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鸩酒葬香魂 灰暗的地牢里时不时响起老鼠攀挠撕咬和女子惨叫的声音,透过缝隙,隐约可见一个女子在地上不断挣扎,双手四处挥舞试图赶走那些在自己身上肆虐的蛇鼠虫蚁。 “唉,都已经三天了,还没问出东西,这位武安侯夫人真是块硬骨头”,牢房外,两个狱卒坐在一旁吃着花生,喝着小酒,显然是对这一幕已经习以为常了。 “啊呸,你也不怕闪了舌头,她都已经下堂,现在的武安侯夫人可是倾国倾城的佳人,怎么可能是这地牢里的卑贱囚犯”,边上的那个年长的狱卒毫不客气的啐了一口,淫邪的目光不停的在地上女子的身上打转,“要不是那位夫人叮嘱不让我们碰她,我还真想尝尝这曾经的天下第一才女的滋味儿”。 “哈哈哈…大哥你又说笑了,就她现在这个样子,还会有哪个男人喜欢呐,大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门外狱卒的调侃像刀子一般扎进楚滢翾的心里。 想她堂堂国公府嫡女,十二岁时便已才名动天下,及笄后嫁给当时的文武双状元安枫墨,成就了一段郎才女貌的佳话。本该是从此花前月下,闲话桑麻,可谁知,新婚三月,自己的夫君便拥着妹妹来到自己的面前,“翾儿,我要娶瑶依为平妻”,语气不容置疑。她心里清楚,自新帝上台,国公府就一直被打压,而自己的夫君因在新帝夺位之中出力甚多而获封武安侯,自己的地位早在无形之中便低了下来。 “夫君喜欢就好,那就挑个吉日迎妹妹入府吧。”楚滢翾说完便回到了自己的院落,脚步竟是连她自己都没现的慌乱。自那以后,安枫墨再未踏足过她的院子,而国公府衰败的消息却是不断地传进她的耳朵,她的日夜期盼,等来的不是安慰,而是国公府覆灭、自己被下堂的噩耗。 三天前,安枫墨终于踏进她的漱玉轩,只不过在他的身旁,还跟着一个宣旨公公和一队青衣卫。“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已查明,定国公拥兵自重、私吞粮草、买卖官员,早有谋逆之心,判定国公府满门抄斩,特命武安侯代为执行。讣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这份旨意彻底凉透了楚滢翾的心。她丝毫没有反抗,任由青衣卫的人将她押入地牢,日夜忍受各种惨绝人寰的折磨。 “你们两个,把门打开”在外面听够了戏的楚瑶依终于慢慢走了进来,一手搭着丫鬟,另一只手拿着绣帕遮住口鼻。楚滢翾身体一怔,单凭声音,她便已经知道来者是谁,可不是正自己的好妹妹么。 她艰难的扭过头:一袭绯色的翠烟衫,下穿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头上梳着倭堕髻。斜插着的那一根镂空金簪,缀着点点血玉,流苏洒在青丝上。乍一看,还真有点粉腻酥融娇欲滴的味道。 “姐姐,这地牢的滋味不好受吧,倒不如,你告诉妹妹定国公府宝藏的埋藏地点,妹妹我还可以给你个痛快”看着地下狼狈的女子,楚瑶依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谁能想到,曾经名动东篱国的才女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呢。 “你…休想,楚瑶依,你勾结外人陷害自己的爹爹通敌叛国,逼死国公府满门,就不怕遭报应吗?” “哈哈…报应,真是个笑话,我若是怕报应,又怎么可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呢…雪兰”楚瑶依对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个被唤作雪兰的丫鬟识趣的退了出去,还贴心的关上了牢门。 “我的好姐姐,不妨告诉你,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拜我所赐。知道你那短命的娘是怎么死的吗?知道你那个弟弟是怎么被人活活打残的吗?知道…楚、萧两家是怎么灭亡的吗?都是我,这一切的罪魁祸都是我,姐姐你…可听清楚了,这样的我,怎么可能会怕什么报应呢”楚瑶依抬脚踩住楚滢翾的头,逼迫她抬头仰望自己。“姐姐,你知道我有多嫉妒你吗?”盯着地上女子快喷火的双眸,楚瑶依的表情渐渐变的狰狞,“你一出身便是国公府嫡女,享有无限尊荣、万千宠爱及于一身,甚至于连枫墨都倾心于你。而我呢,难道只因为托身在姨娘的肚子里,就要受尽冷眼吗?老天有眼,你和你娘终于还是被我们踩在了脚下,这样的滋味,姐姐,不好受吧,哈哈…” “你疯了,这些事你就不怕侯爷知道吗?”所有的真相都展露在眼前,心中的恨意翻涌,楚滢翾只觉喉咙腥甜,“噗…”一口艳红的血喷出,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楚瑶依的衣裙下摆。“啧啧,好姐姐,我是该说你傻呢,还是说你天真呢。我所做的一切,若不是有侯爷在背后推波助澜,我一介妇人哪里能倾覆两大簪缨世族啊。”楚瑶依站起身,走到门边接过雪兰手中的酒壶,随后转头瞧着地牢,似在欣赏地上女子的表情变幻,又好像只是单纯的呆。 “楚瑶依、安枫墨,我楚滢翾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欠下的血债,我必定讨回…”楚滢翾盯着门口的女子,目光灼灼几乎可以在对方的身上烧出一个洞来。只是,在她看到楚瑶依手持酒壶一步步靠近时,一切不言自明。“好…好…好啊,枉我自诩聪明一世,却识人不清,害的家门覆灭,爹、娘,孩儿对不起你们啊”楚滢翾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眼泪顺着脸颊滴落,晕开朵朵泪花。 “既如此,你便下去向他们赔罪吧,至于定国公府宝藏的秘密,你就带进坟墓好了。”楚瑶依粗鲁地拧开她的下颚,将壶中的酒尽数灌入地上女子的嘴中。“呃…”辛辣的液体流入咽喉,楚滢翾闭上的双眸里满是悔恨和不甘。 鲜血渐渐溢出嘴角,她费力地撑开眼,对着楚瑶依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楚瑶依,你不是不怕鬼吗,我楚滢翾以血起誓,永生永世都不会放过你,我将成为你永恒的梦魇,哈哈哈…”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她看到的,是自己曾经的夫君拥着楚瑶依走出地牢的画面。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她定要让这对狗男女不得好死… 第二章 重生恨难平 楚滢翾只觉自己的身体时而滚烫,时而冰凉,耳边还有嘈杂的叫嚷声。这是到了地狱吧,她想。 “林太医,小女这都昏迷两天了,怎么还没醒过来?” “国公爷且宽心,小姐只是受了严重的风寒,寒气倾体,这才会一直昏迷不醒。老朽这就开几贴药,服下后不日便可痊愈。” “嗯,有劳林太医了。” 恍惚间,楚滢翾感到自己的额头传来一股微凉的触感,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睁开了双眸,入目只见:房间当中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那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自己躺着的卧榻是悬着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纱帐的拔步床,床边还放有一个狻猊香炉,其中隐约透着一股黑龙桂香的气息。楚滢翾记得,这香是自己娘亲的珍藏,据说在晴窗下拓碑帖,拂去帖上尘埃,闲静地吟唱着帖文,或者挑灯夜读时,燃起这种香,就会把睡魔驱到很远的地方。 怎么会!眼前这熟悉的一切,明明就是自己在定国公府时居住的地方——锦墨居。她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还是尚未长开的身子,手指修长不见一点伤痕,她呆怔的看着自己,好久才从重生的惊喜中回复过来。 啪…“小姐,你可算醒了,呜呜…奴婢,奴婢真的好担心你啊”楚滢翾刚抬头,就被扑了个满怀。她低头看着这个哭的稀里哗啦的丫头,嘴角不由得挑了挑。 “好啦绿意,你家小姐这不是醒了吗,快别哭了”。这个傻丫头,前世为了自己不知道付出了多少,最后却因不肯帮助楚瑶依陷害自己而被唐氏嫁给一个半截入土的老人做填房,最后被活活折磨而死,如今看到这张熟悉的面孔,叫她心里如何能够不激动。 “嗯,奴婢不哭,奴婢这就去告诉老爷夫人小姐醒了”绿意擦干眼泪,一改刚才的柔弱哀戚,恭顺地站在一旁等待命令。 “去吧,顺道唤红玉、蓝香和紫烟三人进来替我梳妆”看到眼前已经调整好情绪的绿意,楚滢翾的心内满是赞赏:绿意虽小,但行事稳妥,是个情绪调控的高手,处事严谨却不失圆滑,自有一番独特的气势。但她脸上仍然是不动声色,只是做了简单的吩咐便让绿意离开了。 约待了半柱香的时间,门被一袭红衫的女子推开,身后跟着两个手端水盆、毛巾的丫鬟。 楚滢翾撩开纱帐,交给红玉整理扎齐。随后,她走下床榻坐到梳妆镜前,静静端详着镜子里的女子:黛色远山眉泛出微微青色、唇畔勾靥出遥遥不可及的飘忽,凤眸微抬、顾盼流转间透着若有似无的妩媚,镜中的女子虽还只是十二岁的年纪,但心却早已不复当时的纯真。 想着前世的种种,楚滢翾狭长的凤眸闪过一道暗芒:安枫墨、楚瑶依,既然老天给了我重活一次的机会,我今生必不会放过你们,毕竟,我们之间来日方长,不是么...... “小姐,今日作何装束?”紫烟在一旁垂寻问,适时地将楚滢翾从前世的回忆中拉了回来。 “嗯...就那件百褶如意月裙,另外梳一个凌云髻便可”楚滢翾淡淡道,“你们几个也收拾一下,待会儿随我过去拜见祖母”。 “是,小姐”众丫鬟领命之后便展开了行动,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锦墨居的大门被人推开,女子缓步走出,周身笼罩着一股清冷绝艳的气质,而她身后跟着的四位丫鬟,也是个个面容端庄、神色恭谨。楚滢翾抚了抚衣摆,带着四个丫鬟走向定国公府老太君的院落——陶然居。 走出院门,穿过重重回廊,楚滢翾一行人径直来到国公府最西边的院落。此刻,早有负责打帘的丫鬟立在一旁,一见到来人,便赶忙上前撩起门帘,“大小姐,快请进来”。 楚滢翾笑着应了一声,随即微微偏了偏头,蓝香和红玉会意,一边一个拉着那个打帘的小丫鬟谈笑,自己则带着绿意和紫烟走进了主屋。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此刻在屋子里的除了自己的祖母外,竟然还坐着另外两个人——开眉笑眼的唐姨娘和她的女儿楚瑶依。 闭了闭眼敛去眸中的愤恨,楚滢翾面容沉静,盈盈拜倒:“滢翾拜见祖母,见过二夫人,妹妹安好。” “翾丫头,难为你身子未愈还惦记着我这老婆子,快上前来给祖母瞧瞧”老夫人看见来人,原本平淡无波的脸上难得出现了几分笑容。 老夫人的态度楚唐氏看在眼里,恨在心中。想她一早便带着瑶依过来请安,为这老东西端茶送水、嘘寒问暖,每次得到的也不过是淡淡的回应,楚滢翾那个死丫头何德何能,只是进来问个安,便能让老东西对她和颜悦色。 想到这里,楚唐氏的心中一阵懊恼,随即心思一转,“大小姐,你尚在病中,这般急吼吼地过来请安。知道的,说你孝顺,时时记挂着老夫人;这不知道的,说不定会觉得你这样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呢。” 楚滢翾心中一怔,霎那间已在脑海中过滤出最佳的解决办法,她对着座上的老夫人娇嗔到:“祖母,您看唐姨娘又拿翾儿寻开心了”,说话间还不忘嘟着嘴,好似受了什么委屈一般。 “祖母知道你是个好的”老夫人拍了拍怀中的小人儿,转头对着楚唐氏下了逐客令,“我素听明远说你掌家有方,和之前梓馨相比也是不差的,我相信在这件事情上,你是可以保证让我听不到那些不该听的的。你下去吧,别总在我这儿耗着。” 都是浸淫内宅多年的高手,楚唐氏的心思老夫人怎能瞧不出,刚才那一番话直接说的她哑口无言,脸上青红交接,甚是有趣。 楚唐氏暗瞪了偎在老夫人怀中的女子一眼,便拉着楚瑶依走出了屋子。看着她们母女俩的背影,楚滢翾的嘴角扯出了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 “孩子,去看看你娘吧,那边需要什么就告诉祖母,开春之后,她的身子愈不好了,这个家还是需要她来整顿”。 楚滢翾闻言心中百感交集,要知道,在前世老夫人从未表现出对自己这位姨娘的不满,而现在祖母的意思分明是要夺了楚唐氏掌家的权力,这对自己而言不可不说是个好消息。只是,娘亲的身体自生下弟弟后便一日不如一日,今儿个老夫人提起,她的心中又难掩悲凉。想到前世临死前,楚瑶依向自己摊牌时说的那些话,怕是娘亲的病来的也有蹊跷。 从陶然居走出来,楚滢翾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这一世,她就是逆天而为,也要留下自己的娘亲。至于唐姨娘和楚瑶依,有我在,你们这辈子都别想摆脱庶出的身份… 第三章 温言劝嫡母 南苑馨语轩 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从院内传出,楚滢翾心中一紧,赶忙上前掀开珠帘。打起的帘子后露出一张柔美白皙却透着病态的面容,她匆匆走到床头坐下,放在袖子里的手也在微微颤抖着,只是哽咽着叫了句“娘…” 床榻上妇人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但保养的很好,若不是此刻脸色苍白,乍看之下也就是二八年华的女子。这便是楚滢翾的母亲萧氏,东篱国四大世家之一——萧氏一族的嫡长女。 时光荏苒,光影匆匆,前世的一幕幕瞬间涌上心头,看着眼前真实的美妇人,楚滢翾的泪不知不觉便滚落下来。 “翾儿,你怎么哭了,是不是病还没好?”萧氏挣扎着起身,伸手探上自己女儿的额头,见没有异常,这才稍稍定了心。 楚滢翾只觉一阵浓郁的药香味冲击着自己的嗅觉,回神却现自己的娘亲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中衣站在地上。现在虽是初春,但春寒料峭,何况萧氏有病在身,没多久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娘你快躺下,女儿就是觉着好久没见到娘亲了,心里想的紧,这才哭了出来。女儿不孝,让娘担心了”楚滢翾边擦眼泪边扶着一脸疑惑的萧氏躺下。 对于女儿的说辞,萧氏虽有怀疑但并未明说。她确定,自己在起身时捕捉到自己女儿眼中那一闪而过的伤痛绝不是错觉,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大小姐,夫人该喝药了”珠帘掀开,萧氏的奶娘李嬷嬷端着一碗药汁走了进来。楚滢翾的视线转了开去,猛然想起前世临死前楚瑶依和自己摊牌时说的话,似乎娘亲的病另有玄机。 细细想来,自己的娘亲自六年前生下弟弟落了病根之后,就一直靠药物维持着,掌家大权也就因此交到了楚瑶依的生母唐姨娘手上。经过一番的抽丝剥茧,楚滢翾的心里已经大致有了一些判断。 “娘~翾儿有事和您说”楚滢翾依偎在萧氏怀里,嘟着嘴,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角落里站着的几个丫鬟。萧氏会意“李嬷嬷你留下,其他人就都先下去吧,有事会叫你们进来的”。 没多久,屋子里仅剩下萧氏、李嬷嬷、楚滢翾和她的四个丫鬟。萧氏拉过女儿的手,笑着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看着无条件相信自己的母亲,楚滢翾也单刀直入,表明了自己的意图“女儿怀疑娘亲的药不简单”。 “什么!大小姐明鉴,自二夫人将药材送来后,夫人的药就一直都是老奴在负责,全程没有过外人接近。老奴可以拿身家性命誓,绝没做过任何背叛夫人的事”李嬷嬷闻言立刻低头跪在了地上赌咒誓。 楚滢翾见状,上前一步扶起李嬷嬷,“嬷嬷快快请起,你对娘亲的心意我自是知道的,我是怀疑娘的药里被掺杂了其他的成份。否则,娘服用了两年多这种药,身体怎会不见好,反而有恶化的趋势呢”。这一席话说的在情在理,不仅李嬷嬷,就连躺在床榻上的萧氏也用一种惊愕的眼光看着她。 屋内一片寂静,每个人都为刚才听到的内容而感到不可置信,而造成这一切的楚滢翾确是一脸的平静无波,如古井般幽深的双眸闪烁着若有似无的星芒。她在等,以娘亲的聪慧不会想不到这一切是谁在背后搞鬼,只是一直被那个女人温和谦恭的表象给迷惑住了而已,果然 “李嬷嬷,你悄悄的去小厨房取来我的药渣,我倒要看看这其中有什么猫腻”萧氏猛然起身,语气中多了一股凌厉和坚决。 “嬷嬷慢着,以防万一让紫烟和你同去,有人问起就说我突然想吃娘这里的椰蓉糕,切记不要打草惊蛇”薄唇微启,吐出的每个字都让萧氏心惊,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不明白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如何会有这样缜密的心思,自己病下的这些年,她到底承受了什么。 似是察觉到母亲的目光,待李嬷嬷和紫烟关上房门,楚滢翾转头扑进萧氏怀里,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这一扑萧氏也懵了,她想不通刚才还沉着冷静的女儿怎么突然哭成了泪人,慌忙间只能向小时候那样轻拍着她的后背“翾儿不哭,不哭啊”。 “呜呜…娘,女儿在昏迷的几天里做了个好吓人的梦,女儿看见唐姨娘要害我们,她想杀了我们…”楚滢翾半真半假的在萧氏怀中哭喊着,隐隐传达出楚唐氏的野心,对自己的特殊经历只字未提,毕竟不是谁都能接受重生这个说法的。 萧氏看着怀中哭的身子直颤的女儿,心中顿感悲凉。想来自己是被唐姨娘那个女人的外表给骗了,一直以来自己都觉得她是个知礼守节的好女人,不曾想这一切竟都是假象。女儿的泪一滴滴砸在自己的心上,萧氏心中暗暗定了心,就是为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她也要抓紧好起来,重掌大权… 吱呀…紧闭的房门被推开,紫烟手拿一个小布包跟在端着椰蓉糕的李嬷嬷身后走了进来。 “夫人,大小姐,奴婢等取来了药渣,并未引起什么人怀疑”紫烟说着,将手中的布包呈给萧氏,自己则安静的站到红玉她们那里。 打开布包,萧氏将其中的每一味药都挑出来细细观察、品尝,脸上的表情愈凝重,秀眉也越皱越深。萧家是药材世家,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子,萧氏自幼耳濡目染,对药材的了解程度自非一般大夫可比。 “呵,我道是什么掺了什么腌臜的东西,竟是这藜芦根”萧氏素手掐住一小节褐色的根状物放在一边,不禁冷笑,心中却也懊悔不已,自己居然将一对儿女托付给这样狠毒的人。 “娘(夫人),这藜芦可是有什么不妥”见萧氏面色凝重,李嬷嬷和楚滢翾都有些担忧。 抬眼瞧见二人惊慌的表情,萧氏心下一暖。还好,她身边还有聪慧过人的女儿、机敏清秀的儿子和将自己视如己出的奶娘。 “这藜芦根本没什么不妥,只是周太医给我开的方子中有一味党参,俗话说‘藜芦反人参’,这藜芦根若是和党参一同服用,不仅会破坏药效,更有甚者,长期服用会使人丧命”,萧氏轻轻拨弄着那小小的一块,眸中似有烈火喷出,“而在我的药中,藜芦根的剂量十分微小,每次只会有极少的毒素残留在我体内”。 “真是歹毒,她竟要置娘亲于死地,我去告诉祖母,她一定会给娘你主持公道”楚滢翾说着就要带着丫鬟离开。 “翾儿!你先回去,药的事娘自有办法处理。给为娘一个月的时间。以后,有什么事就来告诉娘,我们母女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萧氏的声音淡淡响起,似一阵轻风抚平了楚滢翾的情绪。 “女儿知道了”最后看了萧氏一眼,楚滢翾带着四个丫鬟缓步离去。她知道自己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娘亲对唐姨娘已经心生戒备,这一世,凭她唐氏翻出天去,也别想再害的萧氏一族全灭… 第四章 姐妹初交锋 从馨语轩出来,天色已近黄昏,倦鸟归巢。晚霞的映衬下,似乎一切都是那样的静谧、祥和。然而,楚滢翾却明白,掩藏在这平静之下的究竟是怎样的暗流汹涌。 “二夫人真是过分,竟然在夫人的药中动手脚,真不明白她这样做到底安的是…啊,紫烟,你掐我做什么?”听见红玉的一声尖叫,楚滢翾蹙眉扭头,现自己的两个丫鬟不知因为何事闹了起来。 “红玉,这些话不能乱说,现在是二夫人掌家,你刚才说的若是让有心人听了去,你的命肯定是保不住,说不准还会连累大小姐,现在你说你该不该掐?”紫烟严肃的向红玉解释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看着她渐渐平静的脸色,自己也慢慢定了心,抬头抱歉地向楚滢翾笑了笑,便拉着红玉跟了上去。 就这样静默的回到锦墨居,刚到内室门口,就见一道鹅黄色的身影迎面扑来。四个丫鬟一惊,急忙上前一步将自家小姐护在身后。 “姐姐,你可算回来了,瑶依可在这里等了很久呢”说着,绕过丫鬟,伸手拉住了楚滢翾的衣袖左右晃动,一副小姑娘撒娇的模样。 忍住甩开楚瑶依的冲动,楚滢翾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她的肢体接触,自顾自走了进去。“让妹妹久等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不是,在这里倒茶给妹妹赔罪,瑶依可千万别生姐姐的气啊”拿过桌上的茶壶,楚滢翾刚打算倒茶,手就被人给拦住了。 顺着手的方向看去,视线内楚瑶依那一张精致的小脸憋的通红,嘴上一声不吭,可手却是坚定的横在了自己面前。 楚滢翾心中冷笑,别人许是不明白自己这位好妹妹的意图,而她可是清楚的很呢。记得前世这个时候,梅妃在宫中举办百花宴,邀请各世家的公子小姐前往赴宴。楚瑶依便是凭借唯唯诺诺,一副楚楚可怜的小白兔样,最终骗的自己为她作画,让她技惊四座,得以在梅妃跟前露脸,至于这一世么,她的美梦怕是得破灭了。 心里虽这样想着,楚滢翾的面色却已经冷了下来,凤眸微敛,语气中也微微透着些委屈“妹妹莫不是不能原谅姐姐?” 楚瑶依的脸上闪过一起尴尬,讪讪地收回手,“没…没有,姐姐,可不可以让丫鬟们先下去,我…我有点事想和姐姐说”。 “你们先出去吧”楚滢翾挥手遣退了四个丫鬟后,便斜靠在贵妃榻上细细品茶,随手拿过一旁的《六韬》翻阅,偶尔抬眼看看下局促的女子,也不开口。 “姐姐,梅妃娘娘的百花宴,你,你可不可以帮帮妹妹?”楚瑶依紧张的看着榻上气质清绝的女子,心中难掩嫉妒。若不是自己的姨娘在后面逼着,说什么时机未到,不能撕破脸皮,她才不愿过来对着这个所谓的姐姐装模作样赔笑脸。 楚瑶依的变化,榻上的人儿已经尽收眼底。她走下贵妃榻,拉过楚瑶依的手,娇笑道“妹妹想要的,尽管叫丫鬟来取便是,何必亲自跑一趟呢,不知这次,妹妹打算要拿什么作为贺礼?” 闻言,楚瑶依心底一喜,虽说她不想靠着楚滢翾得到贵人的青睐,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才情和这个姐姐相比,那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何况这次进宫的机会如此难得,自己一定要好好把握。想到此,她暗暗下定了决心,双手握拳道“妹妹想要姐姐前日画的那幅《万艳群芳》”。 “嗯,可以是可以,就是…姐姐还有一部分没画完,作为贺礼会不会太轻率了?”楚滢翾说着,莲步轻移,转身绕到了屏风后面,再出来时手上已多了个卷轴,“妹妹请看”。 楚瑶依一把夺过卷轴,将它铺平展开,只一眼她便呆住了。这是怎样的一幅画啊:整个画卷之上几只蝴蝶翻飞,映衬着早春时节盛开的百花。那绘画的颜料中也不知是掺了什么东西,看起来闪闪亮。细看甚至可以感受到蝴蝶的飞舞、嗅到百花的清香。 欣赏着楚瑶依那丰富的面部表情,楚滢翾几乎可以肯定自己这位妹妹将会作出怎样的举动,怕是这纯良小白兔的外衣得脱掉了。 果不其然,楚瑶依将画轴卷起收于手中,昂着下巴,全然不似之前的楚楚可怜,“此等俗物还是让妹妹代为进献吧。听姨娘说,姐姐这里有一株极其罕见的血玉珊瑚,姐姐不如拿它当贺礼,也算是尽了一份心意”。 “多谢妹妹提醒,我会考虑的。但姐姐的这幅画尚未完工,要不我将那珊瑚与你,至于这画…便算了吧”楚滢翾并未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算计,真是可笑,难不成楚瑶依还以为自己会像前世那般相信她,而后一步步将自己推向火坑吗,未免也太天真了。要知道,现在的自己可是地狱归来索命的冤魂,这点小把戏又如何瞒的过呢。既然有人想要算计自己,她不回报一下似乎也说不过去。 “不妨事,有话道残缺也是种美,姐姐就不要再劝了,早点歇息”说着,好像生怕楚滢翾会上来把画抢回似的,匆匆告退出门。 看着楚瑶依脚底生风的背影,屋里的女子嘴角勾起了一丝极为讽刺的弧度:自己的这位妹妹貌似对这份贺礼很有把握的样子,只希望,到时候她是惊艳众人而不是让众人惊吓。想到自己在画上动的手脚,女子的笑容愈灿烂耀眼,楚瑶依啊楚瑶依,自求多福吧。 吱呀…红玉等人推门进屋,见自家主子一脸云淡风轻的坐在一边喝茶,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我的好小姐啊,梅妃娘娘的宴席就在三天后,现在二小姐拿走了你的贺礼,这可怎么办啊?”红玉是个急性子,见状一脸焦急,这要是冲撞了宫中的娘娘,那可就麻烦了。其他三个丫头此时也有些忙乱,只是见自家小姐平静非常,便也稍稍放了心。 屋内重归静谧,淡淡的黑龙桂香萦绕鼻尖,无人知道此刻楚滢翾的心里在盘算着些什么… 第五章 计捉背主婢 翌日清晨 楚滢翾一早便起了床,也不唤丫鬟,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桌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昨日的种种仍一幕幕在脑海中重现,很明显,自己的院子里不是有人被收买,就应该是混入了唐姨娘安插的人手。只不过,这个人到底会是谁呢? 蹙眉深思,感受到四周萦绕的淡淡清香,她忽然计上心头。至于那些隐藏在自己甚至弟弟和娘亲院中的牛鬼蛇神,这一次便是个警告,终有一天,她会让亲手铸就那些背主之人的结局... 远远听见一阵脚步声朝着内室而来,低低的交谈声也传到了屋内女子的耳中。 “二小姐昨天那么过分,竟然连大小姐准备的贺礼都夺了去,这下...可怎么办啊?” “是啊是啊,梅妃娘娘的百花宴就快到了,真不知道二小姐存的是什么心思!” “好了!你们都少说两句吧,若是吵醒了小姐,可仔细着你们的皮” …… 听着屋外低低的交谈声,女子的嘴角扬起了一抹优雅的弧度。前世,这四个丫鬟为了自己倾尽所有,而自己却听信了楚瑶依的谗言,自以为聪明地砍断了这几条臂膀,让她们最后却都落了个凄惨的结局。现在想来,绿意机敏圆滑不失稳重、蓝香个性直爽却颇具威严,至于红玉和紫烟那两个丫鬟,红玉善谋略、紫烟工于心计。若是假以时日,好好培养,以后她们必将成为自己复仇路上的一大助力。 房门被推开,4个丫鬟静悄悄的走了进来,在看到端坐在桌前凝眸沉思的女子时,脸上无一例外都出现了短暂的怔愣。似是被她们的动静惊醒,女子抬起头,敏锐的捕捉到丫鬟们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愕。 女子微微笑了笑,还是说出了自己思索了一个晚上的想法:“昨天的事你们也都看见了,现在夫人卧病在床,掌家大权由唐姨娘一手把控。我在府中的地位也比较尴尬,你们若是想另投明主,小姐我不会阻拦,但若是你们决定留下,以后我们的荣辱便就是系在一起的了。”语毕,女子也不说别的,安静的坐在那里,端起手边的茶盏细细品味。 屋内良久无话。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四个丫鬟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后一同跪下道:“奴婢等原都是卑贱之躯,是大小姐将我们从牙婆手里买过来,这么些年大小姐一直真心对待我们,从未把我们当做奴婢看待。奴婢等早已决定惟大小姐马是瞻,若有二心,天地可诛。”楚滢翾低头扫过她们的神情,都是清一色的恭肃静穆,毫无不臣之心。 心下一暖,她起身扶起了四个丫鬟,随后温言道“好!既然你们有这份心,以后人前我们是主仆,人后是姐妹,我们绝不能再让她们轻易欺辱了去。相信只要我们主仆同心协力,一定可以在府中立于不败之地,快都起来吧。” 闻言,绿意等人震惊的同时,也流下了感动的泪水:她们这是何等的运气,遇到了这样一位倾心相待的主子,不仅不拿她们当丫鬟看,还与自己互道姐妹,这样的小姐,叫她们怎能不尽力效忠呢? “大小姐打算,怎么处理贺礼一事?”紫烟调整好情绪后开口道。从昨日在夫人房中,她便已察觉自家小姐与往常相比有了些许不同,但要细说变在哪里,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现在看来,怕是大小姐看到夫人的情况,决定自己强大起来了吧。只是,想到昨日二小姐的事,她又感到了迷惑,全然不懂自家小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紫烟面上的风云变幻楚滢翾尽收眼底,她薄唇微抿,凤眸里闪过一道凌冽的暗芒,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讥讽:“昨日之事…很明显,我这锦墨居里怕是进了什么七窍玲珑心的丫头,否则,我以《万艳群芳》为贺礼的事怎么会传到楚瑶依的耳中,我那位亲爱的妹妹又是如何在第一时间里赶来从我手中将它夺了去呢?” 楚滢翾一口气提了两个问题,也没给红玉等人思索的时间,接着道:“如今我们在明处,而那个通风报信的人还隐藏在暗处伺机而动。我现有一计可查出此人,只是姑且需要你们的帮助……” 四个丫鬟闻言,皆以膝跪地“全凭小姐差遣”! 一番梳洗之后,楚滢翾头戴面纱,带着红玉、紫烟二人匆匆走出了国公府。没有人注意,一个鬼魅般的影子正缩在墙脚目光紧随那三个匆忙离去的身影。 “呀!”屋内的一声惊呼让那个影子猛然一怔,当意识到声音的方向不是来自自己身后而是屋内时,她低下身子,缓步移至窗下,用手指在窗户纸上戳了个小洞,细细窥探。 “绿意,你个小蹄子怎么毛手毛脚的,大小姐让我们趁她不在的时候把这些碎片处理掉,不然,若是让有心人知道大小姐打碎了圣上御赐的汝窑瓷瓶,到时就是有十个头,也不够砍的。快收拾收拾,我们把碎片拿到外面埋了。” 那个人影看向屋内,果然见地面中间集中了一团碎瓷片,绿意正在将它们打包装好,而蓝香则小心仔细地搜寻着屋内的每一个角落。 “别找了,我们赶紧把它埋了”绿意说着,拉过一旁埋头找碎片的蓝香,就朝着门口走去。那窗下的影子见状,一闪身隐进了屋后。 “就埋在这棵桃树下好了,你看好四周,我来挖土”将手中包的严严实实的物件丢给蓝香,绿意抄起一旁闲置着的铁铲卖力的挖着土,蓝香警惕的看着四周,手中的包裹也越抓越紧。 很快,一个不大不小的土坑就出现在了眼前,蓝烟谨慎地将包裹放进去,又细细的把土填好,二人在上面跺了两脚后,这才长出一口气向小厨房去了。 直到二人走远,那躲在屋后的影子才猫着腰、小心的走到刚才绿意她们埋东西的地方。见四下无人,那阴影蹲下身子,用一旁的工具深一铲、浅一铲的挖着。 “铛”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响起,影子勾起嘴角,加快了手中的度。不一会儿,一个沾满泥土的小布包被挖了出来,就在她打算带着包裹功成身退之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 “真是辛苦了,红玉、紫烟,将此人带回去好生看管。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一个丫鬟偷了东西想要出逃,我倒要看看她是何方神圣”。 第六章 心细得助力 踏着婆娑的树影,慢慢地往屋里走,楚滢翾的内心百感交集,想她素日对丫鬟们也不算严苛,如今却出现了这样的情形,这叫她如何不寒心。只是想到刚刚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那张面孔,一些熟悉的记忆倏地涌进她的脑海。 前世,这个丫鬟帮着唐氏母女不知道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后来却不知为何反目成仇,多次潜入国公府刺杀未果,最后好像是被唐氏施计害死。若是能知道这其中的缘由,说不定可以让这个丫鬟为自己所用。 想到什么,楚滢翾转头吩咐道:“绿意,你去查查刚刚那个丫鬟的底细,我要知道她这么做的原因以及她和二夫人的瓜葛,切记,不要惊动二夫人那里的人”。语毕,女子拢了拢头,带着蓝香缓步走进了屋子。 过了半晌,天已墨染,月上檐眉,霜华浸漫于庭院,听见屋外响起的急促的脚步声,女子原本严肃地表情也有了些微的缓和。不多时,绿意推门进来,附在女子耳边说了一阵便静立在一旁。 女子放下茶盏,拿出绣帕掩了掩嘴角,这才抬看了眼那个面色苍白、已经跪了三四个时辰的丫鬟,厉声道“你叫什么名字?在我屋外翻找又有何目的?是谁派你来的?” “奴婢名唤语凝”仅说了这一句,那个被抓着的丫头便闭口不言,再无一字吐露。 “呵”楚滢翾冷笑出声,随即接过绿意手中的云纹玉佩,素手细细抚过上面的花纹,语气中几乎不带什么感情:“语凝?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真是个好名字。不过看起来你并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不若你先看看这块玉,再决定要不要把你的经历告诉我,有些事你怕是还蒙在鼓里呢。” 说到玉佩,那个跪着的丫鬟陡然抬起了头。熟悉的云纹出现在眼前,语凝问寻的声音也带了一丝颤抖“娘的玉佩…怎么会在大小姐这里?”这是她们家祖传的云纹佩,自己的娘亲曾说,不管穷到什么地步,不管身处何种危难,都一定要保住这块玉。然而,此时此刻,自己却在大小姐这里见到了,其中意味着什么,她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 “绿意,你先扶语凝到一旁坐下,然后把你打听到的事情告诉我们大家”楚滢翾将玉佩放下,起身为语凝倒了杯茶。这一举动无疑让蓝香等人困惑不已,何时一个丫鬟也能劳动小姐亲自奉茶,何况还是个背主的。就连语凝自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本以为自己逃不过一顿责打,可现在…待看到小姐那静若深潭的双眸,她的内心没由来的安定下来。 “奴婢奉大小姐之命暗暗查探,语凝本是江湖艺人出身,后因父亲病重卖身为奴。入府后就一直在锦墨居做三等扫洒丫鬟,家中本还有幼弟和多病的老母…”绿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斜刺里插进来的追问打断了。 “绿意姐姐,你说的‘本有’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我娘和弟弟出事了?”语凝的迫切众人都看在眼里,内心也多多少少有了些猜测。 “她们…死了”绿意心中着实有些不忍,毕竟从她暗查的情况看,语凝这丫头竟然为杀母仇人卖命了这么多年。可是一想到她要害的人是自家小姐,心又不免硬了起来,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递过一方布满血字绣帕,本想说几句讥讽的话,但终究是因为本性温良,仅跺了跺脚便离开了。 “死了!怎么会,她明明答应过…”语凝跌坐在地,双目无神的握着那方血帕,口中一直在呢喃着“死了,她们死了”。 见状,楚滢翾也没什么动作,只静静的等在一旁,她相信,自己会得到满意的答案。仇恨,本就拥有着足以摧毁一切的强大力量。语凝这丫头的经历和前世的自己是多么的像啊,一样的心甘情愿为仇人利用,做她们手中的利刃、脚下的路石… “大小姐,奴婢自知所犯过错万死难辞其咎,不敢奢望小姐原谅。只求小姐给奴婢一点时间,三日之后自当前来领罚。”想到刚才自己看到的内容,语凝的心就像被人紧紧揪住了一样,自己的家人是被二夫人所害,这么多年自己竟然一直都在为仇人卖命,真是可笑啊。从刚才大小姐的反应来看,语凝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怕是都已经暴露,倒不如痛快认了,说不定还能求得机会为家人报仇。 “起来吧,我不会杀你,相反的,你的大仇我也可以帮你报。相信你心中有数,凭一己之力想要对付二夫人根本就是天方夜谭,说不准还会把自己搭进去”楚滢翾伸手扶起重又跪下的丫头,声音空灵却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凛冽。 “大小姐…”语凝的声音里明显带着哭腔,随后对着楚滢翾重重地磕了几个头,“从今日起,语凝的命就是大小姐的,奴婢以后定做小姐手中的一把利刃,若有二心,天诛地灭。” “紫烟,告诉锦墨居中所有人,从今日起,语凝升为我院中的二等丫鬟,你们好好相处”吩咐完,楚滢翾也不理几个丫头,自顾自拂袖出了屋子。 屋外霜华满地,月光似流水般倾泻而下,风拂伊人面,楚滢翾知道今天这场仗自己不仅赢了,而且赢得漂亮。前世自己也是最后才知道语凝那丫头的确切来历,她并非东篱人,而是来自偏远的北寒。那里的人不论男女都崇尚武力,语凝的实力的确是个不可小觑的存在。这次,自己不仅替唐氏卸掉了这样一个有力的臂膀,同时还给她树立了一个敌人,相信她知道后脸上的表情一定十分精彩。 想到还有两日就是梅妃的百花宴,楚滢翾的笑容越明艳,在月光的投射下也多了一份朦胧的色彩,这次她可是为那对母女准备了一出绝佳的好戏,唐姨娘、楚瑶依,到时可要承受的住啊… 第七章 暗夜生毒计 和锦墨居的静谧不同,此时南苑的梦兰轩正不断传出女子恶毒的咒怨,隐约还掺杂着一些瓷器破碎的声音。屋子里,楚瑶依正泄着内心的愤怒,地上早已堆了大面积的碎片,而一旁的美妇人只是冷眼看着,并未说话。 良久,那美妇人起身一把夺过楚瑶依手中的玉碗放下,沉声道:“可泄完了?我告诉过你多少次,要克制!过不了多久,这国公府便是我们母女的天下,你何必非得逞一时的口舌之快?还好这次那个死丫头答应把她的贺礼给你,不然,我看你这次打算怎么办啊!”说着,还略带宠溺的戳了戳楚瑶依的额头,显然是不忍心太过苛责。 “娘,你是没听见她说的话有多难听,话里话外都不想把画给我,女儿我为这可是费了不少口舌呢。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转性了,这和娘你说的根本不一样嘛”。楚瑶依嘟嘴气鼓鼓的坐在那夫人身边,手中的绣帕早已被搅成了麻花。 “瑶依!我强调过多少次了,要叫我姨娘,东边馨语轩里躺着的那位才是你的娘”烛火摇曳,妇人的声音冷冷响起,而美眸之中跳跃的野心却昭示着她对这个称呼的满意。自己不过是比馨语轩里那个女人迟进门了几年,论能力、姿色也都不差,凭什么自己只能作个妾,害的自己的孩子都不能开口叫自己一声娘。 “姨娘,那女儿要怎么办,如果不能除掉楚滢翾这个绊脚石,我就只能活在她的阴影下。现在外面的人都只知道定国公府有个东篱第一才女,而不知我这个二小姐,这样下去,女儿以后可就没什么指望了”。楚瑶依慌了,听自己姨娘的意思,这是不打算争了吗,那她要怎么办,她还想靠着姨娘摆脱庶出的身份呢。 都说知女莫若母,楚瑶依那点小心思哪瞒得过唐氏的双眼,她摸着女儿的长,语气森冷如鬼魅,“你放心,那个小贱人不会再挡着你的路了,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成为国公爷唯一的子嗣”。想到自己在萧梓馨(即主母萧氏)药中动的手脚以及安插在楚滢翾那里的语凝,唐氏的面容愈的扭曲狰狞。自己的女儿不甘心做个庶女,自己又如何甘心只做个小小的姨娘呢,虽然她已经夺到了掌家大权。这不够,远远不够...... “姨,姨娘,你有办法?”楚瑶依下意识的避开了点,不知为何,这个时候的唐姨娘让她从心底感受到了恐惧,但内心的嫉妒因子还是让她问出了自己关心的问题。 “你早些回去睡吧,我安排好之后会让碧罗告诉你。现在你只需记住一点,那就是,没人能阻挡你的路,想要什么就尽力去夺、去争,管它之前是谁的,抢到手就是你的。”也没有为自己的女儿解惑,唐氏仅说了几句无关要紧的话便送满腹疑惑的楚瑶依出了院子。此时此刻,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今日说的这几句话,在不久的将来会成为破坏她们母女关系的利器...... 见状,楚瑶依也没再追问下去,自家姨娘的性子她还是知道的,若是她不想说,你是没有办法让她开口的。想到不用自己费心就可以处理掉那个一直堵着自己的那个小贱人,她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随即带着雪兰回了自己的院子——锦蝶居。 望着女儿的身影越走越远,唐氏禁不住摇了摇头,瑶依的定性还是差了点,这对自己来说绝不是个好现象。又想到那日在陶然居楚滢翾的种种表现,她紧了紧双拳,有些事也该着手安排了,这次百花宴势必要让瑶依在梅妃跟前出足风头。 转头回到屋子,唐氏唤来碧罗,匆匆写了封信交到她手中,满脸严肃地道:“明日一早,你便将此信送去唐府,尽量不要让人现。切记,一定要亲手交到我大哥手上,若是大哥有什么吩咐,你回来之后,务必一字不落的告诉我。” 碧罗也不多问,只接过唐姨娘手里的信件,见没有什么其他吩咐,遂将信件收于袖中,转身欲走。 本以为明日去送封信就没自己什么事了,不曾想刚要出门,身后就飘来唐姨娘幽幽的声音,“你先等等...”碧罗闻声撤回了踏出门的那只脚,走到屏风前,垂眸待命。 “去把语凝那丫头找来,我有事要她做”。 “二夫人,这个时候找语凝,会不会惊动大小姐那里,奴婢感觉大小姐最近好像变了很多”碧罗小心翼翼的观察唐氏的面色,见没有什么异样,还想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只听“啪”一声,唐氏手中的笔已被她重重拍在了桌上。 “什么时候本夫人的事要你这个丫鬟来操心了,是不是觉得大小姐更受宠,想要另择高枝啊?”唐氏的声音骤然变冷,斜眼看着已经跪在地上抖若筛糠、连连告罪的碧罗,心中冷笑,不过是一个粗鄙丫鬟,也敢对她指手画脚,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不多时,心底划过什么,唐氏的语气又软了下来,“碧罗,我知道你待我一片真心,你说得对,我太心急了,你别放在心上。”说着,还亲昵的拉她过来,拔下头上戴的墨绿玉簪放到她手中,“拿去换点胭脂水粉,女孩子家可得多多注意打扮”。 见碧罗的情绪已经缓和,唐氏心底暗讽,丫鬟就是丫鬟,稍微给点好处她就会对你感恩戴德。瞧瞧,这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收买方式多么管用,很轻易的就抹杀了一个人的同情心。 “谢谢二夫人,奴婢明天就找机会把语凝约过来,决不会让大小姐那里的人现端倪”。碧罗复又跪下,对着唐氏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便走了出去。 昏暗的房间里,只剩唐氏一个人坐在桌旁,细长的手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这次,自己连大哥那里的势力都动用了,双管齐下,就不信楚滢翾那个小贱人能翻出她的五指山。 第八章 花宴风波起 唐姨娘能够在定国公府横行多年,并在萧氏病后一举夺过掌家大权,培植亲信,其心思城府的确不容小觑。这几天,楚滢翾通过语凝,对唐氏此次的恶毒计划也有了个基本的了解,看来,唐氏对自己已经到了欲除之而后快的地步了,这危机意识倒是比前世高了很多。 “大小姐,夫人考虑到你是第一次进宫,怕是礼数方面会有所欠缺,所以特让老奴过来陪同前往”门被推开,进来的正是萧氏身边的得力助手——李嬷嬷。 楚滢翾心中一暖,这是自己的娘亲啊,即便是在病中仍然挂心着自己,再看看唐姨娘和楚瑶依,同样是定国公府的人,甚至有个还是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妹妹,但他们却只知道争名夺利,玩些见不得的人的阴谋诡计。这几天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因着语凝的关系,楚滢翾多多少少知道了些她们母女二人暗地进行的那些阴毒勾当。 “嬷嬷,娘亲的顾虑我明白的,但这次进宫,梅妃娘娘只邀了各家小姐,我这一去若是带上你,娘亲和弟弟在府中便无人留心,这样一来,我怕二夫人那里会有什么动作。”