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他,归来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正堂内,高脊红椅,瓷润茶香。 “姐姐。”女子盈盈一礼,声音温温柔柔:“以前常听相公提起姐姐,今日得见,果然如相公说的一般美好。” 说完羞怯地看了夫君一眼。 林之念坐在高椅上。 淡青色的衣裙垂落脚面,手里的团扇默不作声的放在了双膝上。 她没有看向女子,而是看向男人。 本该含泪相逢的场景,因为相隔时间太长、浮生匆匆,反而陌生的显得不合时宜。 她死了十五年的相公,活着——回来了。 足以让全家欢庆的事情。 但,哪有那么简单,小叔子陆缉尘早已兼祧两房,她的院子里另一个男人来去自由。 现在却说死去的相公还活着?! 林之念手里的团扇慢慢翻过来,洒金的穗子落在肤如凝脂的手背上,若有所思。 但,的确是他。 人,活着! 几步外,身形高大的男人看她一眼,又移开目光。 不可否认,曾经的乡野妇人变了很多,他险些认不出来。 但下一刻又恢复镇定,那又如何,如今的他早已今非昔比。 入住罗家后,他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身有武艺的他更是被罗家推举入伍,这次还得了八品百户有功而回,已非吴下阿蒙。 他图谋的东西,堂上的村妇早已不懂。 容貌再好也不过是迷惑人心的东西。罗娘的身份和学识才是更适合站在他身边的人。 男子亲自扶了身旁女子的手臂,再次神色敬重地介绍:“三丫——” 林之念诧异了一息,才想起这是她以前的名字——简单易懂、通俗明了。只是已经好多年没人叫了。 “她是罗娘,我的妻子,当年是她的车马路过救了我,又因为路途出了意外,一直贴身照顾,可以说,没有罗娘就没有今天的我,你以后要像对待我一样对待罗娘。”男人深情款款。 罗娘神色动容,摇摇头:不委屈。 林之念看着情深义重的两人。 春草警惕地站在夫人身后,目光不善:休要胡说,她们府上的大爷可是牌位! 但夫人见了真人后,竟然没有将人轰出去? 罗绒儿再次明理地看向堂上的女子:“姐姐。”清晰、脆甜。一声声姐姐,已是她屡次三番给堂上女人面子。 结果上面的人就像聋了一样! 还有!相公可没有说过,他前面的妻子长这幅样子! 什么乡野村妇、蠢笨无知!他在哄谁! 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夫君的弟弟——陆缉尘,才是她们回来的关键。 如今陆缉尘身居要职,深得皇上信任,是他们夫妇迫切要抓住的助力! 更是她能不能越过大哥执掌罗家的关键,这时候她自然不会因为儿女情长,耽误大事! 不过几声姐姐罢了,长得再好也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乡野妇人,能因为一声姐姐就打发了最好。 反而是陆缉尘,在地方当政多年,手段强硬,恐怕不好接近,更不要提将他拉拢到三皇子阵营,为自己在罗家增加份量。 “姐姐,姐姐?您……可是……不喜……罗娘……” 陆大牛见状急忙开口:“怎么会,是她反应慢!三丫!罗娘跟你说话你听不见吗!” 罗娘肯叫她一声姐姐,已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她可知道,罗娘的母亲是堂堂谢家的庶女,岂是他们这等身份能比的。 春草恨不得一巴掌呼过去!就是二爷也不敢如此跟她们夫人说话! 林之念抬抬团扇。 春草退后一步。 林之念看向两人,依旧肉眼可见的情深义重。 更不要提——两人身后还跟了一位十岁的孩子。 就是说,陆大牛当年在没有失忆、没有瘫在床上的情况下,没有回家,现在却突然回来了。 回来做什么?让长辈做主成婚? 孩子都那么大了,可见不是; 突然想父母了?要尽孝?总不能是那位女子,正经的夫人不做,想要回来做妾跟人分享相公? 至于认祖归宗? 早有这样的想法,不至于拖了十多年。 可人偏偏回来了。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有利可图。 那么,这样的人就多了。 林之念笑笑,声音平稳:“失礼了,得知过去的人活着,有些动容……” 罗绒儿可没有从这几个字里听出动容,从她进门起就很奇怪。 来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夫君的原配得知死了的‘依靠’回来后,不顾一切的冲上来,跪在相公脚边哭得感天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抓着相公的裤脚诉说这些年的苦楚,失态得让众人嘲笑她罗绒儿以后要跟这样的村妇做姐妹。 可是,没有。 甚至她想象中的,日日以泪洗面,怯懦、粗鄙妇人形象都不是。 那个女人稳稳的坐在那里,珠翠金钗,步摇轻盈。 如果她没看错,刚刚抬起的扇面用的是她罗家不敢怠慢、夜以继日赶工、小心又小心地敬献给皇商柳家的云绒丝。 此丝柔软细腻,是制作里衣的佳品,价值千金,无人浪费。 罗家赶制的这一批,上月末完成交工,柳家马不停蹄进贡给皇上。 如今不到月中,已被制成扇面捏在此人手上。 她什么手,拿得起如此贵重的扇子! 但也足以说明,陆缉尘圣宠之重。至于为什么会在这女人手里,那还用说吗?自然是弟弟尊重兄长,才赡养着嫂嫂。 可见,她回来的决定就是对的。 只是以后她当家了,可不允许此人再如此暴殄天物,陆缉尘以后送过来的东西是给大哥的,就是给自己的,此人也不可因为无知乱取、乱用。 罗绒儿又不自觉的放松几分,陆缉尘想着他这个哥哥就好,听说以前都是相公养家,自然也就养着陆缉尘。 如今陆大人今非昔比,自当投桃报李。 有了陆缉尘在,以后谁还敢小瞧她,夫君的官位谁还敢打压,长姐、长兄都要看她脸色,柳家以后都要掂量掂量还敢不敢再随意使唤她们!“是夫君吉人自有天相。” (女主穿越。与咱家短篇脉络、走向完全不同,放心入。) (想我了吗?我……想你了(害羞)) (温馨小提示:不要在咱家评论区提别人的小说名哦,吓死我了。如果非常非常想提,咱家还有《郡主》和《霍总》滴) 002你的我的孩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大牛笑:“说这些做什么,你站了好一会了,快坐,坐。”说着用袖子帮她擦擦椅子。 罗绒儿怯怯地看眼上面的人,不好意思贸然坐下。 陆大牛更心疼了:“你看她做什么,这是我家,她不懂待客的礼仪,再说……你还怀着身子。” 亏得绒儿还说女子不易,这妇人为他守了十几年,她愿意给她养老。 她还端起来了。 “不可……”罗绒儿声音柔软,目光怯怯:“姐姐还没有认下我……怎可贸然入座……” 堂内顿时鸦雀无声。 陆大牛见堂上人还不动,心急:“三丫,我警……” 罗绒儿顿时头疼,让他别喊,刚回来就闹的这么难看,陆缉尘怎么想他们一家人! 陆大牛想到什么,压下心头怒火! 他是看不得绒儿被怠慢,如果不是为了绒儿,他懒得理上面那草包妇人。 只是他回来这么久了,他老父老母怎么还没有过来! 罗绒儿笑笑,忍下所有情绪,拿出毕生的好脾气,再次看向上面坐着的女人。 可对方耳朵上晃动的红色玛瑙耳坠,晃得她眼疼。让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脾气险些破功。 那样金贵的东西,能随意打耳坠吗! 罗绒儿告诉自己,不能急,不能急,以后慢慢‘调教’她就是,当务之急是一家和乐。 罗绒儿绽放出柔美的微笑,决然地牵出身后的孩子:“崇崇,叫母亲。”总该感动了吧。 此时,一阵清脆悦耳的童声穿透了宁静的庭院,如同初春清晨最动听的鸟鸣,瞬间点亮了沉闷的气氛。 “嗷呜!吃掉!” 林之念眼眸瞬间亮了起来,仿佛有星光在其中闪烁,嘴角不由自主地轻轻上扬,绽放出温暖而灿烂的笑容,水眸微弯,潋滟生辉。 陆大牛愣了一瞬,时隔多年,她依然轻易抓住了他的目光。 “少爷,您慢点。” “娘,我们回来了!”稚嫩的声音扬尘卷海。 林之念起身,眸光都在诉说着喜悦与无奈。 “哥哥哦——哥哥腻——” 严肃的小身影自然而然的转身,扶着活泼好动的弟弟迈过高高的门槛。 “哥哥最好。” 两人转过身时,像小大人一样,亦步亦趋走上前拱手:“孩儿见过娘亲,娘亲安康,孩儿们下学堂了。”小的那个趁所有人不注意,头咚的磕在地上,给自己娘磕了个大的,小小的人还缩成一团,眼睛从胖乎乎的小手里漏出来一点,偷看着堂上的母亲。 嘿嘿。 他礼数周不周全。 六岁的陆戈熟练的蹲下身,帮三岁的弟弟拽拽快遮不住小屁屁的衣服。 林之念已走上前,弯下腰,牵牵大儿子的手,点小儿子头上的小啾啾,小东西,都翘到天上了。 “嗯……”声音百转千回,示意娘不能点他小啾啾,他都长大了,娘要像他一样,低下头从指缝里看哦。 陆戈人虽然不大,但见的多,知道有客人在,松开母亲的手,转过身,举止大方的向三人见礼。 陆大牛震惊的看着两个孩子! 罗绒儿也一脸不可置信!要知道孩子也是她的筹码之一!她跟夫君确定过,夫君没有孩子! 那现在他们叫谁娘! 陆大牛更不敢相信! 他和林三丫就是有孩子也该比崇崇大才对,这两个年龄参差不齐的孩子是谁! 一个再显然不过的答案,瞬间拂过两人心头——过继! 罗绒儿也不愿意。 怎么能轻易给夫君过继了孩子!孩子有多麻烦她们知道吗!走了官府祖祠的孩子就有分薄家产的权利。 更不要提林三丫名下的孩子还要占着嫡出的名分!分得更多! 让别人家的孩子占崇崇的位置!她还不被姐妹们笑死! 陆大牛看着她们一家‘三’口,心里更是五味杂陈,突然冒出来两个孩子,如果不是他回来看看,弄不好这两个孩子还年年给他上坟。 虽然他‘死’了,按照风俗,家里过继一个孩子给他,理所当然。 可他还活着,有自己的孩子,而且绒儿又怀上了,没必要给别人养儿子,更不愿意这些不知道谁家的孩子将来占了他九死一生给儿子赚来的军功! 不行,这两个孩子一定要送走。 陆大牛不情不愿的回给那孩子一个点头,心里已经盘算好了对方的一生,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陆戈眼底的疑惑一闪而逝,爹爹和娘亲的客人,还没人如此应付过他,但又很好的隐去。 罗绒儿直接拉住儿子的手,眉毛皱得像橘子皮。 她不同意!孩子的存在,可不是普通的不懂事、调教改正那么简单,是要挤兑她儿子的! 这两个孩子,必须送走,否则休想让她的孩子给她养老送终! 林之念冷笑,将小儿子扶起来,拍拍他身上看不见的灰尘,这件事不用她第一个说什么:“二爷可回来了?” “回夫人,已经通知了,只是二爷受诏进了宫,恐怕没那么早回来。” 林之念牵起两个孩子:“给两位客人奉茶,等待二爷便是。” 说完林之念欲带着孩子转身离开。 外面便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 “儿啊!” “娘的儿啊!是你回来了吗!儿啊!”声音凄厉嘹亮。 “娘的儿啊——” 陆大牛顿时激动地跑出去,声音跟着嘶哑:“娘!俺的老娘!”官话与方言混在一起!才真正失态! 陆老夫人老泪瞬间模糊了双眼,看着跑过来的男人,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臂,不敢置信,真的是她的大牛! 她家大牛!“老头子,老头子你快看是大牛!大牛回来了!”她的大牛没死! 003完了,完了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后面的老朽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从椅轿上下来,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让娘看看,高了……壮了……”老妇的手从怜爱的抚摸变成了喜极而泣的捶打:“你个要我命的东西!要我命的东西!” 陆大牛也几乎控制不住,紧紧扶着母亲手臂:“是儿子不孝,儿子不孝,孩儿以后一定好好伺候二老,在堂前尽孝。” 陆老爷子也忍不住拍拍儿子的肩。 陆老夫人打得痛苦又怜惜:“老天保佑、王母娘娘保佑,我是积了什么德啊,我的儿受苦了啊——” “娘,孩儿不苦——”说着看向跟记忆中相差无几的父亲,不是没有差距,父亲更精神了,甚至能走路了! 也是,陆缉尘有本事,二老当然越来越好。 好!都是好事! 陆老夫人紧紧抓着儿子手臂,目光一寸不移的落在他身上,舍不得错过一点:“你刚‘走’那两年,我和你爹恨不得跟你去了,还好,还好老天长眼,让你还活着!” “娘……”陆大牛亲自扶着父母,父母健在,无疑是他这个不孝子最大的宽慰:“儿子让你们担心了。对了,爹,娘,让你们见一个人。” 陆大牛激动地将罗绒儿和自己儿子带到父母面前:“这是绒儿,我的妻子,当年是她救了我,也多亏了她,我还能活着,才能回来见你们,这是我儿子,叫崇崇,崇崇,快叫祖父祖母!你不是常问我,自己的祖父祖母是谁吗,他们就是……” 小孩子因为陌生的人和事,下意识躲到母亲身后。 陆老夫人已经一把抱住宝贝孙子,喜爱到了心坎里:“好,好,都好。” 罗绒儿温柔知礼地微微俯身:“都是相公福大命大,不是儿媳的功劳。” 陆老夫人、陆老爷子精力都在儿子和孙子身上,心里都是大难不死的激动,没注意‘外人’说了什么! 老天开眼啊! 开眼! 陆老夫人只觉得儿子和孙子怎么看都看不够。 陆老爷子的身子骨也像吃了灵丹妙药一样,又精壮了几分。 罗绒儿一个人站在一旁,嘴角抽搐的看着一家人和乐的画面。 廊檐下。 六岁的陆戈看眼母亲,不理解陌生的人和祖父祖母抱在一起哭什么? 林之念安抚的摸摸儿子的头,让春草先带两位少爷下去休息。 “是。” 林之念笑着目送孩子们离开,才看向院中:她激动中的公婆似乎还没有意识到问题在哪? 罗绒儿耐心快用尽时。 陆大牛终于看到被‘冷落’的妻子,又将罗绒儿推到二老面前:“爹,娘,她是罗绒儿,永定城罗家的女儿,她的母亲是谢家庶女。”钟鼎氏族的谢家:“从小饱读诗书,知书达理。”他何其有幸能娶到她。虽然罗家从商,那也不是他们陆家能比的。 陆老夫人敷衍的嗯着,还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里! 以前她们听到永定城罗家,更或者听到谢家,肯定是吓得跪下磕头的诚惶诚恐。 但现在不同了,小儿子考功名像喝水一样,接连高中,做官后,她更是见过无数青天大老爷,来京城后,想巴结她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对官老爷、大人物,已经没那么敬畏了,但也听出来了是人家救了她儿子,那就是她陆家的大恩人。 感激完恩人陆老夫人又拉着死而复生的儿子哭嚎去了。 陆大牛一阵无奈,示意罗娘理解,他娘就是一普通妇人。 罗绒儿怎么不懂,看看他们老老少少不讲究的抓来抓去,当着下人的面,官话家乡话混着用,就知道平日里有多不讲究。 陆老夫人哭着哭着突然看到廊下的林之念,顿时如遭雷击!下意识抓住罗什么儿的手,不动声色的将人护住。不能让大儿媳害了去。大牛好不容易活着回来。 林之念眉毛一挑,看向婆母。 陆老夫人神色坚定,她承认大儿媳对陆家有恩,可,可大牛活着也是天大的好事! 林之念看向公爹:他也这样认为? 陆老爷子脸色更白。 逼着小儿子兼祧两房,用死迫使大儿媳延续香火的是他们,如今…… 如今…… 这算什么事!大儿子活了他又怎么向大儿子交代! 陆老爷子干脆直接撅了过去。 脑海里只剩一句话:完了,全完了! 004有心掌陆府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罗绒儿吓了一跳,急忙要喊人。 已经有仆从熟练的给陆老爷子喂了药丸,快速背起陆老爷子回房。 去请大夫的人井然有序。 陆大牛慌张的喊着爹,急得跟上。 林之念目光落在护着‘孙子’往外跑,不愿看她的婆母身上,不禁好笑地叹口气。 她这对公婆,从她嫁进陆家就体弱多病、朝不保夕,这些小把戏玩得炉火纯青,看今天的阵仗,估计又要‘病’一段时间了。 林之念抬步,公爹‘病’了,她理应在场。 “夫人,纪公子在书房了。” 林之念想到今天的要事,让人看顾好喜乐堂,转身去了书房。 她们来京城已满一年,各方动向、势力刚刚摸透,最近开始入局,试着撬动各大固若金汤的派系地盘,需她亲自把控。 喜乐堂内。 大夫早已经到了,丫鬟仆妇们烧水、打帘匆忙无声。 陆大牛跪在床旁,心中焦急。 陆老夫人站在儿子身后,心里七上八下,众多可能在脑子里打成浆糊。 罗绒儿站在人群外,护着肚子向后看了一眼,蹙眉,那个女人没来? 公爹晕倒,她竟然不来,像什么样子! 罗绒儿面上埋怨着,心里却不自觉的松口气。村妇?没见过什么世面? 可从她踏入陆家大门起,根本与她想的不一样,养尊处优的生活显然磨掉了夫君口中那个不修边幅、刁蛮粗鄙的女人样子。 还养出几分颜色和大家风范来。 这样的容貌,若是在他们回来后,一忍再忍,敬重公婆,委曲求全,夫君说什么不碰她,早晚会成了空谈,时间久了,陆竞阳怎么舍得不给那人一个亲生孩子。 到时候麻烦事就多了。 现在这样最好,她最好心里扎着刺,自己把她自己的优势磨没了最好! 罗绒儿不自觉地看向门外,穿廊垂柳的院落中山石流水、雅致天成。 刚刚一路从正堂走过来,足足走了一刻钟,过了三个垂花门,花门上百年花藤蜿蜒缠绕、苍劲有力; 匆匆路过时惊鸿一瞥的两座园林里隐约可见奇花异草、凉亭仙鹤,连脚下的踏石,也透着百年时光磨出的隐隐光泽,一进又一进的深邃和一步一景的布局,远不是罗家那样的商贾之家能享受的规格。 这座超品阶赐下的王府规格大宅,彰显着陆缉尘无尚荣宠、手中权势。 更重要的是,这位权臣还没有成婚。 等她住进来后,就是长房长嫂,是这座名叫‘宅’实则为‘府’的院子里名正言顺的女主人。陆缉尘所有不方便出面的应酬,她均可接过来代劳,到时候陆宅定能更上一层楼,她们罗家在三皇子一系,也将水涨船高。 为了这一切,平妻又如何! 大夫施针结束。 陆老爷子便醒了。 陆老夫人心里也已经有了主意。林之念那只母老虎,休是不能休了,更何况她还给陆家生了两个大孙子。 再说,她们当初那么做,也是为了老大家好,怕老大家绝户,想大房有个孩子给老大烧香火。 如今老大回来了,也该理解她们的好心。 至于大媳妇的孩子是跟老二生的还是老大生的,不是都姓陆吗,都一样。 细说起来,老大还白得俩孩子呢!老大要——实在是不乐意,他不是还带回来一个女人,跟这个妾过,当没那个母老虎就是了,以陆家的能力多纳几个也养得起。 丢不丢人的也没事,不让林之念出门了就好。 至于干脆将大儿媳妇隐姓改名给老二做妾,做梦! 老二现在什么身份,什么能力,什么品阶!林之念给她老二提鞋都不配,休想沾她二儿子一点,她家陆缉尘是要娶名门贵女的,林之念算什么! 还有两个孙子,也不能记回二房。陆缉尘院子里干干净净,不能因为这件事坏了德行。 所以陆戈和陆在,老大家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罗娘,罗娘,爹醒了,你快过来,让爹看看你。” 陆老夫人不高兴了:“刚才已经看过了,让人将她们带出去,娘和爹跟你说说话。”语气像打发猫猫狗狗。 罗绒儿听出来。 陆大牛怎么听不出来,脸瞬间沉了下来,绒儿为他牺牲良多,这次回来更是委屈了她,他怎么可能还让她再受委屈:“娘,绒儿是我的妻子,是我儿子的母亲,没有她就没有儿子的今天。” “妻?不是妾吗?” 罗绒儿闻言委屈地垂下头,一声不吭。 陆大牛急了:“娘,绒儿不是妾,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以后也是……平妻。” 陆老夫人、陆老爷子闻言眼中同时闪过一丝惊愕,他是不是因为离家太久,忘了娶了一位什么样的妻子? 林之念那一言不合就拿刀砍人的性格,陆家沟赫赫有名的悍妻,能容忍平妻!? 更不要说,这么多年来,大房都是她只手遮天,被她管的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甚至整个陆宅都是她一人独大,他们两个老人家都要看她脸色过日子,却说什么平妻?“大牛,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005二爷回来了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大牛疑惑:“什么事?娘,绒儿是我的妻子,是我认定的人。” 陆老夫人觉得,林之念会砍死他,当他没有起死回生过:“你先让罗姑娘出去,娘和爹跟你说说话。” “没有什么是罗娘不可以听的,娘,你说吧。” 陆老夫人也不是讲究的老太太,沟里谁家有个闲事她也喜欢凑凑:“之念不会同意的。” “之念是谁?” “你媳妇 ,就是三丫,她改名字了叫之念。” “好端端的改什么名字。”丑人多作怪,怕人知道她的出身低不成。 陆老夫人没说是陆缉尘给改的:“总之,她肯定不答应。” 陆大牛不管她答不答应:“这是我的事,哪有她随意置喙的道理!一个妇道人家!还能让她当了家牵着鼻子走吗!” 陆老夫人眼睛一亮,对,顿时激动:就是这句话。 她这些年总觉得自家不对,她是陆家当家老太太,该享受无上荣光才对,为什么总处处受制于人,万事还是林之念说了算。 她私下与陆缉尘提,陆缉尘就说他大嫂不容易,丧夫可怜,让她多包涵,可那个女人一个不高兴就饿自己两天两夜,她还怎么包涵! 要她说,林之念如此不像话就是陆缉尘纵的! 陆老夫人立即打住脑海里‘大逆不道’的想法,呸,是她小儿子太忙,不跟妇道人家计较。 但,如今不一样了,大牛回来了,大牛可不容那婆娘胡来,这陆家,到底还是她陆家人说了算,也就是她说了算。 陆老夫人紧紧握住大儿子的手,就该这样,咱们就是平妻,好好给林之念立立规矩,让她知道陆家是谁的陆家:“平妻,大孙子。” 陆老夫人同样牵过罗绒儿的手,坚定承诺:“你放心,你救了大牛,陆家不会亏待你的,你对我陆家有大恩,不是那个女人能比的。” 罗绒儿腼腆一笑,当然知道自己是妻,‘平’字她也不要。 陆大牛满意,在罗家他不好为妻子出头,但在他陆家谁也不能欺负了绒儿,主要他们还有大事要做:“爹,娘,小弟怎么还没回来?” 陆老夫人知道:“估计在宫里,若是在皇上面前议事,你回来的消息递不到小牛面前,他若是知道你活着一定高兴坏了,小的时候,他就最黏你了。” 陆大牛提到弟弟也高兴,更多的是与有荣焉。 小时候弟弟的确最黏他,渴望跟他一起上山,只是小弟自幼体弱多病,他也不敢带他出门,想不到如今已经是能让他借力的人了。 罗绒儿听到婆母提陆大人小时候和夫君亲昵的事,眼里不禁露出一抹笑容。 凭着幼时的感情,她才好掌控陆府,拉拢陆缉尘。 …… 熔金的余晖落在层叠的屋脊上。 罗绒儿第一次近距离的看王府规格的屋脊上威风凛凛的神兽,或敦厚、或威猛、或沉稳、或灵动。坐卧远眺间威严肃穆。 “二爷回来了!二爷回来了!”小厮疾步稳行!快速绕过了长廊。 罗绒儿下意识收回目光,整理自己的衣服,心瞬间提了起来,不自觉的开始紧张。 人的名、树的影,陆缉尘在外声名赫赫。 他十二岁出任所在县城不入品的书房小吏,负责登记县衙发放的锄具杂物,却走访各地老农、亲自下田、培苗育种,三年后坎沟县粮食产量翻了几番。 圣上曾问其,当年是不是便心存抱负,心高志远。 他说,不过是为了收回借出去的铁器而已,否则上峰不给他发铜板。 十五岁陆缉尘被当地知府看中兼任五川郡主簿,五川郡升为大周十大郡府之一,政通人和、繁荣昌兴。 十六岁陆缉尘继续科举之路,凭一篇《论民行行书》进士及第,同年殿试一篇《要塞通论》圣上亲点榜眼。 也是这一年,十六岁的陆缉尘辞别了翰林院的职务,远赴边关贫瘠之地出任县令。 五年后,交高县一跃成为商家必经要地,商户栉次鳞比,边疆防线兵不血刃的向外推了一百余里。 敦文十二年,周文宗为安抚西疆,固守边防,调任陆缉尘处理蛮夷事务。 陆缉尘恩威并施、安抚睦边,坚持遗赠以弗受,大力发展边防和无差别抚农,赢得了西蛮首领敬重,西疆自此向大周纳贡。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陆缉尘必将被调回汴京城,扶摇直上时。 陆缉尘主动请任南漳贫瘠之地安海府府尹,一去就是几年之久。 在安海府,他打的那一场举国皆惊的大周海战,使周边海域各国见识到了大周的海战威严,大周版图惊人的画到了海上。 自此陆缉尘的名字享誉大周各郡府,皇上亲自下诏盛赞。 朝中构陷陆缉尘的声音,此起彼伏。 当所有人猜测他会坐镇一方不服上京调配时,陆缉尘卸下所有职务,自请远赴北疆偏远之地。 从此,北域的咽喉要道再次被贯通,困扰朝廷已久的地方重将打散重组,解决了朝廷的心腹大患,也彻底堵住了悠悠众口。 可以说大周朝的所有官员,无一不是或直接或间接的跟陆缉尘打过交道,他的治下之道、养兵之道更是被人津津乐道。 他也是大周朝唯一一位未在富庶之地任职一方的三品大员。 罗绒儿怎么会不紧张。 她紧张的身体都在抖。 她就要见到他了。 …… 006二爷二爷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二爷。” “二爷。” 仆从们早已候在一旁,见主人归来,纷纷躬身行礼。 陆缉尘缰绳随意一抛,微微颔首:“夫人呢?”脚步未停,神色肃穆。 管家疾步跟上:“回二爷,夫人在前院会客,还没有散,是老爷和老夫人在见贵客。” 陆缉尘向前院的脚步停下,她见客的时候不会让外人靠近书房:“夫人可有异常?”若真是大哥,她怎么想? 管家疑惑:“与平日没有不同……” 陆缉尘蹙眉,使他本就严厉的神色,更加冷淡,慢慢解下紫色绶带,腰间只剩两指宽的黑色束腰,劲瘦的腰肢线条饱满有力:“在哪?” “回大人,喜乐堂。” 陆缉尘转向喜乐堂走去,当脚步落在青石小路上时,眉宇间已不见情绪,所有的朝堂纷扰、心思所属都隔绝在了门外。 …… “二爷到了。” 喜乐堂说话的声音瞬间低下来,气氛没来由的紧张, 罗绒儿捏着手帕,犹豫再三站了起来,期许的向堂外看去,下一刻,不禁愣住。 他很年轻。 与她见过的任何男子都不一样。 夕阳争先恐后的落在走来的男子肩上,模糊了他的五官,只有一袭笔挺的轮廓,却看得出他走来的每一步,仿佛都踏着大周的荣耀、家族的兴衰。 八方节度使,九州镇国石。 罗绒儿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待他从夕阳中渐渐走出,一张毫无沧桑的脸呈现在所有人面前,虽年轻,却肃穆、威严,让她想拉近距离的一声‘陆大人’卡在嗓子里,怎么也叫不出来。 陆缉尘看到了长兄。 时隔十五年,仍然一眼就能确定此人就是他大哥,最后一点侥幸荡然无存。 他回来了,名正言顺站在她身边的人。 他至今还记得,田埂间她站在大哥身边时笑盈盈的样子,也忘不了大哥看向嫂嫂的目光都是偏爱喜欢。 纵然他机关算尽,还是给了他重重一击。 陆缉尘从未曾犹豫过的脚步,迈出得沉重茫然…… 陆大牛懵了,这是他弟弟?完全认不出来! 印象中,面黄肌瘦、只敢躲在他身后、不敢见人说话、八九岁了还走不稳的人,竟然是眼前的人:“小……牛?……” 陆大牛不敢确定,眼前的人身高完全不输自己,身姿挺拔、通身的气派比他见过的将军还要严肃,让别有用心的他一时间忘了该说什么。 陆缉尘神色自然,拱手:“大哥。”她见过他了? 陆老夫人微不可查地松口气,她就知道,能有什么事。 成措对那女人可没有什么心思。 一声大哥拉近了陆大牛的情怯,他就知道小牛娃子认他,小牛娃子最依赖自己,绒儿还一直担心陆家门高,陆缉尘跟自己不亲。 怎么会,他们都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牛娃子……不一样了……” 陆大牛想加深兄弟情感的话,出口后才发现紧张的磕磕巴巴,到底受了弟弟官位的影响,有些手足无措。 小时候能让他随意谈笑的人,现在叫一声‘牛娃’都别扭起来。 陆老夫人嗔怪地打大儿子一下:“什么‘牛娃’,叫成措。” 让京中那些世家勋贵听见了,又得笑他们陆家泥腿子。 那帮狗眼看人低的世家,做客时没少私底下嘲笑她。不过她儿子争气,就是不满也要憋着说,哼:“小牛现在叫陆缉尘,字成措,夫子给取的。” 陆大牛更尴尬了,堂堂陆大人叫什么他怎么会不知道,刚刚一时情急,一时情急:“成措。” “大哥随意就好,没有那么讲究。” 陆大牛松口气,面上写着:就是,他们兄弟,不计较这些。心里却是忍不住紧张,下意识拉过罗绒儿给二弟介绍:“这是你嫂子,罗家女儿,是永城府罗……”把跟父母炫耀过的身份又炫耀了一遍。 陆缉尘有一瞬没回过神来。 或者说他根本没注意到有女眷。 陆大牛骄傲的说着。 陆缉尘才听懂他大哥带回来位女人? 有孩子? 罗绒儿丝毫不敢托大,恭恭敬敬上前,完完整整地行了一礼:“陆大人。” 陆缉尘神色已恢复如常,再开口时,声音已不见起伏,却没闪没避:“不敢。” 她知道了? 可怒了? 陆缉尘想去问问,又生生克制住了。 简直—— 荒谬! 陆缉尘才发现一直紧绷的身体,不自觉的地放松下来。 如果大哥另有所谋,那么,他未必没有机会:“大哥,坐。”红袍掀起一缕又隐没。 罗绒儿犹豫地看相公一眼,摸不准陆缉尘对他们的印象如何? 他没叫她嫂嫂。 也没对她表态。 不知道…… 陆大牛安抚地看她一眼,能有什么事,哪有小叔子对嫂嫂热络的,何况小牛娃又是文臣,难免老学究。 罗绒儿想想也是。 可还是拘谨起来,至少掌控陆府的事,要更小心谋划。 陆老爷子、陆老夫人早已习惯小儿子严肃的脸,三品大员,怎么可能天天笑,下面的人还不翻了天。 再说,只要别触陆缉尘霉头,他的官威也不在家里使:“成措让你们坐,你们就坐。” 真好,两个儿子都在身边,如今还白得了一个大胖孙子和儿媳妇。 最主要的是,大房家的可狂不起来了。 小儿子不成婚,她就真以为她是吏部侍郎夫人了! 切,也不看看她自己几婚。 她这些年出门,就感觉出来让小儿子兼祧两房不妥,那些有声望的人家知道了都背地里笑话她‘胡闹’。 随着小儿子步步高升,她也感觉出不方便了。 所以这些年她很少提让小儿子兼祧大房的事。 这下好了,以后各归各位,皆大欢喜,小儿子也不用受委屈了。 至于大儿子回来了,大儿媳曾经跟小儿子怎么样过,在外人眼里成了笑话。 陆老夫人不管,林之念如果觉得对不住大儿子,出家当姑子去呗。 反正她俩儿子没错:“崇崇,来祖母这里。” 007谁容易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大哥这些年可好?” “好,好。” “身体也还好?” “都好,都很好。” 罗绒儿违和的觉得相公像聆听问询的家奴。 可相公明明对上她父亲都不逊色。 只能说,陆缉尘给人的压力太大,让人不自觉的摆出下位者姿态。 “为何现在才归?” 陆大牛、罗绒儿神经顿时一紧,好在,他们商量过这个问题的答案。 “当时一直病着。” “什么病?严重吗?病情什么时候好转的?” “我……” 陆老夫人不乐意了:“问什么,你哥才回来,当你哥是你的下属不成。” 陆老夫人又不是傻子,当年他们那个破家有什么好回来的。 再说,那时候回来了,上哪讨个会识文断字的媳妇去! 明眼人一看就懂的问题,提什么提。 陆缉尘看母亲一眼,不意外她的反应。溺爱、愚昧。 现在也一样。 嘴里说着看不上世家大族的老太太们的做派,私下里又事事学她们模样,最后弄个四不像。 陆缉尘转了话题;“大哥这些年在做什么?” 陆大牛不自觉松口气,不是不心虚,刚被救起的时候,他确实想回来,家里还有妻子有老人有弟弟要养,可那时候商队已经出了县城。 后来……后来他找到了更广阔的天地,怎么可能一无所获的回来! 陆大牛不后悔他的选择,与弟弟说起了他在军中的功绩,透露自己的抱负! 他相信陆缉尘懂。 罗绒儿也注意着陆缉尘的反应。 见陆缉尘没有异常,才松口气,这件事应该能过去了。 陆缉尘身在朝堂,又是男人,应该更懂相公一些。 两人话着家常。 罗绒儿现在才敢松口气。 虽然没有兄弟拥抱、没有相见泪目,可男人之间,不这样又能哪样!像老夫人一样抱着儿子哭吗? 不现实,何况夫君说过,他和弟弟关系很好,他小时候父亲常年卧床,母亲不能下地干活,都是他拉扯弟弟长大的。怎么可能不亲。 罗绒儿舒口气,至于夫君‘死’后,陆家一家的日子如何。 她觉得肯定苦过。但陆缉尘当时也十岁了,应该很快撑起了这个家,继而有了今天的陆家。 陆大牛心有感触:“……这些年多亏了罗娘……她不容易……” 陆缉尘喝口茶,是嫂嫂喜欢的春新芽。 不容易吗? 大哥‘死’后,她更不容易,赡养一双生病在床的公婆、照顾他这个时不时发病的累赘。 可她却从不抱怨,笑着教他走路、坚定推他仕途。 兼祧这件事…… 并非他母亲以死相逼。 是他费尽心力,所以从未想过放手。 大哥回来也一样。 罗绒儿让自己笑的大方懂事:“夫君更不容易……”两人深情相望。 陆缉尘看着茶杯中的茶。 陆老夫人擦着眼泪:“军中何等艰难……” …… 晚饭摆在了喜乐堂。 陆老夫人高兴的要吃团圆饭。 陆缉尘起身,自然而然的让人去通知夫人用饭。 心里对大哥已经有了安排。 长房男主人的位置,只能是牌位! 陆老夫人一手抓着大儿子一手牵着乖孙孙入座:“都是你爱吃的,娘都记得。” “娘费心了。” 罗绒儿笑盈盈的看着她们,跟在相公身后入座。 陆缉尘目光暗了一瞬,又恢复如常。掀起又落下的衣衫再次盖住了里面的锦绣。 一道道菜品上桌。 精致的铜罩盖住了食物的香味。 铜罩上的小动物或跑或跳,逼真灵动,草食动物代表蔬菜,肉食动物表示荤菜,憨态可掬、美观异常。 菜品上毕。 无人掀铜罩。 008其乐融融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老夫人习以为常的继续逗小孙子。 菜品孤零零的摆着。 罗绒儿诧异,为什么不吃? 陆大牛也不解,为什么不掀开?这些人在等什么? 陆崇崇早饿了,现在闻到香味更饿了:“祖母,我要吃饭。” 陆老夫人慈爱的拍乖孙孙手一下:“等你母亲到了咱们再吃。” 陆崇崇太饿了:“我娘就在那里,我要吃饭,我要吃饭……” 罗绒儿尴尬,刚刚老夫人说了‘母亲’。 “我要吃饭……我就要吃饭……” 罗绒儿很快就没功夫尴尬,她儿子闹得太厉害,下意识看陆缉尘一眼,担心他不喜崇崇。 “乖孙,我们吃饭,吃饭。” 林姑姑上前,笑着给老夫人上了一盘糕点:“让小公子垫垫。” “我不,我要吃饭,我要吃饭……” 陆大牛蹙眉:“娘,怎么不吃饭?” 陆老夫人被问的懵了一瞬,当然是因为林之念还没来! 下一刻。 陆老夫人看着陆大牛不悦的脸,突然抓住了事情的关键。 她大儿子回来了,大儿子可是林之念的天。 林之念以后就要看她大儿子的脸色! 陆老夫人腰板瞬间直了。她终于盼来了,她的儿子压过林之念,而不是林之念压在她头上!“对,吃饭!” 给她乖孙吃饭! 没人动! 一个下人都不动。 气氛顿时有些古怪。 “我说要吃饭!聋了吗!” 陆大牛也没想到,母亲要吃饭了,这些下人敢如此不为所动:“不像话!没听到我母亲的话!” 罗绒儿惊讶的看过去,继而心中雀跃,用余光看陆缉尘的反应,这样的长嫂,简直无法无天! 林姑姑不急不缓:“小少爷若不喜欢吃糕点,奴婢去拿别的。” “饭菜就在眼前拿什么糕点!”陆大牛瞬间看向陆缉尘,这些狗奴才就是这么欺主的,陆缉尘不管!? 陆缉尘语气平静:“这是母亲定下的规矩,大嫂不上桌不吃饭,以前家中贫苦,嫂嫂忙碌一天回来,常常让爹和娘先吃,娘心里过意不去,就定下了这样的规矩。” 陆大牛噎住! 陆老夫人心虚的沉默下来。 陆崇崇闹得更厉害了,他太饿了,已经一天没吃东西。 罗绒儿看看饭桌上沉默的氛围,再看看哭闹的儿子,顿时瞪过—— 陆老夫人一拍桌子,开口:“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开饭!”她没有对不起林之念,林之念这些年也没少磋磨她。 陆老夫人最后两个字是对身后的林姑姑说的。 林姑姑看陆二爷一眼。 陆缉尘语气依旧:“听老夫人说的,开饭。” “是。”林姑姑带人将铜罩取下来。 陆老夫人见状险些喜极而泣,她就知道宝贝儿子能给她做主,没想到真管用了。 她以前可受了太多委屈了。 陆老夫人激动的拿起筷子:“快吃,都吃!” 陆大牛陪着拿起,心里不是不动容三丫可能的付出。 但怎能挟恩图报,让老人家等她吃饭! 不像话! 罗绒儿刚想拿起筷子,发现陆缉尘没动。 他还像刚才一样垂手正坐,面前的餐具都没摆开。 罗绒儿想拿筷子的手不禁僵在那里。 陆大牛也发现了,举在半空的手夹菜也不是,不夹菜也不是。 饭桌上只有陆老夫人、陆老爷子还有不懂事的孩子动筷子的声音。 陆老爷子、陆老夫人随即都发现陆缉尘没动。 事情就是这么奇怪,一瞬间两人嘴里的饭菜如同嚼蜡。 陆缉尘仿佛没看见,任由气氛沉了又沉,才开口:“怎么不吃了,孩子都饿了,大家吃。”却依旧没有动筷。 这个家里,什么时候她不上桌也有人敢吃饭了! 三息过去了。 没有任何人动。 只有小孩子吃饭的声音。 罗绒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陆缉尘还没吃,她儿子先吃上了。 林之念笑盈盈的走进来。 陆缉尘见状恭敬起身,后退一步,郑重拱手:“见过嫂嫂。” 因为他太郑重。 罗绒儿、陆大牛不由自主的跟着起身。 陆大牛起到一半,看到弟弟拜的是林三丫后,哐当坐下,莫名其妙! 哪有相公给妻子见礼的规矩! 罗绒儿嘴角抽了抽,不得不继续起身,柔柔弱弱的给林之念见礼:“罗娘见过姐姐。” 心底暗忖,这次她若还不开口,就不是自己给她难堪了,是她目中无人! 陆戈、陆在同时从母亲身后走出,拱手:“孙儿见过祖父、祖母,见过二叔,见过两位贵客,小哥哥同安好。” 陆崇看了一眼,没动,吃得香甜。 无声的尴尬,又回到了罗绒儿和陆大牛身上。 罗绒儿气得脸色发白! 她本能扳回一城的! 009老夫人,该吃药了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大牛直接为孩子找补,要提醒这两个东西,他们该叫自己爹!什么贵客! 林之念已经走了进来,示意二爷不用多礼:“让爹娘久等了,是儿媳的不是。”自然而然的带着孩子坐在婆母下首边的位置。 陆老夫人很想说:何止久等! 但长年累月的习惯,让她的声音卡在嗓子里喊不出来,只不情不愿的憋出一句:“来了就吃饭。” 陆缉尘自然坐到末尾,按照规矩,避让嫂嫂三个座椅。 罗绒儿紧提着看戏的心,碎了,还难堪的不知道该不该坐、又坐到哪里? 她总不能坐得比陆缉尘还靠前。 桌上被动过的饭菜一道道撤下去。 新菜重新上桌。 铜罩打开,香气扑鼻:“夫人、老夫人请用饭。” “都是娘爱吃的呢。”林之念亲切的让大家吃,仿佛没看到撤下的残羹剩饭。 陆大牛的火气直往上冒,啪一声将筷子拍在桌子上:“你——” “大哥饱了吗?”陆缉尘声音不咸不淡:“既然饱了,林姑姑,给大公子上茶,父母年纪大了,不喜吵闹,大哥多多包涵。” 受惊的陆在夸张地抖着小身体,往叔爹身边靠靠,怕怕呢。 陆缉尘笑了,归家以来首次露出和善的笑脸,自然的为小儿子挽起衣袖,照看他吃饭。 陆在眨眨眼睛,偷偷用嘴型叫:爹爹。他跟爹爹最好了。 陆缉尘无奈,给他夹了他爱吃的拔丝地瓜。 只吃三块,不能再多。 再眨眼也没用。 陆大牛憋着的话,因为桌上的气氛,没了用武之地。 罗绒儿还茫然站着。 陆老爷子、陆老夫人就像没有看到,安静吃饭。 “娘,娘,您怎么不吃?” 叫的罗绒儿更尴尬了。 罗绒儿委屈的看婆母一眼。 陆老夫人赶紧看着陆戈吃饭。 陆大牛硬着头皮让她坐下,回去!他再找陆三丫聊! 罗绒儿同样咬着牙忍下,寄希望于陆缉尘看到她的不容易。 本该不好的氛围,因为林之念到来,莫名活跃起来,虽然没人说话,但侍女、仆从、孩子、老人都活泼舒朗。 林之念吃的不急不慢。 陆大牛身前的茶,袅袅翩然。 陆大牛很想说些什么。 但起落的筷子、香醇的汤味、无声的餐桌,都告诉他,不是说话的时候。 陆大牛只能不甘心地压下满腔不满。 林之念看着陆大牛坐的位置,就知道他们还没有达成共识。落筷的时候不禁看了林姑姑一眼。 林姑姑惭愧地垂下头。 她知道怎么做了。 林之念擦擦手,可不会做这个恶人。推说还有事,带着孩子先行离开。 待林之念的身影完全消失。 连最后一位侍女的影子也不见后,陆老夫人才如又活了一样笑了:“崇崇吃饱了没有?” “祖母饱了。” 罗绒儿皱眉,怎么是这样? 林三丫来了陆家老夫人一句重话都不敢说!让儿媳妇骑到她头上算怎么回事! 还有没有规矩,林三丫欺人太甚! 罗绒儿看眼陆缉尘,林三丫当着他的面都敢如此,平日他不在时,岂不是更嚣张,自己的爹娘怎么能交给这样的悍妇照看! 陆缉尘在喝茶。 罗绒儿不甘心地绞着手帕,男人就是粗心! 或者……他也是没办法。 陆大人一心为国,家中琐事都在那个女人手里,不知其中章法也在所难免。说不定那个女人还吹嘘她自己劳苦功高! “娘,她平日也这个样子!?不像话!”吃了就走!当他们是陪她吃饭的桌椅板凳吗! 陆老夫人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谁?” “林三丫!” “她忙。”多正常。 “忙还能忙过二弟!?就能不敬爹娘!?” 陆缉尘闻言看大哥一眼,又收回目光。 大嫂能让他见到爹娘,可见心善人慈。 陆老夫人看着大儿子义愤填膺的脸,本无所谓的脸也一点点爬上怨怼,是啊,大儿子回来了:“你,你看看她……她平日就这样……”家里的下人都不听自己的:“她……” “老夫人……”林姑姑笑了,谦卑俯身:“您和老爷该吃药了,奴婢扶您和老爷去吃药,一会再和大爷、二爷聊,您身体要紧。” 吃药,对。小儿子功成名就后,陆老夫人更注重吃药和养生了。 陆老夫人让大儿子等着她,她去吃个药再谈。 “母亲快去。” …… 内堂内。 林姑姑搅拌着手里的药,语重心长:“老夫人,您糊涂啊,您真要认下大爷?” 陆老夫人觉得这不是废话吗!她的大牛回来了,什么认不认的,就是她儿子,家里的大爷! 林姑姑将药给她:“二爷的名声您不要了?” “关成措什么事?”陆老夫人疑惑:“再说,我们当初不都以为大牛死了,也是为大房好,你们大爷能理解我们的做法的。”她自己的孩子她心里有数。 “老夫人,您想什么呢?您忘了二爷的身份?大爷若是回来了,您让二爷以后怎么在朝里当官,人家怎么笑话二爷,二爷的前途您不考虑了?为了一个大爷,让全汴京城以后戳您的脊梁骨,您还怎么在世家老夫人们面前做人!岂不是永远低她们一等!” “她们敢!我儿子可是三品尚书!” “二爷都要被人指指点点了。兼祧说的好听,是二爷大义,可若是大爷回来了,那就是淫……淫……老奴没脸说,外面的人抓了您这么大一个把柄,那些老夫人可不得使劲笑话您,到时候,您老人家可就成全大周朝的笑话了,奴婢想想都为您不值,您一心为大房考虑,结果大爷回来了,让您里外不是人。” 010册封过淑人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这……怎么就笑话我了……” “两子共有一妻……”您说怎么笑话您,就这么笑话您! “可……那时候……也是逼不得已……” “外人才不管是不是逼不得已,只看到了结果。那些见不得陆家好的、想抓二爷把柄的人,就等着一个机会抓住错处大书特书,如果二爷倒了,您能讨到什么好,老‘淑人’的封号都能被人夺了!” 陆老夫人大惊,封号是她的命根子! 她每次出去参加宴请,就指望封号给她提气,没了封号,她怎么出门。 她下个月和众多有名望的老夫人还有一场法会要参加,绝对不能落了下乘:“这么严重?” “能不严重?多稀罕的事,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大哥回来了,全汴京城都能听场大戏,那些自命不凡的世家夫人们还不落井下石?现在抓了您家这么大一个把柄,不得故意往家训里写一条,‘庸俗老妇毁宗族基业不可娶,见,陆老太太轶事”,杀人诛心,您身后名都毁了!” 陆老夫人快吓死了! 她绝对不能丢这么大一个脸!让那帮眼高于顶的老虔婆看她笑话!“不行,不行不行。” 林姑姑太了解自家老夫人了。没那个出身,还希望世家夫人高看她一眼。 “那怎么办?” 林姑姑笑着:“依奴婢看, 老夫人您不如认个干亲,或者说是远方表侄来投奔,这样大爷也能在您身边尽孝,还能免了是非。” “万一有人认出大郎……” “都十多年了,就是认出了,您也可以说您老人家思子心切,才亲近之,谁还能有证据不成,咱们大爷的坟头可立着呢。” 陆老夫人看眼陆老爷子。 陆老爷子赶紧喝药,懦弱的没有主意。 万事只要不挡着他享福、活着,他没有任何意见。 再说这个主意不是很好?既能留下大儿子,又不影响小儿子的名声,也是为了大家好。 可又不能让大儿子寒了心,陆老爷子赶紧把自己摘出来:“我当年就说不要兼祧,不要兼祧,你不听,现在好了!成这个样子。” “什么叫我不听,当初你不是也同意了!” “我拦着你听吗!又哭又闹的!” “你拦了吗!你恨不得早点给长子添了香火!” 林姑姑眼看两人要吵起来,赶紧开口:“二老当初都是为了大房好,大爷知道,该感恩。不感恩大爷岂不是不孝。”最后一句一样清晰。 二老不说话了。 林姑姑又加了一句:“大爷也是奇怪,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您二老进京享福了,大爷回来了,这不是见不得老夫人和老爷好嘛。” “大牛不是那样的人。”陆老夫人不喜别人说她儿子。 “是,是,大爷肯定回来过,只是咱们搬走了,说到底还是二爷名声不够大,若是大,大爷早找到我们了。” 他们二爷名声都顶天了,说白了就是嫌弃陆家穷,根本没回去看过,才不知道陆大人就是陆小牛。 “行了行了,你少说两句。”陆老夫人不那么高兴了。 这大儿子也是,既然活着,怎么不早点回来! 闹的什么事。 她太了解汴京城那些世家夫人,高高在上、自命不凡。 还一直看不上她,喝个茶故意七八道程序,做首诗十三四个讲究,还人模人样的问她是不是深谙此道,才教养出成措这样好的儿子。 呸! 她还不敢呸,腰都坐僵了,也得撑着。 因为她喜欢去。 那才是她该去的地方该接触的人,她们说话都那么好听,喝茶讲究、说话噎人,配得上自己的身份。 可如果家里再闹出笑话,她以后怎么出门摆谱。 所以,大牛不能认。 陆老夫人心里坚定,面上装相:“大牛愿意吗?” “您的儿子,为了母亲自然什么都愿意,再说,奴婢观大爷和罗夫人夫妻和睦、琴瑟和鸣,说不定大爷和罗夫人还得感激您呢,尤其罗夫人,您保住了她正妻的位置,还不得加倍孝敬您。” 陆老夫人觉得林姑姑说的有道理:“我也是为了他们夫妇好。” “谁说不是。” …… 林老夫人再看到大儿子,欢喜依然欢喜,只是多了层心虚。 儿子回来她激动,激动的不行,老伴都激动的昏过去了,可…… 不是没有办法吗。 谁让事情赶到这了,大儿子能理解的才对。 毕竟十五年不是一个小数目,一代人都过去了。 林老夫人拉住大儿子的手,突然发现:“罗娘和孩子呢?”哪去了?! 瞬间焦急不已。 可不能去大房!大房的门都不能踏进去!否则有理也说不清! 陆缉尘看母亲一眼:“我看时间不早了,让两人去您后厢房休息了。” 陆老夫人顿时松口气,在她院子里就好,以后就住她院子里了。 她院子大。 011夫人,二爷求见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缉尘心中冷笑。 他太了解自己的母亲,刚刚拉大哥手的一刻,眼神闪躲,又对那对母子去处那么大反应,定然是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自己的儿子都能盘算,哼,意料之中。 不过,她——也是那个意思? 陆缉尘看林姑姑一眼。 林姑姑恭敬的垂下头。 陆缉尘默然的移开目光,心思不禁放在她身上。 陆老夫人拉着儿子,以为能一口气说出来。 可话到嘴边,突然发现没那么容易,甚至有些难以启齿。 她怎么好意思说认干儿子! 万一儿子问她‘为什么要认干亲、做表侄’? 难道让她说,因为你弟兼祧两房,你媳妇跟成措过了,没你位置了。 这不等于把人媳妇给了别人,还让人不要计较。 谁能那么大度,老大当场撕破脸、恨上她都有可能。 她说不出口。 “娘,您怎么了?” “我……”陆老夫人几次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猛然看到一旁的成措,慌忙开口:“成措,来,你和大牛聊聊这些年的事,你爹身体有些不好,我去看看。” “我爹怎么了?” “没事,没事。”陆老夫人不让大儿子抓她,给小儿子使眼色:跟你哥说说这些年的事,明白说什么吧? 就是兼祧了他不能回来。 陆缉尘不明白。 何况,这是说说就能解决的事? 他刚才问过大哥,大哥是无意中看到母亲,心有怀疑,去老家问过才知道真是他们。 就是说老家的人见过他,知道他就是陆大牛。那些人还知道他们家兼祧的事,估计现在好奇心都快在肠子里打结了。 若不是离得远,如今差距太大不敢乱说,高低得来看场热闹。 就是现在,估计也夜不能寐的想着他们家这桩奇事。 反而是他们才来京城一年,知道他们家兼祧的人不多,大哥才不知道,要不然也不会带着女人和孩子光明正大的上门。 所以,这件事,还要跟嫂嫂从长计议:“时间不早了,大哥先下去休息,明日再说。” 陆大牛着急爹的身体,他跟二弟叙旧什么时候都有时间:“娘,我爹怎么样了,我们快去看看。” 陆老夫人不想去,不断暗示成措。 陆缉尘起身,拱手离开。 陆老夫人看着头也不回的小儿子,苦笑着带着大儿子去看他爹:“你也累了一天了,去休息吧。” “爹更重要。” 陆老夫人心中动容,但就是回来的不是时候。 怎么他就没听说成措兼祧的事呢,若是听说了也省得她麻烦。 不过也是,罗家是商户,富庶之地,她们这些年也没去过富庶之地。 哎。 …… 大房院内。 林之念从浴池出来。 春草为夫人披上衣衫。 青绿色的裙摆盖在她光洁的脚背上。 “明日将西厢房开成三间,分别开三道门,以后庄户和铁匠的人来,不能碰上。” “是。” 林之念叹口气躺在藤椅上。 夏静取了手炉为夫人烘发。 冬枯打开香膏:“夫人不高兴纪公子因见到落花公子揣摩您接下来的所作所为,惩戒纪公子就是,为何如此麻烦?” 林之念执起团扇敲了她一下:“揣摩人心思是人之常情,为了这点小事,就办了他,那你天天揣摩我的喜好,我是不是要把你发卖了去。” “夫人不要啊,奴婢只是……” 林之念笑了:“逗你的,小事罢了。” 只是纪缺太精于此道。 她还没到皇家议事时一百零八个心眼子的保密程度,他就已经‘催着’她完善了,也是头疼。 香膏在比膏脂更细腻的皮肤上晕开。 手炉烘开一缕缕墨色的发丝。 林之念手上的团扇落在藤椅边缘,昏昏欲睡。 “夫人,二爷求见。” 熏香随着沉默在室内慢慢飘开,晚风吹起窗前的轻纱又落下。 过了好一会。 林之念悠悠开口:“让他进来。” “是。” 春草、夏静忍不住互看一眼:二爷还敢来? 因为今天那位‘贵客’? 嘘,别说。肯定没走正门。 又急忙错开眼。 陆缉尘走进来,身形挺拔,自然而然的看藤椅上的人一眼,又绕去后面换衣。 再回来时。 陆缉尘接过夏静手里的手炉,坐在高凳上,捧起一缕墨色的长发,任绸丝穿过他指尖,心神已动:“我近日会让下面的人对京兆尹出手,死罪,证据确凿,这样会在他那里打开一道汴京城的缺口,让我们的人进来。” 汴京城势力凝固,久撼不动,‘杀进’是最快的方式。 林之念神色不动,死一两个人能空出多少位置,慢了:“他们歇下了?” 012都好都行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缉尘知道她说的是谁,手炉烘干一缕长发,又执起一缕:“安排在了娘的院子里。” 林之念预料到了,毕竟是亲骨肉,失而复得,怎么舍得放手:“爹娘具体什么意思?” “爹娘年纪大了,这些年身体又不好,我觉得尽量不要有意思的好。” 林之念嗔他一眼。 手里的团扇支在藤椅上,轻轻转了一圈:“也不必如此……” 她对陆大牛回来的事没意见。 只是别那么‘不懂事’的说话就行。 ‘你以后要像对待我一样对待罗娘’。 这让她怎么回,这些年她都当他‘死’了的。 她还能当罗娘死了? 陆老夫人和陆老爷子若是思念大儿子,跟着大儿子过也理所当然,至于姐姐妹妹就没必要了。 大家都不是需要姐妹的人,边界感清晰一点为好:“爹和娘也不容易。” “是不容易。”陆缉尘今天听了很多句‘不容易’,这一句最没有必要。 他爹娘躺着就把福享了。 林之念怎么会没看出他的不满:“回都回来了,刚刚春草说了一下罗家,挺有意思。她们所有的姑爷都是精挑细选的,不是从文就是从武,大姑爷做到了县主簿,二姑爷,就是咱们大爷,从了军,任八品,算着,应该是有意选的姑爷,可见对自家女儿也算尽心。” 陆缉尘散开手里的头发,在手中转一下,继续烘。 林之念看向春草:“刚才还说什么来着?” “回夫人、二爷,是罗家的位置,罗家是皇商柳家下面较大的供货商,很多贡品都只此一家、工艺登峰造极,按说早已该自立门户,可却一直被柳家压着。” 陆缉尘不意外。 “罗家几次要出头,又被柳家按回去了,柳家历代有送女儿入宫为贵人的习惯,这些年更是走了运,被三皇子收拢,来路就比罗家硬,所以罗家一直没办法取而代之,奴婢觉得……” 春草看二爷一眼,怕说了二爷不高兴。 “觉得什么?” “觉得大爷是冲着二爷来的,罗家想通过二爷的手为罗家铺路!” “听到没,冲你。” 陆缉尘放下手炉,换上梳子,梳开她干透的长发:“难得大哥惦记我,有这个功夫,不如给大哥升一升更有效率。” 升一升? 林之念思绪被拉远了些,曾经她也有意让大牛从武,投入李百户麾下,再绞一小股匪患,看看能不能让李百户为他引荐粮道司。 只是一切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 陆缉尘拿过帕子:“这么多年只做到了百户,估摸着他跟的将军也没上过前线。” 林之念闻言笑了一下。边境被她们把着,里面没仗可打。 “嫂嫂的意思呢?” 林之念想过了:“都好。” 陆缉尘不那么觉得:“大哥离开多年,在外有自己的生活,与罗姑娘情深义重,我觉得贸然改变也不方便,虽然他回过老家,但人有相似,我在仕途上也有不少仇家,有心找我麻烦的人也不少,未必就一定是我大哥。” 林之念笑了,手里的扇子拍在他手上:“就你心思多,也不看看你现在都快烈火烹油了,还敢弄这个。名声污一下,对你未必是坏事,他回不回来,都一样,日子也一样过。” 陆缉尘收起帕子:“春草也说了他们居心叵测,你哪有时间应付他们那些心思,凭白给你添乱了,还是就别进来的好。” “何必,罗柳两家的火,波及了你就不值得了,罗家女儿动静这么大进来,柳家没人盯着?让他们跳就好。” 陆缉尘松开手里的长丝,看着她真不在意的样子,不知道该自嘲还是松口气。 更多的还是松口气,庆幸她对感情从不热络的样子。 那个人时……也一样。 转身离开,她没有去追。 似乎任何人在不在她身边,她都不甚在意:“京兆尹的事让我们的人避开些。” 说到正事。 林之念心里已经有了主意:“纪缺今天来也是谈这件事。” 陆缉尘手里的帕子顿时有些沉。 他? 小人之人!烦不胜烦。 陆缉尘觉得他是因为魏迟渊才出现在嫂嫂身边,且满脑子男盗女娼。 同是世家子弟,纪缺骨子里同样不可一世。 魏迟渊是世家顶层,才学、能力、气度、教养令很多世家子弟高山仰止。 他用过的器皿、写过的诗、走过的路、赞过的河堤都有人追捧。 013魏迟渊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纪缺就是其中最疯狂的一个。 他对魏迟渊的执念到了为其写传立说的地步。 而嫂嫂曾经与魏迟渊有过一段传言。 ‘传说’也很离谱。 半身入佛的魏家当家人,为她收起袈裟,只身坠凡尘。 陆缉尘觉得荒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结果。 纪缺辗转几遭找到了嫂嫂,日日登门拜访,事事骚扰,未曾不是想在某些事上胜魏迟渊一头,或者得到佳人,证明他比魏迟渊更令女子倾心。 陆缉尘恨不得结果了他。 嫂嫂却在他揭下招募书时,拦了他。 陆缉尘觉得嫂嫂未必没看出纪缺的心思,可嫂嫂还是用他。 十年过去了,事实证明: 纪缺的确好用,无论他的身份还是能力,嫂嫂的命令他都能很好执行,治下也很严谨,现在更是做到了商部一把手的位置。 陆缉尘觉得纪缺估计自己都忘了,他当初为什么找上林之念,现在又是怎样为其卖命、东奔西走。 陆缉尘烦他,不是容不下人,而是他对嫂嫂越发恭敬,对他——这些年反而隐隐挑衅。 陆缉尘语气尽量平静:“他怎么说?” “也提到了囤积的人手和货物,无法源源不断的流入,无论汴京城内还是城外的郡县,都有盘根错绕的关系,所有的土地都是有主之物。” 陆缉尘了解过。 历朝历代所有赚钱的生意都掌握在官府手里。 就是酿酒,都要官府亲自颁发文书; 制造也要审批,香膏凝脂更不许民间浪费油脂随意配置。 土地更不允许平民买卖,能买卖土地的最不济也要是童生。 边疆村落尚且如此,更何况京都重地。 周围所有营生早已被瓜分了又瓜分,根本不是后来者能融入的地方。 连郊外荒山都是寺庙的产业,哪里有让人插针的机会:“我的办法暂且能打开一个缺口,我们的人要快。”否则周边的世族会第一个出手。 林之念慢慢转着团扇:“其实,我还有一个办法。”她今天让各地的戏班、茶馆书匠,都开始动了。 “什么?” “汴京只是一个缩影,我们是一直进不了冲要之地,唯一在交高时有突破还是……” 林之念绕开了那个人:“所以这次我们从认知上打开一个缺口,让我们的人一拥而入。” “认知?”陆缉尘也不提那个人。 林之念点点他的脑子:“对。”商铺、田地并不是主要目标。 陆缉尘抓住额头上的扇子,骨节分明的手指与她纤弱的手指交叠在一起。 林之念仰着头看着。 陆缉尘没松手。 林之念的手指便擦过陆缉尘手背。 陆缉尘反手握住。 林之念笑了:“好了,时间不早了,休息吧。” 陆缉尘看着她起身。 柔顺的长发从他膝盖上溜走,青绿色的单薄衣衫在烛光中影影绰绰。 陆缉尘看着她,想到了今天无意中听到的消息。 魏迟渊,魏家家主,应汴京城众氏族所邀,为皇家十年一大祭的秋收祭天,开坛。 就是说,他到汴京了。 住在天福寺。 相比于大哥,陆缉尘更忌惮魏迟渊。 他至今也不知道嫂嫂和他当初为什么闹翻。 那时候的他刚刚考取功名,事事还需要嫂嫂的人提点。 魏迟渊那时候已是大周朝名扬内外的公子,其能力、功绩、家世均是茶余饭后的传奇。 陆缉尘确定魏迟渊后来有些为嫂嫂晕头转向。 甚至为他们用声望打开了东进贸易,镇住了邻郡大军。 交高县到交高郡,也真正姓了‘霍’。 即便三四年后,林之念用‘霍夫人’的身份在外出现时,依旧会有当地官员以问候魏家主的名义向她问礼,企图从她这里沾上一点与魏家的关系。 所以嫂嫂十年没有用‘霍’夫人的名义出现过了,那个名字犹如随着那段感情被尘封了一般。 林之念看他站着不动,不禁回头:“怎么,明天不早朝了?” 陆缉尘抬步。 不管是谁! 都已过去! “你呀,就是心思太重,让你别那么累,还不听话,看都长白头发了吧,别动,帮你揪了。” …… 温馨小提示:简介里那句‘雄竞到火葬场’,是真的。嘿嘿 014心里有气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喜乐堂内。 烛火闪烁。 罗绒儿衣服未换,坐在床前给熟睡的儿子扇扇子。 只是不知为何,扇子扇一会,又脸色难看的停一会。 最后又担心孩子太热,继续给孩子扇风。 陆大牛进来便看到妻子这样的神色,心咯噔一下,怎么了? 不禁走过去,小心的接过妻子手里的扇子:“怎么了?” 他身份不高,又娶过妻,罗家那样的人家,肯将嫡出二小姐下嫁给他,是他天大的福气。 所以平日里多多少少,他都会迁就妻子,更不敢让妻子生气。 罗绒儿心里不痛快,直接起身,走到桌前给自己倒杯茶:“能有什么事。” 不就是一顿饭,崇崇又不是没有吃过! 家里什么好东西短了他了,今天偏偏像饿死鬼投胎一样,吃个不停! 就算出来的太早,又奔波了不少时辰,孩子饿了些,可也不能这样……打她的脸! 丢死人了!规矩都被那俩不知道从哪里过继来的野孩子比下去了。 害得她在陆大人面前颜面尽失。 刚刚恨不得把他推醒!好好让他长长记性。 还扇扇子,扇什么扇,热着他才好! 陆大牛听出这是带着气了,可自己没有惹她。 家里也没有人惹到她才是,爹娘还给他们准备了这么大的院子。 陆大牛仔细斟酌着从进门到现在的事,只能是:“下人们怠慢你了?不像话,竟然让你给儿子扇扇子,不知道你身子重!让她们进来!” 陆大牛说着就要替妻子撑腰。 罗绒儿正心烦,让他别添乱了:“是我让她们下去的。” 陆大牛闻言松口气,不是下面的人怠慢她就好,不然显得他家人都不好:“那是怎么了,你身子重,别闷在心里。” 罗绒儿确实不痛快,喝了茶也压不下去的不痛快。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堵得慌。 明明和乐融融的,陆家哪哪都好,可还是堵得慌。 可能。 林三丫没有尊她一声‘罗夫人’,见了她也没有诚惶诚恐; 甚至没有让出她的位置,自卑的躲在角落里偷偷抹眼泪。 她竟然让一个乡野村妇坐在椅子上,看了她一天的戏。 怎么能让她痛快。 还有崇崇。 也没有给自己长脸。 平日的好教养都去哪里了!几个菜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不成!“你那个前妻子以前就这样不爱说话!?” 几棍子打不出一个字来! 陆大牛精神一绷:“好像是吧……时间太久了,想不起来。” “你看看她,见了你像没看见一样,哪有一点妇人该有的样子。” 陆大牛觉得:“可能太高兴了。” 罗绒儿还真没想过这个可能…… 不禁看向陆大牛。 陆大牛点点头,他隐约记得三丫性格挺闹的,现在这样只可能是太高兴。 女人嘛,总是容易激动得失语。 陆大牛想到前妻子的样子,她坐在椅子上,慢慢看下来的一眼,眼眸如水、明艳动人。 她…… 以前也这样好看? 他是不是应该去看看她。 陆大牛思绪飘的有些远,扇子打在了孩子手臂上,急忙拿开。 罗绒儿看见了,心里冷哼一声。 只是提一提就心神不属了? 罗绒儿懒得跟他计较,何况,以后住在一个屋檐下,她能看住他哪一会。 更何况,那人也算他的妻子,还能真不让他碰吗! 一个女人而已,乱不了大事。 罗绒儿放下水杯,等她回去省亲时,在大事面前,共事一夫的委屈,都是毛毛细雨:“陆大人……跟我想象中不一样。” 陆大牛松口气,扇得越发认真:“是,我都没有认出来。”语气不自觉骄傲,二弟给他长脸了。 罗绒儿除了对柳家来人如此客气过,还没有对谁像对二弟一样恭敬过。 “你说……你弟是你一手带大的?” “对,小时候我爹娘身体不好,都是我带他,从他出生就带着他。” 罗绒儿想想,不自觉松口气,心里的郁气也散了些。 大房那么大的院子就说得通了。 虽然她们罗家也很大。 但她们罗家人更多,嫡出就六七个,她能分到个阁楼就不错了,哪像这里,这个院子都比她以前住的地方大,更不要提大房三进三出的规模。 “我看他跟你也不亲啊?” 015孝,从请安开始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大牛看她一眼:“杞人忧天了不是,小牛小时候跟其他孩子不一样,经常撞鬼,撞鬼后手脚像不是他的一样抽搐。” “村里人都不喜欢他,觉得他不祥,还说我爹娘身上的病就是因为生了他。” “其实不是,我爹娘一直都有病,村里的大人、孩子不那么想,什么不好的事都想到他,慢慢的村里的孩子就不喜欢跟他玩,久而久之甚至不想看到他,说看到他也会倒霉。” “他为了我好,也很少在人前亲近我了,慢慢的就成这样了。越在乎的人他越不会亲近。”“是吗?”罗绒儿疑惑。 有什么好骗人的。 罗绒儿笑了,阴霾散尽:“你别打扇了,让下面的人来。” “没事,我来就行。” 罗绒儿上前夺过他手里的扇子,嗔他一眼:“我说不用就不用,来人。” 下面的人进来。 紧跟着。 一行人也捧着衣服、洗漱用品,有序、无声地走入浴室,浴桶里已经放满热水。 “请罗姑娘吩咐。” 罗绒儿看着绕去后间的人,对官人家的下人又高看了一分。 从一进府她就发现了,下人们规矩大,个个谨守本分。 就是这间久不住人的小院,她们住进来时都是干净的,如今这么快一应用品都全了。 想想以后这些都是自己的,下人们也听自己调令,怎么能不高兴:“你帮小少爷打扇。” “是。”青言接过扇子,柔风细扇。 罗绒儿更满意了。 陆大牛也满意。 陆家好,就是他好。 何况这些都是二弟在给他长脸,罗绒儿更不敢小瞧了陆家去。 “爹娘有心了,还备了新衣。” 罗绒儿摸摸新衣的料子,一看就是好东西,虽然不如那个女人手里的好,但也难得。 罗绒儿想到那个女人的扇子又生气了。 那可是她眼睛都没敢眨一下的盯着做出来的,就被她暴殄天物:“洗漱吧,明天去谢谢娘。” …… 清晨。 罗绒儿起了大早,用自带的首饰将自己装扮的温良贤德的去给婆婆问安。 还带了她们带给老人家的礼物。 今天她势必要压林三丫一头。 今天之后,她也将是这个家里的主人之一。 …… 陆老夫人没想到会有人向她请安。 她当然知道大户人家有请安的规矩。 可没人向她请过安,孩子们都忙,儿媳妇……不提也罢。 还是第一次有人来向她请安。 陆老夫人早饭都不吃了,让人撤下去,她要赶紧梳洗一番去坐着,让小辈们给她请安。 林姑姑笑了:“是,是,奴婢这就给您梳淑人头。” 有人陪老夫人玩也好。 哄的老夫人高兴了,夫人说不定也能赏些零钱给罗姑娘。 …… 喜乐堂内。 罗绒儿陪着老夫人喝着茶,话家常。 只是从天不亮到天大亮,她喝了一杯又一杯茶、说了一筐又一筐话,林三丫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就算是晚到,也不能这么晚吧,都快正午了! 同时,心里又有些明了,估计是自己让她不高兴了,所以才晚了。 罗绒儿放下茶杯,笑着看向婆母观布匹的神色,问:“娘,姐姐怎么还不来?” “来做什么?”陆老夫人觉得这布……不好,不宣亮。 与平日之念和小儿子送给她的比,差了些:“你是不是买到次品了?” 罗绒儿还想着林三丫,当然是来请安!“什么次品?”这是她家的正品,千金难求。 就算没那么夸张,也是难得的好料子。 陆老夫人觉得就是次品:“你看这些纹理,你看这颜色,多老气,还有这织工,好像也差了点,你等着,我给你看我的,林姑姑。” “奴婢在。” “去把今夏之念送我的那批锦缎取出来,不用,不用今夏的,去夏的就行。”去夏的都比这些鲜亮。 说宣亮显得她土气,要记住是鲜亮。 罗绒儿觉得老夫人在质疑她吃饭的本事,她给老夫人、老爷子挑的见面礼都是最好的。 别说应付这个老婆子,就是给府尹夫人送过去都是好东西。 她还挑上她东西的毛病了。 何况,她刚才是在问东西吗! 在说大房为什么还不来请安,不孝。 罗绒儿压下心里的脾气,笑着开口:“说到姐姐了,姐姐怎么还不来?” “来做什么?” “自然是给婆母请安。”谁家媳妇不给老夫人请安,规矩大的人家还要伺候婆母用早饭。 “她忙,不讲究这些。”她就是觉得罗绒儿被骗了,料子不好。 罗绒儿所有的话被噎在嗓子里,什么叫忙!不来请安!“怎么可能!姐姐怎么能不给母亲请安!” “忙。”不是说了。 “再忙也要看母亲才是。” “这是什么话,万一因为看我,耽误了查账,让那些庄头、掌柜贪了家里的银子怎么办,分不清轻重。” 罗绒儿懵了!谁分不清轻重! 这是什么理由,大周孝道治天下,吏部尚书的嫂嫂带头不孝:“姐姐这是不孝!” 陆老夫人闻言,赶紧让她小点声,喊什么喊:“想被杀头呀,那么大声,皇上亲赐的‘至孝至善’,你要反驳皇上!?” 罗绒儿立即闭嘴。 皇上什么时候赐的,她怎么不知道? 而且,而且,都不向母亲请安,孝什么孝。 罗绒儿压低声音:“姐姐孝在哪里?” “大牛死了,我和你爹是她看顾到现在,你说哪里孝了。”问些废话。大周律法里,儿媳做到之念这一步,便是陆家的功臣,大牛若是不认,大牛可以名声扫地了。 016生气了?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可……这不是二弟还在,二弟对爹娘更为心疼才是。” “你二弟那时候九岁,能干什么?他自己还照顾不好他自己。” 这也是为什么大儿子回来后,未想过逼死大儿媳妇儿的原因。 赡养公婆、为陆家生儿育女的人若是死了。 她还不让人戳脊梁骨戳死,比大儿子回来了,二儿子兼祧过,还让人不耻。 罗绒儿神色僵硬,搅着手里的帕子,跟着附和也不是,不附和也不是。 看来,那个女人至少踏实能干。 憨厚能干更好:“姐姐确实辛苦,以后有我和大郎在,一定能更好的伺候母亲。” 陆老夫人闻言,想到什么,不禁有些心虚,她没想认她们。 罗绒儿柔和、乖顺的对着母亲笑。 陆老夫人眼神闪躲的陪她个笑:老二怎么还没有跟老大说。 布匹抬上来,整整两箱。 陆老夫人赶紧转移话题:“你看,是不是你这个颜色不好,偏暗,织法也粗糙。我这还是去年的花样,你还不如我去年的样子,你说你是不是被人骗了?你说你怎么那么不会看东西。” 罗绒儿用力攥着手帕,面容颤抖的看着箱子上刚撕开的皇家贡品字样,差点没气过去。 她很想提醒她,那是贡品!什么东西能和贡品比! “你是不是根本没舍得给我买好东西?” 罗绒儿惊讶地看向老婆子!没想到她能说出这种话! 陆老夫人笑了:“逗你的,还当真了。不过,你确实没眼光,以后可不能乱花大郎的银子。” 罗绒儿依旧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教育‘没眼光’! 供给皇家的丝织品,与下面的东西能一样吗?她们到底是谁没眼光。 还有这些东西,是她来之前,用心挑的,每一样不敢说价值连城,但都是好东西。 这老东西还嫌弃上了。 这是东西吗,这是她和大郎的心。 他们那么费力的带过来。 她还计较上了! “你怎么不说话?”陆老夫人神色坦然:“不会生气了吧?” 罗绒儿又不是那母老虎,她不至于分不清谁能教育谁不能教育。 林之念以前在老家时,是真敢一言不合就砍她的,更不要说她还砍死过人。 她虽然老,不是瞎。林之念也就这些年,看着像那么一个贵妇人了。 罗绒儿气往肚子里咽,小不忍则乱大谋:“怎会,娘教训的是。” 陆老夫人笑了。 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开明了些。 林姑姑说的对,她要一开始就拿捏住了罗绒儿,以后才能享儿媳妇的福。 这不,就被她拿捏住了。 罗绒儿看着陆老夫人把手里的布扔下,轻描淡写的让人抬下去。 那种老虔婆的气质不用特意表现都蔓延开来。 罗绒儿却只能陪着笑,为了目的克制的开口:“娘刚才说姐姐管着府里的账目,那一定十分辛劳,都没时间和母亲享天伦之乐了。” “罗娘不才,在家中时也帮爹爹管过账,若是姐姐不嫌弃,罗娘可以帮姐姐一二。” 陆老夫人看罗绒儿一眼。 罗绒儿乖巧地坐在座位上,孺慕的看着母亲,真心实意。 陆老夫人收回目光,声音很淡:“我不管这些,不知她累不累。” 认不认还不一定,若是不认,哪有干儿媳妇帮着管家的。 “儿媳听着……怎么好像娘不经营私产的样子?二爷这么大的官,娘不可能没有私产才对?还是,没有人给娘私产?”眼药上的不动声色。 “有,怎么没有。”看不起谁。 “之念擅长这些,就都给她管理了。别说,之念特别擅长打理庶务,银子啊都是一翻再翻。” “对了,你和大郎的银钱也可以放她那里管着,也别挑什么了,就今天,你把你和大郎的银子取来,娘给你做主给之念送去,保证你赚一倍回来,你放心,娘给你作保,你姐姐不敢不收。” 罗绒儿疯了将自己的银子交给林三丫! 陆老夫人怎么说出这种话的。 她是来接收陆家产业的不是将自己的家业交上去。 可她现在就是面临着将自己产业交上去的风险:“娘……我和大郎哪有什么银两……” 陆老夫人闻言,脸立即垮了下来:“成婚十多年,你们没有私产!” 穷过来的老太太,最看中银钱、脸面,见不得下面的人没有积蓄。 罗绒儿被看得脸色难看,若说没有。 她前面说的帮家里打理过产业,岂不是自打嘴巴。 可若是说有,老婆子真让自己交给她拿给林三丫怎么办:“娘……哪能……我们入添了罗家的布庄,现在还没有收上钱来,等收上来了,一定都拿给母亲。” 017夫人不在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老夫人不悦:“罗家的布庄?岂不是你家的产业。” 罗绒儿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了,算知道林三丫为什么不来给老东西请安! 乡野出来的老太婆,跟她说不明白:“我爹给的分红很高,娘,时候不早了……” 罗绒儿说着,人已经从座椅上起身,躬身后退:“我去看看姐姐,昨日也没机会和姐姐好好聊聊。”根本不给对方挽留的机会,狼狈离开。 陆老夫人还没有说完。 见对方匆匆离开,脸色有些不好。 林姑姑立即上前,为老夫人捏着肩:“不知道罗姑娘急什么,没有长在老夫人身边的人就是不行。” 陆老夫人觉得林姑姑说的对:“可不是。”丝毫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 罗绒儿从喜乐堂出来,心里憋了一肚子气! 慈母也变成了老东西! 文雅知礼的样子,完全做给了榆木疙瘩看! 陆大牛她娘根本不懂贤媳、高媳的好!她娘可是谢家庶女! 陆大牛修了八辈子的福,娶了自己! 气死她了,什么陆大牛,陆小牛,是陆竞阳! 跟着她们大牛大牛的叫,她都以为自家八品夫君真是陆家沟的陆大牛了! 罗绒儿回头,就要和自家丫鬟说说这没有底蕴的人家就是走不长远!难怪外祖母当初极反对母亲嫁入商贾之家。 结果一回头,看到陌生的脸。 才想起。 她带来的丫鬟,在进府时,被拦在了外面。 昨日拿行李时,陆家也只允许她们的行李进来,人一个都没放进来。说是要先教规矩。 就陆老夫人这规矩,还教什么规矩! 但看着身边青言垂手低目,随时恭候她吩咐的样子,又觉得陆家下人的规矩的确好。 不过。 还是要尽快,把自己贴身的丫鬟带进来。 否则今天这股火,都不知道跟谁说! …… 行至垂花门。 守门的婆子拦下了来人的去路。 罗绒儿看了看,笑了。 大房的地方比她想象中还大。 亭台楼阁中隐隐露出的繁琐歇顶,是她父亲穷尽一生也不敢造的向往:“麻烦帮忙通报一声,就说罗娘,来拜见姐姐。” 说着亲自塞了银钱给两位婆子。 婆子不收,态度却十分客气:“罗家娘子安好,我家夫人不在,劳您跑一趟了。” 不在! 去哪里了? 罗绒儿险些问出来,她自己的相公回来了,还带了妻子孩子的前提下她出去了! 她心多大! 她出去做什么! 买张符,咒死自己吗! 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她非要出去的理由。 简直。 比刚才陆老夫人说的话还超出她的认知:“出……出去了……” “是。” “去哪里了?” “老奴等不敢追问夫人的去向。” 罗绒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出去了? 罗绒儿向里面看一眼,除了花木什么也看不见,再想探—— 两位婆子挡住了她的视线。 这是根本不给她进去等的机会了。 而且她没料错 ,这里距离大房正院的位置还远! 罗绒儿深吸一口气,笑笑,转身就走! 转身的一刻,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走出很远。 忍不住跟青言抱怨:“你们夫人都这么……这么……”想到她是陆家的下人,又和颜悦色一些:“你们林夫人是什么样的人?” 青言抬头看罗姑娘一眼,垂头:“好人。”言简意赅。 罗绒儿被噎了一下。 但看着青言木讷的样子,又很难说她是故意的。 她们夫人脑子有问题才对,家里这么大的事不处理,反而出去了! …… 罗绒儿回到自己的院子,忍着脾气屏退青言。 哐当! 桌上的茶壶震的飞起! 杯子歪七扭八的散了一桌子。 陆大牛、陆崇崇吓了一跳,急忙看向罗绒儿。 陆大牛熟练的将崇崇送出去玩:“怎么了?”肚子里还有孩子。 “怎么了?你那个好妻,出门儿去了!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 陆大牛也有些奇怪,把杯子摆好:“她出去了?”怎么会?今天不该是他回大房,收拾院子的大日子? “可不是,门都没有让我进!好像我会偷偷进去一样!还有你娘,说我们拿去的东西这不好那不好,林三丫去都没去,她一句话都没说,不是摆明着羞辱我们吗!” 她都没想过,正式拜访的第一天,脸丢了一次又一次! “不会吧,是不是……” 罗绒儿见陆竞阳不相信,哐将杯子甩在桌子上,转身拉下床帐委屈的掉泪。 陆大牛赶紧去哄。 “我不管,你现在就去,赶紧把咱们的人提进来,我现在就要见到腊梅。”她人都要丢完了。 “好,好,你小心肚子, 我这就去看看。” 怎么可能出去了?莫不是不想见绒儿。 陆大牛想到这点,脸色冷了几分,不像话。 她以为躲着,事情就不存在了! ———— 念念没出来,啊啊啊 明天念念专场。 018她的进一步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林之念真的出去了。 她有事。 为昨天承诺纪缺和缉尘的事。 其实,就算他们不提,林之念觉得也该到时候了,甚至这段时间隐隐在为这件事做准备。 要不然解释不了。 她为什么早不用《西游》晚不用《西游》。 偏偏半年前,让名下各大戏班、说书先生、街头皮影,上演《西游》,还拉出了自己目前能做出的最逼真的后台效果。 而且。 好巧不巧的是,今天恰好是《西游》第一场,大结局。 而她攻破‘桎梏’的利器,一直都在改动的结局里。 甚至可以说。 这是她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对封建王朝初步试探。 “夫人,去范楼还是静馆?” 林之念闻言掀开车帘。 街上人流如织。 即便用二十一世纪的眼光看,都城的繁华也让人惊叹。 提肉送货的小哥、来来往往的人群、叫卖的唱腔,以及五步一茶楼、十步一戏苑里卷的飞起的故事、传说。 说起这些故事,可能?多少?有点她的因素。 在制度、管控森严的帝国王朝里。 她想获取第一桶金并不容易,思来想去的无本生意只有卖乡间小调。 第一首曲子,她得了五个铜板。 尝到了‘甜头’后,她开始指使陆缉尘去秦楼楚馆卖曲。 因为她姐姐是县令大人新纳的妾室,她和缉尘没有被关进柴房夜以继日的写曲,对家酒楼也才没有杀了他们,杜绝对手再获得曲源。 就这样,他们才算打开了赚钱的局面。 后来为各大茶楼、戏院换血。 再后来,他们成了戏院背后的最大老板。 可谁又是傻子。 以文立身的封建王朝读书人,在看到巨大的利益后,快速做出了反应。 谱出比她们更优美的曲风,讲述更严谨更扑朔离迷的故事。 林之念也第一次见识了,文治天下时,文艺推陈出新的速度有多惊人。 远不是身在理科走天下的时代的人能想象的。 好在她还有奇之一道,她们也早已完成了第一波积累。 如今在这个行业,十多年过去了。 连她出门时都会被更新颖、更厚重的故事吸引。 汴京城各茶楼戏馆中的作品更是丰富的让人惊叹。 但《西游》还是为她,敲开了汴京戏院的大门。 林之念将车帘放下:“去静馆。”’ 她要看看效果,才好继续调整。 …… 静园挤满了人,即便雅座旁的走道也挤的得水泄不通。 取得真经的诱惑,不亚于长生不老的神圣。 在人人重佛的大周,这是期盼已久的果实。 林之念直接去了三楼。 戏,已经临近结尾。 唐僧师徒四人踏上了雾气缭绕的台阶,周围瞬间佛光万丈。 蒸腾的雾霭、闪耀的金光,一尊尊或隐或现的佛像,让虔诚礼佛的看客,目瞪口呆。 心诚之人更是直接跪下,祈求诵经。 此时,一尊弥勒在雾霭中露出真身。 点金的眉心痣慈祥普度,为师徒四人,送上自己的箴言: ——净心守志,可会至道。譬如磨镜,垢去明存,断欲无求,当得宿命。 阿弥陀佛。 雅座上的贵客,滚动了手里的佛珠,诵一句佛法无边。 第二尊佛陀于光影中现身,渡下第二道箴言: ——心若无牵挂,便是自在人。不在世间,胜在世间。 这是无我长生道,又一思想升华! “阿弥陀佛。” 不是师徒四人敬颂,是下面的观众。 第三尊弥勒出世,后方大幕顷刻拉起,伟岸的圣者迈出一步,缩地成寸,顷刻间换了天地, 看客瞬间惊叹。 弥勒送出自己的佛家哲智: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本我,真我。 通圣之路,是保持心灵纯净,不被世俗污染。 佛哲一次次融汇,一次次贯通,在真我之路上步步拔高。 下面一片寂静。 第四尊佛祖,推开第三尊弥勒的画面,他更为慈祥的,站于天地间,送出了他的箴言——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提出,心本超尘,吾本吾真。 台下唯几坐着的看客,也跪下了。 阿弥陀佛。 仿佛这一刻,面对层层递进的佛家哲学,看客与唐僧四人一起,取到了真经。 取到了哲物真理。 惊艳的舞台效果,一句又一句佛家箴言,一代又一代佛家大能经过无数日日夜夜悟出的至高理念,都将闪耀在佛哲的长河里,惊醒世人,彰显大哲智慧。 为佛发声。 019釜底抽薪中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舞台上,佛殿关闭,真经出山。 山下,乌龟掀翻了经书。 经书散落在嶙峋的山石间。 看客一阵心惊,仿佛佛心跟着着急。 恰此时,经文被一名年迈的老者捡起。 枯瘦的手认真的捧起一篇篇经文,恭敬的放入箱笼中。 悟空认出这是自己取经路上救过的小童。 小童也早已认出了猴爷爷,笑了。 唐僧感谢老人家帮忙收经书,欲渡他成佛。 老者婉拒。 悟空、悟静,围着他游说。 老人家依旧笑着:“吾已在吾之净土,为吾民守安宁,与圣僧所求并无差别。” 唐僧、悟空突然停下了劝说。 经书重新被装箱,几人告辞。 唐僧回头,问老人可有心愿未了:如风调雨顺、如国泰民安、如天降甘露。 老者摇摇头:”吾之心,需吾一步步而行,只愿不负前路先贤,不负后世来者,能为天地立心,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老者说完,转身走向红尘嬉闹的子民。 另一边,唐僧几人飞向缥缈的云端。 两端圣地。 两种追求。 《全剧终》 静馆里,一片安静。 诵经的人也停止了声音。 突然间,万物都没了声音。 台上迷离的灯光、重新开始旋转的,见所未见的旋转动画,都淹没在知县老者慈祥的倾听子民鸡毛零碎的背影里。 林之念静静的看着下面。 他们不是‘民’。 民看不起长戏、进不了茶馆。 他们是大农、是世族、是贵人、是中流砥柱,却都在追求佛哲,一篇篇檄文,都唤不醒的狂热。 他们的家族里,出过去寻道的修士,写过,‘悠然见南山’的诗篇。隐士高人被无限地赞誉,一心寻道是雅士的追求。 背景歌声缓缓响起。 声音很轻,唯恐惊动了沉默的人们——《中国觉醒》歌声缓起: “那一年你和我一样年纪……” 走马灯是热蒸汽推动一幅幅画作,放出了老人,从中举到死亡的一生。 ——我仰望你仰望过的星空 穿过百年时空再相逢 …… 画面中,一个年轻的县令接替了老者的位置,在另一片土地继续倾听百姓鸡毛琐粹的小事。 —— 我都懂…… 老人的雕像立起在孩童嬉闹的谷场。 年轻的县令拿起了锄头…… 彩蛋落幕。 静园里依旧鸦雀无声。 春草担忧的看向夫人:成功?还是失败? 隐者入仕,大周所有势力才能重新洗牌! 他们的人才能趁机融入。 零散的声音响起,继而是更多的声音,然后淅淅沥沥的散场。 春草急死了。 林之念静静的看着陆陆续续离开的人们。 桌上了留下的几串佛珠,几把佛扇。 春草激动了,刚要说什么。 林之念开口:“让其他场次,正常结局。” “为什么?!”春草不解,这么好的机会,她们不输出自己的思想? 她跟了夫人多年,知道兵马不动,思想先行的道理! “稀有,才是传播最快的方式。明天静园开唱《九品芝麻官》,茶馆开说《小仵作探案》。”基层、务实,以后才会被传唱。 檄文叫不醒他们!那么后世名呢! “是。” …… 林之念从静园出来。 再次看到融入人群中的看客。 他们或隐晦或激动的说着最后对决的几大箴言。 前者,是佛文在这片大地上一代又一代的融合,超越了源地,一次次升华。 后者,是务实的先驱,一代代的叫醒,一次次呐喊!埋了无数骸骨,叫醒的震耳发聩! 林之念却突然想起。 五岁那年,她开心地陪爹爹去县府交税收。娘不让她去,她就要去玩。 她以为一天就能来回。 最不济三天也能来回。 结果她们排在第一百多位,她觉得也没什么,晚上也该轮到她们了,她还能哄爹爹在镇上住一宿,然后看看能不能寻些得银子的办法。 三天过去了。前面一个人都没有动。 收粮的官吏,逛完楼、喝完酒,困了,在位置上睡觉。 前面交粮的人,陪着小心,伺候着,不敢叫醒。 第二天,官吏依旧是逛楼、睡觉。 第三天,勉强收了一个人的粮,比应交的数目,多出三倍。收完一人便累了,回家去了。 后面的人继续等。 等来了第四天的大风,等来了第五天的大雨。 她和爹爹匆忙盖车上的谷子。 交粮地乱成一片,都在抢盖。 盖好后却无人敢离开,任大雨浇在他们身上,就怕有人偷走了去。可粮食还是在第六天发芽了。 官吏气恼的让交粮的人留下了不合格的粮食,回去继续取税粮。 可那已经是她们家一半粮食。 你问,那些发芽的谷子为什么不运回来。 进入官府的东西怎么可能让人运出来,即便人不能吃,牛马也能吃。 回来后,爹和她生了一场大病。 那一年,爹娘为了敦文四年的税粮、看病的钱,卖了地,卖了长成的大姐。 那一年,他们村落十不存一。 那一年据说还风调雨顺、粮食丰收。 所以,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在‘太平盛世’,却要兴兵乱。 很难说。 只是觉得不能因为贵族要享乐、世族要悟佛、商人要醉生梦死。 就用一个阶层的血肉,供养他们的欢乐。 ___ 谢谢大家的发电,昨天第一天签约,还没喊发电,就收到了大家的心意。开心 020棋,双经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夫人。” 林之念回神,重新上轿。想到什么,又让侍从绕道北市,给陆老夫人买了她爱吃的糯米糕。 同一时间。 师徒四人的背影和老者的背影,被命名为——双经。 在市井墨客中快速流传开来。 毕竟,谁又能说,他们双方取到的不是各自的真经。 …… 天福寺内。 古木参天,梵音袅袅,古朴庄严的庙宇静立于群山环抱之中。 其地一隅。 一方由青石铺就的小院内。 两个身影对坐在石桌两侧,桌上摆放着一盘精致的云子围棋,黑白两色棋子在日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白子落下,执棋人身着宽松儒衫,轻轻摩挲着棋子,眉宇间透漏着超凡脱俗的宁静与平淡。 他似乎并不聚焦于棋局,却又对每一步棋路了然于胸。 棋子落下,每一步都显得从容不迫、随心所欲,仿佛与自然界的韵律相合。 对面,是一位得道高僧,身披袈裟,面容慈祥,仿若从经文中化佛的老者,他眼神澄澈专注,时而凝视棋局,时而望向对面。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花香。 晚课的诵经声亦缓缓响起。 老者落下一子。 大乘之境,在于爱众,众本无相,无相无度无善恶。 所以并不是佛家收拢了多少土地,而是事务不变、结果不变,不在这里也会在那里。 男子落下一子。 寻心之境,在于道空,有,才能谈空。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却通过棋盘上的较量,传递着自己的主张和策略。 每一次落子,都是对对方智慧的一次试探与尊重; 每一次布局,都蕴含着对未来的筹谋与期待。 方寸之间,便是跨越了山海的交锋。 他有他的规皇之言。 他有他的形势主张。 规律之下,道法之中,谁之思潮,主未来朝局动荡、凡俗生机。 此时一位小童疾步而来,随后静立在家主身侧,垂头,不敢叨扰。 若不是出事了,他根本不会过来。 外面的学生吵翻天了。 一位僧童也匆匆而来,站立在主持身侧。今日晚课,不知道为什么有半数俗家弟子递了归呈。 两人默契的停下棋局。 “魏主棋艺又精进了。” “不敢。时候不早了,师父晚课要紧。” “魏主请。” “方丈请。” …… 后山凉亭内。 魏迟渊站在其间,夜风吹起他的衣摆,听完了书童的叙述,思绪不禁有些凝滞。 很久没听到那个人的名字了。 魏迟渊有些怔然…… …… 素慈方丈若有所思,接过了小徒手里众多的辞呈。 小徒见师父不说话,急了:“师父,洛阳封家公子也在其中。”有一学一,俗家弟子要走光了。 素慈依旧没有说话。 ‘为民守宁,与极乐净土无异。’ 还能驳了吗:“阿弥陀佛。” …… 陆府内。 陆大牛已经在垂花门前等了很久,气的来回踱步,可依旧没人放他进去! 像什么样子! 他是大房大爷,竟然进不了自己的院子! 也不想想,没有他,哪来的大夫人! 陆大牛越想越气,越气越要等林三丫出来理论! 他不是没有想过闯进去! 事实上一个时辰前他已经闯了,结果被四个婆子扔了出来。 若不是他勉强站稳了!他还有什么脸在这个家里待的! 今天他一定让那个婆娘出来说清楚! 不在也要等到她在! 他不信她能一直不在! 陆大牛快气死了,罗绒儿势必会进陆家,不是她不认就能躲过去的事情!却忌惮地看了一眼里面巡视而过的一行婆子。 直觉告诉他,这些人是练家子,还是训练有素的练家子。如果不是女子,他还以为她们是军中同僚! 但也因为这样,陆大牛更来气。 这女人分明拿着陆家的钱乱挥霍,还给她自己养上护院打手了!不像话! 简直胡闹! 一个小丫鬟匆匆而来,客气躬身:“公子,老夫人到处找您呢,让您回去用晚饭。” 陆大牛闻言,像得到了尚方宝剑,冷着脸看向守门的婆子:“你们也听到了,都这个时辰了,你们夫人还没回来!”‘夫人’两个字咬的十分讽刺。 两个婆子闻言,互看一眼,他也没说他一直在等夫人啊,还以为散步呢:“公子稍等,老奴这就去看看。” 陆大牛比罗绒儿还气!听听什么话!去看看,他还是不能进去,什么洞天福地还不让人随便进去! 婆子小跑而回,客套的笑了:“公子巧了,夫人刚到廊径就被老奴遇到了,如今正赶过来,您稍等。” “这么巧?” 两婆子点头,真的这么巧,要不然她们可见不到夫人。 想到一会儿夫人要站在这里,两人赶紧拿笤帚把台阶再扫一遍,另一个婆子恨不得再用水清洗一遍。 陆大牛快气笑了。 021差点气死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她这是仗着二弟没成婚,母亲性格懦弱,在这个家里作威作福、称王称霸了! 倒是他小看她了。 难怪她敢不见绒儿,是怕绒儿以后分了她在这个家里的分量! 幸亏站在这里的是他,如果是绒儿,还不定受她多少暗气。 谁能想到曾经的乡野之妇,一朝得势后是这副样子,若不是亲眼所见,他都不敢相信! 林之念刚从喜乐堂回来,就听说陆大牛一直在等她。 林之念开始的时候怔了一下,才想起家里还有这么一桩事,记起陆大牛是谁,实在是后来去了一趟赵家忘了。 林之念想到父母和陆缉尘的意思,现在都这个时候了,应该跟他说了,他想见自己了解其中的始末也无可厚非。 林之念带着人出现在正院与喜乐堂交汇的垂花门外,不等周围的人见礼。 陆大牛怒气冲冲的声音先到了:“林三丫!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知不知道你自己是谁!这里是陆家!门口的牌子上写着姓陆!” 林之念平静的神色慢慢变淡。 她这人不喜欢跟不会说话的人说话,不喜欢跟脑子不太正常的人打交道。 所以:“您是……谁?” 陆大牛看着对方茫然的样子,剩下的话卡在嗓子眼里,愣了一会才恢复正常,直接气笑:“你问我是谁!林三丫你不知道我是谁!你住的院子都是我的!结果你的人堵在这里进都不让我进!” “所以……你是谁?” “我——我——”陆大牛‘我’了好几声,都是被气的:“我是陆大牛!你丈夫!” 林之念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还看看春草、夏静:“天啊,还有这样的事,可公婆和二弟,谁都没有告诉我这件事,这是多大的事,竟然没有一个人说,所以,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我——我——” 林之念悠悠叹口气,神色楚楚,可怜可爱,似乎被勾起了伤心事:“实在抱歉,我成婚半年夫君就死了,又过了十多年,实在记不起夫君的长相,若公子说的是真的,公婆、二弟怎么从不曾提及,甚至昨晚用饭的时候,我家孩子说两位是贵客,公婆也是默认了的,还望公子谨言慎行,勿开玩笑。” 陆大牛完全没想到,会有这个展开! 他是陆家大牛!还能有假!他都住进来了,昨天抱着爹娘哭成那样,她瞎了! “爹娘思乡,对谁都能哭儿说女,死了十多年的人不是儿戏,这件事还是等爹娘和二弟认下,开了宗祠,我才好说是我死了的夫君回来了。” 陆大牛几乎!几乎—— “若是公子无事,容我先行告辞。”林之念刚要转身,又转回来看着他:“我刚从婆母那回来,婆母说你的夫人送了她几块‘破布’,你让她别往心里去,我婆母人实在说话直,难免得罪人,还望贵客海涵。” 林之念说完,直接离开。 谁给他的脸,回来捡现成的,别人这么多年都没有生活,就等着他回来,让他当一家之主!? 还是他觉得十几年不闻不问的妻子,是他能随心所欲呵斥的所有物!? 不知所谓! 陆大牛如果不是忌惮后面巡视的婆子,都要闯进去,好好找她理论理论!他们昨天闹了那么大动静,合着连陆大牛都不是! 但,更可气的是,他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她! 他们成亲的日子很短,林三丫不是没有可能忘了他的长相,而昨晚有没有人跟她介绍自己是陆大牛,他想不起来了。 只是,还用介绍!? 陆大牛险些陷入自证的怪圈里,现在想驳斥,人已经走了! 如今一肚子话憋的心里上蹿下跳,不知道跟谁理论!只能忍着火往喜乐堂去,他不信,爹和娘一起佐证,她还有什么话说! 今天不管如何,他都要踏入长房长院去! 还有,他们送给父母的见面礼怎么就成破布了? …… “娘,您没有跟三丫说我回来了!” 陆老夫人正听罗绒儿奉承自己,闻言莫名其妙:“你这孩子发什么疯,她又不是不知道,不是她迎的你们?” 022她那么说?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可她现在说不知道我是谁,忘了我的样子!” 罗绒儿错愕的看过去:这是什么话? 陆老夫人顿了一下:“她真这么说?” “那还有假!她不但现在才从外面回来,还说不记得我的样子!刚才就因为这个阻止我进我自己的院子。”那是长房大院! 陆老夫人心里突突的,想到昨晚和林姑姑的对话,再加上,昨晚成措估计跟之念通过气了,估计也是不想认。 虽然陆老夫人也不主张认。 但想到成措和之念真这么打算,还是有些不痛快,尤其是这还很有可能是两人商议的结果。 成措怎么会和之念商量出这个结果? 不会是成措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吧? 陆老夫人急忙打住胡思乱想,不可能,不可能,她们成措为人正直、最是守礼,小戈和小正没有出生的时候,都是算着日子才去大房的,平日根本不去。 而且平日见了林之念,始终有礼,绝对不可能跟林之念有什么。 陆老夫人安抚了自己一番,觉得还是应该是‘颜面’问题,毕竟,小叔子兼祧了两房了,大哥回来,挺难看的,不想认也情有可原。 陆老夫人心里有了结论,再见大儿子义愤填膺的样子,急忙帮成措他们找补:“你想多了,之念怎么可能说那些话……估计是你很久没回来生你的气了。” 总之不认的话,陆老夫人绝对不先挑头说,万一大儿子以后不伺候她老了怎么办。 “娘——”陆大牛憋屈得窝火!“必须让她过来!” “吃饭了你叫她干什么?”看着她吃饭吗?都吃不安稳:“你看你回来又是妻子又是孩子的,谁可能高兴,绒儿,娘没有说你,不过你们也是,怎么还一起回来了。” 罗绒儿没想到话能扯到自己身上,而且……还怨上自己了,她不该回来吗?她见不得人吗? 她……她—— “这跟那些是两码事儿!现在是她连属于我的院子都不让我进!哪有这样的道理!” 罗绒儿赞同! “你看你还真为这事儿急上了,一个院子她不让咱进,咱还不进呢!饿了吧?咱们吃饭。”起身,下座。 陆大牛不吃,避开母亲的手:“当务之急是把她叫过来,好好说说我是谁!现在,娘,你让人把她叫过来!”这口气他咽不下去。直接坐下!不走。 陆老夫人看着他,因为知道为什么,有些不高兴,气之念没有直接把话跟大牛说清楚,也气大牛为难自己。 人是她请就能来的吗?林之念忙了一天回来,肯来给她送个糕已经不错了,如果真有什么事,她该亲自去跟林之念说。 可她现在总不能带着他们去找林之念,岂不是在罗绒儿面前暴露了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地位。 说起来,这一切都是大牛他们造成的,如果这个家里一直是大牛掌家,是大牛说了算—— 她至于这些年被人挤兑得做不了主吗! 她不是不知道有头有脸的人家讲究‘孝比天大’,可她们一开始又不是什么正经人家,讲究的是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压倒东风,她明显没有底气,自然被人压得死死的。 等她想反抗,想营造儿媳不孝的形象时,她觉得说出去,那些人只会笑话她,说不定还要挖出她们的门第,嫌弃一番。 在外的脸也丢没了,她怎么说。 陆老夫人归结好了错处,强硬道:“我饿了,先吃饭。” 陆大牛也很强硬:“好!我让人去叫,林姑姑,你去把大夫人叫过来!” 林姑姑为难地看他一眼,又看老夫人一眼。 陆老夫人皱眉:“她忙了一天了,你叫她做什么!” “娘?”陆大牛感觉不太对:“你为什么这么说?” 陆老夫人立即移开目光,不看。 “那娘现在把她叫过来,我亲自跟她对质!” “你跟她对质什么?”陆老夫人有些不耐烦。 “我要进我的院子,那是我的院子。” “你的院子在坎沟县陆家沟,破大点儿地方,去那儿干嘛。” 陆大牛愣了一下。 罗绒儿都愣了。 什么陆家沟? “我是说前院。” “那是你二弟的院子。”陆老夫人没给大儿子留情面。 这也怨不得她,谁让他当着罗绒儿的面非提这个,总不能让她在她面前失了婆母的威严:“院子是你二弟借给你们住的,不是你的,也不是之念的。可以说咱们现在住的都是你二弟的地方,你可不能算错了,影响你二弟高娶,惹得未来二弟媳不高兴。” 陆大牛、罗绒儿同时哑口无言。 023怎么都不是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怎……怎么就不是他们的了…… 这么……一会儿功夫就不是他们的了? 这么大的府邸,那么大的大房大院,就被他们的娘,轻描淡写的说没了? 罗绒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算,这个宅子是陆大人的。 也的确是陆大人的不假,可是父母在,又没分家,就有他们的位置。 这里就是他们的家才对。 现在被她说没了?! 罗绒儿不允许,刚要开口。 陆老夫人先一步开口:“吃饭,吃饭。” 罗绒儿不能先吃饭,这事不是让婆母乱说的,没分家。 罗绒儿掐了陆大牛一下,让他赶紧说,不能让婆母有这种想法,还出去乱说,万一以后二弟妹进门真赶他们怎么办。 陆府是大房二房还有老父老母共同的家。 陆大牛自然知道,就是为了在罗绒儿面前给自己挣脸都不能让母亲这么说。 但底气明显弱了一些,也不吵吵着叫林三丫过来对质了:“娘,您说什么呢,您还健在呢,二弟又孝顺,这就是您家,是陆家,娘,您总那么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弟不孝。” 陆老夫人看长子一眼:“我说的不对?”又看向罗绒儿。 罗绒儿不正面得罪婆母,绕到了陆大牛身后。 陆大牛立即护住她:“不是不对,就是外人不明就里,容易说二弟的不是。” “言官有那么瞎?你要一直没‘死’。,”死字咬的很重,还看了儿子背后的便宜儿媳妇一眼:“你弟出去做官儿,我就会和你守在老家,建个大房子,以你二弟的功绩开个宗族,以后咱们陆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了,哪里会跟着你二弟进京,不进京你二弟的宅子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所以他的宅子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陆大牛看着自己母亲,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罗绒儿使劲掐陆大牛,焦急不已,让他反驳,赶紧反驳了回去! 陆大牛忍着痛,难道自己就不着急:“我不是出了意外……” “是啊,意外了十多年。” 一顿晚饭吃的不咸不淡。 …… 罗绒儿回房后,不高兴得吃食都没有消化:“你们陆家真是有意思!” 说完看到身后给她倒茶的青言,顿时收敛一二,压下火气:“你先下去。” “是。” 确定人走了,才开口:“我让你把我们的人带过来,怎么还没有带过来。” “我不是在等林三丫!”陆大牛现在也不痛快,以为林三丫私自出府,抓住了她的把柄,结果娘什么都没有说,他还没了正大光明管她的理由。 哼,他不是陆大牛?他不是陆大牛谁是! 可偏偏反驳不了她。 因为他发现,这里除了父母和二弟,真的没有一个人能证明他是陆大牛。 也就是说,如果父母和二弟不提,他连陆大牛都不是。 陆大牛一时间又气愤!又隐隐觉得慌张。 父母、二弟自然都是他的家人,都不会觉得他不是陆大牛。 可为什么母亲今天就是不叫林三丫过来对质,明明很简单的事情? “等了半天还不是什么结果也没有,她为什么说你不是陆大牛?” “她说跟我只相处了半年,还是十多年前的事情,认不清理所当然,要让爹娘和二弟跟她说。” 罗绒儿隐隐觉得不对:“她不会不想认你吧?” 陆大牛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可:“这又不是她想认就认,不想认就不认的事情。” 罗绒儿想想也对,不禁放下心来。 他们是来当人大哥的,罗家都知道的事情,他们若是‘空手’回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娘也真是,又没有分家,提什么谁的宅子不是谁的宅子。” “是那么个理。” “估计姐姐还是有些不高兴我和崇崇,明天我再去见姐姐一次。” 陆大牛点点头,想起件事:“你给爹娘的见面礼再加厚一层。”免得又被人说破布。 罗绒儿提到这个就来气:“还怎么厚,都那么厚了!”说完,直接起身,去儿子房间休息! …… 大房内。 碧玉绘声绘色的向冬枯姐姐讲着喜乐堂的事情。 春草等人听得津津有味。 冬枯有些不敢置信:“那位公子和姑娘,不会惦记着二爷的宅子吧?”这样明确所属人的东西,还有人惦记? “奴婢觉得像,林姑姑都看到那姑娘快把公子的后背掐青了。” 四个人相视一笑。 夫人一直没明确表达过对住进来的‘客人’的喜怒。 可,傍晚时,那人对夫人说话可不客气,而夫人也没有认对方,无疑等于表达了夫人的态度。 “你们说那人真的是大爷吗?” “不知道,可如果真是大公子回来了,不该先感念夫人这么多年的辛劳和艰难?” “说什么呢?”林之念忙完,出来倒杯水。 四人吓的一个激灵,急忙起身诚惶诚恐:“夫人……” 林之念神色如常,自然听见了,不禁看着冬枯,若有所思的喝口茶:“的确应该‘感念’……”毕竟自己做的事‘感天动地’,对方该记恩。 “夫人奴……” 林之念没让她开口,要不然陆大牛学不会正常说话:“安排下面的人在他们二人面前多提提我早年西市卖饼、地里抢收、为弟求药、亲伺公婆的往事,尽量,六班倒,半夜窗户下也给他们安排好人。” 春草差点笑了:“是。” “好事就要传千里。” 024好人好事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晚风‘诡异’地吹开了喜乐堂新院的窗户。 怕熟睡的人醒不来,夜猫又恰巧的叫了两声。 罗绒儿怀着身孕,被吵醒,不悦的蹙眉,顺手将陆竞阳推醒让他将猫赶走。 怎么会有猫,真是。 陆竞阳睡眼惺忪的睁开眼。 两道声音缓缓在后墙处响起,是夜巡的婆子在说话。 “你是没见过大夫人苦的时候,见了你就不说夫人命好,而说好人有好报了。” 另一个婆子疑惑:“怎么说?” “大爷刚‘走’那年……” 床上的两人都向声音处‘看’了过去。 “老夫人险些哭瞎了双眼,据说眼里还总是流东西出来,应该是真要瞎了,随后便一病不起,又因思子心切、不吃不喝,几次悬梁,是大夫人一次又一次将老夫人从房梁上托下来,为老夫人请大夫,抓药。” “可陆家什么人家吃得起药吗?更何况一家三个要吃药的,陆家就是有金山银山也吃不起,更何况陆家还没有,药是多贵重的东西,眼看家里揭不开锅了,陆老夫人就要熬不过那个冬天。” “大夫人想都不想就背起背篓,进了大山,坎儿沟的大山你没见过,那个大啊,就是经验老到的猎户进去了都有可能迷路,大猫和毒虫多的数不胜数……” 陆大牛想起了那片大山,深而险,即便是他,每次进去都不敢深入。 “大夫人却进去了,一次没有收获就去第二次,进的地方没有好东西,就走远一点,一次又一次滚下山坡,一次又一次爬起来,挖了药草就自己用,用不到的就卖了换钱再买用得着的药材,春夏之季还好,可到了冬天,简直不是人做的事情,大夫人的手上、脚上啊,都是口子,人都看着不像人了。” “天啊,一点看不出来,大夫人原来那么苦。” “那是大夫人不说,苦的何止这些,老太爷病的才重,年年大夫都说快死了,夫人又一次一次坚持着给他吃药请大夫,往常一年一次的大夫,改成了三天一次,施针、药浴,什么办法都用了,人倒是好起来了,只是大夫人身体也垮了,可这样,她也不敢吃药,拖着病体一天一天的忙,还是林家看不过去了,给女儿请了大夫。” 听的婆子都要落泪了。 说的婆子越说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她们这些人,谁也不是陆家府邸里的老人,因为陆家没有老宅。她们跟夫人的时候,夫人已经是夫人了,威严已盛。 更何况夫人值得一切,如果没有夫人,她早不知道烂在哪个乱葬岗了。 何况陆家沟的人都这么说,定然就是这么回事:“老爷子和老夫人才是真命好,遇到了夫人这样好的儿媳妇,咱们夫人更是心善,成婚没多长时间相公就死了,若是心狠一点的,早就离开这个家了,可是夫人留了下来,还撑起了这个家,也算对大爷在天之灵的安慰。” 快哭的婆子点头,心有戚戚:“是啊,大爷若是在天有灵,看得见,得有多欣慰。” “可不是,估计都要显灵,感谢咱们夫人深明大义。” “是啊,若真是见了,就像文人说的,未语泪两行,是这么说的吧。” “是,就是这句。” “好在二爷成才了,夫人熬出头了。” “哎,说是这么说,可二爷成才路上更为艰难。” “这样吗?” “自然,陆家穷啊,纸、笔、先生,哪样买得起,请得起,就是趴在私塾里偷听,二爷那样的人……”想到什么立即打住。 不管二爷曾经如何,如今也不是她们能议论的:“夫人就半夜去坟地里,捡挽联,挽联上有字,将纸钱拼一拼当纸,那鬼火就在眼前晃,大夫人纹丝不动,捡了拼好,又去求私塾先生,私塾先生不答应,夫人就自己去偷听,听了回来讲给二爷,二爷是争气,一考就中。” “幸好,老天保佑,幸好,大夫人苦尽甘来。” “可不是,大夫人不容易,年轻时劳作过度,到底落下了病根,每逢刮风下雨、手脚就疼得厉害,怎么会容易,谁又容易。” 听的婆子感慨的叹口气。 罗绒儿脸色快憋青了,以为陆竞阳听个开头就该把人‘请’走了,结果还没有:“听上瘾了?” 陆大牛急忙下床,他只是…… “里面住的是不是‘大爷’。”声音很低。 025快乐快乐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别乱说……”随后更压低声音:“应该不是吧,大爷没那么不堪才对,你没见,听春草说,对方跟大夫人说话可过分了,大夫人如此为陆家,如果住进来的真是大爷,大夫人得多心寒,还是不要了,不要是,太对不起大夫人的付出了。” “也是,不要是,换做是我,一心为家付出,结果他又带回来一个,还不念我的好,我恨不得他真死了才好。” “走,走,不提了。” “不提了,不提了,都过去了。” 干净利落的,什么声音都没了。 罗绒儿气得一脚把陆大牛踢下床。 这是说给他们听的是不是!陆竞阳还让她们说完了! 罗绒儿立即掀开被子,坐起身,看着他,本想生气的脸,想到什么,立即拿捏男人地流下泪来:“心疼她不容易了是不是?”哭中带怨,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她绝对不能让陆竞阳心偏了去。 陆竞阳见状,下意识安慰“:没有,想什么呢,怎么还哭了,别哭了,孩子,肚子里还有孩子。” 罗绒儿避开他的手:“她们就是说给你听的就是说给你听的……”心里对林三丫咬牙切齿,面上好不可怜。 是她小看林三丫那女人了,是她把事情想简单了,以为她乡下女人,使不出什么阴招! 原来在这里等自己。硬的用完,来软的,软硬兼施,几个婆子、几句话就能将陆竞阳笼络过去听她的,好算计! 陆大牛这些年最愧对的就是他爹娘,软肋就是那对老人,每每念起来都想回去看看。 现在得知爹娘为了他寻死觅活,还是林三丫救回来了的,陆大牛心里怎么想!还不立即偏向林三丫去! 罗绒儿怪自己太天真了,竟然没防着对方还有这一手。抓着陆竞阳的软肋使劲掐。 “哪有,就是几个人下人说小话。” “不是,不是。” “好,好,不是。” 罗绒儿恨不得撬开陆竞阳脑子,让他忘了刚才听到的,可更知道,越是这时候越不能跟陆竞阳来硬的。 男人的心要捏住,就要示弱,为了陆缉尘,她现在也要捏住陆竞阳的心,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半分经营,陆缉尘的存在,或多或少改变了她和陆竞阳的强弱:“我也不是拦着你不让你回来,我也想回来为你尽孝,可那几年不都是为了你的前程……没有办法……” “我知道。”陆竞阳抱住她 ,不让她胡思乱想,几句话而已,至于反应这么大。 心里却若有所思,他回来的时候跟她说了什么?是不是有问过她的不容易?是不是安抚过她?是不是真如那两个婆子说的,对将父母从鬼门关救回来的人忘恩负义? 罗绒儿趴在相公怀里,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心里一阵气恼。 她竟然让一个村妇捅了一刀:“我知道……姐姐她不容易……我们以后一定好好待姐姐,连爹娘的一份也补回来……她说你那事,我们都可以不计较。”她说你不是‘大牛’,别忘了。 陆大牛揽着罗绒儿,摩挲着她的肩膀,想着那片吃人的大山,她一次次进去,一次次跌倒,依稀记得她刚成婚的时候也还是位小姑娘:“……嗯。” 嗯什么嗯! 陆大牛一夜没睡。 罗绒儿气得没睡。 …… 大清早。 新一轮‘好人好事’,在罗绒儿、陆竞阳洗漱的时候又开始了。 屏风后,传来两个小丫鬟添水的声音。 “奴婢怎么闻着喜乐院的井水都是甜的。” “可不,傻丫头,因为真是甜的啊,咱们院子里的井可大有来头,听过没?” “姐姐,没有。” “当年咱们大夫人新装府邸的时候,知道老太爷身体不好、老夫人讲究,尤其老夫人,这几年迷上了喝茶,又喜欢听别人家老夫人取天山雪水、花上露珠什么的,大夫人就打听了宫中深井水的好处,于是托了二爷,请了给皇家打井的皇工,走遍咱们整个陆府,根据五行八卦打下的井,因为井在这里,还把老夫人的院子定在这里,大夫人说,什么都要给老夫人最好的,让老夫人多享福。” “大夫人性格真好。” “可不是。” 罗绒儿绞着沁水的帕子,险些把帕子绞烂了。 大夫人好,大夫人妙,大夫人将最好的院子留给老夫人,怎么不说大夫人不来,你们老夫人不敢吃饭的事! 青言看着快碎的帕子,转身走到屏风后,向两人使了个眼色:“下去吧,这里不用人伺候了。” “是。” 罗绒儿看着出来的青言,顿时眼中含着泪,觉得她得用、有眼色。不像另一个洗漱的男人,如死了一样! 他这时候是不是还听上瘾,感动了! 简直防不胜防,林三丫从哪里学来的这些。 可惜她身边也没有自己的人,又不在自己的地方,什么都不方便,什么都施展不开,只能看着别人压着她输出阴招! __ 祝大家国庆快乐,玩的开心!开心开心! 在开心的日子,回复此句下二十四小时内所有评论,有问题可以留言哦。 026谁的人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夫人,咱们外面的人配合汴京城‘双经’已经开始动了,按照夫人说的,职位不分贵贱,能上就不走空。” “同时按照夫人的安排,家里的茶社、酒楼从今天起全面开展‘实践’‘空想’的论辩。几大书院都在我们邀请之列,其中五家给了回应。” 林之念漱完口。 夏静代替春草上前:“谢尚书选了堂侄谢玉书出任水山郡郡守,谢玉书本来一再推拒,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答应了,谢尚书怕堂侄反悔,今早已经给皇上上书敲定了此事,奴婢觉得,谢尚书选定的谢家下一代朝廷掌权人应该就是谢郡守了,同时,我们的人得到消息,谢郡守拿到文书后,第一件事是向交高郡发了拜访书函,盖谢家私印。夫人,谢家的人去?要不要关注一下?”交高是她们的地盘,怕谢家看出什么。 林之念伸出手。 冬枯为夫人穿上外衫:“北裂距离汴京城近,许将军想让这次小征的将领出发前,拜会一下夫人。” 林之念亲自系好腰带:“谢家那边正常接待,谢尚书今年五十有三,致仕也要五年后,五年间的变数太多了不必在意。” “是。” “下面的小将,我还没有见过,正好见见。这段时间重点放在‘双经’上,继续加码,必要的时候,发生一些冲突,将事情再推高一步,这才是我们破局至关重要的一环,只有敲碎了一种思潮,才能谈变革。” “是。” “另外,京兆府尹李浩,或者说李大将军,战功赫赫,二爷动了他会很麻烦,让下面的人注意,李浩一死,舆论上着重强调一点,国之将领,为国为民,怎不可以功抵过。” 春草、夏静、冬枯闻言一愣:“夫人,不对吧?那二爷岂不是被吐沫星子喷死了。” 林之念看她们一眼,静静的没说话。 几个人顿时心虚:“夫……夫人?” 林之念平静,系上领口最上面的扣子,走到书桌前,刷的打开大周堪舆图:“看到了什么?” “回……回夫人,大周版图辽阔?” “大……大周将领誓死驻守边疆?” “大周……有无限可能?” 林之念手指敲到最东边的位置,也是‘李家军’驻守的要塞:“驻守在这里的军队叫什么?” “李家军?”所有人都知道!勇猛善战!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十分亲民。 “另一个名字?” 另一个名字,什么名字?“镇……镇东军?” 林之念看向夏静。 夏静隐隐、似乎:“好似是塞外军?” 林之念看向冬枯。 冬枯记得好像看过一眼:“抚顺……军?” 林之念冷笑:“远征军。”可现在谁还知道远征军,大周远征军:“现在人们普遍称呼这一支军叫什么?” 三人猛然觉得事情不对,甚至觉得寒毛直竖:“李……李家军……” 一支大周军,为什么叫‘李家军’? “对。”‘李家军’?就很迷? 李家喊出这个名字时就没有想过哪里不对?没想过这是在谁的领土上? 还是连李家人都认为,他率领超过五十年的军队,就是‘李’家军了?! 更不要提,大周国土上还有‘徐家军’‘魏家军’。 林之念刚开始听到他们‘名字’的时候都愣了,皇权构架的国度,明目张胆给上位者添堵。 这些名字,百姓可能觉得没什么,但皇上不会觉得没什么。 所以陆缉尘选择李浩,是偶然还是必然? 肯定是必然。 单林之念都能想到不下三方势力想李浩李大将军死。 第一,皇上。原因不用明说。 第二,他们。陆缉尘必须为皇上收拢兵权打开局面,体现价值。 第三,士族,李浩武将兼职文官,士族对此非常不满。他还在文职期间,遥控了东边局势,手伸长了。 他的死就成了必然,这与他立了多少汗马功劳关系不大了。 027懂了懂了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哦!奴婢懂了,夫人重提将领为国为民,是减二爷的罪责,避免二爷杀名将遭史书唾弃。”冬枯眼睛亮亮的,肯定是。 林之念敲敲她脑袋,是提出‘家军’与‘周军’的概念。让国之将领攻破家之将领的观念:“是,你说的对,一切为了二爷。” 冬枯也觉得是,夫人对二爷那么好,二爷也对夫人最好。二爷和夫人都好。 林之念看着地图,若有所思,因为为皇权办事,不可避免的,会撞上大周第一权臣徐首辅。 徐首辅这个人吧…… 四十有一,名门大族出身,性格却很诡谲,明明是权臣,手下奸邪枉佞比皇上都多。 说他忠君吧,他是大周第一蛀虫。 说他亡国吧,他的政策,一次次打在他们七寸上,让他们不能往富庶之地寸进。 老而弥坚。 老奸巨猾。 林之念将地图收起来,面上却没有忧色:“二爷,昨晚没有回来?” “回夫人没有。” 那么有很大可能李府尹会在抓捕过程中,遭遇不幸。 不过,李家大小姐是不是陆缉尘初到汴京城时,帮陆缉尘拦下士族子弟刁难的姑娘? 她似乎也见过,只是她很少与小姑娘们交流,依稀记得是位惊才绝艳的姑娘。 的确是段好姻缘, 可如今隔了杀父之仇…… 林之念将地图收到边缘:“行了,去忙吧。” …… 喜乐院内。 罗绒儿看完父亲的信,心绪暂时从林三丫的阴招里抽出来一点,神思重复几丝清明。 才发现自己这几天什么都没做成,还险些被林三丫拉低了认知。 可偏偏林三丫做事就是那么膈应人,差点让她着了道。 她们当务之急是为三皇子拉人。 目前三皇子、二皇子、四皇子,手里的筹码几乎差不多,几乎不可能再有变动。 三皇子背后有皇后势力、二皇子后有魏家,四皇子后面是徐首辅。 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再打乱现在的局势。 陆缉尘就成了变数,陆缉尘如果为三皇子所用,三皇子又是嫡出,边关几大城池都会倒向三皇子。 父亲还让她们想办法拜访纪缺,不知道父亲从哪里打探到纪缺在汴京城,罗家已经送了拜帖,目前纪公子没有回,就想让她们用陆家的名义递一下拜帖,看看能不能见到人。 罗父希望自家的生意可以通过纪家销往海外。 罗绒儿收起信,眉头紧锁。 纪缺哪那么好见,凡是和世家搭上边的哪个公子好见,不过,父亲说的对,用陆家的拜帖未必不能得纪缺一两句话。 可她以什么身份给纪缺下拜帖?她现在还什么都不是。 罗绒儿瞬间起身,不能等了,也不能跟林三丫硬来:“青言,收拾我的箱子,好东西都带上,去见大夫人。”她可以让出一部分陆大牛,只求她别再挡路,她还有正事要做。 …… 陆家长房长院的水亭上。 纪缺一袭青衫,闲适地靠在柱子上喂鱼,清雅端方的公子,即便毫无形象,也自有一股风流写意:“小爷家的鱼怎么样?” “回公子,好。”纪公子亲自从他自家水池里捞的鱼,哪有不好的道理,鱼的品种追随百年,不好也是好鱼。 纪缺也觉得自家的鱼不错,虽然比不得魏、谢、徐,但也是数得着的鱼:“夫人真没空见我?” “真没有。”纪公子都问好多遍了,没有。 028胖了不少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也许……现在有空了也不一定?”折扇挑食,象牙骨扇,回勾如月。 侍女含笑的看着他,目光清明:“公子,确定让奴婢去问第二遍?” 纪缺立即收起扇子,觉得他还能再喂一会鱼:“鱼……胖了不少。” 侍女笑笑,确定纪公子没有事了,才转身离开。 …… 书房内。 林之念将手上的卷轴看完系好,放入对应符号的格子里。 此符号格子里的卷轴已经满了,明日她会亲自烧毁。 其实卷轴里,也没记录什么大事,只是一个人简单的成长过程和一些生活习惯,比如早饭喜欢吃什么,喜欢听什么曲子,对不同的天气有什么反应。 这些都不是什么秘密,只要用心打听都能打听到。 只是她书房内,整整一面墙上,有将近二百个这样的小格子,密密麻麻、整整齐齐。 每个符号背后都对应一个人:一个大周朝某一领域至关重要的人物。 陆缉尘曾问她,为什么连续看了十年还在继续。 林之念觉得,是自己不聪明吧。 就像现在,她看着其中两个格子,还是觉得徐首辅有问题,世家大族的生活环境对他的性格形成没有任何积极影响,要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林之念若有所思。 “夫人,罗姑娘求见。” “不见。” “是。” 片刻,春草面色不好的再次进来:“夫人……罗姑娘跪下了,说……夫人什么时候见她,她什么时候起来。”还怀着身孕呢。 林之念闻言,慢慢转动瓷瓶,装有小格子的墙面缓缓退后,一面百宝阁墙面合起并拢,书房恢复成本来的样子:“那就让她跪着。” 林之念摊开纸笔,写徐首辅的名字,他父母的名字,他妾室的名字,他所有子嗣的名字,他妻女的名字。 才发现,他有名有姓的孩子竟然有十几个之多。 妾室也都是名动一方的美人,各个跟他都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故事,否则这些人不会有名字。 可再延展,他的叔伯、堂表兄弟都死了。 死得一个不剩。 只看他这一房,简直儿孙满堂、夫妻和顺、妻妾和睦。 …… 正堂外。 罗绒儿跪在坚硬的地石上,石面硌得她膝盖隐隐作痛,连带着大腿也疼了起来。 她的手频频抚着大腿,逼不得已,身体尽量发抖,企图有人发现,却没有人叫她起来。 罗绒儿不敢相信,林三丫真敢就让她这么跪着! 她就不怕她孩子没了? 罗绒儿猛然想到,林三丫或许就盼着她孩子没了才好。 顿时觉得自己想了一个馊主意,她就不该跪下威胁她。 她若真跪掉了自己的孩子,除了陆竞阳和自己伤心,谁都不会在意!那对只会推诿的公婆也未必心疼。 罗绒儿想起来,看看青言。 心想青言若是说句什么,她就起来。 青言诧异了一瞬,了然的看了罗姑娘一眼,跟着跪下。 罗绒儿错愕了一瞬,只好咬着牙继续跪着,心想,不是自己的心腹丫鬟就是不行!傻!除了干活一点不懂变通! 罗绒儿忍着膝盖的疼痛,想动一动,却不想膝盖骨重新带着上半身的重量压在坚硬的石头上,疼得她险些抽搐,太疼了,定然淤青了。 罗绒儿不用装,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脸色发白,身体隐隐颤抖。 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她的孩子…… 罗绒儿手放在腹部,心疼自己的孩子,可偏偏现在起来也不是,不起来更不是…… 委屈的眼泪直接滚了下来,既懊恼自己的烂主意,又见识了林三丫的恶毒心肠。告诫自己,以后切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青言灵机一动:“罗姑娘,大夫人心善,不如我们一起磕头吧,磕头夫人或许就见姑娘了。” 青言说着,带头将头重重的磕在石头上,尖锐的微小石粒扎入额头,额头瞬间血肉模糊:“看,姑娘,像这样!”说完又磕了一个,然后鼓励地看着罗姑娘。 罗绒儿极力捂着自己胸口,看着她额头的血,顿时觉得呼吸困难,她,她…… 春草出来,像没看见青言头上的血,俯身,细声细语:“夫人让姑娘进去,请。” 青言笑了:“罗姑娘,奴婢就说有用吧,姑娘若是早点磕,肯定不用跪这么长时间,是奴婢不好,没有提前告诉姑娘夫人心善。” _ 温馨提示:晚上二更 029嫉妒的她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罗绒儿呆愣的看着青言额头的血,再看看她‘诚恳’的双眼,一时间不知道是自己出了问题还是身边的人了问题。 连见到血的本能恶心,都被大脑茫然的状态堵了回去。 只能不受控制的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 春草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夫人让姑娘进去。” 罗绒儿下意识起身,身体瞬间向前跌去。 春草、青言眼疾手快的扶住。 罗绒儿惊吓不已的站定,差点,差一点她孩子就摔地上了,本能的想发火,却不知道冲谁来。 “姑娘,您没事吧?要不要请大夫?” 罗绒儿何止想请大夫,她还想‘动’了胎气,想将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让所有人都知道林三丫多容不下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可不能,她要做正事,正事要紧。 罗绒儿撑起笑脸,狠心拿出两角碎银赏给两人:“多谢两位姑娘。” 春草不动声色的接了。 青言似乎犹豫了一下也接了。 罗绒儿看眼青言头上的伤。 善良?哼! 她大概知道自己对上的是什么人了。难缠的妇人! 罗绒儿避开两人的手,整理好自己,傲然向里面走去。 …… 林之念依旧坐在正堂里,老位置,不同的是手里没了团扇,她面前袅袅茶烟。 罗绒儿透过庄重的器具,看到了坐在繁华深处的女子,她一袭粉色叠花长裙,裙摆上点缀着层层叠叠的花纹,一朵压着一朵,一丛叠着一丛,争奇斗艳、好不热闹。 罗绒儿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憎恨自己在绸缎上的天赋。 她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柳家的‘叠化’工艺,如真似幻、层层向上,非熟练的绣娘、精湛的技艺不可得。 她却穿着它品茶,丝毫不惧茶味侵染了花瓣上的熏香。 罗绒儿所有的傲气,几乎消散在她的无意举动里。 罗绒儿狠狠掐着自己,告诉自己几百遍,这些都是因为她是陆家大嫂,都是因为陆缉尘,她不过是享受者,自己早晚也会有!也会有! 才克制住自己低人一头的心理。 罗绒儿笑了,客气有礼,说出的话却暗暗要敲碎她这份淡定:“姐姐。”对方越不想承认什么,她越叫什么。 林之念抬起手腕。 罗绒儿看到手腕处的花再次相叠,呼吸骤然发急,双面工艺?! 林之念轻提紫砂壶,手腕微转,细长的水,流入碧绿的杯中:“来的也巧,尝尝,新上的春色。” 春草立即端了茶杯给罗绒儿。 罗绒儿不想接,在她的想法里,应该是她品着茶,赏给林三丫,教林三丫识物、带她结交命妇。 而不是对方高高在上的‘赏’给她!“多谢姐姐。”声音更轻柔了三分。故意恶心她。 林之念仿佛没有听见,给自己斟了一杯,细品其中的味道。 罗绒儿没等到对方反应,不禁抬头,半面红色宝石头面正对上她的眼睛,每一颗宝石都在温暖的日光下散发着温润美好的光泽。 罗绒儿瞬间垂下头!她才是大夫人!她才是!这些都是她的!她必须成为大夫人! 罗绒儿看着茶杯,眼睛红了,声音更柔:“姐姐可是不喜欢我?” “嗯。” 罗绒儿闻言,就要跪下求她给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一条生路,说说自己又是怎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嫁给了陆竞阳,又是怎么逼不得已,完全无意破坏他们两人的婚事。 可钻心的疼痛先一步从膝盖传来,想到在外面跪了那么久,对方不痛不痒的样子,自己若是跪下去了,恐怕天黑都起不来。 罗绒儿生生停下下跪的动作,不得不在情绪氛围少了一半的情景下哭诉:“姐姐,我理解,都是我不好,可我也是清白的女儿家,也有自己的骄傲,我与相公成婚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有婚事在身,我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的连理,我若是知道,绝不会嫁他,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罗绒儿擦擦眼泪:“姐姐若是介意,我走就是,只求姐姐勿再说出相公不是相公的话。” “嗯,慢走。” 罗绒儿擦泪的动作顿住:“姐姐果然恨我……” “的确不喜欢,因为你们像是觉得我愚昧无知一样,说些让人贻笑大方的话。比如他,进门就说让我好好待你,知道的是他心疼你,不知道的以为带回来一个多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要讨个承诺才能活下去;还有你……” 林之念抬头看她一眼。 罗绒儿满脑子都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林之念无所谓自己说了什么:“同为女子,你相公死了十多年突然带回来一个女子,你怎么想他?哭闹他辜负了自己的感情?恨他带回来的女人?高兴他还活着?罗绒儿,我一个妇人,不是十几岁指望男人过日子的新妇。 我只会疑惑,他十多年做什么去了?现在又为什么突然回来?哦,原来他十多年后长这个样子?不能再多了。可你从进来到现在,都觉得我是一个丧失了基本判断力的女人,非从背叛感情跟我聊,背叛再娶,最短流放一年,要不你们流放一年后,再回来跟我谈?” 030流放他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流放!他,姐姐……” 林之念抬手制止:“还有——姐姐长姐姐短的,你不觉得自己像只争夺男人宠爱的鹌鹑一样,柔弱得可怜。” 罗绒儿没想到自己在别人眼中,成了争夺男人宠爱的附庸!这比说她‘什么东西’还侮辱她的存在! 她从懂事起就没有放弃过自己,没有放弃过让罗家更好!最讨厌别人说她像她母亲一样哭哭啼啼的一辈子困在情爱里! 她就没有那个东西!她是罗绒儿,是罗家织造的罗二!林三丫凭什么那么说她:“我——” 林之念走下来,执起她的手,温柔的看着她笑:“这种眼神就对了。一开始,我以为我会见到一个干净利落的罗二姑娘。 一个在罗家织造几乎没落的时候,毅然站出来用一千三百织工艺力挽狂澜的罗二;一个哥哥输了罗家织造后,面对催账的恶霸,果断夺下账单,说两个月还清的罗二;甚至在被不知感恩的父亲和兄长逼着远嫁时,毅然嫁给陆大牛的罗二姑娘。 她醉心技艺、孜孜不倦、日夜不辍、从不懈怠,小小年纪就读完了《天工开物》、《织法百解》。她对工人有情怀,对自己有认知。她更是在怀孕、哺育期间凭更进一步的一千五百织拿下了柳家订单,让罗家一跃成为柳家名下第一大供货商,其织品即便在皇家也深得上位者喜爱,我说的对吗罗二姑娘。” “……” “这样的你叫我姐姐,我本是该应你一句的。对了,你知道你的一千三百织最初是谁下的订单吗?交高,那年你高密的织法弥补了棉产量的不足,我替那年没有挨冻的所有人谢谢你的织法革新,可你——” 罗绒儿突然不动了。 “偏偏用那样的语气叫我姐姐,让我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不知道陆大牛怎么跟你说我的,但我觉得,他说的不对,他十多年没有见我了,怎么知道我是什么样子。反而是你,叫我姐姐的时候,没有把我和你放在一个水平上,我猜他一定误导你什么了。我能看中你的织造品,看懂一千三百织的意义,你觉得我会是庸人?是你一句姐姐就能打发的女人?” “……” 林三丫放开她的手,笑容一点点消失:“所以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就拿出你对付你大哥父亲的手法,胜我一筹!要不,跪下从我手里讨食,我或许会赏你一点。除此之外没有捷径!今天这样的伎俩,少用,拉低你的存在价值!下去吧!” …… 罗绒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长房院子的,羞愧的得连青言额头上的伤处理过了也没发现。 她像被人从灵魂到身体都犁了一遍的傻子,这些天来,跳梁猫狗一样的表演着自己的无知。 想到自己做了什么,用什么姿态叫她‘姐姐’,恨不得拿盆水淹死算了! 丢脸丢到家了,在她该拿出最好状态大杀四方的陆家! 她的确没有把林三丫……不,林之念放在眼里! 她甚至没有多打听过她一二,而对方短短两日已对她了如指掌!今天如数拍在她脸上。 第一局交锋,输得里子都不剩! 最屈辱的是,她明明被人高高在上地打压了,心里却生不出一点对对方的恨意! 那些她走过的艰难的过往,用无数眼泪走过的路,从她嘴里说出来,像一个励志故事,像她所有的荣耀。像一直有人,需要着她,看到她的能力,看到她这个人。 而罗家有多少人还愿意提起她的功劳? 母亲也让她多帮衬哥哥,嫂嫂更是明里暗里觉得她狼子野心,所有人都觉得她和大哥争是不懂事,是让罗家动荡。 可林之念却说,罗家因为她,才是现在的罗家。 罗绒儿突然笑了,苦笑。 没有棋逢对手的畅快,只有棋逢对手的无奈。 因为时间不站在她这一边。 她想要的东西更迫切,对方却在这个位置上经营十多年,甚至养好了小的继承者。 如果是她,她根本不会让潜在的对手‘进来’。 所以林之念说出的那句‘未必是我夫君’,是想一棒子把她们拍死!从根上一劳永逸! 罗绒儿心里一紧,首次重视这句话的分量! 031都是笑话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如果林之念这样做,轻易解决了后面所有麻烦。 不!公婆不会同意!陆缉尘陆大人也不会同意!还能因为林之念不愿意,就不认自己的亲儿子!? 罗绒儿瞬间抓住了事情的关键,公婆和陆大人绝对不能让林之念笼络过去。 不对,不对。她太慌了,被林之念打乱了步骤,连这么荒谬的事都顺着林之念的思虑往下想了。 公婆在儿子和儿媳之间,肯定会选择儿子。她完全没有必要着急。 罗绒儿想到这点,把心放回肚子里,笑自己草木皆兵。 罗绒儿松口气,给自己倒杯水,才发现在拿水杯的手有些抖。她到底受了林之念影响。 所以不认不可能。 如果认了,她和陆大牛提的又是平妻,势必要分薄林之念手里的权利…… 罗绒儿回到这个点上想问题,不得不重新评估对手,评估局面。 林之念会乖乖交出陆家长房的话事权吗!狗屁!她不会!谁会轻易的给! 一个见过大宗布匹交易,甚至可能亲临现场,更甚至,她或许就是参与者的人……怎么会甘心回到家里相夫教子! 骗鬼去差不多! 所以,她和林之念必然有冲突,她要长房夫人的位置,林之念不会轻易给。即便给出陆大牛也没用,十个陆大牛,也不如陆家长房大夫人的位置得到的更多。 感情在握在手里的权利面前,一文不值。 如果她是林之念,觉得陆大牛死了更好,有子有业,一人独大,何必找个人回来添堵,更不要提这个添堵的人,还带回来一个要二分大夫人称呼的女人。 罗绒儿想到陆大牛跟自己说的‘林三丫’那些话,顿觉得可笑。怯弱、质朴、憨厚。 哼! 那么只剩交锋,她还能跪下从她手里讨食嘛! 陆大牛带着孩子从外面进来,满脸喜气。 他刚刚带孩子四处转了转,原来陆家比他们看到的更大,竟然还有一个西侧院。 陆大牛回来时跟厨房要了一桌席,不为什么,就是回到自己家,高兴:“回来了,她怎么说?”没生气,应该谈的不错。 也对,林三丫说不认他就是胡话!还能拿着不是当理说? 罗绒儿看陆大牛一眼,没说话。突然觉得他也是一个笑话,不比自己弱多少的笑话。还以为林之念多稀罕他一样。 林之念恨不得他死了差不多。 陆大牛抱着儿子去洗手,好事会越来越多。 罗绒儿看着陆大牛的背影,蹙眉,以前从不觉得他外形拿不出手,高大、刚硬,很有男子气概,没觉得不好过。 可现在……突然就觉得没人争抢的男人,尤其林之念不屑争抢的男人,似乎,也就还可以而已。 罗绒儿骤然看向青言:“青言你额头……”处理过了啊。 青言憨笑:“多谢姑娘关心。” 罗绒儿急忙去拿药:“还是要再处理一下,不要留下疤痕。”御下,她也有自己的方法。 反而是今天没有拿到想要的东西,陆竞阳的位置要赶紧从那边调到汴京城,否则就要除职了。 …… 纪缺赖到了一顿午饭。 “夫人,这红烧狮子头,还是您这里的厨子做的最好。” 林之念吃饭不说话。 “夫人,您尝尝笋尖,我亲自去山上挖的,一早带过来一般人挖不到。”纪公子亲自起身用公筷给夫人布菜。 如果十年前有人告诉他,他纪缺会给除父母之外的第三人布菜,他打断他两条腿。 如今殷切的看着林之念夹起来吃下,认真的不得了:“怎么样?” 林之念看着他的样子,都要怀疑是他做的,点点头。 纪缺觉得自己一大早上山值了。 纪缺再次起身,给夫人往碟里添了一些,骤然想到挖笋的山中住着的人,心绪突然复杂。 他来汴京了。 她知道吗? 032无端猜测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又觉得自己无端猜测。 魏迟渊有他的修典深耕;夫人也有忙不完的事。何况那件事已经过去那么多年,能在他们两人心里留下什么痕迹。 如果大夫人爱着,魏迟渊怎么忍心放手。 如果魏主念念不忘,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听说过他回来的消息。 反而是知道一点皮毛的人,无限放大两人的传言。 他不也是,因为一点模棱两可,就找上来的人。可却从未见她处理涉及魏家的人事时有任何犹豫。 恐怕现在也是,除了他们知道一些过往的人,总觉得两人之间有惊天动地的逼不得已,有种种难分难舍,他们两人都觉得过去了吧。 过去了吗? 为什么不过去? 纪缺很久没有动过的心又有些蠢蠢欲动,一些事,他至今仍然愿意。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他纪缺仰慕她,恐怕所有人都知道,那他纪缺还愿意无名无分的跟着她,她知道吗? 至于陆缉尘……在他看来,陆缉尘并不算夫人的夫君、一个小叔子,还是兼祧,顶多算夫人身边的人。 他们夫人,丧夫,主一房主事,房里没人。 纪缺不喜欢掩饰自己的内心,换成任何一个其他女人,不管这个女人是丧夫还是有夫,他高低喊几句,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心意。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她身上,他越来越怯了。 只敢好好做事,不敢‘胡言乱语’,这么不自由的日子,他竟然没有像以前一样,甩手就走,还一做就是这么多年。 他这个浪荡子的名头快易主了。 “静园进来了,平昌茶楼以每年三分之一的盈利引进静园二分之一的曲目,护西茶舍以二分之一的盈利,引进我们以后所有曲目,剩下的戏院、茶社都在谈小曲入股分成。” 不是这件事如何,而是,有了这两大茶舍发话,意味着,他们的茶、盐、丝、纸、烟草都可以大规模有序进入。 进驻这两个地方,仅仅是一部戏。 林之念只是听一听。 纪缺见状,从早上开始就有些激动的心情,突然有些落寞。 她没有反应是对的,相比他们这些铜臭商贩,文士得以光明正大的大规模入驻各地地方主事,才是大事,商界的这点小事,她自然不看在眼里。 她从来也没把他放在眼里。 纪缺看着眼前的饭菜,突然不想吃了。 林之念看着他无精打采的样子,刚刚不是还很高兴,局面打开了又有新烦恼?“吃好了?” “没有。” 孩子气:“说起来,你是不是组建了四海商会?” “嗯?” “那你还有空天天来我这里吃饭,你不是要整合户部名下三大商行,联合四海商会,过天下税收?” 纪缺一点点坐直,开始茫然的没懂,他一个商贾有什么资格谈天下税收,国储、国资、国户。户部每日遥控的天下银两,稍微转个弯,都能闪了他们的腰,这也是他们一直避行的原因。 但夫人说了,就不是空穴来风? “个人信托做的很好。”这些税务在二十一世纪还在吸血,新殖民体系,从来不是土地,更不是简单的倒买倒卖,而是庞大的金融体系下的新金融殖民。 一个好的户部尚书,早期必须是一个高端的偷税漏税高手。纪缺在这方面天赋异禀。 所以不要埋没了才华,前路好玩的超出想象。 “我好像……夫人我不吃了,有事,去拜访我舅舅!” 林之念笑笑。她记得史料上记载,18年才扼住这条蛀虫的七寸,而它的重大改革,也推动了人类文明的再次征程。 纪缺的路长着呢,怎么就觉得没意思,什么都有意思。 外面突然一阵骚动,紧接着是门窗快速关闭的声音。 林之念习以为常。 春草脚步微急的进来:“夫人,李府尹伏诛,重要人员外逃,陆大人全城搜捕,全城戒严。” “知道了。” 喜乐堂内。 罗绒儿抱着儿子,看着陆竞阳:“怎么回事!是不是出事了?”兵变?造反!?不可能,不可能,没有这样的条件! 一个时辰后。 所有门窗打开,阳光照进来,鸟语花香。 罗绒儿腿还有些软。 晚上。 罗父、罗家重要商户,甚至柳老爷子的亲笔信纷沓而至。 罗绒儿不敢置信的看着封有柳家印泥的信件,柳老爷子亲自给她写信?急忙打开,柳老爷子问:李府尹是生是死,家眷可还安好,能否进牢探望? 033今非昔比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罗绒儿方知,今天下午出事了,李府尹被抄家。现在各方势力都在打探其中的消息。 罗绒儿极力克制着颤抖,突然一种很难说的荣耀感压过了害怕在四肢百骸流动。 罗绒儿从未觉得国之大事、要事离她这么近过,近到主导这一切的人就是她的亲人。 她还可以轻易见到他,哪怕她不能打探,都能看到造成这一切的人回府、用饭。 罗绒儿不知道怎么形容她现在的心情,穷人乍富?还是第一次站在权利之上看众生,发现她往日遥不可及的人,原来如此‘平易近人’。 甚至那些想知道一点蛛丝马迹的人,无头苍蝇一样问到她这里。 这还仅仅是她刚回到陆家。 仅仅只是知道她回来的人给她的来信。 这种感觉…… 莫名让她痛快! 往日,他们何曾如此待过她! 罗绒儿拆开父亲的信,父亲的信有别于前几天的命令和指示,仿佛陆大人的余威映射到自己身上一样,让他的措辞小心翼翼。 他们甚至没有明着打听什么,只问她是否银钱够用,身体如何,孩子安康否,还让她有时间了和夫君回去坐坐,家里人都很想她,还将他们罗家在汴京城的一座小院的地契寄了过来,一并给了她。 至于他想问的话, 只敢在信件末尾提了句,让她帮忙问陆大人安。 罗绒儿第一次心情这样好,下午的惊心动魄都成了必不可少的盔甲。 剩下的信件内容比前两封还不如,但备上了厚礼,这些人距离汴京城近,却不知道真正发生了什么,怕犯了忌讳,又听说她是陆大人的嫂嫂,特意来问问。 罗绒儿从简单的三种信里,轻易看到了他们的位置。 这些东西不同于掌握罗家的织造,是另一种身在风雨中的高高在上。 她尚窥到一丝光亮,已觉得周身温暖。 陆竞阳进来的时候。 罗绒儿先笑了,亲自起身,帮他拿衣服,备水。 陆竞阳受宠若惊,很少见她心情如此好过。 “陆大人可回来了?” “没,娘说他今天有事,要回来也很晚了,要不然就不回来了。” 罗绒儿觉得应该的,这么大的事,崇崇的叔叔肯定忙得不得了,还要应付杂七杂八的人,怎么好脱身:“衙署里可有吃食?要不要给陆大人送些吃的?” “哪用我们。”陆竞阳洗洗手:“他们都有专门的人管这些。” “也是。”罗绒儿绕着陆竞阳打转,舍不得走:“你知道下午发生什么了吗?” “不知道。”他没问。 罗绒儿看向青言。 青言知道:“李府尹死了,他的属下抗旨不遵外逃。” 陆竞阳惊讶:死了?! 罗绒儿更惊讶,死……死了?柳老爷的信中不是说被抓?怎么就死了?什么时候死的?死了多久了?“你怎么知道!”这么大的事柳老爷都不知道!青言没出过门怎么知道的! 青言不惊讶:“二爷派人回来说的,罪犯伏诛,有人逃出,让关好门窗,不要外出,谨防出事。伏诛不就是死了?难道……不是?” “你怎么不早说!”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憋住的!” 青言憨问:“姑……姑娘和公子也没……问啊……”随便问问,家里人都知道。 罗绒儿哪还有空‘伺候’陆竞阳,急忙去给柳老爷回信。 信里自然不会透露他们现在还被叫姑娘、公子的尴尬处境。 又带着能轻易得到如此重大消息的拿捏。 ——李大人已伏诛。 罗绒儿顺便提笔,给父亲和往日的叔叔伯伯都回信问候,迎刃有余的退回了那些厚礼,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经过,提到崇崇叔叔主审最近忙,不敢让诸位拜访,有时间她和竞阳回去看他们。让他们安心行事,没有大事。 写完,封存,让人送出去。 关于那个位置,她更不可能放弃了。 陆竞阳面色担忧,他没想到二弟是主官,这么大的事,他一点都没有漏出来。 难怪昨晚没回来。 相比这样的大事,确实不用因为他和绒儿这点小事特意回来:“你先睡吧,我等会二弟。” 罗绒儿也想等,似乎看陆辑尘一眼,他们也真的参与了这件大案要案,即便现在,她都有种莫名的身在局中的感觉。 这便是更深层次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吗? “你还怀着身孕,熬不住,去睡,再说二弟也不见得回来。” “我陪你,让厨房煨上汤,等他回来能吃口热的。” “还是你细心。” …… 一个时辰后。 陆竞阳将妻子小心的放到床上,帮她盖好被子,去母亲院子里等。 林姑姑看见了,起了灯,披了衣服从里面出来:“公子,去睡吧,二爷未必回来。” “我也睡不着,等会。”他每次进山,二弟都会在大门口等他。长大了,难得他等他一次。 等等吧,万一回来呢。 温馨提示:谢谢大家的礼物、发电,都看到了,太用心了,感谢感谢 034大哥他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辑尘回来的时候已经凌晨,只有远处的更鼓声若有若无。 他衣角的血迹早已半干,糅合在若隐若现的红色官服下,藏匿于无。 陆缉尘揉揉眉心,将缰绳扔到马夫手里。 前院廊下的灯次第亮起。 负责二爷起居的人们悄无声息的忙碌起来。 陆辑尘的脚步在未亮灯的畅心园方向停住,仅犹豫了一瞬,转去了她的院子:“你刚才说什么?” 管家苦笑:“陆公子在喜乐堂等您……” 陆辑尘闻言脚步不自觉的慢下来,他几乎忘了这件事。他大哥回来了,畅心园真正的男主人…… 管家垂着头,恨不得把自己埋进黑暗里。 陆辑尘步履虽慢,却没有回头。 畅心园的灯已经熄了。 春草听到动静出来,刚要点上。 陆缉尘摆手制止,转身去了孩子的偏房。 …… “爹爹……”陆在揉着睡眼惺忪脸。 “怎么还没有睡?”声音难得温柔。 “回二爷,两位公子刚才起夜,恰好二爷您就回来了。” 陆在顺势扑入爹爹怀里,闭上眼。娘说过,无人的时候可以叫爹爹。 陆戈也迷迷糊糊的靠了过来。 陆缉尘自然的揽住:“睡吧,明天还要去学堂。” “嗯……”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靠在他左右两侧又睡了过去。 陆辑尘看着他们,依稀想到了大哥。 小时候,人人都说他不祥,是会翻白眼睛的小怪物,他不服气,要理论,偏偏一激动就发病,越激动手脚就越不听使唤,往往紧张到手和脚自己打架,自己把自己推倒。 越是这样,村里的人们越想看他发病,发病后又吓的一哄而散,留他在地上狼狈的挣扎。 那时候,下山的大哥会把他带回家,将带血的死老鼠骨头扔在欺负他的人家门口。 有时候遇到冲他丢石头的小孩,大哥就拿着扫帚冲过去,把他薅回家。 没有人陪他玩,大哥就捉了蚂蚱、野鸡陪他。 大哥说他不是怪物,只是生病了,多吃药就好了,但家里没钱给他买药。 冬天,他和大哥挤在一张舍不得卖的老鼠皮上取暖,这张鼠皮也在大雪那天卖了,他们挤在漆黑的屋子里烧柴,又因为贪睡了过去,把房子烧了。 他们和爹娘被人救了出来。 那年大雪漫天,那年是爹娘在雪里的哭喊,和他和大哥冷到骨血里的寒意。 从懂事起他们似乎就知道,爹娘除了哭,什么都不会,那时候他不知道大哥有没有想过离开这个家,他开始怀疑活着的感觉,他觉得死了更好,不用寒冷、不用疼痛、不用害怕、不用让大哥再背负一个负担。 陆缉尘小心的将孩子们放在床上。 想到那个人在等他,走出了畅心园。 …… 陆大牛听到动静了,可没一会儿就没了。难道是自己听错了,不是小牛回来了? 陆大牛又坐回位置上,继续等着。高椅暖茶,没什么等的累不累的,他就是担心二弟。 陆缉尘站在喜乐堂外。 管家候在一旁不敢催促。这都什么事。大爷也是,但凡早回来几年,也不至于这个局面。 陆缉尘走进去,透过层层海棠看到了正堂内的烛火。 以前是他无论严寒酷暑,缩在角落里等大哥回来,大哥不回来,就是他的死期,他那时候他唯一的期盼就是大哥,后来大哥成婚,带来了嫂嫂。 而大哥却走了。 他其实不该问大哥为什么十几年不曾回来,这样没有盼头的家,无论多肯干都看不到尽头的黑暗,谁愿意回来。 大哥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猎手,每天都会有收获,这样的人,在他们那就是再苦,也有木房子,有土地了,只有他们家什么都没有。 无论大哥多努力、做的多好,这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 娶了嫂嫂那年,他看的出来大哥整个人都变了,变的爱笑,变的没那么沉默,变的重新有了生机。 大哥还是走了,或许真如大哥所说,罗家更好,没有全家的重担,没有永远赖在床上的爹娘,没有拖油瓶的他,他所有的收获,都能留下来,日子越来越有盼头。 “哥,怎么还没睡?”陆缉尘走进来。 035心思多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大牛起身,愣了一下,下一瞬,骄傲感油然而生。 隐在内的官袍、沉稳的气度,他家小牛,再也不是遇事就等着他发现的可怜孩子了。 能拿下身经百战的李将军,小牛又怎么可能还是以前的他,那些关于他的传言比他效忠的上峰更令人信服。 现在看到他,那种感觉更明确了:“不困,反而是你……辛苦了。” 处理这件事,他压力想来不小。但他看起来除了稳,什么都没有。 陆缉尘嗯了一声,借着给自己倒茶的举动,避开了大哥的视线。 两个大男人间不合时宜的沉默了下来。 中间隔着十几年,陆大牛无法像小时候一样拍拍他肩膀。 陆缉尘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样依赖他,曾经的那些过往反而成了阻碍交流的往事。 一时间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大牛是不知道怎么跟变成陆大人的弟弟交流。 陆缉尘是不知道怎么跟大哥提起她?提起这些年的很多很多事,包括,他对她早已不该有的心思。 “刚……刚才听着动静,以为你回来了。”可能是听错了? 陆缉尘低头喝口茶,没应这话。 果然是听错了,再说,就是没错,他回来了也是回他自己的院子,不会第一时间过来这里,想来是听说自己在,特意过来看看。 陆大牛下意识想问李将军的事,想让他小心,李将军威名赫赫,别出了差错。 可看着弟弟,又说不出来,觉得这些他肯定都考虑到了。 陆大牛又想笑着说林三丫前天怎么可笑的说他不是陆大牛。 让二弟笑一下,可又觉得这种小事,就是当成笑话都不该讲给忙了一天的二弟。 气氛重新陷入僵持。陆大牛绞尽脑汁的抠出一个话题:“谢谢你这么多年来照顾家里。” “不是我照顾。”他说过了:“是嫂嫂辛苦。” 陆大牛笑笑,庆幸自己刚才没讲那个‘笑话’,是,是,从昨晚起他听一天三丫的事情了。 林三丫……确实……担得起。所以她说他不是陆大牛那事,他已经没那么生气:“是辛苦……” “嗯……” 气氛再次沉默,沉默的没有话题。 陆大牛搓着自己大腿。 陆缉尘倒茶、喝茶。 直到更声传来, 陆大牛恍然觉得很晚了,起身:“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我回房了,别送,你赶紧休息。” “大哥慢走。”陆缉尘送出来。 “去,赶紧休息。”哎。跟他说些有的没的,都快天亮了。额头被柳枝扫了一下,他手轻松一拉,整条都扯断了,呵,呵呵。 他没用力:“回去吧。” 陆缉尘站在门口,看着大哥慢慢走远,不禁仰头看着少了一条的柳树,脸色慢慢凝重。 他大哥有很多优点,力气大、人憨厚、能吃苦、孝顺。 她当初应该是……喜欢……他的,她当年看着大哥笑的时候都比看魏迟渊更澄澈。 陆缉尘没来由的生出一股焦躁,又克制着压下去。 大哥除了离家后没有回来,没有任何对不起他的地方。 什么都没有! 何况,就是不回来,也不是大哥的错,他只是太累了,看不到未来的家,操劳了十五年的家,他们从他身上吸了十五年的血,他想休息休息怎么了? 陆缉尘骤然发现,在这个家里,大哥除了负了她,没有辜负任何人。 反而是他和他那永远不知所谓的爹娘,可曾站在大哥的立场想过问题。 …… “到底死了没有?” 青言坚定:“死了。” 罗红摇头:“没有,小姐,奴婢在外面听说没有。” 罗绒儿昨天刚回的信。 陆大牛收拾一下,准备去打拳。 昨晚见过成措后,他觉得他们的关系又进一步。什么事都不是事,他的家就是他的家,容她胡言乱语! “大人说死了。” “外面的人说没有。” 罗绒儿突然灵光一现,她知道为什么有两种消息传出来。角力! 就是说这件事根本没结束,要深究,某些涉及此案的人,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罗绒儿急忙要给柳老爷去…… 又立即收回脚步,她怎么忘了,现在可不是她求着他们的时候:“罗红,我带你走走。” “怎敢劳烦小姐。” “无碍,我正好也熟悉熟悉。”等着他们无头苍蝇一样撞撞南墙,再求到她这里,他们才知道她的价值。现在尽快让那个女人腾出一点位置才最重要。 罗绒儿心思一转,已有了主意。 …… “夫人,您看牡丹比昨天更盛了。” 陆竞阳收了刀,卷起袖子,看着她从牡丹园走来,怔了一下,又转过头,哼,心思多。 036莫不是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莫不是昨天的事,吓到了,才发现家里不能没有男人,故意来这里与他偶遇。 要知道,从他住进来后,每天这个时间都会在这里练刀,她不可能不知道,估计是让人打听到了。 陆大牛很想给她点教训转身就走,毕竟她前几天也没给自己留面子,他为什么就要在这里等着被偶遇。 可想到这些天听说的事。 他家……的情况……他知道…… 她还守了这么多年,父母赡养至今,二弟也有了今天这么大的成就…… 陆大牛心里对她的不悦就没那么不可调和了。 如果她来退一步,他又何须计较。 陆大牛想到自己一走多年,亦不是没有错,不禁重新抽刀,再练一会儿,给她机会。 另一边。 春草没想到从老夫人那里出来会碰到这个人,顿时有些替夫人尴尬。 主要还是对方身份带来的不合适:“夫人,那边的海棠也还开着,奴婢带您从那边走。” 林之念看到了陆大牛,刀光腾挪间映射着一闪而过的晨光晃过她的眼睛。呼呼刀风,刚劲勇猛。 林之念透过不茂盛的花枝看着他的身影,突然想到,刚成婚的时候,她其实想过这样的场景。 他行武从军,她守成行事。 或许无数个清晨,就是这样,他练刀,她和孩子站在一旁或跟着他比划,或在一旁嬉闹。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而已。 “不用,过去看看。”没什么好避让的。 春草急忙跟上。 片刻之后,林之念站在小路的尽头,目光平静客观的评估陆大牛的刀法。 其实陆大牛的客观条件非常好,骨架高大,勇猛心细,她其实见过他为抓一只野鸡在低洼处匍匐三个时辰一动不动的耐心。 像他这种人,不用练也是猛将的存在,更不要说他的身手,更是在十万大山间求生得来的生死经验,难能可贵。 他需要培养的是大局观,对战役战术庞大的听取和分析。 如果再辅助老将的指导,从将才到帅才不是没有可能。 林之念没见过他推演沙盘,不好评价他后期成长了多少,但就现在来看,他刀法上……没有练出来。 罗家应该给他请了师父,但是正经的武学师父。刀法上花招很多、杀招很少。 加上他极有可能都没上过战场,去也是跟在后面喊过几场,就导致他本身具有的生死间优势,十多年后,在刀法上完全看不见了。 林之念觉得罗绒儿那样的人,嫁给他,又让他从军,不是没有其他考量。 陆大牛身为上门女婿,心中不可能不自卑、不讨好罗家,那罗家让他学的东西,他必然十分卖力,所以他刀法很‘精湛’,这种‘精湛’可以直接表演,唬人肯定没问题。 既然在罗家没有学到真本事,十年的从军生涯应该可以。但显然也不多,甚至让陆大牛觉得军中教导的可能还不如罗家请的师父,所以他才倾向了前者。 那么,中州军事水平到这个程度了?大周开国才一百年……也不算太意外。 他的步伐是大周军方的,底盘练出来了,很稳,力量也有,只是技巧太多、太杂。 陆大牛舞得更加卖力! 林之念微微侧头:“让秋平每天在他面前练三板斧。”说完转身离开。不改路数,没建树了。 “是。” 至于他说话‘下头’,只能说明他个人作风上有问题,上升不到他的能力。凭个人能力来说,还是很值得培养的。至于作风上,呵,只能算他前任夫人倒霉。 偏巧自己就是倒霉的那个而已 。 但这两件事真没多大关系。判都不在一个法庭。该用的还是要用。 陆大牛见状立即收刀,怎么回事?怎么走了,她不是要:“林三丫!” 春草顿时牙疼。直呼夫人名字! 叫夫人!夫人! “嗯。”林之念回头。 于百花之中,柔静安恬地回头,眸光中盛满你一个人的身影。 陆大牛隐带怒气的吼叫,顿时有些蔫,还算平稳的走过去,先告诉自己她这些年不容易,他是男人,不能太计较。 何况,她都留了那么长时间,他也不能一点回应都不给:“你的事……我听二弟说了,这些年……多谢你。” 林之念看着他,觉得他没听全。因为不太像是,不计较兼祧,将二弟孩子视如己出的决然样子:“还是再多听一点,再说谢不迟。” 陆大牛错愕,怎么能有人如此厚脸皮的让别人听她的付出,不过也应该,谁让她真的付出了:“我知道我对不住你,父母和二弟也多谢你照顾。” “怎么谢?” 037怎么?谢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大牛抬头!?什么怎么?谢?! 林之念肯定,等他谢。 陆大牛下意识衡量自己,骤然发现他没有拿得出手的。林三丫如今拥有的比自己和罗娘能给她的多得多,他什么都给不了她。 陆大牛突然有点慌,明明回来的时候,他和罗娘商量出的都是对林三丫的好处,林三丫应该高兴他们回来才对。 但现在发现,什么都没有?因为林三丫没有哭哭啼啼的等着他回来,林三丫不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更没有因为丧夫,自卑得不敢出门。 甚至她的吃穿用度、穿着打扮都很讲究,更不要说她还呼奴唤婢,精神很好。 他和罗娘原本商量的‘赡养她’‘好好待她’的话,都成了拿不出手的好处! 陆大牛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成了这样,他们明明:“我……我和绒儿回来的时候,对你没有恶意……” “谢谢。希望你不会觉得这两字单薄,怪我谢得趋于表面。” “不会,不会。”陆大牛急忙摆手,他绝对没有那么想,绝对没有,没有。 林之念笑笑。 陆大牛也尴尬的陪着笑。 “大哥!”陆缉尘刚从喜乐堂出来就看到这一幕,精神瞬间紧张,疾步走过去,却不得不克制着情绪,恭顺有礼:“嫂嫂。” 林之念嗯了一声:“我还有事,先走了。” “三丫!”陆大牛急忙叫住她。 林之念转身。 陆大牛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想说他不是敷衍,他没有不理解,可是又觉得苍白无力,但他…… 陆缉尘冷淡的站在一旁,直白的看两人之间的海棠花树。 林之念无意为难他,笑了笑,转身走了。 陆大牛顿时挫败,明明该好好谈谈,明明是好事,怎么就…… “大哥在做什么?” 陆大牛思绪都在林之念身上:“练刀。” “偶遇了嫂嫂?” 不然呢?陆大牛回神:“你还没有走?不是很忙?” “也不是非要我在场。”陆缉尘看着大哥卷起的衣袖,露出精壮的肌理,她也看到了?她又为什么停在这里跟大哥说话?“虽然在家里,大哥还是要注意一些。” 陆大牛顺着二弟的视线,看到自己的衣袖,笑了!不以为意,这样的天气练刀,不穿成这样穿成什么样,没那么多讲究。 “还是注意点。” 陆大牛没想到二弟还长成了一个小顽固,也是,文臣嘛,之乎者也念多了,都是条条框框的规矩:“行,行。”将袖子放了下来。 “大哥刚才和嫂嫂说什么?” 陆大牛昨天都没跟他说,今天更不会说了,再说还是他理亏,何况,听得出来林三丫照顾二弟时间长,二弟是向着三丫的:“我们什么时候回去祭祖?”不知道是不是受林三丫影响,他竟然也觉得给老祖宗上了香,才算真的回来。 陆缉尘看大哥一眼:“怎么突然提这个?”昨天为大哥想的所有理由,在今早看到那一幕时,都成了煮沸水的火气。 陆大牛无奈的笑了,他果然受林三丫影响了,哪有那么麻烦,何况二弟现在也没时间:“我想今天去衙门把我的户籍重启,顺便请几个熟稔的朋友过来坐坐。”他是陆大牛的事就算定了。 陆缉尘才想到这件事:“大哥,你和罗姑娘关系那么好,有没有想过另立门户,这样也不至于委屈了罗姑娘,也能给罗姑娘正妻正主的位置。” “你说什么!父母在哪有我赁出去的道理!像什么样子!别人怎么看我。” 陆缉尘声音平静:“罗姑娘做平妻说的再好听,论进门先后顺序她也是二顺位,我以为兄长想给她最好的。” 陆大牛没有考虑过,他们回来就是进陆家,不进陆家跟以前有什么区别:“她心地善良,不计较这些。” “谁不善良计较这些。” “我不是那个意……二弟,你怎么了?脸色不好,我知道你跟你大嫂更亲,但是,这种事不能强求,感情是勉强不了的,等你成婚了就知道了。对了,你年龄也不小了,怎么还没有成婚?定下了吗?还是母亲没有给你做主,你放心,等你嫂子安定下来,让她给你介绍位世家小姐。” “大哥!你想过和大嫂和离吗?”说完陆缉尘就后悔了!如果少了这层牵绊,他除了是陆在的父亲什么都不是!何况他怎么敢说出这句话! 陆家先是林之念的陆家,不是陆家的陆家!她为什么要放弃她经营数年的心血! 陆大牛觉得他在说什么胡话! 038不能归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和离?我成什么人了!她为我敬老、为我育子。”虽然不是他的孩子,但在外人看来就是他大房的孩子:“我却要和离,猪狗不如!大周哪条律法都不允许我与她和离!” “是不允许休妻,不是不准和离!难道要她付出一切,再看着夫君另娶,就是仁德?” 陆大牛突然不说话了,他不是……他……“是,是我考虑不周,我……” “没有!是我逾矩了,抱歉大哥。”陆缉尘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在干什么! 不满今早大哥和大嫂在一起!心生怨怼! 还是不高兴大哥说要祭祖!大哥才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抱歉。” “没事,没事……”陆竞阳不生气,成措跟着林三丫长大,更偏向林三丫理所当然,他理解都懂。 陆缉尘看着他这样,心里更不顺畅:“大哥说的请人来府里聚聚,恐怕要拖两天。” “行,行,我就是随便一说,不着急,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过几天也行……” 陆缉尘心里更憋闷! 他为什么不能祭祖?因为他不可见人的心思! 可如果大哥归宗,事情就解决了?! 事情只会更麻烦,超出所有人的掌控,甚至不是外界怎么看她的问题。 而是如果言论影响了她,让她不方便行事,她会不会直接离开陆家?!因为她就算不是陆大夫人,还可以是霍夫人、江夫人、林夫人! 陆夫人只是她现在看似最有归属感的一个身份,如果不是了呢? 她离开了,陆家还是不是现在的陆家? 至于,看在陆在的面子上,林之念嫁给自己? 他多天真才会这么想,嫁给前夫的弟弟,比上一个名声就好听!? 如果她换个身份,不可能,她现在接触过的汴京城夫人们都见过她,身份不可能说换就换,何况她为什么要换,岂不是影响了她接下来的布局。 影响全局的、无意义的事,她为什么要做。 何况,魏迟渊都没有做到,他为什么觉得林之念会为了他做,要知道他并不比当时的魏迟渊多多少优势。 可不让大哥归宗,又凭什么!大哥不过提了一个再平常不过的要求。 陆缉尘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这件事一定要慎之又慎,目前来看,不让大哥认祖归宗,是对他最有利的解决办法。一劳永逸! “你去忙,去吧。”陆竞阳理解的看着二弟,二弟的事要紧。 陆缉尘皱眉,心已定:“晚上等我,我有事。” “好,知道了。”这孩子,挺严肃。不过,这才是家啊。 …… “不好了!不好了!罗姑娘起疹子了!” “不好了!不好了!快请大夫!” 孕中起了红疹,非同小可,喜乐堂一瞬间忙碌起来! 陆老夫人急急忙忙搀扶着林姑姑来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起疹子了,孩子有没有事?崇崇怎么样了?” 罗红寸步不离的守着自家小姐,在她看来,老夫人这么紧张理所当然,小姐身体的好坏,关系到长房子嗣。 无论是她们小公子还有小姐肚子里的都是老夫人的亲孙子,可不是那些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抱回来的孩子能比的。 陆大牛也很着急,吃了午饭就成这样了:“娘莫急,大夫正在为罗娘看诊。” 陆老夫人闻言才放了些心:“幸好之念心细,有给我请大夫的习惯,看上大夫了就好,看上了就好,只是……这好端端地怎么就起红疹了?” 罗红觉得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叫好端端,肯定是有人不安好心:“老夫人不提还好,老夫人这么一说,奴婢才发现,大夫好巧不巧,怎么就在府上,莫不是知道咱们府上要出事,不好!他不会要害咱们小姐!?” 罗红说着就要扒大夫,被青言拦住了。 “老夫人,老夫人!有人要害大姑爷的子嗣,害您唯几的孙儿啊!放开我!放开我!” 陆大牛闻言,也有几分怀疑,不是没有可能,要不然为什么这么巧。 而且,而且罗绒儿肚子里的是真正的陆家骨血,林三丫手里的可不是!未必没有这个可能! 陆大牛想到这里,就要上前拦住大夫施针。 罗红心中暗喜。她们不想再等了, 姑爷说什么过两天他们就能自由出入陆府。 过两天是哪两天?又是什么时候了? 现在小姐就要跟外联系,趁李大人生死这件事向外界树立小姐的信息人脉,哪能继续等。利用肚子里的孩子,是最快让陆家人对那个人起疑的办法! 再说,等查出前面那位,为了安抚她们小姐,怎么也要认下她们小姐的身份,让她们罗家人进府来照顾她们小姐,怎么能让居心叵测的人害了去。 如果运作的好,这吃食上的事,以后就掌握在她们自己手里了也说不定。 何况,她保证万无一失,根本不会有人查到她们身上,就是前面那个老女人嫉妒她们小姐生了陆家的孩子! 陆老夫人一把拉住大儿子:“冲什么,别影响大夫。”谁害她‘唯几’的孙子?不会说话。 039各有心思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竞阳怎么能不急。 没来之前,他绝对不相信林三丫敢这么做!但现在,他觉得林三丫敢! 不但敢,还有这么做的理由,因为崇崇不单是长子还是他亲生儿子! 她分明是怕他的亲生儿子分了她养的那两个孩子的地位,要先下手为强! 他怎么没想到这么严重的事,都怪他把她想的太软弱,忘了罗家宅院里的勾心斗角! 陆家这么大的东西,她的心只能更黑! 陆竞阳绝对不能让大夫联合毒妇害了他的孩子和罗娘!“娘!你不懂!快让大夫停手,我们自己去找大夫!否则就晚了。” 陆老夫人不放。 罗红见状,扑通跪了下来:“小姐,是奴婢没有照顾好您,让小公子和您陷入这样的境地,可您也是为陆家开枝散叶啊!”提醒的够明显了吧。 可怎么老夫人一点不担心的样子?不应该啊?小姐生的和怀的可是陆家正经的孙子:“小……” “闭嘴!你也不准去!”林之念才不会动罗绒儿和她的孩子,她自己生的都是陆家的孩子,比罗绒儿生的金贵得多,谁没事害她生的孩子。 虽……虽然她绝对不会让陆戈、陆在认到成措名下,耽误成措娶名门贵女。 但戈儿、在在也是流着成措血脉的孩子,她脑子有问题才会对不值钱的这两个动手。 罗红觉得这老太婆脑子有病!自己的亲孙子不谨慎!却相信‘外人’:“小姐,分明是去过大夫人的院子才出事的!” “大夫还没说话,你就知道了?林姑姑,掌嘴,胡言乱语,居心叵测!你一来就出事!我看分明是你做的!给我打!”当她死的,下作手段都行到她面前了。 要不是陆戈和陆在是自己家孩子,她们是不是还要往林之念身上扣屎盆子! “红……红……”床上的人声音虚弱。 陆大牛懂了急忙冲上前拦住:“娘,绒儿还病着,您别闹了——” 李大夫退了出来,拱手:“罗姑娘碰了发物,起了疹子,在下去开药,喝了便无碍。” “发物?定然是大夫人那杯茶!”罗红不接受让吃大夫开的药:“小姐有自己的大夫!自己的车队!小姐有自己的药,姑爷,姑爷,求您救救小姐,让小姐的人进来,重新为小姐诊脉开药,姑爷!姑爷小姐还怀着您的孩子!” 罗绒儿适当的转头,虚弱的看着陆竞阳,手一直放在腹部,楚楚可怜。 陆老夫人看出来了,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这是做局呢! 既然有力气行事,想来孩子也没有大碍,她懒得看她们那浅显的心思,转身走了! 陆竞阳不解的看着突然离开的母亲。 罗红也不懂的看着离开的老夫人。 她们这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老夫人就算不心疼儿媳妇,也该心疼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该为她们小姐做主,怎么反而走了!? 青言站在床边,淡定地看着所有人脸上各种各样的表情,该给罗姑娘盖被子还是盖被子。 李大夫也像没看见闹剧一样,拿着药箱,规矩地带着小童下去开药,喝不喝是喝的人决定,他该做的一定到位。 陆竞阳蒙着,他母亲怎么走了?不禁看向房内伺候的人。 罗绒儿也有些不敢置信,但仔细想想:“是不是去……找姐……”想到她不让自己叫:“找她了……快拦住母亲……定然不是她做的……” 陆竞阳急忙冲到床边:“你别说话了,身子要紧,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叫我们带的人进来!” 青言有些为难:“还没学好规——” “去叫人!” 青言颔首,外面候着的人才去叫人。 罗绒儿虚弱的看着夫君,心中稍安。一石三鸟,她的人既能进来,又能压林之念的气焰! 她肚子里的孩子的确不能拿来威胁林之念。但是能威胁陆家,能镇住陆老夫人,能让陆大人正视! 她的委屈也要‘身份’安抚,到时候可以直接越过林之念,以陆老夫人和陆大人的名义拿到她想要的!“夫君,肯定不是姐姐……” 陆竞阳没想到现在绒儿还为对方说话:“你……” 罗红哭着道:“怎么不是!就是她,她要害您肚子里的孩子!”继而说小姐怎么伏低做小的去大房,结果人没见到只喝了一杯茶就被打发回来了,回来就开始起疹子,肯定是那边做的! 陆竞阳越听越生气,林三丫下手真快!“我去找她!” 罗绒儿急忙抓住夫君,又虚弱的倒回去。 “绒儿……” “别,不是姐姐……” “怎么不是她!你放心,这件事她不认也不行,我告到陆缉尘那里!” 罗绒儿放心了,林之念那里闹不是她本意,还是陆老夫人和陆大人的态度最重要。 040这一拳,打谁?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半个时辰后。 陆竞阳想起自己的母亲:“老夫人去找大夫人,可起冲突了?”别把母亲气到了。 “老夫人回房休息了,没找大夫人!” 罗绒儿喝药的动作顿住。 陆竞阳不敢置信,怀疑自己听错了。 回话的人又重复了一遍:“老夫人没有出喜乐堂。” 陆竞阳火蹭一声往上冒。 罗绒儿也气得不轻,不疼的肚子都被老妖婆气疼了:“娘……可能是怕姐姐……”说着拉住夫君:“没用的,她不来娘都不敢吃饭……”眼药上的不动声色:“估计娘也是逼不得已……”委屈又懂事。 陆竞阳看着隐忍的妻子,转身就要往长房冲! 可根本没进去! 罗绒儿看着气得不轻的夫君回来,并不生气,意料之中,越是这样越证明她的霸道自己的委屈:“算了……” 陆竞阳哐一声捶在桌子上:“绝不可能!等成措回来,等成措回来我——” 罗绒儿更满意了,药都甜了几分,这个家里真正做主的是陆大人,林之念的好日子到头了。 罗红有些不解的看着姑爷,姑爷亲自去了?怎么不像是出了气的样子?反而更生气了一样? …… 夜深了。 陆大牛还在廊下踱步,势必要等到陆缉尘,让林三丫知道厉害!否则她以为凭她的过往,能在陆家无法无天! 二弟和母亲就是太念恩! 陆缉尘回来的时候依旧很晚,踏入府中的一刻,外面的纷扰已经散了,只有倦怠。 倦怠让人下意识往…… “二弟!” 陆缉尘收住脚步,站立在走廊的灯火下,沉默静立,人如远岳。 陆竞阳冲过去,他等不了了!这件事必须有一个说法!就算成措没有时间,他也要说。 “林三丫谋害我的子嗣!” 这是陆缉尘今天听到的第二个笑话,所以慢慢看向他。 陆大牛义愤填膺:“她是见我们回来了,一切成定局!要想办法除掉我的孩子,给她养的那两个不知所谓的孩子扫清障碍!成措,兹事体大!这件事你不能不管!她是忘了谁才是咱陆家的根!要除了家里唯几的孩子,她竟——” “大海,去外面守着。” “是!” 陆大牛越说越气:“她是——” 陆缉尘累了不想废话:“我同主两房,陆戈、陆在是我的儿子。”说完静静的看着他。陆戈即便不是,也永远是。 所以除什么根,谁不是根? 陆大牛茫然的看着陆缉尘,脑海中嗡鸣震过! 陆缉尘也看向大哥。有些话不能乱说,林之念可能当大哥和罗姑娘是空气,伤了他们的自尊,但孩子,她不会放在心上。 陆大牛一句话说不出来,只觉得陆缉尘肯定太累了在说胡话。 “有些人放手了,不是你回来就能回到曾经那么简单。你死后第六年,父母做主,我同主两房,告了祖宗。” 陆大牛突然出拳!眼睛血红! 陆缉尘稳稳的扣住,毫不退让的看着他。 陆大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做梦都梦不到的荒谬事情!林三丫和陆缉尘!陆缉尘疯了看上三丫!那是他嫂子!林之念是他嫂子!他还没死!他动他房里的人!畜生不如! 陆缉尘稍稍用力,扣着他的手,瞬间反推! 陆大牛臂上青筋凸起,不相让!却推不开一步! “你死了十六年了,不是一年两年,甚至不是三年四年!这么漫长的时间,你没有给过她一点希望,你把所有的负累丢给了她,一个人走,你这一拳在打什么。” 陆大牛只想陆缉尘付出代价。 “生气?你死后,她一个人撑起了整个陆家,你回来能见到爹娘,能见到我,都是因为她,其实我不知道她怎么从林家又跑回来的,因为我快死了,娘难得舍得从床上起来,把我扔到后山的坟岗,我再醒来时,是嫂嫂给我喂药。你死后很多年,爹娘时不时想起你还会哭,后来梦到你没有子嗣,不能托生,爹和娘急的再次病了,他们真能病,不病就显不出他们活着一样。” 陆缉尘语气带着讽刺:“他们那两人你是知道的,想给你留香火,又舍不得养别人家的孩子,唯恐别人沾家里一点便宜,爹和娘就想到了兼祧,这样生下来的孩子,既是陆家的孩子,又能给你续香火,以后坟前也有个烧纸的人。你猜娘是怎么跟她谈的?娘上吊,威胁,我当时就想,怎么没有吊死她,后来,她同意了。给大房续香火。所以,你气什么?她一直没有离开过,一直都在原地等,是你,没有回来!十六年没有回来。” 陆缉尘看着大哥的眼睛,手微微用力。 陆竞阳听到了自己骨节咔嚓的声音! “所以,你这一拳打什么?我?还是她,她你没有资格。”陆缉尘声音很静,格外的静。 陆大牛盯着他的眼睛,从里面看不出任何情绪,沉的让他发冷! 041继续加力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缉尘继续加力。 陆竞阳额头青筋越来越重,呼吸急促。 陆缉尘就这么看着,似乎欣赏完了他狼狈的样子,才克制的收敛了力量,最终松手,懒散的舒缓手指。 声音也像他的人一样,带着懒惰到极致的疲倦:“‘不知所谓的孩子 ’这样的话别说了,长房嫡子,写在陆家新建的族谱上,首页首章,比我们都正统的陆家存在,否定他们,不就是说陆家族谱像污垢的册子一样,一文不值。” 陆大牛踉跄一步,心口钝痛。 “她不会对你的孩子下手,找找别人的原因。” 这一句更是打在他的心口上。陆大牛慌乱的扶住手边的柱子。 “大哥说回来祭祖说的真轻松,可你回来了,她如何自处?同时嫁与两兄弟的女人?往后汴京城的人们怎么看她?你一次放手,将她一个人陷在泥潭里,现在,又要第二次将她置于风口浪尖,你说我该怎么答应你?” “……” “或者说,你活了,我死一死?”陆缉尘说着突然明悟,他们两个如果死一个,事情就正常多了,不会影响到嫂嫂。 陆大牛觉得陆缉尘脑子有大病!陆家谁死了陆缉尘都不能死! 陆大牛想撑着身体起来,可怎么也站不直,心里慌且怕,他是回来做什么的!他清楚,陆缉尘如果‘死’了,前功尽弃! 可!林之念和陆缉尘,这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一个是他的妻子,一个是他二弟…… 怎么可能…… 这件事犹如一闷拳打在他脸上:“你什么身份,你怎么……”他有大好的前途,大周各大名门望族贵女随便他挑,怎么可能…… “我有什么身份?坟头草十六丈高的孤魂野鬼,还有爹娘,大哥回来,正好赶上给她们烧十五周年。” 陆大牛脑海里一片空白!这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们是陆缉尘的孩子…… 陆缉尘的孩子…… 陆大牛心里发慌,好像所有的谋划都被人压在七寸上,看着他慌乱的挣扎。 可这是陆缉尘亲口说的!“不会……”不应该…… 陆缉尘寸毫不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都没有立场怪她。所以,大哥要祭祖,祭我吧,当我还大哥养我之恩。” 陆大牛大叫一声!推开陆辑尘跑了! “看好他,不要打扰了夫人。” …… 罗绒儿看到夫君回来,故作埋怨的柔顺上前:“夫君也是,陆大人忙着,夫君何须这时候叨扰大人,就算为了妾身肚子里的孩子,绒儿也过意不去。” 罗红立即上前:“小姐,小公子当然要紧,难道看着那人害死了小姐肚子里的孩子,让别人的根长在陆家的大树上,成了那人的好——啊!” 啪! 重重的一巴掌甩在罗红脸上! 罗红直接趴在地上,血从嘴角渗出! 陆竞阳目眦欲裂,罗红的话像凌迟的刀,一句句扎在他身上!陆缉尘主两房! 他主两房! 这个家里根本没有他的位置,他们那些说的为林三丫好的话都他娘是笑话!她有陆缉尘!怎么可能盼着他们回来! 她竟然和陆缉尘…… 陆竞阳笑了,笑的比哭还难看,她和陆缉尘……她竟然和陆缉尘…… 怎么能! 罗绒儿想指责陆竞阳发什么疯的话看到他表情后慌了:“夫君,夫君,你怎么了?” 陆大牛瘫在座位上,两眼无神。 他的归来,成了笑话,根本没有人盼着。 谁不是陆家的根!陆缉尘的话就是说,他成措的孩子,根本不把他陆竞阳的孩子放在眼里!就是死了,也不可能是麒麟要踩死地上的蝼蚁,只能是蝼蚁命贱! 是啊,他的孩子,林三丫又怎么会觉得崇崇是威胁,那团没出生的肉是威胁。 “你怎么了?陆竞阳你怎么了!你别吓我?”罗绒儿拍打着夫君的脸。 陆竞阳才慢慢看向她,悲伤、自嘲的目光看罗娘也像看一个笑话:“她,不会害你的孩子……”更多的却绞着他的尊严说不出口。 罗绒儿觉得他疯了:“怎么可能不是她!”她今天的罪白受了吗!还是她跟陆大人说了什么! 罗绒儿就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恶毒、奸诈!就要亲自出去跟陆大人说! 她不信陆大人看不清那个女人的真面目! 陆竞阳一把拉住她,直接甩在座位上:“他主两房!两房!”喊的歇斯底里!眼睛通红! 一旁的青言吓的拍拍胸口。这么大声干什么。这件事不是显而易见的?孩子都那么大了,没有六年也有七年,怎么从他们嘴里说出来像新鲜事一样。 罗绒儿一动不动的看着陆竞阳。 042气到……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竞阳像被抽了魂的活尸。 罗绒儿不敢相信,怎么会?主两房?是她想的那个主两房……陆缉尘和林之念…… 怎么可能?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的人……林之念什么东西…… 罗绒儿想到林之念的样子,她对着她笑,柔媚清丽,她说‘跪着求她’时,高高在上的姿态也不损她的颜色。 这样的林之念除了出身低,为什么觉得男人不会动心? 可…… 可那是陆大人,不是普通男人……他:“她的孩子是——”罗绒儿慌了! 陆竞阳一声不吭。 罗绒儿抓着陆竞阳手臂的手隐隐发抖,林之念的孩子是陆大人的?! 罗绒儿顿时觉得眼前一黑,全完了,她今天的谋划全…… “小节!” “快请李大夫!”青言眼疾手快。 陆竞阳也慌忙把人抱到床上,才被惊醒了一丝:“罗娘!罗娘!” “小节!消解!”罗红脸颊肿大,耳朵嗡鸣,着急又脑子嗡嗡。 李大夫来的很快,几根针下去,床上的人已经醒了:“罗姑娘动了胎气,需安心静养,今日的药量加三倍,需继续服用。” 罗绒儿目光空洞。 陆竞阳、罗红的心神都在床上的人身上。 青言亲送李大夫离开。 李大夫不敢,青言姑娘什么身份,思芳楼第一名伶,如今主一方楼院的大姑姑,精通儒学、道学、法学、农学,名字响彻西疆之地,没有她接不住的文人墨客。 这次也是跟着夫人过来,主汴京新楼,只是新楼还未开张,青言姑娘自留在夫人身边,做丫头玩闹而已。 罗绒儿的手紧紧攥着身下的床被,攥到手掌发白,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脸都丢没了! 林之念的孩子是陆大人的亲儿子,甚至林之念自己生的孩子,根本不是过继,不是别人家的孩子! 从他们踏入陆家起,他们就像两个笑话,一直在让林之念看不起,这比什么都让罗绒儿觉得丢人现眼! 难怪,林之念从未将她放在眼里,呵呵,主两房,陆缉尘为什么! 罗绒儿嫉妒的人都要扭曲了!那可是陆缉尘,沾一点什么都有——她林之念现在不就是什么都有,穿的、用的比外面的正经夫人都张扬,原来她不是二房的夫人,胜似二房的夫人! 罗绒儿使劲拧着身下的被子,才不至于将自己气死。 “罗娘,罗娘小心肚子里的孩子,你身体要紧。” 本以为陆大人没有成婚没有孩子,她的孩子能拿捏一切,现在看来陆家根本不缺孩子,难怪陆老夫人什么事都没有一样! 她的孩子就是不在了,那老东西也还有三个孙子! 罗绒儿想到这里,肚子突然一阵抽痛,痛得她脸色发白。 青言端来了药。 中午时被倒掉的药。 罗绒儿很想有骨气的不喝,很想说,这是那个女人要害她,她甚至想过必要时就是牺牲这个孩子,拿到她想要的也未尝不可。 现在看来,就是她孩子没了,林之念一根毫毛都不会少! 她甚至要受她的嗟来之食,今天说不定让她看了多大的笑话。 罗绒儿肚子越发疼了,不敢再托大,急忙端过药,一饮而尽。 陆大牛看着空了的药碗,也想到了中午的事,瞬间撇开眼。 罗绒儿看见了,心里苦笑:“你们都下去……”声音有气无力,这次不是装的,是真的心口难受。 罗红顶着肿胀的脸。 青言带着她离开。 罗绒儿才看向陆竞阳:“所以陆家没有办法认我们了?” 陆大牛想给她盖被子的手一顿:“……” 罗绒儿看着陆竞阳,心中恶意泛滥,堵都堵不住:“我算着陆大人主两房的时候都有功名了,是不是姐姐她……” 陆大牛已经说了,也没什么说不出口了,就把母亲逼迫林之念的事也说了。至少,他还有点颜面。 罗绒儿闻言紧紧抓住陆竞阳的衣袖,眼睛通红,快被气死了,这样的伎俩、谎言……他们竟然真信了:“陆……陆大人说的……”陆大人那样没接触过女子的人,怎么会知道女人的心思。 他功成名就,前途无量。林之念一个寡妇,能攀上他是几辈子修来的运气,她怎么会不愿意,不过是给陆家演戏罢了! 看看林之念现在的用度,哪里有逼迫了,都是陆大人看不清,陆大…… 罗绒儿骤然肚子疼得躺回床上,觉得浑身都被陆大人气得抽痛,又恨那个人为什么不是自己。 什么好事全让林之念那居心叵测的人占了。 “罗娘,罗娘,大……” 罗绒儿攥住陆竞阳的手,满头大汗:“不……不用……”喝了药后肚子没那么疼了,是别的在疼! 疼得她无处言说。 林之念凭什么那么好命! 占了陆大人那么大便宜,还让陆缉尘觉得她委屈,为她说话,想想罗绒儿都能气死! 043公告栏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她脸上的疹子,肚子里的孩子受的委屈,全没用了! 全白受! 那结果呢!结果怎么样!“为了这点事儿,他们不认你了?!”罗绒儿急切地护着肚子:“陆大人主两房……他也是二房的陆大人,你还是大房的男主人!” 大房的男主人回来了,丢脸的是林之念!没脸见人的也是林之念!还能挡了陆大牛就是陆大牛的事实! 知道的人家也恨不得没有这个碍眼的嫂嫂才对! 她说陆大人怎么现在还没有成婚,估计名门贵女的家里也不喜欢这个多余的嫂夫人! 陆大牛看着罗娘迫切的样子,垂下头。 “你说话呀!我问你呢,你说话!” “……” 他们回来为了什么?不就为了一个位置,难道要前功尽弃?! “二弟说……说她不容易……” “你就容易了!”谁容易! “所以二弟说,如果我活了,他可以死。” 罗绒儿瞬间不说话了,手狠狠锤被。 他死……他死…… 林之念好手段!陆缉尘死了,陆家还有什么用!罗绒儿肚子拉扯的腿开始抽筋,难受的绞着自己的心脏,要呼吸不过来,陆缉尘怎么能那么好骗! 罗绒儿眼泪都要下来了。 她怎么能不是陆家的大夫人,她岂不是成了罗家的笑话,她夸下的海口都要成吐沫星子淹死她。 陆大牛紧紧握着她的手,紧张的看着她疼的在床上打滚:“你别这样……别这样……”他怎么会不懂她的悲痛? 眼看回来了,什么都唾手可得,结果……什么都没了。 “陆大人他……太单纯了。”冷汗浸湿了她的发丝。 陆大牛不这么觉得。他爹他娘不是看孩子受苦就会好好看顾孩子的人。相反他们觉得孩子养不活时就会扔出去,没有价值了也会扔出去,有时候冷漠的让人心里发凉。 所以陆大牛觉得成措说的是真的,那样的话,即便成措觉得林三丫做错了什么,甚至骗了他,他也没有立场说什么。因为他头上压着的孝道恐怕不是父母,而是林三丫。 “他怎么说也要对我们有个交代……” “还……没有谈……” 罗绒儿闭上眼,苦笑,眼泪还是从眼眶里流了出来:“左右不过认成亲人,我们不要太悲观……”心里却苦的如吞了黄连! 她怎么也没想到,林之念在这里等着堵死她的路,不甘心可又不得不按照她的步调走:“他们就不怕事情败露了!落个毒害兄长的罪名!”说到底还是不甘心! 她不甘心! 正经的亲哥和认的远亲在外人眼里能一样吗? “可也总比让陆家成了笑话好。” “那也是林之念被笑话!” “他的孩子不能沦为笑话……” “你娘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陆大牛没否认。 罗绒儿扭过头,呼吸里都是痛苦的怨气:“我还不如死了!也好过让兄弟姐妹笑死!” …… 一大早。 林之念收了弓,看着冬枯拎着少了一半的浆糊和剩的公告回来。 冬枯心虚的仰着头:“她们闹那么大的动静,奴婢总要给她们一个交代。” 林之念重新拉弓:她也没说什么。 …… 罗绒儿撑着虚弱的身体,不顾陆竞阳劝阻,去给婆母请安。 闹了这么大动静,她如果不去,岂不是显得她心虚。 何况,她必须要摘清自己,否则陆大人、老妖婆怎么想她?这就是一次意外,谁也不怨的意外:“罗红,那边怎么了?” 陆府打扫花园的下人,围在公告栏前,窃窃私语。 “我就说进来的人心术不正,看着就不像好人。” “那也不能连自己小姐都害?” “不会是两人合谋,没苦硬吃吧?” “也有可能是觉得生生病对孩子好呢。” 周围一片笑声。 罗绒儿虚弱的坐在栏杆处。 罗红挤过去看着公告栏上的内容,顿时气得嘴角颤抖,恨自己识字! 这些人怎么能…… 能…… “是不是她?” “是她,害自家小姐。” “我还是觉得是养胎秘方。” “打胎秘方差不多。” 嘻嘻窃窃。 “说不定是双簧?” 罗红漏风的牙,险些气歪。 白色的纸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她什么时间出府,途径了哪一处,路上和哪几家的摊主说过话,后面还印有摊主的手印。几时几刻路过过胭脂铺子,和她家小姐对什么发物有反应的详细讲解,每一条都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下面,下面就是其他出府人的路径和办的事情。 一共十人,能接触到她们小姐的女侍三人中,只有她,只有她去了胭脂铺子—— 044条条指向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什么意思还用说嘛! 罗红觉得自己什么脸都没了,没有明着说她,却条条指向她。 摆明了是说她害了她家小姐,她们里应外合,自找罪受! “怎么了?”罗绒儿等了一会不见人回来,觉得身体好些了就过来看看。也看到了公告上的内容——《出疹调查结果》公示如下。 句句都扇在她的脸上。 “那位罗姑娘吧?” “两人做出这种事儿来图什么?” “谁知道?” 说完就走,不围着‘客人’指指点点,是她们良好的素养。 罗绒儿却快羞愤死了:“还看什么!还不撕了!” 罗红瞬间上前,一把撕个粉碎!“这是诬陷!是诬陷!” 路过的下人好心提醒:“这样的公告陆府有12处,另外画押的人三天内都可以给你请来对质,要吗?” “走开!走开!” 罗绒儿呼吸越来越急促,‘12处’,岂不是全府下人都知道她们做了什么,她还有什么脸!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小姐,小姐!” ……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会这样,以前府里有什么事,调查结果都是这样贴的。”冬枯冤枉着呢。 林之念站在厨房院外,目送赵百户离开:“真晕了?” 做菜农打扮的赵意,担着菜篮子,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少年如松,目光澄澈。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夫人,九岁那年,他在边疆听过夫人讲课,他是三十人中的一个,这是他首次靠自己得以面见夫人,激动胜过同伴送他来时羡慕的目光。 可夫人显然不记得他了,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夫人为什么会提‘分散作战’‘流动作战’?只是随便说说? 是吗?是不是他没有领会夫人的意思? 赵意心中忐忑,怕辜负了夫人的教导。 林之念疑惑的看着他?还有事? 赵意慌忙垂头,匆匆告退。他逾越了。 春草看着人走后,才点点冬枯的头:“动了胎气,见了红,李大夫说,即便保住了,胎气也弱,生下来恐怕不太好,就会胡闹。” 冬枯冤枉。 林之念转身,有些话不能说的太明,他会总盯着那一处,影响发挥:“不知道逮着一个胎儿瞎折腾什么。” “就是,瞎折腾。” 春草摇摇头,夫人太宠冬枯了,只是:“夫人怎么没有跟赵意提北裂这次出征的统领吴大将军?”以往夫人都会跟出征的人聊他们的上峰,规避一些问题。 她们的人分散在各处各地,像这种跟着大周将领作战的话,夫人多多少少会跟自己人说说他们的上峰。 “没什么好聊的。” 春草太好奇了:“为什么?” “文能提笔瞎白话、武能翻身摔下马,不忠为主最奸诈,得一便可失天下。”就不是那块料,偏偏姐姐是吴贵妃,他在这个重要的位置,一坐就是十多年,好处没少捞、小妾没少抬。 但这同样也是赵意的机会,大军被打散后,他能快速凝聚流散的队伍,拿到短暂指挥权。 所以‘保存自己、歼灭敌人’的流动作战,会是他的核心,若能从北侧超过去,能拿下首功:“总觉得现在年轻一代上来了?”这孩子才十六岁,自己刚到交高的年龄,可交高对她来说也是七八年前了。 “夫人乱说,您正值好年华。” “就是,就是,赵小将军看您都看愣了。” 春草让她闭嘴,说什么呢!污了夫人的耳朵:“那是看堪舆图看愣了。”她们书房里堪舆图大周独有!将大周的山脉、河流,按照海拔高度重新制定绘制,山地在堪舆图上都是隆起,可壮观了。 林之念看着又到夏末的浅浅落叶。 可不是,又一年光景了。 …… 罗绒儿想死了算了,没想到陆府会张贴的清清楚楚!弄的人尽皆知! 陆大牛也没想到会是罗红:简直——简直丢人现眼! 罗红跪在小姐床边,一下下扇着自己本来就肿胀的脸!泪如雨下,为了小姐,她都要认下,全部都是她一人所为,与小姐无关! 是她自作主张,是她看不惯小姐还没有‘名分’,是她心高气傲,跟小姐没有关系,小姐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她! “你简直——简直——”陆大牛一脚踢在她肩膀上:“不知所谓!” 罗绒儿眼睛通红,却一句话不能说。 罗红从地上爬起来:“是!是奴婢该死!奴婢鬼迷心窍!”小姐是无辜的,求大人和老夫人要相信小姐! 青言就这么看着,只是:“罗姑娘,要把她再送回去吗……就说不能私自放进来。”不听,“没训好的人不能用,所以那些人不能放进来。” 罗绒儿神色僵住,她身边没有得用的人,跟瞎子有什么区别! 偏偏她什么都不能说! 045二爷说的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小姐,小姐,奴婢死不足惜,死不足惜!” 罗红被带了下去。 …… 罗绒儿这次真的病了,连起床在老夫人面前装贤惠的力气都没有。 …… 陆老夫人有些不高兴:“拖着病体怎么就不能‘请安’了,名门望族的孝顺媳妇,就是要生了还在婆母身边尽孝,她就不行了!”没有规矩。 林姑姑沉默的给老夫人梳头。 “真病了?” “回老夫人,是。”李大夫亲自证实。 陆老夫人蹙眉,十分犹豫,仿佛在纠结了不得的事情:“你说,我要是准了,她以后会不会有样学样,天天生病?” 林姑姑从铜镜里看眼老夫人,垂下眼睑,不说话。难道让罗姑娘拖着病体过来请安?如果孩子没了,以后结仇? 陆老夫人叹口气:“之念我是没指望了,就指望她了。” “是罗姑娘的荣幸。” “可不是。她要是懂事、听话,我将来肯定不会亏待了她,我院子里这些好东西……不行,我还是觉得不能开这个先例,她不是病了吗,你去叫人把她抬过来,别说我要求的,就说,就说是你们了解她的孝心给她行方便。” 林姑姑拿梳子的手顿了一下:“……是。” …… “你说什么?!”陆大牛握着罗娘的手不敢置信。 罗娘都这样了,她们抬她去给老夫人请安?! 罗绒儿脸色苍白,起都起不来,看着抬进来的藤椅,同样不敢置信,怎么会这样? 林姑姑面色更难:“表公子,是……老夫人吩咐的。” “表公子!你叫谁!”陆大牛骤然而起! “二爷告全府说家里住进了表公子。”说了就是定性。 陆大牛瞬间甩开罗娘的手,愤怒的向喜乐堂冲去!他什么时候同意了!?他们跟他商量了吗!昨天提了今天就定下了他是谁!他们有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夫君!夫君——” …… 陆老夫人吓了一跳,顿时心虚,知……知道了? 陆大牛双目充血,为什么!“你想过我的感受吗!我是你儿子!不是随便什么人!你们问都不问问我!” 陆老夫人看着寸寸逼近的儿子,往林姑姑身后躲:“这是你二弟的决定,而且他,他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真快!”陆大牛不知道娘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为什么就不能给他时间缓一缓,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哪怕只是面子上的征求! 他是表少爷,那他们的大儿子是谁!?陆缉尘吗!?“娘!我从小在您身边尽孝,我是你儿子不是一块木头,你凭什么问都不问我!” 陆老夫人看着目眦欲狂的儿子,胆战心惊:“都说了让你去问成措!” “我还有脸活着吗,我的娘子都不是我的!我算什么!我的妻、子都不是我的!” “你喊什么!” “我喊!我再不喊我真以为自己死了!” “陆大牛!”陆老夫人顿时嚎的比儿子还大声:“我都是为了谁!你凭什么在我这里发疯!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为了你身后有个孩子!为了你不是孤魂野鬼!可你怎么对我的!你指责我!” “我为什么不能怨!过继不行吗!随便买一个孩子不行吗!那么多卖儿卖女的,为什么偏偏让二弟兼祧!为什么要是二弟!” “我、我!好啊,你是要气死我啊。”陆老夫人顿时拿出曾经的那套,直接坐在地上哭天呛地:“我都是为了谁啊!却落不了好!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算,还要被指责!我不如死了算了!” “难道我说错了!” “我不活了!死了算了!” “我也是人!是你大儿子!但现在什么都不是!”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罗绒儿被抬进来,就看到闹哄哄的一幕:“夫君,夫君……”却怎么都起不来。 两个人鸡同鸭讲的嚎! “夫君!”罗绒儿脑子都要炸了! “住口!都在干什么!”林之念站在门口,看着闹哄哄的屋子,在大门外都听见了! 侍女们统统跪了一地。 陆老夫人见到来人,吓的立即从地上起来,悄悄坐回椅子上,她没有……没有乱坐,赶紧擦擦眼泪,也没有喊叫。 让林之念知道了,林之念会撑开她嘴巴,勒着她的头对着天,嘴巴张一天!每次林之念这么干时,成措就像瞎了一样看不见。 陆老夫人想想嘴巴都疼,所以她没有喊,没有,没有;也没有哭,都没有。她一直很有老夫人样子,端庄得不得了。 陆大牛看到她,所有爆发中的情绪像被堵在了呼吸中,憋得他心口发痛。成措、林之念…… 046他愿意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林之念一步步走进来,一袭素雅的淡蓝色长裙,裙身绣着精致的云水图案,裙摆在空中摇曳,如同晨雾中绽放的蓝莲花。 目光所过之处安静的出奇。 她发丝挽成一个简约的发髻,发间别着一支素银簪,上面镶嵌着几颗小巧的珍珠,为她平添了几分柔美与温婉。 “像什么样子。” 罗绒儿突然觉得下人们垂下的头,又低了三分。为什么?为什么连喜乐堂的姑姑们也低头? 林之念直接坐在首位。 陆老夫人当没有看见,反正她不起来,她没哭闹。 陆大牛羞愤欲死,瞬间撇开头,不看她。 在她面前,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而这样的她站在陆缉尘身边,如果不是有一层叔嫂的身份,谁能不说他们合适! 所以,她这些年,根本就没有期盼他回来过,因为没有必要! 陆大牛想到这一点,转身欲走! “大哥。”陆缉尘直接出现在门口,拦下他:“等一下。”神色恭敬拱手:“嫂嫂。”没想到,还是惊扰了她,这件事他有责任。 陆大牛看着陆缉尘的举动,心中冷哼。你也知道那是你嫂嫂!又何必如此虚伪!他不信私下里他还这样叫嫂嫂! 罗绒儿心快跳嗓子里了,在陆缉尘出现的一刻,罗绒儿使劲掐着自己掌心,视线忍不住落在林之念身上,浑身叫嚣着都在酸:她是不是很得意,是不是很满足。 这个家里能当家做主的男人是她的,如今他来了,他所有荣耀、威仪都能转嫁到她身上。 看看周围跪的一个比一个虔诚的人,是不是很得意!也是,陆大人的女人,他们怎么敢敷衍了事! 林之念突然看向罗绒儿。 罗绒儿慌乱的避开,突然又觉得她为什么要避,一女侍二夫的人是她! 可现在陆家最有话语权的人明显不想让她出这个丑的,她可不是可以傲然对她们! 罗绒儿咬牙切齿的移开目光,现在的她对上林之念没有任何优势,何必再碰。 看什么呢?气成那样:“身体好些了?” 陆缉尘闻言,欲开口的话先吞了回去,安静退在一旁。 青言捅捅罗绒儿,问你呢? 罗绒儿没想到陆大人在呢,她敢先说话:“好些了……”声音柔柔弱弱,说着还看了陆缉尘一眼。 “跟你说了别拿孩子折腾,不听,现在好了,折腾出问题了,何必。” 罗绒儿攥紧手帕。 “就这点本事,难怪你哥还容你在家,想来也没把你当正经对手。” 罗绒儿简直——“我——” “行了,罗姑娘留着力气养身子。”陆缉尘方看向大哥:“表侄的事是我提的,母亲不知道,大哥如果有意见,可以来找我,如果不愿意,我也不强求,大哥来去自由。 ” 陆老夫人、罗绒儿同时去抓陆大牛。 “夫君!” “大牛……”那是她亲儿子,不能走。 表侄!罗绒儿顾不上嫉妒了,急切的看着夫君!虽然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他们可是亲哥亲嫂!但更不能走!绝对不能走! 就算是表侄——表侄就表侄了!她们认!她收到的信,绝对不能被收回去! 陆老夫人殷切的看着大儿子,吵架归吵架,可这是她失而复得的儿子! 林之念神色淡淡。表侄吗? 陆缉尘神色坚定:“大哥如果不愿,我现在也可以送大哥离开。” 陆大牛鬼使神差的看向林之念。 “大哥!”陆缉尘蹙眉。 陆老夫人急切帮大儿子说话:“他愿意,他愿意。 罗绒儿也急忙示弱:“嫂嫂自然更重要……”‘重要’两个字咬得很重:“是我们回来晚了,为了陆家的声誉,退让是应该的,夫君他愿意……夫君……” 陆大牛执着的看着林之念。似乎只要她说一句,他就不会认表侄。 温馨提示:有三 047人好,爱笑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夫君……夫君……”他在看谁?! 陆大牛看着林之念。红烛添彩,他赶着驴车将她带回陆家,她每次等他从山里回来,那些过往,一点意义没有吗! “夫君!” 陆大牛对周遭的一切毫无反应。他承认回来时对她不好,没有顾及她的感受…… 是。他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他骄傲、傲慢。可,那是因为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永远在那里等他、属于他的人。 他稍微错一些,稍微不习惯一些,就算是犯了一些错,他也知道,她还在那里。 等时间长了,以后相处久了,他总会认识到她的好,知道她的不容易,他们往后还有很长时间,怎么能因为他一时不察,事情就有这么大转变! 何况,他们拜了天地,许诺过将来,陆缉尘凭什么一句‘主两房’,就让他退让!不可能! 主两房又如何,他认! 陆大牛看着林之念,他可以! 更重要的是,如果林之念不同意,他今天在这里受到的所有怨气都会被抹平。陆缉尘算什么! 陆缉尘顿时看向罗绒儿。 罗绒儿本就不敢置信,夫君竟然无视她的拉扯看林之念!再被陆缉尘暗含讽刺的目光一看,仿佛最后的尊严都没了!顿时尖叫:“陆竞阳!你干什么!陆竞阳!”尖锐的喊声穿透耳膜。 陆竞阳?林之念微微侧头,陆大牛在罗家的名字?她没注意看两人的消息。 只是?陆竞阳,似乎有些熟悉? 罗绒儿发疯搬拉扯着陆竞阳,他凭什么看她,他把她当什么!明明说好的那就是一个乡野村妇,凭什么所有人都看她!陆竞阳疯了吗! 陆大牛紧紧扣住罗绒儿的胳膊,不让她动,目光直直地盯着林之念。他要林之念表态! 陆缉尘恨不得把他眼珠子抠下来。 罗绒儿歇斯底里的挣扎着,她不要:“陆竞阳!你忘了你的承诺了!”他说过只有她!现在算什么!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有没有顾及过她的感受! 在另一个女人面前粉碎她所有尊严! 林之念起身,一步步走过去,去扶罗绒儿。 罗绒儿不!林之念的搀扶对她来说都像扎向她的刀! 林之念无所谓的松开手,她就是意思意思,看向陆竞阳,神色温和:“我的夫君叫陆大牛,品行贵重,敦厚爱笑,任何困难在他眼里都充满希望。” “刚成婚的时候,他站在门前,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说‘不要嫌弃我弟弟,我会治好他的,他还很乖很听话’。他见我郁郁寡欢,会哄我高兴,知道我弟弟也被卖了,会比我还着急的对我说,他也会帮我把弟弟赎回家,还说世上不是只有考验还会有趣事。说话的时候还递了一只肥硕的大老鼠给我,像个傻子。” “可他上承父母,下悌幼弟,有一把好力气,每次从山上回来都给我掏一窝鸟蛋,让我多笑,久而久之每次看到他,我好像真看见了希望。” “慢慢的我会每天煮好饭等他回来,我去见了被卖很久后没脸见的大姐,大姐向夫人低头,答应我给夫君谋个职位;我也在教幼弟识字,我还发现幼弟虽然身体不好,但人很聪明,我们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我还会织布、挖虫、辨析简单的药材,他早出晚归,从不泄气,我怎么能不振作起来,跟上他的脚步,那半年我们一起努力,果然家在一点点变好,在重见希望。” “只是他一次上山没有再回来。有人说那么多血迹,肯定被猛兽吃了,我不信;有人笑我婆母,说她们是累赘,你儿子跑了,我也不相信。在我心里,他不复杂,有口吃的,就能高兴一天,所以如果不是死了,他怎么会不回来。” “这么多年,我一直很惭愧,总怕做的不好,让他看了笑话。总担心公婆去的太早,他会问我,是不是没有好好活着。我让幼弟读书,考取功名,也希望他在天之灵能够看到,不要记挂。我的相公,长房大爷,人好、憨厚,在我心中犹如神明灯塔,已过世很多年了。” 048陆大牛已死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竞阳怔怔的看着她,她的话如一把锋利的剑,直插他心间。 所以…… 她的夫君……不会带着别的女人、孩子回来,她的夫君一心念她,贞松劲柏、品行贵重…… 总之,不是他的样子…… 罗绒儿越发惶恐,她没想到陆竞阳没说的有那么多!什么情深义重、只对她一人海誓山盟,连这个都是假的! 但也不能在外人面前失了她最后的颜面!罗绒儿更加不依不饶的晃陆竞阳,他必须看她一眼,必须! 陆竞阳一动不动,就这么看着林之念,曾经的他、曾经的她……记忆涌上来的越多越让他痛苦。 那些记忆遥远,很多他恨不得忘记!再不是那个翻不了身、穷困潦倒、任人耻笑的臭虫! 刚醒来的时候,他时刻想着回去,后来什么时候不想了呢?甚至都不记得他还有个家。 睁开眼没有漏风的墙,没有做不完的工,还有人伺候的日子,迷了他的眼。 所以,他放弃了她…… 以至于现在像个笑话。 “陆竞阳你看我!你看我。” “你恨……我……” “不会,若他真的活着,我希望他妻儿双全,无惧无忧,活成他自己高攀不起的样子 。” “陆竞阳!” 陆竞阳没有从林之念眼里看到一丝勉强,她真诚的话语是一柄降魔杵,将他镇在那里。 陆竞阳突然笑了,任由罗绒儿一拳拳砸在他身上。他竟然也不希望自己是陆大牛了是怎么回事? 不配! 陆辑尘不自觉的看向她,在她的讲述里,他的存在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名字,毫不起眼。 如果当年他不走出那一步,或许他就是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林之念看着罗绒儿,觉得她手疼,而且脸色比刚才也白了些:“你要不要……轻点捶,身体要紧。” 罗绒儿没想到在场第一个注意到她不好的人会是她,心里顿时像被人捅了一刀!那种被人击碎了又被踩两脚的痛苦瞬间淹没了她!她不需要!不需要! “好,好。”林之念后退,冷静,你们聊,好在她不是一个计较的人:“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你们也尽量不要吵,娘年纪大了,她也怀着身子。”语气语重心长。 陆缉尘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垂首:“是。” 林之念看他一眼,陆缉尘在她放心,带着人离开。 陆缉尘在她路过自己身边时,手微微攥了一下,又仿若无觉的松开,神色依旧平顺:“恭送嫂嫂。” “恭送夫人。” 陆竞阳怔怔的站着,说不出一句挽留的话。甚至喊不出他就是陆大牛。 表亲,似乎是最好的位置。 陆老夫人终于活了过来:“一大早的,你们惊动她做……” “不好了,不好了,表夫人见红了!” 罗绒儿还在捶陆竞阳,肚子里的疼痛都没她现在这么恨他。 喜乐堂瞬间乱了起来。 陆老夫人再怎么也知道罗绒儿肚子里是自己的孙子,赶紧叫大夫。 陆缉尘神色淡淡。 但刚刚答应了她看顾这里,所以让人拿了他的牌子去请太医,另外他也还有事,先行告辞。 …… 魏家在汴京城的宅院,与此刻随意放置在书房里家族先辈们的遗墨,和友人赠送的佳作一样厚重。 可此时千年纸张与优质墨块交织的沉静气息,都压不住在场人隐隐的躁动。 “魏主,禁演《西游》迫在眉睫,只要您一句话,《西游》决不会如此猖獗!” “理由呢?”魏迟渊闲散的靠在案几前,执着书卷,无波无澜。 “闹腾喧哗,不知所谓。” “宣扬不正之风。” 魏迟渊闻言,勉强掀掀眼皮,给他个目光,随后又落回陈旧的书上:“哪里不正?” 还用说,当然哪里都不正! 可仔细想来,确实没有,甚至最后还贡献了不少佛家箴言。那位老翁也没有出格的话。 因为他们没有评高下、立对错,就是一段普通的对唱而已。让他们挑都挑不出问题。 但就是有问题,就这么放任静园唱下去!? 魏家不入仕?笑话。 他们是不屑入仕而已。 魏家靠庙宇掌控大周三分之一的税收;另外魏家编纂、修订九大书院书籍文章,定的是天下文人的思想;魏家另有自己的家军。 试问这样的魏家为什么要入仕? 也只有王、谢还停在世家大族的征伐里,以为换几个帝王就撼动了皇权。 魏家五百年前就不那么做了。 可现在有人在冲魏家的根基。 “嫣用什么理由,处理了就是。”老者沉稳悠然,带着天生的优越。 “魏老说的有道理。” 魏迟渊放下手里的书。“是有道理,然后天下文人好奇汴京城禁了什么,四处查找,最后《西游》老者的话成为铁律,传播的更广更快,甚至成为他们的执念,人人相传。”这种事情,不管它百年也未必发酵出什么结果。 任何思潮,关键都要看掌控在什么人手里。掌握在普罗大众手里的永远叫‘话本’。 可能撬动朝局变化的就那么一些人,这些人不用,这些东西就要继续在民间酝酿,酝酿个百年,滚动成熟,再被某一个至关重要的大臣发现运用,才能成为攻坚思想的利刃。 这是任何新思潮,必然成长的过程。而这些认知写在这间书房一本本的书里,每一本书都是魏家一位先祖的毕生见闻、参与的政局变动、踏过的山河模样。 所以没事了多看看,别想当然:“说有用的。” 短短几个字,让下面的人恭敬转了方向。 魏迟渊看着置放在书案上的佛珠,未取,又慢慢靠回椅背上。 他记得在交高时,《西游》开篇是‘大闹天宫’。那时,她站在河堤上,素手抚柳,衣裙晃动间转头轻笑:“你来不来……不来我要生气了……” 一天到晚,哪有那么多气好…… 魏迟渊立即收敛心神。 汴京城里自始至终都是一只条条框框里的好猴。 书房外,竹枝摇曳。 …… 陆府内。 他们等的禁令一直没有来。 春草有些焦急:“夫人……” 林之念梳理着各地的消息,神色如常。 春草是真急:“夫人,如果没有禁令怎么办?” “没有就没有。”目的达到了,进驻的借口有了,何必非要图禁令,何况,哪个修成乌龟王八的上仙,会轻易动。 尤其那个人。 049藏天下书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那个人…… 林之念诧异了一瞬。 魏迟渊?很长时间没有想起他了。 感情上的事反而是其次,因为想到他,就觉得大周是个笑话。 上辈子,父亲告诉她,看一个地方掌控在谁手里,不是看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是谁。 是看谁掌控这一地区的财政权、行政权、军队指挥权。 而大周宗教昌兴,佛庙几乎占了大周三分之一的土地、四分之一的信徒,那么大批粮食、钱财、商铺掌控在他们手里是必然的结果。 未来百年会在一次次的皇权思想、信仰思想的碰撞中,撞击出我们独有的文明,皇权一统! 可…… 也是巧。 她亲自率兵突进,深入腹地,遭遇截杀。 他轻易调动了当地佛寺的力量,那时候都没有多想什么,魏家未来家主出来行走,各方势力交好并不奇怪。 只是朦胧中,她看到,不染世俗、高高在上的主持向他屈身告退,虽然很模糊的一个身影,但一直交织在脑海里没有答案的事情,全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大周皇帝得位不正,却没有像东晋一样,完全被世家操控?为什么没有惨烈的世族灭门案,大周朝局却没有像宋一样,还有存活空隙。 原来一直有一条庞大的巨蛇,盘根在这片土地上。 魏家千年屹立,不入仕依旧辉煌的答案,呼之欲出。 冷汗瞬间浸透衣背,这样的秘密,诛九族,斩根基,魏家也会按住。 用宗教掌控了大周半数财政。 用九大书院,一场科举,控制得官途径,掌握行政走向。 用武僧,弥补三万魏家军的空缺。 这个人,不是帝王,胜似帝王。 她醒来。 魏迟渊焦急的上前,那时候他眼里的她,大概是有点不听话却又愿意去宠溺着的姑娘家。 魏迟渊也的确有手段,他想带她回家,并不是直言,甚至不是命令,而是潜移默化,他织开一个名为爱意的网,润物无声的让他想的人跟着他的脚步走下去。 她没有走。 不想继续这样的权势。 若说跟着他走,能更快改朝换代。 林之念不信,她不能赌别人会放弃经营千年的家族,成全她一个想法。何况改朝换代也不是变革,变革是迈向一个新时代的巨大跨越。 他在哪里? 有一天他们或许会碰到,也许终身不会。 “孩儿给娘请安,祝娘身体康健、福寿永康。” 陆在也掀起小衣服,咕咚跪下:“康。”的高亢。 林之念笑了,膝盖是不要了。 春草也很无奈,不知道小少爷从哪里学来的执着,每次都要跪一跪。 林之念招呼两个孩子过来。 陆戈、陆在熟练地坐到母亲身边。不同的是陆在要爬上去,才能坐稳,小屁股撅的很有力量。 林之念托了小祖宗一下,因为想到魏迟渊看小戈多了丝笑意,当时,她没有想到:“今日可有疑惑?”魏家的藏书她是见识过的,深渊若海。 如果天下文章在争斗中烧了三四,他家也有仅存的八九,所以他修订天下文章,不是说说,而是真能。 陆戈拿出书本。 林之念把孩子抱到胸前,像上辈子父亲带她一样,带自己的孩子。 那时候她并不聪明,至少跟过目不忘的父亲、天才般的弟弟比,她过于平庸,甚至跟身边三个伴读比,她都够不上。 父亲便这样,放下一切事物,手把手带她,将见闻、所感揉碎了讲给她,带她开阔眼界、增宽她的认知。 父亲把一半的精力放在她身上,助她掌控霍家庞大的基业,压住那三个越来越妖孽的朋友,分析各部老总的处事。 她是什么时候起患上失忆症的,忘了。殚精竭虑吗?应该有点。医生让她多休息。 但现在的局面,真算不上殚精竭虑。 “娘,这句?” “这句啊,‘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我们止戈都开始背《尚书》了,了不起。” 陆戈笑的腼腆。 “这句非常有意思,说我们人呢,有两个行事标准,一个是自己的本心,一个是认识形成的道德准线。比如说,弟弟撕了你的书,揍他是你的本心,孝悌是德行准线。本心告诉你揍这小子,让他知道厉害,但学识告诉你,他是弟弟,要友爱兄弟,原谅他。你要记住,什么时候,人都有这两面,不同的是,面对大诱惑时,谁占了上风,才能看出一个人是怎样的人。那么我们知道什么是人心什么是道心,再来看这句话 ……” “崽崽不撕书。”陆在将大脑袋扒在母亲手臂上,晃着小腿,十分认真。 “行,我们崽崽乖,娘撕的好不好。” “那哥哥不敢打娘亲。” “所以我现在想让弟弟闭嘴是本心,但让他说是道心。” 林之念笑的不行,忍不住蹭蹭两个小宝贝:“是,我们止戈会练道心了,我们认识知识,修习年岁,是为了提升后天道心,这句话的意思是……” “夫人。”冬枯匆匆进来:“表夫人小产了。” “哦,按规矩备礼,人心是危险难安的,道心也微妙难明。惟有精心体察,专心守住,才能坚持一条不偏不倚的正确路线。若是破题,你想从哪一方面破呢?” “嗯……道心说治民。” “那这里的‘道’和‘道可道’的道,有什么不同?” “前者……是个人的认知观,后者是天地运行大道。” 林之念揉揉小东西的头。魏家的藏书,先人的批注手札真该给他看看。 在魏家藏书里,关于这一句话,就有十几种解释,历代魏家先贤,年轻时挥斥方遒,到了老了,坐下读一本古籍,有感而发,写下自己的见解、批注。 一代又一代,盘根千年,大佬云集,每个人留下的不同注解,看法不同。 但每个人的注解,都是一场与后代子孙的思想对话。 而这样的书是不外传的。是私藏、是底蕴。 想看,进入各大世家举办的书院、投入各家门,才有可能看到别人的注解。 而科举,实际考的就是主考官一派的注解。 可谢家能者写出的注解会去和魏家探讨,然后留下自己的注解,带走一篇魏家的注解。 久而久之,魏家藏天下真经,不足为奇。 050人在院里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所以,魏家修书为天下基准,继而掌控所有派系的升迁途径,扼住科举命脉,情理之中。 那么…… 科举,她就不能碰。 当手中权利不够时,任何利益中心的东西都不能沾。 但可以给这个模式注水。 读书人的人数增多,等于快速注满这个赛道的流量池,到时候水多,出口小,决堤就是早晚的问题。 怎样增加流量池的水呢? 降低知识成本;简化知识的复杂程度,增加它的传播性。 前者靠‘活字印刷’,二两银子一本的书,变白菜价。 第二种,简化文字,增加它的广泛性。 第二种位置不够高,没有上位者长久的十年计划,和一批学者共同努力,等同虚设,先划掉。 先行第一种。 活字印刷,形成产品,却不能自己吃。霍家行商守则第一条:‘好饭’永远不自己吃,“春草。” “奴婢在。” “发商贴,丐溪阁三日后宴请各家夫人。” “是。” 陆戈仰头也蹭蹭母亲。 林之念看着他,笑容越发温柔。再加一条,各家夫人竞标时,除了银两以外,附各家珍本一部。 这样即便不如魏家的注解多,也不会太差。没亏待了她的止戈。 …… 陆缉尘刚回府,就听说表夫人小产的消息,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怎么回事!”她让他看顾大厅里的人,怎么回头就发生这些事。 老管事也很无奈:“回爷,情况本来已经稳住了,太医和李大夫都在。可后来表夫人跟表公子不知道因为什么闹了起来,表夫人情绪非常激动,还动了手……孩子就没保住。” “夫人知道吗?” “回二爷,通知了。” “怎么说?” “按例给的问礼。” 就是没有当回事,成日闹腾:“将人搬到明阁去。”进出府都碰不到大房这边。 “是。” “二爷。”谷丰走过来:“三皇子、四皇子的人今晨扮成菜农、掏粪工,混了进来,消息已经放出去了。” “嗯。” “有件事……”谷丰有些为难。 “说。” 李大人被捕抄家后,所有男丁流放,女眷发卖为奴,只是:“纪公子昨日从牢里买了李家大小姐,送到了咱们府上了。”现在就在他们院子里。 陆缉尘骤然停下脚步。 谷丰顿时觉得冷汗直冒:“属下说了不行,让纪公子将人带回去,但纪公子……”纪公子那人…… “将人扔出去!”陆缉尘脸色难看。 谷丰当然想过把人扔出去,他有几个脑袋敢收莫名其妙的女眷,可:“李大小姐将刀架在脖子上,说……说谁动她,就自绝于此。”人死在他们府上更难说。 还以为他们二爷有什么不良爱好,将美人‘玩弄’死了。 “扔出去!” 谷丰急忙去扔! …… 李思萍的刀顿时镶进肉里:“我就是死,也不委身任何人!” 去!他以为什么事拔刀呢:“放心,我们爷没那个意思,就是送您出去。” 李思萍消瘦的脸颊错愕了一瞬,往日明媚水灵的美人,如今碾落成泥,也依旧难掩其姿色。 在牢狱里的一个晚上,她几乎见识了毕生的残酷。 婶婶含泪捂死了最小的堂妹,自戕而亡。 爹爹生死不明。 所有兄弟流放,幼儿发卖,她们会被卖到什么地方不言而喻。 母亲知道她被人赎买后,眼中一片绝望。 庶妹却哭求着买自己的人,也将她买出去。 母亲去拉庶妹。 庶妹说不想被卖去那种地方,能从牢里直接买人的,非富即贵,她为什么不能争一争。 原来被提前买走,也成了最好的去处。 可去哪里,有什么区别。难道别人还把她当人一样供起来吗,左右不过是跟一个人和跟一群人罢了! 她被人蒙着眼,像甩货物一样甩进来,她不愿意,她不……愿意…… 可现在,这些人说,他们主子没有那意思,要送她出去。 李思萍坚定的心,顿时有一丝恐惧。 她还能去哪里? 没有户籍,发卖为奴,出去就等于谁都能买走她,卖往任何买主想卖的地方。 李思萍突然有些慌,一个人和一群人的不同,让她真正认识到不同。 李思萍想到那个场景,绝望顿时充斥内心,举刀就要抹脖子。 谷丰见状,急忙将人扔出去。出去死,出去死。 不对,出去断气。 千万别死在他们院子里。 哎,死在哪里,二爷的名声也不会好了,左右不过杀人父亲,玩弄其女,其女不堪受辱,死了。 李思萍看着关上的后门,周围的环境,惊愕的放下刀,这里是——陆府? 李思萍突然笑了,满脸冷笑。陆缉尘,陆缉尘买了她,她是不是还要谢谢他! 曾经心悦的人,杀她父亲,流放她全族,哈哈,哈哈! 李思萍拖着疲惫的身子,起身,她的母亲还在牢里,她的堂弟们还那么小……陆缉尘还没有得到报应! 李思萍走出小巷、走到大街,软倒在熟悉的轿子下。 她曾经极其看不上的人的轿子。 徐垢带着一堆簇拥者从酒楼里出来,看到被自家下人扶着的女人,乐了,本就是要买来尝尝的,想不到竟遇这样的好事!“给小爷带回去。” …… 林之念放下手里的书:“被徐垢带走了?” “是,夫人我们要不要……” 要什么!林之念不担心这个,李家抄家是朝廷旨意,按条例拿人,证据确凿。 何况,进了后宅,是能靠男人复仇吗?宅院哄女人和入朝为官,根本不是一种玩法。 徐垢脑子有问题,才会为一个女人谋杀朝廷命官。 问题是这个徐垢,真的很没脑子,偏偏这个没脑子的人还是徐首辅最宠爱的儿子。 他或许不能杀朝廷命官,但能恶心人:“两个月后,让纪缺拿身契将人要回来,卖去她兄长的流放之地。” “是。” 林之念拿起书,又忍不住放下,徐首辅那样表面正直、爱民如子的人为什么会宠这么一个儿子,就很迷。 还有更不可思议的,徐垢,本名徐狗,给自己儿子起名狗? 051徐正这个人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更不要说徐垢这个人,阴损险恶、无恶不作,全身上下找不到一个优点。 但中正平和的徐首辅,偏偏很溺爱他。其他优秀的子女,反而像没有看见。 所以,徐正这老狐狸,在想什么? …… “人给扔出来了?”纪缺蹙眉,举杯放在唇前,思虑地看着在舅舅家花台上弹琴的无忧女子。 女子眉宇见笑,仿佛三月的桃李,风稍稍触碰,便能随着春光消逝。 长相自不用说,温婉柔顺,据说是下面的人花十六个春秋调教出的,最解意不过的女子。 这样的女子,给年老色衰的舅舅亏了,该有位惊才绝艳的男人垂怜才是:“你们说,她什么都能胜任?” 谄媚的声音急切:“自是。” 那就给她找个好去处,事成之后重重有赏。 …… 皇宫御极殿内。 秋杀宴起,帝王与群臣同乐、一片歌舞升平。 皇后娘娘拒绝了宫女的帮忙,讨趣的剥着手里的栗子。 粗糙的手指触在软糯的栗子上,本该金尊玉贵的手指尚不如栗子颜色白嫩。 剥栗子的人并不在意,自处的悠闲,头上的凤钗微微晃动,人也如飞凤般,尊贵端庄。 徐正处在众臣之首,镇着满朝文武。 突然,皇帝大怒,抄起茶壶便砸了出去:“十万大军!说散就散!他吴庸是干什么的!” 在场所有官员吓了一跳,纷纷起身跪下:“皇上息怒。” 徐正还在洗茶,见状,仅仅将茶杯放下。 吴贵妃惊呼一声,跪在最前方,怎么会这样!她父亲呢?哥哥怎么样了? 陈大人只觉得脑袋被砸中,有鲜红的液体一滴滴落下,却不敢摸,无妄之灾偏偏落在他头上。 “陛下息怒,战局瞬息万变,或许会有转机。”报信的官员匆忙解释。 “转机!?刚出征就丢盔弃甲,让蛮夷如何看朕的大周!” “皇上息怒。” 皇后松了栗子,擦擦手,慢悠悠的戴上护甲,神色淡淡。 “大周军士竟如此不堪!让朕如何不怒!” “皇上!我大周将士各个勇猛,定然奋杀在最前沿,反而是吴将军,多年来苛待懒政,残害忠良,出征前竟还饮酒取乐!”说着出列,跪在大道上:“臣这里证据确凿,现参吴将军九条罪状,均有人画押、指正,条条恶劣,事事惊心!此人此等行径,有负皇上所托,望皇上杀之以敬天!” 吴贵妃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说什么!她父亲怎么可以杀:“皇上……皇上,冤枉啊……妾身的父亲冤枉啊。” “皇上,前线将士奋勇杀敌,难道让这样一个人继续统帅!” “皇上……”吴贵妃慌乱无主,怎么会这样:“妾身父亲冤枉!” 皇后娘娘挥挥手,让跪着的乐师散去。才勉强看向哭得美不胜收的人一眼。吴贵妃这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还笑着来着,怎么突然就哭成这样了,多不雅观。 对了,一个月前,吴贵妃说什么来着?说‘皇后年老色衰,该多宽宽心,等着颐养天年’。 是啊,她是老了,容颜不在,不如她们娇嫩!可她是容颜老去,不是地位衰败!容不得她胡言乱语! 她及笄之年被嫁给废弃的太子,当夜便被推往苦寒之地圈禁,在那里一待就是八年。她学会了用柴烧饭、学会了顶着烈日下地,寒冬洗衣,什么苦都吃了,人也老了。 就是她这双手,都粗肿鄙陋,像个蔫烂的萝卜一般,连护甲都要定制尺寸才能戴得下去。远不如皇宫里的女人鲜嫩。 可那又如何,只要她还是皇后,中宫就是她的地方。 她可以不计较皇上回宫后‘忘了’对她的海誓山盟,可以原谅皇上为巩固皇权抬了一个又一个女人,甚至迎娶了他曾经的白月光为妃。 可跟皇上熬过来的是她,求着家里为圈禁太子周旋的是她,这些人怎么就不懂得受过苦的人,是要回报的。 回报不了爱,就回报权势!回报她儿子太子的身份!如果连这都做不到,就去死。 皇后随意地扫了下面一眼。 御林军副统领立即出列:“皇上!” 徐正本懒散的目光,骤然变冷。 “皇上!昨晚有人鸣鼓,状告吴大人半年前曾挪动粮草以资敌!” “没有,没有,皇上明察,妾身的父亲不是那种人。” 五皇子也冲了出来,跪在母妃脚边:“父皇,父皇,外祖父绝对不会那么做,请父皇明察!” 徐正衣袍轻掀。 有人立即出列:“皇上,两军对阵,切忌换首领,何况,如今只是一方人片面之言,还需吴将军当面对质,皇上三思。” “皇上三思。” 高位上。皇后眼里闪过一抹慵懒的厌恶。姓徐的人,难怪扫兴。不过,说的没错,证据这东西,就是她随便让人说说。 但谁让吴贵妃越来越肆无忌惮,忘了谁才是中宫之主! 可如果这件事,徐正要插手…… 皇后心里隐隐忌惮。 她可是见识过徐正权势的。 二十多年前,初回宫一年,宫里新进的世家贵女,几乎架空自己的权力,她才惊恐的发现,相比于伤怀失去的感情,如果地位都没了,才是深宫可怕的开始。 她就盯上了徐正,京中第一公子,慌不择路的去勾搭他。早忘了自己不是没出阁时的样子,八年操劳过去,未剩多少姿色,是不是勾的动名动一时的徐大人。 被徐正勒令再三告知,娘娘自重,也是她活该! 后来她见勾搭不动,创不死那些跟她作对的女人家族,她就用下三滥的手段想弄个他的孩子。 或许对那个时候的她来说,生皇上的孩子都是恶心,名节、廉耻,早在皇上超规格的迎娶别的女人时,它就喂狗了! 她只知道不能让为自己拼尽一切的苏家,最后因为她的失利,什么好处都捞不到! 于是她不择手段,对徐正下药。 徐家什么地位,世家之首。若是怀孕了,她什么都有了,他徐正再怎么着,也得给‘逆子’铺路。从此有徐家扶持,苏家平步青云,她生的孩子有他照拂,就能是太子,大道坦途。 她当时也真以为皇儿是徐正的孩子,从怀孕开始,便挟他子以令诸侯,让他为自己铲除异己。那两年没少用皇儿胁迫他。想想自己这年老色衰的样子,还要在第一公子面前做作,现在想想都替他想吐。 可当时她没那个自觉,就要拿到所有属于她的东西! 可惜老天有眼,没有让她这个被权势迷了眼的女人称心如意。仅需一年,她的皇儿无论眉眼还是长相,都是皇上的翻版,半点没沾徐正的边。 温馨小提示:不要在评论区提别人小说,咱家只有郡主和江总哦。 女主回头出本书:我的两个极品婆婆,一个不做个人,另一个也不做个人。不对,她还有个婆婆,就看她们谁极品过谁。哈哈。 052皇后娘娘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但不可否认,她日子最舒心的那两年就是怀孕、生子的时候。 入口的每一样食物都不用怀疑有没有毒;所有让她不痛快的人,第二天都会烟消云散;敢大声说话的,均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看着趾高气扬的年轻美人匍匐在自己脚下,让她因为付出后被背叛的心,都舒坦下来。 也是那时候,她也才真正见识到徐家底蕴。 一个让皇权显得可笑的存在。 百年世家大族,手伸到了什么程度,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皇家更迭,在他们眼里就像唱戏的台子,你方唱罢我登场,好不热闹。 可惜呀,她和她儿子就是没运道。 若是儿子长得像自己,她就能赖上徐家,让皇儿一路畅通无阻,被封太子。 至于这些看戏的、高高在上的世家,更简单。 让徐正把他们都杀了,从最弱小的开始杀,拿着族谱一路杀,杀的一个不留,皇上完不成的皇权大业,她抖抖手就能完成,到时候谁还敢藐视皇权。 而她儿子就是超越皇上,超越一切的存在,完成所有帝王都完不成的一统大业,成为真正的帝王。 到时候聚拢天下权势,什么事干不成!什么福享不得!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儿子只是一个三皇子,她还跟一个女人争来斗去。 可惜,可惜…… 可惜的她有时候也嫌皇儿不争气,不会长。 但自己儿子,总是没有错的。错的只能是别人,比如,徐正不够强,没让自己怀上他的儿子。 所以,她的儿子怎么会错。 但此时此刻,不管她如何腹诽徐正,徐正的态度都令她忌惮。 当初事情败露后,她狼狈的四处逃窜,如果不是她跑的快,徐正能杀了她。 那时候,她对徐正是有愧疚的。因为见识过他操控人的手段后,她真担心事情败露,徐正弄死她。 她瑟瑟发抖,不敢露头。 也想过送他美人,助他生七八个孩子,让他消消气。 谁想到她送去时,他让她滚。盯着她的目光像盯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东西。 她就滚了,不滚干什么,等着被人挫骨扬灰吗! 还是她没照过镜子,看不清自己年老色衰的样子? 好在徐正正人君子,孤傲高洁,他不帮自己,也不会帮别人。 那时候她发现,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世家子弟就是好,希望他们这些人永远不要参与到斗争中来,独自高傲着就好。 可今天徐正开口了…… 或者说徐正的人开口了,得曾经‘跟’过徐正的福,她大概能推测出谁是他的人。 比如现在说话的,看似跟徐家没有半点关系的人,就是徐正的人。 皇后有点烦,刚戴上的护甲,直接摘了,懒散的拎在指间,还是想找吴贵妃不痛快。 谁让她敢联合二皇子,窥视她儿子的位置。 