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媳妇的重生 林佳萌是在一阵敲门声中醒来的。 她睁开眼,阳光从窗帘缝隙中透过来,白晃晃的,刺得眼疼。她下意识地抬起手臂遮挡,同时再次闭上双眼。 脑袋晕沉沉的,嗡嗡地响着,身体各处都布满钝痛,让她忍不住皱眉。 意识如同一叶小舟,飘荡在幽深黑暗的大海中央。她茫然地感受着心脏的跳动,奇怪地想,难道我没死成么…… “林小姐,林小姐你醒了吗?” 又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林佳萌清了清嗓子,回应道:“我醒了,你进来吧。” 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中年阿姨。她是家里的保姆,干活利索,做饭好吃,就是有点话唠。她早睡早起勤快惯了,不是很能理解年轻人为啥总熬夜,见快中午了林佳萌还躺在床上,忍不住嘀咕两句:“林小姐啊,这都11点了,你昨晚又熬到几点啊?” 也不等林佳萌回答,她瞥了眼梳妆桌上瓶瓶罐罐的护肤品,继续说:“要想皮肤好,首先得睡得好,不然小脸蜡黄蜡黄的,喝多少美容养颜汤都补不回来呦。” 林佳萌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打断她絮絮叨叨的叮嘱,问道:“阿姨你要说什么事啊?” 她这才想起正事,提醒道:“刚才二太太打电话来,说等下派车过来接你回大宅吃饭。” “什么?”林佳萌脑袋彻底成浆糊了,心想这是什么情况,我可是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啊,怎么大家都像没事人一样。 “回大宅吃饭。”保姆阿姨摆出一副非常无奈的表情,弯腰收拾起床上散落的a4纸来,同时嘴里说个不停。 “说了多少次不要熬夜啦,伤神,昨天就告诉你今天要回去吃饭了,你又忘记啦?哎呦呦,这可怎么办呦,这么年轻记性就差了。你看剧本白天也能看啊,干嘛非晚上看。” “等等,你先别说话,我有点乱。”林佳萌再次打断她,挣扎着坐起来,环视了一圈主卧,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 那场车祸非常惨烈,印象中满世界都是血,就算她没死成,也应该躺在医院重症监护室,怎么会躺在家里?而且周围人的态度也太轻松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就算自己体质好,恢复得快,不需要住院,那柏薇总不一样吧?她可是柏家大小姐,千金之躯,总该住超豪华病房,由院长亲自治疗吧? 于是林佳萌试探着问:“柏薇在哪儿?” 保姆阿姨的眼神更无奈了,露出一副没救了,这孩子真的傻掉了的表情,回答:“柏小姐去外地拍电影了,走了快三个月了,这都你忘了?” 林佳萌惊呆了。 见她满脸惊讶,保姆阿姨认定她果然忘记了,发愁地盯了她一会儿,叹口气,说:“我给你买些核桃补补吧,对大脑好。” “阿姨……”林佳萌快哭了,她也希望自己只是脑子不好,不然这反科学的时光倒流该怎么解释。保险起见,她再次求证:“今天是几号?” 保姆阿姨掏出手机,调出日历举给她看,然后指了指左上角的时钟,催促道:“别赖床了,快起来洗漱啊,车马上就到了。我去给你准备点礼品,不能空手去婆家。”说完拉开房门走出去了。 卧室只剩下林佳萌一个人,她眼神放空,呆呆地木了好一会儿,才接受这个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实—— 她重生了,并且回到了一年前,她刚嫁给柏薇的那段日子。 在同性婚姻法案通过一月后,她俩就火速领证了。但绝不是什么相恋多年,终于熬到被法律认可这种感人肺腑的桥段,从互相认识到去领证,只用了半月不到,标准的闪婚。 不仅闪婚,还闪人,新婚夜后柏薇就玩消失了,连蜜月都没一起过,直接跑到山沟沟里,拍什么新电影去了。 林佳萌还记得,过了快三个月她才从山里回来,突然出现在家宴上,算起来,就是今天了。 想到这儿,林佳萌激动起来,说不定柏薇也重生了呢? 她迫切地想向那个人求证,来证明自己并不是一个人,还有对方跟自己一起体验这反科学的新生。 更重要的是…… 林佳萌想起失去意识前,柏薇望着自己的眼神,满满的痛和不舍。 婚后一年的生活过得并不美满,她们连相敬如宾都算不上,只能说是住在一个房檐下的陌生人。 如果……如果其实你对我是有感觉的话,那这一次,我们都不要再躲闪,牢牢握紧彼此的手,好吗? 顾不上身体的钝痛,林佳萌迅速换了衣服化上妆,提着保姆准备好的礼品盒,坐上来接人的车,奔着柏家大宅而去。 一大家人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听到玄关传来的动静,纷纷扭头看过去。林佳萌规规矩矩地立正问好:“爸爸好,大妈、小妈好。” 柏家二太太迎上来,让保姆接过她带来的礼物,笑着拉过她的手,道:“来家里吃饭还带什么礼物,这么见外。我看你又瘦了,是不是找的保姆做饭不好吃?小妈给你换一个。” “不不,挺好的,可能天热,胃口不好。”林佳萌换上拖鞋,跟着她往里走。 柏家二少爷柏瀚站起身,把沙发位置让出来。“佳萌姐你坐。” 林佳萌坐下,被柏家两个双胞胎小妹妹左拥右抱住,亲亲热热地递点心和水果。柏广赫瞄了一眼,抖了抖报纸,道:“快开饭了,别多吃。” “好。”林佳萌听话地抱着满怀的水果,并不吃,只是安静地笑。 “佳萌姐,你用的什么色号口红啊,很好看。” 柏冰和柏清刚满16岁,正是向小大人转变的时期,很注重衣着打扮,可年纪相仿的是个哥哥,跟大姐有代沟,而且她总是一副不爱搭理人的样子,弄得她们不敢跟她搭话。 倒是大姐新娶进门的林佳萌,性格温和,又有耐心,问她什么都会认真回答。于是她们果断抛弃高高在上的大姐,迅速投向林佳萌的怀抱。 “是这个。”林佳萌从单肩包里拿出口红,旋开盖子在手背上轻轻划了一道,试色给她们看。“喜欢吗?我挑几个适合你们的色号,下次带过来吧。” “好啊好啊,谢谢佳萌姐。” 二太太笑着道:“你们两个鬼丫头,就知道问佳萌要东西,等你们大姐回来,小心挨揍。” 双胞胎姐妹花闻言吐了吐舌头,心虚地缩起脖子不说话了。 林佳萌摆出大嫂般和蔼的微笑,安慰道:“别怕,你们大姐其实挺温柔的,想要什么都可以说出来,我买给你们。” 柏冰跟柏清对视一眼,露出果然情人眼里出西施的表情,她家大姐拽得二五八万的,总是拿鼻孔看人,哪里温柔了? 一直安静看着她们聊天的大太太突然开口问:“薇薇走了有三个月了吧?她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呃……”林佳萌有点窘,作为一个活过一遍的人,她知道柏薇今天会突然回来,但问题是,重生前的她并不知道。那她应该说知道呢,还是说不知道呢,好纠结。 见她不回答,柏广赫放下报纸,脸色有些不好看。“她还是没给你打电话吗?” 新婚三个月,柏薇的确没有主动联系过她,她偶尔打过去,对方要么信号不好提示不在服务区,要么就干脆无视不接。这是铁打一般的事实,不需要纠结,于是她很诚实地点了点头。 柏广赫很不高兴,脸色阴沉地说:“不像话!给我打她电话,打到接为止,我倒要问问她什么意思。” 二太太不敢违背,连忙掏出手机拨号。大太太倒了杯茶,递到他手边,安抚道:“薇薇也不是故意的,拍电影忙嘛,大山里信号又不好,可能她在赶进度,好尽快回来跟佳萌团圆呢。” 说着她向林佳萌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也安慰几句。 林佳萌明白,柏老爷之所以生气,不是因为柏薇玩人间消失这么浅显的原因。她俩的婚事是柏老爷一手促成的,所以柏薇不重视她,就代表漠视柏老爷的权威。 重生前她跟柏薇共同生活了一年,虽然不亲近,但她站在一旁也看得出,柏薇跟她老爸关系并不好。虽然不知道起因是什么,但她并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让他们之间的矛盾加剧。 于是林佳萌也劝道:“是啊,爸爸,我也在山里拍过戏,条件很苦的,要开几十公里到附近的镇上才有断断续续的信号。柏薇是导演嘛,全剧组的事她都要操心,肯定走不开,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一定会打回来的。” 保姆走过来说午饭准备好了,可以开饭了。林佳萌趁机说:“爸爸,吃饭前不能生气哦,不然影响消化,会胃疼的。” 柏广赫喝了几口热茶,听了几耳朵温言软语,脸色好看了很多。“她能娶到你这么好的老婆,真是花光了这辈子的运气,竟然不知道珍惜。佳萌你别伤心,等她回来,看我怎么教训她。” 林佳萌陪着笑,瞄了眼手表,心想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了,柏薇该出现了吧,就听到玄关那儿传来保姆的声音: “大小姐回来了,可巧了,正好开饭呢。” 不一会儿,一道高挑靓丽的身影出现在客厅里。柏薇扬手摘掉墨镜,朝林佳萌的方向看了一眼,勾了勾唇角,轻佻地说:“呦,我家小媳妇儿也在啊。” 第2章 大导演的变化 柏广赫刚好看一点的脸色瞬间又沉下来,低声喝到:“你还知道回来?!” 柏薇理都没理,昂头走到林佳萌坐着的沙发,冲姐妹花打了个响指。柏冰跟柏清心领神会,老老实实地起身让座,跟哥哥一起挤板凳去了。 柏薇随手把墨镜往茶几上一甩,瞄了眼林佳萌怀里的水果,轻笑一声。“你卖水果啊?”说着拿过最顶端的苹果,咔嚓咔嚓地啃起来。 林佳萌仔细地打量着身边人,柔声说:“你似乎晒黑了。” 柏薇几口咬掉半个苹果,卖力地嚼着,斜眼看过来。“觉得我变丑了?” “没,挺好看的。”林佳萌有点脸红,当着一大家子人夸她,好不自在。 柏薇丝毫不羞涩,大大方方地捏住她的下巴,左左右右看了几眼,得出结论:“嗯,比你好看。” 林佳萌无语地抽张纸,擦掉下巴上的苹果汁。 “怎么说话呢?”柏广赫看在眼里,很不满意大女儿的态度。“佳萌这样的才叫好看,你那化的什么妆,眉毛快飞天上去了,谁家的大家闺秀有你这样的?” “对对对,我不是大家闺秀,我只是个拍穷山恶水的小导演。林佳萌多好啊,端庄,温柔,上得厅堂入得厨房,国民好媳妇儿,我哪能跟她比?是吧媳妇儿?” 见柏薇把自己拖下水,林佳萌笑了笑,岔开话题:“爸爸,该吃午饭了。” “嗯。”柏广赫冷冷地瞪了笑嘻嘻的柏薇一眼。“你别以为有佳萌替你说话你就能逃过去,等会儿来书房给我说清楚。” 柏薇无所谓地耸耸肩,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去卫生间洗手了。 柏家人多,房子大,餐桌也大。长长的餐桌两头,一边坐着柏广赫,一边坐着柏家大太太。林佳萌跟着柏薇坐在柏广赫右手边,柏瀚坐在他左手边,二太太跟她的两个女儿挨着大太太坐。 虽然林佳萌叫她们大妈、小妈,但实际上,她们并不是柏薇的生母,甚至跟柏广赫也并不存在婚姻关系。 林佳萌了解的不多,只知道柏薇的生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柏家,离婚后柏广赫并未再娶,只是以同居的方式先后领了两个女人进门。 林佳萌猜测,或许这就是柏薇跟她爸不合的原因吧。但隐约中又觉得不对,因为两个太太来柏家的时间是在柏薇生母离开后许多年,看大太太的儿子出生年份就知道了,柏瀚比柏薇小7岁,所以并不存在柏广赫婚内出轨,气走原配这种可能。 此外,两个太太对柏薇挺好的,弟弟妹妹对她也很敬畏,柏老爷嘴上严厉,但心里也很疼结发妻留下的唯一的孩子。所以林佳萌实在猜不出,到底是什么事让柏薇跟柏广赫这么势不两立? 据林佳萌上辈子的了解,柏薇唯一一次向柏广赫妥协,就是答应娶自己。 这曾经一度让她以为,柏薇是喜欢自己的,可是婚后柏薇淡漠的态度,慢慢磨灭了她心中小小的期待。 她接受了妻子心底并没有自己的现实,配合她在媒体的镜头前表演一场举案齐眉的大戏,以为人生会在孤独和凄冷中结束,没想到一场车祸,提前终结了所有。 但也是那场车祸,让林佳萌在生死关头,终于确认,柏薇是在乎自己的。 临死前才清楚对方的心意,多么遗憾啊。 如果能重活一次的话……我一定……一定…… 林佳萌是抱着满心的遗憾和强烈的渴求合上双目的,现在回想起来,她不由得觉得,或许正是这份执念,自己才得以重生。 那么……那些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心意,这一生,我会完完整整地,传达给你。 大概林佳萌的眼神太灼热,柏薇察觉到目光的压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林佳萌回过神来,清清嗓子,掩饰地点了点面前的那盘菜。“牛腩炖得挺好吃的。” 柏薇莫名其妙地望着她,好吃你就吃啊,看我干吗? 延迟两秒回过味来,啧了一声,主动夹起一块牛腩放进林佳萌的碗里。“吃吧。” 女人呐,心思跟针尖似的,也就是我了,换个人都看不出你话里的意思是求夹菜。 柏薇得意洋洋地挑眉,一副我体贴吧,快夸我的表情。 林佳萌愣了愣,抬头看向主位,见柏老爷正关注着这边的情况,只好硬着头皮夹起那块很多筋的肉块,放进嘴里,嚼了嚼,果然咬不动。 又不能吐出来,林佳萌一狠心一闭眼,索性直接吞下去了,然后喝了口蛋花汤顺了顺,才朝身边人扯扯嘴角,道:“谢了。” 得到认可的柏薇很满意,竖起左手食指摇了摇,示意小事一件,不用客气。 两位太太对视一眼,笑眯眯地开口说:“薇薇跟佳萌感情真好,过日子就是这样的,没什么感天动地的情话,小甜小蜜着,一辈子就过去了。” 林佳萌作出新嫁娘的娇羞状,同时暗地里在桌子下偷偷踢了柏薇一脚,递给她一个“你在搞什么”的眼神。 柏薇正在啃鸡翅膀,没防备挨了她一脚,手一抖,翅根掉落,衬衣粘上一片油。 柏薇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站起身说:“阿姨,帮我拿瓶洗洁精过来。” 见自己惹了祸,林佳萌将功赎罪地跟着她往外走。“我帮你洗衣服吧。” 柏薇回头道:“当然是你洗。” 两人并肩离开餐厅,二太太笑着说:“薇薇真是好福气,娶了佳萌这样贤惠的老婆。” 柏广赫对她俩的相处模式很满意,脸上难得露出笑意,道:“我亲自给她挑的媳妇儿,能有错吗?” 柏薇锁了门,麻利地脱掉衬衣,扔进林佳萌怀里,而后环抱双臂站到一边去了。 她穿着件打底背心,胸口那儿被撑得满满的,因着抱臂的姿势,挤出一条深邃的沟。 林佳萌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在那道沟处徘徊,柏薇察觉到,立刻双手交叉护住胸,摆出不容侵犯的姿态。“看我做什么?你没有吗?” 顿了下,她接着说:“哦,我忘了,你还真没有。” 她打量了眼林佳萌略微起伏的胸口,而后松开手,挺起胸膛,慷慨地说:“那好吧,就让你过过眼瘾好了,小可怜。” 林佳萌无语地背转过身,扭开水龙头,沾湿衬衣上那团油迹,然后倒了点洗洁精,在掌心揉出泡沫,抹在油迹上,揉搓起来。 跟上辈子相比,柏薇不大一样了。 以前她总是冷冰冰的,很少拿正眼看自己,更别提主动夹菜了。 她突兀的改变让林佳萌心底生出一丝希望,柏薇很可能也是重生过来的,抱着和自己同样的想法,打算这辈子认认真真,恩恩爱爱地生活。 但她并不敢确定,为了防止闹乌龙,她有所保留地试探道:“你也那啥了吗?” 柏薇朝着镜子里的人直瞪眼。“哪啥?” “你还记得那场车祸吗?”林佳萌抛出一个标志性的事件。 柏薇更茫然了。“什么车祸?” 这都不知道,难道她不是重生来的? 林佳萌不死心,又问:“今天是几号?” 柏薇随口报了日期,同时有点担忧地反问:“你是不是病了?怎么感觉蠢了好多。” “再说我蠢,衣服你自己洗。”林佳萌威胁道。 柏薇惊讶地眨巴眨巴眼。“不对啊,你不是国民好媳妇吗?不是该以包揽家务为荣,以让另一半操心家务为耻吗?” 林佳萌冷哼一声,在心里把柏薇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了一百次,强忍着撂挑子不干的冲动,把衣服洗干净,拿吹风机吹干,抖了抖,示意她穿上。 柏薇背对她,双臂一展,道:“帮我穿。” 林佳萌顿时破功,把衣服往她肩头一搭,扭头走人。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我只是演的电视剧角色恰好都是小媳妇而已,又不代表我本人是小媳妇!我不伺候啦! 林佳萌红着一张脸回到餐厅,三位长辈见她面色不对,刚想问怎么了,就见柏薇衣衫不整地追出来,边扣扣子边说:“你跑什么呀?我又不会吃了你。” 一个衣衫半解,一个小脸通红。一个追,一个逃。两人不仅是新婚,更是小别重逢。三位长辈顺利地想歪了,尴尬地清清嗓子,低头吃菜。 柏瀚作为成年男人,很快也反应过来,顶着张红脸假装看风景。 天真无邪的双胞胎见饭桌气氛不对劲,纯真地问:“你们怎么啦?怎么都不说话?” 二太太打断她们:“快吃饭,大家都吃完了,就等你们了。” 柏广赫不大自在地端着杯茶,一边吹气一边故作不经意地说:“吃完饭你们就回去休息吧,其他的事改天再说。” 林佳萌答应下来,吃了几口饭,猛然意识到柏老爷话里的意思,顿时呛到了,捂着嘴咳得昏天黑地。 “你行不行啊?吃个饭也能呛到,真的变蠢了。”柏薇嘴上嫌弃着,但一手给她拿纸巾,一手轻轻帮她拍背。 林佳萌红着眼摇头,哑着嗓子说:“我没事。” 柏薇帮她擦了擦眼角,顺手把纸巾塞进她手里。“那我去车里等你了。” “嗯。”知道她不喜欢待在大宅,林佳萌也没要求她在客厅等,由着她先走了。 很快她就后悔了,因为柏薇走后,所有人的目光都笔直地指向她。她顶着压力吃光了碗里的饭,又在他们饱含深意的眼神中被送出家门。 林佳萌哭笑不得地挥手道别,这下误会可闹大了,我们并没有在卫生间发生不可描述的事情,回家后也并不会,你们信我啊! 第3章 大导演的则 坐上车,林佳萌苦起脸来,上辈子就是在这台车上被撞死的,搞得她有心理阴影,不太敢坐。 见她紧紧抓着安全带,询问安全气囊有多保险,柏薇皱起眉头,二话不说一脚油门踩下去,从柏家的宅院里冲了出去。 “你开慢点!小心车!那边有车!”前方别人家有车开出来,林佳萌吓得赶紧提醒。 “我十年驾龄好吗!”这么说着,柏薇还是顺从她的意见,降低车速,以龟速爬完别墅区的小道,慢吞吞地向主干道驶去。 林佳萌适应了半天,自己也觉得反应太过了,好好的跑车,被她弄得跟老年代步车似的,委委屈屈地爬行。 主干道有最低限速,柏薇斜了她一眼,问:“我可以压着最低速度开吗?” 林佳萌正讪讪地发愁,见她主动给台阶下,立刻附和:“可以!你按照平时的习惯开,不用理我。” 柏薇啧了一声,边踩油门加速,边说:“不理你?那你又要咋咋呼呼地嚷嚷了。” “我那是提醒你安全驾驶。” “这么伶牙俐齿,怎么在长辈面前大气都不敢出?憋着劲儿装淑女是吗?” 林佳萌反复在心底告诉自己,别生气别生气,不能跟司机吵架,免得影响她开车。 想到这儿她猛然意识到,柏薇是自己开车来的啊。 “你是先回家了吗?” “不然呢?”柏薇丢了个明知故问的眼神让她自己体会。 这点跟以前也不一样,上辈子柏薇是坐剧组的车,结果抛锚在大宅附近,顺路回了趟柏家。而这次,她却是先回了两人的小家,才主动找来。 她很不喜欢来大宅,风尘仆仆地回到家,肯定就洗澡休息了,又怎会专门开车过来? 是因为自己吗? 林佳萌怕是自己想多了,问道:“那……你怎么会想到来爸爸这儿?” “阿姨说你去了那儿。”柏薇简单地回答。 还真是为了自己啊! 林佳萌有些受宠若惊,又问:“你是专程来接我回家的吗?” “我是想看看你到底哪里好,能让老爷子逼着我娶你,不然就打断我的腿。果然不同凡响,你在长辈面前完全是另一张脸,啧啧,够虚伪,够白莲。” 刚升腾起的一点好感瞬间化为乌有,林佳萌竭力克制自己想掐死她的冲动,一遍遍地念叨冲动是魔鬼。 这么坏心眼,她果然是原装正版行货柏薇,绝对不会是重生来的! 林佳萌气呼呼地鼓着脸不说话,倒是柏薇,见身边人沉默太久,后知后觉地问:“生气啦?” 林佳萌侧头看向窗外,还是不说话。 红灯亮起,柏薇停下车,拉起手刹,探身从后座上拿过一个袋子。 身边响起一阵稀里哗啦塑料袋的响声,林佳萌支起耳朵听了会儿,然后手臂被人戳了戳。 “这个给你。” 林佳萌扭头,看到一小包金丝蜜枣,黄澄澄的,抹着一层雪白的糖霜。她接过来,问:“这是?” “山里的当地人给的,应该是特产,吃着还不错。” “所以……你没舍得吃光,特意带回来给我?” “咳,我不爱吃甜的,哦,绿灯了。”柏薇飞快地岔开话题,松开手刹,发动车子。 林佳萌捏了颗枣出来,小心地咬了一口,整颗枣都被糖浸透,唇齿间满是甜蜜。 对方的态度真的好难琢磨,一会儿讲话气死人,一会儿又会做出这么贴心的举动。 林佳萌开始动摇了,伸手摸上柏薇的脑袋,自言自语道:“难道你脑子被撞坏了?”所以才不记得出车祸的事。 “喂,我不聋好么?”柏薇横了她一眼,摊开掌心。“竟然说我坏话,还给我。” “不给。”林佳萌紧紧捂着袋子,“你都送给我了,哪有又要回去的道理?” “那我送你礼物,你说我脑子坏了,你不是更无礼吗?” “呐,张嘴。”林佳萌不由分说地塞了颗蜜枣进她嘴里,“好吃么?” 甜食让人本能地心情愉悦,柏薇眉眼弯弯的,刚想顺口说好吃,猛然意识到自己刚说了不喜欢甜食,舌头打了个转儿,说:“还行。” 林佳萌不理会她的口是心非,心情极好地把装蜜枣的袋子系紧,放在膝盖上。 回到家,保姆正在午睡,房子里安安静静的。林佳萌走去厨房,把蜜枣放进冰箱,柏薇从主卧衣柜里拿了浴巾跟浴袍,回次卧洗澡去了。 她们家远没有柏家的宅子大,但平方数也不小,主卧次卧都有独立卫生间。此外还有两间客房,一间给保姆阿姨住,另一间改成了书房。 公用卫生间是给保姆和来访客人用的,林佳萌跟柏薇各睡一间卧室,用各自的卫生间,上辈子过得就像生活在同一个屋顶下的租客一样。 按照以前的习惯,林佳萌回到主卧就随手关上门,拉好窗帘,去浴室卸妆。刚换好睡裙,就听到门响,一抬头,看见柏薇裹着浴袍走了进来。 “你要干吗?”林佳萌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襟,捂住平坦的胸口。 柏薇眼底浮起一层戏谑的笑意,大步朝她走来,手臂一抬,往衣柜门上一放,把她整个人困在怀里。 “太,太快了吧?”林佳萌紧张地眨着眼,上辈子她们有过妇妇之实,不过是在结婚半年后,某次俩人都喝多了的情况下发生的。刚重生就要滚床单,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啊。 柏薇轻笑一声,推开柜门,拉开抽屉,翻出自己的内裤,揉成团,放进浴衣兜里。“你想多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哎,等下。”林佳萌下意识地拉住她,“来都来了,就在这儿睡吧。阿姨不知道你今天回来,次卧的床单没来得及换。” “我很有原则的好吗!”柏薇的视线在林佳萌坦荡荡的胸口徘徊一圈,“想和我睡,起码32c,你平得简直要凹进去了!” 真是够了!忍无可忍了! 林佳萌猛地敞开睡裙外套,挺起胸膛。“我哪里凹进去了?你摸摸看!” 柏薇非常嫌弃地往后躲。“不摸,摸完还得洗手消毒,免得染上贫乳病毒。” “你摸不摸?!”林佳萌语气很强硬。 “不摸!就不摸!”柏薇也很强硬。 “那就用看的!”林佳萌说着脱掉睡裙,只穿着条小内裤,光溜溜地站在她面前。 柏薇立刻捂住双眼。“你这个随便的女人,怎么一言不合就脱衣服给别人看?!” 林佳萌十分坦然。“你又不是别人,你是我老婆。” “有名无实好么!” 这句话一下子戳到了林佳萌的痛处,她不得不面对现实,柏薇的确没有重生,她还是原来那个人,她的心里并没有自己。 林佳萌忽然很失落,她承认方才的举动除了证明自己是有胸的之外,还存着点试探的小心思。 如果柏薇是重生来的,只是撞坏了脑子,记忆不在了,但身体的渴望总会有。她见自己不着寸缕,应该会激动地抱上来才对。 可她竟然捂住眼睛,还批评自己是随便的女人…… 因为是你,我才愿意脱的啊。 林佳萌伤心地弯腰抓起落在地上的裙子,准备重新穿上。 见对方半天没动静,柏薇心觉奇怪,松开并紧的手指从指缝里看出去,恰好看到林佳萌胸前那两团软肉。 因着俯身的姿势,它们看起来略大了一些,白白的,像团小馒头。顶上那两颗小豆子粉嫩嫩的,如同未熟透的桑葚。 然而她还没看够,林佳萌就穿上了衣服。 柏薇略觉遗憾,刚才她让自己看的时候,应该毫不犹豫地看才对啊。 林佳萌拉开房门,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柏薇蓦地有点不想走了,可刚刚放出32c才有资格跟自己睡的豪言壮语,实在没脸赖着不走,只好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林佳萌关上门,躺进被窝,打算在午睡前看几眼剧本,刚看了一会儿,就听到敲门声。以为是保姆阿姨睡醒了有事找她,便说:“进来吧。” 门一开,却是前脚离开的人后脚又回来了。 林佳萌皱眉。“有事?” “我能在你这儿凑合一下吗?”柏薇眼神躲闪,摸着鼻子问。 “我平得快凹进去了。”林佳萌故意拿原话怼她。 “纯睡觉,名词,睡觉。”柏薇连忙解释,“次卧的床单灰尘挺大,我鼻炎要犯了。”说着配合地打了个喷嚏,努力增加可信度。 林佳萌怀疑地看了她几眼,到底还是没狠心把她赶走,往旁边让了让,说:“上来吧。” “好!”柏薇乐滋滋地关上门,爬进被窝,仰面平躺,把空调被盖到胸口,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处,非常规矩的睡姿。 怕纸张翻动的声音影响她休息,林佳萌也不看了,把剧本往床头柜上一放,熄灭床头灯,也躺倒了。 遮光窗帘非常厚实,还加了反光涂层,遮阳效果非常好,虽然是下午两三点,但室内十分昏暗,只能依稀看出家具的轮廓。 十几公分外躺着另一个人,是她的合法妻子,还是个□□的美人。上辈子林佳萌摸过柏薇的身体,体验过那种美妙的手感,所以此刻并排躺着,难免有些心猿意马。 心跳的频率有些快,林佳萌捂着胸口,一遍遍回想今天柏薇打击她的话,试图让自己沸腾的心绪降温。 一想到那个人心里没有自己,心情就立刻低落了,旖旎的想法随之消失殆尽。 林佳萌轻轻转身,面朝柏薇的方向,暗中发愁,怎样才能让你喜欢上我呢…… 柏薇却冷不丁地睁开眼,两人四目相对,炯炯有神地互盯了半分钟。 林佳萌开口:“你……” “我睡不着。” 第4章 小媳妇的味道 “怎么睡不着?”林佳萌问。 柏薇动了动鼻子。“有股味道……” 林佳萌非常窘,她只不过才起床4个小时而已,不是呆在室内就是呆在车里,觉得不脏,所以没洗澡就换了睡裙。 难道有汗味? 她低头悄悄在腋窝处闻了闻,只闻到睡衣残留的洗衣液清香,并没有异味。 可能自己嗅觉不灵敏吧,林佳萌臊红了脸,掀开被子准备去洗澡。“我去洗一下。”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柏薇拦住她,“我是想说,你有用什么精油吗?枕头上,你身上,都香香的。” “没,不过我出门前喷了点香水。”想起她有鼻炎,林佳萌忙问:“鼻子不舒服?” “哦,不会。”柏薇顿了下,不大自在地说:“怪让人心动的……” 这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林佳萌愣了下才明白过来,感情是香水的后调勾得她性致大发,才睡不着觉啊。 “肤浅。”林佳萌说。 “难道你不肤浅?如果我长得跟家里保姆阿姨一样,你还能只见一面就答应嫁给我?”柏薇立即反驳。 林佳萌回忆了下相亲时的场景,把保姆的脸放在柏薇的脖子上,幻想了下,顿时觉得非常辣眼睛,但还是坚持:“我又不是贪图你美色才嫁给你的。” 柏薇忽地翻过身,直勾勾地望着她。“说起来,你到底为什么同意嫁给我?” 是啊,为什么会同意呢? 上辈子每个独守空房的夜晚,林佳萌也反复问自己这个问题。 虽然同在娱乐圈,但她们之前并不认识。她只是个不出名的小演员,拍点家长里短的肥皂剧补贴家用,演的角色都是端庄贤惠的小媳妇,引不起话题。剧外生活枯燥单一,跟绯闻绝缘,连狗仔都懒得拍她。 但柏薇可就不一样了,作为娱乐公司排名前三的百悦集团的大小姐,柏薇的星光之路走得顺风顺水。 以童星出道,演过几个让全国女性母爱大发的角色。十几岁又改行做模特,风格各异的硬照全天候挂在各火爆商圈的琼楼玉宇上。后来胸部发育得太好,不适合模特高冷的形象了,这大小姐脑子一热,又扛起摄像机做起了导演。 但凡胸大,后面似乎总要跟个无脑,才显得合情理。但在柏薇这儿,造物者显然偏心了。 那部电影被业内人士一致定性为娱乐集团大小姐玩票性质的过家家,然而一上映,24小时票房过亿,上座率远超同档期的名导之作。 抹不开脸的大导演偷偷摸摸地把那电影一看,顿觉后生可畏,场景布局、镜头切换、配乐进出、演员情感,都拿捏得很到位,完全不像一个刚满20岁女孩的处女作。 大概做导演这事,有班科出身的,也有柏薇这种天赋极高,全凭悟性跟着感觉走的。她的灵性非常难得,假如有前辈指点,或者系统地学习理论知识,未来不可估量。 秉着对后辈的提携之心,他在个人微博为电影做了宣传,并抒发了下对柏薇的欣赏和期待之意。 承他吉言,柏薇在几年内飞速成长,年纪轻轻,便已将国内外大奖捧了个满怀。 百悦集团大厦的每一层走廊墙壁上,都挂着当红小生和招牌艺人的写真照,柏薇的照片则是挂在一楼进门大厅。 大厅修得极其富丽堂皇,整整三层楼高。她的照片也幅面辽阔,镶着金边,沐浴在射灯的光芒里,熠熠生辉,光彩耀人。 林佳萌20岁跟百悦签约,进进出出大厦几百次,从不敢幻想,平凡普通的自己能跟照片上那倨傲又冷艳的美人牵扯上关系。 当被董事长秘书叫进顶层办公室,被柏广赫笑眯眯地问“林小姐今晚有空吗?我想介绍你跟我女儿柏薇认识,不知你是否方便?”时,她整个人都惊呆了。 直到在高档餐厅听到柏薇在老爷子逼迫下,不情不愿地自我介绍“30岁,未婚”,她才猛地意识到,这是场相亲啊! “哎,回神了。”柏薇伸手在林佳萌眼前摇了摇,“想什么呢,眼睛都直了。” 林佳萌道:“想你刚才问的问题啊。” “看你想那么久,是找不到原因呢,还是原因难以启齿?”柏薇轻笑,嘴角含着一抹讥讽的意味。 “你什么意思?” “你这样就不够白莲了哈,大大方方地承认你是为了出名才嫁给我的多好。大家都心知肚明,你不用遮掩,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你认为我跟那些被你潜规则的女演员一样?”林佳萌有点生气,上辈子她可从没开口去求她提携自己,直到死她仍不出名,连冠在头上的“柏大导演的妻子”名号都并不响亮。 “这个我要跟你说清楚,不是我潜她们,是她们主动来找的我。”柏薇的重点显然放错了,义正言辞地解释了一句。 林佳萌的思路跟着被带偏了。 柏薇貌美,有能力,有名气,身后还有百悦这么个金山,自然会招蜂引蝶。在她出柜后情况更甚,每周都能被娱记拍到跟不同的火辣美人入住酒店。 林佳萌的助理小妹特别热衷于这类花边新文,每当看到娱乐杂志的封面是柏薇跟她的新床伴,就兴奋地买回来。几年下来,那些杂志摞在一起跟她腰齐高。 虽然看起来相当浪荡不靠谱,但婚后她倒是收敛了,全心全意地跟自己经营模范妇妇的假象。时间久了,林佳萌也就忘记她以前那些破事儿,此刻想起来,心里蓦地酸溜溜的,咬牙说了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怎么把人家形容成苍蝇啊,多不礼貌。”柏薇双手交叠放在脑后枕着,一脸洋洋得意。“她们可是冲着我的技术来的,没体验过高-潮的小可怜们,泫然欲泣着,寻求我给予救赎。” 话没说完,她脸上就被砸上一个枕头,腰上也被踹了一脚。 “下去!从我床上下去!”林佳萌边往外踢边说。 柏薇条件反射地反手扣住床沿,绷起身体对抗推力,嘴上还贱兮兮地挑衅:“脾气这么差,你这是典型欲求不满的症状!要不你隆个胸,我考虑考虑拯救你。” “下去!”林佳萌更生气了,手脚并用,又推又踹把她撵下床。 柏薇挣扎了会儿,实在顶不住发火女人的威力,咕咚一声滚落地,并顺利在床头柜边角磕了脑袋。 “你这个女人好野蛮!谋杀亲妻!”柏薇躺在地板上,揉着脑袋控诉。 “这才叫野蛮。”林佳萌坐在床边上,伸脚在她腿上肚子上一通乱踩。“出去出去,我这儿不欢迎你,去找你温柔的床伴吧!” 她语气凶狠,动作却很轻,落在身上像按摩一样。柏薇本来抱着玩的心态配合地哼唧,听到她最后一句话,顿时冷下脸,猛地抓住她的脚踝,站起身,将她掀翻在床上。 她面色冷峻,眼角眉梢透着迫人的气势。林佳萌内心一颤,下意识地就想逃,刚一动,就被身上人压住腿和肩膀。 “你,你要干嘛?”林佳萌紧张地吞口水。 柏薇居高临下,以不容抗拒的姿态说:“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嫁给我,也不管我们之间相处得如何,我是你的合法妻子,跟你同吃共住的另一半。你是属于我的,我也是你的,任何情况下,都不准把我推给别人,明白吗?” 见林佳萌眼底闪烁着不解,她继续说:“跟感情无关,既然我们结了婚,那就要忠于婚姻。” 林佳萌从这句话里品出点不一样的味道来。柏薇的父母是在她还是个小孩子时离的婚,或许给她造成了童年阴影,导致她对离婚或者其他有损于婚姻的行为非常反感,即使没有感情,也要绑在一起凑合着过下去。 这倒是能解释得通,为什么上辈子柏薇婚后像变了个人似的,跟以前的花花生活彻底拜拜,还要营造出妇妇同心、婚姻美满的假象。 见她不回答,柏薇追问:“记住了吗?” 明明是问句,她的口气却非常不客气,霸道地立下家规。 林佳萌柔顺地垂下眼帘,道:“我知道了,以后不会那样了。” 柏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确认她是认真的,才松开压制,从她身上翻下来,垂着腿坐在床头。 林佳萌撑起身子,盘腿无言地坐在她身后。 