楚滢翾沉思了半晌,还是决定把李嬷嬷留在府中,毕竟她刚刚重生,身边并没有多少可以真正信任的人,此刻若是让李嬷嬷和自己一起入宫绝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何况,她不能保证唐氏只对自己一个人下手,语凝探听来的消息也只是凤毛麟角,根本无法拼凑出她们的全部意图。 李嬷嬷缓缓的抬起头,将目光移到了楚滢翾身上,此时楚滢翾神色淡然,凤眸微敛,周身萦绕着一股清冷、高贵的气质。明明是平淡商量式的语气,可在旁人听来却似乎带掺杂了一种难以忽视的霸气与威严。 这真的是她记忆中的大小姐吗?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她怎么会对二夫人有这么大的戒心?李嬷嬷心中的疑惑久久不散,但还是恭敬地应了声,便回去向萧氏复命。 “红玉、蓝香,这次你们就不用陪我进宫了,好好看着院子,同时也要留意大少爷那里,我不希望我回来之后听到什么意外的消息。都过来梳妆吧,可别让二夫人久等了”楚滢翾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最后句话,久等?若不是宫宴,自己真是巴不得让她一直等下去。 把玩着腰间的璎珞,楚滢翾的凤眸不着痕迹的划过一道暗芒,在自己的羽翼未丰满之前,她还不方便和唐氏公开撕破脸面,只能暗暗防范些。“我之前和你们说的可都明白了?今天可是会有一场绝顶的好戏在等着咱们呢。” “奴婢等明白,大小姐放心入宫就是”语凝去一旁取过那株血玉珊瑚,用金丝楠木盒装了端在手里,紫烟和绿意二人也分别作了些打扮,便跟着楚滢翾出了锦墨居,绕过几段回廊,一行人便到了大厅。 “呦,姐姐可算是知道出来了,祖母、爹爹和姨娘可是等了你好久呢”刚踏进院门,一道尖刻的女声就传到楚滢翾的耳朵。不用抬头,她都知道这声音的主人,可不就是她那活泼乖巧、伶牙俐齿的好妹妹么,她那怨毒的视线还真是难以忽视啊。真不明白,前世的自己怎么会被这种货色迷了眼,竟将那么多人的性命断送在她的手上。 “滢翾拜见祖母、爹爹”楚滢翾倾身一拜,礼数尽到,“因着前两日风寒,故而今日起的有些迟了。又想着是入宫赴宴,不能失了身份礼数,所以准备的时候耽搁了点时间,让祖母、爹爹和二夫人久等,是滢翾的不对。”这一番话说的不卑不亢,既表示了自己的歉意,也交代了自己迟到的原因,最主要的,也表现出楚瑶依的刻薄、无礼。毕竟长者还未说话,你楚瑶依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评头论足。 “起来吧,翾儿。这儿没有人怪你,你妹妹只是来得早有些急了,她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果然,定国公的脸上已经有了些许愠色,连带着看唐氏的目光也有了丝丝不满。 “爹爹,明明就是...额!”唐氏虽适时的阻断了自己女儿的争辩,但那一声尖叫她还是未能制止。楚滢翾静立在一旁,冷眼旁观这出母女互掐的戏码,看来在这三天里,自己这个妹妹在唐姨娘的教导下也并没有什么长进,还是火爆脾气一点就着。 手臂上的痛楚和唐氏眼中的警告终于让楚瑶依清醒了过来,她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走到楚滢翾身边,“姐姐,我只是怕去迟会冲撞了梅妃娘娘,刚才的话是妹妹考虑不周,还望姐姐莫怪。” “好了!翾丫头、依丫头,你们都别闹了”,老太君在上看了一阵,心中对唐氏也生出了一些不满,碍着有小辈在场不好作,她也只好转移话题,“你二人今日入宫是代表我定国公府的脸面,在礼数方面一定要周到,不能让他人贱看了去,说我定国公府都是些粗野武夫。” “是,祖母”楚滢翾应了一声,随后拉着楚瑶依告退,不再理会唐氏眼底的阴冷,携一众丫鬟缓步出了远门,登上了国公府的马车...... 梅妃的百花宴设在南宫的清漪园,楚滢翾她们到时,园子里已经聚集了好些世家小姐,个个花枝招展、好不艳丽。楚滢翾环顾了一周,京都万千女子,前世倾心待她的也只有四大家族之一苏家的大小姐苏梅雪。远远瞥见湖边柳树下站着的那抹熟悉的身影,她欣喜的迎上去握着女子的手,满含关切,“雪儿,你今日怎么也来了?身子可好些了?” 那女子闻言转身,轻轻咳了声:“让姐姐费心真是罪过,只是咳嗽些,老毛病了”。说话间,她拉过楚滢翾的手,二人欣赏湖中美景、含笑谈论着近日京都里生的新鲜事,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为他人眼里的风景...... “梅妃娘娘到”远远地传来太监沙哑尖细的嗓音,众小姐闻声皆颔跪拜,恭祝之辞不绝于耳。楚滢翾微微抬头扫了眼梅妃:一身桃色宫装,上绣点点红梅,非但不显艳俗,反而衬得她唇红齿白,眉眼含笑,自有一番道不尽的风流韵致。头挽飞星逐月髻,眉蹙春山,眼颦秋水,面薄腰纤,袅袅婷婷,娇媚无骨入艳三分,的的确确是个丽人。 “今儿个只是娱乐,大家不用拘礼”梅妃怡怡然靠在早已备好的扶手椅上,轻笑着招呼大家起身,真真是貌煞沉鱼美化身,举手投足间无限风情。 “娘娘,这《万艳群芳图》是臣女的一点心意,还请梅妃娘娘品鉴!”楚瑶依从雪兰手中接过画卷,双手呈了上去,眉眼间是难以掩饰的得意,她有信心,就凭这幅画,自己一定能够成为此次花宴上的焦点。 “哦?素闻定国公府大小姐才名,二小姐的才艺倒是无缘得见。书兰,将画卷展开给大家看看”梅妃也是有意想看看楚瑶依的实力,便给身后的书兰使了个眼色。 画卷在书兰的手中缓缓展开,围在前方的几家小姐都不约而同的出了惊叹声,这是怎样一副佳作啊:宣纸上,花有千姿万态,气象万千,它如人的状貌,百个人有百个样。细看仿佛置身其中,香气扑鼻。 “定国公果然教女有方,两个女儿不仅人长得水灵,就连才情都是世所罕见,快呈上来,本宫要细细观摩”梅妃此刻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从椅子上下来走到众小姐间,捧着画作、神色激动。 楚瑶依悄悄退出人群,对着楚滢翾露出一个极为挑衅的笑容,似乎在说,这次,你东篱第一才女的称号怕是不保了。 对此,楚滢翾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拉着苏梅雪避开人群,站到了相对空旷的地方,何必要逞这一时意气呢,这里可是有现成的人会收拾她。希望再过一会儿,自己的这位妹妹还能够有这般心气来挑衅自己。果然,事情的展不出所料... “大胆楚瑶依,还不给本宫跪下!” 第九章 怒责白兔妹 梅妃一声厉喝,惊得周围的小姐们都四散开去,徒留楚瑶依一人还呆呆地站在一边,毫无动作。 平素梅妃给人的印象都是温婉贤淑的,鲜少得见有这般震怒的时候,见梅妃执画的手已经青筋毕现,众人都暗自思忖,莫不是那画中暗藏玄机。 “这是聋了吗,本宫叫你跪下,你没听见吗?”梅妃猛地将手中的茶盏掷向楚瑶依,一时茶水四溅,清漪园里又是一番紧张不安。 楚瑶依避开了滚烫的水珠,径直走到园子中央跪了下去,一脸不服的道:“不知臣女哪里得罪了娘娘,竟惹得娘娘这么大的火气”。 “呵,这么说,你是觉得本宫,错怪你了?还是认为本宫处置不了你一个小小的国公府庶女?”梅妃似是被楚瑶依气笑了,冷哼一声,柳眉倒竖,目光如剑般凌厉。可以想象,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楚瑶依怕是已经被凌迟的体无完肤了。 此时此刻,整个清漪园都被梅妃的怒气笼罩着。然而,除了楚滢翾,并没有人知道满园的怒气因何而起。就连楚瑶依本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那幅画自己明明看过,绝对是上乘之作,怎么梅妃看过之后竟这么大的怒火? “臣…臣女不敢,还请娘娘息怒”毕竟是第一次进宫,上位者的威压还是让楚瑶依的内心感到无比忐忑,在困惑的同时也在极力思索着脱困的途径。 重重的将画卷摔在地上,梅妃居高临下地站在楚瑶依面前,一字一句充斥着蓬勃的怒气,“说,你这是什么意思,画成这样,你是故意想要讽刺本宫吗!” “画?梅妃娘娘,这画是臣女耗时一月所作,内容都是臣女外出观察,细致绘成,绝无讽刺冒犯之意啊”楚瑶依跪在地上忙不迭的磕头,只一个劲的说自己在画上下了多少多少功夫,却并未注意到梅妃越来越黑的脸色。 梅妃能在宫中屹立多年而不倒,凭的绝不仅仅是那一张美艳的皮囊,要说在宫中存活下来的女子,哪个不是九曲回转、玲珑心思。有那么一瞬,她也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了楚瑶依,毕竟怎么说她也是定国公的女儿,若无意外,还是不要得罪了才好。 微微平复了下心中的愤懑,转念又想起宫中的唐容华是楚瑶依的亲姨娘,自己与她一直不对付,这其中指不定也有她的手笔。若不严惩,以后传了出去,难免会有人借这画中的寓意来造谣生事。无论如何,自己都不容许这样的事情生。 见梅妃的神色已经趋于平静,楚滢翾暗自勾唇,刚才楚瑶依的哭诉毫无疑问是把她自己陷入了更难堪的境地,以梅妃的七窍玲珑心,她应该已经是联系到了什么。看来,自己的这个妹妹要作茧自缚了… “本宫今日邀各家小姐前来游园谈心,她们的礼物虽不及你的精致,但也甚得本宫的心思。而你,定国公府二小姐,所画的百花之中,其它的都及其艳丽,偏这春梅却是花残叶败!本宫确是不知,这初春时节,梅花竟已萧条至斯!你还敢说自己不是故意?”梅妃的声音陡然提高,楚瑶依一个激灵,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只是美目含泪,惹人怜爱的白兔样儿。 经梅妃这么一说,众家小姐才慢慢集中过去看向地上展开着的画卷,入目之处,果见几枝残梅坠于枝头,道不尽得凄凉、萧索。而其它的花卉尤其是正中央的牡丹却画的无比华贵,愈衬得那梅花枯败无光。 众人心中都默默为楚瑶依捏了把汗,梅妃和先皇后不睦的消息在京都早就不是个秘密。自三年前先皇后病逝,宫中便是梅妃一人独大,但皇帝却迟迟没有立她为后的心思。现在看到这样一幅饱含深意的画作,梅妃若是不生气那才是真奇怪了。 “楚瑶依,本宫念你年幼,此次不做严惩。今日宴毕,你就不用回去了,为本宫抄几卷佛经,权当赎罪,国公府那里本宫自会派人告知”瞧见那楚楚可怜的小白兔样,梅妃心中更是嫌恶,抬脚绕开楚瑶依,随即向什么都没生过似的,笑着招呼大家。 这样一来,那群名门闺秀又懵了,梅妃这是雷声大雨点小么,刚刚那么大的怒火,怎么只罚楚瑶依抄几卷佛经便把这事揭过了。只有楚滢翾诡谲的笑了笑,心中暗道梅妃是只老狐狸,若是当面责罚,轻重之间必会惹人非议。而留在宫中便不同了,当宴席散去,今日的事很快就会被人遗忘。再者说,梅妃只是留她抄几卷经书,即便楚瑶依到时在宫中受了什么折磨,外人问起也只会道梅妃宽和大度,而不会有人疑心她在其中做了手脚。 正想着,头顶响起梅妃娘娘温和的声音,“你便是那个东篱第一才女,定国公府大小姐楚滢翾?” “是的,臣女见过梅妃娘娘。”对于梅妃此问的意图,楚滢翾心中已经有了些猜测,不出意外怕是和贺礼一事有关,前世这个梅妃也是个贪心的主,连带着她的儿子也是野心勃勃,对东篱的皇位虎视眈眈。 “有一阵子没见,大小姐真是出落得愈俏丽了,本宫听说你这次准备了一株血玉珊瑚,不知是否有缘得见呢。”梅妃拍了拍楚滢翾的手,心中万分急迫。早就听闻定国公府藏有一块能够美容养颜的稀世血玉,当她探听到楚家大小姐的贺礼便是那血玉珊瑚时,便已打定主意要在众人面前炫耀一番。 楚滢翾微微侧了侧身,将语凝怀中抱着的盒子交到梅妃手中,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角落里的楚瑶依投去挑衅的一瞥,这戏才唱了一半,主角哪里能中途退场呢,接下来的戏若是缺了这个妹妹还真是不太唱的下去。 “这...这就是那稀世血玉雕琢而成的珊瑚,真真是件珍品”梅妃一手托着盒子,一手细细的勾勒着珊瑚的纹理,眉目间难言欢喜之意。只是,聚在一起谈笑的众人并没有注意到人群之外那一双怨毒的眼睛...... 第九章 庶妹再生事 楚滢翾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但她并没有出言提醒站在自己对面的梅妃。笑话,既然有人硬要找死,自己又何必要拦着,以致落人口舌呢?更何况,唐姨娘费尽心机挖好的坑,总是要有人去填的,这个机会让给她自己的女儿,就当是回报她心怀不轨在先好了。 微微向一边避了避,楚滢翾不动声色的站到凉亭边,冷眼看着欢声谈笑的众人,一些熟悉的画面也逐渐浮现在她眼前:熊熊燃烧的火焰、狰狞扭曲的笑容、哀泣绝望的面孔......一切的一切都像放映机般在脑中闪过,心中的恨意也在那一刻倾泻而出。 “啊!你干什么!”身后的几声惊呼将楚滢翾从前世的深渊中拉了出来,她收敛了心中的恨,急急转头。就见楚瑶依已经挣脱了雪兰的拉扯,正一脸凶狠的拨开周围的小姐向这边猛冲过来。 目光落在脚下的碎石小径上,楚滢翾在心中暗暗估算着冲击范围,眸内闪过一道异样的华彩。就在楚瑶依冲过来的那一瞬,她口中高呼“娘娘小心”,身子已经扑向梅妃。在带着梅妃避开冲撞的同时,她们也好巧不巧地撞落了那株珍贵的血玉珊瑚。而楚瑶依本人却应没有控制好力道,一头栽进了初春的湖水之中。 “呜...救,救命,娘娘救我”楚瑶依心中十分不甘,明明自己是想要将楚滢翾那个小贱人推下水,怎么结果会变成这样,自己可丝毫没有打算对梅妃不利啊。 此时的梅妃,一张俏脸黑的快要滴出墨来,这二小姐究竟是吃了熊心,还是尝了豹子胆了,竟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自己的宴席上搞鬼。先是一幅居心叵测的《万艳群芳图》,现在又毁了她钟爱的血玉珊瑚,简直是不把她这个娘娘放在眼里。 那些被救命声惊到赶来搭救的宫廷侍卫见主子没有话,便也都安安静静的立在一旁,任凭楚瑶依在寒水中扑腾、挣扎。 “今儿个这清漪园好生热闹,姐姐邀人赏花怎么也不叫着妹妹一起啊,人多了,岂不是更加欢乐?”远远瞧见一华服女子在丫鬟的簇拥下,分花拂柳款款而来,人未到,声已至。这冷不丁一句,让楚瑶依本来快要停下的动作又变的剧烈起来,口中的呼救也是一声高过一声。 “这里是怎么了?”待看清在水中扑腾的是何许人时,唐容华抬眼怒斥“你们都是死人吗,有人落水也不知去救。今日来的都是贵家小姐,若是有谁出了什么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被这般疾言厉色的斥责,那些侍卫也没有多说什么,几人合力,用枝条将几近脱力的楚瑶依拉上了岸。此时的楚瑶依哪里还有之前的娇俏可人,现在的她衣衫尽湿、钗环散乱,单薄的春衫勾勒出若隐若浮的曲线,整个人跪坐在地,颤抖不止。 “铃兰,还不快将楚二小姐带回柔福宫换身干爽的衣服,喝杯姜茶压压惊,随后安排人将二小姐送回国公府。”唐容华一面安排着身边的人做事,一面将楚瑶依从地上拉了起来。一副颐指气使的主人样,全然不顾一旁站着的梅妃。 梅妃见状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但良好的修养还是让她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对唐容华这种反客为主的行为,她也并未表现出明显的好恶,但心中却已笃定,楚瑶依今天这般行为必是受了唐容华的指使,要不就是她二人串通好,想让自己在这些名门闺秀间丢尽脸面。 “容华妹妹,今日怎么这般有雅致出来走走,你身子骨弱,可千万得好好休养。平日里少劳心劳力,关键时候才能尽心尽力的侍奉圣上啊。”梅妃的一番话直呛得唐容华禁了声,脸色也不复之前好看。 “姐姐说的是呢,不过前两日皇上叮嘱妾身,没事也要多出来走走,这样对自己也有好处。刚刚见姐姐这里的护卫懒怠,一时出言斥责,姐姐不会怪罪吧?”那唐容华闻言也不恼,只偏过头,一双剪水秋眸顾盼生辉。 梅妃瞧她这般举动,心知她这是在暗讽自己刚才置楚瑶依于不顾的举动,便也笑道:“怎会,本宫只是一时被惊到,这才没有及时让他们救人罢了。只是那楚家二小姐今天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坏大家的兴致,前些时候还打碎了那血玉珊瑚,妹妹刚才就那么让人走了,这要本宫如何给今天到场的各位小姐一个交代啊?” 唐容华似才看见地上的碎片般,微愣了一阵说,“那珊瑚不过是件死物,碎了便罢。姐姐现在正得圣宠,想要什么的不到呢?至于依儿那丫头,可能是初次进宫,心里紧张,这才冒犯了姐姐。不若看在妹妹的面子上,就饶她这一次吧。” 楚滢翾静静站在一边,冷眼旁观这宫中女人勾心斗角的戏码,心里也不由的叹了口气。表面上看,楚瑶依似乎是在唐容华的帮助下免去了责罚,但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对方手中的棋子呢。且看,这唐容华不正借她的事,处处挖苦打击梅妃么,这女人之间的争斗还真是无处不在。 “罢了,人都已经走了,多说也无益。大家不如就给本宫一分薄面,今日花宴上生的事实属意外,还请各位不要计较。以后若再有宴会,希望众家小姐还能赏光。”说着,梅妃微微欠了欠身,给众人陪了个不是。 “娘娘这真是折杀我们了,既如此,臣女等告退”梅妃的话中逐客意味已经很明显了,几家小姐自不愿再留,都纷纷告辞离去。楚滢翾安排好苏梅雪之后,便也携着自己的几个丫鬟向宫门外走去。 “大小姐,今日的事难道就这么算了,真是太便宜二小姐了”绿意心中不忿,一边走一边碎碎念,心中着实觉得那唐容华来得太不是时候,正好让二小姐逃脱了梅妃的责罚。 “绿意!宫中不得随意妄论。”楚滢翾低喝一声,快步走了开去。在清漪园的人都走尽之时,假山后却突然绕出两个人来,缓缓踱步到那一地碎片之前...... 第十章 归途险惊魂 为的那个男子一袭宽大轻逸的玄色衣袍,长如墨,却不知为何掺杂着些许银白。也未束冠,任其在风中肆意张扬。凤眸冰冷,波澜不惊,恍若沉淀千年的古玉,微微敞开的衣襟露出坚实的胸膛,整个人显得迷离而高贵。 突然,他俯下身去捡起一块碎片,目光中透着一股了然,对身后站着的劲装男子道:“墨巽,依你看,这楚家大小姐如何?” 那个被唤作墨巽的男子闻言,拱手一脸戏谑:“那大小姐生的倾国倾城,在京都也极富才名,又是定国公最疼爱的女儿。啧啧,和殿下倒真是相配”。 “最近墨部的训练任务是太轻了吗,巽你竟也开起我的玩笑来了?” 墨巽也不请罪,仍旧笑嘻嘻的没个正行。自家主子的脾气他是知道的,若是真的生气,自己怕是早没命在了。 “主子,听说醉音阁前两天新推了位琴姬,才貌都是上乘,不若…”墨巽的话还没说完,只觉自己已经双足离地。再看时,已是被自家主子柃着上了宫檐,正风中凌乱之际,耳边幽幽的飘过一句“那还不快走”。 见自家主子只剩一个飘逸潇洒的背影,墨巽定了定心神,提气欲追。转头的一瞬,他敏锐的捕捉到角落里的一个阴影,心下了然。看来用不了多久,宫中关于太子风流的言论就又会散播开来。 只不过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是黄雀犹未可知。要说论腹黑,又有谁能比得上他的主子呢。明明是文韬武略,才华赋比仙,却偏偏给自己整了个风流天下、轻佻无礼的名号,甚至连皇帝提起这个儿子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墨巽甩了甩头,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便追了上去…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山路上,却不知为何出现了一群来路不明的黑衣人。个个功夫了得,目标直指定国公府的马车。 彼时,楚滢翾等人丝毫没察觉到危险的逼近,只在车中谈笑,说着些此行宫中的趣闻…… “这马车怎么一直在左右颠簸,林伯…啊!”绿意掀开车帘,刚想斥责两句,却匆匆弃了帘子,缩进了车里。一张精致的小脸,也吓得失了血色。 楚滢翾见绿意如此,心中暗道不妙。绿意这丫头向来胆大心细,轻易不漏怯,刚才必定是看到什么了。心想着,她伸手微微撩开窗帘,瞳孔陡然放大,对绿意的反应也有了七八分肯定。 马车外,鲜血淋漓,尸遍地,定国公府的护卫正和一群黑衣蒙面人打斗。本来驾车的林伯也早被砍作两节,尸身不知落在何方。 眼看着马车就要冲出山崖,楚滢翾当机立断,一把扯下门帘,急说道:“快跳车”。语毕,一个纵身就跃了下去,就地滚了圈,躲开了疾驰的马蹄。语凝几个见状也不含糊,也都跟着跳下了马车。 “两位姐姐,带着小姐快走,这里有奴婢挡着”语凝见此情景,心中思量,这怕又是二夫人的手段。此番若是能护得大小姐周全,即便最后自己不能逃脱,那也算是全了自己的一份心意。 当下抽出自己的腰带,抖了抖,竟是条长约三尺的软鞭。一把推开楚滢翾等人,她硬生生用软鞭隔开了飞箭的进攻。紫烟和绿意见状,借机拉着自家小姐向官道上靠拢。 “想走?先问过我手中的剑!”那领头的黑衣人见飞矢被阻,也顾不得旁的,待斩杀了国公府最后一个护卫后,便冲着楚滢翾杀了过来。 “大小姐!”语凝一声惊呼,本想过去救人,奈何自己也被流箭包围,自顾不暇。 眼看那剑尖就要刺入心肺,楚滢翾心里没由来的生出一股悲凉:老天,你既让我重生,却又如何这般急迫的让人取我性命?血海深仇未报,这样死了,叫她怎么能心甘? 千钧一之际,只觉一道凌厉的掌风自耳后袭来,睁眼看时,刚才那黑衣人已经飞出去好远。 “墨巽,救人!”楚滢翾正自顾自思索,身旁陡然响起一道冰冷的话语,她猛一抬头,只见那个被唤作墨巽的男子执剑飞出,落至语凝身边,二人联手,片刻便解决了那些前来偷袭的黑衣人。 “大小姐,你没受伤吧,都是奴婢学艺不精,害的大小姐受惊了。”见自家小姐呆愣不语,语凝急忙收了软鞭,上前查看楚滢翾的情况,其他两个丫鬟也拥了上去,一时倒是冷落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楚滢翾缓过神来,行至墨巽身边,深深一礼道,“多谢二位公子出手搭救,不知可否告知明姓,他日定让家父登门道谢”。 “楚小姐不必多礼,我们也只是顺路,因着看不过眼,出手相救罢了”。 楚滢翾这才看清方才出手救自己的人,一张银面遮住了大半边面容,但尽管如此,那通身的贵气仍难以忽视。心下了然,此人的身份必定尊贵,既人家不愿透露身份,自己也就不便强求了。 “巽,去安排辆马车,护送楚大小姐回府,顺道把山道遇险一事告知定国公知道。”安排好后,那银面公子也不多话,仅回头看了一眼,便飞身离去。 望向银面公子消失的方向,楚滢翾莫名的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她确定自己与那公子素不相识,但那份熟悉究竟从何而来呢?不知为何,楚滢翾很想去探寻…… “大小姐,马车已经找来,可以回府了”,不多时,墨巽领着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来引众人上车。