大不了她不弄死吴庸,吓一吓这个东西让她长长脑子也好。 皇后心里有了计较,护甲在桌上敲了一下。 禁卫军副统领王文皓拱手:“皇上!吴庸恶行昭昭,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皇上不能仅听一家之言。” “皇上,此等蛀虫不除,我大周何以扬威?!” “两军交战,你斩将领居心何在?!” “臣等只为皇上尽忠!大军都散了,要这样的将领何用,不如杀了提升将士士气,扬我大周浩然正气!” “够了!”皇上被吵的头疼! 两方人马冷哼一声。互看不上。 徐正仿佛没感觉到场中剑拔弩张的气氛,杯盖点了一下桌面,与刚刚台上之人点的力度异曲同工。 什么人会关注到这种细节?徐正目光微沉。 旁边的徐夫人见状,担心他不喜脏了的东西,跪着也不忘帮相公换上新的杯子,盖子是干净的。 徐正收回手,便再也没碰新上的杯子。 徐夫人手紧紧攥着帕子,垂下头,压下眼底翻涌的情绪。 “陆爱卿怎么看?” 闻言,场中所有人的思绪‘盯’向陆缉尘的方向。 陆缉尘不急不缓,起身,出列,再跪。 皇后抬了一下眼。蹙眉。 亦是一个棘手的。她这些日子派人对他示好过几次,但都没有收到正面的回应。 她查过他的背景,怎么看都不像世家培养出来的寒门子弟,没有深厚地盘,偏偏盘踞一方,若能拉拢他,皇儿地位必然更稳固。 只是此人十多年的地方官场生涯,也让他失了最好的拉拢的时机,滑不留手,难以拉拢。 再任其在朝中发展几年,必然占据一方声音。 麻烦。 徐正亦难得抬眼,看了场中人一瞬。垂眸,此人必须杀! “皇上,吴大人忠君为上,能担此大任,是众臣举荐的结果,现在却说能力不行,官德有亏,当时没看出来?” 下面一阵窃窃私语。 这…… 也不是这么说的…… 皇上稍稍舒心,吵!吵!吵!现在安静了。 “微臣愿意出使边陲,替皇上解忧。” 徐正终于抬头,看向场中之人。这人把大周苦寒之地走遍了,现今交战的地方也曾经是他的任地。 “爱卿不必,你留在朕身边,朕才放心,可有举荐的人?” 徐正微不可察的蹙眉,这比陆缉尘亲自领兵更能增添他在边疆的威望——升迁渠道。 “臣不敢妄言。” “都这个时候了,朕准你说!” 陆缉尘思虑再三,提了几位老将的名字,不沾任何势力的边。 徐正目光更沉。 皇上若有所思,他自是知道这些人都是一方大将,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朕记得爱卿在北疆任过郡守,可有当地的人推举?” 陆缉尘想想:“臣已三年未到过北疆,不知现在北疆情况,何况微臣是文臣,很少与当地驻军来往。” “只是记得有次下雨去视察河道,路遇一位许姓守备押送粮草,路人都劝他大雨行路不便,让他休息片刻再走,他却说此雨短时间内不会停,反而会让水道湍急三日,必须加快行程。” “结果,河道果然湍急三日。当时微臣想找他谈谈,问他是怎么看出来的,谁知一直没有机会,微臣也就忘了,皇上今日问起,以微臣之拙见,能对天文、地利都如此了解的人,自然在军备上有自己的见解。” 053徐夫人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皇上一锤定音:“好!传令下去,令许守备,不,许城门领。”官升一级:“暂指北疆大军。” “是!” “行了,朕累了,都散了吧。”好好的秋杀宴,听到这样的消息,什么兴致都没了,皇甫启说完起身:“陆爱卿留下陪朕走走。” “是。” “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带走陆缉尘。 皇后娘娘领众妃起身随后。 百官、及其女眷方才起身。 皇后回头找自家皇儿的一瞬,看到四品殿前大宫女张姑姑殷勤地扶起了徐夫人。哼,当真好身份!若不是还有一个皇后的脸面撑着,她还不如一个臣子之妇,让这些大宫女、大太监忌惮。 皇后视线落在自家孩子身上,目光顿时温柔:“皇儿,来。” 徐夫人客气的向张姑姑道谢,神态矜贵、仪态万千。 “徐夫人折煞奴婢了。” “哪里,是张姑姑照顾我才是。”徐夫人似不经意的转头,发现徐大人已经离开。 张姑姑也看到了,徐相和夫人举案齐眉,谁人不知,只是刚刚:“夫人,不知这批茶杯花纹大人是不是不喜欢?”大人未动。 徐夫人神色僵了一下,但稍纵即逝,笑道:“张姑姑多虑了,大人出府时饮了些茶,只是不渴罢了。” 张姑姑松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我先走一步。”徐夫人说完,暗自加急,跟上徐大人脚步。当走到徐大人身边时,刚好听到他们言说的尾音。 “摘的真干净,短短几句话就让一个守备官升一级。” 察觉到女眷靠近,所有人停了声音:“徐夫人安。” “两位大人客气了。”徐夫人说着不自觉的靠近他,停在距离他半臂的距离,让人看着像一对恩爱的伉俪。 随行的两位夫人也急忙见过,屈膝:“徐夫人。” 徐夫人含笑回应,熟稔周到:“李夫人好久没带着蕊儿来坐坐了,是不是府上的茶不合夫人胃口了。” 李夫人不敢:“哪里,哪里,怕叨扰了夫人。”说来惭愧,蕊儿自从见了徐家大公子,明里暗里向她打听过很多次了,她怕女儿行差踏错,不敢再去。 徐家什么门第,就是定儿媳妇也不可能定到她女儿,她焉敢让女儿深陷其中。 徐夫人跟着徐大人的脚步往外走,不时与两位夫人说着闲话,平和近人。 皇宫外。 “恭送徐大人。” 马车上。 车帘降下的一瞬。 徐夫人立即拘谨的拉开与徐大人的距离,脸上笑意收敛,垂着头,车内沉默无声。 车子默默前行。 徐正旁若无人的拿出案牍审阅。 徐夫人坐在车尾,初始非常安静,过了一会,试探的抬头,神色讨好小心,努力做出一副不经意间闲话的样子:“今日吴贵妃哭的好不可怜……” 沉默。 静到极致的沉默。 车内除了徐正偶然翻阅文书的声音,什么声音都没有。 徐夫人骤然攥紧手里的锦帕,身体僵了好一会,才又故作不在意的看向窗外。似乎十分习惯隐忍这样的日子。 心里却痛苦不堪,煎熬如火! 为什么! 二十多年了,他为什么从来不肯看她一眼!是她做的不够好,还是不够努力! 即便曾经她不完美,可自从嫁给他后,她试着变了那么多,他都看不到! 还是徐大人真觉得,他娶回去的女人不会爱上他! 她怎么可能不爱上他。 徐夫人心里闪过一丝苦楚。 她遇见他的时候是人生中最痛苦不堪的日子。她怀了身孕,表哥却没有按约定迎娶她。让在家中处境艰难的她,雪上加霜。 怕被人知道有孕的恐惧,和巨大的心理煎熬,让她陪祖母礼佛的时候,找了一处后山想一死了之! 可她遇到了游山的徐大人。 那时候她哪里知道他是谁。他却救了她! 她不想活!这个人凭什么救她!她愤恨的诉说着她的委屈,以及肚子里弄不掉的孽种。 如果那时候她知道现在的光景,打死她都不会说出她龌龊的过往。 他说他愿意娶她。 她笑了!笑的尖酸刻薄:“娶我?你以为我是钱家嫡女,能占到好处!我只是庶女!是庶女!”表哥不就是因为此,才敢一走了之!如果换成姐姐,他敢跟她婚前发生什么,还弄出孩子吗!他敢吗! 但他说他只要一个虚名的妻子,妻子是谁并不重要,出身如何也不重要。只是一个名号而已,也不是好去处。 她当时觉得这个人在胡言乱语!可还是答应了,她不想死,死太疼了。 几日后,徐家大公子往她家送来鸿雁时,整个钱家都震惊了,汴京城第一次有了她钱千千的名字。 她当时也没想到,偶遇的人竟然是徐家大公子。 那段日子,她享受到了这辈子都没享受过的荣光,见到了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的珠宝首饰,看到了嫡母从未有过的笑脸,和嫡姐眼里压都压不住的嫉妒。 哈哈!那是她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甚至在几日后,还真的被徐正明媒正娶,进了徐家大门,她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她真的摆脱了钱家后宅的倾轧,脱离了恶毒嫡母的掌控,成了昔日抬抬手就能碾死她的人撼动不了的存在。 ‘成婚’后,他再没有出现过。 后院是她的地方;前院是他的住所。她才察觉,徐大人真的只是想娶一个摆设回来。 甚至做到了答应她的,让她称心如意。 其实做了徐夫人没有什么不称心如意的,徐家除了老夫人,谁也不会主动惹她。 就是徐老夫人,徐大人也给她安排了老姑姑对抗徐老夫人的手段,徐老夫人根本动不了她。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贪心的呢? 忘了。 只是坐上这个位置,过着这样的日子,很难不对这座府邸真正的男主人,倾心爱慕。 她想把肚子里的孩子弄掉。 她想干干净净的跟着徐大人,想自己配得上汴京城如月如松的第一公子。 可那时孩子太大了,她做不掉!那个孩子像时刻提醒她过去的‘耻辱’般生了下来。 孩子一岁的时候,他爬过了后院的‘界限’,爬到了徐大人脚边。 054徐家子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她再一次见到了他。 风光若月,醉玉仙琼。 他温柔的蹲下身逗孩子玩闹,手里拿着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拨浪鼓,也许,也许是他专门为孩子买的。 她心瞬间激荡起来,愣在那里,眼里、心里都是他的样子。 徐正发现了她。 她笑了,刚要说什么。 徐正脸上的温和悉数收敛。当晚,前院打死了三个下人。 她再也没有进去过前院。 可她太想见他,哪怕一眼,哪怕一天。她想过让婆母帮忙,故意在婆母面前露出徐大人好几日没有回后院的消息,企图让婆母说说他。 但婆母不知道为什么很怕他,像没有听到,反而让她多体谅夫君辛劳。 她体谅啊!她可以照顾他,可以心里只有他,以后……以后也愿意给他生很多很多孩子 …… 可见不到。 越见不到越想,想的都魔怔了,于是她想到一个馊主意。 她往后院添了一个女子,很干净的少女,卖身葬父,楚楚可怜,又青涩雪白的女子。 嫉妒几乎烧穿她的心。 可若是能引得他来,她有什么不能忍! 但没有。 后院进了一个大活人这样的事,他根本不管不问。 她对外暗示想抬女子为妾室,妯娌、婆母夸她贤惠,几乎都默认了这件事,甚至晚饭时跟他提起,他也不驳,好像说的不是他的事,好像他真跟那个女子怎么了一样,才会抬她。 她死死捏住筷子,当晚就找乞丐装作夫君进入那女子的院子,随后又害怕的杀了那个乞丐! 那时,她觉得她死定了,肯定暴露了。 依旧没有,好像这座属于了她的院子,像什么洪水猛兽,就是死绝了他也不会踏入一步。 女子怀孕了,生下来一个男孩。徐家二少爷。 呵呵。 狗屁徐家二少爷!徐不歪和这个小孽种算什么东西,也配是他的孩子!也配跟他沾点关系!都是孽种是狗屎,是牛粪! 她发疯一般打徐不歪,使尽浑身力气打他!他为什么不是徐正的孩子,为什么不是! 她要把他身上属于那贱人的血脉都剔除,她要他变成徐正的孩子!她要他是! 徐不歪倒在血泊里,小小的一团,可他不是徐正的孩子,徐正根本不在乎他是死是活,更不会过来看他,他除了耻辱什么都没有给自己。 这个孩子怎么不去死,不去死! 她大概是真疯了。 她又‘善良’的买了很多看似‘可怜’的女子,她们在她面前表现的是那么柔弱不堪、需要救助。背地里却耐不住寂寞,跟长工私通。 或许是她恨,或许是她太想得到他的回应,哪怕是恨的回应。 她让她们生下的孩子姓徐。 姓徐,堂堂徐家血脉,被她搅和成这个样子,这回他总该找她了吧!哈哈!她会好好忏悔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太善良了,她只是不察,被她们骗了,她会改的。 没有。 后院多了一个个姓徐的孩子,各房都送来了贺礼,唯独他,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甚至有人恭喜他,他也不反驳。 她才知道,这片院子就是腐烂了他都不会过问一句! 她的心凉到了骨子里,无论好坏,无论她做什么,他的眼里都没有她,没有这个院子。 这个院子在她住进来时,在他那里已经不存在了。 他当年说,他只要一个有名无实的妻子,真的说到做到。 她就这样令他厌恶吗! 半夜,她痛苦的把幼小的徐不歪拎出来,扔进枯井里,听着他一声又一声惨叫,就像听到了被撕开的心,多么美妙……多么动听…… “娘……娘……”他的手太小,抓不住滑腻的井石,脚下的骸骨吓人,他害怕的想抓住最后的稻草。 从晚上到天明,他身体一点点冰凉,被下人提上去时,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好怕,谁来救救他…… …… 马车在徐府外停下。 “老爷、夫人,到了。” 徐垢、徐删,早已恭敬的等在门外,前者脸上完全没有平日桀骜不驯的神情:“父亲。” 两人同时抬手,殷勤的欲沾父亲一点衣衫。 徐正的手臂落在徐垢手臂上。 徐垢心中激动,他就知道父亲最疼他:“爹,您辛苦。” 徐夫人下车,看到这一幕,心中耻笑,不知道什么东西,真以为身世不凡了! 曾经她不是没想过一个荒谬的可能,徐正是不是不行,否则他为什么容忍这样……的事! 她善意的、委婉的表示过理解,甚至不介意任何事情,只想时时陪着他。 他第三次看向她,像这些年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摊在他的面前一样,看她的目光恶臭、腐朽。 她背脊一阵发凉,她没有,没有。 “娘。” 徐夫人嗯了一声,这是她的‘爱女’徐纯心,一直养在她名下,乖巧懂事,享誉盛京。如今也到了该议亲的年龄,却这家不愿,那家不喜的。真以为她自己是什么东西,挑拣上京城的公子少爷了。 徐纯心粘人的挽住母亲手臂,娇嗔的看向父亲:“爹爹总那么偏心三哥哥,明明二哥哥先来的,三哥哥才刚回来而已,爹爹不辩真心。” “好了。”徐夫人口吻严厉,轮得到她一个丫头片子如此说徐大人。 徐纯心无奈,娘怎么就不懂,三哥哥整日仗着爹的宠爱,在外横行霸道,这样对徐家不好,可偏偏母亲不闻不问,父亲事务繁忙,又甚少管教三哥,三哥便无法无天了! 徐正看向徐删:“快殿试了。” 徐删惶恐:“是。” “卫平。” “属下在。” “将我以前批注的书给他送过去。” “是。” 徐删瞬间展颜:“多谢父亲。”那可是父亲亲自看过的书,是父亲的教导,比什么都来的珍贵。 徐垢不屑,他又不喜欢那些东西,可也不喜欢其他兄弟压到他头上来。 徐夫人突然握紧纯心的手臂。 “娘?” 徐夫人又默不作声的松开,神色温柔:“进去吧。”徐不歪哪里去了,得书这样的好事,为什么他不在! …… 055丐溪楼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徐家后宅。 徐夫人屏退了所有儿女。 正堂内跪了一地下人,各个诚惶诚恐:“夫人,大公子,大公子上衙去了……” “上衙去了……”声音意味深长。 傍晚。 丫鬟看到巷外走来的人影,焦急的跑过去:“大公子,夫人她犯病了……您快回营里去吧。”每次夫人犯病,大公子都会遍体鳞伤。事后还不准请大夫、不让她们伺候,大公子千万不能回去! 小厮也紧张的看向少爷。 徐不歪仿佛听到了再寻常不过的事,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反在安抚他们:“没事,我去看看母亲。” “公子……公子……” …… 徐夫人手里滚烫的热茶直接浇在他的鞋面上。随着孩子长大,她已经不往他脸上留下痕迹。 徐不歪不躲不避,仿佛不是自己的脚。 “你爹送书的时候你在哪里!”水壶直接摔碎,尖端扎入儿子的右臂:“弄不到东西,要这个做文章的手有什么用!” 徐不歪脸色顿时苍白,冷汗顺着额头流下,神色却一丝不变:“母亲教训的……是……” 徐夫人抓着瓷片,不管不顾,一下下划在儿子身上,这个畜生、畜生,怎么不去死,不去死! 跪着的贴身姑姑,瑟瑟发抖! 徐不歪一声不吭。 这样的痛太习惯了。 “你去!把书要回来!那是你的!不,去偷!你去偷!” “好。” 一个字,似乎奇迹般的安抚了发狂的女人,她慢慢放下瓷片,十分满意儿子的懂事、听话,声音都温和下来,像位慈母:“今天去哪了?” 徐不歪才缓缓抬手,将冒血的地方勒住:“孩子在卫所当值。” 啪!啪!两巴掌:“当值能有你父亲重要!” “是,孩儿知错。”声音诚恳,却背脊挺直,他是徐家嫡子,撑起的是徐家门面,怎可随意离职。 “去要回来!” 血从他臂弯滴落,落在雪白的地毯上,嫣红一片。 …… 另一边。 皇后总觉得皇儿太乐观,小看了陆缉尘,同样的年纪,对方能坐到现在的位置,就不是等闲之辈。 而且皇儿就没发现,能战之地、多战之地都是陆缉尘任职过的地方? 巧合? “母后,边疆驻扎的本就是精锐,他一个没任何背景的孤臣,死了连为他报仇的人都没有,母后忧虑什么。” 皇后看向儿子,话不能那么说:“他……”看到儿子的脸,想到今日抬抬手自己就要重新布局的徐正,心里忍不住一阵叹息,怎么儿子长得就不像自己,否则这个哑巴亏…… 皇后收敛心神:“还是让人多查查,若是弄不到你手下,早点处理了,免得坏事。” 三皇子坐过去,给母后倒杯茶:“是,是,不过孩儿怕母后舍不得,母后可知道我收到了什么消息?” “什么消息?” “柳家,就是孩儿后院一个妾室的娘家,有亲友是陆缉尘的血亲,既然是孩儿爱妾的血亲就是孩儿的亲戚,亲戚间互相走动走动,有些交集也是应该,等于孩儿走动了,就算他不想做孩儿的人,谁信他不是我们的人,就算有人不信,也不敢放心用他不是吗。” 皇后松口气:“你心里有数就好,不过既然如此,也不用把关系弄僵,还是要先拉拢,这么一个人若是能真心归顺,对你只有好处。” “孩儿知道,孩儿都多大了,母后总是不放心,我自有妙计。” 皇后笑了,孩子大了,就不喜欢被管着了:“那就好。” “只是吴庸……”三皇子还是想弄死他!这次若不是他挡路,去西疆的就该是他的人。 “先别动。本就愚笨无知,不必在他身上浪费精力。”何况徐正若真保他,皇儿讨不到便宜,白白折损人手。 三皇子闻言,有些不愿,多好的机会,挫挫五弟的锐气:“母后,若是他死在回来的……” “让你不要动就不要动。”听不懂吗!皇后顿时皱眉,但想到对着自己孩子,神色又温和下来,耐心解释:“吴庸这次犯了这么大的错,以后能讨到什么好,对一个废人,何必脏了手。”甚至让别人顺藤摸瓜,摸到她们这里,得不偿失。 也对:“是。” 皇后心里叹口气,何尝不知道孩子着急。 苏姑姑教训她说,就是着急也不能再做没有礼义廉耻的事。 多可笑,什么礼义廉耻,她当初付出一切让废太子走到今天不是看着别的女人和孩子享福的。 她和她儿子如果享不到这泼天的富贵,别人也休想讨得到一点儿好! 不过,苏姑姑多虑了,多少年了,她早年老珠黄,做什么没廉耻的事。她在想要不要拉下脸,为皇儿求娶徐相的女儿。 但就怕自己当年的事,把徐相这条路走死了。 …… 丐溪楼占地面积极大,门口客人却稀疏的可怜。 小二百无聊赖的将脚搭在凳子上,扯着嗓子在荒无人烟中大喊:“走过路过,口渴、吃饭打尖儿住店喽!” “乡里乡亲停脚喝水,分文不取呦!” “您累了、疲了您……”小二不上心的灌了一大缸子水,刚要继续喊,便见到一位常客,顿时殷勤的扑过去,恨不得将常客身上从上到下的灰尘都打扫一遍:“客官还是老规矩?” 徐不歪温和点头,赏了一文钱。 小二一蹦三尺高:“里面请!蜘蛛网给客官扫一下!” 在汴京城,中午繁忙的日子还有这样清闲的地方,只能是坐落在京郊野外。 除了阴雨天,从山上下来的香客,会在此避雨,其他时日客人寥寥无几。 就是有附近去京城贩货的村民,也只是在门口匆匆补点水,又急急离开。 但今天生意还算不错,有五位夫人正好下山路过此地歇脚。 二楼内。 巨大空旷的舞台上,几位衣袖翩翩的老者,将雕刻好的小型方块,依次嵌入凹槽中。 一女子提墨而来,将凹槽旋转,刷上墨汁。 另一女子将纸平铺其上,取下,一张印有六十三个字的《三字经》跃然纸上。 所有人退下。 一张巨大的板面推来,起拍——五万两。 056科技,生产力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安静在二楼蔓延。 一楼一个人却吼得热火朝天。 “不要九九八,不要九十八!八两,仅需八两你就可以把这个扁担神器带回家!你说什么!太贵!那是你不懂它的价值!这是扁担吗!不!这是血液动脉,是商业动力,是星罗棋布的河流支脉!” “什么?挑的是琐碎?错!你挑的是经济、扛起的是未来,摸索的是人民好生活!你不信!让我喊一声!扁担的!出货喽!” 下面仅有的二三喝水的汉子条件反射的喊:“来喽!” 继而几个人哄堂大笑。 “怎么样!怎么样!没有扁担!货物如何装车!物品怎样走到千家万户!没有你们,商品如何流通!所以它挑起的是什么!” “是未来!” “它奔的是什么!” “人民好生活!” “那八两它贵吗!” “贵!贵!贵!” 几人再次大笑,气氛却火热到极致。 徐不歪惊叹无论几个人,林哥都能将气氛炒得千军万马一般,在这样的氛围里,他嘴角也忍不住显出一抹笑意,这也是他为什么每日都会来这里喝一杯茶的原因,路过的泥腿也喜欢在此多停两息。似乎每个奔忙的人在小哥的呐喊里,都弥足重要。 也的确重要。 徐不歪习惯性的歪头,看向挂在角落里的一副长字。 ——不要被敌人的气势汹汹所吓倒,不要被尚能忍耐的困难所沮丧,不要被一时的挫折所灰心。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黑暗即将过去,曙光就在眼前。有利的条件和主动的恢复,产生于再坚持一下的努力之中。 徐不歪默然的收回目光,第一次看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看了很久,突然有了走回到母亲身边的勇气。 再坚持一下,虽然他也不知道坚持什么。 那就再坚持一下。 ‘心有山海静而不争,道阻且长,行则将至,行而不缀,未来可期’。 他几天后问店家,为何不挂后者。 店家笑:这是我们东家让挂的,说后一句,多数人看不懂,就是这几句,他们每天喊一遍,路过的人才知道写了什么。 懂?与不懂? 年少的他思考了很久,连身上的伤似乎都不那么疼了,思考完,他走了出来。 走到大多数的,曙光背后的人中,从被选中成为一名小卒开始,到现在七品游牧粮草运使。 那些人的困难,暗无天日,不见希望。 他的痛苦,浮于表面,不提也罢。 喊麦小哥骤然笑了,他不急不缓的拉上一幅画,再次激情拉满:“既然扁担贵了 ,那这个呢!超越扁担!解放双肩,载重让你惊叹。” “它是什么!它是脚蹬三轮车!河流的改道,商业转型,运输新模式,就在三轮车!” “乡亲们——你在为买不起汗血宝驹而苦恼吗?你还在为憨厚老牛太贵而咬牙吗!不要焦虑,想你所想,丐溪阁你身边的贴身小助手,不是汗血宝马买不起,不是老牛太贵银子多,而是三轮更有性价比!” 笑话,老板在楼上,他们的新产品一定要惊艳大老板:“请看!它不需要吃草,不需要用药,风吹不怕,极寒能动,三百六十天,天天守护你的出行。” 徐不歪看了过去。 “看这车身,结实耐用,铁材打造。 看这设计,三角底盘,超大车身,载货量大! 看这铃铛,响彻云霄,安全出行有保障! 车把灵活,转向精准,左右摇摆,随心所欲不撞墙! 朋友们,别再犹豫,别再等待,等待你失了一代,犹豫错过百万商机! 不要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八,也不要九万九千九十八,只需要八两,一辆三轮车带回家!还在等什么!你距离全城第一运输大拿只差一辆三轮车!” 本来玩闹的人顿时看过去,下一刻, 嘘声顿起。 “这不就是推车。” “推车太重,还是靠牛马拉。” “八两都能买头小牛了,谁买这玩意,回去自己用木头做个差不多,小哥下来,下来,你今天翻扁担了。” 刷!小哥拉下三轮车图,露出后面的机动齿轮:“一个人载重一千斤的奇迹就在这里!滑轮技术,跨时代的革新!众所周知——” 没人知道。 “一条绳子穿过一个滑轮,将滑轮固定一点,卸掉一个物体一半的重量,我们再系一个滑轮,再卸一半重量,我们再装一个滑轮,再卸一半重量,这样一个小孩子,就轻松举起一千斤重物,我们三轮车,就是运用这个技术,一脚下去,千斤走起。诶!怎么都走了!听不懂不要紧啊,信任呢!欢呼一声送一个车套!” “小哥牛X!” “此技只有天上有,人间哪得几次见!” 小哥悄悄看眼二楼,夫人该听到了吧?都喊这么大声了。 要不是三轮车还差一个轮子,他高低骑过来让这些‘客户’长长见识!夫人听到了记得资金优先他们分部啊!也给他们募募资,活字印刷都募资了。 小哥一脸忧愁。 徐不歪走到了展台前,看着图上的几个轮子,千斤? 他知道这里收奇珍异巧。 几年前一个手艺人,卖给这里一个灯笼,灯笼内点上蜡烛,灯笼外的鸟能飞起来。 老张头卖了一把锄排,锄头尖端有喙,能增大犁地深度。 所以,这个东西——未必是空穴来风。 徐不歪又把地上的三轮车图铺开:“八两吗?” 小哥正趴在栏杆上,依依不舍送承诺的车套,这都是布啊!他们分部的余粮:“什么八两。”他就是随便说说。 他们有研发权,没有售卖权,刚刚就是为了得到欢呼声乱吹,没实物谁要这个,谁知道还翻扁担了。 “我要了,可以改吗?” 小哥转头看向他。 徐不歪也看着他:“一个人蹬如果换成三个人蹬,载重能增加吗?车身还能加大吗?” 小哥看着他,突然扔给他一个车套,去喝茶去。在他们这里喝茶的,浑身上下搜不出几文钱。 而且徐茶水他们都认识,抠抠搜搜的,每次来都点最便宜的茶,买什么三轮车?攒银子娶娘子吧。一把年纪了还没有娶妻,比自己都寒碜。 057房里人罢了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拿了车套去上工,听话。 小哥又不自觉的看向二楼:夫人有没有听到? 徐不歪顺着他的目光往上看,疑惑,刚刚林木就一直看楼上,他以为是林木卖三轮的精准‘客人’。 天天在这里喝茶,他也懂他们的术语。 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因为自己说买的时候,他一点兴奋反应都没有,甚至没有把客户的认知转移到自己身上。那楼上就不是客人。 不是客人却让林哥如此卖力,甚至让向来节俭度日的人送出小东西叫好。只能说明楼上的人很重要。 什么人对茶馆大掌事算重要?掌柜的一直在一楼,就不是掌柜,那么只有一个人,丐溪楼最大老板!要求挂那幅字的人?! 徐不歪神色瞬间郑重,不自觉的看向二楼,二楼进重要的人了吗?他没有注意。 什么人会常年坚持开一家不赚钱的茶楼,挂一幅给普罗大众看的字画?为最底层的人提供高昂的情绪价值。 徐不歪突然不着急走了,他的疑惑或许就要有答案。 林小哥见他还没走,有些担心:“徐老弟,你今天不上工?”小心被辞退! 徐不歪想问他,楼上是谁?可否引荐?他想…… 却闭了口,有些话,不是能说出来的。立即改了口:“不急,三轮我要了。” “你说真的!?不是,我们不卖,也不是不卖……它就一个图。”而且他没有第一件产品的贩卖权:“你不怕我是骗子?” 徐不歪认真:“能不能加大,加宽?” 林小哥蹙眉,刚才的价位他随便报的,如果加大、加宽,需要改图纸,而且不量产的话就是手搓,手搓和量产之间的价格差距巨大,这位客人懂吗?而且,用全副身家买这个…… 他担心他三十都娶不上娘子:“你真要?!”他们的东西自然没的说。 “真要。” “定做价位不一样?” “我知道。” 既然如此:“行,我帮您问问。小二!上茶!” 问谁?丐溪阁真正的老板?徐不歪的目光快速随着他离开。 丐溪楼最好的茶已经摆在徐不歪面前:“就凭兄弟您这眼光,值得浮一白。” 徐不歪蹙眉,林木没上二楼? …… 林之念亲自送谢大夫人出来,谦逊恭敬:“不过是一些取巧的物件,姐姐若看得上,哪里用走这些流程,定然有姐姐的位置。” 谢大夫人笑着受了这恭维,一个死了相公的妇人,按说她是看不上的。可谁让对方有个官拜三品的小叔子。而且还是…… 谢大夫人不禁看她一眼,兼祧?不还是沾着二房的光,虽然不是陆大人的妻子,也算半个房里人,多少是要给些薄面。 等陆缉尘有了正经夫人,她再下帖,恐怕就没什么人愿意来了。 她也不是看不上她,只是这是事实:“你呀,就是心思巧,总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一句话把她们的东西打在了‘稀奇古怪’上。 “闲来无事就爱琢磨这些。” 谢大夫人点点头,还是很喜欢她这份乖顺的,可就是模样养的太好了些,让很多有意陆大人的人家,知道他家里有这么一位国色天香的兼祧嫂嫂时,有些犹豫。 谢大夫人想到自家老爷和陆大人的关系,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姐姐知道你是个好的,平日里也甚少与陆大人来往,可有些人家不知道,而且陆大人不小了,该成婚了,我有些手帕交还是愿意的。” 她的手帕交自然都是高门大户,之念应该听得懂:“可她们心里多少有些顾忌,我想着,不如你承诺女方家一下,说只要陆大人成婚,兼祧的事就不做数了,反正你手里有两个孩子,也不必非要陆大人帮衬,而且陆大人也能说个有助力的亲事,一举两得。” 林之念对陆缉尘的婚事没有意见:“听婆母前段时间说,她与徐家老夫人上了几次香,后来,我也忙,很少过问这些。” 谢大夫人嘴角抽了一下,那老婆子眼光还挺高,奔着徐家就去了:“徐家可没有嫡女。”察觉自己说了什么,赶紧赔笑。一时嘴快。 按说徐家庶女配兼祧的陆大人,不是说不行。只是到底咽不下这口气,他们谢家也是很看重陆大人这个乘龙快婿的,就是当初在陆老夫人面前说她家兼祧说的太多,现在再提婚事,拉不下脸…… 林之念一个嫂嫂,又不是正经嫂嫂,她也更不好开口,等着对方开口求娶自家嫡女,等了一年也没音讯。 今日好不容易点一点林之念,结果陆老夫人还眼高于顶看中了徐家。 但她也没说错,徐家确实是庶女,不过,若不是庶女,也轮不到陆缉尘求娶:“看我这嘴,我就先走了,改天你去学堂接孩子的时候可要多去我那里坐坐。”陆家长房一对孩子在谢家读书。 陆家根基不够,没有私学。 “一定。”林之念看着谢大夫人离开。 春草才敢露出不悦神色:“夫人对她太客气了。” “她也没说什么。”何况今天能来这么多夫人,也是因为谢大夫人会来赴约。 谢大夫人来过了,明后两天才会有其她夫人陆陆续续过来。 说是竞拍项目。其实每位夫人都能按照她们娘家势力的不同,分到一地。只是后续分账,会按照夫人们对项目的重视程度不同,拿到利益才会不同。 对这些项目不敏感的人,只觉得是女人家赚些体己银子,给孩子们攒些嫁妆。敏锐的人不会,她们会在看好的项目上,一再加码。 林之念要找的就是一再加码的人。再说,谢大夫人这样出身名门嫁入名门的人,高傲一些不是理所当然。 “夫人……”林木真见到夫人,眼圈忍不住先红了。 他是坎沟县人,是夫人收留的第一批那种地方生出来的父不详的孩子,不单给他们分了户籍,甚至只要有手艺还能做工…… 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春草笑了:“怎么了?被欺负了?楼里拖欠你薪水了?” 林木立即擦擦眼泪,笑了:“没有,没有,夫人……”林木字正腔圆的将有人买车的事说了一遍。 058不可能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林之念惊异的看着手里的图纸,不是说三轮车,而是定、动两种滑轮组在小型动力车上的运用。 定滑轮被发明后,滑轮组随即登场,滑轮组越多便越能无限减轻末端力,可滑轮多占用空间就大,无法用在小型车上时,动定滑轮立式结构就会出现。 蜡烛燃烧带动齿轮旋转,宫灯上鸟就飞了起来,是涡轮动力结构的最早形式。 涡轮动力结构一再改进,飞机就能上天。 《天工开物》把结构运用到了极致。 结构重要吗?至关重要。 因为给结构内换上不同的动能,时代就能一次次跨越。 蜡烛变蒸汽,被称为第一次工业革命;蒸汽变石油,是再次变革;石油变电能,制动能力再次飞跃;可控和聚变,是目前人类能想到的最后一次动能大飞跃。 而动能的充分转化,需要精妙的结构。 动能转化率越高,升力越高、动能越大!军工越残暴! 我们对结构的积累、认识从来都是够的。在西方即便抓住了蒸汽、石油的时代,依旧能让他们在百年后,等着我们继续创新。 可我们……也仅剩点滴……行进的路痛苦又艰难。 因为我们遗失过它。 当莫高窟的大量古藏书被发现时,我们处于积弱彷徨的年代。 西方商贾如鬣狗,疯狂而至,一两银子买走一桶,一箱银子拉走满船,瓜分干净! 多可笑,从来听说抢金银,抢人力,抢资源,可他们抢书。却在八十年后反过来使劲说,我们思想不行、认知不行。都落后了你抢落后人家的书干什么,学怎么落后吗! 林之念看着手里的图。 从她起家开始,一半银两,供养丐溪阁,同时丐溪阁内收天下奇巧,这些奇巧会被画下来,随意发放,不要纹银。 因为不是文字,有兴趣的人就会去看。 丐溪阁,也收天下工匠,收科举之外的所有——理科生。 看着这些图,林之念目光柔软温和,仿佛触摸到一丝时代脉动,如婴儿的心跳,充满了希望。 这一次,祂可以张扬、动荡,可以因为文明前进诸侯厮杀,但绝不允许—— “夫人……” 林之念抬头,眼里的温柔还没有散尽,恰好对上不远处一道探究的目光。 林之念笑了。 温柔之上。 无限柔光。 林之念客气颔首。 徐不歪不禁愣在原地,就那样看着一个人的眼睛,忘了非礼勿视、忘了男女有别,所有的教养一瞬间退去,只剩她看过来的眼睛,温柔如风,吹开了一切污浊。 林木急忙收敛心神,夫人好美:“就是他,徐生,店里的常客。”他怎么也出来了? 有点……眼熟:“你说,姓徐?”徐家大公子徐不歪!? 林之念没想到是他,就像一个普通的行脚工一样,这个人—— 这个人,从不拖欠手下士卒的饷银。 外出任务,事后有赏,会全拿出来按功发放。 看似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做到的人不多。古往今来,做到这两点的人都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将。 无一例外。 林之念再看手里的东西,心里便有数了,军用:“你接待就好。另外东西很有创意,记你们一功。”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林之念又看了远处一眼。 徐不歪心骤然一跳,却平静回礼颔首。 林之念点头,上车。 徐不歪看着车帘落下,车轮远去,直接看向走来的林木:“她是谁?” …… 傍晚下起了雨,烛火斑驳地洒在林之念细心刺绣的锦缎上。 刺绣的人,叹口气。 烦。 京城之地,随便一个人,都不是等闲之辈。 徐家的人,有他自己的人,不可能被陆缉尘收用。 但真不可能吗? “夫人,该休息了?”绣了几年了,才绣了一片叶子,好在是给小少爷成年后穿的。 徐正宠爱的是三儿子,他这个嫡子不能说不闻不问,但没有给他行过便利,未必不能接触试试。 春草不敢再开口。 林之念若有所思。 陆缉尘披着一身湿回来,故作忙乱的在门边掸衣服、去披风,顺便看她一眼,见她没有不高兴的意思,顺势进了浴房。 林之念换了线:“我今天遇到徐相的大儿子了。” 陆缉尘急忙从水里出来,匆忙穿好衣服,头发半散,乖顺的坐在她脚边,系领口的扣子:“什么?” 林之念回头,看到半裸的肌肤,肩头处肌理分明,可很快被扣子盖住:“遇到徐相的大儿子了,接触过吗?” “打过几次交道,不错。”但这样的人,不可能被他们所用,自己就有追随的势力。 059生来耀眼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缉尘觉得肩头有些潮,又缓缓解开了刚系好的扣子,露出一片若隐若现的坚实轮廓,隐约可见其上有细密的水珠滚落。 林之念目光恍了一下:“徐相似乎没有在李将军的事情上为难你?”尾音缥缈。 “不知道为什么矛头突然对三皇子去了。”陆缉尘扇了一下衣服,似乎很享受那一刻的凉爽:“我发现徐相非常针对三皇子?” 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恰似初绽的骄阳,带着浓烈到极致的吸引力。 林之念看出来了,按理说,他们动李大人是动摇四皇子一脉的中坚力量,徐相身为四皇子一脉之首,该全力对准他们,结果冲着吴庸去了。 林之念将他肩头滑落的衣衫,拉回去,指腹不经意间擦过他凸起的肌肉。 陆缉尘身体一软,可依旧坐的安稳,声音克制,不见欲念:“凡是关于三皇子的事,哪怕像吴庸这样的小事,徐相都不会让三皇子办成。” “一个无用的吴大人,能让徐相放下李大将军去针对,是很稀奇。这次也算意外收获,北疆换上了许破。” 陆缉尘心里空落落的,她收的太快:“多来几次这样的事,我们就好办了。” 林之念笑他痴心妄想:“皇上兴兵哪有那么简单,这次也不过是震慑为主。” 陆缉尘难得在她面前露出一缕锋芒:“未必。” 林之念看向他。 陆缉尘也看她,像尘封的利刃,冲破一丝封印,少了往日的乖顺。 “怎么说?”林之念并未放在心上,古来兴兵,审时度势,周国没有兴兵的条件。 “帝王最在乎什么?”陆缉尘的手指悄悄压住了她一缕头发。 “长生不老?” 陆缉尘:“……” “你说。” 陆缉尘看着绣品上的叶子,神色严肃:“皇上。” “嗯。” “您自登基以来,便以仁德之心,广施恩泽于四海,初年,国内灾荒频发,百姓流离失所,是皇帝亲自下诏,减免赋税,开仓赈粮,使得国家迅速从困境中复苏,百姓安居乐业,国库渐丰。” “次年,您推行科举,广纳贤才,不论出身贵贱,唯才是举,一时间,朝堂之上,人才济济,像臣这样的人,得益于您的恩泽,才有今日之成绩。” “您还兼爱众生,通过一系列和平对外手段,化解了国与国的纷争,使得边疆安宁,万邦来朝。” “吾皇之光辉,如日月之经天,江河之行地,必将照亮周国,横扫莽荒,可皇上……” “嗯。”散漫、轻蔑,这对知道陆缉尘目的的林之念没用。 陆缉尘却丝毫不受影响:“皇上觉得哪位帝王能照古今?” “……” “古有始皇镇龙脉之魂,汉有武帝打出民族脊梁,更有唐军横扫六合,扬我汉之威名,他们不屑于一国之内,而是照耀人类的风骨,而今,让敦文年号与三皇并肩的丰功伟绩就在皇上的手里。” 什么丰功伟绩?她所知的历史上,能与这几位齐名,再次让世界胆寒的是伟人!是革命。 陆缉尘眼睛沉寂的看着她,眸光中没有一丝动摇:“皇上,何为四海?” “东海、南海、渤海、黄海……” 陆缉尘似乎略微失望,移开目光:“四海之内。天为圆,地为方,囊括之地为普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兹于中,而治天下,为之中国。” 林之念目光突然静了一瞬。因为他提到了她熟悉的称呼。 “何为中国?何为中,四海之内为中,哪四海?便是我们的国土,上顶海,下踏海,左枕海,右御水,方为四海,方为普天之下!方为您的功绩!方为您让始皇让地府之皇的威望!” 林之念不敢置信的看着陆缉尘。 陆缉尘也看向她。 她的眼里,是他说出‘普天之下’时,沉稳若渊的气质,势必踏平的国土,势要走过的乐园! 他眼中的‘中’国,是字面意思上的中国,是一个庞大的中国,居中治天下! 可比肩秦皇汉武的庞大国家,一个新的国土理念!它不再是简单的南北征伐,不再是收复一二失地,不再是始皇打下的基本盘。 而是重新定义‘中’国之概念! 林之念的手,放在说出这句话的人的头上,手心随着他的眸光轻轻颤抖。 她以为,她熟读史书,学贯古今,见过航母、开过战机,没有什么能让她心神再震动。 不是的。 有些野心。 生来耀眼! 陆缉尘小心翼翼的勾住手边的发丝,握在手心:“皇上……兴兵否?” 椅子不小心倾斜,林之念整个人向陆缉尘倒去。 陆缉尘慌忙伸手,抱住她,让她整个人压在自己身上。 林之念看着他,她家少年,长成了她想不到的样子:“我愿以我毕生之精力,打下你言之山河,唔……” 陆缉尘扣住她后脑,不顾一切的吻了上去,翻身将人压在地毯上,无法控制的揉捏,仿佛把人揉碎了,捏成水,才能平荡心里的情绪。 林之念柔软的回应他的激烈。 陆缉尘的手顺着她宽松的衣襟滑入,慌不择路,亦不收敛:“之念……之念……” 微微的刺痛从脖颈传来,身上无一处不无力…… 夜雨如珠,颗颗晶莹剔透,初始轻轻敲打着屋檐…… 后来,大雨倾盆。 …… 清晨,林之念穿了一件高领对襟长衫,长发随意散着,衣袖落下,坐在廊下养神。 她就知道,不能给他好脸色。 刚起来就要养神,哎…… 陆缉尘指导两个孩子练拳,视线偶然落在她身上,什么心思都没了。 他明明不是很重欲的人,但看到她…… 林之念闭着眼,摸索着捡了一粒花生,朝着视线而来的方向扔去! “哎呀。”陆戈揉揉小脑袋。 “对不起。”眼睛都没睁,林之念敷衍了事。 陆缉尘笑着抱过儿子,剥开,塞入止戈嘴里:“娘给你吃的,好吃吗?” “谢谢娘,也谢谢爹。” “我也要,我也要。” “都有,都有。嫂嫂,再丢过来一个。” 不。 “嫂嫂。”温润如玉。 谷丰走过来,知道不合时宜,可是:“二爷,表公子在您院子……等您好一会了。” 陆缉尘脸色沉了下来,三品大员的冷傲一点点凝聚:“知道了。” …… 陆竞阳眼里裹着化不开的杀意:“你去哪了。” “有事。”轻描淡写,带着上位者居高临下的藐视。 陆竞阳攥紧拳头!想一拳打过去!这个时辰他不可能刚从衙署回来!那他做了什么昨晚跟谁在一起还用说吗!“去哪了?” “大哥这么早过来,所为何事?” 陆竞阳心中的怒火如同被狂风吹燃的干柴,熊熊燃烧,理智在崩溃的临界点徘徊! 亲眼见到,和道听途说是两回事! 不是说他只是去过几次,偶然为了孩子才会敷衍林之念。 现在怎么回事,唯几的几次让他撞到了!他就这么‘幸运’! 而且看他回来的时辰,像是只去关心孩子!? 陆竞阳强压下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愤怒,声音低沉:“你去了她那里!” 陆缉尘蹙眉,已给人威压:“不是你该问的。” 陆竞阳闻言,声音因压抑的愤怒而颤抖:“她是你的嫂嫂,陆府二爷不是最清心寡欲,怎么!根本不是什么两房道义,而是你私心作祟吗!——” “哥,罗姑娘身体不适,你脾气不好我很理解,我——” “你昨晚在她那里,陆缉尘你敢对着祖宗牌位说,你对她没有私心!” “谷丰,去请李大夫。”他这么早过来,无非是要请大夫:“顺便把张太医一起请来。” 陆竞阳看着他随意使唤太医的样子,压抑的愤怒到了临界点:“你昨晚睡在她那里,你睡——” 陆缉尘一脚踹了过去。 陆竞阳直接撞在座椅上,狼狈不堪。 “你有什么不甘冲我来,我受着,但言语不该到她身上!你、我不配!” 060过招论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竞阳从地上爬起来,痛苦啃食着他的心,以往没有感受到的背叛铺天盖地向他压来。 他的弟弟和他的妻?她明明说过,她心里还记得陆大牛,现在却让陆缉尘留宿…… 陆竞阳不顾身上的痕迹,嘲讽的开口:“那时候你不过还是个孩子……” 陆缉尘无所谓大哥说自己什么,那时候他也的确是个孩子,什么都做不了,但现在守在她身边的人是他,以后也只能是他就够了。 陆竞阳撑着桌椅,一点点靠上去,颓然的看着变化巨大的弟弟,知道他身处高位时多骄傲,现在就有多憎恨他的优秀,将他衬得一文不值:“当初,是我陪着她……是我们带你上街带你下地。……”毛都没长齐的孩子。 陆缉尘不说话,提过去有什么意义。 “陆缉尘,你可以因为我过世兼祧,可以因为我不负责任坐上那个位置。但是,你,不是我,那个院子,里面的人,也不属于你!” 陆缉尘脸色瞬间难看。 陆竞阳笑了,恶毒抨击:“你会成婚,会有门当户对的妻子,你的妻子不是她,你只是占了我的位置,不是她走入了你二房的门!” 陆缉尘又压下脾气,他大哥模棱两可的话术与魏迟渊想带走她时比差远了。 “你不该去找她……不该去打扰她的生活……”陆竞阳突然痛苦的哽咽:“不该给她希望,不该的,你让她等你娶了妻子后怎么过!” 陆缉尘怔愣瞬间:“哥,你累了……” 他是累了,很累,很累,从来没有这么累过,如果当初他不顾一切的回来…… “二爷,张太医和李大夫到了。” 真快,陆竞阳站好,他往日见都没见过的太医,短短几天已经见到了两次。 “带人去明阁。” “是。” 陆竞阳身体踉跄的避开桌椅,往外走。 陆缉尘突然开口:“既然以前没有做好,这次珍惜眼前人也不迟。” 陆竞阳恨不得冲过去,一拳打他脸上! 但他头也没回,径自走了出去。 陆缉尘苦笑,他怎么会娶妻。 陆缉尘转身,一缕幽香划过比肩,不禁驻足向庭院看去。 三五个婆子正在打扫庭院, 一个身着灰朴朴的少女在埋头修剪一丛丛月季。 女子脸颊粗黄,举着一把剪刀,咔嚓一声,盛开出的红色月季掉落。 谷丰顺着二爷的目光诧异的望过去,顿时脸色铁青:“属下马上去查!”身姿妙曼! “不用。” “二爷?” “剁碎了洒门口。以儆效尤!” “是!” 哐当!剪刀落在地上!瘦马吓的噗通跪下:“二爷饶命!二爷饶命,奴婢是纪大人的人,奴婢是纪大人买进来的人……”身体瑟瑟发抖,怎么是这样,她什么都没有做,她不想死,不想死。 陆缉尘笑了,笑容冷而睿:“谷丰,送去给夫人,告诉夫人,我没时间,让夫人帮忙通知纪缺领回他的解语花。对了,别忘了梳洗一番再给夫人送过去。”纪缺身边有这样的美人,嫂嫂当然要知道知道(。 “是。” 都是他玩剩下的,现在也敢往他身上用了! …… 纪缺咬牙切齿。未曾料到,自己精心挑选,换了各种路数送进来的“解语花”,还没有发挥作用就被陆缉尘识破,脸都被洗干净了!还是从夫人这里领回去!让他颜面何存! 解语花惊恐地跪在正堂内,小小的人缩成一团,粉白的衣裙纤合有致,一张比衣裙还娇嫩的脸,现在瑟瑟发抖。二爷那句‘剁碎了’还在令她恐惧,昔日活泼灵动的笑容,现在只剩惊惧害怕。 林之念看眼女孩,又看向纪缺,蹙眉。 纪缺见状,顿时比跪着的花儿都紧张:“不是那样,是……是前几日不小心落下的……二爷还特意让您送回来,也太小题大做了……”声音在夫人的目光下越来越弱。 “你就是这样对下面的姑娘们的!” 纪缺闻言噗通跪下,不是!又觉得不对?他跪什么?靠,赶紧起来,可想了想既然都跪过了,心一横干脆跪下了:“夫人,我绝没有滥用职权,这不是我们的人,是从我舅舅那里要的,不是我们楼里的姑娘!” 思芳楼有严格的规章制度,姑娘们的升迁、地位、人格,他疯了敢去碰底线。 何况思芳楼的姑娘,都是母老虎,他敢动不把他告了,让夫人分分钟弄死他。 而且,夫人怎能怀疑他的人品、能力。 林之念让他起来,起来。 纪缺跪都跪过了,不起来。 瑟瑟发抖的小姑娘,看着随意处置她的人,跪在‘夫人’面前,惊讶的看向坐着的人。 “你起来。” “我没有滥用职权!”这是原则问题! “知道了。” “嗯?”他突然发现跪一跪,夫人似乎好说话了一点:“真知道?” 花儿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她知道自己被卖给了谁,户部尚书府,眼前这位是尚书大人的外甥,纪家小公子。 他跪谁? “看什么看!” 小姑娘吓得顿时缩回去! 林之念没脸看:“你喊什么!你舅舅的人你就随便送?” “没有,不是送,是落下了,我舅舅非给我,我又不是那种人,我洁身自好,就想想个办法打发了,结果给忘了。”陆缉尘休想往他身上泼脏水。 林之念无语,她以为是陆缉尘发现了什么,将人送到她这里,她开始也真的以为,但这姑娘一哭,就知道不是。 不是却送过来,一大早不知道在干什么:“行了,带回去吧。” 纪缺不想走了,想吃了午饭再走:“不如,人送给夫人。” 春草立即想给纪公子点颜色看看,占谁的位置来了! “回去,走,走。”吵闹。 小姑娘见状,吓得向夫人爬去,她不回去,不回去。 纪缺眼疾手快拎住女子的脚!不想活了! 小姑娘哭得花容失色:“夫人,夫人,您买了奴吧,奴以后一定好好伺候夫人,夫人您可怜可怜奴……”这些人根本不是人!“夫人,您救救奴吧——” 纪缺觉得自己受到了一万点攻击!他怎么她了,她还哭了! 061没银子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现在想哭的人是自己!顿时要堵她乱喊的嘴。 “夫人,夫人,求您了,宠儿一定会好好呜呜……” 宠儿立即将自己衣衫抠出来:“夫人,夫……” “让他带你去思芳阁。” 纪缺闻言第一时间松了手。 宠儿惊喜的抬头,脸上挂着未哭干的泪水,小脸美不胜收,咚咚咚开始磕头:“多谢夫人,多谢夫人,多……” “都下去吧。” 这次纪缺没有犹豫,直接将人带了出去。 陆府后门外。 宠儿下意识躲他远点,虽然感觉他对自己的态度好了一些,但谁知道他会不会出来就把她杀了。 纪缺的神色顿时变了:“你是谁训出来的人?”严肃冷静! 宠儿缩在门边不说话,依旧害怕。 纪缺心里已有了定论,她们每个人有明确的出身,回去查一查,就知道是谁送给他舅舅的。 这么好的料子第一时间送给舅舅,很可能是舅舅下面的人训的。 那才是出了大问题!因为按说这样从小训练出的瘦马,不会有‘自己’意识。美人壶,美人桶,怎么会有自我意识的。 遇到生死时刻她们会怕,但绝对不敢求救,完美的她们,是完全丧失人性的器物。 但此人,求救了! 一个有想法的瘦马,可是会出大事的!弄不好能让舅舅人头落地! 所以,与她同期的瘦马都要召回,全部作废! 如果不是舅舅家的,那与宠儿同一批的人,舅舅和舅舅的人一个不能收! 宠儿更害怕了,这人与刚才在里面比越发吓人。 …… 徐府内。 李思萍极力闪躲着徐垢的嘴:“三公子,三公子,您别急……” 徐垢能不急么,两天了,他耐着性子哄了两天,才能上手,恨不得立即将人剥了:“我怎么不急,你知道我多喜欢你……”呼吸粗重。 李思萍忍着让对方滚的冲动,眼泪不自觉的滚出眼眶。几天前,徐垢怎么敢如此对她,只要她稍稍不悦,都能看到徐垢怯懦退去的嘴脸。 可现在,就是她再说不愿意,说再等一等,他都不会退一步。 能让他忍三天,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再‘矜持’下去,会耗光徐垢表面的人模人样,连一丝筹码都没了。 这都是陆缉尘造成的! “怎么哭了?”徐垢有些不高兴。 李思萍赶紧找补:“想到了我的母亲,她们还不知道在哪里受苦……”徐垢连她哭都不愿意多哄了。 “你放心,我们先好,你母亲,你姐姐,妹妹,我都给你买回来。” 李思萍眼泪瞬间落了下来,肆无忌惮。 衣衫在别人手里滑落,她不能回头了。 李思萍突然扣住徐垢的手。 徐垢顿时蹙眉,耐心即将告罄。 李思萍温温柔柔的缠住他脖颈:“我想知道我大哥被流放到了哪里,还有陆大人……虽然他……他……三公子,我知道你对我最好,您能不能帮我问问他,我大哥被流放到了哪里,可不可以一路关照一二……徐相那么疼您,他肯定卖您这个面子,妾身现在只能指望您了。” 徐垢被自己久得不到的女人暗捧的高兴:“你放心,爷帮你问。”他现在猴急的是另一件事。 床帐落下。 一夜红烛。 翌日。 李思萍不顾衣衫单薄,楚楚娇弱的拉住要起身的徐垢里衣,眼里的温柔恰到好处:“您别忘了答应妾身的事,晚上若能知道,妾身,妾身……一定……” 徐垢本要起身的念头瞬间憋了回去。 “你讨厌……” …… 挽弓苦皱着眉头:“三公子,我们真要去打听?”这可都是人情打点,他们哪有那么多银子。更不要提让陆大人多照顾李家少爷了。 朝廷要臣和他们公子之间差太多了,就是大公子也不见得能让陆大人给个面子。 徐垢疯了去找陆缉尘,人家是三品:“先去把李家的人买回来。”总不能让她天天哭。 挽弓跳脚:“三公子,我们……没银子。”孝敬三公子的,能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弄上来的那点银子,早被公子挥霍光了,平日的例银,也不够三公子花销。 “没银子?” 挽弓点头。而且李家几个姑娘,除了大小姐,还有几位长的都很好,才学也不错,不是他们买得起的。 徐垢脸色顿时难看,不喜被人戳自己的痛处,晦气!但他也不想在思萍那里落了下风,毕竟,他真喜欢她,若是能让她倾心的事,他也不是不愿意。 徐垢一脸懊恼地往外走。 “三公子,反正李小姐也出不……” 徐垢顿时看挽弓一眼。 挽弓立即闭嘴,现在三公子刚得手,明显还放在心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过个几月,任凭对方再哭闹,公子也未必看一眼。 “我那里是不是有几本我爹的真迹?” 挽弓吓了一跳。您在说什么!那可是相爷的东西。万一相爷问起,三公子拿不出来,就麻烦了。 就算相爷忘了,大公子、二公子问起来,也要出事! “你找出来,拿去抵押一下。” “三公子!” 徐垢也不傻,停下脚步,让挽弓附耳过来:“找人先临摹一遍……”真的假的,他爹那么多东西,绝对不会要,就怕大哥、二哥看出端倪:“找个高手……算了,你把东西找出来,我带你去个地方。”他刚认识了个穷书生,最擅长这些。 …… 文海轩内。 林之念站在一堆杂物中,查看博古架上的书。 文海轩名字气派,但书铺不大,十分狭窄,但书籍繁多。除了新抄的书在书架上,其它多数堆积得到处都是,密密麻麻,难以下脚。 书轩内也不是常有的书墨香,而是一股书纸堆积太多,隐隐发霉的味道。 可时不时就能卖出一本。 三文五文,价格就和这里的脏乱一样,便宜得令人发指。 掌柜的穿的邋里邋遢,也不招呼客人,爱买就买,不买拉倒。 林之念放下最新的那本滑轮图稿:够快。 “夫人……”春草挥挥阳光下空气中的灰,夫人怎么能耐心看完的,虽然她们要去庄子上穿的本就不讲究,可跟这里的环境比也差之太多。 062冬归落雪图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掌柜的!” 来人打断了春草的话,春草不是很着急让夫人赶路,便转头看过去。 挽弓跟在自家公子身后,小心的捧着装画的长盒,心里七上八下。 这可是徐相的手迹,万一被人知道了……万一被徐相发现了……他和他们公子就完了! 外面的人不了解,他可是知道,徐相根本不偏宠他们公子,所谓的偏宠,只是偶然会多看一眼而已。 老夫人和夫人根本不把这当什么大事,最重视的还是大公子。 庶子‘偷’相爷手迹,死了,死了…… “掌柜的!” 掌柜的揣着袖,正坐在台阶上晒太阳,听到叫声,勉强抬抬眼皮。 “什么破地方,还是卖书的?卖屎差不多!是不是这!” 挽弓赶紧陪小心:“回公子,是,是,公子如果不放心,不如先……”回…… “掌……” “在,这。” 徐垢吓了一跳,什么东西,还是从后面冒出来!胡子拉碴,穿成这样,孟书生说的真是他?“行不行!” 掌柜闻言,闭眼继续晒太阳。 徐垢不信任姓孟的就不来了,直接拿出盒子里的画:“起来!孟公子介绍来的!说你善丹青,仿制更是一绝!别装什么不会!这幅,给小爷仿制一幅一模一样的,记住!一模一样,丝毫不差!要是差一点,小爷剁了你吃饭的手!这是定金,五两。”说着银子扔过去,呼扇着空气中的灰尘往后退。 掌柜的打开。愣了一瞬,《冬归落雪图》。 身体瞬间坐正,公孙氏遗作,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真容的《冬归落雪图》? 隐约的光影里,已是寒风朔朔。 从博古架的缝隙间,林之念也看到了画作的名字。 好敢写的名字。真迹?不可能,但是不是真的不是重点,重点是画的人心中《冬归落雪图》的内容、布局是怎样的? 文坛众多描绘它的诗稿,形成的‘假’图,分为不同流派。 关于雪下有没有老猴,是真猴还是‘候’,他等的是妻子,还是前程,后世众说纷纭。 公孙老先生做这幅图的时候正值他第二次科举,有人说他用画喻已。所以说他是借等妻子等消息,那‘冬’就极有可能是‘东’。 百年前还有这幅画仿品的消息,这些年已销声匿迹。 林之念之所以关注,是因为陆缉尘喜欢公孙老先生的画作。《冬归落雪图》又是他作品里,争议最大的。 所以林之念留意过,只是一直没有《冬归落雪图》的信息。 这幅应该是‘写实’一派,因为落款处明晃晃的写着《冬归落雪图》,虽然只隐约看了一眼,但树下是一只消瘦的再普通不过的猴子。 所以是写实派。 林之念移开目光。 “你他娘聋了!接不接?”破地方! 掌柜的目光迟迟不能从画上移开,笔法精妙、意境突出、一气呵成,这真的是想象中的作品?他手中这幅,不管是不是真迹,都是一幅难能可贵的佳作!“真品?” “问那么多干什么!就说能不能干!”要不是姓孟的不敢诓他!看到这破烂地方的一刻他就走了! “能,十日后取货。”视线还无法从画上移开,妙,妙。 徐垢闻言拿出那本书:“这个,也要一模一样。” 掌柜的目光勉强离开一瞬画作,随意接过书,顿时一愣。 《经书》太常见,是一部纪录天文地理的书,共有二十卷,他经手过无数本《经书》,纸质、皮质、竹卷,不同质地的重量闭着眼都能估算出来,可这本厚度不对? 怎么会不对? 掌柜的下意识翻到后面,发现他手里这本一共三十二卷。三十二卷的《经书》?!怎么可能。 他又翻了一下,就是三十二篇,多了六卷星罗棋布,六卷长河详解。 掌柜的下意识的看向给他书的人,他知不知道…… “看什么!能不能仿!” 掌柜的生生止住了让夫人评估一下的动作:“五两!”不,不,是不是太多了。 徐垢直接扔给他:“记住了,一模一样,纸墨也一模一样。” 掌柜的心中早已谨慎,能拿出三十二卷《经书》的客人:“等我检查一下……”果然:“墨……” 徐垢带了。 “客官您瞧好!十日后取货。” “仿砸了,小爷要你的脑袋!”这破地方,没人找得到才对。 徐垢自认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不单如此,他还给自己找了条来银子的渠道。 他家最多的就是这种东西。 徐垢心情都跟着好起来,看路边的瓦砾、破缸都觉得悦目不少。“呦!刚才怎么没发现,谁家标致的小姑娘,跟小爷出去走走。” 春草直接扭过头。 “还挺横。”徐垢兴致不错。 林之念走到了博古架一侧。 掌柜的悄悄将书递了过去,三十二卷? 林之念也察觉到了,直接翻到最后一页,落款‘徐’! 一个姓氏,锐利藏锋,谁的字迹更是一目了然。 徐相? 他的手抄书被人顺了出来!? 林之念再联想到刚才的《冬归落雪图》,骤然觉得,它可能是原始版本?不是说画是真迹,而是内容是真正的《冬归落雪图》。 徐家藏画众多,不可能是赝品。他们自己或许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得到了这幅图,或许就是徐家哪一代家主和公孙先生品茗时,老先生随意送了一幅,徐家主也就随手放在了什么地方…… 多年后,徐家子孙拿来临摹:“画,我看一眼。” “我们家公子跟你说话你听不见是不是!” “诶,不要粗俗。”徐垢上前,直接上手。 春草吓了一跳:“放开我!” “秋平。”林之念早已把画给了掌柜。 “夫人!” “打!”七八个手持棍棒的大汉,瞬间将徐垢按在地上,棍棒噼里啪啦落下! 挽弓措手不及,哪里来的这么多人,刚刚明明什么都没有!还都是冲他们公子去的,都打他们公子身上了:“住手!住手,你们不想活了,我家公子是是徐府三公子!住手!小心你们的狗命!” 063恨不提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掌柜的立即护着宝贝消失在多事之地。 林之念抬手。 徐垢痛苦地蜷缩在地上。 挽弓立即冲过去。 徐垢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竟然敢——他奶奶的—— 春草迅速奔至夫人身旁,赶在对方污言秽语前连忙亮明身份:“我家夫人乃是陆府的大夫人,陆尚书正是我们的二爷!” 她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显然不愿在身份上让对方占得丝毫便宜。 挽弓气焰上顿时弱了些。陆……那个陆尚书 ?怎么会 ! 徐垢疼的想杀人,阴鸷的目光还没有落在对方身上,就不得不收敛! 三品大员的家眷,他疯了不给对方面子! “不知你家公子身份,冒犯了,我们随行的婆子有会医术的……” “不用,不用。”挽弓扶着自家主子,不敢多事。 徐垢心里像踩了屎一样!却不能如何,他抬头,目光落在小美人护着的夫人身上,立即压下眼底习惯的邪意:“刚刚是在下冒犯,该向这位姑姑赔礼才对。” 春草没有托大,屈身行礼。 林之念点头,让人拿了些药材给小厮,才带人离开。 顺便让春草暗示掌柜的多拓一份。 人走后。 徐垢一脚踢翻了最近的书堆!出门不利!“啊——” 挽弓吓得赶紧跪下,给公子吹脚。 “滚!”徐垢忍着疼痛,拐进书铺,停在刚才陆大夫人站的位置,左右衡量,确定她绝对看不到他拿出的东西后,松了口气。 他的东西上又没有落款!就是看见了又如何!算掌柜的机灵,知道躲!“想不到,陆大人的嫂嫂长那样。” 挽弓吓得赶紧四处看看,让人听到了还了得! 徐垢一瘸一拐地从里面出来,身体的疼痛反而越来越重,让他脾气暴躁:“没用的东西,吓成那样!又不是陆大人正经的夫人!”一个便宜嫂嫂罢了。 陆缉尘刚到汴京城的时候,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世家大族里也有人想把女儿嫁给他,后来不知怎的就传出,他主了兄长一房,婚事才‘艰难’下来。 他们这种人家,多一个女人少一个女人不重要,但若是多一个‘嫂’字辈的女人,就麻烦。 陆缉尘的家里事,下面的人不知道,在他们这种人家不是什么秘密。 只是没人说过陆大人的嫂嫂,长这样,真够味!徐纯心还各种不愿意,就她那干瘪样子,与刚才的嫂夫人比,差的远了,陆缉尘未必看得上她。 徐垢想着,眼里忍不住闪过一抹滑腻,啊:“你会不会扶人!要你何用!他们动手的时候你不知道护着爷!”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 徐府内。 徐正身着淡青色长袍,袖口绣着复杂的家徽,他重新铺开一张纸,沾满墨,寥寥几笔勾勒出窗外竹林的姿态。 “大人,东西用追回来吗?”毕竟是大人的笔墨。 竹叶修饰,落笔时,已风吹劲骨:“你刚才说哪幅?” “回大人,《冬归落雪图》。” 徐正眼底闪过一抹平顺,那幅,很多年没有拿出来临过了,下面的人不提他都忘了:“把原画找出来。” “是。” 《冬归落雪图》展开。 铺天盖地的大雪,雪压万物,荒凉一片的郊外,一人一猴静立在漫天大雪中,一人于官道处,遥看官路的方向。 老猴不知静等人的急切,想讨画中人手里的什么吃食,却不慎勾住了画中人裤脚的红线,红线连接着画中人与茫然的老猴。 老——猴?红线。 牵一红线至雪发白头。 末尾还有一行不易察觉的字:等一人归。 徐正年少时,喜欢的是这几个字‘等一人归’,是画中人隐在画中的心思。 关于这幅图的故事,他自己听的很多,世人推崇它多因为它的价值。 但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个男人画来向心爱的女子卖弄心意的讨好之作。 心心念念的妻子回了娘家,久久不归,思念的人怎甘心一人独念,便画了一幅画,卖弄可怜,要讨一丝恩爱。 就如他当年—— 徐正想到什么,愤怒地深吸一口气,克制着隐隐开始发颤的手掌。 不想! 徐正生生压住身体本能的颤意,也掩盖不了眼中被背叛的暴虐! 他恨三皇子不是他儿子吗! 当然恨!那是他盼了很久的孩子 !但他更恨,她口口声声说爱他、演着羞涩和沉迷。却与周启在一起! 若不是三皇子长的太像皇帝!她是不是还会继续骗他!将他当傻子一样玩弄于股掌之间! 亏他当时自命不凡,一再拒绝,心里挣扎,都是一厢情愿! 事发后,她没有向他哭诉她的不得已,没有说她被逼迫,是她身为皇后不得不跟皇上如此。 她护住那个孩子,说也不知道孩子不是他的!她要知道,能认到他头上吗! 没有隐情、没有不得已,理直气壮,就是不是! 他当时恨不得杀了她。 他为孩子做的一切成了笑话,他放在她们母子身上的精力成了他愚蠢的过往,他有多爱那个孩子,多爱孩子的母亲,他就有多可笑! 到头来,沉迷那场爱意的只有他自己! 她第一次勾住他手指时,他以为她没有忘记他,以为她成婚是逼不得已,她心里爱的只有自己。至少她是那么说的。 既然这样,即便冒天下之大不韪又何妨。 徐家长子,高风亮节、品行无垢,这些话,在徐家把他当怪物养在庄子上时,就不存在。 她舍不得皇后之位,舍不得荣华富贵,讨巧卖乖、哼哼唧唧让他不要逼她离开皇宫,明里暗里示意,让他不能闹、不能争,当见不得光的那一个。 他真是——他徐正可以不在乎徐家,不是不在乎自己爱的人! 但她太能闹,说什么都要先是皇后。 大周刚立没几年,造反要反复思量。 但她被权势迷了眼,他不得不考虑,取而代之的可能性…… 他开始花精力谋划、走访,培植势力,往日看不上眼的争权夺势都开始筹谋。 她不知道急什么,对他下药。 事后,她说太爱他,觉得他不爱,慌了才会如此。 064爱的人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徐正哭笑不得。 傻子。 他怎么可能不爱。 有些事有过一次,就难以控制。 他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猴急的浪荡子,没见过女人一样……可每次见了又…… 她怀孕时。 他心中暗喜,翻出了满屋木料,给孩子做喜欢的小东西,他甚至怕孩子传上自己的病症,焦虑不已! 现在他看都不想看那些东西一眼! 他一次又一次临摹过的《冬归落雪图》都是对他的嘲笑!更不要提他当年做过的傻事!但凡他下得了手,都要让苏萋萋付出代价! 她—— 徐正猛然扶住桌椅,身体发抖! 三不急忙上前。 徐正将药物吞进口中,情绪才一点点稳定。嘴角不禁露出一抹苦笑,不是他的孩子也好,至少不会生这种病。 “大人……”大人已经多年不曾发病,情绪更不曾如此起伏,这是怎么了! 徐正稳定着情绪,一动不动,他这症状,说是病也是,说不是也不是。小时候因为年纪小,手脚跟不上想法,会乱行乱舞,身体僵直,就像中邪一样! 这种情况会随着年龄增长、配合药物治疗快速改善,长大后,只要没有剧烈的情绪波动,就不会发作。 他想着,若是孩子因为他得了此症,定不能让孩子受苦、被人耻笑。他早早延请名医,从根源想办法,结果药丸制作出来了,根本没有用的人。 说来可笑,徐家有遗传之症,却因为自诩百年家族,血脉高贵,不承认这一污点。 他们强硬地将这样的孩子淹死,要不然就扔到庄子上自生自灭。 徐正慢慢攥一下手掌,声音散漫:“把这幅画,给陆府送去,告诉陆大人,何必多仿一幅,没见过,想要,直接跟我说送陆大人就是,徐家这样没用的东西数不胜数。” “是。” 书房内安静如初。 徐正揉揉眉心,坐下来,看着窗外的竹林,如果他有孩子,这个年岁也要科举如入仕了吧。 徐正惊愕的发现,他很有可能和陆辑尘是同一批臣子,想到自己孩子对上陆辑尘。 徐正不禁笑了,估计要跟自己抱怨…… 至于徐垢,只能说他沾了排行‘三’的光,和自己不存在的孩子排行一样,看了不至于让他厌烦。 …… 陆府内。 《冬归落雪图》真迹,在长房书房内打开。 画卷陈旧,保存完好,卷轴一点点展开,画中寒气铺面而起。 大雪漫天中,每个生灵都承受着大雪的抚育。 林之念的视线停留在年迈的猴子身上,猴身斑驳,病体严重处挂不住积雪,它望着画中人,惧怕又坚定的要一丝希望。 原来,猴子已身染重疾。 沉疴病症。 林之念手指抬起,隔着一指距离拂过画卷中年迈的猴子…… 春草说完了徐府交代的话,气得不行:“夫人,徐相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说二爷!什么叫他们府上好东西多的是,我们二爷就没有见过好东西吗!不是骂我们二爷乡巴佬、泥腿子!” “就是,徐相那些话,根本没有将我们二爷放在眼里。” 林之念看着眼前的画,喜欢的不行,难怪陆辑尘喜欢公孙先生的画,大气磅礴、信手拈来,更不要说徐相送的,肯定是真迹。 原来这幅画总体脉络是这样的:“徐相什么身份,不把你们二爷放在眼里不是理所当然。再说了,说两句就能得到这种好东西,让相爷多说两句,将画库搬空了也行。” “夫人。” “夫人!” 冬枯不依:“夫人什么身份,怎么能为了一幅画让外人说。” 林之念笑她小孩子脾气:“问问你们二爷,你们二爷说不定也希望他多说两句,再送两幅过来。”多大的事,平日里他们聚到一起商议大事时,第一件事说不定就是骂陆辑尘,还不是什么好处没有。 冬枯跳脚。 林之念再提醒她:“五百两,这幅画保守估计五百两,买十个你还有富余。” “这么贵……”那……那骂她好了,也不能骂夫人的。 “二爷回来了,让他过来赏赏,他最是喜欢公孙先生的白描。” “是。” …… 陆辑尘觉得刚从勤政殿出来时,徐相神色有异。 虽然徐相平日里也不常与下面的人说话。 但今天这样,连官场最基本的恭送,都没看一眼的时候不多。 而且,他发现,徐相整个议事的过程都没有把手露出来,格外的沉默。可能因为他有过此类急症,总会注意到没有必要的细节。 如他情绪受了刺激,即便能行动了,也会因为卷曲的手指还没有完全恢复,也不会露情绪。 但其实今日没有露手的人,不下五人。徐相今日的沉默当然不会因为那些问题,不要说徐相无疾病,连他支持哪位皇子他现在都觉得模棱两可。 陆辑尘待他车马走远,收了身,站定。 下面的人纷纷聚拢过来:“尚书大人……”徐相刚才什么意思,斩三皇子的七寸? 苏家若倒了,三皇子对外的根基塌一半。 陆辑尘自然听出来了,何止冲着三皇子去的,更像冲着所有皇子去的。徐相一方的人自然不会明说,只是在刚刚皇上问政的时候,讲了几个外戚专权的例子。 暗示立太子就要斩太子外戚,古往今来,王朝祸端的源头就是外戚,没有外戚,皇权会更加稳固,谁想当太子,就要自斩外戚! 这是连四皇子都没有放过。 让陆辑尘这个局外人,听着都要说一声够狠。 徐相就不怕皇上真听进去了, 他支持的四皇子先把自己外戚斩了?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 最主要的是,现在几位皇子的外戚怎么想? 四皇子的外家会不会觉得徐相想独占四皇子势力!先跟徐相斗起来!若是四皇子一派两个基石先内斗,岂不便宜了其它皇子? 所以,陆辑尘才会说,他支持哪个皇子都未必是真:“这种事,我们不参与。” “是。” 065阴错阳差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提到了外戚?”后宫不算华丽亦不冷清的院落内,莘嫔不明所以。 怎么就提到了外戚,还都是不好的例子? 贴身宫女为主子倒杯茶,其实不明白娘娘为什么如此为皇后卖命,不惜让自己当值的亲兄长,透露皇上的信息出来。 幸亏这事无人知道,否则窥视皇上言行,是要杀头的大罪。 莘嫔若有所思,她怎么能不关注,皇子们年龄越大,立太子的事越迫切,她就越紧张。 皇后娘娘也是,在后宫看起来只手遮天,结果在朝堂上一点用没有,现在还没有给三皇子弄到储君之位。 若不是自己身份低,家世差,她会把自己辛辛苦苦生的孩子,给她养着?! 结果眼看着下面的皇子越来越多,都到了要入朝的时候,还没有帮三皇子定下太子之位! 要知道储君的位置越晚定下来,下面的皇子想法越多,若再等几年,就是定下来了,下面的兄弟谁还会觉得太子威严不容侵犯。 皇后难道不懂这些道理!拖到现在! 徐相还突然提了外戚,皇后可千万别将三皇子的外戚处理了,自断一臂。应该不会,外戚毕竟是皇后的亲人。 莘嫔心中还是着急,担心皇后病急乱投医。她深知皇后这些年因为三皇子的事,有些着急。 可皇后并没有召她去商议,她怎么好劝说:“皇后娘娘,可传我了?” “回娘娘,不曾。”她们娘娘和皇后娘娘交好,是皇后娘娘的心腹,平日皇后娘娘有什么大事都会叫莘嫔过去。 皇后娘娘外出礼佛也是她们莘嫔协理后宫,是皇后身边最信任的人。 “如果皇后传我,立即告诉我。” “是。” 皇后千万要沉住气,不能让三皇子吃了亏。 莘嫔想到三皇子,眼里不禁闪过一抹温柔。谁能想到奴婢出身的她,儿子被当做皇后嫡子养着,如今距离太子之位,只有一步之遥。 她因为皇儿成了嫡出,看过很多书籍,皇家不可能立贤,只会立嫡。 若立贤,争论就大了,这个朝臣觉得这位皇子贤德,那位朝臣觉得那位皇子贤德,说不定百姓心里还有贤德皇子的名号。 这样比下去,争下去,朝廷岂不是乱套了。 所以历代皇帝一劳永逸,都是立嫡。 莘嫔觉得,现在的局面,即便皇后什么都不做,胜面最高的依然是自己皇儿。 当然了,皇后还是要做点什么,加快这个进程最好。 莘嫔想到自己皇儿从出生起,就享受到的荣耀,既心酸自己不能陪着皇儿长大,皇儿与自己不亲,又惊喜自己皇儿有这样的造化。 那年,发生了一场意外。 但这个意外,她紧紧抓住了。 她记得皇儿出生那年,天气十分干燥,她还是皇宫里再普通不过的一名才人,承过一次宠,便有幸有了身孕,做什么都小心翼翼,唯恐冲撞了贵人。 那年皇城几个月没下雨了,外面据说开始闹灾。 皇上下了罪己诏,亲自带百官出宫求雨。 她不巧那天发动。 一声巨雷落下,好巧不巧,点燃了她后面的宫殿,大火瞬间烧了起来。 宫里瞬间乱成一团,她在产房内都能闻到浓浓烟味,怕火烧到产房,贴身侍女嬷嬷都赶出去给房子浇水。 皇后拖着八个月的身子主持大局,谁知道突然动了胎气。 起火的地方距离坤仪宫太远,而且现场需要人镇定人心。 皇后打听到她院子里刚好有为女子生产准备的东西,临时决定在这里生产。 她自然不敢怠慢,急忙将自己的生产婆子,宫人都让了出去,皇后选剩下的她再用。 她不知道外面怎么了,只听到喧闹声更盛,浓烟滚滚。 莘嫔觉得,是皇后身边的人也在给隔壁房子泼水。她这边的水也被调了过去,她能感觉出到所有人都在为皇后平安生产尽力的心。 这是她早就知道的宫中炎凉。 还好她皇儿懂事,没让她受罪,很快就出生了。 皇儿出生后,她这边所有人都被调去了皇后那里。 她一个人,担忧的守着自己的孩子。她也希望皇后平安生产,只要皇后这胎平安,她出了这么大的力,好处肯定少不了。 后来火势太大,她的孩子被抱去更安全的地方,她也即将转移。 再后来,她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她推测,可能当时太乱了,雷又劈中了她们前方的宫殿,火蔓延了过来,皇后的人同时护送皇后和两个皇子,还要兼顾周围的火势,据说皇后身边两位贴身大嬷嬷因为救火都死在了火中。 而她被抱回来的皇儿却不是她瘦小的皇子,是个稍微胖些的孩子。 她从太监手里接过皇儿的一刻,心突突突跳了起来,她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戳烂,让她别跳了,会被人看出来! 她欣然认下了这个皇儿。 后来,她心里无数次推测,可能皇后生产后,产婆第一时间将孩子交给了皇后最信任的两位嬷嬷,两位嬷嬷立即带着孩子转移。 中途火势蔓延而来,嬷嬷不得不把孩子放下,去观察火势,救助娘娘。 两个孩子又不知道为什么被放在了一起。 后来死了很多人,她院子里的,皇后那里的。 再后来,她就抱上了胖一些的皇子,多胖也不尽然,比她的肯定肉一点。 她生产时皇子足月,可她怕孩子太大,不好生产,十分克制饮食,其实皇儿十分瘦小。 反而是皇后,她按说算早产。 应该是后来抱孩子的嬷嬷,理所当然的把看起来更瘦弱的小皇子抱给了皇后。 这泼天的意外,她惶恐了好些时日,不敢打探、不敢询问,怕有人也怀疑顺着她摸出真相。 时间一天天过去,她坚信这就是她的皇儿,疼他、爱他!谁敢说不是,谁又知道不是,所以这就是她的皇儿,完美无缺的皇儿。 而自己的亲生孩子,就是有那个造化,有那个命成为皇上嫡子。 那几个月,她日复一日的等册封太子的消息,谁知道等来了,天灾之年皇上再下罪己诏的消息,一切其它事务延后。 她急得要死,看怀里的孩子都不顺眼了。 何况,这个孩子活着,早晚会出事,万一被人看出来,万一他长得越发像皇后,等着她儿子的必将是万劫不复。 她开始想办法让这个孩子生病,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就连太医都说,这个孩子呛了烟气,恐怕活不了多久,让她做好准备。 可谁知道这个孩子吊着一口气,就是不死。 她不是没想过亲手掐死这个孩子。 但真做的时候她发现她下不去手。 她把手放在他的脖子上,他睁着一双无力的眼睛泪眼婆娑的看着她。 她咬咬牙,心一横就要用力。 他的小手抚在她手臂上,又无力落下,轻轻的没有任何力道。 弄死一个孩子不是她想象中那么简单。 一气之下她将孩子交给最信任的嬷嬷处理。 嬷嬷是她唯一从家里带来的人,信得过,可就是这样,她也没敢把心里最大的秘密告诉她。 只说,孩子怎么也活不成了,不能让他反复折腾,耗尽了皇上和皇后对她刚刚升起的怜惜。 后来那个孩子死了。嬷嬷亲手处理!她连看都不想看那个孩子一眼! 她哭得不能自已。 皇后以为是自己生产耽误了她的孩子,后来对她照顾有加。 皇上也因她丧子之痛,心有怜惜。 她慢慢成了皇后的心腹,一心跟着皇后做事,皇后越发信任她。 皇后似乎不喜欢承宠,每次皇上去,她都不耐烦,有几次不耐烦了,将皇上往外推,皇上那天也带着怒气,来了她这里。 其实她没承宠几次,却先后又诞下了六皇子和八公主,这大概就是命,她命好,老大把一切都喂到了她嘴里。 因此,她也用自己的‘‘赤胆忠心’回报皇后的厚爱。 何况,她怎么会对皇后不好呢?她和皇后有共同爱着的孩子共同的利益啊。让她把一颗心交在这件事上,她都义无反顾。她自然会是皇后娘娘最信任的人。 以后都不会例外! 066谁拮据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家。 长房书房内。 陆辑尘抬头,便看到挂在暮光中的《冬归落雪图》,手里的外衫不禁停在原地,忘了交给谷丰。 不用看落款,陆缉尘便觉得这幅图不是外面仿的任何一种! 夏静眼睛含笑:“二爷,这是夫人特地嘱咐奴婢,让您一回来就给您看,夫人说,二爷一定喜欢。” “夫人特地吩咐的?”他以为,她……观画也好,还是自己喜欢的笔法,她却知道,这比这幅画意义更大。 陆缉尘克制住想转身找她的想法,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语气沉稳:“是嫂嫂用心了。” 夏静看二爷一眼,就这样?没有了?这可是夫人‘挨了骂’给二爷留下的,二爷似乎不激动? 有时候她也弄不懂二爷是爱夫人,还是遵父母之命。说是后者吧,二爷经常过来;前者吧?又看着不像,二爷对夫人很守礼,每次都挑不出不对,在外更是注意距离。 就像现在这幅画,这幅画……可一幅画好像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陆缉尘却看着欣喜,三分来自画作本身,另七分为送上这幅画的人:“夫人从哪里收上来的?” “回二爷,画不是收上来的,是徐府送来的。” “徐府?”陆缉尘惊讶,这么说是真迹…… 陆缉尘看向落款,公孙冶三个字赫然在上:“徐府怎么会突然送上这幅画?” 谷丰接过二爷的外衫。 夏静闻言义愤填膺,将徐相的传话说了一遍,这不是说他们二爷没见过世面?他们二爷少说也是三品,徐相太过分了。 陆缉尘没有任何表情,认真看着这幅画,难以置信这竟然是真迹,似乎骂他这件事都不重要了。 何况本也不是大事,没见过好东西也不算说错,何况对方还送来了一幅好画,说就说了,只是:“怎么突然想到说这个?” 夏静提到这个更生气:“二爷。”前前后后将夫人遇到徐家三公子的事说了一遍:“夫人很有分寸,在他没有报名号的时候动的手,何况,是徐公子先找事,春草姐姐又没有招惹他,徐三公子怎么那样。” 陆缉尘脸色骤然冷了下来,看这幅画时没了欣喜,目光比画中的场景还冷。 夏静惊了一瞬,后退:“奴婢该死,奴婢不该乱说话。” 陆缉尘没有看她,徐相说他‘没见过好东西,肖想一幅画’,他没有意见,他本也见的不多! 但这些话说他嫂嫂就是徐相不对:“你说,他家三公子拿出什么卖?”语气透着凉意。 夏静顿时紧张:“是,是,徐相手稿,徐三公子拿了徐相的手稿出来让文海轩仿制,不是拿的真迹,不是卖,是仿、仿制……” 陆缉尘不管是不是仿制:“传下去——徐相最近日子拮据,不惜拿手稿出来卖,让看到的人帮徐相解燃眉之急。”他不是有功夫说他嫂嫂,银子多了,岂不是功夫更多! 夏静心里一突,这样好……好吗:“……是……” 连带着这幅画也没什么好看的:“扔出去。” “是。” …… 林之念擦擦手坐下:“二爷说的?” 饭菜的盖子一道道掀开。 “是。” 林之念无奈,好端端的还不让人说了:“你们二爷脾气越来越大了,既然他说了,挑一些同等的回礼给相府送去,画收回来,画跟你们二爷又没仇。” “是。”只是:“夫人,二爷还没有走……要不要请二爷过来一起用饭。” “不用。”林之念拿起汤勺:“他最近忙,一会两个孩子过来,吵闹。” “是。” …… 徐府内。 徐正最近觉得身边的人欲言又止。 而且这已经是管家递上来的第六个客人送上的银两单子。 徐正莫名其妙的看管家一眼。 大管事更不知道,从昨天开始,他们府上上门的客人越来越多,而且每个客人走时都会留下一个礼单。并且暗示:相爷有困难只管开口,不够他们还可以再送。 这……这简直莫名其妙,他们徐府什么时候缺过银子。 “卫平。” “在。” “怎么回事?” 卫平拱手:“大人,可能还是上次三公子拿出去的您的手稿的事,外面传,您手头拮据才拿出自己的手稿去卖,应该是给您行孝敬的意思。” 徐正神色不动:“谁传的?”心里隐隐有个猜测,一点小事罢了。 “回大人,陆大人。” 果然,他还是太闲了:“不过说他几句,气性不小。” 这句话,下面的人不能接。 卫安匆匆进来:“大人,坤仪宫宣召。” 卫平、大管家听到这话,匆匆闭嘴! 徐正漫不经心的表情突然冷了下来,肉眼可见的难看。 一时间,书房内鸦雀无声。 卫安更是一动不动,他们都是知道往事的人,见过相爷为了宫里那位…… 宫里那位主子这些年也知道对不起他们相爷,除了必要的场合,两人再没有私下见过,后宫传召更是二十年来第一次。 这是怎么了? 徐正伸手。 卫平小心的将药递过去:大人也没发病啊? 徐正吃了一粒,才起身,脸上已恢复往日的漫不经心:“既然皇后传召……”整理整理衣襟:“本官焉有托大的道理,备轿。” 卫安突然开口:“大人,您衣袖染墨了,要不要换一套衣……”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免得……殿前失仪……”顶着头顶的压力说完。 “那就换一套。” …… 坤仪宫内。 皇后一袭酱红色简单宫装,头上一根碧绿翡翠宝石,虽然简单,但衣裳上绣着繁复而精致的金线图腾,碧绿的宝石更是上好的料子,让她更添几分岁月沉淀下来的老练与威严。 她都这把年纪了,装扮的早已不是颜色。 何况她在徐正面前,装扮什么高高在上,不怕他看到自己过得好,心生不忿? 她是试图送银子,缓和关系,不是没事给他老人家添堵。 不过也是,徐相怎么手里拮据了,还拿了他的手稿来卖? 东西已经在她这里,的确是徐正亲笔所画、亲手所写,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她以为谁在拿徐正开玩笑。 ___ 求五星好评,刚出分,评分好低,求五星。跪求五星 067对比之下,徐相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没人敢跟徐正开玩笑才是。 那么,消息是徐正有意放出来的? 放出这个消息做什么,钓鱼? 钓谁 ?四皇子那边?还是选择性的治谁贪赃枉法? 那自己岂不是上赶着给他送把柄? 不对,她有银子是应该的…… 算了,她懒得想。 不管这件事是真是假,既然她知道了,就是一个缓和关系的契机。而她做出给银子的样子,是让徐正知道,三皇子这条船的舵手,只要他愿意就是留给他的。 “娘娘。” “徐正来了?”苏萋萋坐正。 传话的小太监垂下头:“回娘娘,徐大人说政务繁忙不便进宫,娘娘若有要事,派人知会徐大人一声便好……” 苏萋萋眼神微黯,脸上不动声色,让人看不出她的想法,挥手让人退下。 也不算意外,毕竟徐正当年没杀她已经给皇族留够了颜面。 只是现在来看,徐大人还不够拮据。真拮据的人什么银子都捡,就像她当年一样,任何浮木都想抓住。 赵嬷嬷小心上前:“娘娘……”不高兴了?以前招之则来挥之即去的人,如今娘娘低头也召不进宫。 苏萋萋笑笑:“嬷嬷不至于如此。”她被下的脸面还少?这点事不会放在心上。 只是如果为了她自己,对方不来,她不自讨没趣就是。 但是,这两年正是立储的关键时刻,皇儿若是得他一丝举棋不定的摇摆,胜算都大得多。 为了孩子的太子之位:“嬷嬷。” “奴婢在。” “你说……我用曾经的情事威胁他……” 赵嬷嬷让娘娘别说了,这件事曝光,您和相爷谁也讨不了好,相爷与皇后有染难听,皇后您名声就好了?三皇子名声就好了?快别想七想八的折腾。 苏萋萋也觉得不合适,心中念头百转千折,面上却越发沉静!还是要缓和关系,否则立太子一事上太吃亏。 徐正本不用支持四皇子,一样权倾朝野,他却淌了这趟浑水,难保不是对自己怀恨在心,如果自己让他出了这口恶气…… 给他跪下…… “娘娘,皇上来了。” 苏萋萋闻言掩下眼里所有情绪,起身准备迎他。 若说年少时,她会无声的关了宫门,攥紧心里的痛苦,哭着让他知道、让他怜惜,如今也什么心思都不剩了。 他早已不是她的夫君 ,只是君王。 “陛下日理万机,还不忘来看臣妾,陛下辛苦。”苏萋萋微微屈膝。 周启怔了一下,也已挂上帝王的矜贵,上前扶起她:“何需多礼,太医说你没休息好,我来看看。” “一点小风寒而已,太医小题大作。”说着咳了一声。 周启上前圈住她,手落在她肩膀上,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一下。 苏萋萋反而因为咳的厉害,脱离了他怀抱,娇嗔道:“皇上这是刚从哪里过来,这么重的胭脂味。” 周启本冷下来的脸,听到她的话才露出一抹笑:“秋菊开了,大概染上了。” 苏萋萋又不是真计较他去了哪里,迎着皇上坐上去,本想为皇上倒杯茶,察觉到自己身体不适,立即让嬷嬷代劳。 随后拿出手边镶着珠宝玉石的箩筐,继续手里的事,好像皇上来之前,她就一直在忙这个。 周启也不打扰她,喝了一杯茶,又喝了一杯,好像回到了从前,她就这样在床边做针线,他就这样看着她,便什么都不用想,已岁月静好。 如果……“做什么呢?” “秋天了,给皇上做件里衣。”声音温柔。 周启笑了:“还是你想着我,小心眼睛。” “给皇上做件衣服,废什么眼睛。” 周启心里熨帖,就如她宫里的暖茶,来她这里坐坐,这几日的倦怠都好了些。 虽然他们曾发生分歧,但毕竟是夫妻,就是相看两生厌着,也要这么看一辈子。好在,他们没有闹到那个地步,她还愿意想着他。 她可知道,他也一直在为曾经的承诺努力,可,一国之下,哪有那么多称心如意。 周启忍不住伸出手,握住她。 “皇上,妾身病着。”无声推开他的手:“回头皇上再病了,才是妾身的错。 “哪有那么脆弱。”周启再伸手。 针直接扎皇上手上。 苏萋萋‘吓’得起身:“臣妾该死,臣妾该死,皇上您没事吧,快传太医。” 周启无奈:“不必,一点小伤。”心底却沉甸甸的,什么时候这点小事,她也学会请罪了。 周启心里突然不高兴,但知道,有些事说出来,只会让两人的关系更难看:“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注意身体,别总绣这些。” “臣妾谢皇上叮嘱。” 苏萋萋起身,心里淡淡。他会不知道她想要什么?若是真怜惜她,太子之位给了她儿子就是!可他在干什么!提外戚!苏家可不就是现在最大的外戚! 还有那个徐正,火上浇油的提!也不怕把自己烧死:“赵嬷嬷。” “娘娘。” “打听打听徐相什么时候回府,既然他没空,本宫亲自去给他送银子!”她宁愿向徐正低头,也不想看周启嘴脸。 …… 夜幕降临,整个汴京城都笼罩在一层漆黑的幕布之下。 徐府华贵低调的正堂之内,一个身影静静地坐在那里。 一袭朴素的衣袍,脸上也没有精致雍容的妆容,如果不是熟悉的人,很难一眼认出这位尊贵的皇后娘娘。 徐正脸色不好,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正堂,他何必去,还是因为一句莫名的口谕!可依旧心情很糟:“为什么不点灯。”。 三不手都在打颤,因……因为坐了一个人。 卫平觉得三不脑子不好使了,相爷回来了他不掌灯,不知道今天相爷心情不好?不怕吃了板子?想着掏出火折子,率先点亮。 隐约便看到正堂内坐着的人。 卫平手里的火折子惊得瞬间熄灭,一切又回到了黑暗中。 夜色下,谁也看不清彼此眼中的情绪,已有一道沉重的声音响起:“掌灯。” 三不急忙掌灯,不是他不点,是……是那位没让。 卫平觉得自己手欠,没事划什么火折子!这么大的事三不不知道提前说一声! 068对峙下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灯火燃起。 苏萋萋已经起身。 徐正敛下一切情绪迈步入内,原本就不好客的脸此刻更是如同寒霜。 卫平急忙拖着三不退下,少淌浑水!“你怎么放人进来了?” “不放进来,在外面等着?”让人看见了,有理也说不清。 “怎么说不清。”他们老爷和皇后清清白白,皇后非要来臣子家,怎么就说不清了? 三不手脚一颤,好像是……这么回事,皇后跟他们相爷可没有私情了,他怎么忘了!完了完了,他要死了!把人赶紧请出去! 卫平赶紧拖着他往外,不想活了! “别来无恙。”皇后率先打破沉默,声音中难得带着一丝讨好。 徐正好像没看见她,绕过她,给自己倒杯茶,才能开口:“不知皇后娘娘深夜到访,所为何事?”言语之间充满了嘲讽之意。 苏萋萋松口气,没有把她轰出去就好,而料到的轻慢不叫轻慢,为表示诚意,她直接从怀中掏出一沓厚厚的银票,放在了桌子上:“十万两白银,不够徐大人尽管开口。” 徐正克制地捏紧手里的杯子,脸上的神色彻底冷下去:“难得皇后娘娘久居深宫,也能听说这些无稽之谈。” 苏萋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果然多此一举:“一点心意。” “皇后娘娘未免太小瞧微臣了,十万两可还买不了您现在站着的正堂。” 心意:“对不起,当初的事是我不对……” 只有不对。 “这些……”银两…… 徐正冷笑:“难道皇后娘娘觉得这点银子能买到一笔勾销?” 苏萋萋咬咬牙:“当年的事是本宫做错了,本宫向您赔罪,是我不该自不量力,但我真不知道……” “够了!”他更不想听她轻描淡写提他的儿子! 苏萋萋换个话题:“可立储是大事,徐相身为臣——” “皇后该走了!” “这件事关乎——” “皇后该走了,还要微臣亲自送吗!” 苏萋萋闻言,急步冲过去,拉住徐正的衣袖,哀求道:“徐大人,求求您,看在我们……”好似没有情分:“徐大人我真的没办法了……”眼泪不自觉的蓄满眼眶,她这些年何尝容易:“徐大人……” 徐正脸色阴沉,却没有挥开她的手。 苏萋萋拉着他衣袖,声音低而柔软,字字恳切:“三皇子已经二十有四了,皇上最近身体也不太好,哪有拖这么长时间还不立太子的道理,对大周也不是幸事。” 徐正就知道不能抱有幻想,生生撕开自己的袖子:“三皇子的事,皇后娘娘走错地方了,该去找皇上商量!” “徐相,我只有求您了,只要您肯答应我的请求,本宫保证以后绝对不再打扰您,而且您与他可共治天下!”反正他们世家本来也居心叵测!说与不说都在与皇权相抗。 徐正忍不住笑了,笑声中充满悲愤与无奈,他盯着苏萋萋,一字一句开口:“皇后娘娘,您这番话真是可笑至极。何况,您这样不择手段地为三皇子谋取太子之位,三皇子知道吗!”谎报他的孩子,却为了另一个人的孩子费尽心机,可真是大周的好皇后! 徐正用力甩开苏萋萋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徐正!徐正!” 三不赶紧冲进来,唯恐相爷想起他,把他处理了:“娘娘,娘娘……”别喊了:“请。” 苏萋萋凭什么走,明明谈得好好的,银子放桌子上了!她歉也道了,现在这样摆给谁看:“你们相爷怎么回事!” 三不傻眼,这话从何说起,是皇后娘娘您负了相爷,怎么问出这种话! “你们相——”发现手里还攥着徐正一截衣袖,气得直接扔在地上!想想不对,在人家的地方,被看到,她今天道的歉岂不是白说,又赶紧拿起来,塞袖子里:“你们相爷实在不像话!” 徐正正站在门边,正好看到这一幕,但也听到她理直气壮的指责:“皇后娘娘说谁不像话!” 三不急忙退出去! 苏萋萋:“三不不像话。” 徐正发现跟她生气就是自作自受,看她刚才不知悔改的样子,直接上前扣住她下巴,将人往座椅上压:“皇后娘娘想帮三皇子拿到太子之位?” 苏萋萋有些疼,养尊处优的她怎受得了这些:“你——” “伺候好我如何?”说着直接吻了下去! ———— 温馨提示:给大家把这一段过了。求个发电可好,求发电,求发电!徐正强取豪夺求发电 069好头面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徐正你......”苏萋萋话音未落,满脸不可置信,不知道徐正在干什么!?身体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紧紧束缚,气息里中充斥着他的气息! 可,就是这样才更荒谬!他们..... 但随即,这份惊讶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所取代,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徐正脸色难看,轻而易举地将她拎起来,大步流星地朝里屋走去。 “徐....” 徐正一把将苏萋萋扔在了软榻上,覆了上来! 苏萋萋觉得徐正疯了,真的?正常的人做不出这样的事,尤其徐正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苏萋萋很快放弃了抵抗。 心里清楚,她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获取徐正的帮助,在这个诡异的朝局中,有什么比建立起这样一种关系,更能确保彼此间的牢固联系。 她伸出手,攀上徐正的肩,突然比他还急切。 她怕对方回过神来后悔。 徐正被勒得喘不过气来!放手! 苏萋萋不放!以为他要跑,抱得更用力,衣服都脱了,后悔是不可能让他后悔! 是徐正不知道吃一堑长一智,又踏进来,怪不得她! 窗外,夜色如墨,繁星点点…… …… 清晨。 徐正坐在床边,脸上狼狈,原本无垢的肌肤此刻布满了青紫的痕迹,但快速被掩盖在衣襟下,可一道从耳根到下巴的细细抓痕,却没有衣服掩住:“出去!” 苏萋萋当没听见,她已经很久没有…… 但这不是重点,而是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就不是他喊叫了什么的问题:“好久没吃过你这里的香酥乳酪了,上一碗。” 徐正快速穿戴整齐,冷冷看她一眼:“出去。” 苏萋萋心里冷哼。 女人,尤其年龄越大的女人,越能从一些事情上看出一个男人是不是对她余情未了。 而徐正昨晚的表现不像他说的那么不近人情:“热一点。” 苏萋萋掀开被子,精心保养的长发,瞬间垂到脚踝,如瀑如丝,单薄的里衣也掩盖不住她年轻时的隐隐风情。 苏萋萋自然而然在梳妆镜前坐下:“未带随侍,借你的人用一用。” “出去!”徐正额头上青筋隐隐暴起。 苏萋萋最讨厌他这副模样,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无名之火。二话不说,直接扔了梳子,起身向外走去。 出去就出去,她倒要看看她这样出去了谁声名狼藉!很有可能是两人都名声扫地! 但在他府上,肯定是他先跟他的娘子撕起来! 就在苏萋萋踏出房门的一刻,徐正猛地伸手一抓,将她硬生生拽回来。他紧咬着牙关,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等着!” …… 三不拘谨的站在帘子外。 都不敢相信主子昨晚‘留’了皇后娘娘过夜,他以为相爷他…… 重要的是,若不是他反应快,皇上昨晚就去坤仪宫了! 三不有些云里雾里的站在外面。还弄不懂现在的形势。 大人和娘娘和好了? 不应该啊,那二十多年也太儿戏了? 没和好?可昨晚两人在一起。 这个院子,以前只有皇后娘娘来过,现在也只有皇后娘娘来过。 大人肯定对皇后娘娘不一样,可…… 三不以前就是伺候娘娘的,娘娘每次来都是他接,娘娘在宫里的一切都是他打理。 那时候他风光无两,都怕自己伺候得太好,等大人登基后,他被当太监抓进宫里。 如今阔别多年,他又在这个院子里伺候上了女主子,心里怎么就……怎么就…… “三不,你老了不少,如今也成家了吧。”声音和蔼。 三不立即隔着帘子拱手:“托夫人的福,奴才家人都好。” “那就好。”苏萋萋不喜欢红色的宝石:“换蓝色的,孔雀蓝。”徐府有一件蓝色头面她一直很喜欢,当初分开的时候没有机会带走。 “是。” 苏萋萋整整衣裙,还是她以前穿过的鲜嫩料子,所幸自己现在还穿得进去,否则就要闹笑话了:“你们老爷去哪了?” “老爷有政事要处理,已经走了。” 苏萋萋冷哼。 蓝色冠带被抬上来。 冠带以深海之蓝为底色,仿佛凝聚了千尺碧波下的幽光,一冠,六钗,每一根钗上都镶嵌着细碎的蓝宝石。 精致的不是宝石,而是海鸥造型的钗身上,点在海鸥眼睛上的蓝宝,好似翻涌起了头冠上的浪花。 浪花一簇簇有一颗颗珍珠衔在镂空轻颤的掐丝上,走动间,波浪潺潺。 就是容貌不在了,单这套头面都能为脸挽尊。 苏萋萋年轻时喜欢它,年纪大了一样喜欢它,二十多年了,它依旧那么美,等她去了,或许它还是老样子。 可那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它在她手里,以后在她儿媳妇手里,以后的以后啊,还可以在她墓葬里:“戴上。” “是。” “你们在四皇子那里最得用的人是谁?” 三不瞬间垂下头,头冠都不看了! 苏萋萋转过头,蓝冠摇摆,美不胜收:“问你话呢。” 这,这,您都要走一件成套的宝贝了,就不能明天再发难?三不直接跪到地上:“回,回夫人,您是知道的,奴才只是伺候老爷夫人起居的奴才,不知道外面的事。” 苏萋萋高兴,就有耐心:“找个知道的过来。” “都……都当值去了。” 好啊!敷衍她呢!苏萋萋气得美丽的珠宝都不能抚平她的愤怒,起身回宫! …… 徐夫人听说今早三不开了库房,那边取走了一套蓝宝头面。 徐夫人瞬间攥住帕子,心仿佛被人敲了一下:“女子用的那套?” “是。” “谁用了?” “没听说。” 那:“相爷送谁了?”想到这种可能徐夫人才冷静几分,相爷在外偶有人情往来,若是很好的友人开口,也会送出些女子用的东西。 但多数时候这些女眷都会向她表示谢意,也会回赠同价值的东西。这是谁家友人的儿郎要娶哪家的千金,准备了这么好的东西,自家没有还求到相爷这里。 徐夫人眼里闪过一抹羡慕,她成婚的时候,大人也曾为她备下不受人非议的嫁妆…… 徐夫人眼里的甜意还没有升起,便掩了下去。 她也不急了,总之谁家得了东西,都会下帖来道谢,到时候可要好好换上同等价值的东西才好。 毕竟那么好的头面。 070老对手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林之念起了个大早,天不亮就出了门。 第一批印刷书籍出炉,她需亲自去坐镇。 最近一段时间都在跟几位夫人周旋,说到生意这些夫人们都很谨慎。掌一家财权的主母,谁又真的好哄骗。好在结果是好的。 汴京城临近郊外的小作坊组成的村庄街道上。 纪缺早已等候多时,殷勤地伸手欲扶夫人出来。 春草推开他的手,她们夫人自己下。 纪缺觉得不好。他来。 春草不。 林之念看着他们闹,笑了,下车,刚好看到在隔壁包子铺旁吃包子的人。 徐不歪怔愣,微微颔首。 林之念没想到会遇到他,这么早?亦礼貌点头,便收回目光:“好了,进去了。”大清早就这么有精力。 “夫人,你看她。” “夫人,明明是纪公子多此一举。” 徐不歪沉默着,直到一行人全部离开,他手里的包子还在手里,那抹笑着的身影好像还在眼前。 他——只是想确定一下,也许那时候只是错觉。很多事情,本就容易出错,需要一再核实。 更何况是,他不合时宜地,日思夜想那双眼睛,或许,只是那天阳光太好。 所以他坐在这里,果然再次见到了她。 却再次忘了是来做什么。 这一次,甚至没有第一次见她时的华丽服饰,没有那天过于迷眼的阳光。 她在一片隐隐的杂乱中,从车上下来,一瞬间,他好像又看到了初升的太阳。 徐不歪苦笑,不禁放下包子,好像,有些事没有往他想要的方向发展,甚至可能那一眼……也不是错觉。 这不是什么好消息。 刚刚的人,陆府大夫人,夫丧。后来陆大人主撑两房,与她育有两子,但听说陆大人跟她关系一般,两人并不亲近,而且这几年,陆大人开始议亲,若是顺利,定是位世家贵女。 贵女,未必会再让陆大人‘接济’这位大夫人。 徐不歪更无奈的发现,短短几天,他查了这么多。 甚至包括,她今天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而她,也真的出现在这里。 徐不歪低头,平静地将剩下的包子,一个个放入布兜里,他的动作很认真,每一份食物都被厚待。 他也确定,他想娶她回家,可以他的身份,他母亲未必同意。 如果母亲不同意,他现在的任何接近,都只会唐突了她。 还要想想办法。 徐不歪笑了,布兜抛起,又稳稳接住:“早,张叔。” “早小徐。”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 “刚才是不是有人在看我?” “纪公子才貌无双,不看您的人才奇怪。” 纪缺还是觉得眼熟,可他认识的人不会天不亮就在这种地方吃饭才对。 林之念转头,想问他是不是说徐大公子。徐不歪在城外军营当值,早晨在这里吃早饭很正常。 掌柜和几位管事已热情地搬了一摞摞书出来:“夫人……” “都是按您的要求印的。” 一本本散发着墨香的《三字经》、《中庸》和《千字文》整齐地摆放在案几上,像一个个等待着检阅的士卒。 林之念脸上的笑容更浓,看着它们,像看一场文明的生机。 借助工具在攀爬,生长得越发茂盛。 若是以后盛行书、刻随葬,即便战火纷乱不断,千年万年,也能挖出一部部经典,文明代代延续。 林之念打开一本,摸索着它的质地,每一张每一页,字迹清晰,字体圆润饱满。 纪缺蹙眉,看了一眼便放下,他本来就不支持,现在依然忧心忡忡:“夫人,没有风骨的字,我的意思是千篇一律的字体,会有人喜欢?”他肯定不喜欢,他们府上收藏的,要不是就是名家手迹,再不然就有很高的可用价值。 即便在商言商:“这能赚到钱?真正的大族子弟不会买,小农小户买不起,饭都吃的费劲,谁家供书生,而且中间层的书生,刻苦的自己抄,不刻苦的十分少,这样少之又少的客源,就更不要提我们的维持成本,一年根本没打多少银子入账。” 林之念笑着:“跟我讲起生意经了。” 纪缺陈述事实,这么多书,运输都是成本,都要靠其他产业背:“咱们竞拍时的标价是五万两银子,最后成交价区区一千两,差距也太大了。更不要说,这一千两还有不少人家不愿意出,只拿一些乱七八糟的书出来抵了这一千两,可事后您还要给她们发分红,简直空手套白狼,套的一手好狼。” “哪能那么算,本来也没多少成本,再说,没看见,还有一种书质地不好,是十文钱的,即便是稍微有点余钱的人家,也愿意给孩子买回去翻一翻。” “一锤子买卖,还能真培养读书人,何况他们看得懂字?” “读不懂字,可以画图,字上配图如何?” 纪缺觉得:“还不够成本。”而且:“这不像夫人做生意的风格?” “嗯,你可以理解成,闲着没事做,打发一下时间。” “您闲?” “我们夫人闲得很,都是因为纪公子勤快。” 纪缺看着满院子的书籍、纸张、墨水,还是觉得市场不大,好在成本也不高,一地开一家,运输成本降低,也不至于亏损。 反正他不会买这种书本,字体单一,毫无风骨。 林之念觉得他觉得的对,最好所有人都这么觉得才好。 …… 不那么觉得的人当然有,他们的老对手——徐正。 徐正顶着脸上一道细细的痕迹,面无表情的在候政殿品茶。 所有看到他的人,都会忍不住多看他一眼。 自然没人怀疑徐相脸上的痕迹是哪位女子抓的,哪个女子活的不耐烦了敢往徐相脸上招呼,只纳闷徐相这是在哪里划了一下,带着伤就来了。 陆缉尘自然也看到了,但因为年龄差出一辈,即便是调侃的话,也不适合他说。 何况,他没兴趣问。 徐正看他进来,抬了一下眼皮,又懒散地垂下。 陆缉尘蹙眉,那些传言他没听说?似乎不像……有反应的样子。 —— 温馨小提示:从评论区偷了一段!!求发电!! 【徐正:强取豪夺求发电! 陆二:什么古早霸总情节?还是中老年组的? 徐正:你行你来求啊! 陆二:嫂嫂~疼疼我~(他都这么卖力了) 徐正:…… 走过路过的朋友,支持徐相的请点“催更”支持陆二的请点“为爱发电’! 徐正:年轻人不讲武德!催更一天只能催一次,你发电可以发三遍!】 还有一个评论区的亲。 【徐正:我为别人养儿子。 陆二:我也是! 徐正:我能求发电。 陆二:……】 哈哈哈,说这么多就是为了求发电!!!发电!! 071怎么弄的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可话又说回来。 该有什么反应? 那些传言本就是无稽之谈。 徐正这个年纪的人还能因为一些捕风捉影,跟他在这里吵起来?平白降低了他的身份。 “徐大人!我的徐大人!”俭王爷托着长到腹部的美须跑过去:“ 您脸上的伤怎么回事?我看看。” 徐正挥开他的手。 所有人的眼睛有意无意的看了过去,竖起耳朵:怎么弄的? 徐正擦擦手:“王爷不是眼睛不好?看来这些日子是好了。” 俭王想到什么,赶紧接过徐正的帕子:“不好,还是不太好,主要是徐大人您太显眼,容易让人看到,这……这……不会是猫抓的吧,我府上有只……” “柳枝划的。”帕子扔太监的托盘里,不给俭王胡言乱语的机会。 “划的啊……”颇为失望,看着这痕迹,以他多年的经验像是…… 众人移开目光,果然如此。 徐正被看的不自在,后悔出来时忘了遮一下,但生生忍住,立即转向一旁与人说话的陆缉尘:“陆大人,不喝一杯?” 俭王还是觉得像女人挠的,但也不应该,谁舍得挠他。 陆缉尘警惕的看他一眼,突然提到自己?以为他要因为那些传言发难。 “喝一杯。” 却觉得他似乎心情尚可,真的是邀请他喝茶? 但这更奇怪:“多谢大人,不渴。” “渴不渴的喝了才知道。”俭王拉着人就要坐下:你看徐大人脸上的伤,细不细?花街柳巷有没有去过,像不像? 陆缉尘不渴。 徐正蹙眉:“孩子不愿意喝就算了。”直接拿出有心理障碍的面巾,戴上,遮住了下巴上的痕迹。也遮住了某人热烈的目光。 俭王立即松手:呵,还恼羞成怒了:“徐大人这样一戴,又让本王想起您风华绝代的曾经。” “应该还有被打得眼神不好的过往。” 俭王立即闭嘴,眼疼。 陆缉尘对‘孩子’两字没有反驳。但还是觉得徐正今天有点不正常,格外有雅兴开玩笑。 但下一瞬,他就发现是自己的错觉。 “毕竟墨水喝多了,撑着了也正常。” 陆缉尘突然看向他! 徐正漫不经心回视。 陆缉尘神色沉了下来,他是点谁?他嫂嫂的书坊?果然,该来的一个都少不了,哪里是忘了说他没银子的事,在这里等着他呢。 “不及徐大人喝的多。” “陆大人谦虚。” 周围人闻言,再次把余光扫过去:怎么了?没听说最近有什么大事,这两人怎么好像又杠上了? 俭王立即缩回自己的胡子,尽量离两人远点。 陆缉尘突然伸出手:“下官这里正好有伤药,大人要不要处理一下脸上的伤。”毕竟:“有碍观瞻。” ——“上朝!”—— 徐正起身,目光掠过他,擦过药瓶,向前殿走去。 陆缉尘收回药。 “你得罪他了?”俭王问完,赶紧跟上。 陆缉尘大概知道,徐正要参他什么了。 …… 御书房内。 皇上一身常服,头上戴着简单的白玉冠,坐在沉重的书桌后,龙案边缘双龙犄角高高翘起,上面堆放着批剩的奏折和书籍。 角落处,仙鹤的香炉中飘出袅袅青烟,散发着阵阵香气。 陆缉尘看到旁边的人,心里有数:“微臣参见皇上,见过徐大人。” 徐正稳稳坐在下首。 “爱卿快坐。”皇上放下手里的书,让爱卿距自己近些。才看向徐正:“不是朕说你,爱卿还应该先处理一下脸上的伤势再上朝才好。”像什么样子,他今早看到的时候吓了一跳,堂堂朝廷命官让人看到了,怎么想。 “不过一些小伤。微臣以为相比这点小事,皇上更关注大事。” 小事他也关注:“哪个女子抓的?” 陆缉尘看皇上一眼,有些玩笑,即便是帝王开也很没有边界感。而且徐相的伤一看就是柳条划的。 “够得着的女子。” 陆缉尘更诧异的看徐正一眼,他答的什么?!在外还说是柳条划的,现在说是女子!? 周启愣了一下,继而眼睛发光,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真是女人抓的?” “皇上不是那么猜的?”模棱两可。 陆缉尘转过头。 周启一时无语,是,还是不是:“不过,爱卿与夫人情深义重,夫人偶然强势些也在所难免。”周启说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有些伤感。 徐正看他一眼,冷淡无情,嗤之以鼻:“不是她。” 陆缉尘已经只看龙首,高端局,他不参与的好。 周启再次抬头,不是他夫人,那就是……周启想到少女的娇蛮可人,笑了:“原来爱卿也……”顿觉这样似乎很没意思……鲜嫩的,曾经相伴的,前者之于他们这种人,从来不缺,反而落了下乘。 下面的话便生生转了话题:“刚才你说的事,朕想了想,正好陆爱卿也在,你把刚才的话跟陆爱卿说一遍,不过几部书,也值得你太小题大做。” 陆缉尘听到正事,才转过头。 徐正很失望周启没有继续问下去,他还可以将她手指上的冷萃详细讲解一下。 不过,即便不是冷萃,他今天也有耐心教傻子:“皇上,书籍为朝之血脉,血脉乱则五行乱。发行书籍的权力,快速刊印的能力更为皇家咽喉,有咽喉才能发声,才能让万民听到皇上的声音,如此重要的事情,皇上怎可让民间随意大量投放。” 陆缉尘闻言,余光看了皇上一眼。 皇上有点不耐烦。 陆缉尘已心中有数,沉下心,起身拱手:“回皇上,徐大人说的是。” 周启赶紧给他使眼色,是什么是,他没那个意思,就是听他说烦了,才把他叫过来。 “是微臣疏忽,微臣的嫂嫂……皇上是知道的,微臣自幼贫寒,是嫂嫂一手拉扯长大,嫂嫂确实懂些奇巧,喜欢些黄白之物,微臣当时也看过,就是几两墨,几张纸,微臣觉得都是小事,就没扰了嫂嫂的兴致,以为这些只是女子屯些嚼用,现在看来,是微臣没想到其中利害关系,还好有徐大人提醒,让微臣茅塞顿开,回去微臣便与家嫂提,让家嫂将这重要营生上缴给皇上。” 072尽本分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女眷的东西?而且,成措日子过得都这么惨了,他要这些东西干什么:“行了,行了,一些小本东西,不用上缴。”他手里多的是皇家产业,为何非要女人手里的吃用的东西,更何况,还是他最信任的臣子。 皇上更不高兴徐正,无事生非,离间君臣。成措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就看不下去,上赶着找他的麻烦。 他若是那么做了,岂不是他不体恤自己人!还与民争利! “皇上,您如此信任微臣……”神色动容。 徐正讽刺的看眼陆缉尘,陆大人‘坎坷’的出身,真是无往不利,没事了就拿出来讲一讲,也不怕说多了,闪了舌头。 陆缉尘觉得还好,他舌头直。 周启真那么觉得,他的爱卿一直在苦寒之地,为他分忧,如今家里人做生意,也是一些蝇头小利,还想怎么着。 若不然,徐大人先把家里的田产、生意拿出来上缴了。 徐正给自己倒杯茶,有些人,教都教不会,这是生意大小的问题…… 茶杯碰到嘴边的伤口。 徐正还是可以多费些口舌,告诫蠢皇帝:“皇上体恤臣子,臣倍感欣慰。可这件事可大可小,陆大人的家眷人品自不必说,想必不会印些污糟秽语、乱世句子,霍乱民众,但陆大人的嫂嫂不会,不代表下面的人不会,万一让人钻了空子,岂不是让人抓了把柄参陆大人一本,皇上痛失一员爱将。” 陆缉尘不等皇上开口,真诚拱手:“徐大人说的是,谢徐大人为下官考虑。” “客气,尽臣子本分而已。” 周启看看站着回话的陆缉尘,再看看坐的稳稳当当的徐正,觉得徐正说的有点道理的事,也没道理了。 他当年说一句‘不必拘礼’虽然是他为了笼络世家再三请求,他就真不‘拘礼’了?外面更是一堆堆的文书,奏‘读书人见官可不跪’‘有功名的人可免徭役、免税务,增土地’,这些人难道都不是他们世家的人?尤其后者!占的土地还不够多? 干脆奏书把他这个皇帝废了算了! 周启对徐正,这些年越发没有好感,在他看来,今天的‘废话’都是徐正打压陆缉尘的手段。 不过也好,新旧臣子相争,他才能主持大局,地位才会越发稳当:“徐相言之……” “并没有,陆尚书都亲自道谢了。毕竟以后印的什么书,印了多少,出的内容是不是正确,有没有宣扬不该宣扬的东西?都是陆大人被人握在手里的把柄,现在退出来,绝一条死路,说本官对你有救命之恩也不为过。” “是。” 是什么是,就因为边关换上了陆缉尘推举的人,他就不高兴了,陆缉尘还跟着他说,任他拿捏:“这件事朕心里有数,几本书而已,陆爱卿家的开支总要有人做生意维持。” 陆缉尘感激的向皇上行礼,更不忍皇上为难一般:“皇上几番维护,臣惭愧莫及,徐大人也的确提醒了微臣,不如,让徐大人监管如何?这样徐大人也能放心。” “好啊。”周启觉得不错。他不是要多事吗,那人家印些胭脂使用方法,他也多审查审查,多学学。 徐正看陆缉尘一眼。到了他们这个位置,难道他陆缉尘暗示一句话,下面的人敢不出版他要的东西,出了错是不是还可以推到他身上! 而且,几句话就不说撤,而是谈到监管了。 他以后是不是还要将印书处开的满大周都是。“徐某不才,不敢担此大任,既然徐某没时间,还是撤了吧。” “刚刚大人不是还说是国之血脉,皇家咽喉,掐断了不好吧,既然徐大人怕麻烦,微臣愿为皇上监管。”他最烦有人拿着他家嫂的事不放,徐正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凑上来! “好。” 徐正看着上面那位一副从自己这里讨到胜利,与他爱臣肩并肩的样子,就好笑。监管权给出去,岂不是什么都给了陆缉尘,还过了明路,回头弄个国办,可蠢皇帝,明显不想动:“算了,既然是书舍小事,提什么监管。” “皇上不可,臣愿意接受监管,若皇上、徐大人信不过在下,可让太学院一起监管。”顺便把太学院的书找出来,都印一遍,一起发财。 徐正快被这个年轻人气笑了,还惦记上太学院了。好赖都在他一家的锅里是不是。 陆缉尘谦卑回视,哪里,都是相爷提醒。 “照陆大人这么说……” “行了,一点儿小事,也让你们两个争论不休。既然闲了,就说说边陲的事。” 徐正心里暗骂一声,蠢货! 陆缉尘闻言,已贴心转了话题。 …… 御书房外。 徐正看着出来的陆缉尘,不紧不慢开口:“年轻人,夜路走多了早晚会遇到鬼,尾巴藏干净点才好。” 陆缉尘再次掏出袖子里的药膏,递给他:“用吗?”先看看你的脸吧! 徐正看着他,廊外阳光正好,照在辉煌的大殿上。 对方也的确藏的好,让他几次去查,都抓不到任何把柄。他所任职的地方,税政一切正常,完全没有向他‘进贡’的渠道。 但,他感觉不对:“多谢。” 陆缉尘心里冷哼。 徐正转过身,将药膏扔给了送他出去的太监。 …… 苏萋萋的怒火如火山般压都压不住:“你得罪陆缉尘做什么!不就一个破书摊,他嫂嫂愿意开就开,银子不够你去添,人情往来不就行了,你偏偏不知轻重去得罪他!你是不是故意的!” “就为了这点事。”今天喝茶喝多了,不是哪里的茶他都想喝,如果皇后只是为了这点事,恕他没时间。 “这还不够大!立储近在眼前,陆缉尘深受周启信任,你想做什么!” 徐正直接起身。 苏萋萋见状,慌了一瞬,赶紧挽回局面:“是我太心急了,你看你,年龄涨了脾气还涨了。”苏萋萋语气柔和下来:“我也是太急了,这你也往心里去。” “三殿下的事,皇后以后还是少提。” 钱嬷嬷悄悄退了出去,她怕听多了短寿。 073不提皇儿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不提皇儿,他都不会坐在这里!苏萋萋也知道不能跟他强硬,小不忍则乱大谋。 神色柔和的坐下来,放低语气:“你要真不喜欢姓陆的,杀了就是,还容他一次又一次给你添堵。”说着亲自给他添杯茶。但得罪,实在没必要,平白给自己添障碍。 徐正看着袅袅的茶烟,方神色缓和的坐回去。 苏萋萋笑了,心里是重新要大权在握的势在必得,当初是她太年轻太儿戏,跟男人自然要谈权势,谈感情是看不起他们的野心,也容易翻车:“怎么又不说话了,还生气呢?” “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陆缉尘身上没有任何把柄。这样‘干净’的人按说必是直臣,他却不是。 “有什么复杂的,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徐正看她一眼。 苏萋萋也不心虚,她没有提皇儿。 “有仇?”只要她不左一句为了皇儿,右一句太子之位,他不是没有耐心。 “怎么会。”就是看着碍眼,不能得罪,不能拉拢,要他何用:“皇儿身……他身边反而有陆缉尘的亲戚,关系还很近,只是他避讳,不与臣子结交。其实若是用心拉拢,陆缉尘也可以是他的一个助力,这样的关系,我还让你动陆缉尘,还不足以表达我的诚意?你还不愿意了。” “周连衡跟陆缉尘沾亲?” 这是你自己提的:“是,我劝他走动走动来着,都紧着你先杀,还疑神疑鬼。” “谁让皇后聪颖,想把残害忠良的罪名按在下官身上,等于按在四皇子身上,除一个强劲对手,好全了皇后的心思。” 苏萋萋刚才没想到这一点:“你猜忌我!” 徐正都不稀罕猜忌她。 苏萋萋觉得……好像……真的是那个意思,而且,她发现,她刚刚听到徐正对上陆缉尘的消息太急想岔了。因为昨晚……一时乱了方寸,自动将徐正划归到她的人。 觉得徐正动陆缉尘,就是自己和连衡动陆缉尘,才着急将人找来。 可在外人眼里,她和徐正没有任何关系才对。甚至,徐正还是周连亘的人。 苏萋萋顿时放心了,要得罪也是四皇子得罪了周启,遭他猜忌。 徐正冷哼。 苏萋萋急忙收敛表情,伸手去牵徐正的手。 徐正收回。 苏萋萋顺势将茶杯往他的方向推推,自己化解尴尬,刚刚也确实尴尬,又不是那时候,牵手还不够难看的:“行,我不给意见,你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总行了吧。” 四皇子一派够麻烦的,又是外戚,又是得罪陆缉尘,还都是徐正做的,他这是要亡了周连亘?! 苏萋萋笑容真诚了几分,再给茶杯添点水。 徐正不喝。 “陆缉尘那家书社真有那么严重?就是一个小作坊,能有那么大分量?”如果有:“本宫要不要‘要’过来?或者本宫也办一家?” “妇人之见!” 苏萋萋刚拿起药膏的手,哐当放下,还抹什么,她都妇人之见了! 徐正……他没看到她是想…… “钱嬷嬷!送徐大人出去!” …… 钱嬷嬷送人回来,屏退了周围的人,为娘娘揉着额头,委婉的提醒皇后娘娘:“娘娘,您脾气也太大了些,毕竟有求于人……” 苏萋萋闭着眼睛,何尝不知道,皇后的日子过久了,都忘了怎么讨好人,她也正后悔着:“本宫也是一时嘴快。” “……” “给他送些东西过去?” 钱嬷嬷看到娘娘脖颈上的痕迹,为娘娘将衣服拉好,这徐大人:“私下送些娘娘的心意就好,不用明着送,毕竟您交好臣子不好。” “私下,本宫把他那位娘子请来送?”她交好臣妇。 “娘娘,私下……您忘了以前……”非常私的私下送,还为徐大人送过羹汤您忘了。 苏萋萋记得,但她没想到钱嬷嬷比自己脸皮还厚,那些不知轻重时,情情爱爱的东西,她还敢用?不怕徐正给她扔出来。 不行,她丢不起那个人:“不如给他长子升个官。”避讳避到让长子做七品,还是又苦又累的七品。她就不一样,她只给自己儿子谋位置。 “娘娘……”钱嬷嬷不按了:“徐大人家的事您操什么心。” 苏萋萋将钱嬷嬷的手放在额头上:“送,送。”丢人又没人知道:“本宫这个皇后越做越憋屈了,连你也敢给我气受。” 钱嬷嬷闻言,直接跪下给祖宗按摩。 “你看你还跪下了,哎,真是说不得喽。” “娘娘,您休息会。” …… 徐正不是要跟她吵。 没有说她见识浅…… 她确实见识浅薄,以前如此,年长了还是这样!她与臣子争利,用她后宫之主的身份,就是与民争利。用外面的属下,凭陆缉尘在御书房对他的态度,陆缉尘能把她的人弄死!才是无缘无故得罪了‘爱钱’的陆缉尘。 贫寒之地出来的,有几个不爱蝇头小利!她还上赶着! 三不小心的往门边站站,尽量不被主子的焦躁波及。 卫平站到门口。 三不慢慢移过去,身体倾斜。 卫平将宫里的事一五一十跟三不说了一遍:钱嬷嬷亲自传回的消息,可靠。主子和皇后关系一恢复,曾经的线自动恢复,只是对方所求,哎…… 吵起来了? 不算。 不管算不算,根据以往的经验,他们都要倒霉。 卫平也知道,三不还算好,若是皇后问起来能搪塞一二。他们若是被皇后逮到才倒霉。 三不:你手里提的什么? 卫平:皇后娘娘亲手泡的茶,说大人没喝,让人亲自送过来。 三不眼睛一亮,这不问题就解决了。伸手去接提篮。 卫平不想给:主要是他们就要倒霉,对方却轻松过关,心里不痛快。 三不咬着牙抢过来,急忙给大人送过去,殷勤的放在窗边的桌案上:“大人,夫人送来的,说您没喝,心系您口渴。”他口中不加姓氏的夫人,只有一位夫人。 徐正也很久没听到有人这么称呼她了,此刻看着提篮,心里浮起一抹感触。 徐正挥挥手。 三不退回门边。 074什么纸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徐正看了好一会儿,才打开篮子。 看到茶杯旁边的药膏,徐正顿时…… 又觉得情绪太外露,生生压了回去。还是不禁伸出手,拿起药膏,嘴角溢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三不松口气。 没事了。 哎,怎么三皇子就不是他们大人的孩子呢。 …… 入夜,又下起了雨,天气一天天转凉。 陆府的下人们,将中午打开的窗户,一扇扇关上,躲在廊下跺身上的雨水。 屋内,烛火摇曳。 林之念坐在雕花窗边,一袭柔软的绫罗长裙,颜色淡雅,如同初绽的百合,与她温婉的气质相得益彰。 只是手中信件的内容,让她哭笑不得。 许柄都忙成那样了,边关事态胶着,他还有功夫,两天给她寄一封信,也是不得不佩服他的顽强。 毕竟他以前是一天寄一封,对许将军来说,已经很克制了。 信中也没有什么内容。 就问她身体可安好,汴京城的天气怎么样?然后就介绍他早餐吃了什么、中餐吃了什么、晚餐吃了什么,穿的什么衣服,在街上遇到了谁?他们那里天气如何,若是下雨,下了几个时辰,下了多少量也要写一写,路上是不是多了几颗石子她都知道。 每次都是厚厚一沓,每天一封,战时两天一封。 不单他自己写,他还让赵意写。 赵意还好,写幼时捅蚁窝的故事,写的酣畅淋漓,可见他这场流动作战,打得十分畅快。 只是他的信,有的时候是纸,有的时候是几片叶子。 林之念提起笔:知道,不必每日书信。 这几个字她都不给许柄回,因为没用,他依旧天天写,如是三天不回他,他还问,她看见信了没有,看见没有? 一封信再寄二十封。 所以她每隔十天就把他的信印上戳,给他退回去,证明她看到了。 春草看到两位大人的书信,笑笑,继续忙自己的事。 她知道许将军为什么有这个习惯,他怕夫人,忘了他们,就像云娘也天天写请安信,鸡毛琐碎,写起来没完没了。 云娘说就是怕,夫人身边新人太多,距离太远,忘了她们。 林之念给几封闲信,盖上印章,有些犹豫要不要叫陆缉尘过来。 下雨了。 她招招手。 “夫人。” “看看二爷是不是方便,如果二爷有时间,让他过来一下。”陆缉尘性情内敛,有事总是隐忍,她不信徐正今天没找他麻烦,他却未必说。 陆缉尘踏出门槛,又返回去换了一身衣服。 因为在书房见他。 陆缉尘恪守礼节坐在下首:“没有。” “真没有?”林之念手掌托腮,长发垂落在肩上,几缕碎发不经意间拂过她的面颊。 “怎么关窗了?” 下雨了啊? 对:“没有,只是提了几句,皇上没有接他的话,事后我又跟皇上解释了一二,皇上没放在心上。我觉得,反而因为徐相追着不放,皇上更不想提这个。” 林之念若有所思:“他事后未必不会对你直接动手。” 我们也不会坐以待毙:“今天下午工部提了一件新鲜事。”转移了话题,不想她担心这点小事。 “什么?” “工部想造一种奇纸,水火不侵,入土百年不风化,再造一种墨,书写其上永不褪色,欲以此纸书写大周有功之臣的传记,让大周贤臣名垂千史,以彰大周威严。”闲的。 林之念也笑了一下,可不是没事做了。 不对。 林之念突然看向陆缉尘:“你说什么纸?” “工部说水火不侵,最好什么情况下都不能损坏,墨也要永不褪色,无论过多少年展开仍然跟新的一样,这样后人就能看到大周的辉煌。”有什么可辉煌的。 林之念神色一点点沉下去,似乎想到,确实有这么一种纸,出土的时候依然是新的,纸上的墨迹如昨天书写的一样。在墓里千年不腐。 后来据鉴定显示,这张纸,是因为被盗墓者取出突然莽撞打开,接触空气,导致部分字迹损毁,但依旧是一张完整的纸,除了预留的穿孔,没有任何损毁。 除了陈旧,直至现在刀刻不坏。 这张完整的纸被拍卖。 她拍了下来,也不是多上心,她家各种各样的古董有很多,何况这张古纸是真是假,学术界也众说纷纭。 因为大周不存在。但据说这样的纸有一百张,记录的都是大周权臣。 她拍下的那张写的是…… 林之念突然想起来了,陆竞阳,大周名将!? 有些字迹已经模糊,有些依然清晰,前面关于陆竞阳的出身,如裹脚布一般繁琐,甚至写上了他早夭的弟弟。 她看的时候,觉得书写的人有多无聊,在有限的篇幅里,写这些跟战绩毫无关系的东西。 后来还写到,他幼弟极有可能是皇后之子。 林之念便觉得,这人真有意思,不显摆功绩,显摆弟弟,而且她还跟父亲说,这一句绝对是他让史官加上去的。 父亲问她为什么?为什么不可能是史官为了丑化他,故意提他是因为这件事才位列将军? 她说:因为记载幼弟的部分太详细,用词太小心、吹捧,甚至写了他是怎么在严寒中抱着‘小皇子’回家的。 正常的孩子只会觉得冷,赶紧抱着人跑回去,总之像是这个人让史官这么写的,他甚至觉得这件事,在他的生涯中至关重要。 陆竞阳…… 弟弟…… 是陆竞阳……虽然模糊,但父亲为她翻译的就是这个名字,父亲的古文造诣自不用说。 陆竞阳! 弟弟! 皇子! 水火不侵的纸…… 书写的大周名臣名将…… 林之念想到这件事,整个人都惊呆了,她瞬间将目光落在纸上,瞳孔瞬间放大。那一瞬间,时间似乎都凝固了,周围的一切声音消失不见,雨在窗外暂停,只有她急促的呼吸声和杂乱的心跳。 陆缉尘是‘死了’的皇子? 掉包? 皇家子嗣哪里有那么容易掉包,不说他们出生时有多少人在身边,就说他们从不知道有没有的一刻都登记在案。 皇后的儿子更是事关重大。 可那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还当‘荣耀’被记录在册,定然不是信口雌黄。 —— 温馨小提示: 为感谢大家发电,有第三更,谢谢所有发电!感谢! 另求发电!求发电(我看看谁今天适合出来求发电)水火不侵的纸怎么样! 求发电! 另外咱家有本《郡主甩了权臣后,前夫全家火葬场》也是打天下,已完结,可看。 《都当舔狗了,谁谈恋爱啊》是女主爹妈的故事,女主只在番外出现了几个字。 075不用推测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林之念便用力咬了一下嘴唇,让自己迅速从震惊中回神,平复心里汹涌的情绪。 她在这段历史里…… 正在见证这段历史…… 而陆缉尘极有可能是三皇子?! 林之念蹙眉。 陆竞阳只有他一个弟弟,唯一不同的是,古籍上他弟弟已经过世,现在他弟弟还活着。 而且陆竞阳确实有可能从外面捡弟弟回来。 因为陆父陆母真扔孩子,不单他爹娘扔,所有人都扔。 捡回来的时候,陆竞阳会捡错也有可能,或许他不是捡错,只是捡了‘活着’的弟弟回来。 只是后来还是死了。 怎么死的? 林之念不用发散思维,不用阴谋论,陆家把‘小儿子’养死都很正常。 至于如果陆缉尘真是皇子,想他死的人,一定会盯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也不是没可能疏忽。 因为那些年扔孩子的人家太多了。 她高烧后的几年,发生了百年不遇的大洪水,全村的土地都卖了出去,有的人背井离乡,有的人上了山,有的人成了佃农。 生的孩子不是不管,只是不劳作就没有吃的,所有人的精力都在劳作上,发现孩子养不活,哭一哭,好点的人家会裹块布扔在后山,不好的人家,脱光了扔。 这和人品都没有关系,就是苦到麻木。 没人觉得扔孩子不对,只是哭泣年景的不好。 那个时候,没人捡孩子。人牙子一斗米可买回一车好的孩子,为什么要捡来养。 扔到后山的孩子就是死了,必定死了。 但有一个变数。 小时候的陆竞阳。 陆竞阳对着那样冷漠的爹娘,弟弟可能是年幼的他唯一的慰藉,弟弟丢了,他下意识会想把人找回来。 甚至这样的事,在他那个千疮百孔的家里不止发生过一次,街坊邻里麻木的习以为常,根本没人提及。 只是有一次,陆竞阳捡回的不再是死去的亲弟弟,而是‘活着’的陆缉尘。 那时候,他可能正好‘哭’了,也许和他弟弟裹了一样的草绳,也许就是近。 林之念镇定的将最后一封信,封好。 暗流在心中涌动。 陆竞阳这边好解释,宫里又是怎么回事? 烛光摇曳,映照出两人清晰的身影。 陆缉尘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她身前的书案上,讲着朝堂上认真讨论的毫无意义的事。 “嫂嫂?” “嗯。”林之念抬头,淡雅的长裙,被烛光映上一层暖黄。他像皇上还是皇后? 陆缉尘瞬间垂下头,压下心中的悸动,其实,是怕有些事过多,显得他不够稳重。 他在她心里本就年幼,再没了‘稳’之一字,总是落了做弟弟的下乘:“感觉嫂嫂刚才走神了。” “听着呢。”皇后没有怀疑过?什么人调换了他与三皇子?“说到重修前朝史书了。” 陆缉尘说到这个很无奈,修了一次又修一次,前朝有五个版本了,还要修。 皇上还觉得可以讨论一二:“嫂嫂。” “嗯?”林之念再次抬头,发现他就在眼前。 陆缉尘看着她点在眼尾的花钿,低头……吻上,手顺势抚上她的腰,猛然将人带入怀里。 林之念的手指安抚的穿过他的头发。 陆缉尘动作越发放肆…… …… “秋平,去打听一下皇后生产时的趣事。” “是。”只是:“夫人为何问这个?”有个方向,他好知道侧重什么。 “什么都可以。”她先要知道可能是谁,从结果推测嫌疑人快的多:“对了,顺便打听打听,三皇子出生前后三年内,过世过的小皇子。”从汴京城到坎沟县十万八千里。未必就是死在三皇子出生后一年。 “是。” 春草上前,为夫人披上披风。 林之念站在廊檐下,看着秋色渐起的园子,若有所思。 这种事一定不是她们来说,甚至她们都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得让宫里那人亲自去怀疑,然后去查,她查到的才是她觉得最可信的。 她们去提,只会坏事。 …… 皇后生产时的趣事没有,糟心事一箩筐。 而且那年有直劈皇宫的天灾,所以皇后很少提三皇子出生时的情景。也不让宫人提,因为钦天监就是因为此事,驳了三皇子被立为储君的可能。 可这种事又是宫里老人人尽皆知的事,是秘密也不是秘密。 秋平想打探轻而易举。 甚至不用多费事,就能收获很多,因为什么都透透亮亮。 林之念甚至不用听完前前后后无数个琐事,就清晰地锁定目标:莘嫔?! 太明显了,一起出生,一个院落,产房挨着,乱,她的‘亲生’儿子一年后去了,想怀疑别人都没有给林之念机会。 而且,甚至不复杂。 不用烧脑推理。 莫非就是因为太简单了,都没有发现问题:“那天死了多少皇后身边的人?” “一位近身嬷嬷,几个贴身大宫女,火势几乎烧到皇后产房,确切点说两位小皇子的房间烧掉了一角。” —— 温馨小提示:兔紫碎碎念念求发电,求发电! 076不无辜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秋平疑惑的是夫人为什么要打探这个? 难道他们要参与到夺嫡之争里?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夫人想先对付谁? 他还把二皇子和四皇子也打探了一遍,就怕夫人觉得局势不够乱,想多方打探,多方下手。 林之念若有所思,情况危险到那个地步,皇后身边又死了亲近的人,很有可能就会在抱皇子的事情上出错。 更不要说莘嫔事后还死了孩子,在她这个知道结果的人看来,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要说这一切是莘嫔主导的似乎又不太可能。 莘嫔当时连莘嫔都不是,没有强大的背景,在宫里也没有得用的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后宫女子。 皇后娘娘身份高贵,据说皇后怀孕后,各方伺候的都很小心,只要出行,身边都跟了很多人,莘嫔不可能有能力完成这件事情。 但林之念又觉得她应该不完全无辜,甚至怀疑她知情,因为她的‘亲生’孩子在九个月的时候死了? 也可以说,那时候孩子脆弱,早夭很正常。而且太医当年也尽力了。 可莘嫔后来跟皇后关系非常好,好到将一切押注在皇后娘娘身上。那么这种好就值得怀疑。 而且能达到这种‘好’,代表一方一定是完全妥协的附庸者。 是什么原因让一个各方面都不怎么样的女人,忍着被人说三道四的压力,放下清高也要去迎合对方,肯定有原因。 都说因为皇后娘娘心疼莘嫔,一来二去莘嫔和皇后关系才好了。 林之念心中冷哼,皇后对下面人的心疼,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悲悯,这种悲悯是一次扶持或者打赏就能解决的事情,不持续。 皇后那个位置,看的可怜事多了,心疼不过来,甚至感触都不会时间太长,只有这样才能坐稳她的位置。 所以,只能是事后,莘嫔一次次‘贴上去’。 贴皇后的人多了去了,她能排到第一,就肯定下了功夫。 让一个人不顾一切贴嫡子没有立为太子的皇后,宠爱不在的皇后,还始终如一的,不亲近其他贵妃给自己留后路的人,很值得怀疑。 她‘孩子’的死也就值得怀疑。 她事后的行为,完全证明,她不是无辜的一个,极有可能一开始就知道实情。 甚至,果断弄死了皇后的亲生孩子!让一切都无迹可寻。 皇后身边竟然潜伏着这样的人。 林之念直接开口:“莘嫔和三皇子像不像?” 秋平闻言惊讶的看着夫人,继而震惊!“夫人好计谋。” 林之念哭笑不得:“想什么。” 秋平在想夫人要废了皇帝的嫡子呀!还不狠!生产的时候,皇后与莘嫔在一起。 若是现在人人都说三皇子像莘嫔,那岂不是说三皇子极有可能是莘嫔的孩子,不是嫡子。 皇上没了嫡子,谁都不再是正统,太子之位竞争只会更激烈。 而皇上现在还年富力强,不会急着立太子,嫡子又不名正言顺就更加不急。 下面长成的皇子只会越来越多,到时候形成的势力也会越来越多,竞争储位的人就会更多。 上面乱了,周国散了,他们一直等的契机不就来了! 自家夫人好计谋。高! 林之念被他的高见‘说服’。不过确实是条好计谋。可惜皇后最后得出的结论未必是秋平想的那样:“你找个跟我们表面不靠的人,让他找机会,当着皇后娘娘身边最得力的人的面,那个人必须参与过皇后娘娘生产,说‘三皇子和莘嫔有点儿像’。” “是。” “等等,不要太明显,要背地里说。如果找不到机会,就让他往下说,让没有品级的小宫女小太监们都这么传。” “夫人属下明白,请夫人放心。” “去吧。” 秋平浑身是劲儿,他们夫人出手必打七寸。 …… 林家暗线,快速运转起来。 人选很快选定。 敦文十六年进宫的小太监,不是陆大人任职过的任何郡县的人,表面跟他们没有一点关系。 最重要的是,此人憨直、莽撞、一根筋,至少在周围人眼里,他就是这样的人。 秋平第一次意识到,夫人说的,将暗线扎进去后,给暗线一个人设,才有可能被启用,一用便见血。 这不是就用上了,完美用上。 备小公公收到任务的时候,眼睛一亮,够狠!太狠!夫人那里,哪个智囊想的损主意?好! 备小公公豪迈的将菜叶子吞肚子里。 任务下达后,细节在他这里修正、成型。 以他的‘特点’,不可能在高位。更何况他还有一个不好听的名字,‘背’公公。 只要不想走‘背’字,哪个宫里也不愿意要他。 好几次因为身体壮被选上,又被退回来,如今是御膳房劈柴的一把好手。 这也意味着,他接触不到贵人,见不到真正的主子。第二条计划,完全废除。没见过,瞎说。上面就没了启用他的意义。 只剩最后一条路,‘背着皇后身边的大姑姑说’,这就要等一个契机。 一个坤仪宫宴请,还要皇子、莘嫔都在的契机。 备公公动了起来,开始为进入、路线做准备。 …… 备公公这里还没动,周朝先发生了一件大事。把坤仪宫那位气得不轻。 “你说什么?谢家大郎回来了!?”现在不能叫大郎,四五十了还叫什么大郎,大老爷差不多:“他回来干什么!” 钱嬷嬷也很无奈:“是啊,归隐二十多年,突然回来了。” 不止谢家,很多世家里浪迹天涯的公子们,不对,老爷们都回来了,这几天各大世家内乱成一团。 尤其是那些出走了世子、嫡孙的人家,家里的气氛想想都要凝固了。走的时候,潇洒不羁、不问世事,让出了家里最好的位置。家族资源无奈向次子倾斜,如此次子枝繁叶茂,突然说老大家回来了? 这个老大还不是归隐后不问世事的老大,而是诗词文章一大篇,佛家箴言一句句,威望极高的老大。 振臂一呼,就能让家族各方拥护老二的势力,颤一颤的人物,哪家能好受了! 077下次聚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这哪是回来了,这是要权利重新分配,是动荡,是决策者的重新衡量! 怎么能不弄得汴京城人心惶惶。 更何况他们还表露出了这个意思,以后家里的权势怎么分?正堂要不要给他们让出来?隐了的那些大夫人们也要重新掌家怎么办? 苏萋萋的大哥就是这样回来的人,她拉拢的谢家也回来了这样的人。 简直!简直! 苏萋萋气得猛拍桌子,力道太大,弹裂了手上的护甲! 钱嬷嬷吓得急忙查看皇后娘娘。 苏萋萋挥开她的手,气死她了!问题是,这些人!他‘直’!看看当年他们干出的事,就知道这些人心有多狠。 父母哭断肠,孩子哭死过去都不回头的‘纯’人! 如今他们回来了,呵呵,就回来了,真轻易!想收买他们,更是不可能!不碰几次壁,不吃几次亏,他们都不会乖乖被她收用!而收这些人,这些人会不会跟她都是麻烦事。 自家哥哥还能威胁,谢家呢?!人家说不跟皇儿就能不跟皇儿!好好的吃风饮露不好吗! 钱嬷嬷小心的捡起护甲残片:“娘娘小心。” “本宫小心什么?!好端端的冒出来这么多人,本来固定的局势,现在要怎么样!” 钱嬷嬷不懂这些,但也知道难办。让这些世家沾储君之争的身,哪有那么容易。 苏萋萋让自己冷静一些,事已至此,她就是把自己气死也于事无补:“他们怎么突然回来了?怎么回事?” 钱嬷嬷不知道,皇后娘娘都不知道的事她不可能知道,就是突然之间外面的闲云野鹤、名流之士,突然开始追求红尘俗物了。 苏萋萋掏出丝绢,将小指上的伤按住:“一般而言一个世家大族,会有两个人入世,一个做肱骨老臣,一个做接班人培养。”毕竟官位就那么几个,世家大族之间竞争同样激烈。 家族站住了这个位置,这个位置上下浮动一个品级,就默认是这个家族的,维持这个局面,需要源源不断的资源投入。所以一个家族根基不能被分薄,想要官位高,都是集中资源扶持一个。 如今倒好,一个个闹着都要出世,家族给不给你分功绩、给不给你做成绩?还是想一辈子做一个主簿! 最怕的是皇上看中,直接高官厚禄拿来用。 一个家族突然出道三个四个高官,不等其他世家联合起来攻击,皇上都怕此家族一家独大,闹出‘挟天子’的丑闻,要剔下去几个。 到时候剔除谁,谁甘心:“他们想不到吗?都是那么‘通透’的人!要干什么?” “娘娘。”大太监永寿走进来。 “说。” “苏老爷派人来传话,大公……大老爷要参加明年的科举。” 苏萋萋闻言险些厥过去,若是没考中……苏家还要不要脸,若是考中了……回到上面的麻烦:“让他给本宫滚回山里去!” 永寿小心翼翼没敢动。 “还不去传话!” “奴……奴才还没回完,苏老爷还说,齐三公子回来挂职了。” 钱嬷嬷、永寿急忙冲过去,扶住皇后娘娘:“娘娘,娘娘!快传太医!” 苏萋萋急忙握住钱嬷嬷的手:“本宫没事,没事。”齐桓山,二皇子的亲舅舅,善战,领兵十万! 苏萋萋克制着滔天的愤怒,才能一点点站起来:“传徐相……” “娘娘,您忘了,徐大人今日去了南堤。” “让他回来了立即来见本宫。” “徐大人晚上回来……”声音越说越低。 “算了,给本宫准备衣服,本宫亲自去见他!” …… 暖黄洒满大地,徐正从车上下来,身后跟着几位下属。 三人站在车边,低声说着什么,稍后,几人边说边往徐府内走。 三不拽拽门上的蓝色门栓。 徐正侧头听着什么。 三不使劲儿咳了一下,将门环上蓝色的绸缎拨弄一下。 徐正瞬间顿住脚步,她在。 三不松口气。 “徐大人…… “突然想到我有点事,今天恐怕不能招待各位,下次有机会再与众位同聚。” “哪里哪里,本来就是下官等叨扰,大人的事情要紧,大人先忙,下官告辞。” 徐正送走众人,大步向内走去:“什么时候到的?” “半个时辰前。” “下次记得派人通知我。” “是,大人。” …… “你还有时间吃晚膳,汴京城都闹成什么样了。” 徐正擦擦手,声音不急不缓:“闹成什么样了?” “当然是一片污浊!”简易朱钗轻晃,彰显着主人隐忍的怒火。 徐正就说她喜欢生气,不知道哪里来那么大火、也是,有所求,心自然不静:“还没吃饭?” “不吃。” 徐正坐下,看她一眼,生气的时候,还是老样子,可也着实可恶过,不吃便饿着。 “为什么会这样?好端端的那些人为什么回来?” “风气变了。”徐正的思绪被拉回来,总觉得这件事应该还有后手,但后手会是什么? “风气?”苏萋萋没觉得有什么不同,自然的坐到徐正身边。 徐正看她一眼,素朴的衣裙落在深红色的座椅上:“静园。” “关静园什么事?” “静园那部戏唱得人尽皆知。人尽皆知,就会形成风气。” 当所有人都不觉得‘归隐’‘静思’值得追求的时候,‘静思’就失去了意义。 更不要说,在箴言之上提箴言,每句拆开碾碎后还不分高下的情况下。 徐正还是耐着性子,给她盛了一碗饭。 苏萋萋不吃:“所以你一开始就反对汴京城的茶坊、戏园与他们合作。” 徐正看着被放置的米饭,可她却又知道他反对过静园曲目? “难怪,静园是什么人办的,需不需要本宫抄了它。” “目前来看是一家经营三十年的戏曲班子,最喜欢做的事是用银子收穷书生写的话本。”一家可追溯且单一的戏曲班子,老板传儿子,儿子传徒弟,看不出任何不妥。 哐!“造成这种局面就必死无疑!”又慢慢收回手,实木厚桌,疼。 徐正看了她手掌一眼,见她不说话,当她不疼,可若是二十年前这样的委屈她必定要闹人。 等等,静园……这个模式很让人熟悉。 078立秋宴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就像…… 陆缉尘所在过的郡县? 那些郡县,很多政策的实施,都是这样自下而上、从点到面,突然之间爆开的方式。 徐正慢慢放下筷子…… “怎么了?” 徐正看向她,视线又不自觉落在她手上,突然之间觉得,就算她曾经操劳的痕迹也不是因为他,当初他为什么觉得她喜欢的是他:“在想陆辑尘。” 苏萋萋疑惑,为什么突然想到他?随后不动声色的将手掩盖在袖子下。不是羞于见人,只是没有必要节外生枝。 徐正收回目光,却伸出手,让她收回去的手,落在他掌心:“觉得像他的手笔。” 苏萋萋突然看向他,虽然她不喜此人未倒向皇儿,可这也太牵强了? 徐正将她的手翻过来,即便冻疮不再复发,留下过的痕迹,依旧无法根除,不同的是从粗糙的暗红的手指变成了滑腻的暗红。 徐正眼中划过一抹暗色,将心中的怀疑说了一遍。 苏萋萋静静的想着,任由他摩挲着她本也没在他眼前展现过娇嫩的手指:“所以你才说他们的墨印书也必将出问题?” 徐正手指瞬间碾过她红润的指甲。 苏萋萋缩了一下,没有缩回来。 徐正冷静的用力按着,全指上下,只有这里能窥见它昔日的样子。墨印书如此、静园的事如此,静园的时候,他们还没有恢复关系!她多信任他的决策,才时时关注他!? 苏萋萋忍下痛,甚至眉宇间最后一丝褶皱也慢慢抚平,继而恍然! 她明白了,也许十年,也许三十年:“只要靠墨印书成才的第一批官员入仕,若再有幸一点成为哪一年主考,九大书院的地位就会被撼动。” 徐正看她一眼,慢慢松开她的指甲:“疼吗?” “还好。”他没用力。 徐正突然有些后悔,泄私愤这种事,果然谁做都令人不耻,何况她只是不爱他,又不是伤天害理的事。 徐正将她手放下:“不是说三皇子跟他有亲戚关系?”墨印坊不单这点事这么简单。 他昨日去摊位上看了一下,里面卖的一些启蒙读物价位低得可怜,三文钱一本,回墨都回不回来,更不要说纸。 但掌柜的说印得不好,便宜出。 当天下所有人都能读书的时候,却没有那么多官位给他们,甚至还是世家掌握了大部分官位。 才是更加可怕的开始。 苏萋萋没有盲目再收手:“对,妾室的远房亲戚。” “什么妾室,正经亲戚,可以接触看看。”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苏萋萋很少见徐正这么正经,更不要说他还觉得这个人有必要再接触一下,才能看看再论。 可让他说出为什么,应该不容易。 苏萋萋瞬间转身给他盛碗汤,刚才捏了那么久,应该不忌讳她的手,顺便试探的问:“怎么突然要接触?”刚才结果不是很明显了? 徐正看着那碗汤,毫无防备的伸出手,伸出的那一刻脸色顿时难看!但也没收回来。 苏萋萋怔了一瞬,以前关系好的时候,这是要她坐过去的信号,但……这个年龄了,她…… 苏萋萋为了不尴尬,还是起身,坐了过去,只是坐了一半。 徐正没有回抱:“造……反……”只有口型没有声音。 苏萋萋瞬间忘了收力!全部坐进他怀里,震惊的看着他! 徐正抬起头。 “他……他没有理由吧……”这事又不是儿戏,总要有个理由,有个身份,有个什么才能做。 可陆辑尘完全没有理由,更不要说他还是周启一手提起来的人。 “只是怀疑。”也可能是他那么做过,小人之心,因为陆辑尘的确没理由:“所以让你的人接触接触。” 苏萋萋更倾向另一种:“革新?”便要起身。 徐正的手看似不经意的放在她腿上。 苏萋萋不得不坐回去。 徐正恍然,原来正常人该想到的是这两个字,这就解释得通了,他就说哪里不对。 “饭菜凉了,你忙了一天了,刚才不是还在说饿。”她不比从前刚回京的时候,这些年养尊处优,不轻。 徐正的手却没有移开。 苏萋萋不确定他是不是……但如果他有雅兴…… 只是……何必…… 也看不出谁占谁的便宜了…… 总觉得他亏一些。 …… 皇宫。 见山殿。 立秋宴说来就来。 备公公嘴巴都快咧到脑后跟了,从宴会筹备开始,做什么都卖力!因为皇后娘娘说菩萨显灵,破格邀请了陆府大夫人。 “林备!把桌子移到湖对面!快!” “来了!”能三人共用的厚重桌椅,举起来就走,跑得虎虎生风。 “菜爷,这小子越来越壮了。” “厨房里这样的人多得是,你要?” 不远处,十几个宫人举着十丈高的巨大竹竿,竹竿组成一个圆形,竹竿上沾着十丈高的细纱,从中心一点开始,一点点向周围扩,排查庭院内所有蛇鼠虫蚁。 遇到打扫的、布置水果的、负责酒水的,看过腰牌后,在腰牌上盖上检查人的红章,再全部纳入细账帐之内。 巨大的竹子组成的巨大纱帐完全罩住整个见山殿内外,竹竿定在庭院八个角落,所有侍卫依次入岗,此内再不允许进入与宴请无关人员。 细纱沥过一遍后,更细的纱帐沥园内所有花卉的粉尘,随后地面洒水。 园艺司大太监,亲自将工具深入地下三丈,排查土地紧实程度。 水池内有几条鱼,什么颜色,习惯游戏哪里,水深多少,跟的小太监清清楚楚。 宴席正式开始前一个时辰,见山殿大太监,再用纱帐仔仔细细沥一遍,所有人腰牌第二次点青。 未点红点青人员,靠近者斩三族。 …… 林之念陪着婆母走在花团锦簇的小径上,就像所有老夫人、夫人,小姐、小小姐中的异类。 “皇宫的花开得就是大。”陆老夫人赶紧闭嘴,‘大’算什么形容,显得自己没文化。 不过还好,没人听见。 林之念笑着跟在她身后:“娘总能抓住最朴实的特征,用耳熟能详的话表达出来,真诚又让人觉得亲切。” 079球球哦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老夫人笑了,还是她家之念会说话。本不高兴林之念来的心情,也有所好转。 只是皇后娘娘怎么会给她家林之念下请帖子?说不通啊,林之念只是一个寡妇,怎么算也轮不到她身上,就算兼祧 也是成措的嫂嫂,哪有请人家嫂嫂的道理。 不会是成措和皇后娘娘说了什么?不应该,成措忙成那个样子,没有时间理后宅之事才对? 可皇后亲自下帖,又不能抗旨。 哎,这不是影响她给成措相看女子。 林之念心里也很奇怪,皇家宴请,她也是第一次参加,更何况还是皇后娘娘亲自下帖。已经不是陆辑尘没有成婚便请她那么简单。 所以,是什么原因,让皇后娘娘想见见她?墨印坊?还是因为陆辑尘? 但若是笼络陆辑尘,该是对陆辑尘下帖才对。 总不能是皇后知道了陆辑尘是她儿子?据古籍记载,时间线不对。 那是为什么? 林之念弯腰,院子里的花是可以簪的,已经有很多人掐了。紫色的腰身微微倾斜,腰间束着一条宽边腰带,领口处与袖口的绣花相互呼应,增添了几分细腻华丽的端庄,却不张扬。 林之念掐了一朵沉红色的花,别在婆母鬓边。 “哎呦,我这这个年龄还簪花的,合适吗?” “合适。”既然皇后请了,怎有不到的道理,何况这本就是家宴,还邀请了孩子们。 “陆家老妹妹,你也喜欢这牡丹。” “谢老夫人。”陆老夫人惊喜。 林之念微微俯身。 谢老夫人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难怪老二家的见过对方后,有些不愿意将女儿嫁过去,这样的嫂嫂,可不是乡野妇人那么简单。 以后免不了在她这里吃暗亏,可陆辑尘又是再好不过的一门婚事。 …… 另一边,皇上兴致颇高的带着爱臣登高赏秋。 吟诗作对,十分热闹。 徐正没兴趣,与人在湖边说话,突然觉得裤脚有些重,沉默的低头,见脚边多了一个小男孩。 那小孩一手抱着他腿,一手拿着大大的球给他看,使劲仰着头傻笑的看着他。 徐正神色肃穆。 旁边说话的丞平守见徐大人不悦,顿时叫来旁边的小太监:“谁家的孩子,没规矩。” 陆在咧着嘴,想给对方磕个头,小脑袋哐当撞他腿上,又懵懂的移开,再次抬起头咧着嘴冲人傻笑:球球哦,哥哥给的。 徐正伸手,阻止了太监把孩子抱走的举动。 弯下腰,拿过小孩手里的球。 陆在茫然:爷爷也要球球? 球,瞬间扔得远远的。 陆在看看球,再看看这个人,立即松开手,屁颠屁颠去捡球,越跑越开心,捡球球球球球。 徐正重新站定,继续跟人聊天。 丞平守觉得好,哪凉快回哪去了。 不一会,徐正又感觉到裤脚拉扯的力道,再次低头。 陆在立即露出白花花的牙齿,举着手里大大的球球:他捡到喽!棒! 徐正抽回自己衣角。 陆在伸着小手,急走两步再次抓住。娘说了,仰着头时,要抓东西,要不然就摔倒了。“看,捡到球球了。” 徐正不是有耐心的人,尤其对方明显没眼色时。 丞平守怎会没有眼色,不明白谁家孩子,竟敢冲撞徐大人:“你是谁家……” 徐正制止住他的话,再次蹲下身,拿过他手里的球,让他亲眼看着,扔得远远的。 陆在立即松开徐正的衣角,捣鼓着小短腿去捡,捣鼓不过来了,干脆爬地上,手脚并用,嗖嗖爬去捡球。 丞平守目瞪口呆,这孩子看着不小了,竟然还爬,而且还是在见山殿爬?这……“谁家孩子如此不讲究。”他本来想说不懂事,但来的都是同僚,用词到底没过分。 徐正瞬间收回思绪,难得在不耐烦里,为对方解释了一句:“小孩子,难免。” “可三岁还爬,也……” 徐正没再说什么,的确不合时宜:“刚才说到哪里?” 徐正没说两句话,又感觉裤脚在动,再因为是孩子好脾气的脸色也冷了下来!刚才就没有人去通知孩子的父母,把孩子抱走?! 丞平守率先发难:“谁家的孩子,身边没有人照顾吗?!” 不远处负责陆在的小太监瑟瑟发抖,噗通跪在地上,他快吓死了。他拦了,不单拦了,为了吸引小孩子注意力一再要带陆小少爷去玩别的,可小少爷不去,就要过来。 更不要提刚才陆小少爷跪下爬的时候很多人都看见。 他完了。 徐正耐着性子低头,就看到一个比刚才脏兮兮的小孩,黑漆漆的手里拿着球冲他咧着嘴笑,明显是爬到了草丛里,另一只更明显的泥手正要拉上他的衣角。 徐正瞬间掀过衣袍。 陆在平衡不及,小身体晃了两下,啪!摔在地上。 徐正蹙眉,他虽然不喜这孩子没有眼色,但也不至于为难一个孩子。他只是没料到他会摔倒。 徐正正要让旁边的侍女去抚。 陆辑尘率先冲过来,快速将陆在扶起来:“有没有事?摔疼了没有?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陆戈也赶紧跑过来,给弟弟拍身上的土,他去叫爹爹的时间,他弟弟又跑哪捡球去了?这爷爷也是……可也不能怪人家,是弟弟非要跑过来找对方玩。被人当狗训了,也还是怪他们先招惹人。 丞平守已经闭嘴,他,他没想到是陆尚书家的孩子,他若知道绝对不会多说,这,这谁知道他会带孩子赴宴。 而且这两孩子细说都不能算陆大人的孩子不是,所以他一时没想起来是陆大人的也……情有可原。 但身体还是下意识往徐大人身后躲躲,锱铢必较、手段残暴的陆尚书能不对上他并不想对上。 陆在高兴的将球展示给爹爹看,还没拍干净的小身体,顺势窝进整齐干净的爹爹怀里。 “厉害。”陆辑尘笑着顺势抱起孩子,牵住陆戈,看向徐正:“徐大人见谅,犬子无状。” 陆在还在使劲给徐正球。 徐正也没想到这孩子是陆辑尘的儿子,确切点说,不能算他的儿子,于是也没客气:“是令侄才对。”没接陆在手里的球。 --- 温馨小提示:感谢大家的礼物、发电,十分感谢。明天给大家三更,星期天变数太大。汗。 080啃一口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脏污不堪,没必要接。 陆辑尘突然抬头看他一眼。 徐正神色如常回视:难道不是? 陆辑尘最终没有反驳,低头继续给孩子拍膝盖上未掉的土:“大人说的是。” 陆在见状,慢慢收回手,他觉得爹爹好像不高兴了? 陆辑尘一手抱着他,一手牵住陆戈,没有让两个孩子礼貌的跟面前任何人告辞,直接转身离开。 这……这……丞平守心慌,生气了? 徐正脸上表情慢慢收敛,别有深意的看着他,陆大人这是……不高兴了? 一句实话而已,这么大反应…… 这么看来他那位嫂嫂……未必就像外界传的,与他没有什么感情。 陆在转过头,越过爹爹的头不解的看着远处的爷爷、再看看爹爹,最终收回目光,抱住爹爹脑袋啃了一大口。 “别闹。” 丞平守心中忐忑,怎么办,怎么办:“大人……” 徐正低头看着脚边的泥。 立即有小太监过来清理。 徐正一点点看着。二十有四,还没有成婚…… 今天这样的场合可带子嗣也可不带,他却带了,甚至不是交给他那位嫂嫂带着,而是他亲自带。 是想让某些人看到?自行打消主意? 还是在向某个女子隐隐表示真心? 不管是哪一种,徐正都嗤之以鼻。还是太年轻,想打他主意的人,怎么可能因为这些止步。 一些心意陆辑尘敢表达,对方未必敢收。何况他陆辑尘所带来的利益,比儿女情长大得多,想打他主意的人,怎么会轻易罢手。 “大人……大人……大人……” 徐正勉强看向他。刚才不是躲得好好的? 丞平守立即陪笑:“陆……陆大人好福气,孩子都那么大了,那么可爱……” “你家又不缺。” “是,是。” …… 陆辑尘到没人的地方,急忙放下陆在,检查他手脚:“真的没事?手指疼不疼?头呢?” “不疼。”陆在摇着头,看着手里的球,他本来要给那位爷爷的,可是那位爷爷 不好,惹爹爹生气,球球就不给那个爷爷了。 陆在伸出手,将脏兮兮的球递给爹爹。 陆辑尘接过来,哭笑不得,够脏的,重新抱起他,小指勾住陆戈:“走,我们去换衣服。” …… 万花园边的宴席旁。 钱嬷嬷为皇后娘娘剥开橘子,低声道:“娘娘,那边穿紫色锦服的小妇人,就是陆尚书的嫂嫂。” 苏萋萋慈爱地搂着十一公主,抬眼看过去。 林之念坐在一陇牡丹外的次席末座,与三五新成婚的新妇坐在一起。 几人都第一次跟着婆母出门,又不是汴京本地贵女,均谨慎腼腆的不多说话。 苏萋萋一眼便看到了紫衣的女子。她正侧身听宫人说话,背后大团大团盛放的牡丹花,艳丽到极致,却没有压住她的容色。 听的人不知道听到了什么,笑了一下,阳光洒在她身上,仿佛万春之灵。 苏萋萋收回目光,松开手:“小十一去玩吧。” “是。”十一公主行了一礼,但到底年幼,还是没忍住一溜烟跑了。 钱嬷嬷笑着嘱咐人跟上。十一公主是莘嫔的女儿,经常来皇后娘娘身边逗趣,皇后娘娘甚为宠爱,她们这些伺候的人也上心一些。 苏萋萋等孩子走远才开口:“这样的容色,四公主被拒不冤枉。” 钱嬷嬷不敢接这话,只说:“看着人倒是温柔。” 苏萋萋莞尔,却不那么觉得。若是陆辑尘的追求是革新、是更加强盛的大周,那么受陆辑尘影响,她不会弱。 更何况,能将众位夫人拉下场,共办墨印坊,那些不愿意出银子的人家,也让其用珍本入资,为墨印坊书籍的种类、威望打开了局面,就不是一个没有成算的人。 更不要提革新一事。 大动则动摇国本、小动如隔靴搔痒,不如不做。可现在汴京城闹成这样子,大周动了吗,纹丝不动,皇权更是稳如泰山,头疼的只是世家大族。 她苏萋萋纵然不是被当做皇后培养的女子,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做到这一点,便不怪周启如此信任他。 兵不血刃,分裂世族,什么能力!纵然苏家也有一个‘麻烦’回来,她也要说,高明! 凭小小静园做到周启二十年没有做到的事。就值得她邀请。 应该是她吧? 至少墨印坊一定是他们,是她以前的想法狭隘了:“你把她叫过来。” “是,娘娘。” “皇后娘娘,看小十一的风筝,美不美?” “真好看,去玩吧。” …… 林之念诧异地看来人一眼,似乎没一眼认出此人是谁,待此人报了身份后,慌忙起身,向钱嬷嬷行礼。 钱嬷嬷立即避开,不敢,不敢。 小小的举动,惊动了周围的目光。 …… 苏萋萋同样看着两人。 恰好莘嫔走过来,绛红色直筒华服掩住了她玲珑的身形,面部轮廓清晰、线条柔美流畅。 她是宫中按美色选上来的女子,到了这个年纪,依旧眉如远黛、鼻梁挺直,却不知道是不是常年与皇后娘娘在一起的原因,总给人老气沉沉之感。 莘嫔恭敬俯身,忍不住开口:“娘娘总是惯着她,她现在哪有一点公主家的样子,一松手就跑远了。”任谁都听出语气中的亲昵。 苏萋萋笑:“小孩子爱热闹。总把她拘束在本宫这里,回头她可不敢来本宫这里玩了。” “娘娘还不知道她,最爱在娘娘这里蹭好东西。” “坐,到本宫这里,还等着本宫请你坐不成。” “怎敢,臣妾怕其她妹妹们吃味。” “就你会讨乖。” “娘娘在看什么?”莘嫔顺着皇后娘娘的目光看过去,便看到钱嬷嬷迎着一位小妇人过来,不禁诧异。 谁家的新妇?最近谁家娶新妇了吗?没听说? 而且,长得如此…… 莘嫔瞬间掩下对人容貌的评价,皇后娘娘招待的人,定是重要的人。 “民妇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第一次,行大礼。 “快起来,快起来。”苏萋萋笑着:“你就是陆尚书的嫂嫂吧,长得真好。” 081上不得的台面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莘嫔快速看了一眼,陆尚书那个嫂嫂?心里顿时有了计较,脸上虽还带着笑意,心里已经少了热络。 以后经常参加宫宴的也是陆尚书的正牌夫人,跟嫂嫂有什么关系。 皇后娘娘也是,拉拢人都已经这样不顾脸面了吗?让其他三皇子一方的人知道怎么想,估计已经知道了,因为是这样明目张胆得请。 什么脏的臭的都拉过来,显得三皇子像什么草台班子一样! 但想到,最近的局势对三皇子不利,皇后娘娘病急乱投医也情有可原,再说,陆尚书确实值得花时间、花心思,何况,陆大人未成婚,枕边风还得此女吹。 如今对方受了皇后娘娘如此大恩惠,为三皇子说话更是理所当然。 莘嫔越想越是这么个原因,而且有什么比公开场合宴请一个没有身份的人,更让对方感激的,简直神来之笔。 莘嫔心里的抱怨顿时轻了些,笑容瞬间真挚几分。 苏萋萋让人坐:“常听家母提起你,说你呀,有一桩好生意不带着她,天天在本宫耳朵旁念叨,念叨得本宫不见见你都不行。” 莘嫔觉得这个借口刚刚好,不经意间对上对方的视线,愣了一下,刚才已觉得惊艳,现在看更让人觉得不俗。难怪陆尚书现在还不成婚,房里有这样一位妙人,若是她含泪地拦一下,陆尚书怎么忍心现在娶妻。不过,女子想事情,到底把事情想简单了,若是遇到能给他带来巨大利益的女子,他还是要娶妻的。现在没有,不过是没有什么值得他迈一步而已。 林之念颔首,刚刚已经行过礼,莘嫔吗? 她杀了陆辑尘! 林之念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才转向皇后娘娘:“娘娘谬赞,是民妇不敢贸然登门打扰才是,民妇听闻苏老夫人巾帼不让须眉,早已心神向往,想不到能被苏老夫人念叨,民妇荣幸之至。” “那正好,硬糖,去把老夫人叫来,让她看看她一直念叨的人。” “是。” 苏老夫人念叨什么人? 她谁也不念叨。但女儿说她念叨,那她必然念叨过。 只是对方无论是出身还是现在的身份,都不适合今天的宴请,却被她女儿破格请了过来。 苏老夫人未语先笑,爽朗温柔的就像街头与人话家常的老太太:“哎呦,今天我可见到真人了。” 说什么都拉着林之念不放手。 林之念不信的七分里,被苏老夫人热情得快信了六分。 …… 赏秋台处。 陆辑尘知道皇后召见了嫂嫂,并不担心。皇后娘娘既然亲自下帖请他嫂嫂来,就不会打他嫂嫂脸,否则下帖子的人才是颜面尽失。 只是他也想不通,皇后娘娘为什么突然给他嫂嫂下帖子? …… 万花园里,当苏老夫人亲自拉着林之念的手坐下时。 隐隐看过去的眼睛,已经开始交头接耳。 “苏老夫人怎么回事?皇后娘娘要做什么?”苏家没有适龄的姑娘才是。 而且,就算是交好陆尚书,也该宴请其夫人才对,弄个嫂嫂像什么,凭白落了下风。 “是不是四公主不死心,求到了皇后娘娘这里?” “是不死心,想看看陆尚书的嫂嫂什么模样吧。” 这话诛心了,可也没人反对,但也没人轻易接话。 自从陆辑尘应召回京,就是汴京城的香饽饽。没有人没打听过他家里的事,自然也知道他兼祧大哥一房。 “讳莫如深什么,又不是稀罕事,其实一句话就能看清这个女人,是不是她表面上表现的那么贤良。” “哪句?” “看看她生了几个孩子。” 几位夫人瞬间恍然,个中意思不言而喻,没点手段,生出一个后,不可能还能生下第二个,还能让陆大人这么大了还不成婚。 不远处。 几位少女,隐在花丛后时不时的看似不经意的看上面一眼。 含羞带怯,貌似好奇:“她就是陆大人的嫂嫂吗?好漂亮。” 徐纯心看她一眼,点点头。 几个人,突然之间都不说话了。 徐纯心也有一些沉默,她一直知道自家老夫人的意思,以她的身份,真正的望族不会求娶,反而是陆大人。 看似家世不好,但人在实位,有些家族子弟到死也未必能做到陆尚书的位置,能配陆大人其实都算她高攀。 陆大人若不是有他嫂嫂这个问题,也轮不到与她这样的庶女议亲。就是成事,也需要家里再给她些底气。可母亲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松口,老夫人又不可能为了她跟母亲吵架。 徐纯心有些不安,别人家嫡女是母亲怕女儿嫁过去,受嫂嫂暗气。 她不担心这个,对方容貌再盛跟自己也没有关系。她嫁过去是二房,不喜欢不见便是。两人之间并无实际利益冲突。 即便是感情上,她非争,想多占陆大人两天,那就占,总归陆大人所有的东西都在自己生的孩子身上。 她担心的是母亲的态度。 这样的机会若是没了,就彻底没了。 莫非,母亲还是想将她嫁回娘家?可两相对比之下,她更想嫁给陆大人。 她要怎么做才能嫁给陆大人? 徐纯心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可又不敢。 她这样的身份,若是做错了,就是万劫不复。她又不敢拿命运去赌。 徐纯心抬头,便见昔日小姐妹正推搡着中间的谢玉人。 谢玉人含羞的垂下眼:“乱说……没有……” 徐纯心心咯噔一下,极力克制着心里的担忧:谢家也有和陆家结亲的意思?不同的是,谢玉人还是二房嫡女! “你脸都红了……” “乱说……” …… 见山殿外围。 备公公和叶公公同时把沉重的酒鼎放下,腰牌交给看守者。 看守的人标记好两人是第几次出入,再次放两人进去。 ---- 温馨小提示:求发电,求发电,一路火花带闪电。 082像,就是像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备老弟,清水那小子明显阴你,什么重活累活都让你代班。” “不是,他腰不好。” “他腰不好?他腰不好宫里就没有腰好的了,见了各宫的主事,腰弯得比谁都快,走这边,人更少……” “好。” 少顷,两人快速放下酒鼎,低头退让。 三五个小主子从不远处跑远。 七八个太监、宫女追在身后。 待所有响动消失,两人利索的抬起酒鼎继续向前:“你下次别代他班,你看看他能折了吗!” 林备憨厚地笑了。 又几次放下,几次抬起。两人距离放酒坛的地方越来越近,意味着已经到了贵人相聚的边缘。 林备卖力地将鼎抬上台阶。他自然不会找他主子的身影。 “快点,快点,小心,放那边。” 各个主事都在清点自己名下负责的东西。 菜公公身边更是人来人往。 备公公在他踩过无数点的位置,汗流浃背的用衣服扇风,等着再次点收:“叶哥。”声音很低。 叶公公递了一碗水过去,菜公公这点在宫里深得人心,因为他每次都给他们准备水喝。 “那边放风筝的是不是小公主、小皇子们?” 叶公公看了一眼,见备老弟快速收了目光才没有说教:“还有大人们的子女们。” 突然,一个风筝落在他们头顶的树上。 周围的人顿时看过去。 “不好。”菜公公立即让所有人抬着各自没有登记的东西退到后面,切记不能冲撞小主子们:“快!动作要快!都动起来!晚上加肉!我说的!” 林备和叶公公抬起鼎就走。 不消片刻,繁乱的园地,一片干净。 三五个主事小太监,拿了竹竿出来,却没有在小主子们到来前盲目行动。 因为谁也无法判定,小主子想不想取?想怎么取?取完好的下来?还是破损的下来? 但又不能不作为,只好拿着竹竿做无用功。 不一会儿。 十一公主、十公主、十二皇子等在一众人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走过来。 为首的小公主梳着双丫髻,粉色的东珠垂在耳畔,仰着头,惊讶的看着自己的风筝,至今不明白它怎么飞上去的。 “十一妹妹真厉害,风筝比我上次落得都高。” “是啊,是啊,十一姐姐真厉害。” “对十一妹妹好厉害。” 一行人,隐隐以十一公主为首,因为她最得皇后娘娘宠爱。 十一公主觉得……但大家都这么说了。 宫女、太监也跟着附和。 十一公主暂且就这么信了:“给本殿下取下来。” “是。”‘候着的’竹竿瞬间开始动。 突然一个声音插进来:“让本殿下看看,谁在这里自称小殿下?”声音逗趣、宠爱。 十一公主眼睛顿亮:“三哥哥!”立即向三哥哥扑去,她最喜欢三哥哥了。 周围除了为公主摘风筝的人,和几位小主,都跪了下去。 周连衡宠爱地摸摸妹妹的头:“风筝放树上去了?” 十一公主哼哼着不想承认。 此时,钱嬷嬷过来通知上餐食,远远见自己殿下和几位小主子都在这边,再看看树上那支漂亮的风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钱嬷嬷笑着摇摇头,无意挠了殿下们的兴致,更不能耽误事,绕去了后面。 菜公公急忙无声退至另一面。 灌木丛一角。 林备探头就是外面的场景。 在心中预演了无数遍的事,落下的风筝和所有该到场的人,完美到场。 林备灌下最后一口水,放碗的时候,理所当然瞟到外面的人,自然而然地问老叶。 钱嬷嬷也正好走到这里。 因为后面就这么大,都挤在这一块。 “那是七皇子和十一公主对不对?”声音低又骄傲。 看他多厉害,虽然没有见过小主子们,但一眼就能猜对。哈哈,他刚刚偷听到有人说十一公主了,就问他聪不聪明!说他憨的人,是不知道他多聪明! “乱说什么,快闭上嘴,那是三殿下。” “怎么可能,两人那么像!肯定是七殿下!”少骗我! 叶公公的位置完全看不到垂花后的钱嬷嬷:“你哪只眼睛肯定是七皇子?” “两只,那么像,肯定是亲兄妹。”林备怎么算都无法同时见到三皇子和莘嫔,只能随机应变。 “两人都是龙子龙孙,怎么可能不像,什么烂理由。” “不,不,不一样,骗我没用,绝对是七皇子,因为他们那种像是一种感觉,我又没有跟你赌什么,为什么不承认,你也觉得我好骗?” 叶公公被说的有点不自信,莫非是自己看的太急看错了:“你等等,我看看。” 垂花藤的另一边。 菜公公恨不得拔了两人的舌头。还看什么看,坚定的告诉他就是三皇子!主子的长相也敢议论不想活了! 而且……而且……还是…… 菜公公吓得不敢看钱嬷嬷的脸色。 钱嬷嬷神色如常,仿若只是两只夏虫在争论寒冬的雪是绿色的还是红色的:“让人从小路走,赶紧上宴。” “是,是。” 叶公公刚刚看完,他也没有见过几次小主子:“好像是七皇子……确实像。” 钱嬷嬷转身,脚下的步都没有乱一下,仿佛那是无稽之谈,只担心宴会的进展。 菜公公待看不见钱嬷嬷的腿脚后,转过垂花藤一脚把小叶子踹酒鼎上!“我让你说,说!” 林备瞬间扑上去,护住叶公公,满脸诧异不知道人是怎么冒出来的:“您打奴——”才吧。 小叶子额头顿时鲜血如注,急忙拉着他跪下:“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菜爷爷饶命,菜爷爷饶命。” 菜公公看着他头上的血,顿时回神!莽撞了,若是有人问起他怎么受的伤,他还能把事情讲一遍不成,唯恐传不开吗!就该像钱嬷嬷一样当什么都没听见,直接走。 因为本来就是两个蠢东西在胡言乱语,可他却吓得乱了方寸,就很奇怪。 可这两个人的话,让他想起当年的事,他不是亲历者,只想到另一种可怕的可能,可不吓得一身冷汗。 还好钱嬷嬷肯定十分确定三殿下是皇后娘娘的孩子,否则岂不是…… 简直—— —————— 发电,求发电,刺啦刺啦的那种。 083不知道下次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要他的命! 但此时,菜公公不得不压下火气找补!“打你是为了让你们长记性!皇子是你们能随便议论的?!三殿下都不认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是,是,菜公公说的是,多谢菜公公教导,多谢菜公公教导!”两人吓得瑟瑟发抖,咚咚磕头。 菜公公看着两人的样子,觉得,也许真的是自己太敏感。 可,宫里的事,小心点不出错:“起来,去里面上药。” “谢菜公公,谢菜公公。” …… 宴席上。 皇后身边的钱嬷嬷换成了张嬷嬷。 林之念诧异抬头,皇后身边当值的人不会轻易改变?除非有事情发生? 莘嫔也瞬间看了过去。 但很快,钱嬷嬷就笑着匆匆走来,站在张嬷嬷身边,跟张嬷嬷说了什么,又匆匆去了后面调度。 莘嫔收回目光,她就说没听说谁家千金落水、哪家孩子出事,需要惊动钱嬷嬷亲自处理,原来是太忙了,或者后面哪个大领事出了事,需要钱嬷嬷顶上。 哼,三皇子没被封太子,皇后宫里伺候的人都敢出这样的疏漏,不像话。 莘嫔看向皇后娘娘,同景妃娘娘一起夸王二夫人家的女儿德容端方,举止有度。 皇后娘娘神色柔和的听着,也觉得好,连衡该议亲了,她也是看中了王家的孙女。 莘嫔娘娘心知肚明,三皇子妃的人选应该就是她。这个儿媳妇她也很满意。 林之念垂下头,安静的听着。只是余光再扫向一旁时,钱嬷嬷已经不在:后面忙到了需要钱嬷嬷全程监管的地步? 还是说…… 林之念心突然一动。 还是说有人已经动了!? 三皇子、莘嫔、皇后、唯一应该一直守在生产的皇后娘娘身边的钱嬷嬷,今天都在…… 钱嬷嬷已经听到了?! 这么大反应?看来都不能坚持到宴席结束,就是说,这其中有个至关重要的关节就在钱嬷嬷身上,否则她不会突然这么大反应。 即便怀疑,她应该先疑惑,再问询试探、再找线索,可她突然倒下了!只能说她有三皇子可能不是皇后娘娘孩子的直接证据?!或者说整件事的疑虑源头! 而钱嬷嬷是苏家的人,从小伺候在皇后娘娘身边,不可能被人收买,否则皇后这个位置,不坐也罢。 那么,钱嬷嬷就一定会把三皇子可能不是三皇子的事,反复琢磨,然后告诉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到时候还会看莘嫔娘娘如此和善? 林之念给苏老夫人倒杯茶,余光看向夸王家姑娘的莘嫔娘娘。 笑容婉约,仪态大方,连装扮都因为皇后娘娘曾经操劳容貌不盛,掩盖了她自己的光辉。这样精心讨巧,事事恭顺,只为让皇后娘娘心甘情愿的送别人的儿子登上帝位,不可谓不聪明。 可她杀了那么小的陆辑尘,怎么能事事如意! 不知下次宴请,莘嫔娘娘还能不能在众人中,稳坐皇后身侧第一人,开口便是众人贺。 苏老夫人看着茶,立即将手上的镯子褪下来,戴林之念手腕上,按住她的手不让孩子推辞:“拿我当外人不是。”她那个女儿要她做的事,她总希望做好一些。 当初……若不是……也不会让萋萋替她人受那份苦。苦熬多年,周启一朝登位,想不到周启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竟然迎曾抛弃他的女人进宫! 苏老夫人恨死了自己,如果她当初态度强硬些,死拦着,总能找到解决之道,何必非要嫁了萋萋,她的萋萋那么骄纵的孩子,结果熬成这样…… 还好,她还有太子之位为儿子盼着,她怎么能让女儿愿望落空。 林之念看着她老人家,收下了:“多谢老夫人。”顶顶为皇后娘娘做脸的老夫人,也是……陆辑尘的外祖母。 希望她不恨自己要让她女儿伤心一阵子才好。 …… 喧闹散去,各归各府。 陆辑尘把两个孩子从马上抱下来,恭敬的站在她马车外,背脊挺直,略微疑惑:“嫂嫂心情很好?” 林之念掀开车帘,脸上挂笑,听着一街之外的热闹,心情更好:“那么明显?” 陆辑尘愣了一下,不自觉的跟着笑:“明显。” 几位小丫头忍不住看过去,二爷笑起来真俊,就是平日总板着个脸,怪吓人的。 陆老夫人看到争气的儿子往那边去,使劲咳嗽:回来! 林之念瞬间看过去。 陆老夫人立即低下头:她嗓子很好,没有生病,绝对没有。 林姑姑心中无奈。黄连还是吃少了,什么事都想管:“老夫人请。” 对,快走,不能让林之念给她请大夫。 林之念牵起两个孩子的手,神色轻快的向府里走去:“没有原因,就是心情好。” 陆辑尘立即跟上,顺势牵起陆戈的手:“嫂嫂心情好就好。”声音也忍不住愉悦。 陆戈看爹爹一眼,也开心的跳了两下:“我们心情都好。” “崽崽也好。” 陆戈让爹娘撑着自己的力道,笑着探身教弟弟:“是崽崽心情也好,心情哦。” “不学我的。”只有他才可以说哦哦哦。 陆戈突然觉得爹爹的手紧了一下,抬头,便看到表伯父扶着表伯母站在廊下接祖母。 陆戈立即小大人的站定。 陆辑尘脸上的笑容被严肃、沉静取代。 陆竞阳突然移开目光。 罗绒儿错愕,陆大人刚才一直看着林之念笑……刚刚……他们看起来就像一家四口…… 林之念心情丝毫不受影响,重新牵起要脸的大儿子,笑容满面的带着两个孩子,率先越过所有人,离开。 罗绒儿见状,瞬间看向婆母和陆大人,她……她走了!婆母还没进门!陆大人还没进门! 所有人都不觉得有问题。 陆老夫人挑剔的让大侄子和大侄媳妇以后去门外接,这样也有人看见,知道她是高门大户的的老太太,有孝顺听话的侄儿媳妇。 这在里面,谁看得见。 罗绒儿听着婆母一句一句的建议,甚至具体到了她该准备什么,怎么让她老人家下车。 可刚刚她‘真正’的大儿媳妇,像没看到她一样直接过去了!她看不见吗!还教自己这个拖着病体坚持在这里接她的人,合适吗! 084 惊心恐惧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林姑姑觉得合适,不停点头,附和自己老夫人。 陆老夫人被林姑姑捧得,觉得自己说的都对,大户人家,就该这么讲究。又开始指导罗绒儿的衣着。 罗绒儿被念的压抑、难受,忍不住去看陆竞阳。他瞎了! 陆辑尘低声问着陆竞阳转到官家军营的事。 陆竞阳硬着头皮,说在彭千总那里卡住了。 罗绒儿看着高处的陆辑尘,再看看低着头回话的陆竞阳,想想陆辑尘刚刚在林之念身边的样子,再看看他现在跟属下说话的态度,心里顿时很不舒服。 陆老夫人兴致颇高的念着,今天她在外面学了不少,侄媳妇幸运,可从她这里学到好东西了。 罗绒儿突然拔高声音:“姑母!您儿媳妇刚才进去了!”你没看见! 陆竞阳、陆辑尘、陆老夫人同时看向她。 罗绒儿在陆辑尘的视线下,羞怯的垂下头,她……她没想喊,可林之念确实进去了…… 陆辑尘移开目光,继续低声问:“彭多粟?” 陆竞阳也收回目光:“是他。” 陆老夫人不高兴:“我跟你说话你说之念做什么,她出去一天了能不累吗,累了自然要回去休息,哪里像你一样,在家躺一天。” 罗绒儿看着无人帮忙的委屈处境,直接哭了起来。既然不想好,大家都别好了! 陆竞阳急忙过去,怎么了。 陆老夫人见林之念不在,她怕什么,直接坐到地上嚎,哭的比侄媳妇还惨,她还能边哭边骂:“我才刚回来啊!还是在大门口!这是唯恐我有脸啊!我造了什么孽!” 陆竞阳着急的又去看母亲。 罗绒儿见状哭的几乎站不住。 陆竞阳只能去找二弟,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二弟已经走了。大门从‘姑母’坐地哭的一刻也已经关上。门道前的宽阔门廊下,只有一年轻一老迈的哭喊,似乎哪一个都比他精力旺盛。 陆竞阳突然怒道:“都闭嘴!” 陆老夫人震惊:“你敢让我闭嘴!” 罗绒儿也没想到陆竞阳敢凶她,七分假哭也真了十分,直接向自己院子跑去。 陆老夫人晃着自己儿子胳膊:“你去给我教训她!你去教训她!你娶了个什么媳妇回来啊!要我早死啊!” …… 坤仪宫西苑的角房内。 钱嬷嬷扶着桌椅的边缘,手脚隐隐发抖、发凉,目光发颤。 不可能不可能。 但她没有怀疑过吗? 她怀疑过,因为孩子是她亲手从永固姐姐怀里抱过来的。 皇后娘娘生产时,非常乱,她和永固姐姐、两个产婆都紧守在皇后娘娘身边,窗外浓烟滚滚,皇后娘娘却一直生不下来。 产婆想尽了办法,最后只能硬揉皇后娘娘的肚子,皇子出生后,烟已经飘过来,永固姑姑快速将小主子裹起来。 其她人抬皇后娘娘离开,娘娘坚持要看一眼皇子。 永固姑姑抱给皇后娘娘。 钱金不确定娘娘看到了没有,现在她觉得应该……没有就晕了过去,再来房间烟气缭绕,皇后娘娘就是看了也未必看的清。 皇后娘娘昏过去后,她们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皇后娘娘身上,她和永固姐姐负责小主子。 当时那种情况,她们两人都一心护着小主子跑,她完全没想过去看小主子一眼,而且小主子怎么会抱错。 皇后娘娘很快被移出去,她和永固姐姐紧跟其后,可房梁直接塌了下来,她们四处乱跑。 她紧紧抓着永固姐姐的衣角,两人一直没有分开,她们冲不出去,外面的人加快了泼水的速度,可烟又太大,她更不敢放开永固姐姐。 永固姐姐发现旁边有水盆,让她取过来,不拿过来小主子根本不能呼吸。 她快速冲了过去,凭着那盆水带着小主子四处转移。 场景太乱。 她不知道和永固姐绕了多久,逃到了哪个偏殿,她头开始发晕,永固姐也几次踉跄。 捂着小主子口鼻的湿布巾已经干了。 她隐约看到一个水缸,急忙冲过去。 大火瞬间窜出,隔绝了她和永固姐姐。 再见的时候,永固姐姐躺在地上,手里躺着一个孩子,不远处放着一个孩子。 她不顾一切的冲过去,理所当然的抱起永固姐姐怀里的孩子。 永固姐姐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浑身起泡,她快速将小主子放到安全的地方,过来拉永固姐姐的时候,永固姐姐已经死了。 她抱起了小主子,顺便也抱起了哭起来的地上的皇子,冲出了大火的房间。 她当时怀疑过吗? 那一刻完全没有! 永固姐姐抱着的当然是自己小主子,她抱一个才人的孩子干什么,死了就死了! 而且两个孩子的襁褓也不一样,一个襁褓全湿了,一个襁褓半湿。 裹自家小主子的襁褓她是见过的,是深红色。 她抱的就是深红色,还是襁褓湿透的一个,她们皇后娘娘又是早产,自然就是她们该千护百护的小主子。 可……可如果不是呢…… 而且,八个多月,和九个多月的孩子生出来真的有那么大区别吗? 随着她年龄的增长,看过的新生儿越多,真的就是瘦小的一定是早产的吗? 而且她们皇后娘娘,甚至不能算早产,毕竟马上足月。 更不要说,她离开了永固姐姐那么长时间,就一定肯定,小主子用的还是原来的襁褓? 惊魂已定后,她也隐隐怀疑过,可随后一带而过,那时候的她觉得那一刻的怀疑十分可笑! 怎么可能错了!永固护着的一定是小主子。 但现在,那两人,一个坚信,一个觉得像的话,让她忍不住浑身发冷。 万一呢? 除了永固姑姑没有人见过从皇后娘娘肚子里出来的小主子! 太可怕了。 两个产婆一直在催产。 永固姐姐略通医术帮忙,孩子一出生只有她真真切切的见过,其她人都隔着生死担忧,更何况就是看,第一时间确定是公主还是殿下,比看小主子的脸都重要,谁又真的看过小殿下的脸。 钱金的腿忍不住发软,软的直接瘫在地上。 085大秘密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所有人对她抱出的小主子都不会怀疑,因为所有人都觉得她见过小主子,从小主子一出生,她就是守在小主子身边的人。 可…… 这件事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没有见过刚出生的小主子。 中间…… 甚至有很长时间不在小主子身边。 她觉得很长时间,非常长。可后来冲进去的人说,时间很短,三不很确定时间很短,他说,相爷怎么可能让生产的皇后娘娘和孩子,处在那样危险的情况下不作为。 所以时间很短。 如果时间很短,永固姐更不可能有时间换孩子…… 所以她当时很快否定了这个一闪而过的可能…… 三皇子,十一公主? 十一公主并不像皇上,她像莘嫔,眉如远黛、玉雪可爱,却有人说三皇子和十一公主像! 那么三皇子还和谁像!? 钱金近身伺候两人二十多年,她们几次夹过同一种菜她都能想到,但莘嫔很快会说,那是她给三皇子夹的,她不吃。 她真的不爱吃吗?还是她不敢爱吃。 想到那种可能,钱金便浑身发冷,冷得瑟瑟发抖…… 她极有可能,亲手把错误的小主子,抱给她效忠一生的皇后娘娘。 钱金无法呼吸的抓着自己的衣领,比不敢看那两个说话的人还令人恐惧。 莘嫔的那个孩子…… 当年……当年莘嫔的那个孩子…… 早去了…… 对啊,为什么那个孩子早早的去了? 莘嫔还一心为三皇子考虑,甚至莘嫔赌上全家为三皇子谋划。 钱嬷嬷突然觉得浑身冒汗,恐惧不已。 “嬷嬷,钱嬷嬷!你怎么了?叫女医!” 钱嬷嬷立即抓住对方的手臂,手紧得能把对方胳膊掐下来,一字一句开口:“老毛病了,不用惊动人,先把我扶上床,叫永寿公公过来,动静轻点别惊动人。” “是,是。”小宫女快吓哭了。 …… 钱金已经起不来了。 有惊吓,更有愧疚,莘嫔和三皇子相处过的种种细节都是凌迟她的刀! 她不用查,已肯定心中的肯定。 就是因为肯定才不敢声张。 永寿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病得这么厉害?大夫看过了吗?你不先叫大夫,叫杂家过来做什么,杂家又不会看病,胡闹。”转身就要请大夫。 钱嬷嬷伸出手只拉得住他衣袖,很快无力垂下:“我没病,你记不记得很多年前……你似真似假的问过我一句……” “都什么时候了,你说这些做什么,来人,去请女医过来。” 钱嬷嬷却没有停下:“你问我,‘女子会不会将对自己孩子的疼爱转移到别人的孩子身上’,为什么那么问?你看到了什么?” 永寿愣了一下,顿时震惊的看向钱姐姐。 钱嬷嬷眼里瞬间蓄满泪水,不依不饶的看着他:“你看到了什么?” 永寿的身体仿佛被床上的人传染,也开始颤。聪明人之间往往不需要多说什么。 钱嬷嬷仿佛被抽干了最后的力气,眼睛顿时黯淡下来:“我当时怎么回答你的,我说会,因为我是姨母带大的,我母亲死后,我姨母嫁给了我父亲,她疼我教我,她宁愿自己被卖也不让我被卖,我身边的人大多如此,母亲死了,不是姑母带着就是姨母带着,谁也没有受多大的委屈。所以我斩钉截铁的告诉你会。我以为,我以为是你看低了女子对幼童的怜悯喜爱,低估了女子的良善,但现在想来,你当时是在疑惑,你疑惑三殿下和——” 永寿瞬间捂住姐姐的嘴,任由她的眼泪落在他手上,声音低而颤:“为什么突然……怀疑……” 钱金看着他,答非所问:“我没有见过刚出生的三皇子……我没有见过……” 永寿如坠冰窖! 如果错了,他们这些经历了娘娘生产的人,自刎不足以安抚皇后娘娘、安抚三殿下在天之灵。 枝花婆婆在小宫女的催促下匆匆进来。 永寿已经恢复如常:“风寒也要看大夫,行,行你不看,那让小枝花给你开点药。”说着落下了青色的纱帐。 枝花婆婆笑得不行:“都老了哪里还小。”说着对两位哥哥姐姐见礼:“我给姑姑摸摸脉。” “行了,去煎药。” 枝花婆婆闻言不敢放肆,拉了小宫女,急忙去煎药。 永寿坐在钱姐姐身边,望着外面落下的夕阳,久久没有动。 “你查查莘嫔……” 永寿却不乐观,这么多年了,该有的证据早销毁了:“嗯。” “皇后娘娘如果问起来,就说奴婢身子骨不争气,染了风寒……” “嗯……” …… 陆府内。 林之念将放下手里的书信,不算意外:“病了?” 秋平颔首,却满脑子问号,怎么就突然病了?病的太不是时候。 他们打算,这件事传开后,传到三殿下的对手那里,想把三皇子拉下水的人把不是事实的水搅浑,他们再浑水摸鱼,静待他们厮杀。 但现在怎么回事?不但病了,还病的无法当值。 林备那里更无人问责,小叶子公公活蹦乱跳,菜公公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切就像两个身份低下的小太监说了一些没见识的话,根本无人在意,让他们想造谣都找不到点。 如果他们现在让林备继续乱说话,就成了林备嘴碎,宫里怎么会有人嘴碎?!就算他是这个设定,流言也真的传开了,也只是一个小太监的胡言乱语,皇后和三皇子完全可以在皇上那里博同情。 所以这件事最好是钱嬷嬷不悦对林备动手,他们营造林备受迫害中的龌龊,三皇子的对手趁机抓住把柄,把不是事实的事,做成皇后或者莘嫔心虚。 现在这个样子,让他们完全陷入被动。 而且怎么就病了?那天风也不大,晚上更没有风,总不能是真的吓病了吧?! 秋平想到这里愣了一下,瞬间看向夫人。 林之念也看着他,好像一起想到这一点的样子:“盯着宫里,如果钱嬷嬷病死了,就让我们的人告诉皇后娘娘钱嬷嬷临死前听到了什么。” “是。”秋平激动转身,他们挖到了大秘密,大秘密!不乱也得乱! 086皇后知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坤仪宫内。 林备的身份很快被放在钱嬷嬷面前。 敦文几年进宫、性格如何、净身的公公是谁、都在哪里当过值,写得清清楚楚。 叶公公更不必查,从小被大太监捡回来的,一丁点大就在宫里,只可能参与宫内倾轧,不可能不懂事的乱说话。 他若乱说话,必然有目的,他们可以顺杆查。现在来看,很安静,应该是无心之举。 菜公公人老成精,别说乱说话了,这些天什么事都不敢有。 钱嬷嬷虚弱的靠在床头,旁边的粥已经凉了,什么都吃不下:“那个女人那里……”她们这边没有见过孩子,那个女人是见过的!她身边的人应该也见过,不可能瞒得过去! 这也是她当初没怀疑的原因之一。 永寿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我没敢强问,借着七皇子被养得好和七皇子院子里的管事大姑姑打趣了几句,说起先去的小……她说莘嫔娘娘对去了的小主子才是真尽心,当初都是莘嫔心疼的自己带着……” 钱嬷嬷闻言几乎扯下手边的床帐! 永寿沉默着,自己带着,不假手他人,只要三四天就没人能看出有什么不妥。莘嫔却更谨慎,一直将他们小主子带到六个月大,才让下面的人抱走。 将生病的‘爱子’让宫人抱去耳房,怎么不继续带着了?没生病的时候都那么不放心,生病了反而放心了? 几乎可以确定,莘嫔……知道…… 她自始至终都知道,还亲手杀了皇后娘娘的孩子,这么多年却一直在皇后娘娘身边献殷勤!她生的三个孽种也在皇后娘娘这里得便宜! 永寿气得恨不得弄死她! 他的主子怎么受得了这个事实! 他们的小主子已经去了,他们皇后娘娘这个年纪,不可能再生;娘娘又倔强一直不肯缓和和皇上的关系,可以说三皇子是皇后娘娘最后的支柱,是她还撑着的所有希望。 若是三皇子都不是……皇后娘娘会崩溃的:“这件事……不要让娘娘知道……”永寿声音很小。 钱嬷嬷何尝不知道三皇子对主子意味着什么,皇后娘娘因为皇上纳尹妃进宫崩溃的时候,跟徐相背德纠缠的时候,她其实忘了很多她拥有的美好品质,一切的一切冲散了她这个人。 是三皇子的到来,让她快速稳了下来,她依旧是苏家有点小性子、实则温柔坚韧的苏小姐。 现在却告诉皇后娘娘,三皇子不是三皇子,真正的小主子早已经死了,皇后娘娘会崩溃的! 但比起这个,更严重的是替杀子仇人养孩子!那个人还笑得开心!她却被蒙在鼓里! 若是单纯的意外也就罢了,若是谁都不知道真相,他们小主子只是单纯病逝,这件事就怪她钱金,没有让福薄的小主子去前在皇后娘娘怀里! 可不是! 是有人害死了她们小主子!那个人还一直留在皇后娘娘身边,作出一副可怜的姿态,用沾满鲜血的双手为她自己的孩子铺路! 这样的恶,若当事人还不知,比失了精神支柱更可怕! 她的皇后娘娘宁愿没有子嗣,也不会想做一块垫脚石! 她的皇后娘娘就是一无所有,也不想是一个一心为仇人的孩子谋出路的笑话! 可怜她的小主子,都没有活到序齿的年龄,皇家玉牒上、陵墓里都没有他存在过的痕迹,庙里也没有人为他点一盏长明灯…… 凭什么冷着她的小主子,别人的子嗣养在属于他的位置上,还风风光光! 钱金突然想到,小主子存在过的痕迹……对痕迹……“永寿,永寿……” 永寿急忙上前。 “你去找,找小主子小时候用过的东西,哪怕是睡过的……” ——皇后娘娘驾到!—— 钱嬷嬷和永寿闻言吓得立即分开,皇后娘娘怎么来了?皇后娘娘…… 永寿急忙要出去迎。 皇后已经进来了,人未显,声音已至:“现在枝花都号不了你的脉了,本宫看看谁架子这么大,病了还把大夫赶走,枝花,去给她号脉,有本宫给你做主,她不敢怎么样你。” 永寿跪下。 钱嬷嬷看着她的娘娘,瞬间翻下床,噗通跪在了地上,她的小姐…… 眼泪夺眶而出! 她不值得娘娘费心! 枝花吓了一跳。 皇后也惊了一瞬,怎么会这样? 永寿立即出去,将所有人屏退两丈,自己守在门口。 张嬷嬷不敢置信,不是只是染了风寒,头发怎么白了,急忙上前扶人:“姐姐,你这是……” 钱嬷嬷没脸起来,更没脸让皇后娘娘亲自来看她,那么多证据摆在眼前,明明皇后娘娘肚子里的孩子怎么算也该是徐大人的,却像了皇上,难道这还不奇怪! 她却毫无所查,她该死,是她害死了小主子! “你快起来,还病着。”短短两天,苏萋萋就发现她好像变了一个人。 “小姐……” 苏萋萋突然看向她。 张嬷嬷也收了扶钱姐姐的手,小姐这样年少的称谓,她们多年没有在这样的场合叫过了。 苏萋萋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身边第一大侍女,何事让她遭如此重创! 苏萋萋目光一点点严肃,挥挥手。 张嬷嬷带着枝花快速出去。 张嬷嬷看到永寿在门口,愣了一下,试探性的跟着站在他身边。 永寿没有阻止,或者说他当初没有带两人出来,就是这件事她们可以听,都是从府邸开始跟着娘娘的,这件事早晚知道。 苏萋萋看着钱金:“出什么事了? 钱嬷嬷哐哐哐给主子磕头。 苏萋萋就坐在那里看着她磕,目光冷静到可怕。 钱嬷嬷抬头,额头染血:“小姐,三皇子他……三皇子是莘嫔的孩子,奴婢没有见过刚出生的小主子……” 苏萋萋的手瞬间攥紧坐下的椅臂,护甲折断,扎入肉里。声音却依旧稳定:“为什么突然这么说?立秋宴那天发生了什么?” 钱嬷嬷将听到两个不入流的小太监的胡言乱语,还有这段时日她让永寿打听到的莘嫔娘娘照顾小主子的事,全说了一遍。 这种事在她们这里不需要确切的证据,她不就是因为这一点,才在听到两人闲话的一刻,就肯定了事实! 087都起来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苏萋萋一动不动。 钱金惊恐不已:“娘娘,娘娘……是奴婢该死,是奴婢该死!娘娘您别吓奴婢……” 苏萋萋目光很空,空的凄凉,声音很低很慢:“你刚刚说……她见过她刚出生的孩子……” 钱金突然不敢说话:“娘娘,娘娘!永寿!永寿!把枝花叫进来!快!” 枝花匆匆进来! 永寿担心却不敢多留,咬牙和张姐姐继续在外面站着! 枝花扳过皇后娘娘的手腕。 苏萋萋一动不动,只是看着钱嬷嬷:“她都知道见见自己刚出生的孩子,本宫却没有见到……” “娘娘,娘娘不是,您是要见的,您见了的,您忘了吗,您那么努力想见小主子,是奴婢不好,是奴婢该死,奴婢没有保护好小主子,都是奴婢的错,不是您,不是您啊——” 苏萋萋的手指都在颤,她没有,她哪有这么努力,她不争气,她当时就该紧紧的将孩子护在怀里,不应该让任何人抱走,错的最严重的人是她! 是她没有抱他一下:“莘嫔去了的那个孩子……” “娘娘,娘娘!”钱嬷嬷咚咚咚在地上磕头:“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的错! “好狠的手段……”物竞天择,她为了她的孩子铲除异己——“她当本宫是死的——”她以为她用尽全部力气喊出来,其实什么声音都没有。 枝花一针扎入皇后娘娘手腕。 娘娘颤抖的手才停下来。 苏萋萋慢慢转向跪着的枝花:“你当初说……孩子是徐正的,为什么说的那么肯定……” 枝花婆婆人都吓傻了,她刚知道这么大的事,如果不是皇后娘娘需要施针,她比在场所有人都慌。 可就是慌!也要先给皇后娘娘施针! 苏萋萋扣住她的手,不让她扎。 枝花婆婆看着皇后娘娘手腕上快被挤出来的针,急忙开口:“奴婢认为女子来月事前十天不可能怀上身孕,皇上不顾娘娘反对那天,是娘娘来月事前八天,所以奴婢说,小主子不可能是皇上的……” 她和太医院算女子孕事的时间不同,皇后跟徐相是对皇上死了心。 不可能跟了徐相后又跟皇上如何。所以以她的经验,皇后的小皇子必是徐相的。 可生出来证明像皇上,瞬间击毁了她所有的经验。 她……又没有确切的一定的绝对的把握,看着小皇子出生的人都说是,她神婆般的预言更不敢再乱说。 而且从三皇子出生后,她一直没有说出口的‘女子月事前十天不可能怀孕’,都没有再继续论证过,但在此之前真的没有出过错,所以别人才说她神。 苏萋萋松开手。 枝花快速给娘娘再扎一针。 钱嬷嬷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苏萋萋以为,这一生她什么没有经历过,什么没有见过,已经没有什么能撼动她的心…… 原来…… 她什么也不是。 不够坏不够狠,到头来还没有抱住自己的孩子:“那个孩子去的时候,本宫甚至没有看一眼……”她只庆幸不是自家的,那唯几的不中用的善良,是给予的丁点怜悯,不是幸灾乐祸。 呵。 还好…… 有不中用的善良,没有嘲弄自己的孩子,否则她算什么东西! “娘娘,娘娘……” “起来。” “娘娘……” “都起来,本宫让你们起来。” 钱嬷嬷、枝花互相搀扶着,颤巍巍的起来。 钱嬷嬷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大胆看向主子,因为主子不对劲。 苏萋萋觉得自己很好,真的,她扶着座椅也慢慢站起来:“不要倒下,我们的对手还没有倒下……” 都没有倒下呢,她怎么能倒下。 苏萋萋刚走两步,瞬间软在永寿身侧,但仅仅一瞬,她又站了起来。 她是来看生病的钱嬷嬷,现在看完了要回去,仅此而已:“快点好起来……” …… 御膳房外殿,角门处的太监住所内。 菜公公快吓死了,却丝毫不敢表现出来,他这两天神也不敢拜、鬼也不敢祭,还要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可钱嬷嬷病了。 随后皇后又病了。 虽然皇后娘娘只是犯了旧疾,眼睛片刻不能视物,随后太医用了药就好了,但菜公公还是心跳加速,浑身冒虚汗。 ……他死定了……反而那两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混账很安全,因为他们连当年的大火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怀疑什么。 反而是自己这样的老人,才让人不放心…… 他攒了那么久的银子,这么多年一直没舍得用过,想着老了,就去京郊买个院子,如果小屁孩敢叫他臭太监,他就用银子砸他们。 他可是这宫里顶顶有名的菜公公,手中有过的权势比他们家宗祠还大,厉害着呢如今……明天就用了吧…… 如果有明天…… …… 徐府内。 三不有件事很奇怪,皇后娘娘旧疾没有复发,真的没有,他很确定,因为他们里面有人,皇后也知道那是他们的人,可又真真躺了一天。 而且这两天,宫里没有一点消息传出来。 汴京城这么热闹,皇后不应该,不让人来他们这里打听一下啊?“卫平,我要不要让人去打听一下?” “净说废话,咱们爷都冷成那样了。” …… 坤仪宫内。 钱嬷嬷看着低头哈腰问她话的小太监,突然就一愣,愣的没有神采。 枝花说,女子月事前十天不可能怀有身孕,孩子是徐大人的。 ———— 温馨: 我不卡文,真的,都让皇后知道了,你们却……欺负无辜的兔。 求个发电行吗,行吧。 行吗?亲爱的大家。 科普小知识: ‘月事前十天不可能怀孕’不是绝对,不是绝对。有些女子怀孕期间还正常例假。 但大部分准确。例假是卵泡排出后48小时死亡,跟着什么什么一起脱落的过程,脱落完了,没有卵泡,所以不怀孕。 新的卵泡会在例假后再次生长、排出、再次脱落,形成周期。 据说,女子卵泡从形成到最后停经,质量不变。但精子质量随男方年龄和男方生活习惯随时变。 088谁没主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让三不来见我。” 虽然皇后娘娘说,这是她一个人的事。 说立一件事或许很难,但摧毁一件事简单的多。 娘娘还说:她做错的事,会一点点去弥补。 娘娘……说:有什么能证明你过世的小主子就一定是别人的孩子,拉着他的骸骨再次羞辱他的出身吗?何况这对孩子来说不重要了,本宫是她的母亲就够了。 何况。 对徐正来说,二十多年前他的孩子就不在了,又何必再提。 钱嬷嬷也觉得挺没有必要。可他是世上唯二跟小主子有牵扯的人,她还是想说一说,只说给三不。算她私心,想多一个人想起她的小主子。 …… 傍晚,御膳房门房处。 三不恭敬的递上钱袋子,现在他就是一个为了御膳房送菜的生意给钱嬷嬷送银子的远远房亲戚。 三不虽然不知道钱嬷嬷为什么要见自己,但还是赶紧来了:“嬷嬷,娘娘眼睛好些了吗?” 钱嬷嬷收了钱袋,看着上面精致的花样字,开门见山:“当年,我抱错了我家的小主子,你家极有可能有过一个不重要的小少爷,但已经去了。” 三不瞬间震住!抬头看着她!他们家主子没有小少爷!一直没有:“莘……那个女人过世的那个孩子……” 钱嬷嬷看向他,收了眼底的泪花:“以前经常看到你,说盼着小主子出生,想着让你知道一下,那位我们盼着的小主子出生过。” 三不愣在原地,险些怒吼出声,为什么抱错!你瞎吗!就算两个混在一起!你她娘不能一起养吗!凭什么抱错不该抱错的人!你知道你干了什么! 钱嬷嬷站在原地,都能感觉到三不身上的暴虐!从来好脾气的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展现他对下面人的样子。 钱嬷嬷多想他真跳起来打死她。 三不没有,只是道:“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们家大人,没有亲子!”咬牙切齿! 钱嬷嬷眼底的黯淡一点点变为疑惑?怎么回事? 三不不痛不痒:“很奇怪?我们大人没有进过后院,没有碰过那些女人,谁知道那些孩子是那些女人跟谁生的,我们大人只有这一个孩子,你弄没了。” 钱嬷嬷瞬间攥紧手里的荷包,银子膈得她手疼,她……不知道,她当初隐隐能感觉到徐大人可能没有那么冷待她们娘娘,但她不知道…… 钱嬷嬷垂下头:“对不起。” “跟我说不着,你该对着我家小少爷的牌位说!或者也不是我家小少爷,你们娘娘都不配我们大人一心相护,孩子谁家的都分不清!” “不是!”谁没有自己要维护的主子,三不可以在小主子的事情上,凌迟她,娘娘的事绝对不行:“是皇上强迫了皇后娘娘!我们娘娘难道就是水性杨花!而且……就一次……” 三不突然低头,拽走了钱嬷嬷手里的荷包,她手被银子挤出泡了:“怎么发现的……”声音压抑着痛苦,如遭雷劈!他还不如宫了自己,亲自守着! 钱嬷嬷将事情说了一遍。 三不不知道怎么走出皇宫的。 只觉得周遭昏天暗地,他更不知道怎么跟他们大人开口。 怎么就…… 大人心里有谁,他们做下人的十分清楚。 现在却是这样的局面。 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是! …… “呦!会情人回来了。”卫平玩笑得勒住三不的脖子:“说说你的老情人有没有……”给你脸色看。未说完,就看到三不不对劲儿的神色:“怎么了?” 三不看着他,生死与共的兄弟,说,如果小主子出生了,你就去当太监照顾小主子,以后我见了你说不定都得低头哈腰的叫声大内总管:“如果皇后娘娘当初没有背叛大人,大人会高兴吗?” 卫平四下看看,压低声音:“少说,过去了,不纠结。” “如果皇后娘娘生的小主子就是大人的孩子,大人高兴吗?” “你说什么呢?这玩笑也能乱开。”他们大人连个毛都没有,提这个不是玩他们大人。 “咱们的小少爷,被莘嫔弄死了!” 卫平突然愣在原地。 三不突然拿开他的手,继续往里走。 卫平突然拉住他:“你干什么!多少年前的事了!再说,你就确定一定是我们大人的,她们极有可能故意这么说,让我们为她们报仇!” 三不依旧走。 卫平不放:“大人未必受得了……” 三不执着。 卫平最终放开了自己的手。 …… 书房内贴合日落的布局下,夕阳正好,暖橙厚重。 徐正回着文书,笔法春秋。 “大人……”声音很低。 徐正看他一眼,没出声,低头继续回书函。 三不调整了一下情绪,才想起拱手:“回大人,奴才去看了钱嬷嬷,钱嬷嬷说皇后娘娘并不是病,是郁结于心。” 徐正嗤之以鼻,她该郁结的事多了。所求甚多,沟壑难填,并不意外。 “莘嫔娘娘过世的小皇子,是皇后娘娘的孩子,三皇子不是皇后娘娘生的,皇后娘娘知道了。” 徐正骤然看向他。 三不像个转述话语的机器,害怕,瑟瑟发抖,又强硬的要说:“奴才看钱嬷嬷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告诉奴才一声,知道奴才也盼着过,觉得可能是奴才想盼到的结果,只是跟奴才捎句话,毕竟也不一定就是大人您的孩子……” 三不说完觉得完了!全完了!大人非撕了他们不可! 徐正闻言,却什么反应都没有,转过头,笔尖沾墨,继续回函。 三不腿都抽筋了,紧张的不敢呼吸,可却什么都没有等来,不禁克制着悄悄抬眼,大人仍然什么反应都没有。 089朝服衣冠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三不试探的开口:“大……大人……” “嗯。”声音平静。 三不怀疑自己还在宫里,没有回来回话,要不然怎么是这个样子:“皇后娘娘那一次是被皇上强迫的……” “嗯。”徐正写完了手里的回函,边疆辎重,加一成棉花。 “大……大人……”三不叫了人,又不知道说什么,想安慰大人的话,想听大人降罪的话,如今却什么都没有。 “你不是也说了,孩子未必就是我的。” 三不懵了一下,他说归他说,但……但…… “下去吧。 “……” “让你下去!” 三不吓得连滚带爬滚出去跪着,当初他负责皇后娘娘和小主子安全,他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卫平也急忙跪过来,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卫安刚拐过来,看到这样的场景,愣了一下,随后明智的一点点后退,隐了。他会给兄弟收尸的:“徐叔,那边两个怎么回事?” “不知道?刚刚两人还有说有笑的。” 倒霉催的:“我去熬点姜汤去,今晚有雨。” …… 徐正换上了朝服,早朝都不一定按品级穿齐的人,现在非常有耐心的穿着。 徐正动作很慢,应了她那句,什么时候都不急不缓的。 其实不是,就是慢了有助于思考。 比如,他杀了周启,让后宫所有女子殉葬,总要想想刀子从哪里捅进去能让周启死的痛快。 回头皇陵怎么挖,莘嫔怎么进去,值得多想想。 徐正扣好最后一颗扣子,推开书房的门。 一袭绣有云水图案的深青色官服,衣摆随着他沉稳的步伐荡起回落,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浅浅的纹路,却更增添了几分深邃与睿智。眉头微微蹙起,洞察世情的光芒此刻平顺温和。 卫平、三不见状,吓得立即扑过去:“大人,大人!您去哪里,不可!大人不可!”真不一定是您的孩子啊! “大人您从长计议啊!大人!” 徐正看着他们,难得语重心长:“从长计议是有‘长’才行。”没有了计什么长!徐正抽出两人手里的衣衫,向外走去。 “大人!” “大人!” 三不匆匆爬起来,急忙去通知皇后娘娘,他们大人疯了! 卫平也急忙去拿刀,想到带不进皇宫,赶紧去追三不,一定求皇后娘娘大发慈悲,看在他们大人如此着急小主子的份上,娘娘一定要拦住他们大人! 如果拦不住! 如果拦不住先杀三皇子!对,三皇子今晚在哪!先杀! …… 坤仪宫内。 升晓姑姑快急疯了,等到传召后,匆匆进去! 皇后的寝宫内点了大量的安神香。 升晓不顾呛气,直接跪下,扫到室内无外人:“娘娘,娘娘,大人进宫了,您快想想办法!”她是徐家的人,皇后娘娘知道,她口中的大人只能是她们家大人。 苏萋萋头疼,披了里衣见她,已经准备睡了:“他进宫做什么?”这么晚了。 窗外雷鸣忽至! “奴婢不知,只是让奴婢传,‘大人知道了,恐要出事,求皇后娘娘相拦’!” 苏萋萋揉额角的动作一顿。 钱嬷嬷闻言,噗通跪在地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苏萋萋目光只空了一瞬,便已聚焦:“好了,起来吧。”他如此有心,怎么能用‘求’之一字:“更衣。” …… 雨大滴大滴的落下,又接不上茬的停止。 宫内,随着苏萋萋的脚步所过之处,灯火通明。 乾德殿前的台阶上。 两个人。 相遇。 一个在台阶之上,长裙曳地,傲然而立。 一个在台阶之下,沉稳从容,坦然相视。 苏萋萋看着他,隔着潮湿的夜色。 徐正也看着她,漫过无数岁月。 苏萋萋不敢说自己喜欢徐正,但此刻为孩子感激他的用心。 徐正一步步登上台阶,每一步也越发看清他爱过的人,努力走在岁月里,可岁月从来没有厚待过她。 他也才肯承认,宁愿她的计谋拙劣,目的极强,也好过现在。 徐正收回目光,即将与她擦肩。 “等一下。”苏萋萋无声凝望着他,这里人多,她不能伸手。 徐正也正看着她,这件事与她无关,她若喜欢,垂帘听政吧。 “我不允许那些人死得太轻易。”她的声音很低,低在再次降下的雷声里。 她要让莘嫔所属的整个高家,全部陪葬。 她要让高文莘看着她的构建一点点坍塌,她不是觉得别人的孩子可以随便牺牲,她可有三个呢? 徐正不想跟任何人纠缠,都死了一了百了! 两人站在那里,雷声正好。 一个坚持,另一个也在坚持! ——— 有第三更。 090愿他好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殿门前守门的五品大太监看了过来。 徐正开口:“多久?” 苏萋萋愣了一下,以前她觉得他难相处,总坚持一些莫名奇妙的事情,怎么讨好都讨好不到他心上一样,将世家子弟的傲慢展现得淋漓尽致。 现在看着他这个样子,却觉得他也是一个很温暖的人,何况,他还是为了一件不能再有结果的事坚持站在这里,怎么能不让她想温声细语再与他聊聊:“半年如何?”声音低且温柔。 只要半年。 “如果我说不呢?”毫不客气。 苏萋萋笑了。 月下未见容色已面容温柔。 她慢慢退开一步:“也可。” 都好的。 徐正看着她。 苏萋萋还站在那里,距离他一臂之外,融在烛光里,平静地看着他。 徐正突然觉得,如果他走进去,她会一直在这里等一个结果,等他出来,她不在乎垂帘听政、也不在乎天下谁主,只要她的仇人都死了,她其实生无可依。 她怎么可以生无所依,她明明有那么多贪念! 徐正掠过她,低低开口:“知道了……回去吧……”仅此一次。 “多谢。”苏萋萋却没有走,看着他走入乾德殿,直到他衣角完全消失。 里面有小太监匆匆跑出来。 雨顺势落下:“皇后娘娘,皇上请您进去。”皇上知道娘娘来了,很高兴。伞举过娘娘头顶。 苏萋萋接过来:“不进去了,本宫先回去。”转身,理由想都不想,因为没有后续了,何须再应付,区区一个高家,用不到周启也用不到徐正。 小太监惊诧地看着皇后离开的背影,不知所措。皇上……皇上可是让娘娘进去的…… 而且,是皇后娘娘先来…… …… 坤仪宫内。 钱嬷嬷小心翼翼地为皇后娘娘除了钗,小心地扶着娘娘躺下。 只是……有件事她不知当说不当说,可…… 钱嬷嬷咬咬牙,说了娘娘或许还有个伴:“娘娘,徐大人没有孩子……” 苏萋萋木然的目光闪过一抹诧异。 钱嬷嬷将三不跟她说过的话,跟皇后娘娘说了一遍,所以徐大人可能才反应这么大:“奴婢多嘴了,只想着三不曾经那么盼着……就想跟他说一声,没想到……” 苏萋萋也没有想到。 她真的没想到徐大人后院的女子跟他没有关系,他的孩子也不是他的孩子。 因为她吗? 她跟他的交集难道不是只有她蓄意而为,他不得不跟? 还有别的吗? 苏萋萋自问如果有,她动容吗? 如果几天前知道,她会很满意,有个这么大的把柄可以拿捏住徐正,她所要的必将更进一步。 现在,只觉得亏欠,反而希望他子孙满堂,不受孤苦。 他今天能站在乾德殿前,就值得儿孙绕膝、一生富足。 “娘娘,娘娘您有什么话可以跟徐大人说说,别憋在心里。” “本宫困了,下去吧。” …… 翌日清早,秋高气爽。 林之念执弩,一箭穿过几丈外的靶心。 “夫人厉害,夫人好厉害。” 林之念看春草一眼,重新上弩:“既然很闲,说说你前段时间说的‘学术激辩’的人,辩到第几场了?” “第四场,辩题是‘一毛可否救天下’。程学子的观点是:仁爱天下,粉身碎骨又如何!提了《西游》里的箴言,丰富了杨家学的观点,提出,奉献于他人。”春草毫无怯场。 箭再次射中靶心:“圆心书院怎么说?” “观点是,一人之力也是‘仁’,为何要杀‘仁’。可程学子随后也说了,天道本就有衰,志向所在天地。”程学子可厉害了,学富五车,现在更是风头无两的人,夫人是不是要招揽他。 春草十分期待,夫人以前就说过,思想不辩不明确,理不争不成想,夫人现在看到争辩的人主动求破,是不是心痒难耐。 林之念再次上弩,辩了四场都在儒学里。科举缩窄考题范围短短三十年,已经如此了。 那么下面便是: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出家从夫、夫丧从子,最后女子莫名裹起了小脚。辩论的学子肯定不是这么想的,但用此学术的人,就会这么用:“春草,宫里莘嫔出事后,通知各大戏院、茶馆,立即上演《汉家妇》。”杀出血的《汉家妇》。 汉王朝,三代嫔妃,杀进杀出的皇家辛秘。 每个女人举起的刀都是血腥屠戮、都是权利之争、都是大开大合。 虽然血腥,但杀的狂妄、杀的豪迈,不弱秦汉王朝,狂野、奔放的民族精神:“演一个月立即下架。”皇后不管,不代表世家大妇不告,她抓的是皇后无暇他顾的时间:“再演《海螺》,那句男子若山,女子若水,给我使劲唱,将女子的柔美唱到极致。” 女子的历史走向必须转回去! 《汉家妇》为女子立意,汴京城的宗妇不能听‘平等’‘共有’,她们该听的是‘个人意志’‘杀伐随我的刀’’权势中的取舍’。《海螺》是为《汉妇》挽尊。平多方怒火。 《汉家妇》在演时间只有皇后不问宫外事务的这几个月,错过没有,汴京城最不缺的就是大族宗妇! 春草疑惑:“夫人,皇后娘娘为什么要对付莘嫔?”就连她这样的小人物,都知道皇后娘娘和莘嫔关系好。 林之念起弩:“无聊吧。” …… 坤仪宫内。 啪—— 十一公主摔碎了皇后娘娘放在桌面上的琉璃球。 周围顿时鸦雀无声。 十一公主眨着委屈的眼睛,像往常一样受惊的等着人来哄。 十一公主的贴身大姑姑朱虹立即护住自家小主怒斥:“怎么做事的,这种滚动的东西能放在这里!看把小公主吓的,还不赶紧收拾了!等着挨钱嬷嬷训斥是不是!” 小宫女吓得跪在地上:“这,这是皇后娘娘的心爱之物,娘娘刚把玩过放在这里,不让任何人碰的。”现在被十一公主摔地上了…… 朱虹愣了一下,皇后娘娘的心爱之物,她怎么不知道?而且,一看就很廉价的东西,会是娘娘的心爱之物? 再说……就是心爱之物,也是十一公主不小心打碎的,娘娘如此宠爱十一公主肯定不会苛责。 “这……这是皇上在塔地时送给皇后娘娘的情定之物,琉璃球里的每个小琉璃球都是皇上亲自烧的,说是象征帝后感情圆满无缺……” 091怎么回事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朱虹闻言心惊了一瞬,如……如此珍贵…… 朱虹环着十一公主,脸有些白,虽然东西是十一公主不小心打碎的,可追究起来她看管不力也有责任! 而且,只要不瞎,在皇后娘娘身边待久了都看得出来,皇上未必对皇后娘娘没有感情,那这个琉璃球就更加珍贵…… 朱虹慌张的心惊肉跳,怎么办?即便皇后娘娘不追究,皇上恐怕也会追究,她…… “怎么了?”苏萋萋笑着从里面出来。 十一公主像往常一样便要扑过去。 朱虹瞬间按住十一公主,立即让十一公主跪下向皇后娘娘请罪。皇后娘娘就是不高兴公主打碎了东西,也不会真跟一个孩子计较:“皇后娘娘,奴婢该死,奴婢没有看顾好公主殿下,都是奴婢的错,求皇后娘娘降罪。” 钱嬷嬷震惊的看着碎了的琉璃球:“娘娘,这是您最心爱的东西……”说完好似说错了什么,慌忙闭嘴。 苏萋萋看着地上碎掉的球,似乎愣了一下,没想到那个东西就那么碎了。 苏萋萋似想起了什么往事,慢慢走过去,俯下身,捡地上碎了的琉璃。 一旁的宫人立即要帮忙,朱虹也刚想帮忙。 苏萋萋挥手:“不用,本宫自己来……”苏萋萋认真的收着地上的琉璃,每一片都收的十分小心,将碎片装在一个柔软的盒子里。 “母后……”声音弱小紧张。 苏萋萋看向她,似乎才意识到孩子还跪着,立即隐了脸上悲伤的思绪笑道:“好了,不是我们小十一的错,是母后不小心放在这里,你先回去吧。”多好的孩子,那么小,那么娇,莘嫔怎么就下得了手。 可,如果莘嫔都下得了手,她有什么下不了手的。 朱虹不想走,总觉得走了事情会很麻烦,如果皇后娘娘现在就处置了她们主仆反而更妥当。 朱虹刚要磕头弄些伤痕。 钱嬷嬷顿时瞪过去:没眼色的东西!没见皇后娘娘正伤心着,还要打扰皇后娘娘不是!? 朱虹吓了一跳,不敢再违抗皇后的话,不得不带着未受苛责的十一公主慌忙离开。转身,便带着公主跪在莘嫔娘娘面前汇报了此事。 “娘娘,娘娘,怎么办?”那么珍贵的东西!她们宫不可能无动于衷,否则她们莘嫔怎么做人。 莘嫔脸色难看,低声斥责:“怎么做事的。”闯这种祸!只是,她也没听说过皇后娘娘有这么个东西,匆忙拉起女儿,去坤仪宫请罪:“回来再收拾你。” “奴婢该死,罪该万死!” 坤仪宫内。莘嫔娘娘一身单衣素服拉着女儿一起跪在殿外:“妾身该死,妾身没有教导好小公主,竟让小公主闯下如此大祸,都是妾身的错,皇后娘娘,求您降罪。” 莘嫔想的很好,她态度摆出来,跪的是皇后该有的威严,跪的是对琉璃球对皇上的重视。还带着女儿一起是因为孩子体弱,皇后娘娘又不是苛责的人,定然会很快让孩子起来,让人带了小公主进去哄着。 而她不起,她继续跪,是她们莘苑给坤仪宫的态度,这件事就等于罚跪后过去。 “妾身该死,皇后娘娘,都是妾身的错……”莘嫔很快发现,她喊了半天里面没有人出来看看? 怎么回事? 莘嫔只能继续跪着继续带着女儿边磕头边喊。 十一公主有些害怕,连续的跪着认错,让她排斥不喜,有些抵触母嫔再按她的手。 莘嫔不明所以,为什么里面还没人出来?不能不继续言错,不得不让女儿跟着自己继续磕头。 十一公主不愿意。 莘嫔有一下按得狠了。 十一公主的头,咚撞在了汉白玉的地面上,瞬间肿了起来。 十一公主哇的哭出声!哭的委屈可怜:“母嫔坏!母嫔坏,我要母后娘娘!我要母后娘娘!” 莘嫔顿时心疼不已,怎么就肿了,她一时不察,没想真的用力。 但这样也好,有伤显得更有诚意,女儿喊的内容也好,皇后娘娘的人听了总要多心疼小十一一些。 可莘嫔抬头,发现周围除了值守不能动的宫人,什么人也没有,没有通传的人,也没有出来查看的人,里面怎么了? “母嫔坏,我要母后娘娘……我要母后娘娘……” 莘嫔戳她背一下,单在这里喊做什么,冲进去找你的母后娘娘去。 十一公主怎么不想,但她觉得这些站着的木头人今天特别吓人,有个人非常凶悍的看她,她好怕,她要母后娘娘不要再让这些人当值!她要母后娘娘出来。 十一公主越哭越任性,越哭越伤心。 莘嫔一时头疼又心疼,连推了不争气的女儿几遍。 十一公主突然被推倒在地上,哇哇哭的更大声了。 莘嫔扶她起来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只能殷切的看着殿内,不明白这里都闹成这样了,怎么还没有人出来劝,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莘嫔不得不呵斥自己孩子:“闭嘴,坤仪宫内岂容你喧哗。” 十一公主见母嫔凶她,瞬间吼的更大声了,声音尖锐刺耳! 莘嫔气得脸色难看,像什么样子!都怪她平日太纵着她了,一点小事都不会做,只知道在这里叫。 莘嫔不得不跪着继续磕头:“小女无状,皇后娘娘恕罪,求皇后娘娘恕罪。” 莘嫔觉得她磕了好几个头,女儿哭的嗓子都哑了,才有位小宫女匆匆跑出来,看到她们十分惊讶:“莘嫔娘娘?十一公主?您怎么跪在这里,皇后娘娘不在宫里。” 莘嫔惊讶:“不在宫里?”她们还跪了这么长时间,小十一额头还肿着。 小宫女点头:“皇后娘娘去了乾德殿,几位嬷嬷和大姑姑都慌慌张张的跟过去了,我回来取东西,想不到就看到您和小殿下跪在这里,莘嫔娘娘放心,奴婢一定将您在这里跪着的事禀告皇后娘娘,恕奴婢还有事,先行告退。” 小宫女又慌慌张张的走了。 莘嫔娘娘起身的功夫都没有,就变成了跪在这里等皇后娘娘回来的良善人。 092哭早了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莘嫔一时间哑口无言,她自己跪着本没什么,可十一公主年幼,又娇生惯养。 而且被她推倒后还在地上躺着,头上肿着大包,哭得嗓子干哑。 堂堂公主像什么样子。 莘嫔不再哭喊,专心扶女儿起来。 十一公主又不是无赖,母嫔哄一哄,小公主很有范的起身,可发现母嫔还让她跪着,顿时不乐意了,她膝盖疼,她不。 莘嫔怎么会不知道膝盖疼,地上都是硬玉,不疼才怪,可来时觉得跪不了一会儿就会有人送垫子过来,就没有让自己人准备。 可若不让女儿跪,又不像样子,明明就是她打碎的东西,她是来带女儿请罪的,不是让她站着享福的,回头有人问起当值的人,知道十一没有好好跪着,不好。 莘嫔一狠心,压着女儿跪下。 这样的力度,皇后和皇上总不能降罪了。 可莘嫔一等,便从中午跪到了晚上,膝盖早已疼得没了知觉。 一开始她还让女儿趴在她身上,可孩子的重量加上她本身的重量,压得膝盖像刀割一样,她只能让女儿毫无形象的趴在地上,总好过膝盖受伤。 可就是这样,莘嫔觉得自己膝盖恐怕也要落下隐疾,顿时后悔,什么都没准备,就匆忙而来。 膝盖钻心的疼! …… 啪! 周启一巴掌甩在莘嫔脸上。 莘嫔吓得噗通跪在地上,刚刚上过药的膝盖,剥开了红肉,顿时疼得她脸色发白! 她以为……以为皇上知道她和十一公主受了罪,晚上特意过来看她,想不到皇上不由分说,便给了她两巴掌:“皇上……”却不敢追问。 周启脸色比莘嫔还难看,那个琉璃球是他亲手烧制的,他以为……以为她早就扔了。 原来这些年她一直会拿出来看看……可现在全没了!“你是怎么教女儿的!教不了就别放在你这里!来人。” “皇上。”昌文大公公拱手。 莘嫔撕心裂肺:“皇上!”不可!不可! 周启挥开莘嫔的手:“将十一公主抱给尹妃殿里养着。” “是。” 莘嫔哭求着抱住皇上的腿,泪如雨下:“皇上不要,臣妾知道错了,臣妾知道错了,以后一定严加管教十一公主,求皇上不要把十一公主送走,皇上!皇上臣妾求求您了!小十一不能没有臣妾!” “还愣着干什么!等着朕亲自送!” “是。” 周启想想萋萋因为球碎了伤心,却依旧倔强的不肯见他,在次殿就那么坐着,便觉得如有刀割。 当初他们……不是这样…… 莘嫔哭得声音沙哑,十一公主是她的孩子啊:“皇上,皇上求您开恩……” 周启起身,一脚踹开她,直接向坤仪宫走去! 莘嫔不顾膝盖上的伤,跪着去追:“皇上!皇上!”她身为一苑之主,被抱走了孩子,她的脸面何在:“皇上——” 昌文公公不得不返回来无奈开口:“莘嫔娘娘,您别喊了,您再喊,奴才就不得不听从皇上的旨意扇您嘴巴了。” 莘嫔不敢置信的看着昌文公公,她为皇上育有三位长成的孩子,皇上竟然让一个太监扇皇子、公主母嫔的嘴巴! 昌文公公很肯定,莘嫔若再喊,他不得不扇,他也不想扇皇子、公主都那么大的嫔妃。 谁知道以后哪位就成事了,到时候还不是自己倒霉,可这不是没有办法:“莘嫔娘娘,奴才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告诉您,所以您别叫了……”否则都不好看。 莘嫔立即闭嘴,怎么都没想到,一天的时间,自己丢了这么大脸面…… 整个人都是懵的。 …… 苏萋萋没见周启。 把周十一送雏育宫磋磨,或者送去其它宫都一样,以周十一的年龄,都知道上面的人换了,有委屈就要受着。 何况,她的目的从来不是周十一:“准备好了。” “好了。” …… 翌日。 莘嫔一大早就跪在了坤仪宫,求皇后娘娘为十一公主求情。 她能求的只有娘娘了。 苏萋萋看着她哭的悲伤的脸,恍惚觉得她哭早了,不紧不慢道:“皇上也太不像话了……” 莘嫔心瞬间缓了一半,太好了,太好了,她就知道皇后肯定会帮她。 钱嬷嬷突然进来:“皇后娘娘,不好了出事了。” 莘嫔不想听任何大事,她现在只想要回十一公主。 “什么事。” “七皇子从马上摔下来了。” 莘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脑子嗡嗡的看过去。 钱嬷嬷一字一句把事情说了一遍。 七皇子与人争吵,从马上摔下来,摔断了一条胳膊。 本来也没那么严重,可七皇子上课时还牵出了三皇子的马,一直让三皇子的马跟在后面跑。 七皇子摔下马。三皇子的马疾驰而过,又踩在了七皇子的胳膊上,太医说,七皇子的胳膊就是好了,也……废了! 而且,极有可能长好后不会多美观。 现在。 整个御马场都被围了起来,在场所有太监、宫人全部收押。 八皇子、九皇子、十皇子跪在乾德殿内。 他们的母妃、母嫔跪在乾德殿外。 几位皇子间的龌龊十分明确。 就是莘嫔……莘嫔被皇上剥夺了养育公主的资格,八皇子嘲笑七皇子,七皇子气不过。 孟将军发现后,随即斥责了他们,并分开了两人。 谁知道,两位皇子虽然是年轻气盛的年纪,但也到了喜欢装有城府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和好了,孟将军以为没事了。 结果他们暗地里出招,拉拢团体、阴阳怪气,孟大人一时不察,便酿成了这样的祸事。 莘嫔听完,瞬间向外冲去……鞋子落了一只也没察觉。 苏萋萋起身,不痛不痒:“给她拿上。” …… 乾德殿内。 孟大人这一生都没像今天一样看完了自己的后半生:“三皇子的马是七皇子放出来的,七皇子每次去都放出来……”错就错在不是任何人的阴谋,七皇子经常放三皇子的马。 …… 乾德殿外哭求声一片。 …… 莘苑内。 莘嫔身体整个软在儿子房间内,怎么会这样?他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他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 苏萋萋一脸心疼的让人将她抬出去:“别扰了太医诊治。” 093替她们尴尬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莘嫔不:“我不走,我不走,我的皇儿……” 床上的七皇子一声声喊着母嫔。 莘嫔更不愿走。 苏萋萋一点点剥开她扣着桌椅的手:“本宫在,放心,你闹到太医了。”强硬地让人将她拖出去。 莘嫔哭得悲痛欲绝,她好好的皇儿,手为什么就救不回来了。 苏萋萋叹口气,谁能想到呢?这样悲伤的事落在莘嫔身上,真悲伤呢。 李太医在一堆同僚中,大胆下针、不求甚解。皇后娘娘说治不死就行,那么好的马踩过,除了手臂以后有问题,有点大小便失禁的后遗症也很正常。 苏萋萋站在人群之外,静静的站着,目光却透过窗格,看向后面的院子。 听说,那是去了的孩子住过的地方。 钱嬷嬷看看娘娘,又看看那个院子,唯恐娘娘有事…… …… 陆府内。 秋平神色激动,讲得眉飞色舞,皇后娘娘出手又快又绝。 如果不出他所料,皇后娘娘是想让莘嫔眼睁睁看着她所有希望湮灭,再把高家杀穿才会罢休,莘嫔的风光完了:“夫人,若是尹妃当年也掺了一脚……” 秋平眼睛全亮了,管尹妃有没有掺和,只要想,他就能想办法弄成证据。 以皇后娘娘现在宁愿错杀也不放过的心态,只要有点风吹草动,坤仪宫定会捕风捉影。 这样,不但三皇子完了,还能将四皇子拉下来,或者三、四皇子提前对上,搅乱整个局面。 现在汴京城也很乱,那些世家大族的官吏甚至都没功夫对付提出‘国家军’的二爷。 双管齐下,简直好得不能再好。 林之念笑着:“汴京城的乱,是表面的乱,晃动不了大周根基。皇子都死完了,皇上还在。”大周开国八十年的余威没那么容易散:“让你办的事办好了?” 秋平将新的印泥拿出来,还是觉得皇后娘娘下手够劲:“皇后娘娘毫无拖泥带水,属下没想到会这么快!”春草今早让《汉家妇》开演时,都震惊了。 夫人昨天才跟她说,今天莘嫔就出事! 林之念也觉得够:“我记得皇后一派的王文皓是御林军统领,他们的手能伸到御马场?” 秋平觉得很正常吧?“只是皇子们上课的地方,都在皇宫里……”皇后的手能伸过去并不意外。 “你打探一下,看看皇后手边有没有其它势力。”布局太快了。 “是。” 林之念看着他跃跃欲试的样子,赶紧挥手让他走了。 “夫人,秋平他越来越不稳重了。” 林之念打开印泥,印了一戳在纸上:“已经很好了,毕竟这么大的事,从今天起所有印换新的印泥涂料,老涂料印下的文书不再执行。” “是。”为什么? “《汉家妇》上演后,注意听各家夫人的反应,只言片语也要汇总起来。” “是。” 暗信换新的密封暗语,各地第二条线缓缓下沉,原来岗位的人慢慢断联。 林之念觉得自己准备的够快了,想不到还是低估了一个母亲想报仇的速度。 也是,高家那样的小人物,莘嫔也附庸在皇后身上,皇后想对付莘嫔,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按照皇后娘娘现在的进程,高家很快会垮,那么陆辑尘的身份一定会在这些人中爆出来,否则查不到一个死了多年的人身上。 若是陆辑尘上台,一个知道她所有构架的人走到权势中心,她的人必将折损一半,甚至会有很大一部分人想向陆辑尘靠去,这是必然的局面。 不可抵挡。 还有那些已经走上一方的封疆大吏,他们不可能隐,到手了的权利谁可能放,所以只能断! 到时候,汴京城的宗妇们,是她暂时呼吸的毛细血管。 而且现在爆出陆辑尘的身世,未必不是好事。 现在她只是自断一臂,以后恐怕就是割喉了,想想都后怕,谁能想到……身边这么重要的人,是这个身份。 但将来的对手,是熟悉的人,预判性也会增大。 不管怎么样,陆辑尘被接回去那天,陆老夫人一定能哭死吧,加上以前对人家也不好,想想都替她老人家想挖地三尺,死了算了。 上辈子是陆辑尘死了,随便她们怎么说,日子不好过,孩子没照顾好去了,这很正常,陆竞阳也能当功绩记一记。 但现在陆辑尘还活着,每天制造的形象是贫苦出身,受尽了苦,虽然没讲过父母。 可等皇后接他回去后,陆辑尘再对皇后娘娘讲讲他是怎么拖着年幼的身体给养父母洗洗涮涮、天不亮就起来给二老做饭,大冬天仅有的棉衣披在二老身上,他望着雪瑟瑟发抖…… 林之念想想,都替那对便宜公婆尴尬。 陆竞阳怎么也算有捡取之功,他们可不止白用,现在还大道昭昭地享受着陆辑尘带来的好处。 因为子不言父母之过。 说到公婆,她也好几天没去看看他们了:“春草。” “奴婢在。” “去喜乐堂。”尽尽孝。 …… 陆老夫人殷勤的笑着,赶紧去迎:“你怎么亲自来了,平日怪忙的。” “没事,就是想娘了。”林之念看眼桌子上摆放的几样好东西,呵,都是大颗大颗大珍宝。她娘真能藏,她都没有见过呢,又是从哪位老夫人那里收上来的。 罗绒儿孤傲的起身,见礼。她能在喜乐堂见到这些好东西,是婆母背着林之念拿出来的,林之念若是不高兴,怨不到自己头上。 林之念的手从东西上抚过 ,别有深意的看眼老夫人:都是老物件。 陆老夫人手指顿疼,她刚得到,苏老夫人非要送,她真的没有要,她,她就是拿出来跟罗绒儿显一下,还没有捂热:“正要给你送过去呢,知道你喜欢,绒儿,你说是不是,我刚刚是不是说要给你嫂子送过去。”她没私下收,林之念不能夹她手,真不能! 罗绒儿瞬间看向老虔婆,刚才还不让自己碰! —— 温馨小提示:为所有发电和礼物的加更。谢谢,比心。 094高嬷嬷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现在要送给林之念是什么意思! 是谁说这些东西是好东西,将来要留给最孝顺的人!这老东西是不是忘了! 陆老夫人赶紧冲过去让罗绒儿闭嘴,打算乱说什么!都是一家人,她们两个私下说的话是秘密,不能拿到台面上说懂不懂:“你弟妹她知道要给你太激动了……” 林之念看看罗绒儿,不觉得她是那么想的,但依旧点点头,让春草把东西收起来。 陆老夫人看着,心都在滴血,她才摸了几次。 罗绒儿冷笑,她算知道这个老东西是个什么地位了。 罗绒儿毫不客气的挥开她的手,既然陆老夫人欺软怕硬,她又何必客气,以后也休想她再来孝敬她! 陆老夫人不计前嫌的按住她:怎么还生气了。 罗绒儿一刻不想在这里待,尤其这老东西频繁让自己在林之念面前丢人,显得她一无是处! 陆老夫人不放手。 林之念看着她们相处‘融洽’的样子,适当提醒:“是表兄还是弟妹,娘分清楚些,别今天叫着陆竞阳表兄,回头就让罗姑娘叫我嫂嫂,不合适。” 陆老夫人笑着:“是不合适,我不是觉得叫嫂嫂恭敬些才让她叫嫂嫂。” 罗绒儿转身就走。 陆老夫人赶紧拉住她,罗绒儿刚才说也有东西给她还没给。 罗绒儿受够了!这个家里根本不正常,林之念这样的儿媳妇放在任何人家,早被唾沫星子淹死了,大门都走不出去,就要被孝道压死!出去都人人喊打,已经不止悍妇这么简单! 可这老婆子就像没有看见!她怕一个儿媳妇做什么!出去嚷嚷啊,看看谁丢人,看看谁没脸!豁出脸面也要扒林之念一层皮,就不信她还敢在家里作威作福! 若是在她罗家,儿媳妇哪个不是低下头做人!泥腿子出身,下九流做派,无怪乎世家大妇看不起她们! 既然陆老婆子当不了家,她何必再来讨好她!大家都这样当儿媳妇好了! 罗绒儿必走无疑。 陆老夫人见拦不住,坐在地上就开始闹:“你这个不孝的东——”想起谁在,又赶紧收敛情绪起来,略微整理了一下,坐到一旁:“今天天气不错。” “嗯,那地上也凉。” “谁说不是。” 罗绒儿甩袖就走。 “你看看她……看看她,一点规矩没有,还自称罗家小姐,罗家的规矩也没好哪里去。” …… 罗绒儿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她罗家怎么了,她罗家也没有让儿媳妇骑到头上的婆母。 不行,她不能平白受了气,平白没了孩子!