刚才的接触挺亲密,说的话也很走心,但俩人的感情显然没到位,冷静下来后,都因为方才的举动而略觉尴尬。 柏薇的手机铃声恰到好处地响起,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她一秒都不迟钝地上滑接通:“喂,我是柏薇,你说。” “嗯?妈?” “什么?!” “哦,行吧,我知道了。” “她?”柏薇瞄了林佳萌一眼,“知道了,我带她去。” “好,到时见。” 林佳萌想了一圈,觉得怎么称呼柏薇的生母都不合适。等她挂上电话,嘴一张,急中生智蹦出一句:“婆婆要见我?” 柏薇好笑地看着她,她们之间是平等的,她却主动把自己定位成嫁过来,而不是娶进门。 柏薇才不会提醒,她其实可以喊声“岳母”口头沾点自己的便宜,而是坏心眼地顺着她的话说:“你婆婆再婚了,邀请我们参加她的婚礼。” 林佳萌非常震惊,这跟上辈子的剧情不一样啊! 婚后一年她都没见过柏薇的生母,只从旁人那儿听说她活得特别精彩。估摸着她没空搭理自己,林佳萌就没提去拜访的事儿,没想到这刚重生,她就要见自己,还是在婚礼上! 初次见面,又是那么重要的场合,林佳萌拿不定主意,便征求意见:“我送她什么礼物好?珠宝,还是顶级护肤品?” 想到她是结婚,林佳萌脑洞非常大地又加了一句:“或者婴儿用品?先给他们备着?” 柏薇像是听到本世纪最大的笑话,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都激出来了。 “你笑什么?难道婆婆已经停经了?”林佳萌只能想到这个可能性。 “虽然没有停,但相信我,她们绝对用不到婴儿用品。”柏薇竖起食指,在两人之间循环画圈。“她们的情况跟我们一样,我妈要嫁的,是个女人。” 林佳萌惊讶地瞪大双眼。 天!我要有四个婆婆了…… 第5章 小媳妇的婆婆 世上有人离了婚还能毫无芥蒂地做朋友吗? 或许有,但林佳萌绝不是这种人,所以在柏薇生母婚礼的签到本上,看到柏广赫跟两位太太的名字时,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见她发呆,柏薇拿马克笔敲了敲家属签名本上自己的名字,示意她挨着签在下面。 林佳萌签完后,趁着没人注意,偷偷小声问:“爸爸他们怎么……” 话还没说完,就听有人在不远处喊:“柏薇!” 柏薇唇角倏尔绽开一抹可以算作纯真的笑,把林佳萌看呆了,心想这魔女居然还有这一面。 “两位美人,结婚快乐,祝你们白头偕老。” 随着柏薇的道喜,林佳萌转过身,看到两个穿着不同款式婚纱的女人并肩走来。二人年龄相仿,气度高贵优雅,是一对非常般配的璧人。 左边那位身材略高,眼角眉梢微微上翘,透着一丝柏薇同款的清冷与骄傲。 林佳萌立刻摆出乖巧的笑,献上一捧包装精致的粉香水百合。“结婚快乐,百年好合。” “谢谢。”宋知徽伸手借过花束,朝柏薇的方向递了个眼神,后者从善如流地揽住林佳萌的肩膀,介绍道:“这是我妻子,林佳萌,是个演员。” “佳萌长得真漂亮,你们结婚时我正在国外,没来得及去婚礼现场,虽然祝福得晚了点……新婚快乐。” 宋知徽从伴娘那儿拿过一个厚厚的红包,塞进林佳萌手里。“茶就不用敬了,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你们小妇妇好好过日子就行。” 林佳萌双手捧着沉甸甸的改口费,扭头用询问的眼神望了望柏薇,见她点头,才放心地收下,嘴角勾起甜美的弧度,清清脆脆地回了声:“谢谢妈。” 她的目光柔柔地从两位长辈脸上掠过,一口气认了两个妈。 离异家庭的长辈再婚后,子女是很难将继父继母称呼为爸妈的,即使相处得还不错,顶多也就叫一声叔叔、阿姨。 林佳萌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却能如此自然地接纳自己的另一半,管继母叫妈。宋知徽心底浮起难言的柔软,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道:“真是个好孩子。” 然后将质疑的视线投向女儿,非常奇怪她是怎么把这样的好姑娘拐回家的。 柏薇却没留意到她的眼锋,面朝她身后的方向,眼神一点点冷起来,唇角荡漾的笑意如潮水般哗啦一声隐去。 林佳萌的视线跃过新任婆婆的肩头,朝来人恭敬地叫了声:“爸爸。”而后向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女人礼貌地笑笑,没开口打招呼,免得三位女士尴尬。 “你们到了啊,正好,一起拍个全家福吧。”可能身居高位不得不稳重的缘故,柏广赫平时总是板着脸,难见笑容,今天可能被空气中蓬勃的喜气浸染了,眼神带了些暖意。 他站在不近不远的位置上,侧头看向昔日的发妻,问道:“可以吗?” 他平日里硬邦邦的语气,在此刻像被温水泡过一般柔软,散发着低姿态请示的意味。 林佳萌觉得很神奇,明明他在柏家说一不二,专横得像封建社会的王,此时却主动跳下王位,卑躬屈膝地献出手肘,让太后扶着踏上权力至高的金銮宝殿。 心里突然冒出大胆的猜测,林佳萌瞄了眼骄傲地扬着下巴的宋知徽,心想这偌大的柏家,以前兴许姓宋。 宋知徽拿眼梢扫了他一眼,纡尊降贵般说了声:“好啊。” 柏广赫像是中了头彩,把平时的稳重脱下来一抛,激动地扬臂招呼众人在留影墙前站位。 柏家两位太太互相看了一眼,脚下没动,林佳萌方才琢磨出这事儿不靠谱的地方来。 跟一对新人合照,首要规矩是新人一起站在中间,来访宾客分两侧而立。柏薇自动走到宋知徽旁站定,拿眼神戳着柏广赫的脊梁,无声地表达这是我领地,绝不让给你。 但柏广赫显然也想站在宋知徽旁,不然他站去前妻新欢那儿算什么意思? 林佳萌本来认定自己要跟着柏薇站,见他们父女僵持着,便打算把宋知徽右边第二个位置让给他,自己则站到继母边上,把新人跟柏家两位太太隔开。 这样的站位还算合理,右三位曾是一家人,中间两位是新人,林佳萌左手两位右手两位都是妈,非常和谐。 思考完毕,她示意两位太太站去左侧,自己跟着走过去,却被人拉住手腕。一回头,就听到柏薇说:“你站我旁边。” “我……”林佳萌犹豫地看了柏广赫一眼。 “你是我老婆,不和我在一起,是要去哪儿?”柏薇没给她拒绝的机会,手上用力,把她生生拽了过来,长臂一揽,紧紧扣在身边。 脚下铺着地毯,但林佳萌穿着十几公分的细高跟,还是被拽得趔趄,身形摇摆着撞进柏薇怀里。 她从柏薇紧固的臂弯里抬起头,朝柏广赫抱歉地笑笑,传达出爱莫能助的信息。 柏广赫见女儿是铁了心不让自己站在她妈身边,遗憾地叹口气,不得不调转方向,走去两位太太那边了。 摄影师微调焦距,手按在快门上,倒计时:“准备拍了,三,二,一。” 咔嚓一声响,不论心底是喜是怨,是期待是苍凉,是真爱是淡漠,七人都条件反射地露出无可挑剔的笑容,定格在画面里,颇有番一笑泯恩仇的滋味。 婚宴定在当地最高档的酒店,菜式丰盛,味道高端,林佳萌吃得很开心,引得柏薇频频侧目。 “你要么?”见她一直看,林佳萌以为她想吃,便主动让出最后一碟龙虾肉。 柏薇挥手表示自己不要,并问:“人家女演员连青菜都数着叶子吃,怎么你吃这么多?” 然后瞄了眼她细细的手臂跟平坦的胸口,难以理解地加了句:“吃那么多都长哪儿去了?” 被你气得冒火燃烧掉了! 林佳萌怒气冲冲地抓起手边的羊排,一口咬掉半边肉,大力嚼起来。 柏薇被她豪迈的吃相震撼到了,她这辈子都没见过娱乐圈里哪个女人有如此可怕的食量。 圈内有个不成文的、甚至偏畸形的规定,越是高规格的宴席,越不能吃东西,香槟也得小口抿着喝。 一整晚吃几片菜叶就算多的了,因为大部分女艺人只拿筷尖沾着汤汁尝尝味道,根本不会将固体食物咽下肚。 毕竟她们穿的都是紧紧勒在身上的礼服,胃部哪怕鼓一厘米,在镜头下都会非常显胖。而且她们脸上花费数小时化出的妆容精致而繁琐,喝口酒都要补唇妆,根本无法想象残渣卡进牙缝里的画面。 还有,她们身上的华服、佩戴的珠宝,基本都是赞助商提供的,在红毯上镜头前露个面,打个广告,活动结束后就要完璧归赵,倘若泼上菜汁、染了油迹,就不好了。 她们像是包装精美的工艺品,摆在光鲜亮丽的玻璃橱窗里供人欣赏。她们需要时时刻刻保持完美的仪容,靠颜值来吸引粉丝,提高自身热度。 但林佳萌显然跟主流的画风不符,柏薇头一次见人这么勇敢地放飞自我,很感兴趣,没在意对方明摆在脸上的不想搭理,继续追问:“你以前参加颁奖典礼也这么吃吗?” 林佳萌准备去夹鱿鱼的筷子僵在半空中,而后灰溜溜地收回来,低声说:“我没拿过奖,连提名都没有……”所以不用在意镜头,反正根本不会拍到我。 柏薇一愣,像是从没想过有人会拿不到奖,嘴唇张张合合试图说点安慰的话,奈何肚子里没这种存货,最终只好夹了块西兰花放进她盘子里。“那什么,吃点蔬菜吧,荤素搭配。” 宋知徽跟妻子换上旗袍,开始到各个桌上敬酒。婚庆公司门儿清,老早就把白酒偷梁换柱,现在瓶里的液体只能称为闻起来有点酒味的纯净水。 来宾非富即贵,大部分人即使知道酒有猫腻也不会指出,毕竟一桌一杯喝下去,上百桌后人基本就废了。 但也有暴发户抓着不放,非要从自己桌上的酒瓶倒给她们喝,还冠上“我亲手给你倒的酒,不喝就太不给面子了”的帽子。 宋知徽来柏家这桌前刚喝过一杯实打实的白酒,脸上泛着微醺的红,呼吸间尽是令人沉醉的气息。 “以前的事是我对不住你……”宋知徽刚起个头,就被柏广赫拦下了。 他从宋知徽手中拿走酒杯,倒了两盏白开水放在托盘上,而后给自己倒满一杯白酒。“大喜的日子,不说那些。祝你永远美丽,祝你们永远幸福甜蜜。” 他仰头喝光杯中酒,被辣得嘴角抽搐,眼圈泛红。宋知徽深深地看他一眼,眼神里缀着无奈,缓缓地喝光一盏水。 这番敬酒于宋知徽来说,是旧故事的结束和新生活的开始,但对柏广赫而言,却像拧开了回忆的阀门。 婚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他所在的一方天地却像被冻住了。他独自沉浸在遥远的故事中,把着酒瓶,一杯又一杯,兑着满心无法言说的苍凉喝下。 等宴席结束,他已经醉得不轻,趴在桌上时不时抽噎两声。 宋知徽找来两个健壮的酒店服务生,一左一右将他搀扶起来,准备送上车。 她面朝柏家两位比她年轻许多,故而经验不足愣在原地的太太,问道:“你们来的时候带司机了吗?需要我派人送你们回去吗?” 柏广赫像是预料到自己有此一醉,提前安排好了。大太太便回答:“带了,劳您费心了。” 宋知徽点头表示知道了,刚想跟服务生说跟着两位太太走,把人安顿好,就感觉披肩被人拽了一下。 她扭头,看到醉眼朦胧的柏广赫小心翼翼地问:“以后你还住那儿吗?” 宋知徽笑:“不了,我们打算搬去海滨别墅,那边空气好。” “哦。”柏广赫的眼睛暗淡下去,失落地合起双目。 一直关注他们动态的林佳萌觉得这事越来越难以理解了,悄声在柏薇耳旁问:“婆婆以前住哪儿呀?” “柏家隔壁那栋宅子。”柏薇随口回答。 “嗯?什么意思?”林佳萌一头雾水。 柏薇扭头冲她乐。“意思是……柏家的隔壁老王,是个女的。” 林佳萌:“!!!” 第6章 小媳妇的通告 就算林佳萌脑洞大得冲破天际,也绝对想不到,柏家夫妇的旧恩怨如此不走寻常路—— 当年婚内出轨的人的确不是柏广赫,而是宋知徽,并且出轨对象还是隔壁邻居,一个女人。 回家路上,林佳萌听柏薇这么一说,赶紧打断:“等下!让我找包瓜子!” 她打开容量极大的单肩包,翻得哗哗作响,果然在包的最深处找到一包奶油味葵花籽。 印象中这还是她上辈子结婚前买了放进去的,一直忘记吃。林佳萌看看生产日期,还在保质期内,便放心地撕开包装袋,抓出一把开心地磕起来,同时催促道:“你继续讲。” 柏薇迅速地侧眼瞄了瞄她内容丰富的包,撇嘴道:“邋遢成这样,居然全家人都拿你当好媳妇,啧啧。” “这不是重点,快继续说婆婆出轨的事。”林佳萌忽闪着睫毛,杏核般的大眼睛里写满求知欲。 真八卦,柏薇在心里吐槽一句,不屑地撇撇嘴,接着说:“我也是听家里保姆阿姨说的,她很早就来柏家了,知道的事比我多。” “据说我妈生下我后情绪一直很低落,家庭医生说是产后抑郁,让家人多陪她说说话。但老爷子那时候刚创立百悦不久,忙得跟陀螺似的,分身乏术,就打算给她请个心理医生。” “巧的是,熟人介绍的心理医生恰好住在隔壁。我妈坐月子不能出门,正好她离得近,能天天过来,还能以邻居的身份聊天,避免增加她的精神压力。” 身边人把瓜子嗑得风生水起,柏薇听得有点馋,左手掌握方向盘,摊开右手,道:“给我点。” 一只白嫩嫩的手伸到嘴边,食指和大拇指间夹着颗剥了壳的瓜子肉。“给,张嘴。” 柏薇被喂了一口坚果,嚼了嚼,继续说:“见我妈气色一天比一天好,老爷子还挺高兴的,见我妈重新涂脂抹粉打扮自己,还以为她康复了,没想到某天回到家,我妈忽然拿出了离婚协议。” 本来是治产后抑郁的,谁能想到心理疏通效果太好,让她认清了性向呢? 林佳萌咂咂嘴,人生呐,有时候比小说还精彩。 “爸爸用情真够深的,这么多年了一直把婆婆放在心底,他刚才在婚宴上的表情,我都不忍心看。”30克的瓜子很快被两人瓜分吃光,把垃圾收好,林佳萌擦着手说。 “他情深?你视力有问题吧?”前方的车试图强行加塞,柏薇一掌拍在方向盘上,滴地一声长啸,表达的不知是对前方司机的愤怒,还是对柏老爷的不满。 “纵然千娇百媚,我心独悦你。”柏薇冷哼一声,“百悦还在,他的心早飞到十万八千里外了。” 原来百悦这个名字浓缩着柏老爷对发妻爱的誓言啊!林佳萌琢磨了下,觉得还挺浪漫。 过去按照豪门套路凭空猜测,林佳萌以为是柏老爷对发妻或多或少有所亏欠,才导致柏薇跟他不合。可经过这场婚宴,她彻底明白了,柏老爷才是被抛弃的那个人,倒是宋知徽抛夫弃女,显得很不道义。 但柏薇对她母亲很尊敬,对受害人柏老爷却各种看不惯。 林佳萌忍不住说句公道话:“婆婆都奔向幸福人生了,爸爸开始新生活也很正常啊,你到底为什么跟爸爸置气?难道因为他脚踩两只船?” 柏薇像被戳中死穴,脸色非常难看,刚才还挺轻松愉快的气氛一下子跌到谷底,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林佳萌自觉触了她的逆鳞,顿时眼观鼻、鼻观心地保持沉默。 一路无话,沉静到家,柏薇拍开门,保姆从房内探出头,看向跟在她身后的人。“林小姐,有人找你。” “找我?谁呀?”林佳萌率先一步走进家门,换上拖鞋,来到客厅,只见自己的经纪人正襟危坐在沙发上。“陈姐,你怎么来了?有通告?” 经纪人刚想说话,见柏薇随后进来了,连忙站起身笑脸相迎:“柏导。” 柏薇扬起眼皮瞄了她一眼,下巴略一压,就算打完招呼了,不再理人,边往次卧走边嘱咐道:“阿姨,炖碗冰糖雪梨端给我,吃瓜子吃得上火。” 林佳萌朝她的背影磨牙,吃瓜子上火?你是在暗示我让你上火吧? “阿姨,我也要一碗,我心火太旺。”林佳萌不甘示弱地说。 保姆边开冰箱门边在厨房里絮叨:“哎呀,我就说别熬夜别熬夜,看看,你们俩都上火了吧?等着吧,我蒸两个梨给你们,比炖着吃效果好。” 林佳萌在沙发上坐下。“陈姐来有急事?” “倒也不急,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想着这件事得征求你们俩同意,索性过来问问。”经纪人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摆在她面前。 “抱歉,刚才在外面,挺吵的,没听到。”林佳萌拿起文件,没翻开就先问道:“什么通告需要我们俩同意,我的工作不是我说了算吗?” “这是国家电视台策划的一档明星妇妇真人秀栏目,节目负责人给柏导发了短信,没收到回复,就托我顺便问问。” 经纪人很无奈,自从林佳萌跟柏导结了婚,她明显比以前忙多了。如果是自己的艺人名声水涨船高,工作邀约多,那她的收入跟着涨,也就认了,偏偏是众多小演及其经纪人想通过自己抱上柏导的大腿,时不时就骚扰她,烦不胜烦。 难道柏导是那么好接触的人吗? 她至今都没想明白,自家艺人是怎么攀上柏家高枝的。要不是在婚礼上亲眼目睹她们交换戒指,她还以为林佳萌的结婚证是自己ps出来的。 柏导是圈里公认的鬼才,她执导的大片一个比一个名声响亮,却又是业界出了名的臭脾气。恃才傲物,目中无人,说的就是她这种人。 想起方才她进门时丢给自己的那个冷冰冰的眼神,经纪人心脏一突一突地跳,紧张地擦擦额头的薄汗,看看低头安静读资料的林佳萌,更觉自家艺人乖巧无双。 “看完了么?你觉得怎么样,愿意接吗?” “我当然愿意啊,这可是最具影响力的国家电视台。真人秀也很好啊,观众很喜欢看,我一直都很羡慕别人能参加。”林佳萌诚实地回答。 “嗯,这可比地方电视台的节目上档次多了,参加的话,绝对能打响你的知名度。”经纪人顿了顿,发愁地问:“不过柏导那边……她能同意吗?” 林佳萌大概扫了眼策划书,得知录制节目需要上山下乡,眼前立马就浮现出柏薇嫌弃的表情。但她拍电影时可没少往穷山恶水跑,可见也是能接受艰苦环境的。 林佳萌心想,那就试试呗。这辈子发生的许多事上一世都没有,尽情闯一把,方不辜负这崭新的人生。 于是她说:“我努力下吧,如果能说服她的话,我再联系你。” “好,那我先告辞了。” 林佳萌起身送客。“陈姐慢走。” 半小时后,她端着蒸好的雪梨敲了敲次卧的门。“柏薇,你睡了吗?” 门忽地被拉开,柏薇手臂上搭着几条裙子,满脸烦躁。“干嘛?” 林佳萌举起手中的碗给她看,后者见有吃的,这才敞开房门示意她进来。 她房间的空调温度比客厅低很多,走进去仿佛掉进冰窖。林佳萌把碗放在床头柜上,用掌心的余温摩擦胳膊。柏薇却浑然不觉,脸色红扑扑的,额头甚至有一层薄薄的汗。 床上横七竖八地摆满衣服,她正在做一项浩大的工程,把自己的东西从主卧衣柜搬到次卧来。鉴于贴身物品不让人碰的毛病,保姆无法帮忙,她自己忙了两天,依旧没整理出头绪。 柏薇的衣服材质偏软,棉含量高,穿着舒服,但易皱,需要挂起来收纳。被她当被子盖了一夜,这些价格不菲的衣服娇气地长满皱痕。 林佳萌觉得暴殄天物,便问:“需要帮忙么?” 柏薇吃了口蒸梨,大概味道不错,露出个笑模样,道:“呦,怎么突然变乖了?长辈都不在,你不用装贤惠,保持本色就行。” 林佳萌笑得咬牙切齿,有些人真是要每分钟原谅她一百次才能对话下去。“你到底要不要我帮忙?不用就算了。” “要!”柏薇毫不犹豫地回答,“难得有机会体会下有媳妇儿的好处,当然要。” 心思一动,林佳萌眯起眼,狐狸般狡猾地勾起唇角。“我帮你整理衣柜,作为交换,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柏薇坐在床头柜上,脚跟点地,将双腿拉得修长。她闲适地拿勺子点了点眼前人:“你说。” 林佳萌刷地拿出藏在背后的文件,举在她眼前,笑眯眯地邀请道:“陪我上节目吧!” 第7章 大导演的表扬 “什么东西?”就着林佳萌举文件的姿势,柏薇刷刷翻了遍,从鼻子里哼出气,直截了当地给出回应:“不去!” “别急着拒绝嘛,你再考虑考虑。”林佳萌指着条款引诱道:“你看,录制地点在乡村哦,空气很好的,可以顺便洗洗肺。” 柏薇回绝:“不需要,家里有空气净化器。” “邀请的都是明星妇妇哦,可以交朋友,说不定能遇到适合你下部电影的演员呢。” “大半个娱乐圈我都认识,不需要结识新人。” 林佳萌挤眉弄眼地说:“会有很养眼的美女哦!” 柏薇语气更冷了,像看智障一样盯着她。“你脑袋有洞吗?都是有妇之妇,瞎看什么。” “难道你不需要我帮你收拾衣服了吗?”林佳萌拿出最后的底牌。 “不必了,我自己来。”柏薇把吃完的空碗塞进她手里,不由分说地推着她往外走。“去把碗洗了,乖,做点实在的事,别老做白日梦。” 在她关门前一瞬,林佳萌把脚挤进门缝里顶着,脸趴在缝处,可怜巴巴地说:“可是我很想去……” 柏薇这人吃软不吃硬,脾气永远是最火爆的那个,但如果对方服个软、卖个惨,用湿漉漉的眼神求她,她十次里有八次是难以拒绝的。 谁会忍心看美人流泪呢? 反正在柏薇这儿,泫然欲泣和梨花带雨,绝对是无往不利的杀手锏。 用力关门的手变得犹豫,她看着门外面带祈求的小妻子,忽地有点不忍心。 林佳萌的长相不是那种张扬的艳丽,如果参加慈善晚宴拍摄合照,即使站在中央位置,都不怎么起眼。 柏薇喜欢那种极具侵略性的美,这种没有存在感的路边野花,显然不合她胃口。 结婚这么久来,她第一次仔细观摩对方的面容,发现其实分开看的话,林佳萌的五官也挺精致,但合在一起,却没什么致命吸引力,做不了夺眼球的封面女郎。 想到之前她说自己一个奖项都没得过,柏薇两厢照应,明白过来。倒不是她演技不好,而是因为她没有特点,在百花争艳的娱乐圈很容易被忽略。 柏薇没有人情味的心难得滋生出一丝同情。“你很想参加?” 见她语气松动,可能有戏,林佳萌忙不迭地点头,摆出更加无辜和渴求的表情。“很想……求你跟我一起上吧,我会照顾你的,不会让你干活。” 见她双手合十做出祈祷的姿势,柏薇动摇得更厉害了。“脏活累活你一个人承包?确定?” “确定确定!你尽情玩,把它当做郊游就好。” 柏薇冰冷的面孔有消融的迹象,她重新打开房门,伸出手:“给我。” 林佳萌蓦地脸上一红,低头娇羞地说:“现,现在么?可以等晚上吗?” 柏薇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意思,好笑地从她手中抽走策划书,在她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我说的是这个,你瞎想什么呢?” 林佳萌恍然大悟,自己居然想歪了,顿时原地爆炸,捂着红透的脸转身跑回主卧,啪地带上门。 柏薇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笑着把节目策划书翻看完,掏出手机,看到收件箱里躺着一条制作团队发来的短信—— “柏导您好,我是《爱就在一起》的编导郑素婕,想邀请您和妻子一起参加国家电视台6套策划的明星妇妇真人秀节目,望回复。” 看收件时间,是今天上午的事了。它安静地沉在十几条类似的邀请信息中,没引起柏薇的注意。 跟艺人们不同,导演是不签经纪公司的,尤其混到柏薇这个地位,自己往那儿一站就是中外闻名的活招牌,自动吸引编剧捧着剧本上门来求。 按理说,琐事那么多,她应该配个经纪人或者助理帮忙打理,免得被俗事缠身,耽误拍摄的正事。但柏薇太挑剔,又是圈里出名的高傲,大部分人被她连环吐槽打击得干不满俩月就走。 后来职业经纪人都怕了她,不敢应聘,她也觉得换得频繁太麻烦,干脆就不招人了,大小事宜自己包圆,亲力亲为。 造成的问题就是,她精力有限,而工作邀约太多,雪片般洋洋洒洒地飞来,她看不过来,干脆就放任不管了。 要不是林佳萌哭着求着要上这档节目,这条短信就跟其他众多讯息一样,从此石沉大海了。 想想刚才林佳萌羞红脸跑掉的画面,柏薇玩味地摸摸下巴,觉得还挺可爱。 或许是蒸梨的去火效果立竿见影,她此时心里十分舒坦,动手回复:“好,找个时间详谈。” 放下手机,听到一串敲门声。“柏薇,是我。” 柏薇再次打开门,好以整暇地望着门外的人,调戏道:“天还没黑呢,就来投怀送抱了?” 林佳萌揉了揉红得发亮的耳朵,刻意忽略她的揶揄,径直走到床边,拿起铺在床上的衣服,整理起来。 将衣服按季节和长度依次挂进柜子里,她又从阳台拖来一台蒸汽挂烫机,仔细地把皱褶熨平。 柏薇半倚在床头悠闲地观望。 水汽朦胧,她的侧脸笼罩在白茫茫的雾气中。眼眸低垂,目光温柔地落在裙摆上。 微微带卷的长发散在背后,随着她的动作滑下肩头,落在胸前,很快被她拢到耳后。 柏薇的视线跟随她白皙的手指,抚过粉色的耳廓,流过纤长的脖颈,沿着泛着光泽的秀发游走,最后停在弧线优美的发梢上。 房间内温度很低,只有她所在的位置散发出丝丝热气,不动声色地兀自温暖。 柏薇盯着她发梢上的小卷,蓦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被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 她清清嗓子,说出感受:“其实你挺……” “谢谢……” 两人同时开口,话音撞在空气中,嘣地弹开,俱是一愣。 柏薇好笑地说:“我话还没说完你就道谢,这么有礼貌。” 林佳萌按掉挂烫机的开关,回头问:“刚才你想说什么?” 被她这么正经一问,柏薇反倒不自在起来,避开她的眼神,答道:“就是想说……其实你挺好看的。” 林佳萌不敢相信她嘴里能吐出象牙,犹疑着这是不是明褒暗贬,往她脸上一瞄,噗嗤笑出来。 她像是对夸人过敏,眉毛不舒服地拧着,摸摸鼻子,又搔搔脖子,全身都很不自在。 “谢谢。”林佳萌笑着说,“谢谢你的表扬,也谢谢你答应陪我上节目。” “有件事我要再强调一遍。”柏薇实在应付不了这样友好和谐的场面,迅速转移话题:“你要履行自己的承诺,承包各种活,我就是去玩而已。” “行,没问题。”见她恢复周扒皮的本色,林佳萌的小算盘也重新打起来,表面上顺从地应下来,其实心里想的完全是另一番光景。 这是妇妇真人秀啊亲!怎么可能只有一个人干活另一个人当甩手掌柜? 用脚趾头想想也能猜到,节目组必然安排了很多需要妇妇两人协作完成的任务啊! 林佳萌不动声色地微笑,等着瞧吧,节目组有的是办法治你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到时候累得不行想让我帮忙,先跪下唱两遍征服! 按照约定时间,第二天下午,两人来到电视台节目部,郑编导在会议室接待了她们。 “非常感谢柏导和夫人百忙之中抽空参加我们节目,今天邀请二位过来,主要是向你们介绍一下节目内容和注意事项。”郑编导客客气气地说。 电视台的实习生泡了三杯茶端进来,林佳萌轻声道了谢,然后打断道:“不好意思,郑编导,我有名字,我叫林佳萌。” “呃,抱歉。好的,林小姐。”郑编导喝口茶掩饰尴尬,刚才她无意中在称呼上犯了个小错,显得不够尊重人。她平时不会出这种纰漏的,或许是邀请到柏导而太兴奋了吧。 她就着喝茶的姿势偷偷观察林佳萌,发现这孩子长得不错,但就是没存在感,整个人都被柏薇身上的万丈光芒掩盖住了。要不是她主动开口纠错,自己估计都不会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被人暗中评价着的林佳萌毫无察觉,专心翻看桌案上的照片。 那是一组乡村风景照,天空湛蓝,漫山遍野的绿,零星点缀着红瓦房子。河流荡漾着碧波,成群的鸭子在水里嬉戏,捕鱼人摇着小船,扬臂洒下细密的网。 “这是拍摄地吗?”她问。 郑编导答:“对,这是我们找的一个小村庄,临山傍水,风景特别美。” 一直没说话的柏薇冷冰冰地插嘴:“风景好?那就是远离现代化,水电不通,没网没信号喽?” 郑编导被她的直白噎出一头冷汗。“差不多吧……或者我们可以称它为桃花源。” 她拼命地往回找补,生怕大导演临时反悔。 “我们做这个节目,一是为了拥护国家决策,把真实妇妇生活展现给民众看,起到科普的效果,让大家认识到同性婚姻跟异性的并没有不同,从而接受并支持新婚姻法。” “二是为了抛开网络、手机和凡尘俗事的干扰,在桃花源回归爱情最初的感动。柏导平时那么忙,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休息一下,还能跟……” 她咬了下舌尖,把夫人二字吞下肚,改口道:“跟林小姐过个蜜月。” 柏薇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把她的卖力推荐当回事儿,敲着策划书上的一行字问:“三对明星妇妇?还有谁?圈里最近领证的只有我们吧?” 郑编导解释:“这个明星是泛指,不局限于娱乐圈,网络红人也算。我们做了个调查,根据网友呼声,邀请了热度最高的两对——美食博主cp跟医生cp。” 柏薇质疑道:“医生?她们有这个闲工夫?” “这个我们跟院方交涉过了,对方领导同意给她们放一周假。” 林佳萌早已掏出手机,双眼放光,急切地问:“那对美食博主叫什么?我要关注她们!” 郑编导神秘一笑。“先保密,节目开拍自然就知道了。” 柏薇见身边人一副口水都要流下来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说:“小吃货,注意你的偶像包袱。” 林佳萌十分贤惠地微笑,并娇羞地推了她一把。“讨厌~叫人家小吃货……我关注她们,还不是为了煮菜给你吃呀。” 柏薇:“……” 这个鬼上身的女人是谁? 一秒切换成小媳妇,这演技精湛得值十个奥斯卡! 第8章 大导演的柔软 根据编导的提醒,林佳萌准备了一堆防蚊虫叮咬、中暑、止泻药,塞进两人的衣服里,跟数目庞大的化妆品、护肤品一起,装满一整个28寸拉杆箱。 柏薇双腿交叠躺在沙发上,惬意地剥桔子吃,听见轰隆隆的动静,视线从时尚杂志上移开,见林佳萌拉着一个跟大腿齐高的行李箱,吭哧吭哧地往玄关拖,嘴贱道: “离家出走呀?搬空了没?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没带走,我叫人帮你搬。” 把硕大的箱子挨着墙壁立正,林佳萌抹了把汗,走回客厅一屁股沉在沙发上,正好压到柏薇得瑟抖动的脚趾。 “啊!我的脚!”痛呼一声,柏薇抽回脚弹起身子,龇牙咧嘴地查看。“骨头都被你坐断了!” 林佳萌一把抽走她手里刚剥光皮的桔子,扯了几瓣放进嘴里,眼皮都不抬一下,道:“阿姨,中午煲骨头汤,柏薇骨头断了,给她补补。” 保姆从厨房伸头出来看了眼,见她俩在闹着玩,便没答腔,继续洗菜去了。 柏薇双手握着受伤的脚趾,无能为力地看着桔子消失在对方嘴里,心痛万分地说:“你好狠的心!伤害我的*,还残害我的心灵!” 林佳萌没理她,重新剥了一个,把白色的丝络都择干净了,掰成两半,一半扔进自己嘴里,另一半放到柏薇嘴边。 后者怒斥的眼神瞬间柔软下来,摆出“算你识相,那我就给你点面子吧”的表情,张嘴,咬了个空。 “你!”柏薇怒气冲冲瞪着眼前人。 “真甜。”林佳萌把最后一半桔子嚼了嚼,咽下肚,抽了张纸擦手,起身往厨房走,边走边故意大声说:“阿姨,以后别买桔子给柏薇吃了,太上火,你看她眼睛都快喷火了。” 保姆果断的回应掺杂在热情的炒菜声中:“好嘞!” 柏薇:“……” 妖女!他们一定是被你的法术迷惑了,才认为你是乖巧的小媳妇! 等着吧!我早晚揭掉你伪善的面纱! 午饭后,略做休息,两人就出门了。林佳萌的小助理开来保姆车停在楼下等,柏薇先下楼,林佳萌倚着门框细致地嘱咐: “阿姨,我们要去外地录节目,大概一周后才回来。家里就拜托你了,闲着没事的时候你也可以出去逛逛,我放了本近郊旅游攻略在餐桌上,你可以看看,玩一玩,免得一个人在家无聊。” 保姆笑得眯起眼,连声应下来:“林小姐真贴心,你放心,家里有我呢,你们好好工作。” “那阿姨再见,回来的时候我带礼物给你。” “路上平安,照顾好自己。” 帮忙把笨重的拉杆箱推进电梯,挥手道别,等电梯门一关,保姆脸上的笑容顿时褪色,不禁发出几声叹息—— 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嫁给柏薇那个不知冷热的人呦?真是可惜了。 地下停车场,被人背后说坏话的柏薇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敲敲驾驶座的窗,示意对方开锁。 小助理头一次见大导演真人,激动得话都不会说了。“柏……柏导!” 柏薇嗯了声,不耐烦地指了指后座。 小助理慌手慌脚地解开车锁,专注地看着她矮身跨进车里,小心地问:“柏导,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刚吃完饭,又没午睡,柏薇全身乏力,十分困倦,靠着座椅合目休息,赶苍蝇一般地打发道:“我又不是艺人,不签。” “哦……”小助理失望地把准备当签名本的娱乐杂志放回去,安静片刻,又问:“我家小姐姐呢?” “嗯?”柏薇迷糊地应了声,“林佳萌啊,这就下来。”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发动机均匀的嗡鸣和空调轻微的风声。 柏薇闭着眼不知睡了多久,忽然听到背后哐地一声巨响,车身跟着颤了颤。她被震得清醒过来,睁眼一看,司机不在了。 她奇怪地推门下车,只见后备箱被打开了,车尾巴那儿有两个人影影绰绰。 “你们在干吗?”柏薇绕到后面问。 林佳萌小脸红扑扑的,额发被汗水沾在脸上,显得有些狼狈。她手撑在行李箱上,一筹莫展地喘气。 “搬不动啊?”柏薇一手扶着箱子背部,一手托住底座,腰和双臂一齐用力,轻松地把大箱子举起,稳稳地放进后备箱。 关掉车后盖,她游刃有余地拍拍手上的灰,冷嘲热讽道:“这么点东西都搬不动,少女,你对得起中午吃下的牛肉吗?” 林佳萌也不恼,反唇相讥:“哪敢跟您比,您一身蛮力,壮如牛,对,就是午饭吃的那头牛。”说完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嘿!你这人……”柏薇跟着坐上车,曲起手臂展示给她看。“你捏捏,这是正宗肱二头肌,多年扛摄像机练出来的。” 林佳萌目不斜视,跟小助理说:“开车吧,去电视台。” 柏薇哪能容忍被忽视,撩起t恤下摆,显摆道:“看!人鱼线!这是我勤于锻炼的证明!不像有些人,弱到箱子都搬不动,真可怜,让你摸摸感受下好了。” 她整个人侧坐着,几乎跟车座垂直,t恤高高地拉起,露出运动文胸的一角。她像只求偶时拼命展示漂亮尾羽的蓝孔雀,卖力地推销自己平坦紧实的小腹。 但林佳萌并不买账,从包里掏出眼罩耳塞,打算小睡一下。 柏薇一把抓住她的手,往自己肚子上按。 “你干嘛!”林佳萌用力反抗,并不屈服。 “你摸摸看!” “我不摸!” “你摸嘛!”柏薇坚持。 “不摸!就不摸!我怕染上蛮力病毒!”话音脱口,林佳萌愣住了,问:“你觉不觉得,好像在哪儿听过类似的话?” 柏薇一脸严肃地把衣服整理好,面朝行驶方向坐正,义正言辞地说:“你记错了。” “不会吧?我好像真的听过……”林佳萌费神思索。 “别想了,那是个错觉,睡觉吧。”柏薇二话不说帮她戴上眼罩,搂住她的头扣在自己肩上。 小助理从后视镜偷偷看完了全过程,小心脏砰砰直跳。 天啦噜!冷面柏导私底下这么苏! 嘤嘤嘤,想看她们妇妇日常怎么破?! 诶?好像她们要去录的节目主题就是妇妇生活! 