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三年 电闪雷鸣间,大雨倾盆而下,湿黏的黄土翻滚涌动。 一片黑色的衣角消失在黄土之中。 山坡上响起孩子尖利的喊声,眼泪伴着雨水,全都混在了脸上。 “爹――” 孩子穿了一身粗布衣裳,覆在小小的身子上,显得很是宽大,他糊了一身的黄土泥巴,被迷的已经睁不开眼,十根软糯糍粑似的手指,使劲的在黄土里扒拉。 “爹,爹你在哪儿?” 黄土覆盖的脸庞中,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泛着令人心疼的恐慌。 方才若不是爹爹推了他一把,那现在掉进去的就是他,而不是爹爹。 在他眼里,爹爹就是这个世上最大的英雄。 从千阳一路到这儿,他们不知经历了多少困难险阻,可是哪怕只剩了一口气,最后爹爹还是会好好的活下来。 不会有事的。 孩子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他顺着黄土流去的方向,不要命似的往下挖,石子树枝刮得手掌现了血痕,鲜红和黄色混在一起,疼的心窝子都绞了起来,然后又被雨水冲走。 大风呼呼刮着的声音充斥在整个脑子里,就在孩子呜咽声越发沉重的瞬间,一双手从黄土里伸了出来。 “阿弃,拉我一把。” 男人的声音沉稳厚重,让人莫名心安。 被唤作阿弃的孩子马上握住了他的手。 一大一小的两只手叠在一起,紧紧的握着,孩子依着一旁的树根,使劲将泥土里的人往外拽―― 然后,猛然跌入一个宽大温暖的怀抱。 “爹没事。” 阿弃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将头埋在他的脖子里,眼泪顺着往下流,声音几近嘶哑。 “不准哭。” 男人的心一抽,抱着孩子的手又重了几分,然后按住他的头,一双眸子紧紧的盯着。 黄土厚茧的指腹替他拭去泪水。 露出孩子一张白嫩清俊的脸庞来。 “爹告诉过你什么?” 我萧青山的儿子,顶天立地,哪能轻易流泪。 不准哭,就算爹死了也不准哭。 阿弃硬是吸了吸鼻子,把所有的泪水往回憋。 只要爹爹还在身边,他就不哭。 “马上就到了,翻过这座山,就进皇城了。” 阿弃点头。 他会找到娘的。 ...... 宁瓷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梦里的那个男人,未着寸缕,坚实的手臂撑在床榻边,古铜色的腱子肉,坚实的跟石头一样,鼓的一道一道的,而怀里的人,已然累得瘫软,小小的身子蜷缩着,完全隐在他的怀里。 男人的手指张开,缓缓为她梳理着一头秀发,张口,声音嘶哑低沉。 “阿瓷,给我生个孩子好不好?” 接着画面一转,耳边就传来孩子的啼哭声。 那个尚在襁褓的婴孩,看着她嚎啕大哭,眼泪哗哗怎么都止不下来,她看着他,心疼的像万针扎心,血流不止。 她想抱抱他,想亲亲他,可是只要一伸手,眼前就会浮现另一张脸庞。 坚毅冰冷。 她害怕。 然后,大惊之下,宁瓷睁开了眼睛。 醒了过来。 梦里的一切便是散去。 “阿瓷你如今是越来越不像话了,青天白日里,着了床榻就睡,那不晓得的,还以为我们宁家的女儿,是个个如此疲懒呢。” 宁虞踏进门来,便是轻声打趣。 她后头跟着好几个侍女,都留在了屋外没有进来,宁瓷看了一眼,急忙起身行礼。 “姐姐。” 虽是自家姐妹,但宁虞贵为皇后,就算她说了不必太过拘礼,但该有的基本礼节,还是不能少。 “你小心着些,莫绊倒了。”宁虞伸手,着紧就过来扶她,眉间,满是心疼之色。 “本只是想眯会儿,不晓得怎么就睡着了。”宁瓷揉了揉头,微微泛疼。 “罢了,你愿意如何就如何,该睡便睡,别强求了自己去就行。”宁虞轻笑着,当时却是叹了一口气。 自从三年前她失踪了一段时间,回来后,便是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太对,显得浑浑噩噩的,有时候在椅子上坐着,都能闭了眼睛睡过去。 对于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宁瓷不说,他们也都不敢问,只能是看着宁瓷这般模样,可以尽力抚慰着便抚慰罢了。 生怕就戳到了她心里的伤痕。 说到底,他们宁家的女儿,终归有任性的资本。 要晓得她宁瓷,可是整个大祁最尊贵的贵女。 宁家公卿世家,宁瓷的父亲宁玄淇,世袭卫国公,虽无实权,却是地位顶顶尊贵,就连皇上,也是敬着三分。 宁家统共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儿子宁淮,十六岁便上阵杀敌,如今二十六岁,已经位处大将军,掌十万兵权,大女儿宁虞,皇后之尊,后宫独宠。 宁瓷则是被所有宁家人捧在手里的娇娇宝贝。 宁虞拉着她坐下,上下打量了一番,看着人气色还不错,才是将将松了一口气。 “大哥前几日还在同我说,他军营里的许将军,将门之后,相貌端正,为人上进,总归一溜儿的全是优点,这在我跟前,都快将他夸奖的上天了。” 宁虞话中的意思很明显。 宁瓷已经十九了,放眼整个大祁,她这个年龄的女子,基本上已经出嫁,甚至是孩子已经满地跑,只有她,尚待字闺中。 “你好歹也出去走走,见见人,这不见,怎么知道喜不喜欢。” “姐姐,我、我不想嫁人。”宁瓷低头,糯着声音闷闷的出声。 这话她已经说过很多次。 她从来没有想过嫁人这桩事,或许以前还想过,但现在是确实没有了,就她这个样子,还有什么去嫁人的资格。 “你看,就说你不听我的话吧。”宁虞眸中有转瞬而过的失望,但还是笑着,当时,佯装出一副失望的表情。 “你就只听大哥的话,非得要他哄你才听是不是,多大的人了,还当是天天能骑在他脖子上的小孩子呢。” 宁虞是纯粹的打趣罢了,转移了话题,好让她不想起些不该的伤心事,这番顿了顿,又继续道:“好好好,既然这样,待他忙完了那边的事,再亲自回来劝你。” 宁淮这些日子在忙着建造一批新的兵器,焦头烂额的,都好久没回家了,可是无论如何,宁瓷的事情,他都是永远摆在第一位。 从小宠着的妹妹,后来又受了那么多的苦,那就是伤到一根头发丝都心疼的不得了,更别说有旁的了。 宁瓷就是他的命! “大哥忙,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宁瓷晓得,在她这里,大哥的话比什么都管用,若是大哥真劝她去见那什么许将军,那她是不去也得去的。 “你要是不好好的,那就是十万兵马的事也不算事。” 宁虞也清楚宁淮的脾性,就是个死心眼到头的! “娘娘,该回宫了。”外头有丫鬟轻声提醒。 宁虞得宠,受尽皇恩,所是皇上给了她特权,每半个月便可以回家一趟。 在后宫里那都是独一份的。 此番天色已晚,她出来的够久了,确实到了该回去的时候。 于是宁虞起身,朝着宁瓷又嘱咐了几句话,便缓缓转身,走了出去。 屋子里再次寂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 宁瓷的耳边又响起熟悉的哭声。 她的目光怔怔的,带着虚无缥缈的神色,不知道在看向何处,许久,眼眶泛出泪水,顺着脸颊慢慢留下。 她该学会忘掉。 只当做那些都是做了一场梦,她必须忘掉。 2.吃素 一夜的跋涉后,终于平安抵达了皇城。 一眼望去,这皇城的繁华,是他们在梦里都无法想象的。 阿弃就跟在萧青山旁边,一双眸子圆溜溜的,看着这陌生的景象,倒也不生怯。 只是有些许的疑惑。 这和他以前见过的地方,都不一样。 从千阳到皇城,一路上,走过小村庄,也有大城池,可就算是再繁华的,也比不上现下眼前所见。 叹为观止。 因着昨儿晚上在城外经了意外,包袱都被黄泥冲走了,好歹的找回些银钱,衣裳什么的,却是都不能再穿了。 所是现下两人穿在身上的衣裳,都是脏乱不堪,黄土凝在身上成了块,混有鲜艳的红色。 同皇城的景象格格不入。 天色快暗了,该是先找地方住下,再去弄两身衣裳回来。 他们在这边要待上一段时间,如若住客栈的话,太不划算,银钱也不够,所是萧青山想着,去找个农舍。 这样的日子,他们过了很多次。 所是萧青山十分轻车熟路,带着阿弃就往小巷偏僻的地方走。 一路上见到他们的人,皆是避之不及。 甚至是有骂骂咧咧的,朝着他们二人递冷眼,鄙夷之意,溢于言表。 毕竟身上太脏了,这个样子,说是乞丐也不为过。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一户农舍。 在近郊的地方,过了河,就这么一户人家,孤零零的立着,再旁边不远,都是些有气势的院子,同那农舍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农舍外头是一大片的菜地,瞧见有一位身穿粗布衣裳的妇人在里头,俯着身,一边抹汗一边在拔白菜墩子。 萧青山上前去,脚步很轻,可是还未走近,妇人就已经抬起了头,往他这边看。 他这个人,确实很难让别人不去注意到。 庞大的身躯,能第一眼就落入人的视线里,身材魁梧坚毅,又是生了一张极好的面容,而浑身的阴戾之气,更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那妇人就警惕的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两个人。 “你们......做什么的?” 天子脚下,虽是比旁的地方要安全一些,但是他们这地处偏僻,有时候发生一些意外之事,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和我爹爹初来乍到,无处可去,便想在此借宿几晚。” 阿弃先是开口回答了,声音脆生生的,带了昨日嘶吼过后留下的哑意,可即使是这样,还是让人可心的声音。 这孩子生的极为精致,有他爹的七分坚毅,却另有三分柔情,五官之间让人有一股看不透的意味。 应该是随了他娘。 他一说话,让人的警惕都卸下不少。 “够吗?”萧青山摊开手掌,当时现于上边的,是两块碎银子。 妇人一看见银钱,当时眼珠子都在泛光,上前了两步,视线却是直勾勾的,盯着他手掌上头。 这么粗粗一看,便起码有三两银子。 可是比他们家一整年的收入都还要多。 妇人瞧着,心动的不得了,真想把那银钱拿过来就攥在手里,只是另一方面理智又在告诉她,似乎不太好。 家里头就她和老头子还有女儿,住在这边郊处,而这男人看起来,一身腱子肉,起了什么不轨心思的话能随时要他们的命。 而且自家女儿又是貌美如花的大闺女,若是叫他起了心思,那...... “我去同我家里人商量下。” 妇人说着,就匆匆的往房间里头走。 妇人很快就出来了。 “家中只有一间柴房空着,收拾收拾将就能住。” 妇人说完这话,飞快的从萧秦山手上拿了银子过来,握在手里,一脸笑意,不经意间,就拿着往自己袖子里放。 生怕被别人抢走了一般。 方才同她家老头子商量过了,这周围不远就是大户人家,他若敢做什么那便是喊几声就能来人的事,而且这男人还带着个孩子,真像是来借宿的。 更何况,可是足足三两银子啊! “谢谢。”萧青山点点头,接着顿了顿,又说道:“能否再拿两身衣裳?只要干净厚实就行。” 妇人一顿,虽然有些不愿意,但是想着这手里的银子,还是缓慢的点了点头。 家里面穿不了的旧衣服倒还有些,给这男人怕是小了,给那孩子定是大了,不过这事,她可管不了那么多,拿来了就行。 她又不是什么做善事的大好人。 ...... 军营的事已经让宁淮忙的焦头烂额。 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百忙之中抽身,回了家一趟。 彼时宁瓷正在用早膳。 “阿瓷。”宁淮站在门口,唤了一声。 急急忙忙的从军营赶回来,身上的衣裳都来不及换,一身黑色劲装,染了些许的灰尘,眼底一片青色,可见是极其劳累。 宁瓷急忙起身。 “大哥,你怎的回来了?” 宁淮按着她坐下,视线在桌子上扫了一圈,瞧见这一桌子,不是研磨豆腐就是菜心的,素的不得了,当即便是皱了眉头。 “都已经这么瘦了,也不多吃点肉,天天就吃这些,那身子不得越来越差。” 宁淮说着,用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 削瘦的只剩骨头了。 以前的时候,还吃点肉食,近几年,完全跟遁入佛门似的,一点儿都不沾荤腥。 他们兄妹俩有三四分像,只不过宁淮这带兵之人,自然是要壮硕魁梧些。 每回看着宁瓷瘦成这样,就真真是心疼的不得了,恨不得把自个儿身上的肉分给她。 “吃这个,心里头舒服些,自然是我喜欢啊。”宁瓷说着,夹了片菜心,大口放进了嘴里,看着宁淮,使劲儿的嚼。 宁淮被她这副小孩子劲的模样给逗笑了。 “昨儿阿虞应当和你说过了,那许将军――” 宁淮话没说完,宁瓷已经起身,拉着宁淮在他旁边坐下,挟了菜过去递到他嘴边,笑道:“大哥,这道菜味辣,定是和你口味,尝尝。” 这筷子已经到了嘴边,宁淮无奈,只得张了嘴。 小丫头这是又跟他打马虎眼儿呢。 宁淮飞快的嚼了两口,咽下去,转头,盯着人说道:“和你说正经的,就只先见一面看看,阿瓷,大哥的眼光你还不信吗?” 如果可以,宁淮愿意护着她一辈子,怎么宠着都行,只要她高兴,平安。 但是这终究不可能,女儿家是要嫁人的,所以他只能亲自为她挑选最合适的人选,让自己安心。 “那阿瓷一直陪在大哥身边不好吗?世上肯定再不会有人,像大哥对阿瓷这么好了。” 宁瓷笑着看他,面容昳丽,眸光闪闪,是希冀的,欢心的模样。 爹和娘常年在外,很少回来,对于宁瓷来说,就是宁淮将她一手带大,长兄如父,自然是最亲近的。 宁淮的笑意慢慢凝了下来。 他拿宁瓷是没办法的,凶也凶不得,打也打不得,只是每回她不听话的时候他便冷脸不理人,往往在这个时候,宁瓷就会妥协了。 果然―― 宁瓷抿了抿唇,垂了眸子,拿筷子一下一下的戳着盘子,闷闷的出声,道:“那好吧。” 见一面就见一面,倒也费不了什么事,就只是她懒于应付罢了。 “可莫再睡了。” 宁淮时间急,没停着有多久便要回去,离开前,盯着人此般嘱咐。 “小姐,这爆炒猪肝,是方才将军他――” 绿萝话没说完,宁瓷已经冷冷一眼扫了过去,话都没说,绿萝拿着菜碟的手已经抖了抖,差点摔了去。 然后便忙把这菜给撤走。 宁瓷讨厌肉食,极其讨厌,这点甚至是宁淮都不知道的。 在他面前,她从不表露的太过明显。 不过是怕他担心。 宁瓷想起,那人一身的腱子肉,沉毅寡言,却最好吃肉喝酒,甚至是愿意在厨房待上好几个时辰,就为了给她做上一顿菜。 她怕他,却还要笑着拿起筷子,说自己喜欢,然后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肉。 吃了好多好多。 已经吃不下了,却为了讨他开心,还要继续装作饿着的样子往下咽。 然后半夜里,她偷偷吐了许久。 泛了酸水,恶心难耐。 所是从那回来之后,只要一看见肉,她便想吐,那种萦绕在胸口的沉闷的感觉,怎么都挥散不去,如同一片雾霭,将她严严实实的覆盖住。 “不吃了,我困了。” 宁瓷起身,意识晃然的朝床榻走去。 3.军营 阿弃晚上睡觉没有安全感。 他总是要抱着爹爹,把整个人都缩进他怀里,然后小小的身子蜷成一团。 只有这样,才能睡得稍微安稳一些。 大概是从小便没有母亲在身边,又一路跋涉,受了太多苦的缘故。 这柴房四处通风,冬日里实在寒冷的紧,几块木板搭的矮床上,上头只有一床灰色的毛毯。 萧青山将外衫垫在下面,自己躺在外头,侧着身子挡住了所有的寒风,然后伸出一只手,当枕头让阿弃枕着。 薄薄的毛毯恰是将两个人盖住。 “爹爹你冷吗?”阿弃在他的手臂上蹭了蹭,声音软软糯糯的,眨巴着眼睛看他。 萧青山摇了摇头。 虽是这样,阿弃还是握住他垂在身侧的一只手,轻轻的哈了几口气,两只白嫩嫩的小胖手却还是没法将他一只大手握住。 “那娘亲现在会冷吗?” 萧青山眉眼冷毅,一如千年不化的冰霜,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面色才有些微微的触动。 “阿弃冷的话,爹爹会抱着阿弃,但娘亲要是冷了,阿弃就和爹爹一起抱着娘亲。” 阿弃没见过娘,但是他知道,娘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是爹爹的命,所以爹爹才会锲而不舍的找下去,而他以后见到了娘亲,也会和爹爹一样爱她。 一夜过去。 第二日早晨,寒风刮进屋里,呜呜直响,倒是越发凄厉。 阿弃难得睡得这么熟。 萧青山抱着他,宽大带着厚茧的手指顿在他的脸颊处。 和他娘一样,这脸软的跟白豆腐似的,轻轻一碰,就好像会碎了去。 这时外头隐约传来些说话的声音。 “爹,这天太冷了,你身子又这样,总归不能再去了!”是女子柔顺的声音,扬高音量带了些许的着急语气。 接着男子猛咳了两声,无奈道:“这几日上工正赶的急,上头要造一批新兵器,人手不够,我不去不行。” “那便请假一日,怎么也得去找大夫来看了病再说。” “请不得,请一日假扣三日的工钱,那不是白干了吗?” 沉重的一声叹息。 女子隐隐的带了哭声,是真的已经没有法子了。 那铁匠的活本就极累,干上一整日下来,浑身是伤,这入了冬,天气越发严寒,冻的人连工具都拿不起,再这样下去,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萧青山面色冷然,听着外面人说话,一一收进耳朵里,却毫无反应。 只是扯了扯毯子,把阿弃围的越发严实。 “那宁大将军不是一向以百姓为先吗?怎么就如此不通人情!”女子高声啐了一句,接着,被男子捂住了嘴巴。 “这话说不得!”音量压低了许多。 萧青山听见“宁大将军”四个字,手一抖,当时便猛然坐起了身,这一遭动静不怎么大,但阿弃还是醒了。 “爹爹。”阿弃揉了揉眼睛,出声唤了一句。 萧青山摆了摆手,示意让他好好躺着,然后下榻,大跨两步,开了房门。 外头的木棚子里站了两个人,一个身穿湖蓝棉麻衣裳的女子,头挽双螺髻,以蓝色发带相缚,大概十五六岁模样,水灵灵的,而旁边的男子,灰麻衣裳,身材精壮,面上却是满满的疲惫之色。 “我能帮忙吗?”萧青山开口。 厚重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女子回过头,陡然看见陌生男子出现,想起昨日娘说有人来借宿,便没有过多惊惧。 只是未想到这借宿的男子竟是生的如此好看,肩宽腰窄,面目硬朗,穿的虽是寒酸,但那龙章凤姿的气质,却怎么都掩不了。 女子一时看得有些呆住。 “我可以帮忙上工,不要工钱,算是报答几位留宿的恩情。”萧青山接着解释。 男子狐疑的看了一眼,问道:“你会打铁?” 萧青山肯定的点了点头,答:“我会。” 昨日他已经给了几两银子,今日又说为了报答要帮忙上工,还不要工钱,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人...... “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只想有个地方住,有口饭吃。” 萧青山知道他们心里的存疑,于是又解释了一句。 “好,那谢谢你。”女子抢先一步回答,然后转头对男子道:“爹,我们今儿个马上就去千植堂,让徐大夫给你瞧瞧病。” 女子推着他爹让他先进屋休息会儿,然后见萧青山要进屋去,张口便将人唤住:“这位大哥,你叫什么名字?” 萧青山脚步顿下,却没回答。 “我叫罗子菱。”女子的声音扬的很轻快。 萧青山怔了怔,只是回答道:“我姓萧。” 罗子菱的笑意马上就起来了,声音轻扬,道:“萧大哥,我爹的事就谢谢你了,你真是个好人。” 好人。 竟然还会有人这么说他。 耳边忽然想起一个娇娇的声音,传过千山万水,尾音却依旧婉转细腻。 “青山你真好。” 她经常对着他笑,抱着他说他真好,最后还不是跑了,把他当猴子耍了之后,跑的远远的,连头都不回。 甚至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要了。 他把她当心肝宝贝疼,把她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说什么他都信,可是他对她那么好,她还是要跑。 萧青山接着没再说话了,跨进了门。 阿弃坐在榻边,正自个儿在穿鞋。 “待会儿和爹出去一趟。” 阿弃倒也是什么都没问,乖巧的点了点头。 ...... 宁淮好像生怕宁瓷会反悔似的,得了她的同意,第二日就将人带了出来,说让她去见见许将军。 军营这边在锻造新一批的兵器,上上下下都忙得很,宁淮抽不开身,那许将军许禄自然也忙,于是宁淮便干脆把人带到了军营里。 宁瓷也不是第一次来这地方,以前还小的时候,好几日见不到大哥,想他了,就会偷跑来这里找他,次数多了之后,他的那些下属,甚至都已经认识她了。 皆是好声好气的唤着“宁小姐”。 毕竟是自家将军捧在心尖上的人,但凡有半点怠慢,将军都饶不得他们。 这天儿有些冷,宁瓷穿了月白色领兰花刺绣袄子,白白的大毛领围在脖子上,衬得一张莹白的小脸越发小巧,身上披了件白底绿萼梅披风,围的严严实实,半点儿风不透。 乖巧的跟在宁淮后面。 就跟一只小白兔似的。 外面太冷,宁瓷身子又弱,宁淮便让她在营帐里头好好待着。 “你去那坐着。”宁淮指了指屏风后的一处软榻,示意让宁瓷过去。 宁淮一个大男人,待在军营里,环境不好,却倒是没什么好特别计较的,那处软榻,也是他昨日想着要带阿瓷过来,临时唤人添置的。 宁瓷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自然是不能光明正大就同外来的男子见面,得让她待在后面先瞧瞧,自个儿心里有了底,再论其它。 宁瓷晓得这一点,乖乖的点了点头,便去到屏风后边了。 “过一会儿我带许将军过来,你先好好待着。”宁淮顿了顿,稍板了脸,道:“不许睡觉。” 宁瓷点了点头,答应的十分肯定。 “我现在一点儿都不困。” 话是这样说,宁淮出去后,宁瓷在软榻坐了一会儿,依着一旁,忽然就打了两个哈欠。 她自个儿还克制了会儿,可是不晓得为什么,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营帐里一个人都没有。 有小兵在门口守着,十四五岁的少年,细嫩的跟个小白脸似的,听见里头的动静,扒开门,唤了句:“宁小姐?” 宁瓷愣愣的应了一声。 “宁小姐您终于醒了,刚才大将军和许将军过来,见您睡着,就又出去了。” 宁瓷大概能想到宁淮当时的表情。 一定是无奈的看着她笑的,心里又气又闷,却又舍不得把她叫醒。 “睡的头疼。”宁瓷起身,揉了揉头,闷闷的出声。 “我带您出去走走吧,大将军说等风停了,让您也出去透透气。”小兵的声音里扬着满满的轻快,探着那头,就差没把脖子拉出老长去了。 “好。” 宁瓷披了披风,便随那小兵出了营帐。 有好几年没来过这儿了,变化倒不是太大,军营这地方嘛,左右也就那样,折腾不出什么花样来。 宁瓷随意的看了几眼。 “那边是什么?”宁瓷的目光投向前边林子处,那里似乎是通了一条路,在她的记忆里,以前是没有的。 “这不是要锻造新兵器嘛,那边就是临时腾出来给铁匠的地儿,毕竟这事情重要,上头得亲自盯着。”小兵乐呵呵的回答。 本来这些话也不好随便说,但是这个是大将军的妹妹,应当是同旁人不一样的,说什么,也都不碍事。 “顺贵儿呀,让你给杨参将送图纸,你送哪儿去了?” 远远的有人扯着嗓子在喊,被唤作顺贵儿的小兵一拍头,惊道:“我给忘了!” 将军让他过来陪着小姐,他就把图纸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现在还撇在那儿呢...... 这下可就惨了。 “你去吧,我识得路。” 宁瓷看出他心中所想,便淡淡说了一句。 “是,小姐,我马上回来。”顺贵儿一蹬脚,斩钉截铁的留下这句话,接着拔腿就跑。 4.遇险 热火朝天。 饶是冬日严寒,火炉中的火却是烧的通红,铁匠三三两两的一处,光着膀子流着汗,通片的大棚子里,只有铁锤在不断捶打锻造的声音。 许禄照例从这边巡查一圈。 今日大将军突然将他唤去营帐,说是要带他见什么人,当时他心里大概知道,大将军是要他见宁小姐。 只是不知为何,人没见到,却又是让他离开了。 没见到人,说到底他心里有点憋闷。 “你是新来的?” 许禄人已经往前走了,却是看见什么,又退了一步回来,严肃的问话。 萧青山穿了件亚麻背心,露出两只腱子肉鼓的满满的手臂,随着打捶的动作,一下一下的牵张着,汗水从颊边留下,落入火炉,滋滋直响。 身材高大,相貌出众,因着太过注目,才会让许禄一眼注意到。 “老罗有事,我替他来。”萧青山当时低着头,压着声音回答。 能进军营这边,那一定是经过了审查,而且看他上手熟练,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许禄却是莫名的看他不顺眼。 这人虽然只是个铁匠,但过于强大的气势,让人甚至无法直视。 许禄瞧了有一会儿,点点头,倒是没能挑出错,便没说什么,抬腿继续往前走了。 萧青山抬手抹掉一把汗,执了铁锤的右手,稍微停顿。 抬头看向许禄的背影。 略微沉吟,之后,才将目光收了回来。 继续手上的动作。 ...... 宁瓷有分寸,在军营这地方,不会乱走。 只是待了好一会儿不见那小兵回来,一直在这站着又实在无聊,瞧着那边似乎生了有梅花,便抬了步子,进了里头树林。 这十月当头,树上的叶子也掉的差不多,林子里头光秃秃的,只有树枝左右横亘,瞧着实在萧条。 宁瓷不禁拢紧了身上的披风。 抬眼使劲往前头看,过来有一小片梅林,红红的,只结了几个花苞骨。 但还是让她起了兴趣。 她到了梅树跟前,抬头,垫了垫脚,朝着那花苞朵伸手,可是就在那一瞬间,耳边传来些异样的声音。 “嘶嘶”的响个不停。 宁瓷心里咯噔一下,脑子转的飞快,马上心里便有了定论,眼珠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扫过―― 在褐色的树枝上,一条鲜绿环围缠绕,格外明显。 这时节如此寒冷,怎么会还有蛇? 天晓得她最害怕这玩意了。 这厢宁瓷正努力想着自个儿该怎么办,还来不及有任何动作,一只手伸过来,准确的掐住了七寸,然后往回一收―― 蛇便从宁瓷的视线消失不见。 她使劲儿的压下恐惧。 宁瓷低头往下看,落入眼底却是一个极为矮小的身影,两三岁的一个男孩,穿着一身与身量极不相符的灰麻衣裳,两根白嫩嫩的手指,还紧紧的捏着那条蛇。 “你小心 。” 宁瓷下意识的担心这孩子,却又不敢上前,只能是惊呼着出声。 “不怕。”阿弃看着自己手里这小玩意儿,摇了摇头,竟还是笑着的,道:“这个没有毒的。” 怎么会有这么胆大的孩子...... 宁瓷胆战心惊的看着他。 阿弃意识到面前这个漂亮姐姐害怕手里的蛇,于是蹲下身来,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些许白色粉末,纷纷洒在了蛇的身上。 那绿色的身子在他手里扭了几下,接着便没了动静。 于是阿弃提着尾巴,把它扔到了一边去。 “没事了。” 阿弃笑着抬头,嗓子脆生生的,说话间,正好与宁瓷惊惧打量的视线相撞,一刹那间,有片刻停顿。 这双眼睛和她太像了。 有亲切感,却也惊惧。 微微上扬的眉角,眸子里闪着熠熠神采,宁瓷看着她,失了神。 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这是我爹爹给的迷药,姐姐你放心,它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阿弃以为她还是害怕,便是指着那蛇,一本正经的解释。 这孩子聪慧又机灵,小小年纪,胆子也是极大,虽是稚嫩的脸上,却像是经历了许多事的,一点儿也不像皇城里那些娇生惯养的小娃娃。 宁瓷打量着他这一张脸,平复了心情有好一会儿,才蹲下身来,正好与他平视,柔和了声音,道:“谢谢你......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 阿弃看着宁瓷的眼睛,就像看着他自己一样,有一种十分亲切的感觉,当时同人说话,自然而然放下了所有的戒备心。 “爹爹在上工,让我在这等着他。”阿弃指了指前头,回答道。 “那为什么不在家里等呢?”这是军营,无论如何,把一个小孩子单独放在这里,那一定是不安全的。 宁瓷想不通他父亲把人带到这里的原因。 “阿弃没有家。”阿弃摇了摇头,软糯的语气间有些许的低沉,缓缓出声道:“阿弃只有爹爹。” 宁瓷的心突然一抽。 她莫名的想起了那个婴孩,那个她仅仅见过几面的孩子,却是和她连着最深的骨血。 她抛弃了他。 无可奈何。 “你想要什么?”宁瓷忍不住去摸他的头,笑了笑,道:“无论什么,只要你想,我都可以给你。” 阿弃能看出来,眼前的人,衣着华贵,那一身的装扮都是顶好,与他形成鲜明对比。 阿弃摇了摇头。 “你救了我,我应该报答。”宁瓷以为他不相信,便解释道:“想要什么,你说就是了。” 阿弃想起爹爹和他说,娘亲长了一双和他很像的眼睛,大大的,水灵灵的,而眼前的宁瓷,和他的眸子,如出一辙。 “可是我没什么想要的。”阿弃突然就笑了,伸手想去拉她的袖子,可是意识到自己手太脏了,怕她嫌弃,便又把手收了回来。 “那我把这个给你。”宁瓷从头上拔下一根镶金缠枝菱花簪子,放在了他的手上。 本来想给他钱,看他样子是缺钱的,但是她身上没带,便只能把这个最值钱的簪子给了他。 “小姐,小姐――”后边顺贵儿扯着嗓子的声音传过来,宁瓷起身,朝他笑了笑,道:“乖孩子,你好好待着等你爹吧,再见!” 说着她便转身,朝着顺贵儿声音传来的方向,快步往回走了。 一只肉乎乎的手握着簪子,霎时发愣之后,想把簪子还回去,可是人已经走出好远,不见了影子。 ...... “小姐你没事吧?没受伤吧?”顺贵儿跟在宁瓷后边,一边走一边问,眼神骨溜着还在上下打量,生怕人出了半点意外,大将军就会扒了他的皮。 “这个季节......怎么还会有蛇呢?” 宁瓷倒是想不明白这一点。 “是有的,虽然入冬了,但是林子那边有几处温泉眼,要比旁的地方暖和些,而且有些蛇确实没到冬眠――” 顺贵儿说到这,愣的一惊,声音瞬间拔高了不少:“小姐你遇见蛇了?” 宁瓷下意识捂住耳朵。 大哥这麾下都是些什么人啊,一惊一乍的,就不能好好说话了吗? “大哥。”宁瓷转头看见宁淮,顿时一喜,像得了救命稻草似的,拔腿过去,跑到他跟前。 “大哥你那派的都是什么人,聒噪死了。”宁瓷低着头嘀咕,眼神往顺贵儿那边瞄了一下,显然嫌弃埋怨的很。 “这不得让你也多说说话。”宁淮笑了一声,然后朝着顺贵儿摆摆手,示意让他站在那,不要过来了。 顺贵儿年纪还小,在军营这边,一直伺候着宁淮的生活,他性子开朗,一说起话来就没完,想着阿瓷近年来过于沉闷,让顺贵儿能和她多说说话也好。 “自个儿答应的好好的,我一转头又睡着了,阿瓷,你真是越发不像话了!” 宁淮说着责备的话,但眼神里的宠溺,却是盛的满满的。 “我不想睡的,就是忽然困了......”宁瓷呢喃了一句。 宁淮突然拉了他过来,指着前边,轻笑着说道:“瞧瞧,那个就是许禄。” 宁淮将宁瓷大半的身子都拦住,只露出她一双眼睛往那边看。 许禄穿了一身军装,身材高大挺拔,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一张模糊的侧脸,却是棱角分明。 是个俊逸的男子。 许禄似乎注意到了有人在看他,目光往这边投过来,当时宁淮动作也是飞快,顺着把人往怀里一拉,正好将她整个身子都挡住。 就算他看好许禄,但是自家妹妹,还是要先护好的,在她没有点头之前,看都不能让旁人多看一眼。 “如何?”宁淮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 “还好吧。”宁瓷也没看清楚,随口便回答了一句。 宁淮摸了摸她的头,唇角弯起。 “好了,大哥送你回家。” 军营这边似乎是挺忙的,宁瓷刚想说她自己可以回去,可是宁淮已经点头,态度坚决。 “我送你回去。” 他太害怕再发生三年前那样的事了,太害怕她再次消失,消失的无影无踪,所以无论什么事情,只要是有关阿瓷的,都要自己亲自来办。 5.狐裘 宁淮把宁瓷安全送回府之后,一刻也没有多做停留,马上就又启程回了军营。 “阿瓷。”宁瓷才抬腿进了大门,前厅便是传来舒姒柔柔唤人的声音。 她穿了一身青碧色绫纱斜襟旋袄子,衬出一方雪白的脖颈来,边上的丫鬟才刚刚替她脱下披风,拿在手上,好生的理了理。 宁瓷的面上有刹那的冷意,但是在抬眼的瞬间,已经弯了眉眼,带上清澈无暇的笑意。 她朝着舒姒走过去。 倒也是不着急,一步一步的,动作缓慢。 “听闻你今日去见了那许将军,如何,可是合心?”舒姒上前去,言笑晏晏,便是挽住了宁瓷的手,那话语中,更是十分亲近的模样。 “那许禄许将军一表人才,俊逸少年,可是有许多的女子,对他芳心暗许呢。”舒姒话语轻快,看着宁瓷,眸中洋溢着羡慕的神采。 “是吗?我没看清楚。” 宁瓷倒是兴致缺缺,低头看了一眼舒姒挽着她的手,唇角慢慢抿起。 她不太习惯这样的亲近。 特别是来自舒姒的。 舒姒看她似乎不是太开心的样子,抬眼,带着打量的意味,眼角微动,试探道:“阿瓷,你不会还顾忌着之前那回事吧?” 之前那回事...... 舒姒说完这话,瞄了宁瓷一眼,注意着她的反应,见她没说话,顿了顿,便又继续往下说了。 “都过去三年了,你也不必再一直想着,反正已经过去了,那日子该如何过,不还是该如何吗,再说那――” “好了,别说了!”宁瓷喝了一声,面目在霎时间冷然,其中愤怒,砰然外冒。 舒姒被她突如其来的愤怒吓到,愣愣的站在原地,整个身子都僵住了,两只手还搭在她手臂上,不知是该继续放着,还是该收回去。 宁瓷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尽力让自己缓和下来,然后淡淡出声,道:“对不起,我有些激动。” 舒姒喉咙动了动。 “无碍,是我多言了。” 这是舒姒第一次明着和她提起那桩事,可是一向淡然的宁瓷反应却那么大,那模样,甚至连舒姒都觉得有些可怕。 所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让高高在上的宁大小姐,变成了这副模样? 舒姒想着,便是微微眯起了眼。 ...... 萧青山其实并不会打铁。 只是当初还在千阳镇的时候,朝廷曾经四处寻找他们匪窝的踪迹,似乎是想找什么人。 带头的,就是宁大将军。 最赫赫有名的人物。 所以他才想进到军营里来。 他觉得,在这里,能有阿瓷的线索 。 在他眼里,打铁什么的并不难,他一进到那棚子里面,只仔细看了几眼,便能掌握其中手法。 拿上手时,初初尚有些生涩,但只一会儿,有关其中,便能够熟练,看在旁人眼里,如同一个老铁匠一般。 “今儿活不多,结束的早,大伙儿吃了饭,就回家去吧。” 那工头叫李立,约莫三四十岁,个子高大,身材精壮,他走过一圈之后,瞧着十分满意,连连点头。 “你今日是替老罗的? ”李立上下打量了萧青山一番。 他垂眼,点头。 “看你手艺不错,干过多久?”李立接着问道。 萧青山顿了顿,回答道:“三年。” “三年倒是不长,但你手艺看着不错,要是你之后还愿意来的话,我便向上头请示。” 萧青山往前边军营看了一眼。 而后,他点了点头。 “好。” 此时已是黄昏,天色渐黑,铁匠们都凑在一处吃晚饭,萧青山却是起身,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此处。 往旁边的树林走去。 他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在这一片军营的范围中,那片树林是最安静的,他不放心让阿弃离自己太远,就只能让他待在树林里。 他告诉他不要乱跑,若是有人,就藏着。 阿弃能应付的来这些的。 “爹爹。”萧青山才一踏进树林,阿弃就从一旁的草丛里爬了出来,挂着满满的笑意,扑到了萧青山身上。 像个白白嫩嫩的小球儿。 “爹爹,阿弃想你。”他整个软糯的身子直往他怀里钻。 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所是在山林里,纵然很危险,但只要不是很棘手的,阿弃都能应付的过来。 只是一个人待着,实在太孤单了。 没有人同他说话,他只能看着那些花鸟鱼虫,对着草和泥土,一个人喋喋不休的说着。 但是也只有他在说,没有人理他,也不会理他。 如今他只剩下爹爹了,他一点儿都不愿意和他分开,哪怕那么一时半会儿。 萧青山蹲下身来,两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按了按,确定他一切都好之后,问道:“有发生什么事吗?” 阿弃想了想,点头,道:“有,我遇见一个姐姐。” “姐姐?”军营里怎么会有女人? 阿弃张开手,将簪子呈在手上,到萧青山跟前,看着它,说道:“这就是那个姐姐给我的。” “我帮她赶走了蛇,她说要谢谢我,就给了我这个。” 萧青山拿过那簪子,两指捏着,慢慢放到眼前。 他能看得出来,这簪子是珍品,应当值好些银子,不是寻常人能有的,只怕那女人,是权贵人家的。 “好了,我们回去。” 萧青山转身,拉起阿弃的手,正要离开时,阿弃却顿住了,站在原地,朝着他眨了眨眼睛。 “怎么了?”萧青山回头。 “爹爹,我看见,那个姐姐,有一双和我长得很像的眼睛。” ...... 下人已经将晚膳准备好了。 这府邸里头,是常年的只有宁瓷一个人。 卫国公和国公夫人外出游历,不怎么回家,宁虞是皇后,自然是住在皇宫,只有宁淮在不忙的时候,会回来陪宁瓷。 这厢绿萝看见舒姒在,便上了两副碗筷。 她觉得,舒小姐能来,其实也是挺好的。 舒小姐从小同小姐一起长大,先前的时候,两人是闺中好友,经常待在一起,那关系是极好的,后来小姐失踪了,再回来,两人之间,便不如之前那般亲近。 小姐这样整日一个人的待着,容易闷坏,有人能过来陪她,说说话什么的,已经是很好了。 此时宁瓷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她在一贯自己坐的位置上坐下,抬头见舒姒就在她旁边坐下。 她倒是没说什么,只是伸手去拿起了筷子。 宁瓷吃素,不吃荤,这点下人们都是晓得的,所以在饭桌上,从没有出现过任何荤菜。 “今日,可是什么特别的日子?”舒姒看着这一桌的素菜,微微皱眉,倒不禁有些疑惑。 “我们小姐的膳食一向如此,不沾荤腥的。”绿萝在一旁解释。 舒姒一顿,然后环视了一眼过去。 “看来这些年,你连口味都变了许多。”舒姒也拿起筷子,夹了一根菜心,放到嘴里,嚼了两口。 “还不错,这倒是挺好吃的。”舒姒点头说着,就又夹了一根,看着倒是吃的挺香。 宁瓷却始终没有抬眼,只是自顾的夹着菜吃,静静的吃着,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舒姒给旁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点点头,便是拿了什么东西出来,递到舒姒手上。 那好像是一件披风,雪白的颜色,顺滑的皮毛,白的甚至有些亮眼。 舒姒把披风接过来。 “前些日子我爹猎了一只狐,白狐,我看那毛色极好,便做了件狐裘。 ”舒姒的手轻轻落在那毛皮上,一边说着,一边一下又一下的顺着。 “寒冬渐深,这天儿是越来越冷,我想着把这狐裘来送给你,外出的时候,还挺能御寒的。” 舒姒把狐裘递过去,笑道:“你摸摸,可暖和了。” 宁瓷的目光移到那狐裘上。 是上好的狐皮。 她看了两眼,却并没有伸出手去,顿了一会儿,给了绿萝一个眼神示意。 绿萝意会,连忙伸手接了回来。 “谢谢。”宁瓷轻笑。 舒姒看着这时候面前的宁瓷,觉得有些陌生,她总觉得,她们之间疏离了不少,似乎是有哪儿不一样了。 但是又说不上来。 宁瓷她,是真的变了很多。 舒姒极力掩饰着她探究的目光,但是还是不可避免的往外翻涌,让人不得不去注意到。 “那我先回去了。”舒姒起身。 “恩。”宁瓷点点头,然后没再说话,转身进了房间。 绿萝跟着进屋,拿着那狐裘,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便是问道:“小姐,这狐裘......” “我不需要,放进仓库吧。”宁瓷似是格外嫌弃,淡淡吩咐完一句,便是连看都不愿意再看一眼。 绿萝能看出来,这狐裘是珍品,难得的珍品,制成这般,也定然是花了工夫的,可是小姐,连看都不看一眼...... 6.三日 舒姒出了府门。 她踏上车凳,抬腿上马车,当时一脚踩上去,便是一顿,回头朝府门口看了一眼。 “你去通知安公子,说狐裘我已经送到。” 舒姒回头,朝一旁的丫鬟吩咐。 那丫鬟点点头,正要离开,却是还未抬腿走出去,舒姒又突然想到什么,便是出声将她唤住。 “算了,我亲自去。” “可是小姐,现下天色已晚,该回去了,不然,夫人得担心了。”后边她的贴身丫鬟听琴听了这话,便是出声劝道。 她知道小姐很珍惜每一个可以和安公子见面的机会,哪怕是要靠着宁瓷来获取这个机会她也愿意,只要可以见到他。 但是夫人管的严,就连小姐的出行时间都做了严格的限制,这眼瞧着天已经黑了,不能不回去。 舒姒咬紧了牙关。 她想起安复临把那狐裘给她的时候,一再嘱托,说让她一定要好生的送到宁瓷手上。 “你说,宁瓷究竟是哪儿好?让他心心念念记挂了这么多年?” 舒姒一直都想不明白。 听琴在舒姒身边侍候多年,听她问这个问题也不是一两次,她知道是自己回答不来的,便是只这么低着头,也不说话。 “那还是回去吧。”舒姒终于进了马车,放下帘子,两手搭在双腿上,倒是坐的端正。 舒姒想,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了。 不然她整整三年的努力,就全部泡汤,她付出了那么多,怎么可以呢。 ...... 罗子菱在厨房熬药,是今儿刚从千植堂抓的,这会子端了药出来,就正好碰着了萧青山。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 棚子里炉火燃盛,那火花星子四处乱溅,落在了衣裳上,就难免烧出点点破洞来。 原本这衣裳就旧的很,还是他爹实在穿破了不要的,他这么大一个人,穿着倒还是有些别扭。 “萧大哥,今天的事真是谢谢你。”罗子菱出声唤住了他。 萧青山停下脚步,只是依旧摇头。 “我看你这衣裳都破了,拿给我,我给你补补吧。”罗子菱笑着扬了扬头,目光就停在他破了洞的衣裳上头。 这衣裳确实太破了,也不合身,萧青山想,他应该抽个时间,带阿弃去买身衣裳。 这回待在这儿的时间,怕要久上许多了。 罗子菱见他不说话,只以为他是心存疑虑,便又继续说道:“我爹以前衣服也经常被烫破洞,那都是我补的,所以萧大哥你放心,我补衣服的手艺,那绝对是好的。” “谢谢,不必了。”萧青山态度冷淡,显然是不想再多说。 萧青山抬腿,正要进去,当时又想起什么,停下脚步,问道:“我之前听你提起宁大将军,你......了解他吗?” “啊?”罗子菱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发愣了一下之后,才是摇头,笑道:“那是高高在上的大将军,国公爷的儿子,我区区一个小百姓,怎么可能了解他呢。” 罗子菱倒也没多想,只是将药碗放在一边,摆了摆手,着急道:“你等等,我给你拿个东西。” 她说着,就转身跑回了厨房,那步子“噔噔”踏得飞快,生怕他人就这样离开了一样,赶紧的就跑了回来。 这下她手上多了几个圆圆的东西,摊开手掌,到萧青山跟前,眨了眨眼道:“这个给你。” 是两个番薯。 “我们家也没什么好吃的,就这个多,你累了一天肯定还没吃东西......拿着吧,我刚烤的,可甜了。” 这冬日严寒,那番薯却是泛着香热的气息,萧青山本不想拿,但想着阿弃定然是馋嘴的,他就伸手接过了。 “谢谢,我给你钱。” 萧青山说着要拿银钱出来。 “不用。”罗子菱急忙摆手,往后退了一步,表示她不接萧青山的钱。 “就只是两个番薯,不值钱的。” 萧青山顿了顿,还是掏出了两个铜板来,见她不接,就放在了一边的窗台上,点点头,便转身进去了。 罗子菱就站在外头,看着萧青山进去的背影,眼神亮的灼灼,嘴角的笑意缓缓就起来了,盯着已经没有人影的地方,怔着看了许久,没能反应过来。 “你在这发呆做什么,药都凉了!”妇人尖利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一手拍上她的肩膀,倒是力道极重。 罗子菱吃痛,捂住肩膀,皱着眉回过头,无奈道:“娘――” “那一看就是个蛮汉子,还寒酸的不行,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对他起什么心思!”妇人话中刻薄,严厉训斥,然后把罗子菱往前一推,道:“快拿药进去,你爹还等着呢。” 这妇人罗赵氏,可谓是最擅斤斤计较,自家就养着这么一个女儿,又长得不错,她自然想着,要嫁给富贵人家,将来飞上枝头,也好帮衬着她和那死老头子。 无论如何,都肯定不会是里头那个连栖身之地都没有,还带着个孩子的穷男人。 罗子菱端了药碗,顺手把那两个铜板攥在了手里,不悦的抿着嘴,一脚踏了进去。 ...... “那个姐姐长什么样?” 阿弃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倒是想画出来,但是也不会,所以他只能说:“长得很好看,很漂亮,就是不怎么喜欢笑。” 阿弃咬了一口番薯,小小的身子窝在萧青山旁边,边笑着边说。 萧青山陷入了沉思。 阿弃把番薯递到他嘴边,萧青山却没有任何反应,他像在想什么,整个人都沉了下去。 阿弃就这么伸着手有好一会儿,然后看他不动,便把手收了回来。 “爹爹,你说那个......会不会是娘亲啊?” 他当时看到的时候就这样想了,但是他不敢问,也不知道该怎么问。 那个姐姐穿的很好,长的也很好看,看起来,就和他是格格不入的。 也还或许,是阿弃心里害怕。 因为从来没有见过娘亲,虽然他一直很想见到她......但当真正可以的时候,他还是害怕。 “不知道。” 他找了她很多年,走过很多的地方,可是都没有丝毫的消息。 所以现在听到阿弃这样说,他心里也没有太大的波澜,就算有,那也被自己尽力的压制。 “下次要是再见到,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问她任何问题。”萧青山说:“来找我。” 阿弃不明白。 但是爹爹说的,就是没错,他就会听。 于是他点了点头。 “爹爹你尝一下这个,很甜。”阿弃坚持不懈的把番薯递给他。 萧青山便是低头咬了一口。 舌尖传来隐隐的甜味。 正好这时候,外边传来敲门的声音。 “快开门。” 是妇人罗赵氏。 萧青山起身去开门,却看见那罗赵氏一脸的凶神恶煞,一双眸子狠盯着萧青山,不落半点儿下风的模样。 “你们先前说借宿几宿,现在我可是要问清楚了,具体是几晚,什么时候才走,毕竟我们家也不是什么收容慈悲之所。” 虽然萧青山给了她三两银子,那放在平常客栈,也能住上好一段日子。 只是这罗赵氏实在喜欢贪便宜,在她眼里,银子到了她手里就是她的了,萧青山多住上一日,那都是她实在亏了去,她可不愿让自己做亏本的事。 “再有三日。”萧青山回答。 他需要确定一些事,所以需要时间。 “三日?”罗赵氏瞪着眸子一惊,显然是被这个答案意外到了,一咬牙腮帮子一鼓,气火就上头了。 “你这再三日加上现在已经住的两日,那就是整整五日了,五日可不是先前说的那短短几宿,你这一个有手有脚的大男人,穿着我家的衣裳,住着我家的房子,怎么就还能如此没脸没皮呢?” 萧青山抬眼,眼角微微一动,虽是眸光淡然,可是霎时血光顿现,周身弥漫出一阵气息,令人几欲窒息。 “三两还不够?”声音在瞬间降了温度,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施令者,那身上的威严,让人不敢反驳。 罗赵氏的双腿突然有些发软。 只是那眸子瞪的还是狠的,有话要说,可是声音却怎么都出不来,咽了口口水...... “娘,三两银子已经够多了,而且人家只是住五日。”罗子菱突然就从后头跑了过来,拉住罗赵氏,又抬头朝萧青山道:“我娘有些鲁莽了,实在对不住。” 罗赵氏当时确实是被吓到了,没反应过来,就被罗子菱拉了出去。 “娘,你快莫多说那些了。”罗子菱咬住下唇,便是着急的跺脚。 罗赵氏这个时候已经反应过来,回头就在罗子菱手上捏了一把,狠声道:“吃里爬外的家伙!” “我告诉你,这日后都不准再接近他。”罗赵氏咬牙,不忿道:“等三日一到,就给老娘滚蛋!” 7.出错 两日后。 从军营回来之后,宁瓷依旧像之前那样,一个人待在府里,该用膳就用膳,该睡觉就睡觉。 期间宁虞派人来过一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问她,既然见过人了,那觉得许将军如何,是否合心。 宁瓷也不晓得该如何回答。 不过就是远远的看到了那许禄一面,而到现在,她已经甚至完全不记得他的模样,若再久些,便是连姓甚名谁也不记得了。 所以她就轻描淡写的说:看看再说吧。 看看再说,反正看着看着也就不会再有之后了。 她感觉自己就这样过下去,挺好。 “小姐。”绿萝进来的时候,宁瓷差点又睡着了,她坐在窗边,揉了揉眼睛,转身看向绿萝。 绿萝上前来一步。 “前几日,安公子外出打猎,猎了一只白狐。 ” 那日拿到狐裘的时候,宁瓷就有些疑惑,自从她出事之后,舒姒便不常来,这忽然来看她,还巴巴送来这狐裘。 任谁都会觉得不正常的。 大概是宁瓷她当真活得有些无聊了,于是就派人去查了查这狐裘的来历。 原来是他――安复临。 “既然是他的东西,我就更不想要了,还回去吧。” 宁瓷有些头疼。 绿萝倒也是为难。 这三年,安公子明里暗里的使了很多法子给小姐送东西过来,只是小姐不收,每回晓得了,还都要退回去。 但是安府不肯收被退回来的东西。 说起来那安公子也真是痴情,喜欢了小姐许多年,终于向皇上请到旨意,得娶小姐为妻,可是在成婚前夕,小姐却失踪了。 小姐再回来已经是一年后,安公子说,无论发生了什么,他都愿意娶她,只是小姐,不愿意嫁了。 这三年来他都一直没放弃。 宁瓷抬头往窗外看,透过干秃的树枝望向那边,有隐隐的阳光,干净透亮,也似乎是温暖的。 她忽然就想起了两日前在军营里遇见的那个孩子,毫无预兆的,那张笑脸就闯进了她的脑海里。 她很久都没有这样主动的想起一个人了。 “绿萝,备马车。” ...... 宁淮和许禄从营帐里走出来。 “我说过了皇上很看重这件事,不容许出半分差错。”宁淮眉头紧锁,愁容满面,转头看向许禄,声音厉然,问道:“怎么还是出了这样的事情?” “我已经在查了,所幸到目前为止,掺了杂质的兵器还不多,重新锻造,尚能补救。” 许禄沉声回答,边说着话,心也是在隐隐发颤。 许禄这几天也是心不在焉的,才会忽略了兵器那边的事。 全因着那日宁小姐来过之后,便没了后话,宁淮也是半点没提起,他一门心思的想着这回事去了,难免疏忽。 “离皇上给的时间,只剩一个月了。” 宁淮这句,是警告。 他一直很看重许禄,把事情交给他,也相信他能够办好,甚至是没有半点儿怀疑的。 可是这一回,若不是他无意发现,怕是掺了杂质的兵器要越积越多,那便是再难挽回了。 “我知道,我马上去处理。”许禄朝着宁淮点点头,然后转身,就朝着打铁的棚子那边走去。 兵器出了问题的事,这些打铁的铁匠们大概也都晓得一些,听人说,当时大将军晓得了这回事,大发雷霆,连许将军都免不得的挨了一顿批。 他们这些下面做事的人,自然更加瑟瑟发抖了。 惹恼了大将军,那可才真是要命的大事。 “这可是给虎啸军用的兵器,样样都要求最好,连皇上都看重,这出了事,肯定要拉替死鬼的。” 瞧着前边李工头正低着头和许将军解释什么,几个铁匠休息的当头凑在一起就难免窃窃私语,看着那弯腰哈背的李立―― 接下来怕是不得平静了。 果然。 “你们一个两个的凑在这儿说什么呢?不用干活?”李立走过来,吼了一声,四处看了一眼之后,将目光停在了萧青山身上。 “你跟我过来,许将军有话要问。” 彼时萧青山正提着锤子站在火炉旁边,虽是在冬日里,但是衣裳却被汗给浸湿透了,汗液滴下去,融进火炉里,还在滋滋的直响。 他听见这话,也没说什么,只是放下锤子,跟着李立走了过去。 许禄的脸色十分不好,冷着一张脸,双拳紧握,青筋暴露,显然就是愤怒的前兆。 “你是三天前来的这儿?”许禄的沉着声音问,目光凝在他身上,像是在探查着什么。 萧青山一顿,点头道:“是。” “这批兵器算起来,正好是从三日前开始出问题,锻造不纯,入了杂质,说到底就是铁匠的错。” 从那日第一眼见到萧青山起,许禄就觉得看他很不舒服,这一回出了事,扯到萧青山头上,他下意识里已经觉得,就是他萧青山的错。 这批铁匠都是经过了严格审查的,唯有这萧青山,是后来之人,或许手艺压根不行,只是因为疏忽,才放了他进来。 “这......可是出自你之手?”许禄从旁边拿了一把长矛出来,手腕一转,将长矛立在了萧青山面前。 这长矛就是那批废兵器中的一样。 萧青山上前一步,抬手,指尖触在上面,凝着目光,倒是看得仔细。 片刻后,他摇头,十分肯定的回答道:“不是。” 虽说他之前从未干过铁匠的活,但是他力道大,在他手下经了千锤百炼,是绝对没有马虎的,不可能出现这样掺了杂质的长矛。 “你还不承认?”许禄眯了眸子,话语间已经越发冷冽,道:“我已经一一排查过了,你刚来,手艺不精,身上有最大的嫌疑,竟还敢说不是?” “将军,这确确实实不是我锻造的,而且就算我有嫌疑,这捉贼拿脏,您得有证据才行。” 萧青山垂着眼,已经在努力的压制他身上的戾气了,知道自己不能把事情闹大,所是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收了锋芒。 是恳切而沉重的。 许禄唇角弯起,有笑意随之起来的时候,他一把提起长矛,横扫过去,重重打在了萧青山的背上。 闷闷的一声响,倒是把旁边的李立都吓了一跳。 许将军这是实打实的力道啊...... “证据?”许禄看着人,见他仍直直的站着,便是一脚又踢了上去,直接踹在了他的肚子上。 “我说你是,你就是!” ...... 马车停在了军营前头。 宁瓷拢紧了披风,掀开车帘便是要下来,绿萝在旁边,伸手将人扶着。 这三年来,小姐主动说要出门的次数实在是少之又少,绿萝以为,这天气她会更愿意去园子里走走,看看花,却没想到,来了这城郊军营。 宁瓷说,野生野长的花儿,比园子里精心养着的要更好看些。 “小姐,这儿恐怕......是进不去吧。” 军营不准女人入内,而且这就算是小姐能进,那她也进不了啊。 只是若就让小姐一个人进去,却倒也是放心不下的。 “我就去旁边林子走走,那边有梅花,我想去看看。” 她想,她就过去看一眼,看看那儿还有没有人在,若是没有,她便回来。 说着,宁瓷就已经抬腿往前。 却是还未走到大门口,就有一个身影突然蹿了出来,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了跟前,满是惊喜的“啊”了一声。 “小姐,您怎么一个人在这?是来找将军的吗?”顺贵儿恰巧从外头回来,也没想到会在这儿看见宁瓷,到跟前就嚷了起来。 虽然她带了锥帽,但是这般气质出尘的人,又出现在这儿,除了宁小姐,还能有谁? “将军现在正为兵器的事情发愁生气呢 ,您来的话,大概他也能稍微消消气。”顺贵儿亮着一口大白牙,呵呵的笑着,依旧是那副愣愣的模样,一开心,差点没跳脚的蹦起来。 “我不去那边。”宁瓷一看见顺贵儿,就觉得头疼,摇了摇头,便想着要怎么才能摆脱掉他。 “我只是想去梅林里,看看梅花。”宁瓷指了指旁边林子,道:“上回来看,还只有花苞朵,今儿却不知道,开花了没有。” “梅林?”顺贵儿皱眉,想了一会儿,却没离开,一拍手,当即就笑道:“小姐,我带你从那边棚子穿过去,比从这儿走要近多了。” 宁瓷想了想,答应了。 确实从正门走的话,人要多一些,按顺贵儿说的从后头穿过去,应当是不那么引人注意才是。 “你方才说大哥为了兵器的事情发愁?是出了什么事吗?” 宁瓷跟在顺贵儿后头,提着裙角往前走。 “废了一批兵器,说是有铁匠掺了杂质进去,全都不能用了,要重新锻造。”顺贵儿是个憋不住话的,又是在宁将军的妹妹面前,那自然是问什么,他就说什么了。 “皇上又是定了时间的,重新锻造怕来不及,将军才发愁的。” “这棚子里头熔炉多,危险,小姐您就莫要进去,从这一边走是一样的。”到了这棚子处,顺贵儿转头往旁边的那一条道上走,还特地回头向宁瓷解释。 宁瓷点头“嗯”了一声。 那里头火星四溅,又全是铁匠,确实是危险的,她才不愿意进去呢。 快走过棚子的时候,宁瓷突然听见什么声音,有重物轰然砸地,砸在地上,似乎带着这地都颤了两颤,当时下意识的,就抬头过去看。 约莫十步远的地方,身着军装的男子,一脚踩在另一名男子的背上。 “喀嚓”一声,是死命的力气。 看模样,像是个铁匠。 8.相见 宁瓷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 她觉得那个穿军装的男子有些眼熟,此番想了想,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那男子,她是见过的,便就是那许禄许将军。 听大哥和大姐的描述,许禄为人温和,应当是个俊逸翩翩的君子才是,可是此番这动作凶狠,分明是要把人把死里打,倒是让她产生了些费解。 “小姐,可千万别过去。”顺贵儿见宁瓷又往前走了一步,就忙是伸手将她拦住,转到跟前,摇了摇头。 宁瓷也没打算再继续上前。 她又朝许禄看了两眼,却见他咬紧了牙关,眸中尽是狠厉的颜色,脚上用力,又往下面人身上踩去。 猛然转眼间,宁瓷的目光从那男子身上掠过。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亚麻背心,两只健壮的手臂露在外面,一道道伤痕,青紫红肿,手臂肘撑在地上,道道青筋鼓起,任着许禄狠厉的动作,却是没有半分要还手之意。 隐忍压抑。 大概是犯了错吧。 她倒是完全不在意于这桩事,更加不愿意同那许禄见面,便转身,想着要快些离开的好。 “阿瓷。”宁淮不晓得是什么时候忽然就冒出来了,唤了一声,人已经到了宁瓷跟前来。 “你怎么来军营也不和大哥说一声?”宁淮本是想过来看看这边的情况,却未想会看见宁瓷在这儿。 她已经许久都没有主动出门了,宁淮这会子觉得,她自个儿愿意出来,倒是一桩好事。 “大哥,我听说军营这边出了点事,便过来看看你,顺贵儿可同我说,你见到阿瓷,便会消气了。 ”宁瓷上前起,轻轻的笑着,倒也是晓得怎么转移注意力。 “你看你就莫要愁容满面的了,我大哥如此的神通广大,可是万万没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 宁淮听了,便是抬手,轻轻的扣了下她的头,宠溺道:“油嘴滑舌!” 这边许禄是气上了心头,若不是心里还尚余的理智,这回是非要把萧青山给打死不可,一拳一脚,那都是死狠的力气,完全不把这当人看。 只是这人也犟,不承认,也不求饶,就这么一直闷闷的受着,连吭都不吭一声。 许禄一把执起长矛,手腕一转正要往下的时候,注意到了那边宁淮和宁瓷的身影。 动作便生生的停了下来。 他将脚收了回来,转身往那头走了几步。 “大将军。” 宁淮倒是没注意到萧青山,就只是拍了拍许禄的背,然后看着宁瓷,道:“今日既然正好碰上了,那便介绍一下,这是我妹妹,宁瓷。” 她带着锥帽,白纱的掩饰之下,看不清面容,许禄抬眼过去,自然晓得不能多加打量,笑着,点了点头。 “在下许禄。”方才身上的暴戾之气已然被快速的压制下去,轻轻的笑着,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大将军,罪魁祸首已经找到了,就是三日前代替另一名铁匠进来的人,我现在十分的怀疑,他是有目的和图谋的。”许禄转头,往那边看了一眼,便是十分肯定的对宁淮说道。 宁淮这才注意到那边的人。 “确定吗?”宁淮淡淡问了一句,似乎对这事并不是特别在意,也不过看了一眼,便收了目光。 “确定。”许禄稍顿之后,点头回答。 “那先押着,晚些时候,我再去审。”宁淮日日事务繁多,自然不是什么事都管的过来的。 许禄给了后边的将士一个眼神示意。 两人将地上的人押起。 他的衣裳已然破烂的不行,沾染着血迹和泥土,一头的发丝凌乱,挡住大半张脸,可是从地上爬起来,身子却是格外稳当,不带半点的晃颤。 他抬起头来,露出一双波澜无痕的眸子。 面上血污,眸中隐隐赤红,直直的看向宁瓷这边,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和那一方锥帽,可是他的视线就那么凝住,一动不动。 宁瓷抬眼,正好与那一方灼热对上。 她身子猛然一震。 手指紧紧捏住衣袖,指骨节隐隐发白,瞳仁当即便是一阵紧缩,下意识的往后退,却因为腿软,整个人差点瘫软下去。 “阿瓷。”宁淮发觉她不对劲,便忙是伸手去扶,问道:“怎么了?” 宁瓷的耳朵里已经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虽然眼前的那张脸,糊满了血污,凌乱的几乎看不见面容,可是那双眸子,那个人,却是深深印在了她的脑海里怎么都不敢忘的。 就像是一个深刻到骨子里的噩梦。 是他,是萧青山。 “大哥。”宁瓷下意识的抓住他的手,扣的死死地,生怕自己会抓不住,话里的每一个都在颤抖,像是害怕到极致的模样。 她怕他,已经是从骨子里养成的习惯,特别是当她自己以为已经摆脱了这一切的时候,他又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我、我要回家。” “小姐你不是要去看梅花吗?就在那边,快到了。”顺贵儿站在后边,不解的朝林子那边指了指。 “大哥,我要回家。”宁瓷完全不理会他,只是紧紧抓着宁淮的手,尽力的着了身子想躲在宁淮后面,不断的重复着说“我要回家”。 “大哥带你回去。”宁淮不知道她忽然怎么了,但是她这个样子,就像当初刚逃回来的时候,第一眼见他就扑在他的怀里,喊了一声“哥哥”,然后就嚎啕大哭。 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那一刻,他真的就感觉自己的心被生生颁开了来。 宁瓷不是什么慌张胆小的人,反而一向遇事都很镇定的,所以当她一旦有了些让人难以理解的反常行为时,宁淮便晓得,她是真的撑不住了。 当即宁淮便带了宁瓷往外走。 萧青山的目光就怔怔凝在那一处,灼灼光亮,像是世间至宝失而复得。 ...... 宁瓷记得那天晚上很黑。 原本同她一起的还有两名女子,都是被虏来的,只是她们已经先下了车,不晓得被那些人带去了哪儿,后来匪徒劫人,杀了那几个虏她来的男子,掀开车帘,雪亮的大刀朝她挥下之际,没有再下来。 那几个人跋山涉水带她上了山。 她听见了那几个匪徒一路说的话。 他们说,她长得好看,带回去给他们头儿,头儿一定会很高兴的。 足走了一夜才到。 山路陡峭曲折,有些甚至需要攀爬,她本就已经虚弱至极,可是因为怕惹恼那几个匪徒,只能硬撑着往前走。 第二日天蒙蒙亮时才到达目的地。 那个时候的她,已经狼狈的不成样子,手掌上全是血痕,一道一道的划开,衣裳上也全是污泥,原本清亮白皙的一张脸,已经只剩了一双依旧清灵的眸子。 直接被人扔到了那土匪头子面前。 进了这样的地方,完全不知道出路何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人来救她,而她面临的,就是最残暴的土匪头子。 那个时候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保住自己的命最重要。 这些亡命之徒,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指不定什么时候一不高兴,就会一刀要了她的命。 她唯一需要的,就是活下去,只要能活下去,那比什么都重要。 那土匪头子原本是说,不想要女人的,要那些人从哪带她来,就把她带回去,可是那些人却再三强调,让他先看看她的样子再说。 于是打了一盆水到她面前,让她自己洗脸。 当一盆清水里交织着红色血污和黄色泥土,还有许多许多的污秽的时候,她害怕的抬起了头。 她永远都记得第一眼看见萧青山的那一幕。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衣裳,身材健硕,就斜斜的翘着一条腿坐在椅子上,两只冷冽的眸子在她的脸上打量,面容坚毅,一动不动。 在那一刻她的脑海里闪过两个字――“阎王”。 饶是淡定如宁瓷,也是吓得连话都说不出。 可是那一瞬她看见,他的眸子亮了。 “你叫什么名字?” 宁瓷浑身一抖,当时想胡编乱造,可是在他周身的气压之下,脑子一片空白,尽力压制着,还是不自觉的说了出来:“阿瓷。” “我长得很可怕?” 萧青山站了起来,他身材高大,压下一片阴影,如同一座大山一样,上前两步,到了她的面前。 宁瓷怔怔的看着他,然后缓了许久,才摇头,颤颤道:“不可怕。” 他一手捏在她的手臂上,力气极大,宁瓷甚至觉得,手臂上的骨头都被他捏的开了缝,蔓延到手臂那一片,都失去了知觉。 “不可怕那你抖什么!” 他的身影突然压下,瞪着眼睛就吼出了这句话,狠厉之气顿现,那模样像是张着口,就能直接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宁瓷心跳的快出了嗓子眼。 “我要你留下来。”他一字一句的看着她,说了出来。 看见这个女人,他莫名的就起了心思,或许真是因为单纯长得好看,但是他清楚的知道,在那一刻,他要她留下来。 9.夜半 “我不――”宁瓷喊了一声,从梦中惊醒,此时已然整个人都满头大汗,气喘不止。 过去三年了,她还是第一次梦见这一幕,梦见这些她半点儿都不愿意想起的事。 已经是深夜。 她回到国公府后,便立即让人加强了守卫防备,然后回到房间,却是意识清醒,坐了许久,都没有丝毫的睡意。 就算现在是在皇城中,就算她身边有大哥,有无数的人在保护她,可她还是害怕。 对于那个人的畏惧,是一直深深刻在了骨子里的,那种颤抖,只是一种最自然的反应。 宁瓷自个儿就这样坐着,不晓得是已经过去多久,许是有困意袭来便睡了过去,再醒来,就是此时。 一抹额头,是一手的汗水。 “绿萝。”宁瓷撑着床沿,稍稍的移了身子想起身来,出声唤道:“给我倒杯水。” 屋子里漆黑黑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绿萝就睡在外屋,她警觉,睡得也浅,晚上宁瓷要是有什么动静,她都能察觉到。 宁瓷沿着床榻上头又挪了挪。 隐约间似乎有衣角擦动的声音,“沙沙”几声极是细微,接着是离她越来越近,宁瓷以为是绿萝,刚要张口―― 一个黑影猛然压下。 一只大手将她的嘴巴捂住,紧实的让人透不过半点儿的气,然后,那整个身子就覆了上来。 鼻尖传来熟悉的味道。 宁瓷惊恐的睁大了眼睛,想大口的喘气却是连嘴巴都张不开,他覆下身来,便是紧紧的将她压着。 是萧青山! 她待在他的身边一年之久,对他身上的味道,更是熟悉的不得了。 他一手捂着她的嘴巴,另一手便是环过她的身子,紧紧揽在了她的腰间,俯在她耳边,低声道:“不准出声。” 宁瓷咽了口口水,然后便是眨了眨眼睛。 于是他便把手给拿开了。 “阿瓷,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了整整三年?”他使了力气的将她抵着,没有半点儿要收敛的意思,浑身的腱子肉鼓起,跟石头一样硌的人难受。 “你怎么能这么没有良心?” 萧青山声音狠厉,咬牙切齿是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然后张口,便咬在了她的脖颈处。 她皮肤极为细嫩,有时候只要稍微重了力气便会破皮,这一点,萧青山是知道的。 以前往往他没用什么力气,她身上就是青紫一片。 此番他顺着脖颈,许是因为愤怒,力道极大,宁瓷能清楚的感觉到,强烈的痛感。 但是她也不敢喊,如果贸然唤了人来,她无法预知后果会是什么。 天晓得萧青山他今天白日里在军营看见她的时候,他心里是有多激动,那一刻若不是还有旁人在,她又跑的快,他真的会直接就冲上去的。 他想她想了太久。 从她逃跑离开的那一日起,他就在心里暗暗的发誓,他一定会找到她,并且找到了之后,就不会再放手。 幸好老天爷还没有把他逼入绝境。 他终于找到她了。 “我、我......”宁瓷不晓得该说什么好,她只是支支吾吾的,半天冒不出一句话来。 明明白日里他才被人押走,为什么现在就会出现在这? 她知道,和他硬碰硬,是没有任何好处的,这个男人,力气大的跟蛮牛一样,一只手就能把她捏死。 “你跟我回去。”他抱着她,圈的死死的,当时就要带着人起来。 在他的眼里,这个人是他的,是他的妻子,是他儿子的娘,就永远只能是他的,无论现下的情况如何,无论她怎么想,哪怕她曾经逃跑过,他就是应该把她带走。 “我本来就不是自愿的,那凭什么不能走?”一听他要带她走,宁瓷当时就慌了,想撑着力气不起来可是也抵不过他的力道,咬着牙,才终于说出了一句话来。 “萧青山,你现在应该知道我是谁,你也该知道,就算你带我出了府邸,也出不了这座城。” 萧青山当时的动作便顿了顿。 在他的面前,宁瓷一直都是十分乖巧听话的,甚至连说话都一直是软糯的声音,从没有在他面前表露出半分伸出厉爪的样子。 所以他才会完全放下了对她的警惕,选择了相信。 可是她却在他相信了她之后,用她的行为给予他狠狠一击,在生了孩子之后,不到十天就跑了―― 而那时候他的第一反应竟是担心她的身体。 稳婆说,女人月子最是重要,稍有不慎,便会落了病根。 而阿瓷的身子又不甚健壮,若真落了病根,那还不知道会造成何等后果。 “那宁淮掌十万兵马,还不是落败于我匪军手下,你觉得,能奈我何?” 他抬起了头,因为愤怒,眸子里已经现了赤红。 这么多年以来,他就一门心思的在乎过这么一个女子,为了她,放弃所有,跋山涉水而来,可是她却一门心思的想着,要如何才能远离他。 宁瓷突然就咳了两声,压着声音,十分难受的模样,闷闷的声音划过寂静的黑夜,似乎带了哭腔。 萧青山的力道当时便松了,下意识的紧了心,当时开口正想问,外头就有声音传来。 “小姐。”绿萝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在外头当即便出声唤了一句,没听见有回答,就又唤了一声。 看样子是想推门进来。 萧青山死死的盯着她,好像是想透过她的眸子看到什么另外的东西来,就在门“嘎吱”一响的时候,他起了身,往窗户那边一闪。 “阿瓷,我会带你走的。” ...... 绿萝将房间里的灯都点亮了。 她侍在宁瓷身边,是贴身丫鬟,同时也负责保护她。 因着三年前那桩事,宁淮心有余悸,所是将她身边的人全部换了一拨,几乎每个,都是武功上乘。 可是绿萝感觉自己今日睡得要格外的熟些,脑袋昏昏沉沉的,方才在外头,隐隐听见了些声音,却是又不甚清晰。 这一进屋来,分明感受到些陌生的气息,但又发觉不了半点踪迹。 “小姐,你的脖子――” 屋里面亮堂之后,绿萝一回头,就看到宁瓷脖子上明显的红痕,带着齿印,差一点就破了皮。 显然是被咬了。 衣裳也是十分凌乱。 “我去通知大将军。”绿萝一惊,但是便要出去唤人。 直觉告诉她出事了。 将军吩咐过,小姐所有的事,都必须告诉他。 “回来。”宁瓷此时已经镇定了不少,出声,便是冷然喝了一声。 “今日的事,不准告诉我哥。”宁瓷转头往镜子那边看去,饶是隔得远,她也能看清自己脖子上的红痕,重重的一道。 她立马把衣领往上提了提。 宁瓷也向来是说一不二,她说的话,绿萝不敢不听。 “小姐,我去给你拿药膏。” 绿萝说着去旁边柜子里头找药瓶子,不该问的,自是没有多问。 宁瓷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就是不愿意将她与萧青山的事说与旁人听,许是觉得丢脸,也许是下不来那个决心,再许,是还顾忌着一些另外的东西。 她若是想说,那当初刚逃出来的时候,就会将这些全部告诉宁淮,然后让他带兵,去端了那匪窝。 那才是一了百了。 可是她觉得,自己在皇城,在国公府,离那千阳山水相隔,如此遥远,他们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见面。 想到这儿,宁瓷便是想到那个自己仅见过几面的婴孩,若是算起来,他今年该三岁了,萧青山来了皇城,那他呢? 当初才生下他,她就离开了。 不是她狠心,而实在是......没办法。 她堂堂卫国公的女儿,姐姐是皇后,哥哥是大将军,尊贵无比,不可能就永远一辈子待在那个地方的,她还有家人,还有朋友,那些,对她都很重要。 想到那个孩子,她也疼过,但是迟早会过去的,疼够了,就没什么了。 他本不该来到这个人世间的。 “今日去军营的时候,我看大哥似乎押了一个铁匠要审,说他犯了事,你去打听打听,那个铁匠,现在是何情况?” 宁瓷接过绿萝的药膏,没让她帮忙,只是低着头,转到了绿萝看不见的一边,缓缓的将衣襟往下拉了拉。 “可是――”绿萝转头往外面看,现在正是午夜,还得要几个时辰才能天亮,小姐的意思,难道是现在就去...... “现在就去。”宁瓷再次吩咐。 “是,我马上去。”绿萝点头,忧心的看了宁瓷一眼,抿着唇,愣了一会儿,才转身出了门。 宁瓷手指点在红痕处,便是痛得浑身一抖,轻轻从瓷罐里头挖了些药膏,抹在了受伤的位置。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她的身边,有无数在保护着她的人,只要再警惕着,一定不会让萧青山有机可乘的。 10.赶人 许禄今日就宿在军营。 平日里这边事务繁忙的时候,没时间回家,直接宿在营帐里头,方便,也是节省时间。 把一身沉重压人的衣裳脱下,换了常服,许禄便直接上了榻。 在军营里没那么多讲究,能有一处单独的营帐栖身,便已经是极好的了。 这厢他躺下,闭上眼睛,眯了好一会儿,没有睡意,便是又睁了眼睛,目光怔怔凝在一处,有些出神。 他想起今日见到的宁小姐。 宁家宁瓷,那可是皇城出了名的贵女,相貌出众,地位尊贵,当年及笈之礼,连皇上都亲自前来,送了贺礼,说是定为她寻上一门好夫婿,只要是她想要的,都给。 后来千挑万选,百般斟酌之下,才是选中了文德侯的儿子――宫学少傅安复临。 之后的事,他知道一些,却也不是太过明了,只晓得宁小姐失踪了有一年的时间,那一年里,大将军心急如焚,四处寻找。 后来是宁小姐自己逃了回来。 自那之后,皇城之中便是少不了的有些风言风语,说她在外受了屈辱,已是贞洁不在,更有难听些的,说宁小姐曾被逼为娼,那一年里,是让万人骑过的。 但是有大将军和卫国公震着,流言蜚语也没传得太广,而且随着时日渐渐的流逝过去,倒也不会有什么人再谈论起了。 许禄他自己在心里仔细想想,这桩事,真说不在意那是假的,但是若让他娶,他也愿意。 毕竟以前他也是仰慕过宁小姐的,宁小姐有貌有才,出身尊贵,若能娶她为妻,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他自然欢欣。 而且看大将军,他是有要将宁瓷许配给他的意思的。 却就在这时候,一阵风吹过,帐门被吹起,风随着那帘子就灌了进来,猛然吹灭了营帐里的烛火。 许禄微皱了眉,身子一动想起来,突然眼前一黑,便是被一个黑布袋子严严实实的罩住了头。 他抬手想去摘了布袋,可是当时就有一只手将他的手腕死死钳住,那力气极大,在他手里,竟是半点都反抗不得。 一只手掌就把他两只手腕都握住,接着是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狠痛之意方是传来,两手又被压着狠狠一折,剧痛入骨,似是手臂上下被硬生生断开了。 许禄他好歹也是个将军,手下管着军队将士,那武功也是不差的,可是现下在这人的手下,如弱小孩童,完全没有抵抗之力。 大概是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过。 被人按在地上,拳打脚踢,招招狠命,浑身上下跟被车碾过了似的,痛得没了知觉,就连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都不知道。 ...... 宁淮直到第二日上午才得了空审问萧青山。 废弃掉的兵器已经开始全部重新锻造,虽然赶了一些,但幸好没酿成大祸,此时他心里的那股怒气,已然平息了不少。 “许将军说,那批兵器出自你手,可是你却不承认?” 宁淮手上拿了一本小册子在看,目光从那字里行间缓缓扫过,没有朝萧青山那头看,出声发问,也是淡然。 “许将军想屈打成招,我自然不认,捉贼拿脏,没有证据的事,凭什么承认?” 萧青山也是不急不躁,半跪在宁淮面前,便是垂着眼,沉然回答。 这声音低沉,却具有极强的穿透力,宁淮听了,目光一顿,便抬了头。 这人虽穿着打扮简陋,但气度不凡,像是个能承事担事的。 ......只是个铁匠? 宁淮顿了顿,目光凝在萧青山的身上,见他没有丝毫的畏惧,模样更是坦然无比,便是朝顺贵儿摆摆手,道:“去请许将军过来。” 顺贵儿点头应下,转身出了营帐,却是没一会儿,又匆匆忙忙的跑了回来。 “大将军,许将军说,他不方便。”顺贵儿也是一头雾水迷迷糊糊,便是抿着唇,照着许禄的话,同宁淮说了一遍。 “不方便?”宁淮自然疑惑,追问道:“他怎么了?” “小的也不知道,许将军帐门紧闭,不让人进去,听着声音倒是挺疲惫的 。”顺贵儿说着,便自己下了猜测,疑道:“难道是得了风寒?” 这天冷,军营里有好几个将士都得了风寒之症,顺贵儿看在眼里,便自然是想,许将军是否也是感染了风寒。 只是许禄倒是从未如此反常过。 宁淮起身,想着去一探究竟,可是还未来得及有动作,萧青山突然起身,开口道:“我知道那些兵器出自谁手。” ...... 阿弃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前两日刮了寒风,这房间不抗冻,大风子四处袭来,倒是吹得呼呼直响。 却幸好罗子菱给他们送了一床棉被过来。 她是趁着没人悄悄送过来的,应当是怕萧青山会不收,所是直接便铺好了放在床榻上,之后就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阿弃还小,确实不似萧青山那般抗冻,所是当时萧青山看见了,犹豫之下,还是让阿弃盖着那棉被了。 小小的人儿搭拉着腿坐在床榻上,因着身量太小,就只能是两条腿在空中虚晃,沾不到地。 白嫩似包子的小脸沉然的板着,不晓得是在想什么,嘴里一边还在念叨,却显然,不太悦心。 忽然,门从外面被推开,猛然一下,力道是极大。 “说好了三日,可就是三日啊,我本还等着你们识趣能自己搬走,现下都预留好几个时辰了,怎么还敢赖着不走?” 罗赵氏的嗓门依旧是大,吼着就是一嗓子进来,声音倒是把人震的够呛。 罗赵氏做出这番架势来,是想吓上一吓那萧青山的,毕竟上回差点让他给震到,这回想着,不能落了下风。 进来的时候,手上还执了好大的擀面杖,握在手上,瞪着眼睛,便是凶恶极了。 可是谁想,屋子里就一个孩子在,并不见那男人的身影。 她当下便是愣住。 罗子菱一直注意着这边的情况,见她娘拿擀面杖就晓得不对劲了,所是罗赵氏才进来,罗子菱后脚便跟上。 “娘,他就只是一个孩子,何必要为难他。” 罗子菱知晓自家娘亲一向性子暴躁,生怕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急忙的便拦在了她的身前。 “那男人呢?”罗赵氏自然没顾罗子菱,只是扬头四处张望。 “我爹昨日没回来。”阿弃看着她,倒也不怕,从床榻上下来,便是出声回答。 “没回来?”罗赵氏一惊,看了这孩子一眼,忽然想起什么,看向罗子菱问道:“你最后一次看见他,什么时候?” 罗子菱一直对这边的情况格外上心,想了想,回答道:“前日晚上?” 那男人说了到三日就走,可如今时间已到,却久久不见人影,就只有一个孩子在这....... “哎呦,这可完了,他不会是想把这个孩子丢在这,然后丢给我们家吧?”罗赵氏一拍大腿,瞬间感觉自己想通了。 一个大男人带着个孩子本就奇怪,不去住客栈,却扔了三两银子住在她家,如今又无故消失,不见踪影,这定然是.......要将这孩子弃了呀。 “这可不行,千万不行......”罗赵氏慌张的摇头,思绪着有什么解决之法,却是也想不到什么,上前去,伸手要拉阿弃过来。 “你不能在这待着了,我家又不是收容所也养不起你,是你爹把你丢下不要你的,你快自个儿找他去。” “娘,他只是个孩子。”罗子菱着急要从他手里抢人,拦在阿弃身前,急得不行,却是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若真论起来,她是拗不过她娘的,她向来说一不二,要做就是什么,旁人根本拦不住,而且,她也不会听她的话。 “孩子怎么了?那又不是我孩子还得白白给他花钱不成?”罗赵氏的嗓门又是大了不少,觉得道理都在她这一边,反正无论她做什么,都是对的。 “我给钱。”阿弃突然开口,一双清澈的眸子扫过罗赵氏,然后停在罗子菱的脸上,再次确认道:“我会给钱。” “得了吧,你爹都是个穷光蛋,他跑了,能给你钱?”罗赵氏轻嗤一声。 阿弃没说话,接着,却是从腰间,掏出了一只金簪子。 那簪子通身金亮,雕刻精致,一拿出来,似乎在闪着金光,直映的这罗赵氏的眸子都亮了。 这一看,便不是凡品啊...... 罗赵氏下意识的想伸手去拿,阿弃却也是机灵,当时便反手一握,并未让她得手。 然后顿了顿,转身,稍加思绪之后 ,把簪子递到了罗子菱面前。 “姐姐,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你帮我拿这簪子去卫国公府,交给宁小姐,可不可以?” 阿弃的声音软糯糯的,可是这孩子却是头脑清晰,接着说道:“那宁小姐,她会收留我,也会给你们钱的。” “很多很多的钱。” 爹爹昨晚上其实回来过一趟。 他教他,让他这么说。 11.收留 罗家可是最普通不过的农户。 就算是在这皇城中,那也是落了底层的存在,对于他们来说,国公府那样的地方,是完全连想都没想过的。 同他们差距太大。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是眼前这个孩子,却说国公府的人会收留他...... 罗赵氏稍作迟疑,上下又打量了阿弃一番,最后目光便紧紧锁在那金簪子上了,一动不动的,眼珠子简直要红的滴出血来。 国公府什么的多不靠谱,还是眼前这簪子来的实在。 看那金光闪闪的,一定值不少银子,若是当了,能让她家老罗少打几年的铁。 却就在这时候,罗子菱一手把簪子拿了过来。 “好,我答应你。” 虽然她也觉得,这孩子说找宁小姐不太靠谱,但是没有法子了,倒也可以试上一试。 “罗子菱!”罗赵氏喝了一声,咬牙切齿,腮帮子都气得鼓了起来,当时间,真是恨铁不成钢。 “他说国公府就国公府?也不想想那是什么地方,再说了,看看看看他这样子,哪里跟那些贵人搭得上边?” “娘,这也就是走一趟的事,顶多让我烦劳些,要是那宁小姐真收留了他,那银钱必定是不会少,若不收留,那光这一根簪子,也是值钱的。” 罗子菱最是晓得她娘的脾气,知道要怎么才能说服她。 果然,此话一出,罗赵氏便是止了话,眼珠子一转,看着那簪子,似乎是在思考她话中的可行性。 “我可不管,你爱去不去。”罗赵氏挥手,便是不屑的哼了一声,抬腿往外走,到门口时,又停了下来。 “但是我这儿顶多留人到天黑,天一黑,管你孩子不孩子,麻溜儿给我滚蛋!” 罗子菱摸了摸阿弃的头。 “你放心,我一定帮你送到。” “我也去。”阿弃上前一步,抬头看着罗子菱,便是说道。 他不想麻烦她再多跑几趟了,既然爹说了他能进去那就一定能,而且......他觉得那个就是娘。 阿弃的娘。 ...... 已经过了午时。 丫鬟上了午膳,宁瓷却是一点儿都没动,旁边有人劝了几句,她当即便发了大火,掀了一桌子的菜。 直把一屋子的下人吓得瑟瑟发抖。 小姐已经很久都没这样发过脾气了。 绿萝进屋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屋狼藉,还来不及收拾。 “小姐。” 绿萝走近了一些,便是有些战兢的唤了一句。 宁瓷背对着她坐着,脸色沉然的厉害,缓了一口气,才说道:“你说。” “许将军昨日,押下去一名铁匠,说是因为他废了一批的武器,需要再花时间重新锻造,所是他被关押了整整一夜,方才不久,大将军才是押了人出来审问。” 绿萝在宁瓷身边待了三年,也能大概的了解她的脾性,知道她要了解什么事情,便必定要将前因后果全都弄清楚。 “他是三日前才进来的,说是代替一个生了病的铁匠,而那批武器正是三日前开始出事,再加上许将军查出来,他以前,并没有做过铁匠的活。” 按照绿萝的说法,他该是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离开军营。 可是他萧青山的本事,她也清楚,既然可以在戒备森严的国公府来去自如,那出入军营,自然更不算什么困难的事了。 来无影去无踪,连大哥都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 就在宁瓷思绪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做的时候,忽然有丫鬟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当时她察觉到周身阴沉的气息,要说的话不由便堵在了喉咙口。 “夏兰,有什么事吗?”绿萝转身问道。 “这个......”夏兰害怕的看了宁瓷一眼,顿了会儿,见她没说话,才是摊开手掌,露出上面的一方金簪。 “方才有一位自称姓罗的姑娘带着一名孩子来到府外,说是那孩子无家可归,想请小姐收留。” 夏兰晓得小姐今日动了怒火,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会触了她的逆鳞去。 “奴婢看这簪子,确实是小姐之物,这才斗胆,前来禀报的。” 宁瓷思绪混乱,本就是有一团怒火久久未灭,又来和她说什么孩子和簪子......她哪有那么多工夫去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刚想开口说把人打发走就是,可就在那一瞬间,脑海里有几个画面闪过,她一顿,便是回身去看。 果真是她的金簪。 这簪子,她那日给了那个孩子,难道是...... “去把他们带进来。” “是。”夏兰点头,将簪子交到绿萝手上,然后转身,快步的出了门。 ...... 罗子菱同阿弃正在府门口等着消息。 她站在大门口,低垂着眉眼,手上搅着衣袖,显然是等的有些沉不下心了,时不时的抬起头,往这大门看。 雕梁画栋,真是好一番气派的风范。 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有动静。 罗子菱心中也有疑惑,但是她觉得,问一个孩子,或许也问不出什么来,便沉默着,不出声了。 “你们同我进来。”片刻后,夏兰出现在门口。 罗子菱一惊。 她倒是真未想过,那宁小姐会让进去的...... 跟在夏兰的后头往里走,罗子菱一路低着头连眼都不敢抬,虽然她好奇这里边庭院的模样,但是也听说这些世家大族,都是后院是非多,她担心会给自己惹上麻烦。 绿萝在房间门口守着,看见夏兰带了两个人过来,紧着目光,上下都打量了一番,确定没什么异样,才是点点头,对夏兰道:“你带她在外面等着。” 然后她朝阿弃伸手,轻笑道:“你跟我进来。” 阿弃点头,没有丝毫的犹豫。 屋子里已经都收拾干净了。 宁瓷在软榻上盘腿而坐。 屋里燃着地龙,十分暖和,所是宁瓷就是穿了一件单薄的外衫,喝了口清茶,败败火。 听见有脚步声,宁瓷抬头,看着绿萝带阿弃进来,便是慢慢的弯了嘴角。 果然是这个孩子。 看着孩子走到了她面前,宁瓷将身子往前倾了倾,看的仔细的时候,要说的话就堵在了喉咙里。 这外头风大,吹得孩子原本白嫩的小脸都红扑扑的,一接近她,甚至能感受到周身的一股寒气。 “拿毛毯过来。” 宁瓷吩咐绿萝。 这厢绿萝从柜子里拿了一块小毛毯出来,晓得不是小姐要用,便是把阿弃抱上了软榻,然后拿毛毯给他盖住。 不知为何,从方才第一眼看到这孩子起,她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他的眉眼之间,同小姐有些许相似。 绿萝下意识的想,莫非这是小姐遗落在外的弟弟? 只是她也不敢在小姐面前妄加揣测。 可实在是无稽之谈了。 “你这孩子倒是聪明,我只给了你这个簪子,你怎么便晓得,要来这找我?” 宁瓷轻笑了一声,看到阿弃,忽然间便舒心了不少,见他不说话,又是接着问道:“莫不是不晓得如何拿簪子换钱.......想要拿银钱?” 阿弃一双眸子盯着她,却是一动未动,原本清澈的眼神里,带了些许的怯意,抿着唇,许久,才颤颤的发出了声音:“姐、姐姐,我――” 唤了这一声后,接着,他便没再说话了。 爹爹只告诉他让他过来,却没有告诉他该怎么做,他也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究竟是不是娘亲。 如果她是娘亲的话,那她当初抛下了他离开,一定是不欢喜阿弃,才会走的,如今他贸然前来,会不会......更加遭她的嫌弃呢? 阿弃不想让娘亲讨厌他。 所是此时他心里忐忑不安,一手拽着衣角,顺着手指全搅到了一处去,紧张的咽了口口水,不晓得自己该怎么做,或者是,该怎么说。 “你爹呢?” 宁瓷记得,上次在树林里看见他的时候,他说过,是在等爹爹。 阿弃听到她这么问,身子不由自主的僵住,看着宁瓷,目光越发的紧张凝重。 “爹爹他......不见了。” 宁瓷愣了一下,想着他说这句话的意思,突然有些明白过来,便是试探的问道:“你没有地方去了?” 阿弃点点头。 宁瓷虽然也很疑惑他是怎么找到她的,但是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孤苦无依,无处可去,无论是谁,都该是于心不忍的。 国公府常年只有她一个人,偏得是家大业大,那么多院子那么多房间,就算住进来一堆孩子都有的是地方,何况这么一个。 “那你先暂时在我家里住下,好不好?”宁瓷看他今日有些紧张,怕吓到他,顺着眉眼柔意,说话都是柔着声音小心翼翼的。 “好。” 见他应下了,宁瓷笑意更甚,忙是吩咐绿萝:“在我院子里收拾间房。” 12.真相 若不是事情被栽到了他头上,那萧青山原本也是不愿去理会那些与他无关的事。 免得给自己多找麻烦。 他几日前去树林找阿弃的时候,无意之中,看见那工头李立,在偏僻处同人谈话,虽是声音极小,但是耐不住他听力佳,当时只是走过去,也难免有一些字眼落入耳中。 诸如“铁矿石”,“银钱”之类。 当时他并没有多想。 直到是出了这桩事,再联想起他那日所听到的,便不免让人存了疑虑,有所怀疑了。 于是便将自己所听到的,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宁淮。 果然―― 才押了那李立上来,没问几句,他便已经吓得全都招了。 他同那负责运送铁矿石的人有些交情,几回之后,两人便是起了不该的心思,一同商量着,说是掺些品质稍次的铁矿石进去,混在一起,绝对不会有人看出来。 那原本的铁矿石,都是上品之物,掺些旁的进去,一来一回,可是能从中赚到不少银子。 只是未想到,就这么一回,不到三天,就被大将军发现了。 大将军一向最看不得这些暗地里的小把戏,叫他给抓着了便一定不会有好下场,只是事到如今,李立也只能自己暗中懊悔,实在不该为了那些银钱,便一时犯了糊涂。 “这件事,是本将军错怪你了。”宁淮朝着萧青山做了个揖,倒是诚心。 宁淮看眼前这铁匠,不卑不亢,虽是一身麻布衣裳,但却掩不住那周身的气度,让人不免的心生敬畏。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错了,宁淮总觉得,这人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虽是从未见过,但似乎打过交道。 “既然事情真相已经明了,倒是本将军不对,如此的话,应当弥补。” 沉吟片刻,宁淮道:“便由你代替李立的职位,可行?” 宁淮这话听着虽然询问,但显然是下了命令的语气。 萧青山自然无可反驳。 “是。” ...... “你叫什么名字?” 桌子上摆了满满一桌的菜,不似以往那般,全是素菜,反而多了好些的肉食,琳琅满目,香气四溢。 宁瓷夹了个小鸡腿到阿弃的碗里,然后,便是笑眯眯的出声发问。 阿弃就坐在宁瓷的旁边,一方木凳之上,凳子上头铺了厚厚的一层软垫,坐在上头,那真是十分的舒适。 阿弃却是有些坐立难安,他觉得这凳子有些......太软了。 他从来没坐过似这般软的。 “我叫阿弃。”他看了自己碗里的鸡腿一眼,抬头,看着宁瓷笑了笑。 “阿弃?”宁瓷细细琢磨这两个字,片刻沉吟,没想明白,便继续问道:“哪个字?” “抛弃的弃。” 阿弃记得,爹爹告诉他,他是个粗人,不太会取名字,他的名字,应当是有娘亲来取的。 可娘亲走了,他被抛弃了,既然没人要,那就叫阿弃好了。 宁瓷执着筷子的手猛然一晃。 大抵是这两个字戳了她的心窝,戳了曾经的伤痛,她的意识一时便不太能回转的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阿弃,你一定饿了吧,这里所有的菜,想吃什么就随便吃,若是还有旁的想吃的,告诉我便好,我让人去准备。” 宁瓷指了指这一桌子的菜,抬头间,看着阿弃,忽然想起什么,便是吩咐绿萝道:“你去准备几身阿弃穿的衣服来。” 他身上这一身,与他的身量极其不符,而且天寒地冻,瞧着也不保暖,小孩子家的,别给冻坏了才是。 阿弃有一整日都未吃过东西了,肚子空空的,也是难受,面前虽是一桌子的食物,但他始终拧着眉头,似是担忧着什么事。 “姐姐,你能不能.......”阿弃犹豫许久,话已经说出口,却不晓得接下来该怎么说明白,顿了许久,才是带了哭腔道:“我担心我爹爹。” 爹爹昨儿半夜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是伤,他还分明闻见了血腥的味道,匆匆说了没两句话,就着急离开了。 一看就知道,是爹爹出事了。 到现在都没有他的消息,他越想便越担心,所以就算是饿着,也没有吃饭的心思。 “你爹都抛下你走了,那你为何还忧心他?”宁瓷没有察觉其它,便是开玩笑似的随口说了一句。 “我爹不会抛下我!”阿弃马上就反驳,言之凿凿,咬着下唇,道:“他说过,无论如何都不会抛下我的,因为我是他的儿子!” “既然他不会抛下你,那无论如何也会回来找你的,我只能收留你,可管不了你爹的事。” 这三年以来,宁瓷越发孤僻,几乎不怎么愿意同陌生人接触,她会收留阿弃,也纯粹因为对他有一种下意识的亲近,而这种亲近,便是与生俱来的,没有丝毫的理由。 现下看孩子的眉头越发紧锁,宁瓷这才是意识到,方才说话,有些触到他的伤心事,便是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道:“好了,你不用担心,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阿弃睁着一双眸子看她。 然后乖巧的点点头。 用了晚膳后,夏兰便带阿弃去了为他安排好房间,恰好绿萝去送了衣裳回来,见宁瓷面前的碗里,米饭吃了有大半。 看来这孩子一来,小姐的胃口都好了不少。 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你去查一下,这孩子的来历。” 无论如何,该有的警惕心还是应该要有的。 “是。”绿萝顿了顿,又想起什么,同宁瓷道:“舒小姐送来请帖,三日后是她的生辰,邀小姐前去。” “我不去。”宁瓷当即便出声拒绝,没有丝毫的犹豫道:“都三年了,明知我不会前去还年年相邀,何必多此一举。” “舒小姐这一回的生辰,排场倒大,熙乐公主是打定了主意要为她择一夫婿,因此几乎是邀了整个皇城的未婚公子,就连皇上皇后,也会到场。” 绿萝同宁瓷解释。 宁瓷想,这倒是一场盛事。 怕是再过一会儿,宁虞就会派人来劝她了,劝她去参加舒姒的生辰宴,毕竟连皇上都去了,他们国公府,不能没有人到场。 宁淮忙,怕是抽不出空来,剩下的,便只有她了。 “好了,那我去便是了。” 也少了姐姐来费那一番子的嘴舌工夫。 不过她上一回就是在舒姒生辰那日,发生了意外,睁眼再醒来,已经被人虏到了陌生的地方,远离皇城,不知自己身处何方。 所以她对舒姒,有最深重不已的防备心。 她那个人,用面具把自己藏的太深,让所有人都看不到她最真实的那一面,也正因为如此,原本关系尚好的她们,才越走越远。 而宁瓷,对她有所怀疑。 ...... 许禄的营帐紧闭。 他牙关咬的紧紧的,腮帮子鼓起满满的两块,手上拿着一个青花缠枝的小瓷瓶,以一个十分奇异的姿势,瞧着十分费力的往伤口上倒下。 眉头紧拧,已然是痛得不行。 昨天晚上,他是直接被打的晕了过去,早上再醒来的时候,人就睡在地上,动弹不得。 手腕被折了不说,还浑身上下都是伤,脸也肿得跟什么似的,完全都不能出门见人。 最令人恼火的是,那行凶之人,没有留下一点儿的蛛丝马迹,也就他身上的这些伤,证明是真的有人来过。 在军营里公然对他行凶...... 真是想不到什么人有这个胆子,这般,可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事。 他这若叫别人知道,那也是要丢尽了脸面。 “许将军,许将军――”顺贵儿又在营帐外头喊,听这声音,是要直接冲进来的架势了。 许禄倒吸了一口凉气,忍着痛出声,回道:“我在,什么事?” “许将军,您要是有空的话,就去大将军那一趟,他说有事要同您说,那个.......尽快啊.......” 顺贵儿嗓门大,这么喊了几声,直是将人喊的心烦气躁,许禄这心里一口闷起本来就憋的厉害,可是怕他发现异样,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好,我知道了。” 可是顺贵儿却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又走近了些,说道:“许将军,您是不是感染了风寒,若真是的话,还是要早些看大夫喝药的好,不然,会越拖越糟糕的。” 顺贵儿可真是操碎了心。 “对了,还有那个兵器的事,已经弄明白了,不关那个铁匠的事,都是李工头,他暗中掺假来着。” 许禄若不是现在行动不便,还一身的伤根本不敢见人,不然真要出去把人赶的远远的才是。 顺贵儿听着里头没有动静了,疑惑的挠了挠头,当时还在想,这许将军既然感染了风寒,却为何不肯看大夫呢...... 13.往事(1) “你们两个,将这批铁矿石里品次不符的都挑拣出来,晚上我来检查。” 萧青山高大的身影沉然压下,吩咐完这一句,未曾多说,便转身往外走。 余着这两人蹲下身来挑拣,眼角余光瞄见人已经走远了,这才撇着嘴角,窃窃私语的出声谈论。 “昨日才被许将军押走,今日就成了工头,你说他才来了几天,可凭什么......” 而且一来就对他们呼喝来呼喝去的,好像自己是得了多大的权力似的,那得势的模样,真是让人一点儿都看不惯。 “陷害了李立呗,还能有什么,看他平日里沉默寡言,什么都不喜参与,却未想,心思是如此深重,这以后,还是少得罪他的好。” 两人啧啧了两声。 这厢见有人过来,便是住了嘴巴,低头继续挑拣。 萧青山这边走得快了些,脚步迈的急,猛然间牵扯到身上的伤口,闷哼一声,微微皱了眉。 这向来只有他萧青山欺负打压别人的份,可没有人赶骑到他头上来对他动手动脚。 那许禄,还真是活腻了。 白日里,当着太多人的面,他自然不能反抗,任着那小白脸给他来了那么多下。 只是他昨晚都还报回去了。 他打他多少,就还他双倍。 萧青山渐渐的感觉到后背有微微濡湿,伴着血腥的味道,他知道,这倒是开了个大口子,一直没来得及处理。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直到无人处,才是从衣摆下方撕下一块来,拉开衣襟,直接两手拉着一扯,便从背上绕过,打了个结,算是包扎好了伤口。 这点痛还算不得什么。 他浑身都是伤疤,还有更深重更长的,那些皮肉绽开而随之溢出的鲜血,甚至带些腐烂但我恶臭,这些.......都是再熟悉不过了。 “萧工头,你在这做什么?”顺贵儿过来,瞧着前面有人还惊了一下,看见是萧青山,才是笑着走上前来。 萧青山忙是拉上衣襟,将伤口遮盖住,摇头,回答道:“没什么,出来透透气。” 棚子里边炉火燃的厉害,确实是闷热的不行,有时候待久了,胸口都会堵的难受。 顺贵儿是个自来熟,同谁都有的话说,哪怕是在萧青山这样看着就不好接近的人面前,也是笑呵呵的。 “萧工头你这一看就是一身的好力气,不像我分明都进了军营还日日被人笑话体弱。” 顺贵儿年纪小,生的唇红齿白,活生生的白面小厮模样,同军营里那一片五大三粗的男人,都全然的格格不入。 他最是羡慕那大块头好力气,那样才算是个男人,就像是眼前萧青山这样的,一身腱子肉,便是好的不得了。 萧青山转身,正欲离开,却听见顺贵儿又低低叹了一句。 “将军也尽让我干些杂事,连摘梅花给小姐这样的活,都落到我头上。” 萧青山脚步一顿,回头,问道:“摘梅花?” “是啊,昨日小姐来军营,就是说想看看林子的梅花开了没有,说是山野里长的花,比园子里要好看许多,可她昨日匆匆回去,没看成,大将军便说,让我折上几株送过去。” 如今可已经很难有能让宁瓷主动出门的事情了,所是宁淮晓得后,便让顺贵儿过来摘梅花,说让他趁着正开放,感觉送过去。 萧青山往林子那边看了一眼,再看眼前的顺贵儿,正笑得一脸欢乐 ,便状似无意的问道:“宁小姐经常来军营?” “没有,也就一两次。”顺贵儿顺着他的话,摇了摇头,道:“我听说小姐不喜欢出门,好像是因为以前的事,留下了阴影,精神状态都不是太好,有时候甚至――” 顺贵儿自顾的说到这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说多了,猛然间慌张的捂住自己的嘴巴,恨铁不成钢的重重拍了两下。 “我刚才和你说那些,你可千万别说出去,不然大将军会把我大卸八块的!” 大将军最忌的就是旁人在私下里谈论有关小姐的事,只要让他听见,必定是没有好下场的。 “真的,千万别乱说。”顺贵儿离开前,再三嘱咐,然后才是一步三回头的,去往梅林那边了。 精神状态不好...... 他以为,她活得很好。 ...... 在那匪窝里,原本是一个女人都没有的。 只有一群大老爷们,日日混在一起,以前是杀人抢劫,无恶不作,后来萧青山成了这处的头子,经了他的整顿,移了匪窝至山群深处,又定了不准随意扰民的规矩,这些人,便是不怎么经常的出去了。 不过毕竟是悍匪出身,有时候无聊了,偶尔的下山去,抢些钱财,找找乐子,只万不是太过火了,不惹出大事情就好。 只是带了女人回来,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主要是想着他们头子终日处在这身上之中,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又晓得他眼光高,这么些年,可还没见过有谁能入了他们头子的眼。 正巧碰上这宁瓷,长得水灵灵的,好看的简直就像那天上下来的仙女,看一眼能生生将人的魂勾去。 就知道这姑娘,一定能讨头子喜欢。 几人拿了酒壶,围了一桌,桌上几个大碗,大片大片的肉,大笑着谈论此次下山之行,说的正起劲,便是看着他们头子,拿了伤药和白纱,进了房间去。 房间里有些暗,萧青山推门而进,眯眼环视了一圈,将后边依着湖水的窗户打开。 宁瓷已经唤了一身衣裳,现下身上穿的,是一件宽大的灰麻衫子,因着是男子的衣物,穿在她身上,宽大了许多。 此时她便是坐在榻上,警惕的看着进门来的萧青山。 这人虽生的龙章凤姿,相貌上佳,但是身材庞大,眉目冷毅,又是这匪窝的头子,手上不知沾了多少的血腥,想来脾气也定然是不好的。 萧青山走过来,把手上拿着的东西放在一边,然后在宁瓷的旁边坐下。 宁瓷身子下意识的一僵。 她想往后移,但还是忍住了,没让自己动。 萧青山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最后目光落在她的脚上,看了两眼,就蹲下了身,一把握住她的脚腕。 女子的脚腕细小嫩白,一双大手,正好松松握住,宁瓷下意识的往回伸,惊道:“你做什么?” “别动。”萧青山冷喝了一声,然后去拿了药瓶子过来,道:“上药。” 她上山的时候,就只穿了一只鞋,另一只鞋不知去了何处,一路上沙石残枝众多,路程遥远,她这么走过来,没受伤才怪。 对萧青山来说,那就算刀剑入骨,也能直接扯了血肉□□,再拿布一裹就完事,宁瓷脚上这点小伤更加算不得什么,但是他想了想,还是应该包扎一下。 毕竟和他们这些大男人不一样。 尽管他自觉已经放轻了力道,但是粗砺的指腹摩挲着脚腕,两指间力道之大,还是足以让人龇牙咧嘴的疼。 宁瓷将牙关咬的紧紧的,硬撑着让他上完了药,接着又缠了厚厚几圈的白纱,药粉灼熬着伤口,再加上给缠的紧紧的,整个右脚都几近失去了知觉。 “我很谢谢你救了我,但是你能不能......放我回去?”宁瓷试探着发问,声音柔和,十分的小心翼翼,道:“只要你放我回去,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无论是银钱,还是地位权力。 她全部都给的起。 之前抓她的人,都是受了别人命令的亡命之徒,只负责将她送走,所以无论是她说什么那些人都不会听的,但是眼前的这个土匪,与他们不同。 他们素不相识,他没有一定要押下她的理由,如果她给他许下好处,那会不会......能有逃离的希望? 萧青山握着她脚腕的力气猛然就大了,顿了顿,然后猛然撒手,冷声道:“不可能。” “既然到了我这里,就永远别想离开,还有,你也别想着逃跑,这个地方你是逃不出去的。” 他的声音越发狠厉,接着说道:“如果你敢跑的话,我抓你回来,一定会打断你的腿!” 他萧青山说一不二,说到做到。 宁瓷那时候便在心里断定了,这不是个善茬,不能和他硬着来,只能先同人周旋着,寻着他放松警惕的时候,再慢慢想办法。 “我不跑。”宁瓷细弱的出声。 听见这话,萧青山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起身,复而在她身边坐下,说道:“你就住在我这,还有什么需要的就和我说,待过几日拜了天地,我们便是夫妻了,我不会亏待你的。” “成亲?”宁瓷惊讶的反问。 宁瓷自是不愿意,一万个不愿意,抵触至极,她堂堂国公府的小姐,怎么能嫁给一个土匪头子,要知道她身边的姐妹,嫁的都是王公贵族,而她姐姐,更是嫁给了当今皇上。 她才方及笈不久,怎么能将自己的一生蹉跎在这个地方,蹉跎在这个土匪身上,这样的人,放在之前,她是看都不会看上一眼的。 土匪,强盗,宵小之徒! “好吗?”萧青山顿了顿,低头,沉沉的问出这两个字。 宁瓷心里一激。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点头:“好、好。” 14.往事(2) 没有喜婆,没有花轿,也没有父母在,只单单的穿着一身大红衣裳,围着一圈不认识的人,在那山头上,便是拜了天地。 宁瓷全程都是意识涣散的,尽管好几次她都告诉自己,一定不能表现出半点的异样,一定不能惹了他不高兴,可是再怎么努力,还是扯不起嘴角的笑意。 直到第二日早上她睁眼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怀里,周身是异样的气息,而她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昨晚发生的事。 为了活下来,她和一个陌生人成了亲,被占了身子。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那个时候的心情。 有厌弃,有哀痛,有隐忍,但更多的,是一种从内心深处而慢慢散发出来的绝望。 那种绝望真的很可怕,只要再诱发一点点,就能将她整个人都吞噬。 她一把抓住枕头旁边的簪子,紧紧的握住,手已经慢慢的抬了起来―― 真想直接就把他刺死在这,可是她不敢,这一下的冲动下去可能并不会要了他的命,反而只会让她的离开变得更加困难。 甚至有可能,因为这一下,会让她接着就死在这儿。 想到这些,宁瓷握着簪子的手就慢慢松开了来。 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对,她不能冲动。 活着,只要她能活着出去,到时候,一定要让大哥带兵,来荡平这整座山头,让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只是当时,眼泪却是止不住的往下流,越想越觉得委屈,越想越觉得伤心,觉得自己现下不应该是在这个地方,至少,不应该这么苦。 眼泪濡湿了枕头上的一大片,沾着脸颊,是满满的湿意,宁瓷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便是慌忙的想擦去,可是还来不及有动作,萧青山已经睁开了眼睛。 她当时除了慌张之外,溢之而出的,便是恐惧。 眼泪还挂在眼角,脸颊处留了好几道泪痕,宁瓷看着他陡然锐利的眼神,便是硬着头皮道:“我......肚子饿。” 昨晚上便没怎么吃东西,又是一夜的折腾,近凌晨时才睡下,她肚子空空的,是真的很饿了。 萧青山狐疑的看了一眼枕头上的痕迹,疑虑她光是肚子饿怎么就哭成这样,但是也没多说,只是道:“还有一刻钟,就是吃早饭的时辰。” “那我现在就起来。”宁瓷说着便要起身来,因着浑身酸痛,动作不那么灵敏,萧青山一手揽上去,又将她压了下来。 “不用。”萧青山表情有些怪异,他看了一眼她脖颈上的青紫,马上将目光移开去,抿了抿唇,不甚自然的道:“你先休息会儿吧。” 这个女人身上似乎有一种独特的魅惑,能让人沉入其中而不愿自拔,而他之前又未经过这些事,一时食髓知味,难免控制不住力道。 在昨晚那个时候,若是有人拿着刀要来取他的命,怕他都是来不及反抗的。 这匪窝里没什么好讲究的,身处大山,有什么吃什么,而对于这些匪徒汉子们来说,那些野生的肉食,便自然是最好的。 桌子上摆了几个大白馒头,然后就是几个大瓷碗装着的菜,辣椒炒肉,烧野鸡 ,烤鹿肉,那碗里的一块肉,是足足有宁瓷一个巴掌那么大。 宁瓷在家之时,早膳都是精心调制的,因着她早晨时胃口不好,要吃的清淡,不能太过油腻,不然会闷慌着心口,难受的紧。 所以她便是只拿了一个馒头,一口一口的慢慢咬着,才吃了两口,萧青山看过来,皱了眉头,然后,挟了几块肉到她的碗里,直是把她的碗装的满满的。 “多吃点,这鹿肉好吃。” 宁瓷愣了一下,然后看着碗里那满满的肉,以为如果她不吃的话,他就会不高兴,所以笑着点了点头,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 一口咬下去,满是肉味,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肉里有血腥的味道,在不断的往她鼻子里钻。 最后她将一整晚的肉都吃完了。 “你......喜欢吗?”萧青山见她吃的快,碗里很快见了空,想着她应当是喜欢吃的。 这鹿肉还是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选了最鲜嫩的腿肉部分,挑着今日,特地给她做的菜。 “好吃。”宁瓷强忍着心里的恶心,点了点头,便是又强调道:“我喜欢。” 萧青山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他看着她吃完了,才是端了饭碗,大口大口的往嘴里扒,桌子上剩下的肉,几乎都进了他的肚子里。 宁瓷就看着他喉咙一上一下的吞咽,一整块肉吃进去,嚼了没两下,就已经咽了下去。 看得她有些心惊胆战。 果然是蛮人,吃这些东西,也能吃的津津有味。 ...... 之后的半个月里,日子都过得十分平淡,宁瓷日日待在房间里,无事可做,而萧青山,也不准她跨出房门半步。 一日三餐,他都会和她一起吃,萧青山依旧是热衷于往她的碗里夹肉,每回一夹,就是满满一大碗。 宁瓷都是硬着头皮吃下去,他夹多少她就吃下多少,只是有几次实在撑不住了,才趁着他不注意,趴在那窗户边上,全吐进了后边的湖泊里去。 萧青山平日里也没什么大事,偶尔也会在房间里陪她,他话不多,宁瓷也不会主动搭话,所以大多时候,两人都是沉默的。 宁瓷尽量装的顺从,他说什么她都应下照做。 他平日里说话声音有些大,在旁人听来,就像是在发脾气,宁瓷看多了,便是更加的小心翼翼,生怕会说错一句话,或者做错一件事。 只是她越发的讨厌黑夜,讨厌黑夜里他的纠缠,讨厌一次又一次无止境的索取,甚至是她发现,每一个晚上,那无尽的黑夜里,她都已经无法入睡。 尽管很多次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去进入睡眠,但是都没有用,她只要一想到自己现下的处境,想到身边躺着的人,她就委屈,她就害怕,根本没办法睡下去。 那一日午时,萧青山不在,宁瓷独自一人用了饭,突然间,他就推门而入,脚步虚晃,才走了几步,就猛然跪倒在地上。 宁瓷吓得不轻。 她看到他衣裳有血迹,后背糊了一片血污,那刀口下去,顺着到手臂这边,开了好大,再深一点,便能见骨。 宁瓷当时愣了片刻,脑海里有无数个念头闪过,很快想到什么,念头定住,然后她转身,蹲下在一旁的木柜子里翻找。 找到几瓶伤药和白纱。 她把东西放在一边,就要去扶萧青山起来,只是他块头太大,她竟是无法拽动他分毫,最后没法子,只能作罢。 以前大哥也经常受伤,只是怕她害怕,他不会让她看,有几次宁瓷好奇,便偷着看过几次大夫为大哥处理伤口。 她循着记忆里的步骤,一一给他处理,只是伤药都还来不及下去,萧青山便摇头,沉着声音道:“不必了,它自己会好。” “这么严重的伤,不处理怎么行。”宁瓷说着话中隐隐带了哭腔,没听他的话,继续处理,全都弄好了之后,他缓了些力气,才得扶他上了榻。 萧青山那一刻抬眼看她的时候,眸子里分明多了些异样的神采,似是柔情,或是感动。 15.舒府 萧青山永远都记得自己那一刻的心情。 是满心的,无法形容的感动。 他以前受了伤,都是自己处理,随随便便的包扎一下,也不去多管,就等着它自己好。 对他来说,只要人不死,就没什么大事,糙人一个,不用顾及那么多。 可是她却仔仔细细的给他上了药,包扎好了伤口,依旧之后的那段时间里,都在尽心尽力的照顾他。 每日定时换药,嘱咐他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提醒让他小心,不要又撕裂了伤口。 这些,让他真正有了家的感觉。 那时候他在想,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人一起,安安静静的生活,不理会任何凡尘之事,他在外打猎赚钱,而她相夫教子,每日在家等着他归来。 这样的生活,应当是很好的吧。 现在的萧青山想起那一幕,心里依旧是暖的,只是他同时也会怀疑,那个时候的阿瓷,做那些事,是否只是为了取得他的信任,为了让自己更好的逃跑。 想着,他的指尖已经触上他手臂这边的伤口,如今已经完全愈合,只留下一道疤,再没有任何的感觉。 他眸中升起一抹柔意,但是马上便褪去,转而被狠厉冷毅而取代。 就算她做那些,都是骗他的。 但是骗便骗了,他心甘她以后继续骗下去,只要她能留在他身边。 ...... “大哥今日有时间吗?” 宁瓷穿戴好了衣裳,拂了拂衣袖边角处,对着妆镜,轻轻笑着问道。 “大将军方才传话来说,他不能陪小姐去了。”绿萝回答。 今日是舒姒的生辰,果不出宁瓷所料,宁虞派了人过来,再三强调,说这一日,让她一定到场。 原本宁瓷心里还抱了一线希望,想着若是大哥能得空,那便同他一起去,至少有大哥在身边,她既能得安心,也能舒心。 宁瓷披上披风,便是准备着出门了,这边绿萝才打开门,便看见阿弃站在门口。 倒是把绿萝吓了一跳。 “有什么事吗?”绿萝俯身笑着问道。 阿弃没回答她,只是将身子往旁边移了移,抬头看着宁瓷,问道:“姐姐你要出门吗?” “对呀,我要去参加一个寿宴。”宁瓷摸了摸他的头,看着前面这白嫩团子似的娃娃,突然想起什么,便是问道:“你想和我一起去吗?” 阿弃没有犹豫。 他点头就答应了下来,道:“好,我和姐姐一起去。” “小姐,这恐怕......不好吧。”绿萝听了,当即便皱眉,十分为难的看了看阿弃,然后转头看着宁瓷。 “有什么不好的,反正我一个人也是无聊,有人陪着那是再好不过了,左右还能解解闷。”宁瓷说着就去拉阿弃的手。 阿弃十分听话的将手伸了过去,肉乎乎的手指拉住宁瓷的手,抬头,朝她露了个大大的笑容。 “可是――”绿萝是想说,这孩子来处不明,又同国公府没有关系,若是带出去,叫别人看见,那怕是会落了闲话,却又不好解释,而且,不就是不该做的事。 “没什么可是的。”宁瓷都知晓绿萝所忧心的那些,但却完全没有多想,只扔下这一句话,已经拉着阿弃往外走了。 小姐都这么说了,绿萝就算再难为,也不敢再回话了。 只能是赶紧跟了上去。 出了府门,宁瓷便拉着阿弃上马车,上去的时候,阿弃突然看见了什么,目光往拐角处投过去,愣了一下。 拐角处,似有人影闪过。 “怎么了?”宁瓷见他愣住,便是回头问。 “没有。”阿弃忙是将目光收了回来,摇了摇头,进了马车。 也不是今日是何缘故,街道上是热闹异常,一路过去熙熙攘攘的,阿弃觉着新奇,想探头出去看,可是又怕自己乱动会扰了宁瓷清静,让她不开心。 便只能是坐的端端正正。 宁瓷斜斜的倚在软垫上头,微微眯着眼,本只是想冥神待一会儿,可是随着马车悠悠晃荡,倒是困意慢慢袭了上来。 就在快要谁过去的时候,马车不晓得是撞到了什么还是其它的原因,车身猛然便晃了一下,同时带着马车里的人身子往一边晃―― 宁瓷的睡意被这一下晃的立马驱散了不少,睁眼却是看见一旁的阿弃,因着个头太小了,这么一下没能坐稳,头已经撞上了车窗口。 宁瓷当时便扑身过去,将阿弃抱在怀里,着紧问道:“没撞着吧?” 阿弃怕自己摔到,那一只手还扯在垫子上,可是猛然一下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带着甜甜的香味,而带着暖意的手指,轻触在他的额头上。 鼻头突然发酸。 他从小,看着别人有娘亲抱,有娘亲疼,就特别的羡慕,便总在想那是种怎样的感觉,在想阿弃的娘,会不会也这样疼他。 宁瓷见他不说话,低头一看,阿弃眼眸湿湿的,瞧着就快哭出来了,便以为他是撞疼了,接着问道:“撞到哪儿了?” “没有,我不疼的。”阿弃摇头一把抹去自己眼眶中的泪水,连连摇头,证明自己真的没有事情。 绿萝在外面解释,说是方才拐弯的时候,车轮不小心碰到了路边一块石头,才会晃荡那么一下。 阿弃顿了顿,要从宁瓷怀里起来,她却是没放手,只是拍了拍他的背,笑道:“没事的,待会儿要是再晃,这样不容易摔到。” 小孩子的身体软软的,也暖暖的,抱着倒是舒服的很,而且这孩子与她投缘,也觉得欢喜。 ...... 宁瓷到舒府的时候,是时间刚刚好。 她前脚才踏进门,舒姒就从里头迎了出来,应当是早便让人注意着,笑眯眯的到了宁瓷身边来。 她今日打扮的倒是隆重,一身绯红色水绸洒金五彩凤凰纹外衫,衬得整个人明艳不已,头挽双螺髻,珠钗步摇,皆是亮眼。 “阿瓷,我都等你好久了。”舒姒一副十分欣喜的模样,朝着宁瓷说道:“这次知道你要来,我真是欢心的不得了。” “我的贺礼今早便已经送到,你应该收到了吧?”宁瓷说话的语气轻轻淡淡,叫旁人听不出她是何情绪。 舒姒点点头,又往宁瓷这边近了些,才是注意到她手上牵着的小娃娃,只随意的瞄了一眼,目光便顿住了。 这小娃娃的眉眼之间,竟是......同宁瓷长得如此相像。 舒姒略惊,当时便是没忍住,出声问道:“这是......” “路上捡来的孩子。”宁瓷随口回答。 舒姒疑惑的看了阿弃一眼,又抬头看宁瓷,显然是不太相信的,可是这个时候也不好再多问什么,便是拉着她往里头走,道:“皇后娘娘和皇上都已经到了呢,方才还在念叨,说阿瓷你是不是又犯懒了。” 舒府这回是真的来了不少的人,只宁瓷从门口走到内院这一条短短的路上,粗粗看过去,便是能够估摸,整个皇城的世家子弟,怕是都到了。 可真是风光。 不由便让她想起了,四年前她及笈的那一日。 比这还要盛大。 舒姒带宁瓷走的这条路,没什么人,进了内院之后,就只能看见一些下人了。 “舒小姐 。”一个湖蓝色的身影迈着脚步匆匆过来,隔得还有些距离,看见舒姒,便是道:“熙乐公主方才还在寻你呢,说是有事要同你商量。” “我这不是来接阿瓷嘛,马上就过去了。”舒姒笑着回答。 宁瓷听着这声音有些熟悉,便是抬头,当时看见来人,便是目光一顿,怔在了原地。 是......安复临。 16.故人 说起来她同安复临,除开有过婚约外,倒也再没什么交集了。 她唯一还记得的,便是及笈那一日,安复临当着所有人的面,向皇上请命,说是请求赐婚。 信誓旦旦,此生非她不娶。 皇上问过她意下如何。 安复临是文德侯的儿子,与她门当户对,而且他又是宫学少傅,极受皇上看重,前途光明,加上又是容貌俊逸,更是不少贵女的倾慕对象。 最重要的是,他说他喜欢她,已经喜欢了很多年。 当时宁瓷很认真的想了想,思考权衡其中利弊,然后就点头答应了。 左右她又没有自己喜欢的人,那便不如嫁给一个最好的,最适合自己的,倒也是算给自己的一条好出路。 只是她后来从萧青山的手里逃出来,经了那些是,自然便灭了嫁人的心思,回来后,同安复临退了婚。 她以为事情就此作罢。 可是并没有,之后他寻了她很多次,写过信,也派人传过话,无非是想表达他对她的心意―― 但是宁瓷一一拒绝。 而近些日子以来,他似乎还寻了舒姒这个好帮手。 宁瓷真的想不通,他为何就如此执着,一定要非她不可呢? “宁小姐。”安复临往前走了几步,目光灼灼的盯着宁瓷,喉咙微动,有无数的话沉在喉咙口,偏偏说不出来,身子隐隐微动,显然是激动极了的模样。 舒姒的眸中有霎时的苦涩,只是稍纵即逝,也没让人看清楚,接着又是笑意荡然,道:“既然母亲找我,那我就先过去了,阿瓷,这路你应该认得,我就不陪你了。” 说着舒姒没有再多看一眼,点点头,就快步离开了。 “安公子,好久不见。” 宁瓷也只愣了刚才那么一下,接着便朝安复临微微点头致礼,目光淡然,并无波澜。 “好、好久不见。”安复临显然很激动,说话都有些磕磕跘跘的,一双眸子盯着她,目光就再没有离开过。 “你终于肯同我说话了。”安复临笑了笑,接着道:“看你气色还不错,我便能放心了,这些时日,你过得......还好吧?” 安复临同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细心斟酌,小心翼翼。 “安公子没有什么其它的事,我就先走了。”宁瓷觉得,哪怕她已经当他是陌生人,但就以他们之前关系来讲,还是应该避嫌才对,所以,自然不愿意多说。 宁瓷转身,往前走了两步,安复临就着急的喊住了她,瞬间声音都大了不少:“我有话要和你说。” “这三年,你一直都不肯见我,所以我憋了很多的话,也没有机会和你说。”安复临一口气说完,生怕宁瓷接下来就会消失不见似的,只顿了顿,便又继续往下说。 “你知道的,我以前就喜欢你,现在也是一样的,我的心意没有半点儿改变,只要你愿意给我机会,我可以等,再等多久都行。” 他已经等了三年,不外乎再久一些。 只要,她愿意,就可以。 宁瓷分明记得,有些话她虽然没有当面和他说,但是已经让大哥说的很明白了,这几年的态度也一直很明确,可为何他还是......如此执着。 “安公子,我――” 当时间宁瓷的话还来不及说完,阿弃便是拉了拉她的袖子,突然出声道:“姐姐,这儿太冷了,我们快些走吧。” 这处位于两座假山之间,有风直通而过,呼啸的往人脸上吹,倒真是冰寒的不行,阿弃此时一张小脸已经被吹得泛红,鼻头也是红红的,瞧着可怜。 “好,姐姐马上就带你走。”宁瓷的视线移开,便不再理会安复临了,俯身摸了摸阿弃的脸,便是拉着他从一边走了。 阿弃跟着宁瓷往前走,拐过弯时,阿弃回头看了一眼,目光飞快的从安复临身上扫过。 “姐姐,那个......是你的什么人啊?”阿弃一双眸子带着疑惑的神色,轻轻眨了眨,问道:“他是不是姐姐的情郎?” “这话可不能乱说。” 若是旁人问出这样的话来,那宁瓷一定是要生气的,可是阿弃还只是个孩子,童言无忌,宁瓷自然便不会计较那么多。 “我同他没有关系。”宁瓷强调了一句之后,便点了点阿弃的额头,笑着转头问道:“你说你还这么小,怎么就晓得这么多?” 还情郎呢...... 阿弃听了这话,忽然便笑了,不知在庆幸什么,抬头看着宁瓷,认真的道:“我觉得他不好,配不上姐姐。” 这小娃娃还知道什么配不配的上呢,宁瓷听着,便顺口问了一句:“那你觉得谁才配得上我?” “当然是我爹爹,我爹爹是这世上最好的人。”阿弃没有的丝毫的犹豫,回答的斩钉截铁。 宁瓷不免失笑。 当然,当时她也没有想多,只当是小孩子胡说罢了。 ...... 因着宁瓷来的晚,这到了舒府,也近午时,进了内院寒暄一番后,没多少时辰,宴席便是开始了。 原本来说,应当是女子聚在里头,男子们安排在前厅,可是因今日皇上也在,礼数自然与之前不同,便是所有人都聚在了一处。 宁虞让宁瓷坐在她旁边,宁瓷没答应,毕竟比起以前,现在的她,并不愿意受到太多人投来的目光。 便是自个儿带着阿弃坐到了一边去。 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时不时的往宁瓷这边看,明里暗里,那目光是意味不明。 这些人,有的是因为太久没有在这样盛大的场合见到宁瓷,觉得新奇,便多看了几眼,还有的,是在打量她身边的阿弃。 许是这孩子同她相似的缘故,引了不少人窃窃私语。 有些话宁瓷早就听得够多了,自然不在乎,扯着唇角,面上笑意始终不改,还在不时低声询问阿弃,问他冷不冷,吃这些食物,是不是习惯。 “姐姐,我憋尿了。” 阿弃放下手中的筷子,突然凑过身来,小声的在宁瓷耳边说。 宁瓷这个时候也不好离开,便吩咐让绿萝,让她带阿弃过去。 这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两人回来,宁瓷频频往后打量,忧心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这么的又过了一会儿,宁瓷捱不住了,便是起身,也往外走。 才刚刚出踏了这门,就看见绿萝一个人急匆匆的跑过来,一看见宁瓷,便着急道:“小姐,阿弃不见了。” 她刚刚带阿弃去净室,让他自己进去,她便在外面等着,可是好一会儿不见人出来,她进去看,才发现阿弃不见了。 “那净室就只有一道门和一扇窗户,窗户是开着的,奴婢猜测,人应当就是从那里出去的。” 这舒府人多杂乱,阿弃一个孩子不见了,指不定出什么乱子,宁瓷自然是一听就着急了,来不及想其它,急忙吩咐道:“快,快去寻,多唤几个人,一定要找到阿弃。” 绿萝不敢耽搁,匆匆应下,就依着吩咐去找人了。 宁瓷也顺着这条路往前走,目光环转,在四处不停的打着转,忽然间,一打眼,瞧见前面假山处,有一个黑影闪过。 宁瓷一顿,当时心里咯噔一下,脑海里闪过一幅画面,心里的恐惧随之而生,马上便转身,要离开这儿。 但是尚未来得及有动作。 一双大手紧紧捂住她的嘴巴,顺着身子一转,将她带到了假山后面去。 17.受伤 四年前的那个晚上,她就是在这个地方,突然失去了意识,然后,便被掳走了。 所以当时那一瞬间,她看见有人影闪过,宁瓷心里是十分害怕的,想到自己如今是一个人在这,四周又都不见有人,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所是当后边有人将她拉走的时候,她的心完全提到了嗓子眼,猛然一抖,下意识的,手脚乱动,便开始奋力挣扎―― 但那人很快就放开了她。 宁瓷慌张的回头。 “你为什么在这?” 不知为何,看见是萧青山,宁瓷一怔,反倒松了一口气。 至少她知道,如果是他的话,不会伤她性命。 “别说话。”萧青山微皱着眉,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微微侧身往外面看去。 有几个侍卫走过去了。 看着没了人影,他才转过头来,盯着宁瓷,许久,才开口,缓缓道:“我来找我儿子。” 宁瓷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有些事她不愿意去想,不愿意去提起,却并不代表,那些事就不存在。 她认为,时间可以抚平一切。 曾经已经过去的,都可以当做一场梦。 但是刚刚听见萧青山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的心猛然就揪紧了,像被针扎了一样疼,脑袋里一片空白,像是有许多的记忆涌来,却又什么都想不起。 “阿瓷,你是不是喜欢刚刚那个人.......你要记得,我们拜过堂,成了亲,也有孩儿,你是我的妻子,我们是一家人!” 萧青山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再次沉声强调道:“你跟我回去!” 声音坚定,无可反驳。 “我不是!”宁瓷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想甩掉他的手,可是他两指间扣的死死地,一点儿都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 宁瓷太清楚他的力气了。 她是根本不可能反抗的。 可越是这样,她心里的怒火就燃的越甚,看着眼前的人,恨不得一刀就刺死他。 “都是你逼我的,是你虏我上山,是你非要我和你成亲,从来都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我堂堂国公府的小姐,凭什么要在那山里受那份罪,还有――” 宁瓷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道:“我不是你的妻子。” 听到她最后一句话,萧青山猛然就瞪了眸子,瞳仁紧缩,按着她的手往上一压,便将人抵到了假山上。 “你说什么?” 萧青山的声音嘶哑低沉,瞪着眼睛,在她眼前,便活像是一只发怒的野兽。 宁瓷还从没见他这样过。 以前他虽然也会偶尔生气,但是,却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怒的时候,就好像要将她直接生吞活剥,拆骨入腹。 她忽然就不敢说话了。 却就在这时候,一阵亮光闪过,似乎有刀刃闪在日光之下,萧青山眸子一眯,伸手去挡,下意识的拦在宁瓷身前,当时,便是一剑直接刺进了他的手臂。 鲜血直溅。 “宁瓷。”来人急促的唤了一声。 萧青山将她整个人都揽住,她看不见一星半点儿,可是从声音她能听出来,是安复临。 安复临手腕一转,便将剑抽回,一滴血顺着刀刃飞速滑下,他尚还来不及有下一步的动作,阿弃便是突然从假山后面冲了出来,扑到萧青山跟前。 “爹爹 。”阿弃看到萧青山手上的血,顿时脸都白了,抬脸十分着紧问道:“爹爹你没事吧?” 爹爹! 这两个字清晰的传入宁瓷的耳朵里。 她身子一僵,难以置信的看向萧青山,脑袋里一时闪过很多的念头,她很努力的想理清楚 ,可是越想越乱,所有的思绪混在一起,完全成了一团乱麻。 怎么会是这样......这怎么可能...... “放开她。”安复临这当头间,已经将剑搭在了萧青山的脖子上,接着便是冷声说道。 刚才宁瓷从宴上起身的时候,安复临也跟着出来了,因着他害怕她发现,便只是远远的跟着,可是到一处,却突然不见了踪影。 他寻到这假山后面,一眼便看见这凶神恶煞的男人将宁瓷钳制住,当时几乎没有多想,他就拔了剑。 当初就是在这舒府之中,同时也就是这一日,宁瓷无故失踪,再之后便是一年之久,想若不是因为这场意外,他们早就成亲了,许是......连孩子都有了。 所以安复临真的是十分懊悔,他曾经不止一次的想,如果他那一日能多上心一些,能够多注意些宁瓷的行踪,那便绝计不会再发生之后那些事。 “把剑放下!”宁瓷冷眼看着安复临,出声喝了一句,话语间,没有丝毫的温度。 “这是我府里的人,不干你的事!” 安复临的剑却依旧搭在他的脖子上,疑惑的看了眼宁瓷,当时心里在想,她是否是受了胁迫,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男人一看便并非良善,又是现下这般情景,真的很难让人不去多想。 安复临实在担心宁瓷的安危。 “我让你放下!”宁瓷再次出声喝了一句,声音已然,又是冷冽了不少。 宁瓷似乎是生气了...... 安复临顿了顿,还是把剑放了下来。 此时萧青山协制着宁瓷的力气也已经是小了不少,许是因为受伤松了力道,宁瓷便趁着这时机,从他手里挣脱了出来。 “你受伤了,跟我回去吧。”宁瓷淡淡扔下这句话,便抬腿往前走。 已经走出了一段路,后边萧青山却还是丝毫未动,就只是紧紧盯着安复临,目光狠厉,那阴郁之色,让人不寒而栗。 还是阿弃伸手去拉他。 “爹爹,快走了。” 没有人看见,宁瓷那隐藏在衣裙之下,已经虚浮的脚步,若不是她努力撑着,怕会当场倒在地上。 她尽力压制着自己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波澜起伏,没有丝毫的,可察觉的异样。 ...... 这边的宴席还在继续。 舒姒坐在熙乐公主旁边,一言不发,只是目光闪烁,频频往下头打量,似乎是在寻着什么人。 那身影已经从她的视线里消失了好一会儿,舒姒瞧着他还不出现,便有些慌张了,再看宁瓷也不在...... 舒姒咬了咬下唇,便要起身来。 身子微动,熙乐公主的视线已经投了过来,冷然道:“你去做什么?” “母亲,我――”舒姒皱眉,顿了顿,胡诌道:“我头有些晕,想出去透透气,马上便回来了。” 她不能告诉母亲实话。 可是自家这个女儿,熙乐再清楚不过,所是自然不信,半点也不给后路,便是断然道:“不准去。” “皇城中优秀的男子,比比皆是,而今日在场这些,他安复临未必就能比得上,所以姒儿,娘劝你还是早点断了这心思的好。”熙乐的声音很小,在这嘈杂的环境中,只有她们母女二人可以听见。 “只要有我在一日,你和他就永远没有可能。” 舒姒的手隐在宽大的衣袖下,垂在桌子下方,手指紧紧的握在一处,指骨隐见泛白,偏偏有无数的话想说,却是一句也说不出口。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她喜欢安复临,一直很喜欢,那时候她鼓起勇气同母亲说,说她这一辈子,非复临不嫁。 母亲应承了,便去同文德侯商量,说让他考虑考虑这桩婚事,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可是―― 安复临说他要娶宁瓷,还当着众人的面,向皇上请旨,说他只要宁瓷。 熙乐她贵为公主,当今皇上的同胞姐姐,那身份如此尊贵,自然是受不得半点碍面子的事,这都已经屈尊降贵的去求人了,可到头来,却是受这般屈辱。 怎么可以忍。 所以她绝对不可能允许舒姒再同那安复临有半点瓜葛。 她熙乐的女儿,要什么男人没有,都该是巴巴的求上来,让她来挑才是。 18.进宫 绿萝带着警惕的神色看着面前的男子。 这男子身材庞大,满身健硕,光看着便给人一种压迫感,特别是那眉目之间的冷峻,让人不寒而栗,而且以绿萝这样一个习武之人,天生的警觉性来看,这必然不是善茬。 她也正在疑惑着呢,小姐说出去找阿弃,怎么还多带了个男人回来。 只是看小姐面色也不是太好,从回来到现在,沉着脸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绿萝就算心中疑惑,但看她这样子,也是偏的不敢多问。 “你从大哥房间里拿些伤药过来。”宁瓷转头去吩咐绿萝,顿了顿,又是憋出几个字来,道:“拿些药效好的 。” 宁淮身为武将,经常便是舞刀弄枪的,自然容易受伤,房间里多了去了的就是伤药,不少还是御赐之物,珍稀至极。 绿萝应下,没一会儿端了个漆金描红的托盘过来,本想着递过去给宁瓷,但她面色淡然的站在窗户那一边,似乎并没有要理会那人的意思,所是绿萝顿了顿,还是往阿弃和萧青山那边去了。 她将托盘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转头过去,目光随意的一扫,便见阿弃正目光灼灼的将她望着。 绿萝朝他笑了笑,然后俯身,伸手,一一将托盘里的东西点过去,道:“这瓶药敷在伤口,止血最为有效,这个能让伤口尽快些愈合,还有这个,止痛的。” 绿萝只看见那男人手上有伤,虽是看得不清晰,但是那衣裳上浸了一大片的血渍,光从那看来,应当还是挺严重的。 绿萝顿了顿,接着还想再说什么,但是阿弃已经拿了一个小瓶子过去,小心翼翼的,扯着萧青山的衣袖往上挽。 露出那一方伤口来。 “爹爹,我会小心一点儿的,不会痛的。” 尽管阿弃知道爹爹不在乎这点小伤,但是他光看了就觉得很疼,想来,爹爹一定是要更疼的...... 接着阿弃便洒了药上去,小脑袋凑近,还嘟着嘴巴,轻轻的朝伤口上呼着气,然后拿过白纱,一圈一圈的绕在伤口上。 手法瞧着娴熟,应当是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爹爹,你这是――” 阿弃给他处理完了伤口,接着突然间又看见什么,拉着衣袖又往上一些,才发现手臂上还有大片的青紫,泛着瘀血,蔓延开来,应当是不久前留下的伤。 看着,比今日这刀伤还要更严重。 却偏偏连伤药都没有上。 “你不是说过,一定尽量不受伤了吗......要是爹爹出事了,那留阿弃一个人该怎么办.......那阿弃.......” 说着已有些哽咽。 他从出生起,就只有爹爹。 尽管颠沛流离,尽管居无定所,但是只要身边有爹爹在,有爹爹护着,那便是最好的慰藉。 “没事。”萧青山虽然依旧是面容冷毅,但是垂眼的瞬间已经是目光飘忽闪烁,只趁着阿弃那一下没注意,便飞快的把袖子拉了下去。 “好了,下次不会了。” 他低声应承了一句。 萧青山抬头,往宁瓷那边看。 目光沉然。 “小姐,皇后娘娘派人传话,说是让您进宫一趟。” 外边有丫鬟来报。 “现在?”宁瓷疑问。 “是,马上进宫。” 姐姐行事,一向有条有理,从不慌乱着急,今日这才从舒府的宴上回来,还没多少时辰,怎么忽然就.....要召她进宫? 可真是许久未有的事了。 难道是姐姐知道了什么? 宁瓷想着,已经转身往外走,出门时,目光从萧青山和阿弃身上扫过,当时心猛然一颤,便是不再余任何思绪。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 宁瓷踉跄了一下,然后便是扶着门框,快步走了出去。 阿弃就一直怔怔瞧着她的背影。 “爹爹,娘亲她为什么不高兴......” 从上了马车回来到现在,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就算阿弃只是个孩子,也能感觉到,较之之前,她对他的态度,明显的疏离了不少。 先前她当他是个陌生人,都能对他那么好,可是现在她都知道他是谁了,却是对他避之不及。 原来娘亲真的是不喜欢他的,只是不喜欢他而已。 ...... 宁虞住在永宁宫。 她这处宫殿,离皇上的寝殿最近,原本不应当是皇后的住所,是皇上为了方便,特地将她安排在此处的。 而宫女带着宁瓷进门的时候,楚睿刚好从里面走出来。 楚睿才从舒府回来,穿着一身常服,尚还来不及换下,此番勾唇轻笑,模样是温和至极。 “宁瓷见过皇上。”宁瓷稍稍侧身下去,垂眼,行了常礼。 “阿虞也真是的,如此匆匆忙忙的,不让你多休息会儿便又将你召进宫来......如何,最近身子可还好?” 楚睿也算是看着宁瓷长大,又因着她是宁虞的妹妹,所是这么多年以来,也是打心眼里拿她当亲妹妹疼着的。 “多谢皇上关心,我身子很好,并无大碍。” 宁瓷她一直很羡慕姐姐和皇上之间的感情,他们一路走来,她都是看在眼里的,对于一个皇帝来说,能够对一个女子有这样的真心,真的已经很不容易。 姐姐很幸运。 宁瓷曾经希望她也能有这么幸运。 可是现在她已经不奢求了。 有些东西,真正的离她远去之后,就再也不可能得到。 楚睿看她面色尚佳,点点头,也没多说,笑了笑便离开了。 “姐姐。”宁瓷进了屋,便是出声唤道。 宁虞等的有些着急了,此番转身过来,看见人,忙是迎上前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急问道:“阿瓷,你没受伤吧?” 宁瓷倒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反常,好好的,也没发生什么事,她怎么可能受伤...... 所是她张手,左右摇了摇,道:“我没事。” 宁虞一手握着她的手上前一步,两人离得很近,她显然是有些紧张,手指将她捏得紧紧的,好一会儿,面色才松了一些。 “我回来的时候遇见了安少傅,他同我说你府里有一名带着孩子的男子......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宁虞话语急促,眸光凌厉,却显然是在质问。 宁虞如何能不忧心,当她听到安复临说阿瓷在舒府后院差点出了事的时候,心真的是七上八下,差点蹦出了嗓子眼,虽得知她已经安全回了府,却依旧放心不下。 这才匆忙将她召进了宫来,想晓得个究竟。 “我前几日救了个孩子,看他可怜,便把他留在了府里,正好今日他爹来寻他了,谁晓得安公子误会了,以为是歹人,叫他给刺了一剑,我不过顺便带他回府疗伤而已。” 宁瓷说这话,倒也不假,只是没有全部说完而已。 宁虞看她不像是说谎的样子,皱着眉头又是注意着她的神色,而后好一会儿,才将信将疑道:“真的没事?” “真的。”宁瓷再次强调的点头。 宁虞这才是松了一口气,拉着宁瓷在一旁坐下,语重心长的说道:“阿瓷,你要记得,无论发生什么事,好的或不好的,能解决的或者不能,都要和姐姐或者大哥说,我们就算拼着命,也会护你的。” 千万不要一个人扛。 “我知道。” 可她总不能告诉哥哥和姐姐,说就是那个男人将她困了一年,而那个孩子就是她的亲生骨肉。 如果这样的话......恐怕他们都不会有命活下去。 哥哥和姐姐如果想做什么,她是......阻挡不了的。 “既然进宫了,那便正好陪我几日,咱们姐妹,都好久没在一起好好说过话了。” 宁瓷愣了愣,想到什么,便点头应下了。 19.染病 宁瓷在皇宫待了有整整两日。 若是她想离开,宁虞自然也不会强求,只是有些事情,不想去面对,就自然而然的选择了逃离。 这皇宫一道城墙高筑,便隔去同外面所有的联系。 倒是清静。 楚睿每日只要得空,便会过来陪宁虞用早膳。 三人此番坐了一桌,楚睿时不时的往宁虞碗里夹菜,说她喜欢吃这个,要多吃一点儿,虽不喜欢吃那个,但是对身子好,也多少要吃些。 待宁虞的碗里满了大半,楚睿转头来,又夹了一个大鸡腿,到宁瓷的碗里。 “阿瓷还在长身体,多吃点鸡腿,才能长得好。” 宁瓷看着占了她整个碗的鸡腿,顿了顿,便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姐夫,我已经十九了。” 私下里只有他们在的时候,楚睿都让宁瓷唤他“姐夫”,说既然是一家人,那便不需要太过拘礼。 就应该亲近些。 “那十九了不也还小吗,还得要长高长壮才是。”楚睿微咳了一声,看向宁瓷,叹道:“你看你这身子骨,比你姐姐还瘦,真怕哪日外面刮大风,就将你给刮走了。” 楚睿这是打趣,却也是真心的担忧。 这丫头,本来就瘦,这几年来,身上却是越发的不见些肉了,光看着都让人觉得这姑娘可怜。 也不晓得当初在外面,究竟是受了多少苦。 “她精明着呢,那就算被风刮走了,也得找个垫背的。”宁虞状似揶揄的朝宁瓷看了一眼,眸中笑意灵动。 宁瓷瞧着面前这两人,忙着说话打趣,倒是已经忽略了她的存在,便随意的吃了一些,放下筷子,笑道:“姐姐,姐夫,我吃好了,先出去走走,你们慢慢吃。” 楚睿看她这碗里也没动什么,出声刚想唤住,宁虞急忙便拉住了他,抿唇,朝他摇了摇头。 意思是让他随宁瓷去。 宁虞看得出来,这丫头明显是有心事,这几日住在这儿,总是皱着眉头,有时候托着下巴发呆,一过去就是好久。 也不晓得是在想什么,偏偏一个人憋在心里,也不肯同她说。 楚睿点点头,便没再出声了。 宁瓷这边才出了宫门,就瞧见绿萝迎了上来,脚步匆匆,似有急事。 今早起来的时候宁瓷便不见她人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宁瓷还以为,是大哥唤她走了,便没有太过上心。 “小姐,我有一桩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绿萝有些犹豫。 “你说就是了。” 绿萝可从不来不是个会吞吞吐吐的人,既然都已经到她跟前了,还有什么当说不当说的。 “今早府里传信过来,说是阿弃染了怪病,请了好些的大夫,吃了药,也不见好――” 绿萝的话尚未说完,宁瓷抬眼,已然震惊不已。 “阿弃染病了?何时的事?为什么不早通知于我?” 宁瓷一着紧,盯着绿萝便是连连发问,当时连目光都凌厉了几分。 绿萝被宁瓷这猛然的反应给惊到了。 绿萝便是半点儿不敢耽搁,急忙开口回答,道:“就是小姐您进宫的那日晚上,阿弃突然上吐下泻,身子乏力 ,站立不得,原以为就是吃坏了肚子,可是到现在,却还不见好。” 绿萝也是刚刚才得知的消息,只是看着小姐这几日实在反常,知道了之后,便是在犹豫,是否要将这回事告诉小姐。 可现在看来,小姐似乎是......挺在乎的。 甚至上心在乎的都有些过头了。 “你现在马上去请胡太医,让他来国公府一趟。”宁瓷扔下这句话,脑海里只想着阿弃出了事,就一个劲的往前走,竟也是再顾不上其它。 这几日里,她一直在想,对于阿弃,她究竟是如何想的。 当初为了自己能够逃出去,她将他抛弃了,并且在之后的日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从来没有那样一个孩子,曾经出现过。 他本来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 可是......再如何那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骨血之亲,是和她紧紧连在一起,永远都不可能断开的。 而且那个孩子,懂事的让人实在心疼。 ...... 房间里的地龙燃的很旺。 阿弃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床厚厚的锦被,一整张脸几乎都掩在了锦被之下,只余一双滑溜的眼睛,相比之前已然失了些神采,同时还带了些许的涩意。 尽管这样,他甚至都还觉得有些冷。 萧青山就坐在床边。 他眼底一片青色,看起来,是已经很久都没有合过眼了,憔悴的很。 “爹爹。”阿弃出声唤了一句,声音懒懒的,十分的显疲态,是自个儿已经没有力气了,却还是在撑着。 “爹爹,你还是不要陪阿弃了,阿弃没事。”阿弃稍稍的移了移身子,脸便露出大半来,灯光之下,依旧见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萧青山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不然等我好了,阿弃还是和爹爹走吧,咱们不要待在这儿了。” 阿弃接着又是闷闷的出声。 他虽然不懂那么多,但是在这儿住了一小段时日,多少也明白一些。 他明白,自家娘亲,是个很厉害的人。 很多人都要听她的话,不能违抗也不敢违抗,她还有这样的一座大的府邸,府邸里面有好多的院子和房间,银钱珠宝,不管他见没见过,能不能想到的,这儿都有。 而他什么都没有。 他一路跋山涉水,什么苦日子都过过,也是什么的困难都经历过,但是他和爹爹,却没有大房子,没有很多的银钱,也没有那么多的奴仆下人。 娘亲不愿意和他们走,也是应该的。 “娘亲不喜欢阿弃,阿弃也不想让娘亲不高兴,所以阿弃还是走好了,阿弃走了,走得远远的,就不会惹娘亲烦心,也就不会有这些麻烦事。”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还要得病来拖累爹爹。 宁瓷当时站在门外,正好听见阿弃说这些话。 孩子的声音稚嫩,也虚弱,可是却每一个都清清楚楚的落入了她的耳朵中。 当时她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猛然一下,噬血入骨。 宁瓷脚步便是怔在原地,竟是再踏不出一步。 发愣了许久之后,后面的绿萝微咳,宁瓷才有些反应过来。 她摆了摆手,示意让她先带胡太医进去。 她便在外面等着。 许是有些怯了,在这个时候,她不敢面对阿弃。 就算她心里有再多的怨气,可是阿弃他一个孩子,总归是没有做错的。 在外边等了一会儿,绿萝便出来了,同时向宁瓷转述太医所说的话。 “胡太医说,阿弃这是误食了百薏草,才会导致上吐下泻,身子失水严重,因而麻木站立不得,需得对症下药,方能无碍。” 宁瓷这听到最后两个字,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无论要什么药,只要能治好,都给我找来。” 宁瓷抬腿想进去,顿了顿,脚抬到一半又收了回来,问道:“他现下可有不适?” 绿萝不想让宁瓷担心,但也不能说假话,犹豫之后,还是摇了摇头。 极其不好。 外面风有些大,再加上回来时有些急,宁瓷额前一片发丝凌乱,脸颊也是微微泛红,她将手往衣袖里边收了收,却依旧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隐约听到后面有脚步声传来,宁瓷以为是太医,便转过身去,猛然撞入视线,却是萧青山。 他上前一步,宁瓷就带着警惕,下意识后退一步。 “我会救你们,是看在阿弃的面子上,该有的,我不会亏待他,但是,这不代表我和你有关系。” 她若不是怕这些事被旁人知道,也不会再同他搅在一起。 宁瓷又往后退了一步,萧青山却是紧接着上前大跨一步,正好挡在了风口处。 “阿瓷,你应该知道,只要我想要的,从来没有可能不得到,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也都给,可是若是有人敢把主意打到你身上,我一定会弄死他。” 他的声音嘶哑,沉沉的压着喉咙溢出,一抹疲倦中,却是让人无法忽视的肯定。 整个高大的身影挡在她身前,伸手出来似是想握她的手,宁瓷发觉,飞快的侧身,躲过了他的动作。 面带警惕。 萧青山却没有再下一步的动作,只是凝着目光,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他找到她之后,这还是第一次他仔仔细细的打量她,她穿的衣裳,穿的鞋子,带的头饰,还有,她住的地方,和身边的人。 以前他以为她顶多就是个富家小姐。 可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大来头。 难怪她拼了命的都要逃出来。 大山和皇城。 谁都知道要选哪个。 20.猜测 那日生辰宴上,熙乐公主倒是看中了好几个满意的人选。 这虽是给舒姒挑夫婿,但她却完全没有要过问舒姒意见的意思,因着她知道,那孩子一门心思在安复临身上,无论她怎么劝说,都是没用的。 只能是想着,给她挑个好的夫婿,让她嫁了,到时候断了这个心思,便不会再想着其它了。 舒姒自然也都知道这些。 但是对她来说,都没用。 不管是母亲,或者是其他人,都不可能阻挡她想要做的事,只要她认定了,便会不顾一切,毅然往前,直到得到她自己想要的一切为止。 而唯一,阻挡着她的,就是安复临了。 他不喜欢她,他的眼里也只有宁瓷而没有她,所以她的一腔孤勇无处可落,便只能是如同小丑跳梁一般,让人笑话。 她什么愿望都没有,唯一希冀,便是他的眼里,能够多一分她的位置。 哪怕那么一点点,都是好的。 天知道这些年来,她为了自己能再多走近一点点,花费了多少的努力。 可到底是抵不过她宁瓷一句话。 只是不到真的无路可走的绝望之境,她也不会轻易放弃。 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是要靠自己争取来的。 “小姐。”听琴走到窗边,将手中一张纸条递过去,说道:“已经查过了,那孩子,是几日前才来到皇城的,因着同他爹走散了,宁小姐才收留了他,其余,便再没什么了。” 舒姒那日看到宁瓷身边那孩子的时候,便是下意识的升起了疑惑来,那孩子的眉眼之中,实在同宁瓷太像了。 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若说只是无意间遇到的孩子,又怎么会这么巧,生了那样的一张脸,特别是那双眼睛,简直是像极了。 她记得以前连皇上都说过,宁瓷那双眸子,生的极好,那般精致,世上再无第二人可敌。 所是真是叫人看了,想不怀疑都难。 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怀疑些什么。 于是那日之后,就派了人去查。 谁曾想,这倒是什么都查不出来。 “真的同宁瓷没有关系?” 舒姒托着下巴,目光怔怔的投向窗外,应当是在思索着这一回事。 “可能......真的就只是长得像而已。”听琴听着,便是小声的插了一句话。 只是个孩子而已。 见舒姒依旧皱着眉头在想,听琴笑了笑,随口道:“那孩子同宁小姐长得这么像,怕不是亲生弟弟什么的,总不能......是她儿子吧。” 儿子! 舒姒的意识里捕捉到几个字,一闪而过,似乎让她茅塞顿开,猛然抬头,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听琴被舒姒这陡然而来的一问给吓到了,一愣间,舒姒却紧紧的盯着她,似乎是迫切的,想知道什么。 听琴方才也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这一时问她,竟不太能马上回想起来,好一会儿,才不甚确定的问道:“......儿子?” “奴婢胡说的。”听琴讪讪的回答,接着,无奈的笑了一声。 宁小姐尚未出阁,哪来一个那么大的儿子,可真是荒谬之谈了,这若真有,那也是一样足以引起大轰动的事情了,毕竟她宁瓷身份摆在这,真与人私相授受的话,决计不会有好下场。 舒姒清楚的晓得,宁瓷这人,虽然表面温和,待人和善,可其实骨子里最为淡漠,不喜欢顾旁人的死活,而且脑子精明,那样样事情,都是算计着来的。 她好端端的就收留人家孩子,若真没什么关系,那光就那孩子的容貌,她怎么就不怕惹祸上身呢。 当初她可是失踪了一年,一年的时间里,足以发生很多事情。 包括出现一个孩子。 “万一呢......”舒姒低垂着眼,唇瓣微动,想着若真是她猜想的那样,哪怕只有一星半点儿的可能性,那也足够毁了她了。 若是复临知道了这些,那至少,便不会再对她如此留恋了吧。 ...... 夜幕降临。 有丫鬟熬好了药,正是准备进屋去,宁瓷突然上前,拦住了她。 “给我吧。 ” 于是她伸手便将药碗接了过来。 房间里只有阿弃在。 萧青山早些时候便离开了,什么都没有说,也不晓得去了哪儿。 但是绿萝派人跟着了,回来的时候,她同宁瓷说,萧青山是去了军营。 听说大哥让他当了工头。 她觉得有些意外,只是现在,她也没有心思去管这些。 房间里有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宁瓷越走近床边,心便是砰砰的跳的越快,一下一下的撞着,似是要跳出嗓子眼来,一步一步,也是越来越慢。 她想起当初在梅林中,第一次看见阿弃的时候。 寒风冷冽,杂草遍地,他穿着一身与自个儿身量极其不符的衣裳,从杂草里钻出来,一把就捏住了那条蛇。 那第一眼,她便觉得,这个孩子很亲切。 大概这便是血浓于水。 宁瓷的步子在榻边停下,闪烁的灯火中,映出榻上人安静的脸庞。 他眼睛同她像,眉毛也是,每每看着他的眸子,就像看见她自己一样。 当初生他的时候,她一门心思想着逃走,一门心思计划着之后的事情,所以甚至都没有好好的看过他,一眼都没有。 原来他生的这样好看。 日后长大了,肯定得迷去了不少女孩子。 这时候,阿弃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慢慢睁开了眼睛,眯了眯眼,落入视线里是宁瓷清晰的面容,忽然间便慌张了,讪讪的抿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来,把药喝了。 ”宁瓷的声音很是柔和,轻轻的说着,然后拿起药碗,打着圈儿的缓缓搅和。 阿弃撑着身子往上移了移,然后伸手,就要去接碗。 宁瓷没给。 她拿着勺子勺了一口药,吹凉了些,才递到他嘴边。 阿弃顿了顿,眼神一闪,显然是动容疑惑的神色,但还是张口,喝了下去。 就这样,一个喂 ,一个喝,没一会儿的时间,一碗药就见了底。 “还有哪儿不舒服,一定要同我说。”宁瓷大概能知道,阿弃虽是个孩子,但格外的隐忍些,有些事情,他真的会自己一个人憋着。 阿弃没应话,他有些怯怯的,只是探头往外看,似乎是想寻着什么,只是外头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爹爹不在。 “他去军营了,你先好好休息。” 宁瓷瞬间看出他心中所想。 阿弃看着宁瓷,略微一顿,然后点了点头。 他害怕爹爹只留他一个人。 宁瓷也知道,毕竟她从小就没有在他身边过,生疏是一定的,自然是不可能一下子和缓起来。 宁瓷接着就起身出门了,回了自己的房间,坐了一会儿,瞧着天色已晚,她却依旧没有丝毫的睡意。 想着要出去走走,却是不知不觉间,又到了阿弃的房间。 黑暗中,有孩子软糯的呢喃声。 “娘,娘你在哪儿.......爹爹说,只要阿弃乖,娘亲就会喜欢阿弃,可是.......” 阿弃在睡梦中吸了吸鼻子,想着爹爹不准他哭,就尽力的把眼泪憋了回去,声音哽咽,听得人心里都扎疼了。 “娘 ,娘――” 在这一路的漂泊中,他经常会做梦,梦见娘亲甩开他的手离开,只给他留下一个背影,无论他怎么跑,怎么努力,却都追不上。 可是现在在梦中,他却看清了娘亲的脸。 阿弃的娘,很好看。 可她还是甩手离开了,还是不要他。 宁瓷鼻子一酸,眼泪就顺着脸颊滑下来了,她轻轻的掀开被子,然后躺了上去。 伸手,便将那软软小小的一团抱进了怀里,然后,张开手掌,一下一下的替他顺着背。 “娘在,阿弃不哭了。” 21.温暖 前几日的时候,阿弃一直都上吐下泻,难受的整晚整晚睡不着。 他今晚喝了药,头晕晕沉沉的,好不容易是睡了过去,可是却一直在做噩梦,梦里只有他一个人,找不到爹,也找不到娘。 他在一片茫茫大雾中,什么都看不清,也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忽然间有一只手伸了过来。 很好看的一只手,白白的,软软的,然后拉住了他,把他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 很温暖的怀抱。 寻找着这温暖的来源,阿弃便往那里头又凑了凑,那忽然间,便是安下了心来。 有阳光拨开大雾,照在他的身上,让他整个身子都变得温暖起来。 很舒服的感觉。 那一整个晚上,阿弃都睡得很好,一夜无梦。 第二日早上一醒来,阿弃便看见近在咫尺的一张脸,他一怔,尚来不及反应,宁瓷已经睁开了眼。 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感受到温度如常,才松了一口气,柔声问道:“可还有哪儿不舒服?” “没有。”阿弃这会儿才意识到,昨晚的那些都不是做梦。 见宁瓷皱着眉头,似乎是在忧心,阿弃便又是连忙摇头,解释道:“我身体可好了,以前就算染了风寒,那也是捂一捂就没事了,而且这次是我自己不乖,吃错了东西,没什么的,都已经好了。” 他向来要比平常的孩子要多能吃苦一些。 奔波在外,从小如此,哪怕爹爹一直都很小心的照顾他,尽量把好的都给他,可是这样不安稳的日子,吃的苦那一定是少不了的。 他习惯了,知道爹爹也不容易,很多时候,能够自己解决的事,也从不说出来,以免让爹爹忧心。 “你从哪儿来的?” 他说就算感染了风寒也只是捂一捂,这话听了,不免让宁瓷在想,他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过的又是怎样的日子,抑或说,在她离开后,发生了什么。 那匪窝虽然在大山里,但是她知道,根本就不缺钱财,甚至说起来,日子比外边的普通老百姓,是过的还要好的。 “阿弃去过好多地方。” 同娘亲在一起说话,阿弃总是很高兴的,又因着大病初愈,便难免的是她问什么,就说什么了。 “是爹爹抱着我从千阳镇出来的,阿弃只记得,有很多很多的山,很长很长的河,那些路都很难走,可是阿弃能走得很稳,爹爹告诉阿弃,只要继续走下去,就能――” 阿弃说到这,话却戛然而止。 ......就能找到娘了。 他说他找她找了三年,宁瓷甚至不能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要找她,哪怕是抛弃所有,不顾一切。 当初她以为,他就只是想让她给他生个儿子的。 所以生下孩子后,她就抓住机会逃跑了,可是他不但来找她,还花费了那么大力气。 “你告诉阿弃,为什么不喜欢爹爹,我可以让爹爹改的,他为了找你,好多次都差点没了性命,差点,就不能到这儿了。 ” 宁瓷没有点头同意,当着她的面,阿弃便不敢叫“娘亲”,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说错了什么,便会惹她不高兴。 “你这几日定然没有好好吃东西,快些起来,我叫厨房准备了早膳。”宁瓷没有回答阿弃的话,只是轻笑着起身,然后,便没再说什么了。 阿弃还小,他不懂。 她和他,本就是云泥之别,况不论其它,便一开始从根本上,就是不可能的。 ...... 宁淮同许禄,一人一马,并排而行,停在了卫国公府门口。 距离宁淮上次回家,已逾十日。 兵器的事,就那日出了个小茬子,后来换了工头,倒是管的严谨,不仅是没再出问题,就连速度,都提高了不少。 这样看来,倒不用一个月。 还能提早些时日完成任务。 “你也许久未曾好好休息了,这次回去,把伤养好,再过些时日,还要陪同皇上一同去西山狩猎,到时候,可不能出意外。” 宁淮沉声同许禄吩咐。 前几日萧青山那桩事,是他没查清楚,差点冤枉了人,宁淮本是要找许禄问清楚,可是那之后好几日,他都避而不见。 宁淮自然觉得疑惑。 许禄不是这样的人,那日突然反常不说,还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后来还是他进到他的营帐,才发现他受了重伤。 许禄便只好将那日晚上的事同他说了。 “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负责任的人,但是许禄,你要记住,哪怕只是个小小的铁匠,也不能由你信口雌黄,还有,你这武艺,怕也该好好练练了。” 宁淮那日,看许禄身上的伤,青肿了不说,更是折了有多处,听他所言,那人在军营来去自如不说,还让他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 身为他宁淮麾下的将军,竟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就落败到如此境地,还真是丢脸。 宁淮说完,翻身下马,便进了府门。 真是难得有一日的休息时间。 他本想先去看看阿瓷,毕竟有好几日没见了,不晓得她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可是想到自己现在还穿着军装,又风尘仆仆回来,一身的汗味,难免会熏到阿瓷,惹她不舒服。 便先回了自己房间,沐浴更衣。 他动作很快,做完这些,也不过才过了一刻钟,然后,就朝宁瓷的房间走过去。 这才刚到申时,阿瓷应该才午睡起来,她这个丫头啊,每日午时用了膳睡下,得一睡睡到申时才起,有时候再得懒一些,还得多躺上一两个时辰。 宁淮虽然也不希望她这样,但是总归是拿她没办法,总不能把人拎起来不让睡吧,到时候她再哼唧上几声,最后心疼的也是他。 院子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宁淮当时便想着,阿瓷定然还是在睡着,便放慢了脚步,轻轻的往里头走。 却是还没进门,就迎面撞上一人从里面走出来,小小的个子,却是还没有他一双腿高,差点没注意,就将人给撞了去。 宁淮当即便停住了脚步。 他低头,往下看去。 撞入眼帘一张稚嫩的脸,睁着一双眸子看他,似是能闪闪发亮似的,疑惑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抿着嘴唇,探究明显。 宁淮定睛一瞧,看清楚这张面容,瞳仁猛然一缩,当时心里便咯噔一下。 22.教导 大抵是昨儿晚上睡得有些久,宁瓷今日中午竟是毫无睡意,只是将将就着软榻眯了一刻钟,便起身了。 正好有空,便过来厨房看看阿弃的药熬的如何。 她没为他做过什么,便总想着,在这样的一些小事上,可以多做一些,觉得这样,也能让自己心里落下的空,一点一点弥补上。 “小姐,小姐。”这时候,丫鬟石竹从院门外匆匆进来,看见宁瓷的背影,便是着急唤了两声。 “小姐,将军回来了。” 宁瓷点点头,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是绿萝姐姐让我来通知小姐,说是将军沐浴更衣之后,便去了您的房间。”石竹想起刚才绿萝那么紧张的叫她过来,让她唤小姐马上回去,却还以为,是要出什么大事了呢。 大哥回来便会过来看她,那是一定的事情,宁瓷这一听到,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她伸手要去拿药碗,指尖触到碗身的一瞬间,一个激灵,便忽然想起,阿弃还在房间里―― 大哥这进去的话,那必然是要看见他的。 宁瓷想到这,心不由一沉,当时便放下了药碗,提着裙角,转身跑出了厨房。 一进院子,宁瓷抬头,脚步就顿在了原地。 眼前的这幅景象,似是有些难以想象。 她看见宁淮把阿弃抱在怀里,一手便将他整个人托着,稳稳当当的,唇角带着笑意,整个人看起来,甚是明朗。 “......想和我学武功吗?”宁淮笑着问,说着,他捏了捏他的手臂,点头道:“身子骨不错。” 阿弃也是笑着,便连连点头。 “好,阿弃要变成一个很厉害的人,以后,要和大将军一样厉害。” 阿弃声音清亮,看着宁淮,一双眸子在阳光下,那都是灼灼发亮的。 显然是羡艳的神色。 宁瓷一进门来,倒是一时被这景象给看的呆愣住了。 阿弃从宁淮的怀里探出头来,看见宁瓷,兴奋的扬了扬手,唤道:“姐姐。” 宁淮顺着他的声音,也回过了头。 看到宁瓷,宁淮便俯身,把怀里的阿弃放了下来,然后朝着宁瓷招手,示意让她过来。 宁瓷心里倒有些胆战心惊。 爹娘常年外出,便是长兄如父,大哥从小带着她,等于是养她长大,在她眼里,大哥的意见和态度,是很重要的。 所以若是大哥知道了阿弃的身份......她不知道他会怎么去想,会不会责怪她,对她生气,失望,或是其它。 “阿瓷,我还以为你在房间午睡,却是一进来没见到你人,倒是和我说说,这是去哪儿了?” 宁淮声音如常,似乎没有什么异样,抬手,轻轻扣了下她的头,无奈笑道:“你呀!” 宁瓷却是没有反应,略微发愣的看着他,又看了看阿弃,不明白当前的状况。 “我知道,大将军是很厉害的人,他夸我,说我身体强健,天资聪颖,还要教我武功。”阿弃见宁瓷看着他,便是垫着脚尖,笑意满满的说着。 他听别人说过,当朝大将军,是个很厉害的人,他少年英雄,抗战杀敌,一身武功,更是厉害的不行。 “只要你想学,我都教给你。”宁淮摸了摸他的头,依旧是带着笑意的。 “好,阿弃一定好好学。”阿弃听着,高兴的都快跳起来了。 “不是说还要喝药吗,快去喝了,才能将身子养好,过会儿,我便带你去练武场看看。” 阿弃点头,撒腿子的就跑的欢快,应道:“恩,我马上去。” 宁瓷看着阿弃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从她的眼帘里消失,当时,所有的疑惑和不解不加丝毫掩饰的溢于言表。 “倒是个好孩子,聪明机灵,也有胆识,日后好好教导,想来,定然不错,有我宁家风范。” “大哥――” 她呆怔着唤了一声,有话想说,却事堵在喉咙口,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阿瓷。”宁淮回身,长长叹了一声,两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道:“你要永远记得,我是你哥哥,是你的后盾,有很多事情,我是可以帮你承担的。” 很小的时候,阿瓷和他最为亲近,什么事情都会和他说,从来不会瞒着他,可是那一次回来之后,有关之事,只字不提。 他虽然担心,但是也没有去查,没有去问,因为他知道,这个样子的阿瓷,一定是发生了很大的事,她不愿意说便是罢了,不必强求。 她再如何,都是阿瓷,是他放在心肝里疼的妹妹,过去那些,是他疏忽了没有将她护好,那之后,自然会加倍的还回来。 他第一眼看到阿弃的时候,心里便有了隐隐的猜测。 时间,年龄,相貌,全部都能够对上。 那一瞬间这件事给他的冲击力,绝对是不小的,突然多出来一个孩子,任谁都无法接受,可是,如果真是阿瓷的孩子,阿瓷都已经接纳了,那他就应该想想,怎么更好的解决这些。 怎么,才是对阿瓷最好的。 “你告诉大哥,你想如何,只要是你说的,大哥拼了命也会做到。” 宁淮顿了顿,目光一沉,想到之前的事来,沉吟片刻,道:“许禄的事便算了,便当大哥没有说过,你什么时候心里有想法,再同大哥说就是,我听你的。” 宁瓷垂着眼,听宁淮说完这一番话,抬头,撞入他眸中的忧心关怀,便是面有动容。 “好。”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 ....... 阿弃同宁淮在练武场待了一下午,直到黄昏日落,宁淮才抱着他回来用晚膳。 虽是在冬日里,寒风冷冽,练武场旷阔处,更是冰凉不已,但是阿弃这厢却是满头大汗,后背濡湿了一大片,但是眼眸弯起,笑意满面。 不管再怎么听话,再怎么的懂事,阿弃终究都是孩子,玩闹心的那一面,还是很重的。 “我以前一直觉得,爹爹是最厉害的人,可是现在觉得,大将军也和我爹爹一样厉害。”阿弃从宁淮身上下来,就蹭蹭的往桌子那边跑,说是肚子饿了,想吃东西。 明明先前的时候,还是很拘束的,倒确实不知道宁淮都同他说了些什么,倒就这一日的工夫,有这么大的变化。 “你爹爹也会武艺吗?”宁淮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 “当然了,我爹爹可厉害了,那一身武艺,能同时与十来人相抗呢。”阿弃心里头正高兴,宁淮问他什么,便也就说了,孩童心性,自然也没多想。 宁瓷正好进屋来,宁淮拍了拍阿弃的头,没再继续之前的话题,只是招呼着宁瓷过来,然后给阿弃夹菜。 “今年的西山围猎,因着出了些事情,便推迟至今,再过些日子,皇上和皇后会一同前往西山,阿瓷,不然,你也一起去吧。” 宁淮如此提议。 “围猎?”宁瓷抬头,倒是略惊。 西山围猎,她也就去过一回,还是姐姐嫁入皇宫的第一年,陪着她一起去过,后来觉着有些折腾,费神的很,便是再没有去过了。 大哥这回,何故又提起此事。 “你总在家里闷着,都快把自己给闷坏了,这出去走走也好,正好带阿弃也一起。”宁淮怕她因为之前的事留了有阴影,便不愿意再出门去远地方了。 宁淮说着,转头问阿弃,笑道:“你想去吗?” “狩猎?” “是啊,狩猎。”宁淮点头,解释道:“便是在山中围猎,有好多人,好多动物。” 阿弃一听,似乎挺有兴趣的样子,当时眼眸便亮了亮。 他倒是从来没经历过这些。 宁瓷看阿弃似乎是很想去,顿了顿,觉得出去一趟也没什么,便点头应下,道:“那好吧,我去便是了。” 23.交手 棚子里叮叮当当,只剩下锤子捶打铁器的声音。 没有一人说话。 这新上任的工头,可真是比之前那李立要严苛多了,不允许有一星半点儿的松懈,而且手段狠辣,真是把人治的死死地。 前几日,有两个铁匠偷懒,在树林那边小憩了一会儿,被萧青山发现了,不止扣了他们一日的工钱,还差点把他们的腿打断。 他说,打断了腿,还没打断手,照样得上工,完不成,再继续扣。 这行为直接狠辣,但却颇为奏效。 当真是每个人都认认真真的,连闲话都不敢再说一句,不止活精细了,动作也是快了不少。 哪怕多多少少对萧青山都有不满。 但是他们的那些不满,对他没有任何的作用,也自然起不了威胁。 棚子里的声音渐渐落下,萧青山放下铁锤,在一旁的水桶里舀出一勺水来,浇在手上随意的搓了搓,然后拿旁边的粗布巾子过来,随意的擦了擦。 他抬头,看天色已晚。 这些日子里,他一直宿在军营。 他住在这,是有考量的,毕竟想来想去,没有比这更加合适的了。 只是,他不能让阿弃跟着他一起受苦 。 所以他让他去了国公府。 阿弃是个聪明的孩子。 他知道该怎么做,该怎么说,也知道什么事情是应该的,什么事情是不应该的。 萧青山从棚子里头走出来,才走了两步,忽然便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有一道风,凌厉的划过,他眼睛一眯,便警觉起来。 那身后的力道准确的朝着他的脖子砍来,萧青山动作一顿,转身,飞快躲过。 这人动作很快,接着又是一脚踢过来,萧青山当时下意识的,就还踢了回去。 那人翻了个身,停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冷然抬眼,随意折断一旁的树枝,朝着萧青山飞扫而过。 萧青山在一那瞬间,看到这人的脸。 宁淮! 他后退一步,却没有再还手,任着那树枝打在了他的胸前。 闷声一响。 宁淮紧皱着眉头,脸上冰冷之意,几乎是已经霜结成块,又折了一根树枝,朝他打过去。 萧青山依旧没有还手。 他是阿瓷的哥哥,他知道。 所以他不会和他动手。 “怎么不动了?”宁淮冷哼了一声,道:“还手。” 大半夜的,他的人还把他押着,他就能随意进出,而且还进到营帐,将许禄打了一顿,看来,他真是小瞧他了。 宁淮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一步踏过去,就将匕首放在了他手臂的位置 ,刀刃下去,还未用力,已经见了血。 “动了阿瓷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宁淮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知道以前都发生过什么事,但是光就是最近发生的这些,他都是已经了解的一清二楚。 这个男人,半月前带着孩子来到皇城,当时就住在城郊的一户农户家中,后来,他进了军营,而那孩子,则是被送进了国公府。 那孩子就是阿弃。 他唤他爹爹。 一切已经不言而喻。 他不明白阿瓷的态度,也不敢问,便只能是,来试探他萧青山。 “哪怕是天皇老子,动了我的阿瓷,我也要弄死他,可是看在阿弃的面子上,我就只要你一只手。” 宁淮说着,手上力道又大了几分,刀刃下去,已隐隐的破皮入血。 当初掳走阿瓷的人,都是些市井亡命之徒,虽知道他们是受人指使,但他还是一个都没有放过。 活着的,千刀万剐,让他们生不如死,而死了的,那尸体也要撕碎成片。 只是在幕后操纵的人,背景太过雄厚,势力也太过强大,哪怕他心里有所猜测,可是却根本找不到证据,也不可能就怎么样,但是他始终知道,该还报回来的,绝对不会晚。 这些年,暗中势力翻涌,他一直在搜集证据。 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 那时候,偏偏都已经找到了掳走阿瓷的人了,却说阿瓷在半路消失,不知去向。 那一年来,他都找疯了。 被一通掳走的靖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说,那日晚上,她被人押着在房间里,只听见外面的声响,她后来猜测说,阿瓷许是,无意被千阳镇那一片的匪徒给带走了。 可是他寻了整整三月,竟都没有在那延绵的大山中寻到匪窝所在,虽然同那匪徒,有过几次交手,可是他们仗着大山的地形和优势,让他根本同他们正面交锋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后来,还是阿瓷自己回来的。 “如果一只手,可以解将军心中之愤,那便拿去好了,算不得什么。” 萧青山声音淡然,冷意入骨,却是没有丝毫的畏惧,他抬眼看着宁淮,反倒将手臂往上抬了抬。 “你究竟是何人?” 这气度和胆识,绝非一般,就凭他刚才的力道,恐怕真要动起手来,他们两个,都是不分高下的。 “我的人,帮阿瓷解决了那些宵小,可是我没有义务和责任,将她送回去。” 若是其它的人,萧青山或许会不予理睬,让人离开就是,可是因为那是阿瓷,他一眼欢喜,才会起了私心,想让她留下。 “我喜欢她,哪怕她恨我,厌我,我也只喜欢她,所以,我会一直陪在她身边,直到我死。” 萧青山一字一句,是十分的沉稳坚定,哪怕是在宁淮面前,也看不出他也半点动摇。 当初的事,他不悔,他以为那个时候的她,也是愿意的。 可原来只是她装的太好而已。 宁淮这一刀还是没有下去。 他自然不是那么莽撞的人,特别是在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之前。 该死,还是该活,会有定论。 “你日后,跟在我身边。” “只是,若让我知道,你哪怕有那么一点儿的伤害过阿瓷,我必定将你千刀万剐。” 宁淮手腕一转,收了匕首,抬头,冷然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大步离开。 ...... 宁瓷倒是没有想到,阿弃同大哥,竟是格外的合得来,这几日,每日早早的起来,同他去练武场,回来的时候,都是笑意满面。 虽然她已经决定了要接纳阿弃,可是以她目前的状况,根本就不可能正大光明的说是她的孩子,那样的话,一定会引起一番不小的波动。 特别是对宁家。 她是宁家的人,也要为宁家着想。 而且是因着这些日子她没有再见到萧青山,有些事情,尚可逃避,可是终究存在的事情,还是要解决的。 她扪心自问,当初虏她去的人,是存心要毁了她,就算没有那群半路杀出的土匪,她的后果也好不了多少,甚至会更糟糕。 她唯一可以选择的,就是让自己在最糟糕的情况下,用最大的毅力活下去。 “她不就是不甘心嘛,我也是傻,用了十五年才看清她的真面目。”宁瓷冷撇着嘴角,手上不紧不慢摆弄着面前一排的珠钗,便是自嘲的笑了一声。 绿萝替宁瓷梳着头发,待理的整齐了,才放下梳子,说道:“近几日她正在查阿弃的来历,许是有所怀疑,但是消息都已经压下了,短时间内,应该查不到什么。” 有些事,小姐虽然不说,但是从她的态度和这些蛛丝马迹当中,绿萝也能晓得一些,只是不该她管的,便自然不会说。 宁瓷点点头,站起身来,忽然被窗前那一束梅花吸引了视线,正是新鲜绽放,还挂着露水 ,入眼颜色极是好看,瞧着,是刚折过来的 。 “顺贵儿来过了?”她记得,上回也就顺贵儿奉大哥的命令,来给她送过一次梅花。 绿萝想了想,好像不记得有人来过,便是摇摇头,道:“好像......没有吧。” 宁瓷还在疑惑,当时忽然便察觉到什么,起身,开门,看见萧青山站在门外,沉着脸,手上提着个锦什盒子。 “给你的。” 24.鹿肉 萧青山将什锦盒子打开。 瞬间便是满满的肉味飘了出来。 盒子里有好几个碟子,一眼瞧过去,煲鹿骨头,清蒸鹿肉,还有鹿筋汤,香气扑鼻,顺着这风儿,便往人鼻子里钻了。 “这是今儿早上才打到的鹿,我是请国公府的厨子做的,趁热,快吃了吧。” 他早上从林子那边过,本只是想折两束梅花过来,却正好碰见了一条野鹿,他想着以前在千阳的时候,阿瓷爱吃,就把鹿给打了下来。 这一早上,剥皮抽筋,又急匆匆的送来,就是希望她能吃上新鲜热乎的,冬日里,暖着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绿萝当时却是一看到那盒子里的东西,脸色便白了,但是偏偏面前这是萧青山,小姐不说话,她也不敢有所动作。 宁瓷下意识的捂住鼻子,不想去闻这味道,当时面色也是冷的厉害。 “拿走。” “我们小姐不食肉食的。”绿萝在旁边弱弱的出声。 哪怕她是跟着在宁淮身边练武的丫鬟,在萧青山面前,绿萝仍是莫名的提不起那股气来。 萧青山却是不相信绿萝说的,或许说,他根本就没有听,只是把那盒子往宁瓷这边递,生硬道:“拿着。” 阿瓷明明是喜欢吃这个的。 宁瓷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但是面色显然的冷了下来,然后抬头,看着萧青山,道:“萧青山,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喜欢吃这些?” 没等萧青山回答,宁瓷扯着嘴角笑了一声,又继续道:“你根本不知道,我不喜欢吃肉,一点儿都不喜欢,你的那些东西,只会让我觉得恶心想吐,只会让我心里不舒服。” “我好不容易,才从那样的日子里走出来,你为什么还要缠着我,为什么要让我再一次一次的陷入这样的境地,又为什么......要来找我?” “如果真为我好,你应该离开,或者,当做不认识我。” 她宁瓷,宁家的女儿,生来便应该高高在上,不应该是轻易被打败,她清楚的知道,在当初那样的情况下,就算不是萧青山,也会有其他人。 更加不堪的人。 可她还是怨恨他。 没法不怨恨。 就算她知道,他对她很好,是真的很好。 “我本该,嫁给一个,同我相同世家的男子,相夫教子,当我的主母,可是现在,我却连嫁人的资格都没有,还要时刻提防着,人家什么时候会来陷害我,会拿着这件事来当把柄,让我万劫不复!” 在外人面前,她总是时刻的端着,用一副温和的面目来应对,但是一看到萧青山,便是所有的怨气都出来了,许是因为她这一生,所有肮脏和不堪的轨迹,全与他有关。 宁瓷一伸手,就将他手里的盒子挥落在地,所有的蒸肉羹汤,稀零散落,满满的一地,那热汤溅了出来,大半洒在了宁瓷的手上。 绿萝一惊,伸手还来不及碰到人,萧青山已经握住了她的手腕,看着那莹白的手背上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红,他瞳仁一紧,就拉着她进了房间。 两指捏着她的手腕,力道虽不算的大,但宁瓷也是挣脱不开的,进了屋之后,他直接关上了门,将所有的人都隔在了外头。 出门在外这么多年,是难免发生意外的,身上有伤,那也是经常的事,所以随时在身上,都是带着药的。 萧青山也知道,阿瓷身子弱,就算是受了同样的伤,那在她身上看起来,也比旁人要更重一些,有些伤不及时处理,那留了疤,就更加的棘手了。 于是这会子顾不得那么多,他动作飞快,握着她的手放到盆子里头,里面是凉水,正好可以凉一凉那热汤的温度。 他可是刚出锅就捂着拿过来了,动作也快,里头的热度几乎是没散去多少,自然是晓得,这一碗汤,究竟是有多烫手。 “你别碰我。”宁瓷方才给碰的烫着了,手上也疼,一时间被他拉着,便没反应过来,现下在凉水里缓过来一些,意识自然也回过来了。 可是毕竟力气不敌,完全是挣脱不开。 “别动,你受伤了,要快些擦药,不然会留疤的。” 萧青山着紧说着,语气依旧是如以往那般,是带了命令的肯定。 然后一手将她的手腕握着,另一手从腰间掏出个药瓶子过来,打开瓶子,倒在她手上,动作迅速,却是十分小心翼翼的。 他都还记得,刚开始的时候,他的力道确实是过大的,那是他习惯的,不晓得男子和女子之间是有区别的。 之后才晓得因为他,让她身上多出许多伤来,所是那以后,就算再生气,再怎么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也一定不会再放重半点儿的力气。 “你如果不喜欢,那你同我说,我又不会逼你吃下去。” 那些都是他最喜欢吃的,所以他便理所当然的以为,她也喜欢吃,而且,他看她都吃的很开心,凡是他夹给她的菜,都吃完了。 自然是没有任何的怀疑的。 却是没有想到,原来,她不喜欢。 “你放开我,留疤就留疤,死了也不用你管。”宁瓷也怕疼,但她更不喜欢让萧青山碰,便是看着他已经收了药瓶,就是硬挣扎着手,收了回来。 “阿瓷。”萧青山见她执意挣扎,也怕这原本就有的伤又给加重了,才将她给放开,但是听她这么说,心里头,自然不悦。 “你便是存心想死,但只要我活着,你也不准死,永远都不可能。”在萧青山眼里,是他的东西就永远打下了他的烙印,他有很多方法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只是不希望,让她受伤罢了。 “绿萝,绿萝――”宁瓷知道多说无益,往后退了一步,张口便是大喊,然后,抬腿往门口走去。 只是一开门,却是看见,站在门口,怯生生的一个身影。 宁瓷一愣,一时间尚未反应过来,只看着面前的阿弃,不晓得刚才的那些话,被他听去了有多少。 他本就在意这些,虽然年纪小,但有些事情,未必就是不懂的。 阿弃愣愣的看了她一眼,目光便是慢慢的移到了她的手上,方才被烫到已经红了一片,虽然上了药,但是也没那么容易就下去。 “姐姐,疼不疼?”阿弃软软的出声,伸手想去碰,但是又怕碰到伤口弄疼了她,伸到一半,又把手收了回去。 “没事,我不疼。”宁瓷摇头。 “你不要怪爹爹好不好?”阿弃知道,这伤一定是疼的,只是他刚刚看见爹爹和娘亲吵架,也是着急心疼,他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他们在一处,那总是要吵起来的。 他看得出 ,娘亲不喜欢爹爹,一点儿都不喜欢。 “没关系的,阿弃喜欢吃鹿肉,你不喜欢吃可以拿来给阿弃,阿弃一定全部都吃完。”阿弃顿了顿,接着说话,声音都弱了许多。 “可是爹爹今天一大早就抓了这鹿回来,手都被那爪子抓伤了,忙活到现在,连饭都还没吃一口.......你不要怪他,好不好?” 25.西山 宁瓷低头看着阿弃。 她紧抿着唇,面色甚是不自然,张口似是有话要说 ,可是瞧着阿弃这样子,她还是说不出来,于是直接转身,拐了出去。 脚步踏得很急,像是要急急的逃离这地方似的,很快,便不见了人影。 阿弃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呆愣的怔了好一会儿,许是有些落寞,才抬头,低低的唤道:“爹爹。” 这几日里,他待在这府邸里,无论是谁都对他很好,便差点让他以为,那些所有的困难和烦恼,都已经烟消云散。 可其实是一直都存在的。 阿弃走过去,到萧青山的身边,目光顺着往上,便瞧见他手掌上的伤口,虽不那么容易被发现,但这一下划的深重,便也晓得,不是轻伤。 “爹爹,阿弃帮你把伤口包扎一下吧。” 明明身上有药,可是自己受了伤就是不管,好多次,还得是阿弃看见了,才会帮他处理好。 萧青山却是丝毫没有在意他手上的伤,低头看向阿弃,略微一顿,便顿下了身来。 目光停怔在阿弃的身上。 比先前似乎是胖了一些,面色也要更红润了。 萧青山仔细的打量着。 看着他这模样,这些日子过的应当是好的,也定然不会像之前跟着他那样,受那么多的苦。 只要阿弃欢心喜悦,他也能放下心里的一块大石头。 “不用担心,爹没事,只要我还喘着有一口气在,就死不了。” 萧青山摸了摸阿弃的头,冷毅的语气中,带了些许的柔意,唇角微微弯起,像是勉强带出来的笑意。 阿弃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阿弃。”萧青山唤了一句,便冷了声音,道:“你忘记爹和你说过什么了吗?” 爱哭是小孩子的天性。 只是萧青山不喜欢阿弃哭。 最重要的原因,许是因着,他一哭起来,那样子便像极了阿瓷,含水的眸子,柔的不剩一点儿的坚硬,他便是只看着,心里也一阵一阵的抽疼。 阿弃吸了吸鼻子,点头,便硬是把在眼眶里打着转儿的泪水给憋了回去。 爹爹让他不哭,他便不哭,阿弃是男子汉大丈夫,以后,还要好好照顾爹爹的。 “再给爹一点儿时间。”萧青山粗砺的指腹触在阿弃的脸颊上,滑滑嫩嫩的像是软白的豆腐,他轻触着,不敢多用半分的力气。 “再过一些时间,爹爹就会好好的陪着你,还有娘亲,所以现在,你要乖乖的好不好?” 他知道,现下这样的情况,阿弃一个孩子,一定是会担心害怕的。 阿弃点了点头。 他相信爹说的。 ...... 往年的西山围猎,都是在深秋时节。 但是今年因为虎啸军的整顿之事先行提上日程,又顾着兵器的锻造,各方面离不开身,这事关重大,便是耽搁了一两个月,直到这入了冬,皇上那边,才是准备起了围猎之事。 随身陪同的,自然就是宁淮大将军了。 其余的,便是些世家子弟。 大祁本就民风开放,加之如今皇室,为当年起义之军,从那乡野之地,一路攻入皇城,靠的,便是一身英勇无畏和奋战本事。 所是如今大祁,不仅重骑射本领,也重沙场之战,世家子弟,无论男女,只要武艺上乘,拔的头筹,那便是最为让人欣赏的。 西山在皇城之外,离城郊倒不算远,但由于山行地势的缘故,颇为难行,一大队的人马,用了将近一天,才抵达目的地。 天色渐暗。 各人的营帐之所,早便安排好了,自然便是,先休息一晚,再论其它。 在马车上,宁瓷是陪着宁虞一路坐了过来,两姐妹说了许久的话,此番亲近着,倒是让楚睿坐在一边受冷落了去。 抵达西山之后,宁虞还想着让阿瓷同她住在一处的,只不过宁瓷瞧着楚睿的脸色,显然已不如之前那般明朗了,便是轻笑着拒绝道:“我还是去我自个儿那儿吧,不然光姐夫这眼神,都快要剐了我了。” 宁瓷打趣的看了楚睿一眼。 楚睿却是突然听到这话,脸色颇为不自然,一下被戳破了心思,那皱着的眉头不知道是该继续皱着还是舒展开来,只能是抿了抿唇,略微垂眼。 “可是――”宁虞担心的,还另有其它。 “姐姐和姐夫都在呢,谁敢把我怎么样。” 宁瓷晓得宁虞在担心什么,面带笑意轻松,倒是不那么在意的模样,道:“而且大哥的营帐就在我旁边,有大哥在,定然不会出事的。” 这么说来,却倒也是。 于是宁虞也不再多说了。 宁淮就在外头等着宁瓷,见她出来,忙是上前来,问道:“身子可有不适?” 这路途遥远,又颇为陡峭,坐在马车上,是难免的摇摇晃晃,宁淮担心宁瓷体弱,会受不住这般的颠簸。 “车上太闷了,闷的头有点晕,但是下车来透了会儿气,现在已经好多了。” 宁瓷如实回答。 她往周围看了看,应当是没看到想找的人,便问道:“阿弃呢?” 他是和宁淮一同骑马来的。 “他刚刚睡着了,我便把他送回我的营帐了,现下,正睡着呢。” 宁瓷点点头。 她接着又想起,来的路上,似乎在大哥身边,看到了萧青山。 只是她还来不及问―― “阿瓷。”舒姒笑着唤了一声,便是上前来,站定之后俯身,朝着宁淮行礼。 “舒姒见过大将军。”她的声音倒颇是轻快。 宁淮淡然的点了点头。 “前头有晚宴呢,阿瓷你要不要和我一同过去,大家现下可都在。”舒姒挨的宁瓷又近了一些,眉眼弯弯,笑意满溢。 宁瓷回头看了宁淮一眼,眼神一顿,便是询问的意思。 “你先去,我还有些事要安排,待会儿便过来。” “那好。” 宁瓷点了点头。 “那我们走吧。”舒姒说着,一把便挽住了宁瓷的手,宁瓷倒是没什么反应,也没再说话,跟着舒姒,往前头去了。 ...... 这晚宴上的,都是以往世家圈子里的那些人,左右说起来也就那么些个,是互相认识的。 大家难得这么出来一趟的聚在一处,这次有机会,自然要在一起,好好的说说话才是。 而宁瓷同舒姒到的时候,只瞧见大家围着火堆,三三两两的在一处,碰杯声,畅笑声,一时混着传来,倒真是热闹的不得了。 安复临坐在角落一处,看见宁瓷进来,原本淡然的眸子瞬间就亮了亮,便是紧盯着她那个方向,再也移不开目光。 “瓷姐姐,过来这边。”一旁的嘉毓看见宁瓷,高兴的直跳了起来,朝着宁瓷招手,高声道:“快,快过来。” 嘉毓今年十六岁,是当今大祁最小的一位公主,因着宁瓷以前经常进宫陪宁虞,两人性情相投,能说上些话,关系算是不错的。 嘉毓是孩子心性,又身为公主,难免有些骄纵,但所幸讲理知理,倒从来不会乱来。 她起身便拉了宁瓷过来,让她在她身边坐下,张口开了话匣子,便停不下来了。 “瓷姐姐,皇兄同我说你会来,我还不信,竟是真的,这可实在是太好了。”嘉毓喜悦之色,即是溢于言表,紧紧的挨着宁瓷,笑着便是如此说道。 “瓷姐姐,我跟你说,你一进来呀,安少傅的眼睛就跟粘在你身上似的,一点儿都不带离开。” 嘉毓目光狡黠,飞快朝安复临那边瞄了一眼,回头对宁瓷道:“其实安少傅还是很好的,瓷姐姐你真的要好好考虑考虑。” 26.晚宴 嘉毓自己一门心思的往下说着。 “安少傅他呀,平时看起来,待人温和,也总是带着笑容的,可是我好几次看见他......在一个人偷偷的喝闷酒。” 嘉毓压低了声音,凑到宁瓷耳边,一边感叹,一边是不忍的模样,道:“喝醉了,还喊瓷姐姐你的名字呢。” 安复临是宫学少傅,平常大多的时间,都是待在宫里头,而嘉毓又是个耐不住的,经常便会出去乱逛,有些事情,难免的就看在了眼里。 “我和他早就没关系了。”宁瓷知道嘉毓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不懂目前的这些事而已,便自然没有放在心上。 “你许是听错了吧。” “没有。”嘉毓说了这么多,却看宁瓷依旧淡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略微着急了,当时开口吐出两个字,便是斩钉截铁的摇头。 “不信,你问舒姒姐姐。”嘉毓说着,便看向了一旁的舒姒,出声问道:“舒姒姐姐,你说,安少傅是不是到现在还想着瓷姐姐?” 舒姒定了定目光。 她点头,轻笑着回答,缓缓道:“是啊,安少傅......确实是个痴情的人。” 嘉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转头看向宁瓷,当时便是一副“你看吧我说就是这个样子”的表情。 “皇城的男子,真的没有比安少傅还要好的了,这说起来 ,无论是出身,学识,还是相貌,那都是顶尖儿的,你们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嘉毓还在十分耐心的劝说,也不晓得是不是他安复临特地请来的说客,接着又是道:“而且不是有句话,叫做......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家店了,有机会,就要好好把握,你说是不是?” 嘉毓见宁瓷不说话,无奈的咬咬牙,正再要开口,一转眼,视线就被前头的人影吸引了过去。 “宁淮哥哥。”嘉毓的整个视线当时就凝在他身上,双手托着下巴,眸子便不自觉的弯成了小小月牙,笑得又痴又傻。 在嘉毓看来,宁淮这样的大英雄,长相英俊,又有男子气概,才是真正让人钦佩的。 “是啊,有机会确实应该好好把握才是。”舒姒应着,声音低低的,便是附和了一句。 “你们宁家的子女,也真都是生的好,看我皇嫂,生的国色天香,瓷姐姐你较之皇嫂,还更甚一筹,宁淮哥哥......更不用说了。”嘉毓这么说着,视线却始终在宁淮身上不曾离开过,倒像是在自言自语。 宁淮寻了个离宁瓷近的位置坐下。 “大哥。”宁瓷倒不想再听嘉毓叨叨了,一看见宁淮,如同是救命稻草,唤了一声后,便起身往他那边移。 “怎么了?”宁淮见她突然过来,还以为,是出什么事了。 宁瓷抬眼看他,怔了一下,抿着唇角就笑了起来,道:“大哥,人家小姑娘可被你迷的神魂颠倒,就差没把一双眼珠子粘你身上了。” 宁淮的目光飞快自嘉毓那头扫过,瞬间明白了宁瓷的意思,无奈的摇头,轻斥道:“尽胡说!” “大哥,你都二十六了,再不成婚,给我带个嫂嫂回来,那可当真都要老了。” 大抵也只有在宁淮面前,宁瓷才会像个小孩子一样,能说上一两句不着调的玩笑话,打趣打趣。 “老了?”宁淮没想到宁瓷突然便说出这样的话来,当即反问一句,显然是有些难以置信的,顿了顿,又再次反问:“阿瓷你觉得,我已经老了?” 他觉得,也不过二十六而已。 宁瓷却没再说下去。 她垂眼,闷闷的说着,声音都小了不少,几乎是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听见。 “大哥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宁淮无奈。 抬手,便是扣了下她的头。 自然没用什么力气。 作为卫国公府唯一的男丁,繁衍子嗣的任务,自然就是在宁淮身上, 倒算是一项重任,只是他的心思,多半都放在了战场和军营上,至于自个儿如何,真是抛之脑后。 加之这家里头,又没有父母亲帮忙张罗。 一拖再拖,就到了今天。 “你个丫头,都敢嫌弃大哥了。”宁淮无奈的摇摇头,便是装作一副板着脸的模样看她。 宁瓷这才转头抬眼,笑着还想说什么,却是在视线里猛然有一个黑色身影闪过,如一道厉光,很快便消失不见。 宁瓷心里却咯噔一下。 ....... 宁瓷在宴上没待多久。 坐了一日的马车,她本就有些疲怠,在那嘈杂的地方,待那么一会儿,就觉得头有些胀痛,不太舒服。 干脆先离开了。 回到营帐,一进门,宁瓷一眼便瞧见,桌子上摆着有几道菜,还有些糕点,散着香气,还正热乎着。 “大哥这送的倒还真是及时,我正好,是肚子都空的差不多了。”宁瓷当时看了,下意识便觉得,这些东西,都是大哥送来的。 方才在宴上,那些饭菜,过于油腻了些,再加上宁瓷不喜吃荤,一番下来,也就吃了几根白菜而已。 此番拿起筷子,便是挟了好几口菜。 “这似乎比平常吃的,还要格外的生鲜些,甜甜脆脆的,倒是好吃。” 这么说着,宁瓷便是又吃了一些。 “看来小姐今日是心情好,胃口都要格外好些,要是叫将军看见了,那一定会很欣慰的。” 绿萝见宁瓷吃这些,倒像是吃进了自己肚子里一样,之后若是可以日日这样,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宁瓷慢悠悠的又吃了一会儿,待是肚子填的差不多了,忽然便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是真的觉得,大哥该娶妻了。” 绿萝皱眉,疑问道:“嘉毓公主?” “不是。”宁瓷摇了摇头,道:“她就是个小孩子,崇敬哥哥而已,若说成婚,那是不可能的,而且――” 而且她卫国公府,不可能再嫁进来一位公主。 如今大哥掌兵权,大姐是皇后,他们宁家,地位已是尊贵至极,如果再嫁进来一位公主,那到时候位极人臣,直步往上,便是朝廷的一大隐患。 这也是她阿爹和阿娘卸下所有职务,远离皇城的原因,就只不过是......想保宁家平安。 “你之前不是跟在大哥身边吗,可有发现一些眉目?” 在宁瓷的记忆里,宁淮似乎还没有对哪个女子有多加青睐,她觉得,如果大哥有自己看中的人,那她在后边帮他一把,说不定,那就能成事了呢。 绿萝倒还想了想。 “没有。”绿萝摇头,说道:“将军他外出便忙着打仗,回来也是待在军营里,身边都是男子,连接触到女子的机会,都是极少的。” 宁瓷早就想到了这个回答。 “大概我们宁家除了姐姐之外,都格外不顺吧。” 此时夜色暗沉沉的压下,帐子里灯火忽闪,一直带着缓缓流泻的灯光,倒映在人的眸子里。 安复临就静静的站在宁瓷的营帐门口。 他今夜喝了些酒,脑袋略微昏沉了些,走着走着,便不知不觉走到了这儿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之后该如何。 许是心里的一个执念,他便终究是怎么都放不下。 帐门紧闭,几乎是什么都看不见的,可是安复临就站在这儿,凝着目光,一动不动的,也不晓得过去了有多久。 直到营帐的灯光暗下。 他垂了垂眼,转身,缓缓的离开了 。 这时候,从黑暗的角落里,走出一个人影来。 他朝安复临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瞳仁紧缩,浑身上下,升起阴冷带着戾气的气息来,幽然暗沉。 27.意外(含入v通知) 围猎场上,此时却是显得有些肃穆庄严的。 楚睿一身宝蓝色常服,头发齐齐整整的向上挽起,以金冠相缚,坐在最上方的位置,一手搭在椅子边上,倒是十分的端正。 宁虞就坐在他的旁边,面带轻笑,偶尔会侧过头去,小声的向楚睿询问些什么。 “今年这时节,不比往年,入了冬,那能捕捉的猎物也少了许多,朕倒要看看,今日是哪位,能拔得头筹,到时候,朕必定重重有赏。” 楚睿说着,便是笑了两声。 他原本也是要一起去的,只是昨晚突然头有些疼,到今儿早上都没缓解多少,宁虞担心他的身体,便说不让他好好休息,不要上场去。 自然是要应住的。 听着那边的一片马蹄声已经响起,点点头,楚睿看过去,一副翘首以盼的模样。 这边男子都已经出发了,而女子们在后边,还聚在一处,似乎是在挑选马匹,叽叽喳喳的熙攘一片,倒是讨论的热火。 “宁淮哥哥,我和你一起去。”嘉毓手上牵着一匹雪白的马,轻轻的顺了顺它的毛,却是这动作还未下来,便看见宁淮牵着马,往这边而来。 嘉毓立马就跳了起来。 她虽是向来最擅骑术,但对狩猎一事,着实没什么太大的兴趣,想着这厢若能跟着宁淮一起.......她便是兴致高涨了。 宁淮似是没有听见,直接走往宁瓷那边,沉声道:“阿瓷,你莫去了,便同阿虞一起在帐子里休息吧,毕竟这林子里那么多畜牲,怕伤到你。” 他以前教过宁瓷骑马,有时候出门,也经常带着她一起,所是宁瓷骑马的本事,是不差的,只是宁淮实在放心不下,让她一个人进林子去。 偏偏他还有别的事,也没法时时刻刻都跟着她。 “我不狩猎,就骑着马走一走,没事的。” 宁瓷是想着,她好不容易起了想透透气的心思,这今日若是不不骑上这马,心里怕会是憋闷的慌。 “瓷姐姐,把我的雪团给你。”嘉毓手上握着缰绳,满笑的说着,然后,便把缰绳往宁瓷的手里递。 “我的雪团可乖可听话了,你叫它向东,它就绝对不会向西。” 嘉毓说着,硬是把宁瓷手上原本握着的缰绳拿了过来。 “宁淮哥哥,你放心,有我的雪团在,不会有什么事的。”嘉毓摸了摸那白马的头,笑容便是越发的灿烂起来。 “它经了教导,可是最通灵性的。” 宁淮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匹马,看起来,是十分的温顺,通身毛发柔顺,也是上好的品种,而且宫里的马....... 如嘉毓所说,一般都是经过了严格训练的。 特别这还是嘉毓的马。 宁淮看阿瓷是想去的,自然也不好再拂了她的兴致 ,便是点头应下,略加沉顿后,再次嘱咐,道:“那你一定要小心,记得万事,以自己的安全为主。” “我知道的。” 宁瓷拉长着声音回答,略显无奈,然后点头。 这话,她真是不晓得已经听过多少遍了。 ....... 西山确实是大。 宁瓷一个人骑着马往前走,不知过去了多久,却是一路上越来越安静,甚至是一个人都没有见到,再加上这道路交错复杂,叫人是实在记不清楚。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到哪儿了。 宁瓷原本是同嘉毓一同进来的,只是才进来没多久,嘉毓拿着弓箭,就去追一只逃跑的兔子了,留下宁瓷一人,在慢吞吞的往前行走。 她却是也不着急。 天气虽然冷了些,可是林子里的空气却是极好,满面扑鼻的味道,带着淡淡的清香,让人心情都不禁好了许多。 宁瓷闭眼,微微扬头,当时,便是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唇角笑意渐渐生起。 真好啊。 而且这马,走起路来苍劲有力,一身的雪白,看起来,也是十分乖巧。 宁瓷伸手,想去摸摸雪团的头,却是指尖才触到雪白的那一刻,雪团突然身子激灵一动,连带着马上的宁瓷都重重晃了一下―― 当时宁瓷还没反应过来 ,就听见雪团一阵嘶鸣,踏开步子,跟受了刺激似的,猛然的往前冲 ,马背一晃一晃的,直将人颠的,让心都直接跳到了嗓子眼。 宁瓷惊呼一声。 突如其来这么一下,论谁都没办法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原本温顺的马儿,一时变得暴躁无比。 况且这些,以宁瓷的本事,根本就没办法控制住。 她心里一时慌张,还来不及出声喊,那马蹄便突然绊上了什么,前腿往下一折,整个马身往前倾去―― 那一下重大的力道,让宁瓷连缰绳都没能抓住,直接从马背上被狠狠甩了出去。 前头没了树木,下去是一个陡坡,荒草丛生,碎屑四走,却是眼看着人就要摔下去,就在身子落地的那一刻,一个人影,不知从哪儿出来,飞快的扑了过去,一把将宁瓷揽抱住了。 借着冲力,两人飞快的往下滚去。 一声闷哼在耳边响起。 可是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一双有力坚实的臂膀将她揽住,庞大的身子几乎将她整个人都笼在了怀里,然后眼前是一片天旋地转,是尖石划破皮肤,狠狠刺进血肉的声音。 宁瓷当时已经恐惧的失去了思考的意识。 这陡坡往下,全然不知落在何处,只晓得这人滚的越来越快,似乎已经没有了尽头,宁瓷被那人揽的越来越紧,她能清楚的听见,他胸膛上有力的心跳声,砰砰的跳着,响在耳边,震的人身子都有些发颤。 那陡坡上斜伸出一根断了的粗树枝来,他伸手,一把抓住。 滚动便是停了下来。 “这上面有个山洞,你先抱紧我,站稳了,我再把你送进去。” 响在耳边是萧青山的声音,厚重沉稳的传来,似乎让人的心也安定了不少。 在这个时候,宁瓷自然也顾不得其它,听着他方才说的话,便低头下去看。 这是一片悬崖峭壁上,下面是大片的幽深,完全看不清楚,而就在离他们右上大概有两步远的地方,依稀能看见一个山洞口。 萧青山的背上是大片大片的血迹,衣裳破的不成样子,露出那翻腾朝外的血肉来,倒真是让人看了触目惊心,可尽管这样,他一手紧紧抓着,没有松开半点的力道。 甚至还是稳当的。 “你踩在我身上,爬过去。” 萧青山喘了两口气,咬牙,暗暗的攒了一下力气,然后,手上撑着力气,便是要把宁瓷给送过去。 宁瓷当时就双脚踩在那么一点儿的石头上面,发软的厉害,若不是有萧青山在身后撑着,怕她早就摔下去了。 脸色苍白,手脚也没有半分力气。 宁瓷她不敢过去。 若是一个不小心,踩空了或是没力气,那她摔下去,那恐怕再不会有生还的机会。 这样的死亡的恐惧,让她连迈出步子都不敢。 萧青山咬着牙,两颊已经青筋暴露,当时他似乎是看出了宁瓷心中所想,便是沉然出声道:“没事,我在下面扶着你,不会摔下来的。” 他知道她害怕。 “放心,就算我死了,也会让你活着。” 他的声音已经显得发颤,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努力往山洞那边伸,道:“踩上去。” 他这一声,沉重有力,让宁瓷几乎没有再反应的时间,终于颤颤的伸出了脚,抓着上头的石子,一门心思的往那头爬。 手已经接近了山洞口,她最后一脚踩在萧青山的手上,竟是意外的十分有力,稳稳当当的,不带一点儿的晃颤。 当她终于进到山洞里的时候,触到了实地,才松缓了一口气。 萧青山却是脸色苍白更甚,他甚至可以清楚的闻见鲜血蔓延的味道,看着阿瓷安全了,他撑着的最后一丝力气都不余多少,朝着山洞那边,一脚跨了过去。 “阿瓷。”他一进来,也顾不得其它,便急忙去扶宁瓷,着急问道:“你没事吧?哪儿受伤了?” 宁瓷其实没什么事,顶多就是破了点皮,而且在这样的环境下,破些皮是实在算不得什么,于是她发怔间,摇了摇头。 萧青山松了一口气。 他睁了睁眼睛,张口还想说什么,但是喉咙里却没有声音出来,眼睛一闭,便晕了过去。 28.三更合一 (一)寒意 宁瓷眼睁睁看着萧青山这样一个大块头倒在了她的面前。 闭了眼睛, 就一动不动了。 她眸子蓦睁。 刚刚才从险境里出来, 她的脑子完全是一片糊涂, 压根还不清楚目前的状况, 当时眸子里, 便是映出地上人,那一片的血红色来。 眼前出现的景象, 触目惊心。 他浑身是血,大片大片的鲜红,染的几乎已经不见衣裳原本的颜色,而后背的伤, 更是深可见血肉,一道极大的伤口,自两边翻开向外, 让人都不忍睁眼去看。 而手臂上留着的大片的青紫, 还是她刚刚踩过去的。 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这般可怖的画面。 方才在那样危险的情况下, 稍有不慎,便可能丢了性命, 虽然现在已经暂时的安全了下来, 可是宁瓷依旧心有余悸。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便是撑着边上的地方,将身子慢慢的往外挪了些,然后探头,小心翼翼的往下看。 这个地方, 上不通下不达的, 就算有人发现她不见了, 那找过来,怕也还得一段时间。 这时候,宁瓷忽然想起方才萧青山说的话。 “就算我死了,也会让你活着。” 她一怔,下意识的回头去看,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心里忽然便咯噔一下,许是想起什么不太好的事情了,整个人都怔在原地。 她确实没有想到,在刚才那样的情况下,他会拼了命的来救她,甚至是.......哪怕受伤成这样,也拼死要护着她。 如果方才不是他,那她肯定是已经死了,摔下去,就是尸骨无存。 好一会儿,宁瓷才慢慢的伸出手去,手腕处颤抖的厉害,然后,指尖停在他的鼻尖处。 尚能感觉到微弱的呼吸。 在那一刻,宁瓷紧绷着的面色,才终于缓和了那么一些。 她真的害怕他死了。 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如果说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待着,那真是再可怕不过的事了,至少有人在身边的话,能够安心一些。 待头脑缓和了一些,宁瓷便转头往四周瞧,目光上下,打量着这山洞中的情况。 前面洞口,悬崖峭壁,是无处可去,而后边虽然黑黝黝的看不清楚,但似乎也没什么空间,顶多,也就再能容纳下一人。 这地方是十分狭窄的。 她同萧青山挨在一处,就是想远离开来,也是没有法子的。 便只能这般。 只是鼻尖始终散开不去的血腥为,让人心里一阵阵作呕,难受的不得了,同时,也在诱发她心底的恐惧和畏怕,身子甚至,已经开始微微发颤。 山洞里也越来越冷。 这片坡上,有寒风一阵阵的吹过,直呼呼的朝山洞里头钻,寒风抓了每一个空隙,就在人的周身环绕,直是将人冻的直打哆嗦,连话都说出不得。 ...... 猎场里还在狩猎,倒是进行的如火如荼。 嘉毓手上提着一只兔子,蹦蹦跳跳的走过来,倒是欢欣的不得了,一脚踩了马鞍正要上马,后面便传来舒姒的声音。 “嘉毓。”舒姒骑着马过来,到嘉毓身前时,便停了下来,四处打量一番,便皱眉问道:“阿瓷不是和你在一起吗?她去哪儿了?” 嘉毓看着手里的兔子正开心呢,一手抓着缰绳,听见声音,便回过了头去。 “瓷姐姐应该还在后面吧,我刚刚抓兔子,就跑快了,没注意。”嘉毓毕竟孩子心性,轻快着随意回答了,也没有过多的担忧,想着反正出不了什么事的。 “瓷姐姐她骑了我的雪团,不会有事的。” 嘉毓摆了摆手,便是得意的笑道:“表姐你昨晚不还夸了我的雪团吗,说它温顺听话,最是通人性,所以我今日也是这么想着,才把它给了瓷姐姐的,有它在,一定会很安全。” “可是我刚才过来,一路都没看见有人。”舒姒依旧是忧心,回想着自己这一路过来,眉头微微皱起。 “猎场那么大,没看见也没什么,说不定瓷姐姐都已经回去了呢。”嘉毓说着,提起兔子到舒姒面前,笑呵呵的道:“表姐你看,这兔子可不可爱,我刚才追了好久才追到的。” “我可都舍不得拿箭射,就怕伤到它,我要把它带回宫里,好好的养着。” “可爱。”舒姒随意的看了一眼,勉强的笑道:“你先慢慢玩,我便先走了。” “好啊。”嘉毓点点头,目光所及,似乎又看到什么,眼睛一亮,当时抬腿上马,一夹马肚,便又往前去了。 舒姒看着面前嘉毓的背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目光突然便沉了下来,越发阴郁,紧抿着唇,当时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身后有马蹄声传来,离她越近,便是越来越急促,舒姒表情一顿,然后弯起唇角,便是一个甜甜的笑意。 回过头去。 “看见宁瓷了吗?”安复临问。 他刚刚是和舒姒一起进来,只是舒姒忽然说她看见了什么,要先过来,骑了马就跑的飞快。 他追了这么一会儿才赶上。 “没有。”舒姒摇头,看了眼方才嘉毓离开的方向,轻笑着回答道:“她刚刚一直和嘉毓公主在一起,两人才走开不久,应当没事,你不用担心。” “这猎场人多眼杂,又地势开阔,她一个人待着,我总是放心不下。”安复临对上回的事一直心有余悸,所是这回要格外的上心些。 “宁大将军在,皇上在,那许禄许将军也在,怎么会让她出事,所以我说,你也就别――”舒姒的话还没说完,安复临抓到其中的重点,猛然出声道:“许禄?” 这又关许禄什么事? 舒姒的话戛然而止。 她略显慌张的看了一眼安复临,接着立马便转了头过去,道:“我看这天好像快下雨了,我们快些回去吧,指不定阿瓷她已经在营帐里待着了呢。” 却偏是这般欲盖弥彰,才让安复临更加心生疑惑,他停在原地,没有要动的意思,继续追问道:“你告诉我,这究竟同许禄有什么关系?” 舒姒回头看他。 他的目光紧紧凝住,那似乎是十分迫切的,想听到她的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实在是没法子了,舒姒才是无奈的开口。 “阿瓷是我的好姐妹,她心里怎么想,我多少也知道一些,她既然宁愿听宁淮的话去同许禄见面也不愿给你一点儿机会,你就应该明白,她――” 舒姒语重心长,话说到这儿,后面的就没再说,但是意思显然已经明了,只是叹了口气,转头继续道:“而且上回在我的生辰宴上,你关心她的安危,可是她却一点儿都不领情,甚至说那样的话......何必呢?” 这几年来,舒姒一直是安复临接近宁瓷的门路,有很多话,很多东西,他没有办法带过去,也没办法告诉她,而这些,都是由舒姒帮忙的。 他写给宁瓷的信,她一封封的亲手交到她手上,要送的东西,怕宁瓷不要,就以她的名义送过去。 要不是有她帮忙,很多事情,安复临都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所以安复临是很感激舒姒的。 自然对于她说的话,他多少也是相信的。 “除非是哪一日,她真的嫁了旁人,那我才能死心。 ”安复临这么说着,握着缰绳的那一只手紧紧捏着,已经是指骨泛白,说着这话,也像是硬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大概是他自己心里知道,有些事情,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舒姒的眼底有一闪而过的苦涩,却很快便恢复如常。 “走吧。”她轻轻说了一句,然后调转马头,一扯缰绳,往来的方向,没有再停顿犹豫,便是飞驰离开。 安复临却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可是偏偏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儿不对...... 他转头,往四处打量了一圈,皱起眉头,当时间,目光十分凝重。 一阵风吹过,席卷起地上大片的落叶,安复临抬头往上边看,只瞧见那天阴沉沉的,蒙上雾霭一片,看起来,是马上就要下大雨了。 他一顿,然后也调转马头,沿着舒姒离开的路线,跟着回去了。 (二)包扎 下大雨了。 宁瓷背靠着山洞的石壁,偏头往外看,瞧见这哗啦啦的一阵突然就起来了,雨水啪嗒啪嗒的往下落,一时间,势头极其迅猛。 雨水落在洞口,翻起水花一阵一阵的,全都溅到了人身上来,衣裳下摆湿了大片,于是宁瓷只能使劲的将身子往里头移。 风雨交加,实在是太冷了。 她双手抱着肩膀,瑟瑟发抖,只感觉身上的温度在一点一点的流失,抖得意识都不余下多少,如果再这样下去,怕会冻死在这儿。 连今晚都过不去。 当时宁瓷身子正颤的厉害,咬着发白的嘴唇,忽然想到了什么,伸出手去,便是一把握住萧青山的手...... 竟是比她的还要冰冷! 在记忆中,他这个人一直就跟一团火似的,熊熊的燃烧着,热的能把人灼烧起来,可却从来都没有这般,冷的完全没有了温度的时候。 宁瓷心里一颤。 她将身子微微前倾,想着这雨实在太大,便要把他往里边挪一点,可是才探过身去,他便忽然睁开了眼睛。 只是那眼眸中是满满的疲惫和痛苦,蒙上一层未知的茫然,正好与宁瓷惊惧的眸子对上。 “你、你醒了。” 宁瓷支支吾吾的问了一句,眸中惊慌犹存,然后反应过来,看着他眸中深重,就凝着目光,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似是平稳,却又情绪涌动,让人看了,心里狠狠一颤,上下乱撞,怎么都停不下来。 宁瓷挣扎着便要起身。 可是萧青山却紧拉着她的手不放。 他此时是没什么力气的,宁瓷要想挣脱,那真的十分容易,可是她动了动手腕,当时虚弱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扶我起来。” 宁瓷点点头,伸手想去扶他,但是竟发现,他这浑身上下全都是伤,没有一处可以让她下手的地方。 好不容易才勉强扶着他靠在了石壁上。 许是方才昏睡了那么一会儿,萧青山的力气回来了一些,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咬牙,从腰间拿出一瓶药来,放在了一边。 “把我衣服脱了。” 他从那坡上滚下来,石头尖利不说,碎石树枝也是一路下去,磕在身上,划的小伤口倒没什么,但是后背划开一大道,伤口深可见骨,若是不及时处理...... 宁瓷听了,却是迟迟没有动作,暗暗咽了口口水,缓缓伸出手去,离到跟前,却又停住。 始终是不能下定决心去触碰。 “又不是没看过。”萧青山的声音依旧冰冷,淡淡启唇,但是那话语中间,也多了一份明显可察的隐忍。 许是因为实在太疼了,又忍着,不想让宁瓷听出异样来。 “快点。”他接着又出声催促,声音越加沉重。 宁瓷一咬牙,两手便搭上了他的肩膀,指腹所触,却他的身上也是冰冷的,没有余下多少的温度,衣裳带着血丝都紧紧粘在了伤口上,根本脱不下来。 在她记忆里,最有印象的,就是他这一身的腱子肉,鼓鼓的,像是一块块得大石头,压下来,便能将人砸的喘不过去。 同样,也十分有力。 可是在如今的这个时候,他竟是.......连抓住她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样的情景,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想象。 那时候心里的感觉,宁瓷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只是竟莫名的觉得......有些苦涩。 “随便包扎一下,止止血,让我死不了就好,不然我死在这里了,你一个人怎么办。” 他说这一段话,似是极其痛苦,喘了好几口粗气,才将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完整的说了出来。 然后,他咬着牙,从衣角上扯了一块布下来。 宁瓷不是没给他包扎过伤口。 以前还在千阳镇的时候,她为了让他可以放松警惕,主动的替他包扎伤口,在那之后的日子里,更是日日为他换药包扎,直到伤口痊愈为止。 说起来,也算是轻车熟路。 这次的伤口实在是有些严重,宁瓷撒药的时候,手都在发抖,拿着他撕下来的那片衣角,勉强的把伤口给包扎好了。 她包扎的时候,萧青山唇色苍白,却扯了一抹细微的笑容出来,启唇,缓缓道:“我还记得你第一次给我包扎的时候......那一次我是真的觉得,我们可以一辈子就那样过下去。” 宁瓷手上动作一顿,但是却没有说话。 当下的情况,本就不适合说什么,而且......许也是不忍心吧,有时候毕竟......多说无益。 “这雨太大了,肯定出不去,看来只能等哥哥过来了。”宁瓷从他那满目血污的背上将手收了回来,垂眼,便是声音低低的说了一句。 她知道,如果她不见了,宁淮一定是最早发现的。 只要他过来找,那一定,不久就能找到她。 宁瓷始终在心里这样坚信着。 “阿瓷你累了就睡会儿,有我在这守着。” 萧青山沉声说着,然后不动声色的往外移了移,当时身子压在宁瓷面前,几乎为她挡下外面所有的风雨。 宁瓷却是睁着眼睛,没有动。 其实她真的很累了,这又下着雨,人就这么撑着都有些体力不支了,可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叫她怎么睡得着,甚至都不敢闭上眼睛。 生怕会发生些意外。 见宁瓷没有动静,萧青山便揽过她的腰,将她抱在了怀里,两手使劲的搓了搓,然后放在她两边肩膀的位置,暖了暖,也只不过想让人好受一些。 “不会有事的。”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 宁淮本来是安排了暗卫跟在宁瓷身边的。 阿瓷今日难得有这个心思,想出去走走,若是直接让人跟着,那她心里一定不那么舒心,可是让她一个人,他自然不放心。 便只能安排了几个暗卫,贴身跟随。 可是一个时辰后,暗卫却突然都回来了,说是宁瓷,不见了。 真的很奇怪。 他们三个人,都是跟着宁瓷在半路中突然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就不见小姐的踪影了,他们往周围找了一圈,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于是,就只能先回来向宁淮禀报。 宁淮当时一听,心就慌了。 他派去的这几个暗卫,警觉性有多高,武功有多好,他心里都清楚的知道,可是就连他们,也无声无息得跟丢了人,甚至是......没有一点儿的察觉。 怎么会这样...... 比几年前的那个时候,更加得让人心慌不安,他根本就无法想象,如果那样得事情再经历一次,会是如何的痛苦和煎熬。 宁淮当时转身,大步的就往外跑。 正好迎面碰上朝他跑过来的嘉毓。 嘉毓手上牵着雪团,提着裙角,虽然溅了一地的雨水,却依旧没有停下脚步,到宁淮跟前,便匆匆问道:“瓷姐姐回来了吗?” 宁淮摇头,回答道:“不见了。” 嘉毓惊讶的长大的嘴巴。 “我刚刚回来不久,就看见雪团自己跑回来了,却没看见瓷姐姐,所以我――”嘉毓急得直冒冷汗。 她先前起了玩闹心思,一时便没顾上那么多,后来抓了兔子回来,玩够了,才发现不对劲,但是又想着也出不了什么事,这才想,先过来找一找再说。 可是......瓷姐姐竟然是真的不见了...... “你去告诉皇上皇后一声,封锁整个西山,我现在马上就去找。”宁淮也没有同嘉毓多说,只是留下这句话,拔腿就跑离开了。 嘉毓还没反应过来,视线里已经只剩下宁淮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在脑海里响起他说的话,慌忙将雪团交给一旁的丫鬟,就往皇上皇后的营帐去了。 这一场大雨还在持续,没有半点儿要弱下来的意思,直接便跟失了阻拦一样,不要命的往下泼,这一走出去,带着寒风,几乎是让人连路都不能走得太顺畅。 “你带着人往东去找,我往西,每一处地方都要寻到,千万不能放过一点儿的蛛丝马迹。”宁淮吩咐许禄道。 纵然是心中着急,但他也知道,着急慌乱是顶不了事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一定不能自乱阵脚。 西山周围都安排有将士驻守,此刻再进行封锁,那便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只要大范围的进行搜索,那便不怕找不到人。 宁淮转身的时候,正好那边远远的舒姒牵了马回来,宁淮一眼看过去,眯起眼睛,目光凌厉无比,直如刀子一般,要将任千刀万剐,直入血肉,剥皮抽筋。 他紧紧的咬着牙,已然狠厉。 上回,若不是阿瓷劝他,说为了国公府着想,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日后有万全的机会再说,那他就算是拼死一搏,也要让她付出应有的代价。 为阿瓷讨回一个公道。 宁淮的视线顿了那么一下。 当时是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些都不重要,一定要先找到阿瓷,确认了阿瓷没事之后,再来顾其它。 于是逼迫着自己将视线移开。 “走。”宁淮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然后转过身去,大步往前,进了树林。 (三)恐慌 宁瓷还是睡着了。 她身子原本是十分冰冷的,寒气一阵阵的在周身弥漫,整个人抖得都停不下来,可是渐渐的,却感觉暖和了起来。 是有人在身前,为她挡去了所有的风雨。 所是原本焦躁恐慌的一颗心,也慢慢的安定了下来。 闭上眼睛,之后便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萧青山挡在外侧,凝着目光看她,许久,一动未动。 好一会儿,他从身侧抬起手,缓缓的伸过去,然后,停在了宁瓷脸颊的位置。 他这一双手,原本就是粗糙带着伤疤,方才从陡坡上摔下来,又是有了更多的伤口,深古铜色的皮肤上,沾了大片的血污,已经凝结成块,触在她的脸颊上,有微微硌硬的感觉。 要是阿瓷永远都这样乖巧安静该多好。 大概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他是一点儿都不了解她的。 他喜欢吃肉,便想把最好的都给她,所以希望看着她吃,看她吃的越多,他便觉得对她越好,阿瓷一定也是开心的。 可是她原来一直,都是在装给他看。 如果那个时候,她说她不喜欢,或者,表现出哪怕那么一点儿的不悦,那他也不会让她继续吃下去。 所以,在那些相处的日子里,点点滴滴的事情,究竟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她为了瞒过他,而装出来的? 他竟是一点儿都看不透。 想起当初见她的第一眼就鬼迷了心窍,便把她留了下来,而在之后的日子里,再也无法让自己解脱出来。 他萧青山这么多年,行事果决,向来我行我素,只要是他想要的,想得到的,那无论用什么办法,就一定要拿在手里。 他有足够的决心。 不然这么多年,他也不可能靠着自己一个人,在千阳镇那样的艰险的环境中存活下来。 石壁上有碎屑滑下,连着滚下来一线,一颗一颗的砸在萧青山的背上,甚至是摩擦着伤痕中的血肉而过,直叫人痛得龇牙咧嘴。 萧青山紧紧的咬住了牙。 他已经在努力的控制住自己了,可是身子还是微不可闻的一颤。 但他是很能忍痛的。 这一路过来,有时候,为了不让阿弃担心,就算是再重的伤,那他也能忍着,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而现下,他怕自己动作大些,会吵醒阿瓷。 只不过想让她好好的休息会儿。 于是他生生的,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两手抱着她,动都未曾动过一下。 ...... 宁瓷也就睡了不到半个时辰。 她一睁眼醒来的时候,发现只自己一个人躺在山洞里,周围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 身上还盖着一件衣裳,将她整个人都紧紧的裹住,她能认出来,是萧青山的。 这才刚刚醒来,脑子还有些不清醒,当时宁瓷眼珠子转了转,往周围打量了一圈,才是实实在在的发现,真的只有她一个人。 宁瓷咬牙,扶着一旁的石壁起身。 睡了一会儿,体力自然缓和了些,就只是这么坐着,便是力气都回来了不少,只是当时心跟着往下一沉,莫名慌张了起来。 她害怕一个人。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晚上又那么冷,她如果一个人在这山洞里待着,一直待下去的话,那必定捱不到有人来就先冷死了。 在宁瓷心里,从来没有一刻是如此的期待着萧青山能够出现,哪怕,那是她曾经最不希望看见的人。 明明在睡梦之中,她还记得周身是十分温暖的,有一面大墙挡在前面,挡去了所有的寒风和雨水,有人还握着她的手,轻轻的给她呼热气。 可是如今,安静,黑暗,幽深,一样样的向她袭来,慢慢的覆盖住整个人,那种无边无际的恐慌和畏惧,足以将她吞噬。 怎么办......她现在该怎么办...... 宁瓷心里一边打鼓似的跳着,另一边把身子往外边挪了挪,探头下去,想试图看清楚下面的景况。 可是下过一场大雨后,下面起了些水雾,困在这山头之间,不易散开,再加上天渐渐的黑了起来,落入视线里的,便越加是什么都没有了。 宁瓷都有些着急了。 她张口想喊,但是从喉咙里出来的声音,却是一点儿也不够清晰,接着一阵寒风忽然刮过,灌进山洞里边,直吹得人眼睛迷了沙子。 宁瓷当时红了眼眶,也不知是为何,只是觉得不舒服,眼泪已经在眼眶中团团打转,再差一点儿,就要破眶而出。 她背靠着石壁坐着,两腿屈起,伸手,便是将自个儿身子紧紧环抱住 ,风吹的实在有些冷,没了那人的遮挡,在这风口处,怕她自己连一刻钟都捱不过。 许是因着她心底里还是十分相信萧青山的,知道他说的,要让她活着的话,都不是在哄骗她。 可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不过这么一觉醒来,他人就不见了。 是找到了出路,然后便一个人离开了,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所以她现在......应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候,身下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宁瓷一惊,目光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山洞里头的地上,突然多了个洞,然后,从下面钻出来一个人。 “阿瓷。”萧青山满带着倦意的声音传来,沉沉的,提不起一点儿的温度,听在耳朵里,都让人心里是冷的有些发颤。 “这下面还有山洞,可以通往山脚,趁着天还没黑,一定要快些离开这儿。” 本来他真的以为是陷入绝境了,上不达下不通的,也如宁瓷说的那般,想等着人来救,可是当有碎石落下,又听见隐隐水声的时候,萧青山意识到,这个山洞,应该是与哪处相通的。 或许,可以找到出路。 所以他沿着绝壁往下爬着去找,果然是不出他所料,在这下面五步远的地方,还发现了有一处山洞,里头延伸进去,看见有好几口窟窿口。 里面甚至是能听见潺潺的水声。 晓得阿瓷是没办法从这儿下来的,所以他才从下面的山洞,想了办法,打通了这之间的通道。 “我抱你下来。” 宁瓷突然看见他,当时愣住,便是呆呆的有些发怔,只听他说要她下来,便愣愣的伸出了手去。 “好。”她应了一声,声音忽然有些哽咽,闷闷的,像是全挤在了喉咙里。 都这个时候了,一切不比平常,只要能活着出去就好,至于其余的,便不用在意那么多。 萧青山一手抱住她的腰,待到近些,才发现她眼眶红红的,隐约间似是还闪着泪水,当时心一慌,以为她发生了什么事,便是出声,问道:“怎么了?” “是风太大了所以冷?”萧青山着紧巴巴的问了一句,只想着山洞里兜着风大,确实过于寒冷了些,便是接着又道:“这下面要好一些,洞深,能挡风,下来就不冷了。” 萧青山说着,便把她抱了下来,让她在地上站稳当了,才把手松开。 “这儿有水,是干净的,若是渴的话,就喝一点。” 萧青山说着,拿了之前盖在宁瓷身上的那件外裳,随意的展开,便伸手进去穿上,当时动作一大,扯到后背的伤口,又是浸了血出来。 其实方才在爬下去的时候,伤口就已经是又裂开了一些,只是他顾着赶紧找到出路,也没理会那么多。 宁瓷低头捧了口水喝,当时她弯下腰来,从那一滩水的倒影中,看见他眉头皱起,咬着牙,似乎十分痛苦的模样,当时眼前,一闪而过他身上的伤口和血污。 “你......没事吧?”宁瓷抬头,目光从他身上扫过,接着是拘谨的问了一句,神色飘忽,很是不自然。 萧青山目光一顿。 方才宁瓷的话他也不晓得是听没听到,只是转头往里头看,瞧着再过一会儿天就该黑的完全了,沉声道:“快点走。” 宁瓷便只得是讪讪的闭上了嘴巴。 大概她真的是一时脑子不清醒了才出声关心了他。 这山洞里的窟窿倒确实是多,沿着往下,便能听见水声越来越大,应当是快接近山脚了。 萧青山在前头探路,只紧紧的将宁瓷护着,一路上,便是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宁瓷在后头,凝神,目光不自觉的,便是停在了他的背影上。 旷阔,坚实,一如她记忆中的那般。 她不得不承认,在这个时候,他走在她的身前,让她浮着的一颗心慢慢沉稳了下来,安心了不少,甚至是觉得......很庆幸。 萧青山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宁瓷没反应过来,差点撞上,便急忙刹住脚步,只是触到他的背,就在下一刻,萧青山转过了头来。 “出来了。”他从喉咙里吐出几个字。 当时对上她的脸,近在咫尺。 29.回营 萧青山这一双眸子幽深暗沉, 一眼望去, 深不见底。 他的呼吸也十分沉重, 压抑着从鼻子厚重而出, 只若是不挨得近些, 却根本听不见,当时间, 却是一声声的朝她扑面而来。 一张脸在她眼前,棱角分明。 他的五官其实长得极其好看,虽冷毅坚毅,却是世间少有人可与之相比, 这大概也就是当初宁瓷还能同他虚与委蛇的原因。 为了可以好好的活下去。 她可以抛弃掉一些,相较没那么重要的东西。 宁瓷愣了一下,随之反应过来, 才意识到两人离得太近了, 当时急忙垂眼, 慌张的闪躲。 萧青山低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如此的反应, 也没说什么, 当时微微后退一步,紧抿着唇,便转过了身去。 他的目光在这一处转了一圈。 确实已经到了山脚,面前杂草丛生 , 几乎看不清楚路, 隐约之间, 能看见那杂草中的水流碎石,想来,应当是不那么好走的。 宁瓷跟在萧青山后面,目光就盯着下面的路,走得小心翼翼,只是才只走了小几步,身子就有些不大的稳当。 即使穿着鞋子,但是脚下的一块块利石,还是硌的脚底板疼,直痛得钻到了人心窝子里去。 宁瓷咬牙,皱着眉头,偏头瞄了一眼旁边的人,神色不太自然,顿了顿,还是将这异样的神色压了下去。 她想,走过这片儿应该就好了。 猛然间,脚下硌了一个大石头,宁瓷一时没站稳,身子往旁边一倾,接着整个人便是没法抑制的往下倒去。 “啊――”宁瓷当即便是惊呼的喊了一声。 她以为自己这一定是要摔下去了,心在瞬间提了起来,却就在这时候 ,一只手将她的手腕握住。 十分有力。 这路对萧青山来说是不算什么的,毕竟比这更艰险更困难的他也走过,从来不会有半分阻碍,所以一时没有顾到,宁瓷她走得这么磕磕绊绊。 扶着她站稳了,萧青山目光一顿,然后在她面前半蹲下来,道:“上来。” “我......我自己可以走。”宁瓷动了动脚,觉着不止是脚底心处疼痛难忍,脚腕处扭到了也是一阵阵火辣辣的疼,但是她看萧青山那一身的伤....... 实在是不太忍心。 而且,在宁瓷心里是觉得,如果她自己忍一忍,还能继续走的话,实在也不想......麻烦他。 “上来。”萧青山却是没有顾她的话,只是再次强调。 宁瓷大概还算是了解他的,知道他这个人,说一不二,有些话说了,就一定要做到,命令,也是如此。 特殊情况,也可以不用思虑太多。 于是她伸手,缓缓揽上了他的脖子。 才触碰到他颈上的肌肤,尚未有进一步的动作,萧青山已经伸手使力将她抱住,站起身来,便是稳稳当当的将她背着了。 只是在起身的那一刹那,眉头微不可闻的皱了一下,但是随即他咬紧牙关,又一切恢复如常。 “抓稳一点。”萧青山最后说了这三个字,然后大步的往前,便是一句话也没再说过了。 宁瓷双手揽抱着他的脖子,紧紧贴着他的背,甚至是能感受到他每一丝的呼吸,目光所及,是他坚毅的侧脸,陌生又熟悉。 这张脸,这个人,她曾经见过无数次,日日夜夜,朝夕相对,而那个时候,她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如何逃离。 没有顾念过其它。 如今,也三年过去了。 有些事以为自己忘了,但是其实每一样留在脑海里都是清清楚楚,甚至是他当初在厨房为她炒菜的时候,每一个细节,还能清晰的浮现。 “如果还有哪儿不舒服,或者难受,就及时告诉我。” 许久,萧青山沉沉的出声。 宁瓷这一路过来都太安静了,一句不吭 ,要不是他还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就真的以为她....... “恩 。 ”宁瓷轻轻点头。 ...... 萧青山背着宁瓷从那处走出来不久,就遇上了许禄。 这是东边,他依着宁淮的吩咐,一路找过来,不敢放过一丝半点儿的线索,只之前发现陡坡上的痕迹,寻着下来,便遇着了人。 宁瓷也远远的看见了许禄。 他身后还跟着好些的侍卫。 当时宁瓷心里一惊慌,挣扎了几下,便要从萧青山的背上下来。 在有人的时候,她还是不敢,或许是打心底里害怕,害怕让旁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萧青山当时便意识到了她这动作的目的。 “别动。”他冷声吐出两个字,声音较之之前,却是冰冷了不少,顿了顿,然后才是低下身来,小心翼翼把她放了下来。 许禄这时候,也是已经到了他们身边。 “宁小姐,可终于是找到你了,你可不知道,因为你不见了,大将军找的都快急死了。” 许禄显然是欣喜的,他看见宁瓷,便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却当时全然没有顾上旁边的萧青山,转头对身边的下属吩咐道:“快去禀告大将军,说是已经找到小姐了。” “宁小姐你受伤了吗?可有哪儿不舒服?”许禄瞧她这狼狈的模样,便知道一定发生了一些事情,顿了顿,提议道:“不若你先在这儿等会儿,我派人去找辆马车,再来接你?” “不用了。”宁瓷摇了摇头,朝人笑着回答道:“我没事。” “还是骑马吧,外面冷,不能耗的太久。” 若是等马车过来,一来一回,又得耗上好一段时间才是。 萧青山在一旁,忽然便出声,然后便是示意,让人牵一匹马过来。 许禄这时候才注意到他。 “你怎么会在这?”许禄疑惑的问了一句。 之前的事,他是脑子一时糊涂,才将罪责不管不顾的推到了他萧青山身上,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到头来不仅半分事没有,还当上了工头。 这一桩,自然是相当于给他许禄脸上来了一道狠狠的大巴掌。 虽然晓得是自己错怪了人,可是心里头的不悦 ,就是一直实实在在的存在,看见他人,还是厌恶,以及是下意识的排斥,总归是,没有任何的好感。 宁瓷却是抢着回答,道:“是他救了我。” 许是害怕萧青山会说出什么奇怪的话来,所以她才抢在他前面回答了。 许禄看萧青山是一身的伤,面色也是苍白的很,听宁瓷说是他救了人,当时点点头,倒没再说什么。 宁瓷现在是实在没有力气去骑马了,而且先前的时候被雪团甩下去,经历了那样一番,让她始终是心有余悸,再看到马匹,忍不住心都颤了两颤。 萧青山翻身上马,然后,朝着宁瓷伸手,沉声道:“上来。” 宁瓷下意识的看向萧青山伸向她的那只手。 她是着急回去,可是自己一个人又骑不了马,在这种情况下,似乎同他共乘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只是....... 营帐那边人多眼杂,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她若是同萧青山...... “待会儿快到的时候,我放你下来。” 宁瓷听到这话,顿了顿,才是犹豫的握住他的手,由他拉着,上了马。 ...... 不到两刻钟,几人便是骑马回到了营帐。 宁淮是一收到了消息,早便往这边过来的,正好在营帐外头遇上宁瓷,当时紧绷着的神色,在看见她的那一瞬间,全部松了下来。 他找了好几个时辰,下大雨也是直接冒着雨出去的,所是现下发丝凌乱,浑身湿透,倒是有番前所未有的狼狈。 “阿瓷。”他唤了一声,目光着紧,当时有无数的话想问,但还是咽了回去,自然是顾不上其它的人,拉着宁瓷便往营帐里走,然后吩咐道:“快去叫太医。” 接着没多久,宁虞也过来了。 她上前去,两手搭上她的肩膀,目光飞速的上下打量,看到人安然无恙,当时间,眼泪却是一滑就出来了。 “阿瓷,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宁虞舒了舒心口,喘了两口气,当时面色才是缓和了一些。 可真是把她吓得够呛。 此时的营帐里,就只有宁家三兄妹在,三人在一处,气氛却是一时凝重,之想这前顾着宁瓷的安危,宁淮和宁虞两人,是担心的没有片刻安心。 爹娘离家的时候,再三嘱咐的就是,无论如何,他们兄妹三个,要永远站在同一条线上,一定要互相协助,同心协力,无论如何,以宁家为重。 而如今宁虞是皇后,宁淮是大将军,都有了自己的本事和一定的能力,在这个时候,最需要保护的,就是宁瓷了。 既然已经有一次前车之鉴,就必定不能再让她受到半分伤害。 30.打探 “这若是叫阿爹和阿娘知道了, 那一定是要责备我们的。” 宁虞看着宁瓷, 满是心疼,这忍了许久才将眼泪都憋了回去,只是说话的声音,倒依旧有些哽咽。 “他们长公主府,实在欺人太甚!” 宁虞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来。 “姐姐。”宁瓷唤了一声, 便是轻轻的朝她摇头。 “那马忽然失了控, 又正好在那处, 让我摔了下去, 只是那坡虽然有些危险,却又不是十足的致命,应该不是想......” 宁瓷说到这,摇了摇头, 也不太确定。 只不过,她宁家树的仇敌......除开长公主府,似乎也确实没有什么了。 这熙乐长公主, 是当今皇上的亲姐姐,当初皇上年幼登基, 朝中上下, 多有不稳定, 又缺乏经验,有些事一时难以处理, 便是焦头烂额, 难免浮躁, 可幸好,是有这位长公主陪伴在侧。 这些年来,她教导他,也鼓励他,让他能安心的处理政事,能成功的把握住当前的局面,从而,安稳住整个大祁。 所以在皇上的心里,是十分尊敬长公主的。 再加上长公主的驸马爷舒凛,如今担任大司马一职,在朝中位高权重,权倾一方,长公主府,自然也是风头高盛。 他们宁家,一向求安定,求站稳脚跟,从不主动与谁为敌,或是挑起事端,就算有矛盾,那也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为原则,有些麻烦,能少则少。 而当初宁瓷在长公主府出事,就算欲盖弥彰之下,他们有所怀疑,可是没有足够的证据,总不能随意的就撕破脸。 而且就算撕破脸,他们宁家就不一定能捞到好处。 这时候,太医也赶了过来。 “好了,别管那么多,之后再说,现在,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好。”宁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然后起身,给了宁虞一个眼色。 接着两人便一前一后,出到门外。 “上一回,她是打定着要毁了阿瓷的心思,若不是她的人被半路劫道,那今日阿瓷就不会安然活着,而这回......” 宁虞顿了顿,想起之前的事,面色便是不免沉重了许多,咬了咬下唇,继续道:“过了这么几年,她不但没有收敛,竟还越发的放肆了。” 他们探查到过一些蛛丝马迹,凭着这些,当时宁虞有暗里给过长公主警示,叫她自己的人要管好,不然再发生什么事,她就算拼个鱼死网破,也要给自家人讨个公道。 毕竟她有信心去赌,在楚睿的心里,她这个妻子,要比姐姐更重要。 只是目前的时机并不成熟,没有到非要针锋相对的地步,而且,她也不愿意让楚睿为难。 若是让楚睿夹在她和长公主之间......那他也定然是心中不悦,难以抉择。 “这回的事还没有定论,倒就不一定是她做的,但是若叫我查清楚了,无论如何,我绝不放过。” 他们宁家人,向来最护短,特别是自己看重的人,更是忍不得受半点委屈和伤害,而他宁淮战场杀敌,向来见血才畅快,而这一回,却要叫他硬生生憋下这么大一口气。 实在是憋闷的慌。 “救阿瓷回来的那个人,是谁?” 宁虞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宁淮目光一紧,看向宁虞,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又闭上了嘴巴,为难的摇头。 “我也不知道.......唯一清楚的,就是当初,是他救的阿瓷。” 这其中的缘由,他若是非要深究到底,那也不是查不到,只是他希望,是阿瓷愿意了,亲自同他说。 “看他那样子,为了救阿瓷,也是差点把命搭上,应当是想对她好的......没有恶意。”宁虞方才进来的时候看见萧青山了,当时入眼那一身的伤,她一见都怔住了,可真是.......叫人都不忍直视。 宁虞说着,便是朝着宁淮摇了摇头。 “哥,不要轻举妄动。” 她了解宁淮的性子,知晓他虽然沉稳,但是难免在这件事情上失了理智,若是一时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那便是再难挽回这局面。 “我心里有数。”宁淮凝神,点头应下。 爹娘不在,他就是整个宁家的主心骨,宁家的支柱。 他不会做让宁家陷入困境的事。 ...... 阿弃一直都待在宁淮的营帐里。 昨儿来的路上,宁淮还说要带他狩猎,谁晓得他一进营帐便睡了过去,而今日早上再醒来,四周是空无一人。 听守着营帐的将士说,狩猎之行,早就已经开始了。 阿弃有些失望。 但也只是惋惜了一会儿,便不再觉得有什么了。 之后想着,自己在营帐里待着,等人回来。 但是一直没有任何动静。 直到外面忽然下起了大雨。 哗啦啦的倾盆大雨,不停的往下泼,夹杂着大风,吹得营帐的门帘都一扇一扇的,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情境下,阿弃的心一直在突突的跳着。 慌张的有些害怕。 他托着下巴,目光怔怔的看向外面,等了许久雨停了,他忽然起身,掀开营帐门,跑了出去。 顺贵儿本是一直在外头守着,这厢不过去端了个饭菜的工夫,回来就见那孩子拔腿跑的飞快,顺贵儿心里一惊,便忙是把饭菜放下,追了上去。 大将军还特地吩咐他了,说他不在,要让他好好陪着那孩子,可不能出了什么差错,这一下要是出了什么事.......大将军非得弄死他。 阿弃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只是出了营帐门便直接往前走,当时抬眼,看见面前正走来的身影,摇摇晃晃,原本是庞大的让人心安的人,可是现在...... “爹。”阿弃唤了一声,便是扑了上去。 萧青山听见声音,当时便停下了脚步,抬眼看着向他跑过来的阿弃,紧紧抿唇,不再有任何动作。 他将身子微微的侧了侧,完全正对着阿弃,不让他看到半分他的身后景象。 他身上的伤,多是在摔下陡坡是受的,其中后背最为严重,那一道被尖利树枝划开的伤口,虽然经了简单的处理,但这么几番折腾下来,是越发的严重了。 他自己能感受到,现在这情况有多糟糕。 所以才不想让阿弃看见。 “爹爹你去哪儿了?”阿弃看他这副模样,当即便是心里一紧,问了一句,目光凝在他身上,就移不开了。 一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天都黑了,你快回去。”萧青山尽力让自己因为疼痛而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朝阿弃摆了摆手,道:“爹还有事,晚些来看你。” “可是爹――”阿弃上前一步,一张小脸全挤到了一处,满满的全是忧心。 许是因为有着血脉相连的亲近,阿弃总觉得爹爹有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不肯告诉他。 “爹的话你也不听了吗?”萧青山板了脸,语气也是冷了不少,沉然道:“回去。” 阿弃自然是要听话的。 他低头,抿起嘴角,十分为难,然后不情愿的转过了身。 一步一步的挪着往回走。 萧青山看着阿弃的背影。 一直绷着的脸色松下来,不免疼得扯了扯嘴角,倒吸一口凉气,转身,快速的离开了这儿。 舒姒就站在后面的大树下。 她一手扶在树干上,当时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原本张着的手,便是慢慢的握了起来。 这个男人和这个孩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她打探来的消息,是说宁瓷无意救了这孩子回家,之后便把他留在身边,可是显然,事情疑点重重,不是那么简单的。 宁瓷她若是随便捡了个孩子也就算了,偏偏那个孩子和她长得那么像,没有谁不会不加以怀疑,更重要的是......今天这个男人,竟是如此拼死的要救宁瓷回来。 舒姒顿了顿,转身往阿弃那边走,快步的跟上去,就跑到了他跟前。 “你看见阿瓷了吗?” 舒姒朝着阿弃笑。 阿弃抬头看她。 这个人,他似乎见过一面,好像是娘亲的朋友,只是他多少也带这些警惕,当时看着人,便是沉默着,没有开口说话。 “今日进了林子,便是没见她出来,我有些担心,便来问问了,你不是......她府里的人吗?” 阿弃摇了摇头。 对于旁人过问他和宁瓷的事,阿弃总是格外谨慎,虽然他不懂,但是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该说的,他不能。 幸好这时候,顺贵儿跑了过来,直接到阿弃跟前,大喘着气儿,拉住他的手,道:“将军说了,让你别乱跑,你出来做什么,这刚下了雨,地上还不好走呢。” 顺贵儿说了两句,然后,拉着阿弃往回走了。 舒姒扯嘴笑了一声。 这孩子,倒是机灵。 像宁瓷啊。 31.明白 宁虞自宁瓷处回来, 便一直皱着眉头, 闷闷不乐。 自始至终, 一句话都没说过。 沉着面色,似乎是整个人都出了神,甚至是好几次同她说话,她都没能反应过来。 “阿虞。”楚睿拿了一盘糕点过来,唤了一声,然后在她身边坐下 。 “今儿晚上你都没怎么吃东西。”楚睿捏了块糕点到她嘴边,轻笑道:“来,吃一块。” 宁虞也没晓得是听没听见,只是顺着他的话,便张开了嘴。 任着他把糕点喂进了她的嘴里。 嚼了两口,动作缓慢, 显然意不在此。 楚睿无奈的摇了摇头。 “担心阿瓷?” 宁虞这回倒是点了点头。 “我答应了爹娘,要护阿瓷周全, 作为姐姐, 也应当如此, 可却一次又一次的害她陷入险境, 无能为力。” 宁虞吸了吸鼻子,声音带了些许的涩意, 道:“那我就算身为皇后, 又有什么用呢?” 楚睿知道, 她一向心疼这个妹妹, 只要是宁瓷的事, 无论什么都是着紧放在第一位的,几年前宁瓷出事的时候,阿虞甚至是大病一场,卧床不起。 若不是他拦着,她就真的要自己亲自出去找人了。 “这不是你的错。” 楚睿将糕点放下,晓得这是宁虞心里的结,他再怎么说也没用,顿了顿,便转头问道:“朕听说,是有人拼死......救了阿瓷?” 宁虞点点头,答道:“臣妾也看见了,是他送阿瓷回来的。” “大将军麾下的?” 宁虞也不知道楚睿为何忽然就问起这个,只是这事反正没什么说不得,便是点了点头,应道:“说起来也不算,就是个铁匠而已。” 至于他同阿瓷有关系这回事,宁虞有意没说。 毕竟是阿瓷自己的事情,她不愿意告诉旁人,她自然也不会说。 “小小铁匠,能有这样的胆识和忠诚,也实在不容易,待明日让大将军带他过来,朕要亲自看看。” 本以为是宁淮麾下的将军之类,谁曾想只是一个小小铁匠,这倒真是让楚睿心下好奇了,便下意识觉得,此人,应当不俗。 “皇上。”宁虞突然转过头来,凝神看着楚睿,抿唇,犹豫许久,才出声问道:“若是有一日,我们宁家同长公主府起了冲突,那皇上,会向着臣妾吗?” 有些话,在宁虞这里,是可以和楚睿说的,因为他们是夫妻,可是在另一方面,他又是皇上,还有很多自己的顾虑和不得已,不是每一件事,都能如愿的。 “阿虞。”楚睿听见宁虞这样说,原本扬着的嘴角也是慢慢的凝了下来,他看着宁虞,瞧着她这副模样,却是心疼的很。 “你只要相信,我在一日,便必定保你无虞。” 他是皇帝,虽高高在上,但是也不是万事如愿。 只是他自己放在心里的,视如珍宝的人,他一定会好好的保护,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有变。 宁虞缓了许久,才是点了点头。 楚睿会保住她,只会是她,可是她需要保的,却不止是自己。 还有整个宁家。 ...... 太医给宁瓷看过了,说她没什么大碍,就是身上有些小擦伤,还有就是受了点凉,只要抹了药,好好休息着,便也没什么大碍。 真是万幸。 连太医都说,从那上面摔下来,可是稍有不慎连命都难保,宁瓷能够只受这点轻伤,倒叫人觉得惊奇。 ......轻伤。 宁瓷发怔间,想起那人一身的血污,手上,背上,几乎已经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他虽然总是受伤。 他自己也总是不在乎。 宁瓷也知道,他就是铁打的命,怎么折腾都死不了,可是她只要一想起那满身的血,就觉得心都被震的一颤一颤的。 就算以前看他受伤,也似乎,从来没有这般严重过。 “大哥,你带太医也去给他看看吧。”宁瓷忽然便出声,对宁淮道:“他的伤,好像还挺严重的的。” 宁淮着紧之余,自然是只想着宁瓷了,没有那么多心思去顾旁人,现下听宁瓷提起,他才想起萧青山来。 他张了张口,有话要说。 可是阿瓷方才险中逃生,此时一脸疲色,他也不忍心再说多的扰她心神,便点了点头,还是什么都没说。 “胡太医,你同我过来。” 萧青山是跟着宁淮,以军中将士的名义一同来到这西山的,自然是同将士住在一起,好几个人,挤在同一个营帐中。 他这回受的伤有点严重,自然他自个儿知道其中情况,可是再严重,也不过就是那般处理罢了。 总归不会死。 将士们都被调了出去,此时营帐里是一个人都没有,萧青山撑着走进去,然后,就要去找伤药。 却是还未来得及有动作,忽然听见外面传来的脚步声,他下意识的警惕,转过头去,正好看见宁淮带着人走了进来。 “胡太医,给他看看。” 宁淮语气淡然,却也看不出什么,只是扬了扬头,示意让胡太医过去。 胡太医点点头,便是走到了萧青山面前。 他将他的外衫脱下。 萧青山任着他去,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许是已经没有力气了。 饶是见多识广的太医,看到他这一身的伤,都是忍不住皱了眉头,轻轻咋舌,脸上满满的,都是不忍的神色。 受了这样严重的伤,竟然还能保持着意识清醒,站着走回来,也实在是奇事一桩,光是后背上这一大道,放在常人身上,也早就晕过去了。 “将军,他身上这道疤,极深极长,血肉几乎与衣裳粘在一处,要愈合,倒是困难。” 胡太医拿了白纱,着清水,给他清洗伤口,一边继续手上的动作,一边说道:“必须缝合才是。” 胡太医身为宫中太医,虽是医术精湛,但是对于外伤,不算是那么在行,特别是缝合伤口一事,经验不多。 “只是――”胡太医当时就有些犹豫了,眼前这人伤太重,他倒是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或者哪儿不得当,便....... 只是这伤,又不能置之不顾。 “我来。”宁淮当时便懂了他的意思,上前一步,出声说道。 他上战场打仗,自然也是经常受伤的,虽然缝合伤口一事,他未曾经历过,却是见过,再加上他果断狠决,能够下手去,没有半分犹豫。 拿针线淬了火,宁淮凝着面色,当时一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然后另一手捏着针,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就一针下去了。 萧青山神色微动。 可是他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直直的挺着背,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 “要是痛的话,就喊出来。” 指尖已然鲜红一片,那血肉间,宁淮的手都有些微颤,但他继续下去,依旧没有犹豫,只是沉声,说了一句。 “没什么。”萧青山从喉咙里压出一句,声音尽量压制着平稳。 “你救了阿瓷,我很感激,但凡是你想要的,提出来,我都可以给你。”宁淮一向是非分明,之前的时候,他对萧青山,尚余有怀疑,可是现下,看他这伤,他至少,可以确定了一件事。 他不会伤害阿瓷。 也是真的对阿瓷好。 “不需要。”萧青山微微摇头。 宁淮接着也没再说话,只是继续手上的动作,一针一针的下去,然后最后结束―― 连宁淮都满头大汗。 他伸手到旁边的水盆里,洗了洗手,手伸下去的瞬间,整个水盆,便是鲜红一片。 “你该知道,我们宁家,是怎么的家族,我们这整个世家,在大祁,都是注定高高在上,供人瞻仰的。” 宁淮话中,显然有其它的意思,他擦了擦手,转头回来,看着萧青山,顿了顿,继续道:“而你,无论从哪里来讲,同宁家,同阿瓷,都是格格不入的。” 他想,他能够大概的猜到他的身份。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 他应当,与千阳镇的匪窝有关。 宁淮留下这句话,转身往外走,走到外面,又想起什么,便是转头吩咐道:“这个营帐的其他人,搬去他处。” 萧青山看着宁淮的背影,喉咙微动。 脑海里想起他方才说的话,目光便慢慢的沉了下去,眸中颜色越发幽深,似乎是考虑到了什么,心有微动。 他还记得,当初阿瓷再三的劝他,让他同她一起离开千阳,她说那个地方不属于她,她也绝不可能一辈子待在那儿。 可是他离不开。 那些兄弟,都是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好不容易才走到了这一步,他承担起了这些责任,就不可能轻易放弃。 而且他觉得,待在千阳,活得安安静静,平平淡淡的,有吃有喝,没有什么不好。 可是当她离开了,彻底的远离了之后,他才发现,原来比起这些,他更加没法接受的,就是她不在身边。 而现在,当他接近了她真正的生活,知道了她的家世,也看过了皇城里的这些繁华,似乎才渐渐的明白了一些。 有些东西,确实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舍弃的。 如果他们之间,真的隔了很远。 那他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32.猎虎 昨日的那场意外, 倒是轰动颇大。 宁家小姐在围猎场无故失踪, 皇上当即就调了所有的侍卫, 封锁整个围猎场, 几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有这么一桩事。 而大将军寻人,也是一番大阵仗。 这宝贝儿丢了, 那自然是要不惜一切代价。 第二日的狩猎依旧正常进行。 楚睿昨日是因为头疼才没去的, 今日没了大碍,自然不能再继续坐着,牵了马出来,一时倒是神清气爽。 “大将军, 朕听说救阿瓷的,是你手下的人。” 楚睿出来的时候,正要翻身上马,突然就想起了这桩事,停下了动作,转头向宁淮发问。 “朕倒是想见一见。” “他昨日――”宁淮本来想说,他昨日受了重伤, 还在养伤, 可是话到嘴边,却是又咽了回去。 顿了顿,便是转口道:“臣马上唤人去叫他过来。” 说着, 给了身后的将士一个眼色。 一来一回, 动作很快。 萧青山穿的是军中将士的服装, 跟着人过来,挺直着背,步子沉稳,若就是这么看着,倒是让人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是受了重伤的人。 到楚睿跟前,他就跪了下来,低头。 “草民参见皇上。” 声音也是沉稳有力。 楚睿打量着眼前的人,光是第一眼看见,这庞大健硕的身材,便觉得若是上战场带兵打仗,倒是不错。 “你叫什么名字?”楚睿轻笑着发问。 萧青山抬头,看着楚睿,眸子里的敬畏神色依旧,但是却没有半丝的惧怕,启唇,回答道:“萧青山。” “青山。”楚睿眯眼,倒是掂量了一下这两个字。 “青山巍峨,壮阔汹涌。”楚睿点头,便是满意的赞叹道:“好名字。” “朕听说,若不是有你,阿瓷便凶多吉少。” 楚睿抬了抬手,示意让他起来,然后,接着道:“阿瓷也算是朕的妹妹,朕向来疼她,而你救了她的命,算是立了大功,朕应当奖赏。” “你说,想要什么?” “皇上,他身为臣下,救人是应当之举,何必奖赏。”宁淮在旁边听着,便是出声插了一句。 他大概能够猜到楚睿的意图了。 只是......萧青山此人,尚不知底细,有时候有些事,便一定要留着心眼。 “大将军这话可就偏颇了。”楚睿爽朗的笑了两声,道:“立功便应当有赏,这是必需的事,而且这是大功,若不赏,岂不就显得朕不近人情?” 楚睿话说完,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往旁边拿了把弓箭,然后,往萧青山扔了过去。 他当即伸手接住。 “朕欣赏你的胆识,却想亲眼见识一番......早便听说,这深山中,有虎出没,却未能看见,若是你今日能射虎归来,朕便让你入大将军麾下。” 大祁最好的,便是勇猛之人。 自然,楚睿也最是欣赏英雄好汉。 “是。”萧青山一手挽住弓箭,点头。 ...... 许是昨日受了惊的缘故,宁瓷这一夜,倒是睡得不是很熟。 第二日天还未亮,就早早的醒来了。 她是已经许久都未曾这样了。 营帐里不见有人,静悄悄的一片,只是前边围猎场,依稀能听见一些喧嚣的声音。 宁瓷揉了揉头,觉得有些晕。 营帐里的炉火生的有些盛,一晚上过去,又被这么捂着,难免有些不舒服。 宁瓷起身,想是要出去走走。 一出帐门,就有好几个人跟在她后面。 昨日出了那样的事,今日这般......她大概也能想到,所是自顾往前走了,倒也没有顾及身后。 随他们去吧。 走了没两步,却是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先是疑惑的“恩”了一声,然后,极其不确定的出声,道:“阿瓷?” 宁瓷听见是在唤她的名字,只是陌生的声音倒也听不出是谁,便停下脚步,转身往回看。 落入视线,是一名女子。 她穿着一身芙蓉色刺绣交领袄子,外披锦缎披风,显出这一身的玲珑身段来,一张面容,更是似花芙蓉,盈盈水光眸子,一眼勾人心神。 这样容貌的女人,是足够让人一眼就记住的。 宁瓷自然记得这张脸。 但是一时没能想起来。 接着那女子看见果真是她,当时便是颇为惊喜的看着她,当即快走了好几步上前来。 一张脸离她越来越近。 到了她跟前时,宁瓷想起什么,猛然间恍然大悟,当即间,便惊了一声。 “是你!” 她记起来了。 当初她在舒府昏迷过去,再醒来是在一辆马车之上,当时那上面除了她之外,还有另外两名女子。 眼前这个,就是其中一名。 “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都这么多年了,我竟是都没有机会同你说一句谢谢。”那女子喉咙微动,弯唇看着她笑,可那眼眸里感激的神色,却是真真没有假的。 “若不是有你,我还真不知道会落得个如何的下场。” 当初几人同时遇难,被困在一处,而锦瑟情况危急,昏迷不醒许久,很有可能,随时丢了性命。 还是宁瓷的一番话,让她和锦瑟得以下了马车。 而就在她们待在房间里等大夫的时候,遇上了突然出现的土匪。 将虏她们的那帮人都杀了个干净。 她和锦瑟躲在柜子里,整整一日一夜,连动都不敢动,这便才逃过一劫。 可若是没能下马车,那指不定是被土匪杀了,或者,落入更加凶险的境地。 总归,不会似那般便安然逃离。 只是让她万万都没有想到的是,在那之后,宁瓷竟是失踪了整整一年,才重新回到了皇城。 “我哪里又做了什么。” 宁瓷颇为无奈的笑了笑,摇头。 只是说了几句话,让那贼人放她二人下车罢了。 实在算不得什么。 “我叫叶沉鱼,夫君......是靖国公府的世子。” 想起宁瓷应当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叶沉鱼便是同她清清楚楚的说了,顿了顿,语气缓下,犹豫问道:“你......还好吧?” 宁大将军找人的时候,也来过他们靖国公府好几趟,所是其中有些情况,叶沉鱼也大致了解。 是她告诉宁淮,宁瓷有可能,在匪窝当中。 之后也只是知道她回来了,至于情况如何,倒是不清楚,自然也没再见过。 毕竟她们本来便是没有交集的。 “我只是受了点伤,幸得当时有人相救 ,才保下一命,现在,已无大碍了。” 叶沉鱼松了一口气。 她一直觉得,如果当初她可以把自己知道的事,早一点告诉宁淮的话,或许,宁瓷就能够早一点回来。 说起来,是真的有点内疚。 “沉鱼。”这时候,一名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拉住叶沉鱼的手,略带责备道:“一大早的你乱跑什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他语气不好,沉鱼却不生气,依旧是笑着,柔和着出声。 “我看你还没醒,就没想打扰你。” “前儿才感染了风寒,大夫都说了不让出来吹风,你又乱跑。”男子挡在了她身前风口处,虽然语气依旧不好,却是带着丝丝忧心的,拉着她的手就要往回走。 “好了,快回去。” “阿瓷,下次有机会再见。”沉鱼笑着朝她点点头,就跟着人离开了。 宁瓷也点点头。 她想,有时候有些事情还真奇妙。 当初三个人被困的时候,大抵都觉得自己没有命活下来了,于是在那样的境地里,第一次认识。 而现在,又都是安然无恙的站在这儿。 “小姐。”绿萝唤了一声,然后便从前头那边匆匆走了过来。 “怎么了?”宁瓷看她神色有异,就问了一句。 “今日皇上要亲自围猎,说是山林里有一只老虎,要让人猎回来。” 宁瓷她先前出去受了伤,宁淮便是不让她再去那边了,只是她心中又忧心着,总是忐忑着安不下心来,于是,就让绿萝随时注意前头的情况。 有什么消息,就随时过来告诉她。 “猎老虎?” “是。”绿萝点头,将自己先前在围猎场看到的,都一一同宁瓷说了。 “皇上他――”绿萝顿了顿,眉头微皱,接着道:“说让那铁匠和他一起去猎老虎来着,而且还说,如果他可以猎到,就让他入大将军麾下。” 宁瓷听了这话,睁了眸子,便是微惊。 当时她一件想到的就是,他身上的伤那么重,听说昨日是连太医都束手无策 ,不好好的待着,还去猎什么老虎....... 那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的。 “已经去多久了?”宁瓷发问,目光当即便是一紧,眉目之间,隐隐担忧。 “有好一会儿了。”绿萝算了算时间,回答道:“应该有两刻钟了吧。” 理智在告诉宁瓷,这些事情她不应该掺和,但是眼前不断闪过的,就是他浑身是血,猛然闭上眼睛,就倒在她的面前。 哪怕是自己一直在不断的告诉自己要狠下心来。 可是事情真到了跟前,她竟是害怕,害怕他就这么死了。 她知道他能撑住,就算真的不行了也会撑下去,只是不是每一次,都有可能撑到最后的。 “不行,我要去看看。” 33.赐官 围猎场上,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 大抵是听说了猎虎一事,都想来看番热闹, 探个究竟。 看看那所谓的铁匠,不过有幸救了宁小姐, 就得了皇上青睐,却到底,是有何等的本事。 不过想想, 应该单只是运气好罢了。 要知道当今圣上, 对皇后娘娘是极其宠爱,不仅为了她不纳后妃,更是连其家人,都宠爱至极。 而皇后娘娘最疼爱的,自然是她的宝贝妹妹。 所是连带着皇上, 也是极宠宁瓷的。 还记得当初宁瓷失踪的时候,宁虞便一病不起, 宫中众多太医, 皆是束手无策。 楚睿晓得她是心病,这再多的药,再好的太医也没用, 只能是派出一队又一队的人马,四处寻找宁瓷的下落。 自然是找到了宁瓷之后, 宁虞的病, 也就好了。 而这回, 救了宁瓷性命的人, 那便是大大的功臣。 只不过......偏偏只是个小小铁匠,这蝼蚁之人,再有本事,那也是掀不起什么波澜的。 这时候,楚睿骑着马从林中出来,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拿着弓箭,当时一出来,就转头往四处去看,似乎是在找寻着什么。 但是却没有看到他预料中的身影。 于是翻身下马。 这一回虽然没有遇见什么老虎,但也是收获颇丰,倒是许久未曾这么畅快过,楚睿满脸笑容,显然是心情极好。 “若不是这西山离皇宫远,朕倒希望,可以日日过来。” 这边侍卫牵了马下去,楚睿便往上头走,正好这时候,后边有马蹄声,“哒哒”传来。 一下一下,越来越重,应当是从林子里出来,离得越来越近。 “皇上,看来今日臣这运气,倒是不错。”许禄骑着马,高声说了一句,紧跟楚睿其后的出来。 他那身后拖着的,一样庞然大物,倒是让人看去,一时震惊。 本以为说有老虎,不过就是说说而已,毕竟是真的很难见到,特别还是在这个节气上,可是这老虎真出现在眼前,才是让人大吃一惊。 帝王射虎,以宣武力之尊。 楚睿当时转头看过去,眸子一亮,目光盯在那庞然大物上,瞬间就凝住了,喜悦之色溢于言表,转身,抬腿就往那边走。 “看来许将军的身手,是日益精进了,朕也只是说说,没想到,倒真得了这意外之喜。” 楚睿说着便是走过去,快步到了那老虎跟前。 它身上中了一箭,躺在地上,又被这么带回来,已经是奄奄一息,铜铃似的一双眼睛,半耷拉着,一身的毛发,却是极其柔亮顺泽。 楚睿这才接近它,脚步微动,那虎身突然就动了动,当时猛然而起,便直抬利爪,迎面而来。 瞬间逼近。 楚睿自然是没有反应过来,再加上当时手边上没有任何的武器,慌忙之间,完全不知应当如何,只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那利爪扑来的瞬间,一只箭飞射过来,擦过身子带着凌厉的风声,直接射进了老虎的左眼之中。 老虎一声闷吼。 轰然倒下。 这时,在场的众人才这惊险一幕中反应过来。 “皇上 。”宁淮翻身下来,就连忙过来扶他,沉声,着紧问道:“您没事吧?” 楚睿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君,当时那一瞬间,心中确实惊惧,但是过去了,惊惧被压下,面上便没有了太大的反应。 “朕没事。”楚睿摆了下手。 方才那一箭,凌厉有力,划空而来,能看出力道极大,而且准确的避开了他,射进了老虎的眼睛。 应当是箭术极好的。 楚睿疑惑,循着箭来的方向看过去,却见萧青山骑马而来,手中弓箭担起,还尚未收回。 那一下,目光怔住。 惊奇,和讶异。 ...... 宁瓷一出来就看到的是这一幕。 虽是惊险,但尚无大碍。 她心里一惊,当时抬腿就往前走。 “小姐,前面危险,你莫过去。”绿萝一直跟着在宁瓷后面 ,方才那一副惊险的画面,自然也落入眼中,见她要上前去,便是急忙拦住。 宁瓷摇了摇头。 “没事的。” “阿瓷啊,你怎么出来了。”楚睿转头看见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轻笑着询问:“可好点儿了。” “多谢皇上关心。”宁瓷行了行礼,应道:“我还好,本就没受什么伤,休息了一晚,已经半点事都没有了。” “去后面待着。”宁淮倒没想到宁瓷出来了,伸手就拉了她过来,要让人到营帐里头去。 “可是大哥――”宁瓷飞快的往萧青山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回过头去,略微为难的看着宁淮。 显然是心有所虑,却不知道该如何说。 “这些你别管,不关你的事。”有些事比较复杂,宁淮自然是不愿宁瓷掺和。 知道的越多,该烦心的就越多。 他希望他能给她立起一块屏障,让她可以永远开开心心的活着。 “等会儿。”楚睿突然出声将人唤住,眼神示意让宁瓷停下,顿了顿,沉声道:“朕之前就说过,若是能射老虎回来,朕便让你入大将军麾下。” “只是这老虎,虽是许将军带回来的,但是这一箭――”楚睿想了想,沉吟片刻,但也是很快,便做了决定。 “既然如此,也算一功......萧青山,朕便封你为南中郎将 。” 南中郎将,是四中郎将之一,为武官,居四品。 此话一出,场中一时声音四起。 这南中郎将,在武官军衔中,倒也算不得什么,只是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四品将军,居官位上,能统领军队。 可是如今承了这军衔的人,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铁匠,连军中人都算不上,如今一跃成了将军,无论怎么说,都于理不和。 也叫旁人心有不服。 这都是自然的事。 “皇上,他只是一个铁匠而已,如何能够带兵打仗,若是给了他官衔,那岂不是荒唐吗,让人以为,我大祁军中,竟是无人?” 底下有人就提出来了。 也有几人附和着,只是小声谈论,也不敢明面上的就这么反对。 “虎虽然不是他带回来的,但是射这一箭,却是及时,而且他救了宁瓷,就已经是立了功,朕说过,会奖赏。” 楚睿话音落下,底下人又正要开口,但声音未出来,楚睿已经摆了摆手,转头看向宁瓷,问道:“阿瓷,他救的是你,你说,这个官,该不该给?值不值的?” 宁瓷没想到这件事会扯到她身上。 她眼珠子转了转,抬眼,心下有些发颤的往萧青山的方向看。 他目光凌厉,静静的往这边看,目光似是淡然没有看重任何,可是宁瓷总觉得,他是在看她。 ......该不该给。 宁瓷自己也不知道这该如何抉择,可是她后来想起,他受了那么重的伤,都只是为了救她,若不是有他...... 既然付出了,那就应该得到回报。 于是宁瓷点了点头。 “自然,他救了我的命,是值得的。”宁瓷说这话的时候,垂了眼下来,轻声说着,倒没敢往萧青山那边看。 “好了,既然阿瓷都这么说了,你们也莫要再有异议 ,这是朕的决定,不容再说。”楚睿直接拍杆而定,点头,语气十分坚决。 “还有许将军,朕也应当予赏。” ...... 安复临在一边,全程是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他身为宫学少傅,本就掺合不了这些事情,这次狩猎,也不过是因为听说了宁瓷会来,才跟着出来了。 她果真是出事了。 而他不仅什么都没能做,甚至是毫不知情,直到此番才晓得,原来,她是曾落入了何等凶险的境地。 “安少傅,喜欢什么,是要自己去争取的,你看人家,一个小小铁匠都比你强,这要是瓷姐姐被抢走了,你就真要后悔莫及了。”嘉毓突然便从后边探出头来,原本说着话,还是笑嘻嘻的,忽然顿了一下,接着就叹了一口气。 “少傅你平时教导我们,不是都挺一套一套的吗,这下怎么都自己身上,就什么都不敢了。” 嘉毓撇了撇嘴,一副老少有经验的样子,道:“你老就这么待着,也不主动,那谁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是不是?” “得去争,去抢啊。” 嘉毓反倒是恨铁不成钢了。 她看那铁匠的容貌,却是让人意外,私心说句实话,真看起来,比这皇城里任何一位公子都要强。 只不过......她还是希望瓷姐姐可以和安少傅在一起。 安复临一顿,听着嘉毓说了这一串的话,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疑问道:“那萧青山.......同宁瓷......” “绝对不对的,他看她眼神都不对。”嘉毓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她想了想,也只能说:“我觉得,就像是我皇兄看皇嫂那样。” “不过也没关系,就他那样的身份,绝计不可能和瓷姐姐扯上半分关系。 ”嘉毓拍了拍安复临的肩,坚定道:“只要少傅你再努力,就会有机会的。” 安复临下意识的看向萧青山那边。 他想起上一次在舒府中,也看见过这个男人。 总让他觉得,不太对劲。 无论是宁瓷的态度抑或是其它,都让人觉得,他们之间,不是这么简单。 那么,还有些什么呢? 安复临想着,一手紧紧握住,厉然间,捏得泛白。 34.谈话 中午的时候, 宁淮带了一只兔子回来。 他昨日看见嘉毓逗玩那兔子, 倒是欢心的很, 于是今日在林中正好碰见了,就也抓了一只,想着送给阿弃玩。 小孩子的, 应当都喜欢这些东西。 只是阿弃这孩子当真是心思玲珑, 虽然年纪小, 可是心智却比同年龄的孩子要成熟许多, 不但很是听话, 知道的, 也要多一些。 许是从小经历的,便跟一般人不同缘故吧。 这两日发生的事情,虽然都瞒着没有告诉他, 可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一直不怎么说话,脸上, 也没有半点儿的笑容。 这厢看见一只白白胖胖的兔子在面前,窝着身子就那么小小的一团, 阿弃瞧见了眸子一亮, 弯着嘴角就凑了上去。 其实他是很喜欢动物的。 偶尔只有他一个人的日子里, 那飞鸟走兽,便都是他的玩伴。 阿弃低头, 伏在桌子上头, 自顾同那兔子说话, 倒是连宁瓷进来了,都没有察觉。 “你叫什么名字?”阿弃摸了摸它的头,眨巴着眼睛,过了一会儿,又说道:“我叫阿弃。” “不然,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阿弃托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 只是他也不知道该叫它什么名字好,想来想去,就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看它这么白,就叫它白白吧。”宁瓷也伸手出来,摸了摸那兔子雪白的皮毛,笑着说道。 话语轻快。 阿弃一顿。 他抬头,猛然撞入眼帘的面容,让他霎时发愣,然后反应过来,点点头,应道:“好。” 这外头风有些大,宁瓷许是刚才一路过来受了些风凉的气息,鼻头泛红,当时撇过头去,就轻轻打了个喷嚏。 阿弃的目光往她这边看,见宁瓷微皱着眉头,拿了杯子,倒了水,就递到宁瓷跟前。 “姐姐,这是热的,你喝一点。” 宁瓷一手还捂着鼻子,因着有些微微发痒,倒不是那么舒爽,猛然眼前递过来一杯热茶,却是一愣。 阿弃伸着手递了这么好一会儿,见她不接,以为宁瓷是不想喝,刚要收手回来,宁瓷却是忽然间,将杯子接了过来。 阿弃即将凝住的笑容又重新缓和了起来。 “这天有点冷,但是阿弃不怕冷的。” 外面有风吹进来,把营帐的帐门吹的一扇一扇的,难免的就溢到了里头来,抿了抿唇,继续往下说。 “冷的话,就只要喝点热乎的,就会暖和起来,而且只要爹爹抱着阿弃.......爹爹身上,可暖和可暖和了呢。” 哪怕是在冰天雪地里,哪怕天地寒冷,但是只要爹爹抱着他,就一点儿都不会冷。 阿弃只是因为看着天冷,就忽然想起了这些事,原本说着的时候,声音还是软软糯糯的,轻轻扬着嘴角,可是紧接着,才发觉自己说这些似乎不太好....... 闭上嘴,就止住了所有的话头,愣了一会儿,他讪讪的抬头,看向宁瓷。 宁瓷也只是在面上闪过一抹异样,只是飞快而过,便不余半分痕迹,甚至是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她只是想起,第一次在那林子里见他,小小年纪,看见蛇都是全然不惧,甚至还知道,用迷药把它迷晕。 一个这样小的孩子,是要经历了多少,才会有这份从容和本事。 宁瓷都不敢太过的去想。 有时候,会猛然想到他受过的苦,然后想着,心里边就是一阵微麻,密密麻麻的刺痛,过后,还依旧盘旋存在,挥之不散。 可偏偏她现在,连认他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连她自己,都是眼前一片迷茫,想不清楚,同样,也不愿直面的去迎接。 ...... 外头绿萝正在同宁淮说话。 “嘉毓公主的马果然不太对.......我昨晚去看过了,在那马耳朵里,还尚存有些虫子的尸体。” 要知道,这若是有虫子在马的耳朵里面,那必然引起他的暴躁不安,之后再发生些什么,就是人为而无法控制的了。 绿萝本就是宁淮身边的人,因着她武功不错,又心思缜密,很多事情都能事先顾着,让人不用操太多的心。 正因如此,宁淮才会把她安排在宁瓷身边。 一方面,是为了保护好她,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他可以及时的,知道有关宁瓷的消息。 确实绿萝,是个靠谱的。 要知道嘉毓公主的马,都是有专人喂养和看守,一般来说是出不了事,可是这人不仅动了马,还能够对他们宁家的暗卫下手....... “大哥。”这时候,宁瓷唤了一声,便突然掀开营帐从里头走了出来,看向宁淮,目光一怔。 方才他们说的那些话,她自然都是听见了的。 “我有话和你说。”她轻轻的出声。 宁瓷就直直的这么看着宁淮,那时间她的表情有些凝重,紧抿着唇,神色也不太自然,似乎是接下来要说的话,十分关系重要。 绿萝自觉的就退了下去。 宁淮拉着她到一边。 待确定了周围没有人之后,宁淮才是点点头,道:“你说。” 宁瓷方才在里面听宁淮同绿萝说话,有些话到了嘴边就想说出来了,只是她自己又犹豫了许久,这时候,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大哥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是可以帮她一起扛的。 她也觉得,不该让大家都一直为了她,而这么操心。 而且有些事情,并不能瞒一辈子的。 或许说出来了,反倒要更好一些。 “当初,我从那些贼人的手下逃出来,却走了没多远,碰上皇家的暗卫,被刺了一剑,差点失了性命。” 宁瓷说着,顿了顿,放慢了语速,道:“......是他,救了我的命。” 不用说,宁淮也知道,她说的这个“他”是谁。 他没有插话,只是等着宁瓷继续说下去。 宁瓷低垂着眉眼,将那些所有过往的,早就已经被她尘封的往事,又一件一件的,同宁淮说了出来。 说到最后,话语显然哽咽。 “大哥,阿瓷如此,不配为宁家的女儿。” 她宁家贵卿世家,血统高贵,那连的甚至都是皇家的血脉,而且阿娘从小就告诉她,她是高高在上的贵女,将来要嫁的人,也必定是尊贵无比。 就算不能像姐姐为一国之后,那也一定是差不了多少。 因为她姓宁,她是宁家人,就应当背负起宁家的荣誉和尊严。 而如今,无论是萧青山,还是阿弃,她清楚的知道,他们的存在,都一定是有损宁家的荣誉和尊严的。 无论当初如何,无论那是在何等困难的环境下,发生过的事,就是发生了。 没有再后悔,或是挽回的余地。 宁淮沉默的听她说完了这些。 许久,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眸光才得以淡然的看向宁瓷,开口,声音沉重。 “那你呢?” 他问:“你是怎么想的?” 不论及宁家,他只希望,阿瓷可以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你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吗?” 宁淮想,只要是从阿瓷嘴里说出来了,她想如何,那他就一定会帮她实现。 能活得开心,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宁瓷听见他这么问,面色瞬间便是凝住,微微张着嘴巴,目光定在一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我不知道。” 她宁瓷一向爱憎分明,说一不二。 当初在那样的情况下,她任性了一回,选择留在他身边,同他在一起,这个,恐怕是她这辈子自己都不敢再置想的决定了。 但是,在发现自己受了欺骗和背叛之后,她又义无反顾的离开,那时候她就告诉自己,断了就是断了,忘掉所有的一切,不要再同他扯上半点关系。 当做一场梦,梦过了,就散了。 无需多做挂怀。 可是过去那么多年,她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在这些日子里过的并不好,偶尔午夜梦回,想起的都是那些画面。 而直到他昨日,在那样的情况下,冒死相救。 在他护住她的那一瞬间,那心安的感觉,她到现在都还记得。 铭刻住,清清楚楚。 宁淮瞧见了宁瓷眸子里的茫然,目光散散的飘着,就连自己也看不明白,宁淮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一手抬起,慢慢的落在了宁瓷的肩膀上。 兄妹俩就这么站着,顿时,陷入一阵的沉默当中。 有些话,不用说出口,却一直心知肚明。 “阿瓷。”许久,宁淮才出声,道:“大哥定然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她每一次陷入危险的境地,一而再,再而三,他隐忍之下,被劝着也退让过一次。 可是,事情依旧没有任何的好转。 既然是他们打定了要撕破脸,那他又何必再维持着表面上的那些假惺惺。 “大哥。”宁瓷吸了吸鼻子,稍稍的缓了下心神,才坚定了神色,道:“我想,解铃还须系铃人。” “如果真的是她,非要不放过我,我倒想问问,她是不是一定要我死了才甘心。” 宁瓷还记得以前的时候,她是真心把舒姒当好姐妹的,因着她性子寡淡,在这皇城中,除了姐姐,很少再有与她亲近的女子。 舒姒是唯一一个。 所以当大哥告诉她,害她的那些人,可能来自长公主府,可能出自舒姒之手的时候,她是真的,半点儿都不敢相信。 35.决裂 楚睿他今日猎了这虎, 便自然是心情大好, 当日晚上, 便在围猎场中设办宴席,以行庆贺。 倒是热闹不已。 许将军勇猛, 射虎归来, 自然是当奖赏,楚睿在宴中笑言相问, 问他是否有何心仪的女子,若是有的话, 他给做个主,也算是一桩美事。 许禄有片刻的迟疑。 但是接着,他就摇头否定。 “臣日日待在军中,同一群兄弟混在一起,哪能有什么心仪的女子。”许禄倒了杯酒,送到嘴边一口喝下,当时, 扯着嘴角苦笑了一声。 他原本,是对宁瓷很有好感。 也曾想过, 或许能得到机会。 可从宁瓷和宁淮之后的态度,他能看出来,宁家已经, 于此无意。 那他自然便不会再期待什么了。 本来刚开始, 也只是想想而已, 没那么强烈的心思, 如今没机会 ,就没机会罢了。 左右也没什么。 楚睿笑了笑,也没再说下去,只是接着,就把目光转到了萧青山身上。 身为帝王,自然是有着比常人更敏锐的观察力,而不知为何,他从见萧青山的第一面起,就觉得,他不简单。 虽然他低着头,垂着眉眼,总是一言不发,看起来,是沉默寡言却十分顺从的模样。 但是楚睿能看出,在他平静的眸光下,隐藏着让人无法抵抗的凌厉,锋芒太盛却又压的极好,灼然而起,让人能够断定,这必不是平平之辈。 所以他借着救命之恩这一由头,让他当了南中郎将。 如果说,他真的没有看错的话。 那他等着,有一日会让他刮目相看。 “朕看萧中郎将也是年轻,又一表人才,应当和许将军是差不多的年纪,不知,你可否有心上人?” 楚睿这今日也不知道起了什么心思,就一个劲的想给人当月老了,问完这边许禄,就将话头转到了萧青山身上。 在场的人,也就顺着楚睿的目光看过去。 这世家子弟,文武之官,还有好些的贵女,一片的下去人倒也不少,都看着皇上对这萧青山,似乎是格外青睐。 有些贵女却也凑在一处,窃窃私语。 论及这男子长得实在是不错,那眉眼之间,甚至是找不出几个能与之相敌的,只是出身实在太低。 区区铁匠,连让她们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就算如今是进了军营,成了这么个小小的将领,可是也改变不了,他的出身。 萧青山却是丝毫不惧这些目光。 他当时有片刻的停顿,然后抬头看向楚睿,回答道:“回禀皇上,我已经娶妻了。” 楚睿闻言,倒是一惊。 随即,他便是释然一笑。 “那如此倒是朕多事了。” 楚睿无奈的摇摇头,似是自嘲的笑道:“那下回有机会,朕倒是想见见你的夫人。” 萧青山点点头,低头间,似是往宁瓷这边看了一眼。 宁瓷当时就坐在宁虞旁边,拿着筷子挟菜,也只是慢吞吞的将菜往嘴巴里送,低着头,从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 她能感觉自己所有的思绪都成了一团乱麻。 胡乱的混在一起,就连她自己,也理不清楚,找不到头绪。 只是当时人还在发怔,猛然间,她听到了萧青山说的话。 尽管他离她还是很远,又是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下,可是每一字每一句都清晰的传入的她的耳朵里面。 宁瓷的手一抖。 筷子随之掉落。 落在瓷盘上,就是清脆的一声。 “阿瓷。”宁虞转头看她,却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便是握住她的手,担心的问了一句:“怎么了?” 宁瓷怔住了。 而后好一会儿,她才摇头,回答道:“这儿太吵了,我想出去走走。” 说着,她就站起了身,从一边人少的地方,快步离开了。 倒是让宁虞看得有些疑惑。 她最近,是越发的不太对劲了。 ....... 围猎场上热闹一片,可是在这之外,却是寂静的,似另一番天地。 宁瓷看着前面树下的背影,抿唇,面上的神色慢慢的凝住,走上前去,就在她身后站定。 “舒姒。” 大家都在席上,一番热闹,倒也是开心,却唯独她一个人,静静的站在这儿,看着前边,目光怔怔的,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听见身后的声音,舒姒霎时一怔,接着当时脸上就换上一个笑容,转过头来,道:“阿瓷。” “你怎么来了?” “里边正热闹,你不进去,就一个人待在这?”宁瓷抬头看着她,目光淡然无波,也只静静的说着,让人无法看透她的情绪。 “你不也是出来了吗?”舒姒依旧是笑着的,弯着唇角,眼底也是笑意浮现,可偏偏是这欲盖弥彰的模样,让人想看清她眸子里,更多的东西。 这几年来,她把自己藏的越来越深,也伪装的越来越好。 当经历了劫后余生,宁瓷每每看见她这样心无芥蒂的笑容,就觉得特别的讽刺,她好像可以依旧像以前那样在她的身边打转,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天越来越冷了,再过段时日,怕是要下雪。” 地上已经凝了冰霜,铺的雪白的一层,寒风也呼啸在这山林之中,萧瑟而过,宁瓷拢紧了身上的披风,抬头,目光就投往那一望无际的山林当中。 “八岁那年,也是冬天,我记得也很冷,那时候,我和爹娘闹脾气,跑出来,便在这山林中,迷失了方向。” 宁瓷说起往事,眸子微微的眯起,看向前方,仿佛是当初的那一幕,又出现在了眼前。 “你和我一起跑出来,说是皇城无聊,想要出去看看,结果.......我们两个就在林子里,挨了一夜的冻,第二日被找到的时候,都冷的没有知觉了。” 孩子之间的感情,总是最单纯的。 在那样的寒冷之中,她们找不到栖身之所,便只能是忍受着冰凉入骨,可是在那彻骨冰凉中的一抹相互依偎的暖意,却让人至今记忆深刻。 明明她一直也对她那么好,那些真心相待,她能感觉出来不是假的,可就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便都改变了。 她早就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舒姒了。 “都好久以前的事了,你不说,我差点都快忘了呢,那回,确实是太任性了。”舒姒笑了笑,稍稍侧过身去,许是因为寒风太盛,直直的吹着,有些难受。 宁瓷收了目光回来,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却是面上没有半点波澜,面色一点一点的,凝了下来。 “舒姒,你真的觉得,只要我死了,你就可以得偿所愿吗?” 宁瓷这话一出来,舒姒便是瞬间白了面色,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她没想到,宁瓷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和我,已经没有任何的关系,而你把所有的算盘都打在我身上,真是可笑......如果说当年你尚有那么一个可以让人信服的理由,可现在,就是完完全全的荒唐。” 宁瓷看着她说出这些话,目光凌厉,没有半点儿的闪躲,甚至是那嘴角的嘲讽之意,都清清楚楚落在眼里。 她宁瓷,一向爱恨分明,对她好的人,她会加倍的还他的好,但是若伤害她的人,她也必定不会,再有半分留恋。 更加不会放过。 “凭什么?他凭什么一门心思的在你身上,即便我对他那么好,他都看不到,甚至,还要我来当你们之间的月老。” 舒姒被宁瓷的话给激到了。 她咬着牙,说出这些话。 于她而言,安复临一直都是心里的一个梦,因为太过美好,因为得不到,所以才一日一日的,让执念更加的深重。 可是现在既然她都已经知道了,那她就不必要再装下去。 这几年来,她明明嫉妒她,讨厌她,却偏偏要装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其实这么久下来,她也真的是很累。 “我讨厌你,真的很讨厌你。” 舒姒一字一句的说着,咬着唇,眉间皱起,那其中的厌恶,是当真不假。 这才是真正的,没有任何虚假和隐藏的她。 宁瓷退后一步,再抬头,却是笑了。 “你与他如何,与我无关 ,但是,你一次又一次的想害我性命,我就绝不会善罢甘休。” 她三年前是为了宁家,再加上当时没有那个心思,才选择了与舒姒维持表面上的和谐,可是到了如今,她依旧想要她死。 凡事有一便有二,再之后,莫不能再有第三次和第四次。 她宁瓷没有那么多条命来让她害,也不是每一次,都能有幸活下来。 哪怕她知道,她现在,是没有任何的把握,能把她舒姒怎么样的。 可是现在如何,不代表之后。 “舒姒,你应该知道,我宁瓷不是软柿子,要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若真把我逼急了,那大不了――鱼死网破。” 她今日,就把话和她说清楚了。 免得日后,让她分明是那么讨厌她,还要日日演出一副同她关系好的模样。 她都替她嫌累。 宁瓷说完,便是转身离开。 舒姒站在树下,看着她的背影,咬着牙,目光间的狠厉,就转为了凄凉。 忽然想起,那一日安复临同她说的话,说他真的很喜欢宁瓷,从见她的第一面起。 因为她,他可以等待,可以不顾一切。 天知道那个时候她听了那些,有多难受,心有多疼。 一点点筹划了这么多年,她绝不可以,前功尽弃。 36.往事(3) 在心里埋了三年的话, 今日说出来, 反倒是觉得, 轻松了不少。 宁瓷清楚的知道,舒姒她这个人,要做什么事, 就一定要做到,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都要达到她的目的。 她一旦偏执起来,那也真的是让人无法想象的。 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只是宁瓷也不在乎。 她才不会,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舒姒身上, 至少现在, 她不值得。 那边席上的声音还是偶尔的传过来,宁瓷一个人待在营帐里, 却突然有些困了。 天色还早呢, 她本是想着, 再去看看阿弃。 但是当时坐在软榻上,不知不觉,竟就是睡了过去。 ...... 她又梦到了在千阳的日子。 记忆最深刻的,就是那山上的空气, 带着绿草的清香,缓缓伴风而来, 拂在身上, 是阵阵清凉和香甜。 大概那就是她总喜欢站在风口的原因。 她住的房间地势偏高, 站在门口, 往外眺望,几乎是能将整个一片的地方都收入眼底。 再往外看去,就是一望无际的青山,辽阔无比,让人只觉得,心神开阔。 宁瓷收了目光回来,闭了闭眼睛,然后,睁眼,随着声音 ,看向不远处的操练场。 他穿了一身黑色镶红纹素边的衣裳,一身劲装,剑眉星目,便是无比凌厉,而身上还披了一件虎皮披风 ,拿着弓箭,转身,披风扬起,箭便是飞快射出。 那箭稳稳当当扎在了靶子红心的位置。 他的伤,应当已经好了吧。 宁瓷看着便想......都可以练武了。 可那一刻宁瓷这么想着,同时,竟是看得有些发呆。 在她眼里,最崇敬的男子,向来就只是大哥,大哥他骑马,练武,都是英姿勃发,无人能比,可是这时候,她竟私心觉得,眼前的这个,要比大哥更好看。 自从上回他说要送她下山却遭遇意外之后,已经又过去有十余日了,期间,因着他的伤还没有好,她也就一直没有提,要再下山的事。 因为她知道,这一下山,许就是再也见不到了,而他又救了她的命,不止一次。 所以她想着,等他的伤好了,她再离开。 而且这些日子,她也再没有看见那个女子。 救好像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一样,完全就是,再看不到半点的踪迹。 但宁瓷也只是有稍许的疑惑,倒也没有,再过纠结于此事。 就在这时候,萧青山突然转过了身,抬手,一拉弓箭,那箭身划空,凌厉而过,直直的朝着宁瓷这边。 挨着她的身子擦过。 倒真是把宁瓷给惊吓到了。 那箭头尖利,在那一刻,与她咫尺之近,差点让她以为,是要射在她的身上。 “外面风大,你出来干什么?快进去。”他扬声发问,声音沉重,掷地有声。 面上,有隐隐的怒意。 虽然宁瓷知道,他没有恶意,可每每只要见到他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她还是会觉得害怕,会觉得心惊胆战,颤晃不已。 就像刚刚的那只箭。 他毕竟是土匪头子,喜怒无常,若说在那一瞬间他想要她的性命,那宁瓷也是相信的。 “我不冷。”宁瓷摇了摇头,当时看见他眉头凝的更紧,心里面下意识的一慌。 这人说话,是有让人不容反抗的强势的。 宁瓷顿了顿,还是转身,走进了房间。 关门的时候,她注意到门上插着的那只箭,是他刚刚射过来的,竟是差点,就将整个门射穿。 这么远的距离,都甚至有这么大的力道,若是射在了人身上那还了得,所是宁瓷越发的觉得,他这个人,是不好得罪的。 那日晚上,桌上有一桌子的菜,比起平日不知丰盛多少。 萧青山说今日早上新猎到了一头鹿,这鹿肉极其鲜嫩,让她也尝尝。 他手上有伤,但只是细微的一些小水泡,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可是宁瓷大概能认出,这手,是沾了热油,才是如此。 于是她有片刻的发愣,接着便再没有任何犹豫,夹了好几块鹿肉到碗里。 慢吞吞的嚼咽着。 “你的伤应该好了吧?” 她想起今日看见他练武来着。 萧青山的神色有霎时的凝住,随即恢复如常,却好似什么都没听到一般,看着桌上的鹿肉,淡淡问道:“好吃吗?” 宁瓷垂眼,笑了笑。 “好吃。”她回答。 既然是他花了时间和精力做的,一定希望她能吃下去才是,她总不能拂了他的面子,说不喜欢。 宁瓷本来是想说,她真的不能再拖了,都这么些时候,无论如何,她都该离开了。 既然他的伤好了,那她也就能安心离开。 宁瓷嚼了两口,将嘴里的东西都咽下去,接着刚想开口继续问,他却忽然放下筷子,站起了身。 “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说着,他快步离开,几乎是没给宁瓷一点儿反应的时间,就已经出了房门。 倒是把宁瓷弄得有些疑惑。 总觉得他是在故意,躲避什么。 ...... 晚饭那顿,由于吃的有些过于油腻了,又吃的多,宁瓷身子便不是太舒服,心口一阵阵闷堵的慌,所是晚上在窗边站了许久,直是待到好受一些了,才准备就寝。 只是才闭上眼没多久。 迷糊间,耳边传来一些细微的声响。 宁瓷心里一惊,当时睁开眼,却是一张脸出现在眼前,近在咫尺,猛然放大。 倒真是把宁瓷吓得不轻。 她当时就起身了来,挪着身子往后退,一声差点就喊了出来―― 当时间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萧青山。 他就闭着眼睛躺在她身边,身上衣裳还是完好的,连披风都没有脱下,紧皱着眉头,似是忧愁极了的模样。 同时,宁瓷还能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 他喝醉了。 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突然喝醉了,又突然出现在这里,宁瓷方才的心慌缓和过来一些,接着就在想,要怎么把他弄走。 她从床尾下来,手足无措的看着这么一个大块头躺在哪儿,她自己也知道,就依她的力气,是完全不可能拉动他的。 半点儿都不可能。 算了,让他躺着吧。 反正这是他的地方,他爱躺哪儿躺哪儿,大不了,她离开就是了。 宁瓷无奈的摇了摇头,从旁边拿过自己的外裳,往身上一披,当时转身正要离开,却是身后一只手伸出来,突然就抓住她的手腕。 两指间,力气极大。 他死死的扣着她的手腕,那力道像是生生要把她的手给捏碎了,宁瓷感觉到腕间的那股疼痛,咬着牙,皱眉,便是半点儿都动不了。 “你放开我。” 她真的感觉,都被他捏得失去知觉了。 宁瓷转过身去,另一只手伸过去,想将他的手掰开,可是还没有用力,就听见沉沉的一声传来。 “不走,就不可以吗?” 他的声音嘶哑,厚重的像是压了许久的话,特别是其中浓浓的哀痛,带着些不易为人所察觉的绝望.......这是在一向冷然的萧青山身上看不到的。 “我从第一次见你,就想让你留在我身边了,为什么......就不能留下呢?” 他越说,手上力气就越大,疼到让宁瓷觉得,头皮都隐隐的发麻。 “你放开我。”她使力挣扎了一下,声音都已经带了怒意了,猛然一下,宁瓷感觉自己的手都要断了。 但还是没有挣脱开。 却是在这时候,萧青山睁开了眼睛。 他眸子尚不清明,蒙上一层雾气,抬眼,见宁瓷皱着眉,倒正不明所以,她却是疼得快哭出来了。 “你放开我。” 萧青山一愣,察觉到什么,马上就把手给放开了,抬头看她,倒还有些慌张,问道:“我弄疼你了?” 他翻身而起,托起她的手腕,即使是在昏暗的灯光下,还是看见了那一道红痕,萧青山面上一紧,当时那紧张担忧的神色,却是让宁瓷十分意外。 宁瓷没有说话,只是想起他方才醉酒间说的那些话,心里就砰然的厉害,呆愣愣的看着他,一动不动。 他抬头,两人目光对上。 似乎是隐约间想起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萧青山的神色瞬间有些怪异,眸间冷意渐深,道:“我方才,说什么了?” “我――”宁瓷张了张口,话还没说出来,萧青山已经起身,咬牙,道:“不用说了,我明日就送你回去。” “安安全全,把你送到家。” 他晚间多喝了些酒,脑袋迷迷糊糊的,本就已经不太清醒,再加上这么一下的站起来,步子虚晃,竟是不太稳当,隐约间,后背似是有鲜血溢出。 他身上总是有伤的。 只是上回的,比较严重,一直都没好完全。 这才走了两步,人就往后倒。 宁瓷下意识的伸手去扶他。 只是她的力气太小,完全扶不住他,再加上他块头大,一身的重量猛然间没了支撑点的压下,就压着她往床榻上倒去。 闷然一声。 这床上虽是褥子厚,却还是撞的后背生疼,宁瓷眉头皱起,咬着牙缓过那一阵,再抬眼,便对上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 37.往事(4)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50%的48小时后可见。  罗赵氏稍作迟疑,上下又打量了阿弃一番,最后目光便紧紧锁在那金簪子上了, 一动不动的, 眼珠子简直要红的滴出血来。 国公府什么的多不靠谱, 还是眼前这簪子来的实在。 看那金光闪闪的, 一定值不少银子, 若是当了, 能让她家老罗少打几年的铁。 却就在这时候, 罗子菱一手把簪子拿了过来。 “好,我答应你。” 虽然她也觉得,这孩子说找宁小姐不太靠谱,但是没有法子了, 倒也可以试上一试。 “罗子菱!”罗赵氏喝了一声,咬牙切齿,腮帮子都气得鼓了起来,当时间, 真是恨铁不成钢。 “他说国公府就国公府?也不想想那是什么地方,再说了, 看看看看他这样子,哪里跟那些贵人搭得上边?” “娘,这也就是走一趟的事, 顶多让我烦劳些, 要是那宁小姐真收留了他, 那银钱必定是不会少,若不收留,那光这一根簪子,也是值钱的。” 罗子菱最是晓得她娘的脾气,知道要怎么才能说服她。 果然,此话一出,罗赵氏便是止了话,眼珠子一转,看着那簪子,似乎是在思考她话中的可行性。 “我可不管,你爱去不去。”罗赵氏挥手,便是不屑的哼了一声,抬腿往外走,到门口时,又停了下来。 “但是我这儿顶多留人到天黑,天一黑,管你孩子不孩子,麻溜儿给我滚蛋!” 罗子菱摸了摸阿弃的头。 “你放心,我一定帮你送到。” “我也去。”阿弃上前一步,抬头看着罗子菱,便是说道。 他不想麻烦她再多跑几趟了,既然爹说了他能进去那就一定能,而且......他觉得那个就是娘。 阿弃的娘。 ...... 已经过了午时。 丫鬟上了午膳,宁瓷却是一点儿都没动,旁边有人劝了几句,她当即便发了大火,掀了一桌子的菜。 直把一屋子的下人吓得瑟瑟发抖。 小姐已经很久都没这样发过脾气了。 绿萝进屋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屋狼藉,还来不及收拾。 “小姐。” 绿萝走近了一些,便是有些战兢的唤了一句。 宁瓷背对着她坐着,脸色沉然的厉害,缓了一口气,才说道:“你说。” “许将军昨日,押下去一名铁匠,说是因为他废了一批的武器,需要再花时间重新锻造,所是他被关押了整整一夜,方才不久,大将军才是押了人出来审问。” 绿萝在宁瓷身边待了三年,也能大概的了解她的脾性,知道她要了解什么事情,便必定要将前因后果全都弄清楚。 “他是三日前才进来的,说是代替一个生了病的铁匠,而那批武器正是三日前开始出事,再加上许将军查出来,他以前,并没有做过铁匠的活。” 按照绿萝的说法,他该是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离开军营。 可是他萧青山的本事,她也清楚,既然可以在戒备森严的国公府来去自如,那出入军营,自然更不算什么困难的事了。 来无影去无踪,连大哥都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 就在宁瓷思绪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做的时候,忽然有丫鬟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当时她察觉到周身阴沉的气息,要说的话不由便堵在了喉咙口。 “夏兰,有什么事吗?”绿萝转身问道。 “这个......”夏兰害怕的看了宁瓷一眼,顿了会儿,见她没说话,才是摊开手掌,露出上面的一方金簪。 “方才有一位自称姓罗的姑娘带着一名孩子来到府外,说是那孩子无家可归,想请小姐收留。” 夏兰晓得小姐今日动了怒火,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会触了她的逆鳞去。 “奴婢看这簪子,确实是小姐之物,这才斗胆,前来禀报的。” 宁瓷思绪混乱,本就是有一团怒火久久未灭,又来和她说什么孩子和簪子......她哪有那么多工夫去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刚想开口说把人打发走就是,可就在那一瞬间,脑海里有几个画面闪过,她一顿,便是回身去看。 果真是她的金簪。 这簪子,她那日给了那个孩子,难道是...... “去把他们带进来。” “是。”夏兰点头,将簪子交到绿萝手上,然后转身,快步的出了门。 ...... 罗子菱同阿弃正在府门口等着消息。 她站在大门口,低垂着眉眼,手上搅着衣袖,显然是等的有些沉不下心了,时不时的抬起头,往这大门看。 雕梁画栋,真是好一番气派的风范。 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有动静。 罗子菱心中也有疑惑,但是她觉得,问一个孩子,或许也问不出什么来,便沉默着,不出声了。 “你们同我进来。”片刻后,夏兰出现在门口。 罗子菱一惊。 她倒是真未想过,那宁小姐会让进去的...... 跟在夏兰的后头往里走,罗子菱一路低着头连眼都不敢抬,虽然她好奇这里边庭院的模样,但是也听说这些世家大族,都是后院是非多,她担心会给自己惹上麻烦。 绿萝在房间门口守着,看见夏兰带了两个人过来,紧着目光,上下都打量了一番,确定没什么异样,才是点点头,对夏兰道:“你带她在外面等着。” 然后她朝阿弃伸手,轻笑道:“你跟我进来。” 阿弃点头,没有丝毫的犹豫。 屋子里已经都收拾干净了。 宁瓷在软榻上盘腿而坐。 屋里燃着地龙,十分暖和,所是宁瓷就是穿了一件单薄的外衫,喝了口清茶,败败火。 听见有脚步声,宁瓷抬头,看着绿萝带阿弃进来,便是慢慢的弯了嘴角。 果然是这个孩子。 看着孩子走到了她面前,宁瓷将身子往前倾了倾,看的仔细的时候,要说的话就堵在了喉咙里。 这外头风大,吹得孩子原本白嫩的小脸都红扑扑的,一接近她,甚至能感受到周身的一股寒气。 “拿毛毯过来。” 宁瓷吩咐绿萝。 这厢绿萝从柜子里拿了一块小毛毯出来,晓得不是小姐要用,便是把阿弃抱上了软榻,然后拿毛毯给他盖住。 不知为何,从方才第一眼看到这孩子起,她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他的眉眼之间,同小姐有些许相似。 绿萝下意识的想,莫非这是小姐遗落在外的弟弟? 只是她也不敢在小姐面前妄加揣测。 可实在是无稽之谈了。 “你这孩子倒是聪明,我只给了你这个簪子,你怎么便晓得,要来这找我?” 宁瓷轻笑了一声,看到阿弃,忽然间便舒心了不少,见他不说话,又是接着问道:“莫不是不晓得如何拿簪子换钱.......想要拿银钱?” 阿弃一双眸子盯着她,却是一动未动,原本清澈的眼神里,带了些许的怯意,抿着唇,许久,才颤颤的发出了声音:“姐、姐姐,我――” 唤了这一声后,接着,他便没再说话了。 爹爹只告诉他让他过来,却没有告诉他该怎么做,他也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究竟是不是娘亲。 如果她是娘亲的话,那她当初抛下了他离开,一定是不欢喜阿弃,才会走的,如今他贸然前来,会不会......更加遭她的嫌弃呢? 阿弃不想让娘亲讨厌他。 所是此时他心里忐忑不安,一手拽着衣角,顺着手指全搅到了一处去,紧张的咽了口口水,不晓得自己该怎么做,或者是,该怎么说。 “你爹呢?” 宁瓷记得,上次在树林里看见他的时候,他说过,是在等爹爹。 阿弃听到她这么问,身子不由自主的僵住,看着宁瓷,目光越发的紧张凝重。 “爹爹他......不见了。” 宁瓷愣了一下,想着他说这句话的意思,突然有些明白过来,便是试探的问道:“你没有地方去了?” 阿弃点点头。 宁瓷虽然也很疑惑他是怎么找到她的,但是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孤苦无依,无处可去,无论是谁,都该是于心不忍的。 国公府常年只有她一个人,偏得是家大业大,那么多院子那么多房间,就算住进来一堆孩子都有的是地方,何况这么一个。 “那你先暂时在我家里住下,好不好?”宁瓷看他今日有些紧张,怕吓到他,顺着眉眼柔意,说话都是柔着声音小心翼翼的。 “好。” 见他应下了,宁瓷笑意更甚,忙是吩咐绿萝:“在我院子里收拾间房。” 一抹额头,是一手的汗水。 “绿萝。”宁瓷撑着床沿,稍稍的移了身子想起身来,出声唤道:“给我倒杯水。” 屋子里漆黑黑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绿萝就睡在外屋,她警觉,睡得也浅,晚上宁瓷要是有什么动静,她都能察觉到。 38.泼妇 此为防盗章,购买不足50%的48小时后可见。 宁家宁瓷, 那可是皇城出了名的贵女, 相貌出众, 地位尊贵,当年及笈之礼,连皇上都亲自前来, 送了贺礼,说是定为她寻上一门好夫婿,只要是她想要的,都给。 后来千挑万选,百般斟酌之下, 才是选中了文德侯的儿子――宫学少傅安复临。 之后的事, 他知道一些, 却也不是太过明了,只晓得宁小姐失踪了有一年的时间, 那一年里,大将军心急如焚,四处寻找。 后来是宁小姐自己逃了回来。 自那之后, 皇城之中便是少不了的有些风言风语, 说她在外受了屈辱,已是贞洁不在, 更有难听些的, 说宁小姐曾被逼为娼, 那一年里, 是让万人骑过的。 但是有大将军和卫国公震着,流言蜚语也没传得太广,而且随着时日渐渐的流逝过去,倒也不会有什么人再谈论起了。 许禄他自己在心里仔细想想,这桩事,真说不在意那是假的,但是若让他娶,他也愿意。 毕竟以前他也是仰慕过宁小姐的,宁小姐有貌有才,出身尊贵,若能娶她为妻,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他自然欢欣。 而且看大将军,他是有要将宁瓷许配给他的意思的。 却就在这时候,一阵风吹过,帐门被吹起,风随着那帘子就灌了进来,猛然吹灭了营帐里的烛火。 许禄微皱了眉,身子一动想起来,突然眼前一黑,便是被一个黑布袋子严严实实的罩住了头。 他抬手想去摘了布袋,可是当时就有一只手将他的手腕死死钳住,那力气极大,在他手里,竟是半点都反抗不得。 一只手掌就把他两只手腕都握住,接着是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狠痛之意方是传来,两手又被压着狠狠一折,剧痛入骨,似是手臂上下被硬生生断开了。 许禄他好歹也是个将军,手下管着军队将士,那武功也是不差的,可是现下在这人的手下,如弱小孩童,完全没有抵抗之力。 大概是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过。 被人按在地上,拳打脚踢,招招狠命,浑身上下跟被车碾过了似的,痛得没了知觉,就连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都不知道。 ...... 宁淮直到第二日上午才得了空审问萧青山。 废弃掉的兵器已经开始全部重新锻造,虽然赶了一些,但幸好没酿成大祸,此时他心里的那股怒气,已然平息了不少。 “许将军说,那批兵器出自你手,可是你却不承认?” 宁淮手上拿了一本小册子在看,目光从那字里行间缓缓扫过,没有朝萧青山那头看,出声发问,也是淡然。 “许将军想屈打成招,我自然不认,捉贼拿脏,没有证据的事,凭什么承认?” 萧青山也是不急不躁,半跪在宁淮面前,便是垂着眼,沉然回答。 这声音低沉,却具有极强的穿透力,宁淮听了,目光一顿,便抬了头。 这人虽穿着打扮简陋,但气度不凡,像是个能承事担事的。 ......只是个铁匠? 宁淮顿了顿,目光凝在萧青山的身上,见他没有丝毫的畏惧,模样更是坦然无比,便是朝顺贵儿摆摆手,道:“去请许将军过来。” 顺贵儿点头应下,转身出了营帐,却是没一会儿,又匆匆忙忙的跑了回来。 “大将军,许将军说,他不方便。”顺贵儿也是一头雾水迷迷糊糊,便是抿着唇,照着许禄的话,同宁淮说了一遍。 “不方便?”宁淮自然疑惑,追问道:“他怎么了?” “小的也不知道,许将军帐门紧闭,不让人进去,听着声音倒是挺疲惫的 。”顺贵儿说着,便自己下了猜测,疑道:“难道是得了风寒?” 这天冷,军营里有好几个将士都得了风寒之症,顺贵儿看在眼里,便自然是想,许将军是否也是感染了风寒。 只是许禄倒是从未如此反常过。 宁淮起身,想着去一探究竟,可是还未来得及有动作,萧青山突然起身,开口道:“我知道那些兵器出自谁手。” ...... 阿弃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前两日刮了寒风,这房间不抗冻,大风子四处袭来,倒是吹得呼呼直响。 却幸好罗子菱给他们送了一床棉被过来。 她是趁着没人悄悄送过来的,应当是怕萧青山会不收,所是直接便铺好了放在床榻上,之后就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阿弃还小,确实不似萧青山那般抗冻,所是当时萧青山看见了,犹豫之下,还是让阿弃盖着那棉被了。 小小的人儿搭拉着腿坐在床榻上,因着身量太小,就只能是两条腿在空中虚晃,沾不到地。 白嫩似包子的小脸沉然的板着,不晓得是在想什么,嘴里一边还在念叨,却显然,不太悦心。 忽然,门从外面被推开,猛然一下,力道是极大。 “说好了三日,可就是三日啊,我本还等着你们识趣能自己搬走,现下都预留好几个时辰了,怎么还敢赖着不走?” 罗赵氏的嗓门依旧是大,吼着就是一嗓子进来,声音倒是把人震的够呛。 罗赵氏做出这番架势来,是想吓上一吓那萧青山的,毕竟上回差点让他给震到,这回想着,不能落了下风。 进来的时候,手上还执了好大的擀面杖,握在手上,瞪着眼睛,便是凶恶极了。 可是谁想,屋子里就一个孩子在,并不见那男人的身影。 她当下便是愣住。 罗子菱一直注意着这边的情况,见她娘拿擀面杖就晓得不对劲了,所是罗赵氏才进来,罗子菱后脚便跟上。 “娘,他就只是一个孩子,何必要为难他。” 罗子菱知晓自家娘亲一向性子暴躁,生怕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急忙的便拦在了她的身前。 “那男人呢?”罗赵氏自然没顾罗子菱,只是扬头四处张望。 “我爹昨日没回来。”阿弃看着她,倒也不怕,从床榻上下来,便是出声回答。 “没回来?”罗赵氏一惊,看了这孩子一眼,忽然想起什么,看向罗子菱问道:“你最后一次看见他,什么时候?” 罗子菱一直对这边的情况格外上心,想了想,回答道:“前日晚上?” 那男人说了到三日就走,可如今时间已到,却久久不见人影,就只有一个孩子在这....... “哎呦,这可完了,他不会是想把这个孩子丢在这,然后丢给我们家吧?”罗赵氏一拍大腿,瞬间感觉自己想通了。 一个大男人带着个孩子本就奇怪,不去住客栈,却扔了三两银子住在她家,如今又无故消失,不见踪影,这定然是.......要将这孩子弃了呀。 “这可不行,千万不行......”罗赵氏慌张的摇头,思绪着有什么解决之法,却是也想不到什么,上前去,伸手要拉阿弃过来。 “你不能在这待着了,我家又不是收容所也养不起你,是你爹把你丢下不要你的,你快自个儿找他去。” “娘,他只是个孩子。”罗子菱着急要从他手里抢人,拦在阿弃身前,急得不行,却是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若真论起来,她是拗不过她娘的,她向来说一不二,要做就是什么,旁人根本拦不住,而且,她也不会听她的话。 “孩子怎么了?那又不是我孩子还得白白给他花钱不成?”罗赵氏的嗓门又是大了不少,觉得道理都在她这一边,反正无论她做什么,都是对的。 “我给钱。”阿弃突然开口,一双清澈的眸子扫过罗赵氏,然后停在罗子菱的脸上,再次确认道:“我会给钱。” “得了吧,你爹都是个穷光蛋,他跑了,能给你钱?”罗赵氏轻嗤一声。 阿弃没说话,接着,却是从腰间,掏出了一只金簪子。 那簪子通身金亮,雕刻精致,一拿出来,似乎在闪着金光,直映的这罗赵氏的眸子都亮了。 这一看,便不是凡品啊...... 罗赵氏下意识的想伸手去拿,阿弃却也是机灵,当时便反手一握,并未让她得手。 然后顿了顿,转身,稍加思绪之后 ,把簪子递到了罗子菱面前。 “姐姐,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你帮我拿这簪子去卫国公府,交给宁小姐,可不可以?” 阿弃的声音软糯糯的,可是这孩子却是头脑清晰,接着说道:“那宁小姐,她会收留我,也会给你们钱的。” “很多很多的钱。” 爹爹昨晚上其实回来过一趟。 他教他,让他这么说。 “听闻你今日去见了那许将军,如何,可是合心?”舒姒上前去,言笑晏晏,便是挽住了宁瓷的手,那话语中,更是十分亲近的模样。 “那许禄许将军一表人才,俊逸少年,可是有许多的女子,对他芳心暗许呢。”舒姒话语轻快,看着宁瓷,眸中洋溢着羡慕的神采。 “是吗?我没看清楚。” 宁瓷倒是兴致缺缺,低头看了一眼舒姒挽着她的手,唇角慢慢抿起。 她不太习惯这样的亲近。 特别是来自舒姒的。 舒姒看她似乎不是太开心的样子,抬眼,带着打量的意味,眼角微动,试探道:“阿瓷,你不会还顾忌着之前那回事吧?” 之前那回事...... 舒姒说完这话,瞄了宁瓷一眼,注意着她的反应,见她没说话,顿了顿,便又继续往下说了。 “都过去三年了,你也不必再一直想着,反正已经过去了,那日子该如何过,不还是该如何吗,再说那――” 39.柔情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50%的48小时后可见。  正好有空, 便过来厨房看看阿弃的药熬的如何。 她没为他做过什么, 便总想着, 在这样的一些小事上,可以多做一些, 觉得这样,也能让自己心里落下的空,一点一点弥补上。 “小姐,小姐。”这时候,丫鬟石竹从院门外匆匆进来,看见宁瓷的背影, 便是着急唤了两声。 “小姐, 将军回来了。” 宁瓷点点头,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是绿萝姐姐让我来通知小姐, 说是将军沐浴更衣之后,便去了您的房间。”石竹想起刚才绿萝那么紧张的叫她过来, 让她唤小姐马上回去,却还以为,是要出什么大事了呢。 大哥回来便会过来看她,那是一定的事情, 宁瓷这一听到, 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她伸手要去拿药碗, 指尖触到碗身的一瞬间, 一个激灵, 便忽然想起,阿弃还在房间里―― 大哥这进去的话,那必然是要看见他的。 宁瓷想到这,心不由一沉,当时便放下了药碗,提着裙角,转身跑出了厨房。 一进院子,宁瓷抬头,脚步就顿在了原地。 眼前的这幅景象,似是有些难以想象。 她看见宁淮把阿弃抱在怀里,一手便将他整个人托着,稳稳当当的,唇角带着笑意,整个人看起来,甚是明朗。 “......想和我学武功吗?”宁淮笑着问,说着,他捏了捏他的手臂,点头道:“身子骨不错。” 阿弃也是笑着,便连连点头。 “好,阿弃要变成一个很厉害的人,以后,要和大将军一样厉害。” 阿弃声音清亮,看着宁淮,一双眸子在阳光下,那都是灼灼发亮的。 显然是羡艳的神色。 宁瓷一进门来,倒是一时被这景象给看的呆愣住了。 阿弃从宁淮的怀里探出头来,看见宁瓷,兴奋的扬了扬手,唤道:“姐姐。” 宁淮顺着他的声音,也回过了头。 看到宁瓷,宁淮便俯身,把怀里的阿弃放了下来,然后朝着宁瓷招手,示意让她过来。 宁瓷心里倒有些胆战心惊。 爹娘常年外出,便是长兄如父,大哥从小带着她,等于是养她长大,在她眼里,大哥的意见和态度,是很重要的。 所以若是大哥知道了阿弃的身份......她不知道他会怎么去想,会不会责怪她,对她生气,失望,或是其它。 “阿瓷,我还以为你在房间午睡,却是一进来没见到你人,倒是和我说说,这是去哪儿了?” 宁淮声音如常,似乎没有什么异样,抬手,轻轻扣了下她的头,无奈笑道:“你呀!” 宁瓷却是没有反应,略微发愣的看着他,又看了看阿弃,不明白当前的状况。 “我知道,大将军是很厉害的人,他夸我,说我身体强健,天资聪颖,还要教我武功。”阿弃见宁瓷看着他,便是垫着脚尖,笑意满满的说着。 他听别人说过,当朝大将军,是个很厉害的人,他少年英雄,抗战杀敌,一身武功,更是厉害的不行。 “只要你想学,我都教给你。”宁淮摸了摸他的头,依旧是带着笑意的。 “好,阿弃一定好好学。”阿弃听着,高兴的都快跳起来了。 “不是说还要喝药吗,快去喝了,才能将身子养好,过会儿,我便带你去练武场看看。” 阿弃点头,撒腿子的就跑的欢快,应道:“恩,我马上去。” 宁瓷看着阿弃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从她的眼帘里消失,当时,所有的疑惑和不解不加丝毫掩饰的溢于言表。 “倒是个好孩子,聪明机灵,也有胆识,日后好好教导,想来,定然不错,有我宁家风范。” “大哥――” 她呆怔着唤了一声,有话想说,却事堵在喉咙口,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阿瓷。”宁淮回身,长长叹了一声,两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道:“你要永远记得,我是你哥哥,是你的后盾,有很多事情,我是可以帮你承担的。” 很小的时候,阿瓷和他最为亲近,什么事情都会和他说,从来不会瞒着他,可是那一次回来之后,有关之事,只字不提。 他虽然担心,但是也没有去查,没有去问,因为他知道,这个样子的阿瓷,一定是发生了很大的事,她不愿意说便是罢了,不必强求。 她再如何,都是阿瓷,是他放在心肝里疼的妹妹,过去那些,是他疏忽了没有将她护好,那之后,自然会加倍的还回来。 他第一眼看到阿弃的时候,心里便有了隐隐的猜测。 时间,年龄,相貌,全部都能够对上。 那一瞬间这件事给他的冲击力,绝对是不小的,突然多出来一个孩子,任谁都无法接受,可是,如果真是阿瓷的孩子,阿瓷都已经接纳了,那他就应该想想,怎么更好的解决这些。 怎么,才是对阿瓷最好的。 “你告诉大哥,你想如何,只要是你说的,大哥拼了命也会做到。” 宁淮顿了顿,目光一沉,想到之前的事来,沉吟片刻,道:“许禄的事便算了,便当大哥没有说过,你什么时候心里有想法,再同大哥说就是,我听你的。” 宁瓷垂着眼,听宁淮说完这一番话,抬头,撞入他眸中的忧心关怀,便是面有动容。 “好。”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 ....... 阿弃同宁淮在练武场待了一下午,直到黄昏日落,宁淮才抱着他回来用晚膳。 虽是在冬日里,寒风冷冽,练武场旷阔处,更是冰凉不已,但是阿弃这厢却是满头大汗,后背濡湿了一大片,但是眼眸弯起,笑意满面。 不管再怎么听话,再怎么的懂事,阿弃终究都是孩子,玩闹心的那一面,还是很重的。 “我以前一直觉得,爹爹是最厉害的人,可是现在觉得,大将军也和我爹爹一样厉害。”阿弃从宁淮身上下来,就蹭蹭的往桌子那边跑,说是肚子饿了,想吃东西。 明明先前的时候,还是很拘束的,倒确实不知道宁淮都同他说了些什么,倒就这一日的工夫,有这么大的变化。 “你爹爹也会武艺吗?”宁淮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 “当然了,我爹爹可厉害了,那一身武艺,能同时与十来人相抗呢。”阿弃心里头正高兴,宁淮问他什么,便也就说了,孩童心性,自然也没多想。 宁瓷正好进屋来,宁淮拍了拍阿弃的头,没再继续之前的话题,只是招呼着宁瓷过来,然后给阿弃夹菜。 “今年的西山围猎,因着出了些事情,便推迟至今,再过些日子,皇上和皇后会一同前往西山,阿瓷,不然,你也一起去吧。” 宁淮如此提议。 “围猎?”宁瓷抬头,倒是略惊。 西山围猎,她也就去过一回,还是姐姐嫁入皇宫的第一年,陪着她一起去过,后来觉着有些折腾,费神的很,便是再没有去过了。 大哥这回,何故又提起此事。 “你总在家里闷着,都快把自己给闷坏了,这出去走走也好,正好带阿弃也一起。”宁淮怕她因为之前的事留了有阴影,便不愿意再出门去远地方了。 宁淮说着,转头问阿弃,笑道:“你想去吗?” “狩猎?” “是啊,狩猎。”宁淮点头,解释道:“便是在山中围猎,有好多人,好多动物。” 阿弃一听,似乎挺有兴趣的样子,当时眼眸便亮了亮。 他倒是从来没经历过这些。 宁瓷看阿弃似乎是很想去,顿了顿,觉得出去一趟也没什么,便点头应下,道:“那好吧,我去便是了。” 大概是从小便没有母亲在身边,又一路跋涉,受了太多苦的缘故。 这柴房四处通风,冬日里实在寒冷的紧,几块木板搭的矮床上,上头只有一床灰色的毛毯。 萧青山将外衫垫在下面,自己躺在外头,侧着身子挡住了所有的寒风,然后伸出一只手,当枕头让阿弃枕着。 薄薄的毛毯恰是将两个人盖住。 “爹爹你冷吗?”阿弃在他的手臂上蹭了蹭,声音软软糯糯的,眨巴着眼睛看他。 萧青山摇了摇头。 虽是这样,阿弃还是握住他垂在身侧的一只手,轻轻的哈了几口气,两只白嫩嫩的小胖手却还是没法将他一只大手握住。 “那娘亲现在会冷吗?” 萧青山眉眼冷毅,一如千年不化的冰霜,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面色才有些微微的触动。 “阿弃冷的话,爹爹会抱着阿弃,但娘亲要是冷了,阿弃就和爹爹一起抱着娘亲。” 阿弃没见过娘,但是他知道,娘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是爹爹的命,所以爹爹才会锲而不舍的找下去,而他以后见到了娘亲,也会和爹爹一样爱她。 一夜过去。 第二日早晨,寒风刮进屋里,呜呜直响,倒是越发凄厉。 阿弃难得睡得这么熟。 萧青山抱着他,宽大带着厚茧的手指顿在他的脸颊处。 和他娘一样,这脸软的跟白豆腐似的,轻轻一碰,就好像会碎了去。 40.心疼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50%的48小时后可见。  很温暖的怀抱。 寻找着这温暖的来源,阿弃便往那里头又凑了凑,那忽然间, 便是安下了心来。 有阳光拨开大雾, 照在他的身上, 让他整个身子都变得温暖起来。 很舒服的感觉。 那一整个晚上, 阿弃都睡得很好,一夜无梦。 第二日早上一醒来,阿弃便看见近在咫尺的一张脸,他一怔,尚来不及反应,宁瓷已经睁开了眼。 她伸手, 探了探他的额头, 感受到温度如常, 才松了一口气,柔声问道:“可还有哪儿不舒服?” “没有。”阿弃这会儿才意识到,昨晚的那些都不是做梦。 见宁瓷皱着眉头, 似乎是在忧心, 阿弃便又是连忙摇头,解释道:“我身体可好了, 以前就算染了风寒, 那也是捂一捂就没事了, 而且这次是我自己不乖, 吃错了东西, 没什么的,都已经好了。” 他向来要比平常的孩子要多能吃苦一些。 奔波在外,从小如此,哪怕爹爹一直都很小心的照顾他,尽量把好的都给他,可是这样不安稳的日子,吃的苦那一定是少不了的。 他习惯了,知道爹爹也不容易,很多时候,能够自己解决的事,也从不说出来,以免让爹爹忧心。 “你从哪儿来的?” 他说就算感染了风寒也只是捂一捂,这话听了,不免让宁瓷在想,他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过的又是怎样的日子,抑或说,在她离开后,发生了什么。 那匪窝虽然在大山里,但是她知道,根本就不缺钱财,甚至说起来,日子比外边的普通老百姓,是过的还要好的。 “阿弃去过好多地方。” 同娘亲在一起说话,阿弃总是很高兴的,又因着大病初愈,便难免的是她问什么,就说什么了。 “是爹爹抱着我从千阳镇出来的,阿弃只记得,有很多很多的山,很长很长的河,那些路都很难走,可是阿弃能走得很稳,爹爹告诉阿弃,只要继续走下去,就能――” 阿弃说到这,话却戛然而止。 ......就能找到娘了。 他说他找她找了三年,宁瓷甚至不能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要找她,哪怕是抛弃所有,不顾一切。 当初她以为,他说喜欢和在意,都是假的。 “你告诉阿弃,为什么不喜欢爹爹,我可以让爹爹改的,他为了找你,好多次都差点没了性命,差点,就不能到这儿了。 ” 宁瓷没有点头同意,当着她的面,阿弃便不敢叫“娘亲”,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说错了什么,便会惹她不高兴。 “你这几日定然没有好好吃东西,快些起来,我叫厨房准备了早膳。”宁瓷没有回答阿弃的话,只是轻笑着起身,然后,便没再说什么了。 阿弃还小,他不懂。 ...... 宁淮同许禄,一人一马,并排而行,停在了卫国公府门口。 距离宁淮上次回家,已逾十日。 兵器的事,就那日出了个小茬子,后来换了工头,倒是管的严谨,不仅是没再出问题,就连速度,都提高了不少。 这样看来,倒不用一个月。 还能提早些时日完成任务。 “你也许久未曾好好休息了,这次回去,把伤养好,再过些时日,还要陪同皇上一同去西山狩猎,到时候,可不能出意外。” 宁淮沉声同许禄吩咐。 前几日萧青山那桩事,是他没查清楚,差点冤枉了人,宁淮本是要找许禄问清楚,可是那之后好几日,他都避而不见。 宁淮自然觉得疑惑。 许禄不是这样的人,那日突然反常不说,还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后来还是他进到他的营帐,才发现他受了重伤。 许禄便只好将那日晚上的事同他说了。 “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负责任的人,但是许禄,你要记住,哪怕只是个小小的铁匠,也不能由你信口雌黄,还有,你这武艺,怕也该好好练练了。” 宁淮那日,看许禄身上的伤,青肿了不说,更是折了有多处,听他所言,那人在军营来去自如不说,还让他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 身为他宁淮麾下的将军,竟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就落败到如此境地,还真是丢脸。 宁淮说完,翻身下马,便进了府门。 真是难得有一日的休息时间。 他本想先去看看阿瓷,毕竟有好几日没见了,不晓得她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可是想到自己现在还穿着军装,又风尘仆仆回来,一身的汗味,难免会熏到阿瓷,惹她不舒服。 便先回了自己房间,沐浴更衣。 他动作很快,做完这些,也不过才过了一刻钟,然后,就朝宁瓷的房间走过去。 这才刚到申时,阿瓷应该才午睡起来,她这个丫头啊,每日午时用了膳睡下,得一睡睡到申时才起,有时候再得懒一些,还得多躺上一两个时辰。 宁淮虽然也不希望她这样,但是总归是拿她没办法,总不能把人拎起来不让睡吧,到时候她再哼唧上几声,最后心疼的也是他。 院子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宁淮当时便想着,阿瓷定然还是在睡着,便放慢了脚步,轻轻的往里头走。 却是还没进门,就迎面撞上一人从里面走出来,小小的个子,却是还没有他一双腿高,差点没注意,就将人给撞了去。 宁淮当即便停住了脚步。 他低头,往下看去。 撞入眼帘一张稚嫩的脸,睁着一双眸子看他,似是能闪闪发亮似的,疑惑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抿着嘴唇,探究明显。 宁淮定睛一瞧,看清楚这张面容,瞳仁猛然一缩,当时心里便咯噔一下。 他不喜欢她,他的眼里也只有宁瓷而没有她,所以她的一腔孤勇无处可落,便只能是如同小丑跳梁一般,让人笑话。 她什么愿望都没有,唯一希冀,便是他的眼里,能够多一分她的位置。 哪怕那么一点点,都是好的。 天知道这些年来,她为了自己能再多走近一点点,花费了多少的努力。 可到底是抵不过她宁瓷一句话。 只是不到真的无路可走的绝望之境,她也不会轻易放弃。 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是要靠自己争取来的。 “小姐。”听琴走到窗边,将手中一张纸条递过去,说道:“已经查过了,那孩子,是几日前才来到皇城的,因着同他爹走散了,宁小姐才收留了他,其余,便再没什么了。” 舒姒那日看到宁瓷身边那孩子的时候,便是下意识的升起了疑惑来,那孩子的眉眼之中,实在同宁瓷太像了。 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若说只是无意间遇到的孩子,又怎么会这么巧,生了那样的一张脸,特别是那双眼睛,简直是像极了。 她记得以前连皇上都说过,宁瓷那双眸子,生的极好,那般精致,世上再无第二人可敌。 所是真是叫人看了,想不怀疑都难。 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怀疑些什么。 于是那日之后,就派了人去查。 谁曾想,这倒是什么都查不出来。 “真的同宁瓷没有关系?” 舒姒托着下巴,目光怔怔的投向窗外,应当是在思索着这一回事。 “可能......真的就只是长得像而已。”听琴听着,便是小声的插了一句话。 只是个孩子而已。 见舒姒依旧皱着眉头在想,听琴笑了笑,随口道:“那孩子同宁小姐长得这么像,怕不是亲生弟弟什么的,总不能......是她儿子吧。” 儿子! 舒姒的意识里捕捉到几个字,一闪而过,似乎让她茅塞顿开,猛然抬头,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听琴被舒姒这陡然而来的一问给吓到了,一愣间,舒姒却紧紧的盯着她,似乎是迫切的,想知道什么。 听琴方才也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这一时问她,竟不太能马上回想起来,好一会儿,才不甚确定的问道:“......儿子?” “奴婢胡说的。”听琴讪讪的回答,接着,无奈的笑了一声。 宁小姐尚未出阁,哪来一个那么大的儿子,可真是荒谬之谈了,这若真有,那也是一样足以引起大轰动的事情了,毕竟她宁瓷身份摆在这,真与人私相授受的话,决计不会有好下场。 舒姒清楚的晓得,宁瓷这人,虽然表面温和,待人和善,可其实骨子里最为淡漠,不喜欢顾旁人的死活,而且脑子精明,那样样事情,都是算计着来的。 她好端端的就收留人家孩子,若真没什么关系,那光就那孩子的容貌,她怎么就不怕惹祸上身呢。 当初她可是失踪了一年,一年的时间里,足以发生很多事情。 包括出现一个孩子。 “万一呢......”舒姒低垂着眼,唇瓣微动,想着若真是她猜想的那样,哪怕只有一星半点儿的可能性,那也足够毁了她了。 若是复临知道了这些,那至少,便不会再对她如此留恋了吧。 ...... 夜幕降临。 有丫鬟熬好了药,正是准备进屋去,宁瓷突然上前,拦住了她。 41.晕倒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50%的48小时后可见。 当时他并没有多想。 直到是出了这桩事,再联想起他那日所听到的, 便不免让人存了疑虑,有所怀疑了。 于是便将自己所听到的, 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宁淮。 果然―― 才押了那李立上来,没问几句,他便已经吓得全都招了。 他同那负责运送铁矿石的人有些交情,几回之后, 两人便是起了不该的心思, 一同商量着, 说是掺些品质稍次的铁矿石进去, 混在一起,绝对不会有人看出来。 那原本的铁矿石,都是上品之物,掺些旁的进去,一来一回, 可是能从中赚到不少银子。 只是未想到, 就这么一回,不到三天,就被大将军发现了。 大将军一向最看不得这些暗地里的小把戏,叫他给抓着了便一定不会有好下场,只是事到如今, 李立也只能自己暗中懊悔, 实在不该为了那些银钱, 便一时犯了糊涂。 “这件事,是本将军错怪你了。”宁淮朝着萧青山做了个揖,倒是诚心。 宁淮看眼前这铁匠,不卑不亢,虽是一身麻布衣裳,但却掩不住那周身的气度,让人不免的心生敬畏。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错了,宁淮总觉得,这人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虽是从未见过,但似乎打过交道。 “既然事情真相已经明了,倒是本将军不对,如此的话,应当弥补。” 沉吟片刻,宁淮道:“便由你代替李立的职位,可行?” 宁淮这话听着虽然询问,但显然是下了命令的语气。 萧青山自然无可反驳。 “是。” ...... “你叫什么名字?” 桌子上摆了满满一桌的菜,不似以往那般,全是素菜,反而多了好些的肉食,琳琅满目,香气四溢。 宁瓷夹了个小鸡腿到阿弃的碗里,然后,便是笑眯眯的出声发问。 阿弃就坐在宁瓷的旁边,一方木凳之上,凳子上头铺了厚厚的一层软垫,坐在上头,那真是十分的舒适。 阿弃却是有些坐立难安,他觉得这凳子有些......太软了。 他从来没做过似这般软的。 “我叫阿弃。”他看了自己碗里的鸡腿一眼,抬头,看着宁瓷笑了笑。 “阿弃?”宁瓷细细琢磨这两个字,片刻沉吟,没想明白,便继续问道:“哪个字?” “抛弃的弃。” 阿弃记得,爹爹告诉他,他是个粗人,不太会取名字,他的名字,应当是有娘亲来取的。 可娘亲走了,他被抛弃了,既然没人要,那就叫阿弃好了。 宁瓷执着筷子的手猛然一晃。 大抵是这两个字戳了她的心窝,戳了曾经的伤痛,她的意识一时便不太能回转的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阿弃,你一定饿了吧,这里所有的菜,想吃什么就随便吃,若是还有旁的想吃的,告诉我便好,我让人去准备。” 宁瓷指了指这一桌子的菜,抬头间,看着阿弃,忽然想起什么,便是吩咐绿萝道:“你去准备几身阿弃穿的衣服来。” 他身上这一身,与他的身量极其不符,而且天寒地冻,瞧着也不保暖,小孩子家的,别给冻坏了才是。 阿弃有一整日都未吃过东西了,肚子空空的,也是难受,面前虽是一桌子的食物,但他始终拧着眉头,似是担忧着什么事。 “姐姐,你能不能.......”阿弃犹豫许久,话已经说出口,却不晓得接下来该怎么说明白,顿了许久,才是带了哭腔道:“我担心我爹爹。” 爹爹昨儿半夜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是伤,他还分明闻见了血腥的味道,匆匆说了没两句话,就着急离开了。 一看就知道,是爹爹出事了。 到现在都没有他的消息,他越想便越担心,所以就算是饿着,也没有吃饭的心思。 “你爹都抛下你走了,那你为何还忧心他?”宁瓷没有察觉其它,便是开玩笑似的随口说了一句。 “我爹不会抛下我!”阿弃马上就反驳,言之凿凿,咬着下唇,道:“他说过,无论如何都不会抛下我的,因为我是他的儿子!” “既然他不会抛下你,那无论如何也会回来找你的,我只能收留你,可管不了你爹的事。” 宁瓷的性子一向便是如此,不容易打开心扉,也几乎不怎么愿意同陌生人接触,她会收留阿弃,也纯粹因为对他有一种下意识的亲近,而这种亲近,便是与生俱来的,没有丝毫的理由。 现下看孩子的眉头越发紧锁,宁瓷这才是意识到,方才说话,有些触到他的伤心事,便是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道:“好了,你不用担心,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阿弃睁着一双眸子看她。 然后乖巧的点点头。 用了晚膳后,夏兰便带阿弃去了为他安排好房间,恰好绿萝去送了衣裳回来,见宁瓷面前的碗里,米饭吃了有大半。 看来这孩子一来,小姐的胃口都好了不少。 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你去查一下,这孩子的来历。” 无论如何,该有的警惕心还是应该要有的。 “是。”绿萝顿了顿,又想起什么,同宁瓷道:“舒小姐送来请帖,三日后是她的生辰,邀小姐前去。” “我不去。”宁瓷当即便出声拒绝,没有丝毫的犹豫道:“都三年了,明知我不会前去还年年相邀,何必多此一举。” “舒小姐这一回的生辰,排场倒大,熙乐公主是打定了主意要为她择一夫婿,因此几乎是邀了整个皇城的未婚公子,就连皇上皇后,也会到场。” 绿萝同宁瓷解释。 宁瓷想,这倒是一场盛事。 怕是再过一会儿,宁虞就会派人来劝她了,劝她去参加舒姒的生辰宴,毕竟连皇上都去了,他们国公府,不能没有人到场。 宁淮忙,怕是抽不出空来,剩下的,便只有她了。 “好了,那我去便是了。” 也少了姐姐来费那一番子的嘴舌工夫。 不过她上一回就是在舒姒生辰那日,发生了意外,睁眼再醒来,已经被人虏到了陌生的地方,远离皇城,不知自己身处何方。 所以她对舒姒,有最深重不已的防备心。 她那个人,用面具把自己藏的太深,让所有人都看不到她最真实的那一面,也正因为如此,原本关系尚好的她们,才越走越远。 而宁瓷,对她有所怀疑。 ...... 许禄的营帐紧闭。 他牙关咬的紧紧的,腮帮子鼓起满满的两块,手上拿着一个青花缠枝的小瓷瓶,以一个十分奇异的姿势,瞧着十分费力的往伤口上倒下。 眉头紧拧,已然是痛得不行。 昨天晚上,他是直接被打的晕了过去,早上再醒来的时候,人就睡在地上,动弹不得。 手腕被折了不说,还浑身上下都是伤,脸也肿得跟什么似的,完全都不能出门见人。 最令人恼火的是,那行凶之人,没有留下一点儿的蛛丝马迹,也就他身上的这些伤,证明是真的有人来过。 在军营里公然对他行凶...... 真是想不到什么人有这个胆子,这般,可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事。 他这若叫别人知道,那也是要丢尽了脸面。 “许将军,许将军――”顺贵儿又在营帐外头喊,听这声音,是要直接冲进来的架势了。 许禄倒吸了一口凉气,忍着痛出声,回道:“我在,什么事?” “许将军,您要是有空的话,就去大将军那一趟,他说有事要同您说,那个.......尽快啊.......” 顺贵儿嗓门大,这么喊了几声,直是将人喊的心烦气躁,许禄这心里一口闷起本来就憋的厉害,可是怕他发现异样,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好,我知道了。” 可是顺贵儿却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又走近了些,说道:“许将军,您是不是感染了风寒,若真是的话,还是要早些看大夫喝药的好,不然,会越拖越糟糕的。” 顺贵儿可真是操碎了心。 “对了,还有那个兵器的事,已经弄明白了,不关那个铁匠的事,都是李工头,他暗中掺假来着。” 许禄若不是现在行动不便,还一身的伤根本不敢见人,不然真要出去把人赶的远远的才是。 顺贵儿听着里头没有动静了,疑惑的挠了挠头,当时还在想,这许将军既然感染了风寒,却为何不肯看大夫呢...... 今日外面艳阳高照,宁瓷一醒来,就被日光闪了眼睛,当时她慢吞吞的起床穿了衣裳,便就是走了出去。 外边的一切,于她而言,都是陌生的。 她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不时探头,往四周打量。 和皇城里的那些大宅大院不同。 房子都是一间一间的,并不算那么精致,山里面有最自然的河,最自然的花草树木,空气清新,微凉扑面,不免让人心情舒畅不少。 42.照顾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50%的48小时后可见。  她觉得那个穿军装的男子有些眼熟,此番想了想, 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那男子, 她是见过的,便就是那许禄许将军。 听大哥和大姐的描述,许禄为人温和,应当是个俊逸翩翩的君子才是, 可是此番这动作凶狠, 分明是要把人把死里打, 倒是让她产生了些费解。 “小姐, 可千万别过去。”顺贵儿见宁瓷又往前走了一步,就忙是伸手将她拦住,转到跟前,摇了摇头。 宁瓷也没打算再继续上前。 她又朝许禄看了两眼,却见他咬紧了牙关, 眸中尽是狠厉的颜色, 脚上用力,又往下面人身上踩去。 猛然转眼间,宁瓷的目光从那男子身上掠过。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亚麻背心,两只健壮的手臂露在外面,一道道伤痕, 青紫红肿, 手臂肘撑在地上, 道道青筋鼓起,任着许禄狠厉的动作,却是没有半分要还手之意。 隐忍压抑。 大概是犯了错吧。 她倒是完全不在意于这桩事,更加不愿意同那许禄见面,便转身,想着要快些离开的好。 “阿瓷。”宁淮不晓得是什么时候忽然就冒出来了,唤了一声,人已经到了宁瓷跟前来。 “你怎么来军营也不和大哥说一声?”宁淮本是想过来看看这边的情况,却未想会看见宁瓷在这儿。 她已经许久都没有主动出门了,宁淮这会子觉得,她自个儿愿意出来,倒是一桩好事。 “大哥,我听说军营这边出了点事,便过来看看你,顺贵儿可同我说,你见到阿瓷,便会消气了。 ”宁瓷上前起,轻轻的笑着,倒也是晓得怎么转移注意力。 “你看你就莫要愁容满面的了,我大哥如此的神通广大,可是万万没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 宁淮听了,便是抬手,轻轻的扣了下她的头,宠溺道:“油嘴滑舌!” 这边许禄是气上了心头,若不是心里还尚余的理智,这回是非要把萧青山给打死不可,一拳一脚,那都是死狠的力气,完全不把这当人看。 只是这人也犟,不承认,也不求饶,就这么一直闷闷的受着,连吭都不吭一声。 许禄一把执起长矛,手腕一转正要往下的时候,注意到了那边宁淮和宁瓷的身影。 动作便生生的停了下来。 他将脚收了回来,转身往那头走了几步。 “大将军。” 宁淮倒是没注意到萧青山,就只是拍了拍许禄的背,然后看着宁瓷,道:“今日既然正好碰上了,那便介绍一下,这是我妹妹,宁瓷。” 她带着锥帽,白纱的掩饰之下,看不清面容,许禄抬眼过去,自然晓得不能多加打量,笑着,点了点头。 “在下许禄。”方才身上的暴戾之气已然被快速的压制下去,轻轻的笑着,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大将军,罪魁祸首已经找到了,就是三日前代替另一名铁匠进来的人,我现在十分的怀疑,他是有目的和图谋的。”许禄转头,往那边看了一眼,便是十分肯定的对宁淮说道。 宁淮这才注意到那边的人。 “确定吗?”宁淮淡淡问了一句,似乎对这事并不是特别在意,也不过看了一眼,便收了目光。 “确定。”许禄稍顿之后,点头回答。 “那先押着,晚些时候,我再去审。”宁淮日日事务繁多,自然不是什么事都管的过来的。 许禄给了后边的将士一个眼神示意。 两人将地上的人押起。 他的衣裳已然破烂的不行,沾染着血迹和泥土,一头的发丝凌乱,挡住大半张脸,可是从地上爬起来,身子却是格外稳当,不带半点的晃颤。 他抬起头来,露出一双波澜无痕的眸子。 面上血污,眸中隐隐赤红,直直的看向宁瓷这边,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和那一方锥帽,可是他的视线就那么凝住,一动不动。 宁瓷抬眼,正好与那一方灼热对上。 她身子猛然一震。 手指紧紧捏住衣袖,指骨节隐隐发白,瞳仁当即便是一阵紧缩,下意识的往后退,当时间,皱着眉头,难以置信的摇头。 “阿瓷。”宁淮发觉她不对劲,便忙是伸手去扶,问道:“怎么了?” 宁瓷的耳朵里已经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她没有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他。 当初狠心一别,在她心里,是永别,便是永不再见。 是他,是萧青山。 当初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正落入贼手,无比狼狈,而他救她出来,就好像,面前现在的他一样。 “大哥。”宁瓷下意识的抓住宁淮的手,顾不上许多,便是别开目光,磕磕绊绊的出声。 “我、我要回家。” “小姐你不是要去看梅花吗?就在那边,快到了。”顺贵儿站在后边,不解的朝林子那边指了指。 “大哥,我要回家。”宁瓷完全不理会他,好似没有听到一样,只是转身,背对着萧青山那边,再次强调道:“我要回家。” “大哥带你回去。”宁淮不知道她忽然怎么了,但是她这个样子,就像当初刚回来的时候,第一眼见他就扑在他的怀里,喊了一声“哥哥”,然后便是嚎啕大哭。 那模样,像是经历了许多事情。 他真的就感觉自己的心被生生颁开了来。 幸好人好好的,没有大碍。 宁瓷不是什么慌张胆小的人,反而一向遇事都很镇定的,所以当她再三强调这句话的时候,宁淮意识到了不对劲。 只是他不知道这些不对劲,是从哪儿来的。 当即宁淮便带了宁瓷往外走。 萧青山的目光就怔怔凝在那一处,灼灼光亮,像是世间至宝失而复得。 ...... 宁瓷记得那天晚上很黑。 原本同她一起的还有两名女子,都是被虏来的,只是她们已经先下了车,不晓得被那些人带去了哪儿,留她一个人,在马车上面。 外面忽然就要打斗的声音传来,不知道是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一拨人,同那些虏她的人,打起来了。 宁瓷掀开帘子偷偷往外看。 不是大哥。 那些人穿着粗布衣裳,不像是哪家的部曲或是将士之类,却是一个个挥着大刀,十分凶狠的模样,几乎是将那些虏她的贼人都杀尽了。 宁瓷知道,不清楚来意,便不能轻举妄动。 于是她趁着他们打斗的时候,从马车里跑了出去。 可是,却有人追了上来。 是暗卫。 而且还是皇家的暗卫。 她知道自己得罪了人,但没想到是皇家的人,而且花了这么多心思,连暗卫都出动了,就为了毁了她。 真是处心积虑。 而当时那一剑刺向她心口的时候,她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真的很疼,很疼。 冰凉的剑刃刺进她的每一寸血肉,一瞬间似是将心穿透,锋利无比,噬心剧痛。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看见有人影冲了过来。 然后,就完全的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是在一间房里的床榻上。 她动了动身子,就牵扯到胸前的伤口,剧痛难忍,她紧皱起眉头,缓缓的舒着气,才将这股疼痛压下。 只是这是在哪儿? 就在这时候,有人推门进来了。 是一名男子。 约莫二十来岁,十分年轻,剑眉星目,也是生的一副极好的容貌,只是身材庞大,一身古铜色的腱子肉,满满鼓起,倒是叫人看得畏惧。 “你是谁?”宁瓷警惕的看着他。 那男子沉着脸,没有说话,只是手上端着个盘子,在床边坐下,然后,伸手来褪她的衣裳。 粗砺的指腹触到她肌肤的那一瞬间,宁瓷便是大惊,慌道:“你做什么?” 她倒是想避开,只是伤口实在太疼,让她没法动弹,便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褪下她这半边的衣裳,眸中惊惧,便是越甚。 “你差一点就死了,这伤,我给你换药。” 他见她乱动,便是伸手就将她按住,然后将原本绑着的纱布拆下,重新上了药,再缠上。 全程动作迅速,熟练。 面色也依旧冰冷。 “这里没有女人,你要是想死,不换,也可以。” 丢下这句话,他便将她衣裳拉上,起身,拿起东西便没有丝毫犹豫的往外走。 “你好好待着,别死在我的地方,晦气!” “爹爹,阿弃帮你把伤口包扎一下吧。” 明明身上有药,可是自己受了伤就是不管,好多次,还得是阿弃看见了,才会帮他处理好。 萧青山却是丝毫没有在意他手上的伤,低头看向阿弃,略微一顿,便顿下了身来。 目光停怔在阿弃的身上。 比先前似乎是胖了一些,面色也要更红润了。 萧青山仔细的打量着。 看着他这模样,这些日子过的应当是好的,也定然不会像之前跟着他那样,受那么多的苦。 只要阿弃欢心喜悦,他也能放下心里的一块大石头。 “不用担心,爹没事,只要我还喘着有一口气在,就死不了。” 43.取名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50%的48小时后可见。  皇上问过她意下如何。 安复临是文德侯的儿子,与她门当户对,而且他又是宫学少傅, 极受皇上看重, 前途光明, 加上又是容貌俊逸,更是不少贵女的倾慕对象。 最重要的是, 他说他喜欢她,已经喜欢了很多年。 当时宁瓷很认真的想了想, 思考权衡其中利弊,然后就点头答应了。 左右她又没有自己喜欢的人, 那便不如嫁给一个最好的, 最适合自己的,倒也是算给自己的一条好出路。 只是她后来从千阳镇回来, 既然嫁过一次, 便自然不能欺骗他,所以回来后,同安复临退了婚。 她以为事情就此作罢。 可是并没有, 之后他寻了她很多次,写过信,也派人传过话,无非是想表达他对她的心意―― 但是宁瓷一一拒绝。 而近些日子以来, 他似乎还寻了舒姒这个好帮手。 宁瓷真的想不通, 他为何就如此执着, 一定要非她不可呢? “宁小姐。”安复临往前走了几步,目光灼灼的盯着宁瓷,喉咙微动,有无数的话沉在喉咙口,偏偏说不出来,身子隐隐微动,显然是激动极了的模样。 舒姒的眸中有霎时的苦涩,只是稍纵即逝,也没让人看清楚,接着又是笑意荡然,道:“既然母亲找我,那我就先过去了,阿瓷,这路你应该认得,我就不陪你了。” 说着舒姒没有再多看一眼,点点头,就快步离开了。 “安公子,好久不见。” 宁瓷也只愣了刚才那么一下,接着便朝安复临微微点头致礼,目光淡然,并无波澜。 “好、好久不见。”安复临显然很激动,说话都有些磕磕跘跘的,一双眸子盯着她,目光就再没有离开过。 “你终于肯同我说话了。”安复临笑了笑,接着道:“看你气色还不错,我便能放心了,这些时日,你过得......还好吧?” 安复临同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细心斟酌,小心翼翼。 “安公子没有什么其它的事,我就先走了。”宁瓷觉得,哪怕她已经当他是陌生人,但就以他们之前关系来讲,还是应该避嫌才对,所以,自然不愿意多说。 宁瓷转身,往前走了两步,安复临就着急的喊住了她,瞬间声音都大了不少:“我有话要和你说。” “这三年,你一直都不肯见我,所以我憋了很多的话,也没有机会和你说。”安复临一口气说完,生怕宁瓷接下来就会消失不见似的,只顿了顿,便又继续往下说。 “你知道的,我以前就喜欢你,现在也是一样的,我的心意没有半点儿改变,只要你愿意给我机会,我可以等,再等多久都行。” 他已经等了三年,不外乎再久一些。 只要,她愿意,就可以。 宁瓷分明记得,有些话她虽然没有当面和他说,但是已经让大哥说的很明白了,这几年的态度也一直很明确,可为何他还是......如此执着。 “安公子,我――” 当时间宁瓷的话还来不及说完,阿弃便是拉了拉她的袖子,突然出声道:“姐姐,这儿太冷了,我们快些走吧。” 这处位于两座假山之间,有风直通而过,呼啸的往人脸上吹,倒真是冰寒的不行,阿弃此时一张小脸已经被吹得泛红,鼻头也是红红的,瞧着可怜。 “好,姐姐马上就带你走。”宁瓷的视线移开,便不再理会安复临了,俯身摸了摸阿弃的脸,便是拉着他从一边走了。 阿弃跟着宁瓷往前走,拐过弯时,阿弃回头看了一眼,目光飞快的从安复临身上扫过。 “姐姐,那个......是你的什么人啊?”阿弃一双眸子带着疑惑的神色,轻轻眨了眨,问道:“他是不是姐姐的情郎?” “这话可不能乱说。” 若是旁人问出这样的话来,那宁瓷一定是要生气的,可是阿弃还只是个孩子,童言无忌,宁瓷自然便不会计较那么多。 “我同他没有关系。”宁瓷强调了一句之后,便点了点阿弃的额头,笑着转头问道:“你说你还这么小,怎么就晓得这么多?” 还情郎呢...... 阿弃听了这话,忽然便笑了,不知在庆幸什么,抬头看着宁瓷,认真的道:“我觉得他不好,配不上姐姐。” 这小娃娃还知道什么配不配的上呢,宁瓷听着,便顺口问了一句:“那你觉得谁才配得上我?” “当然是我爹爹,我爹爹是这世上最好的人。”阿弃没有的丝毫的犹豫,回答的斩钉截铁。 宁瓷不免失笑。 当然,当时她也没有想多,只当是小孩子胡说罢了。 ...... 因着宁瓷来的晚,这到了舒府,也近午时,进了内院寒暄一番后,没多少时辰,宴席便是开始了。 原本来说,应当是女子聚在里头,男子们安排在前厅,可是因今日皇上也在,礼数自然与之前不同,便是所有人都聚在了一处。 宁虞让宁瓷坐在她旁边,宁瓷没答应,毕竟比起以前,现在的她,并不愿意受到太多人投来的目光。 便是自个儿带着阿弃坐到了一边去。 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时不时的往宁瓷这边看,明里暗里,那目光是意味不明。 这些人,有的是因为太久没有在这样盛大的场合见到宁瓷,觉得新奇,便多看了几眼,还有的,是在打量她身边的阿弃。 许是这孩子同她相似的缘故,引了不少人窃窃私语。 有些话宁瓷早就听得够多了,自然不在乎,扯着唇角,面上笑意始终不改,还在不时低声询问阿弃,问他冷不冷,吃这些食物,是不是习惯。 “姐姐,我憋尿了。” 阿弃放下手中的筷子,突然凑过身来,小声的在宁瓷耳边说。 宁瓷这个时候也不好离开,便吩咐让绿萝,让她带阿弃过去。 这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两人回来,宁瓷频频往后打量,忧心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这么的又过了一会儿,宁瓷捱不住了,便是起身,也往外走。 才刚刚出踏了这门,就看见绿萝一个人急匆匆的跑过来,一看见宁瓷,便着急道:“小姐,阿弃不见了。” 她刚刚带阿弃去净室,让他自己进去,她便在外面等着,可是好一会儿不见人出来,她进去看,才发现阿弃不见了。 “那净室就只有一道门和一扇窗户,窗户是开着的,奴婢猜测,人应当就是从那里出去的。” 这舒府人多杂乱,阿弃一个孩子不见了,指不定出什么乱子,宁瓷自然是一听就着急了,来不及想其它,急忙吩咐道:“快,快去寻,多唤几个人,一定要找到阿弃。” 绿萝不敢耽搁,匆匆应下,就依着吩咐去找人了。 宁瓷也顺着这条路往前走,目光环转,在四处不停的打着转,忽然间,一打眼,瞧见前面假山处,有一个黑影闪过。 宁瓷一顿,当时心里咯噔一下,脑海里闪过一幅画面,心里的恐惧随之而生,马上便转身,要离开这儿。 但是尚未来得及有动作。 一双大手紧紧捂住她的嘴巴,顺着身子一转,将她带到了假山后面去。 若不是事情被栽到了他头上,那萧青山原本也是不愿去理会那些与他无关的事。 免得给自己多找麻烦。 他几日前去树林找阿弃的时候,无意之中,看见那工头李立,在偏僻处同人谈话,虽是声音极小,但是耐不住他听力佳,当时只是走过去,也难免有一些字眼落入耳中。 诸如“铁矿石”,“银钱”之类。 当时他并没有多想。 直到是出了这桩事,再联想起他那日所听到的,便不免让人存了疑虑,有所怀疑了。 于是便将自己所听到的,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宁淮。 果然―― 才押了那李立上来,没问几句,他便已经吓得全都招了。 他同那负责运送铁矿石的人有些交情,几回之后,两人便是起了不该的心思,一同商量着,说是掺些品质稍次的铁矿石进去,混在一起,绝对不会有人看出来。 那原本的铁矿石,都是上品之物,掺些旁的进去,一来一回,可是能从中赚到不少银子。 只是未想到,就这么一回,不到三天,就被大将军发现了。 大将军一向最看不得这些暗地里的小把戏,叫他给抓着了便一定不会有好下场,只是事到如今,李立也只能自己暗中懊悔,实在不该为了那些银钱,便一时犯了糊涂。 “这件事,是本将军错怪你了。”宁淮朝着萧青山做了个揖,倒是诚心。 宁淮看眼前这铁匠,不卑不亢,虽是一身麻布衣裳,但却掩不住那周身的气度,让人不免的心生敬畏。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错了,宁淮总觉得,这人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虽是从未见过,但似乎打过交道。 “既然事情真相已经明了,倒是本将军不对,如此的话,应当弥补。” 44.选择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50%的48小时后可见。  但那人很快就放开了她。 宁瓷慌张的回头。 “你为什么在这?” 不知为何, 看见是萧青山, 宁瓷一怔,反倒松了一口气。 至少她知道,如果是他的话,不会伤她性命。 永远都不会。 “别说话。”萧青山微皱着眉, 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微微侧身往外面看去。 有几个侍卫走过去了。 看着没了人影, 他才转过头来, 盯着宁瓷,许久,才开口, 缓缓道:“我来找我儿子。” 宁瓷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有些事她不愿意去想,不愿意去提起,却并不代表,那些事就不存在。 她认为, 时间可以抚平一切。 有些事情, 能慢慢忘记。 但是刚刚听见萧青山说出那句话的时候, 她的心猛然就揪紧了, 像被针扎了一样疼,脑袋里一片空白, 像是有许多的记忆涌来, 却又什么都想不起。 “阿瓷, 如果你愿意听我解释, 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可是你为什么选择一声不吭的离开?” 萧青山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再次沉声强调道:“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声音坚定,无可反驳。 “我不想听。”宁瓷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便是想甩掉他的手,可是他两指间扣的死死地,一点儿都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 宁瓷太清楚他的力气了。 她是根本不可能反抗的。 可越是这样,她心里的怒火就燃的越甚,看着眼前的人,她便是狠狠咬紧了牙。 “我已经都忘记了,那些所有的事都不想再管,你喜欢谁,你想如何,我任你去,但是,不要再来招惹我了好不好?” 宁瓷看了他一眼,目光一狠,便是一字一句的道:“我不是你的妻子。” 听到她最后一句话,萧青山猛然就瞪了眸子,瞳仁紧缩,按着她的手往上一压,便将人抵到了假山上。 “你说什么?” 萧青山的声音嘶哑低沉,瞪着眼睛,在她眼前,便活像是一只发怒的野兽。 宁瓷还从没见他这样过。 以前他虽然也会偶尔生气,但是,却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怒的时候,就好像要将她直接生吞活剥,拆骨入腹。 她忽然就不敢说话了。 却就在这时候,一阵亮光闪过,似乎有刀刃闪在日光之下,萧青山眸子一眯,伸手去挡,下意识的拦在宁瓷身前,当时,便是一剑直接刺进了他的手臂。 鲜血直溅。 “宁瓷。”来人急促的唤了一声。 萧青山将她整个人都揽住,她看不见一星半点儿,可是从声音她能听出来,是安复临。 安复临手腕一转,便将剑抽回,一滴血顺着刀刃飞速滑下,他尚还来不及有下一步的动作,阿弃便是突然从假山后面冲了出来,扑到萧青山跟前。 “爹爹 。”阿弃看到萧青山手上的血,顿时脸都白了,抬脸十分着紧问道:“爹爹你没事吧?” 爹爹! 这两个字清晰的传入宁瓷的耳朵里。 她身子一僵,难以置信的看向萧青山,脑袋里一时闪过很多的念头,她很努力的想理清楚 ,可是越想越乱,所有的思绪混在一起,完全成了一团乱麻。 怎么会是这样......这怎么可能...... “放开她。”安复临这当头间,已经将剑搭在了萧青山的脖子上,接着便是冷声说道。 刚才宁瓷从宴上起身的时候,安复临也跟着出来了,因着他害怕她发现,便只是远远的跟着,可是到一处,却突然不见了踪影。 他寻到这假山后面,一眼便看见这凶神恶煞的男人将宁瓷钳制住,当时几乎没有多想,他就拔了剑。 当初就是在这舒府之中,同时也就是这一日,宁瓷无故失踪,再之后便是一年之久,想若不是因为这场意外,他们早就成亲了,许是......连孩子都有了。 所以安复临真的是十分懊悔,他曾经不止一次的想,如果他那一日能多上心一些,能够多注意些宁瓷的行踪,那便绝计不会再发生之后那些事。 “把剑放下!”宁瓷冷眼看着安复临,出声喝了一句,话语间,没有丝毫的温度。 “这是我府里的人,不干你的事!” 安复临的剑却依旧搭在他的脖子上,疑惑的看了眼宁瓷,当时心里在想,她是否是受了胁迫,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男人一看便并非良善,又是现下这般情景,真的很难让人不去多想。 安复临实在担心宁瓷的安危。 “我让你放下!”宁瓷再次出声喝了一句,声音已然,又是冷冽了不少。 宁瓷似乎是生气了...... 安复临顿了顿,还是把剑放了下来。 此时萧青山协制着宁瓷的力气也已经是小了不少,许是因为受伤松了力道,宁瓷便趁着这时机,从他手里挣脱了出来。 “你受伤了,跟我回去吧。”宁瓷淡淡扔下这句话,便抬腿往前走。 已经走出了一段路,后边萧青山却还是丝毫未动,就只是紧紧盯着安复临,目光狠厉,那阴郁之色,让人不寒而栗。 还是阿弃伸手去拉他。 “爹爹,快走了。” 没有人看见,宁瓷那隐藏在衣裙之下,已经虚浮的脚步,若不是她努力撑着,怕会当场倒在地上。 她尽力压制着自己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波澜起伏,没有丝毫的,可察觉的异样。 ...... 这边的宴席还在继续。 舒姒坐在熙乐公主旁边,一言不发,只是目光闪烁,频频往下头打量,似乎是在寻着什么人。 那身影已经从她的视线里消失了好一会儿,舒姒瞧着他还不出现,便有些慌张了,再看宁瓷也不在...... 舒姒咬了咬下唇,便要起身来。 身子微动,熙乐公主的视线已经投了过来,冷然道:“你去做什么?” “母亲,我――”舒姒皱眉,顿了顿,胡诌道:“我头有些晕,想出去透透气,马上便回来了。” 她不能告诉母亲实话。 可是自家这个女儿,熙乐再清楚不过,所是自然不信,半点也不给后路,便是断然道:“不准去。” “皇城中优秀的男子,比比皆是,而今日在场这些,他安复临未必就能比得上,所以姒儿,娘劝你还是早点断了这心思的好。”熙乐的声音很小,在这嘈杂的环境中,只有她们母女二人可以听见。 “只要有我在一日,你和他就永远没有可能。” 舒姒的手隐在宽大的衣袖下,垂在桌子下方,手指紧紧的握在一处,指骨隐见泛白,偏偏有无数的话想说,却是一句也说不出口。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她喜欢安复临,一直很喜欢,那时候她鼓起勇气同母亲说,说她这一辈子,非复临不嫁。 母亲应承了,便去同文德侯商量,说让他考虑考虑这桩婚事,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可是―― 安复临说他要娶宁瓷,还当着众人的面,向皇上请旨,说他只要宁瓷。 熙乐她贵为公主,当今皇上的同胞姐姐,那身份如此尊贵,自然是受不得半点碍面子的事,这都已经屈尊降贵的去求人了,可到头来,却是受这般屈辱。 怎么可以忍。 所以她绝对不可能允许舒姒再同那安复临有半点瓜葛。 她熙乐的女儿,要什么男人没有,都该是巴巴的求上来,让她来挑才是。 只能是想着,给她挑个好的夫婿,让她嫁了,到时候断了这个心思,便不会再想着其它了。 舒姒自然也都知道这些。 但是对她来说,都没用。 不管是母亲,或者是其他人,都不可能阻挡她想要做的事,只要她认定了,便会不顾一切,毅然往前,直到得到她自己想要的一切为止。 而唯一,阻挡着她的,就是安复临了。 他不喜欢她,他的眼里也只有宁瓷而没有她,所以她的一腔孤勇无处可落,便只能是如同小丑跳梁一般,让人笑话。 她什么愿望都没有,唯一希冀,便是他的眼里,能够多一分她的位置。 哪怕那么一点点,都是好的。 天知道这些年来,她为了自己能再多走近一点点,花费了多少的努力。 可到底是抵不过她宁瓷一句话。 只是不到真的无路可走的绝望之境,她也不会轻易放弃。 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是要靠自己争取来的。 “小姐。”听琴走到窗边,将手中一张纸条递过去,说道:“已经查过了,那孩子,是几日前才来到皇城的,因着同他爹走散了,宁小姐才收留了他,其余,便再没什么了。” 舒姒那日看到宁瓷身边那孩子的时候,便是下意识的升起了疑惑来,那孩子的眉眼之中,实在同宁瓷太像了。 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若说只是无意间遇到的孩子,又怎么会这么巧,生了那样的一张脸,特别是那双眼睛,简直是像极了。 45.醋味 此为防盗章,购买不足50%的48小时后可见。  她也正在疑惑着呢, 小姐说出去找阿弃, 怎么还多带了个男人回来。 只是看小姐面色也不是太好, 从回来到现在,沉着脸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绿萝就算心中疑惑,但看她这样子, 也是偏的不敢多问。 “你从大哥房间里拿些伤药过来。”宁瓷转头去吩咐绿萝,顿了顿, 又是憋出几个字来,道:“拿些药效好的 。” 宁淮身为武将,经常便是舞刀弄枪的,自然容易受伤,房间里多了去了的就是伤药, 不少还是御赐之物, 珍稀至极。 绿萝应下, 没一会儿端了个漆金描红的托盘过来,本想着递过去给宁瓷, 但她面色淡然的站在窗户那一边,似乎并没有要理会那人的意思,所是绿萝顿了顿,还是往阿弃和萧青山那边去了。 她将托盘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转头过去, 目光随意的一扫, 便见阿弃正目光灼灼的将她望着。 绿萝朝他笑了笑,然后俯身,伸手,一一将托盘里的东西点过去,道:“这瓶药敷在伤口,止血最为有效,这个能让伤口尽快些愈合,还有这个,止痛的。” 绿萝只看见那男人手上有伤,虽是看得不清晰,但是那衣裳上浸了一大片的血渍,光从那看来,应当还是挺严重的。 绿萝顿了顿,接着还想再说什么,但是阿弃已经拿了一个小瓶子过去,小心翼翼的,扯着萧青山的衣袖往上挽。 露出那一方伤口来。 “爹爹,我会小心一点儿的,不会痛的。” 尽管阿弃知道爹爹不在乎这点小伤,但是他光看了就觉得很疼,想来,爹爹一定是要更疼的...... 接着阿弃便洒了药上去,小脑袋凑近,还嘟着嘴巴,轻轻的朝伤口上呼着气,然后拿过白纱,一圈一圈的绕在伤口上。 手法瞧着娴熟,应当是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爹爹,你这是――” 阿弃给他处理完了伤口,接着突然间又看见什么,拉着衣袖又往上一些,才发现手臂上还有大片的青紫,泛着瘀血,蔓延开来,应当是不久前留下的伤。 看着,比今日这刀伤还要更严重。 却偏偏连伤药都没有上。 “你不是说过,一定尽量不受伤了吗......要是爹爹出事了,那留阿弃一个人该怎么办.......那阿弃.......” 说着已有些哽咽。 他从出生起,就只有爹爹。 尽管颠沛流离,尽管居无定所,但是只要身边有爹爹在,有爹爹护着,那便是最好的慰藉。 “没事。”萧青山虽然依旧是面容冷毅,但是垂眼的瞬间已经是目光飘忽闪烁,只趁着阿弃那一下没注意,便飞快的把袖子拉了下去。 “好了,下次不会了。” 他低声应承了一句。 萧青山抬头,往宁瓷那边看。 目光沉然。 “小姐,皇后娘娘派人传话,说是让您进宫一趟。” 外边有丫鬟来报。 “现在?”宁瓷疑问。 “是,马上进宫。” 