这口恶气,她必须出!林之念的好日子到头了。 …… 傍晚。 陆竞阳疲惫的从营地回来。 他没料到区区一个粮草守备对上被陆辑尘安排进去的他,竟然没有上前问好,还说他速度欠缺,让他训了一天, 陆竞阳脸色难看,就见罗娘带着东西出去,刚想叫她,便没了身影。 …… 喜乐堂内。 林之念早已经走了。 罗绒儿一扫上午的果决,温温柔柔的靠过去:“娘。” “叫姑母。” 罗绒儿咬咬牙,小不忍则乱大谋:“姑母,您有没有想过,这个家里该做主的是您,所有好东西最该孝敬的也是您,所有的人都该听您的,您指东别人不敢指西,您说风大,别人不敢说雨小。您想啊,您的儿子,是家里最有威望的人,给家里带来的最多,您是二爷的母亲,在二爷心里您最大,所以府里就是您最大,您这个年龄该是家里最风光的老太太。”仔细想想,是不是? 林姑姑看罗绒儿一眼,又垂下头,所有人的卖身契都在夫人那里,月钱是夫人在发,老夫人连个棒槌都指挥不动。 陆老夫人‘茫然’的看着罗绒儿。 罗绒儿神色温温柔柔:“首先,您是不是应该先跟林之念每月要一部分银两过来,作为陆家未来根基经营,以后族学啊、族人养老、穷苦书生求学都要做,您看陆戈陆在还有崇崇都还要去谢家开蒙,娘难道不羡慕谢家?” 谁还不会拿捏老婆子吗! 林之念休想再捏着陆府所有营生,这个家也要一点点转到喜乐堂来! 陆老夫人觉得好啊,她就喜欢谢老夫人的排场,今日苏老夫人的做派她也喜欢,出手就是数不尽的的好东西。 可:“她要是不给我呢?” “直接跟陆大人要啊。”她绕过林之念,陆辑尘还能不给自己亲娘银子用! …… 皇宫内。 菜公公将自己攒了一辈子的银子规整了规整,趁晚上不忙的时候,坐在厨房的门槛上,咬牙给了林备和叶公公一人一个小的。 林备见状,顿时扔下斧头直接跪下:“干爹。” 叶公公不甘落后,水桶也不要了:“干爹。”他要有什么好日子了吗,竟然被御膳房大领事看中,以后岂不是都是好日子。 菜公公愣了一下,可不是把自己送到‘西’的好儿子?也好,他这个品级有几个干儿子也好:“买点好吃的。” “谢谢干爹。” 菜公公看着兀自高兴的两人,看向后宫深处,哎…… …… 莘苑内。 莘嫔守着睡过去都在痛苦的儿子,早已哭红了眼睛。 她好端端的儿子,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太医说就是好了,皇儿的手也再不能骑马。 这么重的伤势!乾德殿里却各个在喊无辜,谁也不想担责!只有她儿子气性小、活该倒霉! 凭什么! 她虽从未想过让小七去争那个位置,她有一个争气的儿子能坐上那个位置就够了! 可不去争和再也没有机会争是两个意思! 现在那些人看她儿子是不是很同情、很想安慰她,那是因为她儿子废了,再不可能与她们儿子争利,她们当然愿意同情自己! 这样的宽慰如割她的心,她恨不得告诉她们,她们高兴早了,她还有一个儿子!她依旧是她们面前强劲的人,依旧能扼住她们幸灾乐祸的笑。 高嬷嬷心疼的端着又热了一遍的粥进来:“娘娘,您多少吃点?”她这些年身体不好,已经很少近身伺候,想不到发生了这样的大事。 095谁见她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莘嫔一口也吃不下,气愤、痛苦,又堵不住幸灾乐祸人的嘴脸。 高嬷嬷觉得娘娘多虑了,放下粥,守在娘娘身边:“娘娘,七皇子赋闲何尝不是喜事,这也意味着了七皇子以后都是安全的,都会守着您,可若您垮了,您让七皇子醒来怎么办?” 莘嫔看向奶嬷嬷:不好,她不想这样! 高嬷嬷怎么能不心疼,可也知道莘嫔喜欢听什么:“您还有皇后娘娘啊,娘娘心里是惦记您的。奴婢听说,皇后娘娘因为三皇子的马伤了七皇子,那匹良驹让人烹了不说,还斥责了三殿下,以后靠着皇后娘娘,七皇子……”也能封郡王。 “你说皇后斥责了三殿下?”莘嫔立即担忧。 “对,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为什么训斥三殿下,三殿下又不在场,她该训斥的是在场的八皇子、九皇子、十皇子,不是训斥,应该也断他们一条胳膊!” 高嬷嬷着急的让娘娘别说了,想想这么晚了,到底让自己心里不顺的娘娘发泄了出来:“娘娘,这话您万万不能再说,皇上已经罚过三位皇子了,您若再说,显得您对皇上不满。” “禁足算什么罚!”莘嫔娘娘起身。 高嬷嬷目光急忙跟上:“娘娘您要做什么?” “我去看看三殿下。”谁知道皇后在气头上,怎么没轻没重的呵斥了他。 高嬷嬷觉得娘娘不正常,急忙去拦,自家儿子在床上躺着去看什么三殿下,就是再要追随皇后娘娘也不急于一时。 当务之急是做足戏份,让皇上主动将十一公主送回来。 莘嫔娘娘还是不放心,那匹马是西域进贡的宝马,绝无仅有,三皇子平日很是喜爱,因为它骑射上得过皇上很多夸赞,现在突然被烹了,又受了训斥,肯定委屈着,她去看看。 高嬷嬷若不是知道自家过世的小主子就是自家小主子,都怀疑自家娘娘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 可自己娘娘,当时就是一个小小的才人,无权无势,想动手脚都无人为娘娘卖命:“娘娘,七殿下要紧。” 莘嫔拿开高嬷嬷的手:“我知道怎么做。” …… 半夜,莘嫔跪在坤仪宫前,含着泪,谢皇后娘娘为七皇子做主。 苏萋萋散着发,站在灯火下看着她,这是听说了什么风吹草动,连七皇子都不管,就过来了?不会因为几句斥责吧。 莘嫔话锋一转:“可这不怪三殿下,三殿下友爱兄弟,是众位皇子的表率,娘娘万不能随意斥责,何况不是三殿下的错,娘娘莫要责怪殿下。” “你……有心了。”另一个没指望了,这一个训斥几句都心疼了吗:“我这里不用谢恩,去皇上那吧。”皇上可关了几位皇子禁闭。 莘嫔知道:“是。”三殿下今晚没出宫住,宿在幼时的储育宫,她正好去看看。 苏萋萋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哭笑不得:“她平时也这么有恃无恐吗?”做的事真以为没人知道? 钱嬷嬷垂下头。 …… 周连衡觉得莘嫔是不是有问题,半夜三更要见自己。 皇子?皇上的嫔妃? 纵然她年纪上来了也不方便。 他宿在宫里还可以说因为担心七弟,太晚了不方便再出宫。可见了皇上的嫔妃算什么!何况都这么晚了。 周连衡觉得她太没有分寸:“告诉她,她的关怀本殿下知道了,让她赶紧去乾德殿谢恩。”他母后怎可能真的训斥他,就连马都帮她私藏了运回他府里,但表面还是要做做样子。 莘嫔不愿意走,她想见见三殿下,小的时候那孩子非常黏她,如今长大了,除了特定的场合,她很少再见到他。 平时也没什么,今天她特别想见见孩子。 莘嫔娘娘站在储育宫外。 伺候的姑姑心七上八下,因为七殿下的事,很多年长的皇子今日都没有出宫,娘娘站在这里不好。 巡夜的太监路过,忍不住往灯光处看了几眼。 晓姑姑恨不得把手中灯笼上的“莘”遮住:“娘娘时候不早了……” “这就走……” …… 远郊营地内。 徐不歪的管辖下来了一个新人。 原籍地八品,转过来自动降品。 不知道转他过来的陆尚书是不是听说他这里的人升迁机会多送来的,可他的管地不养废人、更苦也远近闻名。 但徐不歪觉得,来的这位陆竞阳显然不知道。 可徐不歪并不想太为难他,因为这个人,他似乎离那个人近了一点…… 老余气喘吁吁的坐过来,灌了一壶水:“热死了,老大,这人天天冲着你傲什么,不会不知道你是谁吧?”徐家大公子,对方不认识,还说什么屁的大户人家,肯定没参加过上得了排面的宴席,否则会不认识他们徐大公子? “少说一句。” 老余知道,他们徐公子低调,除了自己这个因为要给他使绊子、跟着他一路摸到过他家、知道他是谁的人,谁能想到天天跟着他们风里来雨里去、像个赤脚庄稼汉的人是徐家大公子:“就是看不惯他们这种人,逢人就说陆尚书是他表弟,真那么硬的关系,怎么不一步登天,直接压我们头上?压你头上他这辈子没指望了。” “让你少说一句,管不住嘴是不是。” 老余才懒得说这些有门路的货色,得罪人还得罪不过来:“需要我给这小子放放水吗?”毕竟陆尚书打过招呼的人,陆尚书他们惹不起。 “我这里什么时候需要放过水。” 老余哈哈大笑:“兄弟,我就喜欢你这不声不响的傲劲,瞧好吧,一定把他练出来。”说完,放下水壶,奔回声浪滔天的训练中。 徐不歪钻到车底下,继续研究到手的三轮车。 他这里的训练量的确不轻,上午把左边圈子里的千斤粮草,转移到右边的圈子,下午粮草装车,傍晚,粮草卸车,还在间隙里加二十里负重。 这样的强度下,只要被选走,很难不立功,他这里的人自然升迁就快。 …… 莘苑内。 晓嬷嬷觉得莘嫔娘娘是不是担心错了人? 一开始娘娘因为七皇子的伤势日日守着、夜夜啼哭,她们担心不已。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医说,殿下伤势稳定,只剩下养,莘嫔娘娘反而不怎么来了。 反而因为朝堂提到立储的事,每日都去坤仪宫待着,一去便是一整天,七皇子想见莘嫔都见不到。 096三皇子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晓嬷嬷给高嬷嬷揭了膏药:“娘娘当务之急,是借着七皇子的事,将十一公主要回来,总是去坤仪宫怎么行。” 高嬷嬷翻身起来:“若是三皇子有望被立为太子,咱们七殿下最不济也是一个郡王,娘娘也是为七皇子考虑。” “那考虑得也太长远,何况现在七皇子什么情况,咱娘娘就是不去,皇后娘娘也不会怪罪。” 高嬷嬷何尝不知道,可她们娘娘就是钻了牛角尖:“回头我再劝劝她。” “姑姑费心了。” …… 傍晚,坤仪宫内的烛火亮了起来,周连衡才从里面出来,有些不悦:“七弟不是病着,她怎么还有时间过来?” 苏萋萋哭笑不得,放下茶杯,眼里温柔依旧,却没了热情。养了一段时间的孩子还能下得了手杀了的人,心里的妄想是有多深:“你躲她做什么,她还不是为了你好。”淡淡的。 “她能做什么。”周连衡又不是看不懂:“娘家势力、宫里生活都依赖母后您扶持,没有母后哪有她今天。”不过靠着他母后日子更顺遂而已。 “怎么说话呢。”语气略微抱怨,却难掩宠溺。若是以前定要好好跟他说道说道。 周连衡欲说一下最近的京城的局面。 苏萋萋叹口气:“你七弟的事,她正伤心着,心里难免觉得没了依靠,就想来本宫这里多坐坐。你父皇也是,就是孩子再多,也不能只罚禁足那么简单,也太不重视了,莘嫔心里多难过。” 周连衡虽然因为见七皇弟和十一皇妹较多,同样疼爱他们,想着七弟长大了,也能助自己一臂之力,可现在不能指望了:“太沉不住气了。” “小孩子懂什么,就是你父皇处理不当,也不说多安慰安慰莘嫔,十一公主的事也没有后续。” “父皇那么多孩子,若不是您,七弟一年都见不了父皇一面,父皇处理这种事,只能拿证据说话,八弟、九弟确实没有动手,父皇也有父皇的考量,孩儿知道母后心疼七弟,但母后也讲讲道理,心疼心疼父皇行不行,不要因为七弟的事,跟父皇不高兴。”父皇几次过来,母后都没有见。 苏萋萋看他一眼,他也知道其他皇子见不到他父皇:“都会帮你父皇说话了。”他从小就能见到,何尝不是周启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捡起的良心觉得愧对于她。 周启登基后,苏萋萋不是不明白,情归一人之事要烟消云散,但周启迎娶了尹墨羽,纵容尹家踩在苏家头上,就是打她的脸! 怎么,白月光到手后发现也就那么回事,想起她来了,还真是,什么深情戏码都让他演完了。 “孩儿只为母后说话。” “你呀,这嘴用在王家小姐身上,也比用在本宫身上强。” 周连衡却没有兴趣讨好女方家,他什么身份,中宫嫡子,皇上教导,区区一个王家,有他逢年过节一个问候就够了。 若真到了储位之争的关键时刻,他靠外祖家,也不会靠岳家,否则岂不是以后都让岳家拿捏。 至于他娶正妻的事,也是父皇一再考察女子品性,才耽误下来,可见父皇对他妻子的考量十分重视,也就是对他足够重视。 他这些年越发觉得,父皇未必不想封他为太子,不过是等母后对父皇的态度再软一些:“母后,孩儿现在不想这些,反而是陆尚书的事,孩儿这边有眉目了。” 相比婚事,他更想拥有一个桀骜不驯又有真才实学的臣子,这才是他最想做的事。 苏萋萋闻言,看过去。 如果是以前,看到儿子跃跃欲试的神色,她便觉得心都柔软起来。 觉得她的皇儿什么都可一试,什么人跟着皇儿都能大展宏图。 可陆辑尘的事不同,就是没有周连衡不是自己皇儿的事,苏萋萋也十分肯定陆辑尘看不上众皇子。 他要做的事,是皇帝的首肯,是更广的大周,提储位之争看轻他了:“哦,有什么眉目了?” “我后院的人,确实是陆辑尘表嫂的干姐姐,过两天陆老夫人定会带着她干姐姐出来见人,到时候汴京城就会人人皆知,她再邀请她干姐姐和姐夫一叙,一切水到渠成。” 苏萋萋看着他志在必得的样子,觉得未必顺利,一个干姐姐罢了,就是亲姐姐都未必能动摇他。 何况,以后他是莘嫔的三皇子,没了自己和苏家,以后未必还需要考虑这么多,该考虑的是能不能保住他现在府邸的好位置:“你心里有数就行。” “娘……您身体不舒服?”以前母后就喜欢听他说这些。 “可能还是担心你七弟,你没事了去看看他,你去的多了,伺候的人也能重视些。” 周连衡觉得母后太看重莘苑,但既然母后要求,他自不会违抗:“是。” “时候不早了,快回去吧。” “母后保重身体,别太伤神。” …… 莘苑内。 莘嫔又没有见到三皇子,白白在坤仪宫坐了一天,还什么都没有商谈出来:“不是说三皇子在宫里吗?为什么没看见?” 晓嬷嬷端茶的手一顿,三皇子在不在宫里都不是娘娘该问的。而且没有那么大的皇子见嫔妃的道理:“娘娘,时候不早了,不如去看看……”七殿下。 “皇后娘娘也是,正宫嫡出,太子之位名正言顺,有什么可害怕的,直接让苏家上书就是。” “娘娘!”晓嬷嬷提高了声音,言过了:“您喝茶。” 莘嫔让自己耐下心来,不要急:“不知道这么晚了,三殿下回去能不能有口热茶喝。” 晓嬷嬷觉得您没了热茶,三殿下回去都有热茶,担忧多了。 …… 徐府。 “三皇子去看七皇子了?”徐正放下笔墨。 三不觉得手不自觉的有点抖,他们爷越发安静了:“是,莘嫔娘娘拦着三皇子说了很多话。”说两人不是母子都没有人相信。 徐正看着字,语气缓慢:“莘嫔当年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风韵犹存、意韵犹在,难怪能拦着三皇子说那么多话。” “可……可不是吗……”明天,不,不一会就让人去传。 097流言蜚语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顺便查一下,当年的大火能不能烧得那么快。” 三不恨不得缩进尘埃里:“是。” …… 坤仪宫。 小全子看眼报信的人,再看她一眼,瞳孔忍不住颤抖,他,他:“这,这,你确定……”关系不是刚刚变好……又闹哪一出。 “确定!”三不是这么交代的。 “跟皇后娘娘鱼死网破,先死的就是咱们……” “谁知道。”他们这种一仆侍二主的人,还想给自己留全尸不成。 …… 高嬷嬷从女医那儿拿药回来,觉得这两天外面的人很奇怪。远远见了自己就绕开,她走过去后又开始指指点点。 高嬷嬷蹙眉,七皇子只是受伤了,不是去了,再说还有皇后娘娘在,何须这么快落井下石,无怪乎娘娘这些天如此焦急,狗眼看人低! 高嬷嬷回到住处,将药包扔在桌子上,脸色难看:“外面有没有能喘气的!” 小宫女匆匆被推进来:“高嬷嬷……” 高嬷嬷看着人畏畏缩缩的样子也不高兴,她们主子怎么说也是嫔,又有皇后娘娘照拂,这么一点风吹草动就不安定了!“让晓嬷嬷下了职,过来一趟。” “是……是……” 晓嬷嬷不等下职,慌慌张张去找高嬷嬷。 高嬷嬷腰上的旧疾又犯了,扶着腰给自己倒水:“怎么这么快就下……” “不好了,不好了。”晓嬷嬷打开门,又打开窗,让大姐坐下,她怕嬷嬷听了受不了:“不知道哪个挨千刀的,看到娘娘拦三殿下了,有人说……说……看到娘娘扑三殿下怀里了!” 高嬷嬷惊的打翻了手里的杯子。 晓嬷嬷赶紧扶好,焦急不已:“嬷嬷,怎么办,这件事可大可小啊,我就说娘娘不能……娘娘非……” 高嬷嬷快速抓住她手臂:“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快!让娘娘去找皇后娘娘……” “回来!不是找,让娘娘往坤仪宫的玉台上撞!说三殿下手足情深,不过多看了七皇子几次,那些心虚的,想七皇子死的人就坐不住了,这是要逼死娘娘逼死七殿下才甘心,早知如此,娘娘何必要冒死生下七皇子,让人害了去!懂吗?” 晓嬷嬷点头。 高嬷嬷叮嘱:“这件事的点,必须转到手足相残,拉八皇子、九皇子母妃下水,否则娘娘危险了!”她就说让娘娘注意些,娘娘就是不听! …… 莘嫔瞬间撞在白玉栏杆上:“皇后娘娘!娘娘,有人要害七皇子!求娘娘为臣妾做主啊!娘娘——” 晓嬷嬷见没破相,着急的拿出准备好的钝器,快速给主子额头补了个血口子。 权宜之计,权宜之计。 莘嫔疼得钻心,可这疼比那些胡言乱语、满嘴胡说的人能承受的多,她怎么可能……她根本不可能…… 她有病才会往三皇子怀里倒,她怎么会对皇儿做这种事。 不知道哪个黑心黑肺的东西,如此乱言,简直……简直让她难以启齿:“皇后娘娘,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她冤枉啊! 殿内。 苏萋萋刚从钱嬷嬷口中听到事情的始末,随随便便叹口气:“怪可怜的。”她最近头疼,没怎么管事,徐正却一刻都不想莘嫔好,这样的流言蜚语传出来,弄不好不等高家完,莘嫔就先死了。 “娘娘仁善,都是她该得的。” 苏萋萋抬抬手:“让她进来。” 莘嫔从未见皇后娘娘脸色如此难看过。 “放肆!本宫以前觉得你是一个懂事的,看看你做的好事!三皇子也是你私下能见的,你莫不是真觉得自己有几分姿色!” 莘嫔冤枉啊,她冤枉,皇后娘娘怎么可以如此想她和三殿下,谁和三殿下有什么,她也不会,她是……总之她绝对不会对三殿下有非分之想,娘娘断不能如此想她。 她这样想想都觉得恶心,更不允许别人如此想她。 莘嫔跪行过去:“娘娘,是锦嫔,一定是锦嫔嫉妒妾身常伴娘娘身侧,一定是她想害七皇子,求皇后娘娘为臣妾做主!” 苏萋萋不让她起来,挥手让所有人出去:“你说,你有没有——” “娘娘!”莘嫔吓得尖叫,她怎么……会天理难容:“皇后娘娘,一定是锦嫔!一定是。” “你前天是不是去了育储宫!” 莘嫔愣在哪里,她……她是去看儿子:“娘娘也如此想臣妾?” “现在不是本宫怎么想你,本宫当然想相信你,但你听听外面的话,你这是要做什么?毁了本宫的皇儿吗!本宫怎么相信你!你牵扯了本宫的皇儿!” 莘嫔心里羞愤欲死,她没有,她怎么可能,她甚至羞于启齿那些话……她是连衡的母嫔怎么会……倒在…… 就是……也是她思子……不是!她根本没有,她再没分寸也不会倒入连衡怀里!“娘娘——” “下去!” “娘娘——” “钱嬷嬷把人拉出去,好好反省!” “是。” 苏萋萋待人走后,在张嬷嬷耳边交代了什么。 张嬷嬷颔首。 莘嫔不是不想听那些污言秽语吗?那换种方式让她听个够。 …… “莘嫔娘娘的皮肤最好,我就没见过那么白的皮子,摸起来都是滑的。” “眼睛也勾人,虽然年纪大了,可看着还是美的,你说她是不是真倒在三皇子怀里了?” “我不知道,就是觉得就是倒了,应该也是不小心崴了脚吧,否则她怎么敢。” “春闺寂寞呗,你说她倒下去的时候,三皇子扶她哪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笑声。 莘嫔突然惊醒,快速起身,开窗,窗外什么人都没有:“来人!给我找,谁在胡言乱语!” 莘嫔觉得那些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恶心又坏透了,她不过找三皇子说了几次话,给三皇子送了一双鞋子,竟敢如此胡乱编排! 岂有此理! 高嬷嬷见人穿着单衣站在窗前,急忙去拿衣服:“娘娘……” “刚才这里肯定有人,肯定有,找出来,给我把人砍了!”看谁还敢信口雌黄! “娘娘!您冷静点!” “我冷静不了,他们怎可如此胡说!” 高嬷嬷想到主子近日的所作所为……她只是没想到会传出如此离谱的话,都是自己疏忽,就该使劲拦着。 098可能吗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何况外面根本没有人:“娘娘,您只是关心则乱。” 莘嫔觉得不是,她真的听到了,她听到了!必须让那些人受到惩处!必须付出代价!那些话比要了她的命还可恶,是质疑她为母的心。 可外面没有人,高嬷嬷突然开口:“那娘娘做过吗?” “你问什么!我没有!”斩钉截铁!做了可天打雷劈! “那为什么外面那么传?”宫里人做事谨小慎微,若不是亲眼所见,定是后宫手段。 “我只是给三皇子送东西,三皇子不收,推搡了几下,哪里来的龌龊!” 高嬷嬷人都快撅过去了,那就是她们娘娘真的做了,后宫手段都不是。 可,这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娘娘,她还能忤逆主子吗。 高嬷嬷深吸一口气,借着为娘娘系扣子的空隙,低声道:“奴婢已经让人去查了,胡言乱语的一律溺死……” 莘嫔看高嬷嬷一眼:“早该溺死。” 高嬷嬷神色严肃:“娘娘给三殿下送了什么?” “鞋。” 高嬷嬷看着娘娘坦然的神色,一时间脱口而出:“小姐!您不是三殿下的娘!”说完猛然想到什么愣了一下,骤然看向自己娘娘。 莘嫔闻言吓得一惊,但神色转瞬即逝,整个人突然正常下来:“当然不是,我就是……太心急小七了。”这是她最大的秘密,谁也不会让知道。 高嬷嬷心跳骤急,一个猜测忍不住横冲直撞,手激动、害怕的欲颤,可却更加镇定,说她本来的安排:“娘娘,一会,您去皇上那里背脊挺直的问,是不是赔上七皇子还不够,还要赔上您!那些肖想那个位置的人才能罢休!前朝不过提一句立储,后面动作就这么快!”尹妃也要拖下来,谁也不能置身事外,只有这样,发现压不住后,她们娘娘才能常伴青灯。 可……是真的吗?三皇子?她们小姐怎么做成的? 不可能,不可能! 莘嫔闻言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的行为有问题!她只从她这里想,她是三殿下的母亲,亲近一下没有任何龌龊。听到谣言后,只觉得生气! 可其他人不知道。 再看她的行为,简直…… 莘嫔突然抓住高嬷嬷的手,手掌冰凉,自己会不会有事?“小七还在床上,我……我……”她还没有看到三殿下被封为太子,她还没有在三殿下称帝后告诉他真相!她不能死! “娘娘!冷静!从乾德殿回来就上吊。”至少可以一搏:“娘娘育有皇子、公主,现在又在立储的时候,未必不能安然度过。娘娘切记不可再见三殿下,切记!” 莘嫔点头,她知道,她知道:“那些想害三皇子的人好毒的手段!” 高嬷嬷觉得,未必是人为,极有可能就是娘娘所作所为给了人把柄,但当务之急是保住命!“娘娘快去。”鞋她来处理。 莘嫔还是怕,她已经在皇后娘娘那儿闹过,难道还不够。 “去!”高嬷嬷语气不容拒绝。 高文莘从来相信她,从小到大,她从未错过,转身离开。 高嬷嬷心忽上忽下,三殿下真的不是她们小姐的…… 那娘娘为什么在最无助的时候下意识的靠近三皇子,而不是皇后娘娘? 高嬷嬷心都要跳出来了,这是好事吗!?这是催命的事! 尤其靠向三殿下大错特错!三殿下若是知道,第一个杀莘嫔。 皇后嫡出,与区区郡守之外孙、莘嫔子嗣之间,他选什么不言而喻!莘嫔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太慈母,不肯用最大的恶意揣摩自己的孩子!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莘嫔敢说,都是她主子的死期,甚至杀她的不用是皇后,而是三皇子! 高嬷嬷刚想去找鞋,才发现自己腿软的迈不开。 她干脆扶着藤椅,坐下来,神色异常冷静,三殿下若是……自然是天大的好事,能将自家主子送上至高无上的位置,就是死了又如何! 可是,莘嫔一个人做不成这样的事,她现在怕的是莘嫔娘娘是不是被人当了枪使,还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件事!? 若是那样…… 现在的局面恐怕就是背后知道的那个人想一石二鸟!她的主子成了别人计谋里的棋子。 在这件事上,娘娘太自大了,高嬷嬷从未想过,自家胆小怯懦只是漂亮的娘娘敢隐瞒这么大的事情。 这种事,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当年发现不对,应该第一个闹起来! 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二十多年过去,已经走到这一步,就算三殿下是她的主子,三殿下也一定要是皇后娘娘嫡出的孩子! 反而是其他知道的人,都必须死! 等那些人死了,自家娘娘和自己也必须死。 只有这样,皇后即便哪一天知道了,才会因为仇人的死亡,报仇无依,加之皇后娘娘不可能再育,种种的利益纠缠下,放过三殿下。 高嬷嬷起身,找出那双鞋,有个地方她很久没有去过了,现在,特别想看一看。 …… 御膳房西南角群舍处。 高嬷嬷来取私买的好熟米。 年已五十的葛公公,将揉成团子加了盐末、肉糜的熟米团装在篮子里客气的交给高嬷嬷。 高嬷嬷接过来,神色似乎不太好:“我能进去坐坐吗?” 葛公公看她一眼,让开门,便托口说御膳房有事,走了。 高嬷嬷打量一眼屋子,整整齐齐,这些能做到高位的大太监,似乎拼命想着证明什么,做什么都这么有条理。 高嬷嬷坐下来,拉出盆,拿出鞋子,伴着纸和一点油,点燃。 都过世二十多年了,这里早已没有他的痕迹。她跟御膳房曾经的第二大太监绯公公的时候,他已经六十有几。 没有以势压人,没有为老不尊,就是刚入宫的时候,大太监对小宫女小小的善举,他甚至记不住她是谁。 可就是那点善举让她和小姐在人生地不熟的宫里挺了过来。 她跟他的时候不委屈,也不勉强,更不是为了娘娘,就是觉得他人好。 099绯总管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他也真的好,十分纵容她,可他到死,看她的目光都是看一个小女孩,不是一个女人。 他平时也不跟她亲近,更不肯摸摸她,多数都是哄着她的心意,像看不懂事的晚辈,只求让她不要总是闹人。 可他应该也是喜欢自己的,要不然为什么顾忌她的感受,不肯在外人面前拆穿她。 那时候她觉得自家娘娘疯了,要杀死体弱多病的小主子,说小主子克她,皇上才不来看她! 她没有办法,几次被娘娘逼着抱着奄奄一息的小主子去处理掉。 她觉得娘娘还没疯,自己快疯了,她怕主子醒悟过来后后悔,何况小主子根本还没死,便求着他把小主子带出去,替她换一个死了的孩子回来时,他还是冒着杀头的风险做了。 说起来,那个孩子呢? 死了还是活着? 高嬷嬷希望死了,死的透透的!也必然是死了。 娘娘是不是当时就知道孩子不是她的孩子,所以才让那个孩子死。 她的娘娘啊,真是给自己添了一个大麻烦,但凡肯透露一点,那个孩子都不至于有可能活着。 不过,现在就是活着也死了。 高嬷嬷检查完最后的灰,确定没有一点残留,又用篮子将灰装走,离开房间。 菜公公刚好从自己房间出来,正好对上高嬷嬷。 高嬷嬷笑笑。 菜公公也笑着:“来拿米团。”高嬷嬷经常来,小葛是他师傅绯公公的干儿子,小葛升上来后就住在绯爷以前的房间。 “是啊,老了,嚼不动其它东西。” “高嬷嬷可不老,高嬷嬷慢走。” “嗯。”高嬷嬷转身,这一代御膳房的几个当权大太监人都很好,可能也是他教导有方的原因。 菜公公站在原地,看着她,莫非当年绯爷帮她了? 不过很快想通,不管帮没有帮,也值了,二十年过去了,高嬷嬷每年都祭拜师父,有这份心意在,难怪师父那样的人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美色误人。 …… 周连衡听到母后的话,又羞耻又平白惹一身腥:“没有靠……”怀里,最后两个字他说不出口,还是和父皇后宫嫔妃扯上关系,他简直:“怎么会传出……” “放心,人本宫已经帮你处理了,你父皇那里也帮你解释了。” 周连衡想到还闹到了父皇那里,更生气:“孩儿从七弟那离开的时候,她非送我鞋,简直不知所谓。真以为母后平日对她多照拂,她就真是我长辈了,母后少跟那些出身低下没有分寸、又能坏事的人来往。” 苏萋萋似乎也因此不高兴:“本宫也没想到她如此没有分寸,本来她家里犯了点事,本宫一直压着没让刑部办,这次让她长长教训,回头你去说一声,直接让刑部走流程。” “是,母后父皇那里……”他担心父皇…… “没事,你一会去认个错,何况前朝又不是第一次提立太子,什么时候立了?急什么,这个关口闹出这种事,一看就是冲你来的,你父皇心里有数。” 周连衡松口气:“有劳母后多替孩儿美言几句。” “本宫恨不能给你镶上金边,让你父皇多夸夸你。” 周连衡闻言郁闷的心情才好了些,忍不住坐母后近一些,只要母后不重视,就说明这件事不是什么大事,父皇也没有真怀疑他什么。 但是:“莘嫔真拦我路了。” “所以本宫才收拾她家人,否则高家大大小小也是一个助力。” “随处可见的助力。” “皇儿是怀疑本宫当初的眼光了?” 周连衡闻言,赶紧哄自己母后,哄得母后笑了,才安心下来。 苏萋萋看着他,也的确笑了。 “母后。” “嗯。” “陆尚书家来了一位远房表亲。”周连衡说完目光灼热的看着母后,等着母后为他一起高兴,也只有母后才知道这句话的含意。 苏萋萋神色一般:“他家长出一根草来,本宫也要知道了?他家的事什么时候是大事了,谁都要知道知道。” “母后。” 苏萋萋不闹他:“好,好,恭喜皇儿、贺喜皇儿,这是好事。” “母后您说皇儿什么时候接他表亲的拜帖好?” “接也是你府里的妾室接,哪有你接的道理。”不过以后就知道了,都是这样不知道什么排面上的人见你,你还不得不见。 周连衡觉得母后说得对,是自己疏忽了,得意忘形,得意忘形:“母后见笑。”随意、讨巧,母后别把他的玩笑话拿来打趣自己才好。 “行了,这几天没事别进宫了,免得被人抓你把柄,毕竟尹妃还在乾德殿跪着呢,老四气也不可能顺,她们一派的人气都不顺。” “尹妃?” “莘嫔那边的人说看到尹妃宫里的小太监了。”莘嫔昨晚还只知道在乾德殿哭,今早突然就机灵的把证据弄出来了。 估计是要把四皇子弄死,让三皇子上位?也不怕二皇子得利。随便她们折腾去。 “她还能干正事。” …… 钱嬷嬷送走三殿下,为娘娘盖条毯子,娘娘最近十分怕冷,刚刚入秋,身体就受不了了:“娘娘不去看看尹妃……”的热闹。 苏萋萋在靠窗的藤椅上闭上眼,阳光洒在上面刚刚好,没兴趣,谁的热闹她现在都没有兴趣。 她这里够热闹了。 …… 温馨小提示。 有第三更,求发电,求求求发电!发电发电! 100那点事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皇三说亲自督办高家的案子?” 三不垂着头:“是。”但三皇子职位不够,定不能督办,估计是恼了,对那边下的暗示。 徐正对这些小事不感兴趣,女子做事总喜欢从外处慢慢向内收紧,到底不够狠:“让你查的事有眉目了吗?” 三不声音微微发颤,他有罪:“属下让人在外地模拟那一日同等木质结构下,火燃烧的速度,发现……” 发现他们出了纰漏:“皇后娘娘生产处的火,烧的快了些……”也许不能算烧的快,只能说引燃的快了些,动手的人做的很隐秘、很小心。 徐正转身:“谁做的?算了!”事隔这么多年,未必还有证据,就算是当年,如果做的人谨慎点,查起来也很费劲。 总归苏萋萋可能的对手就那么几个,就不用费脑子了,从年长的皇子开始一个个杀,总有杀对的一个 徐正又重新看向窗外,窗外秋荷已谢:“告诉皇三,莘嫔靠近他可不是风花雪月,而是,他是莘嫔的儿子。”莘嫔死里逃生后再好好看看她儿子是怎么‘照顾’她的,她还能不能活着。 高家皇三必须清醒的处决。 “是。”三不想想还有一件事,又试着开口:“大人,三皇子府里的女眷向陆尚书府中送了一张请柬。”所以,三皇子,还是杀了吧。 万一真攀上了陆尚书,陆尚书又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护三皇子,三皇子容易长成麻烦。 “陆辑尘?”徐正最近对朝事未曾上心,没有顾上他:“他志不在皇三。”虽然这个人该除,但也不是蠢的,否则也不可能在他眼前晃了这么多年,深得周启重用。 三不不单是这层意思,最近他们大人不管事,陆尚书的手都伸到禁军身上了。 如果陆尚书手握禁军,他下一步定然是消除各家军!因为皇上不止一次要消除各家军权。 三不觉得,这人才是大患,大人万万不可再丧志下去!如果三皇子暂时不用杀,也该先杀杀陆尚书的威风:“可他志在大人利益。”卫平都急了。 徐正勉强听进去了一点,这些天确实忘了他,跳得有些过:“明天让王宁弹劾坎沟县豢养民军。”他说是地方捕快就是了?那他们手里的也都是庄丁。 “是。” …… 陆府内。 林姑姑还是觉得不妥,最近陆老夫人总带着表夫人出门,前几天也报给了冬枯。 冬枯说老夫人新得了一个捧着她的,喜欢带出去就带出去了,还能不让人出门,别做出有损二爷颜面的事就成。 可表夫人今日收到了三皇子府的帖子。 林姑姑越想越不放心,午饭也不吃了,去跟冬枯报一声,怕人传得不清楚,她亲自去。 …… 冬枯蹙眉:“帖子姑姑看了?” “表夫人为了增加她在老夫人心里的分量,给老夫人看时,我亲眼见了,的确是三皇子府送过来的,但没有盖印。”就是私邀。按说……没什么不可。 冬枯摸不准,夫人进京时留了老人在原郡固守统筹,现在夫人身边只有她们四个新人在练手:“你等等,我报上去问问,对了,你说老夫人跟二爷要银子的事,二爷给了吗?” 林姑姑摇头:“没有,老夫人偷二爷房里的东西,也被谷丰拦了。”到底有夫人的震慑在,老夫人不敢明抢,但能让老夫人重新敢偷,那位表夫人就不是省油的灯。 “知道了。” …… 书房内。 林之念抬头看向冬枯:“罗家二娘子在三皇子府有认识的人?”她当时主要看了罗二娘子的作为,没注意扫人物关系。 “回夫人,三皇子府的一房妾室,是皇商柳家小姐,罗家依附柳家。”说有就有的亲戚。 林之念知道这点:“既然邀请了,她想去坐坐就去坐坐。”又不是圈禁,别说三皇子要失势,就是三皇子如日中天,两位姑娘之间想来往,也是她们的事。左右目标不过是陆辑尘。 冬枯闻言松口气,她就说老夫人和表夫人凑在一起,两人换着花样想往上爬很正常,等外面的人知道她们言不能兑现、没什么价值后,自然就失了兴致。 谁家的宗妇也不是傻的,还能让人占了便宜去。 冬枯语气都轻松下来:“夫人,老夫人又偷二爷的东西。”这是家事,估计夫人只会象征一问。 果然,林之念已经重新开始拆信回复:“哦?想起什么,老毛病犯了。” “还不是表夫人,跟老夫人提,建立宗族、传承未来百年世家,老夫人就听进去了,为了百年陆家基业,都敢偷二爷的东西了。” 林之念突然放下书信:“你说开宗?” 冬枯不明所以,夫人态度好像突然变了,好严肃:“是……” “你去把老夫人和罗绒儿叫过来。” “是!” …… 人来的有多快,取决于下面的人觉得夫人的不悦程度。 这次! 老夫人和罗绒儿被带来的就很快。 陆老夫人进门时绊了一下,主要是她心虚啊,她没有偷成,真的没有偷成。 她怎么就听了罗绒儿那挨千刀的的话非要弄银子。 不是,她是为了开宗啊,她要办有利于陆家的大好事! 陆老夫人这么一想,顿时不心虚了,她都是为了陆家,是正经事,大不了,开完宗,她就给了林之念,这样林之念总没有理由教训她了。 罗绒儿第三次来大房正堂,这次是被堂堂正正‘请’来的。 罗绒儿笑了,落落大方,她得了三皇子府的召见,林之念是不是知道了,终于肯用她那双高高在上的眼看她了吗。 她不是非要证明什么,也不是只有宅中手段,她一样有自己的事要做,也在一步步走过去。 让家族更重视她是如此,为陆家建宗亦是如此。 她是不是根本不知道如何建宗? …… 温馨小提示: 第一百章了,留个发电吧亲。 能猜到林之念要跟她们说什么吗?猜中的亲,明天为她加更。 101她若虚心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她若虚心,她不介意教教她。 林之念觉得她们该先坐下,都站着做什么,站着声音高吗:“娘……”您…… “我没有偷东西,我儿子的就是我……”的!陆老夫人在春草的目光下瞬间萎顿:“就是偷了,我也是为了陆家好,你知道建宗吧……” 陆老夫人的眼睛瞬间亮起来:“缔造陆家百年基业的,让陆家也成为源远流长的世家,我都是为了陆戈考虑,还有,我可以帮你建,建起来什么都是你的,一家人的东西,我是为了你才拿的,不越矩是不是?” 罗绒儿温柔的看着林之念笑,这可是大事,倾全家之力倾一世心力都是应该的,恩泽陆家百年千年:“姑母当时就是心太急,才一时没了分寸,我已经说过姑母了,表弟妹体谅才是。” 陆老夫人顿时发难!“不会说话就别说,叫什么表弟妹,叫夫人,表弟妹是你叫的!?” 罗绒儿简直……但瞬间压下脾气,嘴角依旧上扬。 当着林之念的面,罗绒儿不跟这老家伙一般见识,徒惹自己也成了笑话,回头再收拾她。 但是建宗这件事,的确是她提的,银子林之念必须交出来一些,因为这是大事。 林之念见状也不是非要两人先坐:“你们两个真要建宗?” “是。”陆老夫人一马当先:“我都想好了,为了陆戈,为了陆在,为了陆家香火,怎么算都合适,你说说你,你不方便,怎么不跟我提呢?这种大事娘当然支持你。” “娘您先别说话。”林之念看向罗绒儿:“说你。在罗家,你上面有大哥、有庶弟,有父亲、有宗族,你行事多有阻碍,罗家布庄即便你力挽狂澜也不在你手里,你连再次和交高做生意都做不了主,我大概也能想到因为什么,因为罗家资源的分配权根本不在你手里!你不能说话!但你在这里……” 林之念帮她数数她身边的人:“只有一个姑母,你姑母还很开明,你想做什么,只要你用点甜言蜜语,她也拦不着你。别说一个罗家布庄,就是十个罗家布庄、百个罗家布庄,只要你技术够,谁管你,到时候你爱卖哪里卖哪里,烧着自己玩都没人管你,为什么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往自己头上压上一个宗族?打算再次创业,再把基业给了陆家宗族?” 罗绒儿:“……”沉默。 “你不应该不知道,女子,无论什么时候,压在你头上的人越少越好!还是你还没被压够,谁不压着你了你就难受、就做不了事、说不了话、找不到活着的意义!?” 罗绒儿顿时看向她。 林之念简直不理解她俩的所作所为:“宗族是好,可那也是对你父亲和大哥好,是他们获取资源、行使权利的方法,对你来说除了听从、被管制、被当做资源换取更大的资源,你从宗族分到了什么权利?是你哥没有夺你的功劳,还是你爹没有向着他、安抚你,宗族没有人出面让你退一步!” 陆老夫人没想到她这么倒霉。 “还有你,母亲,拿银子给别人花,向来不是您的所作所为,您将一帮老男人聚在一起,对您指指点点,今天建议您给他侄子找个职务,明天建议你您给他表外甥谋个空缺,您不做,就是不和睦宗族,您很愿意是不是?看他们痛苦没两天就不想继续看他们痛苦了,想让他们光明正大的骑在您头上看戏!” 陆老夫人急忙摇头,不!不! 罗绒儿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殆尽,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无论什么时候,压在你头上的人越少越好! “宗族不是不好,宗族很好。对家里的子女的归属感,对获取资源,都很好,但你能保证他是脱离一切压迫,只有一个心灵契约的行动总纲,和无数慈善组成的吗?” 陆老夫人还沉浸在,别人吸她血的场景里,她绝对不能看着别人比她好! 罗绒儿整个人恍恍惚惚,三皇子府的邀约都不能让她精神振作。 压在她头上的人,移开…… “今天陆辑尘在这里跟我说建宗,我都能理解,但你们两个吵着嚷着给自己脖子上拴绳子我还是第一次见,不拴根绳出不了门?娘,我没有说您,我说她呢。” 那陆老夫人也受不了,她差点就给别人做了嫁衣! 罗绒儿脑子里只有那句话,‘她的布庄’。 她的兄长,她的父亲,她的家族,她一切的荣耀难道不是他们的认可,是他们发现离不开她后的悔悟?!是他们的夸赞! 她能做到大哥都做不到的事情,父亲也承认了,宗族也认可她的功劳,可她手里有什么? 如果没有大哥、父亲、宗亲,罗家布坊就是她的……她为之经营过程中的一切坎坷和付出获得回报后,都是握在她手里的权柄! 她一个人的东西。 林之念说,在这里,这些都是她一个人的东西,不是认可,是自己拥有! 陆老夫人赶紧戳搅家精一下:“跟你说话呢!回话!”是不是想害她!她就说这么好的事,林之念那种精于计较的人怎么会不做! 原来在这里害她呢! 罗绒儿抬头看向林之念,突然像看一株搬开了一座大山的嫩草。 林之念头上没有压着任何人,甚至相公都没有:“这就是你不让陆竞阳恢复他身份的原因。” “你都是把相公看成压抑你的人吗!这些年他的付出被你否定完了!若有他,我更相信携手与共,何况他为什么不能恢复身份,你不知道?因为他回来的时间就是一个笑话!你们两个的盘算,愚蠢又不过脑子,娘您先出去——” 陆老夫人还想跟罗绒儿撕,她敢这么害自己,她能让她好了!?自己这么开明的人都害,她还有没有良心! 但又觉得出去也好,她总不能当着林之念的面动手,出去截罗绒儿这小皮子正好! 陆老夫人不情不愿的出去了。 102好好想想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林之念看婆母走了,才看向罗绒儿:“你想过没有,跟三皇子府的关系做成了,你是第几顺位利益获得者?我给你算算你看看对不对。” “三皇子若是得到了陆辑尘的帮助,第一感谢的是柳家,因为是柳大小姐提到的你,事成后,她必然升位,她家里也能再提一提;然后是罗家,你爹,你大哥,甚至不知道你熟不熟的堂兄,这时候得到的好处已经分的差不多了;然后想到你,继而想到陆竞阳,如果剩的多,勉强给陆竞阳提一位,剩的少就给你点银子打发了,整个过程你和你的崇崇,什么都分不到。” “也就是说,你绕这么一大圈,就为了给陆竞阳谋一个提不提的可能?!有那个时间,你让陆竞阳抱着陆辑尘的腿哭诉一下年少时光,你的陆竞阳不得提两提!” “他要是抹不开脸,你去哭,陆辑尘还能铁石心肠?到时候他升了官,他的官职直接恩泽你和崇崇,罗家看到你能影响陆辑尘,能从陆辑尘手里拿到好处,还不天天捧着你?柳家见了你也要客客气气,双方为了让你们在陆辑尘面前多说他们两家几句好话,不得把手里的利益分出来给你,收买你?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没有,什么都在你手里。” “结果呢,你们绕了一圈,绕的什么!绕罗家一个莫须有的承诺,还是陆竞阳能不能升的未来!不如我现在承认你、认可你,你去给我建一个布庄去吧,建好了,我分你一半利益!不比跟着罗家强!一家子三口瞎胡闹!三皇子府后院一个上不了玉牒的妾室请你,你就高兴了,如果陆竞阳升两升,三皇子府侧妃亲自下正帖请你,到时候那个妾室,撑死做个陪,还要看你高不高兴给她个笑脸!不知所谓,回去好好想想,下去!” 罗绒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脑子、身子都浑浑噩噩。 当被陆老夫人抓住使劲摇晃的时候,她还没有回过神来,还觉得是自己没有站稳,心神都在为林之念的话共晃。 陆老夫人使劲撕扯她头上的簪子:“我让你害我!你是不是要害我!你这个见不得我好的小狐狸精,拐走我儿子不算,你还要害我陆家!” 罗绒儿感受着周围旋转的树木和人,才发现,每次陆老夫人跟她撕扯时,丫鬟仆妇都是不动的。 她们甚至不是看戏,只是沉默的站着,等着她们分出胜负,带走她们的老夫人,带走自己。 这就是林之念的、谁都没有压在她头上的陆家…… 即便是小小的仆从,都按林之念的意志行事,这个家里的一切的一切,都以独有的形势,掌控在那个女人手里。 以至于,在她和陆竞阳踏入这个家门的一刻起,她就看出了她们的斤两,从来不曾放在心上。 因为她们连使劲的方向都是错的,放着好好的陆辑尘不讨好,去用陆辑尘讨好些根本分不到他们身上利益的人。 对啊,她们为什么那么做,还一直觉得做的很对。 她引以为傲的做的很对的事,在对方眼里都是笑话。 罗绒儿头皮一阵发疼,头发在陆老夫人的拉扯下全散了下来。 若是以前,她一定很生气,觉得很屈辱,甚至这还是大房的地方。 但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的脸丢完了,连傲气都被人不留情的折断了,面对陆老夫人的拉扯,她反而没有任何感觉。 因为林之念说陆老夫人是个‘很开明’的人。 其实林之念想说的不是老夫人开明,而是很好拿捏,拿捏住了,她的头上一片空旷,商海之大任她去尝试。 甚至因为有陆辑尘撑腰,她的布庄可以比罗家更大,生意更好谈成,她想做的事情还都没有柳家牵制。 原来该是这样…… 罗绒儿突然笑了。 陆老夫人看着她,觉得她有病,没病这时候笑不出来。 罗绒儿直接将簪子给了姑母:“送你。”回头看眼长房大院,是自己想岔了,一直都是自己错了。 第一次她点她,她没有听懂,这次才生气了吧。 罗绒儿羞愧转头。 陆老夫人绝对不是别人服软、她就罢手的人,她只会觉得对方好欺负! 陆老夫人瞬间抓住她头发:“说!你为什么害我,为什么害我!”至于簪子,簪子本来就是她侄子的。 罗绒儿边往外走,边拖着老虔婆往外走,她刚刚就不该觉得这老东西人还可以…… 林姑姑垂着头,跟着两人的影子,一点点跟上。 罗表夫人有件事可能想岔了,她们老夫人不服‘理’,只畏手段。 她们夫人是真真狠在陆老夫人,陆老夫人才改了很多毛病,罗表夫人如果不上手段,估计不行。 但罗表夫人不是没问吗。 …… 三皇子府。 周连衡没有督办高家案的旨意,不能问案。 但因其身份特殊,刑部左侍郎还是私下拿了卷宗给三皇子每日审阅。 周连衡看了两次就腻烦了,高家这位二公子,强抢民女、打架斗殴,小家子气的事做全了! 一个郡守之子,为了随处可得的美色,稍微费点心就不用脏手的床事,闹到被人上京告御状,简直上不了台面。说出去不嫌丢人! 这点平事的能力都没有、这点行事的深沉都不在,活着就丢人现眼!更不要提打架斗殴,简直污他眼睛!“杀了!”生来有什么用! 左侍郎有些难办。 “怎么?还让本殿下进宫向父皇请道圣旨吗!?” 左侍郎惶恐,他不是那个意思:“高家大公子,也就是御前带刀侍卫高离,一直在保他二弟。 -- 温馨小提示:有亲答对了,所以有三更 103高家,生母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高离?”周连衡皱眉:“分不清时候!” 高离一直是他用着的人。不是明面上用,一些不能见光的事,会让对方处理一二。 但因为根基不深,做的事情也有限。可好在也算好用。 左侍郎知道,否则高离一再找上他的时候,他也不会报上来。 “我知道了,回头我跟他说。” “好,那下官还有事先走一步。” “去吧。” …… 高离不等三皇子找他,狼狈的先求到了三皇子这里。 他本以为,以他妹妹和皇后娘娘的关系,他说一句话,他弟弟立刻就会被放出来,因为这件事可操控的空间太大。 结果他找了一圈,什么结果也没有,他不得不为一件小事求三殿下。 “求三殿下开恩,这件事是对方胡乱攀咬,我弟弟确实有缺,可此事已经是一年前的事,而且已经与对方父母处理妥当,不知道什么人现在又挖出来陷害我二弟,我二弟当年跟那户人家是画了押的,那女子的卖身契都还在,求殿下开恩。” 周连衡看到他就来气,莘嫔不懂事,他也不懂事,这件事现在多少人看着,他还求到自己这里:“跟谁画的押?跟对方父母画的押!现在状告的人是女人相公,处理事情都处理不干净,还振振有词!” 高离没想到三殿下知道这么多,顿时放心。 他就知道三殿下不可能不管他们,三殿下一定了解过:“殿下,殿下,您一定要为愚弟做主,我们是出了银子的,求殿下看在莘嫔娘娘这么多年伺候皇后娘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为愚弟陈情。” 高离不提莘嫔也罢,提了周连衡更生气。 宫里那些捕风捉影自然传不到外面,但也闹的十分难看!至少很多人,明知道不是,还当什么禁忌一样听:“莘嫔伺候皇后若是觉得委屈了可以不伺候!”也不看看她怎么升上来的,这时候还敢提‘苦劳’,高家有什么‘劳’。 高离急忙摇头,他不是那个意思,他没有!“莘嫔有幸伺候皇后娘娘是天大的福分,求三殿下开恩!” “行了行了,再说吧,现在不是时候。” “殿下——” “退下。” 周连衡在人走后直接吩咐:“他再来,一律推说我不在。” “是。” …… 高离很急,经手他兄弟案子的人说,他弟弟马上要被问罪了,判决是宫刑,监禁十五年! 这…… 岂有此理!没有这样的判法! 高离又急急去找三殿下。 一次去三殿下不在,两次去三殿下不在,可判决等不了,现在皇上肃清新案、老案为秋祭做准备。 高离没有办法,急忙送了信进宫,去求莘嫔娘娘,让娘娘求求皇后网开一面。 …… 莘嫔娘娘没想到自己几日没有过问外面的事,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瞬间气愤的放下信:“高嬷嬷呢?” 信里写的很清楚,人是她们高家买来的,人死后,按律也赔偿了,他们现在是讹人! 还讹到她弟弟头上了! 晓嬷嬷急忙过来:“高嬷嬷旧疾犯了,奴婢这就去叫高……” “不用了,我们去坤仪宫,现在就去!” …… 坤仪宫。 苏萋萋不见。她可因为莘嫔败坏她儿子的品性,还在气头上,怎么会见一个该反省的嫔妃。 不过她也不是不帮忙,她在高离的信送入莘嫔那里时,就传召了她的皇儿,估计一会该到了。 她不帮忙,不是还有她皇儿吗!求谁不是求。 坤仪宫外。 莘嫔娘娘怎么都进不去,她哭求了很久,皇后也没有见她,她知道靠近三殿下的事是自己不对,可这件事她弟弟是冤枉的! 晓嬷嬷急的不行:“娘娘,娘娘回去吧。”皇上让娘娘留在房间里多想想,尹嫔也刚刚挨了训斥,自家娘娘这时候实不该出来:“娘娘,娘娘时候不早了……” 莘嫔没想到皇后娘娘如此狠心,有上次差点将膝盖跪废的经验,这次晓嬷嬷一搀她,她就起来了。 晓嬷嬷松口气,回去就好了。 两人刚走出宫门,便看到三殿下一行人迎面而来。 晓嬷嬷顿时如遭雷击,拉着自家娘娘就往后躲。 莘嫔被拉了一个踉跄,刚想发火,就看到前面的人,顿时欣喜,见不到皇后娘娘见到三殿下也好!她弟弟真的是冤枉的! 莘嫔知道不能上前,她离的很远,现场又有这么多人,而且事有从急!她弟弟就要被人冤死了:“求三殿下为高家做主。” 晓嬷嬷就慢了一步没有捂住自家娘娘的嘴,咚一声跪在地上,身体瑟瑟发抖,完了,完了! 周连衡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像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快速而过。 莘嫔看着她见过无数次的身影,像避瘟神一样避开自己,心骤然被刺痛,他还想自己跪下来求他吗!他受得起吗!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谁! 她忍着思念给予他了怎样的高位,他不知道吗!为什么头也不回! 晓嬷嬷如丧考妣的起身,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完了,皇后再不可能偏疼莘嫔一分了。 自己主子的好日子到头了。 是不是平日里太顺风顺水,让她忘了上面的厌弃对下面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还敢在那件事后,明目张胆见三殿下!“娘娘……该回去了……” 莘嫔掐着手心,她不是不知道不能见三殿下,可她是来见皇后娘娘的……“我是来见皇后的……” 晓嬷嬷没那么乐观,今天的事,尹妃知道后一定会大做文章,没了皇后的庇护,尹妃甚至不用通过皇上,都能让她们娘娘知道后宫冷暖…… …… 周连衡一脸晦气的回到府邸,他在宫中怕母亲担心都没跟母后提遇到莘嫔的事,她竟还喊自己! 简直—— 愚不可及! 谁给她的胆子喊他!还嫌不够麻烦! 周连衡随手拿起杯子,发现杯子底下有一张纸:“来人!”什么东西也能进他的房间。 “三殿下。” 水正好晕开下面的字,一行字迹倒印出来:生母,高家。 周连衡立即拦住欲上前的太监,瞬间拿起纸,反过来:救高家,生母。 —— 【喵喵在哪儿】的答对加更。 我还想给七十多位参加答题亲的热情加更,因为每一条我都看了,认认真真都看了,热情更为珍贵,就像每次看到后台多了很多发电,也想为大家加更一样。 大家九点半来刷一下看看。 104是不是你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周连衡气笑了,手一点一点攥紧手里的纸条,猛然大怒:“都谁进过这个房间!?” 小太监吓的直接跪到地上:“回,回殿下,除了日常打扫的人和奴才,没有人进过这个房间。” “给我查,立刻!谁靠近过这张桌子,给我带上来!快!” 小太监惊地爬起来,急忙去查人:“是,是。” 周连衡恨不得将进过这间屋子的人都杀了! 他生母,莘嫔?! 莘嫔什么东西能生出他!定是有人扰乱视听!故意针对! 纸条上的字全是无稽之谈!他生母是当朝皇后,他是正宫嫡子!何来高家!一派胡言. 周连衡怎么可能信!高家为了自保!使出了最无耻最不该使的手段! 这种手段,根本动摇不了他分毫! 可是,一些事忍不住划过他脑海,他甚至不敢将这件事大张旗鼓的闹出来。 周连衡听母后和宫里人说过,母后和莘嫔同日生产,甚至同生在一个院子里。 他丝毫不敢赌,甚至没想看这张纸第二眼。 不可能,一切都是无稽之谈。 可小时候莘嫔看着他流泪的画面; 没有人的时候,两人明明同时伸手拿了同一种糕点,可有人来时,她又放下,说不爱吃; 后来莘嫔说就是见三殿下喜欢才拿给他的。 那时候他觉得这个人很会讨好母后,可现在想想,那块糕点是莘嫔先伸手,而且后来凡是他喜欢的东西,都不再是她喜欢的。 周连衡让自己不要想,这些都是‘送纸条的人’想达到的目的! 高离?莘嫔?若是他们…… 周连衡恨不得把纸条捏碎了! 若不是他们,周连衡……反而希望是他们,只有这样,只有这样才好收拾! 人很快被带上来,是一位惯常伺候的小宫女。 贴身大太监常胜也慌忙赶了过来,帽子刚刚戴正,刚才回府时还好好的,眼看就要休息了,殿下这是怎么了。 小宫女吓的跪在地上,害怕的不知所措,她什么都没有打碎。 常胜用余光询问小徒弟。 小徒弟什么也不知道,殿下一回来就让找靠近过桌子的人。 周连衡看着屋内的几个人,不得不冷静下来。不宜打草惊蛇,做这件事的人心思一定很缜密,有把手伸到他府里的能力,在他母后身边经营多年的莘嫔…… 周连衡突然间,想通了,发生那种事后,她还敢在坤仪宫外喊住自己的原因。 还有在莘苑时,她欲塞给他的鞋。 当真是——愚不可及!“下去吧。” 常胜看眼两人,让他们下去,他在近前伺候。 小宫女如蒙大赦,慌忙跪退。 常胜亲自上前伺候主子更衣。 周连衡看他一眼,从小伺候他长大的常胜公公,是母后赐给他的最得用的人,高家那样的人狗急跳墙,也敢攀附自己! “殿下,可是出什么事了?”常公公问的小心翼翼。 “无事。”手里的纸条,永远不可能再让人看到。莘嫔那个行事莽撞的人更不能留! 周连衡以为显而易见的构陷,他一定不会放在心上,如此拙劣的手法,他甚为不屑。 可却一夜辗转,戾气在他心里越积越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力,让他想撕了所有造谣的人! …… 陆辑尘最近心情不错。 两个孩子昨晚都跟着他,大清早带过来和父母一起用早膳。 也因为有孩子,很多事也很方便。 天气晴朗的时候,带上孩子,一家人一起出门看看秋景,很是平常的一天。 今天的饭桌上,陆老夫人格外安静。 陆辑尘给陆在换上勺子,语气平静:“不是要开宗?还差多少银子?” 陆老夫人不惹林之念,又不是怕自家儿子,陆辑尘敢动她,天打五雷轰! 她不信陆辑尘不知道她在林之念那里碰壁了! 陆在开开心心:“给在在开宗哦。”祖母跟他说过,可好了,适合自己,还让他出银子。 他给了祖母一个大石头,他最宝贵的石头,从最清澈的水里捡的。 “吃饭,不许说话。” 陆辑尘看母亲一眼,又移开目光,习以为常的照顾陆在吃饭。如果不是她,他单是看着母亲出招,估计都疲于奔波:“最近天气不错,改天可以去山上走走。” “你非请我,我还能不去?林之念不许去!” “也可,娘亲自跟嫂嫂说一声。” “……” …… 刑部大牢内。 周连衡瞬间将高离的头压进了水缸里,昨天那张纸条如嗜骨之蛆!让他受尽煎熬! 高离奋力挣扎,他们不是来见他二弟的?现在怎么回事:“三殿下……唔……三殿下……” “纸条是你放的!”他要下这间密不透风的牢房伺候他,高不高兴?这就是胡乱攀附的下场! “什么纸条……”高离才发现手脚慢慢发软,可什么纸条,他没见过任何纸条。 周连衡垂下头看着他,目光危险、阴毒:“你说什么纸条,放在本殿下的杯子下……” 高离不知道,他什么也不知道:“殿下,殿下,属下怎么可能进得去三皇子府……殿……” 周连衡再次将他头按进水里!“你进不去,莘嫔的人还不能帮你伸手……” —— 给你的加更。猜题的你,发电的你。(#^.^#) 105母后安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高离完全不知道怎么了,但灭顶的恐惧笼罩着他。三殿下要杀他灭口?! 为什么!? 完全没有理由! 高离本能的要反抗,却惊恐的发现,手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了:“殿下……殿下高家对您、对皇后娘娘一片肝胆,日月可鉴,莘嫔娘娘更是一心为皇后娘娘考虑为殿下考虑,求殿下想想莘嫔娘娘想想十一公主,殿下……” 周连衡不想她们还好,想到她们,更食不下咽! 当年那些讽刺七弟的话,如今就像讽刺他一样。 七弟走路怎么和三哥一模一样?学人精,什么都学三哥。就是学得一样,也是嫔生的孩子。 七弟没脸,握笔姿势也学三哥哥。 我没有!我没有! 周连衡在储育宫时,没少处理这样的纠纷。那时候母后照顾莘嫔,七弟和十一妹经常在坤仪宫玩耍,他自然也多亲近,出于哥哥心里,他们学自己是再正常不过。 宫里的皇子哪个不想学他,以得到皇上的青睐。 他当时完全没有多想,分开几个皇弟即可。 现在想想,都是他们该死的证据,高家妄图让他自乱阵脚的毒计! 高离还敢提莘嫔那两个孩子,既然习惯、喜好都改了,怎么不知道别生出跟他相似的孩子,唯恐别人看不出来吗!? 周连衡将人拖出来,挂在刑架上。 “殿下……殿下……”高离惊得六神无主,腿脚发颤,他妹妹是莘嫔、他是御前侍卫,他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他若有个三长两短,皇上必然过问:“殿下……”是不是抓错人了!? 周连衡突然凑近高离,唇瓣贴着他的耳朵,声音危险又带着蛊惑:“这里只有你和本殿下两个人,不如跟本殿下说说,你那个妹妹最近是怎么教你的,是不是让你带东西出宫,威胁本殿下?” “三殿下,您说什么……属下听不懂……” 周连衡扼住他下巴:“你们以为捏着本殿下的身世,本殿下就要救你们高家……” 高离不敢置信的看三殿下一眼,眼底的震惊藏都藏不住,怎么可能…… 不可能……不可能…… 周连衡被他的样子弄得心烦意乱,高离不知道?!高离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一定知道:“莘嫔让你往外送了什么!” 高离还在巨大的震惊里,莘嫔怎么敢的! 但继而就是狂喜,他们高家……然后就是恐惧!巨大的恐惧扑面而来,三……殿下明显不想认他们,甚至要杀他们灭口! 高离心里将莘嫔骂个底朝天,不过一个二弟,她怎么能因为要救二弟向三殿下暴露这么大的秘密。 就是死十个二弟,也不能将这件事透出来:“殿下,殿下,高家对您忠心耿耿,属下更是对您对皇后娘娘绝无二心,殿下,殿下,您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嫡子,高家低到了尘埃里,殿下永远可以放心用高家,高家定为殿下赴汤蹈火,殿下……杀了属下得不偿失,属下不是猫狗,是皇上近卫啊殿下,殿下……” “莘嫔让你送了什么!”刀架在了高离脖子上。 高离快速开口:“莘嫔娘娘让属下求三殿下,说三殿下一定会帮忙,其他什么都没说,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周连衡一直悬着的心落了一半。纸条果然是莘嫔放的,否则她怎么说出自己一定会帮忙的混话。 高离看着慢慢离开自己脖颈的刀,直接湿了裤裆。一丝丝兴奋忍不住从脚底蔓延而上。 三殿下竟然是妹妹的血脉…… 他高家的辉煌,他高家的未来……天佑高家。 周连衡不急了,退后几步,擦擦本就光亮的匕首,看眼吊着的人的嘴脸,高离脸上掩都掩不住的野心,是最大的讽刺。 高离什么东西也敢想一步登天,他外祖是书香苏家,文官表率,高家算什么东西:“女人总是太感情用事……”为了区区一个高家老二,就敢威胁自己…… 周连衡看高离一眼。 高离瞬间懂了,莘嫔不能留,可……此人弑母…… 高离本还被天大喜讯砸中的心,顿时冷到谷底! 可莘嫔确实坏事了。 周连衡将匕首收起来:“查查这件事经手了几个人,把可能看到纸条的人都杀了。你二弟,本殿下绝对不会救!”还要他连牢饭都吃不上,直接死。 周连衡转身就走。 高离直接瘫在地上,兴奋、恐惧两种不同的情绪不断交替,撕扯着他不稳定的神经。 …… 坤仪宫内。 苏萋萋温柔的看着皇儿,恨铁不成钢:“怎么又进宫来了,不是告诉你了,这段时间少来,不听话是不是。” 周连衡闻言,像小时候一样坐在母后脚边,靠上她的腿。 苏萋萋见状,突然不说话了,下意识抬起手,却顿了一下,还是放在他头上:“怎么了?” 钱嬷嬷见状,带着所有人退下去。 周连衡孩子气的抱住母亲的腿:“就是想娘了。” 苏萋萋闻言象征性拍他一下:“叫母后。” 周连衡笑了,他的母后是个权迷,喜欢别人捧着她叫高位,还说那是她辛辛苦苦得来的。 但这些也仅在自己和钱嬷嬷面前才会表现出来,在外人眼里,她是大周端庄贤惠、陪着父皇一路风雨走来的皇后娘娘,是天下女子表率。 周连衡从善如流:“母后。”他亦想捧下天下最尊贵的位置给她,让她事事如愿,他是她捧在手心里养着,又不得不哭着让他成长的母亲;是皇上无理训斥了他,会去找皇上理论的母亲。 是天下的好东西都恨不得给自己的母亲。他也是,想看她成为后宫第一人。 如果…… 仅仅只是如果…… 那个孩子也已经死了,可他,永远都是母后的儿子。 苏萋萋抚着他的发,从那么一点点抚养到大的孩子…… 伤他何尝不是挖自己的血,可…… 她那么小的孩子呢,为什么没有人怜惜他一二,如果有,她可以不计较二十多年的欺瞒的:“乖……但再乖,不许来还是不许来!”手里的帕子虚打在他背上。 106过去了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周连衡故作不敌,赶紧讨饶:“知道了,知道了。” 苏萋萋叹口气:“自从小七病了,莘嫔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提她了,总之这段时间,你避着点她。” 周连衡垂下头,以前看来不理解的事,现在似乎理解了。那个女人的后手没了,想起先手来了:“孩儿知道。” “既然都来了,吃了午饭再走。”苏萋萋整个人仿佛因为儿子在都精神起来:“母后让御膳房做你最爱吃的。” 周连衡现在不喜欢自己爱吃的:“做母后爱吃的。”以后母后爱吃的就是他爱吃的!他跟母后口味一样。 “哦,今天太阳从哪边升起来了?” …… 第二天的太阳是从东边升起来的。 京都郊外,碧空如洗,远山含烟。 金黄的稻田铺开金色的海洋,一路延伸到天边。 天福山下,枫叶如火,铺就一条斑斓的地毯。上山的路上人来人往,各家车辆停下相让。 越往山上走,人越少,车辆越宽大,族徽更耀目。可也比不上秋色撒下,普照大地的优美。 山涧溪水潺潺,清澈见底,倒映着两岸斑斓秋色,更添几分宁静、幽远。 陆在蹲在溪水边平坦的大石头上认真洗自己的小手绢。 陆戈往他腰间系长长的丝带:“抬腿。” 陆在抬一下。 陆戈将弟弟和绳子缠得牢牢的,随后往后拉,防止弟弟掉下去。 陆辑尘坐在山水间,闲闲的看着陆戈,不解其意:在在就是掉下去也只是湿一点衣服。 陆戈摇摇头,还有一种可能:“万一冲走了呢?” 林之念笑,身体微微倾斜,小声道:“听到没,你儿子是片叶子,一冲就走。” 陆辑尘转头。 林之念已经带着春草去不远处的红叶林下捡叶子。 陆辑尘笑看着她的背影,阳光照在他身上,目光肆无忌惮未曾收回。 不远处,徐纯心看见了,又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一路上陆辑尘和他嫂嫂都没有越矩的举动,只是刚刚陆辑尘才看了那么一眼。 “看什么呢?”徐夫人走过来,今天天气好,出来的人家也多。 “大雁。” 徐夫人却顺着她刚刚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溪边的陆尚书。 徐夫人不是少女,就这么直白的看着,不得不说这样的人,比之当年的徐正也不差分毫,虽然有兼祧的不足,可也是汴京城炙手可热的佳婿人选。 何况,兼祧甚至也不是不足,不过是各家抹不开‘疼女儿’的面子,做做姿态,陆家稍微表现的积极些,这些人家定然就把女儿嫁了,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台阶。 徐老夫人的心思她当然知道,她也不是不看中这个新进尚书,但她更害怕…… 徐夫人收回目光,随后将这件不可能的事放下,当务之急是谁拿走了那套头面,最近几次宴会,她几次暗示,都没有人送同等价值的回礼过来。 谁家脸皮如此之厚。 陆戈揪了一片长长的叶子,腰上栓着另一头的弟弟,坐在草地上,小手将叶子折叠,放在柔软带粉的唇畔,优美的曲调应运而出。 陆在听到声音,扭头看过去,立即不洗帕子了,脚步一深一浅的从石头间走出来,开心的去找哥哥,吹曲子喽。 周围几个小孩子听见了,也纷纷揪了叶子往陆在身边凑。 陆辑尘不由自主的看过去,看着人群中的陆戈,目光一点点幽深,似乎想起了很久远的场景。 有一个人坐在千秋之中,端方雅正,世间一切都要为他的存在折腰,他随手吹的曲子也是难得华章,值得世间学子膜拜聆听,他的一切都是居高临下的赐予。 他肯为一女子在院落幽静处吹曲,该是那人一生的荣耀。 该觉得荣耀的人,将藏起来的红色叶子撒在他整洁的冠上。 他看她。 她站在秋光中对着他笑。 那时候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愿意俯身牵他嫂嫂的手,任由她将秋叶撒在他脚下…… 但,不是都过去了吗。 过去的,就是过去了。 陆辑尘的目光重新温柔,他的儿子……吹得很好。 万事都很好。 陆辑尘转头。 陆老夫人的脸出现在他面前:嗯,他娘也很好。 “你去……” 陆辑尘神色突然严肃:“决定要建宗的银子了?”说着就要解自己的玉佩。 陆老夫人瞪他一眼,给她等着,她不在外面揍他。让他去送送要继续上山的徐家姑娘怎么那么多事。她亲自去送,行了吧,再提建宗,跪祖宗去。 陆辑尘再次看向枫林内,她的身影若隐若现…… “救命啊!” “打人了!” 陆辑尘头转过去。 林之念也直起身看过去。 果不出所料! 陆老夫人跟人打起来了! 陆辑尘起身。 陆戈、陆在停了游戏。 陆戈是见多了的,神色镇定。 陆在躲在哥哥背后,悄咪咪看,他祖母可能闹了,又精神又厉害。 两方老夫人出手,吸引了很多要走还没走的人家,纷纷停下来看了过去。 对方儿子慌慌张张跑来,先拉自家母亲:“陆大人,陆大人,您看这事闹的,是家母不懂事,都是家母的错,下官代家母向老夫人致歉,老夫人消消气。” 陆辑尘也拉住了自己母亲。 陆老夫人快气死了,不依不饶,跳着脚还要去打。活力四射。 孙老夫人哭得可怜无助,摆明被无理取闹的人欺负了却不敢言的姿态。 她也确实被吓到了,她没想到这人敢动手。 朝中大员的母亲,竟然公然动手打人,这样的事闻所未闻,何况她还是当事人之一,丢人丢大了。 却不得不撑住,否则得罪尚书的母亲,她家就完了。 她当时就不该跟着多嘴。 陆老夫人看到这一幕更有气:她打死这个老东西!敢编排她是非!还装无辜! 陆辑尘牵制着母亲的手臂,看着这一幕,突然开口:“为什么动手?”他娘没这胆量。 “她骂我! 她跟另一个老婆子骂我,骂我不懂礼数、没见过世面,今天的景在我眼里都是屎!这也罢了,还说你娶不上媳妇,都是因为咱家乱!叔嫂乱——乱她才乱!她全家都乱——”lUn。 “娘。”声音温柔又坚定。 陆老夫人瞬间闭嘴,那个字卡在嗓子里,死死卡住。 林之念上前,代替陆辑尘拉住婆母另一只手臂。 陆辑尘立即松手,退后一步,拱手:嫂嫂。再退。却紧盯着场中局面! 陆老夫人顿时哭得比孙老夫人都可怜。她没有打人啊! 107告祖宗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谁不是受了委屈。 她若不是听到了扎心的话,怎么可能动手。 陆老夫人脆弱的恨不得倒在儿媳妇脚边。 她真不是故意的。 林之念才看向孙老夫人。 如果谁哭得可怜,谁有理的话,现在她婆母哭得也很可怜。 而且她婆母动手的原因已经说了,孙老夫人的动机呢?说出来看看,让在场的人帮孙老夫人‘评评理’,看看都什么委屈,哭成那样。 孙老夫人脸色瞬间难看。陆老夫人动手,让她今日成了笑柄,但视线都在陆老夫人动手上,让她看起至少像一个受害者。 可陆老夫人这么一哭,对方儿媳妇还等着她的原因,在场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了她身上。 她……有什么原因。 她当时就是故意贬低陆家。 前些天,她不计较陆辑尘兼祧两房,找人向陆家暗示婚事,谁知道陆家竟直接拒了,想必是心比天高,想攀更高的人家,也不看看那些世家看不看得上她儿子。 她一时气不过,又正好看到她们一家出游,就背地里和好姐妹贬损几句。 本来就是背后说人,就算对方听见了,咬咬牙过去就是了。 谁知道这老家伙不按理行事,直接动手打她,瞬间把她打懵了,谁家老夫人如此野蛮,数遍汴京城也找不到第二个。 她是又羞恼、又害怕、又丢人,明天全汴京城都知道她和陆老夫人动手了,以后她怎么出门。 早知道……早知道打死她也不开口 …… 孙中郎有点急,他娘继续哭啊,关键时候怎么不哭了!总归是被陆老夫人打了,装装可怜好蒙混过关。 可陆尚书退了,他再开口极其不合适。 众目睽睽之下,孙老夫人憋了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可……她被打了是事实! 林之念突然和气开口:“不知道,您家哪位大人要升入宗人府,需调京中官员家中之事上奏皇上,民妇回去便整理整理当年告祖一事,让人交于贵府之上可方便?” 孙大人闻言脸色顿时发白,噗通跪向陆辑尘方向! 他们家万万不敢调三品以上官员族中之事,他孙家绝无不臣之心!“陆大人饶命,陆大人是家母无状,是家母口出狂言,求陆大人、陆老夫人恕罪,求陆大人恕罪。” 孙老夫人立即要拉自己儿子,心知自己办了一件大错事,让儿子在外人面前失了颜面,这个祸可能比自己想的还大,急忙跟着儿子跪下:“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不关我儿的事,陆大人是老妇不对,老妇的错,陆……” 陆辑尘不在。 孙老夫人抬头才发现陆尚书不在…… 孙大人也懵了…… 林之念突然掐了一下婆母手腕。 陆老夫人立即倒在地上:“我告祖宗、敬先人,为长房留下一丝血脉,行得直坐得正,竟被人用最龌龊的心思猜测,我竟不知我按律法办事,成了人诟病的错处,那什么才算正?孙老姐姐告诉我什么是正,还是在汴京城告了祖宗的,都不算是正!?” 周围顿时议论纷纷。 过继子女的、庶子庶女记在嫡出名下的,顿时都不高兴了。 要知道开过宗祠的就是自家的,记了嫡出的就是自己的,正经的利益获得者,以写在族谱上的为准。 孙老夫人胡言乱语什么,勤国公府的庶子做到了大元帅,也得是国公夫人慈善,特意允了他生母上桌吃饭。 族谱上的排行就是最大的!族谱上的记录是告了祖宗的。 孙老夫人盐吃多了,脑子不清楚!孙大人也脑子不清楚。 三个人都在地上,有孙家的也有陆家的,谁也别说谁可怜,只能看这件事。 就这件事来看,孙家简直不知所谓。 “娘,您快起来,孙老夫人以前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肯定知道了,您别伤心,快起来。” 陆老夫人哭得更伤心了,她现在表现好了,林之念回去不能收拾她:“她还是汴京城的老夫人,我一个乡下老婆子,我就怕行差踏错让成措蒙羞。” 孙大人尴尬的把膝盖换个方向,起来,陆辑尘不在,事情不得不绕回他母亲的错误上:“陆老夫人,是我等愚昧无知,惊扰了老夫人,我代母亲向您认错,都是我母亲不会说话,是我们不明就理,望老夫人高抬贵手。” 孙老夫人不忍儿子低头,就要给陆老夫人磕一个,哭求一二。 孙中郎立即拦住母亲,干什么,给陆老夫人添堵吗!“老夫人,都是我们不好,我们胡说。” 说着扶陆老夫人起来。 陆老夫人见状,就想看林之念一眼。 她起来吗?这样行了吗?又生生忍住目光。 林之念扶住婆母另一只胳膊。 陆老夫人瞬间起身,期期艾艾擦擦眼泪:“说开了就好,我也有错,挠到了老姐姐。” “不,不,哪里,哪里,是下官母亲出言不逊在先。” “以后可不能这么说话了,多……” 林之念突然松开搀扶她的手。 陆老夫人不说了:“行了,你们不是还要上山,赶紧去吧。” …… 清粼粼的小河边。 林之念接过长子洗好的手帕,给婆母擦趴过地的手:“没生气,真没生气。” 陆老夫人不相信,她在外面打人了,林之念还不吊死她:“我给成措丢人了。” 林之念哭笑不得,换一只手擦:“不至于,没什么不好,以后汴京城的老夫人都没人敢当着你的面说任何你不想听的话,你说好不好,不信你问辑尘。”说着接过二宝递过来的香膏,给婆母涂上。 陆辑尘刚做了一个钓竿,正在钓鱼,直接接话:“谁都不敢惹您了,还不好。” 陆老夫人捡起一块石头扔陆辑尘脚边,溅起一片水花:“听着就不像好话!别以为我听不懂。” 陆辑尘快速闪身躲过。 陆在欢呼的看着水花落下,也捡起一块石头扔河里。 陆戈帮他找容易晃动的石头。 陆辑尘见母亲发簪还歪着,走过去,帮她把簪子扶正。 陆在、陆戈的笑声在一朵朵浪花里回荡。 突然,两人不笑了。 108他在山上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林之念、陆辑尘、陆老夫人同时看过去。 徐正站在水花分散的方向,看都没看脚边的人。 陆辑尘手法依旧稳稳的帮母亲弄簪子:“徐大人,您夫人刚走,现在追还来得及。” 陆老夫人不让儿子弄了,当着徐相的面,弄女人的发饰,落她儿子的面子。 陆辑尘无所谓。他有什么面子,徐正喜欢他没面子,还是帮母亲将簪子弄好。 徐正就这么看着他们,秋光下、倒影里,如果那个孩子还在,也是这般年纪,也会在这样的天气里,在萋萋身边玩闹:“看不出来陆尚书还有这门手艺?” 陆辑尘声音淡淡:“徐相不会束发?” 陆老夫人没想到自己儿子在外这么说话,忍不住拍自家儿子一下:“相爷别往心里去,孩子还……小……”在对方过于强大的气场下,陆老夫人也去堆树叶画。 陆辑尘重新调整鱼钩:“徐大人真不走?追不上马车了?” “魏迟渊在山上。” 陆辑尘知道,那人从来喜欢住山上:“微臣,今日休沐。”与他无关。 徐正似乎听见了又似乎没听见,突然开口:“你们是不是见过?” “交高时见过。” 徐正点头,难怪:“听到魏迟渊还能如此淡定的人不多。”要不然这座山这段时间也不会被人踏出这么多条路了。 无怪乎,在同年龄的官员中,陆辑尘是他想到的唯一适合见魏迟渊的人,不弱大周新一代官员的气势:“还是见一见。” “微臣,今日休沐。” …… 林之念走过来拿鱼的时候,徐正已经走了:“他最近是不是不太对?”桶里只有拇指大的两条。 “前天他的人参了我后正常了一些。” “他来天福山做什么?” “见魏迟渊?”陆辑尘说完忍不住看向林之念:“但觉得不像?” 林之念望鱼兴叹:“他在汴京城?” “……是……” “秋祭快到了,难免,两条就两条了。”不得不就这样提走了鱼桶:“有两条哦!” 陆戈、陆在同时冲过来:“哦!烤鱼。” 陆辑尘收回目光,鱼钩却甩错了方向…… 又正了回来。 …… 徐正上山给那个孩子点了一盏灯。 …… 莘苑内。 高离见莘嫔并不容易。 莘嫔被皇后禁足了! 她既满意妹妹的心狠手辣,又怨她这时候了竟然还看不清,七皇子废了又不是死了!何至于乱了方寸,往三皇子府送不该送的东西! 高离费了大力才能在垂花门前见她这么一会儿,直接开门见山:“那张纸条都经过了谁手?” “什么纸条?二弟出来了吗?他怎么样了?三皇子有没有帮忙?” “你说什么纸条!?快说都经过了谁手!” 莘嫔完全不知道大哥在说什么,她没有纸条:“别管什么纸条,二弟要紧,他……” “你不该不知道纸条更要紧,那会要了三皇子的命!” 莘嫔闻言大骇,要三皇子的命:“什么东西要三皇子的命!三皇子怎么了,怎么就要命了!” 高离看着妹妹的样子,突然觉得不好:“写着三皇子身世的纸条,不是你让人送的?!” “什么写着三皇子身世的纸条?三皇子什么身世,他是正宫嫡子,他有什么身世!?”那件事除了自己没人知道,没人! 高离觉得要出事:“不是你送的?!” “三皇子没有任何身世,没有!” “别闹了,他知道了,纸条真的不是你放的?” 莘嫔如遭雷击:“不可能,不是,根本不是!” “有人给三皇子递了一张纸条,说三皇子是你的儿子,让三皇子救高家。” “一派胡言,我没有写过……”莘嫔突然抓住大哥:“谁写的?”还有谁知道,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还有谁知道! 莘嫔突然觉得周身发冷,怎么会,怎么会有人知道,不可能,不可能…… 高离觉得完了,如果不是莘嫔,那是谁,还有谁知道! 如果被人知道,他们高家抄家灭族的大罪!他就知道,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落在他们头上:“你……你……你怎么敢的?” “我没有!”莘嫔一口咬定:“三殿下是皇后娘娘的孩子,三殿下就是皇后娘娘的孩子,这是诬陷!” “这是你说是就是的事吗,你敢去当着皇后娘娘的面说,三殿下是皇后娘娘的孩子,皇后娘娘还不怀疑你怀疑三皇子吗!?” “那怎么办?怎么办?” 高离冷静,现在必须冷静:“你觉得那件事,还有谁知道?” 莘嫔摇头:“我不知道,没有人知道才对……” 高离震惊的看着莘嫔,想不到,竟然是真的。 莘嫔看着大哥的神色,才发觉:“你骗我——” “没有,的确有人给三皇子递了纸条……” 莘嫔也突然不说话了,谁,到底是谁:“那个时候有机会有能力又在宫里的人……尹妃?张贵妃?” 高离顿觉五雷轰顶,他们怎么杀这两个人! 莘嫔神色骤然一变,无比温柔:“他……他可有好好待你,好好救出二弟……” 高离看着妹妹的神色,顿觉讽刺:“他要二弟死。”不单二弟,他让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死。 高离想到这里,突然不确定以后这个知道真相的人包不包括自己,如果也有他…… 他的好妹妹是给了高家一道催命符啊! —— 温馨小提示:有第三更!求发电,电,电。 109病重了告诉我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莘嫔不相信,绝对不可能,三殿下那样雅量的人:“他怎么可能让二弟死,是不是你听错了,那是他舅舅,亲舅舅。” 莘嫔无法相信这一点,他怎么可以在知道后,还让自己的亲人去死?那些都是他的助力,他该无条件信任的人。 莘嫔不相信这是真的,肯定是高离胡说! 高离看着妹妹,妹妹这些年过的太好了,忘了最初的尔虞我诈。 如果这件事在三殿下成为帝王、还是耀古烁今的帝王后,那时候皇后娘娘也已经仙逝多年,没有任何牵制他的力量。 他在听说这件事后,或者会说一声胡闹,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一带而过,偶然从指缝里漏一点好处,给高家后人一点机会外,其它再无恩泽高家的可能。 三殿下生来在权利漩涡最急处,见惯了风浪,也锁定了最中间的位置。 现在告诉三皇子,那不是他的位置?他怎么可能安于平庸。 莘嫔不信,她就是不信。 高离看着她,本来不想做的事,看着她‘天真’的样子,觉得,有些事,不得不做。 高离放下最后的犹豫,拿出了一个玉佩,小时候,他们父亲找人刻的,他们三人一人一枚:“这是二弟的,你留着,做个念想……” 莘嫔眼泪无声的划过眼眶,她亲生的儿子杀她的亲弟弟……和她一起长大的亲人…… 莘嫔接过玉佩,护在怀里,这枚如今看来已经没小时候那么喜欢的玉佩,却是她进宫以前最多的回忆。 高离看着玉佩,放心又痛苦:“不要再见他……他现在比你更难……” 莘嫔不相信,不相信她第一个亲人离世的消息是她儿子带来的:“难道……我们会背弃他吗……”他凭什么那么做。莘嫔痛苦得声音嘶哑。 “难道你和我能带给他想要的一切吗?”高离声音讽刺:“既然不能……我们就是趴在他脚上的蛆。” 莘嫔踉跄一步,她从没想过她费尽心力,他却如此看她们,他为什么不能先体谅她的无奈和痛苦。 高离再次确定玉佩在她手上,开口:“我不能在这里太久,先……” “谁在害他!”纵然三殿下让她失望,她也记得自己孩子的危险,这些人休想害三皇子,她走到今天都是为了看着她儿子,登上至高无上的位置! 高离心里一阵心酸,这些事很快她就不用想了,不过,她却可以在临死前发挥最大的作用,如果莘嫔能杀了知道的人…… 高离立即决定:“你回去,等我消息。”毒,没那么快发作。 莘嫔既痛苦又想他:“好。” “等一下,你跟我说一下当年的事。”才有可怀疑的人,怎么就成了? …… 坤仪宫内。 “你说莘嫔病了?”苏萋萋知道昨晚高离见了莘嫔,那她极有可能知道周连衡知道的事,今天就病了:“真的病了?” “李太医说,看着像中毒,但是时间太浅,他不敢妄谈。而且大悲大痛也有可能肾气流失,还要再观。” 苏萋萋愣了一下,继而动作停滞,中毒?一时间不知道该悲该喜。 钱嬷嬷垂着头,隐约明了皇后娘娘交织的情绪。 三皇子是娘娘一手带大的。 苏萋萋慢慢坐在床头,感受着床下她新铺的木板,最终还是欣慰的笑了,莘嫔能杀她儿子,莘嫔的亲儿子怎么就不能杀莘嫔。母子连心,传承了他生母的手艺。 这可……一直是她想送莘嫔的礼物。 苏萋萋抚过床单,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木板,甚至不是那个孩子可能睡过的床,因为莘嫔都处理干净了。 任何一点可以回忆到那个孩子的东西,她都处理了。理由是,她太悲伤,不能再睹物思人。 恐怕……是做贼心虚吧:“还有什么?” 钱嬷嬷开口:“她们现在怀疑,还有别人知道,估计高离那边要对可能知道的人下手,否则莘嫔就不是慢性毒了……”只是她的揣测。 “咱们的人查到的结果呢?”人为?还是意外? 钱嬷嬷心咯噔一下,徐相……不想告诉皇后娘娘,怕皇后娘娘胡思乱想:“不是很确定……”这是真的,接下来的话也是真的:“火势,应该有人动了手脚,但我们的人行动也很快,对方未必有机会再做什么,就是做了,三皇子的事她们也不能完全确定,否则不可能这么多年了不对娘娘……致命一击。” 苏萋萋苦笑,她就知道,怎么有那么好的事,所有的痛苦,都能转移到恨意上。 到头来,还是她自己的错,她没有看刚出生的孩子一眼,就是最大的错。 钱嬷嬷还没有说完:“还……还有,按说对方最大的目的应该是烧死娘娘您,或者烧死孩子。换子的事,无论动机、还是后续成本,变数太大,都完全不可行……”还容易出错。 何况最后孩子还在永固姐姐手里:“但……不排除,永固发现有人要害小皇子,主动换了小主子的可能……” 苏萋萋已经没必要听了,她但凡看一眼,看上一个影子…… “娘娘……娘……” “我没事,能有什么事……”怎么可能那么脆弱:“莘嫔什么时候起不来了,告诉本宫一身。”这样好的事,莘嫔怎么可以不知道是谁赏给她的,就这么去了。 “……是。” …… 莘苑。 高嬷嬷最不想的,就是现在知道三皇子的事情,关于三皇子的任何事,她都不想知道。 因为她知道了,只能说明莘嫔自己捏不住了。 莘嫔诧异转头:“嬷嬷不惊讶?”估计昨晚吹了风,今早起来就不舒服,刚看了太医喝了药。 高嬷嬷也不知道该不该惊讶,猜到了,也不算惊讶。 莘嫔苦笑:“连你都不惊讶,无怪别人会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高嬷嬷为主子提提被子:“上次与娘娘说话的时候。” 莘嫔眼泪落了下来,痛苦、不甘又无能为力:“他为什么要杀他舅舅,那是他舅舅啊……” 高嬷嬷突然觉得事情不对! 非常不对! 这件事为什么是三皇子先知道!? 110她的献祭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如果有人要拿这件事做文章,拉三皇子下台。 这件事该闹到皇后娘娘那里,闹到皇上那里,而不是三皇子这里! 可这件事偏偏到了三皇子那里,甚至不是威胁的她们娘娘。 过程不对! 这么大的把柄,如果是她,必须一击即中,绝对不给皇后娘娘和三皇子卷土重来的机会。 因为最好的刀,要用在致命一击的时候。 可现在算怎么回事?三皇子知道了? 用三皇子对付莘嫔? 莘嫔值得一个三皇子? 那么那些人想做什么,让三皇子自乱阵脚? 不对。 试探? 高嬷嬷恍然大悟,会不会是暗处的人也不知道事情是真是假,而是在试探她们这方的反应。 如果是真的,自家娘娘一定会竭力隐瞒下来,一定会发生什么,让暗处的人发现蛛丝马迹。 这样,对方就有确凿的证据一举击溃三殿下和皇后娘娘。 只要不是皇后娘娘……或者就算是皇后娘娘,只要还心存疑虑都伤不到三殿下。 因为谁也不能肯定的说三殿下不是皇后娘娘的孩子,如果皇后娘娘肯定,事情也不会拖这么多年。 所以,这件事,或许谁手里也没有证据,只有她们娘娘确切的知道。 也就是说,这件事,她们娘娘不承认,就绝对不会有肯定的结果,谁也伤不到三殿下:“娘娘。” 莘嫔吓了一跳,放下摩挲的玉佩,眼睛通红的看向嬷嬷。 高嬷嬷压低声音,郑重开口:“娘娘,您的孩子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您明白吗,三殿下是皇后娘娘的孩子,您出现幻觉了,才会在七殿下出事后幻想三殿下是您的孩子,您魔怔了,定是有人用巫蛊之术害您。” 莘嫔的眼泪还没有干,就这样茫然又震惊的看着她的老嬷嬷。 高嬷嬷肯定的盯着她:“您魔怔了,您跟高大人说的不是真的……您也什么都没有跟奴婢说过……三殿下永远是三殿下……” 莘嫔的眼泪流的更多。 “不想三殿下死,您就不能哭!您已经错了一步了!”在高大人那里就该咬死这事‘不是真的’。 她以为娘娘跟她都不会说的事情,一定能带进坟墓里,结果…… 莘嫔瞬间止住泪水,三殿下怎么会死?三殿下绝对不会出事:“可暗处的人……” “暗处什么人都没有!如果她们有证据三殿下早死了,可若是娘娘制造出证据,三殿下才是必死无疑。” 莘嫔瞬间惊恐,她没有想到,她怎么没有想到:“有人要害……都是我不好,我……” “说这些已经晚了。三殿下处决二爷再好不过,娘娘记住,若没有人将三殿下的身份闹出来还好,如果有人急了想鱼死网破,拿您这段时间的行为说事,您就说您中了巫蛊,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奴婢会连夜做些小人放到宫里,现在能保下三殿下的只有娘娘您,您明白吗?” 只要没有证据,就是闹到皇后那里,也只是疑虑。 莘嫔使劲点头,她知道,她知道。 她一定保下三殿下!一定会! …… 苏萋萋斜靠在花园的躺椅上,步摇轻晃,觉得高家举全家之力给女儿寻的教养嬷嬷真不错,想的还美:“我记得她有个对食?” “娘娘好记性。” “那么高的品级,护着一个小丫头,可不是印象深刻。” 钱嬷嬷不敢接话了:“……” “真当本宫好糊弄呢,十一公主呢?让她闹出点动静来,给尹妃和莘嫔都添添人气。” “是。” …… 高嬷嬷这些天疲于奔波,本就不好的身体,更不好了。 莘嫔恨不得弄死尹妃:“就是她!肯定是她!定是她怂恿小十一跑出宫找三殿下,一定是她想证明什么,高嬷嬷,你帮我除了她,除了那个毒妇!” 高嬷嬷撑着直不起来的腰,让娘娘别喊了,忘了她怎么说的吗,不要闹,不要闹! 莘嫔怎么能不闹,她的小十一在亲哥哥那里受了斥责,小十一何曾如此委屈过,三殿下一直是疼她的! 都是尹妃的错,是尹妃居心叵测! 高嬷嬷腰疼又怒其不争的说不出话来。 莘嫔恨不得咒死尹妃那个毒妇,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恶毒至极,噗!一口黑血突然喷出来。 高嬷嬷愣了。 莘嫔也愣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高嬷嬷急忙传太医!黑色……怎么会是黑色…… 高嬷嬷几乎不敢想背后的可能,他怎么可以—— …… 李太医来的很快,医术同样高明,瞒不住的事也没有必要瞒:“下官报上……” “娘娘,奴婢就说能不能总是上手,我们娘娘误食了不干净的东西,这段时间娘娘想挽回陛下的心,吃了些颜色重的丹药。”说着塞了一大包银子过去:“李太医,娘娘中毒深吗?”问的小心翼翼。 李太医神色纠结:“吃了丹药?” “对。” 莘嫔手死死攥着拳,尹妃想毒死她!尹妃—— 李太医指了指五脏,走了。 高嬷嬷瘫坐在床边,命,都是命,他不信娘娘会誓死护着他,他竟然不信将他送出去、希望他好的母亲。 莘嫔先骂尹妃。 高嬷嬷捂住她的嘴,慈爱的看着她的娘娘,隔墙有耳。 也好,本来就是要为殿下死的,虽然不该是三殿下动手,真不该是殿下动手,他怎么对得起娘娘一片慈母之心。 但结果总是一样,她们几个人死了也好,一切都成了悬案,一切都没有证据。 只要三殿下好,一切都值了。 莘嫔知道太医还没有走,忍着痛苦,眼泪落了下来:“我不想死……嬷嬷我不想死……” 她还没有看着皇儿成为太子,她还没有听皇儿叫她一声母亲,她还没有亲眼看到皇儿感激她。 看到那些高高在上的女人,对她儿子卑躬屈膝的行礼,她还没有…… “娘娘,您不会有事了,不会有事……” “她们想逼皇儿是吗?” “是,是,是。” …… 秋天风落又晨起。 莘嫔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高嬷嬷早已不再给娘娘请太医,也不再给她喝药,更不让外面纷扰的消息进来,莘嫔房里也只有她一个人伺候了。 111还活着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她看着小姑娘出生,如今也陪着她的小姑娘离开,用她和莘嫔的命换三皇子的事永远成为秘密。 她让莘嫔和自己,为莘嫔的梦,献祭。 莘嫔急忙喝下不是药的药,却觉得身体越发不好:“嬷嬷……嬷嬷,是不是药效不够……” 高嬷嬷神色慈祥:“娘娘气色都好了,太医说过几天就能下地了。” 莘嫔放心了:“那就好,那就好……不知道王家小姐和殿下的事进展的怎么样了?” 高嬷嬷为娘娘擦着手,曾经水嫩嫩的手,现在也依旧好看。她的小姑娘还是这么美丽:“都好。” ——“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高嬷嬷为娘娘擦手的手一顿,瞬间看向自家娘娘。 莘嫔觉得高嬷嬷杞人忧天,总把她当孩子,她能当着皇后娘娘出什么错,她伺候皇后娘娘这么多年,怎么不知道怎么对付皇后。 高嬷嬷蹙眉,皇后怎么会过来!?明明就这两天了,可谁又拦得住皇后。 高嬷嬷神色复杂的看眼准备接驾的娘娘,突然起身,拿起被子使劲捂住莘嫔的鼻子。 变数太多,死了一了百了,唯一的,真正的证人…… 钱嬷嬷快速冲进来,推开高嬷嬷! 高嬷嬷身体不济,瞬间倒在地上! 永寿立即上前将高嬷嬷按住:“大胆!” 莘嫔喉咙发出干哑的嘶鸣,眼白上翻,努力呼吸:怎么……会…… 晓嬷嬷从皇后背后冲过来:“娘娘,娘娘!” 一滴泪从莘嫔眼角滑落,那是她最信任的嬷嬷,最信任的人…… 苏萋萋不紧不慢的走进来,锦衣华服,凤冠,威仪,好像没有看到这场闹剧。 高嬷嬷倒在地上,并不慌,只是不清楚皇后娘娘来此的目的。 苏萋萋越过所有人坐在莘嫔娘娘床边,这才几天,人都脱相了呢,曾经多惹人怜爱的美人,看着更可怜了 。 苏萋萋声音不急不缓:“听说你病了,本宫来看看……” 高嬷嬷松口气。 “这是……怎么了?”苏萋萋疑惑。 莘嫔刚刚从濒死的边缘缓过来,眼角的泪还没有干,她懂了,她懂她嬷嬷的意思了。 的确,没什么比她死了更安全的:“没……犯病了……” 苏萋萋神色淡淡的帮她把掀开的被子盖回来:“哦,犯病了啊,我以为是连衡给你下的毒发作了。” 莘嫔、高嬷嬷骤然看向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还是那个神色,温柔的帮莘嫔掖掖被角,仿佛不理解两人惊讶的反应:“那么明显的毒,你们没发现?”真心询问。 高嬷嬷早已瘫在地上:完了。 莘嫔摇头,眼泪无声的往下落:不是,不是,是尹妃想害她,是尹妃! 怎么可能是三殿下,绝对不是三殿下。 苏萋萋帮她盖好,不得不说病美人哭泣也好看:“他送你的好吃吗?本宫都没让他这么用心呢。” “不可能,不……”莘嫔骤然闭嘴,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听不懂皇后娘娘在说什么。 她甚至希望刚刚嬷嬷捂死了自己! 苏萋萋看着她,看懂了莘嫔最后的倔强:“保护自己的孩子吗?视死如归,其实你说不说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本宫知道他不是……” “妾身不知道娘娘在说什么……” “你杀本宫的儿子,你儿子杀你……你们家的人真是一脉相承的心性,都那么下得了手。” “娘娘,妾身真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行了,你先去吧,本宫会让皇上给你主持公道,彻查你死亡的原因,他很快就会下去陪你,你们一家人又能相聚了是不是很高兴?” 莘嫔骤然腾起:“你怎么可以杀他,他是你养了二十多年的孩子!” 高嬷嬷早在皇后娘娘知道时,心已经死了,这件事任何人都可以知道,皇上也可以知道,就是皇后娘娘不能确切的知道。 是她低估了一个母亲不需要证据的杀伤力。 苏萋萋很无辜:“本宫没有啊,到时候是皇上彻查你的死因,皇上查出来的。再说,弑母呢,皇上害怕他弑父要从严处理也是理所当然,本宫有什么办法。” “你……你……” “你说圈禁?不可能,圈禁容易出事,皇上就是圈禁后回来的,你忘了?他杀了自己的兄弟父亲,你想,他敢圈禁皇子吗?所以……你们母子很快就能团聚。” “皇后不怕一无所有吗!”高嬷嬷看向皇后! 她没有想到,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没有外人,是皇后……是皇后一手策划的,她什么时候知道的,她怎么可以这么肯定的! 莘嫔愤怒不已,皇后怎么可以害她的皇儿,怎么可以害皇儿! 可无论莘嫔怎么够,都够不到近在咫尺的皇后娘娘,钱嬷嬷把她压得死死的! 晓嬷嬷早已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她不知道,她一点都不知道。 苏萋萋真的心情不错,仇人都要去见她儿子了,跪在她儿子面前谢罪,她有什么不高兴的:“你说太子之位……还有什么好争,权势如云烟,看透了也就那么回事。” “可您养了他二十多年……”高嬷嬷不相信那都是假的。 莘嫔奋力够皇后,不可以,不可以。 苏萋萋神色淡定:“所以不是本宫动手。”这是她仅有的仁慈,多好。 高嬷嬷没想到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皇后娘娘说不要就不要:“娘娘就没有一点恻隐之心吗!” “问问你的主子,她有吗?她但凡有一点点,我都有。”苏萋萋不急。 高嬷嬷看着过分冷静的皇后娘娘,和连最后一点期许都没有的莘嫔,知道大势已去。 能让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弑母,皇后怎么可能还有恻隐之心。 苏萋萋温柔的看向莘嫔:“你说对不对,为彼此着想的人,就该在一起,比如你和周连衡。” 莘嫔摇头,不是,不是:“不可以……你不可以……” “是啊,但凡本宫的孩子活着,本宫也不至于一点生路都不给他,所以,是你,是你先把路走绝了,本宫不得不一报还一报而已,不对,本宫还没有跟你算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和你们把本宫当猴耍的自以为是,但,本宫心……” “您的孩子还活着,放了三殿下……” “本宫心善,不与你们计较……” “您的孩子还活着,皇后娘娘!是否也该放过三殿下!” —— 温馨小提示: 知道,明白。 我三更,您发电,避免大家说我卡断。 我真不卡断,不明白为什么,它在这里,哎,为了双向奔赴的我们,所以有第三更。 112一定是真的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苏萋萋看向地上的人,又因为对方说的话,脑子里有些模糊,看不真切:刚刚……是她在说话? 钱嬷嬷、永寿均不可思议的看向高嬷嬷!她知道她在说什么!?敢如此戏弄她们娘娘! 高嬷嬷不知道该庆幸自己还没死,还是该恨自己没有早点与莘嫔娘娘自我了断,毕竟,万一皇后不会杀三殿下呢。 “娘娘保证不杀三殿下!” 永寿瞬间将高嬷嬷的脑袋压在地上!发出咚一声巨响! 高嬷嬷不妥协:“娘娘先保证不杀三殿下!如果我说了,不管什么结果,皇后娘娘都不能杀三殿下,如果皇后娘娘背信弃义,娘娘的孩子在天之灵也不能安息!” 永寿恨不得弄死她。 苏萋萋看着地上的人,突然笑了:“钱嬷嬷,去把三殿下押过来,高嬷嬷说错一个字,本宫就砍她主子一根指头,说错两个字,本宫就让莘嫔挖三殿下一只眼睛,哦,莘嫔舍不得,那就让三殿下亲手挖莘嫔的怎么样?”敢跟她玩这一套!还敢拿她孩子的在天之灵要挟她! 高嬷嬷身体一颤:“不要,不要惊扰三殿下,皇后娘娘,奴婢没有骗您,您的孩子极有可能还活着,至少,奴婢送出去的时候他还活着……” 苏萋萋、钱嬷嬷、永寿同时看向地上的人。 ‘送’出去? 莘嫔满脑子都是皇后娘娘要杀三殿下,甚至残忍的看着她们母子相残,人心怎么可以对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如此恶毒! “奴婢……不可能亲手杀自己的小主子,当年,娘娘几次三番,将奄奄一息的小殿下交给奴婢,让奴婢‘送’小殿下离开,避免小殿下再痛苦下去,奴婢觉得娘娘疯了,怎么敢真那么做,就让绯公公……皇后娘娘应该还记得绯公公……” 苏萋萋记得,指甲不自觉的掐入肉里,眼里有想相信又不敢相信的泪光闪过:真的吗? 真的吗? 高嬷嬷既然说了,就想换最大的好处,给的痛快:“奴婢让绯公公抱来了一个死孩子,换走了真正的小殿下,莘嫔娘娘当时悲伤过度,根本没有看襁褓里的孩子,这件事除了奴婢,没有任何人知道。” 苏萋萋顿时起身:“孩子现在在哪?” 永寿、钱嬷嬷心瞬间激动起来,真的吗:“孩子在哪?” 莘嫔不相信,她不相信,皇后的孩子怎么可能还活着?皇后只有自己儿子一个儿子,皇后只有一个儿子。 皇后要杀三皇子! 高嬷嬷不知道:“孩子送走后,奴婢再没有问过,可能活着,可能病死了,皇后娘娘,看在奴婢没有舍得下手的份上,看在奴婢……求您……啊!” 永寿一脚踹老东西身上:“皇后娘娘,奴才立即去查!”说着不等娘娘回话,快速冲了出去。 他们小主子可能还活着?一定要还活着! 钱嬷嬷激动的看向皇后娘娘。 苏萋萋一时间不知道要先做什么,眼泪落下,都是笑的:他还活着……他一定还活着……她有预感她的皇儿一定活着。 钱嬷嬷不断点头:对,小主子一定还活着。 都是她不好,都是她的错,她的小主子一定活着,就是自己现在就死了,也祈祷她的小主子一定要活着,她的娘娘受不了再一次刺激。 莘嫔大恸,为什么! 她努力了这么久,做了这么多,为什么她的皇儿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三殿下该是中宫嫡子,该享尽荣华…… 苏萋萋高兴的一时间不知道该迈哪个脚,地上这些东西她一眼都不想多看,她要去找她的皇儿。 她儿子还活着呢。 钱嬷嬷擦擦眼泪,急忙上前搀扶:“娘娘……” “看我,沉不住气呢。” “娘娘高兴是应该的。” 苏萋萋手都在抖,高兴的,万一就找到了呢,她还没有见过她的皇儿,皇儿怎么舍得离开。 钱嬷嬷眼里的悲伤藏都藏不住,心里告诉她希望太渺茫了,又忍不住盼着让她的娘娘心想事成。 苏萋萋急着回去主持大局,还要发动天下的力量去找,她儿子回来……不知道长什么样子…… 苏萋萋走了两步,又急急回头:“让她们好好活着,活着看本宫的皇儿回来,如果……” 苏萋萋一句不吉利的话都不想说:“本宫让你们九族陪葬!”人又瞬间温柔:“走,回去找皇儿……” …… 另一边。 乾德殿外。 周连衡正巧找父皇,拦住了议完事、往外走的陆辑尘:“陆尚书。” 陆辑尘见状,拱手:“三殿下。”起身。 周连衡打量着他,他不该不知道,前段时间自己的妾室邀请了他的表嫂…… 可他陆辑尘似乎有点看不懂他的暗示。 能臣自然人人喜欢,可若是不识抬举的能臣,就不招人待见了:“陆尚书不喜本殿下送的礼物?” 陆辑尘知道表嫂赴宴的事,既然都邀请了,不去不合适,表嫂报上来后,他点头了,妇道人家之间来往一二而已,三殿下是不是太激动了:“哪里,每样都安置在妥善的位置。”毕竟三殿下出手阔绰,他嫂嫂也看得上眼。 “人呢?”三位一等一的美人,陆辑尘就那么送人了? 陆辑尘诧异:“三殿下要要回去?”要不然送出去的东西,问什么? 周连衡看着他,看了很久,最终没敢对其摆脸色:“没能送到大人心坎上,是本殿下疏忽。” “哪里,殿下降尊纡贵,下官惶恐,下官受宠若惊。” 还知道惶恐,他怎么看不出…… 徐正从上书房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狗咬狗,目不斜视离开。 陆辑尘立即跟着:“徐大人,皇上刚刚让下官……” “没时间。” “下官有时间。”陆辑尘跟着徐正走了。 周连衡脸色顿时难看!岂有此理!这两个人,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 五星好评和发电!同求 113还踢奴才了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菜公公身体忍不住发抖。 虽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也知道会有这一天,但当真跪在永寿公公面前,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忍不住抖。完全做不到坦然赴死。 葛公公也被押着跪了进来。 菜公公苦笑,原来大家都是做戏的高手,他完全看不出葛公公也发现了。 永寿突然开口:“二十多年前,你们可曾见绯公公抱过一个孩子?” 菜公公一愣,不是要直接勒死你!? 葛公公突然被皇后的人押来,完全不清楚情况就跪下了。 但见识告诉他少自作聪明:“永寿公公,多大的孩子?”宫里孩子很多,绯公公抱过的更多。 “婴儿,六七个月左右,抱在怀里的。” 这么说葛公公就知道了。 菜公公已经开口:“有,有……” “老家来的孩子。”两人异口同声!都唯恐慢了,没有讨到好。 永寿眼睛一亮:“孩子呢!?”这两个人一个是绯公公的徒弟,一个是他的干儿子,他还让人去拿当年伺候绯公公的小太监们。 如果问不出来,整个御膳房见过绯公公的人,和那些年值岗的,全抓来问话! “回去了……” “待了一晚回去……” 异口同声,两个声音! “停,你说。”指了菜公公。 菜公公急忙开口:“那年师父老家有人来看他……绯公公跟我们不一样,他是因为家里穷,宫里给的银子多,主动进宫的,师父家里人对他很好,他每个月的银子都往家里寄,他家里人都很敬重他,所以他兄长生了孙子后,不远千里抱着孩子过来看望师父……” “对带把的,我和菜哥都想看看把,就让干爹偷偷带进宫……” “过了一晚上,不是,好像没过,绯公公怕出事就赶紧让带回去了……” 葛公公点头,是这么回事:“永寿爷爷怎……” “不用叫爷爷,事情成了,我叫你们爷爷!来人!” “在!” “派人去荀绯家乡去查,还有!查那年所有与御膳房来往的商户人家,谁在二十多年前购买过死婴。” “是!” 菜公公、葛公公对视一眼。 菜公公最先想到一种可能。因为他还没被处死,永寿又这个时候特意来调查当年的案件,而且他们的的确确见到过孩子:“活的,公公我们见到孩子的时候是活的。”不是死的。 葛公公立即点头:“对,对,是活的,还踢奴才了,虽然力气小,但踢了,踢了奴才的手,就是觉得……不太精神的样子……但奴才干爹说孩子困了。” 菜公公也急忙附和,活的,活的,的确踢了。 永寿也激动的看着他们:“真是活的?” “是,我们从师父房间出来的时候是活的……”谨慎些,别到时候心理落差大了,永寿公公宰了他们才好。 永寿公公眼里的亮光暗淡了一些。 他何尝不知道这点,被弄到生病的小主子出了宫,太医都束手无策,出宫后何尝不是自生自灭。 但永寿觉得荀绯老家的可能性很低,几乎没有那种可能,但荀绯又的确抱了一个孩子进宫,这段时间他能联系到的给他孩子的人,只有他接触到的人:“你,一会去坤仪宫……”唯二见过小主子的两个人,娘娘应该想见见。 …… 同一时间。 苏萋萋跪在乾德殿外,哭的寂静无声。 找孩子,不同于暗而不能说的秘密。 就连她都知道,荀绯将孩子送回他老家的可能极低,荀绯老家太远,没有那么巧合的事。 那么就要排查二十年前的宫中人员档案,就要明着、暗着派遣更多人手出去找。 徐正的人是人,周启的人也是人! 越快越好! 而且,若是她儿子活着,她儿子就该有光明正大的身份,找到他的过程从始到终,要有不可撼动的可追溯性。 就是…… 他的长明灯,都要点得最亮!点得天下皆知! 殿内。 周启愣了一瞬,匆匆忙忙出来。 苏萋萋瞬间抓住他腰带,抬着头,无声的看着他……他的女人害死了她的孩子…… 她现在却要跪在这里求他帮忙去找,周启高不高兴!是不是很满意!?他想要的,他一直逼迫她、让她低头的一天,周启等到了! 现在高兴了吗? 那些是是非非的女人,多少是必须要娶的,多少是他故意娶来恶心她的,一朝两个贵妃,他怎么不封赏四个,再弄个同后,岂不是更能让他出她不让进坤仪宫的气。 现在他如愿了。 那些女人靠着他的宠爱,害死她的孩子! 害死了她的孩子! 苏萋萋的手无声落下来,整个人都仿佛被抽掉了活着的意义。 周启瞬间慌了,不是,他要的不是这个,绝对不是! 周启急忙抱住她软下的身体,巨大的恐惧笼罩着他,有什么在一点点拖走他的骄傲:“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连衡怎么可能不是她们的孩子,那同样是他盼了很久的孩子……”他从来没有想过不是。 他知道萋萋的什么不能动,孩子,更是他和萋萋之间唯一还纠葛在一起的人。 他多疼爱那个孩子她看不到吗!可是孩子还不够稳重,是需要磨练,提他上来,没有用的! 可现在,萋萋说那不是她的孩子…… 萋萋花了那么大心力,在那个孩子身上,那个孩子却不是她的孩子! 周启想想都在害怕,他的萋萋再恨他,再烦他,也愿意看看他、敷衍他,都是因为那个孩子:“萋萋,萋萋……不是的,我们的孩子一定还活着,还活着,我这就去找!昌文!” 昌文惊得快把浮尘攥折了,要命了:“奴才在!” “给朕把那些人抓起来审!一个都不放过!” “是!” …… 与此同时。 徐府院内也一阵鸡飞狗跳。 三不都快原地升天了:“高嬷嬷真把孩子送走了?” “送走了。”卫平也高兴:“荀绯的徒弟和干儿子说,是活的,荀绯这个人人品没得说,高嬷嬷又是想保下曾经的小主子,所以荀绯绝对是把人送走的,很有可能为了孩子活下去还许了好处的。” 114吉人天相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吉人天相,吉人天相,那小少爷活着的机会就很大。”他的小少爷哦,他要有小主子了!一定要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大吉大利,给佛祖烧香。 卫平点头:“可以这么说,但……”不是他泼冷水。小主子死了,苏夫人说孩子是谁的就是谁的。 苏夫人说是大人的,他们大人也愿意信,那就信着,总之没有证据证明不是。 可,这若是找个活的小少爷回来…… 最重要的是又像皇上……他们大人如何自处? 三不瞬间看懂了卫平的意思:“你莫不是想死了……” “你敢说我想的没有一点可能?” 三不看着他,突然发现不敢……“可,总有可能还是咱们大人的?”他们也还没有小主子。 “同理,也有可能不是。” 三不恨不得抽卫平一巴掌,好端端的扫什么兴!现在弄得他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大人:“你最好祈祷是。” “我比你更希望是。看看府里这乌烟瘴气的样子。”就该有个小主子来收拾收拾那些不知所谓的‘少爷’!何况他就不希望有个主子吗! 但变数太大了! “那……”三不有些犹豫:“还告诉大人吗?” 徐正刚好回来,手里拿了一沓挂像,神色肃穆。 他自然不会看两个奴才,径自进了书房。 卫平刚好认出,是大人前段时间让他找的,适龄的过世女孩的画像、资料,大人要给小主子配冥婚。 完了!万一活着!? 三不脚比脑子快的跟了进去。 徐正刚把画像摊开,往日墨香典重的书案,现在放着一个小小的牌位。 他不是自己选,而是让孩子选,点了长明灯,请了牌位,问三不:“有事?”没事出去! 三不瞬间惯性开口:“禀大人,高嬷嬷说当年莘嫔让她处理小主子,她没舍得下手,让荀绯公公送小主子送出了宫,小主子极有可能还……活着。” 徐正瞬间抬头。 三不突然有些后怕,万一不是,大人得多没脸:“大……大人可能出宫早……了一步,皇后娘娘已经去乾德殿哭诉过了,现在皇上都知道了,全宫上下正在调查当年所有可能的蛛丝马迹找人,明天这件事估计就会人尽皆知,奴才刚刚也将人手撒下去找了,大人,可有下一步指示?” 徐正没动,桌上的画轴还维持着刚刚的样子,眼里是他这个年龄……少见的不可置信,活着?! 那个孩子,活着? 三不瞬间垂下头,垂得低低的。 徐正眼里都是 ,升起来又不敢升起来的惊喜。他比三不更知道,孩子不一定就是他的。 但一定是萋萋的。 这段时间她太安静了,一点都不像她…… “大人?大人……” 徐正将未打开的画卷,完全封起来,牌位扣下:“找。”活要见人。 “是。” …… 徐正很久没有打开这间封存的房间了,这里放着很多以前他做了一半的小东西。 那时候,他总喜欢待在这里。 徐正蹲下来,捡起一盏龙形灯笼,灯笼已经散了,落满了灰,让本来就不值钱的小玩意,如今看起来更不值钱了…… 万一呢,万一就是他的孩子。 徐正突然想到一件事:“卫安!卫安!” “属下在。” “你找人的时候,如果都说孩子不在了,丢了,或者死了。”最后两个字吐的十分艰辛:“就再打探一下,附近有没有行为奇怪的孩子。” “怎么个奇怪法?”卫安不解? “什么奇怪法都打听。”徐家能说他病了,别人家未必不会对这样的孩子找更荒谬的借口。 “是。” 徐正突然开始担心, 万一是他的孩子,万一像他一样幼时身体不好,被‘养’成的概率极低。 他简直不敢面对萋萋再次绝望的样子…… 更不敢面对,因他的病症,失去了他千辛万苦找到的孩子的结果。 …… 三皇子府内,犹如被滚烫的油锅瞬间浇下,人人六神无主。 侧妃、柳姨娘等人全乱了。 赵侧妃已经让人回娘家打探消息。 三殿下怎么会不是皇后娘娘的孩子,怎么就不是中宫嫡子了……怎么可能…… 有门路的宫女、太监,也在纷纷打探。 他们当中很大一批人当初使了手段、塞银子,跟着三皇子一起出宫,是为了再杀回去,做未来君主的潜邸之人。 现在告诉他们三皇子不是皇后娘娘的孩子,是莘嫔的孩子?!这,是从天上掉到了地上,能不能再回宫的变数就大了!不是他们想要的。 常公公叹口气,他能不能再被用,就要看徐大人和皇后娘娘能不能想到他了,可不管能不能想到,他跟过周连衡,主子都不可能再让他伺候另一个主子,他的前途也就看得见了。 都是命。 另一边。 周连衡还没有出宫,又惊慌不已的回去了,整个人都是懵的,大脑一片白光,别人说什么他都听不见,眼前的景物仿佛都在晃。 他怎么也想不通,事情怎么突然发展到了这一步,这么大的秘密,怎么一点征兆都没有,他母后就要找亲生儿子了!? 他就是他母后的儿子,他就是啊,他是中宫嫡子! 周连衡踉跄跑进坤仪宫,他不信,他不信这是真的—— 呛—— 中宫侍卫的刀出鞘,拦住了三殿下的去路。 “让开!给本殿下让开!看不清我是谁吗!”中宫他怎么可能进不去,母后就是正见着父皇,也会先让他进去,问问他的诉求! 他的母后不会不让他进中宫。 侍卫的刀散着寒光,寸步不让。 周连衡直接去闯,他要见母后,所有人说的都是假的,一定是假的,他是母后的皇儿,是母后养大的孩子,母后被人骗了。 侍卫直接将三殿下甩了出去:“中宫重地,不得擅闯!” 周连衡如被人当场打了一耳光。 他不能进了…… 这些人,往日哪个见了他不是卑躬屈膝,他现在却进不去了:“你们不怕母后治你们的罪!” “皇上有令,三殿下不可扰了皇后娘娘休息,三殿下请回。” 周连衡恍惚觉得一切都变了。 (放心发电,有三更) 115叫什么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往日熟悉的宫墙,今日又高又远…… 他是人人羡慕的中宫嫡子,距离问鼎只差一步之遥,二皇子、四皇子见了他都要谨慎又谨慎、小心再小心。 他十八领职,父皇承诺他马上就要升了,朝中的重臣他想拦就拦,他高高在上,是众皇子的表率,他怎么可能不是母后的儿子! 怎么可能不是…… 周连衡跪在地上,一定……是有人嫉恨他,离间他们母子关系!母后万万不可上当!“儿臣跪到母后见儿臣!” 他不信,不信这些人有证据! …… 宫外。 高离卷东西准备跑,刚刚离开住处,禁卫军瞬间将他拿下。 为莘嫔调换皇子再添一个证据。 …… 翌日,天气依旧晴朗。 宫外知道消息的人家却炸开了锅。 几个刚从宫里点卯回来的人,更是迈不动脚步。 “莘嫔好大的胆子!” “可不是,调换中宫嫡子的事都做得出来,抄家灭族都不为过。” “事情怎么爆出来的?” “听说是皇后娘娘去看生病的莘嫔,莘嫔脑子糊涂了,自己说出来的。” “还有这样的事?”脑子得糊涂成什么样子。 “可不是吗?” “那三皇子岂不是不是皇后所出?”就不是嫡出,三皇子身上的筹码就少了很多,那些看中三皇子身份支持立他为太子的人,岂不是成了笑话。 “可不是,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三皇子算废了。” “废了不至于,还不都是皇子,无非是,不过地位低了些。” “那是低了些吗!有个劣迹斑斑的母嫔,那是低到尘埃里,皇后若是因为其母嫔,再打压一二,三皇子还有什么前路可言。” “你们说中宫的那个孩子还在吗?”有官员凑上来。皇上昨晚没让三皇子见皇后,跪了一晚上都没让他起来,可见三皇子已经失了圣心,再说无意。 “未必。”太医都说治不了的病症,送到外面就好了?只能去的更快。 “那岂不是……”中宫没有皇子了?苏大人还怎么自命不凡,想想都替他老人家想哭。 “其实就算在,从小也不是养在宫里,变数更大……”万一是个庄稼汉、奴才人,皇上和皇后娘娘还真弄回来当皇子吗? 就是当,也是个不中用的,无非安慰一下做母亲的心情。这么说来,二皇子、四皇子的机会不就来了。 谁说不是。 …… “陆大人,您说这事闹的……”吏部左侍郎跟在自家大人身后,放心看热闹,反正这种内宫之争,落不到他们身上。 “可不是热闹。”皇上所有的精力都在皇后娘娘身上,没时间理政。张贵妃和尹妃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被降了一等,理由都没有,这件事过两天还有得争论:“你有事吗? 左侍郎不懂?他该有事吗? “没事回家带带孩子。”难得清闲。 陆辑尘在本该办公的时间,早退了。 顺便接回了两个孩子。 …… 林之念站在廊下,笑容里无奈纵容,蹴鞠比先生的课业都重要。 陆辑尘转头,看到她,脚上的球有些乱。 “爹爹好棒!” “爹爹这里!” 陆辑尘一脚将球踢给止戈,转头继续看她。 眉眼如画,细长含情,笑着时,似藏着化不开的柔情,怎么看都觉得不够:“嫂嫂来不来?” 林之念提了一下裙摆,百花图争先恐后的在阳光下绽开,又随着垂落收敛:不方便。 陆辑尘慌忙转头接住止戈的球,又踢给在在。 春草搬了椅子过来。 林之念坐在廊下看他们蹴鞠,晒晒太阳看看孩子多好,宫里闹的那么大,估计是快了吧。 陆辑尘在球场上挥杆,顿时觉得球场小了、球门大了,限制了他发挥。 “爹爹,不可以跑那么快!” “爹爹,直接进洞可耻。” 林之念笑,就那小东西话多。 林之念的视线不自觉的落在陆辑尘身上,阳光争先恐后的落在他身上,细心又恒心,又朝气蓬勃。 皇后是靠什么找到他身上的?陆老夫人都不觉得有问题的儿子,按说怎么怀疑也怀疑不到陆辑尘身上。可偏偏他们找到了?大海捞针都十分确定找到了,为什么? 胎记? 林之念疑惑,陆辑尘身上有胎记吗?好像,没怎么注意过,要不要今晚留下他看看? “娘!”陆在冲过来,抱住娘亲的腿:“爹爹欺负人,爹爹欺负人……”爹爹不但不踢球给他,还让球从他头上飞过去。刷一下,就过去了,他的头巾都立起来了!可吓人了! 林之念起身,活动下手脚:“娘给在在报仇。” “娘最厉害了。” …… 夜色正浓。 陆辑尘几次闷哼出声,她今晚格外愿意回应他,他也没有收敛:“嫂嫂……” “叫什么?” “之念……” …… (点开发电,给两人助助兴,哈哈) 116多稀罕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秋风始卷,雨意潇潇。 这些时日,宫内如沸腾的水,谁敢碰,周启无差别煮谁! 在外找皇子的人马如火如荼。 宫外参与立储的官员,尤其三皇子一派,像被阉割的太监,纷纷闭门不出。 苏家派出了最多的人手。 想幸灾乐祸的人,极力忍着,只等死了的小皇子的消息尘埃落定,皇上不再关注此事时,扑上去瓜分苏家手里的势力。 陆辑尘一派不占,最为清闲。 陆老夫人这些天最为高兴,自从她来汴京城后,一直是世家贵族暗地里最大的稀罕事,现在皇家突然闹出这么大一个笑话,她的眼睛比谁都亮。 啧啧啧。 狸猫换太子,多稀罕! 要不都说,最好的戏,还得看皇家。 这不,就开了个大的。 又因为儿子争气,她还能每天听听进展,比那些凑不到皇上面前又打听不到是非的人舒服多了:“皇后娘娘真可怜,太可怜了。” 林姑姑不管皇后娘娘可不可怜,皇家是不是再次推迟了秋祭,但她知道老夫人入冬的棉衣开始准备了。 时日一天天过去。 从御膳房查到各大皇商,从皇商到县郊,从县郊挨家挨户排查到坎沟郡陆家沟村,足足耗时一个月之久。 赶在最前沿的永寿、卫安,同时锁定,被从县郊抱到送菜老农婶婶老家养着的孩子。 可那个孩子,第二年病死了。 两人同时愣住,谁敢把这个消息传回去,京中谁能接受一直盼着消息的孩子,最后是这个结果,与死缓有什么区别。 牢房里的老妇人完全不明白,自己全家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被下了大狱,她们陆夫人、陆大人当权过的地方,谁敢残害老百姓! 可她家不单被下狱,对方还将二十多年来在大户人家当婆子的大姑子送回来的那个孩子反复的提,反复的问! 她冤枉啊。 青天大老爷,她冤枉啊! 一个去了的孩子,有什么好说的,这是要逼死良民啊:“确实死了,但草民没有扔!没有!是安葬,安葬在后山的草林上,是给孩子找个伴……”全县的孩子都往那儿安葬,怎么到他们嘴里就成扔了:“何况那个孩子有病,二十多年前,我们没那么宽裕,怎么养得活一个病孩子!我们这里近十年日子才好起来的,我要写状书!我要写状书!” 卫安骤然看向老妇:“你们村周围有没有奇怪的孩子?” “冤枉啊,青天大老爷冤枉啊!” “闭嘴!”卫安刀锋出鞘。 老妇吓得瞬间缩回去,虽……虽然这些年好过了,可对官员的恐惧还在骨子里:“我……我……”不:“草……草民……” “问你话呢!说,你们村周围有没有奇怪的孩子!”永寿心已经死了,到头来还是这个结果。 虽然不知道卫安问这些做什么,但卫安问,他下意识帮言。 心里却都是主子的悲伤。早就该预料到了…… “有……有……” 卫安快速拿出袖笼里的荷包,打开。 徐大人说过,打听到了,有既定的范围后,打开,试一试,或许是最后的一丝可能。 卫安看到上面内容的一刻,愣了一下,咒病?徐家每一代人都会有一个孩子有这种‘诅咒’,多为长子,下面是病症的详细介绍。 卫安完全没想到他的大人身有‘咒病’,他只知道大人情绪不能过于激动。 卫安瞬间明白,徐大人为什么让他打探这些,这,真的,或许是他们最后一点渺茫的希望。 虽然他觉得这个希望也很浅,毕竟,有这几点症状的不被烧死,也没人家会养:“谁……”卫安声音忍不住轻下来。 “陆大人。你们不知道陆大人吧,你们就敢抓我,我们陆大人是京中大……” “哪个陆大人?!” 老妇吓了一跳。 永寿觉得卫安傻了:“还有哪个陆大人,汴京城最出名的陆尚书陆大人,这个县的。” 卫安难以置信:“说病症,你说什么陆大人,不想活了!”刀瞬间出鞘! 老妇人连滚带爬缩回角落:“陆大人有病啊,谁不知道陆大人小时候有病,我娘家陆家沟的,他小时候有不吉利的病,不是,不是,陆大人吉利……” 卫安刀直接架老妇人脖子上,快速对照病症的条框:“具体点!快!” “抽搐、走着走着路摔跟头、流口水……” 老妇人说了一大堆,她对不起陆大人,她下拔舌地狱,她该死!她不配活着! 卫安一条条对照着,不可思议又觉得不可能:“多大好的……”声音都在颤。 “不知道,没听说——” “说!”刀锋瞬间割断了她的头发! “后来就好多了,陆家娶了媳妇后有几年没怎么见陆大人,后来再见就好多了,大概有个九、十岁。” 字条上一字不落地写着,十岁症状会自行减轻。 卫安都傻了,可怎么可能?两个孩子隔着一个村。 老妇突然抬头,大姑子带回来的那个孩子,也动不动就抽,但那时候不走路,而且,她记得:“陆大牛捡走了小石头,小石头还活着!” “什么意思!” “陆大牛经常从山上捡弟弟,不是山,就是葬孩子的那个山丘,陆大牛家经常扔陆小牛,陆大牛就去捡,隔三差五就看到陆大牛拖一个孩子回家……他捡了我们家……”石头! 卫安快速收起荷包,不管这老妇了,去陆家沟打听,陆大牛在老妇丢孩子的同一天,有没有从坟丘上捡孩子! 永寿看眼慌慌张张离开的卫安,再看看吓得瑟瑟发抖、但骨子里明显与他们一路走来精气神都不一样的老妇人,快速去追卫安! “怎么回事!?” “我怀疑,陆大人就是我们主子,陆大人多大?” “二十有四?”胡言乱语什么! “三皇子多大?” “二十有……四?” 卫安掏出荷包拍给永寿,眼睛都在激动:“他有跟我们大人一样的咒病!症状一模一样,而陆大牛又喜欢从山上捡孩子!你不觉得我们大人和陆大人很像吗!” 117八百里加急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永寿不敢置信地看看纸上的内容,又想想老妇说的话,瞬间激动起来。 陆大人!那可是陆尚书! 十六岁中榜眼,凭一己之力在皇后面前晃悠过的陆大人! 是他们的小主子! 这是——真的! 卫安觉得就是,绝对是:“你想想看,像不像?” 永寿使劲点头。像,非常像。不说没发现,一说哪里都像,像他们娘娘。 卫安比永寿更激动,这证明陆大人就是他们大人的儿子,他们大人完全不是白忙一场!简直好得不能再好:“现在我们只需要知道,陆大牛二十多年前的雨夜有没有去捡孩子,在哪个位置捡的,捡的时候旁边是不是有棵大树!” 永寿腿脚瞬间快起来:“快,快!”这么大的事,你走个屁! …… 监牢里。 老妇满脸不可置信,陆大人是她家小石头? 可,可她葬孩子的时候确实是没气了,莫不是打雷时又活过来了? 老妇觉得肯定是,那孩子也不是第一次看着像死了一样,但一看就养不活,不是她不尽心,而是看着真不容易养。 所以她摸了一下,感觉没气了,就草草的…… 她竟然扔了陆大人!?她怎么能扔青天大老爷!青天大老爷是她家外甥!? 老妇哭了笑,笑了哭,一时不敢相信,一时又激动地觉得就是真的,这样天大的事落在了她的头上。 多大的造化! …… 一封信,八百里加急飞到徐府之上。 这件事兹事体大,事情怎么往上报、过程怎么周旋、对上什么说辞,都需要一个完整的章程。 永寿、卫安从陆家沟里正和村民口中,十分肯定陆大牛那个雨天去山上捡了孩子回来。 而且从那之后,陆家近七八年没有扔过孩子,或者说还没有拎出门,陆大牛就拦下了。 当务之急是,怎么光明正大将小主子认回来! 三不匆匆将信交给大人,心里七上八下。时间太长了,拖的时间越长,经手的人越多,孩子活着的可能性就越小。 徐正同样明白,但萋萋需要一线希望,他……不敢奢望有希望…… 信件打开。 徐正一目十行,突然,目光停住,视线立即倒回去从头看,看的极慢,一字一句,神色渐渐不敢置信。 他忍不住激动的看看三不,又觉得看他没用,低下头继续看信。 就在重要的几个字上,死死停住,仿佛盯出了花来。 每一个字也的确发芽、开花,开到靡荼、开到他从未触到的所有角落:他儿子,他的儿子,陆辑尘。 这几个字。 无论怎么组合都怪异的几个字,连在一起,如排山倒海的洪流,呼啸而至。 徐正觉得他眼睛有点潮,好像又没有,肯定没有,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三不看着大人要笑出声的样子,顿时觉得稳了!好消息!他们少爷还活着! 三不眼睛顿时有些湿,太好了,这么长时间了,终于找到了。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太多人希望那个孩子活着,哪怕目不识丁、哪怕畏畏缩缩、哪怕蠢笨一些,总还是个活的就好。 只是,是他们大人的孩子吗? 是不是他们家少爷?笨了他们也不嫌弃,有就好?三不掂掂脚,想瞅一眼,他要求不高,就看个结果。 徐正突然看向三不。 三不吓了一跳,脚底急忙放平。 接下来,三不就看到这辈子最惊悚的一幕,他们大人,神色无比温柔的将信递给了他,仿佛将最大的秘密、最珍贵的东西向他分享。 三不诚惶诚恐的接过来,看清上面为数不多的几个字的一瞬,瞬间懵了!“陆!尚!书!” 徐正听到这三个字,笑了,毫无保留、张扬肆意!“我的!”他的孩子! 真真切切靠他找到的他的孩子!不是任何人的,是他和萋萋的孩子!属于他的孩子! 从未盼错的孩子…… 三不突然有些腿软,他前段时间是不是怂恿他们大人参陆尚书了,还骂过陆大人不识好歹……他是不是骂过…… 三不看着完全不一样的自家大人,很想提醒他:大人您搞砸了少爷很多事,少爷每年都因为疲于应付您少吃两碗饭。 不过,就是……他们少爷啊?竟然是陆大人,安稳长大,还那么优秀的榜眼陆大人,不但能雄踞一方还能在汴京城如鱼得水的陆大人。 三不忍不住,哭了,他就是觉得……觉得他们少爷不容易,有自家大人使绊子,还能挺到现在不容易。 徐正笑着拍拍属下的肩:“哭什么,好事……”却没发现自己声音也有些暗哑:“我现在就去见见他?”会不会比较突然? 他真没想到,他……一直都在……他竟没认出来。 三不使劲点头,好事,天大的好事,谁来都不好使的好事,但急忙摇头,由不得他们大人:“当务之急是给卫安回信……”等着呢。 徐正想到信中的内容,第一次有点不愿意,周启的皇子已经死了,完全可以死在二十多年前那个雨夜,谁查都万无一失的事情。 他徐正的儿子,该跟着他堂堂正正姓徐。 …… 与此同时。 永寿同样有一份加急信件,送往坤仪宫。一匹马,两封信。 皇上刚刚被魏迟渊拒了祭典的事叫走。 苏萋萋不甚在意的挥挥手:她还能跑了? 周启不放心,可也知道祭奠之事关乎重大,出了差错,钦天监会上升到大周国运:“……我一会儿就回来。” 这次,敷衍都没有敷衍。 钱嬷嬷趁机将信,小心翼翼的交给在窗下坐了一天的皇后娘娘。 黄昏余晖正好,信件打开。 信里的内容,让苏萋萋骤然站起!激动的发不出任何声音。 钱嬷嬷急忙上前。 苏萋萋瞬间抓住钱嬷嬷手臂,眼泪不受控制的一滴滴落下,巨大的心理刺激,让她撑着钱嬷嬷才能站得住。 她的儿子活着……活着啊…… 陆辑尘……是她儿子呢……她儿子……她儿子竟然是陆辑尘:“传……传陆……”不,不,她亲自去。 钱嬷嬷骤然撑住主子,快速拿过信,一目十行!眼里的震惊不比皇后娘娘少一分! 陆大人? 她小主子? 两个完全没有关系的人:“娘娘,娘娘,您冷静,冷静!”人是靠徐大人那边找到的,圆这件事才是当务之急! (你发电,我更新,携手共渡这个村。有第三更。) 118是我们想不到样子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苏萋萋知道自己的孩子还活着,什么建议都听得下去。乖顺的坐下来,她不急,她一定不急。 钱嬷嬷不自觉的笑了,看着这段日子心神不宁的主子肉眼可见的精神起来,就高兴:“还是不讲道理的娘娘更招奴婢喜欢。” 苏萋萋温柔的不跟她争。 “娘娘,小主子的身世要紧。” 苏萋萋点头,将信摊开又看了一遍,可视线在纸上,心里都是陆辑尘往日的一举一动,那孩子高,长得好,像自己多一点;还脾气大,几次三番拒绝她的拉拢的样子也很有脾气,像他的犟种爹,这孩子…… 徐正是不是说过他的志向是‘革新’?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以权显志!她家辑尘,就必须是皇子! 至于怎么说? 苏萋萋整个人都精神了!自然是那妇人看孩子养不活又心存善念,扔出去时,看着陆大牛,是叫这个名字吧,抱走才离开! 所以十分确定皇子就是皇子!皇子没有一刻离开过那妇人的视线! 她为周启养了这么多年孩子,可曾有过一句怨念!周启的孩子都能是她的,她的孩子怎么就不是周启的!怎么就不是大周四皇子! 等着徐正造反,也是乱臣贼子,又要多长时间!她的儿子该用最小的代价,享最高的待遇! 不!辑尘回来甚至不能是皇子!要是太子!只有太子才配得上她儿子! 如果不是太子,堂堂吏部尚书、封疆大吏的陆辑尘,凭什么回来受没有实权皇子的桎梏!越活越回去吗! 苏萋萋想到这里什么气都顺了。 想想这么多年她的无奈,她一次次在周启这里栽的跟头,她为他带大的周连衡,她的孩子就该是至高无上的下一代君主! “你告诉徐正,是本宫对不起他,本宫的儿子必须是太子!三年内让周启禅让!”辑尘的宏图伟业,在这里,辑尘想要的都要实现,踩着周家的骸骨,爬上去! 只有这样,这座宫殿才有意义!她找到他才能弥补亏欠,一切的一切只有给她儿子铺路才有意义! 钱嬷嬷一点不觉得自家娘娘独断,她家娘娘就该这个样子,精神!“是。” …… 三不不敢递消息。 八百里加急已经再次从坤仪宫出发,送往坎沟县! 三不犹豫的站在门口,觉得他家大人肯定不愿意,何况大人都去陆府门口转一圈了,如果两人平日关系好,陆府都进去了。 这不是关系不好,实在没有借口,拜访显得突兀,不得不回来了,刚刚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一份陆大人几百年前写的文书,找了几处错处,正要去跟陆大人探讨一二。 “大人……”三不试探的很小声。 徐正推开门,曾经的世家公子,岁月依旧给予厚重的偏爱。 徐正突然觉得,挑孩子错处有点不好,刚要转头,便看到走廊尽头走来的人。 素服素钗。 很久未见,她瘦了,可精神了。 苏萋萋走过来,透过阳光看向他:有祈求、有悲伤、有也不知道对不对的彷徨。 三不诚惶诚恐见礼:娘娘怎么亲自来了?皇上呢? 徐正看着她,握紧了手里的文书。 苏萋萋先笑。是感激,如果……不是他……她未必可以再见到她的儿子。幸好,因为是他的儿子,那么显著的特征,她竟然不知道徐正生过那么场大病。 徐正本不想动,他一样盼过的孩子,不想拱手让人。 最终,他重新关上门,走了过去。 苏萋萋有些想哭,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他们有同一个孩子,不用说话,也能感受到对方的欣喜。 只有他们知道的对孩子活着的无尽感激:“他长的很好……”让她这个做母亲的与有荣焉。 徐正点头,已是非常好。 “抚远安边。” “嗯……” “海战告捷。” “是……” “封疆大吏。” “应该。” “吏部尚书他应得的。” “收拢禁军,做的也很好。” “没有我们,他也长这么大了,是我们想不到的样子…… ” “嗯……”他确实没有想到。 “周启禅位给他也是应当。” 徐正没有说话。 苏萋萋也不说话。 时间一点点过去。还是徐正先开口:“你出来的时间不能太长。” “有什么关系,在外人眼里我苏家都要倒了,我出来看看,与我母亲抱着哭一哭也是应当。” 徐正看着她,从失去孩子开始,他只见过她一次,她已经睡了,他在她床前站着,那时候觉得她呼吸都轻的敷衍,似乎夜稍微重一些,她就不会醒来。 “恨周启……”他以前从未问过。 苏萋萋仰头,诧异徐正会这么觉得:“如果还恨,我未免太不记疼了。只是不觉对不起他,不觉得拿他周家江山算偷。”她养了周连衡二十四年,周启也养她儿子二十四年。巍巍河山,她儿子享得! “我和辑尘未必做不到。” “时间太长了。”苏萋萋目光平静,平静的波澜壮阔。 徐正突然伸出手,想触碰下她的眼睛,最后还是放下:“怎么没有掷地有声的命令。”皇后做久了,萋萋并不是多礼贤下士的人。 “因为感觉你也爱着他。”还有钱嬷嬷那句‘徐大人没有去过后院’:“觉得不让你认……对不住你。” “但是呢——” “但是我不希望你认,我儿子就该是大周太子!未来帝王!” 徐正还是希望听她自信的张扬的、不顾别人死活的说话:“我知道了。” 苏萋萋不太放心的看着他:“你要是不愿意可……” “你生的,你说了算。” 苏萋萋不知道为什么,眼泪突然涌了出来,年纪大了,反而不中用了:“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 一直见着,只是她没注意他而已:“没有,被色所迷。” 119龙子龙孙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苏萋萋唇角动了一下,擦擦眼泪,笑了,那时候,是她最狼狈的时候,他却说被色所迷…… 让她那些年的不堪似乎都没那么可笑了,早知如此……她该更好一些,不那么急功近利,让自己配不上他的这句话。 所以,虽不理解,但:“谢谢。”也因为在陆辑尘的事情上,他的退让。 …… 永寿办事很快。 收到信的一刻,直接给钱婆子灌药,不断让人暗示她,她是看着陆大牛抱走了孩子才离开。醒了再反复提,甚至让人作证,说看到她在山坳处趴着。 然后通知另一路的皇上的人,他这里有了线索。 同时,卫安从水路回京。 …… 汴京城秋叶未落时。 一直灰沉沉的皇宫上空,被一道加急文书快速撕开一道光照的口子,瞬间云开雾散。 坤仪宫内。 苏萋萋拿着皇家书信,终于光明正大的哭出声。 哭得不能自已,哭自己的遗憾还有弥补的机会:她的孩子,终于……要回到她身边了。 周启更为惊讶,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陆辑尘…… 朝里的陆辑尘? 昌文公公用力点头,对,是陆尚书陆大人:“皇上,奴才第一次见陆大人,便觉得陆大人器宇不凡、不同凡响,还很是熟悉,原来都是随了皇上。” 周启高兴!非常高兴!他就说他的儿子怎么可能是一群酒囊饭袋,果然,他的皇儿即便生在乡野草民间,也会与草木区分开,生来与众不同。 永寿使劲点头:“龙子龙孙,天生不凡。” 周启觉得永寿说的对,非常对!他是真龙天子,他的儿子,自然身有祥瑞,大难不死就是祥瑞,哈哈:“还长得那么好!”让那些盼着他找回一个车脚夫的大臣情何以堪,哈哈! 殿内,宫女、太监一片附和之声:“殿下不凡!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启十分骄傲:“朕就说与他怎么这么投缘,原来是朕的皇子,萋萋,你给朕生了一个好皇儿啊。”说着上前欲揽哭得高兴的皇后——就是经不住事,孩子找到了是好事,该高兴。 周启是真的高兴,前段日子他都觉得完了,现在他不单找回了儿子,还找回了这么优秀的儿子!好,非常好!他大周基业就该养这样的皇子! 苏萋萋直接推开他的手。 周启不介意,低声开口:“传咱孩子进宫问话?……别吓到他……”估计他还以为那对泥腿子是他父母呢。他们也配!? 苏萋萋何尝不想见,这几日夜夜都想见,忍不住点点头,心心念念都想看到他。 …… 陆辑尘进宫如家常便饭。 从吏部过去,更习以为常。 三品官戴朝服,沉稳有度、气宇轩昂。 只是……今天传旨的太监似乎……格外不一样:“公公很高兴?”皇子找到了?折腾了这么长时间也该找到了,弄得朝上乌烟瘴气。 小公公偷偷看殿下一眼,又急忙垂下头,浑身雀跃,这个差事是他干爹特意中午给他的,一会儿陆大人也高兴:“奴才能见到大人自然高兴。” 谁能想到?陆大人竟然是皇上遗落在民间的皇子? 陆辑尘瞬间看向他。 小公公头垂的更低了,姿态越发恭敬:“陆大人,请。” 陆辑尘蹙眉。 宫里发生什么事了?新的皇子,他见过?出自他曾经的管辖之地?“公公,请。” 小公公恨不得把头压到尘埃里:不敢。 …… 巍峨的宫殿覆压千里,以其高大宏伟、庄严肃穆,镇山海大关、稳山川各地! 踏足这条权脉中轴线上,便握住了大周一缕精气,化为几身,修道自然。 陆辑尘走过无数次,在中轴线中的皇宫大门外,下车,改从侧门而入。 今日。 沉重的铜铁铸就的大门,依旧在眼前,门扉上雕刻着龙凤呈祥、云水缭绕的图案,历经岁月洗礼,依旧熠熠生辉。 陆辑尘刚要习惯的转身侧走。 突然低沉悠长的号角声响起,这扇象征着皇权威严的大门缓缓打开,它的打开,仿佛权利倾斜的的闸,威严如洪流翻滚而至。 门内,是身披铠甲、手持长戟的御林军,身姿挺拔,目光如炬,随着大门的开启,整齐划一地行礼,无声的威严中是出对皇家的忠诚。 紧接着,是第二重门,门楼高耸,飞檐翘角,更加雄伟壮观。 随后,第三重门,气势磅礴、错落有致,大门继续开启。 周国举行重大庆典和发布诏令的地方,遥遥可望。 宫殿代表的权势,在三道大门同时开启时,仿佛被激活了,从外到内,每一重门扉的开启都伴随着难以言喻的庄重与神圣。 阳光穿透层层大门,直射权利深处, 小太监恭敬上前:“陆大人,请。”在这座巨大的正门前,他渺小若尘埃。 陆辑尘没有动,绯色官袍落在脚面,一步不进。 国之正门!非国之要事不开,非帝后出行不开! 角鸣声落下。 陆辑尘站在宫门外,不进。 120你确定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小太监不明所以?再次躬身——为什么不进,莫不是没有回过神来? 随即又释然。也是,换作谁,谁不惊讶谁能冷静,他这种不健全的看着这三道门打开,都有种可以高人一等的感觉:“大人……”他贴心低声提醒。 陆辑尘绝没想到,有一天他觉得置身事外的戏,能看到自己身上! 进去,不可能!他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记忆尤新、不断回响的是魏迟渊离开后,他问‘为什么’,嫂嫂答的一句话‘他不会为了任何人背叛他代表的阶层’。 这扇门后,呼啸而来的就是有别于一切的高度!一个巨大的,控人生死、轻易扭转国之命运的道路。 他自问,若是他站上去,里面的人允许他肆无忌惮地‘贩卖’他们的利益吗!? 他若站上去,他能看着今日迎他的人,未来在他一手制造的废墟里一无所有,而坦然到无动于衷吗?! 魏迟渊不能背叛的,多年后他就能冷血的背叛给予他一切的人?! 未必! 这座门后的东西,从根本上就不是他要走的路。 所以,为什么要走。 他们,又为什么迎一个,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会不会将他们的基业毁于一旦的人回去? 道不同不相为谋。 以前君臣,永远君臣。 “大人……” “辅公公,你走错位置了,这边才对。”陆辑尘转身,毅然从侧门而入:皇家找错人了,重新找吧。他有父有母,不接人生起落的戏码。 小太监愣了一下,这……这……慌忙跟上。 …… 乾德殿,准备了更盛大的仪式。 周启黄袍正冠,背后站着四大机要大臣。 几人站在台阶之上,周围御林军列队,帝王威仪、皇家风范。 苏老将军站在机要大臣身后,老泪纵横地看着一步步走来的外孙,完全不用再顾忌形象,谁能想到峰回路转,他能捡了陆辑尘做外孙,那些盼着苏家没落的人,该如何是好。 苏老将军的眼睛恨不得焊在外孙身上,除了陆辑尘本身的能力,还有他老去后,女儿后半生有望的欣慰,该是他女儿的到底还是落在了他女儿的身上,他便也知足。 四位老人家也没有想到,这样泼天的权势会落在陆辑尘身上,平日便沉稳若渊的权臣,今日怎么看,怎么多了一丝帝王之相。 也只有皇家血脉,才能于苦难中崛起、从偏远之地入朝吧。 造化弄人啊。 周启就是叫他们过来,显摆自己皇儿的,但真见了,忍不住神色动容,平日里看过无数次的人,今日观来格外不一样,更得他心…… 哈哈!是不是有乃父之风!徐正没来可惜了!他儿子比徐正那个儿子优秀太多了,他家那个还是七品,他这个三品! 不过,怎么走边缘的位置?不是说了从正门大道走,这孩子,谨慎过头了。 但周启高兴! 陆辑尘手掩入袖笼内,吃下去的药已经起效,站定,心无波澜,拱手:“微……” 周启摆手,赶紧让人上来。 辅公公卑微请人。 台阶之上。 陆辑尘像往常一样,脚步不乱。他也是来看戏的,乱什么,大家都是局外人。 四大重臣之一的尹国公站在人群中,看着来人,眼中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俭王先笑了,拍个皇帝侄子的马屁:“龙章凤姿,沉稳有度,太傅说是不是?”发现问成了尹国公,顿觉没劲。 尹国公看他一眼,直接附和:“俭王慧眼识珠。” 呵:“你也大气。” 呵。 太傅、兴国公闻言互看一眼,花白的胡须告诉他们,明哲保身、长寿永康、少胡咧咧。 不过,陆尚书竟然是中宫嫡子? 风向,恐怕要变了,这陆大人可不是好相与的,禁军现在是不是在他手里?尹国公恐怕做梦都能被惊醒。 “陆——”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周启不跟爱行礼的儿子计较,但,有些事由不得他不信! …… 大殿内,足足跪了上百人之多,同时一叠叠厚厚的画押文书摊开摆放在书案之上,可细细查阅。 周启当着众要臣的面,重审此案,从经手的第一人,拷问到最后一人。事无巨细,一一对照,百人之外,均有数十见证者亲自画押。 证明他的皇儿从抱出宫的一刻,去向都有完整的脉络。 太傅、兴国公、俭王听完,忍不住看向陆尚书。心想,这样的好事,纵然再年少有成,也该有一时欢喜,这种欢喜放在从来严厉的陆大人身上那可是难得一见的场景,值得看看。 尹国公也转过脸,皇家子嗣、至高无上,陆辑尘自然也不能免俗。 周启亦等着他的皇儿,向自己求证,叫父皇的一刻。 苏老将军背脊挺直,等着尘埃落定。 “皇上。”陆辑尘声音响起,毫无起伏:“微臣有一事要问冯大娘。” 周启不解。 所有人都光明正大的看过去。 陆辑尘蹲在跪着的冯大娘身边:“认识我吗?” 冯大娘已经不肖想自家外甥了,她……她……什么都不敢想,身体却下意识向熟悉的陆大人靠近。 周启顿时蹙眉,大胆刁民! 昌文也不悦,他发现押进宫的这批人,坎沟县的人最奇怪,事多不说,还大胆! 陆辑尘却习以为常,坎沟县人遇到变故的下意识行为是依靠官员,她们不怕官。 冯大娘点头:“认识……”她们的陆大人、陆夫人,青天大老爷,父母官,化成灰他们都认识。 陆辑尘安抚的让她放松,声音难得温和:“大娘,坐在自己腿上,年纪大了,总跪着不好。” “多谢陆大人,多谢陆大人。” 尹国公心中不屑,何必多此一举,增加他就是皇子的筹码,皇上的态度还不够明显? 俭王也觉得陆尚书‘收买’证人落了下乘。 陆辑尘点点头,见她坐好,直接开口:“你确定小山岗第六棵树后能看到三丈外发生了什么?草多高,它为什么叫草山,你说那天下着雨?多大的雨,你停留了多长时间,为什么停留,停留的过程中那个孩子哭了几次,看到了什么,那天是乌鸦在叫、还是杜鹃在叫?” 冯大娘瞬间懵了,但本能回答:“能看清,下了很大的雨,树够粗够大,孩子哭了两次,声音很小,不是乌鸦叫也不是杜鹃叫,是布谷布谷叫。” 永寿松口气,他精准测算过,而且这些村民不称鸟的学名,只以叫声命名。 陆辑尘笑了:“大娘,生病又不忍心看着死去的孩子送到哪?” “富贵巷……” “葬孩子去哪?” “草山。” “葬完做什么?” “回家……” 陆辑尘起身,拱手对帝王:“皇上,试问一个去葬孩子的舅母,怎么会留下来看谁会抱走孩子,谁家正常人去坟地等着别人捡孩子,其中定有蹊跷,请皇上明察!勿被小人蒙蔽!微臣家住陆家沟,有父有母,望皇上明鉴!”这些个没有在地方任职的权贵,什么异想天开的话都信,去坟地捡一个孩子让他看看! 一瞬间,朝上鸦雀无声。 俭王怎么都没想到,陆辑尘,不认! 周启也没有想到,他好端端的儿子,就这么不能认了? 永寿懵了,怎么会是他小主子不认!急急避开众人,退出去找主子,千算万算,他没算到发难的是他小主子,深知坎沟县民生的小主子! 冯大娘完全不知道怎么了,缩在陆大人脚边寻求庇护。 尹国公一时间都不知道要不要顺势再泼盆冷水。 (抱歉,晚了) 121是皇上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大殿内越发安静。 谁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没人注意到的角落,永寿悄然回来。 冯老妇几乎下意识开口:“可老妇真的看到,真的清清楚楚……” “那你确定就是我,后来每日都回娘家看看我?” 冯大娘犹豫了,这,绝对不能。 周启看眼陆家沟里正。 里正很确定:“大人,草民可以作证,陆家七八年内再没有扔过孩子?” “你日夜都盯着陆家了?” 里正犹豫,这,这,可这不是好事吗:“大人,邻里也能作证……” “灾荒之年,我家换了三次邻里……” “换邻里时你已经长大了!”周启忍不住开口!容他在这里胡搅蛮缠!做他的儿子委屈他了! 大殿内重新恢复安静。谁能料到皇上先恼了。 太傅、兴国公、尹国公、俭王垂着头一声不吭。 …… 四位机要大臣从乾德殿出来的时候,莫名有种,新帝还没有登基,太上皇没有归天,双方突然隔空对了一招的错觉。 俭王捋捋胡须,隐约觉得陆尚书没承认是皇子之前,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兴国公觉得,承认了也未必有好日子过。陆大人可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皇子,对下不像其他皇子那么好糊弄。 陆辑尘耐心耗尽的回头,他官位低,实不该走在前,但他慢成这样了,他们还没有走过来是年岁太大了吗! 几人见状同时默契的停住脚步,低头商议国之‘大事’。毕竟是皇子,超过不好。 陆辑尘亦不强求:“——告辞。” 俭王急忙回礼:“慢走啊。”这孩子脾气跟他父皇一模一样! …… 尹国公一掌拍在桌子上! 俭王那个草包,抬陆辑尘抬的倒快! 尹夫人捡起夫君扔在椅子上的衣服,示意所有人都下去:“怎么了,去了一趟宫里,回来发这么大脾气?皇上又为难尹嫔了?”都降到嫔位了还想怎么样,死了的孩子就能回来了? 要她说,那孩子就是没福分,再怎么折腾都一样。 “皇上找到那个孩子了,陆辑尘。”尹重山怎么也没想到,皇上匆匆召他们进宫是让他们见证这件事,简直打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们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陆辑尘?”尹夫人直接将衣服放椅子上,脸色难看:“怎么回事?”一方父母官,四安边关重地,这样的人绝不能是皇子:“你就信了?” “还用你信,证据就摆在面前,被荀绯送出宫时,说的就是让那一家人好好养着,那家人是后来见没有人再送银子后,才送回老家,经手的人不多,还都是那家人的至亲,纠不出任何错处!”唯一的错处还被陆辑尘纠出来了! 尹夫人急了,她们好不容易盼来的机会:“怎么办?”四皇子可是她亲外孙,当初谁能想到女儿还有机会进宫,甚至诞下四皇子,眼看三皇子不行了,怎么就…… “你急什么。”一方重臣位列皇子皇孙!着急的人多了,他们只要沉住气,就能等到别人出手。 当年幸儿能稳住,现在就更该稳住。尹重山丝毫不担心宫里的女儿乍然听到这个消息乱了方寸。幸儿可不是那些妇人。 他担心的是陆辑尘。一招以退为进,玩的让人猝不及防。 …… 陆辑尘直接回府:“夫人在哪里?” “水榭小……”可二爷已经不见了?出什么事了? …… 秋平觉得皇宫封禁,三门全开定是大事,但宫里的消息还没有出来:“夫……” 陆辑尘直接让人下去,看到嫂嫂目光看过来的一刻,才敢浑身无力的软在座位上,手掌微抖的倒出两…… 林之念见状急忙坐过去,帮他倒出来,水蓝色的袖子落在桌面上,指腹带着药粒抹入他口中,端了水给他喂下去。 她以为再见,他身后必然跟着御林军。 陆辑尘唇畔还有她手指的温度,忍不住想像小时候一样靠过去,汲取力量,但他到底大了,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多年前一样脆弱,倔强的撑着身体坐好,男人和男孩…… 林之念揽住他,把他头靠在自己肩上。人不大,脸挺薄,生病了躺一躺哪有那么多包袱:“怎么了?”三重门全开迎皇子,说明周启认下了他,发生什么事了,反而病了,他已多年没有发过病了。 陆辑尘靠在她怀里,来时的困扰、担忧,隐隐的荒诞,在她气息安抚下慢慢平静。 他也知道他是男人,很想有骨气的坐起来,却迟迟不想有后续。只是她落在他背上的手,让他知道,他嫂嫂已经不能像他幼时一样完全环住他了。 林之念见他不说,也不催促,陪着他静静的坐着,他发病的时候需要绝对的安静。 “皇上说……我是他要找的儿子。” 林之念手象征性的顿了一下:“……嗯……” “嫂嫂不惊讶?” “刚才秋平说三重宫门开,你又这个样子,猜到了,你和皇后丢失的孩子年岁一样。” “我没认。”陆辑尘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林之念真怔了一瞬,这点没有猜到……说不感动是假的,她从八岁起养在身边的人,在面对皇权的诱惑时回到她身边。 陆辑尘靠着她,心神一点点缓解,看着水榭外飘摇的竹林忍不住苦笑:“嫂嫂,你知道多荒谬吗,我看到苏老将军哭的时候浑身发冷……” 林之念这次没有纠正他的叫法,他不安的时候,也会乱喊人:“……” “我接手禁军后……与属下拆解过景夏平原内的各大势力,景夏身为大周六大粮仓之一,固守汴京之地,按说景夏丰收,可养活大周五十万大军。” “可实际景夏平原地区收粮不足养活一万大军,其中三分之二的土地都在苏家、王家、周家、司马家手里,百万民众没有土地,只能依附几大家族贩卖己身,不说这些……” 从不被当人的阶层说了也无意:“其中苏家位置居外,土地又在水源之上,位置最佳,只要拿下苏家,从水源上遏制另四大家族,五年内,景夏平原困境可解除,百万佃户成为良民,重新休养生息……”兵强马壮。 林之念点点头,但这是建立在苏家没有皇外孙的基础上,势力自然剥落,剩下的人捡漏。 如果有意铲除苏家,他试试,剩下的所有势力会瞬间团结起来,先干掉陆辑尘。 “可现在却告诉我——我是苏家外孙,苏大人哭的时候,也是那样慈爱的一个人,我却要动他?那么皇后娘娘呢?皇后那样重权的人,看着她儿子对她父族出手——她会不会后悔带我回去?”他甚至没敢见皇后娘娘,没给永康拦住他的机会。 “嫂嫂,这就是你说的‘背叛’的重量……”他还没有接触,就看到其张开的獠牙。 祭一族之安逸还万民之永康。是真正的举刀落下,斩除根本! “想多了,你要真做了,不出三年,就得辛苦我给你收尸,你要的这种层次的变革,不能从上而下。”强如岳将军,张丞相,王丞相哪个成功了:“你外祖父就是你外祖父,你慈祥的外祖父,你若动手除了亲着痛仇着快,什么也得不到,这种事一定要等着他们的权利自然脱落,而且只能有两次,多了,一样给你收尸。你看你父皇……” “是皇上。” 122陪着你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好,皇上,他从圈禁之地回来的时候,志向同样远大,他的‘同税法’‘安生策’等一系列休养生息的政策下去,短短三年,民不聊生。” 陆辑尘在大周历上看到过这段记载。下面的官员钻策略的空子,吃的满嘴流油。 林之念将落在他头上的叶子抚开:“他同样想对贵族开刀,结果动摇了自己根基,险些死在位置上……” 林之念说着,突然发现,她教辑尘的东西,似乎不适合他回到那个位置上。 “怎么了?” “想到皇上,除了将皇后气得不轻,什么都没有改变。”爱人回不去,江山旧模样,再回头,人已暮年,一切成空。 陆辑尘沉默了一瞬,皇上走散了曾经爱着的发妻,帝后关系不睦是前朝都知道的事情。 陆辑尘不自觉的看向她放在膝上的手,葱白如玉,忍不住抬手,握住。 他绝不会。 林之念低头,看着他宽大的手掌握着她的,笑着用拇指碾了下他的手背。 水榭外,风竹正茂。 “嫂嫂……” “嗯。” “若我大肆屠戮贵族,你就造反吧。” 林之念骤然握住他的手。 陆辑尘仰头看着她,目光从来信任,不曾改变。上层乱,下层就有机会,是他嫂嫂的机会,他用他的血造出她口中新江山的契机。 林之念看着他,突然脑海模糊,辑尘的脸仿佛与另一张脸慢慢融合,只是那张脸更艳丽更奢靡,他说‘如果空家落,是大小姐的利益所在,我空家为何不能落!’ 可她的病,背叛了她最忠实的同伴。 弟弟接掌霍家,意味着,空、杨两家的败落,都成了废墟上盖不起的大厦;血祭后无人问起的悲凉。 二弟这个人,除了在自己和父母面前伪装一下乖巧,冷血无情透浸了骨子里。 她最后拉住弟弟的衣角,也只是希望他看在自己的份上,善待空杨、善待缉尘。 说起缉尘,给陆小牛取名字的时候,不自觉的想到了他,同样在污泥里一路成长,一样的努力。 林之念慢慢松开握紧的手,心绪一点点的平静,低头,声音温柔:“不要乱想,我会陪着你。”巩固京师。 然后,依旧要走完,给空杨、缉尘画过的蓝图,印证五行运转下,可不可以让一个‘企业’突破生老病死的怪圈,长盛不衰。虽然他们未必会看到她履行着的承诺。 但只要她意志还在,永远不辜负他的付出。 陆辑尘趁势追上她的手,十指相扣,迫切开口:“嫂嫂说的,陪我。” 林之念笑着:“是,我说的。”多大了,还像个孩子。 陆辑尘此时才觉得放松下来,就像药效都攒到现在发挥,骤然让他身心平静,他的恐惧才算一点点消磨。 才肯静下心来想,敦文帝登基后的各种政策,发现嫂嫂竟然丝毫没有冤枉他,娶了一堆女子,结果…… 陆辑尘忍不住笑了。 “你还笑。”小小年纪乱说话。 “嫂嫂。” “嗯。” “我不会。” “不会什么?”起来,压疼我了。 陆辑尘不想起来,但还是坐正,暗戳戳示意嫂嫂靠他肩上。 林之念又不需要安慰。 “嫂嫂……”拍拍自己的肩膀。 “换个叫法。” “念念。” 算了:“我准你叫我林三丫。” 两人忍不住都笑了。陆辑尘趁势揽住她,靠在自己肩头,他爱的人…… …… 谢府内。 徐正拿着一个精致的象牙雕套球在廊下耐心的哄陆在出来:“来,过来。” 陆在警惕的不过去,哥哥在上课,他偷偷跑出来的,没想到刚跑出来就碰到爹爹不喜欢的爷爷。 他不过去,他有骨气。 徐正将球一抛,球体拖着五彩的金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波光粼粼的小河。 他特意考虑到,小孩子不懂鬼工球的精妙,但一定看的懂发光的丝线。 陆在果然被吸引,从廊柱后探出头,眼睛亮亮的看着漂亮的球线。 徐正面容慈爱,看着廊柱后露出的毛茸茸的小脑袋,白嫩的皮肤、漂亮的眼睛,衣服干干净净,一看就被养的很好,教的也好。要不然能在那么多人中,一眼认出自己?不愧是自己的孙子:“来。” 陆在不,坏人都会骗小孩。 “阿翁上次没有陪你玩球,是阿翁不好,这个送你,当阿翁跟你赔罪了怎么样?” 三不跟在大人身后,殷勤的看着小小少爷,怎么能这么好看呢?小衣服穿的也好看。一下得两个小少爷,就是……是别人家的。 他们公子也是,怎么就让自己亲生儿子给别人当儿子了,他们还没有。不过,陆大牛捡了他们公子,给他一个就好了,两个万万不可。 “你错了?”奶声奶气。 “错了。” 陆在觉得娘亲也说过,别人道歉了要原谅对方,何况那个球球那么漂亮,那个阿翁他还见过。 陆在顿时决定,原谅他,从廊柱后走出来,开心的迈着腿往那边跑。 徐正发现,他果然有问题,动作非常不协调,那天在见山殿也是,这么大的孩子,突然开始还爬,看来,辑尘的疾病没有在大儿子身上,而是很小几率的出现在二儿子身上。 但陆在被养的很好,有正常吃药,否则他不可能走这么稳,身上没有污垢,眼里没有害怕,没有胆怯,跑过来的时候,就是他这个年龄该有的灿烂模样。 看着,都让他心生欢喜。 123最清澈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徐正担心他停不住,急忙张开手臂。 陆在也的确停不下来,顺势扑入他怀里,咯咯傻笑,却知道满心满眼都是漂亮球球,急急忙忙去抱。不能反悔的。 徐正下意识环住他,将人护在怀里,所有情绪掩入眼中。他错过了自己孩子小时候,现在小孙子却以比他想象中更好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 陆在不舒服地动一动。 徐正放开一些,眼睛无法从孩子身上移开,近看孩子更白,眼睛更亮。 “阿翁的球好看。” “在在也好看。” “不是的,哥哥最好看。” “嗯,哥哥和在在一样好看。” 陆在开心了,他就知道这个阿翁很好的,张开双臂奖励他一个抱抱。 徐正愣了一下,手掌颤抖地抱上孩子。他小的时候不敢这样抱任何人,从辑尘的只言片语里和陆家沟带回来的消息中看,辑尘小时候也不敢靠近别人。 可这个小家伙,觉得他的拥抱是善意。 怎么能不好,好得不能再好,他徐正的孙子,什么样都是最好的,什么时候都该最自信,都该觉得他给予别人的都是恩赐对方。 陆在笑了,露出娇嫩嫩的小牙,阿翁挠到他痒了:“我陪你玩球?” “好啊。” 谢二老爷取了书找过来,就看到徐相在陪私塾的小孩玩球,不禁错愕,徐相什么时候如此有雅兴了:“抱歉,让大人久等了,大人看看,这本是不是大人要找的书。”其实是他在拱门那找了很久,耽误了时间。 三不急忙上前,接过书。 徐正头都没转,一心陪孙子抛球:“谢家园景远近闻名,四处走走就忘了走到哪了。” 谢二老爷急忙谦虚开口:“徐相谬赞。”徐家的宅院才是巧夺天工。 “二老爷安——”陆在小脑袋客气的往下扎,往下扎—— 谢二爷、徐正见状,慌忙去拉。 徐正飞快撑住他要落地的大脑门。 陆在那个高兴啊,哥哥不能跑这么快。 谢二老爷恨不得打他小屁股,还敢笑:“跟你说多少次了,你不用见礼,怎么又忘了。”幸亏陆大人不是计较的人,磕碰一下不说什么:“不对,你怎么出来了,这个时辰在听夫子讲课才是?” 陆在心虚的扭过头。 “陆在,过来!” 徐正闻言不悦地看谢存管一眼,将孩子护在身边:“你那么大声干什么,吓到他了。” 谢二老爷诧异地看徐正一眼,小孩子不吓唬,吓唬谁?吓唬您老,您老还不撤我的职。 陆在靠着徐正开口:“跟哥哥说了,不走远。” “看到没,孩子没有走远。” 谢二老爷闻言,忍不住提醒:“大人,您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吗?”问完恨不得打自己嘴,他没有别的意思,他不是说徐相和陆尚书不对付。急忙改问题:“刚才宫里散了,也不知道什么事?我大哥匆匆忙忙被叫走了。”呵呵。 徐正自然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自家的,谢家学堂不上也罢,回头去徐家私塾,他亲自教导。 谢二老爷猛然发现,这个问题也不好,他大哥去了,徐相没去,不是摆明了说皇上厚此薄彼,有阴阳徐相之嫌。 谢二老爷绞尽脑汁急忙找第三个话题。 徐正也不是计较的人,看在他家教导他孙子的份上,更不会为难一个二老爷:“皇上传召时,我正好要来寻这本书,就没去,所以不知道什么事。” 谢二老爷顿时松口气,徐大人真性情,为了一本书,皇上请都敢不去:“下官刚刚听说皇宫开了三道宫门,不知道什么大事?” 是吗?开了三道宫门,周启真舍得,徐正看着孙子把玩牙球的手,才平复了一丝心中的妒意。 三道宫门的礼遇,他的确没想到,面对那三道门任何人都不会无动于衷,这是他徐家开了藏书楼、器物阁,也很难有的排场:“可能是皇上找的皇子回来了,一时高兴也有可能。” 陆在察觉到阿翁不高兴,对他笑笑。 徐正高兴,看到在在就高兴。 谢二老爷惊讶:“找到了?”这可是大事啊,谢二老爷恨不得扔下徐大人去堵他大哥问问情况。 陆在手里的球滚了出去。 徐正伸手捡的时候,一阵风吹来,球被风吹到了引水处,瞬间滚进了花丛里。 陆在惯性转身,趴着去拿。 徐正立即抱起他:“阿翁来。”花枝上有刺。 谢二老爷见状,赶紧去帮忙,在谢府怎能让徐大人脏了手,但还是忍不住想提醒,这是陆尚书家的孩子,不是长的软糯可爱父亲就一定相处的来。 结果花丛太密,两人谁也不好取。 陆在从两人中间伸出小手,轻易勾出了他的球,看着两个还趴着的阿翁,歪着头看着,他们看起来好笨拙。 谢二老爷率先起身,忍不住提醒:“这是陆尚书大哥家的二公子。”蔫坏。 徐正不乐意听。儿子就儿子,什么大哥家的儿子。 谢二老爷就知道徐相得不高兴,眉头都皱起来了。你小子,没人陪你玩球了。 “嗯,看着比他爹机灵。” 谢二觉得徐相是懂骂人的。这孩子学什么都慢,一看就有点不足在身上。徐大人却说他比他爹机灵。要不说阴阳人还得看大文臣,参人不带脏字。 哈哈。 徐正重新蹲好,看着递到自己眼前的球:“送在在了。” 谢二老爷看过去,才发现……鬼工球?!象牙白!他可以要个否? …… 卫平看到大人出来,急忙上前:“大人,陆尚书没有认。” 徐正猛然看向他 “陆大人不承认证据指向,否认他是那个孩子。”果然是他们家小公子,丝毫不为名利迷眼。 “回府!” …… 同一时间,谢府外又牵来一辆女眷用的马车。 车顶覆盖着一层柔软的丝绸华盖,华盖上超规格的以皇家御用的织金技艺绣制,图案繁复而精美。华盖四周垂挂着精致的流苏,随风轻摇。 车身以深邃的紫檀木为骨,外覆一层薄如蝉翼的丝纱。骨木四周,雕刻着细腻的麒麟图案,每一笔每一划都栩栩如生。 魏家家徽,傲然在上。鬼神莫近。 124时姑娘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谢府侧门处,身着华丽的小妇人,领着一位头戴帷帽也难掩婷婷身姿的女子出来,看到停着的马车时,眼中艳羡一闪而逝。 她是谢家二房的少夫人,这样规制的马车,除了长房老夫人,无人用得起。 可时家姐姐刚回京没几日,出行便可随意驱使这样的马车,可见魏家对她的宠爱,不减当年。 谢四少夫人也不是看不清形势的人。如果前段时间还觉得时姐姐和离回来,是命运多舛,岁月不厚待美人。 那么现在来看,未尝不是否极泰来,更大的造化在等着她。 毕竟当年,如果不是魏老夫人不喜体弱多病的时姐姐,一手阻拦了她与魏主的婚事,魏主现在身边也不会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谢四少夫人忍不住握住时姐姐的手,低声道:“姐姐你还有什么想不开的,莫再逃避了……”魏家表哥多年未娶,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何况,时姐姐在外受了那么多年的苦,还不懂嫁一个好人家的重要性吗。 以前,时姐姐来谢家玩耍,谢家大夫人、老夫人看在时姐姐从小在魏家长大总是要问一句好。 现在却连大门都舍不得为时姐姐开,大伯母更是问都没问,不就是看不上时姐姐和离的身份,觉得魏家不会接受时姐姐为主母,就是纳也是妾。 谢四少夫人偏偏不信邪,她的时姐姐这样好,怎么不值得该是她的人等下。 再说当年也不是时姐姐要嫁,是魏老夫人棒打鸳鸯。 如果时姐姐当年嫁给了魏主,成了魏家当家主母,今日谢家老夫人还敢如此忽视时姐姐来访吗?还不得好好招待着? 所以她时姐姐就该主动一点,闪瞎汴京城狗眼看人低的那些妇人:“如果表哥没有心,何至于这么多年身边都没有人,表哥心里有你……”四少夫人声音更低了。 时锦没有答话,柔软的手覆在姐妹的手背上,神色隐在帷帽下。 在踏入京城的那一刻,曾经的一幕幕涌入脑海、锥心刺骨。可那时候的她不敢赌,更不敢问,她深知身体孱弱的她撑不起魏家主母之责。 魏老夫人趁表哥出门,不断暗示她出嫁,身边伺候她的人,也不再尽心,姨母多次为她和老夫人发生冲突,让本就寄人篱下的她,处境更加艰难。 她一气之下,一心出嫁,却让自己陷入了那样的境地,最后狼狈地和离收场。 岁月加注在她身上的命运太多,再次回来,她知道一切都变了,她也不是当年一心想让魏老夫人认同的小姑娘。 当年的她还是太稚嫩了,斗不过老来成精的老夫人,看不懂她老人家使的手段,拿自己的婚事赌气。 时至今日,她一定不会那么傻,该她抓住的绝对不会放手,该是她的人她也不会因为和离之身卑怯。 但这些不必说给别人听。 何况她刚到汴京城没几天,连那个人的面都没有见过,又怎么知道他是否还是曾经的样子,是否介意她成过婚,是否是在等她。 可就是没等她又有什么关系,他们又走到了一起。时过境迁,她心里那个人始终都是他:“每次听到你喊他表哥都好想捏捏你的脸。” 四少夫人闻言,立即跺脚。想不到时姐姐还是这样顽劣。她就叫表哥,一表三千里,攀不上也要叫,时姐姐能奈她何。 “表小姐,时候不早了。” 时锦上车。 车内别有洞天,四壁铺设着柔软的锦缎,中央摆放着一张精致的雕花小几,小几上摆放着茶具与点心。 这样的日子,她已经多年没有享受过了,哪里清高得起来:“少主回来了吗?” “回表小姐,主子一直住山上,不回这边住。” 是吗?他也不是少主,而是魏家之主了,时间过得好快,一晃,多年没有见过他了。 那他知道自己回来了吗? 时锦摘下帷帽,一张艳而不妖的脸,清雅脱俗:“去天福寺。”姨母让两人一起回去,她又不是小姑娘,懂姨母暗示的意思,即便是妾又如何,何况,未必是妾。 …… 陆府内。 林之念蹲下身,接过小儿子送过来的鬼工球,顺便抱住凑上来的孩子。 牙白的球身上缀着密密麻麻的金线。 林之念伸出另一只手,同样圈过大儿子,手一碰线,就知道这是真金:“谁给你的?” “上次那个阿翁啊。” 陆戈问过:“是徐相。”他觉得徐大人比爹爹官职高,不算贿赂爹爹的人,就没有让在在送回去。 林之念没有想到是徐相,而且徐相这种审美吗? 但能往这样金贵的球身上缀这些多余的金线的人家不多,球的艺术价值荡然无存:“给你就拿着玩吧。” 陆在给娘亲,撒娇地往母亲身上靠,有些困了。 春草走过来,逗逗小主子,笑道:“夫人,王夫人明日约见夫人,在天福寺。” 林之念抱起在在,牵了止戈回房:“换个地方。” 春草愣了一下,便懂了。 …… 天福寺内,香烟缭绕,梵音回荡。 古木参天的寺庙院落内,几只灵猴快速腾挪而上,嬉戏玩闹。 魏迟渊一身素雅长袍,腰间束着简单银线交织的宽带,光辉内敛不见锋芒。 诸言提着食盒进来,香烟袅袅而上,食盒放在木桌上:“家主,表姑娘在前殿燃香。”各种意思似乎不难猜测?毕竟他们家主在这里人人皆知。 魏迟渊放下书,眉宇间无半点世俗的浮华与傲慢,前几日确实收到了母亲的来信:“周家夫人?” 诸言垂头,便懂了,他们府上没有表姑娘了,可毕竟和离了,以后他称呼表姑娘为时夫人便是。 他是见过家主和霍姑娘的,那时候他的主子,真是陌上少年,足风流。是真真的少年郎君模样,哪像现在,都快入定了:“是。” “既然是来礼佛,自行方便就是,不必报上来。” 诸言打开食盒,将饭菜一一摆放:“是,奴才冒昧。” 菜香飘散。 树上的猴子叽叽喳喳地看着,无一只敢抢。 诸言收起提篮,看眼家主,又无声退到一旁,这么多年,心里一直有个疑问,家主忘了那个人了吗? (求发电,让这几只猴子给大家表演个捞月。) 125最精致的花瓶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应该忘了…… 毕竟过去好多年了。 诸行走进来,拱手:“家主,皇上找到丢失的皇子了,是陆尚书。”这件事之所以提上来,是因为人选是朝中大员。 魏迟渊看向他,神色第一次变了,本属于一族之主的气场一点点复苏。 如果当初他还不明白,为什么一点小事,会致使后来和之念分开。 那么这么多年过去,看多了她做的事情,也猜到了为什么。 她竟然有那么大的野心。 他仔细研究过,在他看来这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蓝图,因为无论谁坐上来,第一个要面对的都是新的贵族和世家,可要做到她要的世界,她上来后要斩的第一人就是为她打天下的将士和最信任的臣子。 他不信她看不到。 她那样的人不可能看不到,可她依旧在稳步推进,而他发现她的布局时,她的势力已经遍布大大小小所有地方。 除非大举动军,否则无法铲除。 他清楚地看到,她不会为了任何人停下她的脚步。 他也不会为了任何人放开他的责任。 他们的确不是因为‘不爱’分开,但这条‘河’更难淌过去。 他只能等着她站上来,将刀挥向自己的一天,他也会让她知道,交锋之中,她多年的小心谨慎都不是妄谈。他的剑一样锋利。 他可以赢,圈她重新回来俯首帖耳。 她也可以赢,纳他进她的版图,做她宠臣。 她的血,杀出来的是他整个势力的臣服。连带他可以当看不见陆辑尘的折腰。 他的剑,杀出来的是她永不背叛的禁锢。是她的男人、她的孩子都要跪在他脚下,任他决定前路。 这是他们都料得到的局面。 这也是这么多年来,最有意思的事。 如今,陆辑尘身份出了变故,霍之念等于损失左膀右臂,她不得不重整势力,多年的布局调整堪比一次重组。 这么大的空档,他不可能不出招…… 魏迟渊心绪微微起伏,让敌人羽翼丰满是对敌人的亵渎:“诸言,出动飞鹰,截杀她在西疆中心的势力。” “是。” “不对,不要动。”前段时间静坊动作那么大,上演三种不一样的戏曲,各方真真假假的隐士多数出山,他当时以为她要另辟蹊径打散汴京商局,现在看来,也的确是另辟蹊径,不过不止是打散京中,还在重组她自己。 这么早…… 魏迟渊蹙眉,眼中涌动的思绪越来越盛。 诸言不自觉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诸行也下意识垂下头,可他还没说完:“家主,陆尚书没有认。” 那并不重要。陆辑尘踏上来的这一刻,霍之念就应该摒弃陆辑尘,否则不是霍之念。 她早年布的棋,走的路,如今已渐渐明了。她不会为了陆辑尘在汴京城停留太长时间。 何况,如果他没料错。 她这次来汴京城,是要打通从西到东的商路中轴线,完成了,必然离开。 而陆辑尘,在汴京城待的时间越长,越走不出这座城。 她……从哪里开始布局的,不可能一点征兆都没有:“把最近一年大周新上演的所有曲艺、评书、小文,拿上来。”她有个习惯,思想行到哪里,路会跟着铺到哪里,最近她主张的太多,反而迷惑了视线。 魏迟渊很久没觉得需要下山了:“皇上是不是派人来请了?” “是。” “通知周启明日赴宴。” …… 佛殿之外。 时锦看着陆陆续续准备下山的人们,看向佛寺深处,她来这么长时间了,没有人迎她进后山。 …… 陆府内。 春草有些犹豫:“夫人,刚刚王大夫人派人来说,王大夫人不好换……路线……如果夫人不方便,可以改天。” 林之念抬头,她方便,这位因为相公隐居山林,一直低调不出的王大夫人先后为她在京中各大项目投入了无数银两,丝毫不像她表现的那般淡然、隐忍。 相反,她觉得这位未见过几次面的王家大夫人,实则果决、坚定、很有前瞻性。 只是因为夫君离家,王家大权旁落二房,她不得不蛰伏而已。 何况,她和魏迟渊,碰到也没什么,只是陆辑尘这里有事,她没必要在他不安的时候节外生枝:“可以,原定计划,二爷呢?” 春草松口气:“一直在书房,没有出来,皇后娘娘的人来了几次,二爷没有让人进来。” “去摘一捧花来。” “是。” …… 月挂东篱。 林之念一袭花团锦簇裙裳,发髻高挽,几缕青丝垂落肩头,容貌在锦绣里艳丽到了极致,繁琐浮华也压不住她张扬的容色。 林之念很少来他这里,清冷干净,与她的穿着格格不入。 谷丰见状,急忙见礼,没料到夫人会:“夫……” “不用通报,我自己过去。” 书房的典籍与窗外斑驳树影交织出一片静谧而温柔的景致。 “说了谁也不见,出去。” 房门关上,脚步轻浅。 陆辑尘瞬间仰头。 一束蓝的红的粉的紫色的花装满他的眼睛,浓郁的花香像她的人,瞬间上头。 陆辑尘几乎下意识接过来。 林之念看着花,再看看花下的人,手指拂过他的手,忍不住感慨:“这花,经过你的手,愈发清雅脱俗。”上好的人才是最佳的玉瓶。 陆辑尘瞬间反握住她的手将人拉到身上,花散了一地,周围香气缭绕。 “你——” 陆辑尘扣住她的头,直接吻上去,浓烈霸道。 林之念是来跟他提皇后的,他不见难道让皇后过来?皇后如果表明身份也罢,不表明身份,还拉着陆辑尘叫儿子,非和她婆婆打起来不可!鸡飞狗跳都是轻的,让他大哥和便宜大嫂看场惊天大戏是真的。 林之念手指没入他发间,撒开他的束发,解开他束缚。 “嫂嫂……” 爱叫什么叫什么,只是他这里的床,算不上软…… …… 青丝垂落,林之念穿着单薄的起身,赤脚踩在地上,犹如繁华退尽柔美到无害的曼陀罗:“我看你有的是力气,见皇后就怯了。” 陆辑尘急忙下去,帮她把鞋穿上,他这里不比她房间,地上什么都没有铺。 126果然美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林之念提了一下桌上的水壶,见没有水,很是无奈:“条件好了,浪费一点没什么。”看看这个房间,像什么样子。 不是给他挂了缎面帐子,摆了四季屏风,窗台上的文竹呢,窗上的风铃呢,怎么又成这样了。 陆辑尘直接穿好衣服,没有废话:“我去烧。”外面俗物太多,到了他这个位置,很容易让人忘了来路,住在这样的环境里,脑子能时刻保持清醒。 何况,她又不来。 “行了。”下面的人不会烧吗,还让他去。林之念坐下来,伸手招他过来。 陆辑尘系上领口,别有深意的看着她:“不喝?”费嗓子。 林之念很想说,应付他还不至于让她……“一会再喝。” 陆辑尘向外吩咐了一声,转身拿了她的衣服过去,给她穿,秋天风凉。 林之念抬手:“真不见?”声音已温柔:“皇后的人在外等一个时辰了。” 陆辑尘抬手,将她的头发从衣服里取出来,拨弄到一侧,不禁看到她露出的雪白脖颈,气息温热、绵密甜淡,又有些后悔帮她穿上:“过两天。” 林之念整理着裙摆:“让止戈跟你说一下这话试试。”看看你揍不揍他。 陆辑尘笑了,那:“一会去见。”认真帮她系着扣子。 林之念拢着发丝,觉得有件事也要提一下:“明天约了王夫人去天福寺上香。” 陆辑尘动作不停,目光认真的将一颗颗扣子扣好,仿佛在做极耗神的事:“你的事要紧。” 林之念也觉得那不重要,是她想多了:“你一会进宫?” 陆辑尘退后一步,看着自己穿好的衣服,目光移回她脸上,刚想自吹自擂一番,便见她长发散下,脸颊红晕未退,像填满浓蜜的花汁,轻轻吸一口,都能流香。 陆辑尘不禁靠过去,弯腰,额头抵上她的额头,呼吸缓缓交织,手慢慢揽住她的腰,一点点靠近,唇落在他刚刚一直没舍得动的脖颈上……不断靠上…… 魏迟渊…… 只是过去。 “嘶……”皮痒了是不是。 …… 陆辑尘很晚才回来。 一身疲惫。 他没有去皇宫,而是从苏家回来。 这么多年,陆辑尘从不打扰熟睡的林之念。 今天,却踏着月色,没有让人掌灯,带着一身寒气,直接去了她的房间,衣服都没脱直接躺下去,从背后抱住熟睡的她,才找到一丝喘息的空间。 漆黑的房间里。 苏家那双毫无所求的眼睛,一直安静的看着他。 苏学士与苏老夫人,苏家一堆子女中围着他,在人群之外,只有一个人静静的看着他,没有问为什么,没有伸向他的手,却像看一件比她都珍贵的希望。 林之念往热源处靠了靠,又睡了过去。 陆辑尘头埋在她发间,才敢闭眼。 …… 翌日清晨。 陆辑尘准备上衙。 林之念吩咐人准备祈福的物品、银两,一会出发。 院子里,陆戈在扎马步。 陆在守在哥哥身边,玩他闪的不行的小球。 陆辑尘一身官袍,走出来,却不想走,百无聊赖的随意一扫,看清陆在玩的是什么时,顿时蹙眉:“谁给他的。”他怎么不知道他俸禄涨的能让孩子把‘鬼工球’当玩具。 侍女一阵紧张她。 陆戈纹丝不动:“徐相给的。” 陆在茫然的蹲在地上,看爹爹:“娘,也给。”早上有点风寒,说话不利索。 陆辑尘明白,蹲下身,徐相那样的人家,这样稀罕的东西,也的确就是一个玩具,一出手就是世人罕见的《冬归落雪图》,自然不知道这东西的珍贵。 陆辑尘截住球,挂的什么东西,一看,方知套了无数乾坤。 陆辑尘将球收起来,给在在擦擦还没流出来的鼻涕:“今天不去学堂了,陪娘亲好不好。”顺便让人给他换个竹编的球。 陆在不要:“要去。” “你生病了?” “好。” “谁说的。” 陆戈看过来,要陪娘亲吗,他也可以。 陆辑尘立即闭嘴,大的会学舌了,少说:“把金线拆了,给夫人挂到廊下去。” “是。” 即便无所事事,依旧有些不想出门。 “二爷?” “嗯。”小孩子,什么球都能玩的很高兴。 “时间不早了……”该出发了。 …… 山下的雾已经散了,可在半山又聚拢起来。 此时上山的路被一层薄雾轻柔地覆盖,别有一番意境。 林之念无聊的打着络子,马车突然停了,林之念动作丝毫不受影响。 春草在外询问怎么了。 夏静掀开车帘。 清冷的秋意流淌而过沁人心脾,山涧鸟鸣清脆,物鸣声丰,别有意趣:“夫人,透透气。” 不一会,春草站过来:“夫人,前面有位夫人的马车坏了,挡住了去路,我们的人正在帮忙,只是,那位夫人的衣裙脏了,丫鬟问能不能借夫人的马车一用。” 林之念抬头,手里的络子已经打好,缀在佩剑上刚刚好,出门在外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好。” 车帘掀起。 夏静扶着夫人下来。 林之念就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 车顶覆盖着一层柔软的丝绸华盖,华盖上绣着皇家御用织金技艺,车身紫檀为木,四匹上等好马,这样的规制…… 林之念皱眉,公主? 紧接着熟悉的魏家族徽跃入眼帘。 林之念神色严肃下来,其实魏家族徽在织金工艺下没那么明显,但她太熟悉,不可能判断错误。 何况用皇家御用盖他自己族徽算低调的人家,除了他没人觉得理所当然。 可刚刚春草说女眷。 春草带着一位妇人走来,于薄雾之中,她的身影犹如仙子,眉如远黛、身姿弱柳,在不似人间的山中,更如仙子下凡。 只是眉宇间添了一丝病弱之美,可也因为如此,更显得楚楚动人,不似凡人。 林之念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她的名字——时锦。 毕竟当初为了接近魏迟渊,她研究了他身边所有的女人,若不是自己年龄不对,她非与他母亲三分像不可。 林之念笑了。 真人,她还是第一次见,果然美。 127各种意思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时锦看到主家时,愣了一下。 往日对自己容貌的自信,今日有种被劈开新天地的感觉,说面前的妇人柔美,似乎不是,说她媚色天成又带着端庄,但用端庄形容眼前的人远远不够。 时锦一时间竟找不到词形容对方。 可京中什么时候有如此美貌的女子?看其年龄与自己差不多大?她离开之前,不应该没有听说过? 莫不是什么不正经地方的人?如果是那样,她不用对方的车。 春草为夫人引荐:“夫人,这位便是时夫人,时夫人,这位是我家夫人,夫家姓陆。” 陆?亦不是她听说过的姓氏,至少不在贵族、世家之列。 时锦方看对方一眼,此等姿色,新晋官员,做到京官最小也四十有几,眼前的妇人却年少,莫不是……外室? 时锦有些犹豫,她刚到汴京城,不想沾不干净的人给自己惹麻烦。 时锦刚要客气的感谢几句她的仆从,换衣服的事就算了,可看清不远处的马车后,心里的轻视,郑重了三分。 青色华盖,盘云竹文,四角七大瑞兽趴匐,是正品官家规制。能将这样的马车驾出来,可见主家身份明确可查。 时锦松口气,不是乱七八糟的人就行,客气的见礼:“多谢夫人的人出手帮忙,一大早给陆夫人添麻烦了。” 若是以前,青色华盖,她未必看得上眼,但如今她已今非昔比,怎能不谨言慎行。 可也没必要透出魏家的身份,让对方攀附,不过一面之缘。 林之念回礼:“哪里,出门在外难免的,我称您时夫人?”魏字虽然不显,但不提一提吗? 时锦颔首,介绍到这里就够了:“可否借马车一用。”刚刚站的累了,坐下时又不知什么时候湿了衣裙,不得不换。 林之念让开路:“时夫人请。” “多谢。” 林之念看着她进了马车,才看向不远处一行人刚刚抬出深坑的马车,虽匆匆一眼,但看出好像坏了一个大轴。 林之念若有所思。这样的马车?坏了?还是在主要结构上? 可它偏偏坏了?坏在这个不远不近、不上不下的位置? 秋平很快过来:“夫人,恐怕要等一下,属下等清理一下路障,时家的马车坏的厉害,他们的人需要上寺庙或者去山下换承轴木。” 林之念懂了,很好懂不是吗,她当年玩手段的时候,左右也是这些招数,新不新鲜不重要,管用就行:“他们是想上山取了?” “是,他们的人说,有自家人在山上。” 林之念点头,看来时夫人根本没想从山上下来,如今又可光明正大回去了,也算用心:“你看不出这辆马车有什么不同?” 秋平奇怪,有什么不同?“更大?就是看着结实,但没那么结实?也或许是马夫检查时没有检查衔接处。” 织金盖在浮线下,皇家是明花,魏家是暗纹,再覆一层织缎,确实不容易分辨,这辆马车上,最容易显身份的族徽,也织在了暗花里。 可按说魏家这样规制的马车上,应该还有一枚明确的魏家族徽,挂在显眼处,驱鬼避凶,说白了,就是让识相的人离远点,不识相的人死快点:“有时间了,木制方面的书多看看。” 秋平虽然不懂夫人何意,但夫人说了,肯定有用:“是,夫人。” 时锦从马车上下来,笑容真挚了三分。 马车里面的摆设比外面奢华、贵气,玉制茶盅、织锦铺面,车内随意悬挂着珊瑚、珍宝。 她特意拿了茶杯看过,贡品,能用得起贡品的人家,定不是普通人家,车外没有悬挂自家标志,也可能是低调。 时锦真心感谢,屈膝也深了些:“多谢陆夫人。”桃粉色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更添娇嫩、温婉。 林之念也觉得合适:“非常适合时夫人。”谁人见了不怜惜。 时夫人羞涩垂头:“哪里,不及陆夫人一二。”侧首俯身,颈项优美。 林之念诧异,这做派?她也熟悉…… 可不该出现在时锦身上,她从小在魏家长大,清高、孤傲、甜美、矜持,可后来出嫁了,难道是出嫁后遭遇了变故? 还是,这个动作并没有什么,就是她自己龌龊?自然是自己的问题,学的脏看什么都脏:“我们都好看。” 时锦瞬间抬头,对方明艳瑰丽的笑容,自信大方。 时锦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口:“我家表哥姓魏,就住在山上,不知道陆夫人可否方便捎我上山,我定言明表哥答谢。”她是魏家的人,对方对待她,再谨慎都没有错。 而不是如此随意。 “天!可是魏家家主!”眼中适时迸出一抹惊喜!正常人听到魏迟渊就是这个样子,林之念不免俗。 时锦看着对方艳羡的样子,刚刚心里不知道因为什么升起的不快,落了一些。 随后又觉得自己可笑,她这些年受到的委屈还少吗,何况对方又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的自信大方,有什么错。 她已经回来了,昔日的骨气难道没有回来吗!那她时锦也太可笑了:“正是我表哥,不过他不知道我跑下山了。” 林之念只能再配合点粉色期许。魏迟渊身边自然不该缺女人。 时锦目光温柔的看着她,也笑了:“姐姐可方便,我表哥定有重谢。” “方……” 突然山路上有马蹄声传来 林之念、时锦同时看过去。 秋平和对方护送时锦上山下山的人立即护着各自的主子往边缘处靠。 秋平对马车不熟悉,但对马十分熟悉,听声就可知道:“好马!” 山路上,马蹄轻扬,诸言、诸行前面开路。 魏迟渊随后。 诸言、诸行看到熟悉的马车,忍不住勒马:好像他们府上的马车? 魏迟渊直接从两人中穿过去,马速搅动稀薄的雾气,毫不迟疑的掠过两辆马车! 诸言、诸行见状,急忙勒马要追。 魏迟渊突然双手轻松一带! 快速疾驰的马头骤然仰起,下一瞬嘶鸣落地,稳稳停住。 轻雾缭绕,古木参天间,他骑在马上,背影挺拔如松,晨光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脸庞,眉宇间透露出不怒自威的尊贵与沉稳。 128你早说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魏迟渊勒缰停马,身姿矫健笔直,他的目光穿过稀薄的雾气,望向左侧方,微风拂过,衣袂飘起,他的视线直白的凝固在她身上。 林之念转过头,愣了一下,魏迟渊? 阔别多年第一次见面,他变了很多,不再是清俊冷傲的样子,眉宇间透露着岁月赋予的沉稳与内敛,也掩盖了昔日眼眸张扬的锐利。 时间仿佛凝滞。 马不安的鸣叫。 马上的人将缰绳从手腕绕出。 骏马方知主人的意图,随即安静下来,只余细微的喘息与周围的山林之音交织成曲。 他看着她,不得不说,脑海里的她,不及她站在眼前万一,瞬间摒弃佛法前尘,直拽人入红尘俗物。明明只是一袭素色衣裙,一支简单玉簪,却让千山失色。 林之念的目光也没有避让,岁沉若渊,他没有辜负岁月。 目光交汇。 两人看似平静如水。 又似深海中的暗流,实则汹涌澎湃。 太多过往的回忆,抓不住已消散。 既是咫尺,又是天涯。 诸行、诸言同时停下,手忍不住抓紧缰绳。 怎么就……碰上了? 碰上了也没事吧?毕竟过去很多年了?但两人还是忍不住紧张。 魏迟渊不动,冷静、理智的像看一个陌生人。 林之念也不动,坦然自若的同看一个陌生人。 几步外,时锦从惊讶中回神,忍不住笑了,她没有想到表哥会亲自下山接她。时隔这么多年,他还愿意来接她。 时锦忍不住上前。 魏迟渊瞬间拉紧马缰。 马飞速而出,只留下一道矫健的身影,快速消失在蜿蜒的山路尽头。 时锦愣住,表哥没有看到她吗? 诸行、诸言急忙跟上。 已经有魏家仆人认出是自己家主,慌忙垂首恭送。 林之念收回目光,掩下眼底众多不合时宜的情绪,准备上车。 春草、夏静才觉得得以呼吸,刚刚明明该制止有人对夫人目光无状,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开不了口。 直到那人离开才觉得能呼吸一般,那人是谁?“夫……” “走。” 时锦在想发生了什么?表哥真的没看到她,还是让她跟上去?表…… 突然,马蹄声重新而来,这次更急更快! 时锦脸上顿时露出一抹笑容。 林之念刚刚踩上车凳。 一道剑光直接射来! 林之念袖笼中的弩顿时上膛! 秋平立即拔剑相抗! 陆家护卫一拥而上! 春草、夏静、冬枯惊慌的护在夫人面前,这……是怎么了?京师重地,怎敢有人公然行凶! 不远处,魏家仆人同样震惊!他们家主在做什么!? 诸行、诸言默默勒马,下意识后退。 魏迟渊一人横扫所有人!平静的目光、犀利的剑芒直扑林之念而去! 林之念袖笼里的弩,不动如山! 锋利的剑尖瞬间挑开她颈口第一颗扣子,蓝色的盘口瞬间裂开,露出一抹只有近看才能看到的微红痕迹,暧昧、嫣红。 昔日的呢喃亲昵,仿佛近在两人耳畔。 他微带薄茧的手掌,慢慢的拂过她白皙、光滑的脖颈,所有的呼吸、骄傲、隐忍在她寸许之间。 她双臂环上他的腰,娇俏、撒娇毫无保留。 他这个人绝顶骄傲,动过的人,不准别人碰。 她也不不逞多让,她爱着的人,也不让别人碰。 不管他们两人什么理由开始,在被感情冲昏头脑的时候,他们大概彼此都说过很多,现在想起来恨不得拔了舌头的话。 而他更知道,她会在什么情况下穿这种复杂领子的衣服!以前只为他一人穿,他也只为她一人舞剑。 物是人非,说的大概就是他们现在! 秋平等人快速回身!反扑! 林之念抬手,止住了所有人的动作。平静的看着几步外同样平静的他。 一股难以名状的激烈、澎拜被两人压得死死的。 时间再次凝固。 周围落针可闻。 双方的人,除了诸行、诸言,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山路的雾争先恐后的快速消散! 林之念袖笼中的弩箭早已收起,她看着他突然笑了。 魏迟渊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林之念抬起保养得宜的手,放在领口,语气大方:“你早说,何必大动干戈。”说着指尖落在第二个扣子上,解开…… 魏迟渊迅速收剑,翻身上马,外套扯下,直接罩她头上,勒紧马绳,这次离开的比上次更快更迅速! 诸行、诸言急忙调转马头跟上! 林之念将衣服从头上扯下来,魏家纹路全在暗色的缂丝下,檀香清雅。 春草惊吓过度的伸出手接衣服,都是她不好,她该死,她完全没有看见剑是怎么挑过来的!她该死! 林之念直接将衣服扔车上。 秋平直接跪下请罪。 夏静、冬枯等人跪了一地:“属下(奴婢)该死,请夫人责罚。” 不远处。 时锦不明所以的看着这一切,刚才的人是表哥吗?表哥怎么会与人动手?就是有人想激怒他都难! 可表哥刚刚做了什么?还是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出手?对方十恶不赦? 林之念声音平静:“起来吧,时间不早了,早点赶路。”转身上车,相信时锦姑娘应该不需要她带她上山了。 时锦还没有回过神来,莫非表哥拔错剑了? 时锦忍不住看向身侧魏府在汴京城的老总管。 老总管也不明所以,太快了,他也不敢相信是自家家主的所作所为,忍不住看向不远处。 陆家马车的帘子已经重新落下。 车队再次启程。 马车上,林之念直接让春草将刚刚明面上放置的所有杯盏换新。 春草心还在自责的跳,还好夫人脖颈上没有任何痕迹,还好夫人平安无事,还好夫人…… 否则她怎么跟众人交代,夫人竟然还要上山:“夫人那人是……” 林之念看着放在一旁的外套:“魏迟渊。” 春草愣住,魏家家主?!刚刚的人是魏家家主? 林之念才突然发现,她身边换上来的人,没有人认识他,也没有人知道那段往事,就连冬枯,都不记得买她的人是谁,她为什么叫冬枯。 若是云娘在,大概已经滔滔不绝了:“今天的事,回去不要乱说。” 129病了?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林之念没想到自己多带出来的一套衣服,这时候便派上了用场。 她伸手解开扣子,碰到断开的截面时,顿了一下。刚刚之所以没动,是没有感觉到任何杀气,相反却看到当年他每次舞剑时的样子,只有锋芒…… 陈年往事又翻涌上来,林之念果断解开扣子,将刚刚不要节外生枝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这件事传出去,哪都麻烦。 “……是……” …… 山脚下。 马骤然停住。 魏迟渊直接从马上下来,佩剑压住翻起的衣衫,本静谧的目光,早已狂澜骤起。 诸行、诸言,急忙勒马,紧跟其后。 不等两人站定,魏迟渊已然开口:“她为什么上山?” 两人互看一眼:“属下立马去查。” 魏迟渊的脑海里不断闪过,她看向他的样子,头上玉簪的纹路都逐渐清晰,让他握马缰的手灼热滚烫…… 魏迟渊转头,看向来时的路,蜿蜒曲折,目光却久久没有收回来。 她的手指落在紫色衣襟上的样子,她看向他的目光,让他脑海里处理不了任何信息。 只剩一句,她还敢肆无忌惮的出现在他面前,或者,她又出现在了他面前。 诸行看看时间,已经很晚了:“家主,入宫的时间快到了……” “……” “家主……” 魏迟渊敛下所有情绪,重新上马。手触碰到缰绳的一刻,仿佛看到她以往送他出门的样子……身体忍不住战栗:“今天的事,不要传出去。” “是。”已经知道说的是哪些人。 …… “那人是谁?” 老管家心里隐隐有个猜测,但姓氏不对,而且那件事多半也是谣传,他从未在家主身边见过那位女子:“家主?” “我问马车的主人。” 管家也知道:“当朝陆尚书的嫂嫂,陆大夫人。” 时锦手忍不住握紧,心里难受又悲凉,想想刚才提到表哥的话,更觉得自己像个笑话。再多的自欺欺人的话都没用,表哥明显跟对方认识,甚至大庭广众下都不愿意收敛。 时锦压住心底的慌乱,惊讶又觉得不是不可能,他收了别人的妻子入房!?这样的事,她在那边不是没有见过。 只是,她没有想到表哥也会被色迷昏了头脑。 时锦不知是嫉妒还是痛苦,她一直以为,以为,除了魏府那个从未嫁过人、出身高贵的小姑娘需要重视,没人是自己的对手…… 她没想到刚出来就碰了壁。 …… 陆辑尘步入侯朝殿的一刻,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交谈声骤然减弱,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一瞬。 一部分人的目光若有若无的聚焦在他身上。 一部分人不明所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谢大人等人目光复杂——陆辑尘身为臣子,对朝堂上下官员们的勾心斗角了如指掌,对于各种权谋手段更是洞若观火。如此人物,倘若有朝一日登上高位…… 棘手、难缠,更不要说,他还有领兵经验。 不明所以的人急忙打探。 知道其中弯绕的人,垂首,抵见礼问安。 吏部左侍郎跟在自己上峰身后,莫名享受了超规格问询,惊的急忙回礼,跟自家尚书的脚步更紧了。 一大早的,这是怎么了? “辑尘,来来,徐相家的上等好茶,一块尝尝。”俭王就不喜欢严肃的环境,这是好事,一个个像死了爹一样,不过,得罪过陆辑尘的人,可不就是死了爹。 哈哈! 俭王的声音热情、亲切,直接将人压在对面的座位上:“别挣扎了,今天只有我们两个糟老头子招呼你。” 徐正抬头,完全没在意俭王的形容。 这是他第一次以父亲的目光看自己的孩子,唯一的孩子。盼了很多年,都不敢相信活着的孩子。 还能坐在他面前,可以喝一杯他亲手倒的茶。 徐正垂下眼睑,克制住远超他想象中的喜悦与骄傲,昨晚所有的心理建设,都不如此时亲眼见到他让人失色。 他为他,能够成长的如此出色感到自豪。 徐正压下内心的波动,表面越发沉稳与冷静,心中衡量再三后,亲自为陆辑尘斟了一杯色泽清亮的上等好茶,放置于他面前。 这一举动,不仅是对陆辑尘身份的认同,更是对现在复杂局势的微妙表态。 俭王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继而笑了:难得徐相如此识趣。 陆辑尘看了眼那杯茶,下意识看眼徐正。 徐正神色自若。 陆辑尘也对茶,保持着一种令人难以捉摸的距离感。 俭王服了,一杯茶,你们博弈什么呢!爱喝不喝,不喝他都喝了! 俭王刚想让两人知道他的‘厉害’。 昌文匆匆进来,点了几位臣子入内,说了今日休朝。 俭王:“何事?” 昌文压低声音:“魏主来了。” 陆辑尘闻言,神色微动,他下山了?这么说,两人碰不到。 上书房的门打开。 魏迟渊与陆辑尘的目光不经意对上。 又各自平静移开,仿佛刚才的意外只是意外。 周启给儿子留了位置,见儿子没坐,也没当着魏迟渊的面处理自家不孝子,当即毫不客气的介绍:“朕之第四子,成措。” 魏迟渊才重新看过去。曾经他从未看在过眼里的‘孩子’……如今也敢…… 陆辑尘不得不给皇上这个面子,但第一次没有起身,只是拱手:“魏家家主,如雷贯耳。” “何止,我们还见过。” “确实。”陆辑尘起身:“皇上,微臣犬子病了,早上出门时总是哭闹,微臣有些担心,皇上和魏家主可否行个方便,容微臣先行告辞。” 魏迟渊、徐正、周启动作同时一顿。 后者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是先心疼自家、入了别人族谱的孙子,还是先教训教训他说话不看场合,这是谈论‘犬子’的时候吗! 何况是不是你的犬子还有待商榷 ,当然了皇家的子嗣就是入别人家族谱也是入宗亲族谱,那个什么陆什么牛的绝对不可,孩子还是要认回来。 周启觉得扯远了,孩子病了……他回去能做什么?陆家是没有太医还是没有伺候的老婆子! 周启想想,好似确实没有太医:“来人,宣太医去陆府看看。” 130恩爱依旧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魏迟渊直接放下茶杯,这是说给他听的。 魏迟渊很想说不过两个孩子,可不得不承认,心绪平静不下来,这么多年横在他和之念面前的,除了各自的权柄,就是这个人。 徐正蹙眉,昨天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病了?陆戈还是陆在?不管是谁,孩子的事要紧,朝事永远处理不完,回去看看也好。 周启直接定论:“已经让太医去了,你坐好。” 陆辑尘也不是非要回去,主要看魏迟渊识不识相。 上书房内,气氛重新轻松起来。 魏迟渊非必要不会开口。 陆辑尘也不会无缘无故刺激他。 两人默契地都没有再看对方一眼,也没有再试探过招。 …… 天福寺内。 林之念将包好的衣服交给主持,绣有他家族徽,少乱放为好。 主持看了一眼,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便收了下去:“劳烦施主。” 林之念客气回礼,带着王夫人出去。 主持才放下东西,看了对方一眼,叫来沙弥:“将这位夫人所有的祈愿,整理一下收上来。” “是。” 随后亲自将衣服带回家主住处。 …… 斜阳挂天边,余晖映晚霞。 魏迟渊从皇宫出来。 诸言直接汇报:“王夫人来山上祈福,霍夫人上山见她,中午的时候已经走了。”另外:“时夫人已经下山,该交代的属下交代过了。” 魏迟渊放下车帘,心里十分清楚,有孩子……与没有孩子差别太大,以后不管陆辑尘和之念闹到什么地步,他们之间都有两个割不掉的存在:“走吧,回去。” “是。” …… 天福寺内。 魏迟渊一眼看到了放在榻上的衣服:“谁……送来的……”声音很轻。 诸言谨慎地将知道的说了一遍。 魏迟渊慢慢移开目光,没有管放在那里的衣服,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高耸入云的山峰。 诸言见状,垂下头,还有一事,他还没有说。本来觉得不着急,可现在,他觉得有必要提一下:“家主,前两日,下面递上来一封信,是东海之上的通行文书,需要您盖印。”说着小心地将信和需要盖印的文书都递了上去。 魏迟渊看了诸言一眼。 诸言依旧捧着信。 魏迟渊打开,是很多年前,在交高时他给霍之念的一批有印无字通行票据……或者说,是霍之念闲来无事拿着他的印,给她自己印的无字票据。 现在的魏迟渊,几乎无法想象这事是他做的,比之历朝历代的昏君也不遑多让。 可当时完全没有这样的感觉,只觉得他手里有,她又想拿去玩,她喜欢印就印,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即便她拿着这些去换她要的利益,他亦认可通行。 只是魏家印信十年一换,去年刚刚换了大印,曾经的通行文书如果有遗留,都要拿到他这里重新盖印才能通行。 一般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因为通行文书给出去的时候有明确的时间限制,且是一次性的,用过收回。 就是说之念在交高那几年印的纸、写下的通行文书已经用完了,除非她不写通行文书,写的其它文书。 但这张,是通行文书。 魏迟渊看眼通行文书的落款年份,上面清楚的写着,敦文十八年。 是他在交高县那些年,不是最近的年份。也就是说,这张是她多年前给出去的文书,只是对方可能一直没用,今天才拿出来用而已。 按说这样的文书,不能再加盖,因为过期了。 诸言也清楚,所以这不是急报,甚至筛选后都不该报上来,而是直接销毁,因为过期不候。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应该拿上来给家主看一眼。 魏迟渊同样知道,这道文书过期了,只是不知道是哪个曾经显赫如今走投无路的人家,拿出了这张旧文书。 可当年能被她送出这张文书的人,定然也给她行了方便。 魏迟渊无声转身,将通行文书铺开,取笔,按新载体重新誊抄一份,标下新的日期,加盖他的章印:“发下去。” 诸言急忙接过来:“是,是。” 殊不知,交高因为这张‘不可通行’的通行文书竟然通行了,全部开始翻箱倒柜,看看自家还有没有没用完的过期文书。 毕竟现在东海商道比之前更繁荣、利益牵扯更广,而魏家早已不再对非大型商船发放通行文书。 不对,魏家从来不对小型商船发放文书,当年那么发才奇怪。 所以孙家那破落户极有可能,凭这一趟翻身!怎么能说不是极大的诱惑。 可惜,过期的东西。还保留的人家寥寥无几。不禁扼腕叹息,早知如此,他们断然不敢贸然处理。 但也不得不说,魏主对他那位外室夫人真是宠爱不减,恩爱一如往年,多年前给出的文书一样可以通行。 诸行早已将自家霍夫人上山的祈愿祝福誊抄了一份。 可他觉得还是不要交上去为妙,里面大多是祈求身体健康、儿女健康、婆母健康的话,连假大空的和平、万民丰足都没有。 这些公婆、子女的话,交上去简直给自家家主添堵。 诸行甚至怀疑自家霍夫人是不是故意的,报那一剑之仇,霍夫人整他们家主也是小手段不少。 但又觉得不是,毕竟哪家夫人上山求的都是这些东西。如此猜测霍夫人不好,霍夫人当年待他们也很好。 诸言出来就看见兄弟左右为难:“做什么呢?” 诸行给他看看自己的事。 诸言瞬间觉得,自己的事真简单,因为诸行这事已经不是家主看了会不会高兴的问题。 而是揣测家主的心思、企图殷勤的戏码,如果弄错了,诸行就完了:“劝你还是挂祈愿树上,当没看见,等着它自己飘落,砸家主头上。”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否则马屁拍到马腿上。 …… 陆府。 陆辑尘回来。 春草、秋平、管家等人神色间没有任何异常。 夫人那句‘不要多说’‘免得节外生枝’,让他们敏锐地觉得有一半应该应在二爷身上。 虽然们不清楚为什么,但令行禁止。 因为他们跟着的就是夫人,曾经教导他们的老人就没有说过他们有第二个主子,相反灌输他们的是:二爷跟着夫人的时候,二爷也还是一个孩子。 131套路的路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谷丰入府的时候神色都在脸上,不断向管家使眼色:后面,后面。 管家看谷丰一眼,再看他一眼:好端端的怎么了?随后探头往他身后看。 便见谷丰身后跟着一位妇人。 嗯,跟了一位有些年纪的贵气妇人。又转过头,看他一眼:亲戚?但身体已尽责迎上。 谷丰在他擦肩时,急忙提醒:“恭敬点,带到二爷院子去。”千万不要出事啊,千万不要,赶紧去找二爷。 苏萋萋站在影壁内,看着这座昔日的王府,现在看还是小了,但贵在:“环境布置的不错。” 钱嬷嬷急忙附和:“主子说的是。” 苏萋萋来看看孙子,听说孩子病了,她不放心来看看,直接看向管家:“贵府的两位小少爷可在?” 管家神色恭敬:“在,在,这位夫人这边请。”是来找两位少爷的?他还是第一次见,但让带到二爷院子去,必然就带到二爷院子去。 …… 谷丰匆匆去找二爷。 陆辑尘正在问秋平一路上的见闻,夫人可还尽兴、山寺路上的红叶落尽了吗…… 谷丰急忙跑过来,在二爷耳边说了几句。 陆辑尘看向谷丰。 谷丰使劲点头,二爷走后,他就碰到从宫里出来的皇后娘娘,他有几个脑袋敢不带路。 何况根本不用他带路,皇后娘娘也能找来:“属下让人将贵人带到二爷院子去了……” 陆辑尘点头:“知道了,我一会过去。”又看向秋平:“今晨有雾,山路可还好走?” “回二爷,咱们马车走的慢,还好,有一位时夫人的马车跑到沟里去了,是属下等帮忙才抬上来。” “那是有些危险。” “是。” 陆辑尘见对方没什么可说的,应该就是没有遇到,却突然开口:“魏主今天进宫了……” 秋平茫然,继而洗耳恭听,二爷提起是出什么事了吗? 陆辑尘才想起,这些人并不清楚魏迟渊和她的那段过往:“纪缺来过了吗?”之念去了天福寺,他不可能不知道。 “回二爷,纪公子刚走。” 他倒是快:“去忙吧。” …… 陆府二房的院落内。 钱嬷嬷不敢看大厅内寒酸到极致的摆设,除了必要的桌椅、博古架,什么都没有,她一点都没有夸张,博古架上连瓷器都没有。 也不能说什么都没有,她们主子手边的桌子上,至少放了一个大茶壶六个茶杯。 这是朝中三品大员住的地方? 还有,她们坐了半天了,刚刚才有个小厮匆匆进来给茶壶倒水。也就是说,他们陆大人回府半个时辰了,桌上的茶壶还是空的?! 钱嬷嬷第一次见这样的下人,难道不是主人家回府前,下面的人就准备好了一切吃穿用度,唯恐伺候不周。 他们倒好,人渴了,想起烧水了。 若是在坤仪宫,这样的人早不知道被处死多少遍了。 钱嬷嬷完全没想到,外面打理的如此精致的院子,里面竟如此敷衍。 苏萋萋看眼快要气冒烟的钱嬷嬷,忍不住笑了:“仔细看看,桌椅质地还是不错的。” “娘娘……”皇后娘娘还有心情打趣她。 “又忘了。” “主子。” “在别人家里,少发表看法。”他日子本就艰难,又多去的苦寒之地任职,手里没有积蓄不是自然?这些,方显他的品性。 “是。” …… 陆辑尘站在院子里,看眼开败的野菊。 谷丰不敢催促,静静的陪着:不带两位小少爷吗? 陆辑尘随即看眼正堂的方向,还是走了进去,站在门扉一侧拱手:“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不知娘娘远道而来未能相迎,请娘娘恕罪。” 钱嬷嬷见状心里难受,不敢看自己主子的神色。陆家那样对小主子,小主子却心心念着陆家,她们娘娘却…… 苏萋萋并不在意他的称呼,招呼他坐下,神色慈爱。 陆辑尘本不合适坐,但……还是坐在了末位。 苏萋萋目光越发温柔:“是我来的仓促,也没有跟你说一声,别见怪才是,我听说孩子病了?” “回皇后娘娘,是臣一时口误,孩子们身体很好,让娘娘担心了。” 苏萋萋愣了一下,温和的神色顿时有些挂不住:“你拿孩子的健康……” “下次不会了。” 苏萋萋看着顺从的儿子,再想想明明没有问题却被他说的有问题的孙子,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训斥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还是该袒护孙子:“这种玩笑话……要适度……” “是。” 气氛沉默下来。 苏萋萋没说走。 陆辑尘便坐在那里陪着。 苏萋萋看陆辑尘一眼,又看他一眼,虽然孙子没事,但既然来了,她还是想看看孙子。 陆辑尘依然在那里陪着。 苏萋萋干脆看钱嬷嬷一眼。 钱嬷嬷心领神会,俯身开口:“敢问陆大人是否方便,让奴婢的主子看看孩子。” 苏萋萋殷切的看着他:对,她只是看看,不乱说话。 陆辑尘茫然抬头,没有任何别的意思,而是事实:“不知皇后娘娘指什么?下官没有孩子。”陆戈、陆在都不在他名下,他只有侄子。 苏萋萋、钱嬷嬷纷纷沉默。 按民间俗礼,陆戈、陆在算不得陆家二房的孩子,可陆辑尘是兼祧……总还算陆辑尘的孩子。 苏萋萋想到‘兼祧’,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她好好的儿子,在外面什么千奇百怪的事都遇上了。 都说民间俗礼众多,什么‘典妻’‘合夫’数不胜数,很多史官都不愿意记录在史案上,可这些偏偏有法可依,她也不好说什么:“你多少也算大房的男人,孩子总该有你的一部分……” 陆辑尘沉默着。 苏萋萋也沉默着。 钱嬷嬷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最终苏萋萋笑了,起身,她为难孩子做什么,慢慢来,孩子在就好:“叨扰你这么长时间,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宫。 “爹爹,爹……”啪! 陆戈快速上前将弟弟扶起来,快速帮他说完:“您看崽崽新得了什么新球。”一会的功夫,小弟便松开了他的袖子。他拉都没有拉住。 陆在咧着嘴笑笑,不拍土,干脆抱着新得的球,快速爬过去。 不一会,便从比他爬着还高的门槛上,冒出小脑袋:“爹爹……新……” 132不算最好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新球球。”陆戈咬着牙努力托着弟弟过门槛,补完剩下的话,才惊讶的发现叔爹房间里有外人。 陆在像被拎重物一样,拎在半空,衣服全提在脑袋上,裤子脏兮兮的。 两个狼狈的小家伙互看一眼,顿时像天塌了一样。怎么会有人? 一个赶紧给弟弟整理衣服。 一个赶紧拍土! 同时规矩行礼。 拱手。 哐! 一个本分,一个给个大的。 陆戈着急想救弟弟的头,自己的礼好像又不能乱,算了,乱就乱了。 苏萋萋急忙上前,心疼的不得了,这是做什么?额头撞疼了没有? 陆辑尘哭笑不得,这小子是不是故意的,拉过陆戈,给使出吃奶力气的大儿子整理下衣服。 他刚要给二儿子拍土,就看到皇后娘娘已经把那小子从地上扶起来,焦急得给在在拍土,微薄的尘土扬起来,落在她梳理整齐的鬓发上、她绣工精致的袖子上。 陆辑尘同时看到她的手,没有任何护甲、没有装饰,是劳作过的一双比之普通妇人保养的只是好一些的手,细看还有昔日她陪皇上圈禁时吃过的苦。 陆辑尘想起她和三皇子的一些过往…… 是陆辑尘完全没接触过的那类母亲。 陆辑尘收回目光。 苏萋萋的注意力都在两个孩子身上,抬头看到陆在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忍不住笑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祖母的,看自己家的孙子哪里都好,她现在就觉得自家两个孙子又漂亮又可爱又懂事,怎么看怎么都好看。 灰尘落在她鼻腔里。 苏萋萋忍不住笑了。 陆在也乐呵呵的跟着傻笑。 他刚刚爬的可快了,娘说会爬的宝宝都聪明,他最聪明了,只可以比哥哥不聪明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哦。 苏萋萋被他的笑逗得更想笑,再看看旁边的老大,这个小家伙力气真大,轻松把小胖墩弟弟拎起来,完全不想大孙子也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就是觉得轻轻松松。 而且一看就练过无数遍。 最主要的还是两个孩子养的好,刚刚那办了傻事、天都塌了的表情,更是让她爱不释手。 苏萋萋忍不住揽过两个孩子,就这样看不够的看着他们,真好。 陆戈看眼爹爹。 陆在向眼前的婆婆显摆自己新得的球球,还是那个阿翁给他的哦,阿翁看他没有了,特意回去给他又取了一个,这个更大,更美,更滚呢。 陆辑尘没说什么。 陆戈便懂了,扭过头,乖顺的让对方揽着。 钱嬷嬷眼中含泪的看着自家小主子的两个小小主子,忍不住要掉眼泪。谁能想到娘娘一下得了三个亲人。 陆在见那个婆婆哭,也给她看自己的球球,更大、更滚。 钱嬷嬷点头:好,好,球很好看。 苏萋萋发现刚刚孩子们的衣服虽然歪了,但看的出来,都是上好的料子,规矩又好,不当皇太孙可惜了。 陆辑尘同样看到了那个球,他早上刚没收了一个,现在又冒出来一个,这种球什么时候满大街都是:“谁给你的?” 苏萋萋觉得陆辑尘问话太严厉,和小孩子说话温柔一点,尤其在在…… 为什么她说尤其在在? 苏萋萋立即想到了徐正的病,两个孙子,一看就知道谁可能有那种症状,就是这个小一些的孩子。 陆戈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叔爹,我……也有一个……”徐相非要给,还学了一个新词,盛情难却。 陆辑尘快笑了,特意嘲讽他拿孩子的东西吗? 如果这样,徐大人可以没事就嘲讽他一次。他陆府可以靠这个增收了。 苏萋萋慈爱地伸出手。 陆在非常大方的将球放婆婆手里:“美……” 苏萋萋直接坐下来。 钱嬷嬷愣了一下,暗怪自己没眼色,忘了主子腰上有伤不能久蹲。 陆在也坐下来,这个他擅长,小腿一盘,有模有样。 陆戈随爹爹去取垫子。 苏萋萋转头看着他们,不明所以。 陆在也跟着看过去。 不一会儿,两人带着两个垫子过来。 陆戈给弟弟垫上。 陆辑尘看眼手里的垫子,抬手递给地上的皇后娘娘。 苏萋萋眼睛微润的看着他。 钱嬷嬷也不接,看看主子,又看看小主子,再次转过头,擦擦眼泪。 陆辑尘手抬着,无声的等。 苏萋萋笑笑,接过来,放在地上。 陆在觉得自己的好看,他的有花花,哥哥帮他选的花花,婆婆的没有。 陆在见哥哥没有,拉着哥哥要一起坐。 陆戈已经大了,不坐。 陆在把屁股挪挪,让多多的。 陆戈不是嫌地方小,让他自己坐。 苏萋萋直接伸出手,将大孙子揽在腿上,陪着两个孩子玩球:“谁给你的球,真好看。” “……阿……”语速缓慢:“翁……” 陆戈补充:“徐大人。” “徐大人小气了,这样一个球球也拿的出手。” 陆戈看婆婆一眼。 陆在不依,一把抱住滚过来的球:“好看。” “是,是,好看,在在的球最好看。”说着解下自己腰上的玉佩,系在陆戈腰上,又摘了头上的簪子没入陆在发间。 陆在扶着簪子笑的高兴,美美哒。 …… 喜乐堂内。 陆老夫人最近觉得很奇怪,怎么都没有人请她出门了,也没有人上门找她旁敲侧击儿子的婚事。 她不是都松口了吗?成措的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能是他自己做主,她就能做主。 只要女方嫁妆给够,她不是会不同意的人。 再说,嫁入自己这样的人家,妥妥来享福的,她要求女方的嫁妆有何不妥,像她大儿媳妇说的,她是再开明不过的婆婆,能嫁入她们家是她们的福气。 怎么最近突然就没人提了。 莫不是自己上次与人动手,让人误会自己了:“林姑姑。” “奴婢在。” “二爷回来了没有?” “奴婢去问问。” “算了,我亲自去。” …… 谷丰匆忙来报,又赶紧对皇后娘娘行礼,才低声在主子耳边说完。 陆辑尘急忙出去了。 苏萋萋追着儿子的身影看过去:怎么了?示意钱嬷嬷去看看。 陆在只注意他的球:“婆婆,婆婆,你……” “好,来了。”苏萋萋将球滚过去。 (求发电,刺啦刺啦那种。九点来刷第三更哦。我是觉得认亲了,也不卡了,恢复了更新速度。汗。) 133舞到亲娘面前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老夫人觉得儿子越来越懂事了,都知道出来迎她了。要不说她命好呢,儿子有出息,还听话懂事。 她呀,现在除了还缺一个孝顺、出身高的二儿媳妇,没什么可求的了:“上次娘被欺负那事,没给你添麻烦吧。”说着就要往里走。 陆辑尘站在原地,没让她进去:“没有,娘多虑了。” 陆老夫人不得不停下来:“我也就是随便问问,说来也奇怪,我给……”边说又往里面走,大冷的天在外面做什么:“我给看了几家不错的女儿,都是……你怎么不过来?” “我一会还有事。” “也行。”正事要紧,陆老夫人退出来要跟儿子好好念叨念叨他的婚事,就看到院子里一闪而逝一位穿着绸缎的妇人,还戴着耳坠?!完全不是自家婆子们的装扮。 陆老夫人顿时急了,这是谁家老东西:“谁在你院子里?是不是越过我跟你说亲的!?” “下面的仆人。” “仆人穿那么好的料子,你别当我老糊涂了好糊弄。”说着就要进去,抓住那个刨她墙根的耗子。 陆辑尘急忙拦住她:“不是,下面属下的亲眷过来谈事情。” “什么事情需要亲眷谈,还是那么大岁数的,是不是想把她们家不值钱的乱七八糟的女儿推给你!我的儿子啊,你就是太好骗了!她再说几句日子不容易、女儿不容易你是不是就从了,你别管,有娘在,娘给你处理了她!” 陆辑尘再次将母亲拉回来:“没有。” “你还敢袒护!里面的老婆子听着!要脸的赶紧给姑奶奶出——出——”唔,你堵我嘴干什么? “我没有。”陆辑尘轻易把人拉出来。 “我告诉你,婚姻大事一定要让爹娘做主。你让里面的人出来。里面的东西!你给我出来!你跟我儿子谈是看我儿子好欺负是不是!你女儿有几张脸敢越过我嫁进我们家!我磋磨不死她!” “娘!”都到这里了还喊什么。 院内,钱嬷嬷以为自己听岔了,刚才她远远看了一眼,见是这家老夫人,自己不方便出面,就退了回来。 现在怎么回事!在胡喷乱叫什么?这是一位老夫人说出的话吗?还是在儿子院子里,对着儿子的客人,说些不三不四的话,这是在给谁添堵?给她儿子添堵吗? 钱嬷嬷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老东西,就要出去看看。 谷丰赶紧拦住:“属下该死,属下该死,我们老夫人不太注重规矩,您别跟老夫人一般见识,二爷已经将人带走了,皇后娘娘要紧,您先看看娘娘。” 钱嬷嬷脸色难看:“像什么话!”别说她不是来这里打秋风、给小主子塞女人的,就是真是,她身为小主子名义上的娘,也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如此下别人的脸面。 她现在这个样子,明里暗里的在贬低谁,在不给谁脸!还不都是她儿子。 早就听说这户人家有点问题,多次扔过自己的孩子,本想着她们家再怎么说也抚养大了小主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 看看像什么样子,简直没把他们小主子当回事!“让开!” 谷丰神色为难。 “让你让开,我又不是她,不会跟你们爷名义上的母亲起正面冲突。”难做的只会是小主子。 谷丰松口气:“嬷嬷睿智。”下一瞬又提上来,什么叫名义上的母亲,嬷嬷别乱说。 钱嬷嬷走到二门外便听到了喊声。 “里面的老婆子你给我听着!我儿子的婚事我说了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道理你懂不懂?奔为妾,妾都不要想……” “够了!” “你敢这么说我?你看上那家的女儿了是不是?”陆老夫人瞬间坐在地上:“我不活了,我都是为了谁,你还这么气着我,我活着干什么!我不如死了算了!你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连婚事我都不能做主了,我这个老不死的啊——” 陆辑尘揉揉眉心:“你起来。” 陆老夫人不起来:“我还起来干什么,被未来的二儿媳妇磋磨死算了,我碍了你的路了。” 钱嬷嬷站在二门处,都懵了,世间还有这么不讲理的老婆子,还是对自己’儿子’,上次进宫的时候完全看不出来。 谷丰尴尬的看着钱嬷嬷:您老要不先回去。怪难为情的。二爷都把老夫人拽这里来了,显然也不想让人看见。 外面的震天动地的哭声,半真半假敲打自己的儿子。 “我的命啊,怎么那么——” 钱嬷嬷就要出去看看,谁这么能哭,突然陆老夫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门外。 春草笑眯眯地向二爷请安,再看向老夫人,同样问安。 陆老夫人从地上起来,她刚刚就是在这里坐坐,小坐一下。 陆辑尘移开目光,神色自然,这样的场景,她老人家总要隔一段时间就上演一次。 春草俯身:“老夫人,夫人想您了,想让您过去坐坐,不知道您方不方便?” “方便,方便。”坐坐呀:“我刚才检查一下地扫的干不干净。” “老夫人真用心,要说疼二爷还得是老夫人,这样的小事都亲力亲为。” “应该的应该的。” “老夫人,那您是现在就跟奴婢走?还是奴婢等您检查完?” “你这丫头,自然是现在。”说完警告的看陆辑尘一眼,别以为翅膀硬了,可以不听话,什么婚事也要她说了算:“走,走,别让之念久等。” 春草向二爷告辞。 陆辑尘哭笑不得,很多时候他觉得他母亲,非常识时务。 陆辑尘站在原地,看着几人消失的方向,再想想刚刚恰到好处出现的陆戈陆在,心里瞬间熨贴。 她知道……有人来了。 还让人带走了他的母亲。 陆辑尘低头,看看平整的地面,转身,心情非常不错。 …… 陆老夫人觉得这事一定要跟林之念告状:“你说他是不是翅膀硬了,敢越过咱们谈他自己的婚事,那老妇都被我抓到了,就在他院子里。” “你听见了?”林之念为陆戈缝着衣服,就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 “没有,我猜的。”她多精明的人。 “您还挺能猜。” 陆老夫人闻言,突然不说话了,觉得这话不对味,点她呢? 林之念的脸色直接沉下来。 134向着你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老夫人吓了一跳,一时间慌的想不起,乱猜会受到怎样的惩戒!是把舌头涂满蜂蜜放在一堆虫蚁里,还是往耳朵里放地龙! 但片刻已觉得全身都疼:“我没有……我……” “回头跟他道个歉。”林之念将线扯断。 陆老夫人急忙开口:“应该的应该的。”该道歉,劫后余生。 “您说您,总这样,他已经大了,在外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现在院子里又有人,您还如此下他面子,他夜深人静了怎么想您,您不怕他哪天恼了,给他自己换个娘。” 这……从何说起,没影的事,娘是说换就能换的吗。 陆老夫人觉得儿媳妇这话不对:“谁没事给自己换个娘?不对,不对。” 林之念穿了褐色的线:“谁知道,当年您没事了总是扔孩子,大牛就去捡,捡回来您也不看,谁知道他捡回来的还是不是您的小牛。” 陆老夫人瞬间从座位上弹起,吓得脸都白了:“你、你可不能乱说话!没有的事,小牛就是我儿子,真是我儿子,我儿子我能不认识吗!” 林之念看她一眼。 陆老夫人用力点头,目光真挚:“真的,我儿子。” 林之念就这么看着她。 陆老夫人快哭了,恨不得割了自己的肉保证孩子是她的,成措怎么可能不是自己儿子,肯定是她儿子,一定是她儿子,除了她谁能生出这么优秀的儿子! “我也就猜个万一,您慌什么。” “我慌了吗?”没有:“就是觉得……你这玩笑开的不恰当……” “是不恰当吗?是瘆人才对。”脸都白成什么样了,汴京城的贵夫人如果做不得,跟挖她老人家的心有什么区别。 陆老夫人心里突然七上八下的,林之念吓到她了。 她确实爱扔孩子,可……可不是都捡回来了,还养的好好的。 但林之念为什么突然跟她说这个?是她这个毒妇,不想要自己这个娘了?! 不对,不对,她是陆大牛的媳妇,怎么都是自己儿媳妇。而且,她这些年从没给林之念找过事。 那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差点吓死她。 陆老夫人不知道怎么反驳儿媳妇,她年轻的时候,确实不关心小儿子,体弱多病又麻烦,看着就浪费粮食,她关心他做什么,让自己伤心吗!就等着他咽气了扔了算了,谁知道撑过来了。 对,撑过来了!陆老夫人像抓住浮木的溺水者,快速开口:“小牛一直有病,回来的时候也一直有病,怎么能不是我儿子,只有我儿子有病,有病就是证据。”吓死她了。 林之念冷哼一声:“没病的孩子都卖了没人扔,扔的都是有病的。” 陆老夫人快哭了,挑拨离间!绝对的挑拨离间! 换做任何一个人敢当着她的面说这个,她非要对方好看不可。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成措也是她儿子,她郝大胖的亲儿子。 可说这话的人是林之念,让她什么火都发不出来,还要想办法自证。 林之念勾起线,穿过袖笼:“好了,就是提醒您一下而已。哪能真不是您儿子。” 陆老夫人忍不住松口气,她就知道,就知道林之念是吓她:“你放心,娘以后所有东西都是你的。” “破草房、水坑缸?” 提那些做什么,她大儿子当年也是有打猎手艺的,要不然林之念能嫁过来:“是娘不会说话,别跟娘一般见识。” 陆老夫人说着,忍不住凑近林之念:“以后成措不是咱陆家儿子这种话,别说了,娘保证,以后都向着你,他成婚了,娶了新妇,娘也向着你,帮你磋磨她,新婚夜就开始磋磨。” 林之念闻言,看认真的婆母一眼,忍不住笑了。 陆老夫人也跟着笑。你高兴就好,你高兴了大家都高兴。 当年娶了个什么回来,简直催命符。 …… 苏萋萋从陆府出来,上了停在外面的马车:“刚才怎么回事?”她隐隐听了一个响动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钱嬷嬷提到这个就来气,她就没见过这样的娘:“回娘娘,那个陆老夫人……简直,简直没把小主子当儿子看,她就是一个蛮横不讲理的野妇,小主子都说了屋里有客人,她就像听不到一样,根本不管院子里的情况,就是一通撒泼打滚,坐在地上唱念做打,也就是我们在,不会说什么,换做别家的人,怎么想小公子,这不是让小公子没脸。” 苏萋萋蹙眉,她从陆家沟里正那里听过一些孩子的过往。 她儿子自然没得说,刻苦上进,只是他那个娘‘一言难尽’,但里正也只是提了这么一句,还能跟自己详细提多么一言难尽吗。 她顾念对方对她儿子的养育之恩,没用坏心思揣摩过对方,她竟敢这样:“不像话。” 可不是:“娘娘,还有更过分的,奴婢见那老妇去了长媳的院子里,就借着借东西的借口去了那婆子住的喜乐堂,里面该有的东西应有尽有,甚至还有几盆稀有名花,可小公子的院子里您也看到了,空荡荡的,分明是不关心小公子的起居。” 苏萋萋不悦,但到底在别人家。 “奴婢还听说,陆家这位老夫人,前不久出去赏秋,当着众多朝臣家眷的面和孙家老太太就动手了,是真的动手,完全不顾忌陆尚书的脸面。” “为什么事?” “说是孙老夫人说陆家叔嫂什么的不干……净……” “打她也活该。” “是……” “但她在孩子院外闹什么!”里面还有孙子,让孙子天天看她那么闹像话吗。 钱嬷嬷点头:“骂的可难听了,还说小公子不孝……” 苏萋萋想想都心疼,那样穷苦的地方,小时候又拖着病体,看看在在三岁了还慢悠悠、走不利索、说不利索的样子,也能想到辑尘小时候在外,别的小孩子怎么笑话他,他又受了多少委屈。 好不容易长大了,考了功名在地方上任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权贵,不定怎么给他穿小鞋,她儿子受了多少不公才走到今天。 苏萋萋忍不住胸口憋闷:“让那婆子明天进宫,好好学学规矩!” 钱嬷嬷急忙阻止:“娘娘,万万不可……”外面的人怎么想她们娘娘,恩将仇报? 苏萋萋还是替孩子咽不下这口气:“那就送几个厉害的婆子过来,好好给她长长眼。” “是。” …… 陆府内。 陆辑尘将软垫收起来,看到地上散落的银票。 陆辑尘捡起一张,一万两,一眼看过去,每一张都是一万两,足足一沓。 135冷冷清清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辑尘哭笑不得。 到了他这个位置,怎么会缺银子。皇后娘娘多年没出过宫,这点常识都忘了。 “娘娘也是关心则乱……”谷丰立即闭嘴。 陆辑尘看他一眼。 谷丰恨不得将头低到尘埃里。 …… 大房院落内。 秋平已经知道谁来过了。 他亲自送管家出来,忍不住看向二爷的院落,心里感觉很奇怪,但也不是太奇怪。 他是夫人的属下,一切考量从夫人出发。二爷是不是皇子,除了初时的震惊,有种看戏砸到自家人头上的莫名,就是一瞬间想当然的狂喜。 觉得,皇子都是他们的人了,皇族还用说吗!大道就在他们脚下,前路即将一片坦途,一切他们很快就能拿下。 可冷静下来后发现不是,皇家那么多皇子,皇子没那么好用。 甚至二爷要想掌控汴京城、掌握皇上的势力,需要夫人的帮忙,而这个过程也需要一步步谋划。 再说回夺权。 让人家的儿子干掉人家的爹,夺权? 秋平便觉得他家主子前段时间频繁换印信,是最让他们安心的决定。 至少能让他坦然的站在这里,感概,皇后娘娘是位爱子的好母亲。而不是急于给自己找出路,忧虑手下五万大军会不会易主。 不过,皇子排行是不是要重新排一下? …… 三皇子从跪在坤仪宫外无果后,就病了,再没有出过自己府邸的大门。 宫里没人宣召他,没有太医主动送珍贵药材,没有人探问,三皇子府外冷冷清清。 连昔日的党羽也没有人再登门问过怎么办。 一个娘家势力不高的莘嫔的儿子,还是残害皇后娘娘嫡子的凶手的儿子。 那些平日精明若鬼怪的臣子疯了,去烧这个冷灶。 皇上最近的态度完全表明了,以前宠爱三皇子,就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皇后娘娘不高兴了,下面的人谁也别想讨到好。 更何况是旋涡中心的三皇子。 宫里宫外的人,仿佛一瞬间忘了周连衡这个人的存在,他不出府,亦没有人再时时挂怀、嘘寒问暖。 他那个职位去不去,都在正常运转。 府里侧妃娘娘哭过后,已经开始让人梳理府中名册,清点府里东西。后院的女子,如果有想走的,她帮忙寻更好的去处。 看得到尽头的三皇子府,谁知道将来会不会求到这些才艺双绝的姑娘们身上,何苦为难。 ‘四皇子’寻回的消息更是如同一道霹雳,劈得周连衡浑浑噩噩的大脑,更加头昏脑胀、不知所措:“为什么活着!为什么活着——” 霹雳哐当! 周连衡将桌上的东西一扫而尽!他该死!他早就死了!母后只有他一个孩子,他才是母后从小养到大的嫡子! “三殿下息怒,三殿下息怒!” 侧夫人听到动静,慌忙带着人进来,急忙让人将屋子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搬走,他不是喜欢摔吗,干脆别要了! 这些金贵的东西如果摔没了,以后想补都补不上。 周连衡见状,眼睛通红的冲过去:“连你都看不起我!才几日你也敢看不起我!”他是皇后的儿子,区区一个侧妃连正妻都不是! 侧妃一把挥开他的手。她爹泽域总督,虽不是军事要塞,也是一方封疆大吏,嫁给皇上嫡子做侧妃都不算高攀,更何况区区皇子! 现在论两人的身份,他们不相上下! 错!三皇子不如自己,她在家受宠得很。 有自己这个身份在,他三皇子不可能再娶到高过她身份的正妻,除非他成了皇上。 既然这样,她为什么还要给周连衡面子,周连衡应该比谁都清楚,皇家最看重的就是出身!现在她的出身压过了有毒杀皇嫡子娘的他! 有本事,他靠自己去争皇位,争上了,她心甘情愿被他折辱回来。至于现在,他没资格再对她招之则来挥之则去!“来人!把东西都搬下去,让三殿下好好冷静冷静!” “是!” “你敢——你敢——” 侧妃转身出去,下一刻瞬间蹙眉:“查,谁将消息放进来的。” “是。”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三皇子府处处漏风,让她疲于奔波。 …… 翌日。 陆老夫人看着府里,皇后娘娘特意赏下来的三位嬷嬷,心里高兴的不得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她何德何能,让皇后娘娘记得她,她这辈子也值了:“你们先等等,先等等。” …… 陆老夫人立即跑去林之念那里显摆,三位嬷嬷呢,多少人家想请都请不来,她一下得三个:“皇后娘娘慈善,一心记着咱们呢,都是咱家成措争气,入了皇上的眼,要不然根本请不来。” “嗯,是好事。” “娘不是小气的人,要不娘送给你一个,你也长长见识。” “我哪里比得上婆母,婆母以后要见大世面的,多学点也是应该,我以后有婆母带着学个皮毛就够了。” “看你说的,家里没谁也不能没了你,你真不要。?” “娘先学着吧。” “我不客气了,哎呦,规矩好着呢。