楚滢翾也不扭捏,向墨巽告了声谢,带着三个丫鬟登上了马车…… 本以为是辆极普通的马车,不过是外表华丽些,进去了之后才现,竟是内有乾坤。车内的小几上,一应钗环饰俱全,边上还有几套女子外衫。楚滢翾震惊之余也有了些微感动,刚才太过紧张,以致忽略了自己的衣着。现再看,早已钗环散乱,外衫上也沾了些草露湿泥。 招呼着几个丫鬟换了外衫,重又梳妆了一番。紫烟将马车内的东西收拾干净,那些女儿家贴身的香囊、绣帕之类都细细收好放在一处。 “楚大小姐,定国公府到了”。墨巽的声音自帘外响起,语凝掀起车帘,紫烟、绿意二人一左一右扶着自家小姐下了马车。 “有劳墨公子,不知是否方便,请公子入府中小坐片刻?”楚滢翾欠了欠身,再一次出了邀请。 “大小姐客气,我和我们家公子还有事要办,今日就不叨扰了。以后若是有缘,相信还会再见。”说着,也不管马车,施展轻功,寻自家主子去了。 “小姐,这两位公子好生奇怪,救了人竟就这样走了,连留下坐坐都不肯。”绿意显然是已经恢复了过来,又开始了她的八卦本性。 “他们的却是有事要办,我们回去吧,刚刚那位墨公子说的也对,有缘自会相见。”因着心中有事,楚滢翾只随意应对一句,便抬脚回了院子。 第十一章 再见萧表哥 回到房中还未坐定,定国公那里便派了贴身护卫李弘来请。楚滢翾心中一惊,爹爹为何无故找自己,竟还遣了心腹过来。心中虽是疑惑,却也仍带着丫鬟到院中回了话:“李护卫请转告父亲,滢翾稍后就到”。 李弘听了也不说别的,颔行了个礼便自去回话。 进屋稍作梳妆,楚滢翾仅带着语凝去了定国公的院子,李弘早已在一旁候着了,见到来人,忙上前低声交代:“国公爷今儿个心情不好,刚刚守门的人进去不知通报了什么,!了好大一顿脾气,还请大小姐好好劝劝”。 见李弘如此说,楚滢翾心中也有了底,怕是爹爹已经知道了自己遇袭的事情。微微笑了笑道:“李护卫放心,我知道的”。说着,伸手推开门,缓步走了进去。 “女儿拜见爹爹”。定国公回过神,认清来人后,忙将女儿拉至身边,细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爹听说,你回来的路上被人袭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内心的不安得以平息,定国公也开始进入正题,向女儿问起了遇袭的经过。 “嗯…”楚滢翾略做沉吟道,“因着妹妹被容华娘娘唤去,所以宴会结束之后,女儿就带着丫鬟先一步回府。在经过那条山道时,只感觉马车摇晃剧烈,这才注意到我们已经被人围攻,林伯早已被砍杀,我国公府的护卫也所剩无几。幸而后来遇到两位公子,有他们出手搭救,这才得以平安归来…” 说着,语气中已有悲戚之意,虽说前世自己也见过这些血腥的场面,但远不如这次身临其境来的震撼。她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尽量平静的将事情的经过讲述出来。 定国公心中大惊,刚见自己的女儿毫无伤,只当是小小山贼。不想,这其中竟另有隐情,能将府中护卫杀去大半,这等身手,在京都城中可不多见啊。 一时寂静无言,房内只有定国公手指敲打台面的声音。过了许久,他起身走到门口,叫来李弘交代了几句,随后又调头嘱咐说:“翾儿,这件事还是先不要告诉你娘,她仍在病中,知道了反倒劳心。” “女儿知道的,爹爹”正说着,李弘领着一身穿黑衣劲装的男子进来,自己先退了出去。 “末将参见国公,见过大小姐”来人单膝跪地,执手行礼。 楚滢翾一脸错愕,这人很明显是自己爹爹的军士,那身行伍之气不是轻易掩盖的了的。只是不知,爹爹突然间找这么个人过来,是想要做什么。 定国公将自己女儿的变化看在眼里,也不拖沓,对二人解释说:“翾儿,此人是我营中的右将军沈云鸿。为父想让他教你习武,以作防身之术。就是不知翾儿你意下如何?” “女儿谢过爹爹!”楚滢翾离座拜谢,内心的感动难以言表。 “如此就要烦请沈将军费心了”定国公又认真交代一番,这才让两人离开。看着渐渐走远的女儿,想到自己刚才听到的事情,心中若有所思:据他所知,当前后宫中仅有一位容华,那便是唐姨娘的姐姐。这一次,究竟是有人暗中使计,还是单单就是一次意外…… 再说这边头楚滢翾刚回到锦墨居,就被几个丫鬟扑过来抱住。 “大小姐,你总算回来了” “呜呜,绿意好担心” “大小姐,听说你回来的时候遇袭,可受伤了” 一时间,楚滢翾耳边都是关切的声音,虽是聒噪了点,但她也没有开口斥责,只静静的站在那里,任凭丫鬟们的泪水抹了自己一身。 随后赶来的沈云鸿见此情景,心中对定国公家这位大小姐也多了几分赏识。若是一般人家的小姐,岂能容许几个丫鬟这般放肆。果然是将门之后,气质风度不比常人。 “好啦,小姐我这不是平安无事的回来了么。来来,我和你们介绍个人”说着,抽身将众人引至沈云鸿跟前,一一见了礼,又将自己的意思和几位说了个清楚。大概就是以后大家一起跟着沈云鸿习武、钻研兵法、谋略等,以防之后出门再遇不测。 “不知沈将军以为,滢翾此举有何不妥之处?”自己刚刚打乱了爹爹在书房中的安排,不知沈云鸿那里会不会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遂在交代完几个丫头后,也征询了他的意见。 而此时的沈云鸿仍为之前的布置震惊着,一个闺阁小姐,竟能做出如此长远的考虑,将来定非池中物也。 “大小姐有令,末将自当遵从。若边关无事,末将定日日前来,与各位倾囊相授”,收起之前的丝丝轻慢,沈云鸿恭敬的跪地说道。 “沈将军快快请起。如今你已是我等的师傅,岂有让你对徒儿行礼的道理”,众丫鬟侧身避开这一礼,楚滢翾也上前一步扶起沈云鸿,“以后快别这样了”。 “是”毕竟是行走军中的将领,沈云鸿也不拖泥带水,大小姐既这般说,那自己听命便是。 当下,众人聚在一起,欢欢喜喜的讨论接下来的习武事宜…… 正闹着,突然有嬷嬷进来通报,说是萧府来人了,要请大小姐过去说话。楚滢翾遂离了众人,跟着来请的嬷嬷到了前院。 只见 “是”毕竟是行走军中的将领,沈云鸿也不拖泥带水,大小姐既这般说,那自己听命便是。 当下,众人聚在一起,欢欢喜喜的讨论接下来的习武事宜…… 正闹着,突然有嬷嬷进来通报,说是萧府来人了,要请大小姐过去说话。楚滢翾遂离了众人,跟着来请的嬷嬷到了前院。 只见那人生的俊美绝伦,脸却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俊美异常。一头乌黑茂密的头,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却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此刻,那男子不知说了些什么,竟逗得以严肃著称的定国公哈哈大笑,楚滢翾远远看着,心中暗道:这怕就是外祖母一直赞不绝口的表哥——萧煜痕了。 “翾儿,快来见过你表哥”,定国公伸手招呼着慢慢走近的女儿,眼里满是笑意。 第十二章 兄妹共谋划 待楚滢翾和和众人见了礼,定国公便推说有事在身,留下二人在院中,带着李弘径自离去。 转过门廊,定国公原本带着笑意的脸顿时变得冷凝,萧煜痕此行的目的正是为了袭击一事,而且话里话外都有怀疑唐氏之意,看来这次的事件,着实不简单…… “表妹,刚刚有人到萧府送信,说是你在回来的路上遭人袭击,祖母不放心,故命我过来看看”,萧煜痕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几年不见,这个表妹出落的越动人,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些陌生,似乎感觉翾表妹和以前有些不同了,隐约有股浑然天成的霸气萦绕周身。 “表哥怎的这般看着我,翾儿这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了吗?难不成表哥以为,我是冒牌的么?”说着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脸,目光狡黠的对着男子眨眨眼,“看,皮子是真的”。 萧煜痕见状,嘴角微不可见的抽了抽,顿时确定了自己刚才绝对是错觉。这个表妹还是一如既往的,嗯,怎么说呢,活泼、可爱。 “对了,翾表妹”忽的,萧煜痕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的神态,语气森冷的问道,“我去过你遇袭的地方,那群人的目标明显是针对你,这是不是你们府中那位唐姨娘的手笔?” “呵,要说现在最想要我死的,除了她唐氏母女,也没有第三个人了。只不过,想来那些人应该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何况他们已经被全部诛杀,即便让爹爹去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楚滢翾语气淡然,从中完全听不出什么情绪,明明遇险的人是她,可她却似乎在说着别人的故事,情绪毫无波澜。 “难道就这么算了?这次是偷袭,若是这么容易就放过她,下次指不定又会使什么诡计,你躲得过一时,难不成想躲她一世?”萧煜痕已经捏碎了手中的杯盏,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哀,语气中也不自觉的流露出连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关心。 楚滢翾信步来到花园之中,素手摘下一朵开的娇艳欲滴的桃花,转头对着盛怒之中的萧煜痕说,“表哥莫恼,这桃花开的虽美,却也只是艳在春天,仍是逃不开四季变换、落败残红的命运。她唐氏现在能在府中作威作福,不过是仗着我娘卧病,没有什么精力束着她罢了。要是我娘亲重掌大权,唐氏的好日子怕是就到头了”。 听了这一番冷静的分析,有那么一刹那,萧煜痕失了神。表妹到底经历了什么,在这样的变故之后,竟还能如此冷静、有条不紊的分析其中的利害关系。这般心理素质,怕是他这个男子都难以做到。 “听翾表妹这样说,似乎心中已有了决断?”萧煜痕走上前,看着静立在夕阳下的女子,心中百感交集。 “嗯…表哥,你先回去,派人留意着唐府的动向,我怀疑这次的袭击,那位唐侍郎十有**也参与其中。至于国公府这里,我现下还可以应付,料想唐姨娘现在也还翻不出浪来”,楚滢翾沉思一阵,又意义不明的说了句,“萧家的药材铺子怕也得劳舅舅和表哥费心照管”。 萧煜痕点了点头,随即便一阵风似的出了院子,向定国公告辞回府。 当下两人各自离去,楚滢翾也回了她自己的院子,着手进行另一番布置。 远去的两人都没有觉,就在刚刚他们站着的那个方向,有几片树叶飘落下来,一道黑影以极快的度向南边掠去。若是楚滢翾和那几个丫鬟此刻在这里,一定会很惊讶,因为这个偷听了许久的男子,正是早些时候帮助她们逃出生天的——墨巽…… 悄悄地回到锦墨居,楚滢翾就闻到一股饭菜的香气,推开门,只见正中央的紫檀桌上布满了精致的吃食。粗略的数了一数,已是有了七八样,一应干果、蜜饯、汤饭、水果等齐全。 看着丫鬟们忙碌的身影,楚滢翾不禁痴痴的笑出了声,故作惊讶道:“哇哦,奶白杏仁、虾籽冬笋、鸡丝豆苗、芙蓉香蕉卷……居然还有金丝燕窝粥,好丰盛的晚膳,这是打算宴请贵客吗?” “哪儿有什么贵客,是蓝香,她知道大小姐今日死里逃生,特地拉着奴婢们到小厨房做了这些。一来是给大小姐压惊,二来也是略尽我们的心意”,紫烟恭敬地走上来解释,顺手将楚滢翾换下的外衫接了过去,“大小姐既回来,那便先用膳吧,也尝尝奴婢们的手艺”。 楚滢翾坐到桌边,抬头见五个丫鬟只顾着给她布菜,并不动筷,心中自是明白她们这样做的用意。想到什么,她放下碗筷,佯装生气的斥责说:“现在我的命令,你们也不听了?前几日,你们都答应我什么,还记得么?” “奴婢不敢!”紫烟等闻言忙跪地请罪,不明白刚刚和颜悦色的大小姐怎么突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这下倒是把楚滢翾自个儿给惊着了,她本意是吓唬她们玩儿的,谁知道这群丫头……唉,默默的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无奈道:“快都起来,别跪了。我只是想让你们和小姐我一起用膳。怎么你们表现的都像我要罚你们一样啊?” “啊!这,您是小姐,我们是丫鬟,这怎么使得,会坏了规矩的”,蓝香连连摆手,看起来对这一提议万分抵触。 “什么规矩,在锦墨居,你家小姐我,就是规矩。都说了,我们人前是主仆,人后是姐妹,一桌子吃饭算什么。来来来,都别跪着,过来一起吃,语凝,你也坐”。注意到静静跪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女子,楚滢翾有心让她和绿意她们打好关系,遂也将她一并拉过来坐下。 一时间,锦墨居里充斥着笑语欢声,大家也都抛开了规矩的束缚,小姐、丫鬟闹成一团…… 饭后,红玉命人进来撤了碗筷,收拾干净了屋子,见自家小姐站在窗边出神,便去取了件披风给楚滢翾披上。 “我之才和沈将军商议,以后每日辰时他会过来教我们习武,大家都好好准备着,切莫误了时辰”,关上窗子、散了乌,楚滢翾走到紫烟刚刚准备好的浴桶里泡着,凤眸微闭,说道:“都早些去睡吧,今夜怕是有人,会彻夜难眠呢”。 第十三章 恶人先告状 屋外,夜色漆黑如墨染,锦墨居里一片黑暗。众人因着是劫后余生,适才又欢闹了一番,心中的紧张感消逝,故而早早的就睡去了。 不出楚滢翾所料,今夜唐姨娘母女的确是难以入眠,唐姨娘怎么都没想通,自己想出的明明是一个完美的计划:让女儿骗来那小贱人的贺礼,自己再在那株血玉珊瑚上做点手脚,到时候,想要让瑶依取代楚滢翾的地位,成为东篱第一才女绝不是难事。只不过,事情到最后怎么会展到这个地步,倒是自己的女儿被斥责,那丫头却得到梅妃的赞誉,就连哥哥派出的那些死士都没能伤到她,这究竟是为什么? 唐氏想的出神,竟连自己女儿推门进来也没觉。 “姨娘,你千万要帮帮依儿啊,不然,不然,呜呜呜…”楚瑶依一进门就扑倒在唐氏怀里,抽抽搭搭哭个不停。 “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除了哭,你还能干些什么?你若是有那小贱人一半的心机,今日怎会被她算计了去?”唐氏被楚瑶依哭的心烦,一把甩开她,自己去床头坐下了。 唐姨娘这一甩,倒是把楚瑶依的爆裂气性给激了出来,她抹干眼泪说:“姨娘这又是嫌我给你丢人了,呵,早知如此,当初就…” “你给我闭嘴!当初?当初怎样?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好赖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说不担心、不心疼,那绝对是假的。只不过,这孩子一进门就顾着脾气,遇事也不反省,这着实让她担心。 不由得拉过女儿,温声劝着:“依儿,姨娘这都是为了你好,你这火爆脾气若是不改改,迟早会吃亏的”。 “这,女儿也知道,只是花宴上的事情…”楚瑶依是真的害怕,毕竟是得罪了宫中最有权势的梅妃,这要是让爹爹和祖母知道,自己肯定得吃不了兜着走。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唐氏也清楚,遂一时也不出声,皱着眉头想起了主意。突然,她冷笑了一声,对着楚瑶依说道:“依儿放心,你明日到陶然居给那老东西请安时,主动把花宴上生的事情告诉她。当然了,那个惹梅妃娘娘生气的人,自然,不是你”。 “姨娘的意思,是要我嫁祸给楚滢翾?”楚瑶依听了一阵,心中犹豫着要不要真的这么做。楚滢翾又不是哑巴,怎么可能任由自己诬陷她呢? 察觉到女儿的异样,唐氏胸有成竹的开口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的意思,只是让你早些去给老太君灌输些信息。有道是先入为主,若是老太君已经认为错不在你,以后任他楚滢翾怎么辩,老太君也是会向着你的”。 听自己姨娘的分析,楚瑶依也开始慢慢动摇了,想想也确实有道理,便点头应下了。 一晃已是四更天,唐氏见状也不愿再让楚瑶依再回院子,便留了她在自己的岁兰轩睡下了。 而此刻,在宫中的一座破败宫殿前,一个阴谋也在运量着产生… “太子的行踪可查明了?”黑暗中传出一道阴冷的声音,四周只闻风声,不见人影,全然不知这声音是在和谁说话。 “回三殿下,属下已查明,太子今日确实去了醉音阁,期间一直都未离开”,空中幽幽的飘来一句,听声音,实在很难分清这回话人的位置。 “知道了,明日找个适当的机会,让我母妃把这件事透露给父王,下去吧”。一阵劲风拂过,黑暗中的人也走了出来,“夜泠辰啊夜泠辰,总有一天,我会取代你,成为东篱太子”。 这一夜,真真是万家灯火,千般心思…… 翌日清晨,楚滢翾起了个大早,换了身轻便的衣服,便和几个丫鬟开始了她们的习武之路。 因着那沈云鸿本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一个人物,后来不知为何,竟被定国公说服,参了军,不到三年便做到了右将军的位置,这足见此人能力的深不可测。 仅花了一刻钟时间,沈云鸿就针对她们的特点,各自制定出一套训练方法:绿意学暗器,紫烟习毒理,蓝香练弩,红玉则研习兵法谋略。至于楚滢翾,沈云鸿想了想,还是决定教她用剑,毕竟,剑是兵器之王,练剑也不会有太多的束缚。 这样分工了之后,楚滢翾她们也依次挑选了属于自己的兵器。对应行了师徒之礼,便各自散开练习。沈云鸿看了一周,心中暗道:真不愧是定国公府,就连普通的丫鬟都有些功夫底子,看来自己的任务倒是比想象中简单…… “大小姐,老夫人那里刚刚派人过来,说是请大小姐即刻过去一趟,有要事询问”。这边楚滢翾她们刚歇下,就有小丫鬟来报,让她们立刻过去陶然居那里。 重新换了身衣裳,楚滢翾带着紫烟、语凝和绿意三人进了老太君的院子。果不其然,坐在下的唐姨娘和楚瑶依见到她,嘴角都不约而同地翘了起来。 “翾丫头,我听说昨日的百花宴,梅妃娘娘对我们定国公府,好像动了很大的怒气,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未待进来的人请安,老太君的声音便裹挟着怒气砸向了刚刚进屋的楚滢翾。 “是啊,大小姐,昨日到底生了什么,依儿被容华娘娘派人送回来的时候,姨娘可是吓了一跳呢”。那唐氏真是唯恐事情还不够乱,老夫人的话刚说完,她就又补了一问,大有火上浇油之势。 尽管如此,楚滢翾还是平心静气的屈身行礼,对昨日的事也不加隐瞒,抬头说道:“祖母请先不要动怒,昨日之事,梅妃娘娘对我们定国公府确实有些不满”,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她知道,这个时候,那些自以为聪明的人一定会向里面填些东西。 不出所料,唐姨娘又一次开口,“大小姐,你也不要怪姨娘多嘴。你看,在去赴宴之前,老妇人曾千叮咛万嘱咐的,要你们千万别出了岔子,怎么现在外面都是对我们定国公府不利的传言啊”? “唐姨娘,你少说两句,昨日的事究竟为何,让翾丫头自己说”!老夫人微微皱了皱眉,出言打断了唐氏的话。 第十三章 四两拨千斤 受了这般斥责,唐姨娘心中虽然恼怒,但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她还是乖乖闭上了嘴,坐在下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的摸样。 暗中在自己的大腿上拧了一把,楚滢翾猛的跪了下来,美眸含泪,楚楚可怜地说道:“祖母,孙女有罪”。 见自己以往最疼爱的孙女变成这副摸样,老夫人心中也有了些许不忍,但为了定国公府的前途,她还是狠下心来,继续开口问:“说,你何罪之有”? 听了这句话,楚滢翾才将昨日之事娓娓道来:“回祖母的话,因着前些日子孙女身子不爽利,所以那卷《万艳群芳》便画的慢了些。未曾想,妹妹当时又急着要那卷画,孙女曾一再阻止,可妹妹就是不听。宴会上,梅妃娘娘见那卷轴中梅花残败,以为妹妹有成心之嫌,故而动怒。” 老夫人听到这里,已是气得浑身抖,搁在桌案上的手也紧握成拳,对唐氏母女的不满也是愈的加深了。这两人竟然这般扭曲事实,将一切过错都推到翾丫头的身上,借刀杀人,让自己替她们扫除障碍,这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本来,梅妃娘娘只打算小惩大诫,留妹妹在宫中抄几卷佛经修身养性,谁料到,妹妹又不小心打碎了孙女献给梅妃娘娘的血玉珊瑚,娘娘这才气急。好在,容华娘娘及时赶到,好生劝慰了梅妃,这才让妹妹免于责罚”。楚滢翾知道,自己若将昨天的经过半真半假的说出来,祖母必定会大动肝火。所以,待事情的缘由交代清楚后,她就安静的跪在地上,等着老夫人的最终决定。 众人良久无言,只有安神香的气味萦绕着整个屋子,而屋中的人却是各怀心思,楚瑶依的头上已经渗出了晶莹的汗珠,就连唐氏也失去了之前的镇定,手中的绢帕攥得死紧,她怎么都没想到,楚滢翾这个小贱人竟然把唐容华也扯了进来,以老东西那多疑的性子,这次怕是不好啊。 “啪!”老太君猛地一巴掌拍在身旁的角几上,就连手腕上带着的翠玉菩提都出现了几丝裂纹,丫鬟嬷嬷们也被吓得跪了一屋子。 “翾丫头,你起来,这事错不在你。倒是依丫头,你刚才是怎么和我说的,嗯?要不要当着你姐姐的面再说一次,祖母我给你这个机会,让你姐妹两个来个当堂对质!” 楚瑶依正忐忑不安地想对策,听了老夫人这般说,她一时也没了主意,忙慌里慌张的跪了下来,临跪前,还不忘向那边刚刚起身的女子投去怨毒的一瞥。 楚滢翾暗暗摇了摇头,心说这妹妹真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竟然连平日的伪装都忘了,这对盛怒中的老夫人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自己前世怎么就被这种货色给蒙蔽了眼呢。 “你们都当我老糊涂了是不是,平日里你们互相斗闹,我都看在眼里,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可今天,你们居然都已经算计到我的头上,当真以为我在这院子里就什么都不知道吗”?老太君眉头紧皱,眼神凌厉,直逼楚瑶依,“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哪儿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做派?现在又干出这样的事,抢了你姐姐的贺礼先不论,在百花宴上居然还把梅妃娘娘给得罪了。之后也不知是被哪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唆使,竟跑到我面前来挑唆、陷害嫡姐,我看,真该把你送到家庙里好好修养身心”! 