小助理心里美滋滋的。啊,我的千万吨狗粮已经在快递路上了!请尽情地秀秀秀,亮瞎我吧! 小助理哼着小曲儿,愉快地把二人送到站,激动地喊出“加油!我会望穿秋水地等着看哒!”,兴高采烈地开车走人了。 柏薇手肘支在行李箱的拉杆上,啧啧称奇:“你的小助理可以,很有工作激情。” “她是热爱八卦。”林佳萌瞄了眼腕表,距离集合时间还有10分钟。“走吧,我们上去等。” 不知节目组出于什么考虑,他们没有选择飞机、高铁作为交通工具,而是起用台里的大巴车,接送嘉宾和制作组。 约定的出发时间是下午2点,一夜长途跋涉后,刚好第二天清晨到达目的地。 林佳萌是个守时的人,见柏薇拖拖沓沓地走在后面,忍不住催促道:“快点,说不定另外两对已经到了,我们赶紧去打个招呼。” 她不提也就罢了,说完后,柏薇干脆站着不走了。 她把遮阳帽往上一抬,露出冷艳的脸。“迟十分钟再上去。” 林佳萌不解:“为什么啊?” 柏薇骄傲地扬着头,拿鼻孔对着她。“重要人士都是最后出场。” 林佳萌:“……” 你好大的脸! 无语地腹诽了会儿,林佳萌不由分说地推她后背,强迫她往前走。“柏导,你是来录节目的知道吗?你现在的身份是嘉宾,所以谦虚点好吗?” 柏薇长臂一伸揽住旁边的水泥柱子,就是不肯走。 林佳萌急出一头汗,拿手扇风散热。“上去找个没人的房间躲起来行吗?这里太热了,上去吹空调多好。” 柏薇后背也湿漉漉地出了一层汗,衣服贴在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折衷一下,点头同意。 但走了几步,她又停下了,林佳萌无可奈何地回头问:“你又有什么意见?” 柏薇的表情十分紧张,全身像被冻住了般僵硬。她颤巍巍地抬手,指向前方。“那……那个……” 林佳萌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条威风凛凛的德国牧羊犬趴在车前盖上,听见动静,机敏地扬起脖子,目光如炬地望过来。 “哇!好帅气的大狗!” “喂,别过去!” 林佳萌太兴奋,柏薇一把抓空,没拉住她。 见有人朝自己走来,那狗嗖地站起来,竖起耳朵,紧紧地盯着二人。 柏薇紧张得直吞口水,目光跟着它那强有力的尾巴而动。左点一下,柏薇心脏收缩一下,右点一下,柏薇心脏噗通一下。 那狗身材极为高大,站在车头上跟人视线齐平。一身褐黄短毛,背上和脸上覆盖着一片浓郁的黑。线条紧实,看上去孔武有力。在昏暗的地下停车场,两只眼冒着微绿的精光。 柏薇吓得腿直哆嗦,但还是硬着头皮慢吞吞往它的方向挪。碍事行李箱此刻在她心里化为一座巍峨可靠的山,她躲在箱子后,小声提醒:“小心它咬人,快躲到我后面。” 林佳萌已经走到那辆车跟前,掏出手机各角度拍照。“哇,好帅好帅!谁家的狗啊,主人不在,可以摸吗?” 那狗的尾巴抻得平直,微伏下头,警戒地盯着她们。 见它防备心很重,林佳萌不敢贸然亲近,只好隔着一段距离原地欣赏。 柏薇终于走过来,拉住她手腕把她往身后一拽。“站远点。” “汪!”那狗出其不意地吼了一声,雄浑有力。低沉的回声在密闭的停车场墙壁上四处撞,叠加出压倒性的威慑力。 “啊!”柏薇一声惨叫,转身抱住身边人。 林佳萌抱着怀里瑟瑟发抖的身体,眨眨眼。“你怕狗?” “汪!汪汪!” 那狗猛地往前一扑,做出攻击姿态,却被系在雨刷上的狗绳勒住。在惯性下,它的身体被挣了回去,腰身如同弹簧,灵活地一扭,再次反扑。 “啊啊啊!救命啊!”雨刷被它挣得咔咔响,像是撑不住快折断了。柏薇死命地抱着林佳萌,扯着嗓子尖叫。 “汪汪汪!” “啊啊啊!” “汪汪汪!” “啊啊啊!” 林佳萌觉得耳朵快被这双重奏震聋了,想把这个丢脸的人拖走,却被她抱得太结实,步子都迈不开,只好放弃挣扎,无语望向天花板。 一团乱中,忽听到有人喝道:“云崖!坐!” 那狗像被戴上紧箍,瞬间闭上嘴,乖巧地蹲坐好,吐出舌头,哈哈地喘气,尾巴一甩一甩的,像在撒娇。 另一个方向传来声音:“被咬了吗?我可以帮你打狂犬疫苗。” 林佳萌左看看右看看,只见不远处的阴影里,出现两个陌生的女人。 第9章 大导演的傲娇 那个穿黑t恤的女人从洗手间走过来,另一个穿着白衬衣的女人落下车锁,也向她们靠近。 “被咬伤了吗?” “没事没事,它没咬人。”林佳萌在柏薇腰上偷偷捏了把,示意她有人来了,快站直身子,免得丢人。 黑t恤女检查了下,见柏薇的确没受伤,便走到车边,一下下地摸着狗头,笑呵呵地说:“我们云崖可乖了,不会乱咬人,可能你们太害怕了,它误以为你们是坏人。嘿嘿,它有职业病,见谅。” 柏薇腿软,伏在林佳萌肩头,勉强站着,听到那人的解释,嘴角抽搐道:“一条狗有什么职业病?别瞎扯,你作为主人没看管好自己的宠物,吓到人了,我要求精神赔……唔……” 林佳萌捂住她的嘴,好奇地问:“它是服务犬?” 黑t恤女斜倚在车头上,用力地拍了拍德牧的背,开朗地介绍道:“它是条退役军犬,呆在‘干休所’养老,无聊到追鸟玩,我走的时候就顺便把它从空军基地带出来了。” “那你是……” “哦,我以前开轰炸机。”黑t恤女豪爽地笑着说。 林佳萌:“!!!” 对方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二人几眼,摸着下巴,迟疑道:“你们是不是那对出名的导演妇妇?来拍《爱就在一起》是吗?” “对,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对方笑着伸出手。“我也是来拍这个的,认识下吧,我叫卓溯。” 林佳萌迅速跟她握了握手,并抬起柏薇虚弱无力的爪子,帮助二人握了握。“我是林佳萌,她是柏薇。” “嗯,我知道,大导演嘛,我媳妇儿总提起你们。” 简短的互相介绍后,她们扭头看向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女人。对方的衬衣在白炽灯下白得耀眼,皮肤也白皙得过分,配上她清冷的目光,活脱脱是座人形冰山。 她的冷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远感,而柏薇的冷则是“无敌是多么寂寞”,透着又拽又欠揍的气息。总归都是冷,跟这样的人打交道,林佳萌已经驾轻就熟了。 林佳萌先开口打招呼:“你好,冒昧问一下,你也是来录这个节目的吗?” “嗯。”对方走近两步,惜字如金道:“许脉,一附院心外科副主任医师。” 三个身体倍儿棒的年轻人跟心外科没什么交集,对医生头衔更不了解,假装很懂,拖长尾音哦了一声,客气地赞叹道:“医生啊,厉害厉害。” 许脉淡淡地瞥了她们一眼,扭头不再说话,仿佛她们三个大活人只是空气。 林佳萌尴尬地收回准备交握的手,换了个话题:“卓溯,你老婆呢?” 她心心念念嘉宾中有个美食博主,排除医生cp,就只可能是这位空军大人的另一半了。 卓溯搂着狗脖子回答:“上厕所去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背后传来一串高跟鞋的脆响,伴着轻轻的说笑声。林佳萌回头,见两个年轻女人从洗手间的方向走过来。 卓溯举着胳膊卖力挥手。“老婆,这儿!她们也是来录节目的!” 隔着老远,穿着高跟鞋的女子便笑着打招呼,然后介绍了下身边人:“这位医生也是我们中的一员,刚在洗手间认识的。” 林佳萌握着柏薇的爪子在空气中挥了挥。“你们好,我是……” “我知道你们。”卓溯的老婆有双大长腿,说话间已走到跟前。她笑着说:“我很喜欢你们的电影和电视剧。” 她脸色微红,双手轻托着脸,有点紧张又有点兴奋地说:“不好意思,我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明星,有点激动。” “哈哈,没关系,接下来要相处一周呢,慢慢来。”林佳萌笑着说,“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 “哦哦,我叫乔宛怡,微博名叫小乔大卓云云的一日三餐,我关注你们了呢。” 林佳萌的眼睛刷地亮了,这名字一听就是个经常发美食照和菜谱的大触,她已经控制不住开始幻想摆满餐盘的饭桌了。 “我等会儿关注你!”柏薇仍然没骨头似的挂在她身上,不方便掏手机,只好约定等下回关她,然后林佳萌看向另一个女生。 那女孩在这群人中看起来年龄最小,一双带笑的眼睛弯弯的,像清澈的月牙。她自我介绍道:“我叫闵玥,跟我师傅一起在一附院心外科。” “哦~师傅呀~”卓溯挑挑眉,露出个颇有深意的笑容。 被称作师傅的许脉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清冷地开口:“到时间了。” “哦对,光顾着聊天差点忘记了……我们赶紧上去吧,郑编导一定在等着了。”林佳萌侧头撞了下趴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问:“能自己走路吗?” “怎么不能?!”柏薇倔强地支起身子,脚步虚浮地往前走,手臂绷得紧紧的,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她把行李箱的拉杆当拐杖用,从中借力。 见她强撑着维持自己大导演的形象,林佳萌窃笑两声,快走几步赶上前,扶住她的胳膊。 柏薇有气无力地瞪眼,虚弱地嘴硬道:“我不用你扶。” “我不是扶你,是要挎着胳膊走路,别人都这样。”林佳萌指了指走在前方的医生cp。 只见闵玥正挽着她师傅的胳膊,甜蜜蜜地说悄悄话。而冷漠待人的许脉,侧脸的表情近乎温柔,背影看上去俨然是一对幸福的新婚妇妇。 虽然腿软,但脑子依然转得很快,柏薇瞬间明白她的意思了。“搂住我的腰。” “诶?” “这样更亲密啊,而且更能扶住我。”柏薇认真地分析道。 不是说不让我扶吗?变脸这么快,你还有没有一点原则啦? 心里吐槽着,但林佳萌还是顺从地揽紧她的腰,半扶半抱地将她拖进电梯。 四人先走进电梯,剩下一对落在后面,左等右等都等不来。电梯门自动闭合,她们俩才姗姗来迟,林佳萌眼疾手快地按下开门键。 铁皮门重新打开,露出站在外面的二人一狗。乔宛怡怀里抱着个便当包,隐隐透着一丝食物香味。卓溯一手抱着袋狗粮,一手牵着那条德牧。 那狗本来神情放松,咧着嘴在笑,一见着柏薇,立刻板起脸,威严地吼道:“汪!” “啊!”柏薇一声惨叫,整个人再次挂到林佳萌身上。 乔宛怡抱歉地笑笑,扭头说:“要不你跟云崖坐下一趟电梯吧,有人怕狗。” “行。”卓溯拽着狗绳后退一大步,“东西沉吗?我来拿吧。” “不沉,就几个保鲜盒,你还要扛狗粮,这个我自己来就行。” 林佳萌闻声暗中吞了吞口水,真的有东西吃啊!嘉宾里有个美食博主真好! “让云崖背着。”卓溯出主意。 “不用了,真不沉。”怕其他人等太久,乔宛怡迅速结束对话:“我们先上去了,等下见。” “好吧。” 电梯缓缓上行,乔宛怡面带愧疚道:“真对不起,家里没人,又不放心把云崖放在宠物店,只好一起带来了。我会让大卓把云崖栓在远离柏导的地方,保证不会伤到柏导。影响到你们了,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军犬训练有素,我相信它不会乱咬人的。”林佳萌拿眼角斜了眼话题中心人物,“是我家大柏导太怂。” “哼。”危险解除,柏薇松开环抱她脖子的手,退开一大步,孤独而倨傲地站到远离四人的角落。 “怕狗一般是因为小时候后被大型狗追过或咬伤过,留下童年阴影。”一直冷眼旁观的许脉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冷静,像在询问病人的病情。“你是哪种情况?” 出于对医生有问必答的本能,虽然很不情愿,但柏薇还是如实回答道:“我被哈士奇追过。” 林佳萌幻想了下高傲的小柏薇哭破了相,鼻涕邋遢地逃跑,还甩掉了一只鞋,后面跟着条蓝眼二哈的画面,没忍住笑出了声。“噗……” 柏薇恼羞成怒,扭头瞪了她一眼。“好笑吗?” 林佳萌捂着嘴,十分不走心地道歉:“对不起……噗……” 笑声极具传染力,乔宛怡和闵玥也跟着弯起了唇角,只有许脉依旧是一副纹丝不动的扑克脸。 柏薇哪里受过这般嘲笑,当下变了脸,遮阳帽往下一拉,手臂一抱,脖子一扭,冲着墙壁生闷气去了。 “叮”一声响,电梯到达指定楼层,门一开,正好跟准备下楼的制作组打了个照面。 扛着摄影器材的组员往后退几步,在窄窄的过道里让出一条路。“导演和编导在会议室等你们呢,我们先下去把装备抬上车,回见。” “辛苦了。” “好,等下见。” 简短地客套完,五人一起走进房门大敞的会议室,里面坐着的两人闻声起身迎接。 一个岁数不大的男人快步迎上前,略躬下身子,伸出右手。“柏导你好,我是《爱就在一起》的总导演张俊瑞,感谢你和夫人出演我们节目,合作愉快。” 刚才折了的面子此刻被补了回去,柏薇脸色稍霁,高冷地握手道:“合作愉快。” 他依次跟其他几位嘉宾握了手。“非常感谢你们的到来,希望大家一起度过快乐的时光,共同制作出一档有趣的节目。” 站在他身后的郑编导发觉人数不对,问:“怎么少了一个人?” 乔宛怡回答:“我妻子在等电梯上来。” “哦,行,那等人齐了我们就出发。嘉宾和几个摄影师一起坐中巴车,其他人和设备安排在另两辆大巴车上。” 张导补充道:“路程比较远,所以旅行会比较漫长。明早到达目的地就开拍,所以大家今晚尽量在车上睡一觉,免得明天没精神。” 柏薇猛然想到什么,脸上瞬间浮现难以掩饰的惊恐:“那狗也要跟着去?!所以我要跟它呆在同一部车上一整夜?!” 第10章 大导演的体验 柏薇一上车,发现车尾巴那儿已经坐了一个人。 卓溯动作夸张指了指脚边的生物,生怕她看不到。“柏导别怕,它栓得结结实实,碰不到你。” 柏薇的视线跟着垂下去,只见那条德牧正吭哧吭哧地吃狗粮,大毛尾巴一甩一甩的,很是惬意。 它闻到柏薇的味道,于百忙之中抬头,冲她亮了亮锋利的獠牙。“唔……” “啪。”卓溯一巴掌拍在它脑门上,把那声蓄势待发的“汪”敲碎在肚子里。“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吃饭!” 德牧委屈地哼唧两声,重新把头埋进狗盆里,尾巴讨好地摇着,眼睛却盯在远处的柏薇身上,时刻留意她的动作。 这狗真精分,柏薇心想。 “柏导你们坐前面吧,我跟大卓在后面看着云崖,保证不让它过来。”乔宛怡说。 “那也不……”话没说完,柏薇身形一矮,被人拉着坐下了。 林佳萌笑眯眯地说:“后排比较颠,辛苦你们了。” “没关系,那我先过去了。” 等乔宛怡走开,柏薇没好气地说:“你干嘛不让我把话说完?我们坐前面也不行,那狗不能上车,我抗议!” “为什么不行?人家乖乖地趴在后面,没招你也没惹你。” 柏薇没理搅三分。“我对狗毛过敏!” 空气瞬间安静了,林佳萌十分专注地盯着身边人。柏薇浑身不自在地扭了扭,问:“你看我干嘛?” “不是过敏吗?怎么不见你打喷嚏?”林佳萌问。 柏薇静静地回望着她,神情极为认真地,冷不丁地,“啊嚏”一声。 她眉毛都没抖一下,胸口也没起伏,连从鼻子喷出的气流都丝毫感觉不到,只有一声苍白无力的哈嚏。 这演技,我给零分。 林佳萌懒得揭穿她拙劣的表演,伸手从包里掏出一袋一次性口罩,拆开拿出一条,扔进她怀里。“戴上就不过敏了。” 柏薇十分嫌弃地看了眼那条浅蓝色的医用口罩,嫌它简陋,不肯戴。正好医生cp上了车,林佳萌压低声音威胁:“要不请许医生帮你瞧瞧?她们一定随身带了药箱,治你这点小毛病不在话下。” 车上的位置快坐满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柏薇怕没病装病的谎言被戳穿,只好不情不愿地戴上了口罩。 司机师傅最后一个上车,朗声问:“人齐了吗?齐了我们就出发了!” 摄影小哥数了下摄影师的人数,瞄了眼嘉宾们,回答:“齐了,可以走了。” “好嘞!那咱们就出发了!” 傍晚时分,车队驶入服务区,打算简单地吃顿晚饭。浩浩荡荡几十人,瞬间把不大的餐厅占满了。 餐厅是自助式的,两张长桌上整齐地摆满铁盘,装着各式家常小菜。盘底坐在一汪热水里,保持温度。 嘉宾和制作组排成一条贪吃蛇般的队,绕着餐桌转圈夹菜,等他们取餐完毕,铁盘如蝗虫过境般空无一物。 服务员目瞪口呆了几秒,赶紧跑去后厨通知他们加菜,准备迎接下一波客人。 六位嘉宾跟两位导演坐同一桌,见乔宛怡捧出便当包,把四个大保鲜盒摆上桌,林佳萌的眼睛瞬间瞪得比灯泡还亮。 在她期待的眼神中,乔宛怡揭开盖子,笑着介绍道:“这是我在家里准备的一些小菜,凉了也能吃,给大家加个菜。” 林佳萌迫不及待地扫视一圈,只见保鲜盒里满当当地塞满了寿司、烤香肠、厚蛋烧、沙拉、水果块,虽然冷掉了,依然色泽诱人。 卓溯把狗栓在餐厅外面,进来后帮着乔宛怡去各个桌上分菜。 剩下的两对妇妇跟导演们先动筷子,林佳萌夹了块厚蛋烧,咬了口,细嫩滑软,内里还夹着肉松馅。 “好好吃!”她不禁发出由衷的赞美,并迅速关注上乔宛怡的微博,在她主页随便逛了逛,便被扑面而来的美食照砸得口水直流,非常下饭。 “瞧你那点出息。”柏薇对她的吃相十分无语,甩出个嫌弃的眼神,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地夹起块香肠,放进嘴里嚼了嚼。 柏薇的内心是震惊的,不就是个烤香肠吗,怎么这么好吃!皮脆肉嫩,咬起来弹性十足还有肉汁! 柏薇侧目看向身边狼吞虎咽的林佳萌,头痛地扶额。难道近朱者赤,我被她传染得口味低俗了? 乔宛怡分完菜回来,见柏薇一脸严肃地盯着保鲜盒,问:“不合柏导胃口吗?” “唔……”柏薇心情复杂地沉吟,“还不错。” “太好了,那大家多吃点。”乔宛怡笑着说。 柏薇吃着吃着,一抬头,跟对面的吃瓜群众对上了视线。对方脸上一惊,嗖地移开视线,一桌人脑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时不时回头瞄柏薇一眼,对着手机指指点点。 什么情况?柏薇很纳闷。 两分钟后,那群人像是打定了主意,表情十分笃定地走了过来。领头的汉子留着飘逸的披肩发,唇边还蓄着潇洒不羁的胡子,透着股新锐艺术气息。 他来到跟前,客客气气地说:“柏导您好,我是电影学院的学生,很喜欢您的作品,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见柏薇被人认出来,一桌人停下筷子,等着看热闹。 林佳萌小口地吃着水果,瞄见柏薇脸上藏得很深的不耐烦,就知道这事成不了了。 然而出乎意料,下一秒,她听到身边人说:“可以。” 见她同意了,一群半大小伙子蜂拥而上,纷纷掏出笔记本、速写本排队等签名。 有人没带纸,便让柏薇签在t恤上,后面的人看到了,跟着效仿,于是便出现靓丽的美人被几个颓废气质的少年半跪着围在中间的画面,非常浮夸。 方才他们几十人一起走进餐厅大门就已经够引人注目了,现在又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即使再不爱凑热闹的人,都忍不住望了过来。 不知是谁率先认出来,嗷了一嗓子:“那不是那对很火的导演妇妇吗!天呐,活久见啊!” 那人的身形跟声音一起窜出来,非常自动自觉地掏出手机对着二人一通狂拍。 很快,更多人反应过来“导演妇妇”是谁,像发现新大陆一般,争先恐后地围上来。 几千年来,男女结合天经地义的思想根深蒂固,同性相爱一度被认为是反人伦的精神疾病,有些国家甚至会残忍杀害性向与众不同之人。 经过漫长而艰辛的平权运动,越来越多的国家更正了旧观念,更有国际先驱修改法律,实现同性婚姻合法化。 国内稍慢一步,同性婚姻法才通过数月,来领证的同性恋人并没有媒体预测的那样多。 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少数国人依然无法接纳同性相爱,躲在网络背后肆意泼脏水;另一方面是有些人抱着猎奇心理,组团去民政局围观,同性婚姻在他们眼中就跟动物园里跨物种相爱一样,是个有趣的稀罕景儿。 恋人们只是想安静地领个证,并不想被围观,更不愿被唯恐天下不乱的媒体拍照登上头条,引发一场“同性婚姻合法是不是个错误”的辩论赛。 喜欢谁,想和谁过一辈子,本来是件很私密的事,凭什么要被无关群众指指点点? 常人尚且持观望态度,不愿顶风领证,被口水淹没,生活在聚光灯下的明星就更不用说了。 于是柏薇跟林佳萌,娱乐圈唯一一对领了证的明星,便顺利称为万众瞩目的焦点人物。 爱看热闹的群众瞬间将柏薇她们一桌人包围,举起手机咔嚓咔嚓地拍个不停。柏薇跟林佳萌措手不及,表情茫然而尴尬,丝毫不见新婚妇妇的甜蜜气息。 拍照效果不好,传上网收不到很多赞,有人便急了,起哄道:“亲一个!你们亲一个!” 其他人一听,也跟着嚷嚷:“亲一个!亲一个!” 甚至有人拿筷子敲起碗盆,叮叮当当响,配上整齐划一的口号,沸反盈天,仿佛是在闹洞房。 林佳萌首先屈服在压力下,征求意见地看向身边人。柏薇看出她的企图,努力往后撤身子,同时压低声音,义正言辞地说:“不准用没刷牙的嘴亲我!” 林佳萌刚吃完肉,唇边沾上点油迹。她拿湿巾抹干净嘴,又倒出颗口香糖放进嘴里嚼了嚼。 众人一看,她这是同意了,便没皮没脸地追加要求:“舌吻!舌吻一个!” 林佳萌笑眯眯地握住柏薇的手,后者全身汗毛都炸起来了,黑着脸拒绝:“不可以!” 林佳萌慢慢把她的手拉到唇边,像安抚受惊的猫一般,在她手背上轻柔地吻了一下,然后扭脸说:“亲完了,大家都散了吧,继续吃饭。” 可八卦热血熊熊燃烧的群众哪有那么好打发,高声表达不满:“这就完了?不行,我们要看舌吻!舌吻!” 一群人跟着起哄,场面渐渐失控,总导演怕出事,招呼制作组的人过来帮忙。他们人多,可群众人数也不少,互相推搡,一时间乌烟瘴气,乱作一团。 混乱中,忽传来一串凶猛的吼叫:“汪!汪汪!汪汪汪汪!” 林佳萌寻声回头,只见卓溯不知何时挤出人墙,把蹲在门外看风景的云崖牵了进来。 成年德牧身材高大,肌肉发达,种族优势本来就很有威慑力,加上它曾是军犬,更是一身的骇人正气。威武的几声吼,配上尖锐的獠牙、凶光毕露的目光,唬得众人心惊胆战,腿脚哆嗦,鸡飞狗跳地逃跑了。 出于职业习惯,它看到逃跑的人下意识地就想追,卓溯拼了老命拽住它,不让它扑上去咬人。 一分钟后,餐厅的其他客人跑得一干二净。卓溯气喘吁吁地坐下,拍着狗脑袋用力表扬:“做得好!” 林佳萌夹了块鸡肉在清水里涮掉调料,问:“可以喂它么?” 卓溯说:“喂吧。” 林佳萌便把鸡肉放进了柏薇的碟子里。 柏薇:“……” 不要联系上下文!她并没有暗示我是狗!别发火!保持形象!hold住! 柏薇忍得嘴角抽搐,问:“你干吗?” “你去喂呀,说不定就能跟它搞好关系。” “不去!”柏薇果断拒绝。 “真不去?” “不去!” 两人正说着话,柏薇忽然感觉眼前一晃,一道黄黑的身影闪过。定睛一看,盘子里的肉块没了,而云崖正蹲在她脚边,嘴巴动了动,咽下肚,而后咧着嘴冲她笑。 柏薇:“???” 自觉拯救了世界的云崖不满足于一块肉,想要更多,见她呆呆的很久没有下一步动作,忍不住伸长舌头舔了舔她垂着的手催促。 柏薇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卡壳的神经元重新接通,湿热的触感从手背冲上大脑,立刻噼里啪啦地炸了起来。 柏薇一蹦三尺高,把大导演形象忘得彻彻底底,陷入癫狂。“啊啊啊!我被狗亲了!就是你刚刚亲的位置!啊啊啊!” 旁边的林佳萌:“……” 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为什么说话非要带上我? 第11章 小媳妇的演技 卓溯赶紧把云崖牵回来,道歉道:“抱歉啊柏导,我松手拿下筷子,就被它逃掉了,没伤到你吧?” 林佳萌插嘴道:“没事,就舔了一口。” 被抢走发言权的柏薇内心很苦,哪里没事了?我受到了灵魂暴击好吗! 刚才闹哄哄的动静惊动了老板,不过有云崖在他不敢上前,见狗被重新控制住了,他才小心翼翼地走上来,说:“不好意思,店里有规定,不准带宠物就餐。你看你的狗把我的客人都吓跑了……” 幸好是先交钱后就餐,不然那些人一溜烟全跑了,我得亏多少啊。 “不好意思,我这就把它带出去。”卓溯起身牵着狗往外走。 总导演看了圈,见大家都不再动筷子了,便说:“都吃好了吗?休息会儿,咱们十分钟后集合出发。” 众人回应:“好。” 车队重新驶入高速时已经夜幕低垂了,夏季白天长,天空尚未黑透,褪成深邃的蓝。暖黄的路灯依次点亮,隔着车窗布帘,影影绰绰照进来,哄得人昏昏欲睡。 坐长途车本来就累,又刚吃饱饭,血液集中汇入胃部,大脑供氧不足,晕晕沉沉。一行人彼此还不熟悉,没法畅快聊天,各自安静坐着,一会儿便陆续沉入睡梦中。 林佳萌下巴一点一点的,终于在拐弯时被离心力甩得身子一歪,靠到柏薇肩头。 柏薇坐在靠走道的那侧,睡意朦胧中迷糊地记着不能往右边倒,正巧左肩膀被砸得往下一垂,她便顺势向左歪倒。 两人的脑袋轻轻碰在一起,头抵着头,睡得昏天黑地。 云崖扫视一圈,见车里人都横七竖八地睡着了,便伸出舌头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团起身子,抖抖大毛尾巴盖住肚子,头枕着卓溯的脚,也闭目梦周公去了。 主副司机轮流开车,半夜停过几次,众人强睁开眼去上洗手间,回来后又倒头睡着。 一夜安静,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便到达目的地。 山村离附近的镇子大约一百公里,临山傍水,风景秀美。 当地的青壮年都外出打工,留下老人跟孩子在家。受体力限制,他们无法大面积耕作,只在村子周围种些水稻当做主食,根据各家需求,各自种植蔬菜瓜果。 柏薇一行人到的时候,正赶上西瓜大丰收,放眼望去一大片沁人心脾的绿。 除了农作物,家家户户都养鸡养鸭,村口的河道里,成群的鸭子正嘎嘎叫着游来游去。 沿着河水下行,远处有个规模不大的湖,一条小舟正摇曳在湖中央,船头上站着个头戴草编帽的大爷,正光着膀子收渔网。 要进村,需要跨过一座深灰色石桥。桥这头卧着一头黄水牛,正甩着尾巴边赶苍蝇边吃砍下来的瓜藤。那头站着个中年男子,穿着皱巴巴的白衬衣,黑裤子脚边蹭着泥,皮肤黝黑,衬得眼睛分外明亮。 他本来坐在桥墩上,扯起衣领扇风,见车队开过来,慌忙起身迎上来,笑着冲里面的人招手。 三辆大车在村口停下,总导演跟郑编导先下车,跟那人握手。 柏薇她们走过去的时候,便听到张导介绍道:“这是村长,这是本节目的几位嘉宾,大家先互相认识下吧。” 六人先后跟村长打了招呼,那人极为诚恳地笑着说:“欢迎你们来到我们村,我们这儿人不多,又比较害羞,但都很热情,有什么需要的言语一声,我们一定帮忙。” “谢谢村长啦。”众人七嘴八舌地回应。 他又说:“村里路窄,车不好开进来呦。” 制作组事先勘探过地形,知道这个村落依山而建,很多都是土路,仅有的几条青石板路和石子路又窄又有台阶,汽车的确上不去。 总导演便说:“嗯,车不开进去,停在村口不影响吧?” “不打紧不打紧。”村长说。 “那好,大家拿上行李,背起设备,咱们走路进村。” 泥土地的阻力很大,柏薇拖着硕大的行李箱,走了没一百米便累得肩膀酸。林佳萌瞧见了,便帮着在后面推,磕磕绊绊的,走得极缓慢。 卓溯跟乔宛怡这对情况要好一些,卓溯力气大,直接双手提起箱子,快步走一段,放下歇歇,再提起来走一段,乔宛怡只用抱着狗粮牵着云崖就行。 许脉跟闵玥轻装上阵,俩人只带了个小箱子,各自背着双肩包,步履轻快地走在最前面。 柏薇累得直淌汗,忍不住抱怨:“还有多远?这得走到什么时候?” 总导演举起扩音喇叭,试了下音,开口问:“各位嘉宾是不是很累啊?” 柏薇比谁的声音都大:“是!在哪儿休息?” 总导演神秘地笑笑。“大家一定想找个地方歇脚吧?那么第一项任务,便是跟住宿场所有关。” 柏薇瞪大眼,搞什么幺蛾子? 她正要表达不满,林佳萌悄悄拉住她,示意她看周围。 只见摄影师已经在各个机位上开始录制,而负责跟拍的工作人员也由路途中的两位增加至六位,每人负责一位嘉宾,所以她们的一言一行都会被记录下来。 柏薇本来无所畏惧,在剧组里一切都是她说了算,有情绪不用忍着。而且作为导演,本应树立威望,才能协调好各部门,确保拍摄顺利开展。 但想到林佳萌之前特意嘱咐的——“你现在的身份是嘉宾,所以谦虚点好吗?” 柏薇不爽地挑挑眉,把话到嘴边的不满吞下肚,面色不虞地保持沉默。 旁边一片开阔地,工作人员撑起遮阳棚,放好折叠桌椅、监视设备,请两位导演入座。 “哒”一声,工作人员打了场记板,录制正式开始。几架飞行器迅速升起,有些航拍山村风光,有些俯拍嘉宾,留作日后剪辑的画面补充。 工作人员呈上任务卡,林佳萌接过来,读了一遍。 柏薇问:“所以我们要爬山下河地去找积木,垒成小房子?” 林佳萌点头:“对,而且任务完成快的那组优先挑选住宿场所,所以我们要快点才行。” 柏薇说:“是你要快点。” 林佳萌:“嗯?” “你忘记之前怎么答应我的了?” 想起她们之前的约定,林佳萌顿了下才说:“我负责主力,你敲边鼓怎么样?” 柏薇往拉杆箱上一坐。“我帮你鼓掌。” 另外两对已经出发了,只有她们还僵持在原地,制作组提醒道:“要加快速度哦,最后一名要面对很残酷的事情。” 林佳萌上辈子拍完戏放松的时候会看综艺节目,知道这种游戏的套路——节目组给嘉宾准备的房子档次不同,第一名的会很好,最后一名的简直像危房。 深山老林里的废弃房,夜里四面漏风,如同鬼屋。就算节目播出时能博眼球,她也并不想经历这种可怕的体验。 于是她一把拽起不愿配合的柏薇,朝大部队追去。 根据任务卡附带的说明书,可以知道,积木房子被拆成七块,分别是屋顶、烟囱、墙架、墙面、窗棂、篱笆、院门,分布在整座村子里。 由于山村太大,为降低难度,每种部件节目组都准备了三十块,嘉宾能找到其中一块就行。 这个游戏没有任何技巧,纯粹地毯式搜索,靠人数取胜。不过考虑到可看性,节目组禁止嘉宾互相交换积木,自己找来的才算数。 云崖作为一只训练有素的退伍军犬,聪明到能识图寻物,乔宛怡她们组相当于三个人,所以最快完成任务。 “这是犯规!怎么可以允许狗参加游戏?!”柏薇站在高处,见山脚下她们两人一狗已经回到出发点,原地休息,抗议道。 林佳萌背着个小布包,里面放着她独自找来的五块积木,气喘吁吁地打断道:“我们先找完,然后再说别的。” “需要水吗?” 身后传来甜甜的声音,林佳萌回头,看到医生cp从山坡上迎面走下来。闵玥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笑眯眯地招手。 许脉走在路外侧,她伸手扶起垂着的柳条,乘着漫开桂花淡淡清香的风,款款而来。 柳树、槐树、枣树错落有致地站在夏天的阳光里,不知名的灌木和浅黄的野花泼墨般染遍山头。 她的白衬衣和干净的皮肤,在被树叶筛过的光影里闪闪发亮。 如果不是她肩上挎着个小布兜,这画面便美得如同写真照。但这种效果也不错,刚好能拿来做节目的宣传海报。 林佳萌听到一串快门声,知道是剧照师拍下了这副画面。 “多谢啦。”两人借过闵玥递来的水,林佳萌扭开盖子,一口气喝掉小半瓶,舒口气,问:“我们还差两个,你们呢?” 闵玥说:“我们只缺一个啦。” 林佳萌捶着走路太多而酸胀的小腿,挫败地说:“哎,看来我们是倒数第一了。” “缺哪两块?”少言寡语的许脉忽然开口。 林佳萌受宠若惊地回答:“篱笆和烟囱。” “去河边找找,我们刚才就是在那儿找到的。”许脉淡淡地说。 “哦哦,好的,谢谢呀。” 闵玥说:“我们也继续去找了,加油哦!等下见!” “好,等会儿见。”林佳萌目送二人离开,拿手肘戳戳柏薇,小声说:“没想到许脉看起来冷冰冰的,人这么好,外冷内热啊。” 柏薇斜她一眼。“是你的理想型?” “瞎说什么呢。”林佳萌哭笑不得,余光瞄到摄像机,又添上一句:“吃醋啦?” 她环抱住柏薇的脖子,柔若无骨地缠在她身上,撒娇道:“我的理想型是谁,你还不知道吗?” 她移动双脚,抱着柏薇调了调方向,故意背对镜头,以借位的方式假装亲了柏薇一下,然后甜蜜蜜地说:“我最喜欢你了!” 柏薇:“……” 我错了,你这演技十个奥斯卡小金人怎么够?应该把小金人的形象换成你才对!你就是演技这个词的化身! 她满脸的震惊和欲言又止的吐槽,都被林佳萌严严实实挡住了。 等她表情没那么崩溃,林佳萌才松开捂住她嘴巴的手,迅速转移话题:“走吧,我们去找最后两块积木。” 第12章 大导演的害羞 不出所料,林佳萌跟柏薇果然是最后一对回到出发点的。本着善始善终的原则,林佳萌把积木搭好,节目主持人检查完成果,宣布该任务结束。 “那么第一名就是……” “等下。”柏薇忽然开口,指着蹲在卓溯脚边的云崖说:“她们的狗参与游戏了,相当于有外援,不公平。” 主持人愣了愣,觉得有道理,便说:“我们商量一下,请稍等。” 一会儿后,节目组商讨出结论,道:“没想到它智商那么高,相当于7岁小孩,这个是我们疏忽了。那么这一轮结果作废,重新比赛。” “啊?”林佳萌发出痛苦的呻-吟,也不顾及形象了,席地而坐,揉着酸疼的老腰说:“我不行了,走不动了。我愿意接受最后一名的结果,让她们两对重赛就好了。” 许脉与世无争地说:“我们也接受。” “这……”见她们弃权,主持人拿不准主意,偷瞄柏薇的脸色。 柏薇拿眼睛直瞪瘫坐在地的林佳萌,一脸“我怎么摊上你这样的猪队友”的愤懑表情。 林佳萌才顾不上这些,闵玥送的矿泉水只剩下瓶底的一星半点,只能湿润下嘴唇。腰酸背痛,口干舌燥,太阳也升起来了,晒得皮肤疼,她已经管不了最后一名的房子有多差了,只要能躺下歇歇就足够了。 主力有情绪不愿意干活,柏薇这个坐享其成的人无计可施,只能郁闷地接受现实。“行吧,这次就算了,以后别的项目不能随便让狗参与。” “好的好的,我们一定注意,严格把关。”节目组也松了口气,尤其是摄影师,听说不用扛着几十斤的设备再漫山遍野跑一遍,对嘉宾的印象分蹭蹭飞涨。 “那么第一名便是卓溯跟乔宛怡,第二名是许脉和闵玥,第三名是柏导跟林佳萌。”主持人背对另两对cp,递上三张照片。“这是我们跟乡亲借的三处宅院,从第一名开始选房子。” 卓溯的视线缓缓移动,表情从惊喜到平静再到震惊,她纠结地皱起眉头,神色凝重,似乎在做一个艰难选择。 她侧头跟乔宛怡咬耳朵商量,最终宣布答案:“我们选这个。” 主持人看了眼她指的照片,从兜里掏出钥匙给她。