司徒尔雅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云岚,不住地点头,果然家里还是要有嫂子才好,以前哥哥那里管这些事情? 云岚又给司徒尔雅拿了一本账册,“这两本都是我已经看过的。你手上的那本账册的管事有些小本事,庄子管理得也好。这一本则是相反。你对照着看看,以后管家也心里也好有个底。” “嫂子你对我真好,怪不得哥哥他……”司徒尔雅惊讶地捂住嘴,将那些即将出口的不合时宜的话咽了回去。 哎呀,要是哥哥知道自己私底下……不过,按照先生的意思,不就是哥哥不喜欢嫂嫂跟自己亲近。 “你和逸轩是嫡亲的兄妹,我这个当嫂嫂的,怎么能不为你多想一些?” 早前知道司徒尔雅的处境的时候,云岚就有心帮司徒尔雅,只是碍于自己只是个外人,能帮的地方有限。现在既然成了尔雅的嫂子,行事便宜多了。 司徒尔雅女工书法这些完全不用她操心,早在她成年累月地绣佛经、抄佛经生涯中锻炼出水平。 云岚现在需要让司徒尔雅掌握的,就是管家这些门门道道。可是这些东西也不是说说就能会的。管家这些事,不上手就是空谈。 云岚眸色一深,果然她还是应该及时把司徒家的管家权早些拿到手上吗? 云岚想着,脸上便露出一抹柔顺的笑意,直看得司徒尔雅心里发寒。 嫂嫂果然是跟哥哥亲近了,现在连这些个神色都快要完全一样了! “尔雅,二婶病者,我们当晚辈的怎么能坐视不理?不如我们一道去看看二婶?” 司徒尔雅条件反射地点点头,很快又问道,“可是二婶好像不怎么喜欢我们……”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处出来的,咱们去多看看二婶,想来二婶就会喜欢我们了。” 司徒尔雅见自家嫂子一脸的笃定与真诚,当即点头。很快又想到,这可能吗?怕是三婶那儿的小堂弟都不会相信的。 而她,刚刚却信了。真是……司徒尔雅觉得自己有必要再跟着自家先生多学些东西,至少,以后对自家嫂子抵抗力强一点。 别嫂子一说,她立刻就跟着点头了。 二房,罗氏病恹恹地躺在床上,露在外面的手和脸都红肿得厉害。 罗氏刚刚将药碗放下,就听外面得婆子进来禀告,“夫人,七少夫人跟三姑娘来拜访。” 罗氏脸一黑,她那日看着云岚遣人送过来的点心里面,恰好有一种点心用了她吃了会长红疹子的庵波罗果。 想到那种点心不过一两块,她就又吃了一颗药丸子,刚刚好能让人皮肤上的毛病更厉害。 谁知道那药性那么强?她还来不及吩咐,便浑身不舒服。她无奈地打算先在床上小憩一会儿,再起来吩咐。 结果,等她醒过来的时候,结局都定了。 不用她自个儿说,她就知道,现在外面的人是怎么传的。这下子,里子面子几乎全没了。 而他夫君那边也有些不顺,帮人送的东西被水匪抢了,现在都还没个音讯。 罗氏越想,就越觉得身上又痒起来,见那婆子还在地上跪着,有气无力地吩咐,“不见,借口你们自己看着找。” “二婶病了,我们这些当人晚辈的自然应当在跟前伺候着,你这婆子拦什么拦?难不成是看着主子病了,就耍起威风来!” 罗氏脸色一黑,“侄媳妇进来说话吧。” 把人留在外面,明儿个不知道建州城里又出来什么稀奇古怪地流言。 云岚朝着司徒尔雅一笑,“咱们快进去,二婶一个人在府里闷着,肯定是想找咱们说话的!” 司徒尔雅抿唇轻笑,嗯了一声跟在云岚身后进屋,脚一跨过房门,司徒尔雅就见到她的嫂子脸上换了担忧的神色,好似刚刚在外面说门内之人的不是的人不是她一样,坦坦荡荡。司徒尔雅觉得,自己还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多着。 “二婶可好些?说来都是侄媳的不是,没让送点心的人说清楚,那庵波罗果有的人吃了会身子不是。而那日我屋子里那嬷嬷买回来的点心,那种庵波罗果的,看着虽不大,却是全部用庵波罗果做成的,只掺了少许的糯米粉。” 罗氏听了云岚这解释,心里恨得不行。照云岚的说法,她那日至少吃了一个半庵波罗果,加上药物辅助,怪不得能让她成了那般样子! 只是,罗氏能说什么? 责怪云岚?人家是晚辈、年纪又不大,思虑不周是理应被谅解的。 罗氏只能将打落的牙齿打和血吞下,脸上还要装作不在意,“阿岚以后可要小心些。这次是我也就罢了,要是下回把不该送的东西送到老夫人那儿,罪过可就大了。” 云岚脸上露出一抹释然,随着又露出一抹明悟,“二婶不怪我就好。说来,还是二婶想得周全。我怎么就没想到祖母那里需要更精心些?二婶,待会儿我就从我那院子里挑几个丫鬟出来,到祖母的院子好好学学。看看老夫人需要忌口的有哪些。” 罗氏险些气得一口气没上来,自己这是给人添堵不成,反而憋闷住自己! 这云岚果然不是一般人家教养出来的,看来还需要细细盘算怎么对付她。 罗氏心知今儿不能再跟云岚纠缠,要不然她都要被气死,便闭上眼睛,装作累了。 云岚也不跟罗氏多纠缠,直接告辞离开。她可不能耽搁病人养病呢! “嫂子,那庵波罗果吃了会让人病得那么严重?”司徒尔雅想到罗氏的样子,心里一阵恶寒,幸好她体质还算好,吃了庵波罗果没什么反应。 “吃多了大概会吧。不过二婶吃的那个量,本来不会有什么大事,可惜她自个儿作孽,非要吃催发药性的药丸子。”云岚摊手,一脸地无奈,“不过大夫不是说了吗?咱们二婶这回也算是因祸得福,体内的积毒都一次性排出来。这次病治好之后,二婶身子就会大康。” 司徒尔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所以,还是老实地做事为好吧。” 次日,云岚请安的时候,果真将两个小丫鬟带到老夫人钟氏面前,请求钟氏让身边的嬷嬷指点这两个小丫鬟一二。 钟氏笑着让两个小丫鬟跟着她房里的老嬷嬷学着,更是借口罗氏生病,将罗氏手里的管家权给了云岚。 虽然说是暂时管着,可是只要处理得当,永久管着也不是不行。 罗氏喜欢握着权柄、还喜欢给自己捞银子,管府里的差事几乎全是油水丰厚的地方。云岚想要找出一些漏子,不算是一件难事。 “主子,把这根步摇也戴上吧!您穿得庄重肃穆一些,才压得住下面那些人。”香雪絮絮叨叨地说着,想要将手上的红宝石步摇给云岚戴上。 “这样就够了!”云岚连忙打住,头上顶着满头珠翠,自己又看不到,反而累的头疼,“你家主子又不是去欺负人的。和平常一样打扮就够了。我倒是希望那些人将我看得轻一些。” 第158章 司徒逸斜靠在一边,看了一眼香雪手上的步摇,很眼生,不是他送的,“笑笑不喜欢不戴就是,有我在,这府上谁敢跟你家主子别矛头?” 云岚感激地朝司徒逸浅浅一笑,天知道,她虽然喜欢这些做工精美的首饰,可是看看还行,真要她往头上戴,那可真是要人命。 司徒逸这几天外面事情忙,看了一会儿,被安南催促了几次,才在云岚面颊上印了一个轻吻,转头离开。 云岚一边看着香雪将这样那样的首饰往她头上摆弄,一边问道,“三姑娘那边可有说什么时候来?” 旁边给香雪递钗环的小丫鬟放下手里的活计,出去转了一圈,很快回来道,“三姑娘这会儿应该是要来了。” 云岚嗯了一声,随手从香雪摆出来的钗环里面挑了一个看着不那么重的,“就这个。” 香雪眼眸一垂,咬着唇将金簪插在云岚的发髻上,看了看,勉为其难地答应额,嘴里还念念有词,“姑娘也真是的,就留了那么一点时间给奴婢,奴婢都没好好帮您选一件合适的首饰。” 云岚脸色哄得快要滴血。留给香雪得时间少了,原因无他。 云岚今儿个起来的有些晚了。 秋嬷嬷正好进来,听到这话脸色一变,“香雪,你这死丫头胡说什么?主子的事情哪容你置喙?” 云岚见秋嬷嬷就要开训,连忙道,“嬷嬷今儿个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秋嬷嬷停下要训香雪的念头,和声细气地对云岚道,“主子您仁慈,下面的人跟着就乱来,以后主子可要好好约束着她们一些,尤其是这些个在府里伺候着的,规矩极为重要。” “这不是有嬷嬷在嘛!”云岚娇声道,“有嬷嬷帮我约束着这些丫鬟的言行,我自然就轻省多了。” “可是姑娘,奴不能陪着你一辈子。”秋嬷嬷板着的脸露出一抹愁容,咬了咬牙道,“以前奴只当是奴只剩下自己一人,流落到姑娘这儿,也算是有个依靠。可是前些日子,我家里那边的人辗转寻到老奴,想要给老奴赎身。” “嬷嬷的意思是?”云岚一双手紧紧握住,秋嬷嬷有了家人她也很开心,可是,相处了这么多时间,以前从来没想过她们还有分开的时候。 “老奴的长辈,愿意让奴在族中挑选一个晚辈给自己养老送终。”秋嬷嬷艰难地将这些话说出来,头却是渐渐低下来。 香雪平时与秋嬷嬷最不亲近,这会儿也难免露出一抹伤感,泪珠子一颗颗落下来,“嬷嬷,您、您要离开?您不是还要教导我们规矩的吗?您要是走了,以后奴婢要是又说错了话,谁来提点奴婢?” 秋嬷嬷努力地板着脸教训道,“以后再不可任意妄为,害了自己不止,还害了自家主子。” 秋嬷嬷说到一半,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看了香雪那一张脸,又道,“香雪,你脸上的妆花了。” 香雪尖叫一声,慌张地找出镜子,一看又是一声尖叫。今儿她脸上的脂粉用的有些重,被泪水已冲,脸上有显出痕迹来。 “主子,嬷嬷,奴婢下去补补妆。”香雪努力地低着头,恨不得将一张脸藏起来。 “去吧去吧。”云岚挥挥手,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香雪顶着一张花脸。 香雪得了云岚的话,快步冲出去,跟后面有什么在撵她似的。 “香雪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太在乎她的那一张脸。”秋嬷嬷摇摇头道。 “我手里不缺东西,就任由她折腾。反正是在我自己的院子里,也不怕有什么人说闲话。她要是真是个有本事的,以后出钱给她开一个脂粉铺子也是个好出路。” “姑娘这想法好。香雪那丫头弄出来的东西,我有时候都眼热。若是老奴再年轻十岁,就成天到香雪那丫头手上淘换那些东西来。”秋嬷嬷对香雪的技能很是赞同,“再磨练几年,说不得她自个儿就能开一间脂粉铺子。” 云岚心思一动,“她要是有那个心思,我这个当主子的自然是支持她的。” 若是香雪有心思,她手底下租出去的几间铺子到时适合给她用着。 “姑娘一向心宽,任由下面的人折腾。日后……” “日后没了嬷嬷帮扶,我就得小心再小心了。”云岚揉了揉额头,秋嬷嬷一走,又该从什么地方弄一个嬷嬷过来填补她这儿的空缺? 云岚忧心道,“嬷嬷打算什么时候走?笑笑也给您准备一桌席面。” “老奴那找来的侄子倒是说想现在就走,可是老奴哪里放得下姑娘这儿的事情?这年关里,姑娘这儿最是忙碌,兼着姑娘今年是新嫁,更是忙上添忙。 老奴就与侄子商量一番,还是决定等翻了年再走。到时候姑娘也能寻着一个帮手。” “多谢嬷嬷体谅。”云岚脸上神色稍缓,好歹暂时不用她自个儿抓瞎。至于嬷嬷,这几天让人带个话给自家师傅,看看她那儿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应该够她选一个好用些的嬷嬷。 云岚又何秋嬷嬷说了一会儿话,就见到香雪疾步进来,脸上又是光鲜亮丽。 云岚看了看香雪那一张脸,笑着对秋嬷嬷道,“就凭着她这一张脸,开个脂粉铺子就能客流如云了。” 秋嬷嬷赞同地点点头,慈爱地看了一眼香雪,想着自己还记着几个秘方,反正自己是不喜欢这些的,看来可以交给香雪,想来她能好好用着。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就听外面来人道,“三姑娘来了。” 香雪上前搀住云岚,就往外面而去。 几人刚刚出门,就被笑容满面的司徒尔雅迎着。 云岚看了看司徒尔雅身上的大氅,“怎么不进屋等着?” 司徒尔雅赶紧摇摇头,她才不想被她哥哥惦记上呢。她先生可是说了,想要在司徒府上混得好,就得哥哥嫂嫂两手抓。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能跟她哥哥抢嫂子。 “那我们去议事堂吧。” 司徒尔雅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到了议事堂,云岚便被告知,她三婶今儿要看顾两个小猴崽子,不能来了。 那管事见云岚没发话,又道,“三夫人自从又添了孩子,府上的事情就很少再管,平时就只是让下面的人过去回个话什么的。以前她那一部分,大多还是二夫人帮衬着。” 云岚点点头,“我知道了,以前如此今天还是照旧。” 那管事应了一声,偷偷看了一眼云岚身边老嬷嬷,飞快地又低下头。 进了议事厅,府里的大小管事都已经在等着她们,见到来的是云岚而不是二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都没露出什么惊讶。 这些人显然已经从其他渠道知道今天来的人会是她云岚。 云岚笑了笑,这些人还真是个顶个的聪明,换了管事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有异议。 云岚可不相信,她管家就是众望所归的。 只是这些人都这么乖顺,她自然不会为难她们。至少现在不会。 “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从今儿个起,我暂时管着这内宅的事情。逸园的人都知道,我不是个严苛的主子,只要事情办好了,万事好说。要是谁给我添乱,那就自己去刑房领罚。” 云岚见下面的管事纷纷应下,眉头微微一皱,又吩咐道,“府上的事情先按照旧例来。我新进门很多东西都还不大清楚,你们先把往年额账册送到这儿来。” 云岚暗道这些人现在聪明了。挥挥手让她们下去做事。 云岚等厅内只剩下自己人,便问司徒尔雅,“你可看出什么门道来?” 司徒尔雅皱了皱眉,“我觉得府上的人好像都很听笑笑的话。其他的倒是没看出什么来。” “她们就是太听话了啊!”云岚叹道,“嬷嬷,您说我借着这次机会把管家权真正拿到手上的几率有多大?” “这要看姑娘您拿管家权的决心有多少。” “我当然希望能够拿到。”云岚脸上一笑,“我们等她们送账本过来。香雪,你去拿些我们惯常吃的茶点来。” 香雪一头雾水地应下。 司徒尔雅也有些不解地看向云岚,“这话怎么说?我听嬷嬷的意思,好像是只要嫂子想,这管家权就一定会到嫂子手上似的。” 云岚和秋嬷嬷对视一眼。前者开口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这边好像是真的没什么事似的,没过多久便有人来直接将云岚刚刚要的账本都送了过来。 “府里事情变化快,咱们就将近五年的账本全部都给七少夫人拿过来看。”送账本的管事一脸坦荡,“今年的账本因为还没有总账,就暂时没拿过来,要是七少夫人想要看便吩咐一声。” “麻烦几位了。”云岚笑着说了一声。 香雪便将准备好的荷包分发给屋内的人,又笑容满面地跟这些人一一道谢。 那些管事全都笑着应下来,接荷包的动作也都坦荡。 接着几日,府上都是一派和睦,云岚带着司徒尔雅每天听管事的回话、看司徒府里的经年旧账。 司徒逸查的东西,查到一半却觉得似乎有人在阻碍着他的行动。 “这几个人还是没什么消息?”司徒逸烦躁地书房里来回走动。 他已近查过的人都没有问题。但若是云岚身边的人都没有问题,那个疯婆子袁静姝怎么会死盯着他媳妇儿不放? 要是他没查错,那疯婆子现在准备了很多东西,每样都是准备给他媳妇儿的。 “还是没有。”安南沉稳道,“主子,这几个人一看就知道是有问题的人,何不让少夫人也知道?你们一起查不是更加方便?” 那些有的没的,怎么好捅到笑笑面前?要是笑笑本来没那个意思,被他这么一捅过去,生了异心怎么办? 安南看见司徒逸那神色,心知这主儿是不想捅到少夫人那儿。都是夫妻,这些事情不是该互相透透气吗?安南有些不解。 “主子,您这儿没办法,可少夫人的师傅淑慎居士那儿说不定还有些发现呢。您要是告诉夫人,她往淑慎居士那儿说上一声,这事情不是就解决了?哪用您自个儿在这儿纠结着?” 司徒逸眼睛一亮。淑慎居士看着洒脱,却也是注重规矩的。他为什么不找淑慎居士帮帮忙? 安南还想再劝几句,外面有人来回话,“七公子,外面来了一辆马车,说是来找您的。” 