姐姐行事,一向有条有理,从不慌乱着急,今日这才从舒府的宴上回来,还没多少时辰,怎么忽然就.....要召她进宫? 可真是许久未有的事了。 难道是姐姐知道了什么? 宁瓷想着,已经转身往外走,出门时,目光从萧青山和阿弃身上扫过,当时心猛然一颤,便是不再余任何思绪。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 宁瓷踉跄了一下,然后便是扶着门框,快步走了出去。 阿弃就一直怔怔瞧着她的背影。 “爹爹,娘亲她为什么不高兴......” 从上了马车回来到现在,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就算阿弃只是个孩子,也能感觉到,较之之前,她对他的态度,明显的疏离了不少。 先前她当他是个陌生人,都能对他那么好,可是现在她都知道他是谁了,却是对他避之不及。 原来娘亲真的是不喜欢他的,只是不喜欢他而已。 ...... 宁虞住在永宁宫。 她这处宫殿,离皇上的寝殿最近,原本不应当是皇后的住所,是皇上为了方便,特地将她安排在此处的。 而宫女带着宁瓷进门的时候,楚睿刚好从里面走出来。 楚睿才从舒府回来,穿着一身常服,尚还来不及换下,此番勾唇轻笑,模样是温和至极。 “宁瓷见过皇上。”宁瓷稍稍侧身下去,垂眼,行了常礼。 “阿虞也真是的,如此匆匆忙忙的,不让你多休息会儿便又将你召进宫来......如何,最近身子可还好?” 楚睿也算是看着宁瓷长大,又因着她是宁虞的妹妹,所是这么多年以来,也是打心眼里拿她当亲妹妹疼着的。 “多谢皇上关心,我身子很好,并无大碍。” 宁瓷她一直很羡慕姐姐和皇上之间的感情,他们一路走来,她都是看在眼里的,对于一个皇帝来说,能够对一个女子有这样的真心,真的已经很不容易。 姐姐很幸运。 宁瓷曾经希望她也能有这么幸运。 可是现在她已经不奢求了。 有些东西,真正的离她远去之后,就再也不可能得到。 楚睿看她面色尚佳,点点头,也没多说,笑了笑便离开了。 “姐姐。”宁瓷进了屋,便是出声唤道。 宁虞等的有些着急了,此番转身过来,看见人,忙是迎上前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急问道:“阿瓷,你没受伤吧?” 宁瓷倒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反常,好好的,也没发生什么事,她怎么可能受伤...... 所是她张手,左右摇了摇,道:“我没事。” 宁虞一手握着她的手上前一步,两人离得很近,她显然是有些紧张,手指将她捏得紧紧的,好一会儿,面色才松了一些。 “我回来的时候遇见了安少傅,他同我说你府里有一名带着孩子的男子......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宁虞话语急促,眸光凌厉,却显然是在质问。 宁虞如何能不忧心,当她听到安复临说阿瓷在舒府后院差点出了事的时候,心真的是七上八下,差点蹦出了嗓子眼,虽得知她已经安全回了府,却依旧放心不下。 这才匆忙将她召进了宫来,想晓得个究竟。 “我前几日救了个孩子,看他可怜,便把他留在了府里,正好今日他爹来寻他了,谁晓得安公子误会了,以为是歹人,叫他给刺了一剑,我不过顺便带他回府疗伤而已。” 宁瓷说这话,倒也不假,只是没有全部说完而已。 宁虞看她不像是说谎的样子,皱着眉头又是注意着她的神色,而后好一会儿,才将信将疑道:“真的没事?” “真的。”宁瓷再次强调的点头。 宁虞这才是松了一口气,拉着宁瓷在一旁坐下,语重心长的说道:“阿瓷,你要记得,无论发生什么事,好的或不好的,能解决的或者不能,都要和姐姐或者大哥说,我们就算拼着命,也会护你的。” 千万不要一个人扛。 “我知道。” 宁家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向来都是如此,而且哥哥和姐姐又极是护内,有些事,甚至是做到了极端。 哥哥和姐姐如果想做什么,她是......阻挡不了的。 “既然进宫了,那便正好陪我几日,咱们姐妹,都好久没在一起好好说过话了。” 宁瓷愣了愣,想到什么,便点头应下了。 宁瓷低头看着阿弃。 她紧抿着唇,面色甚是不自然,张口似是有话要说 ,可是瞧着阿弃这样子,她还是说不出来,于是直接转身,拐了出去。 脚步踏得很急,像是要急急的逃离这地方似的,很快,便不见了人影。 阿弃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呆愣的怔了好一会儿,许是有些落寞,才抬头,低低的唤道:“爹爹。” 这几日里,他待在这府邸里,无论是谁都对他很好,便差点让他以为,那些所有的困难和烦恼,都已经烟消云散。 可其实是一直都存在的。 阿弃走过去,到萧青山的身边,目光顺着往上,便瞧见他手掌上的伤口,虽不那么容易被发现,但这一下划的深重,便也晓得,不是轻伤。 “爹爹,阿弃帮你把伤口包扎一下吧。” 明明身上有药,可是自己受了伤就是不管,好多次,还得是阿弃看见了,才会帮他处理好。 萧青山却是丝毫没有在意他手上的伤,低头看向阿弃,略微一顿,便顿下了身来。 目光停怔在阿弃的身上。 比先前似乎是胖了一些,面色也要更红润了。 萧青山仔细的打量着。 看着他这模样,这些日子过的应当是好的,也定然不会像之前跟着他那样,受那么多的苦。 只要阿弃欢心喜悦,他也能放下心里的一块大石头。 46.憋闷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50%的48小时后可见。 “陷害了李立呗,还能有什么, 看他平日里沉默寡言,什么都不喜参与, 却未想, 心思是如此深重, 这以后,还是少得罪他的好。” 两人啧啧了两声。 这厢见有人过来, 便是住了嘴巴, 低头继续挑拣。 萧青山这边走得快了些, 脚步迈的急,猛然间牵扯到身上的伤口, 闷哼一声,微微皱了眉。 这向来只有他萧青山欺负打压别人的份, 可没有人赶骑到他头上来对他动手动脚。 那许禄,还真是活腻了。 白日里, 当着太多人的面, 他自然不能反抗,任着那小白脸给他来了那么多下。 只是他昨晚都还报回去了。 他打他多少, 就还他双倍。 萧青山渐渐的感觉到后背有微微濡湿,伴着血腥的味道, 他知道, 这倒是开了个大口子, 一直没来得及处理。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 直到无人处,才是从衣摆下方撕下一块来,拉开衣襟,直接两手拉着一扯,便从背上绕过,打了个结,算是包扎好了伤口。 这点痛还算不得什么。 他浑身都是伤疤,还有更深重更长的,那些皮肉绽开而随之溢出的鲜血,甚至带些腐烂但我恶臭,这些.......都是再熟悉不过了。 “萧工头,你在这做什么?”顺贵儿过来,瞧着前面有人还惊了一下,看见是萧青山,才是笑着走上前来。 萧青山忙是拉上衣襟,将伤口遮盖住,摇头,回答道:“没什么,出来透透气。” 棚子里边炉火燃的厉害,确实是闷热的不行,有时候待久了,胸口都会堵的难受。 顺贵儿是个自来熟,同谁都有的话说,哪怕是在萧青山这样看着就不好接近的人面前,也是笑呵呵的。 “萧工头你这一看就是一身的好力气,不像我分明都进了军营还日日被人笑话体弱。” 顺贵儿年纪小,生的唇红齿白,活生生的白面小厮模样,同军营里那一片五大三粗的男人,都全然的格格不入。 他最是羡慕那大块头好力气,那样才算是个男人,就像是眼前萧青山这样的,一身腱子肉,便是好的不得了。 萧青山转身,正欲离开,却听见顺贵儿又低低叹了一句。 “将军也尽让我干些杂事,连摘梅花给小姐这样的活,都落到我头上。” 萧青山脚步一顿,回头,问道:“摘梅花?” “是啊,昨日小姐来军营,就是说想看看林子的梅花开了没有,说是山野里长的花,比园子里要好看许多,可她昨日匆匆回去,没看成,大将军便说,让我折上几株送过去。” 如今可已经很难有能让宁瓷主动出门的事情了,所是宁淮晓得后,便让顺贵儿过来摘梅花,说让他趁着正开放,感觉送过去。 萧青山往林子那边看了一眼,再看眼前的顺贵儿,正笑得一脸欢乐 ,便状似无意的问道:“宁小姐经常来军营?” “没有,也就一两次。”顺贵儿顺着他的话,摇了摇头,道:“我听说小姐不喜欢出门,好像是因为以前的事,留下了阴影,精神状态都不是太好,有时候甚至――” 顺贵儿自顾的说到这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说多了,猛然间慌张的捂住自己的嘴巴,恨铁不成钢的重重拍了两下。 “我刚才和你说那些,你可千万别说出去,不然大将军会把我大卸八块的!” 大将军最忌的就是旁人在私下里谈论有关小姐的事,只要让他听见,必定是没有好下场的。 “真的,千万别乱说。”顺贵儿离开前,再三嘱咐,然后才是一步三回头的,去往梅林那边了。 精神状态不好...... 他以为,她活得很好。 ...... 在那匪窝里,原本是一个女人都没有的。 只有一群大老爷们,日日混在一起,以前是杀人抢劫,无恶不作,后来萧青山成了这处的头子,经了他的整顿,移了匪窝至山群深处,又定了不准随意扰民的规矩,这些人,便是不怎么经常的出去了。 不过毕竟是悍匪出身,有时候无聊了,偶尔的下山去,抢些钱财,找找乐子,只万不是太过火了,不惹出大事情就好。 上回难得出去一次,却是在山脚破庙里同几人起了争执,当时气不过,拿起刀来,便同那些人干上了一架。 解决完那些人 ,然后,便看见有几个黑衣人,将剑刺向一名女子。 是他们头儿救了那女子。 他们可都看见了,那女子长得水灵灵的,好看的简直就像那天上下来的仙女,看一眼能生生将人的魂勾去,哪怕是晕倒了,也半分不减那面上的容貌。 头儿就看了一眼,当时眸子便亮了。 这才拼死把人救了回来。 几人拿了酒壶,围了一桌,桌上几个大碗,大片大片的肉,大笑着谈论此次下山之行,说的正起劲,便是看着他们头子,拿了伤药和白纱,进了房间去。 房间里有些暗,萧青山推门而进,眯眼环视了一圈,将后边依着湖水的窗户打开。 宁瓷已经唤了一身衣裳,现下身上穿的,是一件宽大的灰麻衫子,因着是男子的衣物,穿在她身上,宽大了许多。 此时她便是坐在榻上,警惕的看着进门来的萧青山。 她身上的伤,已经快痊愈了,不用再躺着,偶尔,可以坐起来了。 这人虽生的龙章凤姿,相貌上佳,但是身材庞大,眉目冷毅,又是这匪窝的头子,手上不知沾了多少的血腥,想来脾气也定然是不好的。 这些日子,他虽是每日都来给她换药,但是态度冷冽,总是一言不发,换完就走,从不多留。 萧青山走过来,把手上拿着的东西放在一边,然后在宁瓷的旁边坐下。 宁瓷身子下意识的一僵。 她想往后移,但还是忍住了,没让自己动。 萧青山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然后目光落在她的肩膀处,伸手,便是按着往下。 “我没事。”宁瓷以为他想看她的伤,便是急忙摇头。 萧青山一顿,已经落下的手便又收了回来。 她身上的伤是极为严重的,只要他再晚来一步,她便必定捡不下这条命。 对萧青山来说,那就算刀剑入骨,也能直接扯了血肉拔出来,再拿布一裹就完事,可是这个女人显然不一样,她细腻嫩肉的,第一次给她包扎的时候,他指腹触在上面,甚至都下不了手去。 毕竟和他们这些大男人不一样。 “我很谢谢你救了我,但是能不能告诉我......这是在哪儿?”宁瓷试探着发问,声音柔和,十分的小心翼翼。 她似乎有听说过,西边千阳一带,有匪窝,朝廷久攻不下,未能解决,就连大哥,也为此事烦忧过许久。 之前抓她的人,都是受了别人命令的亡命之徒,只负责将她送走,后来事情有变,情急之下,才派了暗卫出来。 要取她性命。 就是要百分的保证,她宁瓷出去了,就再也回不来。 如果不是有眼前的这个人,她是绝计,没有命活下来的,可能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千阳镇。”他抬头,冷声吐出这几个字,目光凝然,说完,便闭上了嘴巴。 宁瓷当即一震。 她果然没有猜错。 如果说,这里是千阳镇的匪窝,那眼前这个......难道是......匪窝头子? 可是听大哥说,这处匪窝之所以久攻不下,除开他们有极佳的位置优势外,最重要的是那匪窝头子,运筹帷幄,打得一手好仗。 可传说中那么厉害的一个人,竟只是......一名少年? 宁瓷不敢相信,可是又不得不相信。 “你能不能送我离开?只要下山就可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她说到底是有些害怕这个地方的。 萧青山抬头,目光阴沉的看了她一眼。 许久,他开口,道:“那批人,还在山下,他们上不来,可是你愿意一个人去送死,也可以。” “我只管送你下去,多的事,不会管。” 一语惊醒。 对,那些是皇家的人,既然出动了,便是不达目的不罢休,怕就算是大哥,也明里暗里受他们的钳制,没那么容易找到她。 再加上她现在,重伤在身。 一个人下山,就等于是再死一次。 “外面很危险,你要是想出去走走也可以,但是自己注意,我管不了那么多。” 他扔下这句话,就转身走了出去。 宁瓷想,她还是应该先把伤养好。 他几日前去树林找阿弃的时候,无意之中,看见那工头李立,在偏僻处同人谈话,虽是声音极小,但是耐不住他听力佳,当时只是走过去,也难免有一些字眼落入耳中。 诸如“铁矿石”,“银钱”之类。 当时他并没有多想。 直到是出了这桩事,再联想起他那日所听到的,便不免让人存了疑虑,有所怀疑了。 47.敌意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50%的48小时后可见。  那日生辰宴上, 熙乐公主倒是看中了好几个满意的人选。 这虽是给舒姒挑夫婿,但她却完全没有要过问舒姒意见的意思, 因着她知道,那孩子一门心思在安复临身上, 无论她怎么劝说, 都是没用的。 只能是想着, 给她挑个好的夫婿, 让她嫁了, 到时候断了这个心思,便不会再想着其它了。 舒姒自然也都知道这些。 但是对她来说,都没用。 不管是母亲, 或者是其他人,都不可能阻挡她想要做的事, 只要她认定了,便会不顾一切,毅然往前,直到得到她自己想要的一切为止。 而唯一,阻挡着她的, 就是安复临了。 他不喜欢她, 他的眼里也只有宁瓷而没有她, 所以她的一腔孤勇无处可落, 便只能是如同小丑跳梁一般, 让人笑话。 她什么愿望都没有, 唯一希冀,便是他的眼里,能够多一分她的位置。 哪怕那么一点点,都是好的。 天知道这些年来,她为了自己能再多走近一点点,花费了多少的努力。 可到底是抵不过她宁瓷一句话。 只是不到真的无路可走的绝望之境,她也不会轻易放弃。 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是要靠自己争取来的。 “小姐。”听琴走到窗边,将手中一张纸条递过去,说道:“已经查过了,那孩子,是几日前才来到皇城的,因着同他爹走散了,宁小姐才收留了他,其余,便再没什么了。” 舒姒那日看到宁瓷身边那孩子的时候,便是下意识的升起了疑惑来,那孩子的眉眼之中,实在同宁瓷太像了。 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若说只是无意间遇到的孩子,又怎么会这么巧,生了那样的一张脸,特别是那双眼睛,简直是像极了。 她记得以前连皇上都说过,宁瓷那双眸子,生的极好,那般精致,世上再无第二人可敌。 所是真是叫人看了,想不怀疑都难。 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怀疑些什么。 于是那日之后,就派了人去查。 谁曾想,这倒是什么都查不出来。 “真的同宁瓷没有关系?” 舒姒托着下巴,目光怔怔的投向窗外,应当是在思索着这一回事。 “可能......真的就只是长得像而已。”听琴听着,便是小声的插了一句话。 只是个孩子而已。 见舒姒依旧皱着眉头在想,听琴笑了笑,随口道:“那孩子同宁小姐长得这么像,怕不是亲生弟弟什么的,总不能......是她儿子吧。” 儿子! 舒姒的意识里捕捉到几个字,一闪而过,似乎让她茅塞顿开,猛然抬头,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听琴被舒姒这陡然而来的一问给吓到了,一愣间,舒姒却紧紧的盯着她,似乎是迫切的,想知道什么。 听琴方才也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这一时问她,竟不太能马上回想起来,好一会儿,才不甚确定的问道:“......儿子?” “奴婢胡说的。”听琴讪讪的回答,接着,无奈的笑了一声。 宁小姐尚未出阁,哪来一个那么大的儿子,可真是荒谬之谈了,这若真有,那也是一样足以引起大轰动的事情了,毕竟她宁瓷身份摆在这,真与人私相授受的话,决计不会有好下场。 舒姒清楚的晓得,宁瓷这人,虽然表面温和,待人和善,可其实骨子里最为淡漠,不喜欢顾旁人的死活,而且脑子精明,那样样事情,都是算计着来的。 她好端端的就收留人家孩子,若真没什么关系,那光就那孩子的容貌,她怎么就不怕惹祸上身呢。 当初她可是失踪了一年,一年的时间里,足以发生很多事情。 包括出现一个孩子。 “万一呢......”舒姒低垂着眼,唇瓣微动,想着若真是她猜想的那样,哪怕只有一星半点儿的可能性,那也足够毁了她了。 若是复临知道了这些,那至少,便不会再对她如此留恋了吧。 ...... 夜幕降临。 有丫鬟熬好了药,正是准备进屋去,宁瓷突然上前,拦住了她。 “给我吧。 ” 于是她伸手便将药碗接了过来。 房间里只有阿弃在。 萧青山早些时候便离开了,什么都没有说,也不晓得去了哪儿。 但是绿萝派人跟着了,回来的时候,她同宁瓷说,萧青山是去了军营。 听说大哥让他当了工头。 她觉得有些意外,只是现在,她也没有心思去管这些。 房间里有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宁瓷越走近床边,心便是砰砰的跳的越快,一下一下的撞着,似是要跳出嗓子眼来,一步一步,也是越来越慢。 她想起当初在梅林中,第一次看见阿弃的时候。 寒风冷冽,杂草遍地,他穿着一身与自个儿身量极其不符的衣裳,从杂草里钻出来,一把就捏住了那条蛇。 那第一眼,她便觉得,这个孩子很亲切。 大概这便是血浓于水。 宁瓷的步子在榻边停下,闪烁的灯火中,映出榻上人安静的脸庞。 他眼睛同她像,眉毛也是,每每看着他的眸子,就像看见她自己一样。 当初生他的时候,她一门心思想着逃走,一门心思计划着之后的事情,所以甚至都没有好好的看过他,一眼都没有。 原来他生的这样好看。 日后长大了,肯定得迷去了不少女孩子。 这时候,阿弃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慢慢睁开了眼睛,眯了眯眼,落入视线里是宁瓷清晰的面容,忽然间便慌张了,讪讪的抿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来,把药喝了。 ”宁瓷的声音很是柔和,轻轻的说着,然后拿起药碗,打着圈儿的缓缓搅和。 阿弃撑着身子往上移了移,然后伸手,就要去接碗。 宁瓷没给。 她拿着勺子勺了一口药,吹凉了些,才递到他嘴边。 阿弃顿了顿,眼神一闪,显然是动容疑惑的神色,但还是张口,喝了下去。 就这样,一个喂 ,一个喝,没一会儿的时间,一碗药就见了底。 “还有哪儿不舒服,一定要同我说。”宁瓷大概能知道,阿弃虽是个孩子,但格外的隐忍些,有些事情,他真的会自己一个人憋着。 阿弃没应话,他有些怯怯的,只是探头往外看,似乎是想寻着什么,只是外头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爹爹不在。 “他去军营了,你先好好休息。” 宁瓷瞬间看出他心中所想。 阿弃看着宁瓷,略微一顿,然后点了点头。 他害怕爹爹只留他一个人。 宁瓷也知道,毕竟她从小就没有在他身边过,生疏是一定的,自然是不可能一下子和缓起来。 宁瓷接着就起身出门了,回了自己的房间,坐了一会儿,瞧着天色已晚,她却依旧没有丝毫的睡意。 想着要出去走走,却是不知不觉间,又到了阿弃的房间。 黑暗中,有孩子软糯的呢喃声。 “娘,娘你在哪儿.......爹爹说,只要阿弃乖,娘亲就会喜欢阿弃,可是.......” 阿弃在睡梦中吸了吸鼻子,想着爹爹不准他哭,就尽力的把眼泪憋了回去,声音哽咽,听得人心里都扎疼了。 “娘 ,娘――” 在这一路的漂泊中,他经常会做梦,梦见娘亲甩开他的手离开,只给他留下一个背影,无论他怎么跑,怎么努力,却都追不上。 可是现在在梦中,他却看清了娘亲的脸。 阿弃的娘,很好看。 可她还是甩手离开了,还是不要他。 宁瓷鼻子一酸,眼泪就顺着脸颊滑下来了,她轻轻的掀开被子,然后躺了上去。 伸手,便将那软软小小的一团抱进了怀里,然后,张开手掌,一下一下的替他顺着背。 “娘在,阿弃不哭了。” 所是当后边有人将她拉走的时候,她的心完全提到了嗓子眼,猛然一抖,下意识的,手脚乱动,便开始奋力挣扎―― 但那人很快就放开了她。 宁瓷慌张的回头。 “你为什么在这?” 不知为何,看见是萧青山,宁瓷一怔,反倒松了一口气。 至少她知道,如果是他的话,不会伤她性命。 永远都不会。 “别说话。”萧青山微皱着眉,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微微侧身往外面看去。 有几个侍卫走过去了。 看着没了人影,他才转过头来,盯着宁瓷,许久,才开口,缓缓道:“我来找我儿子。” 宁瓷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有些事她不愿意去想,不愿意去提起,却并不代表,那些事就不存在。 她认为,时间可以抚平一切。 有些事情,能慢慢忘记。 但是刚刚听见萧青山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的心猛然就揪紧了,像被针扎了一样疼,脑袋里一片空白,像是有许多的记忆涌来,却又什么都想不起。 48.误会 此为防盗章,购买不足50%的48小时后可见。 “可是小姐, 现下天色已晚, 该回去了,不然, 夫人得担心了。”后边她的贴身丫鬟听琴听了这话,便是出声劝道。 她知道小姐很珍惜每一个可以和安公子见面的机会,哪怕是要靠着宁瓷来获取这个机会她也愿意, 只要可以见到他。 但是夫人管的严,就连小姐的出行时间都做了严格的限制,这眼瞧着天已经黑了,不能不回去。 舒姒咬紧了牙关。 她想起安复临把那狐裘给她的时候,一再嘱托, 说让她一定要好生的送到宁瓷手上。 “你说, 宁瓷究竟是哪儿好?让他心心念念记挂了这么多年?” 舒姒一直都想不明白。 听琴在舒姒身边侍候多年, 听她问这个问题也不是一两次,她知道是自己回答不来的,便是只这么低着头,也不说话。 “那还是回去吧。”舒姒终于进了马车,放下帘子, 两手搭在双腿上,倒是坐的端正。 舒姒想,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了。 不然她整整三年的努力, 就全部泡汤, 她付出了那么多, 怎么可以呢。 ...... 罗子菱在厨房熬药,是今儿刚从千植堂抓的,这会子端了药出来,就正好碰着了萧青山。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 棚子里炉火燃盛,那火花星子四处乱溅,落在了衣裳上,就难免烧出点点破洞来。 原本这衣裳就旧的很,还是他爹实在穿破了不要的,他这么大一个人,穿着倒还是有些别扭。 “萧大哥,今天的事真是谢谢你。”罗子菱出声唤住了他。 萧青山停下脚步,只是依旧摇头。 “我看你这衣裳都破了,拿给我,我给你补补吧。”罗子菱笑着扬了扬头,目光就停在他破了洞的衣裳上头。 这衣裳确实太破了,也不合身,萧青山想,他应该抽个时间,带阿弃去买身衣裳。 这回待在这儿的时间,怕要久上许多了。 罗子菱见他不说话,只以为他是心存疑虑,便又继续说道:“我爹以前衣服也经常被烫破洞,那都是我补的,所以萧大哥你放心,我补衣服的手艺,那绝对是好的。” “谢谢,不必了。”萧青山态度冷淡,显然是不想再多说。 萧青山抬腿,正要进去,当时又想起什么,停下脚步,问道:“我之前听你提起宁大将军,你......了解他吗?” “啊?”罗子菱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发愣了一下之后,才是摇头,笑道:“那是高高在上的大将军,国公爷的儿子,我区区一个小百姓,怎么可能了解他呢。” 罗子菱倒也没多想,只是将药碗放在一边,摆了摆手,着急道:“你等等,我给你拿个东西。” 她说着,就转身跑回了厨房,那步子“噔噔”踏得飞快,生怕他人就这样离开了一样,赶紧的就跑了回来。 这下她手上多了几个圆圆的东西,摊开手掌,到萧青山跟前,眨了眨眼道:“这个给你。” 是两个番薯。 “我们家也没什么好吃的,就这个多,你累了一天肯定还没吃东西......拿着吧,我刚烤的,可甜了。” 这冬日严寒,那番薯却是泛着香热的气息,萧青山本不想拿,但想着阿弃定然是馋嘴的,他就伸手接过了。 “谢谢,我给你钱。” 萧青山说着要拿银钱出来。 “不用。”罗子菱急忙摆手,往后退了一步,表示她不接萧青山的钱。 “就只是两个番薯,不值钱的。” 萧青山顿了顿,还是掏出了两个铜板来,见她不接,就放在了一边的窗台上,点点头,便转身进去了。 罗子菱就站在外头,看着萧青山进去的背影,眼神亮的灼灼,嘴角的笑意缓缓就起来了,盯着已经没有人影的地方,怔着看了许久,没能反应过来。 “你在这发呆做什么,药都凉了!”妇人尖利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一手拍上她的肩膀,倒是力道极重。 罗子菱吃痛,捂住肩膀,皱着眉回过头,无奈道:“娘――” “那一看就是个蛮汉子,还寒酸的不行,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对他起什么心思!”妇人话中刻薄,严厉训斥,然后把罗子菱往前一推,道:“快拿药进去,你爹还等着呢。” 这妇人罗赵氏,可谓是最擅斤斤计较,自家就养着这么一个女儿,又长得不错,她自然想着,要嫁给富贵人家,将来飞上枝头,也好帮衬着她和那死老头子。 无论如何,都肯定不会是里头那个连栖身之地都没有,还带着个孩子的穷男人。 罗子菱端了药碗,顺手把那两个铜板攥在了手里,不悦的抿着嘴,一脚踏了进去。 ...... “那个姐姐长什么样?” 阿弃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倒是想画出来,但是也不会,所以他只能说:“长得很好看,很漂亮,就是不怎么喜欢笑。” 阿弃咬了一口番薯,小小的身子窝在萧青山旁边,边笑着边说。 萧青山陷入了沉思。 阿弃把番薯递到他嘴边,萧青山却没有任何反应,他像在想什么,整个人都沉了下去。 阿弃就这么伸着手有好一会儿,然后看他不动,便把手收了回来。 “爹爹,你说那个......会不会是娘亲啊?” 他当时看到的时候就这样想了,但是他不敢问,也不知道该怎么问。 那个姐姐穿的很好,长的也很好看,看起来,就和他是格格不入的。 也还或许,是阿弃心里害怕。 因为从来没有见过娘亲,虽然他一直很想见到她......但当真正可以的时候,他还是害怕。 “不知道。” 他找了她很多年,走过很多的地方,可是都没有丝毫的消息。 所以现在听到阿弃这样说,他心里也没有太大的波澜,就算有,那也被自己尽力的压制。 “下次要是再见到,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问她任何问题。”萧青山说:“来找我。” 阿弃不明白。 但是爹爹说的,就是没错,他就会听。 于是他点了点头。 “爹爹你尝一下这个,很甜。”阿弃坚持不懈的把番薯递给他。 萧青山便是低头咬了一口。 舌尖传来隐隐的甜味。 正好这时候,外边传来敲门的声音。 “快开门。” 是妇人罗赵氏。 萧青山起身去开门,却看见那罗赵氏一脸的凶神恶煞,一双眸子狠盯着萧青山,不落半点儿下风的模样。 “你们先前说借宿几宿,现在我可是要问清楚了,具体是几晚,什么时候才走,毕竟我们家也不是什么收容慈悲之所。” 虽然萧青山给了她三两银子,那放在平常客栈,也能住上好一段日子。 只是这罗赵氏实在喜欢贪便宜,在她眼里,银子到了她手里就是她的了,萧青山多住上一日,那都是她实在亏了去,她可不愿让自己做亏本的事。 “再有三日。”萧青山回答。 他需要确定一些事,所以需要时间。 “三日?”罗赵氏瞪着眸子一惊,显然是被这个答案意外到了,一咬牙腮帮子一鼓,气火就上头了。 “你这再三日加上现在已经住的两日,那就是整整五日了,五日可不是先前说的那短短几宿,你这一个有手有脚的大男人,穿着我家的衣裳,住着我家的房子,怎么就还能如此没脸没皮呢?” 萧青山抬眼,眼角微微一动,虽是眸光淡然,可是霎时血光顿现,周身弥漫出一阵气息,令人几欲窒息。 “三两还不够?”声音在瞬间降了温度,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施令者,那身上的威严,让人不敢反驳。 罗赵氏的双腿突然有些发软。 只是那眸子瞪的还是狠的,有话要说,可是声音却怎么都出不来,咽了口口水...... “娘,三两银子已经够多了,而且人家只是住五日。”罗子菱突然就从后头跑了过来,拉住罗赵氏,又抬头朝萧青山道:“我娘有些鲁莽了,实在对不住。” 罗赵氏当时确实是被吓到了,没反应过来,就被罗子菱拉了出去。 “娘,你快莫多说那些了。”罗子菱咬住下唇,便是着急的跺脚。 罗赵氏这个时候已经反应过来,回头就在罗子菱手上捏了一把,狠声道:“吃里爬外的家伙!” “我告诉你,这日后都不准再接近他。”罗赵氏咬牙,不忿道:“等三日一到,就给老娘滚蛋!” 前几日,有两个铁匠偷懒,在树林那边小憩了一会儿,被萧青山发现了,不止扣了他们一日的工钱,还差点把他们的腿打断。 他说,打断了腿,还没打断手,照样得上工,完不成,再继续扣。 这行为直接狠辣,但却颇为奏效。 当真是每个人都认认真真的,连闲话都不敢再说一句,不止活精细了,动作也是快了不少。 哪怕多多少少对萧青山都有不满。 但是他们的那些不满,对他没有任何的作用,也自然起不了威胁。 棚子里的声音渐渐落下,萧青山放下铁锤,在一旁的水桶里舀出一勺水来,浇在手上随意的搓了搓,然后拿旁边的粗布巾子过来,随意的擦了擦。 他抬头,看天色已晚。 这些日子里,他一直宿在军营。 他住在这,是有考量的,毕竟想来想去,没有比这更加合适的了。 只是,他不能让阿弃跟着他一起受苦 。 所以他让他去了国公府。 阿弃是个聪明的孩子。 他知道该怎么做,该怎么说,也知道什么事情是应该的,什么事情是不应该的。 萧青山从棚子里头走出来,才走了两步,忽然便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有一道风,凌厉的划过,他眼睛一眯,便警觉起来。 那身后的力道准确的朝着他的脖子砍来,萧青山动作一顿,转身,飞快躲过。 这人动作很快,接着又是一脚踢过来,萧青山当时下意识的,就还踢了回去。 那人翻了个身,停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冷然抬眼,随意折断一旁的树枝,朝着萧青山飞扫而过。 萧青山在一那瞬间,看到这人的脸。 宁淮! 他后退一步,却没有再还手,任着那树枝打在了他的胸前。 闷声一响。 宁淮紧皱着眉头,脸上冰冷之意,几乎是已经霜结成块,又折了一根树枝,朝他打过去。 萧青山依旧没有还手。 他是阿瓷的哥哥,他知道。 所以他不会和他动手。 “怎么不动了?”宁淮冷哼了一声,道:“还手。” 大半夜的,他的人还把他押着,他就能随意进出,而且还进到营帐,将许禄打了一顿,看来,他真是小瞧他了。 宁淮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一步踏过去,就将匕首放在了他手臂的位置 ,刀刃下去,还未用力,已经见了血。 “动了阿瓷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宁淮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知道以前都发生过什么事,但是光就是最近发生的这些,他都是已经了解的一清二楚。 这个男人,半月前带着孩子来到皇城,当时就住在城郊的一户农户家中,后来,他进了军营,而那孩子,则是被送进了国公府。 那孩子就是阿弃。 他唤他爹爹。 一切已经不言而喻。 他不明白阿瓷的态度,也不敢问,便只能是,来试探他萧青山。 “哪怕是天皇老子,动了我的阿瓷,我也要弄死他,可是看在阿弃的面子上,我就只要你一只手。” 宁淮说着,手上力道又大了几分,刀刃下去,已隐隐的破皮入血。 当初掳走阿瓷的人,都是些市井亡命之徒,虽知道他们是受人指使,但他还是一个都没有放过。 活着的,千刀万剐,让他们生不如死,而死了的,那尸体也要撕碎成片。 只是在幕后操纵的人,背景太过雄厚,势力也太过强大,哪怕他心里有所猜测,可是却根本找不到证据,也不可能就怎么样,但是他始终知道,该还报回来的,绝对不会晚。 这些年,暗中势力翻涌,他一直在搜集证据。 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 那时候,偏偏都已经找到了掳走阿瓷的人了,却说阿瓷在半路消失,不知去向。 那一年来,他都找疯了。 被一通掳走的靖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说,那日晚上,她被人押着在房间里,只听见外面的声响,她后来猜测说,阿瓷许是,无意被千阳镇那一片的匪徒给带走了。 可是他寻了整整三月,竟都没有在那延绵的大山中寻到匪窝所在,虽然同那匪徒,有过几次交手,可是他们仗着大山的地形和优势,让他根本同他们正面交锋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后来,还是阿瓷自己回来的。 “如果一只手,可以解将军心中之愤,那便拿去好了,算不得什么。” 萧青山声音淡然,冷意入骨,却是没有丝毫的畏惧,他抬眼看着宁淮,反倒将手臂往上抬了抬。 49.战事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50%的48小时后可见。  “可是小姐, 现下天色已晚, 该回去了, 不然,夫人得担心了。”后边她的贴身丫鬟听琴听了这话, 便是出声劝道。 她知道小姐很珍惜每一个可以和安公子见面的机会,哪怕是要靠着宁瓷来获取这个机会她也愿意,只要可以见到他。 但是夫人管的严,就连小姐的出行时间都做了严格的限制, 这眼瞧着天已经黑了,不能不回去。 舒姒咬紧了牙关。 她想起安复临把那狐裘给她的时候,一再嘱托,说让她一定要好生的送到宁瓷手上。 “你说, 宁瓷究竟是哪儿好?让他心心念念记挂了这么多年?” 舒姒一直都想不明白。 听琴在舒姒身边侍候多年, 听她问这个问题也不是一两次, 她知道是自己回答不来的,便是只这么低着头,也不说话。 “那还是回去吧。”舒姒终于进了马车,放下帘子, 两手搭在双腿上,倒是坐的端正。 舒姒想, 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了。 不然她整整三年的努力, 就全部泡汤, 她付出了那么多, 怎么可以呢。 ...... 罗子菱在厨房熬药,是今儿刚从千植堂抓的,这会子端了药出来,就正好碰着了萧青山。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 棚子里炉火燃盛,那火花星子四处乱溅,落在了衣裳上,就难免烧出点点破洞来。 原本这衣裳就旧的很,还是他爹实在穿破了不要的,他这么大一个人,穿着倒还是有些别扭。 “萧大哥,今天的事真是谢谢你。”罗子菱出声唤住了他。 萧青山停下脚步,只是依旧摇头。 “我看你这衣裳都破了,拿给我,我给你补补吧。”罗子菱笑着扬了扬头,目光就停在他破了洞的衣裳上头。 这衣裳确实太破了,也不合身,萧青山想,他应该抽个时间,带阿弃去买身衣裳。 这回待在这儿的时间,怕要久上许多了。 罗子菱见他不说话,只以为他是心存疑虑,便又继续说道:“我爹以前衣服也经常被烫破洞,那都是我补的,所以萧大哥你放心,我补衣服的手艺,那绝对是好的。” “谢谢,不必了。”萧青山态度冷淡,显然是不想再多说。 萧青山抬腿,正要进去,当时又想起什么,停下脚步,问道:“我之前听你提起宁大将军,你......了解他吗?” “啊?”罗子菱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发愣了一下之后,才是摇头,笑道:“那是高高在上的大将军,国公爷的儿子,我区区一个小百姓,怎么可能了解他呢。” 罗子菱倒也没多想,只是将药碗放在一边,摆了摆手,着急道:“你等等,我给你拿个东西。” 她说着,就转身跑回了厨房,那步子“噔噔”踏得飞快,生怕他人就这样离开了一样,赶紧的就跑了回来。 这下她手上多了几个圆圆的东西,摊开手掌,到萧青山跟前,眨了眨眼道:“这个给你。” 是两个番薯。 “我们家也没什么好吃的,就这个多,你累了一天肯定还没吃东西......拿着吧,我刚烤的,可甜了。” 这冬日严寒,那番薯却是泛着香热的气息,萧青山本不想拿,但想着阿弃定然是馋嘴的,他就伸手接过了。 “谢谢,我给你钱。” 萧青山说着要拿银钱出来。 “不用。”罗子菱急忙摆手,往后退了一步,表示她不接萧青山的钱。 “就只是两个番薯,不值钱的。” 萧青山顿了顿,还是掏出了两个铜板来,见她不接,就放在了一边的窗台上,点点头,便转身进去了。 罗子菱就站在外头,看着萧青山进去的背影,眼神亮的灼灼,嘴角的笑意缓缓就起来了,盯着已经没有人影的地方,怔着看了许久,没能反应过来。 “你在这发呆做什么,药都凉了!”妇人尖利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一手拍上她的肩膀,倒是力道极重。 罗子菱吃痛,捂住肩膀,皱着眉回过头,无奈道:“娘――” “那一看就是个蛮汉子,还寒酸的不行,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对他起什么心思!”妇人话中刻薄,严厉训斥,然后把罗子菱往前一推,道:“快拿药进去,你爹还等着呢。” 这妇人罗赵氏,可谓是最擅斤斤计较,自家就养着这么一个女儿,又长得不错,她自然想着,要嫁给富贵人家,将来飞上枝头,也好帮衬着她和那死老头子。 无论如何,都肯定不会是里头那个连栖身之地都没有,还带着个孩子的穷男人。 罗子菱端了药碗,顺手把那两个铜板攥在了手里,不悦的抿着嘴,一脚踏了进去。 ...... “那个姐姐长什么样?” 阿弃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倒是想画出来,但是也不会,所以他只能说:“长得很好看,很漂亮,就是不怎么喜欢笑。” 阿弃咬了一口番薯,小小的身子窝在萧青山旁边,边笑着边说。 萧青山陷入了沉思。 阿弃把番薯递到他嘴边,萧青山却没有任何反应,他像在想什么,整个人都沉了下去。 阿弃就这么伸着手有好一会儿,然后看他不动,便把手收了回来。 “爹爹,你说那个......会不会是娘亲啊?” 他当时看到的时候就这样想了,但是他不敢问,也不知道该怎么问。 那个姐姐穿的很好,长的也很好看,看起来,就和他是格格不入的。 也还或许,是阿弃心里害怕。 因为从来没有见过娘亲,虽然他一直很想见到她......但当真正可以的时候,他还是害怕。 “不知道。” 他找了她很多年,走过很多的地方,可是都没有丝毫的消息。 所以现在听到阿弃这样说,他心里也没有太大的波澜,就算有,那也被自己尽力的压制。 “下次要是再见到,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问她任何问题。”萧青山说:“来找我。” 阿弃不明白。 但是爹爹说的,就是没错,他就会听。 于是他点了点头。 “爹爹你尝一下这个,很甜。”阿弃坚持不懈的把番薯递给他。 萧青山便是低头咬了一口。 舌尖传来隐隐的甜味。 正好这时候,外边传来敲门的声音。 “快开门。” 是妇人罗赵氏。 萧青山起身去开门,却看见那罗赵氏一脸的凶神恶煞,一双眸子狠盯着萧青山,不落半点儿下风的模样。 “你们先前说借宿几宿,现在我可是要问清楚了,具体是几晚,什么时候才走,毕竟我们家也不是什么收容慈悲之所。” 50.变故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50%的48小时后可见。  皇上问过她意下如何。 安复临是文德侯的儿子,与她门当户对,而且他又是宫学少傅,极受皇上看重, 前途光明, 加上又是容貌俊逸, 更是不少贵女的倾慕对象。 最重要的是, 他说他喜欢她,已经喜欢了很多年。 当时宁瓷很认真的想了想, 思考权衡其中利弊, 然后就点头答应了。 左右她又没有自己喜欢的人,那便不如嫁给一个最好的, 最适合自己的,倒也是算给自己的一条好出路。 只是她后来从千阳镇回来, 既然嫁过一次, 便自然不能欺骗他, 所以回来后, 同安复临退了婚。 她以为事情就此作罢。 可是并没有, 之后他寻了她很多次, 写过信,也派人传过话,无非是想表达他对她的心意―― 但是宁瓷一一拒绝。 而近些日子以来, 他似乎还寻了舒姒这个好帮手。 宁瓷真的想不通, 他为何就如此执着, 一定要非她不可呢? “宁小姐。”安复临往前走了几步,目光灼灼的盯着宁瓷,喉咙微动,有无数的话沉在喉咙口,偏偏说不出来,身子隐隐微动,显然是激动极了的模样。 舒姒的眸中有霎时的苦涩,只是稍纵即逝,也没让人看清楚,接着又是笑意荡然,道:“既然母亲找我,那我就先过去了,阿瓷,这路你应该认得,我就不陪你了。” 说着舒姒没有再多看一眼,点点头,就快步离开了。 “安公子,好久不见。” 宁瓷也只愣了刚才那么一下,接着便朝安复临微微点头致礼,目光淡然,并无波澜。 “好、好久不见。”安复临显然很激动,说话都有些磕磕跘跘的,一双眸子盯着她,目光就再没有离开过。 “你终于肯同我说话了。”安复临笑了笑,接着道:“看你气色还不错,我便能放心了,这些时日,你过得......还好吧?” 安复临同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细心斟酌,小心翼翼。 “安公子没有什么其它的事,我就先走了。”宁瓷觉得,哪怕她已经当他是陌生人,但就以他们之前关系来讲,还是应该避嫌才对,所以,自然不愿意多说。 宁瓷转身,往前走了两步,安复临就着急的喊住了她,瞬间声音都大了不少:“我有话要和你说。” “这三年,你一直都不肯见我,所以我憋了很多的话,也没有机会和你说。”安复临一口气说完,生怕宁瓷接下来就会消失不见似的,只顿了顿,便又继续往下说。 “你知道的,我以前就喜欢你,现在也是一样的,我的心意没有半点儿改变,只要你愿意给我机会,我可以等,再等多久都行。” 他已经等了三年,不外乎再久一些。 只要,她愿意,就可以。 宁瓷分明记得,有些话她虽然没有当面和他说,但是已经让大哥说的很明白了,这几年的态度也一直很明确,可为何他还是......如此执着。 “安公子,我――” 当时间宁瓷的话还来不及说完,阿弃便是拉了拉她的袖子,突然出声道:“姐姐,这儿太冷了,我们快些走吧。” 这处位于两座假山之间,有风直通而过,呼啸的往人脸上吹,倒真是冰寒的不行,阿弃此时一张小脸已经被吹得泛红,鼻头也是红红的,瞧着可怜。 “好,姐姐马上就带你走。”宁瓷的视线移开,便不再理会安复临了,俯身摸了摸阿弃的脸,便是拉着他从一边走了。 阿弃跟着宁瓷往前走,拐过弯时,阿弃回头看了一眼,目光飞快的从安复临身上扫过。 “姐姐,那个......是你的什么人啊?”阿弃一双眸子带着疑惑的神色,轻轻眨了眨,问道:“他是不是姐姐的情郎?” “这话可不能乱说。” 若是旁人问出这样的话来,那宁瓷一定是要生气的,可是阿弃还只是个孩子,童言无忌,宁瓷自然便不会计较那么多。 “我同他没有关系。”宁瓷强调了一句之后,便点了点阿弃的额头,笑着转头问道:“你说你还这么小,怎么就晓得这么多?” 还情郎呢...... 阿弃听了这话,忽然便笑了,不知在庆幸什么,抬头看着宁瓷,认真的道:“我觉得他不好,配不上姐姐。” 这小娃娃还知道什么配不配的上呢,宁瓷听着,便顺口问了一句:“那你觉得谁才配得上我?” “当然是我爹爹,我爹爹是这世上最好的人。”阿弃没有的丝毫的犹豫,回答的斩钉截铁。 宁瓷不免失笑。 当然,当时她也没有想多,只当是小孩子胡说罢了。 ...... 因着宁瓷来的晚,这到了舒府,也近午时,进了内院寒暄一番后,没多少时辰,宴席便是开始了。 原本来说,应当是女子聚在里头,男子们安排在前厅,可是因今日皇上也在,礼数自然与之前不同,便是所有人都聚在了一处。 宁虞让宁瓷坐在她旁边,宁瓷没答应,毕竟比起以前,现在的她,并不愿意受到太多人投来的目光。 便是自个儿带着阿弃坐到了一边去。 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时不时的往宁瓷这边看,明里暗里,那目光是意味不明。 这些人,有的是因为太久没有在这样盛大的场合见到宁瓷,觉得新奇,便多看了几眼,还有的,是在打量她身边的阿弃。 许是这孩子同她相似的缘故,引了不少人窃窃私语。 有些话宁瓷早就听得够多了,自然不在乎,扯着唇角,面上笑意始终不改,还在不时低声询问阿弃,问他冷不冷,吃这些食物,是不是习惯。 “姐姐,我憋尿了。” 阿弃放下手中的筷子,突然凑过身来,小声的在宁瓷耳边说。 宁瓷这个时候也不好离开,便吩咐让绿萝,让她带阿弃过去。 这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两人回来,宁瓷频频往后打量,忧心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这么的又过了一会儿,宁瓷捱不住了,便是起身,也往外走。 才刚刚出踏了这门,就看见绿萝一个人急匆匆的跑过来,一看见宁瓷,便着急道:“小姐,阿弃不见了。” 她刚刚带阿弃去净室,让他自己进去,她便在外面等着,可是好一会儿不见人出来,她进去看,才发现阿弃不见了。 “那净室就只有一道门和一扇窗户,窗户是开着的,奴婢猜测,人应当就是从那里出去的。” 这舒府人多杂乱,阿弃一个孩子不见了,指不定出什么乱子,宁瓷自然是一听就着急了,来不及想其它,急忙吩咐道:“快,快去寻,多唤几个人,一定要找到阿弃。” 绿萝不敢耽搁,匆匆应下,就依着吩咐去找人了。 宁瓷也顺着这条路往前走,目光环转,在四处不停的打着转,忽然间,一打眼,瞧见前面假山处,有一个黑影闪过。 宁瓷一顿,当时心里咯噔一下,脑海里闪过一幅画面,心里的恐惧随之而生,马上便转身,要离开这儿。 但是尚未来得及有动作。 一双大手紧紧捂住她的嘴巴,顺着身子一转,将她带到了假山后面去。 “你从大哥房间里拿些伤药过来。”宁瓷转头去吩咐绿萝,顿了顿,又是憋出几个字来,道:“拿些药效好的 。” 宁淮身为武将,经常便是舞刀弄枪的,自然容易受伤,房间里多了去了的就是伤药,不少还是御赐之物,珍稀至极。 绿萝应下,没一会儿端了个漆金描红的托盘过来,本想着递过去给宁瓷,但她面色淡然的站在窗户那一边,似乎并没有要理会那人的意思,所是绿萝顿了顿,还是往阿弃和萧青山那边去了。 她将托盘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转头过去,目光随意的一扫,便见阿弃正目光灼灼的将她望着。 绿萝朝他笑了笑,然后俯身,伸手,一一将托盘里的东西点过去,道:“这瓶药敷在伤口,止血最为有效,这个能让伤口尽快些愈合,还有这个,止痛的。” 绿萝只看见那男人手上有伤,虽是看得不清晰,但是那衣裳上浸了一大片的血渍,光从那看来,应当还是挺严重的。 绿萝顿了顿,接着还想再说什么,但是阿弃已经拿了一个小瓶子过去,小心翼翼的,扯着萧青山的衣袖往上挽。 露出那一方伤口来。 “爹爹,我会小心一点儿的,不会痛的。” 尽管阿弃知道爹爹不在乎这点小伤,但是他光看了就觉得很疼,想来,爹爹一定是要更疼的...... 接着阿弃便洒了药上去,小脑袋凑近,还嘟着嘴巴,轻轻的朝伤口上呼着气,然后拿过白纱,一圈一圈的绕在伤口上。 手法瞧着娴熟,应当是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爹爹,你这是――” 阿弃给他处理完了伤口,接着突然间又看见什么,拉着衣袖又往上一些,才发现手臂上还有大片的青紫,泛着瘀血,蔓延开来,应当是不久前留下的伤。 看着,比今日这刀伤还要更严重。 51.大雪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50%的48小时后可见。 绿萝当时却是一看到那盒子里的东西, 脸色便白了, 但是偏偏面前这是萧青山,小姐不说话, 她也不敢有所动作。 宁瓷下意识的捂住鼻子,不想去闻这味道, 当时面色也是冷的厉害。 “拿走。” “我们小姐不食肉食的。”绿萝在旁边弱弱的出声。 哪怕她是跟着在宁淮身边练武的丫鬟, 在萧青山面前, 绿萝仍是莫名的提不起那股气来。 萧青山却是不相信绿萝说的, 或许说, 他根本就没有听,只是把那盒子往宁瓷这边递, 生硬道:“拿着。” 阿瓷明明是喜欢吃这个的。 宁瓷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但是面色显然的冷了下来,然后抬头,看着萧青山, 道:“萧青山, 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喜欢吃这些?” 没等萧青山回答,宁瓷扯着嘴角笑了一声, 又继续道:“你根本不知道, 我不喜欢吃肉, 一点儿都不喜欢, 你的那些东西, 只会让我觉得恶心想吐。” “你看,你连我真正的喜好都不清楚,却又何必信誓旦旦说那些话,其实只是你自己,从来没有用心关心过我,所以才会连这些都不了解,一点儿都不了解。”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而你现在,又何必做这些无用功?” 她宁瓷,宁家的女儿,生来便应该高高在上,不应该是轻易被打败,她的骄傲,和她的尊严,让她绝不容许有欺骗和背叛的存在,如果有,那她绝不原谅! 就算她知道,他对她很好,是真的很好。 可是那些隔阂和裂痕,也是真正存在的。 “既然你不愿意离开,那你可以永远待在那儿,那儿不是有你的责任,有你要守护的人吗?” 在外人面前,她总是时刻的端着,用一副温和的面目来应对,但是一看到萧青山,便是所有的怨气都出来了。 宁瓷一伸手,就将他手里的盒子挥落在地,所有的蒸肉羹汤,稀零散落,满满的一地,那热汤溅了出来,大半洒在了宁瓷的手上。 绿萝一惊,伸手还来不及碰到人,萧青山已经握住了她的手腕,看着那莹白的手背上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红,他瞳仁一紧,就拉着她进了房间。 两指捏着她的手腕,力道虽不算的大,但宁瓷也是挣脱不开的,进了屋之后,他直接关上了门,将所有的人都隔在了外头。 出门在外这么多年,是难免发生意外的,身上有伤,那也是经常的事,所以随时在身上,都是带着药的。 萧青山也知道,阿瓷身子弱,就算是受了同样的伤,那在她身上看起来,也比旁人要更重一些,有些伤不及时处理,那留了疤,就更加的棘手了。 于是这会子顾不得那么多,他动作飞快,握着她的手放到盆子里头,里面是凉水,正好可以凉一凉那热汤的温度。 他可是刚出锅就捂着拿过来了,动作也快,里头的热度几乎是没散去多少,自然是晓得,这一碗汤,究竟是有多烫手。 “你别碰我。”宁瓷方才给碰的烫着了,手上也疼,一时间被他拉着,便没反应过来,现下在凉水里缓过来一些,意识自然也回过来了。 可是毕竟力气不敌,完全是挣脱不开。 “别动,你受伤了,要快些擦药,不然会留疤的。” 萧青山着紧说着,语气依旧是如以往那般,是带了命令的肯定。 然后一手将她的手腕握着,另一手从腰间掏出个药瓶子过来,打开瓶子,倒在她手上,动作迅速,却是十分小心翼翼的。 他都还记得,刚开始的时候,他的力道确实是过大的,那是他习惯的,不晓得男子和女子之间是有区别的。 之后才晓得因为他,让她身上多出许多伤来,所是那以后,就算再生气,再怎么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也一定不会再放重半点儿的力气。 “你如果不喜欢,那你同我说,我又不会逼你吃下去。” 那些都是他最喜欢吃的,所以他便理所当然的以为,她也喜欢吃,而且,他看她都吃的很开心,凡是他夹给她的菜,都吃完了。 自然是没有任何的怀疑的。 却是没有想到,原来,她不喜欢。 “你放开我,留疤就留疤,死了也不用你管。”宁瓷也怕疼,但她更不喜欢让萧青山碰,便是看着他已经收了药瓶,就是硬挣扎着手,收了回来。 “阿瓷。”萧青山见她执意挣扎,也怕这原本就有的伤又给加重了,才将她给放开,但是听她这么说,心里头,自然不悦。 “你便是存心想死,但只要我活着,你也不准死,永远都不可能。”在萧青山眼里,是他的东西就永远打下了他的烙印,他有很多方法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只是不希望,让她受伤罢了。 “绿萝,绿萝――”宁瓷知道多说无益,往后退了一步,张口便是大喊,然后,抬腿往门口走去。 只是一开门,却是看见,站在门口,怯生生的一个身影。 宁瓷一愣,一时间尚未反应过来,只看着面前的阿弃,不晓得刚才的那些话,被他听去了有多少。 他本就在意这些,虽然年纪小,但有些事情,未必就是不懂的。 阿弃愣愣的看了她一眼,目光便是慢慢的移到了她的手上,方才被烫到已经红了一片,虽然上了药,但是也没那么容易就下去。 “姐姐,疼不疼?”阿弃软软的出声,伸手想去碰,但是又怕碰到伤口弄疼了她,伸到一半,又把手收了回去。 “没事,我不疼。”宁瓷摇头。 “你不要怪爹爹好不好?”阿弃知道,这伤一定是疼的,只是他刚刚看见爹爹和娘亲吵架,也是着急心疼,他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他们在一处,那总是要吵起来的。 他看得出 ,娘亲不喜欢爹爹,一点儿都不喜欢。 “没关系的,阿弃喜欢吃鹿肉,你不喜欢吃可以拿来给阿弃,阿弃一定全部都吃完。”阿弃顿了顿,接着说话,声音都弱了许多。 “可是爹爹今天一大早就抓了这鹿回来,手都因此受伤了,忙活到现在,连饭都还没吃一口.......你不要怪他,好不好?” “今年这时节,不比往年,入了冬,那能捕捉的猎物也少了许多,朕倒要看看,今日是哪位,能拔得头筹,到时候,朕必定重重有赏。” 楚睿说着,便是笑了两声。 他原本也是要一起去的,只是昨晚突然头有些疼,到今儿早上都没缓解多少,宁虞担心他的身体,便说不让他好好休息,不要上场去。 自然是要应住的。 听着那边的一片马蹄声已经响起,点点头,楚睿看过去,一副翘首以盼的模样。 这边男子都已经出发了,而女子们在后边,还聚在一处,似乎是在挑选马匹,叽叽喳喳的熙攘一片,倒是讨论的热火。 “宁淮哥哥,我和你一起去。”嘉毓手上牵着一匹雪白的马,轻轻的顺了顺它的毛,却是这动作还未下来,便看见宁淮牵着马,往这边而来。 嘉毓立马就跳了起来。 她虽是向来最擅骑术,但对狩猎一事,着实没什么太大的兴趣,想着这厢若能跟着宁淮一起.......她便是兴致高涨了。 宁淮似是没有听见,直接走往宁瓷那边,沉声道:“阿瓷,你莫去了,便同阿虞一起在帐子里休息吧,毕竟这林子里那么多畜牲,怕伤到你。” 他以前教过宁瓷骑马,有时候出门,也经常带着她一起,所是宁瓷骑马的本事,是不差的,只是宁淮实在放心不下,让她一个人进林子去。 偏偏他还有别的事,也没法时时刻刻都跟着她。 “我不狩猎,就骑着马走一走,没事的。” 宁瓷是想着,她好不容易起了想透透气的心思,这今日若是不不骑上这马,心里怕会是憋闷的慌。 52.弩张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50%的48小时后可见。  不过就是远远的看到了那许禄一面, 而到现在, 她已经甚至完全不记得他的模样,若再久些, 便是连姓甚名谁也不记得了。 所以她就轻描淡写的说:看看再说吧。 看看再说,反正看着看着也就不会再有之后了。 她感觉自己就这样过下去, 挺好。 “小姐。”绿萝进来的时候, 宁瓷差点又睡着了, 她坐在窗边, 揉了揉眼睛, 转身看向绿萝。 绿萝上前来一步。 “前几日,安公子外出打猎, 猎了一只白狐。 ” 那日拿到狐裘的时候, 宁瓷就有些疑惑,自从她出事之后,舒姒便不常来, 这忽然来看她, 还巴巴送来这狐裘。 任谁都会觉得不正常的。 大概是宁瓷她当真活得有些无聊了,于是就派人去查了查这狐裘的来历。 原来是他――安复临。 “既然是他的东西,我就更不想要了, 还回去吧。” 宁瓷有些头疼。 绿萝倒也是为难。 这三年, 安公子明里暗里的使了很多法子给小姐送东西过来, 只是小姐不收, 每回晓得了, 还都要退回去。 但是安府不肯收被退回来的东西。 说起来那安公子也真是痴情,喜欢了小姐许多年,终于向皇上请到旨意,得娶小姐为妻,可是在成婚前夕,小姐却失踪了。 小姐再回来已经是一年后,安公子说,无论发生了什么,他都愿意娶她,只是小姐,不愿意嫁了。 这三年来他都一直没放弃。 宁瓷抬头往窗外看,透过干秃的树枝望向那边,有隐隐的阳光,干净透亮,也似乎是温暖的。 她忽然就想起了两日前在军营里遇见的那个孩子,毫无预兆的,那张笑脸就闯进了她的脑海里。 她很久都没有这样主动的想起一个人了。 “绿萝,备马车。” ...... 宁淮和许禄从营帐里走出来。 “我说过了皇上很看重这件事,不容许出半分差错。”宁淮眉头紧锁,愁容满面,转头看向许禄,声音厉然,问道:“怎么还是出了这样的事情?” “我已经在查了,所幸到目前为止,掺了杂质的兵器还不多,重新锻造,尚能补救。” 许禄沉声回答,边说着话,心也是在隐隐发颤。 许禄这几天也是心不在焉的,才会忽略了兵器那边的事。 全因着那日宁小姐来过之后,便没了后话,宁淮也是半点没提起,他一门心思的想着这回事去了,难免疏忽。 “离皇上给的时间,只剩一个月了。” 宁淮这句,是警告。 他一直很看重许禄,把事情交给他,也相信他能够办好,甚至是没有半点儿怀疑的。 可是这一回,若不是他无意发现,怕是掺了杂质的兵器要越积越多,那便是再难挽回了。 “我知道,我马上去处理。”许禄朝着宁淮点点头,然后转身,就朝着打铁的棚子那边走去。 兵器出了问题的事,这些打铁的铁匠们大概也都晓得一些,听人说,当时大将军晓得了这回事,大发雷霆,连许将军都免不得的挨了一顿批。 他们这些下面做事的人,自然更加瑟瑟发抖了。 惹恼了大将军,那可才真是要命的大事。 “这可是给虎啸军用的兵器,样样都要求最好,连皇上都看重,这出了事,肯定要拉替死鬼的。” 瞧着前边李工头正低着头和许将军解释什么,几个铁匠休息的当头凑在一起就难免窃窃私语,看着那弯腰哈背的李立―― 接下来怕是不得平静了。 果然。 “你们一个两个的凑在这儿说什么呢?不用干活?”李立走过来,吼了一声,四处看了一眼之后,将目光停在了萧青山身上。 “你跟我过来,许将军有话要问。” 彼时萧青山正提着锤子站在火炉旁边,虽是在冬日里,但是衣裳却被汗给浸湿透了,汗液滴下去,融进火炉里,还在滋滋的直响。 他听见这话,也没说什么,只是放下锤子,跟着李立走了过去。 许禄的脸色十分不好,冷着一张脸,双拳紧握,青筋暴露,显然就是愤怒的前兆。 “你是三天前来的这儿?”许禄的沉着声音问,目光凝在他身上,像是在探查着什么。 萧青山一顿,点头道:“是。” “这批兵器算起来,正好是从三日前开始出问题,锻造不纯,入了杂质,说到底就是铁匠的错。” 从那日第一眼见到萧青山起,许禄就觉得看他很不舒服,这一回出了事,扯到萧青山头上,他下意识里已经觉得,就是他萧青山的错。 这批铁匠都是经过了严格审查的,唯有这萧青山,是后来之人,或许手艺压根不行,只是因为疏忽,才放了他进来。 “这......可是出自你之手?”许禄从旁边拿了一把长矛出来,手腕一转,将长矛立在了萧青山面前。 这长矛就是那批废兵器中的一样。 萧青山上前一步,抬手,指尖触在上面,凝着目光,倒是看得仔细。 片刻后,他摇头,十分肯定的回答道:“不是。” 虽说他之前从未干过铁匠的活,但是他力道大,在他手下经了千锤百炼,是绝对没有马虎的,不可能出现这样掺了杂质的长矛。 “你还不承认?”许禄眯了眸子,话语间已经越发冷冽,道:“我已经一一排查过了,你刚来,手艺不精,身上有最大的嫌疑,竟还敢说不是?” “将军,这确确实实不是我锻造的,而且就算我有嫌疑,这捉贼拿脏,您得有证据才行。” 萧青山垂着眼,已经在努力的压制他身上的戾气了,知道自己不能把事情闹大,所是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收了锋芒。 是恳切而沉重的。 许禄唇角弯起,有笑意随之起来的时候,他一把提起长矛,横扫过去,重重打在了萧青山的背上。 闷闷的一声响,倒是把旁边的李立都吓了一跳。 许将军这是实打实的力道啊...... “证据?”许禄看着人,见他仍直直的站着,便是一脚又踢了上去,直接踹在了他的肚子上。 “我说你是,你就是!” ...... 马车停在了军营前头。 宁瓷拢紧了披风,掀开车帘便是要下来,绿萝在旁边,伸手将人扶着。 这三年来,小姐主动说要出门的次数实在是少之又少,绿萝以为,这天气她会更愿意去园子里走走,看看花,却没想到,来了这城郊军营。 宁瓷说,野生野长的花儿,比园子里精心养着的要更好看些。 “小姐,这儿恐怕......是进不去吧。” 军营不准女人入内,而且这就算是小姐能进,那她也进不了啊。 只是若就让小姐一个人进去,却倒也是放心不下的。 “我就去旁边林子走走,那边有梅花,我想去看看。” 她想,她就过去看一眼,看看那儿还有没有人在,若是没有,她便回来。 说着,宁瓷就已经抬腿往前。 却是还未走到大门口,就有一个身影突然蹿了出来,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了跟前,满是惊喜的“啊”了一声。 “小姐,您怎么一个人在这?是来找将军的吗?”顺贵儿恰巧从外头回来,也没想到会在这儿看见宁瓷,到跟前就嚷了起来。 虽然她带了锥帽,但是这般气质出尘的人,又出现在这儿,除了宁小姐,还能有谁? “将军现在正为兵器的事情发愁生气呢 ,您来的话,大概他也能稍微消消气。”顺贵儿亮着一口大白牙,呵呵的笑着,依旧是那副愣愣的模样,一开心,差点没跳脚的蹦起来。 “我不去那边。”宁瓷一看见顺贵儿,就觉得头疼,摇了摇头,便想着要怎么才能摆脱掉他。 “我只是想去梅林里,看看梅花。”宁瓷指了指旁边林子,道:“上回来看,还只有花苞朵,今儿却不知道,开花了没有。” “梅林?”顺贵儿皱眉,想了一会儿,却没离开,一拍手,当即就笑道:“小姐,我带你从那边棚子穿过去,比从这儿走要近多了。” 宁瓷想了想,答应了。 确实从正门走的话,人要多一些,按顺贵儿说的从后头穿过去,应当是不那么引人注意才是。 “你方才说大哥为了兵器的事情发愁?是出了什么事吗?” 宁瓷跟在顺贵儿后头,提着裙角往前走。 “废了一批兵器,说是有铁匠掺了杂质进去,全都不能用了,要重新锻造。”顺贵儿是个憋不住话的,又是在宁将军的妹妹面前,那自然是问什么,他就说什么了。 “皇上又是定了时间的,重新锻造怕来不及,将军才发愁的。” “这棚子里头熔炉多,危险,小姐您就莫要进去,从这一边走是一样的。”到了这棚子处,顺贵儿转头往旁边的那一条道上走,还特地回头向宁瓷解释。 53.城楼 此为防盗章,购买不足50%的48小时后可见。  她觉得那个穿军装的男子有些眼熟, 此番想了想, 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那男子, 她是见过的,便就是那许禄许将军。 听大哥和大姐的描述,许禄为人温和,应当是个俊逸翩翩的君子才是,可是此番这动作凶狠,分明是要把人把死里打,倒是让她产生了些费解。 “小姐, 可千万别过去。”顺贵儿见宁瓷又往前走了一步,就忙是伸手将她拦住,转到跟前,摇了摇头。 宁瓷也没打算再继续上前。 她又朝许禄看了两眼, 却见他咬紧了牙关, 眸中尽是狠厉的颜色,脚上用力, 又往下面人身上踩去。 猛然转眼间, 宁瓷的目光从那男子身上掠过。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亚麻背心, 两只健壮的手臂露在外面,一道道伤痕, 青紫红肿, 手臂肘撑在地上, 道道青筋鼓起,任着许禄狠厉的动作,却是没有半分要还手之意。 隐忍压抑。 大概是犯了错吧。 她倒是完全不在意于这桩事,更加不愿意同那许禄见面,便转身,想着要快些离开的好。 “阿瓷。”宁淮不晓得是什么时候忽然就冒出来了,唤了一声,人已经到了宁瓷跟前来。 “你怎么来军营也不和大哥说一声?”宁淮本是想过来看看这边的情况,却未想会看见宁瓷在这儿。 她已经许久都没有主动出门了,宁淮这会子觉得,她自个儿愿意出来,倒是一桩好事。 “大哥,我听说军营这边出了点事,便过来看看你,顺贵儿可同我说,你见到阿瓷,便会消气了。 ”宁瓷上前起,轻轻的笑着,倒也是晓得怎么转移注意力。 “你看你就莫要愁容满面的了,我大哥如此的神通广大,可是万万没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 宁淮听了,便是抬手,轻轻的扣了下她的头,宠溺道:“油嘴滑舌!” 这边许禄是气上了心头,若不是心里还尚余的理智,这回是非要把萧青山给打死不可,一拳一脚,那都是死狠的力气,完全不把这当人看。 只是这人也犟,不承认,也不求饶,就这么一直闷闷的受着,连吭都不吭一声。 许禄一把执起长矛,手腕一转正要往下的时候,注意到了那边宁淮和宁瓷的身影。 动作便生生的停了下来。 他将脚收了回来,转身往那头走了几步。 “大将军。” 宁淮倒是没注意到萧青山,就只是拍了拍许禄的背,然后看着宁瓷,道:“今日既然正好碰上了,那便介绍一下,这是我妹妹,宁瓷。” 她带着锥帽,白纱的掩饰之下,看不清面容,许禄抬眼过去,自然晓得不能多加打量,笑着,点了点头。 “在下许禄。”方才身上的暴戾之气已然被快速的压制下去,轻轻的笑着,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大将军,罪魁祸首已经找到了,就是三日前代替另一名铁匠进来的人,我现在十分的怀疑,他是有目的和图谋的。”许禄转头,往那边看了一眼,便是十分肯定的对宁淮说道。 宁淮这才注意到那边的人。 “确定吗?”宁淮淡淡问了一句,似乎对这事并不是特别在意,也不过看了一眼,便收了目光。 “确定。”许禄稍顿之后,点头回答。 “那先押着,晚些时候,我再去审。”宁淮日日事务繁多,自然不是什么事都管的过来的。 许禄给了后边的将士一个眼神示意。 两人将地上的人押起。 他的衣裳已然破烂的不行,沾染着血迹和泥土,一头的发丝凌乱,挡住大半张脸,可是从地上爬起来,身子却是格外稳当,不带半点的晃颤。 他抬起头来,露出一双波澜无痕的眸子。 面上血污,眸中隐隐赤红,直直的看向宁瓷这边,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和那一方锥帽,可是他的视线就那么凝住,一动不动。 宁瓷抬眼,正好与那一方灼热对上。 她身子猛然一震。 手指紧紧捏住衣袖,指骨节隐隐发白,瞳仁当即便是一阵紧缩,下意识的往后退,当时间,皱着眉头,难以置信的摇头。 “阿瓷。”宁淮发觉她不对劲,便忙是伸手去扶,问道:“怎么了?” 宁瓷的耳朵里已经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她没有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他。 当初狠心一别,在她心里,是永别,便是永不再见。 是他,是萧青山。 当初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正落入贼手,无比狼狈,而他救她出来,就好像,面前现在的他一样。 “大哥。”宁瓷下意识的抓住宁淮的手,顾不上许多,便是别开目光,磕磕绊绊的出声。 “我、我要回家。” “小姐你不是要去看梅花吗?就在那边,快到了。”顺贵儿站在后边,不解的朝林子那边指了指。 “大哥,我要回家。”宁瓷完全不理会他,好似没有听到一样,只是转身,背对着萧青山那边,再次强调道:“我要回家。” “大哥带你回去。”宁淮不知道她忽然怎么了,但是她这个样子,就像当初刚回来的时候,第一眼见他就扑在他的怀里,喊了一声“哥哥”,然后便是嚎啕大哭。 那模样,像是经历了许多事情。 他真的就感觉自己的心被生生颁开了来。 幸好人好好的,没有大碍。 宁瓷不是什么慌张胆小的人,反而一向遇事都很镇定的,所以当她再三强调这句话的时候,宁淮意识到了不对劲。 只是他不知道这些不对劲,是从哪儿来的。 当即宁淮便带了宁瓷往外走。 萧青山的目光就怔怔凝在那一处,灼灼光亮,像是世间至宝失而复得。 ...... 宁瓷记得那天晚上很黑。 原本同她一起的还有两名女子,都是被虏来的,只是她们已经先下了车,不晓得被那些人带去了哪儿,留她一个人,在马车上面。 外面忽然就要打斗的声音传来,不知道是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一拨人,同那些虏她的人,打起来了。 宁瓷掀开帘子偷偷往外看。 不是大哥。 那些人穿着粗布衣裳,不像是哪家的部曲或是将士之类,却是一个个挥着大刀,十分凶狠的模样,几乎是将那些虏她的贼人都杀尽了。 宁瓷知道,不清楚来意,便不能轻举妄动。 于是她趁着他们打斗的时候,从马车里跑了出去。 可是,却有人追了上来。 是暗卫。 而且还是皇家的暗卫。 她知道自己得罪了人,但没想到是皇家的人,而且花了这么多心思,连暗卫都出动了,就为了毁了她。 真是处心积虑。 而当时那一剑刺向她心口的时候,她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真的很疼,很疼。 冰凉的剑刃刺进她的每一寸血肉,一瞬间似是将心穿透,锋利无比,噬心剧痛。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看见有人影冲了过来。 然后,就完全的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是在一间房里的床榻上。 她动了动身子,就牵扯到胸前的伤口,剧痛难忍,她紧皱起眉头,缓缓的舒着气,才将这股疼痛压下。 只是这是在哪儿? 就在这时候,有人推门进来了。 是一名男子。 约莫二十来岁,十分年轻,剑眉星目,也是生的一副极好的容貌,只是身材庞大,一身古铜色的腱子肉,满满鼓起,倒是叫人看得畏惧。 “你是谁?”宁瓷警惕的看着他。 那男子沉着脸,没有说话,只是手上端着个盘子,在床边坐下,然后,伸手来褪她的衣裳。 粗砺的指腹触到她肌肤的那一瞬间,宁瓷便是大惊,慌道:“你做什么?” 她倒是想避开,只是伤口实在太疼,让她没法动弹,便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褪下她这半边的衣裳,眸中惊惧,便是越甚。 54.真心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50%的48小时后可见。  脚步踏得很急, 像是要急急的逃离这地方似的,很快, 便不见了人影。 阿弃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呆愣的怔了好一会儿,许是有些落寞, 才抬头, 低低的唤道:“爹爹。” 这几日里, 他待在这府邸里,无论是谁都对他很好, 便差点让他以为, 那些所有的困难和烦恼,都已经烟消云散。 可其实是一直都存在的。 阿弃走过去, 到萧青山的身边,目光顺着往上, 便瞧见他手掌上的伤口, 虽不那么容易被发现, 但这一下划的深重, 便也晓得, 不是轻伤。 “爹爹, 阿弃帮你把伤口包扎一下吧。” 明明身上有药,可是自己受了伤就是不管, 好多次, 还得是阿弃看见了, 才会帮他处理好。 萧青山却是丝毫没有在意他手上的伤,低头看向阿弃,略微一顿,便顿下了身来。 目光停怔在阿弃的身上。 比先前似乎是胖了一些,面色也要更红润了。 萧青山仔细的打量着。 看着他这模样,这些日子过的应当是好的,也定然不会像之前跟着他那样,受那么多的苦。 只要阿弃欢心喜悦,他也能放下心里的一块大石头。 “不用担心,爹没事,只要我还喘着有一口气在,就死不了。” 萧青山摸了摸阿弃的头,冷毅的语气中,带了些许的柔意,唇角微微弯起,像是勉强带出来的笑意。 阿弃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阿弃。”萧青山唤了一句,便冷了声音,道:“你忘记爹和你说过什么了吗?” 爱哭是小孩子的天性。 只是萧青山不喜欢阿弃哭。 最重要的原因,许是因着,他一哭起来,那样子便像极了阿瓷,含水的眸子,柔的不剩一点儿的坚硬,他便是只看着,心里也一阵一阵的抽疼。 阿弃吸了吸鼻子,点头,便硬是把在眼眶里打着转儿的泪水给憋了回去。 爹爹让他不哭,他便不哭,阿弃是男子汉大丈夫,以后,还要好好照顾爹爹的。 “再给爹一点儿时间。”萧青山粗砺的指腹触在阿弃的脸颊上,滑滑嫩嫩的像是软白的豆腐,他轻触着,不敢多用半分的力气。 “再过一些时间,爹爹就会好好的陪着你,还有娘亲,所以现在,你要乖乖的好不好?” 他知道,现下这样的情况,阿弃一个孩子,一定是会担心害怕的。 阿弃点了点头。 他相信爹说的。 ...... 往年的西山围猎,都是在深秋时节。 但是今年因为虎啸军的整顿之事先行提上日程,又顾着兵器的锻造,各方面离不开身,这事关重大,便是耽搁了一两个月,直到这入了冬,皇上那边,才是准备起了围猎之事。 随身陪同的,自然就是宁淮大将军了。 其余的,便是些世家子弟。 大祁本就民风开放,加之如今皇室,为当年起义之军,从那乡野之地,一路攻入皇城,靠的,便是一身英勇无畏和奋战本事。 所是如今大祁,不仅重骑射本领,也重沙场之战,世家子弟,无论男女,只要武艺上乘,拔的头筹,那便是最为让人欣赏的。 西山在皇城之外,离城郊倒不算远,但由于山行地势的缘故,颇为难行,一大队的人马,用了将近一天,才抵达目的地。 天色渐暗。 各人的营帐之所,早便安排好了,自然便是,先休息一晚,再论其它。 在马车上,宁瓷是陪着宁虞一路坐了过来,两姐妹说了许久的话,此番亲近着,倒是让楚睿坐在一边受冷落了去。 抵达西山之后,宁虞还想着让阿瓷同她住在一处的,只不过宁瓷瞧着楚睿的脸色,显然已不如之前那般明朗了,便是轻笑着拒绝道:“我还是去我自个儿那儿吧,不然光姐夫这眼神,都快要剐了我了。” 宁瓷打趣的看了楚睿一眼。 楚睿却是突然听到这话,脸色颇为不自然,一下被戳破了心思,那皱着的眉头不知道是该继续皱着还是舒展开来,只能是抿了抿唇,略微垂眼。 “可是――”宁虞担心的,还另有其它。 “姐姐和姐夫都在呢,谁敢把我怎么样。” 宁瓷晓得宁虞在担心什么,面带笑意轻松,倒是不那么在意的模样,道:“而且大哥的营帐就在我旁边,有大哥在,定然不会出事的。” 这么说来,却倒也是。 于是宁虞也不再多说了。 宁淮就在外头等着宁瓷,见她出来,忙是上前来,问道:“身子可有不适?” 这路途遥远,又颇为陡峭,坐在马车上,是难免的摇摇晃晃,宁淮担心宁瓷体弱,会受不住这般的颠簸。 “车上太闷了,闷的头有点晕,但是下车来透了会儿气,现在已经好多了。” 宁瓷如实回答。 她往周围看了看,应当是没看到想找的人,便问道:“阿弃呢?” 他是和宁淮一同骑马来的。 “他刚刚睡着了,我便把他送回我的营帐了,现下,正睡着呢。” 宁瓷点点头。 她接着又想起,来的路上,似乎在大哥身边,看到了萧青山。 只是她还来不及问―― “阿瓷。”舒姒笑着唤了一声,便是上前来,站定之后俯身,朝着宁淮行礼。 “舒姒见过大将军。”她的声音倒颇是轻快。 宁淮淡然的点了点头。 “前头有晚宴呢,阿瓷你要不要和我一同过去,大家现下可都在。”舒姒挨的宁瓷又近了一些,眉眼弯弯,笑意满溢。 宁瓷回头看了宁淮一眼,眼神一顿,便是询问的意思。 “你先去,我还有些事要安排,待会儿便过来。” “那好。” 宁瓷点了点头。 “那我们走吧。”舒姒说着,一把便挽住了宁瓷的手,宁瓷倒是没什么反应,也没再说话,跟着舒姒,往前头去了。 ...... 这晚宴上的,都是以往世家圈子里的那些人,左右说起来也就那么些个,是互相认识的。 大家难得这么出来一趟的聚在一处,这次有机会,自然要在一起,好好的说说话才是。 而宁瓷同舒姒到的时候,只瞧见大家围着火堆,三三两两的在一处,碰杯声,畅笑声,一时混着传来,倒真是热闹的不得了。 安复临坐在角落一处,看见宁瓷进来,原本淡然的眸子瞬间就亮了亮,便是紧盯着她那个方向,再也移不开目光。 “瓷姐姐,过来这边。”一旁的嘉毓看见宁瓷,高兴的直跳了起来,朝着宁瓷招手,高声道:“快,快过来。” 嘉毓今年十六岁,是当今大祁最小的一位公主,因着宁瓷以前经常进宫陪宁虞,两人性情相投,能说上些话,关系算是不错的。 嘉毓是孩子心性,又身为公主,难免有些骄纵,但所幸讲理知理,倒从来不会乱来。 她起身便拉了宁瓷过来,让她在她身边坐下,张口开了话匣子,便停不下来了。 “瓷姐姐,皇兄同我说你会来,我还不信,竟是真的,这可实在是太好了。”嘉毓喜悦之色,即是溢于言表,紧紧的挨着宁瓷,笑着便是如此说道。 “瓷姐姐,我跟你说,你一进来呀,安少傅的眼睛就跟粘在你身上似的,一点儿都不带离开。” 嘉毓目光狡黠,飞快朝安复临那边瞄了一眼,回头对宁瓷道:“其实安少傅还是很好的,瓷姐姐你真的要好好考虑考虑。” 已经是深夜。 她回到国公府后,便立即让人加强了守卫防备,然后回到房间,却是意识清醒,坐了许久,都没有丝毫的睡意。 就算现在是在皇城中,就算她身边有大哥,有无数的人在保护她,可她还是害怕。 当年追杀她的人,至今没有消息。 宁瓷自个儿就这样坐着,不晓得是已经过去多久,许是有困意袭来便睡了过去,再醒来,就是此时。 一抹额头,是一手的汗水。 “绿萝。”宁瓷撑着床沿,稍稍的移了身子想起身来,出声唤道:“给我倒杯水。” 屋子里漆黑黑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绿萝就睡在外屋,她警觉,睡得也浅,晚上宁瓷要是有什么动静,她都能察觉到。 宁瓷沿着床榻上头又挪了挪。 隐约间似乎有衣角擦动的声音,“沙沙”几声极是细微,接着是离她越来越近,宁瓷以为是绿萝,刚要张口―― 一个黑影猛然压下。 一只大手将她的嘴巴捂住,紧实的让人透不过半点儿的气,然后,那整个身子就覆了上来。 鼻尖传来熟悉的味道。 宁瓷惊恐的睁大了眼睛,想大口的喘气却是连嘴巴都张不开,他覆下身来,便是紧紧的将她压着。 是萧青山! 她待在他的身边一年之久,对他身上的味道,更是熟悉的不得了。 他一手捂着她的嘴巴,另一手便是环过她的身子,紧紧揽在了她的腰间,俯在她耳边,低声道:“不准出声。” 55.决定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50%的48小时后可见。 忽然间有一只手伸了过来。 很好看的一只手, 白白的,软软的,然后拉住了他, 把他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 很温暖的怀抱。 寻找着这温暖的来源,阿弃便往那里头又凑了凑, 那忽然间,便是安下了心来。 有阳光拨开大雾,照在他的身上,让他整个身子都变得温暖起来。 很舒服的感觉。 那一整个晚上, 阿弃都睡得很好,一夜无梦。 第二日早上一醒来,阿弃便看见近在咫尺的一张脸, 他一怔,尚来不及反应, 宁瓷已经睁开了眼。 她伸手, 探了探他的额头, 感受到温度如常, 才松了一口气,柔声问道:“可还有哪儿不舒服?” “没有。”阿弃这会儿才意识到, 昨晚的那些都不是做梦。 见宁瓷皱着眉头, 似乎是在忧心, 阿弃便又是连忙摇头, 解释道:“我身体可好了, 以前就算染了风寒,那也是捂一捂就没事了,而且这次是我自己不乖,吃错了东西,没什么的,都已经好了。” 他向来要比平常的孩子要多能吃苦一些。 奔波在外,从小如此,哪怕爹爹一直都很小心的照顾他,尽量把好的都给他,可是这样不安稳的日子,吃的苦那一定是少不了的。 他习惯了,知道爹爹也不容易,很多时候,能够自己解决的事,也从不说出来,以免让爹爹忧心。 “你从哪儿来的?” 他说就算感染了风寒也只是捂一捂,这话听了,不免让宁瓷在想,他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过的又是怎样的日子,抑或说,在她离开后,发生了什么。 那匪窝虽然在大山里,但是她知道,根本就不缺钱财,甚至说起来,日子比外边的普通老百姓,是过的还要好的。 “阿弃去过好多地方。” 同娘亲在一起说话,阿弃总是很高兴的,又因着大病初愈,便难免的是她问什么,就说什么了。 “是爹爹抱着我从千阳镇出来的,阿弃只记得,有很多很多的山,很长很长的河,那些路都很难走,可是阿弃能走得很稳,爹爹告诉阿弃,只要继续走下去,就能――” 阿弃说到这,话却戛然而止。 ......就能找到娘了。 他说他找她找了三年,宁瓷甚至不能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要找她,哪怕是抛弃所有,不顾一切。 当初她以为,他说喜欢和在意,都是假的。 “你告诉阿弃,为什么不喜欢爹爹,我可以让爹爹改的,他为了找你,好多次都差点没了性命,差点,就不能到这儿了。 ” 宁瓷没有点头同意,当着她的面,阿弃便不敢叫“娘亲”,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说错了什么,便会惹她不高兴。 “你这几日定然没有好好吃东西,快些起来,我叫厨房准备了早膳。”宁瓷没有回答阿弃的话,只是轻笑着起身,然后,便没再说什么了。 阿弃还小,他不懂。 ...... 宁淮同许禄,一人一马,并排而行,停在了卫国公府门口。 距离宁淮上次回家,已逾十日。 兵器的事,就那日出了个小茬子,后来换了工头,倒是管的严谨,不仅是没再出问题,就连速度,都提高了不少。 这样看来,倒不用一个月。 还能提早些时日完成任务。 “你也许久未曾好好休息了,这次回去,把伤养好,再过些时日,还要陪同皇上一同去西山狩猎,到时候,可不能出意外。” 宁淮沉声同许禄吩咐。 前几日萧青山那桩事,是他没查清楚,差点冤枉了人,宁淮本是要找许禄问清楚,可是那之后好几日,他都避而不见。 宁淮自然觉得疑惑。 许禄不是这样的人,那日突然反常不说,还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后来还是他进到他的营帐,才发现他受了重伤。 许禄便只好将那日晚上的事同他说了。 “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负责任的人,但是许禄,你要记住,哪怕只是个小小的铁匠,也不能由你信口雌黄,还有,你这武艺,怕也该好好练练了。” 宁淮那日,看许禄身上的伤,青肿了不说,更是折了有多处,听他所言,那人在军营来去自如不说,还让他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 身为他宁淮麾下的将军,竟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就落败到如此境地,还真是丢脸。 宁淮说完,翻身下马,便进了府门。 真是难得有一日的休息时间。 他本想先去看看阿瓷,毕竟有好几日没见了,不晓得她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可是想到自己现在还穿着军装,又风尘仆仆回来,一身的汗味,难免会熏到阿瓷,惹她不舒服。 便先回了自己房间,沐浴更衣。 他动作很快,做完这些,也不过才过了一刻钟,然后,就朝宁瓷的房间走过去。 这才刚到申时,阿瓷应该才午睡起来,她这个丫头啊,每日午时用了膳睡下,得一睡睡到申时才起,有时候再得懒一些,还得多躺上一两个时辰。 宁淮虽然也不希望她这样,但是总归是拿她没办法,总不能把人拎起来不让睡吧,到时候她再哼唧上几声,最后心疼的也是他。 院子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宁淮当时便想着,阿瓷定然还是在睡着,便放慢了脚步,轻轻的往里头走。 却是还没进门,就迎面撞上一人从里面走出来,小小的个子,却是还没有他一双腿高,差点没注意,就将人给撞了去。 宁淮当即便停住了脚步。 他低头,往下看去。 撞入眼帘一张稚嫩的脸,睁着一双眸子看他,似是能闪闪发亮似的,疑惑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抿着嘴唇,探究明显。 宁淮定睛一瞧,看清楚这张面容,瞳仁猛然一缩,当时心里便咯噔一下。 左右她又没有自己喜欢的人,那便不如嫁给一个最好的,最适合自己的,倒也是算给自己的一条好出路。 只是她后来从千阳镇回来,既然嫁过一次,便自然不能欺骗他,所以回来后,同安复临退了婚。 她以为事情就此作罢。 可是并没有,之后他寻了她很多次,写过信,也派人传过话,无非是想表达他对她的心意―― 但是宁瓷一一拒绝。 而近些日子以来,他似乎还寻了舒姒这个好帮手。 宁瓷真的想不通,他为何就如此执着,一定要非她不可呢? “宁小姐。”安复临往前走了几步,目光灼灼的盯着宁瓷,喉咙微动,有无数的话沉在喉咙口,偏偏说不出来,身子隐隐微动,显然是激动极了的模样。 舒姒的眸中有霎时的苦涩,只是稍纵即逝,也没让人看清楚,接着又是笑意荡然,道:“既然母亲找我,那我就先过去了,阿瓷,这路你应该认得,我就不陪你了。” 说着舒姒没有再多看一眼,点点头,就快步离开了。 56.许诺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50%的48小时后可见。  平日里这边事务繁忙的时候,没时间回家,直接宿在营帐里头, 方便,也是节省时间。 把一身沉重压人的衣裳脱下, 换了常服, 许禄便直接上了榻。 在军营里没那么多讲究, 能有一处单独的营帐栖身,便已经是极好的了。 这厢他躺下, 闭上眼睛,眯了好一会儿,没有睡意, 便是又睁了眼睛,目光怔怔凝在一处, 有些出神。 他想起今日见到的宁小姐。 宁家宁瓷, 那可是皇城出了名的贵女, 相貌出众,地位尊贵,当年及笈之礼, 连皇上都亲自前来,送了贺礼,说是定为她寻上一门好夫婿, 只要是她想要的, 都给。 后来千挑万选, 百般斟酌之下,才是选中了文德侯的儿子――宫学少傅安复临。 之后的事,他知道一些,却也不是太过明了,只晓得宁小姐失踪了有一年的时间,那一年里,大将军心急如焚,四处寻找。 后来是宁小姐自己逃了回来。 自那之后,皇城之中便是少不了的有些风言风语,说她在外受了屈辱,已是贞洁不在,更有难听些的,说宁小姐曾被逼为娼,那一年里,是让万人骑过的。 但是有大将军和卫国公震着,流言蜚语也没传得太广,而且随着时日渐渐的流逝过去,倒也不会有什么人再谈论起了。 许禄他自己在心里仔细想想,这桩事,真说不在意那是假的,但是若让他娶,他也愿意。 毕竟以前他也是仰慕过宁小姐的,宁小姐有貌有才,出身尊贵,若能娶她为妻,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他自然欢欣。 而且看大将军,他是有要将宁瓷许配给他的意思的。 却就在这时候,一阵风吹过,帐门被吹起,风随着那帘子就灌了进来,猛然吹灭了营帐里的烛火。 许禄微皱了眉,身子一动想起来,突然眼前一黑,便是被一个黑布袋子严严实实的罩住了头。 他抬手想去摘了布袋,可是当时就有一只手将他的手腕死死钳住,那力气极大,在他手里,竟是半点都反抗不得。 一只手掌就把他两只手腕都握住,接着是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狠痛之意方是传来,两手又被压着狠狠一折,剧痛入骨,似是手臂上下被硬生生断开了。 许禄他好歹也是个将军,手下管着军队将士,那武功也是不差的,可是现下在这人的手下,如弱小孩童,完全没有抵抗之力。 大概是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过。 被人按在地上,拳打脚踢,招招狠命,浑身上下跟被车碾过了似的,痛得没了知觉,就连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都不知道。 ...... 宁淮直到第二日上午才得了空审问萧青山。 废弃掉的兵器已经开始全部重新锻造,虽然赶了一些,但幸好没酿成大祸,此时他心里的那股怒气,已然平息了不少。 “许将军说,那批兵器出自你手,可是你却不承认?” 宁淮手上拿了一本小册子在看,目光从那字里行间缓缓扫过,没有朝萧青山那头看,出声发问,也是淡然。 “许将军想屈打成招,我自然不认,捉贼拿脏,没有证据的事,凭什么承认?” 萧青山也是不急不躁,半跪在宁淮面前,便是垂着眼,沉然回答。 这声音低沉,却具有极强的穿透力,宁淮听了,目光一顿,便抬了头。 这人虽穿着打扮简陋,但气度不凡,像是个能承事担事的。 ......只是个铁匠? 宁淮顿了顿,目光凝在萧青山的身上,见他没有丝毫的畏惧,模样更是坦然无比,便是朝顺贵儿摆摆手,道:“去请许将军过来。” 顺贵儿点头应下,转身出了营帐,却是没一会儿,又匆匆忙忙的跑了回来。 “大将军,许将军说,他不方便。”顺贵儿也是一头雾水迷迷糊糊,便是抿着唇,照着许禄的话,同宁淮说了一遍。 “不方便?”宁淮自然疑惑,追问道:“他怎么了?” “小的也不知道,许将军帐门紧闭,不让人进去,听着声音倒是挺疲惫的 。”顺贵儿说着,便自己下了猜测,疑道:“难道是得了风寒?” 这天冷,军营里有好几个将士都得了风寒之症,顺贵儿看在眼里,便自然是想,许将军是否也是感染了风寒。 只是许禄倒是从未如此反常过。 宁淮起身,想着去一探究竟,可是还未来得及有动作,萧青山突然起身,开口道:“我知道那些兵器出自谁手。” ...... 阿弃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前两日刮了寒风,这房间不抗冻,大风子四处袭来,倒是吹得呼呼直响。 却幸好罗子菱给他们送了一床棉被过来。 她是趁着没人悄悄送过来的,应当是怕萧青山会不收,所是直接便铺好了放在床榻上,之后就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阿弃还小,确实不似萧青山那般抗冻,所是当时萧青山看见了,犹豫之下,还是让阿弃盖着那棉被了。 小小的人儿搭拉着腿坐在床榻上,因着身量太小,就只能是两条腿在空中虚晃,沾不到地。 白嫩似包子的小脸沉然的板着,不晓得是在想什么,嘴里一边还在念叨,却显然,不太悦心。 忽然,门从外面被推开,猛然一下,力道是极大。 “说好了三日,可就是三日啊,我本还等着你们识趣能自己搬走,现下都预留好几个时辰了,怎么还敢赖着不走?” 罗赵氏的嗓门依旧是大,吼着就是一嗓子进来,声音倒是把人震的够呛。 罗赵氏做出这番架势来,是想吓上一吓那萧青山的,毕竟上回差点让他给震到,这回想着,不能落了下风。 进来的时候,手上还执了好大的擀面杖,握在手上,瞪着眼睛,便是凶恶极了。 可是谁想,屋子里就一个孩子在,并不见那男人的身影。 她当下便是愣住。 罗子菱一直注意着这边的情况,见她娘拿擀面杖就晓得不对劲了,所是罗赵氏才进来,罗子菱后脚便跟上。 “娘,他就只是一个孩子,何必要为难他。” 罗子菱知晓自家娘亲一向性子暴躁,生怕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急忙的便拦在了她的身前。 “那男人呢?”罗赵氏自然没顾罗子菱,只是扬头四处张望。 57.医治 此为防盗章,购买不足50%的48小时后可见。  楚睿说着, 便是笑了两声。 他原本也是要一起去的, 只是昨晚突然头有些疼, 到今儿早上都没缓解多少, 宁虞担心他的身体,便说不让他好好休息,不要上场去。 自然是要应住的。 听着那边的一片马蹄声已经响起,点点头,楚睿看过去,一副翘首以盼的模样。 这边男子都已经出发了,而女子们在后边,还聚在一处,似乎是在挑选马匹,叽叽喳喳的熙攘一片,倒是讨论的热火。 “宁淮哥哥,我和你一起去。”嘉毓手上牵着一匹雪白的马, 轻轻的顺了顺它的毛,却是这动作还未下来, 便看见宁淮牵着马,往这边而来。 嘉毓立马就跳了起来。 她虽是向来最擅骑术,但对狩猎一事,着实没什么太大的兴趣, 想着这厢若能跟着宁淮一起.......她便是兴致高涨了。 宁淮似是没有听见, 直接走往宁瓷那边, 沉声道:“阿瓷,你莫去了,便同阿虞一起在帐子里休息吧,毕竟这林子里那么多畜牲,怕伤到你。” 他以前教过宁瓷骑马,有时候出门,也经常带着她一起,所是宁瓷骑马的本事,是不差的,只是宁淮实在放心不下,让她一个人进林子去。 偏偏他还有别的事,也没法时时刻刻都跟着她。 “我不狩猎,就骑着马走一走,没事的。” 宁瓷是想着,她好不容易起了想透透气的心思,这今日若是不不骑上这马,心里怕会是憋闷的慌。 “瓷姐姐,把我的雪团给你。”嘉毓手上握着缰绳,满笑的说着,然后,便把缰绳往宁瓷的手里递。 “我的雪团可乖可听话了,你叫它向东,它就绝对不会向西。” 嘉毓说着,硬是把宁瓷手上原本握着的缰绳拿了过来。 “宁淮哥哥,你放心,有我的雪团在,不会有什么事的。”嘉毓摸了摸那白马的头,笑容便是越发的灿烂起来。 “它经了教导,可是最通灵性的。” 宁淮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匹马,看起来,是十分的温顺,通身毛发柔顺,也是上好的品种,而且宫里的马....... 如嘉毓所说,一般都是经过了严格训练的。 特别这还是嘉毓的马。 宁淮看阿瓷是想去的,自然也不好再拂了她的兴致 ,便是点头应下,略加沉顿后,再次嘱咐,道:“那你一定要小心,记得万事,以自己的安全为主。” “我知道的。” 宁瓷拉长着声音回答,略显无奈,然后点头。 这话,她真是不晓得已经听过多少遍了。 ....... 西山确实是大。 宁瓷一个人骑着马往前走,不知过去了多久,却是一路上越来越安静,甚至是一个人都没有见到,再加上这道路交错复杂,叫人是实在记不清楚。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到哪儿了。 宁瓷原本是同嘉毓一同进来的,只是才进来没多久,嘉毓拿着弓箭,就去追一只逃跑的兔子了,留下宁瓷一人,在慢吞吞的往前行走。 她却是也不着急。 天气虽然冷了些,可是林子里的空气却是极好,满面扑鼻的味道,带着淡淡的清香,让人心情都不禁好了许多。 宁瓷闭眼,微微扬头,当时,便是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唇角笑意渐渐生起。 真好啊。 而且这马,走起路来苍劲有力,一身的雪白,看起来,也是十分乖巧。 宁瓷伸手,想去摸摸雪团的头,却是指尖才触到雪白的那一刻,雪团突然身子激灵一动,连带着马上的宁瓷都重重晃了一下―― 当时宁瓷还没反应过来 ,就听见雪团一阵嘶鸣,踏开步子,跟受了刺激似的,猛然的往前冲 ,马背一晃一晃的,直将人颠的,让心都直接跳到了嗓子眼。 宁瓷惊呼一声。 突如其来这么一下,论谁都没办法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原本温顺的马儿,一时变得暴躁无比。 况且这些,以宁瓷的本事,根本就没办法控制住。 她心里一时慌张,还来不及出声喊,那马蹄便突然绊上了什么,前腿往下一折,整个马身往前倾去―― 那一下重大的力道,让宁瓷连缰绳都没能抓住,直接从马背上被狠狠甩了出去。 前头没了树木,下去是一个陡坡,荒草丛生,碎屑四走,却是眼看着人就要摔下去,就在身子落地的那一刻,一个人影,不知从哪儿出来,飞快的扑了过去,一把将宁瓷揽抱住了。 借着冲力,两人飞快的往下滚去。 一声闷哼在耳边响起。 可是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一双有力坚实的臂膀将她揽住,庞大的身子几乎将她整个人都笼在了怀里,然后眼前是一片天旋地转,是尖石划破皮肤,狠狠刺进血肉的声音。 宁瓷当时已经恐惧的失去了思考的意识。 这陡坡往下,全然不知落在何处,只晓得这人滚的越来越快,似乎已经没有了尽头,宁瓷被那人揽的越来越紧,她能清楚的听见,他胸膛上有力的心跳声,砰砰的跳着,响在耳边,震的人身子都有些发颤。 那陡坡上斜伸出一根断了的粗树枝来,他伸手,一把抓住。 滚动便是停了下来。 “这上面有个山洞,你先抱紧我,站稳了,我再把你送进去。” 响在耳边是萧青山的声音,厚重沉稳的传来,似乎让人的心也安定了不少。 在这个时候,宁瓷自然也顾不得其它,听着他方才说的话,便低头下去看。 这是一片悬崖峭壁上,下面是大片的幽深,完全看不清楚,而就在离他们右上大概有两步远的地方,依稀能看见一个山洞口。 萧青山的背上是大片大片的血迹,衣裳破的不成样子,露出那翻腾朝外的血肉来,倒真是让人看了触目惊心,可尽管这样,他一手紧紧抓着,没有松开半点的力道。 甚至还是稳当的。 “你踩在我身上,爬过去。” 萧青山喘了两口气,咬牙,暗暗的攒了一下力气,然后,手上撑着力气,便是要把宁瓷给送过去。 宁瓷当时就双脚踩在那么一点儿的石头上面,发软的厉害,若不是有萧青山在身后撑着,怕她早就摔下去了。 脸色苍白,手脚也没有半分力气。 宁瓷她不敢过去。 若是一个不小心,踩空了或是没力气,那她摔下去,那恐怕再不会有生还的机会。 这样的死亡的恐惧,让她连迈出步子都不敢。 萧青山咬着牙,两颊已经青筋暴露,当时他似乎是看出了宁瓷心中所想,便是沉然出声道:“没事,我在下面扶着你,不会摔下来的。” 他知道她害怕。 “放心,就算我死了,也会让你活着。” 他的声音已经显得发颤,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努力往山洞那边伸,道:“踩上去。” 他这一声,沉重有力,让宁瓷几乎没有再反应的时间,终于颤颤的伸出了脚,抓着上头的石子,一门心思的往那头爬。 手已经接近了山洞口,她最后一脚踩在萧青山的手上,竟是意外的十分有力,稳稳当当的,不带一点儿的晃颤。 当她终于进到山洞里的时候,触到了实地,才松缓了一口气。 萧青山却是脸色苍白更甚,他甚至可以清楚的闻见鲜血蔓延的味道,看着阿瓷安全了,他撑着的最后一丝力气都不余多少,朝着山洞那边,一脚跨了过去。 “阿瓷。”他一进来,也顾不得其它,便急忙去扶宁瓷,着急问道:“你没事吧?哪儿受伤了?” 宁瓷其实没什么事,顶多就是破了点皮,而且在这样的环境下,破些皮是实在算不得什么,于是她发怔间,摇了摇头。 萧青山松了一口气。 他睁了睁眼睛,张口还想说什么,但是喉咙里却没有声音出来,眼睛一闭,便晕了过去。 孩子穿了一身粗布衣裳,覆在小小的身子上,显得很是宽大,他糊了一身的黄土泥巴,被迷的已经睁不开眼,十根软糯糍粑似的手指,使劲的在黄土里扒拉。 “爹,爹你在哪儿?” 黄土覆盖的脸庞中,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泛着令人心疼的恐慌。 方才若不是爹爹推了他一把,那现在掉进去的就是他,而不是爹爹。 在他眼里,爹爹就是这个世上最大的英雄。 从千阳一路到这儿,他们不知经历了多少困难险阻,可是哪怕只剩了一口气,最后爹爹还是会好好的活下来。 不会有事的。 孩子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他顺着黄土流去的方向,不要命似的往下挖,石子树枝刮得手掌现了血痕,鲜红和黄色混在一起,疼的心窝子都绞了起来,然后又被雨水冲走。 大风呼呼刮着的声音充斥在整个脑子里,就在孩子呜咽声越发沉重的瞬间,一双手从黄土里伸了出来。 58.真相 此为防盗章,购买不足50%的48小时后可见。  “小姐, 可千万别过去。”顺贵儿见宁瓷又往前走了一步, 就忙是伸手将她拦住, 转到跟前, 摇了摇头。 宁瓷也没打算再继续上前。 她又朝许禄看了两眼, 却见他咬紧了牙关,眸中尽是狠厉的颜色,脚上用力, 又往下面人身上踩去。 猛然转眼间, 宁瓷的目光从那男子身上掠过。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亚麻背心, 两只健壮的手臂露在外面, 一道道伤痕,青紫红肿,手臂肘撑在地上,道道青筋鼓起, 任着许禄狠厉的动作,却是没有半分要还手之意。 隐忍压抑。 大概是犯了错吧。 她倒是完全不在意于这桩事,更加不愿意同那许禄见面,便转身, 想着要快些离开的好。 “阿瓷。”宁淮不晓得是什么时候忽然就冒出来了,唤了一声, 人已经到了宁瓷跟前来。 “你怎么来军营也不和大哥说一声?”宁淮本是想过来看看这边的情况, 却未想会看见宁瓷在这儿。 她已经许久都没有主动出门了, 宁淮这会子觉得, 她自个儿愿意出来,倒是一桩好事。 “大哥,我听说军营这边出了点事,便过来看看你,顺贵儿可同我说,你见到阿瓷,便会消气了。 ”宁瓷上前起,轻轻的笑着,倒也是晓得怎么转移注意力。 “你看你就莫要愁容满面的了,我大哥如此的神通广大,可是万万没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 宁淮听了,便是抬手,轻轻的扣了下她的头,宠溺道:“油嘴滑舌!” 这边许禄是气上了心头,若不是心里还尚余的理智,这回是非要把萧青山给打死不可,一拳一脚,那都是死狠的力气,完全不把这当人看。 只是这人也犟,不承认,也不求饶,就这么一直闷闷的受着,连吭都不吭一声。 许禄一把执起长矛,手腕一转正要往下的时候,注意到了那边宁淮和宁瓷的身影。 动作便生生的停了下来。 他将脚收了回来,转身往那头走了几步。 “大将军。” 宁淮倒是没注意到萧青山,就只是拍了拍许禄的背,然后看着宁瓷,道:“今日既然正好碰上了,那便介绍一下,这是我妹妹,宁瓷。” 她带着锥帽,白纱的掩饰之下,看不清面容,许禄抬眼过去,自然晓得不能多加打量,笑着,点了点头。 “在下许禄。”方才身上的暴戾之气已然被快速的压制下去,轻轻的笑着,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大将军,罪魁祸首已经找到了,就是三日前代替另一名铁匠进来的人,我现在十分的怀疑,他是有目的和图谋的。”许禄转头,往那边看了一眼,便是十分肯定的对宁淮说道。 宁淮这才注意到那边的人。 “确定吗?”宁淮淡淡问了一句,似乎对这事并不是特别在意,也不过看了一眼,便收了目光。 “确定。”许禄稍顿之后,点头回答。 “那先押着,晚些时候,我再去审。”宁淮日日事务繁多,自然不是什么事都管的过来的。 许禄给了后边的将士一个眼神示意。 两人将地上的人押起。 他的衣裳已然破烂的不行,沾染着血迹和泥土,一头的发丝凌乱,挡住大半张脸,可是从地上爬起来,身子却是格外稳当,不带半点的晃颤。 他抬起头来,露出一双波澜无痕的眸子。 面上血污,眸中隐隐赤红,直直的看向宁瓷这边,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和那一方锥帽,可是他的视线就那么凝住,一动不动。 宁瓷抬眼,正好与那一方灼热对上。 她身子猛然一震。 手指紧紧捏住衣袖,指骨节隐隐发白,瞳仁当即便是一阵紧缩,下意识的往后退,当时间,皱着眉头,难以置信的摇头。 “阿瓷。”宁淮发觉她不对劲,便忙是伸手去扶,问道:“怎么了?” 宁瓷的耳朵里已经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她没有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他。 当初狠心一别,在她心里,是永别,便是永不再见。 是他,是萧青山。 当初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正落入贼手,无比狼狈,而他救她出来,就好像,面前现在的他一样。 “大哥。”宁瓷下意识的抓住宁淮的手,顾不上许多,便是别开目光,磕磕绊绊的出声。 “我、我要回家。” “小姐你不是要去看梅花吗?就在那边,快到了。”顺贵儿站在后边,不解的朝林子那边指了指。 “大哥,我要回家。”宁瓷完全不理会他,好似没有听到一样,只是转身,背对着萧青山那边,再次强调道:“我要回家。” “大哥带你回去。”宁淮不知道她忽然怎么了,但是她这个样子,就像当初刚回来的时候,第一眼见他就扑在他的怀里,喊了一声“哥哥”,然后便是嚎啕大哭。 那模样,像是经历了许多事情。 他真的就感觉自己的心被生生颁开了来。 幸好人好好的,没有大碍。 宁瓷不是什么慌张胆小的人,反而一向遇事都很镇定的,所以当她再三强调这句话的时候,宁淮意识到了不对劲。 只是他不知道这些不对劲,是从哪儿来的。 当即宁淮便带了宁瓷往外走。 萧青山的目光就怔怔凝在那一处,灼灼光亮,像是世间至宝失而复得。 ...... 宁瓷记得那天晚上很黑。 原本同她一起的还有两名女子,都是被虏来的,只是她们已经先下了车,不晓得被那些人带去了哪儿,留她一个人,在马车上面。 外面忽然就要打斗的声音传来,不知道是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一拨人,同那些虏她的人,打起来了。 宁瓷掀开帘子偷偷往外看。 不是大哥。 那些人穿着粗布衣裳,不像是哪家的部曲或是将士之类,却是一个个挥着大刀,十分凶狠的模样,几乎是将那些虏她的贼人都杀尽了。 宁瓷知道,不清楚来意,便不能轻举妄动。 于是她趁着他们打斗的时候,从马车里跑了出去。 可是,却有人追了上来。 是暗卫。 而且还是皇家的暗卫。 她知道自己得罪了人,但没想到是皇家的人,而且花了这么多心思,连暗卫都出动了,就为了毁了她。 真是处心积虑。 而当时那一剑刺向她心口的时候,她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真的很疼,很疼。 冰凉的剑刃刺进她的每一寸血肉,一瞬间似是将心穿透,锋利无比,噬心剧痛。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看见有人影冲了过来。 然后,就完全的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是在一间房里的床榻上。 她动了动身子,就牵扯到胸前的伤口,剧痛难忍,她紧皱起眉头,缓缓的舒着气,才将这股疼痛压下。 只是这是在哪儿? 就在这时候,有人推门进来了。 是一名男子。 约莫二十来岁,十分年轻,剑眉星目,也是生的一副极好的容貌,只是身材庞大,一身古铜色的腱子肉,满满鼓起,倒是叫人看得畏惧。 “你是谁?”宁瓷警惕的看着他。 那男子沉着脸,没有说话,只是手上端着个盘子,在床边坐下,然后,伸手来褪她的衣裳。 粗砺的指腹触到她肌肤的那一瞬间,宁瓷便是大惊,慌道:“你做什么?” 她倒是想避开,只是伤口实在太疼,让她没法动弹,便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褪下她这半边的衣裳,眸中惊惧,便是越甚。 “你差一点就死了,这伤,我给你换药。” 他见她乱动,便是伸手就将她按住,然后将原本绑着的纱布拆下,重新上了药,再缠上。 全程动作迅速,熟练。 面色也依旧冰冷。 “这里没有女人,你要是想死,不换,也可以。” 丢下这句话,他便将她衣裳拉上,起身,拿起东西便没有丝毫犹豫的往外走。 “你好好待着,别死在我的地方,晦气!” 绿萝应下,没一会儿端了个漆金描红的托盘过来,本想着递过去给宁瓷,但她面色淡然的站在窗户那一边,似乎并没有要理会那人的意思,所是绿萝顿了顿,还是往阿弃和萧青山那边去了。 她将托盘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转头过去,目光随意的一扫,便见阿弃正目光灼灼的将她望着。 绿萝朝他笑了笑,然后俯身,伸手,一一将托盘里的东西点过去,道:“这瓶药敷在伤口,止血最为有效,这个能让伤口尽快些愈合,还有这个,止痛的。” 绿萝只看见那男人手上有伤,虽是看得不清晰,但是那衣裳上浸了一大片的血渍,光从那看来,应当还是挺严重的。 绿萝顿了顿,接着还想再说什么,但是阿弃已经拿了一个小瓶子过去,小心翼翼的,扯着萧青山的衣袖往上挽。 59.震慑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60%的48小时后可见。  四年前的那个晚上,她就是在这个地方, 突然失去了意识,然后,便被掳走了。 所以当时那一瞬间, 她看见有人影闪过,宁瓷心里是十分害怕的,想到自己如今是一个人在这, 四周又都不见有人, 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所是当后边有人将她拉走的时候,她的心完全提到了嗓子眼,猛然一抖,下意识的,手脚乱动, 便开始奋力挣扎―― 但那人很快就放开了她。 宁瓷慌张的回头。 “你为什么在这?” 不知为何,看见是萧青山, 宁瓷一怔, 反倒松了一口气。 至少她知道,如果是他的话, 不会伤她性命。 永远都不会。 “别说话。”萧青山微皱着眉,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微微侧身往外面看去。 有几个侍卫走过去了。 看着没了人影, 他才转过头来, 盯着宁瓷, 许久,才开口,缓缓道:“我来找我儿子。” 宁瓷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有些事她不愿意去想,不愿意去提起,却并不代表,那些事就不存在。 她认为,时间可以抚平一切。 有些事情,能慢慢忘记。 但是刚刚听见萧青山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的心猛然就揪紧了,像被针扎了一样疼,脑袋里一片空白,像是有许多的记忆涌来,却又什么都想不起。 “阿瓷,如果你愿意听我解释,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可是你为什么选择一声不吭的离开?” 萧青山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再次沉声强调道:“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声音坚定,无可反驳。 “我不想听。”宁瓷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便是想甩掉他的手,可是他两指间扣的死死地,一点儿都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 宁瓷太清楚他的力气了。 她是根本不可能反抗的。 可越是这样,她心里的怒火就燃的越甚,看着眼前的人,她便是狠狠咬紧了牙。 “我已经都忘记了,那些所有的事都不想再管,你喜欢谁,你想如何,我任你去,但是,不要再来招惹我了好不好?” 宁瓷看了他一眼,目光一狠,便是一字一句的道:“我不是你的妻子。” 听到她最后一句话,萧青山猛然就瞪了眸子,瞳仁紧缩,按着她的手往上一压,便将人抵到了假山上。 “你说什么?” 萧青山的声音嘶哑低沉,瞪着眼睛,在她眼前,便活像是一只发怒的野兽。 宁瓷还从没见他这样过。 以前他虽然也会偶尔生气,但是,却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怒的时候,就好像要将她直接生吞活剥,拆骨入腹。 她忽然就不敢说话了。 却就在这时候,一阵亮光闪过,似乎有刀刃闪在日光之下,萧青山眸子一眯,伸手去挡,下意识的拦在宁瓷身前,当时,便是一剑直接刺进了他的手臂。 鲜血直溅。 “宁瓷。”来人急促的唤了一声。 萧青山将她整个人都揽住,她看不见一星半点儿,可是从声音她能听出来,是安复临。 安复临手腕一转,便将剑抽回,一滴血顺着刀刃飞速滑下,他尚还来不及有下一步的动作,阿弃便是突然从假山后面冲了出来,扑到萧青山跟前。 “爹爹 。”阿弃看到萧青山手上的血,顿时脸都白了,抬脸十分着紧问道:“爹爹你没事吧?” 爹爹! 这两个字清晰的传入宁瓷的耳朵里。 她身子一僵,难以置信的看向萧青山,脑袋里一时闪过很多的念头,她很努力的想理清楚 ,可是越想越乱,所有的思绪混在一起,完全成了一团乱麻。 怎么会是这样......这怎么可能...... “放开她。”安复临这当头间,已经将剑搭在了萧青山的脖子上,接着便是冷声说道。 刚才宁瓷从宴上起身的时候,安复临也跟着出来了,因着他害怕她发现,便只是远远的跟着,可是到一处,却突然不见了踪影。 他寻到这假山后面,一眼便看见这凶神恶煞的男人将宁瓷钳制住,当时几乎没有多想,他就拔了剑。 当初就是在这舒府之中,同时也就是这一日,宁瓷无故失踪,再之后便是一年之久,想若不是因为这场意外,他们早就成亲了,许是......连孩子都有了。 所以安复临真的是十分懊悔,他曾经不止一次的想,如果他那一日能多上心一些,能够多注意些宁瓷的行踪,那便绝计不会再发生之后那些事。 “把剑放下!”宁瓷冷眼看着安复临,出声喝了一句,话语间,没有丝毫的温度。 “这是我府里的人,不干你的事!” 安复临的剑却依旧搭在他的脖子上,疑惑的看了眼宁瓷,当时心里在想,她是否是受了胁迫,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男人一看便并非良善,又是现下这般情景,真的很难让人不去多想。 安复临实在担心宁瓷的安危。 “我让你放下!”宁瓷再次出声喝了一句,声音已然,又是冷冽了不少。 宁瓷似乎是生气了...... 安复临顿了顿,还是把剑放了下来。 此时萧青山协制着宁瓷的力气也已经是小了不少,许是因为受伤松了力道,宁瓷便趁着这时机,从他手里挣脱了出来。 “你受伤了,跟我回去吧。”宁瓷淡淡扔下这句话,便抬腿往前走。 已经走出了一段路,后边萧青山却还是丝毫未动,就只是紧紧盯着安复临,目光狠厉,那阴郁之色,让人不寒而栗。 还是阿弃伸手去拉他。 “爹爹,快走了。” 没有人看见,宁瓷那隐藏在衣裙之下,已经虚浮的脚步,若不是她努力撑着,怕会当场倒在地上。 她尽力压制着自己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波澜起伏,没有丝毫的,可察觉的异样。 ...... 这边的宴席还在继续。 舒姒坐在熙乐公主旁边,一言不发,只是目光闪烁,频频往下头打量,似乎是在寻着什么人。 那身影已经从她的视线里消失了好一会儿,舒姒瞧着他还不出现,便有些慌张了,再看宁瓷也不在...... 舒姒咬了咬下唇,便要起身来。 身子微动,熙乐公主的视线已经投了过来,冷然道:“你去做什么?” “母亲,我――”舒姒皱眉,顿了顿,胡诌道:“我头有些晕,想出去透透气,马上便回来了。” 她不能告诉母亲实话。 可是自家这个女儿,熙乐再清楚不过,所是自然不信,半点也不给后路,便是断然道:“不准去。” “皇城中优秀的男子,比比皆是,而今日在场这些,他安复临未必就能比得上,所以姒儿,娘劝你还是早点断了这心思的好。”熙乐的声音很小,在这嘈杂的环境中,只有她们母女二人可以听见。 “只要有我在一日,你和他就永远没有可能。” 舒姒的手隐在宽大的衣袖下,垂在桌子下方,手指紧紧的握在一处,指骨隐见泛白,偏偏有无数的话想说,却是一句也说不出口。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她喜欢安复临,一直很喜欢,那时候她鼓起勇气同母亲说,说她这一辈子,非复临不嫁。 母亲应承了,便去同文德侯商量,说让他考虑考虑这桩婚事,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可是―― 安复临说他要娶宁瓷,还当着众人的面,向皇上请旨,说他只要宁瓷。 熙乐她贵为公主,当今皇上的同胞姐姐,那身份如此尊贵,自然是受不得半点碍面子的事,这都已经屈尊降贵的去求人了,可到头来,却是受这般屈辱。 怎么可以忍。 所以她绝对不可能允许舒姒再同那安复临有半点瓜葛。 她熙乐的女儿,要什么男人没有,都该是巴巴的求上来,让她来挑才是。 宁淮身为武将,经常便是舞刀弄枪的,自然容易受伤,房间里多了去了的就是伤药,不少还是御赐之物,珍稀至极。 绿萝应下,没一会儿端了个漆金描红的托盘过来,本想着递过去给宁瓷,但她面色淡然的站在窗户那一边,似乎并没有要理会那人的意思,所是绿萝顿了顿,还是往阿弃和萧青山那边去了。 她将托盘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转头过去,目光随意的一扫,便见阿弃正目光灼灼的将她望着。 绿萝朝他笑了笑,然后俯身,伸手,一一将托盘里的东西点过去,道:“这瓶药敷在伤口,止血最为有效,这个能让伤口尽快些愈合,还有这个,止痛的。” 绿萝只看见那男人手上有伤,虽是看得不清晰,但是那衣裳上浸了一大片的血渍,光从那看来,应当还是挺严重的。 绿萝顿了顿,接着还想再说什么,但是阿弃已经拿了一个小瓶子过去,小心翼翼的,扯着萧青山的衣袖往上挽。 60.和暖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60%的48小时后可见。  不管是母亲, 或者是其他人,都不可能阻挡她想要做的事, 只要她认定了,便会不顾一切, 毅然往前,直到得到她自己想要的一切为止。 而唯一, 阻挡着她的,就是安复临了。 他不喜欢她, 他的眼里也只有宁瓷而没有她, 所以她的一腔孤勇无处可落, 便只能是如同小丑跳梁一般, 让人笑话。 她什么愿望都没有,唯一希冀, 便是他的眼里, 能够多一分她的位置。 哪怕那么一点点,都是好的。 天知道这些年来,她为了自己能再多走近一点点,花费了多少的努力。 可到底是抵不过她宁瓷一句话。 只是不到真的无路可走的绝望之境, 她也不会轻易放弃。 所有的一切, 都应该是要靠自己争取来的。 “小姐。”听琴走到窗边,将手中一张纸条递过去, 说道:“已经查过了, 那孩子, 是几日前才来到皇城的,因着同他爹走散了,宁小姐才收留了他,其余,便再没什么了。” 舒姒那日看到宁瓷身边那孩子的时候,便是下意识的升起了疑惑来,那孩子的眉眼之中,实在同宁瓷太像了。 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若说只是无意间遇到的孩子,又怎么会这么巧,生了那样的一张脸,特别是那双眼睛,简直是像极了。 她记得以前连皇上都说过,宁瓷那双眸子,生的极好,那般精致,世上再无第二人可敌。 所是真是叫人看了,想不怀疑都难。 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怀疑些什么。 于是那日之后,就派了人去查。 谁曾想,这倒是什么都查不出来。 “真的同宁瓷没有关系?” 舒姒托着下巴,目光怔怔的投向窗外,应当是在思索着这一回事。 “可能......真的就只是长得像而已。”听琴听着,便是小声的插了一句话。 只是个孩子而已。 见舒姒依旧皱着眉头在想,听琴笑了笑,随口道:“那孩子同宁小姐长得这么像,怕不是亲生弟弟什么的,总不能......是她儿子吧。” 儿子! 舒姒的意识里捕捉到几个字,一闪而过,似乎让她茅塞顿开,猛然抬头,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听琴被舒姒这陡然而来的一问给吓到了,一愣间,舒姒却紧紧的盯着她,似乎是迫切的,想知道什么。 听琴方才也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这一时问她,竟不太能马上回想起来,好一会儿,才不甚确定的问道:“......儿子?” “奴婢胡说的。”听琴讪讪的回答,接着,无奈的笑了一声。 宁小姐尚未出阁,哪来一个那么大的儿子,可真是荒谬之谈了,这若真有,那也是一样足以引起大轰动的事情了,毕竟她宁瓷身份摆在这,真与人私相授受的话,决计不会有好下场。 舒姒清楚的晓得,宁瓷这人,虽然表面温和,待人和善,可其实骨子里最为淡漠,不喜欢顾旁人的死活,而且脑子精明,那样样事情,都是算计着来的。 她好端端的就收留人家孩子,若真没什么关系,那光就那孩子的容貌,她怎么就不怕惹祸上身呢。 当初她可是失踪了一年,一年的时间里,足以发生很多事情。 包括出现一个孩子。 “万一呢......”舒姒低垂着眼,唇瓣微动,想着若真是她猜想的那样,哪怕只有一星半点儿的可能性,那也足够毁了她了。 若是复临知道了这些,那至少,便不会再对她如此留恋了吧。 ...... 夜幕降临。 有丫鬟熬好了药,正是准备进屋去,宁瓷突然上前,拦住了她。 “给我吧。 ” 于是她伸手便将药碗接了过来。 房间里只有阿弃在。 萧青山早些时候便离开了,什么都没有说,也不晓得去了哪儿。 但是绿萝派人跟着了,回来的时候,她同宁瓷说,萧青山是去了军营。 听说大哥让他当了工头。 她觉得有些意外,只是现在,她也没有心思去管这些。 房间里有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宁瓷越走近床边,心便是砰砰的跳的越快,一下一下的撞着,似是要跳出嗓子眼来,一步一步,也是越来越慢。 她想起当初在梅林中,第一次看见阿弃的时候。 寒风冷冽,杂草遍地,他穿着一身与自个儿身量极其不符的衣裳,从杂草里钻出来,一把就捏住了那条蛇。 那第一眼,她便觉得,这个孩子很亲切。 大概这便是血浓于水。 宁瓷的步子在榻边停下,闪烁的灯火中,映出榻上人安静的脸庞。 他眼睛同她像,眉毛也是,每每看着他的眸子,就像看见她自己一样。 当初生他的时候,她一门心思想着逃走,一门心思计划着之后的事情,所以甚至都没有好好的看过他,一眼都没有。 原来他生的这样好看。 日后长大了,肯定得迷去了不少女孩子。 这时候,阿弃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慢慢睁开了眼睛,眯了眯眼,落入视线里是宁瓷清晰的面容,忽然间便慌张了,讪讪的抿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来,把药喝了。 ”宁瓷的声音很是柔和,轻轻的说着,然后拿起药碗,打着圈儿的缓缓搅和。 阿弃撑着身子往上移了移,然后伸手,就要去接碗。 宁瓷没给。 她拿着勺子勺了一口药,吹凉了些,才递到他嘴边。 阿弃顿了顿,眼神一闪,显然是动容疑惑的神色,但还是张口,喝了下去。 就这样,一个喂 ,一个喝,没一会儿的时间,一碗药就见了底。 “还有哪儿不舒服,一定要同我说。”宁瓷大概能知道,阿弃虽是个孩子,但格外的隐忍些,有些事情,他真的会自己一个人憋着。 阿弃没应话,他有些怯怯的,只是探头往外看,似乎是想寻着什么,只是外头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爹爹不在。 “他去军营了,你先好好休息。” 宁瓷瞬间看出他心中所想。 阿弃看着宁瓷,略微一顿,然后点了点头。 他害怕爹爹只留他一个人。 宁瓷也知道,毕竟她从小就没有在他身边过,生疏是一定的,自然是不可能一下子和缓起来。 宁瓷接着就起身出门了,回了自己的房间,坐了一会儿,瞧着天色已晚,她却依旧没有丝毫的睡意。 想着要出去走走,却是不知不觉间,又到了阿弃的房间。 黑暗中,有孩子软糯的呢喃声。 “娘,娘你在哪儿.......爹爹说,只要阿弃乖,娘亲就会喜欢阿弃,可是.......” 阿弃在睡梦中吸了吸鼻子,想着爹爹不准他哭,就尽力的把眼泪憋了回去,声音哽咽,听得人心里都扎疼了。 “娘 ,娘――” 在这一路的漂泊中,他经常会做梦,梦见娘亲甩开他的手离开,只给他留下一个背影,无论他怎么跑,怎么努力,却都追不上。 可是现在在梦中,他却看清了娘亲的脸。 阿弃的娘,很好看。 可她还是甩手离开了,还是不要他。 