“你们可以先去放行李了,休息一下,等会儿还有别的任务。” “好的。” 主持人拿着剩下的两张照片让许脉她们选,卓溯走向柏薇二人,抱歉地抓着后脑勺说:“对不起了柏导,云崖破坏了规则,你们大度没计较,但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把好房子让给你们的。” “不过那间房子实在是……”卓溯表情十分为难,“万分抱歉,下个游戏我再让你们。” 林佳萌心里咯噔一下,连军人出身的卓溯都难以接受的房子,条件得有多差啊。 林佳萌做足最坏的心理准备,当真的来到被挑剩的那间房时,松了口气。 那是间很有年头的青砖瓦房,深灰木门十分斑驳,推开时发出陈旧的“吱嘎”声。堂屋里摆着几把竹椅,左边墙上挂着布帘,里面是间小卧室,放着自家伐木做的床。 厨房跟堂屋间隔十几步,里面放着一个大水缸,不过是空的。灶台是那种砖土垒起来的,因为常年被火烤、烟熏的缘故,黑漆漆的。 整个院子被齐脖子高的矮土墙围起来,左边挨着墙放着一笼鸡,墙角还拴着一头牛。 这可比设想的漏雨透风爬满蜘蛛网的鬼屋好太多了,虽然简陋,但打扫得挺干净,能住人。 节目组介绍道:“这间宅院的主人很早就搬进城里跟儿女同住了,拜托邻居帮忙照看,邻居就借他的院子养鸡和牛,你们住在这儿要跟这些动物友好相处。” 柏薇四下看了圈,发现一件电器都没有,只有三个古老的电灯泡垂在半空里,通过拉绳来控制开关。 她下拉尼龙绳,慢慢悠悠地亮起花生米般大的一团光,而后光球如蜗牛般爬满整个灯泡,才总算点亮。 昏黄暗淡的光投在光溜溜的青砖墙壁上,更显得家徒四壁。最值钱的物件,大约是无价的伟大领袖的画像。 柏薇啧了一声,水电不通,没网没信号,她的这句预言验证了一半。 工作人员抱来褥子、床单、枕头跟被子,放在光秃秃的床脚,说:“床上用品也是跟邻居借的,你们收拾收拾休息会儿,等下进行下个任务。” 节目组在各个房间和院子里都布置好摄像头,便撤了出去。林佳萌跟柏薇大眼瞪小眼了会儿,败下阵来。她家大导演才不会干活,她只好认命地铺床去了。 那床不大,大约一米五宽,跟家里kingsize的公主床没法比,但好在原木做的,质量过硬,十分扎实。 林佳萌把两个枕头并排放好,宣布大功告成。她脱力地往床上一扑,闭起双眼,放松肌肉,感受着身体陷入棉被的下坠感。 意识渐渐飘远,快要睡着的关头,她感到身边的位置猛地往下一陷。她费力地睁开眼,看到柏薇不知何时躺到了自己身边。 虽然没亲自干活,但柏薇跟在林佳萌身后走了不少山路,也十分累,但她还是有偶像包袱的,姿势优雅地仰面躺着,不像林佳萌,趴成一滩烂泥。 柏薇问:“晚上……怎么睡?” 林佳萌脑袋困成浆糊。“什么?” “我是说……”见她完全没懂自己话里的意思,柏薇扭头面朝她的方向,打算暗示一下,没想到林佳萌也忽然扭脸面向她。 两人的视线毫无防备地碰在一起,在青草味的空气中荡漾开。 阳光很好,绚烂的晨曦从床对面的窗户里斜射进来,如同舞台上一排聚光灯,笔直地打在林佳萌脸上。 她本来强撑着困意睁开眼,被强光一晒,下意识半眯起来。隔着十几厘米,柏薇能清晰地看到她睫毛细微的颤动,以及洒落在眼底的阴影。 等反应过来时,柏薇的手已经覆盖在林佳萌眼睛上了。她的潜意识是打算帮林佳萌挡光,手心传来小刷子划过的触感,毛毛的,痒痒的,惊得她又立刻收回手。 被她这么一闹,林佳萌清醒了,但仍然懒得撑起上半身,维持着海豹在沙滩上晒暖的姿势,问:“你想说什么?” 心跳略比平时快,柏薇双手放在胸口,想要掩盖慌乱的咚咚声。 她干咳一声,说:“床这么窄,我们两个人怎么睡?” 她重点强调了“两个人”这三个字,林佳萌转转悠悠地明白过来,床只有一张,铺盖只有一套,她们不得不同床共枕了啊! 除了那次短暂的以柏薇被踹下床收尾的午睡,不论这辈子还是上辈子,她俩别说睡一张床了,连房间都是分开的。冷不丁地就要一起睡,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 林佳萌想起上辈子的新婚夜,柏薇把自己推倒在床,疯狂脱拽衣服的画面,不由得双颊飞红。 柏薇不知在想什么,耳朵也泛起粉红。 气氛忽然变得很微妙,林佳萌忍不住翻身远离身边人,并用被子将自己从脖子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 柏薇奇怪地问:“你不热吗?” “还好……” “可你脸那么红。” “晒得……” “哦。” 两人尴尬地对话几句,再次陷入沉默。 山里的夏天比市区凉快一些,但毕竟也有近30度,林佳萌很快热得受不了,从电热毯一般的薄被里挣脱出来,壮士扼腕般地说:“就这样睡吧……” 因为摄像头的缘故,很多话不能讲得太明白,不然就暴露她俩的婚姻有名无实了。 柏薇深谙此道,很快明白她的意思,脸上浮现一抹陌生的神色。“好……” 这个不寻常的微表情稍纵即逝,林佳萌没抓住,等节目组上门宣布新任务时才恍然大悟—— 柏薇刚才,好像是害羞了?! “现在已经十点钟了,大家没吃早饭,一定都饿了吧?”主持人刚吃完盒饭,身上带着饭菜香。 他不说还好,一说俩人顿觉肚皮扁扁,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柏薇直白地问:“所以什么时候开饭?” 主持人摇头道:“你们要自己动手做饭,节目组提供大米和面粉,其他材料你们就在村里找。可以拔地里的蔬菜,也可以抓鸡鸭,你们想吃什么就拿过来节目组这里,我们按市场价格付钱给乡亲,之后你们自行烹饪。每顿饭都是这样,这也是任务的一环。” 柏薇对谁做饭没意见,有得吃就行,扭头问林佳萌:“你会做菜吧?” 林佳萌不太自信地回答:“简单的应该还可以吧……” “嗯,你会就行。”柏薇十分心大。 节目组搬来面粉桶跟米桶,顺便教了院子里水井的使用方法,留下两个摄影师,便撤了。 林佳萌发愁地站在厨房里,盯着陌生的原始灶台,心里十分胆怯。 拿燃气灶和平底锅炒个番茄鸡蛋,用电饭煲煮个米饭,这没问题,但现场的情况没那么简单。 她粗略估计了下,就算最简单的熬粥配白煮蛋,她都需要提井水、捡木柴、生火、找鸡蛋。 前三种柏薇这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肯定做不来,林佳萌想了想,打算把她推出去找鸡蛋。 但柏薇连这个最轻松的活都拒绝。“你忘了你怎么答应我的?” 林佳萌十分无语,怎么随口说的一句话被她当作海誓山盟一般,动不动就搬出来。 “如果你想一小时内吃到饭,就出去找,否则就得等到正午。” 柏薇的肚子饿得咕咕响,她犹豫了下,还是答应下来。 抱着侥幸心理寻摸了遍院子里的鸡圈,遗憾地没发现目标对象。万般无奈,柏薇头顶烈日拖着沉重的双腿,踏上了寻蛋之旅。 她原以为家家户户养鸡找两颗蛋很简单,没想到邻居家的蛋不是吃光了就是拿到镇上卖掉了,竟然都没有。 她只好往远处走,碰巧在路上遇到同样出来寻找食材的卓溯。 柏薇心里顿时生出一丝“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归属感,立即迎上去与她相识。 “hi~你在找什么?” 卓溯从地里拔出一颗萝卜,直起腰,冲她说:“找这个,我老婆要炸蔬菜丸子。” “哦。” 一定很好吃…… 柏薇暗中吞了吞口水,刚想问她知不知道哪里有鸡蛋,路边茂密的草丛晃了晃,从中窜出个黑黄的身影。 柏薇顿时惨叫:“啊啊啊!” 卓溯一把扔开萝卜,飞身按住云崖。“抱歉柏导,吓着你了。它刚才在大便,我就松开狗绳了。” 那狗从小按克吃狗粮,按营养师定制的表补充蛋白质,从没尝过人类的食物。自从吃了柏薇的一块鸡肉,就惦记上了,像馋零食的孩子一样,见到小卖部就兴奋地往里冲。 对它来说,柏薇就是那充满诱惑力的小卖部。 它努力往柏薇的方向扑,把狗绳上的铁链条挣得哗哗响。 “云崖,坐!”见它闹得太厉害,卓溯下了指令。 多年的训练形成良好的条件反射,它果然安静地坐下了,只是不死心地盯着柏薇,随时准备扑上去。 经历的次数多了,柏薇没最开始那么害怕了,还能轻松地开个玩笑。“它叫云崖,它弟弟是不是叫铁索啊?” “你怎么知道?!”卓溯满脸惊讶,“它妈妈一胎生了四个,老大叫金沙,老三叫大渡,最小的那个就叫铁索。” “看来云崖行二。那小名就叫……二云?二崖?”柏薇想了想,笑出声来。“二丫!” 一条军犬叫二丫,想想就跌份儿。 柏薇得意洋洋地想,让你威风啊,让你耍帅啊,让你冲我吼啊,看我取个外号让你抬不起头来! 她蹲下身,视线与云崖平齐,嘲弄道:“二丫二丫二丫!” 云崖听不懂,但它看得懂柏薇嘲笑的眼神,顿觉自尊心受辱,愤怒地张嘴,露出锃亮的獠牙。“汪!” “啊!”柏薇没防备,惊得腿一软,摔倒在地,身体力行了“不作就不会不死”这句至理名言。 第13章 大导演的示好 柏薇飞快地爬起来,顾不上拍裤子上的灰,逃命般地飞走了。跟拍小哥扛着几十斤的摄像机,跑得吭哧吭哧的,差点追不上她。 柏薇憋着劲儿一口气跑下山,在村口的河边停下来,手撑膝盖“呼呼”直喘气。等受惊过度的心脏平静下来,柏薇瞄到岸边泥滩上有个草窝,窝里躺着几枚白白的蛋。 这么幸运!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柏薇美滋滋地跨过草丛,掏出两枚蛋放进上衣口袋里,想了想又多拿两枚,准备当做明天的早饭。 找到吃的,她心情很好,步履轻盈地往回走。走着走着,忽然感觉背后传来阵阵杀气,耳边响起越来越近的“嘎嘎”声。她转身回头,看到了毕生难忘的画面—— 这一天,柏薇终于体验到被大白鹅所支配的恐怖! 上百只大白鹅扇动着巨大的翅膀,愤怒地高昂着头,坚实的胸用力挺向天空,橙红的脚蹼把土地踩得尘土飞扬,如同开着迫击炮的步兵连,雄赳赳气昂昂直冲她而来。 柏薇哪里见过这阵仗,一时没反应过来,天真地以为它们只是散步路过。倒是摄像小哥经验丰富,凄惨地喊了一声:“快跑啊!” 柏薇如梦初醒,迈开大步向前飞奔,同时疑惑地问:“它们为什么追我?” “因为你偷了鹅蛋!”小哥风中凌乱地回答。 “不是鸡蛋吗?!” “是鹅蛋!你见过这么大的鸡蛋吗?!”按道理摄影师不该说话,避免自己声音被录进去,但柏薇太缺乏常识了,他实在不吐不快。 柏薇刚刚才生死时速地跑过,现在体力不支,而摄影小哥扛着沉重的摄像机,也严重拖慢了他的速度。 说话间二人渐渐被白鹅大军追上,领头的冲锋军直接扇动翅膀飞起来,用坚硬的喙去戳柏薇的屁股,飞得更高的则用翅膀猛拍她的脑袋。 “啊!救命啊!”短短几秒内,身上就被连续袭击十几次,柏薇不禁心惊胆战。 “汪汪汪!” 前方传来凶猛的狗叫声,柏薇在纷乱交错的大白鹅身影中看到朝自己狂奔而来的云崖,心里顿时冰凉冰凉的。 前有埋伏,后有追兵,左边是山,右边是河,除非上天遁地,否则无处可逃。 绝望的柏薇干脆放弃挣扎,站在原地不动了,闭起眼,蓦地生出一丝命丧于此的悲凉感。 然而预想的前后夹击并没有出现,她感觉到戳自己屁股和扇自己脑袋的大白鹅都撤退了,身边嗖地刮过去一阵狂风,然后大白鹅底气十足的讨伐声顿时变得慌乱无章。 柏薇睁开眼,惊讶地发现云崖忽略了自己,竟然跟鹅群搏斗了起来。 它像一枚捣入敌军阵地的导弹,把战线坚实的白鹅大军瞬间轰炸成一盘散沙。它灵活得如一条矫健的金龙,在大白鹅织成的云团里穿梭、咆哮。 它恐吓地吼叫,张大嘴扑咬,用强健的身体去撞,用有力的后腿去踹,把试图反击的大白鹅逐一打倒在地,并一口咬断脖子。 同类的血染红了它们雪白的羽毛,没有一只鹅敢恋战,集体屁滚尿流地逃跑了。 云崖嘴里叼着一只肥硕的鹅,滚烫的鲜血顺着它的下巴低落在地,融进被血染红的泥土里。它冷冰冰地盯着鹅群逃跑的方向,直到它们跑远了,才把嘴里“杀鸡儆猴”的鹅吐出来。 它抖了抖身子,把附着在身上的鹅毛抖落,然后像是担心别人害怕,背对着人把嘴角的血舔干净,用爪子洗了几把脸,才转过身来,面朝柏薇。 “云,云崖……”柏薇吓得不轻,声音都颤抖了。 这是她第一次正经地叫它的名字,但云崖反而不像以往那般激动地往上扑了。它蹲坐在原地,笔直地竖起双耳,略歪着头,打量着对方,似乎在判断她有没有受伤。 柏薇奔上前一把抱住它,带着哭腔说:“云崖……谢谢你救了我……” 六七十斤重的大狗,被她撞得趔趄两步,岔开前脚猛推地面才稳住身子。 卓溯赶到的时候,便看到柏薇蹲坐在地上,抱着云崖的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抽噎着。而云崖如同知心大姐姐静静地陪着她,挺起肩背让她依靠,时不时伸出舌头舔舔她的掌心作为安慰。 前脚还是气场不对付的冤家,后脚就抱在一起坐在血滩里,什么情况? 卓溯一头黑线,走过去问:“柏导,出什么事了?” 柏薇抬起泪眼滂沱的双眼,委委屈屈地问了句:“我老婆呢?” “呃……”卓溯相当无语,心想你找我要老婆算怎么回事。“可能在等你带食材回去做饭吧。” 柏薇说:“你能不能帮我找她,让她带件外套来接我?” “行。”卓溯问清楚地址,准备带云崖走,没想到柏薇却不舍得松开手,可怜兮兮地恳求:“可以把云崖借我一会儿吗?我怕那群鹅又回来……” “鹅?”卓溯瞄了眼一地的鹅毛和横七竖八躺着的死鹅,心里明白了个大概。“哦,行,那让云崖陪着你,我这就带你媳妇儿过来。” 十分钟后,林佳萌抱着件衬衣匆匆赶来,见她裤子上沾了血,震惊地问:“你怎么了?” “我没事。”她接过衬衣围在腰间,挡住屁股那里的血迹,然后才把前因后果讲清楚。 “看,鹅蛋!”柏薇献宝似的从口袋里掏出四枚硕大的蛋,把刚才的险境忘在脑后,欢欣鼓舞地说:“我们快回去做饭吧!” 林佳萌哭笑不得地接过这来之不易的蛋,心想她吓成这幅样子,居然还能把蛋保护好,一点都没碎。“走吧,回去煮蛋给你吃。” 柏薇便如一只上了钩的鱼,乖乖跟在林佳萌屁股后面走掉了。 卓溯拍着云崖的脑袋,啧啧称奇。“可以啊,这么会儿功夫你就英雄救美了。走吧,咱们也回去,给你加把狗粮当做奖励。” 等嘉宾都走了,闻讯而来的节目组姗姗来迟,看着惨烈的战场和一命呜呼的大白鹅,不由得一阵肉痛。 你是威风了,可我们要赔钱啊!阿云呐,下次温柔点好吗? 林佳萌把四个蛋全煮了,用冷水泡过,端出来。 柏薇竟然没抱怨,换完裤子便安静地坐到小板凳上,捧着粗瓷大碗把白粥喝光,揣起两颗蛋,起身就要走。“我去趟卓溯她们那儿。” “你去干吗?”林佳萌一惊,难道她被难吃到要离家出走了吗? 柏薇支支吾吾的。“我去看看云崖……” 想着云崖也算救命恩人,林佳萌加快速度喝光碗底的粥,把锅碗用清水泡起来,说:“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在节目组的引领下来到半山腰的房子前,柏薇跟林佳萌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拼命揉了揉眼,面面相觑道:“这根本是栋别墅吧!” 如果把她俩住的青砖房比作山顶洞人的石洞的话,眼前这所房子简直是白金汉宫——雕廊画栋,富丽堂皇,在山景掩饰间平添几分诗意。 主持人介绍道:“这栋宅院的主人早年下海,赚了很多钱,不过近几年身体不太好,便在家乡盖了这栋楼,偶尔回来休养。”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林佳萌本来觉得自己的住所还可以,在巨大的反差前顿时意识到自己简直住在废墟里。她酸溜溜地问柏薇:“你想住这里吗?” 柏薇热泪盈眶:“想……” 林佳萌趁机说:“那以后的任务你也要出力,我们共同努力,才有可能住上这样的好房子。” 意识到这样做自己也会成为劳力,柏薇有些犹豫,但在强大的别墅诱惑下,还是坚决地答应了。“好!” 富贵能淫,贫贱能移,我家柏导好单纯好不做作,跟向外界展示的高冷形象完全不一样呢。 真巧,我也是…… 林佳萌边唾弃自己肤浅,边默默开心终于把柏薇哄得肯干活了。 敲开门,露出乔宛怡热情的笑脸,她刚做完菜,围裙都没来得及脱,身上还带着股炖肉的香味。 她笑着说:“来得正好,我们正准备吃,一起吃点吧。” 两人客气道:“我们吃过了……” 卓溯左手一盘红彤彤的炖肉右手一盘金灿灿的炸丸子,走出厨房,把菜放到餐桌上。 两人顿时看直了眼,话音跟着一转:“不过还能再吃一点,麻烦了。” 乔宛怡温柔地说:“不麻烦,我给你们拿筷子,你们先去坐吧。” 她从乡亲那儿买了肉跟晒干的豆角,配上当地的黄豆酱,拿砂锅用小火咕噜噜地焖熟。卓溯拔的萝卜被她用工具擦成细丝,掺了一点点肉糜、葱花,面粉加水搅成糊,跟材料一起拌匀,过油炸了两遍,放凉摆盘,配上西红柿片解腻。 简单的两道家常菜,经她的手便化腐朽为神奇,色泽鲜亮,香味诱人。 等她拍完照上传微博,做完美食博主的日常任务后,才正式开吃。虽然好吃得停不下来,但毕竟人家准备的是两人份的饭菜,柏薇跟林佳萌不敢多吃,略尝了几口便放下筷子了。 云崖早已吃完了狗粮,喝了半盆水,趴在空调出风口休息。柏薇敲开两枚鹅蛋,剥干净皮,蹲到它身边,郑重地呈上白嫩嫩的蛋,表情严肃得像在颁奖。 她诚心诚意地给,但云崖闻了闻,并不吃。 柏薇十分失落,她现在拥有的最好的东西就是这两颗蛋了,她自己都没舍得吃…… “它受过拒食训练,不吃别人给的东西。”卓溯解释完,又说:“云崖,可以吃,吃完就冰释前嫌,要跟人家做好朋友,知道吗?” 云崖这才撑起上半身,蹲坐着,从她手心衔走鹅蛋,囫囵地嚼了嚼咽下肚,然后舔了舔柏薇的脸,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气味,认下了这个朋友。 柏薇觉得痒,往后躲了躲,伸手把另一颗蛋举到看热闹的林佳萌眼前。“这个给你,吃完冰释前嫌,跟我做好朋友。” 正在吃饭的卓溯和乔宛怡:“噗……” 林佳萌:“……” 你一定是故意的!是为了报之前我把鸡肉放进你盘子里的一箭之仇! 第14章 小媳妇的心悸 我想上你,你却拿我当朋友! 鬼使神差,林佳萌想到这么一句话,不由得耳根一红。青天白日的,瞎想什么呢,我虽然对她有点意思,但并没有想上她,我是个纯洁的孩纸啊! 林佳萌不回话也不接鹅蛋,柏薇等得心焦,抬手把鹅蛋举到她嘴边,示意她快吃。 卓乔妇妇的眼神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饭也不吃了,专心致志地等着看好戏。林佳萌十分尴尬,也不敢拿架子了,赶紧就着柏薇的手大口地把蛋吃了,干燥的蛋黄噎得她喘不过气。 柏薇难得有一次眼色,体贴地端了杯水给她。林佳萌喝掉半杯,才把卡在喉咙里的蛋黄冲下肚,哑着嗓子说了句:“谢了。” 乔宛怡一路上看过来,见她们之间的互动并不像新婚妇妇那般甜蜜,还觉得奇怪,现在倒是找到合理的解释了——这俩人吵架了。 见柏薇主动示好,而林佳萌也下了台阶,乔宛怡便放下心,笑着说:“好朋友,一被子。上午挺累的,你们要不要在这儿午休一下?我给你们拿被子。” 虽然她们这儿很赞,但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林佳萌婉拒道:“又蹭饭又蹭床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就不继续打扰了,下午再见啦。” 乔宛怡见她的确想走,也就不多挽留,起身送客。“好的,等下见。” 云崖摇着大毛尾巴,把新认的朋友送出家门,前爪一扑,把门推上了。 两人回到青砖房,看着节目组从隔壁借来的插线板跟落地扇,想想别人家的空调,忧伤地脱鞋睡了。 正午艳阳高照,灼热的光线炙烤大地,砖房如同天然桑拿房,把人蒸出一身热汗。电扇吹来的风都是热的,林佳萌睡不踏实,只是单纯地合着眼,放松全身疲倦的肌肉。 柏薇也没睡着,总是翻身,又怕吵到枕边人,动作慢吞吞的,像只树懒。 林佳萌睁开一丝眼缝,瞄着她分解的慢动作,开口问:“睡不着?” 柏薇吓了一跳。“你醒了啊?” “太热了。”林佳萌索性坐起身,束起披在背后的长发,背对电风扇,让它吹一吹被汗浸湿的脊背。 “你脸真红,不会中暑了吧?”柏薇也坐起来,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嘶。”她的手凉凉的,明显低于自己的体温。凉意顺着额头流进滚烫的身体,林佳萌不禁舒爽得全身一颤。 “这么热,你发烧了?” “没有,我发烧了会头晕,现在没有那种感觉,是你手太凉,对比得。”林佳萌抓住柏薇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很快就把她的手背捂热了。 她很不客气地抓起柏薇的另一只手,继续贴。“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柏薇说:“我体温比较低,所以长寿。像你这种燥热的,啧啧……” 对她的揶揄,林佳萌没口头反击,而是直接付诸行动,整个人抱了上去。脸贴着脸,胸挤着胸,腿缠着腿,不放过任何一寸暴露的肌肤。 “你拿我当冰块用吗?快放开,热死我了。”柏薇抗议道。 林佳萌捧出真挚的表情,深情款款地说:“我们是结发妇妇,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来!用热传导让我们体温相等,拥有同样的寿命!” 她拥抱的姿势很巧妙,柏薇被迫正面朝向摄像头。为了塑造恩爱的形象,柏薇只得摆出微笑,配合地回抱住林佳萌,并甜言蜜语道:“我是老婆夏天的小空调,冬天的暖手宝,林氏品牌,佳萌专属,只给你一个人抱。” 林佳萌闻言冒出一身鸡皮疙瘩,二话不说推开柏薇,转身下床。“好渴,我去喝水。” 柏薇看着她仓皇逃跑的背影,暗自得意。你以为就你会演吗?我可是童星出身,是你的大前辈! 比情话?比秀恩爱? 来战啊!我无所畏惧! 林佳萌踩着风火轮冲进厨房,中午煮的开水还没彻底放凉,她咕咚咕咚一口气喝掉大半碗,热得全身冒汗。 胸口滚烫,不知是被温水烫得,还是被柏薇脱口而出的情话烫得。 林佳萌有点方,也有点慌。她承认,电光火石间,她有那么一秒当真了。 然而心悸的感觉只存在一瞬,柏薇拥抱的力度太敷衍,提醒她这不过是摄像头前的逢场作戏。 强烈的失落如山洪海啸般将她吞没,林佳萌盯着碗底颤悠悠的水面,酸溜溜的感觉如一串细小的气泡,无声无息地浮上心头,慢慢地荡漾开。 她说情话都不带打稿子的,是谈过多少次恋爱、追过多少女人才练出来的? 她跟她们在一起时,也会让她们抱着,夏天蹭凉、冬天取暖吗? 林佳萌一边刷午饭用的餐具,一边神游着东想西想。等洗净最后一个碗,她猛然意识到—— 我是在吃醋吗? 没容她细想,只听院子里的鸡慌乱地叫起来,林佳萌走出厨房,见主持人跟一队摄像师踏进了院门,便知道新任务来了。 她回卧室把赖床的柏薇喊出来,一起听主持人说:“上午发生了点意外,云崖咬死了几只乡亲家的大鹅,虽然节目组赔了钱,但这笔支出不能算进食材预算里,所以需要你们挣钱还债。” 林佳萌不解地问:“挣钱?怎么挣?” 主持人解释道:“进村的时候大家都看到了吧?村口的西瓜地丰收了,但壮劳力都在外打工,只靠家里的老人小孩收割进度会比较慢。节目组跟村长商量了下,打算雇你们做劳力。” “鹅是云崖咬死的,但事情因柏薇偷鹅蛋而起,本该是你们跟卓乔妇妇四个人去摘西瓜,但许脉和闵玥怕你们太累,申请帮忙。” “赔款是400块,酬劳是一小时十块,你们六个人工作4小时就是240块。考虑到节目组也有监护不到位的次要责任,如果不是云崖及时赶到,可能会害柏导受伤,所以节目组会承担剩下的160块。” 主持人讲解完,顿了下,观察着她们黯然的神情,话音一转,又说:“死鹅相当于是你们买下来的,可以煮来吃。另外瓜农会额外送大家几个西瓜,作为感谢。” 一听有鹅肉跟西瓜吃,两个吃货内心的阴霾瞬间消散大半,非常主动地说:“那我们现在就去摘西瓜吧!” 六人来到山脚下的西瓜地,先跟瓜农学习采摘技巧,然后每人领了工具跟遮阳草帽,便开始工作了。 林佳萌一开始很激动,像小时候春游一样,陶醉在大自然中。但不到半小时,新鲜感就过去了,腰酸背痛越发强烈起来。 她捂着腰直起上半身,抬头看了眼前方,绿油油的西瓜地仿佛没有尽头。 汪洋的绿色海洋中,有个白色身影自如地穿梭着。林佳萌定睛一看,那不是许医生吗!天,她们怎么那么快,已经超出自己几十米了! 三对妇妇两人一组,各自负责一片长条状的田地。卓溯体力好,乔宛怡只负责剪断瓜藤,由她一手一个大西瓜往外面的板车上搬。闵玥有职业加成,剪刀、砍刀耍得飞快,圆滚滚的西瓜整齐地排排站,等许脉推着小车运走。 只有她们俩,不得章法,抓不住要领,剪也剪不断,推也推不动,活干得不多,却累得腰都快断了。 柏薇笨拙地抱着一个十斤重的大西瓜,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茂密的藤蔓,来到路边,把西瓜放上板车,喘两下,又姿势别扭地走回去,准备搬林佳萌新剪下来的瓜。 虽然看她累成狗很解气,但自己的媳妇自己心疼,林佳萌还是拦住她继续犯傻,提议道:“我们先把瓜都剪下来,然后一起推车搬运,这样会比较快。” 汗珠顺着额头滚落,积聚在眼周,刺激得眼酸。柏薇用手背抹了一把,灰跟汗混在一起,搞了个大花脸。 怕脏东西流进她眼睛里导致发炎,林佳萌从兜里翻出一包纸巾,冲她招招手。“你蹲过来点。” 柏薇不明所以地凑过去,被林佳萌捏住下巴,从眼周到全脸,细细地擦了一遍。 由于距离太近,柏薇的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林佳萌的唇上。她嘴角微抿,轻轻上扬,带着一点点温柔的笑意。她的唇色偏淡,在绚烂的阳光中展现出浅薄的粉色。因为流汗多喝水少,她的下唇出现干纹,零星翘起几点白色的皮。 可能潜意识中觉得口渴,林佳萌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唇瓣镀上一层水膜,在光线中闪着晶莹的光影。收舌头的瞬间,微启的唇缝里露出洁白的牙尖,让柏薇想到唇红齿白这个词。 不知是谁不小心掉了个大西瓜,沉闷地咚了声,摔成两半。清甜的西瓜香顺着风吹了过来,翠绿的藤蔓招招摇摇,哗哗作响。 林佳萌还是觉得唇干,又探出舌尖舔了舔。 口鼻间充斥着西瓜味,柏薇蓦地有点精神恍惚,脑海中想着粉粉的瓜瓤,眼睛盯着面前的粉唇,忽然很想尝一尝,看看它和瓜瓤是不是一个味道。 柏薇偏过头,慢慢地凑近。而林佳萌专注地帮她擦脸,对她的靠近毫无察觉。 距离越来越短,香味越来越浓,心跳越来越快,眼看就要亲上了,忽然藤蔓一阵乱响,一个毛茸茸的脸冒了出来。 “啊!”柏薇本来偷偷干坏事心里就虚,被吓得一屁股坐倒。毛茸茸的脸扑进她怀里撒欢,一阵狂蹭之后,翻身露出肚皮,大毛尾巴有力地甩着,一下下强有力地砸在柏薇的腿上。 柏薇缓过神来,发现这不明物原来是云崖,十分哭笑不得。这什么朋友啊,关键时刻乱插一脚,猪队友! 而云崖兴奋地望着自己的新朋友,为了讨好她带自己一起玩游戏,尾巴摇得快要上天—— 我也要蹭脸脸! 第15章 大导演的默哀 卓溯搬完西瓜,扭头一眼看到人来疯云崖在柏薇那组捣乱,长腿一抬,迈过茂密的西瓜藤,不轻不重地朝它屁股上踢了脚。“别在这儿闹,去去,去找别人家的小狗玩。” 卓溯捡起那个摔裂的西瓜,往西瓜田外的土路上一扔,碎成大大小小若干块。“快去,吃完西瓜自己玩去。” 云崖本来死命蹲地不愿意离开,闻见西瓜香,火箭般窜了出去,长长的嘴往瓜瓤里一刺,再抬头,嘴边的黄毛都染红了。 它左啃啃右啃啃,把无籽西瓜啃得沙沙作响。 吃得正欢,它忽然停下动作,鼻头动了动,仔细地分辨着什么味道。 它抬头望向远处的一户人家,只见朱红木门口蹲着一只雪白的博美,毛发蓬松柔顺,飘逸在微风里。 它兴奋得直哈气,衔起一大块自己没动过的西瓜,带着礼物去找人家玩了。 没有云崖捣乱,柏薇跟林佳萌渐渐找到窍门,手法熟练后,速度逐渐提了上来。任务结束时,虽然远比不上卓溯她们采摘的重量,但也跟许脉她们打成平手。 瓜农把约定好的酬劳发给她们,留下三个大西瓜作为谢礼,便赶牛拉起板车走了。 林佳萌握着手心沾着汗的四张十元钱,发自肺腑地感慨,劳动人民太不容易了。 她原以为自己拍戏就挺辛苦了,没名气,不被剧组重视,受当红艺人排挤,片酬低,连奖项提名都没有。但经过这次劳动,她忽然明白,那些都不算事儿。 这世界上有很多人生活在大众视野之外,在普通人抱怨年终奖发少了、爱豆演唱会的票价被黄牛炒得太高、新买的靴子还没穿几次就被家里的狗咬破了时,他们可能在背煤、搬砖、采山核桃,只为赚取与付出体力严重不等的微薄薪水。 人很容易有自怜情绪,认为自己多努力多委屈,但凡出现这种情况,就想一想他们吧。这世上比你更努力的人很多很多,努力不值得骄傲,它只是人活于世的必然。 林佳萌被这笔单薄的辛苦费刺激得哲学了一把,然而深沉还没装够,钱就被节目组收走了。 林佳萌叹口气,在心底挥了挥手。永别了,我的小钱钱。 节目组拎出三只肥硕的大白鹅,柏薇有心里阴影,吓得一下子蹦到林佳萌身后。后者笑道:“是死的,别怕。” 柏薇从她背后探出头,见断了气的大白鹅死气沉沉地垂着脑袋,才放下心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神态自若地又走了出来。 主持人说:“下个任务是制作晚餐,这三只鹅就是你们的主菜。” 干了一下午活,等的就是这一刻!柏薇期待地看向林佳萌,后者却别开脸,爱莫能助地摊手。“别看我,我不会做。” “哈?”柏薇的惊叹声一波三折,像在唱戏,引得众人侧目。 闵玥捂着嘴笑。“要不你们跟我们一起吃吧,我来做。” 抱上一只大腿,林佳萌内心窃喜,但表面上还是客气道:“那怎么好意思呢,太麻烦你们了。” “没事的,我师父也不会做饭,我懂你们。”闵玥朝她调皮地挤眼。 林佳萌诧异地瞄了眼她身边的那个人,许大医师看起来那么牛掰,随随便便往哪儿一站,方圆十米都弥漫开“强者式冷漠”,原来还是有弱点的——厨房废柴。 乔宛怡提议道:“要不我们六人一起吃吧,我跟闵玥做饭,你们帮忙打打下手,人多热闹一点,吃着开心。” 闵玥说:“好啊。” 乔宛怡看向林佳萌,又说:“炖鹅的话,虽然可以用高压锅,但用地锅炖出来的更香。听说你们那儿是旧式厨房?我们可以在你们那里做饭吗?” 没想到那个简朴的灶台能派上用场,林佳萌惊奇地眨眨眼,说:“当然可以呀,大家都来吧。” 于是工作人员提着大肥鹅,推着大西瓜,跟在嘉宾后面,浩浩荡荡一群人,走向山腰处的青砖小院。 节目组从邻居家借来大圆桌跟塑料凳子,在院子里摆好,又临时在四角支起竹竿,挑起电灯泡。 天色已暗,钨丝昏黄的光芒跟节目组补光灯的白光交相辉映,把小小的院落照得通亮。 林佳萌给鸡圈和牛都扔了一满怀西瓜藤,堵住了母鸡们不停咯咯叫的嘴。大黄牛自己呆了一天,十分无聊,此刻卧倒在地,悠闲地甩着细长的尾巴,边吃草边观望院中的热闹。 乔宛怡跟闵玥两个大厨在备菜,许脉帮她们点柴烧火,林佳萌带着柏薇坐在桌边,教她剥蒜、刮姜皮。 卓溯拿开水烫完鹅毛,扒光,开膛破肚,摘干净内脏,洗去血水,提着光溜溜的鹅晃悠过来,自言自语道:“我怎么觉得缺点什么?” 等饭菜上了桌,卓溯把乔宛怡特意单做的白煮鹅肉倒进狗盆,恍然大悟:“云崖呢?!”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好像从下午起,就没见过它了。 卓溯放下狗盆,转身往院外走。“你们先吃,我去找找它,居然玩得不知道回家了。” 乔宛怡正在分发筷子,闻言说:“它不知道我们在这儿,可能自己回别墅了,你先去那儿找它。” “行,我知道了,去去就回。” 虽然说不用等,但大家还是默契地没拿筷子,围桌而坐,准备聊会儿天等她。 安静的小山村,突然响起警车急促的警笛声。众人对了对眼神,不约而同地起身往外走,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黑色的夜幕里,车顶红蓝交替的警灯沿着河道前行,驶过进村的石桥,停在村口的一户人家门前。等她们走下山,赫然发现卓溯也在那儿,正跟警察说着些什么。 “是的,这是我的狗,对不起,让你们受惊了。” “是,它以前是军犬……不,不是我偷的,是我打报告领出来的……这是我的退伍证……” “好,我一定看紧它,不让它乱来。” “辛苦你们大老远跑一趟了,真对不起。” 听到动静来看热闹的村民把门口围了起来,乔宛怡挤过人群,走到卓溯身边,问:“怎么了?云崖伤人了?” 卓溯说:“没有,它赖在人家家里不走,人家就报警了。” 乔宛怡又问梗着头拒不认错的云崖:“你为什么赖在别人家?” 警察同志开口说:“它看上人家的小母狗了,要强行发生不可描述的事情。” 刚刚挤过来的柏薇和林佳萌听到这句话:“……” 我敬你是条汉子! 乔宛怡哭笑不得地解释:“可我们云崖也是母的呀。” 在场除了卓溯的所有人:“!!!” 柏薇看看卓溯,又看看云崖,看看乔宛怡,又看看受害狗小博美。可以,果然狗随主人,连性向、理想型都一模一样,喜欢软绵绵的萌妹子! 警察同志不愧有多年的现场经验,虽然同样被震惊到了,但很快整理好情绪,掰开云崖的腿,认真查看取证后,十分专业地跟受害狗家属说:“真的是条母狗,你看,它没有作案工具,狗主人也道歉了,你们就和解了吧。” 小博美的主人是个上了岁数的爷爷,手里牵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女孩怀里便抱着瑟瑟发抖的小毛团。 老爷爷一副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悲痛表情,痛心疾首地说:“母狗怎么了?母狗就不能欺负我家团团了吗?我亲眼看见了,这只大灰狼骑在我家团团身上,屁股一怼一怼的……” “咳咳。”警察同志尴尬地清清嗓子,打断他不合适的发言。“这位大爷,虽然现在同性性侵的案件逐步增多了,但以狗的亲热方式来看,你家团团不会受到实质性伤害,请您放心。” 老大爷据理力争:“实质性伤害?非要进去了才算伤害吗?我家团团的内心呢?精神伤害不算吗?” 刚才警察调查情况时,卓溯都听到了,知道这小博美是女孩的妈妈送她的生日礼物,特别宠爱,老爷子也喜欢狗,当小孙女养着。 本来在狗的世界,这种事稀松平常,喜欢了就上,不喜欢就回头撕咬拒绝。小博美没挣扎,说明它要么不拿同性的磨蹭当回事,要么心里是接受云崖的,此刻的全身发抖,说不定是被老爷子发火吓得,仿佛早恋被家长发现。 