司徒逸看了安南一眼,安南立刻忙不迭地迎出去。 “居士您这边请,公子刚刚还说要去拜访您呢,这会儿您就来了,真是有缘。” 淑慎居士迤逦地走进来,扫了书房一圈,随便找了个位置做下来。喝了一口刚刚端上来的清茶,开口便道,“我听说你的人在查笑笑手下的那些人?” 司徒逸浑身一震,这难道是来找他算账的? 他做得是不磊落了一些,可是,谁让外面的疯狗紧紧咬着他媳妇儿的? 司徒逸想了想便道,“晚辈也将自己手下的人列了一个单子,随意笑笑查问。” “还有这回事?”莫琦华眉毛一挑,“我那徒弟手上没几个人,你不介意我让我的人也帮着查查?” 第159章 莫琦华目光灼灼地看着司徒逸,素白纤细的手指在案几上不急不缓地轻轻扣着,脸上还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笑意。 司徒逸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屋里角落处摆着的炭盆,没有熄,可是他为什么还是觉得浑身拔凉拔凉的? 司徒逸浑身一激灵,脸上带着讨好的神色,“师傅说得是,我正想让笑笑跟师傅借几个得力的人。我手底下那些人,也是时候好好查查。” 莫琦华冷哼一声,“赵粉,待会儿记得去姑娘手上拿名册,后面的事情交给你处理。” 赵粉嘴角勾了勾,应了声是。 “师傅手下留情啊!”司徒逸看见赵粉嘴角晃过的一抹笑意,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连忙对着两人拱手道,“师傅,要是我手下那些人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还请二位宽恕一二。” “逸轩说是哪里话?你可是我徒弟的夫婿,就算是看在我徒弟的面上,我也不会为难你手上的人。当然,若是你手下的人行为不当……”莫琦华顿了顿,看到司徒逸脸上神色青青白白地一通转换,这才继续道,“我自然不会不理会,毕竟你手上的人出了问题,我徒儿也免不了受牵连。我自然会让人将证据什么的,拿到我那蠢笨的徒弟面前。” “怎么?你难道还想把你手下的人做的事情瞒着笑笑?”莫琦华笑着,慢悠悠地说道。 “自然不想。只是那些事情说了,难免会污了笑笑的耳朵。” “我的徒弟,不是只见得到世间美好的纯善之人。云家乱七八糟的事情不多,正好你们家那些事让她多见识见识。”莫琦华端起茶饮了一口重重放下。 “你查笑笑手下之人,有什么目的。” 莫琦华语气平稳,如同闲话家常,话里话外却流露出一丝不容唬弄的意味。 司徒逸心里的小心思不停地翻滚,最后却道,“笑笑毕竟是我们司徒家的人了,我担心她手底下那些人影响到司徒家的产业。” “哦?若真如此,那你不用再查下去,笑笑手上的人都不会对司徒家的产业造成影响,毕竟笑笑对司徒家的产业没什么心思。我也会嘱咐她一二,让她不要让她自己的人沾上司徒家产业的事情。” 司徒逸没想到自己随便找的一个借口让莫琦华这么一歪,竟是让笑笑与他生分。 司徒逸脸色变了变,面子和里子,好像真的难两全,抬头看了看对面悠闲品茶的莫琦华,司徒逸心里升起一抹浓重的无力之感。 司徒逸挥了挥手,示意屋里伺候的下人先行退下。 莫琦华见状,让自己的几个侍女也退下。 两边伺候的下人都在门口守着,莫琦华喝茶的动作顿了顿。 “袁家那个小姑娘,有些误会笑笑,这事情确实是笑笑身边的人不是,不过我已经告诫过那个人,等明年的时候,一切就会恢复如常。” “那个人是谁?”司徒逸将云岚身边的人一一过了一遍,“是很早之前就跟着笑笑的?” 莫琦华没有回答,只是道,“这件事非同小可,你现在问了,有没有做好插一脚的准备?” “富贵险中求。只是笑笑那边?” 莫琦华蹙了蹙眉,“我倒是有心让她离得远些,可是现在这件事已经牵扯到她身上,不是说说就能远离是非。” 司徒逸一头雾水,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眼前之人眼里都露出担忧之色?真是好奇! “你把你那点小心思收敛一点。”莫琦华看见司徒逸跃跃欲试的样子,指尖敲了敲案几,“你现在可是有家累的人,万事要以家里的人为主。” “这是自然。”司徒逸应承着,灵光一闪道,“笑笑身边的人是不是有跟朝廷中牵连得深的人?” “不对。”司徒逸又否认,“只是朝廷中的那些人,您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着急。那一定是牵连进很严重的事情、诸如动辄连累家小的事情,让我想想看,应该是关于皇室的事情?” “不愧是司徒家的当家人。”莫琦华慢悠悠地道,“你倒是挺能猜的。” “这倒不是我能猜,实在是我家里的二叔,很有一些手眼通天的本事。 ” 司徒逸笑着摇摇头,“前阵子我还截留了二叔的一批货,里面有几个做工很精巧的瓷器。看工艺像是前朝留下来的东西。” 莫琦华一愣,拍桌而起,“你那个二叔,胆子还真不小。” 精巧和精致就一个字之差,莫琦华自然知道重点在那一个巧字上。 啧啧啧,本朝稍微有点历史的世家,哪家不知道前朝的鸳鸯瓶工艺极为精湛。可惜,那技术一直掌握在前朝宫廷匠人的手中,前朝覆灭之后,鸳鸯瓶的手艺也就失传了。 “师傅说得是,我也觉得我二叔的胆子实在大了些。可是我一个晚辈……” “得了,你都这么坦诚,我这当长辈的也不好白拿你的好处。这样吧,按照你平时对长辈的关心,想必知道你二叔的不少事情,你若是愿意,就将这些事情总结一二,你不好做这个恶人,自然有人适合。” “多谢师傅!” 司徒逸有拐弯抹角地扯了一通,这才一脸笑意地将莫琦华主仆送出去。 只是那脸色,自打莫琦华一行人的身影从他眼前消失,便暗沉下来。 “主子?” 司徒逸转身,就见安南一脸讨好地看向他,“有事?” 安南连忙道,“那名册,可是小的现在就着人送去疏影山庄?” “不用,我先跟少夫人说一声。”夫妻一体,他不希望笑笑有事情瞒着自己,自然不会将自己的事情瞒着笑笑,“之前让你收集的关于二老爷那边的事情,你着人将东西整理一二,等我跟少夫人商量好了,连着名册一同送去疏影山庄。” 安南连忙应了一声是,见司徒逸没什么事情吩咐,便退下做事。 司徒逸独自一人在案几边站了一会儿,忽地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笑笑身边的人,单看平时的做派,他也能猜到哪个是那个能做出背主之事的人。 越靠近年关,府上的事情越多。 云岚蹙眉翻看府上的账本,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错漏,就连听管事的回话的时候,都多带了两个丫鬟。 司徒尔雅捂唇打了个哈欠,拿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云岚,“嫂嫂,这几天的账本还是没问题。我最近几天听先生说了一下外面的物价,账本上记录下来的价格跟市面上的价格几乎就是没差。” “难道是二婶心里善心大发,不忍为难我们两个小辈?”云岚有些不敢置信地说了一声。 司徒尔雅很纠结,手中的娟帕一圈圈缠在葱白一样的指尖上,又一圈圈褪开,“要不嫂嫂问问我哥哥是怎么回事?” “看来只能这样。不过这边我们还是不能松懈。”云岚默默在心里将警戒线提高,暴风雨前最是平静。她接手司徒家的管家大权以来,府上一直就没什么事情。 就连她知道的二房那边买错高丽参的事情,二房那边不知道怎么的,也将账本上做平了,上面写着府上买了的高丽参没问题。 云岚本来还有些疑惑,可是让人将库房里的高丽参各捡了一些,让外面的大夫看了看,结果全部都没什么问题。 司徒尔雅眼前直冒圈圈,翻着账本道,“也不知道二婶什么时候能好,到时候我们就不用天天翻看这些烦人的账本了!” 她那二婶该不会是看她年纪小,以为她少女天性,一定会对管家的事情厌烦,所以才一开始就没出手作乱吧? 云岚这念头一出来,赶紧就挥开。 这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啊! 司徒逸回来,将身上的大氅往正厅一边的架子上一丢,习惯地问道,“少夫人在哪儿?” 小丫鬟嘴里伶俐地道,“回公子的话,少夫人这会儿正在书房看账本呢。” 又在看账本。司徒逸好看的眉毛拧起,“三姑娘今儿可有过来找少夫人?” “三姑娘来了好大一会儿呢。”小丫鬟想了想,觉得自家少夫人和小姑子关系真真是极好的,听那些长辈说,但凡是男人,就没几个不喜欢自家夫人跟自家血亲亲近的。 大房就两个小主子,三姑娘不管怎么说,都是主子唯一的嫡亲妹妹。想来公子是很乐意看见少夫人跟三姑娘亲近的。 小丫鬟连忙又补充一句,“三姑娘走的时候,看着虽然累了一些,可脸上都是笑意呢,三姑娘还说明天再来跟主子说话。” 小丫鬟话音一落,就觉得门外吹来的风又凉了几分。想着待会儿下去的时候,一定要回屋去添一件衣裳。这大冷的天,万一冻坏了怎么办? 小丫鬟给司徒逸添好热茶,又看了看火盆,便退出去。 司徒逸咬牙切齿地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想到该将自家妹妹怎么办才好。 转身进了书房,只见云岚正端正地坐在案几前,认真地看着手上的账册。 司徒逸下意识将脚步放轻,几步走到云岚身侧,看了看云岚正翻看着的账本,不由道,“这些都是按照往年旧例来的,有什么好看的?” 云岚不置可否地摇摇头,“我这才刚刚接手管家呢,这下面的事情自然要多关心一些。这些就算是按照旧例来,每年这些都有各种各样的小变动。万一往年的旧例搭不上怎么办?虽然出错的是下面的人,可丢的脸面,确实咱们自己的。” 司徒逸听云岚长篇大论一通,好笑地捏了捏云岚的脸,“放心,下面的人不敢乱来,有我在呢。” “你一个大男人,我总不能让你一直就跟内院的女眷斗来斗去的吧。” “是是是,咱们司徒夫人最是心疼自家夫君。”说着,司徒逸的唇贴了贴云岚的面颊,“对了,我记得你手下的一个掌柜,以前好像是从杨大人府上来的?” 云岚怔愣片刻,很快反应过来,“可是那人有什么不对劲?” 司徒逸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奖励地亲了亲云岚的唇角,“我很高兴夫人能这么相信我。不过那人没什么问题。相反,还很好用。他以前在官家当过差。” 云岚眼睛一亮,“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 在官家当过差,那么他在官家也有一定的人脉。 司徒逸眸子暗了暗,送上门来的人,不用白不用。 第160章 府中事事顺畅,云岚一时间只需要日日看看账本、给府里长辈请请安。一来二去的,空余时间就多了。 云岚将手上的账本阖上,眨了眨眼睛,待眼里恢复清明,扬声喊道,“香雪。” 风姿淑丽的少女迤逦着走进来,速度一点都不慢,“姑娘,今儿的账本可算是看完了。” 说着,香雪麻利地从云岚在书房里专用的长案下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长盒。 瓶瓶罐罐在长案上一一摆开,看得云岚眼晕,好在不需要她自己来亲手弄这些玩意儿。 云岚闭上眼睛。香雪便将一个绣着梅花的靠枕往云岚背后一塞,让云岚正好能靠着闭目养神。 “让茜草尽快找个时间将几个管事叫到天衣阁的制衣坊小聚小聚。”云岚闭着眼睛,感受着自己的双手在香雪的按揉下渐渐放松筋骨,将刚刚写写画画带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香雪应了一声是,手上的动作是一点没有慢下来。 先用茉莉香油给云岚松手上的筋骨,接着用浸过香露的细棉布擦净,最后再上一层香脂,才算是完事。 香雪眼睛仔细地看着手上的动作,屋里慢慢充斥淡淡的花香。 “嫂嫂,嫂嫂……” 叫喊的声音由远及近。 云岚睁开迷蒙的眼睛,这府上叫她嫂嫂,又随时会来看她的,除了尔雅,还会有谁? 云岚想着,眼睛便看向书房门口。 红色的身影快速地移动着。 “小心些!”云岚声音有些尖锐,因为她看到,她那个不省心的小姑子,大白天的拿着个灯笼跑得比兔子还快。 更重要的是,那灯笼里分明还点着蜡烛。 “大白天的,怎么提着灯笼跑?”云岚嗔怪一声,眼睛打量着司徒尔雅,见她浑身上下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这才松了口气。 云岚挥手示意刚收拾好东西得香雪给司徒尔雅沏茶,便逮着司徒尔雅说了一通。 “少夫人,姑娘这也是因为新得了一件新奇的东西,这才心心念念地想拿给姑娘看呢。”司徒尔雅身后的丫鬟连忙给自家主子描补。 云岚细细一看,还是她前阵子给司徒尔雅选的一个小丫鬟,好像叫芹羽。 当时她是当着这个小丫鬟的面将她的卖身契给了尔雅。看样子,这小丫鬟现在是很清楚自家主子是哪一个。 云岚默默地在心里赞赏了这小丫鬟一番,看得清谁是自己主子的丫鬟,总是要格外讨喜一些的。 司徒尔雅见云岚不说话,连忙道,“嫂子,这灯可不是普通的灯笼,是花灯呢。” 云岚看了看那灯笼,刚想说不过是一个在灯罩上画了画的灯笼,怎么能算是花灯? 一阵清风吹过,云岚便见到被放置在长案一角的灯笼,那灯罩随着风转动,八幅蝶恋花便一一在她眼前呈现出来。 云岚往司徒尔雅一看,见司徒尔雅脸上的得意之色,浓重得快化成实质,心念不由得微微一动。 这灯做工一般,只能得一个巧字,那灯罩上的画看起来也不像是名家之作,能有什么东西是让司徒尔雅这么得意的? 纤细白嫩的手指微微在灯罩上一划过,那灯罩便快速转动。 八幅蝶恋花图停在云岚眼前仿佛只有一幅,只是花随风动,彩蝶欲飞。 云岚再看向司徒尔雅的脸时,只见司徒尔雅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沮丧之色。 司徒尔雅见云岚看向她,嘟嘴不悦道,“嫂子,你和哥哥可真是难唬弄。” 她好不容易想出来的主意,就这么一见的功夫,就被自家嫂子看出端倪来。 果然她是什么都拿不出手吗? 云岚看着司徒尔雅越来越低糜的神情,心里一软,“要不是你太得意,我也看不出这端倪来。” 云岚见司徒尔雅脸上还有疑惑,出言解释道,“本来我还没多想,只是见你太得意,才想到自己可能还没参破玄机。这东西只看样子不难猜出的。毕竟每年元宵灯会的时候,总能见到各种各样的花灯。” 司徒尔雅哦了一声,侧头看了看自己的花灯,果然是自己太得意了。每年元宵灯会的时候,还有走马灯呢。这个灯,不过是比走马灯容易得来一些。 司徒尔雅收拾好脸上心里的得意,小心翼翼道,“嫂子,您说我要是过几日年节的时候,把这灯拿去卖,生意会怎么样?” 云岚到嘴边的话一顿,“你,可是你院子里的人不听使唤?” 说着,云岚目光落到司徒尔雅身后的小丫鬟芹羽身上,直吓得小丫鬟差点跪地讨饶。 “不是不是,”司徒尔雅叠声道,“有哥哥嫂嫂在,我那院子里的小丫鬟谁敢给我难堪?只是,我跟着先生学看了那么久的账本,心里便想试试。而且,我看那些账本上的记录,这每逢逢年过节,这生意便要好上一大截。可见这生意时逢年过节的时候最好做。” 不愧是一家子。云岚心里默默腹诽着,看看这小姑娘不过是学了多久?只看了看账本吧!就这样还能知道逢年过节的时候生意最好做,真不愧是司徒家的姑娘。 “可以倒是可以。”云岚觉得手有些冷,便将一盏茶捧在手心里,看向司徒尔雅的目光里露出一抹赞赏,“咱们都是商户人家的出身,你哥不指望你攀上官宦世家,多学学这些商贾之道于我们而言反倒是一件好事。只是,我和你哥哥手上现在都还没有现成的铺子。” “不,不用铺子。”司徒尔雅连连摆手,“这些小玩意儿等在庙会的时候摆摊就行了。” “这主意不是你想的吧。” 司徒尔雅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姑娘,连庙会都没怎么见过,怎么会想到在庙会摆摊这样的事情? 司徒尔雅脸一红,“我是听先生说的。先生家一个侄儿,每年庙会的时候都会到庙会兜售一些小玩意儿。” 司徒尔雅说着,脸上就浮起淡淡的红晕,“就连这花灯,也是先生的侄儿找人做出来的,只是那人说这成本有些高。