我有福了。” 林之念看着志得意满的婆母离开,已经能想到晚上她哭天抢地的样子了。 宫里的嬷嬷,又是领了命令下来的,‘伺候’人的手段只多不少。 想必昨天的事,让宫里的贵人不高兴了:“王家有没有再谈起和三皇子的婚事?” “回夫人,现在关于三皇子的事都没人提了……”春草讳莫如深。 林之念若有所思,这么敏感的当口,自然不会有风吹草动。 但是王家二房失去了皇后嫡子的婚事,王家大爷又回来了……可操作的地方就多了…… 她上次跟辑尘说,关于景夏平原没必要先动苏家并不是无的放矢。 她反而认为三家中最强的王家是最好的突破口,如果用的好,甚至可以连吃三家,控制整个景夏平原,稳定汴京地区。 …… 与此同时,魏迟渊摊开地图,猜她下一步用意。 一臂之隔的位置上,原封不动的放着那件衣服。 136李忠义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东西商路一直是他们家经营,从西中腹地到东海之巅,魏家深耕百年,有任何大一点的风吹草动都会报到下面去。 以前她不可能进来,现在也一样困难。 那么只剩最靠近商线的上下两条商线,下面这一条线,一路平原,最为繁华,但要经过汴京城各大家族的势力范围。 汴京城内还好说,周围势力才是搅成一团麻。 魏迟渊以前不觉得她会选择这一条,因为代价大,疏通困难,即便连成线后,还容易因为京中势力变换造成多次拥堵,维持畅通的成本太高。 上面那条商线,虽然物资匮乏,但胜在容易打通。 以她蚂蚁搬象的手法,从繁华的各地往上输血,也可以形成利润,即便利润降低,但她打通商线不可能只看利益。 就算没有利益,她也不得不为她的后续布局打通过去。 魏迟渊一直在上一条线盯着她们的人,前不久打散了一次纪缺的布局。 但现在,陆辑尘即将坐镇汴京城…… 魏迟渊将象征陆辑尘的茶杯,放在京城的位置上…… 他在这个位置…… 陆辑尘是她一手养大的,短期内,她们不会有任何利益冲突,陆辑尘绝对能为她坐镇京师,带来十年利润。 这些利润完全够她冲另一些商线。 何况,打通这条路,对她来说一石二鸟,一为陆辑尘稳固京师,二为她的势力添副翅膀…… 所以,如果是下面这条商线,景夏平原内的势力就绕不开。 景夏聚集着王、周、司马、苏四大家,还有零散的其他势力。 魏迟渊转身,按照大堪舆图的编号,取出地区详细堪舆图,打开…… 诸行进来:“家主,李忠义求见。” 魏迟渊将刚刚摊开的图卷上一半:“让他进来。” 一直伺候在侧的诸言,急忙上前将全部图卷上,收起。 霍夫人手里那几幅图,也是用这幅图拓的,山川河流、沟壑平原、山脉起伏,植被风貌,详解的风土人情、名人望族驻地,这些东西没有几代人,代代传承的绘制,不可能成型。 普通人穷极一生,能弄清一条河的流经都困难。 李忠义是魏家不大不小的一个商管,不是魏家有名望的地方管事,也不是寺监,更不是武管,身份不算高。 他这次也只是普通调职,路过汴京城,知道家主在此,特意过来拜见。能不能见上都不一定。 李忠义一大早带着儿子上山,本也没抱希望,没想到竟然见上了。 家主甚至还记得他在交高任职那几年的业绩,说起来也对他勉励有加。 李忠义感动的痛哭流涕,誓死要为家主肝脑涂地。 李忠义从家主院子里出来,眼里都是士为君死的豪迈,想不到,家主日理万机,还记得他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李粟递给父亲一方帕子。 李忠义不要,直接看向一旁的诸言大人,笑的恭敬有礼:“劳烦言小哥出来相送。” “不敢。” 李忠义递过一袋银子过去,目光更加真挚:“敢问言小哥,霍夫人住在哪里?”他给霍夫人带了不少好东西。 当年他能高升,霍夫人帮忙在家主面前说了不少好话,他不是忘恩负义的人,理应去拜见一二。 再说,家主一直没有成婚,想来是不想委屈了霍夫人,他怎能不长个心眼。 诸言看他一眼。想起家主离开的时候,眼前的人已经升走了,并不知道后来的事。 何况知道他们家主和霍夫人分开的人,本也不多。霍夫人又不再用这个称号。 所以他们家主在交高郡人的眼里,从来没有和霍夫人分开过,外面没有霍夫人的消息,是霍夫人隐于后宅,相夫教子了。恩爱还是很恩爱的。 尤其交高郡出来的人,谁不知道霍夫人对家主的影响力,讨好十个家主,也不如见一见霍夫人来的有效。 李忠义就是标准的交高思想:“霍夫人啊……” “是,是,主要是不敢失了礼数。” 诸言将银子还回去:“心意难求。”直接说了霍夫人的住址。丐溪楼。 他们家主和陆大夫人确实没什么关系,但和霍夫人有关系,就算分开了,也算昔日的关系。 何况是自家霍夫人昔日的好友李忠义,要见昔日的恩人。他只是尽绵薄之力。 “多谢言小哥,多谢言小哥。” “代家主向夫人问好,家主经常住山上,你懂吧。” 李忠义表示懂,懂。 诸言点头,霍夫人不高兴了,也是冲着家主去,家主多担待才是。 …… 李粟随着父亲从山上下来,檀香沁人的压迫感才消散一二,也敢说话了:“爹真要把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送给夫人?” “钱财都是身外物,你行走多了就知道了。”他能不能更进一步,就看这次的礼有没有送到夫人的心坎上。 “夫人真能帮到父亲吗?”家主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容易听信人。 “尽说废话,那是你年纪小,不知道当年的事。” 当年啊…… 当年…… 137当年事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敦文十七年,交高县。 豪绅耿家的后花园,花蝶翩飞,春光正好。 十五岁的小姑娘耿芙莲,突然提着裙角跑回来,娇俏的躲到母亲身后,脸颊犹如熟透的果子,眸中春色如波。 霍之念见状,目光垂落一瞬,神色已恢复如初。 耿夫人嗔怪:“这孩子,多大了,还莽莽撞撞。” 耿芙莲不依:“娘——”不可当着外人的面说她。 “好,好。”耿夫人却没将求人办事的小妇人当回事,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商贩,自称姓霍,就想在交高立足,想的倒是理所当然。 本来她已经拒了。 但对方不知从哪里拿了新上任县令的拜帖,恐怕也是靠这张脸,但这点薄面还是要给的,就又被缠了上来。 说到底,就是求人办事的小户,若不是这位妇人过于貌美,她那不争气的兄长看在了眼里,她都懒得跟对方周旋:“你跑什……” “谁在那里!?” 寒光乍现,几柄利剑快速堵住了她们前方的路。 耿芙莲一瞬间吓得脸色煞白,惊慌的躲到霍之念身后。 霍之念不动声色的将耿芙莲护在身后。心思浮动。 在自己家里还如此谨慎,恐怕真的是那位了,不枉她日日过来。 耿夫人见状,急忙转出去,丝毫不敢耽搁:“夫君,是我们,芙莲想要扑蝶。”她没想到夫君和贵人在这边谈话,若是知道,万万不敢叨扰,希望没有惊扰到贵人才好。 耿芙莲羞涩的示意霍之念一起出去,否则她就要被打发回去了。 好,霍之念撩了一下裙摆,本平平无奇的裙子上,瞬间浮光若现。 霍之念出来,第一眼便看到了他,往昔关于父亲、兄弟姐妹和朋友的记忆扑面而来。 他站在浮桥上,如同初春晨曦中,光漫山峦的朝阳,清冷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漠然,神色对人时永远隔着一层薄雾,情绪起伏不会真正示人,是世家大族养出的冷漠淡雅、高贵矜持的样子。 像是她,见过的,曾经的人。 魏迟渊目光扫过来,深绿色的衣裙犹如鱼尾映阳,裙裳轻曳间与身后的花丛遥相呼应,是上好的浮光锦,也是魏家织坊今年的新品。 魏迟渊难得肯抬头,目光停了一瞬,仅仅一瞬,已移开目光,并不是对方容貌多盛,而是乍然看到的熟悉感,可这份熟悉感,也仅仅值一眼,不可能再多。 霍之念觉得自己琢磨了很久的笑,还没有开始,已经可以结束了。再多做一分,都只会落了下乘。 果然,‘色’从来不是上位者的稀缺资源,他们见的够多,够杂。男的女的,男男女女的;多的少的,多多少少的。 容色都不是靠近对方的绝对手段。 霍之念果断偃旗息鼓,等待下一次出手。 “是我家内人带着小女在院子里捕蝶,一时玩得兴起,魏少主不要见怪才是。” 侍卫将剑收入鞘中,退后。 “不会。”人已转身。 耿祖和急忙跟上。 耿夫人松口气。 耿芙莲一袭嫩黄的衣裙,衬着她那如晚霞般红润的脸庞越发的娇羞,魏少主看她了。 “你也看到了,家中还有客人,没有时间招待你,你先回去吧。” …… 一扇雕花木门半掩,院内,青石小路的尽头,一位女子慵懒地躺在藤编躺椅上,上方,葡萄叶刚如婴儿巴掌大小。 女子刚洗了头,微风拂过她柔顺的发丝,藤椅轻晃,随性简单。 云娘取了暖炉过来,给夫人烘头发:“他一眼都没有看您,不会吧?”她们夫人的容貌,哪个男人见了不多看两眼。 更何况,夫人为了今日,最近都特意装扮过,以前从不轻易示人的美色都用上了,竟没有让对方多看一眼? 林之念,现在是霍之念了,不甚在意的把玩着手里的叶子,她们商讨的那些‘到底是形像那位表姑娘,还是神似那位表姑娘,才更容易接近魏迟渊’都成了空谈。 后续的形似性格不要像,或者性格像,容貌不像,都没了意义:“或许是爱惨了他家表姑娘?” 云娘笑了:“夫人太不了解男人了。” 霍之念觉得云娘是男人见少了,像她的父亲、杨家伯父,都是肯蛰伏的人,但爱不爱的,该试还是要继续试:“辑尘呢,今天都做了什么?” 云娘为夫人擦干发:“二爷在和那些豪绅周旋。” “还是天真了些。”这些人可不是坎沟县无根基的富户,吓唬一二,制造一些天灾,不行了杀几个就老实了。 交高的富户不叫富户叫豪绅,背后都有养着他们的势力,为隔壁海关大郡分摊压力,早已吃的肥得流油,怎么可能把利益让出去。 更何况还是一个毫无背景的毛头小子。无论从正史还是野史看,他再一意孤行,最后都讨不了好处。 云娘梳好夫人的头发,将之自然垂到软垫上,夫人头发也好看:“要奴婢说,杀了了事。” “一个两个的话,杀就杀了,杀多了,会出乱子的。”何况她们手里才有坎沟县那么点人手,不等他们杀两回,对方背后的势力,势必反扑,得不偿失。 反而是魏迟渊,仅仅是他可能到了交高的消息一出,这些豪绅恨不得把压箱底的东西捧出来,耿家也不说休渔半个月是要耿家的命了,也不觉得丈量土地繁琐了,可这些数据都不是报给县衙的:“魏迟渊的行踪打听到了没?” 云娘站在夫人面前,示意夫人看她的苦瓜脸。 霍之念点头:“那就在去云寺的路上蹲守,摸清了规律报上来。” “是。” “我娘可要到了?” “回夫人,还要半个月行程。” “知道了。”她现在没有住在县衙,而是换了姓氏,搬了出来,为推行税粮直摊,找找其它方法。 现在既然没有别的办法,那就休息一会。 “夫人,夫人……” 霍之念睁开眼,长发散在身后,眸光映照出无尽的柔情与风华,绝色姿容。 云娘一时又看呆了去,但急忙回神,正事要紧:“夫人,老奴继续教您怎么笑啊?” 霍之念闭上眼。 云娘赶紧凑过去把人摇醒:“夫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成大事者什么都学,云娘我别的本事没有,这勾男人是看家的本领。”坎沟县最大的花楼可是她经营起来的。 霍之念翻过身,睡着了,倒不是不想学,有捷径自然愿意走,只是学的时间太长,累而已。 云娘觉得这就是自己夫人想差了:“这男人啊,空有美色勾人,总差点意思,要有韵味,有故事,男人才能停的久一点。” “我还不够有故事的,寡妇,听着就心痒三分了。” “夫人英明,夫人还是一位美艳小寡妇。”二十有一,正是色字好时候,就是夫人笑的总不够柔弱,就是那种,缓缓一笑,就让人想拉到怀里疼的柔弱。 都怪她们没用,让夫人越发本事,笑的都是温暖爽朗偏多,反而娇媚柔弱不足:“老奴这次教您一个风尘气的。” 霍之念睁开眼睛:“……”怎么个风尘法? 云娘一个眼神看过去,几分世故与狡黠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凉薄,曾经风靡一时的花魁娘子,后来的云娘,风生水起半生,身段不在了,一样一个眼神,让人心神荡漾。 云娘笑着,便取了夫人手里的叶子,身体半靠过去,撩起她的下巴:“夫人可知道,这男人啊,有两大爱好……” 哪两大。 “夫人,您要问出来,您问老奴。”声音依附。 “哪两大?” 云娘在她耳边吐气如兰:“拉良家妇女下水,救风尘女子上岸,夫人想走哪一条?” 霍之念手一点点捏住叶子,眸光波光粼粼的看着她,无知懵懂:“敢问婆婆,何为拉良家女子下水?” 云娘顿时不玩了,什么身段容貌不重要、技巧经验更胜一筹,在真正的容色面前,都是笑话:“就这样,无辜懵懂天真无邪,刚才的样子再来一遍。” “风尘的那个适合我。”她练那个,算了:“两个都学。”技多不压身,毕竟出师未捷,总不能再自视甚高。 138想差了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熙攘的人群中,一抹杏白尤为引人注目,它的主人,肌肤莹白如玉,身姿优雅曼妙。 头发在一侧盘绕成复杂的花苞,其中一缕垂下,精心梳理成长长的发辫,优雅地垂落在肩上,气质典雅温婉,又风情美艳。 云娘这次,将毕生所学用在了夫人身上。还不迷死刚下山的魏家少主。 街口处,碧玉尽责的跟着夫人从药房出来:“夫人,这里的药材比坎沟贵好多?” 霍之念若有所思的停在一个摊位前:“多少文钱一个?”坎沟县的药材,是坎沟县衙代表一县跟药材大郡直采,价位自然不一样。她只是没想到交高所有的药材商铺虽然有不一样的名字,却都是一个人的产业,或者说同一个供应商。 麻烦,粮食走不动,医药又卡住,民生完全动不了。 “两文一个。” 碧玉利索给钱:“夫人……”那人的马车,快路过这里了。 摊主殷勤的递过来一个精面饼子。 暄软的饼子刚落到霍之念手里。 一个小乞丐突然冲过来,一把将饼子夺走,惊惶失措地向马路对面冲去。 霍之念转头。 就见一匹马疾驰而来,引得周围人纷纷避让,小乞丐避让不及,高高扬起的马蹄,下一瞬就要踩上小乞丐的头。 一位少女快速冲出来,抱住他,原地一滚,高高扬起的马蹄落在地上,激起一阵烟尘。 千钧一发。 女子急忙看向怀里的乞丐:“你没事吧?伤到了没有?”女子一身修身劲装,臂膀上护腕闪烁,马尾高高束起,配以简洁发簪,英姿勃发,红唇剑眉,尽显勃勃生机。 乞丐明显吓坏了。 “不长眼的东西,马若是失控,后果不堪设想!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 女子顿时秀眉轻蹙,反唇相讥:“大街上人来人往,你纵马疾驰,不顾他人安危,若非本小姐眼疾手快,只怕这孩子已命丧马蹄之下,倒是您,身为有德之士,怎能如此鲁莽行事!” “哼,是谁跑到小爷的马前?他一贱民,私上大道还有理了?竟敢如此跟小爷理论,道理太多了吗!” “贱民为何不能上路!路修来就是让人走的!何况他一个小孩子,就愿意是贱民吗!你远不问条条大路朝廷所修,为民为政谋福,近不看他生活所迫原因为何,看你也是权贵子弟,穿着官家服饰,这难道不是你责任所在!” 周围隐隐一片叫好之声。 霍之念站在人群里,看着你来我往的这一幕,突然觉得,自己想简单了,魏迟渊这条鲸,不止自己一个人想钓。 手法更是多种多样。 霍之念不禁想起上辈子。母亲给她讲她入职霍家的往事,她说‘想进去的人多如牛毛,且举全家之力,我并没有优势而且也不算心最诚的一个,只能说运气使然’。 霍之念当时不理解,现在懂了。 霍之念立即换个思路,当年的她是怎么挑身边人的?除了家里人送的、同龄中能力最优秀的,还有一种是不断在眼前晃的。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要给对方留下印象。 人群外,诸行皱眉:“少主,您稍等,路堵住了,属下去看看。” 小乞丐没料到他还活着,他还活着?震惊过后,掉头去捡掉了的饼子:他的饼子!他的饼子! 魏迟渊掀开车帘一角,神色淡然,路两旁店铺林立,顺着石板路看过去。 霍之念瞬间动了,她的的手和另一只黑漆漆的手同时抓住地上的饼子。 乞丐抬头,无法置信,他摸过了,脏了,还沾了土!却对上一张生平未见过、以他的年龄不会形容的脸。 霍之念趁他愣神之际,将饼捡起来,淡定地咬了一口,转身就走。 魏迟渊正好看到这一幕,因为小乞丐震惊的表情,看进了眼里,女子一侧垂落的头发,与她手里的饼,伴随着午后的阳光都落进了眼里。 还真是…… 魏迟渊放下车帘:“诸言。” “属下在。” “给那小乞丐买一张饼子。” 诸言不解,哪个小乞丐:“是。” 路很快畅通。 魏迟渊的马车直接离开,未做任何停留,未主持任何正义。但让属下给受惊的乞丐买了一张饼。 …… “没有说上话?”云娘不可思议,她家夫人这么好看了,他是“……瞎了吗?”最后一句说的很小声,唯恐被人听见,显得她们没本事,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碧玉不知道:“魏少主根本没有下车。”她什么推测都做不出来。 “那就是没看到我们越来越美的夫人。” 碧玉认同自家夫人越来越美了,其实夫人自从掌握了坎沟县的税粮、商户、土地后,就不怎么往脸上用东西了。 只是来到交高后又漂亮了。 最近被云娘打扮的更好看,她都不敢认了。 云娘恨铁不成钢的看眼傻笑的小姑娘,办不成事:“下次,你就把你家夫人往魏少主车上撞。” “啊。”撞坏了怎么办。 “让你撞就撞,人在车上往车上撞,人在地上往怀里推,不行的话,只要他在的场合,把夫人往地上水里推,只要能让魏少主看过来,你可以随意施展的。” “啊?” “啊什么,喂你嘴里了还不会吃。” “哦。” 哐,哐。铁环敲动兽首的声音。 碧玉率先开口:“谁啊?” 谷丰紧张的看眼小小年纪的县太爷:“我。”他也没想到他们县令的嫂嫂人一到就走了,而且,走了也应该吧……县太爷的嫂嫂可以住县衙吗? 碧玉打开门。 陆辑尘直接向里面走去。 云娘、碧玉急忙问安:“见过二爷。”二少爷考中官身后,她们便把少爷的称呼改成了二爷。 “嫂嫂,嫂……” 霍之念从房里出来,青丝如瀑,梳子穿过长发,全部垂落在肩头,一双秋水盈盈的眼眸,微微上挑,扫他一眼:“来了。”唇色如樱,轻轻一笑,流露出无尽的温婉与柔情:“可有人看见了?”明明留了信,还找过来。 陆辑尘愣了一下,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只看到一道剪影,阳光透过廊檐的缝隙,洒在她身上,完全忘了说话。 139嫂嫂吃饭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霍之念转头:“怎么反而不进来了。”人已经走了进去。 陆辑尘下意识跟上,不明白刚刚为什么有种……奇怪的感觉:“嫂嫂怎么不住在县衙?我也可以照顾到嫂嫂,衙门有很多房间。” 霍之念坐下来,手指快速穿梭在发丝间,编成一条长长的辫子:“信上不是写了,我出来看看这些人的反应,你呢,积压的卷宗看完了吗?” “差不多了。” “打算从哪一方面入手?”霍之念将发尾缠起来,熟练的打个结,没有再盘起来,随意的搭在一侧。 陆辑尘忘了回答,明明见过无数次了,以往在家里,她洗漱完也会如此随意,为什么现在如此不同。 “问你话呢,低着头做什么。” 陆辑尘抬首:“想拿两个不大的豪绅,案子开刀,打开局部局面,收拢一些势力。” 霍之念若有所思,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机会可不多,就算做错了,也可以对外说小小年纪,年少气盛,这样的机会用在几个不入流的豪绅身上浪费了。 其实未必不能做个大的。 “嫂嫂有什么想法?” “你已经大了,一定深思熟虑过,未尝不可。” “我还是想听听嫂嫂的看法。” 霍之念看他一眼。 陆辑尘也看着她,目光还如以前一样信赖。 云娘点了烛火进来,又退出去。 霍之念才开口:“我觉得你想的很好,代价不大,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让上面的以为你根基浅,不想有大作为,比较好糊弄,可以放松他们警惕交好于你,对你以后做事有好处。” “如果是嫂嫂呢?” “如果是我的话,想法可能就冒进了,你听一下,看看有没有价值。我这几天不会动,过两天娘不是要来了吗?”婆母会和她母亲一起过来:“娘的性格你知道,你是一县之主,她定然是要跟人起冲突,起冲突后,挑个有名望的,会引起各个势力纷争的豪绅,以亵私愤的契机快速除掉他,然后乱中求进。” 陆辑尘垂下头,仔细想交高各大势力:“嫂嫂觉得谁家合适?” “你的人选呢?” 陆辑尘最近研究了交高的构成,与坎沟县一目了然的情况完全不同,交高北接魏国,东接第一大海郡,它又因地势较高,物资和运输滞后,无法成为海郡辐射范围,但却住着海郡很多势力的副手,哪一个都想一家独大,其中耿家为最,孙家次之,最低调的是李家:“孙家?” “理由。” “握有通北险地附近村庄的大片土地。” 霍之念点点头。 陆辑尘笑了,忍不住松口气,但还是忍不住问:“如果嫂嫂选,会选谁?” “也是他。” 陆辑尘才彻底放松下来,有空给自己倒杯茶,每次和嫂嫂说话,他觉得比殿试那天还紧张,但嫂嫂的肯定,也比那天让他高兴。 陆辑尘翻过茶杯,发现这些茶杯很不一样,敦圆的样子,比在坎沟县时更精致好看,茶壶也讲究很多。 但想到嫂嫂现在是来交高寻求合作的大商户,也理解这些东西的不同。 “吃饭了吗?” “没有。” “吃了饭再走。” “我今天不走了,明天正好出外视察。” “让碧玉帮你收拾房间。”霍之念起身:“去吃饭吧。” “嫂嫂不吃?” “刚吃了饼,不太饿。”呕,一言难尽,她当时就不该把那一口咽下去。 陆辑尘有些失落。 但下一瞬。 陆辑尘便捧着装满菜的碗,拿着麦糠掺和的窝头,坐在嫂嫂面前吃。 霍之念在处理那件浮光锦的衣服。 “嫂嫂拆它做什么?”他这个年纪正是能吃的时候,一碗菜,一个窝头一会就吃完了,拿二个。 “重新改一下。”魏少主不喜欢,耿夫人和耿家小姐肯定喜欢,耿夫人娘家有一条水路,她倒不是想借水路走一走,她想借一条船,南下跑烟路。 丝、瓷、盐、铁,就连茶,皇家也有收归官营的意思,虽然茶法还没有出来,但肯定要官营,现在看,烟草是仅剩的根基生意,军火自然更好,但这个,还要再晚十年,现在护不住。 陆辑尘有些愧疚,太老气了。 霍之念又不蠢,他中榜眼后,宫里赏的,定然是给她婆母的,她现在要送给耿小姐,上面缀些粉色的浮花才好。 何况,有了这么好看的料子,在心上人面前走一遭不理所当然?耿家的商船有一艘要出售。 陆辑尘吃完,又去盛一碗。 霍之念才看到他吃的什么:“不是烙了饼。” “我喜欢吃这个。” 霍之念看着他吃,确实有了些食欲:“帮我去盛点来。” 陆辑尘立即起身,端着盆去给嫂嫂盛饭。嫂嫂当然不能吃杂面要吃最精细的。 云娘看着小县令跑远,走过来看眼夫人的手艺,妙啊:“但夫人完全不用如此费力,不是还有魏家少主?” “总要两手准备。” “耿夫人那个兄长……” “我心里有数。” “老奴来吧。” “我来。”布匹不多,她也是拿仅有的一条练手。 …… 魏少主坐在雕花梨木椅上,身着云锦织就的长袍,衣襟上绣着繁复的图腾,依旧很有耐心的听着下面的人滔滔不绝的讲着魏家仙祖的往事。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句句皆是赞美之词,唯恐说慢了,没有自己的份。 魏迟渊把玩着手里的串珠,耳畔回响着谄媚之声,却仍保持着一份淡然自若。 四周烛光摇曳,映照出他孤高清冷的身影,直到他们还想重复第二遍,才抬头:“时候不早了,可还有要事?” “少主的事要紧,少主的事要紧,是我等叨扰了。” 魏迟渊起身:“诸言,送客。” “是。” …… “见过少主。”纤纤如玉的美人,取下他的外衣。 诸言低着头,声音不高不低的提醒一句:“未经允许碰到了少主,属下便受累,剁了她的手。” 两位美人吓得噗通跪在地上。 魏迟渊人已经走了进去:“谁走漏了我到了的消息?” “老……老夫人……” 140不喜欢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魏迟渊慢慢解开扣子:“……当真是闲了。” 诸言垂着头:谁说不是呢? 您‘老’人家二十有五,研究经书研究的快要出家了,道理悟出了一个又一个,女人一个没有,换做谁谁不着急。 表姑娘那样国色天香的美人,虽然身体孱弱,无法为魏家绵延子嗣,但魏老夫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夫人为两人牵线,结果什么水花都没有。 他觉得,魏老夫人恨不得骂两人不中用,不得不亲自买了几位佛学精益的美人,丑的也买了,放在少主院子里伺候。结果……就是没有任何结果,换做谁,谁不着急。 老夫人都担心哪天一觉醒来,孙子出家了。毕竟古往今来,这样的人不少。 …… 鸡鸣声起,静谧的早晨悄然苏醒。 “老奴的夫人啊,怎么起这么早?”饭都没有做好呢。 霍之念已经穿戴整齐:“去跟药材店谈生意。”昨天已经排查好了。 碧玉匆匆出来,装了两个煮熟的鸡蛋急忙跟上。 …… 霍之念到‘德惠堂’的时候,天边还有一丝薄雾,‘德惠堂’的大门刚刚打开,她不急不缓的吃完手里的鸡蛋,完全不见早晨出发时的焦急。 碧玉掀开帘子:“夫人。” 霍之念下车,抬头,正巧看到零星几人的路上,一辆马车缓缓而来,高木横梁,贵气非凡,与昨天见过的一模一样。 霍之念疑惑:昨天不是刚刚下山? 诸言也没想到这么早路上就有人堵他们家公子了,顿时提了马速。 霍之念有正事,转身进了‘德惠堂’。 “有没有跟上来?你往后看看。” 诸行看了一眼:“没有。” “这么早都有人守着,也算有心了,驾。” …… 德惠堂东家匆匆赶来,刚要调侃美人两句,看到了摆在眼前的两种东西,‘酒精’和‘硫素’,瞬间严肃。 前一种他听说过。两年前此物一出,快速拿下兵营大量订单。 但,此生意也很快被上面收走,坎沟县县令官升二级。 此后,他们药商一致认为,这类圣品,想要拿到,只能等着从上往下派遣,酒品尚且需要配额,更何况是酒精。看似简单,但私自用粮食发酵是要杀头的。 大周每年产出的粮食,吃都不够,再用来发酵,只会动摇国本。所以像他们这样偏远的地区,要想拿到‘酒精’,银子、人脉缺一不可。 眼前的妇人却有,只有一种情况,她获得了上面的某种默许,有规模酿造粮食的权利:“多少银子?”杀人夺宝不可能了,对方有官家默认。 霍之念不谈这个,做过一次的生意,再说没有意思,她将另一种东西‘硫素’推过去,学名:二烯丙基硫代亚磺酸酯,也叫大蒜素。 后一个名字就别说了,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 它比青霉素自然不足,但更容易获取:“我跟你谈这个,谈你和你背后的势力成为皇商,谈你们家的主子官升一级的可能,而你们,让出一条航道给我。” 这种东西,陆辑尘官位不高,握不住,只能拿来交换。 对方看着她,捋捋胡须突然笑了:“口气不小。” 霍之念也跟着笑,笑容美丽自然:“叶县令曾经也是这么说的。” 刘掌柜的表情瞬间严肃下来,美色在巨大的利益面前,都显得不那么重要。她提到了叶县令,现在的叶太守。 刘掌柜将东西拿起来,蘸了蘸尝了尝,尝不出什么不同:“作用?” “应对大部分炎症,降低死亡率,基本你们认为后期必死的一些炎症,都可以得到有效控制。” 生产力不足,注定这些东西不可能普及到每一个人手里。 追求利益的大量种植,一样是国破家亡,想一想,这种可悲和无力,大概就是他们不断吸血的理由。要享受就要生灵涂炭。 刘掌柜脸色越发凝重:“霍夫人觉得它值一条航线?” “刘掌柜上面的人又不是只有一条航线。” “你调查我?!”刘掌柜顿时警觉,杀意萌现。 霍之念神色如常:“请人帮忙问了问而已。” 刘掌柜想到什么,瞬间冷静下来,但手拿着‘硫素’不说应也不说不应,可也没有将手里的东西放下。 霍之念起身:“刘掌柜再好好想想。这一小瓶送您和您家里人了。”说完,不等对方挽留,直接告辞离开。 “夫人,直接回去吗?” “不。”说着给了碧玉三个地址,都是掌握航线的人家外室所在:“去这些地方。” “是。” 同一时间,刘掌柜也派人跟上了霍之念的马车。 …… 霍之念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刚进院子就看到了陆辑尘,眉头快速皱了一下,又很快散开:“今天不忙?” 陆辑尘放下斧头,擦擦汗:“忙,我也刚回来。”急忙跟上嫂嫂的脚步:“厨房炖了肉。” “挺好,正好也饿了。对了,这几天不要过来了。” “我很小心。” 霍之念突然站住,回头看他。 陆辑尘顿时觉得大山压来,骤然不说话了。 “我们是两条线,出其不意、不断配合,才能利益最大化,我不是说你,往后盯着我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免得节外生枝,知道吗?”说着伸出手,帮他把袖子拉下来。 陆辑尘看着落下来的袖子,她的手指原来……那么白:“知道。”他突然有点喜欢以前在坎沟县的日子了。 霍之念不喜欢。她大姐是叶县令的妾室。 五岁那年,大姐为了她和父亲,自卖自身成了叶县令的妾。 那么多年来,大姐没有怀有身孕。无论是她不争不抢隐了自身的美貌也好,还是她装疯卖傻,恭敬小心让人觉得她没有威胁也好,都说明,叶县令的后宅,竞争激烈,不适合有孕,这些都是她自保的手段罢了。 但当她寸步难行,求到大姐面前时,大姐应了。 试问一个逐渐老去的女人,求一个能把她当玩物打发的主人,要怎么求? 她几乎是自五岁那年那件事后,再次将大姐推入生死不知的深渊。甚至她一度怀疑,大姐后来骤然有孕,孩子出生后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过继给一直无所出的叶夫人,让孩子成为叶夫人和如夫人相斗的筹码,都是怕她再有什么事,不能帮她一把。 当初叶夫人是极有可能给如夫人机会,让如夫人弄死孩子,叶夫人再反击的。 大姐是用她自己亲生儿子的生命,为她要一个叶夫人的承诺。 141坎沟那些年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那时候的她根本不敢停下来,极力的往前跑。 什么生意都敢粘手,青楼教坊也不在话下。 可这些生意说的再好听,再怎么说她们在当年合理存在,都挡不住它来钱快、门路多、吃人的本质在里面。 更不要说,她还人为制造过天灾,只为大规模收拢土地。 在坎沟县,她真正见识了原始积累的残酷,血里淘金的现实。 她把人性踩在脚下,一路往上攀爬。 那些年,她必须尽快拥有撼动坎沟县的能力,击溃叶丛海在叶夫人心里无法撼动的地位,让叶夫人彻底冷静下来,好好跟她谈条件。 她怎么会喜欢那种日子,但也感恩那段日子。 也庆幸叶夫人并不是欲壑难填的人。她同样是举人老爷的女儿,嫁人前蕙质兰心,成婚后幻想着举案齐眉,可多年未孕,打破了她所有期许,婆家的暗语、相公的无奈,都让她隐隐焦虑。 后来如夫人的到来,孩子的降生,她也退让过。 可如夫人不是省油的灯,一再紧逼,婆母看在孙儿的份上屡屡袒护,曾经说爱她不会负她的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如果不想被如夫人逼死,不想在这个家里彻底没了地位,不争也得争,不闹也得闹。 她何尝想买了一个女人又一个女人进来,到最后她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买了那么多人回来。 如夫人同样不甘示弱,握有叶家两子两女的她,弄死过无数还没有出生的孩子。 又因劳苦功高、容貌柔美、出身清白,只要哭一哭,叶丛海就宽恕了她;原配闹得狠了,就罚如夫人抄几本不知道谁代笔的佛经。 更不要说,如夫人还策反了叶夫人身边的丫鬟,让丫鬟趁她不方便,怀了身孕。 等孩子出生后,天天抱着那个孩子上门给叶夫人看,说自己的孩子又多了一个助力,可怜叶夫人以后要在她儿子手中讨生活,多么不容易。 叶夫人歇斯底里要把这个孩子要过来养!她就要个嫡子,让她的如意算盘全落空! 结果她的丫鬟抱着孩子跳河自尽,如夫人救了她,再哭到叶丛海面前。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叶夫人太压抑了,她需要报仇,需要不惜一切代价出一口恶气! 当她抱走那个偷偷摸摸、费尽千辛万苦保下来的孩子时,人都癫狂了。在她怀里的不算是生命,是她复仇的工具!是她压了十多年必须出的一口恶气! 她要让如夫人死无葬身之地! 霍之念不敢赌慢,不敢赌她的善心,但更不敢跟她讲道理,不敢刺激到她。 叶夫人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报复。 但在霍之念看来,她需要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她的丈夫!看看她的婆婆!看看能撼动他们的到底是什么! 为此,她蛊惑叶夫人娘家,刚满十六岁的侄女去参加选秀,更不顾她的未来,为她讲了无数位高权重的美梦。 甚至担心她美色不够,挑选不上,还教了她很多国泰民安的歌舞。告诉她,如果无望,就把这些教给最漂亮最有派头的姐姐,让她的娘家人护送你回来,否则你就嫁不出去了。 结果那个小姑娘回来了。 坐着汴京城贵人的马车,带着一车赠礼。不入流的九品赵典史家一时风头无两。 那天,叶丛海亲手处理了那吃里扒外的丫鬟! 待赵家有了让人半信半疑的自保能力后,霍之念才给赵家送去了香水配方。让赵家越两级往上送。 一个月后,赵典史家踹开上峰的上峰,升到永和郡学官——从六品,比亲家高一级。 叶丛海的后院,当晚空了一半。 婆母破天荒的呵斥了不向嫡母问安的孙子,因教导不力罚了如夫人禁足。 叶丛海连续半个月宿在原配房里,逗弄以前没有多看过一眼,一直没有松口记入族谱的嫡子。 …… 霍之念再见叶夫人的时候,叶夫人虽然疲惫,但目光平和,被她抱在怀里的孩子,是孩子,不再是她复仇的筹码。她已有太多筹码,可以慢慢和她的如夫人玩。 霍之念才敢松口气,却依旧不敢懈怠,手伸进去以后,是停不下来的。 陆辑尘的位置可以靠大姐的关系得到,但要靠她一直走下去。文臣这条路,极其需要年份堆积。 九岁,等于让他占位,她来经营,这些都要算在他未来的任职年限里。 那个时候,她甚至感觉到了陆辑尘的小心慌乱,因为除了陆辑尘,她开始养其他的孩子,同样给他们微不足道的官职。 陆辑尘变的更加刻苦、小心。 她没有安慰他一句,物竞天择。 出不来的,都没有价值。 …… 那个时候,她真的急了!她甚至短短两年,给自己造了两艘大船。 她以为要五年、十年的积累,才敢凑一凑的事,其实短短两年就成型了。 那时候,她才如当头一棒醒了过来! 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保守了。 它是十万牛马,供养一人的时代。 所有的繁华锦绣、富贵昌兴,都是不将他们算在内的昌兴,甚至百姓二字,说的都不是这些佃农。 她后来再怎么弥补,也同样喝过他们的血。 可坎沟的子民依然那么热情的回馈她,甚至她手里现在握着的唯一‘暴力’筹码!也是他们组成的。 所以,她怎么会喜欢那时候利欲熏心的自己。 但也更珍惜那时的成果,会让它们走出坎沟后,发挥最高的价值。又怎么会允许莫名其妙的失误。 …… 霍之念看陆辑尘一眼,神色还是温和下来:“不是说饭做好了,陪我吃了再走可好?” 陆辑尘不确定的看向嫂嫂:可以吗? “是想让你陪我吃。” “好。” 霍之念失笑:孩子性子。 142柔弱不自理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山涧有风吹来。 魏迟渊见完客,坐在藤椅上品茶。 一墙之隔外,有声音隐隐传来。 “对,对,就是那里,你再往上一点,再高一点,枝头高了才有效果。” 霍之念用竹竿挑着绸带,仰着头:“是这里吗?” “再高一点。”耿芙莲陪母亲来上香,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也带了她过来。虽然已经嫁过人,但长的未免太好看了些,就是给舅母相看也不该今天带出来呀:“你再高一点。”祈愿树上的姻缘线当然挂的越高越好。 “要不然我爬上去挂吧?更高。”阳光透过树叶,细碎地洒在霍之念脸上。耿小姐身上穿的衣裙,是她送出去的料子。刚刚好。 耿芙莲站在一旁,仰头,很满意那个高度,可:“你爬的上去吗?” “你说呢?” “那好,一定要高一点。” 竹竿撞到树干上,尾部的铃铛发出悦耳的声音。霍之念停在巨大的树冠上,刚好看到那间小院,院子里清晰可见品茶的人。 诸行抬头便看到了树上的女人,她拿着竹竿将绸带挂在最高的位置。是那天早晨见到的女子。 诸行下意识看主子一眼。 主子依旧在品茶。 诸行再次抬头,树上已经没人了:可,也太刻意了。 “你以为比我高就赢了吗,根本不是你自己挂的,是这位大嫂帮你挂的,你这是投机取巧,菩萨不会喜欢的,你输了。” 耿芙莲没有:“是我赢了,我的人挂的就是我挂的,你难道没有让主持给你在绸带上写字?” “你,她是你的人吗,她只是你家的客人!” “谁说的,她马上就是我舅舅的人,我舅舅的人当然就是我们家的人!”说完惊慌的看身侧的人一眼,娘不让说。 但又随即释然,跟着她舅舅不好吗?不比她现在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好。 诸行看公子一眼,外面喧哗声大起来了:“属下让她们离开……”随后出去了。 …… 夜色渐起。 所有的女眷都留在半山腰的院落过夜。 此次斋戒需要三日,耿夫人因为答应了兄长请求,霍之念也被留了下来过夜。 碧玉整理好房间,走过去,看眼夫人手里的书信,心里一阵不屑:“耿夫人的兄嫂以为他们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家?”还见一见,给她们夫人一个进朱家门的机会,莫名其妙。 霍之念倒不介意这些。她在想能不能让朱夫人做些什么,将她逼到那个院子去:“刘家回消息了吗?” 方子送过去后,刘家一直没有动静。她那天特意绕去了几家有双航道的外室那里,刘家依然没有轻举妄动。 霍之念把玩着手里的纸笺。 有底牌的人家做事,就是不一样,果然沉得住气。 刘家恐怕是釜底抽薪,查她的底细去了,如果证实上一单生意只是生意,对她没有其他加持,航线的事再无可能,她手里的东西都要变成麻烦,要尽快出手。 难保刘家不会在她急着出手时,联合其他家族,趁机压价。 那天她除了刘家,并没有找其他家谈,刘家背后的势力介于这些人中间,不是太高,又不是低到没有航道,最重要的是如果对方硬来,她有反扑之力。 如果谁家都说了,那些真正的高门,可不会跟她谈条件,就是几族联合起来绞杀她,也只是费点功夫的事。 所以刘家内有高人吧?所以才不急不缓。 这点小地方也放个谋事,真是…… 等等,不会是她撞枪口上了吧?魏迟渊在交高,很多人说不定都到了交高。 霍之念觉得自己和陆辑尘真撞枪口上了也说不定,在这些男人堆里,女人那点小心思,反而是最柔和的也说不定。 霍之念叹口气,还是要做两手准备。不行了,就只谈赚银子。 碧玉见夫人起来梳妆,不禁看过去:“夫人,您真去?” “为什么不去?”闲着也是闲着,何况她上山时,不就想到了这一点。 她还指望朱家夫人手段狠一些,给她增些助力,否则那个院子怎么进去,如果对方不狠,也要想办法让对方狠。 但霍之念觉得应该用不着。朱夫人特意过来见她,还带了那么多护院上山,肯定不是摆设。 霍之念低头,习惯的将弩绑在手腕上。 碧玉见状,急忙拿出自己的绑在腿上:“夫人,您别吓奴婢。” “有备无患,小心驶得万年船。” 碧玉将衣裙放下来:“不过,夫人,您真不担心魏家少主爱上您啊?”毕竟她们夫人这么好。 “给得起婚姻,给得起爱情。只要成了……”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不要说区区爱情,只要他说,都值得她去为他努力:“走了。还是想想怎么不被他家侍卫的刀抵在脖子上吧。”还爱。 哪有那么好得到的爱。 …… 月光如洗,万籁俱寂。 一道身影带着另一道身影狼狈的穿过曲折的小路,呼吸急促,脸色苍白。 碧玉觉得自己脸白真不容易,她在坎沟的日常训练,十公里山路,这点距离,她想喘都难。 但看夫人喘的那么像,她也不能太落后,真是既怕后面的人追不上,又怕他们突然放弃,跑的也确实累,早知道再加点负重:“夫人,奴婢背您吧。” 霍之念:“……” “站住!” 两人再次向前。 一座偏僻的小院外,月色幽静,古木参天,只有几株杏花在墙角静静绽放,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安静的只有风吹过山涧的声音。 “我没有力气了,跑……跑不动了……你快跑,快跑!” “不!不!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拖累了您,夫人,奴婢背您。” 说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噗通,重物落在地上。 细弱的哭声顿起:“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没用。” “你快跑,快跑……” 不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夫人,夫人,怎么办,怎么办?他们追来了。” 霍之念见时机差不多了,使出‘最后’的力气爬起来,去推那扇看似摇摇欲坠的木门。 结果,没推动! 霍之念愣了一下,又继续推,还是没推动! 143重新审视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怎么回事?不可能连动都不动一下? 这扇门后有机关? 碧玉也愣住了,就是一扇小木门,夫人怎么还推不动?“夫人让开,奴婢来推。” 霍之念不确定的让开一些。按说……不会这么…… 碧玉稳住下半身,用力一推。 门稳如泰山。 两人互看一眼。 霍之念心里有数了,‘疲惫’的靠在门框上,跑散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耳鬓,裙摆上鞋上都是污泥、草屑。 霍之念示意她撞撞看。 碧玉有些犹豫:咱们……疲惫……合适吗? 撞!不见得撞得开! 碧玉慢慢后退一步,蓄积力量,用力向前冲! 胳膊!胳膊废了! 霍之念忍不住笑了。 碧玉也坐在地上笑了。 两个狼狈的人,笑完又无声的望着天,山下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夫人……”碧玉声音很轻:“等以后咱们不一样了,奴婢也这样保护您。不单大门如此,就是墙也要无限加高,派人十二个时辰值守。” 墙? 碧玉看看墙,突然想到什么,起身,比一比自己和墙的高度,眼睛瓦亮的看着夫人,示意夫人踩着她肩头跳过去! 霍之念扶着门框起来,不觉得碧玉能想到的,对方想不到,于是抬起手,拍门:“救命啊!救命……” 铁环打在铁片上,啪啪作响! 碧玉也急忙哭求:“救命啊……救命……” 门吱呀一声开了。 诸言从里面出来,不等任何人摔进去,他人已经出来,门恰到好处的再次关上。 他们不是草菅人命之人,也没有不救人生死的漠然。 而且,今晚正好他当值,他心情尚可,如果她们真的有困难,帮一帮也无不可,只是请两位姑娘体谅他的辛苦:“少主已经睡下,小声点才是。” 碧玉见状,悄悄看夫人一眼。 霍之念便知道结束了。 折腾了一晚上,这个结果也不算意外,她们霍家,无院墙,也跑不进一只野猫。 追逐的人拿着刀棍,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上来:“还……敢跑……看你们往哪里跑!给我抓回去!” 碧玉急忙抓住诸言的胳膊:“大哥救命,这些人逼良为娼,我家夫人清清白白的人家,他们却要抓了我家夫人给他们老爷为妾,我家夫人连他们老爷是谁都不知道,他们就要将人抓走……请大哥为我家夫人做主……” “胡言乱语!我们家爷和夫人看中你们是你们的福气!跟着我们回去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还有你这小妮子,把哥几个伺候好……啊!” 惨叫响起。 霍之念的身影一晃而过,不知何时,削尖的树杈扎入了说话人的腹部,血慢慢流了出来。 “你……” 霍之念再将树杈深入一寸:“嘴巴放不干净,以后也没用了!” “杀人了!杀人了!一起上!动手!”后面的人一哄而上。 碧玉瞬间冲—— 诸言顷刻间扣住她:“都愣着干什么!还嫌不够吵闹!” 几名黑衣人瞬间从墙上一跃而下,三下五除二将人摁倒,捆好。 诸言才松开手。 碧玉瞬间冲到‘吓’坏的夫人身边:“夫人……夫人……您没事吧……” 诸言蹙眉:“将人扔到县衙去!问问谁家的人,敢在佛门之地扰人清修。” “放开我们!县衙,你们知道小爷是谁吗?小——” “那你知道里面住的人是谁吗?我魏家少主素来不喜吵闹!” 瞬间鸦雀无声。 他们不知道……根本不知道这里住着魏少主,顿时双腿发颤。 魏少主前些天不是刚刚下山,还与东山书院商讨好了讲学日子,应该在山下才对,怎么会在山上? 他们没有惊扰魏少主的意思,他们绝对没有惊扰魏少主的—— “嘴堵了,扔下去!” “是。” “唔,唔……” 地上还活着的人,也被拖了下去。 碧玉感激的看向诸言,还记得把声音放低一点:“多谢大哥,多谢大哥……” 霍之念同样行了一礼。 诸言点头,转身走了进去。 院门外再次恢复安静。 碧玉看眼夫人。 霍之念重新捡了一根棍子,下山。 夜深人静,回去的山路阴森寒冷。 碧玉有点尴尬:“我们……是不是要走了……” “嗯。”事情还多,在成功不了的事情上,先不费功夫。 …… 薄雾缭绕,微弱的晨光冲不开浓重的雾气,宁静安详。 突然一声惊叫,打破了沉静:“全抓县衙去了!”怎么会还牵扯上了魏少主!魏少主在山上!? 朱夫人惊的六神无主,不知道自己护卫有没有冲撞魏家少主,连那个小贱妇也顾不上了,匆匆下山找自家男人上来,看看如何请罪! 耿夫人也没有想到,嫂嫂能闯如此大的祸,一个女人都搞不定,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是闹起来,她还不知怎么跟夫君交代,当务之急是找个人背锅:“来人,把那个女人给我带过来!” 这件事定然是那个女人处心积虑,陷害于人,跟她嫂嫂没有半点关系。 拿人的人很快回来:“夫人,人走了。”东西也已经收拾干净。 “什么!为什么没有人早说!给我追!”小贱妇,跑的倒快! 耿芙莲听到吵闹,带着丫鬟走过来:“娘,出什么事了?舅母呢?”刚才她过来,见舅母的院子没人了? 耿夫人心里突然七上八下的,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她也不知道魏少主在山上啊,不是说住在魏家的宅子? 耿夫人越想越不对,越想越担心,不行,她不能等,法事不能再做:“收拾东西,我们即刻下山。”至于上山求情,她一个妇人不方便出面,就是去了,魏少主也不会见她。 耿芙莲不明所以:“娘,娘,到底怎么了?” 耿夫人突然抓住女儿的手:“你说,上次魏少主看你了?” 耿芙莲脸色微红,不自觉的垂下头:“娘,您说什么呢……不跟您说了,女儿去收拾东西。” 耿夫人看着颜色正好的女儿,她的芙莲确实可人。 …… 山脚下。 霍之念掀开车帘,看看不远处黑压压的天空:“……要下雨了?” “是。” “加快速度。” 144让我来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大雨后的天空,仍挂着稀疏的雨丝,山间雾气更加浓重。 本夯实的道路表面,裹了一层不深不浅的泥浆,马车行在上面不断打滑。 “夫人,我们现在走吗?” “走。”要不然会和耿夫人碰上! 本来霍之念已经下山了,又被朱夫人回追的人马堵了回来。 眼看着天要下大雨,霍之念果断回到了半山腰,而耿夫人的人马刚刚离开,霍之念担心耿夫人因大雨折返,带着人继续往上,在一处山洞处避雨。 如今趁着雨还没有完全停,从后山出发,先走一步。 “是。” …… 山雾弥漫,马车行进不敢太快。 霍之念刚把窗户打开,又立即关上,水汽与寒风扑面而来。 “夫人……”碧玉有些担心,她们带的人手不够。 “已经让碧潜去送消息了。” 碧玉忍不住松口气,可不对啊:“奴婢一直和夫人在一起,夫人什么时候送的消息?” “上山的时候。”人估计已经在山下了。如果朱夫人的人还没有走,非要碰一碰,只能怪她不长眼。 突然,前方一阵嘈杂声,伴随着马匹的嘶鸣和车夫的呼喊。 霍之念微微皱眉,示意车夫停车,让所有马匹慢慢后退:“让人去探。” 耿夫人的车队,不可能走这条路,至少耿夫人本人绝对不会冒险亲自走这条路,那么如果是她的下人,定然是分散的,未必不能杀过去。 前方不远处,一辆载满书籍的马车,后轮完全陷在泥坑里,前方的马匹不断嘶鸣,隐隐已有些焦躁。后方七八人围在一起,一起用力,满载的车身丝毫不动。 诸言有些着急,他明明探过路了,这匹该死的马,腿歪了一下,车也陷坑里了:“属下去找人。” 诸行觉得就是找人过来,时间也来不及了:“不如把书籍装马背上,直接下山。” 一共十匹马,够。只是,天气不好,这些竹简书籍,容易受潮,要看少主的意思:是回去找人,还是装马下山。 “谁在那边!” 霍之念已经听到自己的人叫破对方身份的声音。 魏迟渊? 他们怎么也这时候下山? “过去,贴边走,不要给对方造成麻烦。”这时候下山定然有急事,有昨晚的事在,她也不会给诸言添乱。 “是。” 诸言、诸行同时看到了来人,对方还有四个男人,都是壮劳力,急忙招呼几人一起试试,才想起还没有跟主家打声招呼:“敢问——” 霍之念已经推开车窗,看了诸言一眼,也看到了不远处的情形。 诸言哑口,但还是拱手:“借夫人的人一用。” 霍之念直接摆手,让所有人都下去,自己和碧玉也走了下来,整整三马车东西,看车辙印也能看出里面的东西多重。 魏迟渊转头,同样看到了对方,颔首。 霍之念回礼,并没有上前。 诸言松口气,急忙指挥人一起使劲。再试一试,万一出来了呢! 霍之念提起裙摆走过去。 碧玉急忙跟上。 十几人一起使劲,马车动了一瞬,又滚了回去。 “看来不行。”诸言手掌发红,气喘如牛,分装吧?要不然少主和另两辆马车先行,他去找人,随后带着这一车书到。分装一定会受潮,赠送给书院的书受潮不好。 霍之念开口:“我试试吧。”嘱咐碧玉去取‘千斤顶’。在坎沟建堤坝的时候,她手搓了个小型的。 “是。” 诸言怀疑的看看她,千斤顶是什么东西?但不管是什么,他们这么多人都没有办法的事,她一个弱女子试什么? 应该是借助那个‘千斤顶’,大家再一起用力。 诸言觉得肯定是那样,不管是哪样,车能出来,就好。 诸言很想现在就多谢‘夫人’,但又怕自己谢得太早,最后车子没出来,对方下不了台:“这位夫人,不用勉强。”如果为了引起少主的注意,耽误了时间,得不偿失。 “无碍,举手之劳。” 诸言一时无奈,行吧,都说大话了,不好泼冷水,但已经命人去寺里找人。 很快,千斤顶被取过来。 诸言、诸行,以及周围的人都过来看了一眼,小臂高的一个半铁墩子。这能做什么? 诸行觉得诸言草率了,耽误时间。 诸言也没有办法,对方提了,而且不是已经去叫人了吗,就让她试一试,不行了,诸行带少主赶紧走,别误了讲学的时辰。 霍之念接过来,蹲下去,衣裙落在地上,一片泥污。 诸言吓了一跳,急忙上前:“夫人,我来,夫人告诉我怎么用就行。”哪有让对方亲自沾泥的道理。 霍之念看对方一眼,突然笑了,低声道:“给我个表现的机会,放心,不行的话,我肯定跑的比你想象的都快,绝对不给你添麻烦。” 诸言愣了一下,突然笑了:您来,您来。 诸行使劲咳嗽一声,提醒诸言:妇人之仁! 霍之念将千斤顶放在车轱辘外,用力摇动手柄,常年练习臂力的良好习惯,让她做起来并不费事。 沉重的车身,在她摇动手柄后,车子缓缓抬起。 诸言、诸行,一直围观的众人,惊讶的看着这位弱不禁风的夫人,抬起了他们这么多人合力都抬不起的马车。 顿时一片叫好、惊讶之声。 “怎么做到的?” “真起来了?” “我的天,这得多大的力量?” “神迹。” “术法,肯定是术法?” 霍之念也颇配合的起身:“这臂力,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力量,都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填土。”就对上一张雾蒙蒙的像素下,已经堪称造化弄人的脸。 魏迟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过来,正看着支在车梁上的铁木。 诸言、诸行早已经让开。 霍之念回头擦擦手上的泥,起身,让开原来的位置,让旁边的人赶紧填土。 气氛莫名沉重起来。 刚刚七嘴八舌的人都在安分填土。 雾气在他发梢凝成霜气,衣角也溅了泥渍,却显得整个人……有种不同以往的温和。 145送给你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魏迟渊回头。 诸言心忍不住颤了一下,但想到自己没有做错什么,松口气。他们车坏了,这位夫人来帮忙,他和诸行没有擅离职守。 所以少主回头一定不是看他,犹豫又谨慎地后退一步? 一袭织金绣花长裙直扑魏迟渊眼底深处,沾湿的长裙依旧热烈、张扬,本就耀目的红裙上,绣着色泽对比更强烈的碧绿藤蔓,枝条浓郁堆积层层向上,点缀五彩斑斓的花苞、花瓣,单这还不够,绽开的花苞内金光钩织出数不尽的hUa蕊,花rUi外绽开层层叠叠的花瓣,炫彩的蝴蝶立在蕊上展翅欲飞。 繁复、浓烈。想不注意都难。 她似乎很钟爱这类,冲突性很强的花色…… 霍之念察觉到有人看她,回头。 魏迟渊神色停了一瞬,下一刻便恢复如常。 一张脸,瞬间将衣服压得黯然失色,是比裙身更强烈的视觉冲击。 霍之念笑了,轻轻柔柔,比之身上的颜色显得单纯无害。 魏迟渊敛下心神,拱手,不会真觉得对方柔弱可欺:“多谢。” “哪里,出门在外互相帮助应该的,何况,你们还挡了我的路。” 诸言往后看一眼。的确,他们马车停在这里,夫人的这些马车根本过不去。 魏迟渊笑了,几分矜持与和善,却让人如沐春风,心生好感。只有细看才会发现那笑容里,有一份不易察觉的、对世间万物的淡然与宽容,尽显深厚家学底蕴熏染下的温润如玉。 霍之念不禁多看了一眼,但也仅一眼,她其实很喜欢他身上的那些熟悉的感觉:“应该可以了。” “我能试一试吗?”声如钟韵。 人长得好,声音也没有亏待他,难怪那么多人前仆后继:“最好不要,你再摇两下,车就要翻了,不过……”草木土石已经填好。霍之念再次俯下身,将千斤顶取出来,递给他:“可以送给你,你回去试,摇动这个手柄,像刚——” 魏迟渊看她单手,帮她接过来。 霍之念将手放在手柄上,摇给他看:“可以回去随便试。” 魏迟渊没有推辞:“多谢。” “不客气。”霍之念知道他们赶时间,她也赶时间!那些人未必不会追过来:“我还有事,我的人也少,能不能先走一步?” “夫人请。” 霍之念突然回头:“我姓霍。” 魏迟渊顿了一瞬,对方已经转过头,没了其容色压制,裙子再次张扬起来。 魏迟渊同样看到了那条裙子上显眼的泥渍。 诸言接过千斤顶,沉,将自家马车挪开中间的位置。 霍家的马车疾驰而过,很快消失。 诸行急忙让人:“检查所有马车。少主,该启程了。”话音刚落,几匹快马呼啸而至! 马上的人快速勒住马头,诧异的看着这一行队伍?追错了吗!?偷经书的?那些深浅不一的车辙印是这些人的? 重车车辙与轻车车辙完全对的上,娘的!害他们白跑这条路,满地的泥,马鞍和身上都是,让他吸多了湿气病了,他要弄死那个贱人:“有没有看到一行马车过去!?” 诸言刚要说话! “没有。”魏迟渊已经开口,温文尔雅、平和自然。 诸言愣了一下!但不影响他继续脸色难看的看向来人! 马车旁重新准备上路的人,也不约而同的看过来,杀意弥漫,怎么跟他们主子说话的! 不会的话,他们不介意帮他们正正舌! 为首的那人顿了一下,顿时看过去!看个屁—— 诸言不等对方开口,刀直接出鞘:“看什么看!小心你的狗眼!” 为首的人刚要发怒!娘的哪里来的小瘪…… 旁边的副手急忙拦住了他,连连赔不是,暗自摇头:这行人感觉不对,而且另几个人都是练家子,少惹为妙。 为首的人也不是傻子,是这些人太能挑衅,他才一时失了分寸:“今天就——” 诶?诸言看自家车队走了,才发现,少主早上了马车,直接启程了!哪还敢说什么,急忙跟上:“等我,等我。” 为首的人傻眼的看着对方头也不回的队伍。娘的!剩余的字还憋在嘴里,气势还没有出来,难受的他浑身不自在:“他娘的!” 副手忍不住松口气,昨晚朱夫人的人是谁的人送去县衙的?虽然他不确定是不是,但……没起冲突就好:“走吧。” 已经走到这里了,返回去没有必要,夫人的人肯定也下山了,不如继续赶路。 “走。”那小贱妇给他等着! 马很快超过载重的队伍。 魏迟渊掀开车帘,看着被冲开后又重新聚拢的水雾,目光锐利。昨晚的动静他听见了:“诸言。” “属下在。” “你跟过去看看,如果需要帮上一二。” “是。”快速策马而去。 魏迟渊并没有放下车帘,看向诸行:“行李里是不是有几匹浮光锦?” 诸行似乎……是那个意思吧?但好像又不可能?可那位霍夫人的裙子确实脏了?不禁提醒:“都是少主您用的样式……” “换一批过来。” 换什么样子的?女子用的?粉的?绿的?深蓝的?老妇人的还是年轻妇人的?还是男子的? 诸行不敢没脑子的真问,他会让那边,把所有的都送一遍,侧重女子鲜艳明媚的款式:“是。” 只是……不会真是他想的那样吧,可男子送女子衣裙是不是不太好,可他们少主送的也不是衣裙是布料。 布料也不太好吧…… …… 诸言赶到的时候,霍夫人早跑了,让山下围堵的人全扑了个空,用的应该是,声东击西,马车还在,人不在。 魏迟渊走入东山书院时,诸言还在讲,那些人看到装了石头的马车,气急败坏的样子:“昨晚霍夫人出手也没有犹豫,朱家人怎么想的,让一个跑江湖的女子去给他做妾,多大的脸。” 诸行让他少说一句,少说一句懂不懂!服了。 …… 146嫂嫂说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霍家院落内。 陆辑尘匆忙脱了官服,外套都没有来得及穿,焦急地在浴室外踱步:“嫂嫂,嫂嫂……”拍了几下门后,才想起不合适:“对那些登徒子,根本不用客气!” 谷丰匆匆赶来,将外套披在主子肩上,慌忙退去。 陆辑尘不想穿,气都快气死了,人送到县衙的时候,他想都没想,直接砍了两个!若不是怕给嫂嫂添麻烦,怕耽误了嫂嫂的事,他把整个朱家都宰了! 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他嫂嫂的主意!也不照照镜子! 陆辑尘又忍不住拍门:“嫂嫂,嫂嫂,你没事吧。”他当时就去接人了,但被嫂嫂的人‘请’了回来。 陆辑尘无比憎恨自己不够强大、出身也不够好,他当时就该考个状元,做大官,谁敢跟他嫂嫂废话,他就砍了谁!顺带戳瞎那些对他嫂嫂胡言乱语人的双眼:“嫂嫂,嫂嫂,你觉得怎么……”样? 云娘推开门出来。 水雾之气轰然散开。 陆辑尘愣了一下。 云娘又快速关上,瞥了自家二爷一眼。哪有这么大年纪了还在嫂嫂洗浴室外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回二爷,夫人好着,没事,人不是都押到衙门了,耿夫人和什么朱夫人都回去搬救兵,等着跟魏公子解释,短时间内没空搭理咱们夫人。” “嫂嫂有没有受伤?”他不放心!那些人没轻没重,就是碰他嫂嫂一下,也是他嫂嫂受了天大的委屈! “没有,没有,都好着呢。”云娘捧了新的毛巾,打算进去。 陆辑尘急忙急忙拦住:“那嫂嫂怎么不回我?” “也许是……夫人讲究?”若是她,肯定在哪里都能吼两嗓子,但夫人不是,虽然夫人出身也一般,可有时候夫人确实有些一些小小的习惯,与众不同。 比如刚刚,夫人不会在浴室里理他,就是不理他,任由二爷在外面喊破嗓子,夫人也不会回应。 陆辑尘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站的位置不合适,但他真的担心:“我嫂嫂真的没事?” “真没事。” “没有受伤?” “没有。” “一点痕迹都没有?” “没有。” 陆辑尘才放心一些,肯后退几步:“你告诉嫂嫂,我在外面等嫂嫂。” “是,二爷。” 云娘再次打开门,幽香伴着雾气飘出一丝,又戛然而止。 陆辑尘恍惚一瞬,更感觉出自己站的地方不合适,退到了正堂里。 谷丰看到县太爷出来,不自觉的松口气!哪有小叔子……如此,如此……就算两人关系亲近,也不合适。 …… 霍之念洗了澡出来,人已经梳妆的整整齐齐,头发半干也编成长辫垂在一侧,没有任何让人遐想的地方。 陆辑尘急忙起身:“嫂嫂……” “不是让云娘跟你说了,没事。”示意他坐下,不过是一些锦上添花的人,虽然过程与她想象的不一样,但结果一样。 甚至比她预期的要好,只是奔波了一天,现在都没有睡个好觉,有些累了。 “嫂嫂受惊,怎么能算没事!朱家罪该万死!” 霍之念揉揉眉心,热气熏染过后更困了,让自己精神一点:“这只是一些小事,我心里有数,再说应付她们费不了什么精力,让你担心了,但你也别总把打打杀杀放嘴边,一些小人物,无足轻重,我们说好了,你只有一次怒不可扼的时候,但不是这个时候。” “嫂嫂!” “这件事我心里有数。” “他们那些人——” “都是小事。”霍之念真觉得不严重,当务之急还是航道。 刘家这条线走不通后,还要从长计议,就算过两天陆辑尘对耿家动手后,政策局面能打开一些,远在东海郡的航道,也很快会被其他势力瓜分,她想拿到手里很有难度。 还是要想想办法,交高还有谁……能够合作? 霍之念若有所思。 陆辑尘张张嘴,又闭上,安静的坐下来给嫂嫂倒杯茶。 霍之念将交高不入流却一直在外圈等待变动的人家过了一圈,谁家有这个门路? 陆辑尘越想越不甘心,越想越生气,他嫂嫂怎可让人:“嫂嫂!区区一个朱……” 霍之念骤然看向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就这样看着他。 陆辑尘突然噤声。 云娘走过来,又赶紧转身回去,当没看见,二爷都敢忤逆了。 还是霍之念放低了声音:“我知道你担心我。”安抚的拍拍他手臂,才发现,这孩子穿衣服省了:“耐心一点,耿家倒了,朱家也讨不了好,我们不是不动手,只是先缓一缓。” “是我莽撞了……” “哪会。”霍之念也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你有你的考量,我如果遇到你的事,也未必冷静的下来,一家人哪有想那么开的时候,生气是应当的,但你看你都这么气了,不是也没有乱来。好了,喝杯茶消消气,否则朱家在我这里也要多一个不得不死的理由了。” 陆辑尘笑了,又愧疚:“嫂嫂……”刚才他一时冲昏了头脑。 “无碍。”霍之念端起他给自己倒的那杯茶,这是态度:“不行了,我有些困了去睡一会,你把茶喝了。” 陆辑尘急忙起身:“送嫂嫂。” …… 云娘服侍夫人睡下,出来,见二爷还坐在那里,像入定一样。不禁叹口气,还能不理解小孩子的心思,担心夫人,又被夫人下了脸色,觉得自己做的不好给夫人添麻烦了呗:“二爷?” 陆辑尘抬头。 云娘便觉得她们二爷越来越俊俏了,就是尚公主也尚得:“好了,夫人奔波了一天,如果有说的不对的地方,您包涵一下。” “嫂嫂没有错。” 那确实:“夫人这段日子为了航道的事,有些焦虑,自然不希望二爷这里走错一步,二爷体谅一下夫人才是。” “是我不好。” “哪里是您不好,有您在,夫人做事才无后顾之忧。二爷别怪奴婢唠叨,小不忍则乱大谋,二爷还是谨慎些,不要自作主张的好。” “……我知道。” 云娘又觉得自己不对,她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下九流,跟了夫人两天,也敢说县太爷了,不禁心虚:“二爷吃了饭再走吧?” “嫂嫂让我喝了水就好。” 147就大方点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云娘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会自己多嘴惹二爷生气了吧?忍不住悄悄观察了二爷两眼,见二爷确实没有生气,才松口气。 不禁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少说话多做事。 二爷已经是二爷了,不是当初的孩子,若是脾气上来,给她几个软钉子碰,也够她喝一壶了。 陆辑尘突然抬头:“我真没生气。”嫂嫂让他喝茶,他势必要喝了。 是,是,是。 ……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紫色绣花的帐缦里伸出一只软绵的手臂,手里拿着一个信封。 云娘急忙走过去接过来。 声音快要睡着了:“给魏少主送过去……”既然给了,就大方点。 “是,夫人您先休息。”说着将夫人的手臂小心放回去:两人有进展了? 她刚刚忙着照顾夫人,还没有问起夫人和魏少主的进展,都送上信了,肯定是进了一步,太好了,有指望了。 …… 魏宅内。 几位胡子花白的老者正围着千斤顶看。 魏家掌控整个东海岸,这东西,远不该只出现在这里。 “禀少主,老夫等可以拆开看看吗?” 诸言看少主一眼,开口:“容工,拆开了能装回吗?” 这……应该问题不大,但万一错了呢? “拆开吧。”魏迟渊声音不急不缓。 几人眼睛立即亮了,拿出各自携带的工具。 诸行匆匆进来:“少主,您的信。”未封口。 诸言蹙眉,接过来,这类没有署名、印泥封口的信件,按照惯例他要先看一眼。随后,匆忙交给少主。 魏迟渊打开。完整的千斤顶横截面图,顶部工作原理和手摇式部分画的清清楚楚。 诸言忍不住小心看少主一眼。 魏迟渊瞬间看向他。 诸言慌忙垂头:他没有。 …… 夜色如墨,深沉地笼罩着大地,万籁俱寂。 陆辑尘站在县衙牢房里,头顶上的火槽驱散了小范围的阴暗,混杂着不知道什么气味的长廊内,只有隐隐的呼吸声传来。 “爷……” 让人痛苦又不是只有杀了他一条路:“将那些人挂到四号审讯区。” “是。” …… 一条漆黑的毒蛇顺着墙角,优雅的爬回训蛇人脚边,昂起头,发出嘶嘶的声响。 接着,后面成群的蝎子、蜈蚣训练有素的纷纷爬进了一旁的暗箱。 最后一个箱子紧跟着打开,一条条漆黑的蛇争先恐后的从箱子里爬出来,开始绕墙表演。 吊起来的人们,惊恐的看着这一幕,他们要回去……他们要回去…… 陆辑尘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受惊后,他们会失序乱爬。” 所有人鸦雀无声。 身为一县之长,有些爱好不为过吧。何况只是喜欢看钻洞表演。 他们是朱家的人,是朱家的人!但……好像是魏家将他们送来的:“县太爷饶命!” “大人饶命——” “嘘!” 一旁的手艺人谨慎的当什么都听不见,不是他说,喜欢看他表演的人太多了,什么达官贵人的府邸没有去过,什么奇怪的玩法没有见过。 县太爷年龄虽小,但好奇心重啊,何况,县太爷只用牢房里的人玩,又不是随便什么人玩,好多了,这么一想他表演起来也没什么压力。 陆辑尘抓起一条蛇:“就从它开始。” 当第一条蛇爬到第一个人眼睛上时。 哐—— 巨大的铜锣声响起。 黑蛇一个不慎,噗嗤,绞碎了…… 牢房里立即传来杀猪般的惨叫,气味也骤然变得难闻。 “放心,不死人……”而且他玩的多温和。 …… 翌日。 陆辑尘趴在水池旁不断干呕,呕的他脸色苍白。 谷丰小心翼翼递上毛巾。 陆辑尘随意用袖子擦了,整理下自己,光明伟岸的去处理积压的卷宗。 …… 耿夫人娘家,朱宅内,早乱成了一锅粥。 他们刚刚收到消息,昨晚刚到港口的一批货,已经准备停港卸货,突然被要求原路返回了。 这,这,还能原路返回? 朱家老爷子快气死了,这些不争气的东西,干什么不好,去魏少主在的地方挑衅找事,是嫌朱家命长了吗! 朱家长子、长子媳妇纷纷跪在地上求老爷子消气,他们昨天一早就带了东西去给魏少主道歉,但连人都没有看到。 他们又加了东西去山上赔礼还是没有见到人。 他们以为是魏少主还没有回来,还想着今早再去,他们夫妇一个去山上,一个去山下,总有一个能见到少主。 何况,他们问过了,只是在魏少主院外吵闹了一二,真不是什么大事,少主就算不高兴,应该也只是不高兴,他们态度虔诚一点,总还有认错的空间。 完全没想到,因为这点都不算事的事,魏家突然动了他们家的货!惊动了自家老爷子。 “我消气!?当务之急是让魏少主消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竟然往枪口上撞!” 朱二老爷也不认同的看着大哥,像什么样子! 朱二夫人直接瞥这对夫妻,以为自己相公是什么香饽饽,还纳妾,该!平日趾高气昂的,也有今天! 至于家里的损失,关她什么事,她们又不掌家,倒是这次若是老大家彻底得罪了魏家的话…… 朱二夫人眼睛突然一亮…… “还在这里跪着做什么!还不去想办法!你们也是!都去想办法,谁如果解决了这件事,朱家这两艘船还有航道就给哪一房!” 朱大公子顿时慌了:“爹,爹……” 朱大夫人也难以置信:“爹——” “是。” 朱大夫人慌乱的看着离开的几位小叔子,心里一阵惊慌。 朱大公子气得一巴掌打在大夫人脸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点小事办成这个样子,定然是她争风吃醋,使了暗手! 朱大夫人捂着脸,难以置信:“你打我……”她见那个贱妇因为谁,是谁眼巴巴的要添女人,是谁色令智昏! 朱大夫人直接扬起手打回去,她对不起他吗!她为他生儿育女,为他见那个女人,如果不是他动了心思在先,哪有这么多事! 两人顿时扭打起来! 朱老爷子见状,险些没气过去! …… 另一边。 霍之念看着诸言送来的一箱浮光锦,笑了,手掌抚过精致的料子,不得不说,魏少主果然财大气粗。 148魏少主莫不是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不知道夫人喜欢什么样式,就多带来了些,外面院子里还有,夫人捡喜欢的用便是。” 霍之念看诸言一眼,这话客气了。 宫妃都要按匹分的东西,到了魏少主的人口中,是‘捡’了:“那我便不客气了,多谢。” “哪里,是小的荣幸,是夫人帮了少主才是,我家少主让属下转告夫人,朱家的事应该不会再惊扰到夫人,万望夫人安好。” 朱家? “属下还有事,先走一步。” “劳烦了,云娘,送客。” “是。” “夫人……”这么多料子,碧玉都看晃眼了。 霍之念将箱子合上:“碧玉。” “奴婢在。” “每一块料子,都拿去做一件衣服,做完之后,两两拼接继续做,拼接完了,三三拼接做,我要未来每一天都有一件不一样的穿在身上。”证明,她有好好用所有的料子。 “是。” “顺便让碧潜打听一下,朱家那边怎么了?” “是。” 朱家? 朱家是不是有条航线?她现在太需要那东西了,无论是北上还是南下都迫切需要。 南下的土豆、玉米,北上的橡胶制品,无论哪一样都刻不容缓。 …… 耿夫人也吓到了,怎么会这样,娘家的生意怎么就被‘送’回去了? 不是扣押,不是为难,是原路返回,这……迟一刻钟,船就航行出去多少里,再行驶回来就是双倍时间,船上的物资岂不是赶不上今年的销售。 耿夫人焦急不已,更急的是娘家怎么就得罪了魏少主,简直:“不是说只惊扰了少主的门房,连院墙都没有靠近,魏少主的人就是不高兴,将那些人关到牢房里也是极限了,怎么魏少主会参与进来?” “姑奶奶,小的们也是刚收到消息,姑奶奶千万要为舅爷想想办法啊,家里都急坏了!” 耿夫人更急,那批货还是次要的,这可是得罪了魏少主,若是让夫君知道,有她好果子吃:“为了一个女人闹成这样子!” 谁能想到!但凡大爷和大夫人能想到,那晚都不能让那个贱妇跑了! “不好了,不好了!”耿家下人匆匆来报,礼都没行完,话已脱口而出:“夫人不是让小的们盯着霍夫人吗!”只等她出来,把她一起扔县衙大牢里! 就说妖女勾引朱大爷,仗着美色目无舅夫人,他们舅夫人是气不过才找她理论。 谁知道她胆大包天竟然敢跑去魏少主的清修地,肯定是想故技重施,勾搭魏少主,还好魏少主的人临危不乱、果断阻止,谁料到她竟然装作楚楚可怜,舅夫人的人又在气头上,说话难听了些,才让魏家门人误会了。 这是他们早就想好的说辞。 可刚刚,刚刚:“属下看见魏家的人送了不少东西进去!”怎么办!人还抓不抓! 耿夫人身体踉跄了一下:“你说什么?!”魏少主怎么会往霍宅送东西!? 耿夫人突然间更慌了,怎么会?有什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但又立即被自己否认。 不可能,不可能,那个寡妇虽然长的是可以了些,但也是一个寡妇,又是在外面行走做生意的人,谁知道她还做什么不正经的营生,魏少主怎么会被这种女人勾了去。 可,如果不是这一种,魏少主为什么突然给她出头,甚至事后还送东西安抚? 她为什么会用‘安抚’一词? 耿夫人慌忙扶住桌沿,只有这样才说的通,为什么朱家突然遭受了那么大的变故,要不然这件事完全不到惊动魏少主的地步! 耿夫人简直要疯了,她是不是那天还派人追拿她了,人是不是也得罪狠了!? 耿夫人真想骂几句狐狸精、不正经!魏少主也是瞎了眼! 但却一句都不敢骂,就算魏少主真瞎了眼,她们也是自己撞上去的倒霉蛋:“快,快让我爹去霍家去赔不是……我们的人赶紧退回来!”贱人!她怎么勾搭上的魏少主! …… 一日内,霍之念收到了无数拜帖。她一直念念不忘的刘家也在其中。 刘家甚至不考虑成不成熟,不问她手里有多少货,直接问她想试航哪条航道,可以带霍家商船一起。 什么伺机而动、什么谋定大局,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朱家、耿家更是积极,不单有拜帖,还有礼单,甚至朱家老太爷带着老夫人亲自到了,就在大厅里等着见她。 云娘彻底开眼了,自从诸言小哥走后,她转身吩咐厨房烧道菜的功夫,帖子就像雪花一样飞进来,每家送帖子的一看就是体面的总管和婆子。 更不要说,朱家老太爷和老夫人已经在外等半个时辰了,都没有退走的意思。 只是魏家一份模棱两可的礼物,她们门口的石阶,都快要被踏平了。 云娘完全错估了魏家少主几个字带来的影响力:“夫人……”现在怎么办? “不见。”霍之念看着刘家的信也没有回。 至于朱家的航道,得罪魏迟渊换朱家航道,无异涸泽而渔,也不可用:“就说我病了,最近几日都不见客。如果赖着不走,就态度强硬些。” “是。” …… “不见!?”耿夫人瞬间站起!她爹娘都亲自去了,她竟说不见!她忘了是怎么求她、说好话,做生丝生意了吗! 也是,现在都攀上魏迟渊了,怎么还会把这点蝇头小利放在眼里! 猖狂!还没有被承认就如此目中无人,不怕魏迟渊只是玩玩,哪天摔下来跌个半死! “夫人,现在怎么办,万一老爷问起来……”发现是夫人行的方便,给舅夫人提供了可乘之机,老爷会不会发怒? 耿夫人心里七上八下的,早知道,早知道她那天上什么山!就该怼大哥两句,别看了女人走不动路! “娘?”耿芙莲拿着彩球走进来,觉得气氛不对,发生什么事了? 耿夫人现在没心情应付女儿:“你自己去玩,娘这里有点事。” …… 149一点谣言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娘……” 耿夫人心里正烦,再次看向女儿,想要脱口而出的‘别喊了’骤然顿住,明眸皓齿、灵动柔美,正是含苞待放时。 突然觉得魏迟渊选择那个残花败柳,也许并不是有情,只是因为好上手?自家女儿则不同,千宠百护,谨慎教养,魏少主就是选人,也要顾忌她们的感受。 耿夫人突然又笑了,若是她肯让女儿做妾呢,还有那个女人什么事:“乖,过来。” …… 陆辑尘愣了一瞬,没想到会听到如此荒谬的传言,那是他嫂嫂…… 他嫂嫂怎么会和那些传言联系到一起。 何况,他嫂嫂有夫君,是他大哥。虽然大哥去了,但也是他的嫂嫂,是有家人的人……与别人根本不可能。 陆辑尘觉得这些人无所不用其极!什么肮脏的思想都往他嫂嫂身上想! 想走捷径想疯了! “属下……已经问过碧玉,是大夫人下山的时候遇到魏少主的车挡路,大夫人帮了魏少主一点小忙,魏少主作为感谢送了大夫人一些东西。” 陆辑尘觉得谷丰的回话也有问题,‘夫人’就是‘夫人’,前面加个排行做什么?“如此清楚的事,也能传的如此离谱!” 谷丰垂下头。美艳掌柜与才子名士,没有风波都能起风波,更何况还凑到了一起,有点传言很正常。 “无事生非,平白给夫人添麻烦!” 谷丰更不说话了。 “女子名节何其重要。” 谷丰觉得看跟谁传,如果是跟魏少主,名节这事还真不重要。 但主子不高兴,他也不会吃了雄心豹子胆乱说:“过一段时间大家知道怎么回事就过去……” “什么时候,这段时间就不是时间了?你去,让人放出风声,两人只是正常接触,莫要胡言乱语,小心魏少主一个不高兴,剁了他们舌头。” “……是。” …… 可朱家连连碰壁,让关于两人关系的猜测持续不减,登门的人只多不少。 云娘有些担心。 这些人送来的东西越来越贵重,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她真没想到一个魏少主,让她每天单收赏银快赶上楼里半月的收入了:“夫人,这……我们要不要也澄清一下?” 霍之念看她一眼,清楚的从她眉宇间看到了‘为难’‘担忧’,虽然魏少主是好心,但显然给自己造成了‘麻烦’。 至少,在她极力澄清误会下,就是‘麻烦’,这点同样重要:“当然要。” 云娘松口气,但:“夫人……” “嗯。” “这件事咱们还继续吗?”若是成了,多大的人情啊,那些天送来的好东西她见都没见过,坎沟县那些年的日子都成井底之蛙了,她每天都心惊胆战的,怕以后成事了,还了得。 霍之念笑笑:“去做事吧。” 谣言,是没有门路的人,参与的热闹。可不是她们提多了,别人就信的。 …… 耿春秋没想到出门听个笑话,能听到了自家身上!什么货物出了问题不得不送回去,原来是根本送不进来。 耿春秋气得恨不得甩他夫人两巴掌,他花了无数银子,好不容易争取到亲迎魏少主的机会,魏少主也的确在耿家留宿一日,眼看他很多生意要风生水起,结果……结果……“你真是好样的!真是好样的!”投入打了水漂不说,现在商会的人看他就像看一个笑话! 简直丢人现眼! 耿夫人吓得瑟缩一下:“我……我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她若是知道怎么会做。 “没想到!?怎么没想到!不瞎的都能想到!你看看你大哥什么东西!霍掌柜什么模样、什么身价!你身边的丫鬟都看不上你哥!你还指望她看上!!你眼瞎吗你想不到!” 耿夫人一口气憋在心口,冲得她五脏六腑发疼,她没想到最伤人的话从自己夫君嘴里说出来。 她大哥在夫君眼里就那么不堪,还丫鬟都看不上? 丫鬟吓得一声不敢吭。 耿春秋觉得他骂轻了,大舅子就是扶不起来的烂泥:“你,明天亲自去给霍夫人赔礼道歉,如果她不原谅你,就别回来了。” “你——” “你什么你,你是觉得我回得来吗!好好看看,家里生意被你的‘没想到’搅和成什么样了!眼瞎心也瞎!” 耿春秋说完甩袖就走,忙想办法走关系去了,他不出血,歉哪有那么好道出去! 耿夫人又委屈又不服气,魏少主就是看上她也不可能长久!一个寡妇罢了!还沾沾自喜! 可却无法否认,就是有一刻钟看上了,她也要为这一刻钟给那个女人道歉! 她给她等着。不是只有她可以! …… 生丝的生意,霍之念从耿家分到了六成,边关运粮后的茶引分得耿家三成。 霍之念在交高的茶坊、酒楼、红馆生意,没人捣乱后,首次实现了盈利。 甚至,春日商会的帖子都送到了霍之念的书案上。 碧玉、碧潜、碧莹、云娘,一动不动地看着镶金的帖子和盈利的账目。 云娘第一次觉得自己鼠目寸光了。 她不该担心得到的太多让夫人收手,她们夫人就该迎难而上,别让这样的人跑了,最不济也该打好关系。 …… 耿夫人心都在滴血,那可是真金白银!还有她这些天在霍宅低下的头! 就因为魏少主几箱礼物,一句正经的认可都没有给出来,她都快成交高台面上的人物了!若是给一句话还了得! 不过,魏少主疯了,才给一个寡妇正名!交高的夫人们都傻了吗!这好处能让她一个寡妇全占了! “大小姐呢?” “回夫人,在练琴,小姐这些天很勤快,一直在勤奋练琴。” 耿夫人松口气,心里才好受些,等她家女儿练出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霍之念吃进去的,也要全吐出来。 …… 陆辑尘最近心绪不佳,怒火在胸膛里翻腾不息,无处发泄:“我娘和林姨快到了吗?” “回大人,还要十天左右。” 陆辑尘心中烦躁,等他娘和林姨到了也许就会好转,毕竟他娘会推动他们下一步计划。那样那些莫名其妙的谣言,也该停了:“点根安神香吧。” “是。” 150魏少主来吗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碧水湖畔,群山环抱,绿意盎然。 “碧水春宴”四个大字,笔力遒劲,熠熠傲然,春日商会就在这里举行。 “魏少主提字,越发不俗了。” “是啊,能得魏少主提字,是我们交高商会的荣幸。” “可不是,一字千金不过如此,秦老请。” “李贤侄,请。” 霍之念掀开车帘,顿时春风拂面,桃花满目。 早到的夫人们顿时围了过来,能得魏少主青眼,不管如何,不交恶才是,但看到她身上的衣裙还是惊了一瞬,魏家专供贵人的浮光锦,穿在她身上,简直像因为她魏家才有了这批锦缎一样。 不会,真是如此吧? “霍掌柜来了,霍掌柜不知道吧,每年咱们商会来的最早的十位商家,可得上好牡丹一盆,霍掌柜可要快些,别让那些大老粗抢了去。” “是啊,是啊,霍掌柜领了才好。” 霍之念笑着,春色在她眼里,也在她眉宇间。 看来,虽然是商会,但春日正好,很多商家都带了家眷出来走走。看着她们热情的笑容,顿时觉得这次商会,她就是没有得到好处,心情也会不错:“多谢众位姐姐,我便不客气,也去抢一盆回去。” “快去,快去。” 站的远的几位夫人,心理冷哼:出来参加商会还穿得那么招摇!但面上却谁也不敢说。都要虚与委蛇的夸一句:裙子好看。 朱家的下场还在那里,谁也不想步了后尘。 但自家的老爷子们也不是蠢的,这样的捷径谁家不想走。 这次商会虽然不知道魏少主会不会来,可各家都带来了族中最好看的姑娘,有些人家甚至带来了一些……那种女子…… 今天之后,不知道这个风尘气颇重的女人,还能不能得魏少主青眼!别哭了才好! …… 耿芙莲今日簪了芍药,出现的一刻,便受到了伯母姨姨们一致夸赞。 少女灼灼,夭夭逶迤。 若论容貌,耿家女儿自然不遑多让。 但又觉得,耿家应该不会让女儿凑那个‘热闹’,毕竟是精心养着的女儿,就是出嫁也是十里红妆、正头夫人,耿家的门庭对上魏家可什么都不是,没必要让孩子受那份委屈。 便对耿家小姑娘又多了三分喜欢,未来的儿媳妇人选,自然喜欢。 “姨姨们取笑我。”小姑娘腼腆地丢开母亲的手,笑着和小姐妹们跑远了。 就是笑也青涩的好看。 与耿夫人相熟的几位夫人七嘴八舌的夸着。 耿夫人对自己女儿,自然一千个一万个满意,若不是霍之念欺人太甚,她何须将自己宝贝女儿带出来出一口恶气。 若是真……她就是求,也要求魏家给女儿一个妾的位置。 “不知魏少主今日会不会来?”耿家就是受朱家牵连,影响也不大。 更何况耿家本就是交高首屈一指的商家,应该知道点消息才对,她们可都等着呢。 耿夫人笑了:“魏少主的消息,岂是我家能探听的,妹妹们折煞我了。” “不会是因为朱家的事,没敢问吧?” 周围的气氛瞬间凝固。 立即有八面玲珑的夫人出来打圆场。都是什么事。 …… 霍之念以为即便有那些流言在,也要经过一番拉扯,才能拿到盐引。 结果没有。 直接到手。 交高商会直接出让一部分给她,虽然量不大,但给的十分干脆。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中场休息时,霍之念站在水廊上。 觉得自己似乎也低估了魏家的一些事情。 大周开国皇帝,早年得魏家大力支持,建国后说与魏家共治天下,但魏家激流勇退,直接归隐,甚至没让儿孙在朝廷任职。 所以魏家在大周建国后,得到了很多厚待,威望很高。 但大周建国近八十年了,这些影响该逐渐衰退才对,即便因为东海航线,也不该如此……如此…… 霍之念说不上来,但觉得不…… “夫人,您说魏少主会来吗?”商会进展到一半了,不会不来吧? 霍之念看眼不远处,各色各样的美人、各种各样的春色,若是她,大概就不来了,事多。 碧玉顺着夫人的目光看过去,桃色尽染。 妇人们珠翠环绕,端庄贤淑。男子们风度翩翩,尽显雅正。 小姑娘们更是活泼灵动,天真浪漫,少年也到了走南闯北的年纪,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多好的时节……应该多出来走走才是。 咦?今天好像没什么不长眼的人,非要跟她们夫人认识一下? “大概不会来?” “为什么?” “因为他走不动。” “啊?” 十八般武艺,在山下、山中、眼前,候着他老人家呢:“走吧,准备一下该下半场了。”茶、盐、粮,看似都有了,但引都是哪些人发给她的? 而且他们并没有因为谁家多一些,谁家少一些而起纷争。这对陆辑尘可不友好。固定利益必须打散! …… 另一边。 碧玉看着别人家拉车的高头大马,再看看自家的马。 虽然夫人说魏少主不会出现,但万一呢? 云娘说了,机会是人为制造的。 碧玉一咬牙,决然解开缰绳,让它自己吃草去了:“你一定不要乱跑啊。”她已经叮嘱过了,如果跑丢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何况为了防止它认识‘回来’的路,她可在自家马厩里挑了很久,一定要争气。 …… 霍之念看着自己没了马的车,瞬间看向碧玉。 碧玉瑟缩一下,心里苦啊,她也没想到,魏少主真没来,她还想着万一……万一魏少主来了,夫人也能坐魏少主的马车回去,谁知道…… 弄巧成拙。 “真是有心了。” “一点点……”心,比不得夫人想弄死她的心。 “霍掌柜这是怎么了,马跑了?”众人的马车都停在这一片,一眼就能看见这个。 霍之念笑笑,礼貌不失尴尬。 老人家捋捋胡须笑了,笑得十分慈祥:“那霍掌柜可得好好找找,下山还有好长一段路,老夫就不打扰你找马了,先走一步。” 人怪好的:“秦掌柜慢走。” “霍掌柜?马跑了?”马还能跑?快让他稀罕稀罕! (有三更) 151是不是笨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碧玉恨不得钻土里去,早知道,早知道……她就不这么做了。 要不,夫人骑她回去? 李夫人见自家相公真要去看,暗笑一声傻子,恨铁不成钢的赶紧拉住他,往车上带:“哎呦,你们慢慢找,找到最重要,我们不打扰了。”不懂事,还看?! 李掌柜当然要看,他去看看马怎么跑的,怎么就跑了。 还拽不住了!李夫人三下五除二将自家男人推马车上,赶紧走,是不是笨。 这是谁家的山?少主家的! 丢了东西算谁的?少主的! 人家霍掌柜早不跑马,晚不跑马,为什么现在跑,自然是人家小两口之间,你来我往的小情趣,轮得到他这个大老粗,多管闲事。 李忠义真心实意,何况,他还想邀霍掌柜一行人一起下山,毕竟在自家少主的地方,不能让客人受累。但脑袋已被塞进了车里,这婆娘—— 不对!他上什么车,他骑马。 李夫人毫不手软的将他整个人都塞进去!心里叹口气,也为霍掌柜着急。 魏少主什么人,就算对一个美艳小寡妇一时兴起,两三天后心思也淡了,霍掌柜自然要用些小手段再亲近一二。 不知道对她来说是好事是坏事,但霍掌柜应该是聪明人,知道以她的身份,什么是她能抓住的,什么是不能奢求的,希望她聪明点才好。 马车上。 李忠义浑身不自在:“你干什么?!” “看不懂形势,刚刚多少人来来往往,有人说帮忙了吗!”自己家这个笨人,还往上凑,早晚被这不争气的东西蠢死。 李忠义愣了一下,顿悟,可更觉得自家夫人胡思乱想:“你想什么,这么拙劣的招数谁会用,你没见今天掉湖里多少人、摔到山涧多少人、还有挂在树上的,谁见少主出来了。” “今天就是耿夫人淹死了,他耿家都要想想怎么向碧水湖畔赔不是,还激出少主来,想什么呢。所以,霍掌柜那么精明的人想不出如此不过脑子的招数。” 李夫人嘴角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气的!“拙不拙劣,看谁用,你信不信,霍掌柜未必不能等来她要等的!” 李忠义轻蔑一笑,妇人之见! 他们少主什么人,不吃这一套:“我们还是回去看看吧……” “车夫,快点!” …… 霍之念也很疑惑:“不该……捎我们一程吗?”她印象中李忠义人还不错? 碧玉也很疑惑,以夫人的为人,不该啊?也许,装不下?不可能啊? 怎么回事? “霍夫人,咦?霍夫人的马……”见状,赶紧闭嘴,人都没走到跟前,赶紧跟别人打着招呼走了。 霍之念明显感觉出不对劲。 不远处,耿夫人看到这一幕,手紧紧握着车框,恨的手疼,若不是拉不下脸,她非让芙莲也守在这里不可,贱人! 可……她女儿怎能像个寡妇一样,失了分寸! 耿春秋脸色顿时冷下来,杵在这里做什么! 耿夫人忍下委屈,匆匆带着女儿上了马车。她等着她失宠的那天! …… 霍之念直接后退:“拿上食盒,我们徒步下去。” “奴婢已经让碧莹通知府里了。” “不等了……换条路。”总觉得让人看到她步行,也好不到哪里去。 “是……” …… “霍夫人?” 诸行不敢置信的看着从桃林里走出来的人?商会不是散了吗,所有人该从北边的大路下山了才对,霍夫人怎么会来这里? 霍之念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因为确实遇到了,有几张嘴也解释不清:“不方便?我绕回去。” “谁?”声音澈如钟鸣。 “夫人,稍等。”诸行急忙折返,不一会又返回来:“夫人,我家少主有请。” …… 霍之念和碧玉已经坐进了魏迟渊的马车里。 大气、宽敞、简约、典雅。 随意放在一旁的落窗瓷杆,瓷质细腻如婴儿的肌肤,不需要任何造型,其工艺就足可见匠人几十年功底。 更不要说摆放在其中的茶盅。 霍之念已经很久没追求过物质本身了,她以为自己返璞归真,不在意这些了。 原来不是,而是,没有看上眼的。 像现在这些,若是见了,她还是会入手。 碧玉低着头,玩着手指,当自己不存在。 诸言第一次有幸坐少主的马车,该与有荣焉的他,如坐针毡,虽然空间够大,但他还是觉得背脊发凉。诸行这个王八蛋! 魏迟渊坐在上首,上半身纹丝不动,他今天没有见客安排,穿的十分随意,宝蓝色束腰长衫,点缀,玉披。 没错,一件宝石——披风! 大大小小九百九十颗水润蓝宝石做成的鹰翅造型,如一张华丽的网,落在深色的暗纹衣衫上,将贵气烘托到了极致。 霍之念即便见多识广,这样的玉披,也只见过三件,均收藏在大型博物馆,魏迟渊身上这件,无论从质地到款式,都属上上乘。 霍之念突然也不想说话了,可能天生沉默。 诸言觉得气氛实在压抑,自家少主送人回家,总该有主人家的姿态:“不知……夫人的马身上可有什么标记,等小的找回来,给府上送过去。” “能找回来?”山林茫茫。 “自然,整座山都是我们少主的,按说不会走丢牲畜才对,可能是马匹吃草的时候正好遇上少主养的马群路过此地觅食,不慎带走了夫人的马,说来还是属下的人失误。回去小的让照看马的师傅找找看。” 整座山?这是一条山脉吧? 霍之念恍然,难怪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很奇怪,原来整个碧水湖畔是有主的,她以为是踏春去处。 碧玉眼泪突然落了下来:“都是奴婢不好,奴婢看它在那里栓着可怜,一时没有分寸,想着让它……” 诸言慌了,急忙掏出手帕。 魏迟渊亲自给霍之念倒杯茶,水蓝与深蓝相得益彰:“上次的图,还没有谢谢你。” (它,只为发电,(*∩_∩*)可否。) 152聊聊啊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霍之念接过来,抬眸,四目相对,扬眉浅笑,无忸怩作态,盈盈如月的目光里满眼都是他的面容:“你已经谢过了。” 说着扬了一下自己衣袖,流光溢彩。 是他送的整箱整箱的浮光锦。 魏迟渊目光在她手臂间顿了一瞬,又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不一样。”图纸和千斤顶是两件事物。 “那魏少主送我回去,也算谢礼了。”茶香浓郁,白釉配红,年份醇厚。 “微薄了些。” 霍之念品着茶,眼如新月:“您要这么说的话……我可就要应了,那魏少主要再准备的丰厚些,且要多送几次,我就不客气的当交高新贵了。” 魏迟渊想到什么,也笑了,笑若远山,清淡易逝:“霍掌柜不觉得麻烦才好。” “盐引也算麻烦的话,可以再多一点。” 碧玉尴尬的低下头:夫人,太明显了。不禁捏着对方的手帕,偷偷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诸言:怀疑了吗? 诸言勉强扬扬嘴角,还行,毕竟是他们少主先说客气话的,何况送人回去的确‘微薄’了些。 那就好,那就好。 车外,暖黄正欲浅铺。 车内,茶香正浓。 霍之念喝着茶想起食盒的糕点,取过来放在茶几上。 沉木与竹编。 霍之念勉强算它胜在新颖取巧上吧。 幽幽的奶香沿着打开的盒盖蔓延开来。 魏迟渊却一直闻到很淡的……药香?非常淡,她稍微坐远些变散了,只是,她不像是要用到这几种药材的人,是家里谁有长期病症吗? “一直没怎么吃东西,魏少主不介意吧。” “不会。” “诸言也尝尝。”霍之念只是说说,不强求,递给碧玉一块。 霍之念真的饿了,软酪配茶,不紧不慢。将软酪掰成小小的一块,放在嘴里慢慢的吃,在沉默的车厢里,只有她细细的咀嚼声。 碧玉呵呵假笑,见气氛再次沉默下来,想吃又不敢吃,忍不住找个话题:“若是没有遇到公子,奴婢与奴婢家夫人恐怕天黑也走不下山了。” “不会,我家少主不留宿外人,只要你们走不出去就……就会有人送你们下山……”诸言恨不得打自己嘴巴!让你嘴快! 什么叫‘不留宿外人’,碧玉觉得自己就不该没话找话。 霍之念笑笑,并不回避两人的尴尬:“所以我们蹭到了免费的茶水和马车。” 是,是。 霍之念移开目光。 魏迟渊正好看过来。 两人目光对上。 落落大方。 茶香、奶香交织。 诸言突然也觉得饿了,他吃晚饭了吗?肯定还没有。但刚刚没拿,现在拿也不合适。 饿着吧,诸言下意识眼观六路,但当他看到,霍夫人的手抬起,他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可千万别给他们少主吃,他们少主不吃甜食! 霍之念的手伸到他面前,一块新的青绿软酪,白净纤细的手配上青山细水的软糕:“吃吗?”感觉都望眼欲穿了。 诸言愣住,给自己的?!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少主的面递给自己吃的……“谢谢霍掌柜。” “未必是你喜欢的口味。” 不一会,便是三个人悉悉索索吃东西的声音,看的出来是都饿了。 诸言觉得是真好吃,奶香浓郁又解腻弹口,好吃。 魏迟渊看着三人。 霍之念吃的认真,何况也没法从他那寡淡的眼神里看出他的想法。 视线再次相遇时,霍之念觉得三个人吃一个人看着也不好,将篮子往他的方向轻轻推了一下。 可吃可不吃的举动。 魏迟渊却伸出手。 诸言险些咬到自己手,赶紧放下糕点,上前帮忙。 霍之念才发现,他衣袖上的暗纹提花,是类似族徽一样的图案? 魏家族徽? 魏迟渊接过油纸,将整块糕点放在手边的碟子里,雪白的碟底配青绿的糕点,相得益彰, 魏迟渊难得多看了两眼。 诸言松口气。 霍之念却没有,不贪口欲?也是,修佛之人,还能潜修二十多年,不重欲、色也不奇怪。 难搞。 “我有个问题想问霍掌柜……”魏迟渊的语气里有丝犹豫,但还是开口。 “问。” “不知道千斤顶是霍掌柜身边的哪位师傅想出的奇思妙想?” 来了?难怪肯送自己,最终目的在这个。 霍之念放下糕点:“我啊,我从小就喜欢奇巧玩意,小时候我爹我娘就说我是做木匠的料。” 魏迟渊完全没想到,他以为,是她家里的老师傅做的,不禁看向她。 霍之念也看着他,世家子弟,眉眼温润,不得不说,单是他的长相,就在她审美上。 魏迟渊不禁坐正:“霍掌柜心思真巧……” “哪里。” “不知霍掌柜可还有其他巧思?” “魏少主想问哪一方面的?” 魏迟渊下意识垂下眼帘,片刻又抬起,水蓝的珠子在颈口微微晃动:“哪一方面都可以。” 霍之念可不觉得,他会对犁耙、铁锹感兴趣:“龙牙刺猬如何?”又名,反坦克锥。 “做什么用?” “反战车、骑兵冲锋。” 魏迟渊、诸言闻言瞬间看向她! 霍之念擦擦手,声音不急不缓:“坎沟县临近边境,与游牧部族翼虎部相交,翼虎部族重马,每到冬天,总来边境骚扰,他们不成体系,只是一小股一小股山贼扰边,甚至不够成上报的冲突。” “坎沟是小地方,挖沟设伏都需要动用银两,官府怎么舍得,我们就做了龙牙刺猬,十个一纵列,百纵列成排,堵在山涧宽道,别说他们骑兵冲锋不起来,就是人想偷偷摸摸进来都困难。斗殴吗,我们没有速度,就解决敌人的速度。” 二战时期对付坦克和舰船抢滩登陆的,现代战争依然在用。 做法简单,将半丈或一丈的木头,用榫卯相交,定成十字,木头上绑上铁刺,或者荆棘,全怼山涧入口。 成本低廉,耐磨好用,而且,冷兵器时期尤其好用,骑兵、重甲战车全趴窝的情况下,她带人再打三三陆军战。 呵呵,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强项,是把翼虎打怕了才不乱压线的,哪有那么多和谐商贸往来。 她出生的时候,坦克已经半退出现代战场了,她也仅仅被父亲带着开过几炮而已。 153纸飞机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魏迟渊在脑海里构建了一个宏大的战争图景。 图景中既有铁马金戈的壮阔,也有重装战车的冲锋,但巨浪般的冲击下,什么东西能挡住他们的冲击? 古有城墙,言谈中有铜墙铁壁。 前者不动,后者灵动不足,无论哪一种,建造、运输上都是问题。 魏迟渊看着手中的杯子,龙牙刺猬?布满尖刺?听着偏小巧轻便,小,就容易散;轻,就容易被冲开…… 体型大小与运输成本,是反比…… 暖黄的夕阳透过窗幔,在他脸上洒下点点光影。 诸言的好奇心几乎冲破舌尖,但少主不发问,完全不敢越俎代庖。 碧玉想起往事,目光沉重,如果没有夫人,就没有现在的坎沟。 可夫人总是说,是她对不起他们,那是夫人自谦罢了。 在他们所有人看来,夫人对得起坎沟所有人。 “可随意移动吗?” “我一个人能帮你滚过来,如果想带着跑,可以试试组装,其实不随身携带也可以,随便哪里找点材料现做也行,工艺不难。” 魏迟渊疑惑:“方便看看样子吗?”他倒不担心付不起价格。 “霍掌柜想怎么卖?”诸言直抒主意。 霍之念笑了:“看了你们就不买了。”大方的将龙牙刺猬,其实叫捷克刺猬的原理给两人讲了一遍。 魏迟渊突然沉默了,原来兵法之无穷,一直在进步。 诸言也不再说话。 “冒犯了。” “没事,我又不卖军火。” “姑娘怎么想到的?” 霍之念突然别有深意的看向他,目光狡黠灵动,带着邀请的暗示:“我有一座丐溪阁……”开在荒郊野外,专供来往商贩走卒歇脚喝水,亦收所有天下奇思妙想:“要不要去看看?” 魏迟渊看着她。 霍之念同样看着他。 诸言想起自己还有半块糕点,缓解尴尬。 “好。”魏迟渊突然一锤定音。 “那就明晚,白天没空。” 诸言一口糕点噎在嗓子里,差点噎死! 魏迟渊抿一口茶,脸上无波无澜:“好。” …… 诸言把诸行推一边:“你肯定不相信我听到了什么?” 诸行看眼进房的少主,急忙追上去:“你听到了什么?” 诸言舀瓢水,灌肚子里:“我耳朵聋,什么都没有听到。” 你——“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听到?”诸行急忙追上去,觉得他就是故意的:“是不是整我,是不是?” …… 翌日,天刚刚亮。 霍之念便再次见到了德高望重的交高商会行长鲁老板:“昨天霍掌柜走的匆忙,落了一部分盐引,老夫给你送过来。” 霍之念可不觉得自己昨晚走的匆忙,都步行了,哪里匆忙,只是魏少主亲自送回来而已:“让鲁老费心了,我刚到此地,能得鲁老关照,深感荣幸。” “哪里,哪里,大家都是生意人,初来此地肯定不习惯,但霍掌柜能选择我们交高定居,是我们交高的荣幸,共合作是应该的。” “多谢鲁老,我定好好使用,为行会尽力,不给交高添乱。” “不敢,不敢。” …… 耿夫人气得摔了手里的杯子。 丫鬟们吓得战战兢兢。 还真让她等到了!那些落井下石的小人能让自己娘家好了!?魏少主就是收了手,想讨好霍之念的恐怕也能让朱家翻不了身。 耿夫人气得面容扭曲,如果不是没有见到魏迟渊,就是推女儿下水,她也未必不会做! 耿春秋心情不错的走进来,就看到地上的杯子,脸色顿时难看:“都出去!” 房里顿时只剩两个人。 耿夫人的脸色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你什么意思!大早上谁惹你了需要你摔杯子发泄!” “我……不小心失手……” “最好是失手!别拉着耿家一起死,朱家已经这样了,如果耿家有个三长两短,你是不想过日子了,还是想试试穷日子怎么过!?” 耿夫人瑟缩一瞬,她没有,她就是想想,没有真得罪过对方。 “正好,我有话跟你说,近来朱家布庄的生意艰难,多家客商又等着发货,与其没有着落,不如租赁给我们做,那些亏空也能还上。” 耿夫人睁大眼睛:“你落井下石!?” “在商言商而已,你不愿意就算了,闲的你跟你嫂子,还有你那个大哥,瘌蛤蟆想吃天鹅肉,七八万两的糊涂还不够你清醒的。” 她早清醒了!要不然会绕着狐狸精走:“你说……芙莲也到年纪了……” 耿春秋突然不说话了,动这心思的不止他们一家,魏少主的意思才是关键。 …… 郊外,宁静之中,一座不大的茶铺静静伫立在夜色之下。前方是漆黑的远道,偶尔传来一两声夜行鸟的低鸣。 这时候,本该已经没了客人。 可此刻,店外停着两辆马车,店内灯火照人。 “掌柜的!” 茶铺内,几张老旧的木桌、零星的几盏茶壶,椅子有些破旧,却打扫的十分整洁。 诸行还是第一次进这么简陋的茶舍,更不要说他家金尊玉贵的少主:“掌——” “来了。”一袭流光溢彩的浮光锦,湖蓝随云,明眸皓齿,填补了所有空白:“坐。” 魏迟渊定了一瞬,她的衣服不是一般的多,移开目光,一眼看到了墙上挂的字‘收天下奇巧’落款:你的一小步,文明一大步。 落款……够长。 霍之念见他看,放下茶壶走过去:“带你走近看看?” 淡淡的清香绕在鼻尖,没有药味?新衣没有接触到?“好。” 挂字下,放着一些简易的小东西,简单到任何人见了都一目了然:竹蜻蜓、孔明灯、风筝、纸飞机…… 纸飞机?他之所以能叫出名字,是因为纸飞机下面写的是这三个字。 另三个事物完全不陌生。 只是纪录的数据却很陌生。 竹蜻蜓:同等力量下平均飞行高度两丈、飞行距离四丈,切面螺旋上升力L=ρVΓ(气体密度X流速X环量值)下面还有这几个名词的详细解释。 升力?理解,但能算出来? 最奇怪的是,这一组下来,即便看不懂字,也能明白其中的意思,是说,这个竹蜻蜓飞的很远,想取代它放在这里,得有飞的更高更远的来。 154真好骗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这是挑战竹蜻蜓? 这种小东西? 但这样的环境里,似乎这些小东西的确更合适。来往的人不单都见过,也玩乐得起。 更是平日没事了就可以做一个打发时间。 毕竟若是超过了网罩里的竹蜻蜓飞行距离,可得五两白银。 是足以让任何一个路过的脚商,心动的数目。 孔明灯更常见。 军用已经十分成熟。 但下方的,体积、密度,和同样的热力公式,让他疑惑? 又是这些,可控飞行方向? 怎么个可控? 还有这个公式…… “纸飞机,玩过吗?”霍之念已经取了出来,知道他看不上眼,但为什么不看呢?看了才有更看得上眼的。 霍之念随意地靠在柜台上,手轻轻一推,纸飞机轻飘飘飞了一圈绕回她手中。 魏迟渊目无波动,竹蜻蜓也能飞回来,两个东西只是材质不一样而已,他疑惑的还是这些公式。 霍之念并不介意,一个人小心地放回去,仿佛对待稀世珍宝,他会懂的:“走,我带你去看有意思的。”霍之念突然拉着他衣袖出去,往外跑。 诸言、诸行急忙去追!少主。 碧潜瞬间拦住他们。 诸言、诸行手里的刀立即出鞘:“别逼我们对你动手!” 碧潜纹丝不动,只是好心提醒:“我家夫人说,如果两位不放心,可以站在窗户那边往外看,两人没有走远。” 诸言、诸行急忙跑过去!看到站在篱笆内的两人,忍不住松口气。 诸言的目光才看向守在门边的人,刚刚那份淡定,不像普通护卫? 诸言不禁想到了霍掌柜的龙牙刺猬,他猛然发现,他们对霍掌柜一无所知。却让这个人轻易带走了少主?! 够他们死一百次了。 魏迟渊看眼将‘桶’斜放的台子,桶台与自己等高:“筒?” 霍之念站在月色下,看着他,又看看天上的星星,缓缓开口:“望远镜。” 魏迟渊自然见识过,便明了了,只是这么大的不常见,可能会看得更远更清楚,但这么大的完全没必要,而且周围山林众多,并不适合观景,反而不如小巧的实用。 霍之念笑了,晚风吹起她的衣衫,波光粼粼。 魏迟渊回看着她,并没有向她回避他眼里的平静,何况她都比这个可看。 霍之念示意他看看:“你看一眼,特意帮你调好了位置,不看可惜了。” 魏迟渊看着她,并不想配合。 “只一眼,看多了要送回礼的。” 魏迟渊还是站了过去。 “对,那个洞口。”有美丽的、带有光环的土星等着你。 魏迟渊只一眼,顿时不动了,他看的是什么,一个光团外面绕着一圈光环!他看到了—— 魏迟渊突然看向霍之念。 霍之念歪着头也看着他。 魏迟渊顿了一瞬,迫切再回去看:“没有了?” “是不是碰到哪里了?”霍之念走过去,踮起脚:“别动。”手环过他的肩,调整焦距。 魏迟渊下意识转……又急忙转回原位,淡淡的香气…… “好了。”霍之念已经避开,虽仅仅一瞬,也能感觉到他肌理分明的走线,绝不是文弱书生。 魏迟渊呼吸调整一瞬,已再次看向光团:“这是什么?” “镇星,漂亮吗?” “镇星?!”魏迟渊声音不自觉地高了一度,他刚才看到的有一圈光环的圆球是镇星?! 魏迟渊下意识抬头,天上星光璀璨,哪一颗星星都看不见光环,忍不住低头再看一眼,又回来抬头,目光所及处,其实都要找不到镇星了,他竟看到了不一样的镇星。 霍之念同样仰着头看天上的星星,太好骗了。 魏迟渊迫切开口:“除了镇星我还能看到什么?” 霍之念转头看他:“开阳如何?” “可以。”魏迟渊下意识站好, 霍之念笑了笑,却没有过去:“抬头,人抬头,找到北斗七星。” 魏迟渊愣了一下,察觉到刚刚的动作不合时宜,重新拉开与筒镜的距离,抬头。 “镜头对准开阳。” 魏迟渊照做。 “低头看镜头。” 魏迟渊低头,以为就这样看时,一股香气再次包围了他,调整焦距,开阳慢慢一分为二。 魏迟渊甚至都忘了背后的人?一分为二?! 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开阳和它的伴星。”霍之念已经离开。 风从她离开的位置吹进来。 “你抬手。” 魏迟渊真的只抬手。 霍之念哭笑不得,看着他安静的抬在半空中的手不得不走过去,从侧面握住他的手。 魏迟渊转头看向她,却没有躲。 霍之念将他的手放在调试杆上:“转动它,可以调试远近。”开阳和它的伴星还可以分。手移开。 魏迟渊收敛心神,两人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重新观看。 “还有伴星?” “你猜,伴星的伴星是极限吗?” 魏迟渊发现,焦距不能调了,到了极限,突然有点失望,开阳的伴星之后还有伴星吗:“不知道……” “精密度不够,等以后有了更好的,还让你看。” 魏迟渊听着她哄孩子的口吻,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我能看月亮吗?”距离他们最近的月亮,魏迟渊看着头上的月色,突然有点近乡情怯。 155比月色美丽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当然。” 魏迟渊慢慢将筒镜对准了月亮,又不确定地看向霍之念。 君子思哲、物外从容。 霍之念才发现,他即便没有张扬的穿着,也一样渊渟岳峙。 霍之念点点头,站到他旁边。 风扬起她的裙摆,刚好划过他的衣衫,浮光流水的色泽也没有盖过隐于内的缂丝暗纹。 霍之念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她的玩具,其精密程度丝毫不输学者专用。 魏迟渊的手放在了调距上,一个暗淡的比任何一个星星都完美的球体呈现在筒镜里。 魏迟渊又不确定的看了一眼,它影照世人。 可再回到筒镜里,依旧是暗淡的完美的球。 霍之念就在他身边站着。 魏迟渊几次确定后,再次调焦,完美的球一点点拉近,再拉近,由整体奇迹般变成局部,然后一个面。 似乎清晰可见上面的沙土,如果它有的话。 可依旧黯淡无光。 “大象无形、大音希声。” 魏迟渊离开筒镜,手依旧放在筒身上,抬头看着明亮的月亮。 霍之念的声音,在黑夜中悠悠响起:“不再拉近一下,据说上面有无数溶洞,可以建立月球基地,在那里,战机和卫星会因为引力小,只需要极少的燃料就能飞出月球,飞去其他星球,带回你要的任何东西。” “你怎么知道?”声音轻而浅。 “因为是我想的啊,想有朝一日,我能飞上去。” 魏迟渊突然看向她,竟不觉得她比月光逊色:“你想飞上去?” “很明显啊,毕竟我茶馆里面放了那么多飞行器。” 魏迟渊从来无波的神色第一次有些不礼貌的失态:“你管竹蜻蜓、孔明灯叫飞行器?!” “不然呢?都能飞,你怎么知道有一天它们不会飞到月亮上去呢?” 他知道,而且很肯定,飞不上去。 魏迟渊觉得,觉得,甚至不知道如果打击她,是显得自己荒谬还是她更荒谬。 一时间竟然…… “你不相信?” “我很想相信。” “如果公式上的量无限增加呢?” 魏迟渊突然不说话了,那些量,无限增加? “还有。”霍之念做了一个搓竹蜻蜓和投掷纸飞机的动作:“也无限大。”她看着他,眉眼如月,说出了所有秘密的根源:“就是动力足够大,大到能托举月亮。”如大周,如历朝历代,如上下八千年,如果动力足够大,他们将诞生出更多璀璨的文明哲理。 大唐的粮食从腹地运到边关,足以拖垮一个富庶的王朝,只能启用节度使,最终节度使造反。 帝王想要控制辽阔的土地,就要戍边,庞大的戍边队伍就要投入无尽的国力。 帝王,如果想不拖累国库,就要为边境放开三权。边境统帅三权在握,王朝就会灭亡。 所以大宋想了个妙招,换帅不换军,军不识帅,帅不识军,最终指挥起来,一团散沙。 难道不是它们动力不足。 如果足了呢? 庞大的运输能力,极快的沟通时速。 “听说过一句话吗?日月所照,皆为……”最后两个字,霍之念只给了嘴型:“是古人在告诉我们,不在月亮上发布的政令,不算人类政令,只是一国政令,是文明进程。” 魏迟渊第一次听说这句话这么理解,简直:“为什么?” “因为光,能照到所有角落,你不听话,我不让月光照你啊,我还可以不让太阳照你的。” “……” “或者把月光换成火炮呢?” 魏迟渊本想说教的话,突然卡在喉咙里。 魏迟渊完全被她,她:“你都在想什么?” “想月亮啊?要不然能认识得如此深刻?天天看着它自然就想它了。”就像她现在看着他,以后也会天天看到他。 霍之念就这样直白的看着魏迟渊。 魏迟渊清楚的感觉到了她的意思,浓烈、直白、干净,在月亮上发布的命令是全人类的文明。 魏迟渊恍惚有种,被击溃的无力感。“你的竹蜻蜓真是为了上天?” “对啊,竹蜻蜓插到飞机上,飞向月亮。” 重要的是,她不但想了,她还在做,渺茫的、如星光散落银河看都看不见的梦。 可又因为她在践行呢,让他说不出一句正常的话,学富五车也找不出什么形容她:“飞机是什么?” “把纸去了啊,你不会觉得它真能飞上去,下场雨,它就凉了。”霍之念突然笑了,肆意张扬:“傻子。” 魏迟渊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她笑了出来,甚至发现的时候,已经学着她的样子,靠在了筒台上,肉眼看月亮:“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因为我叫霍之念,霍,诸事皆宜的霍,之念,念我浮生若梦,却生于万千世界。你呢,你叫什么名字?总不能魏少主魏少主的叫你。” “魏——迟渊。”又脱口加了一句:“字,子厚。家人希望我生来厚重。” “哦,子厚。”两个字,像是在撒娇,又像在把玩。 魏迟渊却不觉得轻浮,能说出那句话的人,做什么都很难让人觉得她轻浮,反而,不觉得她喊出来有什么不对。 “那——你觉得我该有个字吗?” 魏迟渊不说话,在她看不到地方,局促不安。 霍之念笑了:“逗你的。”谁为女子取小字,自然是夫君。 魏迟渊却莫名开口:“该有。”魏迟渊突然想问她的夫君是怎样的人,又怎么去了,去了多少年了? 窗户内。 诸行、诸言目瞪口呆的看着靠在同一个台子上看星星的两个人。 尤其诸行,怎么都不觉得这是他谪仙一样的少主和一个女人这么看月亮:“少主……不会让人下蛊了吧?” 诸言的惊讶不比诸行少,若有人告诉他,清心寡欲的少主有一天会和一个,个寡……总之该避嫌的人大半夜一起看月亮,他一定不相信:“你去问问。” 而且,而且霍掌柜是不是抱了他们少主,还牵手了,是不是! 诸行不敢:“这……就是成了能带回去吗?”霍掌柜梳的夫人髻,嫁过人?老夫人和夫人会不会拧了他脑袋。 “你去问问。”诸言看向门边的碧潜,他依旧站在那里,保持着刚刚的姿势。 茶窗外。 魏迟渊轻倚在竹台一侧,衣袂在环佩压制下,仅扬起一角又垂落。 月色如水,面影绰绰,有檀香和女儿香交织缠绕。 “看到嫦娥了吗?” “看到吴刚了。” 霍之念笑笑,只是月色太好,春易犯困,又这么晚了:“我不行了,到时间休息了,你回吗,还是再待会?” 魏迟渊站定,衣衫恢复平整:“不了,我送你。” “嗯。”娇娇软软的一声,尽显女子柔美。 魏迟渊再抬头时,她已经走远了,显然那个‘嗯’,未必有其他意义。 诸行、诸言急忙出去,备车。 魏迟渊上马的时候,注意到,有人在拆那台‘望远镜’了。 (上下八千,是因为咱们挖出了虞朝哦) 156见过吗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它本来不在那里? 似乎又是理所当然的事,它怎么可能在那里。 诸言看到少主的目光,顺着看过去,那台筒镜与少主等高的台子快拆完了,是少主的高度?应该是为少主特意搭建的,难怪要等上一天,可,能看到什么? 魏迟渊上马,快速跟上前面的马车。 虫鸣声窣,月光平等地洒在空旷的小道上,月色正好…… …… 阳光探进窗棂,山林间万物勃发。 魏迟渊恍惚中醒来,空气中的尘辉都随着他的动作变得缓慢。 诸言才敢端着衣物进来,今早少主起晚了。 暮云灰直裰抖开,上身,劲瘦挺拔。 诸言取来两条巴掌宽的珮玉带,暮云灰盘云纹打底,缀同色银线,从肩缝直到脚面。 魏迟渊神色静然,满脑子都是飞天。 光怪陆离的梦里,月色构建的磅礴视角下,揉杂混乱,最后是浮影晃动,有人笑着看着他。 ‘傻子’。 诸言后退:“少主,李忠义求见。” “去书房等。” “是。” 魏迟渊踏出去,日光照人。 他突然抬头,缓缓伸出手,仿佛要握住那遥不可及的辉煌。 ‘让月亮太阳不照他。’ 最狂妄的话,在最简单的事情里。 魏迟渊收手,再次迈步时,平添了几分不可一世的尊贵。 …… 云娘那个高兴啊,魏少主送了她们家夫人两次了,哎呦喂,两次呢。 以前都不正眼看她们夫人的人,现在都送到院子里才走。 也是,她出门都有排面了。被那些有头有脸的大管事,叫一声云姑姑,这霍家院子里的当家姑姑。 云娘觉得高低得再开一座楼给她们家夫人助助兴! 碧玉乖巧地坐在小马扎上,捧着脸听云姨说话,云姨豪爽:“还看了眼咱们院子。” “臭丫头,当我没有看见。” 碧玉就笑。 她是楼里姑娘生出的孩子,父不详。 云姨以前是坎沟红楼里的老鸨,手里养着无数当红的姑娘。当红是因为夫人接管了楼里的生意后才红的,以前她们都做最下等人的生意,每天有挨不完的打。 后来,夫人把她们这些孩子带出去,学本事,学认字,有学得好的哥哥姐姐都被分去了其它地方,她什么都不会,就跟着夫人练兵。 因为跟着夫人久了,她大概看得出,夫人的娘亲,以前可能也是楼里的姑娘,虽然毁了容,但她又不是真的不谙世事,看林家几个孩子,能猜到大概。 “看到了半夜?” 碧玉点头:“两个人还靠的非常近。”摸手哦。 云娘笑的更豪爽了:“难怪刘家最近都不掖着藏着航线了,直接给了他们的航道信息、人手情况,要跟咱们夫人共同经营,他可真会搭便车,咱家夫人为了魏少主费了多少心血,有魏少主护着,他那条航线是不是还想拓宽几丈,可真会办事。” 碧玉跟着笑,夫人当然最厉害了,什么都厉害:“嘘,夫人忙着。”她去抡铁。 …… “给我的?”诸言不敢置信的看眼碧玉姑娘和刚上完香准备下山的霍掌柜,急忙恭恭敬敬的给霍掌柜见了一礼,不是给他们少主的? 而且,少主就在山上,不见一见? 霍之念笑着回礼。 碧玉很肯定是给诸言的。 诸言打开,是一张男童画像,八岁左右,然后还有三张,分别为十岁左右、十五岁左右、二十岁左右。 霍之念开口:“你走南闯北,可曾见过谁家家奴或者奴才从坎沟县买来,大概这个样子,十八九岁,或者林家村。” 诸言懂了:“敢问掌柜的,这是?” “我四弟,八岁那年被县里的牙婆买走,卖到隔壁县大庄户家做工,后来庄户搬走,我们再找就没有音信了,所以想问问你是不是遇到过老家坎沟或者林家村的下人。画像并不准确,但想着大概应是这个样子,但年龄对。也可能被改大改小几岁。” 诸言懂了,但不是他说,也有可能不在了:“未曾留意过,但以后属下一定留意。”说着将几张画像认认真真收了起来。 “劳烦你了。” “属下的荣幸。”以霍掌柜的能力,定然找了不止一郡,却这么多年了都没有消息,再找到的可能真的不大。 而且他似乎也知道了霍掌柜今天为什么上山,祈平安。 “不打扰了。”霍之念带着碧玉下山。 诸言看着她们,再看看画像,他真的没有留意过这些。 “给了你什么?”很淡的药香残留,她最近熬药了。还是那几味镇神的药材。 诸言猛然回神:“见过少主。没什么。”就是碰到了打个招呼,或者不是,霍掌柜特意问他的,急忙将画像掏出来:“霍掌柜在找她弟弟,八岁左右被卖,现在快二十了……” 魏迟渊接过来,只一眼,就可看出这些不同年龄的画像的用心程度,定然是找了很多画匠和骨匠,才能画出的水准,也画废了很多张,她手里或许也有好几版她弟弟不同年龄的画像:“见过吗?” 这……“言谈不到问对方籍贯的交情,至于听方言,范围就更不好说了……”他不可能开口就问‘你哪的’。 “以后多问问。” “是。” “发下去给所有人看看。” “是,是。” “就是给你这个?” 诸言突然有些心虚:“是。” “下去吧。” “是。”不是,他走什么,他有事汇报:“少主,当地新上任的县太爷送来了拜帖。” “不见。” “是。” 157嫂嫂,坐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两次相送。 魏迟渊为霍之念打开的是,在交高之地,与众商家公平竞争的机会。 一个没有倾轧、阴损招数,足以上饭桌的事实。 霍之念名下。 可顺粮行的生意全县放行,所有粮车均可走文书官道。 很快,粮行商品以良好的质量低廉的价格,在大众视野打开局面。 以快、稳、量大的运输方式,拉低了食盐、大料、粮食的总价格。 一顺茶馆的生意更是如日中天,蒸蒸日上。 说书、猎奇、弹唱,短短半个月,让整条街上茶馆的生意做得萧索凄凉。 三红楚馆,熟识儒、道、法、墨、兵、医、杂、农的姑娘、小哥,各有特色,各有所长,等着为您添茶倒水、倾听烦闷。 粗俗、野蛮、乖巧、冷艳,各种性格,为您量身定制。 自此霍家吉顺,遍地开花,在交高人人皆知。 …… 交高所有茶楼、粮行的掌柜不干了。 还干什么!都被人掘墓了! 一个外地的生意人,将他们本地的茶楼、粮行挤成这个样子,商会的鲁老管不管,当地县令管不管! 不管的话,等她银子赚够了卷银子跑的时候,别怪交高没粮可卖、当地民众没粮可吃。 何况,一个外人,她的银子交高未必捂得热,肯定是要继续逐利,就是继续往上走,到时候是拿着交高赚取的银子往上砸,削减的是交高总银两数量。 县令大人要觉得没什么,他们当然觉得没什么,就是人走的时候或者落叶归根的时候,县令大人和行会别哭得太大声让人看笑话! 他们再不济,那也是交高本地人,银子祖祖辈辈传下去,是要烂死在交高的,行会和县令大人必须给他们一个说法! 不能因为魏少主,让一个外人在交高做大到这个地步! 若是以前,他们用些阴损招数,什么‘顺’的根本起不来。 但—— 现在背后不是有魏少主…… 就是闹事,也只能是多家联合起来到行会来闹,投毒、找地痞流氓的事不能用,用了有可能把自己折进去,给别人做嫁衣。 “陆大人、鲁公,我们也是没活路了啊。” “是啊,陆大人、鲁公,您一定要为我们本地商户做主啊。” 鲁家书房内。 鲁老爷满面愁容,都什么事,就不想想其它办法。 “我们想过了啊,如果不是没有办法,我们也不会厚着脸皮惊动到陆大人和行会,陆大人您是不知道外地商户的危害,那真是……” “咳——咳——”鲁老爷子极力咳着,没眼色的东西,霍掌柜人还在呢,得罪了,回头跟魏少主告一状。 不用等她把交高的银子卷走,魏少主现在就能断了交高的财路,还不只是粮、茶那点小生意,而是以后都想不起让交高翻身的财路! 几位商户掌柜也想到坐在对面的人,收敛脾气不说了,真有本事!几天的功夫怎么就拿下魏少主了!? 但,事就是这么个事,县令大人和行会是一定要护着他们的! 陆辑尘看不上这些人,没本事只会叫嚣,刚要开口相护。 霍之念笑了,浮锦明粉缎面小褂配百花长裙:“幸好各位掌柜提了,我竟不知道给众位兄长带去这么多不便,是我的不是。” “下次几位掌柜有什么,一定要跟我说,交高山好、水好,人文更好,这是在场的各位和祖上先辈经营多代的结果,是我们以后的交高,我在此一家独大成什么了,不是越俎代庖?” “这样,我看过了,几位兄长的粮行价格居高不下,多折在运输成本上,如果让兄长们降价实属强人所难,不如这样,如果几位兄长信得过我,我关闭几家粮行,以后为众位兄长多供粮如何?价位,就定在让众位兄长以我现在的粮价出售还有盈余,如何?” 几位粮商惊了一瞬,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这……这怎么好……”来时他们也没想到有这好事啊。 “是啊,霍掌柜也是要做生意的。” “我们怎么能占霍掌柜这么大便宜。”粮之一道最麻烦的就是运粮成本。 霍之念不在乎这个,她要的是粮道上的宵小、劫匪,要的是这些暴力整合后的军:“实不相瞒,我家祖上镖局起家,以前就是跑这个的,可顺的粮价低也是因为如此,跑得太顺,速度太快,不小心价格就下来了,以前是小妹不懂事,忽略了兄长们的生意,先赔不是也是应该。” 陆辑尘看着她,顿觉满堂光彩,与有荣焉,他嫂嫂的落槌,永远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 一群蝇营狗苟之辈!还想拿捏他嫂嫂。 陆辑尘下意识想给嫂嫂倒杯茶,话说多了,嫂嫂口渴,但距离太远。 几位粮商脸面有些挂不住,一拳打出去,对方给座金山,顿时推辞:“不敢,不敢,霍掌柜都叫我等兄长了,怎么好让霍掌柜吃亏,霍掌柜的粮行童叟无欺,没有歇业的道理。” “就是,就是。” “说来,还是我们没本事占了霍掌柜便宜。” “是啊,是啊。” 祖上是镖局?老谋深算的已经在想,这好啊,有魏家在,什么路跑不得,说不定就能供应上汴京城里的好东西。 这么一想,顿时觉得霍掌柜再开几家粮行也是应该! 顿时七嘴八舌的开始夸霍掌柜生意做得好、粮食品相好、粮行排面好…… 总之各种好,歇业太可惜了…… 茶楼几位掌柜闻言,顿时觉得大事不妙,这几位不会联合起来让霍掌柜把他们吞了吧。 当初可是说好的,一起讨伐霍掌柜,现在只剩他们怎么回事? 几位手有茶引的大商户,顿时看向陆大人,示意他说话,他们可是送了银子去县衙的。 陆辑尘想起来了,从小嫂嫂就教育他们,收人钱财要好好办事:“霍掌柜。”看,帮他们叫了。 交易完成。 霍之念闻言看过去,起身,百花纷纷,拱手:“陆大人安。” 陆辑尘神色顿时僵住,下意识就要避开,忍着极大的心理不适,才能继续坐在那里,眼睁睁看着她……行完这一礼。 这种感觉…… 让他有种无处安放的羞耻感。 霍之念已经转向几位茶商,笑意盈盈:“上次我们见过,我就不与众位客气了。碧玉。” “是。” 陆辑尘突然开口:“霍掌柜,坐。”眼里蕴藏着隐隐的怒火,不是对别人,是对他自己,他完全忘了,以他现在的身份叫她,她是需要站起来回礼的。 为了那点银子,他叫她站起来给他回礼! 陆辑尘恨不得剁了当初接银子的手! 霍之念看他一眼,回礼:“多谢。” 陆辑尘已经不想坐在这里了。 旁边几位掌柜,赶紧招呼霍掌柜坐下。 (谢谢这两天还发电的你,啥也不说了,感动。) 158长久奠基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碧玉手里的纸张已经发到每一位茶坊掌柜手里。 霍之念的声音跟着响起:“这是我们茶楼下个月要运行的项目,说是茶楼,其实也是休闲娱乐的好去处,小妹不才,就想了几个好玩的项目供客人娱乐,几位掌柜如果对哪个项目感兴趣的,可以直接拿去,让自己茶楼做,如果都觉得不好,咱们还可以再商量,我卖的茶还能真比众位茶楼卖的茶好了。” “做生意嘛,大家好,整条街才会热闹,出来的人才会越来越多,货币流通便会加快,对咱们交高、对行会、对陆大人,也是好事,所以众位掌柜看得上,尽管先用,为表歉意,我也同样退让一个月。” 几位茶馆掌柜,完全没想到对方并不是要联合粮商绞杀他们。 还给了解决方法? 在本来就不占优势,还极有可能讨不到便宜的情况下,少主现在上心的人,先退让了。 他们更不好意思乘胜追击。万一事情落到魏少主耳朵里,谁也讨不了好。 几个代表性的掌柜立即好说话的,看下给到手里的内容。 “妙啊” “好。” 还绝对不藏私给了说书先生的名字和说书的内容总纲,甚至一些没听过的词曲演艺,悬疑解说都给了具体的地址,和出演价格。 几人顿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还别说,有几个真不错。 再说现在一顺茶楼说书的也是说的这些内容,霍掌柜何止没有藏私,压箱底的他们看不懂的东西也在其上。 而且,这些话本和小曲还能源源不断供应。 “这……多不好意思。” “是啊,不太好吧。” “就是,就是,毕竟都是霍掌柜花精力找的人。” 茶楼酒馆很快上演了与刚刚同样的一幕。 鲁老忍不住都想看看,那纸上写的什么。 霍之念莞尔,这些引客手段同样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中两个项目的意义。 ‘论辩’和‘问天’。 论辩。 一是,请东山书院的学子畅言胸怀,谈郡县治理方式、理想税政关系、个人情感抒发,相当于早期的激情演说。 拿钱来茶馆谈的,都是出来谋生的,没银子没人脉。考取举人或许是这一辈子都无望的事情,但谋生每个人都要。 可以让陆辑尘尽快看到新一代学子中与他理念最接近的人,可直接聘用。 一个县,仅有不到三个岗位来自朝廷直接任命,其余官吏都在陆辑尘手里。 只要他让这种挑选人才的方式,成为约定俗成,就能形成交高晋升体系。 比如,这个被提上来的人,在某某茶楼进行过多少次演说,与人对阵了多少场,胜率多高,都有人熟知。 胜率高的职务压过胜率低的,长久以往,一场没胜过的,在人们的认知里就会觉得,是裙带关系上去的,是没真才实学的。 这个认知一旦形成,即便他们离开了交高,交高也在他们手里。 因为人才定型模式在他们手里。 一旦有人摧毁这个模式,东山所有学子会下意识追随最初定型这个游戏的人而去,就是追陆辑尘而走。 为陆辑尘提供源源不断的人才。 二是,思辩,任何思想都要不断碰撞,去交锋、去实践才会逐渐成熟,形成学说,证道出大思想家。 这是一个长远的、大规模的、需要时间酝酿的过程。也是值得等待的过程。 因为思想家,是掌握文明进步的绝对力量,是为一国定百年大计的人。 另一个项目是:问天。 算数、有趣的科学小试验,这些才能在地方官员中非常重要,除了陆辑尘要的,剩下的她每年可消化十人,每个月的魁首,她都能帮忙消化。 思辨代表思想,问天代表刀剑,是交高是陆辑尘快速剔除老将,发展自己羽翼的基础。 至于它后期会不会被作弊什么的,现在远不到那个地步,毕竟谁会觉得为了几两银子,厚着脸皮上去‘吵个架’‘辩个古语’能做‘吏’。 “霍掌柜真是……让我等惭愧,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不,你们很好,大家都搞,出场费才会越来越高,才会有人愿意下功夫准备,形成良性循环,让项目长盛不衰。 更何况她还增加了各种互动的趣味性。 基层小吏从基层民众中而出,甚至可以让他们选,多好玩? 再高就没有必要了,触及不到事情运转的真相叫瞎掺和。 “霍掌柜我们今天实在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没有,没有,赚银子不带着我的,我也一肚子牢骚。” 霍之念话落,在场的气氛瞬间缓和下来,你一言我一语的真心夸着霍掌柜大气。 毕竟有魏少主背书,还肯和和气气跟他们谈,品性就不错。 如果对方真仗着魏少主宰他们一波,他们也蹦不起来。 “霍掌柜我想选这组小曲。” “霍掌柜我……可否要这个说书先生。”没脸说,一顺说书的生意最好。 “霍掌柜,这个‘问天’不错,名字取的大气。” 思辨无人问津,不要啊:“选什么,一二三四五六七这个项目,哪个都要,其中三、四、七项目能举办两天,一圈下来一旬过去了,中旬继续循环一遍,一个月三遍不就过去了。干嘛只选一种,多枯燥。” “霍掌柜说的有道理,有道理啊。” “太有道理了,都试试,哪个好上哪个?” 霍之念急忙附和:“还是楼掌柜睿智。” 陆辑尘看着笑着与所有人闲聊的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功名在她面前,其实没有任何意义。 即便她换个人,不是榜眼,只是举人,她花银子给他捐这个位置,最终也能达到她想要的高度。 他所谓的努力、榜眼,只是给他自己增色的东西,于她来说,没有区别,榆木疙瘩都行。 因为她以如此平和无争、其乐融融的的方式,轻易解决了他初来乍到,面临的所有困境。 陆辑尘端茶,起身,站在霍掌柜面前。 所有人才发现县令动了。 嚯,他是能动的,差点忘了还请了一个毛头孩子过来。不错识相。 “我以茶代酒敬霍掌柜一杯,感谢霍掌柜和所有商家这些年为交高做的努力,以后共同努力,先干为敬。” 所有人纷纷举杯。 159又想起他了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敬霍掌柜。” 鲁老爷子也默默端起了茶。是个沉得住气的,做事也留有余地,难怪魏少主肯为她破例。 也好,上面有魏少主压着,这样容貌没别人插手的份,在交高引不起什么乱子。 希望魏少主走的时候,能把人带走吧。 鲁老爷子想起来,交高商会有一条百家大航道,霍掌柜既然都到交高了,下次出海理应带上。 茶香浓厚,霍之念看眼陆辑尘,这孩子,官场客套也学起来了:“陆大人客气,能来交高也是草民的荣幸。”眉宇温润,笑意浅浅。 陆辑尘不自觉地握紧了手里的茶杯,以后…… 不是以后。 他要尽快站到能看得到她的位置,跟她一起,而不是受她庇护。 …… “怎么了?感觉你不是很高兴?那位老主薄又给你气受了。”霍之念刚好站在陆辑尘身侧,送所有掌柜离开。 少年回头,身量已成:“没有。”如果这点事他都处理不好,这个县太爷也不用做了。 “那你闷闷不乐的?” “陆大人,霍掌柜告辞。” “告辞。” 陆辑尘不知怎么说,想到一会她就走了,几天都看不见她,便觉得这不是他来交高的期许。 他一直以为进京赶考的那年,会是他离家最长的时候,以后他们一家人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在一起。 可真外放做官后,发现并不是,她不住在县衙,他也没能力开口留她,今天这样的场合,还要她殚精竭虑。 更不要说外面那些关于她的离谱的传闻,简直——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就觉得自己很没用。 “陆大人,陆大人,我们送你。” 陆辑尘负手而立,修长挺拔:“不用,我一会找鲁老有事。” 行吧,那:“陆大人,霍掌柜,告辞。” “告辞。” “你说陆大人年纪不大定亲了没有?” “没听说。”陆家家眷还没有到,他们也不好打听,但十六岁的榜眼,汴京城那边没有看上的?除非是在老家定了亲,不知道定的谁家姑娘,妥妥的找了金龟婿啊。 十六岁的县太爷,前途不可限量。 霍之念确实感觉他状态不好,县衙里那些老狐狸,哪有不想拿捏他的,他又一次应对这些。 霍之念想说:手段不用温和,必要时不用对他们客气。 但想想又作罢,在他那个位置久了,自然而然就学会了,何必那么快经历:“晚上去我那吃饭? 陆辑尘眼睛瞬间一亮,青春洒脱的张扬几乎从他单薄的少年气里溢出来:“方便吗?” “你说呢?” “方便,我吃。” 孩子气:“我让云娘给你备上饭。” “好。”陆辑尘瞬间觉得夕阳真好,下意识跳起来,手欠的拍了一下鲁老家门下的灯笼,灯笼摇曳,少年朝气。 霍之念失笑,人也走下台阶,上了马车,“别玩了,散了。” “知道了。”嫂嫂。 …… 霍之念推开家门,心情确实不错,帮碧心踢回了迎她飞来的毽子,吹散了碧莹手里的蒲公英。 整个霍家因为她归来,瞬间活跃起来。 “夫人。” “夫人。” 计划一年内完成的事,不费一兵一卒,一个月就成了,怎么能不高兴,脚步可以轻快起来:“接着玩。” 当然,她也不会忘了这件事的大功臣,说起来,也三天没有见到他了,不知道大忙人在做什么:“碧玉。” 碧玉从她背后冒出来,将新折的柳条放她肩上:“在呢。”声音清脆。 小丫头,霍之念笑着用柳条拍了她一下:“去把地星灯取来。” “是。” 手指挽过细柳,春霞娇媚,曲调在口中似有似无到哼着:“风吹沙蝶恋花……千古佳话……” “夫人,这个吗?” 聪明:“给魏少主送去,告诉他,如果喜欢的话,不妨晚上点着看看,若是不喜欢也可以放着落灰。” 碧玉也跟着笑:“是,让它落灰。”一溜烟跑了。 “不停的猜猜猜又卜了一卦,吉凶祸福还是……” “夫人心情不错。”云娘抽走夫人手里的柳条。 霍之念顺势前倾,手掌放在来廊柱上:“比你家二爷心情好,你家二爷是人不大,额头的皱纹都要比海深了,晚上给他炖锅肉,让他好好补补。” “是奴婢的夫人。” …… 夜幕低垂,银辉轻洒。 魏迟渊一袭淡雅云锦长袍坐在府邸后院的凉亭里,看着桌子上放置的精致灯盏。 诸言、诸行一声不吭,少主已经看了半个时辰了? 是点还是不点? 不点,这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吧?他们可一盏灯都没敢点。 魏迟渊大概能猜出这是什么。 灯身以梨花木雕刻,细腻繁复的图案在微弱的月色下若隐若现,对他来说并不新鲜的事物。 所以他在看什么? 魏迟渊手指放在桌面上,指节修长,每个细胞都在抗拒。 可最终,魏迟渊还是拿出了火折子,点燃里面的蜡烛。 微弱的灯光瞬间亮起,机关缓缓旋转,推动者轨道旋转,漆黑的地面上,瞬间投映下璀璨星空中的点点繁星,星光落在地上、桌面上、他的手上、袖笼上,映照在他的眉间。 诸言、诸行瞬间看过去,好美。 星光转动,与月色相合,犹如银河一角泄落。 魏迟渊伸出手,不同的星星从他手掌转过,星光与月色交织,恍惚了他的眼睛。 魏迟渊不在觉的笑了。 继而有些无奈,这并不算新鲜,甚至点燃灯火的一刻,他就想到了是什么,可还是点了。 而且,想象中的景象,远不如看到的感同身受,月光满地,均在指缝间流淌。 的确,很美…… 诸言突然踹了诸行一脚:少主是不是笑了? 废话!少主不会笑吗! 魏迟渊收了手,星光转走,又从他衣襟略过。他拿起盖子,熄灭烛火。 星光刹那消失。 片刻,火折亮起,再次点燃。 星光铺陈而下,灵动旋转,近在咫尺又触手可及:“今天她做什么了?” 诸言急忙上前,才敢发声。 将今天交高众商找霍掌柜麻烦的事说了,但事情也解决了。 原来如此,是又想起他来了。 (求个发电?) 160神之道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难怪…… 有东西送过来。 “她家祖上是跑镖局的?”魏迟渊声音不急不缓,听不出什么情绪。 诸言却惊得急忙看向诸行。 诸行心瞬间咯噔一下,他收集的消息还没有回来:“回少主……已经派人去问了……” “只是去问了。”魏迟渊手指慢慢把玩着熄灭烛火的盖子,悠悠星光还在旋转。 诸言、诸行大气不敢喘的站着。 这么一圈下来,她也算融入交高商圈了,倒是会做好人。 魏迟渊重新盖上烛火。 星光再次消失。 诸言、诸行有种自己呼吸也被压住的错觉,当初见到人时就该查个底朝天! 火折子重新亮起,齿轮转动。 星光再次撒下。 魏迟渊没有再伸手去接,任由其铺满半个庭院,在他身上、发丝上旋转。 诸言心突突的跳,忍不住用余光看诸行:少主这是在做什么? 诸行垂着头,垂得死板、坚持。 魏迟渊似乎玩上瘾了,就这样点点灭灭,明明暗暗。 茶馆引客的手段也不算新玩法,只是故事新颖一些,唱调朗朗上口。 ‘天问’? 她那个所谓的,真真假假的飞行器? 夜渐深,灯火阑珊。 魏迟渊放下烛盖,起身,衣衫落下,星光争先恐后涌上,他回头,还是提上灯,进了房间。 …… 市井街道,车水马龙,货物琳琅满目,叫卖声不绝于耳。 魏迟渊一袭淡青色儒衫,腰间一条素色玉带,没有多余的装饰,却依旧身姿挺拔、面容清癯。 他刚刚拜见了一位老前辈出来,这次来交高也是为见那位老前辈,却觉得并没有达到他预期的效果,甚至,略感失望。 “停车。” “少主?” 魏迟渊从车上下来,站在市井中:“你们先回去,我一个人走走。” 诸言、诸行快速看了一眼,理着缰绳谁也没有先动:这还了得!单魏少主下来的一刻,两三道目光都看了过来,守株待兔的人绝不止一波。 魏迟渊的身影已融入人群中。 诸言立即让人跟上。 “抢钱了!有人抢钱了——” 魏迟渊不动声色的闪过跑来的人,没有任何伸张正义的意思,淡定的继续往前走。 追赶的家丁也不得不绕过他,继续追。 “打人了,打人了——” 魏迟渊的脚步都没有往热闹处斜一下,径自往前,直到一家茶馆外的宣传板上写着‘天问’二字。 魏迟渊停下脚步,看了两字一眼,走了进去。 诸言、诸行松口气。 原来如此,难怪今早穿的如此低调。 …… 茶馆内,热闹喧哗,畅谈声一片,魏迟渊却发现没几个人谈论门口那两个字,反而为一顺茶馆的说书内容,争论不休。 明显是那边客满,向此处的外溢。 “客官?您是一楼还是雅间?”衣着不显,但气质罕见,小二不好衡量,怕将人带上二楼,消费不起,都尴尬。 魏迟渊已经指了角落一个位置坐下。 “好嘞,客官来的真是时候,小店的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红茶还是白茶?” “随意。” “好嘞,白茶一壶。”便宜、味甘:“客官,稍等,白茶一壶!” 同一时间,陆辑尘抬头,刚好越过舞台,隔着一段距离,看到那个人。断定一个人是谁,易如反掌。 陆辑尘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给他的感觉并不好,没来由的,不好。他来这种地方? 魏迟渊也看到了对方,只一眼就猜到他是谁,那又如何,不是每一个新科榜眼都会长成值得他见的人。 何况,他今日没有见客的安排。 “客官,您的茶好了,慢品。” “大人?”谷丰看陆大人一眼? 陆辑尘看看沙漏,没有动。本来就不相关的人,他们完全可以当做没有看见。 突然锣鼓声密集的响起。 下面为‘窟鬼’争论不休的人听到吵闹声顿时不悦。 没看到他们正聊天,敲什么鼓! 有没有眼色?! 也有人是奔着天问来的,知道接下来是什么。 不等吵闹发酵,稚嫩轻快的笑声响起,翻着跟头的小孩子一路滚上来,更调皮的曲调几乎要从歌声里跳出来。 “打雷要下雨,雷欧 什么? 下雨要打伞? 这我也知道。 智慧就是。 这么简单。 …… 为什么要打雷下雨? 为什么? 为什么有冬天夏天? 是个难题? ……” 最后一个曲调落幕,小朋友全滚下了舞台。 顿时,周围嘘声一片—— 干什么! 脱了裤子放屁、秃子梳头、大光棍的早晨,你找嘘。 曲调虽然不难听,但你捣鼓了半天捣鼓什么,一个感兴趣的都没有听到! 是不是找骂,亏他们竖起耳朵竖起了那么久! 紧接着,一个琉璃罩的台子被推上来,声音洪亮的长衫小哥彬彬有礼鞠躬:“都已经等不及了,抛砖引玉,看过来,答案已在我手里,现在来看第一个问题,下雨。来,来,来!谁知道这个答案?答对的小哥,奖本小店碧螺春一壶,免费畅饮三天个人使用茶劵一张。” “我!” “我!” 神话、传说此起彼伏。 魏迟渊坐在角落里,纹丝不动。 互动激烈热闹,明显是在打发时间。 魏迟渊目光看向窗外。 陆辑尘隔着人群看向他,突然有些不确定,他为什么出现在如此不起眼的茶楼里? 待喧哗落下。 台上的人在寂静中点燃下方的煤炭。 热水翻滚,热气缓缓上升,气体在琉璃顶上层凝结成珠,慢慢滴落下来。 接着,背后一幅图升起,太阳为火,江河是水,云为雾气,凝聚为雨,雨落为江海!动图展示。 紧接着,后方更大的一幅画升起,高过了琉璃台,高过了江山湖泊,是雨师巨大的画像,她的手指点在这个循环里,每呼吸一下,便拨动一圈循环,雨生雨落,周而复始。 “为什么要打雷下雨?”歌声再次从后台响起,这次加了答案。 神学机械。 魏迟渊看着最后一幅图,心里波澜乍起。 陆辑尘也仰头看着那幅图,仿佛真的窥到了神之天道的秘密。 161不相干的人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是神!” “神迹!” 小哥熄火,不挑战神学是他们的宗旨:“好!好!好!看这里,看这里!第一个问题答案圆满落幕。” 下面鸦雀无声。 真的假的? 假的吧? 好像也不能说假的? 那水滴下来了? 就是假的,也比刚才那几个答案靠谱吧。 是啊? 娘的,不会是真的吧! 掌柜的站在柜台内,点点头,很满意,要的就是讨论度,多出去宣传宣传,下午还有一场。 台上的声音再次响起:“第二个问题,雷?” 下面的人顿时竖起耳朵,睁大眼睛:雷是什么? 那可是雷!也能给弄出来。 这要是弄出来了,他们就服。 小哥笑了,大手一挥:“一壶碧螺春,二楼立即解锁答案;留下的大家,明日,此时次刻,雷是什么?我们不见不散!” “切——” “喂——” 但人茶馆卖茶的,骂人好像又不对。 那雷是什么? 刚才那雨就一定是真的? 人家不是说了,都是合理的揣测,你如果有合理的揣测也可以说出来,推测的有理有据就有银子拿。 此时此刻,不差一壶碧螺春钱的人,已经起身上楼。 楼上的客人,直接点碧螺春,揭晓答案。 魏迟渊起身,从左边的楼梯,上楼。 陆辑尘同样起身,从右边的楼梯,上楼。 “客官里面请,您说巧不巧,只剩一间雅间了,被您等到了。”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左一右两位小二,目瞪口呆的看着对方,才发现将不同的客人,带到了同一间雅间前。 完了…… 刚才不是给你眼神了? 没看见啊! 魏迟渊。 陆辑尘。 同时站在各自的小二身后,同一时间看到了对方,愣了一下,礼貌颔首,都没有第一时间想到可以相让。 魏迟渊没有那样的习惯。 陆辑尘下意识没动,近距离看到他,那种隐隐的不舒服更加确切,魏家少主名不虚传。 两位小二苦着脸,为难不已。送……下去? 别了吧,都像上来不起的样子,如今好不容易上来了,再‘送’下去,万一伤了尊严,更麻烦。 那怎么办?像这种气质不俗、穿着寒酸的人,气性是普通客官的十倍。 可不是,他们还同时遇到了两个,倒霉催的。 谷丰尴尬的垂下头,不得不说冤家路窄,这种小几率的事都能遇到。 大人若想知道真相,回去问大夫人就是。魏少主也一样,一声令下,掌柜的立即带着所有表演团去他府上表演,还附赠春夏秋冬多原委,怎么也上来了? 可偏偏两人都上来了? 如果这时候示意自家大人走,会不会太明显? 但谷丰也不是很担心自家县太爷得罪对方,毕竟对方跟自家大夫人…… 那么自家大人就算魏少主半个小舅子,看在大夫人的面子上,魏少主应该也不会将来知道了大人身份,给大人穿小鞋。 魏迟渊、陆辑尘同时发现情况不对。 前者无论何种情况,都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失了身份,跟人争一个房间,刚才只是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就要相让。 陆辑尘也不会,他只是下意识上来,给她的项目捧场,既然如此抢手,他也没必要再继续。 两人同…… 小二突然灵机一动:“不如这样,两位客官同用一个房间?小的给两位客人算一壶碧螺春的银子。”省银子吧,很为你们考虑吧,这件事就这样,赶紧进去。 不必。魏迟渊刚要开口,便闻到一阵似有似无的药味,这种药味更重,更清晰,一辨便可认定是用药之人。而她身上也沾染过类似的镇神之药,药感几乎无二。 两个不相干的人身上,怎么会沾染同等药效的药味!还不止一次! 魏迟渊突然站定,脸上的温和一点点收敛,收回预想,看着他。 其实不难猜。 如果……她除了自己,还有一个要接触的目标呢?年纪轻轻,前途无量;年纪轻轻,同样也更容易掌控。 甚至不用她费心,几句关心的话,一次对方吃药时、模棱两可的问候,甚至如果她肯费心,再带他看看星星,对方还不立即对她有求必应、事无巨细! 魏迟渊顿时沉下目光,又敛下情绪。 一个外来商人,要想立足,讨好当地官员是最快的办法,若是拜访时,恰好碰到他在吃药,给他煎两副都不是新鲜事。 魏迟渊手负在身后,隐隐握紧,霍——之念! “两位客官,请。” 魏迟渊率先进去。 陆辑尘并不是非要进去,但也没有不进去的理由,同样走了进去。 谷丰愣了一瞬,魏少主如此平易近人、好相处?看起来一点架子没有?还与人共用一个雅间,外界为什么把他传的几乎不近人情? 魏迟渊坐在靠窗的位置,背脊挺直,一动不动——陆辑尘吗?小小年纪刚入官场,倒是先学了不该学的。 陆辑尘坐在屏风处,少年刚成,安静如初,魏迟渊只是路过交高,过两天就会离开,那两次相送,也只是机缘巧合,不能说明任何东西。 等魏少主走时,他一定隆重相送。 小二难受的看双方一眼。 不……相互认识一下吗?都坐到一个雅间了,而且一看都是读书人,说不定一开口会发现还认识? 就是文人相轻,也到不了这两位如此清高的地步吧? 小二觉得气氛古怪,赶紧出去,叫了茶上来,让表演的赶紧给两人演完,散场,总觉得气氛不对劲。 手艺人自信非常:“放心,看了我的表演,保证他们清高不起来。” “你赶紧去吧,我看未必。”小二将人赶进去,看向右手边楼梯的兄弟:“这两人你有印象吗?”他们都是本地人,对每天的客人不能说混个眼熟,也八九不离十。 “没有。” “我去报一下掌柜。”总觉得他们不对劲。 “去吧。” 雅间内。 鱼泡吹起。 细毛刷反复摩擦,积累电荷。 锡箔纸铺于展台象征地面。 “不要眨眼。” 手艺人自信满满的将加载电荷的表面缓缓靠近象征地面的锡箔纸,两者之间的电场逐渐增大。 “啪”细微的火花闪现。 手艺人自信满满,等着客人惊叹的问询,毕竟每一场都是这样。 结果,雅间内,安静如初。 162短暂交锋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安静的他都为自己的道具感到不适。 没有成功吗? 明明成功了。 客人的惊讶呢!各种各样的问询呢!他后面的雷神之锤还能不能出来?他的脑袋…… “下去吧。” 啊!“是……是……” 雅间里,瞬间更安静了。 两人沉默的坐着。 魏迟渊的确没有料到在自己隐隐表态的情况下,还有人敢接受她的‘好意’。 更没有想到,霍之念在‘约’过自己之后,还想同时向其他人出手。 魏迟渊平复好自己的心神:“陆大人。”一语叫破对方的身份。 “魏少主。”陆辑尘起身拱手,也没有藏着:“在下失礼,不曾想到是魏少主,一直想要拜访少主没有机会,难得有这样的巧合,在下见过魏少主。” 巧合?陆辑尘会没听过那些传言?他敢说刚刚的沉默,没有一点挑衅他的意思? 手里的权利还没有握住,心思不小。 可这种事,无论是谁,都不会放在明面上说,尤其魏迟渊更不可能。 两人又不合时宜的安静下来。 陆辑尘对魏迟渊没有意见,只是觉得他不该太放任一些行为,给别人造成不便,世家大族就该有世家大族的矜持和傲慢,送他嫂嫂算什么事。 魏迟渊听着隔壁隐隐的惊叹,突然想起,陆辑尘刚刚主持了她和各大商户之间的矛盾协调,这么说,昨天他刚见过她,今天就出现在这里。 真上心。 那天散场后,两人可聊了什么?他不会看不出来,她为什么有机会跟那些商户谈,还敢出现在这里! 是说他盲目自信,还是无知者无畏?“陆大人客气,坐。” “多谢少主。” “陆大人今日没有要务?” “还行,不过霍掌柜说我刚来此地,让我多出来走走,看看交高的风土人情,正好例行巡视走到这里,就进来坐坐。”实事求是。 魏迟渊突然看他一眼更静了,但不动声色。挑衅他的,少有。 陆辑尘也感觉到了异常,但没有收回,他不是也一样不注意他的言行。 魏迟渊突然觉得自己无聊。这种人这种事就是她真想过出手又如何? 魏迟渊起身。 她还真能选,这个权利都没握在手里的‘孩子’,除非她忘了为什么接近自己:“告辞。” “恭送少主。” 谷丰松口气,还好,还好,没事。等以后有机会了,大夫人约两人坐坐,魏少主就知道他们大人说那句话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太依赖他们大夫人,才会时时把大夫人的嘱托放心上。 不过,大人也是,提大夫人做什么,哎。 …… 魏迟渊的目光似冰刀般划过诸言的身影,直接上车。眉宇间隐忍的怒火微微颤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却冷冽如霜,强压下心头的愤懑:“走。” 诸言心惊胆战,出什么事了!“是。”急忙上马。 …… 同一时间,霍之念也收到了谷丰含含糊糊的解释。 谷丰觉得大人还小,不懂这些,如果家里管得严的话,女子都没有接触过,怎么会知道有些传言未必只是传言。 他们大人甚至认为大夫人和魏少主之间没什么。男男女女怎么可能真没什么,所以今天的事,他觉得要和大夫人说一下。 霍之念放下信,继续处理坎沟的人员调动,她来交高时候带来了一些人,跟着父母又过来一些,目前这里够用了,剩下的需要从这边慢慢培养补充。 云娘见夫人忙着,拿过信看了一眼,顿时看向夫人:这……怎么能放着不管!?魏少主不会误会了吧!误会了怎么办,好不容易撬动的,看着就不好相处,万一再—— 云娘着急的开口:“夫……夫……”又急忙闭嘴,夫人既然没动,应该就有夫人的考量。 云娘虽然这么想,心里也焦急。这可不能等,会等出事的,万一那边真不见夫人了,夫人短期内肯定见不到对方,人家玩得起、等得起,她们这边等一天可就是耽误一天的事。 云娘不一会就过来转一圈。,不忙了又过来转一圈,没事了还过来转一圈,就怕错过什么重要信息。 终于,天快黑时,她在夫人桌子上发现了给魏少主的书信,高兴得不等统一下发,跟夫人说一声后,急忙取了让人给魏少主送过去。 …… 魏府内。 诸言举着信,还在举着,从他送信进来到现在,少主没说收也没说不收,就一直慢慢的抄经。 诸言心里再钝,也大概猜到,少主的不对劲大概就因为信的主人。 诸言不敢有任何怨言,就这样举着信,一声不吭的举着,手臂发酸也不敢有任何抖动。 魏迟渊心无旁骛的抄着。 诸行进来添了几次茶,想借此让少主看到诸言都没有成功。 两人默契确信,少主这是气狠了。 但气到这种程度也没有让人将信扔出去,甚至没有明确地拒收也是第一次,不禁对这封信更重视几分。 诸言无怨无悔地举。 从晚霞满天,到夜明星稀,诸言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 待虫鸣声渐起,魏迟渊才收笔,字轴一拨,整幅字顺滑卷起,他才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那封信。 他并没有不高兴信的主人,他只是不满在看到信出现的那一刻,他突然静下来的心。 所有的胡思乱想退去,有种松了一口气的安稳。 至少,她还记得他。 这种感觉,比今天见到陆辑尘更糟糕,他再不想看,也不得不承认,它出现在这里后的影响力。 魏迟渊接过信。 诸言手臂缓慢的一点点垂下,静静的候在一旁。 信里的内容很简单,约他明日爬三色山、游险古道,问可否有空? 语气轻松、惬意,一气呵成,他几乎能想到她用怎样的口吻说出这些话,就像那天晚上,她靠在竹台上的闲话家常。 魏迟渊才想到他还告诉了她,他的名字,她开头用的是子厚兄。 魏迟渊没来由的一阵憋闷,没人告诉她,他今天碰到了谁!?还有闲心用这样的语气写信! …… 163女鬼笑眯眯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同一时间。 云娘担忧的看着月下射箭的夫人,夫人今天处理事务晚了,现在才开始射箭,但日日不辍:“夫人不担心?” 霍之念有些奇怪,就像下午在书房时,她也察觉到云娘的焦虑:“担心什么?”本没想这么快约他的事,也提上了日程。 当然是:“魏少主?” 魏少主怎么了?一切不是好好的,但频繁遇到反而不好,至于陆辑尘提了自己,霍之念也没觉得陆辑尘说错了什么,都很正常的对话。 她和辑尘商会那一天见过,陆辑尘孩子心性,听说后有兴趣去看看,不是很正常? 云娘看着夫人正常的神色,突然觉得自己都有点杞人忧天了,不是:“二爷不是二爷的时候也是男人。” 霍之念停了箭,看向云娘,突然懂了她的意思,险些笑出声:“你不会……你不会……”笑死人了。 “魏少主极有可能这么想,一县之尊与外来依附他的商户!” 霍之念突然笑不出来了:“他不会真这么想吧?”误会可大了。 “很有可能!” “那我的信?扔出来了?” “说不定,小心明天约不到人。”她说夫人怎么那么淡定,原来根本没往那方面想。或者就是想了,也不会太急,毕竟在她们的预想里,交高没有这样超然的人存在,一切也没想过能这么顺利。 霍之念重新拉弓,若有所思,她还真没有想到这一点…… 要好好想想了。 …… 霍之念带着人等在山脚下。 浮光锦裁制的短褐,在日光下闪烁着细腻变幻的光泽,上面繁复而精致的花纹,若隐若现,更添一份尊贵气度。 时间不早了,霍之念不确信他会来了,而她再不进山来不及了。 “夫人。” “再等一刻钟。”霍之念看着眼前这座山。一个地方贫苦,不只是因为交通不便,还因为这片土地肯定不适合大规模种植庄稼,交高就是如此。 三色山是绵延的山丘,占据了交高一半面积,治理它迫在眉睫。更何况,她还以极低的价格买了下来。 “久等了,久等了。”诸言先给所有人派发充饥甜食:“路上吃,路上吃,不好意思,路上有点事,耽搁了。让诸位久等了。” “哪里,哪里,不敢,不敢。” 霍之念转头,看到了人群里的魏迟渊,松柏峥嵘,渊渟岳峙。 魏迟渊也正好看到她,微风吹起她头上的丝带,锦光浮动,是他送出的料子。 目光相接。 霍之念笑了,发带拂过她的脖颈,人纹丝不动。 魏迟渊一步步走过去,站定,看着绸带落下,声音不高不低:“有点事来晚了。” “不会,刚刚好,正好想到你。”转过身,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走吧,我们要快一点。” …… 霍之念来做地质考察,优雅一点没有,狼狈随处可见。 扬沙、拔草、钻洞,记录生态,跟着当地的老人,翻了一个山头又一个山头。 霍之念身上的衣服已经沾满了泥沙,头上的丝带又被她打了两个结,已完全飞不起来,细腻的脸庞也被沙土覆了浅浅一层:“你是说这里只要下雨就塌房是吗?”手掰下一块岩石。 魏迟渊跟在她身后,顺手接过她手里的本子,让她继续掰石。 霍之念自然而然给他。 “是,经常断裂……”山上风大,一说话都是一口沙土:“还有这些河道口,根本不能当经验,每次下雨都能冲出新的道口,掌柜的,你买这里买亏了,呸,不下雨都这么大沙子。”老人继续往前走:“前面是荆棘林,果子熟的时候会有人上来摘这些果子。” 一个人多高的荆棘之地,尖刺横生,寸步难行。 霍之念解下发带,全部缠绕在脸上:“除了对荆棘果有经验的人,其他人不用进来。”说完看眼魏迟渊,目光和声音都柔和下来:“你在外面等我一下。” 魏迟渊突然拉住她。 霍之念回头。 魏迟渊拿出帕子戴在她脖子上,在后面打了一个结。 霍之念笑了,狼狈却真心,声音更温柔了:“我先进去看看,看看这片荆棘林多大就出来,就等我一下。后面的牵好绳子跟上,不进去的原地休息,不要走丢!” 霍之念进去。 魏迟渊跟在她身后,同样握着绳子走了进来。 “你脸——” “没你那么爱美。” 霍之念笑着,转过头继续往前走:“你怎么知道我爱美?” “每天穿得像过节一样,很难看出来吗?” 霍之念笑得更高兴了,是,是。 “你买了这片山?” “对。” 魏迟渊放眼望去,一片荒芜,更不要说一路走来,大片土地寸草不生,这已经不是荒山野岭那么简单,这是石荒山。 连能长这种荆棘的地方都少之又少,根本不适合绿植生长:“不要说你看不出来?” 霍之念可怜兮兮的转头:“那有什么办法,好地方都让人买去了,又没有人让给我,我只能捡剩下的。” “小心!” 霍之念已经转过头,避开了前方没砍的枝杈。 魏迟渊看着她的背影:“脸包成那样,装可怜也看不到。” “太可惜了,但这种事不都是听声音辨情绪的,刚刚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可怜我。” 魏迟渊不回答。 霍之念也不觉得自己包得像木乃伊形象美观,语气该得瑟的时候没少得瑟:“上次,去你家山头玩,这次你也算来我家山头玩过了。” “一脸沙?” “魏迟渊。”声音绵软娇嗔,却没有回头。 魏迟渊突然笑了,在这荒郊野岭,谁也算不上好看的时候,他竟然还有心情笑,天再晚一点,前面的布条人,直接扮女鬼都不用涂油彩。 “你笑什么?” 亮如星辰的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魏迟渊收回,她是女鬼的话,即便是也有人愿意止步:“你买它做什么?” “种粮食。我说的是真的,交高就只有这片地没人要。” 你也知道是没人要:“种得起来?” “天府之地以前也不是沃野千里啊,哪有那么多好东西等着我,事在人为。”捡了一根尖刺多的枝条送给他:“给你。”眼底朝气蓬勃。 164情窦已开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魏迟渊愣了一下,鬼使神差的接过来,突然间,想听听她怎么‘侍弄’这片山,敢与天府相比。 霍之念躺在山头。 魏迟渊自然而然的坐在她身边。 下面的人零零散散的聚在一起吃饭,或认真的探讨这片山质。 魏迟渊哭笑不得,怎么就躺下了,颇为嫌弃的看着她背下的山土。 霍之念故意打了个滚让他看清楚,洁癖?眼疼不眼疼? 魏迟渊无奈,求她别动了。 霍之念不逗他了,仰躺着看着湛蓝湛蓝的天空,疲惫似乎都没了:“你就是碰到我,不跟你藏私。子厚。” “……嗯……”听她叫他的名字,在这片寸草不生的土地…… “不是每个人的家园,生来就沃野千里;不是每条河流,发源即为了人类,它需要我们规劝又规劝、安抚又安抚,才肯赏给我们一点点生存所需。所以,每片土地、江海、高山诞生之处都是肆意的,三色山也不例外,你看这里的山,好看吗?” 魏迟渊望过去:“好看。”灰红交织。 “可它不是山,是水。” 魏迟渊:“……”他看起来那么好哄骗?或者给了她什么错觉? 霍之念坐起来,将怀里掰下来的一块山石放在碗里,倒入水:“遇水即溶。” 魏迟渊静静的看着,石头在他眼前慢慢溶解,他依稀想起了很多年前与父亲对外交战时,途经死亡谷,当地的禁咒是‘雨天不可进山’。 “你怎么知道?”一字一句,并不急切。 “我尝了啊,掰下来放在嘴里尝一尝,要不然怎么认识它。” “……” “所以它不是山,是水,是水就要有堤坝,所以我打算给它建三个坝。第一,就是我们走过来时看到的棘林,就栽在所有的山谷里,拦截雨天山石冲积下来的泥沙;第二,就是,站起来看,同样的所有山谷内,每隔十丈开始堆土,同时拦截泥沙和雨水,这样淤积的泥土沉淀就能长出草木,滞留的雨水慢慢形成沼泽,生态不就有了;最后就是这些山石山岩,你说它能不能不溶呢?” 魏迟渊从她的话语中一点点想着那样的场景,仿佛鸟雀已经飞掠过水面,蛙鸣一片,绿野千里:“怎么不溶?” “其实所有的土以前都是沙土,想想它们怎么变成肥土的,我就人为给它补充补充呗。” 魏迟渊看着她,如此大的土地面积,寸草不生的山…… “霍之念。” “嗯。” “……”我几乎要信你说过的每一句话了。 “……”霍之念有大部分没说,就是它埋在底下的煤炭、石油,一般这种地貌,资源距离地表都浅,便于挖掘。是藏兵、铸剑的好地方。 不久后,她还会从交高和隔壁郡县买大量的人进来耕种,还要打通峻险古道,让这里繁荣起来:“三年后,我邀请你再来交高啊。” 魏迟渊依旧看着这片山,看着不远处休息的人,没有答话。 霍之念不舒服的扭扭脖子:“子厚,你帮我把这个摘了,有点痒。” 魏迟渊自然而然的抬手,解凑到眼前的他不久前刚绑上的手帕,动作突然顿了一下。 霍之念转头:“怎么了?” 两人呼吸交叠。 魏迟渊怔怔的忘了动。 霍之念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虽然风沙覆了一层土色,但依旧秀色可餐,她突然探身,吻了一下他的脸颊,又骤然拉开距离,自己快速解开了脖子上的帕子:“舒服多了。” 魏迟渊脸色骤红,一路从脸颊红到了耳后,似乎还在蔓延,彻底忘了该做什么。 霍之念仅有的一丝试探烟消云散,就这样看着他,突然贼兮兮的开口:“我说了,尝一尝才能认识他,我们……” 魏迟渊急忙四下看一眼,才松口气,无论是他的人还是她的人,知道他们在这里,都没有面对他们的方向。不自在的手指陷入泥沙里,却也极力撑着他属于男人对这件事的大度。 霍之念将他的手帕放入袖笼里。 魏迟渊险些绷不住。 “听成措说,你们见过了?” 魏迟渊错愕,已经坐正,君子端方,只是脸边红晕还未褪干净,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成措是谁?” “陆辑尘,他的先生给他取的字,说在茶馆碰到了你,觉得你有点不好沟通,但我觉得不会啊,明明这么好沟通。” 魏迟渊脸上的表情突然僵了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们是……” “他是我夫君的弟弟。” 魏迟渊这次真笑了,哭笑不得,他昨晚在干什么,今早又在干什么,又怎么该那样想她,她焉需用那样的手段成就她自己,她自己已光芒万丈。 魏迟渊完全没有想到,失了分寸,胡乱揣测,所谓意气用事、不查不纠,他都做了一遍,丝毫没察觉的小肚鸡肠。 难怪,难怪她身上会有给他熬药的残留:“他有病?我是说他身体不舒服?”魏迟渊完全放松下来。 “感觉得出来?不过这些年好多了,也一直在看大夫,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身上的药味。” “也已经很多年不喝了。”不对前段时间风寒,她嘱咐他喝了两剂:“这都能闻出来?” “里面有两种药类似追魂香的作用,我也认识几个这方面的大家,回头找来给他看看。” “那太好了,不过,能不能写封信,回头有时间了我带他去看看。”大张旗鼓的叫过来不好,容易被人抓住把柄,以后以此拿捏他。 若能根治当然再好不过,他以后面对血雨腥风,也有一层保障:“他生病的事……” “我知道,不乱说。”犯忌讳。 霍之念笑了,真心实意,这次大大方方的将风尘仆仆的腿放在他盘坐的腿上:“酸。” 魏迟渊不动声色的给她拿下来。 霍之念再放上去。 魏迟渊再拿下来。 霍之念再放上去。 魏迟渊这次没有拿下来,随便她,她不觉得不稳就好。 风卷起沙土,霍之念重新躺下来,风沙吹的得两人满脸都是,却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魏迟渊……”最后的几个字,声音吹散在风沙里。 魏迟渊不问、不转头。问也不会得到什么好话,只会被控在她的情绪里。 …… 165贵重的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回来的车马刚刚停稳。 云娘已经等在门口,急忙用眼神问碧玉:魏少主去了没有?去了没有? 碧玉先送夫人回去洗漱:去了,去了。 云娘终于松口气,她就知道,好在,前面的功夫没有白费:“水已经烧好了!”赶紧洗洗,看这一身沙弄的,头上的发带不是青杏色的?怎么都成灰色了,怎么灰的! 魏少主也属实不该去,见了都得后悔:“还不去伺候着,把好好的美夫人滚成了泥鳅。” 云娘双手合十:魏少主宽宏,魏少主宽宏,老奴以后在夫人面前高低多说您几句好话,魏少主赶紧忘了夫人狼狈的样子才好。 “云娘!” “来了。” …… 魏迟渊水也没喝,眉宇间透露着毫不掩饰的初尝情愫的青涩与炽热,推开家门,开始郑重寻找他的回礼。 只是翻遍后,突然间不知道回赠她什么好,金银玉器?丝绸锦缎?笔墨纸砚?都太俗了,不及那根荆棘,也不及她的邀约。 ‘也就是我,不对你藏私’。 魏迟渊想到便哭笑不得,不就是摆明了,她给了最重要的信任,他也不能落了下乘。 心思真多。 可她就是不提,他也会谨慎回礼。 “诸言!” “少主,属下就在这……”不用喊。 “我们这次出来,都带了什么贵重东西?”他怎么觉得什么都不对,一样拿得出手的也没有。 诸言看着少主春色盎然的样子,跟着笑了。 就是不知道老夫人满不满意,但至少往老夫人期待的方向发展了:“少主,咱们带的什么东西不贵重,就是少主刚刚移开的那本书,也价值不菲,原本更是孤宝。” 魏迟渊才想起来,看了一眼,确实。但看了一眼,觉得不够,差一点,差什么又很难说得清,总之不够。 诸言笑着,他也不是傻子。 少主上山时不情不愿,下山时,自家少主可扶了霍掌柜上马车,亲自扶着,出发时的不高兴早不知道去哪了。 个中意思还有什么不好猜的:“如果少主是找姑娘家用的,没带。” 魏迟渊骤然看向他,又移开目光,这么明显…… “不过……”他们对霍掌柜的摸底回来了:“霍掌柜一直想要一条航道,最近都在筹划这件事情。” 魏迟渊回过神来,航道?她想要的? 冷静重新回到脸上,他想万分中肯的揣测事情的前因后果,但,这确实是她会喜欢的东西,难道不是? 除此之外,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东西配得上她。 魏迟渊坐下来:“将东海航线表取过来。” “是。” …… 翌日,天还没亮。 云娘就看到她家夫人出去了:“夫人,夫人!去哪啊?” “找魏迟渊。”衣裙翻飞,人影已经消失。 …… 阳光穿透薄雾,草木上的露珠慢慢倾斜,悄然滚落。 山腰处,钟声悠扬,做完早课的僧众已经开始忙碌。 山上的小院内。 魏迟渊一袭宽松长袍,本该飘逸无拘的款式,却有一根腰带束住了已身。 他刚走出禅房,神色肃穆,涤荡心神。 咚—— 一串青涩的果子砸在他的脚下。 魏迟渊瞬间抬头看了一眼,突然笑了,人已经快步走了出去:怎么过来了? 诸言、诸行急忙跟上。 没让人拦着不让上山是对的。 魏迟渊仰着头看她,她的身影被树叶挡了大半,踩着树杈的脚一滑,他心一紧,可她已经站好。 魏迟渊哭笑不得,影影绰绰的一角,浮光泛泛。 他就这样仰着头看着,极力克制着大清早看到她的欣喜:“怎么上山来了?” 霍之念低头,一手扶着枝干,一边看着他,一只脚踩着树干,另一只脚随意在下方晃着,昨天不是回山下的府邸住了,半夜为什么又上了山:“不能上来吗?那你呢?为什么上山?” 魏迟渊想静一静。 因为静不下来,所以上来,本来快静下来了,结果——功亏一篑。 诸言觉得这一幕这么眼熟。 霍掌柜不久前是不是刚爬过这棵树! 魏迟渊仰着头,视线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从她出现到现在目光没有从她身上移开,答非所问:“你在做什么?” 霍之念指指挂在树上的风筝,不明显吗:“摘它。” 魏迟渊才勉强看向其它东西,才觉得完全能够思考,无风的天气,这么早的时间,还是云寺山上?放风筝,好巧不巧的挂在他院子外的树上? 魏迟渊哭笑不得,视线再回到她身上,又觉得,如此拙劣的借口,她愿意去想,弥足珍贵。 霍之念毫不心虚,她的风筝确实挂上去了,说着,身体前倾,一手扶着树干,一手向上。 光影交错映照在她的身上,踮起脚尖,指尖还差好多,突然脚下滑了一下。 魏迟渊下意识前冲,心腾腾腾加速。 霍之念重新扶着树杈,稳稳站定。 魏迟渊觉得自己心口,被人毫不留情攥了一下:“下来!”太危险了。 霍之念垂头看他。 魏迟渊也仰头看着她。 霍之念发现滑过的鞋子脱出来一点,便推着身体靠回树干上,半勾着鞋子回位。 小小的脚踝,如玉娇嫩,足踝处还沾着不知从哪里落下的叶子,绿如翡翠。 她慢慢的调整鞋子的位置,鞋却一点点地往下滑,她又勾上来。 魏迟渊就这样,莫名盯着她的脚,静静等一个结果。 下一瞬,魏迟渊松口气,穿上了。 魏迟渊想到什么,大脑一阵轰鸣,整个人险些红成虾子,顿时回头:“头都低下去。” “是。”在场的,隐下去的人纷纷低头。 魏迟渊耐心的伸出手,手指托着晨光,声音温和:“下来。” 霍之念透过叶子看着他,斑驳的晨光,和她想见到的人:“可,我还没够到风筝……”一派天真烂漫。 “那你别动。”魏迟渊几个点脚上去,衣衫冲开枝叶,握住她头顶的枝杈,一个转身,站在她身边。 树枝晃动,没挂牢的风筝晃晃悠悠的掉了下去。 166他的‘寒舍’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霍之念看着近在咫尺的魏迟渊,不禁往后退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四个字:君子端方,却不唐突。 魏迟渊同样看着她,比在枝叶缝隙中看更梦幻,下意识避了一下,又觉得没什么好避的,她已经来了不是吗? 四目相交。 没人管风筝下没有下去…… 春日正媚。 “好巧……”声音很轻:“你也来捡风筝……”不枉她起了一个大早,乘胜追—— “捡你!”魏迟渊瞬间揽住她的腰,直接拉着树枝带人下去,扑簌簌的叶子落了一地。 霍之念迎着光,手顺势勾住他脖颈,仰头,就看到侧…… 还有檀香,刚刚做早课出来? 两人落地。 诸言等人垂着头,无人抗令。 霍之念也发现了,所以,没松手。 魏迟渊低着头,示意她松开。 不嘛。 松开。 不,除非:“你,求,我……”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他。 魏迟渊突然靠近她,额头抵着她额前的碎发,呼吸落在她颊边,一字一句,低沉诱惑:“我求你……” 霍之念闻言,手还在他脖颈上,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呼吸与落叶无声。 霍之念突然…… 魏迟渊瞬间拉下她的手,快速往院子方向走去,吃:“吃饭了没有?” “没有……”近在眼前的人,不见了。 “跟上。” 霍之念快速跟上去,一蹦一跳:“我不知道院子里住了人,我以为荒废的……” “你上次爬树没有看见?” “哦,你怎么知道爬树的是我?不是耿家小姐?你看见了?” 魏迟渊不说话,只是返回去,捡起了地上的风筝。 霍之念追过来,背着手,倒过来,看着他慢慢的往后退。 晨光在两人身前铺开,金光万丈。 魏迟渊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笑了。 …… 魏迟渊的早饭非常简单。 两碟腌菜,几个混杂的干粮、一碗稀粥。 “简陋了些。” 霍之念看着装腌菜的碟子,品相比他马车里的好的不止一个档次,连腌菜都仿佛成了宝石,简陋只针对他的早餐就好:“比昨天我请你的好多了。”而且忙了一早上,她确实饿了,吃哪一个? 魏迟渊起身,又给她拿了几个果子。 霍之念坐在他对面安安静静的吃着。 魏迟渊突然想到,他从前捡到一只狸花猫,那只狸猫也是如此,看起来鬼精鬼精的,用着撒娇打滚手段靠近他,又高傲的走开。 但,他很高兴,今天早上能看到她,一起这样吃饭。 不远处。 诸行、诸言刚抬起的头,想自发垂下。 这么拙劣的手段,少主不可能看不出来吧?霍掌柜都要把寻衅滋事写脑门上了。 你别管拙不拙劣,就说有没有效果。 都坐在一起吃早饭了,你说呢。 其实霍掌柜无论长相还是性格都是可以。 是可以,什么都没做,拿下一条航线。 …… 霍之念吃完饭,站在廊下,把玩着屋檐下的灯笼坠,金镶玉,整整一排的灯笼都是。 霍之念的手指碰上去,一个灯笼上的四根玉坠相撞,发出悦耳的声音。 霍之念碰一下。 叮—— 它便响一下,声音与山音相和。 霍之念靠在廊柱上,后面是魏迟渊的书房,他在忙吧:“你今天一整天都不下山吗?”要下雨了,湿气重了起来。 魏迟渊回神:“没有计划。”说完有些心虚,担心她觉得无聊,就会离开。 霍之念点点头,又撞了一下玉坠,自己向院子里走去。 魏迟渊立即看过去。 霍之念停在一盆松柏间,松柏的枝干与她的手臂一样粗,侧卧一侧,老态龙钟却郁郁葱葱,这样的盆景,没有百年以上的精心养护,长不出这样禅意浓浓的造型。 以前,她在霍家也有几株,母亲说她小时候顽皮,拔秃了几棵,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魏迟渊松口气,视线才重新回到书案上。 霍之念踩着脚下这片石子路,这里每一颗石子都是山下的香客上山时踩过的石子,被称为问路石,铺在这座小院里,含义就多了。 问百家烟火也安居心神。 云寺为了他,尽心了。 霍之念的手指拂过这里每一朵盛放的花朵,花香从指缝间穿过,仿佛春天与山寺都在她的五指间。 霍之念突然蹲下身,衣裙落在地上,铺开不一样的颜色,她将小草拔起,抖落了泥土,拿在手里把玩。 身影在花丛中穿过,又将左边的石榴花摆在了右边的石榴树下,就像亲人一般。 魏迟渊只要抬头就能看到她。 霍之念绕过花海,坐到那天魏迟渊坐的位置,躺在靠椅上,发现并不能看见她攀爬的那棵树。 他诓她,那天他根本没有看见。 但有什么重要的,惬意悠然,山音地脉,偷得浮生半日闲…… 诸言打个哈欠,首次有些困了。 这就是有女主人的感觉吗? 一点都不担心少主发脾气的一个悠闲上午…… …… “嫂嫂,嫂嫂,嫂嫂看我拿到了什么?嫂嫂。”陆辑尘探出头,又换个房间探头,再换个找。人呢:“嫂嫂。” “二爷,在呢在呢。”云娘赶紧从厨房出来,家里就剩了十几个人,碧蕊要忙楼里的生意,碧心要带人查账,碧潜去押货了,碧玉一早也跟着夫人出去了,就她们十几个婆子看家。 “我嫂嫂呢?”陆辑尘拿了好东西。 云娘看着他高兴,心里也跟着高兴:“夫人出去了,二爷有什么高兴的事?都要喜上眉梢了,说给老奴听听,让老奴也跟着高兴高兴。” 陆辑尘气瞬间泄了一半,坐在椅子上,有些失望,他是来找嫂嫂的。 “奴婢就听不得了?”小孩子,夫人不在的时候挂脸从来快。 “听得。”只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了而已,陆辑尘将自己拿到共有航道的事说了一遍,想搭上他的人家还是有的。 “真的!?二爷真厉害!”云娘一顿夸,什么好词都用上了,虽然夫人已经有了商会那一条,但谁嫌航道多,她们不是还有一条船没有出海。 她们二爷了不得喽,也能独当一面了。 167他,他,她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辑尘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云娘本夸夸夸的话,在县太爷冷淡的目光里,逐渐冷静下来,二爷气势什么时候这么强了? 云娘垂首站好,突然有些不自在。 “我嫂嫂什么时候回来?” 云娘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二爷这不是好好的,依旧是那个二爷:“不确定。”夫人没说。 “那嫂嫂去哪里了?”他亲自去找。 云娘想说,夫人去魏少主那里了,但又觉得跟孩子说这些不合适。 何况他又不是夫人的亲弟弟,只是夫弟。陆家这边……未必想听到这些:“夫人一大早就出去了,奴婢没有问。”莫名的压力又席卷而来。 “我去找找嫂嫂,如果没有找到,也不用说我来过。” “是,二爷。”压力重新散去,云娘感慨时间过的真快,二爷都这么大了。 …… 太阳堪堪西斜,天色已经逐渐变暗,看来晚上要有一场雨了。 街道上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食物的温热气息。 魏迟渊一袭锦袍玉带,步伐悠然,跟在霍之念身后。 霍之念走在前面,眼含秋水不时回头看他一眼,让他追两步。 魏迟渊不。 霍之念直接跑远,不知道消失在哪条小巷里。 魏迟渊疾走两步。 她又从他背后冒出来,不用说话,相视一笑,默契十足。 消磨时光,总有无数无聊的事。 霍之念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一只精致的木簪所吸引,那簪子雕琢着细腻的莲花图案,仿佛能嗅到淡淡的莲香,木质虽然不佳,但一看便是老手艺人的雕刻工艺。 逼真、清雅。 她拿起来戴在头上,转了一圈:“好看吗?” 魏迟渊温柔地望向她,像夏日荷塘中比荷花还美的风骨,清雅而不失绝色:“你的眼光从来独到,老板,多少银两?” 老翁笑了:“五十文,不值钱,不值钱,是你家娘子好看显得老叟的簪子也好看起来。” “他夸我好看。” 他还说你是我的娘子,听不到重点。魏迟渊给了一锭银子:“不用找了。” 霍之念也没有取下来,笑着继续走:“前面有卖香包的,不如这样,我买两个,你猜中了里面有什么香料,就送给你如何?” “天色很晚了……”却不催促她赶路。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整个街道都不一样了。 陆辑尘远远看到这一幕。 脚步不自觉地放慢,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定格在不远处那一对身影上。 嫂嫂的笑容,在他眼中似乎多了几分他从未见过的温柔;而魏迟渊,那个死人脸看他的眼睛,此刻神色含笑,与他平日的疏离判若两人。 他们并没有靠近,举止自然,隔着两步,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透露着克己守礼,却有种周围融不进去的亲昵。 陆辑尘说不上为什么,怔愣的跟上前面的身影。 心,莫名地揪紧。 仿佛有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在胸腔中翻腾,却找不到出口。 就像是初春的细雨,无声无息地浸湿了衣襟,等发现时,已让人感到一阵凉意,却又不知该如何抵挡。 陆辑尘呼吸顿了一下,眼神中闪烁着少有的迷茫与困惑,他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对这样的场景感到如此不适,因为嫂嫂明明说过没什么,只是认识。结果却不是! 谎言? 似乎也不是。 心中某个隐秘的角落不经意间被触碰,引发了一阵轻微的颤动。 他尝试着去理解,但一切都笼罩在一层朦胧的雾霭之中,看不清,也抓不住。 嫉妒吗? 陆辑尘不敢想,那是比谎言更大的恐惧。 陆辑尘默默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的身影逐渐远去,心中的落寞如同潮水般缓缓上涨,淹没了所有的思绪。 陆辑尘突然转身,往回跑—— …… 谷丰看到回来的大人,莫名看了一眼,急忙给二爷准备姜汤和热水,怎么不披件蓑衣,下雨了。 陆辑尘大口大口的喘气,脑海里都是她转身,他看着她笑的样子,一遍又一遍,侵蚀着他的焦躁不安。 嫂嫂…… 她,原来不是只有包容、宽容的笑。 也会有不一样的样子…… 谷丰拍着门:“大人,大人,您换了衣服没有,大人,大人门怎么锁上了,大人!” 陆辑尘用力握着椅臂,站起来,她头上的木簪…… …… “贱人!不知收敛的东西!”耿夫人气得心口发疼!他们竟然一起上街,一起!大庭广众之下,招摇过市! 朱婆子吓得心头一震,可:“夫人……不如将朱家染艺坊给了老爷吧,至少还在自己手里……”魏少主带霍掌柜这样走一圈,讨好霍家的人可更多了,这么多人看着,朱家短期内翻不了身了。 耿夫人怎么会不知道,既恨大哥当初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一个麻烦回来,瞎了眼敢看上姓霍的,让家里落得这步田地;又恨自己事事不如意,被一个当初求自己的人,弄得如此狼狈。 早知道—— 早知道—— 耿夫人却知道,就是她早知道,恐怕也不会阻止自己哥哥,还是会落得这样的下场,活该! 可,那人是自己的哥哥,自己的娘家,她怎么置之不理:“魏少主原定什么时候离开?” “回……回夫人,老爷的意思说是,少主拜访完丛山前辈就离开,但魏少主几天前就拜访过先生了。”现在还没有动身离开的意思。 耿夫人更生气了:“小姐呢!在做什么!” “手帕交相邀出府了。” 耿夫人更觉得恨铁不成钢,看看姓霍的在干什么,再看看自己的女儿,等着她,魏少主不知道被勾走多少回了!“让老爷买回来的人,可买回来了?” “回夫人,买回来了,身家清白,又媚骨天成。” 耿夫人气才觉得顺了一些,明日就找个机会让两人碰到,看那霍之念还怎么得意! …… 春雨绵绵,给静谧的夜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纱。 谷丰再次拍门时,门突然开了。 陆辑尘跟往日没有什么不一样。 谷丰就知道,是自己杞人忧天:“大人,稍等,属下这就去端姜汤来。” 陆辑尘直接穿了蓑衣,去了霍宅。 “大人!大人——” …… (帮陆二爷要个发电,精神精神,哈哈) 168有一天,一个人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辑尘策马急驰。 夜巡的关卡一道又一道的打开。 “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 “谷爷的马!开闸。” 霍家的大门越来越近,雨落在每一个角落,天色更黑,潮气更重。 陆辑尘突然停了马,下来。 雨水打在他的蓑衣上,寒意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步伐不自觉地加重,心中仿佛压了千斤巨石,想上前却突然胆怯。 谷丰急忙下马,焦急上前,确定大人穿的严密,没有不妥,又是去大夫人那里,才松口气。至少意味着,大人不会乱来。 但大人怎么了?受了刺激,想去找大夫人开解? 陆辑尘站在原地,雨气模糊了视线。 下午见到的一幕幕又重新在眼前上演,每一帧都那么清晰,两人站在一起的身影,她看向他的目光…… 陆辑尘的手下意识握紧,酸楚与失落席卷而来,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几乎将他困得不能呼吸。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有一个人,会比他们跟嫂嫂更亲近,就那样站在一起,都能感到的亲近。 理智告诉他,这一天早晚会来,她除了是他嫂嫂,还是吉顺的大掌柜是坎沟永和的大掌柜,她有她的考量,有她要做的事,她身边也会围绕各种各样的人。 这些人只要不是瞎子,追随她、爱慕她都理所当然,他的无措,不值一提,甚至毫无理由…… 可陆辑尘还是觉得,这一切骤然将他打懵。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波澜,冲动无济于事,他要去见一见她,哪怕只是远远地看她一眼,确保她安好,还在那里,心里那份焦躁便能稍得慰藉。 陆辑尘重新抬步,缓缓前进,却觉得往日踏实的每一步,此刻都像踩在棉花上,心里发虚,哪里都虚幻,如果她离开了…… 她本也可以离开…… 那样一个家。 “大人……”谷丰觉得大人情况不对。 陆辑尘将缰绳扔给他,疾步推开门,心中纷杂的情绪被他藏了起来。 “二爷。” “二爷安。” 他在这里只是二爷,撑起家的是大夫人,家里还有老夫人和老爷,他们是一家人。 陆辑尘调整好情绪,脸上挂着一抹意气风发的笑,他是来汇报好消息的,怎么能扫兴。 陆辑尘向亮着灯的书房而去。 …… “魏少主送了一整条航线?!”云娘满脸错愕,继而欣喜,不枉他上次商会的事‘帮’大忙后,自己就对他多有祈祷、赞扬,都是应该的啊。 碧玉也很高兴,魏少主送夫人回来后,诸言递到她手里的,她以为是一封普普通通的信件,想不到是整条航线! “夫人,魏少主亲自送的,是不是安全性更好?” 霍之念摊开图,也没有想到,他还有回礼,图上详细的描绘着航道空置时间、海面宽度、水温情况,还有一道百年的使用通行文书,加盖他的印章。 霍之念看着这张印章,下意识笑了,她见过,今天刚见的。 虽然现在航道不算她的急需,商会也有邀约,她还开走了一条船。 但这条航道又不一样,是独属于她们的,可上行也可下行,等她的船足够多,没有人知道她哪一艘船去了哪里。 踏破铁鞋无觅处…… “哎,应该留魏少主吃点饭。”云娘着实没想到,魏少主出手如此阔绰,早知道就留饭了。 霍之念笑笑,将之收起来,在脑海里将航道一条勾掉,下一步是归拢土地?医药? 还是后者吧,前者牵连太广:“我婆母和母亲快到了吗?” “还要两天。” 陆辑尘站在门外,突然没了推门进去的勇气,静静地站在门外,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却突然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他所谓的好消息,已经不值一提,心中不禁泛起一阵苦涩——连云娘都不期待了,自己又何必强求她施舍一个笑容,东施效颦不过如此,他还提什么? 陆辑尘落寞的转身,一时间找不到自己的价值,他在做什么? 四周的景色变得模糊、黯淡,一时间,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空虚。 他的坚持,虚无缥缈的成就感,那个人挥挥手就能做到,做得更好,更得她的心,甚至这个官位,那个人如果想坐,也能轻易坐上来…… 陆辑尘几乎窒息,雨水打在他的身上,贴着皮肤渗进去,从骨缝里蔓延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 “二爷?”是二爷吧:“二爷!” 霍之念听到声音抬头。 云娘急忙出去看看,差点把二爷来过的事忘了。 …… 陆辑尘再进来的时候,脸色苍白,头发有些湿,柔顺地贴在额前,显得他比平日里的俊朗多了几分脆弱。 霍之念急忙命人给他烧水,请大夫:“怎么了?外面下着雨就这么过来?谷丰呢?” 陆辑尘嘴角扬起一抹笑,笑容苍白:“没事,来得太急,吹了风。” 云娘突然想起二爷上午来时的事,再想想刚才她们谈论的事情,一瞬间,想到了症结所在,孩子高高兴兴过来与长辈分享好消息,结果发现对方有了更好的选择,孩子心里这是受打击了。 “那也不能淋成这样,碧玉去煮姜汤,水好了没有?” “回夫人,好了。” “赶紧进去洗洗。” 陆辑尘不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想说什么,又无从说起。 霍之念推了他一下。 他才缓缓起身,转过身后,脸上的笑容已消失无影。 他在做什么? 身体无力的泡在温暖的热水里,少年长成的身体已初见轮廓,并不显得文弱,反而因为效仿嫂嫂每日勤练不辍,宽厚结实。 嫂嫂命人给他准备衣服的动静,渐渐驱散了身上的寒意,身体一点点回温。 他靠在浴桶里,麻木的手指也在一点点复苏。 他不停的告诉自己,这是好事,是好事,对嫂嫂来说解除了长久以来的忧虑,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喜事。 然而,他心却像被压了一座大山,难受得直接滑入了水中,胸口剧烈起伏,仿佛要将所有的苦闷与不甘都一并吐出来。 他在干什么! 肯定让她担心了。 169让他带你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云娘在外面,将二爷可能因为什么不高兴的事,给夫人说了一遍。 “他上午来过了?因为航道的事?” “是。” “拿到了?” “拿到了。” 霍之念想了一瞬,便懂了,这孩子,心事涨得真快,也在帮忙她这边的事了,心思可取,弥足珍贵:“问了没有,谁家的航线?” “刘家那条。看她们这边没指望了,又怕一开始没有答应,得罪了夫人,估计选了依附二爷。” 霍之念点点头。刘家啊,德惠堂刘家,正好是她们下一步要办的事。 刘家主动递上橄榄枝,倒不是没有第二次机会。 航道上没有达成协议,医药上未必不可以,有航道慢一步的教训,这次医药改性质,正好让刘家助一臂之力。 而且,谁说刘家得罪了自己,他既然找上了成措,就有搭上魏少主的可能,搭上他,药房的生意让一步有何不可:“既然二爷那里有航线,把我们的船开过去就是。” “夫人?会不会……”对生意有影响。 “不会,我们手里只有两艘船,去哪里都有人盯着,开出去都是正经买卖,走哪条路都一样。”等船多了,自己的航线才会发挥优势。 云娘松口气:“那就好,只是魏少主……” “你想什么,迟渊又不是孩子,他送出来的东西不会盯着你用不用,反而是咱家里这个,都失落成什么样了,第一次挣来的东西不用,会消磨孩子的积极性的。” 云娘笑了:“诶。”二爷长大了。 “说起来,给魏少主回什么好?”霍之念看向云娘。 云娘想起厨房还熬着姜汤,她去看看,现在夫人送魏少主一个眼神都是香的,她可不敢参与意见。夫人有得琢磨呢。 云娘的心情也不自觉的轻快起来,难得夫人也有她这个年龄该有的烦恼,小姑娘就该这样,才像年龄正好的小姑娘。 …… “二爷穿这件衣服真好看。” “不会说话,咱们二爷什么时候不好看。” “就是,就是。” 一袭淡雅的天青色锦袍,衣襟上绣着细腻的鼎纹图案,腰间束着一条白玉带,步履间尽显少年英姿。 他脸颊微红,不知道是熏蒸的还是因为衣服,这是他第一次穿带佩玉的衣服,有种大人的感觉,依旧是嫂嫂为他准备的。 从小到大,他很多的东西,都是嫂嫂亲自准备的。第一次用筷子吃饭,第一次洗的干干净净,第一次真正意义的看大夫,第一次出门…… 她给了他太多,他怎么还能不知足的要,让她担心。 陆辑尘深吸一口气,尽量笑,心无旁骛,应有的笑。 霍之念出来,刚好看到这一幕。爽气欲横秋,世家少年样,不错!非常合适。 陆辑尘脸颊更红了:“不会很奇怪?”这是真玉。 霍之念知道,特意给他选的,虽然不如魏迟渊的好,但以后会给他选更好的美玉。 “来喽,姜汤来了。”云娘端着姜汤过来:“一人一碗,都把姜汤喝了。” “云娘……”霍之念尤其不喜欢喝这些。 陆辑尘闻言偷偷看她一眼,心里划过一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升起的疑问‘她也会对魏迟渊这么说话吗’,几分撒娇,几分埋怨,却没有责怪? 陆辑尘想到自己在想什么,急忙喝干了手边的姜汤。 霍之念也不会真不喝,才看向陆辑尘:“航道的事,我听云娘说了,这是好事。” 陆辑尘垂头,很不自在,跟魏迟渊的比,他的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霍之念要说的不是这个,而是调整一下进度:“前段时间是我想岔了,计划过于保守,现在我们未必不能,就挑土地最多的人下手。”有魏迟渊在,很多计划都可以加快:“母亲到了以后,不用收敛,多下手几个就当一网打尽。” 因为魏迟渊。泡了一通还想不明白,他嫂嫂才是白把他培养出来,这就是现在的事实,他再不想听,嫂嫂都不会容忍他动了全盘计划:“嗯。”没有不情不愿,他跟魏迟渊比还差很多。 霍之念颔首:“趁魏迟渊最近在交高,我想让他带你认识认识周边在任的官员,走走当地退下来的官员。” “嫂嫂费心了。” “交高还是太小,我们以后如果要通险峻古道,周边的官员都要打交道,还有三色山周围的山,你走访的时候,能从隔壁县买过来就买过来,不能的话,趁着魏迟渊在,上点手段,免得以后多生事端。” “是。” “心里不舒服了?”因为依附别人?看到自己的不足? “没有。”他深知嫂嫂的安排自有深意:“就是不习惯。” 霍之念笑笑,这种事,做多了就习惯了,还怕他喜欢上这种感觉,以后没人带才不习惯:“以后见了他客气点,多说点好话,恭敬些,你还能吃了亏。” 她以前不是这么说的,她说只是见过几面的人,并不重要,外面传的都是谣言! 现在,她用的‘让’字,让他带他出去走走,她的话为什么对方要听:“嗯。” “那些失势的豪绅,心里也要有数。” “是。” 霍之念看看外面的雨:“好了,这么晚了,还下着雨,今晚就住在这里。” “方便吗……” “你就是常住了都方便。”还闹别扭呢!等他吃过一次软饭,就是想吐都不想吐出来。 因为魏迟渊!? 陆辑尘没有敢问,更不敢说出口,他以为安抚下去的焦躁,又在一点点上升,因为她向他介绍魏迟渊时的语气变了。 但他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她不会允许任何人打乱她的计划,他更不能。 他太知道她怎么走到今天的:“好。” 霍之念起身。 “嫂嫂?”陆辑尘突然开口,疾走两步。 霍之念回头。 少年的目光渐渐幽深,才发现他紧紧抓着她的衣袖,没有松开。似乎有种感觉,她这次没有离开……只是上天对他最后一次眷顾…… 这个家里没什么好留恋的,大哥没了,爹娘根本都是累赘,他自己也是累赘,全家都是累赘,挂在她身上,让本就瘦弱的她,撑着他们所有人。 170活蹦乱跳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辑尘患得患失的恐惧萦绕在心头,今天更甚,从未有一刻看得如此清晰,她会离开吗? 能不能……再等等,他很快就能长大。 霍之念的手,慢慢放在他头上,似乎知道他在怕什么,但不会:“想什么呢,我们是一家人……”是承诺。 陆辑尘突然抬头,眼里控制不住的喜悦,他不能这么没用,他……不是负担…… 可还是忍不住想笑。 霍之念陪他一起笑,拍拍他小脑瓜:“胡思乱想,赶紧去休息吧,都什么时辰了。” 陆辑尘笑得傻气满足,却发现心里依旧在痛,落不到实处的难受。 他要的不全是这一句?他要什么? 陆辑尘知道不能再任性,松开手:“嫂嫂说的。” “是,我说的。”人已经离开。 陆辑尘看着她的背影,心神再次溃散,不管如何,他会很快长大,她也不会跟着任何人走…… 可她同样说过‘那是不相干的人’,现在却是能带他出门的人。 …… 晨光如酒,醉醒了沉寂。 霍之念拉弓,目光如炬:“走了?”箭支飞射而出。 云娘将衣服抖开,晾好:“回夫人,走了。” 倒是挺早:“状态怎么样?”晨光照在她脸上,细腻温婉,手指重新拉弓。她今天约了逢春堂大掌柜,六高郡太守大人的小舅子,陆辑尘的顶头上峰。 六高郡下面十二个小县城,交高只是其中一个。 “活蹦乱跳的。” “这词形容的……”他刚接触魏迟渊,因为他哥哥,有点逆反,能理解。 云娘觉得自己形容得非常准确,在家吃了两盆饭,好着呢。 箭再次飞出。 “夫人,您都有弩了为什么还每天练箭?” “闲。” 行,您闲,您最闲。云娘端着空盆进去。 霍之念看向一旁的碧玉:“桌上的图纸,让她们谁没事了给魏少主送过去。”装卸起重机,小小回礼,望笑纳。 “是。” 箭,稳入正中! …… 逢春堂赵掌柜哈哈一笑,捋捋胡须,方字脸,眉眼随和,落在霍之念身上的目光却有几分玩味。 但想到什么,又收了回去。 不急,他有的是时间,魏少主总有离开的时候,到时候,眼前的小妇人自然知道该依附谁。所以。他急什么,猎杀一样有意思。 赵掌柜随和一笑,仿若苦口婆心::“霍掌柜有时间还是和魏少主四处多走走,天气好。”少掺和不该掺和的事,她想与逢春共建医疗院,整合交高所有药商,做什么?做慈善呀!口气不小。 谁疯了出让自己利益! 赵支山没有兴趣,就是做到第一任院长,除了事情更多,没有任何好处,至于百姓便利,哈哈!小孩子家家,就好好在家里待着,别出门。 赵支山瞪了身侧的人一眼。 霍之念对他的目光并没有异议,她也不能保证,看向每一位美男子的目光都没有不自知的冒犯。 她这次来探查的是对方对‘医疗院’的态度,果然……不屑一顾。 那就好办了!办了所有拦路虎!“赵掌柜说的是。” 赵掌柜哈哈一笑,能让魏家少主侧目的女人,果然精品,一颦一笑都动人,比他给姐夫找来的那些美人可看多了:“那老夫就不送了。” “应该,是我叨扰才是。” “霍掌柜妄自菲薄了。”茶楼不就整合得很好,一堆奇巧玩意。 “告辞!” …… 赵支山恨不得一脚踹不争气的外甥身上:“你看什么!没事给自己找麻烦,不知道她现在是谁的女人,收敛一点!小心你爹也保不了你!” 彭良一点不怕他,笑着躲开,满脑子都是刚才的美人,他一进来的时候都看呆了:“舅舅,你太小心了,不就是一个京中来的少家主,京中的少主多了去了,再说,我们家又不走海路,何况,我爹京中也有人不是吗。” 赵支山也这么想的,但太守姐夫知道对方要来,让他小心伺候,别招惹,他才一直如此收敛:“别说大话,让你别惹就别惹。” “知道舅舅,我不是什么也没做。” “眼睛都快长人身上了!”赵支山看不上他的纨绔做派,但少年心性,压不住事,又心疼的觉得再历练历练就是:“耐心点,回头我想办法,让你如愿。” 彭良打着哈哈,他不喜欢等:“是,还是舅舅对我好。” …… 碧莹掀开车帘,脸色难看:“夫人,奴婢恨不得戳瞎赵支山后面人的眼珠子!”看什么看!丝毫不知收敛! 碧玉跟着上车,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夫人为什么没有拿出硫素?”那样岂不是增加了她们的筹码? “不会是筹码,交高隶属六高郡,太守大人可直接上报进京,功劳在太守手上,最后就是在赵掌柜手里,我们无话可说。” 碧玉蹙眉:“即便我们和另两家联手,结果也一样?”都是太守的政绩! 政绩不政绩,如果对方志不同道不合,用政绩送走未尝不可。 问题是,赵掌柜的‘态度’不在这里,那就要动他,还要不给太守留下把柄,太守夫人不一怒之下乱杀就要好好想想:“查一下赵家的……” 车子启程,霍之念突然停下,想到有一个非常简单、粗暴的办法:“魏少主什么时候走?” 碧玉眼睛一亮,但立即收敛,这样想似乎不太好:“奴婢没有问过,可以问问诸言。” “两手准备……我要赵家后宅、子孙所有信息,尤其是,刚刚站在赵掌柜旁边那个人。”有赵掌柜压着,还敢肆无忌惮的看她,这是没有把魏迟渊放在眼里。 “是。” 霍之念笑了,她就喜欢这样直白、莽撞的人,好办事,既然对方喜欢好看的,那下次再见,她可要再好看一点了。 就算魏迟渊不动,她也可以动了他! …… 魏迟渊收起图纸:“你们掌柜呢?”没有过来? 问完才觉得自己的要求没有道理。她怎么可能天天出现在他的门外。 “回魏少主,掌柜一大早去了店铺。”碧潜恭敬如常。 魏迟渊收敛心神,让诸言给了回礼:“多谢霍掌柜,转告你家主子,回头我一定登门道谢。” 171下一步,开始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是。” 魏迟渊将人送走后,又打开图纸看了一眼。 是详细的起重机图解,还有各种各样的款式,应对各种货船卸货,如她每一次对他讲述时一样绝不藏私。 魏迟渊既惊叹图中的巧思,又不禁失笑。 几乎能想到,如果她在,会用怎样的表情告诉自己,她对他知无不言,他要用什么礼回她,才能对得起她的信任。 她呀,心思都写在脸上。 自然是,合她心意的礼物。 航道有了,再有几艘船也理所应当,船又怎么能是空的,定然要装满奇珍异宝。 魏迟渊忍不住又合上图纸:“诸言?” 诸言推开房门刚欲进来。 “不必,下去。”他亲自列清单。 诸言又退了出去,不禁疑惑看眼守在门边的诸行:少主喊我想做什么? 诸行瞥他一眼:他怎么知道? …… 春中时节,繁花似锦,绿意盎然。 云娘觉得夫人好像对魏少主又不太上心了,已经几天没有听夫人提起魏少主的消息。 让云娘一时看不出,夫人对魏少主只是形势所需,还是男女间的心思萌动。 也是,她一介凡夫俗子,猜不透夫人的心思很正常,她也就不猜了,跟着夫人走就是。 夫人若是喜爱,她就捧着;夫人若是冷着,她就当不知道,左右不是夫人肚子里的蛔虫。 只是:“外面进展不顺利?要不然夫人最近为什么总是出门?”云娘拍拍身上的面粉,从厨房出来,没听说外面有事? 碧莹将桌子搬出来,夫人每天去的地方还很固定:“钓鱼?”准备吃饭。当然要给不长眼的人机会。 云娘疑惑:“魏少主?”不都成了? “不是。” 那就是正经事:“夫人辛苦。” …… 碧玉泄气的随着夫人,从绸缎庄出来,已经三天了,没有任何人,心里不禁有些动摇:是她们想岔了? 除了平日遇不到夫人的人,等在茶楼邀约夫人一起出门踏青,她们没有再遇到任何人。 彭良是不是退缩了?毕竟人的名树的影,对方不敢挑衅魏少主也不一定? 霍之念并不这么认为,说一不二久了的人,最擅铤而走险。 万一对方怕了呢? 霍之念故作随意的翻看着新买的料子,鬓丝微垂,一抹妩媚:“急什么?”就是怕了,就不偷腥了?“三水交汇之地,料子却没什么新意。” “比不上少主送的那些。” 霍之念抬眸。 碧玉立即陪笑,她就是随口说了一点点事实。 霍之念收回手:“说起他……”她出来这几天好像没给魏少主看过东西:“等着。”她再去看看料子。 “是,奴婢的夫人。” 春日更好。 哐当—— 啊!碧玉一声尖叫,手里的布料落了一地。 “哪来的小美人,真标致,弄脏了我家公子的衣服,你说要怎么赔?”语气轻佻,眉眼调笑。 碧玉吓得往后缩,害怕地看着来人,有一人一眼认出——彭良,心突的跳了一下,来了! 不枉夫人日日带她出来。 碧玉立即瑟缩下来,楚楚可怜,孱弱不堪:“我……我没有……不是我……”她没动。 一名绿衫公子上场:“不是你是谁,这么多人看着!你还想不承认?二十两银子,一文都不能少,不然今天可别想离开这里。” “张哥这话说的就不对了,美人这么美,没有银子一样能离开此地,就看小美人肯不肯了。”周围围上来的人顿时笑了。 “小美人,你说是不是?” 碧玉才注意到,真正的客人已经退了,围上来的都是他们的人,但彭良混在人群里,却看戏一样没有动! 他找了人上,自己却不上?会不会没有夫人想要的效果? 碧玉在一声声的调笑里,脸色渐渐发白:“我没有,是他,是他自己撞上来的。” “他是谁?你哪个哥哥呀?” “是啊,小美人,让哥哥摸一把!” 一锭银子直接砸在说话人的脸上:“二十两,一分不少!滚!”霍之念走出来,脸色难看!她说的吃亏是她吃亏! 那人刚想发怒,看到比小美人,更美的人出来,顿时喜笑颜开。 人群中,彭良也笑了,不枉他派人打听了那么久。 碧玉吓得躲到夫人身后。 想想又不对,她是丫鬟,应该护着主子,又要上前,被夫人按了回去! “呦,来个更漂亮的!” “可不是漂亮。” 绿衫公子立即看出此人是谁,不禁缩了一下——霍掌柜!他爹说了,少惹事,霍掌柜是魏少主看上的女人,动不得。 “你退什么!怂货!”说着往后看一眼,看到没有!彭爷在,什么魏少主不魏少主,那也是天高皇帝远的二世祖!交高是彭太守当家!强龙不压地头蛇!怕什么! 张四少想到自己背后的人、以及事后能得到的好处,心里也定了一些。对,那可是彭太守的嫡子! 事情就是闹起来,也有太守大人兜底,想来魏少主再如何,也会给彭太守几分薄面。而他们可是能拿到不少好处! “去,便宜你小子了,让你先摸!” 碧玉闻言,立即要拦在夫人前面! 夫人说过,她们这次会吃点亏,最好在脸上看得见的地方,才好去魏少主面前卖可怜。 如果那样的话,她来! 有她在,伤绝对不能落到她家夫人身上!调戏的举动也不行!话语也不行! 霍之念的手放在碧玉的肩上,推了一下! 碧玉没有让。她来!“夫人,奴婢没有弄脏公子们的衣服……” 滑腻的声音响起:“公子们可不止有衣服。张四!你娘的没龟孙王八吗!快点!” “银子已经给你们了。” “不够,除非你给小爷揉揉砸疼的地方!”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 张四少抬起手,就要上手:“还是一个护主的!更带劲!” 霍之念随手捡起街上一块石砖,一砖头拍那人头上! 碧玉吓了一跳,夫……夫人是不是太狠了!但挂彩嘛!有的是方式! 碧玉迎面给冲过来的人一拳,一颗牙直接飞了出去。 “你敢打我!臭女表子!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拿下!” 172谁在还手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彭良顿时皱眉,他本来安排了英雄救美的戏码,怎么全乱了…… 彭良一时也说不清谁搞砸了他的安排,但美人那一石砖绝对是罪魁祸首! 彭良示意。 本来围观的人一拥而上。 布坊东家见状大惊失色: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住手!都住手啊!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但很快被挤到了一旁!看热闹的一哄而散。 “还敢还手!” “娘的!我的眼!” “弄死她们!” 彭良蹙眉,因为对方也有三四人加入了混战,虽然都是女人,但明显不是弱者! 碧玉只有一个念头:挂彩了没有!? 霍之念脚下的石子,突然向彭良踢去! 碧莹一砖头又砸破了一个人的脑袋。 “血!血!” 场面乱成一团。 “敬酒不吃吃罚酒!”彭良眼看自己这方没有落到好,连几个女人都拿不下,也急了,拖的时间越长,越不利,巡岗的人马上就要到了:“都愣着做什么,一起上!” 上了就行! 霍之念的脸对准一个掏出刀子的人,决定让脸上挂点彩,赶紧带人撤,便看见了人群中远远走来的一行人。 本倔强的神色,顿时柔软下来,头发揉乱,惊惶失措一头撞进魏迟渊怀里:“不要再打了……不要打了……”随即推开他,还要进去劝解。 魏迟渊一手扣住她手腕:“你怎么在这里?”神色冷然! 霍之念才看清是谁,本柔弱无助的神色更加可怜无助,委屈藏在眼眶里不想给任何人看,又心疼自家侍女的境遇:“子厚,你快,快让他们住手。”说着转身还要进去! 魏迟渊紧紧扣着她手臂,不让她动:“都愣着干什么!让他们住手!” “是!” 七八个人一拥而上。 霍之念急得团团转,几次想挣开他的手都没有成功。 魏迟渊看着她,头发散乱、神色焦急,心里一阵不痛快!这是在做什么! 突然一滴眼泪从霍之念眼中滑落,她又擦一擦,什么都不给人看:“住手!” 魏迟渊所有的话都憋回了肚子里,无名火冲着乱斗的人而去:“这点人都处理不好!吃干饭的吗!” 诸行等人闻言,不敢懈怠,三下五除二将人压跪在大街上!“住手!” “放开我!放开我!” “是这女人先撞了我们!” “对,对!” 见没有危险,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魏迟渊见状,直接拉着霍之念进了布庄。 人群一阵骚动,诸行等人也将人押去了后院。 许多人想跟进。 布庄老板一见,急忙关了店门。 霍之念亦步亦趋的跟着魏迟渊,不等他询问,突然抱住他的腰,才说了一句:“我怕。”她紧咬着唇,看到他的时候,似是看到了救命稻草。 魏迟渊突然失语,隔着手臂也能感觉到她的害怕,不管如何,她都还是一个姑娘:“没事了。”声音忍不住温柔,忘了自己要处理什么。 魏迟渊转过身,抱住她。所有的理智埋怨,现在都是她的委屈! 后院,剑拔弩张! “放开我!” “放手!你们知道你们压的是谁吗!小心小爷弄死你们!” 砰—— 诸行一拳打过去,是对说话人最大的尊重! “啊!”那人嘴角带血,目光恶狠狠的瞪着诸行。 彭良也在其中,他没想到这些人敢把他也押进来!不想活了! 砰—— 诸行眉头都没有动一下,又是熟练的一拳。他们处理这种事,得心应手。 打服了再说话。 “我们——” 砰—— 又是一拳。 几拳下去,就是傻子也知道,不讨饶就要被人打死了! 彭良的目光才弱了下去,龙游浅滩,不得不先求饶。 其他人的目光也弱了下去,都知道遇到狠Cha了。 彭良觉得再不说话,拳头都要落自己身上:“我不是交高人,我父亲是六高郡太守彭大人,你们放了我。” 所有人立即点头,对,对! 砰—— 一拳直接招呼到彭良脸上! 更凄惨的叫声响彻整个院子。 众人见彭公子被打,顿时瑟缩一下。 布庄所有的人躲在后厨不敢出来,前一个凶神恶煞,后面这些人更凶神恶煞,谁也惹不起。 诸行满意的看着这些人,这样不就整整齐齐的谁都挂彩了!“给他也绑上!” “你敢!我爹是——” “啊——” 诸行的脚立即别在他后绑的手上。咔嚓,压断了他一根肋骨! 他这人最烦手下败将瞎比比,尤其这些人还害他被少主骂手脚不麻利! 彭良发出一声惨叫! 剩下的人恨不得把头扎到土里去。 后厨的人再不敢看热闹,吓得往灶台里躲。 “太守之子,好吓人呀,我怕着呢!”接着又是一下用力,咔嚓,肩骨掰断的声音。 在场的所有人都吓懵了。 怎么会!彭良都提到太守大人了!这些人为什么还敢下手!这些人莫不是不知道太守是什么! 显然不可能不知道。 诸行站起身,活动下手脚:“刚刚只是开胃菜……”魏家宗旨,没有处理干净的人,不能带到主子面前领罚。 什么叫处理干净? 就是说过的话咽回去;吐过的词吃回去;出现过的伤全部百倍奉还,才叫处理干净! “刚刚——”诸行的手指,从第一个到最后一个,一个个指过去:“都骂什么了!说!找打是不是!” 在场的人吓得浑身发抖,没人敢不说,绞尽脑汁把刚才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是彭良,彭良让我们做的,说看上了霍掌柜。” “对,对,是彭良!” 彭良人都快吓瘫了,他没有,他没有,他不敢了,他真不敢了—— 诸行的脚直接踩彭良背上,老神在在的看着后面的人:“很好,来人!所有骂人的,舌头剪了,所有动手的,卸一条胳膊!” “是!” 彭良、张少几个人顿时吓得双腿发软,大脑混乱:“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小的们该死!小的们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是彭良,都是彭良,大爷饶命!” “大爷饶命!” 173情定之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不知道!?”诸行笑了:“谎话连篇,全交高有头有脸的人,谁不知道霍掌柜与我们家少主的关系,就你们不知道?那你就是没头没脸,我何必要给面子,把他们头砍了!” 怎么还加码了!“不是,不是,大爷饶命!我是张家寿棺铺的张家老四,我爹有头脸有头脸……” 诸行拍拍他的脸:“又有头有脸了,听说过我家少主和霍掌柜没有?” “听说过,听说过,是彭良,彭良让我们动手的,说霍掌柜漂亮,事成之后少不了我们几个人的好处。” “议论霍掌柜的容貌?” 彭良恨不得弄死这些孙子。 “眼睛挖了!” “饶命啊,大爷饶命啊!我们真的以后再也不敢了,大爷饶命啊!小的该死!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该死!” 彭良也没想到会这样,周围惨叫声四起,这些人哪里是人,根本是披着人皮的畜牲!双腿不断发抖,这些人没听清他说什么吗?他是太守之子,为什么他父亲的名头不管用,不会的,不会的。 彭良吓得不断往前爬! 诸行的视线落在爬得很慢的彭良身上,脚步一点点走到他眼前,刀对上他的眼睛! 彭良急忙开口:“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不敢了,我爹真是彭太守,您放了我,我保证,保证再也不敢了——” 手起刀落。 彭良顿时裤子一湿,浑身都在抽搐。 看戏的早已无影无踪?! 店铺内。 霍之念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可怜的不得了,她是受害者,她就是出来走走,谁知道就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现在狼狈得没脸见人了。 还被魏迟渊看到,更不好意思。 魏迟渊的火还没有下去,他想到了她或许很忙,或许有很多事要处理,也没有想到会有人不长眼,动他的人。 外面的人最好有天塌的理由。 诸言谨慎的进来,将那些人居心叵测的事说了一遍。 霍之念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招来这样的窥视,神色落寞。 魏迟渊怒火中烧:“还留着干什么!杀了,一个不留!”。 霍之念闻言嘴角颤了颤,也不用如此……毕竟有一个人是太守之子,怎么杀。 霍之念体贴的上前。 这次是她的手握在他的手腕上,也是给魏少主台阶下:“算了……我也没有受伤,何况他们也没有讨了好,我的人下手也很重,他们好几个人也被打伤了,教训两句算了。”再说,他的人动手帮忙,已经表明他的态度,他肯为她得罪太守大人,已经够了。 真动手,对魏迟渊不好,万一彭太守为难魏家,魏迟渊回去也不好交差。但他的心意,她收到了。 但真的,教训两句,让彭家知道一个态度就行,就已经很为她尽心了! “还愣着干什么!没听清!?” 霍之念这回真的有点急:“我真没有吃亏,算了,子厚……”霍之念蹙眉。 诸行、诸言垂着头,没人说话,敢在少主口中求情? 霍之念看着他。 魏迟渊也看着她,他决定的事不改变。 霍之念已经觉得差不多了,魏迟渊再这样有些较劲了! “我也没事,就是看着乱了一点,动手哪有维持得了风度的。”继续找台阶,语气也温和下来。 魏迟渊看着她的样子,确实:“没有维持好风度?” 霍之念看着他眼睛,从他眼里,看到了灰头土脸的自己,刚刚她就这样撒了这么长时间的娇? “你等等,我去梳洗一下……” 魏迟渊看着空了的人,直到她的背影消失,眼底的调侃才退了一分:“在这里戳着干什么,等着我去执行!?” 是,是。少主确实没有答应不杀。 “等等。” 诸行、诸言同时拱手。 “给彭太守送过去,让彭太守亲自杀!” “是!”少主这是真怒! 霍之念出来刚好听到这一句。 魏迟渊也没想到她梳洗这么快,有一瞬的尴尬,他……不是没听进她的话,就是……就是有些事不上手段,她又是这种颜色,对她不利。 霍之念只是将散了的头发重新挽成了髻,没有任何饰品。 在魏迟渊眼里,清丽脱俗。 霍之念突然跑过去,中途拎上藤椅,放在他身前,踩上去,揽住他的头,低头吻下。 诸行、诸言快速退出去,将唯一开着的门也关上。 魏迟渊这次没有退,直接揽住她的腰,吻了上去。 感情是什么? 是冲动,是来不及问前尘、往后,就下定决心的,此生不渝…… 彼此的生死不渝! …… 后院已空空如也,跑堂的、掌柜的都跑了。 诸行和诸言守在院子里,望天。 ——你进去。 ——你怎么不去。 诸言不去,进去的天打五雷轰。 诸行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一时间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老夫人同意吗?” “谁知道?咱少主同意。” “废话,我现在觉得你废话是真多。” “你不多,碧玉那姑娘,心够狠,一砖头过去,好多人脑袋上都是血。” “心狠点也好,至少不吃亏。就是太莽撞了。”今天若是没有遇到他们……牙疼。 “少主在里面做什么?时间太长了。” “你去看看。” “你去。” …… 里面。 霍之念将青灰色的布料搭在魏迟渊肩上,身体慢慢后退,目光似有似无的看他,似在隐忍又在克制:“好看……” 魏迟渊一点点逼近,手压在霍之念的手上,目光灼灼:“确实添上几分雅致……” 霍之念抽回手,手指不经意间滑过魏迟渊的手背:“只是有些……” 魏迟渊没有再追,披着不知道好看不好看的布料,靠在货台上看她。 霍之念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将湛蓝的递到他手边:“这匹呢?” 魏迟渊拽住布料,同时将她拽过来,手自然而然的揽住她:“既是你所选的,必是最好的。” 霍之念就这么靠着,有些埋怨:“我本来是给你选料子的……” “现在不也选了。” 霍之念笑了,看着自己选中的,配他一根指头都单薄的料子,突然开口:“我们回家如何?”管他太守是不是要与自己‘鱼死网破’! 至少现在,只想带他回家。 (我看到大家抱怨回忆了,(*∩_∩*)半夜两点把运营官气的哦,摸摸头。重申一下,回忆部分是必须的,不多。字数也不多,大家觉得多,纯粹是兔紫渣手速更新,这也没办法,兔紫手残啊,回忆部分必须正常写,它承上启下的。(*∩_∩*)) (看到【京都地区的张小翰】梳理的时间线了,结合【改名混眼熟】梳理的时间线,还有我的时间线大纲,大概看了一下,对敦文二十二年有歧义,对吗?等我回头再对照一下,当初为什么写敦文二十二是不是中间有事,我再进行修改哦,看文好仔细,感谢,但时间线确实有虚岁周岁的误差,有时候,我好犯这个错误。) 174给你挽发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 巍巍楼阁,月华如练,夜色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铺开。 霍之念站在魏府厚重的屏风后,抚过手中那件精致的衣裙,是她绝对会喜欢的款式。 不禁又想起他毫不犹豫的下杀令。 冲冠一怒也罢,不计后果也好。 那时候,他愿意为了一段情事,承担最坏的结局就够了:“迟渊。” 没有回应,这是他的卧房,因为她在,他就不在。 霍之念笑了,葱白的手指解开衣衫,浮光滑过肌肤:“子厚……”霍之念再次喊他,眉宇似真似假的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女子娇嗔。 推门声传来,脚步却停在门口,他这里没有女侍,但其实有婆子,他进来并不合适,等着她说要求。 “子厚?” 魏迟渊身姿如玉,望着屏风后,却答的迟疑:“在。”场合不合适。 “没事,喊一下你看看在不在。” 魏迟渊无奈,笑了一下却没不悦,整个人也没有动,目光掠过窗外,听觉似乎变的格外敏感…… “迟渊……”声音穿越夜色,直达他耳畔。 她故意的,他并不躲避:“在。” “子厚……” 魏迟渊抬头,目光越过屏风,骤然与霍之念视线相撞,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艳。 长丝垂落,衣裙曳地,眉目温柔…… 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女子独有的温柔,仿若化水,瞬间弥漫在空气中。 魏迟渊毫不避讳的看着她,目光浓烈。 霍之念走过来,站在他面前,在他抬手之际,转过身。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氛围:“扣子在后面,帮我系一下,” 魏迟渊的手自动转了方向,扣子系上,指尖触碰到一缕温热,瞬间传递开来,让他动作滞了一瞬。 霍之念微微侧头,脸颊也染了一层红晕,可她隐隐心跳时也并不玩卷自己的衣角,而是绞着他的,时有时无:“你不喜欢我,若不然……” 每扯一下都在魏迟渊最敏感的神经上狂跳,他甚至不知道对着她的脸有没有说出口:“何出此言?” 一滴眼泪似真似假的落下:“你犹豫了,亦不着急……”三书六礼,太远了;明媒正娶,要过的人太多:“你是不是嫌……” 魏迟渊直接吻下去,手勒住她的腰。 霍之念笑了。 魏迟渊觉得自己大概是被哄骗了,就她,会觉得别人看不看得起她,是值得哭的事情? 但有些事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 何况,谁管真假,谁也不想停下来…… 衣衫交错,刚毅、柔美,月华如洗…… …… 婉婆就是魏家伺候杂役的大婆子,十分能干,腰板粗壮,皮肤粗糙,有一把子好力气,既能浆洗衣物,也能抡斧劈柴,这次带婉婆出来,是看中她的价值,一个顶两个的价值。 但伺候小娇娘,不,不,不,她没干过,不干,不敢。 诸言可怜兮兮的指指自己:“您不干,难道让我去,我也没有阉了啊,为了这事,您总不能害了我吧。” 婉婆摇头那不行。 “婉姑姑您就去吧。” “这么快就成姑姑了。”以前不都是婉婆子婉婆子的叫。 “那当然,以后您就是咱们魏府第一大姑姑,小的以后见了您,都要叫一声姑姑。” “去,去。”没正形,魏府第一大姑姑是老夫人院里的秋姑姑,就是少主院子里,也还有少主的奶娘,轮得到自己:“真让我去?” “真的。”现在这座府里也不是没有丫鬟,但资历不够。 至少,诸言觉得对方资历不够伺候少主的第一个女人。何况这种事,老妇人去比较好。 婉婆,现在已经是婉姑姑了。 捧着衣服,又整理一下自己重新梳理过的鬓发,抬步走了进去。 她这辈子,属实没想到,有进房伺候少主、少夫人起居的一天。 婉姑姑可以说把今生最好的衣服都穿上了,却不敢说话,捧着衣物,恭敬的候着。 屋内熏了龙涎香。 魏迟渊已经穿戴好,一袭精致的锦袍,衣襟上绣着繁复的云麟图案,云肩上是一串深蓝的小指盖大小的珍珠,显得沉稳而庄重。 只是此刻,眼神中那一抹熟悉的淡然已消失殆尽,他很自然的接过衣物,锦绣腕衣上压上了女子的衣物,违和多情。 婉婆惊了一瞬,又快速垂下头,非礼勿视。 “起来了。” 霍之念不愿意,声音软绵绵,她有每天的坚持,也有每天的懒惰。 魏迟渊并不觉得起床后再坐上去有什么不妥,上前,将她长发拢到身后,修长的手指捋过她的发丝:“起来吃点东西,活动一下再睡。” 手臂从锦被间露出。 魏迟渊亲自抖开了衣衫,扶她起来。 婉姑姑的头垂得更低了。 魏迟渊事无巨细,并不觉得繁琐,反而是无从着落的喜欢仿佛落到了实处,甘之如饴。 魏迟渊系好扣子后,也不假他人之手,将人放到铜镜前,手中握着一柄精致的玉梳。 霍之念已经精神,一身红妆,流苏轻摇,映衬着她坚毅柔美的脸庞,红色? 霍之念嘴角露出一抹浅笑,她这一世成婚那天也没有身披红色,也没有别的原因,就是两家都买不起,有一根红绳应应景便好。 好在,她也不执着这些。 镜中的魏迟渊执起她一缕发丝,动作十分细致,黑色落在红色上,好像对满府来说,都是不一样的。 大抵这就是仪式感。 用某一行为、某一种颜色,告诉自己一件要付出心力、共担风雨的事情。 魏迟渊动作慢慢熟练,最后一缕头发挽入头顶。 魏迟渊松口气,抬头,见之念也从铜镜里看着他,瞬间移开目光:“差强人意。” 积压在心里,无从着落的喜欢,似乎只能从这些小事上体现一点。 霍之念突然起身,让他坐下:“我给你挽发。” “我头发不好打理。”拘谨无措。 “别动。” “真的不好打理。” “有什么关系。” 两个手艺都不怎么样的人,给彼此梳了一个不怎么样的道髻,心满意足的吃饭去了。 婉姑姑机械的跟上。 175亲昵呀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这个好吃。” “嗯,不错。” 夕阳温黄。 霍之念、魏迟渊围坐在一张雕花木桌旁,桌上玉瓷金盏,桌子很大,两人却坐的很近。 但又不是非要腻在一起的性格,彼此间还有一个空隙。 饭厅里,没人觉得两人是不是坐的太近,安静的仿佛不存在,更不敢看少主头上摇摇欲坠的小啾啾。 “笋片,这个时节刚刚好。”象牙白公筷夹着翠绿的笋,落在白玉碟里,交相辉映。 霍之念咬了一口,酥脆爽口。 魏迟渊神色温和,不气势逼人的时候,眉宇间透着浓浓书卷气:“再试试这个,香椿。” 霍之念不总吃素。 她吃肉。 魏迟渊也夹了一块,依旧是公筷,只是这次没有放她碗里,自然而然的放她嘴里:“怎么样?” “好,厨子手艺厉害。”有她上一世大厨八九分火候。 魏迟渊看着她,眼中的温柔能融化寒冰:“以后让他每天给你做。” “那我可不客气了。”霍之念一袭素色罗裙,发髻上简单地插着一支素雅、但价值连城的玉簪。 可再价值连城的簪子,也固定不住挽的不怎么样的发髻,稍微一晃,便摇摇欲坠。 魏迟渊看着危险,主动将簪子取了下来。 霍之念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蛊惑人心。 她也给他夹了一块竹笋,眼眸更加明亮,又靠近他坐坐,挨着他吃饭:“回头我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魏迟渊十分受用,却看似纹丝不动:“风沙炒土,不是吃过了?” 霍之念笑,脚在桌子下,踢了他一下。 魏迟渊——受了。 在场的人,大气都不敢喘,唯恐让人听了去。 魏迟渊偶然从她碗里夹一点米,动作自然、惬意。 霍之念不给他吃。 魏迟渊便会追过来。 两个不算年少的人,幼稚的争抢,不一会又和好如初。 …… 诸言就没有这么闲过,甚至不用近前伺候:“诸行呢?” “回爷,处理那边的事情去了。” 对,诸言靠在躺椅上,心里都为彭家添把香,魏少主情不知所起,让彭家赶上了,怎么能说没有缘分。 不说他儿子,就说彭太守,不流放都不是他们少主的做事风格。 “婉姑姑来了。” “姑姑什么姑姑,婆子。”一个叫都跟着乱叫,她就是一个粗使婆子,让她伺候那么精致的人,她都怕力气大点给伺候坏了:“诸言,你给少主请那个没有?” 诸言瞬懂。 婉姑姑着急,她也不是说对方懂的多…… 她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少主喜欢就是最好的事情,但霍夫人嫁过人,她们不得多为少主想一层:“图本总看过吧?” 诸言突然不想说话了,看过吗? ……他也没做过这细致活呀! …… 闲来无事,两个人有一下没一下的用围棋打发时间,消磨快要溢出来的彼此喜欢。 可渐渐下出了杀气。 魏迟渊正襟危坐,落子渐渐谨慎,腕袖寄出,光影也遮不住诡谲的棋风。 霍之念神色肃穆,素雅淡然,轻捻棋子,看着棋盘中紧张的局势,落子。 魏迟渊落子更决,紧跟其后,步步紧逼。 霍之念停下来,凝视棋盘,寻找破局之机。她并不算其中高手。 最终,霍之念放下棋子,仰躺在座椅上看星星,她不是此中高手:“你该庆幸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其实,她觉得专家也未必有魏迟渊的水准,毕竟棋是人家专业的娱乐活动。 魏迟渊也庆幸,她不是事事都万无一失,反而像个正常的人。 魏迟渊将椅子靠过去,半揽着她一起看月亮,才缓解了这些天来没来由的不安:“我去你家提亲。” 霍之念靠在他怀里,好似听见了,又好似没有,她成过婚了:“你研读经文,看到了什么?” 魏迟渊看着她,他说的不是这些,他想两个人永远这样在一起。 霍之念的手把玩着他身上的珠子,单纯好奇。 魏迟渊到底开口:“因果律、无常之常,空观。” “就是,对世界本质的理解、对自我认知的反思、对存在本质的觉悟、慈悲与善良的实践?” 魏迟渊还是想说回婚事:“……都可以。”有些敷衍。 “那,你眼中的世界本质是什么?”霍之念的手指从圆润的珠子上滑过,轻松惬意。 “人。”她在拒绝?抵触?还是只提了一次,诚意不足? 霍之念看着月亮,人类本身吗?这个命题,是她为三百年怪圈补足动力后,也一直试图解答的问题。 因为再强大的动力,在人性面前又回归了本质:“我的认识就浅薄了,我认为世界的本质是规律,是道,是法则,也可以称为圈。” “比如,鼠、蛇、鹰、狼、象是一个食物链的圈;水、太阳、雨、江海是生态的圈,太阳东升西落,又是一个规律的圈;生老病死,是人生的圈。我们都在一个又一个的圈子里,寻找出路,就是说我们其实在一个又一个法则里,缔造文明。” “那么我们要想让一个文明永久不磨灭、国度永不消失,是不是就要将国家缔造成一个圈,一个首尾衔接,不断探索的圈,士农工商皇,金木水火土……我从不怀疑阶层,我只是还看不懂它的排序……探索一圈,少说一百五十个轮回,我的人生没有那个长度……”即便上一世,她也是提出了一个构想,做了一个开端,为霍家改革提供了一个契机:“可我却贪心的想窥探文明的再次跳跃,想见证辉煌……”在一次又一次的推演里精疲力竭,积劳成疾,记忆丧失。 可我还是想看,看我没有看到的,用一句话总结的我们探索中的文明宽度。 可这一句话,最少需要三百年去印证……她等不到了,也不曾见到。 魏迟渊思考婚事的脑袋,突然顿住,看向她! “我的聘礼,是高于我的理念,是碾压我的文明,是让我折服的火种跃进——”除此之外,再无什么让人动容!“你的呢?理念?” 魏迟渊手放在她肩上,突然不说话了,国之永恒? (别听兔紫里根愣,大家有对‘三百怪圈’这个问题有研究的,讲讲啊。因为咱们前百年有帝国这个矛盾,其实大量的精力都在外部,等外部解决,我们肯定要花时间让文明再次跃进,这是必然的结果。对这方面有研究的,讲讲啊,其实前面说税改的时候也涉及了点,大家讲的浅显点,争取我这种也能听懂啊,求。谁说的振聋发聩,可为其支持男子,得霍之念后位一个。哈哈。为你的他上聘礼。等投喂) 176风暴汇聚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国之永恒。 ‘我要的聘礼,是高于我的理念,是碾压我的文明,是让我折服的火种跃进——’ 魏迟渊脑中不自觉的展开那个画面……却有一个声音让这件事生生止住,他在谈婚事,谈跟她的将来,不是政事…… 但,脑海里还是不自觉的闪现那样的画面,在这片土地上,兴起又寂灭的家国,新生又落幕的英雄,每一位帝王、每一个耀眼的帝国,都消失在了时间长河里…… 魏迟渊的手停在她的肩上,就这样停着:长治久安吗…… 长治,不断剔除顽疾、永远新生…… 魏迟渊没有想过。大周亡了就换一个王朝,魏家也在一代一代的王朝覆灭中,除旧换新,成了现在鼎盛的魏家。 若皇权显赫了呢? 魏家也要折服,那便是一次权势的绞杀、寂灭……“有长盛不衰的家族……”魏家已历经千年。 魏迟渊突然想跟她分享魏家,讲述魏家的至暗学说和魏家不争即争的理论。 魏迟渊很多年后非常庆幸,今日没提,因为霍之念会送他三个字:权利‘搅屎棍’。 “没有长盛不衰的家族……”霍之念仰头看星:“世家的第一次寂灭,是百万举人学子无官可授后的首次猎杀。”他们还没有开始,但不远了,因为以后她也会添把柴。 “……” “照着族谱杀哦。” 魏迟渊突然安静下来。 霍之念也没有说的那么轻松,因为世家大族还会再次兴起,就像草木,遇春重生。只要坐得上去的人,就想子孙昌兴。 所以既然不能根除,只能循环。 他谈的是婚事,是不是…… 他想说回去,可看着她的侧脸,突然无法开口。 他的聘礼是什么?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是一个圈吗? 道中窥探? 窥探的只能是规律? 在规律里螺旋上升吗? 永恒的国度遵循什么样的规律? 魏迟渊脑海中所有关于情情爱爱的画面短暂消散,脑子里是一个又一个的规则,一个又一个圆…… 霍之念看着他,期待他能找出来。 π被算尽的那一刻,将是世界虚拟的证明。可她觉得π不会被算尽,因为‘天道有缺’。文明的下一次跃进,到底会被总结成哪一句话? 