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我把身子给了你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阿川……” “芸娘今日就把身子给你……” “以后,就当芸娘死了吧……” 昏昏沉沉中。 耳边传来少女的低声抽泣。 温软的身体贴了上来,幽香炽热。 …… 不知道过了多久。 林川睁开眼睛。 眼前不是军区医院,而是个破旧的茅屋。 粗布被褥散发着一股霉味,斑驳的土墙上挂着蓑衣,墙角堆着杂物。 这是哪里? 还有……昨晚是怎么回事? 那个女孩…… 没等他反应过来,大脑突然一阵轰鸣。 海量记忆在脑海中炸开。 “我这是穿越了?” 这是大乾王朝,一个在历史上不存在的朝代。 此地名柳树村,是边境的一个小村落。 这具身体也叫林川,是个穷酸读书人。 他和邻家少女柳芸娘从小青梅竹马,还定了娃娃亲。 三年前,芸娘父亲去世,这婚事便拖了下来。 如今还有两个月便过了守孝期。 可地主张老爷突然带着府兵登门,拿了张借据。 说芸娘父亲去世前借了二十两银子没还。 利滚利,第一年四十,第二年八十。 现在要还一百四十两银子。 如果还不了,就等守孝期结束,拿芸娘来抵。 一百四十两! 这可是个天文数字! 要知道,村里人忙活一年,也赚不了几两银子。 村里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芸娘父亲老实巴交,怎么可能跟张地主借银子? 那张地主家二少爷重病多年, 也不知道张地主听了哪个江湖道士说的, 只有“八字相合”的处女,才能让他的病彻底康复。 张地主仗着府军参将张弘道是自家表侄,平日就作威作福, 竟然伪造借据,就为了抢芸娘给他病儿子“冲喜”。 可怜芸娘和她母亲相依为命, 遇到这种强盗行径,根本无力反抗, 只有整日在家里啼哭。 至于原身,他一个穷酸书生, 又没考取功名,张家根本不放在眼里。 回忆起原身的这段记忆, 林川这才确定, 昨夜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芸娘雪腻的腰肢,半掩的酥胸,俯在自己的胸膛。 她咬着唇呜咽,呼吸湿热。 肚兜系带松垮地垂落,只有低沉的娇喘…… 那不是梦! 林川的目光,落在粗布被褥的一点暗红。 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原身与芸娘两情相悦,却敌不过这世道。 而两人出此下策, 也是想用“破了身子”这个理由, 做最后的抗争。 林川沉默不语,心中却如刀割一般。 虽然是灵魂穿越到这具身体, 可原主的心意和情感也融合在一起, 芸娘是个好姑娘,她做出这等举动, 将一生清白,都寄托给了原身。 两人把事情想的太单纯, 以为破瓜之身就可以不进张地主家门? 却丝毫没想到,张地主若发现她失贞,必定会恼羞成怒, 能做出怎样的残暴举动,谁也说不好! 那可是连活人沉塘都干得出来的主啊…… 林川皱起眉头。 对于原身,他回忆起的只有懦弱和逃避, 整日只会暗自垂泪, 只会懊悔自己为何没有考取功名, 这厮平日最爱标榜“士为知己者死”, 如今芸娘身处绝境, 不能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 还算什么男人? “砰!” 林川心中有些忿懑,狠狠在床上砸了一拳。 “川儿,你醒了啊?” 一个满脸皱纹的妇人听到响声,推门进来。 “娘?”林川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这是原身的母亲林氏,两鬓斑白。 一双粗糙的手上布满老茧。 指甲缝里还沾着灶灰,显然刚做完活计。 她走近床边,枯瘦的手指轻轻抚过林川的额头。 “娘知道你心里怨恨……” 林氏声音突然哽咽,“可那张老爷有钱有势,咱们也斗不过啊……” 林川看着母亲布满老茧的双手和佝偻的身躯,胸口一阵发闷。 他太清楚,这不是任何人的错。 而是这个世道。 这是一个风雨飘摇的年代。 大乾王朝立国百年,如今却已到了日薄西山的地步。 北方草原的狼戎铁骑年年南下劫掠,边境百姓苦不堪言; 南方水患连年,流民四起,盗匪横行。 朝廷腐败,苛捐杂税压得百姓喘不过气来。 柳树村地处边境,更是首当其冲。 狼戎骑兵动不动就会越境过来抢钱抢粮。 人都快活不下去了, 又有谁能跟张地主去争斗呢? 更何况,那背后是府兵六品参将…… 在这人命如草芥的年月, 这种伪造借据抢人妻女的伎俩,太常见了。 可老百姓都敢怒不敢言。 没办法,这就是现实。 在这个世道,拳头和银子才是硬道理。 特种兵的灵魂在血液里沸腾。 林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乱世出英雄。 既然老天让他穿越到这个时代,就绝不会苟活于世。 “娘,我没事。”林川低声道。 林氏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摸出块粗布帕子,抖开后是半块硬得像石头的馍。 她掰下一小块,塞进林川手里:“先垫垫肚子。” 馍渣刺得掌心发痒,林川迟迟没有放入口中。 陡然穿越过来,又面对这种开局,他哪有心情吃馍。 林氏站起身来,看着桌上凌乱的书籍,叹了口气。 两口子辛苦了一辈子,都在供儿子读书, 可孩子他爹去年生病去世, 也不知道自己这身子骨,还能熬几年…… 她走过去,慢慢收拾起桌子。 “娘,这些书都烧了吧。” 林氏的身体微微一颤,回过头。 “我不读书了。”林川说道,“想找个营生做……” 林氏表情一怔,随即点点头,流下泪来: “也好,你爹生前跟赵叔关系好,就村头打铁的那个,娘去问问,他收不收学徒……” “我不做学徒。”林川摇摇头,“我想……去投军。” 近来边境战事吃紧。 他记得边军发过悬赏告示: 杀一鞑子赏银十两,斩首三级授小旗官! 小旗官…… 虽然级别最低,但也是军中实权。 见县官不跪,可调用辅兵, 最重要的一点是—— 边军与府兵素来嫌隙已久, 如果能在边军混出个名堂,张地主就够不成威胁了。 “啥?”林氏没反应过来,“投军?”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不行!儿啊,你是读书人,怎么能去投军?不行……” “没有功名,读书也不能当饭吃。” 林川说道,“投军好歹还有军饷……” 他没敢跟母亲透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否则母亲一定不会同意。 听了儿子的话,林氏犹豫起来。 虽然她心中一百个不愿意,可儿子说的没错。 现在到处都乱糟糟的, 县衙在征乡勇。 府兵也在扩充新营,招募新兵。 边军更不用提了, 听说朝廷增设屯田戍堡,要在各村险要处筑堡,招募屯堡军。 可问题是,她一个妇人,也不懂这些。 谁知道去投哪个军,才能又安生,又有银子拿? “儿啊,要不……你去问问你赵叔?” “为啥问赵叔?”林川愣了一下。 “他认识人多,前些天还有军爷找他忙活……” 第2章,铁林堡,胡伍长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林川出了门,踩着泥泞的村道往赵铁匠家走去。 路过芸娘家时,院门紧闭,也不知道芸娘此刻在做什么。 赵铁匠的铺子就在村头的老榆树下。 铺面不大,门口挂着块褪了色的蓝布帘子。 林川掀开帘子时,赵铁匠正蹲在地上修理一把豁了口的犁头。 听见动静抬头看了一眼:“哟,川子?稀客啊。” “赵叔。”林川蹲到他身边,“我想投军。” 赵铁匠手里的锉刀顿了顿,眯起眼睛打量他:“你娘知道吗?” “知道。” “啧。”赵铁匠摇摇头,放下工具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进屋说吧。” 里屋比外间更窄,墙上挂着几把新打的镰刀和锄头,角落里堆着半袋糙米。 赵铁匠给林川倒了碗茶,茶汤浑浊,飘着几粒麸皮。 “想投哪儿的军?” 赵铁匠搓着手指上的老茧,“县衙在招乡勇,虽然饷银少点,但好在安稳……” 林川摇头:“我想去边军。” “边军?那可是九死一生的地方。” 赵铁匠眉头皱得更紧了,“饷银虽多,可也得有命拿啊……” “听说朝廷新设了屯堡军?”林川试探着问。 赵铁匠愣了一下:“你从哪儿听说的?”他压低声音,“那屯堡军是朝廷新立的,咱们后山就有一个,可说是边军,那比普通边军还危险。” “为何?” “你想啊,”赵铁匠掰着手指解释,“普通边军驻守大营,好歹人多势众。这屯堡军分散在各处,一个堡就十来个人,要是遇上鞑子袭扰,连个援军都没有。” 他见林川沉默,又劝道:“你娘就你一个儿子,你爹又不在了,你不想当乡勇,去当府兵也比边军安生啊……” “打死我也不当府兵的。”林川摇头。 赵铁匠一愣,忽然明白了林川要投军的目的。 他张了张嘴,想要再劝说什么。 还没等他开口,屋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接着是铁器碰撞的脆响。 帘子被掀开,三个披暗红棉甲的军汉立在晨光里。 为首者腰间悬着铜牌,络腮胡上还沾着汗渍。 “老赵,先来碗水。” 军汉的嗓音沙哑,“这鬼天气巡山,嗓子眼都裂了。” “哎呀,胡军爷今儿来的早……”赵铁匠慌忙舀水。 林川的目光落在军汉腰间的铜牌上。 “戍”字编号在晨光下泛着冷光。 前世他在博物馆见过类似的军符。 按兵书记载,戍字打头的都是直属边军的精锐! “鞑子这两天到处惹事……我那箭簇打好没?” 络腮胡军汉接过水碗,咕嘟咕嘟几口喝光,“啊——舒坦!” “打好了打好了。” 赵铁军从角落拎起一个袋子,里面当啷作响。 络腮胡军汉没动弹,转头看向林川:“这小相公面生啊,哪来的?” “胡军爷,这是村里林家的孩子,平日埋头读书,很少出门。” 赵铁匠把林川拉过来,“哎,川子,你不正想打听屯堡军的事儿?这位是后山铁林堡的胡伍长,正经戍边老兵,府兵见了他都得绕道走……” 林川心头一动。 屯堡军!正是他想投的兵种。 虽然这是朝廷新设的兵制,但林川前世在军事史料中见过类似记载。 这类边军最特殊之处在于“耕战一体”。 戍卒们平时耕种军田,战时操戈御敌。 若能经营得当,一个屯堡完全可以自给自足,甚至有余粮招揽流民,慢慢发展壮大。 而且铁林堡就在后山,离家不过十里地。 既不必像普通边军那样远戍边关,又能随时照应家里。 最重要的是,屯堡军直属兵备道管辖,跟府军是两个系统,就算拿着府军兵符都无权调遣。 如果能混个小官,那张地主就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小相公打听屯堡军作甚?”胡伍长眯起眼睛。 “回军爷的话,我想投军。”林川毕恭毕敬地说道。 “想投军?”胡伍长眉毛一挑,“你识字对吧?” “能写算会誊录。”林川不动声色。 几个军汉交换了下眼色,其中一人笑道:“伍长,认不认字儿,试一下便知。” 胡伍长哈哈大笑,从皮甲夹层掏出一卷油纸:“念来听听。” 林川展开泛黄的纸卷,脱口而出:“铁林堡配三眼铳两杆,火药十五斤,需防潮……” 他突然停住了口。 “咋不读了?”胡伍长问道。 “军爷,这是军械清单……” 林川将文书轻轻合上,双手递还给胡伍长,低声道,“机密文书,小生不敢多看。” 胡伍长眼中精光一闪,粗糙的大手重重拍在林川肩上:“好!懂规矩!”他转头对几个手下咧嘴一笑,“看见没?这才是明白人!” 一个年轻军汉凑上前,小声道:“伍长,陈把总不是正为文书发愁……” “闭嘴!”胡伍长瞪了他一眼,又转向林川,态度明显热络了几分,“小兄弟,实话跟你说,咱们铁林堡就缺你这样的识字人。每月饷银二两四钱,干不干?” “军爷,我听说斩首三级直接授小旗,是不是?”林川问道。 “斩首三级?”胡伍长一愣。 几个军汉左右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斩首三级?你小子倒敢说!” 胡伍长上下打量着林川单薄的身板,嗤笑一声, “读书人,别以为看了几本兵书就能上阵杀敌。鞑子的弯刀,可不管你识不识字。” 林川不卑不亢:“军爷教训的是。不过在下既然投军,就没打算躲在后面。” “好!”胡伍长大喝一声,“就冲你这份骨气,老子给你这个机会!明日来铁林堡,能不能当小旗官,就看你有几条命够鞑子砍了。” 几个军汉哄笑起来。 其中一人阴阳怪气道:“胡头儿,这小子要是真能砍三个鞑子,那是不是咱都得叫一声爷了?” 胡伍长一脚踹在那人屁股上:“滚蛋!你砍三个,我也管你叫爷!” “军爷,还有一事……”林川问道:“能不能带家眷?” “戍卒可带亲族入堡!” 胡伍长点点头,“你娘要是愿意,堡里正好缺个做饭的婆子。” 林川松了一口气。 他想的不是带他娘进屯堡。 而是芸娘。 既然能带亲族入堡,那到时候他把芸娘带进去,就算张地主过来抢人,也只能扑个空。 只是张地主必然会恼羞成怒,说不定会将芸娘家打砸一番。 还是要找机会杀鞑子,争取当上小旗官。 “伍长——” 屋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喊声。 一个传令兵满头大汗冲进来:“伍长!烽火台起烟了!” “妈的,一天到晚没完没了!” 胡伍长脸色骤变,一把抓起装着箭簇的袋子,站起身来。 他看了眼林川,甩下一句: “明日!老子就在堡里等你!” 第3章,谁跟我杀鞑子?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赵铁匠摇了摇头,转身走向里屋。 林川和胡伍长这么快就谈妥了,他知道再说什么都是多余。 掀开里屋的帘子,昏暗的光线下,那个樟木箱子静静地躺在墙角。 他打开箱子,箱盖发出“吱呀”一声响。 箱底躺着一把长刀,刀鞘上缠着的红绳已经褪成了暗褐色。 赵铁匠的手指轻轻抚过刀鞘,上面的木纹依然清晰可辨。 去年开春时,他和林老哥在榆树下喝酒,借着酒兴打赌,说一定要锻出一把能传家的好刀。 “这都是命啊。” 他喃喃自语,喉头滚动了一下。 两个多月的工夫,他守着炉火反复锻打,林老哥时不时就来铁匠铺,带着自家酿的米酒。 林老哥还开玩笑说,等到林川娶媳妇也打不出来。 谁能想到,秋收还没开始,一场急病就把他带走了…… “这把刀你拿着。” 他取出长刀,“精铁打的,值五两银子。” 林川接过刀,沉甸甸的压手。 刀鞘是普通的乌柏木所制。 他拇指轻推刀镡,露出一线寒光。 林川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竟是一把标准的横刀! 他忍不住赞叹一声:“好刀!” 赵铁匠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把这把刀的来历说出口。 “赵叔,我没那么多银子……” 林川刚开口,赵铁匠就摆摆手:“不急,等你领了饷银再给不迟。” “那行!”林川点点头,突然问道,“赵叔,有没有弓?” “弓?”赵铁匠愣了一下,“只有猎户用的弓,对付鞑子够呛……” 他摇摇头,从墙角取出一张榆木弓,弓弦已经有些泛白。 林川试了试力道,眉头微皱。 确实有点软,能射三十米就不错了。 他目光扫过铁匠铺,落在角落里的几枚箭簇上: “赵叔,屯堡用的箭簇,就是这种?” 赵铁匠点点头,从墙角捡起一枚废弃的箭簇递给林川: “就这式样,三角铁头,杆子是桦木的。” 林川接过去,仔细查看。 这箭簇做工粗糙,只是简单锻打成三角锥形,边缘连开刃都不甚锋利。 若是对付无甲目标尚可,但鞑子多披皮甲,这种箭簇怕是连甲都难破。 “太普通了。”林川低声道。 赵铁匠嗤笑一声:“军器监统一发的,能好到哪去?就这,一个堡才配两百支,射完了还得捡回来复用。” 林川没说话,从炭堆里抽出一根细枝,在地上画了起来。 线条简洁凌厉,很快勾勒出一个奇特的三棱形状,尾部带着细小的倒钩。 “这是……”赵铁匠眯起眼睛。 “改良箭簇。”林川轻声道,“三棱带血槽,入肉后旋转撕裂伤口,倒钩能带出筋肉。对付披甲的鞑子,比普通箭簇管用。” 赵铁匠盯着地上的图案,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年轻时也当过猎户,自然明白这设计的狠辣之处。 半晌,他哑着嗓子道:“你小子…到底读的什么书?” 林川没有回答,只是指着地上的图案:“赵叔,能打吗?” “能是能……”赵铁匠搓了搓手上的老茧,“就是费工夫,一天最多打十五枚。” “赵叔,那你就帮我打三十枚。” 林川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倒出几枚铜钱。 这是他最后的积蓄,“先付定金。” 赵铁匠推开他的手:“说了不急。”他转身走向铁砧,背影在火光中显得格外佝偻,“两天后来取。要是……要是你没回来,这账就记你娘头上。” “谢谢赵叔!”林川说道。 赵铁匠摆了摆手,没有说话。 …… 林川握着长刀,刚走出铁匠铺。 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锣声。 “鞑子来了!鞑子来了!” 村口的老槐树下,里长正拼命敲着一面破锣,嗓子都喊哑了。 几个村民慌不择路地往村里跑。 林川眯起眼睛望向北面。 官道尽头腾起一片烟尘,隐约可见五六骑黑影正快速逼近。 “是狼戎斥候!”有人尖叫。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四散奔逃。 “都别慌!” 林川大步走向槐树,一脚踩在里长放锣的凳子上:“大家听我说!” 声音不大,却让乱哄哄的人群为之一静。 众人惊讶地望着这个平日大门不出的读书人。 此刻他挺直的腰板和锐利的眼神,竟让人感到几分陌生。 “几骑斥候而已,”林川环视众人,“咱们村青壮少说有二十人,怕什么?” “读书人懂个屁!”张老蔫缩在墙角直哆嗦,“那可是狼戎斥候!去年王家庄三十多口人,都死在他们手里。” “所以你们就等着被一个个砍头?” 林川冷笑一声,突然“唰”地抽出长刀,“谁跟我杀鞑子?!” 人群沉默下来。 阳光下,刀身寒光凛冽。 有人小声嘀咕:“秀才哥,你挥得动刀吗……” 前身并未考取功名,“秀才哥”不过是村里人给起的外号。 他话音未落,林川猛地转身,长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弧。 “咔嚓”一声,碗口粗的树枝应声而断,轰然倒地。 几个年轻后生瞪大了眼睛,呼吸都急促起来。 没谁天生是孬种,只是缺个领头人。 “秀、秀才哥,我、我跟你去!” 一个满脸雀斑的少年站出来,是张老蔫的儿子张小蔫。 “小蔫你作甚?!”张老蔫大喊,“送死去吗?” “爹!”张小蔫梗着脖子,“我、我可不想,像、像你一样,一辈子被、被人瞧不起!” “你……”张老蔫一时语塞。 “算我一个!”王铁柱握紧了锄头。 “还有我!” “我也去!” 不多时,十一个青壮哆哆嗦嗦地聚在林川身边。 手里攥着镰刀、锄头,还有个半大小子举着根削尖的竹竿。 “走、走吧……”张小蔫咽了口唾沫,“趁他们还、还没进村……” “站住!”林川一把拽住他,“十一人打骑兵?你们想送死?” “那、那怎么办?” 林川目光扫过村中纵横交错的土路,突然有了主意:“把他们引进村里打。” “啥?”众人一脸茫然,“引进村子?” “狼戎斥候马术精湛,在开阔地带我们毫无胜算。” 林川指向村中,“但村里土路狭窄曲折,马匹腾挪不开。我们熟悉每一条巷子,而且院墙能躲过对方的箭……” 张小蔫眨巴着眼:“可这咋、咋、咋打?” “听我安排!” 林川蹲下身,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快速画了起来。 虽然听不太懂林川的意思,但众人眼中渐渐燃起希望。 远处,狼戎斥候的呼哨声已经清晰可闻。 第4章,谁说书生不杀人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可、可我们没、没练过啊……” 听完林川的安排,张小蔫结结巴巴地说。 “能打就打,打不过就跑!”林川解释道。 他并没有指望这些人能起多大的作用。 这几年,人人闻鞑子色变。 心中的恐惧,一时半会根本不可能祛除。 林川只是需要有人帮忙吸引鞑子的注意力,或者干扰对方。 这样,他才能找机会杀人。 否则的话,他一个人面对六个鞑子,根本没有胜算。 “总之,制造混乱,我找机会杀人!”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那个举着竹竿的半大小子突然叫道:“明白了!就像我们打野猪时围堵的法子!” 一说打野猪,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正是!”林川点头,“记住,狼戎人最怕近身缠斗。他们的弓箭在巷子里施展不开,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地面开始微微震动。 林川脸色一肃:“来不及细说了,记住,你们负责捣乱,我来杀人!别冲动丢了性命!” 张小蔫突然抓住林川的衣袖:“秀、秀才哥,要是、要是我们……” 林川反手握住他颤抖的手:“相信我。你爹还在等着看你出息呢。” 说完用力一推,“快走!” 十一个庄稼汉猫着腰钻进巷子,转眼消失在错综的土墙间。 林川深吸一口气,将长刀别在腰间,转身朝反方向跑去。 他要去当那个最危险的“诱饵”。 …… 林川疾步穿过村巷,耳边马蹄声越来越近。 他故意在村口土路上晃了一下身影,随即闪入两间土屋之间的夹道。 “那边!站住!” 果然,身后传来狼戎斥候粗犷的呼喝声,马蹄声骤然加速。 林川嘴角微勾,鱼上钩了。 他七拐八绕,专挑低矮的屋檐下钻,迫使追兵不得不弯腰控马。 身后传来一声怒骂,显然是某个狼戎人撞了脑袋。 “就是现在!” 林川猛地刹住脚步,转身吹了一声尖锐的口哨。 张小蔫三人从草垛后窜出,手中一簸箕黄土劈头盖脸泼向斥候。 这些狼戎斥候平日里跋扈惯了。 仗着快马弯刀,在这边境之地横行无忌。 早已将汉地百姓视作待宰的羔羊。 哪曾想到会遇上村民反抗? 更没想到会有人敢拿黄土迷他们的眼。 一时间,尘土飞扬,咳嗽连连,乱成一团。 最前头的狼戎战马惊得人立而起。 马背上的斥候迷了眼,急忙勒缰绳,却被两侧冲出的村民用竹竿横扫马腿。 马匹惨嘶一声,踉跄几步,斥候一头栽下。 烟尘之中,林川一刀劈中斥候脖颈,转身就跑。 那斥候眼睛还没睁开,就没了气息。 “走!”林川大喊一声。 张小蔫三人立刻钻进旁边的巷子,转眼消失不见。 另一边,王铁柱几人从院墙后突然冲出,抡起钉耙往地上猛砸。 狼戎斥候的战马惊得原地打转。 一个村民趁机用镰刀勾住斥候的皮甲,将他拽得歪斜,却没人敢下死手。 “上啊!” 埋伏在两侧的村民一拥而上,削尖的竹竿从墙缝里猛刺出来,专扎马腹。 狼戎斥候怒吼着挥刀,却因马匹受惊,根本砍不中灵活躲闪的村民。 林川此时已绕到斥候队尾,看准一个落单的狼戎人,突然从矮墙后跃出。 长刀如电,直取对方咽喉! “噗!” 刀锋精准地刺入皮甲缝隙,鲜血喷溅。 那狼戎斥候瞪大眼睛,喉咙里“咯咯”两声,栽下马来。 林川没有停留,转身又扑向另一名斥候。 那斥候刚勒住受惊的马匹,还未反应过来,林川的长刀已至。 “咔嚓”一刀,劈开他的肩胛,深可见骨。 斥候惨嚎一声,弯刀脱手,林川趁机补上一刀,结果了他。 “撤撤撤!” 林川边跑边喊,沿途的村民小组闻声立刻脱离战斗,熟练地钻进各条小巷。 狼戎斥候们气得哇哇大叫,却在错综复杂的村巷里完全失去了方向。 林川抹去脸上溅到的鲜血,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战场。 还有三个狼戎斥候在村中横冲直撞,必须速战速决。 “张小蔫!带人去东边巷口!” 林川低喝一声,“王铁柱,你们继续制造混乱!” 张小蔫答应一声,带人往东边跑去。 没跑多远,前面巷口突然闪进来一个骑兵。 狼戎斥候嘴里叽哇乱叫,抡起弯刀就冲过来。 “秀秀秀秀秀秀——”张小蔫嘴里结巴着,喊不出完整的句子。 “秀才哥救命啊!!!” 身后的人大喊一声,一把拽住他的衣领,三人鬼哭狼嚎窜进旁边的院子里。 马蹄迅疾而来。 林川猛地从墙角窜出,长刀直刺马腹。 战马吃痛人立而起,将背上的斥候重重摔在地上。 “啊!” 那斥候刚要爬起,林川的刀锋已至,精准地刺入咽喉。 第四具尸体倒下。 远处传来弓弦震动声,林川本能地侧身闪避。 一支狼戎箭“嗖”地钉入他身后的土墙,箭尾犹自颤动。 那射箭的斥候见一击不中,咒骂着又要搭箭。 “想射箭?”林川冷笑一声,闪身躲进两座房屋间的窄巷。 狼戎斥候策马追来,却在拐角处被突然出现的矮墙挡住去路。 他恼怒地咒骂着,翻身下马。 这正是林川要的机会。 当那斥候刚转过墙角,林川的长刀已经等在那里。 一刀劈下。第五颗人头滚落在地。 最后一个斥候见势不妙,调转马头就要逃跑。 “秀才哥,那人要跑——”王铁柱喊道。 “哪里跑!” 林川踏上院墙,跃上房顶,疾冲向前。 “哇哇哇哇——” “啊啊啊啊——” “杀杀杀杀——” 十几个家伙仰起脖子,拼命制造声势。 有人甚至敲起了破盆。 那斥候听见四周都是喊杀声,也不知有多少人马冲杀了过来,肝胆俱裂。 他挥鞭纵马,只听见头顶响起“哇呀呀”一声怒喝。 林川的身影从屋檐上飞扑而下,长刀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刺目的银弧。 那狼戎斥候仓促间举刀格挡。 却听“锵”的一声脆响,手中的弯刀竟被生生劈成两段! 刀势不减,直取脑门。 “噗嗤!” 刀锋入肉的声音格外清晰。 鲜血如泉涌般喷溅而出,染红了黄土路面。 斥候的尸体晃了晃,重重栽落马下。 林川稳稳落地,长刀斜指地面。 殷红的血珠顺着刀尖滴落,在尘土中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小坑。 整个村子陷入诡异的寂静。 林川甩了甩发麻的手腕,这才发现自己的虎口已经震裂。 这具身体还是有些弱,已经脱力了。 还好有赵叔的这把刀。 他随手扯下一块衣角缠住伤口,目光定格在远处山峦间的烽烟上。 众人四下张望,确定鞑子都死了,面面相觑。 “这、这、这就搞定了?”张小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鞑子……也没说的那么厉害啊?”有人嘀咕了一声。 “那是秀才哥厉害!”王铁柱嘿嘿一笑。 “秀才哥!” “秀才哥……” 众人来到林川身边,身体颤抖,目光狂热。 “秀、秀才哥,接、接下来……” 张小蔫凑过来,结巴着问道。 “把尸体都收拾一下。” 林川的声音沙哑却坚定,“把能用的兵器都收起来。” 躲进屋里的村民们陆续探出身来,呆滞地望着地上的尸体。 胆大的已经聚拢了过来,所有人都惊魂未定地看着林川。 “林家小子!” 里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给咱村招来大祸了啊!” 第5章,缴了银子大家分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林川缓缓转身,目光如刀锋般扫过里长那张惊恐的老脸。 他迈步上前,靴底碾过地上未干的血迹,发出粘稠的声响。 “祸?”他冷笑一声,突然抬脚踩住一具狼戎斥候的尸体,“这才是祸!” 脚下一用力,那具尸体翻了个面,露出狰狞的面容。 围观的村民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还从未有人见过死的鞑子。 “鞑子杀人不是祸,我杀鞑子就成祸了?” 林川把手中的长刀用力一挥,几滴鲜血溅到里长的脸上。 “这是什么道理?”他大喝一声。 里长的脸色瞬间惨白,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林川直起身,目光环视周围:“现在,还有人觉得是我招来的祸?” 人群一阵骚动。 这还是林家那个文弱书生吗…… 村民们面面相觑,原本惊恐的眼神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秀才哥说得对!” 王铁柱猛地踢了一脚地上的尸体,“凭什么他们能杀我们,我们就不能反抗?” “没、没、没错!”张小蔫跟着喊道,“凭、凭、凭……” “行了,知道你啥意思!”王铁柱拽了他一把。 “林家小子,救了咱们村啊!”一个老人颤颤巍巍说道。 “你们看,这些畜生连小孩的牙齿都串成项链!” 一个妇人指着尸体上的项链,当场就哭出了声。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里长瘫坐在地上,脸上的血迹都忘了擦。 他看着群情激愤的村民,又看看地上那几具狰狞的尸体,最后目光落在林川身上。 他不是整日关在房里读书吗? 什么时候这般杀人不眨眼了? “我……我……”里长的嘴唇哆嗦着,“是我老糊涂了啊!” 林川收起长刀,弯腰把里长扶起来:“老叔,当务之急是防备狼戎人报复。” “对对对!”里长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林川的胳膊,“防备报复!咋,咋防啊?” 林川还没说话,张小蔫指着远处大喊道: “姆、姆、姆、姆、马……” 林川转头看去,只见六匹无主的战马正在村口徘徊。 他眼前一亮。 这些马虽然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伤口,可那都是皮肉伤。 上些药,好好喂养几天就能恢复好。 “把马都牵过来。” 他快步走向最近的那匹黑马,这马见主人被杀,正不安地刨着蹄子。 林川伸手抚过马颈,安抚着它的情绪。 这可是上好的草原马! “小蔫!”他一边检查马具一边说,“你带人把脑袋都割下来,用石灰腌好,尸体埋到北面林子里,要深埋!” “啊?割、割、割脑袋?”张小蔫哭丧着脸。 “割了脑袋,才能去领赏银。”林川说道,“咋了,不敢?” “我、我、我敢!”张小蔫咬紧牙关,点头答应。 林川继续安排:“铁柱,你带人把他们的皮甲和兵器都收好。” “好!”王铁柱利索地应了一声。 林川安排完,便坐在了槐树下的石磨上。 这一战收获应该不少,战马、弓箭、皮甲各六套。 弯刀也有六把,只不过其中一把被林川劈断,只剩五把可用。 “秀才哥!”王铁柱跑过来,“你看这个!” 手上赫然是一把匕首。 林川接过匕首,指腹轻轻抚过刀身上细密的纹路。 这把匕首通体漆黑,刃口泛着幽蓝的寒光。 刀柄缠着暗红色的皮革,末端镶嵌着一颗狼牙。 “好东西。” 他手腕一翻,匕首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刀花,“从哪个身上找到的?” 王铁柱指了指不远处那具尸体:“就那个领头的怀里,还有这个。” 他又递给林川一个牛皮小袋。 林川接过皮袋,里面咯啷作响。 他伸出手,从袋子里倒出一堆碎银子和一枚青铜令牌。 看到令牌,林川瞳孔微缩。 令牌上刻着一只仰天长啸的狼头,背面用狼戎文字刻着几个符号。 “秀才哥,这……这是啥啊?”王铁柱好奇地盯着令牌。 “不知道。”林川摇了摇头。 不管是啥,肯定代表了某种身份。 等拿给胡伍长看了就知道了。 他把令牌和匕首揣进怀里,把银子放在手里掂了掂。 差不多有二十两。 这算是一笔巨款了。 要知道,边军的饷银已经算很丰厚了,一个月才二两四钱。 “铁柱,去铁匠铺借把剪刀,先把大家都叫过来。” 王铁柱答应一声,转身就走。 很快,十一个人都被召集了过来。 “给,秀才哥!”王铁柱递过来一把剪刀。 林川接过剪刀,在手中掂了掂。 他将那二十两碎银子倒在石磨上。 “都看好了。” 他拿起一块较大的银子,手中剪刀用力一铰。 “咔嚓”一声,银子被分成两半。 围观的村民们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唾沫。 他们平日里用的都是铜钱,连成块的碎银都少见,更别说这样当面分银子的场面了。 “张小蔫!” 林川拿起一块约莫一两半的银子,“你第一个带人冲出来拦鞑子,该多得些。” 张小蔫一怔。 他平日里被村民“小蔫小蔫”叫着,这外号都成了他的本名了。 什么时候被这么当众夸赞过? 他抹了一把眼泪,接过银子,结巴得更厉害了:“我、我、我……” 半天也说不出个完整的词来。 他急得直跺脚,最后干脆“扑通”一声跪下来,给林川磕了个头。 林川笑了笑,又拿起一块: “王铁柱,你制造混乱,立了大功!” 王铁柱双手接过银子,声音发抖: “谢、谢谢秀才哥!” 林川挨个分发,每个人都分到了一两多银子。 分到最后还剩三两多,林川也不客气,装进了自己口袋。 拿到银子的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突然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林大哥!” 其他人立刻跟着喊起来:“林大哥!林大哥!” 林川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林川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这些银子是咱们用命换来的。真正的奖赏还在边军那儿!等咱们把人头上缴了,还有更多的赏银!” 话音刚落,村口突然传来铁蹄声。 一队府兵出现在村口。 为首者是个酒糟鼻的小旗官,骑着一匹老马。 “都给老子站住!” 酒糟鼻勒住缰绳,视线扫过地上的狼戎尸体: “大胆!竟敢私藏贼人首级?” 第6章,全是你一人所杀?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林川站起身,手按在腰间长刀上: “军爷这话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 酒糟鼻冷笑一声,翻身下马, “朝廷有令,凡遇贼情须先报府兵处置。你们杀贼不通报,不是想私吞军功是什么?” 王铁柱往前跨一步:“放屁!人都杀到村口了,等你们来黄花菜都凉了!” “你小子敢骂官?” 酒糟鼻身后的府兵抽出腰刀,“信不信老子割了你的舌头?” “你……” 王铁柱刚要反驳,林川一把拦住他。 “军爷明鉴!” 林川抱拳道,“我等杀的不是普通贼寇,而是鞑子。这事儿……是不是该边军管?” “边军?”酒糟鼻冷哼一声,“你少给我废话,老子只认府兵的规矩……” “好大的口气!”一声断喝从村口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数十名身着边军制式皮甲的骑兵奔驰而来。 最前方是一匹高头大马,戴着铁狼首胄。 马背上的将官身披连环锁子甲,腰间铜牌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将官猛勒缰绳,冷哼一声: “你倒是给我讲讲,府兵什么规矩?” 酒糟鼻喉结剧烈滚动,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勉强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这位军爷误会了,咱们是来……” 话未说完,半空骤然炸开一道惊雷般的鞭响! 一条马鞭挟着劲风破空而至,精准抽在酒糟鼻脸上。 惨叫声中,他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栽倒在地。 半张脸已经是血肉模糊。 “瞎了你的狗眼!” 一名刀疤脸百户暴喝一声,马鞭指向酒糟鼻, “见了将军,还不跪下!” 周围“呼啦啦”一声,跪倒一片。 所有府兵和村民都跪在地上,额头死死贴着地面,连大气都不敢喘。 酒糟鼻更是抖若筛糠,顾不上满脸血污,在泥地里拼命磕头: “将军饶命!小人有眼无珠!” 林川心中一震。 原以为凭借斩杀鞑子的功绩,能与府兵周旋一二。 却不想在真正的权力面前,自己与村民不过是案板上的鱼肉。 方才将军雷霆般的手段,既是震慑府兵,又何尝不是在敲打他们这些草民? 一股灼热的血气涌上心头。 他低头看着手中染血的长刀,刀身上倒映着将军威严的身影。 这是个强者为尊的世道。 要想保护芸娘,要想改变命运,唯有像将军这般手握权柄、执掌刀兵。 将官的目光落在远处地上的尸体,瞳孔骤缩。 “这些鞑子谁杀的?” 林川挺起腰身,抱拳道:“回大人,柳树村十二名村民,斩杀鞑子六名!” “你们杀的?起来说话……” 那将官催掀开面甲,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你们的伤亡如何?” “回大人。”林川站起身来,“我等无人折损。” “什么?!”将官的声音陡然提高。 骑兵队中一阵骚动。 “你叫什么?”将官问道,“可有军籍?” “在下林川,明日便去铁林堡应募。” “去铁林堡应募?”将官一愣,“谁招募的你?” “回大人,是胡伍长!”林川拱手答道,“胡伍长知道在下识字,便让……” “胡大头的兵?” 将官突然嗤笑一声,重新打量林川,目光在他染血的衣衫和手中的长刀上停留片刻。 “杀了六个黑狼部的,自己毫发无损?” “回大人,的确无损。”林川不卑不亢地回应道。 他不知道什么黑狼部,不过听这将官的意思,似乎是鞑子里面的精锐。 “小子,谎报战果,是要掉脑袋的!” 将官指向地上的尸体,“六个黑狼部斥候,就凭你们这群泥腿子?” 林川直视将官的眼睛:“大人可查验尸体伤口。” 他指向第一具尸体:“这个是被竹竿刺中马腹,坠马后被补刀。” 又指向第二具:“这个被黄土迷了眼,掉落下马,被补刀。” 最后指着耳后有刺青的尸体:“至于这位……是被我从屋顶上跳下来,一刀劈死。” 将官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说具体些!” “回大人……” 林川声音平稳,开始详细讲述战斗经过, “我们先把鞑子骑兵引入村中,再以三人一组在巷中袭扰。” 他拾起一根枯枝,在黄土上利落地划出几道痕迹。 “这是村里的巷道。” 他边说边画,枯枝在转角处重重一点, “我们专挑这样的拐角动手。” “为何?”将官问道。 “鞑子的弓箭在直道上能射百步。” 林川解释道,“进了这七拐八弯的巷子,可就成了摆设。” “所以……你们将其引进来,制造混乱,趁机杀人?” “正是如此。” “好战法!”将官赞叹一声,“你读过兵书?” 林川一愣,摇摇头。 他确实没有读过这个时代的兵书。 作为穿越而来的特战精英,那些古代兵书里的战法,早就成了骨血里的本能。 “没读过兵书,竟能想出如此以弱胜强的战法?有意思……” 将官环顾四周,看着十几个目光怯懦而又兴奋的庄稼汉,忽然笑道, “来,这六个鞑子是哪几位杀的,站出来让我瞅瞅!” 众人面面相觑,目光齐齐落在林川身上。 张小蔫抬起手,偷偷指了指林川。 “什么?该不会……” 将官脸色骤变,望向林川,“全是你一人斩杀?” 林川笑了笑,拱手道: “全靠大伙帮忙,在下才能手刃鞑子!” 话音刚落,整支边军骑兵队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六个黑狼部斥候……” 将官的目光骤然狠厉,“全是你一人所杀?庞大彪——” “在!” 刀疤脸百户直接翻身下马。 他大步走到鞑子的尸体前,蹲下身仔细查看起来。 等看到第三具尸体,他用刀挑开头发,露出耳后的皮肤。 一道月牙刺青映入眼帘,庞大彪眉头猛地一挑。 在他身上皮甲摸了摸,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军爷可是在找这个?” 林川从怀中掏出那枚青铜令牌。 庞大彪站起身来,接过令牌,仔细看了看。 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这是……黑狼部百夫长的牌子!” 第7章,你想要什么奖励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什么?” 此话一出,骑兵队哗然一片。 要知道,黑狼部本就不是寻常鞑子。 这些精锐斥候个个都是千里挑一的悍卒,每人手上至少沾着十几条边军性命。 如今竟被一个尚未入伍的农家小子连斩六人,其中还有个百夫长! 将官接过令牌,看着背面刻着的狼戎文字,笑了起来: “小子,你知不知道你杀的是谁?” 林川面不改色:“回大人,在下只知他是鞑子。” “好,好,好。”将官抚手大笑。 他的目光落在地上的六具尸体上,不用细瞅,就能发现个个都是一刀毙命。 “你用的什么刀法?”将官问道。 林川平静地解下腰间长刀,双手奉上:“回大人,就是普通的劈砍。” 将官接过长刀,看了两眼:“刀不错,你倒是谦虚。” 他把刀扔还给林川,目光落在虎口的裂伤,“这是刚才伤的?” “回大人,这点小伤不打紧。” 林川说道,“若无乡亲们以命相搏,在下恐怕就不止这点伤了。” 将官放声大笑: “好!好一个’众人舍命,壮士杀敌’!” 他转身对亲兵喝道: “记下来!铁林堡林川,率十一村民,巷战歼敌六骑,自身毫发无伤。” 目光转向林川:“你想要什么奖励?” 林川心中一动。 从这将官下马那一刻开始,他就一直在观察对方。 那匹黑马高大威猛,却在他胯下服服帖帖; 将官手掌粗糙,掌心全是粗粝老茧,一看就知道常年握刀; 还有那些骑兵,虽风尘仆仆却阵列严整。 “此人必是百战之将。” 林川心中暗忖,“与其讨要赏赐,不如赌上一把……” 他忽然单膝跪地,抱拳道: “回大人,告示上写的赏格已足够丰厚。在下只求按律领赏,不敢多求。” 将官眼中精光一闪:“按律领赏?” “大人,咱们发过悬赏告示。” 庞大彪在身后低声道,“杀一鞑子赏银十两。斩首三级,授小旗官。” “小旗官?”将官呵呵一乐,“那岂不成了胡大头的上司了?” 庞大彪低笑一声: “那个棒槌,真是得了个大便宜。” 将官目光落在林川身上:“你可愿入我亲卫营?” 亲卫营? 林川心中一愣。 这亲卫营类似后世的警卫连,负责主官的贴身护卫。 进了亲卫营,就意味着成了眼前将官的心腹。 对于一个普通村民来说,无异于一步登天。 只是林川另有考量。 进了亲卫营,怕是再难有独当一面的机会,更别提施展胸中所学。 如今他已经在将官心里留下了深刻印象。 假以时日,必定还会给对方更大的惊喜。 林川略一沉吟,抱拳道:“大人厚爱,属下感激不尽。只是……” 他指了指身后的村民,“这些乡亲们为护村而战,若属下就此离去,实在放心不下。况且,属下答应胡伍长,明日去铁林堡应募……” 他将自称从“在下”改成“属下”,其实已经表明了心意。 果然,将官眉头一挑,显然十分满意。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林川:“哦?那依你之见?” “属下斗胆,向大人讨个小旗官职。” 林川声音沉稳,“如此既可继续守护乡里,又能为大人分忧。” 庞大彪在一旁忍不住嘀咕:“这小子,放着亲卫营不去,偏要当个小旗官……” 将官却大笑一声:“好!” 他从皮囊掏出一块生铁牌,甩给林川: “三日后,持此牌来卫城大营找我,我给你个小旗官!” 骑兵队中又是一阵骚动。 有人倒吸冷气,有人窃窃私语: “指挥佥事的腰牌……” “这小子走大运了……” 骑兵队如狂风般卷尘而去。 十几名府兵再也不敢猖狂,搀扶着酒糟鼻狼狈离开。 只留下村民们一片茫然。 “小、小、小旗官是是是是、是啥?” 张小蔫结巴着问道。 他望向王铁柱,王铁柱望向其他人。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目光又齐聚在里长脸上。 方才这队骑兵过来,里长吓得战战兢兢,一直不敢抬头。 此时才回过神来,连忙冲林川跪下磕头: “拜见旗官老爷!” “啥?老爷?”村民们面面相觑。 已经有人双腿一软,要跟着跪下去。 林川一把扶住里长的胳膊,没让他跪下。 “老叔,您这是折我的寿。” 他苦笑着摇头,“等领了告身文书才算数,现在我还是村里的林川。” 里长半跪不跪地僵在原地,浑浊的老眼眨了眨:“可刚才那位大人已经发话了……” “军令如山不假,” 林川点头道,“可印信没到,我若现在就拿官威压人,与刚才那帮府兵何异?” 里长这才颤颤巍巍站起身来。 他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突然扯开嗓子喊道: “都听见没有?咱们柳树村出旗官了!” 这声吆喝,像炸雷般在人群中荡开。 “里长,旗官是什么官?比县老爷大吗?” 人群中,有人开口问道。 “这旗官可是实打实的军职!” 里长脸上开了花:“管着十一个军户,见着县太爷都不用跪的!” “真的啊?见县老爷都不用跪?” “那可真是大官啊!” “那林川当了边军旗官,是不是那些府兵就欺负不了咱们了?” “你们看刚才那架势,府兵见了边军,就像老鼠见了猫!” “哈哈哈哈……” “林家祖坟冒烟了……” 乡亲们你一言我一语,望向林川的目光也变了。 其中有羡慕,但更多的是畏惧和疏离。 这就是古代的社会。 民与官之间,永远横亘着一道看不见的鸿沟。 张小蔫颤抖着凑过来:“林、林旗……” “叫林大哥!” 林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张小蔫一愣,看了看周围的目光,开心起来。 他用力点点头:“大、大、大、大大……” “……” 林川无奈地扶住了额头。 “大、大、大哥。” 张小蔫傻呵呵一乐,指着林川手上的铁牌:“这、这、这是啥?” 林川这才拿起铁牌,仔细看了看。 “西陇卫?” 他读出铁牌上的三个字。 原身整日在屋里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根本不知道这“西陇卫”是什么。 他问里长:“老叔,知道西陇卫吗?” “我的老天!” 里长惊声叫道:“西陇卫是咱们镇北军最精锐的铁骑,直属北疆都指挥使!” 王铁柱倒吸一口凉气:“比、比铁林堡还厉害?” “铁林堡?”里长突然激动起来,“铁林堡在西陇卫里边,就是个看大门的!” “那刚才那位将军是谁?” “要是猜的没错,十有八九,是西陇卫大名鼎鼎的’铁鞭陈’,陈将军!” 第8章,我只要你平安回来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这陈将军啊,可厉害得很……” 村民都凑了过来,里长悠哉介绍了起来—— 五年前,狼戎三大战部:黑狼、苍狼、血狼集结五万铁骑南下。 北疆防线岌岌可危。 危急时刻,镇北军星夜驰援。 西陇卫主将陈远山率三千铁骑在断龙峡设下火攻之计,硬生生挡住敌军主力。 “铁鞭陈”的威名自此传遍北疆。 经数年鏖战,镇北军逐步收复失地,双方在鬼哭原形成对峙。 狼戎见强攻不下,转而化整为零,派出精锐斥候袭扰粮道、哨卡、村落。 正是陈将军上奏朝廷,力主“屯田戍堡”之策应对。 如今,已在边境建起三十余座戍堡。 包括柳树村后山的铁林堡…… 听了里长的介绍,林川暗自庆幸。 看来今日是遇到贵人了。 这陈主将能亲自赐下令牌,实属难得。 若能得此机缘,不仅张家不敢轻举妄动,更能一展抱负。 …… 暮色四合时,林川踏着青石板路回家。 路过芸娘家低矮的院墙时,他脚步一顿。 透过篱笆缝隙,能看到灶屋透出的昏黄灯火,隐约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他抬手叩响柴门,门轴吱呀作响。 开门的柳氏眼睛红肿,见是林川,慌忙用袖子擦了擦脸:“川哥儿……” 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们柳家……对不住你……” “婶子别这么说。” 林川轻声道,“我明日便去铁林堡投军,今日有个将军,已经给我授了小旗官。” “小……小旗官?” 柳氏茫然地重复,龟裂的嘴唇颤抖着。 她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就是里长,实在想象不出这陌生的官职意味着什么。 “就是能管十来个兵。” 林川解释道,“等正式文书下来,县衙都要给三分薄面。张地主也不敢惹。” “真……真的?”柳氏将信将疑。 “嗯,真的。” 他刚点头,柳氏突然惊叫一声。 “血!你身上怎么这么多血!” 里屋的布帘猛地被掀开。 芸娘冲了出来,脚上的鞋也没穿好,发髻松散地垂在肩头。 待看清林川衣襟上的暗红血迹,她的脸色瞬间苍白。 “这是咋了?” 泪水跟着话语夺眶而出。 林川呼吸一滞。 昨夜仓皇失措的少女,此刻就站在触手可及之处。 她很瘦,藕荷色的衫子空荡荡地挂着,却衬得脖颈如新雪般皎洁。 纤细的腰肢,此刻正随着抽泣轻轻颤动。 两人同时想起昨夜。 被褥间交缠的手指,滚烫的吐息,以及压抑的呻吟。 芸娘的耳尖霎时红得滴血。 林川也觉喉头发紧,不自然地别开视线。 “我没事。”林川摇摇头,“今日杀了六个鞑子,是……他们的血。” “啊?杀鞑子?”柳氏惊呼一声。 “你没受伤?”芸娘只关心眼前的心上人。 “没,没有。” 不知为何,林川虽是穿越而来。 可心中对芸娘,却有着异乎寻常的疼爱。 或许是原身对芸娘的情感,已经化进了骨血之中。 再加上昨夜的欢愉,让他忍不住更要怜惜眼前娇弱的姑娘。 “这是什么?”芸娘一把抓住他的手。 虎口开裂的伤口,血迹已经干涸。 “还说没受伤?”豆大的眼泪啪嗒落下。 她转身跑进屋里,片刻后捧出一个粗陶小罐。 里面盛着淡绿色的药膏,散发着淡淡的草药清香。 “这是爹去世前,采的紫珠草……” 她声音细如蚊呐,指尖蘸了药膏,小心翼翼地涂在林川的伤口上。 药膏清凉,却让林川觉得被触碰的地方火烧般滚烫。 柳氏站在一旁,看着女儿专注的侧脸,突然背过身去抹了抹眼角。 “我去给你们煮碗面片汤。” 她快步走向灶间,故意把铁锅碰得叮当响。 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月光透过桂树枝叶,在芸娘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林川注意到她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疼吗?”芸娘轻声问。 “不疼。”林川摇摇头。 他忽然从怀中掏出几块碎银子,放在芸娘手心。 “从鞑子身上掏的,你去做身新衣裳。” 他此刻只恨自己身上银子太少,“等我明日领了赏银,给你打支银簪。” 芸娘的手猛地一颤,碎银子险些洒落。 “我不要新衣裳!更不要什么银簪!” 她急急抓住林川的衣袖,字字发颤,“我只要你……平安回来……” 林川将她的手指轻轻合拢,裹住那几块碎银子。 “你放心,我定会平安回来。” 他声音很轻,却像淬过火的刀,“张地主的事,我来解决。” 芸娘突然抬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月光透过枝叶,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也照见她眼中骤然亮起的一点星火。 她嘴唇轻颤,似乎想说什么。 最终只是用力点点头。 …… 回到家中。 林川安抚好母亲后,和衣躺在炕上。 窗外月光如水,他却辗转难眠。 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芸娘的模样。 就怎么也睡不着了。 天刚破晓,他便起身收拾,出了门。 村口老槐树下,张小蔫和王铁柱早已等候多时。 两人收拾好了全部缴获。 皮甲、弯刀和石灰腌好的首级整齐码放在板车上。 那几匹战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伤。 林川把它们先留在了村里,由里长安排专门负责照料。 “林大哥,都备妥了!”张小蔫拍了拍板车。 林川点点头。 他望了望村中升起的炊烟,尤其是芸娘家那处低矮的院墙。 “走吧。” 三人踏着晨露上路。 板车的木轴发出吱呀声响。 铁林堡在村子后山,离家不过十里。 晨雾渐散时,铁林堡的轮廓在林川眼前清晰起来。 这座砦堡选址确实精妙: 坐落在两山夹峙的垭口处,北望狼戎出没的鬼哭原,南瞰三个村落的炊烟。 但凡有敌情,烽烟一起,方圆二十里的屯堡都能瞧见。 可走近了看,这堡寨着实简陋。 堡墙是用山石混着黄泥垒的,不少地方已经塌陷,只用木栅草草补着。 四个角落的烽燧台倒是修得齐整,但台下的壕沟里积着臭水。 林川眯眼细看,发现西墙外新打了几个木桩,看样子是要扩建。 可那些木料粗细不一,连树皮都没剥干净。 堡门前的拒马枪歪歪斜斜插着,枪尖也都生了锈。 三人拉着板车,来到铁林堡门前。 一个守门兵卒正倚着门洞打盹。 听到板车吱呀声,年轻兵卒揉了揉眼睛,懒洋洋地喝道: “站住!干什么的?” 林川抱拳道:“应募投军。” “投军?拉的都是什么啊?” “昨日杀了几个鞑子,这是缴获……” “啥?” 那兵卒瞥了眼板车上的物件,突然瞪大眼睛。 转身就往堡里跑:“张头儿!快来看!” 第9章,你这是要造反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不多时。 一个膀大腰圆的军官晃悠出来。 皮甲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张伍长打了个哈欠:“大清早的,什么缴获?我看看……” 话未说完,目光突然死死钉在了板车上。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板车前,一把掀开盖着一半的麻布。 石灰腌制的首级、狼戎皮甲、弯刀,在晨光下泛着森冷的光。 张伍长的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 “哪来的?”他声音突然压低。 “回军爷。”林川不动声色地拱手,“昨日鞑子来我们村劫掠,被我们合力击杀。” “你们……”张伍长目光火热地在缴获上来回扫视,“哪个村啊?” “柳树村。” 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兵卒凑到张伍长耳边嘀咕了几句。 张伍长眯起三角眼,突然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好,好……” 他猛地转身,对兵卒们喝道: “都愣着干什么?把东西搬去军械库!” 又指着林川三人,“你们几个,回吧!” “什么?”林川瞳孔一缩。 身后的张小蔫和王铁柱更是懵了。 几个兵卒围上来,满脸褶子的老兵的厉声喝道: “张伍长说话没听到吗?让你们回去!一帮土鳖……” 林川心头怒火翻涌,却强压着抱拳道: “张伍长!我是来应募的!” “不合格。”张伍长冷哼一声,“我这里不收泥腿子。” “招募我的是胡伍长……” 林川的声音已经冷得像冰。 “怎么着?拿胡大头压我?” 张伍长猛地转身,脸上的横肉抖了抖。 “告诉你,今日就是胡大头亲自来,这些东西也得充公!” 他的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周围的兵卒也纷纷亮出兵器。 林川指着板车上的东西:“这些都是我们缴获的,按律当赏。”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教老子办事?” 张伍长脸色一沉,猛地踹了一脚板车,“再啰嗦,按奸细论处!” 王铁柱气得浑身发抖,被张小蔫死死按住。 林川突然笑了。 眼前这个张伍长,这是自己往死路上冲啊。 在决定投军时,他设想过很多种应募的场景。 或是被刁难,在演武场上与老兵比试; 或是被欺负,脏活累活都往自己身上扔; 甚至是被克扣饷银,只能忍气吞声。 可唯独没想到,对方竟敢明目张胆贪墨军功! “张伍长,”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你确定要这么做?” 张伍长被这突如其来的镇定弄得一愣,随即狞笑一声: “小兔崽子还装腔作势?” 他“锵”地拔出腰刀。 “今日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这些东西也是老子的战功!” 周围的兵卒哄笑起来,有人甚至吹起了口哨。 那个满脸褶子的老兵卒阴阳怪气道: “头儿,这小子怀里鼓鼓囊囊的,说不定还藏着好东西呢!” 林川看着这群人贪婪的嘴脸,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把脖子往铡刀下送。 “最后一次机会。” 林川轻声道,“把东西还回来,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张伍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仰头大笑: “哈哈哈,你们听见没?这泥腿子还威胁起老子来了!” 笑声戛然而止,他猛地沉下脸。 “把这几个奸细给我砍了!” 几个家伙立刻拔刀扑上。 林川眼中寒光骤闪,反手抽出长刀,刀锋横拉出一道雪亮弧光。 “噗!” 满脸褶子的老兵卒喉头飙血,捂着脖子栽倒。 剩下四人被这狠辣一刀骇住,竟一时不敢上前。 “好大的胆子!” 张伍长暴怒拔刀,刀尖直指林川心口,“你这是要造反!” “你先看看这是什么!” 林川怒吼一声,手中铁牌猛然亮在张伍长眼前。 阳光下,“西陇卫”三个大字刺得张伍长瞳孔骤缩。 他举刀的手瞬间僵住,嘴唇哆嗦着: “这……这……” “贪墨军功,滥杀无辜,我看你有几个脑袋!” 张伍长脸色由白转青,突然癫狂大吼: “假的!定是伪造的!给我杀了他——” 手中腰刀猛地劈向林川。 “铛!” 一柄厚背砍刀横空飞来,精准格开这致命一击。 胡伍长铁塔般的身影挡在林川身前,络腮胡上还沾着晨露: “张麻子,你动我的人试试?” 张伍长被震得踉跄后退,看清楚来人,大喊一声: “胡大头!你勾结奸细?!!” 胡伍长轻笑一声,刀尖纹丝不动: “奸细?这是我昨日招募的人,怎么就成了奸细?” 张伍长脸色青白不定,指着地上老三的尸体,声音发颤: “他杀了老三!!” 胡伍长目光一沉,眼角微微抽搐。 他瞥了眼地上的尸体,老三的喉咙被一刀切断,血泊浸透了黄土。 “这得交给军法队,我可管不了……” 他缓缓收刀,语气却陡然转冷: “不过,张麻子,你贪墨军功、私杀应募,这事儿,军法队可管得了你!”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五名老兵已齐刷刷上前。 腰刀出鞘,寒光凛冽。 剩下的四个兵卒见状,早已缩到墙角,连大气都不敢喘。 张伍长被胡伍长的人团团围住,脸色铁青,却仍不死心。 他盯着板车上的战利品,突然狞笑一声: “胡大头,你说他杀了六个斥候?就凭他?!” 他猛地指向林川,声音拔高: “这小子连军籍都没有,哪来的本事杀鞑子斥候?” 胡伍长眉头一皱,刚要开口,张伍长却已经转向自己的四个残兵,厉声喝道: “你们说!昨日可曾见过鞑子斥候?!” 那四个兵卒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战战兢兢道: “回、回伍长……昨夜确实有狼戎游骑在柳树沟附近……” 张伍长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又逼问道: “那你们可曾见到这小子杀敌?!” 四个兵卒顿时噤若寒蝉,无人敢应。 张伍长冷笑一声,转向胡伍长: “胡大头,你听见了?没人证,就凭这几颗脑袋,谁知道是不是他随便砍了几个流民充数?!” 林川眼神一寒,手中长刀微微抬起。 胡伍长却抬手拦住他,眯眼盯着张伍长: “张麻子,你当老子是傻子?” 他大步走到板车前,一把抓起一颗首级,指着耳后的刺青: “黑狼部的月牙刺青,你告诉我,哪个流民耳朵后面会刺这个?!” 张伍长噎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胡伍长冷哼一声,又指向皮甲: “还有这个,你他娘的不会认不出来吧?!” 张伍长额头渗出冷汗,嘴唇哆嗦着,却仍强撑道: “那、那也可能是他捡的!战场上丢的甲多了去了!” 胡伍长怒极反笑: “放你娘的屁!甲能捡,首级也能捡?!你当鞑子是泥捏的,随便让人砍脑袋?!” 他冷哼一声: “张麻子,老子今天把话撂这儿,林川的军功,你吞不下!” 张伍长被逼得步步后退,终于退无可退,后背抵上冰冷的堡墙。 他脸色惨白,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恐惧。 林川缓缓上前,长刀斜指地面,声音冷得像冰: “张伍长,现在,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我操你娘……” 张伍长眼中凶光一闪。 第10章,咱都得管他叫爷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谁也没有想到。 在这个关头,张伍长竟还敢反抗! 林川距离他最近,不过三步之遥。 张伍长身形骤然暴起! 右手猛地从靴筒抽出一柄短刃,直刺林川心窝! “小心!” 胡伍长暴喝一声,猛冲上前。但—— 太迟了! 电光火石间,那刀尖已逼近林川胸前。 林川的瞳孔骤然收缩。 前世的格斗记忆瞬间激活。 他左手成掌猛击张伍长持刀手腕。 右腕一翻,三尺长刀竟以反手姿势上撩。 这是前世战术匕首的防御动作。 此刻用长刀使出,带着凌厉杀气。 “铛!” 短刀被震得向上弹起,张伍长中门大开。 不待对方反应,林川左腿一个滑步切入。 反握长刀,刀刃自下而上划出刁钻的弧线。 这招脱胎于特种部队的招式,本该用匕首挑敌人下巴。 此刻长刀化作银虹,直取张伍长咽喉! “嗤啦!” 刀锋划过皮甲的声响令人牙酸。 刀锋擦着张伍长脖颈掠过,削下一片皮甲领巾。 张伍长踉跄后退,胸前皮甲裂开一道整齐的斜口。 内衬的麻布渗出血色。 他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胸前的血。 胡伍长看得浓眉倒竖。 他分明看见林川刚才手腕有个古怪的内旋动作。 像在转什么短兵器,可用的分明是长刀。 更诡异的是那记左手格挡, 手掌如刀般劈砍敌人腕脉的手法,简直闻所未闻! 张伍长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颤抖的双手徒劳地按在伤口上。 可鲜血仍像决堤的洪水般喷涌而出,瞬间浸透了整件皮甲。 “呃啊——” 他想说话,却只咳出一大口血沫。 胡伍长下意识后退半步。 这个见惯生死的老兵,此刻也不禁皱眉。 林川那一刀实在太狠,竟将肺叶都划开了。 “救……救我……” 张伍长身躯晃了晃,向前扑倒。 手指在地上徒劳地抓着。 身体抽搐了两下,不动弹了。 一个老兵上前探了探鼻息,回过头:“头儿,死了。” 胡伍长点点头,收刀入鞘。 “他们怎么办?” 另一个老兵,刀尖指了指墙边战战兢兢的张伍长手下。 “绑了,送军法队。”胡伍长冷哼一声。 “胡伍长,饶命啊——” 四个手下“扑通”跪倒在地上,拼命磕头, “都是张头……张麻子指使我们啊……” 胡伍长冷眼看着四个磕头如捣蒜的兵卒。 “现在知道喊饶命了?刚才拔刀要杀人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手软?” 几个老兵已经麻利地扯下腰带,把四个人的手腕捆成一串。 一个兵卒突然扑到林川脚边: “好汉饶命!我、我昨日才调来铁林堡,什么都没干啊!” 林川侧身避开,长刀在晨光下泛着寒光: “军法队自会查清。” 他转向胡伍长,“胡伍长,这些缴获……” 胡伍长大手一挥:“都是你的功劳!” 他踢了踢张伍长的尸体, “这杂碎干的破事,老子会一五一十报上去。” 他眯着眼,盯着板车上那堆血淋淋的战利品。 六颗狰狞的首级,用石灰腌着。 旁边堆着缴获的弯刀和皮甲。 他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扭头朝身后喊道:“二狗!” 刚往嘴里啃干粮的二狗一个激灵。 赶紧含糊不清地应道:“啊?头儿?” 胡伍长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你他娘的昨天咋说来着?” 二狗平白无故挨了一巴掌,一脸懵逼:“啥……啥咋说的?” “装傻是吧!” 胡伍长抬腿就是一脚,结结实实踹在二狗屁股上, “就你小子说的,他要是能砍三个鞑子,咱都得管他叫爷!” “哎呦喂!” 二狗捂着屁股直蹦跶。 “头儿您轻点儿!我这不是……这不是……” 他偷瞄了眼板车上的首级,突然瞪圆了眼,“六个?!” “六个咋叫?啊?你说咋叫?” 胡伍长揪着二狗的耳朵转了个圈,疼得二狗龇牙咧嘴。 “哎呦!头儿!六个,六个得叫祖宗!”二狗扯着嗓子嚎。 老兵们哄然大笑。 “听见没?二狗子要认祖宗了!” 张小蔫和王铁柱缩在板车后头,两腿直打颤。 他俩原本想着跟林大哥来见见世面,哪知道这世面见的…… 先是差点被乱刀砍了,接着林大哥一刀宰了一个,还没缓过神,张伍长又搞偷袭,结果又被林大哥反杀……这一早上,裤裆里湿漉漉的,也分不清是汗是尿。 “胡伍长!”林川抱拳,“方才多谢相救,今日应募之事……” “哎!”胡伍长大手一挥,咧嘴笑道,“别跟老子整这套虚的!你这军功报上去,少说也得封个小旗官!”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不过……死了俩人,咱们总得去卫城大营走一趟,做个交代。” “应该的。”林川点头。 胡伍长转头冲二狗屁股上又是一脚:“二狗!你留守砦堡!” “啊?又是我?”二狗哭丧着脸,“头儿,我也想……” “想个屁!”胡伍长瞪眼,“再废话,今晚酒钱你出!” 二狗立刻闭嘴,老老实实缩了回去。 胡伍长大手一挥: “独眼龙,你们几个押着这四个怂包,跟老子去卫城大营!” 几个老兵麻利地把张伍长的手下捆成一串。 张小蔫和王铁柱战战兢兢地看向林川,眼神里写满了“咱能不能不去”。 林川拍了拍他俩的肩膀,低声道:“没事。” “兄弟,走着!” 胡伍长冲林川咧嘴一笑:“让卫城大营那帮老爷们开开眼!” …… 离开铁林堡。 一行人沿着官道向卫城大营行去。 不到半日。 远处卫城大营的轮廓渐渐清晰。 黑压压的营垒高耸,箭楼上的旗帜猎猎飘扬。 隐约可见持戈的哨兵来回巡视。 “林、林大哥……” 张小蔫拉着板车,咽了口唾沫,低声道, “那卫城大、大、大大……” 前头的胡伍长回头咧嘴一笑: “大吧?这可是咱们北疆第一卫城!” 独眼龙在后面接茬: “里头茅坑都比铁林堡宽敞。” “啥?”王铁柱惊讶道。 “别听他胡咧咧!” 胡伍长骂道,“那么宽敞,你他妈咋不住茅坑?” “我不住!”独眼龙梗着脖子,“怕迷路!” “……大、大、大营……可真大!” 张小蔫这时候才完整地说完。 胡伍长瞅了他一眼,问林川: “这小子说话一直这样?” “对,从小这样。”林川点点头。 “那你别说话了啊!” 胡伍长指着张小蔫, “将军最烦磨叽,你在他面前这么说话,肯定一刀砍了你脑袋!” 张小蔫脸色“唰”地惨白。 众人哄笑间,来到大营门外。 守门的兵卒老远就瞧见了他们。 一个瘦高个的哨兵小跑过来,抱拳道:“胡伍长!这是……” “军务!” 胡伍长从怀里摸出林川的铁牌一晃。 “带这几个杂碎见指挥佥事大人!” 哨兵瞥了眼被捆成一串的俘虏,又扫了眼板车上的首级,脸色微变。 赶紧侧身让路:“佥事大人正在校场检阅……” 胡伍长点点头,回头冲林川使了个眼色:“走!” 第11章,擢升总旗官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一行人走进营门。 迎面是条三丈宽的青石主道。 两侧箭楼高耸。 持弩哨兵的目光掠过众人。 “别东张西望!” 胡伍长低声呵斥,引着他们转向左侧的偏道。 穿过两道拒马栅栏后,眼前豁然开朗。 最先看到的不是校场,而是成排的营房。 夯土为墙、茅草覆顶。 兵舍整齐排列,每间门前都挂着木牌。 几个正在晾晒衣物的辅兵见到他们,慌忙退到道旁行礼。 板车吱呀呀穿过营房。 迎面是一座庞大的青砖建筑。 “这是武库。” 胡伍长指了指青砖建筑, “待会要验的兵器都得从这儿取。” 林川点点头。 原来这就是古代的军队大营。 比起后世那支人民军队的钢铁纪律, 眼前这座大营虽然表面规整,却总透着几分脏乱。 营房排列得是整齐, 可墙角堆着的杂物和随处的垃圾, 让整体观感大打折扣。 几个士兵躲在营房后抽烟袋。 见他们经过,几人慌忙把烟袋藏起。 这种流于表面的纪律性,让他不禁摇头。 远处校场上喊杀声震天, 但细听就能发现节奏参差不齐。 “差得远啊……” 林川在心里轻叹。 要知道,这可是大乾王朝的镇北军。 堂堂北疆精锐的大营尚且如此, 可以想像,其他军队有多么不堪。 正想着,几人来到校场外。 辕门前,两名卫兵横戟拦住去路。 “腰牌!” 胡伍长赶紧解下腰牌递过去。 卫兵接过去,皱起眉头:“铁林堡的?跑中军校场作甚?” “咱是来报军功的,陈大人昨日吩咐过……” “等着!”卫兵转身跑进辕门。 不多时,一个刀疤脸部将大步走来。 正是昨日在场的庞大彪。 “林川,将军在等你。” 庞大彪看到胡伍长,愣了一下,“大头,你咋也来了?” 胡伍长凑过去,低声说了几句。 庞大彪目光渐渐冷戾,扫了几个俘虏一眼。 “跟我来吧。” 穿过敞开的辕门,只见数百军汉正分作两队演练。 东边枪阵如林,西边刀盾铿锵。 庞大彪跑上点将台,与陈将军耳语几句。 胡伍长在点将台前单膝跪地: “禀将军!铁林堡巡哨胡大勇,带新兵林川复命!” “胡大头,你不好好巡哨,来复什么命?” “回将军。” 胡伍长高声回应, “张伍长意图贪墨军功,谋害林川,被林川反杀。” 陈将军眉头皱起,将手一挥。 操练的士兵都停下了动作。 校场上一片死寂。 “刚投军就杀上官?!” 陈将军冷笑一声,“林川,你胆子不小啊!” 林川不慌不忙抱拳:“回将军,张伍长有罪当诛!” “有罪?你说我听听?” “其一,贪墨军功,企图私吞柳树沟六颗首级;其二,滥杀同袍,命手下斩杀我等;其三,消极怠战,昨日接到狼烟警报,却按兵不动。” 林川的声音在校场上回荡,字字如铁。 “属下虽是新兵!但也知,若纵容此等败类,边军与土匪何异?谁还肯为百姓守土?谁还愿为朝廷效死?” 陈将军眯起眼睛,手指在刀柄上轻轻敲击。 “好!说得好!” 他猛喝一声,“张麻子贪墨军功、残害同袍、贻误战机,确实该杀!” 他转身指向那些被捆着的俘虏,“你们几个,是不是也参与其中?” 俘虏们顿时面如土色,连连磕头求饶。 陈将军冷哼一声,提高嗓门:“传我将令!” 校场上所有士兵立刻挺直腰板。 “张麻子枭首示众三日!其亲信发配苦役营!” 陈将军声如雷霆,目光如电般扫过全场。 校场上数百将士噤若寒蝉。 那几个俘虏更是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他顿了顿,嘴角忽地一扯,露出几分玩味的笑意: “至于你,林川——” 他故意拖长声调,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擢升你为铁林堡总旗,统领五个小旗!” 此言一出,校场上顿时一片哗然。 胡伍长手下几个老兵对视一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将军抬手一压,全场瞬间安静。 他眯起眼睛,又补充道: “铁林堡升为戍卫所,一应赏赐,按旧例发放!不过……” 他目光如刀,直刺林川:“兵员,得你自己募!” 林川神色不变,抱拳沉声:“属下必不负将军所托!” 庞大彪忍不住上前一步,低声道: “将军,这林川刚投军就杀上官,如此重赏,恐怕……” 陈将军抬手打断,目光却瞥向胡伍长。 “胡大勇!” 胡伍长一个激灵,连忙抱拳:“属下在!” “你的罚期……到没到?” 胡伍长脸色一僵,讪讪道:“回将军!还有半年……” “那就接着当你的伍长吧。” 陈将军嗤笑一声,“正好,辅佐辅佐林总旗。” 胡伍长嘴角抽了抽,却不敢违逆。 只得硬着头皮抱拳:“遵命!” 身后几个老兵憋着笑,肩膀直抖。 陈将军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离去。 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林总旗,本将等着看你的兵!” …… 夕阳西沉。 林川站在铁林堡的土墙上,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仍有些恍惚。 短短两日,他从一个书生变成小旗官,又升了一级到总旗。 铁林堡更是从巡哨据点升为戍卫所。 这一切快得有些不真实。 “林总旗!” 胡大勇抱着一摞文书走来。 “这是铁林堡的军册、粮册、武备册,您过目。” 林川接过文书,随手翻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军册上,每一名士兵的姓名、籍贯、入伍年月、战功记录,全都清清楚楚; 粮册里,每一石米、每一斗面的进出,都标注得明明白白; 武备册更是详细到每一把刀、每一张弓的磨损程度。 “胡伍长,这些……都是你整理的?” 胡大勇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咳,属下以前在将军手下……当过几年亲卫。” 林川一愣:“亲卫?” 胡大勇叹了口气,终于坦白: “三年前,陈将军夜袭黑狼部大营,属下贪杯误事。将军一怒之下,罚我当两年伍长,不得晋升。如今还有半年期限……” 林川恍然大悟。 难怪胡大勇对军务如此熟稔,行事作风也远比普通边军严谨。 “银子算过了吗?”林川合上文书,问道。 “算过了。” 胡大勇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按戍卫所的定额,咱们每月能领到二百两银子。招募五十人,每人二两安家费,再算上兵器、甲胄、粮饷……剩下的,恐怕只够再添十把弓。” “武备都配不齐?”林川一愣。 “银子不够啊……” 胡大勇嘿嘿一乐,“将军信任总旗,让总旗自己想办法……” “自己想办法?”林川哭笑不得。 他的目光落在一道道数据上。 一穷二白啊! 第12章,还不如光杆司令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林川有些喜忧参半。 喜的是自己当上了总旗官,张地主那厮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忧的是这个总旗官手下没粮没人,只有胡大勇一个伍。 加上林川本人,铁林堡戍卫所一共才七人。 还不如一个光杆司令呢…… 按照《大乾戍所则例》规定: 边疆戍卫所比正规卫所低半阶,却已算朝廷经制兵马。 铁林堡戍卫所负责方圆三十里的巡防、缉盗、驿道护卫,统辖铁林燧、鹰嘴燧、野马燧、柳沟燧、石崖燧五座烽燧。 他这个总旗,是戍卫所的头号长官。 下面配置五个小旗,每小旗两个伍,共十二名战兵。 加上二十名辅兵的配额,合计满编八十人。 按照战兵二两、辅兵五钱的标准,每月饷银支出就要一百三十多两银子。 再加上口粮、武备维护、烽燧耗材、军马草料等等…… 每月二百两银子的定额,属实捉襟见肘。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古代军队总是军纪涣散,甚至连最基础的军备都搞不定。 “难怪好多当官的要吃空饷……” 林川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屯田”二字上。 “这屯田的数目,怎么没写?” 胡大勇挠了挠头,脸上露出几分尴尬: “这屯田的事……说来话长。” 他指着堡外那片荒芜的野地。 “瞧见那片长满杂草的地没?按制,铁林堡本该有六十亩屯田,升戍卫所后能配三百亩。可这些年……” 胡大勇叹了口气。 “边疆战事频繁,鞑子三天两头来劫掠。去年春耕时,鞑子游骑突袭,把正在耕作的辅兵杀了七个,抢走耕牛四头。自那以后,就再没人敢去种地了。” 林川眉头紧锁:“那这些年的军粮从何而来?” “全靠兵备道调拨。不过……” 胡大勇左右张望了一下,凑近道: “其实咱们私下跟过往商队有些交易。他们给粮食,咱们睁只眼闭只眼,放他们走些……不太合规的货物。” 林川的手指在“屯田”二字上重重敲了两下: “三百亩地,若是好生耕种,一年能产多少粮食?” “若是丰年,少说能收三百石。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 胡大勇苦着脸道:“没人敢去种啊……” 林川点点头。 大概有些猜到陈将军这么快擢升他当总旗的原因了。 兴许是看他带着村民杀鞑子,脑子活,遇难题会想办法。 所以想考验一番他的本事。 既然如此,这烫手山芋,吃下便是。 “胡伍长,咱们明日便开始招人!” 胡大勇眼睛一亮:“总旗要招多少?按规制……” “战兵三十。”林川打断他,“辅兵……五十。” “这……”胡大勇面露难色,“按例咱们只能招二十辅兵……” 林川轻笑一声:“谁说要按例了?三百亩良田,荒着也是荒着。” 胡大勇恍然大悟:“总旗的意思是……种地?” “不光种地。” 林川眯起眼睛,“军舍要扩,这墙也要修缮,还有兵器制作……不过粮食第一位,有了粮食,才能养兵。有了兵,才能守住这片地。” 胡大勇压低声音:“可兵备道那边,怕是不会增加饷银。” “饷银我来想办法。” 林川拍了拍腰间的铜牌,“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人招齐。” 他转身看向胡大勇: “明日你带人去附近的村子,就说铁林堡招人。种地六钱,会手艺的八钱,包吃住。” “八钱?”胡大勇瞪大眼睛,“这可比规制高了三钱!” “想要发展,就得下本钱。” 林川笑了笑,“走,带我去看看大伙的本事。” …… 胡大勇领着林川来到校场中央,拍了拍手: “都过来!林总旗要验验咱们的本事!” 五个老兵慢吞吞地聚拢过来。 “他妈的,磨蹭什么?” 胡大勇骂道,“二狗,独眼龙,说你俩呢!” 二狗嘿嘿笑道:“独眼龙想跟总旗比试比试。” 胡大勇假装没听见,转头问林川: “总旗想先看什么?刀盾?枪阵?还是弓箭?” 林川注意到几个老兵表情玩味,顿时心中了然。 他太熟悉这个眼神了。 前世在特种部队带新兵时,那些老兵油子看空降的指导员,也是这副德行。 “呵……” 林川嘴角微不可察地扯了扯。 这不就是典型的“嘴上喊大人,心里骂孙子”吗? 一个凭空掉下来的总旗…… 没跟他们一起喝过风吃过土…… 凭什么让这群刀头舔血的汉子心服口服? 胡大勇站在一旁,眼睛里闪着微妙的光。 “我想看……”林川淡淡说道,“徒手搏杀。” 独眼龙的双眼一大一小,左眼明显比右眼小了一圈,眼睑上还留着道狰狞的疤痕。 他歪着嘴嚼着草根,大小眼斜睨着林川: “林总旗,小的王黑虎,请大人指点!” 他故意把“大人”二字拖得老长,引得周围一阵哄笑。 林川注意到,王黑虎的左眼虽然睁着,但瞳孔明显比右眼浑浊,怕是当年受过重伤。 “行啊!” 他笑了笑,慢条斯理地卷起袖口。 周围老兵顿时起哄。 “独眼龙,下手轻点!” “别把总旗摔散架喽!” 胡大勇退后半步,表情有些玩味。 他也想知道,这林总旗到底有几斤几两,能让将军如此高看一眼。 要知道,这独眼龙王黑虎当年被鞑子的刀锋扫过眼睛,硬是顶着满脸血砍翻对方。 是个不折不扣的狠角色。 林川慢条斯理地准备着。 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对策。 这具身体力量不足,但王黑虎左眼视线模糊,是个突破口。 而且,王黑虎看上去力大无比,绝不能硬拼,得用巧劲才行。 “开始。” 王黑虎如黑熊般扑来,右臂横扫。 林川突然矮身,右手成爪扣住他手腕,左腿轻踹他膝盖窝。 王黑虎只觉得半边身子一麻。 “砰”地跪倒在地。 尘土飞扬。 四周瞬间死寂。 王黑虎眼睛充血,挣了几下竟动弹不得。 林川笑了笑,松开手。 “取巧!”王黑虎啐了一口,“再来!” 这次他学乖了,始终用右眼锁定林川,左眼几乎眯成一条缝。 林川却突然变招。 一个矮身扫腿,王黑虎慌忙后跳。 不料林川变扫为挑,脚尖正点在他左膝穴道上。 “砰!” 王黑虎又是跪在地上,右眼瞪得像铜铃。 胡大勇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分明看见,林川每次出手都刻意偏向王黑虎的左侧。 这小子,居然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弱点! “老子不服!” 王黑虎挣扎着爬起来,大小眼里满是血丝。 “有本事拿家伙比划!” “行啊——” 林川从旁边捡起一根短棍,笑了笑: “随你挑!” 第13章,凭什么这么嚣张?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王黑虎抄起一把训练木刀。 刀尖指向林川。 这次他学聪明了,始终用右眼死死盯住林川,左眼几乎闭了起来。 他瞥了眼林川手里的短棍,眉头一皱: “总旗就拿这个?” 林川掂了掂短棍,笑道:“我拿的是匕首。” “匕首?” 王黑虎一愣,周围的老兵们也哄笑起来。 一根一尺来长的木棍,怎么可能打得过王黑虎? 林川没有解释。 前世在特种部队时,匕首格斗是他最拿手的科目。 短兵相接,一寸短一寸险。 但用得好了,反而能出其不意。 “开始!” 胡大勇一声令下。 王黑虎大喝一声,木刀当头劈下,势大力沉。 林川却不硬接,侧身一让,木棍如毒蛇般点向王黑虎手腕。 王黑虎急忙变招,刀锋横扫。 林川又退半步,始终不与他的刀锋正面相抗。 “总旗只会躲吗?” 王黑虎狞笑,攻势更猛。 林川不语,目光却始终盯着王黑虎的右肩。 那是他发力的先兆。 几个回合后,王黑虎渐渐焦躁,刀法开始凌乱。 突然,林川脚下一滑,似乎踩到了石子,身形一晃。 王黑虎大喜,抢步上前,木刀高举—— 就是现在! 林川猛地弯腰,左手抓起一把沙土,扬手一撒! “啊!”王黑虎猝不及防,沙土迷了眼。 他慌忙后退,却觉脖颈一凉。 林川的木棍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上。 又是一片死寂。 “这……”王黑虎气得浑身发抖,“使诈算什么本事!” 林川收棍而立:“六个鞑子,我就是这么杀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战场上,活下来的才是赢家。沙子、石头、牙齿……一切能杀敌的手段,都是好手段。” 这句话说出口,众人面面相觑。 林总旗说的,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可就是……赢的不太体面…… 王黑虎喘着粗气,突然吼道: “再来!有种别耍花样!” 林川点头:“好。” 他差不多摸清了王黑虎的脾气。 这几个家伙,都是些老兵。 不把他们打服,以后不好管啊。 林川甩了甩胳膊,将短棍由反手转为正手,举到身前。 看到他的动作变化,胡大勇瞳孔微缩。 仿佛看到了一把匕首握在他手中。 林川站在原地不动,木棍斜指着王黑虎。 王黑虎谨慎地绕着他游走,突然一个箭步,举起木刀。 林川陡然动了。 他的木棍后发先至,在王黑虎刀势未成之际,精准点在他手腕上。 王黑虎只觉手臂一麻,木刀脱手而落。 不等他反应,林川的木棍已经抵在了他的心口。 “战场上,敌人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林川收起短棍,“服了吗?” “操!” 王黑虎呆立片刻,突然单膝跪地。 “小的服了!” 胡大勇的眼睛终于亮了起来。 他忽然觉得,这位新总旗,或许真能带着铁林堡闯出点名堂来。 …… 看到独眼龙连输几次。 剩下几名老兵的态度终于端正了不少。 胡大勇让他们分别展示了刀盾和枪阵。 木制兵器破空之声呼呼作响,倒也称得上虎虎生威。 林川却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停!”他突然喝道,“胡伍长,你们平日就是这么对付狼戎骑兵的?” 胡大勇抹了把汗:“总旗,这是兵部颁下的《边军操典》……” “操典?”林川冷笑一声,突然抄起一根长棍,“看好了!” 他身形一闪,木棍如毒蛇般刺向二狗咽喉。 老兵慌忙架枪格挡,却不料林川突然变招,棍头下沉直扫下盘。 二狗踉跄后退时,林川已经一个翻滚,木棍狠狠戳在他腰眼上。 “狼戎骑兵的弓箭手会在百步外开始放箭!” 林川收棍而立,“刚才那三下,就是三箭射过来,你们的盾牌呢?” 二狗闻言一愣,下意识看向自己放在场边的木盾。 “还有变阵速度。” 林川突然加速冲向阵型侧翼,“等你们完成这个转身,骑兵早就把你们冲散了!” 他边说边演示,木棍在老兵们缝隙处连点数下:“看,就这么一会儿,你们已经死了三次。” 几个人鸦雀无声。 胡大勇的眼睛瞪得溜圆。 这些破绽,他们与狼戎交手时确实吃过亏,却从没人说得这么透彻。 “知道问题在哪吗?” 林川扔下木棍,“你们的战法只考虑了人对人的攻守,可狼戎是骑兵!你们看……” 他蹲下身,用枯枝在地上划出几道弧线。 “狼戎骑兵最擅长的就是这个——” 他抓起一把沙土洒在线条上。 “先用箭雨扰乱……” 枯枝又猛地刺向弧线最薄弱处,“再从最薄弱处突袭!” 枯枝在弧线上重重划了一道。 老兵们顿觉心头一紧。 仿佛感受到了狼戎骑兵的凛冽刀锋。 胡大勇这一伍的老兵,都与狼戎交手过多次。 此时林川几句话说出来,顿时醍醐灌顶。 “总旗,那怎么破?”二狗紧张地问道。 “我问你们,狼戎骑兵凭什么能这么嚣张?” “凭什么?”老兵们面面相觑。 “回总旗!”独眼龙抱拳道,“狼戎骑兵速度极快,来无影去无踪,而且,箭术精湛,攻势迅猛!” “说对了一半。”林川点点头,“他们最可怕的不是马快箭利,而是他们比我们更清楚,怎么用最小的代价,换最多的命!” 对这些老兵来说,这句话说的有些深奥。 几人皱起眉头。 胡大勇却若有所思。 “那我再问你们,如果你们是狼戎骑兵,最怕什么?” “最怕什么?” 老兵们互相交换着眼神,眉头紧锁。 他们打过狼戎,可从未站在敌人的角度想过问题。 胡大勇眯起眼睛:“怕……被拖住?” “不错,但还不止。” 林川嘴角微扬,“他们的优势,恰恰也是他们的死穴。” 他抄起王黑虎的盾牌,猛地往地上一插:“速度快的骑兵最怕什么?怕这个——” 盾牌深深陷入泥土,扬起一片尘土。 赵铁牛突然瞪大眼睛:“绊……绊马索?” “错!是阻挡!” 林川拿起盾牌,地面上留下一道沟壑,“一切能阻挡骑兵的方法:沟壑、陷坑、沼泽、房子、草堆、冰面、包括绊马索!骑兵再快,遇到它们都得减速!” 胡大勇眼睛亮了起来。 他想起去年冬天,那队狼戎骑兵在结冰的河面上人仰马翻的场景。 “找到对方的优势,就能发现死穴。” 林川循序渐进地引导,“马跑得快,就让他们变慢;箭射得准,就迷住他们的眼!他们最怕的,是战场不按他们的规矩来。” 几个老兵怔住了。 仿佛有根弦在脑子里“铮”地一响。 二狗突然“啊”了一声:“我懂了!” 众人目光齐刷刷望向他。 二狗愣了愣:“看我干嘛?我真的懂了!” “懂了你就说啊!” 独眼龙嚷道,“快让我也懂懂……” 第14章,听说你当上总旗了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马快?咱们就挖陷马坑!箭准?咱们就放烟放火!” 二狗激动地比划着, “咱们可以在要道上挖暗坑,坑里埋铁蒺藜……” “等等等等!” 独眼龙一把揪住他后领,“你他娘慢点说!” “别急!” 二狗挣开他的手,眼睛亮得吓人。 “最重要的是,咱们得让他们以为咱们在逃!” “然后呢?”独眼龙皱起眉头。 “然后?” 二狗突然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咧嘴一笑: “等他们追进埋伏圈,咱们就从背后捅他们腚眼子!” 林川哈哈大笑:“你说的,就是昨日我们杀六个鞑子的方法!” 几个老兵先是一愣。 表情从困惑到震惊,最后化作狂喜。 原来总旗的丰盛缴获,竟是这般门道! 若他们也学会这种战法…… 那岂不是…… 大把军功唾手可得? 林川看着几个老兵眼中燃起的火焰,知道火候到了。 当过兵的都知道。 在部队里,最能让士兵们心服口服的,永远是实打实的战功和缴获。 正说话间,堡门外传来整齐的马蹄声。 众人回头,只见一队披甲骑兵勒马而立。 当先的正是亲卫营百户庞大彪。 他身着铁鳞甲,头盔上的红缨随风而动。 “林总旗。”庞大彪端坐马上,声音不冷不热,“将军命我来送赏赐。” 他微微侧首,身后亲兵立即捧上一个漆木匣子。 “斩首五级普通狼戎兵,赏银五十两。百夫长首级加赏五十两,共一百两。” 胡大勇双眼猛地睁大。 按《大乾赏功例》,这可是实打实的顶格赏赐! 林川双手接过,不卑不亢:“谢将军赏,劳烦庞百户跑这一趟。” 庞大彪微微颔首,又取出一卷黄绫:“将军有令,两月后举行边军大考。”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衣衫不整的老兵们,“铁林堡必须参加。” 林川突然上前一步:“庞百户,堡中缺粮少械,可否……” “本官只管传令。” 庞大彪一扯缰绳,战马不耐烦地刨着蹄子。 “粮饷之事,你自去寻王户部。” 说罢一挥手,亲卫队齐刷刷调转马头。 庞大彪正要扬鞭,突然勒住缰绳。 “还有一事!” 他扭头盯着胡大勇,那张黑脸上露出几分促狭: “胡大头!将军让我带话——” 他故意清了清嗓子,学着将军粗犷的西北口音: “你个狗日的再敢偷老子的酒,老子把你裤裆里那二两肉剁了!” 四周顿时一片死寂。 “将军明鉴!” 胡大勇冲庞大彪抱拳,“就、就上回将军视察,小的实在没忍住……” 庞大彪冷笑一声:“你当将军闻不出来?你偷啥不好,非得偷那缸女儿红?” 胡大勇那张糙脸涨得通红。 几个老兵死死咬着嘴唇,不敢笑出声。 “行了。” 林川突然踹了脚胡大勇的屁股,“以后要喝,等咱们杀够二十个狼戎!” 他转头对庞大彪笑道:“我亲自去讨将军的庆功酒!” 庞大彪闻言大笑,终于一夹马腹: “这话我可得原样带回去!” 待骑兵队消失在视野中,二狗才敢喘大气: “乖乖,亲卫营的架势真吓人……” 独眼龙凑到胡大勇身旁:“胡头儿,女儿红……还有吗?” “滚!” …… 第二日。 除了两名老兵当值。 其余人都跟着林川下山募兵。 一行人刚拐进柳树村的土路,就看见村口磨盘旁,坐着几个村民。 “林、林、林大哥!” 张小蔫眼尖,第一个瞧见他们,激动得结结巴巴地喊了起来。 村民们呼啦一下全涌了过来。 赵铁匠挤在最前面,粗糙的大手一把抓住林川的胳膊: “川子,听说你当上总旗了?真的假的?” 林川还没答话,胡大勇走上前,嚷道: “老赵,把你的脏手松开,总旗刚领的新甲……” “哎呀哎呀,胡军爷,光顾着跟川……跟林总旗说话了,没瞅见你……” “哎你得得得得了吧,假惺惺……” 凑过来的村民越来越多。 有老人抹着泪念叨:“老天开眼啊,咱们村总算出了个官家人!” 几个半大小子挤在前面,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林川腰间的长刀。 “都别挤,别挤!” 赵铁匠挥着铁锤般的大手维持秩序,“让川子……不对,让林大人好好说话!” 林川环视一圈,看着乡亲们朴实的笑脸,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这次能当上总旗,多亏了那日大伙儿齐心协力杀鞑子。” 王铁柱和张小蔫对视一眼,忍不住挺直了腰杆。 “陈将军擢升铁林堡为戍卫所,从今往后,柳树村也归我铁林堡照应。” 这话一出,村民们更是喜形于色。 几个老人不住地点头,嘴里念叨着“祖宗保佑”。 “还愣着干啥?” 赵铁匠突然喊道:“快去叫里长,把他那坛老酒挖出来!今儿个非得好好庆贺庆贺不可!” “赵叔,今日有正事,不喝酒!” 林川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目光扫过一张张热切的面孔: “陈将军给了铁林堡募兵之权,今日我来,就是跟大伙说说这事儿!”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王铁柱第一个跳出来:“林大哥,我跟你走!” 张小蔫急得直结巴:“还、还、还、还有我!” 赵铁匠问道:“林总旗,你给大伙儿说说,当兵吃几碗饭?” 林川一招手。 胡大勇会意,从怀中掏出一卷告示: “凡入营者,月饷一两二钱;成为正式战兵,月饷二两;斩首一级赏银十两!”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若能立功升迁,全家免赋三年!” “哎呀,免三年啊?” “这么说,林川算立功升迁了对吧?” “叫林总旗!” “对对对,林总旗……” 胡大勇等村民们的惊叹声平息,把告示往旁边的老槐树上一拍。 粗糙的手指在告示上点了点:“另外,还要招五十名辅兵!” “军爷,辅兵是干啥的?”一个村民问道。 “辅兵不用上阵打仗,主要负责种地、修缮、洗衣等活计。” 胡大勇详细解释道,“月饷六钱,会手艺的八钱,管吃住,同样免赋税。” “什么叫会手艺的?”几人异口同声问道。 平日里,若是见了这几位军爷,村民们都唯唯诺诺。 可现在林川当上了总旗,感觉真是不一样了。 跟军爷说话也敢大声了。 “会木匠活的,会打铁的……” 胡大勇掰着手指头数,“懂药材的,还有会喂马的都算!要是会修军械,还能再加钱!” “八钱啊?这么多……” 村民们交头接耳。 一听不用上阵打仗,每个月还能拿八钱银子。 几个原本犹豫的汉子顿时来了精神。 就连妇人们也跃跃欲试。 胡大勇见火候到了,突然正色道:“按军制,辅兵原本是五钱银子!” 他朝林川抱拳,“是林总旗体恤大伙儿,特意加了饷银!” 人群开始激动了起来。 妇人们商量着要带哪些家什,匠人们已经开始盘算能拿多少赏钱。 “赵叔。”林川凑到赵铁匠身边,“您可得来帮我!” 赵铁匠望着自己破败的铁匠铺,长叹一声。 近半年来,铁匠铺的生意每况愈下,平日里也就偶尔给人修个农具,连糊口都难。 他看着林川热切的眼神,重重点了点头:“好,好,好!” “都静一静!” 胡大勇跳上磨盘,“明日卯时,带着吃饭的家伙来这儿集合!” 他强调了一声,“记住啊,是能干活的家什,不是要饭的碗!” 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热闹间,林川忽然瞥见芸娘站在人群外围。 见他看过来,姑娘慌忙低下头,耳根红了起来。 第15章,这个叫三棱箭簇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林川被村民们簇拥着往家走。 张小蔫和王铁柱一左一右拽着他袖子。 一路上连胳膊都抽不出来。 “让让!都让让!” 胡大勇带人在前面开路,结果越开路人越多。 听说林总旗回来了,连村里寡妇都端着针线筐出来瞧热闹。 刚拐进自家巷子,林川就瞧见芸娘站在院门口张望。 应该是趁着人多,先跑回来的。 也不知从哪摘了朵小黄花,别在发髻上。 林川想凑过去说句话,却被人群乌泱泱地挤开。 眼睁睁看着芸娘抿嘴一笑,躲回了院里。 自家院子里传来“咣当”一声巨响。 “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胡大勇的破锣嗓子都吓变调了,“林大娘您快坐着!” 只见林氏正手忙脚乱地要给几个军汉倒茶。 结果水壶倒在了地上,滚烫的茶水洒了一地。 几个糙汉子愣是没敢躲,硬挺着被烫得龇牙咧嘴。 “娘!”林川赶紧走进去,“您别忙活了……” “那怎么行!” 林氏急得直搓围裙,“军爷们头回上门……” 说着又要去搬凳子。 吓得胡大勇一个箭步冲上去。 差点给老太太跪下。 “祖宗诶!您老快歇着!可不敢这么称呼!” 胡大勇赶紧扶林氏坐下, “如今我们可都是林总旗的属下,得尊您一声老夫人!” 院里已经是乱作了一团。 几个军汉抢着去端茶倒水。 独眼龙卷起袖子就要劈柴火。 二狗甚至抄起了扫帚。 林川看着忙乱的场面,哭笑不得。 古人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可眼下这光景, 倒更像是把整个村子都搅得鸡飞狗跳。 闹哄哄的院里,好不容易安静了下来。 林川扶住母亲的肩膀。 将老人家扶到院中那张磨得发亮的榆木凳上坐好。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双膝跪地。 “咚”的一声。 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娘,儿子如今当上总旗,又得了封赏。” 林川朝胡大勇使了个眼色,“这五十两银子,孝敬您老人家。” 胡大勇连忙从随身的牛皮褡裢里取出一个红绸包袱。 小心翼翼地解开,露出白花花的官银。 银子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照得林氏眼睛一阵发酸。 “儿啊……” 老太太颤抖着手,想摸又不敢摸, “你投了军,能平平安安就好。娘不图这些……” “老夫人,您可得收着。”胡大勇笑道,“咱们总旗大人还得娶媳妇呢!” “对对对!留着娶媳妇儿!” 院里的军汉们顿时哄笑起来,七嘴八舌地跟着起哄。 林氏破涕为笑,下意识往隔壁院子望去。 只见芸娘正趴在篱笆缝里偷看,被众人这么一闹,顿时羞得缩了回去。 林川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 突然提高嗓门:“铁柱!小蔫!” “在!”王铁柱一个激灵站得笔直。 “林、林大哥!”张小蔫结结巴巴地应道。 林川又从包袱里取出两锭银子。 “那日说过,杀鞑子的赏银大家都有份。这二十两,拿去分了吧。” “林大哥,这……这也太多了!”王铁柱的声音都在发抖。 “这还多?” 林川突然大笑,拍了拍王铁柱的肩膀: “这才到哪儿?往后跟着我,还有更多的等着呢!” 胡大勇站在一旁,看着林川的侧脸,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了十年前的将军。 也是这般豪爽,待手下如兄弟。 “赵叔!”林川朝人群里喊了一嗓子。 “在这儿呢!” 赵铁匠拎着个粗布兜子从人堆里挤出来。 兜里的铁器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他刚才趁乱溜回铺子,把林川特意嘱咐的箭簇给取来了。 “林、林总旗,这是您要的箭簇……” 赵铁匠双手捧着布兜,有些紧张。 “赵叔,您还是叫我川子吧,听着亲切。” “哎呀那不行,得有规矩……” 林川接过兜子,从里面掏出一个箭簇。 精铁打造的箭头上,三条棱线泛着冷光。 棱脊上还特意锉出了细密的倒刺。 “好手艺!”林川拇指在箭棱上一刮,“这倒刺够鞑子喝一壶的!” 胡大勇凑过来一看,眼珠子瞪得溜圆: “老赵,你有这玩意儿怎么不早拿出来?” “啊?”赵铁匠一愣,“这,这是林总旗教我做的……” 几个老兵呼啦啦围了过来。 二狗本就是弓箭手,只看一眼箭簇,眼睛就直了。 他拿起一支,指腹轻轻抚过那三道狰狞的血槽。 “总旗,这、这是……” “三棱箭。” 林川拿着箭簇解释道, “鞑子的皮甲多用多层牛皮浸油压制,寻常箭矢射不穿。这种棱角的开槽又窄又深,破甲效果应该很好。不过究竟怎么样,还得在实战里试一下才知道。” “二狗,试一下!”胡大勇吩咐道。 “好嘞!” 二狗利索地从箭囊抽出一支旧箭。 用牙咬住箭头的麻绳,三两下就把原来的箭簇拧了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将三棱箭簇装上,用麻绳缠紧。 又放在耳边轻轻一弹,听着金属的嗡鸣声满意地点点头。 院里没有适合的靶子,众人来到门外。 二狗看着三十步外的一棵老榆树,点点头。 “看好了!”二狗深吸一口气,张弓搭箭。 “吱呀”一声,弓弦绷紧。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嗖——” 箭矢破空而出,正中树干。 众人呼啦一下围过去查看,只见箭簇已经完全没入树干,只留下箭杆在外面微微颤动。 胡大勇拔出腰刀,小心翼翼地削开树皮。 树皮下,三道裂痕呈螺旋状向树干深处延伸。 “我的老天爷!” 二狗激动得语无伦次,“入木三、三寸!比、比官发的箭强多了!” “普通箭最多入木一寸。” 胡大勇点点头,“这三棱箭不仅穿透力强,创面还大了一倍不止。” 独眼龙惊讶道:“这要是扎在鞑子身上,保管叫他们肠穿肚烂!” 赵铁匠得意地笑起来。 “老汉我特意在淬火时多回了一次火,箭头又硬又韧,保准不崩口!” 胡大勇说道:“总旗,咱们该把这宝贝呈报给将军!要是全军都配上这种箭……” 林川却摇了摇头,伸手从二狗箭囊中抽出一支普通箭矢: “你看这官造的箭,一支要多少钱?” “约莫二十文吧。” “那咱们这三棱箭呢?” 胡大勇一愣,转头看向赵铁匠。 老铁匠掰着手指算道:“光是精铁就要三十文,再加上工钱……” “至少六十文一支。” 林川接过话头,“咱这军饷要花的地方很多,谁愿意在没有经过实战的箭簇上多投入?” 胡大勇恍然大悟:“得先拿鞑子试试!” “正是!”林川点点头。 胡大勇狠狠拍了下大腿: “妙啊!等咱们用这箭斩获几个鞑子,到时候将军自然会关注……” “实打实的效果,最有说服力。” 林川笑着接话,“那时候,咱们再谈打造箭支的军费,岂不更好?” 院中众人纷纷点头。 二狗突然想起什么:“那、那要是别的营来讨教……” 林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就看他们愿意出多少钱来买了。” 胡大勇闻言哈哈大笑,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大人高明!咱们铁林堡,这回可要发利市了!” 正说着,独眼龙指着远处山头喊道: “总旗,烽烟!” 第16章,苍狼部斥候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远处山脊上的烽火台腾起一道笔直的狼烟,在暮色中格外刺目。 胡大勇猛地站起身,死死盯着烟柱:“他娘的,是东边!” “东边?”林川皱眉,“东边有王家屯和李家集两个村子。” 胡大勇急得直搓手:“这破烽火就一道烟,谁知道是哪个村?” “走!”林川当机立断,“分头去看看!” 众人慌忙抄起兵器。 胡大勇带着独眼龙和几个村民往李家集奔。 林川则带着二狗和小蔫几个直奔王家屯。 等林川他们赶到王家屯,村口已经一片狼藉。 几个老人瘫坐在打翻的粮车旁,有个老汉满脸是血,正对着烧焦的茅屋嚎哭。 “来晚了……”王铁柱一拳砸在树上。 林川蹲下身,指尖捻起一撮还温热的马粪:“不到半个时辰。” 他发现地上有落着一只绣花鞋。 “鞑子抢人了?”林川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 “抢了啊!” 里长拄着断了的锄头柄,老泪纵横: “绑了七八个女人!还抢了牲口……” “鞑子几个人?” “六个,都骑着马……” “往哪去了?” “黑松林……” 正说着,胡大勇带着人气喘吁吁地跑来: “李家集没事!果然是这……” 话说到一半,看到眼前的惨状顿时噎住了。 林川咬咬牙:“咱们追!” “啊?”胡大勇双眼瞪得溜圆,“天都快黑了,鞑子都有马……” “就是要天黑。” 林川冷笑一声,“鞑子带着七八个女人还有牲口,肯定要在山里过夜。” “咱们就五个人,能行吗?” 几个老兵也有些犹豫了。 王铁柱突然站出来:“林大哥,算我一个!” “还、还、还还……”张小蔫结结巴巴说道,“还有我!” “林大哥,我也去!” “对,我们都去,林大哥!” 十几个村民呼啦一下围了上来,个个眼冒凶光。 这些都是上次跟着林川杀过鞑子的。 此刻眼中的战意,竟比几名老兵还要炽烈。 “这就怂了?” 他冲着老兵笑起来,“才六个鞑子而已。” “他奶奶的……” 胡大勇愣了片刻,咧嘴一笑,“跟着总旗,杀鞑子,赚军功!” “对!”独眼龙看了一眼其他人,一把抽出腰刀,“杀鞑子,赚军功!” “杀鞑子,赚军功!”二狗攥着三棱箭,低喝一声。 “好!” 林川点点头。 望向黑松林方向,眼中寒芒乍现: “出发!” …… 暮色渐沉。 黑松林像一头蹲伏的巨兽,在风中发出低沉的呜咽。 林川抬手示意众人停下,俯身捻起一撮泥土,在指尖搓了搓。 “是羊粪。”他低声道,“还很新鲜。” 胡大勇蹲下身:“马蹄印往那边去了。” 独眼龙循着他指的方向摸去。 果然发现一条被踩踏过的灌木小径。 又往前追了一段路。 最前面的独眼龙蹲下身子。 张小蔫扯了扯林川的衣袖,低声指向远处:“火、火……” 透过密林的缝隙,隐约可见一点微弱的火光在林间闪烁。 “他们果然扎营了。” 林川眯起眼睛:“约莫三百步。” 胡大勇握紧手中的刀:“总旗,怎么打?” “你们先在这里等着!” 林川转身吩咐道,“胡伍长,咱俩摸过去看看。” 两人借着夜色摸到近处,伏在一片灌木丛后观察。 “不对,”胡大勇压低声音,“这不是黑狼部的装束。” 只见六个鞑子围坐在篝火旁,正杀羊烤肉。 两个帐篷支在旁边,帐前挂着一面白色狼头的旗子。 “是苍狼部的斥候队!” 胡大勇眉头紧锁,“这帮孙子怎么跑来了?” 林川注意到这些鞑子腰间都挂着两把弯刀,马鞍旁还绑着短弓。 装备明显比上次杀的黑狼部斥候还要精良。 他们肆无忌惮地大声谈笑,不时举起酒囊痛饮。 竟然完全没做防御。 七八个被掳的妇人被捆成一串,拴在营地边缘的树下。 她们衣衫不整,脸上带着泪痕,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十多只山羊被随意地拴在另一侧。 “狗日的!”胡大勇咬牙切齿,“连个暗哨都不放!” 林川冷笑一声:“他们小股精锐进来袭扰惯了,怕是从来没遇到过像样的抵抗。” 视线中,一个满脸横肉的鞑子突然站起身。 摇摇晃晃地走向被绑的妇人。 他粗暴地揪起一个年轻姑娘的头发,强迫她仰起脸来。 姑娘的嘴唇已经被咬出了血,却死死闭着眼睛不敢出声。 “呜哇!” 鞑子突然怪叫一声,将酒囊里的马奶酒浇在姑娘脸上。 浓烈的酒气顿时弥漫开来,其他鞑子见状都发出刺耳的哄笑。 旁边的妇人们瑟瑟发抖。 有个年纪稍大的妇人想要挪过来挡在前面,却被鞑子一脚踹翻在地。 “总旗!”胡大勇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杀意,“要不现在就……” 林川死死按住他的肩膀,声音冷得像冰:“再等等。” 他的目光扫过整个营地。 “现在动手会惊动所有人。等他们喝得再醉些。” 又有两个鞑子摇摇晃晃地起身,粗暴地拽起三个被绑的妇人,将她们拖到火堆旁。 妇人们踉跄着被推倒在毛毡上,脸上满是惊恐。 一个鞑子狞笑着捏住一个妇人的下巴,硬是将酒囊塞进她嘴里。 妇人被呛得剧烈咳嗽,酒液顺着脖颈流下,打湿了衣襟。 其他鞑子见状发出野兽般的哄笑,有人已经开始解腰带。 妇人的衣带已经被扯开,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鞑子们怪叫着起哄,有人甚至掏出匕首,要去割妇人的衣裳。 林川和胡大勇对视一眼,眼中都燃起怒火。 “走,回去安排一下。”林川说道。 两人无声地退入黑暗。 回到隐藏的位置,众人围了上来。 “林大哥!” “总旗!” “头儿!” “都过来,听我安排!”林川压低声音,在黑暗中快速部署:“胡伍长,你带着弟兄绕到西面,听到我的哨声,就用弓箭射杀火堆旁的鞑子。” “收到!”胡大勇点点头。 “铁柱,小蔫!”林川转头吩咐道,“你们分成两拨,摸到东边和南边,听到我的哨声,就制造动静。” “好!”王铁柱和张小蔫齐齐点头。 张小蔫突然问道:“啥、啥、啥动静?” “就跟上次一样!”林川说道,“喊啊叫啊冲啊杀啊,反正越闹腾越好。” “懂、懂了!”张小蔫点点头。 “那你呢,总旗?”胡大头问道。 “我摸到帐篷旁边,找机会。”林川说道。 “那怎么行?!” 胡大头惊道,“让主官涉险,我等可是要挨板子!” “你们有把握摸过去不被发现吗?”林川问道。 胡大头一愣。 几个老兵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那不就得了?”林川笑了笑。 “可是万一上头知道……” “谁敢说出去,就别跟老子赚军功了!”林川低喝一声。 此话一出,谁都不敢说话了。 “记住!”林川最后强调一遍,“哨声一响,老兵们先射箭,然后所有人一起喊杀冲锋。里应外合,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听到没?” “听到了!”众人低声回应道。 “行动!”林川低喝一声。 身形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 第17章,猎杀时刻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夜色中,林川的身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像一只山猫,悄无声息地接近帐篷。 耳边传来鞑子们的谈笑、酒囊传递的咕咚声、篝火燃烧的噼啪响。 距离营地只有三十步了。 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滑落,在下巴处悬停了许久。 最终无声地滴落。 二十步……十五步……十步…… 他停在帐篷后面的黑暗中。 十步开外,篝火将鞑子们的丑态照得纤毫毕现。 那个满脸横肉的什长正搂着一个年轻妇人,粗糙的大手在她衣襟里肆意游走。 旁边几个鞑子醉醺醺地起哄。 有人甚至掏出匕首,挑开了另一个妇人的腰带。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四溅。 什长一把扯住妇人的头发,将她拖拽着走向帐篷。 其他鞑子见状,对视哈哈大笑起来。 帐篷的毛毡被粗暴掀开。 借着缝隙,林川看到一双皮靴拖拽着一个纤弱的身影。 妇人的身体地上刮出凌乱的痕迹,她似乎已经放弃了挣扎。 林川的指尖触到帐篷边缘,轻轻掀起一角。 浓烈的羊膻味混着酒气扑面而来。 帐篷里没有点油灯,那个鞑子正背对着入口,单手解着腰带。 妇人被推倒在毛毡上,散乱的发丝遮住了半边苍白的脸。 鞑子把皮甲扔在一旁,露出布满伤疤的脊背。 他弯腰去抓妇人的脚踝,嘴里嘟囔着下流的胡语。 妇人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却被一巴掌扇得瘫软下去。 就是现在! 林川游鱼般钻入帐篷。 什长只觉得后颈上的汗毛突然竖起。 刚要转身,脑袋被一股大力瞬间勒住。 林川的左手如铁钳般扣住什长的口鼻,右手长刀寒光一闪。 “嗤——” 温热的鲜血呈扇形喷溅,洒了妇人一身。 “唔……!” 什长的眼球暴突,太阳穴青筋炸裂。 他肥硕的身躯像触电般剧烈抽搐,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一刀轻松破开了他的喉咙。 林川感受到掌下的肌肉先是绷紧如铁,继而像泄了气的皮囊般瘫软下去。 妇人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却见林川已经松开手,任由那具尸体无声滑落。 她张开干裂的嘴唇,眼看就要叫出声。 林川沾血的大手猛地捂住她的嘴。 血腥味冲进鼻腔,妇人的瞳孔骤然收缩。 “我来救你们……继续哭……” 他贴着妇人的耳朵低语,声音比刀锋更冷,“越大声越好。” 妇人颤抖了片刻,这才点了点头。 惊恐的双眼中,终于浮现出一丝光彩。 帐篷里响起撕心裂肺的哭喊,夹杂着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外面的鞑子们发出猥琐的哄笑。 有人醉醺醺地喊道:“巴特尔轻点儿!别把雏儿弄死了!” 林川套上什长的皮甲,将长刀握在手中。 刀锋映出他冷静到极点的眼神。 他附在妇人耳边低语几句。 妇人咬着嘴唇点头,随即发出更加凄厉的哭喊。 “巴特尔!你这头野驴!” 醉得最厉害的疤脸鞑子摇摇晃晃站起来,一脚踢翻酒囊。 “这么野蛮的雏儿,让我尝尝!” 他踉跄着朝帐篷走来,腰间弯刀随着步伐一下下拍打大腿。 牛皮靴子碾过砂石的声响,越来越近。 帘子被粗暴地掀开,浓烈的酒气涌了进来。 疤脸鞑子眯着醉眼,看到什长肥硕的身躯一动不动地压在那汉女身上。 他咧开嘴,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伸手就要去拽什长的肩膀。 “老东西,这么快就完了?” 声音戛然而止。 一道黑影从帐篷角落暴起! 林川像猎豹般扑出,手中长刀骤然劈下。 疤脸鞑子醉眼朦胧间只看到一双充血的眼睛。 那是比草原狼还要凶狠的眼神。 “喀嚓——” 他听到了一声脆响。 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感觉整个世界都在翻滚。 黑暗扑面而来…… 林川一刀劈断疤脸鞑子的脑袋。 帐篷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外面传来的醉汉笑声。 妇人蜷缩在角落,已经忍不住吐了起来。 林川把什长的狼头帽扣在头上,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他故意将帽子压得很低,遮住半张脸。 拎着染血的长刀摇摇晃晃地走向篝火。 “巴特尔!”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鞑子大笑着举起酒囊,“这么快就完事了?” 他的笑声突然卡在喉咙里。 借着跳动的火光,他看清了林川皮甲和弯刀上的血迹。 “你……身上怎么……” 络腮胡的醉眼突然睁大,手中的酒囊“啪”地掉在地上。 “咻——” 尖锐的哨声撕裂夜空。 林川含着骨哨,转身一跃。 整个身体隐入帐篷的暗影中。 “怎么回事?” 几个鞑子没反应过来,纷纷站起身。 “嗖——” 哨声刚起,二狗的三棱箭已经离弦。 “噗!” 箭矢精准地扎进络腮胡的咽喉,力道之大直接贯穿脖颈。 络腮胡瞪圆眼睛,双手徒劳地抓着箭杆,像块朽木般轰然倒地。 “嗖嗖——” 其它几箭这才射出。 一个鞑子刚要喊叫,一支羽箭“嗖”地扎进他肩膀。 “咚咚!” 另外两箭扎在同一个鞑子身上,大腿一箭,后背一箭。 东面的树林里突然响起密集的喊声,伴随杂乱的脚步声。 王铁柱粗犷的吼声震得树梢都在颤抖:“杀鞑子!” “杀——” 南边也响起一片冲杀声。 黑暗中,根本分不清有多少官兵冲杀过来。 营地乱成了一团。 剩下三个鞑子纷纷拿起弯刀。 没受伤的那个鞑子已经冲向了不远处的战马。 “想走?” 林川突然从帐篷阴影中扑出,长刀划过一道寒光。 鞑子仓促格挡,“铛”地溅起一串火星。 林川一击不中,转身就退。 鞑子发愣的瞬间,又一箭“嗖”地射来。 “噗嗤”一声,径直穿透胸前皮甲。 鞑子闷哼一声,仰头便倒。 林川猛地窜出暗影,一刀劈下。 最后两个受伤的鞑子踉跄着想要逃跑。 却被冲过来的胡大勇和独眼龙一左一右截住去路。 “狗崽子还想跑?” 胡大勇一个箭步上前,手中腰刀带着风声劈下。 那鞑子仓皇举刀格挡,却因腿伤站立不稳,被这一刀劈翻在地。 独眼龙更狠,直接一个飞踹将另一个鞑子踹进火堆。 火星四溅中,手中长矛精准地刺穿对方咽喉。 “总旗!还有漏网之鱼吗?” 胡大勇抹了把脸上的血沫,和独眼龙背靠背警戒着四周。 “没了。” 林川从帐篷阴影中缓步走出,刀上的血珠滴落在草地上:“六个,一个不少。” 他喘着粗气,将刀上的血在帐篷上蹭了蹭。 妇人们瑟缩在一起,惊恐地望着这三个浑身浴血的军汉。 而远处的树林中,冲杀声还在持续着。 王铁柱像头蛮牛般摇晃着一棵碗口粗的树,嘴里嗷嗷大叫: “杀啊!冲啊——” 二狗和另一名军汉拎着弓跑了过来。 所有人都一脸兴奋。 胡大勇“扑通”一声单膝跪地,抱拳高声道: “总旗神机妙算!属下心服口服!” 这一跪仿佛是个信号,独眼龙、二狗等人也跟着齐刷刷跪下。 “都起来!”林川皱眉。 胡大勇却跪得笔直,眼中闪着激动的光: “总旗!咱们兄弟在军中混了十几年,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仗!六个苍狼部精锐斥候,咱们零伤亡全歼!” 他声音都有些发颤。 “往后您指东,我胡大勇绝不往西!” 第18章,花银子如流水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老兵们这般激动,自有缘故。 往日鞑子小股袭扰,向来是烧杀抢掠后扬鞭遁走。 边军若追出去,轻则被骑射压制得抬不起头,重则陷入埋伏九死一生。 可如今跟着的这位林总旗,谋勇兼备,初次率军追敌便创下赫赫战功。 纵是胡大勇从前随将军征战,也不曾有过这般酣畅淋漓的仗。 要说其中最亢奋的,非二狗莫属。 身为伍中弓弩手,他日日盼着能一箭毙敌。 今日换上三棱箭簇,不仅一箭射死一名鞑子,还协助林川格杀另一人。 论军功,他当属老兵里的头功得主。 “大老爷们,别动不动就跪!” 林川冷声喝止,转头望向几个瑟缩的妇人。 年长妇人正用衣袖慌乱遮掩身旁少女裸露的肩膀,眸中尽是惊魂未定的惶惑。 “把她们的绳子割了,清点缴获。” 二狗蹲在一具鞑子尸体旁,指尖捏着带血的箭杆。 “总旗,您瞧这个。” 二狗用刀尖挑开鞑子胸前皮甲,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 “这皮甲压根挡不住三棱箭。” 林川俯身拔出箭矢,箭簇上还挂着绞烂的皮甲纤维,棱刃间嵌着细小骨渣。 “箭法不错。”他指尖敲了敲箭杆,“往后勤加操练,多杀几个鞑子。” “得令,总旗!” 二狗的兴奋几乎要从眼底溢出来。 妇人们相互搀扶着起身。 年轻少女忽然冲上前,发疯似的狠踹已经断气的鞑子尸体,泪水混着尘土糊在脸上。 年长妇人颤抖着屈膝跪地,额头重重磕在泥地里: “多谢军爷救命之恩……” 林川伸手将她扶起:“先起来吃些东西,稍后派人送你们回去。” 胡大勇牵来缴获的战马,马鞍上的水囊和干粮随着动作晃出轻响。 几个妇人机械地接过食物,指尖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胡大勇凑近林川,压低嗓音: “总旗,鞑子的马和羊群如何处置?” 林川望向不远处拴成一排的六匹战马,又瞥向咩咩叫着的羊群: “马带走,羊……归还给村里人吧。” 胡大勇闻言一愣。 按军中惯例,缴获物资要么上缴,要么由将士分取,从未有过还给百姓的先例。 但他很快颔首应下:“明白!” 随即转身吆喝一声,几个村民立刻兴高采烈地去牵马赶羊。 “柳树村上次缴获的六匹战马都受了轻伤,一并带回铁林堡。” 林川补了一句。 在这乱世,马是比银钱更金贵的物件。 两场仗打下来,已缴获十二匹战马,组建一个小旗的骑兵队绰绰有余。 但林川对此并无太多兴奋。 鞑子自幼在马背上长大,若无装备代差,仅凭一腔血勇组建骑兵硬拼,绝非明智之策。 他伸手抚过战马鬃毛,望着夜色中渐渐规整的队伍,心中已有计较: 比起马背上的厮杀,或许该在屯堡里多下些功夫…… …… 接下来的几日。 铁林堡逐渐热闹了起来。 一场仗下来,老兵们腰间的钱袋子晃得人眼热。 村民们瞅着林川的眼神都变了。 没出三天,招兵的木牌子前就挤破了头。 五十个辅兵名额很快满员。 战兵只招了二十个,有一半是跟着杀过鞑子的熟面孔。 林川站在堡门口,事无巨细地安排分工: 除了负责做饭和浆洗的六名妇人以外, 剩下的辅兵被分成了三组,一组打铁,一组垦荒,一组建房。 辅兵每天两顿饼子粟米粥管够,战兵每伍加一斤肉。 听到这个待遇,不论战兵还是辅兵都轰然叫好。 搁从前,这是想都不敢想的稀罕事。 村民们往日里给县里当民壮,别说干粮了,连粟米粥都得掺着野菜喝。 干一整天活,如果能领到俩硬饼子,就算老天开眼。 赶上老爷们心情不好,鞭子抽在背上都是轻的。 粮饷还得被层层盘剥,最后落手里的铜钱连买盐都不够。 如今跟着林川,辅兵每日两顿饼子粟米粥管够,粥里能看见实打实的米粒,饼子也是新麦磨的面,咬一口带着麦香。战兵更了不得,每伍每天加一斤肉,虽说多是晒干的马肉条子,可嚼在嘴里有油星子,干活时膀子都比从前有力气。 “他娘的,这比给地主家扛活强百倍!” 辅兵里的老光棍李三捧着碗,拿着筷子直感慨, “上回给王员外家割麦子,每日才给俩窝头,还得看管家脸色!” “那是咱总旗仗义!” 王铁柱咬着马肉条子,腮帮子鼓得老高, “昨儿俺瞅见他自个儿碗里的肉比咱还少,问他咋回事,他说’当官的先挨饿,当兵的才肯干’!” 老兵们更是心知肚明。 从前打仗,别说赏钱了,连缴获的皮子都得上缴。 边军的饷银是比府兵高。 可兵是兵,将是将,层层克扣下来,发到手里的也就那么一回事儿。 要不之前张伍长怎么敢明目张胆地抢军功呢? 如今跟了林总旗,上头按军功给的赏银,总旗竟然足额发到手里! 上哪去找这么好的头儿?! 最让村民们眼热的,是战兵和辅兵的体面。 从前出门,若是见了府兵都得低头哈腰,如今走在村里,腰杆挺得笔直,连说话都敢扯着嗓子喊。张婶家的小子才十四,硬是挤进打铁队,跟了赵铁匠当学徒,逢人就显摆腰间的皮围裙:“总旗说了,等学会打三棱箭,下月给俺涨半口粮!” 这日晌午,赵铁匠的新炉子开炉。 林川站在一旁,看着通红的铁水倒进模具,辅兵们围在四周稀罕得不行。 胡大勇凑过来:“总旗,照这么个整法,咱兜里的银子撑不过半月啊。” 他这话不虚。 自打兵舍开建、新炉起造,买炭、买铁、买粮、买肉,流水般从钱袋里往外淌。 饶是上回卫城验功得了赏银,也架不住这般折腾。 也难怪他整日拧着眉头。 自林川点他做铁林堡的“大管家”,这老小子便跟变了个人似的。 每日攥着算筹蹲在账房里,连兵舍漏了片瓦都要在账本上画个记号。 此刻他腰间别着牛皮账本,指节敲得账本“啪啪”响: “昨儿新到的百斤炭,老赵说了,才够开三炉……还有那几个新来的辅兵,饭量大得跟牛似的,卫城大营也没这么好的待遇……” 林川摆了摆手,打断他的抱怨:“粮饷之事,王户部怎么说?” “这个……”胡大勇表情复杂起来。 “你啥时候婆婆妈妈起来了?” “唉,王户部说了,只给二十人的粮饷,剩下的,两个月后补上……” “嘿……比我猜的要多些……” “嗯……啥?” 林川笑了笑,没有说话。 上次问庞大彪粮饷的事情。 那厮闷着脸来了句“去找王户部”就跑了。 当时林川心里有预感到不妙。 后来旁敲侧击才从胡大勇口中探出点风声。 原来这王户部本是户部派来监军的文官,因惯会打拨浪鼓算盘,得了这么个外号。 在卫城将军眼皮子底下,他还晓得收敛。 可偏生瞧不上陈将军提的屯堡战略,对铁林堡这个陈将军当众擢升的戍卫所更是百般挑剔。 毕竟这儿离卫城几十里,粮饷经他手拨下来,多少都是他说了算。 “总旗,他昨儿还派亲兵来传话,” 胡大勇压低声音,“说咱新招的辅兵不合规制,朝廷只认战兵名额……” “规制?”林川冷哼一声,“他王户部竟然不认《大乾戍所则例》?箭簇按我说的送过去了?” 胡大勇点点头:“按总旗吩咐,送过去了。不过我还是有点不明白,这事儿为什么不能大张旗鼓地呈送给将军?毕竟这是大功一件……” “是不是大功,你我说了不算。” 林川笑了笑。 陈将军身为一营主将,粮饷的问题他不可能不知道。 那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林川自己募兵。 心里打着什么算盘,别人不知道,林川可是心头清亮。 “将军啊将军,你何必要拿这个考验我呢……” 第19章,又在搞什么鬼?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阿嚏!” 卫城大营的演武场上,陈远山忽然打了个喷嚏。 风卷着沙粒掠过校场,他揉了揉鼻子,目光重新落在手中的战弓上。 身旁的百户庞大彪握着腰间刀柄,眼神微动,却未作声。 陈远山捏起一支羽箭,在指尖转了半圈。 箭簇三棱造型冷峻,在阳光下泛着青灰色寒光。 正是前日胡大勇来送战报时,单独呈送过来的,说是林总旗的新制兵器。 “又杀了六个……” 他低声嘀咕,挑眉看了眼远处的箭靶。 张弓时弓弦发出“嗡”的轻响,肩胛肌肉随之力道凝聚。 “嗖——” 箭矢破风而出,百步外的箭靶发出“咚”的闷响,尾羽震颤不止。 陈远山不待箭靶稳下,接连又发两箭。 破空声如夜枭长啼,两箭几乎同时钉在首箭两侧。 “去看看。”他挥了挥手。 两名亲兵快步跑向箭靶,片刻后抬着靶子折返。 靶心处套了件鞣制的鞑子皮甲。 三棱箭簇穿透甲胄后深深没入松木靶心,只余尾羽在外。 “将军,穿透了!” 庞大彪凑上前,粗粝的手掌摸过皮甲破口,惊讶道, “这箭簇着实厉害啊!” “不错!” 陈远山点点头,目光中多了一丝惊喜。 身为主将,他与鞑子打过多年交道。 自然知道这种造型奇特的箭簇意味着什么。 只是这呈上来的方式,有些奇怪。 按照军例,若是有新的改造工艺,理应由铁林堡主官林川亲自来卫城呈报给军械官,可胡大勇却单独将箭簇夹在战报里送来,而且是密报给主将…… 这就有点奇怪了。 问了胡大勇,这厮说,林川就是这么吩咐他的。 “这小子,又在搞什么鬼?” 陈远山心里暗笑一声,问道,“铁林堡什么情况?” 庞大彪抱拳道:“回将军,铁林堡最近动作不少。招募战兵二十,辅兵五十……” “别说废话!”陈远山打断他,“林川在干什么?” 庞大彪咽了口唾沫:“许是忙着练兵?听说他训兵的法子很奇怪,每日天不亮就拉去跑山……” “跑山?”陈远山皱起眉头,“为何跑山?” “属下不知……”庞大彪摇头,“兴许是,熟悉地形?” “熟悉地形?为何天不亮就出去?”陈远山冷笑一声,“他拿这箭簇啊……是在闹脾气。” “闹脾气?”庞大彪一脸茫然,“为何闹脾气?” “你也不想想……” 陈远山笑道,“铁林堡多出七十号人,粮饷却只按二十人拨,换做是你,会怎么办?” 庞大彪脸色微变。 这事儿他自然是知道。 那王户部把持粮饷大权,边军粮饷十扣三四。 像铁林堡这种远离卫城的屯堡,更是克扣重灾区。 林川若按常理来争粮饷,恐怕早就被王户部给脱层皮。 如今密报三棱箭,显然是胡大头告诉了他,军械官也是王户部的人…… “将军!”庞大彪急道,“王户部前日刚参了铁林堡’虚报战功’,这箭簇报给将军,虽然不合规,但也是无奈之举,属下以为,林川不是跟将军闹脾气……” “你倒是帮林川说话!” 陈远山笑着摇头,“他娘的,这小子别的不说,满身都是心眼子……备马!” “啊?”庞大彪一头雾水,“将军要去哪儿?” “还能是哪儿?” 陈远山把手中战弓扔到他怀中, “本将要亲赴铁林堡,看看林川这个瘪犊子在干啥!” …… 陈远山的马队抵达铁林堡。 堡门大开,林川只身迎出,身后跟着背着箭囊的二狗。 陈远山勒住缰绳,目光落在林川胸前。 那里别着一枚狼头骨雕。 也不知道是从哪个鞑子身上拿的战利品。 “你这小子果然与众不同。” 陈远山坐在马背上俯瞰林川,嘴角扬起半分笑意, “别人迎主将带亲兵,你倒好,带个背箭囊的毛小子。” “回将军,二狗箭法准。” 林川昂首而立,身后的二狗立刻将箭囊往前一送,露出里面三棱箭簇的冷光, “若有刺客,他能在百步外射穿对方咽喉。” 陈远山挑眉:“那要是刺客摸到身边了呢?” “若到了身边……”林川右手虚按刀柄,“自然是属下自己的活儿。” “哦?”陈远山笑道,“你对自己的身手这般有底气?” “倒不是底气。” 林川望着陈远山身后的亲卫。 他们身形壮硕,刀柄穗子随呼吸轻颤,显然都是刀头舔血的练家子, “只是觉得,自己的脑袋长在脖子上,总得学会自己护着。靠别人的刀,终究不如靠自己的手稳当。” 陈远山大笑起来。 他翻身下马,走到林川面前:“一个人的刀,总不如一群兄弟的刀更稳妥些。” “属下懂了。”林川抱拳道。 “你懂什么了?”陈远山眯起眼,伸手戳了戳他的甲胄。 “一个人的刀再快,也砍不断千军万马。一群兄弟的刀齐了,才能劈开世道的铁幕。将军是教属下带兵的道理……” 林川直视对方目光,“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陈远山重复一遍,浓眉渐渐舒展。 他忽然伸手拍了拍林川肩膀,力道大得让后者踉跄半步, “他娘的,你这话比那些酸文人的兵法经管用!” “谢将军夸赞。”林川回应道。 “你很聪明。”陈远山眯眼瞧他,“只是这聪明劲儿,不知道用没用对地方?” “属下惶恐……”林川赶紧俯身。 “你惶恐个屁!”陈远山骂骂咧咧,“走,带我看看你这几日在干嘛?” 林川抬头,正撞见陈远山眼中一闪而过的赞许。 那目光像极了前世特种部队老队长看新兵时的眼神,冷硬里藏着几分滚烫的东西。 “将军想看哪里?”林川问道。 陈远山哼了一声,迈步向前: “你带我看哪里,我便看哪里。” 林川带着陈远山一进堡门,便见二十六名战兵在烈日下“站桩”。 他们双腿分开与肩同宽,膝盖微曲。 上身挺直如松,手中兵器端得四平八稳。 汗水顺着脖颈滑进衣领,却无一人眨眼晃动。 “见到将军,为何不迎?” 庞大彪刚要发怒,队前的胡大勇赶忙解释: “百户息怒!总旗定下规矩,站桩时要雷打不动,目不斜视,就当自己是堡墙上的石砖,任谁来了都得等收桩!否则便要受罚……” 陈远山抬手止住庞大彪,双眼微眯打量着队列。 独眼龙平举着钢刀,刀柄上还挂了块石头,此刻却站得比谁都稳; 其他人也是如此,嘴唇被晒得干裂,目光依旧死死盯着前方。 “林川,你这法子,倒是稀奇。” 将军好奇道,“这是哪一派的站桩功夫?” 第20章,将军的话,你敢质疑?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回将军,属下自己琢磨的,无门无派。” 林川指着队列说道, “战兵上了战场,得有稳如磐石的定力。站桩练的就是腿脚的劲、心气的稳,若站桩时见人就分神,到了真刀真枪时,如何撑得住?” 陈远山盯着林川看了片刻:“我记得……你没读过兵书。” 林川心中一凛,却面色如常地答道: “属下的确没有读过什么兵书,不过小时候跟着先父在山里打猎,见过饿了三天的狼如何蹲守猎物。” “哦?说来听听……” “它能趴在同一个地方整整一宿,哪怕虫子爬进耳朵都一动不动。” 林川顿了顿,目光扫过队列中正在站桩的战兵, “后来属下才明白,那不是傻等,是在养一股劲……” “什么劲儿?” “等猎物走近时,能一口咬断喉咙的狠劲。” “打猎和打仗能一样?” “咋不一样?打猎时分神,猎物就跑了;打仗时分神,脑袋就没了。属下只是把山里的笨法子搬到了人身上。站得住,才能等得到机会;等得到机会,才能杀得死鞑子。” 庞大彪在旁听得入神,忍不住点点头。 “庞大彪,你又为何点头?”陈远山斜睨一眼。 “回将军。” 庞大彪一愣,赶紧解释,“末将听着林总旗的话,心有感慨。这鹰爪子不稳,抓不住兔子;当兵的站不稳,砍不断鞑子的脖子。林总旗用这法子训兵,确有其妙处!” 陈远山微微一笑,不作点评。 “走,看看那儿……” 他注意到堡墙上的箭靶墙。 不是木牌,竟是鞑子皮甲。 陈远山扭头看了一眼二狗身上破烂的棉甲: “用鞑子皮甲做靶?你倒是奢侈……” “用皮甲,更能试出箭簇优劣。” 林川跟在身后,“末将新制的三棱箭,已能穿透两层皮甲。” “两层?”陈远山转身,“为何战报上只提一层?” “因为那是战报,鞑子只穿了一层。” 林川直视他的眼睛,“这第二层……是属下实测的结果,上报时,留了点余地。” 陈远山沉默片刻,忽然大笑起来。 他拍着林川的肩膀,眼中闪过赞许: “留余地?我看你是怕这等厉害的玩意儿,被人眼瞎当废物了吧?” 林川没有答话,却从二狗手中接过箭囊,取出一支三棱箭递过去: “将军既然来了,不妨试试。” 陈远山没有接箭,而是看了一眼二狗:“让这小子来射!” 日头正当中。 简陋的演武场上响起破风声。 二狗张弓搭箭,箭矢穿透两层皮甲,竟余力不减,深深扎进土中。 陈远山盯着箭尾震颤的羽毛,转头看向二狗:“你这小子,能拉动几石弓?” 二狗慌忙放下战弓,单膝跪地:“回将军,小的能开一石三斗。” “一石三斗?”陈远山挑眉,“在卫城,这力道能进铁臂营了。” 他指了指箭靶墙上的皮甲,“试试,能不能射穿三层甲。” 林川心头微动,却见庞大彪已经跑过去,多叠了一层甲。 二狗张弓搭箭。 少年的臂膀绷紧如铁,弓弦在阳光下拉出一道饱满的弧线。 “嗡”的一声轻响后,箭矢破空而去。 竟在穿透两层皮甲后,将第三层牛皮靶扯出碗口大的破洞。 “好!”陈远山击掌叫好,“这力道,换作鞑子的射雕手也未必有!” “谢将军夸奖!” “你这箭法,跟谁学的?” 二狗下意识摸向手中短弓,那是用黑松木和狼筋自制的兵器: “回将军,没人教。小时候在山里打兔子,打得多了,就会了。” “又是山里的笨法子?” 陈远山转头看向林川,目光里多了几分探究。 “回将军,”林川接过话头,“山里人活命靠的不是师父,是猎物。打偏十箭,就饿十顿;打偏百箭,就活不到来年开春。” 陈远山沉默片刻,忽然从亲卫手中拿过自己的雕弓,递给二狗: “试试这个。” 二狗一愣,望向林川。 见林川微微点头,才敢伸手接过。 雕弓入手沉得惊人,他深吸一口气,运力开弓,竟只拉开一半。 “将军的弓……小的开不了。” 二狗涨红着脸,将弓奉还。 “开不了就练。”陈远山笑道,“三个月后老子再来,若你能开这张弓,老子送你十斤狼筋、百支三棱箭。” 二狗的眼睛亮起来,攥着弓弦的手微微发抖:“真的?” “将军的话,你敢质疑?” 林川一脚踹过去,“要说,小的必不辱命!” “辱什么命?”陈远山大笑,“老子要的不是命,是你们手里的箭!要快过鞑子的马,狠过鞑子的刀,准过鞑子的眼睛!” “属下遵命!”林川抱拳回应道。 陈远山盯着林川手中的三棱箭簇,忽然开口: “说吧,你把老子吸引过来,又留老子看了半个时辰箭靶,究竟想捣什么鬼?” 此话一出,周围众人皆是一愣。 庞大彪和胡大勇对视一眼,均是茫然。 林川却不慌不忙,从箭囊里抽出三支箭并排摆在石桌上。 箭簇分别泛着青铜、熟铁与新钢的色泽,在夕阳下如同三种不同的锋芒。 “将军请看,” 林川指尖点过最右侧的箭簇, “这是卫城军械处制的‘狼牙箭’,一支耗铁三两,造价够买半石粟米;中间这支是铁林堡打的熟铁箭,耗铁减半,却能穿透一层皮甲;最左边这支三棱箭……”他顿了顿,“是用生铁矿打的,能破两层,造价更低。” 陈远山双眼骤然发亮:“你是说,铁林堡能仿造军械处的箭?” “不是仿造,是改良。” 林川摸出赵铁匠画的模具图,牛皮纸上还沾着铁屑, “军械处的箭讲究’形制规整’,刻飞虎纹、量分寸线,咱们的箭只问能不能杀人。若让铁林堡开炉打箭,成本能压到卫城的三成,每月至少能出八百支。” “八百支?”庞大彪惊呼,“将军,这抵得上卫城半个军械处了!” “但有个难处。” 林川看向堡外的后山,那里植被茂密,隐约可见兽径, “铁林堡缺铁。后山倒是有个矿洞,可惜是张老爷的私产。” 陈远山眉头微蹙:“张老爷?” “回将军。”庞大彪低声道,“就是给王户部送过寿礼的那个张员外。” “哦……” 陈远山冷眼看着林川, “你和那张员外……有过节?” 林川心中一凛。 “将军明察秋毫,属下与他确有过节。” 林川朗声道,“那张老爷伪造借据,企图强抢属下未过门的妻子。” 他目光坦然,语气平静。 可这话说出来,却让周围数人都变了脸色。 第21章,抢钱粮不如抢矿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胡大勇暗道不妙。 林川这一步棋,简直是臭不可闻! 这哪是请将军做主? 分明是拿三棱箭当饵,引着将军借刀杀人啊! 连他一眼都能瞧出来,当将军是傻子? “你倒是诚实……” 陈远山冷眼盯着林川,幽幽开口。 “属下不敢隐瞒。” 林川毕恭毕敬回应道。 陈远山冷哼一声: “少废话,说吧,你想怎么玩?” “属下斗胆!” 林川上前一步,坦然道,“恳请将军准许开采后山矿洞。铁林堡自备镐头、自担风险,铁矿三七分:三成入卫城仓库,七成留堡打箭。” 陈远山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狠辣: “三七分?你倒大方。不过老子不要你这三成铁矿,两成就好!”他伸出两根手指,“剩下的八成,你给老子全打成箭,每月送卫城五百支,按军械处四成价算。若敢偷工减料,老子扒了你的皮!” “多谢将军!”林川心中一喜,“但张地主那边……” “张地主?” 陈远山冷哼一声,转头看向庞大彪,后者立刻挺直腰杆, “庞大彪,明日你带人上门,就说老子要在矿洞旁修烽火台,让他滚远点。” “末将领命!”庞大彪抱拳道。 胡大勇听得心跳加速。 他终于明白了林川的算计。 绕过军械处意味着跳过王户部的盘剥,借将军名头夺矿洞,既断了张地主财路又出了心中恶气,低价供箭既卖卫城人情又能赚差价 一箭五雕!! “怎么样,你可满意?” 陈远山眯着眼,嘴角笑意里藏着三分戏谑七分打量,目光死死盯着林川,倒像是要看透他心里还有多少盘算。 “将军厚爱,末将唯有以死相报。” 林川轰然跪地。 “少来这套!” 陈远山踢了踢他的甲胄,“老子要死人有个屁用!等你把铁矿挖出来,箭送到卫城,老子给你请个’军械副使’的虚职,让王户部那帮酸文人,瞪破眼珠子干馋!” “多谢将军!” “滚蛋!” 陈远山粗声呵斥,嘴角却勾出一抹笑意。 他的目光扫过暮色中的铁林堡—— 铁匠铺前火星四溅,赵铁匠挥锤打制矿镐,几个汉子围着火炉争论淬火时辰; 辅兵们抬着圆木喊着号子走过,新盖的兵舍已竖起房梁,夯土墙有一尺厚; 灶台边炊烟袅袅,一个妇人掀开木锅盖,热气裹着粟米香扑面而来; 几个半大孩子蹲在旁边帮忙洗腌菜…… 这般热气腾腾的景象,他有多少年没见过了? 陈远山握紧马鞭,忽然开口:“回去了。” “天色已晚,将军何不用过膳再走?”林川抱拳道。 “你就没别的问题要问?” 陈远山挑眉,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比如……” 林川一愣,随即垂下眼睑: “属下愚钝,不知将军所言何意。” 陈远山咬了咬牙,险些被没说出口的“粮饷”两字给呛到。 他奶奶的…… 这小子分明在装傻! 他望着林川身后正分发麦饼的辅兵,见他们咬着饼子还在讨论明日事宜。 喉间的话转了个弯,终究没说出口。 “行,你小子有种。” 陈远山冷笑一声,“老子倒要看看,你这七十多人的堡子怎么养活!” “属下必不负将军期许。”林川沉声道。 马蹄踏碎夕阳时,胡大勇凑上来,声音里带着急智: “总旗,你咋不跟将军提王户部克扣粮饷的事?将军方才分明是提醒你……” “得了便宜还卖乖?” 林川瞥了他一眼,从怀里摸出块硬饼掰成两半, “粮饷的账,咱自己算。明日拿下矿洞,等铁匠铺再开两座新炉,老子能让每个弟兄都吃上带盐的饼子。这不比跟人伸手要来得硬气?” 胡大勇望着他手里的饼子,忽然想起方才陈远山的笑意。 他忽然懂了。 有些话不必说透。 有些忙,也不会白帮。 …… 第二日,卯时三刻。 林川已经点齐了二十多战兵。 “刀都磨快了没?” 林川的声音裹着寒气。 “总旗,磨得能当镜子了!” 胡大勇“呛啷”一声拔出腰刀,刀刃映出眼角的疤。 其他人轰然响应,二十几把刀同时出鞘。 这些刀有的是卫城发的旧刃,有的是铁林堡自打的粗铁,却都在赵铁匠的炉子里淬过火。 “好。”林川点头,“今日去收矿洞,只记三条:第一,人全赶走,鸡犬不留;第二,东西全留下,大到矿车,小到钉耙,但凡带铁的,都是咱边军的;第三——” 他忽然提高声音, “堆矿场的矿石,一块都不能少!敢让姓张的拉走半两,老子拿你们的脑袋去填矿洞!” “遵命!” 二十几道声音撞在堡墙上。 队伍浩浩荡荡开出堡门,太阳刚爬上东山。 林川走在最前面,战靴碾碎路边的野棘。 独眼龙扛着铁林堡的狼头旗跟在身后。 队伍中央的张小蔫和王铁柱对视一眼,满脸兴奋。 那张员外是本乡有名的地主大老爷。 平日里狗仗人势,强占民田、克扣佃户,还和官府勾结,不知害了多少人。 如今能去夺他的矿洞,众人心里都憋着一股恶气,就等着狠狠出上一口。 越过几道山梁,远远便能望见一道山谷。 矿洞方向传来隐约的人声。 转过山坳,一群护矿庄丁正指使着矿工推着独轮车,欲将堆矿场的铁矿石装车。 林川抬手按住刀柄,独眼龙立刻会意,将狼头旗插在路口。 队伍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握紧手中兵器,屏住呼吸等待命令。 “胡伍长,带人绕到后山,截断他们退路。” 林川压低声音吩咐道, “其他人随我从正面强攻,记住,只许吓,不许伤人性命。” 胡大勇领命,带着五六个弟兄悄无声息地摸向山后。 林川深吸一口气,猛地抽出腰间战刀,大喝一声: “边军在此,闲杂人等速速退散!” 喊声如惊雷炸响,惊得矿洞前的骡马一阵嘶鸣。 护矿庄丁们握着棍棒围拢过来。 却在看清狼头旗和林川等人身上的甲胄后,脚步明显迟疑起来。 为首的庄头硬着头皮喊道: “军爷,这是张员外的产业,您莫要为难我们这些下苦人!” “什么张员外?将军有令,此地边军收了!” 林川刀尖直指庄头,“今日若敢阻拦,休怪我刀剑无眼!” 话音未落,身边的战兵们挥舞着兵器,故意弄出震天响的动静。 庄丁们面面相觑。 那庄头看了看林川等人,不过只有二十出头。 可自己这边,却是有四五十人。 他咬了咬牙,嚷道: “军爷,我们老爷是府军张参将的表叔父,咱们可别大水冲了龙王庙……” “我冲你妈的拐棍啊!” 二狗一声怒斥,惊艳全场。 第22章,你提参将作甚?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众人目瞪口呆。 二狗昨日被将军夸赞,此时气势壮如牛。 他挽弓搭箭,冷哼一声: “总旗,少跟他们废话,你吩咐吧,我射哪个?” “二狗!把弓放下!” 林川递了个眼色,转头对庄头笑道, “张参将的表叔父?老子不过是个跑腿的小卒,将军让我带人来接管矿洞,我可不认得什么张参将!有本事,你去卫城找陈将军理论。” 