可是我觉得,这灯比走马灯成本低多了。” “成本高,就降低成本呀。”云岚戳了戳司徒尔雅的额头,“这灯做小一些,然后图样简单活泼一些,毕竟,喜欢新奇的,可不是那些逛庙会的成年人。” 司徒尔雅眼睛一亮,“对呀,这走马灯就算是做出来,买灯的也不会是大人,反倒是小孩子喜欢得更多一些。那蜡烛也可以不要了。” 云岚认可地点点头。小孩子玩火什么的,可不是件安全的事情,“逢年过节的,带着孩子的大人对孩子也要宽松一些,你到时候还可以再弄一些其他小孩子喜欢的玩具。逢年过节的时候,大人对小孩子尤为宽容。” 司徒尔雅看了看云岚脸上那带着些深意的眼神,浑身一颤,怪不得笑笑能跟自家大哥混在一起。 这世上,怕是再没有哪个能跟自家大哥合拍的。 司徒尔雅歆羡,酸溜溜道,“有了嫂子的主意,我这回定然是能大赚一笔的,到时候我买了建州味道最好的糕点给嫂嫂。” 云岚的脸刷地一下红了。“你这丫头,现在是连你嫂子也敢嘲笑了?” 说着,云岚恨恨地捏了一下司徒尔雅刚刚长出肉来的脸颊,“看来你最近涨的布置是肉,还有胆子呢。” 司徒尔雅嘿嘿一笑,眼里的羡慕是怎么遮都遮不住的。 云岚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道,“逸轩是你亲哥哥,日后自然会给你选一个好的。” “人好,不一定就会对我好啊。”司徒尔雅扯了扯嘴角。她亲眼看了自家哥哥嫂嫂一路上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心里却对自己的未来不自信起来。 她没有一个从小就追在自己身边的青梅竹马,不,她见的外男都是有限的。这样她怎么能知道自己将嫁的是什么样的男子? 未来,谁又说得准?府上的管事见家里的妻子年老色衰,还会纳几个年轻好看的妾室呢。 就算是有那种只娶了一个妻子的,不都是自己比妻子势弱。哪个有本事的不向往娇妻美妾,娥皇女英? 司徒尔雅心里有一个小秘密,那就是她一直不信她哥哥在娶嫂嫂的时候发的那个誓言。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世上有那么好的感情吗?就是她父亲早年身边还有通房妾室呢。以前她在府里的处境不怎么好,那些下人说话也不会避讳她,倒是让她听了不少府上这样那样的私密事情。 听得多了,心里就难以对那些什么情情爱爱地升起渴望。爱情,在后宅最不需要的就是爱情。 士之耽兮,尤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是以,司徒尔雅对着云岚总有些势弱,她觉得,笑笑是被她哥哥那些甜言蜜语哄骗回来的,若是有一天她哥哥露出原型?嗯,她一定是站在她嫂子这边。 可司徒尔雅心里,又有些隐隐的小期盼,期望这哥哥能遵守那个诺言。 云岚不知道司徒尔雅想得那么多,只是看司徒尔雅的神色,深深觉得很是不对劲。可是眼前的小姑娘明显是不想说,她也不好深究。 云岚想到自己在书房里看到的那夹杂在账本中的小册子,觉得这件事可能需要跟司徒逸好生商议一番。 她可不想眼前的小姑娘日后结不了好果子。 姑嫂二人又是一番闲聊,云岚给了司徒尔雅一些做生意的建议,司徒尔雅也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二。 “少夫人,小佛堂那边的人来了。”香雪脸色不甚好的在云岚耳边耳语道。 云岚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你先将人安顿到客厅。毕竟是长辈身边伺候的人。” 香雪应了一声是,便退了出去。 “是,是母亲找?” 云岚看见司徒尔雅小心翼翼的神色,还有那尊敬的称呼,心里对婆婆狄氏的不亲近又多了几分。 尔雅可是她的嫡亲女儿。折腾得让自己得子女对自己关系疏离到这样得地步,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云岚点点头,“尔雅放心,你嫂子可不是那种任人欺负的。” 司徒尔雅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嫂子还是小心些。母亲她脾气一向不怎么好,你千万别跟她硬着来。我这就去找祖母,有祖母在……” “一些小事罢了,不值当去请祖母。”云岚摇摇头,“天寒地冻的,祖母身体不怎么好。咱么院子里的这些个小事,还是不劳烦祖母。” “可是……”司徒尔雅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云岚转开话头,“放心吧,婆婆她再气愤,难道还能大庭广众之下杀了我不成?再说,小佛堂那边,也不知道婆婆能使唤的有几个。” 云岚见司徒尔雅停住话头,又道,“你先回菡仪馆,你那生意,也要好生盘算盘算,免得到时候摊子是铺起来了,银钱却不够了。” 司徒尔雅看了看云岚,见云岚眼里的坚决,也不再多说什么,带着自己的丫鬟出了逸园。 这关头,她总不能给自家嫂子添不快。 真是个听话的小姑娘! 目送司徒尔雅出了逸园,云岚这才去见客厅。 客厅里除了香雪,就只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丫鬟。 只是那小丫鬟的神色,很是倨傲。 跟在云岚身后的一个新进的二等丫鬟靛青道,“少夫人,那是夫人那边新填的小丫鬟翘儿。夫人身边的老嬷嬷见那翘儿聪慧,没让嬷嬷教几天规矩便要去小佛堂。” “怪不得不成规矩。”云岚眸光冷冷道。“那模样身段,看起来倒是更好些,不愧是叫‘翘儿’。” 说着,云岚几步便走到那翘儿跟前。 那翘儿倒是规矩地朝云岚行了个礼,极为规矩地道,“少夫人,夫人说现在已经是年关,小佛堂那边也有些杂物改替换替换,命奴婢来请少夫人过去看看该怎么换。” 换东西?云岚撇了撇嘴。 她看过账本,小佛堂那边是个什么情况再清楚不过。按照账本上的记录,小佛堂的东西换得比老夫人的永善堂都勤快。 因为她那婆婆啊,最喜欢摔东西。 第161章 云岚在往小佛堂走的路上,不由得想到有一阵子,司徒逸研究了好些个茶具,尤其是铜制的茶具。 甚至,她听司徒逸嘀咕着要不要进一些铜制的茶具,因为小佛堂这边的茶具消耗实在太大了。 看了账本才知道,那消耗果真是大。在司徒逸没有规定府里每院一年消耗多少瓷器的时候,小佛堂那边只一年的瓷器消耗,就够现在府里一年的用度。 要知道,这府里的瓷器,可是直接从司徒家的窑厂里弄回来的。记在账本上,都只是记个成本价,比市价便宜了六七成。 云岚默默地赞同司徒逸后来限制每个院子的瓷器供应行为。弄到司徒府里的瓷器,都不是普通货色。不说每一样都是精品,至少都是窑厂的人精心制作出来的。 将瓷器摔了只为听一个响,太祸害那些瓷器。云岚是万万不能赞同的。 随意地摔那些瓷器,就是随意地糟蹋人家的心血。那些瓷器,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烧制出来的。 “少夫人,夫人这会儿正在为府上祈福。您先在客厅稍微等一会儿。”翘儿眉目沉敛道,吩咐一边的小丫鬟给云岚沏了一壶茶,“夫人不喜铺张,这儿也就一些粗茶,还请少夫人担待一二。” 云岚嘴角微微翘起,“夫人也是为了府上好。” 翘儿一噎,这少夫人果真是不好对付的主儿,怪不得夫人在少夫人面前总是吃亏。“奴婢还有事,便先告辞。少夫人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青青。” 翘儿指着刚刚给云岚沏茶的小丫鬟道。 云岚点了点头,“我在这儿等着母亲便是,翘儿姑娘若是有事尽管先自己去忙。” 等翘儿走了,云岚才有心思打量这屋里的摆设。 这屋里的摆设,可谓是简单至极,大大的花梨木博物架上,只零星的放着几个青铜的摆件。 若是外人见了,指不定怎么认为她与司徒逸怎么苛待生母的。 天知道,这博物架上能砸来泄愤的,估计是早就已经砸完了。 至少,按照云岚所知晓的情况来看,就在她进门的前一个月,外院还往这小佛堂送了玉如意、梅瓶和一些其他的瓷器摆件。 不过,她刚刚接手管家没几天,小佛堂这边的人便到管事那儿报损。云岚看过单子,长长的一串,估计小佛堂这边能摔碎的东西怕是已经被摔完了。就是不知道她手上的这一个茶盏,是怎么保存下来的。 云岚慢悠悠地喝着小丫鬟添的热茶。 虽然茶叶不怎么好,可是毕竟司徒家的茶园提供的,再差能差到哪儿去? 云岚虽然跟这个婆婆不怎么对付,却从来没想过要落得个苛待婆婆的罪名。自打她管家以来,可是没少过问这小佛堂的事情,下面的人自然不敢对小佛堂这边不敬。 虽然人家母子、母女关系不怎么好,可毕竟有那么一层血缘关系在,谁敢给小佛堂穿小鞋? 狄氏在佛堂磨蹭好半天,这才出了门来,只是一进屋子,脸就沉下来。 这云氏也太不将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了。她在佛堂受苦,云氏却在客厅喝茶吃点心,好不悠闲、好不自在! 任谁被灼热的视线盯着,也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察觉到。 云岚感觉到有一股视线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的时候,抬头一看,便见到自家婆婆阴沉沉地看着自己、和自己手上的点心和茶。 云岚明悟,当即倒了一盏茶热茶,“婆婆诵经辛苦了,喝一杯热茶润润嗓子。” 狄氏哼了一声,不过想到自己在小佛堂的时候确实没怎么进水,伸手接过茶,喝了一口。 噗,狄氏一口茶喷出来,怒声呵斥道,“你什么心思?竟然给我喝这种不入流的茶!这茶就是我身边稍微有点脸面的丫鬟都是不喝的。” 云岚眼睛眨了眨,“可是翘儿姑娘说,您平时最是朴实不过,所以给我上了这茶。说是您平时都喝这种茶。” 云岚用细棉布的帕子在脸上擦了擦,“也怪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竟然是没尝出不对来,竟然让婆婆喝到这等劣茶。” 狄氏脸色青青白白一通转换,狠狠瞪了身边丫鬟一眼,要不是这些丫鬟乱来,她也不会喝到这种茶,生生败了自己的胃口。 她可不是云岚那种小门小户的,随便什么东西都下得了口。 “把这丫头拖出去打十棍。敢用这么低劣得茶给少夫人人喝,也不怕伤到少夫人。”狄氏冷着脸道。 “母亲,这眼看着都要年关了,这关头倒是不好罚人。再说,不过是拿错茶叶,她又没怎么学过规矩,可能是拿错了也不一定。若是母亲气不过,罚这小丫鬟几个月月钱,让这丫鬟回去好好学学规矩也就是了。怎么就值当您生这么大的气了?” 想要把惩罚丫鬟的由头推到她身上?没门儿! 她喝了这么多茶都没闹出什么事情来。 狄氏数手上的佛珠动作停了停,幽幽道,“你这丫头就是心善。既然你都开口了,我这没什么好追究的。就罚这小丫鬟半年的月钱。到嬷嬷那边学规矩就不必了,我身边也有老嬷嬷,都是府上伺候的老人,规矩什么的,自然是不会差的。” 把人交给你?然后等那老太婆调、教好了再给我送回来?她才没那么傻。 真从那老太婆手上过一次,人还是那个人,心里的主子是谁天知道啊! 云岚嘴里也就那么一说,这小佛堂的事情,她可不想插手,当然,前提是别攀扯道她身上来。 狄氏如同一个和儿媳关系极好的婆婆一般,好生关照了云岚一番,问了一些云岚生活上的事情。 云岚将能说的说了,不能说的糊弄过去,一时间二人看起来倒是相处得还算不错。 饶了一大圈,狄氏才幽幽道,“我知道你和逸轩都不喜欢跟我这个老太婆打交道。只是人老了,难免会有些寂寥。总想身边热闹一些。只是我和逸轩那关系,若是我与你亲近了,逸轩难免会跟你闹别扭。我也不能看着你关系变差……” 狄氏一脸愁容,丝毫看不出刚刚她还对着云岚呵斥过。 云岚低着头,思考着狄氏这一番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狄氏见云岚不接话,暗道一声果然是朽木,“索性你外祖家还有几个可人疼的闺女,看得我眼热。” 云岚低垂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嘲讽,嘴里却惊讶道,“可是狄家的几位表姐表妹?” “自然。”不是狄家的姑娘,难道还是林家的不成?真不知道逸轩看中这野丫头哪一点了,蠢笨不成样不说,出身还不行。 狄氏下意识忘了,云岚还有个师傅是大名鼎鼎的淑慎居士。 “可是,若是儿媳所知道得不差,狄家的好几位表姐表妹都出嫁或者订下亲事。有几哥尚无婚约的,现在不过四五岁的年纪。怕是舅舅和舅母们会舍不得。” “怎么可能!”狄氏尖声道,“他们怎么会什么都没跟我说就把女侄女们的亲事订了?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多年的盘算成了空,狄氏歇斯底里地吼道,伸手就要去抓云岚。 云岚侧身避过,“婚姻大事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怎么到母亲这儿,就是姑母做主了?” 狄氏才不管云岚说什么,她只知道,她儿子的后院以后就要被这个姓云的把持住了。说不定、说不定就是这个女人哄得她儿子设计了她的几个侄女,这才让她的侄女早早就定下婚事。 狄氏想到最像她的侄女狄音的下场,更是觉得自己想得对了。 “你这个狐媚子!勾得我儿跟我离了心不说,还害得我侄女掉入火坑,你怎么不去死?” 说着,狄氏将随手拿起来的茶盏朝着云岚就扔过去。 云岚自然不会干站着就等狄氏打,一边避着狄氏扔过来的东西,一边往门口去。 现在,她十分庆幸这里摆设的东西极少。而她的婆婆狄氏,离着博物架比她远。 眼见着门口唾手可及,云岚刚刚松了一口气,便见到她婆婆手上拿起原本放在博物架上的一个青铜的摆件,脸色瞬间一白,几步跑到门前。 “狐狸精!”“嘭!”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云岚抬头一看,就对上司徒逸关切的眸子。 云岚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刚刚她是不小心脚下被绊了一下,才会摔跤。可是那个青铜摆件……她分明听到摆件砸到人身上的声音。 云岚往司徒逸一看,果然见到司徒逸一条胳膊正垂着。 “你怎么了?”云岚伸手想碰,却不敢,她怕因为她的拉扯,对司徒逸的手臂造成二次伤害。 司徒逸脸色苍白,尽量用最平静的声音道,“没什么。” 司徒逸安抚了云岚几句,看向狄氏的目光阴沉沉的,像是看着生死大敌。“来人,夫人患了癔症,未免伤人,日后不得让夫人出小佛堂一步。” 狄氏在看到司徒逸的时候,眼睛就恢复清明,听司徒逸这么说,尖声道,“我没有,我没有得癔症,你不能关我!” 司徒逸看了看自己受伤得手臂,淡淡道,“哪个患了癔症的,会说自己患了癔症?母亲因为思念父亲,积年累月的压抑着自己,难免会有些伤神……” 司徒逸厚礼又说了什么,狄氏一句话也没听清楚,也不想听清楚,“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我儿子是这府上当家人,小心我让我儿子将你们……” 云岚吩咐一边的小厮赶紧去外面请一个擅长疗骨伤的大夫,扶着司徒逸往逸园去。 她今天就不该来小佛堂,她要是不来,逸轩也不会伤着。 “你今天不是应该在铺子里查账吗?怎么会……”云岚小声地问。 “尔雅身边的丫鬟说你去见母亲,我怎么放心得下?”司徒逸小声呢喃,“幸好我来了。要是那一下落在……” 话还没出口,司徒逸便紧紧闭上嘴巴。 事情已经结束,不会有万一,不会有其他情况。 小厮请来的大夫是回春堂有名的骨伤大夫,看了看司徒逸的伤,啧啧几声,给了一包药正想说话,就听司徒逸重重咳了几声。 那大夫眼睛一亮,“司徒公子这伤得好好养护,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些天千万别使劲……” 云岚听完大夫长长地嘱咐,看向司徒逸胳膊上的一处乌青,“看起来连皮都没破,没想到实际情况那么严重啊!