实在是气得够呛,一席话说完,老太君气得面色涨红,喘息声也比之前急促了不少,一旁的丫鬟见了,忙沏了杯茶放到桌案上。老太君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这才缓过气来。 “祖母,我……”楚瑶依刚要说话,唐姨娘就跪下到她身边,暗中拦住了她即将说出口的话。 “老夫人,要罚就罚妾身吧,依儿还小,家庙清苦,她小小的身子骨可如何禁得啊!何况,这次依儿被容华娘娘派人送了回来,这应该已经没事了,老夫人何必这么大火气?” “真是愚蠢!”听到容华娘娘四个字,老太君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也顾不得长辈的风度,指着唐氏就骂了出来,“你到底知不知道,现在宫中局势风云变幻,虽然东宫已立,但这不代表皇帝陛下没有其他的想法。就连明远现在在朝堂,也都是保持着中立的态度。你呢,倒是养了个好女儿,第一次进宫就把梅妃给得罪了,还让唐容华把她给救了回来,这是公开与三皇子一派为敌啊”! 看着阶下跪着的两个人,老太君打心底感到一阵无力,这个唐姨娘,仗着自己有个在宫中做容华的姐姐,一直高高在上、目中无人。这次竟然让依儿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若是不加以惩处,以后必定会生出更大的乱子。 “依丫头,你这次犯的过错就是你父亲也不会轻易原谅你的,祖母想着,就罚你禁足一个月,再好好将《莲华经》抄写一遍,至于家庙,这次就免了吧。对于祖母这样的安排,你可有什么异议”? 老太君的话让楚瑶依的精神为之一振,好在不用进家庙了。至于禁足和那《莲华经》,待会儿让姨娘和爹爹说,自己也一定可以免掉。这么想,楚瑶依强忍着脸上的笑意,跪下应声。 “唐姨娘”,见楚瑶依这次没有反驳,老太君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又将目光对准了唐氏,这次的事,若没有她在其中推波助澜,依丫头不会想出这样的恶毒法子。 “老夫人有什么吩咐”?唐氏见老夫人叫她,心头突然冒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刚刚跪下,就听得老夫人说道:“唐姨娘,你掌家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次的事也算你管教无方,你便也禁足一月,好好教导依丫头。下次若再生这种事,你掌家的权利,就准备交出来吧”。 “是”。唐氏不由惊出一身冷汗,这老东西果然是想夺自己的权哪,都是那个小贱人,她怎么就这么好命呢?禁足,她今日居然被禁足了,这可是自己进府之后从未有过的事啊!哼,一个月,这一个月里,自己一定要想办法除掉这个祸害。 “都回去吧,看着心烦”,老太君揉了揉太阳穴,挥手让她们退下了。 第十五章 姨娘再作妖 “大小姐真是好手段哪,三言两语就将自己的责任推的一干二净,姨娘自愧不如”,刚走出去没多远,唐氏便从身后追了上来,斜觑着眼、笑盈盈地说道。 语凝听了这话刚要作,只觉自己的手腕一紧,再看时,自家小姐已经站到唐氏面前。秀眉微蹙,目光直视眼前的人,“二夫人这话是何意,翾儿不明白。这次的事情,祖母方才已经做出了决断,莫不是,二夫人你,你不满意祖母的意思”?楚滢翾故作惊慌的看了眼周围,随后低声在唐姨娘耳边,故作关心地说了句:“二夫人说话小心,这里可是祖母的院子”。 “你…”唐氏猛一抬头,刚要反驳几句,却现楚滢翾已经远远走了开去。深呼吸了几次,她轻笑着说道“大小姐,我的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可千万别指望这种小事就能让我彻底落魄”! 听了这话,楚滢翾的脚步微微顿了顿,随即头也不回的出了老夫人的院子。醉人的春风中只留下强压怒火的唐姨娘和一句清冷的答复:是么?那,翾儿拭目以待…… 梦兰轩内 身着鹅黄纱裙的女子正从一间厢房转到另一间厢房,口中不断的咒骂自己。这该死的楚滢翾,有谁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似乎就在一夜之间,那个贱人整个儿都变犀利了,今日竟然还差点逼的祖母向自己的姨娘夺权。真是该死! 初春的天气总是很阴霾,厚厚的云层堆积在空中,一副随时就要压垮下来的感觉,没由来的让人觉得压抑,顿时生出了一种风雨欲来的不详预感。 楚滢翾自出了陶然居,就一言不的走进回廊,自顾自陷入沉思。 唐氏回到院子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奇景:众丫鬟小心翼翼的做事,自己的女儿则满脸困惑的,一边踱步,一边碎碎念。 待听清楚女儿口中念的内容,唐氏不由生出一股扶额的冲动,“依儿!你在干什么?” “娘”!楚瑶依一惊,随即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忙改口道:“姨娘,女儿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那…” “快过来娘身边”,唐氏抽了只凳子到楚瑶依身边坐下,对屋内站着的丫鬟婆子使了个眼色,众人见状也识趣的都退下了。 楚瑶依此刻的表情可以用惊愕来形容:双目圆睁,薄唇微张。她不是听错了吧,刚刚自己姨娘说的竟是“过来娘身边”。什么时候,姨娘也这般不避讳了?要知道,事出反常必为妖啊。 管她三七二十一,楚瑶依把心一横,提起裙摆跪在地上。不管怎样,自己先低头了,姨娘总不好再对自己火。这么想着,她将自己最近冒失的举动都做了反省,倒也是字字恳切,再配上她一贯惹人怜爱的外表,唐氏还真的狠不下心再多说什么了。 “依儿啊,你能这么想,也不枉姨娘今日在那老东西面前劳动口舌”。将女儿扶起,唐氏心里也有了些安慰,依儿总算知道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了。看来,这一次的事情对她们母女二人来说,也并不全是坏处,只要依儿能想明白,将楚滢翾那小贱人拉下嫡女之位必定是指日可待。 “咚咚…”唐氏本打算再说几句,以作敲打之用。不料门外突然响起一连串的敲门声,推开门,有婆子进来报,说是定国公身边的李弘来有要事相告。 “不知李护卫今日来此,有何贵干,可是国公爷有什么要吩咐妾身去做的吗”?唐氏粗略的收拾一下妆容,见李弘难掩焦急的样子,心中也不免担忧,莫不是国公出事了。 李弘垂说:“回二夫人,今日南荒之地有人蠢蠢欲动,圣上今日已命国公带兵驻守南荒,三日后即要启程。国公派属下来,就是想告知二夫人,禁足一事就免了,但要打理好府中内务,不可再有差池,有事也请等国公回府再定”。 这是在变相的警告自己了,唐氏心中有数,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应了下来,“还请李护卫转告国公,府中一应大小事务,我处理时都一定知会老太君一声”。 李弘见唐氏如此说,便也告辞离去。一方面是去找定国公复命,另一方面,也是要通知沈云鸿大军将行的消息。 “什么?李护卫,你是说爹爹他要去那南荒之地驻守!”锦墨居内,楚滢翾一听这消息就急了,南荒那块儿,她虽没有亲身去过,但也常听人说,那里地势复杂、瘴气弥漫,人们以研习巫蛊术为己任,几乎与外界没什么来往。只是这一次,他们怎么会突然进犯东篱呢? 楚滢翾的反应显然惊到了前来告知消息的李弘,他不明白,怎么大小姐听到后竟这么大动静。 “绿意、蓝香,取笔墨;红玉、紫烟,给李护卫上茶,顺道取些点心过来”。突然下了这样的命令,锦墨居内除了她本人,其余的几位都有些懵。她们大小姐这思考回路,还真,不是一般人能跟的上的。尽管如此,几个丫鬟还是各自领命,下去准备了。 “李护卫,请先等一等,用些茶水。我曾听人说,南荒之地瘴气盛行,爹爹此行若不做准备,怕是凶多吉少。”话说到这里,李弘的脸色已经微微变了,大小姐这的确是实话,他只是一介护卫,虽然有这方面顾虑,但也不好明提,这么看来,大小姐倒像是已经有了决断。 接过丫鬟们取来的纸张,楚滢翾将墨研开,略作思忖,便提笔在纸上刷刷写了起来。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李弘就拿到了一张写满各种药材的方子。 “大小姐,你这是”? “李护卫,此方是我在娘亲的医书中看到的,可以帮助你们抵御瘴气的侵袭。详细的用量我也已经标注在后面,到时,只要按量每日煎熬成汤水,每人各服一碗便可无碍”。知道自己之前的做法比较唐突,楚滢翾认真的给李弘讲了药方的用法和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李弘在一旁听着,心底突然涌出一个想法,大小姐若是男儿身,必将是不输于国公爷的帅才! 彼时梦兰轩中,得知这一消息的唐氏,想到定国公府的一个惯例,心中一个更为阴毒的计谋也渐渐成型…… 第十六章 深夜探香闺 定国公即将出征得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府中的每一个角落,依照惯例,每逢这个时候,都会由老夫人和当家主母萧氏带着一众儿女,到普济寺中祭祀先祖,以保国公此次行军平安。这厢几个院子里的人都各自忙活了开来,老夫人那边也派人过来传话,说是萧氏身体不适,自己目前要操心府中事务,加上唐氏的身份上也不得台面。这次的祈福,便让翾丫头带着弟弟妹妹前去,打点好后,明日便要出。 收到消息后,楚滢翾微微一愣神,祖母这次竟让她全权负责,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啊。心里猜测着老夫人的意图,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应了下来,命几个丫鬟去收拾拜祭所需的东西。 “等等,红玉你留下,一会儿和我到锦华居看看麟儿,顺便告诉他明日去庙中祭拜的事情”。仔细想了想,楚滢翾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事先去告知弟弟一声,以免明日出了什么岔子。 “是,小姐”红玉听后,将手里的活计交给语凝,跟着自家小姐出了院子。 东篱的民风虽说比较开放,对男女大防没有过于苛刻的要求,但楚滢翾姐弟间的住处仍是隔着一段距离。 “白云抱幽石,绿小媚清涟”转过几道回廊,过了一座石桥,扑鼻而来的清新气息和碧色美景让主仆二人顿觉身心舒畅。远远的看见莲池上方,一白衣少年执剑飞旋,池中水珠四溅,打的满池莲叶左右晃动,而他却是滴水不沾身。 楚滢翾就这样静静的立在竹影里,看着少年的身影独自出神。薄唇微抿,凤眸也不自觉的流露出几许温情,好在,麟儿当下还是意气风、无忧无虑的。一想起前世,自己弟弟被那对恶毒的母女陷害致死,她的心便揪了起来,整个人也微微颤抖。 渐渐的,红玉也察觉到自家小姐的异常,忙上前一步,关切问道:“大小姐,可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姐姐!”听到红玉的声音,那白衣少年一个转头,恰巧瞥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形。利落的收剑,少年踏着一池莲叶飞身落到女子面前站定,脸上的笑容就像三月的春水般温暖人心。 “麟儿,爹爹即将驻守南荒的消息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看着眼前已经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少年,楚滢翾在高兴的同时也有了几分担忧。弟弟如此纤尘不染,这对他真不知是好是坏,打从心底上来说,自己是不愿他沾染那些人性的阴暗面,只是…… “嗯,刚刚李护卫来说了。姐姐放心,就算爹不在,我也会护着你,不会让人欺负你的!”楚煜麟拍着胸脯的样子让楚滢翾轻笑出声,心中也坚定了自己最初的想法:这一世,就算拼尽一切,也要让自己的弟弟像现在这样,做个不染纤尘的孩子,至于那些丑恶黑暗,就由自己来挡吧。 “傻麟儿,祖母那里传话,让你明日随姐姐一起到庙中为爹爹祭拜。我来啊,是想让你早些收拾,别又和以前一样,丢三落四的”,伸手戳了戳自己弟弟的脑门,见他表情讪讪,楚滢翾也难得笑的开怀。 事情交代清楚后已是接近黄昏,姐弟俩又说了一阵子话,晚膳也就一并在锦华居里用了。饭后,楚滢翾翻看了一会儿自己弟弟的功课,便也带着红玉离开。 “大小姐,东西都收拾好了,你看看,可还有什么要添的”?锦墨居里,紫烟等人已经把该带的东西都打包处理、装好。楚滢翾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衣物、香烛、银钱之类一概不缺,遂一一了赏钱,各自打回去睡了。 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楚滢翾只觉自己全身的疲乏都消散殆尽。因着没什么睡意,便抽出那本厚重的《医典》靠在床榻上翻阅。不知为何,她的脑中突然闪过那日就她于危难之中的神秘男子,那透着银色的丝究竟因何而起,她莫名的开始在《医典》 中寻找类似的病症…… 烛火飘摇不定,楚滢翾皱了皱眉,这才注意到一旁的窗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向两边打开,风从中吹进来导致烛火摇动。 将书放在一边,刚要下床关窗,就觉窗前人影一闪,下一秒,原本空旷的屋子里就已经站了一位气度不凡的银面男子。 “你似乎一点都不感到震惊?”那银面男子也不客气,见楚滢翾没说话,就自顾自在桌边坐下了。 要说这来人,正是在皇宫中被痛骂一顿之后出来散心了的当朝太子——夜泠辰。因着上次花宴的表现和后来听墨巽回去时的报告,他对定国公家的这个小丫头起了浓厚的兴趣,便也就借着这个机会溜过来瞧瞧。今日见她这般表现,心中不由的生出想逗逗她的心思。 “上次的救命之恩还未谢过公子,公子这次可是来讨要谢礼的?”楚滢翾缓了缓神,见那男子只是远远坐着并无其他举动,心中的戒备也放下了些,竟也和这素不相识的男子开起了玩笑。 微愣了一阵,那男子突然哈哈大笑道:“外人都说定国公府大小姐才情、相貌皆是上乘,行为品行更是大家闺秀之典范,现在看来传言不可信哪,哈…啊!”夜泠辰正得瑟,没注意楚滢翾一枕头拍他脸上,脑门上顿时挂满了黑线,想他堂堂一国太子,平日里要是有人敢对他扔东西,肯定也早就魂归地府了…… “要死了你,这么大声想害死我啊”!还未等他开口,楚滢翾便先声夺人,口中的话向竹筒倒豆子般撒了出来,显然是要开始编排这位不之客,“你知不知道女子名节很重要,刚才要是被别人听见,说我屋子里藏了个男人,他们会怎么想?东篱虽然民风开放,但深更半孤男寡女,你怎么避免让他们胡思乱想?这样一来,我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我死不要紧,重要的是还会连累我娘、我弟弟,甚至影响到我爹。你说,你该不该砸?”一口气骂完这么多,楚滢翾顿觉口干舌燥,刚想下床倒杯茶来润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端着茶盏伸到她面前,“喝茶”。 “额”,冷静下来之后,楚滢翾也有点不好意思,忙向那银面男子道歉,自己刚刚的反应好像过激了。不过也不能全怪她啊,谁让那家伙笑得那么张狂来着。 “休息吧,时候不早了”,见眼前的女子脸上写满纠结,夜泠辰也不闹了,只交待了一句就翻窗飞远。 真是个怪人。这么想着,楚滢翾下床将茶盏放到了桌上,被这么一折腾,她也没了看书的兴致,便也熄了灯沉沉睡去…… 第十七章 庙中阴谋起 “大小姐醒了吗,也差不多该起了” “还没呢,小姐这几天可能是太累” “要不紫烟姐姐你叫一下,老夫人那里刚派人过来问,说是再过一个时辰就要走” …… 朦胧间,楚滢翾就觉耳边有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刚想训斥,陡然想起今日要到庙中替爹爹祈福,忙从床上弹了起来。 “啊!大小姐别急,时辰还没到!”紫烟本想进来唤自家小姐起床,却没料到,刚撩开帘子就见一人迎面跳起,堪堪避开,两人这才没撞上。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后,紫烟顺了顺气,哭笑不得,“我的好小姐,你这真是…唉,险些给奴婢吓死了”。 “嗯…”楚滢翾揉了揉脑袋,被紫烟这一顿惊吓,她的睡意也没了,整个人清醒了不少。缓过神来,对紫烟轻笑道:“快些让她们进来梳说,要是耽误了时辰,祖母可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别在外面嚼舌根了,都进来吧”。见自家小姐已经彻底清醒,紫烟也不废话,到屋外将那些个闲聊的丫鬟唤了进来。 因着是去庙中祭拜,服饰都应以简洁、大方为上,但也不能因此就失了定国公府大小姐的身份。想到这里,楚滢翾对身旁正在挑衣服饰的蓝香说了句,“今日装束不易艳丽,那件月白色曳地长裙就很好。另外,饰什么的也不用太繁琐”。 几个丫鬟依言收拾,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楚滢翾等人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老夫人的眼前,“滢翾给祖母请安,愿祖母福寿安康”。 老夫人闻声抬头,即便是威严端庄如她,也不禁微微点了点头,眼底满是对这个孙女的赞赏:月白色托底纱裙,三千青丝绾起一个松松的髻,斜插一只简单的白玉梅花簪,说不出的清丽脱俗。再看身后的五个丫鬟的装扮,也是个个素雅,毫无艳俗之色。心中微动,翾丫头果然是个识大体的。 这边祖孙俩正说着话呢,不知聊到了什么,老夫人也被逗的开怀大笑起来。 “祖母这里有什么可乐的,也说出来让孙儿高兴高兴么?”一个白衣男子自花庭绕出,满脸笑意的向上面坐着的人请安,“孙儿给祖母请安,长姐安好”。 这来人正是定国公的嫡长子,也是老太君的心头肉——楚煜麟。 “麟小子,可真让祖母和你姐姐久等,竟现在才来,没罚你就应该感到万幸了,居然还想着和我老婆子讨乐趣”,老夫人半怒半嗔的责怪道,自己的这个孙子虽然年轻,但行为举止已经隐隐有了当年定国公的风范。看来,自己也不必担心国公府后继无人了。 “祖母,孙儿和您开玩笑呢”,楚煜麟四下看了一圈,面上渐有疑惑之色,“时辰快到了,怎的还不见二姐姐?”昨日不是说好让他们姐弟三人去祭拜祈福的吗,现如今怎么只到了两个人。 “那依丫头,不提也罢。昨儿晚她遣了雪兰过来,说是自己受了风寒,怕冲撞了先祖,去不得。我今早过去看了一眼,倒是病的严重。这一次,就你姐弟两个去,一定要事事注意,处处周全”。细细交代了一番,老夫人又让他们用了些素斋,算准了时辰让她姐弟俩出门,府外也早有家丁仆人驾着马车在一旁候着了。 …… 一路上,几个丫鬟因为鲜少出府,对东篱的繁华惊叹不已,个个都像好奇宝宝般,缠着自家小姐问东问西。毕竟有了前世的经验,楚滢翾应付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加之今日没见到楚唐氏母女,心情不错,便也和她们东扯西聊起来。 说到她们即将要到的普济寺时,楚滢翾隐约记得它是坐落于京都的东北角,隐藏在树木幽林之中,长年香火不断,是民间声望最高、口碑最好的寺庙,庙中的住持了尘大师在东篱也极富影响力,就连宫里的…… “那,大小姐,我们这次去给国公爷祈福,是不是也可以见到大师啊?”话还没说完,就见蓝香双眼亮晶晶的盯着自己问,双手托起做捧脸状。 楚滢翾无力望天,心说这思维脱线的丫头不会是又想出什么幺蛾子了吧。偷瞄了眼蓝香的神情,见没什么异常,这才半开玩笑的问道:“你想见了尘大师,莫不是想请大师给你算姻缘?” 其他几个听了也都在一旁嘻嘻偷笑,这下轮到蓝香自己支吾不清了,搅着帕子,纠结道:“人家,人家哪有,坏小姐,惯会取笑我的,不理你”。 众人无力,这孩子真单纯。 楚滢翾正在心里猜测蓝香看上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就听车外有人通报说普济寺到了,便也不再多想,踏着脚凳下了马车。 “哇!”刚下车,蓝香就叫了起来,其他几个丫鬟也面露惊讶之色。这普济寺当真无愧民间第一大寺的称号,虽是在山林之间,仍难掩其恢宏与庄严。香客成群、烟雾缭绕,不断传出的诵经声使得此间寺庙和那些市井小庙相比,多了几番别样的风味。 “这位可是定国公府的大小姐?”不知何时,一个身穿僧衣、和尚打扮的人已经走上前,双目低垂、合掌问道。 “在下是定国公的嫡子楚煜麟,敢问小师傅,可是有何指教?”楚滢翾刚要说话,就现自己的弟弟已经先上一步将她拦在身后,剑眉微皱,代回了那小和尚的话。 “公子说笑了”,似是才现自己的行为不妥,小和尚向后退了半步继续说道,“小僧清云,奉师父之命前来引诸位入东群房安歇”。 刚要开口回绝,楚滢翾扯了扯他的衣袖,暗中使了个眼色示意稍安勿躁,随后淡淡开口道:“如此甚好,那麻烦小师傅前面带路,让我们的人将这些东西卸下。我与舍弟要先去祭拜先祖,顺道将那香油钱捐了,稍后自会跟上。若是住持大师问起,我会解释的”。 听了这话,那小和尚犹豫再三,终于点头答应先带丫鬟小厮们去客房歇息...... 看着那远去渐渐的背影,良久,楚滢翾转头道:“走吧麟儿,随我去拜祭先祖,为爹爹祈福”。说完,径自向往生堂走去,眉头微蹙。 “姐,这寺中好像有点不对劲,还是小心为上”,楚煜麟快步跟了上来,抱着香烛、银钱的同时也不忘提醒自己的姐姐注意安全。 楚滢翾低低的“嗯”了一声,也不多话,心中却在思量唐氏这一次又会使出什么样的阴谋诡计。那个女人一向是人前笑面虎,背后吃人狼,要说祈福这三天里,她没做什么手脚,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只不过,收买一个小和尚对她的计划有什么作用呢? 第十八章 深夜惊魂战 登上石阶,往生堂就坐落在那郁郁葱葱的密林之中,院脚的花花草草也为这祠堂添了几抹亮色。跨过门槛,姐弟两个在楚氏历代先祖的灵位前跪下,恭恭敬敬的行礼、上香。 看着那一座座牌位,楚滢翾闭目祈祷:各位先祖若在天有灵,还请护楚氏一族福运绵长…… “麟儿,你早些回去,记得要焚香沐浴。明日一早我们便去为爹爹祈福,这里不比楚府,万不可造次”。从往生堂出来,楚滢翾一把拉住目光游离、想要偷偷溜走的弟弟,严肃的教训道。 到底还是个十一岁的孩子,被自家姐姐猜中了心思,心中难免有些不甘,但他也暂时歇了玩闹的心思,毕竟这个姐姐他还是很敬重的。便吐了吐舌头,撂下句“知道了”就径自回了客房。 