庄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他看着林川身后杀气腾腾的边军,再看看自己手下拿着锄头棍棒的佃户,终于泄了气: “算你们狠!我们走!” 他一挥手,带着庄丁和佃户们匆忙逃离。 “总旗,你看!” 张小蔫一把掀开堆矿场上的草席。 露出下面黑红色的铁矿石,堆得像小山一样。 “这么多矿石,够咱们打多少箭啊!” 林川摸了一把铁矿石。 粗粝的矿粉渗进指缝,混着掌心的汗渍,搓出暗红色的碎屑。 他盯着掌心里,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狠辣,又有几分如释重负。 这步棋,他不过才落下第一颗子儿。 老实说,在遇见陈远山之前,他想过最极端的法子,是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里摸进张地主家,用匕首割开那老东西的喉咙,再带着芸娘远走高飞。 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哪怕被通缉,也比看着心上人被强占来得痛快。 张员外不过是个肥头大耳的土财主,真正难啃的是他背后那棵大树。 府军参将,正六品的官衔,跺跺脚能让州城抖三抖。 虽然跟边军不是一个体系,可毕竟官阶摆在那里。 而他林川,即便凭借剿匪之功,短短一两日做到总旗之位,也不过是个正七品的末等军职。 中间还隔了两三级。 如今借着边军的名义,来给张地主捅一刀子。 光是想想心里就很痛快。 他望向山下的方向。 也不知道张地主这时候什么心情…… …… 山下十里外,一座青砖大院格外醒目。 三丈高的风火墙圈着几十间房,飞檐斗拱上的鎏金瑞兽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正门匾额“积善堂”三个烫金字,比县府衙门的招牌还气派。 张员外窝在东跨院书房里,象牙算盘打得噼啪响。 账册摊开在酸枝木桌上,密密麻麻记着城西米行、城南布庄、后山矿脉的进项。 单是上半年,矿洞送出去的生铁就换了六千两白银。 足够买下县城两条街的铺子。 他捻着山羊胡笑出声。 指尖划过“参将府年例银五千两”的条目。 心想这钱果然没白花。 “老爷,前院来了群当兵的,说是边军的。” 小厮撞开雕花木门,惊得架上鹦鹉扑棱翅膀。 “边军?”张员外皱起眉头。 他近些年只和府军参将走动密切,何曾招惹过这帮丘八? “备上些银子,听我唤你再出来。” 他吩咐一声,放下算盘出门。 来到大门口,看见一个穿红缨甲的汉子正靠在他新漆的朱漆门上。 门外站了十几个甲胄斑驳的军汉,看上去杀气腾腾。 张员外脸上堆起笑容,抱拳问道: “这位军爷,不知有何贵干?” “你是张员外?” 庞大彪嘴里叼着根草杆,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 “老子卫城亲卫营庞百户,奉陈将军令,山上那片矿洞归边军了。” 张员外愣了愣,这才想起边塞有个陈将军,但从未打过交道。 这莫名其妙上门就说要矿洞,明摆着是找了个由头,上门来收保护费的! 他整整衣襟,摆出绅士气度: “军爷这话从何说起?小人一介良民,向来支持边军……只是这矿洞乃私产,有地契文书为证……” “地契?”庞大彪冷笑,“老子不管你什么地契,如今边塞吃紧,铁矿要充军资……” “庞百户,庞百户——” 张员外堆着笑往前凑,“您瞧这日头毒的,弟兄们跑一趟不容易……” 他清了清嗓子。 小厮立刻从影壁后转出。 梨木盘上十锭雪花银码得齐整。 庞大彪挑眉看了眼银锭,忽然伸手抓起一锭,在掌心抛着玩。 “边军纪律森严,哪能收你的东西……” 他慢悠悠开口,张员外刚要再劝一把,却见对方直接将银子揣进甲胄, “但你既有这份心,老子便领了。” 庞大彪挥挥手,小厮立刻将银子端了出去。 一名军汉也不客气,直接将剩下的银子都装进了褡裢。 张员外松了口气。 一百两能打发走边军,算是破财消灾。 正要开口谈矿洞,却见庞大彪突然伸手拍他肩膀: “矿洞的事,就这么定了!” “啊?”张员外笑容僵在脸上,“军爷不是收了……” “收了你的银子,是给你面子。” 庞大彪叼着草杆转身,“矿洞是陈将军要的,银子是给兄弟们的,能是一回事?” 他回头,眼里闪过精光,“要不把银子还给你?” “不不不不,不……” 张员外慌乱不堪地摆手,脑袋已经懵了。 “那行,老子回去了。” 庞大彪扭头就走。 张员外眼角剧烈抽搐。 按官场规矩,收礼即默许通融。 哪有庞百户这样的? 见庞大彪抬脚要跨出门槛,他鬼使神差伸手拽住对方甲胄带。 “找死?”庞大彪瞬间转身。 佩刀出鞘三寸,寒光映得张员外脖子发紧。 “军、军爷误会!” 张员外猛地松手,“小人与府军张参将是……是表亲……” “嗯?” 庞大彪眼尾微挑,目光钉得张员外后颈发毛。 张员外喉结滚动,硬着头皮把后半句挤出来: “张参将……是小人的表侄……” “然后呢?” 庞大彪往前半步。 亲卫们抱臂站在身后,有人吃吃地笑了起来。 张员外忽然意识到,自己高估了“表侄”二字的分量。 眼前这黑壮大汉的眼神,充满血腥气。 他想起管家说过,边军亲卫营是陈将军的一把刀,寻常州县官见了都得绕道走,何况他一个依附参将的土财主? “陈将军要铁矿铸兵器杀鞑子,你跟我提府军参将作甚!” 庞大彪忽然提高声音,“若要提,你自己去卫城大营,当面跟陈将军提!”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张员外连连作揖,“军爷,边军需要多少铁矿?小人每月送三十担……不,五十担!这矿洞您看能不能……” “五十担?”庞大彪冷笑,“边军大营几千兵将,你那五十担铁,够打什么?” 他伸手揪住张员外衣领, “听清楚了,老子要的不是你的铁,是你的矿洞!明日申时前,老子要看见矿洞里的铁矿石堆成山,敢少一块……” 他松开手,张员外瘫坐在地,听见对方扔下句: “老子就把你扔进矿洞,当活人桩!” 亲卫们哄笑离去。 张员外瘫坐在门槛上,望着空了的梨木盘发怔。 “老爷……”管家小心翼翼凑上来,“那矿洞……” “矿洞?”张员外阴着脸,“今晚派人,把矿洞深处的支撑木全抽了。就算边军要矿,也得先从塌方里去挖! 话音刚落。 便撞见浑身是土的庄头跌跌撞撞跑来: “老爷!矿洞……矿洞被边军的人占了!他们拉走了所有矿石,还把半座山封了!” “什么?” 张员外手里的翡翠烟嘴“啪嗒”落地,摔成两半。 “老爷,他们还说……” 庄头哆哆嗦嗦,“说这矿洞从今往后归边军管,再敢靠近,就当奸细射成筛子。” 张员外怔了半晌。 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抓住管家手腕: “快!备车去参将府!” 第23章,算算矿洞的收益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张地主家鸡飞狗跳。 林川自然是啥也不知道。 此刻他正蹲在铁匠铺前,目光盯着土炉里翻涌的火舌。 热浪裹挟着刺鼻的硫磺味扑面而来。 两个辅兵赤着膀子,拉动着风箱。 每拉一下,炉内的木炭便炸开一片火星。 “总旗,这批矿石成色比预想的好。” 赵铁匠用铁钳夹起一块矿石敲了敲,“听声响,含铁量能有四五成。” 林川点点头,随手拿起根木炭,在地上演算着。 在矿洞的时候,他特意算了算开采的情况。 “矿洞里能下二十个壮劳力,日出矿石八十担。但筛选出能用的,怕是只有六成。” “老法子冶炼,十斤矿石能出三四斤铁。” 赵铁匠转头看向堆积如山的矿石, “可咱们就三个风箱,算下来一天也只能炼六炉。” “六炉?” 林川算的飞快, “每炉按二十五斤算,一天就是一百五十斤铁。” 赵铁匠咧嘴笑了,露出缺了门牙的牙床: “总旗果然是读书人,不用算盘就能算出来?” 林川笑了笑,继续在地上画了几道: “刨去两成损耗,一个月差不多四千斤生铁。生铁一斤能卖六十文……” 他的声音顿了顿,开口道, “四千斤就是两百四十两银子!” 旁边的胡大勇一直盯着他在画的“鬼画符”,听到这个数字,整个人都懵了。 “两百四十两?比每个月的例银还多!” “但还得扣去成本。” 林川又在旁边画起计算公式, “二十个采矿的弟兄,每人每月八钱银子;五个运矿的,每人六钱。再算上铁匠铺的木炭耗材……”他快速计算着,“每日开销就得一两三,一月四十两。” 胡大勇扒拉着手指头,有点算不过来。 不过最后的数字他是听懂了。 “两百两!总旗,咱们是不是不打兵器,光卖生铁也行啊?” “不卖生铁。” 林川摇摇头,“全部打成箭头。一支箭卖给卫城大营八十文,一斤铁能打五支。四千斤铁就是两万支箭,能卖……一千六百两!” 胡大勇倒吸一口凉气:“啥?!” “但咱们只有三个铁匠。”林川冷静下来,“赵叔,每人每日最多能打多少支?” “现在能二十支,熟练的话,也就三十支。” “嗯……一个月两千,一百六十两银子……” 林川眉头紧皱,“太慢了。赵叔,能不能多招几个铁匠?” “哪有那么多现成的。” 赵铁匠摇摇头, “铁匠得花时间练,手上没功夫,打不了三棱箭。” “那如果让你带学徒呢?工钱另算!” “带学徒?” 赵铁匠一听工钱另算,眼睛一亮, “可以让采矿的弟兄晚上学!我带他们,三个月就能上手。” “好!就这么办。” 林川站起身,“胡大勇,从明天开始,矿洞分三班:两班采矿,一班学打铁。赵叔,你盯着冶炼和锻造,一定要确保品质。” 夜色渐深,铁匠铺的炉火依旧旺盛。 跳动的火苗将林川的影子映在石壁上,忽明忽暗。 他蹲在矿石堆旁,就着火光又算了一遍账。 现在的问题是原料多,生产能力跟不上。 每日开采的矿石堆积如山。 如果铁匠铺能扩充到十几个人的规模,再想法子提高冶炼效率。 光这个矿洞能带来的效益,就会超过两千两。 而眼下,一个月只能带来一百多两的收益。 这点银子,勉强解决几十人的温饱。 但这不是林川的目的。就像铁林堡也绝不会是他的终点一样。 他的脑海里藏着那么多后世的科技。 高炉炼铁、水力锻锤、还有能炸开山岩的火药配方。 在这乱世之中,若能妥善利用起来,总会搏出一番天地。 又岂会让这区区百十两银子就满足了? “总旗,该歇息了。” 胡大勇抱来件粗布披风,披在他身上。 林川摇摇头,在地上又画了个圈:“我还没算完……” 地上早已密密麻麻布满符号: 横平竖直的算筹、带圈的数字、还有歪歪扭扭的箭头图示。 胡大勇犹豫了一下,在他身旁坐下来。 “总旗,这都画的是啥?” 他指着眼前形如蝌蚪的符号,“我咋一点也看不懂。” “算学。” 林川头也不抬,又画了道斜线穿过圆圈, “阿拉伯人的法子,比咱们的筹算快些。” “阿拉伯人?”胡大勇挠了挠头。 没听过这个地方。 “他们应该在……西边。” 林川随口说道。 他也不确定这个时空有没有阿拉伯人。 “是西边那些蓝眼睛的胡人?他们也会打算盘?” “不是算盘,是数字。” 林川终于抬头,拿着木炭在石板空白处写下“123”三个符号, “你看,这是一、二、三,比画横杠省事多了。” 胡大勇盯着那串符号,眼睛渐渐发亮: “真的!三个数就画三笔?那要是算到一百……” “写个‘1’,后面跟两个‘0’就行。” 林川笑着在“3”后面补了两个圆圈,“瞧,这就是三百。” “总旗!这法子要是学会了,记账能快十倍!” 胡大勇惊叹一声,“可这是胡人秘传的本事,您咋会?” 林川没有回答,而是将木炭塞进胡大勇掌心: “想学?我教你啊。从明天起,每天卯时三刻,来铁匠铺找我。” “真、真的?” 胡大勇握着木炭的手微微发抖。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大好事。 要知道,这世上的学问多是世家私藏,秘而不传外人。 甚至有的世家每代只传一人。 当年在跟将军之前,他在粮店当学徒。 想借本《九章算术》抄录,还被掌柜的骂“泥腿子学什么圣贤书”。 此刻林川竟要亲手教他! 那总旗…… 就是他的老师了…… “总旗……” 他喉咙发紧,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笨拙地拱手。 林川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扫过满地的算学符号,又望向远处的夜。 夜风带来些许铁锈味,却比平日多了丝热望。 “以后铁林堡的账,得要记得清清楚楚。” 他开口道,“等你学会阿拉伯算法,我再教你别的。” “还有别的?” 胡大勇脑袋“嗡”的一声。 “当然!”林川笑道,“这天下之大,学问之广,又岂是算学一隅所能尽述?待你熟稔阿拉伯算法,我便教你格物之术。如何用铜壶滴漏测算时辰,以杠杆原理改良投石机;再授你丹学皮毛,辨金石硫硝之性,炼能纵火焚城的猛火油……” 他兴致所至,侃侃而谈。 却不知在胡大勇的眼中,总旗,不,林师…… 已然如圣人般,散发着熠熠光芒。 “我、我定当好好学!” 胡大勇突然跪下,“咚咚”磕了两个头。 林川吓了一跳,刚要开口发问。 便见胡大勇站起身来,转身就走。 却不是兵舍的方向。 “你干嘛去?不睡觉了?” 林川喊了一声。 “不睡了,师父!” 胡大勇闷声回应道, “我要去训练——” 第24章,特种兵训练方法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林川的确是个高人! 胡大勇终于相信了这一点。 所以,他下意识地开口叫出第一声“师父”。 跟了将军多年,他学会了两个词。 一个是“杀敌要勇”,另一个是“脸皮要厚”。 只要做到这两点,将军就会很欢喜。 如今,林总旗这么招将军待见, 定是将军看到了别人没看到的东西。 所以,能拜到这么一位高人当师父,他胡大勇定是祖上积德,坟头冒烟。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心潮澎湃。 “胡大头啊胡大头,前几日你竟敢质疑师父的训练方法,真是不该……” 他蹲在训练场边,盯着掌心磨出的血泡骂自己。 一夜下来,浑身疲惫不堪。 可心里却充满了精神。 远处传来闷响,晨练的新兵们正抱着圆木嘶吼。 胡大勇从来没有见过这些奇怪的训练方法—— 那根沾着泥浆的圆木足有三百斤,需得十人齐力方能撼动,比石锁还难举。 还有翻阅两丈高的板墙、穿越铁索桥、泥沼中劈砍草人…… 就拿劈砍草人来说: 林川要求众人用最快的速度出刀, 每刀需劈中咽喉、心口、下腹三处要害。 就连胡大勇这种老兵油子, 也要拼尽全力才能做到…… 其实这些内容,都是林川古今结合创造出的“特种兵训练方法”。 没有别的捷径,只有一句话: “战场不相信眼泪,只相信肌肉记住的本能。” …… 铁林堡扩编的装备终于到了。 卫城大营的辎重大车碾过吊桥,咯吱作响。 林川站在演武场中央,看着两辆牛车停定,新兵们挤着往前蹭。 “都退后!”胡大勇大喝一声,“总旗训话!” 二十六人列队完毕,队列参差不齐,精神头却很足。 林川扫过人群,清了清嗓子: “兵器、军服,一会都能领新的。但先说好,穿上这身皮,就得把自己当铁打的!” “都听到没有?!”胡大勇一声厉喝。 “听到了!”二十多人抻着脖子嗷嗷喊。 箱子一把打开,老兵新兵们都倒吸一口凉气。 战袄厚实,三层棉甲缝着细麻绳的纹路,比寻常的粗布短打起码厚三倍; 腰刀出鞘三寸,刃口散发的寒气,就能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总旗,这战袄能挡箭吧?”王铁柱兴奋地问道。 “寻常箭矢还能挡住。” 林川点点头。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发亮的眼睛,心里却沉甸甸的。 这些棉甲虽比寻常布衣厚实数倍,可空荡荡的胸口处没有坚实的防护。 遇上鞑子强弓利箭,那不过就是层薄纸; 新配的腰刀泛着冷光,实则是铸铁所制。 看似锋利,若砍到敌人的锁子甲或盾牌,刀刃崩裂只在瞬息之间。 哪里比得上赵铁匠用半年功夫淬出来的那口长刀。 好在如今铁匠铺在手,兵器改良尚有可为。 只是这战袄…… 充其量只能算件厚棉衣,离真正的战甲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胡伍长!”林川喊了一声。 “总旗!” 胡大勇屁颠屁颠跑过来。 林川抓起一件战袄,吩咐道: “明日起,找几个手巧的婆子,在战袄里子再加一层牛皮。” 他指尖依次点过肩膀、膝盖和袖口, “这些要害处缝上铁叶,袖口也得配上牛皮护腕。赵叔,你带学徒把熟铁打成指甲盖大的铁鳞,在胸口这个位置,做一些防护……” 话音落下,场中一片寂静。 胡大勇与几个老兵对视一眼,皆是满脸震惊。 要知道,铁鳞甲是只有将军亲卫才配穿的精锐装备。 总旗这一番改造,虽说不是完整的铁鳞甲,可防护的性能也直追精锐。 在战场上,多一分防护,就多一分活命的机会。 这个道理,新兵们不了解,老兵们却是心知肚明。 胡大勇开口道:“总、总旗,这要做铁鳞……可太费料了。” “费?” 林川冷笑一声,目光如刀扫过众人, “若整日浑浑噩噩混日子,半块铁都嫌费!可你们若能练成以一当十的精兵,便是穿上全套铁鳞甲,谁敢置喙半句?” 此话一出,二十来个汉子眼眶全都红了。 总旗这是拿他们当人看呐! 大乾王朝的边军号称精锐,军饷粮草也比内地营伍丰厚。 可层层盘剥之下,底层兵卒不过是官老爷们眼里的蝼蚁。 各营主官动辄棍棒相加,总旗、小旗克扣粮饷更是家常便饭。 即便是陈将军的西陇卫,号称边军楷模,新兵每月饷银到手也只剩六成。 发下来的甲胄兵器,也都是些战场上回收的旧货。 何曾见过像林川这般爱护属下,拿属下当兄弟的? “总旗!”胡大勇扯开嗓子,“老子这条命,从今日起就是总旗的!” “对!是总旗的!” 二十几道声音轰然炸响。 除了一道结结巴巴的声音: “对,对,是总、总、总、总……” “啪!” 王铁柱一巴掌拍在张小蔫脑袋上,“闭嘴。” 张小蔫闭上嘴巴,眼中却闪着精光。 自从跟了林大哥当上战兵,他感觉时间过的特别快。 每天睁开眼睛就是训练,累了就歇,饿了就吃。 感觉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儿。 恨不得天天嗷嗷叫! …… 林川遣散众人,把战袄扔进了箱子里。 突然,箱子里的一个罐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罐子上贴了一张纸。 上面赫然写了两个字: 火药。 林川从陶罐里捏出一点火药粉末,手指捻了捻。 刺鼻的硫磺味,混着泥土气息扑面而来。 这让他想起在后世军事博物馆见过的展品。 玻璃柜里的火药样本与眼前毫无二致: 粗糙的颗粒裹着砂粒、草茎。 他抓起一把粉末洒在青砖上, 火折子凑近的瞬间,粉末“滋啦”窜起青黑色火苗。 浓烟里混着硫化物的酸臭, 烧完后只留下指甲盖大的焦痕。 比记忆中抗战时期民兵自制的黑火药还差得远。 “这硫硝炭的配比有问题……” 林川喃喃自语。 在特种作战训练中,自制爆炸装置是必修课。 而硫硝炭的精确配比,更是关乎生死的关键。 他太清楚了,那些穿越小说里流传的“一硝二硫三木炭”,不过是个误导。 按照 1:2:3的比例制成的,根本称不上火药。 顶多算是勉强能燃烧的混合物,用来制作节庆的大呲花尚可。 想要产生爆炸威力,无异于痴人说梦。 真正的火药配方,必须以硝石、硫磺为主导,木炭作为辅助。 硝与硫的比例才是核心: 九比一的配比适用于火铳,爆燃稳定,能最大程度避免炸膛风险; 而七比三的配比,则是爆破的绝佳选择,一旦引燃,便能爆发出足以摧毁工事的强大威力。 林川盯着陶罐里的劣质粉末,眼中燃起熊熊烈火。 很明显,眼前这批火药的比例完全不对。 第25章,石头雷!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师父,你整这个破玩意儿干啥?” 胡大勇抱着火铳站在一旁,看着地上的焦痕皱眉。 四下无人,他这声“师父”叫得格外顺口,尾音里还带着几分混不吝的谄媚。 “这三眼铳不实用,装填太慢了,射程还近,不如弓箭稳当。” “不实用,是因为这火药有问题。” 林川用匕首尖戳了戳余烬,笑了笑。 之前纠正了两次,胡大勇还是口口声声叫师父。 林川也就随他去了。 “硝石没提纯,硫磺含砷,木炭是没烧透的木块。拿这东西打仗,不如扔石头管用。” “火药有问题?”胡大勇愣了愣。 师父果然是厉害啊,怎么这个也会,那个也懂? 虽然说的什么他听不大明白,但听上去却是高深莫测! 厉害!厉害…… “师父这是在忙活啥?” 胡大勇的眼中充满了求知欲。 林川没有回答,他想了想,吩咐一声: “你给我找俩石匠过来。” “石匠?”胡大勇一愣,“师父,做火药得找烟火工匠,石匠只会凿石头……” “对,我就要凿石头。”林川说道。 他找石匠不是为了调火药配比,而是要做石头雷。 火药配比的实验他要亲自来做,毕竟风险太大,交给旁人他不放心。 等试验成功了,再找烟火工匠来照做就是。 而石头雷,却只有石匠能做。 这玩意儿的想法,来自于前世看过的抗战电影《地雷战》。 电影里,胶东的百姓用智慧和双手,把普普通通的石头变成了杀敌的利器。 日军的队伍在山间行进,不经意间触发机关,巨石轰然炸开,炸得敌人鬼哭狼嚎、血肉横飞。那些埋在地下、藏在路边的石头雷,成了侵略者的噩梦。 林川还记得电影里的细节: 石匠们将青石雕琢成浑圆的形状,中间掏出孔洞,小心翼翼地填入火药,再插上引信。 看似粗糙的工艺,却蕴含着精妙的设计。 触发方式更是五花八门,有拉发、绊发、压发,甚至还有利用牲畜和自然现象设计的诡雷。 “总旗,石匠找来了!” 胡大勇的声音打断了林川的思绪。 两个石匠局促地站在一旁,手里还握着凿子和锤子。 林川在地上画了简单的草图,沉声道: “我要你们凿一批石球,中间掏空,大小能装五斤沙子。记住,洞口要严丝合缝,不能漏半点火星。” 石匠老李头皱着眉头打量草图: “总旗,这玩意儿……凿起来不难,可掏空后石头薄,容易裂啊。” “用湿牛皮裹着凿,边凿边浇水。” 林川前世看过纪录片,知道古人开凿石椁的方法, “实在不行,就做成方的,四棱八角的更好藏。” 老李头挠了挠头:“总旗,凿这干啥?比不得刀剑,抡起来还费劲。” 胡大勇踹了他一脚:“让你凿就凿!总旗想做什么,岂是你这个老逼能揣测的?” “是是是……” 老李头挨了一脚,忙不迭地点头,也不气恼。 刚来铁林堡里当辅兵的时候,还战战兢兢。 现在跟大家都熟了,都知道总旗大人平易近人,这胡伍长脾气虽然暴躁,但心肠不坏。 旁边的石匠也嘿嘿乐起来。 林川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等做出来,你们就知道干啥用了。但有一点!” 他眼神陡然锐利, “从现在起,这事烂在肚子里,敢漏半个字,砍了脑袋!” 两个石匠慌忙点头。 …… 待石匠离开,林川便着手开始配置新的火药。 这个时代,火药并非稀罕物。 但世人对它的运用,尚停留在“响器”层面。 究其根源,在于这黑褐色的粉末天生带着暴烈脾性: 硝石未经提纯,硫炭配比混沌,遇潮结块如泥,见火又易炸膛, 稍有不慎便是炸炉焚身的惨祸。 在大乾王朝,从官方军器监到山野作坊, 无人深究“为何有的火药只冒烟、有的能炸石”, 只知依葫芦画瓢地碾磨混合,美其名曰“炮制”。 林川让胡大勇派人去后山挖来硝土,倒入陶瓮。 加水煮沸后用麻布过滤,琥珀色的溶液渐渐变得澄清。 胡大勇蹲在一旁扇火: “师父,这硝水怎么看着像蜂蜜。” “这比蜂蜜可金贵。” 林川用木勺舀起溶液,对着烛光观察悬浮物, “卫城军器监舍不得花功夫提纯,才让火药跟烂泥似的。” “啊?这是在做火药?”胡大勇惊道。 扇子“当啷”掉进炭盆,溅起的火星燎到他裤脚。 他手忙脚乱地拍打着,身子离陶瓮却远了几分。 “军器监的人只知道往火药里掺泥沙充数。” 林川用麻布滤出清液,指腹蹭过布面上的白色结晶, “你闻闻这味儿,正宗的硝石该是苦的,他们的火药却带着尿骚。八成是拿尿泡过硝土,省了蒸煮的功夫。” “尿?尿也能炸?” “闭嘴吧!” 滤液冷却后,瓷盆里结出棱柱状的晶体。 林川拿了一把秤,称出七两硝石、二两磺粉、一两炭粉。 这是他根据前世记忆调整的配比。 他将三种粉末倒入木臼,用手套裹住捣杵。 这个过程尤为关键。 绝不能用铁器研磨,以免火星引爆粉末。 捣杵起落间,细粉如烟雾腾起,胡大勇忍不住屏住呼吸。 直到所有粉末融为一体,变成均匀的暗褐色。 “走,去演武场。” 林川将药粉分成两份。 多的一份用粗布包好,做成简易炸药包。 少的一份裹上浸过松油的棉线,就成了改良后的引信。 胡大勇挖坑的时候,握着铁锹的手都在发抖。 “抖什么?当初你偷喝将军的酒,手也这么抖?” “那能一样吗?” 胡大勇苦着脸,“这玩意儿要是炸早了,咱俩得去阎王殿里喝酒。” “少废话。”林川踢了踢坑沿,“挖深点,埋实了。” 药包埋进坑底,三寸浮土压得严丝合缝,三十斤的石头稳稳当当搁在正中央。 林川摸出火折子,点燃引信,拽住胡大勇的后领就跑。 两人跑到三十步开外,蹲在地上盯着石头。 胡大勇数着心跳。 一、二、三…… 十息过去,石头纹丝不动。 他咽了口唾沫,偷瞄林川。 林川也有点纳闷。 毕竟是第一次试验自制炸药。 配比应该没有问题…… 硫磺粉纯度不够,但影响不大…… 木炭问题也不大…… 难道是引信灭了? “师父,该不会……” 胡大勇刚开口,就被林川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嘘!” 林川眉头紧锁。 硫磺是从药铺买的,木炭是自己烧的,硝石是从后山挖的…… 应该没问题啊…… “轰!” 平地突然炸起一声惊雷。 气浪卷着浮土,扑面而来。 第26章,地狱无门偏要来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轰”的闷响撕开夜色。 石头碎成齑粉。 气浪裹挟着浮土扑面而来。 胡大勇被震得坐在地上,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张大嘴巴,半晌才憋出一句: “我……操啊!” 身后的兵舍响起一片嘈杂声。 这爆炸声响太大,把所有人都惊醒了。 有人光着膀子拎着刀往外冲,有人裤腰带没系紧,一边跑一边提裤子。 张小蔫甚至光着腚,抱着甲胄跌跌撞撞地往外冲。 他们以为是鞑子夜袭,却在看清场中景象时,集体愣在了原地。 石头碎成齑粉,在月光下扬扬洒洒。 胡大勇和林川站在一处尺深的坑洞前,诡异地笑着。 林川盯着坑底的焦土,眉头略微舒展开来。 从爆炸的效果来看,这火药是及格了。 不到一斤的药量,就能炸出这么深的坑。 如果是装了五斤炸药的石头雷,怕是能把鞑子骑兵给轰上天。 只是这引信还需要进一步改进。 如果控制不了爆炸的时间, 这石头雷就很难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 回到房间。 林川在桌上铺开一张宣纸,开始画起草图。 引信的改良,难度还好。 无非是在棉线中加入更多磷粉。 或是用芦苇管套住引信防止受潮。 麻烦的是地雷的点火装置。 以现在的科技,只能先靠人力点火了。 如果能搞定火柴,或者类似的瞬发点火方式,才能做出真正意义上的地雷。 草图越画越细,油灯的灯芯爆了几次,林川都浑然不觉。 直到窗外传来鸟叫声,他才惊觉天已微微发亮。 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 看着宣纸上密密麻麻的线条和注解,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虽然还只是纸上谈兵,但至少有了方向。 就先从最简单的绊发装置开始试验,用麻绳做绊线,连接到石雷的引信上。 至于瞬发点火装置,还需要找赵铁匠一起琢磨琢磨。 回到炕上睡了没两个时辰。 “哐哐哐!”有人砸门。 林川一个箭步跳下来,打开门。 “总旗,出事了!” 胡大勇满脸是汗,“有府军来抢矿!已经到山口了!” 林川眼神一凛,抄起长刀就往外冲。 众人赶到后山矿洞,只见四五十名府军士兵正手持刀棒,驱赶着矿洞的劳工们。 为首的是一名身着锦袍的总旗,身旁站着个酒糟鼻小旗官。 正是柳树村一战后,被陈将军当众鞭笞的那个抢功之徒。 “住手!”胡大勇一把抽出腰刀,带人冲了上去。 “大胆!”那酒糟鼻小旗官看到一个伍长带人冲过来,厉喝一声,“给我拦下!” “呼啦啦”一声,几十名府军士兵围了过来。 “你个小小伍长,见了府军二卫刘总旗大人,还不跪下?” 酒糟鼻想起那日被人指着下跪的情形,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跪你姥姥!” 王铁柱抻着脖子骂道,“睁开你狗眼看看,你有总旗,我也有总旗!” 不用他提醒,众人已经看到了后面的林川。 “哟,这位小旗大人,还记得我吗?” 林川冲酒糟鼻抱拳一笑。 酒糟鼻一愣,顿时怒从心头起。 他怎么可能忘记这张脸? 就在月前,这厮在柳树村,当面跟他顶撞,还害得他当众出丑……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 酒糟鼻一把抽出腰刀,指着林川,“地狱无门……!” 声音突然顿住了。 林川笑意未减,拎着长刀悠哉走过去。 “地狱无门……偏要来?” 酒糟鼻看着林川的战袄和腰牌,眼角抽搐几下。 “你、你、你怎么……” “我怎么成了铁林堡总旗?” “铁林堡总旗?” 旁边的府军总旗皱眉道, “铁林堡一个小小烽燧,按军制,只有两个伍驻守,何来总旗一说?” “这位总旗贵姓?”林川笑盈盈问道。 “本官姓刘。” “想来刘总旗还不知道吧?” 林川说道,“铁林堡已擢升戍卫所,按军制,驻守一个总旗。巧得很,这总旗就是我了。” 刘总旗脸色变了变,低声问酒糟鼻:“你不是说只有两个伍吗?” “我、我、我……” “怎么?若是只有两个伍,便有着你们上门欺负了?” 林川目光一冷,“老子还头一回听说,府军的兵敢在边军地盘上撒野!来人啊——” “诺!”二十多名战兵齐声应和。 “列阵!”林川一声令下。 “呼啦啦!” 战甲与钢刀声如惊雷炸响,刀光映得府军们连连后退。 刘总旗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本是受张员外重金所托,来帮忙抢回矿场。 哪想到竟撞上了硬茬子。 按《边关军制》,戍卫所总旗虽与府军总旗同级,但边军常年驻守险地,实权更重三分。 他身后的府军士兵也不自觉退了三四步。 这些平日只在城里耀武扬威的兵油子,哪见过边军这等阵仗? 酒糟鼻小旗官更是面如土色。 “林总旗……” 刘总旗强挤出一丝笑容,“这、这里面是不是有误会?这矿洞本是张员外的产业……” “敢问刘总旗!今日你们是奉了府军的令,还是收了张员外的银子?” “这……”刘总旗一时语塞。 “边军连日与鞑子血战,亟需铁器补充。” 林川踏前一步,“陈将军亲命我征收此矿。怎么,刘总旗对此有意见?” “不敢不敢!”刘总旗脸色剧变,“原来是陈大将军的意思,都是误会,误会……” “最好是误会!”林川冷笑一声,“不然刀枪无眼,伤了和气。” “对对对!伤和气,伤和气!” 酒糟鼻低声道:“大人!张员外那边……” “闭嘴!”刘总旗反手一记耳光,打得酒糟鼻一个趔趄。 他转向林川时,脸上已经堆满谄笑: “都是误会,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府军士兵如蒙大赦,掉头就往山下窜。 胡大勇望着他们狼狈的背影,低声道: “总旗,来者不善呐!” 林川冷哼一声: “我倒要看看,张员外还能使出什么招!” …… 县衙后堂。 张员外坐在八仙桌前,正与秦知县对饮。 一名便衣衙役匆匆赶来,耳语几句。 “什么?刘总旗退了?” 张员外脸色一变,一掌拍在桌上,“废物!” 秦知县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张兄何必动怒?” “秦大人呐,你倒是沉得住气!” 张员外冷声道,“这银子可没少拿,怎么,这个节骨眼上,看起热闹来了?” 一旁的师爷连忙上前打圆场:“员外息怒,县尊早有对策。” “哦?”张员外眉毛一挑,“说来听听。” 秦知县也是一愣,刚要说话,便看到师爷给了个眼色。 他会意道:“师爷,你来说!” “是!”师爷一把打开扇子,说道,“员外所虑,不过是矿脉被占。要解此局,只需解决铁林堡。” “说得轻巧!”张员外冷哼一声,“府军都铩羽而归,还能如何?!” “这一条路走不通,就走另一条路试试?” “什么意思?你直接说!” “员外,这青羊山……不还有条路吗?” “青羊山?”张员外一愣,“你的意思是,让袁老三他们来闹事?” “非也非也。”师爷摇头道,“青羊山是咱们的地界,地势险要……若边军剿匪时出点意外,二三十人折在里面,也是常事。” “你的意思是……” 张员外眼中寒光一闪,“引蛇出洞?” 秦知县这才恍然大悟,抚掌笑道:“看来……得给林总旗备份厚礼了。” 第27章,知县老爷有请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翌日巳时。 “总旗!” 胡大勇闯进门来,“知县老爷派人送来请柬!” “知县?”林川愣了一下,“他找我干嘛?” “管他呢!”胡大勇痛快一声,“肯定有酒席。” “又馋酒了?那你去吧!” “哎呀总旗,人家指名道姓宴请总旗,我一个伍长,去了干嘛?” “我忙着呢……不去!” “哦……” 胡大勇转身要走。 “等等!” 林川叫住他,想了想。 这知县老爷不会无缘无故送请柬。 定是知道了铁林堡升格成戍卫所,想来拉拢一下关系。 毕竟总旗官和知县一样,同为七品。 既然是一县的父母官…… 兴许能跟他要点钱粮,能给铁林堡补助一点是一点…… “还是去吧!你跟我一起。” “啊?为啥呀?” “免费吃喝还不乐意?” “乐意!太乐意了!!!” …… 半个多时辰后,县衙花厅飘出酒香。 “久仰林总旗威名!” 秦知县脸上笑出了褶子,领着林川二人进来。 林川扫过桌上的清蒸鲥鱼、红烧熊掌,就连酒壶都是银的。 他笑了笑,不动声色道: “县尊日理万机,林某一介武夫,怎经得起这般盛情款待。” “哪里哪里……” 秦知县握着他的手顿了顿,笑道: “早该请你来坐坐,只是秦某实在太忙……来来来,上坐……” 林川和胡大勇各自落座。 “听总旗口音,像是本地人?” 秦知县夹起一块清蒸鲥鱼,放到林川碟中。 “回县尊,林某就是本县柳树村人。” 林川抬手虚按,“早年读过几年书,无奈功名未遂,只好投军谋生。” “了不得啊!” 秦知县惊讶道,“本县竟不知辖内藏着这等文武全才!” 林川笑了笑,没有说话。 “不知总旗是否婚配?” “小时候家里给定了娃娃亲……” “娃娃亲啊……也算不得定数……” 秦知县呵呵一笑,指了指屏风后隐约的人影, “小女秦砚秋年方二八,琴棋书画略通一二,不知总旗……” 胡大勇正抱着肘子啃得腮帮鼓胀,闻言“咕咚”一声噎住,慌忙用袖口擦嘴。 林川手中的酒杯一晃。 脑袋也有点懵。 秦知县这是…… 在给他介绍自己女儿? 没等他回过神来,秦知县冲屏风喊道: “砚秋,还不出来给客人敬酒?” 屏风后的人影顿了顿,终究迈着碎步转出。 林川抬眼望去。 只见女子鹅蛋脸,丹凤眼,眉间一点朱砂痣,衬得肌肤胜雪。 偏偏唇角紧抿,眼底凝着霜。 她显然知道父亲在打什么算盘,此刻每一步都在赌着气。 “见过总旗。” 秦砚秋福了福身,声音清冽如冰泉。 她抬手斟完酒,将酒壶“咚”的一声放在桌上。 秦知县笑出满脸褶子:“小女脾气倔,总旗莫见怪。” “父亲。”秦砚秋忽然开口,“女儿身体不适,想先行退下。” “放肆!”秦知县佯装怒目,却在袖中轻轻拍了拍她手背,“总旗是贵客,你怎可无礼?” 林川放下酒杯,朗声道:“县尊莫要苛责小姐。林某粗人一个,怕是吓着小姐了。” 秦砚秋抬眼望他,丹凤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秦知县却哈哈笑道:“总旗误会了!砚秋自小读《女戒》,最懂规矩。哦,对了,总旗读过书?可知这’砚秋’二字是何来历?” “砚秋……”林川沉吟片刻,“‘砚’者,文房重器,取’笔落惊风雨’之意;‘秋’者,秋水深湛,暗合‘一片冰心在玉壶’。县尊为小姐取名,当是望她才德兼备,如砚台般经磨耐用,如秋水般明净通透。” 话音落下,秦砚秋一愣。 望向他的目光也多了些诧异。 “总旗好学问。” 秦砚秋福身,语气柔了些,“方才是小女子失礼,还望总旗海涵。” 林川起身回礼:“无妨。” 秦砚秋退下后,屏风上的墨竹在烛影里晃成一片模糊的绿。 秦知县轻轻凑近林川: “总旗觉得小女如何?虽不算国色天香,却也……” “县尊厚爱,实在折煞了林某。” 林川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寸, “只是先父早逝,这门亲事是临终所托,林某也不敢有负。” “可惜了!” 县太爷摇头叹息,忽然话锋一转, “不过总旗投军首日便连升三级,陈将军对你这般器重,日后何止是百夫长?怕是要穿绯色甲胄,做那镇守一方的大将!” 原来如此。 林川心中恍然大悟。 他与秦知县同为七品,若是寻常府军总旗,手中并无实权,秦知县自然也不会高看一眼。 可边军总旗就不一样了。 尤其是铁林堡刚升格成戍卫所,名下节制至少五座屯堡,并且可随意征调屯粮。 虽然现在名下的那些屯堡还没有成型,可毕竟实权在手。 秦知县自然是要巴结一番。 而且,这秦知县看似提联姻,实则是在探他与陈将军的关系关系深浅。 这老狐狸,可真会算计…… 林川故作懵懂: “县尊谬赞……对了,县尊今日相邀,不知有何吩咐?” 秦知县拈着山羊胡笑了。 “实不相瞒……本县确有一烦心事,想请林总旗帮忙!” “县尊请讲。” “青羊山近日匪患猖獗,竟然劫了官粮!不知林总旗……可愿帮全县百姓伸张正义,除掉那匪患?” 匪患? 青羊山? 林川愣了一下。 要知道青羊山离这里六七十里路,怎么着也轮不到他一个屯堡总旗来管。 “既有匪患,县尊何不派兵清剿?” “说来话长……”秦知县摇摇头,“青羊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上月派去的三十乡勇,连‘一线天’都没闯过,便被乱箭射成了刺猬!” “为何不去州府请兵?”林川皱眉问道。 林川来铁林堡后,读过《州府卫戍典章》。 大乾军制森严,府兵作为朝廷直属武装,不仅承担着“守疆土、平内乱、护漕运”的三重职责,更明确规定“凡州府辖内匪患,须在接报三日内出兵清剿,贻误者按军法处置”。 青羊山地处青州咽喉要道,常驻一支千人规模的府兵。 别说区区山贼劫粮,便是猎户误闯禁区,府兵都该循例巡查。 林川余光瞥见秦知县脸色一慌,继续不紧不慢道: “据卑职所知,青州府兵第二卫就在离青羊山三十里的白杨镇。按律,县尊上报匪情后,府衙当立即调拨兵马……” “这……”秦知县的笑容僵在脸上。 师爷突然咳嗽了两声:“总旗有所不知,府兵……在忙着押运漕银!” “对对,押运漕银。” 秦知县抓起酒杯猛灌一口, “再说那些兵油子,没个千八百两银子,哪肯蹚这趟浑水?” 看着二人拙劣的演技,林川心中暗笑。 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否则怎会放着近在咫尺的府兵不用,却来拉拢他这个总旗? 第28章,敲一笔大竹杠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虽然有猫腻。 可林川对这件事却很感兴趣。 清剿匪患虽非边军职责,却是个练兵的好机会。 铁林堡二十多个弟兄,练了这么些天,也该试试成果了。 况且,趁这个机会,还可以敲一笔竹杠。 “林某倒是有个法子。” 林川缓缓开口:“只不过……” “总旗但说无妨!”秦知县说道。 “林某虽属边军,却也知戍卫所职责所在。” 林川故意拖长声音, “只是铁林堡二十来个弟兄,每日操练就要耗两石粮,若是剿匪……” “总旗放心!” 秦知县眼睛一亮,立刻接口, “本县愿出两千斤粟米、十坛火酒,作为剿匪军需!” “两千斤?” 林川挑眉,“怕是不够弟兄们出力……” “五千斤!” 秦知县咬了咬牙,“再加两头猪!” 林川沉默片刻。 看似分析轻重,实则在打算盘。 五千斤粟米,差不多是铁林堡一个月的伙食; 两头猪虽非军资标配,却能熬制出数十斤猪油,能让战兵兄弟们多长几斤力气。 但他心里更清楚: 秦知县的慷慨背后,必有算计。 看着林川犹豫的样子,秦知县与师爷交换了一下眼色。 前者眼底闪过不耐,后者则微微摇头。 这对主仆显然误读了他的沉默。 林川在心里冷笑: 不管你有什么算计,先敲一笔大竹杠再说。 “县尊!” 见林川一直不说话,师爷清了清嗓子,折扇“啪”地展开, “不如……再多加些赏银?” 秦知县的腮帮子抖了抖,目光望向林川。 “既然师爷都开口了,林某也不藏着掖着。” 林川笑起来,“剿匪凶险,弟兄们提着脑袋卖命,没个赏银,怕是连刀都握不稳。” “总旗说的在理……” 秦知县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不知要多少赏银?” “县尊别误会。” 林川换上憨厚笑容,“林某不要多了,三百两就行。” “三百两……”秦知县咬牙切齿,仿佛在剜自己的肉,“总旗可确保剿灭匪患?” “县尊放心。”林川点点头,“林某收了钱,必定把青羊山的匪患剿得干干净净。” “好!三百两就三百两!”秦知县咬牙道。 “县尊可知边军剿匪惯例?” 林川顿了顿,“先取粮草,再动刀兵。” 秦知县咽了口唾沫,从袖中摸出三张银票,“啪”地拍在桌上: “明日卯时,本县亲自将粮草送至铁林堡。” “那就有劳县尊了!” 林川收起银票,起身抱拳:“县尊若无他事,林某这就告辞。” …… 冷月爬上屋檐,林川和胡大勇踏出县衙朱漆大门。 他婉拒了师爷派人送他回去,想趁着夜色走一走,醒醒酒。 刚过街角,忽听身后传来环佩轻响。 “总旗大人请留步!” 林川转身望去。 只见秦砚秋裹着月白披风,自后门小巷款步而来。 灯笼的光晕笼在她脸上,映得眉间朱砂痣像一点星火。 “小女子有一言,望总旗听教。”她垂眸敛袖,轻声说道。 “秦小姐深夜相拦,所为何事?”林川皱起眉头。 “听说总旗大人曾手刃鞑子,此事可当真?” 秦砚秋忽然抬眼,丹凤眼里映着月光。 “我说秦小姐啊!” 胡大勇酒气冲天地凑过来,手掌重重拍在林川肩上, “这还有假?林总旗单枪匹马杀进鞑子营帐,一刀一个,跟砍瓜切菜似的!几十个鞑子,连他衣角都没摸着! “胡大勇!”林川侧头瞪他。 这家伙刚才在席间光顾着吃肉饮酒,半句话不吭一声。 现在酒劲上头,倒把牛皮吹得震天响。 “别听他胡诌。”林川冲秦砚秋笑道,“不过是运气好,宰了七八个。” 秦砚秋指尖绞着披风系带:“可我听说鞑子铁臂铜身,刀枪不入?” “哪有这等邪乎事。” 林川嗤笑一声,抽出长刀轻弹刀背,寒光映得他眼底锋芒毕现, “都是血肉之躯,一刀捅进去,照样哭爹喊娘。” 秦砚秋微微蹙起眉头。 林川笑了笑:“秦小姐,林某是个粗人……” “没关系。”秦砚秋摇头,低声道,“杀鞑子,是英雄所为……” 声音却越来越低。 “若秦小姐没别的事,林某……” 林川刚要开口告辞,却见她忽而向前半步: “总旗大人,青羊山山高路险,可一定要当心!” “秦小姐何出此言?”林川眯起眼。 这女子在县衙内还冷若冰霜,此刻却为何这般热忱? “我……”秦砚秋一愣。 是啊…… 我为何要追出来,对他说这一番话? 他的死活,明明与我无关的…… “小女子……只是担心总旗剿匪心切,误中埋伏。” 秦砚秋福了福身,“毕竟……若总旗有失,今日的赏银,怕是要打水漂了。” “谢小姐提醒。” 林川冲她抱拳笑道:“若剿匪归来还有余粮,林某就送两斤猪肉给秦小姐。” “谁要你的猪肉!” 秦砚秋脸颊飞起红晕,“那就……恭候总旗凯旋了。” 说完,转身就走。 望着她匆匆远去的背影,胡大勇挠着脑袋嘟囔: “师父,秦小姐大晚上追出来,就为问鞑子的事儿?” 林川收刀入鞘,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 “她是在提醒我们。”他低声道,“青羊山的匪,有猫腻啊……” 看来,这盘棋,远比他想象的更有意思。 …… 秦砚秋从后门悄悄回房。 刚走到院里,就听见秦知县怒骂师爷:“饭桶!谁让你提赏银的?!” 她顿住脚步,望着屋檐下的两道身影。 看到秦砚秋,秦知县皱起眉头:“砚秋,去哪儿啦?” “女儿去后院花园转了转。” 秦砚秋避开父亲探究的眼神。 “后院花园?” 秦知县上前两步,手指几乎要触到她肩头,又生生顿住。 “你……没出去?” “没……” “真没有?” “父亲这话是何意?” 秦砚秋忽然抬头,目光灼灼:“是怕女儿坏了你的事?” “女儿啊!这话从何而来?” 秦知县的语气软下来,叹了口气, “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懂些分寸。青羊山的事,不是你该操心的。” 第29章,清白能当饭吃?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女儿是不懂!” 秦砚秋抿住唇,脸却热了起来, “这铁林堡总旗虽为武夫,却非莽汉。父亲明知山中盗匪是那张员外豢养的,可非要引他去……这趟浑水,只会越搅越浊。” “住口!”秦知县猛地拍向石桌,“这些腌臜事,也是你能过问的?!” 他喘着粗气,瞥见女儿被吓白的脸,又颓然坐下, “你自幼丧母,我……我还不是想给你攒下份嫁妆?在这鸟不拉屎的边境,不捞些银子,日后等我老了,你可怎么活……” “父亲何必与张员外这种人往来?” 秦砚秋上前半步,“他走私铁矿,草菅人命,早晚会连累父亲!” “连累?”秦知县苦笑,“你可知他背后是谁?若不抱紧他的大腿,我这七品芝麻官能保住?砚秋,你读了那么多书,怎就不明白……” “女儿只明白,母亲临终前让我劝父亲‘莫贪墨,守本心’。” 她的声音发颤,眼眶泛起水光,“可如今,父亲你都忘了……” 秦知县一愣,重重叹了口气:“傻丫头,你懂什么……这世道,清白能当饭吃?” 他伸手想抚女儿的脸,却被她侧身避开。 “罢了罢了,明日你就去庄子上住些日子,眼不见为净。” “父亲!”秦砚秋急得跺脚,“女儿是担心你!” “好了!”秦知县突然提高声调,却不敢看她的眼睛,“回房歇着吧,别再插手!” 看着女儿转身离去的背影,他抓起石桌上的酒壶猛灌一口。 辛辣的酒液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口的烦闷。 他何尝不知是在玩火? 可望着墙上斑驳的“清正廉明”匾额,再摸摸袖中张员外新送的银票。 只能把叹息融在酒里,化作一句喃喃自语: “等攒够了,就收手……” …… 回到铁林堡,已是后半夜了。 铁匠铺依旧炉火通明,叮叮当当。 几个学徒赤着上身,汗流浃背地练习打制锄头和镰刀。 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矿镐需要改良,箭簇模具要重新设计,甚至连运矿的独轮车都得加固。 而这一切,都需要人手。 熟练的铁匠、石匠、矿工…… 堡里现在能用的,除了赵铁匠和几个半吊子学徒,几乎没人能独当一面。 而要募集更多人手,就需要更多的银钱和粮草…… “大、大、大哥回来了!” 张小蔫蹲在门口,看到林川和胡大勇的身影,眼睛亮起来。 “大哥,没事儿吧?” 王铁柱迎了上来,关切地问道。 林川看到这两个兄弟,一股暖意涌上心头。 同村的十几个新兵,就数王铁柱和张小蔫训练最拼。 不过相处久了,两人也渐渐显出了不同的脾性。 王铁柱人高马大,性子憨直,对练时总喜欢硬碰硬。 上回和胡大勇比试,被一记扫堂腿放倒。 非要缠着胡大勇,把这记扫堂腿学会了去扫别人。 张小蔫则恰恰相反。虽然说话结巴,脑子却活泛得很。 前几日操练弓箭,别人都老老实实“弓开满月”,偏他偷偷调整了角度,竟让射程远了十步。 “铁柱,去找几个会打猎的兄弟过来。”林川吩咐一声。 “哦。”王铁柱点点头,转身就走。 没多时,五个猎户出身的战兵站在了林川面前。 林川借着火光打量这五人。 都是精瘦的体格,手上布满老茧。 “铁柱,有个任务交给你们。” “总旗,什么任务?” “给你们两天的时间,去青羊山探明几件事……” 林川在地上画出简易地形,“第一,山上的土匪人数;第二,山寨位置;第三……” 他详细地交代了一下要探查的内容。 “总旗,咱们这是要上山当土匪?” 一个家伙困惑地问道。 “当你大爷!”胡大勇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咱们是兵!要去剿匪!” 一听说要剿匪,几个人的眼睛顿时亮得像饿狼见了血。 这些日子没日没夜的操练,早把骨子里的血性给熬出来了。 虽说跟着林川杀过鞑子,可那毕竟是提着脑袋的勾当,想起来后脊梁还直冒凉气。 但剿匪?那可真是等不及了…… “总旗,啥时候动身?” 王铁柱把拳头捏得咔吧响,“俺这拳头早就痒痒了!” “痒痒你就自己挠挠!急什么?” 林川瞪了他一眼,“匪窝又不会长腿跑了。先去把消息探回来再说。” 青羊山离这里不近,大约有五六十里路,大半天的脚程。 可现在连匪患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贸然带人过去清剿,那纯粹就是两眼一抹黑。 林川派他们几个出去,就是充当侦察兵的角色。 在大乾王朝,这样的侦察兵被称为“斥候”,是军中真正的精锐。 无论哪个朝代,优秀的斥候都必须具备三个特质: 敏锐如鹰的眼睛,灵巧如狐的身手,以及比猎犬更灵敏的鼻子。 而林川要给他们增加一项特质:脑子。 除了青羊山的地形、路线之外,附近的村民,是最好的情报来源。 青羊山下散落着三个村子: 鹰嘴村嵌在北麓隘口,王家沟踞守南麓官道,最偏远的酸枣村藏在山坳里,村民世代靠采药、狩猎为生。 只需要两天,附近的情况差不多就能摸清。 趁着这段时间,刚好可以再研究一下石头雷。 …… 第二日,秦知县果然没有食言。 还没到中午,一支运粮队就慢悠悠地晃到了铁林堡外。 领头的衙役趾高气扬,鼻孔朝天,身后跟着十几辆吱呀作响的牛车。 车上堆着五千斤粟米,十坛火酒,还绑了两头肥猪,正哼哼唧唧地扭动着。 林川站在堡墙上,远远望见这一幕。 “胡伍长,去迎一迎。” 他吩咐一声,“记住,让弟兄们都懒散些。” 胡大勇会意,咧嘴一笑:“明白。” 不一会儿,堡门大开。 胡大勇带着十几个辅兵晃晃悠悠地走出来。 一个个打着哈欠,衣甲不整,活像一群没睡醒的懒汉。 有人甚至边走边系裤带,腰带松松垮垮地挂着,靴子也穿得歪歪扭扭。 “哎哟,差爷辛苦!” 胡大勇拖着长腔,“这点小事还劳您亲自跑一趟……” 那领头的衙役见状,倒也没敢怠慢。 毕竟这都是军爷,拿的刀比他们当差的腰刀还硬些。 他挺了挺肚子,用马鞭指着粮车:“军爷,这是县尊大人吩咐的粮草……” “知道知道!”胡大勇转身对辅兵们使了个眼色,“都愣着干啥?没听见差爷发话?” 辅兵们这才磨磨蹭蹭地开始卸货。 有人故意把米袋摔在地上;有人抱着酒坛摇摇晃晃;还有两个家伙差点当场扭打起来。 领头的衙役虽然没说话,眼神里却流露出一丝轻蔑。 堡墙上,林川冷眼旁观。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这衙役回去复命后,秦知县就会知道,铁林堡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既然对方想要做局…… 那就等着看一场好戏吧! 第30章,那就玩个大的!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又过了一天。 王铁柱带着几个兄弟风尘仆仆地赶回铁林堡。 他们浑身是土,脸上却带着兴奋的神色。 “总旗!”王铁柱兴奋地说道,“都探清楚了!” 林川放下手中的活计,示意他们坐下慢慢说。 张小蔫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草纸,上面歪歪扭扭画着山寨的布局。 “青羊山的匪患是最近一年才冒出来的。” 王铁柱抹了把脸上的汗, “山寨修得简陋,就搭在鹰嘴崖下面,三面都是峭壁,只有两条路能上去。” “人头查清楚了吗?”林川问道。 “他们大概四十多人,但奇怪的是……” 他挠了挠头,“他们很少下山劫道,整天就窝在山寨里。” 林川眉头一皱:“你们看清楚了吗?确实只有四十多人?” “千真万确!”一个斥候拍着胸脯,“我趴在树上数了三遍,他们都聚在外面吃饭,数得清楚……” 林川问的仔细,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 不对劲,很不对劲。 “按秦知县的说法……”他慢悠悠敲着草纸,“半个月前青羊山匪劫了官粮,四十多人,能劫了三十辆大车的粮食?” “总旗,通往山寨就两条路……”王铁柱想了想,摇头道,“一线天是条陡峭的羊肠小道,蛇盘道要穿过乱石滩,根本没法走粮车……别说是粮车,连两辆独轮车都错不开。要是人挑肩扛……” 他掰着粗短的手指算了算。 “四十个人来回搬,没十天半月搬不完,这么大动静,山下村子不可能不知道。” “对啊!”另一人接着说道,“村民们都说不知道这回事!” “还有一件事更蹊跷!” 王铁柱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道, “鹰嘴村在山脚下,离边境不远。按常理,每月至少有三五波鞑子来打劫,可村民说,没见过鞑子打劫,倒是见过鞑子车队……” “车队?”众人面面相觑。 现在局势这么混乱,怎么会有车队敢进来? 胡大勇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鞑子没作乱,土匪没劫粮,县太爷说的官粮被劫,是他娘的睁眼说瞎话?” 王铁柱一愣:“这……我可没这个意思,就是查到什么说什么。” “恐怕官粮被劫是假,监守自盗是真……” 林川冷笑一声,“这伙土匪,八成和秦知县有勾结,而秦知县……” “啥?那还剿个鸟匪!” 胡大勇猛地站起来,“老子这就带人去县衙,把那狗官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莽撞!”林川瞪了他一眼,“你当朝廷命官是说杀就杀的?没有真凭实据,咱们前脚动手,后脚就会被扣上谋反的帽子。” 烛火噼啪炸响,映得林川半边脸阴晴不定。 这个猜测太过骇人—— 堂堂七品知县,竟敢私通土匪倒卖官粮? 若是再往深处想,这些粮食最终流向何处? 北边的鞑子? 纯粹是活腻歪了! 这秦知县,果真有这么大的胆子吗? 可若真是这样,秦知县又为何找他带人进山剿匪? 借刀灭口? 但铁林堡二十几号人,在秦知县眼中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边军。 若真想杀人灭口,一纸文书调遣府兵岂不更稳妥? 可当他提起府兵时,秦知县的反应就很不对! 明摆着就想让他来接这桩买卖。 为什么? 不想灭匪患,想灭他林川? 不太可能啊,两人第一次见面,又没什么利益冲突…… “利益冲突?”林川喃喃自语。 脚步突然停下,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寒芒。 他想起宴席上秦知县替张员外说情时的殷勤模样…… 想起张员外名下那座突然被铁林堡查封的矿洞…… 答案呼之欲出! 张员外丢了财源,自然怀恨在心。 而秦知县身为地方父母官,明面上不便出手,便与张员外狼狈为奸。 一个出谋划策,一个坐享其成。 将剿灭铁林堡的毒计,包装成冠冕堂皇的“剿匪”行动! “我明白了!”林川一掌拍在腿上。 “总旗,你明白啥了?”胡大勇凑上前,“咱们还剿不剿匪了?” “剿!当然要剿!” 林川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笑,“不过这次,咱们要将计就计。” 他忽然想起前夜秦砚秋在县衙后门欲言又止的模样。 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小女子……只是担心总旗剿匪心切,误中埋伏……” 原来她早已洞悉父亲的阴谋,却碍于孝道无法明言。 “将计就计?”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林川什么意思。 “胡伍长,你派人去县衙走一趟……” 林川眼中杀意翻涌,“告诉县尊大人,咱们明日出兵,走’一线天’,进山剿匪!” 胡大勇领命,叫来一个辅兵,低语几句。 待辅兵离开后,林川又在胡大勇耳边嘱咐了几句。 胡大勇听完,满脸惊讶地看着林川。 “还愣着干嘛?快去!”林川低声骂道。 “哦,好!”胡大勇这才匆匆离去。 “其他人!” 林川环视一圈,“带上两日干粮,收拾妥当,跟我出发!” “遵命!”二十多人轰然应声。 片刻后,林川带着战兵们离开铁林堡。 他们没有走官道,而是沿着山脊背阴处的小路疾行。 “总旗,咱们这是去哪?” 王铁柱压低声音问道。 林川没有回答,只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众人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来到一处能俯瞰张员外庄园的山林。 “隐蔽。”林川一挥手,众人立刻散入灌木丛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月亮渐渐爬上山头。 就在众人等得有些不耐烦时,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沿着小路跑来,不时回头张望。 借着月光,林川认出这正是前日来送粮草的衙役。 更令众人意外的是,胡大勇竟然远远跟在那人身后。 “胡伍长!”林川招呼一声。 “总旗!”胡大勇气喘吁吁地摸过来,“果然不出您所料!咱们的人从县衙出来,没多久这个衙役就鬼鬼祟祟溜出来,我一路跟着过来!” 林川眼中寒光一闪:“继续盯着。” 约莫一刻钟后,张员外家的侧门开了。 一个骑手匆匆上马,沿着路疾驰而来。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就要从他们这里经过。 “拦住他!”林川低喝一声。 五六个蒙面汉子突然从路旁蹿出,马匹受惊嘶鸣,骑手摔落在地。 “好汉饶命!”那人吓得魂飞魄散,跪地求饶。 林川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上前搜身。 果然从骑手贴身的衣袋里摸出一封信。 借着火折子的微光,林川看清了信上的内容: “明日进山,一线天。” 七个潦草的字迹,却透着森然杀机。 “妈的,什么破信,没钱?”林川骂骂咧咧道。 “有!有!有钱!”那人赶紧从怀中掏出钱袋。 林川一把抓过钱袋,掂了掂,也就是几两碎银子。 “哼,够喝几壶了!”他冷笑一声,将信扔回给骑手,“滚吧!” 那骑手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离开。 胡大勇凑过来:“总旗,现在怎么办?” 林川望着张员外家灯火通明的院落,眼中杀意翻涌: “现在就去青羊山。” 他拔出长刀,刀锋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既然他们想玩,那咱们就玩个大的!” 第31章,夜袭青羊山寨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明月当空。 林川带着众人在山路疾行。 他要赶个时间差,在拂晓之前赶到青羊山寨。 刚才之所以放那个人走,就是想让他把信送到青羊山。 抢银子,不过是让他误解半路遇劫而已。 青羊山距离这里四十多里路。 送信那人骑着马,只能走官道,一个多时辰就能抵达。 而他们走小路,又是步行,最快也要半夜才能赶到。 不过一线天就在山寨附近。 对方如果要设伏,绝对不会在夜里出发。 这就给了他们偷袭的机会。 子时刚过,青羊山笼罩在浓重的雾气中。 林川抬手示意众人停下,远处山寨的轮廓在雾霭里若隐若现。 十几间窝棚依山而建,寨门用碗口粗的原木搭建。 门口火把明明灭灭,照见值守的土匪歪靠在树桩上,鼾声如雷。 “歇一刻钟。” 林川抬手示意,众人立刻散入路旁的灌木丛中。 月色在云层中时隐时现。 众人就着冷水啃着干粮,歇息了片刻。 “胡伍长,王铁柱,跟我去抓个俘虏。” 林川吩咐一声,“其他人先在这儿等着,不许发出任何动静。” 众人点头。 林川带着两人摸到寨门附近。 仔细探查了四周,只有一个守卫。 他将手一挥,胡大勇悄无声息地摸到守卫身后。 左手一把捂住嘴,右手短刀抵住咽喉,胡大勇立刻上前捆人。 整个过程不过三四个呼吸,那土匪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拖到了隐蔽处。 “敢叫一声,立刻送你见阎王。” 林川拔出狼牙匕首,刀刃在他脖子上压出一道血线。 那人惊恐地瞪大双眼,点了点头。 林川扯下堵嘴的破布,问道:“送信的人在哪里?” “已、已经走了……”土匪抖如筛糠地回答道。 “走了?”林川冷笑一声,“说,明日什么计划?” “大、大当家的吩咐,卯时在一线天设伏……” 土匪颤抖道,“铁林堡的人要是走那条路,就、就全宰了……” “你们劫的官粮呢?” “在,在、在鹰嘴村,里长的大院……等着鞑子来交易……” 鹰嘴村? 林川眉头一皱。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鞑子从来不去打劫鹰嘴村…… “鞑子什么时候来?” “明、明天半夜……” “明天?”林川手中长刀一紧。 “别、别杀我!”土匪涕泪横流,“张老爷说了,杀了铁林堡的人,把首级送给鞑子,还、还能赚一笔……” “你们不是秦知县的人?” “大爷饶命,我们是张老爷的私兵,粮是张老爷让劫的,小的只是给他卖命,求大爷给条活路,小的家里上有老下有小……” 林川眼中杀意暴涨。 原来如此。 一切都是张地主的筹谋,够阴险,够狠毒。 “扔下去。”他转头示意胡大勇。 刀影闪过,土匪的呜咽戛然而止。 尸体被踹下悬崖,无声无息。 “一会儿摸进去,不留活口。”林川的声音比夜风还冷。 众人眼中燃起怒火。 方才的话他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谁都不喜欢杀人,可若是别人要杀你,那就不要客气了。 寨里共有四十人,都是张员外从各地招揽的亡命之徒。 平日假扮土匪,实则专门替张员外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动手!”林川低喝一声。 二十余名战兵如鬼魅般涌入山寨。 林川一马当先,贴着窝棚的阴影疾行。 左侧窝棚传来此起彼伏的鼾声。 他示意胡大勇带人绕后,自己则带着王铁柱直奔中间最大的屋子。 那应该是匪首的住处,还亮着昏黄的油灯。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三个土匪正围着火炉赌博,骰子在碗里哗啦作响。 还未等他们抬头,林川的长刀已闪电般劈了下去,一刀劈倒背对着的身影。 王铁柱抡起手中的战刀,砍在另一个土匪脖子上,却被卡住。 最后一人这时才反应过来。 刚要呼喊,就被林川一刀贯穿胸口。 王铁柱涨红了脸,踩着那人肩膀,用力把战刀拔了出来。 “第一次都这样,下次用点力。” 林川拍了拍他肩膀,拎着长刀往外走。 王铁柱点点头,赶紧跟上。 战兵们已经恶狼般扑向各个窝棚,战刀起落间,惨叫声此起彼伏。 血腥味在夜风中散开。 惊醒的土匪们慌乱中抄起兵器,黑暗里火把接连亮起,将山寨照得忽明忽暗。 东侧窝棚的木门“砰”地炸裂。 木屑纷飞中,满脸横肉的土匪拎着鬼头刀冲出来。 刀刃划破空气的尖啸声未落,咽喉已撞上一抹寒芒。 “噗!” 三棱箭簇精准穿透他的喉咙。 尾羽剧烈震颤着卡在血肉里,血珠顺着箭杆汩汩滑落。 “嗖嗖嗖!” 破空锐响撕裂夜幕。 二狗带着张小蔫和两名箭手,手中战弓泛着冷光。 左手托住弓身,右手三指紧扣箭尾。 瞄准、拉弦、放箭一气呵成。 箭镞或贯胸、或锁喉,转眼间,五六具尸体横陈在地上。 更多的匪徒从别的窝棚中冲了出来。 “结阵!”林川大喝一声。 二十多人迅速分成四个五人小队。 每队最前两人举铁木盾并列;中间两人握战刀;最后一人持长枪,枪头从盾牌缝隙探出。 土匪们举着刀斧冲上来。 前排盾牌“砰”地相撞,土匪的刀砍在盾上迸出火星,却被盾面弹开。 持战刀的战兵趁机挥刀横扫,刀刃砍中土匪小腿,顿时血花飞溅。 土匪哀嚎一声,长枪从盾牌间隙刺出,枪头扎进土匪胸口。 左侧小队盾牌突然分开,闪出半人宽的缺口。 土匪们以为有机可乘,刚要冲进去,两侧战刀同时劈下,砍翻最前两人。 缺口迅速合拢,盾牌重新组成屏障,将土匪挡在外面。 土匪们乱哄哄地围上来,又惨叫着倒下。 胡大勇杀红了眼。 他入伍多年,正面对敌这么砍瓜切菜般痛快,这还是头一回。 如果说上次偷袭鞑子,主打一个出其不意。 那么此刻的酣畅淋漓,才真体现了师父的牛逼。 没错,这套阵法自然是林川的杰作。 现在手下只有二十几人,面对的也是边境小规模冲突。 需要考虑攻防兼备、以少胜多,而不是大型军阵。 所以他结合了戚家军的鸳鸯阵精髓和后世的防爆盾,创造出了这个五人阵法。 将五人编为最小作战单元,仅保留盾、刀、枪三种武器。 盾牌手不再使用藤牌,而是以厚实的铁木盾替代,既能格挡箭矢,又能抵御刀斧劈砍; 刀手负责中距离杀伤,刀刃横扫时可截断敌人攻势; 长枪兵则从盾牌缝隙突刺,专攻敌人要害。 而这套阵法的高明之处,就在于除了前面的两个盾手之外,后面三人可以根据敌情随时转换。 平日里,林川带着弟兄们反复演练阵型转换。 到今日才训练了半月有余。 没想到在青羊山,这套阵法第一次实战,面对乱哄哄的土匪,竟如铜墙铁壁般无懈可击。 整个杀戮的过程,几乎是一边倒。 没多久,厮杀声渐渐弱了下来。 只剩下地上伤者痛苦的哭喊和求饶。 战兵们四处检查着,看到没死透的就补上一刀。 “总旗,你来看这里!” 胡大勇站在一个窝棚门口,大喊一声。 林川踩着满地酒坛碎片赶过去。 刚一进门,便看到地上一个木箱子。 木箱半开着,里面的物件在火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发财了!” 林川笑了起来。 第32章,把耗子药都买光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眼前的木箱子里,赫然摆着一锭锭雪花白银。 这一箱子,足足有千两之巨。 胡大勇蹲下身,手指擦过银锭,突然“呸”地啐了口唾沫: “总旗,这些银子沾着官粮的血!指不定有多少戍边兄弟,就因为这些臭钱饿断了粮!” 林川点点头,掀开箱底暗格,露出几本账本。 纸页间还夹着半张泛黄的信笺,字迹歪斜潦草: “一月十七,官粮三十车,付安家费八百两……” 林川抓起账本快速翻阅,瞳孔骤然收缩。 账本里密密麻麻记着交易明细: 从官粮数量到银两分赃,甚至连鞑子商队的接头地点和暗号都赫然在列。 “张员外胃口不小啊……” 林川冷笑着合上账本,“这千两银子,怕是用来买咱们的命!” “现在怎么办?”胡大勇握紧腰间刀柄,“回去抓了那张员外?” “抓他?”林川摇摇头,“不,抓了就太便宜他了。” “便宜他?”胡大勇一愣,“那不抓的话,咱们干嘛,直接回去?” “还有一天,鞑子便要来拉粮车了。” 林川盯着胡大勇的眼睛,“想不想再干个大的?” “想啊!”胡大勇兴奋道,“师父……” 他看了一眼门外的战兵,吐了下舌头,改口道:“总旗,咱们杀鞑子?” “不,咱们不杀鞑子。” 林川嘿嘿笑了起来,“咱们来个更大的……” …… 北麓山脚,鹰嘴村。 梆子敲过三更,王里长从噩梦中惊醒。 梦里那些戴斗笠的身影又来了,这次他们没带银子,只带了弯刀。 作为吃着朝廷俸禄的里正,他比谁都清楚《大乾律》里“通敌者诛九族”的条文。 可每当想起白日里村民们啃着掺麸子的窝头,想起自家婆娘补了又补的粗布衣裳。 胸腔里那点骨气,就软成了烂泥。 鹰嘴村……太穷了。 穷得连县衙派来的税吏都不愿多待。 在两国交界的夹缝里,这个村子不过是随时能被踩死的蝼蚁。 去年冬天,隔壁黑石镇就因为误闯了鞑子的马队,全村几十口人,一个都没活下来。 张员外的马车进村那天,王里长正在村口给新坟填土。 “王里正,想不想做桩一本万利的买卖?” 这是他听到的第一句话,第二句是: “保你们村太平,还能让你家小子进州府的学堂。” 他攥着汗湿的衣角犹豫了三天。 直到月圆之夜,五辆蒙着黑布的大车悄无声息停在自家院外。 车轮碾过地面的闷响,混着车辕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听得人心惊肉跳。 第二天正午,十来个戴着宽檐斗笠的人策马而来。 王里长脸色瞬间煞白。 那些人靴筒上的兽皮装饰,腰间弯刀的形制,分明是鞑子! 直到沉甸甸的银锭塞进掌心,王里长才缓过神来。 “老哥是聪明人。” 对方拍着他的肩,手指像毒蛇般冰凉,“聪明人……都长命。” 往后的日子,这种煎熬愈发深重。 每隔两月,总会有车队借着夜色进村,有时从南边过来,有时从北边。 车上的货物裹着浸透桐油的帆布,压得车轮深深陷进泥地。 他不敢问,也不敢看。 只是在交接时远远避开,任由冷汗把粗布短衫浸出盐渍。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叫,王里长浑身一颤。 这次的大车数量很多,大院里都装不下了。 有几台还藏在了坟场里。 大车多,意味着给他的银子也会更多。 可心里总是不踏实。 莫名其妙的心慌。 “咔嗒!” 一声轻微的声响,从外屋传来。 黑暗中,王里长愣了愣神。 许是老鼠又在猖狂了。 自从有了银子,家里的粮多了,老鼠也多了。 连婆娘的身子都丰腴了许多。 被窝里,婆娘翻了个身。 王里长将手放在鼓鼓囊囊的胸脯,心里安稳了一些。 可就在这时—— “咔嗒!” 又是一声轻响,这次分明是从门闩处传来的。 王里长的手猛地僵住,连呼吸都停滞了。 这不是老鼠! 老鼠弄不出这样的动静! 他哆哆嗦嗦地摸向枕下,那里藏着一把杀猪用的短刀。 “当家的……”婆娘迷迷糊糊地嘟囔,“咋还不睡……” “嘘——”王里长一把捂住她的嘴。 “啊!”婆娘尖叫出声。 “砰!” 房门被一脚踹开,几个黑影如鬼魅般冲了进来。 火折子随即被吹亮。 王里长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记重拳砸在面门上,顿时眼冒金星。 “别动!”冰冷的刀锋抵住他的喉咙,“动一下就要你的命!” 婆娘吓得浑身发抖,刚要哭喊,胡大勇一巴掌将她扇闭了嘴。 油灯被点亮,昏黄光晕里,几个汉子铁塔般立在门口。 正是青羊山寨的打扮。 王里长紧绷的肩膀陡然松懈,喉间溢出干涩的笑:“原来是自家兄弟……” 心中却狐疑不定。 这些家伙,为什么要这般行事? 门外传来脚步声。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却是甲胄在身。 那制式,不是府兵,而是…… 边军总旗? 王里长脑袋“嗡”的一声。 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胯下涌出。 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勾结土匪是死罪,私通鞑子更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总、总旗大人……” 王里长的声音抖得不成调,“小的冤枉啊!都是他们逼我的……” 林川冷着脸没说话,只是从怀中掏出一本账册,在王里长眼前晃了晃。 王里长如坠冰窟。 正是他亲手记录的交接明细! “三月十七,大车十辆……” 林川慢条斯理地念着,每个字都像刀子剜在王里长心上,“五月廿三,活人十个……” 念到此处,林川突然合上账本:“这十个’活人’,是什么意思?” 王里长瘫软如泥,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 角落里,婆娘突然剧烈挣扎起来,眼中满是惊恐。 “当家的!”婆娘哭喊道,“瞒不住了!那些姑娘都被送去了北边……” 胡大勇脸色骤变,一把揪住王里长的衣领:“你们还贩卖人口?!” “大人饶命!”王里长瘫软在炕上,裤裆已经湿透,“银子,银子都在地窖里……” “想拿银子买命?” 林川冷笑一声,“行啊,想活命,就按我的吩咐去做。” “大人尽管吩咐!”王里长脑袋磕在炕头上,咚咚作响。 “我只给你一天的时间。” 林川说道,“把附近村子所有人家的耗子药,都给我买来。” “……啥?耗子药?” 王里长战战兢兢,愣在炕上。 其他兄弟也都面面相觑。 第33章,够毒死上百号人了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从青羊山下山的路上。 林川反复考虑了几种方案。 最稳妥的方式,当然是将此事上报给陈将军。 可边城大营距离近百里。 等文书来回周转,秦知县和张员外早把尾巴收拾干净。 后续牌怎么出,完全不在自己掌控之中。 第二个方案,是杀了来接应的鞑子,带着人头去换军功。 如此一来,秦知县和张地主都会吃个哑巴亏。 只是…… 来接应的鞑子,必定不会是多么重要的人物。 杀几个跑腿的小卒,既断不了通敌的根,反而打草惊蛇。 双方的主谋都在幕后,投入产出比不太高,反倒给了那些贪官污吏扯皮的由头。 第三个方案,是一个更大胆的做法。 林川决定,假装青羊山寨的人,跟鞑子正常交易。 这批交易的东西是官粮。 鞑子必定是用于军中。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这批官粮里面偷偷下毒。 成千上万的士兵开灶煮饭,又不会像后世那般淘洗几遍。 只要耗子药的量够多,死伤百八十个没有问题。 这个方案的收益最大。 只要有人中毒,剩下的粮,鞑子打死也不会再吃。 更妙的是,银子会落入他的口袋。 张地主不仅收不到银子,还会被鞑子记恨。 到时候黑吃黑,迎接张地主的,恐怕就是鞑子无尽的怒火。 唯一的问题,就是交易的过程,不要出岔子。 …… 王里长连滚带爬地领命而去。 林川派了人盯着,也不怕他做什么手脚。 两个时辰后,几人匆匆返回来。 一个战兵手上拎了个布袋子,里面装了二十多包毒药。 “总旗,附近三个村子的耗子药都在这儿了!” “好。” 林川蹲在院子里,一包包查验。 “总旗。”胡大勇凑过来,“这量够毒死上百号人了。” “还不够。”林川摇摇头,转头看向王里长,“村里有没有郎中?” “有……有个赤脚大夫……” “带路!” 赤脚大夫的茅屋里堆满晒干的草药。 胡大勇一脚踹开门,老头正捣药的手一抖,药杵当啷掉在地上。 “所……所有的砒霜都在这了……” 老头颤巍巍地从梁上取下个布包,“大人饶命啊!” 林川掂了掂分量,约莫半斤多。 他冷笑一声,又扫视晒的草药:“有没有乌头?马钱子?” 老头腿一软跪倒在地:“大人!那些都是剧毒啊!” “少废话!”胡大勇一把揪住老头衣领,“拿出来!” 当夜,王里长的院里支起一口大锅。 耗子药和砒霜还有各种毒草药都倒进了锅里,加水煮开。 味道大的被扔在了一旁。 林川可不想鞑子还没吃上,就先闻了出来。 毒汁熬好后,众人用木勺小心地浇在米袋上。 粟米本身色泽就深,浸了毒汁,根本看不出来。 “总旗。”胡大勇咽了口唾沫,“这……这会不会太狠了?” 林川头也不抬地继续拌药:“鞑子屠村的时候,可没见他们手软。” “三十车官粮呢,要不留几车咱们拉回去?” 林川目光扫过堆成小山的粮袋,犹豫了一下,摇头否决: “鞑子必定得到了消息,盯着交割,少一车都会生疑。” 听他这么说,众人也都点点头,分开忙碌。 没多久,胡大勇又跑了回来:“总旗,有两车拉的是白米。” “白米?”林川眼前一亮,“走,看看去!” 来到院中,几个人围在两台大车前。 麻袋口敞开着,白花花的精米泛着冷光。 他蹲下身抓起一把,米粒颗颗饱满,在掌心簌簌滑落时发出细碎的声响。 周围的士兵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这些汉子,大多数人这辈子都没尝过如此精细的白米。 “好,好得很!”林川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这些精米拉回去,只能是专供给贵族,普通士兵绝无可能享受到。 “舀两大瓢毒水来!” 毒杀普通鞑子兵只是疥癣之疾。 若能让敌营贵胄中招,那无异于中了大彩。 “啊?”众人一片唏嘘。 “总旗……” 王铁柱忍不住开口,眼巴巴地看着雪白的米粒,“要不……留点?” “对啊,这可是精米……” 几个新兵也跟着点头,眼里的渴望藏都藏不住。 “想吃精米?” 林川冷笑一声,“干完这票,老子回去就买给你们吃!” …… 子夜时分,大院门前挂起了红灯笼。 这是与鞑子约定的接应信号。 胡大勇等几个老兵还算镇定,新兵们却止不住地发抖。 林川扫视众人,突然咧嘴一笑:“怕就对了!待会儿见到鞑子,该哆嗦就哆嗦,该腿软就腿软!你们越怂,鞑子就越不会起疑!” 他特意挑了几个面相稚嫩的新兵:“你们几个,到时候躲后面去,装成刚入伙的雏儿。” 远处传来沉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林川整了整从匪首身上扒下来的狼皮袄,脸上的笑容渐渐扭曲。 沉重的马蹄声停在院外,一队骑兵翻身下马,踏入大院。 所有人都戴着宽檐斗笠,黑纱蒙面,只露出一双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 林川堆起谄笑迎上前去,腰却不自觉地弯了几分。 活脱脱一个见钱眼开的土匪。 为首的鞑子突然停步,黑纱下的目光陡然锐利:“袁老三呢?” 字正腔圆的大乾官话,惊得众人心头一跳。 “回、回大人的话……” 林川喉结滚动,刻意让声音发颤,“今儿个边军上山,咱们把边军给围了,杀了二十人……三哥和几个兄弟,也死在边军刀下。” 他转身使了个眼色。 胡大勇立刻带着几个战兵拖出几个浸透血水的麻袋,哗啦倒出一堆血肉模糊的头颅。 最骇人的那颗竟还死死咬着半片染血的布片。 正是被他们斩杀的真土匪。 鞑子首领冷哼一声,刀尖随意挑起一颗头颅。 月光下,林川注意到他手腕内侧有道狰狞的伤疤。 “哼,二十多个边军?怕是你们杀的百姓来充数吧?” 斗笠下传来不屑的冷哼,“甲胄呢?” “大人明鉴!”林川讪笑一声,“咱们想留着甲胄兵器换口吃的……” 他摆手示意,战兵们推开柴房,露出二十余副破烂的边军甲胄。 “大人若是要的话,那就全送给大人……” 鞑子首领俯身检查甲胄上的刀痕,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 “破烂货,你们留着吧!” 鞑子们挨个大车检查。 一个身材瘦小的随从突然抓起一把米,在指尖捻了捻。 林川的后背瞬间绷紧。 那米袋正是他们下过毒的! “快点!”首领首领不耐烦地呵斥,“天亮前要过鹰嘴峡!” 瘦小随从悻悻地放下米粒。 “验过货了,后会有期。” 鞑子首领扔过来一个牛皮袋子。 林川一把接过袋子,沉甸甸的,可重量也才几百两左右。 鞑子首领看出他的困惑,冷笑一声: “两百两金子,换这些粮和二十个脑袋,你家员外做梦也会笑醒!” 听到这个数字,一群边军汉子都惊呆了。 有人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林川急中生智,扑通一声跪下来:“小的替员外谢过大人!” 身后的胡大勇一愣,也赶紧跟着跪下。 “噗通通通!”一片战兵跪倒在地。 有个新兵吓得真腿软,瘫在地上直哆嗦。 这反倒让鞑子们彻底放松了警惕,大笑着扬长而去。 直到马蹄声彻底消失,胡大勇才瘫坐在地: “他娘的……刚才那小子抓米的时候,老子差点尿裤子!” 张小蔫则跪在地上,傻愣了半天:“金、金、金金金……” 王铁柱一把拍到他的后脑勺:“我替你问!” 下一秒,身影蹿到林川身边,“总旗,金子啥样儿?” “是啊,金子啥样儿?” 众人呼啦啦围了上来。 第34章,三千多两银子?!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众人呼啦啦围了上来。 林川解开袋口,拿出一颗金灿灿的金锭。 所有人盯着月光下的金光,瞠目结舌。 他们从未见过这般耀眼的物事。 有人想伸手去碰,被胡大勇一巴掌拍走。 “妈的,想打劫总旗吗?” 众人吃吃地笑了起来。 方才的紧张与怯懦,顿时化作了无尽的喜悦。 “总旗,咱们这算不算立军功了?” 王铁柱兴奋地问道。 “算,当然算!” 林川收起金锭,说道,“虽然没有当面杀鞑子,但咱们今日的行动,称得上以一敌十!” “没错!”胡大勇点头道,“这些毒药,至少能毒死两百人!咱们耐心等两天,看看鞑子有没有消息传过来。” “若在毒死个百夫长……” “哈哈哈哈……” 众人笑了起来。 在鞑子的军粮里下毒,这种主意,也只有总旗能想出来。 他们的心中,对鞑子没有半分怜悯。 有什么区别呢? 阵前冲杀也是死。 暗地偷袭也是死。 吃了毒药也是死。 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 结果都是一样,只要能达到目的,为何要在意过程? 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林川遣散众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回想起来,刚才真的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 要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这批粮车数量多,鞑子派来的人马也多。 五十余名骑兵压阵交割,这是他昨夜未曾料到的变数。 若是真的打杀起来,仅凭二十几个战兵,断无生还可能。 只能说,这个方案太冒险了。 好在对方没有太多起疑。 也是他想的周全。 那一堆血淋淋的脑袋,虽然可以交差。 但总不如再加上一堆边军的甲胄更有说服力一些。 胡大勇凑过来,压低声音道: “总旗,您这招真是绝了!那些甲胄上的刀痕,我看着都信是真跟边军干过仗。” 林川摇摇头,目光落在那堆染血的甲胄上。 为了制造逼真的战斗痕迹,他特意让大家用不同兵器在上面留下伤痕。 刀砍的、枪刺的、甚至还特意砍破了几件,再浇上血。 也正是这些伤痕,彻底打消了对方的顾虑。 远处传来雄鸡报晓,鹰嘴村的炊烟袅袅升起。 林川站起身,拍掉甲胄上的尘土: “收拾东西,天亮就回铁林堡。” “县衙那边怎么办?”胡大勇问道。 “怎么办?”林川冷笑一声,“让秦知县和张老爷紧张去吧。” 战兵们轰然应诺。 月光与他们眼中的战意交相辉映。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来自对面未知的战报。 …… 谁也不知道,这场持续两日的隐秘行动,将在边境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林川对此毫不在意。 一脚踏进铁林堡,他便拽着胡大勇钻进营房。 其他人谁也不让进。 “师父,算出来了。” 胡大勇盯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公式,“两百两金子,按市价折合两千六百两银子……再加上山寨里搜出来的一千一百六十七两,还有王里长地窖里的一百五十八两……” 他的手指在纸上划来划去,突然僵住了。 “三、三、三千……”胡大勇结结巴巴地数着,“九百二十五两?” “多少?”林川眼睛瞪得比胡大勇还大,“三千九百二十五两?!” 这个数字让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要知道,林川这个总旗,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九十六两银子! “我、我再算一遍……”胡大勇哆哆嗦嗦地抓起毛笔。 “算个屁!”林川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你都算了五遍了!” 他盯着胡大勇涨红的脸,突然笑骂,“他娘的,老子现在是在给你上算学课吗?” 胡大勇挠着脑袋嘿嘿直笑:“师父,您这记账的法子真神了,比算盘还快!” “少拍马屁。”林川收起笑容,“说说,这些银子怎么分?” “这……”胡大勇讪笑一声,“师父您是总旗,您说了算。” “我说了算?”林川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确定?” 胡大勇的后背瞬间绷紧,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师、师父,您这眼神……啥意思啊?” “……”林川沉默不语,只是盯着他。 “我、我……” 胡大勇的双眼瞪得几乎要凸出来,“我绝对没给将军打小报告!” “……” “我、我、我保证不说!”胡大勇声音低了很多。 “不,你要说。”林川摇头。 “不不不!”胡大勇赶紧摆手,“师父,我对天发誓,这次我绝对不说!!” “你他妈的,我让你说!!”林川瞪起眼珠子。 “我不……啊?啥意思啊?” “字面意思。”林川眯起眼睛,“你要把整个过程,原原本本告诉将军,就像之前那样。” 胡大勇张大嘴巴,半晌才结结巴巴道:“师、师父都知道了?” “废话!”林川冷哼一声,“你以为将军会放心把铁林堡交给我这个新人?” “师父……我,我……” 林川拍了拍胡大勇的肩膀:“放心,咱们都是将军的人。” 胡大勇如释重负。 林川微笑道:“将军对我有知遇之恩,咱们便让这铁林堡发挥作用,练好兵,多杀鞑子,才能对得起将军。” “对对对!”胡大勇用力点头,“师父,咱们跟将军都是一条心!你让我怎么干,我就怎么干!” “现在听好了。”林川重新铺开一张宣纸,“这笔钱,我打算这么用——” 他蘸了蘸墨,笔走龙蛇: “其一,犒赏弟兄们。每人五两银子,外加十斤猪肉。” 胡大勇的双眼一亮:“猪肉好!银子也好!” “嗯……再去县里买两百斤白米……” “啊?” “啊什么啊?那日说好了的!你当我诓骗大家?” “没没没……我先记下来,两百斤……白米……吸溜!” 林川瞥了眼疯狂咽口水的胡大勇:“把口水擦干净!” “哦……” “第二,雇上……”他顿了顿,问道,“后山矿洞能容纳多少人开采?” 胡大勇想了想:“最多……五六十个吧……” “好,雇五十名采矿的劳工,要壮劳力,每日二十文,吃饭管饱……还有垦荒的劳工,尽量多雇些,能下地干活的都算上……” 胡大勇挠头:“为啥不直接招辅兵?” “笨!”林川敲了敲他脑袋,“辅兵要入军籍,发军饷。劳工只需付工钱,省下的银子能多雇一倍人手!” 胡大勇恍然大悟,赶紧记下。 “第三,扩建戍卫所,重点是铁匠铺……” 林川花了半天的时间,才把心底的规划讲明白。 胡大勇虽然没有那么聪慧,但好在是将军的亲信,用着放心。 再加上剩下的几个老兵都服他,也好管理。 至于其他人…… 先能通过新兵训练再说吧。 这趟缴获如此丰厚,远远超乎想象。 林川要把银子快速地花出去,把钱转化成生产力。 在冷兵器时代,有足够的生产力,才能支撑强大的战斗力。 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所以,垦荒种田、开采铁矿、扩大锻造能力,就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反正一个劳工每月只需要六钱银子。 一百个劳工也只是六十两而已。 “而已?” 想到这两个字,林川心里暗笑一声。 谁能想到,一个多月前,他还是个穷的叮当响的书生。 浑身上下只剩下几颗铜板。 连给赵铁匠的长刀还有箭簇的钱,都是欠着的。 “总旗!”王铁柱在门外怯生生地喊道。 “不是说了不让打扰吗?”胡大勇气呼呼过去开门。 “胡伍长,不打扰不行啊……” 王铁柱蹙着眉头,“县衙来人了……” 第35章,魂都吓飞了吧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师爷站在外面,望着营门前晾晒的染血衣甲,满眼狐疑。 看到林川出现,表情立刻换上惊喜: “林总旗!听闻前日去青羊山剿匪,县尊特意派我来问讯!” 林川倚着门框擦拭长刀,笑道:“小事一桩,匪患已除。” “已、已除?” 师爷的笑容僵在脸上,手中的折扇“啪嗒”掉在地上。 他慌忙弯腰去捡,借机掩饰脸上的震惊。 “师爷这是怎么了?”林川故作关切,“脸色不太好啊。” “哪里哪里……” 师爷慌忙用袖口擦去脸上的汗水,强作镇定, “太激动了!剿匪大功,实乃百姓之福啊!” “不过是群乌合之众。” 林川将刀入鞘,发出清越的声响。 师爷强作笑颜:“不知此番可有斩获?比如……失踪的官粮?” 林川摇摇头,一脸遗憾:“破寨子一个,啥也没有。” “啥也没有?”师爷脸色阴晴不定,“当真啥也没有?” “除了些破铜烂铁,喏……” 林川指了指铁匠铺,“都堆在那儿了,准备熔了打制些刀枪,怎么,这得上缴?” “啊,这倒不必,这倒不必……”师爷又擦了擦汗,“就只有这些?” “嗯?”林川一愣,“师爷,我听你这意思,是还有别的?莫非……藏了什么金银宝贝?” “这……”师爷目光闪烁。 “那我得好好查查了。”林川怒喝一声,“胡伍长!” “属下在!”胡大勇从旁边几步跑过来,“总旗有何吩咐?” “查一下,青羊山寨有谁贪墨了银子!” “啊?”胡大勇一脸惊讶,“总旗,就那个破地方?咱们都搜了七八遍,半个铜板都没有!” “林总旗,我不是这个意思……” 师爷讪笑一声,摆摆手,问道,“贼人既已伏诛,那首级呢?按例该呈送县衙查验。” “哎呀!”林川猛拍额头,做出懊悔模样,“杀得兴起,竟忘了砍头!只想着尽快回堡睡大觉。”他凑近师爷,压低声音,“您说这事儿,不会坏了规矩吧?” “忘、忘了砍?” 师爷的声音陡然拔高,随即意识到失态,赶紧压低声音,“这……这不合规矩吧?” 林川心中冷笑,面上却诚恳:“还请师爷指点!要不我连夜派人去寻?” “不必!”师爷摆手后退半步,“既已剿匪,便是大功!些许细节,可、可从长计议……” 他整理衣袍,脚步虚浮地告辞。 待师爷的轿子消失在山道,胡大勇笑道:“总旗,这老东西魂都吓飞了!” “就是要吓一吓他们。”林川冷哼一声。 “总旗,你刚才说的,知县能信吗?”胡大勇又问道。 “信不信由他。” 林川冷笑,“反正张员外现在肯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转身望向青羊山方向, “王里长这个中间人被咱们拿下,他又找不到那批土匪……你说他会怎么想?” 胡大勇恍然大悟:“他会以为王里长串通土匪,拿了银子跑路了!” “不错。”林川点点头,“好戏才刚开始……” …… “什么?!林川还活着?” 县衙后堂,秦知县手中的茶盏“啪”地摔在地上,碎瓷片四溅。 滚烫的茶水溅在他官袍下摆,却浑然不觉。 “那、那青羊山什么情况?”秦知县的声音都变了调。 师爷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低声道:“老爷,那林川说,山寨里的匪徒都被他们杀光了……” “都、都杀了?”秦知县一屁股跌坐在太师椅上,脸色煞白,“这怎么可能……” 师爷凑近几步,压低声音:“老爷,属下觉得,此人奸诈阴险,说的话未必可信!” 秦知县猛地抬头:“此话怎讲?” “其一,”师爷竖起一根手指,“他说忘了砍首级。边军剿匪,首级是请功的凭证,哪有’忘了’的道理?” “其二,”又竖起一根手指,“青羊山都是些什么人?铁林堡才二十战兵,岂能真得杀光?而且属下今日观察,连个受伤的都没有,这根本不可能!” “其三,”他竖起第三根手指,“林川说寨子里什么都没有。可咱们明明……” 师爷没说完,但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秦知县的脸色渐渐恢复血色:“你的意思是……” “属下怀疑,青羊山的人根本没死!” 师爷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很可能是林川与他们达成了什么交易!” “不可能!”秦知县拍案而起,“那些人都是张员外精心挑选的死士,怎么会……” 他突然意识到失言,急忙住口。 师爷假装没听见,继续分析:“老爷,还有一种极低的可能——林川确实剿了匪,但故意隐瞒了某些发现。” 这句话让秦知县如坐针毡。 他起身在堂内来回踱步,官靴踩在碎瓷片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张员外那边知道了吗?” “已经派人去报了。” 师爷低声道,“张员外当即派人往青羊山去了,看样子是要去查看那批货。” “那批货?” 秦知县突然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快!备轿!本官要亲自去一趟铁林堡!” “老爷三思!”师爷急忙劝阻,“您现在去,岂不是不打自招?” 秦知县颓然坐回椅子上。 是啊,若那批货真在林川手里,自己这个知县亲自登门,不等于承认与匪寨有勾结吗? “那依你之见……”他颤声问道。 师爷阴测测地笑了笑: “老爷何不下道公文,命林川将剿匪详情具本呈报?他若撒谎,必有破绽。若说了实话……” “就证明货真在他手里!” 秦知县眼前一亮,随即又忧心忡忡,“可万一张员外的人找到那批货……” “那更好。”师爷的笑容愈发阴冷,“货既然还在,老爷担心什么?” “可若真的是贼人监守自盗……” “贼人携赃潜逃,又与老爷何干?”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秦知县惊惶地点点头,“快,快,拟公文,马上就送过去!” …… 屏风后,秦砚秋指尖紧紧攥住绣着绢帕。 听到那熟悉的名字,她悬到嗓子眼的心骤然落地。 后背却已沁出冷汗,贴在月白襦裙上微微发潮。 “谢天谢地……”她低低呢喃。 掌心按在胸口,能清晰感受到心脏剧烈的跳动。 想起那日脱口而出的示警,以及回来后的整夜失眠。 此刻终于化作一声释然的叹息。 月光透过窗棂。 她泛红的脸颊上镀了层柔光,眉梢眼角的忧色却未完全褪去。 那个顶着一头乱发、把甲胄穿得歪七扭八的男人,终究还是让她悬着的心落了地。 绢帕被攥得发皱,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远处传来衙役巡夜的梆子声。 秦砚秋深吸一口气,对着铜镜抚平鬓角碎发。 镜中人眼尾微红,唇角却含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 “小姐,该来吃药了。”丫鬟在廊下轻声唤她。 “嗯。”秦砚秋应了一声。 想到林川说的那句“送两斤猪肉给秦小姐”,她忽然轻笑出声。 “谁要你的猪肉啊!”她喃喃道。 屏风外,父亲的失措与师爷的低语声混在一起,却再也扰不乱她的心绪。 而在十里外的张家庄园。 张员外已经几近癫狂…… 第36章,完了,全完了!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哐!” 张员外一脚踹开西厢房的雕花木门。 屋内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床榻上。 十六岁的二儿子张世杰面色惨白。 两个丫鬟正扶着他喝药。 “爹……” 少年虚弱地唤了一声,嘴角还挂着药汁。 “老爷!”老管家慌忙拦他,“二少爷刚服了安神的药,大夫说不能再受刺激……” 张员外一把推开管家,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前。 他的手指死死攥住儿子的手腕,指尖传来的脉搏微弱无比。 “世杰,再忍忍。” 张员外声音发颤,“柳树村那丫头,爹明日就给你抬进门!” 床上的少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爹……不是说……还要等半月……” “等不了了!”张员外猛地站起身,“管家!” “老爷……”管家躬身。 “让大少爷备好轿子,多带些人马,明日去把人给我抬回来!” “是,老爷……” “老爷!”门外有人轻声喊道,“派出去的人回来了!” 张员外看了眼儿子,咬牙转身。 …… 书房里,三个探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废物!一群废物!” 张员外抓起紫檀案几上的端砚,狠狠砸向为首的探子。 “砰”的一声闷响,砚台在探子头上碎裂,墨汁混着鲜血顺着脸颊淌下。 那探子却连擦都不敢擦,依旧保持着叩首的姿势。 “三十台粮车都没了?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老爷……” 为首的探子颤声道,“村里人说那夜听见马蹄声震天响,足足闹腾到三更……” “马蹄声?” 张员外怒气冲冲问道,“那银子呢?人呢?袁老三那帮人呢?” “属下不知。” 探子低下头,“青羊山寨已成焦土,尸骨……尸骨无存……” “尸骨无存?!” 张员外踉跄后退,撞翻了黄花梨官帽椅, “是人死了尸骨无存,还是人跑了尸骨无存?啊???” 三个探子噤若寒蝉,一动也不敢动。 “四十人!足足四十人!!” 张员外突然暴起,将桌上珍玩扫落一地, “老子养了他们整整一年!现在怎么说没就没了?铁林堡那边呢?!” “县衙方才来报……” 管家战战兢兢插话,“师爷从铁林堡回来,说……说……” “说什么?!” “都回来了……” “都回来了?伤亡情况呢?” “无、无人伤亡……” “什么?!”张员外怔了怔,“你再说一遍?” “铁林堡……无人伤亡……” “无人伤亡?!” 张员外如遭雷击,“四十对二十!怎么可能……” 他突然僵住,眼中闪过一丝骇然,“除非……根本没打起来……” 管家壮着胆子凑近:“老爷,会不会是袁老三他们卷了银子……” “放屁!”张员外一脚踹翻酸枝木茶几,“袁老三家小还在我手里!他敢?!” 外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张员外一个箭步冲到门外。 一个满脸是血的探子滚下马背,连滚带爬冲进内院。 “老爷!北境……北境出大事了!” 探子摊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血狼部……血狼部炸营了!” 张员外一愣:“说清楚!” “说是……说是死了十几个贵族老爷……数百精锐……” “什么?”张员外的脸瞬间苍白。 鞑子三大战部:黑狼、苍狼、血狼。 这血狼战部,就是他培养了近一年关系,准备投靠过去的战部。 怎么偏偏在这时候出了问题? “到底怎么回事?” 他急切地问道,“他们起内讧了?” “不是,说是中毒……” “中毒?为什么中毒?” “咱、咱们的粮……运过去了……” “什么?跟咱们的粮有什么关系?” “老爷!”探子崩溃哭喊,“他们……他们吃了咱们的粮,死了数百人,粮里有毒啊——” “不可能!!!!” 张员外歇斯底里地咆哮,“怎么会有毒!!!那是官粮!那是官粮啊!!!” 话到一半突然噎住,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谁在官粮里下毒?是谁?!!袁老三??还是铁林堡???” “老爷!”管家跪倒在地,“为今之计,还是快想想退路吧……” 张员外呆立在原地。 完了。全完了。 不仅货没了,钱没了,现在连命都要没了…… “不行!”他突然嘶吼,“明天我要去见秦知县!” 管家扑通跪下:“老爷三思啊……” “闭嘴!”张员外一脚踹开管家,“他秦知县敢不管?那就一起等死吧!” …… 边城大营,中军帐。 夜风卷着沙尘掠过辕门。 火把在风中摇曳,将巡逻士卒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哈哈哈哈哈哈……” 中军帐内,陈远山拍案大笑。 “真是天助我也!你们说,鞑子这是不是遭了天谴?” 帐下几名百户面面相觑,唯有千户赵铁鹰若有所思。 “将军!” 赵铁鹰抱拳道,“末将以为,这血狼部怕是遭了自家人的暗算。狼戎大汗病重的消息早已传开,各部大酋长都在暗中较劲。血狼部这些年风头太盛,难免招人眼红。” “赵千户言之有理!” 百户周振说道,“末将前日还听探子说,黑狼部的射雕手频繁出入血狼大营。如今想来,怕是在踩盘子!” 另一名百户却皱眉道:“不过这毒杀手段未免太过阴毒!两军对垒之际,他们竟在自家军营里下手……” “要我说,这就是他们的报应!” 亲卫营百户庞大彪突然冷笑: “上月他们屠了清水村,连吃奶的娃娃都没放过。如今自家大营里闹出这等丑事,活该!” 陈远山的笑意渐渐收敛,手指摩挲着案上的军报。 羊皮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 “血狼部大营夜惊,千夫长兀良哈及两名百户暴毙,七窍流血……多名百夫长中毒呕血,另有三百精锐折损,数百人中毒,疑为清除异己……”。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一名亲兵猛地掀开帐帘:“报!斥候在三十里外发现血狼部先锋正在拔营!” 赵铁鹰眼中精光一闪:“将军,若真是内乱,此刻正是袭杀的好机会!” “好!”陈远山猛地起身,铠甲铿锵作响:“赵铁鹰听令!” “末将在!” “着你率一千轻骑,追袭五十里。记住,在苍狼、黑狼两部支援前必须撤回!” 陈远山目光如电,手指重重戳在羊皮地图上: “鹰嘴峡地势狭窄,可设伏兵断后。” 庞大彪出列: “将军,末将熟悉地形,愿率亲卫营为赵千户压阵!” “准!” 陈远山抓起案上酒樽: “记住,此战要快如闪电,狠如雷霆。这一杯庆功酒,等你们凯旋!!” 三更时分,边军铁骑如黑色洪流涌出营门。 赵铁鹰一马当先,铁枪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黎明前,捷报传回—— 血狼部溃军在三岔河口遭截杀,折损三百余骑。 边军缴获战马百余匹,箭矢数千支,自身伤亡不足五十。 当苍狼部的狼头旗出现在地平线时,赵铁鹰早已率军撤回关内。 “将军!末将幸不辱命!” 赵铁鹰单膝跪地,铠甲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 “不过,末将在审讯俘虏时,得到一个奇怪的消息……” “哦?”陈远山挑眉,“说来听听。” 赵铁鹰道:“血狼部中毒的事情,似乎与前段时间府军被劫的官粮有关……” 第37章,重赏!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帐内烛火摇曳,众将面面相觑。 “官粮?”一名百户疑惑道,“原来是被鞑子劫了?可吃官粮为何会中毒?” “难不成是水土不服?”另一人嗤笑一声,“咱们的米面,鞑子消受不起?” 帐内顿时哄笑一片。 就在这时,帐外亲兵高声通报:“报!铁林堡胡大勇求见!” 陈远山挥手:“让他进来。” 胡大勇大步踏入帐内,抱拳行礼: “将军,属下奉林总旗之命,禀报青羊山剿匪事宜。” “青羊山?”百户周振皱眉,“青羊山离铁林堡那么远,也不是边军辖地!剿匪是府军的差事,真是胡闹!” 胡大勇也不反驳,嘿嘿笑了一声:“周百户,这事儿说来话长……” “那你就慢慢说!”庞大彪开口道。 胡大勇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恭敬递上: “这是林总旗亲手写的剿匪文书,还请将军过目。” 陈远山接过文书,展开细读。 众将屏息凝视。 只见将军目光在纸上游走。 起初面色如常,突然瞳孔骤缩:“如此大胆!” 帐内落针可闻。 众将你看我,我看你。 不知文书里到底写了什么事,引得将军震怒。 可转眼间,陈远山又怔住了。 他反复盯着某段文字看了三遍,突然抬头:“这……这是谁的主意?” 胡大勇憨厚一笑:“除了咱们林总旗,谁还能想出这种馊主意!” “好个林川!”陈远山突然拍案狂笑,震得案上令箭乱颤,“他娘的!原来如此!” 众将好奇不已:“将军,何事如此好笑?” 陈远山将文书递给庞大彪:“把后面的内容,念给大家听听。” 庞大彪接过文书,清了清嗓子,朗声读道:“……青羊山匪众劫掠官粮,与鞑子交易。为绝后患,末将率队假扮匪人,以耗子药、砒霜等,混入粮中,与鞑子交易……若鞑子军用此粮,轻则减员,重则乱营……” 念到此处,庞大彪停了下来。 大帐一片死寂,只余火盆噼啪作响。 胡大勇不知众将为何这般反应,说道: “林总旗原本是想收回军粮的,可实在没办法,才兵行险招……只是不知道这计策有没有用……” 帐内众将闻言,哄然大笑。 胡大勇更加困惑:“诸位将军为何发笑?” 陈将军眼中精光闪烁,对庞大彪道:“把血狼部的密报念给他听听。” 庞大彪拿起桌上的密函,高声念道:“……千夫长兀良哈及两名百户暴毙,七窍流血……” 胡大勇瞪大眼睛,难以置信:“这……是真的?!” 陈将军大笑:“何止如此!正因血狼部内乱,赵千户才能趁势追击,大获全胜!” “这么说,末将的军功,也有林总旗的一半!”赵铁鹰哈哈大笑。 胡大勇惊喜交加,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陈将军环视众将,朗声道:“诸位,林川此计,让鞑子自食恶果,并为我军赢得战机!你们说,该不该重赏?” 帐内众将纷纷高呼:“当赏!当重赏!” 陈远山抬手压下喧嚣,目光灼灼望向胡大勇。 “你回铁林堡告诉林川,先赏三十套亲卫甲、百斤官盐、十车精米!” 胡大勇闻言,扑通一声跪地:“谢将军赏!” 陈远山哼笑一声,从案头取过鎏金虎符,在掌心掂了掂,眼中精光闪烁: “再告诉他,若边军大考能取前十,本将便赏他个百户!” 胡大勇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将军,若是前五呢?” 帐内众将顿时哗然。 边军大考,那可是北疆十六卫的盛事! 除了十八般武艺比拼外,其中的重头戏,当属小队赛。 各部派出五人战阵,要在演武场上真刀真枪地较量。 去年大考,西陇卫共派出了三支参赛小队,成绩最好的也只拿了个第五。 只不过西陇卫是骑兵营,马下功夫能拿这个名次,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嘿?”陈远山眉毛一挑,指着胡大勇笑骂,“胡大头,你跟着林川才几天,怎么也学会说大话了?” 胡大勇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将军,林总旗常说,兵无胆气,不如回家种地。” 陈远山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放声大笑: “好!好一个’兵无胆气,不如回家种地’!” 他猛地一拍桌案,“那本将就再加一条:若林川真能考进前五,不仅赏他百户,还特许他自建一营!” 帐内众将倒吸一口凉气。 自建营!这可是连许多千户都求不来的特权。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等于是允许林川在铁林堡内组建一支与亲卫营平起平坐的精锐。 庞大彪面露喜色,赵铁鹰脸色却有些不虞。 周振下意识摸了摸腰牌,喃喃道: “自建营……那岂不是连军械粮饷都能自主调配?” “怎么?有异议?” 陈远山环视一周,将众将的反应尽收眼底,目光最后落在胡大勇身上。 “告诉林川,本将给他这个机会,就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接住了!” 胡大勇眼睛一亮,当即重重磕了个响头:“属下代林总旗谢过将军!” 陈远山挥了挥手:“滚吧!告诉那小子,别光顾着耍嘴皮子,大考见真章!” “得嘞!”胡大勇咧嘴一笑,抱拳退下。 帐外,北风呼啸,卷着沙尘掠过营寨。 胡大勇翻身上马。 扬鞭疾驰,朝着铁林堡的方向奔去。 众将陆续退出大帐,脚步声渐渐远去。 庞大彪留在最后,待众人走远后,他快步上前,压低声音道: “将军,林川在文书里提到秦知县和张员外暗中勾结,私贩军粮……” 陈远山闻言,目光瞬间变得凛厉如刀。 他缓缓起身,走到帐门前,望着远处苍茫的边关,沉默良久。 “我大乾王朝,太祖开国时,三千铁骑就能横扫漠北……” “成祖年间,边军出关八百里,狼戎闻风丧胆……” “可如今这些蛀虫!!” 陈远山突然一拳砸在粗木上,“吃着朝廷俸禄,喝着兵血,现在竟敢私通敌寇!”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当年跟着我冲锋陷阵的老兄弟,有多少是饿着肚子死在关外的……” 声音戛然而止。 陈远山深深吸气,胸膛剧烈起伏。 再开口时,语气已恢复平静: “写个折子……用密奏匣子递上去。” 最后一句话轻得像声叹息,“毕竟是边军,地方官员的问题,也轮不到我们置喙……” 远处传来戍卒换岗的号角声,苍凉悠长。 仿佛在为这个没落的王朝奏响哀歌。 …… 三十套亲卫甲、百斤官盐、十车精米! 陈将军的犒赏,第二天晌午便浩浩荡荡运抵铁林堡。 阳光下,那些崭新的铁甲泛着冷冽的寒光,官盐雪白如霜,米袋子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整个铁林堡沸腾了! “开饭!”林川一声令下,炊烟四起。 大锅里白花花的米饭冒着热气,这是将军的犒赏,辅兵们也都有份! 乡亲们排着长队,捧着粗瓷碗的手都在发抖。 谁能想到活了一辈子,还能跟着林总旗吃顿白米饭? 林川看着众人狼吞虎咽的模样,嘴角微扬。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长哨。 “柳沟燧有情况!” 瞭望哨上的辅兵扯着嗓子大喊。 第38章,敢抢我的女人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堡内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总旗!是红灯笼——” 辅兵紧接着补充了一句。 林川几步奔上瞭望哨,望向柳沟燧的方向。 果然,那盏红灯笼正在阳光下摇晃。 “备马!”林川的声音冷下来,“柳树村战兵,随我走!” 铁林堡辖下五座烽燧,除了铁林燧之外,只有柳沟燧相对完整。 平日里虽能通过狼烟示警,却有个致命缺陷: 无法准确传递敌袭方位。 林川想起前世看过的抗战剧,当即改良了一套传讯系统: 鞑子自北而来,走东侧的话,挂白旗,走西侧的话,就挂黑旗。 人数过百,就挂两面旗。 至于红灯笼,则是他为张地主准备的特别信号。 芸娘孝期未满不能随军, 他特意在柳沟燧设下这个暗号, 就是防着张地主提前下手。 马蹄声轰鸣,十二骑如黑色闪电冲出铁林堡大门。 林川胯下的黑马格外醒目。 那是斩杀黑狼部百夫长缴获的战马,身上的伤已痊愈。 此刻四蹄翻飞,竟比其他战马快出半个身位。 十里长道转瞬即至。 远远望见柳树村已经乱成一团。 十几个村民手持锄头、扁担,死死堵在芸娘家院门前。 领头的里长陪着笑脸:“张大少爷,芸娘还在孝期,您不能这样啊!” “滚开!”张大公子一鞭子抽在里长胳膊上,“老不死的,你敢拦我?” 里长痛得浑身哆嗦,可还是站在原地不动。 这段日子,他算是想明白了。 自打林川投军之后,几天就当上了总旗。 现在村里几十口子都在跟着林总旗做活。 两个跟着赵铁匠当学徒的半大小子,听说手脚麻利干活利索,工钱都升到一两二钱了。 村里人现在凑在一起聊天,十句话里,有六七句都是林总旗。 以前张员外来村里耀武扬威惯了,没人敢惹。 现在可不一样了。 总旗那都是有品级的武官,跟知县大人同级,比张员外可大多了。 若是让张大公子把芸娘给抢走,那他这个里长可真干到头了。 所以,拼了这条老命,也得拦着他! “张大少爷息怒。” 里长忍着痛,连连躬身,“这芸娘打小定了亲啊,跟那铁林堡的林总旗……” “呸!”张大公子一口痰吐在他脸上,“一个戍堡的小总旗,你拿出来吓唬我?” 他猛地一挥手,“给我打!打死了算我的!” 身边的家丁抡着棍子就往前冲。 里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棍子砸在肩膀上。 “你们干啥!” 身旁的村民红着眼扑上去,却被三四个家丁按在地上拳打脚踢。 “打人啦!”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村民们终于被激怒了。 王寡妇抄起烧火棍就往家丁裤裆里捅,张屠户抡着杀猪刀乱砍,连七八岁的娃娃都捡起石头往家丁身上砸。 张大公子没想到这些泥腿子敢还手,气得脸色铁青:“反了!都反了!” 他从怀里摸出个铜哨子猛地吹响。 尖锐的哨声刚落,村口冲进来三十多个穿皮甲的壮汉,人人手里拿着刀。 这都是张员外偷偷养的私兵! “给我砍死他们!”张大公子跳着脚怒吼,“打死了扔乱葬岗!” 私兵们狞笑着冲上来。 眼看就要出人命,芸娘突然推开院门: “住手!我……我跟你们走!” 她脸色惨白如纸,手指死死掐着门框。 身后的柳氏哭喊着拽她衣袖:“闺女!不能啊——” “娘……”芸娘声音发抖,“我不能看着乡亲们……” 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闷雷般的马蹄声。 张大公子猛地回头。 只见村口尘土飞扬,十二骑骑兵奔驰而来。 当先一匹黑马上的将领铁甲生寒,正是林川! “是林总旗!” 一个半大小子蹦起来大喊,“林总旗来了!” 人群顿时沸腾了起来。 村民们乌泱泱地涌向林川的方向。 十一个后生骑在马上,腰杆挺得笔直。 此刻他们穿的可是陈将军赏赐的亲卫甲,甲片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 谁能想到这些曾经在田间地头劳作的农家子弟,如今已成了铁林堡的精锐战兵。 王寡妇踮着脚,一眼就认出了自家小子。 她“哇”地一声哭出来,指着张大公子就告状:“铁蛋啊,他们欺负娘——” 叫“铁蛋”的小子一听这话,怒从心中起。 右手也紧紧攥住了刀把。 林川勒住缰绳,扫过满地狼藉,最后落在被家丁围住的芸娘身上。 “芸娘,过来。”他伸出手。 芸娘眼中噙着泪水,猛地甩开家丁的手。 刚迈出一步,又被另一个家丁死死拽住胳膊。 “大胆!”王铁柱“铮”地拔出腰刀。 “嗖——”张小蔫一箭射出,精准贯穿那家丁的手臂。 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带倒在地,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芸娘趁机挣脱束缚,跌跌撞撞地奔向林川。 张大公子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就连人群里的张老蔫都惊呆了。 这臭小子,刚才那射箭的姿势,简直帅呆了! “你、你是谁?!” 张大公子色厉内荏地吼道。 林川没有答话,俯身一把揽住芸娘的腰肢,轻松将她带上马背。 芸娘整个人被圈在林川怀中,在众目睽睽之下羞红了脸。 “铁林堡?林总旗?” 张大公子这才反应过来,咬牙切齿道:“你敢跟我作对?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怎么?”林川冷笑,“你来柳树村找爹来了?” 王铁柱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张大公子涨红了脸,完全不明白这个边军小官哪来的胆量。 身后的私兵们不安地骚动着。 一个年长的私兵凑上前低声道:“少爷,这是边军……” “边军了不起啊?!” 张大公子突然暴跳如雷,“府军张参将是我表哥!你动我一下试试——” “啪!”一声脆响,张大公子眼前一黑,仰面栽倒。 家丁们手忙脚乱扶起他时,只见他半边脸血肉模糊,一只眼睛已经肿得睁不开了。 “啊啊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晒谷场。 “怎么还有这种要求?” 林川甩了甩马鞭,上面还挂着血丝:“姓张的,别给自己找麻烦。” “杀……杀了他们!” 张大公子捂着脸,声音都变了调。 “少爷,这,这是边军啊……” “给我上!杀了他们!” 张大少爷疯狂喊道,“我爹有的是银子!杀一个赏百两!” 重赏之下,私兵们举起刀剑冲了出来。 可他们面对的,是铁林堡的战兵。 “轰隆隆——” 十二骑同时暴起! 铁蹄砸在村道上的闷响,震得大地颤动。 铁骑洪流轰然撞入敌阵。 林川刀光过处,头颅冲天而起。 胡大勇挂刀冲锋,借着马势一刀劈断私兵肩膀。 其余骑兵如狼入羊群,战刀左右翻飞,带起一片血雨腥风! 三十余人的私兵,在这支铁骑面前就像纸糊的一般。 仅仅一个照面。 地上就只剩下残肢断臂和哀嚎的伤兵。 “我管你是谁!” 林川催马转头,松开捂住芸娘眼睛的手。 “敢抢我的女人——就是找死!” 鲜血浸透了整段村道。 张大少爷瘫坐在血泊中,看着自家重金豢养的私兵转眼一败涂地。 裤裆里突然一阵热腾腾的感觉。 他惊慌失措地指着林川:“你、你、你敢……” 寒光闪过。 “啊——!” 一截断指飞上半空。 林川的刀尖滴血未沾,已经抵在张大少爷咽喉:“你看我敢不敢?” 王铁柱拿出绳索,将惨叫不止的张大少爷捆起来。 又狠狠补上了一脚。 他们这些战兵都是柳树村人,谁不知道林川和芸娘的关系? 兄弟们以后都要毕恭毕敬叫一声“大嫂”的! 之前是没能力,斗不过张家倒也罢了。 现在可不一样。 咱们都是边军,你们她娘的还敢动芸娘? 扒了你的皮! 林川揽紧怀中发抖的少女,冲王铁柱招呼一声: “宰了这厮的坐骑,给弟兄们加餐!” 王铁柱点点头,一把抓过张大少爷:“总旗,这王八蛋怎么办?” “怎么办?” 林川思忖片刻,说道,“走,带去县衙!” “县衙?” 众人面面相觑。 王铁柱凑过来:“总旗,这县太爷跟张家,不是一伙的吗?” “哼!一伙的?” 林川冷笑一声,瞅了一眼地上的家伙, “我倒要看看,这秦知县敢不敢包庇他!” 第39章,他今日犯的是死罪!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县衙后堂。 “砰!” 张员外撞开后堂大门,脸色铁青地冲了进来。 秦知县正在批阅公文,被他这架势吓了一跳。 “张、张兄,这是怎么啦?” “秦大人!”张员外一把揪住秦知县的衣领,“出大事了!血狼部那边传来消息,吃了咱们的粮,死了几百号人!” “啊?”秦知县一愣。 “现在不是装傻的时候!”张员外咬牙切齿,“咱们的粮运过去了,可粮里被人下了毒!!!” “什、什么?”秦知县脸色瞬间煞白,“谁干的?” “我他妈哪知道谁干的?” 张员外松开他,怒气冲冲坐下来,“完了,全完了!” “难道是袁老三他们要陷害张兄?” 秦知县呆立片刻,也跟着坐下来,“张兄,都是你的人,你好好想想,到底怎么回事……” “袁老三一家老小都在我手里,他敢吗?!” 张员外眉头紧蹙,咬牙切齿道,“我怀疑,其中另有隐情……” “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找到袁老三他们!” 秦知县急切道,“否则你我都不得安生啊!” “找到他们又有什么用?” 张员外猛地站起身来,来回踱步: “粮车已经过去了!我的秦大人!!这、这事要是捅出去,你我都要掉脑袋!” 秦知县瘫坐在椅子上,官袍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师爷眼珠一转,凑上前来:“老爷,属下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快说!”二人同时看向他。 “事已至此!”师爷缓缓说道,“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你他妈的直接说行吗!别绕弯子。”张员外骂道。 师爷脸色一红,压低声音: “既然鞑子已经死了,不如就说……是员外您假意与鞑子交易,实则与知县大人联手设局,毒杀鞑子?” “什么?” 张员外和秦知县听完师爷的话,两人同时愣住了。 堂内一时寂静。 “妙啊!”秦知县突然拍案而起,“这招反客为主,当真是绝了!” 张员外眯起眼睛,手指摩挲着茶杯边缘。 茶已经凉了,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 “师爷此计……”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确实高明。” 师爷连忙躬身,脸上却掩不住得色:“员外过奖。只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计议个屁!”张员外突然暴起,“现在就办!” “现在?”秦知县一愣。 “秦大人!” 张员外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让知县龇牙咧嘴。 “你我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事成了,你我加官进爵;若是败露……掉脑袋的可不止我一个。” 秦知县咽了口唾沫,看向师爷:“具体……具体要如何操作?” 师爷从袖中掏出一份早已拟好的奏折:“老爷请看。属下已经拟好了给兵部的密折,就说张员外假意与鞑子交易,实则与大人合谋,在粮中下毒……” 张员外一把夺过奏折,眯着眼快速浏览。 突然,他眉头一皱。 “这里要改。”他指着其中一行,“不是’合谋’,是’奉知县密令'。” 秦知县脸色一变:“张兄,这怎么能是奉我的命……” “怎么?”张员外冷笑,“秦大人莫非信不过我?” 窗外,一片叶子打着旋儿落在窗棂上。 “不如这样写……”师爷连忙打圆场:“奉知县密令,张员外暗中筹划!” “好!”张员外一拍大腿,“就这么写!” “属下这就去办。”师爷躬身退下。 就在师爷刚离开不久,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鼓声。 “咚!咚!咚!” “大人!” 衙役连滚带爬冲进后堂, “铁林堡的林总旗押着张大少爷击鼓鸣冤!” “哪个张大少爷?”张员外霍然起身。 “就是……就是员外您家的大少爷……” “什么?!”张员外瞪大眼睛,“他、他敢!” 秦知县双手发抖:“快!快升堂!” 公堂之上,林川按刀而立,战甲泛着寒光。 十一名铁林堡战兵分列两侧,杀气凛然。 张世仁被五花大绑跪在堂下,半边脸血肉模糊,嘴角还挂着血沫子。 “威——武——” 水火棍敲击地面的闷响中,秦知县强作镇定拍下惊堂木:“堂下何人?” 林川单手按刀,沉声道:“铁林堡总旗,林川。” 秦知县眼皮一跳。 边军总旗本就是七品,和知县同级。 按律来说,他是无权堂审的。 可台下偏偏又是张员外的大公子…… “咳……”秦知县干咳一声,硬着头皮道:“林、林总旗,此来所谓何事?” 林川冷笑一声,战靴往前一踏:“秦大人这是要本官站着回话?” 秦知县一愣,脸涨得通红:“林总旗说笑了,来人,看座!” 衙役慌忙搬来太师椅,林川大马金刀坐下。 “秦大人!” 他指着张世仁说道,“这厮强抢边军家眷,本官特来请秦大人主持公道!” 堂下顿时炸开了锅。 张员外猛地从后堂冲出:“血口喷人!我儿是去接未过门的弟媳妇!” “这位是……”林川假装一愣。 其实不用问,他已经猜到这是张员外。 只是他没想到,张员外也在县衙。 这倒省事,多了一个羞辱对象。 “林总旗,这、这位就是张员外……” “哪个张员外?”林川明知故问道。 “就是……”秦知县低声道,“后山矿洞的张员外……” “啊!原来您就是张员外啊?” 林川恍然大悟,指着张世仁问道,“这家伙是你儿子?” “正是犬子!”张员外气得吹胡子瞪眼。 “那我倒要问问张员外!” 林川眯起眼睛,“你刚才说的……未过门的弟媳妇,是什么意思?” 公堂之上,剑拔弩张的气氛骤然凝固。 张员外突然抚掌大笑:“哈哈哈,林总旗怕是误会了!” 他踱步到堂中,锦缎衣袖一甩, “那柳芸娘本就是我张家未过门的媳妇!” “哦?”林川手指在刀柄上轻叩,“张员外既如此说,想必带了婚书凭证?” “这……”张员外笑容一滞,随即冷哼道:“婚书自然在府中,岂会随身携带?” “没有婚书,又如何证明?” 林川问道,“我可是亲眼所见,张大公子是当面强抢啊!” “林总旗,你一个外人,不知其中瓜葛。” 张员外冷笑道,“这柳家男人生前借了我四十两银子,如今利滚利一百四十两,已经还不起了。所以才拿芸娘抵债!” “谁说还不起了?”林川摘下腰中钱袋,掏出两张银票,“这里有两百两。” 秦知县盯着那熟悉的银票纹样,眼角猛地抽搐两下。 这不正是他前日给林川的剿匪赏银? “林总旗,你这是要跟我张家过不去?” 张员外目光冷了下来,“身为边军总旗,当街伤害无辜,你不怕我告了你!” “张员外,我劝你先想清楚……” 林川悠悠开口道,“我现在是苦主,我在告你家大公子,强抢边军家眷!!” “什么边军家眷?”张员外声音陡然尖利。 林川一字一顿:“柳芸娘,是本官未过门的妻子!” “什么?” 张员外浑身一颤。 台上的秦知县也大惊失色。 他忽然想起来,上次宴请林川时,他提起过,自己是柳树村人。 可谁能想到他跟那柳芸娘还有这层关系? 而在墙后,秦砚秋突然双腿发软,瘫坐在地。 她发钗坠地,青丝散乱,茫然按着心口。 不明白为何会疼得喘不过气。 “林川,你、你、你放肆!” 张员外大骂一声,“你为了诬陷我儿,竟然当着知县的面,编纂谎言,信口雌黄!” “林、林总旗!” 秦知县强作镇定,问道,“你既说那芸娘是你未婚妻,可有凭证?” “当然有!” 林川冷笑转身,朝堂外喝道:“请里长!” 人群自动分开,里长在村民的搀扶下走进公堂。 肩膀上还缠着绷带。 他手中高举一份泛黄的婚书: “十二年前林家请我做媒,这是林家与柳家定亲的婚书!上面还有当年县衙的官印!” 张员外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三步。 他盯了林川片刻,目光又落在里长的脸上。 两个月前,这里长对自己还毕恭毕敬。 今日这是吃了什么迷魂药了? 怎么就成了林川的人了? 他突然暴起,饿虎扑食般冲向里长:“老不死的敢作伪证!” “拦住他!”林川一声厉喝。 王铁柱一个箭步上前,铁钳般的大手扣住张员外肩膀,将他死死按在地上。 “反了!反了!” 张员外挣扎怒吼,“秦大人!你就看着他们殴打士绅?!” 秦知县脸色阴晴不定,突然瞥见师爷在帘后拼命使眼色。 他咬了咬牙,重重拍下惊堂木: “来人!先将张世仁收押大牢!待本官详查!” 张员外闻言,狰狞的表情突然一滞,随即露出阴冷的笑意。 只要儿子能留在县衙,明日就能想办法接回家。 他挑衅地看向林川,眼中写满了“你能奈我何”。 “秦知县,收押一事,恐怕不行!” 林川轻笑一声。 秦知县手中惊堂木悬在半空:“这……这又是为何?” 张员外心头猛地一颤。 “因为他今日犯的——” 林川缓缓拔刀, “是死罪!” 整个公堂骤然寂静。 第40章,你这是要诛九族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放你娘的狗屁!” 张员外须发皆张,指着林川的鼻子破口大骂, “就算我儿抢人,按律也不过是杖责收监,何来死罪一说?你当《大乾律》是儿戏不成?” 林川冷笑一声,接过战兵递来的带血腰刀,“锵”地掷于青砖地面: “很好,张员外,既然要讲律法,那你就仔细听着——令郎今日带着三十私兵,人人持这等制式军械,在柳树村公然袭杀我铁林堡将士!” 堂下顿时一片哗然。 张员外脸色骤变:“血口喷人!什么私兵?那些不过是护院……” “护院又如何?!” 林川暴喝一声,“《大乾律》第三百二十四条!私藏军械者,杖一百,流三千里!”他猛地将刀指向张世仁,“而持械袭杀边军者——斩!” 这个字像炸雷般在公堂上回荡。 张大少爷整个人都瘫软在地。 “你、你、你……” 张员外嘴唇发抖,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疯虎般扑向林川: “小畜生!我宰了你!” “砰!” 王铁柱铁塔般的身躯横撞过来,将张员外撞得倒飞出去,后背重重砸在堂柱上。 那柄匕首“当啷”落地,被林川一脚踩住。 “当堂刺杀朝廷命官。” 林川盯着他,“张员外,你这是要诛九族啊?” 张员外嘴角渗血,挣扎着爬起来: “林川!你别欺人太甚!秦大人!你就看着这丘八在公堂上行凶?!” 秦知县缩在太师椅里,官帽都歪到了一边:“这、这……” 林川突然转身,对着堂外围观的百姓高声道: “诸位柳树村乡亲都看见了!方才张公子带着三十私兵,人人持这等军中制式腰刀,袭击我铁林堡将士!可有人证?” “我看见了!”王寡妇喊道。 “他们还打伤了两个军爷!”又有人喊。 “我亲眼看见张公子挥刀砍向林总旗!” 声浪越来越高,张员外脸色由青转白。 他突然扑到秦知县案前,“咚”地跪下,咬牙切齿道: “秦大人!我儿年少无知……” “年少无知?” 林川冷笑一声。 “按《大乾律》,凡涉边军案件,五品以下武官可先行收押!” 他盯着秦知县,“知县大人,你可要拦我?” 秦知县连连摆手:“不、不……” “秦明德!”张员外突然厉喝,“你今日若让他带走我儿……” “来人!”秦知县突然拍案而起,“将张世仁交由林总旗带回边军大营!” 这一声令下,满堂哗然。 张员外如遭雷击,踉跄着倒退数步。。 “爹!爹!”张大少爷杀猪般嚎叫起来。 两个衙役架着他往外拖,在地上留下一道湿痕。 张员外突然暴起扑向林川:“我跟你拼了!” 却被王铁柱反剪双手按在地上,脸贴着青砖直喘粗气。 林川蹲下身,在张员外耳边轻声道: “放心,令郎能在边军大牢见到几个老朋友——血狼部的探子,可都等着他呢。” 张员外浑身剧颤,眼中终于露出惧色: “是、是你……!” 林川冷笑一声:“带走!” 公堂上的喧嚣渐渐散去。 几缕夕阳透过窗棂斜斜地洒在青砖地上。 衙役们收拾着水火棍,百姓们三三两两地议论着离开。 整个县衙突然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张员外瘫坐在台阶上,下摆沾满了灰尘。 他死死盯着林川离去的方向,眼中的恐惧渐渐被怨毒取代。 “张兄……”秦知县犹豫着开口。 张员外猛地回神,一把拽住秦知县的衣袖: “是林川!粮车下毒的事,定是这厮所为!他想害我张家满门啊!” 师爷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一旁,闻言立即凑上前来: “员外,最要紧的是救大少爷。眼下只有请府军张参将出面……” 张员外眼中骤然迸出精光: “备马!去府军大营!” 秦知县望着张员外踉跄离去的背影,打了个寒颤。 师爷适时地凑过来低声道:“大人,咱们是不是也该想想办法?” “备轿!”秦知县一咬牙,“我去拜见知府大人!” 夕阳如血。 一轿一马,一东一西。 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匆匆而去。 …… 林川安排人将张世仁押去边军大营,便独自策马返回柳树村。 村口的老槐树下,芸娘依旧站在那里。 “阿川……”她见林川下马,眼眶顿时红了。 林川将缰绳随手一抛,大步走到她面前。 月光下,芸娘苍白的脸上还带着泪痕,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没事了。”林川轻声道。 伸手想替她擦泪,却在半空停住,最终只是轻轻落在她肩上。 芸娘却突然扑进他怀里,瘦弱的肩膀不住颤抖:“我、我怕极了……” 林川身子一僵,随即小心翼翼地环住她:“我在。”他声音低沉,“从今往后,没人能动你分毫。” 芸娘仰起脸,月光在她眼中碎成点点晶莹:“张大少爷他……” “他活不过三日。”林川语气平静,像在说一件平常的事。 芸娘身子一颤:“阿川……”她欲言又止。 林川牵起她冰凉的手:“别担心,不是我杀他,是他自己坏了边军的规矩。” 感受到掌心的温度,芸娘这才松了口气,轻轻点头。 “饿了吧?”林川柔声道,“我下面给你吃……” 话一出口,他自己先愣住了。 这句话有点耳熟。 “嗯?”芸娘偏了偏头,“你会做面?还是我下面给你吃吧!” “好好好,咱俩都吃……” 林川失笑,牵着她往村里走,“回家吃饭。” 不用招呼,黑马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芸娘小步跟着林川,突然轻声道:“我想跟你走。” “嗯?”林川脚步一顿。 “是、是娘说的……” 芸娘声音越来越小,“我跟着你走,她就放心,爹、爹在九泉之下也会放心……” 月光下,林川看见她低垂的脖颈泛着莹润的光泽。 他忽然笑了起来:“太好了。” 芸娘耳尖瞬间通红,却还是鼓起勇气抬头:“真、真的是娘说的……” “嗯,你说是就是。”林川点点头。 “真、真的,我、我没撒谎!”芸娘忙不迭地解释。 夜风送来远处稻田的清香,混着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 林川凝视着她水润的眼睛,轻声道:“好,今晚就跟我回去。” “啊!”芸娘的脸“腾”地烧了起来,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可、可是……” 林川俯身在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发烫的耳垂: “别怕,我不碰你。”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还剩没几日,我能忍得住……” 第41章,边军镇刑司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啊?” 男人灼热的气息猝不及防地侵入心扉。 芸娘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夜的场景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翻涌,让她耳尖都烧了起来。 “嗯?”林川见她呆愣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促狭,“难道……你等不及了?” “啊、啊呀,你、你胡说……” 芸娘羞得连脖颈都泛起粉色,想要挣脱却又贪恋他掌心的温度,最终只是将脸埋得更低。 夜风拂过,却吹不散她脸上滚烫的羞意。 而在同一个星空下。 县衙后院的秋千轻轻摇晃。 秦砚秋独自坐在秋千上,素白的裙摆垂落在青石板上。 她仰起头,任凭斑驳的树影在面容上摇曳。 却遮不住那两道清晰的泪痕。 “原来他……有妻子了?” 这句低语轻若叹息,却像钝刀割肉般,一点一点剜进心底。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她突然笑了笑。 笑声里浸满了自嘲: “我这是在...难过什么呢?” 夜风拂过,吹散了她鬓边一缕青丝。 月光如水,那滴悬在下巴上的泪珠终于坠落。 …… 翌日。边军镇刑司,火光摇曳,将堂内照得如同白昼。 张世仁跪在堂下,脸上血肉模糊,已然看不出原本模样。 他浑身颤抖,嘴里含糊不清地求饶,却无人理会。 军法官赵守义端坐案前,仔细审读林川递上的案情文书。 纸页翻动间,便听见门外卫兵高声喝道: “将军到——” 赵守义连忙起身,抱拳相迎。 “将军!” 然而,待看清将军身后跟着的人影,他心头猛地一沉。 监军王户部?! 赵守义脑袋瞬间嗡嗡作响。 按军例,镇刑司审案,除非涉及五品以上武官,否则根本无需将军亲临。 今日不仅将军来了,连一向与边军不对付的监军王户部也跟在后头。 这案子……怕是要出变故! 他忍不住瞥了一眼林川。 这个铁林堡总旗,不过区区七品,究竟什么来头?竟能惊动两位大人? 陈将军大步走到主位坐下,目光冷峻,沉声问道: “赵守义,此案如何?” 王户部则慢悠悠地在一旁落座,目光似笑非笑地扫过林川,又落在张世仁身上,眼中闪过一丝阴冷。 赵守义深吸一口气,抱拳道: “回禀将军!此案证据确凿,张世仁率私兵持制式军械袭杀我边军将士,按军律,当判斩立决!” 话音未落,王户部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 “赵大人,仅凭一份文书,就敢定人生死?焉知不是有人栽赃陷害?” 他目光阴鸷,直直盯着林川,语气森然: “林总旗,本官听闻,你与张家素有嫌隙,此事……怕是有公报私仇之嫌吧?” 堂内气氛骤然一凝。 林川抱拳一礼,声音不卑不亢: “王大人明鉴!卑职与张世仁素昧平生,昨日方是初见。此人率众强闯柳树村,意图强抢民女,而那女子…”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正是卑职未过门的妻子。” 他向前一步,指着张世仁:“卑职带人阻拦,张世仁竟率三十私兵持械袭杀。若非将士们以命相护,此刻卑职早已命丧黄泉!” 堂上烛火摇曳,映照着他的面容。 他抬手一挥:“此事铁证如山!铁林堡十二名将士亲眼目睹,柳树村三十八户村民皆可作证。大人若存疑虑,不妨一一查问!” 王户部脸色骤变,眼中怒意翻涌,猛地拍案而起: “放肆!即便属实,也该交由地方官府审理!镇刑司越权办案,本监军定要上奏朝廷!” 陈将军面色阴沉如铁,手指在案几上轻叩。 “王大人。”他声音低沉冷硬,“边军将士遇袭,镇刑司审理天经地义。大人这般阻挠,莫非是要包庇凶犯?” 王户部瞳孔紧缩,脸色铁青,一时语塞。 半晌才强辩道:“此案牵扯甚广,岂能如此草率!” “哦?”陈将军眉头紧锁。 王户部冷笑连连:“陈将军有所不知。张世仁乃府军将帅亲眷,府军指挥使又是兵部尚书门生。况且……”他阴恻恻地扫了眼林川,“此案边军毫发未损,反倒是张家死伤十余人。若贸然判斩,如何服众?” 堂下,林川暗自冷笑。 这王户部字字句句,无不是在以权势相压。 “将军!”林川抱拳朗声道,“王大人所言极是,此案确需详查。只是……”他目光灼灼地望向王户部,“不知要如何查证,方能令王大人心服?” 王户部冷哼一声:“自然要人证物证俱全,岂能听信一面之词!” 林川嘴角微扬:“巧了。卑职恰好备齐了三十六把制式腰刀为物证,柳树村三十八户村民为人证。证据确凿至此,不知王大人还有何疑虑?” “信口雌黄!”王户部怒喝,“你说人证就人证?可有画押为凭?” “王大人请过目。”赵守义双手呈上文书,“三十八户村民,个个画押在此。” 王户部一怔,脸色青白交加。 烛火噼啪作响,映得他面色阴晴不定。 “报——!” 一名军士疾步入内,单膝跪地, “启禀将军,府军参将张大人辕门外求见!” 林川心中一凛。 陈将军眼中寒光一闪:“今日我这镇刑司倒是热闹。” 话音未落,张参将已大步跨入堂内。 他一身战铠锃亮,腰间玉带悬着佩剑,未语先笑,抱拳行礼道: “陈将军,别来无恙啊!自去岁校场一别,可是有半年未见了。” 陈将军端坐不动,只略一点头: “张参将不在府城驻防,百里迢迢来我边军大营,所为何事?” 张参将笑容可掬,上前两步压低嗓音:“陈兄,实不相瞒……” 他眼角余光扫过跪着的张世仁, “台下之人乃是张某表亲,是三代世交。这案子能否网开一面?价钱好商量。” “张参将!” 陈将军突然拍案而起,声若洪钟, “军法如山,岂容私相授受?张世仁持械截杀边军,证据确凿,按律当斩!” 他目光如电,直刺张参将, “你一个五品参将,谁给的胆子敢来我边军大营讨人情?” 张参将笑容瞬间凝固,右手在剑柄上紧了又松,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陈将军,张某此来,不过是念在同僚的情分上……” “情分?” 陈将军冷笑打断, “张参将可知,你这表亲带人截杀我边军将士时,可没讲什么情分!” 张世仁挣扎着抬头,嘶声喊道: “表哥救我!那林川要害我……” 第42章,反正梁子结下了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住口!” 张参将厉声喝止,额角青筋暴起。 他深吸一口气,转向陈将军: “陈将军,此事或有误会。不如这样,先将人犯移交府衙,待查明真相……” “不必了。”陈将军一摆手,语气斩钉截铁,“此案证据确凿,今日必须当堂判决!” 就在此时,王户部突然起身,阴测测地说道: “陈将军,按大乾军律,死罪需先奏朝廷,待兵部批复方可执行。你今日若敢擅专,本监军定要参你一本!” 堂内气氛骤然凝固。 陈将军面色阴沉,手指在案几上重重叩击三下,最终冷声道:“好,既然王大人执意如此……”目光扫向张世仁,“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砍了他持械的右手,收监候审!” 张世仁面如死灰,瘫软在地。 两名军士上前,将他拖到刑凳上。 鬼头刀寒光一闪。 “啊——!” 惨叫声响彻镇刑司,鲜血溅在青石地面上,触目惊心。 王户部脸色铁青,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张参将眼中怨毒一闪而过,终究没敢再言,转身离开。 …… 翌日,铁林堡。 庞大彪带着一队亲卫,赶着一辆大车过来。 大车上,放着一口沉甸甸的箱子。 “庞百户,这是什么?”林川问道。 庞大彪脸色不太好看:“林总旗!张家……拿银子去大营赎人了。” 林川怔了半晌,点了点头。 这个结果,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了。 张家背后势大,就连监军王户部都会替他们说情,可见这其中关系错综复杂。 庞大彪拍了拍箱子:“将军念你受了委屈,特意让我把两千两银子都给你送来!” 林川随手掀开箱盖,白花花的银锭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呵,倒是个意外之财。” 