这伤果然还是要找大夫看过。” 那大夫看了看司徒逸,“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砸的,外面看着没多重的伤,内里却伤得严重,不养护好,以后这只手说不定就废了。” 云岚脸色刷地变得惨白,“大夫,您再说说注意事项,我拿笔记记。” 云岚打定主意,一定要遵医嘱,让司徒逸好好养伤。她不敢想象司徒逸废了一条手臂的样子,即便那是左边手臂。 第162章 司徒逸手臂受了伤,很多事情就不好处理。万幸这时候外面很多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司徒逸将剩下的事情吩咐管事和掌柜的处理,其他万事不用理会,得意地在府里当起大爷来。 “少夫人又去哪儿了?”司徒逸吃了一块点心,没见着云岚,不由得出声问道。 “回公子,刚刚厨房那边的管事找少夫人,怕是厨房那边有事。”一边守着司徒逸的小厮上前道,心里却是不停子腹诽自家主子。 少夫人走了一盏茶的时间都没有,主子就开始心心念念地问起来,果真是夫妻情深呢。 这才半天功夫,这样的问题就问了三四遍了。 “去把暗香叫进来。”司徒逸不悦地皱眉看了看桌上的点心,这时候没什么事情做还真是难打发时间呢。 没过多久,暗香便走了进来。 司徒逸不等暗香行完礼,开口就问,“这厨房出了什么事情?怎么还需要夫人去厨房?还有这一上午的,针线房、库房、茶水房……怎么就没完没了的来找少夫人?你这个内宅管家怎么当的?就让下面的人一直打扰少夫人。” 暗香低垂的眼眸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嘴里却有些怯懦地道,“公子,这内宅现在是少夫人管着……” “我知道是她管着,可你拿的是管事媳妇儿的月银。” 暗香一噎,管事和管事之间,那是不同的啊!她一个奴婢,最多盯紧后院的这些个管事,让他们少惹出是是非非的。 其他的决断,却不是她这个奴婢该做的。 暗香低着头,默默地听着司徒逸的数落,只盼着能让眼前这个男人闭嘴的女人快点回来。再多来一会儿,她铁定顶不住了啊! 云岚像是听到暗香内心的呼喊,没多大一会儿便抱着手炉进来了。 “逸轩这是怎么了?可是暗香哪儿做得不当?”云岚看着地上跪着的暗香,只是暗香一直垂着眸子,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 司徒逸见云岚回来了,哪里还有心思跟暗香计较,挥了挥手让暗香先下去,“没什么大事,就是听下面的人说暗香有些地方看管不力。正好我这会儿再府里,手上又没什么事就帮你说她几句。” 暗香此时才走出书房的门不远,听到“看管不力”几个字,脚下一个踉跄。 她看管不力?拿着逸园内管事的月银,每天要将这偌大的司徒府里所有仆人的大小事情过一遍,她什么时候看管不力了? 暗香眸色变了变,冷哼一声出了逸园。 “我观暗香平时很是得力,别是你误听了什么传言。”云岚给司徒逸倒了一盏茶,喂到司徒逸唇边道。 司徒逸就着云岚的手喝了茶,“管他传言的真假,下面的人总是要时不时地提点一二,这才会规矩。” 云岚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又给司徒逸塞了一块点心到司徒逸嘴里。 司徒逸眼角眉梢的笑意盎然,极为坦荡地接受了云岚的投喂,时不时还指着厨房新上上来的点心,挑自己细化的求喂。 云岚默然,想着眼前这人会受伤,也是为了自己,这才将心里升起的一抹诡异感排除。 云岚听下面的人来回话,说是二房的几位公子带着妻小回来,刚起身就被司徒逸拉住。 云岚掰了一掰,见司徒逸的手丝毫不动,不由得道,“我去看看下面的人准备得怎么样了。” “不必,让暗香去看看就够了。” “毕竟是哥哥嫂子,我这会儿不去看,指不定他们怎么说我呢。”云岚见司徒逸的手还是没有松开的迹象,“二婶尚在病中,难免有看顾不到的地方,我去也能帮帮忙。” 司徒逸打心里不想云岚跟二房那边的人亲近。二房那边的人是个什么德行,他只从二房几个人管着的铺子庄子的账本上就能看出痕迹来。 极北和极南的好几个铺子庄子的进账都少了很多。只是他不想理会而已。 只是没想到,他不管,人家的胃口倒是养出来了。今年那些铺子庄子的进账,竟然只有以前他手底下的人管着的时候的一半还少些。 当真是在外面混久了,以为天高皇帝远,就能将他该得的东西挪进他们自己的腰包? “二婶那边能用的人多了去,你过去除了碍眼还能有什么用?”司徒逸拉着云岚的手,“还不如在这儿多喂我几块糕点,我要是高兴了,说不定这伤处还能好得快几分。” “你就贫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新进门的,还是小的,总不能在这儿等着嫂子们上门拜访?这让外面的人知道了,还得编排死我。 我去了二房,碍眼就碍眼吧,反正我们两房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二婶可能现在还记恨着我让她受了那么大一场罪呢!” 什么可能?明明就是一直记恨着呢。司徒逸想到下面的人的回禀,唇边漾起一抹笑意,眼里却是深深的寒意,小声呢喃,“这回正好一锅炖了。” “什么炖?”云岚没听真切,“你这伤口也需要多吃一些有营养的炖品,我让厨房那边给你换着法子地炖一些。” “好!”能被自家媳妇儿关心,真开心!司徒逸好心情地将云岚的关切接收了,暂时将那些恼人的事情抛到一边。“我陪你去二房那边吧。” “可是,你的伤?” “伤的是胳膊又不是腿,多带几个小厮。万一有不对劲的地方,还能护着咱们一二。” 云岚在脑海里模拟了那一番场景,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看着司徒逸一脸地对她好的样子,也就收了其他心思,“到时候你记得呆在我身边,免得被人冲撞了。” 司徒逸连连点头。他自然是要呆在自家媳妇儿的身边的。 当带着前八个、后八个小厮出门的时候,云岚终于想起来是哪儿不对劲。 她和司徒逸是去看久未归家的兄嫂的,可不是带着人去砸场子的,也不知道要是被二房的那一干人看到他们这做派,心里的忌惮是不是会更加多几分? 可是她今儿真是带着人去二房帮忙的。 罗氏脸上的红肿还没消退完,见到一大路人往这边赶来。 罗氏看清楚那一行人中间的两人之后,今天见到儿子孙子的喜悦一下子降了一半。 “奶奶。”软软糯糯的声音在身边响起,罗氏脸上的神色却没有好转一分。 “你娘呢?怎么让你一个人跑出来了?”罗氏看着眼前乖乖巧巧的小孙子,脸上的神情分外地纠结。 这小孙子的确是乖巧可人,比阿遥家病歪歪的致宇看起来可爱多了。可这却不是她嫡亲的孙子。 她的嫡子只有阿逍,嫡孙只有致宇。眼前这被养得白白嫩嫩的小娃娃,却是丈夫庶子司徒述的嫡子司徒致芃。 “二婶,这就是小侄儿吗?长得真是乖巧可人疼!”云岚见到乖乖巧巧的小孩子,几步上前,大有将司徒逸扔在身后不管的意思。 云岚将一枚玉佩塞给致芃,捏了捏致芃的小嫩脸,这才遗憾地松开手。 罗氏脸上强拉扯出来的笑意凝在脸上,“正是。不过这小孩子,最可人疼的还是自个儿肚子里出来的。” 司徒逸早在云岚满脸欢喜地上前抱住司徒致芃的时候,心就不住地往下沉。 他就知道,这个女人是喜欢小孩子多过喜欢丈夫的。这还是别人家的孩子呢,她就看得扔了他这个夫君,要是将来有了自己的孩子,她该把他这个夫君扔哪儿去? “二婶,听下面的人说致宇有些不适,可请了大夫来?” 司徒逸这话一出,罗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咬牙切齿道,“已经请了,这会儿正在给致宇诊脉。” “致宇身子骨弱,这么长途跋涉地,生病是难免的。”司徒逸满脸笑意,别人不好他就开心,“笑笑,你让库房那边多拿些滋补的药材给五哥,致宇自幼身子骨不好。现在回了府上,咱们也不能舍不得给晚辈的补药。” 云岚应了一声是,手悄悄搭在司徒逸的腰上,拧起司徒逸腰间的软肉一拧,看见司徒逸脸上浮现起一抹痛苦之色,这才哼了一声松开手。 云岚又给致宇拿了见面礼,跟着两个嫂子说了说话。至于两个堂兄,却是暂时没见到。 司徒逸大大咧咧地坐在二房的院子里,看着云岚跟穿花蝴蝶似的忙这儿忙那儿,一会儿逗逗小孩子,一会儿跟两个嫂子说说话,竟然是将他这个夫君抛在一边,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不好起来。 直到二人回到逸园,司徒逸脸上的神色也没恢复过来。 “你这是怎么了?”云岚一边给司徒逸喂厨房新送来的炖品,一边不解地问道,“我还没说你什么呢。你怎么不告诉我二房的两个堂兄一个是庶出,一个是嫡出?二婶说不定还以为我看不得她们好,诚心跟她找茬呢。” “找茬又怎么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司徒逸皱眉,“你以后离那边的人远一些,要是被人卖了,可别来找我哭诉。” 云岚娇嗔地瞪了司徒逸一眼,“什么叫被人卖了?我像是那么笨的人吗?” 司徒逸想到这些年自己帮云岚扫的尾巴,摇摇头,“你不像是那么笨的人。” 不等云岚得意,司徒逸又补充道,“你就是那么笨的人。” “你!”云岚没好气地逮着司徒逸一阵猛捶,只是看司徒逸那一脸享受的表情,云岚瞬间,“好吧,我笨,可是你已经把我娶回家了。货物既出,概不退货。” 司徒逸低沉着笑道,“不退不退。我看你挺喜欢致芃的?” “对啊,致芃长得白白嫩嫩的,性子又乖巧可人,最是讨人喜欢。” “咱们以后的孩子,会更可爱,更乖巧。”司徒逸边说,边看云岚的表情。 司徒逸只见云岚脸上露出一抹惊喜,很快又恢复平静。 “我们的孩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呢。” 司徒逸见云岚没有执着地想要现在有个孩子,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我听人说,女子还是稍微晚些有孕才对身体好。咱们晚些要孩子。” 云岚眼睛一亮,“我也是这么想的呢,卫姨给我的添妆有一本医术,说是女子二十左右有孕才好。” 云岚本想说个二十多的,可是想到现在的事情,还是说小了一些,“只是祖母那边。” “咱们不少了她老人家的孙子抱就成了。” 云岚红着脸点点头,除却那一脸的红晕,看不出半点羞涩忸怩之态度。好似刚刚他们二人说的是今儿天气真好这样的话题,而不是关于生孩子的事情。 隔日便是除夕,按照司徒家的惯例,是要一大家子的人到永善堂请安。 云岚这才见到闻名已久的两个堂兄。 五堂兄司徒逍容貌只能算是一般,不算俊美却还算耐看。六堂兄司徒述容貌上则是比满屋子的人都要好上几分,一双桃花眼更是风情万种。 云岚只不过跟司徒述对视一眼,便觉得自己快被这个堂兄的满眼柔情沉溺。 “笑笑。”司徒逸扯了扯云岚,“不准看。” 司徒逸再清楚不过司徒述那一双眼睛对女人的杀伤力。想当初,他还差点因为那一双眼睛戴上绿帽子呢! 司徒述那人也知道他自个儿的优势在哪儿,满屋子的女人,怕是就连打帘子的小丫鬟都感受到他双眸中蕴含的深深情谊。 司徒逸看了看一边铁青着脸的二婶罗氏,心情好转不少。 他可记得,五嫂小罗氏当初到司徒府来的时候,一眼看中的,可是他的六堂兄。 请安后又陪着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老夫人一人给了一个大红封,挥挥手便让这些小辈散了。 晚上,一家人又在永善堂吃了一顿团圆饭,这才各回各院。 老夫人年纪大了,受不住晚上守夜的劳累。 “怎么今天抬了那么大一座屏风去了永善堂?” 云岚难得贤良一回,亲自去小厨房拿温着的宵夜,却听里面的小丫鬟絮絮叨叨地说着今儿的见闻。 屏风?永善堂今儿倒是多了一个,刚好将男女两桌隔开。 第163章 云岚端着两碗饺子进了正屋,见司徒逸心情颇好的躺在贵妃榻上,翻看着一本书册,见她进门,便将书册往一侧的小几上放,含笑地看着她。 云岚垂着头,看似在看地上的路,实则是在将严厉的情绪掩藏起来,将一碗饺子摆在司徒逸面前。 司徒惊讶地看着递到眼前的筷子,“笑笑,我的伤还没好呢。” “我记得你伤到的好像是左边的胳膊?”云岚侧着头,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你平时惯用的,好像是右手吧。” 司徒逸低低地嗯了一声,任命地自己动手。 “府上的规矩似乎挺大的。刚刚我们吃团圆饭的时候,中间还隔着一道屏风呢。”云岚无意地问。 司徒逸夹饺子的动作一顿,偷眼看了看云岚的动作神情,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虽然是一家人,到底男女有别。” 不说是以前的惯例,也不说是今儿才兴起的。 云岚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我让厨房那边多做了些芝麻馅儿的汤圆。”司徒逸不怎么喜欢汤圆,芝麻馅的却是能吃上几个。 司徒逸心里提起的那一块石头落下来。知道关心他,今儿这一关也算是过去了。 就是不知道今儿自己是哪里出了错,竟然让笑笑发现了他做的那些小手段。 看来以后行事要更加小心一些。 吃了宵夜,二人又拿出一盘棋,一局还没结束,云岚就打起瞌睡。 司徒逸知道云岚身体弱,守夜这样的事情怕是撑不住,“你先睡一会儿,等快到子时,我再唤你起来。” 云岚上下眼皮直打架,听了司徒逸这话,直接睡了过去。 司徒逸给云岚掖了掖被子,又拿起刚刚看的书翻看起来。书的封面上赫然写着《千金方》。 云岚再醒来,是被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吵醒的。 “你怎么没叫我?”云岚揉着眼睛道。 “不是还有我吗?我连着你的一起守了。反正我胳膊痛,睡不踏实。”司徒逸扬了扬被木板固定住的胳膊,还没扬起来,就被云岚拦住。 “你可别折腾你这条胳膊了!”云岚连忙拦住司徒逸的动作,“小心牵扯到伤处。” 司徒笑眯眯地将胳膊放回原处。 云岚心里愧疚不已。毕竟这伤处是因为她才得来的。 云岚以前曾经摔伤过,那时候虽然伤到骨头,却是连脱臼也不曾脱,只这样也让她疼了一晚上。钻心蚀骨的疼痛,几乎让她一夜未眠。 那是她熬的第一个通宵。 “不过小伤而已,”司徒逸见云岚低落下来,连忙用另一只手揽住云岚,“我底子好,过不了几日就会好的。” “底子好就不会痛吗?”云岚反问道,“说来都是我害了你,要不是我你也不会白遭了这一场罪。” “这跟我以前……”司徒逸突然停住,“为你受伤,我心甘情愿。” 云岚眼眶一红,伸手抱住司徒逸的腰身,脸整个埋进司徒逸的胸膛。 司徒感觉胸口有一团湿气慢慢扩散。 司徒逸有些手足无措,伸手想安抚地拍拍云岚,最后却只是将怀中之人紧紧抱住。 次日天明,二人起来的时候都没说前一天晚上的事情。 只是下面伺候的人发现,两个主子之间的默契似乎更足了。 二人刚刚用过早上的汤圆,就听外面传来欢快地叫嚷声,“哥哥嫂嫂……” 云岚往司徒逸这边一看,只见司徒逸脸色阴沉了一些,“尔雅来了,正好咱们今天一同出去。” 司徒逸闷闷地应了一声,“大过年的还不消停。” “那是她亲近你这个哥哥。”云岚推了推司徒逸,“赶紧把你脸上的表情收敛一点,待会儿吓到尔雅可怎么办?” “吓到正好。”司徒逸嘴里这么说着,浑身气息却恢复了一贯的温和。 司徒尔雅得了传令之人的允许,刚冲进来想要扑向云岚。 被司徒逸冷冰冰的眼神一撇,当即止住自己的动作,怯怯道,“哥哥、嫂嫂安。” 云岚见司徒尔雅前后表情变化,狠狠瞪了司徒逸一眼,温柔对司徒尔雅道,“可用过早点了?” 司徒尔雅欢喜地点点头,看见一边司徒逸的眼神,浑身又是一僵。浑身上下都充满着对自家嫡亲兄长的惧怕之色。 “你收敛一点,要不然我今天就跟尔雅……” “既然都收拾好了,我们就先先出门。”司徒逸不想听云岚的话,知道今天这个小尾巴是怎么都要带上之后,歇了赶走司徒尔雅的心思。 心里却是对司徒尔雅升起一抹恼意。 