宁瓷鼻子一酸,眼泪就顺着脸颊滑下来了,她轻轻的掀开被子,然后躺了上去。 伸手,便将那软软小小的一团抱进了怀里,然后,张开手掌,一下一下的替他顺着背。 “娘在,阿弃不哭了。” 后来千挑万选,百般斟酌之下,才是选中了文德侯的儿子――宫学少傅安复临。 之后的事,他知道一些,却也不是太过明了,只晓得宁小姐失踪了有一年的时间,那一年里,大将军心急如焚,四处寻找。 后来是宁小姐自己逃了回来。 自那之后,皇城之中便是少不了的有些风言风语,说她在外受了屈辱,已是贞洁不在,更有难听些的,说宁小姐曾被逼为娼,那一年里,是让万人骑过的。 但是有大将军和卫国公震着,流言蜚语也没传得太广,而且随着时日渐渐的流逝过去,倒也不会有什么人再谈论起了。 许禄他自己在心里仔细想想,这桩事,真说不在意那是假的,但是若让他娶,他也愿意。 毕竟以前他也是仰慕过宁小姐的,宁小姐有貌有才,出身尊贵,若能娶她为妻,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他自然欢欣。 而且看大将军,他是有要将宁瓷许配给他的意思的。 却就在这时候,一阵风吹过,帐门被吹起,风随着那帘子就灌了进来,猛然吹灭了营帐里的烛火。 许禄微皱了眉,身子一动想起来,突然眼前一黑,便是被一个黑布袋子严严实实的罩住了头。 他抬手想去摘了布袋,可是当时就有一只手将他的手腕死死钳住,那力气极大,在他手里,竟是半点都反抗不得。 61.鸡汤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60%的48小时后可见。  嘉毓自己一门心思的往下说着。 “安少傅他呀,平时看起来, 待人温和,也总是带着笑容的,可是我好几次看见他......在一个人偷偷的喝闷酒。” 嘉毓压低了声音,凑到宁瓷耳边,一边感叹,一边是不忍的模样,道:“喝醉了, 还喊瓷姐姐你的名字呢。” 安复临是宫学少傅,平常大多的时间,都是待在宫里头, 而嘉毓又是个耐不住的, 经常便会出去乱逛,有些事情,难免的就看在了眼里。 “我和他早就没关系了。”宁瓷知道嘉毓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不懂目前的这些事而已, 便自然没有放在心上。 “你许是听错了吧。” “没有。”嘉毓说了这么多,却看宁瓷依旧淡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略微着急了,当时开口吐出两个字, 便是斩钉截铁的摇头。 “不信, 你问舒姒姐姐。”嘉毓说着, 便看向了一旁的舒姒,出声问道:“舒姒姐姐,你说,安少傅是不是到现在还想着瓷姐姐?” 舒姒定了定目光。 她点头,轻笑着回答,缓缓道:“是啊,安少傅......确实是个痴情的人。” 嘉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转头看向宁瓷,当时便是一副“你看吧我说就是这个样子”的表情。 “皇城的男子,真的没有比安少傅还要好的了,这说起来 ,无论是出身,学识,还是相貌,那都是顶尖儿的,你们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嘉毓还在十分耐心的劝说,也不晓得是不是他安复临特地请来的说客,接着又是道:“而且不是有句话,叫做......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家店了,有机会,就要好好把握,你说是不是?” 嘉毓见宁瓷不说话,无奈的咬咬牙,正再要开口,一转眼,视线就被前头的人影吸引了过去。 “宁淮哥哥。”嘉毓的整个视线当时就凝在他身上,双手托着下巴,眸子便不自觉的弯成了小小月牙,笑得又痴又傻。 在嘉毓看来,宁淮这样的大英雄,长相英俊,又有男子气概,才是真正让人钦佩的。 “是啊,有机会确实应该好好把握才是。”舒姒应着,声音低低的,便是附和了一句。 “你们宁家的子女,也真都是生的好,看我皇嫂,生的国色天香,瓷姐姐你较之皇嫂,还更甚一筹,宁淮哥哥......更不用说了。”嘉毓这么说着,视线却始终在宁淮身上不曾离开过,倒像是在自言自语。 宁淮寻了个离宁瓷近的位置坐下。 “大哥。”宁瓷倒不想再听嘉毓叨叨了,一看见宁淮,如同是救命稻草,唤了一声后,便起身往他那边移。 “怎么了?”宁淮见她突然过来,还以为,是出什么事了。 宁瓷抬眼看他,怔了一下,抿着唇角就笑了起来,道:“大哥,人家小姑娘可被你迷的神魂颠倒,就差没把一双眼珠子粘你身上了。” 宁淮的目光飞快自嘉毓那头扫过,瞬间明白了宁瓷的意思,无奈的摇头,轻斥道:“尽胡说!” “大哥,你都二十六了,再不成婚,给我带个嫂嫂回来,那可当真都要老了。” 大抵也只有在宁淮面前,宁瓷才会像个小孩子一样,能说上一两句不着调的玩笑话,打趣打趣。 “老了?”宁淮没想到宁瓷突然便说出这样的话来,当即反问一句,显然是有些难以置信的,顿了顿,又再次反问:“阿瓷你觉得,我已经老了?” 他觉得,也不过二十六而已。 宁瓷却没再说下去。 她垂眼,闷闷的说着,声音都小了不少,几乎是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听见。 “大哥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宁淮无奈。 抬手,便是扣了下她的头。 自然没用什么力气。 作为卫国公府唯一的男丁,繁衍子嗣的任务,自然就是在宁淮身上, 倒算是一项重任,只是他的心思,多半都放在了战场和军营上,至于自个儿如何,真是抛之脑后。 加之这家里头,又没有父母亲帮忙张罗。 一拖再拖,就到了今天。 “你个丫头,都敢嫌弃大哥了。”宁淮无奈的摇摇头,便是装作一副板着脸的模样看她。 宁瓷这才转头抬眼,笑着还想说什么,却是在视线里猛然有一个黑色身影闪过,如一道厉光,很快便消失不见。 宁瓷心里却咯噔一下。 ....... 宁瓷在宴上没待多久。 坐了一日的马车,她本就有些疲怠,在那嘈杂的地方,待那么一会儿,就觉得头有些胀痛,不太舒服。 干脆先离开了。 回到营帐,一进门,宁瓷一眼便瞧见,桌子上摆着有几道菜,还有些糕点,散着香气,还正热乎着。 “大哥这送的倒还真是及时,我正好,是肚子都空的差不多了。”宁瓷当时看了,下意识便觉得,这些东西,都是大哥送来的。 方才在宴上,那些饭菜,过于油腻了些,再加上宁瓷不喜吃荤,一番下来,也就吃了几根白菜而已。 此番拿起筷子,便是挟了好几口菜。 “这似乎比平常吃的,还要格外的生鲜些,甜甜脆脆的,倒是好吃。” 这么说着,宁瓷便是又吃了一些。 “看来小姐今日是心情好,胃口都要格外好些,要是叫将军看见了,那一定会很欣慰的。” 绿萝见宁瓷吃这些,倒像是吃进了自己肚子里一样,之后若是可以日日这样,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宁瓷慢悠悠的又吃了一会儿,待是肚子填的差不多了,忽然便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是真的觉得,大哥该娶妻了。” 绿萝皱眉,疑问道:“嘉毓公主?” “不是。”宁瓷摇了摇头,道:“她就是个小孩子,崇敬哥哥而已,若说成婚,那是不可能的,而且――” 而且她卫国公府,不可能再嫁进来一位公主。 如今大哥掌兵权,大姐是皇后,他们宁家,地位已是尊贵至极,如果再嫁进来一位公主,那到时候位极人臣,直步往上,便是朝廷的一大隐患。 这也是她阿爹和阿娘卸下所有职务,远离皇城的原因,就只不过是......想保宁家平安。 “你之前不是跟在大哥身边吗,可有发现一些眉目?” 在宁瓷的记忆里,宁淮似乎还没有对哪个女子有多加青睐,她觉得,如果大哥有自己看中的人,那她在后边帮他一把,说不定,那就能成事了呢。 绿萝倒还想了想。 “没有。”绿萝摇头,说道:“将军他外出便忙着打仗,回来也是待在军营里,身边都是男子,连接触到女子的机会,都是极少的。” 宁瓷早就想到了这个回答。 “大概我们宁家除了姐姐之外,都格外不顺吧。” 此时夜色暗沉沉的压下,帐子里灯火忽闪,一直带着缓缓流泻的灯光,倒映在人的眸子里。 安复临就静静的站在宁瓷的营帐门口。 他今夜喝了些酒,脑袋略微昏沉了些,走着走着,便不知不觉走到了这儿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之后该如何。 许是心里的一个执念,他便终究是怎么都放不下。 帐门紧闭,几乎是什么都看不见的,可是安复临就站在这儿,凝着目光,一动不动的,也不晓得过去了有多久。 直到营帐的灯光暗下。 他垂了垂眼,转身,缓缓的离开了 。 这时候,从黑暗的角落里,走出一个人影来。 他朝安复临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瞳仁紧缩,浑身上下,升起阴冷带着戾气的气息来,幽然暗沉。 很舒服的感觉。 那一整个晚上,阿弃都睡得很好,一夜无梦。 第二日早上一醒来,阿弃便看见近在咫尺的一张脸,他一怔,尚来不及反应,宁瓷已经睁开了眼。 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感受到温度如常,才松了一口气,柔声问道:“可还有哪儿不舒服?” “没有。”阿弃这会儿才意识到,昨晚的那些都不是做梦。 见宁瓷皱着眉头,似乎是在忧心,阿弃便又是连忙摇头,解释道:“我身体可好了,以前就算染了风寒,那也是捂一捂就没事了,而且这次是我自己不乖,吃错了东西,没什么的,都已经好了。” 他向来要比平常的孩子要多能吃苦一些。 奔波在外,从小如此,哪怕爹爹一直都很小心的照顾他,尽量把好的都给他,可是这样不安稳的日子,吃的苦那一定是少不了的。 他习惯了,知道爹爹也不容易,很多时候,能够自己解决的事,也从不说出来,以免让爹爹忧心。 “你从哪儿来的?” 他说就算感染了风寒也只是捂一捂,这话听了,不免让宁瓷在想,他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过的又是怎样的日子,抑或说,在她离开后,发生了什么。 那匪窝虽然在大山里,但是她知道,根本就不缺钱财,甚至说起来,日子比外边的普通老百姓,是过的还要好的。 62.抵达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60%的48小时后可见。  宁瓷大概是过了有一个月, 才将将把身上的伤养好。 已经能够起身,出去走走了。 想来一整个月,因为身上的伤, 她都没有走出过这房间一步。 经过这一个月的观察, 她大概已经了解, 萧青山只在下午近傍晚的时候有时间, 会过来给她换药, 有时还会顺便, 同她一起吃顿饭。 其余时间, 他大概是没有空。 但是他那个人, 实在是性子太冷了,不经常说话,而且有时候就算说话, 语气也是极其不好。 让人心生寒颤, 不敢靠近。 今日外面艳阳高照,宁瓷一醒来,就被日光闪了眼睛,当时她慢吞吞的起床穿了衣裳, 便就是走了出去。 外边的一切,于她而言, 都是陌生的。 她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不时探头, 往四周打量。 和皇城里的那些大宅大院不同。 房子都是一间一间的, 并不算那么精致,山里面有最自然的河,最自然的花草树木,空气清新,微凉扑面,不免让人心情舒畅不少。 一路上偶尔也见到几个人。 都是男子。 一个个长得健硕,皆是穿着粗布衣裳,初初时会偏头往她这边看,但是后来,也就把她当空气了。 直到宁瓷转了一圈,再回到房间的时候,忽然发现,一名女子,从前面走来。 粗布环钗,却是长得极为好看。 当时她一顿,看着那女子,却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萧青山同她说,说这个地方,没有其它的女子。 所以他才会给她换药。 原本是没什么,生死关头,由不得那么多男女大防,她知道的,所以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可是这明明有女人,他为什么要骗她呢? 宁瓷忽然就想不通了。 所是当日晚上他过来的时候,宁瓷就问他了。 她问:能不能现在就离开。 她伤已经好了,可以走路了,而且是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她待在这儿,无法与外界有半分联系,能想到哥哥和姐姐,一定会很担心她的。 谁想他没有犹豫,便是点了点头。 他的面色越发冷冽,说把她送到山脚下,其余的她想去哪儿,要做什么,就不关他的事了。 他送她下山的时候,宁瓷便是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说为什么她看见,有一个女人。 难道也是他救上来的? 萧青山冷声反问:“关你什么事?” 宁瓷讪讪的闭上了嘴巴。 就在走到半路的时候,那个女人突然冲了出来,也不晓得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拦在了他们身前,凝着目光,怔怔的看着宁瓷和萧青山。 宁瓷当时被她眸子里的敌意给吓到了。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却谁晓得,那女人上前来,在离她尚有两步的时候,抬手,亮出手上一把匕首来。 宁瓷大惊。 那利刃锋芒,看得她心里一阵阵的发抖,来的又快,让她完全没办法反应,再加上身上还有伤,不能有太大动作,她惊呼了一声,就闭上眼睛。 可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耳边却分明有匕首刺入血肉的声音。 萧青山拦在她身前,一声闷哼。 他一把将宁瓷拦在身后,然后伸手,夺过那女子手上的匕首,往回一收,怒道:“你做什么!” 那女子目光涣散,见萧青山拿走了她的匕首,还不甘心的要抢回来,一边抢着一边还在不停的说:“我要杀了她,杀了她。” 就像疯了一样。 萧青山明明可以很容易的制服她,可是他一直没有使力气,似乎在顾忌什么。 而那女子抢不到匕首,就一把拔下自己头上的簪子,失了控的挥着手,好几下差点伤到宁瓷,却都被萧青山拦住了。 他还是最后实在没法子了,才一掌打在她的脖子上。 当即人就晕了过去。 这离到山下还有一段距离。 可是萧青山说他要送那女子回去。 宁瓷吓得不轻,当时愣在了原地,甚至是还没反应过来。 她只是猛然间看到他衣裳有血迹,后背糊了一片血污,那一刀下去,顺着到手臂这边,开了好大,再深一点,便能见骨。 他方才竟是为她挡了一刀...... 只是想着下山的路她也不识得,还有一大段距离,怎么也不可能自己走下去,再看他一身的血......她现在就这样离开,好像也不是时候。 于是她便同他又折了回去。 ...... 回到房间里,又过了有一个时辰。 他推门进来。 应当是已经安置好了那女子。 可是他自己的情况却似乎有些不太乐观,当时走进来,脚步晃了好几下,然后,扶着一旁的门框,猛然便是身子往下倒。 宁瓷当时愣了片刻,脑海里有无数个念头闪过,很快想到什么,念头定住,然后她转身,蹲下在一旁的木柜子里翻找。 找到几瓶伤药和白纱。 她把东西放在一边,就要去扶萧青山起来,只是他块头太大,她竟是无法拽动他分毫,最后没法子,只能作罢。 之前回来的时候,他身上还只有那一道刀伤,可是现下再看,竟又是多了几道,而且,都很严重。 以前大哥也经常受伤,只是怕她害怕,他不会让她看,有几次宁瓷好奇,便偷着看过几次大夫为大哥处理伤口。 而且她受伤的时候,他也是日日这样给她换药的。 宁瓷循着记忆里的步骤,一一给他处理,只是伤药都还来不及下去,萧青山便摇头,沉着声音道:“不必了,它自己会好。” “这么严重的伤,不处理怎么行。”宁瓷说着话中隐隐带了哭腔,没听他的话,继续处理,全都弄好了之后,他缓了些力气,才得扶他上了榻。 萧青山那一刻抬眼看她的时候,眸子里分明多了些异样的神采,似是柔情,或是感动。 很舒服的感觉。 那一整个晚上,阿弃都睡得很好,一夜无梦。 第二日早上一醒来,阿弃便看见近在咫尺的一张脸,他一怔,尚来不及反应,宁瓷已经睁开了眼。 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感受到温度如常,才松了一口气,柔声问道:“可还有哪儿不舒服?” “没有。”阿弃这会儿才意识到,昨晚的那些都不是做梦。 见宁瓷皱着眉头,似乎是在忧心,阿弃便又是连忙摇头,解释道:“我身体可好了,以前就算染了风寒,那也是捂一捂就没事了,而且这次是我自己不乖,吃错了东西,没什么的,都已经好了。” 他向来要比平常的孩子要多能吃苦一些。 奔波在外,从小如此,哪怕爹爹一直都很小心的照顾他,尽量把好的都给他,可是这样不安稳的日子,吃的苦那一定是少不了的。 他习惯了,知道爹爹也不容易,很多时候,能够自己解决的事,也从不说出来,以免让爹爹忧心。 “你从哪儿来的?” 他说就算感染了风寒也只是捂一捂,这话听了,不免让宁瓷在想,他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过的又是怎样的日子,抑或说,在她离开后,发生了什么。 那匪窝虽然在大山里,但是她知道,根本就不缺钱财,甚至说起来,日子比外边的普通老百姓,是过的还要好的。 “阿弃去过好多地方。” 同娘亲在一起说话,阿弃总是很高兴的,又因着大病初愈,便难免的是她问什么,就说什么了。 “是爹爹抱着我从千阳镇出来的,阿弃只记得,有很多很多的山,很长很长的河,那些路都很难走,可是阿弃能走得很稳,爹爹告诉阿弃,只要继续走下去,就能――” 阿弃说到这,话却戛然而止。 ......就能找到娘了。 他说他找她找了三年,宁瓷甚至不能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要找她,哪怕是抛弃所有,不顾一切。 当初她以为,他说喜欢和在意,都是假的。 “你告诉阿弃,为什么不喜欢爹爹,我可以让爹爹改的,他为了找你,好多次都差点没了性命,差点,就不能到这儿了。 ” 宁瓷没有点头同意,当着她的面,阿弃便不敢叫“娘亲”,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说错了什么,便会惹她不高兴。 “你这几日定然没有好好吃东西,快些起来,我叫厨房准备了早膳。”宁瓷没有回答阿弃的话,只是轻笑着起身,然后,便没再说什么了。 阿弃还小,他不懂。 ...... 宁淮同许禄,一人一马,并排而行,停在了卫国公府门口。 距离宁淮上次回家,已逾十日。 兵器的事,就那日出了个小茬子,后来换了工头,倒是管的严谨,不仅是没再出问题,就连速度,都提高了不少。 这样看来,倒不用一个月。 还能提早些时日完成任务。 63.娘亲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60%的48小时后可见。 大概是从小便没有母亲在身边,又一路跋涉, 受了太多苦的缘故。 这柴房四处通风, 冬日里实在寒冷的紧, 几块木板搭的矮床上, 上头只有一床灰色的毛毯。 萧青山将外衫垫在下面, 自己躺在外头,侧着身子挡住了所有的寒风,然后伸出一只手,当枕头让阿弃枕着。 薄薄的毛毯恰是将两个人盖住。 “爹爹你冷吗?”阿弃在他的手臂上蹭了蹭,声音软软糯糯的, 眨巴着眼睛看他。 萧青山摇了摇头。 虽是这样,阿弃还是握住他垂在身侧的一只手,轻轻的哈了几口气,两只白嫩嫩的小胖手却还是没法将他一只大手握住。 “那娘亲现在会冷吗?” 萧青山眉眼冷毅,一如千年不化的冰霜,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面色才有些微微的触动。 “阿弃冷的话,爹爹会抱着阿弃, 但娘亲要是冷了,阿弃就和爹爹一起抱着娘亲。” 阿弃没见过娘,但是他知道, 娘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是爹爹的命, 所以爹爹才会锲而不舍的找下去,而他以后见到了娘亲,也会和爹爹一样爱她。 一夜过去。 第二日早晨,寒风刮进屋里,呜呜直响,倒是越发凄厉。 阿弃难得睡得这么熟。 萧青山抱着他,宽大带着厚茧的手指顿在他的脸颊处。 和他娘一样,这脸软的跟白豆腐似的,轻轻一碰,就好像会碎了去。 这时外头隐约传来些说话的声音。 “爹,这天太冷了,你身子又这样,总归不能再去了!”是女子柔顺的声音,扬高音量带了些许的着急语气。 接着男子猛咳了两声,无奈道:“这几日上工正赶的急,上头要造一批新兵器,人手不够,我不去不行。” “那便请假一日,怎么也得去找大夫来看了病再说。” “请不得,请一日假扣三日的工钱,那不是白干了吗?” 沉重的一声叹息。 女子隐隐的带了哭声,是真的已经没有法子了。 那铁匠的活本就极累,干上一整日下来,浑身是伤,这入了冬,天气越发严寒,冻的人连工具都拿不起,再这样下去,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萧青山面色冷然,听着外面人说话,一一收进耳朵里,却毫无反应。 只是扯了扯毯子,把阿弃围的越发严实。 “那宁大将军不是一向以百姓为先吗?怎么就如此不通人情!”女子高声啐了一句,接着,被男子捂住了嘴巴。 “这话说不得!”音量压低了许多。 萧青山听见“宁大将军”四个字,手一抖,当时便猛然坐起了身,这一遭动静不怎么大,但阿弃还是醒了。 “爹爹。”阿弃揉了揉眼睛,出声唤了一句。 萧青山摆了摆手,示意让他好好躺着,然后下榻,大跨两步,开了房门。 外头的木棚子里站了两个人,一个身穿湖蓝棉麻衣裳的女子,头挽双螺髻,以蓝色发带相缚,大概十五六岁模样,水灵灵的,而旁边的男子,灰麻衣裳,身材精壮,面上却是满满的疲惫之色。 “我能帮忙吗?”萧青山开口。 厚重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女子回过头,陡然看见陌生男子出现,想起昨日娘说有人来借宿,便没有过多惊惧。 只是未想到这借宿的男子竟是生的如此好看,肩宽腰窄,面目硬朗,穿的虽是寒酸,但那龙章凤姿的气质,却怎么都掩不了。 女子一时看得有些呆住。 “我可以帮忙上工,不要工钱,算是报答几位留宿的恩情。”萧青山接着解释。 男子狐疑的看了一眼,问道:“你会打铁?” 萧青山肯定的点了点头,答:“我会。” 昨日他已经给了几两银子,今日又说为了报答要帮忙上工,还不要工钱,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人...... “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只想有个地方住,有口饭吃。” 萧青山知道他们心里的存疑,于是又解释了一句。 “好,那谢谢你。”女子抢先一步回答,然后转头对男子道:“爹,我们今儿个马上就去千植堂,让徐大夫给你瞧瞧病。” 女子推着他爹让他先进屋休息会儿,然后见萧青山要进屋去,张口便将人唤住:“这位大哥,你叫什么名字?” 萧青山脚步顿下,却没回答。 “我叫罗子菱。”女子的声音扬的很轻快。 萧青山怔了怔,只是回答道:“我姓萧。” 罗子菱的笑意马上就起来了,声音轻扬,道:“萧大哥,我爹的事就谢谢你了,你真是个好人。” 好人。 竟然还会有人这么说他。 耳边忽然想起一个娇娇的声音,传过千山万水,尾音却依旧婉转细腻。 “青山你真好。” 她经常对着他笑,抱着他说他真好,最后还不是跑了,把他当猴子耍了之后,跑的远远的,连头都不回。 甚至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要了。 他把她当心肝宝贝疼,把她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说什么他都信,可是他对她那么好,她还是要跑。 萧青山接着没再说话了,跨进了门。 阿弃坐在榻边,正自个儿在穿鞋。 “待会儿和爹出去一趟。” 阿弃倒也是什么都没问,乖巧的点了点头。 ...... 宁淮好像生怕宁瓷会反悔似的,得了她的同意,第二日就将人带了出来,说让她去见见许将军。 军营这边在锻造新一批的兵器,上上下下都忙得很,宁淮抽不开身,那许将军许禄自然也忙,于是宁淮便干脆把人带到了军营里。 宁瓷也不是第一次来这地方,以前还小的时候,好几日见不到大哥,想他了,就会偷跑来这里找他,次数多了之后,他的那些下属,甚至都已经认识她了。 皆是好声好气的唤着“宁小姐”。 毕竟是自家将军捧在心尖上的人,但凡有半点怠慢,将军都饶不得他们。 这天儿有些冷,宁瓷穿了月白色领兰花刺绣袄子,白白的大毛领围在脖子上,衬得一张莹白的小脸越发小巧,身上披了件白底绿萼梅披风,围的严严实实,半点儿风不透。 乖巧的跟在宁淮后面。 就跟一只小白兔似的。 外面太冷,宁瓷身子又弱,宁淮便让她在营帐里头好好待着。 “你去那坐着。”宁淮指了指屏风后的一处软榻,示意让宁瓷过去。 宁淮一个大男人,待在军营里,环境不好,却倒是没什么好特别计较的,那处软榻,也是他昨日想着要带阿瓷过来,临时唤人添置的。 宁瓷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自然是不能光明正大就同外来的男子见面,得让她待在后面先瞧瞧,自个儿心里有了底,再论其它。 宁瓷晓得这一点,乖乖的点了点头,便去到屏风后边了。 “过一会儿我带许将军过来,你先好好待着。”宁淮顿了顿,稍板了脸,道:“不许睡觉。” 宁瓷点了点头,答应的十分肯定。 “我现在一点儿都不困。” 话是这样说,宁淮出去后,宁瓷在软榻坐了一会儿,依着一旁,忽然就打了两个哈欠。 她自个儿还克制了会儿,可是不晓得为什么,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营帐里一个人都没有。 有小兵在门口守着,十四五岁的少年,细嫩的跟个小白脸似的,听见里头的动静,扒开门,唤了句:“宁小姐?” 宁瓷愣愣的应了一声。 “宁小姐您终于醒了,刚才大将军和许将军过来,见您睡着,就又出去了。” 宁瓷大概能想到宁淮当时的表情。 一定是无奈的看着她笑的,心里又气又闷,却又舍不得把她叫醒。 “睡的头疼。”宁瓷起身,揉了揉头,闷闷的出声。 “我带您出去走走吧,大将军说等风停了,让您也出去透透气。”小兵的声音里扬着满满的轻快,探着那头,就差没把脖子拉出老长去了。 “好。” 宁瓷披了披风,便随那小兵出了营帐。 有好几年没来过这儿了,变化倒不是太大,军营这地方嘛,左右也就那样,折腾不出什么花样来。 宁瓷随意的看了几眼。 “那边是什么?”宁瓷的目光投向前边林子处,那里似乎是通了一条路,在她的记忆里,以前是没有的。 “这不是要锻造新兵器嘛,那边就是临时腾出来给铁匠的地儿,毕竟这事情重要,上头得亲自盯着。”小兵乐呵呵的回答。 本来这些话也不好随便说,但是这个是大将军的妹妹,应当是同旁人不一样的,说什么,也都不碍事。 “顺贵儿呀,让你给杨参将送图纸,你送哪儿去了?” 远远的有人扯着嗓子在喊,被唤作顺贵儿的小兵一拍头,惊道:“我给忘了!” 64.送礼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60%的48小时后可见。 可是眼前这个孩子, 却说国公府的人会收留他...... 罗赵氏稍作迟疑,上下又打量了阿弃一番, 最后目光便紧紧锁在那金簪子上了,一动不动的,眼珠子简直要红的滴出血来。 国公府什么的多不靠谱, 还是眼前这簪子来的实在。 看那金光闪闪的,一定值不少银子, 若是当了, 能让她家老罗少打几年的铁。 却就在这时候, 罗子菱一手把簪子拿了过来。 “好,我答应你。” 虽然她也觉得,这孩子说找宁小姐不太靠谱, 但是没有法子了,倒也可以试上一试。 “罗子菱!”罗赵氏喝了一声, 咬牙切齿, 腮帮子都气得鼓了起来, 当时间,真是恨铁不成钢。 “他说国公府就国公府?也不想想那是什么地方,再说了,看看看看他这样子, 哪里跟那些贵人搭得上边?” “娘, 这也就是走一趟的事, 顶多让我烦劳些, 要是那宁小姐真收留了他,那银钱必定是不会少,若不收留,那光这一根簪子,也是值钱的。” 罗子菱最是晓得她娘的脾气,知道要怎么才能说服她。 果然,此话一出,罗赵氏便是止了话,眼珠子一转,看着那簪子,似乎是在思考她话中的可行性。 “我可不管,你爱去不去。”罗赵氏挥手,便是不屑的哼了一声,抬腿往外走,到门口时,又停了下来。 “但是我这儿顶多留人到天黑,天一黑,管你孩子不孩子,麻溜儿给我滚蛋!” 罗子菱摸了摸阿弃的头。 “你放心,我一定帮你送到。” “我也去。”阿弃上前一步,抬头看着罗子菱,便是说道。 他不想麻烦她再多跑几趟了,既然爹说了他能进去那就一定能,而且......他觉得那个就是娘。 阿弃的娘。 ...... 已经过了午时。 丫鬟上了午膳,宁瓷却是一点儿都没动,旁边有人劝了几句,她当即便发了大火,掀了一桌子的菜。 直把一屋子的下人吓得瑟瑟发抖。 小姐已经很久都没这样发过脾气了。 绿萝进屋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屋狼藉,还来不及收拾。 “小姐。” 绿萝走近了一些,便是有些战兢的唤了一句。 宁瓷背对着她坐着,脸色沉然的厉害,缓了一口气,才说道:“你说。” “许将军昨日,押下去一名铁匠,说是因为他废了一批的武器,需要再花时间重新锻造,所是他被关押了整整一夜,方才不久,大将军才是押了人出来审问。” 绿萝在宁瓷身边待了三年,也能大概的了解她的脾性,知道她要了解什么事情,便必定要将前因后果全都弄清楚。 “他是三日前才进来的,说是代替一个生了病的铁匠,而那批武器正是三日前开始出事,再加上许将军查出来,他以前,并没有做过铁匠的活。” 按照绿萝的说法,他该是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离开军营。 可是他萧青山的本事,她也清楚,既然可以在戒备森严的国公府来去自如,那出入军营,自然更不算什么困难的事了。 来无影去无踪,连大哥都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 就在宁瓷思绪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做的时候,忽然有丫鬟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当时她察觉到周身阴沉的气息,要说的话不由便堵在了喉咙口。 “夏兰,有什么事吗?”绿萝转身问道。 “这个......”夏兰害怕的看了宁瓷一眼,顿了会儿,见她没说话,才是摊开手掌,露出上面的一方金簪。 “方才有一位自称姓罗的姑娘带着一名孩子来到府外,说是那孩子无家可归,想请小姐收留。” 夏兰晓得小姐今日动了怒火,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会触了她的逆鳞去。 “奴婢看这簪子,确实是小姐之物,这才斗胆,前来禀报的。” 宁瓷思绪混乱,本就是有一团怒火久久未灭,又来和她说什么孩子和簪子......她哪有那么多工夫去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刚想开口说把人打发走就是,可就在那一瞬间,脑海里有几个画面闪过,她一顿,便是回身去看。 果真是她的金簪。 这簪子,她那日给了那个孩子,难道是...... “去把他们带进来。” “是。”夏兰点头,将簪子交到绿萝手上,然后转身,快步的出了门。 ...... 罗子菱同阿弃正在府门口等着消息。 她站在大门口,低垂着眉眼,手上搅着衣袖,显然是等的有些沉不下心了,时不时的抬起头,往这大门看。 雕梁画栋,真是好一番气派的风范。 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有动静。 罗子菱心中也有疑惑,但是她觉得,问一个孩子,或许也问不出什么来,便沉默着,不出声了。 “你们同我进来。”片刻后,夏兰出现在门口。 罗子菱一惊。 她倒是真未想过,那宁小姐会让进去的...... 跟在夏兰的后头往里走,罗子菱一路低着头连眼都不敢抬,虽然她好奇这里边庭院的模样,但是也听说这些世家大族,都是后院是非多,她担心会给自己惹上麻烦。 绿萝在房间门口守着,看见夏兰带了两个人过来,紧着目光,上下都打量了一番,确定没什么异样,才是点点头,对夏兰道:“你带她在外面等着。” 然后她朝阿弃伸手,轻笑道:“你跟我进来。” 阿弃点头,没有丝毫的犹豫。 屋子里已经都收拾干净了。 宁瓷在软榻上盘腿而坐。 屋里燃着地龙,十分暖和,所是宁瓷就是穿了一件单薄的外衫,喝了口清茶,败败火。 听见有脚步声,宁瓷抬头,看着绿萝带阿弃进来,便是慢慢的弯了嘴角。 果然是这个孩子。 看着孩子走到了她面前,宁瓷将身子往前倾了倾,看的仔细的时候,要说的话就堵在了喉咙里。 这外头风大,吹得孩子原本白嫩的小脸都红扑扑的,一接近她,甚至能感受到周身的一股寒气。 “拿毛毯过来。” 宁瓷吩咐绿萝。 这厢绿萝从柜子里拿了一块小毛毯出来,晓得不是小姐要用,便是把阿弃抱上了软榻,然后拿毛毯给他盖住。 不知为何,从方才第一眼看到这孩子起,她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他的眉眼之间,同小姐有些许相似。 绿萝下意识的想,莫非这是小姐遗落在外的弟弟? 只是她也不敢在小姐面前妄加揣测。 可实在是无稽之谈了。 “你这孩子倒是聪明,我只给了你这个簪子,你怎么便晓得,要来这找我?” 宁瓷轻笑了一声,看到阿弃,忽然间便舒心了不少,见他不说话,又是接着问道:“莫不是不晓得如何拿簪子换钱.......想要拿银钱?” 阿弃一双眸子盯着她,却是一动未动,原本清澈的眼神里,带了些许的怯意,抿着唇,许久,才颤颤的发出了声音:“姐、姐姐,我――” 唤了这一声后,接着,他便没再说话了。 爹爹只告诉他让他过来,却没有告诉他该怎么做,他也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究竟是不是娘亲。 如果她是娘亲的话,那她当初抛下了他离开,一定是不欢喜阿弃,才会走的,如今他贸然前来,会不会......更加遭她的嫌弃呢? 阿弃不想让娘亲讨厌他。 所是此时他心里忐忑不安,一手拽着衣角,顺着手指全搅到了一处去,紧张的咽了口口水,不晓得自己该怎么做,或者是,该怎么说。 “你爹呢?” 宁瓷记得,上次在树林里看见他的时候,他说过,是在等爹爹。 阿弃听到她这么问,身子不由自主的僵住,看着宁瓷,目光越发的紧张凝重。 “爹爹他......不见了。” 宁瓷愣了一下,想着他说这句话的意思,突然有些明白过来,便是试探的问道:“你没有地方去了?” 阿弃点点头。 宁瓷虽然也很疑惑他是怎么找到她的,但是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孤苦无依,无处可去,无论是谁,都该是于心不忍的。 国公府常年只有她一个人,偏得是家大业大,那么多院子那么多房间,就算住进来一堆孩子都有的是地方,何况这么一个。 “那你先暂时在我家里住下,好不好?”宁瓷看他今日有些紧张,怕吓到他,顺着眉眼柔意,说话都是柔着声音小心翼翼的。 “好。” 见他应下了,宁瓷笑意更甚,忙是吩咐绿萝:“在我院子里收拾间房。” 不过就是远远的看到了那许禄一面,而到现在,她已经甚至完全不记得他的模样,若再久些,便是连姓甚名谁也不记得了。 所以她就轻描淡写的说:看看再说吧。 65.丫鬟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60%的48小时后可见。  宁瓷下意识的捂住鼻子, 不想去闻这味道,当时面色也是冷的厉害。 “拿走。” “我们小姐不食肉食的。”绿萝在旁边弱弱的出声。 哪怕她是跟着在宁淮身边练武的丫鬟, 在萧青山面前,绿萝仍是莫名的提不起那股气来。 萧青山却是不相信绿萝说的,或许说, 他根本就没有听,只是把那盒子往宁瓷这边递, 生硬道:“拿着。” 阿瓷明明是喜欢吃这个的。 宁瓷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但是面色显然的冷了下来, 然后抬头,看着萧青山,道:“萧青山, 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喜欢吃这些?” 没等萧青山回答, 宁瓷扯着嘴角笑了一声, 又继续道:“你根本不知道, 我不喜欢吃肉,一点儿都不喜欢,你的那些东西,只会让我觉得恶心想吐。” “你看, 你连我真正的喜好都不清楚, 却又何必信誓旦旦说那些话, 其实只是你自己, 从来没有用心关心过我,所以才会连这些都不了解,一点儿都不了解。”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而你现在,又何必做这些无用功?” 她宁瓷,宁家的女儿,生来便应该高高在上,不应该是轻易被打败,她的骄傲,和她的尊严,让她绝不容许有欺骗和背叛的存在,如果有,那她绝不原谅! 就算她知道,他对她很好,是真的很好。 可是那些隔阂和裂痕,也是真正存在的。 “既然你不愿意离开,那你可以永远待在那儿,那儿不是有你的责任,有你要守护的人吗?” 在外人面前,她总是时刻的端着,用一副温和的面目来应对,但是一看到萧青山,便是所有的怨气都出来了。 宁瓷一伸手,就将他手里的盒子挥落在地,所有的蒸肉羹汤,稀零散落,满满的一地,那热汤溅了出来,大半洒在了宁瓷的手上。 绿萝一惊,伸手还来不及碰到人,萧青山已经握住了她的手腕,看着那莹白的手背上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红,他瞳仁一紧,就拉着她进了房间。 两指捏着她的手腕,力道虽不算的大,但宁瓷也是挣脱不开的,进了屋之后,他直接关上了门,将所有的人都隔在了外头。 出门在外这么多年,是难免发生意外的,身上有伤,那也是经常的事,所以随时在身上,都是带着药的。 萧青山也知道,阿瓷身子弱,就算是受了同样的伤,那在她身上看起来,也比旁人要更重一些,有些伤不及时处理,那留了疤,就更加的棘手了。 于是这会子顾不得那么多,他动作飞快,握着她的手放到盆子里头,里面是凉水,正好可以凉一凉那热汤的温度。 他可是刚出锅就捂着拿过来了,动作也快,里头的热度几乎是没散去多少,自然是晓得,这一碗汤,究竟是有多烫手。 “你别碰我。”宁瓷方才给碰的烫着了,手上也疼,一时间被他拉着,便没反应过来,现下在凉水里缓过来一些,意识自然也回过来了。 可是毕竟力气不敌,完全是挣脱不开。 “别动,你受伤了,要快些擦药,不然会留疤的。” 萧青山着紧说着,语气依旧是如以往那般,是带了命令的肯定。 然后一手将她的手腕握着,另一手从腰间掏出个药瓶子过来,打开瓶子,倒在她手上,动作迅速,却是十分小心翼翼的。 他都还记得,刚开始的时候,他的力道确实是过大的,那是他习惯的,不晓得男子和女子之间是有区别的。 之后才晓得因为他,让她身上多出许多伤来,所是那以后,就算再生气,再怎么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也一定不会再放重半点儿的力气。 “你如果不喜欢,那你同我说,我又不会逼你吃下去。” 那些都是他最喜欢吃的,所以他便理所当然的以为,她也喜欢吃,而且,他看她都吃的很开心,凡是他夹给她的菜,都吃完了。 自然是没有任何的怀疑的。 却是没有想到,原来,她不喜欢。 “你放开我,留疤就留疤,死了也不用你管。”宁瓷也怕疼,但她更不喜欢让萧青山碰,便是看着他已经收了药瓶,就是硬挣扎着手,收了回来。 “阿瓷。”萧青山见她执意挣扎,也怕这原本就有的伤又给加重了,才将她给放开,但是听她这么说,心里头,自然不悦。 “你便是存心想死,但只要我活着,你也不准死,永远都不可能。”在萧青山眼里,是他的东西就永远打下了他的烙印,他有很多方法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只是不希望,让她受伤罢了。 “绿萝,绿萝――”宁瓷知道多说无益,往后退了一步,张口便是大喊,然后,抬腿往门口走去。 只是一开门,却是看见,站在门口,怯生生的一个身影。 宁瓷一愣,一时间尚未反应过来,只看着面前的阿弃,不晓得刚才的那些话,被他听去了有多少。 他本就在意这些,虽然年纪小,但有些事情,未必就是不懂的。 阿弃愣愣的看了她一眼,目光便是慢慢的移到了她的手上,方才被烫到已经红了一片,虽然上了药,但是也没那么容易就下去。 “姐姐,疼不疼?”阿弃软软的出声,伸手想去碰,但是又怕碰到伤口弄疼了她,伸到一半,又把手收了回去。 “没事,我不疼。”宁瓷摇头。 “你不要怪爹爹好不好?”阿弃知道,这伤一定是疼的,只是他刚刚看见爹爹和娘亲吵架,也是着急心疼,他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他们在一处,那总是要吵起来的。 他看得出 ,娘亲不喜欢爹爹,一点儿都不喜欢。 “没关系的,阿弃喜欢吃鹿肉,你不喜欢吃可以拿来给阿弃,阿弃一定全部都吃完。”阿弃顿了顿,接着说话,声音都弱了许多。 “可是爹爹今天一大早就抓了这鹿回来,手都因此受伤了,忙活到现在,连饭都还没吃一口.......你不要怪他,好不好?” 大概是从小便没有母亲在身边,又一路跋涉,受了太多苦的缘故。 这柴房四处通风,冬日里实在寒冷的紧,几块木板搭的矮床上,上头只有一床灰色的毛毯。 萧青山将外衫垫在下面,自己躺在外头,侧着身子挡住了所有的寒风,然后伸出一只手,当枕头让阿弃枕着。 薄薄的毛毯恰是将两个人盖住。 “爹爹你冷吗?”阿弃在他的手臂上蹭了蹭,声音软软糯糯的,眨巴着眼睛看他。 萧青山摇了摇头。 虽是这样,阿弃还是握住他垂在身侧的一只手,轻轻的哈了几口气,两只白嫩嫩的小胖手却还是没法将他一只大手握住。 “那娘亲现在会冷吗?” 萧青山眉眼冷毅,一如千年不化的冰霜,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面色才有些微微的触动。 “阿弃冷的话,爹爹会抱着阿弃,但娘亲要是冷了,阿弃就和爹爹一起抱着娘亲。” 阿弃没见过娘,但是他知道,娘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是爹爹的命,所以爹爹才会锲而不舍的找下去,而他以后见到了娘亲,也会和爹爹一样爱她。 一夜过去。 第二日早晨,寒风刮进屋里,呜呜直响,倒是越发凄厉。 阿弃难得睡得这么熟。 萧青山抱着他,宽大带着厚茧的手指顿在他的脸颊处。 和他娘一样,这脸软的跟白豆腐似的,轻轻一碰,就好像会碎了去。 这时外头隐约传来些说话的声音。 “爹,这天太冷了,你身子又这样,总归不能再去了!”是女子柔顺的声音,扬高音量带了些许的着急语气。 接着男子猛咳了两声,无奈道:“这几日上工正赶的急,上头要造一批新兵器,人手不够,我不去不行。” “那便请假一日,怎么也得去找大夫来看了病再说。” “请不得,请一日假扣三日的工钱,那不是白干了吗?” 沉重的一声叹息。 女子隐隐的带了哭声,是真的已经没有法子了。 那铁匠的活本就极累,干上一整日下来,浑身是伤,这入了冬,天气越发严寒,冻的人连工具都拿不起,再这样下去,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萧青山面色冷然,听着外面人说话,一一收进耳朵里,却毫无反应。 只是扯了扯毯子,把阿弃围的越发严实。 “那宁大将军不是一向以百姓为先吗?怎么就如此不通人情!”女子高声啐了一句,接着,被男子捂住了嘴巴。 “这话说不得!”音量压低了许多。 萧青山听见“宁大将军”四个字,手一抖,当时便猛然坐起了身,这一遭动静不怎么大,但阿弃还是醒了。 “爹爹。”阿弃揉了揉眼睛,出声唤了一句。 萧青山摆了摆手,示意让他好好躺着,然后下榻,大跨两步,开了房门。 66.吃味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60%的48小时后可见。  听大哥和大姐的描述, 许禄为人温和, 应当是个俊逸翩翩的君子才是, 可是此番这动作凶狠, 分明是要把人把死里打,倒是让她产生了些费解。 “小姐,可千万别过去。”顺贵儿见宁瓷又往前走了一步,就忙是伸手将她拦住,转到跟前, 摇了摇头。 宁瓷也没打算再继续上前。 她又朝许禄看了两眼,却见他咬紧了牙关, 眸中尽是狠厉的颜色, 脚上用力, 又往下面人身上踩去。 猛然转眼间,宁瓷的目光从那男子身上掠过。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亚麻背心, 两只健壮的手臂露在外面,一道道伤痕,青紫红肿, 手臂肘撑在地上,道道青筋鼓起, 任着许禄狠厉的动作, 却是没有半分要还手之意。 隐忍压抑。 大概是犯了错吧。 她倒是完全不在意于这桩事, 更加不愿意同那许禄见面, 便转身, 想着要快些离开的好。 “阿瓷。”宁淮不晓得是什么时候忽然就冒出来了,唤了一声,人已经到了宁瓷跟前来。 “你怎么来军营也不和大哥说一声?”宁淮本是想过来看看这边的情况,却未想会看见宁瓷在这儿。 她已经许久都没有主动出门了,宁淮这会子觉得,她自个儿愿意出来,倒是一桩好事。 “大哥,我听说军营这边出了点事,便过来看看你,顺贵儿可同我说,你见到阿瓷,便会消气了。 ”宁瓷上前起,轻轻的笑着,倒也是晓得怎么转移注意力。 “你看你就莫要愁容满面的了,我大哥如此的神通广大,可是万万没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 宁淮听了,便是抬手,轻轻的扣了下她的头,宠溺道:“油嘴滑舌!” 这边许禄是气上了心头,若不是心里还尚余的理智,这回是非要把萧青山给打死不可,一拳一脚,那都是死狠的力气,完全不把这当人看。 只是这人也犟,不承认,也不求饶,就这么一直闷闷的受着,连吭都不吭一声。 许禄一把执起长矛,手腕一转正要往下的时候,注意到了那边宁淮和宁瓷的身影。 动作便生生的停了下来。 他将脚收了回来,转身往那头走了几步。 “大将军。” 宁淮倒是没注意到萧青山,就只是拍了拍许禄的背,然后看着宁瓷,道:“今日既然正好碰上了,那便介绍一下,这是我妹妹,宁瓷。” 她带着锥帽,白纱的掩饰之下,看不清面容,许禄抬眼过去,自然晓得不能多加打量,笑着,点了点头。 “在下许禄。”方才身上的暴戾之气已然被快速的压制下去,轻轻的笑着,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大将军,罪魁祸首已经找到了,就是三日前代替另一名铁匠进来的人,我现在十分的怀疑,他是有目的和图谋的。”许禄转头,往那边看了一眼,便是十分肯定的对宁淮说道。 宁淮这才注意到那边的人。 “确定吗?”宁淮淡淡问了一句,似乎对这事并不是特别在意,也不过看了一眼,便收了目光。 “确定。”许禄稍顿之后,点头回答。 “那先押着,晚些时候,我再去审。”宁淮日日事务繁多,自然不是什么事都管的过来的。 许禄给了后边的将士一个眼神示意。 两人将地上的人押起。 他的衣裳已然破烂的不行,沾染着血迹和泥土,一头的发丝凌乱,挡住大半张脸,可是从地上爬起来,身子却是格外稳当,不带半点的晃颤。 他抬起头来,露出一双波澜无痕的眸子。 面上血污,眸中隐隐赤红,直直的看向宁瓷这边,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和那一方锥帽,可是他的视线就那么凝住,一动不动。 宁瓷抬眼,正好与那一方灼热对上。 她身子猛然一震。 手指紧紧捏住衣袖,指骨节隐隐发白,瞳仁当即便是一阵紧缩,下意识的往后退,当时间,皱着眉头,难以置信的摇头。 “阿瓷。”宁淮发觉她不对劲,便忙是伸手去扶,问道:“怎么了?” 宁瓷的耳朵里已经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她没有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他。 当初狠心一别,在她心里,是永别,便是永不再见。 是他,是萧青山。 当初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正落入贼手,无比狼狈,而他救她出来,就好像,面前现在的他一样。 “大哥。”宁瓷下意识的抓住宁淮的手,顾不上许多,便是别开目光,磕磕绊绊的出声。 “我、我要回家。” “小姐你不是要去看梅花吗?就在那边,快到了。”顺贵儿站在后边,不解的朝林子那边指了指。 “大哥,我要回家。”宁瓷完全不理会他,好似没有听到一样,只是转身,背对着萧青山那边,再次强调道:“我要回家。” “大哥带你回去。”宁淮不知道她忽然怎么了,但是她这个样子,就像当初刚回来的时候,第一眼见他就扑在他的怀里,喊了一声“哥哥”,然后便是嚎啕大哭。 那模样,像是经历了许多事情。 他真的就感觉自己的心被生生颁开了来。 幸好人好好的,没有大碍。 宁瓷不是什么慌张胆小的人,反而一向遇事都很镇定的,所以当她再三强调这句话的时候,宁淮意识到了不对劲。 只是他不知道这些不对劲,是从哪儿来的。 当即宁淮便带了宁瓷往外走。 萧青山的目光就怔怔凝在那一处,灼灼光亮,像是世间至宝失而复得。 ...... 宁瓷记得那天晚上很黑。 原本同她一起的还有两名女子,都是被虏来的,只是她们已经先下了车,不晓得被那些人带去了哪儿,留她一个人,在马车上面。 外面忽然就要打斗的声音传来,不知道是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一拨人,同那些虏她的人,打起来了。 宁瓷掀开帘子偷偷往外看。 不是大哥。 那些人穿着粗布衣裳,不像是哪家的部曲或是将士之类,却是一个个挥着大刀,十分凶狠的模样,几乎是将那些虏她的贼人都杀尽了。 宁瓷知道,不清楚来意,便不能轻举妄动。 于是她趁着他们打斗的时候,从马车里跑了出去。 可是,却有人追了上来。 是暗卫。 而且还是皇家的暗卫。 她知道自己得罪了人,但没想到是皇家的人,而且花了这么多心思,连暗卫都出动了,就为了毁了她。 真是处心积虑。 而当时那一剑刺向她心口的时候,她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真的很疼,很疼。 冰凉的剑刃刺进她的每一寸血肉,一瞬间似是将心穿透,锋利无比,噬心剧痛。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看见有人影冲了过来。 然后,就完全的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是在一间房里的床榻上。 她动了动身子,就牵扯到胸前的伤口,剧痛难忍,她紧皱起眉头,缓缓的舒着气,才将这股疼痛压下。 只是这是在哪儿? 就在这时候,有人推门进来了。 是一名男子。 约莫二十来岁,十分年轻,剑眉星目,也是生的一副极好的容貌,只是身材庞大,一身古铜色的腱子肉,满满鼓起,倒是叫人看得畏惧。 “你是谁?”宁瓷警惕的看着他。 那男子沉着脸,没有说话,只是手上端着个盘子,在床边坐下,然后,伸手来褪她的衣裳。 粗砺的指腹触到她肌肤的那一瞬间,宁瓷便是大惊,慌道:“你做什么?” 她倒是想避开,只是伤口实在太疼,让她没法动弹,便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褪下她这半边的衣裳,眸中惊惧,便是越甚。 “你差一点就死了,这伤,我给你换药。” 他见她乱动,便是伸手就将她按住,然后将原本绑着的纱布拆下,重新上了药,再缠上。 全程动作迅速,熟练。 面色也依旧冰冷。 “这里没有女人,你要是想死,不换,也可以。” 丢下这句话,他便将她衣裳拉上,起身,拿起东西便没有丝毫犹豫的往外走。 “你好好待着,别死在我的地方,晦气!” 两日后。 从军营回来之后,宁瓷依旧像之前那样,一个人待在府里,该用膳就用膳,该睡觉就睡觉。 期间宁虞派人来过一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问她,既然见过人了,那觉得许将军如何,是否合心。 宁瓷也不晓得该如何回答。 不过就是远远的看到了那许禄一面,而到现在,她已经甚至完全不记得他的模样,若再久些,便是连姓甚名谁也不记得了。 所以她就轻描淡写的说:看看再说吧。 看看再说,反正看着看着也就不会再有之后了。 她感觉自己就这样过下去,挺好。 67.贵气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60%的48小时后可见。  “你从大哥房间里拿些伤药过来。”宁瓷转头去吩咐绿萝, 顿了顿,又是憋出几个字来, 道:“拿些药效好的 。” 宁淮身为武将,经常便是舞刀弄枪的, 自然容易受伤,房间里多了去了的就是伤药, 不少还是御赐之物, 珍稀至极。 绿萝应下,没一会儿端了个漆金描红的托盘过来,本想着递过去给宁瓷, 但她面色淡然的站在窗户那一边,似乎并没有要理会那人的意思,所是绿萝顿了顿,还是往阿弃和萧青山那边去了。 她将托盘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转头过去, 目光随意的一扫, 便见阿弃正目光灼灼的将她望着。 绿萝朝他笑了笑,然后俯身,伸手,一一将托盘里的东西点过去,道:“这瓶药敷在伤口, 止血最为有效, 这个能让伤口尽快些愈合, 还有这个,止痛的。” 绿萝只看见那男人手上有伤,虽是看得不清晰,但是那衣裳上浸了一大片的血渍,光从那看来,应当还是挺严重的。 绿萝顿了顿,接着还想再说什么,但是阿弃已经拿了一个小瓶子过去,小心翼翼的,扯着萧青山的衣袖往上挽。 露出那一方伤口来。 “爹爹,我会小心一点儿的,不会痛的。” 尽管阿弃知道爹爹不在乎这点小伤,但是他光看了就觉得很疼,想来,爹爹一定是要更疼的...... 接着阿弃便洒了药上去,小脑袋凑近,还嘟着嘴巴,轻轻的朝伤口上呼着气,然后拿过白纱,一圈一圈的绕在伤口上。 手法瞧着娴熟,应当是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爹爹,你这是――” 阿弃给他处理完了伤口,接着突然间又看见什么,拉着衣袖又往上一些,才发现手臂上还有大片的青紫,泛着瘀血,蔓延开来,应当是不久前留下的伤。 看着,比今日这刀伤还要更严重。 却偏偏连伤药都没有上。 “你不是说过,一定尽量不受伤了吗......要是爹爹出事了,那留阿弃一个人该怎么办.......那阿弃.......” 说着已有些哽咽。 他从出生起,就只有爹爹。 尽管颠沛流离,尽管居无定所,但是只要身边有爹爹在,有爹爹护着,那便是最好的慰藉。 “没事。”萧青山虽然依旧是面容冷毅,但是垂眼的瞬间已经是目光飘忽闪烁,只趁着阿弃那一下没注意,便飞快的把袖子拉了下去。 “好了,下次不会了。” 他低声应承了一句。 萧青山抬头,往宁瓷那边看。 目光沉然。 “小姐,皇后娘娘派人传话,说是让您进宫一趟。” 外边有丫鬟来报。 “现在?”宁瓷疑问。 “是,马上进宫。” 姐姐行事,一向有条有理,从不慌乱着急,今日这才从舒府的宴上回来,还没多少时辰,怎么忽然就.....要召她进宫? 可真是许久未有的事了。 难道是姐姐知道了什么? 宁瓷想着,已经转身往外走,出门时,目光从萧青山和阿弃身上扫过,当时心猛然一颤,便是不再余任何思绪。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 宁瓷踉跄了一下,然后便是扶着门框,快步走了出去。 阿弃就一直怔怔瞧着她的背影。 “爹爹,娘亲她为什么不高兴......” 从上了马车回来到现在,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就算阿弃只是个孩子,也能感觉到,较之之前,她对他的态度,明显的疏离了不少。 先前她当他是个陌生人,都能对他那么好,可是现在她都知道他是谁了,却是对他避之不及。 原来娘亲真的是不喜欢他的,只是不喜欢他而已。 ...... 宁虞住在永宁宫。 她这处宫殿,离皇上的寝殿最近,原本不应当是皇后的住所,是皇上为了方便,特地将她安排在此处的。 而宫女带着宁瓷进门的时候,楚睿刚好从里面走出来。 楚睿才从舒府回来,穿着一身常服,尚还来不及换下,此番勾唇轻笑,模样是温和至极。 “宁瓷见过皇上。”宁瓷稍稍侧身下去,垂眼,行了常礼。 “阿虞也真是的,如此匆匆忙忙的,不让你多休息会儿便又将你召进宫来......如何,最近身子可还好?” 楚睿也算是看着宁瓷长大,又因着她是宁虞的妹妹,所是这么多年以来,也是打心眼里拿她当亲妹妹疼着的。 “多谢皇上关心,我身子很好,并无大碍。” 宁瓷她一直很羡慕姐姐和皇上之间的感情,他们一路走来,她都是看在眼里的,对于一个皇帝来说,能够对一个女子有这样的真心,真的已经很不容易。 姐姐很幸运。 宁瓷曾经希望她也能有这么幸运。 可是现在她已经不奢求了。 有些东西,真正的离她远去之后,就再也不可能得到。 楚睿看她面色尚佳,点点头,也没多说,笑了笑便离开了。 “姐姐。”宁瓷进了屋,便是出声唤道。 宁虞等的有些着急了,此番转身过来,看见人,忙是迎上前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急问道:“阿瓷,你没受伤吧?” 宁瓷倒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反常,好好的,也没发生什么事,她怎么可能受伤...... 所是她张手,左右摇了摇,道:“我没事。” 宁虞一手握着她的手上前一步,两人离得很近,她显然是有些紧张,手指将她捏得紧紧的,好一会儿,面色才松了一些。 “我回来的时候遇见了安少傅,他同我说你府里有一名带着孩子的男子......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宁虞话语急促,眸光凌厉,却显然是在质问。 宁虞如何能不忧心,当她听到安复临说阿瓷在舒府后院差点出了事的时候,心真的是七上八下,差点蹦出了嗓子眼,虽得知她已经安全回了府,却依旧放心不下。 这才匆忙将她召进了宫来,想晓得个究竟。 “我前几日救了个孩子,看他可怜,便把他留在了府里,正好今日他爹来寻他了,谁晓得安公子误会了,以为是歹人,叫他给刺了一剑,我不过顺便带他回府疗伤而已。” 68.除夕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60%的48小时后可见。 所是当后边有人将她拉走的时候,她的心完全提到了嗓子眼, 猛然一抖,下意识的, 手脚乱动, 便开始奋力挣扎―― 但那人很快就放开了她。 宁瓷慌张的回头。 “你为什么在这?” 不知为何, 看见是萧青山, 宁瓷一怔,反倒松了一口气。 至少她知道,如果是他的话, 不会伤她性命。 永远都不会。 “别说话。”萧青山微皱着眉,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微微侧身往外面看去。 有几个侍卫走过去了。 看着没了人影, 他才转过头来,盯着宁瓷,许久, 才开口,缓缓道:“我来找我儿子。” 宁瓷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有些事她不愿意去想, 不愿意去提起,却并不代表,那些事就不存在。 她认为, 时间可以抚平一切。 有些事情, 能慢慢忘记。 但是刚刚听见萧青山说出那句话的时候, 她的心猛然就揪紧了, 像被针扎了一样疼,脑袋里一片空白,像是有许多的记忆涌来,却又什么都想不起。 “阿瓷,如果你愿意听我解释,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可是你为什么选择一声不吭的离开?” 萧青山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再次沉声强调道:“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声音坚定,无可反驳。 “我不想听。”宁瓷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便是想甩掉他的手,可是他两指间扣的死死地,一点儿都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 宁瓷太清楚他的力气了。 她是根本不可能反抗的。 可越是这样,她心里的怒火就燃的越甚,看着眼前的人,她便是狠狠咬紧了牙。 “我已经都忘记了,那些所有的事都不想再管,你喜欢谁,你想如何,我任你去,但是,不要再来招惹我了好不好?” 宁瓷看了他一眼,目光一狠,便是一字一句的道:“我不是你的妻子。” 听到她最后一句话,萧青山猛然就瞪了眸子,瞳仁紧缩,按着她的手往上一压,便将人抵到了假山上。 “你说什么?” 萧青山的声音嘶哑低沉,瞪着眼睛,在她眼前,便活像是一只发怒的野兽。 宁瓷还从没见他这样过。 以前他虽然也会偶尔生气,但是,却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怒的时候,就好像要将她直接生吞活剥,拆骨入腹。 她忽然就不敢说话了。 却就在这时候,一阵亮光闪过,似乎有刀刃闪在日光之下,萧青山眸子一眯,伸手去挡,下意识的拦在宁瓷身前,当时,便是一剑直接刺进了他的手臂。 鲜血直溅。 “宁瓷。”来人急促的唤了一声。 萧青山将她整个人都揽住,她看不见一星半点儿,可是从声音她能听出来,是安复临。 安复临手腕一转,便将剑抽回,一滴血顺着刀刃飞速滑下,他尚还来不及有下一步的动作,阿弃便是突然从假山后面冲了出来,扑到萧青山跟前。 “爹爹 。”阿弃看到萧青山手上的血,顿时脸都白了,抬脸十分着紧问道:“爹爹你没事吧?” 爹爹! 这两个字清晰的传入宁瓷的耳朵里。 她身子一僵,难以置信的看向萧青山,脑袋里一时闪过很多的念头,她很努力的想理清楚 ,可是越想越乱,所有的思绪混在一起,完全成了一团乱麻。 怎么会是这样......这怎么可能...... “放开她。”安复临这当头间,已经将剑搭在了萧青山的脖子上,接着便是冷声说道。 刚才宁瓷从宴上起身的时候,安复临也跟着出来了,因着他害怕她发现,便只是远远的跟着,可是到一处,却突然不见了踪影。 他寻到这假山后面,一眼便看见这凶神恶煞的男人将宁瓷钳制住,当时几乎没有多想,他就拔了剑。 当初就是在这舒府之中,同时也就是这一日,宁瓷无故失踪,再之后便是一年之久,想若不是因为这场意外,他们早就成亲了,许是......连孩子都有了。 所以安复临真的是十分懊悔,他曾经不止一次的想,如果他那一日能多上心一些,能够多注意些宁瓷的行踪,那便绝计不会再发生之后那些事。 “把剑放下!”宁瓷冷眼看着安复临,出声喝了一句,话语间,没有丝毫的温度。 “这是我府里的人,不干你的事!” 安复临的剑却依旧搭在他的脖子上,疑惑的看了眼宁瓷,当时心里在想,她是否是受了胁迫,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男人一看便并非良善,又是现下这般情景,真的很难让人不去多想。 安复临实在担心宁瓷的安危。 “我让你放下!”宁瓷再次出声喝了一句,声音已然,又是冷冽了不少。 宁瓷似乎是生气了...... 安复临顿了顿,还是把剑放了下来。 此时萧青山协制着宁瓷的力气也已经是小了不少,许是因为受伤松了力道,宁瓷便趁着这时机,从他手里挣脱了出来。 “你受伤了,跟我回去吧。”宁瓷淡淡扔下这句话,便抬腿往前走。 已经走出了一段路,后边萧青山却还是丝毫未动,就只是紧紧盯着安复临,目光狠厉,那阴郁之色,让人不寒而栗。 还是阿弃伸手去拉他。 “爹爹,快走了。” 没有人看见,宁瓷那隐藏在衣裙之下,已经虚浮的脚步,若不是她努力撑着,怕会当场倒在地上。 她尽力压制着自己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波澜起伏,没有丝毫的,可察觉的异样。 ...... 这边的宴席还在继续。 舒姒坐在熙乐公主旁边,一言不发,只是目光闪烁,频频往下头打量,似乎是在寻着什么人。 那身影已经从她的视线里消失了好一会儿,舒姒瞧着他还不出现,便有些慌张了,再看宁瓷也不在...... 舒姒咬了咬下唇,便要起身来。 身子微动,熙乐公主的视线已经投了过来,冷然道:“你去做什么?” “母亲,我――”舒姒皱眉,顿了顿,胡诌道:“我头有些晕,想出去透透气,马上便回来了。” 她不能告诉母亲实话。 可是自家这个女儿,熙乐再清楚不过,所是自然不信,半点也不给后路,便是断然道:“不准去。” “皇城中优秀的男子,比比皆是,而今日在场这些,他安复临未必就能比得上,所以姒儿,娘劝你还是早点断了这心思的好。”熙乐的声音很小,在这嘈杂的环境中,只有她们母女二人可以听见。 “只要有我在一日,你和他就永远没有可能。” 舒姒的手隐在宽大的衣袖下,垂在桌子下方,手指紧紧的握在一处,指骨隐见泛白,偏偏有无数的话想说,却是一句也说不出口。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她喜欢安复临,一直很喜欢,那时候她鼓起勇气同母亲说,说她这一辈子,非复临不嫁。 母亲应承了,便去同文德侯商量,说让他考虑考虑这桩婚事,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可是―― 安复临说他要娶宁瓷,还当着众人的面,向皇上请旨,说他只要宁瓷。 熙乐她贵为公主,当今皇上的同胞姐姐,那身份如此尊贵,自然是受不得半点碍面子的事,这都已经屈尊降贵的去求人了,可到头来,却是受这般屈辱。 怎么可以忍。 所以她绝对不可能允许舒姒再同那安复临有半点瓜葛。 她熙乐的女儿,要什么男人没有,都该是巴巴的求上来,让她来挑才是。 可其实是一直都存在的。 阿弃走过去,到萧青山的身边,目光顺着往上,便瞧见他手掌上的伤口,虽不那么容易被发现,但这一下划的深重,便也晓得,不是轻伤。 “爹爹,阿弃帮你把伤口包扎一下吧。” 明明身上有药,可是自己受了伤就是不管,好多次,还得是阿弃看见了,才会帮他处理好。 萧青山却是丝毫没有在意他手上的伤,低头看向阿弃,略微一顿,便顿下了身来。 目光停怔在阿弃的身上。 比先前似乎是胖了一些,面色也要更红润了。 萧青山仔细的打量着。 看着他这模样,这些日子过的应当是好的,也定然不会像之前跟着他那样,受那么多的苦。 只要阿弃欢心喜悦,他也能放下心里的一块大石头。 “不用担心,爹没事,只要我还喘着有一口气在,就死不了。” 萧青山摸了摸阿弃的头,冷毅的语气中,带了些许的柔意,唇角微微弯起,像是勉强带出来的笑意。 阿弃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阿弃。”萧青山唤了一句,便冷了声音,道:“你忘记爹和你说过什么了吗?” 爱哭是小孩子的天性。 只是萧青山不喜欢阿弃哭。 69.探究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60%的48小时后可见。  那丫鬟点点头, 正要离开, 却是还未抬腿走出去, 舒姒又突然想到什么, 便是出声将她唤住。 “算了, 我亲自去。” “可是小姐,现下天色已晚,该回去了, 不然, 夫人得担心了。”后边她的贴身丫鬟听琴听了这话, 便是出声劝道。 她知道小姐很珍惜每一个可以和安公子见面的机会,哪怕是要靠着宁瓷来获取这个机会她也愿意,只要可以见到他。 但是夫人管的严, 就连小姐的出行时间都做了严格的限制,这眼瞧着天已经黑了,不能不回去。 舒姒咬紧了牙关。 她想起安复临把那狐裘给她的时候, 一再嘱托, 说让她一定要好生的送到宁瓷手上。 “你说, 宁瓷究竟是哪儿好?让他心心念念记挂了这么多年?” 舒姒一直都想不明白。 听琴在舒姒身边侍候多年, 听她问这个问题也不是一两次,她知道是自己回答不来的,便是只这么低着头, 也不说话。 “那还是回去吧。”舒姒终于进了马车, 放下帘子, 两手搭在双腿上,倒是坐的端正。 舒姒想,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了。 不然她整整三年的努力,就全部泡汤,她付出了那么多,怎么可以呢。 ...... 罗子菱在厨房熬药,是今儿刚从千植堂抓的,这会子端了药出来,就正好碰着了萧青山。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 棚子里炉火燃盛,那火花星子四处乱溅,落在了衣裳上,就难免烧出点点破洞来。 原本这衣裳就旧的很,还是他爹实在穿破了不要的,他这么大一个人,穿着倒还是有些别扭。 “萧大哥,今天的事真是谢谢你。”罗子菱出声唤住了他。 萧青山停下脚步,只是依旧摇头。 “我看你这衣裳都破了,拿给我,我给你补补吧。”罗子菱笑着扬了扬头,目光就停在他破了洞的衣裳上头。 这衣裳确实太破了,也不合身,萧青山想,他应该抽个时间,带阿弃去买身衣裳。 这回待在这儿的时间,怕要久上许多了。 罗子菱见他不说话,只以为他是心存疑虑,便又继续说道:“我爹以前衣服也经常被烫破洞,那都是我补的,所以萧大哥你放心,我补衣服的手艺,那绝对是好的。” “谢谢,不必了。”萧青山态度冷淡,显然是不想再多说。 萧青山抬腿,正要进去,当时又想起什么,停下脚步,问道:“我之前听你提起宁大将军,你......了解他吗?” “啊?”罗子菱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发愣了一下之后,才是摇头,笑道:“那是高高在上的大将军,国公爷的儿子,我区区一个小百姓,怎么可能了解他呢。” 罗子菱倒也没多想,只是将药碗放在一边,摆了摆手,着急道:“你等等,我给你拿个东西。” 她说着,就转身跑回了厨房,那步子“噔噔”踏得飞快,生怕他人就这样离开了一样,赶紧的就跑了回来。 这下她手上多了几个圆圆的东西,摊开手掌,到萧青山跟前,眨了眨眼道:“这个给你。” 是两个番薯。 “我们家也没什么好吃的,就这个多,你累了一天肯定还没吃东西......拿着吧,我刚烤的,可甜了。” 这冬日严寒,那番薯却是泛着香热的气息,萧青山本不想拿,但想着阿弃定然是馋嘴的,他就伸手接过了。 “谢谢,我给你钱。” 萧青山说着要拿银钱出来。 “不用。”罗子菱急忙摆手,往后退了一步,表示她不接萧青山的钱。 “就只是两个番薯,不值钱的。” 萧青山顿了顿,还是掏出了两个铜板来,见她不接,就放在了一边的窗台上,点点头,便转身进去了。 罗子菱就站在外头,看着萧青山进去的背影,眼神亮的灼灼,嘴角的笑意缓缓就起来了,盯着已经没有人影的地方,怔着看了许久,没能反应过来。 “你在这发呆做什么,药都凉了!”妇人尖利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一手拍上她的肩膀,倒是力道极重。 罗子菱吃痛,捂住肩膀,皱着眉回过头,无奈道:“娘――” “那一看就是个蛮汉子,还寒酸的不行,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对他起什么心思!”妇人话中刻薄,严厉训斥,然后把罗子菱往前一推,道:“快拿药进去,你爹还等着呢。” 这妇人罗赵氏,可谓是最擅斤斤计较,自家就养着这么一个女儿,又长得不错,她自然想着,要嫁给富贵人家,将来飞上枝头,也好帮衬着她和那死老头子。 无论如何,都肯定不会是里头那个连栖身之地都没有,还带着个孩子的穷男人。 罗子菱端了药碗,顺手把那两个铜板攥在了手里,不悦的抿着嘴,一脚踏了进去。 ...... “那个姐姐长什么样?” 阿弃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倒是想画出来,但是也不会,所以他只能说:“长得很好看,很漂亮,就是不怎么喜欢笑。” 阿弃咬了一口番薯,小小的身子窝在萧青山旁边,边笑着边说。 萧青山陷入了沉思。 阿弃把番薯递到他嘴边,萧青山却没有任何反应,他像在想什么,整个人都沉了下去。 阿弃就这么伸着手有好一会儿,然后看他不动,便把手收了回来。 “爹爹,你说那个......会不会是娘亲啊?” 他当时看到的时候就这样想了,但是他不敢问,也不知道该怎么问。 那个姐姐穿的很好,长的也很好看,看起来,就和他是格格不入的。 也还或许,是阿弃心里害怕。 因为从来没有见过娘亲,虽然他一直很想见到她......但当真正可以的时候,他还是害怕。 “不知道。” 他找了她很多年,走过很多的地方,可是都没有丝毫的消息。 所以现在听到阿弃这样说,他心里也没有太大的波澜,就算有,那也被自己尽力的压制。 “下次要是再见到,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问她任何问题。”萧青山说:“来找我。” 阿弃不明白。 但是爹爹说的,就是没错,他就会听。 于是他点了点头。 “爹爹你尝一下这个,很甜。”阿弃坚持不懈的把番薯递给他。 萧青山便是低头咬了一口。 舌尖传来隐隐的甜味。 正好这时候,外边传来敲门的声音。 “快开门。” 是妇人罗赵氏。 萧青山起身去开门,却看见那罗赵氏一脸的凶神恶煞,一双眸子狠盯着萧青山,不落半点儿下风的模样。 “你们先前说借宿几宿,现在我可是要问清楚了,具体是几晚,什么时候才走,毕竟我们家也不是什么收容慈悲之所。” 虽然萧青山给了她三两银子,那放在平常客栈,也能住上好一段日子。 只是这罗赵氏实在喜欢贪便宜,在她眼里,银子到了她手里就是她的了,萧青山多住上一日,那都是她实在亏了去,她可不愿让自己做亏本的事。 “再有三日。”萧青山回答。 他需要确定一些事,所以需要时间。 “三日?”罗赵氏瞪着眸子一惊,显然是被这个答案意外到了,一咬牙腮帮子一鼓,气火就上头了。 “你这再三日加上现在已经住的两日,那就是整整五日了,五日可不是先前说的那短短几宿,你这一个有手有脚的大男人,穿着我家的衣裳,住着我家的房子,怎么就还能如此没脸没皮呢?” 70.讨好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60%的48小时后可见。  “可是小姐,现下天色已晚,该回去了, 不然, 夫人得担心了。”后边她的贴身丫鬟听琴听了这话, 便是出声劝道。 她知道小姐很珍惜每一个可以和安公子见面的机会, 哪怕是要靠着宁瓷来获取这个机会她也愿意, 只要可以见到他。 但是夫人管的严, 就连小姐的出行时间都做了严格的限制,这眼瞧着天已经黑了, 不能不回去。 舒姒咬紧了牙关。 她想起安复临把那狐裘给她的时候, 一再嘱托, 说让她一定要好生的送到宁瓷手上。 “你说, 宁瓷究竟是哪儿好?让他心心念念记挂了这么多年?” 舒姒一直都想不明白。 听琴在舒姒身边侍候多年,听她问这个问题也不是一两次,她知道是自己回答不来的, 便是只这么低着头,也不说话。 “那还是回去吧。”舒姒终于进了马车,放下帘子,两手搭在双腿上,倒是坐的端正。 舒姒想,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了。 不然她整整三年的努力, 就全部泡汤, 她付出了那么多, 怎么可以呢。 ...... 罗子菱在厨房熬药,是今儿刚从千植堂抓的,这会子端了药出来,就正好碰着了萧青山。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 棚子里炉火燃盛,那火花星子四处乱溅,落在了衣裳上,就难免烧出点点破洞来。 原本这衣裳就旧的很,还是他爹实在穿破了不要的,他这么大一个人,穿着倒还是有些别扭。 “萧大哥,今天的事真是谢谢你。”罗子菱出声唤住了他。 萧青山停下脚步,只是依旧摇头。 “我看你这衣裳都破了,拿给我,我给你补补吧。”罗子菱笑着扬了扬头,目光就停在他破了洞的衣裳上头。 这衣裳确实太破了,也不合身,萧青山想,他应该抽个时间,带阿弃去买身衣裳。 这回待在这儿的时间,怕要久上许多了。 罗子菱见他不说话,只以为他是心存疑虑,便又继续说道:“我爹以前衣服也经常被烫破洞,那都是我补的,所以萧大哥你放心,我补衣服的手艺,那绝对是好的。” “谢谢,不必了。”萧青山态度冷淡,显然是不想再多说。 萧青山抬腿,正要进去,当时又想起什么,停下脚步,问道:“我之前听你提起宁大将军,你......了解他吗?” “啊?”罗子菱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发愣了一下之后,才是摇头,笑道:“那是高高在上的大将军,国公爷的儿子,我区区一个小百姓,怎么可能了解他呢。” 罗子菱倒也没多想,只是将药碗放在一边,摆了摆手,着急道:“你等等,我给你拿个东西。” 她说着,就转身跑回了厨房,那步子“噔噔”踏得飞快,生怕他人就这样离开了一样,赶紧的就跑了回来。 这下她手上多了几个圆圆的东西,摊开手掌,到萧青山跟前,眨了眨眼道:“这个给你。” 是两个番薯。 “我们家也没什么好吃的,就这个多,你累了一天肯定还没吃东西......拿着吧,我刚烤的,可甜了。” 这冬日严寒,那番薯却是泛着香热的气息,萧青山本不想拿,但想着阿弃定然是馋嘴的,他就伸手接过了。 “谢谢,我给你钱。” 萧青山说着要拿银钱出来。 “不用。”罗子菱急忙摆手,往后退了一步,表示她不接萧青山的钱。 “就只是两个番薯,不值钱的。” 萧青山顿了顿,还是掏出了两个铜板来,见她不接,就放在了一边的窗台上,点点头,便转身进去了。 罗子菱就站在外头,看着萧青山进去的背影,眼神亮的灼灼,嘴角的笑意缓缓就起来了,盯着已经没有人影的地方,怔着看了许久,没能反应过来。 “你在这发呆做什么,药都凉了!”妇人尖利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一手拍上她的肩膀,倒是力道极重。 罗子菱吃痛,捂住肩膀,皱着眉回过头,无奈道:“娘――” “那一看就是个蛮汉子,还寒酸的不行,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对他起什么心思!”妇人话中刻薄,严厉训斥,然后把罗子菱往前一推,道:“快拿药进去,你爹还等着呢。” 这妇人罗赵氏,可谓是最擅斤斤计较,自家就养着这么一个女儿,又长得不错,她自然想着,要嫁给富贵人家,将来飞上枝头,也好帮衬着她和那死老头子。 无论如何,都肯定不会是里头那个连栖身之地都没有,还带着个孩子的穷男人。 罗子菱端了药碗,顺手把那两个铜板攥在了手里,不悦的抿着嘴,一脚踏了进去。 ...... “那个姐姐长什么样?” 阿弃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倒是想画出来,但是也不会,所以他只能说:“长得很好看,很漂亮,就是不怎么喜欢笑。” 阿弃咬了一口番薯,小小的身子窝在萧青山旁边,边笑着边说。 萧青山陷入了沉思。 阿弃把番薯递到他嘴边,萧青山却没有任何反应,他像在想什么,整个人都沉了下去。 阿弃就这么伸着手有好一会儿,然后看他不动,便把手收了回来。 “爹爹,你说那个......会不会是娘亲啊?” 他当时看到的时候就这样想了,但是他不敢问,也不知道该怎么问。 那个姐姐穿的很好,长的也很好看,看起来,就和他是格格不入的。 也还或许,是阿弃心里害怕。 因为从来没有见过娘亲,虽然他一直很想见到她......但当真正可以的时候,他还是害怕。 “不知道。” 他找了她很多年,走过很多的地方,可是都没有丝毫的消息。 所以现在听到阿弃这样说,他心里也没有太大的波澜,就算有,那也被自己尽力的压制。 “下次要是再见到,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问她任何问题。”萧青山说:“来找我。” 阿弃不明白。 但是爹爹说的,就是没错,他就会听。 于是他点了点头。 “爹爹你尝一下这个,很甜。”阿弃坚持不懈的把番薯递给他。 萧青山便是低头咬了一口。 舌尖传来隐隐的甜味。 正好这时候,外边传来敲门的声音。 “快开门。” 是妇人罗赵氏。 萧青山起身去开门,却看见那罗赵氏一脸的凶神恶煞,一双眸子狠盯着萧青山,不落半点儿下风的模样。 “你们先前说借宿几宿,现在我可是要问清楚了,具体是几晚,什么时候才走,毕竟我们家也不是什么收容慈悲之所。” 虽然萧青山给了她三两银子,那放在平常客栈,也能住上好一段日子。 只是这罗赵氏实在喜欢贪便宜,在她眼里,银子到了她手里就是她的了,萧青山多住上一日,那都是她实在亏了去,她可不愿让自己做亏本的事。 “再有三日。”萧青山回答。 他需要确定一些事,所以需要时间。 “三日?”罗赵氏瞪着眸子一惊,显然是被这个答案意外到了,一咬牙腮帮子一鼓,气火就上头了。 “你这再三日加上现在已经住的两日,那就是整整五日了,五日可不是先前说的那短短几宿,你这一个有手有脚的大男人,穿着我家的衣裳,住着我家的房子,怎么就还能如此没脸没皮呢?” 萧青山抬眼,眼角微微一动,虽是眸光淡然,可是霎时血光顿现,周身弥漫出一阵气息,令人几欲窒息。 “三两还不够?”声音在瞬间降了温度,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施令者,那身上的威严,让人不敢反驳。 罗赵氏的双腿突然有些发软。 只是那眸子瞪的还是狠的,有话要说,可是声音却怎么都出不来,咽了口口水...... “娘,三两银子已经够多了,而且人家只是住五日。”罗子菱突然就从后头跑了过来,拉住罗赵氏,又抬头朝萧青山道:“我娘有些鲁莽了,实在对不住。” 罗赵氏当时确实是被吓到了,没反应过来,就被罗子菱拉了出去。 “娘,你快莫多说那些了。”罗子菱咬住下唇,便是着急的跺脚。 罗赵氏这个时候已经反应过来,回头就在罗子菱手上捏了一把,狠声道:“吃里爬外的家伙!” “我告诉你,这日后都不准再接近他。”罗赵氏咬牙,不忿道:“等三日一到,就给老娘滚蛋!” 于是便将自己所听到的,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宁淮。 果然―― 才押了那李立上来,没问几句,他便已经吓得全都招了。 他同那负责运送铁矿石的人有些交情,几回之后,两人便是起了不该的心思,一同商量着,说是掺些品质稍次的铁矿石进去,混在一起,绝对不会有人看出来。 71.宫宴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60%的48小时后可见。  果然―― 才押了那李立上来,没问几句,他便已经吓得全都招了。 他同那负责运送铁矿石的人有些交情,几回之后,两人便是起了不该的心思,一同商量着, 说是掺些品质稍次的铁矿石进去, 混在一起, 绝对不会有人看出来。 那原本的铁矿石, 都是上品之物, 掺些旁的进去,一来一回, 可是能从中赚到不少银子。 只是未想到, 就这么一回, 不到三天,就被大将军发现了。 大将军一向最看不得这些暗地里的小把戏, 叫他给抓着了便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只是事到如今, 李立也只能自己暗中懊悔,实在不该为了那些银钱, 便一时犯了糊涂。 “这件事, 是本将军错怪你了。”宁淮朝着萧青山做了个揖, 倒是诚心。 宁淮看眼前这铁匠, 不卑不亢, 虽是一身麻布衣裳,但却掩不住那周身的气度,让人不免的心生敬畏。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错了,宁淮总觉得,这人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虽是从未见过,但似乎打过交道。 “既然事情真相已经明了,倒是本将军不对,如此的话,应当弥补。” 沉吟片刻,宁淮道:“便由你代替李立的职位,可行?” 宁淮这话听着虽然询问,但显然是下了命令的语气。 萧青山自然无可反驳。 “是。” ...... “你叫什么名字?” 桌子上摆了满满一桌的菜,不似以往那般,全是素菜,反而多了好些的肉食,琳琅满目,香气四溢。 宁瓷夹了个小鸡腿到阿弃的碗里,然后,便是笑眯眯的出声发问。 阿弃就坐在宁瓷的旁边,一方木凳之上,凳子上头铺了厚厚的一层软垫,坐在上头,那真是十分的舒适。 阿弃却是有些坐立难安,他觉得这凳子有些......太软了。 他从来没做过似这般软的。 “我叫阿弃。”他看了自己碗里的鸡腿一眼,抬头,看着宁瓷笑了笑。 “阿弃?”宁瓷细细琢磨这两个字,片刻沉吟,没想明白,便继续问道:“哪个字?” “抛弃的弃。” 阿弃记得,爹爹告诉他,他是个粗人,不太会取名字,他的名字,应当是有娘亲来取的。 可娘亲走了,他被抛弃了,既然没人要,那就叫阿弃好了。 宁瓷执着筷子的手猛然一晃。 大抵是这两个字戳了她的心窝,戳了曾经的伤痛,她的意识一时便不太能回转的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阿弃,你一定饿了吧,这里所有的菜,想吃什么就随便吃,若是还有旁的想吃的,告诉我便好,我让人去准备。” 宁瓷指了指这一桌子的菜,抬头间,看着阿弃,忽然想起什么,便是吩咐绿萝道:“你去准备几身阿弃穿的衣服来。” 他身上这一身,与他的身量极其不符,而且天寒地冻,瞧着也不保暖,小孩子家的,别给冻坏了才是。 阿弃有一整日都未吃过东西了,肚子空空的,也是难受,面前虽是一桌子的食物,但他始终拧着眉头,似是担忧着什么事。 “姐姐,你能不能.......”阿弃犹豫许久,话已经说出口,却不晓得接下来该怎么说明白,顿了许久,才是带了哭腔道:“我担心我爹爹。” 爹爹昨儿半夜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是伤,他还分明闻见了血腥的味道,匆匆说了没两句话,就着急离开了。 一看就知道,是爹爹出事了。 到现在都没有他的消息,他越想便越担心,所以就算是饿着,也没有吃饭的心思。 “你爹都抛下你走了,那你为何还忧心他?”宁瓷没有察觉其它,便是开玩笑似的随口说了一句。 “我爹不会抛下我!”阿弃马上就反驳,言之凿凿,咬着下唇,道:“他说过,无论如何都不会抛下我的,因为我是他的儿子!” “既然他不会抛下你,那无论如何也会回来找你的,我只能收留你,可管不了你爹的事。” 宁瓷的性子一向便是如此,不容易打开心扉,也几乎不怎么愿意同陌生人接触,她会收留阿弃,也纯粹因为对他有一种下意识的亲近,而这种亲近,便是与生俱来的,没有丝毫的理由。 现下看孩子的眉头越发紧锁,宁瓷这才是意识到,方才说话,有些触到他的伤心事,便是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道:“好了,你不用担心,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阿弃睁着一双眸子看她。 然后乖巧的点点头。 用了晚膳后,夏兰便带阿弃去了为他安排好房间,恰好绿萝去送了衣裳回来,见宁瓷面前的碗里,米饭吃了有大半。 看来这孩子一来,小姐的胃口都好了不少。 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你去查一下,这孩子的来历。” 无论如何,该有的警惕心还是应该要有的。 “是。”绿萝顿了顿,又想起什么,同宁瓷道:“舒小姐送来请帖,三日后是她的生辰,邀小姐前去。” “我不去。”宁瓷当即便出声拒绝,没有丝毫的犹豫道:“都三年了,明知我不会前去还年年相邀,何必多此一举。” “舒小姐这一回的生辰,排场倒大,熙乐公主是打定了主意要为她择一夫婿,因此几乎是邀了整个皇城的未婚公子,就连皇上皇后,也会到场。” 绿萝同宁瓷解释。 宁瓷想,这倒是一场盛事。 怕是再过一会儿,宁虞就会派人来劝她了,劝她去参加舒姒的生辰宴,毕竟连皇上都去了,他们国公府,不能没有人到场。 宁淮忙,怕是抽不出空来,剩下的,便只有她了。 “好了,那我去便是了。” 也少了姐姐来费那一番子的嘴舌工夫。 不过她上一回就是在舒姒生辰那日,发生了意外,睁眼再醒来,已经被人虏到了陌生的地方,远离皇城,不知自己身处何方。 所以她对舒姒,有最深重不已的防备心。 她那个人,用面具把自己藏的太深,让所有人都看不到她最真实的那一面,也正因为如此,原本关系尚好的她们,才越走越远。 而宁瓷,对她有所怀疑。 ...... 许禄的营帐紧闭。 他牙关咬的紧紧的,腮帮子鼓起满满的两块,手上拿着一个青花缠枝的小瓷瓶,以一个十分奇异的姿势,瞧着十分费力的往伤口上倒下。 眉头紧拧,已然是痛得不行。 昨天晚上,他是直接被打的晕了过去,早上再醒来的时候,人就睡在地上,动弹不得。 手腕被折了不说,还浑身上下都是伤,脸也肿得跟什么似的,完全都不能出门见人。 最令人恼火的是,那行凶之人,没有留下一点儿的蛛丝马迹,也就他身上的这些伤,证明是真的有人来过。 在军营里公然对他行凶...... 真是想不到什么人有这个胆子,这般,可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事。 他这若叫别人知道,那也是要丢尽了脸面。 “许将军,许将军――”顺贵儿又在营帐外头喊,听这声音,是要直接冲进来的架势了。 许禄倒吸了一口凉气,忍着痛出声,回道:“我在,什么事?” “许将军,您要是有空的话,就去大将军那一趟,他说有事要同您说,那个.......尽快啊.......” 顺贵儿嗓门大,这么喊了几声,直是将人喊的心烦气躁,许禄这心里一口闷起本来就憋的厉害,可是怕他发现异样,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好,我知道了。” 可是顺贵儿却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又走近了些,说道:“许将军,您是不是感染了风寒,若真是的话,还是要早些看大夫喝药的好,不然,会越拖越糟糕的。” 顺贵儿可真是操碎了心。 “对了,还有那个兵器的事,已经弄明白了,不关那个铁匠的事,都是李工头,他暗中掺假来着。” 许禄若不是现在行动不便,还一身的伤根本不敢见人,不然真要出去把人赶的远远的才是。 顺贵儿听着里头没有动静了,疑惑的挠了挠头,当时还在想,这许将军既然感染了风寒,却为何不肯看大夫呢...... 在军营里没那么多讲究,能有一处单独的营帐栖身,便已经是极好的了。 这厢他躺下,闭上眼睛,眯了好一会儿,没有睡意,便是又睁了眼睛,目光怔怔凝在一处,有些出神。 他想起今日见到的宁小姐。 宁家宁瓷,那可是皇城出了名的贵女,相貌出众,地位尊贵,当年及笈之礼,连皇上都亲自前来,送了贺礼,说是定为她寻上一门好夫婿,只要是她想要的,都给。 后来千挑万选,百般斟酌之下,才是选中了文德侯的儿子――宫学少傅安复临。 之后的事,他知道一些,却也不是太过明了,只晓得宁小姐失踪了有一年的时间,那一年里,大将军心急如焚,四处寻找。 后来是宁小姐自己逃了回来。 自那之后,皇城之中便是少不了的有些风言风语,说她在外受了屈辱,已是贞洁不在,更有难听些的,说宁小姐曾被逼为娼,那一年里,是让万人骑过的。 但是有大将军和卫国公震着,流言蜚语也没传得太广,而且随着时日渐渐的流逝过去,倒也不会有什么人再谈论起了。 许禄他自己在心里仔细想想,这桩事,真说不在意那是假的,但是若让他娶,他也愿意。 毕竟以前他也是仰慕过宁小姐的,宁小姐有貌有才,出身尊贵,若能娶她为妻,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他自然欢欣。 而且看大将军,他是有要将宁瓷许配给他的意思的。 却就在这时候,一阵风吹过,帐门被吹起,风随着那帘子就灌了进来,猛然吹灭了营帐里的烛火。 许禄微皱了眉,身子一动想起来,突然眼前一黑,便是被一个黑布袋子严严实实的罩住了头。 他抬手想去摘了布袋,可是当时就有一只手将他的手腕死死钳住,那力气极大,在他手里,竟是半点都反抗不得。 一只手掌就把他两只手腕都握住,接着是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狠痛之意方是传来,两手又被压着狠狠一折,剧痛入骨,似是手臂上下被硬生生断开了。 许禄他好歹也是个将军,手下管着军队将士,那武功也是不差的,可是现下在这人的手下,如弱小孩童,完全没有抵抗之力。 大概是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过。 被人按在地上,拳打脚踢,招招狠命,浑身上下跟被车碾过了似的,痛得没了知觉,就连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都不知道。 ...... 宁淮直到第二日上午才得了空审问萧青山。 废弃掉的兵器已经开始全部重新锻造,虽然赶了一些,但幸好没酿成大祸,此时他心里的那股怒气,已然平息了不少。 “许将军说,那批兵器出自你手,可是你却不承认?” 宁淮手上拿了一本小册子在看,目光从那字里行间缓缓扫过,没有朝萧青山那头看,出声发问,也是淡然。 “许将军想屈打成招,我自然不认,捉贼拿脏,没有证据的事,凭什么承认?” 萧青山也是不急不躁,半跪在宁淮面前,便是垂着眼,沉然回答。 这声音低沉,却具有极强的穿透力,宁淮听了,目光一顿,便抬了头。 这人虽穿着打扮简陋,但气度不凡,像是个能承事担事的。 ......只是个铁匠? 宁淮顿了顿,目光凝在萧青山的身上,见他没有丝毫的畏惧,模样更是坦然无比,便是朝顺贵儿摆摆手,道:“去请许将军过来。” 72.动手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60%的48小时后可见。 安复临是宫学少傅,平常大多的时间,都是待在宫里头,而嘉毓又是个耐不住的, 经常便会出去乱逛,有些事情, 难免的就看在了眼里。 “我和他早就没关系了。”宁瓷知道嘉毓没什么别的意思, 只是不懂目前的这些事而已, 便自然没有放在心上。 “你许是听错了吧。” “没有。”嘉毓说了这么多,却看宁瓷依旧淡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略微着急了,当时开口吐出两个字,便是斩钉截铁的摇头。 “不信, 你问舒姒姐姐。”嘉毓说着, 便看向了一旁的舒姒, 出声问道:“舒姒姐姐,你说,安少傅是不是到现在还想着瓷姐姐?” 舒姒定了定目光。 她点头,轻笑着回答, 缓缓道:“是啊, 安少傅......确实是个痴情的人。” 嘉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转头看向宁瓷, 当时便是一副“你看吧我说就是这个样子”的表情。 “皇城的男子, 真的没有比安少傅还要好的了,这说起来 ,无论是出身,学识,还是相貌,那都是顶尖儿的,你们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嘉毓还在十分耐心的劝说,也不晓得是不是他安复临特地请来的说客,接着又是道:“而且不是有句话,叫做......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家店了,有机会,就要好好把握,你说是不是?” 嘉毓见宁瓷不说话,无奈的咬咬牙,正再要开口,一转眼,视线就被前头的人影吸引了过去。 “宁淮哥哥。”嘉毓的整个视线当时就凝在他身上,双手托着下巴,眸子便不自觉的弯成了小小月牙,笑得又痴又傻。 在嘉毓看来,宁淮这样的大英雄,长相英俊,又有男子气概,才是真正让人钦佩的。 “是啊,有机会确实应该好好把握才是。”舒姒应着,声音低低的,便是附和了一句。 “你们宁家的子女,也真都是生的好,看我皇嫂,生的国色天香,瓷姐姐你较之皇嫂,还更甚一筹,宁淮哥哥......更不用说了。”嘉毓这么说着,视线却始终在宁淮身上不曾离开过,倒像是在自言自语。 宁淮寻了个离宁瓷近的位置坐下。 “大哥。”宁瓷倒不想再听嘉毓叨叨了,一看见宁淮,如同是救命稻草,唤了一声后,便起身往他那边移。 “怎么了?”宁淮见她突然过来,还以为,是出什么事了。 宁瓷抬眼看他,怔了一下,抿着唇角就笑了起来,道:“大哥,人家小姑娘可被你迷的神魂颠倒,就差没把一双眼珠子粘你身上了。” 宁淮的目光飞快自嘉毓那头扫过,瞬间明白了宁瓷的意思,无奈的摇头,轻斥道:“尽胡说!” “大哥,你都二十六了,再不成婚,给我带个嫂嫂回来,那可当真都要老了。” 大抵也只有在宁淮面前,宁瓷才会像个小孩子一样,能说上一两句不着调的玩笑话,打趣打趣。 “老了?”宁淮没想到宁瓷突然便说出这样的话来,当即反问一句,显然是有些难以置信的,顿了顿,又再次反问:“阿瓷你觉得,我已经老了?” 他觉得,也不过二十六而已。 宁瓷却没再说下去。 她垂眼,闷闷的说着,声音都小了不少,几乎是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听见。 “大哥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宁淮无奈。 抬手,便是扣了下她的头。 自然没用什么力气。 作为卫国公府唯一的男丁,繁衍子嗣的任务,自然就是在宁淮身上, 倒算是一项重任,只是他的心思,多半都放在了战场和军营上,至于自个儿如何,真是抛之脑后。 加之这家里头,又没有父母亲帮忙张罗。 一拖再拖,就到了今天。 “你个丫头,都敢嫌弃大哥了。”宁淮无奈的摇摇头,便是装作一副板着脸的模样看她。 宁瓷这才转头抬眼,笑着还想说什么,却是在视线里猛然有一个黑色身影闪过,如一道厉光,很快便消失不见。 宁瓷心里却咯噔一下。 ....... 宁瓷在宴上没待多久。 坐了一日的马车,她本就有些疲怠,在那嘈杂的地方,待那么一会儿,就觉得头有些胀痛,不太舒服。 干脆先离开了。 回到营帐,一进门,宁瓷一眼便瞧见,桌子上摆着有几道菜,还有些糕点,散着香气,还正热乎着。 “大哥这送的倒还真是及时,我正好,是肚子都空的差不多了。”宁瓷当时看了,下意识便觉得,这些东西,都是大哥送来的。 方才在宴上,那些饭菜,过于油腻了些,再加上宁瓷不喜吃荤,一番下来,也就吃了几根白菜而已。 此番拿起筷子,便是挟了好几口菜。 “这似乎比平常吃的,还要格外的生鲜些,甜甜脆脆的,倒是好吃。” 这么说着,宁瓷便是又吃了一些。 “看来小姐今日是心情好,胃口都要格外好些,要是叫将军看见了,那一定会很欣慰的。” 绿萝见宁瓷吃这些,倒像是吃进了自己肚子里一样,之后若是可以日日这样,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宁瓷慢悠悠的又吃了一会儿,待是肚子填的差不多了,忽然便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是真的觉得,大哥该娶妻了。” 绿萝皱眉,疑问道:“嘉毓公主?” “不是。”宁瓷摇了摇头,道:“她就是个小孩子,崇敬哥哥而已,若说成婚,那是不可能的,而且――” 而且她卫国公府,不可能再嫁进来一位公主。 如今大哥掌兵权,大姐是皇后,他们宁家,地位已是尊贵至极,如果再嫁进来一位公主,那到时候位极人臣,直步往上,便是朝廷的一大隐患。 这也是她阿爹和阿娘卸下所有职务,远离皇城的原因,就只不过是......想保宁家平安。 “你之前不是跟在大哥身边吗,可有发现一些眉目?” 在宁瓷的记忆里,宁淮似乎还没有对哪个女子有多加青睐,她觉得,如果大哥有自己看中的人,那她在后边帮他一把,说不定,那就能成事了呢。 绿萝倒还想了想。 “没有。”绿萝摇头,说道:“将军他外出便忙着打仗,回来也是待在军营里,身边都是男子,连接触到女子的机会,都是极少的。” 宁瓷早就想到了这个回答。 “大概我们宁家除了姐姐之外,都格外不顺吧。” 此时夜色暗沉沉的压下,帐子里灯火忽闪,一直带着缓缓流泻的灯光,倒映在人的眸子里。 安复临就静静的站在宁瓷的营帐门口。 他今夜喝了些酒,脑袋略微昏沉了些,走着走着,便不知不觉走到了这儿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之后该如何。 许是心里的一个执念,他便终究是怎么都放不下。 帐门紧闭,几乎是什么都看不见的,可是安复临就站在这儿,凝着目光,一动不动的,也不晓得过去了有多久。 直到营帐的灯光暗下。 他垂了垂眼,转身,缓缓的离开了 。 这时候,从黑暗的角落里,走出一个人影来。 他朝安复临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瞳仁紧缩,浑身上下,升起阴冷带着戾气的气息来,幽然暗沉。 期间宁虞派人来过一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问她,既然见过人了,那觉得许将军如何,是否合心。 宁瓷也不晓得该如何回答。 不过就是远远的看到了那许禄一面,而到现在,她已经甚至完全不记得他的模样,若再久些,便是连姓甚名谁也不记得了。 所以她就轻描淡写的说:看看再说吧。 看看再说,反正看着看着也就不会再有之后了。 她感觉自己就这样过下去,挺好。 “小姐。”绿萝进来的时候,宁瓷差点又睡着了,她坐在窗边,揉了揉眼睛,转身看向绿萝。 绿萝上前来一步。 “前几日,安公子外出打猎,猎了一只白狐。 ” 那日拿到狐裘的时候,宁瓷就有些疑惑,自从她出事之后,舒姒便不常来,这忽然来看她,还巴巴送来这狐裘。 任谁都会觉得不正常的。 大概是宁瓷她当真活得有些无聊了,于是就派人去查了查这狐裘的来历。 原来是他――安复临。 “既然是他的东西,我就更不想要了,还回去吧。” 宁瓷有些头疼。 绿萝倒也是为难。 这三年,安公子明里暗里的使了很多法子给小姐送东西过来,只是小姐不收,每回晓得了,还都要退回去。 但是安府不肯收被退回来的东西。 说起来那安公子也真是痴情,喜欢了小姐许多年,终于向皇上请到旨意,得娶小姐为妻,可是在成婚前夕,小姐却失踪了。 小姐再回来已经是一年后,安公子说,无论发生了什么,他都愿意娶她,只是小姐,不愿意嫁了。 这三年来他都一直没放弃。 宁瓷抬头往窗外看,透过干秃的树枝望向那边,有隐隐的阳光,干净透亮,也似乎是温暖的。 她忽然就想起了两日前在军营里遇见的那个孩子,毫无预兆的,那张笑脸就闯进了她的脑海里。 她很久都没有这样主动的想起一个人了。 “绿萝,备马车。” ...... 宁淮和许禄从营帐里走出来。 “我说过了皇上很看重这件事,不容许出半分差错。”宁淮眉头紧锁,愁容满面,转头看向许禄,声音厉然,问道:“怎么还是出了这样的事情?” “我已经在查了,所幸到目前为止,掺了杂质的兵器还不多,重新锻造,尚能补救。” 许禄沉声回答,边说着话,心也是在隐隐发颤。 许禄这几天也是心不在焉的,才会忽略了兵器那边的事。 全因着那日宁小姐来过之后,便没了后话,宁淮也是半点没提起,他一门心思的想着这回事去了,难免疏忽。 “离皇上给的时间,只剩一个月了。” 宁淮这句,是警告。 他一直很看重许禄,把事情交给他,也相信他能够办好,甚至是没有半点儿怀疑的。 可是这一回,若不是他无意发现,怕是掺了杂质的兵器要越积越多,那便是再难挽回了。 “我知道,我马上去处理。”许禄朝着宁淮点点头,然后转身,就朝着打铁的棚子那边走去。 兵器出了问题的事,这些打铁的铁匠们大概也都晓得一些,听人说,当时大将军晓得了这回事,大发雷霆,连许将军都免不得的挨了一顿批。 73.提亲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70%的48小时后可见。 直到是出了这桩事,再联想起他那日所听到的,便不免让人存了疑虑,有所怀疑了。 于是便将自己所听到的, 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宁淮。 果然―― 才押了那李立上来,没问几句, 他便已经吓得全都招了。 他同那负责运送铁矿石的人有些交情, 几回之后, 两人便是起了不该的心思,一同商量着,说是掺些品质稍次的铁矿石进去,混在一起,绝对不会有人看出来。 那原本的铁矿石,都是上品之物, 掺些旁的进去, 一来一回, 可是能从中赚到不少银子。 只是未想到,就这么一回,不到三天,就被大将军发现了。 大将军一向最看不得这些暗地里的小把戏, 叫他给抓着了便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只是事到如今, 李立也只能自己暗中懊悔, 实在不该为了那些银钱, 便一时犯了糊涂。 “这件事,是本将军错怪你了。”宁淮朝着萧青山做了个揖,倒是诚心。 宁淮看眼前这铁匠,不卑不亢,虽是一身麻布衣裳,但却掩不住那周身的气度,让人不免的心生敬畏。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错了,宁淮总觉得,这人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虽是从未见过,但似乎打过交道。 “既然事情真相已经明了,倒是本将军不对,如此的话,应当弥补。” 沉吟片刻,宁淮道:“便由你代替李立的职位,可行?” 宁淮这话听着虽然询问,但显然是下了命令的语气。 萧青山自然无可反驳。 “是。” ...... “你叫什么名字?” 桌子上摆了满满一桌的菜,不似以往那般,全是素菜,反而多了好些的肉食,琳琅满目,香气四溢。 宁瓷夹了个小鸡腿到阿弃的碗里,然后,便是笑眯眯的出声发问。 阿弃就坐在宁瓷的旁边,一方木凳之上,凳子上头铺了厚厚的一层软垫,坐在上头,那真是十分的舒适。 阿弃却是有些坐立难安,他觉得这凳子有些......太软了。 他从来没做过似这般软的。 “我叫阿弃。”他看了自己碗里的鸡腿一眼,抬头,看着宁瓷笑了笑。 “阿弃?”宁瓷细细琢磨这两个字,片刻沉吟,没想明白,便继续问道:“哪个字?” “抛弃的弃。” 阿弃记得,爹爹告诉他,他是个粗人,不太会取名字,他的名字,应当是有娘亲来取的。 可娘亲走了,他被抛弃了,既然没人要,那就叫阿弃好了。 宁瓷执着筷子的手猛然一晃。 大抵是这两个字戳了她的心窝,戳了曾经的伤痛,她的意识一时便不太能回转的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阿弃,你一定饿了吧,这里所有的菜,想吃什么就随便吃,若是还有旁的想吃的,告诉我便好,我让人去准备。” 宁瓷指了指这一桌子的菜,抬头间,看着阿弃,忽然想起什么,便是吩咐绿萝道:“你去准备几身阿弃穿的衣服来。” 他身上这一身,与他的身量极其不符,而且天寒地冻,瞧着也不保暖,小孩子家的,别给冻坏了才是。 阿弃有一整日都未吃过东西了,肚子空空的,也是难受,面前虽是一桌子的食物,但他始终拧着眉头,似是担忧着什么事。 “姐姐,你能不能.......”阿弃犹豫许久,话已经说出口,却不晓得接下来该怎么说明白,顿了许久,才是带了哭腔道:“我担心我爹爹。” 爹爹昨儿半夜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是伤,他还分明闻见了血腥的味道,匆匆说了没两句话,就着急离开了。 一看就知道,是爹爹出事了。 到现在都没有他的消息,他越想便越担心,所以就算是饿着,也没有吃饭的心思。 “你爹都抛下你走了,那你为何还忧心他?”宁瓷没有察觉其它,便是开玩笑似的随口说了一句。 “我爹不会抛下我!”阿弃马上就反驳,言之凿凿,咬着下唇,道:“他说过,无论如何都不会抛下我的,因为我是他的儿子!” “既然他不会抛下你,那无论如何也会回来找你的,我只能收留你,可管不了你爹的事。” 宁瓷的性子一向便是如此,不容易打开心扉,也几乎不怎么愿意同陌生人接触,她会收留阿弃,也纯粹因为对他有一种下意识的亲近,而这种亲近,便是与生俱来的,没有丝毫的理由。 现下看孩子的眉头越发紧锁,宁瓷这才是意识到,方才说话,有些触到他的伤心事,便是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道:“好了,你不用担心,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阿弃睁着一双眸子看她。 然后乖巧的点点头。 用了晚膳后,夏兰便带阿弃去了为他安排好房间,恰好绿萝去送了衣裳回来,见宁瓷面前的碗里,米饭吃了有大半。 看来这孩子一来,小姐的胃口都好了不少。 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你去查一下,这孩子的来历。” 无论如何,该有的警惕心还是应该要有的。 “是。”绿萝顿了顿,又想起什么,同宁瓷道:“舒小姐送来请帖,三日后是她的生辰,邀小姐前去。” “我不去。”宁瓷当即便出声拒绝,没有丝毫的犹豫道:“都三年了,明知我不会前去还年年相邀,何必多此一举。” “舒小姐这一回的生辰,排场倒大,熙乐公主是打定了主意要为她择一夫婿,因此几乎是邀了整个皇城的未婚公子,就连皇上皇后,也会到场。” 绿萝同宁瓷解释。 宁瓷想,这倒是一场盛事。 怕是再过一会儿,宁虞就会派人来劝她了,劝她去参加舒姒的生辰宴,毕竟连皇上都去了,他们国公府,不能没有人到场。 宁淮忙,怕是抽不出空来,剩下的,便只有她了。 “好了,那我去便是了。” 也少了姐姐来费那一番子的嘴舌工夫。 不过她上一回就是在舒姒生辰那日,发生了意外,睁眼再醒来,已经被人虏到了陌生的地方,远离皇城,不知自己身处何方。 74.忐忑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70%的48小时后可见。  “救命。”宁瓷喊了一声,从梦中惊醒,此时已然整个人都满头大汗, 气喘不止。 那一把剑刺向她心口的画面,她竟是再一次在梦中想起, 可怕的场景, 一次次循环来回。 已经是深夜。 她回到国公府后,便立即让人加强了守卫防备,然后回到房间,却是意识清醒, 坐了许久,都没有丝毫的睡意。 就算现在是在皇城中,就算她身边有大哥,有无数的人在保护她,可她还是害怕。 当年追杀她的人,至今没有消息。 宁瓷自个儿就这样坐着,不晓得是已经过去多久, 许是有困意袭来便睡了过去,再醒来, 就是此时。 一抹额头, 是一手的汗水。 “绿萝。”宁瓷撑着床沿,稍稍的移了身子想起身来, 出声唤道:“给我倒杯水。” 屋子里漆黑黑的一片, 伸手不见五指。 绿萝就睡在外屋, 她警觉,睡得也浅,晚上宁瓷要是有什么动静,她都能察觉到。 宁瓷沿着床榻上头又挪了挪。 隐约间似乎有衣角擦动的声音,“沙沙”几声极是细微,接着是离她越来越近,宁瓷以为是绿萝,刚要张口―― 一个黑影猛然压下。 一只大手将她的嘴巴捂住,紧实的让人透不过半点儿的气,然后,那整个身子就覆了上来。 鼻尖传来熟悉的味道。 宁瓷惊恐的睁大了眼睛,想大口的喘气却是连嘴巴都张不开,他覆下身来,便是紧紧的将她压着。 是萧青山! 她待在他的身边一年之久,对他身上的味道,更是熟悉的不得了。 他一手捂着她的嘴巴,另一手便是环过她的身子,紧紧揽在了她的腰间,俯在她耳边,低声道:“不准出声。” 宁瓷咽了口口水,然后便是眨了眨眼睛。 于是他便把手给拿开了。 “阿瓷,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了整整三年?”他使了力气的将她抵着,没有半点儿要收敛的意思,浑身的腱子肉鼓起,跟石头一样硌的人难受。 “你怎么能这么没有良心?” 萧青山声音狠厉,咬牙切齿是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然后张口,便咬在了她的脖颈处。 她皮肤极为细嫩,有时候只要稍微重了力气便会破皮,这一点,萧青山是知道的。 以前往往他没用什么力气,她身上就是青紫一片。 此番他顺着脖颈,许是因为愤怒,力道极大,宁瓷能清楚的感觉到,强烈的痛感。 但是她也不敢喊,如果贸然唤了人来,她无法预知后果会是什么。 天晓得萧青山他今天白日里在军营看见她的时候,他心里是有多激动,那一刻若不是还有旁人在,她又跑的快,他真的会直接就冲上去的。 他想她想了太久。 从她离开的那一日起,他就在心里暗暗的发誓,他一定会找到她,并且找到了之后,就不会再放手。 幸好老天爷还没有把他逼入绝境。 他终于找到她了。 “我、我......”宁瓷不晓得该说什么好,她只是支支吾吾的,半天冒不出一句话来。 明明白日里他才被人押走,为什么现在就会出现在这? 她知道,和他硬碰硬,是没有任何好处的,这个男人,力气大的跟蛮牛一样,一只手就能把她捏死。 “阿瓷,你同我回去。”他抱着她,圈的死死的,当时就要带着人起来。 在他的眼里,这个人是他的,是他的妻子,是他儿子的娘,他们是拜过天地的,也是两心相悦的。 既然找到了,就不会再让她离开他。 “这儿是我的家,我要回去哪儿?”一听他要带她走,宁瓷当时就慌了,想撑着力气不起来可是也抵不过他的力道,咬着牙,才终于说出了一句话来。 其实她也是生气的。 生气他曾经说过的那些话,生气他做的事,更加生气他要留在那个鬼地方,而不愿和她一起离开。 “萧青山,你不是绝不离开那个地方的吗?所以现在是为什么.......跟着她一起出来?” 萧青山当时的动作便顿了顿。 “你胡说什么!” 他知道,其实他一直都没有看明白宁瓷。 她误会了那些事情,却完全不听他的解释,甚至因为赌气,狠心的在生完孩子不过十天之后,选择了离开。 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而那时候他的第一反应竟是担心她的身体。 稳婆说,女人月子最是重要,稍有不慎,便会落了病根。 而阿瓷的身子又不甚健壮,若真落了病根,那还不知道会造成何等后果。 “那宁淮掌十万兵马,还不是落败于我匪军手下,你觉得,能奈我何?” 他抬起了头,因为愤怒,眸子里已经现了赤红。 这么多年以来,他就一门心思的在乎过这么一个女子,为了她,放弃所有,跋山涉水而来,可是她却一门心思的想着,要如何才能远离他。 宁瓷突然就咳了两声,压着声音,十分难受的模样,闷闷的声音划过寂静的黑夜,似乎带了哭腔。 萧青山的力道当时便松了,下意识的紧了心,当时开口正想问,外头就有声音传来。 “小姐。”绿萝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在外头当即便出声唤了一句,没听见有回答,就又唤了一声。 看样子是想推门进来。 萧青山死死的盯着她,好像是想透过她的眸子看到什么另外的东西来,就在门“嘎吱”一响的时候,他起了身,往窗户那边一闪。 ...... 绿萝将房间里的灯都点亮了。 她侍在宁瓷身边,是贴身丫鬟,同时也负责保护她。 因着三年前那桩事,宁淮心有余悸,所是将她身边的人全部换了一拨,几乎每个,都是武功上乘。 可是绿萝感觉自己今日睡得要格外的熟些,脑袋昏昏沉沉的,方才在外头,隐隐听见了些声音,却是又不甚清晰。 这一进屋来,分明感受到些陌生的气息,但又发觉不了半点踪迹。 “小姐,你的脖子――” 屋里面亮堂之后,绿萝一回头,就看到宁瓷脖子上明显的红痕,带着齿印,差一点就破了皮。 显然是被咬了。 衣裳也是十分凌乱。 “我去通知大将军。”绿萝一惊,但是便要出去唤人。 直觉告诉她出事了。 将军吩咐过,小姐所有的事,都必须告诉他。 “回来。”宁瓷此时已经镇定了不少,出声,便是冷然喝了一声。 “今日的事,不准告诉我哥。”宁瓷转头往镜子那边看去,饶是隔得远,她也能看清自己脖子上的红痕,重重的一道。 她立马把衣领往上提了提。 宁瓷也向来是说一不二,她说的话,绿萝不敢不听。 “小姐,我去给你拿药膏。” 绿萝说着去旁边柜子里头找药瓶子,不该问的,自是没有多问。 宁瓷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就是不愿意将她与萧青山的事说与旁人听,触到心里的一道疤,尘封了,不愿别人再碰。 那个地方,是匪窝,是一个与皇城格格不入的地方,她身为宁家女儿,是不可能永远待在那儿的,所以,在孩子即将出生的时候,她同他商量,说离开吧。 离开这座山,去皇城。 这话,她想说很久了。 可他不愿意,甚至朝她发火,信誓旦旦的说,自己绝不离开。 她堂堂卫国公的女儿,姐姐是皇后,哥哥是大将军,尊贵无比,不可能就永远一辈子待在那个地方的,她还有家人,还有朋友,那些,对她都很重要。 而且后来,又叫她撞见了那桩事。 于是下定了决心,她不要再待下去,她要离开! “今日去军营的时候,我看大哥似乎押了一个铁匠要审,说他犯了事,你去打听打听,那个铁匠,现在是何情况?” 宁瓷接过绿萝的药膏,没让她帮忙,只是低着头,转到了绿萝看不见的一边,缓缓的将衣襟往下拉了拉。 “可是――”绿萝转头往外面看,现在正是午夜,还得要几个时辰才能天亮,小姐的意思,难道是现在就去...... “现在就去。”宁瓷再次吩咐。 “是,我马上去。”绿萝点头,忧心的看了宁瓷一眼,抿着唇,愣了一会儿,才转身出了门。 宁瓷手指点在红痕处,便是痛得浑身一抖,轻轻从瓷罐里头挖了些药膏,抹在了受伤的位置。 她此时真的是心乱如麻。 萧青山高大的身影沉然压下,吩咐完这一句,未曾多说,便转身往外走。 余着这两人蹲下身来挑拣,眼角余光瞄见人已经走远了,这才撇着嘴角,窃窃私语的出声谈论。 “昨日才被许将军押走,今日就成了工头,你说他才来了几天,可凭什么......” 而且一来就对他们呼喝来呼喝去的,好像自己是得了多大的权力似的,那得势的模样,真是让人一点儿都看不惯。 “陷害了李立呗,还能有什么,看他平日里沉默寡言,什么都不喜参与,却未想,心思是如此深重,这以后,还是少得罪他的好。” 75.爬窗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70%的48小时后可见。 待宁虞的碗里满了大半, 楚睿转头来, 又夹了一个大鸡腿, 到宁瓷的碗里。 “阿瓷还在长身体, 多吃点鸡腿, 才能长得好。” 宁瓷看着占了她整个碗的鸡腿,顿了顿,便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姐夫,我已经十九了。” 私下里只有他们在的时候, 楚睿都让宁瓷唤他“姐夫”,说既然是一家人, 那便不需要太过拘礼。 就应该亲近些。 “那十九了不也还小吗,还得要长高长壮才是。”楚睿微咳了一声, 看向宁瓷, 叹道:“你看你这身子骨,比你姐姐还瘦,真怕哪日外面刮大风,就将你给刮走了。” 楚睿这是打趣,却也是真心的担忧。 这丫头,本来就瘦,这几年来, 身上却是越发的不见些肉了, 光看着都让人觉得这姑娘可怜。 也不晓得当初在外面, 究竟是受了多少苦。 “她精明着呢,那就算被风刮走了,也得找个垫背的。”宁虞状似揶揄的朝宁瓷看了一眼,眸中笑意灵动。 宁瓷瞧着面前这两人,忙着说话打趣,倒是已经忽略了她的存在,便随意的吃了一些,放下筷子,笑道:“姐姐,姐夫,我吃好了,先出去走走,你们慢慢吃。” 楚睿看她这碗里也没动什么,出声刚想唤住,宁虞急忙便拉住了他,抿唇,朝他摇了摇头。 意思是让他随宁瓷去。 宁虞看得出来,这丫头明显是有心事,这几日住在这儿,总是皱着眉头,有时候托着下巴发呆,一过去就是好久。 也不晓得是在想什么,偏偏一个人憋在心里,也不肯同她说。 楚睿点点头,便没再出声了。 宁瓷这边才出了宫门,就瞧见绿萝迎了上来,脚步匆匆,似有急事。 今早起来的时候宁瓷便不见她人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宁瓷还以为,是大哥唤她走了,便没有太过上心。 “小姐,我有一桩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绿萝有些犹豫。 “你说就是了。” 绿萝可从不来不是个会吞吞吐吐的人,既然都已经到她跟前了,还有什么当说不当说的。 “今早府里传信过来,说是阿弃染了怪病,请了好些的大夫,吃了药,也不见好――” 绿萝的话尚未说完,宁瓷抬眼,已然震惊不已。 “阿弃染病了?何时的事?为什么不早通知于我?” 宁瓷一着紧,盯着绿萝便是连连发问,当时连目光都凌厉了几分。 绿萝被宁瓷这猛然的反应给惊到了。 绿萝便是半点儿不敢耽搁,急忙开口回答,道:“就是小姐您进宫的那日晚上,阿弃突然上吐下泻,身子乏力 ,站立不得,原以为就是吃坏了肚子,可是到现在,却还不见好。” 绿萝也是刚刚才得知的消息,只是看着小姐这几日实在反常,知道了之后,便是在犹豫,是否要将这回事告诉小姐。 可现在看来,小姐似乎是......挺在乎的。 甚至上心在乎的都有些过头了。 “你现在马上去请胡太医,让他来国公府一趟。”宁瓷扔下这句话,脑海里只想着阿弃出了事,就一个劲的往前走,竟也是再顾不上其它。 这几日里,她一直在想,对于阿弃,她究竟是如何想的。 当初她离开,将他留在那里,并非只是一时赌气,大概也有真正断绝之意,并且在之后的日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从来没有那样一个孩子,曾经出现过。 可是......再如何那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骨血之亲,是和她紧紧连在一起,永远都不可能断开的。 而且那个孩子,懂事的让人实在心疼。 ...... 房间里的地龙燃的很旺。 阿弃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床厚厚的锦被,一整张脸几乎都掩在了锦被之下,只余一双滑溜的眼睛,相比之前已然失了些神采,同时还带了些许的涩意。 尽管这样,他甚至都还觉得有些冷。 萧青山就坐在床边。 他眼底一片青色,看起来,是已经很久都没有合过眼了,憔悴的很。 “爹爹。”阿弃出声唤了一句,声音懒懒的,十分的显疲态,是自个儿已经没有力气了,却还是在撑着。 “爹爹,你还是不要陪阿弃了,阿弃没事。”阿弃稍稍的移了移身子,脸便露出大半来,灯光之下,依旧见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萧青山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不然等我好了,阿弃还是和爹爹走吧,咱们不要待在这儿了。” 阿弃接着又是闷闷的出声。 他虽然不懂那么多,但是在这儿住了一小段时日,多少也明白一些。 他明白,自家娘亲,是个很厉害的人。 很多人都要听她的话,不能违抗也不敢违抗,她还有这样的一座大的府邸,府邸里面有好多的院子和房间,银钱珠宝,不管他见没见过,能不能想到的,这儿都有。 而他什么都没有。 他一路跋山涉水,什么苦日子都过过,也是什么的困难都经历过,但是他和爹爹,却没有大房子,没有很多的银钱,也没有那么多的奴仆下人。 娘亲不愿意和他们走,也是应该的。 “娘亲不喜欢阿弃,阿弃也不想让娘亲不高兴,所以阿弃还是走好了,阿弃走了,走得远远的,就不会惹娘亲烦心,也就不会有这些麻烦事。”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还要得病来拖累爹爹。 宁瓷当时站在门外,正好听见阿弃说这些话。 孩子的声音稚嫩,也虚弱,可是却每一个都清清楚楚的落入了她的耳朵中。 当时她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猛然一下,噬血入骨。 宁瓷脚步便是怔在原地,竟是再踏不出一步。 发愣了许久之后,后面的绿萝微咳,宁瓷才有些反应过来。 她摆了摆手,示意让她先带胡太医进去。 她便在外面等着。 许是有些怯了,在这个时候,她不敢面对阿弃。 就算她心里有再多的怨气,可是阿弃他一个孩子,总归是没有做错的。 在外边等了一会儿,绿萝便出来了,同时向宁瓷转述太医所说的话。 76.伐掠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70%的48小时后可见。  已经能够起身,出去走走了。 想来一整个月,因为身上的伤, 她都没有走出过这房间一步。 经过这一个月的观察,她大概已经了解, 萧青山只在下午近傍晚的时候有时间, 会过来给她换药,有时还会顺便, 同她一起吃顿饭。 其余时间,他大概是没有空。 但是他那个人,实在是性子太冷了, 不经常说话, 而且有时候就算说话, 语气也是极其不好。 让人心生寒颤, 不敢靠近。 