他合上箱子,“本来那张大公子死活我也无所谓,这下倒好,白赚两千两。” 庞大彪压低声音:“将军让我带句话:张家不会善罢甘休,你自己小心。” 林川笑了笑,眼底却是一片冷意:“无妨,反正梁子已经结下了。” 他望向远处,天边乌云渐聚,似有风雨欲来。 那些史书上记载的官场倾轧、豪强横行,如今竟都活生生展现在眼前。 “庞百户。”他开口道,“还请替我谢过将军。” 庞大彪咧嘴一笑:“嗨,将军就这脾气,最见不得自己人受委屈。莫说是你,就是营里最不起眼的小卒,他也照样护着。” 林川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城墙上朔风呼啸,卷起他的衣角。 有些道理不必说透,有些担当却必须扛起。 古往今来,那些秉公持正之人,哪个不是迎着腥风血雨砥砺前行? 虎狼环伺的世道,唯有实力才是立身之本。 眼下最要紧的,是让铁林堡的根基扎得更深些。 “当当当当——” 清脆的敲击声在堡内回荡。 厨娘手持铁勺,用力敲打着挂在食堂屋檐下的铜锣。 原本在各处忙碌的士兵、工匠们纷纷停下手中活计,三三两两朝同一个方向走去。 庞大彪诧异道:“林总旗,你们这是……”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林川笑道,“庞百户今日有口福了,正好赶上我们铁林堡食堂开饭。” “食堂?”庞大彪眉头一挑,“这倒是新鲜。不过你们这早饭怎么这么晚?” 林川哈哈一笑:“庞百户误会了,这是午饭。我们铁林堡如今改了一日三餐。” “三餐?!”庞大彪瞪大眼睛,“这是为何?” “堡里活计重,战兵操练也狠。” 林川边走边解释,“若是还按一日两餐,不到申时大伙儿就饿得没力气了。改成三餐后,不但干活更有劲,连伤病都少了许多。” 庞大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作为军中老将,他自然明白这一改动背后的深意。 光是粮草消耗就要多出三成。 一个小小总旗,竟能为麾下将士考虑到这般地步…… 他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亲卫:“不过我还有这十个弟兄……” “不就是多十副碗筷的事儿!” 林川爽朗一笑,朝张小蔫使了个眼色,“去,给庞百户的亲卫弟兄们备上碗筷。” 食堂内,几口大铁锅冒着腾腾热气。 排队的人群井然有序地分成三列。 战兵、辅兵、劳工各自成队。 庞大彪见状又是一惊:“连劳工也吃三餐?” “都是卖力气的兄弟。” 林川轻描淡写地说着,领着庞大彪来到战兵队列最前面。 厨娘麻利地盛了两大碗杂粮饭。 上好的粟米掺着精米,蒸得油光发亮。 又舀了满满一勺酱色浓郁的炖肉,配上翠绿的时蔬。 肉香混着米香,引得远处辅兵们直咽口水。 “这么丰盛?” 庞大彪端着碗的手都有些发颤,“战兵平日都是这般伙食?” 林川扒了口饭,含糊道:“官兵同餐。战兵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 不远处,亲卫们已经和胡大勇等人聚在一起。 这些平日里在边城吃惯粗粮的亲卫,此刻捧着香喷喷的饭菜,一个个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待遇,比他们在亲卫营时强了何止一筹! 庞大彪夹了块炖肉放入口中,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他忽然明白为何铁林堡的将士们看向林川时,眼中总带着那种近乎狂热的忠诚了…… 庞大彪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炖肉送入口中。 肉质酥烂却不失嚼劲,浓郁的肉香在唇齿间化开。 他忽然放下筷子,长叹一声: “林总旗,我原以为你只是精通战法,今日才知,你真正过人之处,在于这收服人心的本事。” 林川闻言失笑:“庞百户过誉了。我不过是个粗人,做的都是分内之事。” “哎!”庞大彪突然拍案,震得碗碟叮当作响,“什么总旗百户的,忒也生分!你若看得起我,就叫一声大哥!” 林川眼中精光一闪,当即起身抱拳:“庞大哥!” “哈哈哈,好兄弟!”庞大彪开怀大笑。 正说笑间,一阵清幽的桂花香飘来。 芸娘手捧青瓷酒壶,莲步轻移:“阿川,酒温好了。” “来来来!”林川牵过芸娘素手,“芸娘,见过庞大哥。” 芸娘盈盈下拜,鬓边一缕青丝垂落:“庞大哥。” 庞大彪瞪圆了铜铃般的眼睛,半晌才拍腿大笑: “好个标致的弟妹!老子要是有这么个媳妇,别说砍张世仁一只手,就是脑袋也给他拧下来!” 满座哄堂大笑。 庞大彪摸摸口袋:“哎呀,今日仓促,没准备什么见面礼……” 他忽然想到什么,抬手解下腰间一枚羊脂玉佩。 那玉佩温润如脂,雕着精细的平安结纹样。 “这是你嫂子给求的平安佩,来,弟妹,送你了!” “哎呀,这可使不得!”林川急忙按住他手腕。 庞大彪豹眼一瞪:“他娘的!老子说使得就使得!” 说着硬将玉佩塞进芸娘手中。 芸娘双颊飞红,柔声道:“谢过庞大哥。” 两人正把酒言欢,忽然一阵尖锐的哨声刺破长空。 瞭望哨的嘶吼声传来: “狼烟!白色双旗——” 第43章,秘密武器!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白色双旗?” 林川霍然起身,嘴角咧开狰狞的笑意, “他奶奶的,终于有大鱼了……打狗行动准备——” 四周的战兵们齐刷刷起身。 庞大彪惊觉这些汉子的眼中竟燃着骇人的光芒。 那不是新兵上阵前的恐惧,而是百战老卒才有的、对鲜血的渴望。 “这是什么意思……”庞大彪喉头发紧。 “东路,有鞑子的百人队。”林川说道,“庞大哥,可愿同去杀鞑子?” 庞大彪心头剧震。 这显然又是林川捣鼓出的新式传讯手段,但此刻他顾不得细问。 更让他心惊的是,林川说“百人队”时的语气,就像在说一群待宰的羔羊。 他下意识摸了摸腰刀。 十个亲卫加上铁林堡三十多战兵,加起来不到五十人。 对上整支鞑子百人队……如何杀得? “我派人去大营求援。”庞大彪说道。 在这边境之地,鞑子游骑越境劫掠早已是家常便饭。 那些草原骑兵来去如风,往往抢了财物牲畜便扬长而去。 边军大营距此数十里之遥,等求援的烽烟升起,援兵赶到时,鞑子早就不见了踪影。 久而久之,除非是大队敌军来犯,否则大营很少会为小股游骑兴师动众。 “不必劳烦大营。” 林川摇摇头,朝仓库走去。 此刻的铁林堡,已经沸腾起来。 战靴踏地的闷响、铁甲碰撞的铿锵、刀剑的铮鸣,在堡内交织成一片肃杀之音。 战兵们动作利落地套上亲卫甲,辅兵们抱着箭囊、牵着战马在堡中穿梭。 庞大彪一把拽住林川的臂甲: “你疯了?对方是整支百人队!硬拼不过的!” “庞大哥,咱们不硬拼。” 林川脚步不停,抬手指向东面, “柳沟燧往东三里,有个葫芦谷,入口仅容三马并行,谷底却足有百丈宽。等鞑子劫掠完回程时,咱们堵住两头,关门打狗!” “林兄弟!” 庞大彪急追两步,规劝道: “你虽杀过几波斥候,可这是百人队,跟小股骑兵不一样!” “庞大哥莫及。让你看看咱们的秘密武器。” 林川来到仓库前,停下脚步。 几名辅兵正从仓库抬出数口樟木箱。 箱盖掀开的瞬间,庞大彪愣住了。 箱中整齐码放着灰褐色的石球,表面粗糙不平,隐约可见引线孔洞。 “这是……投石?” 庞大彪皱眉,伸手就要去摸。 “别碰!”林川一把拦住,“这是’石头雷’,容易炸。” 庞大彪触电般缩回手,瞪大眼睛:“这就是秘密武器?” 林川点点头。 他不再解释,暴喝一声:“上马!” 三十几名战兵齐刷刷翻身上马。 另有四五十名辅兵将石头雷装入特制的皮袋,负在背后。 这些看似普通的石球,内里却填满了火药与铁砂,是林川亲手调配的杀器。 “都准备好了吗?”林川的声音在半空炸开。 “准备好了!”八十多人同声怒吼。 “今日让鞑子开开眼!”林川长刀出鞘,“干他娘的!” “干他娘的!” 堡门洞开,马蹄声如闷雷般碾过大地。 不到一个时辰,铁林堡的人马便疾驰至葫芦谷。 谷中尘土飞扬,杂乱的马蹄印清晰可见。 林川勒住战马,眯眼望向远处尚未散尽的烟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快!”他一声令下,辅兵们立刻分散开来。 铁稿翻飞间,谷道两侧很快出现一排排浅坑。 每个坑不过尺许深,却排布得极有章法。 前后交错,左右呼应。 庞大彪眉头紧锁,还在劝说着林川: “林兄弟,这陷马坑未免太浅了些……” “谁说这是陷马坑?” 林川蹲下身,亲自将一个石头雷埋入土中。 他动作娴熟,小心地理好引线,再用浮土草皮仔细掩盖。 “你就等着瞧吧。” 远处山梁上,瞭望的战兵突然举起旗子晃了晃。 “总旗,他们没去村子。” 胡大勇喊道,“往另一条岔路去了。” “另一条岔路?”林川眨了眨眼睛,“那不是张员外的庄子吗……” “张员外?”庞大彪愣道。 林川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有好戏看了……” …… 张家大宅内。 张员外面色阴沉地坐在太师椅上。 “老爷,二少爷的病……”管家小心翼翼地开口。 “闭嘴!” 张员外猛地将茶盏摔在地上,瓷片四溅, “该死的林川!断我儿一只手,还断了老二的活路……”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毒,转头对心腹低声道: “去联系那人,价钱不是问题,我要林川的人头!” 心腹一惊:“老爷,那人要价极高……” “多高我也要!”张员外发狂道,“只要能杀了林川!!!” “是,老爷!”心腹连忙躬身退下。 张员外瘫坐在椅子上。 昏昏沉沉中,仿佛听到了有人在哭喊。 “啊——饶命!” 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不对!” 他猛地睁开眼睛,冲出房门。 迎面便是一个鞑子身影,一拳将他砸倒在地。 越来越多的人被鞑子骑兵拖拽着,跪倒在庭院中央。 女眷们的哭喊声、孩童的抽泣声,混杂着皮鞭的抽打声,在火光中显得格外刺耳。 张员外瘫坐在血泊里,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宠爱的小妾被拖到院中。 百夫长一把撕开小妾的衣衫,在饱满的胸脯上抓了一把,点点头。 “带走!” “不要啊——”张员外哭喊着求饶。 那百夫长转过身来,刀尖挑起他的下巴。 “张员外,你狗胆包天!” 百夫长的汉话带着浓重的草原腔调, “竟敢用毒粮害我族人!” “大人明鉴啊!” 张员外声音都变了调, “是边军!是边军调换了粮食!我张家对血狼部忠心耿耿……” “闭嘴!” 百夫长手中弯刀一挥。 张员外只觉得右耳一凉,随即剧痛袭来。 他捂着喷血的伤口,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啊——!” 惨叫声中,百夫长冷声道: “给你五天时间,交出十万两白银赎罪,否则……” 他阴森的目光扫过满院跪着的张家人,突然停在张世仁身上。 那张惨白的脸被纱布裹了半边,渗出的血迹已经发黑。 仅剩的一只眼睛里满是惊恐,在看到百夫长注视时,整个人都抖如筛糠。 百夫长的视线下移。 原本应该长着右手的地方,如今只剩一截包扎的断肢。 “否则,你全家就会像他一样,变成废人!” 刀光再闪,张世仁的左手齐腕而断。 鲜血喷溅中,这位张家大公子像条蛆虫般在地上扭动哀嚎。 百夫长收刀入鞘,翻身上马。 鞑子骑兵拉着女眷和抢来的金银粮草呼啸而去。 只留下满园狼藉和熊熊烈火。 还有众人围着张大公子不知所措。 张员外瘫在血泊中,目光呆滞了片刻。 眼中终于迸发出刻骨的恨意—— “林川……我要你血债血偿!” 第44章,天雷地火!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阿嚏!” 林川蹲在灌木丛里,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嘘——” 一名战兵猛地转头,眼中迸出凌厉的杀意。 待看清是林川后,年轻的面孔顿时僵住,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不错,铁蛋。”林川赞许地点头,“回去有赏。” 王铁蛋黝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他是王寡妇的独子,此刻激动得嘴唇都在发抖: “谢、谢总旗!” 周围的战兵们面面相觑,眼中满是困惑。 总旗打个喷嚏被新兵呵斥,居然还要给赏? 这是赏的哪门子意思? 谷口两侧,三十多名战兵已埋伏就位。 锋利的箭簇在阳光下泛着寒光。 更远处,辅兵们牵着战马隐入树林,马蹄都用布条包裹得严严实实。 胡大彪带着亲卫们守在谷口要道。 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却压不住那股子紧绷的肃杀之气。 林川摸着腰间的火折子,目光如炬地盯着谷口方向。 “记住,”他压低声音对身旁的张小蔫道,“等最后一名鞑子进谷再点火。” “知——知、知、知——” 张小蔫用力点着头,撅着嘴“吱”着。 林川一把按住他的脑袋,没让他再吱下去。 “总旗!”胡大勇带着王铁柱从山坡上狂奔而下,“鞑子往回走了!” 林川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多少人?” “一百骑!”胡大勇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却闪着兴奋的光,“拉着五辆大车,装得满满当当!还绑了一串女眷!” “哈!”林川嘴角咧开,“这是把张员外家给端了?” 他转身对埋伏的将士们低声道,“弟兄们,鞑子这是给咱们送礼来了!” 压抑的笑声在灌木丛中此起彼伏。 “传令!”林川声音骤然一沉,“哨响点火!” “传,哨响点火!” “传,哨响……” 低语如涟漪般在伏兵间扩散。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息都变得格外清晰。 终于,远处的山道上扬起了尘土。 最先出现的是三名斥候骑兵,他们懒散地晃悠着,显然对回程毫无戒备。 百步之后,百夫长耀武扬威地走在队伍最前头。 在他身后,骑兵三三两两并行,不时发出粗野的笑声。 五辆大车吱呀作响,满载着绫罗绸缎、粮食器物,还有几箱子金银珠宝。 最后面,二十多名女眷被麻绳拴成一串,踉踉跄跄地走着。 有人衣衫不整,有人脸上带血,却都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 整支队伍拖出百余米的长龙,正缓缓钻进葫芦谷口。 林川眯起眼睛,掏出火折子。 鞑子队伍缓缓前行。 最前方的斥候已经快要走出谷口。 百夫长正高声吆喝着什么,引得身后骑兵哄笑不止。 大车轱辘碾过碎石的声音,女眷压抑的啜泣声,在寂静的山谷中格外清晰。 “再等等……” 林川死死盯着队伍末尾的大车。 大车旁边还有三名鞑子。 如果等大车进去,那些家眷也会被炸死多数。 他拍了拍张小蔫,又对不远处的二狗打了个手势。 突然,一名鞑子骑兵勒住马缰,狐疑地望向两侧山坡。 林川心头一紧。 那人正对着王铁蛋藏身的灌木丛! “嗷呜——”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一声悠长的狼嚎。 那骑兵松了口气,骂骂咧咧地继续前行。 “呼……” 林川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目光如刀锋般扫过鞑子队伍。 是时候了! “咻——!” 尖锐的哨声刺破长空! 刹那间,数十根引线同时点燃,火花如毒蛇般窜向埋藏的石头雷。 与此同时,张小蔫和二狗弯弓搭箭,瞄准大车旁边的鞑子。 听到哨声,有些鞑子条件反射般抓向刀柄。 只是刀还没有拔出来—— 一名鞑子忽然觉得身体腾空而起。 视线中,周遭的几个同伴连同胯下战马,也都扭曲起来。 下一瞬,他的意识只剩下轰鸣。 “轰!” 第一声爆炸在队伍中央炸响。 气浪如巨锤般横扫,最近的三个骑兵连人带马被撕碎,掀上半空。 碎块还在半空,连环爆炸接踵而至! “轰轰轰轰轰轰轰!” 无数身体在轰鸣中解体粉碎,血与肉飞扬在空中。 大车旁边的鞑子骑兵拼命控制着惊乱的战马,还没稳住,便被箭簇射成了刺猬。 火光划过庞大彪的眼帘。 他下意识缩起脖子,瞳孔骤然收缩中,映出炼狱般的场景。 整个葫芦谷,就是一座炼狱。 战马的嘶鸣此起彼伏,与人的惨叫混作一团。 铁屑呼啸着穿透人体,在骑兵队列中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有鞑子侥幸躲过爆炸,却被飞溅的铁屑穿透了双眼,捂着脸在地上打滚。 受惊的战马互相践踏,将落地的骑兵踩得骨断筋折。 谷底烟尘弥漫,火光冲天。 血腥味混合着火药味,在谷中形成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嘭嘭嘭嘭嘭——” 弓弦震动声,如死神的低语,接踵而至。 埋伏多时的战兵们从岩壁后现身, 又一波箭雨倾泻而下,将侥幸躲过爆炸的鞑子钉死在地。 胡大勇手中战刀寒光闪烁:“一个不留!” 屠杀,正式开始。 “杀——!” 震天的喊杀声在山谷中回荡。 铁林堡的战兵们如猛虎下山,扑向那些侥幸存活的鞑子骑兵。 百夫长仰躺在血泊中,仅剩的一条腿抽搐着。 他眼睁睁看着一个满脸雀斑的年轻战兵兴高采烈地冲过来,手中战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哈哈我的!” 狗蛋手起刀落,百夫长的人头应声飞起。 他一把抓住发辫,将还在滴血的头颅高高举起。 “老子砍了个当官的!” “狗日的!那是个百夫长!” 独眼龙懊恼地跺了跺脚,转身扑向另一个挣扎的鞑子,“这个算老子的!” 战场已成屠宰场。 幸存的鞑子不是被炸得神志不清,就是被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瘫在地上,眼神涣散,口中喃喃自语,仿佛在祈求天神宽恕。 战兵们手起刀落,刀光闪过便是一颗人头落地。 偶有反抗者,也不过是多挨一刀的事。 这些草原勇士,平生第一次见识如此恐怖的天雷地火。 他们跪在地上,对着天空不住叩拜,以为是触怒了长生天,降下这等灭顶之灾。 哪里还有半点反抗的勇气? 另一边,庞大彪和十名亲卫呆若木鸡。 “百户!咱们上不上?” 一个亲卫扯着嗓子喊道。 第45章,战功归你,银子归我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庞大彪这才如梦初醒。 他一把抽出佩刀: “上!当然要上!杀——” 可等他们冲到战场时,才发现早已没了用武之地。 满地都是残缺不全的尸首,幸存的鞑子都被补了刀,就连跪地求饶的也没留。 铁林堡的战兵们已经开始打扫战场。 有人割脑袋记功,有人搜刮战利品,还有人对着鞑子的尸体吐口水。 “这、这不是做梦吧?” 庞大彪握着刀的手微微发抖。 他征战半生,何曾见过这等摧枯拉朽的胜利? 林川缓步走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庞大哥,多谢你们压阵。” 他指了指谷外,“那些大车和女眷,还得劳烦你们护送回堡。” 直到这时,庞大彪才注意到,在爆炸伊始,就有辅兵悄悄绕到后方,将那些惊惶失措的女眷和大车都控制住了。 整个伏击,从开始到结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总旗,清点完了!” 胡大勇小跑过来,兴奋得声音都在发颤: “一百零三个鞑子,一个没跑!” “战马呢?” “死伤大半,剩下轻伤能用的,也就二十匹。” “不错!”林川点点头:“咱们的伤亡?” “三个轻伤。” 胡大勇咧嘴一笑,”都是皮肉擦伤。哦对,还有个倒霉蛋冲锋时崴了脚,这会儿正坐在地上骂娘呢。” 站在一旁的庞大彪和亲卫们面面相觑。 这位身经百战的百户此刻竟有些手足无措。 他身后的亲卫们更是目瞪口呆。 “林兄弟……” 庞大彪咽了口唾沫,“这等神兵利器,怎么不先让将军过目?要是将军知道你有这等好东西……” “庞大哥有所不知。” 林川指了指那些爆炸留下的焦黑痕迹。 “这石头十颗里能凿成三颗就不错了。今日也是头回实战,配方还在改进。” 他顿了顿,抱拳道: “还望庞大哥先替兄弟保密,待改进完善后,我亲自献给将军。” 庞大彪浓眉一挑,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 “你让我咋保密?” 他指着满地尸首,“三十多人全歼百人队,这等战功报上去,将军能不追问?到时候军功司的人来查,你也瞒不住啊!” “所以啊……” 林川凑近半步,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这战功是庞大哥您带着亲卫队立的。我铁林堡将士,不过是从旁协助。您带着百人队精锐亲卫,配合我三十名战兵,杀了鞑子,这不是很合理吗?” “放屁!”庞大彪涨红了脸,络腮胡子都气得翘了起来。 “我庞大彪再不要脸,也干不出抢功的事!这要是传出去,老子还怎么在军中立足?” “庞大哥!” 林川勾住他的肩膀,声音压得更低, “战功归你,银子归我。你看这五大车战利品……” 他朝远处满载的大车努了努嘴, “都是从张家搜刮来的好东西,在铁林堡可放不住!我留一车,剩下的您拉回大营,那张员外也不好冲我要不是?” “好你个小子!” 庞大彪一巴掌拍在林川背上,“你是想拉将军当挡箭牌?让将军替你扛下这风头?” 林川笑而不语,只是轻轻眨了眨眼。 两人对视片刻,突然同时放声大笑。 不远处的战兵们好奇地望过来,不知道这两位长官在笑什么。 只有张小蔫蹲在地上,一边割着鞑子的脑袋,一边偷偷撇嘴。 每次总旗这么笑,准没好事。 “不过……” 庞大彪突然收起笑容,正色道, “这事瞒不了多久。将军不是傻子,迟早会看出端倪。” “这事儿不瞒着将军,瞒着军功司就行。能瞒住军功司,就能瞒住王户部……” 林川说道,“等石头雷改良好了,到时候,边军的战力就能翻上几番。” 庞大彪倒吸一口凉气。 他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人谋划的,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远。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重重地拍了拍林川的肩膀: “他娘的,老子今天算是开眼了!” 他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我就虚报战功一回!”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在他们身后,战场还在继续打扫中。 有人哼着小曲,有人谈论着刚才的战斗。 还有人已经开始数脑袋,盘算能分到多少赏银。 回到铁林堡,登记完战功。 庞大彪把装满金银珠宝的箱子留下一半。 带着剩下细软和粮草,连同一百多颗鞑子脑袋,回了边军大营。 为了帮他营造声势,林川派出三十名战兵和五十名辅兵一路跟随。 把他们送进大营,才一起返回铁林堡。 至于庞大彪如何把这场仗吹得天花乱坠,林川就不关心了。 …… 子夜时分。 铁林堡校场却亮如白昼。 数十支松明火把噼啪作响,将整个校场照得通明。 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中央,目光全都聚焦在那几口樟木大箱上。 箱盖大敞着,白花花的官银在火光映照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今日参加葫芦谷伏击的战兵、辅兵,统统排队领赏!” 胡大勇站在箱子上,铜锣般的嗓门震得人耳膜发颤。 “战兵按军功簿上的数目,一个子儿都不会少!辅兵们……” 他顿了顿,大喊道:“每人五两银子!” “五两?!” 人群中炸开一片惊呼。 那些负责挖坑埋雷的辅兵们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原本想着能混顿饭就不错了,哪曾想过还有银子拿? “都他妈傻愣着干嘛?” 胡大勇骂骂咧咧道,“不想要银子就不用排队!” “要要要!” 辅兵们这才如梦初醒,乌泱泱地涌向队伍末尾。 有人跑得太急被绊了个跟头,也顾不上喊疼,爬起来就往人堆里钻。 战兵们的队伍早已排成了长龙。 这些汉子们伸长了脖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狗蛋站在队伍最前头,黝黑的脸上写满了期待。 他今天亲手砍下了鞑子百夫长的脑袋,不知能发几两银子。 听说一个脑袋十两银子,百夫长……是不是会高一些? “狗蛋!九十两!” 随着胡大勇一声喊,全场哗然。 狗蛋脑袋“嗡”的一声,感觉什么都听不见了。 胡大勇的口水喷到他脸上,才缓过神来。 “咋的?高兴傻啦?” 胡大勇举了半天银锭,也不见狗蛋来接。 狗蛋如梦初醒,颤抖着接过沉甸甸的银锭。 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林川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总旗大恩大德,狗蛋没齿难忘!” 这个农家少年,此刻捧着相当于种地二十年收入的银子,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他想起娘亲单薄的背影,又想起自己砍下百夫长脑袋时那股狠劲…… 这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狗蛋开了个头,后面的战兵和辅兵们,领完银子后,竟然都给林川磕头。 林川微笑地望着他们,心中感慨万千。 这些银子,不过是张家财富的九牛一毛。 但对这些农家出身的汉子来说,却足以改变命运。 “都听好了!”他突然提高嗓门,“今日之功,全赖诸位奋勇杀敌。但切记——” 他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财不露白,谁敢在外头显摆,军法处置!” “遵命!” 士兵们齐声应和,但脸上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有人已经开始盘算,是给家里添几亩地,还是说门亲事…… 夜风渐凉,但校场上的热乎劲儿却久久不散。 而在十里外的边城大营。 关于这场“大捷”的争论,才刚刚开始。 …… 第46章,三日下不了炕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中军帐内,烛火摇曳。 陈远山手中的茶盏已经凉透,却浑然不觉。 他盯着案前唾沫横飞的庞大彪,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 “那石头雷’轰’的一声,炸得鞑子人仰马翻!” 庞大彪手舞足蹈地比划着,“那小子还特意算好了引线长度,等鞑子完全进入峡谷才点……” 陈远山突然抬手打断:“等等,你说那引线能控制爆炸时辰?” “千真万确!” 庞大彪点点头,抹了把汗,“那小子管这叫’定时爆破’,说是根据什么……什么燃烧速度算的。” 帐内陷入沉寂。 陈远山摩挲着茶盏,眼中精光闪烁。 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能精确控制爆炸时机的火药,就连京城军器监的老工匠都做不到。 “将军?”庞大彪小心翼翼道,“您不信?” “信,怎么不信。”陈远山突然笑了,“只是没想到,在这鸟不拉屎的边关,竟藏着这么个宝贝。” 他起身踱步,铠甲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作为从军几十年的老将,他太明白这种人才的价值。 但更让他心惊的是林川的年纪。 还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哪里来这般见识? “彪子。”陈远山突然转身,“你说那火药是他自己调的?” “可不是!”庞大彪来了精神,“那小子在铁匠铺后头搭了个土窑,整天捣鼓些瓶瓶罐罐。赵铁匠说有一次差点把屋顶掀了……” 陈远山瞳孔微缩。 比军器监更厉害的火药配方,出自一个边关小卒之手? 这事要是传出去,势必引发滔天巨浪…… “将军?” 庞大彪见主帅走神,试探道: “林川说这事不想张扬,所以……才让属下冒领军功……他还说,过几日把改良版的石头雷送来……” “聪明!”陈远山赞叹一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小子知晓厉害,懂得藏拙,难得啊!” 庞大彪眼睛一亮:“将军,您这么喜欢这小子,怎么不把他直接调过来?” “不可。”陈远山摇头,目光深邃如潭,“初见那日,我就知道他非池中之物。” 他走到帐门前,望着铁林堡方向的星空。 “雄鹰需要广阔天地,关在笼子里反倒废了。” 庞大彪若有所思地点头。 帐外夜风拂过,将案上的烛火吹得忽明忽暗。 “彪子,你安排一下,不要声张。” 陈远山思索片刻,沉声道,“即日起,铁林堡所需火药原料,按亲卫营标准供给。”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就跟林川说,是给军械副使的特别优待。” “遵命!” …… 夜色如墨。 铁林堡的轮廓显得格外坚实。 兵舍里,此起彼伏的鼾声在夜空中交织。 林川的住处亮着昏黄的灯。 两间相连的屋子,里间是芸娘的,外间是他的。 毕竟还没有正式娶进门,林川懂得分寸。 这年头可不像前世那般,习惯把同居当成试婚。 “给。”林川将沉甸甸的布包推过去,“两百两银子,我自己赏自己的。” 芸娘接过时手腕一沉,银锭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么多……” 她声音发紧,“得挖个坑藏起来。” “藏什么?” 林川笑着拉过她的手,“现在不是以往了,给你打个箱子,专门用来放银子,以后你不开心了,就打开箱子瞧瞧!” “瞧银子又不会开心。”芸娘低声嘟囔着,“瞧你才开心……” “你说什么?”林川没听清。 芸娘耳尖泛红,不好意思再说,低头摆弄着银锭。 烛火在陶盏里轻轻跃动,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土墙上。 芸娘想了想,说道:“等有了大房子,给你弄个书房,专门放你的书……” “书房?”他低笑,气息裹着硝烟味扑在她耳后,“不如修个暖阁,砌上火龙。” 滚烫的唇擦过她颈侧。 芸娘浑身一颤,中衣系带不知何时已被挑开。 “啊!干、干嘛……” 她慌忙去抓散开的衣襟。 反被林川捉住双手按在土炕上。 粗布褥子下垫的干草发出窸窣轻响,混着她急促的喘息。 林川的吻落在她锁骨:“今日在阵前,看见那么多鞑子……” 他叼住她滑落的衣带,含糊道:“我就在想,还没给你描过眉呢。” “啊……坏、坏……” 芸娘喉间溢出声呜咽,挣扎的力道软了下来。 林川趁机扯开中衣,烛光泼在她莹白的肩头。 常年劳作的麦色,与未见过日光的雪色,在衣襟断裂处交织。 “阿川……别、别……” 她羞得并拢双腿,脚踝却被大手握住。 粗茧磨过细腻的脚背,激得她弓起身子。 散乱的青丝铺了满枕。 衣衫一件件被剥开,露出细嫩的身躯。 掌心顺着腰线往上攀,停留片刻。 芸娘绷紧身子,紧紧咬住唇…… 窗外传来巡夜兵卒的交谈声: “头儿,总旗屋里灯还亮着?” “少管闲事!” 压在她身上的躯体骤然僵住。 林川喘着粗气抬起头。 汗珠沿着喉结滚落,滴在她敞开的衣襟里。 芸娘趁机扯过薄被掩住春光。 “等孝期满了,” 他喉结滚动,喘息着说道,“我定要你三日下不了炕。” 芸娘羞红了脸,抓起银锭要砸他,反被扣住手腕按在头顶。 林川埋首在她颈窝深吸口气。 突然翻身下炕,抓起墙角水瓮兜头浇下。 冰凉的水顺着精壮的脊背流淌,在泥地上积成水洼。 “大坏蛋……” 芸娘轻喃一声。 将滚烫的脸埋进还带着他体温的被褥里。 ……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校场上还蒙着一层晨露。 张小蔫蹑手蹑脚地钻出兵舍,生怕惊醒还在酣睡的弟兄们。 他熟练地绑好腿上的沙袋,突然听见校场方向传来脚步声。 又是总旗…… 他揉了揉眼睛,看着那个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的身影。 林川保持着均匀的节奏。 经过这段时间的苦练,这具身体已经比刚穿越来时结实了许多。 “还不够……” 他暗自咬牙,感受着腿部传来的酸痛。 爆发力、耐力、速度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听庞大彪说,军中有家传习武的,自小修习呼吸法门,能在战场上连续厮杀不露疲态。 “会不会真像武侠电影里那样……” 他脑海中闪过飞檐走壁的画面,随即又摇摇头。 “早啊,小蔫!” 跑着经过张小蔫,他随口打了个招呼。 “林大、大、大大大……” 张小蔫一张嘴就卡住了,眼睁睁看着总旗的身影捡捡跑远。 他站在原地挠头,结巴的毛病在清晨似乎更严重了。 是该继续“大”下去,还是直接追上去? 正犹豫间,身后传来王铁柱的嘲笑声: “得,又卡壳啦?” 张小蔫涨红了脸,索性闷头追了上去。 晨练过后,伙房里飘出阵阵粥香。 胡大勇摸着圆滚滚的肚皮,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胡伍长!”林川擦着汗走过来。 “在,总旗!”胡大勇慌忙站起身。 “我问你个事儿……”林川压低声音。 “啥事儿?” “你会不会……” 林川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内功?” “呃……啊?” 胡大勇张大了嘴。 半个馒头掉在了地上。 第47章,十万两雪花银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总旗,我真不会那玩意儿。” 胡大勇挠着络腮胡,一脸茫然, “您说的内功……是戏文里那种能隔山打牛的功夫?” 林川捡起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小人: “就是能让身体爆发更强力量的法子。比如这样……” 他手腕一抖,树枝“啪”地抽在胡大勇大腿上。 “你挨这下的反应速度,能不能练得更快?” 胡大勇龇牙咧嘴地揉腿: “将军府上的教头倒是说过,他们练’听劲’的能……” “听劲?”林川眼睛一亮。 “就是闭着眼也能躲开棍棒。” 胡大勇压低声音,“不过将军说过,战场上花架子死得快,生死都在胆量里,依我看,有这功夫练内功,还不如多练练外功呢,冲杀起来更带劲……” “胡伍长,你说有没有能空手接箭的教头?” 林川眯起眼睛,“咱多给点月薪,比如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 胡大勇差点一个跟头,“总旗,有这钱不如多打几副铁甲靠谱……” 林川点点头。 这个话题没必要继续下去了。 胡大勇这个武夫,根本没明白他想要什么。 自那日见识过鞑子骑射,他就一直在琢磨对策。 平原遭遇战,铁林堡的战阵再精妙也难免伤亡。 若是能请来几个真正的武学高手,胜算就会再高一些。 只是上哪儿去请这种高手…… 正想着,王铁柱风尘仆仆赶了回来。 “总旗,探清楚了!” 他抓起桌上茶壶,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凉茶水,放了下来。 “那小翠说的没错,鞑子是跟张员外索要十万两银子,限期五天……张老狗现在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正到处筹钱呢!” “十万两?” 胡大勇差点惊掉下巴。 林川却是眼前一亮。 王铁柱口中的“小翠”,是昨日被鞑子抢走的一个女眷。 听说是张员外的小妾。 昨日打扫战场,她就蜷缩在尸堆旁。 身上的绸缎衣裳被撕得七零八落,露出的肌肤白得刺眼。 若不是王铁柱眼尖,给她披了件鞑子的皮甲,怕是早就被众人看光了。 “她怎么样了?”林川问道。 “在后院洗衣裳呢!” 王铁柱咧嘴一笑,“这姑娘手脚麻利得很,今儿天没亮就起来帮厨了。” 林川点点头。 昨日要派人送家眷们回去时,这小翠跪在地上哭诉,说她本是良家女,父母都死在鞑子刀下,后来被张员外强抢进府当了小妾。 如今得知张员外竟与鞑子勾结,宁死也不愿回去。 “鞑子这是报复粮草下毒的事?”胡大勇插嘴道。 “正是!”王铁柱凑近几分,“听说那鞑子头领放话,要是五日内见不到银子,就要血洗张家满门。” “可那鞑子头领不是被咱们杀了吗?”胡大勇纳闷道。 “那不过是个传话的。” 林川冷笑一声,“如今张员外知道咱们把鞑子给杀了个精光,这十万两银子,他敢不拿出来?”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 “十万两啊……” 在这个普通农户一年到头也攒不下十两银子的世道,十万两白银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上千户农家十年的血汗。 意味着能买下半个县城的良田。 意味着足以武装一支千人精锐。 而张员外,竟能在短短五日内筹措? 再想想王户部、张参将、秦知县…… “好一张官商勾结的关系网!” 林川叹了口气。 他总算明白,将军承受着怎样的压力了。 “总旗,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胡大勇在身后低声问道。 “怎么办?”林川沉思片刻。 十万两雪花银…… 这数目在他脑海中瞬间化作无数可能: 三百亩荒地需要耕牛…… 四个铁匠铺远远不够,最好能扩充到十个二十个…… 战兵还没满员,辅兵和劳工也要增加…… 还有脑子里大量的新技术要尝试开发,也都需要人手…… 人口也要扩充。铁林堡,最好能扩成一座武装小镇…… 库房里那几口装满银锭的箱子,此刻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铁林堡每日仍在消耗着数十两白银,而秋收尚远,铁器产量也远未达标…… “盯紧张家!”林川语气冰冷,“这笔银子,绝不能让它流出边关。” “属下这就安排!” 胡大勇刚要转身,又被叫住。 “等等!查清楚张员外名下的产业——粮铺、当铺、车马行,一个都别漏!” “总旗这是要……” “通敌叛国者,诛九族。” 林川缓缓开口,“既然张员外敢资敌……那他的家产,就该充作军资。” 胡大勇瞳孔微缩,抱拳的手顿了顿。 最终什么也没说,大步流星地离去。 …… 张家大院依旧乱糟糟的。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 张员外站在前院,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十万两白银! 鞑子给的期限已经过去一天了。 “老爷,统计完了。”管家捧着账本,声音发颤,“东厢房烧了七间,西跨院毁了五间。粮仓被抢走新麦三百石,金银珠宝损失约两万两……” “我问的是银子!”张员外厉声打断,“筹措十万两,够不够?” 管家额头渗出冷汗:“回老爷,别院库房现银有四万两,当铺能挤出两万五,绸缎庄和米粮店的货款能周转一万两,再加上……” “说重点!” “还差不到一万两。”管家声音越来越低,“除非……抵押几间铺子……” 张员外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一辈子积攒的家业,转眼就要被掏空大半。 换谁不心疼? 好在产业根基还在。 只要王户部答应的军械生意能成,只要秦知县和张参将还在位…… “大少爷的伤……”管家小心翼翼道。 “废了就废了!”张员外猛地挥手,“小翠呢?那个贱人回来没有?” 管家身子一抖:“听、听回来的下人说……小翠……留在铁林堡了……” “什么?!” 张员外突然僵在原地,脸上的皱纹剧烈抖动。 “铁林堡……又是铁林堡——” 声音陡然拔高,“这个林川!!!!到底想!怎!样!!” “老爷……”管家战战兢兢地往前蹭了半步,“那人……答应了……” 张员外猛地转身,眼中迸出一丝寒光: “说清楚!!” “黑风寨的大当家……给了回话……” 管家咽了口唾沫,“说接了这单生意……” “好!好!好!" 张员外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告诉那人,只要能杀了林川,我愿出双倍价钱!!!” “是!老爷……” 第48章,刺杀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经过近两个月的扩建改造,铁林堡已经焕然一新。 围墙被加厚了一倍。 夯土中间夹着碎石,外层钉满尖木桩,防止敌人攀爬。 壕沟重新加宽加深。 底部插满削尖的木桩,表面覆盖着枯枝杂草作为伪装。 箭楼矗立在戍堡四角,高约三丈,全木结构,外覆湿泥防火。 每座箭楼可容纳五名弓手,居高临下,射程覆盖整个外围。 瞭望塔则建在戍堡正门上方,比箭楼更高,视野极佳。 塔上日夜轮值两名辅兵,配备铜锣和示警哨,一旦发现敌情,立刻示警。 堡内区域的改造更大。 西侧是生活区,新建了三排兵舍,每间能住八人。 东侧是一片生产区,五座铁炉日夜燃烧,铁匠铺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不绝于耳。 赵铁匠带着徒弟们按照林川的“流水作业”法,将箭簇打造分成锻打、淬火、打磨三道工序,效率比传统方法快了三倍不止。 再往里就是仓库和马厩。 上次伏击鞑子百人队,死伤七八十匹战马。 可还剩下二十匹,足够组建一支精锐骑兵。 只是每日的粮草消耗让人心疼。 大门外,一个身影渐渐走近。 守门的辅兵眯眼望去,上下打量着来人。 是个黑衣女子,约莫二十出头,身形修长。 腰间悬着柄缠麻布的细剑,黑纱斗笠边缘还沾着尘土。 “来者何人?” “流民。”女子声音清冷,“听说这里管饭。” 辅兵一愣:“小娘子,咱们戍堡不收闲人,你会洗衣煮饭?” 黑纱微微扬起,露出截白玉似的下巴。 “我会铸剑。” 校场上,林川正试着新改的战甲。 铁匠新打的护心镜有些紧,勒得他喘不过气。 “总旗!”辅兵带着女子过来,“这位姑娘想做铁匠……” 林川转头,正对上一双寒星般的眸子。 黑衣女子已站在三丈外。 “做铁匠?” 胡大勇先开了口,“哪有女子做铁匠?你抡得动锤吗?” “你就是林总旗?” 女子直接越过胡大勇,走向林川。 林川的右手下意识摸上刀柄。 不知为何,看着她的眼睛,感觉很冷。 “我是。” 几乎在最后一个字落下的同时,黑色衣袂在朝阳下“呼”地绽开。 女子身形如鬼魅,一掌印在他胸前。 “砰!” 林川只觉得一股大力从撞在胸前,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刹那间,整个校场仿佛凝固了一瞬。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 那抹黑影已如鬼魅般掠过,剑锋割裂空气,发出“嘶”的破空声。 林川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本能地抽刀,却只来得及拔出半截。 “锵!”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中,火星四溅。 剑锋擦着他的手腕划过。 女子身形未停,黑色裙摆如夜鸦展翅,一个凌厉的回旋踢。 林川仓促侧身,这一脚重重踹在兵器架上。 “轰!”整排木架应声碎裂,十几杆刀枪“哗啦啦”散落一地。 “有刺客——” 胡大勇的吼声这时才想起。 他刚迈出两步,女子反手一掌已至胸前。 “砰!” 沉闷的撞击声中,近两百斤的壮汉竟像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 重重撞在熬药的土灶上。 “哗啦——” 砂锅粉碎,滚烫的药汁混着炭火泼洒开来。 混乱中,张小蔫第一个回过神来。 他张弓搭箭一气呵成,“嗖”的一声,箭矢直取女子后心。 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现了—— 黑衣女子头也不回,右手如灵蛇般向后一探,竟精准地抓住了飞箭! 箭尾的翎羽还在她指间颤动,发出细微的“嗡嗡”声。 林川看得分明,忍不住“卧槽”了一声。 这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空手接箭”? 此刻亲眼所见,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厉害! “啊——!” 独眼龙暴喝一声,抄起装满湿土的箩筐,用尽全力掷向女子。 女子反手一挡,土筐在半空解体,漫天泥土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她神色不变,手中长剑轻颤,刹那间寒芒如雪。 林川只觉眼前剑光缭乱,胸口“叮叮”连中两剑,震得他踉跄后退。 护心镜竟被生生刺出两道裂痕。 “咦?” 黑衣女子轻诧一声,显然没料到他的战甲这么硬。 林川却借势转身就逃,直奔校场边缘。 那边芸娘正端着刚出笼的炊饼,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 忽听一阵喧哗,她茫然抬头。 只见林川狼狈地翻滚过地面,黑衣女子如影随形。 几个战兵冲向女子。 “嘭嘭嘭”几声闷响,又纷纷倒飞回来。 摔得七荤八素。 “咣当!” 林川撞翻水缸,他突然抓起一把湿泥甩出。 女子挥剑格挡,泥浆却“啪”地在空中炸开,糊了她满脸。 “唔!”女子下意识闭眼。 就这电光火石的间隙,林川猛扑而上。 拦腰抱住女子。 两人纠缠着撞进草料棚。 干草“轰”的炸开,纷纷扬扬落下来。 芸娘瞪大眼睛:“怎、怎么啦?” “快!快去救总旗!” 众人蜂拥而上,却在草料棚前停了下来。 两个身影在漫天草屑中翻滚纠缠。 黑衣与战甲早已难分彼此。 林川甚至能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混合着汗水的体香。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遭遇刺杀。 更荒谬的是,刺客竟是个年轻女子。 “见鬼……” 太阳穴突突直跳。 方才那电光火石间的交手,他连对方的剑路都看不清。 胸口挨的那掌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对方百分之百是个武林高手! 他没有和高手对战的经验。 所以此刻,他只有一种最笨的方法。 就是贴身紧逼,不给对方施展的空间。 这个决定根本称不上是什么战术,也不是什么临战反应。 纯粹是面对死亡的最后一搏。 谁知道对方会不会什么盖世神功,一掌拍他个五脏破裂。 索性就是扑上、缠抱、绞索、对方挣脱、再扑上、缠抱…… 而此刻,那黑衣女子简直要发狂。 今日要刺杀的目标,看起来人模狗样,还穿着一身战甲。 可打起来才知道,也就是一只弱鸡。 按照计划,她不需要费多大力,就能杀了对方,割下头颅,从容离开。 都是些有蛮力的兵卒而已,在她剑下,谁都走不过一回合。 只不过她不嗜杀。 接了杀林川的生意,就只杀林川,别人都不值钱。 可计划总是不如变化…… 谁知道这林川,果真如那张员外的人所说,阴险狡诈,不择手段。 她自幼学武,不论对手是谁,从来没有能走过三招的。 可眼前这个家伙,打起架来竟像个市井无赖! 干草飞扬间,林川死死扣住女子的手腕,手背青筋暴起。 女子屈膝猛顶,林川闷哼一声,却借势用全身重量将她压进草堆。 “松手!” 女子身体突然一僵。 声音有些慌乱。 第49章,你先从我身上下来!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女子眼睛瞪得滚圆。 恨不得用眼神杀死林川。 林川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正按在一处柔软的隆起上。 他连忙缩手,却被女子抓住机会一记头槌,撞得眼冒金星。 “登徒子!”她咬牙切齿骂道。 林川眼前发黑,却本能地收紧臂弯。 两人再次重重摔进草堆。 林川温热的呼吸喷在她颈间: “我又不是故意的!” “我杀了你!” 女子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颤音。 她修长的腿突然绞住林川腰际,腰身一拧就要反制。 林川急中生智,抓起一把草料就塞进她衣领。 “啊——” 女子惊叫出声。 这声带着哭腔的尖叫让外围的士兵们一愣。 王铁柱正要上前,被胡大勇一把拽住: “别过去!” 众人面面相觑。 “看看情况再说……” 胡大勇伸出脚尖,将女子掉落在地上的细剑拨开。 此时此刻。 草堆里的搏斗,已经变成最原始的角力。 两人每一次翻滚都激起新的草浪。 时而林川将女子压在身下,时而那双修长的腿又绞住他的腰腹。 最要命的是,随着剧烈运动,女子的衣襟早已松散。 林川每次压制时,都能瞥见一抹雪白在黑衣间若隐若现。 他不得不移开视线,却正对上女子含泪的怒视。 “听着!” 林川锁住女子的双手,喘着粗气凑到她耳边, “我不管你为什么要杀我,你好歹跟我说个明白!” 女子刚要说话,两人瞬间僵住。 隔着破碎的衣衫,他能清晰感受到对方剧烈的心跳。 “你……”女子的声音突然哑了,“你挪开……” “我不挪!” 他死活不敢松手,“你要杀我!” “林狗贼,你给我挪开!”女子咬牙切齿道。 “狗贼?”林川皱起眉头,“你到底是谁啊?我哪里惹你了?” “你欺男霸女,草菅人命!”女子挣扎得更凶,“人人得而诛之——” “你神经病啊?” 林川用力压住她,“我欺谁家男,霸谁家女了?” “你杀了张员外家丁!” 女子狠狠地喊道,“又害张大少爷断了只手,还抢了张员外小妾,敢说不是?!!” 林川恍然大悟。 “小妾?”他眼神冷了下来,“你说的是小翠?” 女子一愣:“你承认了?” 林川没回答,而是转头朝外面喊了一声:“来人!” 这一喊,他自己都愣住了—— 草料棚外早已围满了人。 战兵们手持刀枪,赵铁匠拎着铁锤,连芸娘都攥着锅铲。 小翠站在最前面,手里还握着擀面杖,面粉沾了半张脸。 “小翠!过来!” 小翠怯生生地站出来,看了看林川,又看了看黑衣女子。 怯生生地开口:“总旗……怎么了?” 女子盯着小翠,眉头越皱越紧。 “这位姑娘说是我抢了你,你自己说是不是?” 小翠脸色一白,拼命摇头。 “不是!不是!!” 她声音有些发抖,“张员外把我抢过去当小妾,我不肯,他就把我关起来……后来鞑子把我抢了去,总旗杀鞑子,把我救了……” 女子怔住了。 林川冷冷道:“张大少爷带人抢我未过门的媳妇,被我带人拦住,又命人杀了我们。这事儿柳树村谁人不知,大家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 “姑娘,你是不是被人骗啦?” “俺们林总旗可是个好人啊!” 众人七嘴八舌。 女子嘴唇轻颤,眼中的杀意渐渐动摇。 “你先从我身上下来!” 林川一怔。 这才反应过来。 他还摁着女子的双手,整个人把她压在下面。 林川脸上一热,松开了钳制的手。 整个人向后跌坐在草堆。 女子趁机翻身而起,却听到胡大勇低喝一声:“别动!” 几把刀枪围住了她。 林川摆摆手:“放了她,没事的。” “总旗!这人要杀你!”胡大勇急切道。 “她被张老狗给诓骗了!” 林川笑了笑,“姑娘,你可以去打听打听,看看张员外到底是个什么人?你若发现我真有欺男霸女、草菅人命,我就在铁林堡,你随时可以来杀我。” “总旗!” 胡大勇又要开口,被林川狠狠瞪了一眼。 “人家可是武林高手,你们想拦也拦不住!”他冷笑一声。 “什么武林高手啊?帮张老狗的人都是坏人!” 赵铁匠气呼呼地骂道。 “对啊,那张老狗丧尽天良,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儿?姑娘你咋想的?怎么会帮他做事呢?” “就是啊……长得这么标致,怎么干这种事儿呢?” “这不是遭天谴吗?” 人群越来越嘈杂。 林川见这女子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忍不住挥了挥手。 “都散了吧!别在这瞎吵吵,该干嘛干嘛!”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和泥土。 忽然想起方才厮打时,自己情急之下往她衣领里塞了一把干草。 那些细碎的草叶想必正扎得她难受。 偏生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整理。 他忍不住偷眼瞧去,却正对上她同样局促的目光。 四目相对的刹那,两人同时别过头去。 “阿川!” 芸娘的声音适时响起。 林川如蒙大赦,一把牵起芸娘的手。 “芸娘来得正好!” 他转向黑衣女子,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些: “这就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当初张大少爷要抢的就是她……你若不信,不妨留下来住几日,多了解了解情况……” 芸娘打量着眼前这个狼狈却依然英气逼人的女子,眼中竟带着几分欣赏: “这位姐姐定是被人蒙骗了吧?” “你叫谁姐姐?”林川愕然。 “啊?那、那该叫……”芸娘一时语塞。 “算了,”林川挠头,“确实比你大些……” “嗯?” “嗯?” 两个女子同时愣住。 芸娘是没反应过来,黑衣女子却是听懂了弦外之音,眼中闪过一丝羞恼。 “那个……” 林川尴尬地搓着手,突然意识到还不知道对方姓名, “你先跟芸娘去换身衣裳吧……这身……不太方便……” 女子警惕地盯着他。 “是让你跟芸娘去!” 林川无奈扶额,“她又不会武功!你们这些江湖人,整日疑神疑鬼的……” 也不知是真的想留下查明真相,还是因为衣领里的干草实在刺痒难忍。 黑衣女子站起身,跟着芸娘就走了。 林川和几个战兵目送着她俩进了屋。 几个人对视一眼,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地上。 “哎哟我的亲娘诶……” 王铁柱捂着胸口龇牙咧嘴,“这姑奶奶一脚差点没把我饭踹出来…” 胡大勇哆哆嗦嗦地解开护甲,露出青紫一片的肋部: “老子挨过鞑子的狼牙棒都没这么疼……” 二狗瘫在地上直喘粗气:“她刚才拍我那剑……我差点尿了……” 林川摸了摸胸口方才挨剑的部位,能挡得住三棱箭簇的鳞甲片,已经碎了。 他苦笑一声:“你们好歹就挨了一下,我可是被她按着打了半天……” 几个战兵齐刷刷地看向他,眼神突然变得意味深长。 “总旗……” 胡大勇挤眉弄眼,“您那’贴身缠斗’的功夫……挺熟练啊?” 王铁柱揉着淤青附和:“就是就是……” “放屁!”林川骂道,“那是生死关头!换你们试试?” 脑海中莫名浮现出方才缠斗的手感…… 二狗突然压低声音: “不过说真的……那姑娘长得可真俊,就是太凶了!” “嘘!”众人突然噤声,齐刷刷转头看向后面。 林川一巴掌拍在二狗后脑勺: “闭嘴吧你!嫌命长是不是?” 第50章,得加钱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那女子没走,在铁林堡留了下来。 也不完全算是留。 她不吃铁林堡的饭,不睡铁林堡的屋,甚至连话都很少说。 可每天早上,林川推开房门时,总能看见她坐在戍堡的围墙上。 两丈高的围墙,连个搭手的地方都没有。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上去的。 她总是戴着那顶黑纱斗笠,抱剑而坐,看不清表情。 战兵们起初还提防着她,可慢慢也就习惯了。 “总旗,这姑奶奶到底在干嘛?” 王铁柱扛着长枪,朝围墙努了努嘴。 林川抬头,果然见她坐在墙头,黑纱遮面,一动不动。 “随她去吧。”林川摆摆手,“反正她也不吃咱们的饭。” 战兵们操练时,她就在墙头看着。 胡大勇练刀,她嗤笑一声; 二狗射箭脱靶,她摇头叹气; 王铁柱耍枪绊倒自己,她甚至“啧”出了声。 战兵们憋屈得要命,可又不敢说什么。 毕竟这位姑奶奶是真能打。 有一回,林川实在忍不住了,仰头问她: “姑娘,要不下来指点两招?” 女子低头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你好歹吃口东西啊,喝口水什么的?” 林川继续道,“整天坐上头,不吃不喝的,万一饿晕了摔下来咋整?” 女子又瞥了他一眼,依旧沉默。 见她这幅爱答不理的模样,林川反倒来劲了。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沉默。 “你是张老狗花钱雇来杀我的吧?” 沉默。 “他给了多少银子?” 女子的手指微微一动,指节在剑鞘上轻轻叩了一下。 林川眼睛一亮。 ——有戏! “你要是不杀我了,那银子怎么办?” 女子的肩膀微不可察地僵了僵。 林川嘴角一勾。 慢悠悠地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在手里掂了掂。 银锭在晨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要不……”他拖长了声音,“我给你银子,帮我指点指点?” 女子的喉咙动了动。 林川憋着笑,又摸出一锭。 两锭银子在掌心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墙头的女子终于开口了: “……得加钱。” “行!”林川心头一喜,“你开个价!” 女子微微一怔。 显然没料到他会答应得如此干脆。 这几日暗中观察,她已将铁林堡的虚实摸了个大概: 堡中真正的战兵不过二十余人。 其余皆是携家带口的寻常百姓,在堡里讨生活。 可偏偏就是这些百姓,每每见到林川时,眼中流露出的竟是发自内心的敬重。 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在她过往的江湖生涯里,官兵与百姓从来势同水火。 边军更是凶名在外,杀人不眨眼。 可眼前这个总旗…… 她抬起头。 正值午饭时间,小翠正在给人盛饭。 只见那丫头挽着袖子,正挨个给排队领饭的百姓碗里舀盛粥。 有个跛脚老汉颤巍巍递碗时洒了些,她也不恼,反而多舀了半勺。 女子不自觉地摸了摸腰间暗袋。 那里还藏着张员外给的字条,写着林川强抢小妾。 可这几日所见,这个小翠分明活得比谁都自在。 “五、五……五百。” 她冲下面的林川伸出五个手指头。 “五百两?”林川挑了挑眉。 这丫头还真敢要。 但转念一想,她独自一人打退一群战兵,还有接箭时那手功夫,五百两还真不算贵。 女子涨红了脸。 要这么多银子,她自己也觉得过分。 可那日接过五张百两银票时,她连夜就派人买了粮食运回寨子。 毕竟黑风寨养了近百个孤儿,都在等着米下锅,哪容得她心软? 如今刺杀不成,这银子总得想办法补上…… 还给张员外…… 二大爷说了,做生意,得讲究个什么来着…… 糟了,想不起来了…… “行!”林川突然咧嘴一笑,“五百就五百。” 他看见她方才咬唇的小动作。 这哪是讨价还价的杀手? 倒像个赊了账怕挨骂的丫头。 “不过我有个条件!”他仰着头说道。 女子警觉地看着他:“说。” “你得教会我才行。” 林川指了指她的剑,“内功心法,剑法,我全要学。” 墙头上的身影明显僵了僵。 晨风吹得黑纱起伏,隐约可见她蹙起的眉头。 江湖规矩,门派绝学岂能轻传? 可想到寨子里孩子们的眼神…… “全要学?” “嗯,全要学。” “……得加钱!” 这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林川却已经乐呵呵地点头: “再加五百,两个都学,行不?” 一千两银子,如果能学到旷世绝学,划算! 再加五百? 女子心头有些发颤。 她没想要这么多的…… 刚才只是习惯性地说出那三个字儿…… 要不要拒绝…… 她内心挣扎着。 五百两……那可又是五百两啊…… 足够寨子里的老人孩子安稳过完今年冬天。 “怎么?嫌少?” 林川见她迟迟没回答,问道。 “啊、不、没、行,五百、就五百……” 女子忙不迭地点头。 “好!先付定金!” 林川笑着掏出五张银票,递过去。 女子身体一颤,涨红了脸:“我、我还没开始教。” “这叫预付款。”林川笑道,“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师父了。” “谁要当你师父!” 女子差点从墙头跳下来,“我只答应教你功夫!” “那我叫你啥?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我叫……陆沉月!” “陆沉月……嗯,我叫你陆教头?” “……” “陆师傅?” “……” “小陆?” “林川!” 陆沉月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掀了斗笠,“你再胡闹,这银子我不要了!” 阳光下,她气得脸颊绯红。 杏眼圆睁的模样,哪还有半点冷面杀手的影子。 林川看得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好好好,陆姑娘,叫陆姑娘总行了吧?” 他转身朝校场走去,背对着挥了挥手, “从今儿起,你就住我隔壁,屋子给你收拾好了……明日开始教,食宿都免费!吃战兵餐!” 听完这句话,陆沉月一下子来了精神。 肚子雷鸣般地叫了起来。 …… 入夜。兵舍里。 战兵们训练了一天,终于躺了下来。 黑暗中,不知是谁先开了口: “哎,你们见着那阎王奶的饭量了没?” “怎么没见着?”有人咂舌,“吓死个人!” “快赶上独眼龙了!” “放屁!”独眼龙在角落里瓮声瓮气地反驳,“老子才吃九个烧饼,她吃了十二个!还喝了两大碗肉汤!” 兵舍里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乖乖……”有人小声嘀咕,“你们说,总旗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放你娘的屁!”王铁柱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总旗那是惜才!” “就是就是,”胡大勇翻了个身,“再说了,就陆姑娘那身手,总旗要是敢动歪心思,怕不是要被揍得连芸娘都认不出来……” 众人哄笑起来。 而在另一边,林川隔壁的单间。 陆沉月抱着剑,默默地站在炕旁。 不是她不想上去睡。实在是—— 太撑了…… 第51章,十二口棺材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天还没亮,林川已在校场等候。 他搓了搓手,原地蹦跶两下,试图驱散困意。 昨夜几乎没怎么睡。 一想到要学传说中的内功心法,他便兴奋得翻来覆去。 “你迟了。”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川猛地回头,只见陆沉月不知何时已站在三步之外。 黑衣束发,腰间悬剑,整个人如一把出鞘的利刃。 “我迟了?”林川一愣。 陆沉月看了看天色。 ……好吧,是他来得太早了。 “盘腿坐下。”陆沉月指了指地面。 林川乖乖照做。 却见她忽然俯身,冰凉的手指按在他小腹上。 “!” 他浑身一僵,耳根瞬间烧了起来。 “丹田在此。” 陆沉月脸色通红,指尖用力,“气沉于此,如溪流归海。”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闭目,凝神。” 林川赶紧闭上眼。 “呼吸要缓,要深。” 她的手指仍按在他丹田处,“一呼一吸,如潮起潮落。” 晨风拂过,带着她身上淡淡的冷香。 林川努力集中精神,却总觉得心跳声大得吓人。 “……你气血太浮。” 陆沉月蹙眉道,“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 “重来。” 日头渐高,校场上传来战兵们晨练的呼喝声。 林川满头大汗,衣衫尽湿,却仍保持着打坐的姿势。 “还是不对。” 陆沉月抱臂而立,声音带着几分无奈,“你太急躁了。” 林川睁开眼,苦笑道:“这内功心法,比我想的难多了。” “你以为是什么?” 陆沉月轻哼一声,“街边卖的大力丸?吃一颗就能功力暴涨?” “那倒不是……” “总旗!”远处有人叫他。 “今天就到这儿吧。白天你事情多,练不了。” 陆沉月扭头就走。 林川望着她的背影:“谢谢陆姑娘!” 陆沉月脚下一绊,差点摔倒。 …… “总旗!”二狗慌慌张张跑来,“有个长得像姑娘的公子找您!” 林川正擦着汗,闻言一愣:“到底是姑娘还是公子?” 二狗挠头:“看着是个公子哥儿,可那脸蛋儿……比芸娘还白净!” 林川皱眉,随手接过二狗递来的刀:“又是个杀手?” 他犹豫着要不要回去穿战甲。 视线穿过堡门,脚步猛地顿住。 “秦砚秋?” 只见她一身月白长衫,作书生打扮。 可那纤细的腰肢,如玉的脖颈,还有身后同样女扮男装的丫鬟,任谁都能一眼看破。 “林、林总旗……” 秦砚秋福了福身,脸颊微红。 “秦姑娘,你怎么来了?” 林川注意到她鞋面上沾满尘土,裙摆还被荆棘勾破了几处。 这哪是寻常拜访? 分明是焦急赶来的。 “林总旗。”秦砚秋突然上前一步,压低声音,“砚秋有要事相告。” 她环顾四周,“可否……借一步说话?” 林川将秦砚秋带到内室,关上门,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 秦砚秋双手捧着茶杯,深吸一口气,低声道: “张员外已经筹措了十万两银子,今夜会有两路人马往外送。” 林川眉头一皱:“两路人马?” “嗯。”秦砚秋点点头,“张府正门出二十辆大车,车上都是埋伏的刀斧手;真正的银子装在十二口柏木棺材里,寅时从城南别院的后门出发。” “这个消息……秦姑娘如何知晓的?”林川问道。 秦砚秋犹豫了一下,说道:“张员外与我爹昨夜密谈,被我偷听到了……” 林川微微一怔。 如果这个消息属实的话,那就太及时了。 这几日派去的探子回报,张家大院进出的箱子明显多了。 谁能想到张老狗竟然来了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他忽然问道:“秦姑娘此番冒险相告,林某感激不尽,可你为什么要帮我?” 秦砚秋的脸一下子红了。 她低下头,声音细如蚊呐:“林总旗杀鞑子……是、是大英雄……” 林川沉默片刻,郑重抱拳:“多谢。” 秦砚秋摇摇头,起身告辞。 林川送她到堡门,风微凉,吹起她的衣角。 “秦姑娘……”林川突然叫了她一声。 秦砚秋顿住脚步,转过身来。 “上次……青羊山的事情……多谢了。” 林川抱拳道,“哦对了,我还欠你两斤猪肉……” 秦砚秋“扑哧”一笑:“林总旗智勇双全,砚秋就算不提醒,林总旗也必定凯旋而归。” 她转身迈出堡门。 走出几步,却又停下来。 “林总旗!” 她背对着林川,声音有些发颤。 林川下意识上前半步:“嗯?” “若有一日……” 秦砚秋始终没有回头,只是将衣袖攥得更紧了。 肩膀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 “若有一日……我父亲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 这句话仿佛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林川怔在原地。 他看见她垂落的发丝间,豆大的眼泪倏然坠落。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良久,林川深深吸了一口气:“好。” 这个字说出口时,他看见秦砚秋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她没有道谢,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 目送秦砚秋离开。 林川回到铁林堡,将胡大勇等人召集了过来。 “什么?棺材?” 胡大勇瞪大眼睛,“他奶奶的,这都谁想的点子啊?” “总旗,那咱们就直接去拦别院那路?”王铁柱问道。 林川摇了摇头:“这一次,咱们得找将军帮忙了!” “找将军?”胡大勇一愣,“为啥?” 林川冷笑一声:“张老狗都找了杀手要我命,我就不留他了。让将军直接拦下十万两银子,人证物证都在,这个通敌的死罪,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他!” “好,那我这就去大营?”胡大勇说道。 “去吧!”林川点点头。 十万两银子,他这小小的铁林堡可吃不下。 索性交给将军去解决了。 等将军拿到这十万两银子,少不了会奖励铁林堡。 不管多少,都是赚的。 至于另一路埋伏的刀斧手。 正好可以试试铁林堡的战阵威力…… “总旗,那咱们干嘛去?”王铁柱问道。 林川微微一笑:“咱们啊……练兵去!” 第52章,十万两银子送到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子时刚过。 张家大院灯火通明。 二十余辆马车插着镖旗,缓缓驶出朱漆大门。 车上鼓鼓囊囊用麻布盖着,看不出装着什么。 张员外站在大门口,望着马车渐渐驶远。 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算算日子,那人应该也要行动了吧? “管家!” “老爷……” “那人什么时候动手?” “回老爷,应该……就这两天吧?” “嗯……” 张员外冷哼一声,目光转向城南方向。 这几日他夜不能寐,一闭眼就看见林川的眼睛。 铁林堡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刀,让他寝食难安。 府中下人也频频禀报,说大宅附近总有生面孔晃悠。 他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 可鞑子的五天时间,可不敢拖延。 只要能和鞑子把关系恢复如初。 别说什么铁林堡了。 就算是边城大营,他也不怕! 这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妙计。 还是县衙那位师爷献的。 师爷果然名不虚传。 几个时辰前,派出去的探子回来报告。 说铁林堡的人马倾巢而出,直奔官道而去。 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这二十多辆大车上,藏了一百个刀斧手。 就是给铁林堡准备的。 重金雇的那名杀手,则是第二道保险。 这两道关卡摆在林川面前,他绝无活命的可能。 “任你林川再精明……” 张员外抚掌冷笑,“终究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老爷……时辰差不多了……” 管家提醒道。 “备轿!”张员外冷哼一声,“去城南别院!” …… 月光普照。 官道上二十余辆马车缓缓前行。 车轮碾过碎石,发出沉闷的声响。 林川站在路中央。 身后是几名铁林堡战兵,清一色黑甲长刀,沉默如铁。 “吁——” 领头的马夫勒住缰绳,眯眼打量前方拦路之人。 “这位军爷,可是要查验货物?” 林川没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手。 马夫跳下车,握紧别在后腰的匕首,往前迈步: “军爷,咱们是正经镖局……” 话音未落,林川的手猛地挥下—— “嗖嗖嗖嗖嗖——!” 箭矢破空声骤然撕裂夜幕。 密集如蝗的箭簇自两侧暴射而出,瞬间笼罩了最前方的几辆马车。 “噗噗噗噗!” 箭矢入肉的闷响接连炸开,伴随着接二连三的惨叫。 麻布上瞬间绽开朵朵血花。 原本藏在麻布下的刀斧手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透布而入的利箭钉在车板上。 “杀——!” 后方车队顿时大乱。 麻布被狂掀而起,数十名刀斧手怒吼着跃下车板。 他们褐甲如潮,鬼头刀映着冷月寒光,乌泱泱朝林川方向扑去。 可刚冲出几步,第二轮箭雨已呼啸而至! “噗噗噗噗噗!” 冲在最前的数人接连倒地。 后面的人踩着同伴尸体继续冲锋。 却见几十名铁林堡战兵如鬼魅般现身,瞬间在林川面前结成锋矢战阵。 前排四人半跪架盾,中排六杆长枪自盾隙斜刺而出,后排弓手箭已上弦,三棱箭簇齐齐对准来敌。 “杀啊——!” 刀斧手奋不顾身冲上前去。 最魁梧的汉子抡圆鬼头刀,照着盾牌猛劈而下。 “砰!”金铁交鸣声中火星四溅,盾阵却纹丝不动。 突然寒光暴起,三杆长枪毒蛇般自盾隙刺出! “噗嗤!” 枪尖精准捅穿咽喉、腋下等皮甲缝隙,汉子踉跄倒地。 “轮转!” 一声令下,战阵骤变。 前排盾手猛然起身推进,将敌人撞得后退; 中排枪兵后撤蓄力,后排弓手则箭发连珠。 惨叫声中,刀斧手的冲锋势头为之一滞。 “锋矢!进!” 二十人如臂使指般同步推进。 盾牌顶着敌人不断挤压生存空间,长枪专挑关节要害。 有个刀斧手暴喝着跃起,想跳过盾墙,却被几杆长枪同时贯穿胸腹。 “变!雁行!” 战阵突然左右裂开,刀斧手收势不及互相冲撞。 铁林堡战士已绕至两翼,长枪如林乱刺。后排弓手更是箭无虚发。 中箭者跪地哀嚎,立刻被补枪捅穿心窝。 林川始终抱刀而立,连鞘都未出。 月光下只见战阵如绞肉机般推进,刀斧手撞上便非死即残。 有人想绕后偷袭,却被回旋的盾阵兜头拍翻;有人试图突围,又被箭雨逼回枪阵之中。 没过半刻钟,官道已成血海沼泽。 不知为何。 看着眼前一边倒的杀戮场景。 林川的心中,竟隐隐有些兴奋的感觉。 那些濒死的哀嚎、骨肉撕裂的闷响、喷溅在身上的温热液体…… 竟像烈酒般烧得他血脉贲张。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只知道自己从拿起刀的那一刻,就踏上了不归路。 没人不想过安生的日子。 要怪,就只能去怪这世道吧。 这非人的世道啊。 把多少活生生的人,都熬成了见血就笑的鬼…… 残肢断臂间,最后一名刀斧手被长枪挑起。 重重掼在染血的镖旗上。 “收阵。” 铁林堡战兵沉默着退后。 除了几人甲胄上沾血,无一阵亡。 “总旗,”胡大勇擦着汗,“要不要打扫战场?” “不需要。”林川踢了踢脚边的尸体,“一堆垃圾!” 他望向城南方向: “走,去跟将军汇合。” …… 寅时已过。 一支送葬队伍沉默地行进在边境线上。 十几口棺材在车板上微微摇晃。 送葬者皆着素稿麻衣,腰间却暗悬短刃。 魂幡猎猎作响,白绫上墨字淋漓。 “魂归故里”。 张员外骑马走在队伍中央。 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羊皮地图。 只要把这批棺材送到三十里外的鹰嘴峡。 这一道难关,就算过去了。 “呜——” 一声凄厉的号角骤然撕裂黎明。 远处山坳处,尘烟滚滚。 数百铁骑如黑云压顶,从山脊上倾泻而下。 黑色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一群张开翅膀的秃鹫。 队伍顿时骚乱起来。 拉车的马匹不安地嘶鸣,年轻的脚夫已经脸色苍白。 “别慌,都别慌——”管家扯着嗓子大喊。 他眯起昏花的老眼,死死盯着那面越来越近的旗帜。 那是一面用鲜血染就的狼头旗。 旗面上的狼头狰狞可怖。 “是血狼部的骑兵!” 管家终于松了口气,转身对张员外低声道: “老爷,是他们来了。” 张员外整了整衣冠,强压下狂跳的心脏。 他注意到最前面的是个千夫长。 他比其他骑兵高出半个头。 脸上的刀疤从左额一直延伸到右嘴角。 此刻,他正用阴鸷的目光扫视着这支送葬队伍。 风,似乎更大了。 张员外几乎是从马上翻了下来。 他连滚带爬地小跑上前: “大人!十万两足色纹银,小人已经全部送来!” 第53章,随我出战!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千夫长扬了扬下巴。 张员外不敢怠慢,赶紧将手一挥。 几个家丁匆忙上前,撬开了身旁的一口棺材盖。 千夫长眼前一亮。 棺材里,整整齐齐码着白花花的银锭。 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寒光。 他伸手抓起一块,黄牙狠狠咬下。 银锭上立刻留下清晰的齿痕。 “好银!” 他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 突然,空气微微颤了颤。 千夫长眉头一皱。 视线中,银锭竟诡异地抖动起来。 远处有骑兵惊惶地喊了一声。 他猛地抬头。 地平线上,一杆“陈”字大旗突兀地刺破晨雾。 紧接着是第二杆、第三杆…… 黑压压的铁骑如潮水般涌来,马蹄声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千夫长脸色骤变。 “狗娘养的,给老子设套?!” 他怒吼一声,腰刀“铮”地出鞘。 半空中,划过一道致命的弧光。 “啊!” 张员外捂着喷血的肩膀栽倒在地。 他眼睁睁看着千夫长翻身上马,仓皇调转方向。 大地开始震颤。 张员外趴在血泊里。 数不清的铁蹄从眼前飞掠而过。 “呜——” 西陇卫的冲锋号角撕破长空。 数百铁骑呈楔形阵列压来。 马槊平举如林。 连成一片令人胆寒的星芒。 重甲骑兵的马蹄声闷雷般滚过大地,震得棺材板都在颤动。 “退!快退!” 千夫长瞳孔骤缩。 他太熟悉这种阵势。 这是大乾边军最擅长的“凿穿阵”。 前排重骑破阵,两翼轻骑包抄,最后弓骑收割。 几年前在饮马川,他的一个百人队就是这样被活生生碾碎的。 “散开!散开!” 血狼部骑兵仓皇变阵。 有人想往东突围,却被一队斜刺里杀出的西陇卫轻骑截住。 箭雨呼啸而至,十几个鞑子应声落马。 千夫长边跑边回头。 他看见那杆“陈”字大旗下,有个将领正举着令旗。 令旗所指处,几支百人队如同几把尖刀,精准地收割着落后的骑兵。 “跟我绕过去!” 弯刀狠狠拍在马臀上。 黑马吃痛,箭一般窜出去。 三十余名亲卫拼命跟上,马蹄卷起的烟尘像条黄龙。 远处高坡上,庞大彪单膝跪地:“将军,鞑子要转向!” 陈将军抚须冷笑,右手一伸:“取我铜鞭来。” “将军!这等穷寇,何须您亲自动手?” 庞大彪抱拳请命,“这军功,就让给属下吧!” 不等回应,他已霍然起身,铁甲铿锵作响: “丙字旗,随我出战!” “诺!” 五十名亲卫铁骑齐声应和。 庞大彪长枪一振,战马嘶鸣间,已列成锋矢阵。 枪缨如血,在风中炸开无数朵红云。 两股铁流相向冲锋。 千夫长伏在马背上,眼睛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枪尖。 就在两马即将交错之际,他突然猛拽缰绳。 “嘶——” 黑马身子一侧,擦过庞大彪长枪。 战马错身而过的刹那,千夫长的弯刀已劈至庞大彪面门! “铛——”火星迸溅。 庞大彪枪杆横栏,精铁打造的枪身竟被劈出一道凹痕。 他虎口发麻,险些脱手,却借着马势一个后仰,枪尖毒蛇般自下而上撩向对方后背。 千夫长猛地侧身,枪尖堪堪划过铁质马铠,带起一溜火花。 闷哼声接连响起。 铁槊阵掠过,鞑子亲卫接连落马。 庞大彪长枪如龙,直取千夫长心窝。 电光火石间,斜刺里突然杀出一名亲卫,舍身扑向枪尖! “噗!” 长枪贯穿胸膛的瞬间,千夫长的弯刀已劈向庞大彪脖颈! 庞大彪猛地低头。 “嗤——” 刀刃割开铁甲护颈,在右肩上撕开一道血口。 庞大彪闷哼一声,竟不后退,反而借着前冲之势将长枪狠狠往前一送! “噗!” 枪杆从亲卫背后透出,锋利的枪尖直刺千夫长心窝。 千夫长急忙侧身,枪尖还是扎进肩胛,挑飞一块带血的皮甲。 两人同时负伤,却谁都不肯退后半步。 庞大彪脖颈鲜血直流,染红半边铁甲。 他猛地抽回长枪,带出一蓬血雨,枪杆横扫千夫长腰腹。 千夫长弯刀下劈,“铛”地格开枪杆。 左手却突然从马鞍旁抽出一柄短斧—— “嗡!” 斧刃旋转着飞向庞大彪面门! 庞大彪急仰身,斧刃擦着鼻尖飞过。 还未起身,千夫长已纵马冲来,弯刀直取咽喉! 生死关头。 庞大彪突然松手弃枪。 铁钳般的大手一把扣住千夫长持刀的手腕。 他双目赤红,脖颈青筋暴起。 暴喝一声,竟借着马势将千夫长整个拽下马背! 两人重重摔在沙地上,滚作一团。 黄沙迷眼,血汗交杂。 千夫长一个翻身压住庞大彪,染血的弯刀一寸寸逼近对方喉咙。 庞大彪青筋暴起,膝盖狠狠顶向敌人腰眼。 “呃啊!” 千夫长吃痛稍松,庞大彪趁机抽出一柄匕首,“噗”地扎进对方大腿。 鲜血喷涌间,他一个鲤鱼打挺反将千夫长压在身下。 铁拳照着面门就是三记重击! “砰!砰!砰!” 头盔碎裂,鼻梁塌陷。 千夫长狞笑着吐出一口血沫:“再来!” “会说汉话?” 庞大彪一愣,抡起拳头,又是三拳! “砰!砰!砰!” 千夫长口鼻窜血,面容扭曲。 已经辨不出是哭是笑。 “给我绑了!”庞大彪一声怒喝。 “诺!” 亲卫们早已杀光了鞑子,在一旁掠阵。 此刻见百户几拳就打废了鞑子千夫长,不由得暗自咋舌。 …… 马蹄声渐渐停歇。 战场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张员外仰躺在血泊中,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千夫长那一刀劈开了他的肩膀,深可见骨。 血已经流得差不多了,在身下积成一汪暗红的泥沼。 奇怪的是,他感觉不到痛,只觉得冷。 那种从骨髓里渗出来的冷,像是整个人被扔进了冰窖。 视线开始模糊。 眼前是灰蒙蒙的天空,盘旋的秃鹫,还有被风卷起的残破旌旗。 耳畔隐约传来伤兵的呻吟,马蹄声,金属碰撞声…… 却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 一双沾满泥血的战靴停在他面前。 张员外艰难地转动眼珠,涣散的视线沿着战靴往上。 染血的皮甲,垂落的披风,最后是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林川逆光而立。 朝阳在他身后勾勒出一道血色的轮廓。 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手中长刀犹自滴着血。 那双眼睛…… 张员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他在北地见过的狼群。 冰天雪地里,头狼的眼睛就是这样。 冷得让人发抖。 “为……为什……” 他张了张嘴,血沫从嘴角溢出。 想说的话太多,却只能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林川沉默地俯视着他,眼神比北地的风雪更冷。 张员外的瞳孔开始扩散。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自己第一次走进县衙时的样子。 崭新的绸缎长衫,腰间玉佩叮当作响。 那时候的阳光,好像特别暖和…… 一片魂幡落下。 盖住了他死不瞑目的眼睛。 第54章,赏你个草场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一队骑兵押送着运银子的车队离开。 包括管家在内,所有人被当场格杀,一个不留。 林川站在高坡上,望着地上那堆横七竖八的尸体。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触感是真实的……这不是梦境。 老实说,穿越过来才两个月,感觉依旧有些不真实。 风卷着沙砾掠过战场,带起几片破碎的魂幡。 远处传来狼嚎,一声,两声,很快连成此起彼伏的呼应。 秃鹫在低空盘旋,翅膀投下阴影。 掠过一具具逐渐冰冷的躯体。 “这就是乱世……”林川喃喃自语。 这世道,人命比草贱。 银子、权谋、仇恨、算计…… 最终都逃不过一抔黄土。 他知道,不出几日,这里只会剩下森森白骨。 秃鹫啄食过的头骨滚落沟渠,野狼啃噬过的腿骨半埋沙土。 等到明年,春草就会从空洞的眼眶里生长出来。 将一切掩埋在欣欣向荣的绿色之下。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就像这该死的世道,从来都是这样。 “林总旗?”亲兵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将军让您过去。” 林川整了整染血的衣甲,大步走向中军。 “陈”字大旗下,将军稳坐马背。 庞大彪浑身浴血,右肩缠着的白布已被浸透,却仍用左手稳稳地牵着将军的缰绳。 “将军!”林川单膝跪地,眼角余光瞥见庞大彪的伤势,心头一紧:“庞大哥?” “不碍事!”庞大彪咧嘴一笑,牵动伤口又渗出几丝血迹,“活捉了个千夫长,爽!” 他朝身后努了努嘴,几个亲卫正押着五花大绑的鞑子军官。 将军抚须而笑,铜鞭轻点林川肩头:“林川,这回该赏你什么?” 林川抱拳的手微微发颤。 “将军明鉴,”他深吸一口气,“属下为将军效死,不是为了奖赏。” 将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突然扬鞭: “铁林堡往北十里的草场,从今日起归你节制。” 庞大彪猛地瞪大眼睛。 那可是能养活三百匹战马的肥美牧场! 几个亲卫偷偷对视一眼,忍不住咋舌。 “怎么样?”将军笑着用铜鞭戳了戳林川胸口,“可够养活你那四十匹战马?” 林川“嘿嘿”一乐:“将军雪中送炭,属下感激不尽!” “去你娘的雪中送炭!” 将军哈哈大笑,“读书人的嘴,最不可信!” 他目光炯炯地盯着林川:“边军大考准备的如何?” 林川一愣,不知道将军为何问这个。 “回将军!”他犹豫了一下,“没怎么准备!” “什么?”将军眉头拧成疙瘩。 “将军,铁林堡战兵日日操练不怠!只为上阵杀敌,不为大考!” “你他娘的……” 将军举着铜鞭的手僵在半空,突然扭头看向庞大彪: “老子刚才说什么来着?” 庞大彪肩膀的伤还在渗血,却憋着笑低声道: “读书人的嘴……最不可信……” “滚!赶紧滚!” 将军的铜鞭虚抽在林川背上,笑骂道: “老子看见你们这些滑头就烦!” …… “总旗,咋不让将军多赏点银子呢?” 回去的路上,胡大勇低声嘀咕道。 “你懂个屁!” 林川瞥了他一眼,“这草场可比银子金贵多了……” “那咋说?”胡大勇困惑道。 林川笑了笑,没有回答。 上次胡大勇从边城大营回来,带回将军的口信。 “若边军大考能进前五,就允许自建一营!” 当时他就觉得这事不简单。 这些天来,他一直在琢磨将军的用意。 也在心里不断规划,如果真的拿到前五,这自建营该怎么搞? 铁林堡现在只是个戍卫所,满打满算也就五十名战兵,一百多辅兵。 而自建营,那可是实打实的千人队编制! 上千名战兵,数千辅兵,数百匹战马…… 光是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 扩建是必然的。 铁林堡北侧那片谷地,他早就看中了。 三面环山,易守难攻,中间还有条小河穿流而过。 这些天巡防时,他已经在心里画好了蓝图: 东侧山坡建哨塔,居高临下监控四方; 西面平坦处建兵舍,按现代军营标准规划; 南边靠近水源的地方,正好搞个工业区…… 他甚至想过在河边建一座水力驱动的铸造车间。 这个时代的人可能不懂,但他很清楚水力机械的威力。 如今将军把铁林堡往北十里的草场赏给他,简直是瞌睡送枕头。 那片草场不仅能为战马提供充足饲料,更重要的是,它正好连接着北面谷地! “总旗?总旗?” 胡大勇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林川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 胡大勇一脸茫然。 但看到总旗这么兴奋,也跟着咧嘴笑了。 …… 接下来的几天,秦知县整日如坐针毡。 窗外树影婆娑,每一阵风吹草动都让他心惊肉跳。 “老爷!”师爷匆匆推门而入。 他反手掩上门,又谨慎地插上门闩。 “怎么样?”秦知县一把抓住师爷的衣袖,“探到张员外的消息没?” 师爷摇摇头,压低声音道:“什么消息都没有啊,老爷!” 他擦了擦汗。 “不过属下听说,张家在偷偷卖铺子……城南那间绸缎庄,昨儿个连夜出手了。” “啊?” 秦知县脸色“唰”地白了,踉跄后退两步, “难道说……张员外借着送银子,跑到鞑子那边去了?” “老爷,十有八九!”师爷凑得更近,“今早还有人看见,张家有人带着细软跑了。” “这个姓张的!”秦知县猛地拍案,茶盏“咣当”跳起,“他一走了之,我怎么办?!!!” “老爷,老爷!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 师爷慌忙劝阻,生怕惊动外人。 “我怎么能安的下去啊!!!” 秦知县声音都变了调,“他跑了,不就连累我了……” 他突然噤声,惊恐地望向窗外。 还好只是风吹树叶声。 师爷眼珠一转:“依属下之见,此事蹊跷得很……” “怎么说?”秦知县攥住师爷的手腕。 师爷轻声道:“若张员外真逃了,为何孤身一人?他府上妻妾儿女二十余口,这几日却一个不少……就连他最心爱的二少爷,也留在府上……” 秦知县瞳孔骤缩:“难道说……他被抓了?” “若是被抓……” 师爷阴恻恻地笑起来,“依老爷您对他的了解,他能经得住严刑拷打吗?” “必然不能,必然不能……”秦知县脱口而出。 “所以老爷您今日还好端端坐在这儿……” “对对对,我还坐在这儿,我还坐在这儿……” 秦知县机械地点头,“可……可他到底去哪儿了啊?” 师爷想了想:“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秦知县急切问道。 师爷没说话。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寥寥几笔。 “死?!!!” 第55章,我俩都亲嘴儿了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死?!” 秦知县猛地站起身来。 “嘘——”师爷慌忙按住他的袖子,“老爷慎言!” 窗外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秦知县浑身一颤,冲过去,一把打开窗户。 外面空荡荡的,什么人影都没有。 只有一节被风吹断的枯枝落在地上。 秦知县松了口气。 他关上窗户,战战兢兢回到座位上。 “若是张员外死了……” 他低声问道,“尸首呢?又是谁杀的?” “还能是谁,鞑子呗!” 师爷说道,“老爷您想啊,鞑子因为毒粮一事,恨透了张员外,见面看着不爽,一刀劈了……也是有可能的……” 秦知县胃里一阵翻腾。 脸色也变得苍白。 “你说的对……”他声音发颤,“是有这个可能……” “老爷,还有一种可能!”师爷继续说道。 “啊?”秦知县浑身一抖,“还有什么可能?” 秦知县整个人已经懵掉了。 “还有一种可能,张员外被鞑子捉去了!” “这、这从何说起?” “还是因为那批毒粮……” “你为何如此猜测?” “老爷,属下原本没有这种猜测,直到张家开始卖铺子……” “卖铺子?” “老爷,若张员外真带着银子投了鞑子,鞑子岂会放过他偌大家业?如今张家变卖家产,反倒像是……” “像什么?” “像是在筹钱。”师爷眼中精光一闪,“筹钱赎人。” …… 铁林堡,校场。 王铁柱蹲在地上,手里攥着根枯草杆,在地上胡乱划拉着。 “铁柱,你给我站起来!” 林川一声厉喝,吓得王铁柱一个激灵。 他磨磨蹭蹭地站起身,却还是梗着脖子。 “说吧,”林川问道,“到底有啥不满的?” “总旗……林大哥!” 王铁柱急得直跺脚,“我没有对你不满……” “那你为啥这个屌样?” 林川皱眉,“从早上操练就耷拉着脸,谁欠你二百两银子似的。” 也难怪他生气。 本来一大早还挺高兴。 用了点小手段,低价买了张家的绸缎庄。 谁知道这王铁柱又在犯什么轴。 王铁柱涨红了脸,支支吾吾道: “那、那、那小翠……就非得回张家嘛……” 林川一怔:“你喜欢小翠?” 王铁柱表情一滞,张着嘴巴,半天没吭出声来。 林川轻笑一声:“男子汉大丈夫,到底喜不喜欢?” “我、我是喜欢她!” 王铁柱抻着脖子,“她、她也稀罕我!” “嗯?”林川眉毛一挑,“你怎么知道她喜欢你?” 王铁柱突然低下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我俩都亲嘴儿了……” “啥?!”林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啥时候?在哪儿?” “昨天晚上……” 王铁柱搓着衣角,“在、在草料棚里……” “我说铁柱,你厉害啊!!” 林川啧啧称奇,“看不出来,平时老实巴交的……” 王铁柱忙不迭地告饶: “林大哥,我求你了,你小点声,别让他们听见……” “啥时候开始的啊?”林川纳闷道。 “那天、那天……杀鞑子……” 王铁柱红着脸嘀咕:“她、她身子……我看着了……” 林川恍然大悟。 这不就是戏本上“英雄救美”的桥段吗? 小翠确实生得标致。 柳叶眉,杏仁眼,身段更是玲珑有致。 王铁柱这个憨货,怕是这辈子都没见过女人衣衫不整的模样。 那日厮杀过后,小翠的衣裳被扯破了大半。 王铁柱给她披上外袍时,怕是连手指都在发抖。 而小翠呢? 一个弱女子,刚经历生死大劫,突然有个憨厚汉子为她遮羞挡寒…… 这种安全感,想必是她从未体会过的。 两情相悦,倒也是水到渠成。 既然如此…… 那林川的计划也打算调整一下。 “铁柱,你想不想跟着小翠去张家?” “啊?去张家?” 王铁柱脑袋摇成拨浪鼓,“我才不去!!!” 他表情突然一变:“林大哥,你不要我啦??” “你别瞎扯!” 林川瞪了他一眼,“我先告诉你为什么让小翠回去……” 张员外死在荒野的消息,没有外人知道。 将军对张家不感兴趣,也没有闲工夫去找县衙。 就把这事儿全权交给了他来处理。 张家现在群龙无首。 小翠作为张员外的小妾,回去抢主事的地位,名正言顺。 所以,林川便打算将小翠安排回到张家。 把张家所有的产业,都接手过来。 至于张家其他人…… 张老狗正妻已经不在人世,只剩下几房妾室。 而他两个儿子一个残废,一个常年卧病在床,根本失去了管事的能力。 再者说了,林川也不会允许他们出来管事。 若是再安插王铁柱带几个人进去…… 那张家的铺面、田产契书,都会一张张飞入铁林堡的账房。 “英雄难过美人关……” 林川在心里暗忖,“正好让这傻小子替我盯着张家的一举一动。” 他瞥了一眼还在扭捏的王铁柱,心想这倒是个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既成全了这对鸳鸯,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吞下张家的产业。 至于王铁柱会不会被儿女情长蒙蔽了双眼? 林川倒是不担心。 这个憨直的汉子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 “怎么样?去不去?” 林川详细讲完自己的计划,笑着问道。 王铁柱呆呆地怔了半天。 林大哥的话,听是听明白了。 可是脑袋嗡嗡的,没搞懂到底啥意思。 为啥自己跟小翠回张家…… 就能搞定张家的产业…… 不过相比这个问题,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林、林大哥,那、那我还能回来吗?” 他结结巴巴地问道。 “你是我的人,为啥不能回来?” 林川笑道,“你只需要在张家保护好小翠,然后吃香的喝辣的就行了。” “就这?”王铁柱一脸惊喜。 “对,就这!”林川点点头,“不过有一个重要任务,你必须要完成。” “什么任务?”王铁柱来了精神头。 “先跟着小翠,去把张家那些店铺的掌柜和账房,都请过来!” 林川吩咐道,“注意,是请!不是绑!” “没问题!”王铁柱用力点点头。 看着王铁柱离开的身影,林川忍不住笑起来。 其实他心里明白。 这个计划并不完美,漏洞也很多。 只不过他眼下没有合适的人手。 只能先稳住那些铺子的掌柜和账房先生。 至于张家剩下的人合作与否,并不重要。 张老狗犯的,是诛九族的大罪。 陈将军交给他去处理,其实也是在试他的能力。 虽不知将军为何总要如此行事。 但机会摆在面前,他就一定会紧紧抓住。 正想着…… “姓林的,你给我滚过来!” 身后传来一声娇喝。 林川虎躯一震。 第56章,高手到底有多高?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这些日子。 陆沉月的教学严苛得近乎冷酷。 铁林堡里常常能听到她的呵斥声: “呼吸乱了,重来。” “丹田未沉,重来。” “心浮气躁,重来。” 要说一开始,林川还兴致勃勃地想学成武林高手。 经过这些天的训练。 他心中的念头反而有些动摇…… 主要是因为自己一直没找到高手的那种感觉。 “你当内功是什么?” 某日晨练后,陆沉月终于开口解释, “江湖上那些三脚猫,练了十年也不过是些皮毛。真正的高手,是要把血肉都重新淬炼一遍。” 她看到林川似懂非懂的模样,忍不住摇摇头。 “你想知道高手到底有多高吗?” “想。”林川点点头。 陆沉月叹了口气,走向校场角落的牛皮沙袋。 “好好看着……” 话音未落,陆沉月身形骤变。 林川只觉眼前一花,三道闷雷般的炸响已接连迸发。 “砰!砰!砰!” 待他定睛看去,陆沉月已收势而立,裙摆在空中划出半个优雅的圆弧。 而她身后那个装满沙土的牛皮袋,此刻正“簌簌”地往外漏着沙粒。 三道狰狞的裂口赫然其上。 “总旗!怎么了?” 胡大勇带着一队战兵急匆匆赶来。 待看到林川面前站着的是陆沉月,又齐刷刷停下脚步。 众人对视一眼,默契地转身就走。 脚步声甚至比来时还急。 林川盯着沙袋出神。 这牛皮袋是他亲自监制的。 用的都是厚牛皮,寻常刀剑都难伤分毫。 “那日我若存了必杀之念,你绝活不下去。” 陆沉月甩了甩手腕,目光柔和。 “只是那么多人不要命地护着你……让我有些犹豫。” 她如此说着,脸上却蓦地一热。 那日在干草棚里,林川不要命的眼神和炙热的气息,没来由地让她心里一慌。 不过看到林川此刻瞠目结舌的表情…… 还是让她心里小小地满足了一下。 “哼,怕了吧!” 她心里嘀咕一声,“看你以后还敢乱摸……” 林川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 看着破碎的牛皮沙袋,他终于相信…… 这个世界的确是有武林高手的。 这个确信的答案让他莫名地有些亢奋。 望向陆沉月的眼神也多了很多热烈的情绪。 倒是把陆沉月又吓了一跳。 又练了半日呼吸法门。 林川瘫坐在校场边的石墩上,汗如雨下。 停下来的时候,林川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我有个疑问……” “嗯?”陆沉月挑眉。 “你是怎么接杀人的买卖?” 林川抹了把脸上的汗,问道, “你们是属于某个杀手组织吗?运作方式是什么样的?” “啪!” 陆沉月的剑鞘敲在他肩膀上:“专心调息。” “我就是好奇……” 林川揉着肩膀,嘴上不停。 “比如是不是那种……我上了张老狗的悬赏榜,然后你们谁揭榜,他给谁钱?” “……啊?” 陆沉月的表情突然变得古怪。 “那看来不是。” 林川若有所思,“那是怎么回事?张老狗怎么找到你的?” “你想杀谁?”陆沉月眯起眼睛。 “我不想杀谁!” 林川连忙摆手,“纯粹就是好奇,毕竟花了那么多银子。” 听到“银子”这俩字,陆沉月突然有些尴尬起来。 前几日听说张员外送银子出境,被边军杀了。 她一时半会儿还有些发懵。 等回过神来,心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竟是: “那五百两银子是不是不用还了?” 再加上林川又主动多给的五百两。 现在手里已经是一千两银票了。 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拿…… 她每晚都要把那一千两银票从贴身小衣里掏出来。 借着油灯看好几遍,再小心翼翼地塞回去。 薄薄的纸张贴着肌肤,感觉就像抱着银票在睡。 一千两银子…… 寨子里的父老乡亲,终于能活命了。 “那个……黑、黑风寨听过吗?” 她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黑风寨?听过呀。” 林川点点头,“在西梁山那一带,挺有名。” 西梁山距此二百余里,本是边关重镇。 三年前狼戎南下,守将望风而逃,百姓要么南逃,要么躲进深山。 大大小小十几个山寨里,就数黑风寨最出名。 “原来你是黑风寨的?”林川愣了愣。 “嗯……”陆沉月点点头。 “听说寨主’黑旋风’杀人如麻,专劫富济贫?” 林川来了兴致,“你跟他很熟?” “嗯?……算是吧。” 陆沉月表情有些奇怪。 “什么时候引荐一下,认识认识。” “你要见寨主?为什么?” “听说他劫富济贫,专杀鞑子的达官贵族,是个义匪……这种英雄好汉,多认识几个没坏处……” “……” “嗯……就是这外号有点土……” “……土吗?” “嗯……很土!这话你别跟他说……” “……哦。” “……黑旋风,嘿嘿,长得是不是又黑又壮?使两把斧子?” 林川自顾自地说道,“杀人的时候……敞着怀,露出一个胸毛,大喊:爷爷在此——” 陆沉月低头盯着自己的靴尖。 突然“噗嗤”笑出声来。 “笑什么?”林川看着她。 陆沉月红着脸,眨了眨眼睛。 “想见黑旋风可以,不过有个条件……” “……得加钱?” “……” “呵呵,开玩笑……多少钱?” “不用钱……你教我一件事。” “什么事?” “就是……”陆沉月指着远处忙碌的人们,“你这里有这么多人,怎么管的那么好?” “嗯?你怎么想学这个?” “……就是想学。” “你在黑风寨里……是个头领?” “……嗯。” “你管什么的?” “……什么都管。” “什么都管?那黑旋风干嘛?” “……我就是黑旋风。” “你……啊?” 陆沉月笑了起来。 最喜欢看他吃瘪的模样。 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那年寒冬。 狼戎铁骑踏破西梁城。 陆沉月记得鞑子进了村,师傅一人一剑拦住了他们。 她带着残存的村民躲进了深山。 东躲西藏,最后躲进了一处山谷。 盖了窝棚,就当安了家。 最艰难时,连树皮都啃光了。 孩子们饿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睁着黑黝黝的眼睛看她。 她半夜摸进狼戎大营偷粮。 杀了一队鞑子,抢回来半袋糙米。 后来“黑旋风”的名号传开。 因她总在月黑风高时劫掠鞑子,又穿着一身黑衣…… 再后来。 有人慕名而来,重金求黑旋风办事。 为了村民能活下去,她就接了…… 就是这么简单的过程。 …… 日子就这么又过去几天。 终于要迎娶芸娘了。 第57章,新郎欺负新娘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婚事就在铁林堡里操办。 天还没亮,整个戍堡就热闹起来。 婆娘们忙着蒸馍馍、炖猪肉,汉子们在校场支起长条木桌。 赵铁匠带着徒弟们连夜打了副新门框。 上面歪歪扭扭刻着“百年好合”。 字还是找林川自己写的,找木匠描着边刻了上去。 林川天不亮就被胡大勇从被窝里拽出来,按在水缸前刮胡子。 冰凉的井水激得他直打哆嗦。 胡大勇却笑得幸灾乐祸:“总旗,新姑爷可得精神点!” “滚蛋!”林川踹了他一脚,“昨儿灌老子酒的时候怎么不说?” 日上三竿时,校场上已经飘起肉香。 两头野猪架在火上烤得滋滋冒油。 二十笼馍馍堆得像小山。 最阔气的是那十几坛老酒。 都是前些日子从张家地窖里抄来的陈酿。 泥封一揭,香飘十里。 “吉时到——” 随着里长一声破锣嗓子般的吆喝,林川牵着红绸走进校场。 另一头的芸娘被两个婆娘搀着,绛红袄裙衬得肌肤胜雪。 拜天地时出了岔子。 林氏哭成了泪人,柳氏却紧张得同手同脚。 “夫妻对拜——” 林川刚要弯腰,突然听见“刺啦”一声。 芸娘的裙角被他踩住了。 新娘子一个踉跄,被他眼疾手快揽住腰肢。 顿时引来满堂哄笑。 芸娘羞得把脸埋在他肩上。 酒过三巡,林川已经挨桌敬了三轮。 胡大勇他们使坏,专挑最烈的酒灌他。 到后来他走路都打飘,却还记得护着芸娘。 有人要新娘子喝酒,全被他挡了下来。 “陆、陆、陆姑娘!喝一杯!” 林川给陆沉月敬酒。 陆沉月正要拒绝,想了想,毕竟是大喜的日子。 便仰头干了手里的一碗酒。 “咕嘟——咕嘟——” 胡大勇等人看得眼珠子都直了。 汉子们都不敢这么喝! “总旗!天黑啦!该入洞房啦!” 不知谁起的头,一百多号人齐声起哄。 几个老兵油子甚至敲起了铁盆,叮叮当当闹得像打仗。 林川一把抱起芸娘,在众人的口哨声中大步流星往外走。 突然想起什么,扭头吼道:“胡大勇!” 正偷偷往腰间塞酒壶的胡大勇一个激灵:“属下在!” “派人盯着老子门外。” 林川眯起醉眼,“谁敢偷听墙角,罚两个月俸禄!” 胡大勇的表情顿时垮了:“……啊?” “你他娘的,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的计划!” 林川笑骂,“信不信老子先罚你……” “属下遵命——”胡大勇哭丧着脸应下。 林川懒得理他们,抱着芸娘穿过喧闹的人群。 洞房窗棂上贴着粗糙的剪纸,炕头摆着两套新缝的被褥。 林川把芸娘放在炕沿,一时不知道往下该做什么了。 芸娘拽住他衣角,声音细如蚊呐:“先……先喝合卺酒……” 她从袖中摸出个小葫芦,里面是赵铁匠偷偷塞给她的药酒。 也不知道是啥酒。 反正赵叔说林川喝了能生儿子。 林川一看那可疑的墨绿色,就头皮发麻。 但看着新娘期待的眼神,还是硬着头皮灌了半口。 下一刻,他整张脸都皱成了核桃: “这什么玩意儿?!” 芸娘“噗嗤”笑出声,眉眼弯成了月牙。 窗外的月光漏进来。 正好照在她解开的领口上,露出一截白玉似的颈子。 那口酒好像开始发热了…… 夜深人静。 陆沉月躺在隔壁厢房的床上,盯着房梁发呆。 她喝了那一碗酒,浑身都不得劲儿。 热得慌。 虽然能用内力逼出酒力。 可不知为何,她不想这么做。 隔着一道墙。 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啊!”芸娘低声娇呼。 “怎么了?” “头、头发……” 芸娘的声音细若蚊呐,似乎羞得快要哭出来, “缠在扣子上了……” 林川似乎手忙脚乱,衣料摩擦声窸窸窣窣。 “别动……”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笑意,“这扣子怎么这么难解……” “你、你别扯……” 芸娘急得声音都颤了,“这是新衣裳……” “呲啦——” 一声轻微的布料撕裂声。 “啊!”芸娘又惊又羞,“你、你……” “对不住对不住……” 林川的嗓音更哑了,“明日给你买十件新的……” 床板突然“吱呀”一声响,紧接着是芸娘压抑的惊呼。 陆沉月皱起眉头。 这好端端的大喜日子…… 林川在欺负芸娘? “疼吗?” “有、有点……” 芸娘的声音带着哭腔,“你慢些……” “好……” “等、等等……” “嗯?” “灯……灯还亮着……” “怕什么,就让它亮着……” “不、不、不要……” 林川低笑了一声,脚步声响起,油灯“噗”地被吹灭。 黑暗中,芸娘的声音更清晰了: “呀!你、你怎么……” “娘子……来,帮我解开这个……” “我、我不会……” “我教你……” 陆沉月越听越奇怪。 她呆了半晌,猛地用被子蒙住头。 两个人到底在做什么? 眼前突然浮现出那日的情景。 干草飞舞。 林川像头饿狼般压在她身上。 那股子狠劲儿,仿佛要把她撕碎。 她的脸瞬间烧了起来。 指尖碰到亵衣的系带,又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来。 月光透过窗棂。 被窝里的温度,越来越高。 …… …… …… 狼戎人的马蹄声。 又一次撕裂了边关的黎明。 陈将军站在瞭望台上,铁甲上凝着晨霜。 远处腾起的烟尘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狼戎骑兵狰狞的狼头旗。 “将军!王监军的令旗到了!” 陈将军头也不回,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又是固守?” 亲兵低着头不敢答话。 “放他娘的屁!” 陈将军一把夺过令旗,摔在地上, “整日固守固守固守!还能守多久?其他卫怎么说?” “回将军,虎贲卫说粮草未至……” 亲兵声音越来越小,“鹰扬卫推说箭矢不足……” 陈将军怒极反笑,胸膛剧烈起伏:“好,好,好得很!” 他猛地指向关外狼烟, “那帮狼崽子都杀到眼皮底下了,他们还找借口推诿……” 中军大帐内,王户部正慢条斯理地品着茶。 “王大人!”陈将军冲进大帐,“对方大军立足未稳,正是出击的好时机,为何阻拦?” “陈将军,朝廷的军令你也敢违抗?” 王户部吹了吹茶沫,眼皮都不抬, “狼戎人狡诈,贸然出击只会中了埋伏。” “朝廷的军令?” 陈将军额角青筋暴起,“战机转瞬即逝,你跟我提朝廷?” “陈将军,别那么冲动!” 王户部笑起来,“你可知为何本官能稳坐这个位置?就是因为懂得进退之道。” “报——” 帐帘突然被掀开。 亲卫满头大汗地冲进来: “辎重营在野狼谷遇伏!赵千户已经率军去救了!” 王户部的茶盏“啪”地搁在案上:“什么?” “传令!”陈将军一把扯下大氅,转身就走,“西陇卫,随我增援!” “陈远山!你敢?!!” 王户部气急败坏地追出大帐, “信不信我参你——” 陈将军翻身跃上战马。 缰绳在铁手套里勒出“咯吱”声响。 “王大人!” 他冷哼一声, “老子被参那么多次,不差你这一本!” 马蹄溅起的泥浆泼了王户部满脸。 他气急败坏地抹着脸,却见陈将军已率亲兵冲出辕门。 “将军!” “将军!” “将军!” 辕门外,一众将领早已披甲执锐。 见到将军,纷纷抱拳行礼。 陈将军正要下令,目光突然停在队列末尾。 “林川?” “将军!铁林堡风雷旗,前来增援!” 林川抱拳道。 身后几十名铁林堡战兵齐刷刷行礼。 “风雷旗?你捣鼓的新玩意儿?” 陈将军的目光落在那些战兵背后,一排黑黝黝的铁筒。 “这是风雷炮!能炸百步远,专克狼戎轻骑!” 林川拍了拍铁筒,筒身发出沉闷的回响,“请将军准我等出战!” 陈将军大笑三声:“好!随我出战!” “得令!” 第58章,风雷炮出战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野狼谷,雾气弥漫如纱。 远处传来狼戎骑兵的呼哨声。 赵千户的骑兵已经被团团围住。 “林川!” “属下在!” “你的风雷炮,可别让老子失望!” “将军,您就看着吧!” 林川咧嘴一笑,转身奔向谷口高处的阵地。 遭遇战不同于阻击战,没时间挖坑埋地雷。 这风雷炮,便是林川为遭遇战准备的秘密武器。 二十个铁筒炮,是铁林堡的全部储备。 制作倒也不难。 原理类似于后世的铁皮桶。 严格来说,这些铁筒并非真正的火炮。 而是一种简易的炸药包抛射装置。 其构造原理与抗战时期的“没良心炮”极为相似: 每个铁筒由三层熟铁锻打而成,外壁加箍七道铁圈防止炸裂。 筒身长五尺,内径八寸,底部留有碗口大的火门。 使用时,先将两斤火药夯实为发射药,再将捆扎好的炸药包塞入筒膛。 这些炸药包用三层油纸包裹,内填硝石、硫磺与铁砂混合物,外缠浸过桐油的麻绳。 最难的是引信设计。 林川试过很多次,后来将棉线在硝水中反复浸泡晾干,才制成燃烧速度稳定的导火索,确保炸药包在落地前瞬间引爆。 发射时,士兵用火把点燃火门外的引线。 火药爆燃产生的巨大气浪,将五斤重的炸药包抛射至百步开外。 由于飞行轨迹低平,炸药包往往在敌军头顶凌空爆炸。 飞溅的铁砂能覆盖方圆十丈。 专克密集冲锋的骑兵队。 唯一的问题就是—— 每只炮最多只能用四次。 否则很容易炸膛。 “嘟——” 负责监视敌骑距离的战兵吹响了哨子。 “火把准备——” 林川大声喊道。 眨眼睛,狼戎骑兵的影子冲破雾霭。 密密麻麻,奔腾而来。 “放!” 二十支火把同时凑近引信。 “嗤——” 引信燃烧的白烟刚刚窜起,整个山谷突然地动山摇! “轰隆隆——!” 二十个炸药包腾空而起,在雾中划出焦黑的抛物线。 最先落地的那个,正砸在一个百夫长怀里。 那百夫长以为是投石,吓得大叫一声,抱在怀里才困惑起来。 “轰——” 霎时间,血肉与铁砂呈放射状爆开! 四周战马和骑兵被炸得血肉模糊,惊嘶着乱成一团。 其余炸药包接连炸响,冲击波将整支队伍撕成碎片! 有个狼戎百夫长刚举起镶铜皮的木盾,盾牌瞬间被轰成漫天木屑。 他茫然地看着自己突然消失的右臂。 还未感到疼痛,第二波铁砂已将他胸膛轰出蜂窝般的血洞。 谷底仿佛下起了血雨。 残肢断臂混着内脏碎块噼里啪啦砸在岩壁上。 未死的战马拖着肠子狂奔,将更多同伴撞下悬崖。 浓雾被染成粉红色,刺鼻的血腥味中混着火药焦臭。 “装填!”林川的吼声惊醒众人。 士兵们快速塞入第二批炸药包。 谷口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 更多的狼戎骑兵冲了过来! “放!” 这次齐射的炸药包在半空划出死亡圆弧。 最远的那个竟飞过两百步,直接砸进敌军本阵! “轰——!” 千夫长的狼旗在火光中四分五裂。 冲击波掀翻了十丈内的所有活物,几个亲卫还没拔出刀就被气浪抛上高空。 受惊的战马拖着燃烧的马车冲进营地,火油罐被颠碎,火龙瞬间吞没了半个辎重队。 “妖法!是汉人的妖法!” 狼戎人吓得大叫起来。 “西陇卫——出击!” 陈将军的吼声如雷贯耳。 霎时间,铁甲洪流倾泻而下,马蹄声震得碎石簌簌滚落。 谷底的狼戎骑兵乱作一团。 那个戴着狼头皮帽的千夫长正声嘶力竭地吼叫,却被溃兵撞得东倒西歪。 “是哈赤部的巴图!” 陈将军眼中精光暴射,“彪子!截住他!” 庞大彪的铠甲叮当作响,长枪在手中挽了个枪花:“得令!” 率队纵马冲了过去。 剧烈的爆炸声在山谷深处回荡。 正在鏖战的赵铁鹰一刀劈下。 长刀劈开一名狼戎骑兵的咽喉,滚烫的血溅了他满脸。 他抹了把脸,眯起眼睛望向狼戎后方。 那里腾起了滚滚黑烟,隐约传来战马惊嘶与人声惨嚎。 “援兵来了!”赵铁鹰嘶吼一声。 残存的手下精神大振。 原本摇摇欲坠的防线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长枪如林,刀光如雪,硬生生在狼戎人的包围圈上撕开一道口子。 “大乾儿郎!随我杀出去——” “杀——” 上百名浑身浴血的骑兵紧随赵铁鹰,如尖刀般刺向混乱的狼戎后阵。 他们早已杀红了眼,刀卷刃了就抢敌人的武器,马死了就徒步冲锋。 有个断了右臂的士兵,甚至用牙齿咬住缰绳,左手挥舞着捡来的弯刀。 狼戎人阵脚大乱。 后方的爆炸让他们腹背受敌,前方的突围部队又悍不畏死。 千夫长怒吼着想要重整队形,却被一支流矢射中眼眶,惨叫着栽下马背。 “轰——” 又是一声震天动地的爆炸。 这次离得更近,飞溅的碎石和铁砂如雨点般砸在鞑子头顶。 一匹无主的战马狂奔而过,将狼戎人的弓箭手撞倒一片。 赵铁鹰抓住机会,率队冲过最后几十步距离。 他们踏着敌人的尸体,终于与援军汇合。 “老赵!” 庞大彪一枪挑飞偷袭的狼戎武士, “你他娘的怎么还没死?老子又白跑一趟!” “想给老子收尸?那你等着吧!” 赵铁鹰吐了口血沫,咧嘴一笑,“阎王爷嫌老子杀气太重,不收!” 远处,陈将军的亲卫旗在硝烟中若隐若现。 西陇卫的主力正从四围挤压狼戎人的生存空间。 铁蹄所过之处,尽是残肢断臂。 战场后方,硝烟未散。 林川蹲在地上,心疼地摸了摸几个已经出现裂纹的铁筒。 “总旗,这玩意儿不经用啊!” 胡大勇蹲在旁边,小心翼翼问道,“这咋给将军交代?” “怎么不能给?”林川瞪了他一眼,“在炼铁改良之前,都是一次性的!” “一次性的?”胡大勇瞪圆了眼睛,“就、就用一次就扔?” 他掰着手指头算账:“一个筒子要三十斤熟铁,加上工钱……这他娘的打一仗得扔多少银子?!” “扔你的银子啦?!”林川突然咧嘴笑起来,“咱们不扔,回收!” “回收?”胡大勇困惑起来。 林川压低声音:“你想啊,将军用完了,咱们低价收回来,熔了重铸……” 胡大勇张大了嘴:“总旗,你是说……” “他奶奶的,意外发现个赚钱的路子……” 林川不自觉说出了心里话。 “总旗,你说啥?”胡大勇一脸茫然。 “没啥!”林川这才意识到失言,赶紧板起脸,“收拾好这些铁筒,去见将军。” 他起身拍了拍沾满硝烟的衣摆。 心里却已经拨起了算盘…… 第59章,老子宰死他们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硝烟渐散。 西陇卫的将士们正在清理残局。 赵铁鹰拖着疲惫的身躯,一瘸一拐地走到陈将军面前,重重跪倒在地。 “谢将军救了属下这条狗命!” 他声音嘶哑,额头抵在染血的泥土上。 陈将军俯身一把将他拽起:“赵铁鹰,你这条命别谢我。” 他扭头喊道,“林川!过来!” 林川小跑着上前:“将军!” “要谢就谢这小子!” 陈将军拍了拍林川的肩膀, “要不是他的风雷炮轰乱了狼戎人的阵脚,你们怕是撑不到援军赶到。” “铁林堡的林川?” 赵铁鹰瞪大眼睛,这才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个年轻人。 这是他第一次见林川。 可耳边却听将军念叨了无数次。 对方还是个刚上任的总旗,如今却已立下这般战功。 “末将见过赵千户!”林川抱拳行礼。 “免礼免礼!” 赵铁鹰连忙摆手,伤口牵扯得他龇牙咧嘴, “在将军面前,给我行这般礼数做什么?” 陈将军大笑:“林川,你这风雷炮可真是立了大功!” 赵铁鹰听得云里雾里: “将军,方才那地动山摇的动静,就是这……风雷炮?” “正是!”陈将军兴致勃勃地比划,“二十个铁筒齐射,直接把狼戎人的后阵轰上了天!” 林川适时补充:“其实原理简单,就是用火药把炸药包抛射出去……” “等等!”赵铁鹰突然打断。 他盯着林川的面庞,又看看陈将军。 “将军,这种好东西,可不能吃独食!” 陈将军眼珠子一瞪: “他奶奶的!老子要这风雷炮,还不是为了你们这帮龟孙子?” “嘿嘿嘿嘿,谢爷爷关照!”赵铁鹰腆着脸笑道。 将军大笑:“林川,这玩意儿多久能教会我的兵操作?” “回将军!” 林川眼睛一亮,“学起来快,两日即可。只是……” 他搓了搓手指,“制作比较麻烦,容易炸膛,每支炮只能用一次……待属下再研究改进……” 陈将军先是一愣,随即仰天大笑: “哈哈哈!好你个林川,拐着弯要银子是吧?” 他大手一挥,“别跟老子说没用的!老子前几日刚缴了十万两,有的是银子!” “将军,的确不是银子的事儿……” 林川想了想,“这一门炮就得五十两银子,再加上损耗什么的,加上炸药包,怎么着也得八十两……” 胡大勇听着林川说的数,下巴差点掉下来。 明明是五两银子就够…… “不过呢……” 林川话锋一转,“将军厚爱,属下感激不尽。一门炮就算十两吧……” “行啦行啦!”将军摆摆手,“这里都不是外人,不用给我打马虎眼。一百两一个,先给我来一百个!老子去跟王监军要钱,他奶奶的,看他有几个胆子敢不拨银子!” 林川摸着后脑勺,嘿嘿笑道:“将军,那多不好意思!” “滚蛋!”陈将军骂道,“再过两日就是边军大考,先做两个拿过来……鹰扬卫……他们有钱,给他们演示一番……妈的,让他们龟缩不出兵!给老子宰死他们!” 他意味深长地冲林川使了个眼色。 林川会意,当即抱拳:“属下遵命!” …… 这两日, 铁林堡的铁匠铺,炉火昼夜不熄。 赵铁匠带着十几个徒弟日夜赶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就没停过。 原本打造农具的铁砧上,如今堆满了半成品的铁筒。 连做饭的婆娘们都来帮忙拉风箱,整个工坊热得像个蒸笼。 “总旗!” 赵铁匠满脸烟灰地跑来,身后两个壮实徒弟扛着个古怪物件。 那东西通体发黄,筒身上箍着几道铁圈。 “新做的样品,您瞧瞧……” 林川放下账本,伸手摸了摸。 触感不对。 “嗯?”他又仔细摸了摸。“木头的?” “对,胡桃木芯,外裹三层竹篾。” 赵铁匠擦着汗解释,“用熟铁圈箍紧,接缝处抹了鱼胶和石灰。” 林川眼前一亮。 他敲了敲筒身,声音沉闷厚实:“试过了?” “试了三发,没裂!” 赵铁匠兴奋地比划,“就是射程只有铁筒的七成……” “成本呢?”林川问道。 “两成!”赵铁匠说道。 林川的算盘立刻在脑子里打得噼啪响: 木筒成本是铁筒的五分之一,虽然寿命短,但本来也是消耗品…… 射程虽然只有七八十步,可是卖给别的卫,正合适…… “好!”他点点头,“先做十个!大考的时候带过去!” 赵铁匠点头答应,突然欲言又止:“那原来的还做不做?” “做!”林川笑道,“西陇卫自己留着用。” 正说着,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庞大彪风尘仆仆地赶来,身后还跟着一辆大车。 “林兄弟,将军的委任书!” 他翻身下马,从怀中掏出一个朱漆封口的卷轴。 “庞大哥,什么委任书?” 林川接过卷轴,展开一看。 烫金的“军械副使”四个大字赫然在目。 林川一时怔住。 这可是正六品的武职,比他现在的总旗高了整整两级! “将军说了。” 庞大彪抹了把脸上的汗,笑道, “明日在校场演示风雷炮,得给你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他忽然压低声音,“另外……” 庞大彪扭头朝身后招了招手。 亲兵们抬着几个沉甸甸的木箱走上前来。 箱盖一开,白花花的银锭在阳光下晃得人眼花。 “第一批风雷炮的银子,一万两!将军让我给你带过来了。” “哎呀,谢将军厚爱!” 赵铁匠和徒弟们早已看直了眼。 “对了,”庞大彪突然想起什么,从马鞍旁解下个包袱,“将军还让我带了这个。” 包袱一抖,竟是套崭新的六品武官服! 靛青色的缎面上绣着狮补,铜纽扣擦得锃亮。 “明日校场演武,将军要你穿这个去。” 庞大彪挤挤眼睛,“附近几个卫的指挥使可都要来观摩……” 林川立刻会意。 将军这是要当着各卫将领的面,把风雷炮卖个好价钱啊! “庞大哥放心!” 他拍了拍胸脯,“明日定让那些老爷们开开眼!” 第60章,边军大考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自大乾王朝开国以来。 边军大考便是一年一度的盛事。 起初,太祖皇帝设立此制,只为选拔军中骁勇善战之士。 那时考校简单,无非是比骑射、较刀枪。 胜者赏银百两,擢升一级。 可百余年过去,这大考早已变了味道。 如今成了各卫明争暗斗的战场。 较量的不仅是武艺,更是门路、银钱与脸面。 北疆十六卫中流传着一首歌谣: “西陇铁骑疾如风, 鹰扬箭雨破长空, 虎贲儿郎千斤力, 三卫威名震九重!” 说的正是北疆三大卫: 西陇卫擅奔袭,鹰扬卫精箭术,虎贲卫重蛮力。 每逢大考,三卫总要争个你死我活。 其他小卫所不过是陪衬,连兵部都睁只眼闭只眼。 毕竟这三卫的指挥使,不是皇亲国戚,就是朝中重臣的门生。 …… 天还未亮,边城大营外已人声鼎沸。 各色旌旗在朔风中猎猎作响。 参赛的军士们早早列队,战马嘶鸣,刀甲碰撞。 林川带着铁林堡的战兵们挤过人群。 胡大勇跟在林川身后,一路低声介绍: “总旗,左边那支灰甲红缨的,是宁边卫的人,专擅守城;” “右边那帮披狼皮袄的,是狼山卫的斥候,最擅长山地游击;” 他抬手指向远处一队黑甲军士: “那是黑石卫,去年大考排第七,刀盾阵硬得很。” 林川点点头,目光扫过校场,忽然落在一处。 那里聚集着几支装束格外精良的队伍。 人人披着玄色轻甲,气势逼人。 “那是……” “虎贲卫!”胡大勇声音压低,“去年的头筹。” 正说着,众人已挤到报名处。 书记官是个瘦削的中年人,正低头翻着名册,头也不抬道: “打哪来的?” “铁林堡。”林川道。 书记官笔尖一顿,抬起头: “铁林……什么?” 他翻了几页名册。 “名单上没有铁林什么的啊。” 周围几个排队报名的军士发出低低的嗤笑。 林川面不改色,补充道:“隶属西陇卫辖下。” “西陇卫?!” 书记官手一抖,墨汁差点溅到名册上。 他猛地站起身,脸上瞬间堆满笑容: “原来是西陇卫的弟兄!您早说啊!” 他手忙脚乱地翻出另一本烫金名册, “请问是西陇卫哪一营的?” “戍堡兵。” “戍堡……找到了!” 书记官点头哈腰地登记完,双手递回腰牌。 “西陇卫休息区,就在校场北侧!” “多谢。” 林川接过腰牌,带着手下往北走去。 后边传来其他军士的窃窃私语。 “戍堡兵也来参赛?” “谁知道呢……西陇卫没人了吧?” “连看大门的都拉来凑数?” 领头的络腮胡故意提高嗓门,引得手下哄然大笑。 独眼龙独目充血,拳头捏得咯咯响。 胡大勇一把拽住他胳膊,低喝道: “想被取消资格吗!” 林川停下脚步,看了一眼络腮胡胸前的徽记。 不认识…… “这是哪个卫?”他故意问胡大勇。 胡大勇会意,大声道:“雁门卫。” 林川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饶有兴致地笑了笑。 络腮胡被这态度激怒了,猛地往前一步:“瞅什么?” 林川不紧不慢地整了整护腕。 “我在想,要是场上输给我们……” 他抬眼直视对方,“岂不是连看大门的都不如?” 王铁柱噗嗤笑出声,张小蔫赶紧捂住嘴。 雁门卫的人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络腮胡正要发作,被书记官一把拦住。 “走着瞧!” 络腮胡恶狠狠地撂下话,带着人悻悻离去。 众人穿过喧闹的校场,来到北侧休息区。 西陇卫的旗帜高高飘扬。 旗下已聚集了三支参赛队伍。 正在擦拭兵器、整理甲胄。 见林川一行人走近,目光齐刷刷投来。 其中一名队长盯着林川身上的亲卫甲,突然站起身,抱拳问道: “兄弟可是亲卫营的?” 林川摇头,抱拳道:“误会了……咱们是铁林堡的。” “铁林堡?” 几个队长对视一眼,显然都没听过。 “那怎么穿的亲卫甲?” 林川笑了笑:“将军赏的。” 一听是戍堡兵,几人明显放松下来,脸上甚至带了几分轻视。 林川也不恼,反而主动问道: “几位大哥来自哪个营?” “咱们是赵千户先锋营麾下!” 一名精瘦汉子拍了拍胸甲,语气里带着傲气。 “飞骑营!” 另一名络腮胡队长粗声粗气地接话。 “陷阵营!” 最后一名队长言简意赅。 胡大勇闻言,低声对林川道: “先锋营去年大考拿了第五,飞骑营和陷阵营也都是西陇卫的精锐。” 那先锋营的队长听见了,面有得色: “正是!咱们先锋营去年输给了鹰扬卫,今年可要把场子找回来!” 林川点点头,笑道:“那可要好好讨教了。” “戍堡的兄弟,待会儿场上可要小心些,别被误伤了。” 飞骑营队长半开玩笑地说道。 林川也不恼,只是淡淡道:“彼此彼此。” 远处,鼓声骤起,大考即将开始。 胡大勇低声道:“按理说,咱们一个卫的,应该碰不上。” 林川眯起眼睛,看向校场中央的高台。 那里,陈将军正与各卫指挥使低声交谈。 “碰也无妨。” 他笑了笑:“碰了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精锐!” 边军大考,与其说是比试,不如说是一场盛大的演武。 真正的战场,讲究的是千军万马的调度、战机的把握、兵势的转换。 绝非几个精锐小队在擂台上拼杀就能决定的。 可朝廷需要看到边军的“悍勇”,兵部需要向天子呈递“军威”。 各卫指挥使也需要借此机会争功讨赏。 于是,这场大考便成了各方角力的舞台。 有人为名,有人为利,有人只为活着回去。 校场中央的高台上。 北疆都指挥使徐天德端坐正中,身旁是兵部侍郎赵明德。 两人面带微笑,不时低声交谈,目光却始终在各卫队伍间游移。 “徐大人,今年西陇卫的阵容,似乎比往年更盛啊。”赵明德抚须笑道。 徐天德淡淡一笑:“陈将军练兵有方,西陇卫自然精锐。” 赵明德点头,目光却扫向校场边缘。 “听陈将军说,今年有戍堡兵也来参赛?倒是少见。” 徐天德不动声色:“边军一体,不分贵贱。” 赵明德笑而不语。 心中却已盘算着如何将此事写入奏折: “边军大考,各卫踊跃,连戍堡兵亦奋勇争先,足见将士用命,军心可用……” 如此一来,兵部年底讨要军费时,便又多了一份底气。 “大人!吉时已到!” “演武开始!” 第61章,速战速决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按照大考惯例。 正式比试前,先由各卫精锐轮番演武。 既是彰显军威,也是给兵部大人们一个交代。 “西陇卫,演骑射!” 随着传令官一声喝令,三十名玄甲骑兵如黑云般压入场中。 陈将军端坐观武台西侧,指尖在扶手上轻轻叩击。 只见骑兵们突然变作锋矢阵,在百步距离上连发三轮齐射。 远处的木人靶纷纷倒下。 “好!”赵明德赞叹一声,“陈将军麾下果然箭无虚发!” 他转头对身旁书记官低语: “这句要记入奏折,就写’西陇骑射,冠绝三边’。” 徐天德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鹰扬卫,演阵法!” 七十二名白羽枪兵踏着鼓点入场。 指挥使杜如晦亲自执旗。 令旗翻飞间,阵型从容转换,杀声震天。 “杜将军这是把看家本事都拿出来了。” 赵明德端起茶盏,“看来鹰扬卫今年所求不小啊。” 一旁的将军闻言笑道: “杜大人上月刚递了增饷的折子……” “哈哈哈……难怪!” 场中突然传来一阵阵喝彩。 只见虎贲卫的冲车撞破了三层木寨。 力士们赤膊扛着云梯,在“箭雨”中如履平地。 领队更是单手举起磨盘大的擂石,狠狠砸向“敌楼”。 “莽夫!” 陈远山冷哼一声,摇了摇头。 却见兵部众人都在齐声抚掌赞叹。 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 终于到了万众瞩目的对抗赛。 比赛的形式很简单: 攻方需突破守方防线,夺取旗帜; 守方则需坚守阵地,击退来敌。 校场中央,传令官高声宣读规则: “小队对抗,五人一组。兵器皆为木制,枪头、箭簇裹石灰包。中躯干者当场退场,中四肢者可续战但记伤一处。三伤退场,或主动认负。一炷香为限,未分胜负则判平。” 校场东侧。 第一支小队已经入场。 黑石卫五人持盾列阵,盾牌相接,缓步推进。 狼山卫三人持短棍绕行试探,两人持弓在后。 弓手放箭,黑石卫举盾格挡,阵型丝毫不乱。 狼山卫队长突然吹哨,五人同时扑向左翼。 黑石卫右翼两人立即补位,盾阵一转,将狼山卫攻势化解。 狼山卫再次变招,三人佯攻正面,两人绕后偷袭。 黑石卫早有防备,后排两人突然转身,盾牌猛击,将偷袭者撞退。 僵持半刻,狼山卫体力不支,被黑石卫一个反冲击溃。 “黑石卫胜。” …… 鹰扬卫派出三名箭手和两名刀盾的组合,对阵云中卫五名斥候。 箭手占据高地,三箭齐发射向斥候必经之路。 云中卫试图迂回,却被箭矢逼回。 鹰扬卫箭手轮流放箭,始终保持火力压制。 云中卫队长改变策略,令斥候分散突击。 鹰扬卫立即变阵,三人背靠背站立,箭矢覆盖各个方向。 一炷香后,云中卫三人中箭退场。 “鹰扬卫胜。” …… 虎贲卫五名力士持长棍进场,宁边卫以五人持刀盾应对。 虎贲卫攻势凶猛,长棍横扫,宁边卫灵活闪避。 虎贲卫队长突然变招,长棍直刺,击倒一名刀盾手。 宁边卫阵型出现缺口,立即收缩防守。 虎贲卫不依不饶,五人同时发力,长棍如雨点般砸下。 宁边卫勉强支撑片刻,终被各个击破。 “虎贲卫胜。” …… 西陇卫先锋营五人持枪列阵,对面是一支混编队伍。 先锋营队形严密,枪尖始终对外。 对手几次试探,都被逼退。 先锋营队长突然变阵,五人分作两组,一组牵制,一组突袭。 对手措手不及,阵脚大乱。 先锋营乘胜追击,很快击溃对手。 “西陇卫胜。” …… 观战台上,兵部侍郎微微点头。 指挥使徐天德侧身对陈远山道: “今年各卫都有长进。” 陈远山笑着点点头。 目光扫过场边一支不起眼的小队,没有接话。 “下一场!” 传令官高声喊道: “西陇卫铁林堡戍堡兵!对阵——雁门卫亲卫营!” “哗——” 周围各卫的军士纷纷抬头。 目光齐刷刷投了过来。 “戍堡兵怎么也来了?” “这不是来当靶子嘛……” “也别那么说,人家是西陇卫的……” “咋的?西陇卫的戍堡兵就厉害?” 铁林堡五人站在场边。 周围的嘲笑声如潮水般涌来。 胡大勇毫不在意,目光直直盯着对面。 “冤家路窄啊!” 独眼龙听到对阵名单,冷哼一声。 林川的嘴角抿了起来,目光冷峻地扫向对面。 雁门卫的亲卫营已经列队入场,领头的正是那个络腮胡。 此刻他正咧嘴笑着,朝这边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总旗,沙袋摘不摘?”王铁柱低声问道。 “不摘。” 林川淡淡说道,目光仍盯着雁门卫的人。 “好嘞!” 几个人咧嘴一笑。 非但不慌,反而兴奋地活动了下肩膀。 校场对面,络腮胡也笑了起来,回头冲身后的亲卫营喊道: “弟兄们,让这几个土包子开开眼!” “别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走啊!干死他们!” 雁门卫的人哄然大笑。 五人提着石灰裹头的木枪,大步踏入校场中央。 周围观战的各卫军士也来了兴致,纷纷围拢过来。 “开盘了开盘了!押雁门卫赢的来这边!” “戍堡兵能撑过半柱香,我名字倒着写!” “哈!我赌他们连第一轮冲锋都扛不住!” 林川看了一眼要进场的五人: 胡大勇、独眼龙、二狗、王铁柱、张小蔫。 周围的笑声、嘲讽声、下注声,仿佛与他们无关。 “都准备好了?”五人点点头。 眼神里没有畏惧,只有一股子狠劲儿。 林川嘴角微扬,目光重新落回雁门卫的人身上。 “那我就去……下注啦?” “????” 五个人一愣。 还没反应过来,林川已经钻进了人群中。 “让开让开!我押一百两!!” 周围瞬间安静了一瞬。 “铁林堡胜——” 几个正在开盘口的军士瞪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押谁?” “铁林堡。”林川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一百两。” 周围顿时炸开了锅。 “这人疯了吧?” “戍堡兵也敢押一百两?” “在这儿装阔?” 一名军士哈哈大笑: “好!好!有人送钱,弟兄们别客气!” 他转头冲身后喊道, “再加五十两!押雁门卫!” 开盘的军士咽了口唾沫,这笔赌注已经远超寻常。 他赶紧记下:“铁林堡一赔十,雁门卫一赔一!” “万一我赢了,你赔得了吗?”林川问道。 军士一愣,笑起来: “放心,咱的盘口是军需官开的,童叟无欺!” “那我就放心了。” 林川笑了笑,拿了筹注,转身往回走。 经过铁林堡五人时,轻飘飘丢下一句: “赢了分你们一半。” 胡大勇等人还懵着。 独眼龙先反应过来:“头儿,你玩真的?” 林川头也不回,只摆了摆手: “速战速决。” 王铁柱挠了挠头:“总旗,你不怕咱们输……” “敢输?”林川回头,冷笑一声,“那就扣半年饷!” 五人:“……” 第62章,一千两到手!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进场!” 传令官一声令下,铁林堡五人踏入校场。 对面,雁门卫的亲卫营已经列阵而立。 “开始!” 鼓声骤起。 雁门卫五人瞬间散开。 三人持石灰木枪正面压上,两人绕侧翼包抄。 标准的围剿阵型。 铁林堡五人却一动不动,仍站在原地。 “吓傻了?”络腮胡大笑,枪尖直刺胡大勇胸口。 “砰!” 胡大勇突然侧身,枪尖擦着甲胄划过。 石灰粉在空气中炸开一片白雾。 同一瞬间。 独眼龙暴起,木枪一戳,重重砸在络腮胡手腕上! “咔!” 石灰粉爆开,络腮胡手腕瞬间染白! “一伤!”裁判高喊。 雁门卫的人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独眼龙和王铁柱已经同时扑出。 王铁柱矮身一滚,木枪直戳对手膝窝; 独眼龙则抡枪猛砸,逼退另一人。 张小蔫和二狗站在最后,手中木弓拉满。 “嗖嗖!” 石灰箭精准命中两名雁门卫军士的胸口,白痕刺目! “退场!” 短短几个呼吸,雁门卫已一伤两退! 校场四周瞬间安静。 络腮胡脸色铁青,怒吼:“我弄死你们!” 他端起木枪就冲过来。 “砰!砰!砰!” 石灰木枪交错,铁林堡五人动作如行云流水。 络腮胡瞬间被戳倒在地。 “我戳死你!” “戳死你!” 几个家伙暗戳戳地拿木枪怼络腮胡。 “退场!” 军令官即时喊道。 场上只剩下一名雁门卫士兵。 拿着根木枪,和铁林堡五人大眼瞪小眼。 全场死寂。 裁判愣了一瞬,才高声宣布: “铁林堡——胜!” 校场四周。 所有围观军士都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开盘口的军士眼角抖了抖。 “一赔十……一百两……一千两……” 林川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面前,微微一笑: “兑钱。” …… 观赛台上。 雁门卫指挥使刘崇山脸都黑了。 自家的亲卫营,竟然被几个戍堡兵打得落花流水。 还败得如此之快! 简直丧尽天良! “刘将军!” 身旁的云中卫指挥使憋着笑,故作关切道, “贵卫的亲兵…是不是昨夜没休息好?” 刘崇山额角青筋暴起:“哼!侥幸罢了!” 兵部侍郎赵明德正捋须轻笑:“有意思!” 他转头看向陈远山:“陈将军治军有方,连戍堡都练得这般精锐。” 陈远山哈哈大笑:“铁林堡的林总旗,确是个能人!” “哦?”赵明德一愣,“能得陈将军如此夸赞,此人莫非有什么过人之处?” “此人兼领我西陇卫军械副使,近日新造得一物,唤作'风雷炮'。” “风雷炮?愿闻其详。” “此物可发百步火雷,专克鞑子铁骑。待演武结束,请诸位大人移步一观。” “哦?如此利器,本官定要观摩一番……” …… 林川将一千两银票仔细折好。 塞进贴身的牛皮夹层。 军中并不禁赌,各卫指挥使对此也态度微妙。 胜者自然无碍,败者却难免要挨军棍。 校场边的老兵们见怪不怪。 边关苦寒,赌钱是默许的消遣。 小卒们赌饷银,军官们赌战利品。 便是兵部大人们观武时,也常以“添彩”为名行赌局之实。 不过虽不禁赌,但这般大额赌注终究不宜张扬。 林川抬眼扫过四周。 几个军需官正望着他,脸上写满了不甘。 “兄弟好手气啊!” 开盘的胖军需官凑上来,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下回还来?” “下回还押铁林堡。”林川拍了拍他的肩膀,“记得把赔率调高点。” 胖军需官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当然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眼前这位爷,怕是吃定这个盘口了。 校场边,几个看热闹的老兵窃窃私语: “瞧见没?西陇卫的人就是横!” “那是!人家陈将军可是京里贬下来的……” “怪不得手下都敢这么玩……” 林川充耳不闻,径直走向铁林堡的休息区。 胡大勇正带着弟兄们擦拭兵器。 见林川过来,独眼龙咧嘴一笑:“头儿,咱们的卖命钱呢?” “急什么?” 林川从怀里摸出银票,“一人一张。” 五个人眼珠子都瞪圆了。 打一场就能拿一百两! 比杀鞑子还赚! 王铁柱接过银票,眼眶顿时红了。 “总旗……跟了你,总能拿到银子……” 张小蔫也点头:“没、没、没、没……” “没想过能挣这么多?” 二狗接过话头,惹得众人哄笑。 胡大勇压低声音:“总旗,咱们这么赢钱,会不会太张扬?” “张扬?”林川冷笑,“军中赌局,各凭本事。赢了是能耐,输了是活该。” 他说着,目光扫过不远处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是雁门卫的人,正咬牙切齿地朝这边张望。 “不过今晚都给我警醒点。” 林川话锋一转,“赢了钱是小,折了面子……有些人怕是要睡不着觉了。” 西陇卫其他几支队伍也返了回来。 看到林川几人,态度明显热情了起来。 先锋营队长远远就抱拳:“几位好手段!” 他身后几个军汉也凑上来热络地拍肩搭背,哪还有先前的倨傲。 独眼龙阴阳怪气地嘀咕:“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林川笑而不语。 军中就是这样。你有本事,自然有人来攀交情。 至于那些输红眼的? 他瞥了眼雁门卫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校场上的鼓声再次响起。 下一轮比试就要开始,众人回到校场旁。 小队对抗赛节奏极快。 五人对五人,厮杀起来往往连一炷香都撑不到。 北疆十六卫,近五十支队伍轮番上阵。 刀光枪影间,胜负立判。 到了傍晚,鼓声渐息,首日战罢。 全胜晋级的,只有鹰扬、虎贲、西陇三卫。 其余各卫,胜负参差不一:黑石卫两支盾枪队稳扎稳打,成功晋级;云中卫一支斥候队快打快撤,险胜入围;宁边卫则靠着一队刀牌手死守,勉强挤进下一轮。 而最惨的,莫过于雁门卫。三支队伍,全数败北,连亲卫营都折在了铁林堡手里。 校场边,各卫军士或喜或忧,议论纷纷。 “西陇卫今年势头太猛了!” “铁林堡那帮戍堡兵,到底什么来路?” “雁门卫输得真难看……” 王铁柱低声道:“总旗,明日对阵谁?” 林川望向校场中央的高台,兵部官员正在汇总名册。 “不管是谁……” 他掂了掂手中的木枪,“照打不误!” 第63章,这他娘是戍堡兵?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入夜。 四周鼾声如雷,篝火噼啪作响。 林川躺在地上,双臂枕在脑后,望着夜空。 这个年代的夜空,有着近乎虚假的美。 星河如练,璀璨得不像话。 仿佛伸手就能摘下一把星子。 他闭上眼睛。 脑海中浮现的却不是星空。 而是今日校场上各支参赛队伍的影子。 ——窥斑见豹。 从一支小队的特点,就能看出所属部队的性子。 鹰扬卫箭术精湛,却过于依赖远程压制,一旦被近身,阵脚必乱; 虎贲卫力大无穷,可招式粗犷,破绽明显; 西陇先锋营稳扎稳打,却少了变通,容易被预判…… 老实说,在这个时代,能被林川瞧上眼的部队,还真是凤毛麟角。 问题,就藏在这些细节里。 大型军阵对冲时,千军万马的声势往往掩盖了这些细微的瑕疵。 可真正决定一支队伍能走多远的,恰恰就是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弱点。 “总旗,还没睡?” 胡大勇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林川没睁眼,只是淡淡道:“在想明天的对手。” 胡大勇沉默了一下,低声道: “今天咱们风头太盛,明天怕是……” “怕是什么?” 林川终于睁开眼,嘴角微扬,“怕被针对?” 胡大勇没说话,但眼神已经默认。 林川轻笑一声,重新望向星空。 “针对又如何?” “战场上,敌人难道还会跟你讲规矩?” 夜风拂过,篝火摇曳。 远处,隐约传来巡夜士兵的脚步声。 林川闭上眼睛。 脑海中已经开始推演明日的战局。 …… “复赛改制!” 清晨,传令官的声音炸响校场。 “今日,不再单打独斗!” “十二队混战,同场厮杀!” “两场胜者,决出胜负!” 全场哗然! 以往大考复赛,不过是小队轮战,胜者晋级。 可今年,兵部竟直接改为“大乱斗”! 复赛一共晋级二十四支队伍。 分成两场比赛。 每场十二支队伍,六十人,同入校场! 刀枪无眼,生死自负! 最后仍能站着的,便是胜者! “各队入场!” 传令官一声暴喝,校场四周瞬间沸腾。 “总旗!怎么办?”胡大勇焦急地问道。 林川目光扫过十一支虎视眈眈的队伍。 突然咧嘴一笑:“独眼龙,你下,我上!” “啊?”独眼龙一愣,“为啥?” 话没说完就反应过来。 他左眼有伤,视力不佳,这种混战的场合,反倒不利。 “总旗……” 他咬牙切齿地把铁木盾和木刀塞给林川。 “对了!” 林川接过刀盾,从怀里掏出剩下的五百两银票。 “全押咱们赢!” “啊?” 五个汉子齐刷刷倒吸凉气。 要说单打独斗,全押自己赢,那叫自信。 可如今乱战,还押自己赢? “总旗……”胡大勇声音都变调了,“这可不是单挑!” “怎么?”林川眉头一皱,“怂了?” “谁怂了!”王铁柱红着眼掏出银票,“老子这一百两也押上!” 张小蔫急得结巴:“我、我、我我……” 干脆直接把银票拍在林川手里。 胡大勇和二狗对视一眼,突然同时掏兜:“豁出去了!” 九张银票在独眼龙掌心堆成小山。 独眼龙尴尬地看着五人。 五人也盯着他。 “我也押!” 独眼龙一咬牙,一切齿,直接开始解裤腰带。 “卧槽,你干嘛?”胡大勇瞪起眼珠子。 “掏银票啊!” 独眼龙从裤裆里摸了摸,掏出捂得热乎的银票。 还散发着一丝热气。 “妈的,全押了!” 几个人的脸色,浮现出视死如归的表情。 “咚——!” “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战鼓炸响。 六十名精锐,刀枪如林。 而铁林堡五人,已经押上了昨日赢的全部身家! 要么站着数钱! 要么躺着要饭! 而此时此刻。 开盘口的军需官,看着独眼龙手中的一千两银票。 心里没来由地慌了起来。 …… 校场上,十二支队伍泾渭分明。 面对着全新的赛制,各支队伍纷纷表现出不同的状态。 有的队伍虎视眈眈,伺机而动;有的队伍暗中交换眼色,显然已达成默契;有的队伍谨慎退至边缘,不想当出头鸟;而铁林堡五个人…… 却突然往场边跑去。 “嗯???” 观赛台上,几位大人同时前倾身体。 兵部侍郎赵明德困惑道:“这是要弃权?” “弃权……不就是认输?” 云中卫指挥使嗤笑出声,“到底是戍堡兵……” 陈将军皱起眉头:“林川这小子,又搞什么花样?” 校场边缘。 铁林堡五人已经手忙脚乱地解起了绑腿。 “哗啦——”胡大勇率先抖开沙袋,黄沙倾泻而出,在场边堆成个小丘。 围观军士们瞪圆了眼睛:“他们……一直戴着沙袋比试?!” 王铁柱骂骂咧咧地扯下腰间负重。 “他娘的,可算能卸了!” 那沙袋砸在地上,“咚”地扬起一片尘土。 林川更是夸张,直接脱了外甲。 好家伙!里衬居然缝着密密麻麻的铁片! 校场对面,雁门卫络腮胡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他们之前是负重跟我们打的?!” 观武台上,陈将军放声大笑: “好!好一个林川!” 赵明德有些呆滞:“这……这不合规矩吧?” “规矩?”陈将军笑道,“大考哪条写了不准戴沙袋?!” 此刻铁林堡五人已经轻装上阵。 林川活动了下手腕,木刀在空气中划出尖锐的啸叫。 卸下几十斤负重后,那刀快得几乎看不清轨迹! “准备好了?”林川回头问道。 四个汉子咧嘴一笑,眼中燃着熊熊战意。 “总旗,你就说怎么干吧!” 胡大勇重新拿起铁木盾和木刀。 “怎么干?” 林川狞笑一声,“跟着老子干!输了没银子啦!” “不能输——” 王铁柱眼睛都红了,“老子要娶小翠儿!” “啥?” 胡大勇和二狗面面相觑。 “走啊!跟老子上!” 林川手中木刀一磕铁木盾,大步朝最近的队伍走去。 “咚——!” 战鼓再度炸响。 铁林堡五人如出闸猛虎,冲进战场! 围观的兵士们目瞪口呆: “这他娘是戍堡兵?!” 第64章,结盟!结盟!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也难怪众人如此吃惊。 毕竟这是一支谁都没看好的队伍。 戍堡兵…… 整日守着燧堡,鞑子来了就躲。 能有什么战斗力? 怕是连鞑子的面都没亲眼见过吧? 可昨日的初赛, 就是这么几个不起眼的家伙, 几个呼吸就凿穿了雁门卫的亲卫营, 赢得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谁不爱看冷门? 这就是冷门! 如今十二队混战,大家都想看看, 他们骨头…… 到底硬不硬!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战鼓擂响,厮杀开始! 十二支队伍,冲向校场中央。 混战瞬间爆发! 虎贲卫与黑石卫撞在一起。 鹰扬卫箭如雨下,云中卫游走袭扰。 西陇先锋营则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锋矢,冲鹰扬卫侧翼!” 林川低喝一声! 鹰扬卫刚刚射退虎贲卫的一波冲锋,阵型稍乱。 铁林堡五人如离弦之箭,直扑过去! “砰!砰!砰!” 石灰木枪狠辣点出。 三名鹰扬卫兵士猝不及防,接连中枪! “退!”传令官高喝。 铁林堡拿到首杀! 但他们的动作还没停! 林川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倒下的对手。 右手一抬,铁林堡五人瞬间收拢阵型,如潮水般退去。 “咦?” 观武台上,众将纷纷睁大眼睛。 不对劲! 按理说,首杀得手,士气正盛,该乘胜追击才对。 可铁林堡却毫不犹豫地撤了,仿佛刚才的胜利不值一提。 “他们在干什么?”云中卫指挥使皱眉。 “换目标。”陈将军眯起眼睛,嘴角微扬。 果然,铁林堡五人刚退至边缘,便骤然转向。 直扑另一侧的黑石卫! 攻防转换,快得惊人! 黑石卫刚刚和虎贲卫硬拼完。 盾阵还未完全重整,铁林堡便已杀到! “砰!砰!” 胡大勇盾牌猛撞,硬生生撞开一道缺口。 林川木刀斜劈,直取黑石卫队长。 那人刚举盾格挡虎贲卫的棍子,此刻手臂发麻,动作慢了半拍! “退!” 又一支队伍倒下! 第二杀! 铁林堡仍未停手。 五人如狼群般再次回撤,不给对手任何合围的机会。 “这……” 观武台上,赵明德瞳孔微缩。 要说这十几支队伍混战,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最考验一支队伍的战斗力。 不光是力量和意志的比拼。 更关乎对战局的把控、队伍的指挥…… 攻防转换,往往就在一瞬。 而铁林堡,显然深谙此道! 他们不贪功,不恋战,专挑混战中的残兵下手。 一击得手立刻转移,绝不给对手喘息之机! ——这才是真正的战场打法! “砰!” 第三支队伍倒下时,校场上的气氛彻底变了。 铁林堡,连斩三队! 而他们的脚步,仍未停下! “结盟!结盟!” 虎贲卫队长大喝一声。 鹰扬卫队长和黑石卫队长相视一眼,点了点头。 三支队伍快速聚结起来。 战局骤然一变! “队长!咱们怎么办?” 西陇卫先锋营一名兵士大声问道。 先锋营队长眉头一皱。 刚要说话,侧面一箭射来。 猝不及防,左胸顿时一道白痕。 “我操!!!” 先锋营队长一把摔掉手中木刀。 “退!”传令官大喝一声。 剩下四名士兵站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 他们的队长已经阵亡。 没机会赢了。 四人沉默一瞬,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了铁林堡五人。 这支戍堡兵,刚刚连斩三队,此刻正在后退。 虎贲卫、鹰扬卫和黑石卫已经联合起来,冲向铁林堡! 而其他队伍,也跟在后头,趁机想分一杯羹。 “怎么办?”一名军士低声问道。 “妈的!当然帮自己人!” 另一名壮汉大喝道,“铁林堡,要人吗?” “先锋营的!过来!” 林川暴喝一声,“你俩用枪的补左翼!你,弓手跟紧张小蔫!大个子的过来顶我的位置!” 四名先锋营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铁林堡五人拽进阵型。 壮汉刚想问战术,就被胡大勇塞了面盾牌: “闭嘴!看见虎贲卫那疤脸没?待会专砸他下盘!” 眨眼之间,九人阵型已成! 观武台上,陈将军猛地撑起身子。 只见校场中央,原本松散的四名先锋营士兵,竟在眨眼间被铁林堡拆解重组。 两名长枪手被安插在阵型两肋,正好弥补铁林堡侧翼薄弱的缺陷; 弓手被张小蔫拽到后排,两人背靠背形成交叉火力; 最壮的盾手直接顶到前排,和胡大勇组成双盾突击组。 而林川…… 脱离阵型了? 只见他一个人游走在侧后方,不知道在做什么。 “什么意思?”众将面面相觑。 陈将军愣了愣。 “这难道要把自己……当游骑伏兵?” 战场上。 双方对阵攻防。 往往会设计伏兵,游走在战局边缘。 随时根据战况,选择加入。 或者绕后,或者侧翼,或者偷袭。 可这…… 这是校场啊!! 在其他队伍眼皮子底下,能玩出个什么花样? 铁林堡快速退却。 对面几支队伍扑了过来。 只不过,他们彼此并没有合练过,速度有快有慢。 虎贲卫气势汹汹,冲在最前头。 显然,想借人数优势,打算一鼓作气猛攻下来。 “虎贲卫右翼!” 林川突然暴喝,“长枪突刺!” 铁林堡原本退却的步伐,骤然停下。 几乎瞬间完成由守变攻的转换。 战兵几乎本能地执行命令。 长枪如毒蛇般刺出,正中虎贲卫右侧两名力士! “砰!砰!” “退场!” 虎贲卫,折损两人! 对面几支队伍刚要做出反应。 “黑石卫中路!” 林川再次下令,“撞进去!” 胡大勇和先锋营壮汉同时发力,盾牌如攻城锤般轰进黑石卫阵中! “砰砰!” “撤!” 队伍骤然后退。 一进一出,接连又干掉两人。 “退!” 从观赛台俯瞰,整个校场呈现出诡异的动态。 一支队伍在退。 剩余的七支队伍,有的在追,有的在围。 可这绝非溃败,而是某种精心设计的节奏。 虎贲卫的力士们怒吼着冲锋,黑石卫的盾阵从侧翼包抄,鹰扬卫残部则在外围游走,箭矢蓄势待发…… 但每当合围将成之际,林川的指令便会骤然响起。 或突刺,或冲撞,或诱敌…… 每一次开口,都让铁林堡的阵型微妙变化,恰好避开锋芒。 甚至让追击的几支队伍自乱阵脚。 陈将军心中激动不已。 这不是寻常的撤退,而是以退为进,以守代攻。 林川似乎早已算准每一支队伍的动向。 甚至利用他们的急躁、贪婪和惯性,让他们彼此牵制,自相消耗。 他算准虎贲卫的暴躁,预判黑石卫的包抄,抓住其他队伍占便宜的心理,甚至利用鹰扬卫的箭矢威胁,逼着自身不断调整阵型…… 每一步撤退都是陷阱! 他根本不是在和眼前的敌人周旋。 而是在操控全场对手的动向! 第65章,横扫千军!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虎贲卫队长恼羞成怒。 大喝道:“散开!把他们逼到角落!” “这才对嘛!” 云中卫指挥使拊掌笑道,“逼到角落,看他们怎么腾挪!” 几支队伍闻声而动,阵型开始变化。 要说虎贲卫队长的决断,确实展现了他敏锐的战场嗅觉。 在瞬息万变的战局中,能迅速找到突破口,不愧是一队之长。 可千算万算,他还是算漏了一道。 如今村里一条道都修整好了,一路到了村尾,远远就看见一条还算宽的山道迂回了个弯儿的径直延伸到了土坡之上。 直到颁奖嘉宾念出获奖人的名字时,他才面露如释重负的微笑,开始大力鼓掌。 刘婆子上手就裹了饭团开始用手揪成一个一个的圆球来,旁边老胡氏老黄氏和冯氏就接了圆球从手将圆球给摁平,做出一个一个圆饼一样的糍粑来。 反正都是衣服,穿谁的不是穿?大不了到了地方再买两件还给他就是了。 她心中同时又不忿,这样看来,子乔这家伙果然是没记得她的生日。 “不!你懂什么!”面影疯狂道,烈焰已经烧透了他的半个身躯。 原来,正当他们被军方追赶时,半路上共尉带着人马突然截胡过来帮他们,嘴里说想要跟军方的人做个了结,其实暗地里是想要帮他们的,现在可能还在跟军方对打。 九叔一哽,半天说不出话来,没办法,修道之人就是不走财运,正经人,谁愿意住义庄。 刘景丽本来就消耗了很多能量,已经很虚弱了,一时间没能做出反应,不旦被踢出了内伤,身体飞出了十几米,还好凌甜听到声音,迅速用力挡在她后面,才不至于飞得更远。 皇后软弱好欺,谁都知道的。她担心让皇帝正是最宠的穆昭仪出什么意外,难以向皇帝交代,也是正常的。 “趁热吃。胖荣打来电话说,店门口聚集了不少记者和市民,呼吁我们重新开张呢。”林洛丹一边说一边拿着勺子盛了三碗粥。 “公子都说了什么?”路明阳焦急的挠挠头,只见她往里扔纸条,却听不见公子回话,谁知道她是不是在故弄玄虚。 以往她有择铺的毛病,突然换了新地方,新床褥,就会睡不安稳。不是梦到丞相府的大火,就是被旁的噩梦吓醒。 里奇便是使用这种双剑,但他选择双剑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这个原因将会在对付特殊的对手时用到。 教皇陛下老脸涨的通红,汗水像洗桑拿似汩汩而流,简直比那条金龙鱼还潮湿。 现在这里没有什么人,除了几个保安之外,就是王浩明罗峰还有马胖子和彭师傅等人了,虽然有些玉器商人一早就来了,但是并没有被允许进入到这里。 牢房里安静下来,殷戈止无声无息地走到朱来财面前,像夜半吃人的鬼魅,脸在阴影之中,只一双眼睛微微泛光。 不过,王浩明还是乐此不疲,这些摊子卖的虽然是假货,但是却还是有见分见识的,想忽悠人也得有一点真本事不是? 冰兰那时时常会觉得恼恨和惶恐。她这样做,不是把那些人真正对自己好的人都当做自己的垫脚石了吗?她这样做,和那个复仇恶魔的行为有什么区别?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很冰冷。但是至少证明自己还存在。既然不知道方向,那就随便选择一个,在这里就算是找不到出路,一万年不行,那就十万年。时间在这里已经失去额意义,那么还在乎什么? 第66章,下一场要输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旁边的辅兵拿着火把,点燃引信。 “嗤——” 火星沿着引线急速窜向炮膛。 “轰——!!!” 一声天崩地裂般的爆响骤然炸开。 铁木炮喷出丈许长的火舌。 炸药包翻滚着飞向百步外的草人阵,在半空中“嘭”地炸开。 刹那间,十几具披甲草人被撕得粉碎。 飞溅的碎铁将几十步外的木板打得千疮百孔。 等他赢来了银子,他就换一个大屋子,到时候那个叶氏岂不是就投怀送抱了? 把晋苍陵关了起来,他不是会寒毒发作,就是不吃不喝,甚至还扬言,若是一直这么被关着,那他还不如掐死自己。 拍卖会结束,王流通立刻是招呼的说道,因为拍卖会的东西,他就算卖身都未必买得起一件宝贝。 再有,这男人以前一惯肆意,在外人耳里是戾气重,心如铁,杀人如麻。若是晋帝再放出重利,引别人一同插手,到时候他一人如何抵抗那么多人? 那么也就代表一个可能,想要以低级技能的数量来封住我的走位,这也是法师常用的手段,毕竟手里攥着的强大技能可不能够随意施放,那是给予敌人最后一击的必杀技。 一瞬间,他手中的力量猛地一放,箭矢急速射出,哪怕他没有动用气海的修为力量,纯粹肉身的力量也让箭矢的速度达到了一个急速的状态。 听到其顿诺团长的名字,原本脸上毫无表情的卫兵居然恭敬的对我说道。 郭嘉解释道:“狮子国北部对朝廷而言,只是一块普通领地,又没有港口,并没有什么特殊价值。 起身抬头挺胸的离开了会议室,经过陆昂身边时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虽然青狐王已经预料到,此战不可能一帆风顺,但也没想到才一交手,敌人就给了他一个当头棒喝。 伊莫顿眼神闪烁,没有追赶逃走的杨冲三人,而是缓缓的吸收了地上残存血肉当中的精华,身上的干枯组织更进一步的恢复了稍许,继续准备地上的法阵。 “没有,不过要是张大哥你去一趟的话,可能就再也不想回来了。”连生笑道。 在鬼王眼中,杜萌和李向洋就像是弱不经风的孩童一般,不堪一击!鬼王转动身子,双手伸张,硕大的手掌宛如蒲扇般打来,猩红的掌影逆风击来,砰砰打在他们外围的万人怨烟袋上。 等到菲德用过早饭后,维托里奥便拿着这封信来到了菲德的面前。 而与萧管家一起失去了踪影的,在四大宗门还有不少,只不过这些人平时就比较低调,所以并没能引起太多的关注。 所以,叶风直接点明了这个问题,避免这些人因为彼此不合,真的大打出手起来。 看到杨怀柔这样,龙少峰不得不更加的奇怪和疑惑了起来。怀着这种心情,龙少峰缓缓的转过了身。在转身的过程中,龙少峰首先看到的是周围人奇怪的目光盯着他。 说是规矩,房子不过是建造的高了地面一尺,木板铺成了地板,院落当墙壁的石头堆砌的还算规整,此时杨冲跨过被推倒的石墙,目光锁定在院子里几处奇怪的地方。 也正是因为塑泥这些该死的特性,才会给参赛选手们带来极大的困扰。 连续好几日苏云染都会固定时间点扶着梁鹤祯出门走走晒晒暖阳,虽然他呼吸急促累到不行,可只要苏云染不松口他就会咬着牙坚持走下去。 第67章,都在押铁林堡赢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以阵法形成阵身,达到同等身躯比例来战斗,这样就能在一定程度上降低空间封锁的影响。 须臾,这些水帘的对面出现一道巨影,只听他冷哼一声,直接踏步进入水帘中。水帘随之而动,犹如九天银河,威势滔天。那颗颗晶亮的“星星”突然脱离银河的束缚,散乱布列,将那道巨影笼罩。 令狐长秀怕给兄长找麻烦,他也自知理亏,便表示愿意赔钱,反正就让容树志开个价,令狐长秀的意思就是你开价,我赔钱,然后你带上你的妻子走人,咱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从此两清。 卡尔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十来天了,通过不断的观察和探听,对这个银潮之城大体环境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 只一瞬间,烛九阴的时间锁定对两个修为和他相当的高手来说就这么一点点,可对帝江来讲已经足够,穿破空间,帝江双拳便直接打在帝俊与太一背心要穴之上。 七眼人形战士们以惊人的速度冲向夜天寻,他们身形一晃就是千米之多,各种兵器的运用几乎媲美一重道域的天才。 此次去青州预计10天时间,玩一趟青州湖大环线是不可能的,吕树他们计划的是第一天在青州的省会西静市逛吃逛吃逛吃,然后第二天启程跟着当地的旅行社走一趟塔尔寺、然后去青州湖看日落日出、最后去茶卡盐湖。 而大陆上记载的有史以来的最强龙骑士,更是用这种秘法吞噬了九枚龙晶,成就了堪称空前绝后的“九头魔龙骑士”。 烙头见识多广,看清巨蟒真容,大惊失色。队员们也是个个惊惶,他们联手能对付血尸幼体,但遭遇九级尸兽,除了死还是死。 然而,当他抬起头的时候,瞅见高玥将剥好的水果塞进大猫嘴中,转而望向自己的眼神,充满鄙夷。 “狗贼,王八蛋,有本事就上来要了姑奶奶的命,多废话些什么。”李灵月仍然是那副不畏死的神色,嘴角微微勾起,露出轻蔑的笑容。 察觉到老祖宗似乎微微颔首,下一瞬间,那道宛如神明的神识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没出现过。 孙绍祖的脊背上不由得爬上了层冷汗,他知道,主子是要暗示自己,别忘了根。皇上待自己的态度已经引起了主子的猜疑了,自家主子疑心本就重,现在看他的眼神都有所不同了。审视、怀疑、气恼一并交织在主子的眼底。 热特士的残虐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蛇人能够没事。 迎春正闲在屋子里和绣橘几个挑花样子,司竹说要亲手帮绣橘做被罩,作为大婚时用的。 叫嚣大骂声,响彻这处静谧的空间。阿鬼狂狮等人,此刻都能清晰感受到自家圣主心中怒火。 “你的战斗能力我并不担心,可是你基本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人。”神殿之主。 “太好了!我终于成功了。”柳月惊叫出声,目光转向韩冰,露出期待之色。 特别是娇嫩的身子,仿佛是一块色香俱佳的蛋糕,让他想一口吃下去。 “你大晚上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凯瑟琳看着车窗外越来越浓密的绿色,有些不解的说。 顾倾不知道师傅这番话的用意,还是乖乖地应了,跟师傅了道别之后,就离去了。 吕皇后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蒋贵妃一眼。蒋贵妃眼眉一跳,便觉得吕皇后是在算计着她。 而在这个过程中,似乎极限就是神魔,将身体完全以太化,并且,用足够强大的念动力维持这种状态。 阿夸门侬二话不说就去了,显然要去通往欧比斯深渊的传送,传送点就在岛上,我也不用跟去,李奥稍微注意一下就好了。 司景城没有再说什么,他忽然沉默了下来。看着漆黑的天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乔雪颜接过木剑拿在手中。北冥元真接过木刀,却是很随意地倒转着竖立于地面上,随意地双手扶着刀。 好几次,她都觉得自己要死在他的手上了,偏偏一次又一次的清醒。 面对带着破风声的一拳,贺郑微微一侧,压低身子,而在这一瞬间,右拳几乎同时而出,沿着对方那出拳的手臂,直接猛的反击反击回去。 他们不是神,对于这种程度的疾病,根本没有办法阻止,也治愈不了,只能放弃。 要是心灵力量足够强大的话,还可以激活这个头环的隐藏效果,暂时获得【心灵感应】的能力加持。 于是,将三神器先分给各元老一件之后,谢夜雨大手一挥,顿时就把这一百件三神器存入了自己的道具栏中。 “太慢了!”金家潘自傲的说着,身子已经突然出现在谢夜雨的身后,一腿如箭般的冲向谢夜雨的后脑。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钟南的声音严厉了起来,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原因。 这时,虚凝宗的无极上人也动了,他飞身下来,一剑飞出,斩向万剑一。 原来,这些网状的东西,正是一张张钢丝之网,这是谢夜雨将地球上的炼钢技能术传授给了智者的时候,智者想到的一种战术。当时就马上把这个想法告诉给了沙城的匠人们,让他们尝试的开发出一种钢网。 在场的都是不可一世的人物,因为某些原因才会聚在一起共事,跟这些人说明,那简直是浪费口舌,让他们亲眼见到才是最简单的方式。 这一次,谢夜雨等人突然发现,金家潘的身边,竟然跟着本田与李美姬。 就在这个时候比之前强大无数倍的愿力还有一份不是很强大的愿力直接进入了三爷的身体,他做到了。 第68章,游击百户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第二日。 西陇卫与鹰扬卫的决赛。 铁林堡战至最后。 只剩独眼龙还站在场上。 鹰扬卫艰难拔得头筹。 铁林堡位列第二。 胖军需官笑得眼睛都没了。 虽然赔付赌金兑出去几千两银子。 可因为大部分人都押铁林堡赢。 到最后算下来。 他也小赚了千八百两银子。 校场之上,旌旗猎猎。 “对了,苏同学你准备上什么大学?”双手搂着苏仙儿娇嫩的身体,并没有发现椎名结樱羡慕眼神的云岚不由问道。 避开了!而且还是主动的?慕云倾皱眉,是她眼花了吗?不,绝对不是?那么多道雷光,就是她也避不开,可奥兰特什么也没做,那雷光几乎是拐着他给落到别处去了。 而沈家有事,萧淮不可能不伸手,这样一来,韩顿与萧淮正面交锋也是迟早的事。 原本不雅的旱厕,被彻底淘汰,取而代之的,则是先进的抽水厕所。 在子午河畔那两月,郑王爷学习了噬灵术,但是真正的应用,这是第一次。 这里的规矩,看着比较松散,但苏婉能感觉得到,这里比其他地方的规矩,都要重得多。 她相信家境一般的刘大姐肯定会想到这些,通常情况下,是不愿意轻易放弃这份待遇的,所以在儿子儿媳有意生二胎的事情上,她很矛盾。 一共六条信息,最后两条是今天中午发的,苏仙儿看完捂脸,摸着键盘想回复,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回复了对方要是再问,她怎么回答? 事发地点重新布置过,她再改称是沈家坟园,加上有他贺兰谆从旁佐证,燕王并不可能会亲自求证。 一眼望去,店铺林立,下方的店面显得古谱陈旧,倒像是民国时期店铺一般。 “那,如果他跟我在一起并不幸福,你是不是也要打到他幸福为止?”斯颜静静地望着他,清澈如水的明眸里染着浓浓的忧悒和哀怨。 这让张世杰怎么接受的了,可是他没有办法,崖山破釜沉舟一战,本来就已经是死路一条,突然得到火炮的助力才死里逃生,这也是香港岛赵天佑的功劳。 在斯颜的印象里,他应该是那种只要想做,即使没理也要想方设法变成有理,嘻皮笑脸连蒙带哄地进攻型的男人。 因为,对方肯定是强者,毕竟是供奉嘛,但是能够强到气息完全内敛,让他都完全感知不到的地步,那就极为惊人了。 杨铭点点头,他对于陆奕然的天赋是有所了解的,在第一次接受传承的时候就是神妃传承。 “拜托,随便看什么节目都可以,这个时间就别挑了,行不行?”叶淑娴很不优雅地翻个白眼。 结果众人在看两名陌生人,莫莉莎和水百合纠缠在一起,看似打架,更像是秀恩爱。 斯颜微微蹙了蹙眉,一丝几不可察的不悦在白皙的脸蛋上一掠而过,却还是让细心的周浩林捕捉到了。 问到这里,李雷也懒得问了,他撤去了迷幻大法,施展手段,令对方保持了清醒。 “我的任务早就完成了,幸村家族没有组织要找的东西也就没有我什么事情了。”藤原优美对此事也毫不隐瞒,从她承认自己的身份开始就已经打算为了这个男人背叛组织,至于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已经无所谓。 仅管茗慎是个沉静如水的性子,此刻的心湖也被掀起了层层涟漪,虽说她早就明白,此生根本无缘嫁给她心中倾慕的那个男人,但真到了这般谈婚论嫁的时刻,心中难勉生出几许淡淡凄然惆怅。 第69章,登徒子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简单洗了把脸。 林川便紧锣密鼓地安排起扩编事宜。 二十多名战兵已经站在了校场上。 他们是铁林堡的核心战斗力。 接下来,他们将成为种子。 “从今天起,铁林堡扩编为五个满编百户队。” 林川的开场白干脆利落。 而特查拉也忍不住尴尬的遮住了脸,头一次感觉隐瞒一件事竟然这么难。 直播间内,三位蜘蛛侠脸上都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他们在直播间内定下的顺位,没想到在未来影像中却完全反了过来。 可当光学成像仪恢复视野的第一时间,托尼便看到几十颗导弹铺天盖地的向着他飞来。 对陷入九曲伏魔洞里的甄药神,商三儿早知道,有老狗在,其实不难救,不过费些功夫罢了。 伍迪倒是不管他们如何看自己,他在说完这句话后,便和塞西尔一样,直接离开了这里,前往药剂师马车的方向,来之前是什么样子,来之后依旧是什么样子。 先去公学里,董策却是个有礼的,见着商大娘,起座问答,一切按礼数来。 燕晟看着先自己一步的背影有些落寞,我喜欢你──不,是爱你,那日晨阳宫一见便喜欢了;如果我能和夜枫,白顾北甚至其他人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话该多好,黑暗原本与光就不相互触碰,不是吗? 厨师考虑的东西太多,不能重口味,不能太硬,菜里连骨头都看不见,束手束脚,便也少了几分意思。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落在直播间内众人的耳朵中,却给了他们一种振聋发聩的感觉。 周围的一切都还如以往那样,但却早已物是人非,陌懿雪没有像去年那样眼带笑意,而意气风发的夜枫此时却变得沉默寡言。 “那我就去看看。”红莲听了,忙跟在钟离朔身后,往寝殿的方向去。 红月和男人对阵,自然时刻观察着他的反应,发现他的表情变化之后,红月立刻心生警惕。 头疼欲裂,他不禁皱紧了眉头,顺便用手掌轻轻砸着自己的额头。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张三一说完给身后的两人打了个眼色。身后的两人就直接架起夏老头往驴车上放。 “有鱼耶!”云潇见到鱼忘乎所以,兴奋的下到水中捉鱼,水深没过胸部,好在正值夏日清凉无比,云潇在水中一阵扑腾,身上的衣衫全部浸湿,可忙活了半天竟一条鱼也没捉到。 “哟,夏老爷子您这就在外面等着了。”不一会张三和两个年轻力壮的人就赶着一辆驴车来到下架茅屋的门口,刚到门口就看到夏老头在门口坐着。 看到这一幕,所有的忍者都都傻了!在场的上忍中忍,都是十二年前的事件后走出来的,对于四代目火影以及他的妻子,几乎所有的人都见过。 “别动!”沈枭粗喘一声,声音也变得不同于平时的低沉,带着性感的沙哑。 “拿开,不许任何人接近奸细,怜悯奸细。”轩辕威眸光如刀,狠狠剜了辛骆一眼。 “搞的战门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坐在之前那人后面的家伙突然阴冷的冒出这么一句。 “可有南阳公主的消息?”果然如司马德堪所籼,皇帝在听到死了五万人后,只是皱了皱眉头,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反而继续问起了南阳公主的情况。 第70章,流民来了!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回家种地是不可能的。 所以只能硬着头皮接受这做梦一般的现实。 二狗、独眼龙、王铁柱、张小蔫等人,皆升任总旗,负责带兵操练。 “这几个月,我怎么带你们的,你们就怎么带你们的兵!” 林川站在校场中央,声音冷峻, “每月考核!不合格者,滚回家种地!” “遵命!”所有人齐声应和。 声势浩大的募兵活动开始了。 铁林堡大门外,支起了招募的长桌。 桌前排起了蜿蜒的队伍,一直延伸到半山腰。 这场景与数月前可是形成了鲜明对比。 如今谁都知道在铁林堡当战兵是个香饽饽。 最起码,能住在铁林堡。 不像住在村子里,整日担惊受怕。 村里的黄花大闺女都盼着能嫁给铁林堡的兵。 赚的银子多不说,每天还有肉吃。 能吃到肉,那炕上的劲儿肯定也不小。 好几个村子的寡妇也都动了心思。 挎着篮子也来排队,顺便给维持秩序的辅兵送水喝。 那腰肢扭得比新过门的小媳妇还软和,惹得几个老兵油子直咽口水。 炊烟从铁林堡的食堂烟囱里袅袅升起。 炖肉的香气随风飘下来。 应征者们不约而同地深吸一口气。 肚子忍不住叽里咕噜叫了起来。 只是苦了胡大勇。 整个铁林堡就他和林川会写字儿。 此刻他运笔如飞,名册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 几个刚通过初选的青年兴奋不已,展示着刚领到的预备兵木牌。 远处,一队新兵正在老兵的带领下练习队列。 “大人!听说咱们这里管三餐,可是真的?” 一名老汉牵着儿子的手,颤颤巍巍地问道。 “老丈,当然是真的。”胡大勇点头道。 “嗡”的一声。 队伍后方顿时骚动起来。 “都安静些!!” 胡大勇站起身来,大喊一声: “我家大人说了!今日应征者,不论男女老幼,只要愿意凭一双手赚顿饱饭,都可以留下来!做不了战兵做辅兵,做不了辅兵就留下来干活!但若是偷奸耍滑,可别怪咱们边军刀下不留情面!” 听到他的话,队伍中一个面黄肌瘦的年轻人突然跪倒在地。 “终于……有吃的了……” 旁边抱着婴孩的妇人慌忙去拉他。 破旧的衣袖滑落,露出骨瘦如柴的手臂。 她强忍着呜咽,却还是有几声压抑的抽泣漏出。 怀中的孩子似乎感受到母亲的悲喜,伸出脏兮兮的小手去擦她脸上的泪痕。 人群中,此起彼伏的抽噎声连成一片。 陆沉月坐在两丈多高的围墙上,看着下面的一幕。 林川坐在她身边。 倒不是他练成了轻身功夫。 而是旁边放了个梯子。 “有流民了。” 陆沉月轻声说道。 人群中,几个衣衫褴褛的身影格外醒目。 一个佝偻着背的老者推着吱呀作响的独轮车。 车上堆着捆扎得歪歪扭扭的家当。 一个面黄肌瘦的孩子蜷缩在杂物堆里。 几个妇人背着包袱,布鞋已经磨得露出了脚趾,却仍紧紧牵着孩童的手。 他们的装束与本地村民截然不同。 粗布衣裳上沾满远行的风尘,眼神中交织着惶恐。 更远处,一队人正缓缓走来。 打头的汉子扛着扁担,两头竹筐里装着锅碗瓢盆。 他身后跟着个怀抱婴儿的妇人。 婴儿的啼哭声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 这些风尘仆仆的身影。 都是从西梁方向一路逃过来的。 自打狼戎人破了西梁城,整个晋地西北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传闻羌人亦在陇西起事,边关烽燧日夜不息。 只是消息真伪难辨。 也不知战火会不会烧到这里。 人群中,突然有人喊了一句: “到了铁林堡就安全了!” 陆沉月一愣,忍不住看了林川一眼。 “你这是要做菩萨吗?”她轻声问道。 “菩萨?” 林川先是一愣,随即失笑。 他可没有那么慈悲心肠。 在这乱世之中,他不过是想带着身边的人活下去罢了。 “要做,也是做个血菩萨。”他缓缓开口。 陆沉月心头微颤,没有说话。 …… 终于排到了那个面黄肌瘦的年轻人。 “姓名?”胡大勇粗声问道,手中的毛笔悬在名册上方。 年轻人微微一怔,随即挺直了腰板,声音虽虚弱却字正腔圆: “在下复姓南宫,单名一个’珏’字,表字’怀瑾'。” 胡大勇的笔尖顿在半空,眉头皱成了疙瘩:“啥?啥’宫’?啥’绝’?你识字儿?” 识字儿? 南宫珏心中一痛。 这可真是莫大的羞辱。 他身为陇西南宫世家长子,三岁开蒙,五岁诵诗,七岁便能作对。 十二岁中秀才时,连州学政都称赞他“字字珠玑”。 如今却在这荒村野堡,被一个粗鄙军汉问“识不识字”! 傲骨原非五斗轻,今朝膝下跪营生。 “军爷说笑了。”南宫珏涨红了脸,“在下虽不才,倒也读过几年圣贤书。” 胡大勇浑然不觉自己捅了马蜂窝,反而乐呵呵地拍着大腿: “那可太好了!俺们这儿正缺个识文断字的!” 他一把将毛笔塞进南宫珏手里,“来来来,你自己写!” 南宫珏的手指死死攥住笔杆。 这笔比他往日用的狼毫差了何止千里。 可此刻却要用来书写自己的名字。 一滴墨汁落在纸上,晕开一片污渍。 就像他此刻支离破碎的尊严。 “相公……” 夫人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声音里带着哀求。 “已经三日没吃的了……” 南宫珏的肚子再次“咕噜噜”轰鸣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 落笔写下“南宫珏”三字。 笔锋依旧挺拔,只是少了几分往日的洒脱。 “好字!” 胡大勇拍案叫绝,“从今日起,你就来做文书!每月饷银二两四钱!可愿接受?” 周围人群发出一阵惊叹声。 二两四钱? 读书人就是能赚的多! 南宫珏闻言,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 他堂堂举人出身,曾著《西北边防策》上呈兵部。 这二两四钱,还不够他往日一餐茶钱。 可如今,却要靠它来养活妻女。 他缓缓睁开眼,看向夫人怀中嗷嗷待哺的女儿,终是深深一揖: “多谢……军爷。” “谢我做甚?” 胡大勇哈哈大笑,指着围墙上的林川,“要谢就谢大人!” 南宫珏一愣,抬头望向林川。 眉头却微微蹙了起来。 那位大人不过二十出头。 一袭粗布戎装沾满尘土,随意地屈膝坐在墙头。 哪像个主事官的样子??? 更令他难以接受的是,对方竟与一名女子并肩而坐。 那女子的黑色裙裾甚至随风拂过那位大人的战靴。 如此不合礼数! 简直成何体统! 他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 曾几何时,他南宫怀瑾在陇西书院讲学时,最是讲究“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法。 如今却要对着个不知礼数的年轻武官…… “草民……谢大人恩典。” 声音哽在喉头,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第71章,有违礼法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短短数日光景。 铁林堡便已招募了五百战兵、五百辅兵。 登记在册的劳工更是多达千余人。 整座戍堡内外人声鼎沸,呈现出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战兵们被严格编为十人一旗,五旗一队。 每日天刚蒙蒙亮,便能听见校场上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与号令声。 正副两名总旗官手持令旗,在队列间来回巡视,不时纠正新兵们的动作。 那些刚从田间地头征召来的庄稼汉,此刻正笨拙地学着握刀持盾的架势。 辅兵们则跟着经验丰富的老辅兵,分散在各个工地指挥劳工干活。 北面谷地里的杂草已被铲除殆尽,土地被夯得平整结实。 一排排临时搭建的窝棚正在拔地而起。 这些窝棚虽简陋,却排列得整整齐齐,每排之间都留出了足够的通道。 更远处,整座谷地被规划成几个清晰的区域: 东面是整齐划一的居住区,西面是热火朝天的工坊区,南面是储备粮草的仓廪区。 靠近北面谷口的最大一片区域,则是校场、兵舍和兵库的范围。 虽然处处都是一片忙乱,却能看出其中暗藏的章法。 每条道路都被清理出来,每个区域都用石灰划出了明显的界线。 就连临时搭建的茅厕,也都按照规矩建在下风口处。 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校场旁新立起的旗杆,上面那面绣着斧头的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旗杆下站着几名文书,正忙着登记新到的人员与物资。 虽然场面依旧嘈杂,但已经能看出几分军营应有的肃整气象。 …… 随着兵部的指令下达,各卫所的三棱箭订单如雪片般飞来。 有了前面的流水作业实践,林川再次对生产工艺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他将箭簇的制作工序再度拆解,分成选料、锻坯、开刃、打磨几个环节,每个环节由专人负责。原本需要学徒几个月才能掌握的制作技艺,如今被拆解成几步简单易学的标准化操作。 工坊内,匠人们排成长龙。 铁坯在众人手中流转,最后出来的成品竟比之前还要精良三分。 与此同时,赵铁匠也按照林川的图纸,把新的炼铁炉建了起来。 炉体采用双层结构,内层以耐火黏土夯实,外层用铁箍加固。 赵铁匠带着几个得力徒弟日夜守在炉前,试验着不同的燃料配比与鼓风力度。 炉火映红了他们满是汗水的脸庞,记录数据的木头片堆了厚厚一摞。 林川大步流星地走进工坊。 扑面而来的是灼热的气浪和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他挽起袖子,拍了拍正在炉前忙碌的赵铁匠的肩膀。 “赵叔,新炉子怎么样?” 赵铁匠抹了把脸上的汗水,黝黑的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 “大人您来得正好!这新炉子比原先的强太多了!” 他指着炉膛内熊熊燃烧的火焰,“您看这火色!” 林川凑近观察,满意地点点头。 一旁的师傅放下铁锤,擦了擦手走过来。 “大人,您上次说的那个流水作业的法子,可真是神了!” 他指着分工明确的工位。 “现在一个新手三天就能上手,出的活儿还不比老匠人差多少。” 林川笑着接过他递来的新制箭簇,在手中掂了掂。 “重量很均匀,不错。不过这里……” 他指着箭簇的棱角,“开刃还可以再精细些。” “大人说得是。” 赵铁匠凑过来仔细端详, “我正想跟您商量这事。能不能在打磨工序前加个淬火环节?” “赵叔,这事儿你来定。” 林川笑道,“只要能又快又好,你就说了算。” “哎呀,那、那怎么行……” 赵铁匠脸色通红,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胡大勇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大人!鹰扬卫又送来新订单,要两千支三棱箭!” 林川挑了挑眉:“看来咱们的效率还得再提一提。” 他转向赵铁匠。 “赵叔,从今天起你专门负责新工艺研发,生产的事交给他们。” 赵铁匠激动得胡子直颤: “大人放心!我老赵就是不吃不睡,也要把这新淬火工艺琢磨出来!” 工坊里顿时爆发出一阵笑声。 林川摆摆手:“行了,抓紧干活吧。记得把南宫先生叫来,让他记录一下新工艺的流程。” …… 接连几日,铁林堡新任文书南宫珏穿行于营地各处,眉头却越皱越紧。 这位自幼熟读圣贤书的世家子弟,此刻正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认知冲击。 清晨路过校场时,他看见几个赤膊的庄稼汉正与林川比试力气。 那位大人竟毫不避讳地与人贴身肉搏。 更令他吃惊的是,林川败下阵来时竟哈哈大笑。 汗水浸透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哪还有半分为官者的威仪? 在工坊记录新工艺时,眼前一幕更是令人震惊。 这些匠人不仅与军官们同席而食,竟还敢对大人的设计提出异议。 而林川不但不恼,反而蹲在地上与匠人们一起勾画改良方案。 南宫珏的牙齿都快咬碎。 这简直颠覆了“君子远庖厨”的圣贤教诲! 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那个叫“陆沉月”的女子教官。 女子习武已是离经叛道,更遑论与男子同营而居? 夜深人静。 简陋的窝棚内,一盏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 南宫珏的夫人王氏正在缝补衣物,抬头看见丈夫眉头紧锁。 “相公,可是营中事务不顺?” 王氏轻声问道,手中的针线却未停。 南宫珏猛地抬头:“夫人,你可知道今日那林大人又做了什么荒唐事?” 王氏抿嘴一笑:“可是又与匠人们同席而食了?” “何止!”南宫珏声音陡然提高,又急忙压低,“他竟亲自教授女兵包扎伤口!男女授受不亲,这成何体统!” 王氏放下针线,眼中闪过一丝光彩:“妾身倒觉得,这位大人心肠甚好。” “好?”南宫珏气得浑身直颤,“让女子抛头露面已是罪过,如今还同处一营!那陆沉月就住在他隔壁,这、这……” “相公!”王氏打断他,“你可知道,前日分发衣裳时,那位陆姑娘特意给咱们女儿多添了件小袄?” 南宫珏一时语塞。 王氏继续道:“昨日妾身去领粥,林大人见女儿体弱,还特意吩咐厨娘多给一勺肉糜。” 她抬起头,眼中含着泪光,“相公,咱们逃难这一路,可曾见过这样的官?” 南宫珏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想起今日路过校场时,看见林川蹲在地上,耐心地教一个农家孩子写字的情景。 那孩子脏兮兮的小手,在沙土上一笔一划地写着“林”字。 “可是……这有违礼法……”他的声音弱了下来。 王氏轻轻握住丈夫颤抖的手: “乱世之中,能让咱们活命的,才是真礼法。” 窝棚外,山风呼啸。 南宫珏望着熟睡中女儿红润的小脸。 想起《孟子》中的那句话: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突然有些迷茫了…… 第72章,带我去杀鞑子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晨光微熹,演武场上的露珠还未散去。 林川握紧木剑,目光紧锁对面的陆沉月。 “这招’惊鸿掠影’,你且看好。” 陆沉月话音未落,手中木剑已化作一道流光。 林川刚要抬手格挡,却见剑尖已抵在自己咽喉前三寸。 “太慢了。”陆沉月摇头,“再来。” 林川深吸一口气,突然变招,木剑斜刺而出。 然而剑势才起,陆沉月的剑鞘已轻轻点在他手腕内侧。 “秋风未动,蝉先觉。” 她淡淡道,“你的肩头一动,我便知你要出什么招。” 林川不服,猛然变招横扫。 陆沉月裙角轻扬,足尖在他膝弯处一点,林川顿时重心不稳。 还未等他调整,木剑已贴上后颈。 “你的剑,太执着于形。” 陆沉月收剑而立,“真正的剑意,在出手之前就已定胜负。” 林川若有所思,忽然弃剑不用,空手作势欲攻。 陆沉月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会意。 两人相距三尺而立。 林川刚要发力,陆沉月的剑鞘已点在他肘关节。 “气血流动,肌肉收缩,都在告诉我你的意图。” 她手腕轻转,剑鞘如影随形,始终不离林川的要害, “即便你速度再快,若意图暴露在先,也是徒劳。” 林川忽然收势,笑道:“那若是这样呢?” 他全身放松,眼神涣散,整个人如醉酒般摇晃。 陆沉月眉头微蹙,剑鞘点出竟第一次落空。 “有意思。”她唇角微扬,“但还不够。” 话音未落,剑鞘已点在林川腰眼, “你这不是真正的无招,而是装疯卖傻。” “再来!”林川起了好胜的念头。 只是他刚要抬右拳,陆沉月的剑鞘已精准点在他肘关节麻筋处。 整条手臂顿时酸软无力。 他不信邪,左腿猛然抬起。 却见陆沉月足尖轻点,膝骨一麻,险些跪倒在地。 情急之下,他干脆整个人如猛虎扑食般扑了过去。 陆沉月没料到他这般无赖打法,本能地一掌拍出,正按在林川结实的胸膛上。 掌心传来的触感让她心头一慌,力道顿时泄了三分。 就这瞬息迟疑,林川已经闷头扎了过来。 “唔——” 陆沉月闷哼一声,只觉胸口一沉。 林川整张脸结结实实埋进了她柔软的胸脯。 温热的鼻息透过单薄的衣衫,灼得她浑身发烫。 她下意识要推开,却发现林川的双手已环住了她的腰肢。 两人就这么紧紧地撞在了一起。 陆沉月被这股冲力带得向后仰去。 情急之下竟一把抱住了林川的脑袋。 男子发间淡淡的汗味混着皂角香气扑面而来。 她脑中“嗡”地一声,浑身内力仿佛被瞬间抽干。 素来稳健的下盘竟在这一刻失了力道。 “砰!” 一声闷响,两人直挺挺摔在沙地上。 林川压在她身上,脸颊被迫深陷在那片温软之中。 陆沉月双臂仍保持着环抱他脑袋的姿势,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素来清冷自持的面容,此刻已经是涨得通红。 “抱、抱歉!” 林川抬起头,手忙脚乱地想要撑起身子。 不料嘴巴却碰到了不该碰到的地方。 陆沉月这才如梦初醒。 可刚要发力推开,却发现林川正努力仰起脸望着她。 她的手……还没松开…… “大、大人……” 她声音发颤,竟喊出了梦里才会脱口而出的称呼。 远处突然传来胡大勇粗犷的喊声: “大人!边城急报——” 两人如梦初醒。 陆沉月一掌拍在林川肩头,借力翻身而起。 衣服上沾满沙粒,她却顾不上整理。 只背对着林川急促地系紧腰间丝带。 阳光透过她微颤的指尖,在地上投下摇曳的碎影。 胡大勇跑到跟前,看着林川一身沙土,也没做多想。 平日里,师傅可是没少被这个阎王奶收拾。 “大人!”胡大勇单膝跪地,“鞑子千骑突袭白杨镇,攻破府军二卫防线,府军二卫全军覆没!逃难的百姓正往咱们县涌来!将军叮嘱,鞑子此番来势汹汹,一定不要妄动。” 白杨镇? 林川脸色骤变。 如果百姓从白杨镇逃难过来,势必会经过柳树村前面的官道。 “传令!全堡戒备!” 他低喝一声,转头看向陆沉月。 后者已经整理好衣衫,只是耳尖仍泛着红晕。 “陆姑娘,烦请你帮忙带人接应难民。” “好。” 陆沉月的声音已恢复清冷。 只是目光仍不敢与林川相接。 半日后,柳树村外尘土飞扬。 胡大勇指挥着士卒在要道上挖掘壕沟和陷马坑。 赵铁匠带着徒弟们正埋设改良过的石头雷。 这些陶罐里装满了铁蒺藜和火药,引线用蜡封好,埋在浅土层下。 南宫珏捧着名册来回清点,不时提醒埋设位置。 远处要道,已经能看到逃难百姓的身影。 …… 乌云压境。 县衙书房内烛火摇曳。 秦知县额头上的汗珠不断滚落,浸湿了官服的领口。 他第三次拿起茶盏,却因手抖得太厉害,不得不重新放下。 “林大人,下官实在是……实在是不知所措……” 秦知县低声颤抖道, “鞑子千人队已出现在三十里外,县城里乱成一锅粥,还请林大人多多照拂……” 林川端坐在太师椅上,不动声色。 他注意到秦知县的眼神不断往门外瞟,显然另有盘算。 “秦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林川端起茶盏,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 秦知县咽了口唾沫:“那个……城南张员外,不知林大人是否知晓行踪……” 茶盏与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川似笑非笑:“张员外?大人倒是念旧。” “不不不!”秦知县慌忙摆手,“只是他家与府衙有些银钱往来,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秦大人找我来县衙,便是这事儿?!” 林川霍然起身,腰间佩刀撞在桌角,惊得秦知县一哆嗦。 “如今鞑子压境,秦大人不尽快组织乡勇护城,却去关心一个员外生死?莫非秦大人与那张员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林大人何出此言?”秦知县几乎瘫软在地,“本官自然、自然是要护着全县子民……” “如此便好!”林川双手抱拳,“秦大人自求多福吧!” 林川大步流星,走出县衙。 他翻身上马,正欲扬鞭催行。 忽见一道素白身影拦在骏马之前。 林川一愣:“秦姑娘?” 暮色如水,映照出少女倔强的轮廓。 秦砚秋一袭素白劲装,乌黑的长发不似寻常闺秀般挽髻,而是如男子般束起。 “林大人!” 少女仰起脸,暮色在她清丽的眉眼间流转。 “还请带砚秋去杀鞑子!” 第73章,死亡修罗场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林川握缰绳的手微微一顿。 “胡闹!” 他沉声喝道,“战场不是你这个闺阁小姐该去的地方!” 秦砚秋不退反进,一把抓住马辔: “我父亲懦弱无能,但我秦家不是没有血性之人!” 见林川没有反应,她再进一步: “林大人!我会医术!” 林川沉默片刻,点头喝道:“上马!” 在秦砚秋愣神之际,他俯身一捞,直接将她提上马背。 “抱紧了,掉下去可没人捡!” 战马扬蹄飞奔,秦砚秋紧紧环住林川的腰。 少女纤细的脖颈绷紧如弓弦。 一滴清泪划过脸颊,却倔强地不肯擦拭。 …… 夜色沉沉。 柳树村外的大地上。 月光将新挖的壕沟照得如同大地裂开的伤口。 林川伏在村口磨坊的屋顶上,粗糙的瓦片硌得胸口生疼。 远处的地平线上,鞑子铁骑的火把连成一片猩红的星河。 马蹄声如闷雷般滚滚而来,震得房子都在发颤。 “大人,石头雷都埋好了,风雷炮也已就位。” 胡大勇猫着腰爬上来。 “按您说的,三道防线。” 林川点点头,目光死死盯着官道方向。 鞑子铁骑的先锋已经勒马停在村外一里处。 火光中能看清他们狐疑地打量着横亘在前的壕沟。 新翻的泥土还带着湿气。 夜风送来几句粗粝的胡语,接着是战马不安的响鼻声。 领头的百夫长摘下狼头盔,露出一张布满刀疤的脸。 他翻身下马,靴底碾过壕沟边缘的土块。 “乌拉尔!” 百夫长突然高喊一声,手指向柳树村的方向。 其余骑兵纷纷下马,动作利落地解开马鞍旁的皮绳,将战马拴在路旁的槐树上。 树梢的乌鸦被惊得四散飞起。 不多时,远处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 鞑子主力如黑潮般奔涌而至,铁蹄踏得官道上的碎石飞溅。 领军的千夫长甚至没有停留。 只是朝这支百人队打了个呼哨,便率领大队继续向前奔驰。 战马嘶鸣声此起彼伏。 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月,将柳树村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中。 林川屏住呼吸。 看着那支百人队正以散兵阵型向村口摸来。 二十多名身经百战的老兵,带着五百名刚放下锄头的新兵,已经悄然埋伏在村口四周。 他们像编织一只无形的口袋,静静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这些新兵才训练了短短数日。 粗糙的手掌上还带着务农留下的老茧,此刻却要学着握紧冰冷的刀柄。 林川的视线扫过埋伏点。 不用看就知道,必然有人在发抖,有人在偷偷哭。 有人犯了夜盲症,变成瞎子。 甚至有人已经尿了出来。 这些庄稼汉的眼神中,一定混杂着恐惧、茫然和一丝决绝。 他们还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战争,但命运已经将他们推到了生死边缘。 鞑子不会等待他们成长。 等待这些新兵的,只有战斗和厮杀。 然后活下来,或者死。 这就是乱世给予他们的选择,也是这个时代强加给每个人的宿命。 林川握紧了手中的长刀,眼神冷峻如铁。 他没有义务保证每个人都能活着回家。 在这人命如草芥的世道,想要活下去,首先得自己燃起求生的欲望。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教会他们如何面对死亡。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鞑子低沉的交谈声。 林川缓缓举起右手。 埋伏在四周的士兵们同时绷紧了身体。 这一刻…… 生与死的天平被端上了台面。 “再近些……” 林川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看见那些鞑子已经翻过第二道壕沟。 最前头的几人正要踏上埋着石头雷的田埂。 磨坊下的地窖里,十几个村民死死捂着孩子的嘴。 一个鞑子弯腰割断地上的绊索,笑了起来。 月光照在那人狰狞的刀疤脸上。 三十步、二十五步…… 领头的百夫长突然停下,狐疑地嗅了嗅空气中的火药味。 “就是现在!”林川猛地挥下手臂。 “轰——” 第一颗石头雷炸响的瞬间,整个柳树村的地面都震颤了一下。 领头的百夫长被气浪掀上半空。 破碎的石头夹杂着铁蒺藜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爆炸的火光连成一片。 “放箭!”林川暴喝一声。 二狗的三棱箭应声离弦,精准地穿透一名鞑子的咽喉。 更多箭矢被老兵们射出。 精准地收割着乱成一团的鞑子。 “杀——” 胡大勇举起战刀。 刹那间,数百道黑影从麦田、沟壑、草垛后鬼魅般浮现。 如同从地底爬出的修罗。 “杀杀杀杀杀——” 老兵们无畏的呐喊声中,夹杂着或颤抖、或稚嫩、或带着哭腔、或紧张不断的声音。 仓促武装的农夫们,化作一道道死亡的阴影,冲向了剩下的鞑子。 刀光、血雾、嘶吼、哀嚎…… 月光之下,这场惨烈的厮杀在柳树村外蔓延开来。 箭矢划破夜空,有的钉入鞑子皮甲发出闷响,有的深深扎进松软的泥土。 鞑子也在最短的时间里,倾泻了手中的箭矢。 方才还在冲锋呐喊的汉子,转眼就成了尸体。 老兵们如同出笼的猛虎,每一刀都带着狠辣。 新兵们却在笨拙地挥舞着兵器。 有人将长枪捅得太深,被鞑子反手一刀削去了半边脑袋; 有人闭着眼睛乱砍,竟误伤了身侧的同伴; 更有人被喷溅的鲜血吓破了胆,站在原地不住地发抖。 哀嚎和呐喊声中,各式各样的伤口在月光下狰狞可怖: 喷涌的血泉、断裂的肢体、外露的骨茬。 一道土坡上,一个新兵被弯刀劈中肩膀,踉跄后退时踩空滚落。 他还未站稳,就见自己的小腿骨刺破皮肉露了出来。 还来不及发出惨叫,鞑子又是一刀劈下。 “杀啊!”独眼龙怒吼着,钢刀劈开了一名鞑子的皮甲。 他身后三个新兵趁机扑上。 手中钢刀不要命地往那鞑子身上砍,硬生生将人剁成了肉泥。 鲜血溅在他们脸上,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色。 刚开始还剩三十多个鞑子站着,但五百多人的浪潮终究太过汹涌。 月光下,二十比一的优势,让战场变成了修罗场。 这不是战斗,而是一场野蛮的撕咬。 新兵们用最原始的方式宣泄着恐惧与愤怒。 有人一边砍杀一边嚎啕大哭,有人杀红了眼连倒地的同伴都要补上一刀。 月光照在混战的沙场上,映出一张张扭曲的面容: 有鞑子临死前狰狞的狂笑,有新兵恐惧的哭喊,更有垂死者茫然的呆滞。 鲜血浸透了干燥的泥土,在低洼处汇成暗红的小溪。 断刀残箭散落各处。 间或能看到几根仍握着武器的断指。 当最后一个鞑子被砸成肉酱时,活下来的人瘫坐在地上。 看着满地的残肢断臂,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活了下来。 月光依旧清冷,照在这些刚刚蜕变成战士的农夫脸上。 映出一张张混杂着恐惧、茫然与一丝狰狞的面容。 而远处—— 上千铁骑已经调转马头,如潮水般向柳树村涌来。 第74章,雷罚的火焰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火神炮前进一百步!” 林川快速下达指令,“其余人,快速撤离!” 藏匿在村舍间的辅兵们如潮水般涌出。 几十个黝黑的圆筒被两三人一组抬着跑。 背着炸药包和发射药的辅兵紧随其后。 “快!快!”胡大勇挥舞着钢刀指挥,“支好位置,注意挖坑!” 两百多名辅兵如蚁群般分散开来。 有人抬着伤员往后方转移,有人弯腰拾捡散落的箭矢武器,更有人手持钢刀,给地上重伤未死的鞑子补上最后一击。 远处,隐约可见鞑子主力的火把正在移动。 像一条蜿蜒的火龙,快速向这边逼近。 “快撤快撤快撤——” 人们大呼小叫地喊着,飞快地往后方撤离。 前面负责操作风雷炮的是老辅兵们。 这等重要的任务,交给新辅兵可不放心。 鞑子骑兵的铁蹄逼近壕沟边缘。 月光下,那些披着战甲的身影已清晰可见。 一名百夫长突然吹响骨哨。 尖锐的哨声撕裂夜空。 数十名鞑子齐刷刷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地摘下角弓。 “当心轻箭抛射——” 胡大勇的吼声炸响在夜空中。 “当心轻箭抛射!” “当心轻箭抛射!” 示警声此起彼伏。 风雷炮阵地,许多辅兵举起了木盾,挡在兄弟的头顶上。 鞑子的箭术精湛,天下皆知。 他们的箭簇有很多种。 主要的攻击手段,分为“轻箭抛射”和“重箭直射”两种。 前者主要是百步左右的远程覆盖,后者则是五十步以内中近距离的精准杀伤。 至于骑兵的驰射,距离更近。 只是今日,他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风雷炮。 攻击距离相近,又有数道壕沟拦在面前。 根本没有快速冲锋接近的机会。 几十名鞑子张弓搭箭,缓步向前。 越过一道壕沟,百夫长喊了一声。 有十几人举起角弓,弓弦绷紧的吱嘎声连成一片。 其余人则继续向前。 “嗖嗖嗖——” 第一波轻箭已然离弦,在夜空中划出弧线。 这些箭矢看似轻飘飘,却在百步外就开始加速下坠。 箭雨笼罩的范围足有二十丈宽。 “噗噗噗噗!!” 第一轮箭矢扎进土里,距离风雷炮阵地还差着二十多步。 箭尾的翎羽在月光下微微颤动。 像是一片突然生长出的羽丛。 百夫长低声喊了一句,将手一挥,几十名鞑子悄然向前继续推进。 他们又翻过了两道壕沟,狼皮靴踩在松软的地上几乎没有声响。 后方,更多的火把如潮水般涌来。 战马的嘶鸣声中,至少两百名鞑子正在下马集结。 随后,影影绰绰地跟了上来。 “一百五十步——” 胡大勇高声提醒。 远处鞑子的火把,成了判断距离的参照物。 鞑子逆光的身影,越来越接近了。 “火把准备——” 风雷炮阵地上,突然亮起几十点火星。 火折子吹燃的瞬间,辅兵们的脸庞在火光中浮现。 这光亮也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百夫长大喊一声。 鞑子弓手们立刻调整角度,角弓绷紧的吱嘎声连成一片。 几十把角弓同时被拉开。 “点火——” 引信被火折子点燃。 嘶嘶的火花在夜色中划出轨迹。 几乎同时,鞑子的弓弦也齐齐炸响。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箭雨破空的尖啸与风雷炮的怒吼同时爆发。 天空仿佛被撕裂成两半: 一半是密集如蝗的箭矢,一半是喷吐烈焰的火龙。 “咚咚咚咚咚——” 箭簇钉入木盾的闷响接连不断。 有个辅兵稍慢半步,肩头顿时绽开血花,发出痛苦的哀嚎。 而在鞑子阵中。 第一发风雷炮炸开的火球直径足有两丈。 还在举着角弓的鞑子只觉得眼前一亮,整个人就被气浪掀翻。 铁蒺藜在半空四散开来。 眼睛、耳朵、脑袋、胸口…… 无数朵血花,瞬间炸裂在鞑子身上。 炽热的气浪将五六个弓手直接掀飞。 他们的角弓还在手中握着,人却已经支离破碎。 “轰轰轰!” 接二连三的爆炸在敌群中绽放。 有个百夫长被气浪冲得倒退几步。 刚要站稳,却发现自己的肩膀已经不见了。 更可怕的是那些带着火星的铁蒺藜,钻进皮肉里继续燃烧,把伤口烧得滋滋作响。 “轰轰轰——” 整片大地都在震颤燃烧。 壕沟间的枯草被飞溅的火星点燃,在夜风中连成一片火网。 十几个浑身是火的鞑子在火光中疯狂扭动。 他们试图撕扯身上燃烧的狼皮袄,却只抓下大块焦黑的皮肉。 空气中弥漫着毛发焦糊的恶臭。 混合着火药刺鼻的硫磺味。 如潮水般的攻势瞬间溃散。 幸存的鞑子惊恐地后退,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可怖的场景—— 黑暗中,那些拖着尾焰的铁蒺藜如同索命的鬼火。 每一次爆炸都在夜空中绽开直径数丈的火莲。 乌泱泱的鞑子开始跪倒在地,颤抖着向火焰叩拜。 嘴里念叨着长生天的诅咒。 “退!快退!”千夫长的嘶吼变了调。 黑暗格外放大了恐惧。 风雷炮的每一次轰鸣都在山壁间回荡,仿佛有巨人在捶打战鼓。 爆炸的火光将鞑子扭曲的影子投映在岩壁上,如同群魔乱舞。 不知是谁先喊出“雷神降罚”,整个队伍瞬间崩溃。 马队混乱起来,已经有百人队仓皇离开。 侥幸逃生的鞑子丢下火把,任凭它们在地上滚成一条条火蛇。 他们宁愿摸黑跳进深沟,也不敢再暴露在风雷炮的射程内。 有个摔断腿的斥候趴在沟底,看着头顶划过的火流星,竟吓得尿湿了裤子。 这些纵横草原的勇士,此刻像受惊的羊群般四散奔逃。 而在屋顶上。 林川望着远处溃退的火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知道,经此一役,“天罚”的传说将会像野火般在草原蔓延。 那些侥幸逃回去的鞑子,会把今夜的恐惧,加倍地灌输给每一个同族。 在记忆消失之前,他们应该不会再来柳树村了。 “胡大勇!”他喊道。 “大人!”胡大勇兴奋地跑过来。 “把没受伤的战兵都召集起来。” 林川吩咐道,“开始打扫战场。” 第75章,鞑子读过书?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鞑子骑兵退了。 退到村后的人们开始返回来,打扫战场。 战兵、辅兵、柳树村的村民…… 还活着的、能站着的,几乎都出来了。 有人欢呼了起来,但没有引发太多的响应,又沉寂了下去。 刚刚经历的场面,太过于惨烈。 以至于大部分没经历过战场厮杀的人们,现在还没回过神来。 空气中弥漫的味道有些令人作呕。 血腥味,混着血肉烧焦的臭味。 有人身子顿了顿,终于忍不住弯下腰。 “呕——” 陡然的呕吐声,在黑夜中有些刺耳。 是个年轻的辅兵。 他跪在地上,胃里的酸水混着胆汁一股脑吐了出来。 这声音,像是打开了某个闸门。 接二连三的呕吐声在黑暗中响起。 林川拄着长刀,拍了拍辅兵的脑袋。 胡大勇来到身边,两人对视了一眼,终于长叹了口气。 “大人,咱们赢了。”胡大勇咧开嘴,笑了起来。 “嗯。”林川点点头。 不管怎样,鞑子退了,就是个值得骄傲的事情。 风雷炮已经快把存储的火药用光了。 按照林川的计划,火药用完就全部后退。 等鞑子追进村,所有人就已经往铁林堡的方向撤了。 半途还有两道石头雷阵,一定会让鞑子投鼠忌器,不敢穷追猛打。 只是没想到,鞑子这么轻易就放弃了进攻。 对方的千夫长很理智。 敌我双方实力对比未知,又有恐怖的火器。 贸然往里堆填人头是莽汉所为。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选择退却,是最恰当的决断。 “大人!” 南宫珏踉跄着走来,脸色苍白,显然刚刚经历过剧烈的呕吐。 “战况已经统计完毕……我军新兵阵亡三十二人,重伤五人,轻伤十八人……辅兵阵亡十二人,伤七人,有三个……是被火炮炸膛……” 听到这个数字,林川眉头皱了皱。 南宫珏喉结滚动:“鞑子遗尸一百四十三具,角弓五十九把,弯刀一百五十二把……” 他强忍着再度袭来的呕吐感,声音越来越低。 “南宫先生,辛苦了。”林川轻声道。 “大人辛苦。” 南宫珏正了正衣冠,端端正正行了个礼。 他带着妻女一路逃难至此。 沿途所见,尽是倒毙路旁的尸骸。 饿殍遍野,哀鸿满地。 这满目疮痍的人间炼狱,与书中描绘的太平盛世判若云泥。 身为读书人,他也曾意气风发,挥毫写下《西北边防策》。 可谓是字字泣血,句句锥心。 只盼能为朝廷分忧,为苍生立命。 可这一路走来,耳边充斥的尽是大乾节节败退的噩耗。 昔日的豪情壮志,原本已恍若隔世。 谁知这小小的铁林堡,竟给了他一个惊喜。 林川点点头。 目光落在鞑子退却的方向。 伤亡数字比预想的要少。 我方伤亡七十四人,鞑子阵亡一百四十三。 如果按照兵部的标准,已经算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大胜。 这还是建立在新兵战力未成的前提下。 由此可见,装备的代差,在某种程度上,是完全可以改变战局的! “去把赵叔叫过来!” 没多久,赵铁匠跌跌撞撞来到面前。 “赵叔!”林川看着赵铁匠脸上的血污,目光一凝,“你受伤了?” “啊?” 赵铁匠茫然抹了把脸,看着掌心血污,自己也愣住了。 “不是我的,刚才……帮忙抬伤员了。” 林川微微皱眉:“往后战事,你不能再上场了。” “大人,老汉我能扛得动!”赵铁匠急切说道。 “赵叔,你留在堡里,用处更大!” 林川打断他,声音沉了下来, “你若是有个好歹,谁来帮我研制新炮?” 赵铁匠怔了怔,眼中泛起水光。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今天的炮,打的很不错。” “炸、炸膛了一门……” 老铁匠红了眼眶,“死了三人……都是后生……” “难免的,总好过被鞑子杀……” 林川劝慰道,“我有些改进的念头,和你说说……” 老实说,今天这一战,冒了很大的风险。 虽然结果是好的,但很多问题也暴露了出来。 首要的问题,是风雷炮的射程,必须要提升。 目前一百多步的射程,与鞑子轻箭抛射的极限距离,相差无几。 若是换成鞑子的神臂手,他们可是能在二百步外取人性命的精锐射手。 那个距离,已经是风雷炮的射程外了。 如果要提升射程,就意味着要装入更多的发射药量。 而现在的制炮方法,承受不住更大的爆炸力。 这也是林川为什么要改进烧铁炉的原因。 第二个问题,则是炮手的培训。 今天的几十门风雷炮,射出的炸药包,有不少偏离了方向。 有的甚至偏出去三十多步。 原因就是对炮筒的角度、射程的把控不够。 要发挥风雷炮的真正威力,就必须先教会他们最基本的算术。 至少要懂得如何用准星测算仰角,用标尺判断距离。 而这又牵扯到更根本的问题: 他们中绝大部分,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全。 夜更深了。 硝烟散尽,火把还在缓慢移动着。 林川和赵铁匠聊完,转头望见南宫珏。 “南宫先生!有件事需先生相助……” “大人但说无妨。” “我想在铁林堡成立识字班……” “识字班?” 南宫珏一愣,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林川轻咳一声:“或许该称学塾更为妥当。” “哦……”南宫珏困惑道,“大人是要教孩童启蒙?” “不止孩童,青壮也要教。” 林川想了想,“先识字,再学些格物、算学……最好还能讲讲时局大势。” 南宫珏瞳孔微缩。 四书五经、圣贤之道,才是正经学问。 这格物……有何可学? “南宫先生是不是困惑,为何不读圣贤书?” 林川仿佛看穿了他的内心,笑问道。 南宫珏躬身:“还请大人为属下解惑。” 月光下,林川的目光带着几分了然。 他笑了笑,问道: “南宫先生觉得,读圣贤书有何用?” 南宫珏从容回答:“大人,读圣贤书,能教人明理,能治国安邦。” 林川点了点头,又问:“能不能杀鞑子?” 南宫珏一时语塞。 林川从地上捡起一支鞑子的箭: “先生请看这支箭,可否用’格物致知'来解?” 南宫珏犹豫道:“‘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自然可解……” 林川微微一笑:“那鞑子造此箭时,可曾读过半句圣贤书?” 南宫钰愣住了。 第76章,断我粮道!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林川又抽出一支三棱箭。 “鞑子箭簇犀利,又极善箭术,两军对战时,往往对我们造成极大损伤。而他们的牛皮战甲,普通箭簇又很难穿透,所以,我们制出了这种三棱箭簇……先生觉得,这其中,是否暗合格物之道?” 南宫珏点点头:“自然如此。” 林川笑了笑,突然将手中三棱箭发力掷出。 箭矢破空而去,钉在一棵树干上。 尾羽犹自震颤不已。 林川指着箭矢说道:“这一箭的力道、角度、轨迹,都要靠算学来计;箭簇的锻造、淬火、开刃,全凭格物之理。南宫先生……” 他叹了口气:“圣贤之道,当在太平年景细细品读。如今乱世求生,就不要循规蹈矩了……” “属下惭愧。”南宫珏长揖及地,“今日听大人一席话,才知:纸上得来终觉浅。” 他缓缓直起身,月光映照着他清瘦的面容。 “大人,属下愿重编《格物蒙训》,将圣贤之理,化作战场之术。” “哦?”林川又惊又喜,“南宫先生打算怎么做?” “《论语》有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南宫珏说道,“属下可记录整理铁林堡日常所习,将这’格物致知’四字,写成锻造之法、算学之诀、战阵之术!” “太好了!”林川大笑着张开双臂,一把搂住南宫珏,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那就辛苦南宫先生了!” 这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让南宫珏浑身僵硬。 读书人讲究“君子之交淡如水”,何曾经历过这般直白的表达? 只是这种被人真心相待的感觉,让他心头莫名有些激动。 …… 晒谷场上。 二三十个伤员横七竖八躺在地上。 秦砚秋浑身都在颤抖。 怕是一方面。更多的是心中着急。 这么多人受伤,可她的医术帮不上什么忙。 她读过医书,背过《千金方》,也懂得不少草药。 可面对血淋淋的箭伤刀伤,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一片茫然。 “别动,忍着一点!” 陆沉月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秦砚秋转头看去,只见那个黑衣劲装的女子正压住一个伤员,麻利地用牙撕开布条。 “我、我能做点什么?” 秦砚秋赶紧走过去。 陆沉月闻声抬头,沾血的手指一顿。 她认出了这张脸,前些天女扮男装来找过林川。 只是此刻……她怎么出现在这儿? 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她一把抓过秦砚秋的手腕: “帮我摁住伤口。” 秦砚秋刚把手放上去,温热的鲜血就喷涌而出。 她尖叫一声,差点缩手。 陆沉月眼疾手快,染血的手掌重重压在她手背上: “摁住!别松——” 掌心传来黏腻的触感,秦砚秋死死闭着眼睛。 “把眼睁开!” 陆沉月命令道,“你得看着伤口,才能知道压没压对地方。” 秦砚秋强忍住心头翻涌的恶心,颤抖着睁开眼睛。 “陆姐姐!”芸娘急匆匆赶来,“金创药快没了!” “药没了?”陆沉月眉头皱起来,“那就用锅底灰……” “锅底灰??”芸娘瞪圆了眼睛,随即点点头,“好!” 刚要转身,秦砚秋突然抬头: “县城回春堂有药!去抓来,我能配!” “你??”陆沉月目光有些怀疑。 “秦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芸娘这才认出眼前这个满身血污的姑娘。 “我、我、我来帮忙……”秦砚秋脸色一红。 秦砚秋上次去铁林堡,两人有过一面之缘。 “你懂医术?”陆沉月及时打断。 “会一些。”秦砚秋急忙点头,“金创药用到白及、血竭、龙骨粉……回春堂都有。” “好!我让人去买。” 芸娘立刻转身,却被秦砚秋一把拉住。 “等等!”秦砚秋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拿这个给回春堂的掌柜看,就说……秦家小姐要买,记账上。”她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记住,血竭要磨成细粉,白及需用陈醋泡过……” “我、我记不住这么多……”芸娘急得跺了跺脚。 “我写下来!” 秦砚秋抓住自己的裙裾使劲撕扯。 可细嫩的手指,却连布料都捏不住。 陆沉月叹了口气,伸出手去。 “嗤啦”一声,月白色的绸缎被撕下大大一片。 她愣了愣:“抱歉!撕多了……” 秦砚秋看着自己突然短了一截的裙子,笑了起来。 “没关系……” 她用手蘸着血,在上面写下药名,递给芸娘。 待芸娘跑远,陆沉月转头看向秦砚秋。 月光照在这位官家小姐血迹斑斑的衣袖上。 那些精致的刺绣花纹,早已看不出本来颜色。 陆沉月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些: “你……留下帮忙?” “好!”秦砚秋用力点点头。 远处传来伤员的呻吟。 陆沉月已经利落地帮她挽起沾血的衣袖。 两人的手在月光下一触即分。 一只修长有力,一只细嫩如玉,却都沾着同样的血。 “走,下一个。” …… 边城大营,中军帐。 陈远山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接过亲兵递来的热毛巾。 庞大彪站在羊皮地图前。 “将军,狼戎各部此番派出五支千人队,分别突袭了青石峡、落马坡、黑水河三处关隘,及白杨镇、黑石镇两处府军驻扎地……” 陈远山沉默地擦拭着脸庞。 “各卫战损如何?”他问道。 “连马尾巴都没摸着!” 庞大彪摇头,“鞑子专挑府军下手,见着边军的旗号就撤!” “这帮狼崽子,绕一大圈打府兵做什么?” 帐下众人面面相觑。 “将军!”赵铁鹰站出来,“末将以为,鞑子在挑软柿子捏。” “软柿子?” 陈远山缓缓摇头,“应该没这么简单……” 要说软柿子,边军也有几个卫,能配得上这称呼。 他站起身来,走到地图前。 盯了一会儿,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 他抬起手,重重地点在青石峡的位置。 随后,依次划过其他几处标记。 “诸位,可看出什么门道?” 帐内鸦雀无声,只听得见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陈远山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再过两个月,麦子就熟了!” 帐内“嗡”的一声。 庞大彪惊道:“青石峡到黑水河……是粮道!” 羊皮地图上,那几个位置连成弧线。 每一个节点,都是运粮车马必经之处。 “鞑子……要断我粮道?!” 帐下众人面面相觑。 陈远山死死盯住这道弧线。 仿佛后面有一只紧紧攥住的铁拳,在蓄势。 只不过,在铁拳之下…… 有颗不起眼的钉子—— 铁!林!堡! 第77章,军屯新政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铁林谷—— 也就是铁林堡扩张的那片山谷, 已经初步能看出框架。 大片的土地被平整,开始建造屋舍。 而在工坊区,一排两丈多高的炼铁炉已经开始冒起了浓烟。 靠山脚的位置还起了几座砖窑。 用铁矿渣和粘土烧制的特制砖,硬度堪比劣质生铁。 但代价是产量骤减,每窑只能出三百块合格品。 而普通砖窑能出上千块。 这种宝贝,林川当然舍不得用来盖房子。 而是全都拿去修建谷口的防御城墙。 城墙沿着天然谷口蜿蜒而上,将两侧陡峭的山崖连成整体。 负责督造的工匠正吼着号子,让辅兵们用裹铁的木槌夯实墙芯的土层。 外墙铺设的特制砖,用掺了糯米汁的灰浆,严丝合缝地砌好。 每砌一层,就有辅兵在内侧同步垒起普通砖墙,两墙之间填满三合土。 等到完全建起来,以鞑子目前的科技水平,根本别想凿开。 城门还未建起来。 山谷外,几道拒马壕沟,拦住了数以千计的流民。 东北战事停歇,西边却又乱了起来。 流民如潮水席卷过这片大地。 有人死在中途,有人继续向前。 也有人跪在地上,祈求收留。 铁林堡的征募名额早已满额,可山外仍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 他们就待在这里,随便找块平整地方就能蜷缩一夜。 几处火堆旁,铁锅里翻滚着浑浊的野菜汤。 十几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那点可怜的汤水。 有人从怀里掏出半块发霉的饼子,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块下来。 剩下的,又用破布包好塞回胸口。 新砌的箭台上。 风卷着烟火气扑面而来。 “大人,这些人都不肯离开。” 胡大勇低声道。 林川扶着垛口沉默不语。 柳树村一战后,铁林堡的威名不胫而走。 根本无需招募,流民便蜂拥而至。 尤其是从白杨镇逃来的那些人。 他们原本指望驻守府军能护佑一方,却亲眼目睹官兵在鞑子铁骑下溃不成军。 林川心里快速盘算着。 从发展的角度来说,人口当然是多多益善。 但眼下这些饥肠辘辘的流民,却是一把双刃剑。 各地惯用的赈灾之策,不过是搭几个草棚,支几口大锅,将流民圈在一处勉强续命。 这种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初时还能维持秩序。 待粮尽粥稀之日,温顺的饥民转眼就会变成暴徒。 只有把他们变成生产力,才是长久之计。 他转头,目光落在南宫珏脸上: “南宫先生,你怎么看?” “大人容禀。”南宫珏拱手行礼,“属下以为,可以效仿管仲’四民分业’之策,青壮者或编入行伍,或垦荒挖矿、建造屋舍,妇孺老弱,可授以编织、采集、洗衣、煮饭等……尤其读过书的,可纳入学塾,教习学生……” 林川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 这几天观察下来,南宫珏也是个心怀抱负的家伙。 原本还有些自命清高。 可经过柳树村一战,像是变了个人。 “好!”林川赞叹一声,“南宫先生,你来执笔,起草一份《军屯新政》。” “《军屯新政》?”南宫珏眼前一亮。 “对!”林川点点头,“特殊时期,特殊做法。以强军、屯田为骨架,消化外来流民,垦荒三年免赋,精壮者可入战兵预备队,设匠作营,善铁器者……” 林川将自己的思路框架快速说了出来。 南宫珏的心跳有些急促。 柳树村一战后,他才看到这位林大人的不凡之处。 只是没想到,林大人看似草莽,竟有如此胸怀。 “属下这就拟写章程!”他激动道。 月光下,他素来矜持的面容竟显出几分锐气。 就像他手中的笔,终于找到了该落下的地方。 胡大勇看着南宫珏匆匆离去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两声。 “师父,这家伙也不是个书呆子!” 他凑过来,低声道。 “人家可比你聪明多了,一点就通。” 林川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一个乘法口诀,几天了还背不下来?” “师父,瞧你说的。” 胡大勇腆着脸笑道,“我虽然脑子笨,但带兵厉害啊!” “也就那样吧!”林川转身就走。 胡大勇一愣,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师父,你是故意逗我的吧?师父……大人,这事儿……” 几个人影从不远处经过。 他赶紧改口,急匆匆追过去。 “大人……师父……” …… 日子无非就是一天天过去。 有些事情,正在悄悄发生着变化。 王铁柱带着几个精悍的弟兄,跟着小翠回到了张家大宅。 起初各房还在争斗,派出家丁上门找茬。 直到王铁柱当众拧断了两个刺头的手腕,剩下的顿时作鸟兽散。 不出三日,失去双手的大少爷和缠绵病榻的二少爷便被“请”进了内院静养。 而张家各处的钥匙和账本,都规规矩矩地交到了小翠手中。 外头那些铺子的掌柜们原本还在观望。 可等到柳树村大捷的消息传来,这些老油条们突然转了性子。 绸缎庄的掌柜第一个提着上好的云锦登门。 随后油坊、米店、货栈全都跟着上门。 就连最刁钻的钱庄管事,都捧着账本在二门外候了整整半日。 就为了给六夫人小翠请安。 “张老爷应该是回不来了……” 这个情绪,或多或少在各处铺子弥漫开来。 天光暗了下去。 清平县城却开始热闹了起来。 酒楼里觥筹交错,青楼里歌舞奢靡。 即便是再紧张的局势,富人士绅们还是要应酬交际。 听小曲儿的,听故事的。 道听途说的消息,反而会传得更快一些。 “张员外带着十万两白银,投奔鞑子,却把小妾留下来掌事儿……” “这一步棋走得妙啊,两头下注……” “如今全县三成的铺面,可都在这六房手上……” “听说刘家和李家出了大价钱,要挖张家的几个掌柜……” 说话的人里面,刚好有个张家铺子的伙计。 听到这话,忍不住冷笑一声: “就凭他们?这六房可是心狠手辣,其他几房联起手来都干不过她……” 旁边的人眼睛一亮,都凑了上来。 “二房都不行?娘家不是有府军的关系?” “府军?哼,人家六房背后,可是有边军呐……” “边军?说来听听……” “哎呀,这酒都喝光了,该回了……” “不急不急,掌柜的!再上一壶好酒……” 长夜漫漫。 铁林堡的小屋里,烛火通明。 林川看着醉得东倒西歪的三个女人。 一时间…… 不知该如何下手…… 第78章,醉卧美人图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说来也是一时兴起。 前段时间,他琢磨伤口消毒的问题。 便命人寻来几口大铁锅,又去县城买来劣酒。 让赵铁匠帮忙,搭了个简易的蒸馏装置。 经过反复试验,终于蒸出了几坛约莫五十度的烈酒。 没想到尝了一口,辛辣回甘。 比这个年代的劣酒,不知要好喝多少。 正巧芸娘看见,也嚷着要尝尝。 一口下去,被辣得眼泪汪汪。 林川想起前世喝过的鸡尾酒,便试着将新酿的烈酒兑上蜂蜜、梅子汁,又加了些晒干的桂花。 如此调出来的蜜酒,酒液呈琥珀色,甜香扑鼻。 林川忙着训练,回来时便撞见芸娘拉着陆沉月和秦砚秋小酌。 三个女子起初还矜持地小口啜饮,后来竟推杯换盏起来。 等林川再回来,一整壶酒早已见底。 三人更是醉得东倒西歪。 烛火摇曳间,三个醉态可掬的女子横陈在床上。 芸娘罗衫半解,露出半边香肩,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秦砚秋枕在芸娘腿上,发髻散了大半,青丝如瀑般铺散,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至于陆沉月…… 这位素来冷若冰霜的黑风寨主,此刻竟软绵绵地靠在秦砚秋怀中。 她一手紧握从不离身的长剑,另一只手则高举着酒壶,仰着修长的脖颈,用舌尖去够壶中最后几滴酒液。 这个场景,实在是有些旖旎动人。 “别喝啦!” 林川伸手去抓她手里的酒壶。 “谁?!” 陆沉月猛地睁眼。 手中长剑“铮”地出鞘。 寒光一闪。 剑锋却已抵在了林川鼻尖前。 “怎么……是你?” 待看清林川的面容,她手腕一软,细剑掉落下去。 “这是我的床啊……”林川无奈摇头。 “你、你的?” 陆沉月醉眼迷离,挣扎着要爬起身来。 却被秦砚秋一把抱住。 “将……将军……” 她低声呢喃,声音带着七分醉意三分娇嗔。 “将军?” 林川一愣。 这是在做梦下象棋? 没容他多想。 陆沉月拨开秦砚秋的手,晃晃悠悠要站起来。 可她这一动不要紧。 本就松散的衣襟彻底滑落,露出大片肌肤。 秦砚秋下意识要去拉她。 却因醉酒使不上力,反倒被带得向前一扑。 陆沉月见状“咯咯”笑起来。 她站起来,刚要迈步,却忘了自己站在床上。 身子一软,整个人向前栽去。 林川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正好将人接个满怀。 温香软玉在怀,带着梅子酒的甜香,让他呼吸一滞。 陆沉月醉眼朦胧地瞪着林川。 她咬着下唇,努力想维持住往日的威严。 却因酒劲使不出力气。 只能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放、放开!” “好好,我放开。” 林川无奈,正要松手将她放回床上。 却突然被她双手搂住了脖子。 “不、不要放……”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几分从未有过的柔软。 她的脸紧贴着林川的脖子,滚烫无比。 那双常年握剑的手,此刻却像藤蔓般缠绕着他。 林川脑袋一懵,僵在原地。 她身上混合着蜜酒和淡淡的汗香,让人有些沉醉。 气氛顿时暧昧了起来。 “陆姑娘,你喝醉了……”他低声说道。 可陆沉月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将整个身子都贴了上来。 “送我……回屋……” 林川的手悬在半空,进退两难。 这个平日里冷若冰霜的女子,此刻像团火,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他深吸一口气,终是将陆沉月拦腰抱起。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又轻轻合上。 脚步声渐渐远去。 床榻上,秦砚秋缓缓睁开眼睛。 酒意让她的脑袋昏沉,可目光中却翻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望着紧闭的房门,眼泪轻轻滑落下来。 那夜在柳树村,喊杀声震天时。 她心里唯一的念头,是祈求上苍保佑林川平安。 目光转向熟睡的芸娘,秦砚秋不自觉地往她身边靠了靠。 这个村子里长大的姑娘,身上总带着温暖的气息。 每每与她相处,秦砚秋总忍不住想要贴近些,仿佛这样就能沾染到那个男人的气息。 月光透过窗棂,在芸娘的睡颜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秦砚秋轻轻抚上自己的心口,那里正跳动着陌生的悸动。 她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只知道每次看到芸娘与林川说笑时,心里就会泛起涟漪。 而现在她才知道,陆沉月……也喜欢林川。 而此刻……他们…… 秦砚秋脸颊滚烫,心里又悄悄疼了起来。 房门再次发出“吱呀”声响。 秦砚秋慌忙闭上眼睛。 心跳声大得仿佛要冲破胸腔。 熟悉的脚步声很轻,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尖上。 脚步声在床前停下。 秦砚秋能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脸上,灼热得让她睫毛轻颤。 “嗯?”林川的声音带着几分困惑,“方才还哼着小曲儿,这就睡着了?” 秦砚秋脸颊腾地烧了起来。 方才借着酒劲,她竟不知不觉哼起了《醉太平》的小调: “花前月下,醉太平……” 这小令里,分明藏着说不尽的旖旎心思。 心在发抖,仿佛那曲中“笑捻花枝,醉倚阑干”的香艳画面,已经化作有形的丝线,将她的心事赤裸裸地摊开在林川面前。 屋内静得可怕。 秦砚秋在黑暗中猜测着林川的举动: 他是不是在俯身端详? 会不会伸手为她拂开额前的碎发? 这个念头,几乎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多想效仿陆沉月,借着酒意扑进那个温暖的怀抱。 可自幼的礼教让她连呼吸都屏住了,只能僵硬地维持着睡姿。 忽然,身上一暖。 被子轻轻覆了上来,细心地掖好被角。 秦砚秋心头一颤。 “呼——” 烛火被吹灭的声音。 视线骤然陷入黑暗,脚步声再次响起,房门轻轻合拢。 直到确认林川真的离开,秦砚秋才敢睁开眼。 黑暗中,她的唇角轻轻上扬。 他终究没有留在陆沉月房中…… “秦砚秋啊秦砚秋……” 她心里暗骂自己荒唐。 若是平日,她断不会唱那俚俗小调。 可偏偏酒意上头,又让林川听见…… “羞死人了……” 芸娘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手臂自然而然地环住秦砚秋的腰肢。 这个突如其来的亲近让秦砚秋浑身僵硬。 又在酒意的驱使下慢慢放松。 她小心翼翼地往芸娘身边靠了靠,将脸埋进那散落的青丝间。 发丝间萦绕着阳光晒过的暖香,混合着些许汗意。 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 林川的味道。 此刻,成了最让她安心的气息。 秦砚秋贪恋地深吸一口气。 在醉意与悸动的双重作用下,终于沉沉睡去。 箭楼上,林川斜倚着垛墙,任夜风拂过面颊。 月光如水。 他自嘲地笑了笑。 方才的温香软玉,差点让自己把持不住。 也不知明天陆沉月醒来,看到自己衣衫凌乱,会不会记得发生了什么。 会不会拎着那把细剑,一路追杀自己…… 刚才……应该替她系好散乱的衣带的…… 第79章,华夏派,军体拳!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山间漾起薄薄的雾气。 陆沉月揉着脑袋出了房门。 校场上,那道身影正腾挪辗转,拳风呼啸。 “起得这么早?” 林川收势转身,汗水已经湿透衣衫。 “你不也是?”陆沉月嘟囔道。 “我就没睡……” 林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没睡?” 陆沉月一怔,宿醉的脑海里闪过几个模糊片段。 温暖的怀抱,滚烫的呼吸…… 她猛地甩了甩头:“为什么?” “你不记得了?”林川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我为什么会记得?”陆沉月脸一红。 “那没事了……” 林川转过身,准备继续练拳。 “嗯?等等!”陆沉月叫住他,“你这是什么拳法?” 终究是习武之人。 对林川彻夜未眠的好奇,转眼就被陌生的招式吸引。 “军体拳。”林川摆了个起手式。 “军体拳?哪个门派?” “嗯……华夏派。”林川笑了起来。 “华夏派?”陆沉月皱起眉头,“怎么没听过……” “那是你孤陋寡闻了。” 一个侧踢,劲风掀起地上几片落叶。 陆沉月正要反驳,却被他接下来的动作吸引。 只见林川拉开拳架,招式简洁凌厉,每一式都杀气逼人。 “招式倒是简单……” 陆沉月点点头,突然瞳孔一缩, “这招……起手看似攻太阳穴,实则后手直取咽喉要害。” 晨雾中,她的点评精准无比,竟是跟着林川的招式,一招一招拆解下去。 “这招挡击加上绊腿……力气大些,能使敌关节脱臼……” “这招击腰……锁喉?这么狠辣?腰眼与咽喉同受制,中者非死即残!” “寻常武学讲究攻上三路,这招为何专取膝弯?” “……” 等到朝阳升起,陆沉月已将十六式军体拳拆解完毕。 “怎么样?能不能帮我改进一下?”林川兴奋地问道。 “改进?”陆沉月沉思片刻,摇摇头,“这’华夏派’的拳法,看似粗陋,实则招招致命。对于初学者来说,已经够了……至于改进……” 她身形一动,将林川打过的军体拳重新演练起来。 “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比如这一式……” 她突然变招。 原本直取咽喉的一拳在半途突然变向。 “你看,同样一招,只需稍加变化,就会直取心窝!” 她拳势凛厉,林川也看呆了眼。 “可不管什么招式打出去,对手其实会有很多种变化,我们要做的,就是先发制人……” 说着她突然向前一踏,拳头骤然停在林川胸前。 “如果速度够快,我便是普通的一拳出去,对手也防不住……” 林川心头一震。 他只不过在陆沉月面前打了一遍军体拳。 没想到她不仅一招一式全学会,甚至招式之中,还多了几分圆融之意。 陆沉月收拳而立:“明白了吗?” “明白了。”林川点点头,“我有个新的想法。” “说。” “你能不能帮我设计几招刀法……和枪法。” 林川比划着,“几招就行,简单,直接,一击必杀那种。” 陆沉月眉头微蹙:“你想……用在军中?” “对。”林川点点头,“军体拳我可以教,但刀枪之法我不擅长……只能求你帮忙。” 陆沉月一愣:“华夏派的拳法……你要教给他们?” “没错。”林川笑道,“华夏派的拳,谁都能学,谁都能教。” 晨风拂过,吹动陆沉月的长发。 自幼习武的规矩,各门各派的武功,向来都是秘而不传的。 她望着眼前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男子,眨了眨眼。 半晌,她点点头:“得加钱。” 林川先是一愣,随即朗声大笑。 这熟悉的讨价还价声,让多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没问题!还是五百两?” “五……五十就够。” 陆沉月别过脸去,有些害羞。 “行!我再教你运营山寨的章法……” 陆沉月眼睛一亮,又强自按捺住喜色,只是微微点头。 “好。” 正说话间,远处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秦砚秋揉着眼睛迈出门槛。 刚舒展双臂要伸个懒腰,余光却瞥见校场上的两道身影。 她整个人僵在原地。 昨夜那些零星的醉酒记忆突然涌上心头。 自己哼的小曲,散乱的衣襟,还有林川盖的被子…… “砰!” 一声闷响。 秦砚秋慌不择路地转身要逃,竟一头撞在了门框上。 她顾不得疼痛,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就往屋里钻。 绣鞋都掉了一只也顾不上捡。 陆沉月和林川面面相觑。 晨光中,还能听见屋内传来“咚”的一声。 似乎是秦砚秋又绊倒了什么。 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想来这位大家闺秀正手忙脚乱。 “她这是怎么了?”陆沉月疑惑地蹙眉。 林川摸了摸鼻子,想起昨夜秦砚秋紧闭的双眼和颤抖的睫毛,莞尔一笑: “大概是……想起什么要紧事了。” 话音未落。 就见那扇房门又悄悄开了条缝。 一只素白的小手伸出来,飞快地勾走了遗落在地上的绣鞋。 然后又“啪”地关紧了门。 又过去了良久。 早饭的钟声“铛铛铛”响起来,芸娘牵着秦砚秋的手出了门。 总是要见人的……否则更显得自己心里有鬼。 秦砚秋挺直腰背,下颌微抬。 又恢复了那个端庄娴静的大家闺秀模样。 只是视线始终低垂,连余光都不敢往林川那边扫一下。 芸娘却浑然不觉,远远看见陆沉月和林川站在校场上,立刻欢快地拽着秦砚秋往前跑: “陆姐姐!你昨夜怎么回去了?” “啊?”陆沉月一怔,“我……我也不记得了……” “怎么会不记得?”芸娘歪着头,“明明是你最先醉倒的。” “我?才不是!”陆沉月摇头,“是你先醉倒的。” “不对,是你。” “不是我,是你。” “既然这样,那咱俩谁都说了不算!” 芸娘笑嘻嘻地转向秦砚秋,“秦姐姐,你记得什么?” 突然被点名的秦砚秋浑身一颤,手中的帕子差点掉在地上。 “啊?我、我……” 她结结巴巴,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 “我也不记得了……” “你也不记得了?” 芸娘歪着头,突然目光一转看向林川, “相公,你昨夜睡在哪里?” “我、我睡……睡兵舍里了……” “嗯?”陆沉月猛地转头,“你不是说你没睡?” “没睡?”芸娘瞪大眼睛。 秦砚秋闻言,脸更红了两分。 “相公,你昨夜回来没?”芸娘不依不饶地追问。 “回来了啊,看到你们三个……”林川说到一半突然噤声。 “我们三个?”芸娘眼睛一亮,“那陆姐姐怎么回去的?” “啊?我哪知道……”林川仰头望天,假装研究起天色。 晨光中,四个人站成一个诡异的圆圈。 芸娘天真烂漫地左顾右盼,陆沉月故作镇定地望向远方,秦砚秋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而林川则仰头研究着云彩。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厨房飘来的粥香终于打破了僵局。 芸娘突然拍手:“呀!开饭了!” 她一手拽住陆沉月的袖子,一手拉住秦砚秋的手腕,“今天有面糕呢!” 秦砚秋被拽得踉跄几步。 她偷偷抬眼,正好对上林川含笑的眼睛。 又慌忙低下头去。 第80章,鞑子密信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暮色渐起。 县衙后院笼罩在一片昏黄之中。 秦砚秋悄悄推开后门,走进后院,又转身轻轻合上。 没走几步,便见父亲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脸色阴沉如铁。 “爹?”秦砚秋脚步一顿。 “你还知道回来?”秦知县冷哼一声,“这几日又去哪儿了?” “明日是娘的忌日,女儿自然要回来。” 她低声道,手指微微攥紧了衣角。 “亏你还记得!” 秦知县猛地站起身,袖袍一甩, “可你整日在外抛头露面,成何体统?张家前日托媒人来说亲,你倒好,连人影都不见!” “爹,女儿不嫁!” 秦砚秋脸色涨红,抬头直视父亲, “张家公子是什么人,您难道不清楚?仗着家中权势横行乡里,女儿宁死不从!” “你!!!” 秦知县气得嘴唇颤抖,指着她怒道, “好,你这般倔强,是不是又去铁林堡了?那林川不过是个粗鄙武夫,你一个官家小姐,整日与他厮混,传出去像什么话!” “爹,女儿自有主张……” “你有个屁主张!” 秦知县声音陡然提高, “你可知现在什么局势?鞑子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南下!我若不给你寻个靠山,你娘九泉之下,该如何埋怨我?” 他顿了顿,语气稍缓, “还有……从今往后,不许再去铁林堡!那林川不过是个百户,整日刀口舔血,你沾染上他,日后如何自处?” “爹,林将军英雄气概,保家卫国,岂是寻常武夫可比?”秦砚秋眼眶微红,倔强道。 “将军?”秦知县冷笑一声,“不过是个百户,什么将军!守着个戍堡,你倒替他封官加爵了?” “在女儿心里,林大人就是将军!”她一字一句道。 “你……”秦知县气得胸口起伏,“给我回屋呆着去!不许出门!!!” “爹!!”秦砚秋一跺脚,哭着跑回了屋。 秦知县看着女儿哭着跑开的背影,半晌才重重叹了口气。 他转身对候在一旁的师爷道: “叫人把后门钉死,再派两个婆子日夜守着小姐的院子。” 师爷犹豫道:“老爷,小姐性子倔,这样怕是……” “她再倔,还能翻出天去?”秦知县厉声打断,“去办!” “小姐快别哭了……”春桃手忙脚乱地劝道,“再哭下去,明日眼睛该肿成桃子了。” “肿便肿了!”秦砚秋抽噎着,“横竖也出不得这院子……” 春桃突然压低声音:“小姐虽出不去,可林大人今晚会来啊!” “当真?”秦砚秋猛地抬头,泪珠还挂在睫毛上,“你从何处听来的?” “下午奴婢去取茶时,正巧听见老爷和师爷说话。” 春桃凑近了些,“说是要请林大人今晚来县衙议事。” “议事?”秦砚秋蹙起眉头,“大晚上的,要议何事?” “隐约听得……是与鞑子有关……” “鞑子?”秦砚秋心头一紧,“具体说了什么?” 春桃面露难色:“奴婢站得远,只听见师爷说什么’鞑子的信’……” “鞑子的信?”秦砚秋猛地站起身,“师爷怎会与鞑子有书信往来?” “小姐的意思是......” “师爷此刻在何处?” “前堂书房里,正与老爷商议要事……” 秦砚秋目光一凛,迅速抹去脸上泪痕:“春桃,随我出去。” “去哪里啊小姐?”春桃一愣,“老爷吩咐了不许小姐出门……” “嘘——”秦砚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去师爷屋里查一查,你只需在门外替我望风。” “啊?小姐,这、这……” 春桃还想阻止,可秦砚秋已经几步出了门。 她跺跺脚,干脆嘴唇一咬,跟了上去。 …… …… 前堂书房内。 烛火摇曳,映照着案几上摊开的文书。 秦知县正与师爷对坐议事,忽然廊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师爷眉头微皱,正要起身查看。 只听“咣”的一声巨响,房门被猛地推开。 秦砚秋红着眼眶闯了进来。 “砚秋?”秦知县惊得站起身来,“何事如此慌张?” 秦砚秋胸口剧烈起伏:“爹!您可知这位师爷,背地里都做了些什么勾当?” 师爷脸色一僵,随即挤出笑容:“小姐何出此言?老朽对大人一向忠心耿耿。” “忠心耿耿?”秦砚秋冷笑一声,“那你对大乾王朝呢?也是这般忠心吗?” “放肆!”秦知县拍案而起,“砚秋,你在说什么?” “爹!”秦砚秋打断道,“师爷背着你,与鞑子往来密信!” “胡说八道!”秦知县从案上抄起一封信笺,“你是指这封?这是师爷今早在县衙门口拾得的……” 师爷捋须轻笑:“小姐怕是误会了。” “误会?”秦砚秋从怀中掏出几封密信,“那这些呢?” 烛光下,师爷的脸色瞬间惨白。 信笺上赫然盖着鞑子的狼头印鉴。 “这、这是什么……” 师爷猛地扑上前欲夺,却被秦砚秋灵巧避开。 “爹!”秦砚秋将信举起来,“师爷暗中与鞑子勾结,密谋两月后劫掠北境粮道!连时间路线都标得清清楚楚!” “什么?”秦知县如遭雷击:“师爷……此话当真?” “老爷明鉴!”师爷突然跪地哭嚎,“小姐定是受人蛊惑,这些信必是伪造……” “伪造?”秦砚秋厉声道,“我为何要伪造这种事情?” 师爷面如死灰,突然暴起,扑向秦砚秋: “贱人坏我大事!” “住手!” 秦知县踉跄着扑上前阻拦,却被师爷一把推开。 他嘶声大喊:“来人!快来人!” 七八名衙役应声冲入。 秦知县指着师爷厉喝:“给我拿下这个逆贼!” 衙役们对视一眼,纹丝不动。 “你们聋了吗?”秦知县声音发颤。 话音未落,他的胳膊猛地一紧。 两名衙役一左一右钳住了他。 另一人冲上前去,一把反剪住秦砚秋的双手。 “你们……你们???” 秦知县面色苍白,不敢相信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 师爷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被抓乱的衣襟。 “老爷啊……” 他踱到太师椅前悠然落座,轻笑出声, “您安安分分做您的县太爷不好吗?” “畜生!” 秦砚秋奋力挣扎,青丝散乱, “你勾结外敌出卖家国,必遭天谴!” 师爷眼中寒光一闪: “来人,把这丫头的舌头割了,免得再胡言乱语。” 第81章,血溅县衙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不可!” 秦知县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师爷……求您高抬贵手……” 他身子一弯,重重磕下头去, “下官愿做牛做马,只求放过小女……” “爹!不要跪这奸贼!” 秦砚秋哭喊着挣扎,却被衙役死死按住。 师爷俯视着匍匐在地的秦知县,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老爷这是何苦?”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袖, “你我主仆多年,情同手足,何至于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目光转向被按住的秦砚秋。 “小姐啊,老朽也不过是寻条后路罢了。这乱世之中,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又何必如此大动肝火?” “寻条后路?” 秦砚秋怒极反笑,眼中噙着泪水, “我大乾江山,就是被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奸贼给毁了!” “砚秋!砚秋!!” 秦知县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别说了,别说了!” 秦砚秋看着父亲这般模样,心如刀绞: “爹,若是女儿没有发现这些密信,是不是连你……也会被这奸贼蛊惑,做了鞑子的走狗?” “砚秋!”秦知县猛地抬头,满脸震惊,“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爹,你还记得娘临终前,你是怎么在她病榻前发誓的吗?” 秦砚秋声音哽咽,“你说大丈夫当心怀天下,为国为民……可如今,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秦知县浑身颤抖,老泪纵横:“砚秋……爹知错了,你别说了……” “够了!”师爷厉声打断,脸上的假笑彻底消失,“来人,把秦小姐送到我房里去!” “你要做什么?!”秦知县惊恐地扑上前,却被衙役死死按住。 “做什么?”师爷阴森地笑着,伸手捏住秦砚秋的下巴,“我要看看,等把她扒光了吊在房梁上,这张小嘴还能不能这么硬!” “畜生!你敢!”秦知县疯狂挣扎,额头青筋暴起,“我跟你拼了!” “你看我敢不敢!” 师爷狞笑一声,伸手抓住秦砚秋的衣领,作势就要撕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 门外传来一声暴喝:“狗贼住手!” 七八名衙役闻声冲出门外,紧接着便是一阵金铁交鸣之声。 箭矢破空的锐响过后,门外骤然归于死寂。 “什么人?!” 师爷脸色煞白,掐着秦砚秋脖子的手不住发抖。 “嗒、嗒、嗒——”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道挺拔的身影踏着血泊迈入屋内,手中长刀犹自滴血。 “林某来迟,让秦姑娘受惊了!”林川目光如电,刀尖直指师爷咽喉。 “林将军!”秦砚秋泪如泉涌。 “将军?”林川一愣。 昨夜……秦砚秋醉酒后说的……也是这两个字…… 师爷面如土色,踉跄着退到墙角:“你、你怎么可能冲进来?” “怎么可能?”林川冷笑一声,刀锋轻转,“区区衙役,拦得住我的人?!” “啊!!!”师爷突然暴起,左手掐紧秦砚秋,右手从靴筒抽出匕首,“那就一起死!” 寒光乍现! “噗嗤——” 鲜血喷溅,一截断臂带着匕首飞上半空。 师爷的惨叫声尚未出口,林川一拳砸在他太阳穴上。 “咚!” 师爷如烂泥般瘫倒在地。 “将军……” 秦砚秋身子一软,瘫在他怀中。 秦知县瘫坐在血泊中,终于撕心裂肺地嚎啕起来。 …… …… 安顿好秦砚秋。 林川回到前堂书房。 胡大勇快步迎上前来,压低声音道: “大人,县衙上下都肃清了,共拿下师爷党羽三十三人。” 林川微微点头。 下午秦砚秋刚离开铁林堡不久。 县衙的差役便来传话,说知县大人邀他晚间商议要事。 原本他正想找知县商谈军粮补给之事,便应了下来。 只是近来鞑子活动频繁,为防不测,特意带了胡大勇、二狗等十名精锐随行。 没想到遇见这一幕。 他拿起散落的密信,在烛光下仔细审阅。 随着一页页翻过,眉头也越锁越紧。 信中赫然记载着两条要命的情报:其一,鞑子命师爷彻查柳树村一役中出现的火器,想办法拿银子收买;其二,两月后夏粮征收时,鞑子要劫掠北境粮道。 “秦知县!”林川沉声唤道。 秦知县呆坐在角落,双目空洞,官袍上还沾着方才的血迹。 “秦知县!”林川加重语气。 秦知县浑身一颤,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首。 胡大勇与二狗交换了个眼神,暗自摇头叹息。 “起来!”林川一声怒喝。 秦知县哆哆嗦嗦地爬起来,官帽歪斜也顾不得扶正。 “秦知县!” 林川将密信一把拍在案上, “你乃朝廷命官,一县之主!如今奸佞已除,可有应对之策?” 秦知县嘴唇颤抖,半晌才嗫嚅道: “但、但凭林将军做主……下官、下官……愧对……” 说着,竟“呜呜”哭了起来。 林川看着秦知县失魂落魄的模样,叹了口气。 这位知县大人今日受惊过度,怕是暂时指望不上了。 正思索间,门外传来一声怯生生的呼唤:“林将军……” 转头望去,只见秦砚秋的贴身丫鬟春桃站在廊下,双手捧着一本蓝皮册子,指尖还在微微发抖。月光下,她脸色苍白,显然还未从方才的惊变中缓过神来。 “这是小姐让我交给将军的……”春桃低着头,将册子递上前来。 林川接过册子,随手翻开几页,眼神骤然一凛:“这是从何处得来的?” “在、在师爷的床榻暗格里找到的……” 春桃声音细若蚊蝇,“小姐说,要立刻交给将军过目……” “替我谢过小姐。”林川沉声道。 待春桃匆匆离去,胡大勇凑上前来: “大人,这是什么?” “啪!”林川猛地将册子拍在案上:“一群吃里扒外的畜生!” 胡大勇低头看去。 只见册子上密密麻麻记录着本县各大粮商的姓名。 旁边详细标注着每年给鞑子输送的粮草数目。 “大勇!”林川突然喝道,“按这份名单,给每个人都发一份请柬!” “请柬?”胡大勇一时没反应过来。 “没错!盖上县衙的大印!” 林川冷笑一声,“就说知县明日设宴,商议今年夏粮征收之事!一个都不许漏!” 胡大勇眼睛一亮:“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他刚要转身,又迟疑道:“那秦大人那边……” 林川看了眼仍呆坐在角落的秦知县,沉声道: “无妨,用印之事我自会处理。你只管把请柬发出去,记住——” 他眼中寒光一闪,“要派我们的人亲自送到各府上!” 第82章,通敌卖国!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夜色如墨,更深露重。 林川独坐在县衙后院的石凳上,心情略沉重。 他早知道这世道不太平,却没想到已经糜烂至此。 县里那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士绅大户,竟都成了鞑子的走狗。 而这仅仅是一县之地。 整个北疆又该是何等景象? 西陇卫的弟兄们用血肉筑起的长城,守护的竟是这样的江山? “将军。” 轻柔的脚步声停在身后。 带着幽兰香气的披风轻轻落在肩头。 林川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夜里寒露重,当心着凉。” 秦砚秋的声音比月光还温柔。 林川喉结滚动,却没有回头: “秦姑娘…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 “我、我担心将军。”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今日之事,将军心里一定不好受。” 林川苦笑一声:“无妨,我习惯了。” “可……” 秦砚秋犹豫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绕到他身前, “将军不该一个人扛着这些。” 月光下,她素白的衣裙泛着淡淡的光晕。 林川只看了一眼就慌忙移开视线: “秦姑娘不必如此。” “唤我一声砚秋……可好?”她颤声道。 林川心头一颤。 他张了张嘴,终究只低声道: “不妥……你是官家小姐。” “在砚秋心里,大人就是顶天立地的大将军。” 她忽然上前半步,月光映着她泛红的眼眶, “比那些锦衣玉食的蛀虫强千万倍。” 林川站起身来,摇摇头: “我只是个小小百户,不是什么将军。” “那又如何?” 秦砚秋仰起脸,泪水在月光下闪烁, “大人守护百姓的赤诚之心,难道还比不上那些虚名?” 夜风骤起,吹落满树梨花。 林川看着眼前倔强的少女,想起救她时的决绝模样,心头微动。 “砚秋……”他终是唤出了这个名字,“你不懂,我这样的武夫,朝不保夕……” “我懂!”秦砚秋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我亲眼看到百姓死在鞑子铁蹄下……所以我更知道,像大人这样的英雄有多珍贵!” 林川看着他。 “将军……”她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带着微微的颤抖,“您敢单枪匹马杀鞑子,却不敢……不敢正视砚秋的心意么?” 一片梨花落在她发间。 林川叹了口气: “砚秋,我不值得你如此……” “值不值得,该由砚秋说了算。” 她突然贴近,咬了咬唇,“若这身份是阻碍,砚秋宁愿不做这个小姐。”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惊起几只夜鸟。 林川望着她湿润的睫毛,忽然觉得这污浊的世道里,除了芸娘,还有人值得守护。 “傻丫头……” 他终于伸出手,将哭得发抖的娇小身躯揽入怀中。 秦砚秋整个人都在战栗,却将他搂得更紧:“将军……” 夜风卷着梨花,掠过相拥的身影。 将少女的哭泣吹散在风里。 …… 第二日,午时未至。 崔明远的轿子刚转过县衙前的石狮子,就听见里面传来嘈杂的人声。 他皱了皱眉,示意轿夫停下,掀开轿帘一角往外看去。 “老爷,衙门口停满了轿子。”管家凑过来低声道,“郑家、王家、周家的人都到了。” 崔明远轻哼一声,整了整衣冠才下轿。 刚迈进县衙大门,原本喧闹的庭院顿时安静了几分。 正在交头接耳的士绅们纷纷转身,一个个拱手作揖。 “崔老爷来了!” “崔公身体可好……” 崔明远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众人。 身为清河崔氏的旁支,崔家在清平县名气不小。 虽不如本家显赫,但在北疆,也算是树大根深的世家。 身为崔家家主,他很享受被众星捧月的滋味。 只不过今日,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诸位可知今日所为何事?”崔明远压低声音问道。 “不知啊,崔公……” 郑员外凑过来,“不过县衙里的衙役全都换成了边军战兵,看着就瘆人……” “是啊,”王员外声音发颤,“该不会是那件事……” 话音未落,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从后堂传来。 众人立刻噤声,不约而同地望向声音来处。 只见几人大步走来。 为首的是个穿着百户甲的年轻将官。 “在下铁林堡百户林川。” 年轻将官抱拳行礼,声音清朗,“劳诸位久等了。” “他就是林百户?”人群中响起一片低呼。 前些日子柳树村大破鞑子百人队的消息早已传遍全县。 只是谁都没想到,传说中的悍将竟如此年轻。 “林大人,秦知县在何处?”有人问道。 林川微微一笑:“秦知县染了风寒,正在后院休养……今日由本官暂代县务。” 堂内陷入诡异的沉默。 众人面面相觑。 崔明远轻咳一声,率先打破沉寂:“林大人今日召集我等,不知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当。”林川环视众人,话锋一转:“实不相瞒,铁林堡将士浴血奋战,如今军中粮饷告急。今日请诸位前来,正是要商议个共渡时艰的法子。” 此言一出,堂内顿时“嗡”的一声。 几个士绅忍不住交换眼色,嘴角泛起讥诮。 原来是打秋风来了。 崔明远捋须轻笑:“林大人有所不知,去岁寒舍遭了马贼,损失惨重啊……再加上今年春旱,眼看收成大减,实在是……呵呵……” “是啊,是啊……” 堂内顿时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倒起了苦水。 “如今鞑子肆虐,家里的粮都被抢了大半……” “可不是?铺子都亏了……” “哪还有钱粮往外拿啊……” “唉,前些日子府军也要粮,现在边军又来……” “难啊……” 眼见着气氛差不多了,崔明远轻咳一声: “林大人年轻有为,想必不会强人所难吧?” 林川冷笑一声:“南宫先生!” “属下在!” 身旁的南宫珏立即翻开账册,朗声道: “去岁崔府新购良田三千亩,扩建宅院两进。” “郑家庄园今春新添二十头耕牛,粮仓扩建三成。” “王员外刚纳第九房小妾,聘礼就花了五百两。 “周家绸缎庄,上月盈利三百三十八两……” “……” 大堂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崔明远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林大人这是何意?” 他声音里压着怒意, “我等皆是奉公守法的士绅,难道大人要效仿盗匪行径,强抢钱粮不成?” “强抢?崔老爷这话从何说起?” 林川缓步踱到堂中,“本官只抢鞑子,还有……通敌卖国之辈!” 这话像一记惊雷炸在堂内。 有人双腿已经忍不住抖了起来。 “当然,在座诸位都是德高望重的乡贤。” 林川忽然又换上和煦的笑容,“本官一介武夫,不会说话,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他抱拳环施一礼,众人纷纷尴尬还礼。 崔明远缓缓开口:“既如此……那我崔家,就捐个数……” 林川打断他:“崔老爷,捐多捐少,诸位自己决定,本官绝不强求。只是三日后……” 他环视一圈,眉眼间,扬起童叟无欺的笑容。 “我在铁林堡,恭候各位!” 第83章,你的死活,我不在乎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没走多远。 胡大勇追了上来,满脸不解: “大人,这些老狐狸分明是在搪塞,为何不直接将他们拿下?属下带一队人马,保管让他们乖乖吐出钱粮来!” 林川脚步一顿,笑了起来。 “直接拿下?”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南宫珏,“南宫先生,你来替我解释解释。” 南宫珏先是一愣,随即会意,开口道: “胡伍长有所不知。这些士绅看似各自为政,实则盘根错节,不可贸然动手。” “可他们明明私通鞑子!”胡大勇急道。 “证据呢?”南宫珏反问,“仅凭一本册子就抓人,只会打草惊蛇。况且……大人要的不是一时之利,而是长治久安。” “我没明白……”胡大勇皱起眉头,“放着不抓,怎么就长治久安了?” “抓了之后呢?” 南宫珏笑道,“谁来审?谁来判?况且这可是全县几十个士绅大户,咱们只是边军,有那么大的权力吗?全都抓了,到时候全县大乱,怎么办?” 胡大勇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大勇啊,你可知道钓鱼最讲究什么?” 林川不等回答,接着说道: “要舍得下饵,更要有耐心。这么多鱼,咱们网不够大,只能一条一条抓,一条一条吃……今日若逼得太紧,他们反而会抱团抵抗。” “那大人给三天期限,是什么意思?” “让他们自己乱。” 林川冷笑一声,“你以为他们真是一条心?等着看吧,不出两日,必然有人上门投诚。” 南宫珏突然插话:“属下赌……不出一日。” “那我也赌!” 胡大勇虽然听得半懂不懂,听到有赌局,也跟着嚷嚷起来。 见两人都盯着自己,他脖子一梗: “我赌……不过今晚!” 林川与南宫珏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 午后阳光懒洋洋地洒在后院。 晒药架上的草药已经半干,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林川站在廊下,看着秦砚秋在药架间穿梭。 她穿着白色的衣裙,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纤细的手臂。 许是忙碌了很久。 她额前渗出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黏在脸颊边。 一阵热风吹过,扬起些许药粉。 “阿、阿嚏!” 秦砚秋突然偏过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目光瞬间呆滞住。 “这么热的天,也不歇歇?” 林川忍住笑意,出声问道。 “啊……你怎么……” 秦砚秋吓了一跳,手中药筛差点打翻。 阳光在她身后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将军……” 她下意识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袖。 一抹红晕从耳根蔓延至脸颊。 “这些草药,不能晒过头……” 林川注意到她的嘴唇有些干裂,想必是忙得都没顾上喝水。 他来到石桌旁,倒了一杯清茶。 “喝点水,润润喉。” 他走到秦砚秋身边。 茶盏递到眼前,秦砚秋轻咬住嘴唇: “谢、谢过将军……” 脸上的红晕愈发鲜艳了。 林川瞧着她这副模样,笑道: “就算你心中把我当成大将军,也不能一直挂在嘴上啊……” “我、我没把你挂嘴上啊,将军……” 秦砚秋急急抬头辩解,突然一愣。 自己先绷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那笑声像春风拂过新茶,带着几分羞意,在午后的庭院里轻轻漾开。 “你父亲……” “方才午膳的时候,砚秋劝过了。” 秦砚秋轻声道,“他说……愿意配合……” 林川点点头。 阳光太刺眼,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心里有些按捺不住,想抱抱她。 两人之间一时沉默。 “去歇会吧。”林川忍不住说,“这些我来。” 秦砚秋赶紧摇头:“不用不用……”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林川已经走到她身边,不由分说地抓住她手中的药筛。 手指相触, 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渐渐重叠在一起。 药香愈发浓郁,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 “小姐!”春桃一声轻呼。 秦砚秋慌忙从林川怀中挣脱,踉跄着后退两步。 “小姐!”春桃背过身去,“回春堂王掌柜在前院等着,说是要对账……” “知、知道了!” 秦砚秋的声音都变了调,手忙脚乱地拍打着衣袖。 她低着头,根本不敢看林川,只胡乱对着春桃摆手: “你先去……我、我随后就到……” 春桃回过头,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个来回,嘴角忍不住翘起:“王掌柜着急……” “我这就去!”秦砚秋提着裙摆就要走,却一脚绊了个趔趄。 林川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手:“当心!” 这一下,让秦砚秋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飞快地抽回手,头也不回地往前院跑去。 “小姐!等等我!”春桃在后面喊道。 秦砚秋却跑得更快了。 春桃偷偷瞥了眼林川,又望望自家小姐离去的方向,捂嘴一笑,快步追了过去。 林川在院中静立片刻。 待秦砚秋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这才转身朝秦知县的厢房走去。 推开厢房门。 秦知县正襟危坐在太师椅上,官服穿得一丝不苟。 案头上整整齐齐码放着三摞簿册。 “林大人,下官已整理了本县近三年的粮仓账目。” 秦知县声音发紧,手指颤抖着指向案头,“还有田赋、商税的簿册……” 林川目光扫过那些装订工整的册子:“秦大人这是做什么?” 秦知县突然起身,深深一揖到地。 “下官自知罪孽深重,死不足惜……只求林大人,莫要苛待砚秋……” 林川闻言一怔,随即失笑:“秦大人误会了。” 他随手拿起一本粮册翻看。 “我查过你任内的政绩。永和十八年大旱,你开仓放粮救活三千灾民;去年春汛,你亲自带人加固河堤……” 他合上册子,正色道:“我来,是想请秦大人继续当好这个知县。” 秦知县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林大人……不治下官之罪?” “我一个边军百户,能治秦大人什么罪?” 林川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的天色, “说到底,你的死活我根本不在乎,但清平县不能乱。眼下鞑子虎视眈眈,清平县需要个熟悉民情的父母官。如今全县士绅都在通敌,此事极不寻常……你若能帮我,那么过去的事情,我可以暂不追究。” 秦知县眼眶一红: “下官……下官定当竭尽全力!” 第84章,密谋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酉时三刻。 林川一行人刚返回铁林堡,一名战兵便快步迎上: “大人,周记粮行的周掌柜求见,说有要事相商……属下没让他进去,让他在门房候着了。” 林川和南宫珏对视一眼,同时转头看向胡大勇。 “胡伍长,你赢了!” 胡大勇先是一愣,随即仰天大笑。 可笑着笑着,他突然僵住:“等等!咱们没定赌注啊——” 林川忍俊不禁,从怀中掏出二两碎银抛过去:“别嚷嚷了,接着!” 胡大勇一把接住,掂了掂分量,顿时笑逐颜开。 他贼兮兮地转向南宫珏:“南宫先生?” 林川瞪眼道:“南宫先生要养活妻女,你跟他要银子干嘛?” 南宫珏白皙的面皮顿时涨得通红,支吾道:“这个、银子……总会有的,容后再补……” “哎哟喂!”胡大勇嚷道,“读书人可不兴赖账啊!你这都欠我两回了!” 林川一愣:“哦?你们还赌过别的?” 胡大勇嘿嘿一乐:“上回南宫先生非说校场那块青石没人搬得动,我就跟他打了个赌……” “南宫啊南宫!”林川扶额摇头,“你可知道这块石头,胡大勇已经赢走不下十两银子了!” “十五两整!”胡大勇得意地竖起三根手指,又赶紧补上一根,“算上今天这二两,正好十六两!” 看着他竖起的四根手指,林川有了杀人的冲动。 解散了队伍,林川朝门房走去。 远远就看见屋里一名身着褐色绸衫的中年男子,正坐立难安。 听到脚步声,他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弹了起来。 “周掌柜?” 林川大步踏入,笑着打了个招呼。 “林、林大人!” 周掌柜膝盖一软,慌忙扶住桌角才稳住身子。 林川认得他,中午还在县衙哭穷。 他扫了眼空荡荡的桌面,眉头一皱:“来人!怎么连杯茶都不给客人上?” “不、不必了大人……” 周掌柜的声音抖得厉害,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林大人饶命啊!” 林川负手而立,冷眼看着他:“周掌柜……这是唱的哪出?” “小的该死!小的有罪啊!” 周掌柜抬起头时,已是涕泪横流, “崔家逼着大伙做假账,要、要、要跟大人对着干……” 林川目光一沉:“起来说话。” 周掌柜哆哆嗦嗦爬起来,从怀中掏出一本蓝皮账册: “大人明鉴,这是小号真实的粮仓出入记录……崔老爷逼着各家另做一套账本,小的、小的实在不敢欺瞒大人……” 林川接过账册,问道:“你周记粮行,为何要听崔家的?” “大人有所不知……” 周掌柜擦了把汗,“崔家掌控着全县七成漕运,若是不从,我们的粮食根本运不出去啊!” 林川点点头:“你们如何商议的?” 周掌柜声音放低:“从县衙回去,崔老爷就召集各家密议,说要、要联名上告大人强征钱粮!” 门外传来脚步声。 南宫珏端着茶盘进来,闻言手上一顿。 林川冷笑一声,将账册递给南宫珏:“周掌柜倒是识时务。” “小的不敢!”周掌柜连连作揖,“实在是崔家欺人太甚……他还要各家,把存粮都转到城南崔家粮库,以防大人查……” 南宫珏突然插话:“你们都开始运了?” “没有没有!”周掌柜急忙道,“小的特意没往崔家运,就等着、等着向大人禀报……别家,有的开始运了,不过小的也不是很清楚……” 林川眉头一皱:“你不运粮,崔明远不起疑?” “大人!”周掌柜突然红了眼眶,声音哽咽,“小人的曾祖父跟着太祖打过鞑子,父亲死在狼戎刀下……如今被崔家要挟,捐粮运给鞑子……”他重重磕了个头,“小人宁可倾家荡产,也不能让祖上蒙羞啊!” 林川忽然笑了起来。 “周掌柜果然精明。既然敢来,想必是算准了崔家必败?” 他站起身来,“说吧,你想要什么?” 周掌柜浑身一颤,随即咬牙道:“大人能设计灭了鞑子百人队!自然能绊倒崔家……只求大人开恩,给周记留个糊口的营生……”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份地契,双手举过头顶。 “这是小人城西粮库的房契……愿献与大人!” “地契?你当我是打家劫舍的悍匪吗?!” “小人……不敢……” 林川缓步踱到窗前。 暮色渐沉,山下亮起微弱的灯火。 “周掌柜。”他转身问道,“你可知崔家粮库的守备情况?” 周掌柜一怔,随即点点头。 “回大人,崔家粮库分内外两院。外院至少四五十个护院;内院……据说有鞑子的好手藏在暗处……” 南宫珏闻言眉头紧蹙:“大人,这……” 林川抬手止住他的话头,继续问道:“崔家粮库内院……有鞑子护卫?” “有、有的!”周掌柜笃定地点点头。 “周掌柜。你现在回去,马上安排往崔家运粮。” “啊?”周掌柜满脸错愕。 南宫珏会意,补充道:“大人这是为了保护你,不让崔老爷起疑心。” “懂了!”周掌柜随即会意,“大人高明!小的这就去安排!” “记住。”林川突然道,“若走漏半点风声……” “小的明白!”周掌柜连连作揖,“今夜就住粮行,哪儿也不去!那这房契……” “你自己收起来吧!若本官查清你的确被胁迫,自然保你平安无事。” “谢大人!谢大人!谢大人……” 待周掌柜离去,南宫珏低声道:“大人真要对崔家动手?” “对崔家动手?不不不……” 林川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南宫啊,你说崔家今晚遭了鞑子劫掠,本官身为边军将官,是不是该带兵去救援?” 南宫珏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大人英明!” “记得多带些麻袋。” 林川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听说崔家粮仓年久失修,咱们得帮他们把粮食’抢救’出来,免得被鞑子糟蹋了。” 胡大勇在门外听得真切,忍不住插嘴:“大人,要不要顺便把崔家的账册也’救’出来?属下听说那些账本最容易遭火……” “胡闹!”林川故意板起脸训斥,“咱们是去救人的,怎么能趁火打劫?不过若是崔老爷请求帮助……那本官就勉为其难,代为保管。” 南宫珏强忍笑意,正色道:“大人高义!” 林川轻声道:“记住,咱们是去’平叛’的。若遇到负隅顽抗的’鞑子’……” 他拇指在刀鞘上轻轻一推,露出一寸寒光。 “格杀勿论。” 第84章,强闯粮库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夜风卷起地上的尘灰。 数十支火把在风中摇曳,将粮库大门照得通明。 崔明远站在门口,冷眼看着一辆辆满载粮袋的大车驶入。 这座占地百亩的粮库,他经营了十年。 高墙深院,暗哨密布,说是铜墙铁壁也不为过。 他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大乾王朝?卖国求荣? 崔家的根基,比大乾立国还要早两百年。 王朝更迭,龙椅上换谁坐不是坐? 只要能保住崔家百年基业,莫说是暗中资助北境鞑子…… 就算是起兵造反,又有何不可? 只要有银子,就能在这世道上横着走。 “老爷!”管家小跑过来。 “说。”崔明远目光仍盯着陆续进门的粮车。 “都确认了,还有五家没到。” 管家低声道,“李家推说仓房走水,张家六房没回复……周记粮行也没音儿。” “张家就算了,一个妇道人家主事……哼,周记也没来?”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车轴吱呀声。一队粮车自夜色中驶来,领头的是周记的账房先生。 “崔老爷!”账房远远就拱手作揖,“小的来迟了,您多包涵!” “你们东家呢?”崔明远眯起眼睛。 “东家在仓房亲自盯着装车呢,特意嘱咐小的先把这批送来。” 账房擦了擦汗,“……后头还有十车。” 崔明远鼻子里哼了一声,摆摆手示意放行。 粮车离开后,异变陡生! “站住!什么人?” 守门家丁的喝问突然变成闷哼,随即是重物倒地的声响。 “啊!!!” 凄厉的喊声划破夜空。 崔明远猛地转身。 视线中,影影绰绰出现了一队身影。 “崔老爷,深夜劳碌,真是辛苦啊。” “林……林大人?!” 崔明远只觉得后颈寒毛倒竖。 他明明在三条街外都安排了暗哨,怎么没有一丁点示警? 豆大的汗珠顺着太阳穴滚落下来。 “林大人这是何意?”他强压着颤抖,问道。 “方才来来往往,那么多粮车进去又出来,本官很是困惑。” 林川轻笑一声,“想要问问崔老爷,这深更半夜的,运的什么粮?” “我一个商人,生意往来,货殖流通,再寻常不过!何罪之有?” 崔明远冷哼一声,“林大人若无公务,还请不要耽搁我们……” “巧了,本官正是为公务而来!” 林川收敛笑意,“刚接到密报,说有鞑子细作混入崔家粮库。” “荒唐!”崔明远心头一紧,“林大人休得胡言!” 身后几名持刀家丁齐齐上前。 “崔老爷脸色为何如此苍白?” 林川脸色一变,指着那些家丁,暴喝一声: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挟持崔员外!” 崔明远和家丁们都愣住了。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林川把手一挥: “来人!救崔老爷!” 战兵们一拥而上。 两名家丁刚举刀,迎面便是两杆长枪破风而来。 “噗噗——” 枪尖贯胸而出,人还没死,被枪杆挑着,重重钉在门柱上,发出惨痛的哀嚎。 其他家丁肝胆俱裂,未及招架,便被乱刀砍翻。 血水混着惨叫,泼了一地。 两名战兵猛虎般扑向崔明远,将他死死按在地上。 “林川!你胆大包天!!” 崔明远竭力挣扎,嘴里突然被塞进一块又腥又臭的破布。 “唔唔唔唔!!!!呕——” 林川看都不看他一眼,带人直接闯进大门。 七八个护院提着刀冲过来。 胡大勇左手铁盾一横,右手抡起战刀,整个人如蛮牛般撞过去。 “嘭——” 一马当先的护院,被铁盾迎面砸在脸上。 胡大勇战刀顺势劈下,将第二个护院一刀砍翻。 一个满脸横肉的护院怪叫着扑来。 胡大勇铁盾斜挡,“铛”的一声架住劈来的刀刃。 右侧战兵长枪突刺,一进一出,血流满地。 惨叫声在夜幕中炸开。 兵器相交的声音密集响起,又骤然停歇。 战兵突进的速度很快,如砍瓜切菜般冲破了两道门。 这里是崔家最大的粮库,平日里豢养了数十名护院,其中不少人都是街头上混起来的,平日打架斗殴都是常事,刀口舔血的生意也不是没做过。 可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却和他们经历过的街头血拼都不一样。 他们面对的是铁林堡战阵小队。 只有在场的人,才能感受到战兵冲袭的可怕。 有护院挽着刀花冲过来,下一秒胳膊就飞上了天。 冲在后头的护院迎面撞上血花飞溅的断臂,没等他睁开眼,身上便多了几个窟窿。 不断有人倒下,即便是没有断气,也会被后面的战兵补上一刀。 这是粮库,不是崔家大宅,没有妇孺仆人在此居住,所以不必留情。 内院就在眼前。 胡大勇一脚将大门踹开,刚要迈步,耳边骤然响起破空之声。 “嗖——” 他几乎是本能地抬起铁盾。 “当”的一声。 铁盾剧震,一支黑羽箭深深钉入盾面,箭尾震颤不止。 “神臂弓!” 胡大勇瞳孔骤缩,厉声喝道,“有鞑子!” 与此同时,身后的二狗已张弓搭箭,一箭射出。 黑暗中传来“噗”的入肉声。 中箭者竟一声不吭,显然是久经沙场的老兵。 “投雷!”林川一声低喝。 身后几个拿着石头雷的战兵,迅速点燃了手中的家伙,朝院里扔了进去。 众人闪到大门两侧。 “轰轰轰——” 接连几声炸响,参杂着鞑子的叫声,内院瞬间混乱起来。 “压进去!” 战阵陡然变化。 独眼龙迅速上前,两面铁盾并排前顶,战兵们弓身疾进。 “簌簌簌——” 又是几箭连珠射来,箭势狠辣,速度又疾又猛。 “当当当!” 铁盾火星四溅。 最后一箭竟“嗤”的一声穿透盾面,扎进独眼龙的小臂。 “换人!”胡大勇低吼。 “不用换!”独眼龙咬牙,一刀斩断箭杆,“小伤!” 几十步的距离转瞬即至。 盾阵冲至院中,横七竖八躺了几个人。 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有人还躺在地上哼哼。 剩下的几道身影扑了上来。 那气势,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对手。 “盾防!”林川低吼一声。 铁盾迎了上去。 在林川的视线中,刀与盾撞击的瞬间,拉开了搏杀的序幕。 “哐哐哐哐——” 连环数刀劈了过来,势大力沉。 根本不是护院或者鞑子的打法,更像是深谙刀法之人。 其中一人手中使的竟是厚背环刀,犹如猛虎一般暴冲过来。 那力度刚猛如同奔雷,一刀劈在胡大勇的铁盾上。 两百多斤的身躯,竟几乎抵挡不住,蹬蹬蹬后退几步。 几杆长枪从他两侧骤然刺出。 另一人不退反进,双刀大开大合,飞身上前,竟突入长枪空隙中,一刀劈向胡大勇。 林川一把抓住胡大勇的甲领,用力向后一拽,那刀劈了个空。 独眼龙怒喝一声,抡起铁盾,挡在胡大勇身前。 轰然一声,铁盾竟被撞开,整个身体也倒飞了出去。 那人冷笑一声。 第二刀,直接劈向林川。 林川身后,一柄细剑骤然刺出。 第86章,阎王奶发威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夜色中。 长剑如鬼魅般探出。 陆沉月身影骤然越过林川。 对方本来对战兵们心存轻视,等意识到不妥,已经晚了。 剑光掠过,他只觉得左臂一轻,手腕齐根而断。 鲜血尚未喷溅,疼痛还未传至脑中。 浑身汗毛已经根根炸起。 黑影陡然拉近,第二剑掠了上来。 “吼——” 厚背环刀挟着风雷之势劈来。 陆沉月身形诡异地一折,剑锋在黑暗中绽开数朵血花。 “噗噗噗——” 利刃入肉的闷响,几乎连成一片。 使双刀的汉子刚要出声示警,却发现自己胸前、肋下不知何时已多了七八个血窟窿。 温热的液体正从各个伤口疯狂涌出。 “快退啊——” 这声嘶吼刚出口,视线突然天旋地转。 最后的意识里,只看见自己无头的身体向前扑倒。 “点子扎手!” 黑暗中有人大吼一声,竟是纯正的汉语。 声音未落,使厚背环刀的家伙心口一凉。 浑身力气陡然消散,小山般的身躯轰然跪地。 陆沉月身形一晃,冲入黑暗之中。 “叮叮叮叮当当当当当——” 密集的兵刃交手,伴随着敌人的怒骂和偶尔的闷哼。 战兵们紧紧地围成防御阵型,心跳如擂鼓。 铁盾在前,长枪在后,围成一道紧绷的半圆,紧张注视着前方。 火把的光晕之外,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 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还在汩汩冒血,可活人却连大气都不敢出。 “啊!” 黑暗深处突然爆出一声短促的惨叫。 战兵们握刀的手沁出冷汗。 他们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衣袂翻飞,兵器呼啸。 “嗤!”利刃割开皮肉。 “呃!”有人扑通倒地。 “啊!!!!你是谁——” 有人惊恐大喊,接着闷哼一声。 “咚!”身体重重跌落在地上。 声音戛然而止。 黑暗重新归于死寂,一道身影缓步走出。 陆沉月的剑尖滴着血:“都清干净了。” 战兵们呆若木鸡。 有人下意识地让开了路。 陆沉月走到林川身后,又变回了冷酷的样子。 林川心中激情澎湃。 带上陆沉月,只是临时起意。 毕竟自己现在还不是七分高手,说不准夜里谁射个冷箭,有她在身边,心里更安稳一些。 出发前已经说好了的。 若是遇到危险,陆沉月出手帮忙的话,一个人头十二两银子。 比边军的赏银还多二两。 陆沉月欣然答应。 林川本以为自己打了一手好算盘,没想到在崔家内院,真的有高手。 刚才的一切发展得有些太快。 从那柄厚背环刀劈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感觉到,对手的战力远超预期。 只是那一刻,只能向前,不能后退。 从胡大勇和独眼龙两人的铁盾被撞退,到陆沉月出剑连杀两人,再到她突入黑暗中杀戮四方,不过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就结束了? 这陆沉月的身手,到底能打几分啊? “搜!”他下达了指令。 火把四下蔓延开来。 …… 内堂,灯火通明。 崔明远瘫跪在地上,面如死灰。 他方才已经亲眼看到了那些尸体。除了几十个护院之外,还有八个他花了重金笼络的江湖高手,以及五个血狼卫的神臂手。 还剩一个受伤的神臂手,被捆成了粽子。 而铁林堡的人,只是伤了几个,一人没死。 这怎么可能?!! 不过只是一群泥腿子边军而已!!! “崔员外。” 林川缓步走来,“是你自己交代,还是我先给你上私刑?” 崔明远浑身一颤,嘴角抖了抖,冷笑一声。 “林、林大人……”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你知道我背后是谁吗?” “你背后?” 林川突然笑了。他直起身,朝崔明远身后一指: “我给你介绍一下,他叫二狗!” 二狗一个箭步上前,嬉皮笑脸地抱拳:“崔老爷好!” 崔明远懵了片刻,苦笑摇头:“幼稚!” “幼稚?”林川一把揪住崔明远的衣领,“那你觉得是私通北境的罪名幼稚?还是谋逆造反的罪名幼稚?” 他每说一句,就把崔明远往地上重重一掼。 最后一句说完,崔明远已经瘫软如泥。 “我数到三。” 林川松开手,“你若不交代,我就一根一根割下你的手指头。” “一。” 胡大勇抽出战刀,二狗蹲下身,抓住崔明远的手。 “二。” 二狗把崔明远的手指摊开,摁在地上。 刀刃已经切了上去。 “我说啊!”崔明远崩溃大喊,“是府军指挥使大人!!!” “府军……指挥使?” 林川目光骤然冷了下来。 堂内众人也都愕然。 林川缓缓蹲下身来:“你最好把话说清楚。” 崔明远浑身发抖,断断续续道:“粮库,粮库暗格里……有名册,记录了每次运粮的路线,还有府军接应的将官名单……” “啪!” 林川反手一个耳光:“那跟指挥使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肯定有关系啊!” 崔明远哭嚎着,“小人每年要送五千两银子给指挥使,都是小人亲自送到府上的!还有张参将!是他给小人牵的线……” “张参将?哪个张参将!!” “就是张家的亲戚!张员外的表侄!” 林川当然知道张参将,上次他去边城大营的镇刑司要人,两人有过一面之缘。 林川眯起眼睛:“前几天府军二卫全军覆没,你可知缘由?” “小人真的不知啊!” 崔明远拼命摇头,“小人只是奉命送粮……其他一概不知……” “一概不知?哼……你崔家也是百年世家。” 林川声音里带着几分讥讽,“为何要行此勾当?” 崔明远突然激动起来: “林大人!府军把持着整个青州府的商路!若小人不从,一家老小就待不下去了……” “大人,名册找到了。” 一名战兵拿着本薄薄的册子过来。 林川接过册子,翻开几页: “一月初七,运粟米八百石,由黑水关出。接应者:府军左卫千户赵德柱……” “三月十三,运精麦五百石,盐二百斤。接应者:府军右卫百户王镇山……” “……” 林川的眉头越皱越紧。 名册上密密麻麻记录着数十次运粮详情,而接应人一栏,赫然全是府军将官! 而运送的物资里面,竟然还有数千斤精铁!! “崔明远,我怎么知道这些名册不是你伪造的?” 林川合上册子,冷言道。 崔明远瘫在地上瑟瑟发抖:“大人明鉴!没有指挥使的手令,小人也运不出去啊……” “手令在哪?” “在、在……”崔明远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林川一脚踹翻他:“还敢隐瞒?!” “在老宅书房暗格!紫檀匣子里!” 崔明远哭嚎道,“指挥使的亲笔手令——” 第87章,漫天过海之计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事态的发展,已经远远超出了预期。 林川让人将崔明远带下去,来回踱步几圈。 “胡大勇!” 他突然停步,吩咐道,“你马上带人去崔家,把所有人都控制起来!一个都不许离开!” “喏!” 胡大勇抱拳领命,转身就要往外冲。 “等等!” 林川叫住他,把手中册子递过去。 “你把指挥使的手令找到以后,带上这个,一并呈送给将军。” 胡大勇瞳孔一缩:“大人的意思是……” 林川语气低沉道:“听将军的吩咐。” “明白了!” “胡伍长留步!” 南宫珏...... 事态的发展,已经远远超出了预期。 林川让人将崔明远带下去,来回踱步几圈。 “胡大勇!” 他突然停步,吩咐道,“你马上带人去崔家,把所有人都控制起来!一个都不许离开!” “喏!” 胡大勇抱拳领命,转身就要往外冲。 “等等!” 林川叫住他,把手中册子递过去。 “你把指挥使的手令找到以后,带上这个,一并呈送给将军。” 他的眸子紧紧盯着季婉容这张娇艳的脸上,明明灿如鲜花,可为什么让人看着觉得心疼。 安夏回来的那天,霍静姝两口子,安夏的几个舅舅和表哥还有陆柏川都去机场接他们,出去太久了,大家都很想安夏。 张霄听闻苏雪瑶是他未婚妻,心中一怔,隐隐觉得这其中有什么故事。 关羲不敢完全指望武沐沐和叶铭两人,没有任何耽搁,腿上力量爆发,迅速赶在黄影到来之前,冲到了队伍后面。但他也没直接冲击上前,只是警惕的防守着。 “这,真的是他……”林怀英脸色复杂无比,静默片刻,抬头双眼意味莫名的看向萧墨,“怀英多谢公子相救!”说着对着萧墨重重拜了下去。 十分钟后,楼瑞拎着楼烨点名要的外卖,抱着一瓶二锅头,连跑带颠的出现在病房门口,跟正好出来的楼郩再度面对面。 萧墨略一感应,发现为了维持住‘渡厄孤舟’,此时自身内力已经所剩无几,心中略微有些担忧。 杨一帆等人抬头看去,那套着李悦面目的鹰妖头头一直停在半空之间,它已经不再吐黑烟了。 空旷岛屿边上,立即冷清下来,只留下封印破碎的大洞,周围依旧在闪烁光芒。 “这下好了,那你们休息一下,我把雪晶石交给你们,你们立刻前去风雪城使雪龙归位!”天帝下达命令。 原本的经脉之中蕴含的气力,全部都被倾天鬼蜮吸收的,所以,石易全身,可以说是不含丝毫的气力,此刻,引渡倾天鬼蜮之气,才发觉自身的情况,竟然只是没有地方可以藏住气力而已。 “咦?师兄这是怎么了,刚才说话还好好的,现在怎么感觉很是情绪不稳呢。难道那异兽会灵魂攻击,所以师兄现在正在与对方交战吗?”沈杨在心底想道。 “弟弟,你好好休息,你放心,就算输我们也不会没有骨气的输的!好好的去检查下!”高宇说着脱去了包裹自己身体上的外衣,打算上场。 不过欲梦神殿的武士身体中都有力量,那一刻他们放出的力量直接将这些箭雨挡住,不过他们并不好受,如今这些蛮灵部落的弓箭手都拥有独有的箭之力,他们虽然用自己的力量挡住了羽箭,但是还是遭受了很大的冲击。 现在唯有先找到石易他们都下落再说,万一找不到,也只有早一点将此事报告回不归山了。 曹甲走时,夜已很深,船只已经停止摆渡,陆母于是让陆丙陪送曹甲绕远路,过桥回家,曹甲也没有推辞。 “安然,我这一次来,是想对你说一声道别的!”陈龙不敢正视王安然的眼睛。 晋王很聪明,当初上了一份奏折,表示燕王府上下全力支持新皇,里面一些肉麻的话这里不再细表,反正就是让朱允炆觉得,燕王肯定是拥护先皇遗诏,然后拥立他做皇帝。 慈善餐厅两边的定价都是每份食物一万,不红队这便是三鲜意大利面,红队那边则是炸猪排饭。 第88章,属下献上八字方略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大人明鉴!” 南宫珏整肃衣冠,抱拳道:“属下虽才疏学浅,然每见饿殍遍野、烽烟四起,未尝不痛心疾首。惟愿以微薄之智,助大人安定一方,使百姓得享太平。” “安定一方,得享太平?呵……说来容易……” 林川望着远处的山峦,“那依你之见,当如何着手?” “大人,如今我朝藩镇割据,已呈’八王争朔’之势,边陲更有狼戎铁骑虎视眈眈,可谓’外忧内患'。铁林堡地处要冲,正当未雨绸缪。属下思虑再三,斗胆献上八字方略:广积粮秣,藏锋守拙。” 林川眉头一挑:“广积粮秣,藏锋守拙?” “正是!”南宫珏点点头,“广积粮秣,实乃乱世立足之本。如今朝廷税赋沉重,各州粮道时断时续。若遇战事,纵有金山银山也难换一口果腹之粮。” 他指着铁林堡周边的地形:“属下观察多日,以铁林谷为中心,可开辟新田千亩,而北部黑水河畔的淤地,若能建起戍堡,亦可垦荒成肥田,若得妥善经营,不出两年,堡内储粮可保无忧……” 林川若有所思地点头:“那藏锋守拙……” 南宫珏压低声音:“大人明鉴,如今朝堂上下,锋芒毕露者多不得善终。属下建议,明面上维持游击营规制,暗地组建预备营。譬如,可借狩猎之名操练射艺,以修缮城防为由训练工兵。对外示之以弱,蓄势待发。” 林川轻叹一声:“怀瑾啊,以你的才学,留在铁林堡实在委屈了。” 南宫珏一愣:“大人何出此言!” “我这里不过是个戍卫所,我也只是个区区百户。” 林川笑了笑,“你本可在州府谋个更好的前程……” “大人!”南宫珏低声道,“属下追随大人虽时日尚短,却已亲见大人设计斩鞑子百人骑;又见大人除通敌奸佞于未发之际;更不必说大人收容流民,推行军屯之策、工分制,大人虽仅为百户,可这等胸襟气度,岂是寻常百户可比!” 林川摇摇头:“胸襟气度又有何用?那癞蛤蟆气度再大,也终归是井底之蛙。” “大人此言差矣。井底之蛙若真能一跃而出,未必不能化龙腾空!” 说完,南宫珏便深深拜下。 “行了,说这些做什么?快起来!”林川赶紧将他扶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别动不动就下跪磕头!” “大人……” 南宫珏看着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热流。 想当年,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一卷《春秋》在手,便觉胸中自有百万雄兵。 如今想来,何等天真! 自以为熟读圣贤书便可治国平天下,却不知这世道,早已是“黄钟毁弃,瓦釜雷鸣”。 而如今,在这小小的铁林谷,他突然发现,自己有了施展的天地。 这怎能不让他激动莫名! 而林川此刻,也是感慨万分。 前世读过的历史,那些乱世之中崛起的枭雄,无不是紧握钱粮、收拢人心,方能在这弱肉强食的世道中杀出一条血路。 南宫珏这“广积粮秣,藏锋守拙”八字,看似简单,却直指乱世生存的要害。 正如《孙子兵法》所言:“善战者,先为不可胜”。 这八字方略也好,自己在推进的新技术、新战法、新武器、新政策也罢,不正是“先为不可胜”的最佳诠释吗? 他看向身旁的南宫珏。 只见这位年轻的谋士正凝视着城下的流民,眼中闪烁着光芒。 林川心中暗自感叹:此子能见微知著,既懂屯田积粮的务实之道,又明韬光养晦的存身之理。这般见识,莫说在这边关小堡,便是放在朝廷里,也当得起一声“经国之才”。 晚风送来远处流民孩童的嬉笑声。 林川忽然开口问道:“怀瑾,你说这工分制推行下去,来年能开垦多少荒地?” 南宫珏不假思索道:“若按现有两千劳工计算,每人每日垦荒半分地,来年春耕前至少可辟良田三千亩。”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属下建议先修渠蓄水,保灌溉收成,再集中开垦黑水河沿岸,循序渐进。” 林川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样既能着眼大局,又能注重实效的谋士,当真是上天赐予铁林堡的瑰宝。 他拍了拍南宫珏的肩膀:“好!就按你说的办!” …… 边城大营,暮色如铁。 “嘭”的一声。 将军营帐中,传来茶壶爆裂的脆响。 帐外亲兵对视一眼,紧张地吸了口气。 “真是胆大包天!” 陈远山一掌拍在案几上,气得浑身颤抖。 庞大彪道:“将军息怒,那青州府军这些年来处处掣肘,一直跟咱们不对付,何不干脆趁此机会拔了他,也替王爷收青州,扫平阻碍……” 陈远山胸口起伏片刻,摇摇头:“不妥。王爷受封镇北王还没几年,如今手握北境三州,都是当初西梁军的地盘,西梁王早已颇有微词,光是今年就参了王爷七道折子。若是贸然动了府军,怕是又给王爷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府军指挥使通敌,这事儿板上钉钉!” 庞大彪道,“林川不仅送来了密信原件,连资敌的时辰、地点都摸得一清二楚。证据确凿,就算动了府军,西梁王也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陈远山冷哼一声,“你怎知这指挥使背后,没有更大的狼?” 庞大彪面色骤变,压低声音道:“将军的意思是……西梁王他……与狼戎有勾结?” “不可不防啊……” 陈远山缓缓起身,来到帐前悬挂的疆域图前,“当初西梁城破得蹊跷,五千守军竟挡不住八百狼戎骑兵!如今借着备战之名,西梁王已扩军至十万之众。更可疑的是,那些狼戎部落近来频频异动,偏偏都与西梁军相安无事……” 庞大彪脸色煞白:“难道西梁王……想反?” “不可乱说!” 陈远山暗叹一声,目光落在地图上,久久没有开口。 庞大彪点点头:“将军,那崔家一脉……怎么办?” “崔明远不过只是个办事的,没了崔家,还有王家、李家、赵家。” 陈远山摆了摆手,“找个怠慢边军的由头,把他治了,府军也说不了什么。” “喏!”庞大彪抱拳应声。 “还有,跟林川打个招呼,剩下的那些士绅,先不要动,免得打草惊蛇。” 陈远山转身道,“这几日,你亲自去一趟黑水商号,查查崔家往北边送了多少铁料。记住,用商队的名义,别惊动府军的眼线。” “喏。” 帐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已是三更时分。 陈远山揉了揉眉心,忽然问道:“林川送来的那个鞑子俘虏,关在哪里?” 庞大彪会意,低声道:“那个血狼卫神臂手,已经关在了地牢最底层,除了咱们的人,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好。”陈远山点点头,“把大刑都伺候上,我就不信,查不出血狼的大营!” 第89章,特种作战?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崔家一夜覆灭的消息,震动了整个清平县。 去过县衙的士绅们,此刻都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 短短两日间,铁林堡新修的城门前,车马络绎不绝。 先是赵家送来十车粮秣,接着钱家押来二十头肥猪,孙家更是咬牙献上两千两白银。 这些平日里趾高气扬的老爷们,此刻都陪着笑脸,口口声声“犒劳将士”。 就连周记粮行的周掌柜,也亲自送来了百石粟米和千两银子。 林川闭门不出,只在箭楼上冷眼旁观。 所有馈赠一概交由南宫珏处置。 年轻的谋士...... 崔家一夜覆灭的消息,震动了整个清平县。 去过县衙的士绅们,此刻都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 短短两日间,铁林堡新修的城门前,车马络绎不绝。 先是赵家送来十车粮秣,接着钱家押来二十头肥猪,孙家更是咬牙献上两千两白银。 但任何人都可以利用男人好色的这一普遍原理,轻而易举地把男人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隋逍遥一呆,没想到绿珊师姐会有如此表现,急忙摇了咬牙,不舍得抽开美胸挤压的手臂。 刚给自家摇钱树上了3000票的房管C,这会儿满脑子都是草泥马。 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有刺激性,越有刺激性的地方越是男儿需要去的地方。 手里面的东西都已经打包完成,姜扬早就已经想好了,自己这几天先去母亲的家里面住上几天,然后再在公司周围找上两间房子。 等云锦曦渐渐适应了黑暗,见到里面的浑身都是血渍的犯人,和整个充斥着霉味和血腥味的牢间,她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就想立马吐出来,她连忙用手捂住了嘴。 他围绕着木船仔细地观看,这艘船保存的如此完好,实在是世间少有!看着船身,他心里却在琢磨着,这艘船放在什么地方合适呢?一般的地方根本放不下,同时还要精心去保养维护,不然几年下来,坏掉就太可惜了。 5秒钟后,保镖王丽的视线里,是摔倒在座椅上的自家夫人,是死死叼着三根脚趾不放的林大少。 奥斯卡深吸一口大鱼脑中散发出来的清香涟漪道,随后,一道金色耀眼的魂环出现了。 负责登记的弟子不敢违了长老之意,眼前这人虽然来的有些晚了,可他手上有这么好的剑,倒比那些来早来但无重宝的人运气好。 这纯阳谷的大殿客房都是石砌而成,倒是比铁家村的房子看起来舒服的多。 路过西平府,舒王仁礼、黑水伯李佑也在城头迎送、劳军,送了许多牛羊吃食。高宠与公主辞过舒王、李佑一路往去会郡的领地赶去。 待那白色的蛋完全消失之后,铁木云盘腿坐在黑暗中,周身不断的散发着微弱的紫色光芒。猛然睁开眼睛,一道紫色的光芒瞬间从眼中蹿出,将整个一块地方都照的通亮。 按这个建议,只要王继昭真心投降,成功吃掉援军的可能性,那几乎是百分之百。 钟凌羽觉得露迪娅的出现很可能会导致苏妍的计划出现一系列的变故,而且更担心苏妍会将这个不稳定因素忽略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楚风拉着箱子向楼下走去,赵静拉着姐姐也跟了下去。去机场的路并不远,但是赵雪怕耽误了飞机,不敢耽误。 等待美味的时间是漫长的,不过漫长的等待总算是到了享受的时刻,钟凌羽端上来的这道菜是肉食,三块肉排,上面不知道淋上了什么东西,看起来晶莹剔透,一看就让人很有食欲。 看到教室门口那个很少在学校露面的沈城一中掌权者,老师和大部分学生均是一愣。 想到此处,那黑色玄真气悄悄退了出去。“好狠的手段,邪木云,他日见你,我一定杀了你!”铁木云狠狠捏着拳头,不知如何是好。 第90章,血狼部王帐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陈远山目光一凛:“林川,你的游击营才练了几天?如何能担此重任?” 林川抬起头,目光如炬:“将军!末将不需要游击营全员出动,只需带四十骑战兵!” “四十骑?”陈远山一愣。 帐内突然静了下来,只听得火盆中炭火噼啪作响。 陈远山的目光在两位爱将之间来回扫视,忽然放声大笑:“好个林川!本将再给你一百精骑!庞大彪——” “末将在!”庞大彪抱拳应声。 “着你亲率百人精锐随行。此战一切调度,皆听林川号令!” “末将遵命!”庞...... 深夜,血狼部营地陷入沉睡。 篝火噼啪作响,与此起彼伏的鼾声交织。 值夜的哨兵倚着木桩,眼皮沉重如铅。 他揉了揉酸涩的双眼,恍惚间似乎看见远处的草丛无风自动。 “嗖——” 破空声划破寂静。 哨兵还未来得及示警,一支三棱箭已贯穿他的咽喉。 “裴将军,刚刚我才问了一下王将军,这一天下来,城中的伤亡情况。结果让我十分吃惊,竟然伤亡了近万人,虽然其中有一些是民夫,但军队的伤亡也在八千以上!”李世民叹息道。 突然联想到什么奇怪的方向,某某神智一飞全然忘记了自己在被舞蹈教学中。 “无尘……我是看你一脸倦容才……”林涵溪连忙解释,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这慌乱,是发自内心的慌乱,因为此时冷无尘的眼神,像是一只猛兽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好像要把自己吃了似的。 很明显,抱恙染病只是托词,显然阿托在对李凝做着无声的抗议。 “行了,起来吧,在我面前不用那么多规矩,你想骂就骂吧。”洛汐笑着说。 这话一出,岳悦心里更是不爽,但这次她没说啥,因为人家想报恩,请杨乐凡吃一顿饭,她挑不出理来。 于是在兰斯洛特长到正常人类十几岁出头的时候的模样之时,他妈妈已经死了不知道多久了,只留下一个既不融于魔兽和怪兽也不能在人类世界生活的半魔兽斯洛特孤孤单单的独自生活。 没想到会被木惜梅如此不客气的反驳的十三阿哥愣住了,好一会都没有话接下去。 起身梳洗完毕,上官婉儿已经将午膳备好了,林涵溪踌躇到底要不要问她有关身世的问题,就见到方灵儿脸上挂着诡秘的笑意推开篱笆门走了进来。 众人皆是惊讶无匹,他们只听说过朝圣峰是圣峰,却不知这圣峰中竟然住有人。 幼年时的记忆她早已记不真切了,零零散散的回忆里眼前的人模模糊糊,慕容奚实在不记得自己何时见过他。 苏婧婷果然没有看出什么不对来,她半信半疑的拿视线在穆璟宸和梅雅丽脸上扫了一圈儿,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她也就干脆放弃了继续好奇。 那裙子上面绣着淡雅的兰,黑色与墨蓝的丝线滚在衣领与裙摆处。 和漪轻笑着看着她,依然没有说话,自己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蔡淑仪看到和漪喝了她倒的茶,心中又惊又喜,和阿姨这是要接受她了。 他现在体内残存的电力不多,打算直接在极近的距离使用雷电暴击,直接把陈七炸成碎片。 “你害怕了哈哈哈!你害怕了你怕慕青哥哥被我抢走你怕了你怕了!”林萱莹几乎陷入癫狂,脑海中回荡着的满满都是慕青冰冷的眼神与无视。 在躲闪之间,手中的幻星卡消失,身披黑护甲的骑士手拿长刀沉着黑龙迎上那金属昆虫。它的意识是没有外界事物感知的,只能通过眼睛来确认,所以在眼睛里看不到意术之形。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未亮之时,宫中的禁卫军却已经悄悄集合,他们一个个手拿火把在宫门外排成一排。 既然决心已定,秦宇也不假犹豫的踏进了空间里。刚一踩在赤红的大地上,身后的漆黑也消失无踪,全都变成了赤色,算是彻底踏入了新的空间。 第91章,突袭,血狼营地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庞大彪一愣:“怎么改?都听你的!” 林川点点头:“庞大哥,咱们不光烧粮,还要把他们的马都给宰了。” “宰马?”庞大彪心头一颤。 他当然知道林川的意思。马是鞑子的命根,奔袭打仗全靠它,这里眼见有近千匹马,若是宰了,固然能让鞑子大伤元气,可那也太…… 他用力搓了一把脸,问道:“能不能不宰?咱们把马抢了!” “抢了?”林川皱起眉头,“可若是抢马的话,咱们的人,必然会有伤亡……” “那打仗不就是有伤亡?”庞大彪瞪起眼...... 火光如血,染红了草原的夜空。 血狼部后方大营此刻已乱作一团。 妇人们抱着孩子尖叫奔跑,老人跪在地上向长生天祈祷,年轻的战士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 带她转头看去,竟然看到君墨宸直直盯着自己,眼神似乎在威胁自己,不可出头。 他的话音一落,黑暗的空间中,倏然妖风阵阵,把还在呕吐的青柠刮的东倒西歪。 据说还闹鬼,从此就没人去过了,所以锦鲤的打算去那儿碰碰运气。 见那帅气的面孔,还有那坚硬的眼神,最主要,还有那忘情的吻,江卉云的大脑一下子就死机了,不哭不闹,接受了她的吻。 却是为时已晚,有不少人都看到了她未着一物的身体,还有不少人听清了她亲自说的嫣然二字。 龙门堂前,秦放之一声传来,引起众人的注意,数道目光同时看了过来,这一人自然不是秦放之,而是他身后的曹伏。 “干得好自然涨工钱,不过你刚来半个月,就想涨工钱,是不是太早点了?”灼萝问她。 青山听到笑声,抬头兀然看到这一幕,心头一震,大人已经多日未有笑颜,今日能开怀一笑,实在是难得难得。 “许大哥,麻烦你给江陵竹打个电话!”随即秦汉将事情简短的在电话里和许世贸说了。 冰块入腹,只觉一股沁入骨子里的冰凉,在五脏六腑间来回游动,像甘霖般降临久旱的涸土。 至于陶韵妃毫无疑问的,除了是第二梯次中的高手外,而且在第二梯次中,绝对是属于中上水准,至于,是否能够更上一层楼,来到第二梯次的顶尖层次,就要看陶韵妃能不能再与对手的碰撞中,使得状态来到更好的发挥。 “有种!!”元婴期修士恶狠狠的瞪着丁三阳,他们中间的那堵藤蔓墙这时出现一条直线,从上而下,藤蔓墙从中间分开了,而那切面光滑闪亮,没有一点的毛刺。 楚寒耸了耸肩,跟在乔嫣的身后,转头看了看跟他保持着一段距离的冷少锋,发现冷少锋正低着头,阴沉着脸不知道想些什么,楚寒不禁皱了皱眉,暗暗的摇了摇头。 天龙至尊大笑了一声,同时催动起了九龙诀的战技朝着萧天宸所在的方向攻击而去,不过他也没有全力施为,毕竟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了那么强横的力量了。 “那跟你们要帮助我成长有什么关系?难道是为了让我在新世界到来的时候活下来?”叶含笑说道。 双手紧握着业火,那布满修罗意境的剑光,直接无视掉灰烬之涡那强大的拉扯力,直刺进漩涡的中心点,当剑光冲入漩涡的中心,蔺无双神色冷峻,持剑的双手一抖。 其实根本就没有必要这样做,这种销赃方式估计不少人都清楚,没人会多看一眼。而且要是光明正大的,反而不会惹人怀疑,他之所以故意制造紧张气氛,最重要的是让这个青年白领明白他买的是赃物,从而心虚。 龙惊天也晓得,单凭前面的招式,根本奈何不了牧夜帝,在青年四大天王之中,没有谁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可是毫无疑问的,牧夜帝的强,是最神秘也是隐藏最深的,无论是谁,也难以看出他的深浅。 第92章,意外收获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女子咬牙切齿,手腕微微发抖。 “你父亲?”林川环顾四周,目光扫过帐内悬挂的图腾和青铜祭器,恍然大悟,“你是王族的女儿?” 这可真是条大鱼了! 女子突然暴起,匕首直刺林川心口。 这一击快如闪电,显示出不俗的身手。 但如今的林川早已今非昔比,他侧身避过锋芒,反手扣住女子手腕。 “当啷!” 匕首跌落在地。 林川将女子反剪双手推给胡大勇:“绑了!” 弯腰拾起匕首时,林川突然怔住。 这匕首的纹路…… 他急忙从腰间取出自己第一次杀...... 更多的战马冲了进来,纷纷打着响鼻减速。 行进没多远,地面已经变成泛着油光的黑泥,马蹄踩在上面,发出黏腻的声响。 “全体下马!” 林川翻身落地,一把拽下马背上的女子。 “三队风雷炮断后!其余人拆马鞍毡垫!” 训练有素的战兵立刻行动起来。 我知道他那黄罩子也是个虚罩,不可能困得住任何东西,但我却也不敢再轻举妄动,要是上前沾上那些黄雾,后果可不堪设想。 我没心思再看两位的表演,而是被刘青玄的一声高叫给吸引了过去。 走后门,走捷径,这是人类思维中最致命的一个点,这种思想也不能说它是弱点还是什么,但终归不是好的,一旦有这个心念,就容易被对方抓住把柄,从而利用。 “什么”,杨天扭过头看去,果然发现之前被打趴下的那个破虚强者消失了。 说起来,世事多么可笑,慕容安前生欠了她的,或许便注定今生偿还吧? 苏薇心中一痛,阿芸为了挖掘地穴,不得不答应了白啸天的条件,和自己分手不说,还落入了白啸天的陷阱,幸亏,幸亏白夏瑾中途插手了。 穆月翻了翻白眼,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被说成一时兴起恐怕也只要眼前这个家伙了。 他知道这是肖云霆惩罚她们的手段,从事发那一天,她们从来都没有见过肖云霆。 苗诀杨这一枪直接将这只野猪刺得在地上抽搐了,原本就已经没有力气了,这次还被苗诀杨刺进了嘴里,立刻就没有了战斗力。 “羽儿,父王支持你!人应该为自己活着,为自己的目标轰轰烈烈闯上一遭吧。哈哈,说不定数千年之后,我秦家也能够有一个飞升地仙人呢,羽儿,你说是吧?”秦德看着秦羽笑着道。 大内侍卫们原本心中有过惧意,但是人杀红了眼,就只剩下厮杀的念头了。 “难不成是看俺老童是个粗人,所以好骗不成?我告诉你,老童手里的这柄大砍刀,可不是吃素的!”童千熊义正言辞的道。 整个打斗过程加起来也没几秒钟,几乎一眨眼间就已经结束了,何淑萱现在仔细的回想,才现短短时间里面竟然生了那么多事情,让她目不暇接完全没能做出任何反应。 因此,张凡就做出了四散而逃的决定。只有各自向着不同的方向逃窜,才能有一线生机。 也就是一班这个怪胎,因为早早地获得了第一桶金,而后又在月考中发了大财,实力上可谓是一骑绝尘,把众人甩的远远地,才会压根不考虑这个问题。 两员将领皆是纵马驰骋,气势凶悍,只想一击杀了刘备而后退走。张辽苦战三人无功,而他们若能杀死一人,张辽必然名声大落。 远处,地上蹿起的大火,将叛军阻隔在外。有人来不及逃避,被火烧到身上,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如一个火球,翻滚着。 直到千羽战弓的表面附上一层厚厚的石头,那是聂空的意念力都难以穿透的石层。 而后,方逸脚下一动,他如风一般的冲出,面对利刃的寒冷光芒,直劈而来,方逸的手中多出一把匕首,斜挥而出。 朱天蓬走出一百丈,已经远远超过前突的那几个游侠,不等老朱再向前,几十只风狼已经疯跑过来。 第93章,鬼涧愁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更多的战马冲了进来,纷纷打着响鼻减速。 行进没多远,地面已经变成泛着油光的黑泥,马蹄踩在上面,发出黏腻的声响。 “全体下马!按计划行事!” 林川翻身落地,一把拽下马背上的女子。 “三队风雷炮断后!其余人拆马鞍毡垫!” 训练有素的战兵立刻行动起来。 几名战兵迅速在涧口两侧岩缝架起六门风雷炮,装进炸药包。 “垫子捆在鞋底,越大越好!” 林川单膝跪地,将硬毡垫绑在靴子底下。 这种用毛毡增大受力面的方法,是物理学的基本知识...... “你认识他?” 林川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变化,“莫非……是你的情郎?” “他也配!” 阿茹突然激动起来,眼中露出深深的厌恶。 “那你为什么这么关心这把匕首?”林川追问道。 阿茹沉默了下来。 她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了。 和这个汉人没什么可说的,也说不出口。 “我洗完了。”白洁道了一声,擦了擦自己的脸,之后跟着罗茜一起回到了怀特汉宫。 但是,虽然是知道这不是好事儿,但也不能把这轻易就得来的秦阳镇在让出去。那位大胡子的昂白将军,立刻就下令五万人接手这秦阳镇,彻底的占领这秦阳镇了。 刘永看完字条上的字,脑袋嗡的一声仿佛响了一声焦雷。扑通坐在桌前的凳子上。脑袋里一阵发懵。 万一六哥一生气,十五岁的她连恋爱都没有谈过就这么GG了多可怜? “姿仙这么大度,为夫一定好好奖励你!”龙涛把她拦腰抱起,走向床边。 这话一出,整个皇宫都哗然了,因为此事除了罗茜的心腹跟萨曼莎知道之外,其它的并没有公布出去,而今天罗茜就准备把这件事情公布出去。 王玄策的疑惑也是很有根据的,作为一个与佛教接触甚多的人。其实他深知,作为这佛教的无上至宝,在以前遇到的所有僧人之中,当说到这舍利之时,都是颇为礼敬,甚是虔诚。 总之,在君迟有心托付的情况下,啸月盟与擎天众间的纽带已很难扭扯开。 马车的车窗是打开的。当进入街道的一刹那,张惜惜的身子不由得一动。她的心也随之一动。 “虽说召唤仪式略显简陋,没有鸡鸭牛羊什么的,不过没关系,反正也不是什么正经圣杯!”杜克很是无良的说道。 现在倒好,负责治理四会县的戏志才病倒,还能不能醒来都是问题。他们找到机会,就要暗中使绊子。 仙级药师有三百多人,灵级药师八万,剩下的都是一些初级、中级、高级和大师级别的。 说完话的芙蓉已经匆匆转身,顺着草坪朝马克西姆夫人奔去,银亮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波浪一般荡漾,哈利甚至来不及呼喊她。 有风透过树叶的缝隙轻轻吹,徐静停下脚步,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 “哎呀,有得住就好。”若琳摆了摆手,旁边的商业街第一家就是她们的酒馆,装修挺不错的,属于清吧的类型。 但这话是叶开说出来的,西岚还能怎么办?照办!他已经想好了,到时候让赵刚去当这个破副校长,他来这边当冒险者酒馆的任务联络人。 刚要开口说话,就在这时,远方传来异样的呼喝声,火把的光亮霎时映红半边天。 她今天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怀念往事,而是为了给秦老买份礼物。 虽然郭雨青给人的感觉,值得信赖,但李牧还是希望,能够自己解决一切问题,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别人的身上,这种感觉太糟糕。 来到总部门口,陆芽还没下来,无聊的他靠在车门上,静静瞧着总部进进出出的警员。 一这时,一辆豪华的宾利开了过来,看车牌号,一眼就知道是易风,他把车子停在孟云车后,下了车,就如同第一次遇见的那样,白色T恤,浅色牛仔,白球鞋,特别青春阳光。 第94章,西陇卫战纪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两日后,边城大营。 烈日当空,校场上鸦雀无声。 庞大彪和四十多名亲卫营战兵被剥去战甲,赤裸着上身趴在地上,排成一条笔直的长龙。汗水顺着他们古铜色的脊背滚落,在硬土地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陈远山的吼声如雷霆炸响: “你抢了五百战马虽然有功!但老子给你的任务是什么?!你说——” 他手中的马鞭狠狠抽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趴在最前面的庞大彪额头抵地,沙哑着嗓子道:“将军!属下该死!!” “你死不死有何干系?!”陈远山一脚踹翻身旁的兵器架,“我千叮咛万嘱咐,护好林川!你!!!你——” 他气得浑身发抖,额角青筋暴起,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来人!给我往死里打!!!” “喏!”几十名执法战兵手持军棍上前,在受刑者两侧站定。 “愣着干嘛?给我打!”陈远山怒吼一声。 “嘭——” 第一棍结结实实落在庞大彪背上,顿时皮开肉绽。 这个铁塔般的汉子死死咬牙,愣是没哼一声。 执法战兵抡起第二棍,正要落下—— “报!!!!”一名亲兵连滚带爬地冲进校场:“将军!回来了!!!!” “什么?!”陈远山猛地转身。 “巡逻队来报,铁林堡的林百户,他们回来了!!!” “林川?!!!” 陈远山一把推开亲兵,大步流星冲向辕门。 只见尘土飞扬中,三十余骑缓缓而来。 为首的林川已经分不清身上是血是泥,战甲上结满了黑褐色的血痂,马鞍上横放着一个被麻绳捆住的女子。 他身后的骑兵们同样灰头土脸,每个人的脸上都蒙着一层厚厚的尘土,只有眼白和偶尔露出的牙齿还能看出些许人色。有的马背上骑了两个人,有人明显带着伤,趴在马背上,只能用绳索将自己绑住才不至于跌落。而胡大勇背后则用绳子绑了一名死去的战兵。 重伤的小六子,终究是没有坚持下来。 阳光穿过他们扬起的尘土,给这支残兵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明明是最狼狈的模样,却透着一股令人肃然起敬的惨烈。 “将军……” 林川看到迎上来的陈远山,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属下回来了!抓了个王族公主!” “什么?”陈远山惊喜莫名。他看了一眼被战兵从马背上搬下来的女子,目光又落在林川脸上、身上,“有没有受伤?啊?有没有?” “将军,我没事。”林川喉头一阵哽咽,“就是折了几个兄弟,小六子路上还能开口说话,都快到大营了……没坚持下来……” “行军打仗,岂有不死之理?”陈远山眼眶也湿了,“大丈夫,能死在战场上,也不白活!” 校场上,执法战兵们早已扔了军棍。 庞大彪挣扎着爬起来,背上鲜血淋漓却浑然不觉,只是痴痴地望着辕门方向,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沾血的牙齿,可声音却哽咽了起来: “你他娘的……幸亏没死啊!!!” …… “永和二十三年,夏。 镇北军西陇卫三千铁骑夜袭血狼部中军大营,斩首两千。 血狼大酋长仅率亲卫百骑仓皇北遁,王帐狼旗尽没于火海。 是役,西陇卫游击营百户林川率精骑奔袭三百里,奇袭血狼部后方大营。焚其粮草辎重,夺良驹五百余匹,更生擒血狼部王女阿茹居次。 此战过后,血狼部元气大伤,部众离散,王庭震动。。 黑狼部闻讯驰援,西陇卫见势退守边城。黑狼部大酋长乌维趁机吞并血狼属地,与苍狼部结成犄角之势,共制西陇卫。自此,狼戎三大战部之一的血狼部,终将退出草原王庭之争。 史载此战:一将奇谋,可易天下之势。林川此战,虽未能尽灭血狼部,然其焚粮夺马、擒王之策,实为后世用兵之典范!” 铁林堡。 南宫珏一口气读完,“啪”地合上手中的册子。 “大人,我这《西陇卫战纪》写得如何?” “我说怀瑾啊……你这个牛吹的,是不是有点大?” 林川无奈地扶住额头,问道:“‘血狼部众离散,王庭震动’?我怎不知有这等事?” 南宫珏振振有词:“大人虽善用兵,却不谙文墨之道。属下身为铁林堡书记官,自当为大人青史留名。”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况且那血狼部失了王女,又与黑狼部结怨,离散还不是迟早的事?属下不过是……未卜先知罢了。” “原来历史都是你这样的家伙在记录啊?” “大人过奖了!” “我是在夸你吗???” “大人心中自然是在夸的。” 南宫珏又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提笔在“斩首两千”后面又添了“余”字,“诶,加这一字,是不是更显气势?” 林川望着眼前这个摇头晃脑的书记官,忽然觉得头疼得更厉害了。 房门“吱呀”一声,庞大彪推门而入。 “庞大哥!”林川站起身来,“你身上有伤,怎么到处走?” 庞大彪摆摆手:“哎,不过才一军棍而已,能有多重?娘们儿唧唧的!我来给你送军功犒赏,车全在外头停着呢,将军说了,铁林堡伙食好,让我来蹭两顿,还能长点肉……喏,这是将军送你的酒!” 说完,把一坛酒放到桌上。 林川接过酒坛,拍开泥封,醇厚的酒香顿时溢满房间。 他给三人都斟了一碗,笑道:“庞大哥来得正好,怀瑾正在给我讲北疆军情。” 庞大彪一屁股坐在长凳上,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嗨!别提了!这几日乱得很,鹰扬卫在狼头沟跟黑狼部干了一仗,折了数百人……西梁城那边也有异动……对了,还有一事!” 他凑近林川,低声道:“血狼部偷偷派使者跟王户部联系,想赎回白鹿公主,将军不同意,跟王户部吵了一架,将军怕那王户部自作主张把人偷偷放走,就让我把人带来了,在你这儿藏几日……” “啊?”林川愣了一下,“可我这儿没地牢……” 庞大彪瞥了他一眼:“我只管把人带到,其他的,你自己解决。” “好吧!”林川点点头,转向南宫珏,“怀瑾,这事儿交给你处理。” 南宫珏正抱着碗小口抿着酒,闻言抬头,脸色“腾”的红了起来: “大人,女、女、女眷啊?” 第95章,陆沉月驯马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高墙之上。 陆沉月懒洋洋地躺着,一只脚悬在半空,晃晃悠悠。 墙下传来局促的喊声:“陆、陆姑娘……” 她没起身,只是偏过头,瞧见南宫珏站在底下,规规矩矩地朝她作揖。 “南宫先生?”陆沉月翻身坐起,“有事?” 南宫珏仰着脸,搓了搓手,讪讪道:“那个……在下上不去,能否请陆姑娘下来一叙?” 陆沉月单手一撑,轻飘飘地从两丈高的墙头跃下,稳稳落地。 “说吧,什么事?” “呃……边城大营送来位重要的女眷,想请、请陆姑娘帮忙照看几日……” “重要女眷?”陆沉月微微蹙眉。 “一位鞑子王族俘虏……” “嗯?” “这、这也是林大人的意思……”南宫珏赶紧搬出林川。 “林大人的意思?”陆沉月狐疑地盯着他,“那他怎么不自己来找我?” “林大人公务缠身,特命在下来请陆姑娘。”南宫珏硬着头皮解释,“林大人说,此事非陆姑娘不可,旁人都胜任不了。” “他真这么说的?”陆沉月脸色微红。 “自然自然……”南宫珏低头不敢看她。 “算他还有点眼光!”陆沉月小声嘀咕。 “陆姑娘说什么?” “没什么。”她轻咳一声,“不过,我有个条件。” “条件?”南宫珏一愣,“陆姑娘可是……要加钱?在下囊中羞涩,实在……” “谁要加钱了!”陆沉月脸一热,“南宫先生,我想学骑马,你现在管着堡里的物事,能不能借我匹马?” “陆姑娘要骑马?可这都是军资,况且女子骑马……恐怕有失体统……” “嗯?”她皱起眉头。 “啊!小事一桩!在下这就去安排……” 南宫珏连忙改口,转身就走。 不多时,便牵来一匹温顺的枣红马。 还没等他递出缰绳,陆沉月就一个箭步冲上前去。 谁知那马儿机警得很,蹄子“哒哒”后退两步,让她扑了个空。 “陆、陆姑娘!” 南宫珏慌忙上前,“别惊了马儿,慢一些,先轻抚马颈,待它放松了再上去……” “用你说?”陆沉月瞪他一眼,转头对着马儿挤出一个笑容,“乖,低头!” 马儿打了个响鼻,非但不理她,反而扭头去啃南宫珏手中的草料。 陆沉月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南宫珏暗道不妙,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陆沉月一把揪住马鬃,飞身就要往马背上蹿。 枣红马受惊,猛地尥起蹶子,陆沉月整个人顿时挂在了马脖子上。 “哎呀!哎呀!” 南宫珏慌忙扯住缰绳。 可他不过是个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又如何拽得住这受惊的马? 枣红马顿时挣脱了缰绳,朝旁边跑去。 远处训练的战兵们见状,纷纷跑了过来。 “别跑——我生气啦!!” 陆沉月死死搂着马脖子,整个人贴在马身上,一条腿在半空中乱蹬。 枣红马惊得嘶鸣不已,疯狂甩头想把身上的挂件甩下去。 “好你个倔马!敬酒不吃——” 陆沉月突然腰腹发力,身子一拧。 “吃罚酒!” 一招“千斤坠”使出。 枣红马哀鸣一声,四蹄一软,整匹马像块门板似的拍在了地上。 “轰——” 尘烟四起。 所有人目瞪口呆。 …… 清平县衙。 秦知县坐在八仙桌前,皱着眉头。 “父亲,您找我?”秦砚秋推门而入。 秦知县看到女儿进来,脸上堆起笑容:“秋儿来了,坐,坐下说。” 秦砚秋疑惑地坐了下来:“父亲,发生了什么事?” “呃……”秦知县愣了半晌,把桌子上的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 秦砚秋打开,是一份吏部文书。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查清平知县秦明德,协剿北虏有功……擢升……青州同知?” 秦砚秋读到最后,愣住了。 秦知县有些尴尬,讪讪道:“秋儿,你知道,为父、为父……” 秦砚秋低下头。 她如何不知父亲要说什么? 数月前,父亲与张员外合谋陷害铁林堡,反被林川将计就计,借粮车毒杀血狼部数百精锐。后来师爷妙笔生花,将此事上书朝廷,变成县衙的功劳,竟骗得朝廷嘉奖…… 从七品清平知县到五品青州同知,说是平步青云也不为过! “女儿贺父亲青云直上。” 秦砚秋站起身来,盈盈道了个福。 语气却是冰冷无比。 “哎呀秋儿,秋儿……” 秦知县手足无措站起身来,想去拉砚秋,手刚伸出去又缩了回来。 秦砚秋冷冷看着他:“父亲如何打算?” 秦知县嗫嚅道:“为父……想上表辞谢……” “辞?”秦砚秋蹙起眉头,“吏部钤印的文书,父亲当是儿戏么?” 屋里陷入一片死寂。 “此事……林大人知道吗?” “今日才到的文书,为父……还没来得及……” 秦砚秋望着父亲躲闪的眼神,忽然鼻尖微酸。 “所以父亲是想着……让女儿去探林大人口风?” 秦知县嘴唇颤抖片刻,点了点头。 “父亲,女儿去找林大人之前,有些话......不得不问。” 秦砚秋说道,“记得小时候,父亲常抱着女儿坐在后院的石阶上,指着檐下’明镜高悬’的匾额说……’为官一任,当以民心为镜’。” 秦知县身形微微一晃。 “后来……”她眼中泛起水光,“父亲开始计较起钱银的数目,为士绅强占的良田作保,甚至默许他们在赈灾粮里掺沙……女儿每夜望着父亲书房的灯,总觉得那灯下坐着个陌生人。” 窗外忽然刮起一阵风,卷着落叶拍打窗纸。 秦砚秋落下泪来:“可这些时日,女儿见父亲深夜伏案勘验刑名,晨起亲巡河堤,又召集士绅城外施粥安顿流民……恍惚又见当年那个抱着女儿的爹爹……” 几滴浊泪砸在青石砖上。 秦知县佝偻的背脊剧烈颤抖起来。 “女儿只问父亲一句。” 秦砚秋上前一步,攥住父亲的手,“此刻父亲心中,可还装着当年的赤忱?”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 秦知县佝偻的背脊忽然一颤,慢慢、慢慢地挺直。 他用力握住秦砚秋的手,喉结滚动数次,却说不出话来。 父女俩人相对而立,泪流满面。 第96章,林氏红烧肉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铁林堡。 一帮厨娘围在灶台旁。 灶膛里的火苗噼啪作响,大铁锅里装满了水。 林川挽着袖子,手里拎着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几下切成麻将块。 “看好了!”他手腕一翻,肉块“哗啦”倒进锅里,“肉要切得厚实,炖出来才有嚼头。” 张小蔫蹲在灶台边,手里攥着根柴火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锅里的肉,口水直流。 “发什么呆?添柴火!” 林川头也不抬,老姜放在案板上,刀背一拍。 “啊?哦!” 张小蔫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把柴火捅进灶膛。 一旁的厨娘拎着铜壶过来:“大人,热水备好了。” “好,放那儿吧。” 林川盯着锅里渐渐浮起的血沫,铁勺一撇,“血沫要撇干净,不然汤浊。” 厨娘们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动作,生怕漏了哪个细节。 “热锅凉油,”林川说着,铁勺在锅里转了一圈,油顿时“滋啦”作响,“糖色要小火慢炒,急了就苦。” 冰糖在热油里慢慢融化,变成琥珀色的糖浆,甜香四溢。 有人肚子发出了雷鸣般的轰鸣。 林川将肉块倒入锅中翻炒。肉块裹上糖色,渐渐变得金黄,油花“噼啪”作响。葱姜蒜下锅,香气“轰”地炸开,整个厨房顿时被浓郁的香味填满。 “酱油要沿着锅边淋……” 他手腕一抖,酱油顺着锅边滑下,顿时腾起一股带着酱香的雾气,“这样才出味儿。” 热水倒入,汤汁翻滚起来,肉块在棕红的汤里沉沉浮浮。 林川盖上锅盖,拍了拍手:“半个时辰,小火慢炖。” “哎呀大人啊大人!” 南宫珏慌慌张张地冲进人群,一把拉住林川的手腕,拽着就往外走:“君子远庖厨!大人身为主将,怎能亲自操持这等琐事?《礼记》有云……” “哎哎哎哎哎——”林川被他拽得踉踉跄跄,回头冲张小蔫喊道,“看着火!半个时辰、半个时辰!” 南宫珏把林川拽到一旁,开始滔滔不绝:“大人!《孟子·梁惠王上》曰:’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大人身为朝廷命官,当以……” 林川听得脑袋嗡嗡作响,眼前仿佛有无数个“之乎者也”在打转。 他揉了揉太阳穴,突然开口:“怀瑾啊。” “……是故君子……啊?”南宫珏一愣。 “一会儿红烧肉炖好了,你吃不吃?” 南宫珏张了张嘴,方才那浓郁的肉香仿佛还在鼻尖萦绕。 他犹豫了一下,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属下……自然是要吃的。” “那不就得了!”林川一拍他肩膀,“走,回去看看肉炖得怎么样了。” 南宫珏跟在他身后,嘴里还小声嘀咕着:“……虽不合礼制,然《论语》亦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圣人尚且重饮食,将军此番……倒也合情……” 半个时辰后。 林川掀开锅盖,浓郁的香气顿时扑面而来。汤汁已经收得浓稠,肉块红亮诱人,用筷子一戳,颤巍巍的肥肉像果冻似的晃动。 “好香啊……” 众人纷纷凑了过来。 这锅红烧肉,很多人是捞不着吃的。 可这不妨碍大家围过来闻味儿…… 林川舀起一块肉,吹了吹,递到南宫珏面前:“尝尝?” 南宫珏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肉汁在口中爆开,肥而不腻,瘦而不柴,酱香中带着丝丝甜味。 他眼睛一亮,脱口而出:“妙哉!此味只应天上有……” “天上有没有不知道!”林川抄起铁勺敲了敲锅沿,“铁林堡的灶台上倒是有一锅。” 众人哄笑起来。 张小蔫的肚子又“咕噜”一声。 林川笑骂着舀起一勺肉:“都愣着作甚?拿碗来!” 厨娘们面面相觑。有人攥着围裙不敢动:“大人……这不合规矩……” “屁的规矩!”林川把勺子往灶台一杵,“你们连自己做的菜什么味儿都不知道,让弟兄们怎么下咽?上次谁做的酱肉来着?齁死人了……” “奴婢知错!” 一位厨娘“扑通”跪下,身后哗啦啦倒了一片。 林川气得摇头:“我是让你们吃肉,不是吃板子!你们跪什么跪?” 说着把红烧肉挨个分到碗里,“都给我仔细尝,记住这个味儿……” “谢大人恩典……” 厨娘们纷纷磕起头来。 刚吃了两口,王铁柱的身影出现在厨房门口。 “铁柱?你怎么来了。” 林川舀了一碗肉,递到他手里,“尝尝!” 王铁柱没动筷子:“大人,青州来的商队,说了些事情……” “说,什么事?” “府军……在杀流民充军功。” 铁勺突然停在半空,周围都安静了起来。 林川目光冷了下来:“说清楚。” “他们……专挑逃荒的青壮……”王铁柱的声音越来越低,“剃发后,充作鞑子首级……” “商队人呢?” “在大门外候着,属下觉得大人有话想问,就带他过来……” “嗯。”林川点点头,“这人……什么来路?” “跟张家做了十几年生意,属下打过几次交道,为人倒还敦厚。哦对了,他不光是走商队,听说在青州府,还开了几家酒楼……” “酒楼?”林川一听,来了兴趣,“叫过来吧。” “喏!” 王铁柱把碗递给张小蔫,转身出门。 灶房里,红烧肉的香气仍弥漫在空气中,但方才的热闹早已消散。 所有人都默默退开。 张小蔫轻手轻脚地搬来一把榆木凳子,放在林川身后。 林川缓缓坐下,指节轻轻敲打着大腿,目光沉沉地盯着门口。 不多时,王铁柱领着一个中年商人走了进来。 那人身着靛青色棉布长衫,腰间系着皮质褡裢,虽风尘仆仆,但步履沉稳,显然是个常年走南闯北的老行商。他一进门,目光先是在灶台上那锅红烧肉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规规矩矩地拱手行礼。 “小人姓陈,是’隆昌号’的掌柜,见过大人。” 林川微微颔首:“陈掌柜,说说吧,青州府军是怎么回事?” 陈掌柜点点头,从褡裢中取出一本册子,翻开其中一页,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些数字。 “上月二十三,小人的商队路过青州城外三十里的官道,正巧撞见府军押着一队人往林子里去。那些人衣衫破烂,分明是逃荒的流民。” 他顿了顿,“小人原不想多事,可第二日再经过时,看到那片林子里……” “说下去。”林川的声音很轻。 陈掌柜颤抖着说道:“全都是无头尸体……” 第97章,酒类经销权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陈掌柜说完。 林川点点头,沉默了下来。 要说此事也与他无关。毕竟青州城远在百里之外,府军与边军更是井水不犯河水。 可问题是,府军勾结鞑子走私粮草铁器,又在后方屠杀流民冒功。 这分明是在边军背后捅刀子! 如此一来,不就是在边军的背后挖坑吗? 灶膛里,一块木柴“啪”地爆开,火星四溅。 林川沉默片刻,抬手指了指陈掌柜手中的册子,问道:“你为何要记这些?” 陈掌柜浑身一颤,脸色瞬间煞白,“扑通”跪倒在地:“大人,小的只是行商习惯,没有别的意思……” “你跪下做甚?”林川笑了笑,“这件事,你做得很好。” 陈掌柜额头抵地,大汗淋漓:“小人,小人还以为……” “以为本官要治你?”林川问道。 “小人不敢……”陈掌柜低声回答。 “起来说话。” 林川拿过册子,翻开一页。 “四月初七,青州西郊……六十三人。” “四月十五,西梁城南……四十五人。” “四月二十三……” 每念一个数字,他的声音就冷一分。 这些不是数字,而是一条条人命。 他们是谁?是逃荒的农夫?是饿得走不动的老人?还是抱着孩子的妇人? 他们或许曾在某个清晨,满怀希望地想着,只要再走远一点,就能找到活路。 可最终,却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这到底是个什么烂世道啊? 林川的喉咙有些发紧。他宁愿去经历战场上的尸山血海,那至少是明刀明枪的厮杀。而这些人,手无寸铁,甚至可能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砍下了脑袋,成了某些人邀功请赏的筹码。 什么府军……和鞑子有什么区别? 拿人命当草芥。 可他又能做什么呢? 眼前这一亩三分地还没走上正轨…… 林川缓缓合上册子:“这本册子……就留在这儿吧。” “是,大人。”陈掌柜连忙躬身。 “陈掌柜可曾用膳?”林川突然问道。 “不、不曾……” 陈掌柜一时摸不准这位大人的心思,回答得小心翼翼。 林川起身走向灶台:“那就留下来吃口饭再走。” 他舀了满满一碗红烧肉,琥珀色的汤汁裹着油亮的肉块,腾腾热气中飘散着浓郁的酱香。 “哎呀大人,这、这怎么好意思……” 陈掌柜嘴上推辞,却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从一进门就闻到这浓郁的肉香,前所未闻,实在是太好奇了。 “小蔫,”林川吩咐一声,“去打壶新酿的酒来,给陈掌柜压压惊。” 陈掌柜闻言浑身一颤,连忙作揖:“折煞小人了!谢大人恩典!”” 林川摆摆手,走出厨房。 王铁柱快步跟上,压低声音道:“大人,这府军的事儿,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林川仰头看了看阴沉的天色,“将军有令不得妄动,眼下……只能先记着。这笔账,早晚得算。” 他顿了顿,又问:“张家那边如何?” “憋屈得很!”王铁柱抓了抓后脑勺,“整日对着那群笑面虎,小翠都快闷出病来了。那些掌柜表面恭敬,背地里指不定怎么念叨呢……” “再忍忍。”林川拍了拍他肩膀,“等找到合适的人接手,就把张家的烂摊子料理干净。” 王铁柱眼睛一亮:“那可太好了!我早就想回来跟大人了!” 话音未落,陈掌柜跌跌撞撞追了出来:“林大人!这、这酒……” “怎么?不够尽兴?”林川眉毛一挑,“再给你打一壶……” “使不得使不得!”陈掌柜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方才那位军爷说,这是大人亲手所酿?” 王铁柱当即瞪眼:“混账东西!敢质疑大人?” “铁柱。”林川轻喝一声,转向陈掌柜:“怎么?这酒有问题?” 陈掌柜扑通跪下:“小人斗胆……这酒香浓烈,入喉却暖如春阳,实在是绝世美酒!”他颤抖着举起碗来,“还有这红烧肉,糯香扑鼻,肥而不腻,小人经营酒楼二十载,从未吃过此等美味啊……” 林川负手而立,嘴角微微扬起:“陈掌柜有话不妨直说。” “小人、小人想问大人……”陈掌柜额头抵地,“这酒肉方子……” 林川微笑起来。 这两样东西,本就是他故意让陈掌柜尝到的。 “陈掌柜是生意人,眼光倒是毒辣。”林川点点头,“这酒和肉,确实是我的独门手艺。” 陈掌柜眼睛一亮,连忙道:“大人若肯将这方子卖给小人,价钱……好商量!” 林川笑道:“陈掌柜慧眼识珠,那你觉得,这方子……值多少?” 陈掌柜闻言,先是小心翼翼地瞥了眼林川的脸色,又低头盘算片刻,终于咬牙道:“若大人肯割爱……小人愿出五百两!” 王铁柱倒吸一口凉气。 柳树村几十户加起来,十年也赚不到这么多。 林川却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陈掌柜额头渗出细汗,急忙改口:“是小人唐突了!八百两……不,一千两!” “这样吧。”林川慢条斯理说道,“方子不卖,不过呢,我们可以合作。” “不过,我们可以合作。” “合作?”陈掌柜一愣。 “对,合作。”林川点头道,“正是。这红烧肉的诀窍,不在烹煮之法,而在这秘制香料。有了这香料,做出的肉色、香、味俱全,你每月可从我这里按需采购香料,另外,每卖出一份红烧肉,我抽三成利。如何?” 陈掌柜心头一震,采购香料,加上三成利润,可不是小数目! 但转念一想,这道菜如此美味,若真能打响名头,赚的只会更多! 更何况,从此攀上了林大人的关系,日后不可限量。 “大人厚爱!”陈掌柜一揖到地,“小人这就回去准备契书。只是……这酒呢?” “酒也同样如此!只不过……” 林川顿了顿,“这方子不能卖,但我可以卖你经销之权。” “经销之权?”陈掌柜一头雾水。 林川点点头:“简单说,我将这青州城划为东南西北四个经销区,你的酒楼在哪个区域,那这个区域,我便只卖给你一家。以后区域内的其他酒楼要卖,都得从你这里拿货。你可以加价两成转售,其中一成归我,一成归你。” 王铁柱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他从未想过生意还能这样做。 陈掌柜脑中“嗡””的一声,这分明是要让他做酒水掮客! 这可比单纯卖酒赚得更多! 不仅能赚差价,更能借此拿捏其他酒楼。 他心里快速盘算起来…… 第98章,将军醉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陈掌柜经商二十余年,此刻脑中算盘珠已经是噼啪作响: 这道红烧肉,他准备当作隆昌酒楼的招牌,每日少说也能卖出二三十份,即便是每卖出一份便要抽三成利,那也是一本万利! 至于酒…… 本地最好的酒,是青州杏花村。 每坛作价一两二钱,比普通人家一个月的收入还高。 可这么贵的酒,依然是酒楼里销量最高的。 外地商队也会经常来采购。 而林大人的酒,比起杏花村来说,味道更浓郁甘洌,醇香无比。 价格也只能更高。 他的隆昌酒楼开在青州城西,那里上了规模的酒楼少说也有二三十家,即便保守估算,每家每日销出三坛,刨去酒肆抽头与伙计月钱…… 单是酒水一项,每月净利也能达到千两之巨。 陈掌柜袖中的手指微微发颤。 他忽然想起去岁腊月,青州府军指挥使为老母做寿,单是采买杏花春便花了八百两。 若换成这色如琥珀的美酒,怕是翻个跟头也不止。 他赶紧抱拳道:“大人!那这代理之权,如何取得?” “自然不是白给的。”林川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每年五百两的代理费,先付后做。另外,每月至少要卖出五十坛,否则就收回代理权。” “小人明白!”陈掌柜连忙应下。 以这酒的品质,莫说五十坛,就是一百坛也不在话下。 更重要的是,从此以后,就有了林大人这层关系…… 林川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冷哼一声:“记住,做生意要讲规矩。若是让我发现你私下抬价,或者以次充好,饶不了你!” 陈掌柜浑身一颤,连忙说道:“小人不敢!一定谨遵大人吩咐!” 他刚要转身离开,又返回来:“大人,小人刚才忘了问,这酒……可有名字?” “名字?”林川沉吟片刻,“将军醉。” “将军醉?”陈掌柜眼前一亮,“大人这酒名起得妙啊!” 林川缓缓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好!好一个将军醉!” 陈掌柜赞叹一声,“这名字既显豪迈,又带三分悲凉,正合边关将士的气概。” 外面传来战马嘶鸣声。 林川摆摆手:“去吧!” “小人告退!”陈掌柜恭恭敬敬作了个揖,快步离开。 待陈掌柜欢天喜地地离开后,王铁柱忍不住凑过来:“大人,这就成了?” 林川笑了笑:“成了。” 王铁柱忍不住咋舌。 上次跟着大人参加边军大比,大人在盘口上赢了几千两银子,他们每人都分了四百两! 他们私底下都恨不得把大人当成亲爹供着了…… 可今日这一番对谈,他算是开了眼界。 三言两语间,上千两银子的买卖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定了下来。 王铁柱突然觉得腰间沉甸甸的钱袋都不香了。 这哪是人啊? 这明明是财神爷爷好嘛! 正想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名战兵小跑过来,抱拳道:“大人,秦小姐求见。” “秦小姐?她怎么来了?” 林川拍了拍王铁柱的肩膀,“你还没尝红烧肉吧?快去,再晚就没了!” 话音未落,林川已大步流星朝大门走去。 王铁柱咽了口唾沫,三步并作两步冲向厨房。 刚跨过门槛,他的心就凉了半截。 那口能煮下整只羊的大铁锅空空如也,锅底亮得几乎能照出人影。 什么红烧肉?连点油星子都没剩下。 灶膛里几根柴火还在噼啪作响,像是在嘲笑他白跑一趟。 “这么快就吃光啦?” 王铁柱哭丧着脸,肚子不争气地咕噜直叫。 “我、我、我我我……” 角落里突然传来结结巴巴的声音。 张小蔫像只老鼠从柴堆后头钻出来,脏兮兮的脸上还沾着几根稻草。 他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粗瓷碗,里头赫然是几块油光发亮的红烧肉。 “给、给、给你留留留……”张小蔫把碗往前递了递。 王铁柱眼眶一热,一把将瘦小的张小蔫搂了个趔趄:“好兄弟!你吃了没?” “没、没、没……”张小蔫嘿嘿笑着摇头。 “一起吃!” 王铁柱抓起最大的一块肉就往张小蔫嘴里塞,然后自己也抄起一块塞进嘴里。 张小蔫挠着头傻笑,结结巴巴地说着柴堆里还藏着半陶壶“将军醉”。 王铁柱哈哈大笑,从后头翻出酒来。 两个汉子就这么蹲在厨房地上,你一口我一口地分着酒肉。 油乎乎的手指传递着陶壶,将军醉辣得张小蔫直吐舌头,王铁柱却乐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灶火映着两张通红的脸,肉香混着酒气,许久不散。 …… 林川来到大门外,只见两道熟悉的身影立在石阶下。 秦砚秋依旧是一身月白儒衫,只是发髻比往日松散了几分,几缕青丝被轻风撩起,在颈侧轻轻摇曳。春桃抱着包袱站在她身后,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自那日袒露心迹后,此刻重逢竟让两人都有些局促。 秦砚秋绞着手指,目光飘忽着不敢与林川相接。 “砚秋。”他唤道。 “将、将军……” 秦砚秋慌忙行了个女儿家的万福礼,待反应过来自己女扮男装时,脸已经红了起来。 林川看她这一身打扮,问道:“可是有事寻我?” “若是无事……”秦砚秋忽然抬起眼睛,“砚秋便不能来见将军了么?” “呃……”林川一愣,“你想来,什么时候都行。” 秦砚秋见状,终是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 “好啦。”她整了整衣袖,正色道:“砚秋此番前来,确有要事相商。” 林川松了口气,连忙侧身让路:“快请进。用过膳没有?” “没……” “正好!我新做的红烧肉……”林川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懊恼地拍了拍额头,边往里走边嘀咕,“那群饿死鬼投胎的,也不知给没给留……” 春桃抱着包袱跟在后面,看着自家小姐微微发红的耳尖,偷偷笑了起来。 不过短短数日未见,眼前景象已让秦砚秋暗自惊叹。 一条新铺的碎石路笔直延伸,将整个山谷划分得井然有序。 道路两旁,已经有一些木屋与土屋建了起来,错落而立,屋顶上炊烟袅袅,显然已有人家入住。 路上行人往来不绝。 壮实的汉子推着满载土石的独轮车,吆喝着从身旁经过;几个半大孩子抱着柴火,小跑着往各家送去,虽忙碌却不见疲态,反倒嬉笑着比谁跑得更快。 远处,有人正合力搭建新的屋架,号子声与敲打声交织,显出几分热闹的生气。 秦砚秋不由得慢下了脚步。 她望着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都是眼前这个男人,带着那些流民一点一滴建起来的。 他真有能耐,能将一片荒芜,变成生机勃勃的沃土。 秦砚秋见过太多权贵,他们锦衣玉食,高谈阔论,却从未真正俯身去触碰过泥土。 而林川不同。 他亲手挖过土,扛过木,和这些流民同吃同住。 把一片荒芜之地,变成了能让人安身立命的家园。 他让那些无家可归的人,重新挺直了脊梁。 秦砚秋望着林川的背影。 他正抬手和一个推车的汉子打招呼,语气熟稔得像是对待多年的老友。 那汉子咧嘴一笑,黝黑的脸上满是敬重。 第99章,赚钱的生意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中央广场旁。 一栋新修的木屋灯火通明,窗纸上映出忙碌的人影。 这间屋子虽不华丽,却胜在位置便利。 正处山谷中央,无论谁要找林川商议事务,都能很快寻到。 所以,便成了林川的临时办公室。 屋内,林川正懊恼地挠着头:“那群兔崽子,连口汤都没剩下。” 他转头吩咐亲兵去取些点心来,嘴里还不住念叨着红烧肉的滋味。 秦砚秋端坐在桌旁,听着他这般絮叨,掩唇轻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林川一时摸不着头脑。 “将军可还记得……”秦砚秋捂着嘴,“欠砚秋两斤猪肉呢……” 林川先是一怔,随即放声大笑。 他想起那夜,自己确实说过要赔她两斤猪肉的话。 “好记性!”林川笑道,“明日我就亲自下厨,给你做双份的红烧肉。” 秦砚秋低头抿了口茶:“那砚秋可要好好尝尝将军的手艺。” 窗外,山谷里的灯火一盏盏亮起。 两人说起正事。 “将军,今日兵部来了道文书……” 随着秦砚秋的讲述,林川渐渐坐直了身子。 当听到师爷出谋划策,让秦知县伪造军功,换来擢升青州同知的文书时,他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秦砚秋讲完,紧张地等待着林川反应。 出乎意料的是,林川却没有发怒,而是问她:“这事儿……你来找我做什么?” 秦砚秋抬起头,眼中满是错愕:“家父他……不该得此封赏……” “该不该得,现在不都已经得了?” 林川笑了笑,站起身来,走到窗前。 “可他……”秦砚秋皱了皱眉,声音颤抖,“可他有愧于将军!” 林川转过身望着她:“砚秋,你父亲愧不愧于我,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否愧对自己的良心。” “他、他自然是愧疚的……”秦砚秋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指。 “上次我就说过……听其言,观其行。”林川重新坐下,指尖轻轻敲击着桌子,“这些日子,县衙的每一道政令我都看在眼里。你父亲……确实在改。” 秦砚秋眼中泛起水光:“将军当真这么看?” “不然呢?”林川忽然笑了,那笑容像一道温暖的阳光,“青州同知这个位置,他既然坐上了,就踏踏实实去做。只要往后行事,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起百姓期望……” 一阵夜风拂过,吹得案上烛火轻轻摇曳。 “记住,”他低声说道,“人这一生,不是不能犯错,而是不能一错再错。你父亲……还有机会重新开始。” “将军……” …… 第二日。 晨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 红烧肉满屋飘香,三个女人围坐在桌边,又开始了她们惯常的嬉闹。 不过这次林川学乖了,特意限制了酒量,免得再出现上次那般醉醺醺的尴尬场面。 “……这红烧肉,若是寨子里的孩子们也能吃到就好了。”陆沉月夹了一块肉,细细咀嚼,“姓林的,真想不到你学武艺不咋地,下厨却很有一手,起码能算个九……” “陆姐姐,什么算个九?”芸娘眨了眨眼,一脸茫然。 “你相公,你相公算个九……”陆沉月促狭地笑道。 “没听懂。”芸娘歪着头,更加困惑。 “意思就是下厨的高手高高手……” “噗嗤”一声轻笑传来,是秦砚秋在偷偷掩嘴笑。 林川无奈地摇摇头,正想开口,却听秦砚秋认真说道:“林将……林大人有这般手艺,为何不开间酒楼?” “酒楼?”林川心中一动。 铁林谷如今正在扩建,已有嗅觉灵敏的商队前来谈生意。 若是能在这里开一间酒楼,不仅能吸引更多商旅,还能借机推广“将军醉”,甚至日后还能推出更多新菜…… “好主意啊!”林川笑道,“不如你们三个合伙开间酒楼吧!” “合伙?” “开酒楼?” 芸娘和陆沉月对视一眼,面面相觑,几乎同时摇了摇头。 芸娘是农村里长大,对经商一窍不通;陆沉月则是性子洒脱,嫌做生意麻烦。 倒是秦砚秋思索片刻:“好主意啊!铁林谷的确可以开一间酒楼。” “哦?”林川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顿时来了兴趣,“说说看。” 秦砚秋脸色微红,却也不怯场,清了清嗓子道:“那小女子就冒昧献丑了……” 她条理分明地分析起来: “其一,铁林谷如今扩建,来往商队渐多,酒楼可作歇脚之地,也能聚拢人气;其二,’将军醉’若只在铁林堡里流传,未免可惜,若能在酒楼售卖,必能声名远播;其三,林大人这美厨手艺若能推广出去,日后铁林谷的名声,可不单单是靠刀枪打出来的;其四,商贾往来,也能带来很多外界的消息,对林大人想必大有帮助……” 林川听得连连点头:“不愧是秦家大小姐,眼光果然毒辣。” “怎么样?”他看向芸娘和陆沉月,“你们俩要不要也掺一股?” 芸娘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我、我只会煮粥……” 陆沉月则抱臂哼了一声:“我可没兴趣天天算账。” “那这样,”林川笑道,“秦小姐出谋划策,芸娘负责采买食材,陆寨主嘛……就负责镇场子,免得有人闹事。” “这也行?”陆沉月一愣。 “当然行!”林川笑道。 “可合伙开酒楼……得花不少银子吧?” 芸娘小声问道。 “自然是要花银子的。”林川点点头,“不过地方是自己的,人工和材料也都是自己的,要说花银子的地方,也就是酒楼的装潢门面和一应事物的采购吧?秦姑娘,我说得对吗?” 秦砚秋抿唇一笑:“林大人说得有些简单。不过,也差不多如此……” “花银子?”陆沉月面露难色起来。 林川笑道:“我说陆姑娘,你可是从我这里,赚去了一千多两银子了……” “赚是一回事,花是另一回事……” 陆沉月低声嘀咕道。 林川故意叹了口气:“哎呀,看来这么赚钱的买卖,陆姑娘是不想做了……” “赚钱?”陆沉月眼睛一亮,“很赚钱吗?” “那可是相当赚钱!”林川重重地点头,伸出三根手指,“至少三倍利。” “当真?”陆沉月狐疑地盯着林川看了半晌,又转头望向一旁的秦砚秋求证。 秦砚秋抿嘴轻笑,温声道:“林大人说的没错,这买卖确实一本万利。” 陆沉月咬了咬下唇,犹豫片刻后突然一拍桌子。 “那……我肯定是要做的!” 第100章,上门要人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建酒楼的事情,很快确定下来。 这一步计划,林川并不是心血来潮。 历史经验表明,越是战乱频发之地,做生意越是有暴利可图。 这源于人们在朝不保夕的环境下,往往更倾向于即时消费与享乐。 林川深知这一点。 历史上太多豪绅富商,在乱世中挥金如土。美酒、佳肴、歌姬、赌局……越是生死难料,他们越要纵情享乐。 而铁林谷,恰好可以成为他们的“避风港”。 将军醉可以卖给那些一掷千金的商贾,红烧肉可以端上达官贵人的宴席,甚至连谷中的安稳,都可以成为一门生意。 只要交够“庇护钱”,就能在这里躲过流寇和乱兵的劫掠。 铁林谷作为新兴的聚居地,虽然布局规划才刚开始,但已显现出良好的发展潜力。 以三千人口来计算,已经相当于一个中等规模的村镇。 更何况其中还有很大一部分尚未婚配的青壮。 如今土地开垦需要时间,种植收获的等待更漫长。 早一些发展商业,开拓增收的渠道,就能保证铁林谷有足够的收入,让大伙能吃得饱饭。 不挨饿,就不容易乱。 眼下来看,酿酒虽然耗费粮食,但能带来更高的效益。 是个很值得持续投入的产业。 再借助商队和酒楼,势必能把将军醉的牌子打响。 到时候,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银子进账了。 日上三竿。 一名战兵快步跑来,单膝跪地禀报:“大人!边城大营来人,持将军手令,说要带走阿茹公主。” 林川闻言一愣:“他说……要带走阿茹公主?” 战兵点头:“是,大人。” 林川和南宫珏对视一眼,目光中皆闪过一丝疑虑。 这位公主被送过来还没几天,一直被软禁在铁林堡的一栋小屋里,如今突然又要提人,未免有些蹊跷。更何况,军中上下对她的称呼,向来是“白鹿公主”,从未有人直呼其名“阿茹”。 南宫珏微微皱起眉头:“来的是庞百户?” 战兵摇头:“是个生面孔,带了二十个亲卫。” 有问题! 铁林堡与边城大营往来事务,都是庞大彪在负责。 即便不是他亲自过来,也肯定是派熟脸的亲卫。 怎会突然派个陌生人? 林川冲南宫珏使了个眼色。 南宫珏立刻领会,拱手道:“大人,属下与胡伍长一同去迎。” “去吧。”林川点点头。 胡大勇挠了挠头,嘟囔道:“这有啥好迎的?直接让人进来不就得了……” 话未说完,南宫珏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半推半拉地往外走。 不多时,外面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林川走出门外,只见南宫珏领着一队人马走近。为首之人身着百户甲胄,身后二十名亲卫按刀而立,神色肃然,目光警惕。 “大人。”南宫珏拱手复命,“人已带到。” 那将官见林川出来,抱拳一礼:“林百户。” 林川回礼,问道:“阁下是?” “某乃丁字营许百户,奉将军令,特来提人。” 林川点点头:“许百户可有腰牌与将军手令?” “自然。”那人从怀中取出腰牌和一封盖着朱印的文书,递了过来,“林百户可细细查验。” 林川接过,拿着腰牌反复看了看,确实是西陇卫的制式。文书上的朱印也无破绽,字迹工整,印泥鲜红如血。 难道是自己太过谨慎了? 林川查看着文书,随口问道:“以往将军都是派庞百户过来,这回怎么换人了?” 许百户一愣,面色不虞道:“林百户若有疑,去问将军即可。某只是遵将军令,别的一概不知。” 林川不动声色地将腰牌和文书递还回去,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许百户远道而来辛苦了,不如先到营中歇息片刻?” 许百户摇头:“军务在身,不敢耽搁。还请林百户速将阿茹公主交予在下。”” “这是自然。”林川点点头,转身对南宫珏道,“去找陆姑娘,把公主带来。” 南宫珏会意,拱手领命而去。 林川则继续与许百户寒暄:“许百户在丁字营任职多久了?本官似乎未曾见过。” “在下调任不过月余。”许百户回答得滴水不漏,“此前一直在外驻防。” 林川故作恍然:“原来如此。庞百户的箭伤好了吗?” “庞兄好多了。”许百户笑道,“临行前还托我向林百户问好。” “那就好,那就好。”林川笑了起来。 没多久,南宫珏带着陆沉月和阿茹走来,身后还跟了一队战兵,手里端了些木盘,上面盖着红布。 “大人,公主已带到。”南宫珏拱手复命。 林川朗声一笑,大步上前,亲热地揽住许百户的肩膀:“许百户远道而来,林某岂能怠慢?给兄弟们备了些薄礼,还望笑纳。” 他手掌刚搭上对方肩头,便敏锐地察觉到许百户浑身肌肉瞬间绷紧:“林百户太客气了,军务在身……” “诶,都是自己人,别客气。” 林川笑着说完,手上力道骤然加重,五指如铁钳般扣住对方脖颈:“拿下!” 话音未落,张小蔫猛地掀开木盘上的红布,一捧黄土迎面泼向最近的两名亲卫。 那些亲卫原本手按刀柄,目光警惕,却怎么也没想到这群边军会来这么一出。 尘土“蓬”地散开,紧接着几个战兵纷纷跟上,手中木盘朝亲卫们甩了过去。 人群中,几团烟尘陡然炸开,其中还夹杂着生石灰。 “混账!” 一声地道的狼戎语骤然炸响。 为首的亲卫头领双眼被陡然迷住,长刀猛地出鞘,刀锋寒光一闪,直劈张小蔫所在的位置! 林川嘴角微微扬起来。 果然不出所料。 张小蔫泼完黄土,迅即后退。 几杆长枪从身旁骤然探出,径直捅向乱成一团的亲卫。 “杀——”喊杀声此时才炸响。 除了战兵们和陆沉月等人,根本没有多少人反应过来。 远处工地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忙碌着。有人在搬土砖,有人在扛木头,有人坐在房梁上叮叮当当,一群人喊着号子在夯地,几个妇人抱着洗好的衣服往回走,几个孩童笑着打闹…… 可中央广场,气氛陡然变得肃杀混乱起来。 第101章,奉你为主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救公主!” 混乱之中,那亲卫头领暴喝一声,“阿茹居次——” 身边两个亲卫朝着林川的方向扑了过来。 林川眼中寒芒一闪,右臂青筋暴起,竟单手扣住许百户的脖颈,将他整个人抡起,如重锤般狠狠砸向扑来的两个家伙! “砰——!” 三人重重撞在一起,倒在地上。 铁林谷中央,空气忽然凝滞。 从高处俯瞰,整个谷地仿佛一张骤然收紧的网。 以广场为中心,数队战兵如潮水般涌过去,喊杀声四起。 谷中劳作的流民们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这突如其来的肃杀之气震慑。 几个正在晾晒药材的妇人手中簸箕跌落,晒干的草药散落一地;远处夯土的壮丁们僵在原地,手中的木杵重重砸在脚边;孩童吓得哇哇大哭,被仓促赶来的大人一把抱走。 一声尖锐的惊叫刚划破凝滞的空气,立刻被粗糙的大手捂住。几个新来的流民瘫软在地,被身旁的老人死死按着肩膀。 惊恐迅速蔓延开来,却无人敢真正喧哗。 “哐——哐——哐——” 急促的铜锣声突然炸响,提着铜锣的辅兵们沿着纵横交错的碎石路飞奔,每一次敲击都伴随着浑厚的吼声: “铁林军办事,所有人勿慌——” 远处高地上,芸娘和秦砚秋正叽叽喳喳聊着未来酒楼的生意,听到锣声,整个人懵了一瞬。而秦砚秋的目光已经落在了中央广场方向,脸色瞬间苍白。 广场上。 尘土尚未散开,混乱便骤然聚成一道狂潮,冲向阿茹的方向。 被合围的亲卫们,面对身份败露后被围剿的局面,迸发出濒死疯狂的战意。 人潮汹涌,在几面铁盾的阻拦下,鞑子亲卫们的攻势不减。金铁交鸣不绝,喊杀声与飞溅起的鲜血交织在一起,一时间,如同炸开了一口血肉之锅。 那亲卫头领左砍右挡,身边亲卫不断倒下,可他死死提住一口气,手中钢刀狂乱地劈向前方。下一秒,眼前的铁盾骤然分开,他猛冲上前,刚要挥刀砍出一条血路,一张网迎面砸了过来。 浸过桐油的渔网从天而降,如铁幕般罩住了他们! “噗嗤——!” 几杆长枪从网眼间隙凶狠捅入,鲜血瞬间迸溅!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网中的亲卫疯狂挣扎,刀锋劈砍渔网,却因桐油浸染,刀刃打滑,根本无法斩断! “巴图尔!” 阿茹公主挣脱南宫珏的阻拦,踉跄着冲前几步,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 那亲卫头领肩膀中了一枪。鲜血顺着臂膀流淌。可他竟像不知疼痛的野兽,双目赤红地咆哮着,用染血的五指死死抓住渔网,竟要将网绳生生扯断! “刺!”胡大勇一声令下。 十几杆长枪不要命地捅进渔网里。 “噗!噗!噗!” 枪尖入肉的闷响此起彼伏。 渔网中的亲卫们像被困住的野兽般疯狂扭动,却只是让枪尖在体内搅动得更狠。有个年轻亲卫的腹部被三杆枪同时贯穿,另一个被刺穿肺叶的亲卫,每一声惨叫都带着血沫从口鼻喷出。 鲜血顺着渔网滴落,在地上汇成一片粘稠的血洼。 被刺穿的亲卫们挂在枪杆上抽搐,有个重伤未死的竟用最后力气抓住枪杆,硬生生将自己往前拖了半尺。直到胡大勇亲自上前,一刀斩下他的头颅。 “住手!求求你们住手!” 阿茹公主跪倒在地,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死死抱住林川的腿:“林大人,我愿以性命担保,他们只是奉命行事……求你饶他们一命!” 林川冷眼看着网中垂死挣扎的亲卫,缓缓抬手:“停。” 战兵们立即收枪后撤,但二十名亲卫,已只剩下四五个还在喘气。 阿茹颤抖着爬到网前,徒手撕扯着沾血的渔网,指尖被粗糙的网绳磨得鲜血淋漓。 “巴图尔……”她哽咽着捧起亲卫头领的脸,用狼戎语低声说着什么。 巴图尔浑身是血倒在地上,却仍挣扎着抬起手,想要擦去公主脸上的泪水。 “救救他,林大人,求你救救他!”阿茹扭过头,眼中满是绝望的祈求。 “做梦。”林川冷哼一声。 阿茹看着巴图尔身上的伤口和鲜血,终于崩溃。她跪行着爬向林川,身下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求你……救救他。”她抱着林川的靴子,声音嘶哑得不成样。 林川冷眼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狼戎勇士。 巴图尔的肩膀和腹部都受了伤,手腕也被长枪戳透,即便是救活,也拿不了刀了。 “我为何要救他?”他的声音冰冷无比。 阿茹的视线落在巴图尔身上,又望向那些已经死去的人。 他们都是自己的亲卫,冒着危险来救她,没想到,却把命留在了这里。 “林大人!” 她重重地磕下头,“只要你救他,我血狼部白鹿旗子弟,从此便奉你为主!” 林川目光一凝,缓缓蹲下身。 他伸手抓住阿茹的头发,将她拽起来,强迫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你确定?” 阿茹的瞳孔剧烈收缩,她看着躺在地上的巴图尔,突然发狠般咬破自己的舌尖。鲜血从嘴角溢出,她一字一顿道:“我以先祖之魂起血誓!若违此誓,永世不得回归长生天!” 林川的指尖在阿茹染血的唇瓣上停留片刻,直起身来。 “来人!” 他命令道,“把活着的带下去,让大夫救治。” “喏!” 战兵们应声,扯开渔网,把几个受伤的亲卫抬了下去。 阿茹怔怔地看着巴图尔被抬走,终于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半个时辰后,铁林谷西侧的一栋木屋内。 “哗——” 一桶刺骨的井水当头浇下,昏迷中的许百户猛地抽搐,呛出一大口血水。 他缓缓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中渐渐映出林川的面容。他扯动了一下身体,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铁链锁在了椅子上。 “要死还是要活?”林川的声音响起。 许百户猛地挣扎起来,铁链哗啦作响:“别废话!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屋内火盆的光忽明忽暗。 林川缓缓起身:“我再问一次,要死还是要活?” “你、你休想让我说半个字!”许百户剧烈咳嗽起来,吐出一颗带血的断牙。 林川忽然笑了起来:“你们府军啊,还有别的本事吗?” 许百户脸色一变,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你、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林川一把揪住许百户的头发,“老子忍你们很久了。” “不可能,你怎么知道的?!!!”许百户惊惶道。 第102章,真相浮出水面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林川其实并不知道幕后主使就是府军。 他只是根据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异状,在心中推演过无数种可能。 将军把公主藏在这里,是怕王户部暗中跟鞑子交易…… 此前张员外与王户部有过勾结…… 张员外的亲戚,是府军张参将…… 张参将和王户部同时出现在镇刑司…… 府军勾结鞑子、冒领军功…… 这一切线索,都指向了府军。 如今这番试探性的话语,不过是在黑暗中掷出的一枚石子。 却不想,这枚石子正中靶心。 许百户那声变了调的惨叫,那张骤然扭曲...... 林川其实并不知道幕后主使就是府军。 他只是根据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异状,在心中推演过无数种可能。 将军把公主藏在这里,是怕王户部暗中跟鞑子交易…… 此前张员外与王户部有过勾结…… 张员外的亲戚,是府军张参将…… 张参将和王户部同时出现在镇刑司…… 董瑞珍听出父亲的慌乱,更觉此事蹊跷,活了二十二年,从不知如泰山一样岿然不动的父亲居然也有乱了阵脚的时侯。 发呆中的龙宇感觉到有人靠近,回过神来看到了一只“蝼蚁”满脸狰狞的冲过来,眼中的血龙仿佛活了过来,朝天咆哮了一声后便又安静了下来。 夜幕降临,漆黑如古墨的空中繁星点点,残月也透着清寒的银光。凉冬虽然已经过去,可轻风拂过时依旧还是遗留的冰冷,有一点刺骨。 说着,张华缓缓的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巨剑,尼禄看张华不做过多的解释也就没有过多的思考,尼禄也不怎么思考着拿起了一只红色的玫瑰花抛向了天空。 千户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尤莉的请求,要是有那个武器没准哪天尤莉再次像上次一样把张华给的二锅头一口气喝干了四两,然后在发酒疯那岂不是两人都要双双升天了,光这么想着张华身体就不经打了个寒颤。 “未必。”楚浩天拿起最后一颗黑子,甚是随意的放到棋盘中,冷眸无波无澜。 当杀生和尚出现的这一刻,叶刑明显感觉到了葛新葛笑和凌含雨三人的神色明显沉了几分,就连这空气中的氛围都变得有些寒冷了起来。 “这世上,我唯独对你苛刻不起来。”君逸宸再次把她搂入怀中,如稀世珍宝。 这莫不是因为得知我要来,所以特意找人来比武的吧?王坤心中暗暗有所猜测,确不知道他还真猜对了。 这一幕放在众人的眼里,当即便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惊呼声。这些人就算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到,这个七杀居然会是易容过后的模样,在场如此之多的高手,竟是没有一人能够看破他的易容手段!? 由于有杀了鸡的扫描效果,凌宙天也是很放心的开着隐形从兵线走过去,在草丛蹲了一会,对面也是很正常的推线了过去,根本没有感觉到死亡的威胁。 看着手上突然多出的几颗肉眼根本看不见的石头,凌宙天觉的很是好奇。 梦想组合三人昨天吃了亏,严晶喝多了,后半夜吐得一塌糊涂,尔少杰被游子诗一拳轰飞,肩膀脱了臼,疼了个半死,后来连忙去医院做了处理,今天虽然登了台,那半边肩膀却仍然吊着像残废了似的,不敢怎么样活动。 跑男一年多以来,早就成为了传奇,有太多太多值得回忆的东西了,这里面融入了大家太多太多的心血了。 游子诗指挥着,进行分工。自己是导演,苏音是摄有的东西是难影师,而张三李四兄弟则是场记道具等。 不知是不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呼喊,走廊另一头半月形的拱门前,一道颀长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这个可不简单,凌宙天要保证煎的时候,仅仅只煎到那一层蛋黄,不能对里面的肉产生一点影响。 暗灵似乎也未料到义将竟然有如此威势,它一抖手臂,眼神压低,从高空俯瞰着义将。 第103章,铁血陌刀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烈日当空,蝉鸣刺耳。 校场的黄土被晒得发烫,林川站在榆树下,望着正在操练的战兵。 汗水顺着鬓角滑下,在下巴悬了片刻,最终滴落下来。 麦子已经抽穗了。 这个念头在林川脑海中一闪而过。 再过一个月,麦子就该收割了。每年到这个时候,各府衙门的差役就会格外忙碌,不仅要防着流民抢粮,更要提防鞑子南下打草谷。 而今年的形式,要比往年更严峻许多。 校场中央,战兵们正五人一组,演练新的小队合击术。 前方的盾手突然矮身,包铁的木盾斜向上顶,恰好挡住假想敌劈来的刀势。几乎在同一瞬间,右侧的刀手从盾牌上方窜出,雪亮的刀光直取上路。左侧的长枪却后发先至,枪尖毒蛇般点向下路。 一刀一枪,同时攻击对方的咽喉和膝盖,任你是多凶悍的鞑子也得没命。 这套战法是陆沉月改良的。 她摒弃了传统军阵中呆板的轮替打法,转而将江湖武学的虚实变化融入战阵。五个人的配合看似杂乱,实则暗藏杀机:盾退刀进,刀收枪出,枪回盾挡,循环往复间没有半分破绽。 热风卷着沙尘掠过校场。 战兵们的皮甲已经被汗水浸透,在背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但没人停下休息。 所有人都知道,要和鞑子大干一场了。 麦子黄时,就是见血的日子。 东北方向的驿道终于通了。 驿卒骑着快马,风尘仆仆地冲进铁林谷,带来一份盖着朱红大印的邸报。 朝廷昭告天下,已与女真诸部达成和议,燕云三州划作互市之地,边关榷场重开。 为表诚意,朝廷甚至撤走了边疆三镇的戍边精兵,说是要“永结盟好”。 消息一出,铁林谷内议论纷纷。 “这下可好了,总算能过几天安生日子了!” “听说女真人送来了三百匹战马,还有貂皮、人参……” “朝廷这是要休养生息啊!” “不知道鞑子什么时候退兵……” “那得看朝廷怎么跟鞑子谈了……” 人们谈论的内容,时不时传入林川耳中。 身为百姓,谁不希望能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 可他知道,这不过是朝廷的一厢情愿罢了。 女真、狼戎、羌人…… 这些名字换了又换,可骨子里的贪婪却从未改变。 他们觊觎中原的富庶,就像饿狼盯着肥美的羔羊。 江南的稻米堆成山,淮盐的白雪铺满仓,蜀锦的云霞裁作帐…… 这些财富,足以让任何蛮族眼红。 若是盛世,朝堂稳定,百姓安居乐业,边疆自然安稳。 可若中原乱起来,四面八方的蛮族都会露出獠牙,想扑上来啃一块血肉。 女真为什么休兵? 不就是因为拿到了三州的土地吗? 等他们把这三块肉消化完毕,一定还会继续南下! 只是没人说得清,那焚城的烈火何时会再次燃起。 “大人!” 赵铁匠的声音,打断了林川的沉思。 他回过头,看到赵铁匠肩上扛着一把长炳大刀走了过来。 林川瞳孔微缩。 刀身足有五尺余长,刃口宽逾三寸,通体泛着暗青色的冷光。 刀柄用整根铁桦木裹着熟铁打造,握手处缠着浸油的牛皮,尾端还铸着三寸长的尖锥。 “按您给的图样,加了点改动。” 赵铁匠把长刀从肩上卸下来,“刃面加了道血槽,柄尾能当破甲锥使。” 林川接过刀,瞬间胳膊肌肉绷紧。 这分量很扎实,少说二十斤。 不过赵铁匠工艺精湛,握着长柄,整体的重心却非常稳。 他仔细看了看刀身。 刀背厚如铜钱,刃口锋利无比。 林川心中有些激动。 这是记忆中的大唐陌刀。 后世没人见过陌刀,只是在史书里记载过只言片语:“陌刀,长兵也,所向无前,人马俱碎。”当年唐军持此刀横行西域,吐蕃铁骑闻风丧胆。 可后世千年,竟无一人能重现其真容。 而现在,这柄传说中的凶器,正在他手中苏醒。 “走,试刀!” 他大步走向校场。 操练声不知何时停了,战兵们都围拢了过来,盯着这柄前所未见的武器。 校场西侧立着几具新制的草靶。 外层裹着鞣制的牛皮,内里填着湿土和稻草,还特意在“胸腔”位置埋了块木砧,模拟骑兵的轻甲。 林川在五步外站定,缓缓吸了口气。 他双手紧握刀柄,长长的刀尖斜指地面。 这个姿势不同于寻常刀法的起手式,而是将全身力量贯注于腰胯,再通过臂膀传导至刃口。 静。 风似乎停了,连蝉鸣都戛然而止。 下一秒—— 林川骤然踏步上前,腰身如绷紧的弓弦猛地释放。 刀锋自下而上斜撩,划出一道凄厉的寒光。 “嗤——!” 刀光闪过,草靶依旧矗立。 围观的战兵们还在困惑,却见那牛皮包裹的靶子突然斜斜滑落,藏在里面的木砧“咔”地裂成两半,露出新鲜的木茬。 校场上一片死寂。 林川的虎口发麻,掌心火辣辣地疼。 这一刀的反震力远超他的预估,但胸腔里沸腾的热血冲散了所有不适。 这就是陌刀。 不是花哨的江湖兵器,不是精巧的仪仗佩刀,而是纯粹为战场而生的杀戮机器。 一刀下去,人马俱碎! 胡大勇的嘴唇都在颤抖:“大人,这是什么刀……” “什么刀?” 林川手腕一翻,将长刀高高扬起。 “专砍鞑子铁骑的……” 长刀全力劈下,发出呼啸声:“陌刀!” 这一刀,直接将剩下的草靶一分为二,内里的木砧更是被劈得粉碎。 围观众人爆发出一阵惊呼。 独眼龙的眼睛都亮了。 “大人!这陌刀!能不能给俺一把!” 他瓮声瓮气喊道,“要是有这刀在手,鞑子算个屁!” “是啊!!” 战兵们纷纷附和,有人已经忍不住拔出自己的战刀,和那柄陌刀比划起来。 不比不知道,一比之下,原本引以为傲的战刀顿时显得单薄如玩具,刃口窄得可怜,刀身轻飘飘的,像是孩童的玩物。 林川看着众人火热的眼神,心中豪气顿生。 “赵叔,一个月能打多少这种刀?” “一个月?”赵铁匠盘算片刻,“哎呀,这刀打制起来麻烦得紧,光是锻打就要反复淬火十几次,刃口更是费工夫,现在的话,一个月……也就能打十来把。” 林川点点头。 十来把刀,不是工坊的极限。 因为匠人们还要打制三棱箭簇、风雷炮,还有各种工具。 等忙过几个月,产量就会慢慢提上来。 “成本很高吧?” “高!”赵铁匠点点头,伸出两根手指,“这一把刀……差不多得二十两银子……” 周围一片倒吸冷气声。 二十两? 顶得上战兵们一年的军饷! 平常人家不吃不喝干两年,才能换一把刀。 林川思索了片刻。 他早就知道这刀的成本极高。否则大唐也不会明令禁止陌刀陪葬,实在是养一支陌刀队太过奢侈。 可当他环顾四周,看着这些在铁林谷苦练的精锐战兵,看着他们眼中燃烧的战意,心中那股冲动再也按捺不住。 这些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战兵,以后个个都是精锐,若能每人都配上一柄陌刀,战斗力将大幅提升。 战场上,多一柄陌刀,就能多砍断一条鞑子铁骑的马腿;多一名陌刀手,就能为身后的同袍多争一线生机。 既然都是特种精兵,那用银子堆起来的装备,自然物有所值! “打!”他斩钉截铁道,“一个月二十把,够给鞑子个惊喜了!” 远方传来隐约的雷声。 要下雨了。 第104章,青州战祸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大雨过后。 雨水浸透的土地泛着黑红的泥泞,像被血反复浇透后又晒干的破布。 秦知县——哦不,现在是秦同知,踩着黏稠的淤泥,满脸悲苦地往前走了几步。 几日前还冒着炊烟的村落,如今只剩焦黑的骨架。 几根未烧尽的房梁斜插在废墟里,雨水顺着焦木滴落,坑里积着暗红色的水,不知混了多少血。 尸体横七竖八地歪着。 有个妇人蜷在井台边,半边身子焦黑,另半边却苍白如纸。井绳断了,轱辘上缠着半截发辫,不知是她的,还是孩子的。 秦同知蹲下身,望向黝黑的深井。几具孩子的身体漂浮在下面,已经看不出模样。 随行的衙役中,已经有人干呕了起来。 那气味确实令人窒息。 雨后的空气本该清新,此刻却蒸腾着令人恶心的味道。那是焦糊的皮肉、沤烂的粮食、还有浸泡在雨水里慢慢膨胀的尸体,所有味道糅在一起,扯得人肠胃翻搅。 山坡上传来马蹄踏碎枯枝的声响。 三名骑士立在林边,为首者一袭青衫,在这脏乱的世界里干净得刺眼。秦同知眯起眼睛,看见那人正用毛笔在册子上勾画。 “知府大人从监察院请来的。”老衙役低声道,缺了门牙的嘴漏着风,“专司绘录战祸……” “绘录战祸?”秦同知皱起眉头。 老衙役嘿嘿一笑,露出黄黑的牙根:“战祸越惨,朝廷银子拨的就越爽快。去年大旱,知府大人让灾民在城门口排着队饿死,监察院画了三日,最后拨下来三十万两赈灾银……” 秦同知沉默地点点头。 山风突然转向,送来断断续续的对话。 “……那边树上……”青衫人用笔杆指点着,“再多吊几具尸体……看着更凄惨些……” 秦同知的手猛地攥紧。 他看见两名随从翻身下马,走向村口那棵老槐树。树上已经吊着三具尸体,在风中轻轻摇晃。随从们从泥泞里拖起两具孩童的尸首,麻利地系上绳索。较小的那个孩子最多五六岁,脑袋软绵绵地耷拉着。 “大人……咱们该走了。”老衙役催促道。 秦同知抬手止住他的话。他的目光钉在那青衫人身上。对方正专注地调整画本角度,时而皱眉摇头,时而满意颔首,像个在斟酌画作的文人雅士。 “再往左挪半尺……”青衫人比划着,“对,就这样……” 孩童的尸体被风吹得转了个方向,露出青紫的小脸。 秦同知闭上眼睛,努力平复着心情。 “大人?”老衙役的声音有些焦急,“知府大人该等急了。” 秦同知转过身,表情恢复如初。 “走吧。”他语气平静道。 青衫人听见动静抬头,看见个满身泥点的官员正带人离开。 他合上册子,眉头皱起。 “那是谁?”他问道。 “新上任的秦同知。”身边的随从显然知晓秦同知的身份。 “就是张参将提到的那位秦知县?” 青衫人微微一愣,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 “大人,前方就是青州城了。” 马车碾过官道最后一道山梁,老衙役的声音响起。 秦同知掀开车帘,青灰色的城墙陡然撞进眼帘。 三年前他押解税银入城时,只记得城楼上的戍旗猎猎作响。 如今以同知身份赴任,才真正看清这座边塞雄城的全貌。 五丈高的城墙全用黑石垒就,女墙齿堞间探出密密麻麻的弩床铁戟;护城河引的是活水,河面浮着带刺的铁蒺藜网;城门洞上方,“镇山门”三个漆金大字已斑驳剥落。 “大人,这就是镇山门。”老衙役指着城门上方的匾额,“上月刚换了新的千斤闸。” 秦同知微微颔首。清平县的城墙不过两丈高,城门是用厚木板包铁皮做的。而眼前这座边塞雄城,光是瓮城就比清平县衙还要大上三倍。 马车在城门前停下。 秦同知取出吏部文书,守门的把总仔细验看后,突然恭敬起来:“原来是秦大人。张参将吩咐过,您到了直接去府衙,不必排队。” 秦同知心头一动。 他不过是个新上任的同知,张参竟然特意关照。 想来,是因为此前与张员外的关系…… 目光扫过城门处,发现寻常百姓入城都要解衣搜检,而几个军汉却畅行无阻,领头的还朝把总抛去一袋铜钱。 入得城内,喧嚣声扑面而来。 沿街店铺的幌子在风中翻飞,铁匠铺里传来叮当的打铁声。街上人头攒动,卖菜的、挑着柴的、抱着孩子的、要饭的。一队府军押着十几辆粮车往北而去,青石板上已经碾出了深深的辙印。几个税吏正在茶肆前清点账目,算盘珠子打得噼啪作响。 这与清平县的市集截然不同。 那里最热闹时也不过是粮行前的讨价还价,何曾见过这般车马粼粼、兵甲森严的景象? “让开!让开!” 一队骑兵疾驰而过,行人纷纷避让。秦同知注意到他们腰牌上的纹饰。 是西梁军的标记。 这些人马虽不在城中常驻,但影响力显然无处不在。 转过鼓楼,府衙的黑漆大门已遥遥在望。 门前两尊石狮怒目圆睁,比清平县衙那对年久失修的石兽威严得多。 秦同知整了整衣冠,手心微微沁出汗来。 “大人……”老衙役小声提醒,“知府派人来迎了。” 一个师爷模样的人快步走来,满脸堆笑:“秦大人一路辛苦!知府大人已在二堂备茶相候。” 秦同知深吸一口气。 这座边城的气象远非清平可比,这里的暗流,想必也更加凶险。 他摸了摸袖中的吏部文书,又想起林川托女儿带给他的话,深吸了一口气。 “有劳引路。” 穿过长长的廊院,二堂内,知府周亭儒正用银签子剔着茶盏里的浮沫。 见他进来,周知府笑着搁下茶盏:“秦大人来了,坐。” “下官拜见府尊。”秦同知躬身行礼。 “诶,又不是外人,不必多礼。”周知府推过一盏茶。 “府尊,规矩下官还是懂的。” 秦同知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抬手朝身后轻轻一挥。两名年轻衙役应声而入,抬着两个沉甸甸的樟木箱,落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哎呀,秦大人,你这却是见外了!” 周知府朗声大笑,站起身,盯着那两个箱子,嘴上笑道,“张参将早就说你要升迁,我还不信,哈哈哈……他如今掌着青州府军粮械,你们故人重逢,定有许多话说。” 第105章,想让他怎么死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铁林谷,广场木屋内。 林川仔细读着手中的密信,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这张参将……还真是找死。”他冷笑一声。 “怎么了,大人?”正在伏案书写教材的南宫珏问道。 林川将密信递过去。 信是秦同知亲笔写的,字迹工整隽永。 南宫珏展开细读—— 信里主要说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秦同知赴任途中亲眼所见:一座被鞑子屠尽的村落,尸横遍野,可周围的其他村落却安然无恙。更蹊跷的是,监察院的官员竟在绘录战祸时,暗示要多吊几具尸体,“看着更惨一些”。 第二件事,则是张参将在他赴任当日便设宴款待。席间,那参将借着酒意,三番五次提起张员外失踪之事,话里话外将矛头直指铁林堡和边军,想必是怀疑了什么。 “大人,此事蹊跷。” 南宫珏拿着密信,满脸怒容。 “鞑子屠村?我看分明是府军假扮的!屠村劫掠,再向朝廷索要银子,真是一场好戏。” “是谁杀的,查一下便知。小七——” 林川朝门外唤了一声。 “属下在!”陈小七应声进来。 他是柳树村的村民,跟着林川杀过鞑子,后来加入了铁林堡战兵。还有一个叫石大胆,跟他一起,被林川安插在秦同知身边,扮作衙役班头。 如今两人都跟着秦知县一起去了青州,确保密信往来不出问题。 “一会儿你叫上铁柱和小蔫,跟你一起回去。” 陈小七一愣:“他俩跟我回去干嘛?” “秦大人信里提到过一个村子,被鞑子屠了。你知道吧?” “属下记得。”陈小七眉头紧紧拧在一起,“村民全被杀了,村子也烧光了,挺惨的,还有吃奶的娃娃都被……” “行了行了,不用细说。” 林川挥挥手,压低声音,“你们三个……仔细查一查,那些死者的伤口,是不是鞑子所为!” 陈小七呆立片刻。 突然想起井台边那具妇人的尸体。 她脖颈上的刀口平整得过分,确实不像鞑子弯刀能砍出来的…… “大人的意思……” 他喃喃道,突然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唰地变白,“属下懂了!” “嗯。吃过饭早些回去,告诉秦大人……” 林川目光逐渐变得锋利,“踏踏实实做事,一切有我。” “喏!”陈小七转身出门。 出门在外虽然任务艰巨,却比在铁林堡训练要轻松多了,唯一的不足,就是吃的伙食不好。 也不能说不好,是不如铁林堡的好。 月光下,王铁柱和张小蔫正蹲在地上啃着半块面饼,见他出来便咧嘴一笑:“咋样,将军没训你吧?” “哪能呢!”陈小七揉了揉肚子,“就是馋咱的羊肉汤了……” 王铁柱会意地拍拍他肩膀:“忍忍吧小子,下次炖羊肉汤的时候你最好能赶上。”说着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神秘兮兮地塞过来:“昨儿个在集市上顺的酱肉,藏好了。” 陈小七眼睛一亮,正要接过,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缩回手:“不行不行,大人说过,要守规矩……” “懂、懂、懂懂懂……”张小蔫冲他竖起大拇指。 “懂事!”王铁柱哈哈笑起来,把油纸包硬塞进他怀里,“逗你玩呢,专门让厨娘给你切的,留着路上吃……这个,现在吃。” 他又变戏法一样摸出两个夹着酱肉的面饼。 “铁柱哥,你可真是我亲哥!”陈小七赶紧接过面饼。 “我是你们的亲哥!”王铁柱嘿嘿一笑。 柳树村有十几个人跟着林大哥当战兵,就属他岁数最大。有时回趟村子,那些叔伯婶子都会上门嘘寒问暖,言语里,都把他当作战兵子弟们的大哥。 爹娘也说,家里好多脏活累活,都有人帮忙操持。 这种感觉,可真是太好了……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陈小七大口咬着面饼。 没多久,三人便起身离开,消失在夜色中。 …… 天光微亮时,铁林谷的晨雾还未散尽。 王铁柱和张小蔫踏着露水归来,两人面色铁青,眼中布满血丝,显然一夜未眠。 “大人。”王铁柱声音沙哑,从怀中掏出一块染血的粗布,“您看这个。” 粗布展开,露出几枚沾着黑褐色血渍的箭簇。 那制式,根本不是鞑子的狼牙箭,而是府军的三角箭头。 王铁柱继续道:“我们查了二十七具尸体,伤口都是制式腰刀和箭矢所致。有个五六岁的娃娃……后背中了三箭。” 一旁的张小蔫说不出话来,只是气得发抖。 “果然如此!” 林川将箭簇重重拍在案上。 心中说不出的愤懑。 上次隆昌号商队的陈掌柜说起府军杀流民冒充鞑子换取军功,已经是匪夷所思。 今为了多讨些朝廷银子,府军竟与青州知府沆瀣一气,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勾当! 府军假扮鞑子,屠尽全村…… 知府邀请监察院官员绘录战祸,再以加急折子递上朝廷…… 好一出天衣无缝的戏码! 他们当真以为这青州是铁桶一块,可以肆意妄为?连屠村灭户这样的勾当,都敢做得如此明目张胆! 那些箭簇,尸体上的刀伤,处处都是破绽。 这些漏洞明显到连寻常衙役都能察觉,可他们偏偏不屑遮掩。 “好一个肆无忌惮!”林川怒极反笑。 他们凭什么? 不就是仗着天高皇帝远,以为这青州地界上他们可以一手遮天? 知府掌控衙门,参将执掌兵权,上下勾结,沆瀣一气。 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连屠村时用的刀剑都懒得更换,就这么大剌剌地用着官制兵器行凶! “大人。”南宫珏低声道。 “怀瑾……”林川声音都在发抖,“你别劝我,我知道我只是个铁林堡百户,青州的事与我无关……可是……”他猛地一拳砸在案上,箭簇震得叮当作响,“这府军……是老朋友了,这口气,我不能忍……” 南宫珏单膝跪地:“大人,属下不劝大人忍,而是劝大人,不要忍。” “嗯?”林川转过身,目光炯炯盯着他,“你有何良策?” 南宫珏点点头:“属下有一计,可致张参将于死地。只不过,要看大人想让他怎么死!” “怎么死?”林川眼角微微抽搐,“我要让他……” “生不如死!” 第106章,人间蒸发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青州城,张参将府邸。 正堂内,烛火摇曳,映得八仙桌上的酒菜泛着油光。 张参将端起酒杯,脸上堆着笑,可指尖却忍不住发颤。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正用鹰隼般的眼睛盯着他。 “张大人,我们的人呢?”他的汉话说的很生硬。 张参将强笑道:“使者大人,许百户办事一向稳妥,可能是路上因为别的事情耽搁了……” 对面的人,正是血狼部来的使者。 听了张参将的话,眉头皱了起来:“耽搁?我给了你二十名血狼卫,现在连个人影都不见了,你跟我说耽搁了?” 冷汗顺着张参将的侧脸滑落下来。 他何尝不觉得蹊跷? 许百户是他的老部下,什么脏活没干过? 这次行动本该万无一失的。 百户腰牌和亲卫甲胄都是王监军提供的真货,连文书上的大印都货真价实。 可如今人却像蒸发了一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更诡异的是,这几日他特意打探过,边军大营风平浪静。 若是任务成功,陈将军早该暴跳如雷; 若是失败,铁林堡也该上报军情。 可偏偏两边都毫无动静,仿佛从未有过这回事。 “莫非……许百户根本没去铁林堡?”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张参将就感到一阵眩晕。 自打张家表弟出事,表叔父失踪,整个张家乱成一团。血狼部因为毒粮的事情大发雷霆,他好不容易才撇清干系。本以为借王监军提供的消息,把公主救出来,既能卖血狼部一个人情,又能给铁林堡那个林川添堵,谁曾想…… 如今不仅人没找到,连派去的精锐都凭空消失,这背后意味着什么,他不敢细想。 前几天,指挥使还提醒过他,让他最近跟鞑子打交道,谨慎一些。 据说血狼部最近势弱,黑狼部正蠢蠢欲动,想吞并血狼部,以便在狼戎大汉之位的争夺上,占得先机。而因为苍狼部拿了西梁城的缘故,黑狼部最近也在跟西梁王频频接触,明里暗里都在打青州城的主意。 听指挥使的意思,西梁王也有意拿青州城,要跟鞑子做一笔大买卖…… 至于什么买卖,指挥使没说。 不过张参将也大概能猜得出来。 最近几年,最让西梁王不爽的……自然是镇北王。 而西梁城和青州城,如果都在鞑子手里,那么镇北军…… 就会陷入鞑子的合围…… 只要镇北军没了,镇北王手底下那几个本属于王爷的地盘,都会乖乖吐出来…… 至于血狼部…… 他们虽折了人手,可草原上的狼群从不会因死了几匹就退缩。相反,它们会嗅着血腥味,扑得更狠。 稍有不慎,就会引火上身啊…… “使者放心!”他急忙表态,“下官这就加派人手,定把铁林堡翻个底朝天!” “张参将,你最好能说到做到!” 使者俯身上前,“我再给你五十名血狼卫,如果救不出公主,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夜风吹过,烛火映在张参将脸上,阴晴不定。 使者离开后,张参将长舒一口气,瘫坐在太师椅上。 他刚端起茶盏想压压惊,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报!”亲兵慌慌张张冲进来,“大人,今日派出的两支巡逻队,至今未归!” “什么?”张参将地拍案而起,“两支小旗?是当了逃兵还是怎的?” 亲兵额头抵着地面,声音发颤:“回大人,属下不知。按例午时该换防,可直到申时也不见人影。派人沿巡逻路线查探,只、只找到这个……” 亲兵哆哆嗦嗦捧上一物。 是半截被踩烂的令旗,上面还沾着泥巴印子。 张参将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一阵阵发黑。 指挥使三令五申,近期不要惹麻烦,等王爷的进一步指令。 可问题是,他不想惹麻烦,可麻烦却自己找上门来! 他厉声喝道:“传令!方圆五十里内严查!村子、寨子、盐帮,一个都不许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喏!!”亲兵抱拳应声。 “等等!”张参将想起使者的吩咐,叫住亲兵,“把陷阵营的三位百户,给我叫来!” “喏!”亲兵转身离开。 张参将朝桌上狠狠地砸了一拳。 “妈的,林川,你不是升了百户吗?我倒要看看,你一个小小的铁林堡,怎么斗得过我三个百人队!” …… 夜黑风高。 荒野上只有马蹄声。 一队黑甲骑兵借着夜色疾行,马背上除了全副武装的骑士,还横七竖八地驮着十几个被捆成粽子的府军。这些倒霉蛋嘴里塞着破布,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响,活像一群待宰的猪猡。 “狗哥,前方山坳发现鞑子的营地!”一名斥候压低声音喊道。 二狗勒住缰绳,抬手示意众人停下。 他眯眼望向远处,黑狼部的前哨营地隐约可见,篝火在夜色中明明灭灭。 “按计划行事。”二狗转头对身后弟兄们比划了几个手势。 骑兵们立刻下马,扛着府军们散开,悄然逼近营地。 子时已过。 黑狼部的前哨营地匍匐在荒原上,像头蛰伏的野兽。 三座哨塔矗立在营地四周,塔顶火盆里的松脂噼啪作响,哨兵半眯着眼,目光扫过远处的黑暗。草原的夜从来不太平,狼群、马匪,或是那些不知死活的边军探子,都可能成为撕开喉咙的利齿。 至于离得最近的青州驻军,他们可没胆来。 营地中央,篝火堆旁围坐着十几名黑狼部战士。有人磨着弯刀,有人擦拭着角弓,更多人只是沉默地啃着风干羊肉。偶尔有人低声交谈,话音却被夜风吹散。 四周的帐篷里,已经传来了呼噜声。 百夫长的帐篷里,牛油蜡烛烧得只剩半截。自从前几日血狼部被偷袭,黑狼各部就传了令,所有靠近边境地界的营地或者部落,夜里必须加派双倍哨岗。 “多此一举……”百夫长啐了一口。 汉人早被吓破了胆,敢主动出击不过就是那一支西陇卫?离这远着呢。 他抓起酒囊灌了一口马奶酒,辛辣的液体滚过喉咙。 帐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怎么回事?!” 他掀帘而出,正看见哨塔上一个哨兵掉落在地,脖颈上插着一支羽箭。 几乎同时,几十支箭雨泼了过来。 “敌袭——!” 第107章,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百夫长厉声吹响骨哨。 霎时间,箭雨从黑暗中倾泻而下。 原本坐在篝火旁的十几名黑狼士兵,瞬间倒下数人。 鞑子们不愧是草原精锐,几乎在第一轮箭雨刚停的同时就抄起了角弓。他们朝着箭矢袭来的方向疯狂还击,狼牙箭如暴雨般倾泻进黑暗。 更多的黑狼部士兵们冲出营帐,朝着箭矢飞来的方向疯狂还击。 箭矢往来呼啸,不断有人中箭倒地。 “别乱!”百夫长踹翻一个慌乱的士兵,“往箭来的方向射!” 第二波箭雨已经袭来。鞑子们借着火光,看到黑羽箭从三个不同方向射来,每支都刁钻得很,专挑举火把的、穿皮甲的、站在高处的射。 “他们能看到我们!” 百夫长怒吼一声,抄起手边的马奶酒,猛地泼进熊熊燃烧的篝火堆里。 “嗤——” 酒液与火焰相撞,顿时腾起一团呛人的浓烟。火势瞬间矮了半截,火星四溅,照亮了百夫长铁青的脸。可还没等众人松口气,那火焰又“呼”地窜了起来,烧得比先前更旺。 “灭火!把火都灭掉!”百夫长声嘶力竭地吼道。 几个鞑子手忙脚乱地往火堆里泼酒,可这根本无济于事。 营地四周的火盆、火把实在太多了。 “嗖!” 一支黑羽箭破空而来,精准地射穿了正在灭火的鞑子喉咙。 百夫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兵捂着脖子倒下。 “噗!” 又一名鞑子中箭倒地,胸口被贯穿,鲜血喷溅在火堆旁。 “啊!我的眼睛!”一个鞑子捂着脸倒下,指缝里插着支箭。 黑暗中,对方箭箭夺命! “扔火把!照出他们!”百夫长大喊一声。 鞑子们纷纷扔出火把,投向黑暗的方向。 几道身影在黑暗中一闪而过。 “在那边——”有人大喊一声。 狼牙箭纷纷朝着那个方向射了过去。 “噗噗噗!” 黑暗中,有人凄惨地哭喊了起来。 “中了!”鞑子们士气大振。 更多的箭雨泼了过去。 “嗖!嗖!嗖!” 又有一波箭雨射来,三名举着火把的鞑子应声倒地。 百夫长伏在原木栅栏后,眉头越皱越紧。 不对劲。 对方的箭法太准了,每一箭都直取要害,像是专门练过夜射的精锐。 可更诡异的是,黑暗中竟隐约传来汉人的哭喊声。 “别射了……求求你们……” “我们不想死啊……” 那声音凄厉哀怨,夹杂着痛呼和哽咽,分明是汉人的口音! 百夫长心头一凛。 哪有这么打仗的?一边哭嚎着求饶,一边箭箭夺命? 这又是汉人想出来的什么打法? “火都灭掉!!”他一边射箭还击,一边大喊。 其实不用他吩咐,营地的士兵们已经纷纷灭掉了火把。 而那堆篝火,也在泼了几次马奶酒和清水之后,终于熄灭。 黑暗,终于笼罩了下来。 攻守形势,总算是持平了。 箭雨依旧倾泻向黑暗,不断有中箭声响起。 原本还有人哭喊哀嚎,而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一切归于平静。 黑暗中,百夫长深吸一口气,低声吩咐了几句。 十几个人影提着弯刀和弓箭,小心翼翼摸了出去。 过了许久,有人大喊一声:“汉人跑了!” 火把重新点燃。 鞑子们喘着粗气,举着火把查看战场。 十几具被射成刺猬的汉人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中,身上插满了狼牙箭。 而自己营地里……却死伤三十多人。 “妈的!” 百夫长一脚踹向一个汉人的尸体,目光停留在腰牌上面。 脸色瞬间铁青。 “是青州府军——!?” …… 战马飞驰,蹄声如雷。 荒原上的冷风迎面扑来,吹散了众人身上的血腥气。 一口气奔出十里,二狗才勒紧缰绳,让马匹缓下速度。 “有人受伤没?”他回头喊道。 “没有!” “没有!” “都是那帮府军替咱们挡了鞑子的箭!” 黑暗中,众人发出一阵低笑,带着几分痛快。 突然,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狗哥,我中箭了……” 二狗心头一紧,立刻调转马头。只见赵黑虎趴在马背上,左屁股上赫然插着一支箭,箭尾还在微微颤动,鲜血已经浸透了裤管,在月光下泛着黑红的光。 “停!”二狗厉声喝道,“老周,取金疮药来!” 众人纷纷勒马,围了过来。 孙二愣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黑虎,你这中箭的位置……挺别致啊!” 赵黑虎趴在马背上,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忘回头瞪他一眼:“笑个屁!老子这是替大伙儿挡的箭!” 周瘸子拎着药包凑过来,瞅了瞅伤口,咂了咂嘴:“啧啧,这箭插得还挺深,得拔出来。” 赵黑虎一听,脸都绿了:“慢着!你、你轻点啊!” 二狗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黑虎啊,忍着点,拔箭这事儿,长痛不如短痛。” 赵黑虎一咬牙,把脸埋进马鬃里:“来吧!老子要是哼一声,就不是好汉!” 周瘸子嘿嘿一笑,一手按住他的屁股,另一手握住箭杆,猛地一拔—— “嗷——!!!” 赵黑虎一声惨叫,差点从马背上蹦起来。 “不是说好不哼的吗?”孙二愣在一旁挤眉弄眼。 赵黑虎疼得直抽冷气,还不忘嘴硬:“老子这是……这是马叫的!” 众人哄然大笑。 二狗忍着笑,往伤口上撒了金疮药,又用布条包扎好。赵黑虎趴在马背上,哼哼唧唧道:“狗哥,我这算不算……为国捐躯?” “算个屁!你这是为大人捐躯!”二狗一本正经地说道,“回头给你记一功,就叫’铁林堡第一翘臀’!” 众人又是一阵爆笑。 赵黑虎涨红了脸,咬牙切齿:“你们这帮没良心的……哎哟……轻点!” 众人的笑声中,二狗回头望了一眼黑狼部营地的方向。 不用想也能猜得到,鞑子们该暴跳如雷了! 心越跳越快,胸口像是烧着一团火。 他娘的,这么打仗也实在是太爽了! 那些狗日的府军,作恶多端,如今成了鞑子的活靶子,真是活该! “狗日的府军,看鞑子怎么收拾你们!” 二狗咧嘴一笑,眼中闪过一抹狠色。 夜风呼啸,众人再次催马前行,朝铁林堡的方向飞驰而去。 只是这一次,队伍里多了个趴在马背上、捂着屁股哼哼的赵黑虎,以及一群憋笑憋到内伤的兄弟。 第108章,您是主人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两日后,府军大营。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在军帐内炸开,张参将踉跄着后退两步,半边脸顿时肿了起来。他低着头,嘴角渗出一丝血迹,却连擦都不敢擦。 指挥使面色铁青,暴怒的声音几乎掀翻帐顶:“谁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一把抓起案几上的信,狠狠摔在张参将脸上,“两个巡逻小队,怎么会去打黑狼部的营地?!那两个小队到底是谁的兵?!” 帐内众将噤若寒蝉。 书记官快速翻了翻手中的册子,声音颤抖着说道:“回、回大人,前日当值,是陷阵营的兵……” “陷阵营?”指挥使怒极反笑,“好啊,真是好得很!来人!把陷阵营百户给我找来!” 张参将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大人,陷阵营三位百户……都不在营中!” 指挥使猛地转头:“人呢?” “下官、下官派他们去……执行军务……” “什么军务?!” “是、是……” 见张参将支支吾吾不敢答,指挥使抬腿就是一脚,直接将他踹翻在地。 “说!” “是、是去铁林堡……”张参将瘫在地上,“救、救血狼部公主……” 帐内瞬间死寂。 指挥使的脸色由青转黑,最后竟气得笑出声来:“好,很好。”他慢慢蹲下身,一把揪住张参将的领子,“先留你一命,等人回来,再一起算账。” “大人!”张参将一把抱住指挥使的小腿。 “说什么都晚了!”指挥使冷笑一声,“黑狼部死伤三十多人,他们要三百颗人头才肯罢休!你告诉我,是拿我的人头,还是你的?!!!” 张参将面如死灰,突然浑身一震:“大人!不对……不对啊!咱们两个小旗,才二十人,怎么能打杀黑狼部三十多人?其中必定有诈!” “我用你告诉我?!!”指挥使一脚踩在他背上,张参将的脸重重磕在地上,“你也知道有诈,那你给我查呀!!能查出来吗?!!啊?” “属下,属下,属下去查!!”张参将泪涕横流,额头在青砖上磕得砰砰响,“五天……不,三天!属下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滚!”指挥使暴起一脚将他踹翻,指着帐外怒吼,“查不出来,你就把自己的人头送去黑狼部!” …… 晨雾未散。 铁林谷已经开始热闹起来。 “嘚嘚嘚——”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哨塔上一名战兵吹响了哨子。 一匹快马自谷外疾驰而来,马背上的斥候浑身尘土,衣甲上还带着夜露的湿气。战马喘着粗气,嘴角泛着白沫,显然是一路狂奔未歇。 “开门!开门!” 斥候厉声高喝,声音嘶哑。守卫见状,立刻推开大门。 马蹄踏在夯实的土路上,溅起细碎的石子,直奔中央广场而去。 广场上,晨练的士兵纷纷侧目。 战马发出一声嘶鸣,斥候猛地勒住缰绳,翻身跃下,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林川的木屋外。 “报——!” 斥候单膝跪地,抱拳高喝,“府军异动!三支百人队正往铁林谷方向而来!” 木屋内,林川正与南宫珏对坐着吃早饭。 桌上摆着两碗热腾腾的粟米粥,一碟腌菜,还有两块烤得焦香的饼。 “府军?” 林川手中的木勺停在半空,眉头皱了皱。他抬头看向南宫珏,对方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计划没有破绽。黑狼部的事才过两日,府军不可能这么快,是为别的事。” “难道又是奔着阿茹公主来的?” 林川想了想,也只有这个可能性最高了。 南宫珏问道:“只是三个百人队吗?有没有鞑子?” 斥候想了想:“倒是有四五十人,看着不像汉人。” 两人对视一笑。 “那就是了,奔着公主来的。” 林川想了想,吩咐南宫珏:“去把阿茹公主请来。这次,该让她出马了。” 南宫珏笑起来:“既然血狼卫亲自登门,总该让他们的明珠见见故人……属下这就去!” 没多久,阿茹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大人,你找我?” 她的声音很轻,却明显带着疏离感。那张精致的面孔上看不出喜怒,唯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光影交错间,闪过一丝晦暗和无力。 虽然已立下血誓,白鹿旗从此奉林川为主,但心底那道鸿沟终究难以跨越。 每次见到这个汉人将领,她都会不自觉地发冷。 毕竟他的手上沾染了族人的血,而她…… 却成了他的奴仆。 可她不后悔。 因为巴图尔还活着。 那个总是揉乱她头发的千夫长,那个教她骑射的草原雄鹰,那个在她被其他部族孩子欺负时,会提着弯刀挡在她身前的兄长。当汉人的长枪刺向巴图尔时,她的心都碎了。 长生天的诅咒算什么? 草原儿女的骄傲又算什么? 只要能换回巴图尔一口气,她愿意永世背负叛徒的骂名。 只是偶尔在深夜,当铁林堡的风声像极了草原的呜咽时,她会偷偷哭出来。 回不去了。 从她被抓走的那一刻起,血狼部白鹿旗的明珠就永远留在了传说里。 现在的她,不过是汉人将领脚下的狗,手中的刀。 “府军和血狼卫来了。”林川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你的族人,很想救你回家。” 阿茹的唇角颤了颤。 她现在已经知道,铁林谷这个地方,族人救不走她的。 除非整个血狼部倾巢而出…… 可若是那样,边军的大军就会把血狼部围起来,一口一口吃掉。 “大人,想让我做什么?” 她闭上眼睛,强忍住自己的泪水。她死死咬住牙关,生怕从林川口中听到那四个字…… “杀掉族人”。 “你想不想救你的族人?” “什么?” 阿茹猛地睁开眼睛。 这句话太过荒谬,以至于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望向林川,而此刻,林川的目光也在盯着她。 “你知道的,他们来,只会是送死。” 林川站起身来,走到阿茹跟前,“告诉我,你想不想救你的族人?” “我……”阿茹嗫嚅片刻,“怎么……救?” “我问的是,你的心中……想不想救?” 林川又强调了一遍。 “想。” 阿茹点头,一滴泪终于落下来。 奇怪的是,林川冷硬的轮廓似乎松动了一瞬。他后退半步,声音忽然放轻: “既然你想救了他们……那你可不可以听我的吩咐?” 阿茹怔住了。 这个曾经用刀尖挑起她下巴的汉人将领,此刻的语气竟像是在与她商量,甚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请求。可那日立下血誓时,他的目光又是那么冰冷。 “您是主人。”她下意识俯身,“阿茹的命都是您的。” 第109章,府军来访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荒野之上,一支府军队伍缓缓前行。 为首的三个百户勒马停步,望着前方山口巍然耸立的城门,眉头紧皱。 “大人,前面就是铁林堡了。”一名斥候低声禀报。 “这是铁林堡?”络腮胡百户眯起眼睛,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不是说,铁林堡只是个小小的戍堡吗?这怎么……看着比县城还气派?” 三人面面相觑,心中惊疑不定。 光是前面这一道护城河,就难以逾越。 “许百户就是来这里要人的?”另一名百户沉声问道。 “是,大人。”斥候点头,“可至今未归,参将大人这才派咱们来寻。” 正说着,远处城墙上骤然响起低沉的号角声。 “呜——” 刹那间,城墙上人影闪动,数十名弓箭手齐刷刷现身,弓弦拉满,箭矢直指城下。 “下面何人?!”城墙上传来一声厉喝。 络腮胡百户深吸一口气,高声回应:“我乃青州府军陷阵营张百户,奉命前来寻人!” “此处乃边军铁林堡戍卫所,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城墙上的人毫不客气,“速速退去!” “什么?闲杂人等?!”张百户脸色一沉,暗骂一声,强压怒火喊道:“前些日子,许百户奉命来此,至今未归!参将大人命我等前来要个说法!若是不给个交代,我等如何回去复命?!” “什么参将大人?俺们不认识!”城墙上的人嗤笑一声,“铁林堡只认林大人!” “那便请林大人出来说话!”张百户咬牙道。 “你让请就请?”城墙上的人语气轻蔑,“林大人公务繁忙,没空搭理你们!有什么话,跟我说!” “放肆!”张百户勃然大怒,“区区一个小卒,也敢如此狂妄?!活腻了吗?!” “呵!”城墙上的人冷笑一声,“我倒要问问你们,兴师动众,刀兵相向,莫非是投了鞑子,想来攻我边关?!” “你……!”张百户气得脸色铁青。 他原本对铁林堡存了十二分的轻视。 不过是个边关戍堡,能有多大阵仗? 带着三百多号陷阵营精锐,往城下一站,那些戍堡兵还不得吓得屁滚尿流?到时候随便找个借口进去搜查,把人带走便是。 在他想象中,戍堡就是一道歪歪扭扭的土围墙,一个摇摇欲坠的门楼子,几座漏风的箭楼,外加几排低矮破旧的兵舍。最多再有个阴暗潮湿的地牢,能藏住什么人? 可眼前青灰色的城墙,沿着山势堆砌起来,足足有三四丈高,垛口整齐如刀削,箭楼巍峨耸立。这哪是什么戍堡?分明是座要塞! 更可气的是,吊桥悬在半空,他们只能隔着护城河看着对面,干瞪眼。 张百户额头渗出冷汗。 若是寻常时候,执刀拿枪吓唬地方卫所或者乡勇,他很有经验。他们见到府军,哪个不是点头哈腰?可眼前这些戍堡兵,非但不怕,反倒张弓搭箭指着自己! 真要打? 他偷偷瞥了眼城墙,那些戍堡兵个个膀大腰圆,持弓的手稳如磐石。更可怕的是他们的眼神,像狼一样闪着凶光。这哪是戍堡兵?分明是群杀才! “大人……”亲兵小声提醒,“参将大人说过,活要见人,死……” “闭嘴!”张百户厉声打断。 他心一横。 戍堡兵再凶也是兵,给他们十个胆子,敢真对府军动手? “一个小小的戍堡,竟敢如此嚣张!”他突然拔刀出鞘,刀锋直指城门,“来人!给我把大门撞开!” 陷阵营士兵面面相觑。 “大人,咱们没带撞木……还有这护城河……” “妈勒个巴子的,给老子游过去!”张百户怒吼,”今天非要让这些戍堡丘八知道,什么叫王法!” 城墙上突然传来一声嗤笑。 “王法?”那个声音懒洋洋道,“在这铁林堡,老子们就是王法!” 张百户抬头,看见个独眼龙正蹲在垛口上,手里掂着块拳头大的石头。 “你……” “嗖——” 石头精准砸在张百户脚前,溅起的泥点子崩了他一腿。 “再往前一步试试!”独眼龙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下次可就是脑壳了。” 陷阵营士兵齐刷刷后退半步。 张百户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红。 “大人,他们不敢射箭,只敢扔石头。”亲兵低声道,“咱们带了云梯,可以横在护城河两头,爬过去,然后上墙……” “怎不早说!”百户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就给我上!爬过去!” 陷阵营的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七手八脚地将云梯横架在护城河两岸。可这护城河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宽,云梯勉强够到对岸,却晃晃悠悠,随时可能滑落。 “上!”张百户厉声催促。 几个胆大的士兵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地踏上云梯。可刚爬到一半,云梯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猛地一歪—— “扑通!扑通!” 几个士兵瞬间栽进护城河里,溅起大片水花。河水不深,但底下全是淤泥,他们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越陷越深,狼狈不堪。 “哈哈哈!”城墙上爆发出一阵哄笑。 “就这?还想攻城?”独眼龙笑得前仰后合,“连个护城河都过不来,还学人打仗?” 张百户气得浑身发抖,可看着手下士兵在泥水里扑腾的狼狈样,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大人,要不……咱们撤吧?”亲兵小声提议。 “撤?!”张百户咬牙切齿,“就这么回去,参将大人还不扒了我的皮?!” 他抬头望向城墙,只见铁林堡的守军个个面带讥讽。 张百户刚要说话,身边一个人站了出来,冷声道:“张百户,这便是关着公主的地方?” 张百户的气焰顿时消了大半截,陪笑道:“大人,就是这儿!” 对方是个百夫长,而身后扮成府军的一队人马,正是假扮成府军的血狼卫。 那百夫长看着城墙,问道:“他们……是不是不敢杀府军?” “大人,他们肯定不敢动手,只敢吓唬。” “那就好。”百夫长点点头,“给我把云梯连起来,我要带着血狼卫,攀上城墙!” “大人!这事儿还是让兄弟们来吧!” “你们?”百夫长冷哼一声,“连个护城河都过不去……” 张百户脸色一红。 城墙上,林川问阿茹: “认出来了没?可有你的族人?” 第110章,都是自己人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阿茹凝视片刻,点点头。 “认出来了,大人。站在那个将官右侧的那队,是我的血狼卫。” 林川眯眼看过去。 那支队伍约五十人,穿着府军的棉甲。 距离虽有些远,可他们静立如狼,跟府军确有不同。 若在从前,这五十颗脑袋在他眼里便是白花花的银子。可如今不同了,阿茹既已归顺,这便是个机会,一个能搅乱府军与鞑子关系的机会。 远处,府兵们正手忙脚乱地捆绑云梯。三架云梯被粗绳缠绞在一起,长度陡增。血狼卫们沉默上前,抬起云梯,轰然架在护城河上。 为首的血狼卫百夫长纵身一跃,竟直接踏着云梯飞奔而过!身后五十人如影随形,脚步迅疾如狼群过涧,与先前府兵跌入护城河的狼狈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大人!”胡大勇握紧刀柄,“怎么办?” 林川唇角微勾:“放他们上来。” 血狼卫们压低身形,快速接近城墙根。 最后面的血狼卫,已经扛着云梯跟了上来。 百夫长仰头望了望高耸的城墙,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低声喝道:“上墙后,先杀出一条血路!” “遵命!”众卫低声应和,眼中凶光毕露。 他们将云梯架上城墙,百夫长率先攀爬,粗糙的梯级磨得掌心发烫。 越往上,心跳越快。 城头随时可能射来箭矢,或是砸下滚石。 汗水顺着额头滑入眼睛,火辣辣的疼。 百夫长咬牙忍住,攀爬的速度丝毫未减。 身后,五十名血狼卫如狼群般紧随,云梯被压得吱呀作响。 就在百夫长即将攀上城头时,他突然有些迟疑。 太安静了。 没有喊杀声,没有箭矢破空,只有风吹旌旗的猎猎声。 他猛地翻上城墙,就地一滚,弯刀已然出鞘。 可当他抬头时,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一群战兵弯弓搭箭,已经让出了一片空地。 阿茹公主一袭白衣,静静立在阳光下。 她就这么站在眼前,似乎一直在等着他们。 “殿……下?” 他身后陆续爬上来的战士也都愣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五十余人挤在城头,却无人敢轻举妄动。 空气仿佛凝固。 “穆尔哈,放下武器。”阿茹平静道,“都是自己人。” 百夫长一愣,目光在公主和周围弓箭手之间游移片刻,确认公主没有被对方拿刀威胁,这才把刀缓缓放了下来。 林川暗自松了口气。 看来阿茹对血狼卫有足够的掌控力。 他抬手示意,城墙上的弓箭齐刷刷放下。 “现在,”阿茹对穆尔哈露出一个浅笑,“说说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穆尔哈犹豫片刻,目光在林川身上快速掠过,随即垂下头用狼戎语低声道:“属下是跟着府军来的。我们以为……您被汉人俘虏了。” “说汉话。”阿茹瞥了眼林川。 穆尔哈改口道:“我们跟着汉人府军……来找您,殿下。” “我很好,也很平安。”阿茹微微颔首,“巴图尔也在这里。” “巴图尔大人?!”百夫长猛地抬头,眼中迸发出惊喜,“他还活着?” 阿茹正要回答,城墙下突然传来张百户气急败坏的吼声:“人呢?!怎么没动静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张百户站在护城河边,正踮着脚往城墙上张望。 林川朝独眼龙使了个眼色。 独眼龙会意,一个箭步蹿到垛口边,扯着嗓子喊道:“什么人?大呼小叫的!” 张百户被这声吼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道:“刚、刚才上去的人呢?” “你有病吧?”独眼龙掏了掏耳朵,一脸嫌弃,“哪有人上来?老子在这盯了半天,连只麻雀都没飞过!” 张百户脸色瞬间惨白。 他明明亲眼看着五十多个血狼卫爬上去的,怎么连个屁都没有? 就算杀人,也得嗷一嗓子啊…… 就在这当口,百夫长压低声音急道:“殿下!黑狼部把大酋长扣下了!您若不回去,血狼部就要灭族了!” “什么?!”阿茹脸色骤变。 城下的张百户还在不依不饶地叫嚷,而城墙上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说清楚!”阿茹一把抓住百夫长的护腕,声音发颤,“阿爹现在怎么样了?” “大酋长暂时没事。但黑狼部强占了咱们最好的草场。大酋长不肯让步,他们就把人软禁在黄金大帐……” “巴图尔……他怎么没跟我说。” “前天刚发生的事情,巴图尔也不知道。” 百夫长此刻满腹疑惑。眼前这些全副武装的边军,不仅没有囚禁公主,反而对她还挺尊重。 难道这里……被公主占领了? 可那个独眼龙还在城头跟府军对骂,这诡异的情形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到底谁才是自己人? “大人,怎么办呐?” 护城河边,亲兵小心地问道。 张百户脑袋大的要命:“给我过去,上城墙,我要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大人,咱们的云梯没了……过不了护城河……” “没了?没了就给我去砍木头!做云梯!!!” “可是……大人,咱们这儿没树啊……树都在对面山上呢……” “妈的,你们给我从河里过去!” “从河里过去?” 府兵们面面相觑。 刚刚掉下护城河的几个兄弟,被他们用绳子给拽了上来,浑身臭的要命。 这里面又是淤泥,又是粪便,这怎么过去啊…… “大、大人……” 张百户一把抽出刀来:“给老子下去!!!!” 亲兵一咬牙,回头喝道:“下河!过护城河!” 