霍之念的手重新把玩着他身上的珠子,他不会再提婚事了,可以安静安静。 不过…… 霍之念突然转身吻上他,食髓知味,不是想那些的时候:“让你尝尝文明的味道……” 魏迟渊下意识疯狂承接,揽着她,几乎,真的尝到了文明的味道…… 溺死在她切换自如的恼人心思里。 但,婚事他一定会再提。 …… 魏迟渊难搞自己的心上人,屡次落了下风,不代表谁都可以在他这里放肆! 诸行回来的时候。 魏迟渊的目光中凝聚了深沉的寒意,透露出令人心悸的杀心。 胆敢将爪子伸向不该伸的地方,就该知道是怎么死的! 诸行、诸言一声不吭。 区区一个彭良只是开始!留着彭家找之念麻烦吗!?他要不杀到,以后所有人见了之念都低下头,就不是他!“让鲁尚书动手!” “是!” …… 六高郡,一时间,天地色变、风暴汇聚。 云娘、碧玉出门时都感觉到了六高郡的风云波及到了交高县,最近交高所有夫人间的活动瞬间减少,各家仆妇办完事匆匆回家,不再闲聊。 陆辑尘因为夫人受惊的事,急得匆匆回来几次,又被匆匆叫了回去,估计也要配合调查抄办彭太守一事。 这,怎么就这么严重了? 霍之念心里隐隐有个猜测? 魏迟渊? 因为前两天的事? 可又不敢确定,因为真的只是小事,迟渊就是不高兴,敲打敲打彭太守应该到极限了? 短短三天。 只用了三天! 六高郡彭太守,彭良的父亲,因为贪赃枉法、通敌叛国,被诛三族,斩立决。 六高郡瞬间哗然! 交高县瑟瑟发抖!紧接着逢春堂一夜间夷为平地,交高赵家荡然无存! 流放的流放,诛连的诛连。 随着六高郡彭家的覆灭,众人才看到魏迟渊向交高展现了他一丝的权利。 霍之念都懵了,完全没有让她回过神来。 她以为这些天魏迟渊被哄得好好的,没有想到彭太守一息间家破人亡,这么快! 普通的世家子弟能做到这个程度? 或者说,魏迟渊为了她做到了这种程度?这已经不能算冲冠一怒了吧? 霍之念不禁看向云娘。 云娘垂着头不敢多话,那可是一郡之首,她见过的最大的官,不对,她根本没见过,说没就没了。 交高像被掐住脖子的鸡,无人再鸣叫,就连偶遇魏迟渊的小动作,都戛然而止。 惨叫淡去,随着姜太守走马上任,压抑的气氛恍惚有所缓解,带来一丝微弱的喘息的空间。 交高才敢舒出一口气。 …… 霍之念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出门。 “夫人……”云娘有些担心。 “无碍。”她看魏迟渊很正常,并不像太放在心上的样子,甚至没有当着她的面提起彭家的事,让她都不好判断是巧合,还是人为。 “夫人慢走。” …… 医药收拢十分顺利。 霍之念几乎刚刚提出构想,对方掌柜就已经同意。 无需她劝说,无需让利,每户药商都同意。 比在坎沟县时还要顺利。 甚至有几家药商,在她出门时,已经送上了店契和大夫的身契。 那些只有药店生意的人家,虽然犹豫,但听说有持续的分成后,也爽快答应。 霍之念也没想到一切能顺利到如此地步。 顺利得她预计需要三四个月做成的事,几天办完了? “霍掌柜慢走!有事您说话。” 霍之念笑笑:“告辞。” 对方比她笑得更谦卑。 …… 霍之念直接去了魏家。 本就奢华的魏家,重新添置了几个丫头,这些丫头在她踏入魏府的一刻,开始端茶倒水、捏肩捶背,伺候的悄无声息又无微不至,均围绕她几丈之内不曾走远。 霍之念在茶杯入手的一刻,发现,手里这一款瓷器叫‘春桃讼’,是新添的,桃花含粉,瓷杯亦然,入手便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177那一抹美好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婉姑姑亲自给茶杯添了水。 清水在粉嫩的花瓣间,仿佛在浮动。 这样春日的午后,欣赏一二这样的瓷器,日子都悠闲下来。 霍之念不自觉的靠在躺椅上,看向窗外。 窗户上的风铃挂着绿色的穗串,一样的枝头滴绿。 好一个绿得如此逼人的添头。 霍之念不禁伸出手,手指在光影中握了一把新绿,又笑着垂下头,晃着躺椅,悠然自得。 这藤椅,似乎也是新换的:“你家少主呢?” 婉姑姑立即开口,与周围的环境已相得益彰:“回夫人,少主去东山书院讲学了,少主与那边先生定好了约讲三天,留话说晚上回来。” 霍之念轻轻晃着藤椅:“东山书院挺远的,一来一回要不少时间。” 婉姑姑垂着头。 “平日也是这么跑?” “平日不,若是太晚就不回来了。”现在不是平日,自然要回。 “魏少主动了彭逆臣。” 沉默。 落针可闻的沉默。 霍之念笑了,摆摆手让人下去,闭上眼,养神。 剩下是税改,估计推进也会超乎自己想象的顺利。 说起来,她是不是问过碧玉,魏迟渊什么时候离开,她一直还没有回答。 魏迟渊会走吗?又会什么时候走?他走的时候,自己和他的感情是不是也淡了? 霍之念看着这间明显为她准备的茶房,一看便是用了心的,至少现在,她沉浸在这份看得见的心里,只愿见他。 …… 月光慢慢洒在雕花木窗上。 外面没有任何声音,虫蚁似乎都没了踪迹。 霍之念斜倚在藤椅上,身上盖着薄薄的毯子,呼吸均匀悠长,容颜恬静,与满室的寂静融为一体。 室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满室的书香与沉静。 魏迟渊身姿挺拔、面容沉稳,早已脱了劲装换了常服,勒过马缰的手,此刻翻动着一本泛黄的书。 只是与平时的认真不同,他现在心思明显不在书本上,不时看向熟睡的人,眉眼温和。 兴致颇好的时候,他会执起她的手,让她与自己一同翻书。 婉姑姑站得远远的垂着头。 魏迟渊的目光再次不经意从书本上移开,落在了霍之念的脸上,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柔情。 手不自觉的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 兴许是睡够了,也许是魏迟渊的‘打扰’不够克制。 霍之念睫毛颤了颤,朦朦胧胧睁开了眼眸,波光潋滟又慵懒收敛:“空杨……几点了……”声音很低,几不可闻。 但又瞬间清醒。 魏迟渊正看着她,神色内敛,仿佛一座巍峨的山,即便内心风起云涌,外表依旧岿然不动。 听到了吗? 不用想了,肯定听到了。 霍之念顺势钻入他怀里,像什么话都没说,抱住他,脸在他有力的胳膊上蹭蹭,又顺应身体的倦怠,闭上了眼睛。 从她五岁恢复记忆后,从来没有睡得如此安稳过,这种安稳,是从心理到身体的累都得到缓解一样,还有熟悉的环境,以至于让她醒来的那一刻,看到与空杨气质有三分相似的迟渊时,分不清是上辈子还是这一世。 魏迟渊看着怀里的人,凝固的思绪,一点点恢复,觉得自己大概又胡思乱想了,也许是侍女的名字?也许是她身边近身伺候的人:“还睡。”心中怜爱。 快马加鞭赶回来看到她在家里的一刻,魏迟渊现在都无法形容那一刻被填满的不安。 他竟然会因为离开一位女子,在知道没有任何危险的情况下,担忧她。 如果一个月前有人这么跟他说,他一定不信。 霍之念继续蹭蹭,不想醒,舒服,无论是屋里的香气还是摆设,以及照在身上的月光,都那么像曾经的家。 一串冰凉套上她的手腕。 霍之念也不睁眼。 魏迟渊也不是送出一点小东西就要对方回赠的人,何况真的只是小东西,戴着玩罢了。 霍之念抬起手臂,看了一眼,笑了,笑着往他怀里钻,用手轻轻捶了他一下,声音低闷:“讨厌死了……”她不过多看了那颗绿珠子一眼,就送她个全的。 魏迟渊手握住她挠痒痒一样的手,神色温柔的像戴在她手腕上的镯子,随时能滴出水来:“别闹,掉下来了……” 霍之念却知道,他不会让她掉下来,她睁开眼,现在才真的精神了,仰着头看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魏迟渊忍不住低头吻了她一下,自然而然:“刚刚。” “乱说,手都是热的。”而且书也翻过不少:“骑马回来的?” 魏迟渊不说,免得她太得意忘形。 “为了我特意骑马回来的?”乘胜追击。 魏迟渊合上书:“不睡了?不睡了起来吃饭,婉姑说你睡了一天了。” “我为什么能睡一天,你还不知道吗?”语气娇嗔抱怨:“本来计划今天有很多事要做。” 结果就只需要将坎沟的医疗院模式发下去,让老人带着新人复刻就好。 才能这么闲,闲得睡了一天,睡得脑子都十七八了,都是浆糊。 魏迟渊起身:“那也要起来吃饭。” 霍之念伸出手,葱白的手指等着他,眼睛水灵灵的看着他。 魏迟渊突然心猿意马,只是垂下眼帘,将所有的情绪埋下去,再抬眼,波澜不惊,将人拉起…… 霍之念没动,目光瞬间被桌上的书吸引,《鲁班书》,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她坐直了身子,翻起来,书上还残留着魏迟渊手指的温度,心中涌起一股涟漪,她所在的年代这本书已经不全了。 她看眼魏迟渊,低头翻阅,书页间散发出浓重的时间沉淀的霉味。 魏迟渊跟着她坐下来:“忘了说了,送你的。” “真的!?”这么多工艺手法都送给自己!霍之念顺势抱住他:“你最好了,魏迟渊你最好。” 魏迟渊顺势倒在后面的藤椅上,看着她笑:你也最好。 婉姑姑没眼看,真的。 茶书房内,书香四溢,一对璧人…… …… 霍家内。 陆辑尘刚从六高郡脱身,回来第一件事,是来看嫂嫂:“嫂嫂可受惊了……”依旧惦记着他走时的事。 178晨风已饱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现在没事了,逆贼被诛,嫂嫂没事了。 云娘看着二爷发干的嘴,急忙去倒茶,这六高是什么龙潭虎穴,去了都不给上杯茶的:“二爷快喝点水。”都成什么样子了:“可吃饭了?奴婢立即让人准备。” 陆辑尘急忙握住她手臂:“我嫂嫂,可受惊了?” “没有,没有,夫人好着。” 陆辑尘才松开她的手,觉得嗓子灼疼,一口茶直接灌到嘴里,又倒了一杯:“我嫂嫂呢?” “夫人忙着,还没有回来。”云娘答得利落,一来这话说的多;二来,这种事能满世界吆喝吗。 外面传,是外面,她不会跟二爷说这个。 陆辑尘也听得多,他嫂嫂很忙,非常忙,有时候几天不回来也是常事。 陆辑尘才觉得自己饿了,非常饿。 “饭已经好了,让夫人看到得多心疼。” “你别跟嫂嫂说。” “是。” …… 霍之念一袭湖蓝劲装,乌发利落地束成马尾,几缕碎发随风轻扬,英姿飒爽。 此时紧握着一张古朴的长弓,眼神专注明亮,拉开,目光仿佛也穿透晨光,直射前方靶心。 砰—— 一箭而中。 霍之念重新拉弓,这是她每天的必修课——射箭,日日不落。 魏迟渊静静地站在一旁,身影被晨光拉长,双手背在身后,偶尔抬眸,目光犀利。 所以那天的石砖,她一点没有拍歪。 魏迟渊哭笑不得,她呀。 “你看什么,像判官一样!”箭再次出弦:“要不要试一把?” “我不会。”脸不红气不喘。 “我教你呀。”弓在手里挽个漂亮的圈,夫唱妇随。 魏迟渊走过去。 诸行早离开了,他们少主不会,谁会?不要太会,无师自通,还教导什么,再教导少主什么事都不用做,日日践行被教导的内容了。 霍之念体贴的走到他身后,弓放入他手中,环住他,举弓:“双脚分开,对,身体前倾……” 箭矢在晨光中闪烁着寒芒,极速飞出。 “好棒!” 魏迟渊追着她而去。 霍之念早跑了。 “霍之念!” “魏迟渊!” 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又开始幼稚地喊对方的名字,喊得高兴了,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婉姑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好玩的,不如,先吃早饭? 毕竟晨风喝不饱。 …… 耿家内。 耿夫人这两天手都在抖,吃了几副药都不见好,直到新太守上台才好了一些。 耿夫人人都傻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彭家倒了!毫无征兆地轰然倒塌,砸死了交高的赵家。 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赵家完了。 要知道自己娘家那点破事,在彭家这样的庞然大物眼里,就是一颗老鼠屎!可自己娘家还活着。 但娘家得罪霍掌柜得罪的更大,不对不对,是女人间的龌龊,她大哥根本没有机会。 也不对,不对,应该庆幸,她娘家就是一颗老鼠屎,当初事情发生时,魏少主和霍掌柜还没有关系。 也不对,不对,应该是朱家没有彭家的高度,魏少主觉得她娘家对霍掌柜造不成任何伤害。否则死的就是她们! 耿夫人想想都后怕。 她可不是手抖,她觉得全身上下哪里都抖。她怎么敢继续在家里骂霍掌柜的,她是觉得朱家耿家死得不够快!? 耿夫人哪还敢再有什么小动作,小贱人都不敢骂了,什么心思也不敢有,霍掌柜洪福齐天、生财有道,霍掌柜是再好不过的人,好人有好报。 “夫人。” 耿夫人吓了一跳,喊什么。 丫鬟没有喊啊,是夫人最近总是受惊:“小姐来了。” “她来了就来了,用得着特意禀报。”幸好自己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做,买的瘦马,放一放,放一放,不要去寻霍之念晦气。 还有自家女儿,不要想了,不要想了,但她女儿和瘦马可不一样,霍之念就不担心她寡妇出身的地位……呸,不会说话。 小妇人出身笼络不住魏迟渊?她若是看得上,自己女儿未必不可通过她,享了泼天富贵。 以后两人也有个照应:“小姐来了没有,走路也磨磨蹭蹭的,是不是又去哪里玩了,这么大了还不懂事,怎么是好。” …… 朱家觉得自己没死,简直走了狗屎运。 也不敢想什么生意了,该关就关,能给霍掌柜的给霍掌柜,只求魏少主千万别想起他们家啊。 瞧瞧新上任的姜太守,没直接去任上,第一个见的人是谁,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少惹惹不起的祖宗。 …… 以往占了霍掌柜大便宜的茶商、粮商,也商量着要不要给霍掌柜分点红,毕竟这么大的好处人家说给就给了。 所有商户仿佛一夕之间长大了,知道不能白拿人东西,该给的好处一定要给。 何况能让魏少主下死手,这得多喜欢才会如此,有机灵的恨不得把自己百分之六十的分红给出去,只求搭上这股东风。 魏家什么人家,稍微从指头缝隙里漏出一点,都不止他们现在赚到的银两。 …… 全交高县所有掌柜,现在见了霍掌柜都不敢抬头,不敢大声说话,唯恐让人觉得他们居心叵测,对霍掌柜不够尊重。 碧玉最近都觉得所有人矮自己一头,连魏家的下人也是。 诸行、诸言不知道从哪学了一套,见面就叫自己碧玉姐姐,一口一个自己人的样子。 碧玉没有见过真正的姑爷,不知道真正的姑爷家小厮是不是都这个样子。 可那个诸行绝对不是会叫姐姐的人,她看到了,他那天动手又快又狠,做事更绝。 碧玉说不上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应该叫对方哥哥,跟对方学,学就对了,狠不狠那是后话。 何况诸行、诸言本来就比她大啊! 碧心管着夫人所有账目,她们手里的银钱,她最清楚,现在无论银钱还是人脉都已经够了:“夫人,我们是不是可以进行下一步了?”土地? 霍之念觉得自己闲胖了,早些天做的衣服都不能穿了,果然啊,混沌了几天的脑子,还是要动了。 霍之念喜欢这种感觉,土地,均分?可不是人脉够了就能做的,死在这上面的能人异士太多,非见血不可得! “嫂嫂。” 179照顾照看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夫人,二爷连续来好几天了。”彭良的事,二爷刚收到消息,魏爷那边就已经将人处理干净了,二爷就被叫走了,能不担心吗? 霍之念笑笑,神色温柔:“让他进来吧。” …… “嫂嫂在家——”人未到,声音先到了,少年独有的声线稍稍上扬,令听到的人心情也不自觉地跟着好起来。 “在家。” 房间里都亮堂起来。 碧玉、碧心急着问二爷好。 陆辑尘急着问嫂嫂好。 霍之念被她们逗得高兴。 陆辑尘也高兴,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嫂嫂的身上,愣了一瞬,心中泛起一阵诧异? 嫂嫂今日是不是不一样? 陆辑尘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她眼中似乎笼了一层柔和的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动人。 他嫂嫂本就好看。 可嫂嫂今天的美,又不止五官好看,也不仅仅是气质好,而是一种说不清楚的,难以言喻、从内而外散发出的好看。 陆辑尘不解,所以又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察觉不对,急忙垂下头。 正堂里还是那么热闹,都当他被丫鬟们笑的不好意思了,说起来,二爷的年龄也是时候了。 “你们呀,在六高郡受苦了?” “没有。”陆辑尘想到为什么没有人为难他,又有点不想提。 想到那个人,他嫂嫂的事,应该感谢对方,他不能失了礼数:“上次的事,我觉得要给魏少主回份礼。”都该算清才好。 霍之念想到他,眉眼不自觉地温柔下来,轻描淡写:“云娘送过了。” 陆辑尘看着,突如其来的心慌,让他生出一丝困惑不解,但今日的嫂嫂就是不一样,似乎,似乎多了一份难以捉摸的东西…… 这份不一样,让陆辑尘心里陡然不安:“我还没有送。” “是,你再送一份。”霍之念不跟他争。 陆辑尘坐正,到底哪里不一样? 碧潜进来,拱手:“夫人,魏爷来了。” 陆辑尘下意识起身,他来做什么?他怎么能随便来嫂嫂家里!但又生生控制住:“我去请他。” …… 春日晴好,桃花灼灼。 可霍家真没有什么好看的,一眼望去就是拱月门、垂花门、石子路,院子里的六颗树也是本来就种下的,当地非常常见的树种,排列更是没有章法,乱七八糟。 但霍之念和魏迟渊谁也不觉得不好看,连地上的草都当美景赏着。 霍之念抬手,浮光影动,让陆辑尘过来。 陆辑尘心里…… 已行至魏迟渊面前,拱手,恭顺客气,不敢在她面前有任何造次:“见过魏少主。” 霍之念婉约若水,声音更是温柔好听:“我家弟弟辑尘,字成措,上次跟你说过。” “听说过,年少有为,才情出众,今日见了,果然不俗。”魏迟渊很欣赏他,那天的见面不算见面了。 陆辑尘看似含蓄地垂下头,眉宇间却藏下一抹不易察觉的复杂情愫,嫂嫂站得离他太近了。 霍之念朱唇轻启,目光不经意地掠过魏迟渊,扯扯他衣袖,目光缱绻:“姜太守过两天不是要来见你。” 你怎么知道,魏迟渊想起他书房的东西没有避讳她,本来还没有决定见还是不见,既然如此:“后日让成措来我府上。” “还不快谢谢魏少主。” “说什么呢,我不比成措年长多少,叫兄长便是。” 陆辑尘在再抬头,眼神清澈,透着几分少年人的纯真与敬仰,拱手行礼,语态诚挚:“多谢魏少主,能得魏少主相邀是在下的荣幸,不胜感激,幸哉幸哉。”说完,站在嫂嫂身侧,心里的那抹不适,却挥之不去,他们真的站得太近了。 魏迟渊摇头失笑,目光掠过之念,又因为有陆辑尘在,收起深意,举止从容有度:“一些小事,等姜太守的接风宴时再带你去六高走走。” “多谢魏少主。” 春光正好,花香袭人,野花香也是香。 陆辑尘觉得院子从里到外绕了三遍了,魏迟渊还不走吗? 魏迟渊亦有些诧异,衙门里没有事吗?陆辑尘不去上衙?但看着少年亦步亦趋心无旁骛的样子,似乎只是实在了些。 “我记得你那里有一片风信子开得非常好,给我移过来几株如何?” 魏迟渊闻言看一眼,地方不够大,都移过来才好看:“不如把隔壁买下来,我给你都移过来,我记得它是按卦象种的,象征吉祥如意,时间太久忘了哪一卦,给你移过来。” “我就要几株。” “本来也不多。” “那么一大片还不多。” “不多。” “那怎么多才是多啊。” 陆辑尘听着嫂嫂说话,突然觉得心无处安放,心里针扎一样,嫂嫂向来温婉,可她的温婉只是表象,不是这样。 陆辑尘心中五味杂陈,他突然意识到,他只想嫂嫂这么跟他说话,只想嫂嫂看着他,只想嫂嫂对他笑,想嫂嫂像跟魏迟渊一样,这样跟他站在一起。 陆辑尘垂下头,走过的路,似乎都变得不再熟悉。 陆辑尘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却更难以名状。 陆辑尘突然抬手:“嫂嫂,魏少主,我衙门还有事,先走一步。” 霍之念才发现他还没离开。 陆辑尘已然转身,几乎狼狈的落荒而逃。 嫂嫂的幸福就是陆家的幸福,嫂嫂明显很高兴,不管两人什么关系,他该为嫂嫂高兴而高兴,而不是沉溺于个人的情绪里。 陆辑尘勒着缰绳。 马儿嘶鸣咆哮。 陆辑尘好像懂了,他在不高兴什么,他在嫉妒什么,嫂嫂又哪里不一样了,却心疼得恨不得死了。 他怎么没有死了! …… 姜太守接风宴,魏迟渊亲自带着陆辑尘到场。 太守府邸内外张灯结彩,宾客络绎不绝。 以魏迟渊的性子,就是到了,也是姜太守出来见他一见,就会直接离开。 但这次,魏迟渊带着陆辑尘从正门而入,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姜太守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亲自出门相迎,对久负盛名的自家少主,不敢有丝毫懈怠。 所有到场宾客,因为有前车之鉴,纷纷起身去迎接。 魏迟渊一袭剪裁得体的深蓝锦袍,眉宇间透露出不容小觑的威严与内敛的贵气,步履沉稳。 却让陆辑尘走在他身侧,亲自领着他步入繁华之地。 180他带他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姜太守、以及所有宾客,都看到了这位气质不俗的少年——新科榜眼,陆辑尘。 只是与魏少主的关系是…… 姜太守担心有人发问,也怕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彭逆贼不就折在了交高县:“少主,这位是?” 陆辑尘爽朗拱手,少年音色:“见过姜太守,在下交高县县令陆辑尘,问姜太守安。” “吾弟。” 姜太守立即热情起来:“原来是陆县令,如雷贯耳,快请,快请。”也明白了魏少主亲自来的意思,不知这是魏家哪房的正经亲戚,竟让魏少主亲自带着出来见客:“里边请里边请。” 大堂之上,正位、正坐。 陆辑尘就坐在魏迟渊身边,下面无论老幼,解皆谦和友善,没了第一次他来时的呵斥与高高在上。 陆辑尘看着面前的茶,听着下面议论政事的声音,想起来时,嫂嫂嘱咐魏迟渊的话。 “费心了。” “说什么呢,带他又不是别人。” 陆辑尘一眼都不敢往嫂嫂和魏迟渊的方向看。 有些心事,沉默如海,已学会藏匿。 他也奉行着说给嫂嫂的话,很好的带着他。 陆辑尘抬头,已是初来乍到,略显紧张却不失礼节的陆辑尘。 魏迟渊亲自带着他起身,带着他进内堂见人。 内堂都是老人。 魏迟渊神色客气。 这些老人家瞬间起身,比之更客气。 魏迟渊每说一句话都会把陆辑尘叫过来,与之介绍。 陆辑尘觉得,如果不是自己,魏迟渊根本不会说话,什么能让一个本不用应酬的人尽心带他应酬还用想吗。 他的嫂嫂。 陆辑尘不敢有任何心思,认真记着他们的籍贯、家世、宗族势力,他能站在这人身后,都是嫂嫂的功劳,他就不能白白站在这个人身后。 陆辑尘紧跟在魏迟渊身侧,目光中掩了太多情绪。 “这位是景老。” 陆辑尘目光怔了一下,神色都恭敬起来,眼里夹杂着对这位传说中人物的敬畏。 千里沃野归周,江山一隅,景太守!爱民如子,半身蹉跎。 “都是魏少主当年鼎力相助。那时候的少主也是这般大的年岁。”十四五岁,已龙章凤姿,如今魏家又出一位少年榜眼了。 魏迟渊不敢当。 陆辑尘不禁看魏迟渊一眼,十四五岁时的他,他也追不上吗? 魏迟渊不时侧首,声音温和的向他介绍着在场的所有人员,言辞间既有威严又不失谦逊。 在场的所有人用比魏迟渊更客气的态度回礼,对他恭敬万分。 陆辑尘就算心里对他有什么想法,心中也生出几分敬佩。 至少,至少…… 他配得上她。 陆辑尘意识到这一点,觉得自己像被人劈开了,精神和意识都在发抖。 魏迟渊带着他出来,站在凉亭里,对外面在职的人,介绍起来随意闲适:“那边穿绿衣服的是李主薄,掌管税政,履历上公正廉洁,是刚才那位景老一派,以后跟他相交可随意些;左边的是王千户,屡有战功,是姜太守的人,对姜太守这个人,你也可以放心;右边的那位不属于姜太守一系……”魏迟渊逐一指点。 陆辑尘用心铭记,心中暗自思量嫂嫂交代的两件事情,将相关人员隶属哪一派系记在心里。 “对于比你高的人,不要急着追赶。” “是。”嫂嫂也这么说。 魏迟渊的目光不禁柔和。 陆辑尘才发现下意识说出口了。 “你大哥什么时候过世的?” 陆辑尘看他一眼,几乎能想到他为什么侧面打听他哥,堂堂魏少主,竟然担心比不上一个村民。 陆辑尘却没有一点嘲弄他的心思,这只让他更不舒服:“很多年了。” “你大哥……”和你嫂嫂关系好吗:“是个怎样的人?” 怎样的人?陆辑尘觉得他们能是怎样的人,谁都不在意的人,大哥如果知道他过世多年后还有如此地位的人在意他是怎样的人,坟头都能冒青烟:“很好的人,我大哥对我很好,只是我那时候……也还小……很多事记不清了。” 魏迟渊提着的心,缓缓落地,不知道该庆幸没有听到具体的消息,还是该失望没有接触到那样让她折服的男子的机会。他弟弟尚且如此优秀,陆辑尘的兄长自然也不会差。 觥筹交错、笑语盈盈之间,陆辑尘的目光偶尔掠过宴会的一角。 那里,一群身着轻纱、舞姿曼妙的舞者正随着悠扬的乐声翩翩起舞,舞裙扬起,宛如一朵朵盛开的花,在灯火辉煌中绽放光彩。 陆辑尘不自觉的看向魏迟渊。 他多年出入这样的场合…… 陆辑尘心底不该升起的恶念升起了一丝,又被他拍下。 “魏少主、陆县令,怎么不入席,两位,请。” 歌舞更近,美色惑人。 陆辑尘看向魏迟渊。 魏迟渊正与人说话并没有看场中的表演。 陆辑尘却知道,这些女子是事后分的。 魏迟渊似乎察觉到了陆辑尘的分神,看看场中,又看看他,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但下意识相信他不会被带偏。有之念精心教导,怎会被繁华迷了眼。第一次见不好意思罢了。 舞者不经意间舞近。 魏迟渊的脸色沉了一下。 舞者的衣袖落到了陆辑尘胳膊上。 陆辑尘脸色更难看。 舞者快速后退,队伍重新成形,再不敢有人上前。 “不好了!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陆辑尘下意识起身。 魏迟渊快速给了他一个眼神。 陆辑尘下意识的坐了回去,却看向魏迟渊:“可……”出事了? “别人的地方……”魏迟渊声音不大,他们是能过问还是能出头,你见这个房间里的人谁动了。何况,就是出事了,你是要带走,还是要管到底? 甚至男子还是女子? 敢在这种场合闹出这种事的,要不有仇要不有所图。 但也不是每个人都如此淡定,好事的还是出去了不少。 陆辑尘见魏迟渊不动,他也不动。 魏迟渊突然看向景老:“三色山有您家的一条商路?” 陆辑尘瞬间看过去。 “景老,可否割爱,我这里有另一条路愿与景老交换。” 陆辑尘心里针扎一样,哪里还有功夫惦记落水的人。 181芦苇草长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辑尘独坐在书房一隅,窗外是孤零零的县衙大院,在他这个年龄,做到他这个位置,该有的意气风发都已经褪去。 再亮的月色也映不进他黯然神伤的双眸。 案上,几个尘封的案件静静躺着,零零碎碎、蝇营狗苟,似滴在他心头无尽的苦涩。 她在哪里? 是不是在霍宅? 陆辑尘仰头,头、背空落落的没有依靠。 他感激魏迟渊的提携与教导,也看到了他身上难以言喻的成熟与稳重,以及……只属于某个人的,不用她说出口,也会给她填补上三色山的深情。 今天魏迟渊以一种近乎完美的姿态,让他看到了站在她身边的男人该是什么样子。 陆辑尘才发现,事到临头…… 其实他什么都不能做,还是曾经村头那个一无是处的孩子,还是心里最害怕的样子。 “嫂嫂……” 那人无论是学识、品貌,抑或是家世……皆是他难以企及的高度…… 他心里这点隐秘的不敢冒头的……情愫…… 此刻如同秋日落叶,虽曾绿意盎然,终究是一样的命运。 陆辑尘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笑自己生于凡尘,难以匹配天边皎洁的月;笑自己痴心妄想,年少无成! 夜风穿堂而过,带起一阵凉意。 陆辑尘突然坐正,烛火发出噼里叭啦的声响。 重新摊开案子,继续审阅。 谁的路,不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悲春伤秋能解决什么问题! 难道她的路,是天天对着大哥的灵位哭出来的吗! “我终会长大。”陆辑尘低声呢喃,神色坚定! …… 交高望族,李家府邸内。 李忠义正襟危坐在书房内,眼神凝重而深邃。 案上铺陈着一份精心撰写的地契,上面详细记录了魏府交高一系他李忠义名下所有土地的房产信息,以及一份转让协议。 同样在场的还有见证这一切的陆辑尘,李家族老、当地豪绅。 李忠义开口,声音爽朗,又有一丝不舍与感慨,这是他半生心血:“我李家一生经营交高,积攒下这片家业。如今,我家子孙们各有前程,而霍掌柜又正好有需要,老夫愿将这片土地以每亩一两的价格售卖于你,望你珍之、爱之、善待之。” 四分之一的交高良地地契。 霍之念只是刚提出她想收一批土地,就有这样的好事? 却也急忙起身见礼,对正值当年的李忠义自称老夫,都没有妄言,这是李家全部的土地,不是半数,不是经营不善,更不是天灾,而是无任何隐患下的直接转让:魏迟渊是你…… 但今日来的人太多,不适合问。 李忠义不觉得霍夫人猜不出来。 交高只是魏家小小一个地盘,他只是半个管家,少主知道夫人想要,他自己就要送。 “李公高义,我霍家定将珍视这片土地,不负李公厚望。” 李忠义取出笔墨,亲自在地契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加盖了家族的印章。 霍之念也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承诺将遵守契约中的各项条款。 为了确保交易的公正与合法,陆辑尘、当地士绅,以及宗族长老都在地契上逐一签字画押。 李忠义亲手将地契交给了霍之念。 同时,将一块象征着土地界碑的石刻一起给了霍家。 翌日,魏少主因李公高义,在其子任职之地,开放商路一条,赠出马场三座,李忠义举家迁走。 消息传开,在当地引起了极大轰动。接连几家大大小小的家族均拿出土地卖于霍之念。 霍之念甚至没有出手,要脸的不要脸的、伤天合的不伤天合的手段都没有来得及用,就拿到交高三分之一的土地,如果再加上三色山,她一人手里的土地已可供养当地各种税收与子民。 …… 碧玉都感觉出闲了,闲得与夫人、魏爷出来钓鱼。 她们来交高不足一月,老夫人和林老夫人带的第二批人还没有到,交高已经完成了全部的资源重组。说出去,坎沟县的老人都不敢信! 连土地这么困难的事,都…… 都成了! 夫人就像对着佛像许了一个愿,第二天全实现了,坎沟的老人教给她们的手段都还没有用上,事情已经结束了,这……是不是不利于她们成长? 碧玉看眼不远处的夫人和魏爷。 魏少主不是少主,是跟着夫人叫‘爷’。 就像诸行叫她们夫人,称少夫人。 切!他们称呼他们的,她们称呼自己的。 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宛如镶嵌了无数细碎的银片。柳丝轻拂,微风带着花草的清新香气。 魏迟渊一袭低调到极致的淡雅长袍,眉宇间依旧透着世家大族特有的沉稳与内敛,此刻难得地卸下了平日的矜持,嘴角挂着一抹温暖的笑意,跟之念争论她钓鱼的姿势不对。 霍之念捏着一根精致的钓竿,坐姿随意不失闲适:“哪里不对,哪里都对。” 魏迟渊坐过去,帮她动动座椅,顺势靠着她坐着:“现在对了。” “李忠义是你的人?” 魏迟渊不说话。 “很明显好不好,假的不能再假,一两银子卖,李忠义如果是那样的人,早倾家荡产过了。” 魏迟渊靠着她不回话。 “谢谢你,有心了。” 魏迟渊看她一眼。 霍之念也看着他,伸出手,勾一勾,让他低一点。 魏迟渊侧头。 霍之念抬头,唇印在他的脸颊上。 魏迟渊看看四周,芦苇飘荡,忍不住伸出手捏她的脸。 霍之念轻拍他一下,眼神聚焦于浮标,悠然闲适。 一身轻便的翠色衣裙,随风轻轻摇曳,像旁边迎风的芦苇。 魏迟渊却知道,她比芦苇坚韧得多。 “看什么,看你的苇杆杆。”笑容明媚,不同于魏迟渊的沉稳,活泼而不失分寸。 魏迟渊微笑着,以一种几乎不易察觉的细腻,缓缓调整着钓线,那份专注与耐心,与他平日的沉稳相得益彰。 霍之念哼着曲转过头,突然觉得衣带动了一下。 转头。 魏迟渊正极快的把手收回,然后什么事都没做的样子。 “魏迟渊!” 魏迟渊急忙跑开。 霍之念跟上,一起滚在湖畔的芦苇荡里,抬头望天。 182傻不傻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魏迟渊侧过身,神情专注的看着她。 霍之念注意到他袖口的绞丝图案在阳光下闪着细腻的光泽:“这是你最低调的一身衣服?” 魏迟渊没注意,只是方便出行。 “上面画的什么?” 魏迟渊凑近给她看:“家族徽章。” 霍之念以前的家也有,不至于不认识,就是没想到有人会当纹样用织了满身,而且他还不止一件衣服如此,很多件都是如此:“好看?” 魏迟渊躺好,声音在她耳侧:“无关乎好不好看,而是魏家下一代家主的衣物都是如此。” “哦,原来是荣耀。”如果在以前的家里,她弄这么一身给她父亲和弟弟、妹妹,他们得什么眼神? 魏迟渊觉得不像好话:“全当你酸。” “是,是,不过你穿是真好看。” 魏迟渊笑了。 霍之念赶紧提醒:“千万别把我的衣服上都绣上,否则我不穿。” 魏迟渊捏捏她鼻子,跟她说正事:“你拿到手的那些土地……”他能看得出她的野心,和想做的事,但‘土地’是重中之重,绝对不能乱来,会出大事:“绝对,听到了吗?绝对不能乱来,你自己想拿那些土地做什么都行,把交高废了都行,但不可触碰更大的利益,比如均分土地。”魏迟渊看着她,眼里都是担心:“这一点,古往今来,非见血不可。”她现在弱小得她自己恐怕都没有认识。 他是可以搭上自己捞她,但又怕自己过于娇惯,她真没了分寸。 霍之念看着他担心的目光,眼睛慢慢眯起来,伸出手揽住他的脖颈,抬头,吻了他一下,又离开:“你觉得我敢碰那个?” 魏迟渊想—— 霍之念将他脑袋移开,周围都是他们的人,方圆一里不会出现别人,放肆一点也无妨。 魏迟渊也知道现在不是想其它事情的时候,而是让她真的知道,不可以:“那你听话。”温柔里带着一丝示弱。 因为他觉得她不但敢,她还一定会做!她绝对会这么做:“不许左顾右言,这和婚事不一样,这个不行,明白吗?” 霍之念的手依旧在他肩上,眼里映照着他的担忧:“傻……”又抬头亲了他一下。 “又闹。” “那你这么担心我,你不妨猜猜看,我会怎么做?” 魏迟渊看着她机灵又可气的样子,真是喜欢得不行,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时间不对,他有很重要的事,他非让她知道这样看人的下场不可:“你会把土地发下去,会撕毁佃农合约,减轻赋税徭役。”历代改革均是如此。 霍之念的手指抵在他保养得润泽的唇瓣上,碾了一下:“错,我会让他们自卖为奴,永远供我驱使,不但如此,我还要增加赋税,让税收上升到他们收益的三分之二;我也不会把土地分下去,更不会提土地平权。” 魏迟渊失笑:“你觉得我会信?” “你当然不能信,但我会这么做,因为……”霍之念手指滑过他的耳畔:“让佃农安定下来,除了给他们自由,还有另一种方法,是买断他们的自由,让其终身为奴、世代为奴,永远为奴。我这样精明的商人,怎么能让他们只一代在我手里,我要让他们世世代代在我手里,永远留在这片土地上。”目光里野心勃勃。 魏迟渊的心随着她的手、她的语言,怦然而跳。 “至于赋税……”声音悠悠:“我一定要涨,因为我有船,我的船回来了,我的人来信说,上面载着土豆、玉米,知道这些东西年产多少吗?你不知道,但你很快就会知道,因为我打算送你。既然产量增加,我增加赋税不过分吧?我还会把这项政策,提前告之,让交高骂死我,然后我逼不得已,寻找粮食的出路,为大周找到了土豆和玉米,让我贪得无厌的脸具象化,至于土地所有权,哥哥……”一个称呼,百转千回。 魏迟渊简直—— “不如你猜猜,我怎么既能均分,又能规避你们的锋利的爪子和牙齿的啃食。” 魏迟渊目光完完全全沉浸在她熠熠生辉的眼睛里,现在就想给她亮亮锋利的爪子,声音克制:“说说看……” “有什么奖励?”软糯可欺。 “你想要什么奖励……”魏迟渊将她散落的头发别在耳后。 “我要你永远爱我,只爱我。”娇蛮任性。 魏迟渊盯着她的眼睛,恨不得吃了她,他以为她一点不在乎:“这不是要求……是我的荣幸……” 霍之念也笑,对着他心无城府的笑:“我一位弱女子,年龄不大,名声就臭了,必然诚惶诚恐要搏个好名声,所以我绞尽脑汁,胆小怕死地将我现有的土地交到交高县令手里,就是交到陆辑尘手里,土地在县令手里,就是交高的,是大周的。” “所以这些土地,不会是我的,也不会是你的,它不是我们任何人的,它是这片土地上的子民共有的,是天地生灵的,是签了死契的人的,死契和县有土地终身绑定,你说我都这么可怜了,心思这么坏,最后翻车,你还会为了这么一点地针对我吗?” 魏迟渊都想钻到她小脑袋瓜里与之共生,免得她想出什么要命的事情,他措手不及。 但确实是个办法,因为区区交高,还因为她前期看似更贪婪的心思:“只此一次。” “当然,如果成措高升了,去了别的地方,我会再换个方式。” 魏迟渊好奇:“换什么方式?” 霍之念指指自己的脸:“我对你真的不藏私,我多爱你,亲一下告诉你。” 魏迟渊直接咬了她一下,不等她喊疼果断松开,目光灼灼的等着他用美男计换来的答案。 霍之念掐他。 魏迟渊只笑不躲。 霍之念缩进他怀里:“换个粗暴的,一个方法经常用,会翻车的。比如换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谁敢兼并买卖土地,都是在窃取国运、挖大周的墙角,在盗取国土想自立为王,论罪——当诛!”霍之念的手快速划过他的脖颈。 魏迟渊动都没有动一下,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霍之念洋洋得意,手揽着他脖颈,骄傲全写在脸上。她走了,她所有待过的地方都要这么转!永远这么转! 183陆老夫人到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不这么转了也无所谓,因为传递出的思想,比土地本身更有用,那些思想,已可成攻坚的利器! 魏迟渊突然吻住她!“我爱你……” 霍之念加深了这个吻……“比你更多……” “再说一遍……” “爱你,爱你,爱你,爱你,比山高比海……” “够了够了……”魏迟渊简直信了霍之念说他的那个字‘傻’!他现在从里到外都傻。 “是够够的。”笑容又转而严肃:“但我真的爱你。”这句无比认真。 魏迟渊紧紧抱住她:“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想什么!” “想怎么爱你。”她以前是父亲的思维,高高在上,做事无愧于天,便都硬刚,敢突破条条框框;现在是母亲的思维,尽量保全自己,弱小不敢出头。 站的位置不一样,谨小慎微的节点就不一样。 以前她不理解母亲的退让,甚至不理解那两个奇怪的舅舅的存在。 但现在,她大概懂了。 母亲私自养在外面的舅舅,是母亲的破釜沉舟,是对外祖父的绝对讽刺,是想甩在那个女人和她生的儿子身上的鱼死网破! 入住霍家,是她不想闹得那么难看,是对亲人成仇的最后挣扎,是她心里那点对父爱如山的贪恋。 母亲做到了,一个人扛起了整个外祖家。 母亲是那样温柔的一个人,母亲从小教她,女人可果决、可残忍,更可温柔。因为我们生来就是新生、就是希望,代表光明,不可被取代! 魏迟渊看着她,眼底温柔而炽热,近乎贪恋。 仿佛这些年,所有的积累只为这一天看到她的这一眼,无声地诉说着千言万语的爱恋:“我们成婚吧。” “好啊。” 魏迟渊骤然坐起来,隐隐激动:没有左顾右言。 她同意了!? 霍之念也看着他。 每一次目光交汇,都像是在确认彼此是生命中最珍贵的存在。 魏迟渊无法形容心里对她的喜欢和珍视,忍不住伸出手攥住她,攥得紧紧的。 霍之念的手不甘寂寞,悄悄绕到他背后,伸手轻轻揪了揪他的发梢。 魏迟渊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微微一怔,瞬间嘴角上扬,眼中闪过一丝宠溺与无奈。 霍之念也笑。 她看到了,他的喜欢。 母亲也说过,每一份感情都该被珍视。她的子厚…… 霍之念突然起身,牵住他的手,往湖边跑:“走,我带你打水漂。” “啊?”稳重的男人,衣摆飞了起来。 一颗扁平的石子,轻巧地在水面上打出一串串漂亮的浪花。 浪花飞溅,一串连着一串像跃起的一条条银色小鱼,霍之念指给他看,眼中闪烁着孩子般的纯真与兴奋。 魏迟渊含笑的注视着她,衣衫垂下,内敛风华,看水花,更看她。 …… 夕阳西下。 一束五彩斑斓的花,别在魏迟渊的衣襟上。 魏迟渊低头看了一眼,两人相视一笑,无需多言,情谊绵绵。 …… 陆老夫人和陆老爷子的到来,为交高增添了一抹活力,拉平了一点新县令被魏少主夺走的小小风头。 想嫁女儿、招女婿的人家,纷纷开始试探、张罗。 魏迟渊没管那些,早早为未来岳母准备了礼物,事事要求尽善尽美。 库房、宝库、楼阁、窖藏纷纷打开,精选了九对镶嵌着碧绿翡翠的头面,光彩照人。 从书阁,选中了一幅名家亲笔的山水画卷,其意境深远,不可多得。 深知未来岳母爱茶,他又特选了一箱百年陈茶,香气醇厚扑鼻。 库房里搬出了成套成套的瓷器,每一件都雕工精细,尽显雅致。 又觉得之念那里的摆设也不对,高木屏风、漆画意境、桌椅板凳,都抬了过去。 更让厨房准备了特色的糕点,赠送两位师傅,务必让两位老人家感受到他的诚意。 顺便快马加鞭往老家报信。 …… 陆辑尘当没有看见,那些东西,他很多见都没有见过,有些甚至叫不出它们的名字,看不出它们从属的系列。 但不代表让人看不出它们是好东西,相反,它们被摆进霍宅的一刻,霍宅瞬间可以改名霍府,高朋志远的府邸。 “怎么了?娘给你气受了?不应该啊,她这么优秀的儿子给她考了一个榜眼,她正是高兴的时候啊。” 陆辑尘抬头,又赶紧垂下,嫂嫂她更不一样了,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微妙的变化。 他从未见嫂嫂如此悠闲过,从内而外的闲适高兴,一举一动都慢悠悠的,比之魏迟渊还要气质从容。 笑的时候也不一样了,是安逸与满足,散发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光芒。 而这些变化都不是因为他。 陆辑尘心里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失落。这份情绪来得太突然,仿佛一道不明所以的阴云,笼罩在他原本就不平静的心湖上。 陆辑尘垂眸,试图掩饰这份不被察觉的变化:“嫂嫂取笑我。”一个榜眼罢了,县令算什么。 “好了,真郁闷了,一会我给你出出气,你要应付不来,让他们搬到我这里来。”还能反了天? 陆辑尘突然笑了,他嫂嫂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嫂嫂,训婆婆的,而且训得得心应手,陆家能那么好,也是因为她。 陆辑尘下意识想靠近她。 霍之念也没有拦着,让他将椅子拉近了自己一些,让碧玉找来箩筐陪陆辑尘打络子。 小的时候,在他娘那里受了委屈,她也会让他坐过来一起干会儿活,她那个婆婆,不动,真过不成日子,才来几天,就把意气风发的陆县令都弄抑郁了:“她干嘛了?”纯好奇。 陆辑尘配着线,不想说,嫂嫂身上淡淡的香气安抚了他这段时间的不安,身体也跟着放松下来:“不说。”小任性。 霍之念便笑,眉眼弯弯。 陆辑尘也不自觉的跟着她笑。 云娘知道,端着茶水进来:“陆老夫人给咱们二爷海选二夫人呢。” 一声二夫人,陆辑尘瞬间懂了,谷丰为什么称呼她为大夫人。 大夫人和二夫人是不一样的。 她是大夫人! 陆辑尘瞬间脸色刷白! 霍之念瞬间看向云娘,让她住口。 云娘也吓了一跳,她就是‘玩笑’不是,她…… 云娘急忙去请大夫。 184乱点鸳鸯谱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霍之念赶紧看向成措,脸上满是焦急之色:“感觉怎么样,哪里难受?”旧疾犯了? 霍之念手落在他胳膊上,这孩子身体明明更结实了,怎么内在还是这么弱,魏迟渊请的大夫,应该再过两天就到了:“哪里难受?” 陆辑尘感受着手臂上的温度,她的声音、她的气息,恨不得…… 可偏偏他又让她担心了:“没事……” 霍之念看着他缓和过来的神色,心安定了一分:“缓一缓,娘做事太没有分寸了!”她当是选妃吗,让成措以后怎么做人!交高怎么想他! 他这段时间拼命努力得来的好名声,全让婆婆毁完了:“让她到我这里来!” 霍之念真不高兴了。 “让……嫂嫂担心了……” “你也不用事事惯着她们,算了……你是儿子,还能真动手,我敲打敲打她。” 陆辑尘看着嫂嫂,嫂嫂身上温柔、绵软的光,因为沾染上他家这些破事都换成了俗事。 这比什么都让他看清他和魏迟渊的差距:“嫂嫂……我真没事……” 霍之念照顾他照顾得久,能看出他脸色的变化,而且手脚都没有僵直,问题不大:“不过,可有喜欢的姑娘?” 陆辑尘猛然抬头看着她。 霍之念笑他孩子气:“如果有,也省得她乱点鸳鸯谱。” 陆辑尘垂下头,敛下情绪:“没有,我不想这么早说亲……” “你都十六了。”霍之念无奈,她竟然说出‘都’,好似十六多大一样。不过也是,她十三就为了能出来谋生成婚了,可不觉得他也大了。 陆辑尘不想,就是不想:“我等以后高升了,娶京城贵女,为咱家添门路。” 霍之念闻言,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陆辑尘也笑,笑容盖住了他所有苦涩、害怕、不安。至少……一段时间内,嫂嫂不会问他心仪谁了,真好。 大夫简单的开了几副药。 霍之念亲自下厨熬。 陆辑尘就端着筐子坐在她身边,像小时候一样,紧挨着她继续打络子,打好了就挂在她的腰上,不一会就挂了好几个。 …… 林老夫人和林老爷子终于摆脱了那个讨人嫌的亲家。 如果不是自家女儿镇得住她,不定要被她在路上搓磨成什么样子。 如今又要住过来,林老夫人想搬出去。 她并不避讳脸上的伤疤,这些年就这样操劳着,早没了昔日的容采,就是一个普通的、脸上烫伤狰狞得能吓哭孩子的妇人。 林老爷子面相老实,实在也的确是没见过世面的老庄稼汉,女儿出息后,他不能说一点变化没有,多少带点翻了身的傲气,但在女儿面前显不出来,依旧本本分分不触老三霉头。 霍之念让他们住着:“已经找好住处了。” “那也不合适,哪有我们住你这里,让你婆婆出去住的道理。” 霍之念闻言抬头看了母亲一眼。 林老夫人突然安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听你安排。” 霍之念才笑笑:“好好住着。” …… 陆老夫人住的绝顶不错,魏迟渊的魏宅,知道她买宅子时,地契一起给了霍之念。 他住去了山上:“我本也不在这边住,空着也是空着。” …… 陆老夫人第一次住这么好的宅子,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样贵气的宅子:“老天爷,这是翡翠是翡翠吧,灯下面挂翡翠?这怎么了得!快!快给我摘下来!” 霍之念才发现,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动,一面帘子都没有。 碧玉匆匆过来,已经确定:“夫人,库房都是满的。” 霍之念瞬间看向林姑。 林姑姑立即让人直接将老夫人按在地上。 陆老爷子立即双腿一蹬,闭上眼,睡了。 陆老夫人刚想叫,看到林之念慢慢走过来,想起在什么地方立即闭嘴。她就是看看,就是看看那绿豆子。 霍之念蹲下身看着她,语气十分温柔:“儿媳怜您劳累,腿脚不好,垂花门以内的地方,就别进去了,我怕您走的多了,腿脚真不好了,还有,别人家女儿不能呼来喝去……林姑,把老夫人抱起来。” 陆老夫人吓坏了,她不,她不,林姑臂力不行,会摔她。 “未来一个月,把老夫人当婴儿养着,让老夫人享享清福,顺便知道知道别人家养孩子不易。” “之念!之——” “两个月。” 陆老夫人不说话了,她造了什么孽啊,造了什么孽!她儿子都当县令了,这些人为什么还听这个毒妇的! “都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下去!” 啪叽—— 陆老夫人、林姑摔在了地上。 陆老夫人吓得赶紧往前爬。 林姑很快抓住,又立即吃力的抱起她:“老夫人——咱们——走——” 陆老夫人使出了吃奶的劲不让自己掉下来。 结果摔了七八次。 “老夫人您放心,奴婢又不是没抱过您。” 是啊,上次断了一条腿!刚长好!杀人不过头点地! “老夫人您要再动,奴婢就您束婴儿带了!” …… 陆老夫人刚到交高没两天,蔫了。 她不孝的恶毒儿媳妇已经跟她说了,她儿子将来要娶高门贵女,看不上交高这些小门小户的女儿家。 看不上! 碧玉觉得,如果不是魏爷做事风格在先,就陆老夫人这张嘴,非被交高打死不可。 可陆老夫人再奇葩,也挡不住二爷好本事,想攀附她的人多如牛毛。 金碗在旁,什么屎都能被捧好了。 陆老夫人很快知道了魏迟渊的存在。 好啊!搞破——破—— 陆老夫人愣没骂出那个字来,她还不至于看不出来陆家谁当家,何况她尾椎骨疼! 可怎么能用自己家的银子养野男人! 霍之念神色淡淡,给许柄写回信的手都没有抖一下,她在交高没有找到他被卖的妻子。 “你这个宅子就是对方的,廊下挂的灯笼,一盏就能买了你脑袋,还剩三颗珠子。一廊道灯能买成措的官位。谁养野男人了,你当我是你,养个病秧子。”好像真养过:“要不,我们把公公卖了吧,可以省一大笔银子。” 185要不你嫁过来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老夫人突然哑口。 随即震惊,这座宅子是对方的?! 后院那些东西也是对方的?!她可听说了,里面有不少好东西!岂不是能买很多次她的人头!能给小牛升到很大的官,娶个高门媳妇! 何况能买得起这样宅子的人家,一定能给二牛铺路。 陆老夫人心思顿时活泛起来。 高门大户家不止一个儿子,入赘她们陆家不介意的吧?毕竟那么多儿子,多一个少一个不介意,不像自己家,福薄,只有一个儿子、一个大儿媳妇了…… 陆老夫人想到大儿媳妇,忍不住看老大家的一眼,好,要模样有模样,要手段要手段,又会赚银子,这样好的女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便宜别人家小子了:“老大家的啊?” 陆老夫人笑得要开出花来。 霍之念冷哼一声。 陆老夫人顿时不敢笑了。她就是笑一下也不行了?! …… 陆老夫人坐在在自家高背红木的座椅上,手里攥着一块新的藏蓝手帕,无知者无畏的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与审视。 魏迟渊愣了一下,但依旧向前,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长袍,腰束玉带,步伐稳健,面容沉静如水,眉宇间透露一丝不宜察觉的威严。 陆老夫人那双精于算计的眼睛立刻锁定了他的玉冠,她还是第一次见人戴真玉,眼神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满意。 心中算盘打得飞快:举止得体,长得俊朗,主要是家世好,能帮上她家,若是能让他成为自家的一份子……想到这里,陆老夫人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中闪过一万分满意。 “哎呀,你就是魏少主了,百闻不如一见,快请进,快请进!”陆老夫人热情地招呼着,一边侧身让路,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后面的箱子真多:“快进,快进,来就来,还带这么多东西。” 魏迟渊被陆老夫人的热情弄得有些意外,他以为,他这样来打探的身份,多少让前夫家不愿意。 陆老夫人直接开门见山:“魏少主,这称呼好一听就能做主,我听说你与我那大儿媳妇走得近,这事我同意,我们不是让儿媳妇守活寡的人家,我看这样,不如你就入赘到我们家,认我当妈,我认你当大儿子,如何?” 此句一出,如平地惊雷,所有人错愕。 诸行、诸言都快忘了自己姓什么! 这老东西在说什么胡话! 魏迟渊泰山崩不溃一丝的面色,也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恢复平静。刚刚坐下还客气的脸色已经变了。 陆老夫人完全没有察觉,一双充满期待的眼睛,看着他的人也看着他的下人和院子里的箱子。 “陆老夫人有话您就直说?”不愿意!有条件!都可以谈! “我说了啊?”陆老夫人眼中都是一切尽在掌握的满意:“你家肯定不止你一个儿子,我家可只有这么两个儿子,统共四个人,孩子们少,都在这里,怎么看都是你嫁过来更合适,你放心,我和他爹肯定把你当亲儿子一样待。” “把谁当亲儿子一样待啊?”声音清脆婉转,十分动人,霍之念慢慢走进来,她不过从后面过来慢了一点,她婆母就带着人聊上了? 陆老夫人闻言心下意识颤了一下,立即识相地起身,讨好地让出主位。 霍之念直接坐在魏迟渊对面,声音清淡:“当着外人呢。” 陆老夫人闻言,也对。又不好意思地坐了回去。 魏迟渊…… 诸行、诸言,看着这水灵灵的一幕,有些回不过神来。 刚刚这个老太婆要干嘛?给自己儿媳妇让位置?婆婆给儿媳妇让位置?! 三人,第一次见!礼法?何在? 霍之念没有任何避讳的意思。 陆老夫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还十分得意的邀功,刚才她已经把事情解决了,没给她丢人。 魏迟渊看看上面的陆老夫人,再看看冲她笑得不怀好意的之念,立即明白,刚才主位上的人没有一点不满意的意思,而是真的那么想的。 而之念传达的意思更明白,她现在的婆媳位置,也会是她今后的婆媳位置。 或者,不能说是婆媳位置,而是从属位置。 就如他身边不能听到第二个做他主的声音。 她身边同样不允许能越过她的声音。 诸行、诸言纷纷沉默,完全想不出自家老夫人见了夫人大气不敢喘的样子,这也太……太…… 霍之念目光从容的看着魏迟渊:“我婆母说了什么冒犯的话,不要介意。”当亲生儿子,真敢说,她两个亲生儿子哪个不是她作死的,没病的儿子天天累着身体去打猎买药,有病的儿子,吃不到一碗药渣。 魏迟渊拱手:“不曾,只是……”魏迟渊神色认真,起身,拱手:“我虽不是家中独子,胜似独子,实在不方便入赘,不如这样可好,老夫人准在下迎娶,在下每年为您尽孝。请老夫人成全。” 霍之念看着他。 魏迟渊态度坚定。 陆老夫人不太愿意,说的那么好听,时间长了,谁还记得。但大儿媳妇在这。 “成措的官位,在下理当尽心。”承诺。 陆老夫人下意识想问多高,又急忙闭嘴。 霍之念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魏迟渊的决心都在陆老夫人身上,他愿意! 陆老夫人不情不愿的把魏迟渊送走,转头想跟大儿媳说些什么,发现大儿媳妇不见了,人呢? …… 霍之念直接把魏迟渊拉进了小巷第一户人家的小院里,人推到影壁上吻了上去。 她新给他买的住的地方,入门即影壁,进去即正房,三间而已,他魏大少爷从来没有住过的寒酸地方。 魏迟渊搂着她的腰,比她更热情…… 发丝垂落,几经风雨。 …… “你在想什么!”陆辑尘第一次不理解自己为什么有这样的娘!为什么!她在做什么她知道吗!那是他——他嫂嫂! 官位!再高的官位也不行!不行! 可他有什么资格说不行! “想好事儿啊,你不会觉得你嫂子守得住吧——她还年轻,是你管得住她,还是我管得住,你冲我嚷什么!我也是为了家里好!” “闭嘴!” “你让我闭嘴!你竟然让我闭嘴!我不活了!老天劈死我吧!这日子没法过了!儿子骂老娘了!儿子不是个东——” 186转变的秋落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老爷子着急忙慌的爬出来,声音暗哑:“闭嘴!你想把儿子仕途喊完!” 陆老夫人立即换词:“让我死了吧!我不活了!死了吧!” 陆辑尘头都要炸了,他们还住在魏迟渊的地方,他母亲在闹,他父亲只在乎他的仕途。 那是他的嫂嫂啊,家人啊!他们怎么能如此!他们凭什么! 他又凭什么阻止! …… 簪子,金丝楠木莲花簪,没入霍之念发中。镜中两人身影。 霍之念诧异的取下来,看了一下,是那天集市上,她选中的样式。 魏迟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已经转身,却是他亲自取木,后来让那位老人家雕的。 虽然之念表现的不明显,但她嫌劣爱精。 “子厚,以后在每一个春日黄昏的午后,你都要记得,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美的幸运。” 魏迟渊回头:那你一定没见过我遇到你的样子。 …… 春日里,阳光温柔地洒在蜿蜒的河堤上。 一片绚烂的桃林映入眼帘,粉嫩的花瓣随风轻舞。 魏迟渊缓步走入桃花盛放的世界。 霍之念一捧桃花全洒在他身上。 魏迟渊转头看向霍之念,眼神里满是深情与宠溺,任由桃花落在他头发上,肩上。 陆辑尘突然转身,当没有看到两人。 可转出的脚步沉重,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了自己的心尖上,那份溢出来的幸福,对他而言,却成了最难以承受之重。 他深知,在一切的美好里,他终究只是个旁观者。 …… 一切的转变在秋末冬初的那场‘秋沙雁’。 陆辑尘不知道他们两人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那是一场四两拨千金的大捷! 东海郡与魏国小股势力交战。 因东海郡就在交高旁边,魏迟渊亲自去督战。 却有一小股败北的势力跑到了交高。 “战!我们身后是交高百姓!怎能不战!” “撤!我们交高根本没有兵力!怎么应战!” “为什么不战!我们走了,这里就只剩百姓被磋磨,我们就是战死了也有血性!” “你上!你上啊,说的轻巧,我们没兵,必须撤!” 霍之念慢慢摊开地图。 所有的人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霍之念身上,这半年,她是交高飞速提升的关键。 不是航道,而是魏家真正的对外贸易通行证在她手里,她给让出交高的利益的家族,批量发放。 “霍掌柜。” “霍掌柜。” 霍之念看着地图:“撤,我们确实应该,我们没有与正规军对敌的经验,只是小小的一县。” 就是嘛。 “战,我们未必不行,对方是败军,我们未必没有一战的实力。” 剩下的人也松口气,就是这个意思。 “这样,我去,各家出三十家丁,我带二百人,趁夜召集人手,稍后城外出发!” 双方瞬间安静下来。 不行!绝对不行!霍掌柜不能涉险。 “我去。”陆辑尘起身。 霍之念给他个目光。 “我是一县之首,势与交高共存亡!” 很好:“半个时辰后出发!” …… “哈哈,我们那时候把满山谷扬的都是沙尘,天色又黑,敌军根本不知道我们有多少人。” “对,一拨箭射出去,还是我们全部的箭,吓得对方直接缴械!” “霍夫人毫不犹豫,直接现身,好像背后真有千军万马!直接把对方捆了!” “但凡晚一息,离得近了都能看出我们是虾兵蟹将。” “我们三百人绑了他们三千人,老子都快觉得自己是战神了。” 听的人一脸艳羡,那可是跟正规敌军交手,够他娘吹一辈子了。 “我听说霍掌柜出了点事?” 那人挠挠头:“也不算事吧,当地高山土民,非说我们惊吓了家畜,也不看看如果不是霍掌柜,他们还有没有人头,但魏少主很快赶回,将霍掌柜带出来了。”其实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们负责押送俘虏根本不知道,后方确实乱了,但也很快被赶来的魏少主平息,非常快! “霍掌柜真厉害。” “厉害大了好不好。” …… 陆辑尘担忧的拿了铺盖决定睡在嫂嫂门边,嫂嫂受伤了。可也知道里面用不到他,他安安静静最好。 所以,陆辑尘并不确定,嫂嫂和魏迟渊到底怎么了? 他发现的时候,两人气氛已然不对。 嫂嫂直接带所有人搬出了魏宅。 陆辑尘承认,当时心中那份压抑已久的情愫,犹如溪流轻抚青石从所有缝隙里冒出来,止都止不住。 卑微的暗喜压也压不住。 …… 陆老夫人急的都不行,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她马上要多一个孝顺的大儿子了,突然就冷了,她的大宅子也没有了,迟渊那孩子对自己多好,比那母老虎好多了,还送了自己很多东西,她最近半年觉得魏迟渊就是她去世多年的大儿子投生。 那母夜叉怎么如此不懂事,可她实在怕那个大老猫,不能压着她给魏大儿道歉,实在惋惜。 陆老夫人怂恿陆辑尘去:“你跟你嫂嫂关系……诶,诶!我这正说着话呢!你走什么!我还没说完!你看见没有!这孩子越来越不像话,还没有当上太守就不把我这个娘放在眼里!” “行了,少说两句!”陆老爷子不耐烦,晒个太阳,还这么聒噪,外面的躺椅到底不如魏家的躺椅舒服! “我看你不想活了!” “啊——” …… 诸行、诸言最近水深火热,前段时间多潇洒,这段时间都是报应。 “既然都是成婚,为什么入赘不可以?霍家、林家你都可以选。”霍之念语气平静。 完全没想过,他的手,是遮天蔽日的暗,连魏国姓魏的都有半数他家旁支,整个东隅寺院势力都在他的手里。 这已经不是一个世家子弟那么简单,是暗太子! 她再依附他走下去,最后反的是他,这算什么,她都能剁了自己! 虽然她可以不要脸,借势而为,最后倒戈,可她完全有能力另走,为什么要有这个污点? 可不是没有另一种可能,魏迟渊,走到她身边来。 或者,她走到魏迟渊身边去。 她走过去,不可能。 魏迟渊语气同样看不出急切,身形笔直,渊渟岳峙:“为什么突然坚持这些,前些天我们说好的娶?” 187谁在退让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都是体面人,即便吵架也不会大吵大闹。 “突然想娶你。”甚至温柔。 魏迟渊看着她:“我也一样……” 霍之念走到他身边,靠进他怀里。 魏迟渊紧紧抱着她,却能感觉到,她心里对他突然的疏离,可这完全没有道理,甚至找不到结症所在。 而隐约知道想感情回到最初,或者说还有一丝挽回的可能,应该是他‘嫁’。但他又怎么可能嫁。 魏迟渊抱着她:“我们先不谈这个问题好不好……” “好……”霍之念也紧紧抱着他,心里空落落的,他给了她偏安一隅的所有美好。她没想伤害他,以前不想,以后更不想,更不会踩着他,让他最后可能一无所有。 他的爱干净,她亦干净的爱他,而且真的:“我爱你……”用一百分的力气救受了一点小伤的她。 魏迟渊低头。 霍之念抬头。 比任何一次热恋时都热烈的爱,彼此需要,彼此不想放手! 诸言瞬间低头,急忙出去。 …… 陆辑尘回去的时候多了,偶然发现嫂嫂在对着什么发呆,可嫂嫂发现他后,又仿佛什么都没有的笑:“回来了,娘念叨你好一会了,去看看。”是婉拒。 “是。” …… 魏家书房内,龙涎香浓:“我不是说我不能嫁,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我想不到你不能嫁的理由,相对来说,你嫁给我没有任何阻力。” 霍之念以前觉得此香是魏家先祖高洁,皇家允许魏同皇制,魏家有龙涎并不奇怪。 可已是大周建国近百年,魏家还用的起,是实力。 霍之念不说话,他们最近说话已经无法平静,隐隐带了火气。 她只是继续研墨,为他研的再细腻一些,写出的字、作出的画更灵动有力。 魏迟渊也不乘胜追击,并不开解开两人明显焦灼的事实。 …… 林家老夫人也察觉出事情不对。 林老爷子坐在厨房门口劈柴,粗糙的手上是鼓起来的一节一节粗茧,劈得干净利落。 但女儿的事,两人早已不习惯过问,可不是还有小五吗:“五谈,你三姐和魏少主最近怎么了?看你三姐不高兴,魏少主最近也不常来。” 林五谈正在练刀,舞的虎虎生风:“不来就不来,不来天又不会塌了。” “你这孩子,你三姐的事都敢不尽心了。” “我尽心啊,我只对我三姐尽心,别人我可管不着,再说了成不成婚有什么关系,我姐又不差一个男人,嫁来嫁去,无非是从一个狼窝跳进另一个狼窝。” “怎么说话呢,陆家怎么就是狼窝了,陆家现在还可以,陆老婆子也还行,至少不敢跟你三姐呲牙。” 林五蛋冷哼一声,五蛋,五谈,他姐觉得叫什么就叫什么:“陆家怎么行了,怎么不是狼窝了,还不吃我姐喝我姐的!就那个陆辑尘,老子娘随手一甩就甩给了我三姐,就他老娘老爹什么德行他不知道!治得住,那是我姐有本事,我姐就该给他看着娘吗!” “说什么他至少不向着他娘,他有本事向着他娘啊,看看他那官位几天完蛋!如果不是我姐,就他那个老子娘,都够他在官场上喝三壶的!坎沟都走不出去,还谈什么交高县令!至于魏家,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我姐这性格,人家爹娘那性格,到时候‘打’的不是见血版,是高端局,所以爱来不来,不来拉倒,省得我姐费脑子。” 林五蛋收刀,爱谁谁,没一个好玩意。 …… 落叶纷飞,大地铺上了一层金黄萧瑟的地毯。 河堤之上,寒风已经有几分刺骨的凉意。 清理淤泥的人汗流浃背,但都紧张而有序的忙碌。 魏迟渊从马上下来,眼神坚毅,身着深蓝色束玉带长袍。 “魏少主,需要加固的河堤是左面两丈,您请。” 这样的小事,远不用他过来,但他还是来了,也全神贯注地看着指挥着河堤的修缮工作。 “少主,小心脚下。” 诸行小心翼翼的看眼诸言。 诸言手上的烫伤很是明显。 昨日少主不知道在想什么,直接将烧开的水倒入杯子里,就要喝,他上前阻止。 水同时洒在少主和他手上,他罪该万死! 少主却没有叫大夫,他们……谁不担心! 魏迟渊的身影在忙碌的人群中格外显眼,他的目光似有似无的在人群中穿梭。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绑着束帛,清理泥沙。 虽是秋天,今日阳光依旧浓烈,她并没有头戴斗笠,带领着一队劳工,动作干净利落,仿佛她的脸与在三色山时比,一点都不重要。 可即便如此,她的脸在太阳下,也依旧让人移不开眼。 三色山。 魏迟渊神色下意识放松下来,她说,那时候是给他看的,当然要美,都看过了也要看看邋遢的她。 但她怎么有邋遢的时候。 魏迟渊尽量认真地检查着河堤上的每一块石料,目光忍不住落在她身上。 他们已经半个月没有说话了。 目光交汇,霍之念动作停下,穿过人海,看着他,仿佛回到了那个只有彼此的世界。 然而,这份重逢,并没有给两人带来预料中的惊喜,他们谁也没动,只是默契的移开头,各自忙碌着。 他不是没有机会走过去。 她也不是走不过来。 然后呢? 他们为同一个问题,彼此确认过,彼此都不会妥协的问题。 她不会嫁,只娶。 他也不会嫁,只娶。 不是谁糊弄一下,谁撒个娇,谁看似妥协就能糊弄过去的问题,他们都知道。 魏迟渊心里泛起了一丝难以名状的落寞,因为了解她,更了解她不是随便说说。 霍之念盯着地上的泥沙,坚定的目光,有几分想奔过去的迷惘,但下一瞬,她依旧在原地劳作。 魏迟渊走过她,又回望,曾经温柔与坚定的眼里,多了几分迷茫。 她没有不爱他。 可这半个月的分离,却让两人再见到时,距离变得更远,他们之间在他们僵持的时候,还是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想娶她,这份心意从未改变。她也想,不知道为什么,也坚持、不会改变。 188谁说分了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但现在,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与困惑。 “魏少主,少主……” 魏迟渊转过头,不得不继续向上,就如现在两人的关系。 霍之念察觉到目光不在,才放下铁锹,接过陆辑尘递过来的水。 陆辑尘看她一眼,再看看走远的魏迟渊,两人似乎更僵了。 霍之念将水递回去,不是不知道,再拖下去,分手是最后必然的结果。 但,不然能如何。 他不嫁,就是他对他自己身份的态度。 魏家少家主,将来无上荣耀的继承人,或者说——暗帝,不愧是世家大族,所图甚大从来不只是说说而已。 又怎么会,轻易放弃一切,别说她知道他不会,就是他会,他都要自问,对不对得起他的祖父祖母,对不对得起他的家族、先生,他又在干什么! 为了感情,不负责任的抛下一切?! 所以,这样默契的分开,大家都体面,没什么不好。 …… 陆老夫人已经好多天没有拿到魏迟渊的孝敬了,反而是林家那臭小子,据说得了魏迟渊送的一把好刀! 凭什么!以后都是给她的,而且她儿子的官位呢?怎么还没升!谁跟谁才是一家人?! 陆老夫人恨铁不成钢:“你说这老大家的真是,连个男人都笼络不住。”否则能没了自己的好处? 陆老爷子只要活着,有好日子过,怎么都行:“你也说了是老大家的,闭上你的嘴吧。” “你再给我用那两个字试试,我让你明天就归天!成措呢!林姑,林姑二爷回来了没有!?”一天天的,不知道去哪里野,还找高门贵女,高门贵女能看得上他!? 哪家县太爷不是当大爷的,他倒好,没个样子,成天找事做!活该升不了官! 陆老夫人恨不得让魏迟渊推儿子一把,把儿子推成宰相,要不是老大家的在,会拔了她舌头,她早那么干了! 晦气! …… 更晦气的就来了! 陆老夫人惊恐万分的醒来,眼里还带着对大儿子追她的恐惧。 她当然恐惧了,她这样长命百岁的人可不能给他抵命,他没有孩子、没有香火那也是他的事,可不能找自己。 陆老夫人回想起梦中的情景时,那是誓死都不能从的! 陆老夫人疑惑:“难道是大儿子知道霍之念和魏迟渊的婚事黄了?在向我托梦?”她就说不能黄、不能黄吧,出事了吧。 这个念头如同野草般在她的脑海中疯长,越想越是这么回事,越想越对,万一真黄了,大牛不会真向自己索命吧!? 也许是做贼心虚,也许是念着一点母子情。 陆老夫人鼓起一万分勇气,早饭的时候,小小的、微微的、谨慎又谨慎的问了一句:“魏少主他……”什么时候过来吃饭。 霍之念已经开口:“林姑。” 林姑立即把老夫人按在桌子上。 陆老爷子不便活动的双手,赶紧示意老仆把自己推出去,赶紧。 陆辑尘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无视母亲求救的目光,如常吃饭。 “唔……唔……”她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有! 霍之念慢悠悠的吃着饭:“说为什么压你。” 她怎么知道,但她不敢这么犟嘴,否则她就死了:“我提魏少主,我不应该,我千不该万不该。” 霍之念举起筷子,夹了一口菜:“让她用眼睛吃饭。” “是。” “啊!啊!陆辑尘你是死的吗!陆!啊——我不应该,我不——啊!” 陆老夫人瞎了,她快瞎了。 霍之念再次举起筷子。 林姑姑住手。 陆老夫人瘫坐在桌子下,眼睛通红,是辣椒!这个毒妇:“给娘个提示,给娘个提示——娘的好儿媳妇!娘向着你!” “上月初九——” 陆老夫人想起来,她想起来了,急忙爬起来,吓得又赶紧推桌子一步:“我不该向魏少主要东西,娘罪该万死,你罚得对,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看到他绕路走,真的,别灌我眼了,会瞎的,之念真会瞎的——” 霍之念看着她:“你说的。” “是,是,我说的。” “你说了什么!” “以后再不找魏迟渊。” “如果找呢?” “把我抽得皮开肉绽扔辣椒水里。” “好。”霍之念挥挥手,让林姑下去,陆老夫人可以继续吃饭了。 陆老夫人哪里还吃得下,再不处理,她真瞎了:“娘饱了……就不吃了……” “娘慢走。” “诶。”陆老夫人慌里慌张往外跑,她的眼睛,她的眼——“都死哪里去了!”跑出很远才敢喊! 霍之念慢慢的吃饭。 陆辑尘几次看向嫂嫂,最终都没有开口。 …… 陆老夫人快吓死了,她又梦到大儿子了!挨千刀的老大,知不知道他娘不禁吓啊! 可魏迟渊都不在交高了,不知道会不会回来,这……这……不会真黄了吧…… 应该很快就回来吧? 她又不敢问。 又不敢找魏迟渊,更不敢找母夜叉。只能找陆辑尘:“你小时候你大哥对你多好,你怎么能不去找找……”咦,她儿子呢?刚刚不是还在这里? 她儿子呢?不会钻地下去了吧! 鬼啊! …… 陆老夫人被接二连三的噩梦弄得精神全无。 那双横眉竖目的眼,终于在大儿子一声声惨叫里浸润了眼眶,有了一点对亡故大牛的垂怜。 “母亲,我……没有孩子,你给我阳寿,给我阳寿……” 这句话如同千斤巨石,狠狠地砸在了陆老夫人的心上。 她试图彻夜不睡觉,摆脱这样的纠缠,都没有成功,因为她睡眠太好了,注定是要长寿的,她大儿子也说了,她寿数好。 …… 所以,硬的不行,换软的。 陆老夫人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而下,双手掩面,痛哭流涕。 那哭声,充满了对长子的担忧与心疼,好像她真的好好待过那个儿子一样:“我的大牛啊……我的儿啊……我的命根子……” 她站起身,步伐蹒跚,仿佛每一步都是扎在脚上的力量与决心,仿佛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她都勇往直前:“成措,是娘啊——” 县衙里所有人都不敢拦。 陆老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抓着小儿子的手,说什么都要让他对着林之念提魏迟渊,不提,她就吊死在县衙门口。 “娘,您等等,孩儿这就给您找绳子。” 189惊天想法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如果是以往,陆老夫人就该哭天抢地了,但这次她没有。 她的目的还没有达到。 陆老夫人眼睛微红,示弱地看着爱子,仿佛一位再寻常不过的可怜老太太,眼里有无限苦楚:“成措,娘我也是为了这个……家好,娘还能害她吗……” 陆辑尘心中冷笑,同样认真的看着她,不容商议:“不能。” 陆老夫人顿时怒了:“不能是吧!不听话是吧!好,你给我听着,如果没有魏迟渊!我就让你兼祧!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一个跟嫂子不清不楚的小叔子,什么娶名门贵女会嫁给你!”不想她好是吧!谁都别想好! 陆辑尘心猛地一震,仿佛被惊雷劈中,整个人愣在原地,他从未听过如此……如此…… 眸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的愕然,完全超出了他理解范围! 他素来的稳重、理智,在这一刻如秋风扫落叶般,瞬间溃散。 他暗恋她的心思,藏在心底最幽暗的角落,从不敢有丝毫示人的可能,更未曾有丝毫的非分之想。 他几乎……从来没有想过任何一种可能! 他和她可以在一起的可能! 此刻,这突如其来的‘可能’如同呼啸海浪拍在平静的湖面,激起阵阵波澜。 他心跳忍不住加速,怎么停都停不下来,完全不受他控制的震颤。 胸口仿佛被重物压着,呼吸都变得急促而沉重。可这种沉重又跟任何一次都不一样,是一种隐匿直接灵魂的喜悦。 又因为一切不能表现在脸上,展现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慌乱与迷茫。 可能吗…… 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陆老夫人见他像死了娘一样…… 呸!看着他‘慌乱’的神色,终于痛快了,陆大牛若还找她索命,就索这些见不得她好的人的命!“还不打听打听魏迟渊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傻在这里干什么!” 陆辑尘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神色,惊愕又有难以置信,连他娘喉的鬼话都忘了怼回去! 他虽然看着她,知道她嘴在动,思绪却早已飘远。 这不过是一场梦,一场荒谬至极的梦,啪!一巴掌甩自己脸上,那越来越清晰的现实感,却让他不得不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不像话的惊天一语’! 陆辑尘深吸一口气,平复内心的翻涌:“够了!听听你说的都是什么!” 他试图让自己的心沉静下来,可怎么压都压不住,一个恶劣的他,告诉他:这就是你想要的,不要装了! 那份深藏已久的情感,如同暗夜中的烛火,瞬间燎原,顷刻间照亮了他内心深处最隐秘的角落。 原来…… 他不是没有可能。 但不是他母亲此刻信口雌黄的威胁,更不能她母亲随意指示嫂嫂的当下! 陆老夫人见鬼的松开他的手:“你没事打自己干什么!” 陆辑尘眼中已是一片坚定:“以后少打听魏迟渊!他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让人知道了像什么样子!又让嫂嫂如何自处!”听听她说的什么话!陆家祖宗的脸都让她丢完了! 陆老夫人也火了,她如此苦口婆心的说了半天,就换来这么一个结果:“陆辑尘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敢说我了!” “翅膀硬不硬这都是事实!” 陆老夫人顿时坐在地上:“我不活了!不孝子啊!我怎么修下这么一个不孝子!还不如让我死了!”这是想让陆大牛找她索命啊! 陆老夫人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可怜,跳起来追赶转身离开的儿子,按住他就打! 真以为当了县太爷,她就不敢上手了吗!打死这个不孝子!打死这些个都想看着她受苦受罪的不孝子! 县衙里的人看到这一幕瞬间懵了! 这…… 这…… 怎么回事!陆老夫人怎么打县太爷了!? 出什么事了? 至于上去拉架,就是陆大人本人都不敢伤了他撒泼的娘!他们更没有胆子,只能苦口婆心的看。 一转眼的功夫,陆老夫人就抓了县太爷几爪子,血肉都看见了,下了多重的手,是不是亲娘! 陆辑尘习以为常,他娘什么人,他比谁都清楚,!如果没有嫂嫂,他早死了!他已经死了! 大哥就是被她逼死的!再打死自己,对他娘来说,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陆辑尘一动不动让她打!打啊!打死他,看看魏迟渊会不会给她送终!竟然想给嫂嫂招婿,还是招魏迟渊! 她要不要听听她在想什么!要不要看看魏迟渊是谁!她当哪里都是她家炕头三分地吗! 他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她,怎么再出门做人! “老夫人,老夫人别打了……” “老夫人……” 陆辑尘倔强的任她打!身为人子,他娘打死他天经地义!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林之念呵斥的声音传来!身后跟着三四家丁,还有刚刚跑着去报信的谷丰。 盛怒中的陆老夫人顿时像被掐住脖子的老母鸡,发出调整不过来的古怪声音!身体顿时瑟瑟发抖! 她……她…… 林之念看向陆辑尘脖子上的抓痕! 陆辑尘错愕的看向她,想遮已经遮不住了,也没想到嫂嫂在附近,慌的不知道怎么办! 但想到从小到大,她什么他狼狈的样子没有见过,家里这些糟心事她哪件不知道。 又颓然无力。 连刚刚听到那句话后,心里升起的那点涟漪,此刻都变得讽刺,他不配! 就是没有叔嫂这层关系,他也不配!他凭什么让她有这样的公婆!甩都甩不掉的公婆! 林之念快速上前,手指直接捏在陆辑尘下巴上,转过他的头,血淋淋的脖子,刺目扎眼! 陆老夫人害怕的趴在地上,都快趴出人群了!她什么都没有做!她没有! 陆辑尘怔然,下巴上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绵软的触感…… 小的时候,嫂嫂也这样看过被打的他,然后就把他娘打了,从那时候起,嫂嫂就开始打娘,她娘怎么打他的,嫂嫂就十倍打回去。 那时候家里没有下人,嫂嫂不假他人之手,亲自上阵! 渐渐的,即便嫂嫂不在家,娘也不敢打他了,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 她的手像小时候一样扳过他被打的脸…… 190彼此心意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老夫人吓得声音都变了:“我没有,我没有打人……”见爬不出去,迅速爬向儿子,紧紧抱住儿子的大腿不松开:“娘不是故意的,娘真的不是故意的,娘怎么舍得打你,成措,成措,刚刚都是娘不好,你快跟你嫂嫂说说,别让你嫂嫂发火,都是娘不好,娘不好……” 在场的人都愣了:怎么回事? 感觉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所有人的目光,或小心或偷偷地看向这里。 霍之念压住心里的火气,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老婆婆,在外人面前像什么样子:“来人!老夫人累了,扶老夫人回去!” “是!” 陆老夫人怕,她要在外面,她不能回去,林之念不会放过她! 陆老夫人想喊,可:“唔——唔——”一句话都喊不出来了! 霍之念转身跟上!她看她是忘了疼! 陆辑尘的下巴,像过了电一样,压下心底的异样,急忙跟上。 …… 魏迟渊回来得很快,去了七天,便连夜赶回! 几日不见,两人什么话也没有说,在霍之念买的小院里,抵死缠绵。 她不想爱情里掺杂对他的利用。 他不会背弃他自己。 唯有纠缠,才感受到彼此! …… 第一缕灰白光穿透薄雾,照耀在青石板路上。 陆辑尘已经起床练刀, 少年单薄的身体已经成型,如今每一刀都更加用心,刀法坚定有力。 汗水浸透脊背,他又加练了半个时辰。 练完刀,天才蒙蒙亮,陆辑尘直接去了书房。 本没有几本书的书房,因为魏迟渊的‘照看’早已经填满。 他并没有纠结这些书的来处,直接翻到昨天看到的位置,继续研读。 他深知,他能力不足,家世不可,即便有一天机会真摆在他面前,他什么都抓不住。 唯有通过不断的学习与积累,方能让他有天大的机会时,配得上心中的人。 陆辑尘忙碌的时间更长了,没有急功近利,没有一蹴而就,无论大小事务,他都走进市井聆听;无论鸡毛蒜皮还是大案要案,他都统一对待。 他不会坐在衙门里等待是是非非,更多的时候,他会走出去,亲自去看是是非非,去农耕去河道,去村头县外,与民一起劳作。 嫂嫂说,基层最能锻炼人,是机会是考验,所有大道悟能,都在至简的基层。 未在基层有所建树的人,难以成圣。 陆辑尘并在乎能不能成圣,也不去翻,小时候嫂嫂讲过的,未曾下基层的历代名相,他们的思想和政策如何折戟在村镇乡间,难以推进。 他只知道,他的路还有很长,他距离魏迟渊还有很远。 他必须脚踏实地,一步步走过去,这一路无论有什么挡着,他都要走过去! 烛火摇曳,他伏案疾书。天文地理、医术、农耕都有涉猎。 如果嫂嫂是锦,他想成为其上最不可磨灭的‘花’,哪怕现在他还开的很弱…… …… 灯火阑珊中,雪,宛如点点繁星降落人间。 霍之念一身素雅锦缎,手持一方精致的木盒,推开魏迟渊简朴却不失庄重的书房。 其实,这就是一间仅有几本书的书房,因为他,才显得书香厚重。 魏迟渊抬头,静了一瞬,很少见她穿素雅的衣服,以往她就是里衣也绣着花团锦簇的图案。 素雅将她衬托的犹如窗外的雪,映照在烛火中婉约的像幼兽一样无害、孱弱,难怪她从来不穿,却也让人想抱进怀里,护她永无灾祸。 窗外雪花纷飞。 霍之念走过去。 魏迟渊自然而然伸出手。 霍之念坐在他怀里,眼前是他的‘俗物’和他的印章,像任何一次一样,不避讳的呈现在她面前。 霍之念想,他……就连公事都是光明正大。比印泥厚重百倍的家世,是他应得的,他的家族以有他为荣。 就像她曾经的家族,也以她为运转的基础,那真是荣耀不是负累,不能割舍。 木盒放在桌子上:“在做什么?” 魏迟渊环住她,头放在她肩膀上,握着她的手,陪她玩自己的印泥。 就只是玩。 魏迟渊早就发现,她不再拿着他的印章随便按了,有多长时间了?也有半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 魏迟渊握着她的手,往空白的纸上印了一个章印。 霍之念笑笑,同样握着他的手,在刻印旁边,加盖了一个,两个印记,排列在一起,艺术、唯美。 何况它本身就是雕刻大师的杰作。 魏迟渊便知道,这张纸作废了,心里空落落的。她不再交融他的势力,不再‘窃取’他的庇护,不再需要他了一样。 在他不在交高时,她对外县的交识,甚至不再用‘霍之念’三个字。 是因为这个名字牵扯到他了吗? 什么时候,他魏迟渊的权势,成了别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东西。 霍之念又盖了一下,三个印章组合在一起,成了一个品字。 魏迟渊松开她的手,身体慢慢向后,靠在座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个人玩印章。 霍之念转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去,当没发现彼此的情绪,继续玩。 甚至不介意,他用这样冷淡的姿势看自己。 他从一开始就愿意分享他自己给她,现在两人关系在走到冷淡的这一步,他闹闹脾气,像狎戏一样看她,有什么不可以。 魏迟渊更不喜欢她的顺从! 他的教养也不允许对自己爱的人不尊重,几乎下意识坐回来,没话找话:“盒子里装的什么?”伸手去拿,身体重新碰上她。 霍之念笑了,放下印章,身体靠在桌沿上:“打开看看。”送给他的礼物,独属于他。 魏迟渊也笑了,打开。 木盒之中,装着她精心筹备多时的结构性火器——机械动能推动下的火枪,足以改变火枪筒格局的根本之作。 他给过她那么多,她也送出足以反制自己的东西,往后,各凭本事,看谁的人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谁会将枪抵在对方的额头。 火器的精妙构造在烛光下显露无遗,每一分每一毫都凝聚着心血与智慧。 霍之念直接取出来,上膛,扣下扳机! 砰! 瓷瓶炸开。 窗外瞬间戒严! 诸行、诸言严阵以待! 191怀有身孕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少主!” 魏迟渊摆手,让所有人出去!看着霍之念! 霍之念从他身上下来,绕过他脖颈,执起他的手,目光坚定:“此器虽小,却蕴含大变之力。”与他一同抬手! 上膛!扣下扳机! 砰! 窗杆断裂! 魏迟渊瞬间看向霍之念。 霍之念也看着他,忍不住垂头,吻了他一下:“你的。” 魏迟渊立即回头,上膛!扣下扳机! 砰—— 窗前的花盆碎裂! “愿它能护你周全。”祝魏家心想事成,代代昌兴。 魏迟渊目光复杂的敛下眼底对火器赞叹的情绪,翻涌着另一种脱口而出的‘不明所以’,更多的是,是心底对这份‘礼物’弱不可查的惊慌。 其实,他们都感觉到了…… 尽管谁也不想说分开,但有些事早已心照不宣,那份未了的情愫如同窗外飘落的雪花,美丽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谁都不提,是因为早已深入骨髓的无力。 霍之念的手指整理下他略歪斜的玉冠,他曾在她最困难的时刻伸出援手,这份恩情,她铭记于心。 “之念……” “嗯……” 窗外,雪依旧在下,而室内,因为相拥在一起的人,平添了几分温暖与希望。 …… 敦文十八年的春天,春节已过,春风轻拂桃花笑,细雨绵绵润柳梢。 魏迟渊又回到了交高。 这次回来,两人都能感到更为陌生的、连拥抱和彻夜缠绵都弥补不了的寒凉。 他的春节在魏家,张灯结彩、红的耀眼,那里的春节更冷,比预期的哪一年都冷。 霍之念的春节在林家在陆家,络绎不绝的问候,出外访友的热闹。 她会想到他,会想他,夜深人静时,都在想他在做什么,有没有吃好,有没有想她。 田野间莺歌燕舞闹。 短暂的相拥后,他不得不再次踏上行程,本来他的事也不在这边,这次赶来,已经耽误了时间,所以不能任性停留。 郊外,不得不分开的路上。 两人视线交织,每次都不说挽留的话,也不提再次相见的时间。 但谁也感觉得出来,这样的在一起,不是他们想要的,如果不能解决,他以后不再回来,她以后不再惦念,是必然的结果…… …… 陆辑尘以极高的声望,代替去年风头正盛的霍掌柜,成为百姓口中人人称颂的父母官,甚至在周边郡县声名鹊起,投奔者众多。 林之念远行去了魏国,疏通交高到魏国的商线,为交高更进一步,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地奔波。 …… 霍之念有时候千里迢迢的赶回来,魏迟渊因为时间紧,已经离开了交高。 有时候魏迟渊火急火燎的赶去她的所在地,她已经离开了那里。 感情的虚耗都是轻的,两人因为怕触到什么的谨小慎微,最为致命。 无话可谈的性,只会让事情变质。 慢慢的。 魏迟渊回来的次数少了。 慢慢的。 霍之念再提起魏迟渊的时候也少了。 只是两人都无心时的相遇时,本以为冷掉的心,又天雷地火般的勾在一起,毁天灭地的互相啃食吞噬! …… 霍之念发现自己有孕时,没有惊慌、害怕。 无论是父母,还是现在的林父林母,都没有给她造成任何对子女不好的印象。 孩子,犹如日升日落,犹如开花结果,犹如时间成河,他们是万事万物的一个部分。 具体落在她身上时,是生命中另一种温柔、责任、担当的体现。 是共生着的神奇,是将来分离中的另一种感悟,是悟性的开始、与成长。 她很高兴,有机会,承载生命的另一个阶段。 也很高兴,孩子并不排斥彼此的选择,她连孕吐都没有的平稳。 …… 最先发现霍之念不一样的是云娘。 她接触这些接触的太多。 可即便这样,她也不是从夫人身上具体看出了什么不妥。而是因为夫人自己,避开了很多孕期该有的忌讳。 这些忌讳之物罗列在一起,积累到了一定程度,云娘幡然发现:夫人有了身孕! 霍之念喝着果饮,目光温柔地看着小心翼翼求证的云娘,更加温柔的笑了,点头,承认了这个事实。 云娘怎么说呢! 狂喜!表现在脸上的激动!太好了!这是大喜事! 怎么说呢,任何势力都忌讳子嗣断绝!虽然,虽然她不担心,但有新生,一样让人高兴! 云娘几乎要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照顾有孕的夫人。 才发现,她以前看家的本领是打胎! 顿时又急了,要不要找个女大夫,专门做这个的那种? 霍之念品着果饮,不急不缓。 她不能挑出云娘的错处,‘父死子继、兄终弟及’是千百年来,人们根据大量经验教训,总结出的真理。 无论动力系统如何演变,体系如何变更,这都是资本运转的基础。 就连资产信托,到头来,也不过是为了避税,延伸出的‘父死子继’。 所有相信它没有这个根基,只有信任基础的豪强,最后都完了。 至于民间的‘兄死叔就嫂,姐死妹填房’是普罗大众寻出的延续办法,同样的血脉下,即便不爱幼子,也不会造成杀幼子、绝根基的最后结果。 霍之念不会企图告诉云娘,如果境界、势力再高下去,这个基层理论就要动一动。 比如,她的孩子将来可能继承她的思想,却无法继承她的事业。 但,谁又知道会不会有那一天呢,也许她百年了,她的想法还没有看到一角,云娘此刻的开心才是对的。 也许她百年了,功成名就,她的路看到了雏形。 可谁说的清呢,谁又可能想什么就成功呢,只要他们能生活的好一些,就够了。 所以,她没有想那么多。 此时。 她只是从一个母亲的角度出发,爱着她的孩子。 “夫人……”奴婢去…… 霍之念放下果饮:“不要让任何人知道,避一下我的避讳。”云娘都能猜出来了,还是要避一下。 云娘一愣。 霍之念手指落在杯沿上,淳滑的触感,让她不自觉的看过去。 她最心爱的几套茶具都是他送给她的,家财雄厚,皆非凡品,但他们现在的关系,真的不能轻易掺进孩子,对任何人,都会造成新的博弈。 所以,还是不要…… “……是。” 192无言分手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 陆辑尘是无意中发现的。 或者说,嫂嫂根本没有想过回避他。 那天,他急着去郊外,路过廊下,如任何一次一样,停步,向嫂嫂见礼。 嫂嫂没有停下嘱咐云娘的话‘有孕而已,不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点点头,让他离开。 他就那么听进了耳朵里。 如同寒风中的一缕轻烟,落在他的心上——嫂嫂,有孕了?没有人告诉他? 又觉得自己想法荒谬,嫂嫂有孕了,怎么会告诉他,要告诉也是魏迟渊。 陆辑尘不自觉的垂下头,有了孩子,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分手了,关系也会重新如初…… 事实如刀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陆辑尘不自觉的停下脚步,看向她的肚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月份还小,完全看不出来。 孩子。 嫂嫂要有自己的孩子了?连这个弱者的身份,他都要不是最弱小的了…… 林之念看着呆呆傻傻的陆辑尘,愣了一下,笑了:“不要告密。” 陆辑尘猛然抬头,看向嫂嫂!魏迟渊不知道! …… 云娘被二爷堵的没办法,还是把夫人的意思对二爷说了:“夫人和魏爷的关系,二爷是看在眼里的,两人见面都少了,怎么可能再掺杂进孩子。” “夫人已经三个月了,肚子看不出什么,估计遗传了林老夫人的体质,林老夫人怀几个孩子时,都没有显怀,容易糊弄过去。” “夫人的意思是生在外面,过段时间再抱回来。” “为了不让魏爷起疑,夫人生产前后肯定在外走动,加上不显怀,没人会怀疑,夫人是信任二爷才没有瞒着。” 陆辑尘一时间不知道该为自己见不得人的心思,还有机会而庆幸,还是感叹她和他的感情,崩塌的如此之快而伤怀。 陆辑尘突然开口:“云娘的称呼也要改了,魏少主就是魏少主。”不是魏爷。 “是,是。” …… 陆辑尘神色茫然地立在窗前,手中紧握着一卷未展开的书。 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没有看进书里的内容。 他的动作机械而僵硬,指尖无意识地在摩挲着手里的书,每一次触碰都像是心上又添了一道细小的裂痕。 震惊之余,更多的是难以名状的欣喜和激动。 他是不是有机会了? 陆辑尘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剧烈的喜悦和疼痛。 孩子是嫂嫂的,她肯定不忍心她的孩子顶着别的名号回到她身边…… 她肯定想光明正大的拥有自己的孩子…… 陆辑尘心中忍不住激动,一些想法怎么压都压不住。 他尝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内心的波澜却如潮水般汹涌。 陆辑尘不自觉的想到了母亲说过的话…… 如果…… 他是说如果…… 陆辑尘眼神时而凝重,时而坚决,又有些犹豫,也有些害怕…… 她怎么能愿意…… 陆辑尘缓缓转身,步伐沉重的走向书台,每一步都似乎在丈量着他与她之间,那无法逾越的距离。 在他心中,对嫂嫂的敬重,丝毫未曾减退。 只是,嫂嫂对孩子的怜爱,是他仅有的、可能的机会…… …… 月挂中天,陆老夫人猛然惊醒。 窗外树枝摇曳,犹如凄厉的鬼哭狼嚎。 可根本没有下雨,也没有起风。 刚清醒的陆老夫人,见鬼的晃身边的老头子。 老头子睡得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陆老夫人痛苦的惨叫,惊醒了府里一半的人! “没事,没事老夫人梦魇了而已。” 陆辑尘远远的看着母亲害怕的样子,一动不动,惨叫与树枝早已经撤了。 陆老夫人紧紧抓着林姑的手:“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梦中,长子身影忽隐忽现,双眼布满血丝,指尖直指她额头,那声音在老夫人耳中清晰的犹如刀割—— “母亲,您为何弃我于不顾?” “母亲,您为什么从不找我?” “母亲,为什么,为什么不跟我走!” 老夫人不停吼叫,汗水涔涔而下,浸湿了林姑姑的胸襟。 “药呢!?药好了没有!” 突然窗外枝干摇曳,仿佛每一道光影都是长子冤魂的化身。心脏狂跳,如同擂鼓:“不是我,不是我——”凄厉悲惨。 陆辑尘转身,路过她的庭院,却没有勇气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试图在脑海中勾勒出她温柔的笑颜,以及那未出生孩子的模样,尽管这想象中带着几分苦涩与酸楚,和太多的不确定。 最终,他慢慢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串寂寥的脚步声,在夜风中渐行渐远。 就让他卑鄙一次…… …… 三个月,魏迟渊再次踏入交高,交高的一切又变了。 陌生得像它现在高速前行中窗外的风景,变得紧急仓促。 甚至他的名字在交高都淡了。 他推开那扇院落的小门,以为会整洁如初,可院内杂草丛生、落叶满径,显然已很久没有人涉足清扫。 这番景象,犹如两人的感情,都不必言说,就已繁华不再,如今连维护都懒得做了。 是啊,她多忙,自己又多忙。 谁都不来,还维护它做什么。 她的银两不会花在无缘无故的地方,他在等她低头,等来的是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照在这片孤寂的土地上,也无法驱散深重的寂寥。 四面八方的凉意突然翻涌而来。 魏迟渊几乎狼狈的撤出去。 刚要进去的诸言险些撞到自己的主子,吓得迅速后退,只匆匆看了一眼半人高的杂草。 这间院子…… 魏迟渊突然生理性不适,险些干呕出来,如曾经炽热、如今却逐渐冷却的感情…… 其实,就是不回来看,也会是这个结果。 但他的尊严,不允许,他再一次又一次回来。 没有爱到深处的撕心裂肺,也没有分道扬镳时的你死我活。 他们分开的体面又冷淡。 魏迟渊知道——此后,他不会再踏入这片小院,她也不会再回来。 这一切,如同这小院的荒凉,最终会被时间慢慢尘封,成为过往云烟。 魏迟渊转身上马,背影被夕阳无限拉长,这条不起眼的小巷,最终恢复成不起眼的小巷…… 193陆戈出生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敦文十八年冬。 边交一座不起眼的庭院内,传来婴儿的哭声—— 屋内,炉火正旺,温暖如春,与外面的冰雪世界形成了鲜明对比。 伺候的人脸上纷纷洋溢着看得见的喜悦,此时一片欢腾。 太好了,太好了!夫人生了!夫人生了! 所有人像过年一样,围着夫人,围着孩子,欢欣鼓舞。 云娘急忙将孩子抱上前,比自己生了都高兴:“夫人,您看,小少爷多结实、多好看。” 小小的婴儿被包裹在柔软的襁褓中,脸蛋红扑扑的,小手紧紧握拳,哭声洪亮,但在靠近母亲时,哭声戛然而止。 林之念抱着他,满眼的慈爱与温柔,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着婴儿稚嫩的脸颊,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仿佛整个世界都因这个小小的生命变得柔软起来。忍不住笑了。 云娘也笑,却不知为何,背过身快速擦干眼泪。大概是高兴的,太高兴了,她们小主子定健康成长,喜乐无忧。她们夫人定前程似锦,无灾无难。 林之念的目光中充满了无尽的温柔与怜爱,此时此刻,无需理想、无需伟业,她的欢喜忧愁因为怀里的孩子而完整。 也让她才想起来:“你刚才说,陆辑尘到了?” 云娘也想起来了:“是,是。”糟了,外面风雪大,估计二爷在风雪中等到了现在。本该孩子父亲等待的位置,二爷一直没有离开,甚至两天前就来了边交,也是怕有什么危险才对。 林之念看眼外面呼啸的风,叹口气:“将孩子抱去隔壁,给他看看。” “是。”云娘却没有走,等负责小少爷的人都出去了,才神色为难的开口:“夫人,二爷……想进来看看……”老夫人在家里跟疯子一样,想让二爷挑两房,现在弄得二爷的身份在她这里十分尴尬。 好好的小叔子和嫂子,陆家老夫人是要闹什么!还好,二爷不是软的,镇着那个老妖婆,没有应下,否则成什么了。 林之念喝口红糖水,慢慢剥着手里的水煮蛋,声音没有起伏,依旧温柔:“云娘说什么呢,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哪有男子进产房的道理。 云娘恍然,她的确傻了:“是。” …… 陆辑尘第一次亲眼见到那么小的生命,小小的一团,还会哭。 陆辑尘眼神中瞬间绽放出超出自己想象的喜悦光芒,爱意澎拜,没有任何隔阂的流向这个孩子。 好似这一刻,看到了生命最纯净、最原始的美好。 属于他和她之间的另一种联系。 一个他们都认识、都爱着的孩子。 陆辑尘趁所有人不注意,喜欢地、惊醒地、唯恐是假的一般伸出手,碰碰他嘟嘟胖的小脸。 襁褓里的孩子一动不动。 陆辑尘加大了一点力道。 孩子顿时撇嘴。 陆辑尘顿时慌了,他就是,他就是…… 小婴儿又恢复了平静,睡得香甜。 陆辑尘看着他,就这么看着,目光一瞬不想从他身上离开,真好,母子平安,真好,一切都那么好。 陆辑尘完全没想到孩子的父亲,就是高兴,哪里都高兴,只是依旧惦记着她,他应该迟了吧,他煮的鸡蛋…… 陆辑尘忍不住伸手抱起孩子。 周围的仆从顿时看过去,怕他伤了孩子,却发现二爷抱得很稳,小少爷窝在二爷臂弯里也没有醒来的意思。 伺候的人,忍不住也笑了,二爷长大了,都会照顾孩子了…… …… 陆老夫人觉得自己快死了,真的快死了。大儿媳妇再不回来,她就被厉鬼逼死了! 那个挨千刀的大儿子啊!他怎么敢那么对他老娘!大儿媳妇啊!她的大儿媳妇啊! …… 东风瑟瑟,厚雪枯枝。 陆老夫人听说大儿媳妇回来了,连滚带爬的奔出相迎:“吾儿念啊!娘的念儿啊!”林之念是不是胖了!?好似是胖了些。 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老夫人泣不成声,哭自己,也哭恐惧! 她家陆辑尘功成名就,是青天大老爷,配大儿媳妇,不能说绰绰有余,也没让她吃亏,她是铁了心要大儿媳妇同意。 至于过继别人家的孩子!? 哼!休想!谁都别想沾,她受了这么大委屈才得来的福分! 所以,陆老夫人丝毫不心虚:“大牛早逝,留你孤儿寡母,乃吾之大痛,今吾有一事相求,只望吾儿能体谅老身苦心,答应了吧。” 林之念难得听她咬文嚼字:“谁教你的,背得挺熟。” “啊?”花了几文钱让街头贫苦书生拟的,是不是非常有学问,都被感动了:“儿啊!娘的儿——” 林之念心情好,不跟她一般见识:“带下去。” “是。” 陆老夫人不,她不,却被拖着往后走,惊得不顾台词,放声大叫:“之念!之念!这是大好事啊,成措他年轻,长得也能看!主要是年轻啊!之念,之……唔……唔……” …… 是夜。 陆辑尘尴尬、愧疚的站在林之念院子里,掩下去的心思却坚定,不会改变。 “在这里站着做什么,怪冷的,进来。”林之念脱了狐裘,屋内炉火旺盛。 云娘为夫人抖掉身上的雪。 夫人明天启程去边交,孩子在那边,夫人放心不下,就不在这边过年了。 陆辑尘一声不吭的在堂内站着。 林之念放下水杯,才觉得暖了些:“好了,你不要受娘影响,听风就是雨的,她的事我会处理了。” 陆辑尘不是这个意思,他看她一眼,又装作漫不经心的垂下头,即将出口的慌乱变成了练过无数次的镇定:“嫂嫂……” “嗯。” “您想过没有,给止戈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魏……魏哥……”他第一次叫他哥:“那么精明的人,无论您找什么理由突然抱一个孩子回来,他恐怕都会怀疑,势必追查到底,到时候,他是止戈父亲的事,恐怕瞒不住,可如果您……您成婚了……生一个孩子,顺理成章……” 林之念抬头,瞬间看向他。 陆辑尘跟往常没有任何不同,急忙摇头:“我不是……不对,我懂,都是权宜之计,只是觉得这样对嫂嫂更好,对止戈也好……一个全新的身份……”全新的出生年份。 194我应了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辑尘目光坦诚,好似,只是想到了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偏巧这个办法,他也能帮上忙。 所以……随口一说。 林之念的目光重新回到茶杯上,倒也不必:“再说吧。” 陆辑尘心里一急,差点脱口而出:怎么能再说?万一嫂嫂选了别人?万一…… 万一的东西太多了,而嫂嫂能选的人也太多了,他甚至不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他毕竟是她夫君的弟弟…… 陆辑尘心里非常急,但面上一点不敢表现出来:“嫂嫂说的对,不能操之过急,只是止戈在外,我怕您不放心,也怕选了别人,麻烦事比较多,到时候对止戈不好……”陆辑尘立即闭嘴,说的太多了。 林之念一直看着茶杯,没有阻止也没有考虑的意思,似乎只是听听。 …… 陆老夫人披头散发,已经疯魔,战战兢兢又怒目圆睁的拿着她花重金买来的‘宝剑’,在院子里劈砍厮杀:“过来!有本事过来!我砍死你!” “敢跟老娘索命的人还没有出生!” “你以为老娘怕了你!你生前是我的儿子!死了还是我儿子!我砍死你!” 院子里的仆妇乱成一团。 林之念站在水缸旁,漫不经心的点着鱼食,想着小家伙有没有吃东西,神色不禁温柔,连看着院子里的闹剧,都活泼多了,所以说一大早的,真是生龙活虎,一看便身体康健。 好事。 “之念!之念!娘的好之念!你救救娘吧!娘以后都听你的、对你好、偏着你!之念啊——” 林姑姑立即拦腰抱住她,绝对不会让蓬头垢面的老夫人靠近夫人。 林之念叹口气,转头。 陆老夫人可怜巴巴的看着大儿媳妇,那个挨千刀的大儿子,但凡他还活着,敢这么吓她,她都让他再死一次!挨千刀的东西! 林之念难得看她如此狼狈,她这个婆婆思想状态很超前的,死任何人都不能死她自己,苦任何人也不能苦她自己。 大牛活着的时候都未必享受过他母亲为他买的这些朱砂、宝剑,死了死了,享受到了,也算值了:“再给老夫人找几个道士。”仁至义尽了。 陆老夫人闻言,觉得天又塌了!她不要道士,她要长房的香火,她要长房后继有人!她要大儿子不找她索命! …… 陆辑尘、谷丰被云娘抓到‘装鬼弄神’,是必然的事。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何况二爷和谷丰那是常在河边走吗?那是天天走!陆老夫人都快吓出毛病了,她们就是再信这些,也要想想是不是有人作祟。毕竟鬼也要休息,不然岂不是乱套了。 果然。 云娘看着慌乱的谷丰。 他真慌,他做梦都不敢想,二爷对大夫人有那个心思,不是……不是,二爷说了不是有那个心思,是,是怕大夫人选的人对止戈小少爷不好。 他们二爷怎么能有那么大的心思,那可是魏少主爱过的人,他们爷,不会那么想不开拿他自己跟魏爷比。 但凡一个男人都怕被比到尘埃里。 陆辑尘丝毫不慌,只是不好意思,如果他没有别的心思,只是在乎止戈为什么要慌,所以他不能慌。 陆辑尘将颤抖的手掩在袖子里,脸上极力保持着克制,语气像任何一次一样讨好、无害:“云娘,我也是怕嫂嫂选了别人……止戈那么小……” 云娘看陆辑尘一眼。 陆辑尘目光清澈,少年身量已成,这几年更是硬朗不少,稚气都不见了。 兄死叔就嫂。 确实不是不可以,而且知根知底,确实会尽职尽责的对小少爷好。 云娘突然发现,二爷确实是不错的选择,但:“二爷您好好跟夫人谈啊,夫人未必不会不答应,可您这样吓唬老夫人做什么呢,老夫人都快被吓疯了。”这算什么事。 陆辑尘神色严肃:“必须吓她,不然她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她逼来的,孩子也是她迫切要的,跟嫂嫂无关,嫂嫂自始至终委屈。” 云娘顿悟,这小——“二爷英明!”想事情越来越全面了,对陆老夫人来说,可不是吗? 向夫人让出陆辑尘是她老人家要求的! 长房香火是老夫人求来的。 可不,都是老夫人的意愿,夫人就是应了,也是为了老夫人好,是她们夫人仁义。 …… 林之念合上书案,稚童们的问候书信,让她又想到了小戈,等孩子长大了定是要她带着识文断字的:“成措这么说?” 云娘恭敬道是。 林之念剪了烛芯,倒没想到他会做的如此全面。 孩子父亲的人选,本也无所谓是谁,她一年不定养多少孩子,但养在身边的,还是这么小的,想不引起魏迟渊的注意确实很难。 陆辑尘的确是最方便的选择,一劳永逸,也没有后续那么多麻烦,而且只是兼祧,以后他成婚,她派人说清楚就是,恐也不影响成措什么…… 好似,确实可行…… 魏迟渊再聪明,如果她嫁人了,当着魏迟渊的面‘怀’一次‘孩子’,再聪明的人也不会怀疑,什么顾虑都能打消。 可,对陆辑尘未必就是全无影响?讲究的人家到底不愿意女儿处理如此复杂的家庭关系:“再说吧。”找找其他方法。 …… 翌日,天光泛起一丝白雾,陆府早已乱成一团。 “不好了,不好了,老夫人上吊了!” “不好了,老夫人带着老爷子上吊了!” 陆辑尘、林之念不管在忙什么,慌忙放下手里的事,往后堂而去。 倒不是两人多么孝顺,而是她们‘死’了,陆辑尘是要丁忧的!林之念绝对不会让她们死了。 陆老夫人是真想死了,死了跟她那个不孝子一决胜负,至于这个老头子,她都死了,她能让老头子活着享福?弄不好这老不死的瘫在床上都要三妻四妾,他想都不要想,她先弄死那老头子! …… 林之念、陆辑尘赶到的时候。 被救下的陆老爷子和陆老夫人正在互相撕扯,两人下手重得都恨不得弄死对方才甘心! ——你想我死! ——难道你不该死吗! 陆辑尘没看地上的人,愧疚地对上她,他没有想到,他娘会…… 差点耽误了嫂嫂的大事! “闹够了没有!我应了!” (二更在晚上九点) 195婚事成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辑尘闻言,猛然抬头,紧握的手不自觉地滑落,慌乱得怎么收都收不回来。 纷乱的心绪下做不出往日的一点从容淡定,不知道要做什么掩盖他的慌张! 此时,晨光恰好映照在他震惊的脸上,平日里惯会的冷静,也泛起难以置信的波澜。 如被晨光遮盖的最耀眼的星辰,突然间失去了方向,不同的是暗淡下的狂喜。 陆辑尘嘴唇微张:“嫂……”却半晌未能吐出一个字。 只觉得有什么自心底涌起,直冲脑门,让他一时之间有些眩晕。 陆老夫人头发散乱的看向林之念,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求了那么多天都没有求来的结果,现在只有求死了,儿媳妇却答、答应了! 下一瞬,顿时激动哭了。她儿媳妇舍不得她啊!她那心热人冷的儿媳妇啊! 陆老夫人毫不避讳的冲过去,抱住儿媳妇的大腿,哭的惊天动地,大有和儿媳妇一起弄死了大儿鬼的扬眉吐气! 她就知道,就知道儿媳妇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去了:“娘的好儿媳妇啊!亲儿媳妇!” 云娘上前扒了几次都没有扒下这老妖婆。 对陆辑尘来说,四周的嘈杂早在她答应的一刻静止。 唯有她的话语,在他耳边反复响起,每一个字都如同天籁之音,轻易拨动他的心弦。 林之念让林姑姑上前把人弄走,一大清早闹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陆辑尘快速扭过头,险些闪了脖子。他怕,怕自己因为激动,掩不住眼底真实的情绪,前功尽弃。嘶!真扭到脖子了! 林之念听到动静看向他:“怎么了?” 陆辑尘低着头,安分、乖巧、一分多余的动作都不敢有:“没事。”唯恐她后悔。 林之念见闹剧结局,转身:“你也赶紧收拾收拾上衙去。” “是。” 陆辑尘的嘴角勾起一抹温柔而又羞涩的笑。他明白,从今天起,他种下了最绚烂的花,何其有幸…… 清风扬起,都是说不出的心神激荡。 …… 陆老夫人比任何人都着急。 按她的想法,过什么礼,一家子的事,谁还能挑了理。 恨不得陆小牛明天就让陆大牛抱上儿子,生米煮成熟饭,万事大吉,莫来挨她。 陆辑尘难得强硬拒绝。 陆老夫人也难得没有闹,在她看来小儿子吃了大亏,肯答应就好,不要反悔怎么都行,乖乖照做,怎样都可。 …… 他去告知了岳家,送了聘礼,又沐浴焚香去道馆,选了黄道吉日,请最中意的绣娘给自己绣了红袍,也想告祭先祖,行三拜九叩之礼…… 但更知道,再做就过了,因为,除了他,没有人重视这场敷衍的婚事。 父母急着摆脱梦魇,肯去衙门记一笔便觉得大功告成。 嫂嫂觉得是权宜之计,觉得自己和他都不曾放在心上,连去不去衙门记一笔都不重要。 …… 陆老夫人急死了,这孩子就这么不愿意吗!墨迹这个、琢磨那个,到头来不就是不想‘兄终弟及’,还惦记着他的高门贵女! 他记住了!他陆辑尘就是想娶天仙,今天也要先给她把大房娶了!否则,休想高升:“行,行,拜!拜!你说怎么拜就怎么拜!”他就是把流程繁琐成山,她也给他做到!说什么都要娶! …… 林之念蹙眉,老婆子太不像话,不过一个流程,让全家上下跟着她不得安宁,今天倒腾这个,明天又要那个,她死了的大儿子比活着的小儿子还金贵了:“告诉她!让她不要烦陆辑尘,一切从简。” “是。” …… 陆老夫人就没受过这个夹板气,但谁让大儿媳妇同意都是因为她,小儿子…… 小儿子也是受了莫大的委屈,才同意。 她就是夹板气受得再多,也不敢闹下去,就怕两个人都不同意了。 陆老夫人咬咬牙,比大儿子活着时成婚都麻烦,决定撑不撑得过去,都要撑过去了。 …… “拜祖?”林之念收到边交急报,商货出了问题,匆匆换衣服,让管家套车,她现在就出发:“她又做什么妖?” 云娘急忙为夫人收拾:“还是太闲了,夫人就是太娇惯老夫人,老夫人想一出是一出,估计是想让夫人和二爷一起去拜祖宗,拜大爷,全了她的礼数。” 林之念将头发从衣服里取出来,挽好,插入簪子:“还是那句话,别让她烦二爷。”说着随手递了一枚簪子给云娘:“拿它当做是我,随便她去拜。”转头间看到盒子里那枚莲花簪,愣了一下,是他后来找师傅用上好的料子做的那一支…… 林之念缓缓盖上盒子,收回目光,匆匆离开。 …… 夜幕低垂,香烟缭绕,烛光摇曳。 交高香炉,遥对坎沟方向。 交高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做见证。 几个老人实在不想来,这……怎么就……毕竟魏少主…… 虽然半年多没来交高了,但…… 可陆县令更不是乱来的人,这几年交高肉眼可见的发展起来,这个年轻人,定然要高升,到时候恐怕他们想攀附都攀附不了,所以也不好不给他这个面子。 何况,魏少主也的确不来交高了,说不得已经分开,如今陆老夫人因为她家长子的事急病了好几次,最后想了这个‘损’主意,哎…… 都不知道说那蠢老太什么好,县令大人也是,太过孝顺,由着他那个娘胡闹。 陆辑尘一袭素色精致的锦袍,除了不是红色,其余压线、款式都是新服样式。 摇铃声起,香烛燃烧。 空气中弥漫着沉静肃穆的气息。 簪子托上来。 几个老者见状,顿时起身,男方用玉冠。 陆辑尘却没有下来,也没有看在场任何一个人,神色肃穆,犹如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不容抗礼! 陆辑尘略退簪子一步,恭敬跪祖,行三跪九叩之礼。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虔诚恭顺,每一步都用心执着,他此刻的执念比之任何苦行天下的行者,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是他的婚事。 也是他仅有的婚事。 “列祖列宗在上,今有陆家子嗣陆辑尘,携女林之念,结发为妻,愿祖宗在天之灵,感知其诚,佑陆家世代昌……” 香烛袅袅,铃音厚重,念诵声起…… 礼毕。 陆辑尘缓缓起身,接过玉簪,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与坚定。 他的感情,只要耐心的等,定能得到祖宗的庇佑与认可。 196你的心思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月华如练,落在横梁圆重的房屋中。 陆辑尘脱下外面的素衣,露出一身鲜艳的婚服,屋内张灯结彩,红衣如火,喜庆的颜色与他平日里清癯的气质形成了鲜明对比,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风华。 少年灼灼,红的耀目,长成了无双模样。 此刻,他手里握着一支普通的珍珠簪,但那又如何,也是她戴在头上的饰物,是她的东西。 如今他可以如此近、又名正言顺的握在手里,这是他以前绝对不敢奢望的事情。 陆辑尘丝毫不觉得委屈,他的嫂嫂本就不该轻易出席任何人的婚礼,她的嫂嫂本就高高在上,她的嫂嫂肯抽空应下这件事情,他陆家就该感恩戴德! 还想让他用玉冠行礼,玉冠怎可有那么大的造化,他都还没有跪过,就便宜了别人的事物! 细小圆润的珍珠在微弱的烛光下泛着暗淡的光泽,陆辑尘坐在床边,红衣垂落,手指拂过手上的簪子,心中惭愧。 以前,他以为嫂嫂不在意所用之物,从不追求外在,玉簪也好、银簪也好,什么都不在意。 原来不是,魏迟渊真正让他见识到了,嫂嫂对所用之物的挑剔,她喜欢最润的玉,懂欣赏最名贵的瓷,看得懂名家画作,嗅得到沉香檀木,她鲜活地爱着世间好物,可也过好了柴米粗布的日子。 所以,自始至终嫂嫂都不是不喜欢,而是接触不到让她侧目的东西,才没有转过目光。 陆辑尘握住簪子,承载着他无数深情期许。 他以后,一定让她光明正大的用得起这些东西,没有束缚,没有官阶不够,凡是她用皆是她愿。 红烛燃烧。 陆辑尘将簪子放在鸳鸯共枕旁,眼里没有一丝不甘,甚至松口气,她不在,他可能……还自在些…… 陆辑尘躺下,红衣落在红色的帐内,红烛燃烧,喜庆、幸福。 他的新婚夜…… 珍之。 重之。 …… 离别之际桃花初绽,归来之时绿荫如盖。 林之念快马路过交高,本不打算停留,因虽身心疲惫,却念着幼子,可父母和公婆都在这边,到底还要看一眼,也要嘱咐五淡一些事情,留宿一晚成了必然。 林之念未卸行囊,直接往林府而去。 碧莹跟碧玉说了二爷的事。 碧玉惊讶的看她一眼:二爷亲自去了祭拜现场? 碧莹点点头。 碧玉若有所思,急忙追着夫人而去。 …… 林之念刚刚送走五弟,揉揉眉心,那小家伙越来越难缠了,如今都开始打听她的私事。 “夫人。”碧玉进来,为夫人宽衣,洗澡水已经好了,想了片刻,顺便将二爷与簪子成亲的事说了。 林之念看碧玉一眼。 碧玉将听来的所有经过,包括二爷守房的事也一起说了。心里觉得…… 怪怪的,可再看看夫人,又觉得不是不可能,毕竟她们夫人,真的……让人见之心悦,二爷只要不瞎,都不会无动于衷。 林之念却从没想过这个问题,褪衣服的动作顿了一下,他……可,即便如何,也不可以是一支簪子…… 林之念直接将衣服穿上:“簪子呢?”阻了丫头帮忙系扣的动作,直接系上腰带,怜惜之意油然而生。 他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不是在簪子那受委屈的! 云娘很快把簪子端上来。 这支簪子是夫人妆奁中再普通不过的一支,但因为与二爷拜过堂,她没敢随意处置,只等着夫人回来拿个主意。 林之念拿起来,看了看,就是她走时匆忙随意拿的一支,连珍珠的光泽都暗淡了,他竟然…… 胡闹,却也不会再随意对待这支簪子:“拿个盒子,将簪子妥善放好,保管在我的体己里。” 金丝楠木的盒子捧过来,是魏迟渊送的。 林之念蹙眉。 碧玉立即去换一个过来,酸枣汁木。 林之念才将簪子放进去,又看到旁边的金丝楠木,不知为何,过了这么久,依旧想起了那支莲花簪:“下去吧……” “是……” …… “嫂嫂。”宽阔的身形挺立,声音洪亮,身影轻快地穿过雕花长廊,脸上洋溢着与往常无二的朝气与活力。 云娘、碧玉、碧莹闻言,顿时低头,见礼。 不知道是不是二爷和夫人的身份不一样,毕竟祭过祖,总觉得二爷的称呼不对,私下里,二爷似乎不应该再这么叫了。 可二爷和夫人又是权宜之计,似乎这么叫也没有错。 林之念手里的箭,稳稳定在红心。 陆辑尘也不上前,像小时候一样,闲散的靠在廊柱上,悠闲的看嫂嫂射箭。 林之念看他一眼,重新拉弓,跟往常没有什么不一样,廊下的人看似跟往常也没有什么不一样。 但怎可能不一样,最直观的就是,他更高了,也更结实了。 往常只到廊柱一半高的样子,现在抬手就能够到檐翅。抛开他叫‘嫂嫂’时的轻快,被婆母打时的退让,他已经是交高人人称颂的父母官,决策果断,怎会良善好欺! 箭疾驰而出! 她以前是没有想过他有什么心思,没想过,就不会往那个方向想。但现在,他就是演的再像,她也不能说他还是曾经那个孩子,他当时的亲自到场也只是尊重,没有任何意义。 有些东西,藏是很难藏的。 毕竟,连发往坎沟的文书,也是他亲自拟的。 林之念重新搭弓,并不失落、也不感叹,她喜欢翅膀够硬的所有成长:“来两局?” “好。”陆辑尘从台阶上跳下来,心里却拿不定主意,她没有发现才对,没有发现…… 陆辑尘搭弓,百分百中与故意示弱中,毫不犹豫的选了前者。 云娘从廊下路过,看到二爷和夫人,不禁停下多看了一眼。 下一刻,又不太在意的转身离开。 倒不是觉得二爷的心思不足为奇,不值得她放在心上,而是相对于夫人与魏主分手后偶然的发呆和对魏爷的克制,她觉得二爷到不了那个程度。 夫人对二爷,应该怜惜占多数。 但谁又能说,长久的陪伴和怜惜,不是让爱更长久的一种方式。 197珠玉在前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诸言听说陆辑尘‘及嫂’后,双眼不自主地瞪大,嘴唇微张,半天挤不出一个字来! 陆……陆小爷…… 诸言脑子仿佛被人猛的一击,震惊得恍惚,这不是胡闹!?陆家二爷和他们家夫人…… 可,消息又实打实的落在了他这里,陆家那老婆子闹得很欢,还寻‘死’了几次,才做成了这事。 在诸言看来就是陆老夫人死一百次,都不能做成此事,他们夫人又不是软柿子,怕死个混不吝的婆子吗! 但,这件事真的成了,他们夫人虽然没有参加祭拜,可到底出了自己的簪子。就等于默许了此事。 总不能是看在那老东西的面子上,只能是看在陆……陆…… 诸言不想提,陆家二爷怎么能…… 自己少主对他不好吗?夫人对他不好吗?狼子野心,他也敢肖想他们家夫人,他也不照照…… 诸言欲言又止,不得不说,就是照照,陆二爷也拿得出手,但最严重的是,夫人如果没有那个意思,这事万万成不了。 陆辑尘恐怕也有那个意思!两个朝夕相处的人,若是都不讨厌对方,时间长了,不管什么原因被凑到一起的,恐怕都要出事。 诸言心中焦虑。 他能不焦虑? 他们少主就是硬撑着不去交高,可好几次明明都快走到交高了。 他觉得少主和夫人就是需要一个台阶下,说不定见一面就又回到曾经的关系了,就是回不到曾经那么蜜里调油,恩恩爱爱心照不宣还是有可能的。 但,如今这么一闹…… 诸言猛然一惊,夫人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比如说……有孕?但又很快打消了心中的疑虑,他们少主和夫人分开快一年了,去哪里有身孕! 如果有身孕,他们留在交高的人早该报上来了。夫人和少主还能分开这么久!? 总不能是夫人喜新厌旧,喜欢那小子吧。 这,让他怎么把这个消息‘无意中透露’给少主,诸言想死的心都有了。 “怎么了?愁眉不展的。”诸行回来换衣服。 诸言把知道的事说了。 诸行衣服都忘了换,嘴角抖了抖,未来一个月都不愿意当差:“少主他……” “还不知道……” 片刻后,两个人一起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 陆老夫人果然不做噩梦了,一早醒来神清气爽,就去看小儿子:成事了没有?生大孙子了没有? 她以前怎么没想到这么好的事,又能抱大孙子,还不用让之念离开她们家,她就是再老眼昏花,贪嘴耍滑,也不至于不知道现在的好日子因为谁。 现在好了,等之念有了孩子,人就安定了,还是她们家的大儿媳妇,这主意简直太好了。她怎么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简直完美! “什么!”陆老夫人不能接受:“二爷没去大夫人的院子里!?”她的大孙子呢!她安定的儿媳妇呢!就这么没了! 她就知道,就知道不能信了这两个人的邪!“大夫人呢?” “回老夫人,一大早就走了。” 陆老夫人也不是非找大儿媳妇,甚至就是找了估计她也不能怎么样她:“二爷呢?” “在衙署。” “把他给我叫回来!” …… 陆辑尘很晚才回来,裤管上都是泥土,为预防秋洪,趁现在田地里不忙,都在赶河工。 他亲到现场、全程督促。 至于母亲的传唤,当没收到就是。 陆老夫人脸色难看的看着这个时间才回来的儿子:这个家里没人听她的了是不是! 陆辑尘好似没看到她黑了的脸色。 起身,自然见礼,又从她身边绕过,他还要去书房核查一遍账目,没时间浪费。 陆老夫人见状急忙跟上,她不是不生气,只是她这次过来又不是全来摆母亲谱的,知道什么事情最重要:“成措,成措,你慢点……” 陆辑尘真慢了。 陆老夫人抬手就打了他一下,实打实的一下:“你这孩子,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既然都已经告了祖宗,别管因为什么,那也是告了祖宗,往老家递了文书,你就是大房名正言顺的丈夫,你再不想承认,你也是,你走什么……” 陆老夫人又追了几步:“你是不是还觉得你高风亮节,品性不俗?呸!别傻了!你还真把你嫂子当你嫂子了,你大哥早死了,她根本不是你嫂子,她要走早就走了,她又不是没走过。不过是嫁过人,她为了没有束缚,她才留在了咱们家。要不是娘英明,将人留住了,能有你,能有我,能有咱们现在的好日子,单是魏迟渊就把人拐走了!” “所以,咱们要长长久久的将人留住,就要给人家一个孩子,你看林五淡把我们家放在眼里吗,他就没有正眼看过我,叫过你姐夫吗?没有。” 陆辑尘忍不住想说,他叫什么‘姐夫’,可,可现在似乎能叫一声姐夫? 陆辑尘想到那个场景,顿时有些尴尬…… 陆老夫人越说越觉得就是那么回事:“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林家根本没死了接走之念的心,你这时候不跟她生个孩子,让她踏踏实实的留在咱们家,你以为咱们还有什么,谁来操持这个家?” 陆老夫人看着儿子慢下来的步伐,知道他听进去了:“这女人啊,你要学会死缠烂打,就是不死缠烂打,你也要学会示人以弱……” 陆辑尘看向母亲,他疯了觉得能从她这里听到什么高见。 “这以弱示人啊,还是因为你小,会讨巧,你呢,是不可能让你嫂子爱你了,你跟魏少主差的不是一点半点,但你还可以让一个女人可怜你、怜悯你,娘教你……” 陆老夫人一把把人薅回来,说‘不爱’他还不喜欢听了! 她们这些过来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不爱就是不爱,林之念看他的目光不见汹涌,珠玉在前,还能爱一块石头!? 但就是什么都没有,也要给她把孩子生下来! 陆辑尘一点废话都不愿意听。 陆老夫人看着生孩子的‘能人’不服气的走远,福如心至,对啊,他不肯!?她可以让他变得可怜啊! 她别的本事没有,让自己家孩子变得可怜,手到擒来:“呸!你以为你逃得了!”翅膀硬了,敢不把她放在眼里! 198该有身孕了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嫂嫂,嫂嫂——” 少年意气,丈指天涯,他的马围着嫂嫂回来的马车不停的转,人与马都欢欣不已:“嫂嫂。” 林之念慢慢掀开车帘,便见少年的脸从窗口冒出来,阳光顺势而下,灼目耀眼。 陆辑尘的长鞭搭在窗框上,身体前倾,小声询问:“止戈还好吗?”她整个孕期都没有显怀,也一直没有停下奔波,直到快生了才又去了边郊,所以没有人怀疑嫂嫂生过子嗣。 “好。”都好。 “我想止戈了。”陆辑尘有些低落,他也想去看孩子,但他这边太忙,一个晚上又打不了来回。 林之念看着他,突然开口:“下次带你去。” “嫂嫂说的。” “嗯,我说的。” 陆辑尘高兴了!驾!马疾驰而去,领头带路。 至少—— 至少他们有着共同的秘密,独属于他们。 林之念笑着放下帘子,心情畅然,只是:“二爷瘦了?” …… 云娘提起这个就来气,陆老夫人整孩子,简直天赋异禀,还敢实施:“可不瘦了,老夫人这几天不知道怎么了,非说思乡,想过以前的日子,天天让二爷啃窝头,还不准厨房做饭放油,二爷又那么忙,每天出去都是重体力活,能不瘦吗。” “你们就不说给他再加点。” 云娘、碧莹不禁垂下头,虽然她们看不上老夫人,可老夫人毕竟是二爷的娘,没有大夫人的命令,她们不会违抗老夫人。 何况,二爷也没过来她们这里,喊过饿。 林之念无奈,如果不是知道陆辑尘是她儿子,她以为她是什么后娘:“行了,晚上把二爷叫来,一起吃,至于老夫人,她喜欢以前的生活,就多想一段时间,把她的吃穿用度也撤了,有助于她多想想从前。” “是。”房里的下人都笑了,老夫人可不是该多想想从前。 …… “止戈会认人了!?”陆辑尘坐在餐桌旁,饿得顾不上形象,吃得狼吞虎咽还不忘关心他最关心的问题:“你可有给他看我的画像?”语气里毫不掩饰对止戈的喜欢和爱护。 林之念嘴角不禁勾勒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放下手中的筷子,柔声细语:“看了,看了,长得真快,都会握我的手指了。” “这么厉害!”陆辑尘眼中闪过一丝想看的渴望,忍不住靠近她,以一种近乎恳求的姿态开口:“我想看看他……”不同于陆老夫人‘言传身教’的示弱伎俩,他是另一种亲近的示弱。 林之念看他一眼,执起筷子,为他夹一块肉:“好。” 陆辑尘顿时高兴了:“我要天天见,不让他忘了我,我会做木鸟了,我给止戈做一个,嫂嫂帮我带过去。” 林之念看着面前的碗筷,突然开口:“今晚在耳房睡吧。”止戈该抱回来了,再大该认人了。 陆辑尘嘴里的饭菜…… “不好吃?” 陆辑尘顿时吞进嗓子里,好……吃…… …… 东海郡。 雅致的书房内,映照出魏迟渊消瘦得不正常的面容。 高烧让他的脸颊绯红,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嘴唇因长时间的干渴微微干裂,呼吸略显急促,但依旧自虐式般处理着手里的事务。 诸言急得不行,几次想说什么,都不敢开口,开过口的,都不知道被打发到哪里去了。 他再冲上去,少主身边就真是没人了。 可少主病了半个月了,不看大夫、不请医治、也不让任何人询问。 自从少主知道了那件事后……就一直如此,如今还病成这个样子,他怎么能不着急。 再这样下去,是要出事的! “咳咳——咳——” 急促的咳嗽声还没有停止。 诸行突然跑进来,一脸激动,拱手:“少主,属下请了一位大夫,就是大夫太忙困在了交高,少主需跟属下去一趟交高医治。”算不算机智。 “拉出去!重打二十!咳咳!咳——” …… 入夜,诸行脸色更白的趴在床上,诸言给他上药。 诸行看眼诸言越来越阴沉的脸色,无奈的叹口气:“你看着比我伤得都重。” “你还有功夫开玩笑。” “有什么办法,你太严肃了,家里就够严肃了,再看到你这张苦瓜脸,我不如不挨这份打。” 诸言怎么可能不着急,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家里的人都快被打发完了,少主的病却越拖越严重。 “至少我们排除了一个错误答案。”知道那个方向走不通。 诸言服了诸行了,屁股成这样,也有功夫贫。 诸行突然开口:“点安神香吧……”让少主睡过去,强制看大夫。事后就是少主怪下来,他大不了再领二十军棍。 诸言也想到这个办法,这还是他跟着少主以来,少主第一次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诸言都不知道该高兴前段日子太悠闲,还是郁闷这段时间遭了报应:“你说,夫人和少主还有机会吗?” “……” 两个时辰后。 “之念……”他双眼紧闭,用尽全身力气呼喊出的名字,也微弱的低不可闻。 大夫恨不得戳聋自己的耳朵,他什么都没有听见,一心行针。 颤抖的几不可闻的名字在空气中消散,只留下他无助的ChUan息。 …… 陆辑尘的东西,陆陆续续都搬到她的房间里,小到笔墨纸砚、大到书房用度,全都套进了小小的耳房。 他一点不觉得他的地方简陋,狐裘、锦缎,哪里简陋?!用度吃食都上了一个档次好不好。 至于地方小?谁家耳房大!那也是他本事不够,住的宅子没有更大的耳房。 清晨。 陆辑尘手持一柄寒刀,动作流畅而有力,每一次落点都伴随着刀刃划破空气的细微声响。 与林之念的箭矢破空之声交织成一首清晨的武曲。 林之念一袭紧身练功服,轻轻搭起长弓,眼神专注而坚定。 却久久没有放箭,而是看向陆辑尘的方向。 刀芒猎猎,又精进了。 说起来,他搬到耳房也快一个月了,该有身孕了。 …… 林之念这一‘胎’是按云娘和医女口中,大量的案例怀的,比如一个月开始泛酸,三个月后‘必须显怀’。 不显怀的体质,也要显。 199她吃过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老夫人自从大儿媳诊断出有孕后,趾高气昂,狗眼看人,走路带风。 甚至咬牙花银子,请了得道高道做法,手持黄符,骂了长子三天三夜,恨不得给他坟头再封三层黄土,洋洋得意! 单这样还不解气。 陆老夫人又请佛家出山,手持佛珠,再骂长子七天七夜。 林之念听说后,嘴角抽了抽,觉得难缠的地域商人都可爱多了。 有些人她不服都不行,同样是做母亲的,她婆母的心态,她几辈子都学不来。 不单林之念服。 道爷和高僧也没见过这样的雇主,从来只是超度、往生,未曾绝人死路的他们,回去纷纷给自己加持本门心经,力证此次不做均为雇主行为与他们无关,雷劈就劈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无所谓啊,只要不挡着她享福,不挡着她长命百岁,她无所谓。 至于那糟老头因为上次的事怀恨在心?! 她管他想什么!瘫在床上刚学会走路的老不死的而已!谁看不清形势站在他那边?! 就算他用他那不中用的身体再生个儿子出来,让那些小贱人来对付自己、跟自己斗? 也别忘了,这个家里做主的是林之念!不是他!他手里一根毛都没有! 他弄死自己的那天,他也得给自己陪葬! 狗屁不是! …… 陆老夫人也不是不心疼人,她心疼大儿媳妇费心劳力,担心对孩子不好。 一大早,饭都顾不上吃,就来堵出门的老大家:“哎呦,你怎么就不知道小心些。”可是老大盼了很久盼来的:“你可不……不……” 林之念目光淡淡的看着她。 陆老夫人到嘴边的话立即改口:“正事要紧,中午别忘了回来,娘让厨房给你做好吃的。” 人走远了也不忘喊:“给你做好吃的!” 倒霉催的自己。 …… 林之念也不是时时在忙,何况‘怀’着身子,总要做出姿态。 在家里做糕点,打发闲暇时间,难得享受时光流逝。 林之念一袭淡粉色的襦裙,袖子挽了起来,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发间插着一支桃花簪。 丫鬟们端着面盆,紧锣密鼓的忙碌,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争论着,一会谁要尝第一口。 云娘伴着馅料,赶紧让夫人先尝了第一口。 林之念笑着尝了,顿时觉得太甜,又让人加了红豆。 厨房里都是主子丫鬟的欢声笑语,忙得火热。 糕点出炉,香气四溢,有桃花酥、桂花糕、还有林之念亲手做的糯米红豆糕。 “什么味道,这么香?”陆辑尘一身短打,干净利落,毫不避讳的走进来,君子远厨房那一套根本不适合他。 他还会亲自上手做,还会生火做饭,烤鱼、掏鸟蛋也不在话下。 云娘、碧玉立即上前,赶紧让二爷尝尝夫人的手艺,虽然卖相不好,但软糯适中、甜度刚好。 “夫人亲自做的,二爷一定要好好品。” “对,对,夫人知道二爷爱吃红豆,特意选的。” 知道两人只是做做样子的人不多,如今夫人和二爷孩子都有了,自然盼望两人和和美美、白头到老。 陆辑尘知道是假的也十分受用,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林之念已经拿了一块切好、晾凉的咬了一口,嗯,可以。 陆辑尘见状,也拿了一块,学着她的样子,咬了一小口,随后就被她瞪了一眼。 “大口吃。” 陆辑尘笑了,一口吞进去,他的确饿了,好吃。 “下雨了,糟了,后院是不是还晾着药材!”几个丫鬟仆妇闻言匆匆跑了。 突如其来的雨让众人又忙碌起来。 林之念突然想到,她是不是也晾了几本古籍在窗台? 急忙放下吃了一口的糕点,带人去看。 云娘、碧玉也没功夫看别人的戏了,跟在夫人身后,匆忙去看。 刚刚还热闹的厨房,转眼间只剩寥寥几人。 陆辑尘看着‘空’荡荡的厨房,视线正好落在那块她吃了一点的糕点上。 瞬间不由自主的看过去,就那么盯着,脑海里都是刚刚,她拿起糕点,轻轻咬的那一口。 手指纤细,唇色……色…… 陆辑尘顿时满脸通红,移开目光,他什么都没有想。 厨房管事收拾着所有东西,晚饭已经上灶,纷纷忙碌。 陆辑尘慌忙的立即拿起一块桃花糕扔嘴里,细腻的口感,混合着淡淡的桃花香,让他……的视线又不自自主的放在了那块糕点上。 大管事收拾‘残局’的行动,落到这几盘点心上,过一会,她会把这些点心打包,分别送到主子们的房间去。 陆辑尘不等她的手落在那个盘子上,突然开口:“我来收拾。” 管事有点为难:“老奴怎敢劳烦二爷。” 陆辑尘什么也没说,目光冷淡的看过去。 厨房管事再不敢多话,垂下头,躬身离开。 陆辑尘将那快她吃了一口的糕点,单独放在一个篮子里,带走了。 …… 魏迟渊自幼便沐浴在权势与荣耀的熏染下,经浮华雕琢,承家族训诫,延魏家传承。 他的高傲不允许他在发现爱人冷淡后,死缠烂打、不知进退。 但他今天还是走到了这里。 交高官道,马蹄声声,穿林越岭。 诸言、诸行默默跟着,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少主自从那次病后,瘦了,一场小小的风寒,养好竟然拖拉了两月之久。 他们怎会不知道为什么。 魏迟渊勒马,他告诫自己的话,都已摒弃在外,不可死缠烂打,不可不知进退,他现在却站在这里,只想进去! 魏迟渊一袭常服,玉带翻飞,外表再冷漠孤高,也掩不住其中难以察觉的温柔与忧郁。 知进退! 好一句知进退!说得轻巧! 他做不到! “驾!”马疾驰而出,思念如野草般疯长,难以遏制! 马踏入交高县的城门,那份久违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街道繁华,人声鼎沸!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三人愣了一下,仿佛置身东海大郡,繁闹喧哗!而不是一个小小县城。 周边店铺人来人往,乡民所言五花八门,家政炕头,涉猎之广,无人阻止。 200日新月异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衣服款式多种多样,行走的人神清气爽。 就连路边的小摊小贩也气如洪钟,叫卖起劲。 总之……与以前很不一样。 以前……是什么样? 似乎已想不起来,好似跟所有郡县都一个样子,就是不是现在的样子。 “大爷!左三,马道,马匹系铃喽。” 诸言、诸行不明所以。 已有人来引导。 魏迟渊没有假他人之手,亲自牵马向前。 小厮快速在马脖子上系了一个铃铛:“城内行马,注意安全。”快速念完行马守则,笑容讨喜:“如无违规,出城之日,本县有小礼品相赠,祝三位爷玩的愉快。” “马三匹,请入!” 什么用处?诸行晃了一下马铃。 前方行人听到动静,向后看一眼,避让开来。 诸行哭笑不得,确实……挑不出错。 城内的热闹更是如浪滔天,以前仅容两辆马车通过的道路,扩充了三倍有余,新建的店铺、宅院目不暇接,气派的商楼更是高达三层之巨,超过了县衙,将民商可用的飘屋顶,用到了极致。 可即便屋顶样式没有超规格,层高也是死罪,民用建筑怎可高过县衙! 这么说好像不对,是民商宅院不可高过皇家宫殿,县衙?算不上皇家宫殿。 可…… 但一派欣欣向荣。 一连七八条街都不见萧条。 怎么会?他们才一年多没有回来。 诸言眼尖地发现,主干道旁,立着一个不起眼的石刻,却每条路前都有。 什么时候立的? 诸言上前。 石刻上大大的一个‘魏’字。 诸言不自觉的握紧了马绳。 内容:魏家有仁士,莅临此地,怜民生萧条,增商路一条,祈民生安康。 石字下,是一组组图,供不识字的人看,画着魏家仁者开航道、兴产业、整商户、安民生的所有功绩。 石刻下,有最后一句话—— 兴安不忘施恩者。 诸言突然间鼻子发酸,他跟随少主走南闯北多年,见到过不少人、遇到过不少事,有求他们少主的,也有借他们少主势的,更有把事情办得更漂亮的人。 但都没有此刻,让他觉得那么不一样。 是所有人,看起来都其乐融融的不一样。 诸言忍不住看了少主一眼:魏,说的是他们少主。 虽然少主没有真的参与此地建设,但确实给夫人行了很多方便,整合了所有势力,开出去的航道,也至今没有收回,交高其内的很多商品,现今都是航运的产物,都得利于他们少主。 诸行见状也看了一眼,顿时无话可说。 虽然他们少主不差这一点穷乡僻壤的歌功颂德,但有人肯提,和不提,还是不一样。 被人这样立着,又是看得到的翻天覆地的变化,觉得——值得。 魏迟渊站在人群之外,遥望陌生的城镇,身形削弱,身姿依旧挺拔如松,无损他生来的气度风华。 “少主……”两人让开了石刻。 魏迟渊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重新望向满城繁华。 昔日萧条、今朝喧闹。 仿佛历史的长河在他眼前真的展开了画卷,让时间彻底具象化呈现。 这就是她一心打造的交高…… 人人上街,三鸡四鸭,政通人和,安居乐业。 绸缎庄、茶馆、酒楼,各式各样的商贾云集; 行人摩肩接踵,笑语盈盈; 孩童们在巷弄间追逐嬉戏,盛世繁华之景。 魏迟渊仿佛能看到她为了这些一步步努力走来的样子,那块石刻,该刻她不懈努力的前行、为此地的决心、付诸的实践,而不是刻他。 他本意不是如此,她才是。 魏迟渊重新上马,绕开闹市,迫切想见她。 诸行、诸言急忙跟上,也想见自家夫人! 新建的楼阁,飞檐翘角,一路飞驰而过。 …… 林之念的行踪,在诸言这里不是秘密。 他抵达交高时,林之念的行踪已经送到他手上,只是他太着急,没有听对方欲言又止的后话。 阳光斜洒在广袤的田野之上。 林之念一身素服,没有曳地的百花裙,没有熠熠生辉的浮光锦,站在田垄间听一群农人围着她,激烈地讨论着地里的苗种。 草帽戴在她头上,已经抛开了美丑,她与所有人站在一起,都是为这片土地操心的人。 魏迟渊好像看到了三色山的她。 永远站在她前行的方向、立在她该在的位置,所以才有了现在的交高,她才是她! 魏迟渊目光不自觉的温柔,无论时隔多久再次见到她,都一样令人心神涌动。 下马,脚步不由自主地迈向那个方向。 然而。 她微微侧身。 小腹微微隆起。 陆辑尘同时从田埂间起身,仿佛刚刚加入人群,站在她身边。为她挡住了太阳,也挡住了她可能看到那个人的可能! 魏迟渊犹如被人当头打了一棒,险些倒地!思绪同时崩塌、心如刀绞,难以承受的痛苦失落瞬间席卷而来! 他从未想过…… 从未…… 诸言、诸行也惊了,急忙扶住少主,怎么会…… 诸言恨不得弄死下面的人,为什么没有报上来! 又想到,夫人的消息少主已经很久没有问过了,似乎也怨不着别人…… 田垄间。 林之念看向陆辑尘:“怎么过来了?刚刚怎么没看到你?”越来越会钻了。 陆辑尘挡住了林之念可能看到魏迟渊的视线:“快中午了,一起吃饭?”魏迟渊抵达交高的那一刻,他就收到了消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不可能不过来。 “确实有点饿了。” 魏迟渊想自欺欺人都不可能,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他骤然转身,一阵眩晕。 魏迟渊离开时是坐的驴车。交高蓄养马匹有了新政策,本县车辆还有管控行驶区域。 诸言、诸行没空管它的新政策,直怀疑以前想与魏府联姻的各大家族都是假的! 要不然为什么,明明不算难哄的少主,明明能给人带来巨大利益的少主,这样被人甩开了! 还是实打实的忘了过往…… 诸言骤然有些难受,他们少主不是不爱了呀,可对方…… 201谁会哭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魏迟渊第一次直不起腰,心像被扯裂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抓着衣袖的手,都在抖。 “驾——” 破驴车,自有速度。 林之念察觉到了什么,回头,田地尽头植被长势喜人。 …… 陆辑尘很急,非常急:“人走了没有?” 在他看来,看完那一幕,魏迟渊就该一气之下头也不回地离开,当他自己没有出现过!这是他该有的尊严! 谷丰一直派人盯着,没敢放松:“没有。” 陆辑尘顿时回头:“为什么还没走!?”魏迟渊虽然没有大张旗鼓回交高,可认识他的人不少,如果他不走,很快他回来的事,她就会从别人口中知道。 谷丰也知道二爷为什么这么急,任谁见过夫人和魏少主相处的情景,这时候都淡定不了。 更何况他们二爷上位不正,地位不稳,不患得患失不可能。 可魏少主也是真走不了:“回大人,听说……病了。” “病了去大郡找大夫!”留在这里干什么! 谷丰看二爷一眼,又垂下头。 二爷是不是忘了,他们交高现在大夫也不差,何况:“病得有些重……”但凡能走,他觉得魏少主都走了! 陆辑尘脸色难看,早不病晚不病,现在病:“派人盯着,不行,再给他请七八个大夫,我要他明日就能下床!”他更想说:不要让魏迟渊来交高的消息传到夫人耳朵里!但他没胆。 除了谷丰、谷收几人,其他人根本不会听他的,他敢自作主张,不用云娘说什么,碧潜都会看‘小人’一样看他:“你去找云娘,我要红楼最近上演的所有曲子,尤其唱分手的曲子。”他要让人在魏迟渊耳边唱,不停地唱。 唱到魏迟渊都觉得,那就是她的态度才好! …… “离开也很体面,才没辜负这些年,爱得热烈、认真付出的画面,别让执念毁掉了昨天——” 魏迟渊喝茶的手一顿。 诸行立即起身,就要把人从茶馆轰出去。 诸言摇摇头。 诸行不情不愿的退回去。 台上唱曲的美人,不情不愿,公共场合唱‘爱’要加银子。 就是加了银子,‘爱’那个字,她也唱的模糊、那是红楼的曲子,她是正经唱女,怎可……但对方给的太多。 一首曲子二十两,也值了。 …… “分手快乐,请你快乐,挥别错的才能和对的相逢……你发誓你会活得有笑容……” 诸行不想忍了,他们昨天是在茶楼,有唱曲的还说得过去,但这里荒郊野岭的,也有唱曲的吗? 野外唱曲的姑娘,也很纳闷,虽说对方给了银子,可在这荒郊野岭唱这个做什么? …… “告别你的我,告别我的你,擦肩在城镇里,像雨落在一起,却又从此分离,若有一天相遇,看我老去的眼睛,请不要伤心——” 刷! 锋利的剑还是抵在唱曲人的脖颈!这里是丐溪楼,陆辑尘不想混了吗!敢在夫人这里唱这些曲子! 诸行转动一下脖子,阴森的盯着对方:阴魂不散啊,走到哪里唱到哪里,当他们少主好脾气了! 噗通! 掌柜的立即看过来。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他们就是拿银子唱曲啊! 现在知道怕了:“告诉你背后的主子,小人做到这个地步了,何必再抠抠搜搜,有本事——” “诸行,诸……咳咳——” 诸行立即收剑,急忙返回:“少主。” 两人吓得赶紧跑了。 魏迟渊声音很平,已听不出任何喜怒,只是还有几分虚弱:“好了,在哪里拔剑。”没分寸。 “属下逾越。” 魏迟渊起身,看到了陈列‘飞行器’的地方,里面已经换上了新的东西。 滑翔伞、木雀、热气球,有名字,却已经没有人给他讲解了。 掌柜的似乎认出了此人,并没有上去介绍。 魏迟渊知道它们在变就够了,至少……至少证明那段时光不是他一个人的错觉。 魏迟渊看着那道关起来的通往外面的门,她愿意的时候,外面会有惊喜。 现在,他们已经分开了,没有惊喜了,但还是走过去,推开了它。 陆辑尘就站在外面。 魏迟渊似乎并不意外,眼中不见任何错愕,只是走到曾经她陪他看星星的地方,抬头望天:“我会离开,不必着急……” “……” “实是身体不好,耽误了时间……” 陆辑尘也看着他,用他的模样,总不会落了下风,声音似乎也像他一样轻:“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魏兄如果愿意,真心待我的孩子,叫你一声哥有何不可。” 魏迟渊闻言,突然笑了,目光犀利的看向他,声音更慢:“我如果应了,你说你会怎么哭……”挑衅又立即收回,归于平静:“该走的时候我自然会走……”他只是想最后一次来看看这个地方。 却不知,以后多年,即便她不在交高了,他也会在同一个时间,无数次站在这里,抬头看月。 …… “魏少主来交高了。”陆辑尘还是跟她说了,他语气很轻,似乎怕触动她尚未愈合的思念。 林之念闻言放下果饮。 陆辑尘看她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又很快被掩下,更看不出她的情绪:“我今天……见过他……” 林之念将袖笼整理好,这么说,前些天就不是她看错了:“昨天就知道了。”声音很轻很淡,与那天的魏迟渊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来交高毕竟没有藏着掖着,很多人都知道,‘霍之念’知道。并不为过。 至于林之念,知道也就知道了:“他以前也帮了你很多,他来了,好好招待就是。” “是。” “我累了,你也早点休息。” 陆辑尘立即起身,送她。 抬头,看着她的背影,那些过往的记忆如同暗流,他都没有忘记,更何况是她。但她没有见他。 …… 翌日一大早,陆辑尘快马加鞭让人往云寺山送请帖,宴请魏少主答谢他为交高多年的付出。 可,不出半个时辰,谷丰又快马加鞭回来:“回大人,魏少主离开了。”人去院空,门口的草都没有踩踏的痕迹,就像他从来没有回来过一样。 202渐渐靠近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辑尘突然不说话了,他走了? 这个时候走。 但不管如何,走了就是好事。 陆辑尘低头间,再抬起,目光更加坚定。 如今只剩他了,他要有足够的力量去保护,不让她失望。 这点力量还不够,孩子和她,他必须进步得更快才行:“知道了,出发去衙门!” …… 通往各个村庄的官道更宽了,各大道路的交接处,丐溪楼依旧飘着茶幡,取着优雅的名字,做最底层的生意。 林之念一袭浮光华服,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在她温婉的脸庞上,与周围格格不入。 偶然落脚的行商看她一眼,想到什么,又快速收回视线, 林之念从柜台里,取出最角落的纸飞机。轻轻一掷,便乘风而起,划过丐溪楼半数桌椅,绕了一圈,稳稳落在她的手上。 周围的人无论看多少次,还是发出惊叹之声,一文钱,三个,机身带《三字经》,无需咬牙,都能给家里的孩子一人买它两三个。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纸飞机,就这么看着,看了很久,才将纸飞机放回去,敛下所有情绪,转身离开。 愿往后,他被岁月温柔以待。 …… 夏日,交高暴雨如注,江河水位暴涨!可不断修缮的河堤,稳固如初! 只是连下七八日后,水位不见降落,整个交高依旧高危。 熟睡中的人忘了昔年交高的夏天如何洪涝遍野,好梦正酣。 但林之念、陆辑尘不能忘。 暴雨倾盆下,两人依旧站在最前面。 “平稳了吗?!”大雨瞬间冲散她的声音,林之念身上的蓑衣越来越重,却没有停下手里的事,穿梭在泥泞的河堤之上,指挥着‘镖师’‘捕快’加高堤坝,防止洪水十日不停后突破肆虐。 陆辑尘站在最前面协助所有人调度人力物力,大雨浇在他身上早已让他狼狈不堪,声音早已嘶哑:“再加一层!不要停!”看来秋收后河堤还要继续加高。 雨势愈发猛烈,河堤上的泥土被雨水冲刷得松软不堪,可因为修缮到位,依旧稳稳撑着。 这是积累不断的努力,撑起的千钧一发。 突然,急促的呼救声传来,有施工者不小心落水! 水势湍急凶猛!人瞬间被吞没在水中! 陆辑尘毫不犹豫,一头扎进浑浊的河水中,奋力向人游去。 “大人!大人!” 林之念见状,顷刻间抓起岸边的挑杆,毫不犹豫跳下去。 碧心当场急了:“夫人!”也毫不犹豫跟着跳下去! 碧潜刚要跳,又赶紧收住,他的应急处理不是盲目,急忙命人拉沿途所有阻拦网。 岸上所有人瞬间忙碌起来! 陆辑尘拼尽全力抓住了河堤工。 林之念的挑杆,瞬间横过去,递到他的面前。 陆辑尘用力抓住,筋疲力尽的将人、将自己拖上去。隔着茫茫暗沉汹涌的河水,看着模糊的另一头的她。 没有衡量、思索,跟着他跳下来,他凭什么,又何德何能。 大雨浇在他的脸上,他永不后悔对魏迟渊做过什么,更不会告诉他,他和她有一个孩子。 他不会! 但现在他不能脱力,她还在水里。 陆辑尘奋力抵抗着翻滚的河水,脚死死勾住距离他最近的阻拦网,将网缠在挑杆上的一刻,才放心虚脱。 林之念擦一把雨水,顺着水势,推着木头完全撞上阻拦网。 获救! 岸边的灯火越来越近。欢呼声不断。 陆辑尘在灯火中看着她,发誓,以后她在场时,不做任何危险举动,就是所有人都死光,也不会! 随即,陆辑尘发现了一件大事:她怀着身孕呢,四个月?! 林之念对上他的眼睛,恍惚也想起来了,顿时哭笑不得:不知道保不保得住? 月色下,两个人。 默契心照不宣的清明、美好。 …… 大雨小了,林之念快速被送回府。 云娘已经准备好了大夫、药品,扎针。 陆府忙成一团。 陆老夫人要急死了:“我的孙子啊!我的大孙子——老天保佑——” 大夫将所有人挡在外面。 屋内屋外,真真假假、忙忙碌碌。 “我的孙子啊,我的孙——” 碧玉听的头疼:“老夫人,您要不要去看看二爷,二爷也下水了。” 谁管他:“我的孙子啊,我的孙——” 让她嚎吧。碧玉转身去忙。 最终,林之念喜提,未来一个月必须在家里‘保胎’的柔弱体质。 …… 幸好不是真的,可如果是呢! 陆辑尘被这个想法,吓出了风寒。 林之念诧异,前一天还好好的,怎么过了一天反而下不了床了?水的后劲大? 而且大夫都告到她这里了,生着病还不肯养着。 烛火摇曳,映照着陆辑尘略显苍白的脸庞,却也因身体不适,目光倦怠,只有落在林之念身上,才带着微光:“真没事。”那些人小题大做,已经好多了。 林之念看着不大的空间里,散落的各种文书、书籍,靠近他床帷时,甚至看见他床头放的书,是打开的状态。 病成这样了,还看。 陆辑尘没想到她会走过来,下意识将自己盖好,一时间不知道先藏自己刚脱的里衣,还是先藏他的袜裤。 林之念突然探身,看着他。 陆辑尘瞬间懵了,所有的思绪退去,手无意识地抖,她……要做什么…… 林之念拿起他床头的书。 淡香散去。 陆辑尘才觉得自己得以呼吸,手忍不住攥紧,失落她离开得太快,又紧张她刚刚自然的靠近…… “还看!”林之念顺势坐在床边。 陆辑尘懵了:“打……打发时间。”他病着,气味肯定不好,出口的声音却沙哑,难听至极。 他试图起身,却因体力不支,动作显得有些笨拙:“搬椅子来……”愣着做什么? 谷丰赶紧去拿。 “好好躺着。”说着打开那本书——《治水史鉴》,每一页都有批注。 林之念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到了嘴边的指责不禁收了回去:“你病着,费眼睛,我给你念念?” 念……念……陆辑尘耳朵里忍不住碾磨这两个字,突然脸颊通红,幸好……他病着看不出来,但还是想把自己盖起来,掩盖。 203当年事完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躺好。” 脑子还没有知会身体,身体已经本能地听她的话躺下。 林之念翻开他看的那页,声音柔和:“南渠由渠首开始到注入漓江的灵河口止,长三十三里,由人为渠道、人为拓宽浚深的自然河道和自然河道组成,平均比将约为……” 陆辑尘侧躺在枕头上,看着她,又故作不在意的几次垂眸,都掩不住眼中藏不住的喜欢。 声音盘绕而上,浸入他的耳朵。 烛火亮起又剪落,身心都在她的声音里,悠悠荡荡,悠悠荡荡,恨不得一直这么病下去才好。 林之念读了很久,确定他睡下了,还是又读了一会,才慢慢起身。 云娘上前接过书。 林之念察觉衣服被扯了一下。 林之念转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攥住了她衣带一角。 谨慎的、小小的一角,不敢多出一分。 云娘见状,欲要上前取出。 林之念摇头,直接将腰带解了下来,放在他床边,看了他一瞬,轻巧离开。 …… 陆辑尘早上醒来,发现手里握着的蓝色腰带,无疑觉得天塌了,尴尬不已。他只是悄悄的,趁她不注意按一会,想着很快就放开,谁知道竟然睡过去了。 她知道了,怎么想他…… 却也不那么焦急,他确实不想忍…… 陆辑尘看着那条腰带,粗粝的手指坚定的卷起,直至牢牢将腰带握住…… 她会接受吗? …… 大雪落下。 随着一声清脆而微弱的啼哭。 陆家喜气洋洋,整个交高都因为县太爷喜得贵子,张灯结彩,年货半价,一片欢腾。 陆府内。 裹着大红襁褓的婴儿,在银装素裹的冬日酣睡可人。 陆老夫人、林老夫人、林五淡围着孩子,怎么看都看不够。 “瞧瞧这小脸,红嘟嘟的。” “像小五小时候。” “会不会说话,像他爹小时候。” 林老夫人懒得跟这老婆子争,愿意像谁像谁。 陆老夫人挤了林家婆子一下,不知道她自己多吓人,不戴面纱看她大孙子,吓到了怎么办! 林五淡恨不得一刀结果了老不死的,推着自己的母亲一把挤了回去,险些把陆老婆子撞个狗吃屎! 陆老婆子气的就要喊,可想想儿媳妇就在隔壁,大孙子也在这里,到底只是瞪了对方一眼,没有发作。 林五淡也高兴,不跟她一般见识,他的小外甥,小外甥:“叫林什么?” 瞬间,陆老夫人、林老夫人都不说话了。 前者是气的,后者也是气的。 林老夫人恨不得拧掉老五的耳朵!胡说什么!孩子姓林还是姓陆,何等重要!就在这里胡乱开口! 孩子如果姓林,她林家给得起这个孩子什么!?房产、地产,还是高于其母的金银!什么都给不了,就敢让孩子姓林,拎不清! 姓陆,陆家的一切就是他的!名正言顺!长房长子! 从情感上更是如此!姓陆,她林家一样爱这个孩子 !姓林,信不信陆老不死就觉得是替别人家养了一个小崽子,看都不会看这个孩子一眼。将来更会撺掇成措,一切都不留给外姓人。 就是陆老婆子家以后只有这一个孩子,陆老婆子都不会全心全意爱这个外姓人,这是天性!大于法的天性! 没有十月怀胎的男人、家族,靠姓氏,认孩子!别小看一个孩子的姓氏! 林五淡看自己娘都瞪他,虽不明所以,但懂得闭嘴。叫什么都是他外甥。 陆辑尘一袭熏染的暖意,青年身姿挺拔,如山涧中挺立的青松,宽阔的肩膀和紧致的肌肉线条,彰显着年轻的力量与朝气。 “娘,岳母。” 林五淡拱手:“二哥。” 陆辑尘嘴角动了动,不是姐夫,还是二哥,不过,也许是五淡叫他二哥叫熟悉了,以后时间长了,会叫姐夫。 陆辑尘熟练的抱走了自己的孩子。 陆老夫人诧异的看了小儿子一眼,他会抱孩子?似乎不会才奇怪,大儿子也从小就会带陆小牛。 …… 孩子,是他从外面抱回来的,半个月后要给对方送回去。 至于接档的小孩,他准备了七八个,各个年龄段的都有。 他母亲根本不会有照顾孩子的意图,更不会突发善心记孩子的长相。 何况,他要调任了,到时候他会带着孩子和她先行离开,等母亲她们再到时,孩子都大了。 边境路途辛苦,也未必会让她们过去。 …… 西疆烈风呼啸而过,刮起烈烈衣衫,群峰间,风声咆哮,鬼哭狼嚎!他们丝毫不敢寸进。 陆辑尘随手将披风披在林之念肩上,手指碰到她的肩膀,又默不作声的收回手。 风瞬间吹起,仅仅一缕,吹得人群和林之念不断后退。 “小心!” 陆辑尘急忙上前,腰抵住石山,手揽住她的腰! 林之念完全陷入他怀里。 陆辑尘快速给她解下披风。 却无人侧目,在这里,所有跟来的人,都认为他们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对夫妇。 风刮得人不断后退,根本无法开口。 陆辑尘拉着她避入避风口。 林之念心里已经有数。 好地方! 当气流从开阔地带突然进入狭窄风口时,风会被迫加速,造成‘狭管效应’,当冷空气与暖空气交汇形成气压差,会进一步增大风速,达到每小时六十公里,猪到了这里都能飞起来,是可撼天动地的风力资源。 即便现在用不上,他们现阶段很多项目,都适合在这里立项。 更不要提,风吹出了北边的沙漠,日照十分充足,是集热能、扩生态的好地方,巨大的热能,可震撼他们的认知,未来大有可为。 陆辑尘拉着她的手出来,柔软细嫩。 每天哪怕进步一点,他们都在慢慢走近走近…… …… 很远之外。 林二丫正往西疆赶来。 一个斯文的男人有点不高兴:“你说你折腾什么,大老远的。” 林二丫不听,她就要去看看她,她怎么有脸,有脸跟小她那么多的……“你少管!” 父亲从小就偏疼老三,母亲也总护着她,自己难道就不是他们的女儿了?! 嫁人时候也明明是自己嫁的更好,她男人可是县城的伙计,她往家里拿的好东西少吗?父母都看不到吗?! 可到头来父母的关心还是在林三丫身上,每次想的也是林三丫,很怕她折腾出事来!凭什么!她不服! 如今林三丫的男人都死了,死了就是死了,她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找那么优秀的一个男人‘叔就嫂’! 她没长脑子吗!她是不是太高看她自己!简直不知死活!她要不骂她一顿短视,就不是她二姐! 可,到了西疆,最终她只说了一句:‘有个孩子也好,可不能贪图他的功名。’妹妹什么时候起,那么不一样了。 …… “以前不跟你说,是觉得成不了事,真出事了,你就是我们林家唯一的血脉了。” (求发电!庆贺回忆结束。) 204再见李忠义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丐溪楼送来了给夫人的拜贴? 春草有些疑惑。 丐溪楼是技术部,不接拜贴,怎么会有人将拜贴送到丐溪楼?而且用的‘霍’姓? 夫人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过这个姓氏了。 “夫人……”春草将拜贴放在桌上,莫不是前不久宴请的夫人们? 林之念在想王家的事。王家大爷归来,直接入朝为官,隐忍多年的王家大夫人必然水涨船高,王家大房的对外影响力势必压过现在的二房。 这时候,王大夫人该收敛名下生意,或者隐在官妇之下,回归仕途才对,但林之念感觉…… 视线不经意落到桌上,熟悉的旧制拜贴,让她顿了一下。 交高的三色山贴。 王大夫人的事暂时放下,以往的记忆,熟悉地浮于眼前,她以为都忘得差不多了,原来,也没有那么想当然…… 不过,是谁? 还是他也要插一手现在的局面? 林之念打开拜贴,李忠义三个字跃然在上。 那些不计成本转让的土地,憨厚助人的细节,记忆犹新。 更不要说那些土地,更为她解决了很多麻烦。 交高是为数不多、未曾耗她心神的地方。 但——李忠义应该不知道丐溪楼才对,在交高,她只跟魏迟渊提过丐溪楼。李忠义离开多年,应该接触不到这些。 魏迟渊告诉他的? 应该不至于。 李忠义来了汴京城,自然要拜访他的主子。可身为区区一个地方管事,不会向主家打探主子的私事,主家也不会跟他聊起她的势力。 除非,他带着任务来,或者有事相询,向下面的人打探的? 诸言还是诸行? 是魏迟渊的命令,还是李忠义自己有事?如果是后者,她恐怕爱莫能助:“让冬枯去……”看一眼就可。 冬枯恰好进来给花换水。 少女十六七岁,身形修长,娉婷玉立,即便在不甚冷的室内,她也不会穿丝,袖口、脚腕都用束带束紧,此时背对着夫人,踮起脚,给更高处的叠层花浇水。 林之念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诸言那次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半路折回,往丐溪楼放下了一个孩子,是他们在路上捡的,应该是被用于祭祀过,身上都是伤,骨瘦如柴,送来时高烧不退,他们带着上路不方便,也不方便给她请大夫,诸言就放在了丐溪楼。 后来,就养在了身边。 林之念本不想见李忠义的心,点了头。 或许有什么事? …… 李忠义的见面礼,堆满了丐溪楼后院。 春草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真不用。这礼也太厚了。 而且,不是谈事情的吗?怎么还送上礼了?夫人也没提啊。 李忠义对谁都热情,对夫人身边的贴身丫头更热情:“姑娘真好,敢问姑娘叫什么名字?碧玉姑姑可好?”应该早升姑姑了。 春草没想到对方能说出碧玉姑姑,交高的人,正是碧管事在夫人身边历练的时候,碧管事已经不是姑姑了,是管事大家。 碧玉大管事后面是红玉大管事,再往后,往后才轮到她们这些小辈,她们望尘莫及。 春草更客气了:“好,都好。”她也去准备些礼才是。 “李掌柜?”林之念进来。 李忠义神色顿时激动,他又见到夫人了,他何德何能,噗通给夫人跪下。 李栗见状,也立即跟着父亲跪下。 李忠义如归巢的鸟儿、离乡多年的归客,真心实意:“属下见过夫人,夫人安康。” 春草吓了一跳,这……是不是太热情了一些? 林之念同样愣了一下,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他的礼……不对。 李忠义擦擦眼泪,就是太激动,他与夫人多年未见,今日远远一观,夫人与多年前几乎无二。 李忠义当然不敢多看,主子身边一直宠爱有加的女人,他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看。 李忠义赶紧拽过自己的儿子,恭敬客气:“夫人,这是犬子,李栗,取义,五谷丰登的意思,属下离开时他还小,夫人恐怕没有印象,犬子一直仰慕碧玉姑娘的才情风骨,今日得见夫人,真是三生有幸!还不见过夫人。” 李栗立即拱手,想起自己还跪着,直接叩首:“见过夫人。” 林之念如果还看不出,这对父子把她当他们自家夫人拜了,才奇怪。 真是,够认真的?一会的话题太严肃?先套个近乎?“起来,哪有那么多礼数,里面请。” …… 林之念确实见过这孩子,交接土地那晚的宴席上,他好像表演了射箭,一晃眼都这么大了:“春草。” 春草立即送上见面礼,一枚通体盈润的扇坠。 李忠义感激不已,这可是见证:“夫人破费了。” 李忠义是个热心肠,含蓄委婉的讲述着这些年他的事情,重点在当年夫人对他的提携,他才有了今天。 讲得曲折多变、惊险万分,似乎没有夫人,他就立不住现在的成就。 林之念越听越有些不对。 春草不至于听出什么,只是觉得,说了那么多夫人的好了,也该拉回正题了,怎么没有一点要把话题拉回来的迹象? 李忠义真心感谢着夫人,他后面能有次次高升,都归功于当初的夫人引荐。 只是他还有一点疑虑,魏主与夫人鹣鲽情深,一直没有孩子吗?怎么没听说魏主得子的消息? 嫡子肯定没有,可夫人是被好好养着的,也没有吗? 李忠义怪自己疏忽,怎么忘了问诸言这么大的事,可没听说过主家有小主子出生,应该是没有吧? 李忠义一时间不知道刚才介绍自己儿子的行为是好还是不好,生怕自己的鲁莽行为触动了夫人不可言说的心事。 林之念看着李忠义越说越谨慎的脸色,等着他说到正题。 结果等了半天还是滔滔不绝的问候。 林之念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不会是不知道…… 李忠义又回忆一下当年事,聊未来的畅想,感慨一番魏主对夫人多年不变的感情…… 魏主对夫人多年不变的感情……春草都听出不对了。 林之念直接起身:“我送李管事。” 李忠义何德何能,激动得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了:“夫人留步,夫人留步,小的自己走就是。” 丐溪楼下,孩子们的吵闹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各个衣着不凡,引得来往的行脚人频频侧目。 又觉得能与一众世家小主,同聚一个地方,与有荣焉,不枉他们有时候也会带着自家孩子来这里玩那些有意思的发明。 想到在丐溪楼,他们的孩子,与世家大族的孩子,玩的同一个项目,受同样的接待,心有荣嫣。 孩子群中,其中两个小孩看到走下来的林之念,较小的一个,不管纪律不纪律,冲娘用力挥手,但懂事的不出声, 较大的躬身,向母亲远远见礼。 林之念笑笑,并未上前打扰。 谢家有时候会带孩子们出来野走。谢家有位先生,尤其喜欢这些奇巧东西,每次来,还带着他的童生来,次次都要往这边走。 林之念觉得他恐怕做不长久了,若是被谢家知道,他带着这些娇贵的少爷公子,来平民之地,恐怕要吃一顿排头。 但这种事,她自然不会揭发。 李忠义何等眼尖,他就说,他就知道,他们主子只是没有嫡子,不是没有孩子,看那不就有两个,不过小的那个像夫人多一些,大的那个就好认多了,像他们主子! 长的真好,都有乃父之风:“夫人,两位小——”他另外还准备了孩子们喜欢的东西,一会就给…… “你该走了。”林之念看着他。 李忠义后面的话突然不敢再说:“是,是。” “春草,送李管事。” …… 205那么像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李忠义走出很远都在感慨,他怎么就哑了呢,见面礼都没有送完,哪有这样的道理,那可是给小主子的礼物。 虽然不能叫小主子,可不是摆明了吗,主子现在没有其他女人也没有其他孩子,以后那个大点的少爷肯定是要上位的。 想到自家大少爷,李忠义又与有荣焉,像,真像。 “爹,像什么?”马车上,他听他爹念一路了。 “魏主的孩子当然像魏主,快,让人将剩下的东西也都送过去。”送礼也一样,脸皮要厚。 李栗回想下两个孩子,像吗?或许他那天没敢看魏主,不知道像不像,可:“爹,您见过魏主小时候?” 李忠义顿时哑口,顷刻不悦;“没见过我不会看现在?” 李栗觉得他爹对魏主的崇拜太过,才有这样的幻想,他是看不出来,有什么一样,但也不会扫了自己爹的雅兴,爹愿意说,就说。 “糟了!诸言是不是还让我给夫人带话来着!” …… 林之念一点不担心李忠义乱说。 止戈的身世无懈可击,是摆在明面上的身份,谁查都查不出问题的她的长子。 …… 夜深人静时,春草看着躺在一旁的夏静,心里百爪挠心,忍不住看看自己的手,还是将人推醒,今晚冬枯当差,她实在好奇得忍不住。 夏静也不恼,何况是春草姐推她。 春草压低声音:“以前教导你的姑姑,跟你说过夫人姓霍时的一些事情吗?” 夏静七窍玲珑心,要不然也不会被选上来,瞬间想到那天,剑挑夫人衣襟的魏家家主。 何等尊贵的身份。 夏静也有些蠢蠢欲窥的意思,夫人和对方……“没有,你的姑姑呢?” “我也没有。”问错人了,她们都距离那个时候太远:“你说府里的老人知不知道?”夫人身边还是跟着一些老人的。 两人眼中立即有了计较,明日谁不当差,谁就去问问。 夫人和魏家家主? …… 李忠义心里惦记着诸言交代的事,他怎么一紧张就忘了,他这榆木脑袋。 李忠义又硬着头皮,往丐溪楼递了几次帖子,可都没有得到回应。 李忠义哪还敢继续递,不想混了吗? 拖到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去见诸言,是他得意忘形,忘了诸言交代的事。 …… 天福寺内。 禅音渺渺。 诸言喂着山林间的鸟兽,已经忘了交代李忠义的事。 何况,李忠义就是问了,又如何?夫人会回他吗?觉得李忠义还活在过去不知所云差不多。 他只是觉得……夫人不该忘了家主才对。 他们家主…… 诸言打住思绪。 再说,诸言觉得李忠义见不到夫人,夫人怎么会见一个不知道夕日到什么时候的故人,李忠义是谁她应该都记不清了。日只是诸言毕竟‘坑了’人家,如今对方来回话,他不管出于什么想法都该见:“让他进来。” 李忠义客气地进来,并不拐弯抹角,直接告罪。 诸言并不意外,没有问也好,总不会显得他们那么可笑,让家主知道,他也难逃一顿打:“难为你了。” 李忠义怎敢受了,只是他上次给两位小少爷送过去的礼品也被退回来了,他估摸着夫人应该不喜欢又搜罗了一批,这次,绝对没有过于珍贵的东西。 李忠义都给了诸言,让诸言兄弟代为转送,顺便为自己告罪,他那天若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夫人海涵。 诸言看着李忠义递上来的礼单,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随手拿起,翻开:“你看到夫人的两个孩子了?”真巧。 “是,两位小少爷活泼开朗,天资不凡,不愧是家主的孩子。” 诸言看着他。 李忠义不明所以,真心夸耀,尤其大少爷,颇具家主神韵,理应受此赞誉。 诸言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都有些可怜他了,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时间如常,什么都没有变。 也是,陆家大夫人又不叫霍之念,陆家大夫人姓林,而霍夫人永远属于交高,从未与家主分开。 后来陆辑尘‘叔就嫂’的妻子也姓林。 不过,诸言也吓出了一身冷汗,幸好这礼单没有落入家主手里,若是让家主看到,恐怕要出事。 诸言都不想骗他了,将霍夫人就是林夫人的事告诉他,以后别认错了,给林夫人添麻烦才是。 李忠义半个月后才会离开,万一哪天碰到了夫人乱说话,到时候难看的还是他们。 李忠义绝不相信的看着诸言,不可能,怎么可能!?家主和夫人……“大公子那么像家主……” 像?恐怕是先入为主的像,陆戈的出身清清白白,那时候,夫人和家主早就分开了,想怀疑都找不到支点。 206真那么像?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但凡有个支点,容得下一点怀疑:“这次的事,是我没跟你说清楚。” 李忠义怎么敢接。只是心里更为震惊,陆大人和他们霍、霍夫人…… 怎么可能? 当年怎么看,就是现在看,都是他们家主更……更胜一筹吧! 但,也说不准,女人看待感情跟男人不一样,听说陆大人和他嫂嫂共患难、同凄苦过,是一起走来的情谊,也许女人更看重这个,所以两人名声也很好。 可,就是这样也……也:“大公子真不像咱们家主吗?”他看着挺像的,李忠义都怀疑自己的眼神了:“会不会是夫人怀了身子没说?” 诸言看李忠义一眼。 李忠义真心发问? 诸言怎么没想过这个可能,难道只有别人聪明,他们都是傻的? 可他们在交高一直有人,从他们家主离开,到夫人与陆大人成婚,夫人根本没有怀过身孕。 何况,如果夫人有身孕,为什么不说,这是没有必要的事。 李忠义发现自己被鄙视了。 也是,这么大的事,如果是真的,不可能一点风声没有透出来。 那,有没有可能,夫人以为当年魏主就是和当地的商女随便玩……咳,在一起,没有新鲜感了就分开了,所以没说? 可看家主和诸言的意思也不像啊!? 李忠义完全懵了,觉得自己眼神没错又觉得自己眼神确实不好。 何况家主没表现出对交高的不满,更没有流传出夫人不好的话,就不会给人家主只是随便留情的错觉。 而且诸言诱导自己过去,何尝没有一点意难平的意思。 所以,夫人没道理有家主的孩子不告诉家主。 莫非当初还是夫人先放手!?在家主与陆大人之间选了陆大人?!又觉得有了孩子会和魏主牵扯不清,所以没有提孩子的事?! 李忠义觉得自己真相了,诸言诸行他们可能就是当局者迷。 李忠义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发现说了,说完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诸言,是不是这个道理? 诸言觉得他在怀疑他们的能力!更是怀疑家主的个人涵养,家主能输…… 算了,跟他计较做什么,但避免这人再胡乱猜测,不得不警告他:“家主和夫人敦文十八年秋就陆陆续续分开了,夫人的长子是敦文二十年末出生。”时间差的太长,作假都做不了。 李忠义诧异,这……这样啊。就是说绝对不可能是家主的孩子,可:“我还是觉得夫人家大公子挺像家主的?” 诸言头疼的看着‘认了个小少主’的李忠义。 李忠义真有那种感觉,不觉得自己看错了,虽然只是远远一眼,但感觉……感觉是很难说得清的东西,诸言他们没有怀疑过? 诸言都好奇了,话说到这个份上,李忠义都在坚持,到底能有多像? 说实话,他以前避开家主和诸行,执行任务时偷偷看过夫人的长子,不像。 真不像。 不过,最近几年真没见过。莫非最近几年像了? 诸言觉得自己脑子被李忠义带偏了,怎么可能像。 就是李忠义先入为主,也没有那么邪乎,但凡有可能,陆戈都不会在陆府长大。他们魏家又不是养不起自己的少主。“你多少年没见家主了?或者说,你见过几次家主?见的时候你敢直视家主?”就说像! 李忠义哑口:他不敢,所以他为什么说像,没道理! 莫非,真是自己看错了? 想当然了? 闹了笑话? 所以夫人才把他送的东西都退了回来,没退的,也给了他同等价值的回礼。 诸行正好走过来,有话要跟诸言说的,看了李忠义一眼。 李忠义心领神会,急忙告辞。 诸言才看向诸行,脑海里却还是李忠义诧异的怀疑他自己,又不知道该不该坚信的样子?真的那么像? 其实不天天对着家主的人,或许才能看出一个人像不像另一个人,因为他们记住家主的不是具体的样子,而是一个特征,他们觉得夫人的长子身上有那个特征? 诸言觉得自己快被李忠义带偏了,怎么也去想这个问题,甚至还觉得他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诸行说了半天见诸言没一点反应:“问你话呢?” “啊?” “陆尚书如果不做回皇子,臣子的处境会不会让他以后做事放不开手脚?” 诸言不关心这个:“你觉得夫人的长子和家主像吗?” 诸行嗤之以鼻,哪个坟头的香烧错了,给他这个错觉:“实不相瞒,我偷偷看过陆戈。” 巧了:“我也看过。” 诸行一点不意外,家主不好去看,他们好意思:“那你觉得像吗?”但凡有一点像,他们都不至于无动于衷。 “也许咱们没有看出来呢?” “呵。” 诸言也觉得自己想法荒谬,可能真被李忠义弄的脑子不好使了:“你刚才问什么?” “什么都没问,赶紧把堆积的拜贴处理了,快下不了脚了。” “你怎么不处理?!” …… 谢家屡屡邀请家主去谢家讲学的帖子也在其中。 诸言本想像任何一次一样处理掉,可看着帖子,不禁想到陆家的两位少爷在谢家求学? 陆家根基浅,无族学,所以陆家两个孩子一直在谢家求学。 诸言又想到了李忠义说的话,像吗?多像? 像不像,再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不禁把帖子拿出来,放在了一会要呈上的帖子里。 …… 陆府内,阳光透过檐翅,斑驳地洒在廊道上。 林之念一身繁琐的外在点花立体长裙,袖笼勾勒平面花瓣,极尽素雅束在手腕处。 繁与简,多与少,张扬不可方物,正低头修剪花枝。 陆辑尘站在一旁,月色长袍,远山若岳,静静的站着,看着她。 剪花的人,每一下都恰到好处,盆景更添几分生机与雅致。 她的发丝全部挽起,石榴籽的成套头饰,压盆景花枝一头。 陆辑尘就这样看着,目光越发温和安稳,即便让他永远这样看下去,他也甘之如饴。 林之念抬头。 陆辑尘依旧专注,她的手指带动着他所有情绪。 林之念笑笑。 他也不自觉的跟着笑笑。 207等徐相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林之念心里叹口气,这个时间,不在衙署不在宫里,有闲情回来看着她发呆? 林之念注意到他眉宇间不易察觉的愁绪,一点不意外:“有心事?” 陆辑尘没想到藏得这样好,还被一眼看穿,目光不禁转向一侧,寻找合适的言辞。 林之念见状,剪了一朵花,砸他身上。 陆辑尘急忙接住,笑着走上前,手握在她胳膊上,顺势坐到花台上:“苏家……” 林之念了然,苏家刚知道了外孙的存在,又是这么争气的外孙,自然想亲近他。 “最近几天,频繁遇到苏家的人……”陆辑尘明显有些不愿应付,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闹得太难看并不好。 林之念靠近他一些,示意他头可以靠过来。 陆辑尘头自然而然地靠过去,她身上的香气瞬间将他包裹,空气仿佛甘烈,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遥远,清静又安心。 林之念继续修花。皇上、皇后都没有为难他,苏家更算不上为难,但情感不一样了。 陆辑尘看着她动,每一下都很随意,但他知道不是。 陆辑尘点了一根枝。 林之念拍掉他的手,乱指挥。 那这一枝。 这一枝也不行。 没有言语,只有你来我往的玩闹。 却给予无声的安慰与力量。 两人的身影在廊下自然相依。 春草路过看了一眼,又走开。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名状的亲昵甜蜜,陆辑尘心中的疲惫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安心与满足,还有不知足,手不知道何时放在她的腰上,又一点点收紧…… 想要的更多…… 比第一次时的慌乱急迫,更加沉溺…… …… 深邃的殿堂,映照着朝堂之上紧张无比的气氛。 聚焦在禁卫军后勤补给的进一步整合上,关乎天子近臣、拱卫要地之师,未来掐在一方手里还是多方手里。 陆辑尘进一步推动这件事,向他最终想要的方向。 不会因为他的身份改变、因为顾虑,停步不前。 “禁卫军后勤补给分散,效率低下,兵部顾虑大周全境,对禁军多有偏颇也好,这些年顾及边境大军,缩减开支也罢,不仅影响了军之稳定,还在繁琐的印信上增加了不必要的开支。因此,臣认为对补给进一步整合,实现更优配置,提高补给供给,确保后勤保障,依然是必然结果。” 多方知道些什么的肱骨之臣才猛然想起,陆尚书处理了李府尹后整合了禁卫军,目前任禁卫军大统领,手握二十万大军! 也就是说!皇上的安危、汴京城的安危,在他手里! 俭王、尹国公、太傅、兴国公,突然不说话了,这……这…… 以前陆尚书是皇上最信任的臣子,禁卫军在他手里,没有任何问题。 但现在,对方是皇子,皇子啊,手里却握着分分钟能把皇上斩下马的大军,古往今来,都没有这样倒霉的皇上,也没有权利这样逆天的皇子! 俭王不捋不知道,一捋吓一跳,这小子,有实权、有兵权、有能力,再加上是皇子,皇权之下第一人啊! 就是封疆大吏来了在陆尚书这里都不好使! 再加上他的功绩,是不是已经把他皇帝老子秒了! 这…… 尹国公也没想到‘功高盖主’的陆尚书,这时候还敢给他自己继续加筹码! 这些天他不是不着急,女儿从妃,变成了尹嫔;外孙四皇子,极有可能成为五皇子。 这样的委屈,他们不是不能因为皇上‘丢了’嫡子忍着。 但就是忍着,前提也是,皇上认回‘四皇子’后,发现他功高盖主,两人产生嫌隙,逐步削弱‘四皇子’的力量。 而不是容着他不认,还增加‘四皇子’手里的筹码! 尹国公现在怀疑,‘四皇子’这招,根本就是以退为进,不想交权,又什么都有! 尹国公和他的智囊,想了一万种挑拨四皇子与皇上关系的方法,但独独没有想到,他现在都不做四皇子!还要增加他自己的势力! 皇上但凡理智一点,都不能让这个狼子野心的人得逞! 可偏偏,这时候,皇上正对这个皇子上心,又没有真正认到手里,他们一句反对的话都不能说,难保极力想认孩子的父亲,不会再给他女儿降一级。 尹国公只能把驳斥这个提议的重任交到看不惯陆尚书的徐相手里。徐相是自己外孙的人。 何况徐相一直和陆辑尘不对付,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他做这件事顺理成章。 “陆卿可有具体方案?” 陆辑尘呈上奏章。 周启看了一眼,频频点头。 尹国公心中冷哼:点什么头,儿子手里有能砍老子的刀,骄傲什么! 但似乎,有这样的儿子……让那个生不出什么好儿…… 自己外孙才是人中龙凤! 周启让昌文将方案念了一遍:划归皇家资产景夏半数平原给禁卫军,重量景夏平原皇家御田、清点周边皇家各县公产,统一由禁卫军自行管理、发放。 “众位爱卿可有意见?” 不愿意的人都等着徐相反对。 要知道这些田产、公产谁家没有侵吞一点,哪个地方势力没有挪做他用,怎么能被清点,会死人的! 徐正没动。 一动不动。 平日里常与陆辑尘政见不合的徐相,在皇上话落三息后,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徐正身旁的亲信们,忍不住看自家大人一眼,他们不参吗?景夏平原是他们四皇子的地方吧? 是吧? 徐正身边的亲信突然开始怀疑了,如果是,徐大人不可能无动于衷。 那就是不是。 肯定不是。 陆辑尘也等着徐正动,他并没有准备一蹴而就,这必然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他做好了与徐正拉锯的准备。 苏学士蹙眉,景夏有他家的土地,他外孙要整合景夏,这怎么整合?皇后知道吗?有章程吗?需要他们苏家做到什么样子? 苏学士不是太担心,毕竟是外孙做这件事,总会给他们一丝薄面,这样一想又更放心了。 下面完全不知道‘皇子’真相、却与京中势力盘根错节的人,完全不明所以,陆尚书的提议无疑要置很多人于死地,就算不是,也要权财吐血的地步。 自然要反抗。 所以,所有人都等着,等徐大人先给陆尚书来波大的,他们再跟进。 208臣附议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徐正依旧没动。 他为什么要动? 等着徐大人动的人,互相对个眼神,不明所以?干脆,也不动。 莫非,徐大人有什么后手? 盼着徐相动的人,懵了? 徐相是他们唯一的后路!为什么还不反对? 众臣中,破格参议的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也越来越迫切,越等越紧张:徐大人怎么还不驳斥! 徐正累了不想驳斥、染了风寒不想驳斥、耳力不好了不想驳斥、不知道送孙子什么绞尽脑汁不想驳斥。 他不想驳斥的理由可以是任何一个。 再说,他为什么要驳斥?!别人倒霉关他什么事? 周启也不自觉的看向徐正:“徐爱卿。” 众人顿时松口气,终于点到徐大人了。 “臣附议。” 众臣哑口!他附议什么! “陆大人的提议思虑甚广,论述中,不仅列举了当前补给制度的种种弊端,还提出了切实可行的整合方案,每一个举例和说辞都有理有据,令人信服,不失为最好的选择。” 周启点点头:不错。他也这么觉得。 对儿子的才华和见识感到由衷的欣慰,的确是寻不出错的选择 。 徐正也欣慰,更觉得不错。 周启觉得不错之上更不错,他穷尽半生,没有建树,但他儿子有,甚至敢毫不犹豫的动他们!哼!乌合之众! 周启的目光难得锐利地扫视群臣,为陆辑尘的论述保驾护航。 朝堂上气氛更诡异了。 很多人恨不得提醒徐大人,是不是附议错了参题?! 知晓陆辑尘身份的大臣们,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更急,皇上莫不是老了,给儿子兵还给儿子粮,莫不是真想禅让?! 不会真想吧? 不可能,不可能。 那为什么不反对,虽然陆大人只是代掌禁卫军,可那也是掌! 尤其徐正,莫名地附议,让很多想说话的人,顿时不说话了,心中暗自揣摩着这场政治博弈的诡异之处?是有什么暗手吗?可不能卷入不必要的纷争里。 那些对陆辑尘身份一无所知的大臣们,几次欲开口发表意见,但见徐大人不动,徐大人的人也不动,总觉得有陷阱,踩进去弄不好就得死。 刚要踏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朝堂一片安静。 无人反对。 全朝沉默。 知道真相的人等着不知道真相的人出头。 不知道真相的人等着上面的人领头。 上面的人,就是徐正,‘附议’了。 诡异的勾连下,所有人选上了沉默。 于是,这场关于禁卫军后勤补给整合的议题,本该波折重重的事。 陆辑尘也做好了长期与徐正对抗的事,奇迹般的,没有任何阻力的通过了! 皇上没听到任何反对声音,一锤定音,交由吏部尽快督办! 陆辑尘不自觉的看眼徐正。实在是太顺利! 徐正克制着不看他,答应萋萋的事,他就会做到,在所有人涌上来跟他商议前,徐正转身离开,有这个功夫,不如去看孙子。 陆辑尘看眼吏部左侍郎方略信。 方略信也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这么重要的事,只提了一次,就这么成了? “略信,越来越成熟了,不错。”俭王拍拍他的肩走了。 “后生可畏。”苏学士与有荣焉,跟着俭王走了。 “继续努力,大有可为。”谢尚书鼓励着也走了。 方略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刚,刚刚是不是很多阁老、上峰鼓励自己?! 方略信激动的走到陆尚书面前,是不是?大人肯定看到了,他这个没有大事不能上殿,只能在偏殿听宣的人,竟然接连收到了如此多大人物的鼓励:“大人,大人,我是不是做梦,你快掐——大人,大人。”方略信急忙跟上自家大人。 大人应该是羡慕了,下次别夸得如此直白才好。 …… “这么顺利?”林之念在整理最近主动联系她的几位夫人、老夫人,还有能做嫁妆主的小姐们递上的拜帖,凡是有意向的,她都在整理。 她这次进京,的确有两条商路要打通。 但与纪缺明面上负责的上下路不同,她这里,一直以来都不是想做明面上的大路,而是打散,是不走主动脉,走夫人、老夫人手里琐碎的生意,类似毛细血管。 陆辑尘这件事后,下路彻底不行了,必然在陆辑尘手里,她便更加深了这方面的布局。最近这段时间,她也一直在做这件事,让毛细血管成线、成面,重新摸查。 上有魏家,下有陆辑尘,早已不适合两手准备,最好三手准备。 第三手,是毛细血管之外更不可见的——经络分布。 这也是她在每个地方都做过的准备。 但不表示她不关注陆辑尘正在做的要事,整合禁卫军后勤补给,陆辑尘做了几方提案,今天这一版,绝对不算最‘温和’的,竟然通过了?“徐相没有反对?王家、周家、司马家也没有反对?” 陆辑尘走过去。 林之念没有收桌上的东西。 陆辑尘也没有多看:“徐相何止没说什么,而是整个早朝下来,只说了‘附议’几个字。” “不像他啊?”别说他还不是皇子,就是太子,提这个要命的问题,也会有人反对,莫不是他身份还新鲜,给的加成? 陆辑尘现在也只能这样想。 林之念靠在座椅上,调侃着新出炉的‘四皇子’。 陆辑尘将宣纸盖她眼睛上,不是。 两人互相笑着。 林之念还有事,不能闹了,这也是忙里偷闲,空出了半个时辰给他:“通过了总归就是好事,苏学士那里,你回头让人说一声。” 陆辑尘神色变了一瞬,不想去,碍事。如果不是苏家,他们可以直接拿苏家开刀! “好了。”如果他生来就在这个位置,也是被苏家捧着长大的小殿下,若是苏家有难,也会就是别人不说,也会为苏家尽力,偏帮的亲人。 …… 陆府罗阁内。 “三皇子被软禁了?”罗绒儿被刚打探到的消息吓了一跳,怎么会?这么大的事,怎么外面一点风声没有? 她最近在忙布庄的事,一直没关注父亲那边的情况,大夫人的话……到底对她产生了影响。 209兄友弟恭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她确实不太关心,父兄给她的命令了,就怠慢了他们的信件。 今天刚拆了一封,父亲说是柳家联系不到柳姨娘,想让她帮忙看看怎么回事! 正巧,她也没事,就让人打探了一下,回来的消息却让她打个激灵。 三皇子府上下,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没有进出采办的人,门口却有侍卫把持,不就是被软禁了?! 三皇子被软禁?!发生了什么大事? 柳家还被蒙在鼓里?父亲肯定还不知道? 罗绒儿瞬间抓住了什么:他们还不知道?那如果她拿到了什么消息,罗家、柳家拿什么来换?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焦急,不用他们问,就会告之,唯恐一根绳子上的蚂蚱都死了。 但……现在是不一样的,至少林之念看她和罗家、柳家就是不一样的。 “表夫人,爷回来了。” “竞阳。”罗绒儿急忙回头,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关上房门:“三皇子……是不是被软禁了?” “什么?你不要乱说?”京中一片太平:“这是杀头的大罪!”陆竞阳神色一凛,兹事体大,万万不能开玩笑。 罗绒儿将自己的发现说了。事肯定是真的,只是还没有对外说。 陆竞阳眼中闪过惊讶,确认无人偷听后,压低声音问:“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我没有听到任何风声?” “废话,咱们当然不知道。”罗绒儿用眼神指指前院的方向:“你去问问二弟。”那边肯定知道。 陆竞阳不想问,拉不下脸,何况,总之:“不如去问问岳父。” 罗绒儿看他一眼,真以为前面对他那点事会心存芥蒂?未免太高看自己。 他们恐怕看都懒得看她们一眼,想要入对方的眼,最不济要有让人看得起的本事。 她这次就要向罗家和柳家换一批熟练的织工过来,稳住自己的小作坊。 夫妻一体,罗绒儿将自己的打算跟陆竞阳说了:“你就去帮我问问,我们现在确实没本钱没能力,依靠二弟也没有办法,何况你以后升迁不需要打点?孩子大了不需要嚼用?咱们住在这里,吃住还用他们的,他们才是真看不起咱们。” 罗绒儿到底不蠢,知道怎么拿捏男人,放软了语调:“总之,就当为了我,你委屈一二。” …… 陆竞阳看着翻阅文书的陆辑尘,心中犹如被千斤重石压着,这无疑让他更看清两人的差距。 但罗娘交代的事,又不得不做:“二弟。”陆竞阳松口气,掩下心里难以掩饰的尴尬与技不如人的悲哀:“三皇子府是不是出事了……” 陆辑尘突然抬头。 陆竞阳目光下意识退缩了一瞬,但又很快坐正,他到底是他弟弟,从小牵着的弟弟,不止是陆大人,他胆怯什么。 陆辑尘目光温和却锐利地扫过大哥的表情,便知道是自己草木皆兵,想多了,大哥并不清楚其中真相。 他竟然不是陆家的儿子,何其荒谬。 陆辑尘的眼神暗了一瞬,他现在坚持的就像自欺欺人一样,他不认,事情就不存在吗?连大哥都知道三皇子府出事了,以后知道的人只会越来越多,稍加打听。 有些事,该知道的人,早晚都会知道。 到时候,他说什么都没用,他认不认下都不重要。 而她,依旧是陆家长房儿媳,那些走过的礼,写下的文书,是姓陆,不是姓周。 至于,他可以求她,与他一起入宫? 呵,当初魏迟渊都做不到的事,他就能做成了?笑话! 陆辑尘宁愿自己是被大哥一次又一次捡回来的亲弟弟,有个不省心的娘,有个瘫在床上的父亲。 最黑暗的日子都熬过来了,为什么是这个局面:“是,断了跟三皇子的联系,避免引火烧身。” “这么严重。”陆竞阳心神晃了一下,没想到情况如此严重,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声音忍不住低了下去,像小时候两人说悄悄话一样低:“……被软禁了?” “是。”陆辑尘肯定。 陆竞阳脸都白了,那可是软禁啊!造反的后果不过如此!三皇子是要完啊!“牵扯到你了没有?”说完又赶紧解释:“我不是……就是担……”心成措。 “没有。”他看了大哥一眼,心中五味杂陈。这些年来,发生了太多事,他们兄弟间也越来越远。 陆竞阳只觉脸上发烫,大了,不习惯关心二弟了,何况他们情况又不一样:“你在朝中也注意些。” “多谢大哥嘱托。” “对她也好些。”说完更尴尬。 陆辑尘却笑了:“知道。” “三皇子有可能翻身吗?” “没有。”皇后不是好说话的人,看她把莘嫔一家弄得多惨也能窥到一二,跟着皇上圈禁过的皇后,怎么可能是善男信女。她在他这里会坐在地上陪两个孩子,那是因为她觉得是她孙子。 莘嫔一家可没有跟她谈判的筹码。 陆竞阳懂了,三皇子完了。办完了正事才发现,二弟这里竟如此寒酸,连他的院子都不如。 陆竞阳心中涌起难以名状的茫然,如果当初他没有一走了之…… 陆竞阳起身。 陆辑尘相送。 “你忙,忙着。” 陆辑尘还是送到了门外,只是突来的不安,让他换了衣服,搬上公文,直接去了前院。 …… 罗绒儿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又隐隐兴奋。柳家完了?那柳家的生意…… 罗绒儿当然敢下手——皇后娘娘最近给她姑母送去了几位教养嬷嬷。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皇家对陆家的重视与栽培。 背靠大树,她为什么不能想一想,只要运作得当……她未必不能想得更大一些,至于她兄长要不要吞,恐怕他没那个胆子,三皇子出事的消息一送出去,他恐怕先自乱阵脚。 罗绒儿想到什么,那么罗家她也不是不能拿回她的东西。 …… 月挂枝头,香火已稀,却依然袅袅升起。 魏迟渊坐在书案旁,简衣素服,没有任何装饰,气势已压住了所有浮华。 他看眼谢家的帖子,诵经声隐隐约约。 诸言下意识垂着头,唯恐被看出不妥,却又忍不住去看。家主会不会去? 210谢家学堂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他真是被李忠义害得不轻,竟然跟着胡闹。 万一…… 魏迟渊将谢家的帖子,单独拿了出来…… 诸言的心瞬间提了上来。 他将帖子选上来是因为私心,家主单独放是因为什么? 总不能是想去谢家讲学?家主可没那个闲情雅致,更没兴趣去讲学,那就只剩一个原因…… 诸言突然有些心酸,又有些怨恨自己为什么要把帖子选上来,夫人生的两个孩子,是家主这些年,碰都不敢碰的问题,今天却被他摆在明面上…… 诸言不觉得自己家主是怀疑什么,而只是想去看看,毕竟是夫人生的,若是家主和夫人不分开,孩子也好几个了。 诸言第一次怪自己自作主张,这跟往主子心口上撒盐有什么区别! …… 诸言从书房出来,当下给了自己一巴掌。 诸行吓了一跳,顿时看过去:“哦,再来一个。” “滚!没功夫看见你。” “切。”不过?怎么了? …… 从浅显处见真章:“魏家主能屈尊来我谢府讲学,真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谢老尚书亲自作陪,身后跟着谢家当朝两代的中流砥柱。 别人到谢家未必让谢家有这样的排场招待,但谢家是魏家在朝堂上的延伸,别人不知道,谢家自己知道。 谢老尚书再小心作陪也不为过。 “尚书谬赞,不过是总结先人牙慧,班门弄斧罢了。”魏迟渊神色淡淡,云锦织就的长袍上绣着暗金祥云图案,腰间系碧玉腰带,光华内敛却难掩非凡气度。 只是,诸言知道,家主已多年不曾这样正式出门了,今日即便是见可能都看不懂‘内华’的人,家主也没有疏忽。 “若魏家主都算班门弄斧,九大书院可以关门了。” 谢老尚书立即瞪二弟一眼。 谢二老爷顿时哑口。 谢老尚书看眼魏家主,发现他仿若没有听见,神色不见一点波澜。 纵观魏家主下来,他似乎真如他说的一般,没有因满堂喝彩骄傲,甚至没有丝毫孤芳自赏的傲慢。 谢老尚书心里对他,又多了一抹敬重,魏家主这些年,功绩斐然、手握大权,还能有这份心性,魏家再兴百年也手到擒来。 谢老尚书想到这里,捋捋胡须笑了:“魏家主,这边请。” 只是可惜一点,不曾成婚,没有子嗣。 说起来,魏家何尝不着急,魏老夫人不止一次来信,过问过家中女儿,但到底沉得住气,没有让谢家女儿过去常住。 如今看家主,哪是魏老夫人沉得住气,恐怕是他们家主要立地成佛,看不见凡俗,魏老夫人怕弄巧成拙,才不敢触了家主逆鳞。 而且,他今日看家主的神色,老夫人抱嫡孙的想法,估计不太可能实现。 不过,魏家主是不是传出过一段风流韵事? 不过现在看来,多半是谣传。 “不是老夫说,若是玉书知道你要来,恐怕就不急着去边疆了,说起来,玉书去东海郡任职,还是因为交高,不知道魏学士知不知道交高郡,东海郡旁有个交高郡,这些年长盛不衰,盛名在外,他这孩子非要去看看,就选了东海郡,我拦都拦不住。” 交高?魏迟渊脚步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以前是县,魏迟渊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听过。” “哈哈,也是,老夫也慕名已久,不知有没有传言中那样盛世鼎盛。” “有过之而无不及。” 谢老尚书闻言愣了一下,没想到魏家主对此地评价如此高,弄得他都好奇心起,想去看看了,不过,这些小一辈才是真爱热闹:“看看他们一个个,想来意犹未尽,他们见了你可比见了我,精神多了。” “托我不出门的福。” “魏家主谦虚了,你要是天天来,他们非把我谢家大门踏破不可。” 一行人谈笑风生,言词间尽显文人雅士之风范。 “咱们不过是随意谈天,他们才是未来的栋梁。” “他们?与真正拼出来的人比还差得远了……”看看陆辑尘,十六岁都任知县了。 一行人慢慢走着。 魏迟渊的视线不自觉的内转,又很快收回,谢家族学分两部分:一部分是成学,另一部分是幼学。 据他所知,之念的两个孩子就在幼学里面读书,之念的孩子…… 仅仅想一下,心口都忍不住钝痛起来,明明已经知道多年,这么久远的事实,为何还不能释怀…… 魏迟渊想到她淡定的将手放在衣襟上,看着他毫无波澜的目光,无异于一把剑从头顶劈下,直插肺腑。 诸言心提了一下,又慌忙垂下头,马上就走过转口了。突然,他希望就这样走过去,不见,不想,不失望。 幸好,他从未与家主提起过这件事。 清脆、朗朗的读书声传来,谢老尚书的声都轻松下来:“这边是幼学,不知,我谢家幼童可有这样的荣幸让魏家主移步去看看?” 魏迟渊的声音似乎停了一下,又似乎没有:“谢尚书客气,是魏某荣幸。” 诸言忍不住紧张起来。还好,只有他一个人‘目的不纯’。 “我的!” “我的!” 开阔的庭院中,除了孩童们朗朗的读书声,还有此起彼伏的打闹声! 谢二爷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怎么忘了这个老东西,没有给他休沐。 一位年岁不大的夫子懒洋洋的靠在长廊上,一手提着酒壶,一边大口喝酒,闲看着庭院中孩子们各自打闹:“花间一壶酒,人生百愁消……” “夫子,夫子,唱得对。” “夫子,夫子,看我抓的土。” “夫子,夫子……” 几个孩子围着他在廊下打打闹闹。 陆在人小,喜欢吃,踮着小脚,张着小嘴,天真懵懂的要在夫子下巴底下接酒喝:来点,来点。 陆戈赶紧拿着手帕递给夫子,这个绝对不能漏下来。 老不死的夫子就故意逗两个孩子。 谢老尚书这时候都想死了!他谢家童院逗的是谁?!那是能逗的孩子吗!不怕掉脑袋!他怎么交代下去的?! 谢二老爷知道啊!他们家跟别人家不同,实打实地‘照顾’着皇孙,所以事情出来的时候,大哥就私下跟他说了。 211魏迟渊止戈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他也是小心又小心,都给俩金尊玉贵的孩子换了夫子了,怎么又换回来了,如此要命的一幕,还被这么多人看到,他也别活了! “愁……愁……”小声音着急、积极,要喝,要喝。 陆戈静静地看着他:“能不喝吗?” 陆在懵懂地看着哥哥:“不愁……”哥哥也喝。 好,不愁。陆戈想了想,举起小竹壶,给弟弟漏水喝。 陆在拍着小手十分开心。 谢老尚书这下脸都白了,该死的天元宽是要害死谢家,四皇子的宝贝儿子们能被他这么玩! 怎么还没有给两人换夫子?! 天元宽绝对是谢家学识最广的夫子,但就是不好好上课,三句话说不完,就要来一口酒,还一言不合就动手,跟学生动手,才从成学转到了这里。 结果也天天带着孩子们胡闹,带孩子出府,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学些什么,但此人才学扎实、文采斐然,又不忍将他放出去便宜了别人家。所以,这么多年一直在谢家养着,养得他越发无法无天。 今天之后,遣散算了!省得被满门抄斩! 谢二爷已经去拉两个孩子。 诸言没那么多担忧,下意识看向所有孩子。 天元宽看到了魏迟渊,不上前、不见礼,挑衅地喝口酒! 魏迟渊也看到了他,目光无异,不见指责。更离经叛道的他又不是没见过,何况此时只是行为不羁一些而已,他个人喜欢就好,不至于说污不污了眼睛。 天元宽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魏家家主,一身气派,丝毫没弱他的名声。 魏迟渊的视线也落在孩子们身上,想,又不想见的心怯,还是第一次。 诸言实在看不出这些孩子们有什么不一样。 突然。 陆戈、陆在转过头。 魏迟渊心神几乎不受控制,自然而然地落在牵着手的两个孩子身上。 诸言也下意识看过去。几乎瞬间肯定,他们是夫人的孩子,小的那个眉宇太像夫人。 陆戈已经牵着弟弟跑入人群。 小孩子与小孩子在一起,不读书的时候玩得非常开心。 “咳!” “咳咳!” 声音顿住,玩闹瞬间停下! 身体不灵活的陆在还在跑,陆戈拽他,可同样年岁不大,噗通,摔在魏迟渊脚边。 跟在魏迟渊身旁的诸言,心猛地一紧。仿佛有千百只耗牛乱撞,紧张得他几乎窒息。大的那个是不是像他们家主?! 陆戈先从地上爬起来,扶弟弟。 魏迟渊先于所有人,已经蹲下身,不用陆戈用力,已经帮他把弟弟扶起来,还未曾想好心里的想法,眉宇间的笑意已经对孩子溢了出来,帮他拍拍弟弟身上的土,拍到一半回过神来自己在做什么。 但既然已经拍了,也没有拍一半的道理。 魏迟渊没有收回手,就这样帮他拍着。 诸言惊讶地发现,由于过度紧张,他竟无法判断陆戈与家主有几分相似,甚至是不是相似? 完了完了! 谢二爷急忙上前帮忙,怎么能让魏家主亲自上手,大哥一会不灭了他! “小孩子摔摔长长,何惧之有。” “你闭嘴!”这些都是谁造成的!还天天喝,喝什么!喝怀才不遇吗!教导了太孙都看不出来,活该你怀才不遇! “谢谢伯伯。”陆戈牵住弟弟,一双漂亮的眼睛,笑意满满地看着他,照映着他的影子。 魏迟渊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他身上,伸出手…… 行为先于意识落在他身上,回过神时,手臂已经落在他肩上。 孩子…… 她的孩子…… 才发现,即便生父不是自己,也难让人心生厌意。 只是关于某个人,他以前看不上,现在亦然。 陆戈已经转向谢老爷,带着弟弟向谢老爷见礼。 谢老尚书直接避开了一步,谨慎一些没有错。 天元宽注意到谢老不死的举动,他可没有如此礼貌过,视线落下,这两个孩子…… “你叫什么名字?”魏迟渊下意识想拉回他的视线。 陆戈看回来:“陆戈,这是弟弟,陆在。” 姓氏。 配不上各自的名字。 “伯伯呢?”陆在歪着头,提着脏了的小竹筒。 “我姓魏。”魏迟渊自然接过来,让诸言去处理干净。 陆戈牵着弟弟,看着小竹筒离开,才又看向眼前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已经问出口:“您也是先生吗?”他刚刚站着的时候好高。 “嗯,我来给大家讲学。” “也会给我们讲吗?” 天元宽突然出声:“魏主不妨讲一个。” 谢老尚书、谢二老爷,所有在场的人,脸色都很难看,为没有把他赶出谢家,心中扼腕!明天就把人赶出去! 魏迟渊牵住陆戈的手。 陆戈看了对方一眼,便安静的让对方牵着。 “你想听伯伯讲课?” 陆戈不算小,不想给大人们添麻烦,但也因为他不算小,听得出来眼前的人真心询问他:“想。”给大哥哥讲课的夫子,跟与他们讲课的夫子有什么不一样? 魏迟渊闻言,直接坐了下来。 周围的人见状,顿时愣了一下,一时间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干脆坐吧。魏家主那一身衣服,不比他们的贵重? 天元宽神色微动。 周围的小孩子都围坐过来。 魏迟渊神色温和,看着他们,这一次没有谦虚:“我会讲的非常多,你想听什么?” 陆在自发坐在他腿上。 陆戈看眼伯伯。 魏迟渊表示没事。 陆戈笑了。 魏迟渊愣了一下,说不上来的熟悉,但又不是对之念的那种熟悉。 天元宽喝口酒,看着魏迟渊,顺着魏迟渊的视线一起看向陆戈:父子? 天元宽喝酒的举动一顿,谢家跟魏家有关联?! “你讲什么我们就听什么。” “那……”魏迟渊看着花开花落,想起了久远的那首儿歌:“不如,我给大家讲讲春、夏、秋、冬?”她做事向来谨慎,交高的版本不会全大周上演,往后都是一版一版阉割后再演出,越接近汴京城越平平无奇。 甚至归于无趣。 “这有什么好讲的呢?”有小朋友不解?到了季节不就春、夏、秋、冬了? “好,给大家唱首歌:为什么打雷要下雨……” 陆在会这个,他会:“为什么——” 亲切、智慧的声音唱着小孩子的曲调,也不弱了他的气质。 四季变换、东升西落、草鹰鼠兔,小小的故事,串联着他听过见过的一首首歌曲:“在我们生活的世间,大至山川湖海,小至花鸟虫鱼,每一种生命都有其存在的意义,他们相互依存,又相互制约。” “我们有的人是鼠有的人是猫有的人是虎,只是物种不同,不代表我们重要性多寡。” “我们一起构成了一个我们共生的世界,缺了谁,都会断开循环,违背天道,所以我们通过学习告诉所有生灵,怎样更好的共存共生。这个观点延伸到治国,就告诉统治者,整合不同的智慧衍生出的不同阶层,达到各个阶层的循环昌兴,也不失为治国、治家、治人之道。” 212你也可以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这是她让他见过的,告诉过他的猜想。 如今,他将其转述给她的孩子。 陆戈看着他,他似乎听过。 但又不如他娓娓道来时听的更真切,仿佛,他真看到了春夏秋冬,连接着万生万物,诉说着东升西落,生生不息,不见高低。 谢老尚书等人,是第一次听魏家主谈他的治世策论,不是给成学讲的一次词句延伸,而是他的,治世根本。 共生? 浅显易出,在场没有人听不懂。 但又想象不到那样的远景,甚至看不到那样做的意义,现在这样不是更好?谁与蝼蚁共生,为什么要与他们共生,更何况蛇鼠虫蚁,与之共生的意义何在? 牛马生来为牛马,雄狮生来是雄狮,生来就分三六九等,为何不分三六九等,若人不分三六九等,他们弹精竭虑的意义何在? 但家主的道理又不是没有阐明,若蝼蚁不在,微小不在,怎样溶解万物,化整于零,融于万物。 天元宽手里的酒壶不动了。 陆在懵懂的靠在魏迟渊怀里,把玩着他一侧的扣子,扣子亮闪闪的还会变色,十分好看。 陆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靠了过去:“伯伯,我们是老鼠还是狮子?”声音青嫩,问的认真。 魏迟渊看着他,说实话,他心里并不满这两个孩子。 但,坐在这里,看着他们,其实不满又少得可怜,而且,这是她的孩子,他纵然有太多不满,也不甚重要。 魏迟渊拉着他,坐在自己另一条腿上,他大,也是大了小的几岁而已,也还是个孩子,靠一下大人,也是应该。 更何况,他问的是‘他是什么’,而不是他要是雄狮,多少他是听懂了的,很聪明的孩子,像她一样:“你觉得呢?” 陆戈当然不想是老鼠,至少他现在不想是,但又觉得不对:“伯伯呢?伯伯是什么?” “我都行,如果是老鼠,我会钻洞;如果是狮子,我会捕猎,都有一技之长。”没有纠结,不是信口开河。 因为他赢,问鼎天下,他就是狮,治理之下定有老鼠。 如果他输,一无所有,鼠都不是。他的领地之上必有雄狮威慑,让花开花落。 做制定规则的那一个,也无惧做一无所有的那一个。 只是不会做,不战而追随谁的那一个;更不会做,给谁放水的那一个。 何况,离开魏家的他,不再是他。 之念的势力不会重用他,皇家的势力也不会接纳他。 即便之念用他,她的人也不会在关键之处用他,因为忌惮他的刀,不可能挥向养育他的人;或者怜他的刀会碰到昔日恩人。 埋没他的一切,跟随在谁身边,不是他和她的所想,她当初只是玩笑的‘娶’,就不会容谁在她的后宅一生碌碌无为。 陆辑尘呢? 说得再好,他躲得再快、他再不想承认、撇得再干净,只看一点,景夏平原这件事上,陆辑尘的刀,会不会落在苏家身上! 魏迟渊推测不会!就是陆辑尘想,之念都不会让他落下。 这样的陆辑尘,又怎么可能让秋平、碧潜、红潜等人相信,有一天造反,他可以首当其冲,斩皇上于王座之上! 当有些位置,坐上去时,万事由不得他们三人。 魏迟渊的手,不自觉地环住了两个孩子,温馨纯粹,讲狮子、老鼠,两种动物,各有所长。 陆在长不长的不知道,亮晶晶的扣子最好,像糖果一样,一口下去,小嘴一撇,牙—— 谢老尚书还听什么老鼠和狮子,天都塌了—— 魏迟渊没有让陆戈哄弟弟,他伸手将扣子拽下来,直接放在孩子手里。 陆在拿着扣子,刚刚撇开的嘴,又收了回去。 哈,这下可以吃了,眼疾手快,扣子就要往嘴巴里塞—— 魏迟渊隐约防着他这个,他没带过孩子,只是觉得刚才都吃,这会没道理不吃,所以,比他更快的截下来。 不得不,解下自己腰上的玉佩,系在扣环上,重新给他。 陆在看看手里变长的扣子,但又摸到了更凉的事物,将扣子撒开,去咬玉。 魏迟渊看着不闹的陆戈,从袖笼里拿出一把短刀,刀柄上缀满了宝石。 给他。 陆戈愣了一下。 而且弟弟已经拿了一个了,再拿别人的东西不好,但长者赐不可辞。 陆戈起身,站定,接了过来,觉得他们两个拿的太多,真的不好,小大人般开口:“我叔爹和娘会给你回礼的。” 魏迟渊突然觉得,也不是非要给。 七八只小手同时伸到魏迟渊面前,一双双期待的眼睛看着新夫子。 谢二老爷没眼看了。 诸言已递了一袋金花生给家主。 (三更,求发电。本来没打算三更,见大家都在喊我,都懵了,虽然不明白大家的意思,但不影响我看见了给大家更出三) 213敢于认罚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谢老尚书看着闹在一起的孩子们,叹口气,也赶紧让人准备了金叶子,分给孩子们。 谢二老爷几次想跟大哥解释,都被大哥瞪回来了。 沉默了很久的天元宽看着欢闹的孩子,灌了一大口酒才开口:“魏主礼佛多年,悟性更精进了。”心性也不同于他年少时。 魏迟渊双手直接撑在地上,身体后倾,看着孩子们围着他玩闹,神色放松:“从别人口中听来的罢了。” “听来的?!”能随便听来? “先生若可能出去走走,哪怕只是走出汴京城看看,外面的杂谈、话本,奇巧万物,数不胜数,各种各样的主张,让人目不暇接,慢点跑。” 天元宽若有所思,他的确多年没有出去过,这里有他一直等着的人,如今看来,等不到了,毕竟她相公回来了。 “魏伯伯!这里!”陆在直接冲入他怀里。 魏迟渊顺势揽住后面冲来的陆戈。 诸言觉得自己眼睛瞎了,他一会觉得像,一会觉得不像。 人脸都看重影了,想问问别人的意见,才发现诸行没有进来。总不能去问谢老尚书,到时候玩笑就开大了。 诸言没用的想自戳双眼。 庭院里,长辈们慈爱的目光伴随着孩子们欢快的身影,追逐嬉戏,其乐融融,时间一瞬一息的过去。 魏迟渊才起身,时间不早了。 天元宽难得从酒桶里清醒,组织孩子们站好。 陆在仰着头。 陆戈突然牵住魏迟渊的手。 魏迟渊看着他,陆戈的手就落在他手心,柔软、幼小,需要人教导着前行的年龄,他甚至有种,如果自己不曾跟她分开,现在手里牵着的就是他和她的孩子。 他的孩子? 是不是也会在他每次出门的时候,这样牵他的手…… “伯伯,你还会来吗?” 魏迟渊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摸摸他的头,犹豫似乎又没有:“……来。” 诸言看着这一幕,想死的心都有了,从没这么恨自己不中用。 可能吗? 谢老尚书等人看着一大一小,耐心地等着。 谢二老爷看看魏主又看看陆戈,有什么一闪而逝,又很快逝过,毕竟这是陆大人家两位小少爷,板上钉钉。 陆戈笑了。 熟悉的感觉让魏迟渊也跟着他笑了。 陆戈松开他的手。 温暖的触感消失,魏迟渊突然觉得手里空落落的,一瞬间怀疑自己这么多年的坚信。如果他耽于后宅,这份温暖就是他的。 没有了一切,他还会有个孩子,一个继承他所思所想……至少听过他所思所想的孩子…… …… 马车上。 魏迟渊张开自己的手,又握上,不一会又重新张开。 小到手不足他半个手掌的孩子……刚到他的腰身…… 如果他当初…… 她的孩子…… 一晃都这么大了。 有了相伴,她理应不该记得他。 魏迟渊握住手。 可,怎么甘心! 诸言愧疚的不敢看家主。 觉得自己不配为人,他甚至找不到再提那句话的借口,甚至白白错失了家主走出一次的机会。 “怎么了?”魏迟渊问的漫不经心,甚至没想听他的答案,不过随口一问。 诸言突然直接开口,铺垫他都不配铺,大不了被杖责:“说来也怪,前几日李忠义见了夫人和两个小少爷,非说陆戈少爷像家主,吵着闹着让属下来看看,属下还没看出什么来……” 魏迟渊欲执杯的手一顿,突然看向诸言! 诸言心神一震,犹如被猛禽盯住!他就知道,要完! 也做好了,张口就死的准备!打吧!他自作主张,往家主伤口上撒盐,不配为仆! 魏迟渊突然放下瓷杯,迫切开口:“把我母亲和祖母接来,马上!” “主……”万一不…… “快去,现在就去!” “是!”诸言直接下车,心忍不住又动了起来,如果是,那可是小主子,他们魏家还没有小主子! 魏迟渊想到见陆戈时一闪而逝的熟悉感,越来越觉得熟悉,他祖父…… 所以陆戈不是不可能是他的…… 魏迟渊不敢想那个可能,毕竟当初,她没有给他们一点怀疑的可能。 可李忠义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他隐隐的熟悉感,也不可能凭空出现。 魏迟渊突然想回去再看看,哪怕只有一丝可能…… 行进的马车,仅有的理智。魏迟渊缓缓握紧手中的茶杯,指尖因用力微微泛白,极力克制内心波澜的情绪。 陆戈,像他? 可能吗? 荒谬又贪恋,他的野望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力量裹挟着前冲,一句扫兴的话都不想听! 一点点可能,都如石子扔入深井,泛起层层涟漪,刹都刹不住! 即便没有任何依据、即便多年的沉稳与自律,都受不住诱惑的隐隐期许。 何况,为什么不太可能? 魏迟渊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当初陆辑尘和她…… 至少曾经,至少那时候,完全没有那种可能才对,一个依靠她活着的小辈,她又不会被感情轻易拿捏,更不会允许那一家子胡闹,怎么会突然让陆辑尘‘兼祧’? 可如果她正好有一个孩子…… 魏迟渊素来沉稳如山的眼睛,顿时划过难以抑制的激动与痛楚。 青筋隐现,似是要将这股翻涌的情绪生生压抑回心底。 如果…… 没有回去的他算什么! 他闭上眼,试图平复自己的心绪。 当初,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但两年,跨度太大了,他不敢抱任何希望。 即便现在,他也让自己冷静一点,万事不可能都朝着他期待的结果发展,毕竟他们分开到孩子出生时间太长,他在交高又一直有人,但凡有一丝可能,这件事都不可能没有报上来。 一如诸言,如果有怀疑,他们不可能为了自保,不去查一个结果。 但李忠义不可能在诸言一再提醒后乱说。 这两者,必然有一个结果是错的。 214真有本事啊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魏迟渊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陆戈的样子,以及她……可能承载过他们血脉的可能。 陆戈…… 魏迟渊克制着回头的冲动,靠在车厢上。 突如其来的可能,如同双刃剑,既让他燃起了希望,又狠狠揭开了多年前的过往…… 她在那个时候,依然生下了陆戈…… …… “陆家这两个孩子不认生,尤其在在,活泼、喜欢人,跟谁都挺亲近。”他记得徐相最近也送了不少好东西,今天魏主又在这里送了玉佩和短刃,可不是人见人喜欢。 “你还有闲情看孩子!”幸好今天在场的都是自己人,就陆在喝酒那一幕如果被皇上看见了,非劈了他们不可!“你给我过来!” “哥——” “滚过来!” …… 陆府内。 林之念站在长廊下,嫌弃地看着缓缓走来的两个孩子,真是污了夕阳余晖的晚景。 春草觉得挺好的:“大少爷又长高了。”夫人叹什么气?大少爷和二少爷多好:“多可爱?” “可爱?” 陆在扯了一把红丝草,满墙的红丝草跟着往下掉。他开心地往前跑,后面的红丝草一路扯动。 突然扯不动了。 陆戈挥挥手。 巡岗的侍卫,为他割断红丝草。 陆在拖着一地红丝草往回跑。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为那稚嫩的脸庞镀上了一层金辉。 林之念看眼春草:“这叫可爱?” 春草觉得很可爱。 林之念笑笑,好,可爱,注意到他另一只手里握着什么,拽着心爱的红丝草,还没有把东西扔下,可见十分喜欢。 陆在步伐轻快,陆戈心情甚好。 一个在前面跑,一个无聊地帮他在后面拖。 两人越跑越近。 林之念才看清他另一只手里拿着的是一枚玉佩。玉佩上的穗子掺杂金线,可见玉佩本身定也价值连城。 金线?徐相? 更近了以后。林之念才看到玉佩上系了一枚扣子,随着崽崽的动作轻轻摇着。 扣子?如此私人的东西?玉佩说来也是随身佩戴。徐相按说有两次球的经验,不会‘狼狈’到送如此贴身的东西。 那又是谁给这小东西的? 每天都要欠一份回礼的日子。 林之念笑着蹲下身,拽拽他弄乱的衣服,莫名又想到了徐正,徐正为什么突然给他们东西? 在在要的?不是没有可能,孩子一伸手,徐相便随意打发了了事? 不过,相爷和她们二爷的关系,似乎不到随手送孩子们东西的地步? 但,徐相也因为一些没必要的话,转手就送了陆府一幅珍品字画? 所以,如果是徐家,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这是什么?” 陆在将玉佩显摆的给娘亲看,手里的红丝草扔地上,举着玉佩,眼睛一眯,从孔洞里看出去:“洞……” 林之念点点他脑袋:“小脑袋里都是洞。”目光不经意扫过玉佩,上面隐隐刻着的“魏”字让她怔了一下。 魏? 将姓氏刻在所用物品上的‘魏’姓,她只见过一个? 林之念伸手拿过来,的确,一个“魏”字,细看,还会发现,左右上下,分四个方向还刻有不同字体的“魏”字,只是更隐蔽而已。 即便最显眼的“魏”字,也只是因为她见的多了,一眼能看出来。 其实每个字,如它镌刻的手法,隐到了极致,但每个字,又那么堂而皇之的存在着。 “洞洞。” 林之念看着玉佩:“洞洞。”视线移向那枚扣子,果然,在扣子的隐蔽处,同样镌刻着“魏”字:“你可真行。”让这个年龄的魏家主当众解衣。 陆在听到娘亲夸他,小得意了一把。 林之念将扣子检查一遍,熟悉的记忆,熟悉的事物,即便这枚扣子,也是玉质:“哪天落魄了,卖个扣子,够你吃十年了。” “硬……”不吃。 “尝了啊?”难怪不要了:“牙口不错。”林之念逗着孩子,手指不自觉的摩挲过那枚玉佩,声音低而温和:“玉佩从哪里来的?”虽然有了推论。 陆在眨巴着大眼睛,将红丝草给娘戴头上:“伯伯给……” 林之念看向陆戈。 陆戈上前,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也收礼物了,可这件事又必须要跟母亲说,便将在学堂遇到魏伯伯讲学的事说了。 说完,不好意思的拿出自己的匕首:“娘。”拿去回礼。 林之念看着那把短刀,她见过,宽衣解带时他也放在袖笼里的东西,怎么会没见过,现在却在陆戈手里。 算不算,一种巧合? 林之念将刀拿过来,他随手用的东西,其实没有华而不实,只是又是他随身用的东西,多多少少都镶嵌着魏家工匠认为配得上他的宝石。 魏迟渊当然不止这一把刀,但这些短刃对他来说,也不会轻易送人才对:“弟弟‘要’的?”陆在因为…… 手的确乱伸,有的时候是真要,有的时候是手被脑错乱指挥。她都会让在在身边的人记住经过,都会回礼。 陆戈摇摇头,将得到刀的过程说了一遍。 林之念愣了一下,因为给了在在礼物,所以也要给陆戈一份,不厚此薄彼吗? 真是会给。 林之念将刀还给陆戈,将两个孩子揽过来:“既然是伯伯给你们的,你们就拿着。” “可娘……” “喜欢吗?” 陆戈点点头:“喜欢。”陆戈正是喜欢刀剑的时候,尤其这把匕首,他很喜欢。 “喜欢就好。” 陆在已经给娘铺好了绿色的头花,他娘亲最好看了,还有绿色的裙子。 林之念只知道一会又要洗头了。 陆在眼疾手快给自己也顶了一头,跟娘亲一样好看,哥哥也一起好看。 林之念任由小儿子胡闹,身上挂了一身叶子:“他讲了什么……” 陆戈笑揪着身上的叶子,讲了伯伯说的万生万物。 林之念静静的听着,原来他讲了这个……虽然只是给孩子们讲的,但他在公共场合讲这些,就极有可能是他的立场,对他下面的人行事就会有影响,他竟然还讲了这些。 林之念看向玩闹的陆戈,余晖中正挥着刀砍那些枝条,他得到过的刀剑只多不少,依旧喜欢魏迟渊送的这一柄,除了他的东西本身就好,难道没有其他原因吗? 有些事…… 其实已经没那么担心了。 何况当年,她也不担心,只是不想给要分开的两人,再添是非而已。 215画梅吗?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至于,他会不会闲来无事,非要来要孩子。 那他要的恐怕就不是孩子! 魏迟渊若真想要一个孩子,堂堂魏家家主,什么时候要不到。 只是非陆戈不可,恐怕参杂的就不只是孩子…… 要不要?她先试探? “娘,最漂亮了。” 林之念正正自己绿色的草冠:“是我们崽崽手艺好。”衣服、头发都要不得了:“去玩吧。” 林之念起身,才发现陆在没有拿走玉佩,玉佩下还缀着他的扣子,这样私人的东西,她拿着不合适。 林之念将东西交给春草:“收起来吧。” “是。”她已经问过了,主子和魏主的事。她们贴身伺候的,多少要知道些,否则伺候不好主子的。 关于魏家主与夫人的过往,那位婆子至今讲来都颇为叹息。一代世家豪族家主与她们夫人…… 她自然便知道,这饰物,该怎么收。 …… 月,静谧悠远。 林之念洗了澡,挽了发髻,素裙垂落。 窗外竹影婆娑。 她站在窗前,平复心里的杂念,笔正好在桌上,随意铺开纸,笔尖轻触宣纸,宣纸上勾勒出梅花之态,行云流水,力求心静如初。 笔下梅花渐渐成形,一片片,一朵朵,傲骨、柔美、随意,多姿杂态,看不出什么画意。 林之念手执狼毫,目光专注平和,很多事情皆已过往,很难落在某一点,说清为什么了。 春草看到二爷,刚要见礼。 陆辑尘挥手,慢慢走过去。 林之念的心神依旧在画上。 烛火正明。 陆辑尘看着她,一点点靠近,沐浴后的香气慢慢萦绕在鼻尖,仿佛夜都跟着安静下来。 陆辑尘突然想靠过去,又谨慎的没有。 想很自然的从后面拥住她,又怕她受惊后不高兴,毁了她的梅。 陆辑尘还是弄出来一点点动静。 林之念从光影中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真的回头,手扶起衣袖,梅枝虬曲苍劲。 “在画画?”陆辑尘才缓缓站在她身后,身体前倾,头从她耳侧探过去,虚搭在她的肩膀上,手自然而然落在桌上,说话间呼吸可闻。 “梅花……”微微侧头,距离更近,又专注回画作,距离恢复如初。 陆辑尘就这样虚环着她,看她画画,君子六艺,她练习的更好,会的更多,她比他见过的世家子弟更像被精心培养的世家子弟。 陆辑尘将下巴放在她肩上,侧头,就是暖香…… “要不要来两笔?”林之念将笔抬起。 “好。”陆辑尘没动,甚至虚靠向她,懒散的握住她的手,举着她的手,下笔。 梅花绽开,寒中独放! 风雪其上,花开花出。 她身体的温度,隐隐影响他的笔触,落笔时候,红梅重了一些,又立即调整,红梅略轻,仿佛淡淡的香气都要溢出来—— 林之念笑他不务正业。 接过了笔,完成下面的部分,却没有将人推开。 陆辑尘就这样,头搭在她肩膀上,看她画画。 烛火映照着两人的背影,梅花已见风骨。 林之念下笔如旧,甚至称得上散漫。 陆辑尘都能感觉到她随意的敷衍,可她的梅花,照样傲立寒风中,尽显坚韧之姿。 可见,画之奥义在人,不在笔墨。 陆辑尘转头,呼吸……吹开她脖颈间一缕发丝…… 林之念用笔杆挑了一下发,思绪又回到画上:“最近都能按时下衙了?” “确实没什么事儿。”声音懒洋洋的,靠着她久了,人也不想动。 林之念收完最后一笔,习惯性,落款填名,看来是事事顺利:“跟苏家打过招呼了?” 陆辑尘不想提苏家,但答应过之念的事,也不会阳奉阴违:“说了。” “他们怎么说?”落款毕。 景夏平原关乎苏家的利益,让苏家吐出这些年侵占过的土地,还要在开国时原有的亩数上再带头割掉一半,出让给军部,无疑是让苏家大出血。 就是苏老学士年纪大了,看在外孙的份上,看得开,苏家各房都未必同意。 (求发电,求发电竟然都是顺带的。) (是谁!谁又干到了一百条以上,请母亲,在文里得请半个月,魏家老宅不在汴京城,没那么快,此章就是为了说这句,所以求发电是顺带。哈哈) 216王家人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配不配合还由得了他们。”属于陆辑尘的对外的气场,不自觉开了三分。 按他的意思直接泄洪,淹了哪里算哪里,一劳永逸,管他们死活!别说给苏家剩一点,整个景夏平原一片汪洋责任都要推到苏家身上。 理由都找好了,是苏家肆意侵占山林导致上游洪水,脏水泼苏家身上,苏家必然疲于奔波,到时候他们收割一波,才是最优、最快解。 如今…… 林之念顺势靠在他身上,看着这幅成品,年龄上来了,脾气也上来了:“哦?苏学士送你的宝马不是很喜欢?怨气如此重?”苏学士可真心喜欢他新得的外孙,还附赠两匹小马驹给重外孙。 陆辑尘想到苏家频繁示好的招数,不说话,他又不差一匹马。 但也不会强词夺理,这件事始终是她为他考量,才决定绕开苏家,选最麻烦的路。 而且…… 他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说,之念的决定,让他不用这个时候,这么快面对苏家,让他压力倍减。 所以,他没道理再信口开河。 林之念看他安静了,笑笑,问正事:“苏家什么反应?”恐怕不会同意,她才要听具体的情况,好调整应对。 陆辑尘嗤笑:“苏学士没有给我准话,只是前一刻还‘和蔼’的脸,下一刻就是敢于救被圈禁皇上的苏大学士了!”他还是更喜欢应对傲骨铮铮的苏学士。 