今日外面艳阳高照,宁瓷一醒来, 就被日光闪了眼睛, 当时她慢吞吞的起床穿了衣裳, 便就是走了出去。 外边的一切,于她而言, 都是陌生的。 她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不时探头, 往四周打量。 和皇城里的那些大宅大院不同。 房子都是一间一间的, 并不算那么精致, 山里面有最自然的河,最自然的花草树木,空气清新,微凉扑面,不免让人心情舒畅不少。 一路上偶尔也见到几个人。 都是男子。 一个个长得健硕,皆是穿着粗布衣裳,初初时会偏头往她这边看,但是后来,也就把她当空气了。 直到宁瓷转了一圈,再回到房间的时候,忽然发现,一名女子,从前面走来。 粗布环钗,却是长得极为好看。 当时她一顿,看着那女子,却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萧青山同她说,说这个地方,没有其它的女子。 所以他才会给她换药。 原本是没什么,生死关头,由不得那么多男女大防,她知道的,所以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可是这明明有女人,他为什么要骗她呢? 宁瓷忽然就想不通了。 所是当日晚上他过来的时候,宁瓷就问他了。 她问:能不能现在就离开。 她伤已经好了,可以走路了,而且是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她待在这儿,无法与外界有半分联系,能想到哥哥和姐姐,一定会很担心她的。 谁想他没有犹豫,便是点了点头。 他的面色越发冷冽,说把她送到山脚下,其余的她想去哪儿,要做什么,就不关他的事了。 他送她下山的时候,宁瓷便是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说为什么她看见,有一个女人。 难道也是他救上来的? 萧青山冷声反问:“关你什么事?” 宁瓷讪讪的闭上了嘴巴。 就在走到半路的时候,那个女人突然冲了出来,也不晓得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拦在了他们身前,凝着目光,怔怔的看着宁瓷和萧青山。 宁瓷当时被她眸子里的敌意给吓到了。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却谁晓得,那女人上前来,在离她尚有两步的时候,抬手,亮出手上一把匕首来。 宁瓷大惊。 那利刃锋芒,看得她心里一阵阵的发抖,来的又快,让她完全没办法反应,再加上身上还有伤,不能有太大动作,她惊呼了一声,就闭上眼睛。 可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耳边却分明有匕首刺入血肉的声音。 萧青山拦在她身前,一声闷哼。 他一把将宁瓷拦在身后,然后伸手,夺过那女子手上的匕首,往回一收,怒道:“你做什么!” 那女子目光涣散,见萧青山拿走了她的匕首,还不甘心的要抢回来,一边抢着一边还在不停的说:“我要杀了她,杀了她。” 就像疯了一样。 萧青山明明可以很容易的制服她,可是他一直没有使力气,似乎在顾忌什么。 而那女子抢不到匕首,就一把拔下自己头上的簪子,失了控的挥着手,好几下差点伤到宁瓷,却都被萧青山拦住了。 他还是最后实在没法子了,才一掌打在她的脖子上。 当即人就晕了过去。 这离到山下还有一段距离。 可是萧青山说他要送那女子回去。 宁瓷吓得不轻,当时愣在了原地,甚至是还没反应过来。 她只是猛然间看到他衣裳有血迹,后背糊了一片血污,那一刀下去,顺着到手臂这边,开了好大,再深一点,便能见骨。 他方才竟是为她挡了一刀...... 只是想着下山的路她也不识得,还有一大段距离,怎么也不可能自己走下去,再看他一身的血......她现在就这样离开,好像也不是时候。 于是她便同他又折了回去。 ...... 回到房间里,又过了有一个时辰。 他推门进来。 应当是已经安置好了那女子。 可是他自己的情况却似乎有些不太乐观,当时走进来,脚步晃了好几下,然后,扶着一旁的门框,猛然便是身子往下倒。 宁瓷当时愣了片刻,脑海里有无数个念头闪过,很快想到什么,念头定住,然后她转身,蹲下在一旁的木柜子里翻找。 找到几瓶伤药和白纱。 她把东西放在一边,就要去扶萧青山起来,只是他块头太大,她竟是无法拽动他分毫,最后没法子,只能作罢。 之前回来的时候,他身上还只有那一道刀伤,可是现下再看,竟又是多了几道,而且,都很严重。 以前大哥也经常受伤,只是怕她害怕,他不会让她看,有几次宁瓷好奇,便偷着看过几次大夫为大哥处理伤口。 而且她受伤的时候,他也是日日这样给她换药的。 宁瓷循着记忆里的步骤,一一给他处理,只是伤药都还来不及下去,萧青山便摇头,沉着声音道:“不必了,它自己会好。” “这么严重的伤,不处理怎么行。”宁瓷说着话中隐隐带了哭腔,没听他的话,继续处理,全都弄好了之后,他缓了些力气,才得扶他上了榻。 萧青山那一刻抬眼看她的时候,眸子里分明多了些异样的神采,似是柔情,或是感动。 宁瓷慌张的回头。 “你为什么在这?” 不知为何,看见是萧青山,宁瓷一怔,反倒松了一口气。 至少她知道,如果是他的话,不会伤她性命。 永远都不会。 “别说话。”萧青山微皱着眉,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微微侧身往外面看去。 有几个侍卫走过去了。 看着没了人影,他才转过头来,盯着宁瓷,许久,才开口,缓缓道:“我来找我儿子。” 宁瓷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有些事她不愿意去想,不愿意去提起,却并不代表,那些事就不存在。 她认为,时间可以抚平一切。 有些事情,能慢慢忘记。 但是刚刚听见萧青山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的心猛然就揪紧了,像被针扎了一样疼,脑袋里一片空白,像是有许多的记忆涌来,却又什么都想不起。 “阿瓷,如果你愿意听我解释,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可是你为什么选择一声不吭的离开?” 萧青山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再次沉声强调道:“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声音坚定,无可反驳。 “我不想听。”宁瓷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便是想甩掉他的手,可是他两指间扣的死死地,一点儿都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 宁瓷太清楚他的力气了。 她是根本不可能反抗的。 可越是这样,她心里的怒火就燃的越甚,看着眼前的人,她便是狠狠咬紧了牙。 “我已经都忘记了,那些所有的事都不想再管,你喜欢谁,你想如何,我任你去,但是,不要再来招惹我了好不好?” 宁瓷看了他一眼,目光一狠,便是一字一句的道:“我不是你的妻子。” 听到她最后一句话,萧青山猛然就瞪了眸子,瞳仁紧缩,按着她的手往上一压,便将人抵到了假山上。 “你说什么?” 萧青山的声音嘶哑低沉,瞪着眼睛,在她眼前,便活像是一只发怒的野兽。 宁瓷还从没见他这样过。 以前他虽然也会偶尔生气,但是,却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怒的时候,就好像要将她直接生吞活剥,拆骨入腹。 她忽然就不敢说话了。 却就在这时候,一阵亮光闪过,似乎有刀刃闪在日光之下,萧青山眸子一眯,伸手去挡,下意识的拦在宁瓷身前,当时,便是一剑直接刺进了他的手臂。 鲜血直溅。 “宁瓷。”来人急促的唤了一声。 萧青山将她整个人都揽住,她看不见一星半点儿,可是从声音她能听出来,是安复临。 安复临手腕一转,便将剑抽回,一滴血顺着刀刃飞速滑下,他尚还来不及有下一步的动作,阿弃便是突然从假山后面冲了出来,扑到萧青山跟前。 “爹爹 。”阿弃看到萧青山手上的血,顿时脸都白了,抬脸十分着紧问道:“爹爹你没事吧?” 爹爹! 这两个字清晰的传入宁瓷的耳朵里。 她身子一僵,难以置信的看向萧青山,脑袋里一时闪过很多的念头,她很努力的想理清楚 ,可是越想越乱,所有的思绪混在一起,完全成了一团乱麻。 77.警告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70%的48小时后可见。  “安少傅他呀, 平时看起来, 待人温和, 也总是带着笑容的, 可是我好几次看见他......在一个人偷偷的喝闷酒。” 嘉毓压低了声音, 凑到宁瓷耳边,一边感叹,一边是不忍的模样, 道:“喝醉了, 还喊瓷姐姐你的名字呢。” 安复临是宫学少傅,平常大多的时间, 都是待在宫里头, 而嘉毓又是个耐不住的, 经常便会出去乱逛,有些事情, 难免的就看在了眼里。 “我和他早就没关系了。”宁瓷知道嘉毓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不懂目前的这些事而已,便自然没有放在心上。 “你许是听错了吧。” “没有。”嘉毓说了这么多, 却看宁瓷依旧淡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略微着急了,当时开口吐出两个字, 便是斩钉截铁的摇头。 “不信, 你问舒姒姐姐。”嘉毓说着, 便看向了一旁的舒姒,出声问道:“舒姒姐姐,你说,安少傅是不是到现在还想着瓷姐姐?” 舒姒定了定目光。 她点头,轻笑着回答,缓缓道:“是啊,安少傅......确实是个痴情的人。” 嘉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转头看向宁瓷,当时便是一副“你看吧我说就是这个样子”的表情。 “皇城的男子,真的没有比安少傅还要好的了,这说起来 ,无论是出身,学识,还是相貌,那都是顶尖儿的,你们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嘉毓还在十分耐心的劝说,也不晓得是不是他安复临特地请来的说客,接着又是道:“而且不是有句话,叫做......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家店了,有机会,就要好好把握,你说是不是?” 嘉毓见宁瓷不说话,无奈的咬咬牙,正再要开口,一转眼,视线就被前头的人影吸引了过去。 “宁淮哥哥。”嘉毓的整个视线当时就凝在他身上,双手托着下巴,眸子便不自觉的弯成了小小月牙,笑得又痴又傻。 在嘉毓看来,宁淮这样的大英雄,长相英俊,又有男子气概,才是真正让人钦佩的。 “是啊,有机会确实应该好好把握才是。”舒姒应着,声音低低的,便是附和了一句。 “你们宁家的子女,也真都是生的好,看我皇嫂,生的国色天香,瓷姐姐你较之皇嫂,还更甚一筹,宁淮哥哥......更不用说了。”嘉毓这么说着,视线却始终在宁淮身上不曾离开过,倒像是在自言自语。 宁淮寻了个离宁瓷近的位置坐下。 “大哥。”宁瓷倒不想再听嘉毓叨叨了,一看见宁淮,如同是救命稻草,唤了一声后,便起身往他那边移。 “怎么了?”宁淮见她突然过来,还以为,是出什么事了。 宁瓷抬眼看他,怔了一下,抿着唇角就笑了起来,道:“大哥,人家小姑娘可被你迷的神魂颠倒,就差没把一双眼珠子粘你身上了。” 宁淮的目光飞快自嘉毓那头扫过,瞬间明白了宁瓷的意思,无奈的摇头,轻斥道:“尽胡说!” “大哥,你都二十六了,再不成婚,给我带个嫂嫂回来,那可当真都要老了。” 大抵也只有在宁淮面前,宁瓷才会像个小孩子一样,能说上一两句不着调的玩笑话,打趣打趣。 “老了?”宁淮没想到宁瓷突然便说出这样的话来,当即反问一句,显然是有些难以置信的,顿了顿,又再次反问:“阿瓷你觉得,我已经老了?” 他觉得,也不过二十六而已。 宁瓷却没再说下去。 她垂眼,闷闷的说着,声音都小了不少,几乎是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听见。 “大哥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宁淮无奈。 抬手,便是扣了下她的头。 自然没用什么力气。 作为卫国公府唯一的男丁,繁衍子嗣的任务,自然就是在宁淮身上, 倒算是一项重任,只是他的心思,多半都放在了战场和军营上,至于自个儿如何,真是抛之脑后。 加之这家里头,又没有父母亲帮忙张罗。 一拖再拖,就到了今天。 “你个丫头,都敢嫌弃大哥了。”宁淮无奈的摇摇头,便是装作一副板着脸的模样看她。 宁瓷这才转头抬眼,笑着还想说什么,却是在视线里猛然有一个黑色身影闪过,如一道厉光,很快便消失不见。 宁瓷心里却咯噔一下。 ....... 宁瓷在宴上没待多久。 坐了一日的马车,她本就有些疲怠,在那嘈杂的地方,待那么一会儿,就觉得头有些胀痛,不太舒服。 干脆先离开了。 回到营帐,一进门,宁瓷一眼便瞧见,桌子上摆着有几道菜,还有些糕点,散着香气,还正热乎着。 “大哥这送的倒还真是及时,我正好,是肚子都空的差不多了。”宁瓷当时看了,下意识便觉得,这些东西,都是大哥送来的。 方才在宴上,那些饭菜,过于油腻了些,再加上宁瓷不喜吃荤,一番下来,也就吃了几根白菜而已。 此番拿起筷子,便是挟了好几口菜。 “这似乎比平常吃的,还要格外的生鲜些,甜甜脆脆的,倒是好吃。” 这么说着,宁瓷便是又吃了一些。 “看来小姐今日是心情好,胃口都要格外好些,要是叫将军看见了,那一定会很欣慰的。” 绿萝见宁瓷吃这些,倒像是吃进了自己肚子里一样,之后若是可以日日这样,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宁瓷慢悠悠的又吃了一会儿,待是肚子填的差不多了,忽然便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是真的觉得,大哥该娶妻了。” 绿萝皱眉,疑问道:“嘉毓公主?” “不是。”宁瓷摇了摇头,道:“她就是个小孩子,崇敬哥哥而已,若说成婚,那是不可能的,而且――” 而且她卫国公府,不可能再嫁进来一位公主。 如今大哥掌兵权,大姐是皇后,他们宁家,地位已是尊贵至极,如果再嫁进来一位公主,那到时候位极人臣,直步往上,便是朝廷的一大隐患。 这也是她阿爹和阿娘卸下所有职务,远离皇城的原因,就只不过是......想保宁家平安。 “你之前不是跟在大哥身边吗,可有发现一些眉目?” 在宁瓷的记忆里,宁淮似乎还没有对哪个女子有多加青睐,她觉得,如果大哥有自己看中的人,那她在后边帮他一把,说不定,那就能成事了呢。 绿萝倒还想了想。 “没有。”绿萝摇头,说道:“将军他外出便忙着打仗,回来也是待在军营里,身边都是男子,连接触到女子的机会,都是极少的。” 宁瓷早就想到了这个回答。 “大概我们宁家除了姐姐之外,都格外不顺吧。” 此时夜色暗沉沉的压下,帐子里灯火忽闪,一直带着缓缓流泻的灯光,倒映在人的眸子里。 安复临就静静的站在宁瓷的营帐门口。 他今夜喝了些酒,脑袋略微昏沉了些,走着走着,便不知不觉走到了这儿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之后该如何。 许是心里的一个执念,他便终究是怎么都放不下。 帐门紧闭,几乎是什么都看不见的,可是安复临就站在这儿,凝着目光,一动不动的,也不晓得过去了有多久。 直到营帐的灯光暗下。 他垂了垂眼,转身,缓缓的离开了 。 这时候,从黑暗的角落里,走出一个人影来。 他朝安复临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瞳仁紧缩,浑身上下,升起阴冷带着戾气的气息来,幽然暗沉。 其余时间,他大概是没有空。 但是他那个人,实在是性子太冷了,不经常说话,而且有时候就算说话,语气也是极其不好。 让人心生寒颤,不敢靠近。 今日外面艳阳高照,宁瓷一醒来,就被日光闪了眼睛,当时她慢吞吞的起床穿了衣裳,便就是走了出去。 外边的一切,于她而言,都是陌生的。 她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不时探头,往四周打量。 和皇城里的那些大宅大院不同。 房子都是一间一间的,并不算那么精致,山里面有最自然的河,最自然的花草树木,空气清新,微凉扑面,不免让人心情舒畅不少。 一路上偶尔也见到几个人。 都是男子。 一个个长得健硕,皆是穿着粗布衣裳,初初时会偏头往她这边看,但是后来,也就把她当空气了。 直到宁瓷转了一圈,再回到房间的时候,忽然发现,一名女子,从前面走来。 粗布环钗,却是长得极为好看。 当时她一顿,看着那女子,却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萧青山同她说,说这个地方,没有其它的女子。 所以他才会给她换药。 原本是没什么,生死关头,由不得那么多男女大防,她知道的,所以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可是这明明有女人,他为什么要骗她呢? 宁瓷忽然就想不通了。 所是当日晚上他过来的时候,宁瓷就问他了。 78.凶狠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70%的48小时后可见。  宁瓷低头看着阿弃。 她紧抿着唇, 面色甚是不自然, 张口似是有话要说 , 可是瞧着阿弃这样子, 她还是说不出来, 于是直接转身,拐了出去。 脚步踏得很急,像是要急急的逃离这地方似的, 很快, 便不见了人影。 阿弃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呆愣的怔了好一会儿, 许是有些落寞, 才抬头, 低低的唤道:“爹爹。” 这几日里,他待在这府邸里, 无论是谁都对他很好,便差点让他以为,那些所有的困难和烦恼, 都已经烟消云散。 可其实是一直都存在的。 阿弃走过去,到萧青山的身边,目光顺着往上,便瞧见他手掌上的伤口, 虽不那么容易被发现, 但这一下划的深重, 便也晓得,不是轻伤。 “爹爹,阿弃帮你把伤口包扎一下吧。” 明明身上有药,可是自己受了伤就是不管,好多次,还得是阿弃看见了,才会帮他处理好。 萧青山却是丝毫没有在意他手上的伤,低头看向阿弃,略微一顿,便顿下了身来。 目光停怔在阿弃的身上。 比先前似乎是胖了一些,面色也要更红润了。 萧青山仔细的打量着。 看着他这模样,这些日子过的应当是好的,也定然不会像之前跟着他那样,受那么多的苦。 只要阿弃欢心喜悦,他也能放下心里的一块大石头。 “不用担心,爹没事,只要我还喘着有一口气在,就死不了。” 萧青山摸了摸阿弃的头,冷毅的语气中,带了些许的柔意,唇角微微弯起,像是勉强带出来的笑意。 阿弃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阿弃。”萧青山唤了一句,便冷了声音,道:“你忘记爹和你说过什么了吗?” 爱哭是小孩子的天性。 只是萧青山不喜欢阿弃哭。 最重要的原因,许是因着,他一哭起来,那样子便像极了阿瓷,含水的眸子,柔的不剩一点儿的坚硬,他便是只看着,心里也一阵一阵的抽疼。 阿弃吸了吸鼻子,点头,便硬是把在眼眶里打着转儿的泪水给憋了回去。 爹爹让他不哭,他便不哭,阿弃是男子汉大丈夫,以后,还要好好照顾爹爹的。 “再给爹一点儿时间。”萧青山粗砺的指腹触在阿弃的脸颊上,滑滑嫩嫩的像是软白的豆腐,他轻触着,不敢多用半分的力气。 “再过一些时间,爹爹就会好好的陪着你,还有娘亲,所以现在,你要乖乖的好不好?” 他知道,现下这样的情况,阿弃一个孩子,一定是会担心害怕的。 阿弃点了点头。 他相信爹说的。 ...... 往年的西山围猎,都是在深秋时节。 但是今年因为虎啸军的整顿之事先行提上日程,又顾着兵器的锻造,各方面离不开身,这事关重大,便是耽搁了一两个月,直到这入了冬,皇上那边,才是准备起了围猎之事。 随身陪同的,自然就是宁淮大将军了。 其余的,便是些世家子弟。 大祁本就民风开放,加之如今皇室,为当年起义之军,从那乡野之地,一路攻入皇城,靠的,便是一身英勇无畏和奋战本事。 所是如今大祁,不仅重骑射本领,也重沙场之战,世家子弟,无论男女,只要武艺上乘,拔的头筹,那便是最为让人欣赏的。 西山在皇城之外,离城郊倒不算远,但由于山行地势的缘故,颇为难行,一大队的人马,用了将近一天,才抵达目的地。 天色渐暗。 各人的营帐之所,早便安排好了,自然便是,先休息一晚,再论其它。 在马车上,宁瓷是陪着宁虞一路坐了过来,两姐妹说了许久的话,此番亲近着,倒是让楚睿坐在一边受冷落了去。 抵达西山之后,宁虞还想着让阿瓷同她住在一处的,只不过宁瓷瞧着楚睿的脸色,显然已不如之前那般明朗了,便是轻笑着拒绝道:“我还是去我自个儿那儿吧,不然光姐夫这眼神,都快要剐了我了。” 宁瓷打趣的看了楚睿一眼。 楚睿却是突然听到这话,脸色颇为不自然,一下被戳破了心思,那皱着的眉头不知道是该继续皱着还是舒展开来,只能是抿了抿唇,略微垂眼。 “可是――”宁虞担心的,还另有其它。 “姐姐和姐夫都在呢,谁敢把我怎么样。” 宁瓷晓得宁虞在担心什么,面带笑意轻松,倒是不那么在意的模样,道:“而且大哥的营帐就在我旁边,有大哥在,定然不会出事的。” 这么说来,却倒也是。 于是宁虞也不再多说了。 宁淮就在外头等着宁瓷,见她出来,忙是上前来,问道:“身子可有不适?” 这路途遥远,又颇为陡峭,坐在马车上,是难免的摇摇晃晃,宁淮担心宁瓷体弱,会受不住这般的颠簸。 “车上太闷了,闷的头有点晕,但是下车来透了会儿气,现在已经好多了。” 宁瓷如实回答。 她往周围看了看,应当是没看到想找的人,便问道:“阿弃呢?” 他是和宁淮一同骑马来的。 “他刚刚睡着了,我便把他送回我的营帐了,现下,正睡着呢。” 宁瓷点点头。 她接着又想起,来的路上,似乎在大哥身边,看到了萧青山。 只是她还来不及问―― “阿瓷。”舒姒笑着唤了一声,便是上前来,站定之后俯身,朝着宁淮行礼。 “舒姒见过大将军。”她的声音倒颇是轻快。 宁淮淡然的点了点头。 “前头有晚宴呢,阿瓷你要不要和我一同过去,大家现下可都在。”舒姒挨的宁瓷又近了一些,眉眼弯弯,笑意满溢。 宁瓷回头看了宁淮一眼,眼神一顿,便是询问的意思。 “你先去,我还有些事要安排,待会儿便过来。” “那好。” 宁瓷点了点头。 “那我们走吧。”舒姒说着,一把便挽住了宁瓷的手,宁瓷倒是没什么反应,也没再说话,跟着舒姒,往前头去了。 ...... 这晚宴上的,都是以往世家圈子里的那些人,左右说起来也就那么些个,是互相认识的。 大家难得这么出来一趟的聚在一处,这次有机会,自然要在一起,好好的说说话才是。 而宁瓷同舒姒到的时候,只瞧见大家围着火堆,三三两两的在一处,碰杯声,畅笑声,一时混着传来,倒真是热闹的不得了。 安复临坐在角落一处,看见宁瓷进来,原本淡然的眸子瞬间就亮了亮,便是紧盯着她那个方向,再也移不开目光。 “瓷姐姐,过来这边。”一旁的嘉毓看见宁瓷,高兴的直跳了起来,朝着宁瓷招手,高声道:“快,快过来。” 嘉毓今年十六岁,是当今大祁最小的一位公主,因着宁瓷以前经常进宫陪宁虞,两人性情相投,能说上些话,关系算是不错的。 嘉毓是孩子心性,又身为公主,难免有些骄纵,但所幸讲理知理,倒从来不会乱来。 她起身便拉了宁瓷过来,让她在她身边坐下,张口开了话匣子,便停不下来了。 “瓷姐姐,皇兄同我说你会来,我还不信,竟是真的,这可实在是太好了。”嘉毓喜悦之色,即是溢于言表,紧紧的挨着宁瓷,笑着便是如此说道。 “瓷姐姐,我跟你说,你一进来呀,安少傅的眼睛就跟粘在你身上似的,一点儿都不带离开。” 嘉毓目光狡黠,飞快朝安复临那边瞄了一眼,回头对宁瓷道:“其实安少傅还是很好的,瓷姐姐你真的要好好考虑考虑。” 79.甜食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70%的48小时后可见。  当真是每个人都认认真真的,连闲话都不敢再说一句, 不止活精细了,动作也是快了不少。 哪怕多多少少对萧青山都有不满。 但是他们的那些不满, 对他没有任何的作用,也自然起不了威胁。 棚子里的声音渐渐落下, 萧青山放下铁锤, 在一旁的水桶里舀出一勺水来,浇在手上随意的搓了搓,然后拿旁边的粗布巾子过来,随意的擦了擦。 他抬头, 看天色已晚。 这些日子里,他一直宿在军营。 他住在这, 是有考量的, 毕竟想来想去, 没有比这更加合适的了。 只是,他不能让阿弃跟着他一起受苦 。 所以他让他去了国公府。 阿弃是个聪明的孩子。 他知道该怎么做,该怎么说, 也知道什么事情是应该的,什么事情是不应该的。 萧青山从棚子里头走出来,才走了两步, 忽然便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 有一道风, 凌厉的划过, 他眼睛一眯,便警觉起来。 那身后的力道准确的朝着他的脖子砍来,萧青山动作一顿,转身,飞快躲过。 这人动作很快,接着又是一脚踢过来,萧青山当时下意识的,就还踢了回去。 那人翻了个身,停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冷然抬眼,随意折断一旁的树枝,朝着萧青山飞扫而过。 萧青山在一那瞬间,看到这人的脸。 宁淮! 他后退一步,却没有再还手,任着那树枝打在了他的胸前。 闷声一响。 宁淮紧皱着眉头,脸上冰冷之意,几乎是已经霜结成块,又折了一根树枝,朝他打过去。 萧青山依旧没有还手。 他是阿瓷的哥哥,他知道。 所以他不会和他动手。 “怎么不动了?”宁淮冷哼了一声,道:“还手。” 大半夜的,他的人还把他押着,他就能随意进出,而且还进到营帐,将许禄打了一顿,看来,他真是小瞧他了。 宁淮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一步踏过去,就将匕首放在了他手臂的位置 ,刀刃下去,还未用力,已经见了血。 “动了阿瓷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宁淮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知道以前都发生过什么事,但是光就是最近发生的这些,他都是已经了解的一清二楚。 这个男人,半月前带着孩子来到皇城,当时就住在城郊的一户农户家中,后来,他进了军营,而那孩子,则是被送进了国公府。 那孩子就是阿弃。 他唤他爹爹。 一切已经不言而喻。 他不明白阿瓷的态度,也不敢问,便只能是,来试探他萧青山。 “哪怕是天皇老子,动了我的阿瓷,我也要弄死他,可是看在阿弃的面子上,我就只要你一只手。” 宁淮说着,手上力道又大了几分,刀刃下去,已隐隐的破皮入血。 当初掳走阿瓷的人,都是些市井亡命之徒,虽知道他们是受人指使,但他还是一个都没有放过。 活着的,千刀万剐,让他们生不如死,而死了的,那尸体也要撕碎成片。 只是在幕后操纵的人,背景太过雄厚,势力也太过强大,哪怕他心里有所猜测,可是却根本找不到证据,也不可能就怎么样,但是他始终知道,该还报回来的,绝对不会晚。 这些年,暗中势力翻涌,他一直在搜集证据。 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 那时候,偏偏都已经找到了掳走阿瓷的人了,却说阿瓷在半路消失,不知去向。 那一年来,他都找疯了。 被一通掳走的靖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说,那日晚上,她被人押着在房间里,只听见外面的声响,她后来猜测说,阿瓷许是,无意被千阳镇那一片的匪徒给带走了。 可是他寻了整整三月,竟都没有在那延绵的大山中寻到匪窝所在,虽然同那匪徒,有过几次交手,可是他们仗着大山的地形和优势,让他根本同他们正面交锋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后来,还是阿瓷自己回来的。 “如果一只手,可以解将军心中之愤,那便拿去好了,算不得什么。” 萧青山声音淡然,冷意入骨,却是没有丝毫的畏惧,他抬眼看着宁淮,反倒将手臂往上抬了抬。 “你究竟是何人?” 这气度和胆识,绝非一般,就凭他刚才的力道,恐怕真要动起手来,他们两个,都是不分高下的。 “若不是有我,她早就死在了那些人手下,我救了她,但不负责,把她送回去。” 他萧青山自问心狠手辣,这么多年来,他杀过很多人,但是,从未救过。 阿瓷是第一个,让他起了这番心思的人。 “我喜欢她,哪怕她厌我,我也只喜欢她,所以,我会一直陪在她身边,直到我死。” 萧青山一字一句,是十分的沉稳坚定,哪怕是在宁淮面前,也看不出他也半点动摇。 当初是他让她误会了,又一时疏忽了她的心思,才会让她离开了他。 可是现在,他想通了。 世间除了她,没再有什么重要的了。 宁淮这一刀还是没有下去。 他自然不是那么莽撞的人,特别是在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之前。 该死,还是该活,会有定论。 “你日后,跟在我身边。” “只是,若让我知道,你哪怕有那么一点儿的伤害过阿瓷,我必定将你千刀万剐。” 宁淮手腕一转,收了匕首,抬头,冷然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大步离开。 ...... 宁瓷倒是没有想到,阿弃同大哥,竟是格外的合得来,这几日,每日早早的起来,同他去练武场,回来的时候,都是笑意满面。 虽然她已经决定了要接纳阿弃,可是以她目前的状况,根本就不可能正大光明的说是她的孩子,那样的话,一定会引起一番不小的波动。 特别是对宁家。 她是宁家的人,也要为宁家着想。 而且是因着这些日子她没有再见到萧青山,有些事情,尚可逃避,可是终究存在的事情,还是要解决的。 她扪心自问,当初虏她去的人,是存心要毁了她,就算没有那群半路杀出的土匪,她的后果也好不了多少,甚至会更糟糕。 她唯一可以选择的,就是让自己在最糟糕的情况下,用最大的毅力活下去。 “她不就是不甘心嘛,我也是傻,用了十五年才看清她的真面目。”宁瓷冷撇着嘴角,手上不紧不慢摆弄着面前一排的珠钗,便是自嘲的笑了一声。 绿萝替宁瓷梳着头发,待理的整齐了,才放下梳子,说道:“近几日她正在查阿弃的来历,许是有所怀疑,但是消息都已经压下了,短时间内,应该查不到什么。” 有些事,小姐虽然不说,但是从她的态度和这些蛛丝马迹当中,绿萝也能晓得一些,只是不该她管的,便自然不会说。 宁瓷点点头,站起身来,忽然被窗前那一束梅花吸引了视线,正是新鲜绽放,还挂着露水 ,入眼颜色极是好看,瞧着,是刚折过来的 。 “顺贵儿来过了?”她记得,上回也就顺贵儿奉大哥的命令,来给她送过一次梅花。 绿萝想了想,好像不记得有人来过,便是摇摇头,道:“好像......没有吧。” 宁瓷还在疑惑,当时忽然便察觉到什么,起身,开门,看见萧青山站在门外,沉着脸,手上提着个锦什盒子。 “给你的。” 舒姒定了定目光。 她点头,轻笑着回答,缓缓道:“是啊,安少傅......确实是个痴情的人。” 嘉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转头看向宁瓷,当时便是一副“你看吧我说就是这个样子”的表情。 “皇城的男子,真的没有比安少傅还要好的了,这说起来 ,无论是出身,学识,还是相貌,那都是顶尖儿的,你们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嘉毓还在十分耐心的劝说,也不晓得是不是他安复临特地请来的说客,接着又是道:“而且不是有句话,叫做......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家店了,有机会,就要好好把握,你说是不是?” 嘉毓见宁瓷不说话,无奈的咬咬牙,正再要开口,一转眼,视线就被前头的人影吸引了过去。 “宁淮哥哥。”嘉毓的整个视线当时就凝在他身上,双手托着下巴,眸子便不自觉的弯成了小小月牙,笑得又痴又傻。 在嘉毓看来,宁淮这样的大英雄,长相英俊,又有男子气概,才是真正让人钦佩的。 “是啊,有机会确实应该好好把握才是。”舒姒应着,声音低低的,便是附和了一句。 “你们宁家的子女,也真都是生的好,看我皇嫂,生的国色天香,瓷姐姐你较之皇嫂,还更甚一筹,宁淮哥哥......更不用说了。”嘉毓这么说着,视线却始终在宁淮身上不曾离开过,倒像是在自言自语。 宁淮寻了个离宁瓷近的位置坐下。 “大哥。”宁瓷倒不想再听嘉毓叨叨了,一看见宁淮,如同是救命稻草,唤了一声后,便起身往他那边移。 80.棘手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70%的48小时后可见。  “你许是听错了吧。” “没有。”嘉毓说了这么多, 却看宁瓷依旧淡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略微着急了, 当时开口吐出两个字,便是斩钉截铁的摇头。 “不信,你问舒姒姐姐。”嘉毓说着,便看向了一旁的舒姒, 出声问道:“舒姒姐姐, 你说,安少傅是不是到现在还想着瓷姐姐?” 舒姒定了定目光。 她点头, 轻笑着回答, 缓缓道:“是啊,安少傅......确实是个痴情的人。” 嘉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转头看向宁瓷, 当时便是一副“你看吧我说就是这个样子”的表情。 “皇城的男子,真的没有比安少傅还要好的了,这说起来 , 无论是出身,学识, 还是相貌,那都是顶尖儿的, 你们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嘉毓还在十分耐心的劝说, 也不晓得是不是他安复临特地请来的说客, 接着又是道:“而且不是有句话,叫做......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家店了,有机会,就要好好把握,你说是不是?” 嘉毓见宁瓷不说话,无奈的咬咬牙,正再要开口,一转眼,视线就被前头的人影吸引了过去。 “宁淮哥哥。”嘉毓的整个视线当时就凝在他身上,双手托着下巴,眸子便不自觉的弯成了小小月牙,笑得又痴又傻。 在嘉毓看来,宁淮这样的大英雄,长相英俊,又有男子气概,才是真正让人钦佩的。 “是啊,有机会确实应该好好把握才是。”舒姒应着,声音低低的,便是附和了一句。 “你们宁家的子女,也真都是生的好,看我皇嫂,生的国色天香,瓷姐姐你较之皇嫂,还更甚一筹,宁淮哥哥......更不用说了。”嘉毓这么说着,视线却始终在宁淮身上不曾离开过,倒像是在自言自语。 宁淮寻了个离宁瓷近的位置坐下。 “大哥。”宁瓷倒不想再听嘉毓叨叨了,一看见宁淮,如同是救命稻草,唤了一声后,便起身往他那边移。 “怎么了?”宁淮见她突然过来,还以为,是出什么事了。 宁瓷抬眼看他,怔了一下,抿着唇角就笑了起来,道:“大哥,人家小姑娘可被你迷的神魂颠倒,就差没把一双眼珠子粘你身上了。” 宁淮的目光飞快自嘉毓那头扫过,瞬间明白了宁瓷的意思,无奈的摇头,轻斥道:“尽胡说!” “大哥,你都二十六了,再不成婚,给我带个嫂嫂回来,那可当真都要老了。” 大抵也只有在宁淮面前,宁瓷才会像个小孩子一样,能说上一两句不着调的玩笑话,打趣打趣。 “老了?”宁淮没想到宁瓷突然便说出这样的话来,当即反问一句,显然是有些难以置信的,顿了顿,又再次反问:“阿瓷你觉得,我已经老了?” 他觉得,也不过二十六而已。 宁瓷却没再说下去。 她垂眼,闷闷的说着,声音都小了不少,几乎是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听见。 “大哥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宁淮无奈。 抬手,便是扣了下她的头。 自然没用什么力气。 作为卫国公府唯一的男丁,繁衍子嗣的任务,自然就是在宁淮身上, 倒算是一项重任,只是他的心思,多半都放在了战场和军营上,至于自个儿如何,真是抛之脑后。 加之这家里头,又没有父母亲帮忙张罗。 一拖再拖,就到了今天。 “你个丫头,都敢嫌弃大哥了。”宁淮无奈的摇摇头,便是装作一副板着脸的模样看她。 宁瓷这才转头抬眼,笑着还想说什么,却是在视线里猛然有一个黑色身影闪过,如一道厉光,很快便消失不见。 宁瓷心里却咯噔一下。 ....... 宁瓷在宴上没待多久。 坐了一日的马车,她本就有些疲怠,在那嘈杂的地方,待那么一会儿,就觉得头有些胀痛,不太舒服。 干脆先离开了。 回到营帐,一进门,宁瓷一眼便瞧见,桌子上摆着有几道菜,还有些糕点,散着香气,还正热乎着。 “大哥这送的倒还真是及时,我正好,是肚子都空的差不多了。”宁瓷当时看了,下意识便觉得,这些东西,都是大哥送来的。 方才在宴上,那些饭菜,过于油腻了些,再加上宁瓷不喜吃荤,一番下来,也就吃了几根白菜而已。 此番拿起筷子,便是挟了好几口菜。 “这似乎比平常吃的,还要格外的生鲜些,甜甜脆脆的,倒是好吃。” 这么说着,宁瓷便是又吃了一些。 “看来小姐今日是心情好,胃口都要格外好些,要是叫将军看见了,那一定会很欣慰的。” 绿萝见宁瓷吃这些,倒像是吃进了自己肚子里一样,之后若是可以日日这样,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宁瓷慢悠悠的又吃了一会儿,待是肚子填的差不多了,忽然便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是真的觉得,大哥该娶妻了。” 绿萝皱眉,疑问道:“嘉毓公主?” “不是。”宁瓷摇了摇头,道:“她就是个小孩子,崇敬哥哥而已,若说成婚,那是不可能的,而且――” 而且她卫国公府,不可能再嫁进来一位公主。 如今大哥掌兵权,大姐是皇后,他们宁家,地位已是尊贵至极,如果再嫁进来一位公主,那到时候位极人臣,直步往上,便是朝廷的一大隐患。 这也是她阿爹和阿娘卸下所有职务,远离皇城的原因,就只不过是......想保宁家平安。 “你之前不是跟在大哥身边吗,可有发现一些眉目?” 在宁瓷的记忆里,宁淮似乎还没有对哪个女子有多加青睐,她觉得,如果大哥有自己看中的人,那她在后边帮他一把,说不定,那就能成事了呢。 绿萝倒还想了想。 “没有。”绿萝摇头,说道:“将军他外出便忙着打仗,回来也是待在军营里,身边都是男子,连接触到女子的机会,都是极少的。” 宁瓷早就想到了这个回答。 “大概我们宁家除了姐姐之外,都格外不顺吧。” 此时夜色暗沉沉的压下,帐子里灯火忽闪,一直带着缓缓流泻的灯光,倒映在人的眸子里。 安复临就静静的站在宁瓷的营帐门口。 他今夜喝了些酒,脑袋略微昏沉了些,走着走着,便不知不觉走到了这儿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之后该如何。 许是心里的一个执念,他便终究是怎么都放不下。 帐门紧闭,几乎是什么都看不见的,可是安复临就站在这儿,凝着目光,一动不动的,也不晓得过去了有多久。 直到营帐的灯光暗下。 他垂了垂眼,转身,缓缓的离开了 。 81.受伤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70%的48小时后可见。  她朝着舒姒走过去。 倒也是不着急,一步一步的,动作缓慢。 “听闻你今日去见了那许将军, 如何, 可是合心?”舒姒上前去,言笑晏晏,便是挽住了宁瓷的手,那话语中, 更是十分亲近的模样。 “那许禄许将军一表人才,俊逸少年, 可是有许多的女子, 对他芳心暗许呢。”舒姒话语轻快, 看着宁瓷,眸中洋溢着羡慕的神采。 “是吗?我没看清楚。” 宁瓷倒是兴致缺缺,低头看了一眼舒姒挽着她的手, 唇角慢慢抿起。 她不太习惯这样的亲近。 特别是来自舒姒的。 舒姒看她似乎不是太开心的样子, 抬眼,带着打量的意味,眼角微动, 试探道:“阿瓷,你不会还顾忌着之前那回事吧?” 之前那回事...... 舒姒说完这话, 瞄了宁瓷一眼, 注意着她的反应, 见她没说话, 顿了顿,便又继续往下说了。 “都过去三年了,你也不必再一直想着,反正已经过去了,那日子该如何过,不还是该如何吗,再说那――” “好了,别说了!”宁瓷喝了一声,面目在霎时间冷然,其中愤怒,砰然外冒。 舒姒被她突如其来的愤怒吓到,愣愣的站在原地,整个身子都僵住了,两只手还搭在她手臂上,不知是该继续放着,还是该收回去。 宁瓷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尽力让自己缓和下来,然后淡淡出声,道:“对不起,我有些激动。” 舒姒喉咙动了动。 “无碍,是我多言了。” 这是舒姒第一次明着和她提起那桩事,可是一向淡然的宁瓷反应却那么大,那模样,甚至连舒姒都觉得有些可怕。 所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让高高在上的宁大小姐,变成了这副模样? 舒姒想着,便是微微眯起了眼。 ...... 萧青山其实并不会打铁。 只是当初还在千阳镇的时候,朝廷曾经四处寻找他们匪窝的踪迹,似乎是想找什么人。 带头的,就是宁大将军。 最赫赫有名的人物。 所以他才想进到军营里来。 他觉得,在这里,能有阿瓷的线索 。 在他眼里,打铁什么的并不难,他一进到那棚子里面,只仔细看了几眼,便能掌握其中手法。 拿上手时,初初尚有些生涩,但只一会儿,有关其中,便能够熟练,看在旁人眼里,如同一个老铁匠一般。 “今儿活不多,结束的早,大伙儿吃了饭,就回家去吧。” 那工头叫李立,约莫三四十岁,个子高大,身材精壮,他走过一圈之后,瞧着十分满意,连连点头。 “你今日是替老罗的? ”李立上下打量了萧青山一番。 他垂眼,点头。 “看你手艺不错,干过多久?”李立接着问道。 萧青山顿了顿,回答道:“三年。” “三年倒是不长,但你手艺看着不错,要是你之后还愿意来的话,我便向上头请示。” 萧青山往前边军营看了一眼。 而后,他点了点头。 “好。” 此时已是黄昏,天色渐黑,铁匠们都凑在一处吃晚饭,萧青山却是起身,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此处。 往旁边的树林走去。 他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在这一片军营的范围中,那片树林是最安静的,他不放心让阿弃离自己太远,就只能让他待在树林里。 他告诉他不要乱跑,若是有人,就藏着。 阿弃能应付的来这些的。 “爹爹。”萧青山才一踏进树林,阿弃就从一旁的草丛里爬了出来,挂着满满的笑意,扑到了萧青山身上。 像个白白嫩嫩的小球儿。 “爹爹,阿弃想你。”他整个软糯的身子直往他怀里钻。 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所是在山林里,纵然很危险,但只要不是很棘手的,阿弃都能应付的过来。 只是一个人待着,实在太孤单了。 没有人同他说话,他只能看着那些花鸟鱼虫,对着草和泥土,一个人喋喋不休的说着。 但是也只有他在说,没有人理他,也不会理他。 如今他只剩下爹爹了,他一点儿都不愿意和他分开,哪怕那么一时半会儿。 萧青山蹲下身来,两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按了按,确定他一切都好之后,问道:“有发生什么事吗?” 阿弃想了想,点头,道:“有,我遇见一个姐姐。” “姐姐?”军营里怎么会有女人? 阿弃张开手,将簪子呈在手上,到萧青山跟前,看着它,说道:“这就是那个姐姐给我的。” “我帮她赶走了蛇,她说要谢谢我,就给了我这个。” 萧青山拿过那簪子,两指捏着,慢慢放到眼前。 他能看得出来,这簪子是珍品,应当值好些银子,不是寻常人能有的,只怕那女人,是权贵人家的。 “好了,我们回去。” 萧青山转身,拉起阿弃的手,正要离开时,阿弃却顿住了,站在原地,朝着他眨了眨眼睛。 “怎么了?”萧青山回头。 “爹爹,我看见,那个姐姐,有一双和我长得很像的眼睛。” ...... 下人已经将晚膳准备好了。 这府邸里头,是常年的只有宁瓷一个人。 卫国公和国公夫人外出游历,不怎么回家,宁虞是皇后,自然是住在皇宫,只有宁淮在不忙的时候,会回来陪宁瓷。 这厢绿萝看见舒姒在,便上了两副碗筷。 她觉得,舒小姐能来,其实也是挺好的。 舒小姐从小同小姐一起长大,先前的时候,两人是闺中好友,经常待在一起,那关系是极好的,后来小姐失踪了,再回来,两人之间,便不如之前那般亲近。 小姐这样整日一个人的待着,容易闷坏,有人能过来陪她,说说话什么的,已经是很好了。 此时宁瓷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她在一贯自己坐的位置上坐下,抬头见舒姒就在她旁边坐下。 她倒是没说什么,只是伸手去拿起了筷子。 宁瓷吃素,不吃荤,这点下人们都是晓得的,所以在饭桌上,从没有出现过任何荤菜。 “今日,可是什么特别的日子?”舒姒看着这一桌的素菜,微微皱眉,倒不禁有些疑惑。 “我们小姐的膳食一向如此,不沾荤腥的。”绿萝在一旁解释。 舒姒一顿,然后环视了一眼过去。 “看来这些年,你连口味都变了许多。”舒姒也拿起筷子,夹了一根菜心,放到嘴里,嚼了两口。 “还不错,这倒是挺好吃的。”舒姒点头说着,就又夹了一根,看着倒是吃的挺香。 宁瓷却始终没有抬眼,只是自顾的夹着菜吃,静静的吃着,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舒姒给旁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点点头,便是拿了什么东西出来,递到舒姒手上。 那好像是一件披风,雪白的颜色,顺滑的皮毛,白的甚至有些亮眼。 舒姒把披风接过来。 “前些日子我爹猎了一只狐,白狐,我看那毛色极好,便做了件狐裘。 ”舒姒的手轻轻落在那毛皮上,一边说着,一边一下又一下的顺着。 “寒冬渐深,这天儿是越来越冷,我想着把这狐裘来送给你,外出的时候,还挺能御寒的。” 舒姒把狐裘递过去,笑道:“你摸摸,可暖和了。” 宁瓷的目光移到那狐裘上。 是上好的狐皮。 她看了两眼,却并没有伸出手去,顿了一会儿,给了绿萝一个眼神示意。 绿萝意会,连忙伸手接了回来。 “谢谢。”宁瓷轻笑。 舒姒看着这时候面前的宁瓷,觉得有些陌生,她总觉得,她们之间疏离了不少,似乎是有哪儿不一样了。 但是又说不上来。 宁瓷她,是真的变了很多。 舒姒极力掩饰着她探究的目光,但是还是不可避免的往外翻涌,让人不得不去注意到。 “那我先回去了。”舒姒起身。 “恩。”宁瓷点点头,然后没再说话,转身进了房间。 绿萝跟着进屋,拿着那狐裘,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便是问道:“小姐,这狐裘......” “我不需要,放进仓库吧。”宁瓷似是格外嫌弃,淡淡吩咐完一句,便是连看都不愿意再看一眼。 绿萝能看出来,这狐裘是珍品,难得的珍品,制成这般,也定然是花了工夫的,可是小姐,连看都不看一眼...... 她觉得那个穿军装的男子有些眼熟,此番想了想,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那男子,她是见过的,便就是那许禄许将军。 听大哥和大姐的描述,许禄为人温和,应当是个俊逸翩翩的君子才是,可是此番这动作凶狠,分明是要把人把死里打,倒是让她产生了些费解。 “小姐,可千万别过去。”顺贵儿见宁瓷又往前走了一步,就忙是伸手将她拦住,转到跟前,摇了摇头。 宁瓷也没打算再继续上前。 她又朝许禄看了两眼,却见他咬紧了牙关,眸中尽是狠厉的颜色,脚上用力,又往下面人身上踩去。 82.动乱 此为防盗章,购买不足70%的48小时后可见。  期间宁虞派人来过一回, 也没什么大事, 就是问她,既然见过人了, 那觉得许将军如何,是否合心。 宁瓷也不晓得该如何回答。 不过就是远远的看到了那许禄一面, 而到现在, 她已经甚至完全不记得他的模样, 若再久些,便是连姓甚名谁也不记得了。 所以她就轻描淡写的说:看看再说吧。 看看再说, 反正看着看着也就不会再有之后了。 她感觉自己就这样过下去, 挺好。 “小姐。”绿萝进来的时候,宁瓷差点又睡着了,她坐在窗边,揉了揉眼睛, 转身看向绿萝。 绿萝上前来一步。 “前几日,安公子外出打猎, 猎了一只白狐。 ” 那日拿到狐裘的时候, 宁瓷就有些疑惑, 自从她出事之后,舒姒便不常来, 这忽然来看她, 还巴巴送来这狐裘。 任谁都会觉得不正常的。 大概是宁瓷她当真活得有些无聊了, 于是就派人去查了查这狐裘的来历。 原来是他――安复临。 “既然是他的东西, 我就更不想要了,还回去吧。” 宁瓷有些头疼。 绿萝倒也是为难。 这三年,安公子明里暗里的使了很多法子给小姐送东西过来,只是小姐不收,每回晓得了,还都要退回去。 但是安府不肯收被退回来的东西。 说起来那安公子也真是痴情,喜欢了小姐许多年,终于向皇上请到旨意,得娶小姐为妻,可是在成婚前夕,小姐却失踪了。 小姐再回来已经是一年后,安公子说,无论发生了什么,他都愿意娶她,只是小姐,不愿意嫁了。 这三年来他都一直没放弃。 宁瓷抬头往窗外看,透过干秃的树枝望向那边,有隐隐的阳光,干净透亮,也似乎是温暖的。 她忽然就想起了两日前在军营里遇见的那个孩子,毫无预兆的,那张笑脸就闯进了她的脑海里。 她很久都没有这样主动的想起一个人了。 “绿萝,备马车。” ...... 宁淮和许禄从营帐里走出来。 “我说过了皇上很看重这件事,不容许出半分差错。”宁淮眉头紧锁,愁容满面,转头看向许禄,声音厉然,问道:“怎么还是出了这样的事情?” “我已经在查了,所幸到目前为止,掺了杂质的兵器还不多,重新锻造,尚能补救。” 许禄沉声回答,边说着话,心也是在隐隐发颤。 许禄这几天也是心不在焉的,才会忽略了兵器那边的事。 全因着那日宁小姐来过之后,便没了后话,宁淮也是半点没提起,他一门心思的想着这回事去了,难免疏忽。 “离皇上给的时间,只剩一个月了。” 宁淮这句,是警告。 他一直很看重许禄,把事情交给他,也相信他能够办好,甚至是没有半点儿怀疑的。 可是这一回,若不是他无意发现,怕是掺了杂质的兵器要越积越多,那便是再难挽回了。 “我知道,我马上去处理。”许禄朝着宁淮点点头,然后转身,就朝着打铁的棚子那边走去。 兵器出了问题的事,这些打铁的铁匠们大概也都晓得一些,听人说,当时大将军晓得了这回事,大发雷霆,连许将军都免不得的挨了一顿批。 他们这些下面做事的人,自然更加瑟瑟发抖了。 惹恼了大将军,那可才真是要命的大事。 “这可是给虎啸军用的兵器,样样都要求最好,连皇上都看重,这出了事,肯定要拉替死鬼的。” 瞧着前边李工头正低着头和许将军解释什么,几个铁匠休息的当头凑在一起就难免窃窃私语,看着那弯腰哈背的李立―― 接下来怕是不得平静了。 果然。 “你们一个两个的凑在这儿说什么呢?不用干活?”李立走过来,吼了一声,四处看了一眼之后,将目光停在了萧青山身上。 “你跟我过来,许将军有话要问。” 彼时萧青山正提着锤子站在火炉旁边,虽是在冬日里,但是衣裳却被汗给浸湿透了,汗液滴下去,融进火炉里,还在滋滋的直响。 他听见这话,也没说什么,只是放下锤子,跟着李立走了过去。 许禄的脸色十分不好,冷着一张脸,双拳紧握,青筋暴露,显然就是愤怒的前兆。 “你是三天前来的这儿?”许禄的沉着声音问,目光凝在他身上,像是在探查着什么。 萧青山一顿,点头道:“是。” “这批兵器算起来,正好是从三日前开始出问题,锻造不纯,入了杂质,说到底就是铁匠的错。” 从那日第一眼见到萧青山起,许禄就觉得看他很不舒服,这一回出了事,扯到萧青山头上,他下意识里已经觉得,就是他萧青山的错。 这批铁匠都是经过了严格审查的,唯有这萧青山,是后来之人,或许手艺压根不行,只是因为疏忽,才放了他进来。 “这......可是出自你之手?”许禄从旁边拿了一把长矛出来,手腕一转,将长矛立在了萧青山面前。 这长矛就是那批废兵器中的一样。 萧青山上前一步,抬手,指尖触在上面,凝着目光,倒是看得仔细。 片刻后,他摇头,十分肯定的回答道:“不是。” 虽说他之前从未干过铁匠的活,但是他力道大,在他手下经了千锤百炼,是绝对没有马虎的,不可能出现这样掺了杂质的长矛。 “你还不承认?”许禄眯了眸子,话语间已经越发冷冽,道:“我已经一一排查过了,你刚来,手艺不精,身上有最大的嫌疑,竟还敢说不是?” “将军,这确确实实不是我锻造的,而且就算我有嫌疑,这捉贼拿脏,您得有证据才行。” 萧青山垂着眼,已经在努力的压制他身上的戾气了,知道自己不能把事情闹大,所是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收了锋芒。 是恳切而沉重的。 许禄唇角弯起,有笑意随之起来的时候,他一把提起长矛,横扫过去,重重打在了萧青山的背上。 闷闷的一声响,倒是把旁边的李立都吓了一跳。 许将军这是实打实的力道啊...... “证据?”许禄看着人,见他仍直直的站着,便是一脚又踢了上去,直接踹在了他的肚子上。 “我说你是,你就是!” ...... 马车停在了军营前头。 宁瓷拢紧了披风,掀开车帘便是要下来,绿萝在旁边,伸手将人扶着。 这三年来,小姐主动说要出门的次数实在是少之又少,绿萝以为,这天气她会更愿意去园子里走走,看看花,却没想到,来了这城郊军营。 宁瓷说,野生野长的花儿,比园子里精心养着的要更好看些。 “小姐,这儿恐怕......是进不去吧。” 军营不准女人入内,而且这就算是小姐能进,那她也进不了啊。 只是若就让小姐一个人进去,却倒也是放心不下的。 “我就去旁边林子走走,那边有梅花,我想去看看。” 她想,她就过去看一眼,看看那儿还有没有人在,若是没有,她便回来。 说着,宁瓷就已经抬腿往前。 却是还未走到大门口,就有一个身影突然蹿了出来,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了跟前,满是惊喜的“啊”了一声。 “小姐,您怎么一个人在这?是来找将军的吗?”顺贵儿恰巧从外头回来,也没想到会在这儿看见宁瓷,到跟前就嚷了起来。 虽然她带了锥帽,但是这般气质出尘的人,又出现在这儿,除了宁小姐,还能有谁? “将军现在正为兵器的事情发愁生气呢 ,您来的话,大概他也能稍微消消气。”顺贵儿亮着一口大白牙,呵呵的笑着,依旧是那副愣愣的模样,一开心,差点没跳脚的蹦起来。 “我不去那边。”宁瓷一看见顺贵儿,就觉得头疼,摇了摇头,便想着要怎么才能摆脱掉他。 “我只是想去梅林里,看看梅花。”宁瓷指了指旁边林子,道:“上回来看,还只有花苞朵,今儿却不知道,开花了没有。” “梅林?”顺贵儿皱眉,想了一会儿,却没离开,一拍手,当即就笑道:“小姐,我带你从那边棚子穿过去,比从这儿走要近多了。” 宁瓷想了想,答应了。 确实从正门走的话,人要多一些,按顺贵儿说的从后头穿过去,应当是不那么引人注意才是。 “你方才说大哥为了兵器的事情发愁?是出了什么事吗?” 宁瓷跟在顺贵儿后头,提着裙角往前走。 “废了一批兵器,说是有铁匠掺了杂质进去,全都不能用了,要重新锻造。”顺贵儿是个憋不住话的,又是在宁将军的妹妹面前,那自然是问什么,他就说什么了。 “皇上又是定了时间的,重新锻造怕来不及,将军才发愁的。” 83.千阳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70%的48小时后可见。  楚睿每日只要得空,便会过来陪宁虞用早膳。 三人此番坐了一桌, 楚睿时不时的往宁虞碗里夹菜,说她喜欢吃这个, 要多吃一点儿,虽不喜欢吃那个,但是对身子好,也多少要吃些。 待宁虞的碗里满了大半,楚睿转头来,又夹了一个大鸡腿,到宁瓷的碗里。 “阿瓷还在长身体,多吃点鸡腿,才能长得好。” 宁瓷看着占了她整个碗的鸡腿, 顿了顿, 便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姐夫, 我已经十九了。” 私下里只有他们在的时候, 楚睿都让宁瓷唤他“姐夫”,说既然是一家人,那便不需要太过拘礼。 就应该亲近些。 “那十九了不也还小吗,还得要长高长壮才是。”楚睿微咳了一声, 看向宁瓷, 叹道:“你看你这身子骨, 比你姐姐还瘦, 真怕哪日外面刮大风,就将你给刮走了。” 楚睿这是打趣,却也是真心的担忧。 这丫头,本来就瘦,这几年来,身上却是越发的不见些肉了,光看着都让人觉得这姑娘可怜。 也不晓得当初在外面,究竟是受了多少苦。 “她精明着呢,那就算被风刮走了,也得找个垫背的。”宁虞状似揶揄的朝宁瓷看了一眼,眸中笑意灵动。 宁瓷瞧着面前这两人,忙着说话打趣,倒是已经忽略了她的存在,便随意的吃了一些,放下筷子,笑道:“姐姐,姐夫,我吃好了,先出去走走,你们慢慢吃。” 楚睿看她这碗里也没动什么,出声刚想唤住,宁虞急忙便拉住了他,抿唇,朝他摇了摇头。 意思是让他随宁瓷去。 宁虞看得出来,这丫头明显是有心事,这几日住在这儿,总是皱着眉头,有时候托着下巴发呆,一过去就是好久。 也不晓得是在想什么,偏偏一个人憋在心里,也不肯同她说。 楚睿点点头,便没再出声了。 宁瓷这边才出了宫门,就瞧见绿萝迎了上来,脚步匆匆,似有急事。 今早起来的时候宁瓷便不见她人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宁瓷还以为,是大哥唤她走了,便没有太过上心。 “小姐,我有一桩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绿萝有些犹豫。 “你说就是了。” 绿萝可从不来不是个会吞吞吐吐的人,既然都已经到她跟前了,还有什么当说不当说的。 “今早府里传信过来,说是阿弃染了怪病,请了好些的大夫,吃了药,也不见好――” 绿萝的话尚未说完,宁瓷抬眼,已然震惊不已。 “阿弃染病了?何时的事?为什么不早通知于我?” 宁瓷一着紧,盯着绿萝便是连连发问,当时连目光都凌厉了几分。 绿萝被宁瓷这猛然的反应给惊到了。 绿萝便是半点儿不敢耽搁,急忙开口回答,道:“就是小姐您进宫的那日晚上,阿弃突然上吐下泻,身子乏力 ,站立不得,原以为就是吃坏了肚子,可是到现在,却还不见好。” 绿萝也是刚刚才得知的消息,只是看着小姐这几日实在反常,知道了之后,便是在犹豫,是否要将这回事告诉小姐。 可现在看来,小姐似乎是......挺在乎的。 甚至上心在乎的都有些过头了。 “你现在马上去请胡太医,让他来国公府一趟。”宁瓷扔下这句话,脑海里只想着阿弃出了事,就一个劲的往前走,竟也是再顾不上其它。 这几日里,她一直在想,对于阿弃,她究竟是如何想的。 当初她离开,将他留在那里,并非只是一时赌气,大概也有真正断绝之意,并且在之后的日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从来没有那样一个孩子,曾经出现过。 可是......再如何那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骨血之亲,是和她紧紧连在一起,永远都不可能断开的。 而且那个孩子,懂事的让人实在心疼。 ...... 房间里的地龙燃的很旺。 阿弃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床厚厚的锦被,一整张脸几乎都掩在了锦被之下,只余一双滑溜的眼睛,相比之前已然失了些神采,同时还带了些许的涩意。 尽管这样,他甚至都还觉得有些冷。 萧青山就坐在床边。 他眼底一片青色,看起来,是已经很久都没有合过眼了,憔悴的很。 “爹爹。”阿弃出声唤了一句,声音懒懒的,十分的显疲态,是自个儿已经没有力气了,却还是在撑着。 “爹爹,你还是不要陪阿弃了,阿弃没事。”阿弃稍稍的移了移身子,脸便露出大半来,灯光之下,依旧见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萧青山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不然等我好了,阿弃还是和爹爹走吧,咱们不要待在这儿了。” 阿弃接着又是闷闷的出声。 他虽然不懂那么多,但是在这儿住了一小段时日,多少也明白一些。 他明白,自家娘亲,是个很厉害的人。 很多人都要听她的话,不能违抗也不敢违抗,她还有这样的一座大的府邸,府邸里面有好多的院子和房间,银钱珠宝,不管他见没见过,能不能想到的,这儿都有。 而他什么都没有。 他一路跋山涉水,什么苦日子都过过,也是什么的困难都经历过,但是他和爹爹,却没有大房子,没有很多的银钱,也没有那么多的奴仆下人。 娘亲不愿意和他们走,也是应该的。 “娘亲不喜欢阿弃,阿弃也不想让娘亲不高兴,所以阿弃还是走好了,阿弃走了,走得远远的,就不会惹娘亲烦心,也就不会有这些麻烦事。”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还要得病来拖累爹爹。 宁瓷当时站在门外,正好听见阿弃说这些话。 孩子的声音稚嫩,也虚弱,可是却每一个都清清楚楚的落入了她的耳朵中。 当时她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猛然一下,噬血入骨。 宁瓷脚步便是怔在原地,竟是再踏不出一步。 发愣了许久之后,后面的绿萝微咳,宁瓷才有些反应过来。 她摆了摆手,示意让她先带胡太医进去。 她便在外面等着。 许是有些怯了,在这个时候,她不敢面对阿弃。 84.野心 此为防盗章,购买不足70%的48小时后可见。 之后的事, 他知道一些, 却也不是太过明了, 只晓得宁小姐失踪了有一年的时间, 那一年里, 大将军心急如焚, 四处寻找。 后来是宁小姐自己逃了回来。 自那之后,皇城之中便是少不了的有些风言风语, 说她在外受了屈辱,已是贞洁不在,更有难听些的,说宁小姐曾被逼为娼, 那一年里, 是让万人骑过的。 但是有大将军和卫国公震着, 流言蜚语也没传得太广, 而且随着时日渐渐的流逝过去, 倒也不会有什么人再谈论起了。 许禄他自己在心里仔细想想, 这桩事, 真说不在意那是假的,但是若让他娶, 他也愿意。 毕竟以前他也是仰慕过宁小姐的, 宁小姐有貌有才, 出身尊贵, 若能娶她为妻, 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他自然欢欣。 而且看大将军,他是有要将宁瓷许配给他的意思的。 却就在这时候,一阵风吹过,帐门被吹起,风随着那帘子就灌了进来,猛然吹灭了营帐里的烛火。 许禄微皱了眉,身子一动想起来,突然眼前一黑,便是被一个黑布袋子严严实实的罩住了头。 他抬手想去摘了布袋,可是当时就有一只手将他的手腕死死钳住,那力气极大,在他手里,竟是半点都反抗不得。 一只手掌就把他两只手腕都握住,接着是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狠痛之意方是传来,两手又被压着狠狠一折,剧痛入骨,似是手臂上下被硬生生断开了。 许禄他好歹也是个将军,手下管着军队将士,那武功也是不差的,可是现下在这人的手下,如弱小孩童,完全没有抵抗之力。 大概是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过。 被人按在地上,拳打脚踢,招招狠命,浑身上下跟被车碾过了似的,痛得没了知觉,就连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都不知道。 ...... 宁淮直到第二日上午才得了空审问萧青山。 废弃掉的兵器已经开始全部重新锻造,虽然赶了一些,但幸好没酿成大祸,此时他心里的那股怒气,已然平息了不少。 “许将军说,那批兵器出自你手,可是你却不承认?” 宁淮手上拿了一本小册子在看,目光从那字里行间缓缓扫过,没有朝萧青山那头看,出声发问,也是淡然。 “许将军想屈打成招,我自然不认,捉贼拿脏,没有证据的事,凭什么承认?” 萧青山也是不急不躁,半跪在宁淮面前,便是垂着眼,沉然回答。 这声音低沉,却具有极强的穿透力,宁淮听了,目光一顿,便抬了头。 这人虽穿着打扮简陋,但气度不凡,像是个能承事担事的。 ......只是个铁匠? 宁淮顿了顿,目光凝在萧青山的身上,见他没有丝毫的畏惧,模样更是坦然无比,便是朝顺贵儿摆摆手,道:“去请许将军过来。” 顺贵儿点头应下,转身出了营帐,却是没一会儿,又匆匆忙忙的跑了回来。 “大将军,许将军说,他不方便。”顺贵儿也是一头雾水迷迷糊糊,便是抿着唇,照着许禄的话,同宁淮说了一遍。 “不方便?”宁淮自然疑惑,追问道:“他怎么了?” “小的也不知道,许将军帐门紧闭,不让人进去,听着声音倒是挺疲惫的 。”顺贵儿说着,便自己下了猜测,疑道:“难道是得了风寒?” 这天冷,军营里有好几个将士都得了风寒之症,顺贵儿看在眼里,便自然是想,许将军是否也是感染了风寒。 只是许禄倒是从未如此反常过。 宁淮起身,想着去一探究竟,可是还未来得及有动作,萧青山突然起身,开口道:“我知道那些兵器出自谁手。” ...... 阿弃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前两日刮了寒风,这房间不抗冻,大风子四处袭来,倒是吹得呼呼直响。 却幸好罗子菱给他们送了一床棉被过来。 她是趁着没人悄悄送过来的,应当是怕萧青山会不收,所是直接便铺好了放在床榻上,之后就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阿弃还小,确实不似萧青山那般抗冻,所是当时萧青山看见了,犹豫之下,还是让阿弃盖着那棉被了。 小小的人儿搭拉着腿坐在床榻上,因着身量太小,就只能是两条腿在空中虚晃,沾不到地。 白嫩似包子的小脸沉然的板着,不晓得是在想什么,嘴里一边还在念叨,却显然,不太悦心。 忽然,门从外面被推开,猛然一下,力道是极大。 “说好了三日,可就是三日啊,我本还等着你们识趣能自己搬走,现下都预留好几个时辰了,怎么还敢赖着不走?” 罗赵氏的嗓门依旧是大,吼着就是一嗓子进来,声音倒是把人震的够呛。 罗赵氏做出这番架势来,是想吓上一吓那萧青山的,毕竟上回差点让他给震到,这回想着,不能落了下风。 进来的时候,手上还执了好大的擀面杖,握在手上,瞪着眼睛,便是凶恶极了。 可是谁想,屋子里就一个孩子在,并不见那男人的身影。 她当下便是愣住。 罗子菱一直注意着这边的情况,见她娘拿擀面杖就晓得不对劲了,所是罗赵氏才进来,罗子菱后脚便跟上。 “娘,他就只是一个孩子,何必要为难他。” 罗子菱知晓自家娘亲一向性子暴躁,生怕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急忙的便拦在了她的身前。 “那男人呢?”罗赵氏自然没顾罗子菱,只是扬头四处张望。 “我爹昨日没回来。”阿弃看着她,倒也不怕,从床榻上下来,便是出声回答。 “没回来?”罗赵氏一惊,看了这孩子一眼,忽然想起什么,看向罗子菱问道:“你最后一次看见他,什么时候?” 罗子菱一直对这边的情况格外上心,想了想,回答道:“前日晚上?” 那男人说了到三日就走,可如今时间已到,却久久不见人影,就只有一个孩子在这....... “哎呦,这可完了,他不会是想把这个孩子丢在这,然后丢给我们家吧?”罗赵氏一拍大腿,瞬间感觉自己想通了。 一个大男人带着个孩子本就奇怪,不去住客栈,却扔了三两银子住在她家,如今又无故消失,不见踪影,这定然是.......要将这孩子弃了呀。 “这可不行,千万不行......”罗赵氏慌张的摇头,思绪着有什么解决之法,却是也想不到什么,上前去,伸手要拉阿弃过来。 “你不能在这待着了,我家又不是收容所也养不起你,是你爹把你丢下不要你的,你快自个儿找他去。” “娘,他只是个孩子。”罗子菱着急要从他手里抢人,拦在阿弃身前,急得不行,却是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若真论起来,她是拗不过她娘的,她向来说一不二,要做就是什么,旁人根本拦不住,而且,她也不会听她的话。 “孩子怎么了?那又不是我孩子还得白白给他花钱不成?”罗赵氏的嗓门又是大了不少,觉得道理都在她这一边,反正无论她做什么,都是对的。 “我给钱。”阿弃突然开口,一双清澈的眸子扫过罗赵氏,然后停在罗子菱的脸上,再次确认道:“我会给钱。” “得了吧,你爹都是个穷光蛋,他跑了,能给你钱?”罗赵氏轻嗤一声。 阿弃没说话,接着,却是从腰间,掏出了一只金簪子。 那簪子通身金亮,雕刻精致,一拿出来,似乎在闪着金光,直映的这罗赵氏的眸子都亮了。 这一看,便不是凡品啊...... 罗赵氏下意识的想伸手去拿,阿弃却也是机灵,当时便反手一握,并未让她得手。 然后顿了顿,转身,稍加思绪之后 ,把簪子递到了罗子菱面前。 “姐姐,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你帮我拿这簪子去卫国公府,交给宁小姐,可不可以?” 阿弃的声音软糯糯的,可是这孩子却是头脑清晰,接着说道:“那宁小姐,她会收留我,也会给你们钱的。” “很多很多的钱。” 爹爹昨晚上其实回来过一趟。 他教他,让他这么说。 正好有空,便过来厨房看看阿弃的药熬的如何。 她没为他做过什么,便总想着,在这样的一些小事上,可以多做一些,觉得这样,也能让自己心里落下的空,一点一点弥补上。 “小姐,小姐。”这时候,丫鬟石竹从院门外匆匆进来,看见宁瓷的背影,便是着急唤了两声。 “小姐,将军回来了。” 宁瓷点点头,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是绿萝姐姐让我来通知小姐,说是将军沐浴更衣之后,便去了您的房间。”石竹想起刚才绿萝那么紧张的叫她过来,让她唤小姐马上回去,却还以为,是要出什么大事了呢。 85.围剿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70%的48小时后可见。 可是她却仔仔细细的给他上了药, 包扎好了伤口,依旧之后的那段时间里,都在尽心尽力的照顾他。 每日定时换药, 嘱咐他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提醒让他小心, 不要又撕裂了伤口。 这些, 让他真正有了家的感觉。 那时候他在想,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人一起, 安安静静的生活, 不理会任何凡尘之事, 他在外打猎赚钱, 而她相夫教子, 每日在家等着他归来。 这样的生活, 应当是很好的吧。 现在的萧青山想起那一幕, 心里依旧是暖心的, 正好让最初那一面的砰然悸动,越发的激烈跳动起来。 想着, 他的指尖已经触上他手臂这边的伤口,如今已经完全愈合,只留下一道疤,再没有任何的感觉。 他眸中升起一抹柔意, 但是马上便褪去, 转而被狠厉冷毅而取代。 哪怕她当初一句话没说就那么离开, 哪怕他们之间有误会,那他都不会再放手。 ...... “大哥今日有时间吗?” 宁瓷穿戴好了衣裳,拂了拂衣袖边角处,对着妆镜,轻轻笑着问道。 “大将军方才传话来说,他不能陪小姐去了。”绿萝回答。 今日是舒姒的生辰,果不出宁瓷所料,宁虞派了人过来,再三强调,说这一日,让她一定到场。 原本宁瓷心里还抱了一线希望,想着若是大哥能得空,那便同他一起去,至少有大哥在身边,她既能得安心,也能舒心。 宁瓷披上披风,便是准备着出门了,这边绿萝才打开门,便看见阿弃站在门口。 倒是把绿萝吓了一跳。 “有什么事吗?”绿萝俯身笑着问道。 阿弃没回答她,只是将身子往旁边移了移,抬头看着宁瓷,问道:“姐姐你要出门吗?” “对呀,我要去参加一个寿宴。”宁瓷摸了摸他的头,看着前面这白嫩团子似的娃娃,突然想起什么,便是问道:“你想和我一起去吗?” 阿弃没有犹豫。 他点头就答应了下来,道:“好,我和姐姐一起去。” “小姐,这恐怕......不好吧。”绿萝听了,当即便皱眉,十分为难的看了看阿弃,然后转头看着宁瓷。 “有什么不好的,反正我一个人也是无聊,有人陪着那是再好不过了,左右还能解解闷。”宁瓷说着就去拉阿弃的手。 阿弃十分听话的将手伸了过去,肉乎乎的手指拉住宁瓷的手,抬头,朝她露了个大大的笑容。 “可是――”绿萝是想说,这孩子来处不明,又同国公府没有关系,若是带出去,叫别人看见,那怕是会落了闲话,却又不好解释,而且,不就是不该做的事。 “没什么可是的。”宁瓷都知晓绿萝所忧心的那些,但却完全没有多想,只扔下这一句话,已经拉着阿弃往外走了。 小姐都这么说了,绿萝就算再难为,也不敢再回话了。 只能是赶紧跟了上去。 出了府门,宁瓷便拉着阿弃上马车,上去的时候,阿弃突然看见了什么,目光往拐角处投过去,愣了一下。 拐角处,似有人影闪过。 “怎么了?”宁瓷见他愣住,便是回头问。 “没有。”阿弃忙是将目光收了回来,摇了摇头,进了马车。 也不是今日是何缘故,街道上是热闹异常,一路过去熙熙攘攘的,阿弃觉着新奇,想探头出去看,可是又怕自己乱动会扰了宁瓷清静,让她不开心。 便只能是坐的端端正正。 宁瓷斜斜的倚在软垫上头,微微眯着眼,本只是想冥神待一会儿,可是随着马车悠悠晃荡,倒是困意慢慢袭了上来。 就在快要谁过去的时候,马车不晓得是撞到了什么还是其它的原因,车身猛然便晃了一下,同时带着马车里的人身子往一边晃―― 宁瓷的睡意被这一下晃的立马驱散了不少,睁眼却是看见一旁的阿弃,因着个头太小了,这么一下没能坐稳,头已经撞上了车窗口。 宁瓷当时便扑身过去,将阿弃抱在怀里,着紧问道:“没撞着吧?” 阿弃怕自己摔到,那一只手还扯在垫子上,可是猛然一下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带着甜甜的香味,而带着暖意的手指,轻触在他的额头上。 鼻头突然发酸。 他从小,看着别人有娘亲抱,有娘亲疼,就特别的羡慕,便总在想那是种怎样的感觉,在想阿弃的娘,会不会也这样疼他。 宁瓷见他不说话,低头一看,阿弃眼眸湿湿的,瞧着就快哭出来了,便以为他是撞疼了,接着问道:“撞到哪儿了?” “没有,我不疼的。”阿弃摇头一把抹去自己眼眶中的泪水,连连摇头,证明自己真的没有事情。 绿萝在外面解释,说是方才拐弯的时候,车轮不小心碰到了路边一块石头,才会晃荡那么一下。 阿弃顿了顿,要从宁瓷怀里起来,她却是没放手,只是拍了拍他的背,笑道:“没事的,待会儿要是再晃,这样不容易摔到。” 小孩子的身体软软的,也暖暖的,抱着倒是舒服的很,而且这孩子与她投缘,也觉得欢喜。 ...... 宁瓷到舒府的时候,是时间刚刚好。 她前脚才踏进门,舒姒就从里头迎了出来,应当是早便让人注意着,笑眯眯的到了宁瓷身边来。 她今日打扮的倒是隆重,一身绯红色水绸洒金五彩凤凰纹外衫,衬得整个人明艳不已,头挽双螺髻,珠钗步摇,皆是亮眼。 “阿瓷,我都等你好久了。”舒姒一副十分欣喜的模样,朝着宁瓷说道:“这次知道你要来,我真是欢心的不得了。” “我的贺礼今早便已经送到,你应该收到了吧?”宁瓷说话的语气轻轻淡淡,叫旁人听不出她是何情绪。 舒姒点点头,又往宁瓷这边近了些,才是注意到她手上牵着的小娃娃,只随意的瞄了一眼,目光便顿住了。 这小娃娃的眉眼之间,竟是......同宁瓷长得如此相像。 舒姒略惊,当时便是没忍住,出声问道:“这是......” “路上捡来的孩子。”宁瓷随口回答。 舒姒疑惑的看了阿弃一眼,又抬头看宁瓷,显然是不太相信的,可是这个时候也不好再多问什么,便是拉着她往里头走,道:“皇后娘娘和皇上都已经到了呢,方才还在念叨,说阿瓷你是不是又犯懒了。” 舒府这回是真的来了不少的人,只宁瓷从门口走到内院这一条短短的路上,粗粗看过去,便是能够估摸,整个皇城的世家子弟,怕是都到了。 可真是风光。 不由便让她想起了,四年前她及笈的那一日。 比这还要盛大。 舒姒带宁瓷走的这条路,没什么人,进了内院之后,就只能看见一些下人了。 “舒小姐 。”一个湖蓝色的身影迈着脚步匆匆过来,隔得还有些距离,看见舒姒,便是道:“熙乐公主方才还在寻你呢,说是有事要同你商量。” “我这不是来接阿瓷嘛,马上就过去了。”舒姒笑着回答。 宁瓷听着这声音有些熟悉,便是抬头,当时看见来人,便是目光一顿,怔在了原地。 是......安复临。 是满心的,无法形容的感动。 他以前受了伤,都是自己处理,随随便便的包扎一下,也不去多管,就等着它自己好。 对他来说,只要人不死,就没什么大事,糙人一个,不用顾及那么多。 可是她却仔仔细细的给他上了药,包扎好了伤口,依旧之后的那段时间里,都在尽心尽力的照顾他。 每日定时换药,嘱咐他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提醒让他小心,不要又撕裂了伤口。 86.忆起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70%的48小时后可见。  直到是出了这桩事,再联想起他那日所听到的, 便不免让人存了疑虑, 有所怀疑了。 于是便将自己所听到的, 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宁淮。 果然―― 才押了那李立上来, 没问几句, 他便已经吓得全都招了。 他同那负责运送铁矿石的人有些交情,几回之后,两人便是起了不该的心思,一同商量着,说是掺些品质稍次的铁矿石进去, 混在一起, 绝对不会有人看出来。 那原本的铁矿石,都是上品之物,掺些旁的进去, 一来一回, 可是能从中赚到不少银子。 只是未想到,就这么一回,不到三天,就被大将军发现了。 大将军一向最看不得这些暗地里的小把戏, 叫他给抓着了便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只是事到如今, 李立也只能自己暗中懊悔, 实在不该为了那些银钱, 便一时犯了糊涂。 “这件事,是本将军错怪你了。”宁淮朝着萧青山做了个揖,倒是诚心。 宁淮看眼前这铁匠,不卑不亢,虽是一身麻布衣裳,但却掩不住那周身的气度,让人不免的心生敬畏。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错了,宁淮总觉得,这人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虽是从未见过,但似乎打过交道。 “既然事情真相已经明了,倒是本将军不对,如此的话,应当弥补。” 沉吟片刻,宁淮道:“便由你代替李立的职位,可行?” 宁淮这话听着虽然询问,但显然是下了命令的语气。 萧青山自然无可反驳。 “是。” ...... “你叫什么名字?” 桌子上摆了满满一桌的菜,不似以往那般,全是素菜,反而多了好些的肉食,琳琅满目,香气四溢。 宁瓷夹了个小鸡腿到阿弃的碗里,然后,便是笑眯眯的出声发问。 阿弃就坐在宁瓷的旁边,一方木凳之上,凳子上头铺了厚厚的一层软垫,坐在上头,那真是十分的舒适。 阿弃却是有些坐立难安,他觉得这凳子有些......太软了。 他从来没做过似这般软的。 “我叫阿弃。”他看了自己碗里的鸡腿一眼,抬头,看着宁瓷笑了笑。 “阿弃?”宁瓷细细琢磨这两个字,片刻沉吟,没想明白,便继续问道:“哪个字?” “抛弃的弃。” 阿弃记得,爹爹告诉他,他是个粗人,不太会取名字,他的名字,应当是有娘亲来取的。 可娘亲走了,他被抛弃了,既然没人要,那就叫阿弃好了。 宁瓷执着筷子的手猛然一晃。 大抵是这两个字戳了她的心窝,戳了曾经的伤痛,她的意识一时便不太能回转的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阿弃,你一定饿了吧,这里所有的菜,想吃什么就随便吃,若是还有旁的想吃的,告诉我便好,我让人去准备。” 宁瓷指了指这一桌子的菜,抬头间,看着阿弃,忽然想起什么,便是吩咐绿萝道:“你去准备几身阿弃穿的衣服来。” 他身上这一身,与他的身量极其不符,而且天寒地冻,瞧着也不保暖,小孩子家的,别给冻坏了才是。 阿弃有一整日都未吃过东西了,肚子空空的,也是难受,面前虽是一桌子的食物,但他始终拧着眉头,似是担忧着什么事。 “姐姐,你能不能.......”阿弃犹豫许久,话已经说出口,却不晓得接下来该怎么说明白,顿了许久,才是带了哭腔道:“我担心我爹爹。” 爹爹昨儿半夜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是伤,他还分明闻见了血腥的味道,匆匆说了没两句话,就着急离开了。 一看就知道,是爹爹出事了。 到现在都没有他的消息,他越想便越担心,所以就算是饿着,也没有吃饭的心思。 “你爹都抛下你走了,那你为何还忧心他?”宁瓷没有察觉其它,便是开玩笑似的随口说了一句。 “我爹不会抛下我!”阿弃马上就反驳,言之凿凿,咬着下唇,道:“他说过,无论如何都不会抛下我的,因为我是他的儿子!” “既然他不会抛下你,那无论如何也会回来找你的,我只能收留你,可管不了你爹的事。” 宁瓷的性子一向便是如此,不容易打开心扉,也几乎不怎么愿意同陌生人接触,她会收留阿弃,也纯粹因为对他有一种下意识的亲近,而这种亲近,便是与生俱来的,没有丝毫的理由。 现下看孩子的眉头越发紧锁,宁瓷这才是意识到,方才说话,有些触到他的伤心事,便是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道:“好了,你不用担心,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阿弃睁着一双眸子看她。 然后乖巧的点点头。 用了晚膳后,夏兰便带阿弃去了为他安排好房间,恰好绿萝去送了衣裳回来,见宁瓷面前的碗里,米饭吃了有大半。 看来这孩子一来,小姐的胃口都好了不少。 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你去查一下,这孩子的来历。” 无论如何,该有的警惕心还是应该要有的。 “是。”绿萝顿了顿,又想起什么,同宁瓷道:“舒小姐送来请帖,三日后是她的生辰,邀小姐前去。” “我不去。”宁瓷当即便出声拒绝,没有丝毫的犹豫道:“都三年了,明知我不会前去还年年相邀,何必多此一举。” “舒小姐这一回的生辰,排场倒大,熙乐公主是打定了主意要为她择一夫婿,因此几乎是邀了整个皇城的未婚公子,就连皇上皇后,也会到场。” 绿萝同宁瓷解释。 宁瓷想,这倒是一场盛事。 怕是再过一会儿,宁虞就会派人来劝她了,劝她去参加舒姒的生辰宴,毕竟连皇上都去了,他们国公府,不能没有人到场。 宁淮忙,怕是抽不出空来,剩下的,便只有她了。 “好了,那我去便是了。” 也少了姐姐来费那一番子的嘴舌工夫。 不过她上一回就是在舒姒生辰那日,发生了意外,睁眼再醒来,已经被人虏到了陌生的地方,远离皇城,不知自己身处何方。 所以她对舒姒,有最深重不已的防备心。 她那个人,用面具把自己藏的太深,让所有人都看不到她最真实的那一面,也正因为如此,原本关系尚好的她们,才越走越远。 而宁瓷,对她有所怀疑。 ...... 许禄的营帐紧闭。 他牙关咬的紧紧的,腮帮子鼓起满满的两块,手上拿着一个青花缠枝的小瓷瓶,以一个十分奇异的姿势,瞧着十分费力的往伤口上倒下。 眉头紧拧,已然是痛得不行。 昨天晚上,他是直接被打的晕了过去,早上再醒来的时候,人就睡在地上,动弹不得。 手腕被折了不说,还浑身上下都是伤,脸也肿得跟什么似的,完全都不能出门见人。 最令人恼火的是,那行凶之人,没有留下一点儿的蛛丝马迹,也就他身上的这些伤,证明是真的有人来过。 在军营里公然对他行凶...... 真是想不到什么人有这个胆子,这般,可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事。 他这若叫别人知道,那也是要丢尽了脸面。 “许将军,许将军――”顺贵儿又在营帐外头喊,听这声音,是要直接冲进来的架势了。 许禄倒吸了一口凉气,忍着痛出声,回道:“我在,什么事?” “许将军,您要是有空的话,就去大将军那一趟,他说有事要同您说,那个.......尽快啊.......” 顺贵儿嗓门大,这么喊了几声,直是将人喊的心烦气躁,许禄这心里一口闷起本来就憋的厉害,可是怕他发现异样,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好,我知道了。” 可是顺贵儿却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又走近了些,说道:“许将军,您是不是感染了风寒,若真是的话,还是要早些看大夫喝药的好,不然,会越拖越糟糕的。” 顺贵儿可真是操碎了心。 “对了,还有那个兵器的事,已经弄明白了,不关那个铁匠的事,都是李工头,他暗中掺假来着。” 许禄若不是现在行动不便,还一身的伤根本不敢见人,不然真要出去把人赶的远远的才是。 顺贵儿听着里头没有动静了,疑惑的挠了挠头,当时还在想,这许将军既然感染了风寒,却为何不肯看大夫呢...... 自然是要应住的。 听着那边的一片马蹄声已经响起,点点头,楚睿看过去,一副翘首以盼的模样。 这边男子都已经出发了,而女子们在后边,还聚在一处,似乎是在挑选马匹,叽叽喳喳的熙攘一片,倒是讨论的热火。 “宁淮哥哥,我和你一起去。”嘉毓手上牵着一匹雪白的马,轻轻的顺了顺它的毛,却是这动作还未下来,便看见宁淮牵着马,往这边而来。 87.不甘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70%的48小时后可见。 直到是出了这桩事, 再联想起他那日所听到的, 便不免让人存了疑虑, 有所怀疑了。 于是便将自己所听到的,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宁淮。 果然―― 才押了那李立上来, 没问几句, 他便已经吓得全都招了。 他同那负责运送铁矿石的人有些交情, 几回之后, 两人便是起了不该的心思, 一同商量着,说是掺些品质稍次的铁矿石进去,混在一起, 绝对不会有人看出来。 那原本的铁矿石,都是上品之物, 掺些旁的进去, 一来一回,可是能从中赚到不少银子。 只是未想到,就这么一回,不到三天, 就被大将军发现了。 大将军一向最看不得这些暗地里的小把戏,叫他给抓着了便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只是事到如今, 李立也只能自己暗中懊悔, 实在不该为了那些银钱, 便一时犯了糊涂。 “这件事,是本将军错怪你了。”宁淮朝着萧青山做了个揖,倒是诚心。 宁淮看眼前这铁匠,不卑不亢,虽是一身麻布衣裳,但却掩不住那周身的气度,让人不免的心生敬畏。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错了,宁淮总觉得,这人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虽是从未见过,但似乎打过交道。 “既然事情真相已经明了,倒是本将军不对,如此的话,应当弥补。” 沉吟片刻,宁淮道:“便由你代替李立的职位,可行?” 宁淮这话听着虽然询问,但显然是下了命令的语气。 萧青山自然无可反驳。 “是。” ...... “你叫什么名字?” 桌子上摆了满满一桌的菜,不似以往那般,全是素菜,反而多了好些的肉食,琳琅满目,香气四溢。 宁瓷夹了个小鸡腿到阿弃的碗里,然后,便是笑眯眯的出声发问。 阿弃就坐在宁瓷的旁边,一方木凳之上,凳子上头铺了厚厚的一层软垫,坐在上头,那真是十分的舒适。 阿弃却是有些坐立难安,他觉得这凳子有些......太软了。 他从来没做过似这般软的。 “我叫阿弃。”他看了自己碗里的鸡腿一眼,抬头,看着宁瓷笑了笑。 “阿弃?”宁瓷细细琢磨这两个字,片刻沉吟,没想明白,便继续问道:“哪个字?” “抛弃的弃。” 阿弃记得,爹爹告诉他,他是个粗人,不太会取名字,他的名字,应当是有娘亲来取的。 可娘亲走了,他被抛弃了,既然没人要,那就叫阿弃好了。 宁瓷执着筷子的手猛然一晃。 大抵是这两个字戳了她的心窝,戳了曾经的伤痛,她的意识一时便不太能回转的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阿弃,你一定饿了吧,这里所有的菜,想吃什么就随便吃,若是还有旁的想吃的,告诉我便好,我让人去准备。” 宁瓷指了指这一桌子的菜,抬头间,看着阿弃,忽然想起什么,便是吩咐绿萝道:“你去准备几身阿弃穿的衣服来。” 他身上这一身,与他的身量极其不符,而且天寒地冻,瞧着也不保暖,小孩子家的,别给冻坏了才是。 阿弃有一整日都未吃过东西了,肚子空空的,也是难受,面前虽是一桌子的食物,但他始终拧着眉头,似是担忧着什么事。 “姐姐,你能不能.......”阿弃犹豫许久,话已经说出口,却不晓得接下来该怎么说明白,顿了许久,才是带了哭腔道:“我担心我爹爹。” 爹爹昨儿半夜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是伤,他还分明闻见了血腥的味道,匆匆说了没两句话,就着急离开了。 一看就知道,是爹爹出事了。 到现在都没有他的消息,他越想便越担心,所以就算是饿着,也没有吃饭的心思。 “你爹都抛下你走了,那你为何还忧心他?”宁瓷没有察觉其它,便是开玩笑似的随口说了一句。 “我爹不会抛下我!”阿弃马上就反驳,言之凿凿,咬着下唇,道:“他说过,无论如何都不会抛下我的,因为我是他的儿子!” “既然他不会抛下你,那无论如何也会回来找你的,我只能收留你,可管不了你爹的事。” 宁瓷的性子一向便是如此,不容易打开心扉,也几乎不怎么愿意同陌生人接触,她会收留阿弃,也纯粹因为对他有一种下意识的亲近,而这种亲近,便是与生俱来的,没有丝毫的理由。 现下看孩子的眉头越发紧锁,宁瓷这才是意识到,方才说话,有些触到他的伤心事,便是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道:“好了,你不用担心,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阿弃睁着一双眸子看她。 然后乖巧的点点头。 用了晚膳后,夏兰便带阿弃去了为他安排好房间,恰好绿萝去送了衣裳回来,见宁瓷面前的碗里,米饭吃了有大半。 看来这孩子一来,小姐的胃口都好了不少。 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你去查一下,这孩子的来历。” 无论如何,该有的警惕心还是应该要有的。 “是。”绿萝顿了顿,又想起什么,同宁瓷道:“舒小姐送来请帖,三日后是她的生辰,邀小姐前去。” “我不去。”宁瓷当即便出声拒绝,没有丝毫的犹豫道:“都三年了,明知我不会前去还年年相邀,何必多此一举。” “舒小姐这一回的生辰,排场倒大,熙乐公主是打定了主意要为她择一夫婿,因此几乎是邀了整个皇城的未婚公子,就连皇上皇后,也会到场。” 绿萝同宁瓷解释。 宁瓷想,这倒是一场盛事。 怕是再过一会儿,宁虞就会派人来劝她了,劝她去参加舒姒的生辰宴,毕竟连皇上都去了,他们国公府,不能没有人到场。 宁淮忙,怕是抽不出空来,剩下的,便只有她了。 “好了,那我去便是了。” 也少了姐姐来费那一番子的嘴舌工夫。 不过她上一回就是在舒姒生辰那日,发生了意外,睁眼再醒来,已经被人虏到了陌生的地方,远离皇城,不知自己身处何方。 所以她对舒姒,有最深重不已的防备心。 她那个人,用面具把自己藏的太深,让所有人都看不到她最真实的那一面,也正因为如此,原本关系尚好的她们,才越走越远。 而宁瓷,对她有所怀疑。 ...... 许禄的营帐紧闭。 他牙关咬的紧紧的,腮帮子鼓起满满的两块,手上拿着一个青花缠枝的小瓷瓶,以一个十分奇异的姿势,瞧着十分费力的往伤口上倒下。 眉头紧拧,已然是痛得不行。 昨天晚上,他是直接被打的晕了过去,早上再醒来的时候,人就睡在地上,动弹不得。 手腕被折了不说,还浑身上下都是伤,脸也肿得跟什么似的,完全都不能出门见人。 最令人恼火的是,那行凶之人,没有留下一点儿的蛛丝马迹,也就他身上的这些伤,证明是真的有人来过。 在军营里公然对他行凶...... 真是想不到什么人有这个胆子,这般,可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事。 他这若叫别人知道,那也是要丢尽了脸面。 “许将军,许将军――”顺贵儿又在营帐外头喊,听这声音,是要直接冲进来的架势了。 许禄倒吸了一口凉气,忍着痛出声,回道:“我在,什么事?” “许将军,您要是有空的话,就去大将军那一趟,他说有事要同您说,那个.......尽快啊.......” 顺贵儿嗓门大,这么喊了几声,直是将人喊的心烦气躁,许禄这心里一口闷起本来就憋的厉害,可是怕他发现异样,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好,我知道了。” 可是顺贵儿却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又走近了些,说道:“许将军,您是不是感染了风寒,若真是的话,还是要早些看大夫喝药的好,不然,会越拖越糟糕的。” 顺贵儿可真是操碎了心。 “对了,还有那个兵器的事,已经弄明白了,不关那个铁匠的事,都是李工头,他暗中掺假来着。” 许禄若不是现在行动不便,还一身的伤根本不敢见人,不然真要出去把人赶的远远的才是。 顺贵儿听着里头没有动静了,疑惑的挠了挠头,当时还在想,这许将军既然感染了风寒,却为何不肯看大夫呢...... 这柴房四处通风,冬日里实在寒冷的紧,几块木板搭的矮床上,上头只有一床灰色的毛毯。 萧青山将外衫垫在下面,自己躺在外头,侧着身子挡住了所有的寒风,然后伸出一只手,当枕头让阿弃枕着。 薄薄的毛毯恰是将两个人盖住。 “爹爹你冷吗?”阿弃在他的手臂上蹭了蹭,声音软软糯糯的,眨巴着眼睛看他。 88.勇敢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70%的48小时后可见。 大哥回来便会过来看她, 那是一定的事情, 宁瓷这一听到,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她伸手要去拿药碗, 指尖触到碗身的一瞬间, 一个激灵, 便忽然想起, 阿弃还在房间里―― 大哥这进去的话,那必然是要看见他的。 宁瓷想到这, 心不由一沉, 当时便放下了药碗,提着裙角,转身跑出了厨房。 一进院子,宁瓷抬头,脚步就顿在了原地。 眼前的这幅景象,似是有些难以想象。 她看见宁淮把阿弃抱在怀里,一手便将他整个人托着, 稳稳当当的, 唇角带着笑意,整个人看起来,甚是明朗。 “......想和我学武功吗?”宁淮笑着问, 说着, 他捏了捏他的手臂, 点头道:“身子骨不错。” 阿弃也是笑着, 便连连点头。 “好,阿弃要变成一个很厉害的人,以后,要和大将军一样厉害。” 阿弃声音清亮,看着宁淮,一双眸子在阳光下,那都是灼灼发亮的。 显然是羡艳的神色。 宁瓷一进门来,倒是一时被这景象给看的呆愣住了。 阿弃从宁淮的怀里探出头来,看见宁瓷,兴奋的扬了扬手,唤道:“姐姐。” 宁淮顺着他的声音,也回过了头。 看到宁瓷,宁淮便俯身,把怀里的阿弃放了下来,然后朝着宁瓷招手,示意让她过来。 宁瓷心里倒有些胆战心惊。 爹娘常年外出,便是长兄如父,大哥从小带着她,等于是养她长大,在她眼里,大哥的意见和态度,是很重要的。 所以若是大哥知道了阿弃的身份......她不知道他会怎么去想,会不会责怪她,对她生气,失望,或是其它。 “阿瓷,我还以为你在房间午睡,却是一进来没见到你人,倒是和我说说,这是去哪儿了?” 宁淮声音如常,似乎没有什么异样,抬手,轻轻扣了下她的头,无奈笑道:“你呀!” 宁瓷却是没有反应,略微发愣的看着他,又看了看阿弃,不明白当前的状况。 “我知道,大将军是很厉害的人,他夸我,说我身体强健,天资聪颖,还要教我武功。”阿弃见宁瓷看着他,便是垫着脚尖,笑意满满的说着。 他听别人说过,当朝大将军,是个很厉害的人,他少年英雄,抗战杀敌,一身武功,更是厉害的不行。 “只要你想学,我都教给你。”宁淮摸了摸他的头,依旧是带着笑意的。 “好,阿弃一定好好学。”阿弃听着,高兴的都快跳起来了。 “不是说还要喝药吗,快去喝了,才能将身子养好,过会儿,我便带你去练武场看看。” 阿弃点头,撒腿子的就跑的欢快,应道:“恩,我马上去。” 宁瓷看着阿弃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从她的眼帘里消失,当时,所有的疑惑和不解不加丝毫掩饰的溢于言表。 “倒是个好孩子,聪明机灵,也有胆识,日后好好教导,想来,定然不错,有我宁家风范。” “大哥――” 她呆怔着唤了一声,有话想说,却事堵在喉咙口,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阿瓷。”宁淮回身,长长叹了一声,两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道:“你要永远记得,我是你哥哥,是你的后盾,有很多事情,我是可以帮你承担的。” 很小的时候,阿瓷和他最为亲近,什么事情都会和他说,从来不会瞒着他,可是那一次回来之后,有关之事,只字不提。 他虽然担心,但是也没有去查,没有去问,因为他知道,这个样子的阿瓷,一定是发生了很大的事,她不愿意说便是罢了,不必强求。 她再如何,都是阿瓷,是他放在心肝里疼的妹妹,过去那些,是他疏忽了没有将她护好,那之后,自然会加倍的还回来。 他第一眼看到阿弃的时候,心里便有了隐隐的猜测。 时间,年龄,相貌,全部都能够对上。 那一瞬间这件事给他的冲击力,绝对是不小的,突然多出来一个孩子,任谁都无法接受,可是,如果真是阿瓷的孩子,阿瓷都已经接纳了,那他就应该想想,怎么更好的解决这些。 怎么,才是对阿瓷最好的。 “你告诉大哥,你想如何,只要是你说的,大哥拼了命也会做到。” 宁淮顿了顿,目光一沉,想到之前的事来,沉吟片刻,道:“许禄的事便算了,便当大哥没有说过,你什么时候心里有想法,再同大哥说就是,我听你的。” 宁瓷垂着眼,听宁淮说完这一番话,抬头,撞入他眸中的忧心关怀,便是面有动容。 “好。”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 ....... 阿弃同宁淮在练武场待了一下午,直到黄昏日落,宁淮才抱着他回来用晚膳。 虽是在冬日里,寒风冷冽,练武场旷阔处,更是冰凉不已,但是阿弃这厢却是满头大汗,后背濡湿了一大片,但是眼眸弯起,笑意满面。 不管再怎么听话,再怎么的懂事,阿弃终究都是孩子,玩闹心的那一面,还是很重的。 “我以前一直觉得,爹爹是最厉害的人,可是现在觉得,大将军也和我爹爹一样厉害。”阿弃从宁淮身上下来,就蹭蹭的往桌子那边跑,说是肚子饿了,想吃东西。 明明先前的时候,还是很拘束的,倒确实不知道宁淮都同他说了些什么,倒就这一日的工夫,有这么大的变化。 “你爹爹也会武艺吗?”宁淮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 “当然了,我爹爹可厉害了,那一身武艺,能同时与十来人相抗呢。”阿弃心里头正高兴,宁淮问他什么,便也就说了,孩童心性,自然也没多想。 宁瓷正好进屋来,宁淮拍了拍阿弃的头,没再继续之前的话题,只是招呼着宁瓷过来,然后给阿弃夹菜。 “今年的西山围猎,因着出了些事情,便推迟至今,再过些日子,皇上和皇后会一同前往西山,阿瓷,不然,你也一起去吧。” 宁淮如此提议。 “围猎?”宁瓷抬头,倒是略惊。 西山围猎,她也就去过一回,还是姐姐嫁入皇宫的第一年,陪着她一起去过,后来觉着有些折腾,费神的很,便是再没有去过了。 大哥这回,何故又提起此事。 “你总在家里闷着,都快把自己给闷坏了,这出去走走也好,正好带阿弃也一起。”宁淮怕她因为之前的事留了有阴影,便不愿意再出门去远地方了。 宁淮说着,转头问阿弃,笑道:“你想去吗?” “狩猎?” “是啊,狩猎。”宁淮点头,解释道:“便是在山中围猎,有好多人,好多动物。” 阿弃一听,似乎挺有兴趣的样子,当时眼眸便亮了亮。 他倒是从来没经历过这些。 宁瓷看阿弃似乎是很想去,顿了顿,觉得出去一趟也没什么,便点头应下,道:“那好吧,我去便是了。” “救命。”宁瓷喊了一声,从梦中惊醒,此时已然整个人都满头大汗,气喘不止。 那一把剑刺向她心口的画面,她竟是再一次在梦中想起,可怕的场景,一次次循环来回。 已经是深夜。 她回到国公府后,便立即让人加强了守卫防备,然后回到房间,却是意识清醒,坐了许久,都没有丝毫的睡意。 就算现在是在皇城中,就算她身边有大哥,有无数的人在保护她,可她还是害怕。 当年追杀她的人,至今没有消息。 宁瓷自个儿就这样坐着,不晓得是已经过去多久,许是有困意袭来便睡了过去,再醒来,就是此时。 一抹额头,是一手的汗水。 “绿萝。”宁瓷撑着床沿,稍稍的移了身子想起身来,出声唤道:“给我倒杯水。” 屋子里漆黑黑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绿萝就睡在外屋,她警觉,睡得也浅,晚上宁瓷要是有什么动静,她都能察觉到。 宁瓷沿着床榻上头又挪了挪。 隐约间似乎有衣角擦动的声音,“沙沙”几声极是细微,接着是离她越来越近,宁瓷以为是绿萝,刚要张口―― 一个黑影猛然压下。 一只大手将她的嘴巴捂住,紧实的让人透不过半点儿的气,然后,那整个身子就覆了上来。 鼻尖传来熟悉的味道。 宁瓷惊恐的睁大了眼睛,想大口的喘气却是连嘴巴都张不开,他覆下身来,便是紧紧的将她压着。 是萧青山! 她待在他的身边一年之久,对他身上的味道,更是熟悉的不得了。 他一手捂着她的嘴巴,另一手便是环过她的身子,紧紧揽在了她的腰间,俯在她耳边,低声道:“不准出声。” 宁瓷咽了口口水,然后便是眨了眨眼睛。 于是他便把手给拿开了。 “阿瓷,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了整整三年?”他使了力气的将她抵着,没有半点儿要收敛的意思,浑身的腱子肉鼓起,跟石头一样硌的人难受。 89.委屈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70%的48小时后可见。  只是不知为何, 人没见到,却又是让他离开了。 没见到人,说到底他心里有点憋闷。 “你是新来的?” 许禄人已经往前走了,却是看见什么,又退了一步回来, 严肃的问话。 萧青山穿了件亚麻背心, 露出两只腱子肉鼓的满满的手臂,随着打捶的动作, 一下一下的牵张着, 汗水从颊边留下,落入火炉,滋滋直响。 身材高大, 相貌出众, 因着太过注目, 才会让许禄一眼注意到。 “老罗有事, 我替他来。”萧青山当时低着头, 压着声音回答。 能进军营这边,那一定是经过了审查,而且看他上手熟练,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许禄却是莫名的看他不顺眼。 这人虽然只是个铁匠,但过于强大的气势, 让人甚至无法直视。 许禄瞧了有一会儿, 点点头, 倒是没能挑出错,便没说什么,抬腿继续往前走了。 萧青山抬手抹掉一把汗,执了铁锤的右手,稍微停顿。 抬头看向许禄的背影。 略微沉吟,之后,才将目光收了回来。 继续手上的动作。 ...... 宁瓷有分寸,在军营这地方,不会乱走。 只是待了好一会儿不见那小兵回来,一直在这站着又实在无聊,瞧着那边似乎生了有梅花,便抬了步子,进了里头树林。 这十月当头,树上的叶子也掉的差不多,林子里头光秃秃的,只有树枝左右横亘,瞧着实在萧条。 宁瓷不禁拢紧了身上的披风。 抬眼使劲往前头看,过来有一小片梅林,红红的,只结了几个花苞骨。 但还是让她起了兴趣。 她到了梅树跟前,抬头,垫了垫脚,朝着那花苞朵伸手,可是就在那一瞬间,耳边传来些异样的声音。 “嘶嘶”的响个不停。 宁瓷心里咯噔一下,脑子转的飞快,马上心里便有了定论,眼珠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扫过―― 在褐色的树枝上,一条鲜绿环围缠绕,格外明显。 这时节如此寒冷,怎么会还有蛇? 天晓得她最害怕这玩意了。 这厢宁瓷正努力想着自个儿该怎么办,还来不及有任何动作,一只手伸过来,准确的掐住了七寸,然后往回一收―― 蛇便从宁瓷的视线消失不见。 她使劲儿的压下恐惧。 宁瓷低头往下看,落入眼底却是一个极为矮小的身影,两三岁的一个男孩,穿着一身与身量极不相符的灰麻衣裳,两根白嫩嫩的手指,还紧紧的捏着那条蛇。 “你小心 。” 宁瓷下意识的担心这孩子,却又不敢上前,只能是惊呼着出声。 “不怕。”阿弃看着自己手里这小玩意儿,摇了摇头,竟还是笑着的,道:“这个没有毒的。” 怎么会有这么胆大的孩子...... 宁瓷胆战心惊的看着他。 阿弃意识到面前这个漂亮姐姐害怕手里的蛇,于是蹲下身来,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些许白色粉末,纷纷洒在了蛇的身上。 那绿色的身子在他手里扭了几下,接着便没了动静。 于是阿弃提着尾巴,把它扔到了一边去。 “没事了。” 阿弃笑着抬头,嗓子脆生生的,说话间,正好与宁瓷惊惧打量的视线相撞,一刹那间,有片刻停顿。 这双眼睛和她太像了。 有亲切感,却也惊惧。 微微上扬的眉角,眸子里闪着熠熠神采,宁瓷看着她,失了神。 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这是我爹爹给的迷药,姐姐你放心,它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阿弃以为她还是害怕,便是指着那蛇,一本正经的解释。 这孩子聪慧又机灵,小小年纪,胆子也是极大,虽是稚嫩的脸上,却像是经历了许多事的,一点儿也不像皇城里那些娇生惯养的小娃娃。 宁瓷打量着他这一张脸,平复了心情有好一会儿,才蹲下身来,正好与他平视,柔和了声音,道:“谢谢你......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 阿弃看着宁瓷的眼睛,就像看着他自己一样,有一种十分亲切的感觉,当时同人说话,自然而然放下了所有的戒备心。 “爹爹在上工,让我在这等着他。”阿弃指了指前头,回答道。 “那为什么不在家里等呢?”这是军营,无论如何,把一个小孩子单独放在这里,那一定是不安全的。 宁瓷想不通他父亲把人带到这里的原因。 “阿弃没有家。”阿弃摇了摇头,软糯的语气间有些许的低沉,缓缓出声道:“阿弃只有爹爹。” 宁瓷的心突然一抽。 她莫名的想起了那个婴孩,那个她仅仅见过几面的孩子,却是和她连着最深的骨血。 他救了她,她说会报答,然后他开玩笑,说他还需要一个儿子。 她陪他那些时候,终究不可能一辈子待下去,是该离开的。 “你想要什么?”宁瓷忍不住去摸他的头,笑了笑,道:“无论什么,只要你想,我都可以给你。” 阿弃能看出来,眼前的人,衣着华贵,那一身的装扮都是顶好,与他形成鲜明对比。 阿弃摇了摇头。 “你救了我,我应该报答。”宁瓷以为他不相信,便解释道:“想要什么,你说就是了。” 阿弃想起爹爹和他说,娘亲长了一双和他很像的眼睛,大大的,水灵灵的,而眼前的宁瓷,和他的眸子,如出一辙。 “可是我没什么想要的。”阿弃突然就笑了,伸手想去拉她的袖子,可是意识到自己手太脏了,怕她嫌弃,便又把手收了回来。 “那我把这个给你。”宁瓷从头上拔下一根镶金缠枝菱花簪子,放在了他的手上。 本来想给他钱,看他样子是缺钱的,但是她身上没带,便只能把这个最值钱的簪子给了他。 “小姐,小姐――”后边顺贵儿扯着嗓子的声音传过来,宁瓷起身,朝他笑了笑,道:“乖孩子,你好好待着等你爹吧,再见!” 说着她便转身,朝着顺贵儿声音传来的方向,快步往回走了。 一只肉乎乎的手握着簪子,霎时发愣之后,想把簪子还回去,可是人已经走出好远,不见了影子。 ...... 90.论断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70%的48小时后可见。  绿萝当时却是一看到那盒子里的东西, 脸色便白了, 但是偏偏面前这是萧青山,小姐不说话, 她也不敢有所动作。 宁瓷下意识的捂住鼻子,不想去闻这味道,当时面色也是冷的厉害。 “拿走。” “我们小姐不食肉食的。”绿萝在旁边弱弱的出声。 哪怕她是跟着在宁淮身边练武的丫鬟, 在萧青山面前, 绿萝仍是莫名的提不起那股气来。 萧青山却是不相信绿萝说的, 或许说, 他根本就没有听,只是把那盒子往宁瓷这边递, 生硬道:“拿着。” 阿瓷明明是喜欢吃这个的。 宁瓷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但是面色显然的冷了下来, 然后抬头, 看着萧青山, 道:“萧青山, 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喜欢吃这些?” 没等萧青山回答, 宁瓷扯着嘴角笑了一声,又继续道:“你根本不知道,我不喜欢吃肉, 一点儿都不喜欢, 你的那些东西, 只会让我觉得恶心想吐。” “你看,你连我真正的喜好都不清楚,却又何必信誓旦旦说那些话,其实只是你自己,从来没有用心关心过我,所以才会连这些都不了解,一点儿都不了解。”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而你现在,又何必做这些无用功?” 她宁瓷,宁家的女儿,生来便应该高高在上,不应该是轻易被打败,她的骄傲,和她的尊严,让她绝不容许有欺骗和背叛的存在,如果有,那她绝不原谅! 就算她知道,他对她很好,是真的很好。 可是那些隔阂和裂痕,也是真正存在的。 “既然你不愿意离开,那你可以永远待在那儿,那儿不是有你的责任,有你要守护的人吗?” 在外人面前,她总是时刻的端着,用一副温和的面目来应对,但是一看到萧青山,便是所有的怨气都出来了。 宁瓷一伸手,就将他手里的盒子挥落在地,所有的蒸肉羹汤,稀零散落,满满的一地,那热汤溅了出来,大半洒在了宁瓷的手上。 绿萝一惊,伸手还来不及碰到人,萧青山已经握住了她的手腕,看着那莹白的手背上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红,他瞳仁一紧,就拉着她进了房间。 两指捏着她的手腕,力道虽不算的大,但宁瓷也是挣脱不开的,进了屋之后,他直接关上了门,将所有的人都隔在了外头。 出门在外这么多年,是难免发生意外的,身上有伤,那也是经常的事,所以随时在身上,都是带着药的。 萧青山也知道,阿瓷身子弱,就算是受了同样的伤,那在她身上看起来,也比旁人要更重一些,有些伤不及时处理,那留了疤,就更加的棘手了。 于是这会子顾不得那么多,他动作飞快,握着她的手放到盆子里头,里面是凉水,正好可以凉一凉那热汤的温度。 他可是刚出锅就捂着拿过来了,动作也快,里头的热度几乎是没散去多少,自然是晓得,这一碗汤,究竟是有多烫手。 “你别碰我。”宁瓷方才给碰的烫着了,手上也疼,一时间被他拉着,便没反应过来,现下在凉水里缓过来一些,意识自然也回过来了。 可是毕竟力气不敌,完全是挣脱不开。 “别动,你受伤了,要快些擦药,不然会留疤的。” 萧青山着紧说着,语气依旧是如以往那般,是带了命令的肯定。 然后一手将她的手腕握着,另一手从腰间掏出个药瓶子过来,打开瓶子,倒在她手上,动作迅速,却是十分小心翼翼的。 他都还记得,刚开始的时候,他的力道确实是过大的,那是他习惯的,不晓得男子和女子之间是有区别的。 之后才晓得因为他,让她身上多出许多伤来,所是那以后,就算再生气,再怎么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也一定不会再放重半点儿的力气。 “你如果不喜欢,那你同我说,我又不会逼你吃下去。” 那些都是他最喜欢吃的,所以他便理所当然的以为,她也喜欢吃,而且,他看她都吃的很开心,凡是他夹给她的菜,都吃完了。 自然是没有任何的怀疑的。 却是没有想到,原来,她不喜欢。 “你放开我,留疤就留疤,死了也不用你管。”宁瓷也怕疼,但她更不喜欢让萧青山碰,便是看着他已经收了药瓶,就是硬挣扎着手,收了回来。 “阿瓷。”萧青山见她执意挣扎,也怕这原本就有的伤又给加重了,才将她给放开,但是听她这么说,心里头,自然不悦。 “你便是存心想死,但只要我活着,你也不准死,永远都不可能。”在萧青山眼里,是他的东西就永远打下了他的烙印,他有很多方法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只是不希望,让她受伤罢了。 “绿萝,绿萝――”宁瓷知道多说无益,往后退了一步,张口便是大喊,然后,抬腿往门口走去。 只是一开门,却是看见,站在门口,怯生生的一个身影。 宁瓷一愣,一时间尚未反应过来,只看着面前的阿弃,不晓得刚才的那些话,被他听去了有多少。 他本就在意这些,虽然年纪小,但有些事情,未必就是不懂的。 阿弃愣愣的看了她一眼,目光便是慢慢的移到了她的手上,方才被烫到已经红了一片,虽然上了药,但是也没那么容易就下去。 “姐姐,疼不疼?”阿弃软软的出声,伸手想去碰,但是又怕碰到伤口弄疼了她,伸到一半,又把手收了回去。 “没事,我不疼。”宁瓷摇头。 “你不要怪爹爹好不好?”阿弃知道,这伤一定是疼的,只是他刚刚看见爹爹和娘亲吵架,也是着急心疼,他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他们在一处,那总是要吵起来的。 他看得出 ,娘亲不喜欢爹爹,一点儿都不喜欢。 “没关系的,阿弃喜欢吃鹿肉,你不喜欢吃可以拿来给阿弃,阿弃一定全部都吃完。”阿弃顿了顿,接着说话,声音都弱了许多。 “可是爹爹今天一大早就抓了这鹿回来,手都因此受伤了,忙活到现在,连饭都还没吃一口.......你不要怪他,好不好?” 萧青山将外衫垫在下面,自己躺在外头,侧着身子挡住了所有的寒风,然后伸出一只手,当枕头让阿弃枕着。 薄薄的毛毯恰是将两个人盖住。 “爹爹你冷吗?”阿弃在他的手臂上蹭了蹭,声音软软糯糯的,眨巴着眼睛看他。 萧青山摇了摇头。 虽是这样,阿弃还是握住他垂在身侧的一只手,轻轻的哈了几口气,两只白嫩嫩的小胖手却还是没法将他一只大手握住。 “那娘亲现在会冷吗?” 萧青山眉眼冷毅,一如千年不化的冰霜,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面色才有些微微的触动。 “阿弃冷的话,爹爹会抱着阿弃,但娘亲要是冷了,阿弃就和爹爹一起抱着娘亲。” 阿弃没见过娘,但是他知道,娘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是爹爹的命,所以爹爹才会锲而不舍的找下去,而他以后见到了娘亲,也会和爹爹一样爱她。 一夜过去。 第二日早晨,寒风刮进屋里,呜呜直响,倒是越发凄厉。 阿弃难得睡得这么熟。 萧青山抱着他,宽大带着厚茧的手指顿在他的脸颊处。 和他娘一样,这脸软的跟白豆腐似的,轻轻一碰,就好像会碎了去。 这时外头隐约传来些说话的声音。 “爹,这天太冷了,你身子又这样,总归不能再去了!”是女子柔顺的声音,扬高音量带了些许的着急语气。 接着男子猛咳了两声,无奈道:“这几日上工正赶的急,上头要造一批新兵器,人手不够,我不去不行。” “那便请假一日,怎么也得去找大夫来看了病再说。” “请不得,请一日假扣三日的工钱,那不是白干了吗?” 沉重的一声叹息。 女子隐隐的带了哭声,是真的已经没有法子了。 那铁匠的活本就极累,干上一整日下来,浑身是伤,这入了冬,天气越发严寒,冻的人连工具都拿不起,再这样下去,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萧青山面色冷然,听着外面人说话,一一收进耳朵里,却毫无反应。 只是扯了扯毯子,把阿弃围的越发严实。 “那宁大将军不是一向以百姓为先吗?怎么就如此不通人情!”女子高声啐了一句,接着,被男子捂住了嘴巴。 “这话说不得!”音量压低了许多。 萧青山听见“宁大将军”四个字,手一抖,当时便猛然坐起了身,这一遭动静不怎么大,但阿弃还是醒了。 “爹爹。”阿弃揉了揉眼睛,出声唤了一句。 萧青山摆了摆手,示意让他好好躺着,然后下榻,大跨两步,开了房门。 外头的木棚子里站了两个人,一个身穿湖蓝棉麻衣裳的女子,头挽双螺髻,以蓝色发带相缚,大概十五六岁模样,水灵灵的,而旁边的男子,灰麻衣裳,身材精壮,面上却是满满的疲惫之色。 91.厨房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70%的48小时后可见。  那一把剑刺向她心口的画面, 她竟是再一次在梦中想起,可怕的场景, 一次次循环来回。 已经是深夜。 她回到国公府后,便立即让人加强了守卫防备, 然后回到房间, 却是意识清醒, 坐了许久,都没有丝毫的睡意。 就算现在是在皇城中,就算她身边有大哥, 有无数的人在保护她,可她还是害怕。 当年追杀她的人,至今没有消息。 宁瓷自个儿就这样坐着, 不晓得是已经过去多久, 许是有困意袭来便睡了过去, 再醒来, 就是此时。 一抹额头,是一手的汗水。 “绿萝。”宁瓷撑着床沿,稍稍的移了身子想起身来, 出声唤道:“给我倒杯水。” 屋子里漆黑黑的一片, 伸手不见五指。 绿萝就睡在外屋, 她警觉, 睡得也浅, 晚上宁瓷要是有什么动静, 她都能察觉到。 宁瓷沿着床榻上头又挪了挪。 隐约间似乎有衣角擦动的声音,“沙沙”几声极是细微,接着是离她越来越近,宁瓷以为是绿萝,刚要张口―― 一个黑影猛然压下。 一只大手将她的嘴巴捂住,紧实的让人透不过半点儿的气,然后,那整个身子就覆了上来。 鼻尖传来熟悉的味道。 宁瓷惊恐的睁大了眼睛,想大口的喘气却是连嘴巴都张不开,他覆下身来,便是紧紧的将她压着。 是萧青山! 她待在他的身边一年之久,对他身上的味道,更是熟悉的不得了。 他一手捂着她的嘴巴,另一手便是环过她的身子,紧紧揽在了她的腰间,俯在她耳边,低声道:“不准出声。” 宁瓷咽了口口水,然后便是眨了眨眼睛。 于是他便把手给拿开了。 “阿瓷,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了整整三年?”他使了力气的将她抵着,没有半点儿要收敛的意思,浑身的腱子肉鼓起,跟石头一样硌的人难受。 “你怎么能这么没有良心?” 萧青山声音狠厉,咬牙切齿是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然后张口,便咬在了她的脖颈处。 她皮肤极为细嫩,有时候只要稍微重了力气便会破皮,这一点,萧青山是知道的。 以前往往他没用什么力气,她身上就是青紫一片。 此番他顺着脖颈,许是因为愤怒,力道极大,宁瓷能清楚的感觉到,强烈的痛感。 但是她也不敢喊,如果贸然唤了人来,她无法预知后果会是什么。 天晓得萧青山他今天白日里在军营看见她的时候,他心里是有多激动,那一刻若不是还有旁人在,她又跑的快,他真的会直接就冲上去的。 他想她想了太久。 从她离开的那一日起,他就在心里暗暗的发誓,他一定会找到她,并且找到了之后,就不会再放手。 幸好老天爷还没有把他逼入绝境。 他终于找到她了。 “我、我......”宁瓷不晓得该说什么好,她只是支支吾吾的,半天冒不出一句话来。 明明白日里他才被人押走,为什么现在就会出现在这? 她知道,和他硬碰硬,是没有任何好处的,这个男人,力气大的跟蛮牛一样,一只手就能把她捏死。 “阿瓷,你同我回去。”他抱着她,圈的死死的,当时就要带着人起来。 在他的眼里,这个人是他的,是他的妻子,是他儿子的娘,他们是拜过天地的,也是两心相悦的。 既然找到了,就不会再让她离开他。 “这儿是我的家,我要回去哪儿?”一听他要带她走,宁瓷当时就慌了,想撑着力气不起来可是也抵不过他的力道,咬着牙,才终于说出了一句话来。 其实她也是生气的。 生气他曾经说过的那些话,生气他做的事,更加生气他要留在那个鬼地方,而不愿和她一起离开。 “萧青山,你不是绝不离开那个地方的吗?所以现在是为什么.......跟着她一起出来?” 萧青山当时的动作便顿了顿。 “你胡说什么!” 他知道,其实他一直都没有看明白宁瓷。 她误会了那些事情,却完全不听他的解释,甚至因为赌气,狠心的在生完孩子不过十天之后,选择了离开。 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而那时候他的第一反应竟是担心她的身体。 稳婆说,女人月子最是重要,稍有不慎,便会落了病根。 而阿瓷的身子又不甚健壮,若真落了病根,那还不知道会造成何等后果。 “那宁淮掌十万兵马,还不是落败于我匪军手下,你觉得,能奈我何?” 他抬起了头,因为愤怒,眸子里已经现了赤红。 这么多年以来,他就一门心思的在乎过这么一个女子,为了她,放弃所有,跋山涉水而来,可是她却一门心思的想着,要如何才能远离他。 宁瓷突然就咳了两声,压着声音,十分难受的模样,闷闷的声音划过寂静的黑夜,似乎带了哭腔。 萧青山的力道当时便松了,下意识的紧了心,当时开口正想问,外头就有声音传来。 “小姐。”绿萝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在外头当即便出声唤了一句,没听见有回答,就又唤了一声。 看样子是想推门进来。 萧青山死死的盯着她,好像是想透过她的眸子看到什么另外的东西来,就在门“嘎吱”一响的时候,他起了身,往窗户那边一闪。 ...... 绿萝将房间里的灯都点亮了。 她侍在宁瓷身边,是贴身丫鬟,同时也负责保护她。 因着三年前那桩事,宁淮心有余悸,所是将她身边的人全部换了一拨,几乎每个,都是武功上乘。 可是绿萝感觉自己今日睡得要格外的熟些,脑袋昏昏沉沉的,方才在外头,隐隐听见了些声音,却是又不甚清晰。 这一进屋来,分明感受到些陌生的气息,但又发觉不了半点踪迹。 “小姐,你的脖子――” 屋里面亮堂之后,绿萝一回头,就看到宁瓷脖子上明显的红痕,带着齿印,差一点就破了皮。 显然是被咬了。 衣裳也是十分凌乱。 “我去通知大将军。”绿萝一惊,但是便要出去唤人。 直觉告诉她出事了。 将军吩咐过,小姐所有的事,都必须告诉他。 “回来。”宁瓷此时已经镇定了不少,出声,便是冷然喝了一声。 “今日的事,不准告诉我哥。”宁瓷转头往镜子那边看去,饶是隔得远,她也能看清自己脖子上的红痕,重重的一道。 她立马把衣领往上提了提。 宁瓷也向来是说一不二,她说的话,绿萝不敢不听。 “小姐,我去给你拿药膏。” 绿萝说着去旁边柜子里头找药瓶子,不该问的,自是没有多问。 宁瓷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就是不愿意将她与萧青山的事说与旁人听,触到心里的一道疤,尘封了,不愿别人再碰。 那个地方,是匪窝,是一个与皇城格格不入的地方,她身为宁家女儿,是不可能永远待在那儿的,所以,在孩子即将出生的时候,她同他商量,说离开吧。 离开这座山,去皇城。 这话,她想说很久了。 可他不愿意,甚至朝她发火,信誓旦旦的说,自己绝不离开。 她堂堂卫国公的女儿,姐姐是皇后,哥哥是大将军,尊贵无比,不可能就永远一辈子待在那个地方的,她还有家人,还有朋友,那些,对她都很重要。 而且后来,又叫她撞见了那桩事。 于是下定了决心,她不要再待下去,她要离开! “今日去军营的时候,我看大哥似乎押了一个铁匠要审,说他犯了事,你去打听打听,那个铁匠,现在是何情况?” 宁瓷接过绿萝的药膏,没让她帮忙,只是低着头,转到了绿萝看不见的一边,缓缓的将衣襟往下拉了拉。 “可是――”绿萝转头往外面看,现在正是午夜,还得要几个时辰才能天亮,小姐的意思,难道是现在就去...... “现在就去。”宁瓷再次吩咐。 “是,我马上去。”绿萝点头,忧心的看了宁瓷一眼,抿着唇,愣了一会儿,才转身出了门。 宁瓷手指点在红痕处,便是痛得浑身一抖,轻轻从瓷罐里头挖了些药膏,抹在了受伤的位置。 她此时真的是心乱如麻。 