府兵们望着眼前泛着恶臭的护城河,几乎要哭出来。但军令如山,他们只得硬着头皮,一个接一个跳进淤泥之中。 “噗通!” 第一个府兵刚跳下去,淤泥瞬间没至大腿。他踉跄着想要迈步,却发现另一条腿陷得更深,整个人像根木桩般钉在原地。 “他娘的……”他低声咒骂,伸手去拔腿,结果重心不稳,“啪叽”一声栽进泥里,溅起的黑泥糊了旁边同伴一脸。 “呕——” 那同伴被恶臭熏得脸色发青,终于忍不住弯腰吐了起来。 这一吐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接二连三的府兵开始干呕,护城河里顿时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呕吐声。 “废物!都是废物!”张百户站在岸边暴跳如雷,“谁第一个上去,老子赏十两银子!!” 第111章,放虎归山?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城墙上,铁林堡的战兵们皱着鼻子,观赏着这场闹剧。 “啧啧,这味儿……”二狗捏着鼻子,一脸嫌弃,“比俺三个月没洗的裹脚布还冲。” “你能闻到?”独眼龙仰起脖子,在空中闻了闻。 “你又不是狗鼻子,当然闻不到!”胡大勇从箭垛上探出头,眯着眼睛数了数,“一、二、三……好家伙,吐了八个。” 护城河里,府兵们仍在与淤泥搏斗。 终于,一个瘦小的府兵率先蹭到对岸,他抬起头来,望着高不可攀的河堤。 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大人!”他回过头,“上、上不去啊……” “爬!给我爬!!!!”张百户已经气得魔怔了。 身后另外两名百户对视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 其中一人低声道:“张兄,可命他们搭人梯上去。” 张百户一愣,大喊道:“对,搭人梯!给我搭人梯!!” 府兵们不情不愿地搭起了人梯。 折腾了半个多时辰,终于有十几名府兵气喘吁吁地爬了上去。 一个个浑身淤泥,累得瘫倒在地上。 张百户骂道:“狗日的,愣着干嘛?给我爬上城墙!!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府兵们艰难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城墙边跑去。 还没等他们跑到,只见上面的垛口伸出两根钩索,扣在了云梯上。 接着,云梯被缓缓地拉了上去…… “啊啊啊啊啊——” 张百户怒极攻心,脑袋一晕,直挺挺地栽进了护城河中。 城墙上,阿茹也终于了解了事情的全貌。 身为血狼部的王女,她太清楚黑狼部的盘算了。 狼戎大汗病重多时,新汗人选迟迟未定。整个狼戎十三部,能参与汗位角逐的只有三大战部。父亲当初要她与黑狼部联姻,正是要促成两族结盟,共同对抗实力最强的苍狼部。 可如今…… 联姻对象已死,血狼部又接连折损精锐,黑狼部终于撕下了伪善的面具。 她几乎能想象到族中的景象:愤怒的族人举着弯刀要讨个说法,而失去首领的血狼卫就像没有头狼的狼群,要么在混乱中选出新首领,要么……就被其他部落分食殆尽。 “殿下……”百夫长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没有您坐镇,族里已经乱了三日。黑狼部的人就驻扎在草场附近,说是要帮我们维持秩序……” 阿茹闭上眼睛。 她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就像狼群会趁着头狼虚弱时发起挑战,草原上的部落更替从来都伴随着血腥。父亲被软禁在黄金大帐,血狼卫群狼无首,这正是黑狼部等待多年的机会。 可是……如今她自己,已经是身不由己…… 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我可以帮你。” 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猛地转过头,迎面撞向林川的目光。 “什么?” 她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她死死盯着林川,试图从他平静的面容上找出一丝戏谑的痕迹。 可是并没有。 林川的目光,无比认真。 “你……说什么?”她颤声问道。 林川笑起来:“我说,我可以帮你,守住血狼部。” “条件呢?”阿茹下意识地问道。 “条件?我想想啊……” 林川思索片刻,“不如……统一整个狼戎部落?” 阿茹表情一滞:“你疯了?” “我很清醒。”林川的声音忽然沉了下来,他转身指向城墙外草原的方向,“我不喜欢现在的狼戎,不是因为仇恨,而是因为愚蠢。” 阿茹皱了皱眉头。 林川没有在意,继续说道:“你们明明有最肥美的草场,最健壮的牛羊,却非要年复一年地南下劫掠。你们会锻造最好的弯刀,却用来砍向邻居的帐篷;你们能驯服最烈的野马,却只会骑着它们来践踏我们的麦田。这样的狼戎……我不喜欢。” 阿茹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她看到林川眼中燃烧着某种她从未见过的东西。 “如果你愿意听我的……”林川转身直视着她,“我们可以让狼戎的牧民不再靠劫掠过冬,让你们的铁匠不再只打造兵器,让草原上的孩子夜里不会做噩梦……这样的狼戎,统一起来才有意义,不是吗?” “可你怎么帮我?你……只是……” “只是个百户?” 林川笑了笑,“你们血狼部,一开始也只是个小部落而已。狼群能不能在草原立足,拼的可不是数量,而是牙齿……巧的是,我有天雷。” 阿茹的脸色突然惨白。 那个噩梦般的夜晚再次浮现在眼前。震耳欲聋的轰鸣,刺目的火光,战马惊恐的嘶鸣,还有那些在爆炸中血肉横飞的勇士…… “你……”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要用那个对付我的族人?” “天雷只是工具。”林川摇摇头,“就像你们的弯刀可以杀人,也可以宰羊。我可以用它炸平黑狼部的王帐,也可以……帮你们开辟新的水源。” 阿茹沉默下来。她虽然不懂天雷如何开辟水源,但林川的意思她听明白了。 “可你为什么要帮我?” 林川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袖口:“因为……我是你主人?” “大胆!”穆尔哈猛地拔刀出鞘,怒目圆睁,“敢对公主不敬!” “穆尔哈!”阿茹大声喝止,“他说的没错。” 穆尔哈的刀尖猛地一颤,满脸不可置信:“殿下?!” “放下刀!”阿茹盯着他,声音冷得像冰。 弯刀缓缓归鞘,但穆尔哈的眼中仍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他的目光在林川和阿茹之间来回游移,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林川冷笑一声,连个眼神都懒得给穆尔哈。 他盯着阿茹:“我帮你,是因为一个统一的狼戎比一盘散沙更好控制。” 阿茹的胸口剧烈起伏,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 “可你……会放我回去?” “对。”林川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 “大人!”胡大勇赶紧上前一步,“这事儿……是不是先跟将军商量一下?” “不必。”林川抬起手来,摇了摇头,“事后我自会向将军请罪。” “可这……”胡大勇压低声音,几乎是咬着牙说,“放虎归山啊大人!” 阿茹忽然轻笑出声:“连你的部下都知道,你这是放虎归山。” 林川面不改色,只是微微眯起眼睛。 “虎?”他的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我放回去的,只会是头戴王冠的狼。” 第112章,该收拾府军了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快快快,救大人啊!” 府军们七手八脚地将张百户从污浊的护城河里拖拽上来。 另外两位百户捂着鼻子,眼中充满了嫌恶。 “参将派咱们带三个百人队来,就是要压住他们的气焰。” 其中一位百户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现在损了颜面,空手回去,怕不是要挨三十军棍!” 另一位百户啐了一口,低声道:“那怎么办?难不成真要打?” 先前说话的百户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左右环顾后,凑近道:“方才……五十个血狼卫已经摸上了城墙,若咱们现在动手,便师出有名,给他们按上一个私藏鞑子的罪名……” 他抬手在颈间一横,做了个斩首的手势。 另一人先是一愣,随即狞笑起来:“兄长高明!” 话音未落,忽听“轰隆”一声巨响,吊桥砸落下来。 城门洞开,四五十名战兵鱼贯而出,迅速列阵。 独眼龙执盾站在前头,厉声喝道:“我家大人说了,再不走,休怪刀箭无眼!” 那百户眼中精光一闪,狂喜道:“城门大开,天赐良机!还等什么?” “杀!”两百余人齐声呐喊,如潮水般向城门涌去。 城墙垛口后,二狗把硬弓拉得吱嘎作响,又悻悻松开:“他奶奶的,这距离,老子闭着眼都能射爆他们眼珠子!” 胡大勇叼着根草直乐:“愿赌服输,憋着吧!大人要练新兵蛋子,咱们就安心看大戏。” 刚才林川让他们几个剪刀石头布,赢的就带着自己的总旗队下场。 独眼龙这厮平日赌钱十赌九输,偏偏刚才猜拳时跟中了邪似的,连赢七把,乐得活像只被蜜糖糊了脑门的狗熊。这会儿正带着总旗队在城下等着军功送上来。 自打跟着林大人,最早那批战兵个个都发了横财。 尤其是胡大勇等人,这几个月来,已经攒了数百两银子的身家,堪比地主小财。 如今五十人对将近三百人,对手虽然不是鞑子,可这军功算下来,那也是杠杠的。 三支百人队的冲锋,若是攻打一座真正的城池,其实远远不够。不过此刻面对一座建在山谷口的孤零零的城门,乌泱泱冲过去,着实有几分唬人。 人群在呐喊着,平日里总是自觉高人一等的府军,在面对传说中的边军,即便有些人心中胆怯,看着六比一的悬殊,心里的那一点点害怕,也化作了狂热。 只是在距离越来越近时,看着纹丝不动的边军阵型,有人还是清醒了过来,试图停下脚步。 可是已经晚了。 如同海浪拍在礁石上,瞬间被击碎成浪花。 冲在最前头的府兵们,举着刀盾还没砍砸下去,就被迎面而来的矛阵戳穿。 呐喊声瞬间变成哀嚎,有人脚步迟疑片刻,被后面的人挤着往前,有人摔倒,有人哭喊,更多的人前赴后继,撞上了枪阵…… “变阵!” 人声的嘈杂中,独眼龙一声大喝。 五支小旗队闻令而动,如同五把钢刀,直剌剌地将蜂拥而至的府兵们劈开。 这些在铁林谷特种战训下打磨出来的战兵,此刻长矛手在前,刀盾手护翼,开始释放出恐怖的战斗力。 “杀!”战兵们爆发出震天怒吼。 一个照面间,就有三十多名府军惨叫着倒下。 吊桥头上,两名百户和他们的亲兵们脸色煞白。 他们眼睁睁看着三百人的冲锋阵型在眨眼间土崩瓦解。 “稳住!都给老子稳住!” 一名百户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可根本没人听他的。 前方突然传来“嘎吱嘎吱”的绞盘转动声。 城门里的边军,竟然在缓缓收起吊桥! “完了……”另一名百户面如死灰。 溃逃的府军们挤作一团,有人哭喊着往吊桥上冲,却被升起的桥面撞落下去;有人试图拼命,却转眼被砍翻在地;更多的人在绝望中跳进了护城河。 独眼龙抹了把脸上的血迹:“不想死的,都滚下去!” 如同狼群驱赶羊群一般,把府军们往护城河里撵。 胡大勇在城墙上看得真切,摸着下巴盘算:等这厮领了赏银,定要骗他去校场比试一下。那块青条石下的赌注,少说能再赢他十两赏银。 外面的哭喊声还在持续。 铁林谷里,林川已经着手安排阿茹回草原的事情了。 这一步棋,走得让他自己都觉得惊险。 最大的风险,莫过于阿茹回到草原后翻脸不认人。若她背信弃义,林川将难逃将军责罚,甚至会被王户部扣上一个通敌的罪名。 但林川依然决定赌这一把。 他赌的是狼戎各部之间根深蒂固的嫌隙和猜忌。 血狼部与黑狼部已经反目,而阿茹作为血狼族首领之女,绝不会甘心臣服于仇敌。 更重要的,他赌的是阿茹的品性。这个女人能为了巴图尔活命甘愿为奴,就证明她骨子里重情重义。如今血狼部在黑狼部的压迫下苟延残喘,她若有机会翻身保全族人,绝不会放过。 狼在绝境时,才会露出最锋利的獠牙。 而阿茹,正是那头被逼到悬崖边的母狼。 若阿茹真能带着血狼部搅乱黑狼部的布局,那么鞑子切断边军粮道的计划就会出现漏洞。到那时,边军便能抓住机会反击,甚至扭转战局。 机会,从来不是等来的,而是搏出来的。 至于未来如何,阿茹若能带着血狼部崛起,是否会臣服于他,林川并不在意。 他只知道,打铁还需自身硬。 他能扶阿茹起来,自然也能让她万劫不复。 “后天一早,你就动身。” 木屋里,只留下林川和阿茹两人。 林川把一幅羊皮地图摊在桌上,说道:“我会派一队精锐,跟着你进草原。一个月之后,他们会返回铁林谷。” “为什么是一个月?”阿茹微微皱眉。 “一个月后,夏粮收获,如果我是黑狼部首领,就不会拖这么久。”林川抬眼看她,“他们要集中精力南下,就必定会在一个月之内,搞定血狼部。所以,留给你的时间,只有这一个月……” 阿茹沉默片刻,点点头。 “血狼卫,都跟着你回去……至于巴图尔……他的伤势不轻,就留在铁林谷治疗。等伤好了,他想走就走,我不会为难他……当然,你如果理解为我把他扣下当人质,也没问题。” 林川说着自己的想法,压根没有和她商量的意思。 阿茹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好。” “有件事我想提醒你。”林川看了她一眼,“我的人,只负责操控天雷。他们会配合你的行动,却不会替你去送死,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阿茹犹豫了一下:“我……会把他们当族人对待。” “……好……你是王女,汉人有个成语叫’一言九鼎’,希望你说到做到。” “我向长生天起誓……” “嗯……还有一点,你心里既然做好准备,该下狠手的时候,不要犹豫……女孩子,容易婆婆妈妈的……” “婆婆……妈妈?” “不是那个意思啊……” “那是什么意思?” “……重点不是这个,说正事儿,你给我讲讲黑狼部的情况……” 夜幕降临,芸娘进来点灯,顺便送来两份晚餐,然后一声不响地离开。 两个人的交谈,不知道怎么就变得有些絮絮叨叨。 林川一边仔细询问着,一边尝试着把自己很多想法讲给她听,阿茹时而皱眉,时而点头,时而若有所思,显然也在认真地听着,只是有些内容似懂非懂。 心里对眼前这个汉人将领的观感,也明显地在发生着变化。 血狼部…… 似乎真有翻身的可能…… 第113章,参将之怒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乌云渐起。 从清平县往东北,去往青州的官道上,一支残兵败将踽踽而行。 这支原本威风凛凛的府军队伍,此刻却个个垂头丧气,他们身上的棉甲沾满泥污,有些人的头盔都不知丢在了何处,更有甚者,连兵器都丢了。 队伍中间,一辆破旧的板车吱呀作响,车上躺着昏迷不醒的张百户。 他的甲胄上还沾着护城河里的污秽,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腥臭味。 “呕——”张百户突然睁开眼,喉头一阵翻涌,张嘴就吐出一滩黄水。 等到发现嘴里满是烂泥的腥臭味,脑袋一偏,又是嗷嗷地吐了起来。 “大人醒了!” 旁边的亲兵连忙递上水囊,却被张百户一把推开。 “这是……怎么回事?” 张百户沙哑着嗓子问道。 他记得自己脑袋一晕,掉进了护城河里。 怎么再睁开眼,就变成这般狼狈模样了? 亲兵低着头:“回大人,咱们……咱们败了。折了七十多个弟兄,剩下的也好多挂了彩……” 张百户艰难地支起身子,目光扫过官道。 稀稀拉拉的队伍不过百余人,个个浑身烂泥,哪还有半点府军的威风? 太阳穴突突直跳:“王百户和李百户呢?” 亲兵低声道:“那两位大人……跑了。” “跑了?!”张百户猛地瞪大眼睛。 眼前一阵发黑。 亲兵战战兢兢地递上水囊:“大人,咱们……怎么办啊?” 张百户有些喘不上气,他一把接过水囊,直接浇在脑袋上。 出发前,张参将下了死命令,要他们配合血狼卫找到许百户和公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否则的话,就提头来见。 如今这般落魄,非但人没找到,连那五十名血狼卫也没了。 血狼部必定大怒,而承受了怒火的张参将,也只能把责任都推到他们身上。 那两个混蛋倒是机灵,知道回去必死无疑…… 老家妻儿的面容在脑海中浮现,还有藏在后院老槐树下的三百两雪花银,够下半辈子了。 而自己这边,还有一帮兄弟,又有刀枪。 天大地大。 既然在西梁王这里混不下去了,还可以去别的地方讨生活…… “走!”张百户咬牙道,“叫兄弟们调头,往南,走江州线!” 亲兵愣了愣:“去……去江州?” “对!”张百户点点头,“把甲衣都脱了,咱们有人有刀,去抢贩私盐的商队!” “要是……有不愿意跟着的呢……” “不愿意的……就收拾掉!免得泄露了咱们的打算……” …… “废物!废物!废物!!!!!!!” 张参将府中,一声声暴怒的咆哮震得窗棂嗡嗡作响,紧接着便是“哗啦”一声脆响,青瓷茶盏在地上摔得粉碎。仆人们战战兢兢地缩在廊下,大气不敢出,生怕被盛怒的主人当作泄愤的工具。 “一个小小的铁林堡,竟折了我四个百户?!”张参将双目赤红,手中腰刀胡乱挥舞着,所过之处,桌椅屏风尽数被劈裂,“说出去,谁信?!谁信!!!” 一刀狠狠砍在柱子上,木屑飞溅。 “他林川到底是哪路神仙?三头六臂不成?!”他咬牙切齿,把眼前的柱子当成了林川,又是一刀劈了过去,“还是说,他天生就是我张家的拦路狗?!!”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亲兵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大、大人!” 张参将猛地转头:“又出什么事了?!” 亲兵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道:“刚、刚打听到消息,有人在南边的官道上瞧见一帮人,全部穿着便装,手执军械,往江州方向去了……推测是张百户他们……” “好……好得很!”张参将瞳孔骤缩,“即刻派出追兵,沿途截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亲兵答应一声,“还、还有一事……” “什么事?”张参将冷声道。 “秦同知派人送来消息,说查出来了,张员外……死在林川手里……”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张参将站在原地,脸上的怒意渐渐被一种可怕的平静取代。 这么多日的不安与猜测,终究变成了现实。 林川啊林川…… 你当真以为自己身在边军,就能横行无忌了?? 这里可是青州,西梁王的地盘…… 至于你,不过是老子随便一脚就能踩死的蝼蚁…… 他缓缓抬起眼,嘴角扯出一丝森冷的笑意。 “传我命令!” 他转身走向案桌,抓起一支令牌,扔给亲兵, “调集本部兵马,三日后,我要亲自踏平铁林堡!” 与此同时,同知府内。 知了在树上叫的让人烦躁不安。 秦同知在书房里来回踱步,额头上的冷汗擦了又冒。 “父亲,喝口茶定定神。”秦砚秋端着茶盏进来。 “秋儿啊……”秦同知接过茶盏的手微微发抖,“林大人为何要让我去传这种消息?这不是明摆着要激怒张参将吗?他一个百户,如何抗衡手握重兵的参将?这……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父亲怕是多虑了。”秦砚秋微微一笑。 她抬起手来,轻轻为父亲抚平衣襟上的褶皱,低声道:“林大人既然敢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您想,经此一事,张参将还会怀疑您与林大人有所勾结吗?” 她走到窗前,望着铁林堡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 秦同知叹了口气:“可是,这个举动未免也太过唐突。激怒了张参将,只能引来灾祸……还是说,林大人他另有所图?” “父亲可曾见过猎人捕蛇?”秦砚秋笑道,“女儿听说,最好的法子,不是漫山遍野去寻,而是在蛇洞口放一只肥美的老鼠……” “你是说……林大人要拿这个消息,引蛇出洞?”秦同知皱起眉头,“难道他不知道这条蛇,有多狠毒?张参将手握兵权,又岂是他一个小小的铁林堡敢挑衅?” “女儿也只是猜测而已……或许林大人要的,就是让张参将倾巢而出呢?”秦砚秋轻轻摇头,“只是这背后的深意……女儿就猜不到了。” 夜更深了,乌云渐渐遮蔽了月光。 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 …… 第114章,铁林谷托付给你了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朝阳初升时,持续整夜的大雨终于停歇。 铁林谷外的战场上,雨水将满地血污冲刷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几处低洼处还泛着淡淡的红色,仿佛前日那场厮杀从未发生过。 林川站在城墙上,目光追随着护送阿茹远去的马队。 那支队伍越走越远,渐渐变成天边的一串黑点,他却久久没有回头。 晨风拂过,带着雨后泥土的清新气息,却吹不散他眉间的凝重。 “大人,秦大人已经把消息送过去了。” 胡大勇踩着湿滑的台阶走上城墙,压低声音道,“只是……南宫先生当真料定那张参将会出兵?他好歹是青州主将,不会这么轻易上钩吧?” 一旁的南宫珏闻言,轻笑出声:“胡伍长有所不知。据血狼卫所讲,张参将如今已是穷途末路。府军指挥使对他屡屡失手早已不满,若这次再办砸了差事,怕是那一身参将盔甲都要扒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铤而走险。” 林川点点头,目光转向东北方向。 连日来,各方的消息汇总在一起,拼凑出一幅触目惊心的图景—— 青州官场早已腐朽入骨。 知府与指挥使沆瀣一气,暗中与鞑子往来密切。 他们本应该是两条支撑青州的梁柱,如今却成了被蛀空的木头,从根本上动摇了这座边陲重镇的根基。城中的粮仓、武库、城防布置,恐怕早已被他们双手奉予鞑子。 而眼下大战在即,这座扼守粮道咽喉的城池,随时可能变成插在边军后背的尖刀。 一旦青州有变,整条补给线就会像被斩断的大动脉,西陇卫、鹰扬卫、黑石卫、虎贲卫,都将沦为困兽,在鞑子的铁壁合围中被一口口吃得干干净净。 远处山巅映着朝阳,折射出刺目的光芒。 林川眯起眼睛,仿佛看到战火即将染红这片苍穹。 “怀瑾!”他突然开口。 “大人有何吩咐?”南宫珏应声道。 “没什么要紧事。”林川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远方,“过两日……铁林谷就托付给你了。” 南宫珏整了整衣袖,郑重其事地躬身行礼:“大人放心,属下若丢了铁林谷,便把这颗脑袋赔给大人。” “丢倒是不至于丢……”林川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只是……你要格外当心。” 南宫珏诧异地挑了挑眉:“大人何时变得这般……婆婆妈妈?” “我有吗?”林川扭头看向一旁的胡大勇。 胡大勇抱着膀子,毫不犹豫地点头:“有!特别有!” 南宫珏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轻笑道:“大人这般伤感,莫不是……舍不得那位白鹿公主?” 林川明显一怔,随即有些狼狈地别过脸去。 “胡说什么!”他轻咳一声,“我只是担心铁蛋他们……可别出什么岔子。” “大人尽可宽心。”南宫珏笑道,“他们带了那么多雷,就算遇上鞑子主力,也够炸出一条生路,把命带回来。” 林川轻轻“嗯”了一声,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向东北方向。 “大人,那将军那边……”胡大勇小心问道。 林川收回目光,点点头:“我今日便去大营,向将军请罪。” 回到屋里,芸娘服侍他穿上战甲。 “相公,你不是说这身战甲是将军所赠,要留着传家?” 芸娘仔细地系紧战甲的束带,“为何今日要穿上了?” “你不懂。”林川低头看着她,笑道,“穿着这身甲,将军就不舍得揍我了。” “将军为什么要揍你?”芸娘手上的动作突然顿住,一脸担忧地问道,“是因为你放了阿茹姑娘?” “阿茹姑娘?”林川失笑道,“人家可是堂堂公主……” 芸娘撇撇嘴,继续低头整理甲胄:“我看着跟咱们也没什么两样……还没秦姐姐生得俊呢。” “哦?”林川眉毛一挑,“你觉得秦姐姐好看?” “那当然!”芸娘认真地数着手指,“秦姐姐比芸娘好看,还聪明。陆姐姐也比我好看,还那么厉害,不过比不上秦姐姐。我们三个里头,就数芸娘最丑了……” 林川握住她的手:“胡说。在我眼里,芸娘最好看。” “相公就会哄人开心。” 芸娘嘴上这么说,脸颊却悄悄飞上两朵红云。 “我是说真的。” “当真?” “千真万确。” “那……”芸娘狡黠地眨眨眼,“相公一定是眼瞎了。” “……”林川有些无语。 “嘻嘻,”芸娘突然扑进林川怀里,“芸娘知道,相公最疼我了。” 林川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沉默片刻,说道:“过两天……你回柳树村住些时日吧。” “为何?”芸娘猛地抬头,“你出门便出门,为何要我回去?娘和婆婆都在这里……” “你们都回去看看。”林川的目光飘向窗外,“检查下老屋可有漏雨…若有的话,我好找人修缮…” “相公!”芸娘突然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尖,“你从小到大,一说谎就爱摸鼻子。” “啊?有吗?” “嗯!”芸娘用力点头。 “……”林川无奈地叹了口气,“总之,听话。” “那好吧!”芸娘乖巧地应着,却在转身时悄悄抹了抹眼角。 她知道,相公每次这样嘱咐,定是要去做极其危险的事。 林川去了大营。 待他归来时,已是子夜时分。 铁林谷的灯火早已熄灭,只有巡夜的士兵举着火把,在城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谁也不知将军是否责罚过他。 时间又过了一天一夜。 晨光再次洒落铁林谷时,谷中已是一片忙碌景象。 妇人们生火做饭的炊烟袅袅升起,工匠们敲打木料的声响此起彼伏。只是细心的人会发现,往日天不亮就喊杀震天的校场,今日却出奇地安静。 只留下南宫珏一袭青衫,独自立在城楼上,身后只跟着一个小旗的战兵。 偶尔有劳作的百姓抬头张望,也只是匆匆一瞥,便又低头忙起自己的活计。 在这片新开垦的土地上,每个人都怀着最朴实的愿望:早一日垦出良田,早一日盖起遮风挡雨的屋舍。当茅草覆顶,土墙夯实,装上结实的木门和窗棂,那才算是真正有了家。 至于战兵们去了何处,对他们而言,远不如多垒一面土墙、多耕一垄荒地来得重要。 青州城。 城门大开,府兵们披甲执锐,接踵而出。 张参将麾下三个千人队,悉数出动。 目标直指铁林谷! 第115章,智取青州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青州城外十里处的密林中。 林川半蹲在一丛茂盛的灌木后,手指轻轻拨开眼前的枝叶。 山下官道上,黑压压的府军队伍正蜿蜒前行,如巨蟒缓缓爬过山麓。 人声嘈杂,战马的嘶鸣声隐约可闻。 几个骑马的军汉时不时催马小跑一段,又勒住缰绳回头张望。 步卒们三三两两地走着,有人把长枪当拐杖拄着,有人干脆把皮甲解开透风。几个老兵油子凑在一块,不知传看着什么,时不时发出猥琐的低笑。 “他娘的,走快些!”一个百户骑着马从后面赶上来,手里的马鞭虚抽一记,“晌午前到不了清平县,大伙儿都别想吃午饭!” 这话倒是起了些作用,队伍稍稍紧凑了些。 不过也就是一阵,走出去没几步远,又恢复了原样。 辎重队那边更热闹,几个推车的辅兵骂骂咧咧的,车轮卡在沟里半天出不来。 胡大勇猫着腰摸到近前,压低声音道:“大人,属下数过了,差不多三个千人队。前锋是轻骑兵,中军是步卒,后面还跟着辎重车队。张参将这是把老本都押上了。” 林川眯起眼睛,目光追随着队伍中那面绣着“张”字的大旗。 他轻轻点了点头:“传令下去,按计划行事。” “喏!”胡大勇抱拳领命,转身钻入灌木丛,很快消失在密林深处。 …… 青州城门外,等待进城的乡民早已排起长龙。 湿热的空气里混杂着牲口粪便的酸臭味和人群的汗馊味。挑着新鲜菜蔬的老农、推着独轮车的货郎、牵着瘦驴的脚夫,还有挎着篮子的妇人,密密麻麻地挤作一团。 一个驼背老汉的扁担突然断裂,两筐新摘的青菜撒了一地,引来周围一阵骚动。 “怎么回事?” 城门处的守兵涌了上来。 领头的小旗一脚踹开地上的箩筐,手指在嫩绿的菜叶间翻搅。 “哟,这菜挺新鲜啊。” 话音未落,两根水灵的萝卜已经进了他的袖口。 后面的小卒们有样学样。这个摸走个鸡蛋,那个顺走把干菜,动作娴熟。有个抱着母鸡的年轻妇人被拦住,几个兵痞围着她嬉笑,你一言我一语地掂量着母鸡的分量。 “这鸡怕是有瘟病吧?” “得扣下来查验查验。” 直到妇人颤抖着将几枚铜钱塞进兵丁的手心,他们才意犹未尽地放行。 “轰隆隆——” 远处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数十骑兵疾驰而来。 最前方的骑士身披铁甲,手中马鞭凌空抽出一声脆响:“边军急报!速速让道!” 那小旗刚要上前阻拦,为首的骑兵扬手就是一鞭。 小旗脸上顿时绽开一道血痕,整个人踉跄着栽倒在地。 铁骑如入无人之境,径直冲入城门。 守卫的兵丁顿时乱作一团。还未等他们举起兵器,冰冷的刀刃已经架在了脖子上。有个胆大的刚想反抗,就被一记刀背敲在脑壳上,扑通跪倒在地。 转眼间,城门口的守军就全被缴了械。 “胡伍长,都搞定了!”一名战兵向胡大勇汇报。 “好!”胡大勇点点头,“上城墙,发信号!” 数名战兵爬上城墙,手中黑色大旗迎风展开,用力挥舞了起来。 远处山岗上,亮起一片黑色寒光。 数百名铁甲战兵如潮水般涌来。 他们沉默得可怕,没有呐喊,没有号角,只有铿锵有力的铁甲碰撞声和沉重的脚步在官道上回荡。守门的兵丁们跪伏在地,只能看见无数双战靴从眼前掠过,扬起一片尘土。 没多久,四座城门全都顺利拿下。 …… 同知府内。 秦同知正伏案批阅文书,忽然听见院中一阵骚动。 抬头望去,只见一队铁甲战兵闯入中庭。他先是一惊,待看清为首之人,脸上顿时露出喜色。 林川大步流星穿过庭院,笑道:“秦大人,别来无恙。” “林大人?”秦同知急忙起身相迎,“怎的突然造访?也不遣人先知会一声,下官好……” “事急从权。”林川摆手打断,“我们已经掌握了青州府通敌的罪证,还望秦大人鼎力相助。” 秦同知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下官自当效劳。不知需要如何配合?” “请秦大人即刻签发调令,将府衙所有衙役调离。” “这个……”秦同知沉吟片刻,“下官虽掌缉盗之权,可府衙上下有捕快五十、皂隶四十,另有白役百余,若尽数调离……” “秦大人可有难处?” “倒不是什么难处。”秦同知压低声音,“只怕动静太大,惊动了知府……” “无妨,要的便是惊动他!”林川冷声道。 秦同知闻言会意,当即回到桌前,挥毫泼墨,顷刻便写了一道调令。 他吹干墨迹,将文书递给身旁亲随:“速去传令,就说西门发现私盐贩子踪迹,所有衙役即刻前往缉拿。” 待亲随离去,林川又道:“还需秦大人张榜安民。” “这个容易。”秦同知从案头取出一份空白告示,“下官马上就写。” 他提起笔来,边写边问:“林大人,那府军可有三个千人队在城里……” “已经把他们引走了。”林川笑道,“还得多谢秦大人帮我送信给那张参将。” 秦同知微微一怔,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那番说辞,都是林川精心设计的诱饵。 他苦笑一声:“林大人好算计。那张参将怕是到现在还以为,是下官在给他通风报信……” 青州城外,四座城门悄然换了守卫。 他们身披铁甲,腰悬长刀,沉默地立于城门两侧,目光锐利,却无半分往日守城兵丁的骄横之气。百姓们低着头匆匆而过,战战兢兢,生怕被刁难勒索。一个挑着菜筐的老农不慎绊倒,箩筐里的萝卜滚了一地。还未等他爬起,两名铁甲守卫已快步上前,弯腰帮他一一拾起,甚至还将沾了泥的萝卜用袖子擦了擦,递还给他。 老农吓得浑身发抖,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不敢不敢,不敢劳烦军爷!” 那守卫却伸手将他扶起,和善道:“老丈不必害怕,走路当心些。” 老农呆愣原地,半晌没回过神来。周围的行人也纷纷侧目,窃窃私语。 这青州城的守卫,何时变得这般客气了? 一个卖炊饼的小贩要进城,隔老远就拿出了两个热腾腾的炊饼:“军爷……今儿个还没开张,您行行好……” 守卫却从怀中掏出几枚铜钱,塞进他手里,把烧饼拿走:“开张了!生意兴隆!” 小贩目瞪口呆地接过钱,直到走进城门,才猛地回过神来。 “怪事……当兵的居然给钱了?” 第116章,铁林谷之战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铁林谷外,旌旗猎猎。 三支千人队列阵于谷前,如乌云压境。 战马嘶鸣,人声鼎沸,前锋轻骑来回奔驰,中军方阵刀枪如林,后军弓手引弦待发,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张参将坐在马背上,眯眼望向远处的铁林堡城墙,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一个小小的戍卫堡,还建个城门楼?真是造次……” 城墙上,南宫珏望着城下黑压压的府军,心跳如擂鼓。 他强自镇定,深吸一口气,朝城下喊道:“来者何人?” 护城河前,一名府军亲兵策马上前,厉声喝道:“青州府军张参将率军至此,尔等还不速速落下吊桥!再敢怠慢,定治你们个藐视军令之罪!” 南宫珏眯起眼睛,故作疑惑:“张参将?不知兴师动众来铁林堡,所为何事?” 亲兵冷笑一声:“少装糊涂!我们接到密报,铁林堡私藏鞑子奸细!府军有守土安民之责,识相的,速速叫林川出来回话!” 南宫珏轻摇折扇,语气平和:“实在不巧,我家大人外出公干,不在堡内。张参将若有事,不妨改日再来?” “放肆!”亲兵勃然大怒,马鞭直指城头,“你一个区区文书,也敢在此推三阻四?信不信我大军踏平你这小小戍堡!” 南宫珏“唰”地合拢折扇,脸上笑意不减:“说笑了。此地乃朝廷边军戍堡,岂是说踏平就能踏平的?” 亲兵气得脸色铁青,回头望了望中军大旗,咬牙道:“最后问一次,降不降桥?” “不降。”南宫珏斩钉截铁,“说了不降,就是不降!” 亲兵拍马返回。 张参将冷笑一声,将手一摆:“擂鼓!架云梯!准备攻城!” “咚!咚!咚……” 阵中战鼓骤然响起。 令旗挥动,数十架云梯被推出军阵。 辅兵们推出两台沉重的攻城锤,木轮碾过碎石,发出刺耳的声响。 张参将脚后跟一磕,催动战马往前走去。 长长的踏板重重地砸在护城河上。 “你们敢冲击边军戍堡?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二狗站在城垛后,怒目圆睁,手中铁弓拉满,一箭射出,正中踏板。 “谁敢过来,就是送死!” 张参将冷笑一声,催马上前:“我借你两个胆子!” 话音未落,二狗的第二支箭已离弦而出,精准地射中张参将坐骑的前腿。 战马嘶鸣一声,轰然倒地,张参将狼狈地滚落马下,被亲兵们手忙脚乱地搀扶起来。 “给我上!踏平此堡!”张参将暴吼一声。 黑压压的府兵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喊杀声震天。 云梯一架接一架地搭上城墙。 “南宫先生,你下去!”二狗低声喝道。 南宫珏攥紧手中的扇子,脸色发白:“不,我人在堡在!” 城下杀声震天,府军士卒如蚁群般攀附而上。 “那你退后些,别被冷箭射着!” 二狗顾不上南宫珏,转身一声令下,“射——” 十几名箭手拉弓射箭,箭雨倾泻而下。 爬在最前的府军闷哼着跌落,但后续士卒立即补上,举着木盾继续攀登。 张参将见状,怒不可遏,夺过身旁亲兵的铁弓,拉满弓弦,一箭射出。 一名箭手肩膀中箭,闷哼一声。 “压制城头!” 府军的箭矢如飞蝗般袭来,钉在城砖上铮铮作响。 一群辅兵急匆匆地冲上城墙,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家伙什:“南宫先生,我们也来帮忙守城!” “快帮忙拿盾!”南宫珏喊道,“挡住下面的箭!” 几面铁盾竖了起来,箭手们压力骤减。 云梯上的府兵接连坠落,惨叫声此起彼伏。 城墙狭窄的垛口处,能同时接战的不过十余人,却没有一个爬到顶。 那些攀附在云梯上的士卒,都成了守军箭矢的活靶子。 守军甚至还未动用滚木擂石,仅凭一轮轮精准的箭雨,就将府军第一波百人队的攻势尽数瓦解。箭矢破空的声响中,不断有府兵从半空栽落,重重砸在尸堆上。 张参将阴沉着脸观察战况,这种程度的试探性进攻本就在意料之中。 他抬手一挥,下令:“换攻坚营上——” 护城河前,原本散乱的府军步卒散开,一支铁甲军阵涌了上来,领头的百户向张参将请示了命令,随即大步上前。他也能看出来,城头上的守军绝非易与之辈,这不是寻常的剿匪战,对手可是边军…… 张参将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他也没想到,铁林堡的抵抗会如此强硬,这完全不合常理。 戍堡兵,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城墙上,二狗眯起眼睛,敏锐地察觉到第二波攻势的变化。 这些府军不再是轻装上阵,而是换上了包铁边的厚重木盾,穿着镶嵌着铁片的棉甲。他转头望去,发现己方几名箭手已经手臂发颤,射出的箭矢大多被盾牌弹开。 他深吸一口气,拉满弓弦,瞄准盾牌间的缝隙,一箭射落前头的府军。但这样的精准射击终究是少数,更多的箭矢只能在盾牌上留下浅浅的凹痕。 “南宫先生,要不要扔雷?”二狗喊道。 “等等,再等等……”南宫珏握紧折扇,紧张地望着远方的地平线。 “等什么?”二狗不懂南宫珏什么意思。 “等援军!”南宫珏说道。 “援军?”二狗来不及思考。 不过南宫先生是军师,他是战兵,只管杀人就好。 他抄起长矛,狠狠捅向第一个冒头的府兵,那人惨叫一声栽了下去。 血腥味顿时在城头弥漫开来。 “守住垛口!别让他们上来!” 二狗大喊着,眼角瞥见一名府兵从另一道云梯爬上来。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长矛从侧面刺入那府兵的肋下。府兵瞪大眼睛,二狗一脚将他踹下城墙。 城下的箭矢嗖嗖飞来,二狗缩在垛口后,听见箭簇钉在墙砖和铁盾上的闷响。 他喘着粗气,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 这不是他第一次杀人,但每次看到鲜血喷涌而出,胃里还是会翻腾。 “狗哥!这边!”一个战兵喊道。 二狗转头看见三个府兵已经翻上城墙,正和弟兄们缠斗。他抡起长枪,狠狠砸在一个府兵后背。那人闷哼一声扑倒在地,几个兄弟把另外两人砍翻在地。 厮杀声震耳欲聋…… 第117章,西陇卫驰援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二狗机械地挥舞着长矛,刺、挑、扫,每一个动作都带起一蓬血花。 有个府兵被他刺中大腿,跪在地上求饶,二狗犹豫了一瞬,旁边冲来的战兵已经一刀结果了那人。 “狗哥!”那战兵吼道,“他们不死,死的就是咱们!” 二狗抹了把脸上的血,突然想起那年第一次跟鞑子作战惨状。当时他还只是个新兵,亲眼看着同袍被开膛破肚,肠子流了一地。有个老兵临死前还在喊娘,声音都漏风。 他不怕杀人。 只是习惯了用箭杀人,近距离杀敌,其实很少…… “啊——”二狗突然狂吼一声,长矛狠狠捅进一个刚爬上城墙的府兵胸口。那人抓着矛杆,不可置信地看着二狗,嘴角溢出鲜血。二狗用力一推,将府兵连人带矛一起摔下城墙。 “哈哈哈!”二狗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再来啊!狗崽子们!” 他抓起铁弓,一箭正中一个府兵面门,那人仰面倒下,连带撞翻了身后两个同伴。 “狗哥威武!”年轻的新兵崇拜地喊道。 二狗没有回应,他正死死盯着又一个爬上来的府兵。 那人身手矫健,已经翻过垛口。二狗冲上去就是一箭,府兵举刀格挡,金铁交鸣声中,二狗咬牙又是一记斜劈,这次府兵没挡住,弓梢将整张脸撕开,鲜血喷了二狗一脸。 温热的血顺着脸颊流下,二狗舔了舔嘴角,咸腥味让他更加亢奋。 城墙上的守军渐渐稳住了阵脚,将冒头的府兵一个个捅下去。 尸体在城下堆成了小山,后面的府军攻势明显缓了下来。 “他们怂了!”二狗啐了一口血沫,转头对南宫珏喊道,“要不要杀出去?” “啊?”南宫珏靠在后墙边,听到他的话,愣了愣。 “不不不不不不,不出去——” “狗哥,他们又上来了!”一名战兵喊道。 “南宫先生,你还不下去?!”二狗大喝道。 南宫珏腿有些软,赶紧扶住垛口:“我不下!!援军应该快到了……” 战兵们面面相觑:“哪来的援……”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道悠长的号角声。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去—— 地平线上,黑压压的骑兵如潮水般涌来。 铁甲在阳光下泛着寒光,马蹄声如闷雷般由远及近。 “是西陇卫!”二狗眼中精光大盛,“杀啊——” 战兵们士气大振,刀枪齐出,将几个刚刚冲上城墙的家伙捅了下去。 城下,张参将猛地回头,脸色骤然煞白。 “这不可能!!!” 西北方向的地平线上,旌旗猎猎,遮天蔽日。 悠长的号角声穿透天际,伴随着闷雷般的马蹄声。黑甲铁骑如潮水般涌来,最前方,一面绣着“陈”字的猩红大旗在风中怒展。 陈字旌旗裂朔风,远山铁骑踏苍穹。 西陇黑云摧敌阵,卫戍边关第一功! “陈远山!西陇卫!!!” 铁蹄踏起的烟尘直冲云霄,在阳光下翻滚成遮天蔽日的黄土帷幕。 长枪如林,锋利的枪尖在行进中闪烁着寒光。 张参将浑身剧颤,他再怎么跋扈,心里也清楚,陈远山的亲卫铁骑,是能跟鞑子正面硬碰硬的百战精锐! “撤!撤退!”手中马鞭用力抽下,张参将拍马就跑,“快撤——” 但为时已晚。黑甲洪流已经分成三股,如同死神的镰刀,狠狠斩向府军后阵。 “是陈将军!陈将军亲自来了!”二狗大喊一声。 守军瞬间沸腾,有人痛哭失声,有人跪地长拜不起。 林大人是陈将军破格提拔的嫡系!边关谁人不知? 今日将军竟为铁林谷亲自率兵驰援,这份殊荣足以载入边军史册! 南宫珏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望着越来越近的骑兵,心中暗叹: 大人这一招,当真是胆大包天啊! 自己率兵直取青州,反倒让陈将军来救铁林谷? 这简直是疯了…… 可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陈将军竟然同意了! 疯了,全都疯了! 南宫珏苦笑着摇头。 但看着城下张参将仓促逃命的背影,他又忽然觉得…… 这疯劲, 疯得恰到好处。 张参将身边的府军最先骚动起来。有人突然丢下武器,发疯似的往侧面逃去。这个举动引发了连锁反应,原本还算严整的军阵像被捅破的蚁穴般炸开。后阵的弓弩手们茫然转身,就被重骑兵瞬间轰散,血肉横飞。 西陇卫的铁骑劈进府军后阵,瞬间刺穿了弓兵队和辎重队。包甲的战马冲撞之下,粮车四分五裂,箭矢木箱轰然炸开。 “不许退!结阵!结——” 一名百户的吼声戛然而止。 前锋铁骑已经杀到,三匹披甲战马并排撞进人群,将他和身边的亲兵一起踏成肉泥。 “饶命啊——” 府军中有人发出绝望的呐喊。 这支陈远山亲手调教的重骑,在边关素有“铁骑过处,寸草不生”的凶名。 “娘啊!” 一个年轻的府军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身边的同伴扔下长枪,转身就跑,却被飞驰而过的骑兵一刀削去了半边脑袋。 后阵的残兵还在拼命往后逃窜,有几十人侥幸钻出了包围圈,但西陇卫铁骑不给他们活命的机会。长刀如林,开始像绞肉机一般稳步推进。 屠杀开始了。 张参将的亲兵队试图结阵抵抗,但面对这样的铁骑洪流,临时组织的枪阵如同儿戏。那面“张”字大旗被一名西陇卫骁骑一枪挑断,旗面飘落,瞬间被马蹄碾碎。 这片刻间,原本气势汹汹的三千府军,就像被赶进屠宰场的羊群。他们中间不乏善战的老兵和低阶军官,当铁骑碾压过来时,有人还嘶吼着组织抵抗:“结圆阵!长枪手在外——” 然而毫无意义。 因为他们面对的……是西陇卫。 残存的府军,彻底崩溃。 有人跪地求饶,有人扔下武器狂奔,更多人像没头苍蝇般在包围圈里乱撞。 铁林谷城墙上,守军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摧枯拉朽的骑战。那不是厮杀,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狗哥,咱们什么时候……也能这么厉害?” 一名箭手颤抖着问道。 二狗眼含热泪,一巴掌拍在他头盔上。 “你他娘的傻啊?咱们是箭手! 第118章,皇商的资格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青州府衙。 后衙书房内,知府周亭儒端坐案前,几位青州豪商分坐两侧。 小厮端上茶点后悄然退下,屋内只剩茶香袅袅。 “诸位!”周亭儒轻抿一口茶,开门见山,“朝廷与女真的和议……大家都知道了吧?” 盐商郑老爷开口道:“在下听说,燕云三州划作互市之地,边关榷场重开……” “互市?”周亭儒冷笑一声,“明说了吧,这三州,就是割给女真的!” 堂内顿时一片哗然。 “这……”几位商人面面相觑,脸色都变了。 周亭儒慢悠悠地提起茶壶,给自己续了半杯,看着碧绿的茶汤注入杯中,才继续道:“这还不算完。每年还要给女真三十万两白银、十万匹绢、五千斤贡茶、两万斤贡酒……” 绸缎庄赵掌柜皱了皱眉:“十万匹绢?这要摊派到各州府吧?” “正是。青州分得两万匹。”周亭儒端起茶盏,“价格按往年惯例,市价的七成。” 赵掌柜苦笑一声:“七成?连本钱都不够!” “赵兄莫急,”周亭儒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接下这差事,便是皇商。盐引、漕运的特权,还怕补不回这点差价?” 众人神色各异,茶商李老板忽然开口:“大人,这五千斤贡茶,怕是要从江南征调吧?” “嗯。”周亭儒点头,“要说这茶,还是江南的好。只不过这酒……” 他话锋一顿,嘴角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怎说?”几位商人不由得前倾了身子。 周亭儒笑了笑:“诸位也都知道……这女真也好,鞑子也罢,一个在东北,一个在西北。那苦寒之地,寒冬腊月里最爱的就是一口烈酒。朝廷本想把这两万斤贡酒的差事大半分给南边,可他们既拿了贡茶的生意,若再独占贡酒,未免太过偏颇。” “那大人的意思是……” “咱们王爷力推咱们青州的杏花村,东平王却执意要用竹叶青,还有大臣推荐香泉、锦江春,总之,都是各家自己的买卖,谁都想分一杯羹……这事儿,得到中秋节才能定下来。” “大人……”郑老爷忽然压低声音,“说起这酒……前些日子隆昌酒楼新出的’将军醉’,您可曾尝过?” 周亭儒眉梢轻挑:“哦?本官倒是未曾听闻。” 赵掌柜连忙接话:“那酒当真了得!入口醇厚绵长,回味甘洌,饮后浑身暖意,却不烧心。”他咂了咂嘴,似在回味,“前日宴请几位北地客商,喝掉整整一坛。” 李老板点点头:“在下也尝过。论烈度,比杏花村更胜一筹;论醇香,又不输竹叶青。若是能献作贡品,想必能让女真贵人满意。” “比杏花村还好?”周亭儒指节在案几上轻叩两下,“这酒……什么来路?” 众人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赵掌柜笑道:“那隆昌号的陈掌柜嘴紧得很,任是旁敲侧击,硬是问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呵……”周亭儒轻笑一声,“有这等好物,自然是要捂紧了。” 众人会意,顿时笑了起来。 周亭儒问道:“诸位可知为何各地都在争这贡酒的生意?” 他环视众人:“往年这贡酒不过是个赔本买卖,价格压得比市价还低三成。可如今西梁王和东平王争得头破血流,诸位以为只是为了那点酒钱?” 李老板拱手道:“还请大人解惑……” “这岁币啊,只是一方面。”周亭儒笑道,“如今世道不安生,粮价上涨,酒价更是节节高,这贡酒的生意,就是实打实的皇商特权。说白了,盐引、漕运、边关榷场……哪一样不是金山银海?” 赵掌柜眼中精光闪动:“如此说来,这倒是个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正是。”周亭儒环视众人,意味深长道,“若能将这贡酒生意帮王爷拿下,青州四门商路皆可畅通无阻。到那时,在座诸位的银窖,怕是要扩建才够用了……” “大人明鉴!” “还请大人多多提携!” 众人纷纷起身作揖,脸上堆满谄笑。 就在这其乐融融之际,一名随从急匆匆闯了进来,附在周亭儒耳边低语几句。 “什么?”周亭儒脸色微变,“有这等事?” 他看了眼众人好奇的目光,强自镇定地笑了笑:“诸位慢用,本官去去就来!” 匆匆来到廊下。 周亭儒一把拽住随从:“到底怎么回事?” “回大人!”随从压低声音,“说是秦同知下了调令,西门发现私盐贩子踪迹,把人全都调走了。” “私盐?”周亭儒眉头紧锁,“本官何时下过查私盐的……” 话音未落,他突然僵在原地。 院门外,一队战兵如黑潮般涌入,转眼间,便控制了衙门的各个要道。 这些士卒身披铁甲,腰佩制式长刀,分明不是府军的装束。 “你们……”周亭儒声音颤抖起来,“是何人麾下?” 林川踏步上前,铁甲铿锵作响:“可是青州知府周大人?” “正是本官!”周亭儒强作镇定,“你是何人?” “西陇卫林川,奉陈将军之命,缉拿叛军。”林川展开手中盖着朱红大印的文书,“为周大人安危计,还请暂留府衙,不要外出。” “放肆!”周亭儒猛地提高声调,“本官乃朝廷命官,你一个小小百户,安敢如此无礼!青州太平之地,何来叛军!” 林川不紧不慢地收起文书:“青州府军张参将勾结鞑子,率军攻打我边军戍堡……证据确凿。” “勾、勾结鞑子?”周亭儒脸色瞬间变了。 林川忽然上前一步:“此事......周大人可知情?” “军中事务,本官怎会知晓!”周亭儒慌忙后退,“林百户此言,莫非是在怀疑本官?” “周大人不知情最好。”林川笑起来,“免得引火烧身……勾结鞑子,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周亭儒面色阴晴不定,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林百户,此地乃是青州府衙,西陇卫查叛军,为何不去府军大营?还是说……你们镇北军如今已经狂妄到,敢骑在西梁王头上撒野了?” “周大人,您这话可就折煞下官了。”林川摇摇头,“下官只是个百户,什么都不懂,唯一懂的,就是执行军令!陈将军也是体恤周大人,听说周大人与张参将私交甚笃,怕大人一时情急,做出什么糊涂事来,这才命在下带人来保护大人!” 说着突然厉喝一声:“来人!” “在!” “送周大人回后院——” 林川盯着周亭儒瞬间惨白的脸色,一字一顿道, “好、生、休、息!” 第119章,活捉张参将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官道上,十余骑正仓皇逃窜。 张参将伏在马背上,手中的马鞭狠狠抽打着战马的臀部。 他的头盔早已不知去向,发髻散乱地披散在肩头,胯下的枣红骏马也已经口吐白沫,却仍在主人的催逼下拼命狂奔。 “啊!!!!!!”他嘶哑着嗓子,吼了起来。 身后的亲兵们同样狼狈不堪,铁甲上沾满血迹和尘土,其中一人的臂甲已经变形,半边身子都被血染红。 路上的尘土被马蹄扬起,在他们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烟尘。 一名亲兵的马突然前蹄一软,连人带马栽倒在路边的沟里。可其他人连停都不敢停,只是更加用力地抽打坐骑。 张参将紧紧咬着牙关,牙龈都渗出了血丝。 三支精锐的千人队,就这么在铁林谷外折了个干净。 他眼前不断闪回那惨烈的场景…… 黑压压的铁骑如潮水般涌来,长枪如林,寒光闪烁,自己的部下们像麦秆一样成片倒下。 “该死……” 他狠狠一拳砸在马鞍上,指节顿时皮开肉绽。 这事儿不好交代。西梁王那边定会追究,更别说那些阵亡将士的家眷……光是抚恤银两就是一笔天文数字。张参将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冷汗混着血水滑落,在脸上冲出几道沟壑。 他必须得想个万全的法子…… 对,就说边军勾结鞑子,设下埋伏! 不,不够…… 还得说是林川那小子先动手,他们只是被迫还击…… 最好再伪造几封密信,证明边军早有预谋…… 他喘着气,狠狠地想着。 前方,终于出现了青州城的轮廓。 …… 青州城头上。 有战兵看到了马蹄卷起的烟尘,吹响了骨哨。 城门处的守军顿时警觉起来。 胡大勇一把抄起战刀:“兄弟们,来货了!” 远处,十几匹马正快速接近,马上的兵卒声嘶力竭地大喊:“让开!都让开!” 手中的马鞭毫不留情地抽向挡路的行人。一个老汉躲闪不及,被鞭梢扫中眼角,顿时血流满面。 “迎上去!”胡大勇一声令下,带着一队战兵冲出城门。 最前面的亲兵刚要拔刀,就被一杆长枪当胸捅穿,整个人被挑飞出去。 张参将瞳孔骤缩,猛地勒住缰绳,调转马头就要跑。 三支羽箭破空而来,“噗噗噗”钉进马颈,枣红马轰然栽倒,将他狠狠甩进路边的臭水沟。 “咳咳……”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一把钢刀却架在了脖子上。胡大勇的刀尖挑开他散乱的头发,突然瞪大眼睛:“你是个什么官?” 不远处,马匹嘶鸣,其他亲兵纷纷被拿下。 张参将猛地从臭水沟里扔出一把烂泥,胡大勇侧身避让,泥水溅在脸上。 “找死!”胡大勇抹脸的瞬间,张参将的刀已经劈到面门。 胡大勇后仰着躲过这一刀,猛地往前一踹。 伴着一声闷哼,张参将踉跄后退。胡大勇趁机抢攻上前,一刀劈下。 “铛!” 张参将反手一刀,硬生生架住胡大勇的劈砍,两柄钢刀相撞,火星四溅。 他借着反震力转身,刀锋划出一道弧线,直取胡大勇脖颈。 “哎哟喂?”胡大勇一缩脖子,险险避开,刀风刮得他汗毛倒竖,“奶奶的——” 他暴吼一声,手中钢刀骤然发力,连劈数刀。 刀刀势大力沉,逼得张参将连连后退。 “当当当当当——” 张参将接连挡了几刀,终于手腕一软,钢刀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胡大勇刀锋一转,刀面“呼”拍在他脸上,直接将他拍翻在地,晕死过去。 “操,三脚猫功夫!”胡大勇啐了一口,甩了甩手腕,“给我绑了!” “胡伍长!”一名战兵急匆匆跑来,压低声音道,“他们说,这是张参将!” “啥?”胡大勇一愣,低头瞅了瞅地上鼻青脸肿的“三脚猫”,慌忙蹲下试了试鼻息。 “哎呀!”他倒吸一口凉气,“差点给打死了!快快快,抬回去——这可是条大鱼!” …… 铁林谷外,暮色渐沉。 上千具尸体横陈在荒野上,暗红的鲜血已经干涸,将大片荒野浸染成一幅惨烈的画面。死的人和没死透的人混杂在一起,残破的府军旗帜斜插在尸堆中,被晚风吹得猎猎作响。 一架云梯斜倒在血泊里,上面钉着三具叠在一起的尸体。最下面的那个府军还睁着眼睛,凝固的目光望向天空方向。旁边散落着折断的长枪和豁口的钢刀。 几匹受伤的战马躺在尸堆里,不时发出悲鸣。晚风掠过战场,带起血腥味和细微的呜咽声。那是几个重伤未死的府军发出的。但随着夜色降临,这些声音也越来越微弱。 南宫珏站在城墙上,看着下面的血腥场景。 他虽然没有参与厮杀,但作为留守战兵们的主心骨,他从始至终都站在城墙上,即便是心里再害怕,腿也没有软过半分。这一点,他对自己格外满意。 此时他身上还沾染了斑驳的血渍,可心里只有隐隐的激动,不再有任何胆怯。 陈将军担心林川的安危,直接带着西陇卫赶去了青州。 打扫战场的任务,就交给他了。 这可真让人头疼。 “二狗!”他冲下面喊了一声,“问你个事儿……” 二狗匆匆跑上来,嘴里还叼着一块烧饼:“南宫先生,啥事儿?” 南宫珏低声问道:“你有没有……打扫战场的经验?” 二狗一愣,赶紧点点头。 “南宫先生,咱们得把死人都埋了,免得生疫病……” 他抹了抹嘴边的烧饼渣,神色认真起来,“大人专门教过,这死人堆里最容易闹瘟疫,一个不小心,比战场上死的人还多……” “林大人还专门教过这个?”南宫珏好奇道。 “嗯。”二狗点头道,“大人写了一本《防疫指南》,等我去拿来!” 不等南宫珏回应,他转身就往城下跑。 南宫珏看着他的身影,紧张的心情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不多时,二狗捧着本册子气喘吁吁地跑回来。 “南宫先生,您瞧!”二狗翻开册子,指着其中一页,“大人说过,埋尸要选下风向,远离水源。坑深需过丈,底层铺生石灰二寸,覆土三尺后再撒一层……” “太好了!”南宫珏接过册子,“马上召集青壮,打扫战场!” 第120章,镇北王的赏赐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两日后,林川带人返回铁林谷。 荒野上,原本横陈遍野的尸首已被清理干净,新土覆盖的坟茔整齐排列在远离溪流的坡地上。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石灰味,几处焚烧衣物的灰堆还冒着青烟。 “大人!”南宫珏迎了上来,“您可算回来了……此番可顺利?” “顺利得很!”林川翻身下马,一把抓住南宫珏的手,用力晃了晃,“府军的事情,我听将军说了。怀瑾,这次多亏有你坐镇!” 南宫珏不太习惯他这个握手的礼节,有些尴尬,闻言却红了眼眶:“怀瑾分内之事。” 战兵接过缰绳,二人并肩往谷内走去。 “这次拿下张参将,全靠你的妙计。”林川说道。 南宫珏笑道:“这也是他咎由自取。大人,将军会如何处理他?” “通敌叛国,可是诛九族的大罪!神仙也救不了他。”林川冷哼一声,停下脚步,“那厮嘴硬得很,半个字都不肯吐。不过西陇卫已经代表镇北王接管了青州兵权,这个收获,可比预想的还要丰厚。” 南宫珏眼前一亮:“那镇北王岂不是要重赏大人?” “别的赏赐都是虚的,最好能赏点银子……”林川摆摆手,突然兴奋地指向远处的城墙,“我跟你说,看了那青州城,我真的觉得咱们这个城楼还不够气派,要是咱们能再往外扩个三五里地,直接变成要塞……” 南宫珏闻言苦笑,掰着手指算道:“大人,这光是石料就要数十万方,更别说人工……” 林川顿时泄了气:“啊对,银子……就当我啥也没说……” 南宫珏突然想起什么:“大人,那青州知府……” 林川摇了摇头:“镇北军虽是边军,拿下一个叛将尚在职权之内,但对知府这等朝廷命官……终究没有处置之权。” 南宫珏闻言,点点头,沉默不语。 林川顿了顿:“不过,这周亭儒是西梁王的心腹,如今将军既已拿下青州城,下一步便是镇北王上书朝廷,弹劾西梁王用人不察、治下无方。到那时,周亭儒被架空,甚至调任他处,不过是迟早的事。” 南宫珏若有所思:“西梁王难道会坐视不理?他可是丢了一座城啊……” “他敢?”林川嗤笑一声,“如今通敌证据确凿,西梁王再嚣张,也不敢明着和镇北王撕破脸。最后无非是丢车保帅,找个替罪羊罢了。” 南宫珏一愣:“替罪羊?” “要么是府军指挥使,要么是张参将……”林川意味深长地看了南宫珏一眼,“至于究竟是谁,就不是我一个小小百户能置喙的了。” …… 数日后。 林川正在校场检阅新兵操练。 “大人!”一名哨兵飞奔而来,“堡外来了王府的车驾,说是奉镇北王之命,亲自来给您颁赏!” “镇北王?”林川眉头一皱。 按大乾军制,他的封赏本该由直属上官陈将军来定夺,怎会劳动镇北王亲自下赐? 他心头掠过一丝疑虑,但眼下已无暇细想。 “速速迎接!”林川快步走向堡门。 堡门外,一队黑甲骑士肃然而立。 为首的掌旗官高举玄色王旗,旗面上“镇北”二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林川连忙上前行礼:“末将林川,恭迎王命!” 掌旗官翻身下马,从怀中取出鎏金文书,朗声宣读: “奉镇北王令:铁林堡百户林川,忠勇可嘉,战功卓著。今特赐如下——” “其一,晋游击将军衔,领青州协防副将职,准扩亲兵千人。” “其二,赐’铁林’战旗一面,许其部众独树一帜。” “其三,划拨山货榷场专营权,岁入三成上缴王府,余者自用。” “其四,配发重弩三十架,铁甲百副,弓矢若干。” “其五,赐王府行军参军虚衔,可参与军议。” “其六,准收边境流民充作军户。” 林川单膝跪地,双手接过文书:“末将谢王爷厚赐!” 他不动声色地从袖中摸出五张银票,借着行礼的动作,悄然塞入掌旗官手中。 掌旗官指尖一捻,眉梢顿时舒展开来:“林将军果然伶俐。” “大人谬赞了。”林川压低声音,“只是末将有一事不解……王爷为何如此厚赐?” 掌旗官左右瞥了一眼,见亲卫们都退到了三步之外,这才低笑道:“陈将军前日入王府议事,将青州之战的功劳大半推给了将军。说什么’若非林百户奇袭敌后,末将也难以建功’……王爷这几日做梦都会笑醒,这点赏赐,算得了什么?” 林川恍然大悟。 掌旗官上前一步,低声道:“王爷还有口谕:’望尔好自为之,莫负本王期望。’” 说罢,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林川的肩膀。 待王府马队扬起的烟尘渐渐消散,铁林堡的将士们立刻围了上来。 “恭喜大人高升!”胡大勇抱拳行礼,脸上满是喜色,“这下咱们铁林堡可要扬眉吐气了!往后看谁还敢小瞧咱们!” “恭喜大人!” “恭喜将军!” 战兵们七嘴八舌地恭贺道。 几个年轻战兵已经迫不及待地摸上了重弩。 “乖乖,这玩意儿一箭能射穿三层铁甲吧?” “你看这箭簇,我的妈呀……” “这恐怕连战马都能穿透……” 南宫珏站在人群外围,没有凑上前去。 他双手拢在袖中,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处渐渐消失的马队,眉头不自觉地蹙起来。 “通知食堂,今日加餐!”林川笑道,“二狗,带人把赏赐清点入库。” “得令!”二狗响亮地应了一声,转身就吆喝起来,“兄弟们,搭把手!把这些宝贝都搬库房去!” 众人欢呼一声,七手八脚地开始搬运赏赐,很快便依令散去。 只剩下林川和南宫珏二人。 南宫珏缓步上前,低声道:“大人,您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林川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望着马队离开的方向,眼中的笑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思。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地上投下一道孤寂的剪影。 “怀瑾啊……”他轻叹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你说这些赏赐,真的是将军给我要的吗?” 南宫珏目光一凝:“大人也觉得蹊跷?镇北王绕过将军亲自下赐,未免太过隆重了。” “但愿是我多虑了。”林川摇摇头,又露出笑容,拍了拍南宫珏的肩膀,“走,今晚好好喝一顿。管他什么赏赐不赏赐的,先庆祝了再说!” 第121章,劲力与博弈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夜深露重,喧嚣散尽。 陆沉月美滋滋地对着油灯数完银票,正准备入睡。 忽听隔壁传来“吱呀”一声轻响,有人推门而出。 脚步声极轻,却逃不过她的耳朵。 是林川。 大半夜的不睡觉,又去干嘛? 她翻了个身,在被窝里蛄蛹了一会儿。 虽然已是盛夏,山里的夜还是有些清冷。 林川助跑几步,手脚并用,翻上了城墙。 自铁林谷扩建,这道旧墙已失去了防御的作用,他本想让人把墙扒了,可一想到陆沉月平日里就喜欢上墙,终究没舍得动。 跟着陆沉月习武有段日子,这两丈高的城墙,他如今也能攀上去了。 只是仍需借力几处凸起的砖石,动作也不如她那般行云流水。 这些时日的苦练,他似乎开始理解了武功的神秘之处。 所谓练功,练的无非是对劲力的掌控。 劲力分为虚实两种。虚劲用于试探,沉劲用于控制,弹抖劲用于放人,零断劲用于绝杀。 功夫的背后,全是火候的拿捏,力的分寸。 这上墙的轻功,也是如此。 没有什么身轻如燕,只有力随心转。腾跃时,需将全身之力凝聚于一点,借力时,要懂得顺势而为,落地时,更要收放自如,将下坠之势化为无形。 这不是简单的攀爬跳跃,而是对力量流转的精准把控。看似摆脱了体重的束缚,实则是对力量掌控无比熟稔罢了。 而身在这个乱世,又何尝不是在考验人的劲力。 何时该发,何时该收,何时该转,全在一念之间。 他借徐百户的事情,引得张参将折戟三支百人队,再放出张员外的消息,激怒对方倾巢而出,又借将军的力来阻挡对方,自己则带兵突袭青州城…… 这蓄力放力、借力打力,都是在博弈。 而如今,镇北王突然打出的这一拳,究竟是为了什么? 林川坐在城墙上,看着山谷里的几点火把光亮。 那是几支巡夜的士兵,正在巡逻。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陷入了沉思。 镇北王的赏赐,十分厚重,远超常规。 除了那面象征性的“铁林”战旗与王府行军参军的虚衔外,其余四项赏赐,可谓是实打实的厚赐。 游击将军本是武散官阶,无实权职司,却偏偏配了“青州协防副将”的实职。这是正儿八经的从五品官衔,位阶比知县还要高。而这个实职,等于说直接把他架到了陈将军面前。 毕竟陈将军现在占了青州城,是青州城防的一把手。 而山货榷场专营权,更是将一块肥得流油的利源,直接划归成铁林堡私产。 林川想不明白,镇北王为什么会把这么好的资源赏赐给他。 当真只是赏赐?还是……拉拢? 至于剩下两个赏赐—— 三十架重弩与百副铁甲,刚好是林川眼下最需要的军资。虽说铁甲也能自造,但终究工序繁复,耗时费力。如今王爷一次赐下百副铁甲,足可武装整整一支百人队精兵。若再配以铁血陌刀,顷刻便能拉出一支令人胆寒的铁血劲旅。 最后一个,准许收容流民充作军户一事…… 铁林谷其实早已施行多时。 只不过如今有了王命背书,这项举措便从私自募兵,摇身一变成了奉命行事。 合理合法了…… 正想着,耳边传来衣袂声响。 一回头,陆沉月已经上了城墙。 “怎么没睡?”林川问道。 陆沉月也不看他,径直坐下。 “这话该我问你。” 她仰头望着圆月,双脚吊在半空随意晃悠着。 竟然没穿鞋袜。 “我有许多事要想……” 林川打算解释一下,刚开了口又顿住。 似乎没有什么解释的必要。 他不说,陆沉月倒也不问,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了片刻。 天上的月亮很圆。陆沉月仰头看了半天,又低下头来,想了想,终于开了口。 “我……我要走了。” “嗯?去哪儿?” “回山寨。” 要做出这个决定,似乎没那么容易,陆沉月说出口的时候,只觉得心里有些沉甸甸。 林川怔了怔。这些日子朝夕相处,他几乎忘了眼前人还是黑风寨的大当家 “哦……”他眨了眨眼睛,刚要说话。 “啊,我还回来!”她急急补充,脚跟轻轻蹭着城墙,“收了银子,肯定得教完,你不用担心我跑了……” “我不担心。”林川笑了笑。 “嗯?”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 “跑了陆沉月,跑不了黑风寨……” 陆沉月扭头瞪他,却见这人自己先笑出了声。 月光下,她的嘴角终究没忍住,微微翘了起来。 “出来太久了,二大爷他们该担心了……总得回去看一眼。” “嗯……教你的都记住了吧?” “有的记住了,有的记不住……不过我抄了本子……” 她晃了晃脚,月光在脚踝上投下浅浅的光晕。 “经营山寨不是打打杀杀那么简单,一定要把目标想清楚。” 他望着远处的山影,语气认真,“比如你想活下去,首先得想明白,什么会让你活不下去。然后才能有针对性的去做准备……” 夜风吹动陆沉月的发梢,她难得没有插话。 “这里面,银钱是头等大事。” 林川顿了顿,继续说道:“接单杀人这种买卖,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以后你可以在西梁山收山货,运来铁林堡交易,这是个正经路子。” 当初吸引陆沉月留下来的条件,除了银子,更重要的是教她山寨的运营之道。 这些日子,他零零散散讲了不少见解,有些想法甚至超前得令陆沉月惊讶。 “往北开拓羌族商路是个机会。”林川想了想,“他们缺铁器,我们缺战马。还有……”他忽然停住,转头看向陆沉月,“你知道西梁山有什么矿脉吗?” 陆沉月眨了眨眼,然后摇头。 “你回去之后,不妨派人去探探矿……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们那里,应该有铁矿,也有煤矿……煤你知道吧?就是那种黑色的,比木炭耐烧得多……” 如果判断没错的话,如今铁林堡和两百里外的西梁山,应该都属于晋地。矿产资源极为丰富。只不过这个年代,对矿产资源的开发和利用,还处于比较初级的阶段。 如今林川最想找到的就是煤矿。 有了煤炭,炼铁炉的温度就能大幅提升,锻造出的兵器甲胄也将更胜一筹。 更重要的是,有了稳定的燃料来源,许多之前不敢想的工艺都能尝试…… 第122章,石炭就是煤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你是说石炭?” 听到林川的描述,陆沉月眼睛一亮。 “我们寨子后山就有,黑黢黢的石头,烧起来特别旺。” 林川闻言一怔,随即眼中闪过惊喜:“对!就是石炭!你们用它做什么?” “冬天取暖呗。”陆沉月撇了撇嘴,“那东西烟大得很,熏得人直咳嗽,不如烧柴火好闻……不过确实经烧。” 夜风卷着陆沉月散落的发丝,她随手一捋,别到耳后。 “二大爷还说,早年有游方道士用这黑石头炼过丹,结果把丹炉都给炸了……” 说到这里,她噗嗤一笑。 林川听得心头一热。 这恰恰印证了他的猜测,西梁山确实蕴藏着煤矿,而且当地人已经有过初步的利用经验。 林川心里快速算了笔账。 从西梁山到铁林谷大概两百里路,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若是用寻常的骡马车队运输,一辆大车最多能拉八百斤煤。按普通商队的规模,一次十辆大车就是八千斤。 八千斤煤,足够铁林堡的炼铁炉日夜不停地烧上大半个月。 比起烧木炭,煤的火力要猛烈数倍不止,炉温也能提高近千度。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陆姑娘,我带一队人马,随你一同回山!” “啊?”陆沉月猛地转过头,又惊又喜,“真的?” 林川点点头:“我要包下你们后山石炭所有的产量!以后,你们山寨不用为银钱发愁了!” 陆沉月怔住了。 夜风拂过她的面颊,吹散了眼角突然涌起的湿意。 她慌忙别过脸去,指尖悄悄抹过眼角。 还好,他正沉浸在兴奋中,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失态。 林川确实无暇他顾。 他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要带多少工匠、多少车马,甚至开始规划运输路线。 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他血液都沸腾起来。 …… 第二日,寅时刚过,铁林堡内已是一片忙碌。 林川正在校场清点随行人马,忽见亲兵快步奔来:“大人,隆昌号陈掌柜在谷外求见。” “这么早?”林川眉头一扬,“带他过来。” 不多时,便见陈掌柜小跑着过来,远远就撩起衣摆要跪。 林川一个箭步上前,稳稳托住他的手臂:“陈掌柜这是做什么?” “恭喜大人高升游击将军啊!” 陈掌柜顺势起身,脸上堆满笑容,从袖中掏出一份礼单,“小的一点心意,还望大人笑纳。” 林川接过礼单,不由得失笑:“陈掌柜的消息倒是灵通。怎么,最近生意可还顺当?” “托大人的福!”陈掌柜搓着手,眼中全是笑意,“只是这将军醉实在供不应求,好些个豪商一订就是十坛二十坛,小的实在是拿不出来啊……” “这事好说。”林川拍拍他的肩膀,“回头我让酒坊再起几个窖,产量翻几倍便是。” 陈掌柜闻言大喜,却又压低声音道:“大人,小的还听到个消息……” “什么消息?” “朝廷要给女真上缴岁币了。” 林川眼神一凝:“岁币?” “正是。”陈掌柜声音更低了,“听说要采购大批丝绢、茶叶,还有……烈酒。” “这种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周知府前日宴请几个大商,话里话外都在打探青州杏花村的产量。” 晨风吹过校场,卷起细小的沙尘。 林川不动声色地掸了掸衣袖:“陈掌柜的意思是……” “小的哪敢有什么意思!” 陈掌柜连连摆手,“只是想着大人若能将将军醉列入贡品,那价钱……至少翻三番。” 林川沉默片刻,忽然轻笑一声:“陈掌柜有心了。” 他转头望向正在整装的队伍。 “此事容后再议,今日我还要出趟门……陈掌柜多探些消息。” “大人放心,小的这就去打听详细章程!”陈掌柜识趣地拱手告退。 朝阳完全跃出地平线时,林川已策马出了堡门。 他回头望了望铁林谷酒坊的方向,不由得笑了起来。 拿不拿下贡酒资格,并不重要。 参加贡酒竞争,才是真正的妙棋。 一旦将军醉入了那些朝堂大员的眼,京城那些挥金如土的权贵们,还不得争相抢购? 要知道,一坛能在宫中露脸的烈酒,在京城权贵圈子里,转手就能卖出十倍高价。 林川轻夹马腹,队伍继续向前。 他仿佛已经看到,无数银钱正沿着这条山路,源源不断地流向铁林谷的库房。 到那时,什么重弩铁甲,什么骑兵战马,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大人笑什么?”身旁的胡大勇好奇地问。 “笑这世道。”林川一抖缰绳,“有人花钱买平安,我们偏要拿酒换刀兵!” “拿酒换刀兵?”胡大勇愣了愣。 大人这是……又想拿谁开刀吗? 他来不及多想,纵马跟上。 这次前往西梁山,林川只带了二十余轻骑。 人马精干,轻装简从,顺利的话,四五日便能往返。 他之所以要亲自走这一趟,自有深远的考量。 其一,煤矿开采绝非易事,需实地勘察矿脉走向、估算储量,更要评估开采难度:是露天矿还是深井矿?矿层厚度如何?附近有无水源? 这些关键信息,非得亲眼所见不可。 其二,便是要亲自踏勘这条两百里的商路。如今北境战事频仍,沿途要经过三处鞑子游骑经常出没的险地,两处易遭山匪劫掠的峡谷。每处险要,都得预先规划好应对之策。 何处该疾行,何处需绕道,何处可设中转驿站,都得他亲自拿主意。 沿途虽险,可若能打通这条商路,不仅煤炭能源源不断运来,更能在铁林谷与黑风寨之间,建立起一条稳固的战略通道。 战马飞驰,蹄声如雷。 陆沉月轻夹马腹,枣红马便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这匹原本是铁林堡最温顺的母马,自从被她一个过肩摔制服后,竟似通了人性,脾气日渐骄纵起来。 晨光下,枣红马鬃毛飞扬,时不时还要扭头去咬身旁并行的战马。 有次因为喂料的辅兵晚给了它一刻,竟追着人咬了半个校场。 此刻跑在路上,更是撒欢得厉害。 时而昂首嘶鸣,时而故意偏离路线,非要与其他马匹争个先后。 “这畜生……”林川在后面看得分明,忍不住摇头。 那枣红马每跑一段就要尥个蹶子,活像个占山为王的混世魔王。 偏生陆沉月如今骑术了得,任它如何折腾,都能稳稳控住缰绳,偶尔还会俯身在马耳边低语几句,那马便像听懂人话似的,跑得更欢实了。 胡大勇看得目瞪口呆:“大人,这马成精了吧?” “马随主性。”林川轻笑一声,扬鞭追了上去。 风中传来枣红马得意的响鼻声。 第123章,逆流而行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夜色如墨。 蜿蜒的山道上,一队人马举着火把逆流而行。 林川骑在队伍最前方,火把的光在他脸上跳动。 “前面又有一批流民。”陆沉月策马靠近,声音压得很低。 林川眯起眼睛。 远处的山道上,火把虽然不多,可走近了就会发现,全都是影影绰绰的人影。 老人背着包袱,妇人抱着孩子,所有人都低着头,沉默地赶路。偶尔会有哭泣声传来,夹在脚步声与车马声之中,格外醒目。有人饿得走不动了,便在一旁躺下休息,结果就一觉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 这已经是今天遇到的第七批了。 西北局势日益紧张,被鞑子劫掠过的村子不少,也有很多是从陇西一带逃难过来,要经西梁南下,去江南寻个生路。逃难的人里面不光是穷苦人,也有赶着车马、带着护院的富商人家,车上满载的箱包吸引了不少贪婪的目光。 只是那些护院手上染着血的钢刀,在时刻提醒着旁人,这是要命的家伙什儿。 一阵夜风吹过,卷来隐约的哭声。 林川握紧了缰绳。 他们的队伍与这些流民逆向而行。 二十名精锐骑兵,虽然都穿着斗篷,遮挡了身上的战甲。可那股子气势,在这逃难的人潮中显得格格不入。 “大人,要不要驱赶他们?”胡大勇做了个手势。 林川摇头。 他看见一个约莫六七岁的男孩,正死死拽着母亲的衣角,赤脚踩在碎石路上。 男孩抬头时,火光映出一张脏兮兮的小脸,和一双过分明亮的眼睛。 “继续前进。”林川移开视线,“天亮前必须赶到云栖岭。” 陆沉月忽然勒住缰绳,从行囊里取出一块干粮,递给路过的老妇人。 老妇人愣住了,哆嗦着跪了下来,哭着磕头。 “走吧。”她低声说道。 路上歇了两个时辰。林川躺在羊皮毯上,仰望着夜空。 夜空中,银河如一条璀璨的玉带横贯天际,万千星辰清晰可辨,仿佛伸手就能摘到。这个时代没有后世的雾霾与光害,星空纯净得令人心醉。北斗七星悬在头顶,牛郎织女隔河相望,连银河中的暗带都清晰可见。 林川不自觉地伸出手,五指张开,像是要丈量星与星之间的距离。 夜风拂过指尖,带着青草的芬芳。 他想起前世在城市里,要用天文望远镜才能勉强看到的猎户座腰带,此刻正明晃晃地悬在头顶,三颗亮星排成笔直的一线。 “以前在山寨,从没这样看过星星。” 陆沉月不知何时坐在了他身旁,双手抱膝,赤足在草叶上轻轻摩挲。 林川侧过头,星光落在她的侧脸上:“怎么,黑风寨的夜不一样?” “太高了。”她仰起脸,“寨子建在悬崖上,夜里总是雾气蒙蒙的,看不见夜空。” 夜风拂过,带来她身上淡淡的汗香。 林川忽然意识到,这是离开铁林堡后,她第一次主动提起山寨的事。 “现在觉得哪里更好?”他轻声问。 陆沉月没有立即回答,她伸手点了点北斗七星。 “这里的星星……更亮些。”她顿了顿。 林川怔了半响,也不知道这话是在表达什么含义。 “我教你认北方。”林川指着北斗七星,“你看这条勺子,这两颗星连起来,延长线……” 陆沉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北极星,惊讶在脸上舒展开来。 “你说它一直在北方?”她好奇地问道。 林川点点头:“嗯。” 夜风拂过,周围的星辰似乎都随着云彩缓缓移动,唯有那颗北极星固执地悬在原处。 陆沉月的眼睛越睁越大:“别的星星都动,就它一动不动?” “嗯。” “为什么?”她突然转过头。 月光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 林川想了想:“因为它是天空的轴心,所有的星辰都绕着它转。” 陆沉月怔住了,仰头望着那颗孤独的星辰,久久不语。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她嘴里喃喃道。 “小时候……有个老军户教的。” 陆沉月忽然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腕:“再指一次。” 林川愣了一下。他慢慢抬起手,再次划过星空。 这一次,陆沉月的手指追着他的轨迹,在夜空中描摹出同样的线条。 “记住了。”她收回手抱在胸前,嘴角扬起笑容,“以后迷路了,我就找这颗星。” 拂晓时分,一行人抵达云栖岭。 晨雾尚未散尽,远处的山道上已挤满了逃难的人群。 林川勒住缰绳,目光扫过这片凄惶的景象。 衣衫褴褛的百姓像潮水般向南涌动,粗布麻衣上沾满泥垢,早已辨不出原本的颜色。 一个佝偻老者背着竹篓,里面塞着全家仅剩的锅碗瓢盆; 年轻妇人死死拽着两头瘦骨嶙峋的山羊,绳索在掌心勒出血痕; 最触目惊心的是一户人家跪在路旁,老妇人将草标插在孙女枯黄的发间,那女童睁着懵懂的眼睛,全然不知头顶的草标意味着什么。 “过了这道岭,就是鞑子出没的地界了。” 陆沉月低声道,“天黑之前,应该能赶到黑风寨。” 林川点点头,目光扫过路边那些形容枯槁的流民。 几个衣衫褴褛的汉子正躲在树后,死死盯着他们的战马,不停地舔着嘴唇。 其中最高大的那个汉子,右臂上还缠着渗血的破布,左手却已经摸上了腰间的柴刀。 “小心一些。”陆沉月突然压低声音,她的枣红马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不安地刨着蹄子,“后面有些人,看着想惹事。” 林川不动声色地调整了坐姿,右手虚按在刀柄上。 他注意到那些流民正在用眼神交流,有几个人已经悄悄挪了位置。 “滚开!”胡大勇突然暴喝一声,手中长刀猛地出鞘。 寒光闪过,吓得最前面的流民踉跄后退。 “速速通过,别跟他们纠缠。”林川低喝一声。 他不想对这些流民们动刀枪。 因为他知道,饥饿会让人变成野兽,而绝望,则会让野兽变得疯狂。 从那些人身上的伤、破布渗的血就能看出,这样的事情,他们不止干过一回了。 若是在铁林谷,他还可以收留他们、改变他们。可在这里,他只能选择无视。 只不过,有些人偏偏不让他无视。 “啊——” 有人大喊一声,冲了过来。 第124章,姑奶奶怎么是您?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那人冲势虽猛,脚下却虚浮不稳,踉踉跄跄地直奔胡大勇的马屁股而去。 “找死!” 胡大勇暴喝一声,刀背“啪”地拍在那人脸上。 那人仰面栽倒,胡大勇抡起钢刀,刚要再补一下。 突然听到远处有人大喊一声:“大爷饶命!” 人群后方窜出一个精瘦汉子,扑通跪在地上: “各位大爷高抬贵手!我这兄弟饿昏了头,冒犯虎威。” 林川眯起眼睛。 这汉子虽然衣衫破烂,但跪姿却透着一股江湖气,腰间鼓鼓囊囊的,肯定也藏着家伙。 而地上躺着那个家伙,他刚才也注意到,那人冲撞的目标,是奔着胡大勇马背上的包裹去的。 显然是饿得想抢吃食。 “冒犯?”胡大勇冷哼一声,“若我不拦他,是不是就得手了?” 汉子抱拳道:“各位大爷,我这弟兄瞎了眼,还请大爷饶一命。兄弟姓刘,承蒙道上诸位赏脸,称兄弟一声刘三刀。今日大爷若能饶了我这弟兄,刘某愿替我弟兄断一指谢罪……” 说着,竟真从腰间摸出一把短刀。 “刘三刀?”陆沉月突然开口问道,“白龙寨的刘大锤,是你什么人?” “那是我大哥!”刘三刀惊讶道,“这位……女侠,您认得我大哥?” 陆沉月缓缓掀起黑纱斗笠,露出面容。 刘三刀看清她的脸庞,“啊呀”一声,赶紧磕头:“姑奶奶!怎么是您……” 铁林谷众人闻言,诧异地齐齐转头,望向陆沉月。 陆沉月嘴角抽搐几下,问道:“你认得我?” 刘三刀点点头:“认得啊!姑奶奶,去年我大哥带着聘礼上黑风寨提亲,挨了您一顿胖揍,是我带人去给抬回来的……” 陆沉月冷笑一声。 这事儿她是当事人,当然知道。 听说那刘大锤在床上整整躺了三个月,也不知道留没留后遗症。 “你大哥……伤好了?” 刘三刀顿时红了眼眶:“姑奶奶,我大哥……他没了。” “他死了?!”陆沉月一愣,“怎么死的?!” “大哥他……”刘三刀擦了一把眼泪,“程家沟的程虎勾结鞑子,要吞并西梁山各寨。大哥不肯……中了那狗贼的透骨箭!” “什么时候的事?”陆沉月问道。 “就、就上个月十五。”刘三刀抹了把脸,“白龙寨六十七个弟兄,现在……就剩二十来个了。” “二十来个?”林川突然开口问道:“你们现在靠什么过活?” 刘三刀羞愧地低下头,突然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我刘三刀对不起祖宗!跟兄弟们下山后,没地方可去,一开始偶尔……偶尔劫个道……”见陆沉月眼神转冷,他急忙补充:“可我们从不动穷苦人!专抢那些投靠鞑子的狗大户!” “哦?”林川来了兴趣,“比如?” “比如程家沟的粮队!”刘三刀眼中燃起火光,“那程虎投了鞑子后,每月初五都往北运粮。我们劫了两次他的道!后来他增派人手,我们打不过,兄弟们一商议,决定往南走……” 陆沉月目光冷下来:“你刚才说,程家沟……要吞并西梁山各寨??” “是!程虎跟裘鹤堂串通一气,裘鹤堂那狗贼现在当了鞑子的千户,专管收编各寨……” “裘鹤堂?虎狼寨的大当家?他也投了鞑子?” “千真万确!”刘三刀点点头。 陆沉月皱起眉头:“黑风寨呢?” “黑风寨没事儿……那裘鹤堂不敢动!说是……说是忌惮姑奶奶的剑法……” 话音未落,那个被刀背拍晕的汉子突然呻吟着醒来。 见刘三刀跪在地上,竟挣扎着爬过来:“三哥,别求他们……” “闭嘴!”刘三刀反手就是一巴掌,“也不看看你招惹的是谁……” 那汉子抬起头,目光扫过马背上的众人,落在陆沉月脸上。 “黑……黑……黑旋……” “啪!”刘三刀又是一巴掌过去,阻止了他继续说出那个“风”字。 他哭丧着脸冲陆沉月又嗑起头来:“姑奶奶,您大人有大量,别跟这孙子一般见识……” 陆沉月的目光落在地上,那个被抽了两巴掌的汉子怀中掉出半块饼子,已经发霉了。 林川也注意到了那块饼子,开口问道:“多久没吃饭了?” “回大爷的话……” “叫将军!”胡大勇低声道。 “将……将军?”刘三刀一愣,赶紧磕头,“回将军的话,三天没吃饭!” 林川环视四周。 一个个衣衫褴褛,眼睛里已经没有精神气了。 “大勇,送他们一袋干粮。”他吩咐一声。 陆沉月一怔,看向林川。 晨光中,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林川想起昨夜教她认北极星时,她眼中也是这般闪烁的光。 听到他的话,胡大勇愣了一下,气呼呼地从身后摘下一个装满了饼子的口袋,扔了过去。 刘三刀一把抱住,还没说话,四周已经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二十多个衣衫褴褛的汉子陆续现身。 有人拄着木棍,有人拖着伤腿,最年轻的不过十五六岁,腰间别着把豁口的柴刀。 “谢将军!”刘三刀强忍着泪水,打开口袋,掏出饼子扔给大家。 饼子被慌乱的手接住,又立即被撕成碎片。有人直接连泥带土往嘴里塞,噎得直翻白眼。 “喝点水。”胡大勇不情不愿地扔出水囊。 刘三刀没吃饼子,而是盯着眼前的骑兵半晌,突然“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这位将军,给条活路吧!我们愿意当马前卒!” “会挖石炭吗?”林川突然问道。 刘三刀愣住:“石炭?会挖呀!” 林川点点头,从马背上跳下来,蹲到他面前,在地上画了几条线。 “听着。”林川低声说道,“我要开一条两百里的商路,从黑风寨到青州的铁林谷,你们负责护送煤车,每月三十两银子,食宿另算,愿不愿意干?” 刘三刀浑身一震。 三十两银子,食宿另算? 天下还有这等好事? “怎么,不信?”林川注意到他困惑的目光,无奈地笑了笑,回头冲陆沉月喊道,“来,姑奶奶,你给我做个证……” 第125章,你想不想亲手报仇?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这一声“姑奶奶”叫出来,铁林谷战兵都低声笑了起来。 陆沉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点点头:“刘三刀,这位是铁林谷的林将军。你若信我,便可信他。” 刘三刀当即点头:“将军!小的们愿意!!只不过……”他指着林川刚才画的线,“将军,这条路要经过虎狼寨的地盘……” “所以才要你们。”林川拍了拍他的肩膀,“虎狼寨的山路你们都熟悉吧?” “熟悉的很!”刘三刀点点头。 林川眼里闪过一丝冷意:“他们既然投了鞑子,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你想不想亲手报仇?” 刘三刀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他怎么会不想报仇? 就是程家沟的程虎和虎狼寨的裘鹤堂,用箭射穿了他大哥的肺腑,让那个曾经豪气干云的汉子在剧痛中挣扎了一天一夜才咽气。 就是他们,逼得白龙寨几十个弟兄死的死、散的散,如今只剩这二十来个落魄汉子。 “将军!”他重重地磕下头,“带我们报仇!” “报仇!”身后二十多个汉子齐声怒吼。 有人已经红了眼睛,有人死死咬住嘴唇直到渗出血丝。 他们举起手中简陋的武器。 豁口的柴刀、磨尖的木棍、生锈的镰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复仇的寒光。 林川看着陆沉月微微翘起的嘴角,突然明白她为何要摘斗笠了。 黑风寨陆当家的名号,在这西梁山地界,实在是管用的很。 “你们收拾一下东西。”陆沉月下令,“日落前赶到黑风寨。” 刘三刀犹豫了一下:“姑奶奶,你们可是要从岚县那条路进山?” “怎么?”她眯起眼睛。 “裘鹤堂派人把那条路封了……一个鞑子百人队……” “那正好。”他翻身上马,“省得我们去找了。” 马蹄再次扬起尘土时,队伍后面多了二十多个汉子。 他们腰间别着刚发的干粮,手里攥着临时削尖的木棍,眼睛里燃着的,是比饥饿更可怕的东西。 …… 西梁山,不是一座山。 而是一山连着一山,绵延近百里。 它像一条沉睡的巨龙,自东南向西北蜿蜒而去,将西北要道一分为二。 白龙寨就盘踞在这条“龙脊”的七寸处,三面绝壁,唯有一条“之”字形的羊肠小道通向寨门,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刘三刀所说的岚县小路,正是这条山脉东南端的咽喉。 从这里进山,穿过三十里长的峡谷,就能直插白龙寨后山。 而西北方向的山路,则直接通向陇西走廊。 裘鹤堂就是看准了这个要害,才不惜血本也要拿下白龙寨。 黑风寨和白龙寨中间只隔了座山头,到了白龙寨,就离黑风寨不远了。 “看见那片红松林没有?”刘三刀指着远处一片暗红色的山林,“过了林子,就到了入山口,再往北十里就是县城。”他啐了一口,“那狗县令早跟鞑子穿一条裤子了!” 林川打开舆图。 羊皮地图上,代表西梁山的墨线像一把弯刀,刀尖指向岚县,刀柄抵着陇西走廊。 而黑风寨的位置,恰好在刀身最宽处。 这里若是被鞑子完全控制,就等于在朝廷的西北防线上撕开一道口子。 陆沉月指着地图上的两个位置。 “咱们不必进城。”她的指甲在代表县城的墨圈旁狠狠一戳,“从这里绕过去,就是程家沟。”手指继续北移,停在另一处标记上,“再往前三十里,就是虎狼寨的老巢。” “你有啥想法?”林川感受到陆沉月的杀气。 “今晚不回黑风寨了。”陆沉月冷哼一声,“先把这两个吃里扒外的寨子端了!” 刘三刀闻言,从怀里掏出一块脏兮兮的布条,上面用炭笔画着歪歪扭扭的线条:“将军,前面的入山口多了个寨子,这是布防图。上月我装成卖柴的经过那里……” 林川接过布条,与舆图对照。 那个位置在两山中间,正面筑有三道寨墙,但西侧临溪处有个死角。 那里有片红松林,一直延伸到寨墙下。 “这里驻扎了一个鞑子百人队?”林川问道。 “至少一百精锐。”刘三刀咬牙切齿,“还有几十个虎狼寨的人。” 陆沉月冷笑一声:“正好一锅端了。” 她转头看向身后二十多个汉子,“有没有怕死的?现在可以走。” 没人动弹。 夕阳西沉,将山峦染成血色。 林川收起舆图,望向前面的山沟,炊烟已经隐约可见。 “胡大勇。” “在!” “你安排两人,看住马匹。” “得令!” “二狗。” “属下在!” “带三个弟兄摸清溪水深度。” “是!” 林川最后看向刘三刀:“你带路,走红松林。” 暮色中,四十多个黑影无声无息地没入山林。 …… 西梁山入山口,两座陡峭的山崖如巨门般矗立,中间夹着一条狭窄的山道。 往年商队要走山路,只需备些钱物,山里的寨子便会放行。 可如今,鞑子在此处新设了一道关卡,筑起寨墙,派兵驻守,凡过往商旅,皆要抽三成税银。 刘三刀指着远处隐约的火光,低声道:“将军,前面就是新设的寨子,鞑子叫它’锁龙关’。” 林川眯起眼睛,仔细望去。 夜色下,寨墙上火把晃动,隐约可见持弓巡逻的鞑子兵卒。 寨门紧闭,两侧箭楼上各站着两名哨兵,有人正打着哈欠。 “这寨子建了不到两个月。”刘三刀啐了一口,“裘鹤堂亲自带人督造的,专门卡住进山的商路。如今但凡想进山的商队,要么乖乖交税,要么绕道鬼见愁峡谷。可那峡谷里全是虎狼寨的伏兵,死得更快。” 陆沉月冷笑:“锁龙关?今晚就让它变成破门关。” 林川仔细对照布防图,画得还算准确。 “二狗。” “在!” “溪水能蹚过去吗?” “刚摸过,最深及腰,但水流太急,得用绳索固定。” 林川点头,看向刘三刀:“你带十个弟兄,从溪水摸过去……” 话音未落,却听陆沉月不耐烦地冷哼一声:“我去把门打开!” 身形一闪,竟直接朝寨门掠去。 第126章,我嫌麻烦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哎等等——” 林川刚伸手想拦,却见她已如魅影般掠至寨门前。 “什么人!”寨墙上的鞑子哨兵厉声喝问。 话音未落,陆沉月身形陡然拔高,手中长剑已如电光般刺出。 “嗤!”一剑贯穿咽喉。 那鞑子瞪大眼睛,连惨叫都未发出,便仰面栽倒。 魅影径直扑向旁边的一座箭塔。 林川哭笑不得,只得挥手喝道:“跟上!” 原本的潜袭计划,硬生生变成了正面强攻。 “敌袭!敌袭!” 箭楼上的鞑子刚吹响示警号角,便双双跌落下去。 陆沉月脚步未停,一把抓住对面箭塔射来的箭矢,反手一箭,正中鞑子眼眶。 寨内大乱,鞑子兵卒纷纷抄起兵刃,从屋子里冲了出来。 陆沉月冷笑一声,飞身冲下。 “开门呐!!!” 林川看到她的身影,急得直跺脚。 “搭人梯,上墙,快——” 寨墙里面,已经传来了疯狂交锋的声音。 一人一剑在鞑子人群中蔓延开来,许多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剑刺倒。陆沉月身形如鬼魅,剑光所过之处,血花迸溅。她步伐轻盈,却凌厉至极,剑锋每一次递出,必有一名鞑子毙命。转眼间,已有十余人倒在她的剑下。 战兵们终于翻上了寨墙,有人跃下,拉开了门闩。 刘三刀带着二十多个弟兄冲了进来。 他们手上的武器虽不精良,但此时杀气四溢,已经如吃人的猛虎,汹涌而来。 这么多日来,他们失去了生计、没了刀枪,沦落成荒野的流民,苦苦挣扎,而此刻,连日积攒起来的愤恨、戾气,终于化作熊熊杀意,轰然爆发。 而寨墙上的战兵们,已经朝着鞑子的防御线冲撞了过去。 林川担忧陆沉月的安危,冲在最前头,吓得胡大勇和二狗紧追其后。林川手中长刀如龙蛇游走,所过之处,皆是漫天血肉,脑袋、胳膊、手掌飞在半空,鞑子的痛呼还没响起,他已经冲了过去。 “大人——”胡大勇抡着战刀不要命地往前冲。 二狗冲在旁边的山坡高处,箭无虚发,而远处的鞑子也朝他射箭过来。他只是灵巧地躲闪着,朝林川前面的鞑子一箭箭射过去。 已经看到陆沉月的身影了。 “放箭!” 远处的鞑子一声令下,数十支利箭破空而来! 陆沉月冷哼一声,剑锋一转,数支箭矢被斩落在地。 但箭雨密集,仍有几支擦着她的衣袖掠过。 林川见状,眼神一沉,喝道:“盾阵!掩护!” 持盾战兵立刻冲上,护在陆沉月身侧。 “你急什么?”林川低声喝道。 陆沉月甩了甩剑上的血,轻声说道:“嫌麻烦。” 话音未落,她已再度掠出,剑锋直指寨内指挥的鞑子百夫长! 林川摇头,只得挥了挥手:“杀进去!” 前方几名鞑子挥刀劈向陆沉月,可那道白影却以近乎诡异的姿态闪过刀锋,剑光如电,瞬息间连刺数人。三四个鞑子几乎同时闷哼一声,身形倒飞出去,胸口鲜血喷溅。 鞑子百夫长这才看清楚,来者竟然是个年轻的女子。 他的脑海中懵了一瞬。 要知道,他带的这支百人队,可是从草原里杀出来的苍狼部精锐。 苍狼部在草原上厮杀多年,吞并大小部落无数,最终成为三大战部之首。 这一路南下,要说汉人有没有阻挡反抗?也还是有的。 可那也是少数。 大多时候遇到的汉人,都是跪地求饶。 就算把刀架在脖子上,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抗争意愿,只会颤抖着等死。 他们根本不配当对手! 这是他一直以来对汉人的观感。 可此刻,他竟感受到一种陌生的恐惧。 那股凌厉的杀机已逼至眼前,而带来这种死亡气息的…… 竟然是个汉人女子! “杀了他——” 百夫长扔掉铁弓,拔出腰刀。 身旁一名力士已怒吼着冲了上去。那力士身型高大,双臂如铁,手中长枪带着呼啸风声直刺陆沉月心口! 陆沉月身形未停,剑锋一转。 “锵!” 枪尖被一剑挑偏,她顺势旋身,剑光一闪。 力士瞪大双眼,踉跄两步,轰然倒地。 百夫长瞳孔骤缩。 这女子,竟一剑斩了他麾下最强的勇士! 陆沉月脚步不停,剑锋直指百夫长,冷声道:“下一个。” “拦住她!快拦住她!”百夫长嘶声大喊。 三名鞑子武士同时扑上。 陆沉月身形一矮,剑走偏锋,第一剑刺穿左侧武士咽喉;回身横扫,第二剑斩断右侧武士双足;最后腾身而起,凌空一脚正中第三人面门,将其踹得倒飞出去,撞翻了身后五六个鞑子兵卒。 百夫长怒吼着挥刀斩来,陆沉月不避不闪,长剑在身前划出个半圆。 腰刀竟被一剑劈断! “啊——”百夫长踉跄后退,双手虎口已然震裂,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他惊恐地瞪大双眼,只见那汉人女子剑势未收,剑锋如毒蛇般刺向他心口。 百夫长仓皇后退,脊背已抵上木墙。 他绝望地看着那柄染血长剑刺了过来。 “嗤——” 长剑透胸而过,将百夫长钉在了木墙上。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涌出一口鲜血。 陆沉月冷冷抽剑,环顾四周。 寨墙内横七竖八躺满了鞑子的尸体,有的咽喉洞穿,有的胸腹开裂,更多的残缺不全。 整个寨子突然安静得可怕。 只剩下身后林川和几十个汉子,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陆沉月甩了甩剑上的血迹,用鞑子百夫长的衣襟擦拭了几下剑锋。 “结、结束了?”胡大勇结巴道。 陆沉月头也不抬:“嗯。” 林川收起长刀,走到陆沉月身边,发现她正在翻检百夫长的尸体。 “找什么呢?”他随口问道。 陆沉月身形突然一僵,耳根“腾”地红了起来,连翻找的动作都停住了。 林川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这丫头是在找战利品! 他强忍住笑意,假装若无其事地环顾四周,指了指不远处一栋看起来最好的木屋: “咳……银子应该在那间屋里。” 陆沉月低着头站起身,转身就要往木屋走。 林川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左手衣袖。 “做什么?”陆沉月猛地抬头,杏眼圆睁。 林川没答话,只是盯着她衣袖上那道裂口。 月光下,隐约可见一道细长的血痕。 “你受伤了?”他问道。 陆沉月顺着他的目光瞥了一眼:“箭矢擦的。” “下次不许这样了!”林川压低声音喝道。 陆沉月先是一怔,随即柳眉倒竖:“我又不是你的兵,你管我?” 林川脑子急转,突然福至心灵:“你再这样……我就不管你的山寨了!” 这句话像是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陆沉月的怒火。 她皱起眉头,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半晌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林川这才松开她的衣袖。 正要说什么,陆沉月已经转身快步走向木屋,路上还跺了跺脚。 第127章,被掳的妇人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大人,那边仓库里……有好多女人……” 一名战兵急匆匆跑来,脸色古怪地报告。 林川眉头一皱:“过去看看!”” 众人来到一栋仓库前,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啜泣声。 林川刚走到门口,立即转身回避。 屋内挤满了衣衫不整的妇人,有的只穿着单薄亵衣,有的甚至衣不蔽体。 “去拿些毯子来!”他吩咐一声。 很快,战兵们抱来了毯子和麻布,扔进了屋里。 陆沉月闻讯赶来,目光如刀般扫过屋内:“你们都是哪里的?” 这一问像是打开了闸门,妇人们终于放声痛哭。 “核桃岭的……” “燕子屯……” “二道湾……” 陆沉月脸色越来越冷。这些都是西梁山深处的村落。 她注意到角落里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姑娘,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 女孩摇摇头,脏兮兮的小手死死攥紧了斗篷。 “没、没家了……”她突然哽咽两声,“他们……他们把我爹……” 话没说完就咬住了嘴唇,鲜血混着泪水一起往下淌。 不远处正在收拾战场的刘三刀听到她的声音,突然直起腰来,朝这边看过来。 “……春芽?” 他试着叫了一声。 女孩浑身一震,不敢回头。 刘三刀看着女孩的身影,渐渐张大了眼睛。 “啊……春芽——!!!”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 女孩终于转过头来。 当看清那张胡子拉碴的脸时,她瘦小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三……三叔?” 刘三刀冲过来,一把抱住女孩,紧紧将她搂在怀里。 女孩被胳膊勒得几乎喘不过气,她目光呆滞了片刻,嘴巴张了起来。 “哇——三叔,你去哪儿啦?” 她大哭着抱住刘三刀,死死揪住刘三刀破烂的衣襟,生怕这一切都是在做梦。 “好孩子,你还活着……你还活着……啊啊啊!!!!” 刘三刀摩挲着女孩的脸,泪涕横流,“三叔找了你两个月啊……” 女孩的哭声,终于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嚎啕。 像是要把这两个月的恐惧和委屈,全都哭出来。 刘三刀也把她紧紧抱在怀中,仰天大哭。 “啊啊啊啊啊啊啊……大哥啊……我找到春芽了啊啊啊啊——” 仓库里,哭声渐渐连成一片。 陆沉月别过脸去。 这些撕心裂肺的哭声像刀子一样剐着她的心。 她想起多年前那个血色的黄昏,鞑子铁骑踏平了她的村子。 那时候,活下来的孩子们也是这样,蜷缩在废墟里,哭喊着再也回不来的爹娘。 而她失去了自己的师傅。 她记得自己带着十几个半大孩子躲进深山,在岩洞里瑟瑟发抖地过了整整一个冬天。开春后,她领着年纪大些的少年,用树枝削尖当武器,设陷阱捕猎充饥。最艰难的时候,他们连树皮都啃过。 后来,她带着几个胆大的孩子,蒙面截杀了几波前来搜山的匪徒。 那些人的尸体被她挂在进山的小路上,任由乌鸦啄食。 渐渐地,再没人敢来骚扰,他们这才在黑风岭站稳脚跟。 再后来,她陆续收留了一些孤苦无依的流民,又和山里的其他寨子打了几次交道。 山里也不太平,各家寨子中也不乏亡命之徒,有人对黑风寨嗤之以鼻,有人见她一个女人当大当家,便打起了坏主意,打打杀杀是常有的事情。 打的次数多了,死的伤的也多。 慢慢的,黑风寨黑旋风的名声也越来越响,山里的匪人见了她,都得叫一声“姑奶奶”…… 也正是因为这段往事,所以她才那么舍不得离开铁林谷。 因为那里,有她最想带给大家的安全感。 “姑奶奶!林将军!”刘三刀抱着侄女跪在地上,“我刘三刀这条命,从今往后就是二位的了!” 陆沉月没有回答。只是摘下腰间的水囊,递给那个叫春芽的女孩。看着女孩小口小口地喝水,她眼前仿佛浮现出当年那个躲在山洞里,在别人睡着时才敢偷偷哭的自己。 林川默默解下自己的外袍,盖在旁边另一对相拥而泣的母女身上。 他转身走出仓库。 夜风迎面吹来,带着未散的血腥气。 这座关隘显然是仓促搭建的。 新砍的松木还泛着青白,斧凿的痕迹清晰可见,有些木桩甚至还没剥去树皮。 仓库里堆积如山的物资更印证了这点:成袋的粮食码得齐整,崭新的铠甲闪着寒光,角落里堆放的狼牙箭少说也有数千支,箭羽上的胶漆都还没干透。 裘鹤堂如此急切地在此设卡,必是得到了鞑子的授意,要彻底掌控这条进山要道。 陆沉月也走出仓库,带着林川来到一间屋子。 她方才就在这间屋子里发现了一个箱子,里面装满了铜钱和碎银子。 “全在这儿了。”她踢了一下箱子,“应该都是平日收的过路费。” 林川蹲下身,随手抓起一把碎银子掂了掂,又拨拉了一下箱子里的银钱,点了点头。 很多钱币上还残留着污渍,不知是多少穷苦人咬牙交出的血汗钱。 “这一箱子……少说也有上千两。”他抬头看向陆沉月,“都归黑风寨。” 陆沉月一愣,显然没有料到他会这么安排。 “应该五五分的!”她说,“行走江湖,要讲一个义……” “我不需要。”林川摆手打断她,“铁林谷现在赚钱的地方多,你这里更需要钱……”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不光是银钱,仓库里的粮食、武器,全都搬回黑风寨。把周围村寨的青壮都组织起来,把他们训练成一支能打仗的军队……不能总靠你一个人,太辛苦了……” 陆沉月沉默良久:“我、我不会训练军队。” 林川早知道她会这么说,笑了笑:“我来安排……马上快收夏粮了,鞑子的注意力不会放到山里面,他们会备战抢粮、断粮道,这段时间,你们哪儿都不要去,就窝在山里挖石炭。等打完仗,我派些人过来帮你……” “你……能来吗?”陆沉月低声问道。 第128章,人去寨空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我?”林川摸了摸下巴,摇头道:“不一定,得看情况……这场仗胜负难料。” “你还会输?”陆沉月眉毛一挑。 “我又不是神仙。” 林川忍不住笑了笑,抬头望向远处起伏的山峦。 “这是几万人的大战,我手下不过几百人,能做的实在有限……” 陆沉月沉默地听着。 “所以我才要提前做一些布局。” 林川继续道,“比如放阿茹公主回去,希望血狼部和黑狼部能内斗起来,这样我们的压力就会少很多……还有取青州城,也是巩固后方的一步棋……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多说些。” 陆沉月难得露出认真的神色,“我也是一寨之主,总要学着谋划。” 林川忍俊不禁:“是是,黑旋风……姑奶奶……哈哈,刘三刀为什么叫你姑奶奶?” “山里的不少寨子……都被我打过,就这么叫起来的……你别笑了,说正经事!” “好好,说正经的。” 林川收起笑意,“等到了寨子,了解情况后我给你列个详细的计划……” “嗯……那个……真要打大仗?” “对,肯定会打。” 林川点点头,“最多也就二十天了。” 陆沉月不再说话,一个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人?” 胡大勇在不远处压低声音唤道。 林川走过去,胡大勇脸上带着为难的神色: “都问清楚了,这些妇人一大半是被鞑子掳来的,还有些是被虎狼寨的山贼绑来的。她们……她们说村子烧了,男人都死了,死活不敢回去,想求咱们收留……” 林川刚要开口,身后传来脚步声。 陆沉月来到他身旁,说道:“都带上,去黑风寨。等你们回铁林谷时,她们想走想留都随自己心意。” 胡大勇看向林川,后者微微点头:“就这么办。” 关隘里开始忙碌起来。 刘三刀带着几个弟兄找来几辆运粮的大车,众人们开始搬运粮草武器。 妇人们也裹着毯子出来帮忙。 有几个妇人甚至扒下死去鞑子的衣服,毫不犹豫地套在身上。 有人找来一口铁锅,烧起了水。 很快,热粥的香气蔓延开来。 妇人们捧着粗瓷碗,小口喝着热粥,发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 林川站在高处,看着这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 月光下,陆沉月正附身站在刘春芽面前,亲手帮她系紧身上的毯子。 春芽仰着脸说了什么,惹得陆沉月难得地笑了起来。 “大人,都准备好了!”胡大勇过来禀报。 林川点点头,目光扫过装满物资的大车,扫过裹着各色衣物的妇人。 “出发!” …… 接下来的程家沟和虎狼寨,众人扑了个空。 两座山寨早已人去寨空,只剩下几间破败的木屋和熄灭的灶台。 显然,程虎和裘鹤堂投靠鞑子后,便带着人马搬离了这里。 陆沉月站在虎狼寨的寨门前,脸色阴沉。 没能亲手宰了那两个家伙,她心里憋着一股火。 反倒是刘三刀,因为寻回了侄女,那股复仇的急切反倒淡了几分,只是时不时摸摸春芽的脑袋,生怕她又丢了。 夜色渐深,众人继续往黑风寨的方向赶路。 队伍里有几个妇人犯了夜盲症,夜里看不清路,走得跌跌撞撞。 林川见状,便让人点起了几束火把。 “不怕暴露行踪?”胡大勇低声问。 “进了西梁山,还怕什么?” 林川指了指走在最前头的陆沉月。 胡大勇心领神会,偷笑起来。 火光照亮了山路,妇人们互相搀扶着,脚步也稳了许多。 进了西梁山,林川才切身感受到这片土地遭受的创伤。 这里是西北边境,山里植被不多,漫山遍野都是贫瘠的黄土。 这样的土地种不出好庄稼,雨水多了便成洪,少了便是旱。上百年来,战乱、匪患、饥荒、劫掠,一遍又一遍冲刷着这个地方,百姓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便在这夹缝里熬着。 山里的日子,是数着米粒过的。 一季的收成,不够吃三个月。饿极了的人,什么都做得出来。早年间易子而食不是传说,这些年虽少了,但饿死在路边的尸首,从来没人收殓,路上时不时能看到累累白骨。 而活下来的人,要么心狠,要么命硬。 西梁山最大的寨子,是东北边的黑骷寨。寨主廖云天,原是西梁军里的百户,因为跟同僚起了争执,一怒之下杀人潜逃。手下三百多亡命徒,专劫盐商。去年秋天,他们劫了一支运盐队,把活着的盐工都钉在了山崖上,风吹日晒三个月。 再往西三十里,是“滚地龙”王老五的地盘。这人专做人口买卖,最猖狂时,连官府的人都敢绑。两年前被陆沉月斩了三根手指,如今收敛了些。 更深处的山坳里,“独眼”赵三和“疤脸”李七为了争一口山泉,火并了好几场,死了几十个。尸体扔在沟里,引来的野狗啃了七八天。 其实山里最麻烦的不是这些大寨子,而是那些三五成群的小股土匪。 他们活不过冬天,所以特别疯,不讲规矩,不讲道义。 遇上这样的人,只能一杀了之。 其实要在这样的地方生存下去,人和野兽没什么区别。 山道旁偶尔能看见几间歪斜的草棚,那是采药人临时搭的,现在也荒废了。 月光下的西梁山,像一口口棺材。 只有山风刮过岩石的呜咽,提醒着活人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西梁山,外人要是贸然闯进来,活不过三天。” 陆沉月走了一段路,便和林川讲起山里的事情。她指向东北方向:“那边以前是’穿山甲’刘风的地盘,威风了一年半,被亲信下毒害死,剩下的人争了两个月,打打杀杀死了不少人,寨子就散了。” “……东边的’铁爪’韩九,最早想投鞑子,手底下一帮兄弟不干,内斗起来,被乱刀砍死。后来寨子里的人都去了北边,说是离鞑子近,也不知道现在在哪儿……” 陆沉月说起这些山里的典故,如数家珍。 “原来山大王也不好当啊……”林川感慨道。 “但凡有个能活命的生计,谁愿意上山当大王?” 陆沉月瞥了他一眼,“谁不想安居乐业?就像……” “嗯?”林川偏了偏脑袋。 陆沉月叹了口气,转过头来。 “就像……铁林谷一样……” 第129章,闹鬼?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铁林谷?” 林川笑着摇摇头,“铁林谷算不上安居乐业。” “这还算不上?” 陆沉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有饭吃,有房子住,还不算?” “自然是算不上的。真正的安居乐业……不是简简单单的有口饭吃、有间屋子住……” 陆沉月皱起眉头:“那还要怎样?” “你看铁林谷的百姓。” 林川说道,“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似安稳。可一旦战事再起,他们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他望着山峦上的月亮:“真正的安居乐业,是夜里睡觉不用在枕下藏刀,是孩子出门玩耍不必担心被掳走,是秋收的粮食能安安稳稳吃到明年开春。” 陆沉月听着他的话,沉默不语。 “就像这西梁山。”林川继续道,“现在各寨互相厮杀,今日你抢我,明日我杀你。即便一时安稳,也不长久。” “那你说怎么办?”陆沉月问道,“难不成要我们都放下刀剑,等着被人宰割?” 林川摇头:“刀剑要握在手里,但不是用来互相残杀的。” 他指向脚下的山路,“你看那些商队从这里经过,若能平安通行,各寨抽些过路费,不比杀人越货来得长久?都去杀都去抢,商队都不敢走了,到时候又什么都没有了。” 陆沉月皱了皱眉头:“若有外人来抢呢?” “那就联手打回去。” 林川声音坚定,“各寨划定地界,互不侵犯。遇到外敌,共同抵御。商队往来,按规矩抽成。这样既不用日日厮杀,也能养活寨中老小。” 陆沉月轻哼一声:“你说的……倒是简单。” “不。”林川摇摇头,“这是件大事,任何大事都不简单。要花时间,投入精力、人力、财力、物力。万事开头难,但一旦迈出第一步,后面就会越来越顺。” 山风卷起陆沉月的衣角,她沉默了片刻:“万事……开头难?” 林川重重点头:“对!只要有人愿意开头,慢慢就能实现。” 陆沉月突然转过头来:“那……要是我说愿意呢?” “那就去做!我帮你!”林川不假思索地回答。 “当真?” “当真!” “那……要收钱吗?”陆沉月突然话锋一转。 林川不禁哑然失笑:“我收你钱做什么?我不缺钱,我只要你这个人!” “……啊?”陆沉月的声音突然变了调。 话一出口,林川就意识到说错了话。 夜风突然变得燥热,他急忙解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谁知这一解释,反而让气氛更加尴尬。 陆沉月别过脸去,幸好夜色深沉,没人看见她烧得通红的耳根。 林川刚要继续解释,刘三刀急匆匆地从队伍后方跑来。 “将军,不对劲!” “怎么?” 林川和陆沉月同时拉住缰绳。 顺着刘三刀手指的方向望去,远处山脊上隐约可见几点微弱的亮光,在夜色中忽明忽暗。 “白龙寨亮着灯笼!”刘三刀声音颤抖,“可那寨子早就没人了。” 林川目光一凛,立即抬手示意:“熄掉火把!” 命令迅速在队伍中传递。 随着一根根火把熄灭,整支队伍瞬间隐入黑暗。 “三哥,会不会是……闹鬼啊?”一个年轻人声音发抖地问道。 “放你娘的屁!”刘三刀一巴掌拍在那人脑袋上,“鬼还用点灯笼?再说了,就算真是咱们寨子的鬼魂想家了,那也是自家人,怕个棒槌!” 林川没有作声,脑海中快速闪过地图上的标记。 白龙寨扼守着商队穿越西梁山的咽喉要道,位置极为关键。 联想到鞑子在入山口新建的关隘,以及程家沟、虎狼寨的人去寨空,一个清晰的脉络逐渐浮现…… 程虎和裘鹤堂很可能带着人马占据了白龙寨,准备在此建立第二道关卡,与入山口的关隘形成犄角之势。 这样一来,整条商路就完全落入了鞑子的掌控。 林川略一沉吟,便把几人召集过来,讲了讲自己的想法。 “他娘的!”刘三刀一听程虎和裘鹤堂在这里,顿时咬牙切齿道,“将军,我带人去杀了他们!” “杀肯定是要杀的,不过要听我的安排。” 林川转头对陆沉月低声道,“你带着妇人们留在山脚,我领人上去。” 陆沉月眉头一皱:“凭什么我留下?” 林川指了指身后瑟缩的女人们:“这些妇人需要人护着,你在这里,我更放心些。再说,刘三刀他们熟悉这里,让他们带路,顺便多见见血。” 陆沉月想了想,倒也无力争辩,便冷哼一声:“那你当心些。” 林川点点头,转身吩咐刘三刀等人:“都穿上甲,带上刀。” 二十多个汉子动作麻利地套上从关隘缴获的鞑子战甲,手上的武器也换成了鞑子的弯刀。 月光下,这些曾经的山匪摇身一变成了“鞑子兵”,夜里根本分辨不出。 林川心中一动,朝胡大勇使了个眼色。 片刻后,二十名战兵也都换上了鞑子的装束。 “大人这是用的什么计?”胡大勇凑近问道。 “杀人的好计。” 林川笑了笑,“程虎和裘鹤堂既然投了鞑子,见到’自己人’,总该出来迎一迎。” 刘三刀闻言,目光顿时狠戾起来:“将军高明!” …… 众人收拾妥当,借着月色摸上了山路。 刘三刀走在最前头。他在这里住了四五年,这条山路就算闭着眼也能走到寨门口。 山路虽然有些陡峭,但两侧的灌木都被砍伐一空,显然是留出了大车进出的空档,也不知道鞑子究竟想在这里做什么。 不过从军事角度来说,白龙寨居高临下,扼守要道,若是商路畅通、往来繁忙,在这里建一座要塞也值得。 前方转弯处,两个山贼哨兵正靠在岩石上打盹,身旁的火把已经快要熄灭。 刘三刀大摇大摆地走上前去,粗声喝道:“哪个管事的在寨中?” 哨兵被突然惊醒,手忙脚乱地拿起刀来,待看清来人装束,连忙放下刀行礼:“回大人的话,程当家在寨中,裘当家不在。” “裘当家不在?”刘三刀皱起眉头。 “大人,裘当家平日住在县城里,很少住这边。”哨兵点头哈腰道。 “他住县城哪里?” “在……在县衙后街的裘府……”哨兵哆嗦着回答。 “今日寨中有多少兄弟?”刘三刀问道。 “除了一队跟着裘当家的,剩下两百人都在。” 哨兵回答完,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声音戛然而止,“大人,您从哪来……” 另一个哨兵猛地转身,拔腿就往寨门方向狂奔。 刚跑出两步,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正中后心,整个人扑倒在地。 “从阴曹地府里来!” 胡大勇冷哼一声,一刀劈下。 第130章,程虎,你可知罪?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刘三刀盯着地上的尸首,一时有些发愣。 胡大勇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现在是鞑子。鞑子从不会称呼汉人兄弟。” 刘三刀这才恍然大悟,懊恼地拍了拍脑门。 “直接上去。”林川沉声道。 既然知道了对方的人数,后面的就好办了。 两百名山贼,面对他们四十多人。 其中二十多人还是刘三刀这些刚收编的弟兄,真正能打的,只有二十名铁林谷战兵。 一比十,对付一群乌合之众,够了。 更何况,他们现在还穿着鞑子的皮。 队伍来到寨门外,只见原本的寨墙已经拆了大半,空地上堆满了新伐的木材,几处地基已经挖好,显然是要大兴土木。 刘三刀低声道:“他们这是要扩建啊……” 林川点点头。 看来猜测的果然没错,鞑子看上了这处要道。 “叫门。”林川示意道。 “有人吗?”胡大勇粗着嗓子喊道。 “谁啊?”寨门上方探出个脑袋,拿着火把朝下面看了看。 待看清下面站着的几十名“鞑子兵”,顿时吓得一个激灵:“大、大人稍等啊!” 少顷,寨门内炸开了锅。 “鞑子老爷来了!快、快去请大当家——” “他娘的,怎么这个时辰来……” “别挤别挤,老子的鞋……” “都安静些!”一个粗犷的声音压住了混乱,“列队!列队迎接!” 寨门在刺耳的吱呀声中缓缓打开,火把在夜风中摇曳,照亮了六七个列队的山贼。 他们穿着新制的皮甲,腰间挎着制式弯刀,显然程虎投靠鞑子后,得了不少好处。 只是他们佝偻的背脊和躲闪的眼神,掩不住骨子里的匪气。 “恭迎大人!” 为首的汉子单膝跪地,他身后的山贼们也跟着跪倒一片。 “程虎呢?”胡大勇厉声喝问。 “回、回大人,”跪着的汉子头也不敢抬,“大当家昨夜喝醉酒,已经睡下了……小的刚派人去请了……” 话音未落,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十几个衣衫不整的汉子手忙脚乱地跑来,有人边跑边系裤带,还有人光着脚。 最前面两个喽啰架着个醉醺醺的身影,脚步虚浮,踉踉跄跄。 “大、大人驾到,有失远、远迎……”程虎眯起醉眼,晃晃悠悠抱拳,“大人看着面生啊……” 林川冷哼一声:“大胆!” 胡大勇迈出一步,抡圆了胳膊就是一记耳光。 “啪——” 把程虎扇得原地转了个圈,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几个喽啰手忙脚乱地扶住他。周围的山贼们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口。 这厮被扇得有些蒙圈,半躺在地上,声音这时才颤抖了起来:“大人,这、这是为何?” “绑了!”林川低喝一声,径直朝寨里走去。 两名战兵大步上前,一把将程虎拽起来,麻利地反剪双臂,用麻绳把他捆了个结实。 胡大勇拽着绳子,像拖死狗一样拖着程虎,跟在林川后头。 程虎踉踉跄跄,酒也醒了大半,脸色惨白:“大人饶命!大人……” 林川不理他,目光扫视周围。 夜色中,数十间木屋紧闭门窗,鼾声此起彼伏。 有人被惊动,悄悄推开门缝偷看,一看见黑压压的“鞑子兵”,立刻缩了回去。 不远处的寨墙旁,一溜木笼子排得整整齐齐,每个都有半人高。 笼子里蜷缩着数十个衣衫褴褛的身影,听见动静,都朝这边望了过来。 林川的目光在木笼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收回。 他径直走到山寨中央的石碾子旁,一撩衣摆坐了上去,冷声道:“把人都叫起来!” “快去叫人!”喽啰们慌忙催促同伴,“大人要训话!” “起来了!都滚出来——” 山寨顿时炸开了锅。 更多的火把被点燃,照亮了手忙脚乱的身影。山贼们骂骂咧咧地被拽出被窝,有人打着哈欠,有人系着腰绳,有人揉着眼睛,等看清眼前的阵仗,顿时噤若寒蝉。 不少人面面相觑。 大当家的被绑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 程虎被捆得像粽子一样扔在碾子旁,酒彻底醒了。 他瞪着眼睛看着周围的山贼们,那些平日里对他点头哈腰的弟兄,此刻都躲闪着目光。 “大人……”他颤声道。 林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故意用半生不熟的汉话问道:“程虎,你可知罪?” 程虎愣了愣,随即拼命摇头:“小人……不知啊!” “不知?”林川狞笑一声,“我提醒你,裘鹤堂都说了……” 程虎脸色瞬间煞白,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大人,他、他都说什么了?” “嗯?”林川语气一愣。 程虎脸色变了变:“大人!不能听他一面之辞啊!大人!” “那好,给你个机会,你来说说。” 程虎呆住了,眼珠子乱转,显然在激烈挣扎。 “大人……我、我说什么……” “断指!”林川眉头一皱。 胡大勇二话不说,一脚将程虎踹翻在地,拽住他被反绑的双手,刀光一闪。 “啊——!!” 程虎的惨嚎撕破夜空,整个人在地上疯狂翻滚,右手食指已经被切掉,血淋淋地滚落一旁。十指连心,这一刀下去,疼得他几乎昏死过去。 周围一百多个山贼齐刷刷后退,脸色惨白,大气都不敢出。 “说不说?”大勇一把揪住程虎的头发,将他拽起来。 “我说!大人!我说——”程虎疼得浑身发抖,牙齿咯咯打颤,“大人,私吞、私吞军械和银子的事儿,裘鹤堂也有一份啊!他跟我一起干的!东西都在库里!!” “继续!”林川冷声道。 “啊啊啊……”程虎疼得直抽气,“裘鹤堂把要送去营中孝敬大人们的妇人,挑了二十多个,都藏在了他县里的大院中,大人……” “继续!!!”林川厉喝一声。 “大人,大人饶命啊!!!” 程虎强忍断指剧痛,挣扎着仰起脸,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裘鹤堂那狗贼根本不是真心投靠苍狼部!上月吃酒时,那厮亲口说过,等攒够银子就要带着心腹下江南,当富家翁……” 他艰难地扭动着被捆缚的身躯,一点点往前蠕动。 “大人明鉴!小的才是真心要为苍狼部效力!” 说着扭头指向寨墙边的木笼,“那边关着的二十多人,都是各寨不肯归顺的硬骨头!小的特意留着他们,就是要献给大人啊!” “哦?”林川眉毛一挑,目光转向那排阴暗的木笼。 第131章,生死签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林川原以为笼中关的不过是山寨里犯了事的喽啰,没想到竟是程虎抓来的各路豪强。 木笼中,有几人听到程虎的话,猛地扑到笼边,拽的铁链哗啦作响。 “倒是有趣。”林川故意拖长声调:“这么说……你是要表忠心了?” 程虎闻言,肿成猪头的脸上挤出谄媚的笑:“大人明鉴!小的特意没杀这些人,就等着献给大人发落!裘鹤堂那厮只顾着玩弄妇人,根本不愿出力!” “程虎!你个狗娘养的!”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猛地撞向笼柱,碗口粗的木栅栏被他撞得直晃,“老子做鬼也要撕了你!” 林川眯起眼睛,借着火光打量笼中众人。 这些人虽然形容狼狈,但眼中凶光未减,确实都是硬骨头。 “这些人……你是怎么抓来的?” “大人……小的,略施小计……” “放你娘的屁!”络腮胡汉子破口大骂,“在井水里下蒙汗药,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放老子出来单挑!” 旁边一个光头汉子也跟着啐了一口:“程虎,你就是个没卵子的怂货!” “程虎,你就是个瓜怂!只敢用阴招……” 一时间木笼里骂声四起,祖宗十八代都被问候了个遍。 程虎却顾不上恼怒,望着络腮胡子说道:“大人,那人外号’棒槌’,力大无比,是牛氓山的三当家……” 又指向光头:“那个光头小眼睛,外号’困和尚’,曾抢过苍狼部的粮车……” “那个……” 他一个个指认过去,每说一个,笼中就爆出一阵怒骂。 林川心中有了计较,他冷笑一声:“程虎,你既说要表忠心,我给你个机会。” “大人请吩咐!”程虎一头磕在地上。 林川盯着面前这群山贼,他们瑟缩着身子,眼神躲闪,连与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那一张张脸上,写满了怯懦与惶恐,哪还有半点汉子的血性? 他心底忽然升起一股厌恶。 若这泱泱大国尽是这般苟且偷生之辈,留着还有什么用? “你的人……我看着不顺眼。你来安排,杀掉一半。” “嗡”的一声,山贼们骚动起来。 有人踉跄后退,有人面如死灰,更多人则死死盯着程虎,眼中满是哀求与恐惧。 “什、什么?”程虎一时没反应过来。 胡大勇一脚踹在他身上:“大人让你杀一半人!” 程虎跪倒在地,片刻沉默后,一咬牙:“大人……可否容小的起身?” “起来吧。”林川微微点头。 程虎艰难地爬起来,转身面对将近两百名手下,眼神冰冷得可怕。 整座山寨都安静了片刻,山贼们盯着程虎,等待着他的决定。 “老规矩,抽生死签!”他恶狠狠道。 山贼陆续抬出几个大竹筒,每个筒里都插着数十支竹签。 一半竹签顶端涂着红色,另一半则是黑色。 “每人都上来抽一支!” 程虎面前的竹筒里,放了两支特制的竹签,一支红尖,一支黑尖。 “等你们抽完,我再抽一支,定生死!” 山贼们面面相觑,谁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抽签,从来不是公平的赌局,而是程虎用来杀人立威的把戏。可如今,却要用来杀掉一百人,而他们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只能一个个走上前,颤抖着从竹筒里抽出自己的命运。 有人闭着眼不敢看,有人念念有词求神保佑。 很快,一百支红签和一百支黑签被抽了出来,山贼们分成了两群。 所有人都望向了程虎。 程虎深吸一口气,俯下身来,用嘴叼住一支竹签,抽了出来—— 红签! 寨子里瞬间炸开了锅。 拿到黑签的人长舒一口气,有的甚至大笑出声。 而抽到红签的,有的直接瘫坐在地,有的嚎啕大哭,更多的人不知所措起来。 有人拔腿就跑,刚跑出没几步,被一箭射倒在地。 程虎一口吐掉嘴里的竹签,望向林川:“大人,选好了。” 林川冷笑一声:“他们还活着。” “小的明白!”程虎扭过头,狠狠道,“黑签的兄弟,把红签的都杀掉!” 场上的气氛愈发压抑起来。 几个攥着黑签的汉子互相递了个眼色,抽出刀来:“对不住了!” 说着冲向抽到红签的山贼。 红签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山贼们纷纷往后面躲去,火星四溅中,有人惨叫着倒地。更多的黑签山贼拔刀冲了过来,混乱中,红签山贼里有人嚎叫一声:“凭什么啊——”说着拔出刀来,砍向冲过来的同伴。 混乱,从这一瞬间开始爆发开来。 从古至今,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刀光剑影里讨生活的人,本该看淡了生死。可越是这般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反倒把这条贱命看得比什么都金贵。这些山贼,平日里杀人越货时眼都不眨,可轮到自己的性命,却比谁都怕死。 他们能为了活命投靠鞑子,跪着舔敌人的靴子,如今为了活命,又能毫不犹豫地对昔日同生共死的兄弟举起屠刀。 这世道就是这么荒唐。 弱者从来不敢反抗强者,只会把刀捅向更弱者。鞑子的刀还没架到脖子上,他们就吓得屁滚尿流;可对着同吃一锅饭的弟兄,砍起来却比谁都狠。 说到底,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 两拨人群,瞬间冲撞在了一起。 山贼们一手攥着黑签子,一手拿刀,朝昔日的弟兄劈了过去。拿红签子的山贼们拼命闪躲,有人试图逃离,却被箭矢射倒在地。剩下的人逃无可逃,终于拿起刀来反抗起来。 一开始以为的单方面杀戮,就因为红签人群不甘就这么死去,变成了两拨人的对殴。 而仓促间分开的红黑签人群,又骤然混杂在一起,很快,谁也分不清自己身边的人究竟是黑签还是红签了。 混乱的杀戮,从局部渐渐蔓延开来。 大部分的山贼一开始还只是装腔作势,可随着生死关头的到来,很多人终于发起狠来,砍向了往日那些熟悉的面孔。 刀光、血光、嘶吼声混作一团。 两百多号人像被捅了窝的马蜂,疯了似的互相砍杀。 第132章,可愿追随本将?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寨子里炸开了锅。 钢刀劈进身体的闷响、刀刃割肉的刺耳声此起彼伏。 有人在哭,有人在嚎。 喷涌而出的鲜血糊住了眼睛,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往下淌,混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和怒骂,震得人耳膜生疼。 有人拖着肠子边哭边往外爬,还没爬出两步,就被混乱的人群踩得没了动静。 一个黑签的山贼一刀劈开对面红签汉子的半边脸,眼珠子都砍得挂在了颧骨上。那汉子竟还没死透,反手一刀捅进对方裤裆。 寨墙根下,七八个红签的喽啰被逼到死角。 领头的汉子暴吼一声,抡起石锁砸过去。 冲在最前的黑签汉子脑壳当场被砸碎。 剩下的人趁机扑上去,指甲抠眼珠,牙齿咬喉咙,有个家伙满嘴是血地嘶吼着。 一个踉跄的身影跌跌撞撞倒在了火盆上,转眼间火焰就爬满了他的全身,他惨叫着在地上打滚,很快没了声息。 火光里,人影憧憧。 有个断了胳膊的汉子正低头寻找着自己的断手,冷不防被人从背后一刀捅穿胸口。 临死前,他颤巍巍地举起手里的黑签子,似乎还想证明什么,可没人看他。 血顺着竹签往下滴,很快,他的手也垂了下去。 一个杀红眼的汉子抡着卷刃的钢刀,见人就砍。 他已经分不清什么黑签红签,双眼赤红,嘴里嗬嗬怪叫。 周围的山贼齐声呼喝,乱刀齐下将他砍翻在地。倒下时,他手里还攥着半截断刀。 一个家伙扔掉手中的红签子,趴在地上摸索半天,捡起一根黑签子来,哭号了起来。 还没等他笑出声,两只血手突然抱住了他的脚踝。 地上那个奄奄一息的汉子死死攥着他,眼睛死死盯着自己被抢走的黑签,直到那具身体挨了一刀倒下,他才睁着眼咽气,至死都没有松开手。 程虎看着眼前这一幕,表情从狰狞变得恐慌起来,他大喊道:“够了!够了!杀够了——” 寨子里的喊杀声终于渐渐平息。 浓烟混着血腥气,在空气中缓缓飘散。 七八十个浑身是血的山贼站在尸堆中,茫然地环顾四周。 他们中不少人身上还带着伤,有人瘫坐在地上,痛哭起来。 林川抬起右手,轻轻一挥。 “锵——” 四十多人同时拔刀,刀锋在暗夜中连成一片寒光。 他们沉默地向前推进,走向活着的山贼。 “怎么——”程虎大喊一声。 他眼睁睁看着那些士兵像割麦子一样,将剩下的山贼一个个砍翻在地。力竭的山贼们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刀刃砍进脖子的闷响此起彼伏。 程虎浑身发抖,脸上的肉不住地抽搐。他转向林川:“大人,这、这是为何?” 林川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让程虎如坠冰窟。 “刘三刀。” “属下在!”一个汉子大步上前。 程虎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死死盯着刘三刀的脸,嘴唇颤抖起来:“刘、刘三刀?你、你不是已经……” “老子没死!”刘三刀一把揪住程虎的衣领,将他拖到碾盘前,“老子这条狗命还活着,就等着今天!” 程虎的后背重重磕在石碾上,他挣扎着想逃,却被刘三刀一脚踩住胸口背。 冰凉的刀锋贴上他的脸,刘三刀低声道:“记得你怎么杀我大哥的吗?” 程虎突然剧烈挣扎起来:“不!等等……” 刀光一闪。 刘三刀将刀尖对准程虎大张的嘴,狠狠捅了进去。 刀锋穿透后颈,程虎的身体剧烈抽搐。 鲜血顺着刀身上的血槽喷涌而出,刘三刀握着刀柄缓缓转动,程虎的抽搐渐渐微弱,最后瘫软了下来。 刘三刀拔出刀来,跪倒在地,重重磕头:“谢将军!” 林川点点头,朝木笼走去。 而笼中的众人,此刻早已目瞪口呆。 眼前的一幕太过于匪夷所思,谁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本将乃镇北军西陇卫游击将军林川。”林川一刀劈开木笼,“尔等可愿随我杀鞑子?” “镇北军?”络腮胡汉子猛地站起身来,仰天大笑两声,单膝跪地,“痛快!牛氓山大棒槌,愿追随将军杀鞑子!” 光头汉子也跟着跪倒在地,光亮的脑门上还带着血痂:“歪脖子山困和尚,愿追随将军!” “咔嚓!” “咔嚓!” 战兵们手起刀落,剩下的木笼接连被劈开。 锈蚀的铁链断裂声此起彼伏,像是解开了一头头困兽的枷锁。 “兄弟们!”棒槌活动着被镣铐磨出血痕的手腕,“跟将军干票大的!” “愿追随将军!” 二十多个汉子蜂拥而出,齐刷刷跪倒在血泊中。 他们中有的满脸横肉,有的瘦如竹竿,此刻却都挺直了腰板,眼中燃烧着火焰。 林川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各位!本将不强求!但既跟了我,就得守我的规矩!丢掉当贼的习性!从今日起,你们是兵,不是匪!” “哈哈哈!”棒槌仰天大笑,“将军放心!当贼哪有杀鞑子痛快!” 困和尚点点头:“老子当和尚时天天念经,当土匪时天天抢粮,今日总算能堂堂正正杀鞑子了!” …… 月色中,众人忙碌起来。 尸体全都扔进了后面的山涧中,不用太久,山里的野狼野狗就会清理干净。 仓库里堆积如山的物资在火把照耀下泛着光。 两百多人的口粮不是小数目,成袋的粟米、风干的腊肉堆满了半个仓库。 角落里整齐码放着数十套鞑子制式皮甲,还有几口大木箱,里面装满了散碎银两和铜钱。 最里面堆着些绸缎布匹,显然是劫掠商队所得。 “大人,东西太多,一晚上怕是搬不完。”刘三刀抹了把汗。 林川点点头:“你带二十个弟兄守在这里。明日午时前,我会派人来接应。” 胡大勇悄悄将林川拉到一旁,压低声音:“大人,银子要不要先带走?” 他的目光往刘三刀那边瞟了瞟,意思再明显不过。 林川笑了起来。 他当然明白胡大勇的顾虑。 这些昨日还是山匪的汉子,今日就能忠心耿耿? 但他只是拍了拍胡大勇的肩膀:“放心。” 这两个字说得意味深长。 胡大勇困惑地皱起眉头,却见林川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往山下的方向瞟了一眼。 那里,刘春芽此刻应该裹着毯子,在陆沉月身边睡着了吧…… 刘三刀若是为这点银子起了异心,连血亲都能抛下,那便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这样的货色,杀了便是。 胡大勇顺着林川的视线望去,突然恍然大悟。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重重点头,再不多问。 第133章,黑风寨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下山的时候,天边已经有些泛白。 远远就看见陆沉月站在一块凸起的山石上,在她身后,那群妇人正围坐在一起,见林川等人归来,纷纷站起身张望。 “怎么这么久?” 陆沉月跃下山石,目光落在后面跟着的那群人身上,眉头皱了起来。 大棒槌等人看到一个女子,本来没觉得什么。 等看清楚陆沉月的模样,脸色骤然大变,不约而同地顿在原地。 “陆当家?” “黑旋风?” 喊“陆当家”的是大棒槌,说“黑旋风”的却是困和尚。 空气瞬间凝固。 困和尚脸色一变,想要改口却已经来不及。 身后的汉子们面面相觑,他们中大多数都没亲眼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姑奶奶”,但在这西梁山道上讨生活,若是连“黑旋风”威名都没听过,那真是白活了这些年。 有人的腿瞬间软了。 谁能想到解救他们的林将军,竟和威震西梁山的“黑旋风”是一路人! 陆沉月的目光扫过众人,在大棒槌脸上稍作停留后,最终落在那颗反光的脑袋上。 困和尚被她盯得浑身发毛,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 “困和尚?”她问道。 “正、正是小僧……” 困和尚不知道这位煞星为何认得自己,顿时大汗淋漓。 陆沉月上前一步:“去年冬天,山神庙,你是不是救过一个砍柴老汉?” “啊?”困和尚一愣,脑子快速想了想,一拍脑门,“是、是有这么回事……” “是我寨子里的陈伯。” 陆沉月眉头舒展开来,竟破天荒地抱了抱拳,“这份人情,黑风寨记下了。” 困和尚方才还是一脸惊惶,此时长舒一口气,腰杆顿时直了起来。 他赶紧还礼:“陆当家言重了!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而众人望向他的目光,多了几分羡慕。 能让黑风寨大寨主当面说声“谢谢”,那是多大的脸面! 林川在一旁看得有趣,轻笑一声:“他们都认得你啊?” 和陆沉月接触这么多天,差点忘了她的身份,到此刻才意识到,这个女子在这西梁山上究竟有着怎样的分量,能让这些刀口舔血的汉子瞬间噤若寒蝉,又转眼诚惶诚恐。 “你们怎么会在一起?”陆沉月望向林川。 “说来话长。”林川看了眼天色,朝黑风寨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先回去,路上慢慢说。” …… 翻过一个山头,黑风寨出现在视野中。 这么多年战乱,西梁山周边的城镇,数次易手。 就连山里的人都说不准,下一次外出进城,守城门的是鞑子还是府军。 可寨子里的人知道,他们是汉民。 只要他们在这里,这片大山,就是汉人的土地。 世人仿佛已经将这里遗忘。 若不是因为那条贯穿西梁山的盐铁古道,恐怕永远不会有人经过这里。在官府的舆图上,这里都不配拥有一个墨点。