司徒逸想到以前听人说,姑娘家长大了就不经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看看现在的情况,可不就是已经留成仇了吗?成天跟他抢媳妇儿。 司徒逸看着前面两个相携的身影,眸色暗了暗,“笑笑,待会儿要不要去灵溪寺上香?” 云岚娇笑着回头,“怎么不去?” 司徒逸眼里浮起一抹宠溺的笑意,“都听笑笑的。” 待云岚转头,司徒逸眼里的宠溺还没散去,就阴测测地道,“安南,你可还记得我让你打听的几个商户人家的公子?” 安南点点头,“还记得、还记得,那几位公子还曾邀小的聚聚。” “你让人将那些个公子请到灵溪寺上香。” 安南浑身一个激灵,“是。” 安南将今儿的事情前前后后想了一通,终于想到自家主子的用意,看来来年不久,府上就又该增加一样喜事。 云岚和司徒尔雅都不是爱凑热闹的性子,往大殿里上了一炷香,就往人不怎么多的地方去了。 “哎呀!”司徒尔雅手上摸空,焦急地道,“嫂子,我的娟帕掉了。” “我刚刚在大殿还见过你用来着。咱们沿着这一条路往回走,要是没被人捡到,定然能找回来。” 司徒尔雅叠叠嗯了几声,“那是我亲手绣的,虽然还没来得及绣名字上去,可终归是不好。” 司徒尔雅眼睛往四周看,嘴里跟着解释,“早知道今天会遇到这一茬,我就随便拿一条针线房送来的娟帕。” “公子,少夫人也跟去了,这可怎么办是好?”安南沮丧地看着渐渐远去的一行人,偷偷打量着司徒逸的表情。 “我们也跟上去。”司徒逸冷声道。 司徒逸跟在身后,刚刚绕过一道围墙,就看见他的媳妇儿正言笑晏晏地跟着一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男人搭话,脸色瞬间变得不好起来。 安南匆匆地离开司徒逸身边一小会儿,回来便道,“那位林公子捡到了三姑娘的娟帕,可是三姑娘性子内向,少夫人这才跟那位林公子说话的。” 安南见司徒逸脸上的表情缓和了几分,悄悄松了一口气。 真是的,要是不想自家媳妇儿跟别的男人说话,就好生留着自家媳妇儿不是?只会对着他们这些下人发火算什么英雄好汉? 安南心底默默地腹诽,就见司徒逸几步上前,关切地询问,“怎么样?东西可找到了?” 云岚笑着道,“找到了找到了,幸好这位林公子等在原地,要不然咱们就得好一通忙活。” 司徒逸温柔地看了云岚一眼,认真地打量了一番林公子,长身玉立,五官端正,要是没有什么隐疾和性格上的毛病,倒是可以跟他妹妹相配。 司徒逸看了看羞红了一张脸缩在自家媳妇儿身后的妹妹,看来妹妹是看得上这个人。这年节正好他没什么事,要是合适,可以暗中撮合这两个一番。 “不知这位公子是哪家的?今日为了舍妹之事耽搁公子时间,改日当登门道谢。”司徒逸拱手,一本正经的道。 “在下建州城东林氏粮铺林氏慎乾。当不得司徒公子这一番客气。想来任是谁捡到这娟帕,也会交还原主。在下今日正好无事,稍微等等却是不值一提的事。”林慎乾谦虚道,“在下本来也只打算等一刻半刻,若是没人就将这娟帕交给寺里的小沙弥。” 云岚赞赏滴看了一眼这个男子,直看得司徒逸喝了一罐子的陈醋。 只是想到自己的计划,司徒逸愣是忍住嘴里就要直接冒出来的酸气,跟林慎乾好一番谦让,这才定下了上门拜访的时间。 几人又在庙里逛了一个时辰,司徒尔雅又丢了一回耳铛、落了一回步摇,索性都找回来了。 只是等司徒尔雅的步摇找回来之后,司徒尔雅再没有闲心再外面逛了。 云岚见天色不早,几人便坐了马车回府。 只这一回,司徒逸直接将司徒尔雅撵到另一辆马车上,坚决不准司徒尔雅跟他们同一辆马车。 云岚看着司徒逸还吊着的一条胳膊,实在不忍心拒绝司徒逸,便顺了司徒逸的意。 云岚喝了一口热茶润润唇,顺带回想了一下今天的经历,不由开口道,“今儿这事情真是奇怪,怎么尔雅身上的东西就总是掉下呢?” “想来是她身边的丫鬟不尽心。不过她成天蹦蹦跳跳的,掉东西也不奇怪。” 云岚觉得司徒逸说得有些道理。司徒尔雅在熟人面前就有些人来疯,东西掉了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今天掉东西的次数有些多而已。 “我看今天尔雅遇到的几位公子看起来还算不错。” 话音一落,云岚就觉得马车内的温度降了好几度。 “话还没说完呢,你生什么气?”云岚双手撑着脑袋,嘴里嘀嘀咕咕,“你说这几个人当你妹夫怎么样?长相还算过得去,能捡到东西退回来,想必品性也没什么问题,见到姑娘家也没看直眼……” 云岚嘴里不停地分析着,司徒逸越听越恼火。 他是有在那些人里面挑一个妹夫的想法,可是她一点都不想从自家媳妇儿嘴里听到关于那些人的一个词语。 “只一面而已,我让人去打听一下他们私底下的情况再看看。” 云岚点点头,“正是呢,事关尔雅一辈子的幸福,可不能随随便便地就定下来。你记得让人最好将那些人身边的丫鬟小厮、父母族亲都一一查查。咱们也能有个底。” 司徒逸见云岚又转头说起查人身家背景的事情,细细一琢磨,这些为的还不都是后面马车里的那个?果然,后面马车里的那个才是他真正应该好生防备一二的。 第二日初二,正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时候。 司徒逸想着初三初四府上没什么事,给钟氏说了一声,二人直到初四才回了建州。 司徒逸今日有客人要见,因为不方便带着云岚,遂将云岚留在府里。 司徒尔雅贼兮兮地拿着一个简单的账本找到云岚,“嫂子,你看,这是我那个小生意这几天赚的银子!” 压低的声音里透着难以掩盖的喜悦。 “快给我看看,你这个小财迷赚了多少银子。”云岚笑着接过司徒尔雅手上的账本,略略一番就明白了数目,“不错,等过了明天,应该能小赚一笔。不愧是司徒家的姑娘。” 司徒尔雅挺了挺胸,想到已经到了她妆盒的一匣子碎银子,虽然都是不起眼的碎银子,但是累积到一起,却是一笔不小的进账。 过了明天元宵,她那个匣子应该能装满。“要不是嫂子的意思,我也赚不了那么多银子。” 司徒尔雅本是想打算让先生的侄儿去叫卖的。 可云岚告诉她,一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的,让她将手上做出来的东西按照偏低的价格,供给那些庙会上的小商贩,和那些走街串巷的卖货郎,她赚的果然比预计的多了许多。 就连那像走马灯的花灯,也是因为她嫂嫂的提议吗,她才想到让专门做灯笼的工匠只做出最复杂的骨架。灯罩则是她找了会画画的人直接画的。 因为画作简单,自然不需要那些高手来,成本自然又小了一些。至于糊灯罩,更是简单。 司徒尔雅笑眯眯地将自家嫂子一通夸赞,不自觉地又靠近云岚一些。 忽然,司徒尔雅浑身一凉,一回头就见自家哥哥正笑容温和的看着自己。 她、她竟然看到她哥哥温和地看着她?一定是她今天眼花! 第164章 司徒尔雅心里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哥,您回来了?妹妹院子里还有些事,先不打扰你和嫂子。” 说着,司徒尔雅连账本都顾不上,几步出了屋子。 “尔雅……”云岚追出去,只见到司徒尔雅小跑着离开的背影。 “逸轩,你是对你妹妹做了什么?她怎么一见到你就跑个没影?”云岚扬着手上简单的账册,脸色不善。 司徒逸眸光清澈,“我怎么对尔雅的,你难道还不清楚?尔雅胆子太小,看来以后得多出去见见世面。对了,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跟尔雅做起小生意来?” “年前的事情,那时候我看你都快忙不过来,再者尔雅的那个主意现在也不是做长久买卖的,我就给她出了个主意。说起来,尔雅真不愧是你妹妹,做起生意来也是有模有样的,等过了十五,给她的小铺子,她也应该能玩得转的。” 云岚翻了翻手上的账册,出入账目清晰而不累赘,让人很容易看清楚。 司徒逸比云岚高出一个头,站在云岚身后,正好能看见云岚手上的账目,点点头,“看来我以后是不用担心她日后打理不好自己嫁妆。” “可不是,咱们虽然不会让尔雅的嫁妆薄了,可是再丰厚的嫁妆,自己守不住还不是白搭?”云岚手一抬,将账本递给司徒逸,“这做账的也是个能人,可惜不是咱们府里的,要不然到时候能给尔雅当陪嫁。” 司徒逸将账本翻了翻,嘴角微微上翘,“这样的能人给尔雅当陪嫁,你就不怕让尔雅吃亏?” “这也怕、那也怕,干脆就一直把尔雅留在府上得了,我这当嫂子的,养着一个小姑子还是能的。”云岚没好气地斜了一眼司徒逸,让下人准备晚饭,现在时辰不早。 司徒逸神色一僵,半晌才在唇角露出一抹笑意,只是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阴森森的。他恨不得这府里只住着他和笑笑两个人才好,怎么能将尔雅一直留在府上呢? 看看如今这情形,他媳妇的时间,都快被妹子占用完了。 “笑笑这是什么话?我司徒逸的妹子又不是身有隐疾,怎么能不嫁人?”司徒逸正色,“我的妹妹不仅要嫁人,还要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只说着要嫁妹妹,你倒是说几个合适的人家出来,我这边也好让下面的人去看看情况啊。”云岚在心里翻白眼,说得好像他多想把妹妹嫁出去似的。自从她进了司徒家,这人说了多少次要将妹子嫁出去?结果呢?现在连相看的意思都没有。 “谁说我没给尔雅看人家,我早让下面的人将建州稍微有点名气未婚的男子都查了底朝天。” 此话一出,司徒逸怔住,云岚也有片刻惊讶。 “你,你竟然将……”到嘴边的话云岚半晌没能说出来,这要怎么说?“外面的人知道你做了这些好事吗?” 司徒逸一脸你当我是傻子呢的表情,“当然不知道,要让外面的人知道了,咱们府上还有安生日子?” “好了,以后这些事情尽量少做。”云岚扶额,“咱们是开门做生意的。” 司徒逸伸手环住云岚,头枕在云岚肩上,“自然,我这回也是借了人家的便利,要不然你当我那么能?” 没过多久,香雪在门外道,“七公子,七少夫人,请二位道饭厅用饭。” “尔雅的婚事我已经有了安排,若是顺利,咱们府上年底就能多一桩喜事。”司徒逸在云岚耳边低语。 “看来我是该给尔雅清点一下嫁妆,该置办的现在也是该置办的时候,总不能等定下婚期来抓瞎。”云岚回想了一下自己婚礼时准备的那些东西,那繁杂的种类,是该早些准备,“这相看好了,等尔雅真正出嫁,应该还得有个一年半载的吧?” “早些准备着,总要以防万一。” “也是这个理。” 香雪默默地看着前面两个人依偎着前行,心里不住地腹诽,现在公子心里的打算总算是成了,以后都不用担心三姑娘在姑娘面前晃悠了,不过,公子心可真宽,难道真不怕三姑娘将来在婆家过得不好? 香雪看了前面二人相处的情况,又想到几次七公子回来时见到三姑娘与自家主子相处融洽时,眼底露出的冷意,香雪浑身一个哆嗦。看来,她也得早些为自己打算一二,免得将来招了七公子的眼,被七公子匆匆打发出去。 司徒逸听了云岚的话,没过几天就拿了几张地契房契给云岚。 云岚一看就知道有一个是给司徒尔雅暂时玩玩的铺子,一个看着不怎么起眼的小铺子,用来练手最好。另外那几张地契房契的,还有几家如今经营正好的绸缎铺子、酒肆和庄子,不过司徒逸说了,这些铺子和庄子都是经营正好的,只现在让铺子里的掌柜每季将账册拿来给司徒尔雅看看。 云岚一听就知道,这是司徒逸给司徒尔雅准备的嫁妆铺子和庄子,现在让司徒尔雅看看账册,也能让她多多熟悉她自己的产业。 司徒尔雅看着云岚拿给自己的地契房契,手指微微颤抖,看了好几次契书,才抬头对云岚道,“嫂嫂,这、这铺子真是给我的?” “这是自然,你快收拾收拾,咱们今天就去铺子那里看看,你哥说这铺子之前一直都是租出去的,正巧现在到期。咱们去看看做什么生意好。” “可是、可是……” 司徒尔雅还没可是完,云岚就叠声吩咐司徒尔雅的丫鬟给司徒尔雅换一身方便行动的男装。 直到出了府门,司徒尔雅整个人还是晕晕乎乎的,有些不敢置信。 “昂首挺胸,姿态大方有一些,你现在可穿着男装,可别让人一眼就瞧出来是个姑娘。”说着,云岚目光落在司徒尔雅的胸前,心里的小人捶胸顿足嚷嚷着,尔雅的丫鬟不时说了用白绫束过吗?怎么还是这么显眼? 司徒尔雅瞧见云岚恨恨盯着她胸前看,脸上浮起一抹红晕。似乎嫂子每次盯着她胸前看的时候,眼里感情都很浓郁…… “尔雅,现在更不像一个男子了。”云岚摇头,将一块铜镜对着司徒尔雅,“你自己看看,哪个男子像你这般看着娇娇怯怯地?你今后可是要当女商人的,这样怎么撑场面?” 司徒尔雅被云岚叠声一问,心里有些难受,却知道自家嫂子说的确实是正理,遂正了正衣襟,一张小脸上所有神色都收敛起来,活脱脱一个小面瘫。 云岚嘴巴动了动,可看到小姑娘一脸的求认同,勉强地道,“嗯,你这样也行。”就是难免跟别人谈生意的时候,让人觉得你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不过,司徒尔雅日后更多的是需要管着手底下的掌柜,严厉一点也不错,至少不会被下面的人蒙蔽。 司徒尔雅听到云岚认可的话,唇角微微一弯,很快又强压下唇角的笑意,免得待会儿被人看轻灵气去。 “尔雅,以后在外面严肃一些也就罢了,跟自家人相处,就不需要。”云岚看着司徒尔雅一张小脸上满是严肃,很害怕这个小姑娘矫枉过正,真正在生活上也变得这么一板一眼的,那该多无趣啊。 司徒尔雅严肃地点点头。 云岚有些担心,要是这姑娘真变成了个没趣的小老头,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存了这么个疑惑在心里头,云岚今儿看铺子的心思都淡了许多,一天到晚地砍下来,却也没看出去个什么来。 回程的时候,竟是司徒尔雅比她兴奋。 “那铺子虽然不大,可是周围的环境好,隔着一条街就是东市,人来人往的,一看就像是个做生意的好地方……” 司徒尔雅叽叽喳喳地说着那地方的好处,一时间竟然有些停不下来的样子。 云岚跟着接了几句,又问,“你觉得那地方做什么生意好?” 此话一出,司徒尔雅一下子就安静下来,支支吾吾地开口,“绸缎铺子?” 云岚还没说话,司徒尔雅就否决,“开绸缎铺子有些不妥,铺面太小,东市本来就是卖绸缎的多,那个小铺子不占优势。” 云岚见司徒尔雅快要将一头青丝抓散,不由又问,“东市的绸缎铺子,你觉得如何?到东市买绸缎的,是些什么样的人家?” “东市绸缎铺子卖的多是自家产的,买的除了外地来进绸缎的,多是本地一些家境殷实的,真正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却是没有。”司徒尔雅靠在马车车壁上,脸上一片严肃。 忽然,司徒尔雅脸上漾起一抹笑意,“嫂子,我那铺子倒是可以开成一个食肆。食肆里的食物也不用多精细,只要味道好,量够。那些来东市进货的商人多不是什么大商户,这样的铺子里面卖的食物倒是更适合他们一些。我今天看着东市的那一两个食肆,都是满当当的。” 云岚赞赏地点点头,“我还以为你会先做那些个绣品的生意。开食肆这个主意不错,东市人来人往的,现在食肆的数量还不够多。” “可是这开食肆总得要个能掌厨的厨子。”司徒尔雅弹了一口气,“开铺子就三个字,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的。” “咱们这第一步已经走出去了不是?”云岚眨着眼睛,“铺子都拿下来了呢,那个小铺子昔年租出去,一年也能得近二百两银子。” 二百两银子不算多,司徒尔雅首饰盒里的首饰,随便拿一样出来就是百十两银子。可真要司徒尔雅自己挣这二百两银子,她还真有些忧心,担心自己挣不来。 “尔雅有什么好担心的?亏了就一根簪子的事,要是成了,以后你就能自己养活自己。”云岚鼓励道,那些寻常人家一年下来只花得到几两银子的事情确是丝毫不提。 “嫂嫂说得是,就这么一个小铺子都管不好的话,我怎么配当哥哥的妹妹?”司徒尔雅目光渐渐坚定,“我回去就问问厨房管事,有没有合适的厨子推荐。” “还可以问问管事什么食物准备好材料很快就能端出成品菜。”云岚适时地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建议。 