猛然转眼间,宁瓷的目光从那男子身上掠过。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亚麻背心,两只健壮的手臂露在外面,一道道伤痕,青紫红肿,手臂肘撑在地上,道道青筋鼓起,任着许禄狠厉的动作,却是没有半分要还手之意。 隐忍压抑。 大概是犯了错吧。 她倒是完全不在意于这桩事,更加不愿意同那许禄见面,便转身,想着要快些离开的好。 92.哄好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70%的48小时后可见。  一片黑色的衣角消失在黄土之中。 山坡上响起孩子尖利的喊声, 眼泪伴着雨水,全都混在了脸上。 “爹――” 孩子穿了一身粗布衣裳,覆在小小的身子上, 显得很是宽大,他糊了一身的黄土泥巴,被迷的已经睁不开眼,十根软糯糍粑似的手指, 使劲的在黄土里扒拉。 “爹, 爹你在哪儿?” 黄土覆盖的脸庞中,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泛着令人心疼的恐慌。 方才若不是爹爹推了他一把,那现在掉进去的就是他,而不是爹爹。 在他眼里, 爹爹就是这个世上最大的英雄。 从千阳一路到这儿, 他们不知经历了多少困难险阻, 可是哪怕只剩了一口气,最后爹爹还是会好好的活下来。 不会有事的。 孩子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他顺着黄土流去的方向, 不要命似的往下挖,石子树枝刮得手掌现了血痕,鲜红和黄色混在一起,疼的心窝子都绞了起来, 然后又被雨水冲走。 大风呼呼刮着的声音充斥在整个脑子里, 就在孩子呜咽声越发沉重的瞬间, 一双手从黄土里伸了出来。 “阿弃,拉我一把。” 男人的声音沉稳厚重,让人莫名心安。 被唤作阿弃的孩子马上握住了他的手。 一大一小的两只手叠在一起,紧紧的握着,孩子依着一旁的树根,使劲将泥土里的人往外拽―― 然后,猛然跌入一个宽大温暖的怀抱。 “爹没事。” 阿弃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将头埋在他的脖子里,眼泪顺着往下流,声音几近嘶哑。 “不准哭。” 男人的心一抽,抱着孩子的手又重了几分,然后按住他的头,一双眸子紧紧的盯着。 黄土厚茧的指腹替他拭去泪水。 露出孩子一张白嫩清俊的脸庞来。 “爹告诉过你什么?” 我萧青山的儿子,顶天立地,哪能轻易流泪。 不准哭,就算爹死了也不准哭。 阿弃硬是吸了吸鼻子,把所有的泪水往回憋。 只要爹爹还在身边,他就不哭。 “马上就到了,翻过这座山,就进皇城了。” 阿弃点头。 他会找到娘的。 ...... 宁瓷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梦里的那个男人,未着寸缕,坚实的手臂撑在床榻边,古铜色的腱子肉,坚实的跟石头一样,鼓的一道一道的,而怀里的人,已然累得瘫软,小小的身子蜷缩着,完全隐在他的怀里。 男人的手指张开,缓缓为她梳理着一头秀发,张口,声音嘶哑低沉。 “阿瓷,给我生个孩子好不好?” 接着画面一转,耳边就传来孩子的啼哭声。 那个尚在襁褓的婴孩,看着她嚎啕大哭,眼泪哗哗怎么都止不下来,她看着他,心疼的像万针扎心,血流不止。 她想抱抱他,想亲亲他,可是只要一伸手,眼前就会浮现另一张脸庞。 坚毅冰冷。 然后,惊慌之下,宁瓷睁开了眼睛。 醒了过来。 梦里的一切便是散去。 “阿瓷你如今是越来越不像话了,青天白日里,着了床榻就睡,那不晓得的,还以为我们宁家的女儿,是个个如此疲懒呢。” 宁虞踏进门来,便是轻声打趣。 她后头跟着好几个侍女,都留在了屋外没有进来,宁瓷看了一眼,急忙起身行礼。 “姐姐。” 虽是自家姐妹,但宁虞贵为皇后,就算她说了不必太过拘礼,但该有的基本礼节,还是不能少。 “你小心着些,莫绊倒了。”宁虞伸手,着紧就过来扶她,眉间,满是心疼之色。 “本只是想眯会儿,不晓得怎么就睡着了。”宁瓷揉了揉头,微微泛疼。 “罢了,你愿意如何就如何,该睡便睡,别强求了自己去就行。”宁虞轻笑着,当时却是叹了一口气。 自从三年前她失踪了一段时间,回来后,便是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太对,显得浑浑噩噩的,有时候在椅子上坐着,都能闭了眼睛睡过去。 对于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宁瓷不说,他们也都不敢问,只能是看着宁瓷这般模样,可以尽力抚慰着便抚慰罢了。 生怕就戳到了她心里的伤痕。 说到底,他们宁家的女儿,终归有任性的资本。 要晓得她宁瓷,可是整个大祁最尊贵的贵女。 宁家公卿世家,宁瓷的父亲宁玄淇,世袭卫国公,虽无实权,却是地位顶顶尊贵,就连皇上,也是敬着三分。 宁家统共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儿子宁淮,十六岁便上阵杀敌,如今二十六岁,已经位处大将军,掌十万兵权,大女儿宁虞,皇后之尊,后宫独宠。 宁瓷则是被所有宁家人捧在手里的娇娇宝贝。 宁虞拉着她坐下,上下打量了一番,看着人气色还不错,才是将将松了一口气。 “大哥前几日还在同我说,他军营里的许将军,将门之后,相貌端正,为人上进,总归一溜儿的全是优点,这在我跟前,都快将他夸奖的上天了。” 宁虞话中的意思很明显。 宁瓷已经十九了,放眼整个大祁,她这个年龄的女子,基本上已经出嫁,甚至是孩子已经满地跑,只有她,尚待字闺中。 “你好歹也出去走走,见见人,这不见,怎么知道喜不喜欢。” “姐姐,我、我不想嫁人。”宁瓷低头,糯着声音闷闷的出声。 这话她已经说过很多次。 她从来没有想过嫁人这桩事,或许以前还想过,但现在是确实没有了,有时候经历了一些事,被伤过了,心里有伤痕在,再多的,就不重要了。 “你看,就说你不听我的话吧。”宁虞眸中有转瞬而过的失望,但还是笑着,当时,佯装出一副失望的表情。 “你就只听大哥的话,非得要他哄你才听是不是,多大的人了,还当是天天能骑在他脖子上的小孩子呢。” 宁虞是纯粹的打趣罢了,转移了话题,好让她不想起些不该的伤心事,这番顿了顿,又继续道:“好好好,既然这样,待他忙完了那边的事,再亲自回来劝你。” 宁淮这些日子在忙着建造一批新的兵器,焦头烂额的,都好久没回家了,可是无论如何,宁瓷的事情,他都是永远摆在第一位。 从小宠着的妹妹,后来又受了那么多的苦,那就是伤到一根头发丝都心疼的不得了,更别说有旁的了。 宁瓷就是他的命! “大哥忙,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宁瓷晓得,在她这里,大哥的话比什么都管用,若是大哥真劝她去见那什么许将军,那她是不去也得去的。 “你要是不好好的,那就是十万兵马的事也不算事。” 宁虞也清楚宁淮的脾性,就是个死心眼到头的! 93.生辰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70%的48小时后可见。  “爹爹,阿弃帮你把伤口包扎一下吧。” 明明身上有药, 可是自己受了伤就是不管, 好多次, 还得是阿弃看见了, 才会帮他处理好。 萧青山却是丝毫没有在意他手上的伤,低头看向阿弃, 略微一顿, 便顿下了身来。 目光停怔在阿弃的身上。 比先前似乎是胖了一些,面色也要更红润了。 萧青山仔细的打量着。 看着他这模样,这些日子过的应当是好的, 也定然不会像之前跟着他那样,受那么多的苦。 只要阿弃欢心喜悦,他也能放下心里的一块大石头。 “不用担心, 爹没事,只要我还喘着有一口气在,就死不了。” 萧青山摸了摸阿弃的头, 冷毅的语气中, 带了些许的柔意,唇角微微弯起,像是勉强带出来的笑意。 阿弃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阿弃。”萧青山唤了一句, 便冷了声音, 道:“你忘记爹和你说过什么了吗?” 爱哭是小孩子的天性。 只是萧青山不喜欢阿弃哭。 最重要的原因, 许是因着, 他一哭起来,那样子便像极了阿瓷,含水的眸子,柔的不剩一点儿的坚硬,他便是只看着,心里也一阵一阵的抽疼。 阿弃吸了吸鼻子,点头,便硬是把在眼眶里打着转儿的泪水给憋了回去。 爹爹让他不哭,他便不哭,阿弃是男子汉大丈夫,以后,还要好好照顾爹爹的。 “再给爹一点儿时间。”萧青山粗砺的指腹触在阿弃的脸颊上,滑滑嫩嫩的像是软白的豆腐,他轻触着,不敢多用半分的力气。 “再过一些时间,爹爹就会好好的陪着你,还有娘亲,所以现在,你要乖乖的好不好?” 他知道,现下这样的情况,阿弃一个孩子,一定是会担心害怕的。 阿弃点了点头。 他相信爹说的。 ...... 往年的西山围猎,都是在深秋时节。 但是今年因为虎啸军的整顿之事先行提上日程,又顾着兵器的锻造,各方面离不开身,这事关重大,便是耽搁了一两个月,直到这入了冬,皇上那边,才是准备起了围猎之事。 随身陪同的,自然就是宁淮大将军了。 其余的,便是些世家子弟。 大祁本就民风开放,加之如今皇室,为当年起义之军,从那乡野之地,一路攻入皇城,靠的,便是一身英勇无畏和奋战本事。 所是如今大祁,不仅重骑射本领,也重沙场之战,世家子弟,无论男女,只要武艺上乘,拔的头筹,那便是最为让人欣赏的。 西山在皇城之外,离城郊倒不算远,但由于山行地势的缘故,颇为难行,一大队的人马,用了将近一天,才抵达目的地。 天色渐暗。 各人的营帐之所,早便安排好了,自然便是,先休息一晚,再论其它。 在马车上,宁瓷是陪着宁虞一路坐了过来,两姐妹说了许久的话,此番亲近着,倒是让楚睿坐在一边受冷落了去。 抵达西山之后,宁虞还想着让阿瓷同她住在一处的,只不过宁瓷瞧着楚睿的脸色,显然已不如之前那般明朗了,便是轻笑着拒绝道:“我还是去我自个儿那儿吧,不然光姐夫这眼神,都快要剐了我了。” 宁瓷打趣的看了楚睿一眼。 楚睿却是突然听到这话,脸色颇为不自然,一下被戳破了心思,那皱着的眉头不知道是该继续皱着还是舒展开来,只能是抿了抿唇,略微垂眼。 “可是――”宁虞担心的,还另有其它。 “姐姐和姐夫都在呢,谁敢把我怎么样。” 宁瓷晓得宁虞在担心什么,面带笑意轻松,倒是不那么在意的模样,道:“而且大哥的营帐就在我旁边,有大哥在,定然不会出事的。” 这么说来,却倒也是。 于是宁虞也不再多说了。 宁淮就在外头等着宁瓷,见她出来,忙是上前来,问道:“身子可有不适?” 这路途遥远,又颇为陡峭,坐在马车上,是难免的摇摇晃晃,宁淮担心宁瓷体弱,会受不住这般的颠簸。 “车上太闷了,闷的头有点晕,但是下车来透了会儿气,现在已经好多了。” 宁瓷如实回答。 她往周围看了看,应当是没看到想找的人,便问道:“阿弃呢?” 他是和宁淮一同骑马来的。 “他刚刚睡着了,我便把他送回我的营帐了,现下,正睡着呢。” 宁瓷点点头。 她接着又想起,来的路上,似乎在大哥身边,看到了萧青山。 只是她还来不及问―― “阿瓷。”舒姒笑着唤了一声,便是上前来,站定之后俯身,朝着宁淮行礼。 “舒姒见过大将军。”她的声音倒颇是轻快。 宁淮淡然的点了点头。 “前头有晚宴呢,阿瓷你要不要和我一同过去,大家现下可都在。”舒姒挨的宁瓷又近了一些,眉眼弯弯,笑意满溢。 宁瓷回头看了宁淮一眼,眼神一顿,便是询问的意思。 “你先去,我还有些事要安排,待会儿便过来。” “那好。” 宁瓷点了点头。 “那我们走吧。”舒姒说着,一把便挽住了宁瓷的手,宁瓷倒是没什么反应,也没再说话,跟着舒姒,往前头去了。 ...... 这晚宴上的,都是以往世家圈子里的那些人,左右说起来也就那么些个,是互相认识的。 大家难得这么出来一趟的聚在一处,这次有机会,自然要在一起,好好的说说话才是。 而宁瓷同舒姒到的时候,只瞧见大家围着火堆,三三两两的在一处,碰杯声,畅笑声,一时混着传来,倒真是热闹的不得了。 安复临坐在角落一处,看见宁瓷进来,原本淡然的眸子瞬间就亮了亮,便是紧盯着她那个方向,再也移不开目光。 “瓷姐姐,过来这边。”一旁的嘉毓看见宁瓷,高兴的直跳了起来,朝着宁瓷招手,高声道:“快,快过来。” 嘉毓今年十六岁,是当今大祁最小的一位公主,因着宁瓷以前经常进宫陪宁虞,两人性情相投,能说上些话,关系算是不错的。 嘉毓是孩子心性,又身为公主,难免有些骄纵,但所幸讲理知理,倒从来不会乱来。 她起身便拉了宁瓷过来,让她在她身边坐下,张口开了话匣子,便停不下来了。 “瓷姐姐,皇兄同我说你会来,我还不信,竟是真的,这可实在是太好了。”嘉毓喜悦之色,即是溢于言表,紧紧的挨着宁瓷,笑着便是如此说道。 “瓷姐姐,我跟你说,你一进来呀,安少傅的眼睛就跟粘在你身上似的,一点儿都不带离开。” 嘉毓目光狡黠,飞快朝安复临那边瞄了一眼,回头对宁瓷道:“其实安少傅还是很好的,瓷姐姐你真的要好好考虑考虑。” 宁瓷低头看着阿弃。 她紧抿着唇,面色甚是不自然,张口似是有话要说 ,可是瞧着阿弃这样子,她还是说不出来,于是直接转身,拐了出去。 脚步踏得很急,像是要急急的逃离这地方似的,很快,便不见了人影。 阿弃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呆愣的怔了好一会儿,许是有些落寞,才抬头,低低的唤道:“爹爹。” 这几日里,他待在这府邸里,无论是谁都对他很好,便差点让他以为,那些所有的困难和烦恼,都已经烟消云散。 可其实是一直都存在的。 阿弃走过去,到萧青山的身边,目光顺着往上,便瞧见他手掌上的伤口,虽不那么容易被发现,但这一下划的深重,便也晓得,不是轻伤。 “爹爹,阿弃帮你把伤口包扎一下吧。” 明明身上有药,可是自己受了伤就是不管,好多次,还得是阿弃看见了,才会帮他处理好。 萧青山却是丝毫没有在意他手上的伤,低头看向阿弃,略微一顿,便顿下了身来。 目光停怔在阿弃的身上。 比先前似乎是胖了一些,面色也要更红润了。 萧青山仔细的打量着。 看着他这模样,这些日子过的应当是好的,也定然不会像之前跟着他那样,受那么多的苦。 只要阿弃欢心喜悦,他也能放下心里的一块大石头。 “不用担心,爹没事,只要我还喘着有一口气在,就死不了。” 萧青山摸了摸阿弃的头,冷毅的语气中,带了些许的柔意,唇角微微弯起,像是勉强带出来的笑意。 阿弃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阿弃。”萧青山唤了一句,便冷了声音,道:“你忘记爹和你说过什么了吗?” 爱哭是小孩子的天性。 只是萧青山不喜欢阿弃哭。 最重要的原因,许是因着,他一哭起来,那样子便像极了阿瓷,含水的眸子,柔的不剩一点儿的坚硬,他便是只看着,心里也一阵一阵的抽疼。 阿弃吸了吸鼻子,点头,便硬是把在眼眶里打着转儿的泪水给憋了回去。 94.卿卿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70%的48小时后可见。 “小姐,可千万别过去。”顺贵儿见宁瓷又往前走了一步,就忙是伸手将她拦住,转到跟前,摇了摇头。 宁瓷也没打算再继续上前。 她又朝许禄看了两眼,却见他咬紧了牙关,眸中尽是狠厉的颜色,脚上用力,又往下面人身上踩去。 猛然转眼间,宁瓷的目光从那男子身上掠过。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亚麻背心,两只健壮的手臂露在外面, 一道道伤痕,青紫红肿, 手臂肘撑在地上, 道道青筋鼓起, 任着许禄狠厉的动作, 却是没有半分要还手之意。 隐忍压抑。 大概是犯了错吧。 她倒是完全不在意于这桩事,更加不愿意同那许禄见面, 便转身, 想着要快些离开的好。 “阿瓷。”宁淮不晓得是什么时候忽然就冒出来了, 唤了一声,人已经到了宁瓷跟前来。 “你怎么来军营也不和大哥说一声?”宁淮本是想过来看看这边的情况, 却未想会看见宁瓷在这儿。 她已经许久都没有主动出门了, 宁淮这会子觉得, 她自个儿愿意出来,倒是一桩好事。 “大哥,我听说军营这边出了点事,便过来看看你,顺贵儿可同我说,你见到阿瓷,便会消气了。 ”宁瓷上前起,轻轻的笑着,倒也是晓得怎么转移注意力。 “你看你就莫要愁容满面的了,我大哥如此的神通广大,可是万万没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 宁淮听了,便是抬手,轻轻的扣了下她的头,宠溺道:“油嘴滑舌!” 这边许禄是气上了心头,若不是心里还尚余的理智,这回是非要把萧青山给打死不可,一拳一脚,那都是死狠的力气,完全不把这当人看。 只是这人也犟,不承认,也不求饶,就这么一直闷闷的受着,连吭都不吭一声。 许禄一把执起长矛,手腕一转正要往下的时候,注意到了那边宁淮和宁瓷的身影。 动作便生生的停了下来。 他将脚收了回来,转身往那头走了几步。 “大将军。” 宁淮倒是没注意到萧青山,就只是拍了拍许禄的背,然后看着宁瓷,道:“今日既然正好碰上了,那便介绍一下,这是我妹妹,宁瓷。” 她带着锥帽,白纱的掩饰之下,看不清面容,许禄抬眼过去,自然晓得不能多加打量,笑着,点了点头。 “在下许禄。”方才身上的暴戾之气已然被快速的压制下去,轻轻的笑着,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大将军,罪魁祸首已经找到了,就是三日前代替另一名铁匠进来的人,我现在十分的怀疑,他是有目的和图谋的。”许禄转头,往那边看了一眼,便是十分肯定的对宁淮说道。 宁淮这才注意到那边的人。 “确定吗?”宁淮淡淡问了一句,似乎对这事并不是特别在意,也不过看了一眼,便收了目光。 “确定。”许禄稍顿之后,点头回答。 “那先押着,晚些时候,我再去审。”宁淮日日事务繁多,自然不是什么事都管的过来的。 许禄给了后边的将士一个眼神示意。 两人将地上的人押起。 他的衣裳已然破烂的不行,沾染着血迹和泥土,一头的发丝凌乱,挡住大半张脸,可是从地上爬起来,身子却是格外稳当,不带半点的晃颤。 他抬起头来,露出一双波澜无痕的眸子。 面上血污,眸中隐隐赤红,直直的看向宁瓷这边,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和那一方锥帽,可是他的视线就那么凝住,一动不动。 宁瓷抬眼,正好与那一方灼热对上。 她身子猛然一震。 手指紧紧捏住衣袖,指骨节隐隐发白,瞳仁当即便是一阵紧缩,下意识的往后退,当时间,皱着眉头,难以置信的摇头。 “阿瓷。”宁淮发觉她不对劲,便忙是伸手去扶,问道:“怎么了?” 宁瓷的耳朵里已经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她没有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他。 当初狠心一别,在她心里,是永别,便是永不再见。 是他,是萧青山。 当初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正落入贼手,无比狼狈,而他救她出来,就好像,面前现在的他一样。 “大哥。”宁瓷下意识的抓住宁淮的手,顾不上许多,便是别开目光,磕磕绊绊的出声。 “我、我要回家。” “小姐你不是要去看梅花吗?就在那边,快到了。”顺贵儿站在后边,不解的朝林子那边指了指。 “大哥,我要回家。”宁瓷完全不理会他,好似没有听到一样,只是转身,背对着萧青山那边,再次强调道:“我要回家。” “大哥带你回去。”宁淮不知道她忽然怎么了,但是她这个样子,就像当初刚回来的时候,第一眼见他就扑在他的怀里,喊了一声“哥哥”,然后便是嚎啕大哭。 那模样,像是经历了许多事情。 他真的就感觉自己的心被生生颁开了来。 幸好人好好的,没有大碍。 宁瓷不是什么慌张胆小的人,反而一向遇事都很镇定的,所以当她再三强调这句话的时候,宁淮意识到了不对劲。 只是他不知道这些不对劲,是从哪儿来的。 当即宁淮便带了宁瓷往外走。 萧青山的目光就怔怔凝在那一处,灼灼光亮,像是世间至宝失而复得。 ...... 宁瓷记得那天晚上很黑。 原本同她一起的还有两名女子,都是被虏来的,只是她们已经先下了车,不晓得被那些人带去了哪儿,留她一个人,在马车上面。 外面忽然就要打斗的声音传来,不知道是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一拨人,同那些虏她的人,打起来了。 宁瓷掀开帘子偷偷往外看。 不是大哥。 那些人穿着粗布衣裳,不像是哪家的部曲或是将士之类,却是一个个挥着大刀,十分凶狠的模样,几乎是将那些虏她的贼人都杀尽了。 宁瓷知道,不清楚来意,便不能轻举妄动。 于是她趁着他们打斗的时候,从马车里跑了出去。 可是,却有人追了上来。 是暗卫。 而且还是皇家的暗卫。 她知道自己得罪了人,但没想到是皇家的人,而且花了这么多心思,连暗卫都出动了,就为了毁了她。 95.和熙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70%的48小时后可见。  哪怕多多少少对萧青山都有不满。 但是他们的那些不满, 对他没有任何的作用, 也自然起不了威胁。 棚子里的声音渐渐落下, 萧青山放下铁锤, 在一旁的水桶里舀出一勺水来,浇在手上随意的搓了搓,然后拿旁边的粗布巾子过来, 随意的擦了擦。 他抬头, 看天色已晚。 这些日子里, 他一直宿在军营。 他住在这,是有考量的, 毕竟想来想去,没有比这更加合适的了。 只是,他不能让阿弃跟着他一起受苦 。 所以他让他去了国公府。 阿弃是个聪明的孩子。 他知道该怎么做, 该怎么说,也知道什么事情是应该的, 什么事情是不应该的。 萧青山从棚子里头走出来,才走了两步,忽然便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 有一道风, 凌厉的划过, 他眼睛一眯, 便警觉起来。 那身后的力道准确的朝着他的脖子砍来, 萧青山动作一顿, 转身,飞快躲过。 这人动作很快,接着又是一脚踢过来,萧青山当时下意识的,就还踢了回去。 那人翻了个身,停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冷然抬眼,随意折断一旁的树枝,朝着萧青山飞扫而过。 萧青山在一那瞬间,看到这人的脸。 宁淮! 他后退一步,却没有再还手,任着那树枝打在了他的胸前。 闷声一响。 宁淮紧皱着眉头,脸上冰冷之意,几乎是已经霜结成块,又折了一根树枝,朝他打过去。 萧青山依旧没有还手。 他是阿瓷的哥哥,他知道。 所以他不会和他动手。 “怎么不动了?”宁淮冷哼了一声,道:“还手。” 大半夜的,他的人还把他押着,他就能随意进出,而且还进到营帐,将许禄打了一顿,看来,他真是小瞧他了。 宁淮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一步踏过去,就将匕首放在了他手臂的位置 ,刀刃下去,还未用力,已经见了血。 “动了阿瓷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宁淮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知道以前都发生过什么事,但是光就是最近发生的这些,他都是已经了解的一清二楚。 这个男人,半月前带着孩子来到皇城,当时就住在城郊的一户农户家中,后来,他进了军营,而那孩子,则是被送进了国公府。 那孩子就是阿弃。 他唤他爹爹。 一切已经不言而喻。 他不明白阿瓷的态度,也不敢问,便只能是,来试探他萧青山。 “哪怕是天皇老子,动了我的阿瓷,我也要弄死他,可是看在阿弃的面子上,我就只要你一只手。” 宁淮说着,手上力道又大了几分,刀刃下去,已隐隐的破皮入血。 当初掳走阿瓷的人,都是些市井亡命之徒,虽知道他们是受人指使,但他还是一个都没有放过。 活着的,千刀万剐,让他们生不如死,而死了的,那尸体也要撕碎成片。 只是在幕后操纵的人,背景太过雄厚,势力也太过强大,哪怕他心里有所猜测,可是却根本找不到证据,也不可能就怎么样,但是他始终知道,该还报回来的,绝对不会晚。 这些年,暗中势力翻涌,他一直在搜集证据。 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 那时候,偏偏都已经找到了掳走阿瓷的人了,却说阿瓷在半路消失,不知去向。 那一年来,他都找疯了。 被一通掳走的靖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说,那日晚上,她被人押着在房间里,只听见外面的声响,她后来猜测说,阿瓷许是,无意被千阳镇那一片的匪徒给带走了。 可是他寻了整整三月,竟都没有在那延绵的大山中寻到匪窝所在,虽然同那匪徒,有过几次交手,可是他们仗着大山的地形和优势,让他根本同他们正面交锋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后来,还是阿瓷自己回来的。 “如果一只手,可以解将军心中之愤,那便拿去好了,算不得什么。” 萧青山声音淡然,冷意入骨,却是没有丝毫的畏惧,他抬眼看着宁淮,反倒将手臂往上抬了抬。 “你究竟是何人?” 这气度和胆识,绝非一般,就凭他刚才的力道,恐怕真要动起手来,他们两个,都是不分高下的。 “若不是有我,她早就死在了那些人手下,我救了她,但不负责,把她送回去。” 他萧青山自问心狠手辣,这么多年来,他杀过很多人,但是,从未救过。 阿瓷是第一个,让他起了这番心思的人。 “我喜欢她,哪怕她厌我,我也只喜欢她,所以,我会一直陪在她身边,直到我死。” 萧青山一字一句,是十分的沉稳坚定,哪怕是在宁淮面前,也看不出他也半点动摇。 当初是他让她误会了,又一时疏忽了她的心思,才会让她离开了他。 可是现在,他想通了。 世间除了她,没再有什么重要的了。 宁淮这一刀还是没有下去。 他自然不是那么莽撞的人,特别是在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之前。 该死,还是该活,会有定论。 “你日后,跟在我身边。” “只是,若让我知道,你哪怕有那么一点儿的伤害过阿瓷,我必定将你千刀万剐。” 宁淮手腕一转,收了匕首,抬头,冷然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大步离开。 ...... 宁瓷倒是没有想到,阿弃同大哥,竟是格外的合得来,这几日,每日早早的起来,同他去练武场,回来的时候,都是笑意满面。 虽然她已经决定了要接纳阿弃,可是以她目前的状况,根本就不可能正大光明的说是她的孩子,那样的话,一定会引起一番不小的波动。 特别是对宁家。 她是宁家的人,也要为宁家着想。 而且是因着这些日子她没有再见到萧青山,有些事情,尚可逃避,可是终究存在的事情,还是要解决的。 她扪心自问,当初虏她去的人,是存心要毁了她,就算没有那群半路杀出的土匪,她的后果也好不了多少,甚至会更糟糕。 她唯一可以选择的,就是让自己在最糟糕的情况下,用最大的毅力活下去。 “她不就是不甘心嘛,我也是傻,用了十五年才看清她的真面目。”宁瓷冷撇着嘴角,手上不紧不慢摆弄着面前一排的珠钗,便是自嘲的笑了一声。 绿萝替宁瓷梳着头发,待理的整齐了,才放下梳子,说道:“近几日她正在查阿弃的来历,许是有所怀疑,但是消息都已经压下了,短时间内,应该查不到什么。” 有些事,小姐虽然不说,但是从她的态度和这些蛛丝马迹当中,绿萝也能晓得一些,只是不该她管的,便自然不会说。 宁瓷点点头,站起身来,忽然被窗前那一束梅花吸引了视线,正是新鲜绽放,还挂着露水 ,入眼颜色极是好看,瞧着,是刚折过来的 。 “顺贵儿来过了?”她记得,上回也就顺贵儿奉大哥的命令,来给她送过一次梅花。 绿萝想了想,好像不记得有人来过,便是摇摇头,道:“好像......没有吧。” 宁瓷还在疑惑,当时忽然便察觉到什么,起身,开门,看见萧青山站在门外,沉着脸,手上提着个锦什盒子。 “给你的。” 宁瓷的面上有刹那的冷意,但是在抬眼的瞬间,已经弯了眉眼,带上清澈无暇的笑意。 她朝着舒姒走过去。 倒也是不着急,一步一步的,动作缓慢。 “听闻你今日去见了那许将军,如何,可是合心?”舒姒上前去,言笑晏晏,便是挽住了宁瓷的手,那话语中,更是十分亲近的模样。 “那许禄许将军一表人才,俊逸少年,可是有许多的女子,对他芳心暗许呢。”舒姒话语轻快,看着宁瓷,眸中洋溢着羡慕的神采。 “是吗?我没看清楚。” 宁瓷倒是兴致缺缺,低头看了一眼舒姒挽着她的手,唇角慢慢抿起。 她不太习惯这样的亲近。 特别是来自舒姒的。 舒姒看她似乎不是太开心的样子,抬眼,带着打量的意味,眼角微动,试探道:“阿瓷,你不会还顾忌着之前那回事吧?” 之前那回事...... 舒姒说完这话,瞄了宁瓷一眼,注意着她的反应,见她没说话,顿了顿,便又继续往下说了。 “都过去三年了,你也不必再一直想着,反正已经过去了,那日子该如何过,不还是该如何吗,再说那――” “好了,别说了!”宁瓷喝了一声,面目在霎时间冷然,其中愤怒,砰然外冒。 舒姒被她突如其来的愤怒吓到,愣愣的站在原地,整个身子都僵住了,两只手还搭在她手臂上,不知是该继续放着,还是该收回去。 宁瓷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尽力让自己缓和下来,然后淡淡出声,道:“对不起,我有些激动。” 96.欢喜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70%的48小时后可见。  没有一人说话。 这新上任的工头,可真是比之前那李立要严苛多了, 不允许有一星半点儿的松懈, 而且手段狠辣,真是把人治的死死地。 前几日, 有两个铁匠偷懒, 在树林那边小憩了一会儿,被萧青山发现了, 不止扣了他们一日的工钱,还差点把他们的腿打断。 他说,打断了腿, 还没打断手, 照样得上工,完不成, 再继续扣。 这行为直接狠辣, 但却颇为奏效。 当真是每个人都认认真真的, 连闲话都不敢再说一句,不止活精细了,动作也是快了不少。 哪怕多多少少对萧青山都有不满。 但是他们的那些不满, 对他没有任何的作用,也自然起不了威胁。 棚子里的声音渐渐落下, 萧青山放下铁锤, 在一旁的水桶里舀出一勺水来, 浇在手上随意的搓了搓, 然后拿旁边的粗布巾子过来,随意的擦了擦。 他抬头,看天色已晚。 这些日子里,他一直宿在军营。 他住在这,是有考量的,毕竟想来想去,没有比这更加合适的了。 只是,他不能让阿弃跟着他一起受苦 。 所以他让他去了国公府。 阿弃是个聪明的孩子。 他知道该怎么做,该怎么说,也知道什么事情是应该的,什么事情是不应该的。 萧青山从棚子里头走出来,才走了两步,忽然便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有一道风,凌厉的划过,他眼睛一眯,便警觉起来。 那身后的力道准确的朝着他的脖子砍来,萧青山动作一顿,转身,飞快躲过。 这人动作很快,接着又是一脚踢过来,萧青山当时下意识的,就还踢了回去。 那人翻了个身,停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冷然抬眼,随意折断一旁的树枝,朝着萧青山飞扫而过。 萧青山在一那瞬间,看到这人的脸。 宁淮! 他后退一步,却没有再还手,任着那树枝打在了他的胸前。 闷声一响。 宁淮紧皱着眉头,脸上冰冷之意,几乎是已经霜结成块,又折了一根树枝,朝他打过去。 萧青山依旧没有还手。 他是阿瓷的哥哥,他知道。 所以他不会和他动手。 “怎么不动了?”宁淮冷哼了一声,道:“还手。” 大半夜的,他的人还把他押着,他就能随意进出,而且还进到营帐,将许禄打了一顿,看来,他真是小瞧他了。 宁淮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一步踏过去,就将匕首放在了他手臂的位置 ,刀刃下去,还未用力,已经见了血。 “动了阿瓷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宁淮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知道以前都发生过什么事,但是光就是最近发生的这些,他都是已经了解的一清二楚。 这个男人,半月前带着孩子来到皇城,当时就住在城郊的一户农户家中,后来,他进了军营,而那孩子,则是被送进了国公府。 那孩子就是阿弃。 他唤他爹爹。 一切已经不言而喻。 他不明白阿瓷的态度,也不敢问,便只能是,来试探他萧青山。 “哪怕是天皇老子,动了我的阿瓷,我也要弄死他,可是看在阿弃的面子上,我就只要你一只手。” 宁淮说着,手上力道又大了几分,刀刃下去,已隐隐的破皮入血。 当初掳走阿瓷的人,都是些市井亡命之徒,虽知道他们是受人指使,但他还是一个都没有放过。 活着的,千刀万剐,让他们生不如死,而死了的,那尸体也要撕碎成片。 只是在幕后操纵的人,背景太过雄厚,势力也太过强大,哪怕他心里有所猜测,可是却根本找不到证据,也不可能就怎么样,但是他始终知道,该还报回来的,绝对不会晚。 这些年,暗中势力翻涌,他一直在搜集证据。 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 那时候,偏偏都已经找到了掳走阿瓷的人了,却说阿瓷在半路消失,不知去向。 那一年来,他都找疯了。 被一通掳走的靖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说,那日晚上,她被人押着在房间里,只听见外面的声响,她后来猜测说,阿瓷许是,无意被千阳镇那一片的匪徒给带走了。 可是他寻了整整三月,竟都没有在那延绵的大山中寻到匪窝所在,虽然同那匪徒,有过几次交手,可是他们仗着大山的地形和优势,让他根本同他们正面交锋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后来,还是阿瓷自己回来的。 “如果一只手,可以解将军心中之愤,那便拿去好了,算不得什么。” 萧青山声音淡然,冷意入骨,却是没有丝毫的畏惧,他抬眼看着宁淮,反倒将手臂往上抬了抬。 “你究竟是何人?” 这气度和胆识,绝非一般,就凭他刚才的力道,恐怕真要动起手来,他们两个,都是不分高下的。 “若不是有我,她早就死在了那些人手下,我救了她,但不负责,把她送回去。” 他萧青山自问心狠手辣,这么多年来,他杀过很多人,但是,从未救过。 阿瓷是第一个,让他起了这番心思的人。 “我喜欢她,哪怕她厌我,我也只喜欢她,所以,我会一直陪在她身边,直到我死。” 萧青山一字一句,是十分的沉稳坚定,哪怕是在宁淮面前,也看不出他也半点动摇。 当初是他让她误会了,又一时疏忽了她的心思,才会让她离开了他。 可是现在,他想通了。 世间除了她,没再有什么重要的了。 宁淮这一刀还是没有下去。 他自然不是那么莽撞的人,特别是在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之前。 该死,还是该活,会有定论。 “你日后,跟在我身边。” “只是,若让我知道,你哪怕有那么一点儿的伤害过阿瓷,我必定将你千刀万剐。” 宁淮手腕一转,收了匕首,抬头,冷然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大步离开。 ...... 宁瓷倒是没有想到,阿弃同大哥,竟是格外的合得来,这几日,每日早早的起来,同他去练武场,回来的时候,都是笑意满面。 虽然她已经决定了要接纳阿弃,可是以她目前的状况,根本就不可能正大光明的说是她的孩子,那样的话,一定会引起一番不小的波动。 特别是对宁家。 她是宁家的人,也要为宁家着想。 而且是因着这些日子她没有再见到萧青山,有些事情,尚可逃避,可是终究存在的事情,还是要解决的。 她扪心自问,当初虏她去的人,是存心要毁了她,就算没有那群半路杀出的土匪,她的后果也好不了多少,甚至会更糟糕。 她唯一可以选择的,就是让自己在最糟糕的情况下,用最大的毅力活下去。 “她不就是不甘心嘛,我也是傻,用了十五年才看清她的真面目。”宁瓷冷撇着嘴角,手上不紧不慢摆弄着面前一排的珠钗,便是自嘲的笑了一声。 绿萝替宁瓷梳着头发,待理的整齐了,才放下梳子,说道:“近几日她正在查阿弃的来历,许是有所怀疑,但是消息都已经压下了,短时间内,应该查不到什么。” 有些事,小姐虽然不说,但是从她的态度和这些蛛丝马迹当中,绿萝也能晓得一些,只是不该她管的,便自然不会说。 宁瓷点点头,站起身来,忽然被窗前那一束梅花吸引了视线,正是新鲜绽放,还挂着露水 ,入眼颜色极是好看,瞧着,是刚折过来的 。 97.宫学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70%的48小时后可见。  这男子身材庞大, 满身健硕,光看着便给人一种压迫感,特别是那眉目之间的冷峻, 让人不寒而栗,而且以绿萝这样一个习武之人, 天生的警觉性来看,这必然不是善茬。 她也正在疑惑着呢,小姐说出去找阿弃, 怎么还多带了个男人回来。 只是看小姐面色也不是太好,从回来到现在, 沉着脸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绿萝就算心中疑惑, 但看她这样子,也是偏的不敢多问。 “你从大哥房间里拿些伤药过来。”宁瓷转头去吩咐绿萝,顿了顿,又是憋出几个字来,道:“拿些药效好的 。” 宁淮身为武将, 经常便是舞刀弄枪的, 自然容易受伤, 房间里多了去了的就是伤药,不少还是御赐之物, 珍稀至极。 绿萝应下, 没一会儿端了个漆金描红的托盘过来, 本想着递过去给宁瓷,但她面色淡然的站在窗户那一边,似乎并没有要理会那人的意思,所是绿萝顿了顿,还是往阿弃和萧青山那边去了。 她将托盘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转头过去,目光随意的一扫,便见阿弃正目光灼灼的将她望着。 绿萝朝他笑了笑,然后俯身,伸手,一一将托盘里的东西点过去,道:“这瓶药敷在伤口,止血最为有效,这个能让伤口尽快些愈合,还有这个,止痛的。” 绿萝只看见那男人手上有伤,虽是看得不清晰,但是那衣裳上浸了一大片的血渍,光从那看来,应当还是挺严重的。 绿萝顿了顿,接着还想再说什么,但是阿弃已经拿了一个小瓶子过去,小心翼翼的,扯着萧青山的衣袖往上挽。 露出那一方伤口来。 “爹爹,我会小心一点儿的,不会痛的。” 尽管阿弃知道爹爹不在乎这点小伤,但是他光看了就觉得很疼,想来,爹爹一定是要更疼的...... 接着阿弃便洒了药上去,小脑袋凑近,还嘟着嘴巴,轻轻的朝伤口上呼着气,然后拿过白纱,一圈一圈的绕在伤口上。 手法瞧着娴熟,应当是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爹爹,你这是――” 阿弃给他处理完了伤口,接着突然间又看见什么,拉着衣袖又往上一些,才发现手臂上还有大片的青紫,泛着瘀血,蔓延开来,应当是不久前留下的伤。 看着,比今日这刀伤还要更严重。 却偏偏连伤药都没有上。 “你不是说过,一定尽量不受伤了吗......要是爹爹出事了,那留阿弃一个人该怎么办.......那阿弃.......” 说着已有些哽咽。 他从出生起,就只有爹爹。 尽管颠沛流离,尽管居无定所,但是只要身边有爹爹在,有爹爹护着,那便是最好的慰藉。 “没事。”萧青山虽然依旧是面容冷毅,但是垂眼的瞬间已经是目光飘忽闪烁,只趁着阿弃那一下没注意,便飞快的把袖子拉了下去。 “好了,下次不会了。” 他低声应承了一句。 萧青山抬头,往宁瓷那边看。 目光沉然。 “小姐,皇后娘娘派人传话,说是让您进宫一趟。” 外边有丫鬟来报。 “现在?”宁瓷疑问。 “是,马上进宫。” 姐姐行事,一向有条有理,从不慌乱着急,今日这才从舒府的宴上回来,还没多少时辰,怎么忽然就.....要召她进宫? 可真是许久未有的事了。 难道是姐姐知道了什么? 宁瓷想着,已经转身往外走,出门时,目光从萧青山和阿弃身上扫过,当时心猛然一颤,便是不再余任何思绪。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 宁瓷踉跄了一下,然后便是扶着门框,快步走了出去。 阿弃就一直怔怔瞧着她的背影。 “爹爹,娘亲她为什么不高兴......” 从上了马车回来到现在,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就算阿弃只是个孩子,也能感觉到,较之之前,她对他的态度,明显的疏离了不少。 先前她当他是个陌生人,都能对他那么好,可是现在她都知道他是谁了,却是对他避之不及。 原来娘亲真的是不喜欢他的,只是不喜欢他而已。 ...... 宁虞住在永宁宫。 她这处宫殿,离皇上的寝殿最近,原本不应当是皇后的住所,是皇上为了方便,特地将她安排在此处的。 而宫女带着宁瓷进门的时候,楚睿刚好从里面走出来。 楚睿才从舒府回来,穿着一身常服,尚还来不及换下,此番勾唇轻笑,模样是温和至极。 “宁瓷见过皇上。”宁瓷稍稍侧身下去,垂眼,行了常礼。 “阿虞也真是的,如此匆匆忙忙的,不让你多休息会儿便又将你召进宫来......如何,最近身子可还好?” 楚睿也算是看着宁瓷长大,又因着她是宁虞的妹妹,所是这么多年以来,也是打心眼里拿她当亲妹妹疼着的。 “多谢皇上关心,我身子很好,并无大碍。” 宁瓷她一直很羡慕姐姐和皇上之间的感情,他们一路走来,她都是看在眼里的,对于一个皇帝来说,能够对一个女子有这样的真心,真的已经很不容易。 姐姐很幸运。 宁瓷曾经希望她也能有这么幸运。 可是现在她已经不奢求了。 有些东西,真正的离她远去之后,就再也不可能得到。 楚睿看她面色尚佳,点点头,也没多说,笑了笑便离开了。 “姐姐。”宁瓷进了屋,便是出声唤道。 宁虞等的有些着急了,此番转身过来,看见人,忙是迎上前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急问道:“阿瓷,你没受伤吧?” 宁瓷倒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反常,好好的,也没发生什么事,她怎么可能受伤...... 所是她张手,左右摇了摇,道:“我没事。” 宁虞一手握着她的手上前一步,两人离得很近,她显然是有些紧张,手指将她捏得紧紧的,好一会儿,面色才松了一些。 “我回来的时候遇见了安少傅,他同我说你府里有一名带着孩子的男子......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宁虞话语急促,眸光凌厉,却显然是在质问。 宁虞如何能不忧心,当她听到安复临说阿瓷在舒府后院差点出了事的时候,心真的是七上八下,差点蹦出了嗓子眼,虽得知她已经安全回了府,却依旧放心不下。 这才匆忙将她召进了宫来,想晓得个究竟。 “我前几日救了个孩子,看他可怜,便把他留在了府里,正好今日他爹来寻他了,谁晓得安公子误会了,以为是歹人,叫他给刺了一剑,我不过顺便带他回府疗伤而已。” 宁瓷说这话,倒也不假,只是没有全部说完而已。 宁虞看她不像是说谎的样子,皱着眉头又是注意着她的神色,而后好一会儿,才将信将疑道:“真的没事?” “真的。”宁瓷再次强调的点头。 宁虞这才是松了一口气,拉着宁瓷在一旁坐下,语重心长的说道:“阿瓷,你要记得,无论发生什么事,好的或不好的,能解决的或者不能,都要和姐姐或者大哥说,我们就算拼着命,也会护你的。” 千万不要一个人扛。 “我知道。” 宁家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向来都是如此,而且哥哥和姐姐又极是护内,有些事,甚至是做到了极端。 哥哥和姐姐如果想做什么,她是......阻挡不了的。 “既然进宫了,那便正好陪我几日,咱们姐妹,都好久没在一起好好说过话了。” 宁瓷愣了愣,想到什么,便点头应下了。 若是她想离开,宁虞自然也不会强求,只是有些事情,不想去面对,就自然而然的选择了逃离。 这皇宫一道城墙高筑,便隔去同外面所有的联系。 倒是清静。 楚睿每日只要得空,便会过来陪宁虞用早膳。 三人此番坐了一桌,楚睿时不时的往宁虞碗里夹菜,说她喜欢吃这个,要多吃一点儿,虽不喜欢吃那个,但是对身子好,也多少要吃些。 待宁虞的碗里满了大半,楚睿转头来,又夹了一个大鸡腿,到宁瓷的碗里。 “阿瓷还在长身体,多吃点鸡腿,才能长得好。” 宁瓷看着占了她整个碗的鸡腿,顿了顿,便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姐夫,我已经十九了。” 私下里只有他们在的时候,楚睿都让宁瓷唤他“姐夫”,说既然是一家人,那便不需要太过拘礼。 就应该亲近些。 “那十九了不也还小吗,还得要长高长壮才是。”楚睿微咳了一声,看向宁瓷,叹道:“你看你这身子骨,比你姐姐还瘦,真怕哪日外面刮大风,就将你给刮走了。” 楚睿这是打趣,却也是真心的担忧。 这丫头,本来就瘦,这几年来,身上却是越发的不见些肉了,光看着都让人觉得这姑娘可怜。 也不晓得当初在外面,究竟是受了多少苦。 98.兄妹 此为防盗章,购买不足70%的48小时后可见。  当时他并没有多想。 直到是出了这桩事, 再联想起他那日所听到的, 便不免让人存了疑虑, 有所怀疑了。 于是便将自己所听到的, 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宁淮。 果然―― 才押了那李立上来,没问几句, 他便已经吓得全都招了。 他同那负责运送铁矿石的人有些交情,几回之后,两人便是起了不该的心思, 一同商量着,说是掺些品质稍次的铁矿石进去,混在一起, 绝对不会有人看出来。 那原本的铁矿石,都是上品之物,掺些旁的进去,一来一回,可是能从中赚到不少银子。 只是未想到,就这么一回, 不到三天, 就被大将军发现了。 大将军一向最看不得这些暗地里的小把戏, 叫他给抓着了便一定不会有好下场,只是事到如今, 李立也只能自己暗中懊悔, 实在不该为了那些银钱, 便一时犯了糊涂。 “这件事,是本将军错怪你了。”宁淮朝着萧青山做了个揖,倒是诚心。 宁淮看眼前这铁匠,不卑不亢,虽是一身麻布衣裳,但却掩不住那周身的气度,让人不免的心生敬畏。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错了,宁淮总觉得,这人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虽是从未见过,但似乎打过交道。 “既然事情真相已经明了,倒是本将军不对,如此的话,应当弥补。” 沉吟片刻,宁淮道:“便由你代替李立的职位,可行?” 宁淮这话听着虽然询问,但显然是下了命令的语气。 萧青山自然无可反驳。 “是。” ...... “你叫什么名字?” 桌子上摆了满满一桌的菜,不似以往那般,全是素菜,反而多了好些的肉食,琳琅满目,香气四溢。 宁瓷夹了个小鸡腿到阿弃的碗里,然后,便是笑眯眯的出声发问。 阿弃就坐在宁瓷的旁边,一方木凳之上,凳子上头铺了厚厚的一层软垫,坐在上头,那真是十分的舒适。 阿弃却是有些坐立难安,他觉得这凳子有些......太软了。 他从来没做过似这般软的。 “我叫阿弃。”他看了自己碗里的鸡腿一眼,抬头,看着宁瓷笑了笑。 “阿弃?”宁瓷细细琢磨这两个字,片刻沉吟,没想明白,便继续问道:“哪个字?” “抛弃的弃。” 阿弃记得,爹爹告诉他,他是个粗人,不太会取名字,他的名字,应当是有娘亲来取的。 可娘亲走了,他被抛弃了,既然没人要,那就叫阿弃好了。 宁瓷执着筷子的手猛然一晃。 大抵是这两个字戳了她的心窝,戳了曾经的伤痛,她的意识一时便不太能回转的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阿弃,你一定饿了吧,这里所有的菜,想吃什么就随便吃,若是还有旁的想吃的,告诉我便好,我让人去准备。” 宁瓷指了指这一桌子的菜,抬头间,看着阿弃,忽然想起什么,便是吩咐绿萝道:“你去准备几身阿弃穿的衣服来。” 他身上这一身,与他的身量极其不符,而且天寒地冻,瞧着也不保暖,小孩子家的,别给冻坏了才是。 阿弃有一整日都未吃过东西了,肚子空空的,也是难受,面前虽是一桌子的食物,但他始终拧着眉头,似是担忧着什么事。 “姐姐,你能不能.......”阿弃犹豫许久,话已经说出口,却不晓得接下来该怎么说明白,顿了许久,才是带了哭腔道:“我担心我爹爹。” 爹爹昨儿半夜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是伤,他还分明闻见了血腥的味道,匆匆说了没两句话,就着急离开了。 一看就知道,是爹爹出事了。 到现在都没有他的消息,他越想便越担心,所以就算是饿着,也没有吃饭的心思。 “你爹都抛下你走了,那你为何还忧心他?”宁瓷没有察觉其它,便是开玩笑似的随口说了一句。 “我爹不会抛下我!”阿弃马上就反驳,言之凿凿,咬着下唇,道:“他说过,无论如何都不会抛下我的,因为我是他的儿子!” “既然他不会抛下你,那无论如何也会回来找你的,我只能收留你,可管不了你爹的事。” 宁瓷的性子一向便是如此,不容易打开心扉,也几乎不怎么愿意同陌生人接触,她会收留阿弃,也纯粹因为对他有一种下意识的亲近,而这种亲近,便是与生俱来的,没有丝毫的理由。 现下看孩子的眉头越发紧锁,宁瓷这才是意识到,方才说话,有些触到他的伤心事,便是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道:“好了,你不用担心,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阿弃睁着一双眸子看她。 然后乖巧的点点头。 用了晚膳后,夏兰便带阿弃去了为他安排好房间,恰好绿萝去送了衣裳回来,见宁瓷面前的碗里,米饭吃了有大半。 看来这孩子一来,小姐的胃口都好了不少。 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你去查一下,这孩子的来历。” 无论如何,该有的警惕心还是应该要有的。 “是。”绿萝顿了顿,又想起什么,同宁瓷道:“舒小姐送来请帖,三日后是她的生辰,邀小姐前去。” “我不去。”宁瓷当即便出声拒绝,没有丝毫的犹豫道:“都三年了,明知我不会前去还年年相邀,何必多此一举。” “舒小姐这一回的生辰,排场倒大,熙乐公主是打定了主意要为她择一夫婿,因此几乎是邀了整个皇城的未婚公子,就连皇上皇后,也会到场。” 绿萝同宁瓷解释。 宁瓷想,这倒是一场盛事。 怕是再过一会儿,宁虞就会派人来劝她了,劝她去参加舒姒的生辰宴,毕竟连皇上都去了,他们国公府,不能没有人到场。 宁淮忙,怕是抽不出空来,剩下的,便只有她了。 “好了,那我去便是了。” 也少了姐姐来费那一番子的嘴舌工夫。 不过她上一回就是在舒姒生辰那日,发生了意外,睁眼再醒来,已经被人虏到了陌生的地方,远离皇城,不知自己身处何方。 所以她对舒姒,有最深重不已的防备心。 她那个人,用面具把自己藏的太深,让所有人都看不到她最真实的那一面,也正因为如此,原本关系尚好的她们,才越走越远。 而宁瓷,对她有所怀疑。 ...... 许禄的营帐紧闭。 他牙关咬的紧紧的,腮帮子鼓起满满的两块,手上拿着一个青花缠枝的小瓷瓶,以一个十分奇异的姿势,瞧着十分费力的往伤口上倒下。 眉头紧拧,已然是痛得不行。 昨天晚上,他是直接被打的晕了过去,早上再醒来的时候,人就睡在地上,动弹不得。 手腕被折了不说,还浑身上下都是伤,脸也肿得跟什么似的,完全都不能出门见人。 最令人恼火的是,那行凶之人,没有留下一点儿的蛛丝马迹,也就他身上的这些伤,证明是真的有人来过。 在军营里公然对他行凶...... 真是想不到什么人有这个胆子,这般,可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事。 他这若叫别人知道,那也是要丢尽了脸面。 “许将军,许将军――”顺贵儿又在营帐外头喊,听这声音,是要直接冲进来的架势了。 许禄倒吸了一口凉气,忍着痛出声,回道:“我在,什么事?” “许将军,您要是有空的话,就去大将军那一趟,他说有事要同您说,那个.......尽快啊.......” 顺贵儿嗓门大,这么喊了几声,直是将人喊的心烦气躁,许禄这心里一口闷起本来就憋的厉害,可是怕他发现异样,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好,我知道了。” 可是顺贵儿却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又走近了些,说道:“许将军,您是不是感染了风寒,若真是的话,还是要早些看大夫喝药的好,不然,会越拖越糟糕的。” 顺贵儿可真是操碎了心。 “对了,还有那个兵器的事,已经弄明白了,不关那个铁匠的事,都是李工头,他暗中掺假来着。” 许禄若不是现在行动不便,还一身的伤根本不敢见人,不然真要出去把人赶的远远的才是。 顺贵儿听着里头没有动静了,疑惑的挠了挠头,当时还在想,这许将军既然感染了风寒,却为何不肯看大夫呢...... 罗赵氏稍作迟疑,上下又打量了阿弃一番,最后目光便紧紧锁在那金簪子上了,一动不动的,眼珠子简直要红的滴出血来。 国公府什么的多不靠谱,还是眼前这簪子来的实在。 看那金光闪闪的,一定值不少银子,若是当了,能让她家老罗少打几年的铁。 却就在这时候,罗子菱一手把簪子拿了过来。 99.大婚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70%的48小时后可见。  围猎场上,此时却是显得有些肃穆庄严的。 楚睿一身宝蓝色常服, 头发齐齐整整的向上挽起,以金冠相缚, 坐在最上方的位置, 一手搭在椅子边上,倒是十分的端正。 宁虞就坐在他的旁边,面带轻笑, 偶尔会侧过头去, 小声的向楚睿询问些什么。 “今年这时节, 不比往年,入了冬,那能捕捉的猎物也少了许多,朕倒要看看,今日是哪位, 能拔得头筹, 到时候,朕必定重重有赏。” 楚睿说着, 便是笑了两声。 他原本也是要一起去的, 只是昨晚突然头有些疼, 到今儿早上都没缓解多少, 宁虞担心他的身体, 便说不让他好好休息, 不要上场去。 自然是要应住的。 听着那边的一片马蹄声已经响起, 点点头,楚睿看过去,一副翘首以盼的模样。 这边男子都已经出发了,而女子们在后边,还聚在一处,似乎是在挑选马匹,叽叽喳喳的熙攘一片,倒是讨论的热火。 “宁淮哥哥,我和你一起去。”嘉毓手上牵着一匹雪白的马,轻轻的顺了顺它的毛,却是这动作还未下来,便看见宁淮牵着马,往这边而来。 嘉毓立马就跳了起来。 她虽是向来最擅骑术,但对狩猎一事,着实没什么太大的兴趣,想着这厢若能跟着宁淮一起.......她便是兴致高涨了。 宁淮似是没有听见,直接走往宁瓷那边,沉声道:“阿瓷,你莫去了,便同阿虞一起在帐子里休息吧,毕竟这林子里那么多畜牲,怕伤到你。” 他以前教过宁瓷骑马,有时候出门,也经常带着她一起,所是宁瓷骑马的本事,是不差的,只是宁淮实在放心不下,让她一个人进林子去。 偏偏他还有别的事,也没法时时刻刻都跟着她。 “我不狩猎,就骑着马走一走,没事的。” 宁瓷是想着,她好不容易起了想透透气的心思,这今日若是不不骑上这马,心里怕会是憋闷的慌。 “瓷姐姐,把我的雪团给你。”嘉毓手上握着缰绳,满笑的说着,然后,便把缰绳往宁瓷的手里递。 “我的雪团可乖可听话了,你叫它向东,它就绝对不会向西。” 嘉毓说着,硬是把宁瓷手上原本握着的缰绳拿了过来。 “宁淮哥哥,你放心,有我的雪团在,不会有什么事的。”嘉毓摸了摸那白马的头,笑容便是越发的灿烂起来。 “它经了教导,可是最通灵性的。” 宁淮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匹马,看起来,是十分的温顺,通身毛发柔顺,也是上好的品种,而且宫里的马....... 如嘉毓所说,一般都是经过了严格训练的。 特别这还是嘉毓的马。 宁淮看阿瓷是想去的,自然也不好再拂了她的兴致 ,便是点头应下,略加沉顿后,再次嘱咐,道:“那你一定要小心,记得万事,以自己的安全为主。” “我知道的。” 宁瓷拉长着声音回答,略显无奈,然后点头。 这话,她真是不晓得已经听过多少遍了。 ....... 西山确实是大。 宁瓷一个人骑着马往前走,不知过去了多久,却是一路上越来越安静,甚至是一个人都没有见到,再加上这道路交错复杂,叫人是实在记不清楚。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到哪儿了。 宁瓷原本是同嘉毓一同进来的,只是才进来没多久,嘉毓拿着弓箭,就去追一只逃跑的兔子了,留下宁瓷一人,在慢吞吞的往前行走。 她却是也不着急。 天气虽然冷了些,可是林子里的空气却是极好,满面扑鼻的味道,带着淡淡的清香,让人心情都不禁好了许多。 宁瓷闭眼,微微扬头,当时,便是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唇角笑意渐渐生起。 真好啊。 而且这马,走起路来苍劲有力,一身的雪白,看起来,也是十分乖巧。 宁瓷伸手,想去摸摸雪团的头,却是指尖才触到雪白的那一刻,雪团突然身子激灵一动,连带着马上的宁瓷都重重晃了一下―― 当时宁瓷还没反应过来 ,就听见雪团一阵嘶鸣,踏开步子,跟受了刺激似的,猛然的往前冲 ,马背一晃一晃的,直将人颠的,让心都直接跳到了嗓子眼。 宁瓷惊呼一声。 突如其来这么一下,论谁都没办法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原本温顺的马儿,一时变得暴躁无比。 况且这些,以宁瓷的本事,根本就没办法控制住。 她心里一时慌张,还来不及出声喊,那马蹄便突然绊上了什么,前腿往下一折,整个马身往前倾去―― 那一下重大的力道,让宁瓷连缰绳都没能抓住,直接从马背上被狠狠甩了出去。 前头没了树木,下去是一个陡坡,荒草丛生,碎屑四走,却是眼看着人就要摔下去,就在身子落地的那一刻,一个人影,不知从哪儿出来,飞快的扑了过去,一把将宁瓷揽抱住了。 借着冲力,两人飞快的往下滚去。 一声闷哼在耳边响起。 可是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一双有力坚实的臂膀将她揽住,庞大的身子几乎将她整个人都笼在了怀里,然后眼前是一片天旋地转,是尖石划破皮肤,狠狠刺进血肉的声音。 宁瓷当时已经恐惧的失去了思考的意识。 这陡坡往下,全然不知落在何处,只晓得这人滚的越来越快,似乎已经没有了尽头,宁瓷被那人揽的越来越紧,她能清楚的听见,他胸膛上有力的心跳声,砰砰的跳着,响在耳边,震的人身子都有些发颤。 那陡坡上斜伸出一根断了的粗树枝来,他伸手,一把抓住。 滚动便是停了下来。 “这上面有个山洞,你先抱紧我,站稳了,我再把你送进去。” 响在耳边是萧青山的声音,厚重沉稳的传来,似乎让人的心也安定了不少。 在这个时候,宁瓷自然也顾不得其它,听着他方才说的话,便低头下去看。 这是一片悬崖峭壁上,下面是大片的幽深,完全看不清楚,而就在离他们右上大概有两步远的地方,依稀能看见一个山洞口。 萧青山的背上是大片大片的血迹,衣裳破的不成样子,露出那翻腾朝外的血肉来,倒真是让人看了触目惊心,可尽管这样,他一手紧紧抓着,没有松开半点的力道。 甚至还是稳当的。 “你踩在我身上,爬过去。” 萧青山喘了两口气,咬牙,暗暗的攒了一下力气,然后,手上撑着力气,便是要把宁瓷给送过去。 宁瓷当时就双脚踩在那么一点儿的石头上面,发软的厉害,若不是有萧青山在身后撑着,怕她早就摔下去了。 脸色苍白,手脚也没有半分力气。 宁瓷她不敢过去。 若是一个不小心,踩空了或是没力气,那她摔下去,那恐怕再不会有生还的机会。 这样的死亡的恐惧,让她连迈出步子都不敢。 萧青山咬着牙,两颊已经青筋暴露,当时他似乎是看出了宁瓷心中所想,便是沉然出声道:“没事,我在下面扶着你,不会摔下来的。” 他知道她害怕。 “放心,就算我死了,也会让你活着。” 他的声音已经显得发颤,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努力往山洞那边伸,道:“踩上去。” 他这一声,沉重有力,让宁瓷几乎没有再反应的时间,终于颤颤的伸出了脚,抓着上头的石子,一门心思的往那头爬。 手已经接近了山洞口,她最后一脚踩在萧青山的手上,竟是意外的十分有力,稳稳当当的,不带一点儿的晃颤。 当她终于进到山洞里的时候,触到了实地,才松缓了一口气。 萧青山却是脸色苍白更甚,他甚至可以清楚的闻见鲜血蔓延的味道,看着阿瓷安全了,他撑着的最后一丝力气都不余多少,朝着山洞那边,一脚跨了过去。 “阿瓷。”他一进来,也顾不得其它,便急忙去扶宁瓷,着急问道:“你没事吧?哪儿受伤了?” 宁瓷其实没什么事,顶多就是破了点皮,而且在这样的环境下,破些皮是实在算不得什么,于是她发怔间,摇了摇头。 萧青山松了一口气。 他睁了睁眼睛,张口还想说什么,但是喉咙里却没有声音出来,眼睛一闭,便晕了过去。 她踏上车凳,抬腿上马车,当时一脚踩上去,便是一顿,回头朝府门口看了一眼。 “你去通知安公子,说狐裘我已经送到。” 舒姒回头,朝一旁的丫鬟吩咐。 那丫鬟点点头,正要离开,却是还未抬腿走出去,舒姒又突然想到什么,便是出声将她唤住。 “算了,我亲自去。” “可是小姐,现下天色已晚,该回去了,不然,夫人得担心了。”后边她的贴身丫鬟听琴听了这话,便是出声劝道。 她知道小姐很珍惜每一个可以和安公子见面的机会,哪怕是要靠着宁瓷来获取这个机会她也愿意,只要可以见到他。 100.热情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60%的48小时后可见。  她知道小姐很珍惜每一个可以和安公子见面的机会,哪怕是要靠着宁瓷来获取这个机会她也愿意,只要可以见到他。 但是夫人管的严,就连小姐的出行时间都做了严格的限制, 这眼瞧着天已经黑了,不能不回去。 舒姒咬紧了牙关。 她想起安复临把那狐裘给她的时候, 一再嘱托,说让她一定要好生的送到宁瓷手上。 “你说, 宁瓷究竟是哪儿好?让他心心念念记挂了这么多年?” 舒姒一直都想不明白。 听琴在舒姒身边侍候多年,听她问这个问题也不是一两次,她知道是自己回答不来的,便是只这么低着头, 也不说话。 “那还是回去吧。”舒姒终于进了马车,放下帘子,两手搭在双腿上, 倒是坐的端正。 舒姒想,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了。 不然她整整三年的努力,就全部泡汤, 她付出了那么多,怎么可以呢。 ...... 罗子菱在厨房熬药, 是今儿刚从千植堂抓的,这会子端了药出来, 就正好碰着了萧青山。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 棚子里炉火燃盛, 那火花星子四处乱溅, 落在了衣裳上,就难免烧出点点破洞来。 原本这衣裳就旧的很,还是他爹实在穿破了不要的,他这么大一个人,穿着倒还是有些别扭。 “萧大哥,今天的事真是谢谢你。”罗子菱出声唤住了他。 萧青山停下脚步,只是依旧摇头。 “我看你这衣裳都破了,拿给我,我给你补补吧。”罗子菱笑着扬了扬头,目光就停在他破了洞的衣裳上头。 这衣裳确实太破了,也不合身,萧青山想,他应该抽个时间,带阿弃去买身衣裳。 这回待在这儿的时间,怕要久上许多了。 罗子菱见他不说话,只以为他是心存疑虑,便又继续说道:“我爹以前衣服也经常被烫破洞,那都是我补的,所以萧大哥你放心,我补衣服的手艺,那绝对是好的。” “谢谢,不必了。”萧青山态度冷淡,显然是不想再多说。 萧青山抬腿,正要进去,当时又想起什么,停下脚步,问道:“我之前听你提起宁大将军,你......了解他吗?” “啊?”罗子菱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发愣了一下之后,才是摇头,笑道:“那是高高在上的大将军,国公爷的儿子,我区区一个小百姓,怎么可能了解他呢。” 罗子菱倒也没多想,只是将药碗放在一边,摆了摆手,着急道:“你等等,我给你拿个东西。” 她说着,就转身跑回了厨房,那步子“噔噔”踏得飞快,生怕他人就这样离开了一样,赶紧的就跑了回来。 这下她手上多了几个圆圆的东西,摊开手掌,到萧青山跟前,眨了眨眼道:“这个给你。” 是两个番薯。 “我们家也没什么好吃的,就这个多,你累了一天肯定还没吃东西......拿着吧,我刚烤的,可甜了。” 这冬日严寒,那番薯却是泛着香热的气息,萧青山本不想拿,但想着阿弃定然是馋嘴的,他就伸手接过了。 “谢谢,我给你钱。” 萧青山说着要拿银钱出来。 “不用。”罗子菱急忙摆手,往后退了一步,表示她不接萧青山的钱。 “就只是两个番薯,不值钱的。” 萧青山顿了顿,还是掏出了两个铜板来,见她不接,就放在了一边的窗台上,点点头,便转身进去了。 罗子菱就站在外头,看着萧青山进去的背影,眼神亮的灼灼,嘴角的笑意缓缓就起来了,盯着已经没有人影的地方,怔着看了许久,没能反应过来。 “你在这发呆做什么,药都凉了!”妇人尖利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一手拍上她的肩膀,倒是力道极重。 罗子菱吃痛,捂住肩膀,皱着眉回过头,无奈道:“娘――” “那一看就是个蛮汉子,还寒酸的不行,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对他起什么心思!”妇人话中刻薄,严厉训斥,然后把罗子菱往前一推,道:“快拿药进去,你爹还等着呢。” 这妇人罗赵氏,可谓是最擅斤斤计较,自家就养着这么一个女儿,又长得不错,她自然想着,要嫁给富贵人家,将来飞上枝头,也好帮衬着她和那死老头子。 无论如何,都肯定不会是里头那个连栖身之地都没有,还带着个孩子的穷男人。 罗子菱端了药碗,顺手把那两个铜板攥在了手里,不悦的抿着嘴,一脚踏了进去。 ...... “那个姐姐长什么样?” 阿弃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倒是想画出来,但是也不会,所以他只能说:“长得很好看,很漂亮,就是不怎么喜欢笑。” 阿弃咬了一口番薯,小小的身子窝在萧青山旁边,边笑着边说。 萧青山陷入了沉思。 阿弃把番薯递到他嘴边,萧青山却没有任何反应,他像在想什么,整个人都沉了下去。 阿弃就这么伸着手有好一会儿,然后看他不动,便把手收了回来。 “爹爹,你说那个......会不会是娘亲啊?” 他当时看到的时候就这样想了,但是他不敢问,也不知道该怎么问。 那个姐姐穿的很好,长的也很好看,看起来,就和他是格格不入的。 也还或许,是阿弃心里害怕。 因为从来没有见过娘亲,虽然他一直很想见到她......但当真正可以的时候,他还是害怕。 “不知道。” 他找了她很多年,走过很多的地方,可是都没有丝毫的消息。 所以现在听到阿弃这样说,他心里也没有太大的波澜,就算有,那也被自己尽力的压制。 “下次要是再见到,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问她任何问题。”萧青山说:“来找我。” 阿弃不明白。 但是爹爹说的,就是没错,他就会听。 于是他点了点头。 “爹爹你尝一下这个,很甜。”阿弃坚持不懈的把番薯递给他。 萧青山便是低头咬了一口。 舌尖传来隐隐的甜味。 正好这时候,外边传来敲门的声音。 101.一体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60%的48小时后可见。  这新上任的工头, 可真是比之前那李立要严苛多了,不允许有一星半点儿的松懈,而且手段狠辣,真是把人治的死死地。 前几日,有两个铁匠偷懒, 在树林那边小憩了一会儿,被萧青山发现了,不止扣了他们一日的工钱,还差点把他们的腿打断。 他说,打断了腿, 还没打断手,照样得上工,完不成,再继续扣。 这行为直接狠辣,但却颇为奏效。 当真是每个人都认认真真的, 连闲话都不敢再说一句, 不止活精细了,动作也是快了不少。 哪怕多多少少对萧青山都有不满。 但是他们的那些不满,对他没有任何的作用, 也自然起不了威胁。 棚子里的声音渐渐落下,萧青山放下铁锤, 在一旁的水桶里舀出一勺水来, 浇在手上随意的搓了搓, 然后拿旁边的粗布巾子过来,随意的擦了擦。 他抬头,看天色已晚。 这些日子里,他一直宿在军营。 他住在这,是有考量的,毕竟想来想去,没有比这更加合适的了。 只是,他不能让阿弃跟着他一起受苦 。 所以他让他去了国公府。 阿弃是个聪明的孩子。 他知道该怎么做,该怎么说,也知道什么事情是应该的,什么事情是不应该的。 萧青山从棚子里头走出来,才走了两步,忽然便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有一道风,凌厉的划过,他眼睛一眯,便警觉起来。 那身后的力道准确的朝着他的脖子砍来,萧青山动作一顿,转身,飞快躲过。 这人动作很快,接着又是一脚踢过来,萧青山当时下意识的,就还踢了回去。 那人翻了个身,停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冷然抬眼,随意折断一旁的树枝,朝着萧青山飞扫而过。 萧青山在一那瞬间,看到这人的脸。 宁淮! 他后退一步,却没有再还手,任着那树枝打在了他的胸前。 闷声一响。 宁淮紧皱着眉头,脸上冰冷之意,几乎是已经霜结成块,又折了一根树枝,朝他打过去。 萧青山依旧没有还手。 他是阿瓷的哥哥,他知道。 所以他不会和他动手。 “怎么不动了?”宁淮冷哼了一声,道:“还手。” 大半夜的,他的人还把他押着,他就能随意进出,而且还进到营帐,将许禄打了一顿,看来,他真是小瞧他了。 宁淮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一步踏过去,就将匕首放在了他手臂的位置 ,刀刃下去,还未用力,已经见了血。 “动了阿瓷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宁淮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知道以前都发生过什么事,但是光就是最近发生的这些,他都是已经了解的一清二楚。 这个男人,半月前带着孩子来到皇城,当时就住在城郊的一户农户家中,后来,他进了军营,而那孩子,则是被送进了国公府。 那孩子就是阿弃。 他唤他爹爹。 一切已经不言而喻。 他不明白阿瓷的态度,也不敢问,便只能是,来试探他萧青山。 “哪怕是天皇老子,动了我的阿瓷,我也要弄死他,可是看在阿弃的面子上,我就只要你一只手。” 宁淮说着,手上力道又大了几分,刀刃下去,已隐隐的破皮入血。 当初掳走阿瓷的人,都是些市井亡命之徒,虽知道他们是受人指使,但他还是一个都没有放过。 活着的,千刀万剐,让他们生不如死,而死了的,那尸体也要撕碎成片。 只是在幕后操纵的人,背景太过雄厚,势力也太过强大,哪怕他心里有所猜测,可是却根本找不到证据,也不可能就怎么样,但是他始终知道,该还报回来的,绝对不会晚。 这些年,暗中势力翻涌,他一直在搜集证据。 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 那时候,偏偏都已经找到了掳走阿瓷的人了,却说阿瓷在半路消失,不知去向。 那一年来,他都找疯了。 被一通掳走的靖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说,那日晚上,她被人押着在房间里,只听见外面的声响,她后来猜测说,阿瓷许是,无意被千阳镇那一片的匪徒给带走了。 可是他寻了整整三月,竟都没有在那延绵的大山中寻到匪窝所在,虽然同那匪徒,有过几次交手,可是他们仗着大山的地形和优势,让他根本同他们正面交锋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后来,还是阿瓷自己回来的。 “如果一只手,可以解将军心中之愤,那便拿去好了,算不得什么。” 萧青山声音淡然,冷意入骨,却是没有丝毫的畏惧,他抬眼看着宁淮,反倒将手臂往上抬了抬。 “你究竟是何人?” 这气度和胆识,绝非一般,就凭他刚才的力道,恐怕真要动起手来,他们两个,都是不分高下的。 “若不是有我,她早就死在了那些人手下,我救了她,但不负责,把她送回去。” 他萧青山自问心狠手辣,这么多年来,他杀过很多人,但是,从未救过。 阿瓷是第一个,让他起了这番心思的人。 “我喜欢她,哪怕她厌我,我也只喜欢她,所以,我会一直陪在她身边,直到我死。” 萧青山一字一句,是十分的沉稳坚定,哪怕是在宁淮面前,也看不出他也半点动摇。 当初是他让她误会了,又一时疏忽了她的心思,才会让她离开了他。 可是现在,他想通了。 世间除了她,没再有什么重要的了。 宁淮这一刀还是没有下去。 他自然不是那么莽撞的人,特别是在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之前。 该死,还是该活,会有定论。 “你日后,跟在我身边。” “只是,若让我知道,你哪怕有那么一点儿的伤害过阿瓷,我必定将你千刀万剐。” 宁淮手腕一转,收了匕首,抬头,冷然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大步离开。 ...... 宁瓷倒是没有想到,阿弃同大哥,竟是格外的合得来,这几日,每日早早的起来,同他去练武场,回来的时候,都是笑意满面。 虽然她已经决定了要接纳阿弃,可是以她目前的状况,根本就不可能正大光明的说是她的孩子,那样的话,一定会引起一番不小的波动。 特别是对宁家。 她是宁家的人,也要为宁家着想。 而且是因着这些日子她没有再见到萧青山,有些事情,尚可逃避,可是终究存在的事情,还是要解决的。 她扪心自问,当初虏她去的人,是存心要毁了她,就算没有那群半路杀出的土匪,她的后果也好不了多少,甚至会更糟糕。 她唯一可以选择的,就是让自己在最糟糕的情况下,用最大的毅力活下去。 “她不就是不甘心嘛,我也是傻,用了十五年才看清她的真面目。”宁瓷冷撇着嘴角,手上不紧不慢摆弄着面前一排的珠钗,便是自嘲的笑了一声。 绿萝替宁瓷梳着头发,待理的整齐了,才放下梳子,说道:“近几日她正在查阿弃的来历,许是有所怀疑,但是消息都已经压下了,短时间内,应该查不到什么。” 有些事,小姐虽然不说,但是从她的态度和这些蛛丝马迹当中,绿萝也能晓得一些,只是不该她管的,便自然不会说。 宁瓷点点头,站起身来,忽然被窗前那一束梅花吸引了视线,正是新鲜绽放,还挂着露水 ,入眼颜色极是好看,瞧着,是刚折过来的 。 “顺贵儿来过了?”她记得,上回也就顺贵儿奉大哥的命令,来给她送过一次梅花。 绿萝想了想,好像不记得有人来过,便是摇摇头,道:“好像......没有吧。” 宁瓷还在疑惑,当时忽然便察觉到什么,起身,开门,看见萧青山站在门外,沉着脸,手上提着个锦什盒子。 “给你的。” 可是眼前这个孩子,却说国公府的人会收留他...... 罗赵氏稍作迟疑,上下又打量了阿弃一番,最后目光便紧紧锁在那金簪子上了,一动不动的,眼珠子简直要红的滴出血来。 国公府什么的多不靠谱,还是眼前这簪子来的实在。 看那金光闪闪的,一定值不少银子,若是当了,能让她家老罗少打几年的铁。 却就在这时候,罗子菱一手把簪子拿了过来。 “好,我答应你。” 虽然她也觉得,这孩子说找宁小姐不太靠谱,但是没有法子了,倒也可以试上一试。 “罗子菱!”罗赵氏喝了一声,咬牙切齿,腮帮子都气得鼓了起来,当时间,真是恨铁不成钢。 “他说国公府就国公府?也不想想那是什么地方,再说了,看看看看他这样子,哪里跟那些贵人搭得上边?” “娘,这也就是走一趟的事,顶多让我烦劳些,要是那宁小姐真收留了他,那银钱必定是不会少,若不收留,那光这一根簪子,也是值钱的。” 102.讽刺 此为防盗章,购买不足60%的48小时后可见。  萧青山将外衫垫在下面, 自己躺在外头, 侧着身子挡住了所有的寒风, 然后伸出一只手,当枕头让阿弃枕着。 薄薄的毛毯恰是将两个人盖住。 “爹爹你冷吗?”阿弃在他的手臂上蹭了蹭,声音软软糯糯的,眨巴着眼睛看他。 萧青山摇了摇头。 虽是这样,阿弃还是握住他垂在身侧的一只手, 轻轻的哈了几口气,两只白嫩嫩的小胖手却还是没法将他一只大手握住。 “那娘亲现在会冷吗?” 萧青山眉眼冷毅,一如千年不化的冰霜,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 面色才有些微微的触动。 “阿弃冷的话, 爹爹会抱着阿弃, 但娘亲要是冷了, 阿弃就和爹爹一起抱着娘亲。” 阿弃没见过娘, 但是他知道,娘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是爹爹的命, 所以爹爹才会锲而不舍的找下去,而他以后见到了娘亲,也会和爹爹一样爱她。 一夜过去。 第二日早晨, 寒风刮进屋里, 呜呜直响, 倒是越发凄厉。 阿弃难得睡得这么熟。 萧青山抱着他,宽大带着厚茧的手指顿在他的脸颊处。 和他娘一样,这脸软的跟白豆腐似的,轻轻一碰,就好像会碎了去。 这时外头隐约传来些说话的声音。 “爹,这天太冷了,你身子又这样,总归不能再去了!”是女子柔顺的声音,扬高音量带了些许的着急语气。 接着男子猛咳了两声,无奈道:“这几日上工正赶的急,上头要造一批新兵器,人手不够,我不去不行。” “那便请假一日,怎么也得去找大夫来看了病再说。” “请不得,请一日假扣三日的工钱,那不是白干了吗?” 沉重的一声叹息。 女子隐隐的带了哭声,是真的已经没有法子了。 那铁匠的活本就极累,干上一整日下来,浑身是伤,这入了冬,天气越发严寒,冻的人连工具都拿不起,再这样下去,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萧青山面色冷然,听着外面人说话,一一收进耳朵里,却毫无反应。 只是扯了扯毯子,把阿弃围的越发严实。 “那宁大将军不是一向以百姓为先吗?怎么就如此不通人情!”女子高声啐了一句,接着,被男子捂住了嘴巴。 “这话说不得!”音量压低了许多。 萧青山听见“宁大将军”四个字,手一抖,当时便猛然坐起了身,这一遭动静不怎么大,但阿弃还是醒了。 “爹爹。”阿弃揉了揉眼睛,出声唤了一句。 萧青山摆了摆手,示意让他好好躺着,然后下榻,大跨两步,开了房门。 外头的木棚子里站了两个人,一个身穿湖蓝棉麻衣裳的女子,头挽双螺髻,以蓝色发带相缚,大概十五六岁模样,水灵灵的,而旁边的男子,灰麻衣裳,身材精壮,面上却是满满的疲惫之色。 “我能帮忙吗?”萧青山开口。 厚重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女子回过头,陡然看见陌生男子出现,想起昨日娘说有人来借宿,便没有过多惊惧。 只是未想到这借宿的男子竟是生的如此好看,肩宽腰窄,面目硬朗,穿的虽是寒酸,但那龙章凤姿的气质,却怎么都掩不了。 女子一时看得有些呆住。 “我可以帮忙上工,不要工钱,算是报答几位留宿的恩情。”萧青山接着解释。 男子狐疑的看了一眼,问道:“你会打铁?” 萧青山肯定的点了点头,答:“我会。” 昨日他已经给了几两银子,今日又说为了报答要帮忙上工,还不要工钱,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人...... “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只想有个地方住,有口饭吃。” 萧青山知道他们心里的存疑,于是又解释了一句。 “好,那谢谢你。”女子抢先一步回答,然后转头对男子道:“爹,我们今儿个马上就去千植堂,让徐大夫给你瞧瞧病。” 女子推着他爹让他先进屋休息会儿,然后见萧青山要进屋去,张口便将人唤住:“这位大哥,你叫什么名字?” 萧青山脚步顿下,却没回答。 “我叫罗子菱。”女子的声音扬的很轻快。 萧青山怔了怔,只是回答道:“我姓萧。” 罗子菱的笑意马上就起来了,声音轻扬,道:“萧大哥,我爹的事就谢谢你了,你真是个好人。” 好人。 竟然还会有人这么说他。 耳边忽然想起一个娇娇的声音,传过千山万水,尾音却依旧婉转细腻。 “青山你真好。” 她经常对着他笑,抱着他说他真好,最后还不是跑了,把他当猴子耍了之后,跑的远远的,连头都不回。 甚至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要了。 他把她当心肝宝贝疼,把她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说什么他都信,可是他对她那么好,她还是要跑。 萧青山接着没再说话了,跨进了门。 阿弃坐在榻边,正自个儿在穿鞋。 “待会儿和爹出去一趟。” 阿弃倒也是什么都没问,乖巧的点了点头。 ...... 宁淮好像生怕宁瓷会反悔似的,得了她的同意,第二日就将人带了出来,说让她去见见许将军。 军营这边在锻造新一批的兵器,上上下下都忙得很,宁淮抽不开身,那许将军许禄自然也忙,于是宁淮便干脆把人带到了军营里。 宁瓷也不是第一次来这地方,以前还小的时候,好几日见不到大哥,想他了,就会偷跑来这里找他,次数多了之后,他的那些下属,甚至都已经认识她了。 皆是好声好气的唤着“宁小姐”。 毕竟是自家将军捧在心尖上的人,但凡有半点怠慢,将军都饶不得他们。 这天儿有些冷,宁瓷穿了月白色领兰花刺绣袄子,白白的大毛领围在脖子上,衬得一张莹白的小脸越发小巧,身上披了件白底绿萼梅披风,围的严严实实,半点儿风不透。 乖巧的跟在宁淮后面。 就跟一只小白兔似的。 外面太冷,宁瓷身子又弱,宁淮便让她在营帐里头好好待着。 103.打架 此为防盗章,购买不足60%的48小时后可见。  当时他并没有多想。 直到是出了这桩事, 再联想起他那日所听到的, 便不免让人存了疑虑, 有所怀疑了。 于是便将自己所听到的, 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宁淮。 果然―― 才押了那李立上来,没问几句,他便已经吓得全都招了。 他同那负责运送铁矿石的人有些交情, 几回之后, 两人便是起了不该的心思,一同商量着,说是掺些品质稍次的铁矿石进去,混在一起,绝对不会有人看出来。 那原本的铁矿石, 都是上品之物, 掺些旁的进去,一来一回,可是能从中赚到不少银子。 只是未想到, 就这么一回, 不到三天, 就被大将军发现了。 大将军一向最看不得这些暗地里的小把戏, 叫他给抓着了便一定不会有好下场,只是事到如今, 李立也只能自己暗中懊悔, 实在不该为了那些银钱, 便一时犯了糊涂。 “这件事,是本将军错怪你了。”宁淮朝着萧青山做了个揖,倒是诚心。 宁淮看眼前这铁匠,不卑不亢,虽是一身麻布衣裳,但却掩不住那周身的气度,让人不免的心生敬畏。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错了,宁淮总觉得,这人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虽是从未见过,但似乎打过交道。 “既然事情真相已经明了,倒是本将军不对,如此的话,应当弥补。” 沉吟片刻,宁淮道:“便由你代替李立的职位,可行?” 宁淮这话听着虽然询问,但显然是下了命令的语气。 萧青山自然无可反驳。 “是。” ...... “你叫什么名字?” 桌子上摆了满满一桌的菜,不似以往那般,全是素菜,反而多了好些的肉食,琳琅满目,香气四溢。 宁瓷夹了个小鸡腿到阿弃的碗里,然后,便是笑眯眯的出声发问。 阿弃就坐在宁瓷的旁边,一方木凳之上,凳子上头铺了厚厚的一层软垫,坐在上头,那真是十分的舒适。 阿弃却是有些坐立难安,他觉得这凳子有些......太软了。 他从来没做过似这般软的。 “我叫阿弃。”他看了自己碗里的鸡腿一眼,抬头,看着宁瓷笑了笑。 “阿弃?”宁瓷细细琢磨这两个字,片刻沉吟,没想明白,便继续问道:“哪个字?” “抛弃的弃。” 阿弃记得,爹爹告诉他,他是个粗人,不太会取名字,他的名字,应当是有娘亲来取的。 可娘亲走了,他被抛弃了,既然没人要,那就叫阿弃好了。 宁瓷执着筷子的手猛然一晃。 大抵是这两个字戳了她的心窝,戳了曾经的伤痛,她的意识一时便不太能回转的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阿弃,你一定饿了吧,这里所有的菜,想吃什么就随便吃,若是还有旁的想吃的,告诉我便好,我让人去准备。” 宁瓷指了指这一桌子的菜,抬头间,看着阿弃,忽然想起什么,便是吩咐绿萝道:“你去准备几身阿弃穿的衣服来。” 他身上这一身,与他的身量极其不符,而且天寒地冻,瞧着也不保暖,小孩子家的,别给冻坏了才是。 阿弃有一整日都未吃过东西了,肚子空空的,也是难受,面前虽是一桌子的食物,但他始终拧着眉头,似是担忧着什么事。 “姐姐,你能不能.......”阿弃犹豫许久,话已经说出口,却不晓得接下来该怎么说明白,顿了许久,才是带了哭腔道:“我担心我爹爹。” 爹爹昨儿半夜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是伤,他还分明闻见了血腥的味道,匆匆说了没两句话,就着急离开了。 一看就知道,是爹爹出事了。 到现在都没有他的消息,他越想便越担心,所以就算是饿着,也没有吃饭的心思。 “你爹都抛下你走了,那你为何还忧心他?”宁瓷没有察觉其它,便是开玩笑似的随口说了一句。 “我爹不会抛下我!”阿弃马上就反驳,言之凿凿,咬着下唇,道:“他说过,无论如何都不会抛下我的,因为我是他的儿子!” “既然他不会抛下你,那无论如何也会回来找你的,我只能收留你,可管不了你爹的事。” 宁瓷的性子一向便是如此,不容易打开心扉,也几乎不怎么愿意同陌生人接触,她会收留阿弃,也纯粹因为对他有一种下意识的亲近,而这种亲近,便是与生俱来的,没有丝毫的理由。 现下看孩子的眉头越发紧锁,宁瓷这才是意识到,方才说话,有些触到他的伤心事,便是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道:“好了,你不用担心,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阿弃睁着一双眸子看她。 然后乖巧的点点头。 用了晚膳后,夏兰便带阿弃去了为他安排好房间,恰好绿萝去送了衣裳回来,见宁瓷面前的碗里,米饭吃了有大半。 看来这孩子一来,小姐的胃口都好了不少。 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你去查一下,这孩子的来历。” 无论如何,该有的警惕心还是应该要有的。 “是。”绿萝顿了顿,又想起什么,同宁瓷道:“舒小姐送来请帖,三日后是她的生辰,邀小姐前去。” “我不去。”宁瓷当即便出声拒绝,没有丝毫的犹豫道:“都三年了,明知我不会前去还年年相邀,何必多此一举。” “舒小姐这一回的生辰,排场倒大,熙乐公主是打定了主意要为她择一夫婿,因此几乎是邀了整个皇城的未婚公子,就连皇上皇后,也会到场。” 绿萝同宁瓷解释。 宁瓷想,这倒是一场盛事。 怕是再过一会儿,宁虞就会派人来劝她了,劝她去参加舒姒的生辰宴,毕竟连皇上都去了,他们国公府,不能没有人到场。 宁淮忙,怕是抽不出空来,剩下的,便只有她了。 “好了,那我去便是了。” 也少了姐姐来费那一番子的嘴舌工夫。 不过她上一回就是在舒姒生辰那日,发生了意外,睁眼再醒来,已经被人虏到了陌生的地方,远离皇城,不知自己身处何方。 所以她对舒姒,有最深重不已的防备心。 她那个人,用面具把自己藏的太深,让所有人都看不到她最真实的那一面,也正因为如此,原本关系尚好的她们,才越走越远。 而宁瓷,对她有所怀疑。 ...... 许禄的营帐紧闭。 他牙关咬的紧紧的,腮帮子鼓起满满的两块,手上拿着一个青花缠枝的小瓷瓶,以一个十分奇异的姿势,瞧着十分费力的往伤口上倒下。 眉头紧拧,已然是痛得不行。 昨天晚上,他是直接被打的晕了过去,早上再醒来的时候,人就睡在地上,动弹不得。 手腕被折了不说,还浑身上下都是伤,脸也肿得跟什么似的,完全都不能出门见人。 最令人恼火的是,那行凶之人,没有留下一点儿的蛛丝马迹,也就他身上的这些伤,证明是真的有人来过。 在军营里公然对他行凶...... 真是想不到什么人有这个胆子,这般,可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事。 他这若叫别人知道,那也是要丢尽了脸面。 “许将军,许将军――”顺贵儿又在营帐外头喊,听这声音,是要直接冲进来的架势了。 许禄倒吸了一口凉气,忍着痛出声,回道:“我在,什么事?” “许将军,您要是有空的话,就去大将军那一趟,他说有事要同您说,那个.......尽快啊.......” 顺贵儿嗓门大,这么喊了几声,直是将人喊的心烦气躁,许禄这心里一口闷起本来就憋的厉害,可是怕他发现异样,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好,我知道了。” 可是顺贵儿却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又走近了些,说道:“许将军,您是不是感染了风寒,若真是的话,还是要早些看大夫喝药的好,不然,会越拖越糟糕的。” 顺贵儿可真是操碎了心。 “对了,还有那个兵器的事,已经弄明白了,不关那个铁匠的事,都是李工头,他暗中掺假来着。” 许禄若不是现在行动不便,还一身的伤根本不敢见人,不然真要出去把人赶的远远的才是。 顺贵儿听着里头没有动静了,疑惑的挠了挠头,当时还在想,这许将军既然感染了风寒,却为何不肯看大夫呢...... 这虽是给舒姒挑夫婿,但她却完全没有要过问舒姒意见的意思,因着她知道,那孩子一门心思在安复临身上,无论她怎么劝说,都是没用的。 只能是想着,给她挑个好的夫婿,让她嫁了,到时候断了这个心思,便不会再想着其它了。 舒姒自然也都知道这些。 但是对她来说,都没用。 104.母子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60%的48小时后可见。  一片黑色的衣角消失在黄土之中。 山坡上响起孩子尖利的喊声, 眼泪伴着雨水,全都混在了脸上。 “爹――” 孩子穿了一身粗布衣裳, 覆在小小的身子上, 显得很是宽大,他糊了一身的黄土泥巴,被迷的已经睁不开眼,十根软糯糍粑似的手指,使劲的在黄土里扒拉。 “爹, 爹你在哪儿?” 黄土覆盖的脸庞中,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眸子, 泛着令人心疼的恐慌。 方才若不是爹爹推了他一把, 那现在掉进去的就是他, 而不是爹爹。 在他眼里,爹爹就是这个世上最大的英雄。 从千阳一路到这儿,他们不知经历了多少困难险阻, 可是哪怕只剩了一口气,最后爹爹还是会好好的活下来。 不会有事的。 孩子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他顺着黄土流去的方向,不要命似的往下挖, 石子树枝刮得手掌现了血痕, 鲜红和黄色混在一起,疼的心窝子都绞了起来, 然后又被雨水冲走。 大风呼呼刮着的声音充斥在整个脑子里, 就在孩子呜咽声越发沉重的瞬间, 一双手从黄土里伸了出来。 “阿弃,拉我一把。” 男人的声音沉稳厚重,让人莫名心安。 被唤作阿弃的孩子马上握住了他的手。 一大一小的两只手叠在一起,紧紧的握着,孩子依着一旁的树根,使劲将泥土里的人往外拽―― 然后,猛然跌入一个宽大温暖的怀抱。 “爹没事。” 阿弃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将头埋在他的脖子里,眼泪顺着往下流,声音几近嘶哑。 “不准哭。” 男人的心一抽,抱着孩子的手又重了几分,然后按住他的头,一双眸子紧紧的盯着。 黄土厚茧的指腹替他拭去泪水。 露出孩子一张白嫩清俊的脸庞来。 “爹告诉过你什么?” 我萧青山的儿子,顶天立地,哪能轻易流泪。 不准哭,就算爹死了也不准哭。 阿弃硬是吸了吸鼻子,把所有的泪水往回憋。 只要爹爹还在身边,他就不哭。 “马上就到了,翻过这座山,就进皇城了。” 阿弃点头。 他会找到娘的。 ...... 宁瓷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梦里的那个男人,未着寸缕,坚实的手臂撑在床榻边,古铜色的腱子肉,坚实的跟石头一样,鼓的一道一道的,而怀里的人,已然累得瘫软,小小的身子蜷缩着,完全隐在他的怀里。 男人的手指张开,缓缓为她梳理着一头秀发,张口,声音嘶哑低沉。 “阿瓷,给我生个孩子好不好?” 接着画面一转,耳边就传来孩子的啼哭声。 那个尚在襁褓的婴孩,看着她嚎啕大哭,眼泪哗哗怎么都止不下来,她看着他,心疼的像万针扎心,血流不止。 她想抱抱他,想亲亲他,可是只要一伸手,眼前就会浮现另一张脸庞。 坚毅冰冷。 然后,惊慌之下,宁瓷睁开了眼睛。 醒了过来。 梦里的一切便是散去。 “阿瓷你如今是越来越不像话了,青天白日里,着了床榻就睡,那不晓得的,还以为我们宁家的女儿,是个个如此疲懒呢。” 宁虞踏进门来,便是轻声打趣。 她后头跟着好几个侍女,都留在了屋外没有进来,宁瓷看了一眼,急忙起身行礼。 “姐姐。” 虽是自家姐妹,但宁虞贵为皇后,就算她说了不必太过拘礼,但该有的基本礼节,还是不能少。 “你小心着些,莫绊倒了。”宁虞伸手,着紧就过来扶她,眉间,满是心疼之色。 “本只是想眯会儿,不晓得怎么就睡着了。”宁瓷揉了揉头,微微泛疼。 “罢了,你愿意如何就如何,该睡便睡,别强求了自己去就行。”宁虞轻笑着,当时却是叹了一口气。 自从三年前她失踪了一段时间,回来后,便是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太对,显得浑浑噩噩的,有时候在椅子上坐着,都能闭了眼睛睡过去。 对于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宁瓷不说,他们也都不敢问,只能是看着宁瓷这般模样,可以尽力抚慰着便抚慰罢了。 生怕就戳到了她心里的伤痕。 说到底,他们宁家的女儿,终归有任性的资本。 要晓得她宁瓷,可是整个大祁最尊贵的贵女。 宁家公卿世家,宁瓷的父亲宁玄淇,世袭卫国公,虽无实权,却是地位顶顶尊贵,就连皇上,也是敬着三分。 宁家统共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儿子宁淮,十六岁便上阵杀敌,如今二十六岁,已经位处大将军,掌十万兵权,大女儿宁虞,皇后之尊,后宫独宠。 宁瓷则是被所有宁家人捧在手里的娇娇宝贝。 宁虞拉着她坐下,上下打量了一番,看着人气色还不错,才是将将松了一口气。 “大哥前几日还在同我说,他军营里的许将军,将门之后,相貌端正,为人上进,总归一溜儿的全是优点,这在我跟前,都快将他夸奖的上天了。” 宁虞话中的意思很明显。 宁瓷已经十九了,放眼整个大祁,她这个年龄的女子,基本上已经出嫁,甚至是孩子已经满地跑,只有她,尚待字闺中。 “你好歹也出去走走,见见人,这不见,怎么知道喜不喜欢。” “姐姐,我、我不想嫁人。”宁瓷低头,糯着声音闷闷的出声。 这话她已经说过很多次。 她从来没有想过嫁人这桩事,或许以前还想过,但现在是确实没有了,有时候经历了一些事,被伤过了,心里有伤痕在,再多的,就不重要了。 “你看,就说你不听我的话吧。”宁虞眸中有转瞬而过的失望,但还是笑着,当时,佯装出一副失望的表情。 “你就只听大哥的话,非得要他哄你才听是不是,多大的人了,还当是天天能骑在他脖子上的小孩子呢。” 宁虞是纯粹的打趣罢了,转移了话题,好让她不想起些不该的伤心事,这番顿了顿,又继续道:“好好好,既然这样,待他忙完了那边的事,再亲自回来劝你。” 105.观望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60%的48小时后可见。 寻找着这温暖的来源, 阿弃便往那里头又凑了凑,那忽然间, 便是安下了心来。 有阳光拨开大雾, 照在他的身上,让他整个身子都变得温暖起来。 很舒服的感觉。 那一整个晚上,阿弃都睡得很好,一夜无梦。 第二日早上一醒来,阿弃便看见近在咫尺的一张脸, 他一怔,尚来不及反应, 宁瓷已经睁开了眼。 她伸手, 探了探他的额头, 感受到温度如常,才松了一口气,柔声问道:“可还有哪儿不舒服?” “没有。”阿弃这会儿才意识到, 昨晚的那些都不是做梦。 见宁瓷皱着眉头,似乎是在忧心,阿弃便又是连忙摇头, 解释道:“我身体可好了, 以前就算染了风寒,那也是捂一捂就没事了, 而且这次是我自己不乖, 吃错了东西, 没什么的,都已经好了。” 他向来要比平常的孩子要多能吃苦一些。 奔波在外,从小如此,哪怕爹爹一直都很小心的照顾他,尽量把好的都给他,可是这样不安稳的日子,吃的苦那一定是少不了的。 他习惯了,知道爹爹也不容易,很多时候,能够自己解决的事,也从不说出来,以免让爹爹忧心。 “你从哪儿来的?” 他说就算感染了风寒也只是捂一捂,这话听了,不免让宁瓷在想,他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过的又是怎样的日子,抑或说,在她离开后,发生了什么。 那匪窝虽然在大山里,但是她知道,根本就不缺钱财,甚至说起来,日子比外边的普通老百姓,是过的还要好的。 “阿弃去过好多地方。” 同娘亲在一起说话,阿弃总是很高兴的,又因着大病初愈,便难免的是她问什么,就说什么了。 “是爹爹抱着我从千阳镇出来的,阿弃只记得,有很多很多的山,很长很长的河,那些路都很难走,可是阿弃能走得很稳,爹爹告诉阿弃,只要继续走下去,就能――” 阿弃说到这,话却戛然而止。 ......就能找到娘了。 他说他找她找了三年,宁瓷甚至不能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要找她,哪怕是抛弃所有,不顾一切。 当初她以为,他说喜欢和在意,都是假的。 “你告诉阿弃,为什么不喜欢爹爹,我可以让爹爹改的,他为了找你,好多次都差点没了性命,差点,就不能到这儿了。 ” 宁瓷没有点头同意,当着她的面,阿弃便不敢叫“娘亲”,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说错了什么,便会惹她不高兴。 “你这几日定然没有好好吃东西,快些起来,我叫厨房准备了早膳。”宁瓷没有回答阿弃的话,只是轻笑着起身,然后,便没再说什么了。 阿弃还小,他不懂。 ...... 宁淮同许禄,一人一马,并排而行,停在了卫国公府门口。 距离宁淮上次回家,已逾十日。 兵器的事,就那日出了个小茬子,后来换了工头,倒是管的严谨,不仅是没再出问题,就连速度,都提高了不少。 这样看来,倒不用一个月。 还能提早些时日完成任务。 “你也许久未曾好好休息了,这次回去,把伤养好,再过些时日,还要陪同皇上一同去西山狩猎,到时候,可不能出意外。” 宁淮沉声同许禄吩咐。 前几日萧青山那桩事,是他没查清楚,差点冤枉了人,宁淮本是要找许禄问清楚,可是那之后好几日,他都避而不见。 宁淮自然觉得疑惑。 许禄不是这样的人,那日突然反常不说,还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后来还是他进到他的营帐,才发现他受了重伤。 许禄便只好将那日晚上的事同他说了。 “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负责任的人,但是许禄,你要记住,哪怕只是个小小的铁匠,也不能由你信口雌黄,还有,你这武艺,怕也该好好练练了。” 宁淮那日,看许禄身上的伤,青肿了不说,更是折了有多处,听他所言,那人在军营来去自如不说,还让他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 身为他宁淮麾下的将军,竟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就落败到如此境地,还真是丢脸。 宁淮说完,翻身下马,便进了府门。 真是难得有一日的休息时间。 他本想先去看看阿瓷,毕竟有好几日没见了,不晓得她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可是想到自己现在还穿着军装,又风尘仆仆回来,一身的汗味,难免会熏到阿瓷,惹她不舒服。 便先回了自己房间,沐浴更衣。 他动作很快,做完这些,也不过才过了一刻钟,然后,就朝宁瓷的房间走过去。 这才刚到申时,阿瓷应该才午睡起来,她这个丫头啊,每日午时用了膳睡下,得一睡睡到申时才起,有时候再得懒一些,还得多躺上一两个时辰。 宁淮虽然也不希望她这样,但是总归是拿她没办法,总不能把人拎起来不让睡吧,到时候她再哼唧上几声,最后心疼的也是他。 院子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宁淮当时便想着,阿瓷定然还是在睡着,便放慢了脚步,轻轻的往里头走。 却是还没进门,就迎面撞上一人从里面走出来,小小的个子,却是还没有他一双腿高,差点没注意,就将人给撞了去。 宁淮当即便停住了脚步。 他低头,往下看去。 撞入眼帘一张稚嫩的脸,睁着一双眸子看他,似是能闪闪发亮似的,疑惑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抿着嘴唇,探究明显。 宁淮定睛一瞧,看清楚这张面容,瞳仁猛然一缩,当时心里便咯噔一下。 待宁虞的碗里满了大半,楚睿转头来,又夹了一个大鸡腿,到宁瓷的碗里。 “阿瓷还在长身体,多吃点鸡腿,才能长得好。” 宁瓷看着占了她整个碗的鸡腿,顿了顿,便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姐夫,我已经十九了。” 私下里只有他们在的时候,楚睿都让宁瓷唤他“姐夫”,说既然是一家人,那便不需要太过拘礼。 就应该亲近些。 “那十九了不也还小吗,还得要长高长壮才是。”楚睿微咳了一声,看向宁瓷,叹道:“你看你这身子骨,比你姐姐还瘦,真怕哪日外面刮大风,就将你给刮走了。” 楚睿这是打趣,却也是真心的担忧。 这丫头,本来就瘦,这几年来,身上却是越发的不见些肉了,光看着都让人觉得这姑娘可怜。 也不晓得当初在外面,究竟是受了多少苦。 “她精明着呢,那就算被风刮走了,也得找个垫背的。”宁虞状似揶揄的朝宁瓷看了一眼,眸中笑意灵动。 宁瓷瞧着面前这两人,忙着说话打趣,倒是已经忽略了她的存在,便随意的吃了一些,放下筷子,笑道:“姐姐,姐夫,我吃好了,先出去走走,你们慢慢吃。” 楚睿看她这碗里也没动什么,出声刚想唤住,宁虞急忙便拉住了他,抿唇,朝他摇了摇头。 意思是让他随宁瓷去。 宁虞看得出来,这丫头明显是有心事,这几日住在这儿,总是皱着眉头,有时候托着下巴发呆,一过去就是好久。 也不晓得是在想什么,偏偏一个人憋在心里,也不肯同她说。 楚睿点点头,便没再出声了。 宁瓷这边才出了宫门,就瞧见绿萝迎了上来,脚步匆匆,似有急事。 今早起来的时候宁瓷便不见她人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宁瓷还以为,是大哥唤她走了,便没有太过上心。 “小姐,我有一桩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绿萝有些犹豫。 “你说就是了。” 绿萝可从不来不是个会吞吞吐吐的人,既然都已经到她跟前了,还有什么当说不当说的。 “今早府里传信过来,说是阿弃染了怪病,请了好些的大夫,吃了药,也不见好――” 绿萝的话尚未说完,宁瓷抬眼,已然震惊不已。 “阿弃染病了?何时的事?为什么不早通知于我?” 宁瓷一着紧,盯着绿萝便是连连发问,当时连目光都凌厉了几分。 绿萝被宁瓷这猛然的反应给惊到了。 绿萝便是半点儿不敢耽搁,急忙开口回答,道:“就是小姐您进宫的那日晚上,阿弃突然上吐下泻,身子乏力 ,站立不得,原以为就是吃坏了肚子,可是到现在,却还不见好。” 绿萝也是刚刚才得知的消息,只是看着小姐这几日实在反常,知道了之后,便是在犹豫,是否要将这回事告诉小姐。 可现在看来,小姐似乎是......挺在乎的。 甚至上心在乎的都有些过头了。 “你现在马上去请胡太医,让他来国公府一趟。”宁瓷扔下这句话,脑海里只想着阿弃出了事,就一个劲的往前走,竟也是再顾不上其它。 106.皇后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60%的48小时后可见。  宁瓷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 她觉得那个穿军装的男子有些眼熟, 此番想了想, 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那男子, 她是见过的, 便就是那许禄许将军。 听大哥和大姐的描述, 许禄为人温和,应当是个俊逸翩翩的君子才是,可是此番这动作凶狠,分明是要把人把死里打, 倒是让她产生了些费解。 “小姐, 可千万别过去。”顺贵儿见宁瓷又往前走了一步,就忙是伸手将她拦住, 转到跟前,摇了摇头。 宁瓷也没打算再继续上前。 她又朝许禄看了两眼,却见他咬紧了牙关, 眸中尽是狠厉的颜色, 脚上用力, 又往下面人身上踩去。 猛然转眼间,宁瓷的目光从那男子身上掠过。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亚麻背心,两只健壮的手臂露在外面,一道道伤痕, 青紫红肿, 手臂肘撑在地上, 道道青筋鼓起,任着许禄狠厉的动作,却是没有半分要还手之意。 隐忍压抑。 大概是犯了错吧。 她倒是完全不在意于这桩事,更加不愿意同那许禄见面,便转身,想着要快些离开的好。 “阿瓷。”宁淮不晓得是什么时候忽然就冒出来了,唤了一声,人已经到了宁瓷跟前来。 “你怎么来军营也不和大哥说一声?”宁淮本是想过来看看这边的情况,却未想会看见宁瓷在这儿。 她已经许久都没有主动出门了,宁淮这会子觉得,她自个儿愿意出来,倒是一桩好事。 “大哥,我听说军营这边出了点事,便过来看看你,顺贵儿可同我说,你见到阿瓷,便会消气了。 ”宁瓷上前起,轻轻的笑着,倒也是晓得怎么转移注意力。 “你看你就莫要愁容满面的了,我大哥如此的神通广大,可是万万没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 宁淮听了,便是抬手,轻轻的扣了下她的头,宠溺道:“油嘴滑舌!” 这边许禄是气上了心头,若不是心里还尚余的理智,这回是非要把萧青山给打死不可,一拳一脚,那都是死狠的力气,完全不把这当人看。 只是这人也犟,不承认,也不求饶,就这么一直闷闷的受着,连吭都不吭一声。 许禄一把执起长矛,手腕一转正要往下的时候,注意到了那边宁淮和宁瓷的身影。 动作便生生的停了下来。 他将脚收了回来,转身往那头走了几步。 “大将军。” 宁淮倒是没注意到萧青山,就只是拍了拍许禄的背,然后看着宁瓷,道:“今日既然正好碰上了,那便介绍一下,这是我妹妹,宁瓷。” 她带着锥帽,白纱的掩饰之下,看不清面容,许禄抬眼过去,自然晓得不能多加打量,笑着,点了点头。 “在下许禄。”方才身上的暴戾之气已然被快速的压制下去,轻轻的笑着,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大将军,罪魁祸首已经找到了,就是三日前代替另一名铁匠进来的人,我现在十分的怀疑,他是有目的和图谋的。”许禄转头,往那边看了一眼,便是十分肯定的对宁淮说道。 宁淮这才注意到那边的人。 “确定吗?”宁淮淡淡问了一句,似乎对这事并不是特别在意,也不过看了一眼,便收了目光。 “确定。”许禄稍顿之后,点头回答。 “那先押着,晚些时候,我再去审。”宁淮日日事务繁多,自然不是什么事都管的过来的。 许禄给了后边的将士一个眼神示意。 两人将地上的人押起。 他的衣裳已然破烂的不行,沾染着血迹和泥土,一头的发丝凌乱,挡住大半张脸,可是从地上爬起来,身子却是格外稳当,不带半点的晃颤。 他抬起头来,露出一双波澜无痕的眸子。 面上血污,眸中隐隐赤红,直直的看向宁瓷这边,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和那一方锥帽,可是他的视线就那么凝住,一动不动。 宁瓷抬眼,正好与那一方灼热对上。 她身子猛然一震。 手指紧紧捏住衣袖,指骨节隐隐发白,瞳仁当即便是一阵紧缩,下意识的往后退,当时间,皱着眉头,难以置信的摇头。 “阿瓷。”宁淮发觉她不对劲,便忙是伸手去扶,问道:“怎么了?” 宁瓷的耳朵里已经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她没有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他。 当初狠心一别,在她心里,是永别,便是永不再见。 是他,是萧青山。 当初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正落入贼手,无比狼狈,而他救她出来,就好像,面前现在的他一样。 “大哥。”宁瓷下意识的抓住宁淮的手,顾不上许多,便是别开目光,磕磕绊绊的出声。 “我、我要回家。” “小姐你不是要去看梅花吗?就在那边,快到了。”顺贵儿站在后边,不解的朝林子那边指了指。 “大哥,我要回家。”宁瓷完全不理会他,好似没有听到一样,只是转身,背对着萧青山那边,再次强调道:“我要回家。” “大哥带你回去。”宁淮不知道她忽然怎么了,但是她这个样子,就像当初刚回来的时候,第一眼见他就扑在他的怀里,喊了一声“哥哥”,然后便是嚎啕大哭。 那模样,像是经历了许多事情。 他真的就感觉自己的心被生生颁开了来。 幸好人好好的,没有大碍。 宁瓷不是什么慌张胆小的人,反而一向遇事都很镇定的,所以当她再三强调这句话的时候,宁淮意识到了不对劲。 只是他不知道这些不对劲,是从哪儿来的。 当即宁淮便带了宁瓷往外走。 萧青山的目光就怔怔凝在那一处,灼灼光亮,像是世间至宝失而复得。 ...... 宁瓷记得那天晚上很黑。 原本同她一起的还有两名女子,都是被虏来的,只是她们已经先下了车,不晓得被那些人带去了哪儿,留她一个人,在马车上面。 外面忽然就要打斗的声音传来,不知道是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一拨人,同那些虏她的人,打起来了。 宁瓷掀开帘子偷偷往外看。 不是大哥。 那些人穿着粗布衣裳,不像是哪家的部曲或是将士之类,却是一个个挥着大刀,十分凶狠的模样,几乎是将那些虏她的贼人都杀尽了。 宁瓷知道,不清楚来意,便不能轻举妄动。 于是她趁着他们打斗的时候,从马车里跑了出去。 可是,却有人追了上来。 是暗卫。 而且还是皇家的暗卫。 她知道自己得罪了人,但没想到是皇家的人,而且花了这么多心思,连暗卫都出动了,就为了毁了她。 真是处心积虑。 而当时那一剑刺向她心口的时候,她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真的很疼,很疼。 冰凉的剑刃刺进她的每一寸血肉,一瞬间似是将心穿透,锋利无比,噬心剧痛。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看见有人影冲了过来。 然后,就完全的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是在一间房里的床榻上。 她动了动身子,就牵扯到胸前的伤口,剧痛难忍,她紧皱起眉头,缓缓的舒着气,才将这股疼痛压下。 只是这是在哪儿? 就在这时候,有人推门进来了。 是一名男子。 约莫二十来岁,十分年轻,剑眉星目,也是生的一副极好的容貌,只是身材庞大,一身古铜色的腱子肉,满满鼓起,倒是叫人看得畏惧。 “你是谁?”宁瓷警惕的看着他。 那男子沉着脸,没有说话,只是手上端着个盘子,在床边坐下,然后,伸手来褪她的衣裳。 粗砺的指腹触到她肌肤的那一瞬间,宁瓷便是大惊,慌道:“你做什么?” 她倒是想避开,只是伤口实在太疼,让她没法动弹,便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褪下她这半边的衣裳,眸中惊惧,便是越甚。 “你差一点就死了,这伤,我给你换药。” 他见她乱动,便是伸手就将她按住,然后将原本绑着的纱布拆下,重新上了药,再缠上。 全程动作迅速,熟练。 面色也依旧冰冷。 “这里没有女人,你要是想死,不换,也可以。” 丢下这句话,他便将她衣裳拉上,起身,拿起东西便没有丝毫犹豫的往外走。 “你好好待着,别死在我的地方,晦气!” “陷害了李立呗,还能有什么,看他平日里沉默寡言,什么都不喜参与,却未想,心思是如此深重,这以后,还是少得罪他的好。” 两人啧啧了两声。 这厢见有人过来,便是住了嘴巴,低头继续挑拣。 萧青山这边走得快了些,脚步迈的急,猛然间牵扯到身上的伤口,闷哼一声,微微皱了眉。 这向来只有他萧青山欺负打压别人的份,可没有人赶骑到他头上来对他动手动脚。 107.书童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60%的48小时后可见。  脚步踏得很急,像是要急急的逃离这地方似的,很快, 便不见了人影。 阿弃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呆愣的怔了好一会儿, 许是有些落寞, 才抬头, 低低的唤道:“爹爹。” 这几日里, 他待在这府邸里,无论是谁都对他很好, 便差点让他以为, 那些所有的困难和烦恼, 都已经烟消云散。 可其实是一直都存在的。 阿弃走过去, 到萧青山的身边,目光顺着往上,便瞧见他手掌上的伤口, 虽不那么容易被发现, 但这一下划的深重,便也晓得, 不是轻伤。 “爹爹, 阿弃帮你把伤口包扎一下吧。” 明明身上有药,可是自己受了伤就是不管, 好多次, 还得是阿弃看见了, 才会帮他处理好。 萧青山却是丝毫没有在意他手上的伤,低头看向阿弃,略微一顿,便顿下了身来。 目光停怔在阿弃的身上。 比先前似乎是胖了一些,面色也要更红润了。 萧青山仔细的打量着。 看着他这模样,这些日子过的应当是好的,也定然不会像之前跟着他那样,受那么多的苦。 只要阿弃欢心喜悦,他也能放下心里的一块大石头。 “不用担心,爹没事,只要我还喘着有一口气在,就死不了。” 萧青山摸了摸阿弃的头,冷毅的语气中,带了些许的柔意,唇角微微弯起,像是勉强带出来的笑意。 阿弃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阿弃。”萧青山唤了一句,便冷了声音,道:“你忘记爹和你说过什么了吗?” 爱哭是小孩子的天性。 只是萧青山不喜欢阿弃哭。 最重要的原因,许是因着,他一哭起来,那样子便像极了阿瓷,含水的眸子,柔的不剩一点儿的坚硬,他便是只看着,心里也一阵一阵的抽疼。 阿弃吸了吸鼻子,点头,便硬是把在眼眶里打着转儿的泪水给憋了回去。 爹爹让他不哭,他便不哭,阿弃是男子汉大丈夫,以后,还要好好照顾爹爹的。 “再给爹一点儿时间。”萧青山粗砺的指腹触在阿弃的脸颊上,滑滑嫩嫩的像是软白的豆腐,他轻触着,不敢多用半分的力气。 “再过一些时间,爹爹就会好好的陪着你,还有娘亲,所以现在,你要乖乖的好不好?” 他知道,现下这样的情况,阿弃一个孩子,一定是会担心害怕的。 阿弃点了点头。 他相信爹说的。 ...... 往年的西山围猎,都是在深秋时节。 但是今年因为虎啸军的整顿之事先行提上日程,又顾着兵器的锻造,各方面离不开身,这事关重大,便是耽搁了一两个月,直到这入了冬,皇上那边,才是准备起了围猎之事。 随身陪同的,自然就是宁淮大将军了。 其余的,便是些世家子弟。 大祁本就民风开放,加之如今皇室,为当年起义之军,从那乡野之地,一路攻入皇城,靠的,便是一身英勇无畏和奋战本事。 所是如今大祁,不仅重骑射本领,也重沙场之战,世家子弟,无论男女,只要武艺上乘,拔的头筹,那便是最为让人欣赏的。 西山在皇城之外,离城郊倒不算远,但由于山行地势的缘故,颇为难行,一大队的人马,用了将近一天,才抵达目的地。 天色渐暗。 各人的营帐之所,早便安排好了,自然便是,先休息一晚,再论其它。 在马车上,宁瓷是陪着宁虞一路坐了过来,两姐妹说了许久的话,此番亲近着,倒是让楚睿坐在一边受冷落了去。 抵达西山之后,宁虞还想着让阿瓷同她住在一处的,只不过宁瓷瞧着楚睿的脸色,显然已不如之前那般明朗了,便是轻笑着拒绝道:“我还是去我自个儿那儿吧,不然光姐夫这眼神,都快要剐了我了。” 宁瓷打趣的看了楚睿一眼。 楚睿却是突然听到这话,脸色颇为不自然,一下被戳破了心思,那皱着的眉头不知道是该继续皱着还是舒展开来,只能是抿了抿唇,略微垂眼。 “可是――”宁虞担心的,还另有其它。 “姐姐和姐夫都在呢,谁敢把我怎么样。” 宁瓷晓得宁虞在担心什么,面带笑意轻松,倒是不那么在意的模样,道:“而且大哥的营帐就在我旁边,有大哥在,定然不会出事的。” 这么说来,却倒也是。 于是宁虞也不再多说了。 宁淮就在外头等着宁瓷,见她出来,忙是上前来,问道:“身子可有不适?” 这路途遥远,又颇为陡峭,坐在马车上,是难免的摇摇晃晃,宁淮担心宁瓷体弱,会受不住这般的颠簸。 “车上太闷了,闷的头有点晕,但是下车来透了会儿气,现在已经好多了。” 宁瓷如实回答。 她往周围看了看,应当是没看到想找的人,便问道:“阿弃呢?” 他是和宁淮一同骑马来的。 “他刚刚睡着了,我便把他送回我的营帐了,现下,正睡着呢。” 宁瓷点点头。 她接着又想起,来的路上,似乎在大哥身边,看到了萧青山。 只是她还来不及问―― “阿瓷。”舒姒笑着唤了一声,便是上前来,站定之后俯身,朝着宁淮行礼。 “舒姒见过大将军。”她的声音倒颇是轻快。 宁淮淡然的点了点头。 “前头有晚宴呢,阿瓷你要不要和我一同过去,大家现下可都在。”舒姒挨的宁瓷又近了一些,眉眼弯弯,笑意满溢。 宁瓷回头看了宁淮一眼,眼神一顿,便是询问的意思。 “你先去,我还有些事要安排,待会儿便过来。” “那好。” 宁瓷点了点头。 “那我们走吧。”舒姒说着,一把便挽住了宁瓷的手,宁瓷倒是没什么反应,也没再说话,跟着舒姒,往前头去了。 ...... 这晚宴上的,都是以往世家圈子里的那些人,左右说起来也就那么些个,是互相认识的。 大家难得这么出来一趟的聚在一处,这次有机会,自然要在一起,好好的说说话才是。 而宁瓷同舒姒到的时候,只瞧见大家围着火堆,三三两两的在一处,碰杯声,畅笑声,一时混着传来,倒真是热闹的不得了。 安复临坐在角落一处,看见宁瓷进来,原本淡然的眸子瞬间就亮了亮,便是紧盯着她那个方向,再也移不开目光。 “瓷姐姐,过来这边。”一旁的嘉毓看见宁瓷,高兴的直跳了起来,朝着宁瓷招手,高声道:“快,快过来。” 嘉毓今年十六岁,是当今大祁最小的一位公主,因着宁瓷以前经常进宫陪宁虞,两人性情相投,能说上些话,关系算是不错的。 108.难受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60%的48小时后可见。 “你是新来的?” 许禄人已经往前走了,却是看见什么,又退了一步回来, 严肃的问话。 萧青山穿了件亚麻背心,露出两只腱子肉鼓的满满的手臂,随着打捶的动作,一下一下的牵张着, 汗水从颊边留下, 落入火炉,滋滋直响。 身材高大,相貌出众,因着太过注目,才会让许禄一眼注意到。 “老罗有事,我替他来。”萧青山当时低着头, 压着声音回答。 能进军营这边,那一定是经过了审查,而且看他上手熟练,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许禄却是莫名的看他不顺眼。 这人虽然只是个铁匠,但过于强大的气势, 让人甚至无法直视。 许禄瞧了有一会儿,点点头,倒是没能挑出错, 便没说什么, 抬腿继续往前走了。 萧青山抬手抹掉一把汗, 执了铁锤的右手,稍微停顿。 抬头看向许禄的背影。 略微沉吟,之后,才将目光收了回来。 继续手上的动作。 ...... 宁瓷有分寸,在军营这地方,不会乱走。 只是待了好一会儿不见那小兵回来,一直在这站着又实在无聊,瞧着那边似乎生了有梅花,便抬了步子,进了里头树林。 这十月当头,树上的叶子也掉的差不多,林子里头光秃秃的,只有树枝左右横亘,瞧着实在萧条。 宁瓷不禁拢紧了身上的披风。 抬眼使劲往前头看,过来有一小片梅林,红红的,只结了几个花苞骨。 但还是让她起了兴趣。 她到了梅树跟前,抬头,垫了垫脚,朝着那花苞朵伸手,可是就在那一瞬间,耳边传来些异样的声音。 “嘶嘶”的响个不停。 宁瓷心里咯噔一下,脑子转的飞快,马上心里便有了定论,眼珠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扫过―― 在褐色的树枝上,一条鲜绿环围缠绕,格外明显。 这时节如此寒冷,怎么会还有蛇? 天晓得她最害怕这玩意了。 这厢宁瓷正努力想着自个儿该怎么办,还来不及有任何动作,一只手伸过来,准确的掐住了七寸,然后往回一收―― 蛇便从宁瓷的视线消失不见。 她使劲儿的压下恐惧。 宁瓷低头往下看,落入眼底却是一个极为矮小的身影,两三岁的一个男孩,穿着一身与身量极不相符的灰麻衣裳,两根白嫩嫩的手指,还紧紧的捏着那条蛇。 “你小心 。” 宁瓷下意识的担心这孩子,却又不敢上前,只能是惊呼着出声。 “不怕。”阿弃看着自己手里这小玩意儿,摇了摇头,竟还是笑着的,道:“这个没有毒的。” 怎么会有这么胆大的孩子...... 宁瓷胆战心惊的看着他。 阿弃意识到面前这个漂亮姐姐害怕手里的蛇,于是蹲下身来,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些许白色粉末,纷纷洒在了蛇的身上。 那绿色的身子在他手里扭了几下,接着便没了动静。 于是阿弃提着尾巴,把它扔到了一边去。 “没事了。” 阿弃笑着抬头,嗓子脆生生的,说话间,正好与宁瓷惊惧打量的视线相撞,一刹那间,有片刻停顿。 这双眼睛和她太像了。 有亲切感,却也惊惧。 微微上扬的眉角,眸子里闪着熠熠神采,宁瓷看着她,失了神。 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这是我爹爹给的迷药,姐姐你放心,它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阿弃以为她还是害怕,便是指着那蛇,一本正经的解释。 这孩子聪慧又机灵,小小年纪,胆子也是极大,虽是稚嫩的脸上,却像是经历了许多事的,一点儿也不像皇城里那些娇生惯养的小娃娃。 宁瓷打量着他这一张脸,平复了心情有好一会儿,才蹲下身来,正好与他平视,柔和了声音,道:“谢谢你......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 阿弃看着宁瓷的眼睛,就像看着他自己一样,有一种十分亲切的感觉,当时同人说话,自然而然放下了所有的戒备心。 “爹爹在上工,让我在这等着他。”阿弃指了指前头,回答道。 “那为什么不在家里等呢?”这是军营,无论如何,把一个小孩子单独放在这里,那一定是不安全的。 宁瓷想不通他父亲把人带到这里的原因。 “阿弃没有家。”阿弃摇了摇头,软糯的语气间有些许的低沉,缓缓出声道:“阿弃只有爹爹。” 宁瓷的心突然一抽。 她莫名的想起了那个婴孩,那个她仅仅见过几面的孩子,却是和她连着最深的骨血。 他救了她,她说会报答,然后他开玩笑,说他还需要一个儿子。 她陪他那些时候,终究不可能一辈子待下去,是该离开的。 “你想要什么?”宁瓷忍不住去摸他的头,笑了笑,道:“无论什么,只要你想,我都可以给你。” 阿弃能看出来,眼前的人,衣着华贵,那一身的装扮都是顶好,与他形成鲜明对比。 阿弃摇了摇头。 “你救了我,我应该报答。”宁瓷以为他不相信,便解释道:“想要什么,你说就是了。” 阿弃想起爹爹和他说,娘亲长了一双和他很像的眼睛,大大的,水灵灵的,而眼前的宁瓷,和他的眸子,如出一辙。 “可是我没什么想要的。”