卓溯自知理亏,也不打算再辩解什么,直接说:“那我赔您钱吧,您觉得多少合适?” 老爷子:“钱能治愈团团内心的伤痕吗?我不要钱,让你的狗不要再来骚扰我家团团就行了。” 卓溯按着云崖的脑袋,强迫它低头道歉。“好的,我会的。” 柏薇看着这一幕,默默地在心底为它点了根蜡。可怜的云崖,爱情刚萌芽就夭折了。 君住山下头,我住山上头,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山泉水。 第16章 小媳妇的娇喘 因为有强行不可描述未遂的前科,云崖失去了自由,被卓溯套上狗链,牢牢控制在视野里。 它被强制带离受害狗家,拴在林佳萌院子里的水井旁。乔宛怡心疼它初恋夭折,把装满鹅肉的食盆放在它跟前,打算用美食安抚它破碎的心灵。没想到它闻了闻,叼起一大块肉就想跑,被卓溯黑着脸吼了一嗓子,耷拉着脑袋重新卧倒。 卓溯化身教导主任,对这位心术不正的学生耳提面命道:“还想去看人家?有点好吃的就想着给人家?人家喜欢你吗,你就硬往上凑。” “你要是只采取美食攻势也就算了,说不定对方能被你忽悠住。一言不合就强上是怎么回事?不知道要先培养感情吗?战术呢,策略呢,你脑子呢?”卓溯想到什么,梗了一下,才重新说:“哦对,陷入爱里的傻子是没有智商的。” 云崖委屈地哼唧两声,尾巴无力地垂着,两只精神抖擞的立耳此刻也塌了个角。它听完卓溯一针见血的分析,暂时放下去哄小博美的念头,前爪刨啊刨,挖出一个坑,把整盆肉都埋了起来。 林佳萌一直盯着它,不解地问:“它伤心到吃不下饭了吗?” 卓溯说:“不是,狗的习性是把吃不完的食物藏起来,留着以后吃。它是怕我没收,打算把肉锁进自己的小金库,改天找机会再刨出来带给那只博美吃。” 林佳萌受到来自“努力脱力单身”狗的一万点暴击,心想看看人家,多知道心疼对方,有好吃的自己一口不吃,全留给对方,柏薇就不会…… 诶?不对,柏薇好像把她的鹅蛋给我了…… 当时以为她是借机损自己,现在回想起来,林佳萌后知后觉地发现,似乎误会柏薇了。 她好像在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地向我示好? 林佳萌心底生出一丛软蓬蓬的欣喜,吃饭的时候十分罕见地主动给柏薇夹菜。后者一副你吃错药了吧的表情,看也不看就主观断定:“你是不是夹了块鹅屁股给我?” 一腔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林佳萌无语地把小腿肉又夹出来,放回自己碗里。 哎,秀恩爱什么的,真的不太适合我们,还是互相吐槽比较自在。 吃完饭,收拾干净餐桌碗筷,已经九点多了,是时候各自回去洗洗睡了。乔宛怡见她们这儿没有浴室,主动邀请道:“要不你们去我们那儿洗澡吧?” 经过两次蹭饭,嘉宾之间混熟了,没有最初客套的疏离感了。而且自己这儿的确没办法洗澡,只能打井水刷牙洗脸而已,林佳萌便不推辞,痛快地答应了:“好啊,谢谢啦。” 林佳萌收拾好两人的换洗衣物,戴上洗漱用品和拖鞋毛巾,便跟卓乔妇妇一起回去了。 她们是客人,乔宛怡便让她们先洗。柏薇不客气地推门进浴室,林佳萌在门外犹豫了会儿,也抬脚跟进去了。 乔宛怡跟卓溯面面相觑:“她们一起洗呀……你猜会不会……你懂的。” 卓溯摸着下巴略作思考:“要不趴在门上听听?” 乔宛怡笑着指了指墙角的摄像头。“算了,我去泡豆子,明早打豆浆喝。” 卓溯跟着她往厨房走,话音里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说:“老婆~我明天想吃鸡蛋饼~你做的鸡蛋饼最好吃了!” 浴室内,柏薇捂着胸瞪对面的不速之客。“你进来干吗?偷窥我吗?流氓!” “谁要看你啊?”林佳萌甩了个白眼,“要不是怕她们怀疑我跟你感情不好,我才不要待在这里。” “感情好不好跟你进来有什么关系?” “普通妇妇不都是一起洗澡的吗?” 柏薇咋舌道:“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只有想玩浴室情趣的时候才会一起洗,平常都是单独洗的好吗?” “这样啊?我真不知道。”林佳萌脸上一红,自己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进来了,不知道卓乔妇妇心里会怎么想。但也没法出去跟她们解释,不然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有口难辨,林佳萌十分委屈。我真的很纯洁啊!并没有打算在录节目时激情一把…… 她这边正哀叹自己逝去的节操,那边柏薇已经脱得只剩内衣了,洁白的皮肤在灯光下流淌着莹润的光泽,前凸-后翘,看上去手感十分好。 林佳萌羞涩地扭开脸,望向墙壁。“你,你怎么脱光了?” 柏薇十分无语。“我是来洗澡的啊!不脱衣服怎么洗?” “那你也要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避避嫌嘛。” “避什么嫌,你在她们眼中已经是天下头一号的大淫-魔了,连录节目时都不放过,啧啧。”柏薇边说边褪下贴身衣物,走进玻璃隔间,问:“反正你已经没有形象了,要不要过来跟我一起洗,坐实名号?” 林佳萌连脖子都红透了,倔强地说:“不要。” “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就你那身材……”柏薇思索了下,想到一个合适的描述。“你在我眼里大约是个会喘气的搓衣板。” “你太过分了!”林佳萌气呼呼地扭头,光溜溜的柏薇映入眼帘,尤其胸前两团圆圆的软肉,非常吸引眼球。 被她用灼热的视线盯着,柏薇不仅不害羞,反而双臂交叉,托起胸部,挤出一条深邃的沟。她朝林佳萌抛了个媚眼,嘟嘴隔空亲了亲。 林佳萌瞬间原地爆炸,喊了句“流氓!”,而后拉开浴室门弹了出去。 被扔下的柏薇:“……” 我才是被占便宜的那个好吧? 闹了半天,俩人最后还是一前一后分开洗的,卓乔妇妇对此很失望。 等林佳萌洗完,两人便告辞了。回到青砖小院后,林佳萌的小脸还是红扑扑的,视线躲闪着,就是不跟柏薇对上。 柏薇心想,难道我撩过头了?或者其实她是个毫无经验的小姬仔,内心受到的冲击太大? 见她目前还不能适应这种程度的玩笑,柏薇决定最近先安分一点,规规矩矩地相处。当晚便没主动跟林佳萌说话,用衣服盖住卧室里的摄像头后,便安静地睡下了。 一夜平静,直到第二天清晨,柏薇在一阵酥麻感中醒来。胸被人时有时无地揉捏着,丝丝缕缕的电流缓缓流向全身,令她舒服得不禁绷起脚尖。 她下意识地抱住身边人,眼皮都没抬,低头寻找对方的唇,打算小小地愉悦一把。手臂划过床单,粗糙的布料产生明显的摩擦感,柏薇猛地一激灵,意识到这不是自己家。 她震惊地睁开眼,环视一圈。青砖,旧窗,落地扇,光秃秃的墙壁,这些细节连成一串,逐渐勾起她的回忆。 哦,我们还在录节目…… 床单是肯定滚不成了,当然,意识到怀中人是林佳萌后,她也并不想滚了。但对方不知是做了春梦还是有特殊习惯,手一直放在她胸上,没什么技巧地揉捏着。 柏薇戳了戳林佳萌的脸。“喂,醒醒。” 林佳萌比她小几岁,刚满25没几个月,皮肤很年轻,充盈着胶原蛋白,戳起来十分q弹。柏薇戳上了瘾,连续在她有点婴儿肥的脸蛋上戳了好几下。 林佳萌顺利被她闹醒了,费力地睁开一条眼缝,声音疲惫,相当不满地问:“你干吗?” “我干吗?是你要干什么吧?”反正摄像头被严严实实地盖着,不会拍到任何画面,柏薇放心地掀开被子,两人的上半身暴露在空气里。 林佳萌这才看到,自己的手竟然放在柏薇胸上——准确地说,是半个胸上,太大了,实在握不过来。 柏薇的睡衣解开了两颗扣子,不知是她半夜嫌热自己脱的,还是林佳萌脱的。 林佳萌的内心是崩溃的,自己的形象真的救不回来了,如果说昨晚还是有名无实的话,今天可彻底名副其实了。 人赃俱获,没得辩解,林佳萌索性破罐子破摔,把另一只手也放上去,用力地抓了抓,学着柏薇的调戏她时的语气,轻佻地说:“手感不错嘛。” “那当然。”柏薇洋洋得意。 骄傲了没两秒,柏薇忽然意识到自己很吃亏,伸手覆盖住林佳萌平坦的胸口。“礼尚往来。” 林佳萌穿着条睡裙,很方便就能从领口伸手进去。柏薇试探地握了握,发现其实她还是有点胸的,和猕猴桃差不多大小。 跟自己的饱满紧实的触感不同,她的捏起来很软,像她本人,存在感不强,但一旦注意到了,就莫名不想松手。 柏薇是纵横美人闺房的老司机,早已形成条件反射,即使她无意识,仅凭肌肉的记忆,技术也相当好。 果然,没出一分钟,安静的房间里便响起林佳萌压抑不住的娇喘。“嗯……” 两人同时吓了一跳,林佳萌咬住下唇,眸子湿润地望着她,后者尴尬地问了句:“如果我要自己剪辑录像,你说节目组会同意吗?” 第17章 小媳妇的生气 “应该不会同意的吧……”林佳萌回答。 柏薇陷入沉默,思索砸坏摄像机与清除录像哪个更可行,窗外忽然响起了主持人的声音:“柏导,你们醒了吗?” 准备暗中做坏事的柏薇有种被抓了正着的紧张感,她嗖地抓起被子将两人捂了个严实,用眼神暗示林佳萌不要说话。 见没人回应,主持人自言自语道:“还没起来吗?” 顿了几秒,他在窗棂上敲了敲,加大音量喊道:“柏导!该起床了!要布置任务了!” 听到有新任务,林佳萌不敢继续装聋作哑,压低嗓音,伪装出刚被吵醒的沙哑效果,回应道:“好,我们这就起来,稍等。” 考虑到录节目要爬山,林佳萌为两人准备的全是休闲装。匆匆忙忙换好衣服,拿湿巾简单地擦了擦脸,来不及化妆,只好拿墨镜遮住半张脸。 一出堂屋门,对上高清摄像机,柏薇下意识地就拉起连帽衫的帽子扣在头上了,把脑袋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小半个脑门跟鼻子以下的部分。 林佳萌没有那么重的偶像包袱,简单整理下长发,披在身后,跟工作人员说完早上好,才问:“是什么任务啊?” 主持人说:“因为天气热,所以乡亲们主要是在清晨和上午干农活。一天之计在于晨,所以节目组安排你跟柏导喂鸡、放牛。” 说着他从身后搬出两桶饲料。“这是它们的饲料,牛的话白天赶下山吃草,晚上回来再喂这个。” 林佳萌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又问:“那她们两对呢?” “医生妇妇赶鸭子下水,卓乔妇妇捕鱼,这个比较有难度,你们两对忙完自己的,可以去她们那儿帮忙。”主持人笑了笑,“鱼是你们午餐的主菜,如果捕不到的话,你们可能要饿肚子了。” 太阴险了,这是怕我们消极怠工,故意的吧。不过也能理解,都是为了节目效果嘛。林佳萌迅速调整心态,接受了来自农活的挑战,而柏薇似乎压根没在意新任务,突兀地问道:“能先吃早饭吗?” 主持人一愣,回答:“可以可以,你们吃完再干活。” 昨晚吃剩的鹅肉借放在邻居家冰箱里,柏薇取了回来,林佳萌加热后,浇在白面条上。简单打完发早餐,化好淡妆,林佳萌手法生疏地从桶里舀出鸡饲料,倒进食槽里。 饿了一整夜的鸡们蜂拥而上,有只母鸡蹲在角落的干草窝上,听到动静也站起来,努力往前挤。 它们的头高频率地啄啄啄,把木制食槽戳得嘟嘟响。林佳萌觉得有趣,站在鸡圈外看了会儿,余光一扫,发现干草窝里似乎有个东西。 柏薇端着一瓢水走过来,倒进它们的水盆里。林佳萌指着那丛草窝,说:“你看那是什么?” 柏薇瞄了一眼,惊讶地抬眉,怕是自己看错了,特意摘下墨镜确认一遍。“鸡蛋?!它们生蛋了!” “是啊,好奇怪,怎么没听到它们咯咯哒地叫呢?”林佳萌蹲下身子,慢慢打开鸡圈的侧门,猫着身子钻进去,蹒跚到角落,小心翼翼地捧出那枚温热的蛋。 柏薇自从被大白鹅啄了,顺带着对所有禽类都害怕起来,见林佳萌毫不畏惧地进入鸡圈,在鸡妈妈眼皮子底下偷蛋,顿时心生佩服,觉得她整个人形象都高大不少。 入虎穴取虎子的林佳萌丝毫不觉得自己刚做了件很厉害的事,兴冲冲地把鸡蛋放进厨房,跟那两枚熟鹅蛋收在一起。 如果再多生一枚蛋的话,后天早饭就有着落啦。她美滋滋地打着小算盘,回来后又给鸡们加了把饲料,并鼓励道:“加油啊!伟大的母亲们!” 柏薇斜了她一眼,想离这个中二人士远一点,便解开拴着黄牛的绳子,试探地领着它往外走,拽了拽,对方坚如磐石,丝毫未动。 林佳萌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根胡萝卜,放在黄牛鼻子前,等它张嘴想吃的时候,又立刻拿远了。黄牛想吃心切,不由得抬脚跟她向前走。 两人一牛慢吞吞地跨过院门,走上通往山下的小路。林佳萌得意地朝柏薇抬下巴,对方不服输地别开头,道:“小聪明。” 走了一会儿,林佳萌觉得胳膊酸,便从路边的小树上撇下根树杈,从兜里摸出一根长长的发带,把胡萝卜绑到树杈上。 她把树杈挂在黄牛背上,原地蹦跶几次,屈腿,双脚用力一蹬,弹起来,成功把自己也挂了上去。 她上半身趴在牛背上,双腿悬在空中,抬腿挣扎两下,发现够不到牛背,便求助道:“推我一把。” 柏薇一开始不知道她想干吗,莫名其妙地盯了一会儿,发现她竟然要骑牛,目瞪口呆地说:“它会把你甩下来吧?” “不知道,所以在它甩我之前,赶紧把我推上去。”林佳萌催促道。 不知道它会不会甩人,你就敢骑?!柏薇修正了对林佳萌认知,她不是勇者无畏,她只是傻大胆。 柏薇观察了下,发现黄牛并没有要发飙的意思,只是温厚地眨着眼,像是不明白刚才在近在眼前的胡萝卜,怎么突然消失不见了。 柏薇暂时放下心,松开系在它鼻环上的绳子,绕到侧面,托住林佳萌的屁股,将她往上举。 林佳萌费力地爬上牛背,岔开双腿,抱紧牛肚子,适应了一会儿,见牛没反抗,才慢慢松开双手,坐直身子。 柏薇担心地看着她,问:“行不行啊?别逞强,不行就赶紧下来。” 林佳萌像个调皮的孩子,虽然知道有危险,但爱玩的心战胜一切。她重新拿起树杈,摆出钓鱼的姿势,把胡萝卜垂在牛脸前。老实的大黄牛终于又看到食物,毫不怀疑有诈,立刻抬腿朝前走。 林佳萌像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般兴奋,兴致高昂地说:“出发!” 航拍器飞了过来,她眉飞色舞地朝镜头比了个胜利的v,同时趾高气昂地对柏薇说:“怎么样,还觉得我是小聪明吗?” 柏薇走在牛身侧,像操心熊孩子一样时刻盯紧她,生怕她摔下来,闻言没好气地说:“你是大聪明行了吧?” 早晨的山里飘着薄薄的水汽,清新的草香和似有似无的花香铺满蜿蜒的山路。缥缈的鸡鸣中,远处的天边浮起一轮淡金的朝阳。家家户户飘起饭香,间或听到老人唤孙子孙女吃饭的声音。 山泉沿着石道潺潺而下,豆蔻般的少女弯腰洗完脸,手往后一伸,如山风般疏朗的少年便递上毛巾。两人相识一笑,万般甜蜜都揉化在对方眸底。 听到动静,两人同时回头,见到嘉宾和摄影师朝自己的方向走来,羞涩地挥手打了个招呼,便如受惊的小兔般一溜烟地各自跑回家去了。 林佳萌坐在牛背上,一低头就能看到柏薇走在身侧,手虚扶着自己。她伸手摸了摸柏薇头顶的发旋,后者拍掉她作乱的爪子,嗫嚅一句:“别捣乱。” 林佳萌唇角浮起一抹笑意。“给我糖。” “哈?” “不给糖就捣乱。” 没等她反应过来,柏薇梳得整整齐齐的长发就被揉成一团乱麻。她捉住那只不安分的手,虎着脸作势在那人手心敲了一下。“再不老实罚你了。” 林佳萌笑嘻嘻的,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反而合起手掌,握住柏薇的指头。 柏薇蓦地心头一跳,想抽出来,对方却握得很紧。怕用力过大不小心将她从牛背上拽下来,柏薇只好维持抬手臂的姿势,放任她牵着,幼稚地一甩一甩朝前走。 柏薇心里纳闷,怎么感觉像养了个孩子,在陪她玩旋转木马。 继傻大胆之后,柏薇又给林佳萌贴了个标签——孩子气。 不仅童心未泯,连身体都没发育,那胸小得…… 早晨的那场意外浮现脑海,林佳萌媚得掐得出水的一声嘤咛萦绕耳边,她馒头般大的胸部尚在手心残留几分软软的触感。柏薇一声不吭地脸红了,被林佳萌握着的指头也羞涩得蜷曲起来。 “哎,我说……”林佳萌忽然开口。 “嗯?”柏薇紧张地支起耳朵。 “我好像有点明白节目的主题了。” 见她没发现自己想入非非,柏薇松一口气,顺着她问:“什么主题?” “就是编导当时说的呀,‘在桃花源回归爱情最初的感动’。”林佳萌解释道,“你看我们的任务,不是干农活就是做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两个人,一个家,一日三餐,这不就是古时候,爱情最终的归宿么?” 柏薇煞风景地说:“就是关在一起谈恋爱呗。” 林佳萌无语望天,这人真的是个大导演吗,怎么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 见林佳萌气鼓鼓的,柏薇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努力揣摩她突然说这么一句话目的是什么。然而搜肠刮肚,柏薇只回忆起一件跟此有关系的事,她不确定地问:“你是想让我赔你一个蜜月吗?” 林佳萌干脆甩开她的手,夹了夹牛肚子,生气地说:“我们走!” 第18章 小媳妇的危险 下山的路本来就不好走,牛冷不丁受了惊,竟原地蹦了下,加快速度小跑起来。 骑牛跟骑马完全不是一个概念,牛肚子大,腿夹不住,又没有骑具,只能抱住牛脖子。 林佳萌觉得自己仿佛在坐过山车,被颠得简直要飞起来了。她死命搂住牛头,但身子被颠得倾斜,屁股脱离牛背,大半个人悬在空中。 眼看她就要掉下来,可能还会顺着山坡一路滚下去,节目组的人都慌了,纷纷追上去试图拦下发狂的牛。但它牛脾气上来了,像是要发泄吃不到胡萝卜的怒气,一改往日的温厚,像个亡命徒一般,朝向工作人员围成的人墙直接撞了过去。 工作人员如惊弓之鸟,嗖地闪开了。黄牛势不可挡地继续往山下冲,只有柏薇小跑着跟在牛屁股后面,朝林佳萌喊:“跳下来!我接着你!” 林佳萌吓得声音都颤抖了。“我不敢……” “相信我,我接得住!” 林佳萌身子歪得更厉害了,全靠胳膊和右腿挂在牛身上,随着它跑动,整个人上下颠簸,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手臂脱力而摔下来。与其等到那个时候,不如趁现在还有力气,找个合适的角度自己跳下来。 柏薇跑快了些,追到牛身侧,与它保持同样速度,朝林佳萌伸出双臂,托住她悬空的屁股。 可林佳萌关键时刻怂了,她不认为柏薇的细胳膊能支撑住自己,说不定会害得俩人一起滚落山头,所以犹豫着不肯松开牛脖子。 柏薇急得不行,催也催不动,只好把她往牛背上推了推,让她在上面多坚持一会儿。 附近传来铁门拉开的吱嘎声,饭后准备出门遛弯的老大爷瞧见这一幕,二话不说便追过来,跑到牛前方等着,随手捡起根木棍,口中念着方言,黑着脸恐吓,这才把牛逼停。 而林佳萌也终于脱力,手臂一松,掉了下来,被柏薇稳稳接住。 林佳萌吓得双腿发软,脚尖刚沾地,还没站稳,就被柏薇拖到旁边的小树林去了。迟后追上来的节目组人员你看我我看你,怕拍到不适合播出的画面,不敢贸然跟过去。 小树林里,柏薇一把将林佳萌推至一棵两人才能合抱的大树上,手撑在她脸侧,疾声厉色道:“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 林佳萌本来就吓坏了,一颗心悬着还没落地,又被她突然吼了一嗓子,顿觉十分委屈,眼圈一红,嘴一抿,没回话。 见她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柏薇强压住心头的怒火,降低声调,尽量心平气和地跟她讲道理:“任何时候我惹你生气了,你都不能把自己置于危险中来跟我赌气。误解总会解开,但生命……只有一次。” 柏薇移开视线,像是为了掩饰什么埋得很深的情绪。她的手紧握成拳,林佳萌侧目望去,能看到她的拳头在微微颤抖。 柏薇深呼吸几次,才松开攥紧的手指,将掌心贴在林佳萌脸上。“好好的,好吗?” 她的眼底遗留着泪水浸过的潮湿,汹涌的伤感被强压成微小的黑洞,吞没光线,只留下了无生机的一片黑暗。 林佳萌心慌起来,反握住柏薇的手,发现她的体温低得惊人,是那种心灰意冷的手脚冰凉。她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柏薇没回答,垂下头,敛下眼皮,安静了会儿,重新开口,语气恢复平常。“你刚才到底在生什么气?” “呃……”林佳萌也说不清楚,沉吟片刻,费力地给耍小性子找出文字解释。“大概是觉得,你应该主动配合我,跟我谈恋爱,而不是迟钝地问我要不要补蜜月,这让我觉得……” 不被你重视,你心里没有我。 然而柏薇的确对自己没感觉,说出来情况也不会有改变,反而会让双方尴尬。林佳萌便换了个说法:“觉得你是个榆木疙瘩,没有情趣。” 柏薇相当无语地瞪了她一眼。“就为了这个,你就跟我闹脾气?” 想到自己一时任性搞出这么大-麻烦,林佳萌心虚地别开视线,柏薇却捏住她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听着,我们虽然是妇妇,但彼此很不了解,所以我没办法猜测你内心的想法。但我们注定要绑在一起过日子,为了相处得舒服,就需要对彼此坦诚。” “觉得我哪里不好,想让我做什么,就直接告诉我,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去做,不能满足的,也会给你合理解释。同理,我对你也是一样。这样的相处模式,你觉得能接受吗?” 林佳萌轻声回答:“能。” 见她同意了,柏薇扯起嘴角笑了笑,余光瞟到树林外,工作人员探头探脑,正好奇地张望这边的情况,她忽地张开双臂,将面前人抱了个满怀。 她的下巴抵在林佳萌的颈侧,悠长而温热的呼吸喷在敏感的皮肤上,撩拨得林佳萌瞬间涨红了脸。 感觉到怀中人的挣扎,柏薇又抱紧了些,同时将唇凑到她耳边,小声说:“节目组在看着,伪装下。” 林佳萌瞬间不敢动了,配合她表演是其中一小部分原因,最主要的,是因为柏薇没控制好距离,唇碰到了她的耳垂,过电般的感觉从耳朵飙上头顶,大脑直接当机了。 床头吵架床尾和,工作人员发觉自己偷窥到小妇妇的*,摸摸鼻子,扭头看天去了。 一会儿后,柏薇牵着林佳萌走出小树林,后者红着脸道歉:“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以后我会注意的。”然后又跟那位出手相救的老爷爷道了谢,这才继续赶牛下山。 由于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等她们来到山脚,医生妇妇早就把鸭子赶进河里了,正坐在岸边的小船上,准备划桨去河中心钓鱼。卓乔妇妇已经在河中央晒了好半天太阳,卓溯戴了顶脸盆大的草帽,挽起袖子,挥着渔网卖力地捞。 闵玥瞧见她俩过来,挥手打招呼:“一起坐船吧,我们这儿还有位置。” “好啊,稍等一下,我把牛栓好。”林佳萌把牵牛的绳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绕了几圈,拽了拽,见不会脱落,便留它在岸边吃草,跟柏薇一起上船了。 许脉刚跟渔民学会划桨,动作还不太熟练,一叶小舟慢悠悠地飘到河心。怕控制不好方向,导致两条船撞到一起,许脉没敢停太近,隔着十几米,停下船桨,将船泊在卓乔妇妇旁边。 柏薇瞅见云崖趴在船头,伸着舌头喘气,便跟它打招呼:“嗨!二丫!” 云崖瞥了她一眼,把头埋进爪子里,没理她。 柏薇换了个称呼,规规矩矩地喊:“云崖!” 那狗干脆拿爪子遮住耳朵,一副完全不想理人的模样。 乔宛怡解释道:“它失恋了,心情不好,柏导见谅。” 想起它昨夜被人强拆姻缘的惨状,柏薇很能理解地点点头,看着它的眼神不由得带上几分同情。 林佳萌则比较关心另一件事,问道:“抓住几条鱼啦?” 卓溯挥舞着空空如也的渔网,道:“连片鱼鳞都没捞着,我们得努把力了,不然中午真可能饿肚子。” 她们所在的水域是被围起来养鱼的片区,按理说鱼群密度大,不应该一条都逮不到。也不知是技术不行,还是鱼都还沉在河底睡觉,卓溯忙活了半小时,一无所获。 挨饿的风险给众人敲响警钟,连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柏薇都主动拿起鱼竿,克服心理障碍,把黏糊糊的蚯蚓挂到鱼钩上,而后将鱼线甩出去,安静地坐在船沿上,专注地盯着鱼漂,等鱼上钩。 卓溯抱着手臂观察了会儿,只见水面非常平静,连个泡泡都没有,她焦急地说:“这样不行,鱼都不浮上水面,得想办法把它们赶上来才行。” 卓溯把视线投向云崖,见它四肢扑地装死,就知道指望不上它了。 关键时刻,还是得靠自己啊。嗟叹一声,卓溯便摘掉帽子,脱掉防晒外套,露出里面的纯黑色工字背心,然后弯腰脱鞋袜。 乔宛怡赶紧阻拦:“你要下河?这水干不干净啊,万一河底有漩涡之类的看不见的危险呢?别冒险了,多等一会儿,总有鱼上钩的。” 说话间卓溯已经做好准备工作,开始拉伸肌肉,做热身运动。等身体热起来,觉得差不多了,她便朝乔宛怡笑了笑,说了句“放心,我两分钟就上来”,便一个猛子扎进水里了。 很快,河面就如同煮开了的水,喧哗着翻滚起来。数不清的鱼逃命般地浮上水面,甚至有几条飞出河面,在空中划过圆润的弧线,噗通一声,落回河里。 一捧硕大的水花在两艘船之间绽开,卓溯从花心里冒出头,大口换气,手臂勾住船舷,腰腹用力,把自己提了上去。 她齐肩的短发散落开,水珠顺着肌肉线条分明的肩背接二连三地滚落。乔宛怡心疼地帮她拨开遮住脸的黑发,说:“我们回去换衣服吧。” “好。”卓溯踹了脚晒成鱼干的云崖,“你留下帮忙抓鱼,去去,跳到对面船上去。” 卓溯的话她不敢不听,闻言无精打采地站起来,抖抖身子,前半身低伏,健壮的后腿一蹬,整条狗弹了起来,冲着柏薇的方向,笔直地飞了出去。 林佳萌提醒道:“小心!” 柏薇正盯着鱼漂发呆,闻声抬头,见一硕大黑影朝自己撞过来,下意识地伸手就推。 “噗通”一声,重物砸进水里,炸出波涛翻涌的水花。几秒钟后,*的狗头浮上来,一边刨水,一边双目圆睁,幽怨地瞪向所谓的“好朋友”。 柏薇一愣,反应过来后捧腹大笑。“哈哈哈哈!落水狗!” 第19章 大导演的怂恿 云崖本来心情就很差,被嘲笑后心情更差了,想朝柏薇吐口水,奈何生理构造限制,吐不了,一腔怒火无法发泄,便迁怒到柔弱可欺的鱼身上了。 它像海狗一般潜入水面下,游到鱼群旁,亮出獠牙,探头猛地一咬,便成功抓住一条肚子鼓鼓的大胖鱼。 它浮出水面,游到船边,林佳萌看到了,惊喜地俯下身子拍它的脑袋。“云崖好厉害!” 她从云崖嘴里拽走战利品,放到船舱中的水桶里,云崖觉得不解气,身子一扭,再次潜下去了,不一会儿又抓上来一条鱼。 等卓溯换完干爽的衣服回来,四位嘉宾也摇着桨返程了。隔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卓溯大声问:“抓到几条?” 林佳萌回答:“六条!除了一条是许医生钓到的,其他都是云崖抓的。” 卓溯:“……”别人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它倒是与众不同,迷上逮鱼了。 四人上了岸,把水桶抬到镜头前,让节目组验收。云崖的牙虽然尖锐,但它控制着使巧劲,竟没在鱼身上留下太深的齿痕,一条条都还活蹦乱跳的。 有两条太小,还要养一养才能吃,节目组便把它们扔到另一个桶里,打算等会儿放回养殖水域。“剩下的四条就是你们今天的午饭了,任务是做烤鱼。做饭之前呢,跟昨天一样,进行一场比赛,按名次挑房子。三处房子都是什么样子的,你们心里都有底了吧?” 柏薇抢先说:“有有,简直不要太有,就等着这个游戏呢,你快说比什么吧。” 主持人介绍道:“烤鱼需要木柴,节目组会提供原木,由你们来劈成适合烧火的形状。综合考虑时间和劈的效果,决定名次。” 说着,节目组搬上来三个圆圆的木墩,以及斧子、手套等工具,由当地村民示范砍柴的姿势和注意事项。 主持人又说:“这项工作具有一定的危险,所以每组选出一个代表参赛,另一个人就躲得远一些,在旁边加油就好。” 林佳萌看向柏薇,还没开口,就见她撸起袖子准备上场了。“你力气小,我来吧,这场比赛必须赢。” 其他两对则分别派出了卓溯和许脉,卓溯就不用说了,没想到许脉人看起来知性,力量却不小,她拿起斧子,在村民做示范的木桩上试了试,一下将其砍成两半,且断口整齐完美。 林佳萌目瞪口呆,外科医生什么的,实力不容小觑啊! 比赛很快开始,最初三人用不熟斧子,速度差不多,许脉以微弱的优势领先。但劈了没几次后,卓溯掌握窍门,很快追了上去。 拉拉队三人组远远地站在比赛场地的右侧,乔宛怡见状鼓励道:“加油啊大卓!你最棒了!你是我跟云崖的偶像!” 林佳萌恶寒了下,悄悄瞥了她一眼,见她一副泰然自若、习以为常的样子,忍不住问:“你们平时都这样互动吗?” 乔宛怡抿着嘴笑。“其实私底下会更肉麻一点,在节目上不好意思说得太那个。” 这还不肉麻啊……林佳萌讪讪地陪笑着,听到她又说:“其实,盲目的崇拜,跟撒娇和眼泪一样,都是很好用的武器来着。” 林佳萌眼睛一亮,求教地问:“怎么说?” 乔宛怡解释:“比如我非常夸张地表扬大卓,她就会觉得自己特别厉害,有种自我价值被肯定的感觉。当然也会觉得,她是被我需要的,她在这个家里是举足轻重的。于是她就会很开心地干活,我越夸她,她干得越起劲,洗个盘子都觉得自己拯救了世界。以后你不想做家务的时候,可以试试这么哄柏导。” 林佳萌受教颇深地频频点头,现学现用,朝进度落在后面的柏薇喊道:“薇薇加油!你在我心里是最厉害的!我永远都是你的小迷妹!” 柏薇一斧子劈空,砸在自己脚边,林佳萌望见这惊险的一幕,吓得噤声了。 柏薇扭头朝始作俑者吼了一嗓子:“好好说话!” 林佳萌缩着脖子说:“你太慢了,加快速度。” “知道了。”柏薇擦了把额头的汗珠,拔出陷进泥土里的斧子,深吸一口气,调整节奏,劈柴的速度竟逐渐快了起来,最后是跟卓溯一起落下的最后一斧。 节目组按掉秒表,让村民检查了她们的劳动成果,最后综合分析,宣布第一是许脉,第二是柏薇,而卓溯由于劈出的柴的形状不大好,掉到末位。 林佳萌兴奋地拉住柏薇的手,激动得简直要跳起来。“我们第二诶!第二!” 柏薇的反应却很平静,皱着眉头,神情略痛苦。“我可能肌肉拉伤了。” 林佳萌不敢再随便晃她了,赶紧松开手,沿着大手臂往上捏,摸摸肩膀,摸摸脖子,摸摸肩胛骨。“哪儿疼?” 柏薇拉住她手捂在腰侧。“腰疼……” “怎么会伤到这儿?” “你喊的那一嗓子弄得。” 林佳萌心虚地吐吐舌头,回想她当时身体扭曲的程度,猜测她大概是用力过猛,闪到腰了。“那午睡时我给你贴药膏。” “你带了吗?” “带了带了,我怕爬山会腰酸腿疼,准备了挺多舒筋活络贴。” “挺好。” 林佳萌的手环着柏薇的腰,两人维持着像是拥抱的姿势,轻声细语地讲话,像是一对热恋中的大学情侣,在宿舍门口不舍得道别,依偎着黏嗒嗒地说情话。 主持人轻咳两声,提醒她们节目还在录制中,然后说:“那大家就开始准备午饭吧,之后换房子,休息一下。” 剖腹取内脏去黑膜,依旧是卓溯的活,两位大厨负责腌制、掌握火候,其他人则时不时翻一翻篝火,控制温度。 烧烤的香味顺着风飘遍山脚的各个角落,许多只家猫、野猫寻味而来,从草丛里探出头,戒备地盯着一群人,打算寻到合适的时机一起发动攻击,把烤鱼叼走瓜分。 有云崖在场,这群小偷显然不能得逞,众人便没当一回事。令人意外的是,敬业的云崖今天不在状态,近在眼前的猫咪先锋队它不理,反而直勾勾地看向远方。 柏薇顺着它的视线望过去,只见那只小博美溜达出了院门,正蹲在墙角下晒太阳。 云崖的表情变得很复杂,它情不自禁地走过去,但很快想起卓溯的禁令,痛苦地收回爪子,倒退几步,可是还是想过去,最后纠结得原地打转起来。 柏薇这个无所事事的人不怕添乱,蹲到它旁边,煽风点火:“勇敢去追啊少年!年轻的心无所畏惧!” 云崖翻了个白眼,这人有病。 柏薇抱住它脖子,以勾肩搭背的姿势传授经验:“追妹子呢,就是四个字——死缠烂打。你高大威猛,身姿健美,毛色亮丽,走到哪儿都能迷倒一片小狗狗。所以你只用频繁出现在它眼前,让它习惯有你的存在,然后你再突然玩一下消失,它绝对会掉过头来找你。” 云崖从黑亮的鼻孔里哼出一声,黑白分明眼睛瞅着她,像是在分析她这番话的可信度。 “哎呀,我还能骗你吗?”柏薇见它持保留态度,主动伸手抓住它的左前爪,握了握。“狗友,相信我。” 云崖矜持地拽出自己的爪子,想了想,自己可曾是一条立功无数的军犬,地雷阵都敢趟,还怕了口头禁令不成? 于是它用口水把蓬松的胸毛舔得油光水滑,跑到河边照了照,确认自己十分狗模狗样,便挺胸抬头地朝小博美前进了。柏薇作为它的狐朋,十分讲义气地跟上去看情况。 阳光灿烂,风很轻,花很香,小博美纯白的绒毛在习习微风里轻轻飘扬,淡淡的宠物专用浴液的清香从它身上传出,飞进云崖嗅觉灵敏的鼻孔里,令它心襟激荡。 小博美闻到那股似曾相识的味道,睁开眼,只见云崖踩着飘零的花瓣朝自己奔来。疾风猎猎,扬起它黑黄相间的鬃毛,与洋洋洒洒的飞尘一起,构成一副壮烈的景象。 小博美心头一颤,忽而想起主人的禁令,踌躇片刻,便起身想回家。然云崖已跑到它跟前,四目相对的瞬间,风停了,阳光被定住了,只有彼此的身影印在对方眼底。 相对无言,无法说出口的思念,想爱而不得的忧伤,揉碎在云崖缠绵悱恻的视线里。 小博美看愣了,一时忘记要走,放任云崖慢慢靠近,最终,把下巴放在了自己头顶。 柏薇小声地跟身后的摄影师说:“快拍下来!特写特写!” 跟拍小哥迷茫地问:“啊?” 怕他耽误事儿,错过这幅温情脉脉的画面,柏薇二话不说把摄像机抢过来,抗在自己肩上,调节焦距,对准两只狗拍摄起来。 在它的镜头里,阳光幻化成一串圆圆的光斑,从斜上方洒落。黄金分割点,一处蹲着威猛的云崖,一处蹲着娇小可爱的小博美。博美身子矮小,蹲直了也只到云崖胸口那么高。云崖弯下身子,垂下头,下巴便自然地搁在它脑袋上了。 柏薇作为鬼才导演,不费吹灰之力便把这幅场景完美地拍摄下来,边拍还边为云崖心疼。虽然你们是最萌身高差,可故事的主旋律……却是虐恋情深呐! 第20章 入V一更 然而美好的时刻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打断了。 