而实际上,这座依山而建的寨子已经容纳了一百多人,杂乱无章的屋舍像野草般疯长。 “最初我们住在那里。” 陆沉月指着山顶那片歪歪斜斜的窝棚,声音有些不自然。 “后来人多了,就顺着山坡胡乱加盖……” 原本对山寨就缺乏规划,只想着有个遮风挡雨的小屋,对什么美观、整洁并没有任何要求。 在铁林谷住过之后,此刻再看这些东倒西歪的茅草屋,心里竟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尤其是林川就站在身旁,更让她觉得这些用树枝和茅草搭成的破房子格外寒酸。 林川却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这些。 他的目光扫视过山谷两侧,停在谷口一处缓坡上。 “那里可以砍出一片空地,建一片房舍……” 他边说边用手指指出方位,“那边适合修道寨墙,这样整个山谷就可以像铁林谷一样……” 陆沉月怔了怔,只见林川边说边比划:“前面的山路要拓宽,至少能容两辆马车并行。以后来往的人多了,交易的人也会多起来,谷外那片平地可以作集市,谷内住自己人……” 他说得兴起,直接拿了根木棍在地上画了起来。 陆沉月张了张嘴,突然意识到他非但没有嫌弃,反而在认真规划黑风寨的未来。 这让她心头莫名一热。 …… “老爷子,我打听过了,陆当家还是听您的……您是明白人。跟那些山寨里的粗人不一样,如今裘大人得了苍狼部的封赏,手握近千精兵,这前前后后已经收了不少寨子了,再僵持下去,怕是没什么好处啊……” 黑风寨里,一栋破旧的木屋内,面对面坐着两人。 其中一位中年男子身着锦缎,另一位则是白发苍苍的老人。 中年男子语重心长道:“裘大人说了,您若是点头,明日就送十车粟米、千两官银,咱们都知道陆当家侠义,不愿寨子里的乡亲受苦,若她在,想必也会同意吧?” 窗外山风吹过,老人剧烈咳嗽起来。 中年男子拿着手帕挡在鼻子下,眼中一丝厌恶转瞬即逝。 待咳声稍歇,老人沙哑道:“王员外言重了,咳咳……老朽不过是个看门的,这等大事……还是得陆丫头回来做决定……” “老爷子别急着推辞。” 王员外压低声音,“如今西梁山以南都快被苍狼部拿下了,西南这一片,可都是裘大人的地盘。接了招安诏,不光有了官身,还能领到军备粮饷。这些好处能拿多少,还用想吗……” 老人耷拉着眼皮子,点了点头。 王员外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破败的屋舍。 “不瞒您说,牛氓山、歪脖子山、白龙寨……这些寨子现在什么情况,您老也不是不知道……哪个寨子不是直接派兵过去?裘大人念着黑风寨的数百老小,这才派我来当说客,我这都在寨里住了两晚了,您能不能给个痛快话……” “咳咳……咳咳咳咳……” 老人的咳嗽声又响了起来。 这次咳得整个人都在颤抖,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好不容易平复,才缓缓道:“王员外说的在理……只是寨子里的事,向来都是陆丫头做主……” “老爷子啊!”王员外突然提高声调,强压着怒火,“陆当家离寨都三个月了?裘大人那边可等不及了。上头的大人可催他呢,万一惹急了,怕是会派兵来屠寨子啊!” “哦……屠寨子啊……咳咳咳……” “老爷子,你别给我打马虎眼!你以为拖着就行了?” 话音未落,寨门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隐约听见有人在喊:“当家的回来了!当家的回来了!” 老人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慢悠悠笑了起来。 他颤颤巍巍站起身来:“王员外,您看……这不就回来了吗?” 王员外愣了一瞬,脸色一变: “回、回来了?” 第134章,石炭矿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寨子里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树荫下、窝棚里,钻出来数十道欢快的身影,像群麻雀,叽叽喳喳地朝山下涌去。 这些半大小子大多光着脚丫,在山路上跑得飞快,丝毫不觉得硌脚。 他们中年纪最大的不过十五六岁,最小的才刚会跑,都是陆沉月从山外带回来的孤儿。 “当家的回来了!当家的回来了!” 一个扎着小辫的丫头边跑边喊。 她身后跟着个精瘦的少年,虽然才十三四岁,但跟着陆沉月学了几年拳脚,在山路上纵跃如飞,转眼就冲到了最前头。 寨子里的大人们也陆续迎了出来。晾晒野菜的老妇人放下手中的活计,劈柴的汉子扔下斧头,就连灶房里做饭的妇人也顾不得锅里的粟米粥,探出头来张望。 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这两个多月来,寨子里少了主心骨,大伙儿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如今当家的不仅平安归来,还带了这么多人,这么多马,还有几辆满载的大车。 看来当家的是在山外发了大财。 寨子里的狗也跟着凑热闹,汪汪叫着在人群里钻来钻去。 一时间,整个黑风寨都沸腾了起来。 …… 安顿好新来的寨民后,陆沉月领着林川一行人往后山走去。 穿过一片稀疏的松林,眼前豁然出现一处裸露的岩壁,在阳光下散发着黝黑的光泽。 “就是那儿了。”陆沉月指着黑色的山岩,“是不是你说的石炭?” 林川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岩壁前,拔出刀来,刀刃在黑色岩层上刮过,细碎的黑屑簌簌落下。 他蹲下身,捻起一撮黑粉在指间搓了搓,又凑到鼻尖嗅了嗅。 没错!这光泽,这质地,这淡淡的硫磺味…… 是优质烟煤! 林川按捺不住心头的狂喜,笑了起来。 有了这个矿,铁林谷的铁匠铺,怕是能升级成兵工厂了。 “怎么样?”陆沉月问他。 林川点点头:“是石炭,上好的石炭!” 身后的战兵们都兴奋不已。 他们虽然对石炭一知半解,但见将军如此失态,便知此事非同小可。几个战兵互相交换着眼色,有人已经按捺不住,伸手去摸那乌黑发亮的岩层。 林川后退数步,目光扫视着这片裸露的矿脉。 阳光照射下,黑色的岩层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向两侧延伸出数十丈远。 他蹲下身,用刀尖撬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炭,在手中掂了掂分量。 “表层风化严重,开采容易,就是不知道矿脉有多深……” 他眯起眼睛估算着,“不过光是眼前这些,至少能采出几十万斤了……” “真有那么好?”陆沉月问道,“这些石炭烧起来烟大得很,寨里人宁可多走几里路砍柴,也不愿碰这呛鼻子的玩意儿。” “好不好,要看怎么用。”林川笑道,“我有办法让它们的烟变少。” 他的脑海中已勾勒出一幅蓝图。 这些烟煤,是提升铁器品质的关键。 若是在山坳背风处建几座土窑,将石炭密闭干馏,便能得到焦炭。 这种多孔而坚硬的燃料,燃烧温度远超木炭,且几乎不产生烟雾。 而焦炭配合改良过的高炉,炉温至少能提升三到五成。 这样的高温不仅能熔炼出更纯净的铁水,甚至有机会尝试炼制粗钢。 用这种升级过的原材料打造陌刀,不敢想象能有多么锋利坚韧! 林川心里快速盘算着。 每辆牛车配两头犍牛,载重可达一千二百斤;十辆牛车组成一个运输队,每趟就是一万两千斤。虽然牛车日行不过六十里,但胜在负重能力强,且这段路只有两百里,往返一趟,快的话五六天,慢的话七八天也能到了。 一支车队,一个月就能拉四五万斤…… “林大人?”陆沉月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嗯?” “你盯着石炭发什么呆?” 林川回过神来,苦笑一声: “我在想,咱们得买牛啊……” 按照大乾王朝《畜政令》,民间买卖犍牛需向官府报备,每头课税二钱银子,且严禁宰杀耕牛。更麻烦的是,临近秋收,各地都在严查私贩耕牛,想要凑齐四十头健壮的犍牛,不是那么容易。 “买牛?”陆沉月愣了愣,“那得回寨里问问二大爷……” …… “买牛?” 还是那间木屋,还是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只是对面的王员外换成了陆沉月和林川。 林川点点头:“对,还得是能拉千斤的健牛,至少四十头。” “买这么多牛……” 老人眉头皱起来,“也没那么多地可种啊……” 这位被寨里人尊称为“二大爷”的老人,本姓赵,原是外乡的读书人,入赘到陆家村。当年血火之夜,他身中一箭仍死死护着几个孩童,直到陆沉月带人杀出一条血路。如今他佝偻的背上还留着道箭疤,每逢阴雨天就隐隐作痛。 因为年岁大的缘故,老人有些事已经力不从心了。他生怕自己哪天突然就没了,剩下陆丫头独自扛着整个寨子。所以他一直小心过活,在陆沉月外出的时候,守着寨子,教授孩子们做人的道理。 老人双眼打量着林川。 他注意到陆丫头说话时总不自觉往这年轻人身边靠,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但听说对方是个游击将军时,老人心头又揪了起来。 这年月,穿官袍的有几个好人? 陆丫头……可别让人给骗了…… “买这些牛,不是用来种地。”林川将茶盏轻轻放在老人面前,“是用来拉石炭多……” 他能清晰感受到老人目光中的审视,那浑浊的眼底藏着说不清的戒备。 林川暗自纳闷,不明白自己因何得罪了这位长者。 “石炭?”老人想了想,“拉那个黑疙瘩做什么?” “我要用来打制兵器。”林川直视老人的眼睛,“杀鞑子……” 藤椅发出“吱呀”一声响,老人离他近了些。 “你当真杀过鞑子?” “自然是杀过的……”林川点点头,“给您看看我这刀……” “你……不是读书人吗……” 林川笑了起来:“谁说读书人就不能杀鞑子?大丈夫生于世……” “当持三尺剑,立不世功。”老人突然接上,眼中戒备渐渐化开。 陆沉月在一旁看得分明,惊讶道:“二大爷,你怎么也会这句?” 老人却不理她,继续追问林川:“你既读过圣贤书,为何要从军?” 林川端坐起来,认真回答:“正因读过圣贤书。才更知’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 屋内一时寂静。 老人盯着林川看了许久,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哪还有跟王员外交谈时的萎靡样子。 “好!好一个读书人!”他转向陆沉月,“丫头,这牛,老头子我帮你们想法子!” 第135章,好色裘鹤堂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真的?” 陆沉月眼前一亮,“二大爷,有什么办法?” “你忘了黑风寨是干什么的?” 老人慢慢起身,推开木窗指向东南方向,“县城外三十里的裘家农庄,替鞑子养了两百多头犍牛。” 陆沉月又惊又喜:“您怎么知道?” 老人慢悠悠地笑了笑:“裘家那个农庄,老头子我可太熟了……二十多年前,那还是咱们陆家村的祖地,后来卖给了王家。” 林川注意到老人的手突然绷紧了青筋。 “那裘老狗投了鞑子后,王家把这块地捐给了裘老狗。”老人冷哼一声,“如今庄子里有一百多个护院常年驻守,还有三十几个鞑子,庄子里养了两百一十六头犍牛……” 陆沉月凑近了些:“二大爷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上个月,你不在,那庄子里的长工王石头,偷偷给寨里送过信。” 老人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封信来,递给陆沉月。 “他说你救过他一命。”老人说道,“这孩子冒着杀头的风险,把这个消息递过来,就盼着咱们去把鞑子赶走……” “王石头?我救过他?” 陆沉月想了想,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 不过她救过的人很多,不记得也正常。 她打开信封,抽出一张泛黄的信纸,展开,上面没有一个字,而是画着一张图。 那图案乍看像是孩童的涂鸦——几个方框连着歪扭的线条,还有几个小人散布其间。 “嗯?”她看了看图案,还没明白画的是什么,林川倒是反应了过来。 “庄子的布防图?” 林川指着信上的图案,尝试解释道,“这是围墙……这是岗楼……这些应该是……守卫?” 老人闻言,笑着点了点头。 “王石头给我讲了半天,你倒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林川仔细看着图案。 这个王石头应该不认字,否则,就不会用歪歪扭扭的画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画上的线条粗细不一,岗楼被他画成了几个歪斜的方框,顶上还胡乱涂了几道,大概是想表示旗子或者武器。围墙像条蚯蚓似的弯弯曲曲,守卫的位置就用几个黑点点代替。 庄子外面的几棵树,被他画成了个蘑菇形状,旁边还歪七扭八地画了个小人,应该是有暗桩。 牛圈只画了个三角形,上面潦草地划了几道。 为什么能看出来是牛圈? 因为旁边画了两支尖尖的牛角,谁都能看出来是牛。 “这个王石头,倒是有心了……”林川说道。 “怎么样?这里的牛,够不够?”老人问道。 “够够够,太够了!”林川笑了起来。 陆沉月突然问道:“二大爷,这个裘老狗……可是裘鹤堂?” 老人摇摇头:“裘老狗是他爹!这个王八养的鳖儿子,比他老子还要狠毒三分!” 林川和陆沉月默契对视一眼,目光中多了些杀意。 …… 岚县,在西梁山一带,算是个大县。 县城虽然比不上西梁城那般繁华,却也是人流如织。 这里是通往草原的重要枢纽。 商队行至此处,要么走官道北上,要么绕道西梁山,走那条见不得光的山路。 虽然要交保护费,可好在不会被鞑子游骑劫掠,能保条命下来。 早些年,岚县还是个不起眼的边陲小镇,城墙低矮,街巷冷清。 可自从私盐贩子开始走西梁山的通道,这座县城便如吹了气的皮囊,短短两三年间扩张了两三倍。 街道拓宽了,铺面增多了,连城外的荒地都搭起了连绵的窝棚。 因为地处边关的缘故,街上行走的商旅,多是些刀头舔血的狠角色,腰间别着短刀,眼神里藏着戾气。就算是正经行商的,手上也沾过血。在这条道上,不狠的人活不长。 走私带来了泼天的富贵,却没带来半分安稳。 生面孔若没熟人引路,连黑市的门往哪开都摸不着。 和其他城一样,岚县城里最热闹的地方,永远是赌坊和青楼。各路人马盘踞一方,泾渭分明。抢地盘、捞油水,吃香喝辣,然后再一茬接一茬地消失……要么火并而死,要么被更大的势力吞掉。活下来的,都是最狠的狼。 如今鞑子来了,县城里的府军早就跑光了,而投了鞑子的裘家,就成了事实上的地头蛇。 县城里,裘家大院。 内院的沉香木榻上,裘鹤堂正半眯着眼,三个年轻女子如蛇般缠绕在他身侧。 最年长的那个约莫二十出头,正用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的胸膛。 她身上那件水红色肚兜已经半解,露出雪白的身子。 “爷,请饮酒……” 年纪最小的那个不过十五六岁,正战战兢兢地捧着一盏温酒。 裘鹤堂突然伸出手,一把捏住少女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少女浑身一抖,酒盏“啪”地摔在地毯上。 酒液溅在裘鹤堂脚背上。 “怎么?嫌爷不配喝你的酒?” 他阴森森地笑着,另一只手已经摸到了榻边的马鞭。 “爷饶命!”少女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爷,别生气,瞧红梅的本事。” 那个年长女子咯咯笑道,说完便俯下身,伸出舌尖舔去裘鹤堂脚背上的酒渍。 “哈哈哈……”裘鹤堂大笑起来,用鞭梢挑起女子的下巴,“还是红梅最懂事……今晚你来伺候笔墨。” 窗外,一只乌鸦落在树上,发出呱噪的叫声。 红梅的身子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谁都知道“伺候笔墨”是什么意思…… 裘老爷所说的“笔墨”,从来不是寻常的文房四宝。 他最爱将女子当作活生生的宣纸。 他会在女子背上泼墨题诗,也会强迫她们含着笔杆,在案几上扭动腰肢研磨墨汁。 而最可怕的是那方青铜砚台,每每都要用女子的鲜血调墨,说是能写出最艳丽的字迹。 上个月,她亲眼见过那个被抬去乱葬岗的姑娘,雪白的肌肤上满是墨汁写就的淫词艳曲。最私密处甚至画上了不堪入目的图案。 “多谢爷的恩典。” 红梅柔声说着,不着痕迹地挪了挪身子,将少女完全挡在身后。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搭在裘鹤堂膝上,像只乖顺的猫儿。 目光落在年纪最小的少女脸上。 乌鸦又发出一声刺耳的鸣叫,振翅飞向天空。 红梅在心里默念道: 至少……又护了妹妹一次…… 第136章,闯门而入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岚县西南三十里。 裘家农庄坐落在平川上,背靠矮丘,三面环水,占地近百亩。 庄子外围是一道两人高的寨墙,每隔五十步就有一座木制岗楼,上面日夜都有庄丁值守。 庄子内部分为前院、中院和后院。前院是长工和庄丁的住处,几十间低矮的土坯房挤在一起;中院是粮仓、草棚、马厩和库房;后院则是一大片牛圈和草场,养了两百多头牛。 正午的日头毒辣辣地悬在头顶。 岗楼上的庄丁抹了把汗,脑袋早被晒得发烫。 他眯着眼睛往远处一瞥,突然打了个激灵。 黄尘滚滚的官道上,二十多个狼戎兵正跌跌撞撞地奔逃。他们皮甲歪斜,身上满是血污。后面追着四五十号山贼,明晃晃的刀枪在日头下闪着光。 “铛!铛!铛!”铜锣声炸响。 原本寨子里懒散的人群,顿时乱了起来。 一名苍狼部百夫长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寨墙:“什么情况?” 不用庄丁多说,他已经看清了那些溃兵的甲胄。 正是苍狼部的皮甲。 “快开门!放他们进来——”百夫长大喊一声。 厚重的木门拉开了一道缝隙,那些溃兵见大门打开,呼喝几声,蜂拥着冲了进来。 “快关门!!!” 百夫长盯着后面的追兵,大喝道。 可预想之中的关门声并没有响起,那些追兵已经追过来了。 “关门啊——”百夫长怒吼一声。 回应他的,是一个冲上寨墙的身影,和一闪而过的刀光。 百夫长下意识抬刀格挡。 可那一刀太快,直接变砍为削。 百夫长只觉得手上一轻,手中弯刀“当啷”落地,随之而来的是手上传来的剧痛。 对方竟一刀削去了他半个手掌。 没等他痛呼出声,对方一刀劈断了他的脖子。 “这么弱?” 林川甩了甩刀上血珠,皱眉看着轰然倒地的尸体。 他原本还做好了拼杀数回合的准备,没想到两刀就解决掉了对方。 到底是苍狼部太弱,还是自己变强了? 庄门内,一片混乱。 假扮成鞑子兵的战兵们与真正的鞑子兵厮杀成一团。刀光剑影间,鲜血飞溅,惨叫声此起彼伏。那些仓促聚拢的一百多名庄丁,虽然手持刀枪,却被眼前鞑子杀鞑子的景象弄得晕头转向,一时间竟分不清敌我,只能茫然地站在原地。 “杀啊——!” 随着一声震天怒吼,更多身影从敞开的大门蜂拥而入。 大棒槌一马当先,手中抡着一根粗重的门栓,见人就砸。在他身后,刘三刀和困和尚挥舞着钢刀,山贼们红着眼冲进庄内,见人就砍。 这些归顺的山贼们不懂铁林谷战兵那套严密的军阵冲杀之术,却有着一股子不要命的狠劲儿。他们像狼群般嚎叫着扑向庄丁,刀劈斧砍,全无章法,却凶悍异常。 这些庄丁们,不过都是些乌合之众。 有的原是佃户,被强征来充数;有的是街边混混,贪图裘家给的几个铜板;还有的干脆就是地痞无赖,仗着裘家势力欺压乡里。平日里仗着庄子高墙深垒,狐假虎威还行,如今大门洞开,真刀真枪拼杀起来,顿时原形毕露。 “跑啊!”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嗓子,庄丁们顿时作鸟兽散。 转眼间,偌大的庄院里只剩下二十多名苍狼部鞑子仍在负隅顽抗。 “将军,咱们……要不要上去搭把手?” 大棒槌眼巴巴地望着林川从寨墙上跃下。 他们这些山贼分不清敌我,只能举着兵器在战圈外干着急。 林川抹去刀上血迹,摇了摇头:“不必。” 这应该是铁林谷战兵训练数月的小队战法,第一次跟鞑子正面硬碰硬。 二十名战兵分成四个五人小队,竟然将三十多名鞑子分割包围。 虽然人数整体处于劣势,但精妙的配合,却能快速以多打少,让战局呈现一边倒的态势。 此起彼伏的号令声中,战兵们刀盾呼应,一旦有人受到攻击,就会立刻有盾牌挡上,战刀挥砍,此退彼进,此进彼退,让鞑子手忙脚乱。 这种在军团大战中没什么用途的小队战阵,此刻展现出了惊人的杀伤力。 战局中央,铁林谷战兵与苍狼部鞑子轰然搏杀。 胡大勇瞪圆了双眼,敌兵狰狞的面容冲了上来。 他喉间迸出一声炸雷般的暴喝:“杀——!” 盾牌狠狠砸进敌阵,右手长刀抡圆了劈下。 第一刀斩在锁骨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身旁的第二刀直接捅进了鞑子的胸膛。滚烫的鲜血喷溅而出,在烈日下划出一道红雾。 “长生天保佑!”鞑子声嘶力竭地吼叫,“杀光这些南人!” 胡大勇顶着盾牌继续前突,硬生生撞开一道缺口。 四周仿佛沸腾的血池,断骨与碎肉在脚下咯吱作响。 “一个不留!” 胡大勇抽出刀来,本能地侧身,带着小队撞向另一波敌兵。 有温热的液体溅进嘴里,带着铁锈般的腥咸。 自古以来,影响冷兵器作战胜负的因素,除了装备优劣,最根本的差异在于两点: 一是精神意志。 二是组织能力。 林川凝视着战场,思绪却穿透了眼前的厮杀。 他明白,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本质与现代战争并无二致,都是组织力与意志力的较量。 个人的武勇在严密的组织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只是绝大多数军队将官意识不到这一点。 即使是在战斗力强悍的镇北军之中,依旧以武力为尊,崇尚个人能力。 甚至有很多将官会鼓励军中斗殴,以为兵卒们只要有敢打敢杀的性子,就能训出一支勇往直前的队伍。 他们不懂所谓的“意志力”到底是什么。 真正的强军不在于培养多少以一当十的勇士,而在于建立一套能让普通士兵发挥出超越个体的战斗体系。五人一伍,就是一个能够独立作战又相互支援的战斗单元。这不是简单的数字叠加,而是通过严密组织实现的战力倍增。 而精神信念,就是让每个士兵都明白为何而战,为谁而战。 唯有如此,才能激发出超越生理极限的战斗力。 第137章,这么多牛!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战局很快接近了尾声。 随着最后一名鞑子兵倒下,胡大勇喘息着回过头来。 他拄着缺刃的长刀,环顾四周。 自己小队五人都还站着,只不过每个人身上都像是刚从血池里捞出来一般。 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血浆,又“呸呸”吐了几口血沫。 满地都是尸体,有鞑子的,也有庄丁的。 几个战兵正在给伤员包扎。 伤得最重的是赵黑虎,右肩被劈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森白的肩胛骨隐约可见。 身旁的周瘸子麻利地给他撒上金疮药,用布条紧紧捆住。 “赵铁腚,怎么每次都是你伤的最重?”一名战兵问道。 “我哪知道啊?”赵黑虎哭丧着脸。 上次去偷袭鞑子营地,他是唯一一个受伤的,伤的位置还是屁股。 狗哥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赵翘臀。可这帮家伙传来传去,不知怎的变成了赵铁腚。 “铁腚,下次你撅屁股挡刀,就伤不了啦!”战兵开着玩笑。 赵黑虎却咧嘴笑了起来:“不打紧,真伤残了也没事,将军说了,伤残了咱们铁林谷负责养老,就是缺胳膊少腿也饿不着。” “呸呸呸,别说不吉利的话。”周瘸子骂道。 前两天铁林谷颁发了《抚恤条例》,阵亡将士每家能领五十亩田,子女由学堂供养到十六岁,伤残也有不等的抚恤金和其他安排。这样的福利,在别处是想都不敢想的。 众人谈笑间,周围的山贼们却都呆若木鸡。 今日这一战,彻底颠覆了他们对“打仗”二字的认知。 大棒槌曾在府军当过小旗,自诩见过世面,可眼前这支铁林谷战兵展现出的战力,还是让他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他娘的……还是兵吗?” 方才他亲眼所见,两个五人小队横冲直撞,在鞑子中杀了个对穿。 边军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将军,牛找到了,都在后院。” 一名战兵快步跑来,身后跟着个瘦得脱形的年轻人。 林川正在擦拭刀上的血迹,闻言抬头。 那年轻人一见他的目光,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身子不住地发抖。 “这人就是王石头。”战兵介绍道。 “王石头?是你写给黑风寨的信?”林川问道。 王石头额头抵着地面:“回、回将军话,是、是小的……” 林川目光扫过他沾满牛粪的草鞋:“你会养牛?” “小的……从小放牛。”王石头声音发颤,“除了养牛,别的……都不会。” “好。”林川笑起来,“跟我走,给我养牛。” 王石头猛地抬起头:“好……好!” 旁边的战兵忍不住踢了他一脚:“傻愣着干什么?谢恩啊!” “谢将军!谢将军大恩!” 王石头这才如梦初醒,跪在地上“咚咚咚”连磕了几个响头。 林川一把将他拽起来:“走!带我看看牛去!” 王石头踉跄着站起来,用袖子抹了把脸,忙不迭地在前面带路。 穿过几道拱门,眼前豁然开朗。 二十余排牛栏整齐排列,两百多头犍牛正在悠闲地咀嚼草料。 阳光洒在它们皮毛上,远远望去竟似一片涌动的铜海。 “我的亲娘咧!”胡大勇的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这得有多少啊?” 王石头来了精神,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原本两百一十六头,前儿个拉走十头,眼下还剩两百零六头……”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大家平日里见过最多的,也就是三五头耕牛套着犁。 如今两百多头壮硕的犍牛聚在一处,那场面简直像做梦似的。 “将军,咱……咱就牵四十头?”胡大勇咽了口唾沫。 林川突然放声大笑:“四十头?你当是赶集买年货呢?”他大手一挥,“这两百零六头,全要!” “全、全要?!”胡大勇差点咬到舌头,“可咱们拢共才多少人啊?咋赶回去!” 王石头笑起来:“不用那么多人。只要牵着牛老大走,其他牛自然跟着。” “等等!”胡大勇打断道,“牛还认老大?它们会打架争位子不成?” “会!”王石头点点头,“牛群跟羊群一样,都有领头的。那头花背就是牛老大,它最是灵性,我吹个哨它就跟着走……” “那还等什么?赶紧牵牛吧……” …… 裘家大院。 一名亲信跌跌撞撞地冲进后院,正撞见裘鹤堂搂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调笑。 “混账东西!”裘鹤堂勃然大怒,抄起茶盏就砸了过去,“谁准你闯进来的?!” 那亲信“扑通”跪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老、老爷……锁龙关……没了……” 裘鹤堂一愣,随即皱眉:“什么叫’没了’?说清楚!” “苍狼部的百人队……全死光了!”亲信颤声道,“一个活口都没留!” “什么?!”裘鹤堂猛地推开怀中女子,霍然起身,脸色瞬间煞白,“谁干的?!” “不、不知道啊!”亲信拼命摇头,“寨门完好无损,看不出是从山里还是山外攻进去的……仓库里的军械、粮草,全被搬空了!” 裘鹤堂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整个人如坠冰窟。 “你、你再说一遍?”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百个苍狼部精锐,全死了?” 亲信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千真万确啊老爷!小的亲自去看了,寨子里到处都是血,那些尸体……尸体都堆成了小山……” 裘鹤堂身子一晃,眼前阵阵发黑。 “你……放屁!!那可是整整一个百人队啊!就算是面对上千府军也有一战之力。怎么可能全死了???” “老爷……真的都死了啊……” 裘鹤堂张大了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支苍狼部百人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如今居然被人悄无声息地全歼,连个报信的都没跑出来? “查!给我查!”他低声吩咐道,“现场一定还有别的尸体,要杀百人队,不可能没有伤亡……查查是什么人干的!” 亲信战战兢兢摇头:“老爷,没有别的尸体……” 裘鹤堂僵住了。 没有别的尸体? 那定是他们把尸体都带走了! 为什么? 这西梁山周围,有谁能有如此手段? 他突然怔住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闪过—— 莫非是……西梁军? 第138章,赶紧逃命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不能,不能是西梁军……” 裘鹤堂连连摇头。 西梁军连西梁城都白白送给了苍狼部,而且连这个县城都不要了,怎么可能会去打锁龙关的主意? 可除了西梁军有这个能力之外,别的没可能了啊。 他焦躁地在厅内踱步,脑子里飞快盘算着西梁山各寨的底细。 最强的寨子不过三百来人,连苍狼部一个十人队都未必啃得动。 至于黑风寨? 呵,不过是个娘们当家,再厉害又能如何? 道上吹嘘罢了,难不成还能以一敌百? “难道是……羌人翻过西梁山打过来了?”他喃喃自语,随即又摇头,“不对,不对……” 羌人若真来了,绝不会只灭一个锁龙关就悄无声息。 正烦躁间,院外突然又传来一阵哭嚎。 “老爷!老爷——”又一名亲信跌跌撞撞冲了进来。 “又怎么了?!”裘鹤堂厉声喝问。 “老爷!白龙寨……白龙寨没了!” “什么?!”裘鹤堂眼前一晕,险些栽倒,“程虎呢?!” “程当家死了!寨子里的人……全都自相残杀而死!” 裘鹤堂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怎么死的?” “自相残杀……”亲信哆哆嗦嗦道,“尸体堆满了寨子,全都是自己人砍死的……” 裘鹤堂浑身发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涌上心头。 “老爷,程当家的……死相恐怖……怕是、怕是闹鬼了……” “放屁!!!”裘鹤堂一脚踹翻茶几。 锁龙关被屠,白龙寨内讧…… 这绝不是巧合! “王员外呢?从黑风寨回来了没有?”他仓皇问道。 “不、不知道啊!”亲信摇摇头。 “去!去农场,看看他回来了没?他若是回来了,或许知道些什么!” “遵命,老爷!” 亲信连滚带爬地退下,裘鹤堂踉跄着走到院中。 六月的骄阳晒得人发晕,他却只觉得浑身发冷。 抬头望着天空,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不对……这不对劲……”他猛地转身,嘶声喊道:“管家!!” 老管家慌忙从厢房跑出来:“老爷?” “收拾细软!立刻!马上!” 裘鹤堂的声音都在发抖,“金银细软,地契文书,全都带上!” 管家愣住了:“老爷,这……店铺里的货怎么办?” “还管什么店铺!” 裘鹤堂一把揪住管家的衣领,“我感觉要出大事!现在就收拾,天黑前必须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太清楚自己的处境了。 虽说苍狼部封了他个千夫长的虚衔,可实际能调动的不过百十来个私兵。 那些真正的鞑子兵,没有上头大人的手令,他连一个都使唤不动。 “锁龙关死了整整一个百人队……”裘鹤堂冷汗涔涔落下,“上头震怒之下,第一个要砍的就是我的脑袋!” 想到这里,他浑身一个激灵,冲进内室就开始翻箱倒柜。 夫人惊慌地跟进来:“老爷,这是怎么了?” “闭嘴!”裘鹤堂一把推开她,“把值钱的都带上!南边还有几处宅子,先去避避风头!” 他手忙脚乱地往包袱里塞金银,突然又想起什么,转身从暗格里摸出个锦盒。 里面是他与苍狼部往来的密信,还有他私吞粮饷的账本。 “烧了!全都烧了!” 他手忙脚乱地把信纸往烛火上凑,却不小心打翻了烛台。 火苗“腾”地窜上帐幔,转眼就蔓延开来。 “老爷!着火了!” 夫人尖叫着去扑火,却被裘鹤堂一把拽住。 “别管了!快走!” 浓烟很快弥漫了整个院子。 裘鹤堂捂着口鼻,带着家眷和几个心腹,仓皇往后门逃去。 忽然听见墙外传来一阵女人的笑声。 “谁?!”裘鹤堂瞬间面无人色。 “裘当家好忘性,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墙头上突然探出一张明艳的脸。 年轻的黑衣女子翻身上墙,蹲坐下来。 手里一柄细剑晃啊晃。 裘鹤堂强压下心头恐惧,挤出一丝谄笑:“陆……陆当家……您、您怎么来了?!” “我带一个朋友过来看戏。”陆沉月轻笑一声,伸手从墙外拉上来一个女孩子。 “看……看戏?”裘鹤堂愣了愣。 “春芽,就是他吧?”陆沉月摸了一把春芽的头发。 刘春芽点点头,看着下面的裘鹤堂,目光里仿佛要冒出火来。 裘鹤堂不明白她这是在做什么,目光疑惑了起来。 “陆当家……这是做什么?” “我刚说了,带她来看戏啊!” 陆沉月轻盈地跃下墙头,细剑在指尖转了个剑花。 “看……看什么戏?”裘鹤堂问道。 “报仇雪恨的戏。”陆沉月说道。 裘鹤堂浑身一颤,额头渗出冷汗:“陆当家……说笑了。” “说笑?”陆沉月冷笑一声,“你不认得她?” 裘鹤堂看了一眼墙头上的女孩,似乎有点眼熟,可没什么印象了。 他摇了摇头。 “那我提醒你一下。”陆沉月往前迈了一步,“她姓刘。” “姓刘?”裘鹤堂脑袋里“嗡”的一声。 白龙寨,刘大锤? 裘鹤堂魂飞魄散,转身就往反方向跑。 才跑出两步,一枚石子破空而来,精准击中他的腿弯。 “啊——!”裘鹤堂惨叫着扑倒在地,在地上拖出一道血痕。 “裘鹤堂。”陆沉月缓步走近,“接下来,该算算咱们的账了。” 裘鹤堂强忍剧痛,拖着断腿往后蹭:“陆当家!裘某对您和黑风寨一向敬重,从不敢有半点越界啊……” “不敢越界?”陆沉月一脚踩住他的断腿,疼得裘鹤堂杀猪般嚎叫起来,“王员外是你派去的吧?” 后院的火势已经蔓延开来,燃烧的梁柱发出“噼啪”的爆裂声。 热浪卷着火星扑在裘鹤堂惨白的脸上,更添几分狰狞。 “招安?”陆沉月啐了一口,“就凭你也配?” “陆当家饶命!!!” “当年你爹带着鞑子血洗陆家村的时候,可曾想过今天?你敢派人去招安?让我黑风寨投鞑子?!!!” 裘鹤堂浑身发抖,尿骚味弥漫开来:“我爹做的事,与我无关啊——” “与你无关?”陆沉月剑尖刺入他大腿,“那你说,什么与你有关?!” 裘鹤堂疼得面目扭曲:“陆当家饶命!我、我可以把裘家产业都给您……” 第139章,恶贼死了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你裘家的产业,我没兴趣。” 陆沉月细剑一晃,抵住他的胸口。 “啊——” 剑锋一点点刺入胸膛。裘鹤堂猛地瞪大双眼,发出濒死的惨叫。 “对了。裘家农庄的两百头牛,有人看上了。”陆沉月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这会儿,应该已经赶进山了吧?” 裘鹤堂大口吐血,瞳孔骤缩:“你……是你?” “什么是我?” “锁龙关……白龙寨……” 他每说一个字,血沫就涌得更急。 “对!是我。” 陆沉月目光渐冷,手腕一拧,剑锋在血肉中转动。 “还有……镇北军……” “镇……镇……镇北军……” 裘鹤堂的瞳孔开始涣散,终于脑袋一歪。 剑光一闪,头颅滚落在地。 陆沉月拎起发髻,冷眼扫过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家眷,转身跃上院墙,带着春芽跳了下去。 “驾——” 随着她一声娇喝,院外骤然响起马蹄声。 管家连滚带爬冲向后门,只见一辆马车绝尘而去。 “马车!马车啊——” 他跪地痛哭,可什么都不敢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辆拉着金银细软的马车,消失在巷口。 陆沉月驾着马车,冲出县城大门。 几个乡勇刚要拦截,就被呼啸而来的马鞭抽得翻倒在地。 马车疾驰十余里,山路尽头豁然开朗。 锁龙关前,两百余头犍牛正浩浩荡荡地行进。 “驾!”陆沉月扬鞭一甩,马车加速冲向关隘。 看到一驾马车狂奔而来,战兵们迅速列阵。 “是春芽!”刘三刀大喊一声,不待众人反应便冲了出去。 马车尚未停稳,春芽已如乳燕投林般跃下,一头扎进刘三刀怀里。 “三叔!”少女泪流满面,“那恶贼死了!陆姐姐把裘狗贼杀死了!” 陆沉月随手一抛,裘鹤堂的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刘三刀脚边。 刘三刀浑身剧震,拉着春芽重重跪倒在地,“咚”的一声,额头磕在地上。。 “谢姑奶奶大恩。”他大哭道,又连磕了两个响头,“刘家十几口的血债,今日终于得报了。” …… 马车交给刘三刀,陆沉月跳下车,朝林川走去。 “你回来的正好。”林川说道,“计划要调整一下了。” “出什么事了?”陆沉月问道。 “收获比预想的要多不少。”林川指了指正在驱赶的牛群,“两百多头牛,三十多匹战马。我给你留四十头,剩下的我得带回铁林谷。” “好。”陆沉月点点头。 她对这些完全没有想法,听林川的便是。 反正林川想的要比她周全的多。 “什么时候回去?”她问道。 “后天。”林川顿了顿,“正好可以押运一批石炭回去。” 陆沉月心头一慌,脱口而出:“怎么这么快?” “牛群走得慢,路上耽搁不得。” “那、那我跟你回去。”陆沉月突然打断他。 林川明显一怔:“为什么?” “战场上刀剑无眼,我还能护着你。” 话一出口,陆沉月就意识到失言,耳根顿时发热起来。 林川忍不住笑了:“真到了两军对垒的时候,你那身功夫,也没多大作用……” “护你一个人足够了。”陆沉月倔强地说道,“再说……你的功夫还没学完呢。” 两人目光相接,林川先移开了视线。 “听话。眼下大战在即,黑风寨不容有失。这里的位置很重要,是西梁山商路的咽喉。日后和羌人做买卖,这里就是最重要的据点。” 见陆沉月还要争辩,林川按住她的胳膊:“羌人有上好的战马,我们这里有石炭,要是再能找到铁矿……下次来,我给你带几门风雷炮。” 陆沉月望着他眼底的血丝,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可是……我自己做不来……” “你可是黑旋风……怕什么?” “打架我谁也不怕……可经营寨子,你比我擅长……” “我都替你想好了……刘三刀的人都留下,我再给你留五名战兵。周瘸子是胡大勇的老部下,办事稳妥;赵黑虎虽然受了伤,但他是最早跟着我的柳树村人,绝对可靠……他们留在这里,重点先帮你练兵,组建护卫队……明天我再召集大家,把眼前要做的事情捋一下……”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是一寨之主,大当家,背负了这么多,我知道肯定会很辛苦……万事开头难,刚开始是最苦的,等寨子慢慢走上轨道就好了……” “走上什么道?” “轨道……” “鬼道?这是什么话?” “啊……我忘了,现在没有这东西……不是鬼神的鬼……” “那是什么鬼?” “不解释了……说正事要紧……” 一路回到黑风寨,林川的话都没有停下来。 第二天,他把战兵和刘三刀等人叫到眼前,准备开个碰头会。 短短数日间,黑风寨如滚雪球般迅速壮大。 原本仅百余人的寨子,如今吸纳了刘三刀带来的二十多名好手,从锁龙关解救的二十余名妇人,以及裘家农庄投奔的四十多名长工,人口几乎翻了一倍。 这般迅猛的扩张,若放在其他山寨,只怕早已乱象丛生。 但黑风寨不同。 大当家陆沉月往那儿一站,就没人敢造次。 再加上刘三刀死心塌地地辅佐,这新增的百来号人,反倒成了实实在在的生产力。 露天石炭矿的开采本就便利,如今又添了六七十个壮劳力,挖矿效率自然不低。 抢来的钱粮更是堆满了仓库,足够支撑寨子运转数月。 唯一棘手的,是居住问题。 原本散乱的窝棚区显然不堪重负。 好在陆沉月试图在这里重现铁林谷的布局,重新规划寨子。 林川承诺回到铁林谷后,会派几名匠人过来协助建造炼铁炉和工坊。 在找到铁矿前,车队可以运送石炭去黑风谷,再载回铁矿。 虽然开荒种地受限于西梁山的陡峭地势,但拓展商路同样大有可为。 千头万绪,林林总总。有许多事情要操心。 不过林川也不希望自己一言堂。 此刻他召集众人,就是要集思广益,在这些山野汉子心中,播下“共商共议”的种子。 第140章,归途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类似的会议,铁林谷的战兵们都已经熟悉了。 不过对于这些西梁山的原住民来说,却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要靠一次会议解决所有问题,并不现实。 这次开会,林川主要想给黑风寨的发展定下总纲。 大的方向确定了,具体的执行细节,就交给黑风寨的居民们来一点点落实。 要规划的内容很多,几乎包括了山寨整体的扩张、巩固、发展、运营的全盘规划。 当然,考虑到参与会议的都是刚归顺的山贼、黑风寨的居民,林川也不指望他们能理解多少。 他要的是先迈出第一步。 至于后面的,自然有陆沉月带着大伙慢慢去敦促落实。 和铁林谷一样,黑风寨首先考虑的是整体的规划。 居住区的房舍要集中建设,选在什么位置、土地怎么平整、沟渠怎么挖、蓄水池建在哪里、引水系统怎么搭建、粮仓如何设置。还有寨墙、瞭望哨、军事仓库、工坊等功能区的位置和划分,等等等等。 黑风寨背靠的山头地势很高,适合挖掘地窖、甚至地道,考虑到长远的发展,如果能依托山体建设的话,那不亚于一座山体堡垒了。 这些工作都可以安排下去,饭要一口一口吃,建设也需要一步一步实现的过程。 对于这些原住民来说,这样的会议让他们眼界大开。 包括刘三刀、大棒槌、困和尚他们,原本各自山寨都是想怎么建就怎么建,哪有什么整体规划的概念?如今听了林川循序渐进地引导,心中自然深感佩服。 几十号人就这么讨论了整整一天,规划出了一个未来能容纳数千人的大寨子。 这个规划让所有人都热血沸腾。 ……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第二天。 新挖出来的石炭,满满当当装了八台双驾牛车。 新采的石炭堆得冒尖,黑亮的煤块在朝阳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这还不是极限。 如果不是短时间只能凑够八台牛车,还能拉得更多。 王石头跨坐在头牛背上,二十名长工分散在队伍两侧,吆喝着驱赶一百六十多头犍牛。 这些往日佝偻着腰的庄稼汉,如今挺直了腰板,眼神里透着前所未有的精气神。 队伍前方,五名战兵斥候已呈扇形撒了出去,在方圆五里的山林间穿梭探查。 虽然这条路线少有鞑子大部队,但零星的游骑和劫道的山匪仍不可不防。 林川则带着剩下的战兵和大棒槌等二十多名山贼,全副武装骑着战马跟随护卫。 这些往日横行山林的汉子,此刻都规规矩矩地按行军纪律行进。 第一日的行程在平静中结束。 暮色渐起,队伍已行至半途,在一处背风的山坳扎营。 溪水潺潺流过,茂密的蒿草在晚风中摇曳,这正是犍牛最爱的饲料。王石头带着长工们熟练地驱赶牛群进食,战兵们则三三两两散开警戒,刀剑始终不离手。 大棒槌手下几个当过猎户的山贼自告奋勇进了林子。 不多时,竟扛回一头肥硕的狍子和几只山鸡。 营地里很快升起篝火,烤肉滋滋作响,骨头在铁锅里熬煮出乳白的浓汤。 长工们远远闻着香气,却只敢咽着唾沫,不敢靠近半步。 林川见状,亲自从车上取下一个粗陶罐,舀了满满一罐肉汤,又让战兵取来一袋烤饼。 “王石头!”他朝溪边喊道,“带着你的人过来吃饭!没力气明天怎么赶路?” “将、将军……” 王石头扑通跪倒在地,其他长工也齐刷刷跪下。 这些往日里睡马厩、吃糠麸的苦力,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能喝到将军赏的肉汤? 林川无奈地摆摆手。 这几个月来,他已经开始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在这个等级森严的世道,百姓骨子里刻着卑躬屈膝的本能。 他们眼中永远闪烁着畏缩与顺从,就像被驯服的牲口,连抬头平视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远处的山道上,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一名斥候战兵策马疾驰而来,众人立刻放下碗筷,警觉地站起身来。 “将军!”斥候勒马急停下来,抱拳禀报,“前方发现西梁军!” “西梁军?”林川皱起眉头。 这里确实是西梁王的势力范围,遇到西梁军并不奇怪,但在这个节骨眼上碰面,总让人心里不踏实。 “有多少人?” “两个完整的百人队。” 人倒是不多。林川暗自松了口气。 不是鞑子就好,但毕竟是第一次与西梁军正面接触,还是得小心为上。 “全体戒备!”他沉声喝道。 “喏!” 随着整齐的应答声,战兵们迅速披甲执锐,动作利落地列成阵型。 大棒槌带着山贼们守住侧翼,王石头则带着长工们匆忙将牛群赶到溪边安全地带。 不多时,一支队伍出现在山道尽头。 为首的十几名骑兵率先发现这边的大队人马,立即勒马停驻。 后面的步兵队伍见状,齐刷刷地停下脚步,在百户的号令下迅速展开战斗队形。 骑兵队轰然上前,在距离林川等人三十步开外的地方停下。 领头的百户眯起眼睛,警惕地打量着这支来历不明的队伍。 “你们是什么人?” 一名西梁军亲兵纵马上前,目光审视着众人。 胡大勇上前一步:“镇北军西陇卫麾下游击营,你们是?” “西梁军前锋营。”亲兵眉头紧锁,“今日例行巡视。你们边军不在边关驻守,跑到我西梁地界作甚?” “追击鞑子残部,缴获了一批战利品。”胡大勇抱拳,声音洪亮。 这时,西梁军百户策马上前,厉声喝问:“既是镇北军,可有行军文书?” “军情紧急,未及请令。”胡大勇不卑不亢回应道。 “没有文书?”百户冷笑,“如何证明这些牛不是劫掠我西梁百姓所得?” “大人明鉴。”胡大勇指向牛群,“这些牛身上都有鞑子的火烙印。” “火印也能作假!”百户目光在牛群上贪婪地扫过,突然提高声调,“既是在我西梁境内发现,理当带回大营彻查。来人,把牛群赶回去!” “大人!”胡大勇声音一沉。 百户动作一顿,打量了胡大勇两眼,又往向他身后的队伍。 十几个战兵倒是甲胄鲜明,但后面那些人衣衫杂乱,更让他起了疑心:“就你们这副做派,谁知道是不是假冒边军?” 林川冷笑一声,解下腰牌抛给胡大勇。 “看清楚了!”胡大勇高举腰牌,“这是我游击将军的腰牌,朝廷亲授,岂能有假?” 百户盯着腰牌,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但很快又被贪婪取代:“本官说了,先带回去调查。若查明确是边军,自当放行。” 林川缓缓开口:“大人……这是要明抢我边军战利品?” 第141章,一刀斩马首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放肆!” 百户怒喝一声,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林川这句话,已然将局面定性为两军对峙。 他死死盯着林川那张平静的脸,心中惊疑不定。 自己明明带着两个满编百人队,对方区区几十人,为何如此镇定? 可再一想,西梁军与镇北军素有嫌隙…… 若能借此机会挫其锐气,再扣下几十头牛,必是大功一件…… 想到这里,百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缓缓抬起右手,身后两百名西梁军立即缓缓上前,黑压压的人墙带着肃杀的气势,压了过来。 胡大勇猛地上前一步。 身后的战兵们瞬间出刀,摆出三支阵列,对上了西梁军。 对面阵中传来几声轻蔑的嗤笑。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悬殊的兵力对比下,胜负毫无悬念。 林川缓步上前:“刀枪无眼,大人这是要挑衅我西陇卫?” “识时务者为俊杰。”百户阴恻恻道,“别忘了,这里离你们大营,还有一百多里路!” “大人何必与他们废话?”身旁总旗讥讽道,“瞧他们这副模样,怕不是山贼假扮的边军!” “放你娘的屁!”大棒槌勃然大怒,他最恨人提“贼”字,当即抡起门栓就要冲出去,“老子捶死你个狗日的!” “站住!”被困和尚一把拽住他,“将军没下令,轮得到你放肆?” 一句话便把他的气焰给压了下去。 然而这番对峙之下,那百户心中却暗自打起了鼓。 他原以为凭借人数优势,只需稍加威吓便能令对方屈服,却不料眼前这几十号人个个横眉怒目,摆出一副宁为玉碎的架势。 “大人……”身旁的总旗凑近耳语,声音压得极低,“不如直接杀了,尸首往山涧里一抛谁也找不到……这么多牛,就都归咱们了……” “你胆子不小!” 林川一声暴喝。 方才还神色平和的他,此刻气势暴涨。 百户心头剧震,这才惊觉,眼前这位年轻将领方才的克制并非怯懦,而此刻展露的锋芒,才是真正的杀伐之气。 不过己方人数占优,没什么可怕的。 百户阴沉着脸,微不可察地偏了偏头。 总旗会意,狞笑着拔出佩刀,与左右两名骑兵交换了个眼色。 他见林川面容年轻,只当是哪家将门子弟来军中镀金,当即双腿一夹马腹:“咋咋唬唬,让老子来会会你!” 战马刚冲出两步,林川的身影骤然暴起。 一道雪亮的刀光如雷霆乍现,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直劈过来。 “喀嚓!” 总旗仓促举刀格挡,却见寒光一闪,战马的身躯还在前冲,硕大的马头已滚落在地。他整个人重重摔在尘土中,还没来得及爬起身来,又见林川身形如电,反手两刀劈向掠阵的骑兵。 “嘶——” 两匹战马哀鸣着栽倒,将骑兵甩了出去。 林川后撤三步,长刀一振,血珠在空中划出一道猩红的弧线。 “还有谁来送死?” 整个战场鸦雀无声。 西梁军士卒瞪圆了眼睛,铁林谷的战兵们也倒吸凉气。 他们许多人从未见过将军出手,此刻方知将军之威。 百户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虽然没看清具体招式,但那干净利落斩落马首的一刀,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他下意识地勒马后退两步。 此时林川的刀尖已经抵在总旗的咽喉,让这个方才还趾高气扬的家伙浑身发抖。 “你刚才说什么?”林川缓缓问道。 “没、没说什么……” “不,你说了。”林川开口道,“你说要杀了我们,抢走牛群,毁尸灭迹……是不是?” “大人饶命!小的知错了……”总旗颤抖着求饶。 胡大勇等人听到林川的话,顿时勃然大怒。百户的脸色更加难看,他明明记得总旗耳语时声音压得极低,对方怎么可能听见? 他哪里知道,林川跟随陆沉月习武多时,耳力早已远超常人。 “原来这就是西梁军对待友军的方式?” 林川目光转向百户,冷笑一声,“而且,你怎么确定我就带了这些人?” 话音刚落,身旁的胡大勇心领神会,掏出骨哨,用力吹响。 顷刻间,远处山林间传来几声回应,此起彼伏,显然来自不同方位。 这是他们与斥候保持联络的方式,只不过,西梁军却并不知道。 百户心头大震,额头上渗出冷汗。 他当即强挤出一丝笑容,对着总旗怒骂一声:“混帐东西,开玩笑也不分场合!” “开玩笑?”林川眉头一扬。 “当然是玩笑!”百户干笑两声,“我西梁军怎会与镇北军起冲突?都是误会,误会……” “原来如此。”林川也笑了,“还请大人见谅,我们刚歼灭了两百鞑子,弟兄们还没缓过神来。万一不小心……” “理解!完全理解!” 百户连连摆手,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他暗自庆幸刚才没有真的动手,否则现在躺在地上的恐怕就不止那几匹马了。 林川皱了皱眉头:“只可惜一时失手,宰了三匹马……” “三匹马而已……” 百户眼角微微抽搐,强忍着心疼,“诸位远道而来,在下本该设宴款待,这三匹马……” “还不谢过大人犒赏?!”林川突然提高声调。 “谢大人犒赏!!”众战兵齐声大喝,声震山谷。 几个机灵的已经提着刀冲向那几匹倒地的战马,动作麻利地开始剥皮割肉。 已经有人冲了过去,拿起刀来宰马肉了。 百户目瞪口呆。 他本想着好歹留一匹,带走两匹。 没想到这群兵痞竟同时奔向了三匹死马,要把三匹马都分食殆尽。 看着战马就要被大卸八块,他只能强撑着笑脸:“好说…好说……天色不早,诸位慢用……” “恭送大人!”战兵们轰然应和,声音里满是揶揄。 百户灰溜溜地调转马头,带着队伍仓皇离去。 夜风送来战兵们欢快的吆喝声,还有烤马肉滋滋作响的香气,更让这位百户大人心如刀绞。 胡大勇凑上来:“大人,他们就这么走了?” 林川冷笑一声,摇摇头:“通知所有人,吃饱喝足!咱们连夜出发!” 第142章,将军带回来好多妞?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夜色如墨,队伍匆匆收拾妥当,点燃火把继续赶路。 行出约莫两个时辰,后方远远传来几声爆炸声。 林川回过头,只见远处的山路上火光冲天,照亮了半边夜空。 那是胡大勇带人投掷的手抛雷,爆炸引燃了路旁的枯木干草,形成了一道火墙。 “继续前进。”林川下令。 队伍又疾行了半个时辰,后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胡大勇带着几个斥候疾驰而来,脸上带着几分得意。 “大人料事如神!那百户果然不死心,带着人追来,被咱们的雷炸得哭爹喊娘,这会儿怕是已经屁滚尿流地逃回去了。” 林川点点头:“就地扎营吧,他们没胆子再来了。” 这一夜果然平安无事。 天刚蒙蒙亮,队伍便继续启程。 正午时分稍作休整,随后又马不停蹄地赶路。 第三日清晨,铁林谷的城墙终于出现在了视野中,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大棒槌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前方高耸的城墙和硕大的城门,不自觉地催马凑到胡大勇身边:“胡老大,这、这真是咱们的地盘?” 胡大勇挺直腰板,得意洋洋:“如假包换!这就是咱们的铁林谷!” “我的老天爷,将军有这么大的家底儿啊?” 大棒槌倒吸一口凉气。 经过农场一战和西梁军的遭遇,他本就对林将军佩服得五体投地。 如今亲眼见到这座山谷间巍峨的城门,心中顿时豪情万丈。 原来自己投奔的不是寻常边军! “这都是将军带着我们,一点一点建起来的!” 胡大勇此刻无比骄傲和自豪。 作为最早追随林川的老部下,此刻他腰杆笔直。 毕竟从辈分上来说,他算是林大人嫡系中的嫡系。 大棒槌望着城门上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虽然不认得,但不妨碍他心潮澎湃。 “和尚,你认得字,那上面写的啥?” 他没好意思问胡大勇,便回头低声问困和尚。 困和尚眯起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念道:“棒!槌!大!” “啥?!!”大棒槌又惊又喜,“怎么跟我一个名?!” 他再仔细盯着“铁林谷”那三个大字。 “棒!槌!大……不对啊……” 他困惑道,“我认得’大’啊,这里面没有啊……和尚,你他娘的又诓我!!!” 众人轰然笑出声来。 …… 城墙上,哨兵吹响了号角。 “将军回来啦——” “还带了好多好多牛——” 山谷中,正在劳作的百姓们纷纷抬头张望。 赵铁匠擦了擦汗,眯着眼睛问道:“那小子喊啥呢?”“说是将军带了好多……妞儿?”一个年轻人侧耳倾听,突然瞪大眼睛,“哎哟喂!” 扔下铁锤就朝城门跑去。 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在人群中传开: “听说了吗?将军带姑娘回来了!”“真的假的?有多少个?”“说是好几十个呢!”“走走走,快去看看!” “将军出去抢媳妇儿了??” “放屁!将军不是那种人!” 一名年轻人急匆匆地闯进木屋,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夫人!将军回来了!还带了好多……好多妞儿!” 正在跟着秦砚秋学刺绣的芸娘手一抖,针尖直接扎在了手指上。 秦砚秋手中的绣绷“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线团滚出老远。 芸娘顾不得疼痛,和秦砚秋面面相觑。 “你再说一遍?”芸娘的声音突然高了许多。 年轻人慌忙摆手:“他们都在说……” 芸娘涨红了脸,猛地站起身来,刚迈出门,又转身进了屋。 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 那个年轻人转头望过去,怔了半晌:“夫人,是牛!是牛!!” 芸娘一愣,赶紧拉着秦砚秋跑出门外。 只见林川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牛群。 秦砚秋“噗哧”一声,捂着嘴笑起来。 “秦姐姐,你笑我!”芸娘红着脸。 “谁刚才吃醋了?”秦砚秋偷笑道。 “谁、谁吃醋了!”芸娘急急辩解,“我这是……这是担心他乱花钱买姑娘!” “真不是吃醋?”秦砚秋捏捏她的手。 “才不是呢。”芸娘摇摇头,“相公是将军,就该有三妻四妾……” 此话一出,秦砚秋愣住了。 百姓们围在道路两旁,兴高采烈地迎接着归来的将士们。 有人失望地叹气:“不是说带姑娘回来吗?” “就是啊,白高兴一场……” 也有人两眼放光:“哎呀,原来是牛啊……太好啦!!” “这下可甩开膀子使劲耕地吧……” 林川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向来迎接的南宫珏:“他们都在嘀咕什么呢?” 南宫珏憋着笑,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林川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精彩,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而此时,城门口的胡大勇正被一群大姑娘小媳妇围在中间: “听说你们这次出去抢了好多姑娘?” “都藏哪儿了?” “是不是比咱们铁林谷的姑娘漂亮?” 胡大勇急得直跺脚:“没有的事!都是谣言!我们抢的是牛!是牛啊!” 一个妇人撇撇嘴:“我还以为将军开窍了要纳小妾呢……” “要纳小妾,也不用从外边找啊!那秦姑娘和陆姑娘还没娶进门呐,哪轮得上外人……” “对啊对啊……” …… 当日,整个铁林谷都沉浸在欢腾的气氛中。 天太热,那三匹战马若做成肉干怕是会变质。 厨娘来征求林川的意见,林川索性大手一挥:“全都炖了!今日全谷同庆!” 伙房里顿时热火朝天。 十几口大铁锅排开,马肉在滚水中翻腾,香气渐渐在山谷里蔓延开来。 妇人们忙着和面烙饼,孩子们则围着锅台打转,拼命仰着脖子闻味儿,死活不肯离开。 “排队!都排队!”负责分发的伙夫扯着嗓子喊,“所有人都有份!所有人!!” “不用工分换吗?”有人大声问道。 “不用工分!大人说了,今日全谷同庆!!” 没有编制的流民们顿时欢呼雀跃起来。 排在队伍前头的人捧着粗瓷碗,小心翼翼地接过热汤。 碗面上浮着一层油花,还有块马肉沉在碗底。有人抱着碗偷偷哭了起来。 而在工坊区,赵铁匠正对着炼铁炉发愣。 炉膛里的石炭烧得通红,火苗竟比木炭还要旺盛许多。 “这可真是宝贝啊!烧了这么久,火势竟然丝毫不减?” 天知道烧制木炭有多麻烦,而且还不经烧。 林川问道:“赵叔,有了这石炭,打制陌刀的速度,会不会快一些?” “肯定快啊!”赵铁匠猛地点头。 第143章,小别胜新婚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太好了!” 林川猛地一挥拳头。 他这次亲自带队前往西梁山,就是为了实地考察石炭矿,解决铁器生产的瓶颈问题。 赵铁匠擦了把汗:“大人,这石炭真是神了!火候比木炭稳当多了,温度还高出不少!” 林川笑了起来。 在这个时代,以煤代炭的变革,岂止是简单的效率提升? 要知道,古法炼铁对燃料的消耗堪称恐怖。 每生产百斤生铁,就需两百斤铁矿石、十三斤石灰石,以及惊人的七百斤木炭。 若无煤炭替代,单是铁林谷的炼铁需求,就足以让方圆数十里的山林寸草不生。 届时水土流失,梯田荒废,后果不堪设想。 不仅如此,烧制石灰、烧砖、制陶、酿酒……这些作坊哪个不是吞柴的巨兽? 也正因如此,林川一直不敢放开手脚扩大生产。 可如今有了煤炭,一切都将发生变化…… 林川走到炉前,仔细观察着炉膛内熊熊燃烧的火焰:“赵叔,原先用木炭,一个月最多打十几把陌刀。现在用石炭的话,你觉得……” “现在至少能出八十把!” 赵铁匠说道,“不用总盯着添炭,火候还更均匀,锻打出来的刀身杂质少多了!” 林川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激动。 这意味着,原本需要半年才能组建的陌刀百人队,现在一个多月就能成型。 “赵叔!”林川转过身,拍了拍老铁匠的肩膀,“接下来这段时间,咱们全力以赴打制陌刀!” 赵铁匠挺直腰板:“大人放心!老汉我带着徒弟们日夜不休,给你打一百把出来!” …… 夜色渐深。 烛火轻轻摇曳,将房间笼在一片暖昧的光晕里。 林川推门进屋,芸娘正坐在床头,眼神有些羞涩和闪烁。 林川走过去,挨着她坐下。 两个人静静倚靠了一会儿。 片刻,林川突然笑出声:“今日他们……说我带了好多姑娘回来……” 芸娘捂着嘴也轻轻笑了起来:“相公,芸娘听说了……” “芸娘心里什么感觉?”林川笑着问道。 芸娘靠着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就、就听相公的啊……” 窗外,山谷里的喧闹声远远传上来。 硕大的铁林堡里,如今也只有他们和最初的二十多名战兵住在里面。 哦,还有秦砚秋和她的随身丫鬟。 “相公,今日大家好开心……”芸娘说道。 “我也开心,见到了芸娘。” 林川一手握住她,另一只手抬起来,开始解她衣襟的第一颗扣子。 芸娘穿了一件休息的小衣,衣衫轻薄朴素,扣子也很容易解开。 芸娘还没反应过来,林川就已经解开了三颗扣子。 衣领随之向两边绽开,露出里面的肚兜。 “啊,相公……”芸娘低声惊呼,手忙脚乱地要去阻挡。 倒也不是她真的想阻拦,只是下意识地羞赧。 只是她越是挣扎,林川的呼吸越是炙热。 直到衣襟完全散开,露出雪白的肩颈和若隐若现的曲线。 “相公……”芸娘声音颤抖,带着几分羞怯和期待。 林川伸手取下灯罩,手指轻轻一弹,烛火应声而灭。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影子。 芸娘缓缓站起身来,轻薄的小衣顺着她玲珑的曲线滑落在地。 她只穿着肚兜和绸裤站在月光里,肌肤微微战栗。 “相公……闭上眼睛……” “我闭着呢……” “才不信……” 芸娘迟疑了一下,背对着林川爬上床榻。 光洁的后背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腰肢纤细,曲线诱人。 但很快又忍不住转过身来,双手不知所措地交叠在胸前,睫毛轻颤着偷看林川的反应。 林川也已经脱掉了衣服,挨着她躺下来。 “相公……” “嗯?” “咱们、咱们……说会儿话。” “嗯……芸娘想说什么……” “呃?” 芸娘脑子里一片空白。 耳畔传来林川温热的呼吸,让她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芸娘……跟秦姐姐……学刺绣来着……” 她胡乱找了个话题,声音越来越小。 “学会了么?” “会了……”她轻喘着,“可是绣的还不好,不如秦姐姐……她什么都会,琴棋书画……医术,还会跳舞……” “跳舞?” “嗯……她跳的舞,好看得紧,等我劝劝她,跳给你看……” “呵呵……” “相公,你的手……安分一些……” 可那只手已经探入肚兜,在她腰间流连,所到之处点燃一簇簇火苗。 芸娘不自觉地弓起身子,发出一声轻吟。 “相公……说、说话呢……” “你说你的,我亲我的……” “啊……唔……”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许多夜里做的同样的事情了。 或许是小别胜新婚。 这一晚,红烛摇曳,映着床幔上纠缠的身影。 芸娘虽竭尽所能,却终究敌不过林川的勇猛,败下阵来。 …… 清晨起床,神清气爽。 林川在校场上打了几趟拳,又抄起陌刀,来到场中央。 陌刀不同于普通的战刀。 它是一柄需要双手持握的重型兵器,刀身长五尺有余,重达二十余斤。 这种兵器对使用者的要求极为严苛,不仅需要过人的臂力,更要有持久的耐力与沉稳的心性。 林川在校场中央站定,双手握住刀柄,感受着刀身传来的分量。 这种兵器,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使得动的。 林川在心中盘算着选拔标准。 陌刀兵必须体格魁梧,肩宽臂长,否则连基本的劈砍动作都难以完成。 他打算先从现有的战兵中挑选,再在辅兵和流民中物色合适的人选。 训练是重中之重。 林川记得前世读过的史料记载,唐代陌刀手每日要挥刀五百次,负重二十斤行军十里。 他打算在此基础上再加码,每日挥刀八百次,负重提升到三十公斤。 没错,加上陌刀,一共四十公斤。 这是前世特种兵全副武装越野的标准负重。 对于铁林谷来说,陌刀兵,就是千锤百炼的特种兵。 林川挥舞起陌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战场上,陌刀的刀法不需要花哨,劈、斩、扫三式足矣。 但每一式都要练到极致。 劈要能断马腿,斩要能破重甲,扫要能摧枯拉朽。 阵型演练尤为关键,面对不同敌情,采用不同阵法。 遇骑兵则前劈马腿,后斩骑手;对步兵则轮番推进,刀光如墙。 最要紧的是保持阵型,绝不能散。 如此一来,必将所向披靡! 第144章,陌刀队选拔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临近午时。 林川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劳作的百姓。 “怀瑾。”他转身叫道。 南宫珏立即上前一步:“大人有何吩咐?” “如今铁林谷共有多少人口?” “回大人!”南宫珏不假思索地答道,“铁林谷现有登记在册三千一百七十五人,其中游击营战兵五百二十四人,预备营三百人,辅兵五百六十八人,专司工匠一百六十人,余者皆以劳工身份登记,其中青壮劳力七百二十三,老幼妇孺九百……” “好……”林川抬手打断他,“我要组建一支新的百人队,条件有些特殊……” “请大人明示。” “要挑选个头高大的壮汉……一米九左右……” “一米九?”南宫珏一愣。 “啊……”林川回过神来,“大概七尺……独眼龙那么高……” 南宫珏闻言面露难色:“大人……这高个子倒不难找,只是壮汉……” 他欲言又止。 “啊对对对……” 林川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如今兵荒马乱,来投奔铁林谷的多是面黄肌瘦的难民。 能吃饱饭已是不易,哪还有几个真正壮实的。 沉默片刻,林川改口道:“至少看起来结实些的。力气可以慢慢练出来。” “属下明白。”南宫珏拱手领命,“这就去办。” 午后,铁林谷内锣声震天。 传讯辅兵敲着铜锣,沿着山谷各处高声吆喝:“大人招募陌刀队!身高七尺以上,力气大者,皆可报名!” 消息一出,整个山谷沸腾。 校场上,战兵、预备兵、辅兵,甚至流民中的青壮,纷纷赶来应征。 不一会儿,校场外围就挤满了人。 只不过大部分都是看热闹的,真正够标准的不多。 “排好队!都排好队!”几个辅兵来回招呼着。 大棒槌和困和尚也带着几个高个的兄弟排在队伍里。 他们刚来就被安排进了游击营,一切还都没开始熟悉,就听到招募陌刀队的消息。 之前胡老大在西梁山的时候,跟大棒槌提起过,说你这个头和力气,太适合进陌刀队了。 虽然不知道陌刀队是什么队,但胡老大说了,这是将军最近筹备的一支秘密部队。 粮饷和福利待遇最高。 就冲着“最高”这俩字儿,高低也要来报名试试! 队伍已经开始向前移动了。 “排好队!一个个来!”前面的辅兵大声吆喝。 第一个上前的是一名战兵,身材壮实。 他往一根木杆前一站,辅兵眯眼瞧了瞧木杆上的刻度,摇了摇头:“不够,下一个!” 那战兵顿时急了,踮起脚尖:“我还能再长点!” 辅兵嗤笑一声:“你当自己是麦子呢?还能抽穗?下一个!” 人群爆发出一阵哄笑。 队伍里,有几个人大概比量了一下自己和别人的身高,摇了摇头,直接退出了。 队伍陆陆续续通过第一关的身高选拔,大部分人都被筛掉了,只有少数留了下来。 大棒槌连量都不用量,直接过关。 他身高八尺多,人群里独树一帜。 轮到困和尚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往木杆处一站,辅兵摇摇头:“不过,下一个!” 困和尚一愣,赶紧用力挺直腰杆:“再来!” 辅兵盯着木杆上的刻度:“不行,还差点!下一个——” “哎哎哎……”困和尚赶紧争辩,“我吃亏呀,你看我这光头!!若是长了头发,留了发髻,是不是就够了?啊??” 辅兵皱起眉头:“话倒是这么说,可你没留发髻呀……” “不不不,你等我运一下功!” 困和尚摆起架势,“嘿哈”几声,整个人抻起脖子,蜷起脚趾头,努力让自己拔高一些。 “好啦,让他过吧!”独眼龙大喊道。 “龙哥发话了,过吧!”辅兵笑道。 “哎呀!谢谢龙哥!”困和尚双手合十,远远给独眼龙拜了拜。 独眼龙没去西梁山,他也不认得困和尚。 方才是林川特意嘱咐,让困和尚过关。 当时在西梁山,林川决定带大棒槌他们回铁林谷,也正是看中了他们个头高大,打仗勇猛。 …… 过了身高关的,被带到校场另一侧。 地上摆着几个沉重的石锁,最小的也有五十斤。 独眼龙站在石锁前,喊道:“最小的石锁,抱起来,能坚持十个呼吸,就能加入陌刀队!” 他单手抓住最大的石锁,轻轻一提,直接举过头顶,还悠闲地转了个圈。 校场上一片哗然。 独眼龙咧嘴一笑:“我这个石锁,已经过百斤。谁能举过头顶,直接当小旗!” “我来!” 一个预备兵上前,深吸一口气,猛地抓住最大的石锁,脸憋得通红,勉强双手抱到胸前,还没坚持三个呼吸,就“咣当”一声砸在地上。 周围一片哄笑起来。 预备兵只好灰溜溜地去举最小的石锁。 好歹过了关,没丢脸。 不多时,轮到了大棒槌。 他走上前来,独眼龙眼前一亮。 这个头,比他还高大。 大棒槌伸手就去拿最大的石锁,直接举过头顶。 “好!”周围一片叫好声。 “可以啊!”独眼龙咧嘴笑起来。 “还有更沉的吗?”大棒槌得意洋洋地问道。 “石锁这是最大的了。”独眼龙摇摇头,冲角落的一块青石努了努嘴,“那边有块青石,你能搬起来不?” 大棒槌扭头一看。 哟呵! 这么大的青石? 他走了过去,摸了摸青石,弯腰试了试。 “这石头大,你要是能搬动,我给你一两银子!” 独眼龙笑眯眯地说道。 大棒槌摇摇头:“这哪是人搬的呀?要是有人能搬起来,我给二两银子!” “当真?”独眼龙奸计得逞,笑着问道。 “你别诈唬我,肯定没人搬得动!”大棒槌不屑道。 独眼龙清了清嗓子,高喊道:“胡头儿——” “胡头儿!!” “胡头儿——” 周围一片吵吵声。很多人都喊了起来。 大棒槌一看这架势,心里不禁嘀咕了起来。 只见胡大勇脚底生风,窜了过来。 一见大棒槌站在青石面前,旁边独眼龙一脸贱笑的样子,立马知道了怎么回事。 “快快快,我忙着呢!” 他嘿嘿笑着跑到青石面前,二话没说,“嘿哟”一声,抱起青石。 走了两步,“轰”地扔下。 大棒槌两眼发怔:“胡、胡老大……” “掏银子!”把手伸到大棒槌面前。 大棒槌欲哭无泪。 从怀里掏出钱袋,数了几颗碎银子出来。 这刚来铁林谷,饷银还没赚到,就先输了二两银子。 一个月的饷银没了!!! 以后打死也不能赌了! 有人悲,自然有人喜。 二两碎银子到手,胡大勇转身分给独眼龙一小块。 两人嘿嘿一乐,贱笑了起来。 第145章,重弩改造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陌刀队的报名结果却并不乐观。 八百多名战兵和预备兵中,身高超过一米九的壮汉,仅有五十余人。 而流民之中,也只凑出三十多个勉强合格的。 最终,林川不得不将选拔标准降至一米八五左右,才终于凑齐了一支百人队。 独眼龙站在队伍最前列,兴奋不已。 他本就身材魁梧,早被林川内定为陌刀队的百户,如今终于如愿以偿。 陌刀队只有百人,但林川还为他们配备了两百辅兵。 每名陌刀手,配两名辅兵。 一名持盾护卫,战时负责抵挡箭矢和骑兵冲击; 另一名则负责运送装备、铠甲、给养,确保陌刀手能全力作战。 这并非最优配置,而是权宜之计。 真正的陌刀手,应当身披重甲,正面硬撼敌军铁骑。 然而,在大乾王朝,重甲极为稀缺,只有皇家御林军和虎贲卫的亲卫营才有配备。 即便是镇北军精锐的西陇卫,也仅装备轻便的铁甲或锁甲。 铁林谷目前的锻造能力,尚不足以量产重甲。 因此,林川只能先以持盾辅兵弥补防御上的不足。 陌刀队的训练,从组建的第一天起,就极为严苛。 每日负重行军三十里,举石锁练臂力,挥动特制的粗木棍,反复练习“劈、砍、扫”三个动作。 枯燥、疲惫,甚至痛苦。 但无人抱怨。 因为加入陌刀队,就意味着铁林谷最高的军饷: 每月四两银子,一日三餐皆有肉食! 这样的待遇,连普通战兵都眼红不已。 …… 军械库里。 林川细细打量着眼前的重弩。 这把重弩是镇北王赏赐的三十台之一,通体用上好的柘木打造,弩臂上还烙着军器监的印记。 “大人,这重弩每台需三人操作,射程可达三四百步。” 身后的匠人小心翼翼地解释,“只是上弦太慢,熟练的弩手也要十几息才能发一箭。” “三四百步?”林川吃了一惊。 这个距离远超弓箭的射程了。 “为何边军里没有重弩营?” “这……小人就不知道了……” 林川点点头。 这种问题,一个匠人自然是回答不出来。 对于弩,他熟悉无比。 要知道,在后世的特种部队里,弓弩也是标准配备。 眼前的重弩确实威力惊人,二三百步都能贯穿鞑子的护甲,精准度也远超弓箭。 可它也有明显的缺点。 首先是机动性。 这台重弩净重就达八十斤,需要两匹驮马运输。行军时还要拆卸组装,耗时费力。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这样的笨重装备往往跟不上部队的转移速度。 其次是操作难度。 训练一个合格的重弩手需要三个月,而培养弓箭手只需月余。 更致命的是,重弩上弦缓慢,熟练弩手每分钟最多发射三箭,在遭遇骑兵冲锋时,这个射速远远不够。 可缺点再多,这射程的优点,也实在让人难以抗拒。 “这种重弩……可以仿制吗?” “大人,可以仿制,就是造价……可能会高些。光这一支弩箭,就至少两百文……” “两百文……”林川低声重复道。 一个劳工辛苦劳作一个月,才能换来四支这样的弩箭。 如此高昂的成本,难怪普通军队根本负担不起成建制的重弩营。 可林川根本不在意成本。 他之所以关注重弩,并非是为弩箭的杀伤力,而是为了射程。 重弩真正的价值,不在于单兵的威力,而在于集群使用的战术效果。 如果能解决机动性和射速问题,再配合特定的地形与阵型…… 那么,他可以将炸药包装在弩箭上,让弩车射出爆炸箭。 如此一来,他就有了一支最初级的“火箭军”! “银钱不是问题,只要能造出来,别的都好说。” “那小人便试试……”匠人正要告退。 “等一下。”林川叫住他,“你将这重弩,与手推车组合在一起。” “手推车?”匠人一脸困惑。 “对。设置几个卡位,可以上下调整弩车的角度,大概是这样……” 他尝试着在地上画了画简单的思路。 匠人慢慢理解了他想要的东西,点点头。 “小人明白了,这就去做。” 两日后,第一台改装的重弩手推车出现在校场上。 所有人都为之震惊。 这台看似简陋的装置,却彻底改变了重弩的战术定位。 从固定的城防武器,变成了可以机动部署的野战利器。 “大人,小的还改了一台大车……” 匠人小心地引着林川看向另一侧。 林川抬头,只见一台经过特殊改装的大车上,稳固地架设着重弩。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登上马车,握住重弩。 这个角度,这个架势,恍惚间竟让他想起前世影视中的车载重机枪。 他试着转动弩机,发现射击角度可以在一定范围内自由调节。 而且马车两侧还设置了专门的弹药箱,可以存放弩箭。 “好!”林川忍不住赞叹一声。 这个改装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 手推车变马车,意味着移动速度更快。 而且马车上可以直接坐下数名重弩兵,包括弩箭、炸药,都可以放在上面。 一辆普通的运输马车,就这样华丽变身为移动的“重弩火箭车”。 “你叫什么名字?”林川问匠人。 “回大人的话……”匠人小心回应道,“小人……王贵生,是王家村的木匠。” 林川点点头:“你能主动想着改进装备,很好,该赏!” 王贵生又惊又喜,急忙跪下磕头:“谢大人!” 林川摆摆手:“起来吧!” 王贵生抬起头来:“大人,小的还有个想法……” “说!” “既然重弩可以如此改造,是不是也可以把重弩换作风雷炮……” “风雷炮?!” 林川一拍脑门,目光亮了起来。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如果能将风雷炮架在马车上,岂不是能实现移动发射?快!立刻去试做一台!” “大人……”王贵生趴在地上磕头,说道,“小人斗胆……已经做了一台样品……” “什么?”林川惊讶道,“快!快拉过来看看!” “是!大人!” 王贵生匆匆离去,不一会儿,便和几个木匠推着一辆特制的大车缓缓而来。 当林川看清车上的装置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这这……”他揉了揉眼睛,“这是火箭炮啊……” 第146章,思想放光芒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大车上。 坚固的木制框架中,二十门风雷炮整齐排列,五门一排,共四排。 每一门炮都被牢牢固定在特制的卡槽里,炮口上扬。 而且,从框架下面的卡槽来看,很明显,也是可以调节角度的。 “王贵生!”林川绕着大车转了一圈,惊讶道,“你是怎么想到这个点子的?” “回大人!”王贵生恭敬地答道,“小的负责风雷炮木身的制作,听战兵兄弟们说,这炮好用是好用,就是一次只能扛一支,小人就想着,可不可以用车拉……只是小的想不出来装在车上的法子,还是大人让小的做重弩的改造,小的突然想到,重弩可以装在手推车上,那就可以装在大车上,而风雷炮……也就自然做出来了……” “妙啊!妙啊!”林川哈哈大笑。 王贵生挠了挠头:“这排列的方式,还是南宫先生指点小人,说可以像排箫那样排……匠人兄弟们,也都出了主意!” “好!好一个群策群力!”林川大喜。 这些看似简单的改造,不需要什么惊天动地的发明,却能让铁林谷的军事实力实现了质的飞跃。一辆普通的运输马车,就这样华丽变身为移动的“火箭炮”发射平台。 关键是,这个王贵生竟如此敢想敢干,正是铁林谷最需要的人才。 “王贵生!”林川拍着木匠的肩膀,“从今日起,你就就带着这几个匠人兄弟,专门负责军械和工具的升级改造,有什么新点子尽管提!一旦采用,都有赏!!” “多谢大人!!”众人大喜过望,齐齐跪下磕头。 …… “怀瑾,我有个想法……” 林川急急地找到南宫珏,把自己的思路讲给他听。 南宫珏听了林川的想法,激动不已。 当即提议道:“大人此策,不妨命名为’革新榜'。” 林川一愣:“革新榜?” 南宫珏点点头:“对!可将榜文张贴各处,凡有能改进工艺、改良农具、提升收成等创新之策者,皆可揭榜献计。一经采用,按其价值给予重赏。” “妙!正合我意!”林川大笑道。 “大人!”南宫珏神色肃穆,后退一步,竟撩起衣摆就要下跪,“大人此策,不分贵贱,唯才是举,请受怀瑾一拜。” 林川连忙上前扶住:“怀瑾且慢!说来惭愧,这个想法还是受你启发。” 南宫珏疑惑道:“大人此言何意?” “若非你指点王贵生,将风雷炮如排箫般阵列布置,我又怎会想到这悬赏求贤的法子?” “照大人这么说,怀瑾岂不是立了大功?” “何止是大功!” 林川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简直是功不可没!当重赏!” “多谢大人!” 林川心中感慨万千。 从一开始在铁林堡带二十来个兵,到如今铁林谷三千多人,这才过去了将近半年的时间。 连他自己都感觉太快了! 快得有些不真实。 可形势在推着他往前冲,容不得他丝毫犹豫。 鞑子环伺,府军腐败,镇北王与西梁王又明里暗里斗争,就连镇北军十六卫,彼此之间也不是铁板一块。 对大乾王朝,林川始终找不到归属感。 但每当看到这片土地上辛勤劳作的百姓,看到他们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他的心中就会涌起一种莫名的责任感。 这是华夏的土地,而他骨子里流淌的,永远是人民子弟兵的热血。 人民至上。 这四个字,将是他立足于这个世界的法宝。 要说现在,他并没有什么“成就帝王伟业”的念头。 他只想将根基牢牢扎进铁林谷,让这个地方能变成一棵参天大树,为生活在其中的人们遮风挡雨,庇护他们平安。 可他知道,光凭自己的力量,远远不够。 正因如此,他才会不遗余力地发掘人才,激发每个人的潜能。 无论是落草为寇的山贼,还是流离失所的难民,只要心存善念,他都愿意给机会。 甚至连秦知县,只要能改过,他依然愿意选择相信他。 事实证明,他做的没错。 这一路走来,很多人开始服从他,信任他,追随他,对他下达的指令言听计从。 而现在,一个普通的木匠王贵生,竟能主动贡献智慧,将军械改良到如此地步。 这份惊喜,让林川的眼眶微微发热。 这不正是“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最好印证吗? 教员思想的伟大之处就在于此。在旧世界里,真正的力量从来不是来自个人的英明神武,而是源于千千万万普通人的智慧与创造。 谁能拥有他们,谁就能拥有世界! …… “大人,外面有几位士绅求见。”一名战兵过来禀报。 “士绅?”林川和南宫珏对视一眼。 自上次“犒军”之后,这还是第一次有地方士绅主动登门。 他接过几份拜帖,打开。 “周记粮行、德隆布庄、永昌钱庄……” 他嘴角浮出一丝笑意,“这不都是之前捐过钱粮的清平县大户嘛……” “大人,许是来拉近感情的。”南宫珏笑道,“这等应酬,还是需要大人亲自接待才好。” “也罢。”林川整了整衣冠,“好歹也都出钱出粮,给咱们铁林谷建设出了力!都请进来吧。” 他冲战兵吩咐一声。 沉重的城门缓缓开启。 五位身着锦缎的员外小跑着进来,身后几乘青布小轿紧随其后。 为首的周掌柜刚跨过城门,就呆住了。 其他几个员外也都纷纷目瞪口呆。 上次来犒军,大家都来过铁林谷,只不过都在城门外面,没有被准许进去。 再说当时他们也都战战兢兢,送完东西赶紧就走,哪还有心思往里走。 不过想想也知道,一个戍卫堡而已,不就是几栋房子,百十来号人? 可如今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整齐的房舍、往来如织的人流。远处一排高炉冒着烟,校场上传来阵阵操练声,就连空气里飘着的,也是饭菜的味道。 “这、这、这、这……” 这哪还是什么戍卫堡?分明就是一座正在崛起的城镇! 众人面面相觑,竟不敢往里走了。 “周掌柜,诸位员外,别来无恙啊。”林川远远迎了过来。 第147章,开放地皮?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将军!” “大人!” 几位士绅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整理衣冠行礼。 “诶,都是老熟人了,免礼免礼。” 林川一把扶住周掌柜的胳膊,哈哈大笑道,“来来来,我带你们参观参观。” “多谢大人!”周掌柜受宠若惊。 林大人明显表现出与他的亲近,让他惊喜莫名。 而身后几人互相交换着眼色,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同样的震惊。 “诸位近来生意可好?” “托大人的福,粮行的生意节节高。”周掌柜说道。 “是啊大人,商路太平了,我们的布匹运送再没出过岔子。” 身后一名员外也补充道。 “是啊,是啊。”众人纷纷应和。 林川回过头,笑道:“王掌柜,说起来还要谢你。德隆布庄给铁林谷的折扣,可帮了我们大忙。” “哎呀大人折煞小人了!”王员外慌忙抱拳道,“能为铁林谷效劳是小店的福分!莫说折扣,就是白送也是应该的……” “诶,本将可不是巧取豪夺之徒。”林川摆摆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商人逐利天经地义,但若是贪图小利而失了大义。那与崔明远之流有何区别?” “是是是!”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崔明远离奇失踪,家业一夜败落,生意都被周边商户瓜分。 坊间早有传言与铁林谷有关,但谁也不敢说破。 如今的铁林谷兵强马壮,听说秦知县高升都是林大人私底下运作的,他们这些商人哪里还敢造次? 众人跟在林川身后,每走一步,眼中的惊色便浓重一分。 作为本县有头有脸的大户,他们谁家不是几进几出的深宅大院? 可眼前铁林谷的规模,却让他们引以为傲的家业黯然失色。 整齐的房舍如棋盘般向远处延伸,已经有很多建成,更多的还在建造中。数以百计的身影穿梭其间,忙忙碌碌,井然有序。远处山坡上,新开垦的梯田层层叠叠。而戍堡旁那片百十亩的麦田,麦浪已经开始发黄,再过半月就能收割了。 远处成片的高炉冒着黑烟,还有一片屋舍蒸腾着热气,铁匠铺里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穿过熙攘的街道,沿途的工匠们纷纷停下手头活计,向林川行礼。一个满脸炭灰的少年扛着铁锹跑过,见到林川立刻挺直腰板:“将军好!” 林川摸了一把他的脑袋,目送他跑远,回头望向一处正在施工的三层木楼。 “诸位请看,这是铁林谷在建的酒楼。”他指着正在施工的楼体,脚手架上的工匠们正忙着雕琢檐角的花纹,“日后这里会售卖我们自酿的将军醉和特色菜肴。” “将军醉?”众人面面相觑。 周掌柜瞪大眼睛:“大人,可是前些日子在青州传开的那种烈酒?据说青州大儒都亲自题了’酒中将军’的匾额!” 林川一愣:“哦?你们喝过?” “哎呀大人!”永昌钱庄的赵东家激动地拍了一把大腿,“这竟是铁林谷自酿的酒?!” “正是。”林川点点头。 “我等竟然……”众人相视片刻,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周掌柜笑道:“不瞒大人,前些日子,我们几个还专程跑去青州,就为尝这传说中的将军醉!在酒楼排了整整一个时辰的队啊!” “哈哈哈……”林川大笑起来,“早知如此,我给诸位送几坛。” 王员外上前一步:“大人,既然要开酒楼,何不开放些地皮给我们?铁林谷日渐兴旺,咱们的店铺开得越早,就越早得益啊!” “好主意啊!” 这话瞬间点燃了众人的热情。 林川故作沉吟,指向酒楼旁边空置的一片土地:“其实那边整条街都打算预留作坊市,只是还没规划好……” “哎呀大人!”周掌柜一个箭步冲上前,“周记粮行愿购三间铺面!” “我要两间!” “布庄也要两间!” 看着众人争先恐后的样子,林川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他伸手拍了拍周掌柜的胳膊:“周掌柜,你一个粮行,要三间铺面作甚?” 周掌柜后退一步,长揖到底:“大人明鉴!小的不光要开粮行,还打算开卤肉铺、古玩店……总之,愿追随大人!” “愿追随大人!”众人纷纷紧随其后,郑重表态。 林川笑了起来。 这些精明的生意人,已经嗅到了铁林谷蓬勃发展的商机。 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抬手示意安静:“诸位别急,铁林谷做生意讲究规矩。地皮可以卖,但有三条铁律,若诸位能遵守,那铁林谷的大门,欢迎诸位——” “大人请讲!” “第一,不得欺行霸市;第二,须用铁林谷统一的度量衡;第三,利润的一成用于维护坊市。” “这是自然!”周掌柜第一个响应,“大人的规矩最是公道!” 王员外却若有所思:“大人,这一成利润维护坊市……” “王掌柜放心。”林川看了他一眼,“这一成里,包含日常巡防的保护费,也包含统一修缮的费用。你们想想,在别处做生意,光打点要花多少?”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点头。 林川这番话,既给了他们实惠,又暗示了铁林谷的武力保障。 “此事不急。”林川笑道,“过些日子,铁林谷正式对外售卖地皮,到时候,给各位发帖子。” “多谢大人!”众人难掩喜色,纷纷抱拳。 林川点点头:“话说回来……诸位今日来铁林谷,所为何事?” “呃……”众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周掌柜上前一步,抱拳道:“大人明鉴。我等确有一事相求……” 林川点点头:“周掌柜有话直说。” “我们打算筹建商会,想请大人……主持大局” “哦?”林川露出讶异之色,“本将一介武夫,如何当得起这般重任?诸位莫要说笑了。” “大人!”周掌柜说道,“实不相瞒,我等早有此意。只是那崔……崔明远把持着黑道势力,勾结官府,我等实在有心无力,如今没了这厮……” 众人暗叹一声。 “如今既蒙大人庇佑……”周掌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林川的脸色,“我等想着,要找个既公正、又能服众的人来主持商会……思来想去,非大人莫属啊!” “是啊,还请大人莫要推辞……” 众人纷纷应和道。 林川转过身去,慢慢思索。 他当然明白这些商人的心思,无非是想找个强有力的靠山。 但换个角度看,若能将他们整合起来,分散的资源、商路、人脉…… 都能发挥出应有的价值。 而且,铁林谷的发展,也能从中受益匪浅。 “商会之事……且容我想几日。” 林川转过身来,缓缓说道,“得拿个详细的章程……” “那是自然!”周掌柜大喜过望,“多谢将军!” “多谢将军!”众人跟着抱拳躬身。 “别急着谢,我还没答应呢。”林川摆摆手。 “大人既愿意想几日,那便是放在了心上,我等自然要拜谢大人!” “是啊是啊……” “周掌柜,多日不见,你这张嘴到底利索许多……哈哈哈……” “哈哈哈哈……” 第148章,将军密信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送走几位士绅,林川回到木屋,发现南宫珏早已备好热茶等候。 “恭喜将军,贺喜将军。”南宫珏笑着拱手。 林川无奈地摇摇头,接过茶盏:“怀瑾,你这算盘脑子,又算到了什么?” 南宫珏故作正经地整了整衣冠:“怀瑾算到了大人财源亨通,富甲一方。” “你真这么想?”林川盯着他的眼睛。 “呃……”南宫珏收起玩笑之色,沉吟片刻后坦言,“大人,怀瑾这只是恭维话……” “马屁不臭。”林川冷哼一声,“说说你的真实想法。” “大人明鉴!” 南宫珏深吸一口气,正色道:“以大人的运筹帷幄,商会一旦成立,铁林谷便再无银钱之忧。商路畅通后,粮饷、军械、情报都将源源不断。” 林川闻言失笑:“你这家伙,莫非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南宫珏一脸茫然:“嗯?大人,什么虫?” “算了,说正事儿。” 林川摆摆手,走到窗前,“你说的没错。如今铁林谷人口已突破三千,每日消耗的粮米就是个惊人数字。更别提军械打造、房屋修建、工坊运作等等一应开销。商会成立后,我们不仅能获得稳定财源,更能借此深入西梁一带的商路命脉,甚至羌人那边……” “陇西?”南宫珏心头一震。 “怀瑾,如今陇西乱起来,你堂堂一个举人,离开故土,流落到我这荒山野岭,必然心有不甘吧?” “大人!”南宫珏眼眶一热。 “我懂。”林川点点头,“前几日去西梁山,我便有了打通陇西的想法。先从商路着手,日后,未必不能带兵打过去,平定陇西,平定大西北!还你南宫世家的荣耀!” “大人!”南宫珏扑通跪地,“怀瑾……愿为大人效死!!!” “别动不动就死。”林川赶紧扶起他,“净跟胡大勇他们学的臭毛病……能不能不死,都活着,才能看到明亮的世道。” “大人说的是!怀瑾知错了。”南宫珏抹了一把眼泪。 “好了,说正事。”林川笑了笑,“你对商会有什么想法?” “大人,怀瑾自小虽熟读圣贤书,对生意之事却是不通。只不过,怀瑾以为,这商路即情报网,铁林谷一定要争!” “没错!”林川点点头,“商队往来各地,什么消息打听不到?什么物资运不进来?更重要的是……” “练兵?”南宫珏说道。 林川笑了起来。 有这么一个默契的幕僚,感觉真好。 “大人,怀瑾也正有此意。” 南宫珏笑道,“如今大人虽然得了游击将军的头衔,可手下精兵强将不过数百,即便是满编,也不过千余人。可若通过商会,我们可以名正言顺地培养自己的武装商队。明面上是护卫,实则是暗藏的精兵……” 林川赞许地点头:“你说到点子上了。军事上,我们即将增加陌刀队、重弩车、风雷炮车,但光有武力还不够……” “需要银钱支撑。”南宫珏接话道,“一支千人精锐,每月光军饷就要数千两。更别说战马、盔甲、粮草的消耗。” “正是。”林川转身,目光灼灼,“所以商会必须办,而且要办得漂亮。让那些商人既得利,又离不开我们的保护。” “大人深谋远虑!” 南宫珏由衷赞叹一声,“如此一来,铁林谷军有游击营,政有秦同知,商有商会,军政商三管齐下,假以时日……必将成为这片土地上,谁都不敢小觑的力量。” “所以,怀瑾,你我商量一下这商会的章程,如何?” “怀瑾必不负大人所托!” 两人聊得起劲,不知不觉过去了两个时辰。 入夜,胡大勇却匆匆跑来,拿着一封火漆封缄的信笺。 “大人,将军密信。” “密信?”林川接过信笺,抽出密信。 看着密信里的内容,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胡大勇和南宫珏看着他的表情,对视一眼,没敢出声询问。 良久,林川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将信笺递给二人。 南宫珏接过去,和胡大勇一起阅读了起来。 “西梁城?”胡大勇愣了愣,“王爷要将军取西梁城?” “这是一步妙棋啊!” 林川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 “妙棋?”胡大勇没明白,“大人,妙在何处?” “妙在变被动为主动。” 林川解释道,“眼下秋收在即,鞑子随时可能南下。若坐等他们来攻,纵有万全准备也是被动挨打。” 南宫珏眼中一亮:“而如今镇北军已控制青州,若再以奇兵夺取西梁城……” “正是!”林川来到地图前,“西梁与青州,正是粮道两端。拿下西梁,必将打乱鞑子的部署,这粮道……也就稳了……” “哎呀,那可太好啦!”胡大勇兴奋道。 “好什么好?”林川叹了口气,“难就难在……此战必须速决。若是陷入攻城泥淖,则全盘皆输……” 胡大勇愣道:“骑兵?那不正好?西陇卫最善骑兵!” “是出其不意的奇兵,奇怪的奇!不是骑马的骑!” “啊……原来如此。”胡大勇摸了摸脑袋,“那将军这密信……又是什么意思?” 南宫珏开口道:“或许在将军心中……大人,就是那奇兵的首选。” “可是攻城……谈何容易……” 林川推开窗户,夜风裹挟着远处校场的操练声涌进来。 良久,他才幽幽道:“奇兵……奇兵……你们说,什么样的兵,才算真正的奇兵?” 胡大勇斩钉截铁道:“大人带的兵,都是奇兵!” 林川听了一愣,不禁失笑道:“你倒是自信的很……” “属下不是自信!”胡大勇呵呵笑道,“自从跟了大人,咱们什么时候输过?要我说,大人的脑子,顶得上三个诸葛亮!” “那我不就是臭皮匠了?”林川哭笑不得。 胡大勇挠挠头:“反正将军既然相中了大人,自然是没错的!” 林川没有说话,眉头紧紧皱起来。 要拿下一座城,首先要解决的,是如何破城的问题。 可西梁不同于青州。 当初拿下青州,是因为府军出动,城防空虚,再加上守门的兵卒对边军天生畏惧,所以才能快速拿下。 而如今西梁城……却在鞑子手中。 第149章,作战计划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林川的大脑飞速旋转。 王爷要取西梁城,从战术上讲,着实高明。 可问题是,这个任务交给西陇卫,着实有些让人想不通。 西陇卫的优势是骑兵,善野战。 打西梁是攻坚战,虎贲卫和黑石卫反而更合适。 不过军令如山,上头如何决断,不是他这个小小的游击将军能置喙的。 很明显,这个任务,将军也很为难。 否则也不会专门送来密信…… “假如是我来指挥西陇卫,该如何取西梁城……” 林川的视线落在地图上,思索片刻,脑海中很快有了初步的想法。 西陇卫除了有骑兵,还有铁林谷这支生力军。 而当下铁林谷最大的优势,是炸药。 如果能进入城中,以炸药制造混乱,再趁着城中大乱之际,拿下一道城门…… 那么西陇卫的铁骑,便能长驱直入。 如此一来,就与鞑子有了短兵相接的机会。 接下来,就是杀敌、控制城门、守城、抵挡鞑子援军…… 一旦攻守易边,优势就会来到西陇卫这边。 而这个计划要成功,关键在于两点: 一是他如何带人顺利进城; 二是西陇卫铁骑长途奔袭不被发现。 想到这里,林川抬起头来,望向南宫珏。 “怀瑾,隆昌号的陈掌柜……走了没有?” 如今将军醉供不应求,陈掌柜每过一段时间就来铁林谷运酒,昨日林川还与他喝过茶。 “大人,陈掌柜还在谷中,明日午后离开。” “好。把他请过来吧。” “这么晚了……陈掌柜怕是歇下了。” 南宫珏话刚出口,才意识到什么,随即改口道,“属下这就去请他……” 良久,南宫珏带着陈掌柜回来。 陈掌柜手忙脚乱地整理衣冠,见到林川,赶紧拱手作揖:“将军,有何吩咐?” “陈掌柜,有一件事,想找你帮忙。” “将军尽管吩咐,小人义不容辞。” “先别急着答应,此事……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将军……何意?” “我记得你的隆昌号生意……遍布西梁各大州府?” “倒也谈不上……小人的隆昌商队,倒是对西梁商路很熟,至于隆昌酒楼,也就开进了青州、西梁几座大城。” “西梁城……陈掌柜近期可还去过?” “回将军,西梁城……小人去的次数不多,如今鞑子占了城,小人也就每季去一次……” “巧了,本将刚好想了解一下西梁城……陈掌柜,不如今夜咱们把酒言欢,你给我讲讲?” “小人……荣幸之至!” 当下,林川便叫人端来美酒小菜,几人围坐一桌,细细畅聊起来。 陈掌柜行走江湖多年,察言观色本事一绝,如何看不出来,这是林将军惦记上西梁城了。 他为人本就刚正不阿,痛恨鞑子,如今猜到了边军要对西梁动手,心潮澎湃,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西梁的城貌、布局、守军等等情况,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 外人并不知晓,西梁王与苍狼部暗中款曲,为了交换利益,将西梁城送给了苍狼部。 而苍狼部兵不血刃拿下西梁城,也并未如以往般屠尽全城,而是保留了城中大部分的产业。 如今来看,他们是希望以西梁城为据点,一点点蚕食控制西北的粮仓。 众人聊到黎明,才渐渐散去。 林川没有休息,直接去边城大营面见陈将军。 …… 两日后,一支由马车和骑兵组成的商队,静悄悄地出发。 商队规模不小,二十辆马车满载着货物,大部分是贴了“将军醉”红封的酒坛。 数十名护卫汉子骑着骡马,穿着褪色的粗布短打,腰间扎着生牛皮腰带。 马鞍旁边,挂着各式各样的短兵器。 领头的名叫陈之遥,是隆昌号的少东家,此番亲自押车,是要送一批将军醉去西梁城的分号。 战火虽已燃起,商路却从未真正断绝。 流民队伍中,总能看到被私兵护卫的商队逆流而行。 商人的生存之道,无非是“争名逐利”四个字,隆昌号更是深谙此道。 每月大把银钱撒出去,什么买不到? 西梁城如今驻扎着苍狼部三支精锐千人队。 三位千夫长中,最有权势的当属大酋长的次子哈尔詹。此人性情乖张,不近女色,唯独对烈酒情有独钟。自从隆昌酒楼西梁分号引入“将军醉”后,很快便风靡全城,成为达官显贵竞相追捧的珍品,其中就包括哈尔詹。 借着这个机会,陈之遥便攀上了苍狼部的关系,拿到了一张盖着军方大印的通行证。 距离芒种还有五日。 田里的麦穗已经开始饱满,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收割。 留守的村民日夜烧香拜佛。眼瞅着就要收获了。 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各方势力也都在悄悄积蓄力量,随时向这片大地发出致命一击。 棋盘上,陈远山代表镇北王,准备在西梁城的位置,先落下一子。 陈之遥骑马靠近一名护卫打扮的年轻汉子,低声道: “林将军,前面有片林子,可要停下歇息?” 林川笑了笑:“少东家自行吩咐便是。我们穿了这身衣服,这一路便是少东家的手下。” 陈之遥心中虽然忐忑,但也明白林川的意思。 当即前后招呼一声:“前面林子,歇息半个时辰!” “谢少东家!”周围响起一片恭维声。 七十多名护卫里面,有五十名是隆昌号的人,剩下的,全是铁林谷的兵。 陈之遥并不知道他们去西梁城的目的是什么。 父亲说了,一切听从将军吩咐,他便照做就是了。 “少东家走了几年商?” “从去年开始走的,家父年岁渐老,这种远途的事情,便由我来代劳……” “子承父业……挺好……” “不敢当……家父常说,创业易,守业难,诺大家业交到小人手上,心中难免忐忑不安……” 正说着,远处响起几声尖锐的哨音。 似有某种节奏。 一声短,一声长,又两声短。 周围护卫打扮的战兵们纷纷起身,陈之遥愣了愣,抬头望见林川把饼子塞进了嘴里。 “有一帮贼人过来了。” 他随意地拍了拍手,问道:“少东家,你们路上遇到贼人,一般会怎么应对?” “啊?”陈之遥脑袋一懵,回答道:“交些……买路钱……” 第150章,借你脑袋一用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林子深处,此起彼伏的呼哨声响起。 没多久,几个方位陆续现出了数十道身影。 他们身上的装束五花八门,既有破烂的皮甲,也有用麻绳捆着的木片甲,还有一些穿着褪色的府军号衣。手中的兵器倒是清一色的制式腰刀,只是看上去有些破旧。 这些人的站姿松散,眼神却狠辣,一看就是刀头舔血的老手。 陈之遥却神色自若,大步迎上前去,远远就抱拳朗声道:“天南地北一条道,山高水长见真章!” 对面一个疤脸汉子踱步而出,冷笑一声:“风吹草低见牛羊,不知来的是哪路财神?” “三山五岳皆兄弟,隆昌号中走老镖。” 陈之遥指了指车上插着的隆昌号旗子,笑道,“各位好汉,借个道儿行个方便。” 疤脸上下打量着陈之遥:“隆昌号?很久没打交道了……怎么,陈掌柜不在,换了个小崽子?” “家父身体抱恙,特意嘱咐小的要好生孝敬各位好汉。” 陈之遥面不改色,从袖中滑出个沉甸甸的钱袋,拍在对方手里。 “江湖规矩,不可怠慢。这点买路钱,给兄弟们打壶酒喝。” 疤脸掂了掂钱袋,点点头:“够爽快!不过今儿个护卫不少啊,可是装了什么贵重货物?” “不过都是些小本生意。”陈之遥笑道。 “小本生意?”疤脸旁若无人地朝马车走过去,左拍拍,右看看。等看到了马车上的酒坛子,眼睛亮了起来:“我说今儿个早上醒来左眼皮直跳,原来好事在这儿啊!哈哈哈……” 他用力拍了拍酒坛子,扭头喊道:“龅牙,过来瞅瞅,上面写的是啥字儿!” 一个门牙突出的瘦高个应声跑来,等看清红封上的三个字,眼珠子瞪得溜圆。 “二爷,这是将军醉!听说西梁城的酒楼卖二十两一坛!” “卧槽,二十两一坛?!!” 疤脸一愣,脸上的横肉抖了抖,表情瞬间精彩起来。 他猛地转身,腰刀“铮”地出鞘,直指陈之遥:“我说小砸!这就是你说的小本生意?妈的光着一坛酒,比老子劫一次道还贵!!” 陈之遥强作镇定:“好汉息怒,这酒……是要送给西梁城的大人们……” “妈的,西梁城的大人就是大人,我们就得是小人了?” 疤脸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一把揪住陈之遥的衣领,“老子当年在府军,也是个百户,你见了我是不是也得喊一声大人?” “自然如此,自然如此。”陈之遥赶紧从腰间又掏出两锭银子,递了过去,“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大人多多包涵。” “包涵你大爷!”疤脸一把夺过银子,“留一车酒,就放你们走!” “大人,这……这不太合规矩啊……”陈之遥的声音已经开始发抖。 疤脸一把将腰刀架到他脖子上:“老子的刀就是规矩!” 他目光扫视着商队护卫,看到他们腰间的短刀,不屑地哼了一声。 “就凭这些玩意儿,也配跟老子的刀比划?” 剑拔弩张之际,疤脸身后响起一声冷笑。 “百户大人,借你一物用用。” “什么?”疤脸皱眉回头。 迎接他的是一只铁钳般的大手。 一直沉默站在陈之遥身后的林川骤然暴起,左手如闪电般抓住疤脸的甲领。 疤脸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双脚离地,整个人被一股大力直接拽起,下一秒,他的后背狠狠砸在坚硬的地面上,尘土飞扬。 疤脸眼前一黑。 “借你脑袋一用!”冰冷的短刀,已经切在了疤脸的脖子上。 没有命令,二十多道身影陡然发力,冲向了那群落草为寇的府军溃兵。 形势急转而下。 疤脸完全没有想到对方竟敢反抗。 他们在这条商道盘踞两年有余,劫掠过大小商队数十次,从未遇到过这般阵仗。按照经验来说,这些商队行走江湖,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绝不会动刀枪,否则的话,两败俱伤,对谁也没好处。 可今日……这是怎么了? 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更快。 不过十几个呼吸的工夫,地上已经躺了七八具尸体,剩下的早已逃之夭夭。 疤脸挣扎着要开口,他想求饶,想辩解,甚至想搬出当年在府军的关系。 但林川的眼神告诉他,这些都没用。 他只觉得脖颈一凉。 林川一刀割断了他的喉咙。 而此时,隆昌号的伙计和护卫们还都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陈之遥怔怔地望着这一幕,腹中突然一阵翻江倒海。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扶住一棵枯树,“哇”地吐了出来。 胡大勇走过来,瞥了眼呕吐不止的陈之遥,咧嘴一笑:“大人,可是要他们的首级?” 林川点点头:“首级,腰刀,能证明他们府军身份的……”他抬眼望向西梁城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咱们进西梁城,得带点好礼过去……” “明白!”胡大勇转身喝道,“兄弟们,干活了!” 陈之遥还在干呕。 胃里已经吐空了,却仍止不住地痉挛。 他不是没见过杀人,去年粮行斗殴时就死过伙计。但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活生生的被割下了脑袋,这的确是他从未有见过的场面。 不过他也知道,此刻不是矫情的时候。咬着牙忍住恶心,冲林川抱拳,颤抖道:“将军见谅……小的失态……” “无妨。”林川笑了笑,“倒是惊吓到了少东家。” 胡大勇那边已经利落地干完活,正用麻绳串起血淋淋的首级。 “少东家若是难受,不妨去马车上歇息一下。”林川指了指大车。 陈之遥感激地点点头,跌跌撞撞走向车队,脸上已经是泪涕横流。 身后传来胡大勇粗犷的嗓音:“大人,这家伙还真是个百户,腰牌都留着呐!” 林川的笑声随风飘来:“这玩意儿,可比路引好使!” 车队继续出发。 此前还一路说说笑笑的隆昌号护卫们,此时全都噤了声。 谁都离胡大勇的马远远的。 毕竟,那马背上,还挂着一串狰狞的脑袋。 第151章,进入西梁城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西梁城。 这座矗立在西北边陲的雄城,曾是西北五州当之无愧的明珠。 城内有七十二坊,当年最繁华时,街上行人摩肩接踵,西域胡商与中原客旅络绎不绝。 这座城的兴衰,与西梁王的命运紧密相连。 二十年前,当今天子初登大宝时,西梁王还只是镇守此地的指挥使。 那时的西梁城,指挥使府邸坐落在城中央。 门前车马不绝,各地官员往来拜谒,门庭若市。 后来朝廷敕封西梁王,赐下五州封地。 这位新晋藩王便舍了这座经营多年的老城,在南边三百里的汾州城另起炉灶,建起了更为宏伟的新王府。 自那以后,西梁城便如美人迟暮,渐渐褪去了荣光。 城中的商贾大户,但凡有些门路的,都随着王府迁往了汾州。 留下的,多是些扎根于此的老号。 城南的隆昌酒楼,是少数还在营业的大酒楼之一。 三层的木结构建筑,门口站着两个彪形大汉,腰间鼓鼓的,显然藏着兵器。 楼上的雅间里,时常传出笑声,有时还会从窗口扔下个空酒坛,砸在街面上发出清脆声响,却没有行人敢说话。 如今的隆昌酒楼,可是有鞑子贵族罩着的…… 一楼柜台前。 掌柜老周手里攥着块泛黄的抹布,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着早已锃亮的红木台面。 他紧紧皱着眉头,目光不时瞟向门外。 楼上的雅间里,苍狼部的贵族们正喝到兴头上。 粗犷的大笑声震得楼板发颤,夹杂着陪酒歌女们的娇嗔。 “再送一坛将军醉上去。” 老周头也不抬地吩咐道。 这已经是今晚第六坛了,那些草原蛮子的酒量着实骇人。 店小二刚要动作,酒楼的门帘突然被掀开。 一个满头大汗的年轻伙计闯了进来,粗布衣裳上沾满尘土。 “掌柜的!我回来了!”小伙计扶着膝盖直喘。 老周一个箭步上前,抹布掉在地上也顾不得捡:“怎么样?见着少东家了吗?” “还、还没。”小伙计咽了口唾沫,“东子哥怕您着急,让我先回来传个话……” “没见着人你回来传什么话!”老周急得直跺脚,“快去城门口守着!车队要是到了,立刻回来报信!” “哎!”小伙计挠了挠被汗水浸得发痒的后颈,刚要转身,又被老周一把拽住。 “等等!”老周从柜台底下摸出个油纸包,“肉包子,肚子别饿着。” “谢谢掌柜的!” 小伙计眼眶一热,接过还温乎的包子,转身跑了出去。 老周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 自从听说少东家要亲自押送这批货,他的心就一直悬着。 车队在路上要行两日,这么兵荒马乱的年月,城外可到处都是吃人的豺狼啊。 楼上的喧闹声更大了,有人开始摔盘子。 老周揉了揉太阳穴,弯腰捡起掉落的抹布。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 城门处,两队苍狼部武士正在盘查过往商旅。 他们检查得很仔细,每个行囊都要翻开,连运粮的麻袋都要用长矛捅几下。 城门口贴着几张泛黄的告示,最新的一张墨迹尚新,上面画着通缉的画像。 在他们身后,一面狼头大旗在风中舒展,旗杆上还吊着几具尸体,都是前些日子抓获的反抗军首领。尸体在烈日下已经干瘪,却没人敢去收殓。 远处,一支绵延的车队,缓缓接近。 为首的苍狼部十夫长吐掉嘴里的草茎,带着两名手下迎了上去。 “吁——” 陈之遥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恭敬地递上通行证。 十夫长接过通行证,等看到上面的大印时,眉头皱了皱。 他抬头打量着这支队伍,二十辆大车满载货物,一些护卫们衣衫染血。 “路上遇到了叛军。” 陈之遥察言观色,抢先掀开一辆马车的篷布。 七八颗狰狞的首级堆在角落,最上面那个脑袋还瞪着眼睛。 旁边整齐码放着带血的制式腰刀。 “这些首级留着也是无用,就送给大人了……哦,还有这个,大人。” 陈之遥从林川手中接过百户腰牌,递给十夫长。 十夫长的瞳孔猛地收缩。 光凭这些府军的制式腰刀还有首级,就能换十头羊的赏赐,再加上这块腰牌,能说不定还能升一级。 他不动声色地将腰牌揣入怀中,例行公事问道:“车里装的都是什么?” “给哈尔詹大人带的酒……还有酒楼的一应用度……” “哈尔詹大人的酒啊……” 十夫长听到这个名字,表情终于认真了起来。 “自然是多留了两坛,送给大人……” 陈之遥凑近些,袖中滑出个沉甸甸的物件。 十夫长掂了掂手中的银锭,终于露出笑意:“例行检查,还是要做的。” “明白!明白!” 十夫长走马观花,等走到第五辆马车前,突然被一堆古怪的陶罐吸引了目光。 这些陶罐坛不像坛,壶不像壶,中间镂空,罐壁却异常厚实。 “这些是什么?” 他拿起一颗陶罐,放在手里掂了掂。 陈之遥笑着解释道:“这是酒楼里用来盛汤的陶罐……江南的新样式,不烫手。” “喝汤?”十夫长撇了撇嘴,“你们汉人,什么奇怪东西都有……后面那些袋子呢?” 他抬起手中的弯刀,就要捅进去。 “大人!”陈之遥赶紧喊道,“这都是给哈尔詹大人带的精米……” “精米?”十夫长停下了要戳袋子的动作。 陈之遥赔笑道:“您也知道,哈尔詹大人脾气急……” “行了行了,别拿哈尔詹大人吓唬我。” 十夫长冷哼一声,粗鲁地摆摆手:“赶紧进城!别堵着门!” 马车周围,原本紧张的护卫们,表情终于放松了下来。 车队缓缓驶入城门洞,巨大的黑暗压了过来。 没等众人适应,眼前骤然开朗。 喧闹声扑面而来。 一群叫花子围了上来,纷纷举着破碗,讨要钱物。 陈之遥从怀中掏出一把铜板,抛了出去。 人群呼啦啦地扑向了地面,纷纷争抢了起来。 林川回过头,看了眼城楼上飘扬的狼旗。 明日凌晨,它们就该落下来了。 第152章,危机时刻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少东家!掌柜的让我们来接您!” 刚进城,两个身影便从街角窜出,挥舞着手臂高声呼喊。 其中那个瘦小的身影喊完就撒腿往城里跑,另一个精壮汉子则快步迎上前来,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喜色。 “东子,你们等多久了?” 陈之遥认出了伙计的模样,笑着问道。 东子咧开嘴:“没多久,才一个多时辰!”他突然瞪大眼睛,“少东家,您还记得我的名字!” 他激动得满脸通红,一边小跑着跟在马车旁,一边絮絮叨叨地汇报城中近况。 长长的车队行进在大街上,两旁的百姓纷纷侧目。 有人认出隆昌号的旗幡,低声议论着,也有几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投来鄙夷的目光,还有人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林川骑在马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座沦陷的城池。 沿街的铺面十之三四都上了门板,有些铺门上的封条已经泛黄。 行人大多低着头快步疾走,偶尔目光相接,立刻惊慌地避开。 几个苍狼部的巡逻兵迎面走来,看到车队旗号后竟主动让到路边,领头的十夫长还朝陈之遥点了点头。 这般景象,让林川对陈掌柜刮目相看。 能在敌占区维持这样的影响力,绝非等闲之辈。 临行前,陈掌柜表态:“隆昌号上下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现在想来,这分量着实不轻。 这一次的作战计划很大胆,他要带人混入陈掌柜的商队,进入城中。 对陈掌柜来说,无异于一场巨大的冒险。 若此次行动败露,陈家在西梁城经营二十年的产业必将毁于一旦。 可陈掌柜不仅一口应承,还派独子随行,显然是为了让林川相信他的诚意。 不仅如此,他还提前派人快马送信,安排酒楼全程接应,不得怠慢。 林川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这老狐狸,怕是早就看出青州之战的玄机,更看透了“将军醉”背后的深意。如今不惜押上全部身家性命,也要搭上铁林谷这艘战船。这份眼力与魄力,倒真配得上“隆昌”二字。 车队转过街角,隆昌酒楼映入眼帘。 掌柜老周早已经得到消息,迎了出来。 “少东家!”老周望见陈之遥的身影,眼眶顿时红了,颤巍巍地就要跪下行礼。 “周叔,这可使不得!”陈之遥急忙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搀住老人。 老周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哎呀,平安就好,少东家……” “周叔,眼下不是说话之地。”陈之遥低声道。 老周会意,立刻挺起腰板,中气十足地喝道:“都愣着干什么?转到后街,从后院进!”他转身对酒楼里喊道,“阿福,带人把后门全打开!” 车队缓缓绕到后街,一扇不起眼的大门后,竟藏着个占地数亩的大院。 里面的景象让众人眼前一亮。 院子宽敞得能跑马,远处两排马厩里,十几匹膘肥体壮的骏马正在嚼着草料。 东侧一溜库房门窗紧闭,西侧则是一排供伙计居住的厢房。 二十辆大车鱼贯而入,竟然只占了大院不到一半的空间。 胡大勇跳下马车,指挥着众人开始卸货。 一些看似普通的麻袋被小心翼翼地搬进西厢房,里面装满了火药。 几个装着精米的袋子里,赫然藏着数把战刀。 几十个陶罐,也被仔细搬进了屋。 还有一坛标注了记号的酒坛,被二狗一把抱了起来。 “轻点!那可是给哈尔詹大人的酒!” 老周故意高声呵斥一声。 就在此时,酒楼后门“砰”的一声被撞开。 一个身形魁梧的苍狼部百夫长跌跌撞撞闯了进来,皮甲半敞,满脸酒气。 院中众人顿时僵在原地,几个战兵的手摸向了腰间。 “大人!”老周一个箭步上前,脸上堆满笑容,“您尊贵之躯,怎么亲自来后院了?我这就让人送酒上去……” 百夫长醉眼朦胧,一把搂住老周的肩膀,喷着酒气道:“酒……好酒……” “明白!这就给您送去!”老周使了个眼色,示意二狗赶紧离开。 可那百夫长突然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二狗怀中的酒坛,踉踉跄跄地追了过去:“就、就要这坛……” 二狗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加快脚步,却听见身后一声暴喝: “站住——” 院中空气仿佛凝固了。 胡大勇的手已经按在短刀柄上,几个战兵悄悄挪动脚步,形成合围之势。 二狗僵在原地,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 他怀中抱的酒坛,装的可不是酒,而是桐油,里面浸着手抛雷的引信。 “大人,这里还有更好的酒呢!”老周急忙拦住百夫长,指向马车上的酒坛。 可醉汉的固执难以想象。 百夫长一把甩开老周,摇摇晃晃地朝二狗走去:“小崽子……给我酒!” “喀嚓!” 一声脆响打破了僵局。 百夫长愣了愣,回过头来。 只见地上摔碎了一坛酒,林川正手忙脚乱地收拾着碎片。 这一坛将军醉全撒在了地上,酒香顿时四溢开来。 “哎呀,这么好的酒洒啦——” 百夫长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冲向那滩酒液,竟直接趴在地上,拿起残留着酒液的坛子底,将脑袋伸进去,“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胡大勇趁机一把夺过二狗怀中的酒坛,快步冲向厢房。 另一个伙计眼疾手快,将一坛真正的将军醉塞到二狗怀中。 老周如释重负,大赞一声:“大人好酒量啊!!” 那百夫长哈哈大笑,站起身来,打了个酒嗝儿。 “大人,您的酒!” 二狗毕恭毕敬,把酒坛子递过去。 百夫长一把抱过酒坛,满意地点点头:“将、将军醉!” “大人如此海量,真可谓是酒中将军!” 老周顺势扶住百夫长,将他半推半扶地送回酒楼。 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院中众人这才长舒一口气。 几个战兵瘫坐在地,方才短短片刻的僵持,竟比一场恶战还要耗神。 只有林川盯着一地的酒坛子碎片,叹了口气。 “真是可惜了,二十两银子啊……” 第153章,月黑风高,杀人夜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残阳如血。 荒原上最后一缕阳光,被轰隆隆的马蹄闷响踏碎。 人衔枚,马裹蹄,西陇卫自午时出发,已疾驰一百二十里。 沿途倒下备用马无数,大部分骑兵都已经换乘,而陈远山胯下的战马也已口喷白沫。 “将军,前面五里就是饮马河。” 庞大彪摘下口中的木枚,声音嘶哑,“按这个速度,戌时能到白杨坡。” 陈远山点点头:“传令,饮马河休整半个时辰。丑时前必须赶到埋伏点。” 夜色渐浓,骑兵们沉默地检查装备。 箭囊、横刀、马蹄铁,每样都关乎性命。 没人点起火把,只有月光照在磨刀的砂石上,偶尔迸出几点火星。 陈远山蹲在河滩,看着水中晃动的月亮。 此时……林川那小子应该在城中准备就绪了吧。 按照计划,等过了深夜,城中几处要地会燃起大火,而铁林谷那帮小崽子们,会趁乱拿下东城门,给西陇卫打开城门。 这一战,环环相扣,一旦出错,西陇卫就会陷入绝境。 而三千战马,已经没力气跑回来了…… 他攥紧拳头,用力砸下去。水面顿时碎成千万片银光。 “将军,这明明是个圈套!!” 接到王爷军令那日,庞大彪跪在帐中,痛哭失声。 这个跟随他十二年的老部下,第一次违抗军令跪地苦谏。 他不是没听进去,而是不敢往深里想。 十五年前那个雪夜,若不是王爷的一纸调令。 恐怕此刻陈氏满门的白骨,早已朽在了漠北的流放之地。 这份恩情,他陈远山……愿意以死相报! “咳咳咳……” 陈远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水面上一片猩红散开。 自接到军令那日起,这口淤血就堵在胸口。 他不愿相信,这是王爷为了削弱西陇卫而设下的圈套。 毕竟,西梁城扼守西北粮道,拿下它便能切断苍狼部退路,这是一步绝妙的好棋。 他宁愿相信,这是王爷将镇北军最后的荣耀交予西陇卫。 毕竟那封密令上写得明白—— “唯卿,可担此重任”。 陈字旌旗裂朔风,远山铁骑踏苍穹。 西陇黑云摧敌阵,卫戍边关第一功! 他陈远山的西陇卫,配得上一场惊天动地的奇袭之战! 毕其一役,稳定西北。 便是死,亦无憾! 陈远山翻身上马:“出发!” …… 西梁城。 子时的梆子刚敲过第二遍。 隆昌酒楼的后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二十余道黑影鱼贯而出。 林川最后一个踏出门口,反手将门闩轻轻扣好。月光下,所有人脸上都涂着厚厚的炭灰。 “按计划行事!”他低喝一声。 黑影们立刻分开。胡大勇带着六人往城西摸去,二狗领着几个灵活的攀上了屋顶,剩下的人跟着林川,贴着墙根往城中央潜行。 夜,安静无比。 城西粮仓外,两个苍狼部守卫正靠着草垛打盹。 胡大勇打了个手势,两个黑影从阴影中窜出,悄无声息地扣住了守卫的嘴巴,一刀割开喉咙。 “快!”胡大勇吩咐一声。 几支火折子几乎同时被吹亮,紧接着,草垛和屋顶窜起了火苗。 与此同时,城南的马厩也亮起了火光。 二狗把点燃的火把扔进干草堆,火舌很快蔓延起来。 有人打开了马厩的栅栏,受惊的战马嘶鸣着,横冲直撞,冲出了马厩。 “走水啦!走水啦!” 终于有人发现了火情,但为时已晚。城中陆续有七八处要地冒起了浓烟。 号角声此起彼伏,被匆忙唤醒的士兵们像没头苍蝇般乱窜。 大街上,救火的人四散奔跑,不知该去救哪一处的火。 而那些在街上狂奔的惊马,已经撞散了好几个赶来救火的巡逻队。 林川蹲在府衙对面的屋顶上,冷眼看着这一切。 这里视线开阔,能看到救火人群的走向。 衙门里的人都去了西边,也有数支巡逻队奔了过去,毕竟那里是粮仓,兵家重地。 可鞑子并不懂这些。 或者说,鞑子过于自负了…… 粮仓、马厩、军械库、银库……这些军事要地,守卫都极其松懈。 即便是有短暂的抵抗,在面对铁林堡战兵的突袭时,也是一击即溃。 “大人!回来了!”胡大勇喘息着来到身旁。 “人都齐了?”林川问道。 二狗也凑了上来:“齐了!” 林川刚要下令,一队人马从下面街道经过,又停了下来。 领头的是个将官,看着似乎是个千夫长,身后跟了几十名亲卫。 一阵大风吹过,远处的粮仓火焰陡然升高,火势更大了。 林川盯着那名千夫长的手势。 显然,他已经意识到了这并不是一场普通的意外,正在叫人增加防御。 林川眯起眼睛,将手一挥。 “干掉他们!” 二十几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围了过去。 月黑风高,杀人夜。 …… 脚步无声,身影交错。 那马上的千夫长第一时间感受到了杀意。 他纵马就走,却迎上了从屋顶上跃下的第一刀。 “当”的一声,刀鞘堪堪挡住了这一刀,巨大的力量将千夫长震落下马。 对方力气之大,超乎想象。 而四周,更多的刀光劈向了亲卫队。 苍狼部的亲卫们不愧百战精锐,遇袭瞬间便如狼群般展开反击。 刀光剑影在长街上骤然炸开,兵刃碰撞的火星如暴雨般迸溅。一名亲卫刚架住迎面劈来的一刀,侧翼突然刺来一道刀光,他急转腰刀格挡,第三把刀已从刁钻角度斩入甲胄缝隙。 血雾喷涌间,两名亲卫背靠背结成战阵,却见两道寒芒乍现,两支三棱箭破开黑夜,精准刺入他们的咽喉。 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有最直接的劈砍刺捅。 铁林谷的战兵们像演练过的千百遍那样,每个动作都直接致命。 “汉狗!” 千夫长狞笑着拔出刀,指着屋檐下的黑影,“来啊!” 胡大勇甩了甩胳膊,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方才那一刀,竟然被这个千夫长给挡住了,倒是没想到。 那就再来一刀试试。 他挥着战刀,蛮牛一般挥砸了过去。 而那千夫长,也同样朝他冲撞而来。 蛮牛对野猪,血光冲天而起。 林川蹲在屋顶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他随手拍了拍二狗的肩膀。 “二狗,大头和千夫长,你押谁赢?” 二狗刚射出一箭,呆愣了一下:“啊?” 第154章,千夫长的脑袋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砰!” 火星迸溅如雨。 两柄战刀在夜色中轰然相撞。 胡大勇的刀势如泰山压顶,千夫长以刀背硬架。金属交击,发出刺耳的声音。 胡大勇突然撤力,千夫长收势不及向前踉跄,眼前战刀顺势斜劈过来。 千夫长借着前冲之势一个翻滚,反手就是记拖刀斩,刀锋擦着胡大勇肩膀划过。 “再来!” 千夫长朝地上啐了一口,刀尖挑衅地勾了勾。 两人再度对冲,这次直接撞进了路边店铺。 紧闭的门板在巨力撞击下接连爆裂,碎木倾泻而下。 胡大勇趁机抓起门闩横扫,千夫长矮身突进,弯刀直指胸口。但胡大勇等的就是这刻。他不退反进,一把夹住对方持刀的手腕,右手战刀反向砍过去,对方一个头槌砸过来,堪堪躲过刀锋,两人已经变成缠抱之势。 身影轰然倒地,两人战刀脱手,胡大勇的铁拳已照着对方面门连砸三记。 草原人本就擅长摔跤,而千夫长能在勇士如林的苍狼部坐到这个位置,自然也是勇猛非凡。此时他中了几记铁拳,反而激发了血性,嚎叫着翻顶了过去。 霎时间,门窗俱裂,两个身影翻滚着冲回长街。 此时长街上已是血流成河。 远处火焰滔天,所有人都往着火的地方奔去,没人注意到这条长街,身影交错,刀光闪烁,怒吼声,兵刃交击的叮叮当当,血光四溅,断臂血肉飞上天空。有人想要逃走,被两名战兵堵住退路,接着就是毫不迟疑的两刀下去,身影扑通倒地,趴在地上犹自抽搐。 最后挣扎的亲卫,也终于死在了乱刀之下。 “速战速决——” 林川爆喝一声,抽到在手,跃下屋顶。 胡大勇眼见着其他亲卫都被杀光,只剩下他和千夫长两人还在缠斗,不禁含怒出声,“啊——”的一声怒喝,拳出如雷,狂砸猛打,将千夫长整个人都席卷在了狂怒之中。 铁林谷战兵们围了上来,两个血人仍在地上翻滚厮打。林川皱了皱眉头,刚要上前,胡大勇大喝一声:“我的!!!” 一肘砸裂千夫长的面甲,将他整张脸砸凹了进去。 “刀来!!”胡大勇朝身旁猛地伸出手。 一名战兵将手中战刀递过去,胡大勇骑坐在千夫长身上,一把接过刀,按住千夫长挣扎的肩膀,“我让你得瑟!!!” 一刀劈下,砍断千夫长的脖颈。 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举起手中的头颅,冲林川笑起来。 “大人,千夫长的脑袋——” 林川有些哭笑不得。 胡大勇这家伙,方才下去前就说,自己从军多年,还从没砍过千夫长的脑袋,这次总算遇上一个,谁都不许跟他抢。 对于胡大勇的砍杀能力,林川心里当然有数。 胡大勇和庞大彪一样,本就是陈将军的亲卫出身,在战场上悍不畏死,只是如今胡大勇挨罚当伍长,庞大彪却是跟着陈将军四处征战,战功不断。胡大勇心里不服,想找机会扳回一城,也是无可厚非。 可对方是个千夫长,不是普通小卒。 而且战场上亡命厮杀,哪有什么确定的事情? 但凡一点点失误,或者气息松懈,就可能被对方抓住机会,反丢了性命。林川表面上看着无所谓,其实心里还是紧张,一直叮嘱二狗盯紧了那千夫长,一旦形势不对,就给他一箭。 好在,有惊无险。 林川扫视一圈,只有几个轻伤,已经包扎完毕。 “集合,去东城门!” 二十余道身影,带着炽烈肃杀的气息,杀向了东城门。 …… 火光将夜空染成血色。 城门官扶着垛口,死死盯着城外漆黑的旷野。 “大人,要不要去救火?”一名武士大声问道。 “救个屁!都给我打起精神!” 城门官回头大声呼喝:“弓弩手上箭楼!其他人守住马道!” 城内接连几处火点,太过诡异,很明显,这是有人在制造混乱。 什么人干的?目的是什么? 他只是个小小的城门官,只能胡思乱想一番。 可再蠢笨的人都知道,这种混乱,要么为杀人,要么为搞事,要么为袭城。 “大人,那边有人过来!” 后面,一名武士指着城内长街。 城门官回过头,几步来到墙边,居高临下看过去。 远处跑来一队身影,只不过长街上太黑,看不清楚来人。 “拦住,问清楚身份!!” 他冲下面的守城武士喊了一声。 一名武士拿着火把,迎了上去。 “什么人?” “我恁爹——” 一个黑影说着汉话,扔过来黑黢黢的东西。 黑暗中,一道火光在半空中划过。 “轰——” 光亮骤然闪过,爆炸的气浪将武士掀翻在地。 城门官头皮发麻,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快放箭!!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进绞盘室——” 箭矢如雨。 战兵们几人一组抬起了门板,“咚咚”声络绎不绝。 “胡大勇,带人放吊桥!” “二狗,带人压制!” “剩下的,随我开城门——” 随着林川的大喊,几颗雷朝城墙抛了上去。 “轰轰轰——” 守军接二连三被炸飞,有人惨叫着跌落下城墙。 …… 城外五里的树林里。 庞大彪嘴里嚼着肉干,紧张地盯着东城门。 他们提前半个时辰就来到了埋伏点。 三千将士补充了水和干粮,也喂了战马豆料,就等着冲进城里杀鞑子。 大战前的等待,是最难捱的。 方才城中火起,他们已经注意到了泛红的夜空。 可东城门却迟迟没有动静,这怎能不让人提心吊胆? 守军的身影在城墙上穿梭,鞑子的呼喝声也不断响起,说明他们开始加强了戒备。 林川他们,难道被重兵拦住了? 万一打不开城门,这场作战行动将前功尽弃…… “打起来了!!!” 城墙上骤然几道光亮,接着,爆炸声传了过来。 庞大彪大喝一声,“将军,打起来了!!” 所有战兵都兴奋了起来。 “上马!”陈远山翻身上马,抽出钢鞭。 “上马——” “上马——” 传令兵的声音,沿着树林边缘响起。 所有人翻身上马,长枪如林。 “西陇卫的儿郎们——” “呼——” “随我——杀进去——” “杀——” 铁蹄翻腾,如滚滚雷声,轰隆隆冲向东城门。 第155章,人在!城门在!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城门洞。 胡大勇喘着粗气从尸体上拔出战刀。 绞盘室内,横七竖八躺着六具苍狼武士的尸体。 “快,放吊桥!” 几人扑向绞盘,手臂同时发力。 齿轮发出刺耳的“吱嘎”声,碗口粗的铁链开始缓缓滑动。 “哗啦啦啦啦——” 沉重的吊桥开始一寸寸下降,铁链摩擦的声响在黑夜中格外刺耳。 “他们在放吊桥!!!” 城墙上传来撕心裂肺的吼叫。 城门官猛地转身,看到吊桥已经开始下降,顿时面如死灰。 “拦住他们——”他声嘶力竭地咆哮,“冲下去!冲下去!不然都得死!!!” 门洞里,林川和几名战兵已经卸下了上百斤重的门闩,缓缓拉开了大门。 吊桥已经下降了三分之一。 “大人!!鞑子兵——” 二狗一箭射死冲过来的鞑子,指着长街大喊一声。 远处火把如龙,至少两个百人队的苍狼步兵正狂奔而来。 大地都在隐隐震颤。 “不对!”林川目光一凛,猛地回头。 城门外的暗夜中,隆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那是千军万马在奔腾。 “是西陇卫铁骑!” 林川振刀高呼,“西陇卫就在城外!!兄弟们,守城门!拿战功!!!” “守城门!拿战功——” 二十名战兵迅速集结成阵,在巨大的城门洞下,立起了一道钢墙。 有人撕下染血的战袍缠住手掌,有人左右各扛起了一面鞑子铁盾,有人发出震天的怒吼。 “来啊,狗鞑子——” “爷爷是铁林谷战兵——” “让你们瞧瞧汉人的本事——” 身后,吊桥终于落下,重重砸在护城河岸。 身前,长街上,以及两侧马道,数百名鞑子疯狂地冲杀了过来。 “杀——!” “杀啊啊啊啊啊啊——!!!!!” 两支洪流轰然相撞! …… 一边是悍不畏死的铁林谷战兵。 另一边,是要疯狂夺回城门的苍狼部精锐。 二十人对上两百多人,结局似乎早已注定。 战阵相撞的瞬间,最前排的盾牌手膝盖一沉,硬生生吃下了这记冲锋。 随之而来的是钢刀劈砍在盾牌上的刺耳声,包铁的木盾几乎不堪重负,盾牌手死死抵住对方的冲击,耳边怒喝声、战刀砍中身体的声音、痛呼声接连响起,大腿陡然一痛,有鞑子兵一刀从盾牌缝隙刺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 盾牌手忍痛咬牙怒吼,那鞑子被一刀劈倒在地,手中的弯刀却扔插在他的大腿上。 “我操你姥姥——” 身旁有战友受伤倒下,被人一把拽向后面,又有人补了上来。 盾牌手脑中一懵:“大人?!你别上来!!” 林川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帮他稳住盾牌,右手长刀瞬间刺出,正中对面鞑子兵喉咙,刀势不退反进,刀光劈过,又是砍翻了几名鞑子。 冲上来的鞑子,已经倒下了几十人,堆成了半人高的尸堆。 “杀!杀!杀——!!” 战兵们的吼声丝毫不减,他们数月习练的军阵,终于在此刻发挥了该有的威力。 刀光汹涌,箭矢横飞,没人知道自己出了多少刀,甚至有人受伤都没觉察。 所有人都杀红了眼。 鞑子的勇猛确实令人胆寒。他们嚎叫着冲锋,完全不顾生死。但铁林谷的战阵就像一块礁石,任凭惊涛骇浪如何拍打,始终岿然不动。 “哒哒!!” 第一道马蹄,终于踏上了吊桥。 “哒哒——” 陈远山一马当先,手中钢鞭高高扬起。 “西陇卫——!!” “呼——” 三千铁骑的怒吼如雷霆般炸响在夜空。 “杀鞑子——!!!” 密集的冲杀声,响彻云端。 “让开——”林川一声大喝。 战兵们迅速向两侧散开,骑兵如洪流般倾泻而入。 首当其冲的苍狼百人队瞬间被淹没。 西陇卫铁骑以碾压之势撞过去,血光、刀光、枪芒,战马嘶鸣,鞑子惨叫,混成一团。 铁骑冲入城中,立刻分成三股洪流。 主力部队直插城中心,两支偏师分别沿着城墙向两侧席卷。 只留下一支百人队清理残敌,迅速接管城门防务。 西梁城的夜,开始沸腾。 各处街巷都响起急促的马蹄声。 有人从窗缝中偷看,只见铁骑铮铮,“陈”字大旗飘扬而过。 “陈?”有人困惑一声,“西梁军有陈姓将军吗?” “管他有没有!”另一人激动道,“反正是大乾军马……” 他猛地推开窗户,大喊一声:“西梁城有救了!!” 更多的窗户被陆续打开。 有人跌跌撞撞跑出门,冲着骑兵跪了下来。 “王师……终于来啦!!!” …… “林兄弟!” “庞大哥!” 城门口,庞大彪跳下马来,一把抱住林川。 “他娘的!”他喉咙哽住,“没死就好……” 林川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张了张嘴:“身上脏……” 此刻他浑身都是黏糊糊的污血,几乎站不稳了。 庞大彪松开手,眼里噙着泪:“林兄弟,你救了将军一条命,老子得给你磕个头!” 说完就要跪下来。 “什么意思?” 林川双手用力拽住他,可根本捱不住他的力气。 庞大彪跪下来,冲他“咚咚咚”磕了三个头。 周围的战兵们都呆愣住了。 “林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林川慌忙跟着跪下来,也要磕回去,却被庞大彪一把拉住。 “林兄弟,没有你这妙计,西陇卫……怕是要没了!” 话音刚落,只见林川呲牙咧嘴地叫唤了一声,显然他这一下,牵扯到了不知哪里的伤口。 庞大彪脸色瞬间煞白:“伤哪了?快让老子看看。” “不知道……”林川这才感觉到全身火辣辣的痛,“浑身都痛……” “卧槽!”庞大彪表情骤变,骂道,“胡大头,给我滚过来!!!!” 胡大勇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老子又咋招你惹你了?” 庞大彪没说话,小心翼翼解开林川的衣服,只见左肩、肋下几处伤口,血已经湿透了衣衫。 “大人受伤了?!”胡大勇顿时慌张起来。 “大人!” “大人!!!” 其他战兵也都呼啦啦围了上来。 “哎呀小伤而已。”林川扯了扯嘴角,“都别围着,清理战场。” “闭嘴吧你!”庞大彪红着眼睛吼道,“医官!他娘的医官死哪去了?” 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小心翼翼地扶着林川坐下。 “我有金创药!” “我这里有药酒!” 众人七嘴八舌,手忙脚乱。 “忍着点。”庞大彪咬开一瓶金疮药,“将军说了,拿下西梁城,第一件事就是给你请功。” 林川疼得眼前发黑,听到这话,嘴角咧开了笑容:“兄弟们!咱们要发财啦!” 第156章,踏破西梁城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夜色如墨。 城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号角声。 三支苍狼部千人队原本调集半数在城内各处救火,剩下的武士们听到号角仓促集结,一时间,西梁城内喊杀声四起。 两支铁骑快速席卷了南北两座城门,朝西城大营扑了过去。 而主力部队,已经杀进了大营。 长枪突刺,刀光闪烁。 人与马的重量在速度加持下化作杀戮的狂风。 鞑子们只来得及射出第一轮箭雨,阵型就被冲散。 许多人连对手都没看清,就被一枪戳中了胸膛,整个人倒飞出去。 有人砸在火盆之上,惨叫着跌落,火舌席卷,很多帐篷都开始燃烧了起来。 一名苍狼百夫长刚组织起二十余人结阵,就被侧翼冲来的骑兵撞散。百夫长头颅飞起,持刀的骑兵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就冲向下一顶帐篷。 营帐间,血雾不断爆开。 马蹄声、喊杀声如潮水蔓延开来。 此时此刻,西陇卫就是一把狂奔两百里蓄势已久的钢刀,狠狠地砍在了苍狼部的身上。 三千对三千,若是在荒原上遭遇,恐怕会势均力敌,有来有往。 可此时是黑夜,周遭的火灾和陡然而至的骑兵,还是让原本不可一世的鞑子们陷入了混乱。 敌军到底来了多少?为何城池快速失守?千夫长在哪里?诸多的疑问,都根本来不及思考,只能仓促迎战。