司徒尔雅眼睛一亮,崇拜地看着云岚,“在东市这边食肆吃饭的,想来都没有多少时间耽搁,咱们的食肆要是能更快将菜端出来,也很是一项优势呢。” 回了司徒府,司徒尔雅果然叫了现在厨房的管事到菡仪馆说话。 第二天,云岚和司徒逸正在喝早茶,司徒尔雅盯着一双还满是血丝的眼睛到了逸园。 云岚看着司徒尔雅手上厚厚一叠,惊讶道,“你该不会昨儿忙活了一晚上吧。” 司徒逸目光在司徒尔雅手上那厚厚的一摞东西上扫了扫,没有说话。 “那铺子放在那儿,天天的都是银子。”司徒尔雅扯了扯唇角,可是因为太累的缘故,实在笑不出来,只能严肃道,“早一天开铺子,早一天看情况如何。何况,那铺子之前开的是绸缎铺子,要改成食肆,还需要一番功夫改装。” 说罢,司徒尔雅严肃地看着司徒逸,“哥哥可能借我一个知道建州谁能改装宅子商铺的小厮?以后还有些事情需要跑腿,我身边的都是些小丫鬟,当不得用。” 司徒尔雅有些不好意思,说了是她自己开的铺子,最后还是劳累到自家哥哥。 “这样的人,我这儿倒是有些。”司徒逸打量了司徒尔雅一番,皱眉道,“我明天让安南领给你看看,今儿你还是回你屋里歇歇。笑笑,你让个人好生盯着尔雅,这样熬着可不是个事。一个铺子罢了。” 云岚连连点头,她也不赞同尔雅这么忙得不顾惜自己的身子,真是愁人的小姑娘。 让茜草将司徒尔雅送回菡仪馆,云岚才开始翻看司徒尔雅留在这儿的一叠计划书。 每一张宣纸上写写画画的,几乎能将一张纸占满,只是字迹凌乱,还有一些简单的图案,让人很难看清上面的内容。 云岚听过司徒尔雅说了几句她的宏图伟志,勉强能看明白一些。 “尔雅这想法倒是不错。”一边瞄了几眼的司徒逸赞同地点点头。 “你认识尔雅写了什么?”云岚惊声问道。 “这是自然,不就是一个简单的食肆?有些稀奇的是她这食肆里竟然还免费送那些乱七八糟的茶。”司徒逸眉头皱了皱,显然是想到什么不好的回忆。 “你还在记着?不就是一碗茶水吗?”云岚捂着嘴笑道,“你只是喝不惯那些味道,可那些都是好东西啊。” “一股子药味,有什么好喝的?”司徒逸撇了撇嘴,药味就算了,竟然还有甜味,这也太胡来了。 降火又怎样,他们司徒家茶厂出来的上好绿茶,一样能清火。 云岚摇摇头,心知跟这人是说不通,沮丧地垂头,偷眼打量司徒逸,“罢了,以后我让厨房弄出来的那些个新鲜的玩意儿,都不往你面前送。” 司徒逸刚刚还板着的脸顿时松下来,“怎么能不送?你做出来的吃的喝的,就是有毒的我也要吃下去。” 云岚冷哼,“有毒也抵不过味道不好。” 司徒逸讪讪,“又是药味又是甜味,实在有些奇怪。” “你就是嫌弃。” 司徒逸无奈,好一通割地赔款,才勉强哄得云岚开怀。 翌日,司徒逸果真拨了一个叫虎子的小厮给司徒尔雅使唤,只是菡仪馆到底是在内门,平时就让菡仪馆的老妈妈到二门传话。 尽管有司徒逸和云岚的全力支持,等到司徒尔雅的食肆开始营业,也是在一个月之后。 这时候,司徒尔雅也敢带着几个丫鬟婆子单独出府,不用每次想出府,还要去逸园痴缠云岚。 第165章 江南的春天来得尤其早。刚进二月,河畔的柳枝上就冒出青绿的嫩芽。 “主子,咱们到了。”茜草掀开车帘的看了一眼,欢喜地跳下马车。 云岚跟着下了马车,抬头便见到牌匾上端方的四个大字——四季食坊。 “嫂子,怎么样?”司徒尔雅今儿穿了一身嫩黄的春装,整个人看起来俏生生的,神色间满是对眼前的小铺子的满意。 “跟之前看到的完全不一样,怪不得你藏着掖着,直到今儿个才让我来看看。”云岚嗔道,“不愧是尔雅花了时间弄出来的。” 云岚几人走进铺子里,四下一打量,这屋里还真是好得没话说,桌椅摆放整齐,装饰以浅色为主,一看就觉得干净亮堂,两层的小楼一楼设卖饭菜的窗口和几张桌椅,二楼才是真正用餐的地方。 云岚一边往二楼走,一边看着左近端着托盘在饭堂里找座位的人,心知这次是尔雅这铺子只要不闹出什么事情来,红火起来不是问题。 二楼的尽头有一个小间,几人这时候来得比较早,本来来吃饭的就不多,来二楼吃放的干脆没有,倒是没看见几人往二楼的小屋里去。 “嫂子,我还没吃过这里的饭菜呢,咱们让人端一份来尝尝?”司徒尔雅刚刚看到那一大份大份的菜品,用窑里特意烧制出来的浅口盆装着,一点都看不出什么红烧肉、糖醋排骨的样子,有些担心那味道是不是也很一般? 特别是有一种素菜,司徒尔雅甚至觉得那些菜像是腌在缸里的咸菜,只是颜色比咸菜看着要绿一些罢了。 “咱们来了自然要先尝尝味道。反正那厨子都是从咱们府里的大厨房拨出来的,做出来的菜总不会难吃了去。”云岚看司徒尔雅那神色,就知道司徒尔雅可能因为看见那些菜,以为厨房那边因为需要做的量太大,将菜做得难吃。 司徒尔雅见云岚同意,连忙吩咐身边的小丫鬟去端一份菜上来,还特意嘱咐了一句,就要外面卖饭菜的窗口卖的那些菜,万万不能让后厨那边特意做。 小丫鬟应了一声,乖巧地离开,不大一会儿便端了一个餐盘上来。 “单独拿出来看,倒是比在窗口哪儿看着好看多了。”司徒尔雅看着用素白的盘子装着的几样菜品,红烧肉在白瓷的衬托下红亮诱人,蒜泥凤尾还算青翠可人,“嫂子,我总算是明白你当初怎么会建议全部用白色的碟子装饭菜。” “现在知道白色碟子的好处了?” “可不是。”司徒尔雅率先挑了几样菜尝了尝味道,满意地放下碗碟,“嗯,味道还算不错,跟之前在府上的时候想好的味道差不离。” “现在放心了?”云岚也尝了尝,味道自然比不上府上精心烹制的菜肴,却是比寻常人家做的味道要稍微好些。 司徒尔雅幸福地眯了眯眼,“放心放心,这食肆的粮食蔬菜肉类都能从我名下的那几个庄子供给,成本低得简直不能再低,只要食肆的厨子和掌柜不胡来,我以后就可以天天数银子。” “看看这开门时的情形,想来生意差不到哪儿去。”云岚看向门侧的窗子,窗户用轻纱遮住,从里面能看到外面的情形,从外面却看不到屋里的情形。 云岚这会儿就看到有人已经在二楼开始吃饭。 司徒尔雅顺着云岚的目光看过去,脸上浮起一抹浓浓的笑意。 这会儿还没到吃午饭的时间呢,一楼就已经坐不下,想来待会儿还要热闹一些。 几人一时兴起,趁着人少的时候,干脆直接让跟着二人的婆子去端了饭菜上来,干脆地在食肆吃了饭,直到午饭的时候过去,这才离开食肆。 司徒逸听见门外传来的熟悉的脚步声,刚刚站起来打算去外面看看的脚步瞬间停下来。 云岚推开正屋的门的时候,就见到司徒逸正端坐在正厅里看着一本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书。 眼睛往司徒逸身侧的小几上扫了扫,果然见到小几上放着两杯茶。 云岚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司徒逸倒茶的时候喜欢倒两杯茶,他的那一杯喝完了,另一杯放凉的茶他也会倒掉,从新添上新茶。 云岚伸手端起茶杯,杯壁果然是温热,连忙一口喝下。 “可惜了我上好的碧螺春,虽然不是今年的新茶,却是去年最好的那一茬。”司徒逸若无其事地将手上的书册翻过一页。 笑笑今天出门了,可是没有跟他一起,甚至是,连他这个夫君都没说,就自己出门去了。 云岚眼睛眨了眨。她口渴了,哪里还注意得到品茶? “今天尔雅的食肆开业了。”云岚讨好地蹭到司徒逸身边,挤着坐在司徒逸坐的太师椅上,一坐坐了个正着。 云岚撇撇嘴,以前她要是这么干,铁定是坐在司徒逸怀里。可现在,司徒逸竟然让她坐在椅子上。虽然这太师椅确实不小。 “逸轩?今儿中饭厨房给你准备了什么?今儿早上我还吩咐厨房给你准备你最喜欢的清蒸鲈鱼。” “跟以前没什么两样,至于清蒸鲈鱼,今天中午有那道菜?” “好了,今天中午是我不对,是我不该中午在外面吃饭。”云岚沉声道,“不过我这也遭了报应不是?中午的饭菜不怎么合我口味,我都只吃了几筷子就放下了。” 云岚嘴里说着委屈的话,眼睛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司徒逸的动作,见司徒逸眉头皱了皱,脸上闪过一丝喜色,“也不知道这会儿厨房那边还有没有吃的……” 司徒逸听到耳边委屈的声音,手上的书到底还是阖上。“才多久没看着你,你就糟蹋自个儿身子?外面的吃食就没几个真正和你心意的,你怎么就不知道回家吃饭?” 司徒逸数落了云岚一番,才让在外面伺候的婆子到厨房取一份点心甜品来。 香雪端着枣泥糕和燕窝粥进来的时候,在云岚耳边悄声说了一句,“姑娘,今儿中午公子吃饭的时候,脸色可难看了,也就这会儿好了一些……” “咳咳。”司徒逸听到香雪越来越大的声音,轻咳几声。 “怎么了?这几天天气不好,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香雪你……” “我就喝茶呛着。”司徒逸打断云岚的话。 云岚狐疑地打量了一番司徒逸,见他脸色还算好,咳嗽也是突然来的,只小声嘀咕了一句“呛水这么咳几声就好的,还是第一回见到呢。” 香雪早在司徒逸咳的时候退出房门,远远在与正屋隔了一个回廊的西稍间调胭脂。 “看什么看,自己中午没好好吃放,这会儿还不多吃点垫垫底?”司徒逸脸尽量板起来,却只让云岚觉得好笑。 云岚将一块软糯的枣泥糕塞进司徒逸嘴里,给自己也塞了一块,“我这就吃、这就吃。” 司徒逸见云岚埋头吃东西,脸上露出一丝满意,“尔雅的那个食肆,开得怎么样?” 虽然看了司徒尔雅的计划,司徒逸觉得确实可行,只是真让司徒尔雅开始做着生意的时候,心里总是担心。这毕竟是他妹子第一次独挡一面,他这个当人兄长的,怎么可能不担心自家妹妹。 货源要担心质量好不好、价钱合不合适,雇来的长工短工要担心人靠不靠谱,就连到铺子里吃饭的客人,司徒逸还有些担心,他妹子的店里会不会遭到恶客…… “今天才开门第一天呢,能看出什么来?过一阵子,咱们就什么都清楚了。”云岚不在意道,“货源是自家庄子上供应,成本不高;铺里打杂的大多还是咱们府上的家生子,卖身契咱们还拿捏着呢。至于客人,这倒是有些难办,得让铺子里面的人看紧一些,有事及时汇报,总不能让尔雅被人欺负了去?” “一溜的全是好话,说得尔雅这铺子,没几日便是要大兴似的。”司徒逸没好气,他还埋怨着自家媳妇儿今儿中午扔了她在一边,陪着他妹子在外面吃饭呢。 想起今天早上他急冲冲地处理完事情回来,打算陪着自家媳妇儿好生培养培养感情,结果自家媳妇儿陪着自家妹妹出门,自己中午吃饭的时候却是一个人对着一大桌子。 “逸轩你这是说什么话呢,小心日后食肆那边真的出了问题,尔雅来找你这个哥哥的麻烦。”哪有在人家铺子开张第一天就说人家铺子坏话的? 司徒逸冷哼一声,出问题才好,出问题了司徒尔雅就没那个闲心来找他媳妇儿说这说那的。 云岚隔了几天才知道,司徒逸那天是推了一个老客户的饭局,专门回来陪她吃午饭,结果却被她生生地放了鸽子。 云岚心下愧疚得紧,当即下厨给司徒逸煮了一锅降火的凉茶。 食肆的生意越来越好。几乎是一到吃饭的时间,四季食坊里面就坐满了人。 灭办法,四季食坊的东西味道不算是极品的美味,可胜在选择多。有钱的可以点两三个荤菜,兼着足量的白米饭,没钱的还有素菜和杂粮饭。要是嫌铺子里太挤,还能自己带了碗筷,打了饭道自己的铺子里面吃,再方便不过。 云岚看惯了每天看着账本笑得合不拢嘴的司徒尔雅,今儿司徒尔雅看着账本出神,一眼就让云岚看出其中的不对劲来。 “尔雅,可是铺子那边出了什么事了?”云岚试探地问,却见司徒尔雅仿佛没听到似的。 云岚又唤了几声,忽地一拍桌子道,“尔雅。” 司徒尔雅突地站起来,慌慌张张地看了一眼云岚,“嫂子,可是有什么事?” 云岚干咳一声,“没什么,就是看你看账本看得太认真,提醒你该休息休息,别将自己累着。” “食肆那边一切都好。”不知想到什么,司徒尔雅两颊升起一抹红云,“就是这进账越来越多,看得我有些迷糊了。” “生意好那是好事。”云岚拍拍司徒尔雅,“看得迷糊咱们就先到院子里走走。成天看着账本,看着什么都像是账本。” “可不是这个理?每次我看完账本,抬眼看到嫂子的时候,都觉得嫂子;脸上写着账本上的数字。”司徒尔雅连忙起身,跟着云岚往院子里走去。 时值春末夏初,满园荼蘼开得正艳。 司徒尔雅手指拂过一团荼蘼,“这建州城里,也就逸园里面能开出这么多颜色的荼蘼花来。” 云岚转头,见一片粉色的荼蘼花瓣落在司徒尔雅的掌心,“你若是喜欢,我让人送一些到菡仪馆。” 司徒尔雅撇撇嘴,“进了我的菡仪馆也没用啊,反正过不了多久又是寻常品种。” 说这话的时候,司徒尔雅一脸的哀怨,她也想满园的奇花异草啊,可是不知道自家兄长是怎么弄的,反正一样的花苗,在逸园开的时候有粉色、有绿色,到了她的菡仪馆,就变成了寻常的白色花朵。 云岚这时候也想到逸园这些花的猫腻,“就是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颜色,满院子开着鲜花,还是让人心情愉悦。” 司徒尔雅嗯了一声,“我现在也认命了,珍贵的花太娇贵,我是养不起的。以后我想要看这些稀罕的话,道嫂嫂这儿来看一样的。” 司徒尔雅说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开着粉色荼蘼的花架。 忽地,司徒尔雅停住脚步,直直地走近荼蘼花藤,“这、这是什么?” 司徒尔雅惊讶地看着花藤上,古怪的袋子,那袋子伸出了一根带着像针一样尖头的管子。针尖插在荼蘼藤蔓上。 “那是特制的水袋。你不是总好奇为什么一样的苗子能开出不一样颜色的花朵吗?这水袋里面的水就是关键。一样的荼蘼花苗,随着生长的时候注入这种水袋里的药水,荼蘼花就会开出粉色的花朵来。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思?” 司徒尔雅听完云岚的解释,恍然大悟,“我还以为是我自己的原因呢,没想到竟然出现在照顾花上。若是给茉莉花注入这种水袋里的药汁,是不是也能开出粉色的茉莉花?” “你倒是能猜。不过不是直接这种药水。给茉莉用的药水要淡一些。直接用这个,该开出将近红色的茉莉了。” 司徒尔雅脑筋快速地转着,“嫂子,要是这样的水袋卖到世面上前,喜欢的人应该会很多吧?” “咱们尔雅现在是见什么都往生意上靠了。”云岚点着那水袋,原本鼓囊囊的一袋药水,现在已经瘪一半,过不了多久,就该添药水,“这药水,里面自然是添了药材的。虽然当时调制的时候,已经尽量减少那些□□,只是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一些残余。逸园里的花开得姹紫嫣红,也有没有的颜色。比如墨色,不是没有调配处相应的药水,只是那药水里面有些东西我不适合长时间接触。” “我就说,这么好的生意,我哥怎么就放弃了。” 二人有逛了一圈园子,司徒尔雅看过那满院子的这样那样的药水袋子,心里有些好奇。那些袋子是什么东西做出来的?不像是皮囊,却不会像布匹一样将水漏出来。 再回到书房,司徒尔雅果然再想不起自己刚刚看账本的时候想到什么,很快就将一本账本看完。 只是司徒尔雅的异样,一直留在云岚的心底。 “你再说一遍!”云岚不敢置信地看向司徒逸,“我怎么什么风声都没听到,尔雅的婚事就定下来了?你有没有问过她的意愿?” 云岚焦躁地在屋内踱步,周围伺候的下人早被遣了出去。 “我连点音讯还没听到呢,你就告诉我你已经给尔雅想看好人家,如今就等着亲家上门提亲。” 司徒逸摇着手上的折扇,“怎么没音讯,我前几日不是还跟你说起咱们建州的大粮商家的事情。” 云岚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你那就是给我提醒?你不就是把人家林家的情况说了一通,说了几句你挺欣赏现在林家当家的大公子?” “你看我平时像是喜欢说人家长短的人吗?”司徒逸见云岚摇头,接着道,“我跟你说我挺欣赏他的,其实不过就是跟你说说,我相中他当我的妹夫。别的不相干的人,我何曾在你耳边提起过?” 云岚低下头,肩膀一抖一抖地,心里乐开花。她之前还以为自家夫君好容易总算是有个生意上的伙伴,如今一看,自家夫君在生意场上是结交不来什么知己好友的。 “你说那林公子千好万好,可是这婚姻之事,怕是还是得尔雅自己愿意才好。还有那林家之人,可知道尔雅成婚之后,估计是不可能只呆在后院相夫教子。” 云岚想到现在一有机会就往外面跑的司徒尔雅,只觉得头大如斗。之前娇娇怯怯的妹妹多招人疼?