阿弃突然就笑了,伸手想去拉她的袖子,可是意识到自己手太脏了,怕她嫌弃,便又把手收了回来。 “那我把这个给你。”宁瓷从头上拔下一根镶金缠枝菱花簪子,放在了他的手上。 本来想给他钱,看他样子是缺钱的,但是她身上没带,便只能把这个最值钱的簪子给了他。 “小姐,小姐――”后边顺贵儿扯着嗓子的声音传过来,宁瓷起身,朝他笑了笑,道:“乖孩子,你好好待着等你爹吧,再见!” 说着她便转身,朝着顺贵儿声音传来的方向,快步往回走了。 一只肉乎乎的手握着簪子,霎时发愣之后,想把簪子还回去,可是人已经走出好远,不见了影子。 ...... “小姐你没事吧?没受伤吧?”顺贵儿跟在宁瓷后边,一边走一边问,眼神骨溜着还在上下打量,生怕人出了半点意外,大将军就会扒了他的皮。 “这个季节......怎么还会有蛇呢?” 宁瓷倒是想不明白这一点。 “是有的,虽然入冬了,但是林子那边有几处温泉眼,要比旁的地方暖和些,而且有些蛇确实没到冬眠――” 顺贵儿说到这,愣的一惊,声音瞬间拔高了不少:“小姐你遇见蛇了?” 宁瓷下意识捂住耳朵。 大哥这麾下都是些什么人啊,一惊一乍的,就不能好好说话了吗? “大哥。”宁瓷转头看见宁淮,顿时一喜,像得了救命稻草似的,拔腿过去,跑到他跟前。 “大哥你那派的都是什么人,聒噪死了。”宁瓷低着头嘀咕,眼神往顺贵儿那边瞄了一下,显然嫌弃埋怨的很。 “这不得让你也多说说话。”宁淮笑了一声,然后朝着顺贵儿摆摆手,示意让他站在那,不要过来了。 顺贵儿年纪还小,在军营这边,一直伺候着宁淮的生活,他性子开朗,一说起话来就没完,想着阿瓷近年来过于沉闷,让顺贵儿能和她多说说话也好。 “自个儿答应的好好的,我一转头又睡着了,阿瓷,你真是越发不像话了!” 宁淮说着责备的话,但眼神里的宠溺,却是盛的满满的。 “我不想睡的,就是忽然困了......”宁瓷呢喃了一句。 宁淮突然拉了他过来,指着前边,轻笑着说道:“瞧瞧,那个就是许禄。” 宁淮将宁瓷大半的身子都拦住,只露出她一双眼睛往那边看。 许禄穿了一身军装,身材高大挺拔,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一张模糊的侧脸,却是棱角分明。 是个俊逸的男子。 许禄似乎注意到了有人在看他,目光往这边投过来,当时宁淮动作也是飞快,顺着把人往怀里一拉,正好将她整个身子都挡住。 就算他看好许禄,但是自家妹妹,还是要先护好的,在她没有点头之前,看都不能让旁人多看一眼。 “如何?”宁淮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 “还好吧。”宁瓷也没看清楚,随口便回答了一句。 宁淮摸了摸她的头,唇角弯起。 “好了,大哥送你回家。” 军营这边似乎是挺忙的,宁瓷刚想说她自己可以回去,可是宁淮已经点头,态度坚决。 “我送你回去。” 他太害怕再发生三年前那样的事了,太害怕她再次消失,消失的无影无踪,所以无论什么事情,只要是有关阿瓷的,都要自己亲自来办。 109.英雄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60%的48小时后可见。 猛然转眼间,宁瓷的目光从那男子身上掠过。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亚麻背心, 两只健壮的手臂露在外面, 一道道伤痕,青紫红肿, 手臂肘撑在地上,道道青筋鼓起, 任着许禄狠厉的动作,却是没有半分要还手之意。 隐忍压抑。 大概是犯了错吧。 她倒是完全不在意于这桩事, 更加不愿意同那许禄见面, 便转身, 想着要快些离开的好。 “阿瓷。”宁淮不晓得是什么时候忽然就冒出来了, 唤了一声,人已经到了宁瓷跟前来。 “你怎么来军营也不和大哥说一声?”宁淮本是想过来看看这边的情况,却未想会看见宁瓷在这儿。 她已经许久都没有主动出门了,宁淮这会子觉得, 她自个儿愿意出来,倒是一桩好事。 “大哥,我听说军营这边出了点事, 便过来看看你,顺贵儿可同我说,你见到阿瓷, 便会消气了。 ”宁瓷上前起, 轻轻的笑着, 倒也是晓得怎么转移注意力。 “你看你就莫要愁容满面的了,我大哥如此的神通广大,可是万万没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 宁淮听了,便是抬手,轻轻的扣了下她的头,宠溺道:“油嘴滑舌!” 这边许禄是气上了心头,若不是心里还尚余的理智,这回是非要把萧青山给打死不可,一拳一脚,那都是死狠的力气,完全不把这当人看。 只是这人也犟,不承认,也不求饶,就这么一直闷闷的受着,连吭都不吭一声。 许禄一把执起长矛,手腕一转正要往下的时候,注意到了那边宁淮和宁瓷的身影。 动作便生生的停了下来。 他将脚收了回来,转身往那头走了几步。 “大将军。” 宁淮倒是没注意到萧青山,就只是拍了拍许禄的背,然后看着宁瓷,道:“今日既然正好碰上了,那便介绍一下,这是我妹妹,宁瓷。” 她带着锥帽,白纱的掩饰之下,看不清面容,许禄抬眼过去,自然晓得不能多加打量,笑着,点了点头。 “在下许禄。”方才身上的暴戾之气已然被快速的压制下去,轻轻的笑着,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大将军,罪魁祸首已经找到了,就是三日前代替另一名铁匠进来的人,我现在十分的怀疑,他是有目的和图谋的。”许禄转头,往那边看了一眼,便是十分肯定的对宁淮说道。 宁淮这才注意到那边的人。 “确定吗?”宁淮淡淡问了一句,似乎对这事并不是特别在意,也不过看了一眼,便收了目光。 “确定。”许禄稍顿之后,点头回答。 “那先押着,晚些时候,我再去审。”宁淮日日事务繁多,自然不是什么事都管的过来的。 许禄给了后边的将士一个眼神示意。 两人将地上的人押起。 他的衣裳已然破烂的不行,沾染着血迹和泥土,一头的发丝凌乱,挡住大半张脸,可是从地上爬起来,身子却是格外稳当,不带半点的晃颤。 他抬起头来,露出一双波澜无痕的眸子。 面上血污,眸中隐隐赤红,直直的看向宁瓷这边,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和那一方锥帽,可是他的视线就那么凝住,一动不动。 宁瓷抬眼,正好与那一方灼热对上。 她身子猛然一震。 手指紧紧捏住衣袖,指骨节隐隐发白,瞳仁当即便是一阵紧缩,下意识的往后退,当时间,皱着眉头,难以置信的摇头。 “阿瓷。”宁淮发觉她不对劲,便忙是伸手去扶,问道:“怎么了?” 宁瓷的耳朵里已经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她没有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他。 当初狠心一别,在她心里,是永别,便是永不再见。 是他,是萧青山。 当初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正落入贼手,无比狼狈,而他救她出来,就好像,面前现在的他一样。 “大哥。”宁瓷下意识的抓住宁淮的手,顾不上许多,便是别开目光,磕磕绊绊的出声。 “我、我要回家。” “小姐你不是要去看梅花吗?就在那边,快到了。”顺贵儿站在后边,不解的朝林子那边指了指。 “大哥,我要回家。”宁瓷完全不理会他,好似没有听到一样,只是转身,背对着萧青山那边,再次强调道:“我要回家。” “大哥带你回去。”宁淮不知道她忽然怎么了,但是她这个样子,就像当初刚回来的时候,第一眼见他就扑在他的怀里,喊了一声“哥哥”,然后便是嚎啕大哭。 那模样,像是经历了许多事情。 他真的就感觉自己的心被生生颁开了来。 幸好人好好的,没有大碍。 宁瓷不是什么慌张胆小的人,反而一向遇事都很镇定的,所以当她再三强调这句话的时候,宁淮意识到了不对劲。 只是他不知道这些不对劲,是从哪儿来的。 当即宁淮便带了宁瓷往外走。 萧青山的目光就怔怔凝在那一处,灼灼光亮,像是世间至宝失而复得。 ...... 宁瓷记得那天晚上很黑。 原本同她一起的还有两名女子,都是被虏来的,只是她们已经先下了车,不晓得被那些人带去了哪儿,留她一个人,在马车上面。 外面忽然就要打斗的声音传来,不知道是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一拨人,同那些虏她的人,打起来了。 宁瓷掀开帘子偷偷往外看。 不是大哥。 那些人穿着粗布衣裳,不像是哪家的部曲或是将士之类,却是一个个挥着大刀,十分凶狠的模样,几乎是将那些虏她的贼人都杀尽了。 宁瓷知道,不清楚来意,便不能轻举妄动。 于是她趁着他们打斗的时候,从马车里跑了出去。 可是,却有人追了上来。 是暗卫。 而且还是皇家的暗卫。 她知道自己得罪了人,但没想到是皇家的人,而且花了这么多心思,连暗卫都出动了,就为了毁了她。 真是处心积虑。 而当时那一剑刺向她心口的时候,她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真的很疼,很疼。 冰凉的剑刃刺进她的每一寸血肉,一瞬间似是将心穿透,锋利无比,噬心剧痛。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看见有人影冲了过来。 然后,就完全的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是在一间房里的床榻上。 她动了动身子,就牵扯到胸前的伤口,剧痛难忍,她紧皱起眉头,缓缓的舒着气,才将这股疼痛压下。 只是这是在哪儿? 就在这时候,有人推门进来了。 是一名男子。 约莫二十来岁,十分年轻,剑眉星目,也是生的一副极好的容貌,只是身材庞大,一身古铜色的腱子肉,满满鼓起,倒是叫人看得畏惧。 “你是谁?”宁瓷警惕的看着他。 那男子沉着脸,没有说话,只是手上端着个盘子,在床边坐下,然后,伸手来褪她的衣裳。 粗砺的指腹触到她肌肤的那一瞬间,宁瓷便是大惊,慌道:“你做什么?” 她倒是想避开,只是伤口实在太疼,让她没法动弹,便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褪下她这半边的衣裳,眸中惊惧,便是越甚。 “你差一点就死了,这伤,我给你换药。” 他见她乱动,便是伸手就将她按住,然后将原本绑着的纱布拆下,重新上了药,再缠上。 全程动作迅速,熟练。 面色也依旧冰冷。 “这里没有女人,你要是想死,不换,也可以。” 110.纠正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60%的48小时后可见。 寻找着这温暖的来源,阿弃便往那里头又凑了凑, 那忽然间, 便是安下了心来。 有阳光拨开大雾,照在他的身上, 让他整个身子都变得温暖起来。 很舒服的感觉。 那一整个晚上,阿弃都睡得很好,一夜无梦。 第二日早上一醒来,阿弃便看见近在咫尺的一张脸, 他一怔, 尚来不及反应, 宁瓷已经睁开了眼。 她伸手, 探了探他的额头,感受到温度如常,才松了一口气, 柔声问道:“可还有哪儿不舒服?” “没有。”阿弃这会儿才意识到,昨晚的那些都不是做梦。 见宁瓷皱着眉头, 似乎是在忧心, 阿弃便又是连忙摇头, 解释道:“我身体可好了, 以前就算染了风寒, 那也是捂一捂就没事了, 而且这次是我自己不乖, 吃错了东西, 没什么的,都已经好了。” 他向来要比平常的孩子要多能吃苦一些。 奔波在外,从小如此,哪怕爹爹一直都很小心的照顾他,尽量把好的都给他,可是这样不安稳的日子,吃的苦那一定是少不了的。 他习惯了,知道爹爹也不容易,很多时候,能够自己解决的事,也从不说出来,以免让爹爹忧心。 “你从哪儿来的?” 他说就算感染了风寒也只是捂一捂,这话听了,不免让宁瓷在想,他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过的又是怎样的日子,抑或说,在她离开后,发生了什么。 那匪窝虽然在大山里,但是她知道,根本就不缺钱财,甚至说起来,日子比外边的普通老百姓,是过的还要好的。 “阿弃去过好多地方。” 同娘亲在一起说话,阿弃总是很高兴的,又因着大病初愈,便难免的是她问什么,就说什么了。 “是爹爹抱着我从千阳镇出来的,阿弃只记得,有很多很多的山,很长很长的河,那些路都很难走,可是阿弃能走得很稳,爹爹告诉阿弃,只要继续走下去,就能――” 阿弃说到这,话却戛然而止。 ......就能找到娘了。 他说他找她找了三年,宁瓷甚至不能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要找她,哪怕是抛弃所有,不顾一切。 当初她以为,他说喜欢和在意,都是假的。 “你告诉阿弃,为什么不喜欢爹爹,我可以让爹爹改的,他为了找你,好多次都差点没了性命,差点,就不能到这儿了。 ” 宁瓷没有点头同意,当着她的面,阿弃便不敢叫“娘亲”,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说错了什么,便会惹她不高兴。 “你这几日定然没有好好吃东西,快些起来,我叫厨房准备了早膳。”宁瓷没有回答阿弃的话,只是轻笑着起身,然后,便没再说什么了。 阿弃还小,他不懂。 ...... 宁淮同许禄,一人一马,并排而行,停在了卫国公府门口。 距离宁淮上次回家,已逾十日。 兵器的事,就那日出了个小茬子,后来换了工头,倒是管的严谨,不仅是没再出问题,就连速度,都提高了不少。 这样看来,倒不用一个月。 还能提早些时日完成任务。 “你也许久未曾好好休息了,这次回去,把伤养好,再过些时日,还要陪同皇上一同去西山狩猎,到时候,可不能出意外。” 宁淮沉声同许禄吩咐。 前几日萧青山那桩事,是他没查清楚,差点冤枉了人,宁淮本是要找许禄问清楚,可是那之后好几日,他都避而不见。 宁淮自然觉得疑惑。 许禄不是这样的人,那日突然反常不说,还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后来还是他进到他的营帐,才发现他受了重伤。 许禄便只好将那日晚上的事同他说了。 “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负责任的人,但是许禄,你要记住,哪怕只是个小小的铁匠,也不能由你信口雌黄,还有,你这武艺,怕也该好好练练了。” 宁淮那日,看许禄身上的伤,青肿了不说,更是折了有多处,听他所言,那人在军营来去自如不说,还让他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 身为他宁淮麾下的将军,竟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就落败到如此境地,还真是丢脸。 宁淮说完,翻身下马,便进了府门。 真是难得有一日的休息时间。 他本想先去看看阿瓷,毕竟有好几日没见了,不晓得她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可是想到自己现在还穿着军装,又风尘仆仆回来,一身的汗味,难免会熏到阿瓷,惹她不舒服。 便先回了自己房间,沐浴更衣。 他动作很快,做完这些,也不过才过了一刻钟,然后,就朝宁瓷的房间走过去。 这才刚到申时,阿瓷应该才午睡起来,她这个丫头啊,每日午时用了膳睡下,得一睡睡到申时才起,有时候再得懒一些,还得多躺上一两个时辰。 宁淮虽然也不希望她这样,但是总归是拿她没办法,总不能把人拎起来不让睡吧,到时候她再哼唧上几声,最后心疼的也是他。 院子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宁淮当时便想着,阿瓷定然还是在睡着,便放慢了脚步,轻轻的往里头走。 却是还没进门,就迎面撞上一人从里面走出来,小小的个子,却是还没有他一双腿高,差点没注意,就将人给撞了去。 宁淮当即便停住了脚步。 他低头,往下看去。 撞入眼帘一张稚嫩的脸,睁着一双眸子看他,似是能闪闪发亮似的,疑惑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抿着嘴唇,探究明显。 宁淮定睛一瞧,看清楚这张面容,瞳仁猛然一缩,当时心里便咯噔一下。 薄薄的毛毯恰是将两个人盖住。 “爹爹你冷吗?”阿弃在他的手臂上蹭了蹭,声音软软糯糯的,眨巴着眼睛看他。 萧青山摇了摇头。 虽是这样,阿弃还是握住他垂在身侧的一只手,轻轻的哈了几口气,两只白嫩嫩的小胖手却还是没法将他一只大手握住。 “那娘亲现在会冷吗?” 萧青山眉眼冷毅,一如千年不化的冰霜,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面色才有些微微的触动。 “阿弃冷的话,爹爹会抱着阿弃,但娘亲要是冷了,阿弃就和爹爹一起抱着娘亲。” 阿弃没见过娘,但是他知道,娘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是爹爹的命,所以爹爹才会锲而不舍的找下去,而他以后见到了娘亲,也会和爹爹一样爱她。 一夜过去。 第二日早晨,寒风刮进屋里,呜呜直响,倒是越发凄厉。 阿弃难得睡得这么熟。 萧青山抱着他,宽大带着厚茧的手指顿在他的脸颊处。 和他娘一样,这脸软的跟白豆腐似的,轻轻一碰,就好像会碎了去。 这时外头隐约传来些说话的声音。 “爹,这天太冷了,你身子又这样,总归不能再去了!”是女子柔顺的声音,扬高音量带了些许的着急语气。 接着男子猛咳了两声,无奈道:“这几日上工正赶的急,上头要造一批新兵器,人手不够,我不去不行。” “那便请假一日,怎么也得去找大夫来看了病再说。” “请不得,请一日假扣三日的工钱,那不是白干了吗?” 沉重的一声叹息。 女子隐隐的带了哭声,是真的已经没有法子了。 那铁匠的活本就极累,干上一整日下来,浑身是伤,这入了冬,天气越发严寒,冻的人连工具都拿不起,再这样下去,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萧青山面色冷然,听着外面人说话,一一收进耳朵里,却毫无反应。 只是扯了扯毯子,把阿弃围的越发严实。 “那宁大将军不是一向以百姓为先吗?怎么就如此不通人情!”女子高声啐了一句,接着,被男子捂住了嘴巴。 “这话说不得!”音量压低了许多。 萧青山听见“宁大将军”四个字,手一抖,当时便猛然坐起了身,这一遭动静不怎么大,但阿弃还是醒了。 “爹爹。”阿弃揉了揉眼睛,出声唤了一句。 萧青山摆了摆手,示意让他好好躺着,然后下榻,大跨两步,开了房门。 外头的木棚子里站了两个人,一个身穿湖蓝棉麻衣裳的女子,头挽双螺髻,以蓝色发带相缚,大概十五六岁模样,水灵灵的,而旁边的男子,灰麻衣裳,身材精壮,面上却是满满的疲惫之色。 “我能帮忙吗?”萧青山开口。 厚重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女子回过头,陡然看见陌生男子出现,想起昨日娘说有人来借宿,便没有过多惊惧。 只是未想到这借宿的男子竟是生的如此好看,肩宽腰窄,面目硬朗,穿的虽是寒酸,但那龙章凤姿的气质,却怎么都掩不了。 女子一时看得有些呆住。 111.圆满 此为防盗章,购买不足60%的48小时后可见。  “你为什么在这?” 不知为何, 看见是萧青山, 宁瓷一怔,反倒松了一口气。 至少她知道, 如果是他的话, 不会伤她性命。 永远都不会。 “别说话。”萧青山微皱着眉,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微微侧身往外面看去。 有几个侍卫走过去了。 看着没了人影,他才转过头来,盯着宁瓷,许久,才开口, 缓缓道:“我来找我儿子。” 宁瓷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有些事她不愿意去想,不愿意去提起,却并不代表,那些事就不存在。 她认为,时间可以抚平一切。 有些事情,能慢慢忘记。 但是刚刚听见萧青山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的心猛然就揪紧了,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脑袋里一片空白,像是有许多的记忆涌来, 却又什么都想不起。 “阿瓷, 如果你愿意听我解释, 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可是你为什么选择一声不吭的离开?” 萧青山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再次沉声强调道:“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声音坚定,无可反驳。 “我不想听。”宁瓷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便是想甩掉他的手,可是他两指间扣的死死地,一点儿都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 宁瓷太清楚他的力气了。 她是根本不可能反抗的。 可越是这样,她心里的怒火就燃的越甚,看着眼前的人,她便是狠狠咬紧了牙。 “我已经都忘记了,那些所有的事都不想再管,你喜欢谁,你想如何,我任你去,但是,不要再来招惹我了好不好?” 宁瓷看了他一眼,目光一狠,便是一字一句的道:“我不是你的妻子。” 听到她最后一句话,萧青山猛然就瞪了眸子,瞳仁紧缩,按着她的手往上一压,便将人抵到了假山上。 “你说什么?” 萧青山的声音嘶哑低沉,瞪着眼睛,在她眼前,便活像是一只发怒的野兽。 宁瓷还从没见他这样过。 以前他虽然也会偶尔生气,但是,却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怒的时候,就好像要将她直接生吞活剥,拆骨入腹。 她忽然就不敢说话了。 却就在这时候,一阵亮光闪过,似乎有刀刃闪在日光之下,萧青山眸子一眯,伸手去挡,下意识的拦在宁瓷身前,当时,便是一剑直接刺进了他的手臂。 鲜血直溅。 “宁瓷。”来人急促的唤了一声。 萧青山将她整个人都揽住,她看不见一星半点儿,可是从声音她能听出来,是安复临。 安复临手腕一转,便将剑抽回,一滴血顺着刀刃飞速滑下,他尚还来不及有下一步的动作,阿弃便是突然从假山后面冲了出来,扑到萧青山跟前。 “爹爹 。”阿弃看到萧青山手上的血,顿时脸都白了,抬脸十分着紧问道:“爹爹你没事吧?” 爹爹! 这两个字清晰的传入宁瓷的耳朵里。 她身子一僵,难以置信的看向萧青山,脑袋里一时闪过很多的念头,她很努力的想理清楚 ,可是越想越乱,所有的思绪混在一起,完全成了一团乱麻。 怎么会是这样......这怎么可能...... “放开她。”安复临这当头间,已经将剑搭在了萧青山的脖子上,接着便是冷声说道。 刚才宁瓷从宴上起身的时候,安复临也跟着出来了,因着他害怕她发现,便只是远远的跟着,可是到一处,却突然不见了踪影。 他寻到这假山后面,一眼便看见这凶神恶煞的男人将宁瓷钳制住,当时几乎没有多想,他就拔了剑。 当初就是在这舒府之中,同时也就是这一日,宁瓷无故失踪,再之后便是一年之久,想若不是因为这场意外,他们早就成亲了,许是......连孩子都有了。 所以安复临真的是十分懊悔,他曾经不止一次的想,如果他那一日能多上心一些,能够多注意些宁瓷的行踪,那便绝计不会再发生之后那些事。 “把剑放下!”宁瓷冷眼看着安复临,出声喝了一句,话语间,没有丝毫的温度。 “这是我府里的人,不干你的事!” 安复临的剑却依旧搭在他的脖子上,疑惑的看了眼宁瓷,当时心里在想,她是否是受了胁迫,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男人一看便并非良善,又是现下这般情景,真的很难让人不去多想。 安复临实在担心宁瓷的安危。 “我让你放下!”宁瓷再次出声喝了一句,声音已然,又是冷冽了不少。 宁瓷似乎是生气了...... 安复临顿了顿,还是把剑放了下来。 此时萧青山协制着宁瓷的力气也已经是小了不少,许是因为受伤松了力道,宁瓷便趁着这时机,从他手里挣脱了出来。 “你受伤了,跟我回去吧。”宁瓷淡淡扔下这句话,便抬腿往前走。 已经走出了一段路,后边萧青山却还是丝毫未动,就只是紧紧盯着安复临,目光狠厉,那阴郁之色,让人不寒而栗。 还是阿弃伸手去拉他。 “爹爹,快走了。” 没有人看见,宁瓷那隐藏在衣裙之下,已经虚浮的脚步,若不是她努力撑着,怕会当场倒在地上。 她尽力压制着自己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波澜起伏,没有丝毫的,可察觉的异样。 ...... 这边的宴席还在继续。 舒姒坐在熙乐公主旁边,一言不发,只是目光闪烁,频频往下头打量,似乎是在寻着什么人。 那身影已经从她的视线里消失了好一会儿,舒姒瞧着他还不出现,便有些慌张了,再看宁瓷也不在...... 舒姒咬了咬下唇,便要起身来。 身子微动,熙乐公主的视线已经投了过来,冷然道:“你去做什么?” “母亲,我――”舒姒皱眉,顿了顿,胡诌道:“我头有些晕,想出去透透气,马上便回来了。” 她不能告诉母亲实话。 可是自家这个女儿,熙乐再清楚不过,所是自然不信,半点也不给后路,便是断然道:“不准去。” “皇城中优秀的男子,比比皆是,而今日在场这些,他安复临未必就能比得上,所以姒儿,娘劝你还是早点断了这心思的好。”熙乐的声音很小,在这嘈杂的环境中,只有她们母女二人可以听见。 “只要有我在一日,你和他就永远没有可能。” 舒姒的手隐在宽大的衣袖下,垂在桌子下方,手指紧紧的握在一处,指骨隐见泛白,偏偏有无数的话想说,却是一句也说不出口。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她喜欢安复临,一直很喜欢,那时候她鼓起勇气同母亲说,说她这一辈子,非复临不嫁。 母亲应承了,便去同文德侯商量,说让他考虑考虑这桩婚事,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可是―― 安复临说他要娶宁瓷,还当着众人的面,向皇上请旨,说他只要宁瓷。 熙乐她贵为公主,当今皇上的同胞姐姐,那身份如此尊贵,自然是受不得半点碍面子的事,这都已经屈尊降贵的去求人了,可到头来,却是受这般屈辱。 怎么可以忍。 所以她绝对不可能允许舒姒再同那安复临有半点瓜葛。 她熙乐的女儿,要什么男人没有,都该是巴巴的求上来,让她来挑才是。 罗家可是最普通不过的农户。 就算是在这皇城中,那也是落了底层的存在,对于他们来说,国公府那样的地方,是完全连想都没想过的。 112.逆反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60%的48小时后可见。  大概是从小便没有母亲在身边, 又一路跋涉,受了太多苦的缘故。 这柴房四处通风,冬日里实在寒冷的紧, 几块木板搭的矮床上, 上头只有一床灰色的毛毯。 萧青山将外衫垫在下面, 自己躺在外头,侧着身子挡住了所有的寒风, 然后伸出一只手, 当枕头让阿弃枕着。 薄薄的毛毯恰是将两个人盖住。 “爹爹你冷吗?”阿弃在他的手臂上蹭了蹭,声音软软糯糯的,眨巴着眼睛看他。 萧青山摇了摇头。 虽是这样,阿弃还是握住他垂在身侧的一只手, 轻轻的哈了几口气, 两只白嫩嫩的小胖手却还是没法将他一只大手握住。 “那娘亲现在会冷吗?” 萧青山眉眼冷毅,一如千年不化的冰霜,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面色才有些微微的触动。 “阿弃冷的话, 爹爹会抱着阿弃, 但娘亲要是冷了,阿弃就和爹爹一起抱着娘亲。” 阿弃没见过娘,但是他知道, 娘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是爹爹的命, 所以爹爹才会锲而不舍的找下去,而他以后见到了娘亲,也会和爹爹一样爱她。 一夜过去。 第二日早晨,寒风刮进屋里,呜呜直响,倒是越发凄厉。 阿弃难得睡得这么熟。 萧青山抱着他,宽大带着厚茧的手指顿在他的脸颊处。 和他娘一样,这脸软的跟白豆腐似的,轻轻一碰,就好像会碎了去。 这时外头隐约传来些说话的声音。 “爹,这天太冷了,你身子又这样,总归不能再去了!”是女子柔顺的声音,扬高音量带了些许的着急语气。 接着男子猛咳了两声,无奈道:“这几日上工正赶的急,上头要造一批新兵器,人手不够,我不去不行。” “那便请假一日,怎么也得去找大夫来看了病再说。” “请不得,请一日假扣三日的工钱,那不是白干了吗?” 沉重的一声叹息。 女子隐隐的带了哭声,是真的已经没有法子了。 那铁匠的活本就极累,干上一整日下来,浑身是伤,这入了冬,天气越发严寒,冻的人连工具都拿不起,再这样下去,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萧青山面色冷然,听着外面人说话,一一收进耳朵里,却毫无反应。 只是扯了扯毯子,把阿弃围的越发严实。 “那宁大将军不是一向以百姓为先吗?怎么就如此不通人情!”女子高声啐了一句,接着,被男子捂住了嘴巴。 “这话说不得!”音量压低了许多。 萧青山听见“宁大将军”四个字,手一抖,当时便猛然坐起了身,这一遭动静不怎么大,但阿弃还是醒了。 “爹爹。”阿弃揉了揉眼睛,出声唤了一句。 萧青山摆了摆手,示意让他好好躺着,然后下榻,大跨两步,开了房门。 外头的木棚子里站了两个人,一个身穿湖蓝棉麻衣裳的女子,头挽双螺髻,以蓝色发带相缚,大概十五六岁模样,水灵灵的,而旁边的男子,灰麻衣裳,身材精壮,面上却是满满的疲惫之色。 “我能帮忙吗?”萧青山开口。 厚重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女子回过头,陡然看见陌生男子出现,想起昨日娘说有人来借宿,便没有过多惊惧。 只是未想到这借宿的男子竟是生的如此好看,肩宽腰窄,面目硬朗,穿的虽是寒酸,但那龙章凤姿的气质,却怎么都掩不了。 女子一时看得有些呆住。 “我可以帮忙上工,不要工钱,算是报答几位留宿的恩情。”萧青山接着解释。 男子狐疑的看了一眼,问道:“你会打铁?” 萧青山肯定的点了点头,答:“我会。” 昨日他已经给了几两银子,今日又说为了报答要帮忙上工,还不要工钱,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人...... “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只想有个地方住,有口饭吃。” 萧青山知道他们心里的存疑,于是又解释了一句。 “好,那谢谢你。”女子抢先一步回答,然后转头对男子道:“爹,我们今儿个马上就去千植堂,让徐大夫给你瞧瞧病。” 女子推着他爹让他先进屋休息会儿,然后见萧青山要进屋去,张口便将人唤住:“这位大哥,你叫什么名字?” 萧青山脚步顿下,却没回答。 “我叫罗子菱。”女子的声音扬的很轻快。 萧青山怔了怔,只是回答道:“我姓萧。” 罗子菱的笑意马上就起来了,声音轻扬,道:“萧大哥,我爹的事就谢谢你了,你真是个好人。” 好人。 竟然还会有人这么说他。 耳边忽然想起一个娇娇的声音,传过千山万水,尾音却依旧婉转细腻。 “青山你真好。” 她经常对着他笑,抱着他说他真好,最后还不是跑了,把他当猴子耍了之后,跑的远远的,连头都不回。 甚至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要了。 他把她当心肝宝贝疼,把她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说什么他都信,可是他对她那么好,她还是要跑。 萧青山接着没再说话了,跨进了门。 阿弃坐在榻边,正自个儿在穿鞋。 “待会儿和爹出去一趟。” 阿弃倒也是什么都没问,乖巧的点了点头。 ...... 宁淮好像生怕宁瓷会反悔似的,得了她的同意,第二日就将人带了出来,说让她去见见许将军。 军营这边在锻造新一批的兵器,上上下下都忙得很,宁淮抽不开身,那许将军许禄自然也忙,于是宁淮便干脆把人带到了军营里。 宁瓷也不是第一次来这地方,以前还小的时候,好几日见不到大哥,想他了,就会偷跑来这里找他,次数多了之后,他的那些下属,甚至都已经认识她了。 皆是好声好气的唤着“宁小姐”。 毕竟是自家将军捧在心尖上的人,但凡有半点怠慢,将军都饶不得他们。 这天儿有些冷,宁瓷穿了月白色领兰花刺绣袄子,白白的大毛领围在脖子上,衬得一张莹白的小脸越发小巧,身上披了件白底绿萼梅披风,围的严严实实,半点儿风不透。 乖巧的跟在宁淮后面。 就跟一只小白兔似的。 外面太冷,宁瓷身子又弱,宁淮便让她在营帐里头好好待着。 “你去那坐着。”宁淮指了指屏风后的一处软榻,示意让宁瓷过去。 宁淮一个大男人,待在军营里,环境不好,却倒是没什么好特别计较的,那处软榻,也是他昨日想着要带阿瓷过来,临时唤人添置的。 宁瓷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自然是不能光明正大就同外来的男子见面,得让她待在后面先瞧瞧,自个儿心里有了底,再论其它。 宁瓷晓得这一点,乖乖的点了点头,便去到屏风后边了。 “过一会儿我带许将军过来,你先好好待着。”宁淮顿了顿,稍板了脸,道:“不许睡觉。” 宁瓷点了点头,答应的十分肯定。 “我现在一点儿都不困。” 话是这样说,宁淮出去后,宁瓷在软榻坐了一会儿,依着一旁,忽然就打了两个哈欠。 她自个儿还克制了会儿,可是不晓得为什么,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营帐里一个人都没有。 有小兵在门口守着,十四五岁的少年,细嫩的跟个小白脸似的,听见里头的动静,扒开门,唤了句:“宁小姐?” 宁瓷愣愣的应了一声。 “宁小姐您终于醒了,刚才大将军和许将军过来,见您睡着,就又出去了。” 宁瓷大概能想到宁淮当时的表情。 一定是无奈的看着她笑的,心里又气又闷,却又舍不得把她叫醒。 “睡的头疼。”宁瓷起身,揉了揉头,闷闷的出声。 “我带您出去走走吧,大将军说等风停了,让您也出去透透气。”小兵的声音里扬着满满的轻快,探着那头,就差没把脖子拉出老长去了。 “好。” 宁瓷披了披风,便随那小兵出了营帐。 有好几年没来过这儿了,变化倒不是太大,军营这地方嘛,左右也就那样,折腾不出什么花样来。 宁瓷随意的看了几眼。 “那边是什么?”宁瓷的目光投向前边林子处,那里似乎是通了一条路,在她的记忆里,以前是没有的。 “这不是要锻造新兵器嘛,那边就是临时腾出来给铁匠的地儿,毕竟这事情重要,上头得亲自盯着。”小兵乐呵呵的回答。 本来这些话也不好随便说,但是这个是大将军的妹妹,应当是同旁人不一样的,说什么,也都不碍事。 “顺贵儿呀,让你给杨参将送图纸,你送哪儿去了?” 远远的有人扯着嗓子在喊,被唤作顺贵儿的小兵一拍头,惊道:“我给忘了!” 113.欺负 此为防盗章,购买不足60%的48小时后可见。  这男子身材庞大, 满身健硕, 光看着便给人一种压迫感, 特别是那眉目之间的冷峻, 让人不寒而栗,而且以绿萝这样一个习武之人,天生的警觉性来看, 这必然不是善茬。 她也正在疑惑着呢,小姐说出去找阿弃,怎么还多带了个男人回来。 只是看小姐面色也不是太好,从回来到现在, 沉着脸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绿萝就算心中疑惑,但看她这样子,也是偏的不敢多问。 “你从大哥房间里拿些伤药过来。”宁瓷转头去吩咐绿萝, 顿了顿, 又是憋出几个字来, 道:“拿些药效好的 。” 宁淮身为武将, 经常便是舞刀弄枪的,自然容易受伤,房间里多了去了的就是伤药,不少还是御赐之物, 珍稀至极。 绿萝应下, 没一会儿端了个漆金描红的托盘过来, 本想着递过去给宁瓷,但她面色淡然的站在窗户那一边,似乎并没有要理会那人的意思,所是绿萝顿了顿,还是往阿弃和萧青山那边去了。 她将托盘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转头过去,目光随意的一扫,便见阿弃正目光灼灼的将她望着。 绿萝朝他笑了笑,然后俯身,伸手,一一将托盘里的东西点过去,道:“这瓶药敷在伤口,止血最为有效,这个能让伤口尽快些愈合,还有这个,止痛的。” 绿萝只看见那男人手上有伤,虽是看得不清晰,但是那衣裳上浸了一大片的血渍,光从那看来,应当还是挺严重的。 绿萝顿了顿,接着还想再说什么,但是阿弃已经拿了一个小瓶子过去,小心翼翼的,扯着萧青山的衣袖往上挽。 露出那一方伤口来。 “爹爹,我会小心一点儿的,不会痛的。” 尽管阿弃知道爹爹不在乎这点小伤,但是他光看了就觉得很疼,想来,爹爹一定是要更疼的...... 接着阿弃便洒了药上去,小脑袋凑近,还嘟着嘴巴,轻轻的朝伤口上呼着气,然后拿过白纱,一圈一圈的绕在伤口上。 手法瞧着娴熟,应当是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爹爹,你这是――” 阿弃给他处理完了伤口,接着突然间又看见什么,拉着衣袖又往上一些,才发现手臂上还有大片的青紫,泛着瘀血,蔓延开来,应当是不久前留下的伤。 看着,比今日这刀伤还要更严重。 却偏偏连伤药都没有上。 “你不是说过,一定尽量不受伤了吗......要是爹爹出事了,那留阿弃一个人该怎么办.......那阿弃.......” 说着已有些哽咽。 他从出生起,就只有爹爹。 尽管颠沛流离,尽管居无定所,但是只要身边有爹爹在,有爹爹护着,那便是最好的慰藉。 “没事。”萧青山虽然依旧是面容冷毅,但是垂眼的瞬间已经是目光飘忽闪烁,只趁着阿弃那一下没注意,便飞快的把袖子拉了下去。 “好了,下次不会了。” 他低声应承了一句。 萧青山抬头,往宁瓷那边看。 目光沉然。 “小姐,皇后娘娘派人传话,说是让您进宫一趟。” 外边有丫鬟来报。 “现在?”宁瓷疑问。 “是,马上进宫。” 姐姐行事,一向有条有理,从不慌乱着急,今日这才从舒府的宴上回来,还没多少时辰,怎么忽然就.....要召她进宫? 可真是许久未有的事了。 难道是姐姐知道了什么? 宁瓷想着,已经转身往外走,出门时,目光从萧青山和阿弃身上扫过,当时心猛然一颤,便是不再余任何思绪。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 宁瓷踉跄了一下,然后便是扶着门框,快步走了出去。 阿弃就一直怔怔瞧着她的背影。 “爹爹,娘亲她为什么不高兴......” 从上了马车回来到现在,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就算阿弃只是个孩子,也能感觉到,较之之前,她对他的态度,明显的疏离了不少。 先前她当他是个陌生人,都能对他那么好,可是现在她都知道他是谁了,却是对他避之不及。 原来娘亲真的是不喜欢他的,只是不喜欢他而已。 ...... 宁虞住在永宁宫。 她这处宫殿,离皇上的寝殿最近,原本不应当是皇后的住所,是皇上为了方便,特地将她安排在此处的。 而宫女带着宁瓷进门的时候,楚睿刚好从里面走出来。 楚睿才从舒府回来,穿着一身常服,尚还来不及换下,此番勾唇轻笑,模样是温和至极。 “宁瓷见过皇上。”宁瓷稍稍侧身下去,垂眼,行了常礼。 “阿虞也真是的,如此匆匆忙忙的,不让你多休息会儿便又将你召进宫来......如何,最近身子可还好?” 楚睿也算是看着宁瓷长大,又因着她是宁虞的妹妹,所是这么多年以来,也是打心眼里拿她当亲妹妹疼着的。 “多谢皇上关心,我身子很好,并无大碍。” 宁瓷她一直很羡慕姐姐和皇上之间的感情,他们一路走来,她都是看在眼里的,对于一个皇帝来说,能够对一个女子有这样的真心,真的已经很不容易。 姐姐很幸运。 宁瓷曾经希望她也能有这么幸运。 可是现在她已经不奢求了。 有些东西,真正的离她远去之后,就再也不可能得到。 楚睿看她面色尚佳,点点头,也没多说,笑了笑便离开了。 “姐姐。”宁瓷进了屋,便是出声唤道。 宁虞等的有些着急了,此番转身过来,看见人,忙是迎上前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急问道:“阿瓷,你没受伤吧?” 宁瓷倒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反常,好好的,也没发生什么事,她怎么可能受伤...... 所是她张手,左右摇了摇,道:“我没事。” 宁虞一手握着她的手上前一步,两人离得很近,她显然是有些紧张,手指将她捏得紧紧的,好一会儿,面色才松了一些。 “我回来的时候遇见了安少傅,他同我说你府里有一名带着孩子的男子......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宁虞话语急促,眸光凌厉,却显然是在质问。 114.不得 此为防盗章,购买不足60%的48小时后可见。  许禄照例从这边巡查一圈。 今日大将军突然将他唤去营帐, 说是要带他见什么人, 当时他心里大概知道, 大将军是要他见宁小姐。 只是不知为何, 人没见到,却又是让他离开了。 没见到人,说到底他心里有点憋闷。 “你是新来的?” 许禄人已经往前走了, 却是看见什么,又退了一步回来,严肃的问话。 萧青山穿了件亚麻背心,露出两只腱子肉鼓的满满的手臂, 随着打捶的动作, 一下一下的牵张着,汗水从颊边留下,落入火炉, 滋滋直响。 身材高大, 相貌出众, 因着太过注目, 才会让许禄一眼注意到。 “老罗有事,我替他来。”萧青山当时低着头,压着声音回答。 能进军营这边,那一定是经过了审查, 而且看他上手熟练,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许禄却是莫名的看他不顺眼。 这人虽然只是个铁匠, 但过于强大的气势,让人甚至无法直视。 许禄瞧了有一会儿,点点头,倒是没能挑出错,便没说什么,抬腿继续往前走了。 萧青山抬手抹掉一把汗,执了铁锤的右手,稍微停顿。 抬头看向许禄的背影。 略微沉吟,之后,才将目光收了回来。 继续手上的动作。 ...... 宁瓷有分寸,在军营这地方,不会乱走。 只是待了好一会儿不见那小兵回来,一直在这站着又实在无聊,瞧着那边似乎生了有梅花,便抬了步子,进了里头树林。 这十月当头,树上的叶子也掉的差不多,林子里头光秃秃的,只有树枝左右横亘,瞧着实在萧条。 宁瓷不禁拢紧了身上的披风。 抬眼使劲往前头看,过来有一小片梅林,红红的,只结了几个花苞骨。 但还是让她起了兴趣。 她到了梅树跟前,抬头,垫了垫脚,朝着那花苞朵伸手,可是就在那一瞬间,耳边传来些异样的声音。 “嘶嘶”的响个不停。 宁瓷心里咯噔一下,脑子转的飞快,马上心里便有了定论,眼珠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扫过―― 在褐色的树枝上,一条鲜绿环围缠绕,格外明显。 这时节如此寒冷,怎么会还有蛇? 天晓得她最害怕这玩意了。 这厢宁瓷正努力想着自个儿该怎么办,还来不及有任何动作,一只手伸过来,准确的掐住了七寸,然后往回一收―― 蛇便从宁瓷的视线消失不见。 她使劲儿的压下恐惧。 宁瓷低头往下看,落入眼底却是一个极为矮小的身影,两三岁的一个男孩,穿着一身与身量极不相符的灰麻衣裳,两根白嫩嫩的手指,还紧紧的捏着那条蛇。 “你小心 。” 宁瓷下意识的担心这孩子,却又不敢上前,只能是惊呼着出声。 “不怕。”阿弃看着自己手里这小玩意儿,摇了摇头,竟还是笑着的,道:“这个没有毒的。” 怎么会有这么胆大的孩子...... 宁瓷胆战心惊的看着他。 阿弃意识到面前这个漂亮姐姐害怕手里的蛇,于是蹲下身来,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些许白色粉末,纷纷洒在了蛇的身上。 那绿色的身子在他手里扭了几下,接着便没了动静。 于是阿弃提着尾巴,把它扔到了一边去。 “没事了。” 阿弃笑着抬头,嗓子脆生生的,说话间,正好与宁瓷惊惧打量的视线相撞,一刹那间,有片刻停顿。 这双眼睛和她太像了。 有亲切感,却也惊惧。 微微上扬的眉角,眸子里闪着熠熠神采,宁瓷看着她,失了神。 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这是我爹爹给的迷药,姐姐你放心,它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阿弃以为她还是害怕,便是指着那蛇,一本正经的解释。 这孩子聪慧又机灵,小小年纪,胆子也是极大,虽是稚嫩的脸上,却像是经历了许多事的,一点儿也不像皇城里那些娇生惯养的小娃娃。 宁瓷打量着他这一张脸,平复了心情有好一会儿,才蹲下身来,正好与他平视,柔和了声音,道:“谢谢你......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 阿弃看着宁瓷的眼睛,就像看着他自己一样,有一种十分亲切的感觉,当时同人说话,自然而然放下了所有的戒备心。 “爹爹在上工,让我在这等着他。”阿弃指了指前头,回答道。 “那为什么不在家里等呢?”这是军营,无论如何,把一个小孩子单独放在这里,那一定是不安全的。 宁瓷想不通他父亲把人带到这里的原因。 “阿弃没有家。”阿弃摇了摇头,软糯的语气间有些许的低沉,缓缓出声道:“阿弃只有爹爹。” 宁瓷的心突然一抽。 她莫名的想起了那个婴孩,那个她仅仅见过几面的孩子,却是和她连着最深的骨血。 他救了她,她说会报答,然后他开玩笑,说他还需要一个儿子。 她陪他那些时候,终究不可能一辈子待下去,是该离开的。 “你想要什么?”宁瓷忍不住去摸他的头,笑了笑,道:“无论什么,只要你想,我都可以给你。” 阿弃能看出来,眼前的人,衣着华贵,那一身的装扮都是顶好,与他形成鲜明对比。 阿弃摇了摇头。 “你救了我,我应该报答。”宁瓷以为他不相信,便解释道:“想要什么,你说就是了。” 阿弃想起爹爹和他说,娘亲长了一双和他很像的眼睛,大大的,水灵灵的,而眼前的宁瓷,和他的眸子,如出一辙。 “可是我没什么想要的。”阿弃突然就笑了,伸手想去拉她的袖子,可是意识到自己手太脏了,怕她嫌弃,便又把手收了回来。 “那我把这个给你。”宁瓷从头上拔下一根镶金缠枝菱花簪子,放在了他的手上。 本来想给他钱,看他样子是缺钱的,但是她身上没带,便只能把这个最值钱的簪子给了他。 “小姐,小姐――”后边顺贵儿扯着嗓子的声音传过来,宁瓷起身,朝他笑了笑,道:“乖孩子,你好好待着等你爹吧,再见!” 说着她便转身,朝着顺贵儿声音传来的方向,快步往回走了。 一只肉乎乎的手握着簪子,霎时发愣之后,想把簪子还回去,可是人已经走出好远,不见了影子。 ...... “小姐你没事吧?没受伤吧?”顺贵儿跟在宁瓷后边,一边走一边问,眼神骨溜着还在上下打量,生怕人出了半点意外,大将军就会扒了他的皮。 “这个季节......怎么还会有蛇呢?” 宁瓷倒是想不明白这一点。 “是有的,虽然入冬了,但是林子那边有几处温泉眼,要比旁的地方暖和些,而且有些蛇确实没到冬眠――” 顺贵儿说到这,愣的一惊,声音瞬间拔高了不少:“小姐你遇见蛇了?” 宁瓷下意识捂住耳朵。 大哥这麾下都是些什么人啊,一惊一乍的,就不能好好说话了吗? “大哥。”宁瓷转头看见宁淮,顿时一喜,像得了救命稻草似的,拔腿过去,跑到他跟前。 “大哥你那派的都是什么人,聒噪死了。”宁瓷低着头嘀咕,眼神往顺贵儿那边瞄了一下,显然嫌弃埋怨的很。 “这不得让你也多说说话。”宁淮笑了一声,然后朝着顺贵儿摆摆手,示意让他站在那,不要过来了。 顺贵儿年纪还小,在军营这边,一直伺候着宁淮的生活,他性子开朗,一说起话来就没完,想着阿瓷近年来过于沉闷,让顺贵儿能和她多说说话也好。 “自个儿答应的好好的,我一转头又睡着了,阿瓷,你真是越发不像话了!” 宁淮说着责备的话,但眼神里的宠溺,却是盛的满满的。 “我不想睡的,就是忽然困了......”宁瓷呢喃了一句。 宁淮突然拉了他过来,指着前边,轻笑着说道:“瞧瞧,那个就是许禄。” 宁淮将宁瓷大半的身子都拦住,只露出她一双眼睛往那边看。 许禄穿了一身军装,身材高大挺拔,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一张模糊的侧脸,却是棱角分明。 是个俊逸的男子。 许禄似乎注意到了有人在看他,目光往这边投过来,当时宁淮动作也是飞快,顺着把人往怀里一拉,正好将她整个身子都挡住。 就算他看好许禄,但是自家妹妹,还是要先护好的,在她没有点头之前,看都不能让旁人多看一眼。 “如何?”宁淮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 “还好吧。”宁瓷也没看清楚,随口便回答了一句。 宁淮摸了摸她的头,唇角弯起。 “好了,大哥送你回家。” 军营这边似乎是挺忙的,宁瓷刚想说她自己可以回去,可是宁淮已经点头,态度坚决。 “我送你回去。” 他太害怕再发生三年前那样的事了,太害怕她再次消失,消失的无影无踪,所以无论什么事情,只要是有关阿瓷的,都要自己亲自来办。 “小姐,可千万别过去。”顺贵儿见宁瓷又往前走了一步,就忙是伸手将她拦住,转到跟前,摇了摇头。 宁瓷也没打算再继续上前。 她又朝许禄看了两眼,却见他咬紧了牙关,眸中尽是狠厉的颜色,脚上用力,又往下面人身上踩去。 猛然转眼间,宁瓷的目光从那男子身上掠过。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亚麻背心,两只健壮的手臂露在外面,一道道伤痕,青紫红肿,手臂肘撑在地上,道道青筋鼓起,任着许禄狠厉的动作,却是没有半分要还手之意。 隐忍压抑。 大概是犯了错吧。 她倒是完全不在意于这桩事,更加不愿意同那许禄见面,便转身,想着要快些离开的好。 “阿瓷。”宁淮不晓得是什么时候忽然就冒出来了,唤了一声,人已经到了宁瓷跟前来。 “你怎么来军营也不和大哥说一声?”宁淮本是想过来看看这边的情况,却未想会看见宁瓷在这儿。 她已经许久都没有主动出门了,宁淮这会子觉得,她自个儿愿意出来,倒是一桩好事。 115.人精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60%的48小时后可见。  她没为他做过什么,便总想着, 在这样的一些小事上, 可以多做一些, 觉得这样,也能让自己心里落下的空,一点一点弥补上。 “小姐,小姐。”这时候,丫鬟石竹从院门外匆匆进来,看见宁瓷的背影, 便是着急唤了两声。 “小姐,将军回来了。” 宁瓷点点头,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是绿萝姐姐让我来通知小姐, 说是将军沐浴更衣之后,便去了您的房间。”石竹想起刚才绿萝那么紧张的叫她过来, 让她唤小姐马上回去,却还以为, 是要出什么大事了呢。 大哥回来便会过来看她,那是一定的事情, 宁瓷这一听到,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她伸手要去拿药碗, 指尖触到碗身的一瞬间, 一个激灵, 便忽然想起, 阿弃还在房间里―― 大哥这进去的话,那必然是要看见他的。 宁瓷想到这,心不由一沉,当时便放下了药碗,提着裙角,转身跑出了厨房。 一进院子,宁瓷抬头,脚步就顿在了原地。 眼前的这幅景象,似是有些难以想象。 她看见宁淮把阿弃抱在怀里,一手便将他整个人托着,稳稳当当的,唇角带着笑意,整个人看起来,甚是明朗。 “......想和我学武功吗?”宁淮笑着问,说着,他捏了捏他的手臂,点头道:“身子骨不错。” 阿弃也是笑着,便连连点头。 “好,阿弃要变成一个很厉害的人,以后,要和大将军一样厉害。” 阿弃声音清亮,看着宁淮,一双眸子在阳光下,那都是灼灼发亮的。 显然是羡艳的神色。 宁瓷一进门来,倒是一时被这景象给看的呆愣住了。 阿弃从宁淮的怀里探出头来,看见宁瓷,兴奋的扬了扬手,唤道:“姐姐。” 宁淮顺着他的声音,也回过了头。 看到宁瓷,宁淮便俯身,把怀里的阿弃放了下来,然后朝着宁瓷招手,示意让她过来。 宁瓷心里倒有些胆战心惊。 爹娘常年外出,便是长兄如父,大哥从小带着她,等于是养她长大,在她眼里,大哥的意见和态度,是很重要的。 所以若是大哥知道了阿弃的身份......她不知道他会怎么去想,会不会责怪她,对她生气,失望,或是其它。 “阿瓷,我还以为你在房间午睡,却是一进来没见到你人,倒是和我说说,这是去哪儿了?” 宁淮声音如常,似乎没有什么异样,抬手,轻轻扣了下她的头,无奈笑道:“你呀!” 宁瓷却是没有反应,略微发愣的看着他,又看了看阿弃,不明白当前的状况。 “我知道,大将军是很厉害的人,他夸我,说我身体强健,天资聪颖,还要教我武功。”阿弃见宁瓷看着他,便是垫着脚尖,笑意满满的说着。 他听别人说过,当朝大将军,是个很厉害的人,他少年英雄,抗战杀敌,一身武功,更是厉害的不行。 “只要你想学,我都教给你。”宁淮摸了摸他的头,依旧是带着笑意的。 “好,阿弃一定好好学。”阿弃听着,高兴的都快跳起来了。 “不是说还要喝药吗,快去喝了,才能将身子养好,过会儿,我便带你去练武场看看。” 阿弃点头,撒腿子的就跑的欢快,应道:“恩,我马上去。” 宁瓷看着阿弃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从她的眼帘里消失,当时,所有的疑惑和不解不加丝毫掩饰的溢于言表。 “倒是个好孩子,聪明机灵,也有胆识,日后好好教导,想来,定然不错,有我宁家风范。” “大哥――” 她呆怔着唤了一声,有话想说,却事堵在喉咙口,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阿瓷。”宁淮回身,长长叹了一声,两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道:“你要永远记得,我是你哥哥,是你的后盾,有很多事情,我是可以帮你承担的。” 很小的时候,阿瓷和他最为亲近,什么事情都会和他说,从来不会瞒着他,可是那一次回来之后,有关之事,只字不提。 他虽然担心,但是也没有去查,没有去问,因为他知道,这个样子的阿瓷,一定是发生了很大的事,她不愿意说便是罢了,不必强求。 她再如何,都是阿瓷,是他放在心肝里疼的妹妹,过去那些,是他疏忽了没有将她护好,那之后,自然会加倍的还回来。 他第一眼看到阿弃的时候,心里便有了隐隐的猜测。 时间,年龄,相貌,全部都能够对上。 那一瞬间这件事给他的冲击力,绝对是不小的,突然多出来一个孩子,任谁都无法接受,可是,如果真是阿瓷的孩子,阿瓷都已经接纳了,那他就应该想想,怎么更好的解决这些。 怎么,才是对阿瓷最好的。 “你告诉大哥,你想如何,只要是你说的,大哥拼了命也会做到。” 宁淮顿了顿,目光一沉,想到之前的事来,沉吟片刻,道:“许禄的事便算了,便当大哥没有说过,你什么时候心里有想法,再同大哥说就是,我听你的。” 宁瓷垂着眼,听宁淮说完这一番话,抬头,撞入他眸中的忧心关怀,便是面有动容。 “好。”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 ....... 阿弃同宁淮在练武场待了一下午,直到黄昏日落,宁淮才抱着他回来用晚膳。 虽是在冬日里,寒风冷冽,练武场旷阔处,更是冰凉不已,但是阿弃这厢却是满头大汗,后背濡湿了一大片,但是眼眸弯起,笑意满面。 不管再怎么听话,再怎么的懂事,阿弃终究都是孩子,玩闹心的那一面,还是很重的。 “我以前一直觉得,爹爹是最厉害的人,可是现在觉得,大将军也和我爹爹一样厉害。”阿弃从宁淮身上下来,就蹭蹭的往桌子那边跑,说是肚子饿了,想吃东西。 明明先前的时候,还是很拘束的,倒确实不知道宁淮都同他说了些什么,倒就这一日的工夫,有这么大的变化。 “你爹爹也会武艺吗?”宁淮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 “当然了,我爹爹可厉害了,那一身武艺,能同时与十来人相抗呢。”阿弃心里头正高兴,宁淮问他什么,便也就说了,孩童心性,自然也没多想。 宁瓷正好进屋来,宁淮拍了拍阿弃的头,没再继续之前的话题,只是招呼着宁瓷过来,然后给阿弃夹菜。 “今年的西山围猎,因着出了些事情,便推迟至今,再过些日子,皇上和皇后会一同前往西山,阿瓷,不然,你也一起去吧。” 宁淮如此提议。 “围猎?”宁瓷抬头,倒是略惊。 西山围猎,她也就去过一回,还是姐姐嫁入皇宫的第一年,陪着她一起去过,后来觉着有些折腾,费神的很,便是再没有去过了。 大哥这回,何故又提起此事。 “你总在家里闷着,都快把自己给闷坏了,这出去走走也好,正好带阿弃也一起。”宁淮怕她因为之前的事留了有阴影,便不愿意再出门去远地方了。 宁淮说着,转头问阿弃,笑道:“你想去吗?” “狩猎?” “是啊,狩猎。”宁淮点头,解释道:“便是在山中围猎,有好多人,好多动物。” 阿弃一听,似乎挺有兴趣的样子,当时眼眸便亮了亮。 他倒是从来没经历过这些。 宁瓷看阿弃似乎是很想去,顿了顿,觉得出去一趟也没什么,便点头应下,道:“那好吧,我去便是了。” 楚睿每日只要得空,便会过来陪宁虞用早膳。 三人此番坐了一桌,楚睿时不时的往宁虞碗里夹菜,说她喜欢吃这个,要多吃一点儿,虽不喜欢吃那个,但是对身子好,也多少要吃些。 待宁虞的碗里满了大半,楚睿转头来,又夹了一个大鸡腿,到宁瓷的碗里。 “阿瓷还在长身体,多吃点鸡腿,才能长得好。” 宁瓷看着占了她整个碗的鸡腿,顿了顿,便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姐夫,我已经十九了。” 私下里只有他们在的时候,楚睿都让宁瓷唤他“姐夫”,说既然是一家人,那便不需要太过拘礼。 就应该亲近些。 “那十九了不也还小吗,还得要长高长壮才是。”楚睿微咳了一声,看向宁瓷,叹道:“你看你这身子骨,比你姐姐还瘦,真怕哪日外面刮大风,就将你给刮走了。” 楚睿这是打趣,却也是真心的担忧。 这丫头,本来就瘦,这几年来,身上却是越发的不见些肉了,光看着都让人觉得这姑娘可怜。 也不晓得当初在外面,究竟是受了多少苦。 “她精明着呢,那就算被风刮走了,也得找个垫背的。”宁虞状似揶揄的朝宁瓷看了一眼,眸中笑意灵动。 宁瓷瞧着面前这两人,忙着说话打趣,倒是已经忽略了她的存在,便随意的吃了一些,放下筷子,笑道:“姐姐,姐夫,我吃好了,先出去走走,你们慢慢吃。” 116.决心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60%的48小时后可见。  明明身上有药, 可是自己受了伤就是不管, 好多次,还得是阿弃看见了,才会帮他处理好。 萧青山却是丝毫没有在意他手上的伤, 低头看向阿弃, 略微一顿, 便顿下了身来。 目光停怔在阿弃的身上。 比先前似乎是胖了一些, 面色也要更红润了。 萧青山仔细的打量着。 看着他这模样, 这些日子过的应当是好的, 也定然不会像之前跟着他那样, 受那么多的苦。 只要阿弃欢心喜悦,他也能放下心里的一块大石头。 “不用担心, 爹没事,只要我还喘着有一口气在,就死不了。” 萧青山摸了摸阿弃的头,冷毅的语气中, 带了些许的柔意, 唇角微微弯起,像是勉强带出来的笑意。 阿弃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阿弃。”萧青山唤了一句,便冷了声音, 道:“你忘记爹和你说过什么了吗?” 爱哭是小孩子的天性。 只是萧青山不喜欢阿弃哭。 最重要的原因, 许是因着, 他一哭起来, 那样子便像极了阿瓷,含水的眸子,柔的不剩一点儿的坚硬,他便是只看着,心里也一阵一阵的抽疼。 阿弃吸了吸鼻子,点头,便硬是把在眼眶里打着转儿的泪水给憋了回去。 爹爹让他不哭,他便不哭,阿弃是男子汉大丈夫,以后,还要好好照顾爹爹的。 “再给爹一点儿时间。”萧青山粗砺的指腹触在阿弃的脸颊上,滑滑嫩嫩的像是软白的豆腐,他轻触着,不敢多用半分的力气。 “再过一些时间,爹爹就会好好的陪着你,还有娘亲,所以现在,你要乖乖的好不好?” 他知道,现下这样的情况,阿弃一个孩子,一定是会担心害怕的。 阿弃点了点头。 他相信爹说的。 ...... 往年的西山围猎,都是在深秋时节。 但是今年因为虎啸军的整顿之事先行提上日程,又顾着兵器的锻造,各方面离不开身,这事关重大,便是耽搁了一两个月,直到这入了冬,皇上那边,才是准备起了围猎之事。 随身陪同的,自然就是宁淮大将军了。 其余的,便是些世家子弟。 大祁本就民风开放,加之如今皇室,为当年起义之军,从那乡野之地,一路攻入皇城,靠的,便是一身英勇无畏和奋战本事。 所是如今大祁,不仅重骑射本领,也重沙场之战,世家子弟,无论男女,只要武艺上乘,拔的头筹,那便是最为让人欣赏的。 西山在皇城之外,离城郊倒不算远,但由于山行地势的缘故,颇为难行,一大队的人马,用了将近一天,才抵达目的地。 天色渐暗。 各人的营帐之所,早便安排好了,自然便是,先休息一晚,再论其它。 在马车上,宁瓷是陪着宁虞一路坐了过来,两姐妹说了许久的话,此番亲近着,倒是让楚睿坐在一边受冷落了去。 抵达西山之后,宁虞还想着让阿瓷同她住在一处的,只不过宁瓷瞧着楚睿的脸色,显然已不如之前那般明朗了,便是轻笑着拒绝道:“我还是去我自个儿那儿吧,不然光姐夫这眼神,都快要剐了我了。” 宁瓷打趣的看了楚睿一眼。 楚睿却是突然听到这话,脸色颇为不自然,一下被戳破了心思,那皱着的眉头不知道是该继续皱着还是舒展开来,只能是抿了抿唇,略微垂眼。 “可是――”宁虞担心的,还另有其它。 “姐姐和姐夫都在呢,谁敢把我怎么样。” 宁瓷晓得宁虞在担心什么,面带笑意轻松,倒是不那么在意的模样,道:“而且大哥的营帐就在我旁边,有大哥在,定然不会出事的。” 这么说来,却倒也是。 于是宁虞也不再多说了。 宁淮就在外头等着宁瓷,见她出来,忙是上前来,问道:“身子可有不适?” 这路途遥远,又颇为陡峭,坐在马车上,是难免的摇摇晃晃,宁淮担心宁瓷体弱,会受不住这般的颠簸。 “车上太闷了,闷的头有点晕,但是下车来透了会儿气,现在已经好多了。” 宁瓷如实回答。 她往周围看了看,应当是没看到想找的人,便问道:“阿弃呢?” 他是和宁淮一同骑马来的。 “他刚刚睡着了,我便把他送回我的营帐了,现下,正睡着呢。” 宁瓷点点头。 她接着又想起,来的路上,似乎在大哥身边,看到了萧青山。 只是她还来不及问―― “阿瓷。”舒姒笑着唤了一声,便是上前来,站定之后俯身,朝着宁淮行礼。 “舒姒见过大将军。”她的声音倒颇是轻快。 宁淮淡然的点了点头。 “前头有晚宴呢,阿瓷你要不要和我一同过去,大家现下可都在。”舒姒挨的宁瓷又近了一些,眉眼弯弯,笑意满溢。 宁瓷回头看了宁淮一眼,眼神一顿,便是询问的意思。 “你先去,我还有些事要安排,待会儿便过来。” “那好。” 宁瓷点了点头。 “那我们走吧。”舒姒说着,一把便挽住了宁瓷的手,宁瓷倒是没什么反应,也没再说话,跟着舒姒,往前头去了。 ...... 这晚宴上的,都是以往世家圈子里的那些人,左右说起来也就那么些个,是互相认识的。 大家难得这么出来一趟的聚在一处,这次有机会,自然要在一起,好好的说说话才是。 而宁瓷同舒姒到的时候,只瞧见大家围着火堆,三三两两的在一处,碰杯声,畅笑声,一时混着传来,倒真是热闹的不得了。 安复临坐在角落一处,看见宁瓷进来,原本淡然的眸子瞬间就亮了亮,便是紧盯着她那个方向,再也移不开目光。 “瓷姐姐,过来这边。”一旁的嘉毓看见宁瓷,高兴的直跳了起来,朝着宁瓷招手,高声道:“快,快过来。” 嘉毓今年十六岁,是当今大祁最小的一位公主,因着宁瓷以前经常进宫陪宁虞,两人性情相投,能说上些话,关系算是不错的。 嘉毓是孩子心性,又身为公主,难免有些骄纵,但所幸讲理知理,倒从来不会乱来。 她起身便拉了宁瓷过来,让她在她身边坐下,张口开了话匣子,便停不下来了。 “瓷姐姐,皇兄同我说你会来,我还不信,竟是真的,这可实在是太好了。”嘉毓喜悦之色,即是溢于言表,紧紧的挨着宁瓷,笑着便是如此说道。 “瓷姐姐,我跟你说,你一进来呀,安少傅的眼睛就跟粘在你身上似的,一点儿都不带离开。” 嘉毓目光狡黠,飞快朝安复临那边瞄了一眼,回头对宁瓷道:“其实安少傅还是很好的,瓷姐姐你真的要好好考虑考虑。” 他想起今日见到的宁小姐。 宁家宁瓷,那可是皇城出了名的贵女,相貌出众,地位尊贵,当年及笈之礼,连皇上都亲自前来,送了贺礼,说是定为她寻上一门好夫婿,只要是她想要的,都给。 后来千挑万选,百般斟酌之下,才是选中了文德侯的儿子――宫学少傅安复临。 之后的事,他知道一些,却也不是太过明了,只晓得宁小姐失踪了有一年的时间,那一年里,大将军心急如焚,四处寻找。 后来是宁小姐自己逃了回来。 自那之后,皇城之中便是少不了的有些风言风语,说她在外受了屈辱,已是贞洁不在,更有难听些的,说宁小姐曾被逼为娼,那一年里,是让万人骑过的。 但是有大将军和卫国公震着,流言蜚语也没传得太广,而且随着时日渐渐的流逝过去,倒也不会有什么人再谈论起了。 许禄他自己在心里仔细想想,这桩事,真说不在意那是假的,但是若让他娶,他也愿意。 毕竟以前他也是仰慕过宁小姐的,宁小姐有貌有才,出身尊贵,若能娶她为妻,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他自然欢欣。 而且看大将军,他是有要将宁瓷许配给他的意思的。 却就在这时候,一阵风吹过,帐门被吹起,风随着那帘子就灌了进来,猛然吹灭了营帐里的烛火。 许禄微皱了眉,身子一动想起来,突然眼前一黑,便是被一个黑布袋子严严实实的罩住了头。 他抬手想去摘了布袋,可是当时就有一只手将他的手腕死死钳住,那力气极大,在他手里,竟是半点都反抗不得。 一只手掌就把他两只手腕都握住,接着是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狠痛之意方是传来,两手又被压着狠狠一折,剧痛入骨,似是手臂上下被硬生生断开了。 许禄他好歹也是个将军,手下管着军队将士,那武功也是不差的,可是现下在这人的手下,如弱小孩童,完全没有抵抗之力。 大概是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过。 被人按在地上,拳打脚踢,招招狠命,浑身上下跟被车碾过了似的,痛得没了知觉,就连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都不知道。 ...... 117.萌动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60%的48小时后可见。  宁瓷慌张的回头。 “你为什么在这?” 不知为何, 看见是萧青山, 宁瓷一怔, 反倒松了一口气。 至少她知道,如果是他的话, 不会伤她性命。 永远都不会。 “别说话。”萧青山微皱着眉, 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微微侧身往外面看去。 有几个侍卫走过去了。 看着没了人影,他才转过头来,盯着宁瓷, 许久,才开口,缓缓道:“我来找我儿子。” 宁瓷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有些事她不愿意去想, 不愿意去提起,却并不代表, 那些事就不存在。 她认为, 时间可以抚平一切。 有些事情, 能慢慢忘记。 但是刚刚听见萧青山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的心猛然就揪紧了, 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脑袋里一片空白,像是有许多的记忆涌来, 却又什么都想不起。 “阿瓷, 如果你愿意听我解释, 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可是你为什么选择一声不吭的离开?” 萧青山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再次沉声强调道:“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声音坚定,无可反驳。 “我不想听。”宁瓷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便是想甩掉他的手,可是他两指间扣的死死地,一点儿都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 宁瓷太清楚他的力气了。 她是根本不可能反抗的。 可越是这样,她心里的怒火就燃的越甚,看着眼前的人,她便是狠狠咬紧了牙。 “我已经都忘记了,那些所有的事都不想再管,你喜欢谁,你想如何,我任你去,但是,不要再来招惹我了好不好?” 宁瓷看了他一眼,目光一狠,便是一字一句的道:“我不是你的妻子。” 听到她最后一句话,萧青山猛然就瞪了眸子,瞳仁紧缩,按着她的手往上一压,便将人抵到了假山上。 “你说什么?” 萧青山的声音嘶哑低沉,瞪着眼睛,在她眼前,便活像是一只发怒的野兽。 宁瓷还从没见他这样过。 以前他虽然也会偶尔生气,但是,却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怒的时候,就好像要将她直接生吞活剥,拆骨入腹。 她忽然就不敢说话了。 却就在这时候,一阵亮光闪过,似乎有刀刃闪在日光之下,萧青山眸子一眯,伸手去挡,下意识的拦在宁瓷身前,当时,便是一剑直接刺进了他的手臂。 鲜血直溅。 “宁瓷。”来人急促的唤了一声。 萧青山将她整个人都揽住,她看不见一星半点儿,可是从声音她能听出来,是安复临。 安复临手腕一转,便将剑抽回,一滴血顺着刀刃飞速滑下,他尚还来不及有下一步的动作,阿弃便是突然从假山后面冲了出来,扑到萧青山跟前。 “爹爹 。”阿弃看到萧青山手上的血,顿时脸都白了,抬脸十分着紧问道:“爹爹你没事吧?” 爹爹! 这两个字清晰的传入宁瓷的耳朵里。 她身子一僵,难以置信的看向萧青山,脑袋里一时闪过很多的念头,她很努力的想理清楚 ,可是越想越乱,所有的思绪混在一起,完全成了一团乱麻。 怎么会是这样......这怎么可能...... “放开她。”安复临这当头间,已经将剑搭在了萧青山的脖子上,接着便是冷声说道。 刚才宁瓷从宴上起身的时候,安复临也跟着出来了,因着他害怕她发现,便只是远远的跟着,可是到一处,却突然不见了踪影。 他寻到这假山后面,一眼便看见这凶神恶煞的男人将宁瓷钳制住,当时几乎没有多想,他就拔了剑。 当初就是在这舒府之中,同时也就是这一日,宁瓷无故失踪,再之后便是一年之久,想若不是因为这场意外,他们早就成亲了,许是......连孩子都有了。 所以安复临真的是十分懊悔,他曾经不止一次的想,如果他那一日能多上心一些,能够多注意些宁瓷的行踪,那便绝计不会再发生之后那些事。 “把剑放下!”宁瓷冷眼看着安复临,出声喝了一句,话语间,没有丝毫的温度。 “这是我府里的人,不干你的事!” 安复临的剑却依旧搭在他的脖子上,疑惑的看了眼宁瓷,当时心里在想,她是否是受了胁迫,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男人一看便并非良善,又是现下这般情景,真的很难让人不去多想。 安复临实在担心宁瓷的安危。 “我让你放下!”宁瓷再次出声喝了一句,声音已然,又是冷冽了不少。 宁瓷似乎是生气了...... 安复临顿了顿,还是把剑放了下来。 此时萧青山协制着宁瓷的力气也已经是小了不少,许是因为受伤松了力道,宁瓷便趁着这时机,从他手里挣脱了出来。 “你受伤了,跟我回去吧。”宁瓷淡淡扔下这句话,便抬腿往前走。 已经走出了一段路,后边萧青山却还是丝毫未动,就只是紧紧盯着安复临,目光狠厉,那阴郁之色,让人不寒而栗。 还是阿弃伸手去拉他。 “爹爹,快走了。” 没有人看见,宁瓷那隐藏在衣裙之下,已经虚浮的脚步,若不是她努力撑着,怕会当场倒在地上。 她尽力压制着自己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波澜起伏,没有丝毫的,可察觉的异样。 ...... 这边的宴席还在继续。 舒姒坐在熙乐公主旁边,一言不发,只是目光闪烁,频频往下头打量,似乎是在寻着什么人。 那身影已经从她的视线里消失了好一会儿,舒姒瞧着他还不出现,便有些慌张了,再看宁瓷也不在...... 舒姒咬了咬下唇,便要起身来。 身子微动,熙乐公主的视线已经投了过来,冷然道:“你去做什么?” “母亲,我――”舒姒皱眉,顿了顿,胡诌道:“我头有些晕,想出去透透气,马上便回来了。” 她不能告诉母亲实话。 可是自家这个女儿,熙乐再清楚不过,所是自然不信,半点也不给后路,便是断然道:“不准去。” “皇城中优秀的男子,比比皆是,而今日在场这些,他安复临未必就能比得上,所以姒儿,娘劝你还是早点断了这心思的好。”熙乐的声音很小,在这嘈杂的环境中,只有她们母女二人可以听见。 “只要有我在一日,你和他就永远没有可能。” 舒姒的手隐在宽大的衣袖下,垂在桌子下方,手指紧紧的握在一处,指骨隐见泛白,偏偏有无数的话想说,却是一句也说不出口。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她喜欢安复临,一直很喜欢,那时候她鼓起勇气同母亲说,说她这一辈子,非复临不嫁。 母亲应承了,便去同文德侯商量,说让他考虑考虑这桩婚事,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可是―― 安复临说他要娶宁瓷,还当着众人的面,向皇上请旨,说他只要宁瓷。 熙乐她贵为公主,当今皇上的同胞姐姐,那身份如此尊贵,自然是受不得半点碍面子的事,这都已经屈尊降贵的去求人了,可到头来,却是受这般屈辱。 怎么可以忍。 所以她绝对不可能允许舒姒再同那安复临有半点瓜葛。 她熙乐的女儿,要什么男人没有,都该是巴巴的求上来,让她来挑才是。 绿萝当时却是一看到那盒子里的东西,脸色便白了,但是偏偏面前这是萧青山,小姐不说话,她也不敢有所动作。 宁瓷下意识的捂住鼻子,不想去闻这味道,当时面色也是冷的厉害。 “拿走。” “我们小姐不食肉食的。”绿萝在旁边弱弱的出声。 哪怕她是跟着在宁淮身边练武的丫鬟,在萧青山面前,绿萝仍是莫名的提不起那股气来。 萧青山却是不相信绿萝说的,或许说,他根本就没有听,只是把那盒子往宁瓷这边递,生硬道:“拿着。” 阿瓷明明是喜欢吃这个的。 宁瓷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但是面色显然的冷了下来,然后抬头,看着萧青山,道:“萧青山,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喜欢吃这些?” 没等萧青山回答,宁瓷扯着嘴角笑了一声,又继续道:“你根本不知道,我不喜欢吃肉,一点儿都不喜欢,你的那些东西,只会让我觉得恶心想吐。” “你看,你连我真正的喜好都不清楚,却又何必信誓旦旦说那些话,其实只是你自己,从来没有用心关心过我,所以才会连这些都不了解,一点儿都不了解。”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而你现在,又何必做这些无用功?” 她宁瓷,宁家的女儿,生来便应该高高在上,不应该是轻易被打败,她的骄傲,和她的尊严,让她绝不容许有欺骗和背叛的存在,如果有,那她绝不原谅! 118.自责 此为防盗章,购买不足60%的48小时后可见。  四年前的那个晚上, 她就是在这个地方, 突然失去了意识, 然后, 便被掳走了。 所以当时那一瞬间,她看见有人影闪过,宁瓷心里是十分害怕的,想到自己如今是一个人在这,四周又都不见有人, 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所是当后边有人将她拉走的时候, 她的心完全提到了嗓子眼, 猛然一抖,下意识的, 手脚乱动, 便开始奋力挣扎―― 但那人很快就放开了她。 宁瓷慌张的回头。 “你为什么在这?” 不知为何,看见是萧青山, 宁瓷一怔, 反倒松了一口气。 至少她知道, 如果是他的话, 不会伤她性命。 永远都不会。 “别说话。”萧青山微皱着眉, 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微微侧身往外面看去。 有几个侍卫走过去了。 看着没了人影, 他才转过头来, 盯着宁瓷, 许久,才开口,缓缓道:“我来找我儿子。” 宁瓷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有些事她不愿意去想,不愿意去提起,却并不代表,那些事就不存在。 她认为,时间可以抚平一切。 有些事情,能慢慢忘记。 但是刚刚听见萧青山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的心猛然就揪紧了,像被针扎了一样疼,脑袋里一片空白,像是有许多的记忆涌来,却又什么都想不起。 “阿瓷,如果你愿意听我解释,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可是你为什么选择一声不吭的离开?” 萧青山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再次沉声强调道:“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声音坚定,无可反驳。 “我不想听。”宁瓷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便是想甩掉他的手,可是他两指间扣的死死地,一点儿都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 宁瓷太清楚他的力气了。 她是根本不可能反抗的。 可越是这样,她心里的怒火就燃的越甚,看着眼前的人,她便是狠狠咬紧了牙。 “我已经都忘记了,那些所有的事都不想再管,你喜欢谁,你想如何,我任你去,但是,不要再来招惹我了好不好?” 宁瓷看了他一眼,目光一狠,便是一字一句的道:“我不是你的妻子。” 听到她最后一句话,萧青山猛然就瞪了眸子,瞳仁紧缩,按着她的手往上一压,便将人抵到了假山上。 “你说什么?” 萧青山的声音嘶哑低沉,瞪着眼睛,在她眼前,便活像是一只发怒的野兽。 宁瓷还从没见他这样过。 以前他虽然也会偶尔生气,但是,却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怒的时候,就好像要将她直接生吞活剥,拆骨入腹。 她忽然就不敢说话了。 却就在这时候,一阵亮光闪过,似乎有刀刃闪在日光之下,萧青山眸子一眯,伸手去挡,下意识的拦在宁瓷身前,当时,便是一剑直接刺进了他的手臂。 鲜血直溅。 “宁瓷。”来人急促的唤了一声。 萧青山将她整个人都揽住,她看不见一星半点儿,可是从声音她能听出来,是安复临。 安复临手腕一转,便将剑抽回,一滴血顺着刀刃飞速滑下,他尚还来不及有下一步的动作,阿弃便是突然从假山后面冲了出来,扑到萧青山跟前。 “爹爹 。”阿弃看到萧青山手上的血,顿时脸都白了,抬脸十分着紧问道:“爹爹你没事吧?” 爹爹! 这两个字清晰的传入宁瓷的耳朵里。 她身子一僵,难以置信的看向萧青山,脑袋里一时闪过很多的念头,她很努力的想理清楚 ,可是越想越乱,所有的思绪混在一起,完全成了一团乱麻。 怎么会是这样......这怎么可能...... “放开她。”安复临这当头间,已经将剑搭在了萧青山的脖子上,接着便是冷声说道。 刚才宁瓷从宴上起身的时候,安复临也跟着出来了,因着他害怕她发现,便只是远远的跟着,可是到一处,却突然不见了踪影。 他寻到这假山后面,一眼便看见这凶神恶煞的男人将宁瓷钳制住,当时几乎没有多想,他就拔了剑。 当初就是在这舒府之中,同时也就是这一日,宁瓷无故失踪,再之后便是一年之久,想若不是因为这场意外,他们早就成亲了,许是......连孩子都有了。 所以安复临真的是十分懊悔,他曾经不止一次的想,如果他那一日能多上心一些,能够多注意些宁瓷的行踪,那便绝计不会再发生之后那些事。 “把剑放下!”宁瓷冷眼看着安复临,出声喝了一句,话语间,没有丝毫的温度。 “这是我府里的人,不干你的事!” 安复临的剑却依旧搭在他的脖子上,疑惑的看了眼宁瓷,当时心里在想,她是否是受了胁迫,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男人一看便并非良善,又是现下这般情景,真的很难让人不去多想。 安复临实在担心宁瓷的安危。 “我让你放下!”宁瓷再次出声喝了一句,声音已然,又是冷冽了不少。 宁瓷似乎是生气了...... 安复临顿了顿,还是把剑放了下来。 此时萧青山协制着宁瓷的力气也已经是小了不少,许是因为受伤松了力道,宁瓷便趁着这时机,从他手里挣脱了出来。 “你受伤了,跟我回去吧。”宁瓷淡淡扔下这句话,便抬腿往前走。 已经走出了一段路,后边萧青山却还是丝毫未动,就只是紧紧盯着安复临,目光狠厉,那阴郁之色,让人不寒而栗。 还是阿弃伸手去拉他。 “爹爹,快走了。” 没有人看见,宁瓷那隐藏在衣裙之下,已经虚浮的脚步,若不是她努力撑着,怕会当场倒在地上。 她尽力压制着自己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波澜起伏,没有丝毫的,可察觉的异样。 ...... 这边的宴席还在继续。 舒姒坐在熙乐公主旁边,一言不发,只是目光闪烁,频频往下头打量,似乎是在寻着什么人。 那身影已经从她的视线里消失了好一会儿,舒姒瞧着他还不出现,便有些慌张了,再看宁瓷也不在...... 舒姒咬了咬下唇,便要起身来。 身子微动,熙乐公主的视线已经投了过来,冷然道:“你去做什么?” “母亲,我――”舒姒皱眉,顿了顿,胡诌道:“我头有些晕,想出去透透气,马上便回来了。” 她不能告诉母亲实话。 可是自家这个女儿,熙乐再清楚不过,所是自然不信,半点也不给后路,便是断然道:“不准去。” “皇城中优秀的男子,比比皆是,而今日在场这些,他安复临未必就能比得上,所以姒儿,娘劝你还是早点断了这心思的好。”熙乐的声音很小,在这嘈杂的环境中,只有她们母女二人可以听见。 “只要有我在一日,你和他就永远没有可能。” 舒姒的手隐在宽大的衣袖下,垂在桌子下方,手指紧紧的握在一处,指骨隐见泛白,偏偏有无数的话想说,却是一句也说不出口。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她喜欢安复临,一直很喜欢,那时候她鼓起勇气同母亲说,说她这一辈子,非复临不嫁。 母亲应承了,便去同文德侯商量,说让他考虑考虑这桩婚事,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可是―― 安复临说他要娶宁瓷,还当着众人的面,向皇上请旨,说他只要宁瓷。 熙乐她贵为公主,当今皇上的同胞姐姐,那身份如此尊贵,自然是受不得半点碍面子的事,这都已经屈尊降贵的去求人了,可到头来,却是受这般屈辱。 怎么可以忍。 所以她绝对不可能允许舒姒再同那安复临有半点瓜葛。 她熙乐的女儿,要什么男人没有,都该是巴巴的求上来,让她来挑才是。 楚睿一身宝蓝色常服,头发齐齐整整的向上挽起,以金冠相缚,坐在最上方的位置,一手搭在椅子边上,倒是十分的端正。 宁虞就坐在他的旁边,面带轻笑,偶尔会侧过头去,小声的向楚睿询问些什么。 “今年这时节,不比往年,入了冬,那能捕捉的猎物也少了许多,朕倒要看看,今日是哪位,能拔得头筹,到时候,朕必定重重有赏。” 楚睿说着,便是笑了两声。 他原本也是要一起去的,只是昨晚突然头有些疼,到今儿早上都没缓解多少,宁虞担心他的身体,便说不让他好好休息,不要上场去。 自然是要应住的。 听着那边的一片马蹄声已经响起,点点头,楚睿看过去,一副翘首以盼的模样。 这边男子都已经出发了,而女子们在后边,还聚在一处,似乎是在挑选马匹,叽叽喳喳的熙攘一片,倒是讨论的热火。 119.汹涌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60%的48小时后可见。  她朝着舒姒走过去。 倒也是不着急, 一步一步的, 动作缓慢。 “听闻你今日去见了那许将军, 如何,可是合心?”舒姒上前去,言笑晏晏, 便是挽住了宁瓷的手,那话语中,更是十分亲近的模样。 “那许禄许将军一表人才, 俊逸少年,可是有许多的女子, 对他芳心暗许呢。”舒姒话语轻快, 看着宁瓷, 眸中洋溢着羡慕的神采。 “是吗?我没看清楚。” 宁瓷倒是兴致缺缺, 低头看了一眼舒姒挽着她的手,唇角慢慢抿起。 她不太习惯这样的亲近。 特别是来自舒姒的。 舒姒看她似乎不是太开心的样子,抬眼,带着打量的意味,眼角微动,试探道:“阿瓷,你不会还顾忌着之前那回事吧?” 之前那回事...... 舒姒说完这话, 瞄了宁瓷一眼, 注意着她的反应, 见她没说话, 顿了顿,便又继续往下说了。 “都过去三年了,你也不必再一直想着,反正已经过去了,那日子该如何过,不还是该如何吗,再说那――” “好了,别说了!”宁瓷喝了一声,面目在霎时间冷然,其中愤怒,砰然外冒。 舒姒被她突如其来的愤怒吓到,愣愣的站在原地,整个身子都僵住了,两只手还搭在她手臂上,不知是该继续放着,还是该收回去。 宁瓷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尽力让自己缓和下来,然后淡淡出声,道:“对不起,我有些激动。” 舒姒喉咙动了动。 “无碍,是我多言了。” 这是舒姒第一次明着和她提起那桩事,可是一向淡然的宁瓷反应却那么大,那模样,甚至连舒姒都觉得有些可怕。 所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让高高在上的宁大小姐,变成了这副模样? 舒姒想着,便是微微眯起了眼。 ...... 萧青山其实并不会打铁。 只是当初还在千阳镇的时候,朝廷曾经四处寻找他们匪窝的踪迹,似乎是想找什么人。 带头的,就是宁大将军。 最赫赫有名的人物。 所以他才想进到军营里来。 他觉得,在这里,能有阿瓷的线索 。 在他眼里,打铁什么的并不难,他一进到那棚子里面,只仔细看了几眼,便能掌握其中手法。 拿上手时,初初尚有些生涩,但只一会儿,有关其中,便能够熟练,看在旁人眼里,如同一个老铁匠一般。 “今儿活不多,结束的早,大伙儿吃了饭,就回家去吧。” 那工头叫李立,约莫三四十岁,个子高大,身材精壮,他走过一圈之后,瞧着十分满意,连连点头。 “你今日是替老罗的? ”李立上下打量了萧青山一番。 他垂眼,点头。 “看你手艺不错,干过多久?”李立接着问道。 萧青山顿了顿,回答道:“三年。” “三年倒是不长,但你手艺看着不错,要是你之后还愿意来的话,我便向上头请示。” 萧青山往前边军营看了一眼。 而后,他点了点头。 “好。” 此时已是黄昏,天色渐黑,铁匠们都凑在一处吃晚饭,萧青山却是起身,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此处。 往旁边的树林走去。 他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在这一片军营的范围中,那片树林是最安静的,他不放心让阿弃离自己太远,就只能让他待在树林里。 他告诉他不要乱跑,若是有人,就藏着。 阿弃能应付的来这些的。 “爹爹。”萧青山才一踏进树林,阿弃就从一旁的草丛里爬了出来,挂着满满的笑意,扑到了萧青山身上。 像个白白嫩嫩的小球儿。 “爹爹,阿弃想你。”他整个软糯的身子直往他怀里钻。 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所是在山林里,纵然很危险,但只要不是很棘手的,阿弃都能应付的过来。 只是一个人待着,实在太孤单了。 没有人同他说话,他只能看着那些花鸟鱼虫,对着草和泥土,一个人喋喋不休的说着。 但是也只有他在说,没有人理他,也不会理他。 如今他只剩下爹爹了,他一点儿都不愿意和他分开,哪怕那么一时半会儿。 萧青山蹲下身来,两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按了按,确定他一切都好之后,问道:“有发生什么事吗?” 阿弃想了想,点头,道:“有,我遇见一个姐姐。” “姐姐?”军营里怎么会有女人? 阿弃张开手,将簪子呈在手上,到萧青山跟前,看着它,说道:“这就是那个姐姐给我的。” “我帮她赶走了蛇,她说要谢谢我,就给了我这个。” 萧青山拿过那簪子,两指捏着,慢慢放到眼前。 他能看得出来,这簪子是珍品,应当值好些银子,不是寻常人能有的,只怕那女人,是权贵人家的。 “好了,我们回去。” 萧青山转身,拉起阿弃的手,正要离开时,阿弃却顿住了,站在原地,朝着他眨了眨眼睛。 “怎么了?”萧青山回头。 “爹爹,我看见,那个姐姐,有一双和我长得很像的眼睛。” ...... 下人已经将晚膳准备好了。 这府邸里头,是常年的只有宁瓷一个人。 卫国公和国公夫人外出游历,不怎么回家,宁虞是皇后,自然是住在皇宫,只有宁淮在不忙的时候,会回来陪宁瓷。 这厢绿萝看见舒姒在,便上了两副碗筷。 她觉得,舒小姐能来,其实也是挺好的。 舒小姐从小同小姐一起长大,先前的时候,两人是闺中好友,经常待在一起,那关系是极好的,后来小姐失踪了,再回来,两人之间,便不如之前那般亲近。 小姐这样整日一个人的待着,容易闷坏,有人能过来陪她,说说话什么的,已经是很好了。 此时宁瓷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她在一贯自己坐的位置上坐下,抬头见舒姒就在她旁边坐下。 她倒是没说什么,只是伸手去拿起了筷子。 宁瓷吃素,不吃荤,这点下人们都是晓得的,所以在饭桌上,从没有出现过任何荤菜。 “今日,可是什么特别的日子?”舒姒看着这一桌的素菜,微微皱眉,倒不禁有些疑惑。 “我们小姐的膳食一向如此,不沾荤腥的。”绿萝在一旁解释。 舒姒一顿,然后环视了一眼过去。 “看来这些年,你连口味都变了许多。”舒姒也拿起筷子,夹了一根菜心,放到嘴里,嚼了两口。 “还不错,这倒是挺好吃的。”舒姒点头说着,就又夹了一根,看着倒是吃的挺香。 宁瓷却始终没有抬眼,只是自顾的夹着菜吃,静静的吃着,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舒姒给旁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点点头,便是拿了什么东西出来,递到舒姒手上。 那好像是一件披风,雪白的颜色,顺滑的皮毛,白的甚至有些亮眼。 舒姒把披风接过来。 “前些日子我爹猎了一只狐,白狐,我看那毛色极好,便做了件狐裘。 ”舒姒的手轻轻落在那毛皮上,一边说着,一边一下又一下的顺着。 “寒冬渐深,这天儿是越来越冷,我想着把这狐裘来送给你,外出的时候,还挺能御寒的。” 舒姒把狐裘递过去,笑道:“你摸摸,可暖和了。” 宁瓷的目光移到那狐裘上。 是上好的狐皮。 她看了两眼,却并没有伸出手去,顿了一会儿,给了绿萝一个眼神示意。 绿萝意会,连忙伸手接了回来。 “谢谢。”宁瓷轻笑。 舒姒看着这时候面前的宁瓷,觉得有些陌生,她总觉得,她们之间疏离了不少,似乎是有哪儿不一样了。 但是又说不上来。 宁瓷她,是真的变了很多。 舒姒极力掩饰着她探究的目光,但是还是不可避免的往外翻涌,让人不得不去注意到。 “那我先回去了。”舒姒起身。 “恩。”宁瓷点点头,然后没再说话,转身进了房间。 绿萝跟着进屋,拿着那狐裘,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便是问道:“小姐,这狐裘......” “我不需要,放进仓库吧。”宁瓷似是格外嫌弃,淡淡吩咐完一句,便是连看都不愿意再看一眼。 绿萝能看出来,这狐裘是珍品,难得的珍品,制成这般,也定然是花了工夫的,可是小姐,连看都不看一眼...... 待宁虞的碗里满了大半,楚睿转头来,又夹了一个大鸡腿,到宁瓷的碗里。 “阿瓷还在长身体,多吃点鸡腿,才能长得好。” 宁瓷看着占了她整个碗的鸡腿,顿了顿,便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姐夫,我已经十九了。” 私下里只有他们在的时候,楚睿都让宁瓷唤他“姐夫”,说既然是一家人,那便不需要太过拘礼。 120.牵挂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60%的48小时后可见。 寻找着这温暖的来源,阿弃便往那里头又凑了凑, 那忽然间, 便是安下了心来。 有阳光拨开大雾,照在他的身上,让他整个身子都变得温暖起来。 很舒服的感觉。 那一整个晚上,阿弃都睡得很好, 一夜无梦。 第二日早上一醒来, 阿弃便看见近在咫尺的一张脸,他一怔,尚来不及反应, 宁瓷已经睁开了眼。 她伸手, 探了探他的额头,感受到温度如常,才松了一口气, 柔声问道:“可还有哪儿不舒服?” “没有。”阿弃这会儿才意识到, 昨晚的那些都不是做梦。 见宁瓷皱着眉头, 似乎是在忧心, 阿弃便又是连忙摇头, 解释道:“我身体可好了,以前就算染了风寒,那也是捂一捂就没事了, 而且这次是我自己不乖, 吃错了东西, 没什么的,都已经好了。” 他向来要比平常的孩子要多能吃苦一些。 奔波在外,从小如此,哪怕爹爹一直都很小心的照顾他,尽量把好的都给他,可是这样不安稳的日子,吃的苦那一定是少不了的。 他习惯了,知道爹爹也不容易,很多时候,能够自己解决的事,也从不说出来,以免让爹爹忧心。 “你从哪儿来的?” 他说就算感染了风寒也只是捂一捂,这话听了,不免让宁瓷在想,他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过的又是怎样的日子,抑或说,在她离开后,发生了什么。 那匪窝虽然在大山里,但是她知道,根本就不缺钱财,甚至说起来,日子比外边的普通老百姓,是过的还要好的。 “阿弃去过好多地方。” 同娘亲在一起说话,阿弃总是很高兴的,又因着大病初愈,便难免的是她问什么,就说什么了。 “是爹爹抱着我从千阳镇出来的,阿弃只记得,有很多很多的山,很长很长的河,那些路都很难走,可是阿弃能走得很稳,爹爹告诉阿弃,只要继续走下去,就能――” 阿弃说到这,话却戛然而止。 ......就能找到娘了。 他说他找她找了三年,宁瓷甚至不能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要找她,哪怕是抛弃所有,不顾一切。 当初她以为,他说喜欢和在意,都是假的。 “你告诉阿弃,为什么不喜欢爹爹,我可以让爹爹改的,他为了找你,好多次都差点没了性命,差点,就不能到这儿了。 ” 宁瓷没有点头同意,当着她的面,阿弃便不敢叫“娘亲”,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说错了什么,便会惹她不高兴。 “你这几日定然没有好好吃东西,快些起来,我叫厨房准备了早膳。”宁瓷没有回答阿弃的话,只是轻笑着起身,然后,便没再说什么了。 阿弃还小,他不懂。 ...... 宁淮同许禄,一人一马,并排而行,停在了卫国公府门口。 距离宁淮上次回家,已逾十日。 兵器的事,就那日出了个小茬子,后来换了工头,倒是管的严谨,不仅是没再出问题,就连速度,都提高了不少。 这样看来,倒不用一个月。 还能提早些时日完成任务。 “你也许久未曾好好休息了,这次回去,把伤养好,再过些时日,还要陪同皇上一同去西山狩猎,到时候,可不能出意外。” 宁淮沉声同许禄吩咐。 前几日萧青山那桩事,是他没查清楚,差点冤枉了人,宁淮本是要找许禄问清楚,可是那之后好几日,他都避而不见。 宁淮自然觉得疑惑。 许禄不是这样的人,那日突然反常不说,还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后来还是他进到他的营帐,才发现他受了重伤。 许禄便只好将那日晚上的事同他说了。 “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负责任的人,但是许禄,你要记住,哪怕只是个小小的铁匠,也不能由你信口雌黄,还有,你这武艺,怕也该好好练练了。” 宁淮那日,看许禄身上的伤,青肿了不说,更是折了有多处,听他所言,那人在军营来去自如不说,还让他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 身为他宁淮麾下的将军,竟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就落败到如此境地,还真是丢脸。 宁淮说完,翻身下马,便进了府门。 真是难得有一日的休息时间。 他本想先去看看阿瓷,毕竟有好几日没见了,不晓得她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可是想到自己现在还穿着军装,又风尘仆仆回来,一身的汗味,难免会熏到阿瓷,惹她不舒服。 便先回了自己房间,沐浴更衣。 他动作很快,做完这些,也不过才过了一刻钟,然后,就朝宁瓷的房间走过去。 这才刚到申时,阿瓷应该才午睡起来,她这个丫头啊,每日午时用了膳睡下,得一睡睡到申时才起,有时候再得懒一些,还得多躺上一两个时辰。 宁淮虽然也不希望她这样,但是总归是拿她没办法,总不能把人拎起来不让睡吧,到时候她再哼唧上几声,最后心疼的也是他。 院子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宁淮当时便想着,阿瓷定然还是在睡着,便放慢了脚步,轻轻的往里头走。 却是还没进门,就迎面撞上一人从里面走出来,小小的个子,却是还没有他一双腿高,差点没注意,就将人给撞了去。 宁淮当即便停住了脚步。 他低头,往下看去。 撞入眼帘一张稚嫩的脸,睁着一双眸子看他,似是能闪闪发亮似的,疑惑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抿着嘴唇,探究明显。 宁淮定睛一瞧,看清楚这张面容,瞳仁猛然一缩,当时心里便咯噔一下。 她没为他做过什么,便总想着,在这样的一些小事上,可以多做一些,觉得这样,也能让自己心里落下的空,一点一点弥补上。 “小姐,小姐。”这时候,丫鬟石竹从院门外匆匆进来,看见宁瓷的背影,便是着急唤了两声。 “小姐,将军回来了。” 宁瓷点点头,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是绿萝姐姐让我来通知小姐,说是将军沐浴更衣之后,便去了您的房间。”石竹想起刚才绿萝那么紧张的叫她过来,让她唤小姐马上回去,却还以为,是要出什么大事了呢。 大哥回来便会过来看她,那是一定的事情,宁瓷这一听到,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她伸手要去拿药碗,指尖触到碗身的一瞬间,一个激灵,便忽然想起,阿弃还在房间里―― 大哥这进去的话,那必然是要看见他的。 宁瓷想到这,心不由一沉,当时便放下了药碗,提着裙角,转身跑出了厨房。 一进院子,宁瓷抬头,脚步就顿在了原地。 眼前的这幅景象,似是有些难以想象。 她看见宁淮把阿弃抱在怀里,一手便将他整个人托着,稳稳当当的,唇角带着笑意,整个人看起来,甚是明朗。 “......想和我学武功吗?”宁淮笑着问,说着,他捏了捏他的手臂,点头道:“身子骨不错。” 阿弃也是笑着,便连连点头。 “好,阿弃要变成一个很厉害的人,以后,要和大将军一样厉害。” 阿弃声音清亮,看着宁淮,一双眸子在阳光下,那都是灼灼发亮的。 显然是羡艳的神色。 宁瓷一进门来,倒是一时被这景象给看的呆愣住了。 阿弃从宁淮的怀里探出头来,看见宁瓷,兴奋的扬了扬手,唤道:“姐姐。” 宁淮顺着他的声音,也回过了头。 看到宁瓷,宁淮便俯身,把怀里的阿弃放了下来,然后朝着宁瓷招手,示意让她过来。 宁瓷心里倒有些胆战心惊。 爹娘常年外出,便是长兄如父,大哥从小带着她,等于是养她长大,在她眼里,大哥的意见和态度,是很重要的。 所以若是大哥知道了阿弃的身份......她不知道他会怎么去想,会不会责怪她,对她生气,失望,或是其它。 “阿瓷,我还以为你在房间午睡,却是一进来没见到你人,倒是和我说说,这是去哪儿了?” 宁淮声音如常,似乎没有什么异样,抬手,轻轻扣了下她的头,无奈笑道:“你呀!” 宁瓷却是没有反应,略微发愣的看着他,又看了看阿弃,不明白当前的状况。 “我知道,大将军是很厉害的人,他夸我,说我身体强健,天资聪颖,还要教我武功。”阿弃见宁瓷看着他,便是垫着脚尖,笑意满满的说着。 他听别人说过,当朝大将军,是个很厉害的人,他少年英雄,抗战杀敌,一身武功,更是厉害的不行。 “只要你想学,我都教给你。”宁淮摸了摸他的头,依旧是带着笑意的。 “好,阿弃一定好好学。”阿弃听着,高兴的都快跳起来了。 “不是说还要喝药吗,快去喝了,才能将身子养好,过会儿,我便带你去练武场看看。” 阿弃点头,撒腿子的就跑的欢快,应道:“恩,我马上去。” 121.结局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60%的48小时后可见。  萧青山高大的身影沉然压下, 吩咐完这一句,未曾多说, 便转身往外走。 余着这两人蹲下身来挑拣, 眼角余光瞄见人已经走远了, 这才撇着嘴角, 窃窃私语的出声谈论。 “昨日才被许将军押走,今日就成了工头,你说他才来了几天,可凭什么......” 而且一来就对他们呼喝来呼喝去的, 好像自己是得了多大的权力似的, 那得势的模样, 真是让人一点儿都看不惯。 “陷害了李立呗,还能有什么,看他平日里沉默寡言,什么都不喜参与, 却未想, 心思是如此深重, 这以后, 还是少得罪他的好。” 两人啧啧了两声。 这厢见有人过来, 便是住了嘴巴, 低头继续挑拣。 萧青山这边走得快了些, 脚步迈的急, 猛然间牵扯到身上的伤口, 闷哼一声,微微皱了眉。 这向来只有他萧青山欺负打压别人的份,可没有人赶骑到他头上来对他动手动脚。 那许禄,还真是活腻了。 白日里,当着太多人的面,他自然不能反抗,任着那小白脸给他来了那么多下。 只是他昨晚都还报回去了。 他打他多少,就还他双倍。 萧青山渐渐的感觉到后背有微微濡湿,伴着血腥的味道,他知道,这倒是开了个大口子,一直没来得及处理。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直到无人处,才是从衣摆下方撕下一块来,拉开衣襟,直接两手拉着一扯,便从背上绕过,打了个结,算是包扎好了伤口。 这点痛还算不得什么。 他浑身都是伤疤,还有更深重更长的,那些皮肉绽开而随之溢出的鲜血,甚至带些腐烂但我恶臭,这些.......都是再熟悉不过了。 “萧工头,你在这做什么?”顺贵儿过来,瞧着前面有人还惊了一下,看见是萧青山,才是笑着走上前来。 萧青山忙是拉上衣襟,将伤口遮盖住,摇头,回答道:“没什么,出来透透气。” 棚子里边炉火燃的厉害,确实是闷热的不行,有时候待久了,胸口都会堵的难受。 顺贵儿是个自来熟,同谁都有的话说,哪怕是在萧青山这样看着就不好接近的人面前,也是笑呵呵的。 “萧工头你这一看就是一身的好力气,不像我分明都进了军营还日日被人笑话体弱。” 顺贵儿年纪小,生的唇红齿白,活生生的白面小厮模样,同军营里那一片五大三粗的男人,都全然的格格不入。 他最是羡慕那大块头好力气,那样才算是个男人,就像是眼前萧青山这样的,一身腱子肉,便是好的不得了。 萧青山转身,正欲离开,却听见顺贵儿又低低叹了一句。 “将军也尽让我干些杂事,连摘梅花给小姐这样的活,都落到我头上。” 萧青山脚步一顿,回头,问道:“摘梅花?” “是啊,昨日小姐来军营,就是说想看看林子的梅花开了没有,说是山野里长的花,比园子里要好看许多,可她昨日匆匆回去,没看成,大将军便说,让我折上几株送过去。” 如今可已经很难有能让宁瓷主动出门的事情了,所是宁淮晓得后,便让顺贵儿过来摘梅花,说让他趁着正开放,感觉送过去。 萧青山往林子那边看了一眼,再看眼前的顺贵儿,正笑得一脸欢乐 ,便状似无意的问道:“宁小姐经常来军营?” “没有,也就一两次。”顺贵儿顺着他的话,摇了摇头,道:“我听说小姐不喜欢出门,好像是因为以前的事,留下了阴影,精神状态都不是太好,有时候甚至――” 顺贵儿自顾的说到这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说多了,猛然间慌张的捂住自己的嘴巴,恨铁不成钢的重重拍了两下。 “我刚才和你说那些,你可千万别说出去,不然大将军会把我大卸八块的!” 大将军最忌的就是旁人在私下里谈论有关小姐的事,只要让他听见,必定是没有好下场的。 “真的,千万别乱说。”顺贵儿离开前,再三嘱咐,然后才是一步三回头的,去往梅林那边了。 精神状态不好...... 他以为,她活得很好。 ...... 在那匪窝里,原本是一个女人都没有的。 只有一群大老爷们,日日混在一起,以前是杀人抢劫,无恶不作,后来萧青山成了这处的头子,经了他的整顿,移了匪窝至山群深处,又定了不准随意扰民的规矩,这些人,便是不怎么经常的出去了。 不过毕竟是悍匪出身,有时候无聊了,偶尔的下山去,抢些钱财,找找乐子,只万不是太过火了,不惹出大事情就好。 上回难得出去一次,却是在山脚破庙里同几人起了争执,当时气不过,拿起刀来,便同那些人干上了一架。 解决完那些人 ,然后,便看见有几个黑衣人,将剑刺向一名女子。 是他们头儿救了那女子。 他们可都看见了,那女子长得水灵灵的,好看的简直就像那天上下来的仙女,看一眼能生生将人的魂勾去,哪怕是晕倒了,也半分不减那面上的容貌。 头儿就看了一眼,当时眸子便亮了。 这才拼死把人救了回来。 几人拿了酒壶,围了一桌,桌上几个大碗,大片大片的肉,大笑着谈论此次下山之行,说的正起劲,便是看着他们头子,拿了伤药和白纱,进了房间去。 房间里有些暗,萧青山推门而进,眯眼环视了一圈,将后边依着湖水的窗户打开。 宁瓷已经唤了一身衣裳,现下身上穿的,是一件宽大的灰麻衫子,因着是男子的衣物,穿在她身上,宽大了许多。 此时她便是坐在榻上,警惕的看着进门来的萧青山。 她身上的伤,已经快痊愈了,不用再躺着,偶尔,可以坐起来了。 这人虽生的龙章凤姿,相貌上佳,但是身材庞大,眉目冷毅,又是这匪窝的头子,手上不知沾了多少的血腥,想来脾气也定然是不好的。 这些日子,他虽是每日都来给她换药,但是态度冷冽,总是一言不发,换完就走,从不多留。 萧青山走过来,把手上拿着的东西放在一边,然后在宁瓷的旁边坐下。 宁瓷身子下意识的一僵。 她想往后移,但还是忍住了,没让自己动。 萧青山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然后目光落在她的肩膀处,伸手,便是按着往下。 “我没事。”宁瓷以为他想看她的伤,便是急忙摇头。 萧青山一顿,已经落下的手便又收了回来。 她身上的伤是极为严重的,只要他再晚来一步,她便必定捡不下这条命。 对萧青山来说,那就算刀剑入骨,也能直接扯了血肉拔出来,再拿布一裹就完事,可是这个女人显然不一样,她细腻嫩肉的,第一次给她包扎的时候,他指腹触在上面,甚至都下不了手去。 毕竟和他们这些大男人不一样。 “我很谢谢你救了我,但是能不能告诉我......这是在哪儿?”宁瓷试探着发问,声音柔和,十分的小心翼翼。 她似乎有听说过,西边千阳一带,有匪窝,朝廷久攻不下,未能解决,就连大哥,也为此事烦忧过许久。 之前抓她的人,都是受了别人命令的亡命之徒,只负责将她送走,后来事情有变,情急之下,才派了暗卫出来。 要取她性命。 就是要百分的保证,她宁瓷出去了,就再也回不来。 如果不是有眼前的这个人,她是绝计,没有命活下来的,可能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千阳镇。”他抬头,冷声吐出这几个字,目光凝然,说完,便闭上了嘴巴。 宁瓷当即一震。 她果然没有猜错。 如果说,这里是千阳镇的匪窝,那眼前这个......难道是......匪窝头子? 可是听大哥说,这处匪窝之所以久攻不下,除开他们有极佳的位置优势外,最重要的是那匪窝头子,运筹帷幄,打得一手好仗。 可传说中那么厉害的一个人,竟只是......一名少年? 宁瓷不敢相信,可是又不得不相信。 “你能不能送我离开?只要下山就可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她说到底是有些害怕这个地方的。 萧青山抬头,目光阴沉的看了她一眼。 许久,他开口,道:“那批人,还在山下,他们上不来,可是你愿意一个人去送死,也可以。” “我只管送你下去,多的事,不会管。” 一语惊醒。 对,那些是皇家的人,既然出动了,便是不达目的不罢休,怕就算是大哥,也明里暗里受他们的钳制,没那么容易找到她。 再加上她现在,重伤在身。 一个人下山,就等于是再死一次。 “外面很危险,你要是想出去走走也可以,但是自己注意,我管不了那么多。” 他扔下这句话,就转身走了出去。 宁瓷想,她还是应该先把伤养好。 免得给自己多找麻烦。 他几日前去树林找阿弃的时候,无意之中,看见那工头李立,在偏僻处同人谈话,虽是声音极小,但是耐不住他听力佳,当时只是走过去,也难免有一些字眼落入耳中。 诸如“铁矿石”,“银钱”之类。 当时他并没有多想。 直到是出了这桩事,再联想起他那日所听到的,便不免让人存了疑虑,有所怀疑了。 于是便将自己所听到的,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宁淮。 果然―― 才押了那李立上来,没问几句,他便已经吓得全都招了。 他同那负责运送铁矿石的人有些交情,几回之后,两人便是起了不该的心思,一同商量着,说是掺些品质稍次的铁矿石进去,混在一起,绝对不会有人看出来。 那原本的铁矿石,都是上品之物,掺些旁的进去,一来一回,可是能从中赚到不少银子。 只是未想到,就这么一回,不到三天,就被大将军发现了。 大将军一向最看不得这些暗地里的小把戏,叫他给抓着了便一定不会有好下场,只是事到如今,李立也只能自己暗中懊悔,实在不该为了那些银钱,便一时犯了糊涂。 “这件事,是本将军错怪你了。”宁淮朝着萧青山做了个揖,倒是诚心。 宁淮看眼前这铁匠,不卑不亢,虽是一身麻布衣裳,但却掩不住那周身的气度,让人不免的心生敬畏。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错了,宁淮总觉得,这人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虽是从未见过,但似乎打过交道。 “既然事情真相已经明了,倒是本将军不对,如此的话,应当弥补。” 沉吟片刻,宁淮道:“便由你代替李立的职位,可行?” 宁淮这话听着虽然询问,但显然是下了命令的语气。 萧青山自然无可反驳。 “是。” ...... “你叫什么名字?” 桌子上摆了满满一桌的菜,不似以往那般,全是素菜,反而多了好些的肉食,琳琅满目,香气四溢。 宁瓷夹了个小鸡腿到阿弃的碗里,然后,便是笑眯眯的出声发问。 阿弃就坐在宁瓷的旁边,一方木凳之上,凳子上头铺了厚厚的一层软垫,坐在上头,那真是十分的舒适。 阿弃却是有些坐立难安,他觉得这凳子有些......太软了。 他从来没做过似这般软的。 “我叫阿弃。”他看了自己碗里的鸡腿一眼,抬头,看着宁瓷笑了笑。 “阿弃?”宁瓷细细琢磨这两个字,片刻沉吟,没想明白,便继续问道:“哪个字?” “抛弃的弃。” 阿弃记得,爹爹告诉他,他是个粗人,不太会取名字,他的名字,应当是有娘亲来取的。 可娘亲走了,他被抛弃了,既然没人要,那就叫阿弃好了。 宁瓷执着筷子的手猛然一晃。 大抵是这两个字戳了她的心窝,戳了曾经的伤痛,她的意识一时便不太能回转的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阿弃,你一定饿了吧,这里所有的菜,想吃什么就随便吃,若是还有旁的想吃的,告诉我便好,我让人去准备。” 宁瓷指了指这一桌子的菜,抬头间,看着阿弃,忽然想起什么,便是吩咐绿萝道:“你去准备几身阿弃穿的衣服来。” 他身上这一身,与他的身量极其不符,而且天寒地冻,瞧着也不保暖,小孩子家的,别给冻坏了才是。 阿弃有一整日都未吃过东西了,肚子空空的,也是难受,面前虽是一桌子的食物,但他始终拧着眉头,似是担忧着什么事。 “姐姐,你能不能.......”阿弃犹豫许久,话已经说出口,却不晓得接下来该怎么说明白,顿了许久,才是带了哭腔道:“我担心我爹爹。” 爹爹昨儿半夜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是伤,他还分明闻见了血腥的味道,匆匆说了没两句话,就着急离开了。 一看就知道,是爹爹出事了。 到现在都没有他的消息,他越想便越担心,所以就算是饿着,也没有吃饭的心思。 “你爹都抛下你走了,那你为何还忧心他?”宁瓷没有察觉其它,便是开玩笑似的随口说了一句。 “我爹不会抛下我!”阿弃马上就反驳,言之凿凿,咬着下唇,道:“他说过,无论如何都不会抛下我的,因为我是他的儿子!” “既然他不会抛下你,那无论如何也会回来找你的,我只能收留你,可管不了你爹的事。” 宁瓷的性子一向便是如此,不容易打开心扉,也几乎不怎么愿意同陌生人接触,她会收留阿弃,也纯粹因为对他有一种下意识的亲近,而这种亲近,便是与生俱来的,没有丝毫的理由。 现下看孩子的眉头越发紧锁,宁瓷这才是意识到,方才说话,有些触到他的伤心事,便是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道:“好了,你不用担心,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阿弃睁着一双眸子看她。 然后乖巧的点点头。 用了晚膳后,夏兰便带阿弃去了为他安排好房间,恰好绿萝去送了衣裳回来,见宁瓷面前的碗里,米饭吃了有大半。 看来这孩子一来,小姐的胃口都好了不少。 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你去查一下,这孩子的来历。” 122.番外(兄弟姐妹) 此为防盗章, 购买不足60%的48小时后可见。  宁淮身为武将, 经常便是舞刀弄枪的,自然容易受伤, 房间里多了去了的就是伤药, 不少还是御赐之物, 珍稀至极。 绿萝应下, 没一会儿端了个漆金描红的托盘过来,本想着递过去给宁瓷,但她面色淡然的站在窗户那一边,似乎并没有要理会那人的意思, 所是绿萝顿了顿, 还是往阿弃和萧青山那边去了。 她将托盘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转头过去,目光随意的一扫,便见阿弃正目光灼灼的将她望着。 绿萝朝他笑了笑,然后俯身, 伸手, 一一将托盘里的东西点过去, 道:“这瓶药敷在伤口, 止血最为有效, 这个能让伤口尽快些愈合, 还有这个, 止痛的。” 绿萝只看见那男人手上有伤, 虽是看得不清晰, 但是那衣裳上浸了一大片的血渍,光从那看来,应当还是挺严重的。 绿萝顿了顿,接着还想再说什么,但是阿弃已经拿了一个小瓶子过去,小心翼翼的,扯着萧青山的衣袖往上挽。 露出那一方伤口来。 “爹爹,我会小心一点儿的,不会痛的。” 尽管阿弃知道爹爹不在乎这点小伤,但是他光看了就觉得很疼,想来,爹爹一定是要更疼的...... 接着阿弃便洒了药上去,小脑袋凑近,还嘟着嘴巴,轻轻的朝伤口上呼着气,然后拿过白纱,一圈一圈的绕在伤口上。 手法瞧着娴熟,应当是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爹爹,你这是――” 阿弃给他处理完了伤口,接着突然间又看见什么,拉着衣袖又往上一些,才发现手臂上还有大片的青紫,泛着瘀血,蔓延开来,应当是不久前留下的伤。 看着,比今日这刀伤还要更严重。 却偏偏连伤药都没有上。 “你不是说过,一定尽量不受伤了吗......要是爹爹出事了,那留阿弃一个人该怎么办.......那阿弃.......” 说着已有些哽咽。 他从出生起,就只有爹爹。 尽管颠沛流离,尽管居无定所,但是只要身边有爹爹在,有爹爹护着,那便是最好的慰藉。 “没事。”萧青山虽然依旧是面容冷毅,但是垂眼的瞬间已经是目光飘忽闪烁,只趁着阿弃那一下没注意,便飞快的把袖子拉了下去。 “好了,下次不会了。” 他低声应承了一句。 萧青山抬头,往宁瓷那边看。 目光沉然。 “小姐,皇后娘娘派人传话,说是让您进宫一趟。” 外边有丫鬟来报。 “现在?”宁瓷疑问。 “是,马上进宫。” 姐姐行事,一向有条有理,从不慌乱着急,今日这才从舒府的宴上回来,还没多少时辰,怎么忽然就.....要召她进宫? 可真是许久未有的事了。 难道是姐姐知道了什么? 宁瓷想着,已经转身往外走,出门时,目光从萧青山和阿弃身上扫过,当时心猛然一颤,便是不再余任何思绪。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 宁瓷踉跄了一下,然后便是扶着门框,快步走了出去。 阿弃就一直怔怔瞧着她的背影。 “爹爹,娘亲她为什么不高兴......” 从上了马车回来到现在,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就算阿弃只是个孩子,也能感觉到,较之之前,她对他的态度,明显的疏离了不少。 先前她当他是个陌生人,都能对他那么好,可是现在她都知道他是谁了,却是对他避之不及。 原来娘亲真的是不喜欢他的,只是不喜欢他而已。 ...... 宁虞住在永宁宫。 她这处宫殿,离皇上的寝殿最近,原本不应当是皇后的住所,是皇上为了方便,特地将她安排在此处的。 而宫女带着宁瓷进门的时候,楚睿刚好从里面走出来。 楚睿才从舒府回来,穿着一身常服,尚还来不及换下,此番勾唇轻笑,模样是温和至极。 “宁瓷见过皇上。”宁瓷稍稍侧身下去,垂眼,行了常礼。 “阿虞也真是的,如此匆匆忙忙的,不让你多休息会儿便又将你召进宫来......如何,最近身子可还好?” 楚睿也算是看着宁瓷长大,又因着她是宁虞的妹妹,所是这么多年以来,也是打心眼里拿她当亲妹妹疼着的。 “多谢皇上关心,我身子很好,并无大碍。” 宁瓷她一直很羡慕姐姐和皇上之间的感情,他们一路走来,她都是看在眼里的,对于一个皇帝来说,能够对一个女子有这样的真心,真的已经很不容易。 姐姐很幸运。 宁瓷曾经希望她也能有这么幸运。 可是现在她已经不奢求了。 有些东西,真正的离她远去之后,就再也不可能得到。 楚睿看她面色尚佳,点点头,也没多说,笑了笑便离开了。 “姐姐。”宁瓷进了屋,便是出声唤道。 宁虞等的有些着急了,此番转身过来,看见人,忙是迎上前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急问道:“阿瓷,你没受伤吧?” 宁瓷倒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反常,好好的,也没发生什么事,她怎么可能受伤...... 所是她张手,左右摇了摇,道:“我没事。” 宁虞一手握着她的手上前一步,两人离得很近,她显然是有些紧张,手指将她捏得紧紧的,好一会儿,面色才松了一些。 “我回来的时候遇见了安少傅,他同我说你府里有一名带着孩子的男子......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宁虞话语急促,眸光凌厉,却显然是在质问。 宁虞如何能不忧心,当她听到安复临说阿瓷在舒府后院差点出了事的时候,心真的是七上八下,差点蹦出了嗓子眼,虽得知她已经安全回了府,却依旧放心不下。 这才匆忙将她召进了宫来,想晓得个究竟。 “我前几日救了个孩子,看他可怜,便把他留在了府里,正好今日他爹来寻他了,谁晓得安公子误会了,以为是歹人,叫他给刺了一剑,我不过顺便带他回府疗伤而已。” 宁瓷说这话,倒也不假,只是没有全部说完而已。 宁虞看她不像是说谎的样子,皱着眉头又是注意着她的神色,而后好一会儿,才将信将疑道:“真的没事?” “真的。”宁瓷再次强调的点头。 宁虞这才是松了一口气,拉着宁瓷在一旁坐下,语重心长的说道:“阿瓷,你要记得,无论发生什么事,好的或不好的,能解决的或者不能,都要和姐姐或者大哥说,我们就算拼着命,也会护你的。” 千万不要一个人扛。 “我知道。” 宁家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向来都是如此,而且哥哥和姐姐又极是护内,有些事,甚至是做到了极端。 哥哥和姐姐如果想做什么,她是......阻挡不了的。 “既然进宫了,那便正好陪我几日,咱们姐妹,都好久没在一起好好说过话了。” 宁瓷愣了愣,想到什么,便点头应下了。 叹为观止。 因着昨儿晚上在城外经了意外,包袱都被黄泥冲走了,好歹的找回些银钱,衣裳什么的,却是都不能再穿了。 所是现下两人穿在身上的衣裳,都是脏乱不堪,黄土凝在身上成了块,混有鲜艳的红色。 同皇城的景象格格不入。 天色快暗了,该是先找地方住下,再去弄两身衣裳回来。 他们在这边要待上一段时间,如若住客栈的话,太不划算,银钱也不够,所是萧青山想着,去找个农舍。 这样的日子,他们过了很多次。 所是萧青山十分轻车熟路,带着阿弃就往小巷偏僻的地方走。 一路上见到他们的人,皆是避之不及。 甚至是有骂骂咧咧的,朝着他们二人递冷眼,鄙夷之意,溢于言表。 毕竟身上太脏了,这个样子,说是乞丐也不为过。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一户农舍。 在近郊的地方,过了河,就这么一户人家,孤零零的立着,再旁边不远,都是些有气势的院子,同那农舍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农舍外头是一大片的菜地,瞧见有一位身穿粗布衣裳的妇人在里头,俯着身,一边抹汗一边在拔白菜墩子。 萧青山上前去,脚步很轻,可是还未走近,妇人就已经抬起了头,往他这边看。 他这个人,确实很难让别人不去注意到。 庞大的身躯,能第一眼就落入人的视线里,身材魁梧坚毅,又是生了一张极好的面容,而浑身的阴戾之气,更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那妇人就警惕的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两个人。 “你们......做什么的?” 天子脚下,虽是比旁的地方要安全一些,但是他们这地处偏僻,有时候发生一些意外之事,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和我爹爹初来乍到,无处可去,便想在此借宿几晚。” 阿弃先是开口回答了,声音脆生生的,带了昨日嘶吼过后留下的哑意,可即使是这样,还是让人可心的声音。 这孩子生的极为精致,有他爹的七分坚毅,却另有三分柔情,五官之间让人有一股看不透的意味。 应该是随了他娘。 他一说话,让人的警惕都卸下不少。 “够吗?”萧青山摊开手掌,当时现于上边的,是两块碎银子。 妇人一看见银钱,当时眼珠子都在泛光,上前了两步,视线却是直勾勾的,盯着他手掌上头。 这么粗粗一看,便起码有三两银子。 可是比他们家一整年的收入都还要多。 妇人瞧着,心动的不得了,真想把那银钱拿过来就攥在手里,只是另一方面理智又在告诉她,似乎不太好。 家里头就她和老头子还有女儿,住在这边郊处,而这男人看起来,一身腱子肉,起了什么不轨心思的话能随时要他们的命。 而且自家女儿又是貌美如花的大闺女,若是叫他起了心思,那...... “我去同我家里人商量下。” 妇人说着,就匆匆的往房间里头走。 妇人很快就出来了。 “家中只有一间柴房空着,收拾收拾将就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