小博美的主人在院子里呼唤:“团团,回家吃饭了!” 小博美回过神来,后退两步,离开云崖怀抱,不舍地看了它一眼,却无法违背主人的意愿,扭头就要走。 云崖快跑几步追上它,堵住它的去路。小博主纠结地看着它,朝它“汪”了一声,声音软绵绵的,丝毫没有威慑力。 云崖的表情很是纠葛,它不能不让小博美回家,也不敢停留太久怕被一墙之隔的老爷爷看到,迁怒在小博美身上。它心里有千言万语,都来不及跟小博美耳鬓厮磨,一一倾诉。时间紧急,它严肃地抿起嘴,做出一个重大决定—— 围绕小博美撒了一圈尿。 在录像的柏薇:“……” “还给你。”柏薇将摄像机扔给跟拍小哥,扭头就走。 孺子不可教也!别人追妹子送花送巧克力送宝石,你作为狗,要求不高,也起码送肉送骨头什么的,可你竟然送了一滩尿…… 没救了,没有任何挽回余地,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你俩注定be了。 柏薇怀着恨铁不成钢的火气往回走,迎面碰上卓溯,后者来的路上也看到方才经典的一幕了,此刻嘴角挂着得意的笑。 七岁的云崖终于在壮年迎来了自己的初恋,真是爱得轰轰烈烈啊。 柏薇瞧见她诡异的微笑,诧异道:“你家狗恋情都夭折了,你还笑?” 卓溯反问:“我怎么觉得正好相反呢?我家云崖正在勇敢地表达爱意。” 柏薇嗤之以鼻:“用撒尿来表达?” 卓溯科普道:“柏导怕狗所以不知道,狗的习性呢,是用排泄物划分领地。云崖用自己尿液把小博美圈在中心是在宣布主权,这个行为如果用人类的语言来翻译,就是——‘你被我承包了’。” 柏薇一头黑线,云崖的画风怎么变来变去的,一会儿校园小清新,一会儿霸道总裁范儿。 卓溯吹了声口哨,唤云崖回来,然后说:“回去吧,柏导,鱼烤熟了,开饭了。” 姜蒜腌的时间不够长,鱼肉有点腥,但忙活一上午大家都饿极了,没人在乎那点异味,用调料粉一盖,也就遮过去了。鱼够新鲜,所以整体上来说,味道还可以。 六位嘉宾吃饱饭,喝了一小碗砂锅炖出来的鱼汤,便准备交换宿舍了。 柏薇兴冲冲地拖着行李箱跑进新居,这所房子没有卓乔妇妇那栋别墅那么夸张,只是普通的二层小楼,但跟之前的青砖小院比,也十分好了。两人上上下下参观了一遍,对独立卫生间、马桶、浴室非常满意。她们并不想回忆之前一天都在哪儿上的厕所…… 新居的床也不错,床垫弹性十足,柏薇往上一扑,被柔和地颠了几颠。 林佳萌被牛吓出一身冷汗,拧开花洒,见太阳浴霸水温挺高,便决定先洗个澡。二十分钟后,她洗完换上睡裙走进卧室,走来走去地收拾东西,两条小细腿在柏薇眼前晃来晃去。 柏薇翻个身,面朝她的方向,直勾勾地盯着她光滑的腿看。 平时不见她穿短裤或者短裙,包得严严实实的,现在才发现,其实林佳萌这双腿长得是真好看。倒不是说特别长能做腿模,就是比例很好,笔直,光洁,脚并在一起的时候,大腿间有道若陷若现的缝,看得人心痒痒,想把手插-进去。 柏薇掩饰地轻咳一声,移开视线盯天花板,随手抓起遮阳帽扇起来,口中念念有词:“好热啊。” “我也觉得有点热。”林佳萌刚洗完热水澡,蒸得全身滚烫,闻言弯腰去床头柜上拿空调遥控器,准备调低两度。 柏薇忍不住重新把视线移回来,林佳萌就站在床边,弯腰的时候,裙摆跟着上提。柏薇的目光随之上移,抚过白润的大腿,一路向上,隐隐约约看到蕾丝内裤的一个角。 柏薇不由自主地咧开嘴角,在心底无声地发出“嘿嘿嘿”的傻笑。 她往外移动身子,将头更靠近林佳萌,想从下往上地一探究竟。摄像头红灯一闪而过,柏薇一愣,猛然想起这屋里有摄像机。 她忽地坐起身,脱掉外套罩在林佳萌腰上,将她从腰到膝盖窝遮得密不透风。 林佳萌奇怪地问:“你干吗?我不冷。” 柏薇顶着一脸诡异的红,凑到她耳边说:“小心走光。” 林佳萌感受了下,发觉大腿根那里空空的,便知道睡裙太短,露出不该露的地方了。 她脸上一红,围着柏薇的上衣绕到床另一侧,掀开被子钻进被窝,然后躲在被子里脱掉那件上衣,叠好放在床头。“睡,睡觉吧……”说罢她便合起双目。 柏薇也跟着闭上眼,但心情激荡,脑子乱哄哄的,怎么都平静不下来。视网膜上全是林佳萌白嫩的腿,还有欲遮还休的蕾丝小内内。 手有些痒,蠢蠢欲动,想往身边人的方向移动几厘米。只用几厘米,就能摸到林佳萌的光裸的大腿。 指尖像有自己的意志,无声无息地朝目标人物爬行,柏薇内心挣扎地把右手拽回来—— 不行,太猥琐了。 尚存理智的柏薇翻了个身,背对林佳萌,心里念叨着“□□”,脑子却很诚实地幻想起细滑的长腿磨蹭自己腰的喷血场景来。 柏薇痛苦地捂住双眼,似乎这样就能阻隔视线,避免看不该看的、想不该想的。 林佳萌听到她翻来覆去的窸窸窣窣的动静,知道她睡不着,便问:“饿了吗?我下面给你吃吧?” 柏薇腾地弹起身,用力过猛,连人带被子一起摔下床。 林佳萌赶紧移到床边,伸手扶她,只见柏薇满脸通红,羞愤地说:“录着像呢!你当着全国观众的面说什么呢!” 林佳萌回忆了下,无辜地反问:“我没说什么呀,就问你是不是中午没吃饱,所以饿得睡不着。我可以煮面条呀,其实我也没怎么吃饱。” 柏薇面色微窘,原来是这个意思,自己竟然想歪到别的地方去了。 林佳萌见她神情颇不自然,面色潮红,眸子里荡着水光,后知后觉地发现,柏薇不对劲,但绝不是肚子饿的表现。再联系前文,她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发出揶揄的“嘿嘿嘿”的笑声。 “不准笑。”柏薇抱起被子跳上床,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睡觉睡觉。” 见她无地自容了,林佳萌也不再乘胜追击,偷乐了会儿,便安静睡下了。 半个多小时后,节目组敲门造访,布置新任务——做便当,带去山顶野餐。 “现在才开始做便当,去山顶的时候太阳都快落了吧?还适合录影吗?”林佳萌提出置疑。 主持人说:“简单做一些小食就好,吃的是个气氛。白天去的话,山顶太晒,傍晚去刚好,能拍到日落。” 节目组都这么说了,林佳萌也就没意见了,接过他们提供的三层保温饭盒,开始琢磨起便当食材来。 她跟柏薇中午都没吃饱,现在急需高热量的食物填饱肚子。没多考虑,林佳萌首先淘米准备用电饭锅蒸饭,反正不管配菜做什么,主食总是必须的。 等生米下了锅,柏薇提着一竹篮蔬菜回来了,挨个放进洗菜盆里。“不知道你需要什么,所以各种蔬菜我都拔了些。” “唔……”林佳萌瞅了眼,看到有胡萝卜、黄瓜,心里有了大概想法。“要不做饭团吧?很简单,把材料煮熟切丁,跟米饭混合在一起揉成团就行。要是有肉松或者火腿肠做馅就更好了,你再去邻居家问问看,说不定能买到点。” 柏薇伸手探进竹篮底部,摸出一袋火腿肠。“已经买好了。” “很厉害嘛。”林佳萌对她的进步不吝夸奖,腾出一块桌案,放好菜板跟菜刀,示意她站到自己右侧来。“那你切四根火腿肠,切成指甲盖那么大的小段,我来洗菜。” 两人交换位置,林佳萌站到左边的水池那侧,提起菜篮,把剩下的西兰花、西红柿、小苹果拿出来。略作思索,她便决定清炒西兰花,再加上西红柿炒蛋,最后配一点苹果沙拉。 首先,要把蔬菜清洗干净,去掉残留的农药和泥沙。 洗的过程中,林佳萌时不时会扭头看看柏薇切的效果怎么样,或者穿过她的区域,伸手去拿碟子。她的头发很长,为了方便干活扎成马尾,随着她扭头的动作甩起来,像条鞭子,抽在无辜的柏薇脸上。 最开始被发尾扫到的时候,柏薇愣了下,默默地移开一点。然而林佳萌像只粘人的猫,跟着向右移动两步。她总有需要转脸的事情做,头摇得像只拨浪鼓,无情地鞭挞离她近的一切生物。 柏薇甚至看到,有只蚊子本想偷摸地飞过来吸口血,却被她的发尾一下抽到南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柏薇,在第四次被神威无比的林氏长发抽到时,忍不住伸手拽住她的马尾,拉到自己跟前。 “哎哎,你干吗?疼。”林佳萌手捧着一颗*的西兰花,冷不丁被拉进温暖的怀里,脖子以上都不敢动,只用余光瞟向那位突然抽风的人。 柏薇本想说“注意点,你头发甩到我了”,可林佳萌软绵绵地靠近怀里后,她的想法蓦地改变了。 侧脸之间的距离没有一根胡萝卜粗,柏薇站在她身后,默默松开拽着她马尾的手,改为环抱住她的腰。林佳萌被她扣在胸口,感受到后背贴上一片柔软,忍不住好奇地回头。 柏薇视线低垂,抚过她轻轻忽闪的睫毛,落在樱桃布丁般的软唇上。 她梦呓般地说:“再甩,我就亲你了。” 第21章 入V二更 “咕咚”一声,林佳萌手中的西兰花掉进水池里,砸翻了洗菜盆,溅起一串水花。顾不上琢磨柏薇那句话是威胁还是*,她就被兜头一捧水冲花了脸。 “我眼睛进水了。”林佳萌紧紧眯着眼,洗菜的水不太干净,溅进眼睛里有点酸疼。她不敢睁眼,等待分泌生理性眼泪,把不适感冲走。 耳边响起拽拉抽纸的声音,然后一团柔软的纸巾贴在脸上,把沾到的水珠一点点擦干净。 她听到柏薇说:“别睁眼,我帮你擦。” 林佳萌放松地扬起脸,等来的却不止是面纸,竟然还有—— 一个吻。 她闭着双眼,先是感觉到面纸覆盖在眼周,然后眼皮上传来轻微的压迫感,触感温热而柔软。她以为那是柏薇的指腹,可鼻息微弱的气流喷在脸上,让她惊觉,靠过来的不是柏薇的手,而是她的脸。 所以……落在眼睛上的不是她的指腹,而是她的唇。 心里一片兵荒马乱,林佳萌紧张得屏住呼吸,不敢动,不敢惊到那人。睫毛极微弱地颤起来,她努力保持脸部表情平静,那些颤栗的兴奋从心底炸开,奔腾着跳跃着涌向四肢。她伸手握住桌案的边角,紧紧抓住,支撑腿软的身体。 柏薇的吻停留不过两秒,在她的感受里,却仿佛持续了两分钟那么长。 纸巾被拿下,眼前忽然一片明亮,林佳萌缓缓睁开双眼,跟柏薇的视线一对上,后者便嗖地扭开了头。 她脸颊和耳垂都泛起淡淡的粉红,刻意把头埋得很低,有一下没一下地切着火腿肠,装作不经意地问:“你眼睛……还会不舒服吗?” 林佳萌见她害羞了,自己更紧张了。若是她像平日那样调笑地打趣自己,还能把那个吻当成玩笑,打着哈哈糊弄过去。但……柏薇认真了,她刚才那个吻,是走了心的。 林佳萌感觉周围的一切都不真实起来,仿佛一瞬间,就春暖花开了。 柏薇开始对自己有感觉了吗?怎么发生的?什么时候? 还是她只是很久没跟人同床共枕,所以那些无处释放的荷尔蒙顾不上32c的门槛,连搓衣板也能凑合下吗? 完全矛盾的两种想法在脑海里厮打得不可开交,林佳萌洗完了西兰花,开始把花骨朵摘下来。 一朵,她对我有意思。 两朵,她只是一时兴起。 三朵,她终于看到我的优点。 四朵,她可能快来大姨妈,激素紊乱。 …… 林佳萌发着呆,徒手把西兰花拆得七零八落,站在一旁的柏薇看在眼里,伸手夺走,放在菜板上。“别用手,太费劲,我来切吧。” 林佳萌呆呆地“哦”了一声,又摸出黄瓜洗起来,洗到一半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怎么突然这么温柔……” 柏薇握菜刀的手一顿,脸上浮起尴尬的红云。“你知道了?” “我知道什么?” 柏薇眼神飘忽,飞向角落里的垃圾桶。林佳萌寻着看过去,只见两枚破碎的鸡蛋、两枚完整的鹅蛋,赫然躺在桶里。 林佳萌心痛地呐喊:“蛋蛋们怎么了?!” 柏薇心虚地说:“天气太热,鹅蛋臭了……我想扔鹅蛋的时候,鸡蛋从桌子上滚落地了……” “什么时候的事?” “你洗澡的时候……” 林佳萌的内心是崩溃的,什么柏薇喜不喜欢自己,完全不考虑了。民以食为天,四个蛋全没了,她的天都塌了。 冷静了一分钟,林佳萌才总算从破产般的崩溃感中恢复过来,临时改变菜谱,把西红柿拿热水烫了,剥掉皮,放进快煮熟的大米中。等煮饭键跳起,番茄汁浸透了每一粒米,红艳艳的,十分好看。 在此期间,她炒好了西兰花,拿白糖拌好了苹果片,装进饭盒里。 从橱柜里翻出一袋一次性手套,分给柏薇一双,教她包饭团。 番茄红的米饭里混入翠绿的黄瓜丁、橙红的胡萝卜丁,撒了点盐调味,搅拌均匀,散发着朴实的米香。外观还算好看,但问题是太烫了。 柏薇学着林佳萌的动作,用勺子舀起两团米饭放进手心,还没等加几颗火腿肠丁,就烫得大呼小叫起来。 她飞快地把火山岩浆般滚烫的米饭扔回饭锅里,疯狂地甩手让风带走余热,瞥见林佳萌不动如山地包好一个又一个小饭团,诧异道:“你不觉得烫吗?” “觉得啊,可是饭团就要趁热捏才好吃。”林佳萌大约也觉得太烫了,扭开水龙头,将手伸进冷水里冲了几秒,又继续捏起饭团来。 “你不要做了,看着我捏就好。”柏薇忽然伸手拦住她,脱掉她的一次性手套,放到一边。 林佳萌诧异极了,这什么情况?摔碎鸡蛋的赔罪? 柏薇虽然不会做饭,但不过是捏个饭团而已,并不难,她上手很快,十分钟就搞定了一电饭锅的米。 把饭团摆进最底层的饭盒后,柏薇摘掉沾了许多米粒的一次性手套,跟林佳萌脱掉的那双一起,扔进垃圾桶了,转身问:“还有什么要做的?” “你这里……”林佳萌伸手从她脸颊取下一粒米,是她刚才觉得脸痒,拿手背挠的时候蹭上的。 林佳萌竖着食指展示给她看,没想到柏薇突然张嘴含住了,舌尖一卷,将米舔走。 林佳萌:“……” 趁着她发呆的空隙,柏薇已经提上饭盒,准备出门了。她轻轻拍了拍林佳萌的脑门,说:“走吧,去她们两家看看情况。”说着牵起她的手。 “呃……哦。”林佳萌傻傻地跟上。 柏薇的手被米饭团捂得很热,掌心滚烫,林佳萌甚至觉得,自己的手都要融化在她手心里了。 山路比较窄,偶尔会遇到拖拉机车头吭哧吭哧费劲地往上爬,柏薇让林佳萌走在里侧,自己则拎着饭盒走在略前的位置,护着她。 十几岁的毛孩子不知危险,开着摩托车载着同样无所畏惧的小伙伴漫山遍野地兜风,只求拉风,不管行人。为了绕过慢吞吞的拖拉机车头,竟在窄窄的山路上加速超车。 柏薇立刻朝前迈出一大步,挡在林佳萌身前,下一秒,摩托车发动机的轰鸣伴随着熊孩子嬉笑的尖叫声擦着衣袖飘过。 柏薇拧着眉头瞪了他们远去的背影一眼,又放柔声音问:“没碰到你吧?” 林佳萌摇头。“没。” 刚才双方擦肩而过时,柏薇听到饭盒撞在车身上清脆的一声“当”,怕食物撞得不成形,她打开饭盒的盖子,检查了下,确认只是食材都挤到一起去了,没多大问题,才放心地重新盖上盖子。 这次柏薇没有再牵林佳萌,而是嘱咐道:“你走我后面吧,看着路,小心点。” 林佳萌点点头,跟在她后面不急不慢地往前走。柏薇时不时会回头看一眼,确认她紧跟在自己身后。 林佳萌望着前方的背影,柏薇的肩窄窄的,身形偏瘦,但此刻在她眼里,却显得十分坚实可靠。 六位嘉宾爬到山顶时,太阳准备落了,橘红的光芒洒满山头,给云彩染上绚丽的霞光。 闵玥带了几块蓝色的一次性手术床单,展开,铺在草地上。三个大饭盒被分拆开,整齐地摆在中间。六人脱掉鞋,围着食盒盘腿而坐,吃点小食,吹吹山间的晚风,看看夕阳。 爱人就在身边,和自己一起享受此刻美好的风景。 闵玥不知何时躺进了许脉怀里,后者从背后拥着她,一起静静地眺望远山。 卓溯跟乔宛怡挨肩并排而坐,云崖顶着副少女伤春的表情趴在腿边,二人便笑着小声地打趣它。 林佳萌看看这对,又看看那对,心里酸酸的,有点羡慕,忽听到身边人说:“要不要躺一下?” 她扭头,看到柏薇伸直双腿,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她可以枕上来。 “好啊。”林佳萌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躺下了。 柏薇刚吃完糖腌苹果,周身萦绕着水果的甜香,混在淡淡的青草气息里,闭上眼,仿佛置身于青春期闪着光的岁月里。 柏薇的指腹沿着她的下巴摩挲了会儿,向上游移到耳垂。她用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那片柔软的肉,缓慢地揉搓起来。 林佳萌最初只是觉得夕阳晃眼,才合起双目。可能柏薇揉搓的力量太温和,节奏太平缓,催生了一丝睡意。她像只在暖阳里打盹的猫,睡得恬然满足,浑然忘我。 恍惚间,太阳像是终于落下山,眼前朦胧的橘红褪成深灰,而后额头传来湿热的触感。 脑子激灵一下,瞬间清醒过来。林佳萌忽地睁开眼,将来不及撤退的柏薇抓个正着—— 她的唇,静静悬在自己眉心上方。 所以刚才蜻蜓点水的触感,是额头吻。 心脏噗通噗通狂跳起来,整个下午柏薇的反常连城一串,从林佳萌心池里钓出一个大胆的猜想—— 她是在撩我吧? 第22章 入V三更 当夜的晚饭极为丰盛,山上有许多可食用的野菜,乔宛怡摘了很多,拿一次性床单兜起来,带下山,洗净晾干后用面粉稍微拌一下,隔水大火蒸十五分钟,拌上蒜泥,便是一道绿色健康的蒸菜。 村里有户人家给老人过诞辰,中午杀鸡宰羊,摆了一庭院的寿席,节目组跟他们买了只羊腿,卓溯把肉大致削下来,留给乔宛怡炒孜然羊肉,肉骨头则炖成羊肉汤,撒上一层葱花、香油,喷香扑鼻。 汤喝光,肉骨头则归了云崖,它没精打采地啃着,时不时幽怨地叹气一声。 总体来说,除了它,这顿饭大家都吃得很开心。 林佳萌的心被一碗滚烫的羊肉汤煨得火热,回自己的小院的路洒着一层皎洁的月辉,柏薇走在她身侧,右手随着走路的姿势前后摆动,时不时会从她手背蹭过。 身体像被-干柴烧着,全身血液咕噜咕噜地冒着泡,借着昏暗夜景的掩饰,林佳萌无所顾忌地红了脸。 当柏薇的手第五次擦过,林佳萌蓦地生出连自己都吓一跳的勇气,探出食指,动作极轻地勾住了柏薇的食指。 柏薇似是没察觉到,既没扭头看过来,也没开口说话。但她不再前后摆动手臂了,默默调整步速,配合身边人的步伐。 两人并肩前行,看似没有交流,但交错的食指紧密地勾连在一起。 这样温馨的气氛很难得,两人一路无话地回到小院,沉默地站在卧室中央,谁也不想先开口打破此刻的宁静。但一直这么站下去挺傻的,于是林佳萌装作很自然地收回食指,捧起睡衣说:“我先去洗漱了。” 她的小脸白中透着羞涩的粉,眼神忽闪着,像一只想要求抚摸但又紧张,随时准备逃掉的小白兔。 柏薇飞快地扫了一眼,按捺下想摸摸她头的冲动,掩饰地将右手虚握成拳,置于鼻尖,遮住微微上扬的唇角。她轻轻开口:“好。” 林佳萌便真的如受了惊的兔子般蹦跶出去了。 柏薇深深嗅了嗅,食指上残留着一点点林佳萌惯用香水的味道。后味中,月下香和木樨兰的香味淡淡的,似有似无,如林佳萌本人一般,安安静静,让人觉得很舒服。 林佳萌洗完后,换柏薇去洗,半小时后,木门吱地一声被推开,柏薇穿着件雪白的睡袍走进来。 她的长发披在身后,眼神如洗过一般清澈。客厅的灯比卧室的亮许多,她站在明暗交界处,高瓦数的白炽灯从斜后方倾泻,落了满肩。 长发只吹了半干,飘出些微的水汽,在亮白的光芒里丝丝缕缕地升腾。她周身仿佛萦绕稀薄的雾一般,让林佳萌顿时想起上辈子新婚夜的场景。 那是在酒店的套房,她忐忑不安地坐在床边,听到动静抬头,便看到对面的浴室门打开了。柏薇从水汽缭绕中走来,眼神强烈,嘴角带着一抹难以描摹的笑,逆着光大步走过来,一把将她推倒在床上。 脑中的回忆与此刻的现实交叠,等林佳萌回过神来,便发现柏薇已经来到跟前,像过去一样,从高处俯身望着她。 她的双臂撑在林佳萌身侧,身体前倾,视线落在面前人的唇上,仿佛下一秒就会低头吻住她,而后边接吻边慢慢地将她推倒,两人一起翻滚进柔软的被子里。 即使上辈子经历过,有过经验,但林佳萌还是羞怯地垂下头,避开她带有暗示意味的目光。 虽然摄像头被遮住了,拍不到什么不可描述的画面,但录音功能关不掉,她相信柏薇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顶多跟白天一样,亲亲额头、眉毛、眼睛什么的。 心底隐隐生出期待,然而预料之中的晚安吻始终没落下来,林佳萌有点急,但仍不敢与她对视,更羞于开口催促。于是她伸手拉住柏薇的衣袖,轻轻地往下拽了拽。 柏薇果然有反应了,说道:“你忘记帮我贴药膏了。” 林佳萌一脸懵:“诶?” 柏薇拿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腰侧,像被触碰到痛处,眉头一皱,嘶地倒吸口冷气。“劈柴时扭伤的,你说午睡前给我贴药膏,但你忘了……” “哦,对……”林佳萌反应过来,同时懊恼地意识到,方才柏薇强烈的眼神在传达的讯息并不是“我想亲你”,而是“我腰疼,快给我贴药膏”。 “不好意思啊,我一不留神忘了……”林佳萌窘窘地笑了笑,“那你趴好,我现在给你贴。” 柏薇“嗯”了声,鼻音里透着丝被忽视的委屈,闻言便顺从地在床边卧倒了。 林佳萌打开行李箱,从底部翻出塑料药箱,拿出药膏,起身回头,便看到柏薇光溜溜地背对自己趴着,睡袍退到腿根上方,一大片光滑的皮肤暴露在明晃晃的光线下。 林佳萌顿觉眼晕,十分不好意思地偏开头,别别扭扭地坐到床沿上。“你怎么脱成这样……” 柏薇下巴放在交叠的小臂上,态度自然地回答:“不脱你怎么贴?” 见林佳萌神情不大自在,柏薇追加一句:“我们是妇妇,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别说是背,就连……” 想到自己的话会被录下来,柏薇突兀地打住了,把尺度比较大的词语咽回肚子里。 道理我都懂,可我还是会紧张啊! 林佳萌觉得今天发生的事一件比一件突破想象,白天有突然的亲亲,晚上竟然看到了柏薇的裸背,并且她相信,只要柏薇高兴,她会转过身来让自己看波涛汹涌的另一面。 虽然上次的共浴事件已经看到过柏薇一-丝-不挂的样子,但那毕竟是隔着一段距离的远观,现在是要亵玩了啊! 林佳萌紧张得手都不利索了,抖抖索索地撕开包装,准备贴,却发现柏薇腰部皮肤十分白皙,看不到扭伤发红的部位。 怕贴错位置,林佳萌伸手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问:“这儿疼么?” 柏薇答:“不疼……你该不会找不到地方吧?我刚才领着你摸过了啊。” “哦……”林佳萌紧张得忘记了,经她提醒才想起这么回事,这才找到正确的位置,把药膏贴了上去。怕粘不牢,她用了点力气,用掌心压平四角。 她的手心无可避免地触碰到柏薇腰部大片皮肤,后者猛地全身一颤,突然翻身抓住了她的手。 “别摸我,好痒。”柏薇说。 柏薇仰面平躺,松松系着的睡袍因她猛烈的翻身动作而掉落,摊开在床单上,于是柏薇这下是真的光溜溜了。 林佳萌嗖地扭开脸,本打算避开她的胸口,却歪打正着地瞄到内裤失踪的位置。柏薇双腿交叠,微微露出腿心,大约由于夏天要穿比基尼的缘故,那里被打理得十分光滑干净。 林佳萌的内心是崩溃的,为什么这人挂空挡穿睡袍。 180°视野中全是柏薇不着寸缕的躯体,林佳萌视线无处可落,干脆选择闭眼。 在眼皮合上前一瞬,柏薇伸手揽住她肩膀,往下一拽,林佳萌身体下沉,被抱个满怀。她跟柏薇身量相似,刚刚好能替柏薇挡住三处重要部位。 柏薇像裹浴巾般缠着她,略尴尬地解释:“忘记带换洗内衣进浴室了……” 二人胸口紧紧相贴,隔着薄一层薄的睡裙,林佳萌能清晰感触到柏薇胸前的柔软,以及她比自己还快的心跳。 林佳萌俯视着身下人,柏薇的长发在慌乱中散开了,铺了满床。她的眼角难得地带上一点点似水的柔媚,粉唇微启,构成一副秀色可餐的画面。 在林佳萌印象中,她总是傲慢冷漠的,总是扬着下巴气势凌人,难得看到她小媳妇儿般的一面,在巨大的反差下,林佳萌蓦地激发出一种想将其据为己有的情绪。 潜意识刚萌生,行动便已经跟上。等林佳萌回过神来,她的手已经握住柏薇胸前那团柔软了。 柏薇一错不错地盯着她,林佳萌清清嗓子,试图给自己的行为找合理的解释:“呃,那个……” 她还没编出来,只觉天地猛然颠倒,一阵头晕目眩后,她成了下面那个,而柏薇伏在她身上,两人裹在狭小的被子的一角里。 柏薇缓缓勾下头,伏在林佳萌耳畔说:“本来觉得你不喜欢,我就忍着。既然你这么主动,那我就顺了你的意。” 林佳萌察觉到危险,赶紧抗议:“不,等等……” 然而柏薇不由分说地堵住她的唇,同时伸手抚上她平坦的胸口。 第23章 大导演的手艺 灼热,滚烫。纠缠,嬉戏。 肌肤相触的地方热得几乎要烧起来,舌尖彼此缠绕分不清你我。 喷薄而出的喘息,快得仿佛飞出胸腔的心跳,脚趾忍不住蜷缩的颤栗,一切都和上辈子的新婚夜如此相似。 胸前忽然一凉,是柏薇的手穿过轻薄的睡裙,抚了上来。 上一世的那一晚,兴奋和激情便是到此戛然而止。柏薇停顿了数秒,不可思议地在她胸前抓了抓,难以置信地拨开衣物盯着她平坦的胸口,震惊地问:“你胸呢?!” 那时的林佳萌清纯得掐得出水,尚未适应她直白大胆的语言风格,红着一张小脸,曲肘挡住胸前的两颗小点,怯怯地回答:“一直都是这样……” 柏薇像被雷劈了般僵在原地,呆愣良久,恍然大悟:“老头子骗我!你32d的胸是p出来的!” 她从林佳萌身上翻下来,拉开挂着婚纱的衣柜,一通翻找,果然发现厚厚一沓硅胶垫。 见她十分不冷静,随时都可能炸毛,林佳萌赶紧解释:“是小妈让我穿在婚纱里的,因为胸那里太空,裙子老是掉……” “你不用说了,我已经非常明白了。”柏薇痛心疾首地走回床边,拿起两分钟前从林佳萌身上剥掉的睡袍,帮她披上。“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你去哪儿?”林佳萌赶紧问。 柏薇起身收拾自己的衣服,背影竟有些落寞。“去山里出家。” 然后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一走三个月,在深山野林里拍了部虐到心肝肺一起抽痛的文艺电影。 林佳萌回忆完,心想,这次你要是还敢因为同样的原因逃跑,我就把你绑起来。你不愿意上,那换我来上好了。 正思考着用什么来绑比较合适,柏薇抚摸自己的手果然停下来了。林佳萌心底一凉,洞房花烛夜公然逃跑,发生一次就够了,你还敢来第二次?!看我怎么…… 柏薇低头含住了她的耳垂,林佳萌轻哼出声,心底的那团郁闷之火登时熄灭。 柏薇拿舌尖和齿尖轻轻摩挲,成功勾起身下人的颤栗和娇喘。她却没有进一步动作,反而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望着怀中人,似笑非笑地说:“摄像机开着呢,注意点影响。” 她眼神里满是戏谑之意,林佳萌气结,合着你逗我玩呢? “起开。”林佳萌有点不高兴了,拿出十成的力气推柏薇,后者却将下巴搁在她肩上,左手抚摸着她的后脑勺,在她耳边微不可闻地说了句:“这里不方便,回家再继续。” 火药桶的导火线刚点燃,就被柏薇眼疾手快地踩灭了,林佳萌偃旗息鼓,欲拒还迎地回道:“谁要跟你回家继续。” 柏薇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左手一路向下,指尖滑过她漂亮的脊椎骨,在末端的尾骨那里有技巧地按了按,林佳萌顺利酥倒,软软地贴进她怀中。 柏薇调笑道:“还是你身体比较诚实。” 趁着她洋洋得意,林佳萌寻了个缝隙从她身下逃出来,溜到床的另一侧,缩进被窝里,把灯关了。“我睡了。” 一不留神被她逃掉,柏薇并不急着追,好以整暇地在黑暗中摸索出内裤,套上睡袍,然后才轻手轻脚地潜入被窝,像只优雅的猫一般,轻松自如,无声无息地靠近她的猎物。 林佳萌胸如擂鼓,强装镇定闭着眼,忽地感觉腰被环住,后背贴上一处温热的柔软。 柏薇的声音飘进耳朵。“我抱着你睡。” 林佳萌刚想挣扎,又听到她说:“别乱动,虽然约好回家继续,但你特别热情的话,我也不介意提前。” 说着她在林佳萌后颈落下一个滚烫的吻,后者顿时冻住手脚,不敢折腾了。柏薇满意地呼出长长的鼻息,合起双目,搂着软妹子沉沉睡去。 林佳萌睡得不怎么踏实,因为上次无意中发现,自己竟然有睡梦中摸别人胸的习惯,所以潜意识里就一直提醒自己千万别再乱摸。 清晨时分,乡邻四野的公鸡传递接力棒般交替打了几轮鸣,林佳萌才晕沉沉地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感受了下自己双手的位置——很好,安分地放在自己肚子上。 悬着的一颗心落下肚,林佳萌心头一轻,准备起床。刚动身,就发现自己胸口捂着一双手。 柏薇的右手从自己脖子下穿过,左手从背后攀过来,一手一个,准确无误地覆盖在自己胸上。 林佳萌:“……” 连搓衣板你都不放过,节操呢?喂云崖了吗? 林佳萌拿走她不老实的双手,起身下床,柏薇跟着醒来,疲倦地抬起眼皮瞄了眼,伸手拽住她的衣袖,鼻音浓重地说:“老婆你起那么早……再睡会儿嘛……” 林佳萌拿起手机看了看,已经八点钟了,一小时后节目组就会上门,不能再赖床了。然而她那声呓语般的“老婆”正中红心,林佳萌心都化了,不舍得催她,便说:“你再眯一会儿,我做完早饭再喊你起床。” 柏薇眼皮又重新合上了,鼻息略重,像是又睡了过去,但仍紧紧拽着她的袖口,像是要她留下来陪自己。 硬拽出来,肯定又会把她吵醒,反正摄像头被盖着,林佳萌干脆轻手轻脚地脱掉睡袍,半裸着走到行李箱旁,翻出干净衣服穿上,这才拉开卧室门出去洗漱。 柏薇睡得迷迷糊糊,无意识地把手中的睡袍拉进怀里,将脸埋进去,露出满足的笑脸。 半梦半醒间,她听到塑料袋被翻动的哗哗声,缓缓转醒,翻身看过去,只见林佳萌蹲在行李箱旁,姿势怪异地举着右手,左手在杂物里一通翻找。 柏薇便问:“在找什么?” “你醒了啊,那快起床吧。”林佳萌回头望了她一眼,又继续翻找。“我明明记得带了一盒防水创可贴,怎么找不到。” “创可贴?你伤到哪儿了?”柏薇顿时清醒,跳下床趿拉着拖鞋走过去,看到林佳萌右手手心蹭掉一大片皮,露出里面嫩红的肉。 “手怎么这样了?”柏薇握住她的手腕仔细检查了下,发现她的手像是在水中泡了太久,浮起一层白色的褶皱,手心的红便显得极为突兀。 “我打算煮蔬菜粥,淘完米泡上菜,想着趁天气好,把贴身衣服洗了晒上,免得回家时都馊了。可能拧干时力气太大了吧,就蹭破了。” “衣物臭了就扔了不要了呗,你何必……”心疼之下,埋怨的话脱口而出,但柏薇随即意识到,她之所以这么勤快,都是为了照顾自己,让自己多休息少干活。自己这么责备她,就显得太狼心狗肺了。 于是她强行扭转语气,说道:“还有我呢,虽然我懒惯了眼里没活,但你可以嘱咐我做。如果担心我做不好,你就站旁边看着,指导我。” 她把药箱跟装零碎小物的塑料袋翻个底朝天,都没找到创可贴,便说:“走,我带你去找许医生,她那儿应该药品很足。” 林佳萌惦记着家务,不太想去。“找不到就算了,只是破了层皮,没多大事,不用大早上去打扰她们。内衣还没洗完,粥也还没煮……” “我来做。”柏薇打断道,“这些我都会做的,等你看完医生后。” 柏薇迅速换好衣服,不由分说地拉着林佳萌的手腕出门。二人来到医生妇妇的住处,也就是那间青砖小院,她们也刚起床不久,正在准备早餐。 听柏薇说完情况,许脉托起林佳萌受伤的右手检查了遍,说:“不要紧,长一周就能好。不需要包扎或者贴创可贴,天气太热,手心出汗多,捂着反而不利于恢复。” 她让闵玥回房取来药箱,拿棉球沾着碘伏在林佳萌伤口涂了一层。“平时多注意卫生,尽量别用这只手,也不能沾水。” 她从药箱里翻出一袋一次性手套,递给柏薇。“洗澡的时候帮她戴上,多戴几层,下面缠住,防止从底部进水。” “好的,谢谢你了。” “不客气。”许脉说完注意事项便不再开口了,恢复淡漠疏离的神情,倒是闵玥热情地邀请她们留下一起吃早饭。 想到出门前的承诺,柏薇婉言谢绝了,揣着手套牵着林佳萌回到住处,搬了张凳子摆在饭厅里,让林佳萌四平八稳地坐好,自己则去把泡着的内衣拧干晾去院子里。 “粥要怎么煮?你说就行,我来做。”柏薇走回来,倚在厨房门上问。 “你把那碗米倒进电饭锅,加五碗水,按煮饭键。然后把菜切成细丝,还有火腿肠,切成丁,等会儿到时间要放,我再跟你说。” 柏薇按照她说的做了,临出锅前撒了点盐调味,盛满两碗端进饭厅。林佳萌刚要伸手,柏薇抢先一步,拿过她碗里的勺子,舀了勺粥,吹了吹,递到林佳萌嘴边。 林佳萌举手毫发无伤的左手。“我可以自己吃。” 柏薇直接忽视,坚持要喂,像个亟待表扬的孩子般说:“快尝尝看,我第一次做。” 第24章 小媳妇的心意 柏薇豪爽地说:“那有什么难的,我一辈子都煮给你吃!” 林佳萌追问:“可以点除了粥以外的菜吗?” 柏薇坦诚地回答:“大概不能……除了烧开水,我也就会用电饭锅煮粥了……” “哦……”想到要吃几十年的粥,感动中不禁掺杂了些难以言喻的复杂感情。 柏薇像玩过家家一样上了瘾,喂一口不过瘾,还要继续喂林佳萌喝粥。 这种事情,在家里偶尔做一下算个情趣,在节目中、被众多摄像头从各个角度监视着,体验感着实不太好。林佳萌忍不住说:“还是我自己来吧,不然会耽误你吃饭,工作人员快来了,我们得抓紧了。” 柏薇理解地点点头,这才把勺子物归原主。 由于林佳萌手负伤无法参加游戏,当天的换房子比赛,柏薇单打独斗,自然输了。之后的每一天,也都毫无例外是最后一名。转了一圈,二人又回到最初的青砖小院,但柏薇并未像一开始那般抱怨,反而勤劳地做家务,尽心尽力地出任务。 她的变化,节目组和其他四位嘉宾都看在眼里。当某天中午无意中看到柏薇在院子里帮手不方便的林佳萌洗头后,乔宛怡最先沉不住气,私下拉住林佳萌问:“你给柏导下*药了吗?” 林佳萌神秘一笑。“*药没有,不过甜言蜜语有一箩筐,夸张的赞扬有一大桶。” 乔宛怡愣了下,反应过来,这种逃避做家务的窍门,还是她教给林佳萌的呢。 于是那天下午,独自做任务的人又增加了一个——卓溯。她跟柏薇漫山遍野地跑着玩寻宝游戏,乔宛怡和林佳萌则坐在树下的凉椅上,喝喝茶、磕磕瓜子,时不时闲聊几句,交流下驯妻之术。 到节目录制的最后一天,柏薇成功被林佳萌□□得服服帖帖、鞍前马后地伺候她、并且深以为荣丝毫不觉得累,一点大导演的架子都看不到了。乔宛怡旁观柏薇脱胎换骨般的变化,感叹林佳萌人不可貌相,长得如此乖巧,实则有些腹黑。 一行人最后一次聚到一起,主持人说:“下面就是本次录制的最后一个任务了——拍情侣照,当然也可以加上云崖一起拍。大家自由选择拍摄场地,山上、水下,都可以,尽情发挥。照片会率先放到网络上,作为前期宣传,希望大家能拍出幸福的感觉。” 话音落,三对妇妇都陷入沉思,卓溯提议道:“要不我们六个人先一起拍个合照吧?算是这个节目的全家福。” 众人点头同意,六人跟云崖一起拍了张,然后跟节目组的总导演、编导等重要工作人员合拍一张,这才散开,各自寻找理想的背景。 离开的时候,卓溯嘱咐乔宛怡道:“老婆你等会儿记得提醒我,让我带云崖去村口,给它和博美拍照。” 林佳萌漫无目的地沿着山路走,清风飒飒,吹过山头,摇动树梢,落下几片青绿的叶子。柏薇扬手摘掉落进她发间的树叶,问:“你想在哪儿拍?” “唔……”林佳萌凝神想了想,那天傍晚的额头吻着实温暖,如果不仅仅是回忆,而能被记录下来就好了。