现在这小姑子成天就快要转进钱眼里去了。 司徒逸挑眉,“你怎么就知道尔雅她不愿意的?” 第166章 司徒逸见云岚脸上写满“我很感兴趣”几个大字,才慢悠悠道,“这话,还要从之前的庙会说起。” 原来,司徒尔雅自从庙会丢了贴身的帕子被林家公子捡到,就对林家公子生了一些好感。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后面的事情就没了。 偏偏司徒尔雅开了个饭馆,需要买各种粮食。林家就是开粮铺的,司徒尔雅要算成本自然不可能只问问自家庄子里的管事。 司徒尔雅是打心底想要好好开食肆,调查就做得仔细些,独个儿带着丫鬟到建州的每个粮铺都逛了一圈。司徒尔雅面子浅,每天就逛那么一两个粮铺。这建州十家粮铺有六七家是林家人的。 司徒尔雅频频遇见林家大公子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一来二去地,两个人就这么熟稔起来。 “前阵子四季食坊那边,有人说食坊给人吃陈粮霉粮,所以才米饭一文钱管够。正好林家大公子在场,帮了尔雅一把,两人关系渐渐就好起来,偶尔还能一起出去逛逛街。” 云岚听了司徒逸的话,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尔雅和林家大公子还真是有缘。” 可不是有缘,上香能遇见,逛街能遇见……那么高的相遇频率,云岚瞅瞅司徒逸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坦荡。云岚一阵心衰,这人脸上从来看不出什么别的表情来。可是,她现在真的很好奇,这人真的没在里面掺和什么? “林家公子还真是个有心人。” 司徒逸听见云岚有些古怪的语气,好笑道,“我总不会坑害自家嫡亲妹妹。笑笑你放心,林家大公子最是讲规矩的一个人,定然不会做出宠妾灭妻的事。而且,我也找人试探过,林大公子不会限制将来妻子在外面做生意。最重要的是,林大公子现在上面没有高堂,尔雅过去就能当家,林家那些人,不管是看在林大公子还是我们司徒家的面子上,定然是不敢给尔雅难看的。” 云岚叹了口气,“这世道,女子艰难。我回头探探尔雅口风,总归是要让她嫁一个合她心意的男子才行。” “偏偏就你理多。”司徒逸揉了揉云岚养得有些肉的脸,只觉得触感温腻,实在有些舍不得放开手去。不过,不放他却是不敢的。 妹妹司徒尔雅的婚事他早有计较。只是没想到自家娘子竟然能将自家娇娇弱弱的妹子改造成如今这翻商界女强人的样子。 不过这样更好,这不是尔雅就跟他最看好的林家大公子对上眼了? 想想前世林家大公子的成就和他那干净的后院,司徒逸心里就满意得不行。不过,现在是时候请个大夫给自家妹妹看看,将妹妹身子骨调理好。 他可不希望将来自家妹妹因为生不出儿子来,被逼着给自家夫君纳妾。林家大公子虽好,在子嗣传承面前,怎么能保证不给自家娘子一点儿亏吃? 云岚是个行动派,瞅见一个时机就与司徒尔雅聊起司徒尔雅的婚事。 “我倒是希望你能嫁一个跟你情投意合的。” 这话一出,云岚就看到司徒尔雅脸上渐渐染上红霞,“咱们姑嫂两个,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若是有看好的儿郎,就跟嫂子说说,我让你哥哥去打听打听,要是那儿郎品行好,也能成就一段佳缘。若是你现在没什么看得上眼的,我也好帮你打听打听。” “嫂嫂,你现在就会笑话我。婚姻大事,我自然是听家里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云岚还是察觉到自家小姑子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显然是言不由衷。 云岚清了清嗓子,“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就跟你说说你哥哥觉得还算不错的几个人,都是建州的,你平时虽然不怎么出门,好歹也是听过他们的名字的,怎么也有点印象。” 说着,云岚进书房拿了一个册子出来。 司徒尔雅正茫然无措地看着逸园中的风景,见自家嫂子递过来一个册子,直接一翻开,脸就红了,“嫂子,你怎么给我看这个?” 册子上不仅有建州叫得上名的少年郎,还附带着这些少年郎的小像。 “这册子上的人大半都探过我和你哥哥的口风,以后说不准哪个就是你夫君,看看长相又怎么了?”云岚嗔怪地斜了司徒尔雅一眼,将册子翻到一页,指着上面的人道,“这人你看看怎么样?家里做的是酒楼生意,人口简单,没什么庶出的小叔小姑,看着日后也不是会纳妾的主儿。” “看着倒是不错,可是屋里好像已经有人伺候。”司徒尔雅下意识地反驳,指着一行备注道。 “那咱们看下一个。”云岚也不在意,直接翻到下一页。 只是一直和善的司徒尔雅今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是一直挑着这些男子不好的地方。不是家里长辈不好相处、就是族里亲戚多有不肖。 眼看着一本册子已经到了最后一页,云岚有些着急地道,“看着这些人个个人模人样的,怎么竟是连个合适的也挑不出来?” 司徒尔雅被云岚早说得晕头晕脑地,下意识的回了一句,“怎么里面没有林家……” 司徒尔雅看着自家嫂子脸上的得意,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这是被自家嫂子给设套了?当即红了脸,“你、我、我的婚事就靠哥哥和嫂子张目,我就乖乖在家里待嫁。尔雅相信哥哥嫂子定然不会亏待了尔雅。” 说着,人便风一样跑出逸园,只留下一抹轻舞红纱的余影。 “我就说直接把婚事敲定下来,你还要跟尔雅说这说那的,结果不还是一样的?”司徒逸听到自家妹妹急匆匆跑开的身影,不知从哪儿转出来。 “怎么会是一样的?我们直接给她定了亲事,就算那人是她心上的人,这亲事也是咱们给她的。可是若是她选的,这亲事就是她求来的。他们两个现在有感情基础,日后成婚了再各自珍惜,婚事自然会更顺畅一些。”云岚轻叹,“咱们总不能害了他们。” 司徒逸轻轻咦了一声,“我说你怎么拐着弯儿地让我跟那几家亲近一二。” 云岚看着自家丈夫装模作样的样子,冷哼一声,“你就装吧,反正让林家小子着急地快上火的又不是我。” 跟她装蠢呢,打量她不知道,每次有人来提亲的消息,不就是眼前这厮提供给林家小子的? 不过那林家小子也是没用,都这样了还没请媒婆来提亲,也不知道是真的心高气傲,还是心里有其他打算。 “我就看他那蠢样不顺眼。”司徒逸嘀咕了一句,“每次远远看着我跟那些小子到酒楼茶肆,只会干巴巴地看着,前两天才会跟我迎面打个招呼。” “你现在就作吧,等以后你妹妹嫁过去,小心人家给你妹妹小鞋穿。”云岚凉凉道,“林家那小子太好面子,以后那两个人……还好尔雅性子好,要不然,这亲事我不看好。” 司徒逸气狠狠地瞪了云岚一眼,这门亲事可是他花了大把精力撮合成的,怎么可能不好?“等日后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 云岚见司徒逸大步往出院子的方向走去,“你这会儿怎么还出门?” 司徒逸回头,唇角微勾,“昨天林家小子说他得了一盆极品牡丹,请给我过去赏花呢。” 云岚嘴角的笑意龟裂,这林家小子什么借口不好找,偏偏找个大男人去赏花?果然是关心则乱。 嗯,这件事要好好记着,等到日后拿出来好好笑笑这两个人。 云岚不知道赏花的时候林慎乾给司徒逸说了什么。反正只隔了一日,林家的媒人就上门来提亲。云岚问过司徒尔雅的意见,端了几天架子就同意了这门婚事。 林慎乾第一次上门的时候,云岚跟司徒逸一同见了这位长得清隽的男子。 云岚看着这人,心里倒是对自己夫君选妹婿的眼光高看几分。只是送这妹婿出门的时候,这位妹婿脚下打了一个踉跄,差点摔个狗□□。 “你跟人家说什么了,怎么吓得人家差点摔着?”云岚横了一眼司徒逸,第一次上门就给人家下马威,是不希望自家妹妹有好日子过了? 司徒逸淡淡一笑。“没什么,就是说了句他院子里那盆牡丹,看着不像是珍品。” 云岚了然一笑,这人啊果真是不能急,一急不就出了乱子?林慎乾就是前车之鉴呐。想要跟自家心上人的兄长搭上话,随便买了一盆牡丹就送帖子来了。 云岚后来才知道,那日请司徒逸去赏的那盆牡丹,还真是林慎乾随便买来的,只是选了人家店里最贵的一盆花。 云岚掀开轻纱帘子,就见到屋内的少女端坐在窗前,手上拿着绣花针,半天没动一下。云岚走近几步,就看到少女脸上带着一抹痴痴的傻笑。 “回神了。”云岚的手在少女面前挥了挥,“怎么,现在心想事成了就成天只顾着傻乐?” 司徒尔雅脸腾地一红,“我、我哪有。” 云岚也不看自家小姑子脸上的娇羞,只看着绣架上的已经快要完工的绣图,“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缠绵的一对鸳鸯呢。” 司徒尔雅红着脸挡住云岚的视线,“什么缠绵不缠绵的,不就是一副鸳鸯戏水。” 云岚看到司徒尔雅那一脸的红晕已经蔓延到脖颈处,也不再打趣这个小姑子,“婚期已经定下来,你现在就安心备嫁吧。也不知道你哥哥怎么想的,婚期定得那么急,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打算。” 司徒尔雅现在一颗心都要扑到林慎乾身上,哪里还会怪自家哥哥将婚期定得近,只略略点头,一点诚意也没得赞同云岚得意见。 “不过,幸好你哥早就开始给你准备嫁妆,要不然短时间要弄好这么多东西,我还真弄不来。”云岚抱怨了几句,见自家小姑子一脸待嫁女的甜蜜,又去清点库房。 嫁妆可是姑娘家的腰杆子,一点错都不能出。 时间到了入秋,云岚总算知道自家夫君怎么会一副急着嫁妹子的样子,将婚期定得那么紧。 因为司徒家二爷在外面被抓进大牢。 “二婶,不是侄媳不帮您的忙,逸轩现在花了大把银钱才查到一点消息,说是二叔跟前朝余孽勾结。”云岚指尖微微颤动。勾结前朝余孽,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罪名,要真落实下来,司徒家满府都要完蛋。 “阿岚,以前是二婶不对,是二婶不该跟你作对,我以后再也不奢望司徒家的那些东西。阿岚你发发善心,帮帮你二叔吧,你二叔怎么会勾结前朝余孽,一定是外面的人陷害的。”罗氏泪眼汪汪地抓住云岚的袖子,就差下跪。 只是罗氏被云岚身边的一个小丫鬟搀扶着,想跪下来都没那个力气。 “二夫人,七少夫人,族里的那些老人全都往永善堂去了,嚷嚷着要将二爷出族。”暗香躬身行了一礼,急急道。 “他们怎么敢?”罗氏尖声一喊,顾不上跟云岚歪缠,踉踉跄跄地往永善堂跑去。 “主子,咱们要过去看看吗?”香雪担忧道。这几天外面的事闹哄哄的,她一个小丫鬟都感觉到那些剑拔弩张的感觉。只是自家主子一如既往的镇定,才让她们这些小丫鬟不至于失了分寸。 云岚挺直脊背,嘴角升起一抹冷笑。“有热闹,怎么能不去看看?” 云岚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皱的衣襟,“香雪伺候我换一身衣裳。” “那可是谋逆!不出族让我们等着被你家那个连累砍头?” “对对对,好好的生意不做,全走些歪门邪道,如今还要带累族人。” 云岚站在永善堂正厅门外听着里面连声的指责,不发一语。 “主子,咱们现在要进去吗?”香雪的话刚出口,就听屋内传来凄厉的声音。 “当初拿好处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这么推脱?如今我夫君只是不小心被人陷害,还没怎么着你们就来闹着将我们一家出族,你们连畜生都不如……” 罗氏一通发难,倒是让里面一时间安静下来。 云岚迈步走了进去,只见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一脸讪讪地站在一边,听着罗氏撕扯。 钟氏揉了揉额头,头疼地看着这些族老,见云岚进来,连忙招呼云岚到自己身边坐下来。“你怎么来了?这里闹闹穰穰的,没得让你跟着心烦。” “祖母说的哪里话,没得让小辈清闲,累着老人的。若是阿岚今儿任由这些人吵着祖母,回头逸轩回来,就该说孙媳的不是。”云岚亲昵地靠着钟氏,一双眼睛扫过厅里的这些人。 没一个好人,全是来落井下石的。 钟氏脸上带着笑意,很显然是满意这个孙媳的。唯一有些不圆满的,就是这个孙媳到现在还没能给他们司徒家添一个孙儿。 “老嫂子好福气,如今有了这么贤惠的孙媳妇,可怜我那孙子现在可还没娶妻呢。” 云岚目光落在老妇人身上,只见这人嘴角下垂,露出一抹厉色,不像是什么容易打交道的人。 妇人见云岚看向她,努力地将嘴角往上扬了扬,“老身听说,府上三姑娘那婆家可是传出风声,要与三姑娘退亲呢。这不把老二一家出族,三姑娘的婚事也……” 话是没说完,这屋里的人却是全都知道。 这门亲事,怕是结不成。 当然,要是司徒逸那小子愿意把他二叔一家出族,这亲事可能还会有救。 罗氏显然也知道这一点,眼看着那三丫头就要出嫁,难保司徒逸那小子会为了自家妹子的亲事,将他们一家赶出司徒府。 罗氏脑子急速转动,忽然想起当初三丫头和林家小子定亲的时候,她夫君说了句那“三丫头倒是有些福气,那林家小子最讲义气。” “不可能!老夫人,我家老爷说林家小子最是讲义气,你们现在将我们一家出族,岂不是不义?”罗氏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林家那小子才不会娶一个关键时候抛弃族人的家族出来的女子。” 云岚偷偷看了看老夫人的神色,果然见她神色微微有些变动。 显然,她刚刚要是不来,这老夫人还真是想要趁机将她一直看不顺眼的二房一家子出族。 “祖母?” 钟氏看了看自家孙媳妇,脸上担忧不似作假,“三丫头的婚事……” “祖母,尔雅的亲事好不容易定下来,如今嫁妆备齐,眼看就要出门。”云岚垂眸,当初定日子怎么就不定得再近一些? 第167章 罗氏听得云岚这句话,心里一喜连忙出声,“可不是,侄女眼见要出嫁,这节骨眼儿出我们一家子的族,可不是找晦气嘛。再说,我家老爷那事儿,不是还没定下来。” 钟氏正要发怒,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扯了扯,侧头看过去,只见孙媳妇云氏正朝着自己微微摇头。 钟氏毕竟是活了几十年的老人了,很快明白过来。现在是能借着这些族亲们的手将二房一家子从司徒家家的族谱上划去,落到外人眼里,难免会让人觉得,司徒家现在的当家人微微薄情了些。事情才刚刚露出一个苗头,就将为司徒家辛苦半辈子的叔叔出族。 老太太强压下心里的怒意,脸上一片慈和,“老二家的说得对,这还没出什么事呢,就急着将老二出族,岂不是显得咱们司徒家太无能,连自家的子孙都护不住。当然,若是老二真能做出那等大逆不道的事情,老婆子第一个向司徒家的祖先们请罪,将老二一家出族。” 老太太说完,冷冷扫了罗氏一眼。 罗氏闭紧刚欲张开的嘴巴,眼里闪过一抹不忿。 围着的族亲见老太太说话,肚子里都憋着一股气。什么叫等结果出来?等结果出来那就轮到一家子人都遭殃。 只是看老太太态度强硬,丝毫没有回转的余地,只得先忍下来。他们今儿没准备齐全,等他们回去收罗好证据,看这老太太怎么给那个败家子开脱。 云岚跟在老太太身后,目送那些人离开,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罗氏见那些族老们都走了,心下一松,脸上堆满笑意,“母亲,儿媳那院子里还有些事,暂时先回去了。” 老太太冷哼一声,扶着云岚的手往回走。 罗氏见那走远的两个人,眼里的笑意慢慢消失,变成冷漠,“我们回去。” 不是亲的就是不是亲的,今天要不是她得到消息快,这会儿怕是已经被撵出司徒大宅。 “夫人,看来老太太也是有咱们老爷的。”罗氏的丫鬟小声道。 “什么有?不过是为了她那个仁慈的名声和咱们爷的能力。”说完,罗氏一昂头,转身就往自家院子里去,她得去联系自家老爷的那些好友,先把自家老爷从牢里拉出来才是。