这小子,摇了摇头,楚滢翾踏着一地树影,溜溜达达去找几个丫鬟商量明日祈福的事宜。 此时东客房的一间屋子里,一黑衣女子负手而立,冷声道:“事情都办妥了?” “都按照您的吩咐,小僧已将那姐弟二人安置在您说的房中,我们的人今夜就动手”。回话的人一身僧衣、僧帽,可不就是刚刚给楚滢翾一行人引路的小和尚。只不过他此刻的表情早不复之前的唯唯诺诺,而是一脸凌厉的杀意。 “既如此,那你就去做吧,如果失手”,说到这里,那黑衣女子语气一顿,“后果你是知道的”。素手一撑,人已飞出窗外,几个弹跳之后便消失在密林之中,只留下那小和尚在原地擦着冷汗。 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辰。 楚滢翾刚刚焚香沐浴完,正靠在床头翻看《般若波罗蜜经》,几个丫鬟守夜的守夜,睡觉的睡觉,丝毫没注意有几道鬼魅般的身影已经贴近了她们住的屋子。 空气中突然多了些莫名的味道,语凝本是在外面守夜,闻到这气味一时头晕目眩。瞬间想起了什么,刚想叫众人小心,只觉后颈遭了一击,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那些黑衣人见放倒了语凝,便也少了几分顾忌,一跃上了屋顶,揭开几块瓦片,向屋里吹了他们的特制迷烟。 “嗯…”揉了揉太阳穴,睡意袭上楚滢翾的心头,她也没多想,放了书、灭了灯,就躺下睡了,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几个丫鬟已经被人迷晕,而更大危险也已经降临她身边。 “兄弟们,动手!”说话间早已掣火石在手,那领头的见目标已经被撂倒,便也放下了戒心,扯下面巾,露出的正是那小和尚清云的面孔。 众人依计而行,找到泼洒火油的地方将火石擦亮丢下。很快,楚滢翾住的院子就燃起了火光,照这样的火势,周围的几间怕也是难逃池鱼之殃。 “桀桀桀”冷眼看着脚下的屋子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清云仰天大笑三声,在这漆黑的夜幕中透着无限诡异。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大事已成的时候,一道白影急急掠入火海,与此同时,周围也聚集了很多前来灭火的僧人。 计划受阻,清云忙率众人飞身上前,欲和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决一死战。 “是你!”长剑相交,两人都看清了彼此的面容。清云见来人正是那心有疑虑、不放心自家姐姐的楚煜麟,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长剑一甩,只想着一击必杀。 “混蛋,姐!”因着着急自家姐姐的安危,楚煜麟的剑招也失了之前的严密,一个不留神就被清云缠上,逃脱不得。 这边打得正热闹,屋里楚滢翾她们也幽幽转醒,见周围火光漫天,忙披了外衫,用湿布捂了口鼻向外冲去。 “大小姐,小心!”楚滢翾只顾着向外跑,没注意到顶上的横梁已经照头砸下。千钧一之际,蓝香猛地扑了上来,撞开了自家小姐,她自己则是被那根燃着的木梁压倒,很快就成了火人。 这一幕,红玉她们都惊呆了,耳边蓝香的惨叫不绝,这等惨况她们如何见得。但此刻绝不是犹豫的时候,语凝见众人怔愣,心中狠,抽出软鞭卷了自家小姐,就向火海外飞去,几个丫鬟被语凝这一惊,也顾不得蓝香,纷纷冲了出去。 “砰!”门被语凝一脚踹开,与此同时,几道人影也随声飞了出来,个个形容都有些狼狈。 “姐姐,你没事吧”。楚煜麟闻声一偏头,右肩已是被人刺了一剑,白衫顿时猩红一片。 楚滢翾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弟弟已经被一群黑衣人缠上,看样子,放火的人也是他们无疑了。又见麟儿受伤,顿时火气上涌,抄起一旁掉落的剑,飞身加入战局。语凝等人见状,心中也大致有数,想到蓝香,几人也是恨意难平,纷纷拿出自己的武器上去协助。 “麟儿,那个小和尚我要活的,至于其他人,一个不留”!楚滢翾语气森冷,整个人形同鬼魅,招招却都是致命的打法。 清云那一群人见任务失败,心中已是有了惧意,今又见这些个女人也是身怀武艺,更是害怕。而楚滢翾她们却是满腔怒火,越战越勇。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清云身上已是多处挂彩,被楚氏姐弟制住,那些他带来的兄弟们也早就已经魂归地府。 就在众人奋战的时候,客房的火也被寺中的僧人扑灭。众人急急扑了进去,而此刻,地上除了焦黑的木炭,就只剩一具烧的面目全非的尸。 “蓝香!”绿意早已忍不住,抱着那具焦尸失声痛苦,其他几人也是在一旁哽咽,对清云更是恨之入骨。 “小师傅,可否请诸位做场法事,为我这位姐妹念经度”,忍着心中的悲痛,楚滢翾莲步轻移,对着那些僧人行了个大礼,沉声说道。 见此情景,那些僧人忙侧身避开了这一礼,口呼佛号说道:“此乃众僧本份,小姐无需多礼”。语毕,各自下去安排,楚滢翾也命红玉收殓了蓝香的尸骨,暂且安置在往生堂。 一番安排之后,众人也都散了,再看那清云,被楚煜麟拿剑架着,早就面无人色、抖若筛糠。 “何人指使?”女子低沉的声音响起,不带一丝感情,清云还未说话,冰冷的剑锋就已直指他的咽喉,“你若是有一句假话,便尝尝一剑封喉的滋味儿吧”。 良久无言,清云打定主意死扛到底,反正说与不说都是个死。自己扛下来,说不定主子高兴还会派人来救他;若是说了,怕自己是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呵呵,不说是吗?”楚滢翾秀眉一挑,电光火石之间已是挑断了清云的手筋、脚筋,“麟儿,看好别叫他死了,回去之后我自有办法让他开口”。 “是”,楚煜麟低应了声,找了根绳将那和尚捆了,又卸了他的下颚,锁进了屋子。暗夜里,谁都没有注意到楚滢翾紧握的双手在微微颤抖着...... 第十九章 齐心共对抗 雨,悄然而落,似银灰色黏湿的蛛丝,织成一张隐形的大网,紧紧的将众人罩住,压抑、沉闷,密不透风。 楚滢翾自之前处理完清云便再不说一字,只是静静看着蓝香死去的地方出神。就在白天,她们六个还在一起笑闹,那丫头还兴致勃勃的打算找了尘大师算姻缘,说不定,她早就已经憧憬着将来的生活。可是现在,因为自己的疏忽,这个原本前途美好的丫头就这样散了香魂。音容笑貌犹在眼前,前尘往事内心犹记,终究还是没忍住,泣不成声。 不自觉的伸手环胸,重生以来,楚滢翾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助。本以为,自己有了重活一世的机会,能够很轻易的解决掉唐氏母女。可没想到,事情的展已经远远出了她的掌控的范围,为此,甚至让蓝香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自己真的能如前世所的誓言般护得家人安康,保得楚萧两族福泽今生吗…… “姐姐,还是进屋去吧,若是受了风寒,祖母和娘又该担心了”。雨愈下愈急,楚煜麟心里焦急,自己的姐姐素来体弱,这要是在雨里站一会儿,身子肯定是受不住的。想到这里,他也顾不得肩上的伤口,箭步冲进雨幕中将自家木木呆呆的长姐拽回了边上的屋子,还不忘叫上其他的丫鬟,“你们几个也都别傻站着,赶紧进来”。 被这么一拉,楚滢翾也恢复了理智和冷静,摸了摸弟弟的头,她安抚的笑道:“麟儿放心,姐姐没事,你早些回去把肩上的伤处理好,这里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这…”对于这个决定,楚煜麟显然是不乐意的。这次的事情很明显,是有人要致他们于死地,可是姐姐现在的态度,摆明了是不想自己插手。真是,唉,长叹一声,楚煜麟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姐姐,转头去了自己的房间。 果然是瞒不了太久啊,麟儿真是越来越敏锐了,楚滢翾暗自摇了摇头,就算是为了大家的安全,自己也有必要狠狠的教训唐氏,不然那种人不长记性…… 几个丫鬟还沉浸在丧失蓝香的悲痛中,只听得耳边“啪啪”几声,抬头却见自家小姐眉眼含笑的看着她们道,“逝者已逝,我们能做的就是振作起来为她报仇,这样也让蓝香走的心安”。 “大小姐,蓝香,蓝香姐姐她,呜呜”,绿意两眼红红,一张俏丽的小脸上满是泪痕,“到底是谁这么狠心想要害我们”?绿意素来和蓝香交好,这次的事情她无疑是最伤心的,只不过,让她不能理解的是,到底是谁要下这样的死手。 “呵,除了二夫人,还有谁会有这么恶毒的心思”?语凝在一旁冷哼,那唐氏对少爷和大小姐早就是欲除之而后快,上次的计策没有成功,这次肯定也是她安排的。 “这次是我疏忽,蓝香是被我连累的,她的死我有责任”,楚滢翾说的云淡风轻,心里却是将唐氏母女恨了个十成十。 “你们收拾一下,明日我和麟儿去替国公祈福,你们代我去蓝香的法事,明日事情结束之后便回府。为了蓝香,这一次,我们决不能放过她们”,心思一转,楚滢翾扬了扬嘴角:二夫人吗?这次就是不死,也要让她脱层皮。 “是,奴婢等一定好好打理蓝香的后事,还请少爷和大小姐安心为国公祈福,千万不要为了奴婢而担误了大事。”几个丫鬟齐齐跪下,心里却只有一个想法:虽说蓝香已经走了,但作为一个丫鬟,能得到小姐这般重视也算是幸运了吧。 楚滢翾抬手将她们一一扶起,语气温和却不容人拒绝:“不要因为自己是丫鬟就轻贱自己,你们不比谁差。的确,你们没有能力改变自己的出身,但是,你们有这个能力去创造自己的命运。记住,在我的眼里,你们不是低人一等的丫鬟,而是与我同甘共苦的姐妹。所以,不要随随便便的糟践自己的生命,你们并不比那些名门小姐下贱。如今蓝香已经不在了,我们姐妹更需要同心协力,这样才能在豺狼环伺的府里顺利活下来,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切记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我的命并不比你们的命值钱”。这一席话,说得她自己哽咽,也说得几个丫鬟红了眼眶…… 翌日一早,楚滢翾穿戴整齐、焚香礼拜之后就早早的叫了在隔壁房睡着的弟弟,二人前去大雄宝殿替定国公祈福。踏着一阶阶石梯,楚滢翾总觉得今天好像有些地方不太对劲,弟弟怎么一直在抓耳挠腮的,昨天他好像是肩膀受伤的啊,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克制不住心底的好奇,她还是打算问清楚,毕竟自己就这么一个宝贝弟弟,万一他有什么闪失,或者走上什么邪路,那这罪过可就大了。 “麟儿,你是有什么事想问我吗”? “呃,啊!不是的姐,我就想知道,昨天的事情,姐姐你是不是知道幕后主使”?楚煜麟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小心翼翼的问出了自己的怀疑。 微微顿了顿,楚滢翾正色道:“麟儿,你记住,做好你该做的,不要让爹爹和娘失望。至于其他的一切,有我在,你就不用担心了”。暗暗叹了口气,自己这样做,对麟儿也不知是福是祸。 楚煜麟偷瞄了眼自己姐姐的神色,心中也清楚,这次必定是问不出了什么了。其实早在昨晚他和那群人交手的时候,就已经有些怀疑是二夫人动的手脚,只是见自家姐姐这么说,他便也不再啰嗦,乖乖地跟在后面去大雄宝殿祈福。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却都是揣着明白当糊涂…… 普济寺真是无愧于“第一大寺”的称号,昨晚的“意外”并没有影响到它的香火。彼时,大雄宝殿内香烟缭绕,络绎不绝的来访者赶到这里,个个恭敬、虔诚,楚滢翾姐弟将事先抄好的佛经供奉在案,随即跪在早已准备好的蒲团之上,心中默诵经文为定国公祈福。 “麟儿,回去收拾下东西,我们下午就回府”,出了宝殿,楚滢翾微微皱眉,沉声嘱咐道,“记得将那个叫清云的小和尚带着”。这种背后放冷箭的事情,唐氏办起来向来滴水不漏,这次必须赶在她未彻底消灭证据前赶回去,不然自己所做的一切可就都白费了。 第二十章 对峙唐姨娘 “知道了,姐”,楚煜麟应声离去。 而此刻在寺里收拾行礼的姐弟俩,根本不知道昨晚生的事情已经在京都城传开了…… 醉音阁天字一号间,一银面男子负手而立,看着楼下车来车往,语气懒懒的问道:“那只小狐狸怎么样了”? “呃…”,墨巽愣了一愣,猛地反应过来自家主子是在说定国公家那个小丫头,暗自抽了抽嘴角,回话,“昨夜的事楚大小姐并未受伤,纵火之人也被拿下。另外,她们决定今天就回府”。 “咚咚”门突然被人敲响,墨巽一个闪身窜到门口,长剑出鞘,语气凌厉,“谁”? “不用紧张,巽,是自己人”,夜泠辰走过去打开门,走进来的正是前不久醉音阁刚推出的头牌琴姬——魅音。 这女子一身媚骨,眉眼之间自有一股风流多情的姿态,但她看向夜泠辰的是表情却是分外恭敬,不带丝毫其他的感情。 见此情景,对这个女人的身份,墨巽心中也有了大概的猜测。当朝太子手下有几只隐秘的暗卫,他隶属墨部,眼前这个女子应该就是魅部的成员之一了。只不过魅部的人负责打探各国动向,一直都是通过特殊渠道和自家主子联络,藏在暗处,鲜少露面。这次她竟不惜暴露自己,想到近日南荒的动乱,莫不是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夜泠辰沉声开口,凤眸里风云变幻,让人看不清思绪,“你不是一直负责南荒那里的吗,最近怎么有空回来了,还在醉音阁摆出这么大的排场”? “主子,南荒近日动静颇多,我私下里查探现,唐家似乎也有插手,所以自作主张回了东篱。因为事态紧急,所以才出此下策,还请主子责罚”。 魅音站在那里,见夜泠辰毫无动静,不由得抬头,这一看,饶是她这种在风流场摸爬滚打的人也呆住了。自家主子斜靠在窗边,不知是看见了还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微扬,眼里不尽温柔。她认识主子这么多年,倒也不是没见过他笑,只不过像这样自内心的好像从来没有。 “主子?”墨巽也有点看不下去,飘过去戳了戳夜泠辰,顺道瞥了眼街道,看见那几辆印着定国公府标志的马车,眼底划过一抹了然。 “嗯?”夜泠辰转身坐到桌边,心里也是讶异非常,自己刚才竟然闪神了,这可真是从未有过的事,“魅音,你刚刚说什么”? 这边夜泠辰正听着魅音的汇报,却没料到,就在他转头的一瞬,楚滢翾正好撩开帘子,不偏不倚的看见了那半张银面,心里也是困惑,这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她也没有困惑多久,国公府已经近在眼前,真正的阴谋战即将开始,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想这些有的没的。 “少爷,大小姐,老夫人之前派人传话说,让你们回来之后立刻过去一趟”,姐弟两个刚下马车,管家就让两人过陶然居那里。 “好的,林伯,我们这就过去”,楚滢翾微微笑了笑,带着楚煜麟就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孙儿(孙女)见过祖母,这次我们提前回来是因为…”,二人行了礼,刚要开口解释,老夫人就开口打断了他们的话。 “好了!这次的事不怪你们,刚才萧老太君已经来找过我,普济寺里生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姐弟两个相视一笑,真没想到外祖母竟也来过了,不过看老夫人的脸色,两位老人家谈的应该不太愉快。楚滢翾欠了欠身说:“祖母,那个放火的人我们已经抓到了,不知祖母打算如何处置”? 老夫人眉头一皱,在桌案上猛地一拍,“那贼人如今身在何处,还不快快带上来,我真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竟敢动我们定国公府的人”! 楚滢翾拍了拍手,就见语凝和红玉二人提着一个软趴趴的黑衣和尚进来,“奴婢参见老夫人,这就是在寺中袭击少爷和大小姐的人”。 “你是谁?为什么要害我国公府的人?不说的话就直接送进大理寺,让他们好好招呼着”!见提上来的是个和尚,老夫人也有些不解,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这个怎的心思如此歹毒,竟想出放火这样残忍的招数。 那清云见要送他去大理寺,忙跪下请罪,一股脑将他知道的都交代了出来:“饶命啊,小的只是普济寺的一名小僧,昨日有个黑衣女子找到我,给了我五百两,让我把贵府的人安排在她指定的客房里。乘着半夜,待她们的人吹了迷香之后,我就负责放火烧房。小的也是受人指使,还请老夫人饶命啊”! “就这些?”老夫人凉丝丝的问道,“你就没漏掉些什么,那个指使你的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那清云被老夫人一吼,吓得忙不迭的磕头,“小的真的不知啊,哦,对了,那个女的说,她是奉她们夫人的命令,还送了小的一块玉佩”。 “嗯…”,老夫人盯着那玉佩,沉吟片刻,对着身后的丫鬟吩咐道,“去把唐二夫人叫来”。 片刻之后,丫鬟领着一个风情万种的美妇人进来,“不知老夫人急急唤妾身过来,是有什么吩咐啊”。那唐氏也不行礼,斜靠在椅子上,媚态横生。 “这个小和尚,你认识吗”?老夫人也不斥责,端着茶盏细细品味,等着唐氏的答案。 “老夫人说笑了,妾身怎会认得这样的人呢”,那唐氏斜觑了一眼清云,漫不经心的道。 “是吗?那你看看他手里的那块玉佩,我没记错的话,那是你的东西吧,上面的裂痕不是你失手砸出来的吗”,老夫人“啪”的一声摔了茶盏,“还想狡辩”! 听到这里,唐氏也微微变了脸色,不过毕竟是在内宅浸淫多年,很快就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委委屈屈的说道:“这玉佩,妾身前些日子就赏给碧罗了,至于怎么到这小和尚手里,妾也不知啊”。 见她百般抵赖,楚煜麟先不干了,刚想冲上去指责两句,就听自己姐姐在一旁低声说了声,“别着急,且等着”。 看着楚滢翾云淡风轻的笑容,他莫名的觉得心安,便也忍下气,站在一边静待事态展…… 第二十一章 施计转局面 楚煜麟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唐氏,心里也是忐忑不安.她想不明白,自己的那块玉是怎么到了清云那贼秃的手上,她可从来没有这么吩咐过啊.事到如今,也只好把事情都推到碧罗的头上,毕竟她老子娘都在府里当差,不怕她不把这件事担下来. 默默地做了一番利益权衡,唐氏咬了咬牙,毕恭毕敬的屈身行礼道:”老夫人,请允许妾身将碧罗那个小蹄子找来,让他二人当面对质.” “你坐下!翾丫头,麟小子,你俩过来祖母身边坐”,老夫人不愠不火的来了句,丝毫不理会唐氏的示好,随即扭头对身旁的青衣丫鬟说道,“入画,你代二夫人跑一趟,去梦兰轩把碧罗给我叫来,可仔细着些,别让人跑了”。入画低头领命,别过众人,径自去唐氏的院子找碧罗去了。 明明只是短短的几分钟,唐姨娘却是如坐针毡,这次到底能不能平安过关还是个未知数,心里也把清云那个蠢货问候了几十遍。楚滢翾看唐氏心焦难耐的样子,心里也是万分畅快。慢慢等着吧,想找替死鬼,哼,真正的好戏可还在后头呢…… 不多时,入画领着一个身材高挑的丫头进来,“碧罗给老夫人、二夫人请安,给少爷、大小姐请安”。一进门,碧罗就给在座的众人行了个礼,待看到不远处被五花大绑的清云时,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但毫无紧张担心的神色。这一眼虽然很快,但仍没能逃过老夫人的双眼。 她哪里知道,从入画带她进入院子的那一刻起,自己的一举一动就已经在老夫人的眼皮子底下。 说起来,在唐氏说出“碧罗”这个名字的时候,老夫人就已经起了疑心,这府中的大小仆役她虽说不是个个熟识,但碧罗这丫头她却是知道的,模样生的端庄不说,还做的一手好女红,最是个温和贤淑的。早些时候,她也动过让自己的儿子收了做房内人的心思,不料唐氏出手阻拦,这事便也就放下了。现在想想,什么服侍多年离不开的都是借口,她唐氏不过是不希望多个和她争宠的人罢了,真真是用心险恶。 “碧罗,你看看地上那块玉,可是前些日子二夫人赏你的”?老夫人在接过入画手中的茶盏,微抿一口,水汽氤氲,让人看不清思绪。 碧罗向前走了两步,仔细看了一阵,屈身道:“回老夫人,这块玉的确是二夫人交给奴婢保管的,只不过……” “好你个小蹄子,果然是你,居然假借我的名义,妄想派人烧死少爷和大小姐!好在他们吉人天相,没让你的阴谋得逞,不然你要本夫人如何向老夫人和萧姐姐交代!”还未等碧罗把话说完,唐氏就急急打断了她的话,不顾形象的大声呵斥。 “烧死?奴婢从未生出要加害少爷、小姐的心思,还请老夫人明察”。碧罗笑得惨然,作为唐姨娘身边的贴身丫鬟,她早就做好了被随时抛弃的准备。只不过,在最后一刻,她还是打算为自己的命运再争取一次,毕竟她还有双亲要奉养,实在不甘心就这样成为别人手里的弃子。 “你胡说!当着老夫人的面还敢狡辩,你若是早些承认,老夫人仁慈,也许会给你一条生路。碧罗,你就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你的爹娘想想啊”。唐氏的声音极具诱导性,碧罗自嘲的勾了勾了唇,看来自己注定要命绝于此了,刚打算就此认下这件事求个痛快,突然现身边多出了一道阴影,微微偏了偏头,却是大小姐在她身边跪了下来。 “翾丫头,你这是作何,莫不是要替这背恩忘义的贱奴才求情”?老夫人沉声问道,语气困惑,可眼底却是平静无波,唐氏的这点小伎俩怎么可能会骗得过她,倒是自己的这个孙女行为举止出乎意料,翾丫头这个时候跪下来,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呢? 楚滢翾淡淡地看了一眼一旁心如死灰的碧罗,也没有多做什么,抬头对老夫人说道:“祖母,孙女斗胆,想问碧罗和二夫人几个问题”。 老夫人点了点头,楚滢翾还有不到两年的时间就要及笄,之后便可议亲,以他们楚国宫府的门第,翾丫头要嫁的自然不会是普通门户。大户人家后宅纷争不断,要坐稳当家主母的位子自是需要一番魄力,趁这件事看看翾丫头的手段倒也无妨。更何况,她也好奇,碧罗已经下定决心认罪,自己这个才十三岁多一点的孙女会怎么翻盘,怎么解决今天这个事情呢? 得到老夫人的肯定后,楚滢翾走到碧罗跟前,冷声问道:“刚刚二夫人说的那些罪状,你可承认”? “我”,碧罗本想抬头再解释两句,不料一道凌厉的目光直射自己,便复又低了头,道“是,一切都是奴婢做的,和二夫人无关”。此时的碧罗只想要保全自己的家人,至于能不能活下去,她也已经顾不得了,听天由命吧。 