于是她说:“要不我们去山顶吧?上次野餐去过的地方。” 柏薇笑。“听你的。” 摄影师、剧照师跟随二人来到山顶,中午的阳光很灿烂,放眼望去,漫山遍野清新的绿,茂密的草甸在山风中弯下腰,此起彼伏出绿色的波浪。 她让柏薇背靠大树坐下,伸直双腿,自己则像那次一样,仰面躺在她大腿上。柏薇随即明白她要摆什么造型,配合地在她眉心,再次落下一个吻。 剧照师按下快门,定格住这温馨的一刻。之后二人又换个几个场地和姿势造型,陆续拍了一些。 最后一组动作是林佳萌靠在紫荆树上,绚烂的紫红色花朵团簇成串,而她低眉浅笑,眼角含羞,温柔地垂着头。 她耳后的黑发里藏着一片花瓣,柏薇则要摆出轻柔地取掉花瓣的动作。为了制造出身高差的效果,柏薇脚下甚至踩了张小板凳。 很简单的姿势,不知怎么,柏薇却紧张了,肢体僵硬,十分不自然。 林佳萌取笑她:“你不是童星出身吗?哦,我懂了,正因为是童星,所以没拍过感情戏,经验不足了吧?” 柏薇也不恼,笑眯眯地回应:“作为演员,我没拍过,但作为导演,我没少给人讲戏。当演员拍得不顺,感情不够充沛时,你知道导演们经常挂在嘴边的话是什么吗?” 林佳萌试着回答:“把跟你演对手戏的人,想象成你的恋人。” “对。”柏薇先给予肯定,然后话音一转:“但其实如果演对手戏的真的是他的恋人,相信我,只会拍得更不顺。” “为什么?”林佳萌想不明白。 柏薇托住她的下巴,微微抬起,让她直视自己的目光。然后柏薇以最轻最柔的语气说道:“因为会紧张,会不知所措……就像,我现在这样……” 林佳萌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不明所以地眨眨眼,她那句前言不搭后语的的话在脑海中四处乱撞,终于撞到名为“开窍”的开关。电光火石间,林佳萌读懂了她话中的深意—— 我紧张到拍不好这幅照片,是因为……在我面前的人,是你。 胸口如揣了只兔子,激烈地蹦跶起来。林佳萌深深回望眼前人,在对方眼底看到一些从未见过的光景。 柏薇的眸子亮如璀璨之星,静如月辉下幽深的泉水,潺潺地流淌出脉脉情意。 这是她上辈子没遇到、而这辈子竭力争取的,无比珍贵的心意。 噗通,噗通。大量沸腾的血液冲上大脑,撞开种种顾忌与层层担忧,油然而生的勇气在脑海中一遍遍地鼓气:“告诉她,告诉她你的心意。” 如果我也表明心意,那么我们是不是从此两情相悦、心意相通? 林佳萌焦灼地搓了搓衣袖,仿佛在把勇气凝结到一起。在柏薇绵长而柔软的注视中,她终于一鼓作气道:“我喜……”‘ “咔嚓咔嚓咔嚓”,一连串快门声打断了紫荆花下的脉脉温情。 剧照师检查了下照片效果,朝远处的二人比了个ok的手势。“可以了,柏导,最后这组拍得特别好看。” “谢谢,今天辛苦你了,准备收工吧。”柏薇跟他客套完,扭头面朝林佳萌,问:“继续,你刚才想说什么?” 那股冲动的勇气如同一团流萤,被团扇的风一扑,便四散而开,星星点点地隐没在灌木丛里。 “没什么……”林佳萌别开视线,转身准备走。 柏薇从小板凳上跳下来,快走两步追上,拉住她朝后摆动的手臂,追根究底:“你明明是想说点什么的,别不说了啊,这样吊我胃口很不人道啊。” “你真想知道?” “想啊。”柏薇摆出真诚的表情。 可气氛不在了,那三个字林佳萌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她便改口道:“我刚才想说的是……我信你才怪。” 柏薇一愣,而后哭笑不得地说:“你就是这样回应我的啊?可怜我一腔柔情,都喂了……” 林佳萌圆眼一瞪,柏薇咬住舌头,生硬地临时改词:“都付诸东流水了。” 拍完合照,完成最后一个任务,录制便顺利结束了。二人拖着行李箱下山,准备搭乘大巴返回市区,路过村口时,看到卓乔妇妇站在一户人家门外。 柏薇拉着硕大的行李箱落在后面,林佳萌先走到跟前,问:“还有什么事没做完吗?” 乔宛怡指了指赖在别人家门口装死的云崖,说:“想着以后它估计再也见不到小博美了,大卓就打算给它们拍合照留念,谁知它见了人家又迈不开腿了,死活不肯走。” 朱红木门紧紧关闭,云崖可怜兮兮地趴在门缝处往里瞅,想多看一眼心上狗。 柏薇迟一点赶到,见自己的狗友如此凄惨,豪气地大手一挥,出主意:“不过是条宠物狗嘛,我买下来送给云崖好了。”说着就要敲门跟那家老爷爷商量。 卓溯拦住她。“这个想法我早就有了,也跟他们交涉过,被拒绝了。” “我自己养狗,所以能理解他们。说是宠物,但其实心底是把它当家人的,哪有人会为了钱出卖家人呢?”她感慨地叹口气,俯身摸了摸云崖的脑袋。“走吧,咱家小区也有不少博美,回去后我会积极帮你相亲的。” 云崖哼唧一声,泪眼汪汪地回头瞥了她一下,可怜的模样生生将卓溯激发出一些为人父母的毛病。吃的盐比云崖吃的米都多的卓溯,苦口婆心地唠叨起来:“不被双方长辈祝福的恋情,很难有好结果的,看开点。” 旁边的乔宛怡听了这话,脸色忽变。 第25章 庆祝作收过400的二更 林佳萌注意到她脸色苍白,关心地问:“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去车上坐着休息?” 卓溯闻声抬头,发现乔宛怡很不对劲,联系自己刚才说的话,顿时明白问题出在哪里。她赶紧起身拉住乔宛怡的手,一个劲地赔罪:“老婆,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千万别多想。” “我那是跟云崖装深沉呢,没有暗示任何事情。” “我嘴太快,说话不过脑子,我错了,你别生气。” 然而无论她怎么道歉,乔宛怡始终脱力般地闭着眼,任她揉搓自己的手,毫无反抗,像个没生气的牵线木偶。 忽然,卓溯蹦豆子般的自我批判停止了,她双手颤抖着抚上乔宛怡的脸庞,声线里透出前所未有的恐慌。“老婆你怎么哭了……对不起对不起,我真没有别的意思,别难过了,好吗?你这样我心里也不舒服。” 节目组以为顺利收官了,大部分工作人员都先上车,只留两三个摄影师跟拍,记录点花絮,没想到会出这种意外。 欢乐的拍摄最后以眼泪结尾,摄影师当然不会放过这种有爆点的画面,立刻围上来近距离拍摄。柏薇看到了,一手捂住一个摄像头,并朝第三个摄影师说:“别拍了。” 三人互相对了个眼神,柏导的分量摆在那儿,她说的话他们不敢当面违抗,想着反正还有航拍器,不会漏掉这个片段,便顺从地将镜头移开了。 赶走他们,柏薇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牵起林佳萌,说:“走吧,我们去车上等她们。” 林佳萌也知道要给她们留一些*空间,点点头,便跟她一起走开了。 二人上了车,医生妇妇早已在坐在中间某排位置,双方打了个招呼,许脉问:“你手恢复得怎么样?” 林佳萌举起右手,把掌心展示给她看。“好很多了,开始结疤了。” “嗯。”许脉示意她可以放下了,“日常生活可以用这只手了,晚上暂时还不行。” “晚上?”林佳萌天真地反问,“晚上为什么不……唔……” 话没说完,柏薇从背后捂住她的嘴,笑着朝许脉点点头。“谢谢许医生,我们知道了。” “不客气。” 柏薇拉着林佳萌在前排坐下,后者小声地问:“怎么不让我把话说完?” 柏薇像看傻子般丢给她一个怜悯的眼神。“自行体会。” 林佳萌不满意地撇撇嘴角,暗自琢磨了一会儿,恍然大悟,惊讶地捂住嘴巴—— 天呐,晚上不能用受伤的手……指的是那个意思啊! 柏薇把随身带的背包举起放到上方的行李架上,扭头看她整个人像被热水煮过一般全身冒着热气,小脸绯红,就知道她懂了。 思维转得飞快,心猿意马的林佳萌很快回想起,柏薇曾说过“回家继续”。她不能用手,那必然是柏薇动手继续了。 于是她脸红得更厉害了,体温高得简直像座人形活火山,把周围气温提高了几度。柏薇莫名觉得有些热,伸手把车内空调出风口调到对着自己的方向。 冷静,要冷静。林佳萌暗中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把全身血液冷却下来。卓乔妇妇还未上车,她便故意勾起这个话题,好不让柏薇察觉到自己的异常。“刚刚小乔竟然那么伤心……你猜是因为什么?”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别那么八卦。” 林佳萌诧异地盯了她好几秒,甚至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皮。“坐在我身边的真的是柏薇吗?你竟然这么高尚?我不信。” “这算什么高尚?”柏薇眸光黯淡下来,“别人想要隐藏的伤口,如果被挖出来,称为大众茶余饭后的谈资,对她而言,会是锥心的伤害。每个人都有见不得光的秘密,我只是……” 最后一句话似乎很难说出口,她深深吸了口气,紧握双拳,用了极大的力气,才把那几个字从齿缝间挤出来:“不想再看到有人因此受伤……” 林佳萌安静下来,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根据上辈子对柏薇的了解,她所认识的柏薇并不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或者说,并不会花精力研究旁人的心思。除了偶尔因工作上的事发火,她大部分时间都是理性且冷静的。 而刚才那番话包含着一些琐碎的、称得上伤感的情绪,跟她一贯的风格不符。林佳萌有种直觉,它背后一定藏着更深层次的东西,绝不仅仅是乔宛怡哭了这个表面原因。 只是……她现在无法得知,也无从问起。即使双方关系比以往融洽很多,但距离柏薇的内心,还有一条很漫长的路要走。 她不急,因为她们有的是时间,她们注定这辈子都是妇妇,住在同个屋檐下,从同一个锅里装饭吃,她可以用一生的时间,慢慢打开柏薇的心门。 不久之后,卓乔妇妇终于走上车,乔宛怡的情绪已经恢复平静,只是眼眶泛红,残留着哭过的痕迹。云崖虽然因为被迫跟小博美分别而伤心,但此刻它顾不上自己,见乔宛怡难过了,便依偎在她腿边,舔她垂着的手,努力安慰她。 卓溯不好意思地跟车上的人致歉:“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闵玥开朗地说:“没关系啊,人到齐了,司机师傅,可以出发了。” 她也意识到乔宛怡的神情比平时黯淡了些,立刻就明白她们很晚上车,是因为发生了一些事。但既然人家妇妇不想声张,她便假装不知情,配合地演了出戏,免得对方尴尬。 司机转身清点完人数。“好嘞,咱们出发了,睡一觉,明早就到家了!” 如他所料,两辆大巴车在清晨抵达电视台,跟工作人员互相道了声“辛苦”,简短告别后,众人便上班的上班、回家的回家了。 卓乔妇妇和医生妇妇都开了车来,在电视台的地下停车场放了一周,见林佳萌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叫人来接,纷纷表示可以送她们一程。 林佳萌报出地点,许脉说:“坐我们的车吧,比较顺路。” 林佳萌笑着致谢:“那就多谢你啦。” 虽然还是早晨,但这座繁华的城市已经苏醒,开启一整天匆忙的节奏。 住得离公司远的上班族早早地来到公交站等早班车,送孩子上早自习的家长们开着私家车从尚未熄灭的路灯下驶过,环卫工和洒水车早已开始工作,飒飒的扫地声和稀薄的水汽交织在街边绿化带的上空。 太阳尚未升起,只在遥远的天边露出个头,虽只有一簇金光,但仍以势不可挡的姿态,轻松将深夜的黑暗驱走。由远及近,天空从桔红渐次褪成浅灰。 柏薇跟林佳萌坐在后座上,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哈欠,强撑着眼皮望向窗外略显清冷的街景。 许脉安静地开着车,闵玥窝在副驾驶座上,查阅微信工作群中积累的消息,时不时跟身边人分享最新情报:“师父,李哥前天在台上站了21个小时,说是腿都水肿了,下班套不上牛仔裤。” 许脉简短地回道:“裤子买瘦了。” 闵玥又说:“主任让新来的实习生给一名女患者做最后的缝合,结果他一上来就用单纯间断法缝。主任让他改成皮内缝合,他说不会,主任鼻子都气歪了。” 许脉微蹙眉:“是哪个实习生?” 闵玥上下翻动聊天记录,找出名字报给她听,同时在心底替那人默哀,师父一定会对他采取魔鬼训练的。不过这也是对他负责任、对患者负责任嘛,新人就得多历练,进步才快。 后座的林佳萌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闻声询问:“为什么一定要换别的缝法?” 闵玥解释给她听:“因为开刀位置在胸口嘛,如果留疤了,穿比基尼或者跟恋人亲密的时候,会不美观。如果是男患者就无所谓了,但女患者普遍都很在意,会在术前担心地问很多遍会不会留疤。所以对女患者,条件允许下,我们一般都采用愈合疤痕最小的缝法,也就是皮内缝合。” 说完她怕因为实习生这件事,影响林佳萌对医生专业水平的印象,追加了几句:“其实常用的缝合法他们在学校肯定学过、练过不少次,就是初上手术台,把知识化为实用的时候紧张怯场了,多经历几台手术就好了。” 林佳萌倒真没往她担心的方向去想,挑挑眉,开玩笑地问:“那闵医生你最开始上手术台的时候紧张吗?” “肯定的呀,不过我紧张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因为……”闵玥瞟了驾驶座的人一眼。 林佳萌扑哧笑出声,非常理解地点点头。“你当初一定被许医生数落得后悔学医了吧?” 话题中心的人面无表情地打起转向灯,平稳地拐进右侧道路,而后才平淡地说了句:“我没有批评她。”语气十分冷静,听不出任何情绪,不像是在为自己辩解,而只是在陈述事实。 闵玥哭笑不得。“可是师父,你不说话,只是板着脸,就已经能把人吓哭了。” 第26章 大导演的打算 林佳萌被“许脉板起脸能吓哭人”勾起强烈的好奇心,在她热情的追问下,闵玥花了十分钟,详细地跟她讲述,在医院里,许脉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作为全国前三名牌大学的附属医院,一附院绝对是高、精、尖的代言词,而许脉不仅全院出名,甚至在全国心外科都颇有名气。 二十多岁时,许脉声名远扬的是她得天独厚的美貌,高挑的身材、精致的五官、清丽的气质,丝毫不比娱乐圈一线女星逊色。 三十岁开始,许脉被人记住乃至尊敬,靠的却是她厚积薄发的专业实力,那些昼夜不息花在手术室,以及浩如烟海般的医学期刊上的时间,终于回馈给她与之匹配的成就。 她如一只不怒自威的狮子,伫立在一附院有口皆碑的心外科,盘踞在分秒必争、每步都走得惊险的手术台前。她不说多余的话,不做多余的表情,永远沉静,永远有条不紊。 手术并不是一帆风顺的,更谈不上轻松。一天站十台是常有的事,开胸后也经常发现病情比初步诊断的更复杂,大手术中出现意外也不少见。但只要有她在场,就仿佛有一根定海神针稳稳地矗立在手术室。副手、麻醉医、器械护士在她的带领下,遇险不惊,遇难不退,沉着冷静、坚韧不拔地完成一台又台大型手术。 许脉的沉默寡言,是因为专注。她可以花十几个小时主刀,在人工心肺机的辅助下,跟低温麻醉和心肌保护停跳时间赛跑,不做一个多余手势,细致从容、一丝不苟地剥离、切除、缝合。 这样的一个人,注定在人际交往中显得有些冷淡。患者是抱着求医治病的态度跟她交流的,所以把她的冷淡与寡言当做权威的象征。但同事,尤其是新来的实习生,在手术室之外的地方,对她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颇感不适,或者说,胆怯。 闵玥听说,在自己进院之前,许脉提问一个小实习生基础问题,结果对方在她威严的压力下脑海一片空白,没答出来。可想而知许脉脸色有多难看,那小女生当场吓得哭了出来。 甚至有人背着许脉私下建了个微信群,每天讨论的主题就是她当日脸色如何,如果偏黑,就一边狂发晴天娃娃图片求晴,一边谨言慎行免得出错被她抓住。 但他们的胆怯,究其根本,还是出于敬畏。毕竟许脉是全院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过硬的技术和大牛的头衔摆在那里,不服气不行。 等她年纪轻轻就提至心外科副主任后,在同职位的一堆花白头发、谢顶、啤酒肚的大叔中,她身上的万丈光芒便再也遮不住了,如旭日东升般,金光喷薄而出。 低调处事的她有天竟做了件高调得不得了的事,以一己之力、凭借一针管安定剂,麻利地解决掉一名医闹。名声大振的同时,墨爷的外号随即传了起来。一开始只是调皮的实习生叫着玩,后来大家一致认为这个外号太符合她的个人形象,连主任级别的都随大流地叫了起来。 “墨爷……”林佳萌试着叫了一声,笑起来,这个专为大牛设计的外号简直不能再配她了。“不过为什么是墨水的墨,不是沉默的默?” 闵玥摊开手心。“我师父脸色……你懂的。” 哦,因为总是黑脸啊。林佳萌捂嘴偷笑,又问:“感觉许医生很难追,闵医生,你当时是不是费了很大心力、花了很长时间才打动她呀?” “没有啊。”闵玥轻松地说,“我一告白,师父就接受了。” 林佳萌跟柏薇同时露出震惊的表情。“啊?” 闵玥定定地看向驾驶座的人,对方连睫毛都没动一动,仿佛她们在谈论的不是自己,而是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闵玥问:“师父,说真的,你当初是不是早就看上我了,但碍于面子,不好意思挑明?” 许脉慢慢将车停靠在路边,将档位换到空档,扭头看向身侧,露出非常浅的笑意,十分珍贵地说出这一路过来的唯一一句话:“到医院了,你先去食堂吃早饭,我送完她们就回来。” 闵玥向外望去,看到不远处一附院车水马龙的大门。她解开安全带,跳下车,跟后排的人挥手道别。“那我去上班了。” “直接上班?坐了一夜长途车,不回家休息下吗?”林佳萌很惊讶。 “不了,放了一周假,科室的人都忙疯了,得赶紧回去帮忙。而且有几个病人我不太放心,想看看他们的情况。”闵玥关紧车门,又朝许脉的方向说:“我从食堂带早饭给你,开慢点,注意安全。” 许脉点点头,表示听到了。 林佳萌便挥手。“闵医生再见。” 闵玥笑起来,双眼弯成一对月牙。“下次在别的地方见吧,希望你们用不着来医院。” 能说会笑的闵玥一走,前排就剩下个冰山般的许脉,车里的气氛瞬间被冻住了。林佳萌不敢随便跟她搭话,三人便安安静静,沉默地抵达目的地。 柏薇去后备箱取行李,林佳萌站在车窗外跟车里人的告别。“谢谢许医生送我们回来,改天请你和闵医生吃饭。”说着她举起受伤的右手,“我还要多谢你帮我治疗呢。” 许脉跟往常一样,淡淡地说了句“不客气”,听到后备箱被关上的声音,便踩下油门,缓缓开走了。 林佳萌礼貌地目送她开车离开,心直口快地跟身边人交流意见。“你觉不觉得,许医生挺酷的?” 柏薇没好气地掀起眼皮扫了她一下。“她,已婚,你,已婚,你觉得她怎么样,都是无意义的。”说完也不等林佳萌,径直拉着行李箱刷卡进楼道了。 装了门禁系统的大门缓缓合拢,林佳萌赶在彻底关紧前侧身溜了进去,追着前面气呼呼的背影问:“你又吃醋了?” “什么叫又?”她按下向上的键,电梯门打开,两人走了进去。她站在右侧,笔直地盯着前方光可照人的金属板,又补充一句:“我吃什么醋?你想太多了。” “哦?”林佳萌盯着金属门板上她的倒影,“那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不吃醋。” “我……”柏薇略移动视线,跟倒影中林佳萌的目光相撞,嗖地移开。她掩饰地看向斜下方的那排楼层按钮,故作无所谓地说:“怪肉麻的,不看。这电梯怎么那么慢,还不到。” 林佳萌勾起唇角偷笑,揶揄地看着她无意义地摆弄按键,没戳破她的口是心非。 来到家门口,按下门铃,几秒种后阿姨便推开了门,兴高采烈地说:“你们回来了呀,早饭吃了吗?想吃什么?我正准备出门买菜,给你们带回来。” “我不饿,不吃了。”柏薇像头生气的小倔驴,昂着脑袋往里走。 “随便买点就行,我们补个觉,起来再吃。”林佳萌笑呵呵地说,“阿姨你喜欢喝蜂蜜水吧?我从山里带了野蜂蜜,村民自家做的,比超市卖的那种好,中午拿给你。” “好啊好啊,谢谢你了。”见她出门工作还惦记着给自己带礼物,阿姨很开心,高高兴兴地出去买菜了。 林佳萌关上门,扭头一看,柏薇拖着行李箱走到主卧门口了,正打算扭门锁,赶紧开口阻止。“你开我房间的门干吗?” 柏薇手一顿,意识到自己走错了。这一周来天天跟林佳萌睡一张床睡惯了,早忘记在家里她们分房而居了。但她不会承认自己走错门了,强行找借口道:“我把行李放进去。” 行李箱在山间小道上滚上一层厚厚的灰,柏薇这个马虎鬼竟没发觉,从玄关一路拉过去,留下四条圆润的黑线。林佳萌小心地避开污迹,走过去,无语地从她手中接过行李,费劲地提起来,放回玄关。 她说:“你饶了我吧,把客厅搞脏了就算了,放过我的卧室吧。” 柏薇这才发现光洁地板上无比显眼的污痕,意识到自己好心办了坏事,她尴尬地摸摸鼻子,留下句“那你休息吧”,便飞快地闪回次卧了。 林佳萌叹口气,认命地从阳台拿拖把过来,帮她收拾烂摊子。来回拖了两遍,总算恢复原样,她这才疲惫不堪地去睡回笼觉。 而早早地瘫进床上的柏薇也并没有睡着,她支着耳朵屏气凝神地倾听客厅的动静,同时心思活络地盘算着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虽然说好了“回家再继续”,但两人分房睡,隔着两道门一堵墙,该怎么继续? 硬件条件不具备,软件技术再给力有什么用?要是其中一张床坏了就好了,就跟录节目时一样,只能挤在一起睡了。 等等……床坏了? 柏薇目露精光,心里有了主意。 第27章 大导演的殷勤 林佳萌是被饭香勾引醒得,肚子饿得咕噜噜直响,迷迷糊糊爬下床,边往厨房走边急切地问:“阿姨,好香啊,中午吃什么呀?” “炖鸡,我看你们俩都瘦了,得好好补补。”阿姨口中说着,同时掀开砂锅的盖子,往里瞅了眼。“还得再炖会儿,把肉炖烂了才香,你饿了先吃点蒸饺垫垫,我买的素馅的,不腻。” 林佳萌饿得脚步虚浮,飘进餐厅,见柏薇正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一口果汁一个蒸饺,美滋滋地吃着。山里信号不好,手机连不上网,积累了一堆工作邮件,她这边吃着,那边对着笔记本电脑一目十行地扫描。 忽地,她似乎看到一个有点价值的邮件,停下举到嘴边的筷子,专心读起来。林佳萌弯腰低头,毫不客气地张嘴把她筷尖上的蒸饺咬走了。 柏薇瞄了她一眼,默默把自己用过的筷子递给她,对方也不嫌弃,接下后便愉快地吃起来。 “不跟你抢,慢点吃,剩下的都是你的了。”柏薇把撕开包装的橙汁和装着蒸饺的盘子往旁边推了推,端起笔记本放在另一侧。 林佳萌便拉开餐椅,在她旁边坐下了,一口气消灭剩下的几只饺子,觉得有点口干,又懒得起身拿杯子倒橙汁,便就着柏薇的杯子喝了两口。 柏薇看完邮件,确认都是无聊的工作邀约,合起电脑,扭头见自己的杯子到了她手中,挑眉打趣道:“你那么喜欢吃我的口水啊。” 厨房传来“当”地一声响,是阿姨冷不丁地听到这句话,惊得汤勺没拿稳,摔进水池里了。她默默地将餐厅跟厨房间的推拉门合上,笑着嘀咕道:“这俩孩子,说话也不知道避讳,羞死个人了。” 跟纯洁饱受的阿姨相比,林佳萌自认算是比较能适应柏薇时不时不正经的调戏了,不仅脸不红心不跳,甚至回撩了一句:“我更喜欢另一种吃法。” 另一种吃口水的方法……这明摆着是勾引嘛! 柏薇顺着想到“回家再继续”那件事,从兜里摸出张□□,放在林佳萌手边。“这个给你,下午你去逛逛商场,买点时装什么的。” 让床坏掉的第一步,便是制造林佳萌不在场的契机。 可如何自然地让林佳萌离开家几个小时,并且毫不怀疑自己的动机? 柏薇想了许久,排除多个不靠谱选项后,敲定了给钱让她去逛街这条。 哪有女人能抗拒逛逛逛、买买买的诱惑呢?柏薇相信只要自己啪地把□□一拍,林佳萌就会头脑发热、热情高涨地推门而去,根本不会有一丝丝怀疑。 然而真实情况让她大跌眼镜,林佳萌两三口将杯底的橙汁喝光,打了个嗝。“不去,我有衣服穿。”说完伸手去拿果汁,那盒1升装二十来块钱的饮料,在她眼中的诱惑力比随便刷的□□大得多。 柏薇被刺激到了,为什么她娶回家的是这样不走寻常路的女人?又为什么她竟然觉得这块搓衣板看着还挺顺眼,想跟这块板发生些不可描述的关系?还为什么她要为了睡到这块板而绞尽脑汁? 在她兀自哀伤的时间里,林佳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橙汁,双手捧着,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柏薇看得一清二楚,她的唇刚好印在自己经常喝的位置上,由于喝得太快,唇边沾了一圈果汁。 要是换个人,不说陌生人了,就说亲妹妹柏冰跟柏清,如果敢擅自用她的私人物品,必定被她一顿痛斥,然后不论那个东西她有多喜欢、价值多少,通通会被毫不留情地丢掉。 但此刻林佳萌当着她的面用她的私人水杯,柏薇不仅没生气,反而抽了张纸巾,帮她擦干净唇边。 把纸巾揉成团,丢进垃圾桶的时候,柏薇心想,我大概是疯了。 然而她还是把这块可爱到让她失心疯的搓衣板哄出去逛街,好实现她的大计划。于是她温言软语地哄道:“快入秋了,你该买几件新款。那种套装裙就很好,能把你漂亮的小腿露出来。” 林佳萌脸上微微一红,像是动了心,但仍没拿她的卡。 柏薇无比热情地将卡塞进她手心。“我知道你有钱,但意义不一样,说起来结婚后我都没送你过什么,就当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吧。” 林佳萌误解了,以为她要把整张卡送给自己,目瞪口呆的同时,心底隐隐生出欢喜。 这就是传说中的上缴工资卡吗? 林佳萌紧紧握住对方上缴的小金库,边感动妇妇关系有了巨大的进步,边特别开明地说:“放心吧,我很体贴的,允许你有私房钱。” “等等,什么私房钱?”柏薇迷惑了会儿,见她像握着一家之主权杖般威严地握着那张卡,顿时明白这误会大发了。然而塞出去的卡如泼出去的水,柏薇做不出从她手心抠出来的丢脸举动。 心如刀割,却还要强做镇定。柏薇捂着痛到简直要停跳的心脏,强装大度地扯起嘴角,昧着良心回了句:“谢谢啊。” 林佳萌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没留意她的异常,开开心心地将卡收进自己的钱包里,口中念念有词地计划起来:“上次我答应要送给柏冰和柏清一套口红,正好用你的卡刷,说是你送的,她们一定感谢你这位大姐的。” “柏瀚今年毕业啦,开始进百悦工作了,得有套上档次的西装才行,我也拿你的卡买了送他好了,不过不太清楚他的衣服尺码……” “大妈好像最近睡不好,得去保健品店问问看有没有合适的补品。小妈……” 柏薇整个人是崩溃的,事情发展得完全超出可控范围了,但好在,她终于愿意出去逛街了。 午饭后,林佳萌化了妆换上漂亮衣服,美滋滋地出门了。柏薇随便找了个理由,将保姆阿姨支出去,家里便成功只剩下她一人了。 天时地利,柏薇迅速打电话给物业,要到一个木工的电话,联系对方□□。没多久,木工师父扛着工具上门,发现她家里装修得富丽堂皇,哪里需要自己再动手,便迷惑不解地问:“柏小姐,有什么我帮忙的?” 柏薇将他引进次卧,指着欧式公主床说:“帮我锯断床腿,不是现在就断,而是表面上看不出断了,但人一躺上去,床就会塌,我要这种效果。” 木工师傅一脸懵,搞什么啊,好好的床为什么非要破坏掉? 柏薇见他犹豫,便用金钱诱惑道:“你平时做一小时工多少钱?我给你两倍,就锯个床腿,干不干?” “干!”怕她反悔,木工师傅赶紧答应下来。他懒得猜测这些富人到底在想啥,反正活轻松、钱给的足,这么千载难逢的好事,傻子才不做。 被钱使唤着推磨的师傅工作积极性很高,问清楚她想达到的效果后,从工具箱拿出锯子,沿着床腿滋啦滋啦锯了五分钟,麻溜地将稳如磐石的床腿破坏成似断非断。 拿得钱多,木工师傅很开心,主动用扫帚清理完作案现场,倒进垃圾袋,打算下楼时带出去丢进垃圾桶,绝不留下丁点蛛丝马迹。他还怕柏薇不会操作,细心地讲解道:“我锯断的是床尾左边这条腿,你往正上方猛地一坐,绝对塌,人就像坐滑梯一般,吱溜地滑下去了。” 柏薇非常满意,付清工钱,送走木工,便坐在客厅里焦躁地等林佳萌回来,好当着她的面表演床塌了的人间惨剧。 但凡等一个人,时间就会过得特别慢,如同一锅熬得粘稠的粥,把锅底整个翻过来,都慢吞吞、黏嗒嗒、一点点地流。柏薇心急如焚,热锅上的蚂蚁般绕着客厅没头脑地转了几圈,从橱柜里摸出一袋袖珍西瓜子,坐到正对玄关的方向的沙发上,嗑起来。 她一向不喜欢嗑瓜子,嫌脏手,也怕嗑豁了门牙,这次实在没办法了,才拿它消磨时间。 比小拇指甲盖大不到哪儿去的西瓜子如同滑溜溜的泥鳅,稍不留神就嗑偏了,或者从指缝掉出去了,柏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嗑出的瓜子肉才勉强盖住碗底。 柏薇累得眼酸手疼,打算中场休息,刚躺倒,就听到玄关传来门响,林佳萌跟保姆阿姨说笑着进了门。 柏薇如身手敏捷的猫般原地弹起,没顾上穿鞋,光脚踩着红木地板迎了上去,笑容可掬地说:“回来啦,买了些什么,逛街开心吗?” 林佳萌提着大大小小好几个购物袋,保姆阿姨也提着几个,她小心地把袋子挨着鞋柜放好,才边换鞋边说:“开心呀,买了好多东西,要不是在楼下碰到阿姨,我可能一个人都拿不上来。” 换完鞋她便想提起袋子放回主卧,柏薇拦下了。“你逛街累了吧?先歇一会儿,放着我来。” 她引着林佳萌坐到正对次卧门的方位,把那碗瓜子肉放到她跟前,还殷勤地倒了杯水放到她手边。“专门给你剥的。”说完她就小跑着搬运购物袋了。 林佳萌狐疑地盯着她的身影,无事献殷勤,非……咳,那啥,即盗。凝神一想,林佳萌左手捂住开口略低的衣领,右手捂住包里的□□,搞不懂她是要那啥还是要盗,那就一起防范着。 柏薇放好了购物袋,动作夸张地伸了个拦腰,故意大声说:“我有点累了,想躺一躺,吃晚饭叫我。” 嘴上说着要睡觉,走进次卧后却不关门,林佳萌疑心更重了,还没往深处想,就听到“嘭”地一声巨响,伴随着柏薇的哀嚎:“老婆!我床塌了!” 林佳萌心下了然,哦,现在可以确定了,她的目的是那啥。 第28章 大导演的情话 既然明白柏薇心里打得飞起的小算盘,林佳萌就没准备搭理她,直到实在听不下去柏薇十分做作的长吁短叹,才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捧着那碗瓜子肉,移步到次卧门口,倚着门框,望向摔在地上的那人,问:“摔疼了?” 柏薇忙不迭地堆出痛苦的表情,捂着后脑勺说:“疼。” 林佳萌嚼了嚼,咽下瓜子肉,简短地回道:“哦。”然后扭头坐回沙发了。 被晾在地板上的柏薇:“……” 一个“哦”就完了? 我忙活这么半天,又是锯床腿,又是飙演技,一个“哦”就完了? 柏薇直勾勾地瞪向正上方的天花板,心里隐隐地有点不开心。 你不帮我揉揉脑袋就算了,起码要扶我起来吧,就这么直接走掉了…… 宝宝有情绪了! 有情绪的柏薇赌气地在地板上摆了个大字,后脑勺枕着那截断了的床腿,胸口大幅度地起起伏伏,气鼓鼓的,大有把地板躺穿的迹象。 然而她愚公移山般的远大志向只实践了半分钟,便中途夭折了,因为林佳萌折了回来。 柏薇如愿以偿地享受到被扶着坐起来、揉脑袋的一条龙服务,并惊喜获得升级版豪华套餐——冰袋一个。 她感受了下紧贴在后脑勺上的用毛巾和保鲜膜包起来的冰块,问:“这是干啥?” 林佳萌调整了下冰块的位置,道:“冷敷,你不是撞到脑袋了吗?消肿,免得长包。” 柏薇心里一下子明亮起来,窃喜地想,我老婆果然还是关心我的! 敷了会儿,林佳萌左右摸了摸,觉得她脑后平平,一点问题没有,便更加确认,柏薇刚才一连串的痛呼都是做戏。 想着她这个配角陪演得十分到位了,蹲得腿都麻了,便收了场,把冰袋塞进柏薇手里,自己捶了捶小腿,不紧不慢地站起来,又半拉半抱地把柏薇拽起来,说:“没多大问题,出去吧,快开饭了。” 晚饭后,林佳萌接了个经纪人的电话,站在客厅外的阳台上聊了十几分钟,柏薇的视线便如指南针般,笔直地指向她十几分钟。 等她挂断电话回到室内,柏薇赶紧问:“有通告?” “嗯,接了个品牌代言。” “哦,恭喜啊。” “谢谢。” 林佳萌坐在沙发一边,头也不抬,一直盯着手机。坐在中间的柏薇拼命地张望,那姿势简直要把脖子拉得像长颈鹿。 她不着痕迹地移动,坐得近了些,看不见林佳萌手机上的文字,但能看到几张女装图片,便找话题道:“代言女装品牌?” 林佳萌点头。“嗯。” “秋装?” 林佳萌继续点头。“嗯。” “什么牌子?” 这次林佳萌顿了两秒,抬起头,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对上柏薇欲言又止的脸。“你到底想说什么?” “呃,时间不早了……”柏薇咽了口唾沫,把“我想和你困觉”这句非常三俗的话咬烂嚼碎咽回肚子里,挑了挑眉毛,在裤子上搓了搓手心,清清嗓子,有点羞涩说:“我想和你一起迎接明早的太阳。” 说完,她就闹了个大红脸,垂下眼皮,睫毛颤抖着,隔几秒,又偷瞄林佳萌一眼,观望她的反应。 果然被我猜中了……都是套路啊!套路! 关于重生后的初夜,林佳萌最开始以为自己很会期待,后来以为会害羞,可现在……她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见她一直没给回应,柏薇怕被拒绝,赶紧补充两句:“你也知道,次卧的床坏了,我能不能先跟你挤挤?” 床坏了,你可以睡沙发呀,非跟我挤?套路…… 林佳萌似笑非笑地回了句:“哦。” 见她答应了,虽然语气不太欢快,但毕竟是答应了,柏薇很兴奋。 今晚可以同床共枕了!之后再借口说太忙没空买新床,就可以继续在主卧住下去了!每晚睡在一起,嘿嘿嘿…… 心动不如行动,柏薇暂停旖旎的思绪,催促道:“你先去洗漱吧,我们早点休息,早睡早起健康。” 林佳萌瞄了眼挂钟,还不到八点……早睡早起健康?如果没记错的话,您以前是夜生活非常丰富,凌晨1点前不进卧室的人吧?