林之念卷起画纸,苏学士没有当场让还没有完全‘认下’的外孙滚回娘胎里去,已经很给陆辑尘面子了。 想来,苏家很快就会和皇后娘娘通气,苏家是皇后屹立中宫的根基,没了苏家,她就是有皇子,也只能靠皇上的‘怜’爱为皇子谋划。 何况,苏家当年为了皇后娘娘倾尽全力,现在占有的大规模土地多多少少是皇家默许的结果…… 林之念将画完全卷起,但好在只是通气,是让苏家有个心理准备,并不是拿他们动手:“从王家开始,杀鸡儆猴!”画,完全收起! 到时候苏家就会知道,他外孙开出的条件,已经是给了他老人家最大的考量余地。 林之念转头,勾住他一直作乱的脖颈…… …… 夜越来越深。 魏迟渊突然想起,他的匕首是开刃的,急忙从书案前起身,拿外袍,往外走,小孩子怎么能玩那么锋利的东西。 随即停下脚步,她养孩子,怎么可能不精心,定然左右都是年长的嬷嬷长随…… 何况,匕首怎么可以不开刃! 魏迟渊放下外袍,目光跃跃,这日子越过越有意思了…… 教导孩子。 继承一个人的意志,走未走完的路…… 所有分歧,也未必都是分歧。 …… 王家。 晨光初破晓,阳光透过窗棂,落在王大夫人端庄的面容上。仅不满三十的女子,眼里已不见波澜。 她一袭华美的织锦衣裙,发髻高挽,珠翠点缀其间,明明尚算明艳的穿着,也难掩眼中的淡然与平静。 她静静地坐在厅堂的主位上,天也才刚刚亮,可这个时间,她已经给婆母请完安回来了。 此时,也正目光平和地看着正依着规矩给自己请安的女子。 也是跟着她夫君一起清修回来的小表妹。 据说,夫君离家那天,她一心追着车马去了,才有了今日的‘造化’。 婆母就更给自己的侄女做脸了,说是因为表妹一心相伴,大爷才会‘迷途知返’重返仕途,让她好好待表妹。 哼。 表妹不表妹,王大夫人不在意。她耻笑的是婆母的那句‘迷途知返、重返仕途’,恐怕这跟‘迷途知返’没有任何关系。 而是‘清风饮露’‘远离尘世’‘一心修心’没了被推崇的根基,很多人不再无条件捧着他们、输送金银。 甚至现在的文章策论,都在攻击他们是避世之耻、一心为己,一事无成,更是把出过哲思论的几个避世大家,一一列出来,钉在了只会耍嘴皮子‘类苏秦、张仪’之辈的乱世之嘴上。 不得不说,林姐姐真敢啊,还被她们两人做成了,就如林姐姐说的,虽然是春秋战国时的旧方,但依旧治现在的顽疾不是吗? 当然了,这些人中,肯定也不乏,真的悟出了哲思、如今要走到实践中去的大家,至于她夫君是不是后一种,也无所谓。 他如果是,自己做他自己的‘大家’去就好。她们的路在他回来的一刻,已经分开了。 王大夫人不禁想起,第一次见林夫人的时候。 并不是汴京城,也不是天福寺,是很多年前,不为人知、也不会让人知道的时候。 那年,她去夫君‘隐居’之地,想去理论、想质问,问他,她一身才学、良好出身、掌家之术,是为了碌碌无为吗! 却见他往来潇洒,文章无数,已与表妹育有子嗣。 那时候,她何其可笑;那时候,她也恨意难消;那时候,她无法心静! 只是多年后,真到了出这口恶气的时候。大周跟着她风向扭转,百隐归朝,让她这种后宅妇人、耽于小家的人,有种豁然开朗、玩弄权势在股掌的野望。 一切做成时,表妹,王家,在这场博弈里,都不再重要了,就连她自己,也只是整件事情里再微不足道的一个。 她眼里怎么可能还有恨、还有怨,有的是手握权柄、扭转乾坤后的平静,静得会让她一步步走下去,让王家成为她‘铺路石’‘陈情书’的坚定。 问她在王家十二年,王家不曾亏待她,她于心何忍? 王大夫人看着她,心如止水,平静无波。 是啊,她的夫君,也曾经才高八斗、众人推崇,是百年世家大族王家嫡子。 人人都说她得了一门好亲事,是将来王家掌家人,她勤学苦读从不曾怠懈,撑起一族、料理全家,她做好了一切准备,可仅成婚一月,他便因修心离家远行,一去十二载。 这十二年里,她不知道他修明白了什么,但她知道,她快要修成姑子了。 婆婆觉得是她笼络不住相公,使得有功名的儿子远走他乡。 所以尤其喜欢给她立规矩。 可婆婆也是个体面人,真真体面,大家主母谁不体面,婆母也不说她的不好,只说她哪里都好,对外都是夸耀,见人都是赞扬。 217一切就绪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所以她老人家身边时时都需她近身伺候、时时去立规矩,即便是她怀着身孕时,也一站就是一天。 这样夜以继日的站,不上桌的伺候,真的不是大事。 能有什么大事。 只是她发现的时候,早已被锁住了自由,磨砺去了心性,往日明媚活泼的姑娘,换成了铜镜里死气沉沉的女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了腿疾和神疾。 甚至清点嫁妆单子时,才发现,她少了一半嫁妆。 怎么少的? 也不是大事,好人家更看不上她的嫁妆,但就是有很多事,在一点点磨她的嫁妆,无声无息,一磨再磨。 她怎么能不慌,怎么能不去找大爷,结果就找到了那么一个结果,也遇到了她。 她的嫁妆得以再次流通、源源不断输出,收回的却不再放在王家。 她们暗下联系,甚少通信,与她联系的也不可能是夫人,是红心姑姑,所以上次在天福寺,也是她阔别多年,第二次见到夫人。 王家,只能说,时也命也,气数该尽。 孔梦晴再次行礼:“大夫人……” 王大夫人才看向她,神色依旧平静,真真是个美人,岁月在她身上只留下了温婉的痕迹。 这样的美人痴迷着才学天下的表哥,似乎……也说的过去。 “起来吧。” 孔姨娘莲步轻移,才敢起身,神色间满是谦卑与敬意。 多好的姑娘。 据郑姑姑说,此女手段了得,深得大老爷喜爱。 她也见过她跟在夫君身边的样子,眉目弯弯,灿烂大方,难为她在自己这里做着规矩。 “多谢夫人。” 嗯,安也请过了:“下去吧。”都已经免了晨昏定省何须再来。 孔姨娘闻言,顿时神色凄苦的看眼大夫人,大夫人定然还不喜欢她,她…… 王大夫人揉揉额头。 如今,夫君归来,外人皆言她苦尽甘来。 呵。 或许吧,世人眼中的苦尽甘来,总是那么容易,也没人问问她是不是、要不要? 十二年,她学会了忍耐,学会了沉默,几乎要学会在这样的日子里找一份安静过下去。 曾经母亲说过的王家大夫人的荣耀,因为她夫君离开,落到了二房身上,王家是二夫人掌家,是二房做大。 她? 只能说幼子已长成,婆母被‘伺候’的很好,她的院子还是她的院子。 她从小就学的治家之道、治宅之道,扫宗之事、宴请礼节,都成了无用功。 对于那位曾经年少时便结下的夫君,王大夫人现在眼里没有他、也没有他的女人。 她若知道应下一桩婚事,是十多年不见天日的她,她说什么都不会应下。 王云鹤从外面走来。 孔姨娘委屈得更加隐忍、小心,仿佛唯恐触了她逆鳞一样。 王云鹤见状,立即蹙眉。 王大夫人叹口气,声音依旧很平、很淡,处理王家,甚至不用从大房和二房现在的矛盾入手,单她婆母那些亲戚就够了。 而且,她真对大老爷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实事求是:“一把年纪了,脸上的褶子都能夹到灰尘了,何况,你多少年没做官了,现在蹙眉,除了觉得老态,没有威仪,吓不到人,少皱吧。” 王云鹤、孔姨娘顿时看向她。 王大夫人神色淡淡,喝口茶,没有一点别的意思。 王云鹤顿时恼怒:“你在怨我!” “是有一些,毕竟我是郑家嫡女,习的是琴棋书画、管家之道、诗书礼乐,嫁的是王家嫡子,要掌的是王家中馈,结果弄得像个幼子媳妇、小妾人家一样,外不能对外威慑,内权不能出了小院,有些怨也是应该。” 王云鹤几次抬起手指她,都指不出一个结果!她!她! 孔姨娘弱弱开口:“大夫人嫁给相公难道就为了这些?” “是啊,媒人、还有我的父母在出嫁前都是如此教导我的,你不是吗?也许不是。” 孔姨娘脸色发白,紧紧抓住夫君的衣袖。 王云鹤怜惜渐起,就是怜惜不起,她当着梦晴的面下自己面子,她觉得很好看:“你无状!造口业乃是大忌!” “所以夫君要休了我,休书我让人帮夫君写好了,盖上夫君的印信就可。”说着不紧不慢的让郑姑姑拿出来。 这些年,她其实学会了一点,就是做事慢一点,说话慢一点,反正都是无趣的时间。 “你,你——” “夫君现在盖,还是一会盖?” 孔姨娘也慌了,她没想到王大夫人敢自请休书,她这是要和离!她竟然要和离!她现在万万不能和离,否则自己成什么了:“姐姐,是对夫君不满吗?” “不盖吗?不盖就收起来了,总拿出来也不好。是,刚才说过了,你没有听见?我再说一遍,其实除了对辜负了我身份的不满意,我还对大爷的年龄不满,毕竟我出嫁时夫君十七,正值好年华,现在看一个半老男人有些不习惯,也是应该。” “你当你又是什么风华绝代之姿!”王云鹤没想到她会嫌弃他容貌、年龄!这!简直冒天下之大不韪! 王大夫人想想,很认真的想:“不是,但我是在王家渐渐老去,对得起婚书,但你是在外面老去不一样。” “我——我是为了——” “总之不是为了我,我现在也没有诰命之身,如果你真做出了惊天伟业,我估计我是有的,毕竟寒门出身的陆老夫人,都有淑人的尊称,天色不早了,我要去婆母那里伺候了。”从今天起,婆母应该就不喜欢她伺候了吧。 毕竟,她隐忍这么多年,一切证据到手,风水也流到了她的一边。 这时候的她,在外人眼里贤良淑德、即将享福,她就是和离,也是不要王家的‘富贵’,可不是挑剔婚事的不如意。 这样娘家的名声,侄女侄子的名声也不受影响。 所以她不怕了。 当然了,不和离最好,这样以后她还可以继续用落魄王家大夫人不离不弃的名声跟各大世家夫人做生意。 希望王家可要像她包容她们一样,‘包容’自己。 王大夫人谁也没看,直接离开。 孔姨娘心中突然有些慌,这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以为回来了就是享福,可是现在,二房明里暗里不放权,大夫人完全不受她拿捏,甚至无惧一言不合就休妻。这让她如何行事。 王云鹤心里更郁闷地心梗,看看他结发妻子说的都是什么话!但又下意识问自己,是不是老了? 218归于陆辑尘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王大夫人将最后一封‘书信’连同几件旧衣服,一起锁进了王老夫人橱柜深处。 证据,完全到位。 …… “不好了!不好了!老夫人,舅姥爷家出事了!” 孔家被曝私挖前皇陵,倒卖稀世之宝——金色琉璃盏,此消息迅速在汴京城传开,监察院已经将舅姥爷带走了! 外面满城风雨,人心惶惶。 孔家早已乱成一团,求到了亲小姑子王老夫人面前。 王老夫人脸色难看:胡言乱语,她大哥怎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 孔梦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姑姑,您要为爹爹做主啊。”她爹爹怎么办,她爹爹怎么可能有那个胆子。 况且,监察院什么地方,一个个杀人不见血,她爹爹怎么可以在里面关着:“姑姑。” 王老夫人安抚侄女的情绪,相比她的害怕,她老人家丝毫没将监察院放在眼里。 孔梦晴就喜欢姑姑和王家遇事冷静处理的淡然。 以后,以后,她也是王家的一份子,从苦寒之地熬出来的王家大夫人,即便现在不是,以后她也要做到三妻之列,夫君会平步青云,王家会重新回到她夫君手里。 孔老夫人没有那么淡然,早已慌了神:“姑奶奶,您可要为家里做主啊,我孔家世代清白,怎会做下如此勾当,那金色琉璃盏是老爷前不久收上来的,真的是收上来的,不是孔家挖的啊,而且,这件事您是知道的啊!您可不能放着大郎不管啊!” “好了!”说话都不让人待见,她同意他买那琉璃盏,让他到处显摆了吗! 而且这么一点小事,哭什么哭!谁家没有前朝一些好东西,就他按不住事。不过,重点是哪个王八犊子捅上去了!她知道了定让他好看:“行了!拿老爷的帖子去赎人。哭,哭,就知道哭,不过几件旧物,焉能不问清真相胡乱拿人!我看他们不想为官了!值得你哭!” 孔梦晴揽住姑姑的手臂:就是。 王大夫人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们,不知道一会人赎不出来时,还笑不笑得出来。 …… 陆府晚霞正好。 林之念收了弓箭,看着不远处挖土的孩子,接过手帕,擦擦手:“妥了?” “妥了。” 前朝旧物只是小事,对王家来说处理这种小事,不费吹灰之力。大喝一声,监察院就要给王家这个面子。 所以,王家一定会觉得微不足道,第一时间介入。 但王家很快就会发现,他们呵斥过的监察院,虽然没有再继续捉拿孔家的人,却丝毫没有放人的迹象,反而收紧关押。 王家再派人去问为什么时。 本来对他们客气的监察院,突然对此事开始讳莫如深 ,躲着王家众人走。 再后来,孔家频频发现在监察院的人跟着他们,甚至再派人去打探,已探不出任何消息。 这时候,孔家必然人心惶惶,想要更进一步打探消息,因为孔家的好东西可不止王家知道的那一点,他们家可有不少前朝皇家好物。 孔家怕出事,求王家也好,继续再往上疏通也好,都需要大量的金银走通关系。 能挪用的银钱用完了,就是卖些家产,无论是卖‘赃物’也好,卖土地也好…… 也是,孔家靠着王家的姻亲关系在景夏平原可有不少产业,只要关得够久,查的孔家人够多,孔家出售这些产业只是时间问题,就看他们的受惊吓程度,在什么区间。 “下一步吧。” “是。” 下一步也简单,传言孔家有一只探墓队,在前皇陵挖出了大量前朝金银,隐匿在外,其数量富可敌国。 监察院已经抓获了孔家的掘墓者,他们中还有一个大管事,每次出现都包裹得十分严实,只知道姓王。 王家,可与不久前被判了叛国斩立决的李府尹,交往甚密。 林之念甚至不用让陆辑尘出面,启用以前进入监察院的小官员,从王家搜查出资助孔家的银两,来往的书信,监察院就不得不重视,不深查。 如此大的雷,王家和孔家不‘排’是要死的。 想排,怎么能没有‘诚意’。 “娘,娘,蚯蚓!”陆戈、陆在,一人捏了一只,扔下小铁锹兴奋的向母亲跑去。 林之念甚少害怕动物,比如蛇,她就不怕。 但她怕蚯蚓,倒不是觉得这种生物长的瘆人,而是小时候因为其断肢再生有过心理阴影。 看着他们两人跑过来…… 春草笑着挡在夫人身前,自然而然。 陆辑尘已经从后面拎住两个孩子的衣领,轻易从两人手里把蚯蚓捏过来,一只手拎两只崽:“走,爹煮了给你们吃。”直接向厨房走。 陆戈不是非要吃。 陆在什么都可以吃。 林之念笑笑,回房,王家的事不会经过吏部,扯不到陆辑尘身上,王家半数土地,就会以正常交易的方式落入陆辑尘手里。 但苏家如果够警觉,应该就会知道这是‘谁’的手笔、利益所在。 …… 孔梦晴哭得声音哽咽,往常抱姑母的手臂也不敢了,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求姑母和姑父想想办法。 王家二房恨得咬牙切齿:“就说不能让这一家子进门,搅家精!才回来几天就闹出这么大的事!现在好了,王家也脱不了干系!娘也是!参与那些做什么!” 王老夫人脸色灰败,她没想到娘家大哥有那么大胆子,他们现在根本见不到人,不知道孔家拿着那封搜到的书信做了什么。 她怎么能不害怕。他们跟李家……那是好不容易才摆脱的关系,最近为这件事,王家搭了不少银子进去,她怎么能不担心。 这是要掉脑袋的大事! 王家为好不容易打听到的消息乱做一团! 怎么也没想到孔家有这么大的洞等着他们填! 现在根本不是他们信不信,而是监察院信不信、是皇上信不信的事! 王二老爷一万个不高兴:“就说这件事不能管,大哥非要管,为了一个妾。”目光狠狠看了过去:“现在好了,一回来就倒霉!” 219突如其来的他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王云鹤现在最不喜欢听这些,他还被无缘无故停了职,家里又陷入这种事情里,怎么能不着急:“你说的什么话,难道没有楚晴,舅舅们你就不管了?!” “我们反正没有把表妹带进房!” “你怎可说的如此难听!” “是大哥先做得难看!” 孔姨娘吓得哭都不敢哭,她知道,这件事弄不好会让王孔两家万劫不复! “好了!”王老爷子一锤定音:“都什么时候了还吵!”虽然身正不怕影子斜,但这种事,只要牵扯到……不死也得脱层皮:“现在最重要的是筹银子,你们那里有多少都拿上来吧。” 大厅里众人闻言,谁也不再开口,分外安静。 王老爷子就知道,大儿子归来,二儿子心里不舒服,老三觉得家里什么好处没沾到,老四见前面的不开口,他更不会开口。 家里的老大没有立住,人心就散了。 王老爷子脸色难看的先看向大儿子!如果他一开始就没有做出混事,能压住家里的兄弟姐妹,何至于现在一盘散沙。 王云鹤移开目光,心里不是不愧疚,他竟然一两银子也拿不出来,以往被人推崇的字画,现在王家这种情况,一两都卖不出去,他总不能去卖瑾娘和梦晴的首饰!还有房里的摆设! 王老爷子重重咳嗽一声!提醒他拿出大哥的样子! 王大夫人郑瑾,起身,主动将手上最润的镯子除了下来:“爹,不值什么银子,我院子里还有三座屏风,几箱上好布料,另外我还有五百两嫁妆,如果爹不嫌弃,就拿去,大爷这些年不在府里,我也没多少体己,只有这些,爹先度过眼前的难关才是。” 王云鹤骤然看向她,他以为……现在却肯如此帮王家…… 王老爷子没脸见人了,再见长子和地上跪着的那个,脸色更为难看! 孔梦晴怎么不知道老爷子在看自己,可,可她没多少好东西,但现在是救她爹爹。 孔梦晴咬咬牙:“我那儿也有一些首饰……真的只有一些首饰……” “小嫂子都只有一些首饰救自己爹,大嫂还贴自己嫁妆,不知道的,以为孔家是大夫人的娘家。”王二夫人完全没有客气。 孔梦晴羞愤不已。 郑瑾叹口气:“我相公没本事,还带回来一个搅家精,总归是我大房的事,我帮衬也是应该。” 王云鹤心里一噎,但现在没人觉得她说话刻薄。 就连王老夫人都不觉她刻薄。 王老爷子再觉得没脸,也看向了二儿子,他掌家多年,又身居要职。 王二爷立即开口:“爹,我们这些年也不容易,打点就花出去不少,何况大哥才是一家之主,我们最多出一千两。”没有了。 “一千两!”王老爷子猛然一拍桌子。 王二爷一家宁愿跪下,也一分银子没有了。 最后王老爷子只从儿子们这里筹集到了三千两银子,其中一份还是大儿媳妇的嫁妆!气得他老眼一花,直接昏了过去! “爹!爹!” 王家瞬间乱成一团。 孔梦晴惊得躲在夫君身后。 王云鹤看着忙前忙后的郑瑾,再看看只知道哭的梦晴,第一次觉得她烦,都什么时候了,现在闹成这样都是因为谁!还有功夫哭! 王云鹤甩开她的手,冲到爹面前,那可是他爹! 孔梦晴看着被甩开的手臂,她就那么孤零零的落着。 王大夫人突然回头,看向她。 孔梦晴顿时觉得如芒在背,她在笑话她,她笑话她! …… 王家开始便卖家产了,病床上的王老爷子不信任任何人,将印信和地契交给了管家和大儿媳妇经手:“若是卖,必定卖门第低一些的人家,若是当,就活当……”只要王家挺过去,这些东西就又能回到他们王家手里。 “爹放心,儿媳知道。” …… 天福寺内。 林之念拂开衣裙跪在蒲团上,‘正巧’遇到来礼佛的王大夫人。 王大夫人身形憔悴,瘦的凄婉、坚强。 两人熟悉又陌生的从佛堂里出来。周围香客来来往往。 “王夫人保重身体才是。”两人不远不近的距离。 “是。”王大夫人出门时,落后了夫人一步。 “不和离?”大殿之外,空旷阳光,林之念才问了一句私事。 “不,一个不离不弃王家的大儿媳妇形象,更有利于在汴京城与各名门世家的夫人们做生意。”她可太知道,老夫人们、夫人们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她这样的,才会让人放下戒心,才能整合上京城。 “十二年,你如果……”心有不甘…… 郑瑾笑了,那是十年前,她心有不甘,现在的她没有,现在的她喜欢自己在做的事情:“我师从红姑姑,知道自己在什么位置,在做什么事,我们都有自己要完成的事。”她只看哪个台阶更方便她借力:“如果夫人方便,看看山下石道旁,爱喝酒的那位夫子吧。” 郑瑾说完,躬身告辞,她的确喜欢现在的自己,并不想再陷入谁的情爱里。 林之念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将一沓地契交给春草:“去打探一下那个人。” “是。” 林之念站在空旷处,站了好一会,才一步步走下台阶。 结果被一股大力突然拉进了暗道,背抵在门上。 长袖遮眼,檀香萦绕,她低头的一瞬间看到了对方挂在腰间的黑色金属物。 双方靠得极近,呼吸落耳可闻。 他的头几乎压在她的发丝上,她的脸几乎贴着对方的脸。 可就这个距离。 谁也没有再靠近,可谁也没有再后退。 没有尖叫,没有错愕。 他的衣袖半遮着她的眼睛,只要她拂,就能拂开。 她背抵着门,只要反抗就能挣开,也不动。 “魏主一大把年纪了,喜欢这种激烈的。” 魏迟渊松开了抓住她手腕的手,雪白肌肤上不见淤色,他控制了力道,身体却没有退开:“王大夫人……”果然不是苏家。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为她悲伤,还是赞她胸襟。她身边举足轻重的人物,挖下来,无疑断她一条臂膀,更不要说,她还要自暴一些人给陆辑尘扎根汴京城留足够的资本,她呢? 她轻轻地将人推开。 魏迟渊顺势后退。一袭手掌宽的玉带从肩膀垂落而下,雅致天成。 220你我都重逢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我的人要找过来了。”众目睽睽下消失,当他们还是年轻的时候么,外面会乱套。 而且,止戈的事他又怀疑多少?这样的见面方式……是不是表示可以谈? 魏迟渊看着她平静的神色,不能消失的理由只有这一个?而不是不想与他久待? 那天山路上的她,让他以为…… 魏迟渊心情莫名不错,但声音与她一样平静:“诸行会告知你的人,你的行踪。” 原来如此,林之念若有所思,低头整理着衣袖,心里已快速过了一圈,那……应该就是有商量的余地,否则不会扫平障碍。 林之念安心的靠在门上,从那天以来多思的心,落了一半。 毕竟她也不想因为这件事与止戈父亲撕得太难看。 魏迟渊看着她,其实已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即便以前,她其实也很少让人看出她在想什么,真真假假混在其中,拿捏人心。 她已经不是从前笑着走向他的她,不必为了让谁印象深刻天天浮光锦秀,更不用委屈自己给谁家千金上树摘风筝;就连盘根错节的王家,如今说动,就动了。 手握半数商路,拥有自己镖局的力量,这还不算她可能隐在各地的农卫,收编了却从未见过的匪类,八年前就能造出的火器。 她的势力,有一个对别人来说致命、对她来说却未必的特点——‘散’。 太散。 让看出问题、想动她根本的人,都只能全境绞杀她待过的地方,才有可能彻底清剿她的力量和她传播的理念,也就是说只能,屠郡、屠镇。 如果那样做,对抗她的力量必将先摆在明面,等于优先挑衅朝廷。 到时候朝廷必然要出兵。 她再稍加挑拨,各地起义、纷乱四起,她就可以在这样的乱局里,攻城掠地,拥有自己的郡镇割地,三分天下,彻底崛起。 所以恐怕大周朝,最不惧动乱的人,就是她。 但三年前,她镇压了二王叛乱,让他对她的所有推论土崩瓦解!崩塌式溃散。 古往今来,武力都是推行政策的最优途径,她为什么放弃了最快途径:“敦文二十三年,为什么镇压二王乱?”三年前的她,绝对有了割据的能力,为什么不乘胜追击?!反而是陆辑尘官拜三品! 这也是他这些年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一推再推,至今不明!“时机不对?!” 林之念看着他,目光透过他肩膀,不远处的墙壁上夜明珠正亮。 魏迟渊同样看着她,目光肃穆,威严已成。 林之念发现,对着他,无论什么时候都有告知的欲望,因为他看得到,所以必然听得懂。 可惜,夜明珠确实亮。 魏迟渊把她脑袋扭回来,为什么看夜明珠:“问你话!?”正经些! 林之念的视线正好对上他。 魏迟渊片刻,又将她的目光请回夜明珠,看珠子吧。 林之念转转自己的头,刚才他对自己的脑袋是不是不够尊重:“这是你?求知的态度?” 魏迟渊闻言险些绷不住,他求知!?“看看我们的现状,谁是‘阶下囚’。” “说的你会杀我一样。”杀了她,只会是动荡。但他问的问题,的确是‘求知’,是历史几千年回看总结出来的经验。 确切点说,是五千年回看总结出的经验,他才活在两千年史册中,他如果现在知道,何止是求知那么简单,是醍醐灌顶!直接传功!跨级别的进步! “为什么?”这次态度好了些。 “任何新制度的建立,都像乌云笼罩已久的灰暗天空,突然间绽放出的一道金光,进步,从来不是改朝换代,是新制度的建立。比如,一个家庭,以前任何人只要饿了都可以随意去吃饭,厨房投入的成本、和浪费就会无限拔高,但现在有人推翻了这一规定,改为,一天只能吃三次饭,并且只有那个三个时间段可以取饭,这就是新制度,这个新制度的建立,是往后千百万年的约定俗成,它会改一天几顿饭,但不会再回到混乱,往后任何一位一家之主,都不会推翻这个制度,这就是秩序。二王乱后,大周颁布了关于宗亲的什么新制度写入了‘认知’。”就是宪法。是皇宗再无法享受国库供养,就是无法随意吃赋税。意味着皇家砍掉了宗族这个累赘。 往后任何一朝都可以拿来的合理规避这一麻烦的铁法,拥有更多的税收投入地方建设。 所以制度不够时,打下的天下,依旧是旧的。 制度不断完善后,不打天下,天下也是新的。 “所以,我们看的时机,不是同一个时机,你看的时机是我个人力量够不够。我看的时机,是制度完善度够不够,角度不一样,得出的结论就不一样。” 魏迟渊突然不说话了,肃穆的目光一点点沉淀,曾经走过的路在脑海中换个角度重新复盘,棋盘瞬间再次充盈,更为广袤庞大…… 魏迟渊陪着她一起慢慢靠在门上,手臂挨着她的肩膀,无论多少年,他都不觉得再次被她折服有什么不对。 不远处的墙壁上夜明珠正亮。 魏迟渊的手背碰到她的手背,他没有动,她的指尖微凉,却在他手背激起一圈圈涟漪。 魏迟渊的手指勾住她的,一触即离。 林之念愕然。 魏迟渊心中五味杂陈,那份自傲的冷静自持似乎脆弱的可笑。 无论是八年前,还是八年后,都一度让他怀疑,他是不是漏看了大周一半典籍!才在她这里每每一败涂地。 甚至就连现在,明知道她再婚,育有两子,他所有的教养都告诉他,与有夫之妇纠缠,不是他的教养,不是他的德行观。 他还是这样与她站在一起,就很难解…… 魏迟渊就这样与她站着,近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却又隔着漫长的时间,让重逢固然喜悦,但时过境迁更锥心刺骨。 林之念避开他的手。记忆跃然而上…… 魏迟渊手里空落落的,忍着巨大的心伤,侧头看着身旁的她。 她的侧脸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温柔,那份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让他心头一颤。这些年,她有没有像他一样,想过彼此?“陆戈几岁了?” 221两个人的事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林之念闻言,神色间没有一丝变化,在他的手触碰到她的一刻,问题的主动权就不在他的手里。 他暴露了,或者说,他不介意在这场博弈里最先‘低头’。 林之念心神中晃过一丝动容,但依旧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夜明珠,仿佛要将这份久违的安宁刻进心底,等待平复:“你,在想什么。” 魏迟渊一直看着她,看着她任何一点变化,但她太平静,让人看不出任何不妥:“我已经……让人去请我祖母。”魏迟渊的声音更静,平静的心理压力直接扑向对方。 林之念面色如常,反而转头看着他笑,觉得他有点异想天开。这样的心理博弈,她从不落下风。 “李忠义见过他。”乘胜追击。 “不是去请魏老夫人了吗,何必再加码……”过了好一会,似乎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地问:“你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魏迟渊突然怀疑最先的判定,因为她已经不是淡定,而是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 莫非,真的是他异想天开? 这个可能,如吞并他的虎口,让他想想就呼吸难受。 林之念觉得还是不妥,但也不堵他的路,只是语重心长提醒:“你请老人家来就来了,但最好别跟老夫人提结论,实在怀疑,让她老人家看看就好,免得让咱们两人都下不了台。”毕竟堂堂魏家家主和一个有夫之妇弄出一个孩子……怎么看,都有些不正经,再吓到了老人家。 让他的德行有了瑕疵。 魏迟渊突然觉得灭顶的难受,犹如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将尊严撕开在她面前,声音带着看不见的祈求、弱势:“之念,其他的事情我们都可以谈,这件事……我不希望让我显得可笑……” 林之念闻言,目光在夜明珠上停了很久,很久,才开口,这样啊:“那,是。” 魏迟渊猛然看向她!瞬间抓住她肩膀。 “你说过,不要让你显得可笑。” 魏迟渊震惊到狂喜!突然抱住她,激动得紧紧抱着她。 又气得想掐死她,就是字面意思的掐死她,她怎么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她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可心里又难掩高兴,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镶入自己身体里,头埋在她发丝间,咬不了她泄愤,就咬她头发,力道都能将人挫成了灰:“不是骗我?” 林之念呼吸困难,试着推他,这次却没能如愿推开。 “这件事不能开玩笑,你知道吗,不能开玩笑?” “……” “到底是不是真的,不是玩笑对不对?” “……” “之念?” “你问的就跟玩笑一样。” 魏迟渊又懵了,什么意思?他要被她整废了:“止戈几岁?” “让我想想?”神色认真。 “这有什么好想的?” “如果你有孩子就知道了,过了几岁后,就不可能直接想起他们几岁,尤其我,又忙,我天天盯他岁数做什么。他敦文几年出生来着?二十年?……” 魏迟渊突然发现,多余问她!就是很多余问! 林之念想的认真,因为她真的不太记得止戈几岁,在在小,还记得一点,但在周岁、虚岁之间也要想想,尤其止戈冬天出生,出生没几天就两岁了,一周岁时都三岁了,对了:“你问周岁还是虚岁?还…… ” 魏迟渊直接吻住她,两人紧紧抵在石门上,问什么问!不如一起死! 想到这里又自嘲一笑,他就多此一问,就如当初明明两情相悦的,最后她却抽身,留他还沉陷其中。 一直都是他执迷不悟要结果!是他——现在问不问有什么意义! 林之念提醒他疼了,再继续疼下去,情绪会躁,场面会不好看。 魏迟渊松开她,将她拖在自己怀里,小心、珍视,紧紧拥着……“这些年……过得好吗?” 林之念抬眸就是夜明珠,一直都挺好的,所有的事情都按照自己料想的在发展。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待着,没有言语,只有呼吸,时间仿佛静止,密道里,静如空气。 至于贴在一起的心,一起跳着,诉说着那些年未曾说完的情愫…… 密道之外。 春草、秋平盯着诸行。 诸行同样盯着这些人,实在是诸言不在,他不得不上,他现在觉得脑袋都大了一圈。 而且他什么年岁,对面的两人什么年岁,弄得好像他欺负孩子一样,咳:“……碧心在吗?”让她出来,他们两个人一起看,好歹是熟人。 碧掌事也是什么人能随便叫出来的!?但想到对方和碧心姑姑差不多大,以前肯定见过,说不定……关系还很好,又觉得对方提碧掌事的名字,自然而然。 但现在对方带走了他们夫人! 春草、秋平不说话,只是盯着对方! 诸行只能让他们盯着。 …… “你想要什么……”魏迟渊声音暗哑。 “你呢?”想要什么?他胸腔的嗡鸣就在耳边。只是……非要这个姿势说话? 林之念又推了一下,没有推开。 魏迟渊将她的头更贴近他的胸口:“魏家,长盛不衰。”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她头上,让她的头无限贴近自己。 林之念从来不对力量悬殊的事,做无畏的挣扎,浪费精力也浪费时间,但不代表她不语言攻击:“不是我说,你其实可以试着当当皇帝,格局可能会大一点,毕竟从一个‘小偷’的角度看大周,把大周和魏家看窄了。” 魏迟渊一时间很想笑,小偷?都想捏爆她语出惊人的小脑袋!她知不知道魏家意味着什么:“怎么说?”人在怀里,他耐心不错。 “也没有什么,就是世家大族看皇帝,总觉得他们如流水。就像树叶上的虫子看果实,觉得不过是落了一茬又一茬的吃食,觉得果实万分可笑,而不见,只有苹果关心大树的根基,关心明年会不会结出更甜的果实、结出更好的种子,因而关心阳光、关心土地、关心叶子。虫子嘛,就只关心叶子肥不肥美、占没占据更多的果实,自己壮不壮实。你不就只关心你魏家,壮不壮实。” 222她的耐心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魏迟渊神色僵住,这是骂他?骂的还不留余地? 虫子?魏迟渊几次欲开口反驳,又闭上嘴!因为找不到反驳点。 皇家拿到了,他就拿不到。他当然不关心皇家掌控的区域烂成了什么样子。 她这张嘴……不得不说…… 魏迟渊气得想捏她的脸。但最后依旧没有松开抱着她的手。 魏迟渊不想,破坏这一刻的假意:“你说的对,回头有机会我做做帝王,跟你说说感受。” 林之念不得不说,年龄是个恼人的东西,它让它的主人不容易被激怒。尤其这个人本身,就不容易被激怒。 “你还没说你,想要什么?”魏迟渊突然很想知道。 林之念避了一下,他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耳朵本身却比耳朵更早感觉震动,蹙眉:“想要你松手。” “换一个。”魏迟渊声音温和。 “从这里出去。” 低沉的笑声隐隐传来:“不如你正经说一个,我再考虑考虑要不要放开?” “……不如我们去大街上抱一抱?”让大家都来看看,多有意思的一场戏。 魏迟渊隐约感到她的不耐烦,猛兽怎么可能没有爪子,就是偶然好脾气的不计较也有时限。 魏迟渊突然用力抱紧她,将人完全贴在自己身上,慰藉多年相思:“你对我就没有别的想法?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只要你提……” “……” “那止戈呢,我的你的,都可以是他的……”所以止戈是谁的? 林之念的手扣在了弓弩上。 魏迟渊身体僵了一下…… 密室的门缓缓打开。 她和他如今的身份在这里,不管谁的人,消失的时间太长,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禅音重新回荡,空谷绵长。 外面的声音随着石门开启,一点点穿进来,稍显空旷的廊道里阳光照进来一缕。 一柄锋利的袖箭,击碎他头上的发冠,叮当——散落在地上。 从转角走过的人听到声音抬起头,除了高大的墙体什么都没有看见,又朝远处走去。 长发散落。 视线刹那交错。 她在眼神触及的一刻,瞬间转身,接过丫鬟手中的帷帽戴上,动作一气呵成。隐入转角而去的人群中。 …… 魏迟渊目光久久停留在她离开的地方,密室的门早已关上。 诸行从另一条路进来,看着家主散下的头发,地上碎了的玉冠,心咯噔一下,不敢再看,小心退了出去,没敢上前。 魏迟渊的头发散落在肩上,密道内无风,头发就这样静静的落着…… 片刻后。 魏迟渊低头捡起箭支,不动声色的用其将散落的头发挽上,他强行将人带进来,这一箭没有射入自己的胸口,是她给曾经留的薄面。 魏迟渊转身,神色肃穆,脑海中快速复盘她说过的话。 是与不是? 最后这一箭自然不是因为他问到了止戈她才出手,而是她耐心耗尽才出。 那么前面那句‘是’,虽然只有一次,后面很快又被她模棱两可的推翻。 但如果完全不是,她不会说出那句‘是’。 她说过一次的‘是’,就是全部真相! 魏迟渊猛然觉得,就是这一箭扎在他胸口又如何!钉在这里,给他一个就是耗时耗力查出来也不如她一句话更有说服力的真相。 陆戈!他的孩子! 至于‘模棱两可’不是说给他听的,是警告,他在那种情况下问出口,她也给出最真切的答案。 那后来的话就是说,这件事可以成为他的私事,他知道无可厚非,闹出来,她不会认,他若敢用身份去抢,她就不介意让他难堪! 魏迟渊大步走过诸行:“通知谢家,我明日去他们幼学讲学,不是,以后!都在他们幼学讲学!”直接走过。 诸行愣了一下,为什么!? 猛然想到什么,瞬间回神!兴奋的忘乎所以的跟上家主的脚步,差点跟家主齐行,吓的急忙退回来,小主……几次想问,但看家主的脸色都不敢开口! 诸行心里却突突突的高兴,恨不得拉住诸言大醉七天七夜!对!那家伙不在! 哈哈!他比他先确定这个结果! 小主子!他们也有小主子了!诸行快步跟上家主!恨不得给老天爷磕一个,不对,应该给夫人磕一个…… 不过,当初怎么一点消息没有传出来?他们的人有问题?不可能啊! …… 魏迟渊快速推开书房的门,打开宣纸,沾墨,写下她说的每一句话。 制度求新? 皇家皇位…… 诸行小心翼翼的关上书房的门,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看到路过的小沙弥突然觉得都能与其聊三句佛法。 魏迟渊想如果他是帝王,第一件事,就是铲除魏家这个…… 抛开这一点不谈。 帝王,死后谥号‘文’的安民生,谥号‘武’的打天下,谥号‘哀、怀’的亡国,谥号‘桀、纣’的暴君。 如果把历代帝王列出,能称之为‘帝’的,至少用之念的话,叫能上史册的,并且是推动过史册行进的,只有‘文’‘武’二者,那么考虑的必是开疆扩土、国泰民安。 追求的就是国之大者、国之民生,做到的都是开疆扩土,轻赋税徭役…… 骄奢淫逸的不算在列。 那么铲除世家、建立新的科举制度、民生生生不息……就是做到这两项的根本。 哪一项,都是让世家死。 世家怎么可能死绝! 新朝建立,就有新的权贵登台,随后,阶级因为‘认知’不同,必然产生,只要群生,就需要一个大意识领导一群意识,这些不会改变。人为打破,就会固化。 所以—— 她提到了‘共生’,共生之下,提到了循环,她的五行说……是说不同阶层在不同时间段,逐一兴盛。 这种兴盛,是国之政策向这一阶级倾斜二十年、三十年,例如工,那么这一阶级,在这三十年必然人才辈出,做出无比辉煌的成功,其他阶级向它输送养分,自己必然黯淡。那么下一个三十年国之决策必须向下一个阶级倾斜,不对…… 223遇见了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已经兴盛的,必然不愿意让出优厚的政策、资源条件;弱者,也不可能一蹴而就! 所以,绞杀…… 就是一次动荡。 在这个动荡的过程里,国之决策者还要精准挑出下一个顺势兴盛的阶级,找出真正的正循环和负循环。 因为五行不但相生,还相克! 克就是‘灭’。 绞杀上一个国之决策形成的财阀,又要立下一个决策的正确方向…… 如此算下来, 区区百年,甚至印证不了她理论的一角。 一个词骤然在他脑海中回响‘百年定策’……论证一套理论,非百年不可证对错…… 她这个何止百年。 五百年…… 一千年,只要提出,就是未来千年都要在她的影响下,不断循环印证…… 死后千年,文明前路,依旧在一个人的意识之下进行…… 魏迟渊手里的笔突然停下,真正看到了她前路的一角,思想的一点映射,已震在她一步步走来的路上…… 她现在的每一步路,都在为她的理论,打造制度的基石,基石够稳,才能去证…… 从一开始到现在,从不迟疑,去做一个她根本看不到结果的事情…… 永远都在路上…… 小心筑基。 不问前路…… 那么他呢?魏家兴盛? 魏家永不落幕? 魏迟渊放下笔,看着外面不知何时升起的月色…… 沉重无力的挫败扑面朝他涌来,他像被拍在沙滩上自命不凡的雄鹰,以为越过了大海。 岂不知,大海根本从未向他打开。 就连她看到的月色……跟他都是不一样的…… 就如她说的。 小了。 他的天地小了…… 文明之大,如海,可肆意让人去行舟,让人去渡。 结果他从来没去想过看看,所以就从不想去造舟舰…… 直到今天,所谓的时间长河,文明之路,才如银河散下,看到了影影绰绰的影子…… …… 月上梢头。 陆辑尘听完谷丰的话,踏入她院子里的脚步没有停。 谷丰见状有些着急,也只能咬牙跟上。 大夫人的院子很少动用杖刑,但今天下午大夫人从天福寺回来,大夫人的院子杖责了春草、秋平两位大管事。 全府到现在气氛都很压抑,就连老夫人说话声音都轻了不少。 …… 陆辑尘到的时候。 畅心园早已恢复如常。 夏静在房里伺候着。 林之念正在处理书案上的书信。长发挽起,裙衫肃静,温婉宁静。 夏静俯身:“二爷。”声音很轻,怕吵到了夫人,接过谷丰手里二爷的大氅挂在屏风上退了出去。 谷丰也跟着退了出去,忍不住悄悄看了夏静一眼,突然觉得她们也练出来了,发生这种事,这些小姑娘们也能面不改色。 但,到底谁要打的,是律善堂还是夫人?谷丰又不敢问。 因为在陆家,做主的是大夫人,大夫人身边的亲卫就高他一级,有些话就不能随便问。 林之念没有抬头,回来的晚了些,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刚刚又哄了闹腾的两人睡觉,现在自然就还没有睡。 陆辑尘没有发出动静,拿了一本书坐在一旁看。 能在天福寺出事…… 必然是因为魏迟渊…… 她见到魏迟渊了? 陆辑尘心忍不住紧了一下,带着握书的手都忍不住用力,她……怎么想…… 224他的感情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夏静端了红糖奶皮过来。 陆辑尘已经起身,接过来。 夏静见状,看了夫人一眼,过了好一会,才慢慢退了出去。 陆辑尘走过去,没有发出动静,将晚食放在她桌子一角。 林之念垂着头,身影在摇曳的烛光下格外专注深邃。 窗外,偶尔几声夜鸟啼鸣,衬得室内一片宁静祥和。 窗户开了一角,夜风吹进来,衣角随风摆动,她与周遭的墨香、书卷完全融为一体。 陆辑尘转身,关上了窗户,转头,她依旧在光影里,书桌前堆叠着厚厚的典籍,笔架上,一杆杆狼毫笔静静地等着垂青。 她手臂微悬,笔尖快速走过,纸案上还挂着几滴未干的墨汁,从他这个方向看过去闪着微光。 陆辑尘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 她的面容在烛光的映照下,格外温润,肌肤细腻光滑,字却端宏大气,其实人比大多数女子都要温柔。 甚至容易对身边的人心软。 他记得他独自出征那次,披上战袍,签下生死,与万千将士歃血为誓,临行前,第一次抱她。她虽然愣了一下,却没有推开她。 他得胜归来那天,抱起她,她与他,与那天在场的所有丫鬟、仆妇一起笑!他那年满二十岁。 也是那一次。那晚…… 他依仗喝了一点庆功酒,中规中矩的推开她房间的门。 她刚刚沐浴完还没有睡,闭目躺在藤椅上,红玉等人正伺候她推香膏,见他到了。 红心推来了屏风,隔开了他的视线。 她似乎问了他什么。 浓郁的甜香,让他出下头,不醉的酒直冲天灵,他嗯了一声,具体嗯了什么完全没有听清,后来似乎又答了什么,又似乎没有。 他就在椅子那么坐着。 他怕吗? 不是怕,确切点说,不能叫怕,如果怕,他就不敢站在那里,今天也未必敢站在窗下。 陆辑尘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 是战场的延续一般,锁定猎物后的沉默和静止,还有先于一切带来的气血翻涌。 这一切让他谨慎、郑重、甚至敬畏,唯独没有怕。 他愿意每次‘撕扯’,哪怕对战结果是两败俱伤,即便流出的血都会是热的! 这样的她,怎么可能让他想退,就是战火中的红缨枪直插胸口,都是值得的反扑! 他那天没有醉,他很肯定。 但她真的站在他面前,一袭长裙曳地,他还不如喝蒙了的酒鬼,至今只记得她那时的气息,忘了她问自己什么。 他仰头,在他眼里,她的美,阔别几个月,犹如心魔花,开的更为迷途绚烂,周身都是她的气息。 她伸手,似乎想推推他,又似乎不是…… 他直接握住了她的手……他以为他会小心试探、谨慎进攻…… 不是,他几乎迫切的将人拉入怀里,一切理智不在,狗屁不通,除了对她忍到极致的欲念,什么都没有! 他愣头青一样,直接!横冲直撞! 他那天身上还有伤。 现在想想,伤也是他敢肆意妄为的筹码…… 她那天也的确没有推开他,烈到极致,令人沉迷…… 225总归念着您的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此后,每时每刻,他都不想稳重。 但又必须稳重,他不是孩子,她要把他当男人看! 将心比心。 他都不能放下,魏迟渊怎么可能放下,魏迟渊这些年恐怕每时每刻都在想着怎么弄死他。 四周,几盆清雅的兰花静静开着,烛火将之念的身影拉得很长…… “关窗户要这么长时间?” 陆辑尘闻言离开窗沿,走过去,她已经在吃夜餐了:“听夏静说孩子们吵你了。” “他们不吵谁吵。你吵?” 陆辑尘笑了,没问魏迟渊,问了做什么,让她想起他?还是能解决问题?中间隔着止戈,他又想怎么解决,让魏迟渊去死还是听之念说‘不爱他’? 他不觉得之念愿意理会这个问题。 所以,私下他和魏迟渊如何是他们的事,不必闹到她这里。 陆辑尘走近一些,手放在她的肩上,给她放松一下。 “学得挺杂……” “看对谁。” …… “我为什么不能休息?我都累成这样了你看不见!看不见,就使劲看!” 陆老夫人最近回过味来了,宫里来的教习嬷嬷,听着很长脸不假,但这哪里是学规矩,简直是磋磨人! 哪有她这个岁数的人,天天时时练规矩的道理,练死她吗?! 陆老夫人坐在大儿媳妇这里,说什么都不回去,她腿都要跪废了:“那个老婆子就是故意的!”但又是皇后娘娘派下来的人,她又不能掐死她:“之念,你快帮娘想想办法,这福气谁爱享谁去享去。”她不干了。 林之念放下筷子,接过手帕:“您说,您要是不练算不算抗旨不遵。” 陆老夫人吓得一缩:“之念……” 林之念笑笑:“逗你的,回头您让宫里的嬷嬷定个考核的标准,考过了让嬷嬷们回宫复命就好。”那两个嬷嬷除了给她婆母一点教训,私下也打听着她的事,皇家未必对她和辑尘的事有什么想法,但没有想法也是真,皇子自然就要有配得上皇子的婚事。 陆老夫人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还得是她儿媳妇,脑子好使:“瞧好吧,娘走了。” …… 坤仪宫内。 苏学士看着皇后娘娘,神色严肃:“这件事‘他’做得太过了。” 王家都成什么样子了,他还没有罢手的迹象,难道还想要王家垮台不成:“现在还没有人往他那边想,但只要周家、司马家,任何一家步了王家的后尘,定然有人想到‘他’身上,到时候别说他的整盘计划,就是整合禁军粮草一事他都未必还能握在手里!” 胆大包天,一家根基说撅就撅了!这是要铲除他粮草路上所有绊脚石,只允许他吃饱,其他人家都要饿死! 皇后娘娘不愿意听,但人已经让她打发出去了,她爹的话,只能她亲自来反驳:“这件事未必是他做的……” “皇后娘娘何须自欺欺人,这件事‘他’又不是没跟臣提过,现在想来,这是敲打我苏家!” “爹说的太严重了。” “难道不是!恐怕是我说的还不够严重!看王家的下场,他能让老夫留一半家业在手,老夫都要感恩戴德!” 苏萋萋顿觉头疼:“成措真那么说了?” “千真万确,皇后娘娘,这孩子是要撅您的根基啊,撅我苏家的未来百年基业,如果真按陆尚书说的做了,我苏家未来百年再难培养出做到这个位置的族人!皇后娘娘的位置,恐怕也要再考虑考虑,娘娘不会看不出后果,还要允许他胡闹吧?!” 苏萋萋始终不想埋怨孩子:“他还在丈量土地,人也一直在吏部,单丈量就需要三四年,哪有那么快的手段。” 苏学士冷哼一声,这声只是对自己的女儿:“声东击西、虚虚实实,皇后娘娘可敢查查王家的土地现在在谁手里!如果臣没有料错,定然在陆尚书手里!” 苏萋萋不是不相信自己父亲,何况父亲说的很清楚,辑尘已经先找过他了。 这件事十之八九是那孩子做的。 可若论职责所在,他自然是做的不错,就凭敢下手,就比那些瞻前顾后的人强。 但也不是不懂这件事对苏家的危害,她能一直坐在这个位置上,何尝不是因为苏家。 娘家为她巩后位,她为娘家添砖瓦,娘家早些年为了她倾尽全力,她如今为娘家着想也是应该。 但,这不是涉及到皇儿了…… 皇儿主意大,不似……不似前一个那个一事无成,有点太成了:“孩子不是跟您打过招呼了……” “皇后娘娘!那是打招呼吗!是断我苏家两条臂膀!” 苏萋萋何尝不懂:“总归还是念着您的……要不也不跟您提,让您率先怀疑到他身上。” 苏学士听着女儿一口一个为她儿子狡辩的语气,心里顿时一寒,到底在孩子的问题上,跟他们不是一条心了。 早知今日……当初何必让她嫁皇家…… 他们苏家明明就没有想过要攀附皇家……如今落得他们父女为皇子离心的地步! 苏萋萋见父亲如此,急忙起身,走下去,拉住爹爹的袖子:“爹爹,女儿不是那个意思,这件事别说现在还不确定是不是成措,就是确定了,本宫怎么会让苏家吃亏,女儿定私下做主补偿安排另一份产业,爹,您刚才那一眼太令人寒心了……” 苏学士看自己的女儿,当然是哪里都好,但是…… 苏学士心里叹口气,有些事:“你这个儿子心太大了……”恐怕早晚要离心。 “女儿要是没有孩子,您又着急。” 苏学士看着打哈哈的女儿,心里叹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该庆幸她生了个如此心狠手辣又大权在握的儿子,还是感慨兜兜转转,他苏家也走到了历代王朝,外戚势大的位置。 “爹……” “皇上松口太子的事了吗?” 苏萋萋闻言放开爹爹的袖子,不怎么想谈这个问题,她感觉得出来,自从曝出莘嫔的事后。 周启一直想修复两人的关系,如今夜夜过来不说,根本就没有卡立太子事的想法,甚至比她还迫切想立辑尘为太子。 迟来的歉意、悔悟…… 哼:“松口了。” 226关系如何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苏学士又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了:“皇族太强,自然就要压世家一头……让他别行事太狠,成了靶子。以前他就树敌不少。” 苏萋萋不愿意听父亲教训自己儿子。 怎么就树敌不少了!那是下面人无能人的狂怒,有本事他们小小年纪时也做到这个位置,也立下汗马功劳! 嫉贤妒能!容不下宰相!不找找他们自己的问题,怎么就是她孩子有问题了!树敌怎么了!她孩子树几个敌人树不起吗! 爹也是!怎么能随着外人,如此说她的孩子! 苏萋萋愧对娘家,但也是皇后娘娘,不为孩子受这句话,做事不狠,如何为皇!爹教训错人了! 苏学士看着女儿,就知道她犟脾气又犯了,自从……“没长在你身边的孩子,未必跟你一条心。” 诛心不过如此。 …… 王家的事让汴京城人心惶惶,据监察院不完全统计,顺藤摸瓜,摸到了很多人家身上。全部罢官、流放。 很多人家,都开始私下快速处理着前皇陵珍藏。 …… 苏萋萋也不傻的,看出问题了,丢官的那几家都在陆尚书‘前行’要规整的路上。 如今倒好,彻底规整了。 她不是不让孩子规整,毕竟那是几十万大军,周启不收回就是她孩子的,陆辑尘再握有粮草,汴京城都是他的!中原要地都在他手中。 苏萋萋怎么可能拦着,但不表示她不担心。 一两次没人想那么多,次数多了,朝上必然有人反扑。 …… 陆府内。 林之念刚从外面回来。解下帷帽。 冬枯过来压低声音报:“夫人,皇后娘娘来了,私下过来的,没有仪仗,像上次一样,在二爷的院子。” 林之念知道了,既然皇后娘娘没有惊动人,自然就没有让人接驾的意思。她们当不知道就好。 …… 苏萋萋看着依旧光秃秃的院子,心里怎么可能好受。 钱嬷嬷何尝不懂,皇家子孙中谁像他们小主子一样,习惯如此寒酸。吃多了苦也好、从小养成了勤俭的习惯也罢,这些都不是主子愿意看到的:“老夫人,齐嬷嬷到了。” 苏萋萋整理下衣衫,坐在儿子正堂的主位上,像一位平常不过的老夫人:“让她进来。” “是。” 齐嬷嬷给皇后娘娘请安,起身,说起她听说的一些事情,她自然不只是来做教习:“……陆老夫人和陆尚书关系中规中矩,陆尚书七八天去后院请一次安,不用餐。” 就如坎沟传回的消息一样,母子关系算不得亲近,但也没有撕破脸:“陆家除了住了长房和小殿下的二房,还住了一位表亲,表亲不走这边的正门,平日很少见,倒是表亲那边很重礼数,尤其那位表公子只要回府,定然去陆老夫人那里请安。”奇怪的只有一点:“陆大夫人和二爷一样,七八天去后院请一次安。”做人家儿媳妇的,这样的情况几乎不可能。 但陆家确实如此:“可陆老夫人与陆大夫人的关系非常好,如外面传闻的一样,陆老夫人非常喜欢自家大儿媳,平日有些好东西也想着大儿媳……”就是感觉陆大夫人对陆老夫人不冷不热的。 这种感觉更倒反天罡,她没敢多说,直说看到的事实:“陆家除了老夫人懒散些,陆老爷子甚少出门,一切都好。” 苏萋萋不意外,自己孩子和陆老夫人的关系,那个女人…… 想想上次听到的喊声,辑尘会喜欢她才怪,哪有一点做娘的样子,闹到儿子院子里来,骂的还如此难听。 辑尘肯赡养着她就不错了。 只是:“他家大儿媳妇也七八天去请一次安?” “回娘娘,是。” 苏萋萋点点头,也是,跟过她的皇儿,自然跟她皇儿一条心,何况,这个家里,到底还是皇儿为大,那婆子再无理取闹,也不会弄的太难看。 但苏萋萋最想知道的是…… 苏萋萋看眼钱嬷嬷。 钱嬷嬷躬身站去了门口。 苏萋萋才开口:“殿下和他那位……”嫂嫂不嫂嫂的:“大夫人关系可好?”长的倒是不错,那个年纪也保养得宜,可见日子过的顺遂。 齐嬷嬷没看出什么:“回娘娘,应该还可,二爷去那边的时候不多,人前两人也礼数周全。”其他的,就真不知道了。 “殿下屋里可有伺候的人?” 这个齐嬷嬷知道:“回娘娘,没有。” 苏萋萋闻言,便觉得大房那边跟这边可未必感情一般,房里都没有伺候的人,不是皇儿不重视这些,就是那边管控得严。 不管哪一种,都可见两人不是表象那么简单。 说起来,他那个嫂嫂人还不错,这家大儿子过世后,一直没有离开,也是她在养家,如今算是苦尽甘来,皇儿回馈她也是应该。 何况,还生了两位皇孙:“孩子们可下学了?” “回娘娘。”齐嬷嬷也不自觉的笑了:“这个时间已经在前院玩了。” 苏萋萋想让人将孩子们带过来,又怕皇儿不高兴,那孩子,做皇子还不乐意了。 不过,苏萋萋不着急,就说这次监察院拿人,怎么会没有给皇子‘方便’的意思,等时间长了,他就知道做事还是要站得高才行:“那婆子规矩学的如何?”苏萋萋语气没那么和气了。 齐嬷嬷一言难尽,规矩不规矩的另说,她就没见过那么……齐嬷嬷找不到词形容陆老夫人。 当真是自私自利到了极点,又爱动些让人一眼看穿、上不得台面的心思,又恶毒又坏。 但毕竟是殿下的‘奶娘’,容不得她们不敬:“回娘娘,尚可。” “不用客气,上些强度。”有力气冲她儿子喊,就是平日精力太旺盛了! “是。” “下去吧。”苏萋萋喝口清水,再看看皇儿这寒酸的屋子,这房里没有一个人,过的都是什么日子,那边也不说管一管。 …… 大房院子里。 林之念看着陆戈腰间新挂的匕首,眉头微蹙:“止戈,过来。” “来了。” 227止戈觉得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林之念蹲下身,细看了一眼。 这把匕首,的确不是昨天那把,这把与昨天那把相比,把柄的宝石排列完全不同:“哪里来的?” 止戈笑着取下来,递给母亲:“魏夫子送的。” “夫子?” 止戈点点头:“魏伯伯现在是我们的夫子了,以后每天都会教导我们识文。” 而且夫子与外人送东西是不一样的,外人送的要第一时间告诉娘,但夫子送的不用,夫子是认识的人。 林之念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教导你们?” “嗯。魏夫子可喜欢我了。” 林之念想到那天的事……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总好过闹的不可收拾。 不过给小孩子做夫子?他是怎么说服谢家的?谢家成学就那么放着,专门带小孩子? 她以为他顶多找个理由多去看几趟,这还要在孩子‘可教’的情况下,他才会满意孩子或者不满意孩子。 想不到,他没有‘考校’直接去谢家做夫子了,谢家幼学恐怕很快就会有更多幼儿‘入’学。 林之念将匕首还给止戈。 止戈接过来,左右挥舞两刀,刀光呈圆弧环绕,不似昨天乱挥的样子:“谁教你的?”声音淡淡,不用想,答案都很清晰。 “魏夫子。”甜甜的声音里夹着开心。 “你很喜欢魏夫子?” “嗯。”然后想到什么,止戈悄悄看眼崽崽的方向,又看看周围的人,小心翼翼靠近娘亲,唯恐别人听到,在娘耳边小声道:“我觉得魏夫子最喜欢我了……”说完有点不好意思。 他又不是弟弟,他已经是大孩子了,说这种夫子最喜欢自己的话有点难为情,但他真这么觉得,夫子真的最喜欢他了。 止戈说完见母亲看他,赶紧捂母亲的眼睛,不可以笑话他,他就是有那么一点点感觉。 林之念没有笑,他做的倒是明显,可见不是一位一视同仁的夫子。 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刚看到到底新鲜,看多了就会发现,也就那么回事,他如果想要一个时刻都能带在身边的,也不过是他纳个人就能实现的事。 何况,止戈淘的时候,和所有孩子一样,可一点都不可爱,就让他稀罕两天吧。看够了就走了:“那你喜欢魏夫子吗?” 止戈见母亲没有笑,松开自己的手,还是很不好意思地腻在母亲怀里。 不远处的陆在看见了,从花墙后面钻出来,观赏的满墙紫蕊凋谢了今秋最后一次盛放,也赶紧向母亲跑去。 “喜欢。”止戈眼睛亮晶晶的,满眼都是真心的喜欢,魏夫子看他,他也感觉得出来,是那种很多很多的喜欢:“魏夫子一点都不凶,是很温和很温和的夫子。”因为太温和了,有时候其实不太想理会他,都有些不好意思。 他这样想好像更不对。 温和可管不住调皮的孩子,林之念为他以后的教学生涯堪忧。 林之念抱住跑来的陆在。 将两个脏兮兮的孩子,都推出去:“去玩。” “不……”陆在现在要粘娘亲。 陆戈也靠在娘亲身上没有动一下的意思,还靠得更紧了。 林之念无奈,她蹲时间太长了:“去你们爹爹院子里看看,爹爹回来没有。” 这个可以,两个小的屁颠屁颠的跑远了。 夏静扶着夫人起来。 林之念心里闪过一抹担忧,魏迟渊去的太快了,还有他那天的举动…… 完全一副可以继续下去的姿态…… 所以他对止戈的喜欢里夹杂着两人曾经的感情? “夫人,那边还没走呢?”皇后娘娘还在,现在两位小少爷过去,万一那边知道夫人知道娘娘在,却不去请安…… 但想想也没有什么,夫人又不是要做谁家的儿媳妇,不去请安就不去了。 “恐怕是因为苏家的事……” …… (二更下午六点多了) 228不再认识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阿婆,这里。” “阿婆,这里。” 陆辑尘回来的时候,就见皇后娘娘蒙着眼睛在院子里陪两个孩子玩捉迷藏。 陆戈、陆在看到爹爹,悄悄地跑过去一人一个抱住爹爹的腿,手指急忙放在唇瓣上,示意爹爹不要发出声音。 陆辑尘看两人一眼,如果是平时,陆辑尘就应了,但今天不一样。 陆辑尘腿上拖着两个小的,直接拱手:“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陆戈、陆在傻眼的看着爹爹。 钱嬷嬷已经上前解下娘娘眼睛上的手帕,向殿下问礼,下一步,她应该带着两个小皇孙离开,将空间留给娘娘和殿下。 但在这里,她不方便带走两位小皇孙,两位小皇孙恐怕也不会跟她走。 皇后娘娘慈爱的看向陆辑尘,本来还想问问怎么回事。 可真见了孩子,看看他的不容易,想想他这些年跟到那个‘娘’,一路走来吃的苦,什么都不想问了:“下职了。” “是。” 苏萋萋招招手让孩子们过来。 陆辑尘没让,让谷丰将孩子们送去前院:“太闹人了,难为娘娘陪他们那么长时间。” 皇后也没有拦着,都好,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对回宫抵触那么大,是觉得陌生,还是不习惯? 总不能是陆家太好,他舍不得陆家。 苏萋萋想了很久,除了知道得突然,有些不好接受,想不到他不回宫的理由。 所以苏萋萋愿意给他时间,可却不想孩子陷入危险里,现在苏家能知道的事情,等辑尘再动几个家族,其他人都能猜到。 对他不利:“止戈和在在很懂事,陪着他们动一动,我也轻松些。” 陆辑尘不跟这个话题:“娘娘请。” 苏萋萋看着他严肃的、像自己父亲一样没有七老八十却有七老八十的肃穆样子,那是因为孩子升得够快,小小年纪就出来讨生活,吃了不少苦。 她怎么还忍心苛责他:“本宫在外面也有一些人,剩下几家的事我来做。”包括司马家、苏家:“这样,外人说起来,也是本宫心疼你,与你无关。” “娘娘……” “我不是来跟你商量的,苏家你也不用有负担,皇上应了你,就是你的职责所在,想做什么,做就对了,外面说什么,都有我和皇上在,他还能为了外人苛责你吗,放心。” “皇后娘娘。”陆辑尘看着她,身为臣子他很少这样看一国之母,如今对上她看过来的含笑目光又移开目光,他依旧不习惯这样‘慈爱’的女子角色。 还有依旧放在匣子里的银票,他不是没有感触,可是:“皇后娘娘仅凭几人之言就断定微臣是您的孩子,是不是太草率了……” 苏萋萋回答得很快:“本宫不是凭几人直言,本宫有确凿的证据,他们的言语只是其中一点,如果你是担心这个不愿意回来,那你不用担心,你是本宫的儿子,千真万确。”肯定,温柔,又带着小心的呵护。 陆辑尘不知道具体的是什么,皇家秘术?最近这几天,他具体打探过过程,想找出不妥的地方。 但去找‘他’的多为宫里的内侍,最先套出消息的也是他们。 他们忠于皇后,不会轻易让他问出什么。 “别有那么大负担……你能在,我就很高兴了……”她的皇儿还活着,还活得这么好,能让她看一眼,已是老天对她最大的恩泽:“其他的娘不在乎……”提到那个‘字’苏萋萋到底心虚,没敢再多说。 陆辑尘垂着头,久久没有抬首回话。 苏萋萋也觉得自己刚刚越界了,虽然陆老夫人不好,但陆家对他有恩,陆家才是养大他的家,她不是。 苏萋萋退一步,不逼他:“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 “……恭送皇后娘娘。” 这句答得倒是快。苏萋萋没有办法,带着钱嬷嬷等人离开。 陆辑尘站在陆府门口,若有所思,如果让皇后出手…… 陆辑尘很快否定这个‘贪人便宜’的想法,可如果尽快拿下…… 拿下的土地,不见得就明面上那么简单,他们能从中作梗的只多不少,那些土地尽数归于她的人手里…… 当年她尚且不避讳自己,现在可以借力,他却死卡着身份不接,错失了这个机会? 陆辑尘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次不一样……但有什么不一样…… 陆辑尘站在原地,静静的,就这么站着……思考这件事的可行程度。不一会就见从角门出去三个人。 陆辑尘看过去。 三位老者,看到陆大人站在门边,大方拱手:“二爷。”恭敬有礼。二爷也算他们看着长大的,只是谁能想到竟然…… 也好,发现得早。 陆辑尘恭敬回礼,她的谋士,最早的那位早在五年前调任文海轩出任总掌事一职,现在这三位,其中两位才从地方上调上来两年,以前分别是丐溪楼北区管事、星学院南方管事,另一位是文海轩引荐来的,任满两年了,估计过段时间就会调任。 她用人有个习惯,无论谋士还是武卫,能栽培的三年一换,不能栽培的半年一换。 他觉得武卫那边,下一个替换秋平的应该是赵意。没有为什么,直觉。 但在最近送往京中的捷报中频繁听到这个名字,估计会因为在世人前露面了,不再是这个人。 那么换掉秋平的人会换谁呢?自己一方的人?还是许破一方的人争上来? 嫂嫂那边的人,竞争更激烈,春草、秋平这次闯了这么大的祸,不可能是他们一系的人赢,律善堂那边除了处罚春草、秋平,推荐她们上来的都要受罚。 这么说好像只有他,跟在她身边多年…… 其它那些为官的,至少不到永远跟着她的行列。 可如果他不再是陆辑尘…… 他这个位置就会立即有人顶上…… 只要三年,他是谁,她身边的人都不会记得……就像春草不认识魏迟渊…… 陆辑尘只要想想都遍体生寒…… “我等先行告退。” 陆辑尘没有耽搁几位老者,知道他们最近在接触什么人,或许再过几天,止戈、在在,就要再多一位名义上的夫子。 他怎么可以回到那个宫里。 …… 苏萋萋没有回宫,坐在徐正的书房里。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烛光亮起照在她的身上,整个人比之以前更加,温柔宁静。 三不殷勤地忙里忙外,什么好的都往大人书房里送,瓜果都是他亲自洗的。 徐正边整理字画边看她,比之上次见她,肉眼可见的红润了起来。 “在收拾什么?”苏萋萋声音不急不缓,仿佛是再寻常不过的晚上,一对老夫老妻坐在书房里闲聊。 “辑尘喜欢公孙的字画,整理些给他送过去。” 苏萋萋点点头:“我回去找一找我有没有。” 徐正亲自给她倒杯茶,她又开始插簪了,徐正站在几步外,将她爱吃的糕点推近些。 苏萋萋拿起一块,在辑尘那没吃上晚饭:“王家的事你有什么看法?”她想听听他的意见。 三不又匆忙端了乳酪过来,娘娘嗜甜,不好好用膳会眼晕,所以先吃碗乳酪,饭菜马上就好了,都是热乎的,娘娘爱吃的。 “景夏的事?” 苏萋萋闻言,突然不想吃乳酪了,这还没走到那一步,他也知道了。 徐正明显看出她的想法,有些无奈:“没有,听你问想到的。”这种事情还用猜,只是没想到监察院那边有他的人?应该是在不知道他身份的情况伸的手。 那么培植自己的势力,他要做什…… 徐正想到自己惯性思维了,无奈一笑,不想了,他愿意做什么做什么。 苏萋萋才勉强吃了几口,心慌好了一些:“你怎么看?”她对着他没什么不好意思问的。 “苏家佃户和司马家佃户因为一片山头械斗,伤亡过重,地方官府处理过程中,出现了人员伤亡,地方政府没有办法,出动了当地驻军……” 苏萋萋震惊地看着徐正,他这是……要弄死苏家和司马家…… 徐正没有退缩,示意她再吃一口:“一劳永逸、直接干脆。”曲曲折折绕什么!直接釜底抽薪!辑尘的推进,就再没有阻力!还有苏家‘陪葬’没人敢说什么! 苏萋萋还吃什么,快惊饱了。比辑尘的想法还狠,快直接说他们两家豢养私兵了。但心里清楚,他只是给出办法。 苏萋萋心里压着事,还是将碗筷放下。 徐正见状,看了她一眼,走过去,拿起碗勺,盛了一勺,递到她嘴边。 229徐夫人只能是她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怄气归怄气,但不能不吃东西。 苏萋萋没有胃口,而且,徐正是毫不犹豫给的答案,她不埋怨儿子,苏家没有给过儿子什么…… 可……仔细想想苏家好似也没有给过徐正什么。 对方出的主意阴损些,也没有错。 徐正看着她,心里丝毫不急,甚至高兴,这样多好,不高兴了就生气,高兴了就闹人,前些日子那样不好……“吃一点。” 苏萋萋不饿,她又不是在闹脾气……多多少少,应该有一点点。 因为他的包容吗?所以肆无忌惮。 徐正见她不吃,就着她的勺子,自己吃了一口,顿时齁得他……后悔这一口。 苏萋萋笑了。 徐正也笑了,又换了个勺子,给她盛上,问的人是她,现在又不乐意听了:“不生气了,就再吃点。” 苏萋萋接过来。 徐正没有给她,勺子依旧落在她唇边:“我在城郊还有一些没有列入家里的产业,另外,你二哥任职所在的州县也有,一会把地契给你,应该能补上些苏家的损失,好了,吃一口。” 苏萋萋闻言,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吃了一口,神色缓和下来:“我这里也有产业,我来补就好,刚刚我不是那个意思……”苏萋萋欲接过碗勺。 徐正没有松手:“你想是什么意思都好。”又盛了一勺给她。 苏萋萋有点不好意思,她似乎对他,一直算不得好:“我就是心里慌,认宗的事总是拖着,有些急了,不是针对你。” 徐正也没有放在心上,她肯跟自己闹脾气就很好,还指望她客客气气的吗,那她为什么要过来:“都是为了孩子,办法恶毒了?” “你说呢。你还是‘五皇子’的人。”他的母妃是尹嫔,所以最后一句说的尤其没有客气。 ‘五皇子’?当初他为什么帮五皇子她不清楚吗?她那些年一天一个气死他的新主意,还当着满朝文武跟殿前侍卫搅和在一起,宁愿找那些莽夫图谋,也想不起他。 他只是给她使些绊子,已经很克制了。“过去多久的事了。” “不足两个月。” 徐正失笑,好,不足两个月,再吃一口。 苏萋萋抿入口中,入口即化。 “你放心,皇上心里有数,不会过分苛责苏家,至于事后对苏家造成的名声损失,我也会想办法补到你二哥那里,不是随便说的。” “让你费心了。” 徐正看她一眼。 苏萋萋看着他,顿时有一些不好意思,又不说了。不禁想起三不以前说过的话,他后宅里没有一个是他的亲子,因为她…… 三不端了膳食过来,热乎的三菜一汤,不多,但两个人吃,刚刚好。 “吃点东西再走。” “……不了。”她出来的时间不短了,虽然因为辑尘的事,宫里现在没有门禁,但出来的时间太长也不好。 “有事跟你商量,吃点。”徐正态度很淡,没有命令,堪称温和。 苏萋萋却不好再拒绝。 徐正是真有事跟她商量。他想看两个孙子,但总不好总去谢家,理由找多了难免引人怀疑。 正好徐家有自己的族学,他想看看能不能通过萋萋的干预让两个孩子转到徐家族学来,这样也方便他照顾。 说起孙子,苏萋萋有话说了:“止戈还好些,在在真好骗,你小时候也这样吗?是因为脑子跟不上,还是跟上了做不出来躲避的动作?” “都有。” “他还能再看看太医吗?” “他们已经照顾的很好了。” 说到他们,苏萋萋觉得:“辑尘是不是喜欢他那位嫂嫂?” 徐正给她夹点菜,想起秋宴那天,陆辑尘亲自带孩子的场景,犬子二字说的毫不迟疑,当然也想起他扔了在在手里的球:“在在一下就能认出我……”谁能不说他聪明。 “我跟你说什么呢?” 徐正也喜欢过人,同样没有摆在明面上,如果不喜欢,怎么会跟他对上时都毫不迟疑的带着孩子,那是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的在意对方:“你上次给周连衡定的是王家姑娘?” “王家现在这个样子,提那个做什么。我怎么是听说你府上的庶女还想跟辑尘议亲的。”还说她。 “她敢吗?”这个‘她’说的是谁,不言而喻,后院那些个孩子,她敢让他们娶谁,又敢让女子嫁给谁?出了事,她打算怎么收场? 苏萋萋闻言,低头吃菜,但也忍不住好奇,徐夫人当年怎么敢的。不怕眼前的人反噬?她当年……都不敢触了他霉头…… …… 徐家后院内。 徐夫人握紧手里的帕子,仅仅听到一点模棱两可的消息,心里嫉妒的都几乎扭曲,她能接受徐正不看她,甚至徐正永远这么晾着她,那是因为徐正不喜欢任何女人。 只有她,只有她是永远的徐夫人,是徐正名正言顺的妻子,她拥有人人称羡的夫婿,他所有的荣耀都在自己身上,这是他赐给她的。 怎么能说不爱呢,可现在这些人们在说什么!老爷的院子里怎么可能进女人:“真看见了?!”不是瞎的! 看的人看的得很真切:“回夫人,千真万确,三不亲自迎了一位女子进去。” 徐夫人握着手帕的手越来越紧了,但面色却平静的出奇:“估计是庄子上的人装神弄鬼。”徐夫人不可控制地想起了那套头面。 那套头面是早上送过去的,那个贱女人为什么留到早上,她做了什么,又凭什么!她才是这个家里的女主人:“看赏,下去吧。” 看门的人有些弄不准夫人的意思,让盯着的人是夫人,结果有了结果不闹的也是夫人。这时候冲进去肯定有结果,不过也是,后宅大奶奶,怎么能这么做。 他虽然不懂,但有银子就好。 正堂内,所有伺候的人感觉着越来越沉寂的气氛,心里忍不住发凉。 “大公子呢?回来没有?”声音阴沉。 “回,回夫人回来了……” “让他滚过来!” 他凭什么不是徐正的儿子,他为什么不是徐正的儿子!如果他是大人的儿子,大人就会过来看她,会对她温柔,对着她笑! 230允许的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徐夫人一鞭子一鞭子抽在一声不吭的人身上! 可眼前的人连模样都不像大人,他是野种! 徐夫人鞭子抽得越来越狠,恨不得抽死他,徐家大公子——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突然徐夫人手里的鞭子被人握住。 徐夫人目光狰狞地看着地上敢反抗她的儿子,好似看到了多年前那个骗她的男人,就用这张脸,就用一副不可一世的姿态,骗得她没了分寸,现在怎样?!不过是一个区区从六品,连汴京城的门槛都够不上! 见了自己,得跪着!他们父子都得跪着!打死他们! 徐不歪没有松手,他明天有任务,不能容着母亲一直打:“娘,您累了。”声音平静。 她不累!徐夫人想抽出鞭子,抽死这个敢反抗她的逆子。他以为他是谁!敢如此跟她说话! 徐不歪已经起身,穿好衣服,慢慢系着扣子,将鞭子扔到一旁。 “你敢忤逆我——你敢扔我的鞭——” “夫人累了,给夫人喝点安神汤,让夫人休息吧。” “我看谁敢!谁——唔,唔——”两个壮实的婆子压了人直接灌安神汤! 钱姑姑等人吓得一动不敢动,大公子有正事的时候不会容许夫人一直动手,可见明天是有要事。 “你们都死的吗!还不把人扒开——唔唔——你个不孝——唔,唔……” 钱姑姑等人不敢不上前,正堂里瞬间闹成一团。 徐不歪已经转身。 晚风吹起他并不华丽的衣衫,寒风入骨。 …… 苏家和司马家械斗出动了当地驻军的事,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苏学士跪在上书房外,大气不敢喘一声。 司马公更是频频喊冤,但看着吓得六神无主的苏老学士,自己心里也突然没底,莫不是陆辑尘针对他们?! 俭王等人突然收声,对这件事没有人上一道折子批判,如果说是陆辑尘做的?这小子可连苏家都砸进去了,皇后不可能无动于衷。 就现在这局势,少开口为妙,没见徐相都不参与。 …… 陆辑尘没想到皇后动作如此快,而且直接拉了景夏另一个盘根错节的大族司马家下水。 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的动作太快了,行事准狠,完全没有给两家辩解的可能性。 谷丰不自觉的看二爷一眼,皇后娘娘她搭上了苏家?二爷没有做的事,皇后娘娘为了二爷做了,甚至做的更狠。 苏家和皇后娘娘会因此有隔阂吧?娘娘为了二爷,娘家都不顾了…… 陆辑尘也没想到皇后回去就想出这样的大事,三天都不到,就做成了,可苏家怎么想她? 陆辑尘想到她每次过来,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突然很想见见她…… 让她不至于众叛亲离…… …… 魏迟渊现在对朝中的局势不感兴趣。即便苏家动了,还要看后续动到什么地步,苏家会不会回到最初,是利益交换还是真的大义灭亲。 但现在是什么事,都不如他给儿子挑选了一匹上好小马更重要。 诸行觉得小主子肯定喜欢,宝马婉驹和雷彻的孩子,还是它子嗣里最被马匹师傅看好的一匹,配他们小主子勉勉强强吧。 魏迟渊也尚算满意,时间太紧,先勉强送这一匹,跟着配套的自然还有训马师傅和粮草以及未来马匹长成后的马鞍、马厩,和护养师傅,足足十多人加六大车物资。 “送给我的?”止戈惊喜的看着眼前的小马,太不可思议了,他拥有自己的马了。娘和爹都说他还小,不适合拥有自己的马,上次苏家阿翁送的,都不准他骑,但夫子说了,这匹可以,还会陪着他一起长大。 陆在仰着头,看着马,他呢? 魏迟渊表示他也有。 “夫子,夫子,我们呢?我们呢?”他们也想要小马驹。 魏迟渊直接送上自己马场的各种马匹的年岁和售价,示意他们可以带着父母去看。 陆戈明显感觉得出,他没有带父母去看,但得到了一匹新马。 马课,不是魏迟渊任教。 但不影响,他看着孩子上马课,或者说他有时间带着自己的孩子上每一堂课,就坐在孩子身后,有不会的直接辅导。 可以说。 魏迟渊的偏心毫不掩饰。 让一旁打下手的教习,都怀疑魏主是不是要交好陆大人,所以对他的长子尤为关照。要不然没有理由如此。 马术课上。 魏迟渊亲自扶儿子上马。 陆戈觉得他上得去,真的,一翻身的事。 “确定可以?”魏迟渊站在他身边,一袭暗纹嵌金华服,站在阳光下,散漫高贵。 “可以。”陆戈直接翻身上马,动作利落干净。 那魏迟渊去抱在在,这样陆戈上课就不用分心。 他不评判之念为什么让陆戈带弟弟上课,但如果可以,他都带着在在,让陆戈尽情跟同龄的小孩子们上课、玩闹,而不是时刻看着陆在。 “哥哥……” “哥哥上课。”魏迟渊抱着在在直接骑在马上。 陆在顿时兴奋了,马,马!他骑马了!比哥哥还高的马! 陆戈看两人一眼,视线转回,身体下压,与齐平的所有人一起准备竞跑! “魏家主真有眼光,止戈是这些孩子里各项成绩最好的一个。”如果他们有那个财力,也不介意哄孩子们高兴。 魏迟渊抱着在在,看说话的人一眼,目光含笑。 说话的人顿时受宠若惊,想不到魏家主出奇的好相处,比其他夫子都好相处:“家主,怎么会想到来教幼学?”成学那边的夫子和学生,最近都总往这边来,可见成学的诚意。 “我不曾科举,不敢误人子弟。” “魏主谦虚了。” 魏迟渊的视线一直在马场上,突然驱马向前,流畅的马身越过一道一道障碍,到达最后一个小土丘时拉弓射箭,箭支直插红心,随后看向陆戈,小戈最后一个勒马动作不标准,拉弓犹豫了。 止戈小脸一红…… 魏迟渊带着在在从马场撤下来,站回刚才的位置,看他第二次发挥。 “魏夫子的示范看到没有!打起精神来!” 231打破桎梏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是!” 所有孩子同时握紧缰绳,身体匍匐下压。 锣声响起,十二匹马同时飞跃而出。 魏迟渊紧盯着场中陆戈的动作,手边束紧了腰上绑在在的绸带,随即发现陆戈每次急转都会减速,进入直道再超回来,但是下一个转弯他依旧降速,降速姿态标准,神色端正。 可见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但……在竞速中深思熟虑? 魏迟渊不觉得这是好事? “哥哥,棒!”在在催着夫子再跑一圈,追哥哥,像刚刚那样嗖的跑过去:“夫子,跑!” 魏迟渊低头看眼闹腾的在在。 陆在仰着酷似母亲的小脸,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夫子:我们不跑吗? 魏迟渊在想什么的脑子忽然打了个结,这张脸…… 但随即恢复如常,他也有孩子,不嫉妒,他的孩子一样承载着她的血脉,在渐渐长大。 魏迟渊整个人心境都稳了。甚至不得不承认一个,他以前从来没有直视过的问题。 就是他以前从不看这两个孩子、甚至不想他们,就是陆辑尘有他没有的锥入心底的嫉恨不甘。 如今他也有,看陆在自然不觉得不容于世。 那么陆戈照看着他的弟弟,天天这样守着自己有‘缺陷’的弟弟,不冒进、不好奇、不涉危险,就会潜移默化在他的认知里,这样的认知带入他平日的生活习惯中,即而形成他的行为准则。 魏迟渊将陆在从自己腰上解下来。 “跑?” “一会带在在去山上跑。” “嗯。” 马匹冲破终点,这次陆戈的拉弓流畅完美,一气呵成,他下意识回头。 魏迟渊在人群之外,冲他颔首。 陆戈心里顿时给自己比了个开心!也松了口气,更多的是不负他期待的满意。 魏迟渊和教习说了两句什么,教习点点头。 魏迟渊招手让陆戈过来。 陆戈见状,有些不好意思,驱马上前,魏夫子真是,不用当面夸,这么多人看着呢。 而且只是小小的进步,他还需要多练,魏夫子总这样夸他不好,别人会有意见的。 魏迟渊在马上伸出手。 陆戈愣了一下,不是夸他?顿时不好意思地伸出手。 魏迟渊将人固定在马前,驱马来到起跑点。 “准备!”锣鼓骤然响起。 马飞驰而出,短短几息,风在耳边爆裂出疼痛的声响,气息骤然挤压得稀薄,两边的景致只见残影,马还在提速—— 陆戈下意识回头,抓住夫子的衣襟。 “往前看!”声音坚定!气息稳健! 陆戈闻言,忍着风刮过脸颊的疼痛,向前看。 雷彻飞越过终点,继续加速,越来越快,第二圈,第三圈……第十圈。 风从陆戈周身吹过,他已经没了一开始的害怕,张开了自己的胳膊,享受速度带来的极致刺激—— 以及马在高速急转时,几乎被甩出去的热血沸腾—— 陆戈还想再跑十圈,二十圈,他能一直这样跑下去。 雷彻在第十五圈停下。 陆戈眼睛都是亮的,头发被吹歪了也不在意,精神十分亢奋,血液都在上涌,想跟人说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说,只觉得极速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刺激,仿佛对风驰电掣有了具象化的认识。 他太兴奋了。 陆戈下意识看向魏夫子。 魏夫子笑着揉揉他的头,什么都没说,有些事不用明言,冒险、极限、搏杀都让人天生追逐,遇见过就不会放手。 陆戈兴奋地抓着魏夫子的手,他好像下次能在大孩子组跑第一了,真的能! “夫子,我也要跑!” “夫子带我跑!” “魏夫子,魏夫子,我也要!” 一群孩子围过来,都要像陆戈那样跑,跑那么快,所有障碍一跃而过,像箭一样快,叽叽喳喳的声音此起彼伏。 魏迟渊看眼不远处的教习。 教习无奈带着所有马仆过来,带着所有孩子们上马,可他们就是使出盘古之力也跑不了魏主那么快,但哄孩子够用了。 不过,他们今天也算见识了皇家宝马的实力,这样的加速和停摆,雷彻做起来如探囊取物。谢家也有一匹皇上御赐的宝马,不过谢老尚书从来舍不得让她多跑,珍惜的不得了。估计现在已经不会跑了。 陆戈看着所有同窗上了别人的马,不禁又看了魏夫子一眼,他只载他,他就是有那种感觉,非常明显的感觉。 魏迟渊正在安抚他的宝驹,显然雷彻还没有跑过瘾,察觉到有人看自己,抬头对上陆戈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 魏迟渊笑笑。 陆戈不好意思的移开目光,夫子他太…… 陆戈不知道怎么说,但觉得这样对他教习情况不好,别的同窗会说魏夫子的,但又觉得他好厉害,他真的很厉害,比所有的教习跑得都快,教的都好:“在在。” 陆在抱着马鞍,呼哧呼哧跑过来。上面亮,一闪一闪的,对着太阳尤其好看。 陆戈一时间想带弟弟骑马的心,换成了陪弟弟一起数宝石,顺便认识颜色。 …… 下学的时候,陆在得到了一副做工精美的马鞍。 陆戈也得到了一副。 但这次得到礼物,陆戈不是说喜不喜欢,而是觉得很羞愧,他们不单让魏夫子教导学业,还拿人家东西。 他就是觉得魏夫子再喜欢他,也不能这样拿他的东西,就是……很不好意思,要不,他们也送魏夫子一点东西? 可他们也没有啊,但他们没有,爹爹和娘亲有啊。 …… 喜乐堂内。 陆老夫人无精打采的过着自己‘老夫人’的一家之主生活,那个乔嬷嬷还是什么齐嬷嬷的,她也不看看这里是谁家,谁当家做主!皇后娘娘让她来结交大臣的母亲,不是迫害大臣的母亲! 那个什么嬷嬷的,如果再这样下去,她可就不客气了,她倒要看看到时候闹开了,谁没脸! 罗绒儿坐在下手安静地偷看姑母一眼,一时间不知道该幸灾乐祸,还是羡慕她因为二儿子地位今非昔比,能得来这么大造化。 “大牛呢,还没有回来?”一个个的还让她等着他们吃饭吗?! 232能一视同仁?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姑母又忘了,是竞阳。”也不怕让人听见:“我问过了,已经到门口了,下面人说碰到了大人,估计正在说话。” “有什么好说的,屋里装不下他们!” 罗绒儿不说话,对她这个便宜姑母也算有了一定认识,就是个混不吝,争气的不争气的儿子都能让她一视同仁的犯浑,不是有点大病是什么! 陆老夫人瞥眼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罗绒儿,懒得看她。撑着头,觉得腿都不是自己的,那两个老婆子还上了难度,真的是不见棺材不知道她的厉害! 哎呦,膝盖好疼:“他们两个到底——” 陆辑尘、陆竞阳牵着两个孩子同时走进来。两大两小,温润雅正,气宇轩昂。 罗绒儿立即起身,看着都觉得与有荣焉,尤其她这位‘小叔子’无论怎么看都给她长脸,罗家柳家现在不就老实多了! “孩儿(孙儿),见过母亲(姑母)(祖母)。” 陆老夫人抱怨的话因为有两个孙子在场,咽了回去,回头让之念知道她当着她孩子的面说难听的话,不知道又冲她发什么邪火。 林之念真是,不让自己说,回头让别人说给孩子听吗!这小孩子就该从小听脏话!看骂街!见识的多了才不会少见多怪! 就林之念穷讲究,好像她小时候不是乡野村头长大的一样,看看她长歪了吗,是不是没有。因为什么?就是因为从小见的多,不想成为那样的人:“起来,吃饭还让人等。” 陆辑尘看眼母亲走路还需要人搀扶的腿脚,听着她不断抽气的声音,想到皇后娘娘给她送来的教习嬷嬷,一时间哭笑不得。 “姑母,您这都多少天了,还没好?不行就别练了。” “滚,滚。”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是荣耀,别人想要还没有。”当然不能在罗绒儿面前弱了气势。 她回头怎么跟那几个老妖婆斗是她的事,对外可不能让人知道了。 陆竞阳看着母亲一瘸一拐的样子,不明白她没苦硬吃什么。不禁看二弟一眼:你也劝劝。 陆辑尘不说话,母亲的事他不参与。 罗绒儿看着走在前面的两个孩子,他们一左一右跟在陆大人身边,由陆大人亲自牵着。 待会用饭的时候,他们也会像任何一次一样,一左一右坐在陆大人身边用饭,陆大人还会给他们夹菜,会看顾他们吃饭,十分用心。 她忘了是谁说过,男人会偏爱他爱着的女人生的孩子。 后宅里更是如此,孩子多了,想脱颖而出,除了自身能力真一骑绝尘,就是他们的生母在父辈那里有过人之处。 像陆戈、陆在这样小,还没有显示出自身实力,就能得到‘父亲’更多偏爱照顾的…… 何况陆辑尘对他们已经超出了‘照顾’的范畴,就是她父亲都没有这样照看过她兄长。 但陆大人却十分偏爱他的两个孩子,是不是说明,他其实爱着…… “发什么呆!没看到都入座了,还等着人请你。”没有林之念在的晚饭,她说话都可以大声些。她的孙子可没有那么容易被吓到,现在不就好好的! 罗绒儿当狗放屁,但……就是爱……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她那样的女子,就是没有脑子都能引男子多看两眼,更何况还长了脑子。 所以。 陆大人爱林之念?至今才没有娶妻? 罗绒儿好像找到了问题所在,要不然陆辑尘不可能现在还不成婚!什么有‘两房’的事在,不好说人家! 都是借口,就她所知想与陆大人联姻的人家多的数不胜数。 但到现在都没有进展,绝对不是她没有脑子的姑母从中作梗,只能是其他人从中作梗。 林之念怎么看都不像是会那么做的人。 她就是觉得不是。 那就只剩一个,陆辑尘。 不过是他不想娶? 罗绒儿突然觉得如果换个角度想,陆辑尘一直喜欢养家的林之念…… 罗绒儿觉得不是没有那种可能! 罗绒儿好像揣上了大秘密,看看陆大人,又看看姑母,再看回照顾孩子用饭的陆大人,姑母知道吗? 不知道。她姑母说起陆大人,每次都骄傲儿子视红颜如枯骨,得意的不行,对那边也不假辞色。 可如果不是呢! 罗绒儿咬下筷子,陆尚书喜……欢林之念…… 罗绒儿心里正七上八下的乱琢磨,就看拿到陆竞阳帮陆戈拿了一个勺子,放在他手边,问他要不要吃较远的那道菜。 看他的样子,只要陆戈点头,他就会帮忙。 罗绒儿心里没什么想法,就陆竞阳这样的,有陆辑尘在,林之念根本不会看他第二眼,至少让她选,她就不会,所以醋都醋不起来。 “吃饭都堵不上乱飘的眼睛!没规矩。” 陆竞阳闻言下意识的抬头,无奈的看眼母亲,刚想看眼罗娘,安抚一二,发现她正低头吃饭,完全没放在心上,不禁松口气。 饭后。 陆竞阳跟陆辑尘谈起他们都卫的事,他已经入职三个多月,自然看得出徐不歪与他跟过的所有上峰的不同。 “他确实有真才实学,人虽然不爱说话看起来又严厉,但能力真的在那,平日他吃住训练都跟我们在一起,在训练上甚至多出我们一倍的量,我以前还觉得他那小身板,我一个人能打他三个,结果不是,他只是看着瘦,但人可不瘦。” “而且难得的是他对所有进他队的人一视同仁,我觉得这点非常好,他最近还在弄什么新东西,还对人家提出了修改方案,如果成了,我们以后的粮食供给能力将超越同期所有对手,你考虑跟他接触接触,他真的不错。” 陆辑尘喝口茶:“徐不歪?” “对,人非常好。”他觉得是个人才,二弟完全可以重用此人。 陆辑尘觉得他哥,可能接触的人不多,要不然就是他在那个军营环境待久了,没有往上走过,不知道,官场险恶:“你觉得普通人能做到‘一视同仁’?” 陆竞阳觉得徐不歪就能做到,虽然他比自己小,但能力在,所以就能做到,放在他们郡,绝对吊打一群千总府兵,他真佩服。 233什么回礼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竞阳一再强调‘能力’,是‘能力’! 二弟怎么就不懂,就连自己这样背景的人都佩服他,那些背景更厉害的人怎么就不可能也因为佩服他,所以愿意服从他。 陆辑尘看着大哥极力向自己推荐的样子,有些无奈,再提醒他一句:“汴京城这样的地方‘一视同仁’?” 想想他自己是怎么进徐不歪的粮草营的,是走的关系。 京中又有多少人走这样的关系才能进他的队伍。 靠走关系,不是威胁?! 陆竞阳不明所以,对,所以难能可贵,令人佩服,人人敬重,不是吗? 陆辑尘直接开口:“徐不歪是徐家大公子,徐相的徐。” 陆竞阳闻言惊讶地看向二弟! 罗绒儿也不可思议地看过去,难怪竞阳几次挑衅,对方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甚至有几次还回击了回来。 她就说不可能有这么不懂变通的人,陆竞阳背后可是陆尚书,原来对方根本不怵得罪他们…… 可就是这样,却能跟普通将士受一样的苦,做一样的训练,甚至更强,汴京城的世子爷们,对他们自己都如此严格?! 陆辑尘无所谓,在他这个层级,这不算秘密,徐家怎样锻炼长子是徐家的事。 陆辑尘目光慈爱地看着明明无聊的不知道做什么,却还没离开喜乐堂的陆在、陆戈:“今天没功课?” “他是徐家大公子?!”陆竞阳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可他……每天吃的、穿的、用的哪一点像徐家大公子…… 陆戈见伯伯说话,他又不说了。 陆竞阳由衷佩服此人了,这样的人,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他为什么五年都不升迁?”以他的能力,就是不靠徐相,他都应该升迁了。 陆辑尘觉得他在积攒力量,或者说,在等时机,他压下去的野心,是他辐射出的威望:“升上去与他现在的位置有什么区别?” 陆竞阳突然觉得真没什么区别,对徐家大公子来说,在哪里都没有区别,俸禄都不是对方要考虑的问题。 陆辑尘看向陆戈:“要说什么?”小家伙刚刚就是有话说。 陆竞阳见状,所有疑问吞回肚子里,自己消化。 陆戈除了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夫子是因为太喜欢自己,才总是送东西,现在也才需要回礼,可并不觉得事情本身有什么问题:“爹爹,夫子送了我和弟弟一人一副马鞍,还有马,我和弟弟也想给夫子送些东西。” 陆辑尘将孩子抱在腿上:“好啊,想送什么?”马,陆辑尘自动忽略,觉得应该是马术课上时分发下的马的另一种说法,因为哪有夫子送马的道理。 陆竞阳看着三人,想到自己被岳父接走的孩子,莫名觉得空落落了,如果崇崇也在,他身侧也有个人在。 陆戈已经想好了:“我想把我的弓箭送给夫子。” 陆辑尘有点不可思议,那是止戈每天要用的弓箭,当年磨着之念给他打造的,平日里爱不释手,是止戈从练习拉弓开始,就一直在用的心爱之物。 竟然舍得拿出去送人了?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殊不知他眼里的好东西,做的再好,那把弓箭也是小孩子练习拉弓用的,夫子用不上。 陆辑尘耐心的教导:“送东西,要送对方喜欢的,不能送自己喜欢的,你的心意很好,如果能送夫子能用到的就更好了,不如想想夫子能用到什么?” 陆戈觉得送‘弓箭’,夫子就会很喜欢,真的,夫子肯定喜欢他喜欢的弓箭。 但看着爹爹认真的样子,好像爹爹说的也很有道理,而且爹爹就是很有道理,因为魏夫子送给他们的也都是他们喜欢的:“那……笔?墨?”他记得娘亲的墨可细腻了。 陆竞阳和罗绒儿看他在教孩子,准备起身离开,用眼神示意他们先走了。 陆辑尘应付地点点头,觉得止戈想得好。 陆在也不忘表现,他送球球,他的球球最好看了,还能照见很多小球球。 陆辑尘也将他抱过来,在在的记忆中最近的时期最鲜活,第一时间想到鬼工球一点不稀奇:“好,都送。” 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给的东西,拿出去送就送了,还收着吗?看多了不怕眼疼。 陆在高兴了。 陆戈还有点纠结,他说了两个,选哪一个?“爹爹,我给魏夫子选哪个?笔?还是墨?” 陆辑尘很敏感的捕捉到一个词汇:“魏?”瞬间脱口而出,条件反射的在乎。 陆竞阳、罗绒儿听到声音回头:这个姓氏有什么问题二弟这么大反应? 陆戈点点头。 陆辑尘神色顿时严肃,快速看向止戈,但又怕惊到孩子,努力收敛:“你说魏夫子?哪个魏?” “就是魏夫子的魏。” 陆辑尘立即换个角度:“魏家主?或者魏主?”如果是,他不信谁敢真叫魏迟渊魏夫子。 陆戈点点头,其他夫子就这么叫他们魏夫子,一听就很厉害,像爹爹、娘亲一样厉害。 陆辑尘险些当场变脸!要不是两个孩子在,他当下就让魏迟渊知道什么是厌恶。 陆竞阳、罗绒儿就是以前没有听说‘魏主’意味着什么,来汴京城这么久也知道这位住在山上的比之皇家王爷身份更高一层的魏家家主。 不入仕途的大周最大世家,多少拜贴送到天福寺都石沉大海,原来竟然在谢家做夫子?还是他们家止戈和在在的夫子?! 何其重要的缘分。 陆竞阳、罗绒儿立即不走了,重新坐回来,这可是大事,给魏主的回礼一定要慎重,千万马虎不得。 罗绒儿着急得只恨自己攀不上这样的人,可仔细想想,就是攀上了,她好像也拿不出像样的回礼? 她将自己有的东西,从头到尾想了一遍,都没有能拿得出手的。 她的东西连姑母都看不上,魏主这样世家大族熏陶出的家主就更看不上她了。 但不是还有陆尚书,罗绒儿又放心了,觉得如果孩子和夫子间的回礼,她二弟肯定能回的体面。 陆竞阳又觉得不能马虎,这是机会。 234回礼?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机不机会的其实陆竞阳觉得自己用不上,他现在的品阶和上升空间,应该接触不到魏家家主这样的人。 但不妨碍每个男人听到昔日传闻中的魏家主的称号时,停下来听一听。 就像草鱼听到了鲸鸣,高低回个头是尊重,也是好奇心。 更何况,自家‘侄子’竟然是对方学生这件事也很新奇,显得两家人都有关系一样,还挨得这么近,更是要沾一沾、听一听。 陆辑尘心里一肚子不痛快,魏迟渊什么意思!他去哪里做夫子?!幼学?幼儿听得懂他讲的是什么吗!?没地方展示他的才学了吗!? 就是没地方也没必要去一群孩子里找存在感! 而且! 他为什么偏偏选了谢家,总不能是冲着‘天、地、君、亲、师’去的!? 陆辑尘恍然,魏迟渊为什么不能冲着‘天、地、君、亲、师’去! 如果对上止戈和在在,魏迟渊为什么不能是‘师’之一道,只在‘亲’之后! 而且才短短几天,两个孩子不是就要给魏迟渊送礼物了! 魏迟渊想做什么!给自己不痛快!利用孩子,其手段是不是过于龌龊了! 如果不是,自己小人之心了,那魏迟渊为什么刻意接近她的孩子!? 不管是因为什么,魏迟渊都不可能无缘无故去谢家做幼学夫子。 陆辑尘想到种种可能,轻而易举地憋了一肚子火,魏迟渊给他的感觉是……难以根除的在乎! 他不做无准备的事,不做没有意义的事。他当初被分手很不甘心,这么多年,都阴魂不散地能听到他的消息。 还有上次在天福寺…… 发生了了什么? “回礼还是要……” 陆辑尘顿时抬头,三品官员的威压瞬间冲着陆竞阳去了:“大哥很闲了?没事做了?年底能升迁了?回礼给谁?徐家?总不能是魏家?大哥一把年纪了,莫不是也想听魏主给您上几节课?” 缓慢从容,字字诛心。 陆竞阳顿时火冒三丈,好端端的被撅了个莫名其妙,他什么意思!翅膀硬了是不是!这么跟他说话! 罗绒儿见状,立即上前,赶紧拉住要发火的陆竞阳:别说话了,陆辑尘脸色不对,语气…… 也有问题。 但怎么了?好好的突然如此? 罗绒儿不知道,但不代表看不出事情不对,总之这时候别找事,总不会有错。 走了! 罗绒儿拉着陆竞阳离开。 陆竞阳屁股还没坐热,真没想到,这小子敢在这点小事上冲他吼,吃呛了是不是! 罗绒儿赶紧拉着人离开! 做什么,还想找回来不成?!陆大人不高兴了,凶两句就听着,等明天睡醒了陆大人想开了,知道错了,还能让陆竞阳委屈着?肯定会补偿他,非这时候闹什么!不懂事。 “那我们先走了,你大哥不会说话。” 陆竞阳‘不情不愿’地被妻子拉走。 出去很远,陆竞阳还气不过:“他什么意思?官威做家里来了!” 罗绒儿放开他的袖子,没安抚他的情绪,人家两兄弟的事,没人掺和,打不起来。 只是…… 陆辑尘突然怎么了?莫名发这么大脾气?刚才提什么了吗? 没提什么啊?回礼?魏主? 陆辑尘和魏主有过节?! 不可能啊?! 总不能是觉得他们折回去不高兴?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 陆戈、陆在对自己爹爹突然的‘语气’完全无动于衷。 不得不说,陆老夫人有句话至少说的对,听得多了,陆辑尘的阴阳怪气丝毫不影响两人的情绪。 陆辑尘也知道自己不对,但一时控制不住自己脾气。 魏迟渊这三个字,无论什么时候都让他如芒在背。 陆辑尘松开手。 陆戈、陆在乖乖从爹爹腿上下来。 陆戈看眼陆在。 陆在在发呆。 陆戈牵起他的手,要不他们先走,爹爹冷静冷静,他可以先送点别的,魏夫子不会跟他计较。 陆辑尘看着打算离开的两个孩子,下意识伸出手,神色已经恢复如常,能理智思考。 他只是太在意这个人的一举一动,怕他像以前一样,轻易影响她的情绪。 “你说‘送马’?也是魏夫子送的?” 陆戈点头。 陆辑尘便觉得是真正意义上是送的马。毕竟魏主不可能以谢家的名义让止戈说出误会的话,既然是送,必然是一匹真马:“马呢?” “在谢夫子家。” 陆辑尘心里冷哼,‘礼物’都不敢让孩子带回来,怎么?在‘小心’什么?还是也觉得他没有立场,居心叵测? 还是说想通过孩子做什么?若不然百忙之中还抽空费心在孩子身上,不可能没有图谋? 他要见她? “爹爹……”两个孩子同时看着他,如果爹爹有事,他们就先走了,不是非要问爹爹给夫子回什么礼。 “不是要回礼?”他怎么能不给魏主回礼,对方如此大方,他也没有退缩的道理。 “嗯,可爹爹……”有事…… “爹爹想到回什么了,送人礼物除了是他需要的,还要是自己珍贵的才显得我们有诚意,你们还记得去年,我们一家四个人用竹子刻的那套笔吗?笔杆上有爹爹有娘亲还有你们两个对不对?” 陆戈记得,还是他亲自做的,是他们一家四口。 陆辑尘提议:“我们把那套笔送给他?如何?”提醒他,不要越界。 陆戈有点犹豫,竹子是不是不太好看,他都刻歪了。 但是又觉得夫子肯定喜欢,不会介意。 、陆戈一时间既想送自己亲手做的,又有些不好意思秀自己的拙作:“要不送娘刻的那套,娘刻的好看。”这样再加上自己刻的,就更好了。 “娘刻的爹爹用着。”魏迟渊想都不要想。 这样啊,陆戈并不失落。 陆辑尘怎么会让孩子犹豫:“加一套爹爹刻的那套如何?”笔杆上也都是一家四人。 陆戈眼睛立即亮了,爹爹刻的也好看,刻的娘亲尤其好看:“好,爹爹最好,谢谢爹爹。” “止戈和在在也好。”再捞池子里一只‘龟’,给魏夫子加个汤,毕竟教子费神!怎样能让魏夫子自己出补品。 …… 235当然可以看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辑尘不会真的加个‘它物’。 魏迟渊抱有什么目的是他的事,但他教导止戈、在在也是事实,何况,本也不是明面上的事情。 陆辑尘考虑的是这件事要不要告诉之念,魏迟渊不会无缘无故地接触孩子。 但若是说了…… 岂不是在她面前再次提起魏迟渊? 说不定已经要忘记的人,被屡次提起? 无论过了多少年,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都不想在之念面前提起这个人。 何况,他有什么证据证明对方居心叵测?至于是不是止戈的身份让事情反常,可能性不大,魏迟渊就是去查也没有破绽。 更何况,魏迟渊就是怀疑,能证明什么,他为什么跟魏迟渊陷入‘他挑衅、对方无辜’的问题里。 再说他若真送了不合适的回礼,魏迟渊未必不会暗示之念什么,岂不是牵扯不清。 魏迟渊愿意当夫子就当他的夫子,是他的个人爱好,止戈和在在又不是非要在谢家上族学。 他完全不用将自己陷入被动里。 只是她知道多少? …… 夜已经深了。 夏静看眼过来的二爷,又看眼关了门的书房,急忙小心上前屈膝:“二爷,夫人不让人打扰。” 陆辑尘脚步顿了一下。她今晚有事?最近她确实有些忙,那她知不知道魏迟渊去了谢家的事? 陆辑尘停下脚步,书房里烛光大亮,三四个身影影影绰绰,似乎在争什么。 陆辑尘回头,见夏静在不远处谨慎又为难地看着他,书房周围也都有护卫把守,便知道她下了禁令,他再进不合适。 陆辑尘转身去了孩子们的住处。 “恭送二爷。” …… 魏迟渊看着手里的‘回礼’,两桶包装用心的毛笔,其中一个笔筒内的毛笔做工稚嫩,竹竿上雕刻的图案参差不齐,一看就是幼儿的手笔。 陆戈有些不好意思,所以不给别人看,挡着:“这是我刻的……” “是吗?难怪如此与众不同。”魏迟渊看着笔杆上的图案,是四个人在挖莲藕,三杆笔,构成一幅完整的挖藕图,只是人物简略,潦潦几笔要靠猜才行。 “夫子,还有一桶。”这个笔好,这个也是给夫子的。 魏迟渊打开,这一桶比陆戈的精致很多。 “爹爹刻的比我好多了,也给夫子。”但他觉得魏夫子说的是实话,就是觉得他刻的‘与众不同’:“我以后也会变得很厉害,刻出好看的画。”到时候再给夫子补一个。 魏迟渊看着精致竹竿上的画,每一笔都十分流畅,刻画的人,毫不避讳地勾勒出了画中女子的神韵,裙带飘飞,天上纸鸢飞起,两个孩子抬头张望,他在人群中看着他的‘痴心妄想’。 魏迟渊便懂了这份‘回礼’的含义,陆辑尘这是让他看,他们一家四口的生活。 不过到底是竹刻上看,不如陆辑尘,以前都是亲临现场观看。 却不可否认,如果没有陆戈,他会受陆辑尘这份激,毕竟看了确实碍眼。 但现在有陆戈,几幅图不至于有什么实质意义。 魏迟渊收起竹筒:“不用以后,现在就会很厉害。” 魏迟渊摊开一张宣纸,研磨提笔,将陆戈带到身前,握住陆戈的手,将笔杆上的挖藕图借他的小手完全刻画了一遍。 同样寥寥几笔,甚至与陆戈笔杆上的几笔没什么不同,只是寥寥不是潦潦,便勾勒出 幼童嬉戏顽皮,女子逼人气韵,旁边男子变看客的事实。 陆戈惊叹的看着夫子。 “你试试这样是不是就能画好了?” 陆戈觉得肯定可以,不多的笔画,他能画得很好:夫子真厉害。 魏迟渊让他自己画,牵过陆在,视线落在旁边的笔杆上:一人一桶吗?那么她的是什么图? “夫子,我可以把画拿回去吗?”他要给爹爹和娘亲看,他会画娘亲和爹爹了。 “当然可以。”魏迟渊看着缩小了一倍的陆辑尘,之念带‘三个孩子’自然要给‘他’看看,才不枉他送的回礼。 …… 谢府内院。 谢老夫人看着儿媳们背后站着的一个个花样年华的小姑娘,还有什么看不懂的:“既然都带了客人,就守好规矩,别出了乱子。” 各房也没想到,对方下手如此快,魏家主才来了几天,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带到家里来了。 她二房跟她们可不一样,她身后是她正经的侄女,也真是来府上住着的,是早三个月就叫来陪自己的,谁成想就赶上了这样的事,这便是她侄女的造化。 别的妯娌背后那些个…… 谢二夫人心中冷笑,就不知道是不是真侄女了,有的恐怕就是给魏主做妾都高抬了她们,就是一个伺候人的命。 谢大夫人、谢三夫人觉得身份不够,只能近身伺候魏主又如何,魏家后宅现在可没有女主人,更没有孩子。 魏老夫人明面上不说,可不代表不急,若是她们有造化生下个一儿半女,就是身份低一些,她们也能给抬一下,在魏府后宅做个正经的妾室。 谢老夫人看着一个个都把心思写在脸上的媳妇,瞥过眼,懒得看。 倒是这些小姑娘,看着都规规矩矩的不错。 何况,儿媳妇们就是急了些,也做不出将人塞到魏家主身边的荒唐事,无非是有机会了带在身边看看能不能偶遇魏主一二。 魏家主的目光若是没落在她们选的人身上,她们也没胆子做出不合情理的事,否则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所以谢老夫人并不担心,她们将不知道亲不亲,但长相都很出挑的表亲接到家里来。 谢家不差这几口饭,若是成了,她谢家在魏老夫人那里也有功劳:“都站着做什么,都是自家姐妹,也跟着你们姑母、姨母坐。” 说不定哪个就真有了造化,她看着其中两个小姑娘长得就十分不错。 二儿媳妇身边的亲侄女就尤其文静惹人爱怜,只是如果为妾,不知道老二家舍不舍得。 还有大儿媳妇身后的小姑娘,那股气质尤其让人惊艳,虽然是庶出,但这份明艳大气又谨慎小心的样子揉杂在她身上,才更为吸引人。 不错,都是百里挑一的女子。 236避一下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谢四少夫人是二房的长媳妇,是谢老夫人的四孙媳妇。 她低着头,在一众婶娘、伯娘里安分守己,更不敢在婆婆面前冒头,她站在孙媳妇的队伍里,婆母身后的位置让给了婆母的‘侄女’。 或者说,她们这些孙媳妇都将位置让给了各自婆母的‘侄女’。 今天早晨的请安,她们都是做衬,真正的主角是在几房女主人身后的少女,因为她们有望一飞冲天,越过在场所有人,下次见面说不定就要客客气气。 谢四少夫人悄悄看眼这些姑娘,姹紫嫣红,甚是好看。 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这些现在不如她的女子,未来可未必。 尤其大伯娘身后站的那位姑娘,比之时姐姐也不差,她如今看着,都忍不住想多看两眼,比之婆母家的侄女还要撩人三分。 大房这时候弄一个不知道表到什么角落的表侄女进府,什么心思还用说吗? 不就觉得老夫人偏心,想压她们二房一头,可也不看看日日在老夫人和老太爷身边尽孝的人是谁,是她们二房。 老夫人偏心她们二房是应该的。 不过,大伯母有再多心思都没用;还有在场的所有小姑娘,到头来都是白费心思罢了,根本飞不上枝头! 魏家主喜欢的是时姐姐,魏家主定是知道时姐姐路过京城,要住在魏府一段时间,才下山作陪。 所以她们百思不得其解的魏主下山,也是因为时姐姐。 若不然,魏家主为什么以前都住在山上,现在却下山了?定然是喜欢时姐姐。 她劝其她房,想都不要想了,免得白费心力。 最漂亮的小姑娘察觉到人打量的目光,温婉谨慎地看小嫂嫂一眼,微微俯身见礼。 谢四少夫人顿觉没趣,收回目光,得意什么。 她就是看不惯她们,魏主是时姐姐的。 温妍儿敏感地垂下头,她感觉得出来,谢家汹涌的气氛里姨母所说的‘泼天的富贵’不是那么好得的。 她更知道以她的身份,就是成了,也不过是‘那人’房里伺候的人,算不得什么排面上的人物。 但就是如此,她也要尽力做到最好,把握住她为数不多能把握的机会。 谢二夫人心里有些纠结,她本意不在魏家主,而是陆尚书,她家侄女自然要是正头娘子,怎能…… 可婆母暗示的一直是大房女儿,可也没见陆尚书多积极不是吗?可见成不了。 她就不一样了,她和陆大夫人认识,还有生意往来,若是拿捏她一二,她未必看不清形势。 …… 夕阳落下,谢家的屋檐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辉,西角门口停满了接送的马车。 陆辑尘一袭绛蓝色斜襟长衫,下车。 眼尖的门卫小童立即迎上来,恭敬的邀请陆大人进去等。 周围接小少爷的仆从,纷纷低头避让。 如果是往常,陆辑尘自然不会进去给彼此添麻烦,但今天,陆辑尘没有推辞,径自跟着小童入门。 里面的人见状,快速内传二爷。 谢二老爷闻言,几乎腾地从躺椅上起来,谢府幼学瞬间无声忙碌起来。 谢二老爷怎会不知陆大人的身份,鞋子都没有穿好,一路小跑过来,脑子里快速回忆最近陆家两位小少爷在谢家可有不妥之处。 回忆完发现,只多不少,天元宽那件事就够陆尚书问责了。 不过,还好谢家也不是没有补救,这不,魏家主就来任教了,这可是任何学堂都没有的好事,也是他们谢家的荣光。 想来陆尚书就是有什么火气,知道魏家主现今亲自担任夫子,气也消了:“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泡茶,最好的茶。” 谢府上下顿时无声忙碌起来。 陆辑尘转过来,顿时书香四溢,孩童们的朗朗读书声此起彼伏。 谢二老爷已经迎了上去。 马场小院内。 魏迟渊为小马紧好缰绳,看着它跑了一圈,自然也知道谁到了的消息。 诸行神色焦急,但嘴笨,为难地看着家主。 他们就是用马的趾甲盖想,也知道陆尚书为什么突然出现,定然是奔着家主来的。 诸行不惧家主对上陆尚书,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可是,不是有小公子吗? 而且,他们不是‘万无一失’的一方,虽然家主见到了小主子,还能天天见到,但前提是小主子一直在谢家求学,如果不在了,他们家主未必能天天见到,陆尚书不高兴了,完全可以给小主子转走。 所以,何必呢,现在形势不比人强,咱们先走。 魏迟渊为什么离开,陆辑尘说让孩子离开谢家就离开谢家?换个新环境不要重新适应?他又怎么跟之念交代,因为他在谢家吗? 魏迟渊并不急。 “家主。”诸行急。 魏迟渊也不会真拿这件事开玩笑,到底没有坚持,起身,离开。 陆辑尘没有看到魏迟渊。不算意外。 “陆大人驾临寒舍,谢府蓬荜生辉啊。” “谢二老爷客气了,是我多有打扰。” “不打扰,不打扰,陆戈在学堂里表现十分出众,聪明伶俐,勤奋好学,将来必成大器!” 说到儿子,陆辑尘心中一暖,但嘴上谦逊:“谢二老爷过奖,孩子还小,需得多加磨砺才是。” “是,是,所以在下大哥特意去请了魏家家主,教导令郎,只希望陆大少爷能节节攀高,光耀大周。” 陆辑尘闻言看谢二老爷一眼。 谢二老爷等着夸奖,那可是魏家主,就是皇上请都要提前下帖子,他们请来了,是不是足以表达他们对陆家两位小少爷的重视。 陆辑尘心中一凛,面上不动声色,人是谢家请的?那魏迟渊又是出于什么目的答应的:“哦,那是犬子的荣幸,不知可有幸见魏家主一面?” “不巧,魏家主刚走。” 陆辑尘站在原地,没说话。 谢二爷陪着笑,看看景夏平原上几大世家的惨状,他都要小心再小心地伺候着,未来的太子也说不定。 …… “爹爹?” 陆辑尘回望了一眼依旧人来人往的大门,牵起止戈的手,他自然不急于一时,来日方长。 237魏夫子教什么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是夜。 陆戈悄悄从帐内探出头,露出一个小脑袋,看着不远处正在书案前批文的爹爹。 谷丰正巧给二爷换烛盏,见状,笑着将目光移向床帐:“大公子?” 陆辑尘闻言,放下笔,笑着朝床内探出来的小脑袋招招手。 陆戈利索的从帐内钻出来,一溜烟爬上爹爹的座椅:他刚刚做了个梦,就醒了。 陆辑尘揽着止戈坐在腿上。 他最近都睡在这边。 正堂这几天都有事,今天又来了不少女管事,估计是要有什么动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发文书,让他们这些在任的官员配合行事:“怎么醒了?” 陆戈自然地靠在爹爹怀里:“我梦到在骑马,马跑得可快了,我从马上飞下来踩了空,就醒了。” “吓到了?” 陆戈摇摇头:“没有,魏夫子就在旁边看着我们,不害怕,是我飞下来时,踩到了树枝上,没有站稳,才醒的。” 陆辑尘将自己的外套裹在孩子身上,深秋了,夜里凉,止戈的梦里有魏迟渊了。 夫子这样重要的角色,别说夜里会梦到,如果长久以往教下去,止戈的行事作风、说话神态、做事风格,都会染上魏迟渊的影子。 他真是闲啊,魏家是凉了吗,让他有大量的时间耗在学堂里:“魏夫子教你们什么?” “《尚书》。” 止戈这么大的孩子,没有讲解,多数背诵,魏迟渊带着他们诵读不成? 陆戈悄悄凑近爹爹,有点小开心:“魏夫子今天教止戈画了画,魏夫子夸我画得好,我给爹爹画一下啊?” “好啊。”陆辑尘为孩子摊开纸,镇纸压住宣纸一角。 陆戈双膝跪在爹爹腿上,执起刚刚爹爹批文的笔。背脊笔直,落笔。 寥寥几笔,一幅挖藕图跃然纸上。 真的只是几笔,人物体态,一笔就是月柳之姿。 陆戈将画展示在爹爹面前,画中,幼童嬉戏,藕节新鲜,河岸旁的女子,神态温柔地看着他们。 只是……三个孩子? 陆辑尘不动声色,看着被‘童’化的自己,并不意外。 他今早送出去的‘回礼’,不是也送到了对方‘心’上,魏迟渊怎么可能当没看见:“画得很好。” 止戈笑了,他也觉得自己进步了,魏夫子今天是教了他怎么画假山,他今天假山也画得很好:“这个是娘亲,这个是弟弟和我,这个是爹爹。”不过爹爹好像…… 但真的是爹爹,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爹爹。 可是如果把爹爹再画高一点是不是更好了? 陆辑尘看着画中的之念,五六笔间,就是她举手投足的样子,若不是魏迟渊心中临摹过多回,怎么可能如此传神。 他在谢家任教,与其说冲着孩子们去的,不如说还是为了之念。 至于说,画中的他像个大一些的止戈。 是暗喻他是之念养大的吗?这还用喻吗?他年少时也的确下过水塘,挖过藕,她也在身边,却不是这样轻松惬意的神态,魏家世子现在的魏家家主怎么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劳作,什么是真正那时候的她。 想看看吗? 那时候她不是在岸上,也不会在岸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从年少到现在,他见过太多的她,朝朝暮暮,从未离开…… 陆辑尘提笔。 同样寥寥几笔,勾画的是水塘乡村热闹的挖藕图。 止戈一眼认出了娘亲,眼睛亮亮的。 陆辑尘点点头。因为她无论什么时候,都那么好认。 止戈还在看,慢慢有些为难,他找不到爹爹?! 画中好多人,有孩子有阿翁有阿婆,可他找不到爹爹,哪个都不像他爹爹,他爹爹那么高大威风。 陆辑尘看着水塘角落里瘦小黝黑的自己,还有些怯懦,弯腰在水塘里时,恨不得躲在她的背后。 那些日子……很久没有想起了…… 如果没有她,他不是死了,就是庸庸碌碌的活着。魏迟渊的画落在他这里,有用也有用,没用也没用。 就像他送的‘回礼’,在不在乎都看心境。 陆辑尘自问,他在乎吗?讽刺他是一个附庸。 附庸? 他本来也没觉得不是,他是她势力里重要的组成部分,但再‘重要’其实也只是一部分,她在外面的时间都比他在衙门里的时间长。 有时候他也几个月几个月的见不到她。 她的人,对他见礼,也不是谷丰一般的属下,就是遇到了打个招呼,与自己平等重要的人,甚至就是看在他是她房里人,给个尊重,问个好。 云娘、许破、红字辈、绿字辈的大管事,看他都不是看上峰。他从来都知道,他不是最重要。 这些年,虽然好些了,区别也只是,有了孩子的房里人,和没有孩子的房里人的不同,有了孩子,尊重总更多一些。 但现在之念是陆夫人,生活在陆家,在自己的身边,跟姓魏的一点儿关系没有。 魏迟渊就算再怎么不甘心,事实就是这样,他已经过去了,之念不会松口,魏迟渊不可能有机会。 他已经是过眼云烟,飘过的云,落成了雨,就是覆水难收。 陆缉尘将画收起来,决定再给魏迟渊送一桶水,他魏迟渊现在就是泼出去的水,何况教书渴了时能润润嗓子!“谷丰,将画裱起来。”之念看见了,正好让之念看看,魏迟渊是怎么挑衅他的! “爹爹也觉得我画得好。” “当然。” 陆戈笑得开心又不好意思,“爹爹……我悄悄告诉你哦……” “什么?” “魏夫子也最最喜欢我了……” 陆缉尘递给谷丰画的手一顿。 “魏夫子教我骑马射箭,只教我,魏夫子骑马可快了,魏夫子还给我重新讲《尚书》,不是诵读,是给我讲小故事,还送我和弟弟小马驹,别人都没有的,嘘,不要说出去,所以夫子肯定最最喜欢我的。” 陆辑尘下意识要去问之念,那天在天福寺发生了什么!? “跟爹爹和娘亲一样喜欢止戈。”嘻嘻。 陆辑尘心口猛然一跳,不可预知的不安,拉扯的着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 不可能被魏迟渊查出来。 除非魏迟渊是故意下套,或者那天在天福寺发生了什么。 但对方没有证据,拿不出说服众人的理由,无法对质,只能是怀疑,甚至只能如此接近。 陆辑尘直接起身:“去睡觉。”直接穿上衣服向前院走去! …… 238她陆大夫人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林之念刚刚打发走众人。 陆辑尘火急火燎地走进来,有无数疑问要问,但看着她疲倦的神色,突然,所有话都卡在了嘴边。 这么晚了,为这点小事,他要做什么!问她魏迟渊是不是知道了!?怎么知道的!?那天在天福寺发生了什么! 然后呢!? 让之念安抚他,还是给他一个保证…… “怎么了?”林之念打起精神看向他。 陆辑尘神色已恢复如常,走过去,手放在她鬓角,替她轻轻的揉着:“没什么。刚刚厨房熬了百合粥。” 林之念顺势靠在座椅上,家里那么多仆从,不用他做这些事:“最近公务繁忙吗,怎么看起来瘦了?” “还好,就是几天没过来,睡得不太好。” 丫鬟将茶添上,退了出去。 林之念看了他一眼。 陆辑尘觉得自己说的是实话,千真万确。 林之念笑了。 陆辑尘看着她笑,什么都不想问,不想说。魏迟渊就是知道了又如何,最好也是现在的结果,他没有确凿的证据,他敢抢吗! 就是有证据,魏迟渊也不敢抢,之念就不会容忍他。 林之念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松开,起身去浴室:“时间不早了,你也去睡吧,累一天了。”他们两个谁也不比谁轻松。 陆辑尘直接跟了进去:“我没事,闲的……”现在没人不长眼的惹他,除了魏迟渊。 夜色正浓,水声潺潺…… …… 清晨,雨滴细细密密地落下,敲打在屋檐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临近中午,雨还没有停。 筱升楼雅间内。 谢二夫人实在不敢应下手帕交的话:“谢家幼学现在不进人,不是我托大……你也知道的,谢家幼学不大,不是因为魏家主在才如此……” 谢四少奶奶正在陪几个小姑子听戏,抽空往婆母的方向看一眼,见婆母虽然为难但还是接过了楚夫人推过来的礼单,她下意识看了几个小姑子一眼,见她们都没有注意,也移开了视线。 温妍儿坐在小姐妹的最后面,什么也看不见,但她就这样安静地坐着。 谢玉人也看不见,而且这么多人出来,为什么只要一间包房?二婶也太节俭了些。 谢玉人身为大房嫡女,自然不缺银两,她直接起身,少女端庄大方,吩咐丫鬟再去要一间上等雅间。 温妍儿看见了,依旧垂着头安静的守着表姐。 谢二夫人的侄女看两人一眼,又收回目光,她自然知道这次竞争最大的对手是谁。 …… 二楼内,林之念约了纪缺和文海轩大掌柜谈商会的具体事宜。 筱升楼内也有她常年用的雅间。 “丐溪楼那边怎么说?”徐不歪的价格只要给得到位,倒也不是不能改。 夏静很冷静:“这边是汴京城,丐溪楼给的回复很谨慎,林木也是被那位千总缠多了,而且对方给出了一次又一次改良方案,诚意很足,林木才问到了奴婢这里。” 林之念在汴京之内的事确实谨慎。但军用也在她今年要开拓的范围之内:“这样,你让林木下午……” “哎呦。”小姑娘狼狈的被一旁冒出来的婆子撞倒在地上。 后面的仆人见状吓了一跳,立即跑过来两个姑姑,焦急的将人扶起来:“小姐,您没事吧?小姐?” 很远处的谢瑾儿见状顿时有些不高兴,没想到妹妹会被撞倒在地上,立即走过来:“你们怎么回事!看不到人吗?!直接撞!”长成这样,想来嚣张惯了。 长得好看有什么了不起,母亲也是,扶持侄女也不扶持自己。不就是一张脸吗!就是她们撞的妹妹。 夏静也很意外,这个孩子突然跑出来,夫人身边的人当然要拦,再不拦都要撞上她们夫人了。 小姑娘一脸委屈的被扶起来,眼睛红了。 谢瑾儿看到妹妹哭,自然急:“她就是来问问你们能不能让出雅间,结果你们下手这么过分!” “是她突然冲出来。” “她一个小孩子能有多大力气,而且我都说了,她是想问问你们能不能让出雅间,问你们话当然要过来,而且我妹妹距离你们家夫人还有那么一大段距离,你看不见吗?” “我——” 林之念拦住夏静:“你家大人呢,让你家大人出来说话。” 谢玉人听到动静,已经从雅间出来,骤然看到人群中明艳照人的女人,愣了一下。 但也只拘谨了一瞬,毕竟自己和陆尚书议过亲,对方是陆尚书的房……房里人,她一时有一些尴尬。 但也立即上前,客气问礼:“谢玉人,陆大夫人好,这是我妹妹,多有得罪。” 林之念颔首:“林之念。”回礼:“原来是谢家姑娘,她刚刚跑得太快,冲撞了行人,看看摔疼了没有。” “什么跑得太快,分明是她——” 谢玉人顿时看向谢瑾儿,闭嘴! 温妍儿也从雅间走了出来,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最耀眼的女子,一袭流光溢彩的锦裳,宛如云中仙子降临凡尘。 她的容颜清丽脱俗,每一次顾盼流转,仿佛都能勾人心魄。她还不到认识女子之美的年纪,却看懂了眼前女子的好看。 谢瑾儿被瞪得不高兴,姐姐怎可在外人面前指责她,而且分明是这个人的人撞了妹妹。但骨子里的教养,没有让她这时候跟堂姐唱反调。 谢玉人为家妹道歉。 林之念不会跟孩子计较,就是谢玉人也是孩子,说清了原委,没有关系。 林之念直接带着人离开,发髻高挽,珠翠点缀其间,随着她的步履轻轻摇曳,更添几分华贵之气。 温妍儿的目光一直追着她消失在隔壁雅间,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对方就像是最璀璨的明珠,她真好看。 谢瑾儿见人走了,才气愤的看向姐姐:“是她的人——” “她是陆尚书的嫂嫂,你要不要去跟二婶说说,你刚才是在冲着谁发你的小姐脾气,她的人又怎么会无缘无故撞到小妹。” 谢瑾儿愣了一下,那个陆尚书?! 239没人要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和堂姐议亲,因为陆尚书有‘嫂嫂’,没成的那个陆尚书!? 谢瑾儿心忍不住突突跳,她第一次距离事件中的人如此近。刚刚过去的美艳女子,就是那位‘嫂嫂’? 对方那种直冲眼睛的好看,掩都掩不住! 谢瑾儿骤然看向大堂姐,突然有点解气,嘲讽从眼睛里直接就透了出来:难怪陆尚书拒了和堂姐的婚事,原来堂姐还不如人家乡野出身的人长得好看。 什么大房因为陆尚书兼祧,不太愿意,将堂姐拔高的像汴京城第一才女一样,现在看,根本是人家陆尚书看不上堂姐这根豆芽菜! 谢玉人看懂妹妹眼里的意思,顿时羞愤不已。女子婚事本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她随意做主的道理!成与不成跟她有什么关系!她连陆尚书都没有见过。 可即便如此,当初母亲暗示婚事的时候,长吁短叹陆尚书有两房身份,与父亲说不太愿意时。 谢玉人也多多少少因为母亲的话,有些不愿意。 但母亲和父亲又很满意陆尚书的为人,她也听过陆尚书一些事,知他还上过战场,无论文武均立有功绩。 她便觉得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只是因为陆尚书大哥不在,不得不照顾的乡下‘嫂夫人’而已。 但陆家拒绝了婚事。听到是长房嫡女也依旧拒了,谢玉人当时心里不是没有一点不适。 那次立秋宴上,也真正见到了陆尚书的‘嫂嫂’,明艳照人、端庄得体,与皇后问礼,也没有失了规矩。让她想自欺欺人都不行。 好在,陆家也给她留了颜面,容许她们府上说,是她们拒绝了婚事。 谢瑾儿才不怕谢玉人,看什么:“堂姐不如陆尚书的嫂嫂好看是事实!” 温妍儿刚好走过来叫表姐,就听到‘陆尚书’三个字,脚步顿时停住,就想退回去。不想搅和进两姐妹的争吵中。 谢玉人好脾气也被妹妹气得够呛:“你说的什么话!” “难道不是,陆尚书没有看上你,你们家还说什么陆尚书有孩子有嫂夫人不合适,根本原因却是陆尚书不喜欢你。” 温妍儿恨不得堵上自己的耳朵,转身就走! 她自然听过陆尚书,谢家姨母,除了提魏家主,剩下提的最多的就是陆尚书。好像是打算将玉人表姐嫁过去,结果陆家拒了,姨母现在都不死心,还想让姨父找人去提。 温妍儿硬着头皮走过去:“表姐,那边戏开始了。” 谢玉人眼睛通红,但毕竟在外面,她又是长姐,不会与妹妹争论,直接回房将此事说了。 不是告状,而是谢瑾儿冲撞的是陆大夫人。 谢二夫人闻言,懒洋洋地看谢玉人一眼,不就是陆大夫人,又不是陆大人,急什么。 平日谈生意,也是陆大夫人给她下帖子,想跟她们做生意,赚些体己银子。 年纪大了,陆大人又在议亲,陆大夫人当然要给自己找些出路,免得新人进门,见不到旧人哭:“知道了。” 谢玉人见婶婶不急不缓的样子,有些着急:“婶婶,小妹惊扰到了对方。” “小孩子,不小心撞了她的人一下而已,又不是撞到了她,多大的事,急什么。” 谢玉人闻言,看了婶婶一眼,气地转身去角落坐着,不说话了。 温妍儿见状,跟着走了过去。 谢家家大业大,各种关系更错综复杂。 …… “既然打不通,就不必非走粮、铁一途,试试烟草。”他们这些年在外面已经有成熟的烟草品牌:“用烟草的种子先疏通开一些小商品渠道。” 纪缺、文海轩大掌柜凌文韬、红玉闻言顿时互看一眼:“夫人,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这些东西是他们几下海路才带回来的,也只是最近几年才种出一点产量,入市就没,是他们的硬通货,现在却要卖种子? “这些都是次要的,我们迟迟打不开东商路,就不知道东商路具体走线,按不住各大粮运要道,不能给许破助力。我们要尽快拿到东商路的险峻狙击点,另外沿途小商品总结成册,我们不走长线走短途。” 东线长途是魏家地方,对她有防备,没有谁在明谁在暗的说法,恐怕打不开。 纪缺看着水渍画型的东商路,这也是他此次跟来汴京城的重点:“可这样我们无法回本?” “先做。”林之念不在乎,东中路王大夫人这条线,才是她接下来布控的重点。 上个月,南县种植园发来消息,第一批她们带回来的橡胶树,在南县长成、收获。 南丐溪楼紧接着制造出了第一辆橡胶轮胎自行车。 意味着丐溪楼的科技成果将在橡胶的加持下,再上一个新台阶。 而这次,给王大夫人的第一种商品也选好了,拥有橡胶圈减震技术的,各种各样的车——永久的高奢! 纪缺看眼夫人,夫人神色如常,没有一丝一毫,要砸大量金银下去,血本无归的惆怅。 纪缺又垂下头看眼快干的水渍,夫人可以不计成本,但他不行,夫人的目标和利益之间能不能兼得? 东线?魏。 纪缺小心翼翼的又看眼夫人,当年魏主和他们夫人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分开?因为陆辑尘?陆辑尘没那么大脸面。 纪缺并不怀疑,魏主对一个女人的神魂颠倒,因为他亲眼见过魏主那些年不管多晚都从东山书院回交高的事实。 那么,她知道魏主下山了吗?就住在汴京城魏家的宅子?还在谢家当起了童学先生? 林之念察觉到纪缺的目光,看过去:“有问题?” 纪缺下意识垂下头:“没有。”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低头,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练出来! 纪缺不禁抬头重新看过去,她早已移开了目光。 纪缺心里顿时空落落,这时候不得不承认陆辑尘到底有点东西,至少能毫无心理负担的对上夫人过于严厉的目光。 不行,他晚上要去夫人那里吃饭,必须去! …… 240看不懂眼色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谢二夫人嫌几个女孩子争位置看戏争得过了,带着几个女孩敲开林之念雅间的门,不就是看戏!这不就有位置了吗! 多开雅间不是银子啊。 谢二夫人笑得端庄得体,她亲自过来,林之念总要给她几分薄面:“是你呀,巧了不是,我也是刚听说,这些孩子真是没有分寸,撞到了你,看到你没事就太好了,小孩子就是闹腾,看场戏而已,哪里看不好,偏偏要挑最好的位置,非要占用你的雅间,陆大夫人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计较才好。” 林之念看眼谢二夫人身后跟着的谢家女眷,贴心的走出来,关上雅间的门:“不会。” 谢二夫人见状,目光动了一下,不懂事:“这孩子,刚刚还念叨着,就要从正面看戏,为了这个闹腾好一会了。” 谢玉人尴尬不已,又不是她闹,她看不看都一样,可婶母非要她过来。 谢玉人只觉得难堪得不行。 可她……应该会让出包厢吧,毕竟她就是和陆大人有文书,也到底不是正经夫人,不会听不懂婶母的暗示才对。 “嗯。”林之念知道她们谢家的孩子闹腾好一会了。 谢二夫人闻言,瞬间抬头,琢磨着她是不是没听懂,都说了小孩子要在最好的位置看戏,怎么还不邀请谢家的孩子进去?! 谢玉人也有些不可思议,下意识抬头看了林之念一眼,又赶紧移开目光。 谢二夫人猛然拉一下小女儿袖子,这个木头嗯什么嗯,当初婚事对方就一副木木的样子,怎么点拨都听不懂! 小女孩立即开口:“娘,我没有撞到她。”奶声奶气。 “哦,没有撞到啊。”谢二夫人提高了一丝音量。没有撞到却听了自己的道歉,这时候不该将包厢让出来,好好安抚一下孩子? 林之念笑笑:“撞到谁都很危险,下次一定要小心些点,谢二夫人可还有事,没事的话,我先进去了。” “陆大夫人。”谢二夫人的神色立即冷了下来,墨印轩她也是投了银子的,信不信她现在就撤出让她墨印轩开不下去! 林之念不讨厌谢二夫人,以前不讨厌,现在也不讨厌,更何况谢二夫人傲气点就傲气了,给的银子虽然不多,撤不撤资也不影响什么。 但她是一个合格的吉祥物,有些世家夫人就喜欢跟着更有威望的世家大族风投银子。谢二夫人就是她不错的选择。 可这次真不方便。 林之念压低声音:“我约了人在此吃饭。” 谢二夫人看她一眼,了然,但约了人又如何,一起吃:“正好,人多热闹。”说着,直接推开门。 夏静伸手拦的功夫,小孩子眼见已经跑进去了。 “哎,你们不能进。” 谢二夫人也跟着走了进去,这有什么,在汴京城就没有她在女眷中不能进的地……地…… 下一刻,立即僵在原地。 陆辑尘一袭酒红官袍,坐在茶几旁,蹙眉看着进来的人。 谢二夫人脸色僵硬,快速拉住乱跑的孩子,急忙见礼:“下妇见过陆大人,不知陆大人在此,多有得罪,望陆大人见谅。”她不知道陆大人在,真不知道是陆大人和……和陆大夫人在此看戏…… 她…… 谢二夫人恨不得剁了自己开门的手!她推门进来干什么!陆尚书为了景夏平原的势力都杀红眼了,苏家王家说灭就灭,这就是个活阎王! 而且,而且,她夫君官职不行,在陆尚书这里根本排不上号,打死她都不敢对陆尚书不敬,她也就是因为谢家势大,在女眷中别人给她三分颜面。 但毕竟还有谢家,谢二夫人战战兢兢地等着陆大人看在谢家的脸面上,让她退下。 但谢二夫人维持着见礼的姿势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上面的人开口,脸色越来越白:“陆,陆大人……” 陆辑尘才侧头看来人一眼:“谢二夫人好大的架子,本官可不敢随意指示谢二夫人,毕竟这里是谢二夫人看中的看戏地方。”声音不高不低。 谢二夫人腿一软直接跪下来,她身上没有诰命,不跪能如何:“是下妇不懂事,冲撞了陆大人和夫人,陆大人饶命……” 谢玉人等人见婶母没动静,探头看了一眼,下一瞬,瞬间缩回头,心腾腾直跳。 她似乎想到里面的人是谁了?脸霎时通红,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后悔出现在这里。 他太年轻了,并不难猜。 林之念已经走了进去,虽然觉得是小事,不必如此下谢二夫人的面子。 但也不会在人前要求陆辑尘卖她个面子,更不会对他的决定指手画脚。刚才纪缺等人走了,刚好他在附近,就过来吃个饭,也是凑巧。 谢二夫人见到林之念过来,急忙拉住她的衣袖:“陆大夫人……我不是有意的,陆……” 陆辑尘直接起身:“既然谢二夫人喜欢这里,我等断不敢鸠占鹊巢,包厢让给你了,我们走。”说完,直接带着林之念离开。 雅间外所有小姑娘见状,下意识转过身去。 …… 马车上,林之念哭笑不得:“你吓她干什么。”谢二夫人虽然说话不好听,但特别喜欢赴别家的约,算是‘好相处’的人。 陆辑尘还在气头上,他在里面听得清清楚楚,对方怎么跟之念说话的,就是他,也不敢如此跟她说话:“她平时跟你说话也如此嚣张?!”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她的衣食父母!姿态摆的倒是高。 “世家大族的夫人们难免的。”要不然她婆婆能扒着封号不放。 “既然如此,就让她占着去吧,那么大的雅间让给她,我也当见识见识世家夫人的威严。” 林之念感觉得出来,这是真气上了:“你哪是让她见识,你是让她担惊受怕得睡不着觉。” …… 谢二夫人确实睡不着觉。 她一刻都不敢在筱升楼多待,匆匆忙忙带着人回来,都没耐心看孩子们暗潮汹涌的脸色。 …… 谢玉人觉得婶母哪里是丢她自己的脸,她是把自己的脸也丢了,还是当着陆尚书的面,她第一次见到陆尚书,想不到就是这样的局面,陆尚书怎么想她们家! 但她也没有料到,陆尚书只是一个不高兴,婶母那样强势的人竟然……竟然怕成那样,甚至不惜下跪认错。 谢玉人心里有什么,不受控制地升腾起来,妻凭夫贵的人上人。 241成事不足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她若是和陆尚书的婚事……成了…… 她是不是就是尚书夫人,当朝三品大员的夫人,直接与母亲平级。 成为大周史上,最年轻的诰命。 可,今天的一切都让婶母毁了!她还有什么脸面再当着陆尚书的面说,她是谢家大小姐,人都丢光了! 谢玉人想到今天在什么场景下,让他见到了自己,就好像自己也与不讲理的婶母一样,成了不讲理的人! 谢玉人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算了! 谢大夫人见女儿哭成这样,急急忙忙追进来:“这是怎么了?出去一圈还受委屈了?” 谢玉反身抱住母亲,将婶娘怎么丢谢家脸的事说了一遍! 谢大夫人听完,气得脸色难看!岂有此理!她那个混不吝的妯娌,当着自己女儿的面,做了这等没脸没皮的事,让陆尚书怎么想她谢家的女儿们! 谢老尚书刚好回来,就见女儿心情不好,随意问了一句,就当慈父哄儿了。 结果,谢老尚书听了一半,脸色瞬间难看! 谢老尚书干脆外套也不脱了!气冲冲地转身:“给我把二老爷带进书房!”反了天了! 谢玉人吓了一跳!没想到父亲气成这样,顿时害怕地抱紧母亲的腰,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谢大夫人也莫名不解,这是怎么了?大爷一向不过问后宅之事才对? …… 谢二老爷额头冷汗直冒,从大哥书房里出来,人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他家那口子,真能给他找事啊!他现在恨不得把那个闯祸的祖宗当老天爷供起来。 当着陆尚书的面,说什么陆大夫人,显出她来了! 说得过了,人陆大人能高兴?!那是给陆大人生了两个皇孙的陆大夫人!真当哪个山沟出来的山野村妇! 谢二老爷气都没喘匀,按着谢二夫人劈头盖脸一通臭骂! 谢二夫人腿还软着,完全没缓过来,就被夫君训斥一通,怎么能不急不气,不害怕地想哭:“我怎么知道他在里面!我要知道我能进去?!他还不是一点面子都没有给我留!我都跪下了!他还甩我脸!你怎么不说他陆辑尘就没有把谢家放在眼里!” 谢二老爷闻言吓得四下看看,确定没人才松一口气:“陆辑尘是你叫的?!”气糊涂了,他怎么还叫上陆大人名字了! 谢二老爷真快气死了:“跪怎么了!不把谢家放眼里怎么了!你知不知道他是谁!就在这个当口闯这么大的祸!” 谢二夫人被骂得昏头转向,她承认她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可她一把年纪了给一个小辈磕头,那小辈就受着,就对了?! 分明没把谢家放在眼里! 谢二老爷看着自家夫人不服气的脸,快气过去了:“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他就是皇后娘娘差点‘没’在外面的‘四皇子’!皇上、皇后现在放在心尖上的人!你去开罪他,还一次开罪俩,皇孙的娘你也一并得罪了!” 谢二夫人脸色顿时刷白,她……她不知道…… 陆尚书是皇后一直在找的被调换出宫的四皇子?! 怎么会?! 谢二夫人腿更软了,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她如果知道……一定不会得罪陆大夫人:“怎么办?陆尚书看起来很生气!会不会影响你、会不会影响咱儿子仕途,我去给她赔不是?不行,我给她磕头!” “早知现在,以前干什么去了!”谢二老爷也不知道怎么办,赔不是肯定要赔不是,还不能只是二房去,大房也去,赔礼公中出。 绝对不能让陆尚书觉得他们谢家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家。别忘了,陆家两位小皇孙还在谢家幼学上学。 若是陆尚书一气之下,不让两个孩子来了,以后……皇家怎么想谢家!皇上、皇后怎么看他们!“哭,哭,就知道哭!” 谢二夫人真怕了,她哪知道陆尚书发这么大脾气,今天陆尚书离开的时候,摆明了要给陆大夫人出气。 谢二老爷眉头紧锁,心里也没有底,他和大哥的意思,是先赔礼看看…… 或许,只是女人间的口角,陆大人没有放在心上。 谢二夫人却不觉得陆尚书不在乎,想到今日那样的情形,谢二夫人心里突然一阵不安…… …… 翌日,谢大老爷、谢二老爷便觉得大事不好。 因为,陆家没有送陆戈、陆在过来上学。 没有请假、没有捎话,不是休沐,什么消息都没有,陆家直接没有送孩子过来。 谢二老爷顿时觉得天都塌了! 怕什么来什么!陆大人摆明恼了!“大哥,大哥怎么办?”完了,全完了! 谢老尚书现在也满脑门官司,他也没想到,为了这件事,陆家不送孩子过来了! 谢老尚书完全没想到,事情往他最不想看到的结果发展了:“你确定只是一些口角?!”口角能造成这么大影响! 谢二老爷确定,他怕出事,昨晚一字一句问了,真的只是女人间一些口角! 但保不齐陆尚书年少,陆大夫人貌美。少年夫妻,陆大人冲冠一怒,都有可能!小事也成了大事! 谢老尚书怎么可能没想到,但偏偏自家就踩到了这个寸点上! 若是让俭王、尹国公他们知道,不定怎么看他的笑话。 不过,还好,他们谢家幼学还有魏家主。 只要他们放低姿态,多去陆府府上赔几次不是。想来陆大人看在魏家主的面子上,还是会把两个孩子送过来。 毕竟就是皇家也未必请得到,魏家主亲自教导。 谢尚书这样一想,心安了些:“这样,你今天亲自……” 魏迟渊不放心的,直接走到大门处看看陆戈和陆在快到了没有,就看到谢家两位当家人都在。 谢老尚书、谢二老爷见状,直接后退一步,拱手:“魏主。” 魏迟渊点点头,一身藏蓝色对襟锦服,宽大的袖笼上压着一根根金线,内敛华贵。 他站在大门处,直接向外张望,他今日问了一圈,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两人还没来。 这么晚了? 魏迟渊心骤然一紧,会不会出事了?!“备马!” 242互相嫌弃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谢二老爷也跟着吓了一跳:“魏主,出什么事了?” “陆戈、陆在还没来。”说着急忙牵过马! 谢老尚书、谢二老爷闻言,心里一阵尴尬,赶紧上前阻止,快速将昨天在筱升楼的事说了一遍。 魏迟渊看着这两个人。 谢二老爷尤其没脸见人,他也没想到,事情闹到了这一步。内宅女人的事,拿出来说了一遍又一遍。 魏迟渊一时间哑口无言,谢二夫人好大的脸面!他都未必能让之念让出雅间! 魏迟渊直接扔下缰绳,转身就走:“陆戈、陆在什么时候上学,什么时候再去请我,如果他们不来,我看你谢家也该和王家、司马家一样,紧紧神了!” 魏迟渊说完,直接离开! 谢老尚书、谢二老爷吓了一跳,这……这从何说起……下意识就追了出去:“家主,家主——” 魏迟渊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谢老尚书、谢二老爷心瞬间凉到谷底! 别人不知道魏家的实力,他们知道;别人不清楚魏家主的行事作风,他们清楚!可怎么就招惹到了魏家主?!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赔罪!套车!我跟你一起去!” …… 陆辑尘去上衙了,不在。 林之念身体不适,不适合见客,拒了。 陆老夫人和陆老爷子适合啊。 尤其陆老夫人,自认学了这么长时间规矩了,尤其适合见客,赶紧把人拦过来了。 陆老夫人、陆老爷子笑盈盈地接待了谢老尚书、谢大夫人、谢二老爷、谢二夫人。 谢老尚书、谢大夫人、谢二老爷、谢二夫人看着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陆老夫人、陆老爷子。 完全不理解,陆大夫人的儿子都不是她们儿子、孙子了,陆尚书都不是他们孩子了,他们唯一的依靠没了,他们为什么还笑得出来,还能亲自出来接待他们? 陆老夫人当然能了,那么多好东西,听说好几辆马车拉着,她什么不能。 她也不是贪图东西,她不要,都给大儿媳妇。就是说,这东西,进了陆家的门就没必要出去了。 她自己有没有不要紧,落不到自己手里也没什么,主要,她大儿媳妇有,就是她们陆家有,就是她有! “你看你们,辛辛苦苦来一趟,成措还不在家,劳烦你们等等,我已经派人去叫那孩子了。”也不知道先下个帖子,陆老夫人心里腹诽,现在不巧了吧。 谢二老爷赶紧点点头,完全不敢托大。 但虽然觉得自家这一摊子烂事,但还是忍不住想,陆老夫人不知道陆尚书的事吗?怎么还像没事人一样,笑得出来? 他如果是陆老夫人,唯一出息的儿子,被人发现不是自己的,要被亲生父母带回去了,他高低没心情见客。 谢老尚书这样见惯大风大浪的人,也忍不住多看了陆老夫人、陆老爷子一眼。 实在是这两人不像‘悲从中来’的人,莫非,是不知道? 谢老尚书突然觉得,若是不知道,自家现在的处境,好像也不是最倒霉的了。 谢老尚书‘听寻子口训’的时候,亲自在场,陆家沟的里正,就差没有说这对老夫妻欺辱‘皇子’了。 如今是四皇子不归朝,皇后腾不出手来收拾他们,若是腾出手来…… 谢二夫人心里既担忧、又害怕,她真怕,事情因她而起,怎么能不害怕。 她也以为,她怕成这样了,没时间胡思乱想。 可看到陆老夫人,想到夫君说过的话,她竟然忍不住多看了陆老夫人一眼! 谢二夫人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有心情看别人的笑话! 她不如想想!谁家那么好命,能在陆老夫人一无所知的时候跟陆家联了姻!到时候,才是气死人!平白得个前途无量的皇子女婿! 谢二夫人想想,都嫉妒那好命的人,恨那好命的人为什么不是自己! 陆老夫人殷勤地看着谢家放在桌子上的礼单。 谢老尚书和她儿子平级,一把年纪了跟自己儿子平级,说不定还是靠着谢家出身好,哪里有自家儿子厉害,现在是不是来走动走动? 平日高高在上的谢老夫人更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这两个儿媳妇也好不到哪里去。 看她们现在,一个个眼睛都在飘,不定怎么不情愿坐在自己下首边,不过,还不是落在自己手里。 陆老夫人用力看着礼单!使劲看! 她不看,难道这些人就看得上自己了吗! 既然都看不上,她还客气什么,当然是怎么能捞好处,怎么来!她就看!看这些人好不好意思不给自己! 谢大夫人实在没脸看陆老夫人快扎进礼单里的眼睛!像什么样子! 可,总不能把备好的礼给这个老婆子吧,万一她吞了,不给陆尚书,不给长房那边,她们岂不是白来了! 他们怎么就一时不察,被叫到这边来了! 谢大夫人尴尬的地看向自家相公:看她的样子,都快把礼单吃了!若是开口要礼单怎么办! 谢老尚书又不是瞎子,他也没料到陆尚书的娘亲如此……如此…… 可他们现在走,岂不是前功尽弃,万一陆大人一会回来…… 府外匆匆有人来报:二爷公务繁忙,不回了,劳烦谢尚书白跑一趟了,他们主子说了,回头亲自登门请罪。 陆老夫人趁所有人起身听说话的功夫,眼疾手快按住了礼单:“你看你们,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看都不看,直接踹进了袖笼里。 怎么了?都看她做什么?她有什么好看的? 谢老尚书还能因一份礼单跟一个老婆子计较,问都不问,转身就走! 谢二老爷、谢大夫人、谢二夫人赶紧跟上!晦气。 谢老尚书刚走出陆家大门,忍都忍不了一步,直接呵斥:“看看你们惹出来的好事!” 还在嫌弃陆老夫人的谢二夫人,顿时吓得躲到了相公身后,什么都不敢再胡思乱想! 谢大夫人也低着头,不敢安抚! 今日是他们府上理亏,大爷才被人下了脸面! 另一边。 陆老夫人揣着礼单,赶紧要给大儿媳妇送去。 243亲娘养娘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齐嬷嬷忍着脾气在帘后看到现在,早已忍无可忍! 简直给她们殿下丢人!哪有主人家盯着礼单不放,最后对方不给,还直接上手拿的道理:“陆老夫人!”让谢家人以后怎么想她们殿下! “陆老夫人!”齐嬷嬷急忙追出去。 陆老夫人揣着礼单继续走,当齐嬷嬷是狗吠,现在又不是考核规矩的时间,她爱去哪里去哪里! 齐嬷嬷见她不停,赶紧跑几步拦住她:“陆老夫人!”她带着东西去哪里,那都是殿下丢出去的脸面换来的,绝对不能让她私藏。 她们殿下何等清贵的人,吃住衣行都那么简约,陆老夫人怎可如此败坏他的门风! 陆老夫人赶紧护住礼单:“你干什么!”不会因为是宫里来的就打他们家私产的主意吧!想都不要想! 齐嬷嬷见状,气得不轻!陆老夫人怎可如此想她!“那是二爷的东西!”二爷怎么会有如此给他丢人的母亲! 陆大夫人也是,身为家里唯一的女眷,不知道婆母是什么样的人吗!为什么让她出来见客,给殿下丢人现眼。 “你说谁的东西!?”陆老夫人最受不了有人做她东西的主,尤其这个死婆娘,以为是宫里来的,整天指手画脚! “二爷的东西!” 陆老夫人闻言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这是我陆家的东西!”什么二爷三爷大爷的!都是陆家的!是大儿媳妇和她的! 齐嬷嬷没想到自己当了半辈子差,竟然被人打了! 陆老夫人不等她瞪完,接二连三两巴掌、三巴掌,不断往她身上招呼!娘的!早就想打她了! 什么皇后宫里的人!什么有品级的嬷嬷!什么打不得碰不得!既然打都打了,肯定要挨之念数落! 那就打够本!把自己可能挨的打都打回来!所以哪有只打一下的道理!当然要把这些日子受的气都打回来! 打不死她个老东西!看她以后还敢不敢管她! 林姑姑收个老夫人衣服的功夫,回来就见老夫人动手了!吓得放下衣服赶紧上前!怎么就打起来,还是殴打宫里的嬷嬷。 “老夫人,老夫人快住手!”林姑姑让人赶紧去通知大夫人!要老命了!齐嬷嬷可是宫里的嬷嬷啊! 而且,看这样子,人家没还手! 林姑姑心里便突突直跳,拉自家老夫人的手,都使出了吃奶的劲!不愧是宫里出来的嬷嬷,当真厉害。就凭人家忍着,被自家老夫人打成这样,陆家就讨不了好! 完了,她也完了! 她怎么就没想到,自家老夫人有这野胆呢! …… 林之念从文书中抬头,蹙眉:“老夫人怎么会见到谢家的人?”她婆母什么人她不知道吗? 所以陆府根本不会给她私下见客的可能,更不会让她有机会出来‘拉’客。 下面的人顿时垂下头:“回……回夫人……是二爷上衙的时候撤了后院的门房……” 林之念合上文书。懂了,这是他心里有气,也要恶心恶心别人,他倒是不介意自曝其短,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谁知道老夫人‘技高一筹’,恶心没恶心到对方不知道,到是打了宫里的嬷嬷。 如今等于他两个母亲的人打到了一起。 这种事,她纵然有三头六臂也不好处理,坤仪宫那里肯定是要人请罪的,如果他有二房夫人,这件事二房夫人现在就要跪到坤仪宫门口去:“我去看看,你去把二爷请回来。” 这事只能他处理。 “是。” 林之念临出门看眼不远处玩闹的两个孩子,叹口气,去了喜乐堂。 …… 喜乐堂内。 陆老夫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着儿媳妇的腿,不起来,谁拉也不起来,礼单也早已经放在了儿媳妇手边。 她打完了真知道怕了!对方正四品大嬷嬷,能穿红的大嬷嬷! 而且弄不好自家儿子的官职都要跟着倒霉,她就没诰命的福享了啊,如今只能指望儿媳妇了:“你打死我吧,打死我给皇后娘娘出气!” 她儿媳妇一定要救救她啊!以后之念就是她亲儿媳妇!她亲儿媳妇!“打死我吧。” 林之念看眼不远处的齐嬷嬷。 齐嬷嬷鼻青脸肿地躺在一旁,拒绝大夫诊断,不与任何人交流,摆明要给陆老夫人颜色看看!也给不作为的陆大夫人看看! 这个家是殿下的家,哪有她们穿金戴银、享受一切,却不尊重殿下的好事! 林之念见状,不再看齐嬷嬷。 宫里出来的嬷嬷,自然不是好相与的,再说她身上没有品级,对方不理她也在情理之中。 既然如此,不看大夫就不看,不起来就不起来,愿意僵持着就僵持着。 林之念转过身再没看过齐嬷嬷。 陆老夫人心里一乐,哭得更大声了。她儿媳妇心黑着呢,她就怕对方也冲着她儿媳妇哭,跟她儿媳妇卖惨,自己就没好果子吃了。 现在好了,只有自己哭,只有自己认错态度良好,儿媳妇肯定向着自己:要不把那不识相的老婆子打死算了,就说是暴毙!尸体都烧了,让宫里找不到证据最好!“之念,打死我吧,我一时鬼上身,我是鬼上身啊——才做下如此错事,是家里有脏东西,之念,家里有脏东西——”懂了没有,脏东西…… 林之念瞬间看她一眼。 陆老夫人的声音顿时小了:“之念啊,娘不是有意的……” 陆辑尘回来就看到这一幕。 客厅里打得乱七八糟。 里里外外的仆从一声不吭。 林之念脸色说不上好看。 他母亲还抱着她的腿不放。 陆辑尘顿时觉得一股无名火,上前,先对她拱手:“嫂嫂。” 齐嬷嬷见殿下回来,吓了一跳,她只是想给陆老夫人一个教训,断不敢惊动了自家殿下。 齐嬷嬷急忙起身跪好:“奴婢见过陆大人——”说话间扯到了嘴上的伤口,倒抽一口冷气,也不敢失礼。 244皇后的隆重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老夫人见状,心里切了一声,紧紧抱着儿媳妇的腿,不看陆辑尘。她才不去宫里请罪,她不去,要打要杀也……也,不能打杀啊,她是辑尘的娘:“之念,娘真是一时糊涂,娘糊涂——” 可不能将娘交给男人啊,男人为了自己的仕途什么干不出来! 陆辑尘见她还敢晃之念,更恼了:“够了!” 陆老夫人闻言觉得天都塌了!他喊什么!长本事了敢喊他娘了!来呀来呀!喊死自己啊!喊死自己他正好丁忧,还上个屁衙!“儿子不孝啊!都敢喊娘了!我还活着干什么!” 齐嬷嬷见状,恨不得宰了自己,让陆老夫人闭嘴! 她们殿下都恼成什么样子了!为什么陆老夫人还哭得出来!被打的是自己,又不是她! 而且陆老夫人,怎可如此与她们殿下说话! 就算,殿下不是自己的殿下,陆老夫人又怎么可以如此跟自己儿子说话!置自己儿子的脸面于何处! 陆辑尘习以为常,再说他气的也从来不是他娘骂他,他娘骂他们从来不嘴软,在陆老夫人心里,生出来的孩子就是任打骂、做牛马的,所以他们才叫‘牛’:“你放开之念的腿!” 陆老夫人不太愿意。 陆辑尘深吸一口气:“你放开,我不带你见皇后娘娘请罪。”她什么劲道,把之念带倒了怎么办! 陆老夫人闻言,不相信地看着儿子。 “说到做到。” 陆老夫人闻言,下意识看眼脸色无常的林之念,见她面色淡淡,瞬间就明白这件事成措能说了算。 陆老夫人放开之念的腿,还给之念拍了拍衣服,她没使劲,她要是使劲了,夏静那小丫头早踢她了:“你坐会,站着累。” 陆老夫人说完,顿时转向陆辑尘,立即换张凶神恶煞的脸:“你说的,我不进宫!” 陆辑尘确认之念坐下后,颔首:“我说的。” 齐嬷嬷见状,顿时有种为自己殿下落泪的心疼。 她真后悔刚刚没有扇回去!什么尊卑上下,什么恪尽职守,她只想为殿下这些年受的苦打这个不要脸的老婆子一顿! 就是打死陆老夫人,陆老夫人也活该!她们殿下何等芝兰玉树的人,怎样高洁无染的品性,怎么就摊上了这样的娘。 还好,还好她们殿下苦尽甘来,找到了自己真正的母亲,否则还不被这一家子吸干了血! 齐嬷嬷跪好,不敢让殿下为自己做主,她都要心疼死自家殿下了:“大人,奴婢没事,奴婢擦擦药就好了。”这打她认了!也不让殿下去皇后娘娘面前难堪。 林之念闻言,看看齐嬷嬷,再看看一脸得胜表情的婆母,不得不说,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怎么看这边的娘,都不值得念旧情。 陆辑尘拱手:“怎能让嬷嬷受了委屈,我带嬷嬷入宫。” 齐嬷嬷不用,她真不去,她就是吓吓陆老夫人。 结果现在看,哪里是吓陆老夫人,分明是让自家殿下没了脸面。 陆老夫人顿时急了:“她都说不去了,不去就算了,你张罗什么!”齐嬷嬷这个样子,如果回了宫,自己‘淑人’的身份还保得住吗! 陆辑尘警告地看眼母亲。 陆老夫人脖子立即直了:“我说错了吗!是她说不去的!你——” “咳!”林之念咳嗽了一声。 陆老夫人立即闭嘴,不情不愿地退回来,但又不甘心,有一千句一万句争辩要送给自己,但见林之念脸色一般,不得不吞回去。 但陆辑尘给她等着,如果自己的淑人没了,她让他好看! 反正儿子不能打老子娘,她怕他才怪! …… 齐嬷嬷一路都在流泪,不敢让殿下看见,无声地靠着车窗哭。 她真不愿回宫,不愿殿下委屈,不愿殿下将不好的一面展示给世人知道。 她最不该的就是拦陆老夫人,造成现在的局面。 …… “对,对,那边挂起来!干什么呢!要绫罗纱的,都快入冬了,挂什么珠子的。” “屏风要公孙先生作画的那款,对,对,多宝阁上全放汝窑的,殿下喜欢。” “这些太鲜亮的全部换出去,殿下只喜欢素釉,素釉懂不懂。” “要整张虎皮的坐垫!后房没有就去库房取!” 皇后娘娘赶紧命人去准备点心茶水,都要自己吃一遍,确定口感可以才放心。 每隔十息,皇后都要听人报一遍皇儿走到哪了。 苏萋萋第一次觉得从宫门到坤仪宫这么远,让孩子走那么多路:“腾轿怎么就不行了,就他谨慎。” 还有熏香,灭了灭了,他房间就不点这些乱七八糟的味道。 周启也已经到了,从陆辑尘禀了入宫到现在,他换了衣服匆匆赶来。 苏萋萋看他一眼,想到皇儿马上要到了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拒了他殷勤搭过来的手。 周启也不生气,前段时间,皇后用得着他,求着他办事,殷切一些。 现在用不着了,又冷着他,也行。 以前周启希望皇后对自己殷勤些、恭敬些,看到他的不容易,愿意跟他并肩站在一起也好。 后来,自己一事无成,觉得她没有与自己站在一起也好,至少看不到他的失败。 如今更不盼着她离不开自己。经过那一役,他觉得萋萋这样就很好,看不上自己、不愿意搭理自己。 本来他周启在她面前,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但他的皇儿就不一样了。成措,让他看到了截然相反的自己,看到了中兴之势,看到了魄力,更看到了大周的希望。 大周太需要一个立得起来的新帝了,大周的子民也需要一个怜他们疾苦,能坚定实施并维护他们的帝王! 周启打开壶盖,估摸着皇儿到的时候茶水都凉了。 便命人换了炉茶,自己烧了,一会亲自给孩子沏。 坤仪宫上下,犹如过年,一息间,上上下下焕然一新,每个人脸上都是殷切的期望。 永寿偷偷哭了好一会儿,这时候喜气洋洋地站在皇后娘娘身后,期待地等着这座宫殿的小主子,迟到了多年的小主子。 ——“陆大人到!”—— 坤仪宫上下仿佛都躁动起来。 苏萋萋下意识站起来,上前。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 苏萋萋已经把皇儿扶了起来,目光慈爱地看着他。 她已经让人将高台撤了,就是不希望让孩子觉得坤仪宫有距离感:“一家人哪有那么多礼数,坐。” 245宫宴席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辑尘不是来坐的,皇后娘娘的人在他家里被自己家人动了手,于情于理都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怎可再目无尊法。 陆辑尘再次拱手:“皇后娘……” “坐下说。”苏萋萋眼底都是温柔:“坐。” 陆辑尘神色闪过一抹尴尬:“皇后娘娘不必如此,臣……” 皇后拉着陆辑尘的手,认真的听着他说,仿佛无论他说什么都是好的。 周启亲自沏了茶,端着走过来,放在他旁边的茶几上:“尝尝,老陈茶了,朕平日都舍不得拿出来让人喝。” 陆辑尘要的不是现在的气氛,他是来请罪的。 陆辑尘瞬间看向后面的乔嬷嬷,欲直接切入主题,皇后娘娘看到挂彩的乔嬷嬷恐怕就‘慈爱’不起来了。 乔嬷嬷急忙上前,跪下。 苏萋萋并没有看,直接让人将有伤的嬷嬷带下去处理,多大的事,也值得他亲自跑一趟:“天凉了,一路走过来,冷了吧。” 苏萋萋拉着他的手,那手心里满是汗水,也不肯松开。 生怕一松开,这孩子就又像小时候一样,离开她的视线就不会回来。 苏萋萋就是握着他的手,也不敢握实,眼神里满是谨慎、小心,生怕哪一个举动不当,就让孩子心生厌烦:“喝点茶暖一暖。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皇上就随便煮了,你若不喜欢,我让他们去换新的?” 皇后既紧张又开心,自己的孩子,第一次来自己的地方,怎么看都让人喜欢。 陆缉尘是来处理正事的,他…… 皇后不舍的松开孩子的手,小心翼翼地将茶递过去。 陆辑尘刚要拒绝,看到她手上红色的松散冻伤残留,指背上还隐约能看到些细碎的裂痕,那是长年劳累之下留下的痕迹。 陆辑尘要说的话,到底没有说出口。 苏萋萋顿时看到了希望,殷勤的引着他坐:“要不你先试试,也没准备些什么,就是随便点的吃食。” 皇后看着他,紧张又温柔。 陆辑尘不知道自己想了什么?回过神时,已经坐下。 周启、苏萋萋眼底的欣慰几乎漫出来。 皇后高兴的手指扯平虎皮的边缘,却不敢真的去触碰孩子的衣襟。 只是她记得,上次见面时,这孩子还略显圆润,如今又瘦了几分。 可见景夏平原的事,到底让孩子劳了心,该好好补一补才是。 苏萋萋直接在孩子身边坐下。 周启见状,也坐在了辑尘旁边。 昌文眼尖,直接将茶炉端下来,摆放在皇上面前。 陆辑尘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下意识避开皇后炽热的目光。 他知道景夏平原的事,她做了很多,他也没有不领情,只是他不习惯跟陆老夫人以外的母亲角色相处。 何况,她们本也不熟悉。 “瘦了。”皇上直接开口,精神却很好,怎么看怎么喜欢自家有龙虎之风的孩子:“御膳房准备了吃食,一起吃点?” 陆辑尘抬头,刚要拒绝,便对上皇后的目光。 皇后也不说话,只是期待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宠溺与渴望,似乎那不是一顿饭,而是弥足珍贵的东西。 陆辑尘心中一软,最终还是点了头。 苏萋萋心中一喜,连忙命人将午饭端了上来。 钱嬷嬷、永寿不敢耽搁,赶紧让厨房上菜。 坤仪宫连上菜的碗碟都是汝窑素釉,通透润泽。 苏萋萋夹了一块碎末烧肉放在孩子的碟子里:“就是一些家乡小炒,随便吃吃。” 陆辑尘看着皇后口中的家乡小炒,都是坎沟县的小吃,他小时候喜欢吃的吃食。 像那麻辣豆腐、酱汁烩饼,汤汁泡馍,都不是宫廷宴菜,但都是他小时候和长大后钟爱的吃法。 还有千叠白霜糕,他记得,小时候每当他受了委屈,她都会给他买一包回来,看着他坐在台阶上吃。 陆辑尘不自觉的伸出手,拿起来,咬了一口,熟悉的味道瞬间在嘴里蔓延开来…… 皇后又给他盛了一勺豆腐汤。 不奢华,却都在孩子的口味上,即便如此,还生怕孩子不喜欢。 “多谢娘娘,娘娘自己也吃。” 皇后闻言,眼眶一红:“我吃,我吃。” 皇上也没有摆他多年养尊处优的谱,被圈禁时,他什么不吃,这些年不动这些,不过是不喜回忆那段过往。 但现在,跟着陆辑尘吃这些,他愿意! 一顿饭,吃的沉默却温馨。 钱嬷嬷眼里都是欣慰。 文公公也与有荣焉。 没有龙涎香的奢靡,也没有名贵的菜品,更没有那么多规矩, 一家三口,吃了一顿家常便饭。 饭后,陆辑尘想再提乔嬷嬷的事时。 皇后笑了:“不是大事,她定也有不对的地方,照顾好自己就好了,去忙吧。” 皇后就站在坤仪宫门口,看着孩子离开。 如所有母亲一样…… 陆辑尘想,也不是像所有母亲,至少陆老夫人就从来不会如此,她有这个时间,就会想想孩子们亏欠了她什么,她要怎么讨回来! 皇上站在皇后娘娘身后,陪着她就这样看着离开的孩子,心里依旧宽慰。 直到看不见孩子身影了,皇上见皇后没有离开,他也依旧陪着没有离开。 他不止一次庆幸,年少时明媒正娶了她,这些年无论经历了什么,无论她愿不愿意,每次回头,她都还在他的身边,让他有机会去弥补…… 就是无法弥补…… 她也是他的发妻,永远在他身边…… …… 陆老夫人一天守在之念的院子里,陪在两个孙子身边。 浑身散发着几百年没有散发过的慈爱,孙儿说什么她就陪什么,拥有无与伦比的耐心。 大房的人习以为常。 老夫人犯了错,就会如此,估计这次是怕没了诰命,夫人不高兴她。 …… 陆老夫人看到儿子这么快回来,表情也不对劲,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在宫里吃教训了,现在冲自己来吧! 陆老夫人心神顿时防备:他休想! “爹爹。” “爹爹!”陆戈、陆在顿时跑过去。 陆辑尘蹲下身,揉揉两个孩子,才笑了:“娘亲在做什么?”看都没有看母亲的方向一眼。 246他未必不能追求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娘亲一直在书房没出来。” 陆老夫人见儿子不看自己,冷哼一声。 她也懒得看他,不看自己正好,证明那件事跟自己没有关系了!他再秋后算账可不行!她不认! 陆辑尘打发孩子们去玩,起身,径自向书房走去。他今天没想惊扰她,却还是惊扰到她了。 陆辑尘走近,看眼守在外面的夏静,停下:“方便进去吗?” 夏静打开书房的门:“夫人刚用了午饭,正在休憩。” 书窗下的软榻上。 林之念还是穿着上午那身衣衫,身上盖着一件薄毯,听到动静,眼睛睁了一下,看到是他,又疲惫地闭上。 陆辑尘走过去,席地坐在她榻边,目光与她目光平齐,头靠近她的头,贴在她柔嫩的脸上:“皇后没有追究……辛苦你了……” 林之念没有睁眼,声音慵懒:“说什么呢,我在家,出什么事,自然第一时间通知我,何况,最后还不是你解决。” 陆辑尘挨着她的脸,闭上眼,同她这样安静的贴着…… 坤仪宫的午饭,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可,如果他不是有那样的爹和娘,之念也会少很多麻烦吧,至少以前,身边也有帮衬的人…… 陆辑尘将脸埋在她脖颈里,深深吸一口她的气息,心里躁动的不安才感到一丝平和。 林之念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伸出手,搭在了他的背脊上:“怎么了,皇后不高兴了?” 陆辑尘没有抬头,摇摇头。 林之念大概就懂了。 宫里给了他很大自由,皇后又是溺爱孩子的母亲,怎么会对他不好:“好了……” 林之念的手滑过他的脊背,发现他瘦了。 想来,他这段时间又是公务又是私事,压力不小。 林之念往榻内挪一挪:“上来睡一会。” “我在这里……”头还埋在她脖颈里,声音闷闷的。 …… 谢家等了一天,没等来任何回音。 却等到了陆大人入宫后‘陪皇后娘娘和皇上’用膳的消息。 这……这简直是把他们谢家放在火上烤! 什么陆老夫人小家子气、陆老夫人上不得台面,谢家两位夫人想也不敢想了,当务之急是怎么办! 连谢家的小一辈女儿们也感觉到了家里气氛的不同。 前天还聚在一起争魏主的‘热闹’,今天突然都没了,连家里的下人都谨慎了起来。 谢玉人感觉尤其明显。 她那天亲眼看到了陆大人,也亲眼看到了婶娘做了什么。 按说,婶娘虽然霸道了些,但……婶娘认个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陆大人却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谢玉人想到那天看到陆大夫人,身姿娉婷、容貌无双,与陆大人站在一起时那么自然,比祖母站在祖父身边时还要随意。 她定然十分得陆大人喜爱,所以受一点委屈,陆大人也会不高兴。 谢玉人不自觉地绞紧手里的丝帕,一丝不甘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冲得她眼睛发酸。 明明……明明自己也是跟对方议过亲的,怎么就被人比下去了…… 温妍儿绣好了花样子进来,看到表姐眼睛泛红,垂下头,来的不是时候。 谢玉人看到她,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又一阵不适。表妹是父母选来给魏主的妾。 可妾又如何,魏家主没有娶妻也没有孩子,若是成了,她这个现在一无所有的小表妹,就飞上枝头了。 就像那位陆大夫人,不是正头娘子又如何,只要得宠,男人就会替她出头。 出多大的头,给对方多大的压力,就看男人有多大的权势。 魏主和陆大人,无疑都是会让人喘不过气来的人。 说不定,以后小表妹一个不高兴,她们谢家全部都要赔上笑脸。 “表姐……”温妍儿递上自己的花样子。 谢玉人突然转过身:“我有点不舒服,你把花样子放下,先出去吧。” 温妍儿没有任何意见,转身离开。 谢玉人听到关门声,心里更不痛快了,现在能压住人家有什么用!嫁了人才是漫长的日子!人家想还(hUan)回来时怎么办! 谢玉人第一次意识到,她想高嫁,迫切地想高嫁,想永远这样高高在上,而不是看别人的脸色、在乎别人的喜怒…… …… 魏迟渊同样时刻关注着陆家的动向,远没有表现得那么淡然。 他更担心陆辑尘以此为名,不再让陆戈、陆在去谢家学堂。 诸行也觉得有那种可能。 那天,陆大人分明去了谢家,未必没有不满他们家主在谢家讲学的原因:“家主,时间不早了,该休息了。”明天还要去谢府。 夜风吹动窗棂,发出呼呼的声响,外面一片风雨欲来的灰暗。 魏迟渊放下刚整理好的内容,现在担心什么都没用,还要看明天陆家的举动。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下来,秋夜寒风瑟瑟。 汴京城内似乎所有光亮都熄灭了。 一片寂静…… 魏迟渊抬头望向前方,与一道目光在空中交汇,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她回头,冲着他笑。 魏迟渊抬手,还未曾触到她的肌肤。 她眼底的温柔被不知名的暗影取代,下一刻,毅然走向远方。 魏迟渊瞬间伸出手去抓,画面顷刻间支离破碎。 魏迟渊猛然惊醒…… 窗外寒风争先恐后地怒吼,发出阵阵凄清的声响。 魏迟渊骤然觉得胸口憋闷得难受,空落落的什么都抓不住。 这么多年了,无数个夜晚,都是如此,醒来,是他一个人…… 交高郡的一草一木、一人一事,都有难以言喻的印刻,无法消散,久而久之犹如枷锁,让明明被一切包围的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与空寂。 魏迟渊起身,身姿若岳。 窗外,寒风呼啸。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前所未有的孤寂再如多年前一样扑面而来。 如果陆戈、陆在不在谢家读书……事情就会回到最初。 如他这么多年,一个人走在交高的每个地方,试图寻找已经不存在的过往,只从熟悉的景物里盼到一丝慰藉…… 但,不该只能如此…… 就算她不再追求他,谁又说他不能追求她…… 至于陆辑尘…… 魏迟渊喝完水杯里的水,可不是她的正夫,算不得什么要考虑的人。 247她的计划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清晨,花径前花凋零大半,经不住风雨侵蚀的叶子,有的落在石径路上,有的与泥土混为一体。 陆家有规定,会在孩子离家后,清理季节堆积的颜色。 林之念加了棉衣,挽弓的空隙,一直看着不远处给陆戈整理书袋的他,等着他今天会不会想个新理由不送孩子们去学堂。 陆辑尘什么都没说,直接起身,牵着两个孩子的手,出了门。 林之念的箭,放出去,无所谓落在什么地方,又抽了一支箭…… 她的事也该推动了——用她现有的东西做交换,换一块封地,离开汴京城。 橡胶和陆辑尘对她现有的依赖,或者还有刚知道陆戈存在且在汴京城的魏迟渊,都会是助力…… 但也不排除他们如果有他们自己的考量,不想在这件事上出力,甚至‘好心’阻拦。 那时候,她恐怕就要再给皇家加码一些东西,继续换功绩,那时候就不得不再暴露一些她在汴京城的官员向皇上陈情才行。 林之念挽弓,几个想法在心里都有了腹稿。 …… 一座显贵的府邸前,一辆车轮包裹了橡胶轮胎的马车缓缓驶出,平稳地向皇城的方向驶去。 一路上,吸引了一些人的侧目,但因为不解其中真意,也只是新奇一瞬,觉得是贵族间的新奇东西,又移开了目光。 车轮上竟然裹着一层厚厚的轮胎,稳稳地越过沟壑,穿过石道,稳速向前。 马车在宫门前缓缓停稳,车夫轻巧地跳下车,恭敬地拉开帘幕。 俭王意气风发地从车上下来。 好东西,以后出门,他都能在车上舒服地补个觉了。 王大夫人卖车的时候,说什么来着? 对,减震,双向减震技术,说,这辆车采用了最尖端的减震技术,果然不是吹牛,舒适。 可价格就不舒适了。 不过,今日一坐,值了! 俭王站定,特意夸张地伸伸懒腰。 有识趣的官员已经走了过来,本来只想像往常一样问候,但识趣的官员总能挠到上位者的心里。 几乎立即好奇地打量着这辆包裹了奇特物质的马车。 一看,发现并不认识,不认识怎么夸? 但,这是什么东西,他们怎么不认识? 不禁低下头认真看,这一物质上,纹理清晰可见,呈饱满的半圆形,表面平滑,贴地面积更大,易于滚动。 工部官员见到新东西也走了过来,出于习惯,他们不单看,而且下意识地用手摸。 富有弹性的触感,让摸的人愣了一下,几乎本能的又捏了一下,坚硬且富有弹性!? 这是什么东西? 工部尚书很快被属下叫来,看这奇怪的新东西。 俭王捋捋自己心爱的美须,腰板挺得更直了,他问过了,他这辆是汴京城第一批。高端的享受,适合高端的他。 工部尚书立即抬头:“王爷,这是什么?” 俭王哈哈一笑,平日眼高于顶的老何头,还有请教自己的一天。 当然了,他大人不计小人过,也让他们开开眼,这次,可是工部落到了人后:“说怎么说得清,何大人不妨上去试试。” 何尚书看俭王一眼。 俭王真心邀请。 何尚书一咬牙,上了马车。 周围的官员见状,都围了过来。 马夫利落地跳上马车。 很快,当马车在宫门前的广场上轻巧地转弯、急停,快跑,侧滑。 俭王将巡侍官的长戟扔在地上。 马车压过,车身却展现出前所未有的灵活性和稳定性。 围观的人惊叹不已,眼中闪烁着诧异与赞赏。 车停下时,围过去的人更多了。 工部尚书从马车内下来,这样急转和加速,数次颠簸,他年迈的身体也没有任何不适。 稳、快、舒适。 是难得的好东西。 工部尚书没看哈哈笑的俭王,低下头,手抚向轮胎,猜测这东西的制作工艺和烧制方法。 其它官员也纷纷围过去问工部尚书如何。 工部尚书说了自己的感受。 众人落在包裹物上的目光更加新奇。 他们一般都是坐轿,马车只是长途使用的工具,舒适度上并不理想。 这东西竟然能让马车在舒适度上再提升一个感知。 工部尚书抚过包裹物本身:“巧夺天工!”脸上满是惊叹之色,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奇迹。 “载重也能增加,减轻官路压深吧……” 工部尚书看向自己的得意下属,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似乎已经看到了这种马车在商旅、行军中的广泛应用。 这辆裹上轮胎的马车在在场的人中顿时引起了惊叹。 纷纷向俭王打听哪里可以购买? 工部尚书想得更多,也看向俭王,他也想知道哪里可以购买?何人炼制? 陆辑尘站在人群中,看着所有人的反应,神色温柔,他在她的书案上看到过这些车图,但已经是几年前。 最近又见到过几次,原来是拿出来售卖了。 纪缺最近如此得意,是因为这个项目在他手里吧,难怪最近如此张扬…… 俭王被问得烦了,直接拉过陆辑尘:“问他,陆府大夫人开办的作坊。” 陆辑尘愣了一下:她亲自经手? 这些年她用自己的身份,亲自经手的项目几乎没有?墨印坊是第一个,但对外都是小打小闹。 可这个车胎…… 最近是有什么计划吗?且是必须用她自己的身份做成不可? 陆辑尘没收到授意,虽然不知道经过,但不妨碍他自夸她的心灵手巧…… 俭王看眼陆辑尘,心里闪过一丝疑惑,这小子,不会在为帮他那位嫂嫂封妃铺路吧? 如果那样,汴京城的贵女们,可有得受了。 这样一位身在潜邸就陪在潜龙身边,又对辑尘有半养之恩的女人在,还生了两个孩子。 就是以后四皇子府有了女主人,都不好不给这个女人面子。 更何况,陆辑尘还如此用心捧着,这么重要的东西,说给一个女人攒名望,就给一个女人攒名望了。 哎,自古周家出情种啊。 …… 同一时间,汴京城多家奢华店铺,上了新品雨衣、雨靴等物品,其本身更加轻便、结实、耐用,防水性能更好。 因其数量稀少,供应有限,更加轻便实用,开价,均贵过了黄金。 …… 248相比于外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相比于外面因为橡胶隐隐引起的关注。 谢家现在只关心陆大人的动向。 等确定陆大人送了陆戈、陆在来学堂后,紧绷的心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谢家大爷决定,等晚上陆大人下了衙,他再和夫人去一次陆府,拜访陆大人和陆大夫人。 想到这谢大爷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如果当初陆家提婚事的时候,他们不是故意拿乔,陆辑尘不就是自己女婿了,哪里会有现在狼狈的局面。 最不像话的还是弟妹,到处造口业,罚她一个月闭上她那张嘴,都是轻的! …… 魏迟渊也松了一口气。 毕竟,如果陆辑尘真拿这件事做文章,目前来说,他毫无胜算。 “夫子!”陆戈一天没有见魏夫子,如今见到了,发现自己有点想夫子,开心地带着弟弟跑了过去。 魏迟渊看着他们,已经蹲下了身。 陆戈、陆在自然而然地靠进魏夫子怀里。 陆戈迫不及待地拿出自己的水壶,这是他昨天画了一天的图案,与夫子教他的异曲同工,今日特意带来给夫子看看:“夫子,您看。” 魏迟渊看过去,壶身上是一片片祥云,吉祥之兆。 但魏迟渊并不觉得,自己给陆辑尘画了‘小人’后,这云还是吉祥之兆。 魏迟渊先肯定地点点头,但看画工,陆戈自然画得不错:“谁教你画的?” “叔爹。叔爹也喜欢夫子教学生的画,还让人裱了起来呢。” 魏迟渊看着水壶上的祥云,不动声色。 裱起来吗?给谁看。 魏迟渊转动竹筒,竹筒背面还有四个字‘过眼云烟’。 陆戈并未看到魏夫子眼底,一瞬间涌动的各种情绪,他只是把开心的事情分享给喜欢的人。 魏迟渊意料之中,这四个字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所以,他怎么能不主动做些什么?否则岂不是真成了‘过眼云烟’。 …… 与此同时,徐不歪第一次在丐溪楼看到了包裹车轮的轮胎模型。 顿时俯下身观看。 林木与有荣焉:“怎么样?够有诚意吧,你的这些车身改进图,我再给你加上减震、速跑稳定轮胎,肯定事半功倍,这轮胎是我们新推出的产品,后院有驾驶实验车,那稳定性和速度,绝对提了一倍,何况你每辆四轮车后还要配一辆二轮车,所以银子真没有多要你的,三千两一套,不能再低了。” “你们后院有实验车?!” “对,你是我们的大客户,这边请。” 徐不歪驾了一圈马车回来,眼底隐隐兴奋,同时又有一些失落。 他本以为,他的图纸,和他压低的报价,能惊动她出来,亲自接待自己,现在看到这套‘轮胎’,是他痴心妄想了。 加上轮胎的四轮运载车,和二轮骑行车,绝对要林木说出的价格,而且这些车辆往后应用必然更加全面。 她不会因为他自己的几幅图,来见他了,丐溪阁好快的出新品速度,已经超过了军工坊…… 林木胸有成竹地看着他:“怎么样?是不是物超所值?”这些军爷真难缠,多长时间了,还在磨价格。 如果不是他们出奇制胜推出了轮胎车,这位穷苦的军爷还跟他有得磨呢。 徐不歪衣袖挽起,衣服也磨得旧了,却浑然不觉地绕着实验车身又走了一圈,只能认下:“好,但我要车身继续加大!”滚轮接触地面的大小不同,速度和重量都会变化,所以他要增大车身。 林木一咬牙:“好。”认了:“那你们要多少?” “十辆。”徐不歪突然回头:“跟你签文书还是你们东家?”或许…… “我就行。”这点小生意,东家都不用过问:“来吧,先交个定金,签文书。”十辆就是三万两,看不出来,这位军爷品级不高,却能做这么大的主,倒是有眼光,选中他们家东西,后生可畏:“定金一万两。” 徐不歪带了银子,上楼的功夫,还是不死心地问:“你们东家不常来?” 林木警惕地看他一眼,总问他们东家做什么?普通人以为的他的东家不就天天坐在柜台里? 徐不歪神色不见任何异常,只是看着林木。 林木想到今早新下的通告,丐溪楼现在的东家是夫人了:“我们东家忙着。” 忙什么?墨印坊那边,除了那天早晨见过,就再没有见过,看来也不常去。 按说经营着如此巧夺天工的丐溪楼,她不该是一个不爱露面的人。 可直到徐不歪从丐溪楼出来,都没有问到更多的关于她的消息。 徐不歪不禁有些自嘲,就是问到了又怎样。 陆竞阳等他上峰半天了,这点事,还用徐大人亲自跑一趟,丐溪楼就是不懂事,他们徐大人都来几次了,不能好好招待:“累了吧,大人,喝点水。” 徐不歪兴致不高。 陆竞阳还好,赶紧跟上:“大人,事情办妥了吗?” “嗯。”答得随意。 陆竞阳却听着不像办得多顺利的样子,莫非还没成:“大人,大人。” 陆竞阳跟上去,与徐不歪并行,后又觉得不妥,慢后了两步:“大人看起来心情不好?是不太顺利吗?可以跟下官说说?” 徐不歪看了陆竞阳一眼,想到他是陆家的亲戚,应该就见过陆大夫人…… 徐不歪突然想问:‘你知不知道陆大夫人什么时候出门,都去哪里?跟她熟不熟’。 但一个远房表亲,还是男眷,她还有名义上的陆尚书,他怎可如此打探:“无事。”加快了脚步。 陆竞阳听着不像:“大人,大人,什么事都可以。”大人这是去哪?怎么换方向了? …… 傍晚,陆竞阳回了家,突然想起来:“罗娘,墨印坊是不是陆家的产业?” “是,怎么了?” “没事。就是这几天早晨‘偶遇’徐大人,经常在徐大人出现的那条街上看见墨印坊。” 罗绒儿知道徐不歪,上次听陆大人提过后,也正新鲜着:“徐大人是不是还没娶亲?” “没又如何。”他们还能给徐家大公子介绍夫人不成?他们认识谁? 罗绒儿想想也是。 陆竞阳突然凑过来说:“我觉得徐不歪有喜欢的人?” 249林依娘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哪家千金?”罗绒儿好奇的问。 陆竞阳声音更低了:“不知道,但我在营房里看到他拿着一幅画看,我进去的时候,他匆匆收了起来,但我肯定是一幅女子画像,所以,他定有喜欢的世家千金。” 罗绒儿疑惑:“不应该啊,如果是他喜欢的人,应该早就去求亲了,他又没有成婚?而且以他的身份什么婚事说不定?” “是啊。”陆竞阳觉得对,可是他确实见过。莫非看错了? 不应该啊。 回头他仔细看看? …… “夫人呢?”陆辑尘下衙后直接向大房走去。 “回二爷,夫人在书房。”下人再抬头,发现二爷已经走了过去。 陆辑尘今天收到具体的消息,轮胎和马车的另一项减震技术——弹簧,双减震,还有新推出的两轮车、雨衣、雨鞋,均称出自丐溪楼。 丐溪楼的主人,对外也没有再含糊其辞,就是她。 这样大规模的推新,他可不觉得像俭王说的一样,是为了‘嫁给他’增添她的筹码! 她如果愿意嫁给他,根本不用增添任何筹码! 应该是要有大的动作。 …… “进来。” 陆辑尘推开门,发现她最近比以往更忙,书房里的灯亮的时间也更长了。 林之念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温柔,又垂下头继续忙碌:“怎么了?”声音更是温柔。 陆辑尘却当即,向后面的书架走去:“找本书。”随便拿下一本后,透过层层书格看眼书案前的她。 她的侧脸映照在烛火里,与多年前一模一样。 从他认识她,或者说从他小的时候到现在,她都很忙。 不以他的高升停止,也不以她当年轰轰烈烈爱着的时候止步。 她只要不与外人相处时,就一直在忙碌,没有终点的前路,永远有她想要的前方…… 林之念见他找的时间长了,刚欲转头。 陆辑尘已经走了出来,尽量不惊扰她的出去了。 …… 天蒙蒙亮。 夏静刚将洗漱水打好,便看到匆匆走来的人,躬身:“二爷。” 陆辑尘兴奋的从孩子那边过来,直接接过夏静手里的衣衫,亲自服侍她梳洗。 林之念将头发抚到身前,伸手穿入袖子:“怎么过来了?” “昨晚收到消息,姐夫他们到汴京城述职,想看看你有什么安排?”陆辑尘将她长发拢到身后,为她系扣子,高不高兴? 夏静等人见状,退到了一旁。 林之念笑了。 她一个月前给那边发了密函,从他们离开郡县,一路上经过了哪里都有人向她汇报。 估计现在她的书案上,也放上了人已经到汴京城的消息,只是她还没有看。现在听了一样高兴。 她很多年没有见到大姐了。 而她‘姐夫’这个位置,也的确很多年没动了。一个月前她让姐夫向吏部陈情调任,陆辑尘正常批示,都是走的正常流程。 想不到今天到了。林之念接过他手里的扣子:“我来,让人看到像什么。” 陆辑尘不给她:“像正经事。”服侍她起身不是应该的:“夫人对他有什么安排吗?原郡高升,还是调任?”他这边都可以。 林之念也不跟他抢:“调任,去百山郡任监察院督院。” 陆辑尘动作顿了一下:“这……明升暗降吧?姐夫会不会不高兴?”百山郡偏僻,又是边缘郡地,姐夫从繁荣之地调过去,估计会有意见。 林之念系上最后一粒扣子:“他如果有意见,让他来找我。” 她会向朝廷要山泽县为封地,百山郡囊括山泽县,百山要是她的人为首才行,这样一郡都在她们手里。 陆辑尘选了条腰带,手环过她的腰,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如果姓叶的敢有意见,就像以前一样,给他个狠的! 想来,他不会有意见。毕竟这些年,他都算听话。 林之念拍下陆辑尘的手,不要这个颜色:“夏静。” “奴婢在。” 林之念声音轻快不少:“换些新鲜颜色的腰带来,顺便约叶夫人。”她好些年没见姐姐了,自然要显眼些:“簪子也换了,活泼一点的。”免得大姐念她。 她大姐念人,是真能念。 陆辑尘环过她,将人靠在自己怀里,帮她解下来:“谨遵嫂嫂吩咐……” …… 筱升楼雅间内。 叶夫人一身藏蓝色绣花华服,头疼地看着自己拿着书‘躲’在角落里,八句话问不出一句话来的儿子,便觉得头昏脑涨。 这孩子,从小就喜欢《奇算杂论》,见到了,看见了,就别想再叫出魂来,非看完了不可。 自小就有一股犟劲,不知道像了谁。 旁边,一位美艳温柔的妇人,穿的更为老气。 只是酱紫色的衣衫,都盖不住她风华犹存的脸,气韵温润,灼灼柔美,与其三妹不同的是,她的美没有任何灼眼的艳丽,反而是温柔到骨子里的柔和。 她正安静的揽着自己的女儿,神色温柔地看着夫人与大公子互动。 “我让你坐到椅子上来,椅子上听到了没有,你三姨一会就到了,看看你缩在角落里像什么样子!” 叶大公子转过身,给她个背影。 叶夫人气呼呼地坐回来:“你看看他。” 林姨娘笑笑不说话,夫人待大公子极好。 夫人没有孩子,大公子是她从小亲手带大的,怎么可能不疼大公子。 所以无论怎么相处都是母子情深。她不问,不说的。只是听。 夫人说大公子什么,她就听听就好。 叶夫人见她如此,心里叹口气。 依娘太谨小慎微了。什么大丫,好端端的女儿家,怎么能没有一个正经名字,她早早就做主,改为了依娘。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无论林夫人的身份怎么变,林夫人的势力扩到多大,依娘却都没有变过。 她在叶府后宅,从不多话,林夫人能压过叶太守时,她也像以前一样,乖顺地做着后宅姨娘,甚至没越过自己去。 叶夫人知道,夫人应该给了她姐姐一些产业,想让她有点事做,可她都没有碰。 最后还是她看不过去那些管事的欺上瞒下,哄骗她,替她整顿了下面的人,可也不知为什么那些产业就到了自己手里,她想甩手都甩不出去。 250大姐姐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当时她真担心夫人觉得她侵吞依娘的产业,上书陈情了多次。 结果那些产业就到了她手里,她每年按盈利给依娘银子。 那是非常可观的一笔银钱。 可她都没见依娘用过,过得依旧朴素,在叶家后宅,做着不起眼的姨娘。 谁又能猜到她有个权倾朝野的妹夫,有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妹妹。 与林夫人比,依娘规矩得让她不可思议。 所以也更偏心她一些,总怕自己对她不够好,看管不力,让她受了委屈:“章儿!你还敢给老娘坐地上!起来!” 林姨娘拉着女儿吃糕点,不怕,主母就是嗓门大一些。 赵姐姐操劳着整个叶家不算,还管着易水郡大大小小所有事务,姐姐脾气暴躁些,在所难免。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赵姐姐通过她妹妹架空了老爷。暗里掌控着整个易水郡。 现在应该也是她妹妹下面的人之一。 只是这些正事,她都不过问,当不知道。 但也学会了从以前的担惊受怕,到现在的不管不问了。 她看不懂,自然也不问,免得给妹妹添麻烦。 还有大公子。不管后来妹妹帮了赵姐姐多少,可当年,确实是赵姐姐先帮到她们。 凭这份恩情,大公子就永远是赵姐姐的儿子。 赵格快气死了:“你就坐着吧!让你姨姨和表弟看到了,笑死你!” “我看看,谁要被笑。”林之念笑着带着陆戈、陆在走了进来。 赵格急忙起身。 叶章见状一跃而起,书都不看了,不见陆戈、陆在直接向三姨冲去:“三姨好,上次的问题答案:采用分离系数的方法表示线性方程组,解线性方程组时使用的直除法,与矩阵的初等变换一致。” “可以啊。”林之念疼爱地捏捏他的脸,小小年纪越来越精进了。 “那我能跟着我娘的人下地了吗?姨姨。”叶章殷切地看着他姨姨。 耕地面积的丈量,涉及矩形、三角形、圆形、弓形、不规则图形等多种图形的面积,他想去。 想知道他们是怎么丈量,怎么计算,怎么登记造册的。 陆戈闻言,悄悄探出头:“下地?”数算知识:“是说各种多边形和圆形的面积,以及分数的通分、约分和混合法则的应用?” 这个他知道一点哦。哦什么哦,他又不是小孩子。 林之念诧异地看向陆戈。 叶章也看向表弟。 陆戈被看得有些不解。他,说错了吗?觉得就是吧。 魏夫子教他的啊,基本公式数算,是解决土地分配、征税和农业管理的重要依据。 混合计算,约乘和法则,能统筹解决更多问题。而且他已经开始学应用了,夫子亲自带他去田间跟着丈地高僧学。 应该就是这些。 而且,夫子说,就是不完全懂,也要了解其构算。 所以他觉得表哥说的应该就是这个才对? 可怎么都看他,不……对吗? 那比例算法他也懂一点,是谷物粮食的按比例折换问题? 魏夫子说,解决不同种类粮食之间的换算问题,是一国繁荣经济的基础。 林之念是惊讶魏家竟然有完整的《九章算学》。 这已经不是积累那么简单,还需要招募过算界顶尖人才。 要知道这样的人,即便在条件不允许时,手搓数据火箭都能上天。魏家的好东西,她还是想窄了。 但也还好,她这些年,以教授基础算学为媒介,也招揽了众多天才。 叶章眼睛闪亮地拉过陆戈:“表弟,我给你看点好东西,三姨,记得让母亲准我下地。”说着拉着表弟看他新得的算术讲义。 赵格郑重见礼:“属下见过夫人,夫人万福。” 林之念亲自扶了她起来:“姐姐又多礼,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视线在大姐身上绕了一圈,恭敬颔首。 林依娘也起了身,只是没有这时候显出自己。 只是默默地跟在赵格身后,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示意她们先聊。 夫人和妹妹之间说话,提她,只是让两人都不好言语。所以,不要先看自己,她们的正事要紧。 林之念无奈,也没有这时候强谈大姐。 赵格怎不知,为什么夫人肯亲自见她,自认是因为依娘,依照规矩,她会尽快向林夫人汇报这些年的易水郡的情况,腾出时间,让她们姐妹多聊聊。 所以,以前纸上承表过的,她不再提,而是现在易水郡换上来的新太守,不是他们的人。 但她在易水郡经营多年,下面一半官吏都是她们的人,就是不是的那些官吏,她也跟他们的夫人有生意来往。 现在不同的是,叶太守去向皇上或者陆尚书述职,她向夫人述职。 顺便汇报她让人打听到的百山郡的情况:“我们的人目前还没有往那边调动。” “嗯,先不要动。”未必最后就是山泽县。先看看有没有人捣乱,如果有人捣乱还要换。 她现在只是觉得那里土地贫瘠,更容易让皇家放手。 “是,夫人。”赵格已经起身:“章儿调皮,属下去看看孩子们。”赵格牵起了依娘身边的女儿,躬身退下,将空间留给夫人和她姐姐。 她也没想到,曾经一点善举,为她换来了今天。 想想以前,为了后宅丈夫宠爱的一个如夫人,便觉昏天暗地的日子,早已经成了遥远的过去。 现在的她掌管一郡,也已经营多年。叶丛海那蠢货,都不敢大声对自己说话! 林之念看着赵格带着孩子们去了外间看戏。起身,急忙向大姐见礼。 林依娘上前,笑着点她的脑袋,做什么,让人看到,看她以后怎么带下面的人。 再说了,她又不缺妹妹这一礼,赵姐姐待她很好,日子也顺遂,万事不用她操心,再没有比她更好的日子了。 林依娘笑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叠银票,塞妹妹袖子里。 林之念见状,顿时哭笑不得,难得撒娇:“大姐……你怎么还这样……”以前如此,现在还如此。 只是,林之念也没有客气,直接拿出来数了数,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她姐姐真有银子。数十万两。 林依娘看着她财迷的样子,也不托大:“都是赵姐姐给我的,那些庄子的产出,还有她平时给我的体己,我又花用不了,可她总是给。”就便宜妹妹了。 “那可太好了,我正缺银子。” 林依娘高兴了:“真的?不是哄我?”伸手给妹妹整理整理衣襟,嗯,这衣服颜色好,亮堂,显得妹妹更好看了。 251不是哄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不是哄,是解我燃眉之急的那种好。”说着,站在原地,给姐姐转了一圈,让大姐仔仔细细地看。 林依娘才不信她,就会油嘴滑舌。 不过,模样是越来越好了:“小姑娘家,这样穿才好看。”哪能像以前一样,什么都往身上套,满大街地跑,像个邋遢小子:“对了,我这次来还给你带了一些布料,一会也一并带走。” 林之念赶紧点头:“行,行,就指望姐姐给我添彩了,我以后出门都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她也就坎沟县那几年不讲究了点,后来在交高,可会穿好料子了。 再后来陆辑尘那些好东西也往她院子里搬,她想‘邋遢’都‘邋遢’不起来。 “你呀,孩子们可还听话?” “都乖。” 林依娘为妹妹挽挽袖子:“爹娘那里有我照看着,也都挺好的,五弟去年带着弟妹和孩子回来看过我们,你当时在边外,弟妹又刚生完二胎,不便长途跋涉,就没去看你,弟妹让我见了你跟你赔个不是,望你就别挑他们的理了。” 林之念乖乖把另一个袖子递过去:“我哪能?”她这半遮手背蝴蝶袖,是保不住了。 “你怎么不能,你现在的脾气,爹娘都不惹你,你要是冲五弟妹去了,家里还不得因为你不高兴乱一乱。” “那敢情好,迟来的下马威吗,我给了礼的,她怎么不能过来给我这个三姑姐见个礼?” “照你的意思,你是礼物颠簸过大半个大周,却让她人颠簸大半个大周去回礼。” 林之念笑了:“当姑姐的没事挑弟妹的刺呗。”神情还挺得意。 林依娘瞥过去:“你少来。” 林之念笑得更开心了:“我哪敢啊,他们把日子过好,就是最好的了。” 林之念看着大姐,说不定不久后,她们一家人,就不用这样分离,又住到一块了:“二姐呢,大姐怎么不说二姐,她又说我坏话了?” 林依娘闻言就头疼。二妹、三妹小时候都是有主意的。 一个什么都要拔个尖、占个高;一个主意大、主意多;偏偏两人谁也看不上谁,凡事都想争个子丑寅卯。 长大了,两人境遇更大不相同。 在外人眼里,二妹的那点争强好胜,与三妹比根本不值一提。 但在她看来,两人都是妹妹,依旧是二妹想把日子过好超过三妹去,让三妹服个软。 三妹呢偏偏不看二妹。 二妹可不是气得尖酸刻薄了。 但到底也就是互相扯扯头皮,眼睛瞪得凶狠些,更何况三妹还不跟老二计较,老二自己也闹腾不起来。 可,就这样,两人闹起脾气来,也头疼,想不到的鸡毛蒜皮都能互相几天不说话:“她现在一院子事,没时间过问你。” “怎么了?” “你二姐夫房里添了个人……” “二姐没有挠死他们?!” “挠了,打得血淋淋的,家里的店铺也砸了大半,首饰金银说撒就撒出去了,家里财产祸害了个差不多,把你二姐夫气的,说什么都要开宗祠休妻!” 林之念不算意外—— “结果,刚开宗祠,你二姐就拿着刀在宗祠追着你二姐夫和那女的砍,族里因为你二姐将银子都给了族学,也不管,你二姐夫被砍怕了,就不敢再提休妻的事了,现在等于回到最初,让你二姐夫和那个妾过穷苦日子呢。” 林之念听完,抓把干果,一粒粒地放嘴里:味道不错。 林依娘见状,有些无奈:“你呀。” 二妹何尝不知道,她敢这样动刀动棒地大闹,是三妹给她的底气。 男人纳妾,合乎律法,没有原配这样闹的。她却敢,不就是知道赵姐姐会看在之念的面子上给她平事。 所以,这几年,她是不会往三妹这里凑,找不舒服了:“陆辑尘呢?可还好?”林依娘问得小心翼翼。 林之念抬头看姐姐一眼,忍不住想笑:“姐姐问得那么小心做什么?” “还能因为什么?”陆辑尘可还有一房呢,不是纳妾,是正儿八经的一房。 以后就是正经的正三品夫人。之念明面上可什么品级都没有,怎么跟正三品家的夫人置气。 陆辑尘正规请来的诰命先是该在陆老夫人身上,然后在正头娘子身上,再然后是他二房的子女,再再下去,还有死了的陆老老夫人。 轮也轮不到嫂夫人。 家里不比外面,真到那时候,不管妹妹在外如何风光。 可回了家,这乱七八糟的事,人家二房那边要是较真,妹妹能讨什么好:“不行了,就断了‘兼祧’” 反正也有孩子,妹妹又不是非仰仗男人,断了就断了。 “姐姐这时候说我了,怎么我让姐姐从叶家出来的时候,姐姐却诸多不愿意?” “我跟你能一样吗,我本来就是妾,赵姐姐待我又好,我好好的日子,走什么。” 林之念抵着下巴,眼巴巴地看着双结论的姐姐。她做妾就是好日子,自己就是委屈一下都不行? 林依娘被看得摸摸自己的脸:“我说错了?” “没有,就是想着以后天天看到大姐,成天被你这么念叨,我的家得散了。” 林依娘就知道她不听自己的,还天天见,怎么可能天天见?她们顶多停留一个月又要去任上了,哪能天天见到:“你自己心里有成算就行。” “嗯。” “你那个婆婆……” 林之念突然有点想笑。 “你笑什么?”从小就皮。 “没有,没有,姐姐继续问,问到我婆婆……” 林依娘闻言,抬手轻打了她一下,这是嫌自己婆婆妈妈。 但她也的确,只会说这些,虽然遭了妹妹嫌弃,对她来说也是女人间的大事:“还那样呢?” 林之念给姐姐挑些坚果:“还行,人活得挺痛快。” “哎,陆辑尘也是,怎么就有那么个娘。” 林之念看眼姐姐。不知道她们离京的时候,‘四皇子’的事曝出来没有。 “四弟,可有消息了?” “我打算派人去边外看看……” …… 252以为‘有’了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魏迟渊同样想到了边外。 林之念有一座‘归四楼’,东家就是林老夫人和林家老爷子,没有改名没有换姓,酒楼开遍多个地方。 按说如果人在大周,不可能这么多年一点消息没有。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人被卖去了边外。 魏迟渊早在五年前,已经让人去边外寻找,只是多年过去了,还没有摸到消息,这件事就不敢跟她提。 但魏迟渊从没断过,每年找人输送出去的银两。 所以,每年依旧有大量的消息从边外传回来。 每年的冬初都是外面各种消息汇总回来的时候。 今年也不例外。 消息,第一时间送达了从外面接魏老封君和魏老夫人刚刚回来的诸言手上。 诸言从马上下来,命人给老封君打开大门,随意看了一眼信封上的漆印,突然,精神一紧! 红戳!八百里加急! 诸言急忙打开书信! 时锦带着魏家驻汴京城宅院的众多老管事,一起出来迎接老封君与姨母。 诸言看眼信件里的内容,顿时激动地,没再安置已经抵达魏家宅院的老封君和魏老夫人。 急忙上马,带着信,马不停蹄向谢家而去! 魏老封君见状,转头看一眼。 午夜蓝绣暗纹斜襟夹袄,碧玉的串珠落在衣襟上,雪白的发鬓上规整地戴着成套的藏青蓝头面,庄严肃穆。 略带威压的目光,看眼匆匆离开的诸言,龙头拐杖重重地落在台阶上。 所有在场的女眷顿时惊得鸦雀无声。就连魏老夫人握住外甥女的手刚要说些体己话的嘴,都吓得闭了起来。 时锦见状,更不敢再吭声。 年幼时对这位老封君的害怕,此时又清晰地涌了上来。 顿时和姨母一样,安静、害怕地站在姨母身后,不敢露头。 魏老封君抬步,拐杖一下下落在地面上,哪一下都不重,却每一下都散发着让人不容忽视的威压。 魏老封君路过时家那丫头身边,目光仅仅扫过一眼,便浑不在意地移开。 她老人家本以为,再次见到,这小心思巴掌大的闺女,怎么也得肚子里揣一个,向自己耀武扬威。 好嘲讽自己当年有眼无珠,‘赶’走了她。如今还不是让她得了手,怀了她魏家的金孙。 结果,‘平平无奇’什么都没有! 让她这老太婆想‘低头’认个错都找不到理由。 至于是时锦这丫头懂礼,做不出有名分前乱伦常的事? 魏老封君冷哼一声:一个嫁过人的女人,还拿不准什么能给自己带来最大的利益,谈什么正规之道。 就别怪她再次看不上她了!想来又如以前一样是个不中用的! 总不能是,她矜持,她孙子还心甘情愿下山跟她‘细水长流’来了吧!十五六岁时都没那本事,嫁过人后就有了?! 万一就算有了,还没有趁机怀上,也是够‘矜持’的! 不过,如果真那样,她这把老骨头,倒也不介意吃个哑巴亏,跟小辈认个错,毕竟她跟曾孙和曾孙女没仇没怨:“子厚呢?” 魏大姑姑出列:“回老封君,家主不在。” 魏老封君拄着拐杖继续往里走,猜到了?诸言匆匆忙忙出去,想必是见孙子去了。 她就是猜不到,孙子急急忙忙地叫她们过来做什么,总不能是看这个嫁过人的?! 魏老封君忍不住看眼那个嫁过人的。 时锦察觉到了,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又像以前一样,急忙见礼。 魏老封君收回目光,蹙眉,不会真是因为她吧?!继续往前走:看着是比小时候长得更开些,也好看了。 魏老封君只觉得,自己别把事情想得太死吧,万一真是因为这个不中用的呢,哎,儿女都是债,孙子更是债。 只要孙子说句愿意,她也愿意,中不中用吧,能生就行,听说这些年身体调理得不错,脑子总算有一点用在了正事上。 魏老夫人不忍外甥女受惊吓,急忙扶住老封君:“娘,您这边请,舟车劳顿,娘先梳洗一番。” 大管家代替了诸言大人,早已经准备好了洗漱用水。 魏老封君就没有拿捏儿媳妇的习惯,只是她那个儿媳妇和那个时锦差不多,柔柔弱弱的,专长了一副克制男人的手段。 儿媳妇‘克制’出了四个孙子、三个孙女,其中还有最出息的大孙子,就凭这一点,十个不好,也有了十七个好,就不招她讨厌:“你也累了一路了,也赶紧去休息吧。” “多谢母亲体谅。” 魏老封君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 时锦直到老封君身边最后一位婢女消失,才激动地握住姨母的手:“姨母……” 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能见到姨母。 她这些年…… 时锦想想,未言泪先掉。 魏老夫人见状,顿时心疼得不得了,怎会不知外甥女这些年艰辛:“好了,好了,不哭了,如今不是都过去了。”当初不让她嫁,她偏要嫁,何苦。 时锦是真的伤心,她当初怎么就那么幼稚。 魏老封君再不喜欢她,也没有将她如何,魏家依旧好吃好喝的养着自己。 自己当年何苦非要嫁人,如今落得再嫁之身,还不如曾经的身份。 魏老夫人心疼的不得了:“不哭了不哭了。”赶紧哄着回了房间,待身边的人都退下了。 魏老夫人趁左右无人,思来想去后,还是小声问外甥女:“子厚……可碰你了?” 时锦顿时脸色泛红:“姨母……” “这里又没有外人。”如果真的……她定为锦儿做主…… 时锦突然有些后悔,这几日,没有厚着脸皮在院子里‘偶遇’表哥,她总觉得姨母,是不介意她…… 可,时锦摇摇头。 魏老夫人见状,顿时泄了一口气,肉眼可见的没那么上赶着要做主了。 只是对这个结果,也算意料之内。 她那个儿子,她还不清楚吗,是有些眼高于顶在心上的,当年就没看上,如今…… 只是她总盼着,也许多年过去了,不一样了呢。 嫁过男人的女人,手段和见闻总比小姑娘家时多,对付男人的方式也就多。就算没有感情,总还可以先有点别的…… 253林四消息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诸言匆匆请她时,让她误以为,是着了‘谁’的‘道’,让她们来收拾‘残局’。 原来…… 空欢喜一场。 不过,她也知道这样想不好。 好端端的姑娘家,她又不是刁钻的老太太,自然不能盼着别人家的女儿离经叛道。 她也就是病急乱投医,太着急了。 长子都三十有几了,天天除了与文书打交道,就是与经文打交道。 接触的最多的也是那些得道高僧,当初她就担心儿子哪一会儿想不开跟着他们去了。 现在,更担心了。年纪越大越容易看清某些东西。 这成家立业,有时候啊,就是懵懵懂懂的时候最好办成。 魏老夫人叹口气。外甥女自然还是她心爱的外甥女。 断没有因为外甥女克己守礼、没有行狐媚之事,就不高兴外甥女的道理:“你也在外门等了半天了,站累了吧,不要照看我,也去歇歇。” 时锦不去,她多年未见姨母,心里想得很。 如果姨母不嫌弃,她愿余生都陪在姨母身边尽孝,姨母在她心里早已是母亲一样的存在。 魏老夫人看着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的外甥女,心疼地叹口气。 至于她儿子去了哪里?为什么没有来迎自己和婆母? 魏老夫人懒得问,儿子早在接掌魏家后,就不只是她儿子了,她只希望儿子能看在婆母教他多年的份上,肩上责任大于天,不会真出家了去。 “姨母您看,这房间是我按您的喜好布置的,您看看喜欢吗?” 喜欢,喜欢。 …… 另一边。 魏老封君见时锦不在了,根本不用旁敲侧击,直接问大管事:“表姑娘住哪里?” “回老封君,住在后院西罩房。” 魏老封君闻言,衡量一下与前院的距离,发现南辕北辙后,什么心气都没了。 到底不知道曾经自己哪个环节教导岔了,怎么就‘修上佛’了。 本以为让她们进京,是有要相看的人。 哼,如今看让她们两个老不死的过来啊,恐怕也只是一时兴起。 现在说不定就后悔了,不知道又去哪个山头躲清静去了。 再不然就是让儿媳妇,带走她那外甥女,别碍了他的眼。 想得倒美:“家主回来了,叫醒我这老婆子。”她是受不得奔波了,休息去,马车坐着就是受罪。 “是。” …… 诸言快马加鞭赶到谢家,发现家主不在,调转马头,直接赶往山上。 只是……家主怎么不在谢家? 天福寺内。 诸行老远看到兄弟,得救一般冲诸言打招呼。 诸言直接绕过他进了书房! 诸行甩甩手:多余搭理他。 …… 魏迟渊唰的一声抖开信! 上面清晰地标注着,当年三川郡向外贩卖人口的几大渠道,其中有一条就是当年带走林家四郎的人牙子。 再结合他这些年追踪过的人员流动记录。 可以肯定,出大周的这条线里有林四! 就是肯定这条线也不容易,但他当年影响力比林之念广,确定、并且有人证明,林四从坎沟离开,抵达了三川郡。 但是林四抵达三川郡后,没了线索。 他查了那几年所有从三川郡被卖的人员,从同批被贩卖的人中得知,林四没有下车,跟着离开,而且因为林四他能干活,人牙子还会让他驾车。 真正的毫无消息,是这人牙子出三川郡后病了,不能北上,所有人一起卖给了另一批不熟的人牙子。 那就要摸查另一大郡内,所有人牙作坊,需要当地各个部门配合,那时候的之念做不到这一点。 即便现在,她不提三品陆辑尘也做不到这一点。 就是陆辑尘,也是这几年才能私下调得动一域人员信息。 但那时候的魏迟渊能,所以说他比之念能更快拿到边外这条线,也更快往外延伸寻找。 信上,如今锁定了三位最符合他要求的时间线的林四。 一个早在出关时候就死了。 一个被卖入马场为奴,大周人,年龄合适,瞎了一只眼。 一个被卖到了达官显贵家为奴,跛了一条腿,现在是那家大公子手里得用的管事。 他们派人与这两个人都接触过。 可两人警惕性都很高。尤其最后一个,接触的人没有问出任何有用信息。 像他们这种为主子办事的狗腿子,就是亲老子娘在面前,都不会露出分毫,更何况他们这些居心叵测打探的。 当他们问的第一句话出口时,对方说不定就警觉上了。 所以,并没有问出有用的信息,需要家主自行分辨。 魏迟渊直接拿着书信出门:“办得不错,定有重赏,好好歇着!诸行,套马!去筱升楼!” 诸言还没汇报完呢! 老封君和老夫人到了…… 但家主已经走了。 诸言回头,便注意到家主桌子上还没收的文书,习惯性上前收拾。 便发现这些消息都是关于霍夫人的。 轮胎、雨衣、橡胶,以及丐溪楼,这些都与霍夫人的名字,连在一起。 或者说是林夫人…… 更或者说,不是任何人的夫人,而是——林之念! 因为汇报上,用的就是霍夫人的真名,而不是一个代称。 夫人走到台前来了? 为什么? 夫人虽然会在很多事情上出面。 但是大多数茶坊、酒楼、院坊都记在不同的掌柜名下,很少用到夫人自己的名字。 丐溪楼这样虽盈利不高、但铺开甚广的楼坊更是如此。 可现在,送上来的消息表明,是夫人的名字? 夫人是要有什么大动作了吗? 还有轮胎?轮胎是什么? 另外,夫人的长姐到汴京城了,两个小公子今日休学,难怪家主没在谢家。 诸言听说过夫人这位长姐,当年帮了夫人不少,难怪夫人如此重视这位长姐。 …… “夫人,下雪了。秋平说二爷从宫里出来,就会过来接夫人。”谁知道,夫人散得早了。 林之念伸手拉了下帷帽,推开一点车窗。 窗外,雪花纷飞。很多行人,也在驻足观看。 今冬的第一场雪。 林之念也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在手心,眨眼间就融化了。 林之念笑笑,放下车窗:“走吧,通知二爷,天气不好,让他不用绕道过来了,直接回府。” “是。” 254她在伞下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在爱玩,闹着要跟赵格去住两天,难得孩子们能玩到一起,去就去了。 马车缓缓前行。 雪落在了汴京城每个角落。 突然车身咯噔一下,马车停了下来。 林之念掀开窗帘。 夏静人已经到了:“回夫人,车转轴卡进去了,秋平已经去找轿夫了,夫人稍等。” 林之念点点头,便听到后面的马蹄声。 夏静回头,看到走来的人,立即严阵以待, 鹤岗的投手大概想用这样的配球告诉御幸,他们没有任何逃避的想法。 李浩先走一步,林筱筱绕着车看了一圈,发现车子一尘不染像刚买那样崭新,她非常惊喜。 迦娜塔呆呆地看着伊凡,这个表情受伊凡传染,和伊凡如出一辙。 几人的反应,少玉想笑但忍住了,很庆幸认识这帮朋友,想到早上的异况,他不得不让几人先走。 “况且现在还有几项关于董加水的实验研究已经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如果董加水能够早点回来的话,那我们将会在一个全新的领域迈出历史性的一步!”宋叔激动的说着。 在他挥空之后,没有给五棒太多的思考时间,下一个内角低的变速球紧跟着而来。 “轰隆~,轰~”镇世塔一出现,不但天空中有大量的雷霆朝着镇世塔劈来,就连杨易卜所在的云层中的雷霆闪电也开始暴动起来,疯狂的朝着镇世塔不断的轰击。 胡金亮口中的奕天,居然只有真脉境一星的实力,说出来真是令人贻笑大方。 言下之意就是,袁霸天他们应该不会那么不珍惜自己的性命而对外胡说。 要说不失落那是不可能的,但要说是忧伤那又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对两个素未谋面的人产生强烈的情感,那绝对是天方夜谭。 不得不说,周若寒这个干校长的人就是有智慧……秦寿把车驶出别墅区之后现后面有一辆奥迪也要出门正准备等她先过去,没想到奥迪主动的刹车停在了原地,等秦寿先走。 她下意识地想躲着他,一个转身就向楼上走去。只可惜宫夜擎还是听到了声响,察觉到有人动作。 长夜漫漫,今晚夫妻二人的世界注定变成三口之家的温馨,夫妻温存无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但是不管是凤栖还是临月,都不觉得有什么遗憾,反而是乐在其。 穆紫韵并未和他辩驳,挑了一条路走了出去,任由凤暮歌跟在身后。 其余两位老者纵有万般不甘,但现实是残酷的,他们的确打不过萧凌,若是继续留在这里,那就是找死。 两人马上打了120,其实,完全可以自己开车送孩子去的,只是两人急了,直接叫保姆打电话,两人就帮孩子穿衣服。 “如今只要孙怀瑾不来打扰我们,其他的随意。”傅少权伸手把洛安宁抱在怀里,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笑着说。 原本叶其玉非常自信,因为有李恒在自己的身份并不会被揭穿,但是现在李恒死了,没有人会继续保护自己的身份,叶其玉便感觉到了害怕。 汪麒麟这帮纨绔二代们居然齐刷刷的朝着这个白西装的男人冲了去。 这一切都是林枫造成的,让北域得知消息的人都感慨不已,对林枫的妖孽有了更深的认知。 在“钟村”里住下来等圈地的大巫代表们嗅出了一丝味道不顾钟山在装饰新居吵吵闹闹地找上‘门’来了纷纷要求给他们指土地圈在哪儿。 255为人父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魏迟渊闻言回头,眼底沉重神色退去,浮现出一抹隐忍的亮光。 是切实的为人父的喜悦。 如果说这泼天的惊喜、身为父亲的重任,还有谁能与他分享?只有远道而来的血亲。 她们会懂他为父的骄傲、会关心他的子嗣、会与他一样重视他们的成长,那是责任之外的简单的满足:“走,我们回去。” …… 不远处。 陆辑尘收回目光,肩膀上落了一层薄薄的冬雪。 谷丰垂着头,不敢看大人。他当年是见过魏家主的,知道魏家主与夫人之间的纠葛。男女之间最好的相恋不过如此。 相比他们大人和夫人而言…… 他们大人真的只胜在朝夕相处…… 但朝夕相处也没什么不好,主要是……他怕大人想不开。 陆辑尘没有什么想不开的,所有的情绪都掩在转身的眉宇间,声音平和:“走吧。” 刚刚…… 她没有回头。 他们两个也总会见到。 这已经是再好不过的场景…… …… “见谁?”魏老封君现在就很欣喜,再没有比见谁,能让她这么高兴了。 孙子长在身边时,总盼着他有出息、能担起魏家的天;真长大了,几年几年的见不到,又担忧孩子的安危。 今日,她何尝不高兴孙子将她们接过来,看看他的生活。 虽然她这老婆子总是抱怨孙子过于清心寡欲,不知道成家立业。 可在几个儿孙中,她始终最满意,从小放在身边教养的子厚,怎么看都是她最看重的孙子。 只是,老天似乎总不想魏家太称心如意,这孩子至今没有成婚,也没有子嗣,反而是他最小的妹妹都出嫁了。 魏迟渊放下茶杯,神色放松:“现在先不说,秘密。” “还打上哑谜了?”魏老封君这个年纪,其实对见不见谁的,没有兴致。只是孙子似乎十分重视,也跟着重视两分而已。 但就是这样为孙子着想,也到底不是会拉着孙子手嘘寒问暖的老太太。 矜持、高傲的魏家老封君,一切的威望都在不苟言笑里。 魏老封君问了一些汴京城内事务。 魏迟渊一一告知。祖父去得早,是祖母撑起了整个魏家,即便年迈,也难掩慈祥中的严肃。 陆戈从小在过于温和的环境里长大,为了避免吓到他,他大概会让两人远远见一面。 魏老封君点点头,才问起这次出行的私事:“可是出了什么事?把我和你母亲叫来?” “没有。就是觉得祖母和母亲该多出来走走。”最该知道的问题已经知道了,不必她们帮忙认人。 魏迟渊尽管如此说,看向祖母向来严肃的眼睛难得露出点点星光。 魏老封君疑惑,什么事,让向来严肃的孙子,如此高兴? 高兴也好,总不能天天皱着眉头:“与明天要见的人有关?” 魏迟渊到底控制住了没有说:“一点。” 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事,是他和之念之间的私事,如果有魏家的长者知道,恐怕就不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私事。 他不会说,祖母就是看出来了,他也不会认。 但他还是想把这样的消息分享给祖母知道,让祖母见见他的孩子。 “只要你喜欢的,我和你母亲就没有意见。” “祖母……只是见一个资质很好的学生。” 这样啊。 …… 魏迟渊连夜给之念去信。 希望明天带孩子来魏府玩一天,只是看一些藏书,不做别的,因为有些书,需要依照他的喜好亲自过来挑。天黑之前,一定送回赵格住处。 陆府书房内。 林之念看完书信。 陆辑尘从背后环住之念的腰。 林之念已经将信放在了桌子上。 窗外,雪还在下着,且越下越大,从刚刚的细碎雪花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 书房内,地龙正旺。 陆辑尘视线落在信封上,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谁的书信?” “魏迟渊。” 陆辑尘的动作没有任何变化,将她整个人环在自己身前,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听到了,只是像听到再普通不过的一件事一样平常:“要事?” “不算。” “今晚冷,不想一个人睡。” “你哪天一个人睡了?前些天不是都陪着孩子。” “那不算。”陆辑尘将人抱得更紧一些:“夫人……”他的夫人,不是叫他的妻子,是像云娘称她一样,是一种尊称。 “怎么了?苏家找你麻烦了?”林之念虚靠在他怀里,能感觉得出来他越发强健的肌肉纹理。 陆辑尘冷哼一声。 但想到这次他们的配合,可:“我总觉得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皇后没有许苏家好处,他们会这样配合?” 林之念将桌上其他东西也一起收好:“那你觉得皇后许了他们什么好处?” “自然是同等价值的补偿,说不定还有苏家名声损失的补偿。就现在来看,苏家人的各个官职都没有动,而这件事闹得如此沸沸扬扬,也只是苏家旁支被问罪,对苏家本家没有任何影响,不是交易是什么?!” “皇后是苏家的女儿,你想让苏皇后怎么样?大义灭亲?如果将来止戈和在在,为了他们的爱人或者孩子对你使这些手段,你不会寒了心,一巴掌把他们拍地上?” 陆辑尘…… “更不要说,女儿为了女婿、为了外孙,伤你的筋抽你的骨,你会不会恨不得没有生过她!?皇后也有皇后的难处,苏家毕竟是她的娘家,她不倒,苏家必然不会倒。”但其它几大家,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到时候,其他家族元气大伤,唯独苏家没有损耗,景夏平原上的这几大世家难保不会联合起来给苏家和皇后使绊子。 这件事绝对不会这么算了,苏家想全身而退,皇后还是想得简单了,可,她总觉得皇后未必没有想到…… 皇后这里,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 陆辑尘无话可说。 只是抱着她。 林之念安静地靠在他怀里,若有所思。 颈旁落下一吻…… 呼吸隐忍。 林之念的手反落在他头上,闭上眼。 陆辑尘想到她今天在魏迟渊伞下的样子,想问她:还记得那个人吗?“突然……把自己……放在人前,是有什么目的吗……”问得缓慢、克制。 林之念不喜欢这种时候谈事情。 放松和公事,她没有放在一起的习惯…… 256八百里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 林之念穿上单衣。 陆辑尘趴在锦被上,露出大片肌肉分明的背脊,手指压玩着她散在被褥间的长发。 林之念不急不缓开口:“还记得当年用酒精换到的东西吗?” 后来他们又陆陆续续用很多东西,或者换了别人高升,或者换了她想要的东西:“我想用橡胶换一块封地。” 陆辑尘卷她发尾的动作,顿时停住,瞬间起身:“这样我们就有自己的地方了?!我怎么没想到,我们就不用总是换地方,可以长久驻留。”壮大自身:“嫂嫂打算要哪里?”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随他吧。 不过,林之念看着他高兴的样子,想来是没有其他考量了,至少现在没有:“目前看中了山泽县。” 陆辑尘蹙眉,听着就不太富有的名字:“哪里的县?”没听说过。 林之念下床,衣衫落在地上,屋内温暖如春,窗外寒风烈烈。 陆辑尘披上衣衫,跟着下来。 林之念打开地图。 陆辑尘顿时蹙眉:“是不是太偏远了?”距离各大富庶要地非常遥远。以她现在的能力和敬献皇家的东西,必然能换到更好的利益。 “换取的利益越高,盯着的人就会越多。”这里反而是最好的。 陆辑尘看一眼,盯着又如何,他们不再是以前,这些人早该杀一杀。 但她选的,应该不止好拿到那么简单…… 陆辑尘看着堪舆图上的地界,再想想她对大姐夫的安排,百山郡……顿时理解了其中关要:“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准备?”舆论造势必须先行。 林之念看他一眼,他一直用的是‘们’:“嗯……” …… 雷彻如同离弦的箭,瞬间冲出驿站,踏上了八百里加急的征途。 沿途,风景如画卷般掠过。 山川、河流、村落,飞速后退。 魏迟渊将绑在陆戈腰上的腰带再往自己身上绑紧一些,继续加速。 魏迟渊一边驾驭着雷彻,一边向陆戈讲述八百里加急信使的速度与任务的艰巨:“沿途所有阻碍,杀无赦——灭九族!” 陆戈小手紧紧抓着魏迟渊的衣角,比上次在马场,跑得更快、风更急。 风驰电掣之间,他们穿越了一个又一个山地,每到一处驿站,都有驿站人员迅速接力,更换马匹。 新换上来的马,比雷彻分毫不差,一个驿站连着一个驿站,陆戈亲眼见证了这份速度与效率,心中对“八百里加急”有了更深的理解。 临近中午,魏迟渊抱着快被颠散架、但眼神中依旧充满兴奋的陆戈下马。 “夫子,夫子——”他不知道要说什么,但是—— 魏迟渊直接把孩子抱起来,让他整个人稳稳坐在臂弯间。 陆戈揽住夫子的脖子,眼睛睁大大的,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刺激与震撼。 而且,他马鞍上还垫了五层软垫,可夫子什么都没有垫,夫子跑完还能下马走路,夫子真厉害! 太厉害了! 夫子最厉害了!真想让章表哥也试试。可是:“夫子,我们跑了驿站的马,万一如果有急报……” “谁说我们跑的是驿站的马!咱家的马。” 陆戈笑了:“夫子家的马也厉害!” “谁说的,你娘丐溪阁新问世的马车才厉害,减震,弹簧、轮胎,不颠簸,你这小身板,坐两天两夜都不会累。” “真的?!” “真的,八百里加急取的是快,除了快,其它一概不论,即便是刚刚也不是最快的速度,最快,要跑到这些马到驿站即猝死,才是极限。” 陆戈闻言,小手不自觉地抱紧夫子的脖子。 魏迟渊握着他的手:“关乎家国安危,不容片刻迟缓。” 陆戈闻言,脸下意识贴在夫子头上。 魏迟渊没有说什么,带着他回家:“厨房做了你爱吃的,吃完带你去藏书楼。” …… “回封君,家主带了一个孩子回来。” “孩子?”魏老封君疑惑,一大早就开始让厨房忙碌,魏府从前院到后院全部清扫了一遍,让诸言诸行一大早全府巡视不精神的人。 弄的家里人人警觉,却只是带回来一个孩子? 莫非她们年纪大了,迟渊口中的孩子,和别人口中的孩子不一样:“二十一二?十七八九?” “回封君,七八九岁。” “这么小……”魏老封君更疑惑了,如此年幼,却如此用心,可这么小的孩子看得懂那些?孙儿却还是做得如此用心…… 都已经不能说重视此人,而是十分放在心上了:“可有说,让我过去看看?”她还没忘记昨天子厚说过的话。 “回封君,没有……” 魏老封君更不解了,一大早便去接,不可能不是他今日的‘贵客’,而且厨房里那些吃食都端上去了? 魏老封君起身:“我去看看。” “是。” …… 另一边。 魏老夫人也听到了消息,一大早‘折腾’了这么久,就带回来一个孩子? 她以为要有什么重要的人进门? 时锦陪着姨母对着坐在椅子上,缠着手里的丝线,听到下面的人汇报,不自觉地松口气。 一大早魏府上上下下一片忙碌,她以为…… 以为是老封君看中了谁家的女子,要来相看,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时锦已经不是小时候心高气傲的女孩子。 看得出来,老封君和姨母对表哥娶妻的急切,知道自己和离后,还愿意千里迢迢将自己接回来。 未必没有那个意思…… 时锦只是没有想到姨母她们比她想像的更直白。 只因她感觉得出来,姨母以为是她和表哥怎么了…… 所以才让两位老人家进京,但姨母即便这样想了,也不是先生气,而是先关心她的身体,可见…… 其中意思…… 再加上今早的魏府不正常举动,可不让她心里一紧,唯恐魏老封君有了更合适的人选。 看来,她必须做些什么了,否则恐怕真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257小曾孙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这次,幸亏只是一个孩子…… …… 魏老封君缓缓踏入焕然一新的膳堂,目光顿时不满。 什么弩箭、刀枪,挂的满屋子都是,这像什么样子,有失体统—— 也亏得今日魏家没有别人登门,若是有,看到这个样子…… 如何想魏家! “老封君这边请。” 魏老封君绕过正厅,严厉的神色刚刚上脸,目光不经意间掠过桌旁坐着的一对身影。 魏老封君神色顿时愣住。 一大,一小。 大的脊梁挺拔,眉宇间藏着她熟悉的坚毅——那是她引以为傲的孙儿。 小的坐得板正,圆润的脸庞极力维持着学生的姿态,但儒慕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说话的人身上,透着故作小大人的灵动。 魏老封君的心弦,像被今季的寒冬重重拿捏,久久忘了该做的一切。 两人不知说到什么,同时笑起来。 两张熟悉的脸。 魏老封君不自觉地笑了,眼中含着欣喜的泪光:父子? 这个念头如一股暖流,涌入魏老封君的心里,瞬间化作了无尽的喜悦与激动。 犹如干涸已久的稻田,注入了活水。 魏老封君紧紧攥住手中的拐杖,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年迈的嘴角隐隐发颤,这孩子,原来瞒着这么大的事。 魏老封君激动地上前,生怕这份突如其来的好事只是梦幻泡影,给碎了。 魏老姑姑也很惊讶,急忙扶住老封君上前。 魏老封君不用,她能走,走得过去,眼睛欣慰地落在那个孩子身上。 子厚那孩子可算做了一件人事,她魏家可算是平稳过渡到了下一代,要是从子厚侄子中选,兄弟姐妹间为这个位置非先阋墙不可。 魏老封君的心,在这一刻,仿佛被无数甜甜蜜蜜的丝线缠绕,每跳动一下都述说着对小曾孙的喜欢。 长得真好,还这么大了,长成的大曾孙。 魏老封君急忙走了过来。 魏迟渊、陆戈听到动静回头。 两人同时起身。 一人去扶老人家。 一个小人拱手问安:“陆戈见过婆婆。”声音青嫩,礼数周全。 魏迟渊看孩子一眼,才看向祖母:“怎么过来了?”他还没有派人去请。 魏老封君的目光落在陆戈身上,看都不看孙子,瞧这孩子,懂事。 只是,站着做什么,快坐,坐下说话…… 不过,等等…… 禄哥?魏禄哥?魏家下一代排行不是禄。 魏老封君立即想通了其中的关系:乱取名字。回头入族谱的时候要换了才行。 魏老封君的喜欢,几乎要从眼睛里溢出来,平日严肃矜贵的气质都散了,眼里都是平易近人的喜欢。 这孩子长得好,也是同辈曾孙里最出挑的:好,好。 魏老封君脱开孙子的手,走向小曾孙,骨皮褶皱的手,却保养的细腻白净,落在小曾孙脸上,更是充满怜爱,声音都只剩温柔:“乖孩子,多大了?” 陆戈抬头,觉得夫子家的老婆婆都很温和。 倒不是说他祖母不温和,就是……不一样,这个婆婆和大多数婆婆一样温和:“回婆婆,七岁。” “诶呦,都这么大了。”魏老封君目光紧紧落在孩子身上,用拐杖示意孙子快介绍介绍自己是谁,让孩子叫自己一声曾婆婆。 这孩子看着就机灵。 只是孙子不像话,七年都不知道把孩子带给她瞧瞧!现在是不是眼看着藏不住了,才知道露出来让她瞅瞅。 好啊,看她孙子喜欢这孩子的架势,应该是不会出家了。 魏迟渊看着祖母对陆戈的喜爱,和一眼猜测下的肯定,并不意外。 何况他早已经证实的事,如今,不过更说明,他不但是,小戈还像他们魏家的人。 魏迟渊神色同样温和,扶着祖母坐下。 魏老封君不想坐,她摸小曾孙呢。 魏迟渊示意她老人家别摸了,再摸孩子该不好意思了,坐。 魏老封君才不情不愿地坐下,可目光还在孩子身上:“冷不冷?”又拉起了孩子的小手。 呦,挺热乎。 也是,房间里烧着地龙呢。 魏老封君先把自己问乐了。 陆戈虽然不明所以,但也客气的跟随着老婆婆一起笑。 魏迟渊看着一老一小,欣慰又无可奈何,面上却神色沉稳的为祖母介绍:“这是我的学生——陆戈。” 什么学生,学生能花这么多功夫带,不会说话。 魏老封君为孩子整理整理衣领,男人带孩子就是不行,衣服都皱了,不知道上午带孩子去哪里野了。 回来也不说给孩子换身衣服,重新介绍,介绍的不满意了,她可不给见面礼的。 魏老封君这样想着,面上却带着笑,见面礼自然是少不了的! 不过,孩子母亲呢?也娶了,正房,这样就是嫡曾孙,见面礼啊不单厚还会重! 她这个曾祖母啊,给孩子包个重重的见面礼。 魏老封君看着孩子,越看越喜欢,还别说,更像自己那死去的老头子,何尝不是自己年少时倾慕的世家族长。 魏老封君的手,落在孩子的衣襟上,欢喜之情,久久没落。 魏迟渊没有重新介绍。 只是握住祖母落在陆戈身上的手。 用身体隔开她和陆戈,示意陆戈坐到自己右手边。 魏老夫人才不要看孙子。 孙子这么大了有什么好看的,她看曾孙。 魏老封君直接拨开孙子,历经风霜之人,此时向更小的曾孙辈喜形于色地表达着自己的善意和喜欢:“来,到曾婆婆这里来。” 子厚怎么会招呼孩子,看这屋子里挂的像什么样子,好像她小曾孙没有审美一样。 魏老姑姑也频频看向,魏家长房这一代举足轻重的小孩子。 也没想到她清心寡欲的家主,原来有这么大的孩子。 不过,她老人家也喜欢,长得像太老爷子的孩子,怎么能不看着让人喜欢。 魏迟渊没让陆戈过去。 有些哭笑不得,没料到祖母如此‘有心’。不问出身、不问母亲,就先表达了她如此高规格的喜欢。 热情的完全出乎魏迟渊的意料。 他以为,祖母看到后会回头找时间让自己过去说清楚。 显然,并不是。 258用心猜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魏迟渊心里高兴,证明祖母慧眼识珠。 但面上严肃,郑重重申:“祖母,陆戈是我的学生,陆家长房长子。” 魏老封君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怎么会不是?!乱说! 不是,能又像孙子又像死了的夫君,没有这样小概率的事情。 魏老封君神色严厉:“怎么可能?子厚,你是不是为了你的名声,如此说辞?再说你一个男人,别太看重那些,是与不是都不影响你什么。我亲眼所见,能是假的?”可她孙子不可能不懂这些。 世间俗礼,拦不住他孙子才对! 魏迟渊没想到祖母如此执着:“真不是。” “你可知道,这话一出,对孩子是何等不公,你可有想过,对他的前程有什么影响,是与不是天差地别!”老封君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魏家德高望重的老封君,一头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眼中闪烁着岁月沉淀的智慧与威严。 十分不认同,她孙子不认!当她老眼昏花了吗! 陆戈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但这样‘相对’的场景,还是声音如此克制的‘温和’相对。 陆戈‘消化’得不费吹灰之力。 其实就是吵起来也没有什么,他听习惯了。 只是他觉得夫子和夫子的祖母都不是那样的人。 魏迟渊端坐在桌旁,面色同样凝重而诚恳。 魏老封君看着孙子严肃的面色,心中顿时如同翻涌的江海,波澜起伏:怎么会不是?! 可,孙子同样没有理由骗自己才对? 而且,她现在才想起来,刚才子厚就说得有名有姓:陆家长房长子。 但…… 太像了…… 何况,子厚为了这孩子下了这么大心力,完全超过了一个夫子该做的。 再说,她面前还有这么一大桌子菜,每一道,魏迟渊都亲自过问过。 魏老封君刚才单顾着高兴有曾孙了,没有细想其中的关节。 现在想想,孙子这举动就不合理。 如果孩子一直养在他身边,他不应该昨日如此大动干戈。 而且孩子这么大了,他不可能瞒得天衣无缝。 所以,他说不是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就是这样更不妥。 