听了这话,唐氏的脸色明显好了许多,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坐在一边怡怡然地喝着香茗,颇有一种看好戏的意思。只可惜,她错过了暗藏在楚滢翾眼底的那抹诡谲和嘴角那若有似无的讽意。 伸手拂了拂碧罗的乌,楚滢翾突然开口问了个和昨夜生的事情毫不相关的问题:“碧罗,你每个月有多少月钱?除去日常的花费,每月又还能剩下多少”? 碧罗一愣,她也不明白这件事怎么就扯到自己的月钱上,不过她也是个心思活络的,知道自己可能有活着的希望了。今又见大小姐这么问,便也就回答说:“奴婢每个月有二两月银,因奴婢的娘一直卧病,所以月钱基本都给爹爹拿回去补贴家用了”。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是说得唐氏变了脸色,她也终于知道楚滢翾提这个问题的目的所在,这个死丫头真的是七窍玲珑心,这样都能让她牵扯到自己的身上,不妙啊! 楚滢翾又看向唐氏,幽幽的道:“二夫人,碧罗如此有孝心,相信你平日即便是有赏赐,她也一定都给她娘治病了。不知道,这收买清云的五百两银子是从何而来啊?”顿了顿,她又补充说:“何况据我了解,碧罗的功夫在府里并不算出色,轻功什么的更是无稽之谈,她应该不会是那个收买清云的人”,复又跪下对老夫人道:“祖母,孙女觉得这其中有些蹊跷,还请您明察”。 老夫人心中暗自赞叹,不愧是她最看好的孙女,寥寥几句竟能打乱唐氏的阵脚,是个可塑之才,“翾丫头你起来,这件事,祖母自会还你们一个公道”。说着,冷冷的看着唐氏,没由来的给她惊出一身冷汗…… 第二十二章 祸兮福所倚 楚滢翾默默的坐回到老夫人身边,双目低垂,神色平静,似乎对那些想要加害于她的人的下场毫不在意,很自然的将事情的决定权交了出来。() 老夫人坐在一旁,自己这个孙女的表现她自然是尽收眼底,心中也架不住对她的欣赏。气定神闲、不骄不躁,果然有将门子女的风范。今又见她处事滴水不漏,也不由得开始盘算起她的婚事来。以翾丫头的魄力,即便是皇宫权贵之家,周旋起来应该也不是问题。这么想着,她已经开始把京都城中的富家公子一一放在心中考虑。 老夫人在心里打着小九九,脸上却是不动声色。毕竟,普济寺里生的事情到现在还没有个交代。定了定神,老夫人开口道:“清云,昨日的事你可都交代完了?没有遗漏”? 那小和尚刚要说话,就听老夫人在上幽幽的补了一句,“可要想清楚了再答,不然,后果我可不敢保证”。 清云挣扎了几下,扑天抢地般的嚎哭“回老夫人,小僧所说的句句属实,事情的经过也已经交代清楚了,还请老夫人放小的一条生路啊”。他哭的悲切,眼神却是飘忽不定,很明显是隐瞒了些什么。 老夫人是何等精明的人物,只一眼就现了这其中的端倪。但她也不点破,“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随即对着屋外喊了一句,“来人哪,把这油嘴滑舌的贼秃拖去大理寺,让他把知道的东西全都给我倒出来”。不多时,院子里就站了好些个婆子小厮,个个膀大腰圆、面带狠色,上来就推着清云,要把他送去大理寺受刑。¢£, 那清云自幼出家在普济寺修行,何曾见识过这样的阵仗,只当老夫人已经不顾他的死活了。这要真进了大理寺,那自己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啊。咬了咬牙,在心底默默念了句“好妹妹,哥哥对不住了”,之后一把挣开众人的钳制,扑倒在地大声讨饶,“老夫人等等!老夫人饶命啊!小僧记起来了,那个来收买小僧的黑衣女子,她的眉心处有一块凹陷”。 “放开他”!老夫人给婆子们使了个眼色,在场的都是些聪明人,老夫人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要他们留下来,继续起威慑作用。便也都不急着离开,分两列守在清云边上。 “从现在起,你给我好好说。若是再有一字不实,也不必送去大理寺了,直接拖出去,乱棍打死”!说到后面,声音陡然提高,吓得那小和尚一个激灵。 为了保命,清云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情意了,忙不迭地把昨夜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来。 “昨天,那个黑衣女子来找小僧,给了5oo两银子让小的为她主子办事。因着当时天色昏暗,那女子又是一袭黑衣,小的并未看清她的容貌。但是在她离开的时候,小的有注意到她眉心有一处凹陷。哦!对了,她还掉了一只耳环在我这里”。清云边说,边努嘴示意身边站着的小厮,“嘿,小哥儿,帮我个忙,把我胸前袋子里的耳环拿出来呗”? 见老夫人没有异议,那小厮这才伸手进去,将那枚耳环从清云的怀里翻了出来。∮, “入画,你且去看看,是不是我们府中的东西”?老夫人低低吩咐了几句,心中对那清云却是越的憎恶。她是真的想不明白,普济寺里怎么会有这般猥琐下贱、不明礼数的货色,真真是污了“民间第一大寺”的封号。 入画用自己随身的帕子接过了那只耳环,皱着眉细细看了几遍,只是一枚普通的白玉耳环,价格并不十分高昂。只不过,在一颗珠子的底部,却有着一个鎏金的“荷”字。她心中也有了计较,这枚耳环的确确是国公府的人丢的。很早以前,在还是大夫人掌家的时候,她就知道了一条规定:府里的丫鬟,只要是得了赏赐的,都要在所得的衣物或者饰上,注上能够辨别自己身份的标识,就比如说自己的名字。看来,丢失这枚耳环的丫鬟,名字里应该有个“荷”字。而据她所知,符合这一点的只有唐二夫人身边的碧荷。不过,这入画也是个聪明的,她只是告诉了老夫人,耳环上有一个鎏金的“荷”字,至于其他的情况,她并没有说出口。反正凭老夫人的精明,怀疑到碧荷身上也只是早晚的事情,自己也没必要多嘴讨人嫌。 听了入画的回复,老夫人意味不明的看了眼在下方坐立不安的唐姨娘,笑了,“如此,入画,这阖府上下你最是熟悉。你就去将府里所有名字中带‘荷’字的丫鬟,都集中到我的院子里来吧”。 “是,老夫人,这府中丫鬟虽多,但名字里带‘荷’的却只有二夫人身边的碧荷,奴婢这就去梦兰轩唤她过来”。 就在入画出门的那一瞬,楚滢翾敏锐的现,唐姨娘的嘴角闪过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虽然很快,但她相信,自己并没有看错。以自己这位姨娘缜密的心思和毒辣的手段,入画这次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楚滢翾正忙着猜测唐氏的心思,突然,就听得院外传来“啊啊!”,一声响彻云霄的惨叫。 这个声音的主人她们都很熟悉,正是不久前去找碧荷的入画。祖孙三个对视了一眼,这是生了什么事,怎的叫的如此凄厉。 楚煜麟心里焦急,先一步冲了出去,这放火的事情好不容易查到这一步,可千万别出什么乱子才好。老夫人因着担心入画的安危,也想过去看个究竟,吩咐婆子们看好清云,又细细的审视了唐姨娘一番才离开。但毕竟是上了年纪,楚滢翾不放心,忙上前一步扶着自己的祖母,祖孙三个前后向梦兰轩走去。那唐氏见留下也没自己什么事,便也烟袅袅婷婷的跟了上去。 因着是跑着过来,楚煜麟不出意外的先众人一步进了梦兰轩,看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屋子正中央的横梁上悬着一具女尸,头披散开来,双目圆睁,死相凄惨。奇怪的事,这女尸手里还紧抓着一封书信,地面上也是凌乱不堪的破碎饰。而之前过来寻人的入画,早就吓得缩在墙脚瑟瑟抖。 “麟小子,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老夫人刚想伸手推门看个究竟,楚煜麟已经飞身扯下信件,拉着入画的衣袖闪了出来。皱了皱剑眉,他面有不甘的说:“祖母,姐姐,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说话吧”。 听自己最疼爱的孙子这么说,又看见一旁面无人色的入画,老夫人心中有数,碧荷那丫头怕是没能善终。微微的叹了口气,“那就还回祖母的院子里说吧”。说罢,看都不看刚进院门的唐氏,绕过她就走。 …… 陶然居里,老夫人看完楚煜麟拿来的信,面色冷凝,看向唐氏的目光简直就向是凌迟一般,杀气重重。良久,她开口解释道:“碧荷已死,她在留下的信中说,普济寺里的事情是她一人的主意,和旁人无关。她觉得对不起自己的主子,所以决定以死谢罪”。 唐氏长出了一口气,暗道碧荷果然是个识趣的,不愧是哥哥调教出来的人。不过没待她彻底放下心,老夫人对她的判决就像惊雷一般劈傻了她,“唐氏驭下不严,险些酿成大祸,即日起,掌家大权交由翾丫头,你给我好好思过!若是再出什么幺蛾子,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听了这个决定,不只唐姨娘傻了,就连楚滢翾也觉得意外,祖母竟然夺了唐氏的掌家大权,还把这个权力交给自己,这真的是出乎意料。 祸兮福所倚,古人诚不我欺。看着敢怒不敢言的唐氏,楚滢翾在心底笑的开怀,失去了掌家大权的唐氏就好像断了利爪的虎,只是看起来唬人罢了。这下面的戏,不知道自己的这位好姨娘,打算要怎么唱下去…… 第二十三章 血腥初染手 老夫人的最终判决一出,直接将唐姨娘这十多年来的掌家大权夺了个干净,甚至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没给,可想而知,这怒气值已经达到了巅峰状态。∮,估计,要不是因着有外人在场,老夫人早就出言斥责了。 唐氏心中也清楚,固也只是静静地坐着不反对。这一连串的事情下来,她也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想要对付楚滢翾姐弟,务必要先把这个老东西除了,否则,自己无论做什么事都会放不开手脚。只是她还没有意识到,她在主母萧氏的药里动手脚这件事已经暴露,她翻身做主的阻碍远远不止她现在知道的那么简单…… “祖母,您今儿个也劳碌一天了,还是早点回屋歇息。至于这剩下的事情,不如就交给孙儿和姐姐去办吧”。楚煜麟在一旁小声的建议,他知道,那个丫鬟的死,自己姐姐的心里肯定是不好受,要是再让祖母这么便宜的把清云那厮给放走,那也太对不起惨死的蓝香了。 老夫人抬眼看向清云,又转了转手上的佛眼珠,眉头紧蹙的说道:“这样也好,那你姐弟二人看着处理,事情办完也不必再来回我了。只不过,他也是利欲熏心、被人利用,就暂且放他一条生路,也算是给自己积了阴德”。¢£,交代了这几句,老夫人似是头痛难耐,扶着入画的手就回屋歇着去了。唐氏见状也不再装模做样,怨毒的看向一身狼狈的清云,低咒两句之后,扭着水蛇腰也回了自己的院子。 然而,此时的清云更是忐忑不安,要说刚才老夫人在场的时候,他对自己的命运还抱着一线希望,但现在,老夫人却把他的生杀大权给交了出来,真是要命了嘞。他可记得清楚,那姑娘在见着自己丫鬟葬身火海之后身上散出的摄人气息,之前挑了手脚筋是因为自己还有用,现在事情已经查清楚,他岂不是必死无疑。唉!当初要是早知道自己没有这个金刚钻,就不去揽这个瓷器活了,命都快没了,要钱还有什么用,难不成是要留着收尸吗? 尽管清云脸上充斥着悔不当初的神色,楚滢翾仍不打算放过他,蓝香总不能白死。什么积德行善、福泽后生,统统见鬼去吧。想她前世求神拜佛、一生行善,结果呢,还不是落得个一杯毒酒上青天的下场。当狠则狠,这一世她必不手软,她可不想给自己留下任何的祸患。 “麟儿,你赶紧去叫府医看看自己的伤,剩下的事姐姐一个人就好”,把自己的弟弟劝回去之后,楚滢翾转头笑的冷魅,对身边站着的几个丫鬟咬牙道,“带出去吧,这贼秃就交给你们处置,记住,蓝香的命不能白丢”。¢£, “是,大小姐”。听了这话,几个丫鬟惊讶的同时也是欣喜万分,惊的是,自家小姐竟不惜违逆老夫人的意思,要取这厮性命;喜的是,她们终于有机会,可以亲手为自己的姐妹报仇了。 看着语凝她们强忍激动的样子,楚滢翾也不多说,挥了挥手让她们离开,自己则是回去继续钻研那些个医药典籍。重活一世,她可得好好增加自己本身的筹码,这样,在必要时候才可以给予唐氏致命的打击。 …… “那个行刺小狐狸的人怎么样了”?醉音阁天字一号间,夜泠辰翻看着近几年魅音收集到的情报,瞄了眼窗边刚刚落下的黑影,头也不抬的来了一句。 半晌无声,夜泠辰诧异的抬头,就见墨巽抱着一个细细长长的盒子,苦哈哈的蹲在窗沿上,盯着他看就是不出声。克制住拿镇纸把他砸下去的冲动,夜泠辰摸摸下巴,对着墨巽勾了勾手指,“来,把盒子给我,顺便告诉本太子,那个没长眼的刺杀者怎么样了”? “呃,太子爷!你以后要再让我去做这种听墙角的事,信不信老子带着墨部的人反了你”!墨巽扔下盒子,在一旁跳脚大吼。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他堂堂墨部第一高手,整天不务正业,去学着那些三姑六婆听人墙角、收集八卦,简直是,一世英名尽毁啊! 看着自己的贴身侍卫这般耍宝,夜泠辰也有些尴尬的搔头,自己好像做的是有些出格了,倒不如今晚自己亲自跑一趟看看情况,要是能把定国公府的力量争取过来,那对自己将会是一个极大的助力。彼时,在情感方面神经堪比筷子粗的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对楚家那只小狐狸的兴趣已经不单单是停留在利用的层面上了。 “主子,那个刺杀的人已经死了,尸体就丢在乱葬岗”,墨巽将抱着的盒子放下,正色道。 “哦?竟然死了,是楚老太君下的命令吗”?夜泠辰打开看了看,面有不解,“都说楚老太君一心礼佛,鲜少杀生,怎么这次竟然……” 话还没说完,墨巽就接口解释上了:“这的确不是楚老太君下的命令,她老人家的意思是教训一顿放了即可,免造杀孽。至于说要斩尽杀绝的,是楚大小姐,真正动手的是她手下的四个丫鬟”。 “这小狐狸倒是有点儿意思”,夜泠辰把盒子收好,对墨巽说道,“你先回宫去吧,若是有人问起我,你就帮着多周旋周旋,我今晚再去定国公府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块传说中的半块兵符”。 墨巽暗暗的抽了抽嘴角,心说,太子爷您找兵符是假,偷会佳人是真吧。心中虽是这么想,但他还是明智的选择了闭嘴,毕竟,那半块兵符确实至关重要,若传说属实,那便是得兵符者得天下,绝对是足以令世人胆寒的战斗力量。 夜色降临,半轮皎月隐悬在天边,却看不见烁烁繁星。夜下灯火阑珊,府内丫鬟依旧匆匆,倒显得不和谐了些。偶尔,阵阵清风拂过,枝叶瑟瑟抖,倒也提醒了那些还未入睡的人尔,早早的落窗息蜡,只是有些人心绪烦杂,注定无法了无牵挂。 楚滢翾倚着窗子独自出神,她深知自己的一双素手已经沾染了鲜血,而这样的杀戮,一旦开始便是你死我活、不死不休。只是,为了自己的弟弟、爹娘,她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的局面,而这样的结局,她,不愿要,也要不起。 第二十四章 星夜联手 黑夜总能引起人的无尽遐思,借着月色,夜泠辰悄悄的潜进锦墨居,一声不吭的立在树梢上。∮,静静的看了一阵,他突然皱了皱眉,这小狐狸到底怎么了,身上总是不经意的流露出与年龄不相符的悲凉和愤恨。而且,她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似乎也感到很矛盾。 本打算就这样好好欣赏小狐狸纠结的样子,一会儿再去找找那半块兵符,就不暴露自己了。而待他缓过神的时候,安慰的话已经说出了口,“这个世道,你若是不强,就只能为人鱼肉,任人宰割。普济寺的事,你并没有做错”。 听了这话,楚滢翾原本微合的双眸陡然睁开,抄起手边的利剑就跃了出去,长剑直指这个突然出现的银面男子。这个男人让她本能的感到危险,在不确定对方的目的之前,她决不能容许这样不稳定的因素存在自己的周围。 几个闪身,夜泠辰堪堪避过了楚滢翾刺过来的几剑。见这小狐狸来势汹汹,夜泠辰又怕自己出手会不小心伤到她,也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借转身的空隙伸手夹住了剑锋。 “你到底怎么了?清醒点”!夜泠辰手握剑锋,低声吼了一句,带着楚滢翾翻窗进入了屋子。∏∈, 刚刚这么一闹,楚滢翾也稍稍缓过了神,只不过…… “淫贼!你干什么!快放开我啊!”回过神的她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这个银面人抱在怀里,而剑,早就不知道被扔到什么地方了。 面具下,夜泠辰勾了勾唇,很自觉的松开手坐到一边,“嗯,这样才像楚国公府的大小姐,刚才,你心里的恨太明显了”。最后一句,他说的很小声,但在这里为静谧的夜里,楚滢翾还是把这些话听了个清楚,心中更是坚定了要远离这个人的想法。眼前的这位,太过危险,她只希望他们之间不要是敌人。 “你究竟是谁,有什么目的”?楚滢翾戒备的问,自己这里闹出的动静不算小,语凝她们迟迟没有过来只会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这个银面男子一定对她们做了什么。 看着小狐狸毛都竖起来,满脸防备的样子,夜泠辰也失笑,他堂堂一国太子被人骂作淫贼不说,现在还被美人这般排斥,真是伤自尊呐。摇了摇头,他将背在身后的细长盒子取下来递过去,“我的身份你不用知道,先看看这个,给你的”。¢£, 楚滢翾本来是紧紧盯着夜泠辰的一举一动,而当看到盒子里放着的那把刻有凤凰图案的剑时,她整个人都震惊了。抽剑出鞘,剑气流转,凤鸣声不绝,是个人都看得出,这必定是一把绝世名剑。 “这…莫不就是传说中,开国女帝所用的名器——凤翎,我并没有什么内力,为什么要把它给我”?楚滢翾细细摸过剑上的纹路,心中对这个神秘的男子更是好奇。像凤翎这样的名剑,按理说应该是收在皇室,怎么会随随便便出现在这样一个人的身上。 拿出一小包金针,夜泠辰挑了挑眉道:“你不用紧张,我只是想和你做笔交易。至于凤翎,自古名剑都认主,刚才它的表现已经说明,它已经认定你,是属于你的名器”。 “什么交易?我只是一介女流,在这深闺之中连自身都难保,又有什么能力能帮到你呢”?楚滢翾半真半假的问,她可不相信这个人提出的会是简单易办的要求,毕竟,能得到凤翎的人,又岂会是等闲之辈? “我需要玄天清灵散”,夜泠辰这话刚说出口,就见楚滢翾的眉间闪过一丝为难,便又开口道,“作为回报,我会用金针渡穴的方法帮你在短时期内提升内力。” 良久,楚滢翾点头,“成交”。她知道自己现在势单力薄,武功方面也没什么底子,沈云鸿走了之后基本就没什么提高,金针渡穴确实是个很不错的法子。何况,有《医典》在手,玄天清灵散对自己而言也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这个神秘人不过是想治好他的病,这个忙自己帮了就是,互利互惠,实在没必要推辞。 “淫贼,以后每月的初一、十五你过来我这里拿药,至于金针渡穴的时间,你看着办如何”?事情的利弊想通之后,楚滢翾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淫贼!夜泠辰闻言抽了抽嘴角,倍感羞愤。关上屋里的窗子,又用布条蒙上眼,他拿起金针,对着楚滢翾的方向淡淡的道,“把内衫去了,我给你施针”。 慢慢脱去衣衫,楚滢翾莫名的感到心中很暖,看不出这个淫贼考虑的还挺周到,自己没想到的事他都注意了,还这么自觉。看着对面正襟危坐的男子,她不禁想到了自己前世的夫君——安枫墨,同样是男人,怎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自嘲地笑了笑,赶走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她拽过一点被子开口道,“施针吧”。 金针翻飞,她这才注意到每根针的尾部都连着细长的丝线,可真是细心呐。随着内力的涌入,两个人的额头都出现了细密的汗珠。因着是第一次接受金针渡穴,夜泠辰也在小心的拿捏幅度,但因视线被阻,情况不明,心里不免有些焦急。 “淫,淫贼…”楚滢翾低低的叫了两声,就没了动静。夜泠辰心中一惊,也管不了什么男女大防,忙摘了布条去床边看看情况,毕竟人命关天,这要真出了什么事,自己和这小狐狸都凶多吉少。 背着身将自己的外袍披在楚滢翾身上,夜泠辰这才调头给她把脉。不过还好,只是身体一时承受不住而导致的晕厥,休息一阵就好,并无大碍。深深的吸了口气,将楚滢翾安顿好,他自己又去卧榻上独自调息了一个时辰,这才放心的推窗离开。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跃窗离开的那一刻,床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眼神清明,毫无晕厥的迹象。想到自己刚刚嗅到的那特殊的香气,楚滢翾眼里风云变幻,真没想到,那淫贼竟是宫里的人,难怪可以拿到凤翎这样的名剑。摸着枕边的绝世神兵,楚滢翾毅然下床拿了《医典》琢磨,既然答应了这笔交易,那就认真的好好做吧。 第二十五章 庶妹上门 这日正是二月初三,楚滢翾正在自己昨日开辟出来的小药庐里研制玄天清灵散,就听外面绿意气喘吁吁的跑进来。『≤, “怎么了这是,喘口气,慢慢说”?擦干净手上的药汁,她皱眉不解的看着这个一向稳重的丫头。 缓了一阵,绿意摸着胸脯,神色紧张的叫道:“大小姐,二小姐来了,正在院子里哭呢,奴婢们怎么劝她都不听,只道要见你,这可怎么办呐”? 拍了拍身边这个紧张的丫头,楚滢翾莫名觉得好笑,“来就来呗,她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怕什么。再说,她是来找你小姐我的,你紧张个什么,嗯”? 到小厨房里端了些小吃,楚滢翾回头对绿意招了招手,心情尚好的说了句,“走吧,绿儿,我们这就去会会她”。 看着自家小姐胸有成竹的样子,绿意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傻乎乎的就跟着出去了。 隔着一条回廊,楚滢翾就听见自己妹妹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在心底冷笑了声,她怡怡然走了出去,笑着道,“依儿,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委屈就和姐姐说,这大哭大闹可不是大家闺秀应该做的,祖母知道可又要不高兴了”。∏∈, 楚瑶依听了这话差点哭不下去,手里的绣帕也越拧越紧,这小贱人真是话里话外都在讽刺自己。考虑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她还是压制住了心中的滔天怒火。自从自己的姨娘被禁足,掌家大权旁落之后,就连府中下人都开始不待见她。