都是套路,全是套路…… 感情里的你追我逐像是场游戏,双方都沉浸其中时才显得浪漫,如果其中一方识破了对方的套路,便体会不到脸红心跳的小激动,平静得如同冷眼旁观,虽然行动上也会配合她,但只是为了陪她做完这场游戏。 你开心就好…… 林佳萌默念了这句话,顺了她的意,从阳台取下浴巾,先行洗澡。 收拾完,林佳萌在主卧床上躺好,敷上面膜,一边放松,一边神思飘忽地猜想柏薇接下来会搞什么幺蛾子。 按惯例,不能一上来就直奔主题,肯定要铺垫一下,不说真情大告白,起码要说一些暧昧不明、勾得人心潮翻涌的话,等自己放松警惕,她就可以趁虚而入了。 一会儿后,柏薇抱着自己的枕头摸进房间,爬上了床,躺在了林佳萌身边。她望着枕边人,眼底盛着一汪水,温柔地亮着,轻轻开口:“老婆啊……” 林佳萌在心底bingo打了个响指,猜中了,好戏开场了。 柏薇翻了个身,面朝林佳萌的方向,指尖试探地在她脸蛋上戳了戳。“老婆啊,我发现你今天皮肤特别好,吹弹可破。” 林佳萌在心里吐槽,当然啊,我刚敷完大几百一张的面膜。 对方没回应,柏薇也不泄气,摸索着握住林佳萌受伤的那只手,问:“老婆啊,手上的伤恢复得怎么样?我听说有种去疤痕的精油挺有用,明天找朋友帮你买。” 林佳萌忍不住想翻白眼,我下午逛街自己拎着大包小包,你觉得伤恢复得怎么样? 一鼓作气,再作气,三作气,柏薇第三次开口,放了个大招,她慢慢凑近,把脸贴到林佳萌颈窝里,仰起头,嘴唇刚好擦到对方颈侧细嫩的皮肤。 她一手握着林佳萌的手,一手环抱住怀中人,唇瓣翕动,柔柔地磨蹭着对方温热的皮肤。她说:“老婆啊,以前我都是一个人睡,不觉得有什么,可最近越来越觉得床很空,被窝很冷……我要这样抱着你,心里才暖和,才觉得自己是完整的。” 第29章 大导演的反常 纵然心里有底,打过了糖衣炮弹的预防针,但听到柏薇那席话时,林佳萌还是蓦地心潮翻涌。 她算是明白了,情话的冲击力非常大,自己那点欲拒还迎的小防线,根本就不堪一击。 她束手就擒,在柏薇长久而温情的注视中合起眼,等待近在咫尺的双唇相触碰的一瞬,然后辗转反侧,抵死缠绵。 然而预想中的吻并没有如期到来,因为柏薇的手机非常不合时宜地唱起了歌。气氛立刻被破坏,林佳萌睁开眼,见柏薇不知何时已趴在自己上方,垂下头,鼻尖离自己还有仅剩的几厘米。 来电铃声逐渐加大音量,而柏薇继续保持当下的姿势,甚至还有进一步的迹象。 林佳萌可不想在聒噪的背景音中完成她们的初吻,她伸手抵住柏薇下沉的胸口,阻止道:“先接电话吧。” 筹划好多天终于要得手,就差临门一脚了,柏薇怎么情愿打住,便说:“不管它,又没什么事,响两声就断了。” 话音刚落,手机像被人掐住脖子,哑然了。 柏薇抓住林佳萌推自己的手,压在枕头上,带着笑模样说:“好了,咱们继续……” 然后手机铃声再次响了起来,像一只讨债鬼,不依不饶,誓不善罢甘休。 被连续打断两次,兴致全无,林佳萌翻个身从柏薇身下逃出,下床坐去梳妆台前的小圆凳那儿了。 “谁啊,非得大半夜打电话?有什么事这么急!”快吃到嘴的美人就这么飞走了,柏薇很心痛,一腔愤懑一股脑转移到来电上,不客气地抄起手机,眼里冒着火,打算怼对方几句,但一看到屏幕上显示的人名,表情顿时变了。 没听到柏薇朝无辜的来电人发火,林佳萌心觉奇怪,便扭头望去,却看到柏薇脸上的神情十分古怪。 像是落寞,像是忧伤,像是想逃离,却还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无法放弃。 林佳萌瞬间想到藕断丝连这个词。 前女友……吗? 心胸再广阔,再没心没肺的人,在恋人的前任这件事上,都没办法做到毫不介意。 林佳萌下意识绷紧身体,支起耳朵,似乎这样就能更清晰地听到她们的对话。 不过柏薇一言不发,举着手机沉默地走出主卧,并且带上了房门。 这下除非林佳萌有顺风耳,否则就没办法听到了。 前任如同平静水面下的暗礁,鲜嫩鱼肉中的小刺,楼梯扶手间缺失的一根栏杆。她们一直梗在心底,虽然跟恋人的幸福相处可以使人短时间遗忘掉她们的存在,但一旦她们出现,便警铃大作,不得不面对触礁、卡刺、摔下楼的风险。 上辈子的相处时光里,林佳萌并不知道任何柏薇前任的事,毕竟她们很少聊天,根本谈不到这么深的层次。 这辈子,二人的关系有了长足进步,但也没有到互相坦明心意,以真正恋人相处的境地。 这就很尴尬了,自己明明是她老婆,户口本上写得清清楚楚,她们是法律认可的妇妇,在这种时候,自己却没有立场去质问…… 不对,等等…… 林佳萌在满心的无力感中抖了个激灵,猛然意识到,柏薇是自己老婆啊!受法律保护的老婆啊!那她跟前任联系,自己当然有权利过问! 不,不是过问,是禁止! 如果柏薇不听话,自己甚至都可以去婆家求助,找四个婆婆撑腰,让长辈管教她! 明确立场后,林佳萌顿时有了底气,拉开房门,准备去现场附近旁听,结果迎面碰上准备走进房间的柏薇。 四目相对,柏薇的眼神虽然黯淡,但并没有躲闪。她以为林佳萌出去有事,便后退一步,侧身让行。 林佳萌瞄了眼保姆紧闭的房门,伸手把她拉进来,关上门,才十分严肃地开口:“柏薇,我有事问你。” “你说。” 林佳萌便说:“我们是妇妇,所以有什么事互相不要隐瞒,我希望你能如实地回答我。”顿了下,见柏薇认真地点了下头,才继续说:“我想知道,刚才给你打电话的人是谁,是你前女友吗?” 柏薇仿佛被一记直拳打蒙了,愣了几秒,才缓缓回答:“是一个故交。” 林佳萌等了会儿,见她没继续说的迹象,追问:“那第二个问题的答案呢?” 柏薇垂下视线,肩膀塌下去,整个人仿佛被吸走了精气神。她木然开口,声音微不可闻:“不是……” 她的肢体语言和表情都太反常,林佳萌不敢轻信,继续道:“你以前承诺过,你不会做背弃我们婚姻的事,不论行为上,还是精神上。我再问一遍,你想清楚了再回答,她是……” “不是!永远不可能是!” 柏薇突然爆出巨大的音量,声嘶力竭,像是要把每一颗肺泡里的空气都挤出来。林佳萌吓了一大跳,愕然之余,敏锐地发觉,柏薇红了眼眶。 “你……”她下意识地伸手,想摸一摸柏薇的眼角,后者却躲开了。 于是她想传递关心的那只手,便尴尬地冻在了空中。 林佳萌收回手,移开视线,看向脚尖。心里忽然觉得很累,也觉得质问什么的没有意义,假如一个人心不在自己这里,她有腿有脚,想不想走,跟谁走,自己怎么控制得了。 结婚需要两个人、甚至两家人同意,才结得成。而离婚,往往只用一个人起了意,便离定了。 方才的勇气和底气,如开闸泄洪般迅速从身体里流失。林佳萌像是在两军兵刃相接的战场上,身着破烂铠甲的兵卒一般,颤抖着,惊俱着,在刀光剑影间残喘偷生,提心吊胆,惴惴不安,不知何时、从何处飞来一柄利剑,便了结一生。 如同她跟柏薇的婚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知时光流逝到哪个点上,便会戛然而止。 两人各怀心事,卧室安静得可怕。客厅的挂表走到整点,发出沉闷的一声“当”。二人齐声开口: “早点睡吧。” “我去睡沙发。” 第30章 30 门开了又关,卷起一股风,如同裹狭着西伯利亚的寒流,从五脏六腑席荡而过,将全身吹透,冻得彻底。 林佳萌木然地在原地站了会儿,回到床上,用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裹紧,却还是发寒。 她把空调关了,拥被坐在夏日闷热的深夜,却觉得血液和思维仿佛都被冻住了。 她大脑一片空白,僵直着手指,望着黑漆漆的夜,良久之后,身体被高温蒸出一层薄薄的汗,整个人才如同破冰而出,缓过一口气来。 她漫无边际地想,这是怎么了…… 因为有心事,睡眠浅,所以清晨阿姨起床的动静很轻易就吵醒了她,她听到客厅里有人大呼小叫道: “柏小姐,你怎么睡在这儿啊?!哎呦,看这一脸红疙瘩,被蚊子咬坏了吧?我去给你拿止痒药擦擦。” 林佳萌睁开眼,觉得头疼欲裂,嗓子干疼,甚至有些鼻塞。听到动静,就下意识起身往客厅走,拉开门的时候才猛然意识到,昨晚她跟柏薇闹矛盾了。 要说相敬如宾,当对方是合租的房客,上辈子一直是这种相处模式,她很熟练了。但冷战……她毫无经验。 她僵在房门口,不知自己该假装没事一般走去客厅,还是假装没听到继续躲在房间里。 正为难着,保姆阿姨从自己房间拿了清凉油出来,抬头见她傻站着,面色也很难看,忍不住说:“哎呦,林小姐,你这又是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说着她走上前试了试林佳萌额头温度,惊讶道:“你发烧了!昨晚空调开低了是不是?” “我没开空调……”林佳萌开口辩解,发现自己嗓音都沙哑了。 “没开?这么热怎么不开?你看看,热感冒了吧,等着,我这就给你找药。”阿姨忙得像只陀螺,把林佳萌按到沙发上,便脚不沾地在客厅、卧室、厨房来回游走,口中还不住地念叨:“你们俩啊,真不愧是妇妇,一病就病了俩,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两人被数落得抬不起头,一人一角,窝在沙发里,没精打采地耷拉着头。 阿姨给俩病号熬蔬菜粥,专心切菜去了,她一不说话,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电热水壶微弱的烧水声。 气氛沉默得很是尴尬,柏薇攒足了勇气,说出一句没营养的开场白:“你发烧了?很难受吗?” “还行。”林佳萌抬头瞥了对面人一眼,对方却如受惊的小鹿,嗖地错开视线,很不自在地捏起肩颈来。 此刻的柏薇看起来十分凄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手臂上、脸上一连串红彤彤的大包——蚊子的杰作。而后就是挂在眼周的硕大的阴影,头发乱蓬蓬的,嘴唇干得起皮,如果不是还穿着价格不菲的睡衣,活像个被群殴的流浪汉。 注意到她皱眉揉脖子,林佳萌便问:“你落枕了?” 柏薇回答:“可能吧,抱枕太低,我睡不习惯。” 活该,谁让你非要出来睡沙发…… 虽然脑中是这么吐槽的,但行为出卖了她的本心。阿姨拿来的那小盒清凉油规规矩矩地摆在茶几上,柏薇大概觉得味道不好闻,并没用。林佳萌便捡起来扭开,用食指挖出一点来,涂在柏薇红肿的胳膊上。 柏薇没料到她会帮自己擦,起初想躲,后来可能止痒效果挺好,她反倒主动把脸凑了上去。 林佳萌一抬头,对上仿佛一夜之间疯狂爆痘的那张凹凸不平的脸,没绷住,嘴角翘了起来。 让你气我啊,破相了吧?那是蚊子代表月亮惩罚你! 水烧开了,阿姨倒了一碗,准备端出来放在茶几边上,放凉一些,让林佳萌吃药。见她俩头挨着头笑嘻嘻地挤在一起,抿嘴一笑,又折回厨房了。 小妇妇吵架,床头吵完床尾就和好了,她可不出去当什么电灯泡。 早饭后,柏薇去卫生间漱口,从镜子里瞧见自己的尊容,大受打击,寻摸出一副夸张的□□镜架在鼻子上,成功遮住半张脸。 玄关乒乒乓乓一阵响,柏薇扭头去看,只见林佳萌换了套行头,打扮得光鲜亮丽,惊愕地问:“你要出门?” 林佳萌挎上小包,将长发拢到耳后,嗯了一声,答:“约了服装商,今天试装。” “你还发着烧呢!” “低烧,不碍事,我吃了药了,很快就能退下去。”林佳萌推开大门,留下一句“我出门了”,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柏薇心里七上八下的,林佳萌走得太急了,她都没来得及问对方去哪个影棚,几点收工,需不需要自己接送。 当然最后一条是多余的,她经纪人肯定会负责车辆,不过她经纪人不知道她低烧啊,肯定没给她准备药,影棚的盒饭好不好吃啊,万一太油或者太辣,她岂不是要饿着了? 还有啊,影棚的空调温度开得会不会很低,她就穿着条小裙子,多冷啊! 柏薇越想越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客厅一圈圈地绕,绕得保姆阿姨眼晕,忍不住劝道:“柏小姐你躺下休息好不好?我老人家的眼都要被你晃花掉了。” 柏薇左耳进右耳出,躺下休息是绝对办不到的,但她好歹跑去阳台站定了,开始不停地拨弄手机。 先从林佳萌微博找到经纪人微博和工作联系邮箱,又从熟悉的经纪公司那儿打听到这位经纪人的手机号,又发短信表明身份,并询问对方影棚在哪儿。 常人想知道另一半今天在哪儿工作,都是直接问对方,哪有跨越千山万水,问到经纪人这儿来的? 难不成吵架了?冷战?不接电话? 好在这位经纪人比较浪漫,讶异片刻,便想到另一条充满粉红泡泡的解释。 柏薇左等右等,终于等到回复,急切地点开短信,发现对方说:“柏导您是要秘密探班,给佳萌惊喜吧?嘻嘻,这是地址——XXXXXX。放心,我会帮您保密的!” 隔着屏幕,柏薇都从短信里闻出了浓浓的八卦味道。她只是想去送衣服、送药、送饭,可以的话,再接林佳萌下班,哪里算探班…… 好吧,从行为上来看,的确是探班,24K纯的那种。 柏薇摸摸下巴,期待地想——那,她会觉得惊喜么? 柏薇带着药品、保温饭盒、风衣,满心欢喜地驱车来到片场。在场外等候的工作人员都惊呆了,愣了半响才回过神,上前问好,求签名合照。挎着大包小包的柏薇一一配合,十分有耐心,脸上始终带着微笑。 等照得差不多了,柏薇才问:“佳萌在拍摄中吗?” 工作人员反应过来,原来她是来瞧老婆的,纷纷指方向给她看。“她们在那个摄影棚,估计快拍完第一组照片了,马上就要换第二套衣服了。” “哦,那我过去那边等着,先走了。” 工作人员摆摆手,看着柏薇走远,才窃声说:“娱记不是说她们感情不好吗?感情不好,柏导还来探班?” “你看柏导背的包没?里面有个保温饭盒呢!啧啧,真体贴,我男朋友要能来给我送饭,我能高兴得晕过去。” “娱记说的话有几句真的?我有朋友是电视台的,她跟我说,柏导跟林佳萌最近一起录了真人秀节目,俩人如胶似漆的,感情好着呢!” “真人秀?什么节目啊,没听说啊,什么时候播?” “刚录完,电视台藏着掖着,估计想放大招抢收视率呢,咱们等着看吧。” “诶!门开了!她们拍完了,赶紧准备第二套衣服!” 柏薇摆出最灿烂的笑容迎接她的新婚妻子,当门完全打开,她看清里面的人时,瞬间垮下脸来。 还在低烧的林佳萌,穿着比基尼,站在背景布前,为了营造动感的效果,甚至还有一台鼓风机正呼呼的对着她吹。 柏薇内心此刻像哔了云崖一样崩溃。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圣诞快乐~ 第31章 </script> “柏导?!”开门的助手惊讶地叫出声。 在场的人久混娱乐圈,对柏薇这个名字如雷贯耳,闻声纷纷转头,惊诧之余,赶紧停下手头工作,一齐上前迎接。 然而柏薇冷着一张脸,对迎面而来的热情视而不见,漆黑的墨镜反射着一层层的光,周身散发着强烈的“很不爽,别惹我”气息。 柏薇的高傲跟她本人一样出名,工作人员见状识趣地退开,在各种设备堆积的场地里,让出一条宽阔的路。 柏薇大跨步径直走到背景布前,从袋子里掏出风衣,刷地抖开,披在林佳萌身上。 “你怎么来了?”林佳萌问。 柏薇没回答,一边从上到下扣风衣的扣子,一边抬起睫毛瞪了她一眼。 即便被墨镜筛过了一遍,她眼中的怒火依然灼热得烫人。 虽然不知道她因为什么生气,总归是需要关起门来处理的家务事,林佳萌不想被外人看笑话,便沉默着任她摆布。 柏薇下了死力气,像是要把纽扣塞进布料里一般,再也不解开。最上面一颗扣子也被扣上了,勒得紧紧的,林佳萌不得不后仰脖子,好减小呼吸道的阻力。 刚喘了没几口气,她感觉手忽然被拽了下,整个人跟着前倾,下意识地朝前迈步,同时听到身边人说:“走!” 林佳萌立刻站定,质问:“去哪儿?我还在工作。” 柏薇扭头说:“回家,你还在发烧。” “我不烧了。”因为体温偏高的缘故,林佳萌脑袋转得很慢,还没消化柏薇突然出现在摄影棚这件事,迷糊地瞪着眼。 她戴了琥珀色的美瞳,看起来很精神,不过眸子里缀满丝丝缕缕的红血丝,暴露出她实际上状态并不佳。 柏薇不愿跟她争辩,直接上手摸她的额头,果然滚烫,登时黑了脸。“比从家里走时更热了,别闹,跟我回去。” “你才在闹,我还有工作,不陪你玩了。” 柏薇左手提着饭盒跟药,为了试林佳萌的体温,不得已松开了手,林佳萌便趁机转身往回走。不过刚走两步,又被柏薇抓住手腕,强硬地拽住了。 见她这么不配合,柏薇不经意间带上命令口吻:“我说了,跟我回家。” 林佳萌脾气也上来了,跟她针锋相对道:“我也说了,我在工作。” 她俩像在拔河一般,暗中较劲,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一点即炸。 虽然是她们的私事,但见气氛不对头,明显是要吵架了,在场的工作人员忍不住上来劝道:“要不今天就先拍到这儿吧?你看我们都不知道你生病了,还拿鼓风机对着你吹,真是不好意思。抱歉了啊,柏导。” 林佳萌的经纪人也凑上来说:“是呀,佳萌,人家柏导一片好心,专门来接你,别闹小孩脾气了,我去跟品牌负责人商量,过几天再拍。” 经纪人满脸八卦的笑容,说完还朝柏薇挤了挤眼,一副“看我助攻多给力”的表情。 摄制组、经纪人这两方都给台阶下了,按正常思路,接下来的剧情该是妇妇双双把家还了。然而超乎预料,在大家都暗中松了口气时,安静的影棚冷不丁地响起一声冰冷的质问: “一片好心?” 众人的目光嗖地向站在影棚中央的林佳萌身上汇去,只见她眼圈泛红,声线颤抖着,一字一句地说: “如果我今天就这么回去了,明天娱乐新闻会不会说‘十八线艺人林佳萌仗着柏导撑腰,耍大牌任性离场’?后天花边杂志会不会写‘出道五年无名气,全靠柏导才有通告’?” “这是我代言的第一个商品,拍的第一个广告。陈姐,那天你告诉我有代言邀约时,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激动。” “是,我的确没名气,只演过没存在感的小媳妇,全靠嫁给柏薇,大家才知道了我的名字。但……我是个演员啊,我认真对待自己的工作有错吗?为什么你们把这么重要的工作当做过家家一般?” 她每说一句话,现场就安静一分,最后全场陷入死寂,她转头直勾勾地看向面前的人。“为什么我的工作……要柏薇说了算?” 其他的话还能用“她是个病人,耍耍脾气也可以原谅”这个借口来化解尴尬,然而最后这句杀伤力太强了,哪怕是凌空而降一个马戏团,热闹喧嚣地表演一小时,都掩盖不了她言辞里的刀锋。 经纪人无声地垂下视线。 林佳萌是个要强的人,即便早些年只能接没人愿意演的小媳妇角色,她也很努力地揣摩角色、分析心理、一遍遍地磨练神态。作为她的经纪人,没有人比自己更明白她对演员这份事业的认真喝坚持。自己一直是欣赏她这份柔韧劲的,没想到韧过头了,反倒弄丢了柔。 经纪人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大概她一个人要强了太久,还不习惯被人宠着的滋味吧。所以那份关心,才被会错了意。 除了能大概猜透她百转千回心思的经纪人,在场的其他人纷纷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触发一场大战。同时视线小心翼翼地在她们二人之间逡巡,等待柏薇的回应,或者林佳萌的下一步动作。 良久之后,柏薇终于开口,语气不复方才的坚硬凌厉,而是充满浓浓的无奈。她说:“因为你是我老婆啊……你的健康,我怎能坐视不管?” 她捏了把林佳萌气鼓鼓的脸,继续说:“别的演员为了出名,或许需要付出健康的代价。但你不需要,我也不会允许。我认可你的工作态度,也当然希望你有名气,但……” 她压低了声音,凑到林佳萌耳边,用只有她们二人能听到的音量轻声说:“你不要拿我当阶级敌人,我们是妇妇,本就是一体的。在你没出名前,借用我的名气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让我帮你好吗?我拉你站起来,一步步越走越高,来到我身边,和我一起,站在顶峰。” 第32章 柏薇等了片刻,发现林佳萌虽然没开口回答她“好”或者“不好”,表情却明显柔和下来,不像刚才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被自己抓在手中的手臂也放松许多,肌肉不再僵硬紧绷,而是柔软的,透着疲惫后的脱力与试探的信任。 柏薇心底一软,蓦地想起在郊外拍戏时遇到的流浪猫。 是只普通的三花猫,瘦瘦小小的,脸上脏兮兮的,身子却还算干净,大概虽然餐风宿雨,却仍旧高傲地舔毛清洁身体。 剧组驻扎在那儿已经有段时间了,因为总有剩饭剩菜,慢慢将附近的流浪猫一只只地吸引了过来。 剧组女生多,对小猫小狗天然宠爱,时常投喂,半月后这群猫的肚子渐渐鼓了起来,不复当初的骨瘦如柴。 三花猫出现得很晚,蹲在这群被人类喂养过的猫最边角的位置,两相对比,显得很是可怜。 于是便有妹子单独扔了只鸡翅膀给它,想照顾一下新来的小可爱,没想到一下子引发混战。 有几只馋嘴猫也想吃鸡翅,见三花猫是新来的,就欺负它,想从它嘴中夺走。 其实猫打起架来很凶,低吼声听得人都会害怕,妹子眼睁睁地看着三花猫寡不敌众,但不敢出手相助,怕被挠,只能急得跺脚在一旁没什么用地喊:“快跑呀小猫!叼着鸡翅跑!” 正在吃盒饭的柏薇被充满恫吓气息的猫吼声惊动,扭头看了一眼,明白了状况。她被猫叫声吵得心烦,想也没想,便夹起自己盒饭里的肉丢了出去,其他猫见肉从天降,便不再争夺那唯一的鸡翅,各自吃了起来。 一场大战就这么化解了,妹子感激地朝柏薇笑:“谢谢柏导。” 柏薇无所谓地瞥了她一眼,转身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只不过一低头,发现脚边多了只三花猫。 怕它身上有跳蚤传给自己,柏薇动动脚,虚空地踢了几下驱赶。小猫躲远几步,蹲下,就是不走。 爱走不走。 柏薇挑挑眉,不再搭理这个小东西,有一口没一口地把没味道的盒饭吃了一半,就不动筷子了。 她站起身想把剩菜扔进垃圾桶,余光一瞟,发现那只小猫还蹲在原地,爪子前躺着副光秃秃的鸡翅骨架,见自己看向她,怯生生地叫了声: “喵……” 柏薇垂头看向它,见它表情可怜兮兮的,便打开盒饭盖子举在半空中,问:“你想吃?” 小三花大约饿极了,直起身子,踮起脚,伸长脖子,急切地把脸埋进被肉汤浸泡过的米饭里。 盒饭上挂着条猫的画面怪不美观的,有损自己的高冷形象。柏薇便将盒饭放在地上,自顾自地走掉了。 这点芝麻大的小事她压根没放在心上,直到第二天中午被硬米饭噎到,转身拿矿泉水,看到蹲在椅子脚旁边的小猫,才想起来有这么回事儿。 跟第一次一样,这次它也朝柏薇怯生生地叫了声:“喵……” 此后的每一天,这样的画面都会准时上演,不同的是,小猫坐得离柏薇越来越近,甚至有次还朝她摇了摇尾巴尖。 但柏薇是没有打算将它驯服的。 虽然几年前心理医生就跟她说,养只宠物会对她的恢复有帮助,但柏薇始终都没接受这个提议。因为她知道,自己内心一片荒芜,提不起力气去宠爱一只动物。 圈里的人说她拼,说她敬业,没见过哪个导演在寒冬腊月、三伏烈日里折腾自己,就为了拍个完美镜头的。可她其实不觉得折腾,因为她对自己的状况并不关心。 她的情绪已经死了,和那个人一起。 世间万物在她的感官里,只是深浅不同的灰白。 她放纵自己,因为似乎只有拥抱着温热的*,才能感受到一丝丝活着的气息。 她伪装自己,因为不想看到母亲憔悴、担忧,欲言又止的表情。 她强迫自己,因为她要报复,向那些躲在暗处的凶手。 她麻痹敌人,用高强度的工作,向外界展示她并没有沉沦在过往中。 她心底一片空旷,却仿佛又压着几吨的重重心事,一只偶然出现在视线中的三花猫,当然引不起她的重视。 但对猫来说,不是这样。 它一直试图向这位看起来冷冰冰,但会给它肉汤泡饭吃的人类接近。 剧组杀青第二天,所有人跟设备撤离,一阵兵荒马乱后,郊区重新回到最初的平静。 柏薇回头望了眼,不带一丝情绪地准备上车离开,却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脚。 低头,看到那只三花猫。 它像是察觉到什么,一反平日的高冷安静,绕着柏薇的腿蹭着走,试图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气息。 它急切地“喵喵”地叫着,用小小的脑袋抵在柏薇裤腿上蹭。 它甚至前爪离地站起来,用肉垫去拍柏薇的手,再抓抓自己的脑袋。 循环数次,柏薇明白过来,在它的引领下,第一次,轻轻地,摸了摸它的脑袋。 它的身上是热的,比自己的体温高。 它的身体是软的,仿佛是可随意揉捏出造型的橡皮泥。 柏薇低头望着它湿润的眼睛,对这只吃了自己一个多月剩饭的野猫说,轻声说:“再见。” 然后她便走进车里,关上了门。隔着玻璃,她看到小猫蹲坐下来,朝着她的方向,咧开嘴,极轻极轻地,喵了一下。 现在回忆起来,它应该是在说,“带我走”吧? 虽然是野猫,但它也想要一个家吧? 柏薇摸了摸林佳萌的头顶,而后轻声说:“乖,我带你回家。” 林佳萌这次没有反抗,温顺地由她牵着,一路往停车场走。 上车后,柏薇将空调开到暖风档,问:“这样暖和点没?” 方才拍摄时一直被风扇吹着没觉得有多冷,可柏薇一松开手,林佳萌便觉得全身都冰冷起来。 见她冻得缩成一团,柏薇便说:“刚才来时我看到门口有个肯德基,我去给你买杯热牛奶,外面没有停车位,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好吗?” 林佳萌吸了吸鼻子,问:“你要去多久?” 此时的她像极了那只蹲在车外的小猫,一副被抛弃了的黯然神情。柏薇心疼地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安抚道:“五分钟,我保证回来。” 第33章 五分钟,说起来很短,短到连一篇长微博都看不完,但足以发生某些不可挽回的事。% 假如早知道会听到某些不该听到的话,林佳萌说什么都不会同意柏薇离开的的。 她坐在后座上,一个人静静地等着,有些无聊,便好奇地拨开柏薇放在一旁的袋子,发现里面装着保温桶跟一盒感冒药。 她揭开盖子,清淡的米香飘了出来,翠绿的蔬菜丝跟米黄的鸡蛋碎零星点缀在煮得软烂的糯米中,从表面蒸腾出丝丝缕缕的热汽。 还是温的。 林佳萌裹紧风衣,恍然明白过来,柏薇的突然出现,不是为了打断自己工作,而是为了送粥和药。 她方才的疾言厉色,不是出于霸道,而是对自己的关心。 原来是自己误会她了。 林佳萌顿时懊恼起来,羞愤地抱住脑袋,自己竟然当着那么多工作人员说出了那番话,实在太不给柏薇面子了,等她回来,一定要好好地跟她道歉。 一边斟酌怎么道歉才显得恳切,林佳萌一边思绪飘飞地想,换做以前,柏薇早板起脸甩袖子走人了,今天却一再地忍让,甚至还贴心地为自己跑腿买热牛奶。 是幻觉吗?还是……她对自己…… “哒哒哒。”安静的地下停车场响起一阵杂乱的高跟鞋声,伴随几个女生轻快的谈笑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哇塞!我今天真的震惊到了!杂志上都说柏导高傲冰冷,你们都看到了吧?她在老婆面前完全是另一个人!活脱脱的妻奴嘛!” “就是就是,跌破眼镜了。不过意外地觉得有点萌,嘿嘿。” “我倒是不意外柏导是个妻奴,令我诧异的是,她竟然会喜欢林佳萌这种类型的。” “啊?为什么你觉得她不喜欢林佳萌这种类型的啊?” 午饭过后的时间点,整个城市都陷入午睡,停车场也安静得令人昏昏欲睡,守在出口的保安手托下巴,费劲地撑起眼皮。 四下无人,几个女生就没注意控制音量,边聊得风生水起,边朝林佳萌在的方向走。 她们几个都是影棚的工作人员,由于拍摄提前结束的缘故,提前收工下班。换做平时,林佳萌会大大方方地从车里走下来,跟她们打招呼,说声“辛苦了”,可此刻她成为话题中心人物,下意识地就想躲避。 她躺低身子,藏在前座椅的后面,听到她们走过了自己的位置,停在了稍远一些的位置。 她听到她们继续说:“你快说啊,为什么啊?” 有人猜测道:“是不是林佳萌跟柏薇以前那些床-伴比起来不够性感?” 那人故作神秘道:“是,又不全是,这牵扯到一个秘密。” “哎,你怎么遮遮掩掩的,还是不是朋友了?你就跟我们三个说,我们保证不告诉其他人。” “这个真不能说,当年是百悦的董事长亲自下达的封-杀-令,我可不想跟柏董对着干。” “什么呀什么呀?怎么还扯到封-杀-令了?你说一点,一点点就行,求你了,我明天给你带蛋糕吃!” 那人被几个女生闹得不行,终于撬开了牙关,透露出一星蛛丝马迹。“颜姓女星,我就只能说这么多,其他的你们自己去了解吧。好了,把车钥匙还给我,我来开车,去哪儿逛街啊姐妹们?” 等轿车的轰鸣消失在停车场的出口,林佳萌试着坐直身子,不知是发烧导致脱力,还是葛优瘫的姿势难以发力,她试了两次,没坐起来,最后伸手抚住前排车座椅,才费劲地把自己拉起来。 本来就是夏天,空调又开的制暖,这么会儿功夫,早已把车内温度提升到跟桑拿房差不多。 林佳萌开始出虚汗,同时心口发慌,大脑一阵阵地发懵。 思维像是被融化的柏油黏住的车轮,艰难地行进,她用十分不清明的头脑,以及独属于女人的直觉,得出了一个结论—— 颜姓女星,跟柏薇有莫大的关系。 “你还好吗?脸怎么这么红?” 一双冰凉的手覆盖上额头,激得她恢复了一丝神志。 柏薇左手提着饮料,用手肘抵住车门,弯着腰,上半身探进车里,担忧地望着她。“比刚才更烫了……” 她伸手越过车座,关掉暖风,换成通风档。“抱歉,我没意识到这样可能会温度太高,感觉你有点脱水,喝点牛奶吧。” 她揭开热饮的盖子,吹了几口,端着纸杯递到林佳萌唇边。后者试探地尝了口,立刻皱眉扭开头,痛苦地说:“烫。” 柏薇自己尝了口,舌尖差点被烫掉。她沮丧地端着热饮,手足无措地看向一边流虚汗一边冷得环保双臂的林佳萌,低落地说:“对不起,我不会照顾人,让你更难受了……” 身体的难受是次要的,此刻,对林佳萌来说,心里的不舒服才是更重要的。 活了两辈子,嫁给柏薇两次,却是头一次听说,她心里有别的人。这是非常难以接受的。 林佳萌还记得等柏薇回来,自己要跟她道歉这件事,但现在显然顾不上了,她只想回家沉沉地睡过去,逃避心底沉甸甸的情绪。 于是她说:“我们回去吧。” “好。”柏薇重新把热饮的盖子盖好,左右摇晃了下,确认不会漏出来,才塞进林佳萌手中。“你先捧着捂手,凉一些了再喝。要是坐着不舒服,你就躺下,我开车稳,你放心睡吧。” 到家后,保姆阿姨见林佳萌小脸红通通的,就知道体温偏高了。把她按在沙发上量了体温,发现接近38度,顿时就急了,却又顾忌她是个病人,不能说她,只好朝柏薇发脾气:“我不是拿感冒药给你了吗,你没给她吃吗?” 边说边解开保温桶的盖子,发现一口没动,忍不住又是一顿数落:“粥也没给她喝,你说说,你是怎么照顾病人的?啊?” 暴脾气的柏薇逆来顺受地听着,主动拿勺子拿碗,伺候林佳萌吃了半碗粥,又喂她吃了药,扶着她就寝,才终于换得阿姨脸色稍霁。 见林佳萌睡下了,阿姨招招手,悄摸地把柏薇引到厨房去,语重心长地说:“柏小姐啊,过日子跟谈恋爱可不一样啊,不是简单的吃饭、看电影。阿姨是过来人,有一席话要跟你讲……” 感冒药有很好的安神效果,林佳萌昏昏沉沉睡到傍晚,才悠悠转醒。 刚醒来的大脑是一片安宁的空白,片刻后,忽然浮现大写加粗的“颜姓女星”四个字,随之整个脑海翻江起浪。 林佳萌做不到忽视了,她就是介意,就是吃醋,就是无法接受柏薇心底可能有别人。 考虑到昨晚那个神秘来电,这个可能性,瞬间变成百分之百。 她如每一个在爱里没有安全感的女生一样,不敢当面质问,只好在网络上偷偷调查潜在的第三者。 她在微博搜索“颜姓女星”,结果为零。 她又搜索“柏薇情史”,结果还是为零。 停顿数秒,她再次搜索“柏颜”,结果依旧为零。 当察觉恋人出轨后,即便再弱不禁风的妹子,都会摇身变成福尔摩斯,再细枝末节的线索都不会放过。 林佳萌想,如果她们两个还有旧情的话,那在柏薇跟自己结婚当天,那个人一定会发微博宣泄情绪。于是她干脆键入“柏薇结婚”,按下搜索,跳出铺天盖地的信息。 她认真地一条条看下去,绝大多数内容都是圈内明星、各大娱乐官博的祝福,她看了十几分钟,就快要放弃的时候,忽然看到了画风陡变的一条微博—— “柏薇结婚了?!你凭什么一个人幸福?!” 眼皮猛地一跳,林佳萌意识到,她找到了。 她全身都颤抖起来,深吸几口气略稳定情绪,才指尖哆嗦着点击那人的头像,进入她的主页。 她的头像很诡异,是块竖起来的长方形石头。她的微博内容不多,寥寥数条,却看得林佳萌心如刀绞。 因为每条微博里的配图,都是柏薇。 没有正面照,只是些侧影、握杯子的手,垂在高脚椅外的腿,但林佳萌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些角度刁钻、像是偷拍下的照片,全是柏薇。 她是她朝夕相处的妻子,她怎会不认得? 看微博的时间,全在她们结婚后,第一条便是那句“你凭什么一个人幸福”,看来这个账号是“颜姓女星”注册的小号,记录柏薇与她见面的场景。 看发微博的频率,她们每月都会见一次,非常固定,14号,各种各样的情人节。 林佳萌忽然觉得很可笑,她们这么恩爱,搞得好像自己才是第三者。 可她才是柏薇的合法妻子,她才是跟柏薇在婚礼上接受亲友祝福的那个人! “笃笃笃”,想起三下敲门声。 主卧的门被轻轻推开,客厅的灯光倾泻进来,晃得林佳萌微眯起眼。 她看到自己的妻子身披柔和的光朝自己缓缓走来。 柏薇手中端着一个碗,等她走近了,林佳萌闻了出来,是鸡汤。 柏薇在床边轻轻坐下,温和地说:“你醒了?有没有舒服些?阿姨教我炖了鸡汤,油都被撇掉了,不油腻。你饿不饿?想不想喝一点?” 林佳萌缓缓坐起身,被柏薇细致地喂下一勺鸡汤。温热的,喝进胃里十分熨帖。一点都不油,反而很是鲜甜。 见她半天不说话,柏薇怕不和她口味,小心翼翼地问:“不喜欢吗?” “不喜欢……” 我不喜欢这样的你。 如果你娶了我后,仍对旧情人念念不忘,这样的你,我不想喜欢了。 “柏薇……”话一脱口,眼泪便砸落下来,掉在柏薇举着勺子的手上。 “怎么哭了?白胡椒放多了吗?我去拿纸!”柏薇立刻慌了,急忙把碗放到一边,着急地在房间里到处寻找抽纸。 林佳萌深吸口气,续足勇气,再次开口:“柏薇……” 柏薇还在找抽纸,没有回头,随意地回应道:“嗯?” 林佳萌望着她遥远的背影,声音虚弱,却十分坚定地说:“我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