他堂堂魏家之主,收一个学生,就是正式收为徒弟,今日举行拜师大典,她魏家内部都不该有如此排场。 对外再盛大的拜师礼都无所谓,对内绝对不到他魏迟渊亲自挑笋新不新鲜的程度。 那必然很喜爱这个孩子才行? 这得是多逆天的孩子,才能让子厚喜欢到这种程度,要知道子厚本身就很优秀,如今还能让他觉得优秀过他的…… 魏老封君心里冷哼一声,就是过目不忘都不可能,何况过目不忘也不是什么稀罕的技能。 既然都不可能。 那只能是因为骨血之情。 还得是很看重的骨血之情才行? 看重孩子? 魏老封君觉得也不可能。 子厚要是看重孩子,早成婚生子了,孩子没有七八,也该有三四。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个孩子的生母‘不简单’。 至少在她孙子心中‘不简单’,才会如此偏爱一个孩子。 可…… 这样似乎也不合理? 子厚对一个女子‘用情至深’?!怎么看都是比他喜爱一个学生喜爱到为他亲手做羹汤更不合理。 魏老封君坐在位置上干脆不动了。 魏老姑姑也压下心里的震惊:怎么会不是?明明那样像? 此时,室内一片寂静。 魏迟渊见祖母不坚持了,又不禁看了她一眼:这样就不问了? 魏老封君也看他一眼:你都这样说了,我还抓着不放做什么。 魏迟渊忍不住笑了。 魏老封君不笑,她这时候能笑得出来才有问题! 但她也不走,魏老封君的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刚刚自己被欺骗的痛楚,又有更多的疑惑。 而且,她下意识用余光细细打量着魏迟渊和那孩子,像…… 太像了…… 可他偏偏说不是。 魏老封君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戏谑或犹豫的痕迹,但只见一片坦荡与坚决。 魏老封君心中虽有千般疑惑,万般不舍,但也被魏迟渊坚定的神色打败大半,忍不住自我怀疑。 魏迟渊为陆戈夹一点青菜。 陆戈已经习惯夫子的照顾,关系亲近到不用客气的照顾。 陆戈埋头,慢慢吃着。 魏迟渊都会在他快吃完碗里的青菜时,又给他补充上新的。 “夫子,也吃。” 魏迟渊也吃着,只是这顿饭,更喜欢照顾他。 魏老封君就这样看着,心中暗自思量,快赶上魏家最熟练的伺候人的婆子和长随了。 她怎么不知孙子还有如此会伺候人的潜质。 夫子可不会如此照顾学生! 可子厚行事向来稳重,今日……老封君的心里闪过一抹疑惑,这孩子还不能认? 可如果真是他的孩子,怎么会成为别人家的长房长子? 还是那句话,子厚行事向来稳重…… 翻别人家墙的事…… 魏老封君怎么想都觉得孙子做不出来,这是人品问题。 可若是七八年前呢?那时候的子厚,也正年少轻狂…… 魏老封君又立即否定了那个揣测,单那样想想,都是对她孙儿的不尊重。 可这孩子…… 绝对不止是子厚的学生,除非她眼瞎!她老虽老了,也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 “祖母,你也吃。” 陆戈也看向那位婆婆。 魏老封君下意识笑了:“婆婆也吃……”语气温柔。 陆戈笑笑。 一笑,魏老封君更肯定了,忍不住心里瞪眼孙子,目光又温和地看向陆戈:“我们一起吃……” 魏迟渊也给祖母夹一箸青菜,放在祖母旁边的小碟里。 魏老封君却看到,他给陆戈夹菜,每次都直接夹到他碗里。 原来孙子还记得,用餐的规矩,只是在那孩子那里不记得了。哼! 只是,到底发生了什么?“去给孩子找一件换洗的衣服来。” “是,封君。” …… 用了饭。 魏老封君陪着‘父子’两人一起去了藏书阁。 上台阶的时候。 陆戈下意识回头,伸手给老婆婆,小小的手,递在老人家面前,不掺杂任何利益,只有关心。 魏老封君顿时恨不得把孩子直接写在魏家长房里面,笑容对上阳光,都没有看到他关心的小手灿烂。 老迈的手握住孩子的小手。 259藏书楼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一老一小。 魏迟渊回头看到这一幕,心中微微动容,面上却无波无澜,脚步稳稳地踏上台阶。 阳光下,三道身影。 魏迟渊牵着陆戈,陆戈牵着老婆婆。 三个人,一步步走在扫过雪的台阶上。 藏书阁的门打开。 魏老封君的手,还不愿意放开孩子。 魏迟渊无奈地看眼祖母,却不催促。 陆戈也转头看向婆婆:他要选书了? 魏老封君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孩子的手:“去吧,挑自己喜欢的……” “谢谢婆婆,晚辈一定珍惜机会,认真拜读。” “好,好……” 魏迟渊带着孩子走入一排排高耸的书架中。 魏老封君的视线一直落在孩子身上,怎么挪都挪不开。 陆戈松开夫子的手,眼里闪烁着对一切书籍的好奇与纯真。 他奔走在一排一排的书架边,书架上还放着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材质的书籍。 有竹子雕刻的‘条卷’,还有骨头削的如薄片一样的书,那边的石刻……为什么也放在这里…… 魏迟渊突然站在他身后,陪着他一起蹲下身:“你摸一下?” 陆戈回头:“可以吗?” 魏迟渊肯定地点头:“这里的每一本‘书’你都可以摸,先摸摸看。”感受一下它们的不同,同样也是文字的时光变迁。 陆戈的手摸向石头…… 魏迟渊才起身,继续给孩子找书。 陆戈的手,触摸过所有他感兴趣的材质…… 魏老封君就这样看着,孩子的每一个动作、表情都显得那么生机勃勃,如同初升朝阳下最娇嫩的花朵。 家里有个孩子就是不一样,看什么都充满了希望。 当然了,子厚的孩子又尤其不一样。 他们魏家……而不是魏府,是魏家,需要一个子厚的孩子,稳定兄弟姐妹间的感情。 魏老封君怎么看陆戈,怎么喜欢,越看越喜欢,陆戈…… 名字也好听。 魏老封君坐在角落的休息椅上,手一下一下捶着自己这些年不太中用的腿,看向不远处两人的目光中都是笑意。 巨大的书架间。 魏迟渊找了一套书翻给陆戈看。 陆戈看了一眼开头,了然的简述出了书里的大致内容。 魏迟渊又给他拿套新的。 这套,陆戈大概看过一半。 魏迟渊拉来攀爬凳。 父子二人在藏书阁间攀爬挪动,两颗脑袋不时凑在一起交流什么,旁边被选出来的书也越垒越多。 魏老封君看着他们,深吸一口气,努力将那份几乎要溢出的心情深深压下,只让眼底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与慈爱。 只是,不承认? 可,又不是完全不承认? 魏老封君不管孙子怎么说,她只用眼睛看。 自然看到了子厚隐在其下、默认的东西。 这孩子是上天赐予魏家的福祉,是安魏定邦的基石。 魏老封君就坐在这里,静静地看着,心中既有按捺不住的喜悦,又按捺不住疑惑。 也有对未知未来的美好憧憬。那份复杂而又细腻的情感,在她心中交织成一幅温馨而又略带几分忐忑的画卷。 魏老姑姑更为疑惑。 陆家? 哪个陆家? 这些年她随侍老封君,已经不怎么出来行走,很多人和事已经不清楚了。 小公子莫不是记在别人家养育?似乎……不太可能。 魏迟渊回头,看眼未走的祖母,随着祖母的目光,同样看眼陆戈,见之,目光同祖母一样温柔。 祖母也感觉到了吧…… 他的孩子…… 只是,见过就罢了…… 魏迟渊的手不自觉地放在陆戈头上揉了揉。 陆戈抬头,在雪后初晴的阳光里,换好的衣衫上,金线打底,柔软舒适,梳着新梳的发髻,笑意盈盈地看着夫子。 他要鱼骨做的那本书。 好。 魏老夫人听说藏书阁的门开了,一开始没有在意。 不过听说,子厚亲自带那个孩子在里面,也没有放在心上,直到下面的人说魏老封君也在,而且也没有出来,问老夫人要不要也去看看时。 魏老夫人才有些疑惑,且疑惑一点点扩大。 无论是魏家哪里的藏书阁,都是魏家重地。 如今子厚亲自带着人进来不算,老封君也跟着去了,总不能是老封君陪着待客,何种客有这样的待遇? 就是子厚的亲传弟子、倾囊相授的那种也不行。 魏老夫人想到什么,又觉得不太可能:就算子厚没有子嗣,也不能有过继子嗣的想法。 而且就是过继,也绝不可能是半路随便认的小弟子。 魏老封君就是老糊涂了都不会让子厚这么做,更何况老封君又不糊涂。 所以,到底怎么回事? 魏老夫人起身,让人伺候她穿衣,她亲自去看看,别真是要认什么养子才好。 时锦匆匆过来,看到姨母要出去,下意识要伺候在侧。 魏老夫人不等她开口直接道:“绣品都在房里,你先自己绣着,我去去就来。” 时锦闻言,不得不止住脚步,直到姨母离开,才开口询问:“姨母做什么去了?” 旁边站立的人没有任何人开口,都恭敬地低着头,像个木头桩子一样。 时锦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手帕,心里顿时有些恼怒,说句‘不知道’会哑巴吗! 以前,她们可不敢如此轻慢自己! …… 魏老夫人走进来的瞬间,便看到书架间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她没有急于与门口的婆母问礼,而是身体倒退,想看一眼那个孩子,先判定一下怎么回事,再向婆母问礼。 婆母不是在这些小事上计较的人。 魏老夫人往后退两步,身体随意后倾,扫一眼…… 魏迟渊、陆戈察觉到视线,同时转过头来时。 魏老夫人心头一颤,两张极为熟悉的面容让她心里骤然一惊,几乎下意识的抛弃他们,急步走向婆母,激动地拉住婆母的手。 魏老封君怎会不懂儿媳妇激动什么,不等儿媳妇开口问,直接反握住她的手不让她问出口。 魏老夫人不明所以,婆母为什么压她? 刚刚……那么大的孩子,婆母看见了吗?子厚他怎么敢的? 魏老夫人一方面喜欢长子的孩子,一方面不满子厚一个人在外竟然做出这么大的事不知道说一声? 260谁家姑娘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谁家的姑娘?什么时候下的文书?他总不能无媒苟合,随便生他那一房举足轻重的下一代! 他还闹什么!难道不知道他一把年纪了嫡子还没有! 这是要做什么! 魏老夫人对孩子,没有任何意见,仅仅一眼就很喜欢,喜欢孙子和不满儿子之间没有任何冲突! 魏老夫人失态地指着不远处的两个人:“这……这……” 魏迟渊已经带着陆戈的头转了回去:认真挑书。 魏老夫人想带着婆母看看,婆母看到了吧!就是他的孩子! 魏老封君紧紧拉着她的手,不让她再看,也不让她多问:他不承认。 魏老夫人疑惑:为什么不看?婆母看不见吗?! 魏老封君心里叹口气,她这个不大聪明的儿媳妇都看出了问题,而且孙子堂而皇之地带着这个孩子出现在她们面前…… 现在看来,应该是让她们见见,过过心里的明路…… 魏老夫人不自觉地压低声音,视线却不断地看向那道小小的身影,见他们绕了过去也不自觉地起身要扒头看。 魏老封君将儿媳妇拉回来:别看了,让小曾孙怎么想她们。像两个要吃人的老婆子一样。 魏老夫人的声音压得很低,紧紧抓着婆婆的手,指尖都在颤抖:“是吧?” 魏老封君一下一下地安抚着她,轻微点头,开口却是:“我猜是?” 猜? 这是什么回答? “他不承认……”声音更低。 魏老夫人懵了,什么叫他不承认,他为什么不承认?! 而且……这种事他怎么不承认? 魏老夫人也不问为什么开藏书阁了,一心一意都在刚刚的小男孩身上。 想再去看一眼,又被婆婆拉着不让动,眼底都是急切:“婆母就容着他胡闹……”还不承认。 魏老封君的声音已经很稳了,没了刚才的急切:“我刚刚让人打探过了,这个孩子,有自己正经的出身。” 当朝吏部尚书陆辑尘的儿子,还是如今风头正劲的尚书。 甚至,就是这一层都不是唯一,据说陆尚书这一房没有成婚,这个孩子是陆尚书兼祧了他大哥那一房生的,是陆家大房长子。 可现在看来,这个孩子根本不是陆家那位长房媳妇与陆尚书生的,而是与魏迟渊生的! 哼! 魏老封君也正不满魏迟渊,她教导出的芝兰玉树的孙子,这是在干什么! 在这样的关系里,他又扮演了什么不光彩的角色! 不像话!有辱门风! 不过,曾孙还是好的,曾孙没有过错。 魏老夫人急切道:“他放在别人家养的?” “不是,这个孩子在汴京城应该十分有名。”绝对不是暗里操纵一下,就能带回魏家的孩子。 最年轻有为的三品尚书,又没有成婚,他唯几的子嗣自然有名:“而且,光明正大在外结交众家小孩。” 魏老夫人傻眼了:“这……” 魏老封君干脆全说了:“对外的亲生父亲,是三品尚书。” 魏老夫人这次真的傻眼了:这是怎么回事? 有名有姓、有正经出身、正经存在的孩子? 莫非真不是自己的孙子,是自己想错了? 魏老封君轻易看懂了儿媳妇的意思:“可他将这个孩子带回来了,而且,如果我没料错,他也是为这个孩子下山的……” “那……”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明知道我们会怀疑,还带到我们面前。至于昨晚他怎么准备招待这个孩子的,你也听说了,你觉得会没有问题?” 魏老夫人摇摇头:“就是说……”是她的孙子。 “八九不离十。” 魏老夫人脸色都抽变了:可这个孩子有他清白的出身,还有人人皆知…… 就是说,她的孙子,现在是别人家的孩子,别人家的孙子…… 魏老夫人这辈子都没有想过这种可能,简直,简直……她做梦都梦不到的荒唐事! 她堂堂魏家的孙子,谁敢认去当孙子!?也不怕福薄,撑不起这滔天的运势!什么尚书不尚书的,尚书家有什么不一样!不定多大岁数了!? 魏老封君再想这个陆家大夫人。 死了男人,还能让婆家将有了功名的小叔子配给她‘填房’…… 别说什么兼祧,在那位陆大夫人那里,恐怕就是填房。 死了丈夫,就又添了一个男人。 就凭她敢跟自己孙子生个这么大的长子,还让自己孙子捏着鼻子认了,那什么陆尚书恐怕连‘填房’都不算。 填房至少还有名分,这位陆尚书,可还有他自己的一房,可见这位陆大夫人当年就没想完全卡住这个男人,。一个不完全要的男人,在女人心里也就那么一回事。疼爱、宠爱、怜爱,都不可能是‘深爱’。 别说什么,可能身份差异太大不允许! 能把她孙子哄住,会哄不住陆尚书当年的那种毛头小子? 可她却没有二嫁了!而是简单兼祧,就等于添了一个房里人罢了。 这样的女人…… 魏老封君肯定一千个一万个不喜欢,玩得野、做得花。 而且看现在这样子,当年哄过她孙子还不算,如今又用这孩子想换取什么,否则,以她孙子这爱这孩子爱得如此明显的地步,能藏这么久不给她们看! 不过,话又说回来。 虽然女人不是什么好女人,甚至对男人可能很有一手,要不然陆尚书不能二十好几了还没有娶妻。 可,人家确实生下了魏家的长房曾孙,让那神隐一般的孙子,也像人了不少。 就不得不说,对方确实有过人的优点,风情万种也好、妩媚透骨也好、不择手段也好,反正生了魏迟渊的孩子是事实。 更何况还是让魏迟渊如此喜欢的孩子…… 魏老封君一方面不喜,一方面又想见识见识如此有手段的女子,定然有不俗之处…… …… 雕梁画栋的庭院内,阳光斑驳地洒在青石板上。 透亮的投壶,在阳光下犹如一幅画,静静伫立。 魏老夫人捏着精致的象牙刻箭,轻轻一抛—— 箭与瓷壶发出悦耳的声音。 中了。 陆戈睁大眼睛,开心鼓掌,不是没见过中的,是没有见过婆婆们这个年纪,投得如此轻松的。 陆戈同样抽出一支箭。 魏老夫人的手握住孙子的手…… 261没有乱七八糟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魏迟渊立于一旁,目光温和深邃。 箭被两只手握着,轻轻一抛! 叮铃铃—— 声音悦耳,撞击清脆。 箭尖落入壶口。 陆戈瞬间看向魏老夫人。 魏老夫人激动地揉揉孩子的头,比自己投进了还高兴。 魏老夫人在闺中时就是其中高手。君子六艺、闺中趣玩,没有她不会的。 如今很久没玩了。 魏老封君也会,接替过儿媳妇的位置,她也教孩子投一个。 两位长辈满脸慈爱地围着年幼的陆戈。 魏老夫人眼里满是宠溺。 孩子自己投壶时。 魏老夫人毫不犹豫地跑到壶边,轻手轻脚地调整着投壶的距离,生怕小陆戈因距离不适而失了兴致。 魏老封君则是一边笑着,一边用她那历经沧桑却依旧温暖的手掌,轻轻搭在陆戈肩上,引导他一次次尝试。 一个老人家嫌另一个老人家教导的太细致了,她孙子都听累了。 另一个老人家嫌儿媳妇放水太明显,壶都快放她们脚边了。 只有陆戈,茫然地看眼不远处的夫子,不得不陪着两位老人家玩。 三个人,在小小的投壶游戏中,倾注了对孩子无尽的溺爱。 魏迟渊就守在一旁看着。 何尝看不出,母亲与祖母对陆戈的喜爱,那份殷切,是自己都没有享受过的。 祖母年迈,心中对他这一房的延续的期盼他岂能不知?现在是否可以安心。 他不是不说,只是怕会让她平添许多忧虑,引来不必要的风波。 魏迟渊的眼神中闪过不易察觉的茫然,想必祖母已经隐隐猜到了些什么,只是大家都没有说破,维持着这份微妙的平衡。这样就好,就让这份秘密,一直是他们几个人的秘密。 叮当—— “好!” ——陆戈,是她们骨血相连的孩子…… “再来一支,然后我们三个比赛,看谁投进去的多,也带上你夫子,一起。” 魏迟渊轻轻一笑:“好。”默认了母亲的提议,也默认了母亲与祖母对孩子的陪伴,等于默认了陆戈在此刻魏家庭院中,只是此刻,是她们的‘期盼’。 …… “把孩子送走了?”魏老封君、魏老夫人坐在魏家正堂里,同时看着回来的魏迟渊。 三人神色间不合时宜的温和都已经散去,严肃地等着同样严肃的人回话。 魏家正堂内,气氛凝重而微妙。 魏迟渊步伐坚定地走进来,眼里没有一丝犹豫。若说有什么,只有对长辈的愧疚。 魏老封君与魏老夫人并肩而坐。 两位老人面容沉静。 都在等他一个解释。 魏老夫人十分不满意儿子这样始乱终弃的行为,知道这是多大的事! 孩子这么大了,她们却听都没有听说过孩子母亲,这是做父母的能做出来的事?!是魏家这么多年教导他的担当?! 还有那个女人!这——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她婆母有嘴说,她都没脸听! “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已丧夫多年。”魏迟渊慢慢开口:“所以没有不合理的关系,她不会,孩儿也不会。” 魏老夫人闻言松口气,下意识看向婆母:您看,不是拿不出手的关系。 262勿误判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魏老封君睨她一眼:她又不在乎那个! 看看陆大夫人现在的状态,当年是不是拿不出手的关系,现在都是‘拿不出手’的关系。 儿媳妇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魏老封君神色依旧严肃:“也就是说,陆戈是你的孩子?”哼!说到底就是她魏家子孙,这事他自己也知道! 魏迟渊没有承认。 “人已经带回来了,也给我们看过了,你身为孩子的父亲,连是不是你的孩子都不敢承认吗?!如何给陆戈做榜样!” 魏迟渊瞬间抬头:“所以,祖母以什么身份问?!” “你——”魏老封君深吸一口气,不生气:“什么身份不能问你吗!” “如果祖母以孩儿祖母的身份问,那么,是!但如果祖母以魏家上一任家主的身份问!不是!” 魏老封君,魏老夫人因为那句‘是’,脸上的笑容还没有绽开,下一瞬就愣住了。同时看向魏迟渊。 “你什么意思?”异口同声!咄咄逼人! 魏迟渊不急,坐了下来:“想必祖母已经让人探查过陆戈,他有自己的身份,有爱他的母亲,和乐的家庭。这么多年来他们生活在一起,有共同的认知,我不认为打破现状对孩子来说是好事。” “你在胡说什么!”魏老夫人不等婆母开口,气得茶壶都快开了:“你要不要让人听听你那混账话!” 魏老夫人骂完,发现自己骂的是家主,顿时有些为难,但再看看周围又没有人,又稳了下来! 她一个做母亲的骂不了儿子吗:“陆戈可是你的孩子!我魏家的骨肉。” 魏老封君同时颔首,声音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为了孩子长远考虑,还是要养在自己身边,尽心教养才好。” “教养?教养什么?祖母也看到了,他不在魏家长大,一样被教养得很好,待人友善、关顾祖母。” “至于长远考虑?如果这样说,陆辑尘一个月前刚被曝出是皇后与皇上的嫡子,只要归位,皇上便承诺了太子之位,照这样看陆戈身为陆辑尘的长子,就是皇太孙,所以,长远来看,前途是不是也不会很差?” 强词夺理!只是陆辑尘是皇上嫡子?!什么时候的事?! 怎么又是皇上的嫡子了!? 不是,她们现在是在说陆辑尘吗?她们在说自己的孙子…… 可即便这样,脑海里也忍不住想:陆辑尘还有这一层身份? 魏老封君直接开口:“说一千道一万,你是不是没有争过孩子的母亲?!” 魏迟渊突然不说话了。 魏老封君眼里闪过一抹不悦:“她可是觉得陆辑尘身份比你高了?!那她未免也——” “祖母,我七年前就跟她分开了,那时候陆辑尘也只是一个县令。”她怎么会以身份看人,简直荒谬! “那现在呢!” 魏迟渊心中一紧:现在感情淡了,更不可能要回陆戈。陆辑尘估计也快步他的后尘了。 所以彼此彼此,谁也看不了谁的笑话:“他的母亲……能教导好他。” “胡闹!” 魏老夫人闻言身形微微一颤,还听不懂两人对峙了什么? 只是着急:“怎么就没有说服孩子的母亲呢?太子也好,什么也好,她要什么?我们魏家又不是给不起?” 魏老夫人眼里满是错愕。 她看着儿子隐忍的神色,再看看生闷气的婆母。 最后还是觉得儿子看起来更好说话,轻声问道:“可她也应该知道,我们魏家也不差,戈儿跟着我们必然有更好的生活。你身为戈儿的父亲,骨肉亲情生来有之,岂能轻易割舍,你跟她好好说说,她会懂的……” “如果她也说同样的话呢?她觉得陆戈跟着她有更好的发展,骨肉亲情,难以割舍?” “这,这,我不是这个意思……再说,如果她要割舍不得,嫁入我魏家也未尝不可,我又不是不讲理的婆母,又不会介意她三嫁、四嫁、五嫁。”看看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但为了孙子,她们咬咬牙,认了就认了。 孙子是绝对不能在外面的。 “她还有另一个儿子,另一个儿子家中的长辈,也是如此想的。” 魏老夫人闻言张张嘴,又张张嘴,直接哑在那里! 她还有一个儿子!?给那个陆尚书生的!? 魏老夫人平静的心,顿时不知道烧开成了什么样子!这——这都什么跟什么!都想把孩子母亲要去吗?都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这—— 魏老夫人就没有见过这样争一个女人的?! 就是争婚时,都没有见过! 等等,她,就是陆戈的母亲,只有两个孩子吧?!没有第三个了吧! 不会再出来爹了吧?! 魏老夫人简直……简直…… 听听,都是什么话:‘另一个孩子的父亲家也这样想’,这是什么能拿到台面上说的事吗?! 她这个只嫁了一次的女人,使劲想陆戈娘的好、说她的好话、一再让步,现在都有点找不到台阶了!? “可你的孩子总归是你的孩子!”魏老封君一语定论! “谁说是了?证据在哪里?写在我魏家的族谱上!?还是祖母打算跟陆戈的母亲争孩子,把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将祖母在乎的孩子也卷进去?” “还有,这么多年,陆戈都不知道我的存在,不认识你们两位婆婆,祖母认为那时候,他会选择谁?我又凭什么说我是孩子的父亲?” 魏老夫人急忙抓住婆母的袖子!可不能听了子厚的!子厚现在就是向着那个女人! 这话……好像也不对…… 魏老封君忍着快被拉拽开的袖子:“你爱陆戈的母亲?” “……” “行了,不用说了,展现的已经很明显了。那你有没有想过,她喜欢你吗?还是现在就是想仰仗着你喜欢她,拿捏了你?!” 魏老夫人急忙点头:“对,对。”傻孩子被人骗了:“你一定不能妥协……” 魏迟渊看着祖母和母亲,往日觉得十分明理的祖母,现在似乎也没有将一个女子,放在更高的位置去看。 魏迟渊缓缓开口:“祖母觉得经营魏家累吗?” 魏老夫人诧异地看眼婆母,又看眼儿子:现在又不是说婆母劳苦功高的时…… 魏迟渊已经继续开口:“如果魏家在她手里,她一定不会觉得累,她会觉得有更高的平台,去做更多她认为要去做的事情……” 魏迟渊觉得她一定会:“还记得多年前,我让人带回去的连发火器吗?是她的;祖母还记得前几年我带祖母去喝茶的丐溪楼吗,虽然破旧,但朝气蓬勃,新巧不断,当时没有跟祖母说,这样的丐溪楼,开遍大周每个角落,也是她的;平日祖母听的戏曲、故事,也是她名下的楼里传唱的;祖母不是说西疆好吗?西疆是在她手里好起来的……” 魏老封君不敢相信的看着孙子! 魏迟渊还没有说完:“就在祖母和母亲来汴京城的路上,丐溪阁为马车裹上了轮胎,等祖母离开的时候,就不用受奔波之苦,除了马车,还有其它……甚至多年前的杀菌酒和万药灵,也是她的丐溪楼的产物,祖母有时间了,可以和母亲出去走走,去看看,她喜欢的追求的人和天下。” 魏老夫人惊讶地看向婆母,发现婆母神色也不对,顿时有些慌张……“她,她……一个女子……” “孩儿爱过的女子……母亲觉得我爱她什么……做的羹汤好喝?我没有说母亲的意思。” 魏老封君没想到多年前那把火器是对方的? 八年前就有这样的东西,那么现在呢?“她要做什么!?” “谁知道,总之不是魏家。”平了她为了太子妃之位也好,魏家主母之位也好,衡量两者得失的可能。 祖母和母亲不能那样想她。 想岔了,就会做出错误的判断:“我把陆戈带回来给祖母和母亲看看,是身为人子的炫耀,只是为人子的孝道。” “也希望祖母和母亲明白,无论是长远考虑,还是就近考虑,陆戈都有最好的,魏家不是她唯二的任何选择。” 魏老夫人死死抓着婆母的衣袖!她听出来了,儿媳妇跟婆母一样,恐怕都不是‘好相与’的。 魏老封君沉默着一声不吭:原来如此吗? 果然是没看上:“她会跟着陆辑尘进宫吗?” 婆母问这个做什么? “不会。”魏迟渊肯定。 魏老封君沉默片刻,开口:“她倒是野心不小!” 魏迟渊立即辩驳:“不过是有与实力相匹配的野心而已。” 魏老封君闻言,再看看孙子的神色,险些被他气笑了:“……对方可不喜欢你。” “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魏老封君被噎得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现在这局面,不是她豁出老脸以势压人,或者说几句好话,就能解决的。 因为这要坐在更高的位置,谁都别用谁的小心思去驾驭人,谁都不可能让对方妥协:“不过……你倒不是一点机会没有……” 魏迟渊突然看向祖母。 “将魏家一半家产交出去,好好与她商量商量,未必不能说通她,共同抚养孩子。” 魏老夫人先懵了:婆母在说什么! 魏迟渊放下茶杯笑了:“祖母放心……我知道我姓什么……” 263嫁给谁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魏老夫人闻言,看看婆母、再看看儿子,茫然的安静着。 婆母在说反话? 还是儿子在表达立场? 魏老夫人听不懂。 但,她知道,将魏家半数资产让出……就绝无可能。 魏家能有今天,是魏家牺牲了多少人和多少代的苦心经营才有的结果,怎能在她们手里败落? 如果那样,她们在场的人就是魏家的千古罪人。 她这样软的人也知道,纵然不再享乐,年老了还要背负亲子因为争着过继子女给长子,暗里厮杀的痛苦,都不会为了喜爱陆戈这一私心,将魏家拱手让人。 魏家可以因为‘大势’散去,可以在长久的时间里淹没,甚至被人压服,但绝不能因为谁的‘私心’,拱手相让。 这是魏家风骨。 每个魏家人都有的共识! 所以,没有任何高位,不需要鲜血。她纵然不参与,也懂其中的不易,所以更珍惜魏家的一切。 魏老封君慢慢拿开儿媳妇拉着袖子的手,若有所思。 魏迟渊看着祖母,突然想起一件事:“说起来……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曾经问过我,愿不愿意嫁给她。” 魏老封君、魏老夫人闻言瞬间看过去。 纵然刚刚被震惊了很多次,都没有这次让人‘气血翻涌’两眼一黑! 对方‘求娶’过她们魏家家主! 魏老夫人真的是……气都能把自己公公从祠堂里气出来。‘娶’她长子…… 听听,听听……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不知道的地方,有人想‘娶’她长子?! 她长子好意思说,她都不好意思听!说出去非让人笑死不可。 魏老封君看着孙子,瞬间懂了他的意思。他在回答上一个问题:关于‘臣服’他已经深思熟虑过多年,她这个当祖母的,小人之心了。 还真是不遗余力地维护陆戈的母亲。 魏迟渊同样看着祖母,没有妥协。 现在想来,送婚书的路上屡屡遇到意外,何尝不是另一种暗示。 那封没有送到魏家就大势已去的议亲书,就像他们后来的感情:“我们为这个问题……僵持了半年。”那个时候,信送不送已经没了意义:“她不愿意嫁,我也一样……” “不同意就……”对了!魏老夫人发现自己嘴快,急忙柔顺闭嘴。 魏老封君依旧看着他,沉淀在眼中多年的沧桑此刻具象化的,融汇成她年迈的面容。 挂满了风霜凝练的平静。 所以,她的孙子和陆戈的母亲,要想有个结果,除了他们自身的感情,还需要一个背后势力胜败的结果。 不过。 那时候,恐怕也就不是感情了,只剩君主和臣民! 那时候也就不提爱情了。 因为,打出来的只有仇恨和杀红眼的利益!最后的妥协,也不过是哪一方大势已去,为自己背后的人做的垂死挣扎,是双方之主,为了一直追随自己的人做的最后妥协。 这样的环境下,走出来的没有感情! 但却是另一种更稳定的、野兽和野兽厮杀过后的绝对压制。 是锁住咽喉后的忠诚。比之感情,这种臣服更为致命,是从里到外、无关感情的、兽性的低头:“当年,你不可能没有能力压制她!”留给‘对手’时间,不是‘侠义’是蠢货! 魏迟渊这次……惭愧地避开了祖母的目光:“当年……没想到这一层……” 魏老封君怔愣了一下,也很快释然。 那时候子厚多大,那位林之念又多大,子厚又是第一次接触感情,似乎…… 魏老封君叹口气,只能说时也命也。 魏迟渊却开口:“其实,就算那时候察觉,魏家也未必能赢……” 魏老封君看过去:“……” “您忘了我给您的火器。”婚书虽然没有具体送达,但他有‘喜事’的事传到了家中。 所以他拿出了‘火器’,在火器拿出来的一刻,那些关于他有没有女人的话,似乎在祖母和母亲那里就结束了:“如果她攻其不备,祖母认为我有多少胜算……” 魏老封君沉默了。 魏老夫人也安静地沉默着。 魏老封君突然在沉寂中开口:“我能不能见见她?” 魏迟渊重新拿起茶杯:“祖母在问什么话,她又不是深宅妇人,祖母若想见,正常贸易往来自然就能见到,只要金额大到足以惊动她见您就行。至于是以孩子曾祖母的名义……就有失祖母身份了。” 魏老封君再次沉默下来。 魏老夫人有点着急,听着……好像是她以后见不到陆戈了? 这…… …… “姨母,您回来了?”时锦迎上去,想问问是哪家的孩子?姨母是不是看着也喜欢? 否则不会去这么久。 魏老夫人有些累了:“你先下去吧,我有些不舒服,让劳姑姑给我安安神,我休息一会。” 时锦想说,她也会一些按摩手法。 但看着姨母转过了头,时锦便什么都没说,躬身退了出去。 笑着的神色转瞬暗淡,自己到底不是魏府什么正经主子,去留都要看人脸色。 …… 国子监幼学和徐家幼学,同时将学堂介绍,放在了陆辑尘衙署的书案上。 一个月的禁言,能叫惩戒?! 陆辑尘看着书案上摆着的两份介绍,对徐家那份莫名奇妙,他只要了国子监,这份是什么? 陆辑尘随即将徐家那份重新扔回桌子上。 不管他是不是真要为儿子重新择学堂,至少姿态,他做出来了。谢家对谢二夫人的惩戒,就要重新衡量。 …… 魏家老封君、魏老夫人同时抵达汴京城,怎么说也该是轰动汴京城的要事。 但在民众间,被轮胎、二轮车、橡胶制品,压了下去。 就连世家之间,除了女眷们纷纷投往魏家的拜贴,新型马车、二轮车,也是重中之重。 现在谁家没有一辆新式马车,算什么汴京城有头有脸的世族。 至于二轮车…… 就有些争议了…… 似乎……有些不雅观。 但雅不雅的,也在陆尚书骑着上衙后,没了声音。 虽然坚持不用的大有人在,但追求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们都十分喜欢,人手一辆,招摇过市。 也瞬间成了稀奇的焦点。 丐溪楼的林掌柜,顺势成了汴京城人人谈论的人。 264林之念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林之念的名字,也被众多人随意提起。 不可控制的自然也在无数人口中被反复把玩。 一位闺中妇人,还是陆尚书的房里人,虽不是世家贵族,也是有名望的高门大户,这样的人家,这样的身份,自然就带了些‘隐晦’色彩。 更何况还把闺中名字‘摆’了出来,这是自己找‘骚’呢? 哈哈!就是出来抛头露面的小寡妇,也没有名字被人尽皆知的。 别有用心的人,立即推 每一个半兽人都是一脸的虔诚认真地听着路易慢慢的讲解着每一个字。 录像厅居然关门了,杨卫成分析,大概跟刚才街上那场械斗有关。 一拳呼上尼尔的臭脸上,直接打掉了尼尔的两颗大门牙,鼻血直流。 “没想干嘛,苏艾你以后当我的家人吧,好不好,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言斯年诚恳的说道。 众人都沉醉在这种热闹又浪漫的气氛里,以至于很久之后,才发现传送落地的位置,并不在彩云城中。 少年僧人已经取得了上风,可能不用多久,这场半步神火间的大战,就要结束了。 虽然身体的剧痛消散了,但她又继承了三万年的地狱记忆,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林洪生即便是如愿收购到了足够多的股份,可海华跟吴辉双方持有的股份加起来还是超过了三分之一,一旦到时候海华跟吴辉都反对他,那他也没办法拿到地皮。 连堂堂镇虎军都被屠杀一空,镇虎军战皇巨头境界的主将阵亡,他率领凌威军前去抗衡,岂不是自寻死路? 在上古时期,轩辕剑完成使命后,就有一个高僧踏云而来,度化剑中一千亡灵。 “好,那么……我们也可以准备出发了!”皇甫夜脸上的笑容猛然收敛,换上了一抹残忍的喋血弑杀之气。 “来来,我告诉你,你看见那个男人吗?”胖笑佛的萝卜短手指着不远处一个看起来瘦瘦高高,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说道。 林晓翻了个白眼,“敖贱人!敖思寰是贱人!”谁也不能让她改变对敖贱人的称呼。 因为在出云口服液的强大功效面前,贝洁集团生产的那些美容化妆产品,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只听得细长的甬道内回荡着一连串的回音,铁门像是嵌死在地下一般,纹丝不动,表面上根本连一丝划痕都没有。 华如歌等他问话的时候才回过神来,想到之前那人的遭遇她也是心下一紧,她知道在这人手底下,她恐怕用瞬移都未必能逃脱。 后天境六级总体来说也算是个修士了,只是水平不高,尤其是在这种大都市,层次水平都不能与鹏城相提并论的。 “咱们玉雪可爱的儿子,你老藏着做什么?来拿出来玩玩。”轩辕靖一脸笑吟吟地看着他。 “太久没洗个舒服澡了……所以想多冲一会……我马上出来……”颜苏竭力压住心里的慌乱。 “你的场子,我肯定捧到底!别说你的孩子结婚,就算以后你的孙子、曾孙子有喜,哪怕你不给我发请帖,我吴俊良也会第一时间赶到,送上我的祝福。”吴俊良露出潋滟的笑容,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刘全被骑在马上的陆雪晴拉着往回奔跑,而刘全就拖拉在地上,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昏迷了又被疼痛痛醒,醒了又昏迷。 许紫烟眼见如此,再也没有了和对方拖拉的心思。有着一掌之水防身,她对于对方斩过来的长剑根本都不躲闪,迎着对方的剑芒就冲了过去,同时手中的烈火剑窜出两道雷火,轰击向了对面的修士。 265这,这是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不痛不痒:“不过,你这么一说,确实我更合适。”如果是郑瑾恐怕受不住。 但看纪缺的反应……他好像更受不住,林之念俯身。“纪缺……” 纪缺转头看过来,骤然对上近在咫尺的脸,脸上的怒意想收却收不住,还挂在脸上僵硬的没有消散,神态顿时有些诡异。 林之念拉开双方的距离:“你试着多听听,要不然容易被激将,大环境对男子宽容,听到女子骂男子‘大小’‘强弱’的机会少,可如果有人抓住这一点,针对你们而来呢,分分钟被激将。” 当年海战,她就是如此,出了一列女兵骂对面,都不用第二个回合换班,那边已倾巢而出。 阵前叫骂,何等重要! 现在外面的言语侮辱,与之相比,既没有战争的压力,又无需谨慎思考,与她个人能力更是无关。让他们稀罕地喊就是,时间长了,就没兴致了。 纪缺不敢相信的抬头! 林之念已经转身,不过,倒是提醒她了:“春草。” “奴婢在。” “吩咐下面的人,如果二爷回来了,让二爷过来这边吃晚饭。”林之念觉得应该不至于有人舞到他面前? “是。” 纪缺:“我也留下来用饭。” 林之念诧异地看过去。 纪缺头越垂越低:他也不是非要吃…… “徐不歪那批货,交货了吗?” “回夫人,交了。运载量大不说,还让车身具有良好的抓地力、减震效果和耐久性,能确保车辆在各种地形和恶劣环境下的稳定行驶。” “再放橡胶制军用物品,今日早朝后,让我们的人,向皇上觐言,橡胶制品在军事上的用途,然后建议皇上将这一‘东西’收归国有。”封地……交换…… “是!” …… 夜幕低垂。 林之念推开半开的窗棂,寒风骤然涌入,望向廊下拍下落雪的身影,陆辑尘。 陆辑尘满腹的不悦,在踏上台阶的一刻,已经尽数收敛。 他顺着屋内泻出的光亮看过去,她站在窗棂下,只是探头看着他,神色温婉平静,却瞬间让他忘了拍身上的雪花,眼里都是她的样子。 “好了,别冻着了,赶紧进来。”林之念落下窗棂。 陆辑尘一时间无法从她的神色,判断她有没有听到外面的闲言碎语。 虽然以前她在外行走的时候也听到过很多不好的言论,但不像这次一样来得如此汹涌。可……观她的神色却没有任何变化。 陆辑尘将外衣交给谷丰:“今天工部有一位没听过的梁工被宣告入殿,他用大量的数据表明,皇上需把橡胶制品收归国库,以提高国之军力,是不是我们的人?” “倒是有眼光。”只是他们吵想必还得吵几天,“吃饭了吗?” “没有。” “正好厨房做了你爱吃的。”林之念说着就要起身让下面的人上饭。 陆辑尘突然牵住她的手。 林之念看向他。 陆辑尘慢慢摩挲着她的手背,细腻的肌肤与他粗糙的手叠合在一起…… 林之念也没动,就让他摩挲着…… 窗外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了起来。 …… 徐不歪心情很糟,非常糟。 如果他不买这批车辆,那些人是不是就不会盯上她的东西?! 工部当真不要脸,已经把收缴轮胎的想法提了上去,一点力都不想出,就想拿到这样的东西! 可讽刺的是,这件事如果不出意外结果,必然是收缴。 他都能看得见的重要性,别人也不是傻子。 只是何其残忍的手段! 现在外面那些污言秽语,恐怕也是那些想占为己有的人在推波助澜! 一方想做皇子妃的人出手,一方想占便宜的人助攻,可真是让他开了眼的!本来就腐朽、无耻的人的嘴脸,如今都凑到一起,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他们这些手段加起来,是连最后一点汤羹都不想给她剩! 陆辑尘就算为她出面说情。 可一个没了名声的女人不能嫁入皇家,为了孩子将来不受影响,愿意退让一步的她,最后的结果,最好也不过是—— 经营权落在陆辑尘手里,她隐入后宅。 这明明是她的东西,是她养出来的人。 丐溪楼都是她的。 这些人凭什么如此对她!? 还有陆辑尘! 他在做什么!?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失误,让人将她的名字爆出来。就为了一个皇妃之位,为了给她造势,将她陷入这样大的流言蜚语中。 陆辑尘难道没有想过,名字是把双刃剑! 徐不歪想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恨不得砍了他们的脑袋。 最让他无法释怀的是,自己也是始作俑者!是他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 徐不歪烦躁不已,收起画,小心放好。从营房里出来。 寒风扑面而来,也熄不灭他的怒火。 陆竞阳穿着棉军衣,走过来:“大……”人…… 徐不歪没有看人,径自向外走去。 陆竞阳不明所以:老大今天怎么了? 只能自己进去,放抵达营地的粮草文书。 陆竞阳熟练地进去,冻得反而瑟缩了一下,徐大人这屋子比他们的营房都冷,心里又高看了徐不歪三分。 陆竞阳将文书放在徐大人的书案上,刚打算转身走,看到廉价的半人高的花瓶里数量繁多的画卷…… 突然记起,上次,他好像看到徐大人小心地将什么放了进去…… 而刚刚徐大人明显情绪不对,但营地又没有不好的事,相反因为他们得到的新车,都是好事。 所以……是因为画里的人? 陆竞阳想到什么,几乎鬼使神差的,抽出了其中一幅画,打开…… 如果,他为徐不歪解决了这么大的一件事…… 是不是就能跟上他,出人头地! 陆竞阳想到那样的前景,忍不住,又抽出一幅画。 画轴被一个个打开。 当一幅熟悉的人像画展现在他眼前时,陆竞阳瞬间懵了! 这…… 这是…… 再熟悉不过的面容,明显的妇人发髻,他就是想自己骗自己都难——林之念!? 徐不歪这里怎么会有林之念的画像?! 266不听不听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竞阳立即扔下画像,去开其它的! 不会的,只是巧合,混淆视听、以假乱真,这些画轴里肯定有一幅是与徐家大公子门当户对的少女! 可…… 没有。 不是。 都是风景,又是风景,还是风景—— 陆竞阳目光不经意地落上去,画轴泛着盈盈光泽,与其它画轴相比,似乎被盘玩过太多次…… 让陆竞阳想自欺欺人都难。 陆竞阳重新拿起那幅画。 画卷中,她站在茶楼外,转头看着作画人的方向,栩栩如生…… 徐不歪为什么反复看林之念的画像……他喜欢的人,是林之念?! 陆竞阳被这个想法震惊得浑身发抖,气的。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怎么会!?怎么可能?太荒谬了—— 门突然被从外面推开。 陆竞阳惊慌回神,慌张将画卷起来。 徐不歪已经进来,刚才气闷不已,没有将画放入盒子里收起来,只是简单放入花瓶中,他觉得不妥,又折返了回来。 陆竞阳手忙脚乱转身,画轴啪一声落在地上。 顺势展开。 林之念的画像看着远方,笑意温和明媚。 陆竞阳脸色顿时僵硬。 徐不歪看着落在地上的画,手重重推开最后一丝挡着他路的门,迈过门槛,落在陆竞阳脸上的目光几乎要杀人! 陆竞阳顿觉无尽的压力向自己而来,呼吸困难,脸色更加苍白。 徐不歪一步步走过去。 陆竞阳觉得每一步都在凌迟自己。 徐不歪俯身,小心地将画一点点卷了起来,拍落上面的尘土,起身,看着陆竞阳。 陆竞阳呼吸越来越重,觉得他都要灭口时。 徐不歪收回了目光,似乎所有的情绪也收了起来,声音出奇的静:“看见了。” 陆竞阳只恨自己看见了。 徐不歪看着满地狼藉,似真似假地说了句:“好大的胆子,若是丢了机要文书……”最后一句说得很慢,却一字一顿。 陆竞阳不知道为什么,噗通!跪了下来。 但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他为什么要跪?是对方居心叵测,吃了熊心豹子胆,窥视自己的女—— 陆竞阳又生生止住这种想法,早就不是了,他什么也不是…… 徐不歪将地上其它画卷踢开,没有任何捡起来的意思,只是拿出一个长盒,将手里的画,装起来,才慢慢开口:“没什么不能看的,起来吧,何况只是一幅画而已。”又不是她本人。 却还是小心地将盒子收起来。 陆竞阳忍着心里所有情绪,起身。 “她在陆家过得好吗?” 陆竞阳心火几乎瞬间直冲大脑,恨不得劈了问这句话的人!他什么意思!想知道什么!想做什么!? 陆竞阳沉默着,克制着一切情绪,不说话。 徐不歪神色淡淡地看着他,很有耐心的,就这样等着,既然知道了,还有什么不能问的。 可如果他不回答……就由不得他了…… 所以,徐不歪很有时间的、一动不动地等着他回话。 陆竞阳被看的压力倍增。 徐不歪依旧没有一点退后的意思,这点压力都承受不住,还不知道投桃报李,那么与死人何异? 陆竞阳咬咬牙,冷汗冒了出来。 徐不歪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陆竞阳突然气愤地开口:“非常好,好的不能再好!一家之主唯我独尊,婆婆都奈何不了她!有什么不好的!恐怕这些徐家都给不了!”何须再异想天开!白日做梦! 徐不歪对他带情绪的话毫无反应。过得好就好,她该过得好,至于她的婆母。 算什么正经婆母,自然自己母亲若有机会也不能像对自己一样对她,他母亲可没有生养过她,怎么有资格像要求自己一样要求她! 至于陆竞阳不高兴?慢慢就习惯了。 说起来,这件事,他压在心里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身边也没有他放心的人,更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愿意昭告天下的秘密。 如今,有人知道了,有人可以说说话了:“我在丐溪楼见过她……” 陆竞阳转身就走。 徐不歪扣住他的肩,手臂压着他一步都动不了:“我16岁那年第一次路过那家店……” 陆竞阳一点不想听,他疯了,在这听一个男人讲他是怎样爱上他的前妻的。 徐不歪的手,坚如锁链:“你可能不知道,或者是没有去过丐溪楼,丐溪楼有一面墙,墙上挂过无数幅字画……” 陆竞阳奋力挣扎着,他要出去! “其实,每一幅字我都一字一句读过,每次有心事也都会在那里坐坐,我觉得那些字画就是写给我的……” 陆竞阳只想出去!他一个字也不想听!徐不歪知不知道他这些污言秽语在讲给谁听! “直到不久前我才知道,那些字画只是按季度让人换的,还是给大周所有丐溪楼,竟不是我一个人的……” 陆竞阳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大,废话!她知道你是谁! “对了,你知道丐溪楼吗?丐溪楼出乞巧,我们这次采买的车辆就出自丐溪楼,而丐溪楼是她的。” 陆竞阳突然不动了:丐溪楼是谁的?那些车是…… 徐不歪一点点松开压制他的力道,陆竞阳这两天没有回陆府,外面的流言蜚语还没有听说:“她也不可能进宫,而且外面对她的攻击才刚刚开始,那些压力,最终都会攻向她,到时候你姑母会责怪她,你表弟还有自己的路,未必能坚守本心一直善待她,到时候,你怎么肯定,我就不能打探她的消息。” 就是不能!“什么流言蜚语!?她进什么宫?!外面怎么了?跟丐溪楼又有什么关系!” 徐不歪蹙眉,陆竞阳在问什么? 外面身份低的官员不知道情有可原,但陆竞阳是陆家人,如今陆尚书等于半公开的消息,他的家人不可能不知道! 而且这件事一被爆出来,陆尚书应该就会回去向陆家长辈询问,那时候陆家气氛变了,住在陆家的陆竞阳不可能不知道。 但他现在的样子…… 莫非,陆家不知道这件事!?陆尚书根本没有问询过陆家长辈?! 这…… 徐不歪疑惑,觉得这更荒谬。 徐不歪看着他,直接开口:“陆尚书是皇上和皇后的儿子。” 267都是苦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竞阳整个人傻在原地,他在说什么?为什么他听不懂! 谁是皇上和皇后的儿子?谁是皇子?! 徐不歪目光肯定地看着他,不给他退让的机会:他听见了,听得清清楚楚,不是吗? 陆竞阳后退一步,早已震惊不已:徐不歪疯了!他说这些杀头的事想干什么?窥视林之念!? 他疯了! 辑尘是不是皇子他陆竞阳会不知道!? 辑尘不是皇子,辑尘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徐不歪以为信口雌黄会得到他想要的!?痴人说梦! 徐不歪更进一步,看着他眼底的挣扎:“我有必要骗你?林之念……” 陆竞阳不听!既然跑不了,就直接堵上耳朵! 不管陆辑尘是什么!陆大夫人是陆家大房的夫人!他陆家大房明媒正娶的女子! 徐不歪算什么!就是陆辑尘也只能兼祧,她还在大房!徐不歪想都不要想! 徐不歪一把将他的手臂折下来! 陆竞阳骤然惨叫! “你不相信?”徐不歪不痛不痒地看着他。 陆竞阳疼得浑身冒汗。 “她会受不了的,陆辑尘是皇上嫡子,多少人想做嫡子妃,你以为原三皇子的婚事为什么停滞这么多年……” 陆竞阳再次发出一声惨叫。 徐不歪看着他扭曲的脸,方满意地松了一些力道:“因为那个位置上已经死过一位女人。你根本不知道后宅那些往日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子,会用出怎样险恶的手段对付她,她没有防备,会吃亏,所以你必须听,知道吗!她不该承受那些。” 陆竞阳心里、身体都在叫嚣着让徐不歪闭嘴!该不该承担都轮不到你窥视! 陆竞阳见徐不歪又要加力,痛苦地忍下心里巨大的屈辱,试着跟徐不歪讲道理,这根本不像平日的他。 他只是一时魔怔了,他堂堂徐家大公子要什么女子没有:“大人,我一直敬您……” 徐不歪看着陆竞阳的眼,突然讽刺地笑了:“不用你敬,你知道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在想什么吗?” 陆竞阳恨不得一刀捅死他!他一句都不想听!虽然他已经没了立场。 徐不歪掰过他的脑袋,他太需要说说了,这个人选再好不过:“我想她看看我……她只要看我一眼……” 听着一个男人讲他是怎么爱上他寡妻的,简直在嘲弄他男人的尊严,就如一只脚踩在他脸上,在得意洋洋地炫耀。 “你猜她看我了吗?” 陆竞阳宁愿死! 徐不歪神色突然落寞。 陆竞阳简直,简直…… 却也是第一次在这个男人脸上看到这种情绪,竟然是因为林之念。 陆竞阳觉得讽刺,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 这一切,不更显得自己有眼无珠,像个傻子! “她看了我,却……眼里没有我……我只是所有人里,普普通通的一……” 陆竞阳突然歇斯底里大喊:“他是陆家大夫人!永远都是!” 徐不歪突然捏紧他手腕。 “啊!” “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维护他,我给你双倍如何?” 陆竞阳身体的疼痛,都掩不住心里被羞辱的痛苦。 徐不歪的话等于将他击倒后,还疯狂地往他脸上踩!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你窥视的是别人的妻子!别人的!” “马上就不是了,陆辑尘是皇子,听不懂吗?”徐不歪靠近,目光阴翳地盯着他:“还是你是个聋子,就是听不见……” 徐不歪的手靠近他的耳朵,如果听不懂人话,留着何用? 陆竞阳怕死,但在屈辱面前,更…… 等等,如果陆辑尘是皇子,刚刚徐不歪又说她不会进宫,那么之念…… 是不是以后就只是陆家大夫人? 只是,陆家大房—— 陆竞阳被这个想法击得浑身一颤,身体的疼痛都轻了。 虽然他死了,虽然现在只是一个牌位…… 可如果所有人都离开了,她岂不是还是陆家的大夫人,只是陆家的大夫人。 陆竞阳突然抬头看向徐不歪,额头上的冷汗一点点滴下:“你说陆尚书真是当今皇上的儿子!?” 徐不歪疑惑,他怎么了:“不是秘密。”何况:“他是不是陆家人,陆家人应该更清楚。” 就是如此,陆竞阳才疑惑:“他怎么可能是皇上的儿子,他是我……从来没有听姑母提起,而且我看着他出生,长大,不可能……” 徐不歪松开手:“皇家亲自探查出来,人证物证俱在,何况陆家那种人家生得出如此优秀的孩子?宫里确定的消息是陆家大儿子当年从乱葬岗捡孩子的时候,捡错了。” 陆竞阳再没有听说过比这更荒谬的事了:他捡错了自己的弟弟?! 好像……又不是不可能…… 当年…… 是他捡错了自己的弟弟吗…… 他怎么一点都没有感觉? 他又是哪一次捡错了自己的弟弟…… 是他去得太迟,弟弟死了…… 还是爹娘丢出去的时候就不在了…… 那是他的弟弟! 他努力想护着的弟弟!还是……还是死了吗? 早就死了! 巨大的痛苦快速包围了他,他以为,至少还有一个……还有一个他尽力当人一样护着的弟弟…… 原来也没有护住…… 甚至弟弟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他已经记不得了…… 就连对捡弟弟的印象都很模糊,还是大人们总是提,他才有一个拎着弟弟往回走的模糊画面。 现在告诉他,他捡错了弟弟,把皇上的儿子带回了家? 幼年的痛苦、生活的艰辛、喘不过来的压力,压得他好像又回到了不知道为什么活着的日子…… 就连三丫…… 就连三丫自己的日子都是痛苦的…… 太痛苦了,根本看不到生路在哪里。 周边都是随意可扔的孩子,随意能被贩卖的劳力,和做不完的活计,提心吊胆的日子…… 268有了答案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所以你说我有没有机会?” “你没有机会!你永远没有机会!她是陆家大房夫人,永远都是陆家大房的夫人!她比任何人都坚强的在那个家里活了下来!没有抛弃!没有放开!没有逃避!你们以为她怕什么!你们又是什么东西!就想救赎她!就觉得她受不了!你受不了死了,她都不会受不了!你们不配!她自己就能过得很好,她……人也很好……” 陆竞阳突然有点想哭:“她嫁给了陆家,你根本不知道陆家过的是什么无望的日子,可她挺了过来,她亦……尊重自己已逝的夫君,善待她夫君早该下十八层地狱的父母,都是因为她,也是因为她,陆辑尘才有了今天!她说过陆家才是她的家,她不会因为任何人离开陆家!你们的追求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不是!” 徐不歪觉得他又找死! 陆竞阳却没有停止谩骂:“陆辑尘不行!你更不行!你没有机会!你痴人说梦!异想天开——” “哦,是吗?那入赘呢?我还可以入赘。” 陆竞阳愣了一下,骤然抬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几乎气得瞬间口不择言:“她有孩子、有婆家,有男人!你去干什么?给别人当妾!?你置徐家的尊严于何地?!” 陆竞阳骂完,就做好了更加痛苦的准备。 徐不歪却什么都没有做,他不觉得徐家需要他这位长子,眼里的凶厉也收了回来。落在陆竞阳肩膀上的手,一并收回。 陆竞阳却瞬间因为失衡跌倒在地,这一刻更让他觉得羞辱。 好在,好在林之念不会。 陆竞阳第一次庆幸林之念那个人心硬、够狠、冷血。她会像看不起自己一样,看不起所有人,更不会因为任何人妥协。 陆家的桌子上的开饭权留给她是应该的! “凡事都有可能……”徐不歪的声音很轻,原来她还生来良善,对陆家不离不弃。 陆竞阳摇摇头:“没有可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徐不歪帮他把胳膊接上,温下声音:“你不是一直想更进一步……” 陆竞阳简直,简直:“你以为你说这个我会帮你!?徐不歪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人,不畏强权、刚正不阿,更不会用下作的手段,不会跟任何人交换利益。” 徐不歪不痛不痒地看着他:然后呢? 陆竞阳突然发现,自己的话对他一点用处都没有。徐不歪很认真地在做他认定的事。 他喜欢林之念…… 陆竞阳骤然发现,所有事背后最讽刺的是他……“你想要什么女人没有?”各式各样! 徐不歪神色依旧不动。 “你可知道,你的想法,如果被陆尚书知道……”这个时候他也只能搬出二弟来为她开脱。 “知道又如何?” 陆竞阳看着他,突然沉默了:“……” “你好好想想,陆辑尘早晚要进宫,他能给你的,如果再加上我给你的,你说,你的前途会多顺利……” …… 狗Shi!傍晚陆竞阳浑浑噩噩地回到家。 脑子还在做巨大的拉扯,一方面是寡妻被人惦记的羞辱,一方面是震惊到无与伦比的事—— 小牛竟然是皇子…… 他还一点不知道…… 陆辑尘突然想笑,这算怎么回事? 自己有眼无珠,他不算陆家的人?抛弃了飞黄腾达的家、也抛弃了不该抛弃的人,到头来,他过得还不如他们?! 可笑不可笑! “大哥。” 陆竞阳回头,看着走过来的陆辑尘,一身红色滚银线朝服,气宇轩昂,早已长成。 陆竞阳看着走来的人,突然自问,他像陆家人吗? 当然不像。 一点都不像。 陆家就是老天开眼、祖坟冒烟,都生不出这样的天地灵秀!可他长在陆家…… 陆辑尘一点点走近,见大哥还不动,有些疑惑:“大哥,你愣着干什么?” “哦,没什么……没什么……”既然是皇子,为什么不回宫? 喜欢这个家? 一个连亲儿子都待不下去的家,他会喜欢? 陆辑尘见他又落后了很多,不禁回头看大哥。 陆竞阳看着他停下来的脚步,就如任何一次一样,二弟的眼里没有任何变化。 陆竞阳跟上。 陆辑尘与他并排走着:“训练太累了?” “……没有……” “大哥不用把自己逼得太紧,我听谷丰说,你除了跟谷丰学武艺,还在跟秋平学习,秋平才多大,身强力壮,大哥什么年岁了,还是要注意身体。” 陆竞阳一时间哑口无言。她身边还有秋平这样厉害的人守着,她院子里的婆子也有武艺。 陆竞阳更安心了一些。 至少……她能保护好自己。 陆竞阳可悲的地慢慢走着。 陆辑尘突然停下:“大哥去哪里?不是说要去母亲那里吃饭?” 陆竞阳猛然回神:“母亲?对,对……”好像是有人这么传了话。 陆辑尘疑惑,见大哥又垂下了头更摸不着头脑:大哥怎么了? 陆竞阳满脑子都是‘他是什么时候知道他自己是皇后娘娘的儿子的?知道后,怎么还能对着那么一个人叫出娘,还能叫他大哥……’ 还不离开这个家…… …… 喜乐堂。 当陆竞阳看到坐在喜乐堂正堂上的那个人时,什么都有了答案。 她平和地坐在那里,往日尖酸刻薄的母亲‘慈爱’地陪在一旁,父亲也像一个老父亲一样,安分地喝着晚茶。 下人们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就连曾经有那么多想法的罗娘,也笑着陪在她身后,三人说着什么,都笑了。 屋内暖意融融…… 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个家。 “回来了。” 很随意的一个问候。 “回来了。” 两人的大氅有人收走,新茶已经摆上茶几。 陆竞阳一时间忘了该先迈哪一只脚。 陆辑尘已经在靠近她的椅子坐下,很自然地问着她们在聊什么? 陆竞阳向‘姑母’的那一边走去,端起茶…… 突然想起徐不歪说过的那些话,整个人像吞了蛆一样难受。 可偏偏那个人无论身份、地位、能力都高于他很多。 陆辑尘、徐不歪,还有他…… 陆竞阳突然意识到,他距离他们很远很远,无论他们之间发生怎样的故事,都已经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他连站在他们中间的资格都没有。 这个认识,比他自己知道,自己是个牌位时还要沮丧。 269一家人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罗绒儿代替了夏静的位置,坐在林之念和陆老夫人身后,给两人剥坚果,听到陆尚书问。 罗绒儿恭敬地放下坚果皮:“正说织坊的趣事。” 陆老夫人笑着应和:“她呀心思巧,什么都讲得好玩。” 罗绒儿可不敢认,她在外面跑得多,当然知道大夫人才是如今汴京城最炙手可热的人。 那个轮胎什么的,她想都不敢想。 而且她还听说丐溪楼不单汴京城有,大周很多郡县都有。 连她作坊里那些逃难来的工人,都说,他们老家也有丐溪楼,就是不知道跟汴京城的丐溪楼是不是一个楼。 他们觉得不是。 但罗绒儿觉得就是。 心里对林之念的敬畏又多了几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 只要‘一家人’吃饭,她就坐在林之念身后,‘伺候’着她喝茶、吃果,顺便讲讲她作坊的事。 有时候夫人会给意见,有时候就是听个热闹。慢慢的就养成了习惯,她也就顺手照顾下老婆子。 何况,她发现大夫人说得对,陆老夫人有一点好,她不拘着人出门赚钱让她过好日子。 罗绒儿觉得她现在在陆家比在罗家时都要轻松爽快。 不过,她今天没有讨教夫人问题,就是凑过来,说些有趣的事,哄夫人乐呵。 罗绒儿视线不经意地落在一同进来的陆竞阳身上,下一瞬又看过去: 他——似乎不太对? 陆老夫人高兴,今天孩子们都在她身边,虽然只是个小节气,最难得的是之念也有空,一起吃个全家宴:“快过年了,崇崇还是接回来。” “是。”罗家一直没送崇崇回来,不就是想用崇崇拿捏她。 可他们也不看看他们还配不配。 但这些事不用跟家里说,她自己就能处理。 陆老夫人起身:“都回来了,开饭吧。” …… 陆竞阳吃着再‘普通’不过的一顿饭,却突然吃得浑浑噩噩。 他看着陆辑尘像往常一样照顾着两个孩子。 看着母亲频频赞叹林之念今日特意为她老人家加的菜多么好吃。 看着他父亲得到之念肯定,可以喝一小杯烧刀酒,正珍惜地细细品尝。 还有,他的妻子罗绒儿,神色含笑地夹了一块肉到他的碗里…… 罗娘以前给他夹过菜吗? 陆竞阳没有印象了。 他不是‘赘婿’,胜似‘赘婿’,在罗家的餐桌上,他没有放开过手脚;在罗家罗娘也有忙不完的事…… 似乎…… 就连他都不一样了,他自从回到陆家,也已经很久没有,回来第一件事,就患得患失地关注罗娘在哪里。 不会因为罗娘不在,就不知道怎么跟大舅哥、岳父相处。 就连饭桌上,他都前所未有的轻松…… 陆竞阳环视一圈周围,发现……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给陆家的…… 甚至,他能让罗家、让绒儿高看他一眼,跟着他回来,都是因为二弟争气。 可说到底,也是因为她没有放弃陆家,他二弟才有可能争气,他也才能在罗家挺直腰身…… 这样的陆家…… 饭香四溢的陆家…… 陆辑尘不愿意离开,没有迫不得已,不是责任之故,而是他真的不愿意离开。 罗绒儿一直觉得夫君很奇怪,现在更肯定他很奇怪,都吃饭呢,他怎么了? 陆竞阳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是。 别说跟陆辑尘比,就是跟徐不歪比,他都被比到了尘埃里。 …… 从喜乐堂出来。 罗绒儿看着像霜打茄子一样的夫君,有点不高兴:“你干什么?夫人还在呢,你拉着一张脸,让所有人看你脸色吗?!” 陆竞阳抬头,苦笑。 他拉着一张脸?他凭什么拉着一张脸,他在那张桌子上算个什么东西,敢给谁脸色看? 谁又会看他脸色。 罗绒儿也察觉出陆竞阳不对,他很不对:“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出事了?”谁! 陆竞阳看着罗绒儿关心的神色,再想想那个人一顿饭,一次也没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过往的愧疚……阔别十多年后,在今天揪着他不放! 终究……错过了…… 罗绒儿顿时担心:“你怎么了?说话啊?真出事了?!怕什么,不是还有尚书在……” “……” “你说话啊?!”急死了。 陆竞阳珍惜地拉住罗绒儿的手,好像,以前……很久以前他受伤回来,那个人也会很担心……“我……” “你倒是说啊!” 陆竞阳突然有点害怕,万一,万一陆辑尘离开了陆家,还带走了之念和两个孩子,陆家岂不是—— 完了! 陆竞阳猛然将罗绒儿拉到一旁。 继而发现拉多远又有什么关系?整个家都是她的,他们说了什么?她会不知道吗? 陆竞阳干脆不躲了,只是压低声音:“陆辑尘不是陆家的孩子。” 罗绒儿看他一眼:“你在说什么!”病了? “他是皇子。” 这是罗绒儿今天听到的最好笑的事,比她讲出的笑话都好笑。 “他真的是皇子,宫里已经确定过了。” 罗绒儿怔怔地、脑子转不过来地看着陆竞阳。 他……在说什么?陆辑尘是不是他弟弟他会不知道?他是陆家大哥,不是陆家表哥! 陆尚书是不是亲生的!?他会不知道,陆家人会不知道?宫里还能明抢?! 而且这么大的事,陆竞阳不会这么多年都没有提过…… 如果这么多年都没提,不可能突然提? 可偏偏……这些话又是从他嘴里说出来…… 罗绒儿傻了。 怎么会这样? 她刚兴起的好日子…… 怎么会这样? 陆竞阳无力地松开罗娘的手,说出了让罗绒儿觉得更荒谬的话:“父母可能都不知道,陆辑尘不是他们的孩子……” 陆竞阳讲起了小时候……自己父母的荒唐事,非常荒唐……罗绒儿没有见过他父母的冷血和自私。 更讽刺的是,他们又何止这些荒唐事。 那些压在自己身上喘不过气来的感觉,羞于启齿的过往…… 罗绒儿愣愣地听着,听完了都觉得不敢相信,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 可如果是那老婆子,又不是没有可能。 而且,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 如果陆尚书是皇子,没有了陆尚书,那么陆家岂不是要散了! 270对你好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不对,不对,陆家还有陆大夫人。 可陆大夫人育有孩子,完全可以跟着进宫! 外面那些流言—— 罗绒儿突然知道那些话为什么那么难听了,有人不想让大夫人进宫! 好一个不择手段! 不对,还是不对。 她想歪了,她下意识站在陆尚书那边想问题。 如果站在大夫人的立场看呢? 大夫人为什么要进宫,宫里的规矩……宫里的人,森严的宫规…… 大夫人没道理放着现在的日子不过,去宫里受那份桎梏。 尤其这个人还是林之念,她绝对不会。 罗绒儿就是相信,夫人不会! 夫人根本不会进宫,宫里那些规矩根本不适合夫人的人。 她都看得清的事情,夫人更看得清,所以夫人根本不会进宫。 夫人不进宫,陆家就不会散。 罗绒儿的心瞬间又落回自己心上,没事,没事就还好,只要夫人在,刚刚起步的事业就没事,她还可以继续跟罗家对冲。 一切就都不会散。 罗绒儿突然发现,陆尚书是不是皇子,好像……也没多重要? 可……陆尚书不会强制让夫人进宫吧,万一陆尚书让皇上强制下令,夫人是不是也会难办…… 这……这…… 罗绒儿骤然看向陆竞阳:“夫人知道这件事吗?” 陆竞阳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个,现在是说陆竞阳是皇子。 可看着罗娘认真的神色,摇头:“不知道……”没见大房那边有什么动静…… “你等着,我去见一下大夫人,把这件事告诉她。”早做防范! 陆竞阳一把把她拉回来:“你干什么!” 罗绒儿挣开他的手,她得去说一声,免得打夫人个措手不及! 现在陆竞阳都知道了,外面知道的人只会更多,甚至可能已经传了一段时间,才会有声音攻击大夫人! 所以她必须去说,不能让那些想害大夫人的人,得意洋洋地站在暗处给大夫人使绊子! 陆竞阳看眼周围,赶紧让下面侯着的人先走,追上去! …… 罗绒儿折回去的时候。就看到:长廊之上烛光摇曳,烛火将前方两人的身影拉长又缩短。 陆辑尘与林之念并肩而行,他们的步伐很缓慢,仿佛周围的一切都跟着慢了下来。 陆辑尘的朝服还没有换,眉宇间跟吃饭的时候比不是温文尔雅,而是……是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洒脱随意。 可如此随意的人,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身旁的人身上,眼里的专注比烛火更明亮。 夫人慢慢地走着,披了淡雅的大氅,发髻轻挽,步履轻盈,她的笑容在烛光下更是格外温暖。 两人偶尔低语,轻声细语后眉眼都是笑意。 他们……他们之间的氛围,就像长廊上静静燃烧的烛火,不张扬,不刻意,却不可或缺…… 罗绒儿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感。 陆竞阳跟着追过来,刚好看到这一幕:男子顽劣地摘了女子头上一根簪子。 女子看了他一眼,温柔带笑。 男子又讨好地给女子戴回去…… 陆竞阳顿时低下头。 罗绒儿更快一步拉着他离开。 陆竞阳狼狈跟上。 罗绒儿恍然大悟,她好像知道陆辑尘的事为什么家里人都不知道了,陆辑尘不想回宫! 为了大夫人,不愿意回宫。 罗绒儿不经意看到身旁的陆竞阳。 突然有种陆竞阳幸亏死了的想法,要是不死,应该也会有人盼着他死吧? 不对,她想什么呢!罗绒儿赶紧让自己不要想这些大逆不道的事,就是陆大牛不死,他们一家人也会很友善,陆辑尘都不会有那种想法才是! 罗绒儿骤然停下脚步。她做什么来了?怎么走了?真是糊涂脑子! 罗绒儿放开陆竞阳停下来,叫来个小丫鬟,让她把夏静姑姑叫来。差点把正事忘了。 …… 夏静看眼说完的罗表夫人。 罗绒儿也看着夏静,看着她平静的神色,才回过神来!她傻了!陆竞阳都听说了的事情,大夫人怎么会不知道! 可…… 好安静啊,整个陆家是怎么做到,知道顶梁柱陆尚书是皇子后,还如此安静的…… 但罗绒儿想想自己,好像她也只是有片刻慌乱,想清楚其中的关键节点后,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了。 只要夫人在,就不是大事。 罗绒儿就是相信,夫人就是为了孩子,也不会妥协的…… 也,也……不会为了陆尚书妥协。陆尚书虽然是万里挑一的男儿,但大夫人还是不会:“送夏静姑姑。” 夏静躬身离开。 罗绒儿看眼还精神不济的陆竞阳,说实话,觉得他杞人忧天。颓丧什么!陆家又不会散:“你不会是怕皇后娘娘问责姑父姑母吧?放心,你怎么也有‘捡取’之功,看陆尚书现在的意思,不会跟陆家计较的。”只要以后也别作妖就行。 陆竞阳没想这个。 罗绒儿见没安慰到点上:“你担心陆家散了?没事大夫人会在。” 陆竞阳见她还提林之念,赶紧四下看看。 罗绒儿嗤之以鼻,心虚什么?没有必要。他就是站在这里大喊大夫人的名字,大夫人也不会回头看他一眼。 不过,陆竞阳也够倒霉的,被自己‘捡’了回去…… 罗绒儿还是第一次意识到,陆竞阳跟了自己,或许是走了下坡路?看看陆尚书,现在都走到了什么位置? 罗绒儿突然有些心虚,对陆竞阳不自觉地温柔了一些。 但看着他还看不出其中关窍的样子,又觉得,他就是一直跟着大夫人,也早晚被夫人看出陆竞阳就那么回事。 可不管怎么说,大夫人还是会一直对他好吧,今天与大夫人夜下走廊灯的就是陆竞阳了。 罗绒儿声音温柔:“好了,振作一点。”决定一会回去了,好好跟他分析分析其中的关系,免得他一直担心。 她以后也尽量对他好一些,补偿他就是了。 …… 魏老夫人辗转反侧睡不着,有些想孩子。 这…… 就是不能认,也总能见吧,不能只见一次才是。 271不懂事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谢家也真是不懂事! 谁需要她们单独来拜见,该邀请她们去才是! 不知道老封君什么时候见林掌柜,能不能商量成让陆戈每隔一段时间来魏家住两天的事。 …… 谢家哪里腾得出时间邀请魏老夫人,早已焦头烂额,丐溪楼在朝廷闹得沸沸扬扬,他们都腾不出时间参与。 只因为陆尚书在给他的子嗣找幼学。 陆尚书恐怕是铁了心要把儿子转走。 国子监甚至也参与其中。 可,国子监什么时候有幼学了!?还要专门开设一届不成!? 还有徐家,徐家怎么也参与了进来!? 本来以为有魏家主在,他们怎么着也是陆尚书的首选。 可徐家传出徐相准备亲自教导一批幼子;国子监更是延请大儒,同时请汴京城大族子弟共读,他们谢家的优势已经微乎其微。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陆尚书的态度,摆明是对他们谢府处理二房夫人的力度十分不满意。 谢二夫人吓坏了,她已经被禁言,以为…… 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怎么……婆母突然要把自己送到寺庙去。 谢二夫人吓得抱着正堂的柱子,不走。 她不去,庵里根本不是正常人去的地方。 而且,而且那天她只是说了陆大夫人几句……她干嘛要说陆大夫人,她为什么嘴欠…… 她更是没有想到陆尚书会揪着这件小事不放,她现在还要被人送到庙里去:“婆母,婆母……” 谢二夫人哭得不顾形象:“儿媳再也不敢了,求您为儿媳妇做主啊——” 谢大夫人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一步,歉她们也去道过了,二弟妹谢家也惩戒了,陆尚书依然抓着这件事不放! 看来不重罚二弟妹,陆尚书不会善罢甘休。 谢大夫人若有所思,这陆尚书至今没有娶妻,恐怕根本不是没有定到合适的人家,而是过分怜惜他那个‘大嫂’! 谢老夫人心里何尝好受,她堂堂谢家…… 可,她们谢家如今是被人当典型竖起来了! 现在外面关于林之念的谣言沸沸扬扬,不管有没有人推波助澜,二儿媳妇如今都成了陆尚书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这陆尚书,是铁了心要给那人做脸了! 也是她老糊涂,没有看出陆尚书竟会如此儿女情长。陆大夫人也真是好手段,可她也不怕树敌太多,锋芒太盛,将来跌得更惨!? 谢老夫人咬咬牙,让人把谢二夫人拖到庵里去。 谢二夫人的哭声凄凉无比。 谢家后堂内一片安静。 …… 谢大夫人直到走出来,手臂被等候在外的女儿握住,都觉得世事难料、祸福难测。 谁能想到呢,一直眉眼含笑、看起来谁都能捏两下的人,是陆尚书放在心上的心头宝。 “娘?”谢玉人担心地看眼母亲,二婶就这样被送走了吗?就因为她对那人出言不逊? 谢大夫人安抚地握住女儿的手,看着手里的柔荑,突然觉得,陆尚书当初拒绝谢家,或许也不是因为谢家的‘清高’。 是压根看不上她女儿。 陆尚书放在心里的是那位她们这些妇人家都没有放在眼里的陆大夫人。谁能想到呢?一个乡野妇人,陆尚书是务必要送她上青云了。 “娘?” 谢大夫人叹口气:“你年龄也不小了,该定亲了,娘看河东张家就不错。” 谢玉人茫然,不是……要再探探陆……陆尚书的意思吗,为什么突然要给她定张家? 谢玉人眼里骤然浮现一抹水花。 她不是看不懂,二婶的下场,隐隐约约让她明白了什么,只是她一直不敢承认自己不如一个乡下妇人…… 谢玉人很想不甘的说陆尚书有眼无珠,可想到那个人的神态,谢玉人说不出一句违心的话。 不可不承认,陆尚书喜欢他兼祧的嫂嫂,根本看不上她这个名门之后。 谢大夫人这次没有安慰女儿,自视过高,就是谢家因此付出的代价! …… 谢二夫人入庙静修,让京中贵胄女眷之间关于林之念的流言有一丝凝滞。 但民间却如凉水入滚油,噼里啪啦的热闹开了! 还说不是狐狸精,看看都把陆尚书迷惑成什么样了? 她得多漂亮啊……能见一见就好了。 你们说她功夫是不是特别好,是不是特别会,比楼里的还搔首弄姿…… …… 坤仪宫内。 苏萋萋有些头疼。 这些个看不得她儿子好的贱民!还有那些兴风作浪的逆臣贼子! 对付不了她儿子,就拿一女子入手,也不怕丢了祖宗颜面! 苏萋萋想想便心口憋闷! 她自然知道陆家能有今天,林之念付出众多,是她当年不离不弃,陆家才有了今天,她更是个勤劳的好姑娘。 当过家的女人,性子强硬些有些私产,更不算意外。 苏萋萋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儿子对糟糠不离不弃更是担当。想增高她的名望,给她更高的位份,也无可厚非。 只是现在闹成这个样子,已经不是她下令就能平复的风波,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辑尘太急切了,哎:“钱嬷嬷。” “娘娘。” “选一些补品,给陆大夫人送去,安安她的心。”身为女子被这样肆意揣测,心里不定多委屈。气量小些的,悬梁都有可能,她该安抚安抚那孩子才是。 “是。” …… 陆府内,林之念穿好外出的衣服。 马车已经停在陆府外。 春草、秋平、夏静等随行的侍卫按规矩检查马车,大夫人今日约了东线上几位大掌柜谈事,本就要出门,并不算多稀奇的一次出行。 …… 华丽的带有陆府标志的马车行过闹市,瞬间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是陆家大夫人的马车。” “真的是,她还敢出门?” “你说她长什么样子?” “是不是狐狸精的长相?”但:“狐狸精又是什么样子?” 有好事者追着马车看稀奇。 就有更多的窥视者跟着马车走。 更有收到消息、居心叵测的人混迹其中。 连街边祈祷的乞丐们都不顾及吃饭了,饿肚子也要一探这几日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的‘天仙’长什么样子。 272你知道吗?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秋平向后看了一眼,已黑压压一片。 他仿佛没看见般,收回目光。 马车旁,二十四位侍从步伐坚定,除了明面上的佩刀,内里软甲、枪支齐全,全杀不费吹灰之力。 何况,冲撞当朝三品大臣亲眷,死了也是白死。 马车在筱升楼前停下。 众人也默契地停下,后面看不见前面的人群因为抢位置,引发了小范围骚动。 夏静掀开车帘。 前面的人群也瞬间骚动起来。 “挤什么挤!” “看不见了!” 林之念下车,一袭绛红色浮光华裙,雪白大氅,从马车上下来,珠钗环饰,面容柔静,单是背影,也华美端庄。 人群倒抽一口冷气,突然更加骚动。 筱升楼掌柜亲自出迎。 林之念迈步往里走。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林之念!” 林之念回头,先于容貌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她闪耀的头饰,整整一套,蓝宝石雀冠朝歌,在阳光下,亮得逼人,浮光流转的衣裙,即便在寒风中也丝毫感觉不到寒意的狐裘大氅。 尊贵到让人望尘莫及的装扮。 然后才是撑起整套装扮依旧大方端庄的神态。 她回头,眉眼无笑、气势全开,视线掠过在场黑压压的人群,坦然自若,丝毫不惧。 人群的骚乱突然静止。 很多人不自觉地移开了看向她的视线,似乎也才想起,他们除了知道她的名字,更该知道,她还是高门大户、权贵世族,一眼定人生死。 而且,她太静了,无悲无喜地看着他们,眼神明澈安然,让人不自觉羞愧地垂下了头。 林之念目光落到声音来源处。 人群自动与刚才高喊的人拉开差距,将一个脏兮兮的乞丐暴露在人前。 十二道近侍的目光突然看过去。 那人早已瑟瑟发抖,他……他……一时鬼迷心窍,他就是,就是凑个热闹…… 他…… “有事?”平和周正的两个字,单纯地带着你叫我名字、我转头回应的简单礼貌。 那人瞬间呆愣,一时间……愣在原地。 林之念安静地等他。 那人在她的注视下,鬼使神差地开口:“天寒路滑……” “多谢。”林之念颔首,转回头,向筱升楼走去。 “喂!你是不是狐媚陆尚——” 一支箭骤然穿过黑压压的人群,直插百米外说话人的咽喉! 林之念收回手臂,迈入筱升楼。 距离筱声楼百米之外,人群骤然散开。 一个人倒在地上,脖颈处鲜血汩汩…… 人还没有死绝,身体不住地抽搐着,手里还拿着没有收起来的扩音器,眼里都是惊愕。 胆小的人惊叫一声,慌忙散开。 胆大的惊讶地从这里看眼筱升楼的方向,再看看地上的人,也忍不住后退一步,心中打颤。 什么个人实力!百步穿杨不过如此,还是一位女子! 更多的人还没有从刚刚飞跃过去的那一箭里回神! 巡卫很快围上来。 秋平也已经到了:“此人光天化日之下编排陆尚书,在场很多人都可以作证——” 秋平骤然看向人群。 人群不自觉地点头:对对,编排陆尚书。 谷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秋平身后,免得有不长眼的非要带他们大夫人回衙署问话。 巡卫愣了一下,他们可能不认识秋平,但不可能不认识已经站在秋平身后的谷丰:“竟敢当众非议朝廷命官!”没说更多结论性的话,直接将尸体拖走。 秋平退去。 谷丰也已经离开。 各怀心思的人群抱着各自的心思茫然离开。筱升楼前,也再没有聚集想看热闹的人。 林之念三个字,如流星,快速划过人群,又快速消逝…… 没人敢再随意提起。 …… 尹嫔没想到林之念敢当街杀人,那人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被人抓了把柄!不中用! 尹嬷嬷不敢说,是她们的人没料到林之念箭法精妙,否则距离那么远,绝对有时间藏匿。 尹嫔起身,保养得宜的脸,这些天也露出了愁容。 年纪大了,正是需要外物装扮威严的年纪,却被人夺了位置,如今住着降了一级的住处,她怎么能不痛! 从小到大她就没受过这等委屈! 最可气的是,皇后娘娘竟然找出了陆辑尘当儿子!手握禁军的儿子,她的儿子还怎么争:“有没有办法安她个寻衅滋事的罪名!?” “回主子,恐怕不能……” 尹嫔脸色难看,难道让她看着陆尚书成为皇子,接掌大权,自己落到仰人鼻息的地步! 更不要提她这么多年受的屈辱! 想不到皇上这么多年所谓的用心相待,不过是帝后相争间的一场闹剧! 她以为赢过来的,从来都是那个女人不要的!苏萋萋好狠的手段! …… 徐不歪将缰绳扔给属下,兴致极高地去找陆竞阳。 一箭封喉! 不愧是她。 原来她还会武艺。 徐不歪状态极其的好,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候,她真是令他刮目相看! 陆竞阳见徐不歪过来,转身要忙。 徐不歪根本没给陆竞阳拒绝的机会,直接带了人走,将人拖到无人处,眼睛发亮地问:“她会射箭?” 陆竞阳看都不看他一眼! 徐不歪佩刀直接插入冻土里,瞬间将人按在地上,手脚快速绑上了绳子,绳子的另一端,栓在他插入土里的刀上:“你不知道她今天多成功。” 徐不歪坐在石墩上,眉眼都是与有荣焉的笑。 陆竞阳像案板上的鱼,除了弹动,什么都做不了:“放开我!” 徐不歪望着不远处的积雪,寒意丝毫侵染不了涌动的心血,林之念真的让他刮目相看,也急于找人分享他的喜悦:“你知道吗?她今天在万人中,丝毫没弱了气场,我们都以为她这些日子根本不会出门,想不到——” “你闭嘴!” 徐不歪心情好,不跟他计较,直接脱下他的袜子,塞他嘴里,清静多了:“她不单出门了,而且恩威并用,将所有聚集的人杀个片甲不留!她怎么那么让人惊艳,百步穿杨!” 徐不歪真的没想到。 只要想想她站在人群中,头也不回的一箭,徐不歪都后悔自己去晚了,没有亲眼见到。 273里面外面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唔唔。”陆竞阳挣扎着。 徐不歪眼里都是光彩,寒风凛冽,也挡不住他的热情。 …… 筱升楼外。 不知道什么时候雪又下了起来,纷纷扬扬。 陆辑尘从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上下来。 大雪落在他黑色的大氅上,心已经从开始听到她出门时的担心回归平静。 他仰头看着‘筱升楼’三个字。 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她的字就像她的人,中正温和又蕴藏锋芒。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一样,做任何事都没有让人失望过、担心过。 即便今天,她也像每一次一样,不畏惧、不担心,趟过去,她的名字像她的箭,稳稳地扎在今日看到的每个人心里,不敢拔除。 陆辑尘收回目光,并没有进去,他靠在车辕上,背后是绵长的街道…… 谷丰撑了伞过来,想到大夫人都没有冬日撑伞的习惯,又收了回去。 筱升楼的掌柜匆忙出来。 又被谷丰拦了回去。大人在这里等就好,清醒清醒。 另一边,魏家的马车悄无声息地驶来,紫金楠木,内敛风华暗到极致的颜色下,是另一种浮华问世。 陆辑尘看过去,人已站定,身姿挺拔。 魏迟渊从马车上下来,暗纹织锦大氅,黑色珍珠云肩,华贵非常,视线正好对上对面的陆辑尘。 两人,四目相对。 又默契地移开目光。 这条街上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喧嚣,早没了‘故事’发生时的样子。 魏迟渊没想到陆辑尘会在。 陆辑尘也没想到魏迟渊会来,又凭什么过来!做陆戈的夫子,做得还算满意!? 两人的视线再次对上。 这次谁也没有让! 诸言、谷丰同时弄出点动静。 两人才慢慢错开。 筱升楼的掌柜又匆匆忙忙出来:“魏家主莅临小店,小店蓬荜生辉,魏主里面请。” 魏迟渊踏入楼内,直接坐在大堂。 “魏主,上面已经为您留了雅间。” “不必。”这里靠近门口,她出来时就能看到,他今天突然想见见她。她的那一箭,从来不用任何人帮忙出手。 他扪心自问,他有什么值得她回头的价值、她再次低头的地方。 都没有。 她走在她自己的路上,走得稳健、坚定。有别人的帮助是锦上添花,无别人的帮忙,她也能走下去。 多年以前的她,和多年以后的她……无论什么时候,都让人想追上她一起并肩。 就像现在,他迫切想看她一眼,只是远远一眼也好。 外面的雪越来越大,街上的人渐渐少了。 陆辑尘依旧站在外面,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筱升楼的掌柜,从来没有这么小心过。 对外面的人如此,对里面的人更是如此。 亲自端茶倒水十分到位。 两个人一个在外面,一个在里面,掌柜的谁也没有怠慢。 谷丰不太高兴地看眼对面的马车:“大人,我们要不然也进去?”没道理夫人下楼时先看到魏主不是吗?他们大人多亏。 “不必。”雪落在他的身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他就在这里等。 诸言侧头看外面的身影一眼,外面的人就这样站着,已经等了好一会。 诸言突然一怔,顿时觉得自家主子有点吃亏,夫人下来一看,定然会心疼陆尚书多一点,他们主子岂不是成了外面那位的对照?! 阴险! 二楼雅间内。 所有讨论告一段落,纪缺打开窗户透透气,支窗的棂木还没有抬起来,便看到了楼下的陆辑尘。 纪缺顿觉晦气,直接将窗户关了。他倒是殷勤,但也就剩这份殷勤还拿得出手。 纪缺纵然这样想,但也知道陆辑尘在夫人心里是什么地位,手里还握着两个孩子,那人再仗着年纪小,会卖乖,他也真不能得罪了对方。 何况,陆辑尘能走到今天,自有他的手段。 但纪缺还是要那么想,除了这时候能接接人,还能干什么?至少,解决外面那些流言蜚语,夫人就不需要他的参与。 陆辑尘的殷勤献不到夫人面前! 纪缺这样一想,痛快多了。 纪缺心情不错地回身,外面的雪景看不得,内里的曲子也别具一格,听一听又何妨。 纪缺打开正对戏台的窗户,不经意间看到一楼坐着的人,愣了一下。 纪缺又不确定地探身看了一眼——魏迟渊?! 纪缺骤然又想关窗,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与人聊天的夫人。她几乎还是多年前,他找上她时的样子…… 也不完全是,更美也更沉稳了,纪缺几乎瞬间懂了魏迟渊来这里的意思。 魏迟渊还在看着她,去谢家也是因为那里有她的两个孩子。 现在又出现在这里…… 他想做什么? 复合。 他年少时……不能说年少时,纪缺即便到了现在也依然敬重的人。 他自然也明白魏迟渊的分量。 何况,如果不是魏迟渊,他也不会留在夫人身边。 纪缺对魏迟渊与陆辑尘不同,更不用说,他们东线还有一笔生意需要用到魏迟渊。 纪缺关上窗,刚要走向夫人。 林之念已经起身,事情谈完了,时间也不早了。 纪缺见她要走,想到什么,突然上去拉住她,低声道:“陆辑尘和魏迟渊都在外面。”等等再走,或者从后门走。 林之念看他一眼。 纪缺肯定地点点头,两个人——都在。不信可以看看,还是别出去为好。 林之念是觉得奇怪,他们在外面就在外面,拦着她做什么:“别闹。” “我没闹,我——” 林之念已经拂开他的手—— 纪缺看着自己的手,再看看春草为夫人披上大氅的举动,突然觉得,夫人说的也对,他们在门外就在门外,有什么关系。 纪缺顿时释然:不就两个男人,再加上自己也没见夫人变了脸色,有什么关系。 纪缺负手在后,气势也抖开一点,不能弱了夫人的气场。 林之念打开雅间的门,抬头看到楼梯间的姜大人,想到什么,又退了回来:“走后门。” 274遇见她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纪缺刚抖好自己范儿,想给陆辑尘一个下马威,怎么又改主意了!? 不是说,无所谓? 纪缺不解,谁在外面? 纪缺越过夫人向外看了一眼。什么人都没有啊?“没人啊?” 林之念便知道人走了,就是不知是进了雅间,还是下了楼,若是下楼定然就会碰到魏迟渊寒暄。 林之念倒也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姜太守见过她,分不清她是霍夫人还是陆夫人,如果遇到了,陆辑尘和魏迟渊又都在下面,万一他乱称呼…… 林之念自认有那个脸皮不在意,可外人眼里的陆辑尘和魏迟渊就尴尬了。 可姜太守怎么在汴京城?他不是在六高郡?没听说他高升和述职的消息。 不管如何,避一下就是。 林之念看向春草:“告诉二爷一声,不用等了,我先回去了。” “是。” 纪缺赶紧跟上。等等他,他也走后门。 …… 徐不歪掀开车帘,外面大雪纷飞。 他临时收到妹妹的消息,接她下山。这个时候,她应该也回到陆府了吧。 徐纯心神色怏怏:“劳烦大哥来接我。”她的婚事就要定下了,是母亲娘家的侄子。 她不愿意,躲到了山上,可谁在乎? 都说母亲疼她,可她在山上住了这么久,母亲一句问话都没有,连个婆子都没有派来看她一眼。 还是她怕母亲耐心耗尽,求了大哥上山接她。 徐纯心心里微苦,可什么是甜的?母亲替她拒了的陆尚书吗? 她为什么没有托生到夫人的肚子里,如果她是夫人的亲生女儿,一切是不是不一样了!? 徐不歪骤然看到一辆马车,他又不确定地看了一眼。 她的马车怎么会在这里? 既而自嘲,这里是通往前街的必经之路,她会出现在这里一点也不奇怪。 她在车里面? 徐不歪顿时有些紧张。 可……这紧张没有依据,他们根本不会见到,不单现在见不到,他们以后也不会在任何场合遇到。 就是遇到,他们也不会有交集…… 她是妇人,他是外男,如今连交易那条路都没有走通。 徐不歪神色落寞。 徐纯心的心沉甸甸的,可她是庶女,能嫁给嫡子、又是嫁回母亲娘家,怎么看都是她沾光,她又为什么要不甘,就因为她见过更好的:“大哥的婚事可有眉目了?”母亲定会为大哥好好筹划,千挑万选,否则也不会一再耽误到今天。 徐不歪突然不甘心,婚事?如果他成婚,才更没了可能! 徐不歪突然看向妹妹:“坐好!” 徐纯心不明所以,但感觉马快速加速,急忙抓住马车:“哥,哥——” 哐!马车擦着边撞向前面的马车。 “怎么驾车的?!”如果不是平哥拦得及时,这辆马车就撞上来了! 秋平脸色同样难看,临近前街,他遣走了一半的人,就有不长眼的人撞上了。 幸好他发现得及时,没有出事! 可这里是闹街,如果不是下雪,人少了,他们这样驾车必然出事!谁家的马车?如此莽撞! 徐纯心心有余悸,怎么回…… “一会下来。”徐不歪已经先一步走了下来,神色庄重、气质端雅,客气拱手:“抱歉,马车一时失控。” 马夫吓得战战兢兢,他不知道为什么马突然失控,他用力勒马也没有拉住!还撞到了别家,完了。 夏静皱着眉也走了过来。刚才那辆马车怎么回事,惊扰到了夫人! 秋平脸色难看,但是,对方下来说话的是主家,又如此客气,他们是奴才,不管如何都轮不到他再叫嚣! 马夫一直道歉,已经跪了下来,这责任,无论是对自己主子还是对家主子,他都罪该万死。 夏静没有完全靠近,只到看清对方是谁家,就快速退了回来:“夫人,是徐家大公子的马车。” 同时,徐不歪正让秋平引路,他亲自过来给主家赔罪。 林之念已经坐正,马只是被惊了一下,她又不是闺中小姐,这点失控对她来说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听说是男眷,她本欲下车的举动又坐了回去:“没事,让秋平整装一下,我们回。” 夏静俯身,是字还没有说出口。 秋平已经带着徐大公子过来。 徐不歪在马车外,拱手:“抱歉夫人,马一时失控,惊扰到了夫人,实在抱歉。” 车帘掀开,却没有露出人影。只表示妇人客气待礼的态度:“无碍。”说话也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天冷雪大,徐公子处理马车便是。” 徐不歪看着空荡荡的车窗,心里闪过沉重的落寞。 他刚才控制着力度和方向,马车只是擦着她的车厢而过,完全不会伤了她。 顿时又自嘲,他费尽心思,不还是没有见到。 不是她遵纪守礼,而是她没有见他的意思,没听过?不感兴趣?没必要?应该都有吧。 徐不歪突然觉得无力。 徐纯心已经从马车上下来,一眼认出来不远处的马车是陆家的马车。 他们的马车怎么会撞了陆府的马车? 徐纯心突然想到什么,急忙上前,她不敢的,大哥怎么可以为她做到这种地步,她…… 徐纯心快速上前,万一被母亲知道,大哥怎么办:“大哥——”徐纯心已经跑过来。 林之念听到女子的声音,才从马车内探出身。 徐不歪瞬间看见她,白狐大氅,洁白如雪…… 下马凳立即放在马车边。 徐纯心怔怔地看着从马车里出来的人,虽然秋宴上见过,但现在近距离看到她,更为惊艳。 好美!不染前尘、大气浮华的美。 林之念已经走下来,看着焦急奔向自家哥哥的小姑娘,也看到了徐家撞到墙上的马车,刚才小姑娘肯定吓坏了吧。 徐不歪紧紧握着袖笼里的手,克制着心里翻涌的情绪,指甲几乎嵌入肉里,才能平静开口:“惊扰夫人了,这是舍妹。” 林之念重新对两人见礼。 徐纯心急忙回礼:“见……过陆大夫人。”心里又愧疚、又不敢四处张望看看陆大人在不在。 大哥太莽撞了,这……让她以后怎么见人。 还是当着陆大夫人的面,徐纯心心里七上八下的害怕,不知道为什么站在如此光彩照人的陆大夫人身边,就没来由的心虚。 陆大夫人这身衣服,就……就价值连城吧……而她只是徐家庶女…… 275没受伤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没有受伤吧?” 徐纯心闻言慌忙摇头:“没,没有……”说着紧紧抓着兄长衣袖,想赶紧离开。 她在知道不可能嫁给陆尚书后,断不敢有别的心思。 现在又在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她还敢做什么。 她没有心高气傲的本钱,更没有一搏的可能,赶紧走吧,让母亲知道,她会死得很惨的。 徐不歪站着不动。 徐纯心都要急死了,她想回家。 她以前脑子坏了,才觉得有嫁入陆府的可能,还想着跟眼前的人分庭抗礼!大哥知道她为什么匆匆忙忙下山吗? 那是因为谢家二夫人住进去了!她打听过了,就是因为二夫人开罪了眼前的陆大夫人,她怎么还敢给自己找不自在。 徐纯心怎么拽哥哥都不动。 “陆大夫人如何?没有受伤吧?”徐不歪恭敬有礼。 林之念才回头:“无碍。” 徐不歪的指甲瞬间又压入肉里几分,她第一次看向他,在丐溪楼前不算。这次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在跟他说话。 徐不歪的视线落在她衣摆的位置,浮光锦上一朵朵的花瓣他都认真看得清清楚楚。 徐纯心第一次受不了大哥多礼:走吧。 徐不歪手臂都没有歪一下:“陆大夫人身体若有什么不……” “夫人!” “林掌柜——” 陆辑尘、魏迟渊同时冲过来,不顾周围所有视线看向林之念。 怎么回事! 陆辑尘毫不犹豫地将之念从上观察到尾,又控制着力道让人转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才松口气! 魏迟渊也毫不客气地顺着陆辑尘的力道,看了一圈之念,才平稳下心神。 刚才见到马车撞到墙上,吓死人! “怎么回事!” “不会驾车吗!”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冲着徐家人而去。 徐纯心吓了一跳,见到陆尚书的那一刻,早已躲到大哥身后,现在更是吓得够呛:她没有,不是,她不要再住到庙里去! 徐不歪依旧纹丝不动,视线落在陆尚书的手上,刚刚,陆尚书的手理所当然地落在她身上…… 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徐不歪面上不显,却已拱手:“下官见过陆尚书,见过魏家主。”魏家主也在? 陆辑尘没有客套:“徐大公子还是好好练练下面人的马术,别伤了人!” 魏迟渊同样脸色不悦:“徐大公子在军中多年,就是这样的马术!?” “好了。”声音不急不缓,小姑娘都被吓成什么样子了:“下雪天路滑,难免有意外,所幸都没事。”林之念说完已经转身。 陆辑尘、魏迟渊见状,谁也没有看徐不歪一眼,急忙跟在她身后离开。 “真没事?” “没事吧?” 夏静替主子向徐家两位小辈告辞,同样跟着转身。 “没事。”林之念声音如旧,何况真没事。 徐不歪的视线落在三个人的背影上…… 徐纯心才发现腿有些软,手臂撑着大哥才不至于倒下去。 厚重的积雪压在单薄的枝桠上。 林之念刚刚走到树下。 咔嚓—— “小心!” “小心!” 陆辑尘、魏迟渊同时出手!各自往自己的方向拉人。 一个在左,一个在右。 两力相抵,最后,林之念身体一动未动。 落雪直直砸落在林之念头上,冰凉的雪落入她脖颈里,凉得人一个激灵。 陆辑尘、魏迟渊瞬间傻了! 春草、夏静惊得急忙上前。 徐不歪腿脚跟着动了。 徐纯心紧紧拉着他。 徐不歪直接挣开妹妹的手,向前方走去。 陆辑尘、魏迟渊已慌忙放开她的胳膊,歉疚给她拍身上肩上的落雪。 魏迟渊一时间都忘了合不合适,只剩愧疚不已,他看到了危险,没想到陆辑尘也在。 陆辑尘也没想到,只是觉得有危险拉她一下,谁知道魏迟渊也会出手。 林之念抬手制止,神色平静地向前一步。 春草、夏静赶紧接过两人的位置,为夫人除去身上的雪。这一下,得多凉。 林之念倾身,让肩上的雪滑落,制止他们,是因为不好看,两个男人干什么呢! 至于这点落雪,她看得出来,他们不是故意的。 徐不歪见没事了,脚步停在不远处,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魏家主身上,眼里闪过一抹复杂。 林之念处理完了身上的雪,才看向两人。 陆辑尘、魏迟渊神色都有些不对劲,歉疚地看着她。 林之念笑笑,真的就是意外:“站在那里不冷吗,赶紧回去吧。” 陆辑尘瞬间上前一步,手扶住她欲上马车的手,目光愧疚地看着她,身体无意识的想靠近她,也已经那么做了,像被丢在路边极力讨好主人的小狗,刚…… 林之念见状,本搭一下他手臂的手,改为握住他手臂,心里叹口气:“上车。” 陆辑尘随后立即上了马车。 车帘落下。 一切不见,马车驶离。 魏迟渊待马车离开后,一脚踹上旁边的树,积压的落雪纷纷落在魏迟渊头顶,魏迟渊受够了,直接上车! 陆辑尘! 徐不歪也丝毫不停留,转身上车。 徐纯心愣了片刻,也慌忙跟上,刚刚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很不对? 徐纯心顿时看向大哥,想问是不是? 可——突然想到刚才大哥毫不犹豫挣开她手臂的手…… 大哥想做什么?也想上前看看陆大夫人? 徐纯心突然疑惑,如果今天被砸了落雪的是陆尚书,她会不会本能的想上前看一看? 应该……也会吧…… 所以,大哥只是出于客者的本能? 可魏家主呢? 魏家主刚刚也那样着急…… 徐纯心突然不敢问了,再看大哥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坐得距离他远了些,也不敢再靠近。 …… “就砸了一下雪,不凉了……嗯……辑尘……” 陆辑尘脸埋在她脖颈间,虔诚、温柔地吻…… 他就是不高兴,早知道他就不拉她。 魏迟渊虽然可恶,但至少不会让她受罪,那么一大片雪,好死不死的为什么落在她头上,是地不够大,承接不起吗! 她肯定不舒服了…… 陆辑尘小心翼翼地,愧疚地吻着,哪里都不愿意她受凉。 276封地交换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林之念无奈。 陆辑尘握住她的手,一点点寸进。 他本就担心,现在更恨不得把自己化了融入她骨血里才好。他没有把事情办好,让她受了委屈。 林之念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 他更会了…… “我听说了……你的那一箭……”陆辑尘头依旧埋在她脖颈间不愿起来:“头也没回!摄人心魄!”外面那些人,就像哑巴了一样懂事。 “……乱传,回头了。”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陆辑尘突然用力。 林之念受了,没有纠正他。 陆辑尘只觉得怎么都不够。喜欢、敬重、爱恋,太多太多,让他想就像现在这样,永远,永远在她身边,寸步不离更好:“之念……” “嗯。” 我们永远不会分开。 …… 坤仪宫内。 苏萋萋第一次正视林之念的名字。 以前她觉得这孩子很能干,还要加上性格坚韧善良。身上定有百折不挠的精神,甚至还有几分泼辣,不受规矩束缚。 可能就像曾经的自己,陪着一个男人从谷底走向辉煌,怎么能没点东西。 她也定不会让儿子负了她,如果她想做正妻,虽然难,苏萋萋也一定帮着筹谋。 但现在好像想错了。 林之念敢杀人,众目睽睽下,手起箭落,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杀人! 这已经不是坚韧善良和泼辣了,这是野心! 一个女人的野心! 苏萋萋自认自己顶破了天,想到的最恶毒的惩处皇上的方式,也无非是给自己再找个靠山,敢生不属于皇上的孩子。 可一个有野心的女人呢? 翻开历史太多太多了…… 还有前不久上演过的《汉家妇》。 那些轮胎、书阁,真的是辑尘给她做脸的吗?不是那个女人自己想出来的、拿捏大周的筹码? 苏萋萋突然不敢想了。如果只是一位女子。 纵然这位女子再如何、身份再复杂,她也能为她争出一片天地。 可如果涉及权利,那就不是帮忙争天地,那是‘斗争’,是朝政! 她甚至不知道,斗赢了的这把剑,未来有一天会不会一剑刺向她的儿子。 “娘娘,这有什么难的?”林备为皇后娘娘捶着腿,力道时重时轻,捶得不算好。 苏萋萋看他一眼。 这小太监一根筋,当差笨手笨脚,但就凭他让钱嬷嬷醒悟,这坤仪宫就有他的位置:“怎么说?” “娘娘试试不就知道了,就给小娘娘一块封地。如果是其她县主有了封地,定是只取封地的产出,一辈子都未必会去封地,但娘娘说她是有野心的女子,应该会想自己经营自己的土地,到时候两人一位在京城,一位在封地,见得少了,感情淡了,娘娘什么烦恼也没有了才对。” 苏萋萋瞬间拍了这愣头青一下,是啊!她怎么没有想到,这主意好啊! 简直一举解决了她所有问题。 她没有不喜欢那姑娘的意思,真没有,更何况她还给辑尘生了两个那么可爱的孩子。 何况成不成的,她将辑尘照顾到今天,一块封地也是应得的,并不过分。 …… 与此同时。 周启那里也被出了一个小主意:皇家也不白拿丐溪楼的技术,交换。 只是用什么交换,还需细细斟酌。 …… 傍晚无事。 坤仪宫的后花园内,皇后娘娘跟皇上提起想给陆家一些赏赐。 周启冷哼一声:“历来不都是员外郎。”就那一家子,提起来就有气,没杀已经是他仁德! “陆家虽不好,可林之念还是对我们皇儿有恩的,总不能寒了别人的心。” 周启说起这个,也有自己的考量:“朝里因为橡胶的事,最近也在商议给她的赏赐……正不知给什么好。” “不如,两项并一项,给块封地如何?” “封地?” “你想啊,这封地给出去不但好听,而且最后是不是在皇儿和皇孙手里?” …… “夫人,现在就通知下面的人准备转移?”可一件事情从提出到具体落实,还要好一段时间才对。 林之念回着书信,没有抬头:“准备吧。”这个流程自然慢,可不是还有陆辑尘在? “是。” …… “二弟。” 夜色下的廊柱后突然冒出一个人。 陆辑尘惊了一瞬,这么冷的天,大哥怎么还在外面:“大哥?” 陆竞阳唇色发青地走出来,与陆辑尘并肩:“我想换个营地……”他受够徐不歪了,昨天他竟然见到了林之念,多大的胆子! 听他的意思,陆辑尘也在,辑尘就没看出来徐不歪不安好心?!什么意外,说不定就是徐不歪有意为之! 他竟然事无巨细地听完了那件事所有细节。 陆竞阳只觉得要疯,真想告诉徐不歪他在跟谁讲他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 “怎么突然要换地方?发生什么事了,还是罗夫人对你有什么要求?前段日子我看了你上峰给你的述职评价都很好,今年虽然升上去无望,但明年未必没有你的名额。” 陆竞阳只觉得事事不顺,但现在哪怕他不升,他也要离开徐不歪的地方:“你就说方不方便给我办。” “哥,事情不是……” “那我不干了,你嫂子作坊正好也忙……” 陆辑尘一把把他转过来:“大哥,出什么事了?!”他大哥多看重营地他清楚。 “没有。”陆竞阳不想说。 “大哥。” “真没有。” 陆辑尘瞬间压住他,开始检查他的关节,军营里会有一些不成文的规定……还是他受了什么委屈?! “你干什么!陆辑尘放手——” 陆辑尘蹙眉,没有? 陆竞阳又恼怒又羞愧,他竟然让二弟担心了,而且二弟如此在乎他—— 陆竞阳更羞愧了。徐不歪是干什么的,怎么会留下把柄。 陆辑尘有些担心:“大哥怎么回事?” 陆竞阳一时间五味杂陈,今天从徐不歪的话里听得出来,辑尘根本没有将徐不歪放在心上。 而且,徐不歪确实不值得他放在心上,林之念更不会搭理徐不歪,一个毛头小子,说出来徒惹辑尘不高兴,万一辑尘做些什么,倒遂了徐不歪的意:“没事,就是想换个轻松一点的地方。” 陆辑尘神色严肃地看着他。 陆竞阳表情无恙。 何况这种事,只要放下他没必要的自尊心,就当听徐不歪胡说八道! 277谁的儿子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真没事。年纪一大把了还是一个八品,抱怨抱怨。” 八品!只是八品。 这也是为什么,徐不歪天天在他面前显摆他多爱他眼里的林之念,他却没脸说自己是死了的陆家大儿子刺激徐不歪的原因。 恐怕那时候,不是他刺激徐不歪,而是被徐不歪嘲讽一声:‘死得好’。 陆竞阳想到那个场景,就宁愿被当成旁枝末节的穷亲戚,也好过是一个笑话! 陆辑尘严肃地看着大哥,不说信了也不说没信。 陆竞阳拉上二弟:“走了,真没事。”二弟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还能如此在乎他,他有什么好抱怨的。 不就是一些废话,他听得。 何况,这个家里,不定什么时候,就看不到二弟了…… 但,陆竞阳有件事忘了问:“辑尘,你跟魏家主认识?”出息了啊!那可是魏家家主。 不过他二弟也不差,是皇子,两人认识也应该,至于徐不歪说到魏家主的时候欲言又止的样子…… 哼,纯粹小人之心,徐不歪心里龌龊看谁都龌龊。 陆辑尘转身,没兴致在良好的夜晚,谈晦气的人。 …… 魏老夫人睡不着,坐在儿子的书房里,想让儿子明日带小戈回来吃晚饭。 魏迟渊让人在中间竖了一道屏风,隔绝了母亲殷切的目光。 …… 琼浆玉液满桌前,笑语欢声庆岁寒。 年节前最后一场宴请。 陆老夫人自然盛装出席。她现在可是汴京城最威风的老太太。 而且不是她的错觉,自从她儿子身兼两职后,汴京城上下的女人们,对她客气的哦,都会说人话了。 就连上次宴会,俭老太妃还亲自叫她过去说了几句体己的话呢,可见她儿子出息了,这汴京城的老不死都会做人了。 哎呀,说起她小儿子,那真是优秀的哦,掌兵掌文,又文又武,如今百官升迁、禁卫大军都在他手里。怎么能不是朝中重臣,万臣表率。 陆老夫人心底张扬的,在场的老夫人都看不上眼了。 知情的不知情的人也都捧着她。 谢老夫人绕着她走,惹不起,躲着就对了。 等她以后只是员外郎夫人了,荣光虽还在,但金银钱财上就没这么宽裕了。看她还笑不笑得出来。 秦老夫人不管谁还笑不笑得出来,但现在确实有一件好事。 陆尚书和苏家的婚事私下在商议了。皇后娘娘亲自作保。 秦老夫人和苏家沾亲,知道这件事,如今苏家就等着定是排行第几的女儿,和位份上在哪个位置了。 本来她觉得一定是四皇子妃,苏家为陆大人牺牲到这种地步,给个正妃的位置理所应当。 但前几日那位陆大夫人那一招,又让她看不清形势了。 恐怕宫里也在考量,毕竟皇后娘娘也是跟着皇上苦过来的。 秦老夫人笑呵呵地靠近陆老夫人,避着人私下里说句恭喜。 陆老夫人一脸茫然:“恭喜什么?” 秦老夫人觉得陆老夫人真有意思,还有什么? 不过,估计老妹妹还不知道呢,四皇子回宫后,按说就与陆老夫人没有什么关系了。 可陆老夫人养育四皇子一场,知道四皇子的婚事有着落,心里自然也高兴:“陆尚书和苏家的婚——” 陆老夫人不等她说完直接转头看过去:“你安的什么心!给我儿子说苏家破落户的女儿,我儿子怎么能定苏家的女儿?你是不是见不得我陆家好!” 秦老夫人一愣,吓得赶紧四下看一眼! 这说的是什么话,如果被人听去了,她们还要不要脸面! 而且苏家怎么就是破落户了,皇后娘娘还在!皇上的敬重还在,怎么算苏家都不算是破落户! 这若是让苏家听去了,皇后娘娘听去了,她们还要不要脑袋? 秦老夫人被陆老夫人几句话气得险些失了老夫人的风度,更是吓得险些厥过去。 秦老夫人不禁压低声音回击:“你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你听不见!” “小点声!” “你有脸说,没脸承认了?!”陆老夫人丝毫不惧,苏家都成什么样子了,这个人还敢将苏家的女儿说给她儿子,不就是看不得自己好! 都看不得自己好了,还要什么脸面! 秦老夫人吓得要死:“你——”行,她惹不起她躲—— 陆老夫人一把把人拽过来:“怎么,提了不要脸的事就想走!”不赔自己门都没有! 秦老夫人身边的姑姑们吓了一跳,急忙过来扶住快倒的老夫人。 秦老夫人气也上来了:“你干什么!苏家的婚事又不是我说的!”丢死人了,已经有人看过来了! “不是你说的是谁说的,我就听你说了!” “你——自然是皇后娘娘说的。”秦老夫人的声音依旧压的很低,她可还要脸呢。着急地要挣脱她的手。 本就是一句拉近关系的话,谁知道招惹了这么一个神经病! “好啊,还敢拉出皇后娘娘做大旗!我非拉你去见皇后娘娘不可!”就是皇后娘娘也休想越过她管她儿子的婚事! 秦老夫人听着事情不对啊,拉她去告宫,可这件事就是皇后娘娘定的啊:“等等,你不会不知道皇后娘娘和苏家定下的事吧?” 陆老夫人也不是傻瓜,看着面前这老不死的神态,知道她们不敢随意乱说,更何况涉及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给辑尘定了和苏家姑娘的婚事?!” 陆老夫人顿时觉得天塌了!凭什么!她为什么不知道! 秦老夫人终于挣脱陆老夫人的控制,让身边的姑姑们不要冲动,又尽量维持表面平静的看了周围看过来的目光一圈。 周围的人‘客套’地收回视线。 陆老夫人不干,骤然又抓住秦老夫人:“你怎么知道的!皇后娘娘怎么会帮我儿子说婚事!”狗拿耗子?! 秦老夫人好不容易挣脱的胳膊,又被拽了回去,周围目光又看了过来,脸都快被丢尽了! 而且陆老夫人在说什么! 什么‘我的儿子’,她怎么还敢说这种话,不想活了:“你说什么呢!殿下是皇后娘娘的儿子?!”只是娘娘的儿子!乱说要杀头的! “谁是皇后娘娘的儿子?”陆老夫人一脸茫然,这个秦老夫人在说什么,颠三倒四! 278儿媳妇自己的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不是,皇后娘娘找回丢失的儿子了,她怎么没听儿子提,什么时候找回来的?没见昭告天下? 这么大的事,这孩子也不知道回来说一声。还要给皇子定苏家的女儿?那她们定就是了,干嘛攀扯上自己的儿子? 她儿子可不娶空有外壳的落魄户。 秦老夫人看着陆老夫人茫然的神色,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不会不知道陆尚书是皇后娘娘的儿子吧? 应该……不会,这么大的事,身为当事人的陆老夫人怎么会不知道? 而且儿子是不是自己的生的,她应该比谁都清楚。 秦老夫人气恼地挣了半天没有挣开袖子,不得不,不情不愿地提醒她:“陆老夫人,还能有谁,自然是陆尚书,放开我,这么多人看着呢,还是你想让所有人都看我们两人的笑话!”这个莽妇! 陆老夫人不理解地看着秦老夫人,她真不理解? 秦老夫人小幅度地挣扎着:丢人现眼! 郝大胖瞬间懂了秦老夫人话里的意思:“你说我儿子是皇后娘娘的儿子!” 秦老夫人闻言吓得脸色苍白,恨不得缩到土里去,这么大声音干什么! 周围耳尖的顿时一个激灵。 宫里在找孩子人尽皆知,但一直没有找出来的消息。 如今是找出来了?还是陆尚书? 这……这么大的事儿是他们能听的? 却很默契地竖起了耳朵,天啊! 秦老夫人顿时觉得天快塌了。 陆老夫人觉得她在胡说八道,她自己的儿子—— 秦老夫人干脆挣开她的手破罐子破摔:“你去问呀,已经被证实了,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真的是! 竟然是真的,周围的人默契得一哄而散,纷纷回去与家人商谈这件事情。 秦老夫人恨不得今天没有出来,也是气狠了:“你喊什么!现在好了,你满意了!” “我满意什么!陆辑尘是我儿子!”谁也休想靠一张嘴,抢走她优秀的儿子!皇后娘娘怎么可以如此不要脸?抢别人的儿子! …… 郝大胖宴席也不参加了,匆匆回到家。 儿子这个时间还没下衙,郝大胖一肚子火无处找他撒,直接去了大儿媳妇院子里。 陆老夫人气得够呛,见了儿媳妇气都没有顺过来。 只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冤死她了,有人要抢她儿子,儿媳妇可不能放任这样的事不管呀! 陆老夫人直接趴在儿媳妇书房外的台阶上哭:“我的命好苦啊,我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皇家,自己生不出优秀的儿子来就抢别人家的,说是她的,怎可如此不要脸!之念!之念——” 快出来啊!不出来夫婿都没了!家就没了!皇家怎么可以比自己脸皮还厚?! 这不要脸的皇家!“之——” 书房的门打开。 陆老夫人三步两步趴在儿媳妇儿脚边,继续哭:“之念!大事不好了,有人要抢咱们的成措!成措可是家里的顶梁柱,是咱们陆家的希望、咱们的脸面,可不能让人抢了去!” 林之念闻言并不意外,这件事婆母早晚会知道。 她没有动,直接坐在门槛上,与陆老夫人平齐。 陆老夫人哭得更伤心了,如果前一刻她还只是气愤,现在就是真伤心,如果没了陆辑尘,她可怎么办呀? 她的好日子、她的锦衣玉食、她的脸面,她当年还在看坎沟县笑话了那么多人,嘲讽了那么多人,那些人反过来笑话她可怎么办啊! 陆老夫人觉得自己马上要完了,皇家为了抢她儿子,说不准会杀了她:“之念,你一定要想办法,那边已经不要脸了!之念,之念——” 林之念一时间也哭笑不得,婆母想过皇家硬抢,都没想过儿子不是她的:“娘,有没有可能皇家说的是真的?陆辑尘并不是我们陆家的人?” 陆老夫人顿时开口:“说的什么话,那是我生。” “可也被你扔了很多回,再捡回来的就未必还是你的了。” 陆老夫人一时间愣住。 “还是你每次都检查过,就是你生的那一个?” 陆老夫人突然不确定了,她没有检查过,她都懒得看,只能,茫然地看着儿媳妇。 林之念叹口气:“都享了他这么多年的福了,差不多行了。” 陆老夫人呆愣在原地,这,怎么能这么算…… 陆辑尘明明是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啊,是她的好日子,是她的扬眉吐气,怎么可能不是她儿子,陆辑尘就是她儿子才对。 可,小时候的陆辑尘……她不知道…… 什么时候没的……“可,可,我们怎么办?我们也养了他这么多年?” “怎么养的?要不要皇后娘娘好好查查,给你发个牌匾?” 陆老夫人突然有点心虚,更多的却是慌张,还有隐隐的害怕。 她不自觉地起身,陪着儿媳妇一起坐在门槛上,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环上了之念的胳膊,汲取力量:“陆辑尘真不是我儿子?” “大概率不是,毕竟皇家找人也很严苛。” “怎么会这样……明明……”明明什么又说不上来,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自己要完,她对皇子可不好,只能更靠近林之念一些:“我们怎么办……” 又突然想到林之念有孩子,说不定会跟着陆辑尘进宫,顿时觉得这下天真的塌了! 年迈的眼睛里,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掉,手紧紧地抓着儿媳妇,早知道,早知道说什么都不让大儿媳妇接受兼祧:“之念……”完了!这下全完了! 唯一的依靠也没了! “现在知道怕了,以前让你别冲陆辑尘喊你不听。” 陆老夫人突然抓住她:“之念,之念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你说什么我做什么,你想想,你进宫对你没有好处的,他们会让你随便出门吗?皇后娘娘会听你的话吗?皇后娘娘有我懂事吗?我不一样,我对你好,我听你的,我尊重你。之念,皇……” “我不进宫。” 陆老夫人闻言紧紧地抓住儿媳妇,激动地又哭了,这次是高兴的,她太高兴了,对,这是自己大儿媳妇,可不是二儿媳妇。 不是陆辑尘的媳妇。是她亲儿子的媳妇,儿子可以不是自己生的,但大儿媳妇是他们家的! 279主心骨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自己的好日子,自己的主心骨。 陆老夫人恨不得挂大儿媳妇身上,就怕大儿媳妇反悔不要她:“之念,娘以后但凡有一口气,都给你喘了,娘就是死,也给你喘。” “倒也不必。”林之念拿下她的胳膊。 陆老夫人又赶紧凑上去。 陆老夫人一刻都不想离开她的大儿媳妇。还是她英明,让之念嫁的是自己的大儿子。 对,对!他大儿子还活着……呸,晦气,她大儿子的官职不行,前程应该到头了,以后顶天也就是过现在这样的日子。 更别说之念经过辑尘后,还看不看得上大牛。 就是之念看得上,她都不答应。 让大儿子和大儿媳妇复合,日子绝对不会比之念自己过更好,没有好处的事,不如当大儿子死了:“之念,你放心,娘以后一定不管你,你再找一个比辑尘更好的,娘也把他当儿子看。” 林之念闻言,突然看向她。 辑尘可是她的儿子?!何曾亏待过她?! 陆老夫人心里一惊!看着之念严肃的脸,瞬间心虚:“我……我嘴欠,不……会说话,你别跟娘一般见识,娘没见过世面……” 陆老夫人小心翼翼地抓着之念的衣袖…… 林之念可不觉得她没见过世面,小儿子‘没了’…… 是她真正的小儿子,早在很多年以前已经不在了,她伤心了吗? 她这个便宜婆婆自始至终在乎的,也只是她的‘好’日子还有没有,连忍让她这么多年的陆辑尘,她也能轻易说出让人代替辑尘的位置。 可无论是辑尘还是陆竞阳,都没有亏待过她。 郝大胖察觉到之念的冷淡,心更慌了:“之念,之念,娘哪里说错了……你跟娘说,打娘一顿,别憋着,你知道的娘笨…” “娘,辑尘没有负过你。”这么多年任打任骂,就算知道身份后,也没有对郝大胖有任何不敬! “那……不是因为有你在吗?”郝大胖真挚地看着林之念。 如果不是之念,辑尘跟他大哥一样,早‘死’了,怎么可能任由她苛责! 就算陆辑尘在她身边忍着长大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对她好的,生活不如意了肯定会骂她和老头子是老不死的! 二儿媳妇如果再磋磨人一点,她们也早死了。 陆辑尘现在让她打、任她骂,不过是日子过得好。心里不缺、身上不缺,闲来可骂,并不是他秉性善良! 她郝大胖眼瞎了,觉得陆辑尘秉性良善! 她之所以能对着陆辑尘作威作福,是因为之念让他身无所缺。 她感激个屁的陆辑尘,她只看林之念脸色,没事不给自己找两个‘紧箍咒’。 林之念看着她理所当然的样子:“你怎么会有这样的错觉?” “这不是错觉。”是事实!陆老夫人扒着林之念:“咱就在陆家……不是,不在陆家也行,只要你带着娘,在哪里都行,你一定要带着娘啊,娘只有你一个女儿了。” 林之念:“……”后院住的是什么?! “之念,之念……”陆老夫人得不到回答,有点着急,又急得想哭,她在汴京城还得罪了不少人呢。 “在。” “你要娘吗……” “……不至于到不要的地步……” 陆老夫人顿时笑了,擦擦眼泪,觉得自己又活了,就知道之念善良,人最好。坏了:“皇后娘娘不会找咱们麻烦吧?” 林之念往旁边挪挪:“……主要是找你。” 陆老夫人神色顿时僵硬,挪过去,靠着林之念,心里真的害怕:“可我……那不是不知道……不知者无罪,再说谁家娘不打自家的孩子……之念……” 林之念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为陆辑尘惋惜,他的‘母亲’浑然不觉他这么多年来的真心,宁愿相信一个‘外人’,都不相信自己的儿子。 林之念起身,她是相信‘外人’吗,她是相信吃饱穿暖的日子! 林之念确定婆母根本不需要开解,直接起身:“毕竟是在陆家养大,皇后不会亏待陆家。”至少表面上不会亏待陆家。 陆老夫人顿时松口气,吓死她了:“那就好,那就好,之念,你去哪里,之念!” “忙。” “之——” 书房的门重重关上。 陆老夫人也不强求进去:“那你忙!安心忙啊!”陆老夫人不敢打扰。 但经过这场变故,也不敢走,她还是有些不安,心里惴惴。 怎么就不是自己二儿子了…… 那么优秀的儿子。 陆老夫人就坐在书房的门槛上,守着她,才能让自己不那么害怕。 正三品。 开宗族。 从小看着长到这么大。 怎么就早就不在了…… …… 陆辑尘傍晚回来,就看到自家娘守在林之念书房外吃饭,微微蹙眉:“娘,你在干什么?” 陆老夫人看到他,愣了一下。棱角分明,气质不俗,一身挺括的锦缎常服,衬得他越发高大挺拔。 她一直以为是陆家祖坟冒青烟,生了这么优秀的一个儿子。 原来不是,本就是龙子龙孙。 陆老夫人一直是一个尊高踩低的人,现在对上更高一层的‘小儿子’,就有些……不好发挥。 尤其‘小儿子’还叫自己‘娘’,一副没有任何不同的样子,更让她找不到自己的定位:“吃饭……” “吃饭你到桌子上吃。” 要你管!老娘爱在哪里吃在哪里吃!陆老夫人用力压下习惯:“这里吃通透,通透……” “通透什么!这么冷的天,饭菜都冻了。” 郝大胖下一瞬就要问候儿子全家,冻了她也愿意在这里吃!看他还敢不敢大呼小叫! 但皇后的儿子,惹不起。 可对训了这么多年的儿子,也做不到温声软语、卑躬屈膝。 干脆转过身不理他。 陆辑尘怎么可能大冷天让她在这里吃饭,还是之念门口,出来就对上她:“都愣着做什么,让老夫人——” 书房的门打开。夏静笑着给二爷问安:“老夫人,夫人让您去正堂吃。” “之念让的?” “是。” 陆老夫人赶紧收拾饭菜。她去,这就去,绝对不慢一步。 280成事不足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莫名其妙? 陆辑尘进了书房,都想不透他母亲又闯了什么祸,需要蹲在门口向之念表忠心:“娘怎么回事?” 林之念看着他穿着这身新做的衣服,已经起身,不禁上下打量,她还担心太夸张了些,想不到刚刚好。 陆辑尘有些不好意思,他……就是随便穿了一件过来。 云锦织就的长衫,深邃的墨蓝为底,上面绣了两层深蓝云纹、一层淡蓝云纹,最上层的云纹因为颜色浅,犹如浮雕一般立体。 是她不久前给罗绒儿画的布匹样子,想不到双色图案织入锦缎中如此好看。 或者说她家辑尘长的好。 衣服的款式也做的不错,藏襟于内,袖口巧妙地镶嵌着细密的银边,束腰板正,与云纹辉映,更显得人精神、好看。 陆辑尘见之念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有些不自在:“随便穿的……” “随便穿都这么好看。”林之念笑着,眼中满是赞赏,因为真的好看,深蓝不见,浅蓝浮上,气宇轩昂。 陆辑尘突然靠近她,微微低头,鼻息靠近她,呼吸近在咫尺:“怎么个好看……” 林之念伸出手圈住他颈项:“看不厌的好看。” 陆辑尘笑了,顺势抱起她,放在身后的书案上,将人圈在怀里,下巴蹭着她的头发,她才好看,无可替代的好看:“还没说娘怎么回事?闯祸了?” 林之念手指绕上他腰侧的环佩:“不算,只是你是皇子的事恐怕人尽皆知了。” 陆辑尘神色突然僵住。 林之念见状,松开绕环佩的手,安抚地环住他的腰,脸贴在他肩膀上:“早晚的事……” 可陆辑尘希望越晚越好,最好晚的他已经和之念离开,还没有人知道! 现在算怎么回事! 他如此小心地退让着,不张扬,就是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甚至景夏那些规整好的土地,他也准备了两份,一份准备移交给皇后,禁军的军权也准备移交。 他马上要以陆尚书的身份跟着之念无牵无挂地离开,现在却告诉他,这件事人尽皆知:“她说出去的?!”陆辑尘有一瞬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想将说出去的人千刀万剐! 林之念的手压在他肩膀上! 陆辑尘立即发现失态。 可就是这样,也几乎压不住心里翻涌的情绪,他不能是皇子!母亲不知道吗?! 往常那些事,他都可以当没有发生过,但这件事—— 陆辑尘感觉到之念的担心,努力压下自己的情绪:“……我没事……”他所做的一切她们看不见吗?! 林之念放开他,努力看着他的脸色:“真没事吗?” 陆辑尘又将人抱回来:“真没事。这种事瞒不住的。” 林之念重新靠在他肩上,他能这样想最好。罗绒儿都知道了,往后知道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何况这件事过去这么久了。 林之念不担心陆辑尘:“宫里那边有什么进展?” “卡在分封的具体郡县。”陆辑尘眼底的阴霾渐渐凝聚:她倒是会选地方躲,她以为守在门外,这件事就能了了?! “依你看还要争论多久?” “没有一两个月下不来,何况真到了给封地的时候,有些人又觉得给的多,还有得争论。” 林之念并不意外:“你看能不能快一点?” 陆辑尘神色顿了一瞬,已经回应:“能。”何况,为免夜长梦多,确实应该更快! 林之念松开他:“如果为难的话……” 陆辑尘瞬间将人抱回来,不松手:“不为难。”这点小事,他若办不好要他何用! 林之念倒也不是那个意思。 但陆辑尘去向皇上提具体的交换要求,的确可以让事情办的更快:“如果皇上最终决定下来的位置不好,倒也不用跟皇上争。” “……嗯。” 吱呀—— 门打开。 陆辑尘听到动静,不情不愿地放开林之念。 陆老夫人笑容卑微地探出头,亲自端了茶从外面进来。 后面跟着一脸为难的夏静:老夫人非要替她上茶。 陆老夫人殷勤地将茶放在桌子上,她就是心里不安,想照顾照顾儿媳妇:“温的,刚刚好你喝。” 陆辑尘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目光都没有落在她身上!他怕忍不住将人踹飞:“会不会照顾人,下面的人可不会说这句话!”还要看着主子喝了吗!不喝是不是不行! 是照顾人还是找麻烦! 林之念知道他心里不痛快,安抚地拍他一下,让陆老夫人下去。 陆老夫人委屈得不行,要不是他是皇子、他是皇子、他是皇子,反复念三遍,饶他不死! 陆老夫人顿时发现自己心态不对。 她怎么还这样,皇子会砍人脑袋。 林之念赶紧打发人出去,这么冷的天,就别在外面折腾了。 “那娘去照顾止戈和在在,娘去了啊——娘——” 书房的门再次关上。 陆老夫人的忠心没了人看。 林之念上前,牵住兀自生闷气的陆辑尘的手:“走,带你去吃饭……” “饱了。”被他娘气的。 “那就看着我吃。” …… 夜,静得月光可听。 一片夜深人静里。 陆老妇人和陆老爷子吓得瑟瑟发抖,害怕地缩在墙角,互相推着对方,要把对方推给对面的头都立起来的毒蛇。 陆辑尘还是那身舍不得脱的衣服,就坐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他平日就是对她太容忍了,让她什么事都敢在外面大呼小叫! 喊得过不过瘾?这种事情,但凡长个脑子都知道不该乱喊! “不是,不是我说的……”还有没有天理,这对他来说是好事,都是皇子了,还有什么不痛快的!何况真的不是她挑的头。 “是秦老夫人,是那个秦老太婆!她说的!”陆老夫人说着,就要把陆老爷子推出去:“你都绝后了!死了有什么大不了!” 陆老爷子是半个废人,根本推不动好手好脚的陆老夫人:“辑尘,辑尘,不,殿下——” “闭嘴!” 陆老爷子瞬间吓了回去。 他还没有从二儿子不是自己儿子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被人逼到了角落。 281皇家贵胄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他还没有从二儿子不是自己儿子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被人逼到了角落。 还是他的便宜儿子:“不能杀人灭口啊,养父也是父,何况一切都是老婆子的错,我当年是真病了啊……”病得都要死了,要不然家里也不会那么穷。 陆老夫人闻言气得对他一阵拳打脚踢:“这时候你还敢推卸责任,你还有脸推卸——” 陆辑尘手往下一压! “啊!” 蛇飞扑出去一口咬在陆老夫人的腿上。 她要死了,要死了啊—— 这个讨债的竟然把她从孙子的床上拎出来要害死她,她就知道这不是一个好东西! 陆家怎么说也对他有恩! 陆辑尘走过去,捏住蛇的虎口。 蛇放开陆老夫人的腿。 陆辑尘又把拔了毒牙的蛇,‘送给’陆老爷子。 陆老爷子时好时坏的腿,顿时好了一半,奋力往窗户上爬,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陆老夫人绝望地看着这个煞星:“真的不是我!是秦老夫人说你要和苏家那个破落户联姻,我气不过才质问她,我以为是假的,你知道的,我从没怀疑过你不是我的儿子,我是当笑话听的呀,我喊的时候以为她欺君罔上,是想让她死的……” 陆老夫人冤枉死了,现在也真快死了,何况她当时是惊了啊。 如果是真的,她怎么可能大喊:“臣妇真不是故意的啊,殿——” 陆老夫人在他吃人的目光里,生生将‘下’字咽了回去。 “和苏家的婚事……” 陆老夫人点头,对,对,那个破落户!呸,皇亲国戚。 陆辑尘满腔怒火,突然没了动怒的地方。之念也听到了…… 她怎么想? 陆辑尘心里一阵难受。皇后娘娘帮他跟苏家做的交易,其中包不包含一场婚事…… 可笑。 陆辑尘颓然起身。 陆老夫人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她要死了,要死了…… 陆辑尘落寞地走出去。 漫无天际的夜幕上。 月亮孤零零地挂在上面…… 孤零零地…… 她却没有问自己苏家的事?没有问他知不知道? 可他又希望之念怎么问呢?她每天有那么多事要忙,她要记住的事情那么多,轮到他这里又有多少? 他怎么理所当然地觉得,她该第一时间来质问他!?因为他们育有子嗣? 可,就连男人,细算下来,他也只排在第三。她如果每个都去问为什么,又怎么问得过来? 何况,为什么要去问。 大哥‘走了’就是‘走了’,谁挡着大哥回来了吗? 跟魏迟渊分开了,也是分开了,问出个为什么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如果每次遇到这些事,她都哭哭啼啼地去追个为什么,就不是现在的她,也没有现在的他。 她会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哭瞎了双眼才对。 所以,她不问苏家又怎么了? 苏家又有什么好问的! 陆辑尘突然向大房跑去。大门关了,直接翻墙。 秋平的刀险些与二爷的脖子擦肩而过。 林之念已经睡了。 陆辑尘从背后抱住她,紧紧地抱着。 他会不一样,他跟任何人都不一样! 他不会离开她! 还有封地!封地会很快送到她手里。他们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 一起离开! …… 翌日早朝。 每个见到陆辑尘的人都在见礼。 “陆大人安。” “陆大人也这么早。” 恭敬客气、后退一步,是对天潢贵胄的敬重。 陆辑尘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形容。 吏部左侍郎方略信完全没看出自家上峰的脸色,激动地跑过来问安。 谁能想到他的直属上峰是皇帝嫡子,更不要说殿下本身还手握大权、执掌禁军。 这是什么实力?是要问鼎的厚积实力,再这样下去,不出意外,太子必然是他们陆大人。 那么他就是东宫第一近臣。 方略信想都没想过这样的好事,不是结党营私、不是弄臣站队,而是顺理成章、自然而然。 无疑是天上砸馅饼,直接砸在了他的头上,祖坟三代都在冒烟,怎么能不激动。 难怪最近他怎么总觉得事事顺利,原来如此啊! 朝候殿内。 尹国公脸色难看,看这场景,不知道的以为陆尚书已经被册封成太子了。 可他也知道早晚有这一天,不过也好,放在了明面上,就有了弱点,有一些权力,陆尚书可就不适宜再握着了。 毕竟还不是太子。 俭王站在徐相身边,与有荣焉,忍不住炫耀:“怎么样?我孙侄。”是不是龙章凤姿、一表人才。 徐正怎么也没想到,曝出这件事的竟然是陆家那位老夫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放着好日子不过,纯粹添乱! “问你话呢,是不是很有皇上当年的英姿,以后可不是只有你家有上进的下一代了。” 徐正看向俭王:“当年、英姿?你确定?”那是英姿?不是丧家之犬上位后毫无章法的乱吠? 俭王闻言,赶紧四下看看:“你小点声,让人听见。”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收敛收敛。多余跟他显摆自己孙侄。 众朝臣中。 陆辑尘轻易感受到了所有人的小心谨慎、曲迎讨好。 可这里每个人的每一句话,都是落在他身上的刀。 皇子? 呵。 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现在的他,还是需要身份庇护的少年。 有些身份,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就没有必要再找回来了。 角落里的大皇子没有上前。 二皇子看向陆辑尘的目光十分复杂。 本来,他是所有皇子中,最稳的一个。 论身份,他母亲出身贵族,位列妃位。 论能力,其他皇子有能力吗?就是三弟也不过是仗着皇后和皇上的偏爱罢了。 他只需要等,等着下面沉不住气的四弟,靠着尹嫔娘娘与三皇子争得头破血流。 他甚至都不用脏手,就能让父皇看到他一直以来的努力。 可现在…… 二皇子蹙眉,陆辑尘怎么会是皇后的儿子?谁又能保证一定是他?!父皇为什么深信不疑? 二皇子看向人群中一呼百应的人。 似乎太子之位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可父皇还年轻,父皇放心这样一个权臣成为他的儿子?!不怕,帝位不保? 282太子位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二皇子想到这里,不禁让自己沉住气,盛极必衰,物极必反,陆辑尘如此不知收敛,父亲绝对不会封他为太子!自己未必没有机会。 乾德殿上。 皇上红光满面。 好啊!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了陆辑尘是他儿子!好! 那个蠢妇,总算做了一件好事,哈哈!他做梦都会笑醒。 看今天这早朝,多安静!是不是很像个早朝的样子! 平日趾高气昂的姿态去哪了! 如今他大周王朝后继有人了!他儿子,掌过北疆军权、南下海权,各大繁荣郡县都待过! 闹啊!有本事不交粮税、闹灾、各种借口地闹啊! 看看他和陆辑尘加起来,还用不用看他们的脸色! 王家、苏家、司马家怎么死的,是不是想出点弯弯绕绕了! 陆辑尘说杀他们可不会像自己这么仁慈! 周启想想都痛快! 简直不能再痛快! 他在位这么多年,今天最痛快!周启怎么能不高兴,他今天看着平日不可一世的脸,现在老老实实地低着,就痛快。 那些被他们推举出来的大臣,今天怎么不为了他们的利益发声了,是哑巴了吗?! 还有那些平时规劝他‘仁德’的折子,今天怎么不用来参陆辑尘,是三大家的血还不够腥吗?! 周启高高在上地坐在龙椅上,单看他们恭顺的头顶,今天就能平白多坐两个时辰! …… 群臣沉默地从乾德殿出来。 二皇子示意大哥不要说话。父皇绝对不会立太子。功高盖主。 尹国公同样松口气,今天的氛围应该足够让皇上警惕了,他那个手握大权的儿子,可是一把双刃剑。 除非皇上瞎了眼,看不到。 …… 古朴典雅的餐堂内,金碧辉煌中透着一丝温馨微妙的氛围。 窗外阳光正好,寒风拂过朱红的窗棂,只是带来一丝轻微的凉意。 皇上换了常服,威严中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柔和,眉宇间流露出对孩子的疼爱。 皇后一身绣凤锦袍,端庄温婉,她也没想到陆老夫人那么‘有意思’,说嚷嚷出去就嚷嚷出去了。 心里高兴,又怕惹陆辑尘不高兴,也不敢欣慰。 陆辑尘坐在两人中间,神情中带着几分疏离与戒备,显然,隔阂尚在。 餐桌上,珍馐美味琳琅满目,每一道菜都精致得如同艺术品,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然而,在这丰盛的宴席之上,气氛却异常地沉静。 只有偶尔餐具轻轻碰撞的声音,以及宫人轻声细语的伺候声。 皇上先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色泽诱人的御膳点心,举止合适地放到他的碗碟中,眼神中满是慈爱:“事已至此,我和你母后打算让钦天监直接挑日子,册封你为太子。因为是太子,所以对外也换个说辞,也不说你丢了,就说是我们有意养在外面历练,这么多年都在我们的视线范围内。” 皇后点点头:“对,还有一个办法,就是默认你是三皇子,直接册封太子。”总之不能是刚找回的皇子,刚找回的不能册封太子:“你看哪一种合适?” 皇后声音温和而低沉,试图用自己一腔柔情,融化孩子心中的不适。 皇上也不甘落后,又舀起一勺细腻的八鲜粥,递到儿子面前的唇边:“父皇知道,以前是我们疏忽了你,但从今往后,你要知道,但凡是属于你的,我们绝对没有二话。” “对,对。” “禁卫军权在你手里,就在你手里,你交上来做什么,父皇不要那些,还有北疆……”想到北疆那边的局势,皇上叹口气:“至少南海的海权,还有你以前实控过的地方,父皇也决定都给你,也都是你的,父皇说到做到。” 皇后急忙附和:“你父皇说得对。” 陆辑尘看着眼前的饭菜,就只是看着,相比于上一次,这一次他一口没吃。 “辑尘……” 陆辑尘能够感受到皇上与皇后的真挚。 可……这已经不是疏离与隔阂,让他难以敞开心扉。而是他的前路…… 之念不可能进宫,她更不可成为太子妃…… 那这里就没有他的位置。 皇后见儿子不说话,顿时有点着急:“辑尘……” 皇上直接开口:“还是你想称帝?这也不是问题,太子在位两年,朕这个位置,也可以给你。”这样皇权就会牢牢握在辑尘手里。 是任何一个皇子都做不到的事情。 皇后闻言下意识看皇上一眼,他说皇位?!皇后握着绢帕的手骤然握紧,殷切地看着陆辑尘。 陆辑尘眼里一片平静。 苏萋萋、周启都愣了一瞬,那可是皇位!? 陆辑尘坐上去,绝对不是有名无实,而是能看到盛世的皇位! 周启一方面与有荣焉,一方面又有些挫败,为自己拿出最好的东西都不能让儿子点头、萋萋安心,而感觉慌张。 周启放下筷子,更为小心地开口:“辑尘,是有什么顾虑吗?” 苏萋萋想到什么,突然开口:“因为陆家那个妇人?” 哦,说到那个妇人,周启有话解释,不是他们暴露的:“谢家的那几个小辈,官职降一降就是让他们收收心,没有敲打谢家的意思。” “对,你爹他是公事公办。”谢家那位二夫人也是不长眼,就算是兼祧的大房,那也是陆辑尘的妻,休了谢二夫人也是应该!他们有帮忙。 “还是……让谢家……” 陆辑尘突然开口:“皇上想以哪块封地换丐溪楼?” 这个啊,周启、苏萋萋松口气,不担心儿子开口,就担心儿子不说话。 周启刚打算说自己的打算。 苏萋萋突然拦住他,看向儿子:“你想要哪里?”要哪里都好。 周启闻言,到底点点头。 陆辑尘直接看向两人:“江南、硕望?” 周启愣了一下,这都是大周腹地,而且,是:“郡?是不是太大了……”他没有别的意思。 就是如果儿子坚持,他也不是…… 陆辑尘不说话了 皇后见状,急忙开口:“你爹不是不给,是太富庶了,交到乾德殿那些谏臣又要卡住,到时候又要拉扯,何况……就是给了,她也吃不下……”还麻烦。 但皇后也看出来了,辑尘对他那位‘夫人’当真是好。 就是不知这封地是辑尘要的,还是那位要的。 283定封地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那北疆。” 周启脸上更尴尬了。 北疆是战略要地,怎么能给,给了是不是还要给军权,不给军政,不就是让蛮夷挥军南下,何况:“辑尘,朕没说不给你北疆军权,是北疆一直在打……” “给她,地方三权是给她,给之念的封地,三权全移。” 周启突然沉默,如果给辑尘,他没有任何意见,给儿子在外的女人,他也没有意见。 可北疆不是儿戏。 但,他又真是想答应儿子,可偏偏儿子挑的这些地方…… 陆辑尘就是说说,直接让文公公拿来堪舆图,指了海川郡给皇上看:“这里怎么样?” 海川郡?! 周启看眼苏萋萋。 苏萋萋自然知道就是公主、国丈也没有拿到一郡税收的,何况还是大周数得着的郡县。 但孩子想给那个女人最好的,心地自然是好…… “皇上觉得为难?可若是林掌柜将橡胶卖往所有她的船只能经过的地方,其收益……算了,微臣和林掌柜都是大周子民,一切为了大周,皇上说给哪里就给哪里便是,雷霆雨露均是君恩。” 皇上和皇后娘娘又不说话了。 孩子不高兴了。 陆辑尘‘好像’看出了两人的为难,再想到景夏平原皇后出过的力…… 和刚刚皇上毫不犹豫的封太子打算…… 陆辑尘还是将目光移向了大周偏远的角落——百川郡。包含山泽县,单一个山泽县,她要得太少了。 周启眼睛一亮:“这里?”不禁松口气,他都没听说过,面积不大,地处偏远,为自己高兴得太明显又有些愧疚:“是不是太偏远了点。” 皇后也赶紧点头确实太偏远了些,再找找。 陆辑尘不动了:“不过一块封地,她会明白皇上的用心,只是既然给了,任何人就不能再参与其中。” 苏萋萋蹙眉,还是觉得太偏了……会不会远了点,来回一趟也不方便:“换一个近一些的吧?”万一…… “娘娘想换哪里?硕望?”陆辑尘看过去。 苏萋萋一时间哑口无言,其实如果硕望也不是不行,但只能是一半税收,其他权利不下放,应该问题也不大。 苏萋萋刚想开口答应。 陆辑尘已经肯定,就是百山郡。那么他大姐夫就不能再调遣到百山郡,百山郡已经是他们的地方,再调过去岂不是白白浪费。 那么,他大姐夫调到百山之外,挡住众多势力窥探向百山郡的目光最好。 皇后娘娘觉得不换也行,两个孩子呢,只要男人不是太过分,女人心还是很软的。未必真的会走。 ——报——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北疆大捷!” 陆辑尘闻言瞬间起身,激动地看过去:“北疆大捷!?” “是,殿下,北疆大捷!” “太好了,太好了!”周启激动不已:“快!通知众臣去御书房议事。” “是。” 周启激动地拍拍儿子的背。好事、吉兆!瑞雪兆丰年、节庆好时节啊! 整个膳厅内,一扫刚刚小心翼翼地维护着的和谐,此刻一片欢欣鼓舞! …… 陆家内。 林之念也拿到了许破发来的大捷书信,比皇宫那封捷报还早一刻钟。 赵意的名字赫然在列。 林之念对这个少年还有印象,腼腆、朝气蓬勃,许破将赵意的功绩足足写了两大页纸。 什么千里走单骑、孤军深入、穿插迂回、生擒敌人将领,写得英勇无比、可歌可泣。好似建功立业的是他的子嗣一样。 赵意这个人也区别于一众将领中的一个,成了可用的小将。 林之念将信交给秋平:“对他还有印象吗?” 秋平也高兴,因为其中有他们派去的人嘛。 可惜每日来见夫人的人太多了,军中这样的小将更多,他没留意:“回夫人,没印象了,但属下以后一定记得小将军。” 林之念笑着:“喊将军为时过早。”但想必皇上这次也会大加犒赏,前途不可限量。 说不定以后也是陆辑尘名下数得着的大将军。 …… 汴京城内外,大周上下,因为这封捷报士气大振,歌舞升平。 皇上大手一挥,大摆筵席,明日全体官员休沐两日庆贺。 这期间,下发到林之念手里的,百山郡的管辖权,似乎没那么重要了。 至少很多人的视线都不在其上,更何况只是一个偏远的郡地税收。 可对林之念来说,却是珍之重之的一件事情。 春草等人更是高兴不已,三权并交,这里以后就是她们的地方,她们是不是要离开汴京城了? …… 街道上,灯笼逐渐点亮,一盏盏红得炽热。 星辰稀疏,月牙儿高悬。 每个人都在高兴,仿佛春节提前了一般。 陆府大房内。 林之念看着喝了一点酒的陆辑尘,亲自吩咐人打了温水,正在给他擦拭手背。 陆辑尘今天高兴,什么都高兴,北疆大捷,嫂嫂交代他的事情,他也办妥了! 就是高兴。 林之念将他手翻过来,顺便帮他脱了鞋子,让他躺好,还说没有喝多,明明都让谷丰扶着回来了:“怎么是百山郡?不是说好了山泽县。” 陆辑尘翻身,抱住她的腰,目光迷离,声音却乖顺:“我们配得上更好的,最好的,都该属于你,可我没有要到最好的……海川、江南……” 林之念笑着给他擦擦脸:“已经很好了,我们辑尘最能干。”不出一天皇家盖章,怎么能不说快。 “我不行。”陆辑尘仰着头让她擦:“许破才是真能干,将军之位,板上钉钉,北疆就是我们的了,赵意也不错,小小年纪前途不可限量,对了,他今年多大了?十五?还是十六?” 陆辑尘记得他很小,还是个毛头小子。 “过了年十七了。”林之念收起毛巾,帮他解衣服。 陆辑尘突然搂紧她的腰,不高兴了:“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是不是也觉得他了不起! 可自己当年也很了不起。陆辑尘不依不饶,还不高兴。 林之念哭笑不得,这是真喝多了,十几岁的孩子的醋也吃。 284一起走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林之念给他解开外衫。 陆辑尘立即坐起来。他自己脱,不能让之念动手,却迟迟解不开扣子。 林之念接过手。 陆辑尘又不干了:“你还记得他——”头软软地靠在之念肩上。 林之念解开他的腰带,什么时候了还记得那个话题:“许破经常提起。” “那我当年也打胜仗。” “是。你更厉害。” 不是“……虽然比他晚了几年赢的……” “可我们成措是文臣,只是晚几年遇到战事,如果我们是武将,肯定也早就建功立业了。”都禁卫军统领了,跟个小将军争什么。 “真的?” “真的,真的。” 陆辑尘突然看向林之念,目光灼热,人直接薅到怀里,翻身而下…… “这是大好事……我们会一起离开。” “……嗯……” …… 陆竞阳也喝高了,今日各大营地都高兴。就是高兴,可又伤心,看看别人,十七八岁,建功立业。 再看看他,还只是一个靠二弟的小啰啰。 他也想上战场,也想!“走了,走了,到家了,谢谢兄弟们。” “阳哥客气,走了,走了。” 陆竞阳踉跄又郁闷地推开二弟院子里的大门。 院子里空荡荡的,漆黑一片…… 陆竞阳的酒突然醒了一半,落寞地走了出去…… …… 北疆之外。 更是一个不眠夜。 寒风裹体,也挡不住将士和全体北疆子民的热情。 虽然朝廷的嘉奖还没有下来,但他们中的英雄已经灼目耀眼! 赵意被围在中间,一碗碗烈酒摆在他面前。 少年年少,滴酒未曾碰过,稚嫩的脸上还有未曾褪去的青涩。 此刻被一群大汉围着,教他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更有喝高了的同僚,热情地往他嘴边灌:“男人!就该豪爽!干!” 赵意看眼旁边喝高了的许将军,见没人给自己解围,更不想扫了大家的热情,一口闷过去,呛到嗓子疼,却还梗着脖子坚持着。 少年已收起对外的锋芒,只有对内的不知所措。 许破哈哈大笑。 所有人不亚于洞房花烛闹到了新娘子一样高兴。 赵意无奈,也跟着一起笑。 他以后写的请安文书,被回的可能性就高了…… …… “她拿到了封地?” 诸言在夜色下急忙跟上:“是。” 魏迟渊皱眉:“陆辑尘真是干了一件好事!” 诸言何尝不知道,他们才刚刚开始布局拉扯,那边陆辑尘就用他那可怜到底的身份,从他爹娘那里帮夫人拿到了夫人想要的一切。 陆尚书到底知不知道给夫人封地意味着什么?!他简直——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不过大人,夫人有了自己的封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夫人的力量就会集中过去,人手也会集中布置,更方便我们一举攻破。” “那是五年前,你现在打她,死的极有可能是我们!”兵强马太壮了,如今还有了封地,陆辑尘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黑夜中,魏家长廊内,一道娉婷袅娜的身影从不远处走来。 魏迟渊直接调转方向,毫不迟疑地进了主院。 时锦一惊,急忙追上,她从姨母那儿拿了问候表哥的话。 诸言伸手拦住,语气恭谨客气:“时夫人,天晚了,您请回吧。” 时锦看着魏迟渊的背影都看不见了,心里一阵扼腕:“是老夫人有话要对家主说,你拦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敢问时夫人有什么话,属下可以代为转达。” 时锦背后的小丫头立即站出来:“诸言小哥,那是老夫人让我们小姐转告家主的话。” 诸言闻言依旧在那里站着,别说是老夫人让转告的话,就是魏家大事,老封君也一样让他转告。 时锦看出诸言不会让了,面上有些不高兴。 小丫头也没料到魏家的仆从如此看不懂脸色。 诸言依旧尽职尽责,人不对,就是不能进。 时夫人犹豫着:“我做了些糕点……” “主子今日不方便,夫人可以让属下带进去。” 带进去,表哥会看一眼吗!不会。时锦还是想进去。 诸言挡在二门外:“时夫人,夜深了……” 时锦握着竹篮的手顿时有些紧,他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夜深了,又把她当成了什么人! 诸言沉默着,如果时夫人再进一步,更难听的话,他还等着她。还是那句话,人不对。 人若对,就是他请人进去了。 时锦瞬间转身:“我们走。” “恭送时夫人,还望时夫人明白,前院不允任何女眷踏入,再有下次,属下只能请时夫人离开魏家了。” 时锦忍下这份屈辱,愤愤转身,那个有夫之妇的陆大夫人呢!是不是她就可以! …… 三不则不然,丝毫不敢给深夜来访的女子脸色看,小心翼翼地将人送进去后。又匆匆将厨房的师傅喊起来,赶紧做几个拿手好汤,给夫人暖暖胃。 月挂中天。 徐府在她踏入的一刻,重新灯火通明。 苏萋萋脱了狐裘,面容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温婉,虽然年迈,但岁月静好的温柔,都在她已爬上皱纹的眉宇间凝固成现在的她。 徐正披了外衫,深色外衣随意罩在身上,也依旧不减气场:“夜深露重,先喝杯热茶。”苏萋萋没接,她很久没过来了,这里其实这么多年都还是老样子。 可。 最近周启…… 在周启说出皇位也能拱手让给辑尘时,她才发现他们老了,爱恨情仇都没那么重要了。多么可怕。 她以为她会永远恨周启。 想要的东西,可轻易到手时,这些年的恨和执着都不那么清晰了:“周启说,想禅让皇位给辑尘……” 徐正给自己倒茶的举动,顿了一下,瞬间懂了她来这里的意思。她以后不会再来徐府了,更是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徐正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无论以前,还是现在,名不正言不顺的他,都是被轻易放下的一个。 徐正心里如同被千万根细针同时扎入,每一根都精准无误地扎入他最敏感的神经。 他强忍着内心的翻涌,不让一丝异样流露于外,只是手中的茶杯微微颤抖,泄露了他此刻的不平静。 285既然来了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他尽量没有什么不同地看向萋萋。 她那寂灭过的眼睛,此刻就是恢复,也带着深深的疲惫。 她太累了,辑尘回来的一刻,周启反省的时候,为了孩子,她已经恨不起。 她从来不是心硬的人。 是命运待她不够善良。 徐正走过去,揽住她的肩,将人抱入怀里。 苏萋萋抗拒了一瞬,便没了动作。 徐正抱着她,就这样静静地抱着:“周启可信吗?”徐正声音很轻。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辑尘,他不能有一个品德有亏的母后。她为了孩子,也不能让周史,将她钉在耻辱柱上。 这件事已经如此,没有回头路了。 徐正深知,这份释然是她的解脱。 反而是自己的坚持,带给了她负担:“萋萋……” “嗯。” 爱过我吗? 他没有问出来,因为答案早已在他们心中明了。 岁月流转,物是人非,他们之间的情感,早已被时光冲刷得模糊不清。没了年少时,那么清晰的答案。 何况年少时,也未必有:“罢了,只是能否一月让我看你一次,召见也好,你来也罢。” 苏萋萋抬头,与徐正目光相遇,那一刻,她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满腔热血的男人。 心里骤然不是滋味,移开了目光:“我不值得。” “显然,我也那么觉得。”毕竟不是有求自己,不会跟自己好好说话的人,他也真的不知道在爱什么。 苏萋萋:“……” 徐正笑了,放开她,难得这么温顺,该多抱一会:“听说苏家跟你提他们家女儿和辑尘的婚事了。” 不是萋萋找苏家谈,是苏家看萋萋给的补偿到位,肆意加重了筹码,觉得能再换个‘皇后’之位。 就算不是苏家二老出的主意,也是她的兄弟侄儿。 “我没答应。” “告诉他们,嫁入皇家可以,给到苏家的‘补偿’全部收回。”还是他们以为,陆辑尘收景夏平原的大势所趋之下,苏家能讨得了好? 苏萋萋不敢:“辑尘不会答应。”她又不是瞎的,辑尘喜欢那个女人。 “皇上那么多儿子,需要辑尘答应?” 苏萋萋骤然看向徐正,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又算计自己家人。 不过,在苏家提出联姻时,‘家人’这个词,似乎都淡了。 苏萋萋撇了徐正一眼,失笑。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徐正受了,看着她笑。 苏萋萋收了笑容,移开目光,但还是不知不觉说出了心里最大的不快:“他从小在林之念身边长大,林之念对他的影响太深了,就说这婚姻一事……” 算了,这还是最轻的:“你可知,陆辑尘为林之念向皇上讨要了封地,不仅如此,他还一并拿走了那片封地的所有权限,军政、财赋与民政一样不少。”哪天她要这天下,他是不是也拱手相让! 徐正眉头微皱。三政全交,等同分封。 “我没有不喜欢她,只是心里依旧有点不舒服,我决定了,册封太子那日,同样给她册封太子妃,让她收收心。” “三权给出去的诱惑,她未必会要太子妃之位。” “不要也好,可不算我赶人走的……” 徐正看向她。 苏萋萋有点心虚。 徐正不以为意,情之一关,还要他自己参透,何况他们已经足够英明,并没有横插一脚:“别管那些事,免得母子隔阂。” “我知道。”她谨慎着呢,不犯这种错。 苏萋萋起身,时间不早了,她早点回去才是。 徐正突然看向她:“娘娘就这么走,似乎……一点诚意都没有……” 苏萋萋蹙眉,什么诚意? 徐正骤然将人拉进怀里,以后都不过来了,今天可不是以后…… “徐正!”咬牙切齿。 “在。”闲适悠闲,他平日对她就是太言听计从了! 窗外,月色如水…… …… 阳光透过精致的窗棂。 温暖如春的室内,陆辑尘刚刚醒来,眼中还带着初醒的慵懒和迟钝,虽然喝醉,但年轻的身体养成的习惯,还是让他在这个时辰醒来。 林之念正坐在铜镜前,细心地梳理着一头长发。 陆辑尘透过纱帘看过去,眼里都是她的影子。 陆辑尘起身,从被整理好的叠放在床头的衣服里,拿出一张纸,走到林之念身后,交给她。 林之念转头:“什么?” 陆辑尘拉过圆凳,接过她手里的梳子,为她挽发。 林之念打开,是横跨景夏平原的东部商线图,每条商线的采买、出货列举得清清楚楚,都是繁华之地。 “你看看是否还有需要补充之处。”说着,手已经灵巧地将她长发挽起。 林之念心绪复杂,难以平息。 毕竟,她心里对此并没有期待,甚至未曾料想陆辑尘会如此细心地准备这份商线图。 林之念的目光在图纸上扫过,每一条商线都像是精心铺设的桥梁,昭示着他的用心。 她的手指轻轻摩挲过那些熟悉的地名,说不感动不可能:“你……何时准备的这些?” “不是一定要备的。”他们拿下的景夏,就该是之念的。 至于皇后参与了……就算皇后不参与,他们也可以拿下,没有冲突。 所以该是他们的就还该在他们手里。 林之念抬头看向陆辑尘。 陆辑尘微微一笑,选了一枚明黄宝石的发簪没入她发间。 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他却做得认真。 林之念的心中却泛起了层层涟漪。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好自己的情绪,认真地看着图:“这里,或许可以添加一些矿产点。”周围都是山地,肯定有好东西,荒着浪费了。 陆辑尘点头,她说有肯定就有:“我们什么时候离开?”如今封地到手了,商路也到手了,至于皇子,他没有答应过。 林之念靠进他怀里。 陆辑尘自然而然地揽着她。 “十天后。”林之念开口。 “嗯,我也命人收拾东西。”以后,他们就有了自己的地盘。 林之念顿了片刻,开口:“好,但你晚十天走。” 陆辑尘明白,他如果跟着之念一起,恐怕之念也走不了,平白给她添麻烦:“我知道。” 286管的宽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林之念看着镜子里的人,将情绪平复,突然转过身抱住他。 陆辑尘受宠若惊,故作矜持:“大早上的……” “早上怎么了,还有人管得了我抱我家相公……唔……”谁说大早上的。 …… 年节将至,今日是谢府最后一堂课。 徐正身着官袍,步履稳健地迈向谢家府邸。 谢大爷亲自出迎。 徐正觉得他碍事,踏入谢府,自发穿过曲折的回廊,远远便望见庭院中几个活泼的身影。 陆戈、陆在围着一张石桌,几个孩子兴奋地讨论着什么,脸上挂着没心没肺的笑。 徐正抛高手里的木鸟。 木鸟顿时清脆鸣叫。 陆戈、陆在同时抬头,眼中霎时闪过一道喜悦。 陆在立即从裹了棉垫的凳子上滑下去,奔向他,声音清脆活泼:“阿翁!” 徐相舍不得他多跑,几步上前抱住孩子。 陆戈也走了过来,稳重拱手:“阿翁好。” “好,好,都好。”徐正弯下腰,抱抱两个孩子,心里满是欣慰与自豪:“你们两个小家伙,这段时间有没有好好读书?”算了,不说这扫兴的话题。 “有,有,哥哥可厉害了。” 陆戈有些不好意思。 “是吗?”徐正相信,手一招,木鸟回到了自己手上。 陆戈、陆在眼睛都亮了,刚刚就已经在眼馋了。 其他小孩子也一起围了过来。 谢大爷赶过来就看到这一幕,立刻让人去叫二弟,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功夫想他那被送到庵里的婆子。 如果不是她,哪里有这么多事:“去,都去上课,围着徐相做什么?” “无碍。”徐正又拿出一只木鸟给其它孩子,做工最好、花纹最复杂的在他的孙子手里。 卫平急忙拦住还想靠近相爷的孩子们,他教,他也会。 “阿翁,这个怎么玩?” 徐正不理会谢家大爷,教两个孩子怎么玩木鸟。 谢大爷一时无措,这,这…… “阿翁真厉害——” 一身华服的男子缓缓步入庭院,魏迟渊目光锐利地扫视一圈,就看到徐相陪着陆戈、陆在正在玩木鸟,不禁微微一愣,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徐相?怎会有如此闲情逸致来此?最重要的是,陆戈和陆在对他没有任何排斥。 “陆戈、陆在。” 陆戈、陆在闻言同时跑过去:“夫子好。” “夫子看,麻雀。” 陆戈纠正:“是木鸟。” 徐正注意到魏迟渊,起身,威严天成,心中也不免生出几分好奇,他魏迟渊何故屈尊于谢家幼学做一名教书先生? 魏迟渊也看着他,目光深邃、谨慎:“徐相大人远道而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徐正看眼绕在自己膝边的两个孩子,严肃不了片刻的目光,又充满了慈爱:“答应了孩子们的玩具。” 谢大爷闻言松口气,您早说啊。 魏迟渊看着空中飞起的木鸟:的确精巧。只是陆辑尘和徐相……他如此接触他的孩子有何目的?! 魏迟渊想到徐正和陆辑尘的关系,下意识将两个孩子圈在自己身边。 徐正好不容易做好一批木鸟,是找孩子们玩闹的。 魏迟渊很快发现,徐正就是冲着陆戈、陆在来的。 徐正也很快发现,魏家主很碍事,一个夫子,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唯独陆戈、陆在没有感觉,两个他们都喜欢的人陪他们玩,怎么能不高兴。 “夫子,夫子,看我的木鸟飞得高不高?” “阿翁,阿翁,我的飞。” 两人又同时看着孩子笑了。 “阿翁你去我家玩吧,夫子也去。我家也有一个木雀,比这个还大,还厉害。” “很多很多,好玩……”夫子和阿翁一起玩。 谢家大爷心想,想什么呢,你爹和徐相不和,魏夫子,你们请不动。 “好。” “好。” 谢大爷觉得,这两人哄孩子,什么谎话都往外说,什么邀请都敢应。 …… 临近傍晚,接孩子的是陆老夫人。 徐正、魏迟渊同时停住!那个老婆子!?接谁?! 孩子怎么能在那种人手里长大?! 两个本来要走的人同时不走了。 不远处,陆老夫人和善地牵着自家两个宝贝回家。以后她都来接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就是她的命疙瘩。 徐正、魏迟渊看着那不讲究的婆子,脸色同时难看!这样的人能教出什么好来? “祖母,您看我们的木雀。” “会飞,飞,给祖母玩。” “止戈的也给祖母。” “在在也给祖母。” 徐正久不动怒的脸色都有些难看:“让陆辑尘来见我。”想到他身份现在今非昔比:“那也让他来见我!”只要他一天还没有册封太子,就是尚书,就要受他管制。 他那是个什么母亲,都快要在汴京城传遍了。还敢让她来接孩子。 魏迟渊也极其不喜陆老夫人。孩子怎么能天天和这种人待在一起,岂不是有样学样! 他必须和之念谈谈。 …… 陆老夫人一顿团圆饭都不想吃,她不吃。 小年也好,除夕也罢,谁也休想让她和陆辑尘坐在一起吃团圆饭。 …… 林之念看了一眼魏迟渊写过来的信,但也只看了一眼就放在了旁边。 孩子跟谁玩这种事,谁带着听谁的,哪来那么多要求? 为这种事写一封信过来就很奇怪。 …… 陆辑尘更觉得莫名其妙。 徐正将他叫过去,就为了说废话。 孩子不跟着祖母跟着他吗!?手脚伸得长、管得宽。 …… 陆辑尘回到家,就看到陪着两个孩子玩的陆老夫人。 “爹爹。” “爹爹。” 陆老夫人看到他,悄悄将两个孩子往自己身边拢了一下,哄着两个孩子,转身去了后面的院子。 表里不一!心狠手辣! 林之念看见了,并没有说什么。那天的事她多多少少知道一点:“怎么回来晚了?” 陆辑尘走过去,与她一同坐在廊檐下做年福:“徐相叫我过去,耽误了些时间。” “什么事?”随口问问。 陆辑尘想想都可笑:“看到娘去接孩子,觉得娘教导不好陆戈、陆在,告诉我,以后不要让娘接触两个孩子了。”真的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之念闻言看了他一眼,突然想到,桌子上是不是放着同样的内容? 287见一面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魏迟渊会关心这个问题,林之念不奇怪,但徐相? 林之念想到了那些鬼工球。 可又觉得自己实在莫名其妙。 徐相就不能是关心皇孙,进而关心整个大周的未来? 可,徐相是四皇子一系,该盼着陆辑尘出错才对,怎么都不该关心陆辑尘?尤其还涉及到这些具体的小事? 事情太小了,就是互相探查情报,都写不进情报文书的事。 徐相却注意到了? 单纯喜欢孩子? 林之念想到那几个鬼工球,还有今天的木鸟。 如果只是一颗鬼工球,可以说是无心之举。 但止戈和在在拿回来了很多鬼工球,甚至不是一次给的,还有今天的木鸟,也是耗时耗力的工艺,轻易得不到。 徐相对她家这两个孩子未免太上心了些? 林之念仰头,长廊上还挂着一个闪着金线的球身…… 这些球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 似乎是陆辑尘的身份明朗之后。 徐相为皇上高兴? 未必没有这个可能。 直臣,历朝历代舍小利顾大家!家国甚至凌驾于个人得失之上。 他以前看不上三皇子,未必看不上陆辑尘。 而且,景夏平原的事,似乎徐相也没有使绊子?“你觉不觉得徐相看上你了……”这徐相?投靠明主的方法挺迂回的。 陆辑尘看向林之念,瞬间领会了她话里的意思,顿时有些急:“我不是皇子……” 林之念赶紧打住,黏福。今年的福要好好地黏。 …… 魏迟渊一连给林之念写了很多封信,都没有人回。 加了印的信,不加印的,以魏家名义送过去,还是私人名义送过去的,都没有人回。 魏迟渊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觉得如果林之念因为封地的事,没有时间看孩子,他完全可以。 他有时间。 可什么消息也没有。 孩子又休沐在陆府,他一点办法都没有:“约见的信函有回复了吗?” “回家主,没有。”而且诸言觉得,如果没有正事,那边根本不会回信。 “老封君那里呢?不是一直在筹备见之念的事,有具体的章程了没有?” “属下这就去问。” …… 魏老封君自然在筹备。 可这是她见林之念用的,不是给孙子用的:“你说你跟一个老婆子计较什么,老婆子就不能带孩子了?” 她本意也是把孩子要过来,自己带。孙子也有意见了? 魏迟渊看祖母一眼,祖母将她自己跟陆老夫人放在一起比较,太抬举陆老夫人了。 魏老封君不高兴:“人老了,不是就没用了,含饴弄孙,也是活着的朝气。” 魏迟渊给自己倒杯茶:“祖母以己度人了,不是每个人都如祖母一般,有如此耐心。” “那乡野婆子也有自己的真性情,不是不认识字,就教导不好孙子。” “祖母恐怕不会喜欢陆老夫人那样的真性情。” 魏老封君冷哼一声,不让出自己的筹码,哪有不疼爱孙子的祖母,乡野间有乡野间的带孩子方式,谁能说得上谁的方法好谁的方法次。 要她说,都好:“但你那天也可以当个陪听的,跟着去。” “多谢祖母。” …… 除夕前一天。 魏家老封君捏着魏家几大通商口岸的合作条例约见林之念。 林之念奉行在商言商,答应了。 何况这件事纪缺确实做不得主,必须由她出面。 一大早,陆老夫人带着两个闹腾的孩子,赶紧赶过来,快带走吧,她腰都快断了。 大牛和小牛小时候她都没这么带过。 “夫人出去了,不在。” 陆老夫人茫然地看着这些婆子:“不在!怎么可能?”不是说好今天带着孩子们出去玩?!怎么可能不在。 “娘亲。” “娘。”两个孩子在娘亲的房间转了一圈没有见到人,又跑过来闹祖母。 “娘呢?” “娘去哪里了?” “祖母说娘亲今天带我们出去玩?娘呢?” 两个孩子闹祖母,那也是妥妥的熊孩子,一个人扯一条腿,力气大的时候能把陆老夫人扯趴下,完全没有一点平日人前懂事的乖巧样。 林姑姑那个老家伙还说什么,是,谁带的孩子像谁! 像自己怎么了?不吃亏!活泼! 但这时候,陆老夫人被吵得头也快炸了:“好,好,出去,祖母带你们出去。” “哦,祖母最好了!” “祖母好!” …… 大街上,因为即将到来的新年洋溢着数不尽的热闹。 筱升楼外更是长街满货,筱升楼内载歌载舞,映照出一片温馨庄重的氛围。 楼外,寒风虽细,却也带着几分年关的凛冽和挡不住年节的喜庆。 魏老封君下了马车。 筱升楼掌柜早已不再待客,只迎这位久负盛名的魏家长者。 林之念同样已到,不敢怠慢,出来相迎。 魏老封君一身酱紫色锦袍,满头银发,抹额环佩,眼神中透露出岁月沉淀的智慧与威严,见人,先笑。 林之念愣了一下,同样笑着上前。眼中既有诚挚的尊敬,也有小辈该有的礼貌,和自己的章法。 魏老封君同样看向她,身着淡雅的青衫,发髻高挽,简约中不失端庄。 重要的是气质,掩盖了她过于瑰丽的面容,反而更为灼目,难怪,会让那小子念念不忘。 两人默契地谁也没提魏迟渊。 简单寒暄过后,缓步向筱升楼走去。 筱升楼里锣鼓更响,只为两人歌舞。 林之念听闻魏老封君已久,知其在魏家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更在学问与德行上为人所敬仰。 此刻,面对之前听说过的长者,林之念心中有敬仰之情,却无紧张之意。 魏老封君暗暗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心中不禁暗赞其气质出众,举止得体。 好孩子。 魏老封君轻易抛开先前的商谈,直接提出了共谋新港的话题。 林之念眼里闪过一丝探究。 “百山郡虽然地处偏远,却是好地方,只要出了毒瘴之地,便是三海交汇之处,听子厚说,你很擅长养地。” 288我们见过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林之念没想到看似多年未掌事的魏老封君,竟还有如此前瞻性的想法,她正有此意:“魏家主谬赞,开建海港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所以老妇代子厚亲自来跟你谈。” 林之念不说话,她又为什么要跟她谈,魏家纵然有无可替代的优势,可也有数不尽的麻烦。 而且魏家不在明面上…… 魏老封君看出了她的顾虑:“不是入资占股、共担经营,而是我魏家无条件资助你建港时一半开销,只要求你闲来无事时,可让陆戈来我魏府小住。” 林之念闻言,笑了,直接给魏老封君倒杯茶:“茶水不错。”就当两人今天没有见过。 魏老封君也不急,非常有耐心:“孩子,总需要教的夫子,也只是夫子罢了,学生来夫子家小住也是人之常情。” 林之念只给老人家倒茶。 魏老封君和善地陪着,偶尔给予她建港的建议。 谈话间,两人各有心思,面上却是一片和谐。 魏老封君言语间透露出睿智与包容。 林之念言辞中也不乏独到的见解和尝试。 魏老封君默默倾听,偶尔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可落脚点最终都在夫子和学生上。 …… 楼下,魏迟渊坐在一楼看无人欣赏的戏曲。 诸言安静地候在一旁。 整个筱升楼一楼,只有铿锵有力的曲调、热闹的鼓点,和他们一桌客人。 老封君说家主在不方便。家主便没有再坚持上去。 不知……说服了夫人没有。 陆老夫人也不敢把孩子带远了。 她本意是带孩子坐着马车在街上转一圈就回去。 可临近年关,街上热闹的不得了,两个孩子看到了,期盼地拉着她要下车。 她倒是可以不让下来。 可,她这不是心里没底,不敢再凶孩子,没有办法只能跟着下来走。 可她老胳膊老腿,追着孩子和仆从,简直要了她半条命。 但就算这样,她也不敢偷懒,不敢假他人之手。 这个时候,她如果还敢偷奸耍滑,就真没好日子过了:“等等,等等……祖母……”喘不过气来了。 “祖母,祖母,这边。” “祖母,祖母。” 陆老夫人不行了,真不行了,扶着老腰,气喘吁吁,要命了,让她喘口气。 陆老夫人转头就看到坐在筱升楼内的男客。 客人有什么好看的。 陆老夫人转回头,下一刻又转过去!好像……认识!? 陆老夫人再三确定后,眼里顿时迸发出要命的光彩,巧了不是,真的认识! 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陆老夫人赶紧招呼着两个孙子:“来,来,想不想看戏,祖母带你们去看戏。” “看戏?看戏好。” 陆在知道有舞刀,立即学着武生的样子舞两下。 陆老夫人盛赞舞得好,赶紧将孩子往筱升楼带,唯恐两祖宗反悔。 可筱升楼今日不宴客。 小二见状快速上前欲拦……说明情况…… “夫子!” “夫子……” 小二的手犹豫了一瞬。 陆老夫人已经带着孩子进去,没想到自家孩子还认识对方。巧了不是。 拦什么拦没规矩,不知道她是谁吗! 魏迟渊也没想到会遇到陆戈、陆在,瞬间起身,一左一右抱起两个孩子:“怎么出来了?” “祖母带我们出来玩。” “祖母买好吃的。” 诸言上前。 小二见状退了出去。 陆老夫人赶紧坐到桌子对面,喘口气,走得她腿都要断了,现在好了终于可以休息一会了。 真是巧了。 多年不见,她竟然碰到了魏迟渊,现在看两个孩子还认识他!这就是缘分! 陆老夫人那个高兴啊。 解了自己燃眉之急。 而且,她对魏迟渊印象非常深。 当年差点跟她家之念在一起的、非常有本事的年轻人,当时整个交高都让他三分。 现在看来更有本事了。 这么大的楼就他一个客人,不是更有本事了是什么。 她记得魏迟渊出身望族,入仕没有?几品了?被她便宜二儿子超过没有? 不过,世家大族,那是绵绵不断,跟自家这种后继无人就落魄的人家不同。 想不到今天会遇到多年不见的故人:“魏……迟渊……对不对?”记性好! 魏迟渊不觉得是在喊自己。一心哄着陆戈、陆在。 诸言垂头不说话。 但完全没有忘了这个老太太,或者说,在他见过的所有老太太中,对她记忆尤其深刻,因为她给儿媳妇让主位。 单这一点,生平仅见。 诸言猛然想起这件事,顿时觉得,夫人……没嫁入魏家,对他们家两位老夫人来说未尝……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陆老夫人绝对没有认错,可怎么不理人:“魏迟渊?是魏迟渊吧……怎么可能不是……我呀,林之念的婆婆。” 诸言顿时满头黑线,没料到如今还有人连名带姓叫自家家主,咳咳:“老夫人,这位是我家家主,姓魏。” “成家主啦!以前是少主,一晃都这么多年了,岁月不饶人啊,也是,以前咱们认识的时候,还没有孩子,现在孩子都这么大了,上茶!茶!”没眼色。 诸言赶紧让人上茶。 陆老夫人挑下人先突破:“你叫什么来着,看我,年纪大了记不清了。” “回老夫人,诸言。” “这个名字好,我,陆老夫人,林之念的娘。” 诸言不敢托大:“属下记得。” “我只记得之念的娘姓林。”魏迟渊好意提醒,她老人家姓陆。 陆老夫人可不认,不是不认林家妹妹,哎,差点被绕进去:“我是之念婆家的那个,你这孩子贵人多忘事。” 诸言无语,‘孩子’。 魏迟渊耐心地将陆在放正,方便他看戏。 陆老夫人喝杯茶,又喝了一杯,才觉得活了过来,见他耐心地伺候小孙子,看着又喜欢了三分。 这年轻人,当初她看着喜欢,现在看着依然喜欢,说起来,这小伙子当年可给了她不少好东西。 虽然后来被之念收了。 可挡不住魏少主还是个好的,大气、有心! 289就很看好你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主要是还像以前那么俊俏。 陆戈拿了一颗剥不开的坚果给夫子。 魏迟渊自然而然地接过来。 咔嚓一声,帮他捏开,不但捏开了,还帮他将果肉挑出来,剔除杂质,分拣给陆戈吃。 陆老夫人看着这一幕,心思顿时一转,魏家可是钟鼎世家,现在又是家主。 那可是能做大主的人:“魏家主,你成婚了没有?” 魏迟渊看她一眼:“没有。” “怎么还没成婚呢,男儿当成家立业,可定下人家了?” “没有。” 陆老夫人上下打量着他。 魏迟渊被看得浑身不自在。 陆老夫人突然压低声音开口:“是不是还对以前的人念念不忘……” 魏迟渊一时哑口无言。 诸言只觉得陆老夫人无知者无畏,这么多年,他们都不敢提的事,这老夫人说出来如此流畅。 陆老夫人就知道,她那个儿媳妇招人,人又有本事,主要还是长得好,喜欢她的人多了。 大多数因为压不住,不敢扑上来。 再说她儿媳妇又凶,真杀人,也不是什么人轻易就能入她眼。 陆老夫人顿时像找到了自己人,非常理解他,同病相怜吧:“我跟你说呀,当年我就很看好你,后来你们不成了,我这心里也放不下你,还想认你做干儿子来着。”诸言简直没耳朵听。 魏迟渊直接当听不见。 陆老夫人真情实感:“即便到现在,我也看好你。只要你愿意,我呀永远可以认你当干儿子!” 马上就没有最大的靠山了,给陆家再找一个也好,哪怕是个边角料也能撑一下桌子。 何况还不是边角料,是个有本事的。 她也是为了家里,为了之念,豁出去给人当娘了。 陆老夫人越说越觉得是那么回事,越说越觉得自己记得对方:“想想当年,我们……” 魏迟渊丝毫不想忆当年:“之念就在楼上呢,要不要叫之念下来,一起和老夫人聊当年?” 陆老夫人立即偃旗息鼓,倒也不用。 陆戈耳朵尖:“夫子,我娘在楼上?” 魏迟渊揉揉他的头:“在见客,一会下来了,带你去见你娘。” 陆戈懂了,乖巧地点点头,看戏。 陆老夫人觉得这孩子不上道,请什么之念下来,之念下来了,他还有机会这么跟自己说话吗。 再说他对之念的孩子这么好,不就是心里还想着之念。 自己什么人,是之念的婆婆,不讨好自己,他怎么凑到之念面前,排队都轮不上他。 不过,陆老夫人大人不计小人过。 何况,她现在确实要体现自己的价值,但让之念再嫁,她没那个胆子,只能牺牲自己,多认几个干儿子,也差不多可以弥补一下。 还能让之念看到她的作用。 所以,她不跟不懂事的魏迟渊一般见识:“那你认干娘这事……” 魏迟渊陪着孩子看戏。 陆老夫人扒拉一下他:“你认干娘那事……” 魏迟渊什么时候说要认干娘了? 陆老夫人见他不理人,果断提醒:“傻孩子,你的心思我还看不出来,你认我当了干娘,不就能天天看到之念了吗?你这孩子,不会来事儿。” 魏迟渊第一次听到这么会来事的,给她自己的儿子找不自在? 魏迟渊突然想到,陆辑尘身份明朗化的事。 现在陆老夫人可没有‘儿子’了,她没有儿子了,就到处认儿子…… 到处认儿子…… 陆老夫人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琢磨。 是不是,近水楼台。 就是追不上自家儿媳妇,多看一眼也是福气啊。 最主要的是以后帮衬自己一把,在之念面前体现自己的价值,才最重要。 以后这种她不要又不好丢在一边的男人,都可以认自己当干娘嘛! 也是一条路子。 陆老夫人越想越觉得就是那么回事,看向魏迟渊的目光,不禁多了一抹慈爱。 魏迟渊不敢置信。 想都没想过还有这么荒谬的事,陆老夫人是怎么毫无负担地说出这种话的:“您知道,您和之念如果没了您的两个儿子就没有关系吗?” “胡说八道!”陆老夫人顿时急了! 这人会不会说话,她好心给他搭‘登天梯’,他在这里撅自己根基,是不是不懂事:“那是我儿媳妇,怎么就没有关系。” 魏迟渊提醒她:“可你儿子不在了。” “我儿媳妇还在。”不是,魏迟渊怎么知道她儿子…… 陆老夫人想想自己家人尽皆知的皇子,顿时有些落寞:“你就说你认不认干娘!”爱认不认,肯定有认的。天天戳自己肺管子的,不认也罢。 魏迟渊倒是隐隐懂一点陆老夫人的意思。 她敢那么说,无疑是之念给了她承诺,之念不会进宫,跟自己预想中的一样。 之念不会进宫…… 如果他还想每天见到孩子…… 甚至可以进而见到之念…… 但认陆老夫人…… 诸言见自己家主真的在考虑,简直,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认林老夫人也不能认陆老夫人。 魏迟渊突然抬头:“你看我认陆戈当干儿子如何?” 陆老夫人一时没回过神来,不是要认自己做干娘,怎么又给陆戈当干爹了? 不过,似乎也行,也都是给家里帮衬。 可……这涉及儿媳妇的儿子,她做不了主啊::“还是给我当儿子我能做主,止戈的事,就得跟之念商量,麻烦了点,你忘了你是怎么嫁不进我们陆家的,不及时的话中间事太多了。” 魏迟渊脸颊忍不住,抽了抽。 诸言恨不得聋了了事。 “止戈?” “小名,我儿媳妇心地善良。”总不喜欢打打杀杀。 止戈?魏迟渊看着陆戈,心绪复杂,确实是美好的期许。 陆戈听到夫子叫自己名字,转过头,看向夫子。 魏迟渊剥了一个坚果给他。 “谢谢夫子,夫子也吃。”陆戈分了一个给魏迟渊。 魏迟渊便看着手里的坚果。 陆老夫人看看两人,又看看坚果,心里突然有什么奇怪的东西闪过,但一闪而逝,什么都没有抓住。 魏迟渊突然开口:“陆老夫人真想认我当干儿子?” 陆老夫人瞬间点头:“那还有假,我以前待你就很好。” 290没说没说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诸言瞬间看向自家家主,家主不会真听进去了吧! 魏迟渊自然不会听进去这等荒谬的言语。 但如果认干儿子又怕得罪了之念,让之念觉得他得寸进尺。 说起来他们和陆老夫人这样的人家,有没有亲属关系? 只要有,结果都是一样的,如果从陆家论不出来,那从陆辑尘那里呢? 养育之恩也是恩。 魏老封君和林之念一起下来的时候。 魏老封君就看到孙子和一个老妇人坐在一起。 陆老夫人见到林之念急忙起身。 陆戈、陆在看到母亲身边有人,也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去,乖巧地站在那里等着母亲叫他们,如果不叫,他们就不会离开现在的位置。 陆老夫人也一样。 现在尤其守着这个规矩。 魏迟渊率先走了过去。 陆老夫人想拦‘干儿子’都拦不住,不懂事,没眼力,这以后得好好教导教导才行,否则容易给自己闯祸。 魏迟渊拱手:“祖母、林掌柜。” 林之念回礼:“魏家主。” 魏老封君先看到了陆戈,几日不见自然想得很,脸上早已没了对着之念时还保有的一丝端庄。 现在则是完全慈爱地看向曾孙:“陆戈。”另一个叫陆在是不是,她都问过,并没有厚此薄彼,都喊了一句:“陆在。” 陆戈也没想到母亲见的是魏老封君,下意识看了母亲一眼:他可以过去吗? 林之念点点头。 陆戈开心地跑了过去,他上次去夫子家,老封君对他可好了:“陆戈见过老封君。” 陆在也扭了过去,学着哥哥:“在在见过老封君。” “好,好。”魏老封君直接拿了两个荷包分给两个孩子。 陆老夫人才不得不跟着走过来,见对方的老妇人比自己年纪大,魏迟渊又叫了祖母。 心顿时提了起来。 魏家的?女眷?岂不是险些成为之念长辈的人? 陆老夫人顿时谨慎地站在林之念身后:“魏老封君安好。” 魏老封君点点头,见她站在林之念身后愣了一下,她站在儿媳妇身后做什么:“陆老夫人同好。” 陆老夫人客气地守在之念身后不再言语,像个伺候儿媳妇的老婆子一样,在儿媳妇身后守着。 她就要让这个老家伙看看,也让之念知道,论当婆婆,她绝对是当得最好最称职的,别人再好也无用。 魏老封君逗着孩子,怎么看怎么喜欢,哎呦,这若是让她带回去,多好。 魏老封君恨不得把眼睛都放在陆戈身上。 可还有陆家长辈在,她也不能失了礼数。 魏老封君恋恋不舍地从曾孙身上移开目光,手却还下意识追着孩子的背影:“聊什么呢?” 魏迟渊扶好陆在,开口:“没聊什么。”将陆戈、陆在自然地拨到自己身边。 魏老封君觉得该在自己身边才好。 但当着外人的面抢,显然不合适。 同一个问题,魏老封君还看着陆老夫人,纯粹是心思都在孙子身上,没有想第二句。 陆老夫人见状,下意识看向儿媳妇。 林之念也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但左右不过一些客气话。 再说魏迟渊不是出格的人。 所以没有拉着陆老夫人不让说的意思。但能不说,尽量不说,万一出格呢? 陆老夫人看出来了,所以笑笑,没应这句,直说老封君气色真好。 魏老封君看着这对婆媳轻描淡写的眉眼意思,视线终于拉过去一点,她这位婆婆似乎很会看儿媳妇的脸色。 可陆戈知道:“夫子要认祖母做干娘。”他听见了。如果夫子认祖母当干娘,他是不是就能每天见到夫子了。 魏老封君诧异,她孙子要认别人当干娘?! 陆老夫人见孙子说了,歉意地看儿媳妇一眼,怕儿媳妇不高兴,她就是随口说了这些闲话。 而且,这话可不是她说的。 魏迟渊看林之念一眼,无奈。 魏老封君到底是魏家老封君,听不出喜怒地回了句:“是吗?” 陆老夫人见已经说到这了,自然也该当着魏家长者的面,夸她家孩子:“就是随便说说,当然了我还是很喜欢魏迟渊这个孩子,这孩子年轻的时候就懂事,如果能给我当干儿子,我自然一千个一万个愿意。”她夸了。 魏老封君闻言顿时噎了一下,没想到,有人接这个话。 而且接的那些话,就是当今皇上都不会用在魏迟渊身上。 她魏家家主什么时候在别人嘴里评出一句懂事了? 林之念也没想到在聊这个。 陆老夫人见魏家老封君好像不高兴了,赶紧再补一句“我家魏……” 林之念瞬间擦擦嘴。 陆老夫人见状,心里一突,顿时不说话了。 魏老封君的视线顿时落在林之念身上。 林之念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笑盈盈地招呼两个孩子过来,时间不早了。 魏迟渊不愿意放手,可他不会表现出来。 林之念伸手牵住陆戈、陆在:“时间不早了,答应了两个孩子带他们出来玩。” 魏老封君同样看向曾孙,她还没有看够,心有不舍。 如果可以她是想带孩子回去过年的,可结果她们没有谈下来。 不过给林之念点时间,让她再想想。魏家的诚意永远在这里,不认子,只是夫子和学生。 魏老封君想带孩子,下意识站定,要挑陆老夫人说话的错处。 林之念先一步开口:“是我婆母出言无状了,望老封君见谅。” 陆老夫人闻言,下意识再往之念身后站了站。 魏老封君看着这一幕,收回气势:“哪里,陆老夫人乃性情中人。” “那之念就不耽误老封君的时间了。”说话间,手里依然牵着孩子。 陆戈、陆在乖巧地站在母亲身边,没有再跑动的意思。 魏老封君不禁有些失望,如果孩子跑过来…… 林之念看着魏老封君。 魏老封君也不是看不懂其中的意思,孩子,她今天是带不走的:“年纪大了在外面坐不住,有时间带孩子到家里玩。” “谢老封君,一定叨扰。” “那便好。”魏老封君依依不舍地看眼两个孩子。 291他的不安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戈热情地送夫子和夫子的祖母离开。 临走,魏老封君舍不得又摸了摸孩子。 魏迟渊克制着没有上前。 陆老夫人站在一旁,提心吊胆地看着这对很华贵的祖孙离开后,赶紧解释:“之念,我没有……” “无碍。”林之念将陆戈带回来,这件事不是婆婆先开口,是这个臭小子。 “娘亲你干嘛打我……”陆戈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踮起脚尖,压低声音:“屁屁。” “是给你拍拍土。”可不是打哦。 陆戈怀疑地看着母亲,但母亲说不是,一定就不是,乐的去牵陆在。 陆老夫人还想解释什么。 林之念直接制止:“年关将至,不必为这点小事费心。” 何况没有边界的话,魏家会当笑话听的:“在在,我们说今天要去哪里玩来着?” “庄子!”两个孩子,异口同声。 “走喽,我们去庄子。” 陆老夫人见她真没生气,也没有问罪自己的意思,顿时也松口气,赶紧跟上。 马车里只有四个人,陆老夫人放松多了:“我是偶然遇到魏迟渊的。” “嗯。” “想不到他也在汴京城?” “……” “你们后来见过吗?” “汴京城住在山上的魏家家主说的就是他。” 陆老夫人惊讶地看着林之念。 林之念逗孩子。 陆老夫人没想到,那她刚才还说什么认他当干儿子……岂不是…… 陆老夫人急忙压低声音,靠近儿媳妇:“我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 “这不是娘的强项。”意料之中。 陆老夫人见她不生气,赶紧告诉儿媳妇秘密:“我告诉你,他还没成婚,但你放心,我绝对没有撮合你们的意思,所以我撮合我和他,我就想着做他干娘,这不就两全其美了,谁知道他是那个魏家家主,不过他想给陆戈当干爹,我没同意。”这就是分寸。 林之念没忍住笑了。 陆老夫人见之念高兴,她也笑。 林之念逗着孩子,又忍不住笑了。陆老夫人怎么想的,认魏迟渊做干儿子,还让人祖母听见了。 “那么好笑?” “没有,没有。” “你看我认干儿子这个事思路对不对?能不能帮到你?” “你看公爹和你两个儿子帮到你了吗?” 陆老夫人恍然! 没有! “陆辑尘有!” 那就有,有。 …… 车内,魏老封君端坐于柔软的锦垫之上,神色严肃:“这就是她那个婆婆?”那老妇人一开口,她大概就知道孙子为什么不想让她带曾孙了。 魏迟渊给祖母倒杯茶:“是。” “怎么能想到认你当干儿子的。” “可能觉得您孙子多,不差我一个。” 魏老封君的拐杖险些笑着打过去,这是什么话:“算了,不与她计较便是。”但,如此没有分寸的人,确实不适合带孩子。 “祖母和她谈了什么?” 魏老封君没有明说:“再看看。” 魏迟渊便明白,没有达成任何协议。但他相信祖母有分寸,他说不能触碰的底线,祖母不会试探。 魏老封君放下茶杯,又想到那老妇人站在儿媳妇身后的样子,就那么站着,像伺候人的老婆子一样。 看两人的样子,都没有任何不习惯,可见不是第一次了。 按理说,婆婆是家中长辈,应具威严又不失慈爱。 儿媳妇恭顺,长幼有序,才是家风。 就算偶有偏差,儿媳妇虽强势,可那一家……显然不是,乱了尊卑,扰了上下,到底失了体统。 …… 魏老夫人看到马车,赶紧迎出来。 时锦也跟着出来。 魏老夫人没在婆婆身后看到陆戈有些失望。 生活顺遂的她,面上直接挂了出来。 魏老封君看到儿媳妇的神色,没有觉得她不识大体,何况她确实没有把曾孙带回来。埋怨就埋怨了。 时锦看眼表哥,刚俯身打算请安。 魏迟渊直接走了。 时锦怔怔地停在那里。 魏老夫人见状叹口气,没用的事就别想了。 魏老封君回头,看眼落后两步的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陆老夫人和林之念。 突然觉得。 林之念若是嫁进来,儿媳妇能不能做到陆老夫人一样? 但…… 这个想法就很奇怪。 大抵也做不到。 …… 夕阳如血,染红了天边云彩;寒风细语,穿梭在空旷街道;街灯渐次亮起。 陆辑尘快马加鞭地往郊外庄子上赶,直到看到之念在田间地头牵着陆戈、陆在的身影,才松了一口气。 陆戈、陆在兴奋地向爹爹招手,他们在这里! 陆辑尘收敛所有情绪、疲惫,深吸一口气,呼吸平稳地走了过去:“来了。” …… 孩子们后来玩得太疯。 一行人便没有回陆府,一家几口歇在庄子上。 晚间,陆辑尘带着闹腾了一天的孩子们进去洗漱。 林之念刚解开长发。 春草走到夫人身边,小声道:“夫人,二爷跑伤了马,兽医已经看过了。” 林之念梳发的动作顿了一下:“知道了。” 自从封地定下来后,他的状态一直不太好。 陆戈、陆在从浴室出来。 两个孩子光着脚踩在铺了地毯、烧了地龙的室内,重新生龙活虎:“爹爹!你快点!快点啊!” 陆戈拿着一把木剑:“斩妖除魔!” 陆在也拿了一把木剑,大侠的姿势摆得非常到位:“斩杀爹爹!” “爹爹,爹爹——” 爹爹太慢了! “就来!”单给两个捣蛋的洗了,他还没洗。 “哈——”咦? 林之念一手拎一个,将两个人拎给秋平:“带下去。” “爹爹说陪我们玩斩妖除魔。” “爹爹说——” 秋平已经将两位小少爷拎了出来。 陆辑尘擦着头发出来就没有看到孩子:“止戈,在在呢?” “觉得秋平的剑好,跟着秋平走了。”林之念走过去直接揽住他的脖子,将他压在门板上…… 肌理分明的手臂立即拢住她的腰,肆意妄为! …… 一大早,陆辑尘已经起来练刀。 刀锋划过。 周围一片植被全都没有幸免。 如果是以前,他不会伤到这些植被。 陆辑尘发现林之念在看,立即收刀,笑着走过去:“起这么早。” “发现你不在身边,睡不着。” 陆辑尘羞涩一瞬,很得意这个回答,跳上长廊,站在她身边:“怎么睡不着?” 292他的请辞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林之念没有避开他凑过来的脑袋,两个人就这样贴着,呼吸着清晨的空气:“你想我怎么睡不着?” 虽然寒风有些凉。 陆辑尘蹭上她的脸。 林之念便靠近蹭。 就像昨天晚上。 他也有用不完的力气,她也没有说什么。 “等过了年,我们去向皇上和皇后娘娘谢恩,然后就离开。” “嗯。” …… 雪花点缀着青砖黛瓦,陆家府邸张灯结彩,洋溢着浓厚的节日氛围。 陆老夫人身着锦缎红服,笑着端坐在厅堂的上首,群仆恭维。 林之念到了。 陆老夫人急忙起身:“你可来——”看到她身后的陆辑尘时,神色刚刚动一下。 林之念立即看过去。陆老夫人今天就是‘怕’辑尘,也要心无城府地笑! 陆老夫人见状,立即笑语盈盈:“来的正巧,就等你们开饭了。” 心里却不解陆辑尘做什么了,最近就差让林之念把他捧在手心了。 罗绒儿带着孩子急忙讨喜地上来拜年。 林之念让人准备了红包,纷纷有赏。 …… 皇宫内。 明日才是百官朝圣大典。 今晚只有宫中家宴。 坤仪宫内却冷冷清清,皇后心情欠佳,根本没有参与宫中的宴席。 皇上在家宴上看了一圈没有见到皇后,直接撇下群妃离席。 因为前几天,陆辑尘上交了归乡文书,与文书一起呈上来的还有禁军虎符和吏部尚书府令。 已经休朝的皇上,立即召见了儿子。 陆辑尘却只讲回乡,其它一切不谈。 周启拉下脸,跟他谈万民之责,谈周朝沉疴,谈他肩上的责任! 陆辑尘一句没回。 “你信不信,朕怎么给出去的封地!同样能怎样收回来!” 陆辑尘骤然抬头。 周启同样不妥协地看着他:“朕以为,朕抛开一切,等来了大周明君,为此,朕这皇位不坐又如何!可你在做什么!你看看你在干什么!儿女情长!就算是儿女情长!朕也认!朕可以毫不犹豫地册封她为太子妃!朕能做的都做了!自认没有亏欠你们!可结果你们在做什么!你给朕说!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嫌朕死得慢吗!” 陆辑尘:“皇上为何觉得太子妃之位适合她,为何觉得给了,她就该感恩戴德!她不过是拒绝了不适合她的东西,有什么错!橡胶是她的!火器是她的!皇上觉得太子妃之位会比这两样东西更好!如果是皇上,皇上会选什么,选皇夫之位吗!” “你——你——” 两人相谈两厌,不欢而散。 周启见说不通请辞的陆辑尘,又年节将至,不愿让皇后知道这件事情伤心,一直让人压着消息。 可皇后还是知道了。 知道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儿子要跟着别人离开。 苏萋萋的心,怎么可能好受。 别人再如何团圆那也是别人的事。 钱嬷嬷心疼地看着皇后娘娘:“娘娘,吃点东西吧?”皇后自从知道小主子在收拾行装,已经很久没好好吃饭了,今日除夕夜,多少吃点吧。 苏萋萋坐在灯下整理给孩子做好、却没人穿的衣服:“……收了吧,不饿。” 皇上沉默地在书案前回年前没有写完的回表。 苏萋萋心里空落落的,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整个人都没了意义。做的事,也成了笑话。 苏萋萋也确实笑了,她可不就像个笑话。 以前,自以为忍辱负重,想给孩子最好的,结果努力半生,宠爱的却不是自己的孩子。 好不容易伏低做小,哄着皇上和徐正将孩子找回来了,想给他皇子的身份,想给他景夏平原,为此不惜和父亲闹翻,向周启低头。 结果也不是孩子想要的。 她可不就是一个笑话,比莘嫔更可笑的笑话。 苏萋萋拂过新做好的新衣,突然觉得,如果她不在了,一切是不是就好了。 陆辑尘不用为难,周启还是周启,苏家还能逼宫,徐正也少了麻烦事。 苏萋萋突然发现,到了这个年岁,她成了所有人中最多余的一个,一个离开了人世随时可以被替代,又会给孩子添麻烦的人。 永寿悄声进来,有件事:“启禀娘娘,三皇子、三皇子侧妃在外给娘娘磕头贺寿,三皇子侧妃和尹嫔打起来了。” 苏萋萋闻言,怔愣了一下,突然笑了,就这么笑了。 三皇子? 想想,到头来最需要她的是如今落魄的三皇子,竟然是自己仇人的儿子…… 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就掉了下来,她像怀揣着巨宝的金龙,可她看中的人,只想要一根树枝。 而她偏偏没有这根树枝…… 她没有:“让他们走!否则拉出去祭天!” 永寿、钱嬷嬷心里咯噔一下:“是。” 周启听见了,走了过来。 苏萋萋还抚摸着那件没人穿的衣服。 周启知道她不好受,自己也不好受,他走过去欲抱住她。 苏萋萋毫不客气地挣开:“滚!” 周启被骂也不放在心上,她心情不好,应该的。 何况当年……他对她脾气更不好,恶语相向、拳脚相加更是常态:“我会说服他的……” 苏萋萋骤然回头眼睛通红地看着他,像死寂后妖艳的火种,愤怒、不甘、绝望:“然后让他再换个词用在我身上!你知道那个词是什么吗!枷锁!我活了半生,对我的儿子来说只是枷锁!” “你——”周启骤然发现她已经不是情绪不对,她状态很不对! 周启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抱她——“萋萋……” “滚!我让你滚——”苏萋萋恨死他了!都是因为他!都是他! 为什么走到今天这一步! 苏萋萋对他一阵拳打脚踢。 周启紧紧抱着她不放。 苏萋萋真恨,恨周启也恨自己,毫不犹豫抄起桌上的茶壶,照着周启头上砸去!都去死好了! 血流如注! 钱嬷嬷、昌文顿时乱了! 苏萋萋还不解气地拔下簪子往周启身上扎!下狠手地扎!然后簪尖骤然对向自己的胸口!猛地—— 周启大惊!忍着眩晕骤然抓过去!“你扎我——” 293两相对峙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钱嬷嬷、昌文第一次逆主!夺了皇后的簪子。 平日不敢碰主子一根毫毛的两人,今日轻易按住两人,一人锁住一个,哀求两人冷静:“林备!” 林备急忙进来,看到血淋淋的皇上,整个人都傻了。 “传太医!快!” “不要惊动任何人!”周启喊完,急忙走过去,摘下皇后头上所有配饰、身上所有利器,确定她没有伤到,才松口气。 昌文压着皇后娘娘,一刻都不敢松懈。皇后挣扎得厉害。 “你压她干什么!”她要是想要自己的命,来啊!是不是他死过了,她就可以不再恨他! 周启直接去掀昌文,只要她能解气,打死他又如何! 钱嬷嬷见状,不得不再次去抓皇上! 大过年的,这都什么事啊!要死了! …… 林之念半夜收到了宫里的消息,神色复杂。 陆辑尘也醒了,有力的手臂从锦被中伸出来直接揽住她:“怎么了……”他们也刚刚睡下。 林之念直接将信拿给他看。 陆辑尘看一眼,随手放在一旁:“睡了。” 林之念见状姿态柔柔地抱过去,声音软绵幼哄:“好了,你穿上衣服去看看怎么回事,明日还有百官朝拜呢,现在都这个时候了,两人又都不看太医,何况皇上、皇后待我们都不错,辑尘——辑尘——”林之念轻轻地哄着:“就当为了我的忠心,去看看,封地皇后和皇上可都没说什么就给了,辑尘——” 陆辑尘转过身。 林之念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你最好了——”为人子女确实是这样,谁让谁都逃不开呢。 但人要都还在,能哄,就很好不是吗? 陆辑尘突然抱住她。 林之念也同样抱着他。 …… 陆辑尘赶到坤仪宫的时候。 昌文、钱嬷嬷、太医激动的犹如看到了救星。 他们真的没有办法了啊。 本僵持着的不看太医的皇上、皇后,看到儿子的一刻,像做错事的孩子,都安静下来。 太医急忙上前为皇上包扎。明日这可怎么办啊!? 陆辑尘看着皇上血淋淋的样子,视线不自觉地落在皇后娘娘身上。 皇后娘娘更不自在。 “微臣——参见皇上,见过皇后娘娘。” 两人同时不自在地嗯了一声。 昌文、钱嬷嬷、太医同时向他见礼:“见过殿下。”又慌忙去忙自己的事了。 时间已经不早。 陆辑尘这个时间过来,不可能还有时间回去,直接穿了朝服,坐下来,等着清晨朝圣。 林备为二爷上了茶,又退了下去。 …… 翌日。 百官朝拜。 皇上头上裹着被盖住的纱布,脸上还有掩不住的伤痕,却红光满面。 徐正站在第一排,脸色难看! 周启凭什么挨萋萋的打,他也配?! 什么饮酒摔了,胡说八道!惊动陆辑尘昨日连夜进宫,难怪周启现在笑得出来! 尹国公脸色同样不好看,他昨晚没收到任何消息,皇上摔了?怎么摔的,尹嫔怎么一句话都没说? 尹嫔当然没机会说,皇后直接关了她禁闭。 各大命妇朝拜的大殿上,独独没有尹嫔出来见客,脸都快丢没了! 俭王最为放松,忍不住靠近徐正蛐蛐:“这是被皇后打的吧……”年三十动手,这是多大的仇。 “俭王何不大声一点。”徐正说完转身就走。 俭王莫名其妙,他说几句怎么了,又立即走向刚要出殿的陆辑尘,颇为玩味地开口:“你父皇这伤——” 陆辑尘直接转身,大声启禀:“皇上,俭王问您脸上的——” 俭王直接捂住这小子嘴,慌忙解释:“微臣是说微臣这里有药,有药,欲让殿下帮忙进献给皇上……”嘿。 陆辑尘拿开他的手,直接出殿。 俭王心里臭骂这孩子不懂尊老爱幼,却不敢耽误,赶紧上前献药。 众臣心里对皇上摔伤,虽然有疑惑,但见皇上高兴,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 陆辑尘出宫的时候。 钱嬷嬷将皇后娘娘做的那件衣服交给了陆辑尘。 陆辑尘本不想收。 钱嬷嬷已经哭了,不提任何母子亲情,只说昨晚皇后娘娘就是一时想不开,钻了牛角尖,都是皇后娘娘的不是,若是皇上追究,皇后娘娘愿意被贬,更对不起半夜进宫的陆尚书—— 陆辑尘拿了过来。 “多谢殿下,殿下万福,殿下千秋百——” 陆辑尘已经离开。 钱嬷嬷眼里还有没有流干的眼泪,衣服如果送不出去,皇后娘娘不定又要看着想些什么,送出去就好。 殿下昨晚来过后,皇后娘娘今日状态好多了。 钱嬷嬷擦擦眼泪,希望殿下每日都来才好。 …… 红绸高挂,灯笼映红了半边天。 魏迟渊一袭华美的锦袍,黑色云氅,脚踏云纹长靴,亲自登门向陆老夫人拜年。 林之念收到了消息,没出去:“让他拜完年赶紧走,不要和二爷碰上。” “是。” 至于她一个寡妇,去迎什么客人。 …… 陆老夫人那个高兴啊。 她就知道,魏迟渊懂他的意思。 魏迟渊一番寒暄过后,巧妙地将话题引向林之念,现在是不是轮到陆老夫人拿出诚意,将人叫出来了? 陆老夫人顿时有些为难,她叫不出人来。 魏迟渊神色顿变:“既然这样,魏某带来的这些东——” “夫子!” “夫子!” 魏迟渊顿时笑了。 “夫子,我们一起玩球。” “夫子,投壶。” 林姑姑看着两位小少爷将人拉走,顿时慌了,夫人让人拜完年就走! 陆老夫人也慌了,赶紧去追,可不能留。 …… 陆辑尘刚从宫中回来,便看到与孩子们玩闹的魏迟渊。 魏迟渊也看到了他。 气氛一时变得微妙起来。 “叔爹!” “叔爹!” “魏家主。” “殿下。”一句戳心。 陆辑尘闻言神色如常地提醒:“那魏家主弯下的脊背可不够‘殿下’二字的弧度。”魏家家主见天子可以不跪,但周家也是天家,该有的礼可不能荒废。 魏迟渊敢叫他一声‘殿下’,今天脊背就要弯到该弯的弧度! 魏迟渊看着他。 陆辑尘也看着他。 魏迟渊目光有笑。 陆辑尘也十分客气。 两人默默对峙着。 陆戈一手牵着爹爹,一手牵着夫子,刚刚好荡秋千。 294觐见皇后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在也学着哥哥,一手牵着爹爹,一手牵着夫子。 一跳,跳得比哥哥还高。 陆老夫人追过来,便看到这一幕,吓得转身要走!又硬着头皮回来:“魏家主……时候不早了……”你该走了。 两人闻言,无声的较量暂时告一段落。 魏迟渊突然一笑,直接转向陆老夫人:“老夫人,在下正好没……” “我有事!我!”害死她了!怎么跟之念交代!成措是不是回来的……有些早了? 魏迟渊闻言神色微微冷下去。 陆老夫人丝毫不妥协。 陆辑尘笑了,提着孩子的手,飞得高高的。低声开口:“不是你家,就不是你家,赖着不走也没用。” 魏迟渊同样用力提起,引得陆戈、陆在频频尖叫!“是吗?可就一定是你家了——” 两道视线再次相撞! 陆老夫人吓得心都在抖:走吧,赶紧走! 魏迟渊温和地放开孩子的手,看向陆辑尘,声音压得更低:“陆家,我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我看未必!” …… 翌日。 魏迟渊带着吏部下官,光明正大来陆府给陆老夫人拜年。明日,他还可以带着禁军官员来给老夫人拜年。 这陆府,他以后可以日日进来,今日见不到她,总有一日会见到她。 魏迟渊站在人群中,颇为宽和地看着陆辑尘。 陆辑尘同样站在人群里,看着魏迟渊,碰杯的功夫,压低声音:“你以为你还有机会进来。” “你以为我没有机会?来!大家一起干了这一杯!” “你说,她会向着谁?”陆辑尘看着手里的酒杯:“我若喝醉了,什么话都会讨来……”陆辑尘说完一饮而尽,直接转身去下一桌。 魏迟渊瞬间捏紧酒杯。 正月初四。 林之念傍晚见了再次带人登门的魏迟渊,手里牵着两个孩子,没有废话,直接开口:“劳烦魏主帮忙照看几日,最近就不要再来了。” 魏迟渊没有动,只是看着林之念。陆辑尘说过的话,他不可能这么快忘了! 林之念神色如常:“如果魏主不方便……” 真是一点耐心没有:“方便。”如果他现在说一句不方便,以后他都休想从陆家带走孩子。为了陆辑尘,连两个孩子都舍下了吗! 魏迟渊牵过孩子,觉得林之念就是在陪着陆辑尘胡闹,可即便如此,心里依旧嫉妒。 当初她可曾为他争取过:“秋后的蚂蚱而已……” “魏主又怎么肯定是秋后的蚂蚱呢?” 魏迟渊顿时看向她。 林之念神色坦然地嘱咐孩子们到了魏夫子家要听话,有任何不懂的问题都可以问魏夫子。 魏迟渊只看着她,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可能有变!陆辑尘必然走上那条路,没道理陆辑尘就不一样! “母亲不去吗?” “止戈忘了母亲还有事情要忙?” 魏迟渊想问问她,凭什么不一样! 林之念的视线却没有再落在他身上:“魏主不方便吗?”方便的话为何还不走。 魏迟渊看着她。 林之念惋惜地重新牵回孩子:“如果魏主不方便……” “告!辞!” “不送。”林之念确定人走后开口:“觐见书信送到宫里了吗?”过了初五她就要离开了。总要试一试,陆辑尘他…… “回夫人,送到了。” …… 坤仪宫内金碧辉煌,映照出一件件繁复而典雅的摆设。 陆辑尘去前殿谢恩。 林之念来了坤仪宫。 宫殿上下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氛围。 苏萋萋同样换了喜庆的常服,慈爱地端坐在雕龙刻凤的高椅上。 但在林之念进宫的一刻。 皇后娘娘亲自起身相迎,面容温婉,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温和的笑,不经意间拉近两人的距离:“好孩子,可算把你盼来了。” 林之念恭敬叩拜。 苏萋萋嗔怪她多礼,毫无装饰的一双慈爱的手将人扶了起来:“多日不见,清减了,成措该罚。” 钱嬷嬷笑着上茶。 苏萋萋拉着她坐下,话语中带着柔和的亲切。 林之念的视线也在皇后娘娘身上转了一圈,见她平安无事,也知娘娘那日没有受伤:“哪里,尚书大人日常繁忙。” “那也没有不记着房中人的道理。”苏萋萋说着,轻轻挥手。 钱嬷嬷带着侍女退下。 大殿里只留了二人,享受这份难得的宁静与安逸。 人退下后,皇后娘娘像所有普通的母亲一样,分享家里的喜事:“成措册封太子的诏书拟好了,只等年节过后直接公布,就算弥补我这个做母亲的私心吧。” 林之念刚要开口。 苏萋萋直接笑道:“有件事一直怕你误会,正好,你来了,本宫亲自跟你说,免得下面的人乱传,你心生芥蒂,苏家……” 皇后叹口气,神色顿时严肃:“得寸进尺!不知收敛!见本宫允了他们一些好处,竟然妄图跟本宫谈论太子的婚事,之念,这件事本宫万万不会答应,苏家敢在本宫没有授意的情况下,出去胡乱去说,本宫定不会就这么算了,你放心,这件事本宫定给你一个交代。” “皇后娘娘……” “本宫知道,本宫不过问你们的私事,你自从嫁入陆家,一直照顾着成措,没有你,说不定成措早就……”苏萋萋一句不吉利的话都不想说到孩子身上:“本宫承你的情,皇上也承你的情,说句托大的话,册封太子妃的诏书也一并拟好了,有本宫和皇上给你撑腰,太子妃非你莫属,谁还敢说三道四。” 苏萋萋言辞之中满是和善与挽留,执着地为林之念铺了一条布满鲜花的路,只待她点头,便可步入那无上的荣耀里。 林之念心情沉了一分。 皇后娘娘像手里没有多少筹码的赌徒,从她进来到现在,倾其所有地抛着讨她高兴。 可…… 苏萋萋殷切地看着林之念。 林之念感觉到了一位母亲所有的努力。 然而,林之念的神色平静如水。 她也游说过别人手里的筹码、她也见过各种感情倾覆,她感动于每一份感情的付出,共情于为了在乎人的退让和妥协。 但,更坚守她最初的憧憬。 林之念声音温柔而坚定:“多谢皇后娘娘厚爱,之念不胜感激,之念得遇皇后娘娘,是之念三生有幸……” 295不一样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皇后娘娘闻言心凉了一半。 果然,林之念继续:“之念无以为报,唯愿终身不负陆辑尘,承诺皇后娘娘,愿与他相携到老,共度此生。”这是她的承诺:“供他以诚心爱意、奉他以琼浆华服、重他心之抱负,相守相伴、不离不弃。” 你重的起吗!那是一个男人的雄心!是野性、是猎杀、是天性! 逐鹿的是一呼百应!要的是天下归顺! 你给的起吗! 他要琼浆华服干什么!诚心诚意做什么!照镜子吗! 可苏萋萋到底没有说出口,她立场不够,说了是跟儿子离心,只是神色凝重,没有回答。 坤仪宫内的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林之念也不再说话,她感觉的到辑尘的心意,所以想为两人争取。 苏萋萋沉默着,如果她儿子是个废物,如果她儿子立不起来,她的儿子只有儿女私情,就此没有不可。 可,不是!陆辑尘不是那样的人,他的眼里有野心,心里有属于他的志向! 不是偏居一隅!不是含饴弄孙!不是被消磨了锐气,简单知足。 苏萋萋看着手里的丝怕,她没有办法跟林之念出口恶言,她没有赢的机会。 何况,林之念养大了她的皇儿。 苏萋萋给自己倒杯茶,权衡着关系,思考着对策…… 苏萋萋不明白为什么她坚持离开,不能与儿子共担天下—— 但似乎,又隐隐懂林之念的担忧。 至高无上的地位又如何,她和周启不是一直坐着,滋味如何?做到皇上就高枕无忧了吗!? 做到皇后就心想事成了吗,就夫妻和睦了吗? 不会的。 坐上来不是高整无忧、事事顺心,林之念不愿意是应该的…… 可,话又说回来,林之念就不能为了辑尘忍一忍,就不能退一步,既然两个人有感情,难道不该是两个人互相妥协,互相成全,非要是辑尘跟着她一起离开?! 林之念知不知道,她现在如果不高兴,就能让人将她关入大牢,踏不出汴京城一步!更不要说带走大周的太子! 苏萋萋到底深吸一口气,出口的话依旧和善:“之念……你那么小就撑起了一个家,就是本宫当年也做不到,你有自己的商路,还为他做了那么多事,你有自己的想法很对,所以本宫——允许你们还住在宫外,生活和现在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如何?” 林之念看皇后娘娘一眼。 苏萋萋同样看着她,紧急追加:“本宫绝对不会束缚你。”说着和善的握住她的手,温柔退让。 林之念神色如旧。 苏萋萋继续加码:“就是……皇后之位,也未必不可,何须离开?" 林之念看着握住自己的手,其实不习惯面对这些,就是上辈子,空杨的母亲站在她面前,她也不曾如此和颜悦色的跟她商量空扬的未来。 林之念收回手:“封地,我没占大周一丝便宜,卖与他国也是一样的价码。”而且她没有外卖他国的心理负担,大不了都是一家。 所以不是恩赏,也不是祈求,只是她要带走对方儿子的诚意。 现在看来,她异想天开了。 但显然她现在更像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在求娶富家千金,筹码不够,对方父母看不上她。 她想差了,习惯思维害了她。 苏萋萋沉默着。 林之念也不再开口, 大殿的气氛更加压抑。 苏萋萋是撒完赌注,一无所有的赌徒。 林之念是上了桌才发现,拿不出筹码让对方安心的赌客。 可,林之念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开口:“娘娘,是否愿意同……我和陆辑尘一起离开这里?”她都没脸说。 苏萋萋骤然看向林之念,也果然差点笑了。 林之念更尴尬。 让一国之母跟着他们走,她连供养自己的都不过是‘草草了事’,又能给当朝皇后什么滔天的权势。 至于享乐。 到时候恐怕自己都不能享乐,而又让皇后娘娘拿什么享乐,民脂民膏吗! 至于‘自由’。 当朝皇后有,打皇帝都不手软,还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谁能说她没有。 ‘权势’她不缺,太子之位说给儿子就给儿子了。 ‘至高无上’的衣食住行,林之念更给不起的。 是她莽撞了。 只是,万一呢? 万一她只要辑尘…… “你觉得你合适带走本宫?” “草民无礼。” “确实无礼,但……你若带走辑尘,又想为辑尘带走他的母亲,有什么无礼的,你不是也将陆家那位老妇人照顾得很好,又何尝不是因为她是辑尘的母亲,我看到了,看到了你对他母亲的好……” 林之念闻言,心里闪过一抹愧疚,但不多,到底还是因为,她带走的不是从小养在皇后娘娘身边的儿子。 “既然你都想到这么多了,为何不为了他留下来呢?你想要什么!天下大同?”苏萋萋记得徐正跟她说过,那些产业,代表了权利:“他坐上去,就是至高无上的权利,是天下大安……以他现在肯跟你走的心理,什么不能给你,什么不能答应你,何必要鱼死网破——” 更何况,皇上那个位置,只要不耽于享乐的,哪个要的不是海晏河清、蛀虫死绝! 有什么不一样!为什么非要走! 林之念看着皇后娘娘,诧异,怎么会一样,很不一样,这江山姓周! 是周家江山。她做不得‘主’,皇后娘娘同样做不得主,不是她换个太子换个皇子就是做主,甚至陆辑尘没有坐稳皇位之前,也做不得主。 而且就算陆辑尘将皇位让给她,她也做不得‘主’! 就比如一代女皇,坐的却是李家江山,她可以在江山内随意调整家具的摆设,人物的来去,但不可以给房子换‘主’。 因为房子不是她的。 不知道,皇后娘娘懂不懂其中的不同。 林之念看着皇后娘娘隐有内火的眼睛,准备一劳永逸地跪了…… 吵起来,不是她本意。 说大话,就更是画饼了。 林之念利落起身,准备跪:“是晚辈不懂——” “你这是做什么。”苏萋萋急忙将人扶起来,对上林之念干净的眼睛,也慢慢收敛自己的情绪:“是本宫太过激动了……” “不是,是草民太心急……” 296她离开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就真的不能不走吗?” “本……也是计划要走的……入京三年,陆辑尘继续申请外调……这是一开始的计划。”而皇后才是计划之外。 “说到底你就是不信任他。调来调去,还不是为了权势!” 林之念不能解释她的所思所想,那是大言不惭、大逆不道、不自量力,就只能找一个折中的解释:“皇上……当年应该也很爱重您……” 苏萋萋闻言想要反驳,很快又沉默下去,久久未言,感情易变,承诺轻薄:“那,本宫又怎能信你对辑尘的承诺……” “女子更重情一些……”林之念想了想:“或许过些年,殿下感情淡了,自己也觉得无趣就回来了……” “你觉得本宫会信你!会因此不拦着你们离开?” 林之念惭愧,很明显吗? 苏萋萋却神色落寞:“何况……本宫要等到什么时候……不如软禁了你。” 林之念:“……” 坤仪宫内落针可闻。 本温热的茶水也已经凉了。 如果软禁了她,陆辑尘会彻底恨透她们,这也是林之念敢坐在坤仪宫‘谢恩’的原因:“你走吧……” 林之念也知道,谈不出什么了,恭敬起身。 苏萋萋看着她起来,没有犹豫,眼中不见谈不妥的为难,是真的不能再中和的样子。 明明她和皇上给出了所有的诚意。 苏萋萋怎么可能心中甘愿。 林之念回头,看到落寞的皇后娘娘:“娘娘……真的不出去看看吗?” 苏萋萋沉默着。 难道让她给别人让路,让别人的儿子上来占了这个便宜?! 不如让她现在就死了! 林之念躬身,转头,告辞。 ‘公主’不是她们养大的。 林之念走出了皇宫,仰头看着这座外观威压更重的宫殿:想来辑尘那边也不可能顺利。 春草、夏静接替了宫中的嬷嬷,站在夫人身后。 …… 陆辑尘已经收敛了所有情绪。 他不会跟皇上硬碰,会先确保之念离开,他随后跟上。 陆辑尘扶着之念上马:“皇后娘娘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 …… 偌大的宫殿里,站满了宫人太监。 苏萋萋却觉得空落落的,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 …… 正月初七,陆家大夫人的车队悄无声息地离京。 陆辑尘独立在城门外,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辎重,心里突然涌上一层难以名状的伤怀落寞。 只是晚走几天,可巨大的伤悲突然包裹了他。 寒风刮过,带来刺骨的寒意。仿佛那离去的不是车队,更是他再也无法抓住的全部。 可,他不久就会去啊—— “之念……”陆辑尘低吟,声音细而颤抖,轻易被这清晨宁静吞噬。 印象里,他分明不止一次这样送过她,她有忙不完的事,不可能在任地陪着他。 可都没有这次慌张。 那些琐碎的丁点小事,汇集成他整个人生,如今都化作了远去的背影,渐行渐模糊。 忽地,陆辑尘重新上马,快速向远处追去。 谷丰吓了一跳:“大人……”急忙策马去追,心中满是担忧:“大人!大人!” 如果大人踏出汴京城一里,身后看似巡视的城卫定会集结而上!到时候大夫人可能也走不了!“大人——” 陆辑尘心中某个角落却在疯狂呐喊,驱使着他更快、足够快,去追,留住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大人!” 然而,理智的枷锁紧紧束缚着他。他若再执意下去,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之念也不会容忍他犯这个错误! 一切都不容他任性而为。 马渐渐收了速度。陆辑尘终是慢下,马蹄犹豫地前后停住,承载了太多的无奈与不舍。 可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停下脚步,他凭什么次次给她带去麻烦,这段时间她对他还不够包容吗! 陆辑尘掩下眼里的慌张与失落。 调转马头,回府! 每一步都似踏在心口上,沉重、缓慢。 直至陆府的雕花大门合上,外界的喧嚣、波澜一并隔绝,陆辑尘才卸下了所有的伪装,任由伤怀与心慌在空荡荡的庭院中蔓延…… …… 林依娘是下午收到妹妹已离开的书信的。 信里,都是些家常叮嘱,以及五弟已经出发去边外的消息,兴致昂扬——说不定下次见面就一家团聚了。 林依娘也笑了,没有多少伤怀,她这个妹妹,从来都是忙碌的,离开坎沟县后更是一年见不着几次。 反而是认‘四弟’,如果不是她染了风寒,也是要去边外的。 哎。 林依娘放下书信,习惯性地点了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信了佛,请了道,总之她也无事,唯愿家人平平安安。 …… “带走了两个孩子!?”魏老封君怔了一下,又强制自己坐好,收了眼里的惊讶,若有所思。 说不着急是假的!那可是她昨天还抱在怀里的曾孙! 她以为皇上再糊涂,也不可能让林之念将孩子带走;或者说,魏老封君也没想到林之念走得如此猝不及防。 明明,明面上还在不急不缓地收拾行李,她所有的庄子还摸鱼般地准备着,对外也说没有确定具体离开的时间。 魏老封君以为,最早也要过了正月十五。 可初七,人已突然离开,她魏家,是在人离开两个时辰后才收到的消息! 她就是想拦,都拦不到人! 魏迟渊手里紧紧握着报上来的书信,一动不动。 她根本没有收拾完行李,或者说,她根本没指望带走她收拾的一切,这些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把戏罢了! 魏老封君满心都是刚刚带了几天的曾孙子,现在已经想得不得了。 她一直想着,皇家不可能让之念带走孩子,到时候林之念为了离开,必然留下一个孩子,留长子的可能性非常大。 到时候孩子在汴京城,她完全可以向皇上陈情,以帮皇家教皇孙的名义,带走陆戈。 陆戈名义上虽是陆尚书的儿子,皇家嫡孙。可毕竟上过别人家族谱,陆辑尘又还年轻,料想皇上也不会为难。 可如今,林之念带走了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才刚刚离开魏家,林之念直接就带走了,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 297抵达。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你倒是说话啊!” “说什么,好人不是都让陆辑尘做完了!”魏迟渊啪一声将信拍在桌子上。 魏老封君顿了一下,沉着脸,不再说话。 …… 乾德殿内。 皇上气得火冒三丈:“为什么让她带走了孩子,那是我周家的子孙!” 陆辑尘闻言恭敬拱手,神色平静无波:“回皇上,微臣的家务事让皇上操心了。” 皇上闻言骤然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可又想到上次两人不欢而散,顿时又更生气,为了一个女人,他真是绞尽脑汁地护着! 皇家血脉流落在外,他还以为是在成全对方吗! 周启很想说,信不信他现在就派大军将孩子带回来!但看着陆辑尘油盐不进的样子,想着两人岌岌可危的关系,到底没有撕破脸!“孩子将来未必不会怪你!” 陆辑尘很想冷笑,为什么会怪他,他们以为他们可以左右什么,张口闭口都是他们手里的权势。 周启看着陆辑尘不动不言的样子,知道他现在不好受。 他能重新拿回尚书印,不跟着那个女人就这样离开,他已经十分欣慰,若是逼急了,反而不好。 周启语重心长地叹口气:“我不是那个意思,是你太想当然了,如果你手里有孩子,你想想她能不回来吗,甚至她还会走吗,你呀,还是太年轻。” 陆辑尘觉得——是他太想当然。 …… 入夜,陆府空荡荡的。 陆辑尘一个人坐在她的院子里发呆,为了避人耳目,这里的一切她都没有带走。 院子里还到处都是她生活的痕迹。 十天…… 他真的自己留在了汴京城,才发现,他根本不可能十天后出发。 他要确保之念,平安落地百山郡。 …… 翌日,北城营地内。 徐不歪目光沉寂地看着陆竞阳。 陆竞阳神色颓丧,丝毫没有躲徐大人的心思。 他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林之念离开的消息。他去给陆老夫人请安,喜乐堂内空空如也。 他的父母抛下他走了…… 一如当年他抛下他们,原来被人抛下是这种感觉。 他朝夕相处的母亲,他心中只是有些好逸恶劳的母亲,原来可以瞒着他做出这样的大事。 更甚至,她宁愿跟着林之念离开,都没有想过跟着自己,可不可悲,荒不荒谬! 可父母又为什么要跟着自己,为什么相信自己,他抛弃过他们一次,难道不会有第二次…… 徐不歪也察觉到陆竞阳神色不对,突然明悟:“你不知道!?” 陆竞阳没有躲他。 两个人一起坐在一望无际的晒谷场内,看着远方的谷子。 …… 南下的路,向暖渐春,鱼跃天蓝。 从寒冬一直走到了春末。 炎夏已经渐渐有了雏形。 队伍走过最后一片多雨的湿瘴之地,已渐渐离开繁华,走过关隘峡口,临近封地。 突然间,放眼望去,都是漫天的沙尘,狂风席卷,沙尘层层叠叠,周围所有的建筑也覆上了厚厚的灰。 却偏偏日头高照,炎热难耐,火卷着沙一般,从一个极端,到了另一个极端。 驿道上偶然有几只动物跑过,也快速从暴晒中缩卷到了树荫之下。 丫鬟掀开车帘,被迎面扑过来的灰尘给呛住,咳嗽起来:“主子,快到了。” 林之念掀开车帘,热风终于找了缝隙,快速卷起娇贵的车帘。 林之念便任由车帘这样卷着,伸出手,感受着热浪席卷而来的燥热。 冬枯有些担心:“夫人……这个地方真的行吗?”她一路走来,越来越偏僻,现在更过分,周围一个客栈都看不到,连驿路都走到了尽头,下面只剩更难走的土路。 赶车的马夫全身都蒙上了一层灰。 林之念翻转着手臂却十分喜欢,一年三熟之地,怎么能不行。 秋平吐掉嘴里的灰土,从马上跃下,拱手:“夫人,接应我们的人已经到了。” 林之念慢慢收回手臂,一路上有各地不同的队伍加入她们,今日接她们的是最后一批:“让人过来。” “是。” 一个年轻的少年跑了过来,恭敬地跪在马车前面见礼:“霍舟见过主子,主子安康万福。”声音洪亮。 林之念从车上下来。 热风卷起了她的衣裙猎猎作响,一张脸暴露在风沙下却与周围的风沙格格不入。 少年悄悄抬头,顿时愣了一下,但很快镇定。 他见过夫人的画像,但他一直以为,那是夫人年轻时的画像,这么多年过去了,夫人就算不是老太太,也该是比自己母亲更年长的长者。 但,显然不是。 霍舟顿时头垂得更低,神色更加恭敬,他母亲是红楼的女子,生下他后,他也一直在红楼讨嫌。 他一直以为他以后会成为一个鬼龟公,可八岁那年,红楼易主到夫人手里,夫人不但为红楼所有退下来的姑娘养老,还教养他们这些低贱的孩子读书识字。 夫人对他们的意义,大于天,大于一切,他怎可随意想夫人的年岁。 这次,他更是经过层层考核,来接替秋平大哥贴身保护夫人。如果不是赵意大哥突然显于人前,这个位置他根本考不到。 他能来,多少人羡慕,又寄托了母亲多少期望和叮嘱,这是荣耀,是骄傲。 林之念看到跪在狂风中纹丝不动的少年,年少,太年少了,肤色因为常年暴晒呈黝黑色,但精神饱满,刚刚的时候,露出雪白的牙,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一身正气,又带着未完全退去的朝气。 看着就让人喜欢三分:“起来,不用那些虚礼。” 不是虚礼,是他们所有丐溪楼人的心愿,能跪到夫人面前,多少人终其一生都没有机会,怎是虚礼。 秋平踢了他一脚,让他起来。 霍舟立即从地上起来,少年如青杨,身体板正,一身正气。 秋平看着他不禁想到了以前的自己,哎,一转眼他也在夫人身边历练五年,要外调了,不过:“你这一身土是怎么回事,沙子里滚了一圈?” 霍舟闻言,脸色涨红,怎么可能,他身上有土吗?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站得太久了,夫人会不会觉得他不讲究:“不,不是……” 298百山郡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林之念也看过去。 霍舟脸更红了,他……他就是在这里等的时间久了,不敢动,是:“是……落的……”风沙。 林之念闻言笑容一点点从眉宇间扩散,温和地抬手,欲给孩子拍落肩上的尘土。 秋平先一步,瞬间给他抖干净。一个毛头小子,哪来那么大脸让夫人拂尘。 霍舟怔怔的,任由秋平哥摆弄。 只是刚刚……夫人是不是要帮他拍,他——祖坟冒青烟了! 不对,他没有祖。 秋平再给这东西一脚!没有人给他反复看夫人的画像吗!看到波澜不惊才能站在夫人面前! 显然赵意临时落选,新考上的人训练不足,适应几天就好。 霍舟神色已恢复如常,心中依然感动。 夫人待他们真好。 林之念望向远处的城郭,茫茫然一片…… 终于到了。 负责探路的人来报:“禀夫人,前方驻口没有路障,可畅行!” 林之念蹙眉:城郭之内,没有人把守? 霍舟闻言神色严肃:“回夫人,属下让人去城里打探过,这里的太守历代如此,天高皇帝远庸政懒政,很多岗哨根本无人。” 林之念转身上了马车:“进城。” “是!” 队伍浩浩荡荡前行。 霍舟翻身上马,望向主行的马车。 那是他从心底崇拜的人,是脑子里勾勒出的无数伟岸形象的代表。 从今往后,誓死守护、生死祭天! …… 城门破败不堪,表皮裸露着,覆盖着被风削薄的黄土。 别说守城的人,就是行人都十分少见。 从城门到城内,不是骤然而现的屋舍建筑,而是一片荒无人烟。 林之念看过古籍记载,千百年前的大地,不是森林如海,不是宝藏遍地,而植被稀缺,不适生存。 即便有人逃荒至此,任人有一身蛮力,也开垦不出一亩沙田,无处猎兽。 饿殍遍野、民不聊生,不单是人祸,还有天灾。 “霍舟。” 霍舟急忙驱马上前:“夫人。” “这里风沙要刮到几月?” “回夫人,五月。”也不是时时刮,夫人正好赶上今日大风天气。预示着夫人必将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林之念环视着周围的地形,心里构建着一路走来的地貌,分析着造成这一切的可能。 内城渐渐近了,风沙减缓。 村落显现出来。 阡陌间,苗黄人稀。 丐溪楼早已推广出的土豆、玉米,显然没有到达这里,地里种着官家老爷喜欢的精细谷物,是可预见的收成惨淡。 城内,皆是土草建筑,道路狭窄,零星有行人走过,看到绵延的队伍,立即让道沟渠,不敢再走平路。 林之念蹙眉,让队伍散去,只带了几人,轻装进城。 城镇终于‘繁华’起来。 街道两旁虽然很少有摆摊的,却有一条尚算繁华的街道,供应各种货物流通。 林之念下了马车。 霍舟跟上,所有见到他的人,热情地跟霍舟打着招呼,每个人都能聊上几句。 “米掌柜,你家二夫人要的苏绣的锦帕。”霍舟从身上掏出一个布包递给中年的男人。 “谢了,月底来结账。” “不着急。” “舟家小哥。” 霍舟拿出一个盒子,交给一旁的老妇道:“腹地的胭脂,用最纯的材料,保证您家女儿出嫁时是咱全郡最漂亮的姑娘。” 老妇轻轻打了他一下:“就你嘴甜。” 霍舟抛着手里的银子,走到夫人身边:“属下最近几年都在这里做生意。” 他能被选上来,很大原因也是因为他一直负责这一片。 “霍老板,鱼怎么还没有到货?” “来了。” 林之念见他在人群里游刃有余,便让他先忙。 霍舟已经答完退回来,见夫人站在一栋略高的楼前,立即开口:“夫人,这是春风楼,是百山郡最大的酒楼。” “进去看看。” 楼内已经人满为患,都是些过路的行商,还有一些外游回来的散户。 霍舟轻易靠脸得到一张桌子。 “夫人,左边是海上讨生的一批水鬼,刚刚开春,从这里上岸去隔壁郡县换今年要吃的粮食。”霍舟一边给夫人倒茶,一边介绍:“右边别看,是匪,云丰郡城高粮丰,但防守森严,所以这些人都会在这里落脚休整。” 林之念喝口茶。 