春试将近,按照惯例,皇帝都会在这之前先筹办一场宴会,邀请各家公子小姐出席,一来是看看这些人的各项素质如何,二来顺便也给这些来前来应试的考生一个和皇子权贵交流的机会。现在姨娘被罚,要想让老夫人点头同意自己出席,就只能依靠这个自己欲除之而后快的姐姐了。 “姐姐”,楚瑶依泪眼朦胧的开口,“姐姐,你就帮帮妹妹吧。祖母因你的事情罚了姨娘,还夺了她的权,连累妹妹也受人冷落,那些丫鬟婆子都敢给我脸色瞧。现在依儿能依靠的人,就只有姐姐你了”,说着,竟曲膝想要跪在地上。 楚滢翾眼神一凌,这大庭广众之下,丫鬟婆子来来往往,自己若真的让她跪下,就凭她们两个现在的位置和神情,以后被有心之人传出去,别人一定会认为是她这个做嫡姐欺压庶妹,甚至不惜逼的妹妹向自己下跪。呵!好阴毒的心思。⊥, 伸手强行将这个满腹心机的妹妹拉到了院中的石桌边坐下,楚滢翾拉着她的手,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依儿,你这是说哪儿的话,姨娘她是做错了事,祖母罚她也是不想落人口实。你也知道,爹爹现在位高权重,很多人都盯着我们,我们不能因为姨娘的缘故,连累爹爹,祸及侯府,你说是不是”? “嗯…”楚瑶依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姨娘说的果然不错,这小贱人以前畏畏缩缩的样子全都是装的,这恐怕才是她的真正面目,藏了这么多年,真是好深的心机。 几个丫鬟在一边看着,对自家小姐这般犀利的言辞也感到震惊不已,她们这是要公开呛声的节奏吗,怎么感觉院子里气氛好压抑,火药味儿好重。 就在楚瑶依暗自愤恨的时候,楚滢翾突然端了盘芙蓉酥过来,还拿了一个放在自己嘴边,“妹妹不要为了那些个不上台面的东西生气,来,尝尝姐姐这里的芙蓉酥”。 说着,又对着身后站着的丫鬟吩咐道,“紫烟,你去一趟锦蝶居,传我的命令,二小姐怎么说也是主子,姨娘被罚是她罪有应得,任何人都不许牵连到二小姐身上。若是再让我听到任何让二小姐不舒服的消息,那就别怪本小姐禀了祖母,撵她们出去”!最后一句,她明显加重了语气,院子里忙碌的那些小丫头听了,都在心里暗自赞叹,大小姐真是知书达礼,对庶出的妹妹都这么好。这么一对比,二小姐真是差多了。 对着美食诱惑,楚瑶依的气也消了,擦干眼泪开始大快朵颐。对于楚滢翾刚才的吩咐,她只有计谋得逞的欢喜,一点都没感受到那些话背后的意思。不得不说,这里的芙蓉酥确实口味绝佳,楚瑶依吃的眉开眼笑,不过她也没忘了自己这趟的终极目的,用绣帕掩了掩嘴角,她笑吟吟的开口:“姐姐,三天后宫里的宴会,你能不能……” “依儿,你是想,让姐姐去和祖母说,到时候,让你也一起过去对吗”?见她开口,楚滢翾就知道了自己妹妹的心思,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不过嘛,这次自己倒不介意实现他这个愿望。毕竟,依着她前世的记忆,自己就是在这次的宴会上遇到了安枫墨,这才引了后来一系列的偶遇和最后的倾心。可结局呢,她却是被自己心爱的夫君和眼前的这位妹妹,联手送上了黄泉路。既然他二人早就暗通曲款,自己何不乘着这次机会,做个顺水人情,找个机会成了他们的好事。这种事情,偷偷摸摸也是很累人的,不是吗? 被这样直白的戳穿自己的心思,楚瑶依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原本柔白的小脸也变成了调色盘,青红白交接,煞是好看。她也不知,楚滢翾是不是故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戳穿她,不过么,这件压在她心头许久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河况也有这么多人在场,到时候这个贱人就是反悔想赖帐,也是不能够的了。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呼啦一下,好了。 “绿意,你去小厨房装些芙蓉酥和其他的一些刚出炉的点心,给二小姐包好带回去,记得要热的”。 楚瑶依惊讶的抬头,哽咽着道:“姐姐,你对依儿真好”。不管之前闹的有多不愉快、之间的斗争有多凶险,至少在这一刻,她对这位嫡出的姐姐是感激的。在大家都欺负她、看不起她的时候,这个一直被她们欺压的嫡姐,不仅没有痛打落水狗,反而还处处关照她,相比之下,自己所做的一切真是太差劲了。 她这样的表情自是没能逃过楚滢翾的关注,但她也清楚,像楚瑶依这样的人,一时的心软并能不代表什么,比起她们心底的狠毒,这样的心软并不算什么。要是就这样被迷惑,那么之后的算计才是真正的防不胜防。 翘了翘嘴角,楚滢翾将绿意拿上来的食盒接过去,笑着道:“依儿放心,以后有什么事就来找姐姐,姐姐给你做主。这些点心你就带回去吃吧,算是对你这些天受的委屈的补偿”。 “嗯”!拿了食盒,楚瑶依微微行了个礼,心满意足的离开了锦墨居。 第二十六章 路遇渣男 自从唐姨娘交出了掌家大权,整个定国公府在楚滢翾的打理下倒也是井井有条,阖府上下听不到一丝抱怨之声,就连老夫人对她也是大为赞赏,心里对这个曾经默默无闻的孙女也高看了几分。 “大小姐,东西都收拾好了,老夫人那里只吩咐一切小心,说是近来京都城中龙蛇混杂,事情办完最好就立刻回府,切勿逗留”。紫烟本是进来回话的,没曾想自己掀开帘子,却是没看见自家小姐。 “小姐?大小姐?小.......哎呦”!紫烟在房里到处张望,冷不防脑袋遭了一记爆栗,忙回过头一脸委屈的看着自家突然出现的小姐。 就见淡青色的帐帘后边,旋出一个曼妙的身姿,楚滢翾眉眼含笑的看着紫烟,拿着桌上早已收拾好的包袱,招手道:“那就快些走吧,我已经吩咐人备了马车,宫宴在即,今日要买的东西可多着呢”。说着,安排好府内的事务,又去别过了老夫人,带着一众丫鬟出门去了。 马车在南街缓缓行进,这次因为老夫人嘱托在先,一切从简,楚滢翾一行人也只是做寻常人家的打扮,就连马车也是极尽朴素,毫无奢华之气。车内,语凝坐在一角闭目养神,绿意还是好奇宝宝一般缠着红玉她们问东问西。就在这时,马车突然一个趔趄,楚滢翾猛地抓住车内的绸垫,这才险险稳住了自己的身子,而红玉她们一时不查,早就东倒西歪了。 “这是怎么回事?你这人怎么驾车的!”绿意也是个泼辣的性子,一见自家小姐差点受伤,也顾不得什么身份仪态,掀开车帘一角就要责问。 出了这事,那驾车的小厮也心有不安,他就是不知这车内坐的究竟是什么人,但从那一身衣饰上看,虽是刻意低调,但也难掩华贵。要是没长眼得罪这样的人家,那自己的小命可真就难说喽。 想到这些,那小厮放下马鞭回一揖,正色道“姑娘不必担心,刚才有个小孩从车前摔了出去,小的躲闪不及,这车才停的猛了,还请几位姑娘理解则个”。 “小哥多虑了,绿意也并非一心责怪,你将我们送至前方,在杏林百草堂前停下便可”,紫烟边拉绿意的衣摆,边吩咐那驾车的小厮。 马车仍旧不急不缓的向前驶着,车夫和那绿意并未察觉,就在刚刚那个小孩冲出来的地方,角落里却是站着一白、一赭两位华服公子,目光紧紧关注着马车的动向。 ? “安老弟,方才过去的马车,里面坐的便是定国公府的大小姐和随行的几个丫头,方才说话的都是她的贴身丫鬟”。那赭衣男子见四下无人,忙伸手用扇骨在白衣人肩头敲了一记,低声说道:“如今这人我给你找着了,能不能把握住机会,那就要看安老弟,你的本事了”。原来这白衣人正是赴京赶考的安枫墨,仗着自己文韬武略样样详熟,本以为这次状元之名定是花落他家。不曾想,到了京都的这几日,自己所见到的无不是官学勾结、竟相奉承,以求得日后榜上的一席之位。想他安家在虞城一方也可以说是呼风唤雨,但和这藏龙卧虎的京都相比,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都说大树底下好乘凉,自己也只能先韬光养晦、屈居人下,倒不如先和这唐尚书的草包儿子打好关系,争取在找到有力的靠山之后,一击必杀。 安枫墨的九曲玲珑心思岂是一般人能够猜到的,见他良久不语,唐定天以为自己这位兄弟是怕了,或者是还有什么顾虑,便又下了一剂猛药:“我说安老弟啊,你说你年纪轻轻就诗文书画样样精通,又有着一身好武艺,若是因为这朝中关系没搞好而错过了光耀门楣的机会,那可真是人生的一大憾事啊。若是兄弟你此次能俘获那国公爷女儿的芳心,那么于情于理,定国公在朝堂之上都是要为你说话的。到那个时候,老弟你娇妻在怀,前途可更是金黄色的一条大道啊”! 唐定天的一番话说的安枫墨心里直痒,但他也没完全的迷失在这些诱人的福利中,此刻他心里琢磨的却是唐定天为何如此帮他,俗话说得好,这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啊。 “请唐兄放心,小弟一定尽力而为。就凭我的手段,笼络一闺阁女子的芳心也不算什么难事。只是小弟有一事不明,还希望唐兄如实告知,否则,枫墨宁愿不要这一次机会”。 此话一出,唐定天有那么一瞬间愣住了,他从没想过安枫墨竟然会说出这样一席话,但细想开来,他也知道了大概,怕是这小子以为自己没安好心的吧。便也笑了笑,低声道:“老弟有所不知,我那妹妹正是定国公府仅有的一位姨娘,她和府里大小姐之间的冲突愈增多,地位岌岌可危。若是老弟真能得那大小姐倾心,那我妹妹就有机会在府中站稳脚跟。如此一举数得之事,安老弟你何乐而不为呢”? 原来如此,安枫墨心里满是嘲讽,却是半点不露声色,拱手一礼,“是小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望唐兄不要介意,静候佳音”。说罢,长袖一甩,展动身形去追楚滢翾那一行人去了。 杏林百草堂 楚滢翾她们拿了大包小包的药材正要出门,冷不防门口冲进来一个白衣男子,众人躲闪不及,手中的药被悉数撞落。千钧一之际,就见那男子长袖翻飞,几个起落就将四散的药材包抓在手中。 “真是不好意思,小生心忧家母的病症,一时冲撞了几位,还请小姐和几位姑娘不要怪罪”。那男子将药包交给紫烟她们几个,转身对站在内侧的楚滢翾解释道,“小生此行有要事在身,不若小姐将住处告知于我,改日一定登门致歉”。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楚滢翾没由来的身子一怔,长袖下的手也紧紧握起——安枫墨!竟然是他,这么久,终于出现了么。还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举手投足间温润有礼、谦和十足,确实令人动心。只可惜,如今的楚滢翾早已不是前世那个未见过世面的闺阁千金,这副公子皮下的丑恶嘴脸她可是亲眼见过的。 “公子请自便,药材无事,我们也未收到波及,登门致歉这种事情大可不必”。说话间,已经淡淡瞥了一眼,轻移莲步便绕过了安枫墨,带着丫鬟们登车离去…… 第二十七章 祖母威武 “呵,这小丫头倒是有几分姿色,也挺有意思,本公子何时得罪过她,她要像嫌弃乞丐一样的嫌弃我?”楚滢翾她们一行的马车绝尘而去,徒留安枫墨一人在那里自言自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一路上,楚滢翾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她本以为自己对安枫墨——这个前世负了她,害她九族被诛的男人已经心死,不会再对他掀起什么情感波澜。但是今天,当那个男人又一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只觉得可悲、可笑、可叹,心中的怒火一不可收拾。所以,她只能逃,在没有准备好直面这个人面兽心的男人之前,她能选择的只有逃。她害怕自己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恨,会过早的打乱已具雏形的复仇计划。对于这样一个伪君子,当然不能让他就那么便宜的结束,血债,终究是要靠血来偿的。 “大小姐,夫人之前派李嬷嬷来传话,说是让你回来后直接去正厅,好像是有些什么事情要和你商量”。 马车刚到,早有个黄衣丫鬟守在一边,见大小姐出来,赶忙上前低语了几句。 听到这略带言外之意的话,楚滢翾的精神为之一振,整个人的气色也好了许多,便也顾不得什么仪态,拉着那个丫鬟就问:“听你的意思,是我娘她,她出馨语轩了”? “是啊是啊,大小姐,夫人让你一赶回来就立刻过去呢”。?那个小丫头喜不自胜,要知道,主母萧氏掌家之时,宽厚仁慈,阖府上下谁不称赞。后来主母病重,唐氏掌家,对下人动不动就是责打、罚俸,众人虽嘴上不说,心中也是怨恨至极。这厢听到当家主母又********,唐二夫人在老夫人那里失了宠,她们心中哪有不高兴的道理。 楚滢翾知道这个消息也是激动非常,娘亲竟然出来管家,看来这定国公府的天是要变了。若是有了自己娘的帮助,弟弟的安全得到保障,剩下的任她唐氏怎么折腾,也不过是砧板上的鱼,凭人宰割罢了,终究是翻不出天去。这么想,楚滢翾甩开了所有的不开心,命几个丫头先回院子,她自己则加快步伐赶去正厅…… 与府内其他地方的欢庆热闹不同,此刻的正厅气氛着实压抑。 老夫人端坐于上,面容严肃,萧氏和唐氏对面而坐,互不搭理。至于楚瑶依和楚煜麟,他俩则是站在一旁,眉目低垂、不一言。? 见此情景,楚滢翾心里也在揣摩这次谈话的意图,那个小丫头不是说是娘亲找她么,怎么现在大家都在?自己外出的这段时间里,家里是又出了什么事了么? 没待她多想,老夫人威严的声音便打断了她的思绪,“翾丫头,你先坐下,今日,我有一件事要告知你们”。 楚滢翾微微一愣,自己的祖母已经很久没这么严肃的和她们说过话了,看来情况不妙啊。福了福身,她转步走到自己弟弟身边站定,静待老夫人的指示。 “楚瑶依!你可知错!”老夫人一开口就将矛头对准了站在角落里,正全力缩小存在感的楚瑶依身上。 这件事倒是让楚滢翾没有想到,自己出门才短短半日,这个好妹妹是又生了什么幺蛾子,竟惹得祖母如此震怒。别说是她,就连一旁的萧氏也有些不解。 下午,老夫人亲自带着太医到她的院子里探望,在得知自己的身体并无大碍之后,便告知让她收拾一下赶去正厅,说是有关于府内中馈大权的要事要商量。她匆匆过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祖,祖母,我知错了,瑶依这次真的知道错了”,听到老夫人的怒斥,楚瑶依忙跪倒在地,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只可惜,在她面前的并不是那些会怜香惜玉的风流公子哥,而是一个怒火中烧,极重家族利益的精明老人。而且,很显然,楚瑶依这样的做法更加激怒了老夫人。 “啊!”伴随着一声惊呼,老夫人的拐杖重重地打在跪着的人的身上,“你哭的这样楚楚可怜的给谁看,难不成平日里你姨娘教给你的,就净是这些上不得台面、狐媚子招数?你的礼义廉耻呢!你哪里有一个大家闺秀的样子!你配得上楚国公女儿的这个身份吗!”老夫人气的脸色涨红,此刻,她真的连一拐杖打死这丫头的心都有了,这个蠢货天天出去丢人现眼,迟早得给国公府招来祸害。 见老夫人气的厉害,楚滢翾暗暗掐了自己弟弟一把,微微抬了抬下颚,示意他看向老夫人那里。也是姐弟两个心有灵犀,楚煜麟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姐姐的暗示。 “祖母,您喝杯茶消消气,二姐姐若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到位,您责罚便是,要是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值得了”,楚煜麟边说边端过茶盏,一手还轻轻给老夫人顺气。 看着自己的孙儿这样乖巧孝顺,老夫人的气也消了大半,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柔和了不少,“麟小子,你先过去,我今天先把她的事情解决了”。说着,老夫人的拐杖在地上重重敲了一记,吓得楚瑶依一个激灵。 既然祖母已经话,楚煜麟当然也没有继续呆着的必要,安安静静地走了回去。 此刻,楚瑶依已经抖若筛糠,她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将会是怎样的责罚,刚刚楚煜麟的一番话直接把她的结局给定了,无论如何,这次的责罚是逃不掉了。 都说怕什么来什么,这句话用在楚瑶依身上当真不假。就在她苦思冥想脱身计策的时候,老夫人已经将她的过错公之于众。 “楚瑶依!你这次置国公府声明于不顾,置自己的名节于不顾,私自出府会见男子。虽说那人是你表哥,但你不带丫鬟,单独前往,是真觉得自己的名声太好了吗?”老夫人猛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从今日起,府中中馈全部交还给我儿媳萧梓馨打理,翾丫头你辅助。至于唐姨娘母子,鉴于这次的事情事关名节,你们即刻搬到家庙中去,思过半月,给我好好修身养性,以后若是再有这种状况,我绝不轻饶”! 第二十八章 宫闱秘史 唐氏心中虽然暗恨,但她也清楚,和甚怒之下的老夫人争辩绝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 、况且,自己的管家大权一朝被夺,楚国公也已经带兵出征,就剩自己在府中孤立无援,要做什么事也放不开手脚。家庙虽然清苦了些,但好在人迹罕至,又可以不用活在萧梓馨母子的监视之下,这也未尝不是个好去处,只是要苦了依儿那丫头了。 转了转眼珠,唐氏猛地跪在老夫人跟前,泪眼朦胧的道:“老夫人,从今往后,婢妾定好好教导依儿,绝不会再让她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再者,依儿此次犯下如此大错,婢妾不敢祈求老夫人原谅,只求老夫人看在她也是国公爷血脉的份上,家庙清苦,还请老夫人答应给依儿指派个丫鬟带着吧……” 见她哭的可怜,老夫人也不好拂她的面子,毕竟她的话也没说错,楚瑶依的确是定国公府的血脉,自己若是太过苛责,难保外面那些紧盯着国公府的人不会乘机借题挥,倒不如就让她们以为定国公祈福为由前往,这样也好堵悠悠众口。 想了想,老夫人淡淡的开口,“你既如此说,那就把库房的钥匙留下,带上你们平日里的贴身丫鬟,收拾完东西之后,就启程去家庙吧。§ ?? 之后的事情,梓馨,你来处理就好,不用再通知我了”。话毕,扶着丫鬟头也不回的就走了,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大的小的没一个能让人省心。 “姐姐真是好手段,什么都没做就能让老夫人夺了我的掌家大权,但你记住,我迟早会再夺回来的”!唐姨娘心有不甘的将库房钥匙放在桌边,临走前还不忘给当家主母留下那样一句颇具威胁性的话。 萧氏闻言也没有太大的反应,连眼皮都懒得抬,只说:“妹妹还是先修身养性的好,至于其他的事,还是等妹妹你从家庙中出来再谈,事不宜迟,妹妹,一路走好”。 “你!”唐氏被她这样一通抢白,脸色更加难看,“我们走着瞧!瑶依,咱们走!”说着,拉着楚瑶依掉头就走。笑吧笑吧,萧梓馨,用不了多久,定国公府当家主母的位置,我一定取而代之。至于你那个女儿,我也会送她去和你团聚,也省得你娘俩黄泉路上太过孤独。 不知想到了什么,唐氏笑的异常狰狞,只不过她并没有注意到,就在不远处的屋顶,早已经有人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 “翾儿、麟儿,快过来给娘亲看看”,萧氏自退居养病之后,已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自己的一双儿女了,刚刚是碍于众人都在不好表露,现在倒一点都不用藏着掖着了。?待唐氏走远,她忙将两个孩子拉到跟前细细打量,嘘寒问暖,慈母之态尽显。 之后,楚滢翾她们又听自己的娘亲絮絮叨叨说了好些关于宫宴上的注意点,大抵也就是,让她们不要对谁表现出明显的好恶,尤其是要尽量避免和几位皇子接触。 这些事情姐弟两个也倒还理解,毕竟现在朝堂局势未明,太子夜泠辰在外的名声又一向不好,另立储君的呼声一次高过一次,若是现在站错了队伍,将来给定国公府带来的,很可能就是灭顶之灾。 “娘,一国储君岂是说废就废的,何况太子是皇帝亲立,若是没有大过,如何能废?”楚煜麟一脸的疑惑不解,自古立储乃国之大事,这当今太子是做错了什么,竟然引得众人如此不服。 萧氏闻言苦笑了一声,摸着儿子的头道:“你们有所不知,这些都是宫闱秘事,除了几位老臣再无人知晓,为娘也是好容易才知道的……” 萧氏眼眸微眯,向自己的孩子讲述了那一段,鲜为人知的秘闻—— 在宣景帝继位之前,娶的原是四大家族之一云家的长女云烟菡为妻,二人夫妻伉俪,好不恩爱。只可惜好景不长,先帝驾崩,三皇子奉命继位,也就是如今的宣景帝。本来这一切都应该是顺理成章的,新帝登基,烟菡为后。 从自己娘亲的语气中,楚滢翾敏锐的意识到,接下来的事态展不会是个好的结局。果然,萧氏长叹一声,“烟菡命苦啊!先帝曾将遗诏交与当今太后,说是,为防外戚专权,保江山代代稳固,四大家族中若有人为后者,皆去母留子”。 “什么!”楚煜麟一惊,这是何等残酷的决定,只是为了江山的安定,先皇便一纸诏书,断送了一缕香魂。 “你先别急,娘还没说完呢”,萧氏原本愁苦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喜色,“所幸,宣景帝对皇后用情极深,对先帝遗诏不管不问,独宠烟菡一人,置文武百官的进谏于不顾。只可惜,太后为了不让皇帝背上不孝之名,也是考虑到我东篱的江山万代,在得知皇后有孕后,秘下懿旨,让云皇后身边的人暗暗下毒,想要一尸两命、永绝后患。但偏偏事与愿违,生产那日,云后拼死产下一子,便因毒气攻心,与世长辞了。宣景帝悲痛异常,当即下令罢朝三日,亲自为皇后念经度、处理后事”。 喝了口茶,平复了之前悲痛的心情,萧氏终于道出了当今太子地位岌岌可危的原因。原来,云皇后当日拼死产下的孩子胎里带毒,身体状况时好时坏。在那孩子三岁之时,宫中就有人预言,说他活不过十二岁。更有甚者,因那孩子年纪轻轻就一头银,造谣说他是祸国之人、不详之兆。而在谣言最凶的时候,宣景帝力排众议,册封云后之子夜泠辰为太子,送至普济寺交由了空大师照看医治,直道去年才接回宫中。同时也昭告天下,自己今生永不立后”。 “竟是这样,真没想到,当今太子还有这样一段曲折的身世”,听完自己娘亲的叙述,楚滢翾震惊的同时也极度厌恶朝堂的虚伪,不由的冷笑一声,“那些提议另立储君的人不过是觉得太子长时间养在宫外难以拉拢,又看他没有自己的势力、根基尚浅,所以才不服他。所谓的宫外长大、体弱多病不过是那些人的托词罢了,了空大师德高望重,这些说辞根本站不住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