看那些族老今儿的架势,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她一个妇人在后宅做不了什么,还是需要自家老爷回来做主。 云岚跟着钟氏回到永善堂的正厅,拿起茶壶给钟氏斟茶,嘴里细声细气道,“孙媳看那些族老离开时脸色都不大好。” 钟氏接过茶抿了口,“不是正如你和那小子的意?今天这机会虽然难得,只是若是今天凭借那些族老的话将你二叔一家子出族,外面难免会有些风言风语的。万一你二叔那边起来,你和逸轩更难做。” 云岚乖巧地点点头,“谢奶奶提点,孙媳和逸轩都还年轻,难免有些想得不周到,万幸有奶奶提点。” 钟氏刚刚的不愉早没了,笑眯眯地看了云岚一眼,“若是能让我早些抱重孙,就是累死我这把老骨头我也愿意。” 云岚红着脸跟钟氏又说了一会儿,才告辞。 今日正好云岚名下的铺子送来了账本,云岚便到书房看账本,刚刚翻开一册,就听外面的小丫鬟朗声道,“三姑娘来了。我们少夫人正在看账本。” 云岚一抬头,就见一脸愁容的司徒尔雅被一个丫鬟引了进来。云岚朝那个小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乖顺的退出书房,看三姑娘的神色就知道三姑娘找自家少夫人有事,她一个小丫鬟自然应该早些退下。 “尔雅,今天是怎么了?”云岚将司徒尔雅按到椅子上坐下,脑中灵光一闪,“可是担心你和林家公子的亲事?” 司徒尔雅一张惨白的小脸瞬间变得通红,嘴巴动了动,算是默认了云岚的说法。 “尔雅你放心吧,有我和你哥在,这门婚事总能给你保住。当然,要是那位林家公子做出什么事情来,我第一个劝你退了这门亲事。”说着,云岚神色一肃,“婚姻于女子来说,相当于第二次投胎,万万不能随意。你和林家公子这门亲事,现在看来是顶好的,也很适合你。只是婚后就需要你和林大公子好好磨合,毕竟人无相同,你们现在相处,如同隔雾看花,越看越觉得对方好,可是等你们慢慢相处,就会越来越清楚对方的为人,可能更加符合你的心意,也有可能会让你看不过眼,这就需要你适当的宽容。” 司徒尔雅默默地听着云岚絮絮叨叨,这会儿听到自己的婚事已经定下来,心里也已经安定下来,正好听自家嫂嫂说说这些夫妻相处之道。这府上,也就只有自家嫂子会教自己这些琐事。 第168章 骨节分明的手指拈着小巧玲珑的清华茶盏,茶盏里的茶水微微荡漾出一圈圈浅浅的涟漪,从中心到边缘,渐渐平缓。 司徒逸就这么看着茶盏,好似那茶盏里面装的不是普通的茶水,而是一片极为吸引人的风景。 陈留探手试了试茶壶,挥手让下面的人换了一壶热茶上来,“司徒当家什么时候有闲心到我这儿来喝茶?” 司徒逸抬眸看了一眼陈留,转瞬又留意起茶盏里的茶水来,“我这生意都快做不下去了,这不是到您这儿来找活路。” 司徒逸今日本是在铺子里巡视,直到家里传讯来,他才知道他二叔那边的事情,竟然连族老那边都知道了。 当初与眼前这人商议的时候,可没说这事要这么快传出去。司徒家那些不管事的族老都能知道的事,商场上那些个顶个精明的人能瞒着几时?恐怕等他司徒家下一批新瓷出来,就要烂在窑里。 陈留目光沉了沉,夺了司徒逸手上的茶盏给他换了一杯滚烫的茶水,那茶盏晃得他眼晕,“你的生意可是有人照拂着,谁人能让你没了活路。你自放心。” “在下今儿才知道,我司徒一家都快成反贼了,还有谁敢买我司徒家的东西?难不成就指望靠着我那小舅子,把所有的东西都销到海外去?”司徒逸的指尖懒懒地敲击着桌面,一声一声地如同敲在人的心弦。 “这事是上面的吩咐,我也知道这事是我们不地道,事后双倍补偿。”陈留也知道,这事是他们这边的人做得不地道,而且,他还欠着眼前之人一个天大的恩情。 “我这人也没什么大志向,只想做好自己这点生意。我这人胆子小,最怕把自家的祖业给败了。下次有什么事,还希望陈先生能提前透露点风声,好让在下心里稍微安定一些。”司徒逸低低道,“咱们合作也不是一次两次,按照咱们的关系,想必陈先生了解在下是什么样的人。” 说完,司徒逸起身告辞。 司徒逸在踏进这间茶馆,看到陈留的时候就知道了结果。这次司徒家将要迎来的危机,并不是因为这人。陈留眼里那一抹歉意,不是浮于表面,而是真诚的。 至于背后的那个人是谁,他大概能猜到。 司徒逸想到前世也是这个时候,他二叔忽然入狱,接着司徒家被传说是反贼,接着就是司徒家生意大面积地受到打击。他那时候几乎快要保不住司徒家的产业。 后来,还是他靠上一个大靠山,又将二叔一家全部出族,才得以将司徒家保住,虽然后来慢慢好起来,那一段时间却是他再也不想经历过一次的。而且,后来就算他成了江南的首富,他身上也背着一个刻薄寡恩的名声。 外面的人不知道他那二叔,只知道他司徒逸将为司徒家任劳任怨的亲叔叔几乎弄得家破人亡。 今天听到族老们去找祖母,他还以为又要再经历一次前世那样的困境。他无法想象这辈子要与云岚一同背负那样的恶名。 司徒逸回到逸园。下人马上迎上来回禀,少夫人正在逸园看账本。 司徒逸走进书房,只见素衣女子端坐案前,娴静柔美。 云岚眼前视线一黑,抬头一看,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回来了,今天的事情谈得可顺利?” “笑笑觉得呢?”司徒逸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云岚,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个小女子是想看他的笑话。 当年传遍建安的谣言,至今可还有人记得。眼前这小娘子也不想想,那谣言是怎么出来的。 云岚被司徒逸幽幽地眼神一看,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蔫下来,连忙找其他话题,“二叔那边的事情现在怎么了?要是二婶等不及去求了别人,咱们的打算岂不是要落空?” 司徒逸现在也没想把云岚怎么样,借着云岚的话把这个话头转开,至于算账,还有很多时间。 只是一想到二叔那一房那无与伦比的惹祸能耐,司徒逸也有些头疼,“最近二婶那边你让人好好看着,我最近恐怕要离开建安一趟,到时候,这建安城的事情可就全靠你看着了。” 云岚蹙眉,“这时候出去会不会不□□全?你截下来的东西……” 司徒逸唇角翘出一抹温柔至极的笑意,“笑笑你乖乖在建安等消息,建安时咱们的根基,只要建安的根基在,外面不管是出了什么事情,咱们都还有退路。” 云岚咬唇应下,她再有能耐,外面的事情上,还是眼前这个男人更方便行事,只是在这么混乱的时候出远门,肯定不是什么好想法。 而且,这个男人也不是个安分的,去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太平之地。 想着,云岚眼角微微湿润,起身扑进男人怀里,嗅着男人身上那熟悉的淡淡清香,“无论如何,你要记得保住你的命,那是我的,是我的……” 司徒逸身子微微一颤,怀里姑娘的气息他已经无比熟悉,只是这一刻却似被什么阻隔,让他的动作僵硬,好似过了许久才下定决心,将这个姑娘拥紧。 以前他一直觉得这个小娘子坚强得可以抗下任何重担,到现在,他终于明白,眼前的小娘子到底是个小娘子,是他需要保护一生的小娘子,若是没了他…… 不,他怎么能将他的小娘子一个人留在这世上? “笑笑,等我。” 云岚眼里的泪珠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这人一从外面回来就说这些神神叨叨的话,让她心里慌得厉害,现在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话,云岚心里的担忧终于放下。 “很棘手的事情?” 司徒逸安抚地柔柔云岚的发髻,“放心,我会多带一些人。”今天跟陈留谈的事情,他注意到陈留的表情有些不对劲,想到前世这个时候的混乱,司徒逸不得不将以前的计划改动一些。 第169章 “你决定好了?”莫琦华手里把玩着一块玄铁牌,隐隐约约能看见猛虎下山的样子,只可惜就四分之一的部分。 就这四分之一的部分,也让司徒逸看出几分不同的磅礴气势与杀意。 司徒逸眸光微动,他倒是没想到,眼前之人竟然会拿出这件东西来,心底将之前的计划盘算一次,如果真能拿到这件东西,他的盘算估计能成。 “正统就是正统,觊觎的人再多,也搬不倒。今上刚登基那会儿天下没乱,如今今上已经到亲政的时候,天下如何能乱得起来?” “你倒是看得明白。”莫琦华冷哼一声,反正她一向看眼前这人不顺眼,满身铜臭,当初要不是自家徒儿愿意,她怎么会将一家徒儿嫁到混乱不堪的司徒家。 到如今,事已成定局,为了她的徒儿,加上眼前之人对自家徒儿还算不错,她勉强就接受这个年轻人。 想着,莫琦华将徒儿刚还给她没多久的玄铁令扔给司徒逸,“想来不用我告诉你这是什么东西。不过,这玄铁令只有合着我的私印才有用,我的私印将来是要给笑笑的。” 司徒逸稳稳接住玄铁令,听到莫琦华那明晃晃的警告之言,有些哭笑不得,“定不负前辈之托。” 虎符不是寻常金银,莫琦华舍不得自家徒弟操心那些军队上的事宜,又不想自己的东西平白便宜别人,最终只得让司徒逸白捡了个便宜。 莫琦华给了司徒逸一个算你小子明白的眼神,拍拍手,示意伺候在门口的人将她准备的另一样东西拿出来。 司徒逸有些奇怪地看着莫琦华身边的大丫鬟拿着一个长条状的盒子出来。 “这样东西,你且先看看。” 莫琦华说着,亲自将那盒子打开,盒子里分明是一块牌位。 司徒逸瞳孔猛地一缩,看牌位上的痕迹,至少得有十年的时间。 待看清牌位上的名字,司徒逸前世有些不能理解的地方,今生全是全部清楚。 为何一向身体好的太后娘娘会暴毙,为皇帝亲政之后灭掉的第一个世家竟然是自己的娘舅袁氏一族… 司徒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别院出来的,只知道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骑马出了城。 荣寿堂里,热热闹闹挤了一屋子的人。 钟氏看着有些局促的司徒尔雅,轻叹了口气,“你如今也全是苦尽甘来,等将来到了林家,且好好过日子,林家家风向来不错,你嫁过去就当家,比在府上蹉跎着好。” 司徒尔雅眨眨眼,将眼里的泪意遮掩过去,“祖母,孙女日后定会过得和和美美的,”话间,司徒三娘偷偷瞧了一眼云岚,唇角勾了勾,“跟哥哥嫂嫂一样和美。” 钟氏乐的大笑起来,只是见到旁边坐着的两个死人脸,脸上的笑意很快收了回去,“老大家的,老二家的,云丫头准备好了三娘的嫁妆单子,今儿拿给你们看看,要是没问题,就这么办了。” 话毕,钟氏接过云岚递给她的嫁妆单子,只扫了一眼就递给两个儿媳。 狄氏依旧一身素衣,看不出一点喜色,刚打开嫁妆单子,脸上的神情就是一僵,“林家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三娘这嫁妆拿过去,怕是再买一个林家都紧够了。三娘,你那…” 狄氏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钟氏狠厉的目光瞪了回去。 狄氏垂眸,将手里的嫁妆单子递给丫鬟,丫鬟很快就将嫁妆单子拿给罗氏。 罗氏不敢作怪,只阴阳怪气地说了句,“前儿给我家爷打点的时候府上一个子儿都拿不出来,倒是有钱给侄女置办嫁妆。” 那言外之意,竟是指责云岚他们将司徒家的产业全拿去给司徒三娘当了陪嫁。 云岚看了眼司徒三娘的神色,初时有些变化,后来倒是镇定下来,看来这些日子的训练还是很有效的,“二婶,这话怎么说的,合着我们司徒家连一份像样的嫁妆都置办不出来?这让建州城的百姓们怎么看我们司徒家?至于二叔,要是府上没打点,现在是什么情况谁知道?” “云丫头,你二婶这些日子因为你二叔的事情忙得昏头昏脑的,你也别跟她一般见识,三娘的嫁妆就按照你拟的来,我这边再添上几样。你娘和你二婶那边你就别指望了。”司徒老太太淡淡瞥了一眼罗氏,当即就将事情敲定下来,“我们司徒家的姑娘又不是那些个攀高枝的破落户,嫁妆怎么能薄。” 说着,司徒老太太还看了狄氏一眼,直看得狄氏双脸发红,存粹是气的。 司徒家谁不知道,她当时嫁来司徒府,连聘礼的一半都没带来。 可是,可是她娘家那时候着实处于低谷期,等着银子救命。后来,后来她娘家也是当地一大户。 狄氏实在忍不住,猛地站了起来,硬邦邦地道,“母亲,儿媳今天的功课还没做完,先回小佛堂。” 说完,也不等钟氏反应,直接站起来就离开荣寿堂。 罗氏撇撇嘴,也站了起来“母亲,我去看看我家老爷那边可有新进展。” 目送两个媳妇出门,钟氏脸上的慈祥都真了几分。 “你们两个记着,这女人成了亲,最重要的是先有个儿子,有了儿子,才算是在婆家站稳脚跟。你们母亲当面要是稍微注意着点,你们头上也能有几个嫡亲的兄长,你们父亲,也不会让逸轩那孩子,在我这个老太婆身边养大。再深的情分都经不起磨。” 说着司徒老太太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云岚和司徒尔雅。 云岚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腹,她今年年纪还小,加上身为龙凤胎中间比较弱的一个,她身体自来比常人稍弱,现在还不是怀孕的好时候。 至于尔雅,云岚看着小姑娘有些单薄的身子,提议道,“祖母,孙媳想找个擅药膳的厨娘,给尔雅调养调养身体。” 司徒老太太一听,思忖一番,“这个好,正好请千金堂的大夫到府里来给你们姑嫂二人看看。也好对症。” 司徒老太太想到自家孙儿最近又出门去巡视司徒家的产业,正好这一阵子好好给孙媳调养调养身子。说不定过个一两年,她就能抱上孙子了。想着,司徒老太太脸上露出一抹慈爱的微笑。 云岚只觉得一阵寒风吹过,抬眼看了看司徒老太太,只觉得司徒老太太脸上的微笑,看着有些瘆人? 司徒逸一走,云岚觉得整个逸园都空了下来,除了司徒尔雅过来的时候能有些人气,平时竟好似一座空园。 云岚看完手上的账目皱了皱眉,最近的账目总是有些问题,别的不说,古怪减少的收益就让云岚很是不安。 “少夫人,今儿的鸡汤来了。” 话音方落,一个窈窕的身影提着一个食盒,稳步走了进来。 云岚皱眉,“今儿怎么又是鸡汤?”云岚从来没有如同现在这么不喜欢各种汤汤水水的。 因着她的提议,钟氏果真去请了一个厨房给她和司徒尔雅调养身子。那厨娘在建州城也算是出名,据说,请她调养身子的女子,后来多多少少都诞下过一子。这样的人,难免就傲气了一些,虽然没有调整云岚平时的食谱,却每天给云岚添了好多次汤。 云岚最近快要闻汤色变,而她司徒尔雅半个月前,就已经欢欢喜喜地脱离火坑,嫁进林家。 回门那日脸上一片娇俏的红晕,直接告诉满司徒府的人,她婚后过得极好。 云岚捏着鼻子将汤一口灌下去,整个脸就苦起来,不由抱怨了一句,“尔雅都不喝这东西了,怎的老太太还让我喝着?” 琢玉一板一眼地将食盒收拾好,“老夫人这是抱孙心切,等姑娘给老夫人添上一个孙子,这些汤水自然就不用在喝了。”这是她从府里的小丫鬟哪里听说的,后来每次见到老太太事,老太太都会若有若无地看向她主子的小腹,琢玉便认为这就是真相。 “到时候怕是还要喝得多些。”云岚小声嘀咕了几句,将账本上她有所怀疑的地方做好记号,便阖上账本起身。 “琢玉,咱们去荣寿堂陪老太太说说话吧。我这下是清楚老太太这么些年有多难熬了。”云岚轻叹一句。 琢玉眼睛眨了眨,疑惑地看向云岚,“少夫人是香闺寂寞,孤枕难眠?” 云岚脚步一个踉跄,脸一下子黑下来,“这些混话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琢玉伸手扶住云岚,“奴婢是听小丫鬟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这问题大了去了。满府都知道琢玉是个傻大妞,自然不会在她面前避讳什么。云岚眼睛眯了眯,就是不知道布局的人知不知道,有时候傻大妞才是核武器,所以她从来不在琢玉面前说那些不大正经的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