可组织不起来的阵型,如何面对西陇卫铁骑? 迎接他们的,只有冰冷索命的长枪。 世道就是如此可笑。 曾几何时,他们凭借铁骑踏破西北,屠杀无数。 如今,他们也终于尝到了被屠戮的滋味。 一队队骑兵来回穿梭,收割着鞑子的尸体。 随后,大营中又分出几支骑兵队,沿着几条主街道席卷了过去。 …… 黑夜总会过去。 喧嚣与杀戮,终究也会停歇下来。 天亮起来,蝉鸣声里,零星的厮杀声从城西传来。 紧闭的窗棂后,百姓们屏住呼吸,听着街上的动静。 有胆大的推开条门缝,正看见几个提着柴刀的汉子,正追砍一个落单的鞑子兵。 “拦住他!别让狗日的跑了!” 一小队骑兵追了过去。 又过了许久。 马蹄声再次响起,骑兵大喊:“西陇卫接管城防!百姓勿惊!各安其业!” 喊声如涟漪般传开,所到之处,紧闭的房门一扇接一扇打开。 老婆婆颤巍巍地捧着一碗热粥。她耳朵背,只隐约听见外面喊“西陇卫”,浑浊的眼里顿时涌出泪来:“鞑子都跑了吗??” “大娘,鞑子都被我们赶跑了!” 路过的士兵大声说道。 老妪听不太清,泪水却已滚落:“那你们……见到我儿了吗?他叫铁牛,也长这么高……” 身后,一名老汉匆匆跑出门来,一边拉她回屋,一边回头说道:“抱歉啊军爷,老婆子脑袋不灵光,铁牛这孩子,去年被鞑子吊死了……” 士兵们沉默片刻,握紧了手中的战刀。 远处府衙方向传来一阵欢呼。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面玄色大旗正在晨光中冉冉升起。 不知是谁带的头,整条街的百姓都推门而出,仰望着那面旗帜。 终于,有人跪倒在地,哭了起来。 一支队伍拐过街角。 林川骑在马上,袒露着上半身,几处伤口已经包扎了起来,有鲜血渗出。其他战兵也都骑着战马,浑身带伤,还有三匹马背上,横陈着三名战兵的身体。 城门下的那一场搏杀,短暂而激烈,有三个铁林谷兄弟永远倒下了。 庞大彪牵着缰绳,走在前头,嘴里絮絮叨叨。 “……我跟你说,西梁城拿下来,王爷府里的那些参军,说不定得有多尴尬……哼,别以为老子不知道,那帮家伙,收了别的卫多少银钱,黑石卫,还是虎贲卫?妈的,要是让老子查出来,别说是将军,就算指挥使……” 林川坐在马背上,眉头紧紧皱起。 他之前判断的没错。 突袭西梁城,从战术上堪称绝妙,可分派给西陇卫这个任务,里面就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猫腻。 庞大彪只能在他面前偷偷吐槽,他的话里固然带了很多个人情绪,但人有时候的直觉,能说明一些问题。 不过好歹,西陇卫拿下一场大胜。 苍狼部三个千人队,留下了两千多具尸体,剩下的都从西城门仓皇逃离。 而西陇卫只有一百多人阵亡,三百多人受伤。 “……林兄弟,待会儿见了将军,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若将军问起来,你就把心中疑惑也说出来。反正你问我,我也只能说说我的看法,至于将军怎么想……唉,我跟将军这么多年,他就是一根筋,觉得自己把命交给王爷了,就不管他人的看法……” “或许将军也有自己的想法?” “再有自己的想法,也不能把自己置身险境啊……我跟你说,要是没你出的这个计谋,将军怕是能把西陇卫整个都填进西梁城,就是拿人命来堆,他也会堆上城墙,杀进城里……” “庞大哥,将军没你说的这么执拗……” “我就是打个比方……将军就是心太好了,岂知这世道险恶……当初他全家被人诬陷,打入大牢……算了,这事儿还是别说了……” 队伍朝城西的粮库走去。 一路上,鞑子的尸体横陈。已经陆续有百姓被组织了起来,拉着大车,往城外运尸体。一个年轻汉子看到林川骑在马上,愣了一下,突然叫了起来:“大、大哥——” 林川低下头,看到汉子的脸庞上洋溢着笑容:“我啊,我是隆昌酒楼的东子啊……哎呀,你们、你们……”他的目光掠过马背上的战兵们,瞪大了眼睛,“乖乖,你们!!!我也想当兵——” “跟你们少东家说!”林川笑了笑,“他要是点头就行!” 东子愣了愣,激动地猛点头:“好!!!” 队伍临近粮库。 这里显然经过了更激烈的厮杀,地上成片的血已经干涸,踩在上面泛着粘腻的声响。大部分的火都已经熄灭,只剩下几个区域,还冒着烟。来来往往的西陇卫战兵提着水桶、端着水盆,忙着灭掉最后的火苗。 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站在库房前。 “将军!”庞大彪喊道。 陈远山回过头来,目光落在林川的身上,愣了一下。 “林川,你干的好事!!” 第157章,铁林英烈碑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将军!”林川翻下马来。 刚要上前施礼,陈远山哈哈大笑着走来,一把拉住他。 “伤了几处?”他看着林川身上包扎的布条。 “都是小伤,不打紧。”林川笑起来。 “小伤就好!”陈远山拉着他,“来来来,你给我讲讲,这粮仓怎么烧的?” “将军,属下觉得,在城中点火制造混乱,目的是为了制造声势,不是为了烧粮。所以就让兄弟们,尽量把周遭的房子都点着,留着主仓……反正起火的点很多,一时半会他们也扑不灭……” “小兔崽子,亏你想的出来……”陈远山哈哈大笑,“他娘的,老子真是稀罕死你了!!” 粮仓门大开,露出里面成堆的布袋,装满了鞑子抢来的粮食。 陈远山看着粮仓,感慨一声:“今年的新粮要是能保住,就会有很多人饿不死了……” 林川点点头:“将军,有西梁城和青州城在手,鞑子要抢新粮,怕是不太容易。只是这西梁城……将军如何打算?” “嗯?”陈远山盯着林川的眼睛,“如何打算?” “属下斗胆……”林川试图抱拳,可牵动了肩膀上的伤势,只好半扭着身体。 “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礼数,直接说。” “将军,属下以为,西梁城太烫手了,不如……交给鹰扬卫。” “林川,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庞大彪急切道。 陈远山摆摆手,阻止了庞大彪:“你继续说。” 林川说道:“此番拿下西梁城,西梁王倘若知晓,必然派兵来取,至于硬取还是软求,不得而知……况且此地距离西陇卫大营两百里,反倒是鹰扬卫离得近些,属下以为……将军可将城中钱粮带走,将西梁城送给鹰扬卫……至于以后西梁城的归属,也自有王爷定夺……” 林川心中澎湃。 他说的理由,只是表面上的。 真正的理由,他没有说,也说不出口。 西陇卫这一战,如果真的是个陷阱,那么,无论输赢都难善了。 输了,西陇卫自此跌落神坛,甚至全军覆没都有可能。 而赢了,将直接面对西梁王的针对,以及西陇卫的兵力分散、青州城空虚等局面,必然危机重重。 更何况,镇北王目前态度不明,如果此时西陇卫急流勇退,反倒能落个不争之名。 对陈将军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只是这些想法,林川也只能藏在心底。 将军能不能听懂,就不知道了。 陈远山死死盯着林川,半晌,悠悠地叹口气。 “好小子,你这一招……妙得很!” 城头变幻大王旗。 对西梁百姓而言,不过是守军换了一拨人。 原先的骑兵撤走了,新来的军士背着铁弓,箭囊里插满羽箭。 街市依旧热闹,隆昌酒楼的生意反而更好了。 “听说没?前几日那场仗……” “嘘,喝酒喝酒……” 酒客们交头接耳,却都默契地压低声音。 唯有对将军醉的追捧,比往日更甚。 …… 铁林谷,烈日如火。 谷地深处,一座三丈高的玄武石碑悄然落成。 石碑上,除了“铁林英烈碑”五个大字外,还刻着南宫珏亲笔撰写的碑铭: “铁血铸英魂,丹心照汗青。 夫天地生人,谁无死乎?然死有重于山岳,有轻于鸿毛。 铁林子弟,执干戈以卫社稷,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其生也荣,其死也哀。 巍巍青山,葬我忠骨; 滔滔江河,鉴我赤心。 刀锋所向,为护身后父老; 马革裹尸,不负平生誓言。 非为封侯觅爵,但求山河无恙; 不图青史留名,惟愿黎庶安康。 生为铁林人,死为铁林魂。 后之来者,当抚碑追思: 知我辈以何而生,因何而战,为何而死。 ——铁林谷军民敬立。” 许多年后,铁林谷的居民依然会记得这一天。 永和二十三年,芒种。 一场为铁林谷战死将士举办的祭魂仪式,在铁林谷举行。 辰时三刻,谷中号角齐鸣。 林川身着祭服,率领五百战兵列阵于碑前。 将士们皆身着战甲,腰挎战刀。 预备营和辅兵营,整齐地站在他们身后。 谷中百姓扶老携幼,围在周围。 “迎灵——” 随着南宫珏一声长喝,六名战兵缓步上前。 每人手捧一个黑漆木匣,匣中安放着烈士的遗物。 上一次的草原奔袭,折了六子等三个兄弟。 这一次西梁城,又折了三个。 他们有的甚至什么都没有留下,只有一个名字,被刻在了木板上,放进了匣中。 只要有名字,他们就不会被遗忘。 林川接过木匣,将其安放在碑前的祭台上。 “跪——” 战兵齐刷刷单膝跪地,铁甲碰撞,战刀锵锵出鞘。 数千百姓也纷纷跪倒在地,有人重重地磕下头。 南宫珏展开祭文,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永和二十三年六月五日,铁林谷主将林川率全体军民,谨以清酌庶羞,祭奠我铁林英烈……” 祭文读完,号手举起牛角号。 苍凉的号声响彻云霄,惊起满山飞鸟。 “献礼——” 林川拔出战刀,刀尖指天: “铁林子弟,听我誓言!” “护我疆土,卫我百姓!” “生死与共,荣辱同担!” “英魂永驻,浩气长存!” 战兵拔刀向天:“护我疆土!卫我百姓!”“生死与共!荣辱同担!” 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压抑已久的呜咽。 一个年轻寡妇捂着嘴,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怀里的婴儿襁褓上。 她的男人,就埋在这碑下。 很快,哭泣声在山谷间蔓延开来。 他们之中,有许许多多都是战兵的家属,也有许许多多是失去亲人的流民。一个老人颤颤巍巍扑了过来,手指用力摸索着石碑上的名字。几年前,她的三个儿子都死在战场上,连尸骨都没找回来。而此时此刻,这一座冰冷的石头,成了她唯一能哭的地方。 人群中,许多只手紧紧攥了起来。 这些粗糙的手,种过地、打过铁、织过布,也送走过儿子、丈夫、父亲。过去当兵吃粮,死了不过几吊烧埋银子。官府发个木牌牌,就算对得起这条命了。 可今天,他们第一次知道,这里对待人命,和别处不一样。 赵铁匠站在人群中,浑浊的目光望着石碑。 他活了一把年纪,送走过无数当兵的汉子。 那些名字就像秋天的落叶,风一吹就没了,谁也记不住。 可眼前这块石头,怕是百年之后还在。 “值了……”他喃喃道。 也不知是说给谁听。 第158章,夏收护卫队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青州城外三十里,麦浪翻滚。 赵家庄的赵老太爷拄着拐杖站在田垄上,眯眼望着金灿灿的麦田。 “今年会是个好收成。”赵老太爷捋着胡须,“再晒两日太阳,麦粒就更饱满了。” 管家小跑过来:“老爷,听说北边不太平,要不提前割了……” “慌什么?”赵老太爷摆摆手,“青州城高墙厚,鞑子哪那么容易打过来?麦子还要两天才熟透,现在割了,一石要少收两三斗呢!” 正说着,远处官道上尘土飞扬。 一队骑兵疾驰而来,当先一人高举“青州卫”的旗帜。 “军爷!”赵老太爷连忙迎上去。 骑兵队长勒住马缰:“赵老爷,速速收粮!鞑子游骑已到百里之外,随时可能南下!” 赵老太爷脸色一变:“当真?” “千真万确!”队长擦了把汗,“同知大人有令,各庄务必三日内收完全部麦子,运入城中!” “三日?”赵老太爷变了脸色,“我这么多地,三日哪能收得完?” “收不完就烧了!”队长一拽缰绳,转身就走,“大人说了,绝不能留给鞑子——” “烧?”赵老太爷看着骑兵离去的背影,跺了跺脚,“说得容易,这可都是口粮啊,谁舍得烧……” 不管怎么说,上头的命令已经下来了。 他冲管家招了招手:“快!召集所有人下田!连夜收割!再去招些劳工——” “老爷,这个时候上哪去招劳工?” “我不管,你去想法子,务必要三日,三日啊!!!” “老爷,听说铁林谷那边放出话来,他们有收割队,可以帮忙抢收,只是……割十石粮要收两石的工钱……” “割十石收两石?他们怎么不去抢!” “有好多大户去找他们了……” “不行不行,工钱太高了……” 赵老太爷连连摆手。 赵家庄的把式们,很快就被召集了起来,连夜收麦子。 李大是庄里最好的庄稼把式,一晚上就割了一亩地。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他直起酸痛的腰,擦了把汗。 远处山坡上,有光芒闪动。 “那是什么……” 他眯起眼睛细看,顿时浑身冰凉。 是弯刀的反光! “鞑子!鞑子来了!”他惊慌失措地大喊了起来。 田里顿时乱作一团。 赵老太爷腿脚不便,被两个家丁架着往庄子里跑。 其他人扔下镰刀就逃,麦捆被踩得七零八落。 李大刚跑出几步,突然想起媳妇还在磨坊里干活。 他咬咬牙,转身就往磨坊方向冲去。 “别去那里!”管家在后面大喊,“鞑子从那边过来了!” 果然,磨坊方向已经腾起黑烟。 李大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一队骑兵冲了过去,隐约能听见女人的尖叫声。 “快走!”管家拽着他往林子里钻,“保命要紧!” 麦田里,来不及逃走的几个老汉被骑兵围住。 一个白发老人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军爷饶命啊……” “继续割!”鞑子用生硬的汉话吼道,“谁跑,杀谁!” 老人没听清,继续求饶:“军爷,饶命啊……” “啪!”马鞭抽在老人脸上,顿时皮开肉绽。 “割麦!给我割麦!”鞑子骑兵嚷道。 老人们被迫重新拾起镰刀,颤抖着开始割麦子。 “动作快些!” 鞑子的马鞭又举了起来。 “噗!” 一支黑羽箭穿透鞑子的皮甲,深深地扎进胸口。 鞑子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前的箭杆,一头栽下马来。 “敌袭——” 鞑子骑兵顿时大乱。 又是三支箭破空而来,其中一箭正中骑兵的咽喉。 剩下的骑兵慌忙拔刀,却见麦浪中突然站起十几名披着伪装的弓箭手。 箭雨如蝗。鞑子骑兵慌忙掉转马头,五六个骑兵应声落马。 弓箭手们齐齐卧下,眼前瞬间失去了他们的踪影。 “他们在麦地里,冲过去,干掉他们!”鞑子百夫长嘶声大喊。 另一个方向,箭雨骤然而至。 这次的箭更多,二十多支箭几乎箭无虚发。 鞑子骑兵的皮甲在三棱箭面前如同纸糊,转眼间又倒下七八骑。 更多身影从远处的树丛里冲了出来。 有人跃上了一座土丘,吹响了号角。 “撤!快撤!” 幸存的骑兵调转马头就要逃跑。 麦田深处,埋伏在田埂后的另一队弓箭手同时起身,一轮齐射封死了鞑子们的退路。 “啊!”一个鞑子骑兵后背中箭,催马狂奔。 没跑出十步,又是几支箭同时命中他的坐骑。战马哀鸣着栽倒,将主人压在了身下。 短短片刻,三十余骑只剩五六人。 树林中窜出一队轻骑,每人马鞍旁都挂着两壶箭。 鞑子四处逃窜,慌不择路,一一被射落马下。 赵家庄,赵老太爷颤颤巍巍跪在二狗面前。 “军爷,求铁林谷护佑!我愿意出更多报酬,帮我抢收麦子——” “老太爷,铁林谷的规矩,割十石收两石,你既愿意与我们合作,那这片地,就交给我们。” “多谢军爷!多谢铁林谷!!” “另外,我铁林谷也提供夏收护卫,如果老太爷需要的话,价格另议。” “军爷!当然需要!!银子好说,只要能保我赵家庄平安……” …… 铁林谷。 林川翻看着近日的战报。 案几上摊开的羊皮地图上,密密麻麻标注着青州周边近百个村庄的麦田分布。 “大人,二狗那边传来消息。”胡大勇抱拳禀报,“昨日在赵家庄外围歼灭苍狼部游骑三十六人,缴获战马三十二匹,其中可用的有二十八匹,四匹伤势过重已处决。另有四匹战马阵亡。赵家庄请求收割队支援,他们还有约八百亩麦田待收。” 林川点点头。这是本月第七份类似的战报了。 “怀瑾。”他开口问道,“目前有多少大户主动寻求合作?” 南宫珏立即翻开账簿:“回大人,自五日前推行’护收令’以来,已有赵、王、李、周等十二家大户递帖求见。其中城东另一个赵家屯有良田两千四百亩,王家屯一千八百亩,李家堡……” “说总数。”林川打断道。 “共计两万三千六百亩麦田请求庇护。”南宫珏报出数字,“按每亩产粮一石五斗计,若全部收割完毕,可得粮三万五千四百石。以割十收二计,铁林谷能收获七千石粮。” 胡大勇忍不住插话道:“大人此法甚妙,我铁林谷垦荒千亩,可种麦的却只有百十亩,虽然谷内粮食无虞,可终究入不敷出。大人以收割队配合战兵保护,既杀了鞑子,又护了百姓,还得了粮食,一举三得。” 林川微微点头:“目前派出多少收割队了?” “已派出十支。”南宫珏说道,“最多的是派往赵家屯的一百二十人队,最少的是去小杨庄的五十八人队。总计投入青壮劳力八百七十二人,战兵三百人。” “战损呢?” “至今交战七次,歼敌二百零八人,自损战兵九人,伤二十三人。收割队无一阵亡,有十五人被流矢所伤。”南宫珏顿了顿,“百姓们都说,这是十几年来最安心的一个麦收季。” 令他奇怪的是,林川听完,眉头却皱了起来。 “大人觉得……有什么问题?” 第159章,酝酿大动作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没什么问题。”林川缓缓摇了摇头。 南宫珏察觉到异常:“既然没问题,大人为何皱眉?” 林川沉思片刻,开口道:“就因为没有问题……所以才觉得有问题。” 胡大勇听得一头雾水:“大人,你这话的意思,到底是有问题还是没问题?” “有问题!”林川点点头。 两人面面相觑,屋内一时陷入沉默。 “你们看……”林川的手指在地图上几个位置点了点,“咱们这半个月忙得脚不沾地,是为了什么?” “杀鞑子,保粮道?”胡大勇不假思索地回答。 “没什么问题。”林川缓缓摇了摇头。 南宫珏察觉到异常:“既然没问题,大人为何皱眉?” 林川沉思片刻,开口道:“就因为没有问题……所以才觉得有问题。” 九龙炼天鼎的鼎上,再次亮起了一个明亮的龙魂光芒,而穆尘此时也深刻的感觉到,九龙炼天鼎的力量又提升了十倍,真正的达到了上品圣器的层次。 原来这名叫做“王毅”的参赛者一听说他的对手是楚云,一瞬间就吓得双腿发软,他知道楚云是六长老的心腹,担心因此得罪了六长老而遭遇灭顶之灾。 钟逸静静的待在烈焰风圈之中,跟着烈空巨虎一起走向烈火山脉的深处,四周的玄兽看到烈空巨虎都不自觉的退让,凡是没有到王级的,都直接跪拜在原地,只有到了王级以上,才能直视烈空巨虎。 然而当自己这样做的时候,便中了这“四鬼草”的陷阱,之前体内的那些毒素变成腐液,开始溶解自己的五脏六腑。 特别是武彦颜,虽然知道夏天是修炼者,但并不知道夏天如此厉害,而且他的背景似乎更加神秘。 当然龙族的无上功法可不是什么存在都可以进行修炼的,并不是如此,想要进行修炼这些功法的存在,皆是一族的嫡系,亦或是龙族的皇室,方可有资格。 说她这种性格好吧,可是这毕竟涉及到她父母的隐私,怎么能够随便往外倒呢?最重要的,她长期隔绝人世,朴素的环境下养成这种质朴的性格,又能苛责她什么? 无尽雷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压低高度,轰鸣的雷声震耳欲聋,大罗金仙境以下的修炼者纷纷紧捂耳朵,每次雷声传过,内心深处都产生一种臣服的错觉。 3,中山狼传,托庇与晋国赵简子打猎和东郭先生与中山狼的寓言故事,这个故事的年代比宋朝要早得多。 “现在你可以放心的去死了!”陈磊语气平静,道出这么一句话。 “放心!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我了。”宋一一拍着自己的胸脯,给自己壮胆的抖动着自己的手脚。 没人知道的是,她生病的那段时间,相声是她唯一的舒缓方法,即使后来绑定了App,她不用受病痛的折磨,可她每天仅有的一点空闲时间,她还是在听相声。 古柯舔了舔嘴唇,到了这一刻,也是时候知道自己实力的极限在何处了。 王峰将半盆动物血递给王勇,他已经被自己炼化了,以后不能喝人血,只能用动物的血来代替,动物血自然比不上人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田老六闻言急忙开口将那夜所遇之事全部讲了出来,并且伸手递出一个储物袋,赫然是那日古柯所给予其的灵石。 她也没有说话,就是把祝金来抱进怀里,从上到下的顺着他的后背。 “你好。”声音犹如寒冬初雪下的林籁泉韵,虽洋洋盈耳,却清冷拂面。 见状,唐鲤不好意思不禁的吐了吐舌头,然后嘿嘿一笑,笑眯眯地冲他挥挥手,慢慢的向他走去。 林海本想着求求情,让经理放自己一马,但事到如今,自己惹上了这辈子本不该有交集的人,有这样的下场也不足为奇。 第160章,医者仁心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什么树?”秦砚秋没听清。 “青霉素……”林川解释道,“是一种药,专治这种伤口发炎……” 秦砚秋手上动作顿了顿,摇摇头:“没听过,什么方子?” “不是什么方子,是一种……” 林川眨了眨眼,试图解释一下,可想了想还是放弃,“可以试试土方提取,就是过程太麻烦了,而且不一定能提取出来……” “如果真能救人,麻烦就麻烦些……到底是什么药?” “要用……发霉的霉菌……还需要一些萃取和养菌的过程……” 林川想起前世学习战场...... “什么树?”秦砚秋没听清。 “青霉素……”林川解释道,“是一种药,专治这种伤口发炎……” 秦砚秋手上动作顿了顿,摇摇头:“没听过,什么方子?” 李唯之所以这么说,目的是逼迫之后的拓海必须赢下所有比赛,否则家里唯一一台车没有了,老爸非得揍死他。 走了不过几百米在高处斜坡上高川就看到街道上的滚滚人流,至少两三千人。 “不用的姐,这个还是姐收着吧,家里需要钱呢。”徐芽拒绝的摇头,把手里的三个铜板就要交给徐苗。徐苗自然是不可能要的,这是自己的妹妹,每天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可是个辛苦钱儿呢。 讲真,华夏能人辈出,高手在民间,不少网络歌手也是颇具才华的。 她虽非炼器师,但作为龙族后裔,却拥有极其强大的精神力!虽然看不到洛宇此刻的情况,但她却隐隐感觉到,一股强大气息似乎正在附近暴涨,宛若江涛。 “那恩承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李鸿章面色依然冷峻,如同万年难融之积雪,让恩承从上到下无不心神巨震。 而窗外的夜色中,几匹奔马已经冲出了城堡好几里,径直向学校的方向跑去。 后天八层的武者?魏索也是有些吃惊,没想到在这里会碰见后天八层修为的武者,而且对方看模样就是冲着他来的。 马上就要迎来第二次世界异变了,如果自己依然没办法突破到圣境的话,那就要面对被这个世界淘汰的命运。 说罢,两人都不在搭话,一个眯着眼睛斜靠在太师椅上,舒适的感受着微烫的洗脚水给自己带来的缓解乏气的效果;一个则依旧悉心为老头洗着脚,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翌日,宫千竹在九歌山门口送别即将出山前去营救王屋众人的弟子们,这还是第一次这么多弟子一起出山,想必九歌有一段时间无聊了。 我忙冲门边,一开门,门外站着大姨和大姨夫,我顿觉得脸上的肌肉一僵。 而在说完这句话后,奥利安娜就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转头朝着她身旁那处空旷的地方望去。 “现在说那些也没有什么用了,放心,只要你跟我,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风雨无阻说道。并且逼近林枫。 永恒里,有着各种各样提升属性的物品,其中药剂和卷轴便是最常见的了。除了游戏奇遇获得之外,前者可以被生活玩家制作出来,而后者需要法师使用精神魔法撰写魔法符号制作而成。 就在那辆车子换道冲过来,打算要逼停出租车的时候,唐雅忽然咬牙,猛然打开了出租车车门,猛然跳了出去。 光芒涌动,越级杀怪和精英生物的经验加成下来的丰富经验,令林枫的等级跃升到了四级,还超出了10%。 龙飞也是一阵感激,毕竟他们也只是无意间来到了绝情庵,想不到还会有这样的收获。 赵秦汉也愣了,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靳言,似乎完全没有料到是这样的结果,所以一时尴尬地根本不知道怎么接话。 许亮没有想到唐嫣这样的大方,心里对唐嫣的好感更深。两人虽然只说了一句话,许亮也有点飘飘的感觉。 第161章,活过来了!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别慌,怎么回事?” 秦砚秋一把扔掉筷子,抓起旁边的药箱。 “右腿中箭,已经三日了。” 女兵声音发颤,“方才换药时,发现昏迷不醒……而且伤口,生了蛆虫……” 林川和秦砚秋对视一眼,夺门而出。 来到伤兵营,隐约听到里面有呻吟声响起。 林川掀开帘子:“哪个伤兵?” “将军,在里面。”一名女兵指了指方位。 最里间的草席上,躺着一名年轻战兵。面色灰暗,昏迷不醒。 地上扔着沾满脓血的布条。 林川蹲下身来,揭开腿上的布条,碗口大...... “别慌,怎么回事?” 秦砚秋一把扔掉筷子,抓起旁边的药箱。 “右腿中箭,已经三日了。” 女兵声音发颤,“方才换药时,发现昏迷不醒……而且伤口,生了蛆虫……” 林川和秦砚秋对视一眼,夺门而出。 来到伤兵营,隐约听到里面有呻吟声响起。 对于沐寒来说,宗师只不过是一个过渡阶段,他随时都可以突破。 它不仅可以在国家军功商店中购买特殊的道具,同时积累到一定程度还能获得军衔,到达军衔规定的等级可以获得军衔勋章。 如果他急需这些材料,如果他想来,他应该派一架直升飞机到他家。也许今晚能送到。 陆神医虽然知道吕知府的想法,苦劝无果之下,也只得出手相助,否则吕知府会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卸在他身上。 可是这样的地位,这样的修为与力量这不正是所有修为者梦寐以求的终点吗?这不正是所有人类活着的原因吗?如果没有了这样的终点,那所有的修为者都可以去死了,因为没有任何存活的意义存在。 赵月娥知道这丫头的性子,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何况是受累这种简单的事。 正好,今天她就要好好的试一试自己的新本事,拿云白这家伙练练手。 “狐狸,听说你在卧底的时候,演什么像什么?”方秋好奇地问她。 舞阳极为粗鲁地拥抱了穆子归,心中柔软被深深触动,然后泪水决堤,率先跑了出去。 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那一针下去,冷隽睿稳定的手指都在发颤。 程晋松本是随口和沈严开个玩笑,不想沈严的表情突然就变得落寞,程晋松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大概触到了什么不该说的地方,便闭了嘴,继续和其他人一起去忙了。 如今石头的战斗力已经远超以前,现在他想要把司浅浅救出去那是易如反掌。 在这里,石头学到了很多东西,而且对自己的修炼有了新的认识跟方向。 而万胜这次打来的这些人都不简单,如果真打起来,他们恐怕不是对方的对手。 这丫的,故意的吧。我输了,我让你也不好过。你不是急着打完继续下一场吗?我就给你拖着,反正我就不投降。 其实还是有一点点失落的,但是不重要。我妈催我要出门了,今年因为家里出了这些事所以三十是我们娘俩在家过的,但是她放心不下那些没人来接的老人,所以初一还是得回去,我就说跟着她一起,我也有段时间没去过了。 混的最好的其实是许尼亚,两个多月他就把江湖经营的有声有色了,而且比起老毕当初的赔本经营,许尼亚竟然又给江湖更新了设备,还给员工发了奖金。 原因太多了,其中之一是我在心疼他,他今天的样子看起来很累,还是因为专辑的事情吧,我想象不到一个这么强大的人也会被打倒,所以在面对这样情况的时候,我真的手足无措。 “扎吉大叔,我没说不给他们药粉,只不过,他们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秦宇咧嘴笑了笑。 说白了,那是一种明知故犯。也正式因为当初我们的感情并不如想象中的深刻,分了也就分了,哪有别人的轰轰烈烈,郁闷了一阵子还是该怎么活怎么活。 第162章,又见阿茹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伤兵营里。 秦砚秋手指颤抖着,一层层揭开染血的纱布。 当最后一层被取下时,她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原本碗口大的溃烂伤口,如今竟已愈合大半。新生的嫩肉像初春的嫩芽,在伤口边缘顽强地生长。 那些曾经令人望而生畏的五谷虫,此刻安静地伏在伤口中央,白胖的身躯已经变得半透明。它们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将腐肉啃食得干干净净,却对新肉秋毫无犯。 帐帘突然被掀起,她抬头望去,只见林川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将军……” 她刚开口,声...... 伤兵营里。 秦砚秋手指颤抖着,一层层揭开染血的纱布。 当最后一层被取下时,她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这容薇燕虽是心地善良的大家闺秀,但因受了李宣然的情感欺骗,又兼自己失身怀孕且不愿入宫为嫔为妃,心境早已经发生了转变。 顾姎姎从他十七岁起就着急他的亲事,一直着急,可这事,急也急不来的。 章九儿见林亦将秦珊一脚踹的昏死不过,立马想到了可怕的后果。 根据塔台的指示,提前预约了起飞计划的“大嘴怪”在等了十几分钟后,得到了升空许可,缓缓滑上跑道,冲出了两百余米后,轻轻一抬机头,平稳的升上了天空。 这门巫术背后的难点极多,堪称目前他掌握的巫术中最为精妙绝伦的。 戚筠压根就不用插手,他插手会降低白棠的速度,就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看着,当个貌美如花的花瓶。 盛永沉的手段哪里能够迷得倒白棠,只是她故意配合罢了。原以为他要借这个时候离开,毕竟迷药都已经下了,却又没有离开。 科林感受着气流的吹过,默默在心里暗道,同时将学习一个飞行巫术列为第一优先级。 壮丽晚霞晕染天际,辉映狸村上空乌云密布,迎合云中鬼鸦鸣啼,刺耳渗心,搅得云谲迷宫内拼杀的竹栗耳晕目眩。 她和李翰虽然相处没几天,但是,情愫已生,心里全是李翰的影子。 陈泰然听了几句,立刻给阿同打电话,叫他追踪一个号码的位置,而号码的主人,就是沈大警花。 当然,如果林炫蓝知道她现在心中的想法,只怕会气得一口血喷在方向盘上,不!任何一个玩赌石的人,知道西门金莲的这么一番理解,恐怕都会被气得吐血。 张杰看了一眼梁善手上的手铐,即使梁善给他留下了恐怖的印象,但如今梁善被手铐锁住,他可不信对方能挣脱出来。 我觉得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找找罗成的母亲,这老太太应该知道罗永光死前发生过什么,我们之前甚至把这个关键人物忽视了,可现在看来只要她,才能帮助我们还原事实的真相。 翌日,展览会依然非常的火爆,展厅里面已经修葺一新,除了昨晚上的当事人,大家都没有办法看出什么端倪,而且今天的前来参观的人更多,可能想着今天是展出蓝光最后一天的缘故吧。 这次台下并没有喧哗,都十分迷茫,对于紫熏茯苓花,这个陌生的名字,很多人都没有听说过,相比起之前简单明了的珍宝,这件倒是略微有些逊色。 他羡慕老古这句话,说的让乐凡有些莫名其妙,幸好,此时乐凡的注意力并不在这里,否则的话,这句话经不住琢磨,一琢磨,就能够琢磨出惊天大秘密。 七冥蛇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人影出现在自己面前,紧接着右眼吃痛,这会儿它是真的怒了。先是被人踢掉了一颗牙,现在又被踢了眼睛,它的尾巴用力横扫,将李晓楠抽飞出去。 梁善闻言像是看死人似的盯着施煜,目光冷冽含着一丝怜悯地道。要是熟悉梁善的人便知道,这是梁善在痛下杀手时的眼神。正所谓金则怒目,尚存怜悯之心。 第163章,成王,或者败寇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白色王帐内,阿茹拆开信笺。 “……避其锋芒,攻其不备……” 她微微蹙眉,这些汉家兵法中的语句,读来总有些晦涩难明。 “公主殿下!” 二狗单膝跪地,抱拳说道,“大人料想您可能不解其中深意,特意命小人详解。” 阿茹将信笺放在案几上,指了指对面的毡垫:“坐下说话。” 二狗犹豫片刻,终究不敢与公主平坐,只侧着身子半跪在垫子边缘。 他清了清嗓子:“大人说,血狼部最大的困境,或许不在兵刃之利,而在兵力悬殊。” 帐外传来喧嚣声...... 白色王帐内,阿茹拆开信笺。 “……避其锋芒,攻其不备……” 她微微蹙眉,这些汉家兵法中的语句,读来总有些晦涩难明。 “公主殿下!” “你说的是你自己吧!作为轻轻的好朋友,我只说一句,少来招惹她,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穆景无畏霍凌峰的目光。 两个老朋友一见面,叽里呱啦什么都说,从来没有感到那么高兴过,就好像是终于在异乡碰到了亲人一般。 “怎么会?”庄轻轻有点心虚地说道,说真的,要不是自己那么晚才知道她的身份,说不定自己真的不会来找她的。 夜间清风徐徐,莲花香味淡幽。云泽明日清早即将回程,特来与妹妹辞行,锦娘煮上一壶清茶便领着众下人退下,凉亭里就剩了兄妹二人。 那片区域曾经被屠戮而亡的那些新入死亡地界的人,纷纷跌跌撞撞的站起身子,对天长吼。 “你?”不过庄轻轻似乎比穆景更加惊讶,这家伙虽然看着似乎已经好久没见,但是总在一些奇怪的地方会遇见他。难不成这个家伙一直在跟踪自己? 庄轻轻感到身上的霍凌峰离开了,就清醒了一些,听到了他的咒骂,暗暗一笑,这家伙还算是有点自制能力。 穆风很想骂街,你凭什么这样随意评论我的付出?但对方是程暖,他只能忍气吞声。靳光衍,你怎么还不来?穆风着实不想独自面对程暖。 早这么听话多好,穆风发现靳光衍都能任自己驱使,心里那个满足感和获得感蹭蹭蹭上涨。这在以往简直是想到不敢想的,穆风学习某人的傲娇:我以为你会问萧萧呢,毕竟光衍同志啥时候低声下气过? 庄轻轻紧跟在身后,然后坐在了会客厅的沙发上,整理着自己的资料。 太史慈身长七尺七寸,美须髯,猿臂善射,弦不虚发,是个真正的神射手。 因为人毕竟是有感情的,有时恨又何尝不是一种令人极其烦恼的感情呢? 浴室就设在秦风展的大房间内,平时只有秦风展使用,这个浴室是不带锁的,就算杨若离结婚搬进来了,浴室也没有更改过‘门’锁,所以秦风展随时可以进来。 江湖上都说火豹子性情鲁莽,做事不计后果,殊不知再粗心的人也有细致的一面。 “听说黄泉庄主的妹妹黄芸可是个难得的美人,不知是真是假?”神龙嘴角带着淫邪的笑意。 “没有骨折。”司徒浩宇目不转睛地研究了一番她高高肿起来的手腕,像是做结论一般冒出一句。 但令那匈奴想不到的是那枪若游龙,在刀枪相交之际猛然一震,一股巨大的力量就是将那弯刀震开,而后长枪一探,直接就是刺入了那匈奴的咽喉。 罗暄酒足饭饱地抹了抹嘴,打了个饱嗝。这时大厅中只余他一个食客,因为早已过了正午。 娇嗔一声,她转身打开水龙头,大口喝水,然后使劲喷出,开始漱口。 此刻,四大神话境强者全部聚集在这里,他们眼中闪烁着精芒注视着战九霄。 一声巨大的冲击,正前方的金色液体瞬间冲天而起,并且在这些液体还没有形成任何形状的时候,属性已经出现。 第164章,夜袭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夜色正浓。 绵延数里的黑狼部大营,已经陷入了沉睡。 哨塔上的守卫打了个哈欠,望向黑暗深处,突然愣了一下。 他赶紧揉了揉眼睛。 东方地平线上,一点火光突兀地亮起。 紧接着亮起一片…… 转眼间,星星之火连成一条火龙。 分明是数以千计的火把! “敌袭——!” 号角声撕裂了夜的寂静。 黑狼武士们从睡梦中惊醒,迅速披挂而出,战马嘶鸣,人影憧憧。 整座大营,迅速沸腾了起来。 而几乎同时,西方也亮起了同样的火线。 大营中,喧哗声四起。铁...... 夜色正浓。 绵延数里的黑狼部大营,已经陷入了沉睡。 哨塔上的守卫打了个哈欠,望向黑暗深处,突然愣了一下。 他赶紧揉了揉眼睛。 东方地平线上,一点火光突兀地亮起。 紧接着亮起一片…… 转眼间,星星之火连成一条火龙。 分明是数以千计的火把! “敌袭——!” 大家纷纷点头,开始给萧顺美夹菜,一会儿说姑奶奶这个好吃,他姑姑这个好吃。 少了璎宝姐,还能说是璎宝姐嫁人了,总不能再继续呆在家里的。 老天赏脸,这几天一直艳阳高照,棕榈林下方的沙滩细白,海水清湛,透着一望无际的渐变蓝色,海风浮动,浪花层涌,哪怕什么都不干,光看着也是一种享受。 “太极封”在银光飞出去的瞬间周德右手凌空一旋,一道阴阳鱼就将赵世杰催动空离镜发出的攻击给封在了其中。 然后,两道内力混合为一道,一起撞在了坚果上。一撞之下,这颗坚果忽然离桌弹射而起,往林旭那边飞了过去。看其飞去的方向,还是直奔林旭面门。 何青摇摇头:“长安是最不能去的,它太特殊了。不光是魂体,而且,还是有主人的。”脖子上的颈圈那么显眼,浑身又金灿灿一副功德相,这种狗出现在明觉面前,才最容易露出马脚。 “直到你能熟练的开车之前,绝不让你开车。”甘良生非常严肃地说道。 就是准备了这么久,自以为万事俱备,可说实在的,若不是先时唐菲先时自己作,不让这些暗卫贴身保护,这三皇子能不能得手都还是未定之数。 至于林腾说的,喜欢男人的事,他顾平根本一个字都不信,肯定还有什么别的原因他们没问出来。 “唰~”当这种气势攀升到极限后,猛然朝着中间涌去,呼吸间,一个两丈高大的血修罗便浮现在众人视线之内。 他没有直接和时蚤解释什么,而是与对方说了句跟我来,紧接着,他便朝楼下走去。 “今天差不多了,咱们先回去吧。不然你妈该担心了。”常兴说道。 蒋经理还没有从刚才的情形中回过神来,呆呆地看着两名修士供奉,感觉脑袋一阵眩晕,石化了一般。 是秦命的可能性有多大?”黎戬虽然很长时间没离开这里了,可外面的几场大事件还是有所了解,尤其是最近发生在幽冥地狱的那场乱战。 秦命凝望着峡谷深处那片沉寂的黑暗,指尖轻轻触碰,有规律的激起微弱的波纹,传递出飘渺的幽冥轻音。 但是想到这些人都是裴广远的兵,而自己还要在裴广庆的手下混饭吃呢,也只能是忍下不爽,直接躺倒了床榻上休息养神。 这天鹤生前乃是三品纯阳真仙的境界,而王悲同样是三品纯阳真仙,而且还是天佛古国的天佛圣子,自然不会害怕。 “我都洗的这么干净了呀!”宫馨晃了晃衣裙下的狐尾,哼了一声开口。 只不过,陈凡当时,包括在吴子梦出声之前,他都没有去注意视频中的其它情景。 更重要的是,将地图交出,也就意味着邓月茹表明了对他们的信任,这让纪纲十分的佩服邓月茹的胆识。 “嗖嗖嗖!”数十枚暗器以刁钻的角度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响声向他袭来! 面试过程中,教授们会提出一系列深刻而尖锐的问题,引导学生进行深入思考,同时观察学生的反应与表达,以此综合评估其是否具备成为清北学子的潜质。 寒澈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在这里所以她才如此狂躁,强忍内心的不舍,遁逃离开了飞雪宗。 林月儿出来的时候,带了些钱财,若是顾远不肯答应,她便去找旁人。 就像大家看见那些生产标兵一样:你特么倒是不要命的,天天在地里拼命干。 最后不少人躲闪不及被刺伤,山匪看到情况不乐观,立马丢出自己的斧头,替那部分的人挡住剑气。 此时他的眼神充满复杂,好似经历过无数磨难,终于轻舟过万山回到家人身边,可以给予她们更好的生活。 他们这组搭建的庇护所是用榫卯结构搭建的,一旦完成庇护所搭建的话,可以秒杀其他组搭建的庇护所,问题是,三天之内,必须要把庇护所搭建完成。 大殿上一片肃穆气氛,玉恒子早已用千里传音秘术知会清尘真人,此刻见到众正道人士走进,清尘真人当即起身迎接出去。 林月儿求了陆大人,并解了自己随身携带的玉佩做抵押,希望陆大人能救人一命。 “东西确实是好东西,价格怎么样?兄弟,哥哥欠你一条命,不过手底下养着一帮人,吃喝拉撒都要钱。说说吧!多少?”大东本想狠狠咬上一口,可是毕竟欠着对方一份人情。 凌云现在自身的情景可谓恐怖至极,可他却跟没事儿人似的,对身上的伤口和鲜血视若不见,眼神冷酷,神色平静从容。 性格不同归性格不同,但总是一母同胞,庄美凤能在二十一岁考出注册会计师和金融精算师,可见她的智商,庄美娜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即便是这样在南方公国流民的数量也最少,贵族们组成了军队防备邪恶的生物,也防备那些流民进入这片丰饶的土地。 作为强大的龙种,即便是魔鬼和恶魔也无法忽视巨龙的力量,深渊魔龙在魔鬼的防线内留下可怕的伤痕,瞬间成为了击溃防线的最后一张手牌。 第165章,为了草原的荣耀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为了……草原的荣耀……”阿茹低声呢喃道。 多久没说过这句话了? 记忆中,阿爹总爱摸着她的头,讲述先祖的故事。 广袤的草原,从未真正太平过。 狼戎的先祖们从苦寒之地迁徙而来,在草原扎根。 他们与草原狼争夺猎物,也渐渐从狼群身上,学会了围猎的智慧。 伟大的阿史那曾独战七狼,浑身浴血却悟出了生存之道。渐渐地,先民们学会了月夜潜行、协作狩猎,甚至用号角模仿狼嚎传递讯息。 “狼戎”之名,由此而生。 后来人口繁衍,狼戎分成...... “为了……草原的荣耀……”阿茹低声呢喃道。 多久没说过这句话了? 记忆中,阿爹总爱摸着她的头,讲述先祖的故事。 广袤的草原,从未真正太平过。 眼看到林宇马上要追上来了,这家伙眼神中闪过一抹厉色,突然一甩手一把将怀中的秦蓉直接朝着一旁的山崖下扔了下去。 “洁,在坚持一下下,我马上就好了。”正在紧要关头,宋雅洁居然要罢工,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让秦斌差点疯掉,不由得出声要求宋雅洁再继续下去。 秦蓉暗道一声好汉不吃眼前亏,一甩手,将对方给带的向后踉跄了两步。 红衣楼主虽有疑惑但也没多在意:“先带下去见客”从楼顶向下望第一层赌场里吼叫声不断,池中宽大的舞台,四周假山低矮林立。 德爷说这句话的时候,特别是“渊源”二字的时候,表情显得有些冷,可见,这渊源,恐怕是坏的成分多一些。 “我们这次来贵国,除了需要购买一些矿石以外,还想去拍卖场看一下有什么珍宝没有。”齐崛不紧不慢的道,而身旁的采儿和依依,早已暗暗捏了把汗,正如齐崛所说的那样,这些狮人并不愚蠢,比想象中的还要精明。 “我无能为力。”冉龙摇了摇头叹道,这个苍雷他除了敬佩还是敬佩,单单是这股勇气再加上强悍的实力证明了一切。 “诶!死混蛋!陪我说说话!”本来安静的车内,响起了慕容芊雪的声音。 岳飞在城楼对曹元安排嘱咐已毕,他带着牛皋跟王佐下了城楼,一直来在了帅府,三人又开始商量。 德爷这么又说,门外德爷的那些亲信,也是“哗啦”一声冲了进来,同时掏出枪对准了那些堂口的话事人。 弄到了最后,话是说了不少,这叫医生的事竟是无论如何也提不出来。 段郎准备在地宫里自由自在地混,以为自己的轻功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哪里想到现代科技不允许段郎浑水摸鱼,警报声起,人们按照平时训练好的反恐演习步骤,迅速进入相对安全的预定位置。 那个护卫一把摁住了辰年,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了把匕首出来,一下子压在了辰年的后颈处。 在蔷薇苍白的面容上轻轻印下一吻,流光动作温柔的为她盖上被子,转身走出房间。 从她口里出来的话要多冷漠就有多冷漠,冷的让周围都结上了寒冰,也让一起看笑话的好友们,当场楞在了那里。 “May,我知道你很不相信我。我承认我认识蓝鹰的董事长,但这并不代表,我会把孟氏的机密告诉他。”楚翘认真地说道,杏眸里闪烁着微光。 随着夏日渐深,天气越发酷热难挡,辰年每日的运功逼毒时间也愈加难熬。其实从第十几日起,辰年便已无毒血可吐,可朝阳子就是不肯放松要求,非得盯着她在日头底下坐足一个时辰才肯罢休。 密道九曲十八弯,不知道拐了多少次,终于脱离了潮湿环境,就越来越干燥,也越来越宽敞了。 杨若离看了刘颖儿一眼,其实还是很不明白刘颖儿的想法,刘颖儿怎么会变得这么好心,为什么会让她见她的哥哥?但不论是不是陷阱,只要能先见到她的哥哥就是好的,她总不会错过这次机会。 第166章,这就是人心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将军……” 角落里的一名战兵挠了挠头:“俺觉得,只有够狠、够勇,才能胜啊!” 堂下响起一片笑声,有不少人连连点头。 “说的也没错啊。”林川笑起来,“可怎样才能够狠够勇呢?” “苦练!”有人脱口而出。 “训练?”林川目光询问众人,“张小蔫,东子,上前来。” 两人面面相觑,站起身来,走到堂前。 “东子,若我命你此刻斩杀张小蔫,你做得到吗?” “啊?”东子浑身一颤,忙不迭摇头,“将军,我可不敢!” “为什么?”林川问道...... “将军……” 角落里的一名战兵挠了挠头:“俺觉得,只有够狠、够勇,才能胜啊!” 堂下响起一片笑声,有不少人连连点头。 “说的也没错啊。”林川笑起来,“可怎样才能够狠够勇呢?” “苦练!”有人脱口而出。 东篱不自在的抽回自己的手,白了傻笑的某人一眼;“去洗澡!要是洗不干净,今晚上你就睡地上。”说着一脚把某人给踹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你的思路是没有错,可是你有所不知的是,这亚神器的炼制对材料的要求很高讲究的是一气呵成,如果按照你的方法选择原材料的话能炼制出极品仙器就已经很不错了!”徐洪看着秦梦灵轻笑道。 白岑有些迷糊,不知道姑奶奶话里的意思是指什么,不逐也是明白是在鼓励夫人的,赶紧答应一声,去给南宫萧送药方子去了。 “敖火,努力修炼,争取早日达到超脱轮回境界。”离去的时候,敖白叮嘱敖火说道。此时,冥神已经掌控了龙岛。 但是,道理是一样的,他们可以灭杀比他们低境界的修士。同样,天神也可以轻易的灭杀掉他们。 只见风月环气势暴涨,夹带着丝丝风刃,朝着血臂狠狠斩了下去。 “这里的变化和我晋级天仙境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这里面的一切都是玄黄之气演变出来的,而且这里的大海和海岛都在不停的扩展。”徐洪解释道。 木晚晴的双眼瞬间睁大,无比空洞,可是眼底下的那一丝的惧怕是无法掩饰的。 “西瑶,你别再伤心,阿哥这就帮你杀了他,为你报仇。”狼克微微皱眉,他伸手给西瑶拭去泪珠,非常温柔。 风凌斗士原本还以为沈锋会因为要去击杀加勒海盗,会反悔当日答应把“蛮荒古炉”留下来。 其母亲赵青放下手上的刺绣,走到镜子前,前看看,后看看,左看看,右看看。叶晓琴配合着母亲,又看镜内,看哪个地方没弄好。 所以,对于紫烟的任何绝对话语决定权,她都不会有一丝的怨言,就算是??心有不甘,亦是看似从容的面对。 与此同时,寒水宫的人,也早已经是计划好了,之前派过来的寒宫四杰,也不过就是试一试水而已。 却发现,这扭曲构造看起来很简单的,但内部却极为复杂。一定是粒子进了这些复杂的地方,赋 予了能量,从而产生了真正的扭曲之力?而这扭曲的模型,不是无中生有,而是没有恰当的能量匹配。 “呀,大舅爷,你降服了雷电兽,气质都变了。”苍剑先转移了话题,苍剑龙不但作战凶悍,而且是向着大巫师培养的,诡辩之术,苍剑先差了很远。 “很抱歉老爷子,这株人参有多珍贵想必你也清楚,现在被我买下来了,就不可能再转手了!”王玮很干脆的拒绝了。 证件上的各种手续齐全,是真正的,他竟然直接进入省医学协会,成为省医协会的副会长。 “有些鱼有毒,有些没有,分清楚了就好了。”陆云微笑着,继续转鱼。 “真不去和他们一起祝贺了,有很多部落族长和联盟首领,可都是看着你的面子来的。”鸿青说道。 走到别墅里,才发现别墅一楼宽敞的大厅已经大变样,竟然被人改造成一个简陋的展厅。 第167章,养寇自重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林川眯起眼睛。 南宫珏最后一句话,恰好说到了他的心里。 其实林川心中真正担忧的,并非朝廷会如何看待此事。 正如南宫珏所言,有些事太过匪夷所思,即便属实,也未必有人肯信。 血狼部的效忠,无疑是桩天大的好事。 只是,如何将这桩好事,转化为更多利于铁林谷发展的契机,才是他真正要琢磨的。 北境的战事,若骤然停歇,恐怕会引发一连串负面效应。 譬如镇北王与西梁王之间的矛盾,怕是要彻底摆上台面。 又或是边境驻军,会因战事平息而...... 林川眯起眼睛。 南宫珏最后一句话,恰好说到了他的心里。 其实林川心中真正担忧的,并非朝廷会如何看待此事。 正如南宫珏所言,有些事太过匪夷所思,即便属实,也未必有人肯信。 傧相大约是后世的婚庆司仪,稍微不同的是,选的不仅仅是口舌伶俐的人物,而是更看重傧相的家世名望。 说起来,他已经到发现了,说起来虽然七星帝国的机甲性能已经很强大了,但是这只是在防御力方面。 在做融力升级的修炼,陆奇一人就够,但暮夜依然在身旁,关注这陆奇,更切确地说是保护陆奇。 “主公,果然是料事如神。不过主公是怎么知道黄巾军此刻正在攻击我们东郡的呢?”徐茂公不得不佩服刚才薛仁贵所说的话。但是却十分的不解,薛仁贵是如何知道这件事情的。 庄严圣洁这个词现在用在她身上,简直合适的不能再合适,她耀眼夺目,却又让人不敢直视。 伊乐无语道,轻轻挣扎了两下,想将缠在自己身上的霞之丘诗羽推开。 叶空也没有办法,尽管以他的游戏嗅觉,当遇上法夫尼尔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任务的深度,明白底下还有一个大事件。 “明天,我们就对战三大家族之一的一组,你猜猜我们的胜算有多少?”陆奇问道。 其实这也不是他们两人太弱,而是对手太强,因为两人的对手一个是破碎境九重的弟子,一个是破碎境八重的弟子,就算是将修为压制,但苏灵儿和夏思邱依旧不是两人的对手,只能无缘本次总部选拔。 他与黎明雪在打定主意跟着娄窟一起出来时,便讨论了种种可能,同时定下诸多暗号。方才黎明雪便示意他偷袭娄窟,他虽不解其意,也照着做了。 利特维亚克元帅顿了一下,不仅是国王们,王楚也好奇的静下心来听。 本来和明军拼正面他就很有信心,现在明军中路仅有不足三百人,而他则在正面压上了全部的四百四十多名骑兵。 张老四一行人出发,由张老四带头,身后雇来五辆牛车,用来拉鱼的。 那玄微境修士一怔,不知道项易航玩什么花样,待看清是一堆符箓之后,脸色骤变,但此时符箓已经形成包围圈。 “原来这么简单,原来这么简单,太好了,太好了……”嘉东宇比孟涛还要激动,拳头不住的在手心里击打,甚至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起来,脸憋的通红。 “不用,我这体格,两天就好了,再说都习惯了。”高猛大大咧咧的说道。 这次收集动物用药大全,因为没有动物用过那种灵草,所以项易航居然忘记了那种神奇的药草。 因为铜的延展性好,不易碎裂。而受限于炼铁工艺,铸炮的铁中往往含有大量硫、磷等杂质,导致造出来的炮身发脆,极易炸裂,所以很少有人愿意用铁来铸造大口径火炮。 那王应华表现得甚为恭敬,又送了不少礼物,言语间尽是拉拢之意。 对于别人来说很危险也很艰难的精神元素化对于现在的江诚来说是没有什么难度的,他直接就让自己的精神力元素化完成,可以说现在的江诚凭借着精神力就可以杀掉一名正式巫师。 第168章,醒酒汤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哪个王爷?”庞大彪愣了愣,“还有哪个王爷?” “咱们这天下的王爷,可不止一两位啊……” 林川端起酒杯轻轻晃着,笑道,“除了镇北王和西梁王,还有陇右王、燕山王、东平王、荆襄王……” “哎哎哎,打住打住!”庞大彪抬手打断他,眉毛拧成一团,“林兄弟你别给我绕圈子打马虎眼,我问的是谁,你心里清楚!” 林川放下酒杯,目光沉静地看向他,笑了笑:“庞大哥,兄弟的意思是,这天下王爷再多,各有各的心思盘算,可兄弟心里认准...... “哪个王爷?”庞大彪愣了愣,“还有哪个王爷?” “咱们这天下的王爷,可不止一两位啊……” 林川端起酒杯轻轻晃着,笑道,“除了镇北王和西梁王,还有陇右王、燕山王、东平王、荆襄王……” “哎哎哎,打住打住!”庞大彪抬手打断他,眉毛拧成一团,“林兄弟你别给我绕圈子打马虎眼,我问的是谁,你心里清楚!” 林川放下酒杯,目光沉静地看向他,笑了笑:“庞大哥,兄弟的意思是,这天下王爷再多,各有各的心思盘算,可兄弟心里认准...... 如此任务对于此刻的朱成三人来说,完全可以用上柳暗花明一词,毕竟此时此刻他们的初步任务虽然没有失败,但也已经失去了能够在空间手中挣得优势的机会。 他对她说:你个死丫头,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我对你掏心掏肺,为你痴、为你醉、为你发疯、为你癫狂!你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多多,你怎么在这里?”一个声音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我抬起头一看,居然看到了宁浩一脸微笑的朝我走来。 他放在她腰上的手收紧,左手手掌顺着她背部的曲线上移,然后将她紧紧扣在自己的怀里。 武松正沉思着,突然被迎面而来的一名匆匆赶路的大汉撞了一下,竟然倒退三步,肩膀生痛,虽说自己没用心走路,可也说明这大汉武功不在自己之下。 “张先生哪里话,换做任何人,在那种场合,都不可能留下的,你看,我现在不是很好吗?”我迎着张优泽的目光,耸了耸肩,笑着说。 “无事无事。”对于大汉之前的盘问李知时表示理解,天色不早,此时也的确应该下山了,不然被那些个山贼带着大部队杀个回马枪那就不妙了。 四大金刚中,恶佛不修是出家人,从不过问历家的其他事,此人可以忽略。 “只是母后,父皇为什么会突然遭遇刺客,皇家狩猎场不是每年都会排查嘛?而且守卫这样森严,为何那些贼人竟然能够进入皇家狩猎场?”夜雅冷静下来之后便觉得十分奇怪。 朱砂闻言不仅心内大为震动,这祝天寿居然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就这样主仆二人千折百转来到了一座低矮的棚屋前,屋门往外敞开着,里面必须点上蜡烛照明才能看清楚。 “只要你做好你本分的事情我自然不会为难你,看来我们得去会会那毒王了,对于毒王你是打算自己出手还是由我帮你?”楚林峰问道。 莲花坐·台之上,一片春意盎然。而整个房间之内,更是散发着阵阵清香。 战士脸色阴晴不定,城主和副城主的昭告里明确指出,燕飞拥有绝对的权利,任何团长必须无条件服从他的命令。 反正,现在以秦暮和金蝉儿的实力根本无法从神话老人手里逃出去。而那三千大道,正好是两人的一点希望。金蝉儿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好看向了那大虚空术,也跟着学了起来。 阳光底下,雪狮全身的皮毛熠熠生辉,一双深褐色的眼睛凶恶地注视三人。 沈凡扫过死去的倾一笑等人,冷眼一声,撕裂虚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天,林硕陡然睁开双眼,一股浩瀚的能量自他的身上荡漾而出。 在谢天云正在用某种秘法复原身体之时,而秦暮却完全沉浸在了这无数的丹药之中。 其实陈大妞之所以那么生气,她并没有给大家讲全,要说张红这样对她,是有原因的。 就在青辰几近认命的时候,虚空之中,却是忽地又响起一个声音。 可就在他打算睡着的时候,却听到走廊深处传来了孩子们哭泣的声音。 而另一人,则是苏十二以第二元婴为根本,修炼散仙之法,而成的散仙之体。 就在俞明和岑沐龙两人困惑的时候,便是看见了处于核心区域的白一等新人。 哪怕陆清婉根本不懂什么内力不内力,单看他们的气场就是“你死我活”,完全不是友好切磋。 说完之后,姜御南也不顾众人的反应,直接开着车子从公司里离开了。 往日都是她略占上风,又和太子是表兄妹,世人都以为她会成为太子妃。 她俏脸一白,只得不甘心的低下头,然后抓起一个一万的筹码压了上去。 但徐央央躺下之后一时越来越模糊了,有人提议先把徐央央手上的伤口用破布包起来。 从多年前上任,成为龙都战备部的部长开始起,这枚令牌就一直在薛云的手中,从未有过任何的闪失。 至于戈尔金会如何,蛮族会如何都与他无关,就算戈尔金不同意派人来杀他,他也不后悔,有本事就让他来,他忽尔部落也不是好惹的。 苏楚现在的识海,就像长江旁的堤坝,正努力的承受着强大元神之力的压迫。 “既然殿下都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明白,那我们有话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神墨说着,提起了右手边的酒壶,起身先给三皇子倒满了一杯,又给自己满上,拿起酒杯朝着三皇子敬了敬。 隐隐约约中,他觉得墨千寒私心里有意继续提携他,否则早给他扔紫宸宫伺候去了。 况且,她现在的心思只想着打败谢听澜,其他的,她并未放在心上。而且,如果她又只能活二十五岁,她更不想再和其他人有任何的牵扯。 那种明明很好吃,很想吃,可是却吃不到,也买不到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整个星辉界仿佛一朵正在绽放的玫瑰突然迎来了冰川时代,刹那间被凝固在了最生动的时候,等待着下一个太阳的照耀,让它重新恢复勃勃生机。 通过以后,他就又往那边看了一眼,宴言依然没有动静,而且,手机上也再没有发过来任何消息。 当初卜旭明明答应过,一年休学之后,就重回学校,完成学业。但是现在,他却轻飘飘的否定了当初的决定,打算用更实际的方式,来完成学业。 它们落在一面面升起来的防护网上,然后像是雨滴落到伞上,发出轻轻的滴答声,然后就悄无声息的滚落,消失的无影无踪。 姜老爷子略带惭愧的看过来,打定主意做一把强盗的姜铭报以一个微笑,示意老爷子不用担心,他没事。 “晓彤要回米国了,我跟她好好告别一下。”姜铭见郁晓彤羞红了脸,坐一边不说话,只能他来应付温青青了。 墨朗月也脸色一变,冷冷地仔细观察着那些粉末许久。突然,他一拉朱盈盈就往灵犀谷的方向走去,理也不理马车上的那位蒙面姑娘。 第169章,君子好逑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林川望着秦砚秋离去。 他不是一个在大事上磨蹭的人。 世道如此险恶,最忌讳遇事犹豫不决。 所以他行事果断,就算是杀人,他也毫不犹豫,只求无愧于心。 这一世,她要他平安,无灾无痛。哪怕她为了他而死一次,又算得了什么。 巴拉森迅速将背在身后的手掌握拳,在身体不晃动地情况下猛地打向阿里的头部。 “真的吗,我怎么不信呢?”魏都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毫不在意的摊了摊手。 然而克里夫等巨蚁靠近时,猛地转身……这个举动把正准备出手的爱丽丝老师吓了一跳。 也有人把这诡异的事态上奏灵宫,但灵悭山有灵瘴保护,一时间没有回音。 蓝梦雪看着如此着急的她,心中不由得担心起来,紧随着她身后也同她向那边跑去。 听着孟家主的讲述,孙天科这才明白过来,为何孟家主会如此失态。 未来的总裁夫人给他十个胆也不敢动,但是他稍微意淫一下,总没什么关系的吧? 她紧咬着嘴唇,又是瞄了眼笑容如花的许图南,年少的懵懂被许图南的笑所勾起,慌张的同时,心里很痒,像是稚嫩的芽从心底了钻了出来。 海德薇是一只有原则的猫头鹰,只会把信交给收件人。于是直到汤姆过来,赫敏才得到这封来信。 来到酒楼前方,望着眼前几百人的施工队伍,风少明暗暗点头赞许不已,看来宏明和黄上对自己交代的事情确实很上心,事情的进展也很令人满意。 风少明邪笑着来到火红长袍少年身旁,如法炮制的也把火红长袍少年的刀光令牌也收掉,不收还不知道,一收吓一跳,麻痹的,怎么个个都比我富有? 风少明尽力运转体内十分之一的真气,唰的全向着咸阳镇的边缘地带跑去。 洛汐窝在洛的怀里懒懒说道,她记得自己将黄金树暂时安置在了湖边,但回来时却没有发现。 忘记生死,忘记处境。并不是因为知道自己有洛等人保护绝不会丧命,而是因为她正全力感受着这九团天火的灵力波动,想从其中找出灵力构成最脆弱的一点从中击破。 天上的人看袁三爷没有躲过雷符的袭击,变收了武器拿出符咒,准备来个电鱼大赛。可袁三爷并不想如他们所愿,只见她卷起鱼鳍,轻轻往天上一弹,三道水汽自水面腾起,直直冲天上三人而去。 由于终于有人渡劫成功,大家都看到成仙的希望,报名参加丹霞宗收徒海选的人陡然增多,丹霞宗临时调高了门槛,第一关不再是有灵力就能过了,至少需要一石鼎的灵力才能进入下一关,这下袁三爷可不能被免试了。 华雄气力不足,逐渐在三四十个回合之中气力不接了,顿时感觉到了无尽的疲累,去之不尽,难以阻挡了,一阵乏力的感觉袭了出来。 稀有灵兽在|明|身旁鸣叫一声,表情很人性化,似乎再问为什么把陌生人带到这里来。 刘晓芒赞同的点点头,他也感觉到了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若隐若现。随后,刘晓芒和吴先启就开始挖地三尺了。 找了家酒店安顿之后,骢毅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黑骷髅的任务没有完成。 南宫雪运劲投出石块,虽是一举命中,却也扯裂了臂上被铁镖划出的伤口。她力有不逮,无法再捡石头,只能一动不动的伏在草丛中,祈祷那人别发现自己。 怜爱的吻了吻叶潍音变成鲜红色的唇瓣,路楚恒起身下了床,到浴室里放好热水还有舒缓的精油,然后出来抱着叶潍音进了浴室。 对于满脸面粉的KIKI,黑衣男子是如何张的开嘴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此时此刻的我,嘴巴是无法闭上了。 姬青没有坚持,他们的时间不多,放学之后不回家对于大多数学生而言代表着灭顶之灾,总之今天的进展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所以姬青毫不犹豫地宣布练习结束,然后把所有人赶回了家。 原因很简单,这么多的黑影,届时面对如此密集的攻击,若是黑袍老者突然加入战斗,免不了给黑袍老者有可乘之机。 但是冰赐并没有拒绝,因为他真的拿韩狼没有办法,所以也只好抛下老脸认了,一定要将韩狼击杀,然后再威胁所有人不得把今日的事情宣扬出去。 赵医生看着如此激动得欧阳林瑞有些无语,不过更多的还是欣慰。 不是徐帆不想飞出去,只是刚刚斩杀蛇婆的时候,全身上下的灵力被抽空了,一时之间还没有完全恢复。 “上去吧,不过你先把这钢铁神鸟的食物给我扛上来一下。”骢毅指了指兑换来的汽油,对百姓代表说道。 “怎么回事,谁在说话?”刘云庭从自己办公室房间里走了出来,看到满走廊的警卫,于是大声问道。 凤谷秋紧着牙,望着过去,眼里闪过失望,李凝芙以为自己这样说了他会心疼自己,却不想他一副失望的神情,明明是他先欺骗自己在先,竟弄这么一出出来,到底谁才是受委曲的那一个?忍不住泪往外涌。 第170章,铁林商会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南宫珏说的议事厅,就是新建的铁林酒楼三层。 酒楼已经建成,这几天在忙着试运营。 刚来到酒楼外,还没踏上石阶,已经听见里头鼎沸的人声。 一听这个,李老实方才松了口气,只是脸上多少还挂着一些担忧。 沅子凌如获珍宝地将木盒抱在怀里,转身离去,既然顾灏说有事回府再说,那她现在也不想再跟他费口舌了,而且,现在庙会上人多口杂,确实也不是谈条件的最佳时刻。 大相国寺是汴京城最为热闹的所在,陈宓兄弟两个来了这么久,自然是清楚的,人多的地方就意味着商机。 可两人根本没有想到,他们开始一直讨论的焦点人物,早在上个月就已经昏昏睡去,根本不会知道今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苏云逸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钱包,应该是刚才走的太急了,钱包都忘记拿了。 梁乙埋皱起了眉头,早就知道此次和谈不好谈,但这一上来便僵持住了,这如何是好? 左手按在病人腹部的左腰部,右手拿起手术刀,手起刀落,在左上腹正中旁划出一道切口,因为没有专用的切口撑开装置,所以她只能用双手拉开切口,仔细地观察了下腹腔内的情况,基本可以确定是脾脏破裂。 听到所有人都说她没有修炼天赋,想要把她赶出去,就连长老们都这么说,这让她没由来的抓紧了苏长歌的衣服,柔弱的身躯也微微颤抖着。 周琦听到苏云逸的话,更加的无地自容了,不敢抬起头看她,只能将头低着。 除了张弛以外,剩下的人之前基本上没有打过篮球,连篮球的规则都不太了解。 胡媚儿离得近,自然听到了他的话,当下忍不住笑出声来,一双媚眼更是忍不住的看向姐姐的水蜜桃。 薛强抱起白翠,送回房间帮她脱了衣服换上睡衣,盖好被子,关掉了房间里的灯。 钱浪在看见店内价格牌超过1000块的衣服前,首先会挪开眼神看向低于一千块的衣服。 既然不能搞偷袭,那便硬刚一波,反正有着隐身效果的加持,于他们正面周旋他也是占据上风的,更别说他还有着匕首傍身,只要被他的匕首划破皮肤,余烛七便能让他们瞬间丧失战斗力。 如今时代,海中的凶兽比陆地上更多,更加恐怖,打捞海鲜有多难先不提,单单把海鲜运到西北之地,那价格就已经不是普通人能消费的起了,很大概率,用的是人工养殖的“河鲜”。 他们之前都没想过公村铜金矿这么有价值,让卢卡斯非要拿下来不可。 “好了,其他的我来做,你先回去吧……”钱浪摆了摆手推着餐车前行。 王华知道武者在都市里行走的很少,他也希望能遇到象李如烟这样的武道高手,现在意外地碰到了,当然不愿意错过。 瑟尔将脸凑到格杰克的脸前,对着他的脸呼了一口热气,将格杰克吹的睁不开眼。 第二天一早,太阳刚刚升了起来,在马家别墅二楼,马婉玲的卧房里,就听到楚昊然发出了一声杀猪似的惨叫声。 提到那人,冷石与青护法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转而被一抹深度的恐惧之色所掩埋。 第171章,三条商路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最后一点……” 唐果有点坐不住了,打算打电话过去问一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刚把手机掏出来,就被秦沧按住了手腕,又给重新压了回去。 “华夏人族的族长强盗,杀了我的爷爷,我一直想报仇雪恨,奈何实力不济,所以此行来,就是想让将军帮我报杀爷之仇,把这强盗千刀万剐。”飞燕恶狠狠的说道。 “王爷,相府到了。”马车慢慢停下,外面传来周成的声音,打破了马车里寂静的气氛。 火涛乘坐者马车回到城主府,等回到属于他自己的院落后,顿时将自己手下的所有人都着急了过来。 十场过后,有人欢喜有人愁,夏子轩也不再继续了,十场没有休息,就算是他根基深厚,也有点吃不消,毕竟那可是十个自缚修为的强者,个个根基都不亚于他。 道家九字古来最为神秘,蕴含大道玄妙之机,每一个古字都包罗万象,各有各的不凡,各有各的玄妙,自古来不知让多少修行者趋之若鹜。 周良并没有着急出去,而是缓缓地坐回到蒲团上,开始细细反思当日围剿大战那一战。 我拉起萧雅丹就跑,本想再把返璞归真捏碎,这东西好像有冷却时间,而且还挺长,反正是怎么也催发不了返璞归真的力量,这个时候要救萧雅丹,只能靠她的力量。 慕雪芙看着这样的景容,嘴角的笑意抑不住,全都蔓延在脸上。虽然他出手大气,却让她觉得这言语举止倒像那些一夜之间暴富的商人。 一些人看着厉天那嘚瑟的样子,心中一阵气极,籍阳落败,也就意味着很多人都押注输了,这是让人很是窝火。 苏慕灵的目光扫到一把象牙骨的折扇上,她示意伙计从柜台拿出来,握在手里查看。这把扇子触手生凉做工精细,和她手里经常用的那把差不太多。 这些年她早已习惯了这项摄像头对着自己,所以自然也不会感到不适。 “去你的,就知道调侃我。”许南眨了眨眼,作势掐了掐慕与琛腰上的肉,实则是一点力气都没用,反而弄得慕与琛身子麻麻的。 随着炼化吸收,一部分能量被金丹所吸收,一部分被白玉桥上的归元咒印所吸收,其中所隐藏的记忆等在心底开始显现。 自程洛那次说破程萱萱去勾引傅景恒,程萱萱对傅景恒的心思也就暴露了。起初程洪杰还骂了几次程萱萱,但程萱萱一直坚持,程洪杰也就逐渐的默认了。 “我们……很可怕吗?”夏知雪为难地看了一下两人离去的身影。 李云逸拿着折扇,一脸的风轻云淡,并没有因为二人吵架而生气,“你不打算劝一劝?”看着蒙煜说道。 半个时辰,一份儿晶莹剔透、灵气极其内敛的几株灵草摆在了面前。 想到这,宋清漪心像是被紧紧揪着,想到了跌落到山崖的蒙煜,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她也一直都凭着为蒙煜报仇的猛劲冲向前冲。 第172章,扩兵的意思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将军醉产量跟不上啊,先紧着北边吧。毕竟还要留出足够的口粮。” 林川笑道,“不过开封是漕运枢纽,以后得在那儿设个落脚点。” “正是!”周掌柜越说越起劲,“从开封往东南,过归德到庐州,就得换船走水路了。顺着淝水入长江,三五天便能到扬州。小人去过两次,那地方真是富得流油——盐商、绸缎庄不必说,连茶肆的茶杯,都是景德镇的细瓷,光看着就值钱。” 林川点点头,感慨一声:“这一路,踩着黄河的沙、淮河的水、长江的浪…...... 可是他还是咬着牙坚持下来,毕竟这是他应该承受的,就是他必须得承受的,毕竟走在这条路上的人不少,而他也并不是唯一一个。 “哼,没情调…”罗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也不理他了,自顾自爬在栏杆上遥望日出浮想联翩。 如果连他曾是太医院院首的他也没有办法,那么是真的没有办法解九凰的毒了吗? 一阵泉水拍击石头发出的响泠声入耳,黑幕也撒下了那清晨唯一的那道光束。 “……”苍渊和千机在风中凌乱,合着他们刚才是在干什么,被白扎了吗? 巨大的涡旋遮蔽了阳光,仅仅有一丝丝的光线从涡旋的缝隙中透了过来,在半空中形成了鲜明的黑白二色。 听着了因师太超度的袅袅梵音,鲁思霞刚才触景而生的悲恸心情平复了很多。 身上的粗布麻衣让她显得十分寒酸,平日里有些微微圆润的脸颊,现在都消失不见了。 淑芳翻了个身,继续睡去了。正值冬夜凌晨四点,外面冷霜轻落,万籁无声。于心远却再无睡意,刚才的噩梦像蛇一样紧紧缠绕着他,一种不详感觉笼罩着他。他下了决心,一等到天亮,就去雷江看望鲁思侠。 下一秒,这两人身子一动,如风一般朝着叶洛扑了过来,直接挥舞着拳头就狠狠的轰击而来,两股劲风朝着叶洛攻击而来。 而在张铁蛋边上,是一个和张铁蛋差不多身高,但留着长胡子,一脸的大叔范。 魔龙?你是说那一条黑龙?哼,九头魔蝎你太天真了,在你还没有出现之前,本尊已经和魔龙打过了,现在不知道他去哪里养伤了,以本尊想,没有十年的时间,他休想把伤养好。 说话间的,她的眼神数次瞄向龙腾,她是在告诉龙腾,圣级法宝的强悍之处。 在骑士团的第五天,朴昌继传来魔法讯息,说是已经成功突破到巅峰,成为了十字刺客。但遗憾的是,洛丽塔暂时失败了。 “这位道友,来看看吧!这些都是上等的炼器和炼丹材料,错过这一家就没有了,看看吧!”当神天走到一个摊位边后,这摊位的老板就满上开口为神天介绍起自己的上品来了。 木岚身子悬浮在池塘的木桩上空,手中法决转动,两个枯黄的树叶被其吞入口中,接着其右胸变得鼓胀起来,里面有一团光芒,似乎在保护其心脏。 四十八道本源神魂本是痛苦挣扎沉沦的神情消失,流露出了安静与祥和,仿佛掉到海中即将被淹死的人,再次找到了船被救起。 “殴家被灭了?”此时,白云山山顶之上的白云殿,白云大殿上,云杉皱着眉头说了一句。 如果可以的话,能将它们分散开来,那么自己还可以主动出击,逐个消灭他们。 雷子皓一声冷哼,身形缓缓而现,看着那向着远处急速落去的王杰几人,心头难免有些着急,可是自己已经被四魔尊死死缠住,一时脱不开身,现在王杰的生死只能听天由命了。 “高建成,你我也算是几十年的老相识了你不至于就这样对待老朋友吧?”高木纯一郎说。 “夜哥,走,莲花生大师已经带着清溪姐走了!”林灵上前说道。 暮然王杰心头一凛,身形在原地一扭,对着旁边急速闪去,“轰”一声剧烈爆响,只见刚才立身之地出现一座大坑,阵阵尘土随之而起。 而雷坤毫无疑问的拿下了第一场比赛,顺利的晋级为前二十五强。 幸好台前的人墙早已挡住了此时有些疯狂的看客们,才不至于让场面变得混乱。 倒不是德妃吃不起那一碗果羹,而是冲着份心意,那心意是姚楚汐自己个儿都舍不得的心意,岂不是比什么都重要? “多谢老……”王贵一脸的潮红,下面的话语嗫嗫嚅嚅不成语调。 李莲英知道慈禧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不好乱言,当朝直隶总督李鸿章可是把曾国藩当座师,闲言碎语传出去自己可是抗不过李中堂。 李烨原本没有想在即墨多做停留,但是因为宋‘玉’提亲的事情,李烨改变了行程到新城处理一些事情,所以准备留在新城几天。 只不过高兴的时光并没有太长久。正准备继续向前走,两支箭飞过来,直接将刚刚召唤出来的张刚、张强干掉,四大肉盾的血条迅即下降2/21。 黄海东北部连接高丽,东南部是日本和流求,西面是大汉。大汉、日本和流求的港口城市和村庄已经有了,现在只需在高丽西岸建立一个村庄。现在共计用去一百零六个村庄名额。 “那么如果战争将长期化,你是不是就想反悔不抗日了呢?”马迁安微微一眯眼睛,眼睛里射出两道渗人的寒光。 肖寒一怔,看着那男孩,只见他也是皮包骨头,很明显是长久没有吃饱的原因,严重缺乏营养。 这里有个比较残酷的设定,进化完毕后,需要玩家和宠物单挑一场,地点就在这个大平台的中心,若主人无法战胜进化后的宠物的话,那就不单单是进化失败了,而是永远的失去该宠物,被系统没收。 夏哲一会儿飞在前头,一会儿又飞回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第一眼看到这里,就深深地喜欢上了这里,一到这里她就觉得很轻松、很自在。 二十一楼,2109号豪华套房门口,楚岩左右看了一下,最终还是没直接破门而入。 这一刻,邢飞想起了曾经在本源周天有关创世之主的传说,造化周天周天,创世之主为了镇压周天平衡将自己肉身分化成为无数份进入不同空间,制约周天的进化平衡。 刘玢遭遇了抗联主力?佐佐木到一并没有急于相信。不到关键时刻,他才不会暴露东京联队的行踪,为了隐藏这支部队的动向,佐佐木到一没少下功夫。 第173章,装备改良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南宫珏愣了愣,随即拱手作揖,一脸正色:“大人谬赞,属下愧不敢当。” “我看你一点也不愧。”林川白了他一眼。 南宫珏笑道:“大人这就错怪属下了。镖局是为商队护镖,战兵是为铁林谷守土,看似名分不同,实则都是为了咱们能在这乱世里站稳脚跟。再说了,镖师拿着商会的饷,战兵吃着谷里的粮,两边各归其属,哪怕朝廷查问起来,也挑不出错处。这可不是谋反,是给弟兄们找条活路罢了。” 他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何况……真遇...... 对着这些财宝陈进大手一挥,瞬间,将十来个盛放金银宝石的箱子收入飞船。 而现在它的肚子也是鼓鼓的,因为它吞食了高鹏还没有来得及消化,那肚子的破口就是高鹏用自己的绿光掌打的,胃液也顺着那个洞口流了出来。 显然他这挣扎是徒劳的,拳头砸在对方腰上就像普通人的拳头砸到了石板上,人家一点事没有自己的手却疼的要死。 虞翻在一旁一脸鄙视地看着吕蒙,你这头蠢货,就这么得意忘形,初次和一叛将见面,就自以为聪明不怕人家使诈了,万一这酒里要是有毒,你就死在这江边了!刚想劝阻,看到徐庶自己也喝了一碗,才稍稍放下心来。 “走起!”想到这边,张天生就有些迫不及待了,他本来还想要突破这些丧尸,现在看起来似乎他又发现了一条捷径,一条不需要对付丧尸也能够离开地下实验室的途径。 凌天一边撕裂空间,一边恢复着,而身旁的轮回兽,也是恢复到了正常状态,就是陪着凌天,迅速冲上前去。 “道人……你……”老虫妖也是气愤难平,牙齿磨得咯吱吱作响,无论是谁,骤然听到被人给放逐出去,强行下离乡背井都不会觉得舒服,更何况,这个世界除了水便是沙,环境简直是太恶劣了。 但虽然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这董卓不知道对他还有没有戒备和嫌隙,亦或者根本瞧不起王允,只是拿他当发泄自己变态思想的工具。 不过,他也知道那些眼睛神通的进化者肯定将这个情况报告给了幕后的指使者,他甚至毫不怀疑的认为这些人肯定会往自己的脑袋上扣屎盆子,添油加醋。 推开门,里面坐着的钟叔伸手摁灭了手上的烟头,在这里他能看到帐篷门口发生的事,但是他却没有出去。马龙看到钟叔,夸张的笑了笑就准备往里面走,却被钟叔叫住了。 虽然玉如颜与刺客同伙的证据确凿,但在穆凌之的心里,不管她究竟是以何身份隐藏在自己身边,可想到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想到她眸子里对自己流露出来的真情,他相信自己不会看错,她终究是真心爱过自己的。 谢贵妃狭长凌厉的凤眼斜斜的睥了玉如颜一眼,轻抿下一口香茶,静静的等着玉如颜的答复。 所以西吠等人来了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先给吕树敬礼寒暄,双方都完全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 甚至也没人知道,就在刚刚,一个所谓的D级,轻而易举的杀死了高岛平津的两个C级弟子和一个D级的神集科长。 不过,这仍然不是最醒目的,真正引人注目的,是房梁上还挂着几条晒干的咸鱼、熏得漆黑的咸肉干、以及灌得满满当当的腊肠。 淘宝的地方就在斗兽场的旁边,那是一栋高大的楼房,门口还有着几个门卫把守着。 戚灵儿攥紧了拳头,心中对这次说走就走的荆州之行充满了期待。 卢掌柜本身倒是没什么,打也就打了,罚也就罚了。可卢家大公子可是卢家的脸面。 众人皆仔细看去,那老先生的衣裳干净的很,特别是青灰色,若是粘上粉尘,很容易就会显露出来,可是从头到尾都没发现过。 姜丰等人的心情已经无法形容了,当那五杆长矛飚射而出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明白,对方根本不是什么家族子弟,而且双方的差距天壤地别。 王大锤不是需要请苏晓去分舵的吗,他却是眼睁睁地看着苏晓被六樱家的人带走——莫非六樱的势力庞大到让白云帮都忌惮的地步? 化丹境霸主的常仪,一股浩然之气更是已经不仅局限在眼眸,更是已经荡漾在体表、在身躯之内汹涌。 他每查看一具尸体,便说出这么一番话。一番观察下来,大家得到了一个相当震惊的消息:这些人都是洪门集团的成员,隶属于十家洪门。 浑天王孙子赵无极,献上五百年的琉璃果一枚,价值黄金四万两。 约莫过了半分钟,夏凡微微睁眼,有气无力的道:“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说着,眼又合上了。 雷光徒然闪现却是骤然消失,如同一道闪电一闪即逝,没有有任何轨迹,唯有一股天威浩荡。 道格拉斯一刀斩开那回旋向自己的风刃,被自己的术法力道所击中,他不由得倒退数步,暂缓气息。 徐欢城主的目光定定地凝结在花洛苍白的脸上,就像是一台能源耗尽的机器一样僵硬地维持着这个动作直到地老天荒。 两队人马大堂之内厮杀起来,这些保安怎么说也是退役军人,身手自是不凡,但跟人家比起来,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不屑片刻,保安们都挂了彩苦苦支撑,云流风急出一头冷汗。 蒙杭不顾一切冲上去,慌忙催动元力,鼓荡飓风,吹拂蒙庆身上的火焰。然而,呼啦一声,火焰在飓风玄瞬间爆发,燃烧了更广阔的区域。蒙杭吓得魂飞魄散,立即退出来。 听光无暗说有一千年不曾突破,想来是杀戮太多,冲关时候心魔难过。 “你不要得意!”看到方棠那与有荣焉的表情,之前被抽的最狠的高个青年愤恨的说了一句,眼中却是有着算计的光芒闪过。 在蓝色星辰中,这种武器是被禁止使用的。除了星辰的守护者和国主的政客意外,任何人都不可以佩戴枪支,除非,你有足够的钱,可以去黑市购买。 而徐旭顾虑到韩英这个母亲,他不可能对韩家人下死手,所以徐荣昌才会隐瞒了能治愈的消息,就是要彻底斩断和韩家之间的关系,只不过连徐荣昌也没想到韩英竟然会选择韩家和他离婚。 第174章,铁林谷信使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总领的人选?” 南宫珏沉吟片刻,说道,“这个位置,虽为总领,实为带兵将领。得有几样本事才行。首先得胆气足、身手硬,遇着事能沉住气,不慌不乱。商队走南闯北,碰着藩镇的兵卒要会周旋,遇上山贼水匪能镇得住场面……” 林川点点头:“你说得在理。但光有勇力也不够。商路不比战场,护卫之事,重在权衡。脑子机灵些,真遇上劫匪,能吓退就别真动手,保住货物是根本。” “大人考虑得是。”南宫珏皱起眉头,“可这么说来,这人既...... 同时,魏凡也在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以后一定要练练搏击,不然遇到这事,光靠锻炼后的身体也没啥用,最多能多抗几下,还不会护要害。 背后的气息有些冷,顾解语转过身就看见傅子辰那冷若寒冰的脸。 当我想起那段又绿又苦的时候,我的心里充满了感动,但我却在不经意间发现,一切都回不到过去了。求职路上的每一天,影子还有很多没看出来的感觉。 记分员吓得不轻,赶紧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感觉这家伙还有点气。 虽然后来阿狸巴巴的“使命愿景价值观”玩得越来越脱轨,走样,但不得不说早期的态度是对的。 虽然我知道我不再年轻,我不再年轻,但我没有放弃自己,我没有放弃看明天的太阳,我没有放弃看风景,我没有放弃我的微笑,也没有放弃这一切。 这些人虽然隐藏得很好,但李明月如今毕竟今非昔比,随便就能感受到这些人的存在,从这些人的气息来看,对清源山也形不成什么威胁,李明月也就不予理会。 但顾辙已经先后两次、分别证明了自己能带着大家赚钱、也能带着大家规避风险。一正一反的能力都有,由不得大家不佩服。 李明月唯一知道的是,如果他将那些人全都杀了,对他的修行,没有任何好处,对于他今后的路,也没有任何好处。说得简单一些,这些人死不死,改变不了什么。 虽然他很想解释自己来釜山是有其他事情的,不过金允洙可没听他解释这么多,拉着他就去了最近的一个工作室。 夏婉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墨林森已经结束了与前辈之间的对话,坐在那里等了她很长时间了。 上次在山园高尔夫没杀对方,是因为他姜宁信守承若,而崔家老头子见缝插针,所以才讨的一个活命的机会。 下周五的接管坦帕大赛,才是陈凡表演的日子,他第一次在接管大赛捍卫NXT冠军腰带,就会是最难打的20人上绳挑战赛。 而南海部这边儿也一早接到了卫星跟前线远洋镇守府传递来的警报通讯部门丝毫不干耽误,马上上报,整个南海部上下瞬间开始运转起来,主基地内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一些调休的人员跟大佬们也被紧急消息迅速召回。 虽然妈妈叮嘱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可是……他却看那个叔叔不像是坏人。 短暂的新奇骚动之后,大部分人都转头再各干各的去了。建造区里,几十位指挥官之间也有着自己的圈子。 要发生的总会发生,既然自己改变不了,那就不要瞎操心,让他自然的来吧。 陈凡在所有人的欢呼声中进入擂台,他站在擂台中央,用凌厉的目光环顾四周,就像是领主在巡视自己的领地,只要他踩着的擂台,就会变成他的领域。 “这么一说……我竟也觉得你们不出手,有些不太合情理了。”周倾顺着李昀歌的话想下去,不免赞同的点头。 龙凤交鸣之地,此时已经有大量的玩家进入了这里。饶是这块地方够大,被数万,甚至更多的玩家进入,还是显得略微有些拥挤了。 康亚茹的日记里充满了对社会的怨念,与她对外表现出来的坚强乐观完全不同。 那些并不都是杜撰的,不乏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事例,让人们在对狗狗盲目喜爱的同时,同时得到惊醒。 就在安成虎拿起斧子要劈门的瞬间,1501的大门打开了一条缝隙,一个幽幽带着冷漠的声音传了出来。 一推开门,房间内乱七八糟的声音就灌入耳中,叫郁笙蹙起眉头,顿生躁意。 吴道让凌海派人取来了郭大宝的电脑,经过技术人员的一些处理,他们又认真的还原了一下郭大宝死亡前大致的生活轨迹。 大部分都是有一些商业脉络上的合作。见蒋海昌这么说,也都愿意给他这几分面子。于是也就没有人在竞价。 许止这才想起来昨晚答应陈露说今天下午去接受他们报社专访的。 “您是哪儿不舒服么?这里是住院部,不舒服的话可以去门诊查看下。”护士接着问道。 “既然如此,王后为何不做个顺水人情,遂了良子的心愿。”山口良子手动了动,绑着蕾莉的绳子又紧了紧,蕾莉被束缚的喘不过气,脸被憋的发红。 所以,他也不曾动过什么念头,更不曾和人勾结过。可是,偏偏那三粒解药就有他一颗——不是诬陷是什么?而且还是极为高明的诬陷。 “还有大哥,昨天有一个叫盛晴的家伙欺负咱家徐力,多亏了大牛出手相助。今天大牛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哼!你看着办!”说着徐媛抢过了徐峰的便当递给了李大牛。 第175章,能不能娶秦姐姐?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第二日下午。 林川正在和南宫珏核对商队的清单,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有人翻身下马,带着急促的喘息声。 “大人!” “二狗?你怎么这么快回来?” 林川抬头,看到门口风尘仆仆的二狗,有些意外,“发生什么事了?” 我没理胖子,去撒了泡尿就开始洗漱,洗漱完之后我看了一眼手机,上面有陈东方给我发的信息,说等我睡起来去一趟酒店大厅,他在那里等我。 听到了崔罡的声音,那些早就想撤的九华山武修,从还活着的长老到弟子,立马是一个个的开始撤退。 “没事的!如果你师父知道有了这么厉害的丹药,也会高兴的!”何坦山说道。 贝玉等人盯着盘腿坐在虚空中祭坛上的叶枫时,她眼中满是震动,同时也有些黯然。 而除了叶枫之外,那些修为不到斩灵三刀的修士,却根本感应不到。 而碧云水,此刻有些狼狈,一身衣衫残破,躲在一处乱石之中,手中的玉简,上面的数字,只有三字。 这只是外面,进大门应该是一处大院子,所以看不到厅堂里的内容。 身为道门第一杀器,不仅要维护道门的生死存亡,还有帮助道门清理门户的责任。虽然这两位不是明面上的道门中人。不过只要是在人间修道,我就有资格管上一管。 然后是绝凌舞脸色大变,也被吸了进去,白常稍稍多挣扎了一秒,也跟着消失。 只是这古逸风不是血族吗?即使看不到翅膀,可是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看到獠牙呢? 刚好这个城镇靠海,只有海鲜不缺,但其他的东西都不太多,她空间里又储备了大量的物资,完全可以做生意了。 第二段就彻底懵了,这些字他都懂,也都认识,可就是不明白什么意思。 外罡真气如华盖一般笼罩四方,将这两百亲卫、还有后方祭台全数包裹。 顺着韭菜被压倒的方向过去,一会后,白绵绵这才看到了一片草丛。 这个时候的长发青年,已经气势不足,状态低迷,就算勉强用出了精妙的杀招,也达不到应有的效果。 【……您那是说了几句吗,那鞭子可是差点抽到我脸上来】林不迟暗暗无语。 众学员灰溜溜的把自己的东西专门打包,结果发现背这么大个包裹,在野外当真够呛,不得不叹气着选一些必备的东西带。 练云生家的草鸡场,五十五只鸡里,原本有四只是公鸡,算是蛋鸡养殖的标准比例。 但是南霸天这些人,那可就是恶狗,是会咬人的,因此处理的时候,要注意一些,别让他们反噬。 水晶脑袋笑声好不容易停下来,跟着大吼一声,然后张开嘴,吐出了一枚铁钱到伟爷爷身前的课桌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金元宝和周诗晴只是随意逛逛,漫无目的的,哪知道逛着逛着就来到了麻村。 林鸣表示他可没有撒谎,只不过,志波家的人都是一个大大咧咧的样子罢了。 它可以组合成八大类,方类、直类、曲类、楞类、空类、象类、全屋排类、杂类一百三十多种形式的玩具家具。 外加带有金属挂链的浅蓝色破洞牛仔裤,腰间系上爱马仕金色腰带,再加一顶纽约尼克斯队的帽子,反扣在头上,超越这个时代的潮人出现了。 第176章,羌人商队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秋风带着草原的凉意扑面而来。 马背上,秦砚秋却浑身像被炭火烘着,热度不减。 林川的呼吸落在她的脖子上,让人心痒痒。 他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每一次马身起伏,那触碰便更清晰一分。 风从正面涌来,带着草叶的清香,吹得她思绪翻飞。 秦砚秋望着前方无垠的草原,恍惚间竟感觉真的像是飞在了天上。 “泽凉,我这里情况危急,马上带齐所有人手,来与我汇合!”我拨通电话后,对王泽凉吩咐道。 带着夜路飞进来,看到夜路飞的时候,尹雪洛那笑着的脸,突然的僵硬了起来。 就这样,一直到青水出紫‘玉’仙境的时候,刚好制成了一张五弦琴,百鸟朝凤也算熟练,可惜没有成功。 丹田那液态的上古神力更加凝实,就算体积也是大了一点,“生之气”的气团消失了,但青水可以感受到它在身体的各处。 房东说过扬菡璐逃了几天课,这个周末也没回学校,她妈不会又要发飙了吧。 不仅是舒菲,连雷傲都慌了。眼下正是他之前预想到的不利状况。铺天盖地的蜘蛛和树木的遮挡,令他无法逃到空中。他现在能想到的,只有发动“气流”,用狂风吹走这些蜘蛛。 他找到苏晚娘,最想的就是希望苏晚娘能看见他,能知道他,当他找到苏晚娘以后,发现她看不到他的时候,他就想她能知道他的存在,能感受到他就在他身边。 医院里现在炸开了锅,一辆120急救车停在大‘门’外,几个医生抬着一个担架正往急救室赶。担架上躺着一个男人,所有看到他的人,都发出惊恐的叫声,有些立刻转过头去,不敢多看。 梨花卿一身大红嫁衣,脸上仍未施粉黛,高坐于马背上抬头仰望那迎风而立的男子,笑容随风绽放。 高世曼这边,吃完饭没多久,庄子上杨庄头派的人便来了,还送了一筐大蒜苗给高世曼尝鲜,只说是暖棚里刚收的,请高世曼过去看看,那些菜怎么弄。 当时我和恶少聊过此事,就算我们去报复,最多也就是断胳膊断腿。这么黑的手,我们两个孩子可做不来。这帮老家伙不仅黑,还干净利落。当时恶少总往自己脸上贴金,说没准是他爸做的,现在证实了,他是对的。 “你说什么?十万两?你疯了吧?谁会有这么多钱?”张睿惊讶地说道。 秀田次郎和王勤带领着九千海匪向太州城进发,此时他们离太州城已经不到三十里了。 练习室里,朱明堂正扶着眼睛,在最新的一张简历下面写下自己的评语。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时天仇的意识,就要熄灭的原因,只见那黑团刚刚靠近,天仇的意识竟是主动地直接化为流光进入了黑团之中,瞬间消失不见。 但是,若是一方向另一方正式发出挑战,对方接受了,这种战斗,是被允许的。 尽管我语调温和,她还是没回答,只是投给了我一个鄙视的眼神。 “都是我的错,我当年不该无声无息的离去。”莫扶摇一脸的懊悔之色,发出深深一叹。 “你……”灰色鬼面人瞪着他想说点什么,但是想不出好的说辞来。 他准备趁着这次加州之行,把悠信分公司在加州的办公地给定下来。 寻易轻叹一声,道:“长痛不如短痛,你要还是舍不得他回头就去把他找回来吧,我不再难为他就是了。”他说完转身而行,脚步很轻柔,仿佛生怕惊扰这悲伤的仙子般。 第177章,约定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哦?为什么?”林川饶有兴致地问道。 “你们的王爷太多,规矩也太多,陇右王、西梁王,我们都打过交道……大人是哪里的?” 图巴鲁目光警惕地问道。 刚走出公司门口的霍南城,看到卡宴嚣张地朝他开来,地板上的积水被车轮碾过,狠狠溅湿他一身。 算了,人与人之间的思想真的有鸿沟,宁大姑想法拧巴了,一时之间改不过来,不能强迫,越逼她,情况越不可控。 手中的剑只能挡住一人的攻击,另一人会在这期间将他无情撕碎。 这下我终于理解为什么禁魇婆后来就没再盯上我,任我出入村子四处走动,原来是自顾不暇。 她那唯一的一点私心,也就是在侯府里立于不败之地,她想要将侯府所有的权力都抓在手中,所以才害怕林清寒承袭爵位以后,林月儿鸡犬升天,将自己不放在眼里。 今日这场赏花宴,虽有为他相看的意思,但母亲未必没有想趁着这个机会整治林月儿的意思。 “你本来就没受伤!”许婉妤急忙缩回身子,可是被霍冷熙擒住在怀里。 自己要是真的不会负责,就不可能被她按在马车上,强行骑上来了。 传言玲珑珍果还是好几种三阶灵丹的主药,甚至到了四阶也有诸多用途,绝对的可遇不可求。 至少可以叫鼠来宝他们三个见多识广的先看看怪病的情况,我也能打听点怪病相关的情况,鼠来宝就跟个老教授一样,知道的东西可不是一轻半点的。 在林卫东前世的记忆中,网吧的计费软件有很多,主流的计费软件有pubwin,万象,左轮,方竹等,这些软件的好处很多,既能解决网吧的问题,又能让开发者挣钱拓展资源。 当然了,京城不仅大的丧心病狂,人口也是多的可怕,只要上了早晚高峰的公交地铁,你会发现你的周围都是人。 知道事情紧急的雪莉也顾不得叙旧,擦了擦眼角的眼泪,迅速跟了进来。 正当孟御天心中暗乐时,原本安静的雕像突然发出耀眼的金光,金光闪亮,璀璨夺目,这一刻根本没有办法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无奈之下他只好闭上双眼。 “哈哈哈,但不同不相为谋,更何况魏将军如何知道自己喝的这不是临终前最后一顿酒呢?”张郃不去骨不去,但是不反击难免让自己人和外人看了笑话。 语气可谓是不屑之至,一个玄霜巨龙的残识,居然想考验他们,黄金巨龙都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胆子。 话说完,林卫东就沉默了,因为他根本没有机会,也没有实力,跟王朔相提并论。 令狐翔呢,也有点慌,他可没想到,自己昨晚竟误杀了当朝驸马。 罗斯戴着公牛的帽子,走上舞台,与斯特恩握手拥抱,面对镜头,露出了微笑。 第四十个机缘,他废了一番功夫,从坟墓里挖出了一百枚复活石,这种复活石只要有尸体,就能把人给复活,就是对游戏内的生灵都有作用。 李欢听得她的声音已经不如最初那样咆哮了,总算松了一口,才挂了电话。 惟妙惟肖的形状,繁星似的干果,红艳艳的辣椒汁,浇淌在雪白的真粉上,模样是那般的鲜活,令得尝遍山珍海味的成国公夫人,愣是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只是他语气中的质疑色彩,浓厚的似是能渗出来般。不过想来也是,任谁也都不会喜欢,别人说自家的父亲怎么怎么样了。 又过一夜,闷闷的时间不声不响地拉走黑幕,前行时顺带一脚踹醒了沉睡中的太阳,脑袋一露,天亮了。天上的白云看得清晰了,自由飞翔的鸟儿看得清晰了,夏日城下的大军看得清晰了。 李欢的衬衣又长又大,这一罩下去,倒跟穿了一件长裙子似的,连大腿都遮住了大部分。 田蝶舞让人把麻袋搬到关大愣子他们的屋子里面,把大愣子他们吓的全部都蜷缩到墙角。 而外围那些戴着斗笠的修士却依旧沉默不语,只是手下的动作更加凌厉了几分,攻势也愈发猛烈起来。 这精血直接喷在了九条火龙的身上,那些火龙的身体瞬间便成为了紫黑色,原本柔弱的丹火顷刻间冲天而起,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青色光球。 未婚夫?南叶的未婚夫不是顾端么,怎么又冒出一个叫祝弓的来?众人的目光,在顾端和祝弓之间来回扫视,八卦的心扑通扑通,只差跳出来了。 昨天着急前去拜见蔡阳,马晋和老吏也没说几句话,今天马晋时间充足,所以在去值房的路上和老吏聊了起来,顺便打听一下都察院的情况。 周大人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睡觉的那三个时辰,都陪在皇帝身边。而且,看得出来,天子对周楠好象非常满意。 这最高潮的淘汰赛还没开始呢,门票就翻了十倍,要是等日后半决赛、决赛开幕,这票价不得飞上天呐。 雪人之王一挥手将贡布喇嘛拍飞,再伸手去抓马清秋,迟华已顺下一根金属棍将他拽了上去。 针对顺安商行的一次次武力拦截,每一次战斗他都冲在最前面,他甚至成功说服了一支拦截的部队跟着他一起走。 看到这一幕,方彩铃哪里还能够忍下去,赶忙出声冷喝,试图阻止林杰。可是后者置若罔闻,丝毫没有理会她的意思。 “拿下北海道?为李家拿下的吗?”蓝烨笑了笑,笑容很有意味。 “用的什么训练方法。”兰馨紧张的问道,显然非常看重这件事。 “哼!废物!”中年人白了老狗一眼,满脸都是不屑,却是没有看到半分焦急的样子,似乎对于这个结果并没有感觉到太大的惊讶。 苍天之手以七阶之力打出,天空中一个巨大的龙爪露了出来,刺目的金光在昏暗的天色下更是灿烂夺目,龙爪一出现就向超天枪扑去。 第178章,借命续命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来到王帐外。 阿茹翻身下马,几步过去掀起厚重的毡帘:“阿爹就在里面。” 林川紧随其后翻身下马,伸手去扶秦砚秋。 她在马背上颠了大半日,双腿早已僵麻,刚沾地便踉跄了一下,几乎站不住。 “放开,我、我能行……” 玄清子三人见对方竟然主动要求测试,不知道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也不言语算是默认了平姬子提出的验证方法。 和那些老乡说了两句,了解到他们所要完成的地方,便把镰刀交给卡卡西,自己坐到树上,静静地等候着卡卡西完成任务。 看到这一幕,张烨不禁想起原著中,白绝被开启九尾查克拉模式的鸣人击败后的景象。 对于这一切,森雾毒蜥则是完全不知情,它还在静静的跟在阿猫的身后,寻找着最适合致命一击的机会。 一声清脆的响声,千手一族家族徽号顿时裂开了不少裂纹,随之掉落在地上。 “你们也赶紧变强,到时候我可不一定都护着。”诺曼从袋子里掏出一大把灵石,两爪一拍,就将其全部打成碎块。 一旦一个战队拥有了王者战队的头衔,那就意味着这个战队可以超越法律之上,甚至拥有斩杀普通人的无上特权,除非是犯下人神共愤的大罪,不然军事法庭也不会轻易处罚王者战队;甚至王者战队还拥有建立新军团的权利。 “没有,这东西的确是一种食材,而且很有用,所以我打算买一点。”林天笑着说道。 “不过那异禽如此奇特,倒是可以找机会猎杀了,就是不知道它此次受伤后还会不会在那。”林沐摸着下巴笑道。 “好,那我就亲手做一道。”香香楼的那名厨师一声应下,起身便走进厨房。 璃雾昕只以为他是想通了,也没说什么,只是对着云卿微微一笑。 恩,这个其实也并不着急,等到以后找机会去试验一下吧,反正也不需要借助夜夜的力量来战斗。 曲蚕公、丁冕谢过啼空祖尊,又向尊主大人和豸角祖尊行礼,才忙着在殿后选择位置,开工建造传送阵。 无论收视还是话题,就此可以盖棺定论,这个暑假沪上卫视第一次超越了湘沙卫视,成为了本年暑期综艺的最大赢家。 顾萌的心思,关宸极很清楚。一个关磊死不足惜,但是若是让关衍棋再受到双重打击,真的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关衍棋毕竟是在关宸极的父母车祸死亡后,抚养自己长大的亲人,关宸极做不到这样不闻不问。 “千山老师说得一点不错,我们海螺学府的学员,修炼的妖诀堪比金牌学府和银牌学府。”另一个班级的清骨老师,笑盈盈证实千山翠的话没错。 随着封凌霄坐在了正中间的几张椅子中,冷月递给龙修和龙晴一个眼神,二人心知肚明的站在营帐门口,敬忠的守护着。 而这视频,则告诉所有的人,宋熙铭和司徒冼是认识的,若非如此,基本屋理由进入司徒冼房间的人,早就已经去见阎罗王了,根本不可能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乔恩不管这时候的狮力的心是怎么想的,低吟道:“烽火连天。”一道道的火柱就地面下方冲天而起,向着狮力等人宛如火山喷发一般,不断的前进。 第179章,孤男寡女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草原人敬重勇士,更重情重义。 阿茹居次在大帐里的话语,被懂汉话的人听了,翻译给了焦急等待的族人。 一传十,十传百,更多的族人聚拢了过来。 且不说先前“雷霆使”的传言已经震慑住了许多人。 如今听阿茹居次的意思,雷霆使竟然要用借命续命的巫术救大酋长。 墨雪也被这边的声音所吸引,探出脑袋瞧了一瞧,看到李天佑的脸时惊的嘴巴微张,然后转过头看着红叶,红叶也皱起眉头,对墨雪摇了摇头。 武汉前线打的如火如荼,冈村宁次此时就如热锅上的蚂蚁,他本想派兵支援武汉,刚要下令的时候,他得知新三十三军出动了,对他们在华北的各大城市和交通要道上的日军进攻!冈村宁次立刻取消了支援武汉的命令。 不多时,已经有各种凶兽被拉上了舞台,等级高的凶兽可以驯化,甚至战斗力会超过同阶武者。凶兽浑身是宝,武者还可以吃它们肉,这对武体是极大的补充。 “我不会!”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一想到赵风对雪莉做的事情,一想到赵风对自己的态度,,蓝幽明几乎是吼了出来。 可给自己的这个老班长,一下子就拿出来两条太行根据地,很难见到的大前门这种高档货。这个时代的八路军就这样,老上级就是老上级。就算你当了军长和师长,他只是一个班长,见面也都是极其尊重的。 任何人都清楚,以天子的无上力量,有幸帮天子一个忙,那无异于手中握得了巨大的筹码,天子是不会亏待自己的。 此人一身简易的皮袄,无袖,胸前的扣子也没有扣上,露出大片壮硕的肌肉。 “上仙,你都折腾了好几天了,我这里真没有你想要的兵器!”敖广的声音略显嘶哑和焦燥,但面对软磨硬泡的悟空,又显得有些无可奈何。 在场的许多人族修士犹豫了一下,有第一名修士爬了出去又有第二名,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修士跪着爬出了酒馆。 两人靠在走廊的墙边,说着话,过了几分钟,就看到聿修白从走廊的另一侧走了出来。 还有青帮将手伸到了看守所,赖龙是怀着鱼死网破的心要跟自己斗;他不能完全保证林佳佳甚至自己的安危,又怎能让她能等? 我清楚,像成凯这样的男人自然不会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更不可能因为谁而放弃整片森林。 成千上万,无穷无尽,宛如恒河沙数般的店铺聚集在一起,又是一种何等可怕的力量? 短短的数秒之后,那裂口之处的光团仿佛完成了某种变化,然后轻轻一震,整个混沌顿时乍响。 我愣了一下,本能地想推开他,却发觉他的身体在不停颤抖,估计是吓坏了。 “润雪嫂子怎么了?”上午她还让听风他们送了汤圆过去,当时润雪还是好好的。 但在楚河看来,这些都不效率,而且对后续的计划没有多少的帮助。 这堡垒实际上暗藏玄机,这座堡垒里面可是有六七千人躲避在其中,而现在眼里的情况没有任何的一座帐篷,或者是民宅。 我一时间陷入两难,既不想让冯若白出事,更加不能将宋城置于危险之中。 而在一旁,鲲鹏眼中闪过一道厉色,似乎想到什么,肯定的说道。 “我靠,真是奇了怪了,我哪里不像男人了,你们没开玩笑吧?要不要我脱下裤子给你们长长见识?”我粗着嗓子道。 “开玩笑吧?第一轮游戏的时候你就布好局了?难不成你也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了?”我重重地拍着木头的肩膀,惊叹不已道。 她又不是产科大夫,当然是摸不出来胎位的,但她能摸出一点,那就是兰大花的肚子,到底是本身肉多,还是孩子大。 但是公司刚成立半年,距离杨姜的这一规划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路要走,杨姜争取三十岁之前完成这个心愿,所以现在仍要努力工作。 “我想起那天下午夕阳下的奔跑,那我是失去的青春。”趴在地上的那个男人根本就没有管王大锤在说什么,而是自顾自地说道。 陈贵坐到地上解开了上衣,一道狰狞的伤口裸露了出来,血肉向外翻卷着,从左胸斜贯到右胸。 于是刘氏就被连忙送到了医馆来——说起来也是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顺路,所以明明绵竹县城里面有那么的医馆,偏偏刘氏就被送到了这里。 六、坤元中宫界——太阴,守护神:朱雀 陵光神君 化身二十四。 直到杜锋气哼哼的挂了电话,又抓起床头那本介绍各种豪车的杂志的时候,唐云默默的回过头。 不可能完全关闭网络,因为此刻网络还在朝廷的监控中,非常容易引导网民的注意力。一旦没有网络,那么想要引导众人的思想,就必须靠人去做,不仅效率低,而且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 罗绮然一边说着的同时一边还不着痕迹的捏了一下秦清朗的手臂示意他配合,秦清朗脸色却依然不怎么好看。 第180章,大酋长醒了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 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炸开:“大酋长醒了——!!!” 原本还在沉睡的毡帐瞬间骚动起来,无数身影从四面八方朝王帐涌来。 “发生什么事了?” 林川猛地掀开毡帘,看着人们涌向王帐。 这完全就不是一名昏迷不清的患者该有的样子,这分明就是一名专业的摄影师才会拍出来的效果。 黑影见到童子的手套,难得的看了好几眼,他像是看出了什么门道,但是却没说话。童子见他不说话,恼羞成怒的向前一窜,举双手就冲他砸去。 方信看了眼满脸通红的金仕节,心里叹口气,打算把这件事揭过去。 就看到“太姒”鬼鬼祟祟的左右查看一番,见没人,便悄悄离开,季晴暄立刻紧跟了过去。 其它人也没闲着,趁着开皇布阵的功夫,所有人聚在蛟龙身边,开始研究如何破解这铁链。铁链对蛟龙的体型来说有些细了,但是也有普通人的手臂粗细。龙汉双手用力,铁链居然纹丝未动。 王申实在说不出口,向后招手,让监视萧禾的狐卫亲自与坛主说明。 绕了一会,杜杰觉得无聊,心想既然什么都做不了,干脆打坐调理身体。他就靠近三世佛最近的一个蒲团上开始打坐。 安妍此刻意识到,自己即使活了一千多年,但是心里素质还比不上景伏朔,景伏朔无论在什么紧急的环境中都能迅速冷静下来然后找到应对的措施,但她自己就不行了。 “但休妻入赘绝无可能,我姬发绝不背叛西岐,更不会做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姬发虽然表明自己的心意,但态度依旧坚决,对于入赘之事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月光照射到赵婧满是污垢的脸上,她紧皱着眉头,却一脸坚毅如铁,紧咬着牙根,决不屈服。 这件事确实会发生,人都有贪欲,而寻找魂石,现在初步看来,事关于运气。 难道他的身上也有宝珠,明明以前见到他时,泄仲回忆起那时他们同时被几个妖魔袭击,他没有杀死几个? 这要不要敲门?他转身看向身后的周二郎,却见周二伸手阻止他敲门,似乎正凝神倾听,不过,俄顷,周二郎脸色有点异样,刘武则暗暗偷笑。 走出草屋,瘸五发现自己在片山谷当中,他看见了不少伤兵坐在地上歇着,加上没有挂彩在大概能有三十来人的样子,其中好几个都是本连的面孔。 他们中的大部分虽然都已有了婚配,但偶尔也需要尝尝鲜嘛不是?如果碰到自己中意的,还可以多把玩把玩。 接着找到一个好看的电视剧后,系统便抱着一大推零食坐在青甜的旁边,有些是他自己买的,但大部分都是任务系统送给他的。 “拿下红木树,配合我主力部队攻打腾冲,怎么样!”余汉民拉着王胡子说着。 玩笑间,飞舟已到了漠漠黄沙处。异世界的通道就在此地的一处流沙里。 而这时,总部系统也改变青甜在时空里的一切痕迹,因为在原先的那个时空里,她根本就没有在国内,到为了不引起天道的怀疑,只好改变一些事情。 羞愤难当的潮长长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了云朝朝有多着急。 第181章,该如何报答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大酋长虽仍虚弱,好在终是苏醒了过来。 秦砚秋将药汁一点点喂进老人嘴里,心里清楚,他的身子终究是亏了根本,再难回到从前跨马扬鞭的模样。 眼看着三个主单位就能解锁,叶天的内心还是十分的激动,这次解锁的三个主单位,对于叶天来说可是十分重要的,如果建造出来,叶天起码就不用过这种天天害怕的日子了。 那是有别于他以往所知的体系,是他第一次亲眼面见一位开道者,行走在一条全新的道路上,而且还是亲人,各种滋味交杂,难以遏制。 但是,他也不是坐以待毙之辈,他的拳头瞬间轰击。地仙福地中更是神光升腾,在这些神光的映照下,地仙玉清道人的拳头越发的强大,四周空间更是隐隐有着不稳之色。 此时王天成他们被十几只土狼,外加几只远古巨蜥给围住了,不过他们也不是沉默的羔羊,手中的武器,不断地朝着它们射去。 其次,一榜进士及第,还可以拥有一座进士牌坊,以示昭彰,便是县官见了也得下马下车,这就是荣誉。 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是当听到杨寿的话时,樊狗儿的眼睛还是忍不住的圆睁,嘴巴大张。 这么做,一方面可以引起对方的注意,不用显得太过突兀,另一方面又可以延长相遇的距离,让对方先去江的那一边探探路。 这样在更广的范围也有了自己的眼睛,当哪天把整个永市都经营得固若金汤时,就算很成功了。 普通的钢铁未必能够挡住子弹的穿透力,所以几天下来,粮仓内的粮食几乎就没有怎么动过。 事实上,宁秋也想好好在家关起门来搞生产,过着无忧无虑,没羞没躁的生活。 之后每日,她都来这迷雾森林里炼化体内真气,直到今日,终于将这些强悍的真气完全融会贯通。 河老祖突然分开成两半。望外跌倒。掉落在的上。迅的化作了一滩血水。 西王母见她们手中所持的宝贝个个灵力不弱,丝毫不逊于先天灵宝,心中也微微的吃了一惊。但实力相差太大的话,就算是她们五个手里拿的全是东皇钟也困不住自己。 李松鸿蒙剑出。准提危在旦夕,接引哪有时间和孔宣耗下去,此刻一出手便是这两败俱伤,不要命的打法,显然是要以自己亿万年的修为来逼迫孔宣。 那一天,他很早就等着她了,可是等到夜幕降临,等到更深露重,等到黎明到来,她都没有出现。 “爸爸,不会的,你骗我的,对不对?我知道尤一天他的实力,他有非常强大的实力,他总是创造着奇迹!之前,他就打破了魔武斗士的传说,不是吗?难道这一次他就不能再打破另一个传说吗?”心凌郡主仍旧不甘心。 两个与梅薪关系密切的大臣被吓的面无人色,唯恐被牵连问罪,不约而同的跪拜禀奏。“王后犯下如此弑君滔天大罪,罪不可赦,按律当诛九族,方可谢告天下!”便又三员亲右将军的大臣附和称是,高声请奏诛杀。 正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当然,这里的曹操不是指那天地之极处铜雀台上的东极圣人弟子曹操,而是指幽冥教之人,奈落嚣张的闯了进来,现在灵台方寸山能奈何得了奈落的人,可谓少之又少。 而蚩尤是战神刑天留下的意念精血,风伯雨师却是祖巫玄冥身陨后留下的精气,祖巫后土留下来的是九天息壤,总之每一个祖巫都陨落的并不彻底,虽然想要复活过来是千难万难,但夸父心中却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们三兄弟当中,终于出了一个聪明人了。”金角大王搂着庄万古,差点把庄万古给搂断气。 这些天熬制药膳,让明月对煎药也非常的熟悉,不到半个时辰,药汤就已经煎好。端着药汤,明月连忙向明卿的院子走去。 说实话,这个场景我不是第一次遇到,十年前的那场恋爱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 明月和其他人不熟,叫得上名字的也就那么几个。所以自然的,就来到了秦凡和吴砚一桌上。而在秦凡一桌边上,却是阳晴雪和夏桀一桌。 八王爷心里暗暗想着,转回身望着身后,已进入高台的爱孙身上。 细狗想着,心里头就跟着着急,踩油门的脚就不由自主的踩到了底。 从那之后,明月再也不敢来这座荒山。后来听说,三年前来了一个游方僧人,来到荒山之后修建了一座寺庙。这座寺庙就叫保全寺,保一方万全的意思。 说说走走,两人上了山坡,来到一处峰顶。抬头看,巍峨的大青山主峰仿佛悬在头顶,扑面而来的压力让人窒息,但也催生出几分豪情。回过头,整座青山县城于眼前摊开,浓烟渐熄,一个个蚂蚁般的身影蠕动着。 丹尼斯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看着窗外已经有些蒙蒙亮的天空,看了一下时间。 朱瞻基对这个时期的草原,唯一知道一点的就是瓦剌统一了草原,有个叫也先的瓦剌首领赢得了土木堡之变。 “不可能……丹阳炉,我的丹阳炉,你做了什么?你把我的丹阳炉弄那里去了?”七夜魔君愤怒的咆哮,脸上的表情还挂着浓浓的惶恐。 萤草公子浅笑,足下银色的草疯狂生长,瞬间便如同苍天大树一般,将他托举而上。年轻公子双手背负在身后,形如踏浪而行,最后与阮尘保持相同的高度。 身影却是突然从炼心秘境冲了出来,一只手直接将姜醉雪拦腰搂住。 看见朝着自己疯狂涌来的煞气,萧长生的眉头一挑,虽然他还无法发挥出人王境的实力,可是此刻他却是确确实实的拥有了人王境的力量。 哗啦,很显然,李天乐的鲜血凝聚的鞭子,没有刘无双的那个血色藤蔓触手结实,只是刚刚一接触就这样被绞成了无数段。 第182章,神驹风雷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话音未落,他浑身肌肉猛地绷紧,左手死死扣住马颈,右手攥紧鬃毛,腰间骤然发力一扭。 风雷猝不及防,整个身子竟被带得往侧边歪过去,前蹄几乎要跪倒在地。 奈何林川现学现卖,陆沉月十分的招式,他只施展出了个二。 回头看看,离种下的第一颗豆子已经很远了,路上留下了弯弯曲曲的一条水印。 如果是曾经学校的变种人学生,在没有摸清对方真实实力的前提下,是绝对不会毅然暴露自己的能力强弱,也不会冲动的直接开打,这种完全是因为情绪控制而不经过理智思考的行为,在蓝泽看来是一种相当愚蠢的行为。 这几天避着点吧不去医院了,总在自已眼皮子底下晃荡不安好心,即使不接招也会被膈应死,人渣看多了就想吐,回来还得用其他开心的事情洗眼睛多不值当。 皮蛋做得好,那真是很漂亮的,剥开壳后甚至如同一个美丽的艺术品。 可问题是,瑞雯自身的DNA很特殊,很有可能会在未来引起变种人整个种族的灭绝。 如此,选择就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可以说张青胡乱的选一些目标下手很容易,一个武王想要杀妖实在太简单了。 现在应该就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平静的海面下酝酿着惊涛骇浪。 太太从老家赶过来的陪房们,与之前在他们这里借住的那位夫人似乎交情不错,否则也不会帮着她借姑奶奶的宅子住。 薛初妆知不知道她都无所谓,她从来都没把这些人看在眼里过哪里还会在乎她们的看法呢? 在这样的高山上,煮饭显然是不现实的,招弟他们主要带的就是各种干粮。 这也是少年的一个目的,为的就是引起巨大的舆论,也是为了能够把那三个家伙给引过来。 军官话一说完,众人就听到外面一阵电闪雷鸣。听到异动的众人立马跑了出去,然后看见刚才还很晴朗的天空下起来大雨。 她摇了摇头,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那个爽朗仗义的月牙会背后对她下手。 经过再三检查,没有其它发现,萧安才从怀中拿出一缕金丝和灵丝,开始修复此竹简。 不一会儿就见这两位老者分别拿起两座阵盘,并向一边空旷的地方了几步。 “怎么了?”叶子瑜感觉到林向南的注视,起身,疑惑的看着他。 当赵良返回时脸色变得极难看,在回到座位后,仍是一脸冰霜。坐在旁边的冯韵有些心疼的拉了赵良的手一下,却没想到平时极体贴人的赵良却冷着脸没有回应。 这也是邙山派前辈的高明之处,用各种情况来防止邙山派可能产生的掌门断层。 “征战在外已经很劳苦了,回来就不能安息会吗?”张飞力辩道。 此时萧安与络腮胡子距离很近,弓箭已经无法发挥作用了,被萧安收回到储物袋中。 天寒地冻,周大少爷俊美面容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好像要比这冰天雪地更加寒冷一些。 于是任由张翠军在外面胡来,管他是吃喝嫖赌她是一点不管。而张翠军也学着付鑫,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了。 纪瑾茹神色恭敬的来到寝殿,她是第一次见蛮胡的公主,五官大气眉宇间尽显英武之气,与姿妍秀美的沐挽裳相比,更为英姿飒爽。 第183章,通婚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夜幕降临,一堆堆篝火被点燃。 火焰窜得老高,将夜空染成暖橙色,牧民们围着篝火跳起了舞。 王铁蛋被几个草原姑娘围着,脸红得像篝火。 阿茹公主刚才当众宣布,要把萨仁许给他。好多姑娘都围过来灌他酒。 他这辈子都没想过,会有这么多姑娘围着他。 许洛洛突然间明白了,也许任邵言本来就是这样的,他的温柔是很片面的,只有在特定情况下才有,而自己对他一点都不了解。 终于在一个雨夜,车子失控的撞上了护栏,连人带车的冲进了防护林中,倘若不是车子的性能好,他命大,那一次的意外,就会出大事。 而苏无双摇了摇头,十年后的他最喜欢这穿心拳,一拳下去,内脏都会成为肉糜。 青春就是好,许洛洛都开始羡慕他们这样了,转眼间,店里已经到了,贺俊先行下车,老老实实的站在店门口给她们挥挥手。 可又有些犹豫,觉得这时候给老板打电话,章童俊会不会误解自己?会不会以为自己在村里驻村,想改变目前状态而求助于他? 当然,那块地本身就不是天龙商会的,而是周家的,实际上天龙商会也不需要什么成本。 因着那时候孔或云涧出事,云不飘陷入低迷的情绪不可自拔,她便没有去,但后来听家里人说,也挺热闹的。 看着姜玉胜一脸惊讶的神情,皇上心中不由咯噔一声,难不成这位秦淼淼还是一位敌国奸细不成? “我可以加钱。”上官瑾知道,秦淼淼就是一个财迷,所以急忙加码诱惑。 在他看来,如果这是周若兰,或者是杨枫的意思,那自然没什么好说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但如果是周家的意思,那就很微妙了。 扭头看去,正巧看见一俊朗少年,冲着他诡异一笑,随后就从他的身边,向前方冲了出去,消失不见。 依丽丝【莫】从异空间回到伊斯格兰,满头大汗的她从梦中惊醒,恋恋拿出了手帕,帮着依丽丝【莫】擦额头上的汗水。 各船上大嗓门的传令声此起彼伏,紧着着弩床上火星四溅,引线被点燃之后,手持铁榔头的大力军卒挥臂一击。 印度阿三绝望了,扑通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都已经累的吐血了,死暂时也顾不上了。 如果就这点事情,那直接打电话就行了,完全没有必要跑一趟,所以她才会这样问道。 修炼天赋资质不如别人,如果还不努力的话,根本很难在天雪宗中生存下去。 此时此刻,井田雄一说一句“不”字,千难万难,似乎只要一旦说出来,就万劫不复,死无全尸。 如果不是因为这一点,早前对方在没有得到他同意就闯入他修炼之地的时候就被杀了,因为那是这里的规矩。 “总……总算跑掉了!”辰南跑回院子,见纳兰诗语没再追上来,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刘美玉走到邴子默身旁,噘着嘴恳求说道:“老公,我不要自己睡,我要你陪我睡,要不然我感觉很害怕!”眼圈红红的,一脸委屈。 修炼室里有动静,他下床去看,只见田宇重正在认真修炼,依然进入了忘我的状态。 梨花积极应下:‘好哒!’一点也没有往常的不满,甚是愉悦的答应下来。 第184章,待客之道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血狼部的狂欢还在继续。 林川借着饮酒的空档,将成立商队的想法说与阿茹听。 此时的阿茹早已对林川心服口服,听了他的想法,当即点头:“阿茹听大人吩咐便是!” 这段时间他接掌少林汽车,也正是迷惘期,对厂子未来的发展也是两眼一抹黑。 苟爷爷也不知道未来的岳父会是自己遇到的这个老赌徒,他只是每一次参加赌局的时候,可怜这位老大哥,总会在最后给他留一点钱,或者自己不入局的时候,看见别人把他钱赢光,就会在他走的时候给他一点。 从前不问是因为信任,现在开口是为了,想要让他明白自己的心志。 李大道漫不经心的剔着牙看着张帆说他不打算把那个鬼蛋还给张帆,因为张帆现在还没有出师呢,在这期间张帆得到的所有宝贝都是他的。 要说李大道的本事可真是比张帆强,也不知道他这个符纸是怎么画的,就这么让幽灵草又恢复了刚才熠熠生辉的模样。 沈天浩说线索倒是有一些,不过顺着这些线索走下去都是一场空。 本田二郎微笑的表情顿时尴尬起来,一脸僵硬,蠕动了下嘴巴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你守了这么久,还没摸透?”广南王世子耸眉道。 所以无极门的门人们,竟是绝大部分都低着头不做声,也不跟上官眼神对视,其他不明就里傻了吧唧盯着上官瞧的,被旁边的师父或者师兄拽袖子强行按头低了下来,他们还觉得莫名其妙。 他没有想到,孙志成说要给自己介绍的朋友,竟然会是这样一位大人物。 几根粗如儿臂的木头扔进火堆,传来一阵劈劈啪啪的响声,这是雨林深处的木头,太过潮湿的缘故。 啧啧,真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严格来讲,她的心理年龄也有七八十了,眼前这些长辈死要面子的毛病,幸亏她没有。 张为大骂了一声,接着强忍着闭上嘴巴,默默的感受着肉体的酥麻。 金刚分身朝妖狼一笑,破碎的特殊血契,经过石制棺椁的再处理,让它彻底恢复原状,并且还比过去更有效率。 而他在虚空之桥的那一头,不见人影,只看到高耸入云的一座灵山,还有一个一望无垠的血湖。 宴会厅的人全都面面相觑起来,这样的变故让他们有点很不适应。 左脚左踏,右脚右踏,踏脚处银光震荡,全身骨骼碰撞间如响雷鸣,双手握拳在心口相抵,拳头表面紫电密布,流窜舞动,当圆棍即将打到头时,一拳冲天而起。 新兵入伍受训,熟悉各种配发枪支的使用,苦练野外生存和以班为单位的战斗训练,五公里越野,400米障碍,军体拳,单双杠,一样都不少。 果然,李彩凤熬到傍晚才敢回家,不到几分钟就开始杀猪似的嚎起来。 对于这一幕,琉夏早已见怪不怪,但宋紫萱就不一样,毕竟她是头一回见,眼睛瞪得滚圆,一度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吃过早餐以后,略微喝着茶休息了一会儿,雏田便拉着花火告辞了,刚才鸣人便说了要带她出门几天,她现在要去做些准备。 “适合留在陛下身边出一些阴谋诡计。”王居卿心情也甚是愉悦,所以调侃道。 这顺安长公主似乎修习了隐藏修为的功法,表面上看,并没有进入夏之境。 “一天?不行,我得走了。我的朋友还在等着我呢。”陆明固执己见的说道。 而反观鸡冠峰这边,兖州新军不足三万众,据城死守,压力不算太大。 “怎么不行了?难道你不知道,郭羊这个臭人一开始思考,就不要命了,不吃也不喝,不哭也不笑,既不洗澡也不睡觉,真是让人操心!”燕子跺着脚说道。 “老吉达,你先说说吧,关于北方的一切。”郭羊喝了一会儿酒,说道。 “李嫂不用帮我准备吃的了,我不饿。”少年慢慢说道,更是用法术冰冻周围的水汽,压抑自己四散的精气。 肖恩考虑再三,答应了众人的请求,当即调集重兵前往卡蓝港,然而赶到那里的时候,却只看到了满地的狼藉,华夏侨民以及维和部队早已走得干干净净。这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差点让肖恩憋出内伤。 不过这已经足以让人很是感动了,毕竟这透明的珠子一看就不是简单的东西,青青就随手借给他了。 “哎哎,怎么说话呢,我怎么就吹牛了?”卢翠萍白了雷叔一眼,就去招呼柳诗诗了。 “呃?”那些军人顿时愣住了,一个个的对视了一眼,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李新会对中校喝吼,他们一个个的看着中校,看看他什么回答李新的话。 “好啦!大家穿上试试吧!”只见多多拿着几件紧身衣来给大家。 忽然,一道亮光在胡傲击中司徒浩之前,从司徒浩体内飞了出去,远远的离开了胡傲。正是司徒浩的元神,见机不妙,立刻远遁,留得一条性命,等待东山再起之时。 还没等她感叹完,接下来雷辰唱的内容却让她噌的一下睁开了眼睛,脸上挂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走出酒店的陶美珠看到这一幕更加气不过,但临时接到大嫂的电话,只好先作罢了,反正她也达到了预期的目的。 没想到十年后,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还是这种见面的方式,让他不惊讶就怪了。 第185章,求亲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没多久,巴图尔便引着哈尔詹走进大营。 苍狼部的几个卫士紧随其后,抬着几口沉甸甸的木箱,不知装了些什么。 突然,下方传来山石碰撞声,夹杂着嘎嘎嘎的摩擦声,同时有着低沉的喘气声。 世界强了,圣人才强,世界弱,圣人遇见大世界圣人时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 不单单是这些畸变的先天圣位,在人类城领地的那些万族们也同样是如此,畸变后的它们变得极其不稳定,但是免疫了万物信我吧的同时,其战力和暴虐却更加可怕。 除了扩容诸天城之外,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提高门槛,筛选人员。 这次大约是因为主办方是龙族这真豪族,拿出的奖励太过诱人,所以这次的参赛者格外的踊跃。不但数量较以往的多些,质量也更高。 “附加的分确实是一项重要的分值,原以为没有队伍可以全拿,才大意了。正式比赛的时候大家必须注意了,除了速度,我们也必须保证质量。”苏杰总结了一番。 巨齿猪一族在附近也是大族,猪裂空身为族长,地位非同一般,加上修为超过方南两阶,所以说起话来居高临下,挥斥方遒。 已经恢复不少的玄萝,依然没有一点对抗方南的把握,理智让她不敢动手。 转眼之间,一月便已过去。秦风注意到,正午之时头顶的惶惶大日已经接近中天。 头脑晕乎乎的江晨抓狂了,自己的武魂大时钟也变成了灰色,时间宝石镶着大时钟钟面上,散发着暗淡的光彩。 而且从她的声音上判断这丫头还挺理直气壮的,高远强忍住内心的笑意,继续装下去。 然后就拍到了那一组应寒时半兽态的照片。据说是他匍匐在稻田中好几个晚上,偷偷拍到的。 “我们认识?”田福安此时也认不出洛晨,后者前后差距太大了。 独孤礼拉过刘芒,到一处清净之地,继续去研究炼丹了。金瞳二人相互一看,也化为流光消失了。他们刚才得了一丝盎然仙气,境界虽然没有提升,却是有不少感悟。 而木属性真气刚进入丹田,一道波动荡漾,又一道水属性的真气从外渡入。水助木生,修复速度达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毕竟当初巫妖两族争夺天地控制权,将完整的一个洪荒打的支离破碎。而袁洪所在的梅山,也在那个时候背分离了出去。后来时空破碎,他便于那分离的梅山一同到了这里。 这一次何楚离沒有像以往那样直接指派谁进行强化,反倒是问起其他人的意见,这让大家感到很奇怪,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沒有开口。 “那我下次再来。”她挣脱他的手,走进了银光里。即将消失前,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四目凝视,竟都怔忪。 黑色卡宴的后座,萧翎还是一如既往直直的坐在那里,夜幕中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脸色究竟是什么样。 虽是有些可恨,之前他或许会很愤怒,但是现在总觉得有些过了。 暂时别管它,自己目前只是想过安稳、和平的生活,像是这样的黑帮据点平日里,我还是绕路走吧。 第186章,大人诡计多端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哈尔詹被踹得蜷缩在地。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那可是苍狼部的二殿下啊! 平日里横得能骑在别人脖子上拉屎,这会儿却像条被踩住的野狗,在地上哼哼唧唧。 别人都不敢有动静,可铁林谷战兵却不怕。 有人“嗤”地笑出声。 悟性莲刚一出现,林河放眼望去,却有一股似曾相识之感!悟性莲上散发的气息,自己好像在哪里感受到过。 已经激发血脉变成非人形态的徐谨言,突然看到了李烨眼中那毫不掩饰地杀机。 郑吒对于在那个世界刷分的期望值非常高,这源自恶魔队在黑色星球五世界所透漏出来的信息。 常煜环顾了一周,摘下斗篷的兜帽,黄铜面罩映衬下的黑发黑眼格外冷硬。 末世之后,求生存还不够呢,基本没有多少人有闲心有时间继续使用虚拟头盔,何况还受着网络的限制。而单机虚拟游戏,比网络虚拟的游戏少太多,很难找。 而真正限制统一战争的并非是不能打败敌人,而是对统治区域的稳定已经彻底陷入了瓶颈。 詹岚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异形呼吸器官是背后的几个管子。 听到雅典娜的声音,威廉忍不住捂脸,没有想到守望先锋召唤的英雄还可以被消灭和摧毁的。 顾闲忽然问道,他只见识过一次侠客岛与慕容博的博弈,对于这一方面,的确知之不详。 “放心好了,有我在呢,而且当初拍摄太子妃升职记的时候不也表现的挺默契的嘛,这一次肯定更默契。”时嘉安慰说道。 席撒一言不发的紧盯着那条身影,拽易之就那么轻飘飘的飞翔。渐渐接近,一张熟悉又陌生的冷艳面容,眼眸中,充斥血腥的红。“这是……”易之诧异的盯着地面,席撒哆嗦着身子,语气颤抖。 “没想到却是个草包。白费了一场虚惊。”王归心心中得意,收了法宝向那道人走去。 五位正神齐刷刷的单膝着云:“参见真君。”见得王灵官此时居然被打落到地界修为,一个个大惊,只是崇恩真君不发话,他们五个也不好多言。 “是。”陈鸾凤恭恭敬敬的言道,尔后便随着庄万古,向着此时的远古莽荒世界而去,这是人教副教主,老庄并称,其中的庄子,在远古大宇宙第一度真正的出山,随行地有弟子陈鸾凤。 就算是外边的红颜知己,又或者是香江的那位,不都是一等一的绝色? 谭振的酒量也颇豪。现在又是在外边比较随意,也不推辞,和萧寒碰了一下酒杯,美美的畅饮一口,赞叹着点点头。 蛇老大本想再确定一下再动手,不过看到自己的兄弟已经动了手,那还等什么?他一展身形,随后扑上。老三早已和老二配合两面夹击。 祂的目的不在于杀死欧琛或者你,而是想把欧琛留在这里,继续跟莫德凯撒战斗。 到婚礼仪式当天,翼国王宫殿前几乎被道贺宾客围满,禁军都只能远远驻守。翼都居民仍嫌不够热闹似的涌上街道,宫门外更被围的水泄不通,喜气洋洋,人声鼎沸,呼喊祝贺声此起彼伏,碧空云彩似都受惊散走,万里无云。 “知道了。”赵政策这个时候已经明白,只怕老爷子是要安排自己去南湖省任职省长了。 第187章,家属楼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南宫珏脑袋有点大。 不是说去给血狼部大酋长治伤吗? 这二十多个穿着草原毡裙、眉眼含羞的姑娘是怎么回事? 还有那两百匹神骏的铁蹄马,鬃毛油亮,一看就是上等好马,怎么也跟着回来了? 虽说都是好事…… 战马壮军威,姑娘们能给弟兄们添家室…… 可谁来体谅体谅他这个管家的难处啊! 鬼玲珑故意装作还有些头晕、脚步踉跄的样子,慢吞吞地朝外面跑去,心中却盼着那杨彩月已经将诸葛雄飞放走了,否则这杨彩月是不会给自己解药药方的。 她一定要在临走前,把所有的手续办完,把施工图做出来,还要请好施工队。 “昨天晚上盛佳依告诉了我一些消息。”程逸言想了好一会才这样说道。 张惊原目送着闷闷不乐的儿子,不由得长叹一口气,就跟了进去。 不过任何事情都是开头难,先学了简单的,基础打好了,之后再要学复杂的,也就容易了。 两个熊孩子是会卖乖卖萌讨人欢心,要是能真正的了解他们,才会知道他们有多可恶。 也是说,暴雷的威力,完全不足以支撑孔雀王度过这第六次雷劫。 他以为,能这么自然地夸出自己的,除了苏宇,再没有别人了,今天一看,原来还有表哥。 如果许世和夫妻真的跟着李部长站到孔家那边去,那是明目张胆的与柳家为敌了,于公于私,柳如心都没办法再将这二人完全当做一家人。 许留馨打赌,宁雨柔此刻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原因,那是因为许冽。 祁砚抚摸着脸上包裹着的纱布,和脸颊边的刺痛,好似真的被剥下了整个脸皮,又换上一张陌生人的新皮一样。 “是,老板。”阿威点头答应一声,尔后,两步过去,粗暴的一把将夏清欢拎了起来,转身大步离开。 眼中灰雾浮现,李青山凝目看向眼前的一草一木,欺天诳地的能力中,有堪破虚妄幻境的能力,毕竟幻境也算是“骗”的一种,作为看家的本领。 而现在这里的一切也不需要真正的证据,只要一切能对上他就够了,而且也不是真的冤枉他,这都是他所做过的。 李青山向来不喜这种礼节,在再三的劝说过后,才是打消了二老让晓幺儿磕头的想法。 刚才那一刀,若是换成他来接,恐怕下场不会比那高丽先生好到那里去。 也就在这时,急救室的大门“哗啦”一声被从里面推开,有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跟了这个术法盖世,且能为了自己主动舍弃道门大玄通观的男人,当真是祖上八代积德攒下来的福报。 披有白虎皮暖裘,身后背负着那一柄新入手的神剑“麦浪”,秋金将冯铸的那颗人头高高抛起,然后随意斩出几剑,将之切成了碎块。 毕竟,因为他,苏舒才死了,所以陆温年对陆晏舟,心里是有愧疚的。 在这破碎的忍界当中,或许和平只是假象,而战争从未真正停息。 温沅走上台,将木牌递给登记兽人,随后走到兽神像下,深呼吸一口气,将手轻轻的放到石球上,考试屏气凝神,感知身体里的异能。 赛思不知道罗曼的计划,但他听到冬天结束前要锻造出400人份的兵甲时非常惊讶。 短短几天,就连身体都胖了几分,看上去神采奕奕,精神头极好,就连说起话来,声音都响亮几分。 第188章,提头来见 - 封疆悍卒 - 宿言辰 西梁城北五十里,七里湾。 一望无尽的草场,牧草肥美,牛羊遍地。 一眼望不到头的骑兵队伍,逡巡在草场周围。 万夫长阿都沁勒着马缰,胯下的战马烦躁地刨着蹄子。 “哈尔詹!”他头也不回叫了一声。 东方彻自始至终都没有见过他那个本应该排行第六的儿子,一眼都没有,因为那个孩子从出生到失踪之前,都从未离开过冷宫。 当天的拍摄很早就结束了,因为明早赶飞机,大家都早早回到了酒店准备休息。 鄱阳县要是陷落,【斩蚩尤】只需要派人扼守住钟陵山,掐断鄱阳郡和豫章郡的那数里宽的平原通道。那么豫章郡的南昌、富城、椒丘城、海昏城就成了【凌云殿】孤悬在外的飞地了!要拿下,还不是轻轻松松? “你是……”冥御风目不转睛地看着萧星寒,仿佛想要透过萧星寒的面具,看到他脑海中的那张脸。 这个叫巴依的食人魔长老对黑兽人领主的到来并不意外,当后者说出此行的目的时,他脸上甚至没有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只是点了点头,就要巴格拉特送他们出去。 这时拉麦斯还呆在原地,他一生征战沙场,不知道用刚才这招干掉了多少英雄豪杰,却从未见过有人用这种办法破解自己的必杀绝招,只可惜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不然绝对写满了不可思议。 苍绿色的巨树散发淡淡的生机,稍一靠近,便让人感到阵阵的舒爽,草地仍然冰结,但之前的战斗无法在树干上留下一丝痕迹。 墓手中拿着十片树叶,那碧绿的叶片上,紫色脉络点缀,散发阵阵清新的气息。 连烬去了别院的后院,就看到莫轻尘和几个剑龙卫正在热火朝天地洗刷巨蟒的皮和筋,已经用了不少的水,闻起来也没那么腥了。 法松、伐檀两位高僧看着这黑影痛苦模样,心中虽有些微恻隐,但也知道若是寻常人,绝不会有这份痛苦挣扎。 喷气式飞机的样式,叶枫能在通界空间中自有飞行,立即向上飞行,当他吸收了空间风暴其中一部分力量之后,他知道要想出去,就要冲击通界空间的最高位置。 随着一个个瓦罐被摔碎,城外顿时燃起了熊熊大火。木属性的猛犸魔兵别看一个个威猛高大的样子,但却最怕火攻。见火势来的凶猛顿时纷纷退去。 而结界内部的剑气和刀气却是在肆意,犹如一条条霸道的朦胧一般来回穿梭,所过之处竭尽破坏。两人的衣服在这样的战斗当中不可避免的被撕裂,露出了精壮的身躯!皮肤在撕扯力的作用下溢出一丝丝难以看清的血迹。 博拉尼有些结巴,马迁安的要求出乎他的意料,他也认为这个问题是早已谈好的无需再谈。 听到蓝迪的话,那个士兵点了点头,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就朝前奔袭而去,哒哒的马蹄声让人感觉一阵刺耳。 杀手浑身一颤,他的职业知觉告诉他,下午的失手不是偶然,这一次是碰上了一个棘手的家伙。现在看他清醒的样子,哪里还有刚才醉鬼的样子。原来这个家伙,从刚一开始就在装醉。 “我们有办法把这爆炸的时间延迟,所以等我们先爽够了再嘭地一声把你炸得血肉模糊。看你这样子,好像还是原装货吧,味道一定不错。”5号奸笑道。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