霍舟继续:“早些年,他们花不菲的过关费就可进云丰城,但近几年过关费用越来越高,水上一年的产出,交了过关费,再从云丰郡买回来的粮食,不足他们一年吃用,前些年还有水上部族的人伪装成土匪抢百山郡附近的村子。” 林之念放下茶杯:“饥不择食了。” 霍舟闻言,便知道夫人懂了。 他们百山郡贫困,附近村庄交了税粮后更是所剩无几,而老幼妇孺劫掠去能杀出几两肉,一次袭村,弄不好还要亏本。 若是袭郡,他们百山郡再破锣,也有三两钉,山上的土匪打一次,也会伤亡惨重。 更何况百山郡被抢了,也是要抢回来的,否则下面的人也发不出饷银,到时候生生死死的火拼,更是得不偿失。 哎,也是因此,百山郡也算逃过一劫,只是这些人修整赶路的地方。 冬枯再给夫人倒上水。 林之念这次只是看着水,没再喝:“水质一般。” 霍舟替夫人再烫一碗水,干净利索,“这里的水直接能喝的只有从百里外的雪山上引下的活水,水量不多,还把持在百山郡太守手里。另外便是村井和少量私井。” 挖井是大活,花费也不菲,深度不够不出水,大多数村民没有器具挖不起:“夫人也看到了,一路走来,百山缺水,只有雨季井水充沛,到了秋冬季节,水位就浅了,水质还逐渐浑浊。不过夫人放心,夫人府上的水是活水,要好一些。” 林之念不关心那些:“丐溪楼新研究出来的钻井机拿过来试验了没有?” 霍舟惭愧,他以前审批不到,级别低,但现在肯定没问题了。 霍舟忍不住激动:“夫人,属下了解过,这里大多都是沙土地,上面一层沙,下面是土,很好钻井,反而是河道狭窄,容易泛滥,淹没过的土地,大风一吹黄沙满天,看起来像天降灾罚,所以这里的人便认为是触怒了山神,每年都会有人被拉出去祭山……” 299郡主令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林之念并不意外,城外遮天蔽日时,必然会有人遭殃。 秋平巡视好周围,进来。 左右两边的客人忍不住看向秋平,目光戒备。 秋平神色自若,坐到夫人那桌,刀,放在桌子上。 冬枯年龄最小,起身给秋平倒茶。 落在林之念身上的目光,收回了一些,但还有些人肆无忌惮。 霍舟蹙眉:“夫人,要不要去雅间?” “不用。” 霍舟目光凌厉地望过去,回头时神色恭敬:“夫人放心,这些人闹不到夫人身上,秋平哥早在十五天前拨调了一万人驻守在百山郡外,云丰郡也有我们一万人,另外属下调了七十多人充当护院,现在都在郡主府内。” 林之念点点头,正好看到一行人被押解而过。 霍舟立即解释:“近些日子又流放了一个家族过来。”霍舟语气自然,对此事习以为常。 苦寒之地多流放,每年都有人过来。 不过,这样的地方,夫人为何会要? 楼外已熙熙攘攘,一位身着青衫头戴斗笠的老者,手持一挂玉石,叮叮当当地站在楼外叫卖。 “——百山出玉,玉兆吉祥,走过的,路过的,莫要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宝玉良机嘞!”老者开口,声音浑厚:“抵押之物,全凭造化,淘到珍品是有福之人!淘到次品,也是物超所值嘞!”老者谨慎地往楼内探一眼。 小二已经去轰人。 “小哥,就喊一会,就一会……” 林之念开口:“附近有玉山?” “回夫人,就是些石头,玉石少,成色水种好的更少,不过三年前发现了一座好玉矿,可产量极低,出来的珍品也都由当地的官府上交上去,没有太高价值,像这位老者贩卖的这些,都是边角山头出的玉,一般没有好东西,但若只是普通人家打磨一副小小的耳钉珠给女儿做嫁妆,或者给儿子做聘礼,反而很受欢迎,所以很多人贩卖。” 林之念了然:“让老者过来,我看看玉的……” 楼外喧哗声再起。 几位凶神恶煞的男人将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妇人一把推开:“滚,别妨碍老子吃饭!” “监工大人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一脸沧桑的老妇人,被甩倒了又爬起来继续求:“求监工大人可怜可怜我们祖孙,再请些人去塌了的地方挖一挖吧……” 监工一脚将那老妇人踢开,神色不耐,好端端地喝个酒听个曲儿,居然有人扫他的兴。 老妇再次爬起来。 从她身上狼狈的泥土可见,她已经追了一路了。 旁边的小孩三四五岁,鞋子也是破的,也学着祖母的样子不断磕头。 “求求老爷们了,就再挖一尺也好——” “滚!” “求求监工大老爷——” 几个男人终于不耐烦,抽出了腰间的刀。 楼内的食客见怪不怪,看都没有多看一眼,只有刀抽出来的一刻,才有人饶有兴致地看过去。 林之念瞬间放下筷子。 霍舟急忙开口:“夫人,前两天矿洞塌方了,埋了不少人,官府没派人去挖生还者,反而直接封了矿洞,重新开了一个口继续挖,至于赔偿更是没有。” 林之念起身。 霍舟、秋平、冬枯见状,同时跟着起身。 人群中的护卫见秋平大人动了,也不自觉地绕了过来。 “大人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林之念伸手扶起地上的祖孙。 老妇不起来,哭得涕泪横流,她儿子绝对还没有死,她听到声音了,里面还有声音,她手磨破了也挖不动,求青天老爷开开眼,帮她挖一挖吧! 监工见此,刀直接拔出。 霍舟立即扣住他的手。 凶神恶煞的监工,一看是一个毛孩子,刚要呵斥,却发现自己手动不了,无论怎么用力他的手无法寸进! 林之念再次扶地上的老妇。 老妇闪开林之念的手,一味哀求,这些人捣什么乱!惹怒了监工大人怎么办,谁给她挖儿子:“住手!你们住手!” 老妇瞬间起身去打霍舟! 林之念收回手,站定,神色严肃:“矿山在哪?” 凶神恶煞的大汉,脸色阴沉,死死盯着霍舟:“又来一个管闲事的,找死!” 霍舟衣服瞬间被扯歪,人却纹丝不动:“回夫人,城西。” 林之念直接上马:“带上这个老妇去城西。” “是!” 霍舟一把甩开大汉,一把扯下对他动手的老妇人,扔到马上,翻身上去:“想救你儿子就闭嘴!驾!” 秋平也拎起地上的孩子追上。 冬枯还不会骑马,急忙让人套车。 人群中的守卫,立即向城西而去。 …… 城西风势不大,群山环绕。 关卡却比城门更像一座郡守。 “停!下马!女人?!女人不能进山!女人不能进——” 林之念一鞭子抽过去,直接飞马而入。 守卡的人愣一下,没想到有人敢闯关!立即有人上了关卡仅有的三匹马去追! 后面又有七八匹快马跑过,一人一鞭子抽在上马人的身上。 马上的人瞬间被抽下马,滚在路旁。 最后面还有十几匹马,瞬间跑过,扬起层层烟沙。 所有人才回过神来:“有人截矿!快通知大人有人截矿!” 玉矿山下很多正在运石的人。 监工们坐在凉棚下,喝着茶看着他们运石:“赶紧的!都死了吗!是不是找打!” 林之念勒住马! 霍舟、秋平也瞬间勒住马! 霍舟将老妇人拎下来:“哪座矿知道吗?!” 老妇人颠得脸色苍白,闻言激动地撑着摇晃的身体,给大爷指路:“山后面,就在后面!恩人,老妇带你们过去!” “走!” 周围七八个监工见状顿时围上来,娘的!什么人敢来小爷的地盘捣乱:“站住!你们干什么?问你们话呢?什么人!”艹!有人敢到爷爷这里找死! 七八个人很快追上来! 林之念直接拿出腰上的郡主令牌,现在这里是她的!“让你们这里的总负责出来见我!”脚步却不停的地跟着前面踉跄的老妇人! 刚想呵斥的人,见令,愣一下。 这事他们听说过,百山郡被皇上赏赐给了一个给皇上敬献奇珍异宝的女人。 女人?! 是眼前的女人?! 300直接杀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本想调侃女子容貌的几个人顿时互看一眼! 真是这个女人!? 令不令的另说。 但在看到女人背后,跟着滚滚浓烟中下马的人后,下意识收声:“快去叫老大!” 老妇焦急地带几人向坍塌的地方跑去,丝毫不敢耽搁,摔倒了也很快爬起来:“就——就在那边。” 衣衫褴褛搬石的人,默契地停下脚步看向这边。 出事了? 监工见状,也很快追上,可不能让这人参与进去。 “儿啊,我的儿啊!”老妇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开始徒手挖! 霍舟见状看眼夫人,急忙俯身听里面的动静。 确定有规律的石头敲击声音,转而转头对愣着的矿工开口:“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救人!” 矿工互相看一眼。 “我家夫人是新任百山郡郡主!出了事我家夫人担着!” 所有人闻言立即拖着沉重的镣铐涌了上来。 林之念看眼一旁的监工:“矿洞挖掘的图纸拿来我看看。” 监工见此着急地看眼不远处,老大还没有来,这……他们怎么能给出去。 就……就算是郡主也要按规矩办事。 何况一个女人而已,就是同情心泛滥,在山上哪有不死人的。 再说,如果没有这些人夜以继日地上工,哪有她们的绫罗绸缎,现在却跑到这里做好人,真能添乱。 但话却不能说出口,只能陪着笑:“回郡主,图纸不在小的这里,都在太守那,郡主想必刚到百山郡还没见过太守大人,郡主要不要去见了太守大人再来……” 林之念突然看过去,目光冷肃。 监工愣了一下。可没有就是没有,谁来都没有。 “夫人!洞口开了。” 林之念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弧度:“把他丢进去开路!” 监工闻言惊愕地睁大眼睛,腿一软,顿时开始挣扎:“不行!你们不能这么做,我姑父是山泽县县令!放开我,我不能进去,我姑父是县令,你们不能把我扔进——” “住手!住手!”一个胖乎乎的身影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住手!不要——扔——”这都什么事! 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郡主跟着来添乱。 剩下的监工听到声音,犹如见到了救星,顿时簇拥过去:“老大!” “老大!” 矿区总负责努力平复着呼吸,累死他了。笑眯眯地看向这位据说持有郡主令的人,不禁愣了一下。 口水险些落在地上,美! 就说嘛,女人还是这样的好看,再加上富有同情心,一个老妇随便哭一哭,那心啊,就软得不行,还要带人给老妇撑腰。 怎么能不让人身心愉悦,他浑身上下都愉悦,尤其那处更愉悦,更不要说,听说郡主还是一个寡妇。 寡妇就更好了,天高皇帝远的,什么郡主不郡主,不就是一个女人,到时候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好在自己对美人有耐心,也有同情心,笑着拱手:“郡主来此怎不通知下官一声,下官有失远迎,失敬失敬,不如郡主随下官去驻地坐坐?” 坐着聊啊,坐他腿上都行:“哎,不能扔进去!”听不懂是不是!给脸不要脸!知道这是谁的地方! 林之念直接开口:“图纸。” “哎呀,不巧,图纸不在下官手里。”男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开口。 林之念突然看到他:“图纸不在你手里?” 总负责被看得通体舒畅:“不在,不在。” 林之念面上无动于衷,手握上秋平腰间的刀:“就是说——你没什么用了?”唰!刀锋闪过,快如闪电。 血,骤然喷溅而出!喷在眼疾手快挡在夫人身前的秋平脸上。 男人不可置信地倒在地上,脖颈上血咕咕地流着。 周围的人吓得瑟瑟发抖。 快被推进矿坑的监工,也瞬间软在地上:死了,死人了…… 衣衫褴褛的矿工愣愣地看着这一幕——死了。 林之念的声音在鸦雀无声的矿场上响起:“图纸……” 颤抖的声音顿时响起:“有……有……” 几个监工瞬间掏出怀里不同地方的图纸,快速比对出塌陷的矿洞的图纸,手脚颤抖地递上去。 林之念将图纸交给霍舟:“小心点,带熟悉环境的人下去看看。” “是。” 哭得撕心裂肺的老妇,被人按在矿口,阻止她下去。 剩下的没有下场的矿工,看看‘郡主’脚下的尸体,再看看瑟瑟发抖聚集在一旁的监工们。 不知是谁带头冲上去,按住几个监工一顿暴打。 林之念当看不见,吩咐秋平整合周围的环境。 冬枯赶到的时候,现场除了几具尸体,一切井然有序。 被从矿洞抬出来的人,被送下山医治,死了的人,盖了白布,通知家属,并给予补偿。 周围一片高呼青天的声音。 老妇哭的泣不成声,抱着奄奄一息的儿子,只来得及给‘青天’磕个头,便慌慌张张跟着人去给儿子医治。 “郡主大人万福!求郡主大发慈悲!郡主大人千秋,求郡主大人放草民等一条生路,求郡主大人开恩——” 林之念抬手。 脚镣未退尽的矿工们,集体无声地看着眼前的人,眼里都是殷切。 “所有拥有户籍的人,去门口登记就可以离开,没有户籍的人,随后统一验明无在逃前科后也可以离开。散了吧。” “多谢青天大老爷,多谢青天大老爷!” 林之念随后加了一句:“刚刚带头打人的赏银十两。”说完给了秋平一个眼色。 秋平懂:“是。”他们会在百山郡无限扩充军力。 林之念拍拍身上的土:“我们去会会此地的太守。” “是。” “恭送郡主大人!” …… 太守府外富丽堂皇。 一应大门完全紧闭。 县令府前尚且无人告状,更何况堂堂太守府前,走进方圆一里恐怕都无人敢大声说话。 黑压压的五百人队伍,整齐划一地半围住太守府邸。 林之念的马从人群中走出。 一身劲装,长发简单盘起,早已有能力踏碎半个大周的林之念,自然不会在百山郡这个地方讲究循序渐进。 301她的掌控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交高和坎沟是不得已。 现在她只会以绝对的力量和权势,完全掌控这里。 随后各地源源不断的资金会砸过来重塑此地;各种丐溪楼的技术会让此地快速超越各大郡县,散在各地的镖局、捕快、山匪,会在这里筑起高耸的城墙。 识相的就都给她学会缩着! 不识相的就死在他们的废话里! 林之念下马! 秋平、霍舟紧跟在夫人身后! 林之念完全没有跟这里任何人,先礼后兵的意思! 郭太守刚刚听说矿区的事情,心里骂新来的郡主‘胡闹’的话还没有落音。 就匆匆有人来报:太守大人,不好了!不好了,郡主到了! “到了就到了,什么叫不好了!”郭太守脸色难看!不就是一个农妇,慌什么慌! 他是朝廷钦点的百山郡守,敦文十三年进士,出身有迹可循。 虽然这个郡主上面有人,那人还刚刚被册封了太子…… 郭太守想到这一点,眉头皱得死紧,这真是来了一个祖宗,得罪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朝廷册封太子的文书,半个月内早已发往大周各地。 他就是再自视甚高,也不敢触新郡主的霉头。 他的地界这是来了一个大祖宗。以后就得好好供着了:“都跟老夫出去相迎。” 来报的人还没有说完,急忙开口:“大人,大人,郡主不是带着普通随从来的,少说带了五百精锐。”配刀和弩箭。 他敢说穿上铠甲的话,就是云丰郡的驻军,撑死也就这个配置。那气势,不知道的,以为是来攻打他们郡守府的。 郭太守骤然停下脚步:“你说什么!?”精锐?! “回大人,五百精锐……” 郭太守蹙眉,这是要干什么!不是说一个郡主吗? 郭太守立即整理整理顶戴,急忙带人快步出去相迎。 …… 黑压压的队伍沉默无声。 林之念站在队伍前。 正前方是洞开的太守府大门。 里面一众官员在郭太守的带领下慌忙出来,乍然看到外面的架势都愣了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啊? 郭太守急忙带头拱手:“下官等见过百山郡主,郡主万福金安!” “下官等愿郡主万福金安!” 林之念没有叫起,视线在每个人身上扫过。 所有人心里都毛毛的,不懂哪里出了纰漏,好端端的,来位郡主,他们心里自然都有数,郡主府都给这位祖宗建好了,修缮的十分气派,唯恐照顾不好这位祖宗。 可怎么画风如此不对,没听说郡主还带了五百精锐,这黑压压的一群人,一看就不是普通护卫,这是把禁卫军带来了吗? 最可怕的是,这五百精锐恐怕还不是这位郡主真正带来的实力。 因为郡主的家眷还在路上,恐怕留下了绝大多数的人护送,也就说这位郡主少说带来了一千精锐,这…… 众人想到这种可能,弯身弯得更恭敬了。 官职过低的也跪得诚心诚意。 林之念手里握着马鞭,收回目光向里面走去,依旧没有叫起。 秋平、霍舟随后跟上。 林之念站在修得绝对气派的太守府内,开口:“郭太守。” 郭太守慌忙上前:“郡主大人。” “议事厅在哪里?” “郡主这边请,这边请。” …… 林之念没等任何人相让,直接坐在正位上。 郭太守心里摸不准对方心里的想法,没有坐下,陪着众人站在下面。 这位就是汴京城那位,难怪能为太子诞下两位小殿下,容色果然不俗。 只是都诞下小殿下了,非出来做什么,这不是给别人也给自己添乱吗?万一太子娶位太子妃,上哪里哭去。 带这么多人兴师问罪矿区的事,不如把精力放在太子身上。 林之念看着下面安安静静的人,略微满意,她带着护卫过来,就是不想听到废话。 “众位都知道,皇上是将百山郡三权都交给本郡主了吧?” 众人不禁看向郭太守,三权都交吗?没听说。 郭太守急忙开口:“回郡主,下官知道。”下马威必然要给自己了。 “既然知道,那就交接一下吧。” 郭太守愣了一下,不是说矿区的事?! 林之念看着他:“不知道怎么交接?” 郭太守:“知道,知道……”可百山郡地型复杂,郡内之事更是繁多冗杂,不是那么好管理的,更不能拿来过家家。 如果郡主不高兴矿山的事,大可以用别的方法惩治下面的人。 但这样的方式万万不可取,万一弄砸了,他还要帮着擦屁股,只会让本来就脆弱的百山郡雪上加霜,这……这不是添乱吗:“郡主……可是为矿山的事不高兴?” “交接。” “郡主,下官知道矿山那边理应整治,郡主此举乃是义举,百山郡百姓之福,下官也认为郡主——” “太守舍不得交接?” 郭太守抬头,看着不是在开玩笑的郡主。 下面的官员闻言安静得落针可闻,这位郡主竟然真要整个百山郡?! 可她要百山郡做什么!百山郡天高皇帝远,就是太子想追回这位夫人,恐怕都要在路上走上几个月,这…… 这不是拿百山郡开玩笑!? 可一个是一郡之首,一个是京中新贵,无人敢插嘴。 郭太守深吸一口气,心中郁结,郡主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 林之念看着他。 郭太守便知对方来真的,还有外面黑压压的守卫,恐怕这位郡主一路走来,军权已经到手了,若是他敢不从—— 这位郡主未必做不出让人血洗了他的可能。 现在看来,郡主在矿山杀的那人,不是意气用事,就是杀给自己看的! 郭太守想到百山郡的情况,咬咬牙,交给她又如何。 等她碰了壁,收不上税粮的时候,就知道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来人。” 郭太守让人抬来了,百山郡城内布局图、税收账目令、人口户籍牌、郡内产业文书:“郡主,本郡人口稀少,各地县城地穷……” “不用重申你们的无能,一路走来很明显。”林之念将重要的牌子收起来。 302不必休息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郭太守一时间气得无语。 下面的人更是没人说话。 不知天高地厚,郭太守决定回头就给这个不知道一郡事务代表什么的郡主一个下马威。 也不用做的太明显,毕竟当朝太子的面子,他们拂不起。 单一些模棱两可的错误、一两个不合作的人,就够养尊处优的郡主喝一壶。 林之念拿到东西起身,突然想到什么,看着他们开口:“稍后会有新的上工制度发到你们手里,不识字的可以直接问。毕竟从明日开始,所有不按章程办事的人、懈怠的人、偷奸耍滑的人、看本郡主好说话故意随意糊弄的人,轻则二十军棍,重则死了喂狗!” 郭太守瑟缩了一下。 林之念走下主位,又突然回头:“对了,不用担心你们死了没人替代你们的位置,也不用担心我‘法不责众’,我这里正好有一百多位门生没有正经位置,就等着你们腾出来好有个空缺。” “当然,有罚就有赏,干得好的,无论出身、学识,是不是进士,只要有本事,你们上峰的位置,包括我的位置,未来都有可能。” “还有,很高兴认识大家,共祝我们以后,相处愉快。” 愉……快……愉什么快!急忙拱手相送:“郡主万福,恭送郡主!” 林之念挥挥手,带着人毫不留恋地离开百山郡守府。 郡守府内。 所有大小官员依旧静静地站着,各自揣着各种不同心思看着为首的太守大人。 太守这是被架空了啊? 郡主要做百山郡的主了?那郭太守呢? 那以后头上两个主子,他们听谁的? “都站在这里干什么!没看到郡主都走了!” 众人闻言急忙诚惶诚恐地告辞。 郭太守脸色越发难看。 郡丞见人都走完了,才靠过来:“大人何须放在心上,百山郡的情况大人最清楚,大人这么多年来勤政爱民,百山郡也还是一样贫穷,百山郡的情况并不是换个太守换个主子就不一样的,大人只需静待时间,郡主一样会理解您的。” 郭太守看眼郡丞。 郡丞肯定地看着大人,这百山郡大家有目共睹,新上任的郡主还能玩出花来,让地里凭空生金子不成。 他们只需静观其变,就能等来他们想等的结果。 说不定,等郡主离开百山郡了,这没人要的军权就在他们手里了,那可是军权。 到时候百山郡就真正是他们的了。 这是好事,何须叹气。 …… 郡主府内。 林之念没有修整、更没有看府内富丽堂皇的摆设,直接推了管家打算带一应管事进来拜见的流程。 随后让十位幕僚抬走了所有木牌对应的箱子,务必三天内做到对百山郡大小事务有所了解。 幕僚很快退下。 早就选好的这些人,一路对百山郡事务都有所涉猎,相信很快就能补充好他们缺失的部分。 另一边,林之念下发了几封书信,随后直接摊开百山郡地形图。 钻井机几日便到,城墙修缮明日开始招工。 但在做这些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剿匪! 避免这些匪患在一切开始后,过来捣乱。另外,这也是她震慑百山郡百官和万民最快的方法。 秋平、霍舟上前。 百山绝对是匪患多发地,五步一山头、六步一山涧,加上穷山恶水,滋养了一批又一批有名气的匪类。 早些年,当地太守还会联合军营剿匪。 但发现剿匪过后,山上会再起更多的山头,而且这些人,有些单纯是没饭吃上去当匪,投降后甚至还要管他们粮食,渐渐的就没人管了。 周围的山也慢慢被各种各样原因下凑成的匪类占领了。 林之念看着眼前的地图。 各大山体间都有不同的的红点标注,红点的大小、深浅代表匪巢规模的庞大与否:“有什么意见?” 霍舟最了解这里的的情况,上前一步,看着其中形状最大、颜色最深的红点开口:“夫人,这个山头可能不太好开通,它是封家的地盘,封家在百山郡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更掌握着百山郡的盐道、商道,这座山这些年在封家的支持下,还在山中建了一个封家堡,封家堡将整个山头都圈入了势力范围,重要的是,他们应该在山里挖出了铁矿,这点我们没有发现证据,但是有人跟他们交过手,说他们装备精良,周围很多小势力都有意投靠他们……” 林之念眯眸:“哦。” 霍舟点点头:“地势易守难攻,如果选定封家,我们肯定会有不小的伤亡。” “有个铁矿……”秋平压低了声音,谨慎地看夫人一眼:“郭太守不过问?” 霍舟不确定是真是假,但心里肯定,封家这些年崛起得很快。 “郭太守家小姨子是封家堡的二夫人,而且郡主现在所在的郡主府就是封家出大头修建的。”你说太守管不管:“而且此山在百山和边越的交界线上,算得上是大周的领土,也算不上是,何况他们在对面边越也有势力……” 从霍舟的考量上来说,不建议拿它开刀,伤亡太重,还未必能一举拿下。 若是弱了己方的气势,还让人看了笑话,对郡主下面的布局不利。 林之念点点头:“这么说,这个地方倒不错。杀一儆百、杀鸡儆猴的作用应该会很好。” 霍舟愣了一下,这不是‘鸡’,是‘猴’。 秋平也觉得不错,够大,勉强够他们开一次火,何况那些火器迭代了好几代了,平日练习得手都长茧子了,第一代都还没有‘见过人’。 秋平怎么能不想试试身手:“夫人,什么时候动手?”心已经隐隐兴奋。 林之念放下地图:“就别等了,今晚吧。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是!” 霍舟茫然地看眼夫人又看眼秋平。 到底不敢对夫人有意见,急忙追着秋平而去。 那真的不是‘鸡’。 …… 封家内。 夜已经深了,大半灯火已熄。 封老爷正和封老夫人商量着明日让自家老妻带着厚礼去太守府,向太守大人探探这位郡主的底。 303炮火洗地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皇家贵人,若是能搭上线,必然受用无穷。 至于搭不上线? 不可能,他封家……对外不张扬,那是封家懂得韬光养晦。 若真是想搭上谁更进一步,就没有他们用银子拿不下来的人。 何况,就算对方清高尊贵,不是也还带着孩子来的。 这百山郡可不太平,万一出个什么意外,他再帮着焦急的母亲解决了,对方不得感恩戴德。 “时间不早了,睡吧。” …… 夜幕低垂,星辰隐匿于厚重的云层之后。 一行轻装小队握着刺枪,抬着弹药,悄无声息地从山石间穿过。 山寨依山而建,石墙巍峨,箭楼林立,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在夜色中静默地俯瞰着脚下的一切。 山寨内兵强马壮,刀枪剑戟堆积如山。 加上封家堡地势之险,防御之固,素有“铜墙铁壁”之称。 今夜,山寨内灯火已熄,除了城楼上的瞭望塔亮着,宛若一座安静的城池。 全然不知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正悄然逼近。 突然,宁静被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打破。 炮火万发齐射。 坚固的城墙立即被轰出一个大坑。驻守的匪类一句话都没有发出,就随着城墙消失在茫茫土坑中。 低沉有力的炮鸣,如远古巨兽的咆哮,震颤着每一寸土地,不用任何信号弹、也无需再奔走相告。 巨大的声响惊醒了所有沉睡的人们。 远方一声声轰鸣、一声声爆炸,震撼着每一个看到这一幕的人,目瞪口呆、不明所以! “怎么回事!” “敌袭!敌袭!” 天空仿佛被撕裂,一束束火光划破夜色,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精准地落在了山寨的防御工事上。 石墙在炮火的轰击下摇摇欲坠。 箭楼瞬间化为瓦砾,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所有人惊恐万状的脸庞。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武器,那些曾让他们引以为傲的坚固防御,在炮火的洗礼下变得脆弱不堪。 不知谁喊了一声:“武器!武器!” “弩工呢?!” 可炮火不断,他们却连敌人都没有看到! 一时间,喊叫声、哭喊声、马匹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绝望的交响曲。 怎么会这样! 这些是什么! 封家堡大当家早已经穿戴整齐,他手下千百精锐也都第一时间整装待发。 他们一点都不慢,他们甚至是方圆千里内最训练有素的人,他们自信就是大周的兵打来都有反击的能力! 可现在这些是什么! “怎么会这样!” “冲出去!” 平日里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精壮匪者,此刻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百马齐出。 他们遇到了第一波伏击。 地雷的轰鸣声此起彼伏。 霍舟从来没有打得如此顺手过。 所有冲锋的土匪,绝望地望着眼前的一切,那些曾经坚不可摧的壁垒,如今却如同纸糊一般,被轻易撕裂。 他试图组织冲锋,地里像是也长满了这种东西。不远处密集的炮火程度远超想象。 他们连最基本的阵型都无法维持,更别说发起有效的进攻! 突然一发炮火冲着人口密集处袭来,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躲起来!保护自己!” “分散!” “都分散!” 在这场单方面的屠杀中,所有人都意识到,他们完了,全完了。 他们引以为傲的力量,在这些炮火面前显得不堪一击。 炮火之下,山寨的每一寸土地都被鲜血浸染,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和血腥气,那是死亡的气息,不问缘由,不看结果,真正的屠杀! 当第一次进攻渐渐停歇,炮火声逐渐减弱。 整个山头陷入了一片死寂。 曾经固若金汤的土匪营地,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和遍地的尸体,见证着一场力量悬殊的战斗。 那些幸存的土匪,望着眼前的一切,心中除了震惊,更多的是茫然与恐惧。 无论不甘心的大当家、二当家如何叫嚷,都组织不起一次有效的反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过不可思议,地上甚至都能长出置人死地的火炮。 霍舟带领的第一波轻火力挺进才刚刚开始。 遇到反抗的杀无赦。 其他人一律俘虏。 山脚下的村庄,早已被炮火声惊醒,此时家家点燃火把,心惊胆战地睡不着。 冲天的火焰,让所有人瑟瑟发抖。 胆大的立即收拾收拾东西往城里逃。 里正脸色苍白地让人快去通知县里。 “这是怎么了啊?怎么了啊!” “收拾东西,有条件的赶紧逃!”里正吩咐自家年轻一辈跑出去看看:“就在远处看一眼,千万不要靠近,如果遇到山下的匪徒快快来报。” “是。” 家家户户忙碌起来,各家牛马整装待发。 大家一起逃,生存的几率大一些。 可很快,里正家的孙子慌慌张张跑回来,表情一言难尽。 “怎么了?” “怎么回事!是不是打过来了?!完了完了!” “不……不是,郡主的士兵把守住了所有通山的要道,告诉我在剿匪,任何人不得登山!” 本慌张的准备逃走的人闻言,惊讶地看着里正的孙子。 剿匪?! 官府在剿匪?! 什么郡主?郡主是谁? 真的在剿匪?! 那可是封家堡。 可所有人还是都放慢了逃跑的准备,因为看着便火力悬殊,官府应该赢了?! 官府赢了?这一点也很奇怪。 可赢了又有什么? 好像,至少,现在不用跑了。 慢慢的,所有人都放下了收拾出来的东西,茫然地看着火光蔓延的方向。 这是什么武器? 好厉害的样子?! …… 县城内。 县令被匆匆叫起来,可他没有收到任何剿匪的政令,怎么会有人想剿灭封家堡? 不想活了吗!? 再说那可是一个金疙瘩!可不能剿了! 至于去看看怎么回事?帮上一把?能帮他肯定帮。 但他傻了,才亲自去冒险,万一封家堡一个不高兴,再把气撒在自己身上。 县令立即让师爷去查看怎么回事。 …… 半个时辰后。 师爷站在最近的村庄里,看着只剩浓烟翻滚的山头。 周围都是噼里啪啦讲述的声音。 “封家堡肯定完了!” 304不辜负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大人没看见,那火炮轰隆一片!” “太恐怖了,我们脚下的地都在颤动!” “封家堡绝对被炸平了!” 师爷伴着刚刚亮起的天色,看着不远处阵阵狼烟,虽然无法在脑海里拼凑出他们语气中的惨烈。 但也隐隐可见其中的杀气。 封家堡不在了?!一夜之间完全绞杀!? 这是什么实力! “师爷?不是官府在剿匪吗?您怎么在这里?!” 官府剿匪?!刘宗田怎么知道,官府没有剿匪?! 前去查探的人很快来报:“师爷!一行队伍押解从山上来的土匪下山了!” “下山了?”师爷听到汇报立即赶过去,到底是谁在剿匪?! 好事的村民闻言,互相看一眼,也急忙跟上。 没听说官府有如此厉害的兵力?! …… 山脚下。 一行队伍整齐划一的押着人下来!长长的队伍望不到头。 统一的衣服、统一的装扮,每个人手上拿着统一的奇怪的兵器。 身后跟着被俘虏的众多封家堡幸存人员。 奇怪的是,平日趾高气昂的这些人,此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让看到这一切的人,也忍不住心中一惊,心慌得安静下来。 这些人?不像军爷?很奇怪。 刘宗田心里更惊讶。他长在封县,太清楚山上这些人的实力,就是全封县配合当地驻军也未必能攻下封家堡。 可现在竟然被打成了这样。 这……这是全端了吧? 刘师爷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上前:“各位官爷,小的乃是封县师爷,敢问诸位是……” 霍舟直接拿出郡主令。 刘师爷愣了一下,新任郡主?顿时诚惶诚恐!郡主不是刚到,竟然…… 不是……新郡主有这样的实力!? 刘师爷以为就是来了一个吉祥物,完全没想到郡主刚到竟然抄了封家堡?! 而且看样子不费吹灰之力,这是什么实力?郭太守又知道吗?还是这就是给百山郡的下马威?! 但不管是什么,都表示这位郡主惹不得。 刘师爷立即点头哈腰,脸上带笑:“军爷,请问有什么能帮忙的吗?” “你是官身?” “不敢当,不敢当,只是在衙门里为县太爷做些杂活。”一县里只有县令和县丞有京城任书,他们算不上,算不上! “那还愣着干什么,带人,上去规整俘虏!” “是,是!” …… 山上。 刘宗田从来没见过这样惨烈的景象。 残垣断壁、尸体横陈,地上那一个个大坑,城墙上直接塌陷了一半的瞭望台,刚刚扑灭还起着浓烟的地面。 更让他惊悚的是,平日不可一世的封家堡的人,此刻像被人抽干了精魂,茫然跟着绑他们的人一步步麻木地前进,眼里没有任何‘重头再来’的野心。 刘宗田觉得封家堡完了。 是真正意义上的完了,不可能再翻身,更不可能再有机会死灰复燃。他们被这支军爷打碎了傲骨。 封县地界再也不是封家堡说了算了。 刘宗田心里像被搬走了一座大山,眼底隐隐散发着光彩,立即命令人,赶紧打扫战场! 跟上来的村民,被眼前的惨状完全震惊,胆小的直接吓得退了下去! 胆大的只剩茫然,封家堡就是压在他们头上的第二道天。 一夜之间,就这么完了…… 天就这样塌了? 没有对峙、没有周旋、没有一两个月的部署,像被碾压过一样,不在了…… 一个趁机打算‘捡’东西的人,砰!被一枪爆头!毫不手软。 所有人瞬间呆在原地! 没有审问、没有怀柔、没有劝诫、没有牢房,甚至不问情节严重与否,拿的是什么东西。 还有那遥远的一枪爆头,他们甚至不知道从哪个方向打过来的! 轰鸣、鲜血仿佛还在耳边炸响,隐隐约约有暴怒的声音传来:“都干什么吃的!看不见山口写的大字!私抢乱拿!杀无赦!都他娘老实干!不想干的滚!” “纪律高于一切!高于一切!不管是民还是官,犯者斩杀!没有活口!没有求情!望所有人!听好了是所有人!引以为戒!官民同罪!” …… 西山脚下临时驻点。 封家堡地形图、资产分布、人口数量、所有实控地区,全部送到了林之念脚下。 此战战损——零。 敌人——全俘。 林之念一身劲装,头发完全挽起,没有任何首饰,站在已经大亮的山脚下,望着群山,没有看脚下的箱子:“好!论功行赏!将这次行动的总指挥叫来!” “是!” 一刻钟后。 赵意一身布衣短打,单膝跪在夫人身前,声音洪亮:“属下赵意,见过夫人!夫人吉星高照,万世永安!”说完抬头! 林之念诧异,便见到了一张略显熟悉、朝气蓬勃的脸。 赵意!?真是他? 秋平也愣住了! 他就像今晨初升的阳光。意气风发,眉眼熠熠,又带着压都压不住的少年风骨! 但这一切,都很快被少年到底没长熟的羞涩取代,才显出一丝,青果犹挂枝头的涩然和孩子气。 林之念完全没想到:“你怎么在这里?!” 北疆大捷,正是他跃于人前,一展宏图的时候。 她没想过带走任何在大周崭露头角的将领,也做好了这些人随着陆辑尘身份曝出,倒戈陆辑尘、甚至倒戈大周的准备。 而且,这些人真正握上权柄后,有些并不愿意再受制于人。 不是每个人都会成为她可用的助力。 按说这些人只在微末时完全属于她,等真正走向仕途后,他们定然有另一番考量。或者多年后,又会在不如意时想起她。 所以一般,她会让他们帮她一两次后,彻底脱离她的掌控。 一百次投资,有三个能效忠,都算成功。 赵意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赵意开口:“属下早两个月前已经抵达百山郡!在此恭候夫人到来。” 夫人的册封文书一下来,他就辞了北疆职位,快马加鞭赶到百山。 而且,他料到夫人必将先攻打这里。他们的夫人从来‘骄傲’,定会啃最难啃的骨头,震慑百山郡! 林之念看着眼前的人赤诚到浓烈的孩子气,突然具象化了一个词‘年少轻狂’。 他可知道或许五年、十年,他都拿不到大周现在能给他的官职和地位,就敢跟着她过来。 林之念俯身,亲自扶他起来。 她亦不会辜负他们的赤诚追随! 305乖顺多了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赵意顺着夫人的力道起身,才真正的松口气。 他从小混在市井,连乞丐都有自己的地盘、自己的势力范围,他为此,五岁就知道要别人的命。 更何况一朝太子怎么可能和夫人混淆了势力。 所以他知道,夫人有了封地,一切都不一样了。跟着陆大人,就不再是跟着夫人。 而他要跟的始终都是: 幼年时将他抱起来,给了他一张饼,冷淡地看着两方械斗的人。 后来的她找人教导他们一切,他们觉得她居心不良,是要他们给她卖命。 为此,有人拿了她东西就跑,让她人财两空! 他们都以为她会恼羞成怒、会杀鸡儆猴,可她没有,她像个庸人,什么都看不到,默许了某些人只拿,不参与。 他嘲讽过她、看不起过她,不识人心险恶,注定一无所有! 事实证明,看不懂的从来都是他。 从那以后,他再没承认过,当初两方互打,是他挑拨离间,让那些把他摔到泥沟里的人去死! 从此,他只是一个孩子,一个需要教导、懵懂无知的孩子。 何况,他,本来就还年轻,需……跟在夫人身边继续历练…… 林之念松开手。 赵意恭顺地垂头,视线落在她拂过的衣袖上,微微诧异地看着……她怎么可能真正碰到他,不过是虚扶的袖子罢了。 “任命赵意为百山军总帅!” 秋平闻言激动地捶了这小子一下,可以啊! 不愧是照着自己这个方向培养的人!一上来就跟他位置持平! 不过,随即又赶紧给赵意拍一拍自己捶过的地方。因为才想起来,眼前这人是真上过战场、功绩斐然的小将军,论起来,真正尸山血海走来,指挥五千大军穿插作战过的人物,比自己厉害。 秋平尴尬地对少年一笑,一时失手。 赵意转头,豪爽地对兄弟一笑。 秋平也跟着笑了,突然有种自己还没老,就被新起来的一代拍在沙滩上的感觉。 真他娘不好受。 好在,自己即将远调,这边的事早已不再参与,只等他们上手后就离开,就是不好受,也是霍舟不好受。 秋平这么一想,觉得霍舟真是倒霉啊,半路杀出个如此强劲的对手。 “赵哥!”霍舟激动地跑过来,先给夫人行礼:“夫人,所有人员、物品清剿完毕。”说完又激动地看向赵哥:他表现的怎么样?有没有指哪打哪。 赵意站在夫人身侧,给了他个‘不错’的眼神。 霍舟顿时浑身是劲。 秋平心里翻个白眼,不过也对,霍舟对上赵意,年龄虽然没差多少,但阅历差得太多。 赵意不属于‘红楼’、不属于丐溪楼、甚至不算‘文轩阁’的人,他是凭本事在一众没人注意的散人里,杀出来的。 这样的人,用有些人的话说,手更脏,人也更韧。 “回城!” “是!” …… 人头如山,血淋淋地堆在百山郡东城正中央,血沿着地势的高低缓缓流淌…… …… 中午,郭太守已诚惶诚恐地带着全郡二十六位县令跪在郡主府门口。 跪得心甘情愿。 跪得心服口服。 跪得胆战心惊。 那可是封家堡啊,一夜之间,就这么被屠尽了! 郭太守摸摸自己的人头。还好,还好,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他跪得也很识时务。 封县县令跪得最懦弱,封家堡就在他的地头上,若说他没有受过封家堡的好处不可能。 师爷回来直接吓病了。 他听了师爷的描述,现在腿还软着,他愿意交出这些年的所得,求郡主开恩,求郡主开恩啊! 他还不想死…… …… 太守府府衙内。 新的上工章程已经下发。新的章程第一条,建议章程配着外面新鲜的人头,一起‘食用’。 章程上明确写着,每日上工的时间和下工的时间,随意离岗、迟到、早退,外面的人头,抱回家一个。 再然后就剩一句话。 爱民如子。 括弧,做不到的祭自己鲜肉二两,安抚郡主暴躁的心。 艹!这哪是郡主!这是魔鬼!这他娘的都能想出来,一看就不是正经人,是一个杀人魔! 谁他娘还跟着郡主干!不是找死吗! 爱民如子?!就没听过这么荒谬的话!不干了!回去当民好了!谁跟着那煞笔郡主干谁煞笔。 另一张薪资新规很快贴了上来! 骂骂咧咧又不敢大声骂出口的官员立即凑了过去。 艹! 月俸涨了五倍!最高每月二十五两银子,最低也有三两。 所有人突然又不动了。 除了跟着县令能捞到更多银子的官员还在左右看看,其他人都不动了。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银子啊,他们百山郡真有这么高俸禄吗?!就是云丰郡的官员都没有怎么高的俸禄吧? 不会是骗人的吧? 晋升制度更是诱人。 晋升后的官职,跟着涨起来的银子更是诱人中的诱人。真的还能晋升?郡主说了算?! 想想外面的人头,隐隐约约听到的封县传闻,恐怕真能说了算! 好像……也不是不能做到,只是这银子……真能发下来?加起来不少呢? 很快,一箱箱银子被抬到了太守府府衙院内:“所有人听令!” “郡主福寿永康!” “郡主有令,怜众位辛苦,从明日起众官员还会更辛苦,所以先发放一个月俸禄,往后每月银两不拖欠、不滞发,近些年所有拖欠的银两,按以往月俸今日全部补发!” 补发?下面一阵喧哗。 他们有些人可两年没有发俸禄了。 “都安静,安静!但今日所张贴的所有细则章程,必须遵守!不遵守者,外面的人头就是你们的下场,好了!继续干的过来领银子,不想干的也过来结银子!想干的都听好了,以后再搜刮民脂民膏者!拿你的头祭郡主的眼!” 306投降快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没人怀疑郡主会心慈手软。 也没人觉得新章程只是警示! 外面的人头告诉他们,下发这些章程的人和这些守着银箱的人,都在等着他们犯错、盯着他们一举一动,好在他们犯规后杀了,以儆效尤! 虽然这样想很可笑。yang 但这些人给他们的感觉,就是等着揪他们的错处,急需立威、渴望找事! 所以他们一定会说到做到。如果他们再和以前一样做官,处决都是轻的。 这可怎么办?不贪叫官?还要‘爱民如子’? “你还干不干?”人群中声音很低。 “不干干什么?伙计还是种地?我不会啊。”而且,他现在的职务对应的是每月五两银子,就算没有贪墨的好处,那也是五两银子,不到放弃的地步。 另一边,也有人在纠结,这……他不是清廉的人啊,忍不住拿了会真剁他的手,可又舍不得每月的俸银,这可怎么办? …… 封家内。 所有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往日早已经出去花天酒地的小儿子今天都吓得脸色发白:“父亲!怎么办?!”郡主会不会顺藤摸瓜,把封家也砍了?! 他……以后,以后是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其他兄弟更是脸色难看。 封老爷子和封老夫人面色沉重得一言不发。 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一夜之间,封家最大的助力,如此轻易被郡主连根拔起。 他们昨晚还畅想的一切,别说实施了,现在能不能保住封家都难说。 如果那些话被人知道,他们现在就能人头落地! 早晨的时候,他派管家出去看过了。 集市口堆满了人头,封家堡高层没有一个活口,大当家、二当家的人头和所有人的头连区分都不区分随意扔在一起。 证明新任郡主甚至不屑把头目拉出来立威,完全是用数量震慑,这是让他们封家去死! 就算封家现在死不了。 以后县太爷、所有商贾,也会自动避开他们,他们封家没有后路了! 何况,最让他忌惮的是郡主剿匪的武器! 封老爷子想到什么,突然抬头,神色坚定:“来人,给云丰去封信。”他做不了什么了,但他不信云丰对新式武器没有兴趣! …… 封家父子的屋舍内。 信,刚刚封装好的一刻。 血,瞬间染红了封家的每一块砖瓦! 赵意带头站在封家正堂内。 正堂外,无言的刀出鞘声和此起彼伏的哭嚎形成鲜明的对比,所有的哀求、孩子的呼喊、女子求饶的声音都从赵意耳边穿过,他的面容无波无澜。 “你们这些杀人妖魔!你们不得好死!你们——” 刀毫不留情地从她胸腹穿过。 赵意站在渐渐消声的院落内,一身干净的玄衣,腰间的刀都没有拔出来过。 “统领,均已伏诛!” “言之过早了,再犁地三尺!” “是!” “另外,这些尸体,装殓好,给各大县衙送去共赏。” “是!” 封家外,新的告书已经贴好。 内容无外乎:郡主大人仁慈,欲放封家老幼一条生路,偏偏封家不知死活,企图将郡主的神器告之云丰郡,与外人共谋郡主的神器,(附上封家写好的书信)如此不尊教化,杀三族以儆效尤! …… 整个百山郡都安静了。 本来还看封家堡热闹的民众都安静了。 衣衫褴褛者、锦衣玉食者,官员与百姓这次出奇一致的安静,恨不得走路都踮起脚尖来,怕新任郡主听到,抓去砍了脚趾头。 …… 远在深山的匪类,也异常安静。 山脚下不知道什么时候立起的——“好好做人、远离犯罪。”的牌子。 就在每个山脚下竖着。 没有招安、没有谈判,甚至钉牌子的人,看到他们都无动于衷,钉完牌子走人。 各大山头的老大们却脸色凝重。 平日觉得怀才不遇的师爷们、流放到此被各大山头招收的‘世家才俊’们也都不说话了。 主要是对方灭封家堡的速度太快!但凡周旋两天,攻打七八天,他们都有商谈的余地。 可现在,新任郡主摆出不与任何人商谈的态度,甚至都不屑于杀他们,就难办了! “说话啊,平日不是自诩智谋无双,现在用到你们了,怎么都不说话了?!哑巴了?!” 其中一位瘦骨嶙峋、年已不惑的幕僚,撑起虚弱的身子开口:“仔细想想,郡主压官压匪,都说得过去,但这样压下去,反而震慑住了百姓,百姓现在都不敢出门,又是什么意思?” 什么‘心’也不要,一意孤行?! 流放路上,倒是听说过丐溪楼,讲究的都是一个‘怀柔’,听说丐溪楼就是这位郡主的。 那么同理,她的理念应该与丐溪楼无二。 可现在看来,完全大相径庭, 这位郡主更相信实力。 “我管郡主为什么都压!让你们想出路!是出路!” “投降吧。”虚弱的幕僚腰身难受地靠在软垫上,直接给答案。 坐在上方的老大,一时被噎住! 可除了降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如果好好做人就能活着,谁上山当土匪,可若不好好做人,那位郡主第二个杀的就会是他们。 看集市口那些人头,连烧火做饭的厨子都不给分辩的机会。 这他娘是来了一个比土匪还土匪的郡主:“你们说他们用的什么武器?” 下面一阵鸦雀无声。 上一个打武器主意的,已经被灭族了。土地犁地三尺,房子都拆了,草木也拔了:“要不你挨两下看看?” 坐在上面的大佬不说话了。 顾飞云又换了一个姿势,缓缓开口:“趁现在没人带头,大哥或许还能把此地卖个好价钱,若是连第一个投降的都不是了,恐怕连好价钱都卖不上。” “我们就不能搬出百山郡?” “能,您有银钱搬,还是兄弟们舍得下故土?”有的人山脚下还有娘子呢! …… 翌日一早。 三四位山头的老大,同时在郡主府外的大道上碰到。 下一瞬,齐齐放下欲要吃完的早饭,无形中加快了去郡主府的步伐。 …… 307城建一司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郡主府外。 昨日没有见到郡主的郭太守和二十六位县令,一大早又跪在了郡主府外求见。 这次跪得比昨天更加恭敬。 毕竟表面无辜的封家昨天为了一封信,又祭天了。 现在大街上都没人讨论郡主用什么方式屠了封家堡,反正封家堡是完了。 四位山头老大同时抵达,彼此若有所思互看一眼,还没有互相试探,便看到竟然比他们起得还早的各大县令跪在郡主府前,不禁愣了一下,随即心里暗嘲一声晦气! 这些人,马屁功夫简直无人能及! 现在知道跪了! 可,他们又何尝不是,知道斗不过,来寻出路的! 郡主府大门缓缓打开。 所有人的头都低了下去。 ——郡主有令,有请郭太守、二十六位县令入内—— “多谢郡主!” 郭太守带领二十六位县令,犹如上早朝的官员,恭恭敬敬地按照各自县城的强弱排队入内。 四位当家人见状,急忙上前,趁机向刚刚传话的人递上自己的请见函:“麻烦姑姑通传。”银子与请见函一起送出。 碧玉看眼他们,接过请见函,银子扔回去,动作干净利落,目光坚毅从容,顺便提醒他们:“不是姑姑,城建司一司司长、林碧玉,随便选一个叫。” 几位土匪大佬互相看一眼,女‘大人’?!而且城建司是什么司,女司长? 碧玉说完收起请见函,站在台阶上,就这样看着他们,等着他们换称呼。 几人见状,立即低头,他们本来就是来投诚的,哪有得罪郡主府什么司长的意思。 殊不知马上他们就会知道城建一司是什么,司长又有多大的权利,以至于以后都是在林大人手下讨生活:“见过林大人,给林大人请安。” 碧玉点点头:“等着。”转身进去。 并不是她要摆官威,而是她是夫人第一批放在明面上的女官,意义大于官职本身,不容出错。 “郡主用女官?” “显而易见?” “城建一司是什么,建城的?” 几人才发现他们互相开口了,都有些尴尬。 他们不至于互相之间不认识,都在一个郡内,总有那么一两个生意劫到了一家,纠纷无可避免。 何况实力之间也有强弱,强的说一不二,弱的韬光养晦。 现在站在这里,再说什么强弱都没了意义。 其中最弱的打着圆场:“听着像是,不过咱们这里能建什么?”要水没水、要银子没银子、要粮食没粮食,用‘屁’建吗? 所有人不吭声了,聊天的把天聊死了,也没人真说‘吹牛’。 万一郡主府冲出个人来,把他们宰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何况新官上任三把火,都还没烧够三把,他们都已经这个样子了,少吹牛吧! 无形中,几人按照各自匪寨的大小,分出了一二三四,尴尬就尴尬着好了。 很快,郭太守、二十六位县令,手里卷着大把大把的新章程,火速离开了郡主府。 “这么快?” “不是拖拖拉拉了,吃了晚饭再走?” “小点声。” 管家出来,看眼门口的四个人:“进来吧。” 他们没有见到百山郡主,接待他们的就是城建一司林碧玉林大人。 林碧玉直接让几人坐下,亲自将手里的开发文件下发出去。 随后坐在主位上:“刚才介绍过了,城建一司林碧玉,你们的名字和你们手下有多少人手,我也了解完了,目前你们四寨正好归到我的部下,负责第一批百山丰水工程。” 几人互看一眼,翻开手里的资料。 “为了你们之间更方便配合,暂且不对你们进行混编,你们完全可以根据你们对属下的了解,对他们进行分组,我要我手里的工程出现任何意外时,都能找到该担责任的人,当然做得好的,也有该嘉奖的人。” “可如果有人一看抱团,觉得可以闹事,也无所谓,除了追究你们几个带头人的责任,正好跟封家堡的人做个伴。” “但我相信既然众位能来投靠,就是有觉悟的人,是有远见的人,对此我也为大家拿下了最有收益的几个项目,大家可以看看,选取自己擅长的,我相信未来,我们一定相处愉快,造就辉煌。” 几人翻开文件第一页,愣了一下: 百山郡丰水工程,投入三百万两白银。 第一项,钻井民用取水,耗时三个月,保证家家户户通水。投资五十万两。 第二项,钻井灌溉取水,耗时六个月,保证百山郡内,所有良田得以灌溉。投资一百万两。 第三项,挖拓河渠,耗时一年六个月,扩宽上下游河道,延伸百条以上进入百山郡支流,投资一百五十万两。 下面是小字标注:丐溪楼提供钻井机一百八十台,因郡主征用,每台租金每月三十两。 每台钻井机随行技术指导人员两名,每月每人五两。 丐溪楼提供大型河道拓宽设备,全套,包括炸药、大型运输设备,因郡主征用,每套设备每天租金五十两,随行技术指导,每人每天一两。 林碧玉看他们翻完,直接开口:“有没有对哪一项感兴趣的,或者觉得自己队伍里有这一方面的好手,都可以考虑接下,接下后,银子会按每个月的进度送到诸位手里。”都是青壮劳动力,不用去招。 各县散活可以征召民劳,他们这些大型工程,还是需要有规模的队伍来才能保证效率。 几个人怔怔地看着那个三百万两的字眼,三百万两啊,他们劫掠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 而且,选中一项最低也有五十万两,五十万两三个月,每个月也有十几万两。 每个月十几万两那要多少银子,够他们吃很多年了。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银子,而且还是官家给的,投个降,就有这么多银子拿?早知道早投降了! 而且丐溪楼是什么东西,还要租用他们的设备?娘的,一套运输设备一天五十两,怎么不去抢。 自诩聪明的他立即开口:“大人,这个丐溪楼不识相啊……” 林碧玉闻言看他一眼,五大三粗,看着没什么智慧的样子:“丐溪楼是夫人的产业,对外租赁都是一百两每天,这个优惠你不满意,要涨到一百两每天?” 308百山变天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开口的人不说话了。 原来是郡主的产业,就你多嘴!“大人,是……我不懂事……不懂事……” “无所谓,土匪嘛,惯性思维还在,可若是工程开工后,你们与当地子民发生类似抢夺的事,新任的巡捕恐怕就没有我这么好说话了,希望在座的众位到时候约束好下面的人。” “是,是。” “一定,一定。” “何况这些设备并不用长期租用,丐溪楼绝对给的良心价位。” “是,是,属下愚钝,小人之心,属下该死。” “行了,各自认领各自负责的部分。” 四人互相看了一眼。 其中寨子人口最多、势力最强、占地规模最大的铁山岳,最先选中了耗时最长、启动资金最多的挖拓河渠任务。 顺便带上了四人中势力最弱的夜狼山寨。 其他两个山寨依照实力不同,分别拿了钻井民用取水和灌溉用水项目。 林碧玉看着他们,认同地点点头,至少最强的还知道带上最弱的。 顺便再次确定他们当中,势力最大的老大的名字——铁山岳。 名字尚算中规中矩。 可排在第二位和第三位到第四位的都是什么?血刀狂?雷破云?夜影狼? 就是她们郡主也不敢叫‘炮破周’:“以后大家都是正经人,除了咱们百山郡,往后总要走出去接工程,这些个乱七八糟的名字就不要用了。铁山岳,暂且不用改;血刀狂,叫狂刀;雷破云,就叫雷云;夜影狼,随便叫影子还是阿狼自己定。” 林碧玉放下手里的资料:“回头先带兄弟们去各自驻地的县城办理户籍,办理户籍后,该县会依靠新下发的规定给众位、以及众位的下属分配良田和住宅土地……” 四人闻言,一阵疑问:“分配良田和土地?” “都会分吗?!怎么可能!?” “他们哪来那么多土地?” “他们怎么可能拿出那么多土地?” “吵什么,你们的为什么难道郡主会考虑不到,幕僚们会考虑不到,就显出你们来了,既然文件已经下来了,自然有一套解决办法!你们也不用担心新文件执行后,有了土地的兄弟会不跟着你们干,毕竟建造房屋、赊贷良种都需要费用,上工是他们最快的出路。另外奉劝大家都给自家兄弟补了户籍,就是一条狗都给上户籍,因为往后百山郡户籍管理会非常严格,没有户籍的,有些好处恐怕就没有了,再说,这么多水渠挖下去,什么荒田长不出几斤粮食,就只盯着那些地主豪绅的良田了,出息。” 对啊,四人闻言想想他们手里的项目。 如果以后百山郡有四通八达的水陆网,什么坡地不能成为良田,那他们这么多人岂不是都有自己的粮食和收入了。 “多谢大人提点。” “多谢大人。”他们不单有土地,还有赚钱的渠道,而且这五十万两的银子分下去,不少收入呢。 林碧玉觉得他们还是需要拿着项目回去跟他们的幕僚好好聊聊。 要不然想得都太简单,这么短的工期,必将需要更多的人参与,这些钱就会被分薄下去。 哪有他们想得那么简单:“手里人手不够了,可以招安你们附近的小寨子一起干,奉劝你们动作要快,否则分地落实后,小寨子散了,大家恐怕会招不齐人手,散会。三日后,我要看到众位的第一期工程开工。” 林碧玉说完直接离开。 剩下的四个人,各自看着手里的文函代表的银子。 说不心动是假的,来一圈就能拿到这么多银子回去,这波投诚绝对不亏。 可是分地,也是真的? …… 二十六位县令,拿回去的就是这些文件。 第一,为百山郡,所有年满六岁的子民,无论男女,分发耕种土地和住房用地。 第二,筹建基础设施。 第三,鼓励农耕农民发展中农、副农经济;政府号召城镇发展私营、个体经济,最终实现两大经济体互相交互。 “太守大人,第三条完全看不懂啊?” “这……土地,不是开玩笑吗!根本不会有人愿意将土地交出来被分?郡主是要整死百山郡啊?” “太守大人,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太守大人,这你一定要想办法啊,否则百山就完了……” 众多未离开百山城客栈、拿不定主意的县令围着郭太守想办法。 可就是难成这样,也没人去质问郡主,没人敢去向郡主府提意见,更没人敢不干。 可让他们回去跟地主豪绅对着干,他们也没那个胆子啊! 这是要他们的乌纱帽啊! “太守大人……” “太守大人……” …… 此时。 大病初愈的刘宗田刘师爷,亲自接走了自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的县令大人,抓紧时间回封县。 封县令都要急死了,他不回去,回去干什么! 几次想跳车回去看看大家商量出了一个什么主意,都被刘宗田死死按住。 “大人,大人,事在人先,百山郡二十六位县令,您想脱颖而出,就要比所有人都快一步。” “快什么快!?先死一步差不多,你知道郡主府发了什么命令吗?谁做成了本官头拧下来给他当球踢!”说着把文书扔过去。 刘宗田看过了。 他不单看过,还因为帮忙霍小爷清理封家堡废墟,得到了内部消息。 百山郡要挖水渠了,这些事绝对不是今天才定的,因为他看到运到的钻井机了,也就是说,未来的百山郡将有万万亩良田。 现在贫瘠的地方,将来都会形成沃土,现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将来都会阡陌纵横。 所以他们根本不用跟当地的地主豪绅碰上,他们只要分那些荒凉的、没人要的土地就行了。 谁跟那些地主豪绅要地。 至于,百姓会不会对分到的荒地有意见? 笑话,是给没有土地的人分地,他们本身就没有土地,给他们的小土块他们都该感恩戴德。 更不要说,事后会告诉他们,会有水渠通过地里,还不得跪下来给县太爷磕头、给郡主磕头。 而且,而且,他一开始着重看了户籍制度。 这哪是制度,简直是杀人不眨眼、挖肺诛心啊! 他觉得百山郡要变天了。 309新户籍土地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新的户籍制度规定: 无论原本户籍与否,是否黑户,从即日起,一个月内,凡是去县衙登记造册的人员,均为百山郡子民,享受新土地政策。 什么意思呢? 就是说豪绅家的佃农、流放到此的恶徒,只要去申请,就会得到百山郡户籍,就会有自己的土地。 再配合基础建设的招工,配合用水到所有民众。 豪绅地主家偌大的良田耕地,将再招不到佃农,如果没了庞大的佃农种植…… 呵…… 地主豪绅自己种吗?! 出售良田和降低租金将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等于郡主不费一兵一卒,直接撅了地主豪绅的根基,逼迫地主豪绅向郡主下发文件上的第三条,个体实业发展。 这是一条完全的阳谋,是一个新的制度的诞生。 刘宗田的脑海里无法真正构建那样的场景,但已隐隐窥见郡主的一丝野心。 最主要的是,有野心的郡主还配有相应的实力。 刘宗田再次压住自家大人,将知道的全说了一遍。 封县令目露震惊:“兴修水利?!如此大的工程?” 刘宗田点点头。 可:“要到猴年马月?!” “半年内第一批工程竣工,我还在郡主府外看到一些不认识的机械,他们说是叫‘机械’,三天能挖一口深井,三天……” 封县令突然不说话了,人也坐稳了。 “只要我们做得足够好,赶在所有人之前完成郡主的交代,交出让郡主满意的成果,郡主怎么会记不住大人……大人的前途……” “快,马车再快点!”他承受得住所有颠簸! …… “均分土地!她做梦!土地是我们多年的心血!要是分了,她还不如直接杀了我!只要我活着!谁也休想分走我吴家的土地!” “大哥,您说什么呢!小点声,我们也只是隐隐听到一点消息,再说,上面也没说真的要分我们的土地。” “是啊,是啊,现在不过是在登记户籍,郡主就是再不讲道理,也不能强抢我们的东西。” “放屁!不抢我们的土地,他们哪来的那么多土地分给别人?我吴家每亩耕地都是真金白银买来的!是经营多年的心血,现在就凭郡主一句话就要分走!?别说她是三权在握的郡主,就是皇上,也没有如此不讲道理的做法!” “……” “……” 吴家老爷子看下面的宗族都不说话了,威严地开口:“联合各县的乡绅,就说我们要跟郭太守好好谈谈!”看看哪一郡能做出如此不要脸的事! “是!” …… 田间村落、市井街头,也有很多人在说户籍的事情。 “真的什么人都能办户籍?那些官老爷就给办?” “要不说奇了怪了吗,以往谁敢靠近那样的地方,但我前几日陪邻家去,那些老爷们竟然在外面办公,案几排成一排,都不用求见,也不用使银子,就把事情办成了。” “他们莫不是转性了?!” “转性不转性不知道,但户籍办下来了。” “我这办了个更邪门的户籍,我小姨子,你们都知道,不是咱们百山郡的,但不是听说有了户籍,就给分耕地和住地吗,我就让婆子带着她去试了,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 “办成了,就拿着我家的户籍,说一下小姨子跟我婆娘的关系,对方就给办了,我婆娘见他们还算好说话,就问是不是办了户籍,就按人口发土地……” “怎么说?”听的人比讲的人还着急。 “人家说是,就是土地发放要晚一个月,要先把户籍统计清楚。” 周围人一阵热闹 :“真有这好事?!” “好事是好事,但良田都在豪绅手里,官府什么都没有啊,就是把荒地分给我们,又没有水、没有路、没有良种,就是有了良种,这也没有收成啊,弄不好还要赔一笔种银进去。” “谁说不是呢?” “话虽这么说,可不管如何得一块土地啊,就算我们什么都不种,就是荒着那也是一块土地啊,难道你跟你的土地有仇?” “这么一说好像也对……” “对什么对,荒地!那是荒地,小心耕十年出来,劳什子郡主再收回去!” 佃农担忧的更多。 他们携家带口,都要吃饭。 有的逃荒到此,有的因为各种活不去的原因变卖了良田,如今靠租赁为生。 虽然租赁的租子很高,但到底还有一口饭吃。 他们听说县城,给所有奴籍、佃农,也可重新恢复良民户籍。 可豪绅地主也不是傻子,已经下令,家中所有奴仆和佃农,凡是去县衙重新登记户籍者,一律逐出家门! 这…… 这…… 一边是渺茫的、看不见的耕地和所谓的住房屋舍,一边是稳定的、看得见的明天。 选哪边不是一目了然? 万一离开了现在的土地,被分到了旱田荒地,一年的产出还不如每年交完租子剩下的这点。 大户人家的奴婢更不用想了,除了个别过得不如意的、得罪了家主的,谁放着现成的银子不拿,去要什么户籍? 因此,百山郡大大小小的上百位乡绅地主,联合在一起,底气很足地告到太守府,求太守府给个公道。 …… 郭太守简直莫名奇妙,看着这群宗族老者,红光满面的慈翁,简直不知所谓:“谁说分你们土地了!谁说的!” 众多自诩威望赫赫的老者都不说话了! 可你搞这些不就是要分我们的土地,如果不分,百山郡哪来那么多土地! 郭太守天天都要忙死了,还要看这些洋洋得意的臭脸:“怎么没人说话了!站出来啊!也不看看你们那点土地加起来才多大一点地方,我要来干什么!分给全城百姓吗!够不够分!就是郡主拿来盖个洗澡堂子都嫌它小!” 众位老者怔了一下,神色顿时有些挂不住。 他们上百豪绅的土地怎么就是洗澡堂子了,哪里小了,太守……说话未免太,太难听。 310更快的主意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郭太守确实没给他们留脸。 他现在手里握着七八个城镇重建项目,而且银两纷纷到位。 随便撒出一个铺路、建房、修桥的案子,都是上万两投资,有的是人求着他来要他手里的东西,看得上他们手里的那点粮食!? 怎么可能再给他们好脸色! 再说,他正为本城管辖下分治土地的范围闹得焦头烂额。 这些人还不分青红皂白地过来给他添乱,怎么能不算没有眼色的东西!“行了!没人要你们的东西!我这还忙着!无事赶紧走!” 十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者这下脸色真难看了。 郭太守什么意思?!这些年,他们为百山郡交了多少粮食,连百山郡郡府的大门都是他们出银子修的。 如今却来这一套,还说不是要警醒他们,拿他们的土地!? 何况这次还是胃口过大!想吞了他们所有!不要脸:“太守大人你敢保证吗!?” “郭太守明人不说暗话!那么多人口,谁分的土地次了好了,最后如果打起来,会不会冲撞我们?!” “就是,郡主就是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好让我们求到郡主那里,吃好处!孰不知,我们也是积攒多年,才有今日的积蓄,太守大人也要看到我们的辛苦啊。” “就是!” “就是!” 郭太守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虽然手里有资金。 但良田的数量就在那里,他心里何尝没有那样的想法。 觉得郡主就是要用‘不公’给这些人闷头一棍! “太守大人,怎么不说话了?” “太守大人,说话啊。” “不会是被老夫等人说中了吧。” “胡言乱语。” …… 同一时间,封县内。 刘宗田完全不考虑土地优劣、不考虑来者是谁。 只要是来申请户籍,或者原没有耕田的人家,过来申请耕田。 无需等待,不用月余。 当场根据来人的原住地,或者个人诉说的需求,直接按照每人每亩占用的标准,划分给前来登记的人, 速度快得就像发一包不要银子的沙子一样简单。 因为效率高、耕田真正能拿到手里,封县登记户籍的人最多,排的队伍最长。 甚至懂得改进分发耕田的方式。 最开始,有人还会抱怨:“官老爷……我这地是不是太荒了点……”种不出东西啊? 随即,官老爷给出更荒的六块土地让人挑选,最后挑剔的人发现,还不如第一块土地更好一点。 慢慢的,分发土地改变为——为每位前来登记的人,准备六个备选,显得封县官员为了百姓诚意十足。 封县因此绝对是二十六座县城里,登记户籍最多的一个县城。 可是刘宗田看了一天的户籍名单,顿时蹙眉。 不够,只是一些走投无路、没有田地、没有户籍的人在正常登记。 远不到封县人口的一半,这如何凸显出封县的功绩! 那些佃农、大户人家的奴仆,有较高收入的伙计、长工,都还没有户籍。 这样怎么行。 怎么能突出他们封县与众不同的一面,而且第一天前来登记的人数只有两百,人数太少了。 最重要的是,水利工程两天后就要奠基。 到时候大家都知道户户通水的方案,他们封县就丧失了所有的优势。 必须要想个办法…… 在二十六县中一鸣惊人! 翌日。 刘宗田绞尽脑汁一晚上,一大早辞别县令,亲自跑了一趟隔壁县城的血刀寨。 …… 血狂刀,现在叫狂刀,刚拿到五十万两的大饼食,又归降了郡主。 区区一个师爷,还不是自己镇上的师爷,完全不用放在眼里。 但是如果这位师爷,帮霍小爷清理过封家堡又不一样了。 狂刀在自己即将改头换面的寨子里热情地接待了刘宗田。 刘宗田看着全体忙碌在搬东西的寨子,再看看满脸粗犷、带着笑意的狂刀寨主。 虽然心有感慨,但他赶时间,没有寒暄,一言道破了他手里有五十万的通水大食:“无意冒犯寨主,只是正巧前日去了一次郡主府见到了霍小哥,听说了一些事情……” 具体听说了什么,模棱两可。 狂刀闻言态度又恭敬几分。 刘宗田拱手:“在下听说寨主拿到的是农耕灌溉钻井的案子?” “师爷好门路,正是。” “不知寨主想过没有,给自己寨子的兄弟再谋一些好处,甚至让自己的案子成为全百山郡最快建成、最好推进的案子?” 狂刀看着他,突然不说话了。 他寨子里一样有师爷,最近他们也在商谈这个问题,做得好,做得快,做到完美。 可田地错综复杂,灌溉井灌溉面积又大,选址和测量都是问题。 刘宗田开口了:“在下,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能助寨主一臂之力。” “哦,说说看。” “选取最有利的灌溉位置,规划最好的阡陌水源,为占用的土地发放占用补偿银两,为在施工中波及到的土地、人家,损害青苗的耕田给予补偿,比如优先招工这些人家进入寨主的施工队,寨主觉得如何?” 只要有人确切拿到在荒地上的这份好处,就会有更多的人来登记户籍,甚至能合理地将挖掘灌溉水道的事散出去! 狂刀蹙眉,挖水井是利耕田的事情,为何还要给他们银两?他们若是不愿在他们的地头上,换地方便是,还给他们银两,他们的利益岂不是就薄了。 刘宗田轻易看出了对方的想法:“水井灌溉的范围有限,所以是有最优位置的,差一点自然没什么,可,这是寨主第一次为郡主办事,若是办得最快最好,尤其是推荐得最好,您说郡主的下一个案子会不会给寨主做,何况……” 刘宗田看狂刀一眼突然不说了。 “何况什么!”吞吞吐吐,这些文人最喜欢欲擒故纵,也不想想那是真金白银,‘纵’什么‘纵’,撒银子绝对不可能! 痴心妄想! 痴人说梦! “何况,寨主恐怕不知,郡主在带着人出城看城门了,百山郡城墙必将重建,寨主想想,郡主对内这么大投入都给了,不可能留下一个千疮百孔的城墙,必然外城墙与内城墙都要重建,到时候城墙绵延百里,寨主想想那是多少银两,寨主若是晚完工一步,或者做得不够出彩,怎么能让郡主破格在您完全农渠任务后,再下放城墙的任务给您,寨主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 抱歉晚了,汗。 311封县穷追猛打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狂刀突然沉默下来。 刘宗田这下不着急了,慢慢地等着对方反应。 修筑城墙不是他打听到的,郡主带人去看城门,更是他胡说。 但这是基于郡主前面一系列的作为,做出的合理推测。 百山郡的城墙破成什么样子了,就算内部没了匪患,外面也有异邦。 城墙若是不重铸,难道等着百山郡成了鱼米之乡后,让异邦来抢吗?! 郡主可不是这样没有成算的人。 所以城墙重建必然也在郡主的规划之列,甚至他觉得会更快,甚至可能会与所有案子一样,一起启动。 可不管何时启动,城墙的建设时长定然更长,必然超过半年,到时候只要狂刀挖灌溉水渠挖得好,都能分到一杯羹。 可他若是把大量的时间,用在与民扯皮上,耽误了工期……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觉得水渠挖到自己地里是好事。 甚至因此选择的多是无争议的土地,到时候水井挖好了,可未必是最优的位置,都不算高效,功绩可就要减半了。 但若是给补偿就不同了,多数人到底会看在银子的面子上,为他们行方便。水井的大部分选址就能得到保证,速度也会得到保障。 城墙的案子,他定然能分到手里。 狂刀看着他,目光严肃:“你确定郡主会修筑城墙?” “郡主为何不修筑城墙?寨主都修了瞭望塔。”郡主就是蠢的?“甚至,在下觉得郡主甚至不会修普通的城墙,因为郡主炸毁了封家堡的城墙……” 郡主就不怕哪天武器泄露,有人有样学样,炸毁她的城墙? 所以百山郡的城墙,定然独树一帜。 到时候狂刀等人若是参与过如此不同寻常的城墙修建,大周若是想各城效仿…… 刘宗田几乎不敢想象狂刀能赚多少银子! 狂刀显然也想到了。 而且他们只是城建一司,林大人也只是从众多堆积的文函里,拿了一份给他们。 可见后续还有很多文函。 若是…… 狂刀心里不是没有想法,既然要带兄弟,当然希望长久地带下去:“说吧,你想要什么好处。” “在下想要寨主现在就为我封县规划好水井的数量、位置,然后提前对我封县子民给出补偿。” “为何?” “为了让人——见银眼开!” 狂刀懂了! 这人跟自己说了这么多,原来目的在这里!? 难怪能当师爷,果然是官场混出来的师爷,在当官方面脑子就是好使,至少他手里的幕僚与之相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好!但我也有一个要求!” “寨主请说。” “师爷哪日飞黄腾达了不要忘了在下。”哈哈。 刘宗田神色也放松下来,玩笑而已:“不敢,不敢。” 刘宗田直接拿出封县地势图,所有规划出的土地都已列在其上,展现在寨主面前,方便他规划水井。 狂刀看着有备而来的刘宗田。 刘宗田只是笑,时间紧、任务多,他必须做多手准备:“让寨主见笑了。” “在下只怕让师爷见笑。” …… “你说什么,分给我们的土地上要挖水井?!” “千真万确,问我家那口子可不可以征用我家几分耕地,在耕地上挖井,每分土地还给银子补偿,还让我家那口子按了一个手印,能是假的。” “给了多少?” 说话的人立即警觉:“我家占不了几分,没多少没多少,重要的是水井,那片土地如果有了水井,岂不是就能种粮食了。我听说不单我们这会挖井,所有被分到的土地都挖井,只要有耕田的地方都要挖井。” “都要挖?” “也是那些人说的,能有假。我还听说,荒地第一年产出没有赋税,青苗也是官家提供。” 这还了得,荒地挖了水井,那还是荒地吗? 妥妥的良田啊!而且第一年白种,就算不种,也白得一批青苗。 不行,得回去让自家在附近郡县的穷亲戚过来占了这一分便宜。 再说,就算是假的,到时候跑回原籍就是了。 …… 封县县府内的官员根本不在乎来的人,是不是双户籍,根据郡主府新令,只要来都给,反正各县有的是土地。 百山更是地广人稀。 何况,在刘宗田看来,只要他们各项措施到位,和他手里的文案全都建成,这些人根本不会离开百山郡。 而这些户籍对应的个人,都将是他治下的百姓,他怎么能不爱。 …… 佃农、长工们也听说了这样的好事。 “竟然给挖水井?” “外面都传遍了,不止一户人家说画押了挖水井的条子,而且还不是十里一个水井,而是隔不远一个水井,水井非常密集,第一年青苗还免赋税,说明天就会有第一口水井动工。” “我们要不要也去落个户籍……” …… 封县的地主豪绅快被气死了,因为他们比这些百姓门路更多。 他们打探过了,竟然真的要挖水渠,给那些分出去的荒地挖水渠,免一年赋税也是真的…… 这是要干什么! 那得多少银子! “老爷,怎么办?我们要不要也让家里有卖身契的奴仆出去登记一批土地?” “你傻了!有了户籍,他们还是有卖身契的奴仆吗!卖身契还有用吗!再说他们有了自己的耕田,还会好好侍弄我刘家的耕田吗!”蠢货! 必然是要怠慢,到时候这蠢儿子就会发现,他们连往年一半的粮食都收不上来! “可,那么多有水井的田……” 刘老爷子神色淡淡:“你急什么,这些田地又不会这么快变为良田,等变为良田了,我们再收不迟。” 不得不说,郡主也算做了一件好事,不用他们开荒,五年后就能得到一批良田,甚好,甚好! 突然管家从门外跑进来,急得满头大汗:“老爷,老爷,不好了!不好了!”县衙贴出招工令了! 312王家赌了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只要登记有封县户籍的民众,无论男女、无论年龄,均可领县衙下发的修路、铺桥、建造房屋的活计。 而且,每个人每月一两银子。 足足一两银子啊!一千文!他们府上的一等姑姑也才半两五百文钱。 “喊什么!”刘老爷蹙眉,没轻没重。 老管家能不急吗,他这么大岁数了都想去报名参工。 老管家将得来的消息全说了一遍:“老爷,还有更麻烦的,县令告示上写着,所有工种优先招募拥有户籍后没有屋舍的人,另外,封县开放所有庙宇、驿站、酒楼、应急屋舍,为所有领取户籍后却没有居所的人,提供免费居住三日的好事。三日后只要有手有脚的都找到活计,能领取工钱了啊。” 等于……等于解决了所有人的后顾之忧啊!等这些人攒够了银两,完全可以建造自己的屋舍了! 刘老爷呼吸急促,怎么可能!“县衙哪来那么多银子修桥铺路!”封县根本没有这样的积蓄。 “郡……郡主府拨下来的……” 刘老爷子脸色铁青,怎么会如此! 如果县衙有银子,地下能取水,又不问轻重地给户籍,岂不是会撅了他们的根基! 刚刚是觉得挖井是好事的刘老爷,现在只觉得背脊发凉。 不行,不行让这件事做成! 刘老爷瞬间站起来,就想像往年一样,找人去闹事! 可骤然想到倒下的封家堡、和土还翻着没有大门的封宅,如今山头的灰还没有凉,封宅的血还没有干。 如果他们敢找人闹事,恐怕也是那样的下场! 刘老爷突然明白,郡主为什么要对付封家堡,这是给他们看呢! 说不定郡主的那些人,就等着剩下的人去闹事,好一起杀了,还能白得了他们的土地,分给登记户籍的人! 好狠的手段! 刘老爷不甘地坐了回去,完全没了刚才的洋洋得意。 郡主这是有备而来!偏偏他们还没有任何办法。 “老爷,老爷怎么办啊?” “急什么!不是只提供三日住房!” “可三日后租赁费用……200文,200文和一两之间,也能剩八百文了。” 更不要说这些人还分了耕地。 耕地上也即将有水井。也就是说如果是三口之家都能维持正常的生活。 耕田、房屋、银子都解决了,又能维持基本的生活,很多人都会离开他们刘府去讨外面的生活。 单他回府的这个功夫,他就见很多佃农,都聚到府衙那边去了:“老爷,肯定要出事啊!” 刘老爷早就急了,可——他有什么办法!县衙又没有明着动他们利益! “爹,怎么办?” “爹——” “不好了,不好了!”门外有小管事跑进来:“老爷不好了,各院仆从、丫头收拾包袱跑了,老夫人拦都没有拦住!”出了府就有户籍和耕田。 恐怕府里跑得都算少的,庄子那边跑走的佃农更多。 刘老爷立即起身:“去看看!”反了!这些人都是他真金白银买来的! 刘老爷刚出来,就见大门外进来三四位庄子管事。 “老爷不好了,佃户全跑了!” 刘老爷子只觉得眼前一黑! “老爷!老爷! …… 同一时间。 刘宗田见到了封县大地主王家老爷:“王老爷,明人不说暗话,你王家有大量的庄田、佃农,却没有布匹商行,郡主这次政策可以说对王老爷的冲击最大。” 王老爷冷着脸不说话。 还有什么好说的,技不如人,只能任人鱼肉罢了!“可老夫就不信了,老夫真金白银买回来的奴仆却没地方讨公道去了!” 就算是那些佃农也是跟他们签了文书的! 郡主这是仗势欺人! 刘宗田却不急不缓:“王老爷何必动怒,所谓否极泰来,未必不是转机。” “哼!” “王老爷有没有想过,亲自带领府里所有下人、佃农去县衙为他们登记户籍……” “你——” “当然,在下也不会让王老爷白白这样做,在下做主,会将封县能掌握的一项价值十万两银子的建设文书交给王老爷来做。王老爷手里这些人加起来的赎身银子,恐怕也不足一万两吧……” 王老爷神色诧异地看向刘宗田。 刘宗田笑着:“王老爷不比其他家,佃户的文书束缚又最小,何况王老爷何必与县衙作对、与郡主作对,岂不是得不偿失?不如试着一起合作。” “……” “您看百山郡百废待兴,单在下手里就握着很多建设文书,放眼全百山郡只会更多不少。王老爷若是仁义,主动带着那些人去登记户籍,那些本来就跟着王老爷的人,岂不是会更加效忠您,到时候您手里就有现成可用的人,比散招的人更能发挥优势,到时候,在下再转让给你一份建设文书,这十万两银子就到手了,十万两啊,赚来的这些银子让您转行做什么不好?何况,县衙手里不止这一份城建文书,而且银两都能到位,若王老爷您做的建设真得很好,在下再在县太爷面前为您美言几句,您说其他城建文书县令大人好意思不让您做吗?何况您身边那些人新的屋舍,会不找您做吗?封县成千上万新的房舍会想不到您吗?放眼整个百山郡又是多少需要新建的屋舍,那可都是银子……” 王老爷子看向刘宗田:“可,各村建房都是请的同村人帮忙……”或者亲朋好友。 “那是以前,如今县衙招工,耽误一天就是一天的工钱,谁请得起如此贵的亲朋,何况你不会先给您的人盖一片漂亮的房舍,到时候别人看着好看,只要你开的价位合理,何必舍近求远不是。” 王老爷子眼睛一亮:“可是……” 刘宗田闻言面色沉了下来:“在下并不是非要跟王老爷合作,不过是看在王老爷损失可能最多的份上,给予一点帮助,如果王老爷不愿意……” 王老爷急忙开口:“愿意,愿意,我王家赌了!” “在下必不令王老爷失望!” 313她的到来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什么!王家亲自带着他家的仆从和佃农去县衙为他们登记户籍了?!” “千真万确,浩浩荡荡一群人,县太爷都亲自出来迎了,县太爷觉得王老爷宅心仁厚,当场给了王老爷一份十万两银子的建设文书,好像是修缮封县的两条主干道。” “十万两?” “只修缮几条主要道路?” “对,县太爷给了王家一个大牌子,十万两的总银两分六次支付,清楚地写在那个大牌子上!” 在场所有为自家仆从出逃,焦头烂额的人突然不说话了。 “他这是故意的!” “故意又如何,绝对是有效的,有王家带头,如果我等还联合起来去县衙讨要那些逃跑人的赎身银子,那些人怎么想我们,县衙怎么想我们,百姓怎么看我们!恐怕都觉得我们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混蛋!” 更不要说,每月一两银子的工钱,只要攒一攒就能还上赎身银子,到头来只落得一身腥。 “报,老爷,又有人家带着奴仆去投诚了,县太爷又给了总价值三万两银子的城建文书。” 这下大厅内,一阵安静无声。 下一瞬,所有人都借口有事,纷纷告辞。 封县有多少建设文书他们不知道,但肯定不会取之不尽,价值高的城建文书恐怕更是凤毛麟角。 不快一点,就什么都不剩了。 何况,仔细想想,带着这些人去领了户籍也不是不行,难道就不能再雇佣回来吗?难道他们喊一声,这些人还敢驳斥他们不成? 简直是给他们送银子来了! …… 封县的户籍办得最为顺畅。 短短五日,封县除了个别顽固的人家,几乎人人有户籍,人人有耕田。 创造了封县百年来,人口最多,耕田最广的奇迹。 封县的新户籍,按规矩交到太守府。 郭太守不可思议地看着厚厚的户籍簿,最重要的是每个户籍后都写着各自的村舍和耕田的确切地方。 也就是说封县连耕田都划分好了:“快,让封县县令速速来见我!” 郭太守每天都快被来‘兴师问罪’的人气疯了。 还有这些登记户籍的人,也都不是什么良民善茬,各地来问策的文书更是数不胜数,他已经几天没睡过安稳觉了。 “是!” …… 此时,林之念正带着人在外看低矮的城墙。 城外飞沙满天。 赵意、林碧玉戴着面罩带着郡主绕了一圈,身上又落了一层土。 林之念站在风沙中,看着城墙的位置。 突出的三面城墙与西面的高山衔接,围住了百山全郡,选址自然没有问题。 有问题的是城墙的高度和宽度,建城的材质也不理想。 她轰开这里没有难度。 林之念看向赵意、碧玉:“有什么想法?” “水泥筑墙?” 他们现在有这个技术?可郡主问了,应该不止如此。 可,土墙、石墙,都经受不住炮火的攻击,唯有水泥石是最好的选择。 林之念却觉得差得多,后世水泥标号有很多种,导弹落地不足厘米坑洞也是水泥,她们现在的水泥硬度远远不够,就要增加其他东西提高其坚硬程度。 “耐火土,沙子,水泥混搅试试。” 林碧玉疑惑:“这……”耐火土…… 旁边一位老者闻言,看眼为首的郡主,懂了:“坩埚?”熔炼铁水用的器皿? 林之念看眼老者,笑笑,她见过坩埚水泥浇铸的城墙,抵住了炮火的攻击,但能不能更硬:“差不多,边缘的位置修筑坩埚城,城门,继续提高水泥硬度,我要它混为一体又雄伟宏大。” “是。” …… 十里外。 罗绒儿将孩子从车上抱下来舒展下手脚:“快到了吧?”大夫人都带上姑母了,应该也不会嫌弃她才对。 何况,她也不是白白跟着,她还带了纺织技术,夫人不止一次夸她在这方面有天赋,应该是不会嫌弃自己一家才是。 陆竞阳安顿好后面的人,从侧面过来,新的橡胶轮胎的确让赶路更为平稳,可坐久了也累:“我问过了,快到了。”他们是带了一些熟练工。 只是路途遥远,需要拖家带口的,路上就慢了些。 罗绒儿嘱咐孩子慢些跑,让人跟上去看着孩子,才看眼周围。荒山野岭的,按说该越走人越少才对。 但她怎么觉得路上的人反而越来越多了,就这么一会,她们遇到三波往百山郡走的车队了。 而且穿得都干干净净,成群结队,看着比他们都精神。 罗绒儿还问过了,他们都是去百山郡的。 罗绒儿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们不会都是奔着夫人去的吧,听说夫人有很多产业,有的写了她的名字,有的没有。 不会是这些人听说百山郡成为郡主的驻地,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吧? 罗绒儿神色渐渐严肃,她以为,她千里迢迢过来,怎么也是诚意,夫人不会不收留她才对。 可,如果这些人都是来投奔郡主的。 而且看样子他们都有各自的‘手艺’,那自己岂不是就显不出来了:“快,让咱们的人赶紧吃,吃完就上路。”一定要快。 陆竞阳刚刚歇下:“不修整了吗?” “还修整什么,你看看这周围的人都是跟我们抢路的,一定要快!”奇怪了,一路上没遇到一个劫匪? “抢路的?”陆竞阳不明所以,他也发现了,越接近百山郡路上遇到的人越多。 按说不应该啊,百山郡偏远,不该这么多人才对。 陆竞阳靠近妻子,压低声音:“这些人要对我们图谋不轨?!” “你想什么!”罗绒儿见有人看过来,压低声音:“我怀疑他们也要去百山。” “怎么可能?”陆竞阳觉得罗娘胡思乱想,他们怎么可能去百山,人家是去云丰,再说去百山郡做什么,吃风沙?! 他可听说了,百山郡现在就在刮沙尘,这个时间段没人去的。 这些人穿得这么体面怎么可能找那个不痛快。 就是他去百山郡也是受够了徐不歪。 他不是没想过让辑尘帮他换个营地。 可是辑尘自从之念走后…… 总之,他宁愿一事无成,回来陪罗娘经营作坊,也不再回去忍受徐不歪那个疯子! 314他他他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你别管可不可能,赶紧去叫崇崇,我们继续赶路!” 陆竞阳觉得罗娘,想风就是雨,杞人忧天,怎么可能都去百山郡。 但也不敢说罗娘异想天开,只能放下饼,转身去叫孩子,赶紧赶路。 …… 百山郡府内。 郭太守热情满面,礼贤下士地接见了封县县令李思明。 李思明诚惶诚恐不敢当。 上次来百山郡,郭太守可没有看自己一眼,说是二十六县令跪见郡主大人,听着他一个县令好似与太守大人只差一点,经常见面一样。 其实不然,那天他们跪着,也距离太守大人很远。 更不要说平日他们向上陈述职务,那也是向郡丞长史简述,哪里能像现在这样见到太守大人。 “李县令真乃天纵奇才,竟然能想出这么妙的主意。”真是让他如饮甘露,久旱逢雨啊。 李思明听到就是这事,完全不敢托大:“哪里,哪里,都是下官名下一位刘姓师爷的功劳。”自己这些年远不如从前了,有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 郭太守闻言不赞成道:“思明老弟谦虚了,那也是你知人善用、有识人之明,难道各县内没有这等眼光的师爷吗,但谁将事情做好了?只有你,这就是你的功劳。” 李思明闻言松口气,但依旧不敢认。 郭太守虽然夸着李县令,心里其实想着那位师爷。 看着眼前的肥头大耳、酒囊饭袋的脸就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但是就如自己说的,总是有一个优点,不打压贤能,才能让有志之士出来,也算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 于是赶紧温和地问:“那位师爷叫什么名字?”免得显得自己怠慢,被人抢了去。 李思明就知道:“大人,人就在外面,叫刘宗田。” “那你讲什么虚礼,怎么不直接把人带进来?快,让人进来,不用,我亲自去迎。” 李思明闻言心思一动,也赶紧跟上:果然人带来是对的。 …… 郭太守那个热情啊,比对李县令还热情,他这里焦头烂额的事一大堆。 就算让下面各县城照搬封县的一系列方法,他这里每天也递上层出不穷的其它问题,急需人解决。 刘宗田看到郭太守的那一刻,心里的不安才彻底落了下去。 不拘一格,哪有那么简单,多数是说说而已。 他连举人都没有考中,怎么可能为官,各大县城,就连县丞都要举人出身,更不要说他只是一介不入流的师爷。 但,郭太守亲自出来迎他,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知道他会升,但没想到太守会亲自给他升。 刘宗田急忙见礼:“草民——” 郭太守直接将人扶起来:“刘师爷说的什么话,什么草民不草民,只要能为郡主解忧,都是我百山好官员——” 刘宗田闻言隐隐压下心里的激动,莫非……这就是他等的那个机会? 让他等到了。 …… 刘宗田、李思明从太守府出来,还有些不可思议。 刘宗田升了,不是他以为的升到有朝廷认可的八品县丞,而是七品郡府工司,此职负责维修官舍、谷仓、监狱、驿站、渡口等。 总之统筹所有百山郡建设,目前还要直接对接城建一司。 握现今最大的实权。 就是说那些动辄百万银子的工程,以后都会由他检验完质量后,在他这里被评估发放。 这是多高的位置。 李思明也升了,出任从六品吏书,统管百山郡所有户籍地簿。 这个位置吧…… 如果不是百山郡在大规模发放户籍,就是一个闲职,完全不如他一县之主做得痛快。 可现在的局面下,也算……是实实在在升上来了。 何况,郡主的策令大家都在摸索,单一句‘爱民如子’就够所有人喝一壶。 所以他这个位置,勉勉强强也可以,至少能睡个好觉了。 …… 夕阳西下的汴京城,沉重、安逸。 大道上走着匆匆忙忙返程的人。 陆辑尘从宫里出来。 西门的守卫见状,默默地收刀垂首。 大周新封的太子殿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陆辑尘步伐沉稳地穿过皇城的重重门户,从金碧辉煌的宫殿出来,一季已完全走完。 去年冬雪天,他以为今春花开时,他们会一起在百山郡。 想来多么可笑。 她未到百山时,他走不得;如今她到了百山,未站稳脚跟时,他还是走不得。 一开始太子的身份,只是为了安抚皇上。 现在却实实在在变成了套在他身上的枷锁。 以太子的身份离开汴京城,对之念来说是滔天的流言蜚语,是妖妃祸国的开端,甚至是众人想杀之后快的出气筒。 他自己留在这里,可又在留什么? 权势滔天的背后,他的心像被秋风吹过的落叶,空落寂寥。 陆辑尘没有骑马,也没有坐车。 家里没有等待他的人,早回去、晚回去又有什么不同。 如今偌大的汴京城,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座失了‘神性’的城镇。 没了年少时的向往,没了奋进时的高不可攀,它更像一个无形的牢笼,罩住了所有人的利欲熏心、逼不得已。 “之念!” 陆辑尘骤然回头。 原来是街口买布头的老妇叫住了卖杂货的小郎,叫的也不是她的名字,而是“货郎!” 陆辑尘慢慢地走着, 那位他生命中胜过一切的人,承载了他所思、所想、所感,铸就了他一切的人,已经离开了…… 她走过的街道、她听过的戏曲、她的一颦一笑,都已随着她的离开,带走了这些东西的精意。 要不然,他怎么越来越不觉得这些东西好听了。 陆辑尘走得很慢,像往常一样,也会随意看看街上尚未收起的摊位,遇到她可能会喜欢的小东西,也会随手买下来。 可,她自己可能都没发现,她是一个挑剔的人,虽然她从不承认,平日什么东西也不讲究的样子。 但他知道她看不上眼的就是看不上眼,她要最好,要不然就要最‘巧’。 夕阳落下,橘尘暗淡,落城门的钟声悠悠响起。 315谷丰说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辑尘走过最后一个市井路口,还没来得及收好给孩子们买的糖画,一道人影突然从他后面冲出来,撞碎了他手里的糖画,跑了过去。 后面跟着追赶她的人:“站住!” “站住!” 陆辑尘看着地上碎了的糖,神色如常地看了一会。 蹲下身,将糖果收起来,放在一处巷子里人们堆放炭火灰的地方。 唉,本也无人会吃…… 陆辑尘起身。 “站住!” “站住!” 跑得脸色发白的女子,好不容易躲开这些人,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又追了上来。 女子再次从陆辑尘身边跑过去。 陆辑尘神色不动地往回走。 可女子实在跑不动了,要不然刚刚也不会躲起来,本以为躲过了,谁知道根本没有。 女子逼不得已转回来,拽住陆辑尘的袖子:“公子,公子,求您救救我!我是被他们拐出来的!” 说着女子跪下来,咚咚咚给对方磕头。 她刚才看过了,这个人穿着华丽,气质不俗,绝对不是等闲之辈,肯定能救她:“求您了!我是西河总兵的女儿,是陪着母亲来外祖家探亲,我外祖是汴京城苏家,您救了我,我肯定会报答您的!求求您了,求求您行行好!” 那些人很快到了。 女子快速起身再次攥住陆辑尘的衣袖,瑟瑟发抖地躲到陆辑尘身后。 “还敢跑!少多管闲事,让开!” “这里没你的事!滚!” 女子紧紧攥着陆辑尘的衣袖,呼吸急促,唯恐他真的跑了:“我说的都是真的,您帮帮我,帮帮——” 斯啦—— 布料撕裂的声音。 陆辑尘撕开了自己的袖子。 女子愣愣地看着手里的布料。 陆辑尘继续向家走去。 围堵女子的人们笑了:还算识相。 这汴京城遍地显贵,对方穿着不俗,真怕遇到要英雄救美的人,到时候就怕惹出大麻烦。 这样再好不过。 只是,这人够铁石心肠的,如此美人苦苦哀求,还心硬至此,还是不是男人? 但现在不是考虑别人是不是男人的时候。 七八个男人打个手势,快速围住了那女子能逃跑的所有路口。 程玉手里的袖子掉落,没时间羞愧刚刚被拒的场景,害怕得瑟瑟发抖。 她只是顽皮,偷偷离开母亲一小会,就要落得如此下场吗? 如果她知道,如果……她一定不会乱跑。 程玉咬咬牙,横竖都是一死,她绝对不会污了西河女子的名声! 程玉想到这里,瞬间向墙上撞去! 突然,一道人影拦腰将人带出众人的包围圈,快速放开姑娘的腰:“姑娘没事吧?” 谷丰刚才听见了,这位姑娘说她是汴京苏家人,也就是皇后娘娘的表侄女,她的母亲弄不好和主子的母亲同父异母。 谷丰怎可能眼睁睁地让人将苏家表姑娘带走。 程玉见状,顿时激动地看向身旁的人,委屈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以为她没救了…… 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几个大汉见状,顿时围过去:“多管闲事!” 谷丰不想跟这些人废话:“来人!将这些人全部拿下关入大牢,好好审审!”西河总兵的女儿也敢碰,莫不是不想活了! “是!”街巷口立即涌出一批人。 守卫太子是他们的职责,听命谷丰也是他们的责任之一。 四散逃跑的人们很快被押解在地!手脚捆上,立即有人带走。 一切快的悄无声息。 程玉看着所有追赶她的人被一一带走,才敢真的放松一下,腿软的瞬间坐在地上。 这些天的害怕,刚刚一直奔跑的紧张,腿像废了的感官瞬间向她袭来,她觉得自己…… 自己在不停地发抖…… 没来由的,控制不住地发抖…… 她还活着,活着……太好了。 谷丰见状,不敢碰她,可又怕人出事,急忙叫了一位女卫过来。 女卫神色如常地解下自己的衣服,快速罩在女子身上。 “多……多谢……”牙齿都在瑟瑟发抖,她竟然会怕成这个样子,她竟然如此胆怯,却还敢与母亲顶撞,还敢一个人偷偷跑出来。 她真是蠢透了! 惊恐的眼泪终于在安定后流了下来,程玉才觉得自己止不住发抖的身体,好了一些。 谷丰顿时转过身。 他没有看女子哭的习惯,按说他现在应该快速让人把这位姑娘送走,毕竟她看起来情况不太好。 可是…… 有件事他必须要说一句,不能让姑娘误会。 只是……有点难以启齿,但不管多难以启齿,他也要‘启齿’,虽然刚刚就算自己不出手,他们大人也一定会让尹天府督办。 可这一切的功劳也是在尹天府。 所以,他们大人绝对不是见死不救的人,绝对不是!更不是心硬的人。他们大人曾任一方县令,定然爱民如子,万事尽心。 只是,这些年遇到的一些事情多了……才谨慎一些。 并不是针对这位容貌好的姑娘。 相反,貌美与否到了他们大人这个位置,并不重要,夫人曾经说过,美貌在高位者眼里是最微不足道的条件。 所以,红楼的姑娘,有的甚至没有美貌,但定然有抚慰人心的才学和朝气。 他说这些是想说,他们大人没有以貌取人,对丑姑娘也如此。 呸,主要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所以,就像他现在,也要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避免给殿下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姑……姑娘,在下谷丰,刚刚是我……” 程玉泪眼婆娑地抬头,一双春水刚融开的眼睛,雾蒙蒙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自报家门。 谷丰被看得愣了一瞬。 程玉随即恍然,急忙用袖子擦擦眼睛,对,该报上家门,好让她感谢。 程玉眼巴巴的、极为认真的等着他的后文。 谷丰尴尬的不行,可又不得不做:“刚刚是我救了你,不是我家主子,刚才你也看到了我主子走了,是在下听到姑娘自报家门,有意攀扯,希望得到贵人赏赐,才有此举动。”懂了吗? 图赏钱。 程玉愣了一下,甚至忘了哭:“刚刚撕了袖子的是你的——主子?” 谷丰觉得重点该是自己:“主要是在下救了姑娘。”所以报恩也好、赏银也罢,都给自己。 316凭什么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程玉看着对方认真的神色,脸色突然涨红,他……他什么意思! 是怕自己纠缠他的主子吗! 她程玉何时给人这样不要脸面的印象! 他知道自己是谁! 如果放在往常,谁敢用这样‘拿不出手’的心思揣测她,她一定让对方好看!简直……简直让她没脸…… 但这个人刚刚救了她。 她说不出‘早知如此,她宁愿他不救她的话’。那些人太恐怖了,他们真会让她生不如死…… 程玉简直不敢想,如果被他们抓回去会有什么后果。只要一想遍就瑟瑟发抖,那个老鸨的污言秽语还在耳边,简直让她浑身战栗。 两边虽然都是‘侮辱’,这人至少……至少没有恶意。 程玉想不到有一天,她竟然要从两个‘恶意’里,选一个不明显的来对比! 这些下人、仆从,也可随意‘侮辱’她。 程玉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自己高高在上的身份,现在要受奴仆的气;还是哭心里是没散去的害怕。 谷丰确定她听见了,听见了就行。 谷丰转身弯腰捡起地上主子的衣袖,示意女卫送这位姑娘离开,急走几步跟上大人。 程玉怔愣地看着那个人捡起地上的衣袖,像躲瘟疫一样离开。 骤然有种羞愤欲死的感觉。 就这么怕她缠上他的主子,连一个破袖子都要带走! 若不是对方捡起来特意带走,她根本想不到地上还有一截袖子! 程玉原本已经忘了那人的容貌,当时,她太害怕了,不可能还有时间看一个男人长得如何? 只记得他衣服华丽,定有一定威望,或许有能力救自己。 她现在反而咬牙切齿地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明明有能力,却还见死不救! 大周的官员都如此冷情了吗!她西河总兵的女儿也不值得对方伸出援手! 她父亲的官职如此不值银两了吗! 就算她父亲在汴京城不好使,那么她外祖家呢!他可知道他得罪的是谁! 程玉起身,踉跄了一下。 女卫直接去扶,神色却没有变化。 程玉突然开口:“你主子是谁?” 女卫不说话。 “刚才离开的人是谁?” 女卫依旧不说话。 一句你是哑巴吗!程玉骄纵不出口! 但汴京城就这么大,她早晚会知道。身份可能不俗又如何,越不俗越好猜,她还怕对方身份过低,自己的宴席他都参加不上呢! …… 谷丰匆忙赶回来的时候,陆府的大门关了。 他诧异,刚欲推门进去,门口守卫的刀瞬间出鞘,拦住了他的去路。 “反了!你们干什么!不知道我是谁!” “大人有令,谷丰多年来兢兢业业、文武双才,外调至坎沟任总千兵。” 谷丰愣住了,久久没有动,大人要外调他! 他和夫人身边几年调任一次的贴身丫鬟不同,他从被买来起一直跟在主子身边。 他不是没有想过外调,以后他自然也会外调。 他外调时肯定会有很多人给他送行,依依不舍,大人也会拨下无数赏赐,将他放在至关重要的位置,盼着他为大人撑起一隅。 可独独不是现在,现在正是大人的关键时期,他怎么可以外调? 他不可以外调…… 谷丰想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他自作主张救下了那个姑娘…… 他为什么救那位姑娘?因为他听到那位姑娘自报家门,因为大人是太子,大人和苏府有亲,他不想大人和苏府交恶…… 可大人让他动了吗?他凭什么为大人维护大人都不认同的亲属关系?他凭什么自发以大人太子身份出发,救下那位姑娘?觉得太子的身份十分重要,不可交恶? 如果大人会离开…… 如果大人不在乎…… 他们下面的人……却自发以太子亲卫的身份行事了。 何况大人未命令,他自己跳了出来…… 别说那些人没有把大人怎么样,就是他们的拳头真的落在大人身上,只要大人不命令,他们都不可以自作主张行事。 更何况,大人今晚本来就想自己走走,什么人都没有带…… 所以,大人不是将他外调,而是驱逐。 大人不需要从骨子里认同大人是太子的人,再留在他身边。 谷丰终于知道怕了,他没有!他真的没有! 守卫的刀锋抵在企图乱闯的谷丰身上:“大哥,不要让我们为难!” 谷丰像被人戳破的孔明灯,萎靡在一旁,他——他—— 却找不到为自己辩驳的话。 如果别人不知道大人的努力、大人在乎什么。他一路跟着大人走过来,该是最了解大人的人。 可是,他像所有人一样理所当然的认同大人太子的身份,觉得大人该坐稳这个身份,接管大周江山。 甚至,大人以后一定会这么做,大周必然是大人的,这是必然的结果。就连夫人原来的人也这样想。 他们自发围绕在太子身边,听命太子。 他也被这种潜移默化影响,自发为太子谋划。 可他该知道,大人一直想离开,一直想去百山郡,大人很排斥太子的身份,却不得不做着太子该做的事!大人的痛苦压在心里,早没人可说了。 唯一该看到这一切的人是自己。 可他刚刚也选择了站在大人‘太子’身份的一方,救下了那位姑娘。 是他。 背弃了大人。 他又有什么脸再进去,问一句为什么!甚至去谢恩! 就连罗绒儿都跟着夫人跑了,大人虽然不说,但大人派了一队人马一路看护,大人是从心里认同罗夫人那么做的。 而不是认同他。 谷丰后悔了,他不该出手的,尹天府可以动,他都不能动:“大人!” …… 陆府内静悄悄的。 空旷的宅院,偶尔一两声远处的鸟鸣。 她走的那天,带走了府里大部分她带来汴京城的下人,只剩下来汴京城后临时添的仆从。 本来,她留了章程,知道他会来这里,让谷丰再采买些下人。 他觉得人多太吵,又觉得那些人不知道这里住过对他来说多重要的人,弄坏了这里的一草一木,便没有添置。 317知道什么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入了夜,就显出空来。 陆辑尘冷哼一声。 既然谷丰那么喜欢自作主张,自己做主去岂不是更好,免得阻挡了他效忠皇后娘娘的心! 陆辑尘穿过长廊,每一步都有林之念的影子。 他们曾经一起赏月的庭院,石桌旁,还残留着孩子们开心的笑声,以及他母亲趾高气昂的骂声。 陆辑尘停下脚步,空荡荡的院子里,只剩他自己的倒影,连骂他的人都毫不犹豫地走了。 为什么皇上和皇后会自信地以为他们给了他最好的。 没看到连郝大胖都不稀罕他太子的身份吗! …… 夜深人静,陆辑尘独自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朦胧的月色。 旁边的桌上铺陈着几封书信。 一开始他每隔两天会收到一封回信,后来慢慢越来越少,最近半个月才收到一封。 陆辑尘几乎能想到,刚出汴京城时,她没有什么要忙的,闲暇时看看各地的文书,逗逗孩子,然后给他回信。 慢慢的越靠近南面,每天她要见的人越来越多,各地都在询问她要不要重新调动。 有些人则趁着她路过的时间,得以见她一面。 那些人中,有没有费尽心思寻戏子的,有没有有力量的舞者,想都不用想,都有人将最好的画面摆到她面前迎她入府。 陆辑尘不担心她看那些人。 他的之念什么人没有见过,又不是沉迷这些的人,她定然只是欣赏。 最让她挂心的应该是一路上,那些拜见她的人提出的问题,想到的前路,和要跟着她继续南下的急切。 但这时候,她还有时间抽空看他的信件,不忙时会挤出时间来给他回信。 等她到了百山,信更少了。 她更忙了,要处理的事更多了,连能抽出的时间恐怕都少了。 就算有时间闲下来,看看他这些无关痛痒的信件内容,既没有她的基业大事,又没有她苦思的问题,更不见一日日的繁荣。 她就是看了,恐怕都没心神给他回复。 即便真念他了,偶然提笔,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以她的性情,自然就是搁置不回。 总之不会回他一个‘阅’字,让他觉得敷衍。 这样一想,怎么能说她没有将他放在心上。 陆辑尘苦中作乐地胡思乱想着。 心中涌动的情感并不像表面表现得那样平静。 尽管她可能不会回。 陆辑尘还是坐下来,拿起笔,给她写信。 没有国之大事,她的百山郡也不需要任何人为她出谋划策。 就是写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事、街上遇到的新奇事物、衙署里一些趣事,能逗她一笑,解闷休息的散事。 只是写着写着,就觉得周围空荡荡的感觉,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 苏家内。 苏老夫人屏退了所有下人,听着女儿的哭诉。 “那些畜牲竟然光天化日下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母亲,这可是天子脚下,母亲一定要为玉儿做主啊。” 苏老夫人神色严肃,虽然不满那些恶人竟敢如此猖狂。 但若说多同仇敌忾也不尽然。 她名下只有一位亲女,如今位列皇后之尊。 可剩下的庶女她也多有过问,凉月更是她提上来的通房丫鬟所出,自然就更上心一些。当初凉月的婚配,她也是精心挑选。 如今看来是选对了,西河总兵的夫人,她自然更照看些。 更何况动她苏家的外孙女,不是找死是什么! 她若是不出面,以后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敢在她苏家头上撒野不成! 苏老夫人看过去。 外孙女站在女儿身后,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袖,还没有完全从她虎口逃生的惊恐里回过神来。“他说他叫谷丰?” 苏凉月心想,现在当务之急是除了那些见过女儿的恶人,还有那个老鸨,否则女儿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当然了,恩人那边也要派人去说话,不能让他四处乱说:“母亲——” “我知道,玉儿的事我自然会为她做主,如今人就关押在尹天府,你急什么!”苏老夫人神色温柔地看向程玉:“可是叫谷丰?” 程玉不明所以,看眼母亲,再看向外祖母,点点头,他那么说的。 苏老夫人看着这丫头,她不至于不知道谷丰是谁。 如今的汴京城可以不知道她苏家的管事换成了谁,太子的亲卫总还不会不知道。 苏老夫人打量着这个孩子…… 这孩子白白净净的,又是鲜花般的年龄,自然好看。 可是与立秋宴上,见过的那位女子比,还是太稚嫩了。 可那人也走了一段时日了,以后恐怕也不会回来,外孙另娶是板上钉钉的事。 只是现在碍于情面还没有人提。 苏老夫人想到外孙被封为太子,心里着实为萋萋高兴。 在她心里,苏家出不出一位太子妃不重要,更不想为这件事和女儿闹得不愉快。 但不至于不知道老爷有那个意思。 “母亲,您倒是说话啊。”苏凉月一点不认生。 她从小被母亲宠着长大,与皇后娘娘不是一母同胞胜似一母同胞,更不要提自己男人给她长脸,更是没给过她脸色看,性子依然骄傲得很。 “你急什么,多大年纪了,还那么急性子。”救程玉的可是谷丰,虽然她不求家里出个太子妃。 可若是能避开第一个与外孙太子因为婚事闹得不愉快的人,家里仅出个贵妃有何不可:“你可知那谷丰是谁?” “是谁也不可能大过我苏家去。” “你呀,那张嘴永远那么张扬,这回还真大过了我苏家去,谷丰是太子亲卫,玉儿这是遇到她太子表哥了。” 苏凉月立即看向母亲:“太子殿下?” 程玉也惊了一瞬,那人是太子?!被皇后姨母找回来的太子表哥?! 程玉本因为谷丰的话还有几分不高兴的心思,突然缓和了不少,难怪如此谨慎。 可她当时太紧张,已经想不起太子表哥长什么样子,还有便是,太子表哥竟然看到了那么狼狈的自己…… 苏老夫人缓缓开口:“殿下既然插手了,自然不会让这件事传出来,你着什么急。” 苏凉月顿时松口气:“太好了,太好了……”她也没想到竟然是太子出手。 318他的信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我们是要备下谢礼的。” 苏老夫人点点头,自然应该:“也不用做得太明显,简单备些东西送去就可。” 她听萋萋说了,太子最近情绪不高,嘱咐她。少让家里人去太子面前添乱,免得遭了无妄之灾。 王家、司马家的前例还在眼前,她谨慎些为好。 苏凉月想说‘怎么能简单送些东西’过去,自然要越用心越好。 最好再跟太子说一下,自家女儿只是路上遇到歹人,并没有受到伤害,不要让太子误会。 最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母亲将太子殿下邀请来苏府做客,让玉儿亲自道谢。 表哥表妹的一来二去…… 苏凉月下意识看眼在场的女儿,想到什么,到底没和母亲说得太明显,让孩子听了去,万一养大了女儿的野心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但这多好的机会。 …… 百山郡内。 奠基仪式结束后,各种各样的钻井机械在城镇间穿梭, 钻井民用取水、农业灌溉用水、挖拓河道,三大百山郡保证用水,如火如荼地推行。 狂刀很快发现,如果想半年内完成工期,单是他手里的人远远不够,还要再次扩充人手。 同样面临工期问题的还有铁山岳和雷云。 同一时间,各大城镇推行封县模式,落实户籍的同时,道路、屋舍、仓储同时建设。 一时间百山郡各大城建都在招工。 招工人数远远超过了百山郡能提供的游散子民数量。 这样的空缺下,迫使各大城建行,对外招工。 对外招来的讨生活的人,听说百山郡不看过往,是人就给发户籍。 还为六岁以上幼子,无论男孩女孩均提供耕田后,携家带口又来了很大一批人。 大量的雇佣银两撒出去,招来大量的人口。 多种多样的人汇聚到一起,就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郡主府似乎早有预料,官员是重典,对现阶段的百山郡万民,依然重典。 郡主府在各城镇之间成立‘善刑司’,对任何破坏建设进程,不维护百山和平安乐的人,一律重刑重典。 赵意兼任善刑司司长。 往往一件恶性事件刚刚发生,从提审到砍头,不到两天的时间。 鞭刑、丈刑、水刑,更是应有尽有,审得更快! 另外下工的雇佣,下田归来的子民。 只要在百山郡拥有户籍的人口,无论大人小孩,每日都有半个时辰的砍头事件详解,震慑因为大量金银涌入百山,各种各样层出不同的心思。 …… 霍舟跟着赵意巡视回来,有些担心。 他最近做梦都是血腥气。 他们这些天杀的人太多了:“大哥,我听户籍司那边说,有不少人都在退出百山户籍。” “没看见进来的人更多。不犯事的人自然不用担心,想浑水摸鱼的,走了不是更好,夫人这么多银两送出去,难道是给那些人占便宜的。” 每月一个两银子工钱,还是无论男女。 是郡主主动将她这么多年积攒的银子完全送入百山每个人的手里。 是让这些银子在百山进进出出、藏富于民、拉动生产,不是让各方来敛财的人横生事端。 死了活该! 何况守规矩的人永远不惧重典。 百山这样的穷山恶水,也需要重典,就那几个从山上下来的城建司人员,不震慑些,他们就敢避开他们的老大单开一个山头。 银钱流入得太多,刀就要多快。 否则这些银两,这里的百姓留不到自己手里。 …… 刘宗田非常忙。 每个城建文案为了赶进度,都在跟他要人。不是要银子,是要人! 他哪来那么多人。 李思明那里只要有新进户籍,都会第一时间送到他这里来。 就这样都不够城建司分,更何况各城镇之间。 刘宗田灵机一动,于是和李思明商议,去比百山更贫困的福泽郡招募流民。 这个想法一出,刘宗田愣了一下,如果他们能吃下福泽郡大部分人口,他们能不能吃下福泽郡? …… 田间地头,热火朝天。 “一二!放!一二!放!” “好!上钻井机!” 七八台钻井机同时作业。 各大村庄间,声势没有这么浩大,只是上百台小型钻井机,在为每家每户打井。 一家上工的人,往往走时刚收到通知,晚上回来已经能用上自己的井水。 最苦的是铁山岳,除了在百山郡外开山,还要在百山郡内挖渠,这件事还要在一年半内完工。 郡主府下令,所有城建,可以上调银两,不可下调工期。 他一个人恨不得当三个人用,就这样,他们还缺大量的雇佣缺口。 …… 城内。 大型搅拌机第一次亮相的时候,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地面夯实平整后。 水泥快速封住地面,隐隐成型的新道路,平整没有一块泥土和沟壑。 为了让这条路更宽更广,所有沿路店铺、民舍一律让路。 同时,在原本荒芜的大地上,一栋栋奇怪的房屋也在拔地而起。 对此,王老爷子也满头大汗:“老爷,这……这栋村舍可是有六层呢,六层啊。”比县衙都高,不对,比皇城是不是还高,这是要杀头的! 王老爷子怎么不知道,可这是林大人亲自下发的图稿,他反复确认过了,林大人说,没事。 何况他已经箭在弦上,不能不做。 不做他王家就完了,不做他就白赌了。 如今说什么都没用,只能一条路跟着郡主府走到黑:“盖!” …… 林之念非常忙,除了城门高度,教育推行,剥离军、捕,还有各地山间牛马妖圣需要不定时出面处理。 但这些事她都有各种经验,除了觉得有些繁琐,劳体以外,并不劳神。 晚上也有闲暇看看辑尘的信,看看安静的月色。 只是有些不知道回什么好,孩子们不在身边,她的日子实在枯燥。 就是给他回信,也捡不出几件有意思的来提。 反而不如他心思细腻,什么事物都能看出三分趣味来,写来也很有意思,看的人也像这些事都在眼前一样有趣。 林之念不禁想自己曾经语文成绩好不好,作文怎么样,平日写方案好像没有阻隔。 怎么写信就没那么顺手? 319他见花开好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林之念重新将信摊开,打算再看一遍,最好能仿着他的手法,写一封回信。 否则要不高兴了。 林之念发现,她好像没见陆辑尘对她闹过脾气。 说来……好像真没有。 林之念慢慢地磨好墨汁。 忽然听到走廊那边传来动静。 林之念转头看过去:“谁回来了?” 赵意正在训霍舟:他要做什么! 他说过多少遍了,不能怀柔!不能怀柔!什么叫没有造成重大的损失!什么叫受害者都谅解了!什么是有儿有女! 其他犯罪的人都是天生天养的吗! 白纸黑字写在那里,不认字的也一遍遍给他们讲,下那么大力度下去,给这么多赚银子的渠道,还能想到铤而走险的,不按律惩戒留着炖汤吗! 尤其在府里,玩的这是什么!还有闲心在这里摘花! 赵意都准备好好让霍舟长长记性,就听到郡主的声音。 赵意完全没料到这么晚了,前院花园里还有人,闻言,急忙将刚抢来的花塞袖子里,恭敬地快步绕过去,看到凉亭下的夫人,拱手:“郡主。” 霍舟愧疚地随后:“郡主。” 林之念见状,将信压在了下面,霍舟的事她也听说了。 下面想坐霍舟位置的人不少,状自然就告到她这里了:“回来了,坐。” 赵意、霍舟不敢。 这件事赵意觉得是自己大意,没有督促好霍舟。 霍舟哪里还有脸坐。 林之念心里叹口气,说起别的:“山上的防御工事怎么样,好不好推进?” 赵意放松下来,他最近一直在跟这个:“回郡主,属下去查探过了,觉得可以在原来山匪的旧址上改建,另外挖空地上防御工事,完全可以用挖出的石块建造防御,山间运输的路线都是原来趟过的,最主要的是,属下觉得可以从山泽县挖一条暗道通往大山,这样隐秘性就会更好,外面也不会探到百山郡具体有多少兵力。” 林之念若有所思,她当初要山泽县,也是看过堪舆图决定的。 那里的确容易挖出进入百山大山不易被发现的暗道:“冬枯,拿山泽堪舆图来。” “是。” 林之念才又看向霍舟:“这次也不全怪你,我上次跟你说,捕快现在已经不是军政,遇事要温和一些,恐怕是让你多想了。” 霍舟更惭愧了。 “但我说的温和不是让你束手束脚,温和是让你对能一刀砍死的人,不要砍第二刀,不是让你在处理事情上犹豫,还出个谅解书,谅解谁?!赵意定的章程没错,你要先看看现在百山是什么情况,你以为只有山匪需要绞杀吗?他们因为集中,规制起来反而阻碍最小,你们修订的法治才是重中之重!” “属下该死,辜负了郡主和统领的栽培。” 林之念也不是看不出霍舟的顾虑,对内,手段温和,是安邦的根基。再过三四年,霍舟这样行事丝毫没错。 但如今的百山郡正值动荡塑形时,绝对不可心慈手软:“行了,你在百山多年,对这里的人有感情,但切莫感情用事,若是实在做不了,让秋平调回来接替你,你缓两年再上就是。” 霍舟闻言瞬间跪下:“郡主,郡主,属下绝对不会再犯,是属下思虑不周,属下该死。” 赵意见状也跪下:“郡主,是属下教导有误,属下愿意领罚!” 林之念看眼两人,她刚才说的有怨怪的意思? 应该有吧,要不然能吓成这个样子。 这么晚了,解了铠甲、没有刀剑在身,也就是两个孩子:“起来。” “属下没脸,属下——” “需要我亲自去扶?” 赵意、霍舟闻言站了起来。 林之念看着他们,想说些安抚的话,可看着他们起来后越发拘谨的样子,到底没说。 新上来的人总是顾虑多些, 若是碧玉、碧潜就没这么老实了。 堪舆图拿了过来。 林之念神色尽量缓和:“坐。” 霍舟闻言谨慎地看眼赵哥。 赵意沉默片刻,坐了过去。 霍舟才敢跟着赵统领,坐在他身边。 林之念打开,看了眼赵意说的位置。 如今百山都是她们的,归拢各地过来的六万驻军没有问题。 可既然都是她们的了,六万这个数字就有些少了。 如果增加—— 那么整个山体就要挖通。山体内具备居住区、训练区,形成暗堡工事,山外留三万军兵。 山泽内的泽山和旁边的封山就挖空三分之一,单是这样还不够,林之念指向旁边:“这边的山群如何?” 赵意探身,这些时日他已经把这大山全部摸了一遍:“这里的山体整体呈……” 林之念见他探身不方便,起身,将自己椅子搬过去一些。 他讲,她听。 林之念闻到了很淡的花香,好像是从赵意身上传出来的。 霍舟心神不安,见桌上的墨快要干了,紧张地拿过墨条,慢慢地磨着。 没料到自己还有功夫想:郡主似乎很爱用毛笔。 外面现在几乎都看不到什么人用毛笔,但郡主始终在用,而且,郡主的毛笔字,自成一派。 霍舟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提提神,他在胡思乱想什么,努力想听,但又发现越发拘谨。 月色渐渐偏移。 林之念归拢着各座大山间的石质情况。 赵意事无巨细。 冬枯给郡主斟了一杯茶,茶水的声音缓慢清晰。 林之念在水流声中回神,看了冬枯一眼,才发现时间不早了,不禁失笑,明日他们还有各自的事情要忙,是她留人留得太晚了。 林之念笑了:“看我,一时忘了时间。”收了堪舆图:“说来,院子里种牡丹了?” “回郡主,靠近凉亭种的芍药,绕过长廊是牡丹园。”味道不该传的这样远才对? 赵意、霍舟同时想到袖笼里的牡丹,顿时更加羞愧。 冬枯疑惑:“郡主要去赏园?” 赵意闻言,急忙将袖笼里的牡丹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牡丹的花瓣已经压平一半。 林之念惊讶地看他一眼,怎么看也不觉得赵意像修袖子里藏花的人,若是掰块屋檐、瓦片她信。 霍舟脸色通红,他……他见花开得好…… 320热闹建城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林之念便懂了,是霍舟这孩子的花。 林之念笑了,伸出手,拿起来。 粉色的花盘在指尖旋转,即便半残,也难掩其娇美可人,可见开得最盛时多好看。 “来。”林之念示意霍舟上前。 霍舟茫然,几乎本能地上前一步。 赵意也看着他们。 林之念打量着霍舟,最终把这朵花插在他鬓间,退后一步,又打量了一遍,中肯地点点头:“嗯,的确好看。” 霍舟脸色刷的涨红。 赵意看着霍舟鬓间的花,就这样茫然地看着。 林之念已经嘱咐两人好好休息,离开了。 赵意瞬间转身拱手:“恭送郡主。” 霍舟也瞬间回神:“恭送郡主。” 片刻后,又忍不住摸摸头上的花,郡主给他簪的?可他一个大男人? 但郡主给他簪花了,是不是证明郡主虽然不满,但没有生气,他还有机会:“赵哥?” 赵意没有看他,更没有再看他鬓间的花:“时间不早了,回去啊。” 霍舟依旧摸摸头上的花,骤然落下一瓣花瓣,又赶紧松开手,这朵花已经快被压扁了,不能摸了,容易散。 赵意突然停下脚步。 霍舟同样转身,捡起落下的花瓣,再转身见赵哥停下,也以为是老大等捡花瓣的自己。 霍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都是自己没有做好,以后他定吸取教训。 赵意重新抬步。 霍舟随后跟上。 …… 百山郡内,从丐溪楼衍生出的水泥、砖窑、化工、冶铁等各种新型工厂。 开窑即售空、开炉即卖完。 他们先于林之念的车马,是被调遣而来的,分散在各地的各种各样的工厂的熟练工,他们早在林之念启程前,已经快速部署到百山郡。 从当地人好奇,不知道有些东西烧出来做什么用,到现在被各大城建一扫而空。 冶炼的火控,被提高了一个层级又一个层级,黑金源源不断地运进来。 随着百山郡第一个月月银发放到位。 百山郡原来的打铁、制造、竹木、酒楼生意水涨船高。 有耕田有工钱的百山郡,快速推动着百山郡各行各业的步伐。 慕名而来的人口越来越多。 …… 罗绒儿是在百山郡大改造的时间到的。 从进入百山郡开始。 她觉得到处都是人,哪里都有人,田间地头很多翻地的农者。 阡陌纵横间,到处都是大型齿轮木械,有些她看着都不像木头做的,众人转着磨盘一样的木杆,前方大型齿轮不断转动。 扛着工具赶路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见到的人,与一路走来遇到的人,开始肉眼可见的不一样,他们说说笑笑,走路带风,脸上风霜粗糙,但眼里都是笑意。 陆竞阳也感觉到了不一样。 甚至他想象中穷山僻壤的百山郡与他构想中也不一样。 他以为,他到的地方,至少刚踏入百山郡的地方,该荒芜一片、荒凉凄苦。 可这里的确荒凉,但不见凄苦。 甚至——百山郡有这么多人吗?为什么觉得很多人都在往百山郡来,一路上甚至有衣衫褴褛的人向他们打听,往南是不是去百山郡的方向。 百山郡是挖出金子了吗?这么多人要去百山郡? 真进来了,发现百山郡好像真的不一样,人——非常不一样。 陆竞阳指着不远处的大型转车问:“他们在做什么?” 罗绒儿瞪了他一眼,走近一个歇脚的人,温和地问:“大爷,那是什么?” 老大爷转头看了一眼:“那个啊,水车,分流上游下来的水脉的。” 陆竞阳皱眉:“上游哪里有水?”他们走半天了也没看见哪里有水? 老大爷冷哼一声:“现在当然没有水,可百山郡外不是在挖水渠,等挖下来了自然就有水了,这是长远规划,这都不懂。”老大爷这些天学了新词,忍不住骄傲炫耀。 最重要的是,这片是他家田地,除了不能随意买卖,基本就是他家的田地:“你看到地头矮一些的井没有?” “哪里?” “就是那些砖墩子,那是就近规划,现在就有水,远的水和近的水,叫保障用水,你刚来的吧?你们可是来对时候了,我们百山郡现在,哼,只要你来了,就不想走……那些个来骗工钱的,真分到了土地给他,你看看哪个舍不得不种,那都是粮食,不种天打雷劈!” 陆竞阳茫然地看着,进入闭塞城墙后,骤然繁闹的景象,而且,一路继续走,似乎田间地头,人手一种不一样的犁地铁器,这里的人家里都如此有闲银? “客官请用茶?” 这里的茶摊、水摊、小吃摊也非常多,几乎半里一个。 这么多摊位吗! “客官那是现在,以前你就是走到嗓子冒烟也没有一家茶摊,现在上工的人多了,吃饭、喝水、修整的人就多了,再加上大家手里有银子,虽然花的不多,但饿了吃口饭,还是可以的。” “上工?!” “对。”小掌柜的现在不忙,就喜欢和外面来的人说话:“我们这里上工,一个月一两银子,足足一两银子,就是干些边角料的活也有五百文,你们也是来……” 但小掌柜的看看两人的装束和后面跟着的人,就知道不是,来上工的人不穿这样:“你们是贩卖工人的?” 现在往百山郡贩卖人口也很得银子。 当然了,他在这里做生意,看到那些散人,也会给铁山建介绍过去,也不是白介绍,每个人根据劳力不同,给一百文到五百文不等。 那些被卖到这里的人可是有福了,一来就赶上活菩萨撒银子的好日子。 “不是,我们是来做生意的。” “做生意,做生意的好啊。”小掌柜的视线忍不住扫向那些他们带来的人,这些人中…… 有没有人想换一个月一两银子的工作? 如果有所长,二两银子都有可能。 罗绒儿看着掌柜的对她们做生意并不惊讶的样子,诧异:“来你们这里做生意的人很多?” “以前不多,现在很多,就刚刚你们坐下的功夫,都有两波人过去了,你说多不多?我们这里现在,卖什么都出得快,出什么都能赚银子,生意超乎你们想象的好做,就是,你得小心你这些伙计,我怕你走的时候带不走了。”掌柜的笑哈哈地招呼第二波过来的客人去了。 321曾今一见现在再见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罗绒儿看着周围的热闹,一杯茶没喝完,就听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林之念! 掌柜的笑得高兴,正在跟人吹:“是,是,就是我们百山郡的女菩萨,叫名字多不好,叫女菩萨,别怪我没提醒你们,现在是在关外,你提一句林郡主,称一声林郡主名字没什么,到了关内,可要小心了,我们现在的好日子都是女菩萨给的,若是不小心言我们郡主两句是非,让人听见了,半夜被人埋了都没地方刨你去,哈哈。” 切!云丰来的!看不起谁!他们郡到了秋天也是一个丰收年! 还林之念,林之念的叫,显摆你们知道我们郡主的名字。 我们郡主的名字,每次都写在各大公示下面,我们也知道! 可你们知道你们太守叫什么吗?啊呸!不知道! 罗绒儿心里怔了一下,她治下的百山郡吗? 陆竞阳也有些不敢相信。 他从二弟口中知道她不是寻常女子,但这样真切地感觉到还是第一次…… …… 百山关内,更是一片热火朝天。 商贩众多、到处在建。 本以为该是凌乱不堪的局面,却乱中有序,有条不紊。 感觉得出每个人都在竭尽全力的忙碌。 重要的是县衙的大门是开着的,有人进进出出,而进进出出的不单有官员还有子民,每个人都很忙的样子。 罗绒儿牵着崇崇,押送着自己的东西,看着拓宽的大道和一条条规划中的路线,从已见雏形的规整里,都可预见将来的繁荣。 百山郡以她们心目中陌生的样子,出现在她们面前。 …… 郡主府外。高门华檐,宏大气派。 层层须弥座、遥遥月华台。 罗绒儿站在门前,仰头看着。 她发现自己不管什么时候,都喜欢皇家规制的门楼,表达出的迫人威严。 这是她出生的宅院再怎么内秀,也只有硬山顶所比不了的无言庄严。 陆竞阳突然间不想进去,拉了一下罗娘的手臂。 罗绒儿看着屋檐上的脊兽,没有动。 “罗娘……” 罗绒儿挣开他的举动,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上前一步,递上自己的帖子。 陆竞阳看看自己,一事无成,干净却已带风霜的容貌,骤然牵起崇崇的手,不安的想要离开。 害怕、自尊,还有自己也不愿承认的卑微,让他不想正面面对她,这比让他听徐不歪胡言乱语还让他抬不起头。 …… 林之念看到帖子时,愣了一下。 罗绒儿在汴京城发展得很好,以后背靠陆辑尘的关系,汴京织造商,一定有她的名字。 她竟然跟过来了?“她和她的家人?” “回郡主,不是,一个商队。” 林之念闻言放下笔,直接起身,亲自相迎。 …… 郡主府正堂内。 罗绒儿揽着孩子,看着大堂内的一切,想到什么,觉得有些想笑。 几年前刚到陆府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个样子,她也是看什么都喜欢。 差不多也是在这样的正堂里等她。 那时候,她丝毫不忐忑,高高在上,觉得自己无论出身还是做派,一定比一个村妇好。 以后定能协助陆大人稳固陆家的根基,能接过陆家要扎根的管家权,能为陆大人整合各种关系,能教导出让陆家绵延百世的子孙。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自己多无知,竟然会有那样的错觉。 百山郡的一切,知道陆辑尘是太子后依然如初的林之念,都是她不敢想的。 甚至,她抱着那样的目的接近陆家,她也没有在意,依然愿意在她犯傻时,点她一二。 但凡林之念不是能容人的,她都不可能是现在的自己。 可她来之前,还是想浅薄了,她觉得郡主帮了她,如今,她也该义无反顾地投桃报李。 谁知来了这里才发现,百山郡不缺像样的商户,百山郡有各种各样她没见过的东西,有各地涌来的她多年的经营出的经商者。 罗绒儿再次看向陆竞阳,又有些心疼他了。 可如果不是陆竞阳,她罗绒儿也不会遇到她。 对自己来说,陆竞阳是她的贵人,对陆竞阳来说,自己恐怕是他的拦路石。 陆竞阳见夫人看自己,更紧张了,下意识将孩子拉到自己身边,紧张地握着他的手:他就不能先走? 罗绒儿突然笑了,温柔安抚:她说过会好好对他。 陆竞阳被笑的莫名其妙,可也不是非要看人冷脸就舒服的人。 ——郡主到—— 林之念为首。 城建一司林碧玉、规划三司江红莹、商司林碧蕊,亲自陪同林之念出现在正堂。 罗绒儿愣了一下,这些女子各个身着官服,下意识起身,神色瞬间郑重,给郡主问安。 陆竞阳也不敢怠慢,甚至没敢看她,但还是感到有什么不一样了。 林之念笑着亲自上前扶她起来:“自家人,见什么礼。”回头看向后面跟着的人,直接介绍:“知道是谁吗?罗家织造罗绒儿,红莹,你们当初那批布,就是出自她的手,那时候她才多大,有十八九吗?你们这些人,平日自诩勤奋好学,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你们优秀的人到处都是。” 江红莹直接点头:“是,郡主说的是,我们妄自尊大。”视线不自觉地落在新来的人身上,先重视了三分,颔首。 罗绒儿回礼,亦不卑不亢,因为是林之念将她抬上来了,不,现在应该是郡主。 “行了,别在这里站着了,去见识见识罗娘的织机开开眼,碧蕊不是总说,各行的产量被她拉高了多少,现在罗娘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是量产替代不了的微织工艺。” 罗娘的织布机即便用她见多了现代机械的眼光看也是震撼的。 罗绒儿一怔,这么急?但随即在众人脸上看到了理所当然,神色也认真下来:“众位大人请。” …… 322织造机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林之念事务繁忙,不会真的去看织造机的拼装。 碧玉、碧蕊等人则是真的看了全程。 罗绒儿的提花织机拼装,在一个宽敞、光线充足的工作坊中进行。 不出意外,这座刚收来的织造坊,以后就会在罗绒儿的名下。 车上的箱子被一个个打开,防雨布也一张张揭下。 一件件包裹整齐的木架从车上抬下来。 一个个老师傅小心翼翼捧出一个个造型奇特的部件。 拼装一台大型提花织机,是一项复杂而精细的工作。 每位师傅、织娘都不敢懈怠,更需要他们具备高超的手工技艺的同时,还有深厚的纺织经验积累。 工坊内很快摆满了各种部件:纹板、花筒、横针、直针、提刀、综丝、经丝,不计其数。 只有他们能看懂的图纸铺开。 辅助的工匠按照每个部件对应的位置,再次精细整理部件。 确保拼装中不出现大的时间误差,造成织机因为湿度不同,布匹成型时可能出现的轻微误差。 织机的主体结构很快开始拼装。 坚固的木质配着奇巧的搭建手法,很快拼出织机的框架和支撑部件。 整整三层楼的框架高度看呆了红莹、碧蕊等人。 为了确保织机在织造过程中能够保持稳定,还要将织机与整个房柱固定在一起。 接着,纬线梭道和经线张力调节装置入内。 纹板、花筒、横针、直针等,一一嵌入。 一张布满孔眼的板子推过来,推入经丝轨道灯位置。 碧蕊惊讶:“这是……”自从云纹铜禁的失蜡法用于缸塞密封,实现了蒸汽石油动力的跨越。 她以为再没有什么比机械织造更加快捷方便。 即便是这台三层楼高的针织机也不行。 可是,当更多的同样的织机同一时间被同样的手法,再次拼装出八个副版。 八架副版单行织机,以八个方向拼接在主体织机的周围,再以八卦阵的方式被完整拼成。 这八个副版织机还能通过下方的滚轮不断在织布过程中调整位置时。 林碧蕊惊呆了。 罗绒儿有些不好意思,但眼中同样有前路踏过、触过顶峰的骄傲和沉淀:“这叫八卦阵,师傅们习惯叫它织机飞翼,可以在经络织造过程中,根据他们变换不同的位置,搭配出成千上万种织造可能。”甚至可调控织数叠加,实现密不透风。 碧蕊、碧玉、红莹自认见多识广,此刻也为罗绒儿在织造机上的大型应用惊呆了:“你怎么做到的?” 罗绒儿看看三人身上的衣服,语气谦虚:“闲来无事瞎琢磨罢了。” 林碧蕊觉得不是,她认真地看着这台织造机,甚至围着它转了一圈又一圈。 她统管过丐溪楼,太知道里面的疯子在制造多逆天的奇思妙想。 但她更记得夫人说过一句话。八卦阵,就是一个阵,它用在排序里,可生万物。 丐溪楼因为这句话,将动力推进了十倍。 现在牛马的拉力,因为橡胶产生的那点提速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 但凡卖出的东西,都是她们已经不看在眼里的发现。 因为她们的车能跑得更快、动力更强! 但她还是被眼前的织布机惊住了,因为罗绒儿同样用到了八卦阵。 大开大合下,可轻薄可紧实,可织出各种精美图案的提花机。 “这么快就拼好了?”夕阳落下,林之念算着时间过来,欣赏地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心中依旧震撼。 她震撼的是另一个机械文明下,与千年前的它惊人相似的构成。 赵意、霍舟自发停在外院守岗。 林碧玉、罗绒儿慌忙见礼:“郡主。” 林之念笑笑,示意她们不用虚礼。 手却不自觉地放在这台织布机的主体框架上,似乎还能感受到其中先人磅礴的高端智慧。 在大周‘技艺’没有断代过的传承里,在《天工开物》盛行之下,没有被奴役的文明工艺,正处在她最耀眼的时代。 这个时候的大周。有最高端的算法,能算出的银河所有星体的位置;有最庞大的算力能力,阴阳双历,一次次被堆叠校准。 更不要提,它还有窥见天道未来的,紫微斗数和易经详解。 都是算法,真的是要以人类之躯,算天、算地、算未来的时候。 而这台经纬交织的机械,亦是最接近计算机本质的零和一,经纬与零一。 如果,再加上八卦飞翼,简直堪比计算机加上逻辑算法,衍生出硅基生命近在眼前。 有时候,它们璀璨的,甚至颠覆着她的眼界,也让她一些觉得不会那么快达到的可能,飞速成为可行。 就像她曾经以为,没有现代机械的全产业供应下,根本不可能实现汽车满地跑,飞天遁地术。 可没有被焚烧过的大量图纸,他们的绝对密封法,算法上的另一种途径,都给出来更多的可能。 就像他们还保留着,电镀才能达到的完美涂层手段。 这项技术用于防腐、给汽车涂层、刷个隐身漆,甚至都大材小用了,就该航空航天、翱翔宇宙。 林之念收回手:“怎么样碧蕊,给你添位这样的副手满不满意?” 罗绒儿不明所以。 林碧蕊先笑:“满意,满意 。”顿时看向罗绒儿示意她谢恩。 罗绒儿立即跟上:“多谢郡主。” “你也不用高兴。”林之念是对碧蕊说的:“罗娘的精力还是要在织造上,毕竟我们打开对外贸易的第一件商品,就靠她了。” 罗绒儿这次听懂了立即拱手:“定不辱命!” 另三人同时拱手:“回郡主!定不辱命!” …… 织造坊的后院内。 罗绒儿抚着自己新得到的官服,眼里闪着灼灼亮光:她做官了!商司副司长。 郡主说,百山织都,听着让人觉得印象好,至少比烟都,显得有技术。 罗绒儿想想忍不住笑了,手也没舍得从衣服上移开。 她竟然做官了! 那可是做官啊! 而且她手里真有新丝的构思。 岂不是说,她能将这个官位做得更稳、对百山郡更加有用,让郡主更满意。 323谁的心情好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罗绒儿看得出来。 林司长她们虽然是同县令级别的官袍。 对外却不会强调本身的官职。 她猜,应该是郡主想让她们做出成绩后,成为自然而然默认的事情。 就像那些为了工钱,让自己婆娘、年满十三的女儿,出去上工的人家一样。 用高利诱惑,既而成为自然。 罗绒儿突然更喜欢这里了,还是自己英明,知道跟着跑出来。 陆竞阳带着孩子进来,就看到罗绒儿在摸那身衣服。 陆竞阳今日刚见过那些女子穿,不会不知道那些女子的衣样,如今自家夫人也被赏赐了一身同样的衣服。 他竟然用了‘赏赐’,却没觉得不对。 崇崇跑到母亲面前,讲着他交到的朋友。 罗绒儿将孩子搂进怀里,继续看自己的官服。 陆竞阳给自己倒杯水,早上郡主也没有忽视他,只是像看得力属下的家人,只有一个简单的点头:“我明天想出去上工。” 罗绒儿闻言,才舍得将目光从衣服上移开,看向夫君:“你上工?官府不是在招捕快?你入过军营,做个捕快总还可以吧?” 陆竞阳觉得别扭。 罗绒儿见状,放下儿子,走过去哄他。 他肯跟着自己来,本就受了委屈:“我知道你……”骤然大吼:“兔崽子不要动老娘的衣服!” 陆竞阳突然笑了:“官迷。” 罗绒儿也笑了:“不跟你浪费时间了,我要去琢磨我的新纱,不过,我还是觉得你更喜欢军营,所以不要轻易说不去,就像我们,当初那么难,还想着算计人家郡主,不也走过来了,而且,苦尽甘来了。”说着,还很得意地让他看看自己手里的官袍:“我先去了。” 崇崇还没有跟母亲说完。 陆竞阳拦住了他:“跟爹爹说。”不要打扰她,难得她这么高兴。 …… 公路每天都在延长。 新的水井层出不穷。 一座座新式大楼每天都在增高。 商业,因为各项建成项目蓬勃发展。 银两丰富着贫瘠的服务项目,如雨后春笋般出现。 新加入进来的各色产业,托举着每日的百山城建。 百山郡,以每天都不一样的面貌,日新月异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男男女女齐心奔忙的情景司空见惯。 因此衍生出的女官,似乎也自然而然。 再后来有本事的女官也协调男子干活,似乎也…… 自然而然。 …… 云丰郡内。 赵太守看着下面递上来的,本郡各镇人口被大量贩卖进百山郡的消息皱眉。 “大人,您一定要想想办法啊,那些临近百山郡的村落,有些甚至整个村落整个村落的 被带走,这已经是明抢人口了。” “是啊,大人,此事不可不问,若是放任不管恐怕要出大麻烦了。” 更多的人无动于衷,区区一个百山郡,穷山僻壤,有什么麻烦。 不过是一个郡主,放着好日子不过,偏偏玩什么过家家,那些人也不过看上百山郡撒的那点银子罢了。 等到了田里该灌溉的时候,自然就回来了,难道在百山喂风沙吗! 小题大做。 “大人,您一定要想想办法!”哪怕跟那位郡主说一声,哪有这样做官的道理。 赵太守也很头疼。 隔壁郡那位可不止是向皇上献宝的郡主,还是太子子嗣的生母。 这才是事情难办的根本原因。 甚至说理都没地方去。 告去哪里恐怕都没有人会接这摊事。 万一哪天郡主想开了,北上回京,封了妃嫔,甚至皇后…… 哎,他又何必找那个麻烦:“不过是几个村落的事……” “太守大人,不是村落那么简单,他们还给那些人发了土地,这是要让那些人长久定居在百山,大人不可不察。” “行了,本官写封信去问问郡主就是。” “大人英明。” …… 郡主府内。 林之念扫了一眼这些信函,随手放在一旁,丝毫没有理会的意思。 陆辑尘的身份摆在朝廷里,这些信函就没有必要看。 等有必要看时,恐怕他们也该掂量掂量,他们是不是真的敢动用当地的军兵,讨回这个公道。 同日,百山郡外城墙打下第一块石地基。 …… 汴京城内。 陆辑尘收到了程家苦思冥想的谢礼。 陆辑尘直接让人退了回去:“告诉他们,谷丰调去了坎沟,让他们把礼单送去那里。” 谷收丝毫不敢耽搁,原封不动退了回去。 …… 苏府内。 苏凉月看着被退回来的单子,若有所思。 她来汴京城一段时间了,听说了一些太子的事情,苏家那次被压下去的动荡,她也知道了一些。 更知道这位太子手里,有着历朝太子都没有的权势。 可以说现在大周所有官员,包括让她引以为傲的苏家都要看这位太子脸色过日子。 甚至不敢触了太子的霉头。 太子一个不高兴,真敢无论你是不是高门贵族都杀了祭天。 苏凉月自然也知道了,太子流落民间之时,有位不算妻子的妻子,还生了两个孩子。 但如今两位皇孙都被那位‘郡主’带走了。 这就有意思了,把孩子带走,威胁谁? 皇家吗?还是太子? 她以为她拿孩子威胁,皇家就会留下她? 想不到偷鸡不成蚀把米,皇家不要孩子也要赶她走。 至于民间的说法,就夸张了。 什么郡主不适应宫中束缚、郡主天人之姿、郡主反抗皇权,最终得以带着孩子前往封地。 他们懂什么。 只会想当然地揣测,就算那个女人不想成为太子良妾,难道不想给孩子谋一个好前程。 如今不过是,皇家不喜那位出身平民的太子良妾,远远打发了出去才对。 苏凉月拿起礼单,看了一眼,竟然退回来了…… 看来,她这位手握吏部和禁卫军的太子外甥,根本不把苏家放在眼里,可如果是皇后娘娘亲自开口呢? 他还能违背母命:“去,叫小姐梳妆一二,我们进宫。” …… 皇上、徐相、尹国公今日都发现太子心情似乎不错。 若问他们怎么看出来的? 就是太子喝了御书房整杯茶水,还没有退席。 尹国公似乎都能感觉出皇上欣慰的目光。 324她说:送过来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区区一个好脸色,皇上还要感恩戴德不成! 太子之位也是,毫无征兆的给了陆辑尘,让他们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四皇子就不是大周的皇子了?!尹嫔当年不是他周启要娶的女子?现在演什么情深不悔! 可失了皇上的宠爱,太子之位已定,他女儿在宫里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 哼! 陆辑尘放下茶杯,语气淡淡:“既然蛮跤作乱,出兵便是。” 周启有些犹豫:“话虽如此,但也很难说就到了那一步。” 徐正不说话,御书房的茶,自然色香味俱全,但也不到让辑尘多喝一杯的程度。 想来是他家里那位安顿下来了。 也是,距离他家里那位离开,也半年多了。 “作乱不纠,等着各部效仿吗!”陆辑尘语气沉了一分。 皇上一时语塞。 尹国公见状,扫了在上的太子一眼,开口:“禀太子,殿下恐怕不知,北疆不久刚平完战乱,现在贸然开战……恐怕不妥,何况国库和各方都需要准备。” 陆辑尘突然看向他:“尹国公是说,北疆战乱是你平的,我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尹国公闻言,瞬间跪下:“下官不是那个意思,下官言语无状,求太子宽恕。” “那就下次想好了再说话,不知道的,以为国公爷老眼昏花,不记得北疆换将的事,该请辞回乡了。” 尹国公不敢犟:“是……” 皇上、徐正看着。 默契地移开目光不说话,反正针对的不是他们。 “至于国库是不是需要准备也是户部的事,尹国公没事少操心的好。” 尹国公咬咬牙:“……是。”他是为了谁才开口,皇上看不见乳臭未干的太子在针对朝中大员吗! 还有徐相,就看着突然冒上来的太子一家独大!太子这段时间不仅揽回了禁军实权,还要插手户部! 如果再让太子在北面兴兵,最后换上他的人,这大周以后谁说了算?! 徐正不开口,大周爱谁说了算谁说了算。 他只是惋惜,孙子走了,最近有些提不起精神。 “这件事回头我与兵部户部再议,尹国公以后就不用操心了。” 尹国公听完,骤然看向皇上:他议什么!皇上还没说议?! 皇上低头喝茶。 尹国公又转向徐相:太子越俎代庖! 徐正琢磨要不要送一批书籍去百山郡,穷山僻壤,有什么好东西。 尹国公脸色难看地垂下头,不甘不愿开口:“……是。” …… “不像话!这大周还是不是皇上的大周!” 尹夫人闻言挥挥手,让贴身丫头也去外面守着:“何必这么大火气,尹嫔娘娘不是说了,这段时间让我们忍耐,你又忘了。” 皇上刚封了太子,正是喜欢的时候,谁出头谁倒霉! 尹国公一肚子气:“我还不够忍耐,我今天被太子当众羞辱,还要怎么忍耐!”皇上不说话也就罢了,徐相最近也不开口。 他看徐老狗老糊涂了! 尹夫人给他倒杯水,低声开口:“尹嫔娘娘已经将宠儿姑娘接进宫了……” 尹国公看夫人一眼,怒火中烧的心平复了一些。 尹夫人见状陪着夫君坐下来,劝道:“什么事啊,都不急,男人今天觉得谁可怜,想重温从前,宠一宠,那是人家有本事,那咱们就懂事些,避一避,何必跟上面对着来,你要知道花无百日红,如今太子之位也给了,宫里那位想得到的也得到了,可就不可怜了……” “可这太子之位毕竟是给出去了——” “太子之位而已,做到皇上寿终正寝的有几个?” 尹国公不说话:“……”可扳倒一位太子,到底不如弄死一个皇子容易。 尹夫人的手放在尹国公手臂上:“现在可怜的是咱们尹嫔,无缘无故被连累成了嫔不说,这段时间还时刻关心皇上、皇后的身体,可以说尹嫔做了所有该做的,如今也该补偿补偿咱们尹嫔了。” “怎么补偿?”后宫那些赏赐不要也罢! “自然是为四……五皇子封王。咱们外孙也该有自己一方势力了,虽然远离了汴京城,但有了太子的皇城不待也罢……” 尹国公当然明白这些,甚至走出去,若是太子发生什么意外,有个什么不测,可联系不到他外孙身上:“尹嫔娘娘的意思?” 尹夫人点点头。 女儿知道国公爷在宫里受了委屈,特意让她宽慰,才跟她说的这些。 尹国公舒口气,他女儿还是最不让他操心的一个。 …… 陆辑尘心情的确不错。 他昨夜收到了之念的家书。 她说孩子们也到了,让他不用担心。 简单地描述了一下百山郡的进度,随后一句想他念他,说的直白不含蓄。 以至于区区几个字就写完了她对他的思念。 陆辑尘就把这几个字反反复复的看,后面的什么如果接下来皇家要分封诸王,让他把二皇子、五皇子分到她周围去,她来替他解决这几个后患。 陆辑尘当没看见。 他觉得他就是收到了一封纯粹的家书,上面只有之念对他的叮嘱,而不是大篇幅都写不相干的人。 陆辑尘摊开纸,给她逐字写回信。蛮跤他自然要打,户部他这次也要揽在手里。 写在纸上的却只是滔滔不绝的思念,没有刀枪碰撞的火光。 …… 程玉第一次进宫。 头戴珠翠,衣着华丽,虽是总兵的女儿,见多了阿谀奉承。 但踏入宫门的一刻,巍峨的宫门、层层叠叠的屋脊、龙盘凤鸣的雕刻,让她下意识屏住呼吸。 脚步隐约带了几分忐忑,随着引领的宫人,缓缓前行。 坤仪宫门启,程玉顿觉眼前一亮,奇花异草争艳,珍禽异兽,假山飞石,真正的气派景象:“娘,是白鹿?” 苏凉月瞥了女儿一眼。 程玉顿觉失态,不再说话。 可还是忍不住去看,蒸腾的水雾中开着朵朵莲花,岸边奇珍异兽。 坤仪宫的景色远超她以往所有想象。 步入殿内。 玉阶之上,龙椅凤榻,皇后娘娘慈爱地看着她们。 宫女太监穿梭其间,步履轻盈,举止得体。 325太子殿下到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苏凉月心中一惊,急忙带着女儿见礼:“臣妇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程玉也急忙行礼,额头触在冰凉的白玉砖上,虔诚谨慎。 皇后娘娘笑着。 她很久没见这位妹妹了,想不到孩子都这么大了。 可虽久未碰面,到底不是她难讨好的儿子,用不着她起身相迎。 笑一笑,又是发自内心的真正喜欢,这待遇就超过了大多数面见皇后的人:“快起来,哪用多礼,这就是母亲说的玉儿了,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程玉抬头。 皇后娘娘看着一张明媚漂亮的脸,心里更喜欢了几分:“本宫若是有个女儿,这时候恐怕就被比下去了。” 程玉闻言,脸不自觉的红了。 她后来偷偷看过太子殿下,太子不同于其他皇子,他不喜欢摆架子,所以她见到了。 长的... ... 程玉羞涩地垂下头,是皇后娘娘所出的太子殿下更好看才是。 苏凉月不敢当:“皇后娘娘若是有位公主,定是集日月精华在身,贵不可言,她一个小丫头,怎么比得了。” 皇后自然不会说,比得了。 她若是有女儿,定是最高贵的身份,但不是没有吗,就不影响她喜欢别人家好看的小姑娘。 皇后招招手:“来,到本宫这里来。” 苏凉月赶紧小心推一下女儿,怕她拘谨,让皇后印象不好。 程玉的确紧张,但想到上面坐着谁的母亲,一国之母,自然不允许自己小家子气拿不出手。 就算那个人嫌弃自己,但她从小很讨长辈喜欢的。 程玉上前,踏上玉阶,走过象征权势与繁华的浮雕,恭恭敬敬地再次向皇后娘娘见礼。 苏萋萋看着她小小年纪,一板一眼的样子,又喜欢了几分:“你呀,不错,是个好孩子,可愿住在宫里陪本宫几天?”这话真心多了。 她那位捧出一颗心也暖不热的儿子,可不会这样乖巧的来看她。 孙子她更是一个没留下。 她成日在这偌大的宫里,冷冷清清的,也想着有孩子陪陪她也好:“妹妹可会舍不得?” 苏凉月激动的求之不得:“皇后娘娘又打趣我,玉儿能入娘娘的眼陪在娘娘身边,是天大的福气,玉儿还不谢恩。” 程玉已经谢恩,用一双想看又不敢看得太明显的眼睛,看着皇后娘娘。 苏萋萋就让她看,这孩子看着便讨喜:“别在我这里站着,去你娘身边坐会。” 一句话,程玉又从玉台上下来,坐在母亲身边。 皇后娘娘自始至终坐在那里,含笑地与家里人寒暄,说到从前,也难免心有感觉。 苏凉月突然提到:“说来不怕丢人……”说完看了眼周围。她自然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提女儿落难的事。 皇后娘娘会意,看了钱嬷嬷一眼。 钱嬷嬷带着人下去。 苏凉月心有余悸的跪下来感谢太子殿下出手救下女儿。 苏萋萋一听涉及儿子,身体下意识后仰,戒备起来。 不是她小人之心看谁都像要攀附她儿子的女人,实在是这事敏感,她又做不得主,就不喜欢有人提起。 程玉见母亲跪,自己也跪了下来。 苏凉月真情实感:“多亏了太子殿下,如果不是殿下,臣妇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程玉亦然。 苏萋萋再看程玉,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也就那样了,虽然她谈不上喜欢林之念,那在儿媳妇一事上就更谈不上喜欢程玉。 不能做主的事,哪来那么多喜欢不喜欢,好像她喜欢了,辑尘就会妥协一样:“那可太不像话了,那些人可都伏诛了?!” “回娘娘,已然处理。” 苏萋萋点点头:“那就好,既然事情过去了,以后不提也罢,对玉儿也不好。” “是。” 苏凉月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皇后娘娘话里的热情似乎少了几分?玉儿刚遭受了这样的大难,皇后娘娘该更心疼才对? 为什么好像冷淡下去了。 不等苏凉月想出什么,钱嬷嬷急急忙忙笑着进来:“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苏萋萋几乎下意识从凤椅上起身,就要下去迎儿子。 可乍然看到大殿里杵着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还收了眼泪,在整理她们的衣服,紧张又期许地看着殿外。 苏萋萋心里就是觉得不对,非常不对! 她平日都见不到自己儿子,凭什么让她们刚进宫就看到了! 还有一点,苏萋萋隐隐觉得不应该让大殿内有外人,免得儿子乱想。 万一觉得她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她岂不是冤死。 苏萋萋顿时笑着看向凉月两人:“御兽房新下了两只小老虎,凉月你带玉儿去看看,听说可威猛了,趁现在能摸,赶紧摸两下,让玉儿喜欢喜欢。” 苏凉月愣了一下。 程玉脸刷的白了:因为太子来了,所以不相干的人要退下? 苏凉月更不会看不懂皇后的意思:皇后这是让她们出去,不准备让她们见太子。 是觉得她的女儿不配见太子吗?什么男女之防、什么不方便见,那是看不上对方时说来给对方下台阶的。 如果皇后有那个意思…… 就算皇后娘娘没那个意思,看在她们小时候一起长大的份上,若是真喜欢玉儿,怎么会想到让玉儿回避她的儿子。 苏凉月心里怎么可能没有不甘心。 可那是皇后娘娘,即将要进门的是太子殿下。 她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将委屈展现在表面上。 苏凉月立即拉住女儿的胳膊,忍下所有心绪:“还有小老虎?臣妇还没有见过呢,这下我们有福了,娘娘,臣妇先带玉儿去看看。” 皇后的心思早不在她们身上,脑子里都是儿子来做什么?可是遇到什么事了?午饭吃了什么?这些天天气热,身体可还好:“去吧,去吧。” 永固上前带着苏家母女离开。 皇后娘娘已经来不及再将坤仪大殿布置得温馨些。 干脆直接摘了头上最大的凤钗,扔给钱嬷嬷,只留了些小钗环,让自己看起来和善慈爱些。 ——太子殿下到—— 苏萋萋直接迎了出去。 326她最好最用心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皇后在门口与儿子碰上了头。 苏萋萋径自上前,欣慰地看着自己儿子,不自觉地为孩子整理着衣袖,无论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孩子优秀又招人喜欢:“吃了吗?” “参见皇后娘娘。” 苏萋萋轻轻拍了他背一下。每次都气她,非要见这个礼。 也就是自己想得开、脾气好,否则非让这臭小子气着不可。 陆辑尘受下:“吃了。” 苏萋萋笑了,对比刚刚对着苏凉月母女的笑,这才是温柔得从骨子里透出来:“最近可还顺心?”拉着儿子往里面走着。 “顺心。” “顺心就好,你可是太子,朝中那些人,若是倚老卖老,不服管教,敢跟你对着干,你就直接打回去,打了都是白打,他们还能高过你去。” 陆辑尘看皇后一眼。 皇后觉得自己没有说错:“那些人就是不能给好脸色,不像你父皇,你手里不单有兵还有粮,理会他们做什么。” 陆辑尘只是不确定:“皇后娘娘不清楚微臣最近都做了什么?”他最近名声可不好。 “那又怎么样,一点点小脾气罢了,哪那么多上纲上线的问题,皇上若是不愿意,你别看他好了,母后觉得你都对,没有不对的。”皇后拉着儿子坐下来。 陆辑尘看到了座椅对面的水杯。 皇后开口:“那个啊,你一个姨回京城了,递了帖子过来拜见。” 陆辑尘又没有问。 皇后说起妹妹的时候一直看着辑尘,见他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就知道对玉儿没有那个意思。 林之念才走了多久,他怎么可能说忘就忘了。 陆辑尘拿出一张礼单:“之念给娘娘送的礼物。” 皇后娘娘立即惊喜地接过来,别管喜不喜欢,别管她那天和林之念谈了什么。 当着儿子的面,她和林之念的关系一定好。 苏萋萋甚至迫不及待地打开看了一眼,都是那边的特产,一看就是从那边寄来的:“难为她还记得我,哎,她才离开本宫就有些想她了,回头本宫给她写封信,看她要不要回来一起过中秋。” 陆辑尘见状,神色缓和。 苏萋萋意料之中,儿子不是自己养大的,顺着总没有错:“娘给你蒸了核桃乳,钱嬷嬷。” “是。” 苏萋萋专门挑了礼单中几样她认识的东西跟孩子聊着:“一看就是之念用了心的。” 陆辑尘看一眼,神色顺从地点点头:“她向来心细。” 苏萋萋也应和:“看她将两个孩子照顾得很好就感觉得出来,要不说本宫第一眼见她就喜欢呢。” 陆辑尘觉得自己也是,第一眼见她,也觉得她好,端起皇后娘娘为他倒的茶,喝了一口。 苏萋萋老怀甚慰。 苏萋萋一直捡着林之念说,说到核桃乳酪端上来。 陆辑尘也很给面子吃了起来。 苏萋萋就随手整理着孩子落在桌面上的袖子:“图样很好。” 陆辑尘看了一眼,似乎想到什么,神色越发温柔。 苏萋萋就知道自己赞美对了,不过看不出来,林之念还有这等手艺? 苏萋萋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太可能,说她会一点绣工,苏萋萋没意见,但这么复杂的一片竹叶丛,她绝对绣不出来。 “她亲选的图案。”陆辑尘与有荣焉地开口,心里加一句,还真有眼光。 苏萋萋顿时有种,自己儿子被人哄骗的错觉。 只是……选的?这就知足了? 也就是对方照顾大了陆辑尘,但凡不是,她儿子敢娶个处处让自己儿子迎合她的太子妃回来。 苏萋萋都要让对方好看,面上却丝毫不显:“她平时忙着生意,还在这些小事上用心,可见时时惦记你。”苏萋萋都怕老天打雷劈了她舌头。 陆辑尘高兴:“娘娘可用膳了?” “用了,用了。” “娘娘看起来身体有些虚,让太医多看看才是,天气热,娘娘也切不可贪凉。”说着看向钱嬷嬷:“嬷嬷们该注意些才是。” 钱嬷嬷毫不犹豫地答应:“是。” 苏萋萋心里高兴:“我还能不懂那个。” …… 御花园内。 程玉委屈得眼睛发红,根本没有心思看什么小老虎。 皇后娘娘一开始明明那么喜欢自己,为什么太子来了,就如此生硬地将她们打发出来。 也觉得她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吗!? 程玉又想到谷丰救她后说的那些话。 就像,就像她一定是位攀龙附凤的女子一样。 现在连皇后娘娘也如此想她。 她还有什么脸面。 苏凉月何尝看不见女儿的脸色,但这是宫里,到处都是盯着她们的人! 女儿的眼泪若敢掉下来,片刻就能传到皇后娘娘的耳朵里,到时候才是真难看。 苏凉月笑着伸手摸摸小老虎,似乎十分好奇的问起老虎的日常。 御兽师闻言恭敬万分地讲着。 苏凉月趁人不容易,狠狠掐了女儿一下!这点委屈都受不下!将来能成什么大事。 程玉被掐得一个激灵。 苏凉月温柔的声音响起:“快来摸摸,小老虎真乖,待会皇后娘娘问起来,你可别说娘不给你摸。” 说完使了暗劲把人拉上前。 越是这个时候越要笑,在女儿靠近她时,压低声音在女儿耳边恶狠狠地说了句:“别让我后悔带你进京!” 程玉不敢置信地欲转头。 苏凉月已经按着她的头,恢复温柔:“快看看,虎头虎脑的可爱着呢。” 程玉木讷地忘了刚才的羞辱,母亲凶她?母亲怎可…… 苏凉月温和地握着女儿的手,抚在小老虎的背脊上。 周围的人顿时一声声祝福之语响起。 “恭喜夫人小姐,亲触虎皮,福泽深厚,如虎添翼,事事顺遂。” “恭喜夫人小姐,触到虎须,福寿双全,安康喜乐,无限荣光。” 周围一声接着一声,宫女、公公的声音此起彼伏…… 程玉猛然意识到,她这是在宫里,不是出了大殿就能为所欲为的地方。 这里有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程玉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放在小老虎身上的手忍不住颤了一下。 327蓝袖添香?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苏凉月很快帮女儿糊弄过去了。 这便是皇权,任你心里再不甘、再委屈也要忍着笑给皇家看的皇权! 她希望程玉记住,进而向往,而不是只会哭哭啼啼!胆怯自怨! …… 皇后送走儿子,才想起外甥女看两个时辰小老虎了。 苏萋萋眉眼带笑,却不着急。 以她多年的威仪,就是让苏老夫人看两个时辰的小老虎,她也不会愧疚可言:“时辰不早了,让她们进来吧。” …… 苏凉月、程玉丝毫没有多等的暗语,争先恐后的跟皇后说着小老虎多有趣,御兽院的珍奇多好玩。 而且,如果不是心有所想,下面的人伺候两个时辰皇后娘娘的贵客,的确好玩,各种奇珍异草不带重样的。 皇后娘娘信,宫里自然都是好东西。 只是不知道是忘了,还是觉得时机不对,没有再说留下程玉的话。 赏了一些东西,让她跟着苏凉月回去了。 出宫后的程玉再也忍不住,直接扑入母亲怀里哭出了声。 苏凉月就让她哭着,心狠的没有像往日一样安慰她:“你记得,太子不是那么好见的,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是。” …… 夜深人静,郡主府书房内的灯还亮着。 林之念靠在椅背上,一只手缓慢地翻着底下人送过来的文书。眼睛有些累,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按着。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刮起了风,今晚可能要下雨。 风吹落了外面的什么,发出一阵声响。 林之念没有什么影响,依旧看着文书上的内容,手搭在椅臂上,抵着鬓角,边揉捏眼睛的穴位边翻着文书。 赵意无声进来,小心的将书房内所有窗棂落下,退下时,看到夫人的举动。 赵意下意识去后面湿了冷帕过来,呈给郡主。 林之念接过来,将帕子覆在眼睛上,冰凉的触感瞬间激发了她的精神。 最近忙的有些晚,孩子们又刚到,日日都熬到这个时候,确实有些太晚。 明日让冬枯做些温补的药膳才是。 冰丝的帕子落在眼睛周围,同样清澈的声音无波无澜地在耳边响起:“夫人,没剩几张了,下官帮您读?” 林之念闻言,骤然笑了一下,掀开帕子目光冷淡地看着他。 赵意正看着桌子上两张文书。 察觉到郡主的目光,恭敬的转过去,眼里是他认字的自我肯定。 林之念心里那点不悦,瞬间散了,哎,想什么呢。 林之念打起精神,神色温和地挥挥手,让他下去。 赵意见状,又看眼那两张文书,颇为可惜,但毫不犹豫,拱手退了出去。 林之念将帕子放在一旁,重新拿起文书。感觉到好了不少的眼睛,突然有些想笑。 她最近,将以前脾气养回来不少。 那么一会,她以为回到了以前的办公室,操碎心的母亲为她新招的生活助力,就最喜欢问这些有的没的。 说起来,赵意当然识字,还颇有天赋,最后怎么会走了武将的路呢? 莫非跟师承许破有关?“冬枯。” 冬枯让厨房为夫人熬了安神粥,刚才去取粥了,刚回来:“夫人。” “给今日守岗的也一人熬一份汤粥。”雨落下来了。 “是。” …… 清晨,空气中弥漫着大雨冲净泥土、花草后,狂妄的纯粹气息。 天气晴的不可一世、云色尽逃。 庭院的一角。 赵意身着轻便的武服,腰间挂着未出鞘的长刀,冠带简单束着长发,面容虽略显稚嫩,但眼中透露出超出年龄的沉稳、坚毅。 止戈、陆在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仰着头看着屋檐上慢慢凝成的水滴。 聚精会神、片刻不怠。 赵意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突然,凝聚成的雨珠从屋檐骤然滑落,滴落在青石板上,青石板上已经砸出岁月的坑洞,发出啪的一声响。 止戈、陆在顿时一声惊呼。 水滴在小凹陷内四分五裂! 林之念束好袖子出来晨练。 赵意见状,立即站好,拱手见礼:“郡主。” “娘。” “娘亲。”两个孩子甜腻腻的喊完,并没有像昨天一样跑过去黏着母亲玩,而是继续仰头看屋檐上的水滴。 见新的水滴越聚越多,赶紧喊赵意哥哥:“哥哥,哥哥快,水又要落下来。” 赵意收回礼数,示意两位小少爷向后退开一步。 止戈与陆在默契的向两个方向退开,然后一个看屋檐,一个看地上的小水坑。 赵意上前,站在水滴的位置。 手握在刀柄上,聚精会神的盯着即将落下的水滴。 水滴越来越饱满,饱满到透彻,饱满到鼓胀。 饱满到从屋檐上落下。 刀瞬间出鞘,精准斩碎了滴露的水滴。 四分五裂。 止戈、陆在再次欢呼:“哥哥厉害!” “哥哥棒!” “屋檐水滴落下。” “小坑处没有水花。” 碎雾从刀锋散开,是那滴水,赵哥哥真厉害,赵哥哥斩碎了水滴。 赵意再次转头:“这次换大少爷看小水坑,二少爷看水滴。” 两个小朋友瞬间点头,再次老规矩退开,给赵哥哥留出挥刀的位置,一个看小水坑,一个看屋檐。 不远处,冬枯看着玩闹的三个人,感激的看眼赵意,同时松口气。 这些时日两位少爷刚到,老夫人又染了风寒,不能时时叮嘱两位少爷。 下人们因为小少爷病情刚过,哄不住小少爷。 小少爷又依赖郡主,一直想粘在夫人身边。 往常这些时候有二爷在,二爷能哄了两位少爷去玩。 如今二爷不在,只能夫人带着两位少爷。 如今郡主已几日没有好好晨练了,晚上看文书的时间也越来越晚,幸好昨日赵意回来了。 林之念拉伸完。 随意的挽弓快速放了几箭。 无一脱靶。 “啊!赵哥哥厉害!” “赵哥哥无敌!” 林之念笑着看过去。 陆戈、陆在兴奋的跳着。 林之念重新搭弓,这次认真看向靶心,嗖—— 箭矢裹挟着晨光飞了出去! 陆戈下意识看过去。 陆在见状也看过去,他更小,下意识的反应也最依赖母亲,小脚一抬,就要迈过去。 赵意突然开口:“大少爷、二少爷要不要试一试。” 328《典妻》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戈、陆在立即转过头:“要!” …… 林之念见完郭太守等人从书房出来,欲去新落成的丐溪楼。 就看到赵意手持一根长竹竿,瞬间挑落荷叶上的水珠。 陆戈神色严肃,立即报出散落水滴的数量。 陆在追着被打湿后飞舞的蝴蝶跑,不时扑在赵意腿上。 赵意瞬间揽他一下,站稳。 陆在起身继续跑远,跑得开心时,两脚绊一下。 赵意手里的竹竿快速跟过去。 陆在的手搭在比他手臂还粗的竹竿上,扶着稳稳的竹竿起身。 陆在站定,又继续追飞不动的蝴蝶。 林之念停下脚步,看向霍舟:“赵意今天休沐?” 霍舟快速从赵哥处收回目光:“回郡主,是。”赵哥的红缨枪能飞出花来!区区一杆竹子,没舞出赵哥一半功力。 池塘边。 竹竿再次为陆戈挑落一碧落水! 陆戈眼疾手快地数水滴散落的数量:“十二!” 林之念难得转路,走了过去。 冬枯、霍舟等人跟上。 “娘。” 陆在闻言转头,瞬间抛弃蝴蝶,扑在娘亲腿上:“娘,安。” 赵意见状退后一步拱手:“属下见过郡主。” 林之念扶着小儿子的头,对赵意颔首,才转向大儿子:“止戈,娘陪你一局。赵意,再挑一叶。”接过冬枯递来的弩。 赵意看霍舟一眼。 霍舟也不知道?他们要去丐溪楼,是郡主特意转路过来。 赵意上前,竹竿瞬间挑落荷叶上的水珠。 林之念手里的弩箭,一箭撞碎了飞起的珠子,珠子在阳光中再次分裂。 止戈欢呼声更要升起。 林之念笑着问止戈:“这次有几滴?” 止戈的手僵在半空,茫然地看着母亲,下一刻羞涩地扑到母亲怀里:母亲坏,故意为难他。他刚刚就看娘厉害了,哪有数。 林之念也笑了,两个孩子拱在她身边,身体稳得也没有晃一下。 赵意手握着竹竿,手掌不自觉地握紧。 郡主想及时射出那一箭,目光必然要落在他手腕上。 他的起手、手腕爆发的力量,是算水滴飞溅的绝佳时间。 刚才郡主的视线没有看过来,那么目光必然落在了水中倒影里。 可倒影里就不是看他了吗? 赵意面上没显,跟随周围的人一起笑。 “好了,慢慢玩,我还有事。另外,赵统领也很忙,不要总黏着赵统领知不知道?” “知道。” 林之念笑笑,将弩给了止戈,带着人匆匆离开。 …… 百山郡内。 随着天边第一缕秋风轻轻掠过,百山郡换上了另一番景致。 春日里,石匠们挥汗如雨,在山间开凿出的一块块巨石,经过水泥粘粘,修建出坚固的百山内城墙。 搅碎的石子,平整地铺在路面上,镇与镇相连间,连接出条条相接的交通要道。 一座座公用楼房在空地上悍然而起。 本群峰环抱的百山郡,如今也看到了河流冲刷过的沟壑。 那是春日播种前,挖出的最大水井,对百山郡全径放水,流出的扁平的沟壑,再次挖深后的条条水渠。 等到来年春日,这些被挖开的沟渠会流淌着上游挖开的河水。 让百山成为真正的群山环绕,百川流经的富饶之地。 此时田野间,稻谷由绿转黄。 金黄色的波浪随风起伏,空气中都是即将丰收的喜悦,预示它将迎来它的第一个丰收。 夏日似一位慷慨的画家,在离去之前,将大地涂抹得一片金光璀璨。 田间地头,农人们趁着空闲,修缮仓库,拾掇农具,确保收获顺利进行。 夜幕降临,百山并未因黑暗而沉寂。 反而焕发了另一波生机。 各项落实的娱乐场所,工艺学院,农舍舞台上的宣讲,才刚刚开始。 云娘到得比较晚, 但不管走到哪里,必上演的两场戏曲《四郎》《典妻》。 如今《四郎》因为已经有了名目,被撤下,《典妻》还没有线索,继续在百山郡各个角落上演。 如今,随便拉出百山郡内一个人都知道。 《典妻》中贫苦凄惨的许家阿公阿婆是大坏人,趁许大郎去河渠上工之际,以十斗栗的价钱,将他的妻子典给一老赖生孩子。 那老赖又老又丑,天天虐待面黄肌瘦的许家大妇,动辄拳打脚踢。 受尽苦难的许家大妇每日都盼着丈夫回来接她回去。 偏偏许家大郎河渠上出了事故,许大郎迟迟不归。 许家阿公、阿婆又不喜家里多出一张吃饭的嘴,在许家大妇为那老赖生下孩子后,许家也没有接她回去。 那老赖也不想多养一张嘴,又因为自己孩子刚出生,又心疼典妻时十斗栗。 便瞒着许家,将许家大妇以八斗栗典给了一个臭老鳏。 臭老鳏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生不出孩子,还是什么原因,见许家大妇迟迟怀不上他的孩子。 老鳏又想到前面的婆子也没有给他生下孩子,不想让人知道他的问题,又偷偷瞒着上家将许家大妇典卖。 就这样一道道的磨难,一次次典卖,跟着新主的一次次逃荒…… 等许家大郎归来故里,站在昔日妻子送别他上工的地头,苦苦等待,却早已寻不到发妻…… 《典妻》一幕就此落幕。 戏曲的最后,只留下故里的地方,可许家大郎再没有找到他的妻子…… 即便如今的许破,因第二次出征蛮跤,再次立下赫赫战功。 荣升一品大将军,赐将军府,荣耀无数,结果也一样没有改变。 他从遇到林之念,到跟着林之念走出坎沟县,两人一个找弟弟、一个找他妻子。 林之念答应为他找人,茫茫人海、不惜一切代价的找,用与林之念找她弟弟同等规模的投入去找。 而他为林之念卖命,林之念托举他高升,他亦在最初发下毒誓永不背弃! 现在,十多年过去了…… 林之念依然践行她的承诺。 许破每隔两日送来的问候文涵里,最后一句也是问‘她可有消息’。 这幕戏曲,在酒楼戏院唱,在乡间地头唱,也在走街串巷的杂耍、逗乐的游人间唱。 它更有自己被人津津乐唱,传播很广的小调。 可有什么用。 戏曲里不会留下真名,否则各地涌现的人就能踏破林家门槛。 戏曲里的地名也没用,一个典出没有户籍的人,又是一位妇人,寸步难行。 所以这幕戏和《四郎》一样,收获甚微。 后续需要巨大的投入跟上,才能有一星半点的消息。 可不管如何,十多年过去了,依旧在唱。 329憨妇人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收集回来的消息,却都落了空。 可现在。 林之念已经半年没有回许破的文书了。 或者说,从她离开京都起,就断了与所有在朝中露过面的官员的联系。 如今,百山郡再发往大周各地的商函,也不再经过原来的人之手。 好在,这件事,虽然有损失,却早有准备,也在可承受的范围内。 这些不联系的官员中。 有些因为她不再回函,已经完全不再联系。 有些,在陆辑尘被封为太子的一刻,停了政事书信,偶然虽然还有一两封问候书信寄来。 但已经只是问候,不再涉及政事。 只有许破。 还是老样子。 隔两天就有一封书信。 虽然已半年没有回函,依然与以往一样,信里详细地描述着,他所到之处的风土人情、地质结构、军事部署。连结尾的那句‘她可有消息’,同样不变。 林之念在六个月前回过一句‘有消息定告知’的消息后,就只看不回。 赵意偶尔会接替霍舟近身伺候郡主,所以知道师父的信,被压了一封又一封。 可他从来不过问。 这是他们都知道的结果。 郡主毫不偏离最初的安排,也很大程度上安了他们的心。 …… 郡主府内。 林之念尽管不再回信,但答应过许破的事情,一直没有停过:“百山的户籍可都整理过一遍了?” 云娘闻言,答应了一声,反应已经不如前些年快。 她已经老了。 这次从前面退下来,不是例行调遣,而是回郡主身边养老。 她看郡主身边只有冬枯、霍舟、赵意几个年轻人不放心,再加上她又闲不住,就为郡主处理一些府里的事情。 “没有许大妇的消息?” “郡主就会说笑,谁还能让许大妇用许大妇的名字上户籍不成。另外收到的两个消息,奴婢也让人核实过了,年龄不对。除此之外,赵意最近将所有坎沟地出生的人和原户籍地不详的人、忘了自己本来户籍地的人,拎出来,重新登记了一遍,这些天正在一一排查。” 林之念点点头:“如果这些人中还没有,让下面的人跟他们都聊聊,看看有没有碰到过坎沟的人,看看卖到了哪里,也去问问。” “是。”云娘熟悉这套流程,会盯着的。 心里更是安心,就像以前郡主告诉过她的。 如果人人都拥有了户籍,手里有了结余,远行方便下来,就有了回乡的能力。 这些时日,她在百山郡看到了。 超出她预想的,更遥不可及的可能,成了现实。 她一路走来,这里的女子已经不一样了。 她们忙碌、她们会笑,已经看到了无数走出来的可能。 如果,云娘是想如果,这里有那位许大妇人,那么不管她曾经多苦,多可怜见,现在也走出来了吧,日子也好些了吧。 如果再有幸看过《典妻》,那么未来有一天,她积蓄足够,日子好了,她会不会生起回乡看看的念头,会不会也想回去看看她最初生下的那个孩子是不是过得如意,想要接济一二。 这就是郡主的‘寻亲’,我若找不到你,那么让你有能力找到我可好。 云娘老了,单是想一想结果,就想掉泪。 但她相信会的。 就算人不在百山郡,将来有一天,当大周每个人都过上了好日子,那位许家大妇也会不再凄苦。 就像她们,何其有幸生活在她的庇佑下。 …… 百山郡一隅。 日头西斜,家家户户已燃起来灶火。 一位头发花白,却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妇人,弹弹身上的土,打满补丁的身上干干净净,只是刚上完工,锄头还没有放下,就被自家女儿拉着去村中看戏。 “好,好,马上就去,你这丫头。”老妇人一抬头,才发现不是什么老妇人,而是一位不满三十多岁的年轻妇人。 只是皮肤粗糙了些,常年缩着身体,身形佝偻了些,皱纹也比其她人深一些而已。 可如果正面看,看久了,就发现她眼睛清明,分明正值年华。 只是村中妇人的正值年华,与不正值年华也差不到哪里去,都是一个样子。 …… 虽然时间还早,村中戏台前,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孩子们各个捏着小零嘴跑来跑去。 小女孩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母亲。 妇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炒豆子给了女儿。 小女儿给母亲剩了一半,开开心心拿着豆子跑远了。 “老憨家的,过来这边。” 憨妇闻言,走了过去,趁戏还没有开演,从袖子里拿出中午从工地领的干饼,一点点地吃着。 像她这样没吃饭,来抢好位置,啃杂饼子的人很多,所以谁也不会说谁。 “老憨家的,你真不回去了?”那老憨虽然卖女儿,但那不是以前日子苦吗。 现在日子好了,老憨带着三个女儿过得也上进的,没事了,夜里还偷偷过来给憨妇翻地,男人这样就是低头了,可以了。 憨妇听了,只笑,吃黑饼子不说话。 这是半年前,她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她在老憨家,就是被买来生儿子的女人。 生不出儿子,就夹着尾巴做人,女儿们也夹着尾巴做人。 老憨虽不至于打她,但平时踹她一脚,搡她一下,都是小事。 憨妇也觉得是小事,日日都一样,就是小事。 可百山郡苦,老憨家更苦,她本年前又生了一个女儿,老憨才气不过真得打了她。 对憨妇来说,把自己一缩让男人打,是常用求生本能,也不是什么大事。 按说,老憨打了她,还会让她继续生儿子,所以不会打死她。 老憨要卖了二闺女继续生儿子,也在情理之中。 但百山郡来了一位活菩萨。 活菩萨说给所有人上户籍、分耕田。 330憨妇近些年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可她那时候还没想着跑。 因为百山郡养不了苗。 她又是一个没什么用的女人…… 后来。 百山开川、供水,甚至开始招工,重要的是各地招工不限男女。 她挑水干活时,听了一耳朵,是她想都没想过的好事。 如果……她勤快一些,是不是就能自己带着女儿过日子了? 憨妇也不知道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 在人牙子上门前的那天晚上,偷偷带了二女儿直奔县衙拿户籍。 按说拿了户籍她就该跑。 因为老憨家势必要发动族里抓她回去。 可很快憨妇发现,百山郡的人太忙了,山吉村的人也忙。 忙着去抢最好的活计,忙着去赚银子,忙着给自家没上户籍的孩子去抢地,根本就没人有时间抓她。 憨妇也大着胆子留在自己分的耕田上,小心翼翼地裹着自己,试着去‘招工处’找活计。 她真的被选上了! 憨妇从来没想过她除了给人生孩子、伺候买她的人一家老小,还能出来干活挣银钱? 她能赚银钱了? 她有户籍、有耕地、还有银子了。 憨妇忘了自己当时有没有哭。 她只记得自己太紧张、太胆怯,根本忘了自己当天听到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得到了能干活的小木牌。 她第一天上工的时候,也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男人,吓得连脸都不敢露。 可慢慢的工区里女子越来越多。 大嗓门的妇人们也越来越多,她们胖壮、有力气,笑起来特别豪迈。 她们有正经的出身,不是像她这样被典来典去的妇人,她们不捂着脸,她们是百山郡原户籍的妇人,喊人跟吼一样。 她们也会大声叫她憨妇,会跟她说话,也会顺手帮她干活。 她跟在她们身后,慢慢的不再戴头巾,干活越来越快,也学着她们骂干活慢了的男人们。 下工后,还跟着同村妇人,忙着领苗,忙着耕田。 腰背也直了一些。 她才知道老憨也忙着上工去了,知道她在哪,都没时间抓她。 后来,她分到的住房因为挖川,分到了一笔补偿银,还分到了一座搭建中的楼区。 那些楼区,别人不愿意要。因为没有院子,不能养鸡鸭、猪崽。 但憨妇喜欢,因为靠近衙门。 老憨因为她有一笔补偿银,再次找上了她。 可那时候老憨已经不能对她动手了。 衙门里的捕快像饿狼一样,盯着下面的人犯错。 这是她听讲‘法’听来的。 她和老憨不在一个户籍上,老憨无法硬抢她的银子,更不能带走她和女儿。 否则老憨要坐大牢。 所以老憨开始对她‘好’。 帮她干活、给她说软话。 憨妇又不是傻。 她只是因为被卖到别人家,知道别人家花了银子,不得不逆来顺受,不能有自己的想法。 不见得她就不会有想法。 以前……她虽然也苦,但……也是良人家的妇人。 所以,她看得懂老憨的谋算。 在不愁银子了后,还来找年老色衰、生不出儿子的她。 就是因为她手里有一笔银子。 所以,她不应,也不理睬老憨。 可再后来。 老憨干了一件救‘王家建业’于水火的大事。 在王家工区大火,众人都在逃命时,他冲进大火打开了水阀,避免了王家建业极大的损失。 老憨瞬间得到重用,甚至有了职务,银子更不用说,一时风光无量。 十里八乡给他说媒的人络绎不绝。 憨妇松口气,这样老憨总不惦记自己的银钱了吧。 但,她再见到老憨才发现他真变了。 以前,老憨会高调地帮她干活,恨不得十里八乡都知道,他帮了她,他是好人。 可现在,他会夜里偷偷帮她做,当下最着急的事。 会带才三个月大的小女儿过来看她,也让大女儿到她这里走动。 他不再强调非要跟她在一起。 只是没事了,就过来看看她这里有什么需要帮忙。 憨妇感觉得出来,老憨这次是想跟她过日子了。 是很平常的,像所有人家一样,简单的过日子。 但这种事,没必要到处说。 万一,老憨因为家里条件好了,找个更年轻能生儿子的,她面子上也不至于太难看。 所以,谁提起让她和老憨回去继续过。 她都不吭声。 可老憨最近将他的工钱给她收着,她开始收了。 偶然老憨夜里不走,她也不赶人。 毕竟,老憨没什么不好的。 只是穷的娶不起娘子,买她回来生个儿子。 结果她生了一个女儿,人家咬牙忍了。 生了两个女儿,老憨也只是平时推搡她、大声骂她不下蛋。 第三个女儿出生,气不过打了她。 因为老憨的目的就是生儿子,生不出来打她,就像凿不开地,砸铁锹一样。 她是老憨买来的,是工具…… 老憨不知道是不是去火里走了一圈,还是年已六十,不久前又病了一次,是大女儿在旁边照顾。 她感觉到,老憨不再觉得她是买来的工具,而是娶回来过日子的婆娘了。 这两种,是不一样的。 前者,老憨不把她当人;后者,老憨把她当人。 当人,就能过日子。 只是老憨的日子太好了,每月八两银子,这是什么日子,她以前想都不敢想。 所以老憨即便六十了,在百山停了户籍发放后,周边郡县想嫁给他落户百山的女子,只多不少。 而她不想再生孩子,她生的孩子太多了,每生一个就会被立即抱走,从来没见过他们长大的样子。 现在她只想看着三个女儿长大。 她也有能力看着三个女儿长大,这就够了。 所以,她不提一起过吧…… 锣鼓骤然响起。 孩子们都聚了过来。 憨妇抬头,唱过无数遍的《典妻》,从接不上的一个段落再次唱起。 台上的唱腔,凄苦、婉转,无论唱过多少遍,依旧催人泪下。 憨娘不太喜欢这出戏。 因为像是在唱她。 刚开始听的时候,她愣了一瞬。 因为她很久以前的夫家也姓许,住在许家沟。 她的夫君……也是许家大郎,重要的是家里也有两个小叔子,一个小姑子。 如果说这些都说的过去。 但听到小姑子的跛脚也一样的时候,她所有多想,都不再是多想…… 是不是有人,找过她? 可这种感觉,也仅是一瞬,随后就什么都不剩了。 她不是年轻的女儿家。 她是一个妇人了、孩子好几个、男人也经过好几个的妇人,就是台上的戏曲唱出花来,她都不可能有太多想法的老妇人了。 331她说自己一文不值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何况,未必就是找她。 或者一开始是大郎在找她,将她的事说给每一个可能知道她消息的人听,企图打探到她一点消息。 可后来慢慢的听说的人多了,某一天有个书生从别人嘴里听说了,他为了养家糊口,也许为了别的,将之揉杂成一个故事,就有了她听的《典妻》。 因为,这真是另一个故事。 故事引人入胜,让人潸然泪下。 她看了都为之心疼。 但她的故事就平淡多了。 是再常见不过的每日都会发生的事,没有戏曲里那么跌宕起伏,也没有那么多苦难。 那些年。 她是许家新娶进家门的大儿媳妇。 她家和许家,一个住村东头,一个住村西头。 ‘许’在村里子是大姓。 她看过大郎掏鸟窝。 大郎笑过她土妮子。 这样的两家成亲,自然是长辈先同意。 她父母觉得许大郎能干,她公婆觉得她贤惠能持家。 是不存在公婆对她不好的。 再说,公婆怎么会对她不好,捧着她也不为过。 因为大郎和公公虽然能干。 但许家要供许二郎读书,那是多少银子扔出去,都看不出银子在哪的无底洞。 大郎赚的银子大部分都用来供小叔子读书。 所以公婆心里愧疚,因此对她更为照顾。 她成婚前就知道小叔子读书,自然不会抱怨。 成婚不到两个月,又有了身孕,公婆更没有理由苛责她,反而隔三差五给她煮鸡蛋吃。 大郎更是对她…… 憨妇不想回忆大郎。 何况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呢? 本就没多少家私,公婆和善,都是劲往一处使的奔日子。 小叔子聪敏好学,小姑子活泼可爱,她又被明媒正娶,就是最好的日子。 而且戏文里,许家公婆是瞒着大郎将许大妇典出去一年为别人家生子。 她也不是。 她是自我典卖,心甘情愿,她典卖自己的时候,家里已经没人了。 那一年是她最不愿多想的一年。 如果,如果那天小姑子没有替自己给大郎送午饭,事情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她家大郎有把子力气,身体壮,在码头帮工。 那日,刚满月不久的孩子闹腾得厉害,小姑子见她腾不出手,装了饭去给大郎送去。 可偏巧,那日码头前街两伙人在打斗,小妹被波及其中。 大郎赶到的时候,小妹被捆了手脚,因为想逃跑,膝盖重重挨了一下子。 回来后,药钱就成了家里最大的问题。 许家全部积蓄拿出来。 二郎也从私塾回来了。 小妹的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好的,表面的伤养了一段时间虽然好些了。 可想让小妹的腿能走路,有几味药十分昂贵,不是他们拿的出来的,单一味虎骨就听着昂贵,更不要提那些她听都没有听说过是什么的药材。 小妹哭着说不治了。 她说不能耽误二哥上学堂,她的小侄子年龄也还小。 她还说,她瘸着也能嫁出去,村里的傻姑娘都能嫁出去,没道理她嫁不出去,等她嫁出去了就是别人家媳妇,吃别人家的,给别人家干活,到时候再让别人家给她治。 她当时是笑着说的。 听到的人也笑着回:这个主意好,就这么做。到时候他们家不给你治,两个兄长就打上门去。 可憨妇感觉得出来,大郎可能是要打河渠征工的主意了。 因为死的人多,每年河工征工,会先给一部分工钱。 二郎也参与其中。 大郎怕她不高兴,也怕她觉得小妹是累赘,将家里的所有积蓄都给了她。 她感觉得出来,他先到手的银子也会给她和孩子,还会跟她保证一定回来,让她不要责怪小妹。 她怎么会责怪小妹。 可谁也没料到,婆母先动了。 典妻这种事,很常见。十里八乡,做过这些事的人家很多。 婆母是想自卖为奴的,可买了她身契的人,直接将她典了出去。 公公听说后,带着银子去那家要人。 买的人家,跪在公公面前说就想要个孩子,他们家没有盼头了,就想要个孩子,白纸黑字,给命都不给人。 告到哪里,都要不回人的。 打死对方,对方也认,但就是不给人。 所以公公婆婆没有想过卖她,她生了许家大孙子,又一心操持家计,在公婆眼里,她是许家的一切,怎么会想到典她。 大郎也不会同意。 他那个人是有些…… 憨妇几乎瞬间收起想到他的画面。 后来,大郎、二郎走了,一部分银子留在她这里家用,另一部分银子给小妹治腿。 憨妇知道,公公偶然会走上十里地给婆婆送吃的。 公公做工更卖力了,除了做工,他还挖山货。 小妹的腿能下地走路的时候,儿子一周岁正是好玩的时候。 公爹从一道很缓斜坡上摔下来,昏迷不醒。 银子如流水般出去,公爹的手指才能动一下。 所以,她是自典。 她将孩子和公爹交给小妹照顾,自典一年。 偏偏时运不济,那年闹了洪灾。 她跟着那家人逃了出来。 那家人在她生下孩子后,不愿意多养一张嘴,偷偷将她典当…… 从那时起,她就不是她了。 是可以任意典当的物件,是从这家到那家的货物。 她跑过,有时候被抓回去;有时候是她都不知道跑到了哪里,被别有用心的人遇到,不要钱的带回去,再卖出去。 她还见过那些漂亮的小姑娘,被精挑细选出来,卖到那种地方去。 也见过那些看似讨喜的小姑娘、有手艺的婆子被卖到大户人家去。 而她这样长相的妇人,进不了那些人的单子,就是遇上了,像看牲口一样看看她,摇摇头,就随意将她典卖。 五年前她被卖到百山郡。 穷乡僻壤,颗粒不收,她猛然意识到,当她连生孩子的价值都没有的时候。 她才是真的一文不值。 332现在的自己,曾经的他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到了那时候,她还能去哪里…… 没人买,没人卖了,是不是还会更凄惨? 凄婉的唱腔、低沉的二胡,猛然拉回憨妇的思绪。 憨妇一个激灵。 热闹的氛围顿时包裹住她,相熟的热气在周身环绕,台上的声音犹如仙乐萦绕在耳边…… 憨妇重重地松口气,笑意几乎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 百山郡已经不是以前的百山郡。 她也再不是以前被卖来卖去的自己,她有了新名字憨妇,有户籍,她还能挣银子。 她是个人了。 憨妇高兴的与周围人同时投入地去看台上的唱曲。 曲调悠扬,唱的人声泪俱下。 憨妇喜欢这样,心有余力,为人凄苦,看到动情处,也心疼得跟着揪心。 还好,相比于戏文里的女子……她日子……其实好得多。 也足够幸运被卖到这里。 以后还会越来越好…… 至于以前…… 她知道那已经是以前了。 那个小心的在胸口藏了煮熟的山药给她的人,那个求亲那天红了脸的少年,是非常非常远的曾经了。 在她一次又一次被卖的日子里,在她都想不起自己名字的路上,在她生出一个又一个孩子,被辗转在多人之手时,那位少年就跟她没有关系了。 又为什么要有关系…… “娘……”小小的人从人挨着人的缝隙里挤出头,软软的小黄发梳着整齐的发髻,此时乖巧地贴到她腿边。 憨妇才觉得真的回了神,笑着揽过女儿,从打着补丁的口袋里掏出剩下的半捧炒黄豆给孩子。 手心摊开炒过的豆子,一时间分不清手和豆子哪个更粗糙。 活泼的小姑娘见了,顿时嘟嘴:“给娘吃的。” “娘不爱吃。”强硬地装到了女儿的口袋里。 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确定娘好像真不爱吃,开心地坐在娘亲脚上,珍惜地吃炒豆子。 憨妇看女儿吃得高兴,就高兴,摸着女儿的头,抬头看台上的光影。 这才是她的日子,已经——很好很好的日子。 尤其在她知道了,那个人曾经找过她后,就足够的人生。 除此之外,不用再多了,真的不用…… 因为她受不了现在的自己,见昔日的邻家大哥…… …… 汴京城外。 秋日正浓,天边挂着一轮落日。 城门外,尘土落尽,一面面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古老鼓声撞击出沉重的雄壮曲调。 大将军许破率领将领回京,铁骑如潮,马蹄声如雷贯耳,前一瞬震得地面微微颤抖,此刻已经归于宁静。 肃杀后的宁静。 高擎的“许”字大旗在风中猎猎翻飞。 旗下,许破身披战甲,是历练出的凛然正气与不屈之魂。他眼神坚定,透着历经战火后早已习以为常的沉稳与豪迈。 陆辑尘身着文武锦袍,银光闪耀的铠甲一半藏于锦缎华服下,玉带束腰、面容庄重,威严自成。 他身后,是整齐列队的禁卫军。 铠甲鲜明,兵器森然,宛如铁壁铜墙,彰显着皇室的威严与不可侵犯。 陆辑尘看到许破,难得笑了,打马上前。 号角声骤然响起,悠长而激昂,宣告蛮跤大胜的喜讯。 陆辑尘率领皇家亲卫,以最高的礼遇迎英雄回家。 许破同样策马而出,至太子几丈外下马。 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如钟:“臣许破,幸不辱命。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言罢,接过木盒,敌将首级举过头顶,那是战功的见证。 谷收上前接过。 陆辑尘举起,再次交给谷收,声音温和、坚定:“大将军辛苦,此战大捷,实乃我国之福,万民之幸。 大将军请入城!” “将军请入城!”洪亮的声音如千军万马。 陆辑尘离开。 许破进城。 城门内。 百姓们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鲜花与鲜果如雨般洒落。 夕阳下,皇上与皇后在宫墙上并肩而立,等着将士们游街而回。 许破亦不喜这样的喧闹,只象征地走了一个开头,便离开队伍。 他不喜欢热闹。 或者说,他凭什么热闹。 她找到了吗?她过得如何?他当初为什么要留下她们老弱妇孺在家,为什么不将她们一起带走…… 或许,如果他当初早回来一步……水河就不会失踪,就不用独自面对他家这些是是非非。 他娶了她,以为能让她过好日子,可是都给她带去了什么,如今连她在哪里,他都找不到。 他又凭什么享受她没有感受到的一切。 “许将军,我家爷有请。” 许破才刚乔装到宫门下,隐在安静处,等着最后与大军汇合,完成最后一步拜见皇上,就有人找上门? 许破转头,看到不远处的马车,再看看来人,转身过去。 车帘掀开。 许破不算意外,谷收虽然不常在外露面,他也见过他的画像,他也知道太子一定会私下见他。 许破给的态度就是——随意拱手,一声恭敬的:“二爷。” 这是他的答案,太子若想削他的职也一样。 陆辑尘笑了,神色温和:“时间还早,大军过来还要很长时间,许大哥不进来坐坐?” 许破抬头,二爷叫的是许大哥? 陆辑尘不觉得自己叫错了。 一文一武,一陆一许,是之念耗费心力最多的两个人,在地位上,他们本就是平等的。 只是自己是之念的房里人,他们这些比他还早跟在之念身边的人,才勉强因为之念的面子叫他一声‘二爷’。 ‘房里人’——别以为他不知道他们私下就是这么说他的。 许破不是扭捏的人,见状,抬步上马车。 真正对上车内的太子殿下许破才明白,很多人转向太子是无法更改的事。 他们本就和陆辑尘联系过,如今陆辑尘封位太子,不跟着太子,难道等着被太子清算吗! 今日太子在城外的气势,以及此刻给人的压迫感,他握在手里的大军,但凡长点脑子,都知道要效忠于谁。 但,他是郡主的人。 是郡主为他寻妻,救他许家于水火,没有郡主,就没有现在的他,恐怕要令殿下失望了。 许破最大的不满意,是郡主一心栽培的人竟然是当朝太子! 333犬子入百山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简直像皇家给郡主做的一个局,白白耗费心神培养,到头来还搭上多年培植的势力。 但许破神色依然恭敬,这件事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郡主都没有说什么,他们也全当一场人员调动就算。 陆辑尘看他一眼,见到他,好像这汴京城又回到了她在的时候:“许大哥何须如此谨慎,不妨说说,大哥多久没有收到郡主的回信了?”陆辑尘亲自给他倒杯茶,嘴角含笑。 许破愣了一下,继而面上诚惶诚恐的接下。 可如果这还是试探,许破回的十分谦卑:“下官决定不日将犬子送去百山郡,由郡主教导。”这句表态,足够明显。 他不会和二爷你来我往,态度始终鲜明。 陆辑尘不禁舒口气,总还有人记得,她为他们的付出。 陆辑尘神色缓和下来,放松的靠在车壁上。 他本就是臣子,不是太子:“我和你……”想的一样。 可,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 然后呢…… 一起商讨之念的下一步计划吗?他们两个现在谁知道? 还是说他也想去百山郡,他去的了吗?又以什么身份去? 当过大周太子的他,去了百山郡能做什么? 领兵?她下面的人不会真心执行大周太子的决策。 会对他的每次行进,谨慎的推演又推演,唯恐他要剿灭郡主的势力。 文职? 文职的要职,之念就是给他,那些老学究也会日日不停的向她谏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郡主是要让老臣以死明志啊’。 最后的最后,是他挂个闲职,在她的行进路上无所事事的做个旁观者。 这不是之念想要的。 所以就算他去了百山,多年后,之念或许也会送他回来。 已然无解,说出他的心声,在别人面前也会只觉得可笑。 他说出来,听的人更觉可笑。 如今有些话,他连说都不能说了:“嫂夫人有消息了吗?” “回殿下,没有。” “将孩子送去,可舍得?”陆辑尘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许破沉默的看着茶杯。 许寻贺是他唯一的孩子。 郡主知道,水河为他留下的唯一孩子对他意味着什么。 这些年来,他一步不敢让孩子离开自己。 即便上战场也带着! 他死!儿子死,他生,儿子生! 绝对不会酿成水河那样的悲剧,也不会再抛下与她相关的任何事和人。 可现在,他必须将孩子送去百山郡,是忠心、更是表态。 而且这次,他的名字总该传的更远了。水河若还在,就会知道他,会来找他。 陆辑尘饮了一口酒,像是饮茶,只是慢慢的喝:“正好止戈和在在也在,孩子们也好一起作伴。” 许破闻言才看太子殿下一眼:两位少爷都跟着郡主走了,殿下却还没有成婚。 陆辑尘见许破看他,不禁笑了:“有什么可诧异的,你不是也要将孩子送去了。” 许破想到自己的用意,可不敢同样揣测太子的用意。 察觉到自己看着太子,又快速垂下头。 陆辑尘的声音悠悠响起:“很可笑?还是你觉得你做得到,我会因为权势迷了眼?” 许破心中微震,这……已经不是权势迷眼的程度! 陆辑尘对着他,很有诉说的欲望。 他再不说,就真没人知道他是陆府二爷,不是什么大周太子了:“近些日子……所有人都像忘了她,一心给我递忠心不二的折子,连他们怎么走到今日的都忘了。” “……”许破沉默着不接话。 陆辑尘见状苦笑一声:“我何尝不想走……” 许破依然不说话:“……” 陆辑尘打住,看吧,到头来就是这个结果。 许破看茶杯,太子已是太子,多说多错。 陆辑尘更知道,他的剑,最终没有指向苏家是铁一般的事实。 他有位母亲在宫里,他对母亲不是完全铁石心肠也是事实! 自古忠孝两难全。 他以往觉得就算到了取舍时,也是忠义在前护‘孝’道在后,因为没有国哪来的家! 结果,还是这么一个结果…… “喝茶。” “是。” 接下来,两人都不再说话。 心境未变,也无话可说。 …… 兴兵大胜,是国之大事。 大将军许破得胜归来。借着戏曲、杂书、小调的方式,征北大将军家喻户晓。 大周上下一片欢腾。 …… 百山郡距离皇城天高水远。 以往这些消息传不到这样的穷山僻壤,就算到了,也是一句大周打了胜仗增添半数税粮的后话。 这次不同。 因为林之念的到来,因为百山正兴,曲艺、杂谈、讲学,都在讲征北大将军许破。 护佑国土、安民安生,军之重责。 田间地头都在说新晋大英雄的事迹。 男人们聚在一起聊遥远的战事,茶馆里讲开疆扩土,为了子孙,讲的豪迈大气。 妇人们聚在耕地间,说听来的将军家事:“你们听说没有?大将军的儿子要来咱们百山郡了?” 憨妇裹好头巾,本想冒着太阳去收红薯秧子,却突然停住,回头,茫然的看着邻家婶子。 “瞎说,将军的儿子来咱百山郡干什么?”歇凉的婶子拍拍裤脚上的土。 “将军的儿子怎么就不能来了,咱们百山郡怎么了,咱们百山郡好着呢,再说了太子的儿子都在咱们百山郡,多一个大将军的儿子怎么了。” “而且征北大将军跟咱们活菩萨是老乡,都是坎沟县出来的,有交情的。” “也说不定,就是大将军的儿子来看郡主家的小公子,总之是要来了。” 这下更多人感兴趣了:“那大将军哪个儿子过来?” “皇亲贵胄家的孩子长什么样?是不是像画里一样?” “仙人一样?” “他就一个儿子,没有哪个儿子,就是独子过来,至于长什么样,哎呦,我可没见过贵人们长什么样,不过肯定比给讲‘法’的那后生好看。” 几人一通你知我知的笑,讲‘法’的后生,是位秀才,年龄不大,最是脸皮薄,长的也好。 但贵人家的孩子,都不能说好,肯定是长的更好。 “不对,大将军家怎么只有一个儿子,你家都两个儿子两个丫头,大将军家怎么就一个孩子?” 温馨小提示:收到亲的指正了:失蜡法用于航天涡扇技术,不是发动机密封,特此修正。 只是!我不承认你们说的【喜欢刀人的杜丹鹦鹉】写的评,比我写的正文字还多。哼^_^ 334拿什么见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是一个孩子,而且只有一个孩子。” 听的人大笑,低声拿这件事逗趣:“大将军家生孩子还能告诉你不成,是夜里告诉你这个婆子的?你就知道肯定是一个了?哈哈!” 说话的人回笑着蛐一声:“瞧把你们能的,也就是菩萨容着咱们这张嘴,否则早晚被你们笑得抄了家。” 众人闻言都笑了。 若不是郡主,她们别说有胆子议论征北大将军了,就是这么悠闲又自在的时候都没有。 憨妇没笑,她笑不出来…… 老江家的又说话了:“不过,大将军家真就一个孩子,我家大伯哥说的。我家大伯哥在衙门里做事你们是知道的,大将军家的事不是秘密,郡主府里很多伺候的人都知道,也往外说,好像是大将军家的娘子……哎呀,我也没注意听,但是大将军就一个孩子,所有人都知道,所以将军家的小少爷来咱们郡,郡主府格外重视,听说将军家的小少爷会直接住进菩萨庙。” “都让叫郡主府,不让说菩萨庙。” “我就说菩萨庙,你告我去啊。” 几个人又是一通笑闹。 “将军的小少爷也就该住郡主府,尊贵的人自然跟尊贵的人住在一起。” 憨妇盯着不远处干枯的藤蔓,就这么看着,眼神里透着几分木讷和茫然的心悸…… 是她的孩子吗? 憨妇怎么也无法把她们的话,与记忆里自己抱过的孩子联系在一起…… 她本是不该想的。 第一次听讲法的后生激动地说,征北大将军许破大胜归来,她只是在欢呼的人群中恍惚了一下。 也许……是同名同姓呢?毕竟只是一个名字,是自己想多了。 接下来后生滔滔不绝地讲着许破的祖籍,他的出身,动容地说着,他们也可以像许将军一样保家卫国。 憨妇才怔愣地发现,大将军许破,与她脑海里的许郎,是同一个人…… 她以为再也不会听说一点消息的人,这样猝不及防地传入她耳朵里…… 她忘了与周围的人一起激动,忘了与所有人一样欢呼,就那么站着。 任由这个名字冲破她掩埋多年不敢打开的宝瓶,往事争先恐后地往她脑子里钻。 他小时候抢她野榛子的样子,抓蛇吓唬她的样子。 成亲后,他红脸的样子、怀孕时他高兴地抱起她要冲出去跟所有人宣扬的样子、他偷偷攒银子只为给她买一枚银簪的样子…… 不受控制地冲入她脑海。 那时候她亦鲜活美好…… 可现在…… 憨妇那晚随着众人鼓掌,看到自己枯干的双手,她脸上因为记忆冲开的笑,骤然像受惊的老鼠,快速缩回了见不得人的角落。 她胆怯地重新关上宝瓶。 这次关得更紧、埋得更深,怕人窥见她是谁,怕人发现她害怕人发现的秘密…… 水井里是她粗糙的早已辨不出年龄的面容;村落里,她更是再普通不过的妇人。 而征北大将军。 单听这个封号,她都想不出是几品。 是官老爷,是县太爷也见不到的大官,跟她一个妇人差得很远很远,远得让人害怕。 与老憨每月八两银子,自己未必配的害怕不一样。 是更深更大的沟壑。与对征北将军身份的害怕比,老憨那八两银子似乎更容易接受。 所以,憨妇那时候就告诉自己,不要想,不知道,她当跟所有人一样听了一个励志的英雄故事。 可…… ‘孩子’,却像是一道闪电,劈开她心中早已麻木的角落。 他的孩子要来百山郡了? 是久违了的,几乎被遗忘的刻在心头轻轻的颤动。 是不是她的孩子,那个柔软地靠在她怀里、小手偶然攥过她的头发、笑起来就让她跟着笑的宝儿。 也是他一岁半后,就再没见过的孩子。 现在……有十四了吧。 都是十四岁的大孩子了。 憨妇只是这样想想,神色都忍不住温和下来,十四岁的大孩子,会长什么样子,像自己还是像他父亲? 十四岁的宝儿叫‘娘’又是什么样子,会不会调皮,是不是也会逮蛇,有没有把抓来的蛇扔向别人家的女儿。 憨妇满脑子都是孩子。 在她脑海里,孩子还是周岁时咿咿呀呀的样子,粘人,爬得最快。 突然就长大了。 还要来百山郡? 憨妇忍不住心跳变快,就连知道许破成了大将军都没有如此无措的时候。 可她乱动的心,又像被巨大的罩子罩住,无措和黑暗,吞噬着她最拿不出手的想念。 “憨妇,憨妇,老憨家的!” 憨妇回神。 “想谁呢!想你家老憨呢。” “她才不想老憨呢,她想她闺女,走了,下地。” 憨妇起身,垂着头,不敢让旁人看见自己眼里的情绪。她还有女儿,还有几个与宝儿不同父的孩子…… 憨妇心中升起无法言说的卑微…… 宝儿不会想要一个这样的娘…… 她想想自己,看看别人,她连江嫂子都不如。 她被人卖来卖去,辗转一人又一人,如今已是这副残败样子。 她有什么脸说,自己是大将军独子的娘,让他被人笑话差不多。 憨妇苦笑一下,笑容里藏着太多苦涩和心酸。 回不去的,她与他,早已是云泥之别。 跟孩子…… 但能听到他那么好,还是为他们高兴。 他以前只顾着让二弟出人头地,如今他自己就已出人头地,还把宝儿带大…… 他把宝儿带大了…… 憨妇垂着头,眼泪不受控制的一滴滴落进泥土里、蔓藤上。 真好。 他好,宝儿也好,泪掉得更厉害了,她干活也更卖力了。 她唯愿他们一生顺遂,事事顺心! …… 回到家,憨妇手中麻利地编织着竹筐。 粗糙的手指穿梭在竹篾间,动作娴熟而机械。 她的衣衫破旧,补丁叠着补丁,却干净整洁,这是她唯一能为自己保留的一点体面。 老憨进门,就看到大女儿、二女儿在院子里玩,小女儿躺在提篮里,搁在憨妇脚边。 憨妇能干地在编着竹筐,攒多了,她会去镇子上卖。 335新丝定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老憨叹口气。 明明家里也不缺银子,她也不知道穿些好的、用些好的,还如此节俭,有时候看了也难免让他觉得生气,上不得台面。 家里有银子了,还舍不得花,留着那些银子做什么!总这样抠抠搜搜的,别人以为他老憨挣不来银子、养不起婆娘! “爹。” “爹爹。” 老憨立即从后面的筐子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里面包着好几种糕点,最贵的好几十文钱一块。 老憨以为憨妇见了多多少少会唠叨他几句。 但是没有,憨妇还在编竹筐,就一直在快速地编竹筐。 老憨觉得她怪怪的。 走过去看了她一眼。其实他还留了一包糕点,是给她买的,同样也怕她不高兴,没敢现在就拿出来:“编着呢?” “嗯。”憨妇头也没抬,就一味地编筐子。 老憨看着,下意识将自己这些天所有事都过了一遍,他也没犯什么错啊? 以前家里穷,他不听曲、饮茶,也不赌;现在有银子,同样不听曲、饮茶,还是不赌。 就是前些日子东家给了他一袋旱烟,他也拿回来给了憨妇,按说没什么惹她生气的才对。 可他还是觉得憨妇很不高兴,非常不高兴? “啊——”小女儿躺得不耐烦了。 老憨闻言,看了一眼还在编筐的憨妇,没敢叫她,自己俯身将女儿抱起来。 早些年他不是有本事的男人。 没本事,家里穷,娶不上婆娘,后来就买了一个。 一开始他甚至不是打婆娘的男人,后来确实有些不好,自己没本事就欺负家里更逆来顺受的女人。 似乎以此才能证明什么。 现在他不是有本事了吗,十里八乡都高看他一眼。 再说打女人本也不是他想干的事。 而且他自问从再找到憨妇开始,就没再打过她一下。 何况自己冲进火场那次吸了烟尘,又受了些罪,大女儿那么小,心疼得直哭,懂事的笨手笨脚照顾他。 他一把年纪了,不是铁石心肠,再加上现在被人看不看得起又不用靠别人。 他靠自己也被人看得起! 什么儿子不儿子的,也没那么重要,活这一辈子,能将三个女儿照顾大就挺好。 他六十了,老了,人生还有几年,万一他真不幸死了,说句难听的,那场大火里,他如果没有跑出来,死在了里面,他的三个孩子谁照顾,谁能帮他把女儿们养大,还不是要靠憨妇。 至少憨妇对他的三个孩子,是上心的。 老憨也就想开了,找什么更年轻的,更年轻的等他死了,只会卷着他银子跑了,也不会给他带大三个孩子。 所以,他就是回来跟憨妇好好过的,一起使劲将孩子们带大,就够了:“做饭了吗?” “在锅里。”憨妇编得更卖力了。 老憨抱着小女儿看她一眼,没忍住开口问:“在外面受委屈了?” “没有。”三下五除二给竹筐收口,又拿了圆盘起底。 “不高兴?” 不一会就熟练地绕了一圈:“没有。”依旧没有看老憨。 老憨觉得这婆娘今日毛病,闹什么邪脾气。 他都好好说话了,还那副苦瓜脸对自己,他现在怎么说也是月入八两的人,算了,过日子呢,对孩子好呢,跟自己女人较什么真。 老憨抱上小女儿,招呼两个大点的女儿去吃饭。 可又不忍心,便让大女儿去叫那今天不知道发什么疯的憨妇过来吃饭。 不一会,大女儿跑回来:“爹,娘说明日去赶集,要多编几个,让咱们先吃。” 老憨才松口气,原来是要赶集。 但又觉得不全是,她肯定是有什么不高兴了。 可什么事呢? 他怎么想都不觉得自己最近哪里惹了那婆娘,干脆不想了。 …… 秋收的百山郡正值燥热。 罗绒儿跑到织机前。 顿时所有师傅一片欢腾。 织机上,一匹色泽瑰丽,质地柔滑如丝,却又比丝更为好打理的布料,在其上闪烁着淡淡的光泽,仿佛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落入了凡间,化作了这匹华贵非凡的织物。 它可不就是天神下凡,是拯救她们的天神。 这块新丝是混纺,蚕身大小更是控制得刚刚好,织出来的丝既要轻盈透气、触感温润,又不能有细丝易断的缺点。 想不到她们终于成功了。 三细一长,再加环扣织法相交,终于被他们织成了。 如今它正散发着柔软的光泽,好奇地来到这个世界。 即便用最挑剔的眼光看,也难以从这匹布上挑出一丝瑕疵。 更不要说罗绒儿还可以再辅以珍稀的材料,配以独特的织花技艺,锦上添花,让它繁华之余还可以更加富贵。 她心想,这匹布可以超越浮光锦,成为另一种风潮。 ——郡主到—— 罗绒儿闻言急忙出去迎,她才刚刚报上去,想不到郡主就到了,明明该她去郡主府敬献。 碧玉、碧蕊、红莹同样在场。 “参见郡主,郡主万福金安。” “起来,起来。”林之念直接走向织机,这半年来她一直在等这匹新布。 繁华而又细腻的色泽,一如这繁华细腻的时代。 果然最契合美的纱要用最好的师傅控机。 真美。 只要足够美,就可让尚在京都的纪缺经营一二,让其成为身份与地位的象征,贵重加重,便可丝比黄金。 百山郡再推出任何稀奇的东西,都不会超过金丝的噱头。 可挡无数是非:“绒儿,不愧是蕙质兰心,当代嫘祖。” “郡主——”罗绒儿这样脸皮厚的人都被夸得脸红了。 林之念真心实意,新丝对百山,对她后面的计划尤为重要,不可或缺。 林之念突然看到珠丝纱旁一匹暗淡的布料,伸手拿起来:“这是什么?” 色泽朴实,并不柔光。 罗绒儿收起羞涩:“这是废布,但异常耐用。”所以她才没舍得丢。 林之念拿过来,也没太在意:“多少银子?” “没几文钱,就是一些杂丝短麻和少量的棉混纺。” 林之念闻言,才真正看了过去。 罗绒儿见状,立即开口:“耐磨耐洗,主要是价格便宜,穿在身上既舒适又实用,正是……百姓所需?”罗绒儿最后几个字说得不是很自信。 336许寻贺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林之念鼓励地看向她。 罗绒儿语气瞬间变得坚定:“回郡主,布匹所用都是常见原料,再通过改良织造,加上碧蕊姐姐的工艺,这布定能满足百山郡子民对布制用品的基本需求,实乃大周子民之福。” “那还等什么,两位费心了。” “下官之荣幸!” …… 百山郡的珠光纱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在大周各地打开局面。 贵重缂丝品,更是成为皇室贵族、达官显贵的心爱之物。 其上绣物的,也如月光映人间,美不胜收,乡绅富足之家多以此为衣,彰显身份。 百山珠光纱一时间风光无两。 以此为引,百山烟草、机械、药物紧跟其后,多种产品在大周整体投放。 百山内却不推广珠光纱,而是更实用的混纺布。 此布一经发出瞬间就走入千家万户,成为了百山百姓日常生活中的必备之选。 百山各大商品产业,迎来第一次腾飞。 为适应突来的高密度生产规模,百山郡为有重要工种的乡镇,开放一万户籍,供工厂招工。 百山郡瞬间拉朋唤亲,一时间又热闹起来。 …… 老憨和憨妇都没有外郡的亲戚,这样的热闹与他们没有关系。 老憨坐在板凳上,吸口新到手的旱烟,瞬间皱眉。 “娘的。”这东西还是抽不明白,干脆将烟丝磕在地上,不学着他们抽了:“听老江说现在镇里面入户籍,只要有手艺的人了。” 憨妇揉着杂粮面。 手里的面,比以前黑黝黝的看不出什么面的窝头比,色泽更好看、味道更好,最主要是玉米、土豆的量大,堆都是个问题:“入籍的人多了,难免的。” 老憨点点头,衙门前乌泱泱的都是人:“我一直没有问过你,你老家还有人吗,如果有王老爷说能私下给我弄一个名额。” 憨妇揉面的手顿了一下,但也只顿了一下,就恢复如常:“没有。”她原户籍甚至写的不是坎沟县。 老憨闻言走过去,真心实意:“你没有家人吗?你年龄还小,爹娘应该还在吧,弟弟妹妹呢?虽然只有一个名额,但也够养活一家子了……” 老憨说着突然又觉得有点不妥。 要是来那么一大家子,而他只能给一个人落户,到时候只给一个人分地,分房子。 那么剩下的人是不是就要吃憨妇和自己?自家女儿是不是就吃得少了。 要是憨妇再想她娘家人了,平日补贴一二,自家女儿岂不是受了大委屈。 老憨又觉得不好、不好,这婆娘家人真来了,恐怕都是麻烦事,可不能来。 憨妇看着老憨变了的脸色,突然笑了一下:“怎么不说了。” 老憨摆摆手:“我就是提一嘴,王老爷未必能办下来。”但:“你真没亲人了?” 憨妇慢慢地揉着面,不说话。 “问你话呢,跟哑巴一样,你总不说,我就是真想帮你,都被你气得憋回去。”他现在有本事了,如果她家里实在困难,他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 憨妇拿来擀面杖,将面饼一点点擀开,才慢慢开口:“有……” 但。 她觉得应该过得很好,……他从来孝顺,跟自己兄弟、父母关系都很好。 所以她不担心了。 老憨想了想,最终还是开口:“能找找看吗?”虽然是一门穷亲戚,但这婆娘应该会高兴。 就当自己脑子昏头了,可怜这个婆娘算了。 憨妇看着他,突然笑了。 老憨被笑得恼羞成怒又有点受用。 因为他感觉出来,她笑得很高兴,就是单纯地想笑,就笑了,看着……还有那么一点好看。 老憨也忍不住跟着笑了,他这婆娘还不满四十,对自己来说可不还年轻。 两个人想好好过日子,给她找找家人没什么不应该:“你放心,我既然开口了,就不是说虚的。” “是,你有心了。”憨妇真心夸他,能想到她的亲人,就够了:“不过不用了,我们那边郡主和太子殿下做过县令。” “这么巧?” “我也是在听大……大将军事情的时候,顺便听到的,想来他们过得应该也不差。” 老憨点点头:“那更该走动走动了,不行了,你给他们写封信报个平安。她们不会欺负你了吧……” “……没有。”面饼已经擀薄,很大的一张。 老憨看着她,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又瘦又怯,那户人家像赶牲口一样,将她赶过来,断不是什么好人。 将自己女儿卖给这种人家,她亲人那边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算了,算了,你不愿意联系就算了。” 憨妇将面片折叠,拿起刀,快速切着,没有再接话。 老憨便以为她默认了她家对她不好,她被卖过的几个男人家也对她不好。 但,没关系,以后他对她好点。 …… 初冬的百山郡并不严寒,依旧万里绿意,百里苗壮,第二季谷物还在茁壮成长。 许寻贺在城外缓缓勒马,少年青涩却已见锋芒的脸仰起,眼睛忍不住因为惊叹放大。 新落成的城墙高耸入云,巍峨壮观,大门如吞天巨兽张开的大口,威严肃穆。 等待入城的队伍,从城门处蔓延到他的脚下,依旧还有源源不断的人加入其中。 巨大蜿蜒的城墙延伸到群山的尽头,一眼囊括不了它的边界,与群山混在一起,让它脚下的一切如蝼蚁般渺小。 许寻贺即便见过了塞外巍峨的城墙,也依旧被眼前的城墙所震撼。 少年下马。 后面跟着的所有人跟着下马。 少年一身锦袍织金绣银、流光溢彩,阳光下仿佛有细碎的光芒在衣褶间跳跃。 袍角随风轻扬,露出里面紧身的战袍,勾勒出少年挺拔而修长的身姿。 周围的百姓,下意识拉开与这些人的距离。 但还是比其他地方的人多了一抹好奇,时不时看着他们。 许寻贺也不恼,还笑了一下。发束玉冠,眉宇间透着超出年龄的沉稳与英气,那双眼睛明亮如星,闪烁着平和的善意与意气风发。 顿时周围等着检验身份的人,也跟着他笑。 337他正少年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有人见他温和,大着胆子开口:“少年要进城?” “是啊。”许寻贺说完收回目光,牵着马向前。 少年身后的人,无声跟上。 这些人行若无声,即便掩盖了气势,也透着森然的杀气,让人忍不住想要移开目光。 但这些人是谁,他们有的甚至是百山子民,昨晚出城做生意,今天回城,早被百山衙门养的有些脾气,也敢大胆去看。 人群见少年没排队,并不意外。 少年腰间佩着短剑,剑鞘上雕刻着繁复的图腾,不用他说,也彰显着他不凡的出身和存在。 他们扒着头,猜的是少年是要走特殊的商卡还是官卡。 “我觉得富商没有他这个气势。” “我也觉得不像富户家养出的大少爷,但性子挺好,又像是商家。” 常跟人打交道的一位老爷子一口否认:“绝对不是商家。”那气质商家养不出来:“再说现在官家少年也都好多了。” “他到城门下了。” 很多人探头看过去。 高大的城门处。 许寻贺依照规矩,递上身份牌。 守卫看了一眼,愣了一下,惊讶地见礼,快速打开了里面最宽大的木栏:“大人请。” 正在临检的人忍不住惊讶:军爷?这么小的军爷? 要知道百山郡不比其他郡,官员的子女来也一样走,不可走官门。 同样军爷的子女进城,也一样走正门,不可走官道。 而刚刚,看起来胡子尚是绒毛的少年竟然走了军道?那么小的军爷? 少年有为啊。 等等,小军爷? 征北大将军的儿子是不是说要来百山郡的? 这位没见过的小军爷,是不是就是征北大将军的儿子? …… 穿过城门,许寻贺眼前一亮。 城内景象与他想像中任何样子都不同。 城内干净整洁,路面平整,路上车马林立,行人络绎不绝,车马如龙,热闹非凡。 甚至有专供马行驶的马道。 许寻贺上马,一路而去。 六层高的大楼巍然屹立,飞檐翘角,气势恢宏,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建筑奇观。 商铺内人声鼎沸,似乎进行着盛大的活动,欢声笑语不断传来,一片蒸蒸日上的氛围。工匠们忙碌于市井之间,手艺精湛;商贩们吆喝叫卖,热情洋溢;孩童们在街巷间追逐嬉戏,和谐安宁。 许寻贺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激动,郡主和爹曾说过,繁华盛景,是刀光剑戟的拼杀。 这一刻他深刻体会到了,驰骋沙场与保家卫国交相辉映的自傲。 他迫切地想见郡主姑姑了。 郡主姑姑定然也想自己。 …… 暖阳温柔地洒落在雕梁画栋之上。 林之念坐在大堂上,身着华服,头戴珠翠,人还没见到,已经笑了,她也有几年没见孩子了。 不过也学了他爹的小毛病,就会写长信。 她不给许破回,可定要给孩子回的。 但许寻贺来百山,又不止是代表了他个人,郡主府的接待也不是只接待一个孩子。 跟来百山的近臣,今日无论文、武大部分都在。 谁都知道许寻贺对许破意味着什么,许寻贺代表了谁的态度。 甚至往更远了说,许寻贺能来,太子和许破恐怕在汴京城都做出周旋和妥协。 否则,许寻贺就不是来百山郡,而是被留在汴京城。 许寻贺的到来,对最近摇摆不定,有些跃跃欲试也想投奔太子的人,一击闷棍。 百山城太守在许小将军踏入百山城的一刻,全城戒严、巡视翻倍、清空主路、一路迎来。 许寻贺换了一身锦服,更显高挑俊逸。 面对威严的宫殿丝毫不怯场:“可还好看?” “好看,好看,少爷最俊。” “我比不得大师兄。” “郡主坐堂了,快!” 许寻贺出来,在一众目光下,穿过长廊,带人带礼,神色严肃,上殿,跪:“小侄儿许寻贺见过郡主,唯愿郡主万福金安,福寿永康。同见过众位叔伯,叔伯安好。”声音清亮,满是朝气。 林之念笑着,眼里全是疼爱与喜欢:“我们寻贺又长高了不少。” 许寻贺抬头,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望着姑姑熟悉的面容,心中也涌起一股暖流。 小时候父亲只是一个小兵,还不能将他带在身边时,他一直跟着郡主姑姑,姑姑将他带到六岁,才离开,姑姑不是他的母亲,也胜似他的母亲。 中途每年他也会回到姑姑身边住一段时间,十二岁后才不怎么回来了。 少年难得不好意思,长高了吗?没有爹爹高,也没有大师兄高,可他还会长,也会长到师兄一样高,也能在姑姑身边学习。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夸着少年英雄,赞着大将军气魄。 许寻贺应对这些完全没了羞涩,不卑不亢。 无论哪位叔伯说什么,都能对上两句,就是提到边疆局势,现在大军行息,他也对答如流。 完全不似一个少年,是已经肩扛社稷的小将了。 林之念看着他与众人聊蛮跤的战事、一路的见闻,并问起百山的丝绸销量今日在汴京城如何。 林之念看眼许寻贺。 许寻贺不用回视知道,他不提太子殿下,只提皇后娘娘:“回众位叔伯,京中虽有经年不衰的浮光锦,但皇后娘娘独爱珠光纱。” 在场众位点点头。 郭太守松口气,突然觉得自家郡主不但治下很有手段,对‘上’恐怕更有手段。 都离开汴京城多久了,还能让上面自发为她铺路,厉害。 许寻贺看眼姑姑,目光可怜兮兮:他都跟老头们说了这么多了,可以了吧。 林之念笑得开朗,觉得这小家伙真是长大了。 不但长大了,还精明了,不是小孩子了:“好了,他才刚到,就是许将军在这里,也聊得不少了,都回去吧。” 众人闻言瞬间起身,向郡主告退,也向小百夫长告退。 许寻贺拱手,亲送众位叔伯。 许寻贺再回来时。 陆戈已经从后面跑了出来,高兴地围着哥哥打转。 陆在小,对他没印象,但不影响他学他哥看陌生的哥哥。 许寻贺笑着用一双结实的手臂直接抱起小家伙,轻易抱在臂弯:“我是你阿寻哥,叫哥。” 338要去见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哥,哥!”陆戈叫得快,崇拜所有比他有力量的人,奉为圭臬。 陆在抱着新哥哥的头,好奇地打量。 林之念走出来。 许寻贺顿时高兴地跑上台阶,这回不跪了,就是高兴:“阿寻见过姑姑,姑姑天下最好。” 林之念觉得也是,不谦虚:“他又重了,抱他做什么,放他下来,住在我这里如何,房间已经帮你收拾好了。” 许寻贺没有放下陆在:“我住外面,哪有住郡主府的,外面真以为我是小孩子了。” “难道你不是?” “姑姑——” “外面家里都给你留着,想住哪里住哪里。” “是。” 霍舟走过来,在夫人耳边耳语几句。 “姑姑去忙,我让止戈陪我到处走走,去住处看看。” “行,晚上给你接风。” …… “老憨家的,刚买菜回来。” “嗯。” 憨妇走过街角,手里挎着装满青菜的竹篮,脸上带着日常的憨笑:“嫂子们歇着呢。” “刚做完饭,等家里那口子回来。”眼神里透着纯朴和笑意。 憨妇笑着走过几人,忽地,一阵风带起她们闲聊的话题。 “征北大将军的独子来百山郡了。” “两天前到的。” 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憨妇的脚步猛然一顿,竹篮险些脱手。 她骤然回头,嘴角张开,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和愕然,想问什么,却发现又不知道该问什么? 她就那么站在那里,原本有些浑浊的眸子此刻睁得圆圆的,有隐隐的光彩,不时闪过。 宝儿到百山郡了? 可是长大了?长的可结实?像自己还是像许大哥? “小将军可贵气了,大马长刀,文武双袖,说明小贵人不单是武将,文才也差不到哪里去。” “我前几天听人说小将军进城时走的官道,这么小就上战场,征北大将军也舍得。” 憨妇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他已经上战场了,可害怕,可胆怯过…… “小将军说亲了没有?” 此话题一出,现场顿时热闹了,好像所有人能做主似的。 “不知道啊,没听说,那得配京中世家的女儿吧?” “最差也得是新贵家的千金。” “这样的乘龙快婿,不愁说亲的。” 憨妇听着,像是听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之事,印象里还是那么小的孩子,如今都能说亲了? 十四了,可不是该定亲了? 不知定下没有?可还喜欢?姑娘家有没有嫌弃他,母亲在不在身边? 应该不会吧…… 憨妇脸上的憨笑顿时被温柔取代,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愕和自己也到了做婆婆年纪的新奇。 好半晌,她才落寞地垂下头,重新往回走。 可走着走着,想到宝儿就在百山郡又忍不住想笑,距离她这么近,她的宝儿,就那么笑了。 仿佛一切都那么好,这些年的苦都成了好。 憨妇突然想去百山城一趟,迫切地想、抑制不住地想。 想看看自己的孩子,哪怕只看一眼,就远远的一眼,不打扰他,就是想看看自己的孩子。 看看他长大后什么样子,看看他结不结实,看看他长得像谁多一点。 她也不贪心,不会想要更多,真不贪心。 憨妇这样想着,越想越觉得可以,她可以看到宝儿,离她最近的宝儿。 如果小宝离开了百山,才是她想见都不可能见到的人。 憨妇想到这里,忍不住加快了回去的脚步。 不禁庆幸自己攒了些银子,还有户籍,也有马车。 只要她想,就能成行。 憨妇笑了,下定决定,就更加急切,不禁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 老憨没有跟人喝酒、推牌的爱好,回来得很早。 到了家并没有闻到饭菜的香气,也不恼。 没有做饭,一家人就出去吃点,难得那任劳任怨的傻妇人想歇歇:“三她娘……”转身就看到憨妇收拾了一个大包袱兴冲冲地提着就想往外走,既而又觉得不对,转身去抱小女儿,又觉得不对,将小女儿放下去抱二女儿。 老憨顿时心里咯噔一下,这是要跑!? 自己对她不好吗?不够低三下四?她还有没有良心,他所有银子都给她了,她为什么还要走! 她简直—— “回来了?”憨妇眼睛都是笑着的,她马上就能见到小宝了,那个孩子…… 老憨见状,心里被践踏的那点自尊心又回来点,看她不像拍屁股就走的样子,心瞬间安了一些,差点吓死他:“你这是……”可说话还是忍不住放低了音量。 憨妇给二女儿擦擦脸,是不是脏了些?就是她不上前,让小宝看到一个邋遢的小姑娘也不好:“去百山城。” “你去百山城!?去,去那做什么?”百山城多远!去得明白吗,还百山城! “就是想去看看。”憨妇笑着,觉得整个人都是亮的。 老憨也感觉出来了,她今天不一样,都在笑,浑身都洋溢着高兴:“你老家来人了?在百山城?” “说什么呢。”一眼过去,不娇也柔。 老憨还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像个女人,但打死他都不相信百山有什么男人勾着憨妇,她不是那样的人。 可她这样子又真的要去:“那你……这……”刮的哪门子风! 憨妇觉得还得给女儿换身衣服,要穿得好看,要精神:“我让邻居大娘给咱们看孩子,这两天你再多费费心,等我回来就好。” 憨妇抱了闺女去换新衣服。 老憨见状,赶紧跟过去,这是要干嘛? 他现在不怀疑自家婆娘什么,但很怀疑婆娘去了还回不回得来,毕竟自己都这把年纪了,她还算个年轻妇人。 若是以前,他当然有一万种方法不让她走。 但现在不行,他一个手段也使不出来。旁边是县衙门,而且,也不太想对她使手段。 他当然也不希望婆娘去,可,这里是婆娘家:“你到底要干嘛啊!”又折腾孩子做什么! “想去看看郡主府什么样子。” 老憨一听差点气笑了!跟什么风,还去看郡主府,知道郡主府门往哪边开吗?蠢妇人。 不过也彻底放了心,只是想去看郡主府罢了。 最近想看郡主府的人多了,就连他也天天听工区的人说百山城修的城门多气派,百山郡的郡城更气派,一个个说的跟真见过一样。 他都想去看看,但想和去是两回事,百山城距他们这个小地方远着呢。 老憨见她给女儿收拾东西,终于忍不住了:“你真去?” “对!” “不去行不行?” “不行。”她必须去。 “你说说你,抽的什么风,简直——”简直不作妖则以,现在作个大的:“那里有金子啊?” “就是想去!” “行了,行了,别折腾了,天都这么晚了,你知道怎么走,怎么包车,怎么住店,还是知道走哪条线,不怕出门就迷路了。我明天给你打听打听,看看最近有没有商队过去,能不能给你找一个位置,顺便——我也跟你一起去看看。”他也还没有见过大城镇呢! 339抵达百山城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憨妇看他一眼。 老憨觉得:“怎么,我不能去?!” 憨妇闻言,笑意不减,不是,是她只顾着高兴了,忘了想要怎么走。 只觉得就是步行,为了小宝她也能一步步走过去。 现在想想,哪有真走过去的,就算她走到了,不知什么年月,恐怕孩子都离开百山城了。 老憨见她听进去了,也松口气:“而且这么晚了,哪里还有车行租马车……何况真要去,也做几身好看的衣服穿着。”一家子补丁叠着补丁,看到的人要不要给他们丢饼子吃。 憨妇看看自己的衣服,再看看自己给二丫头刚换上的自认为最好的衣服,笑出了声。 “笑,你还笑得出来,说风就是雨,也不想想现在多忙,若是……” “谢谢你。” 老憨愣了一下。 憨妇帮女儿脱下衣服,的确不够好,要给女儿做件更好的,让她大哥哥看到她的时候也是觉得这小妹妹干净可爱的。 老憨看着这婆娘风风火火地又去翻布料,终是没有唠叨,哼了一声,做饭去了。 …… 三日后,憨妇一家跟着王家采购商队一同离开。 二女儿还是太小,没有带,带上了大一些的大丫头。 憨妇给女儿准备了很多新衣服,还有新头绳。 她自己不注重这些,但想着见孩子那天总要穿得体面些,也咬咬牙给自己准备了一套。 是花用了一两银子定做的,见到的人没有人说衣服不好看的。 她也没忘了老憨,也给他做了一件长衫。 这人怕弄脏了说什么都不穿。 也好,到了百城再穿。 老憨看着自家婆娘一路都在瞎乐的样子,奇了,看不出来这傻人喜欢出门? 以前让她出门八脚踹不出一个屁来,现在挺乐…… “给你。”一张饼笑着递过去。 老憨立即收回心里腹诽婆娘的想法,觉得这饼跟以前的不一样:“什么?” 憨妇小声道:“豆饼,里面夹了肉。”谢谢他陪她们一起上路。 老憨笑了,他说她刚才做什么去了,原来是买肉饼去了:“你吃,我不饿。” 憨妇推过去:“给你的。” 老憨闻言将饼掰成三份,给孩子、给婆娘,分着吃。 别看他这几天总是抱怨自己婆娘学人家去看大城镇。 但他还挺喜欢看憨娘这么高兴,花些银子耽误了工时,好像也不是那么不值。 …… 从初冬到深冬,从刚刚撒下去的幼苗,到已经长了半人高的庄稼,也就一个月的功夫。 百山郡的天气还是温暖适宜。 采购的队伍也一路畅通无阻。 同行去百山城看高城墙的也不是只有老憨一家,还有其他两家。 “没有匪了,早没有匪了,谁现在还当匪啊,随便做些什么不能赚银子,差不多再过两天就能到百山城了,百山城的城墙也很结实。” “百山城当然比咱们那里繁华,看到没有,路比咱们那里宽,能容八辆马车并行…… 不是咱们这种马车,是那种更大的马车,皇上的大轿子,七十二抬那个见识过吗,听说都能过……” 队伍里的人跳下车,听着前面的兄弟夸夸其谈,也看眼老憨家的嫂子,他们经常跑这条线都熟:“婶子,这路上好走吧,到处有客店,以前可不是这样,以前来一次百山城,受大罪了,而且也没这么快。” 憨妇站在大道上,看着周围的风景,宽到让她眼晕的公路,一望无际的绿田。 最重要的是,咦:“没有风沙?” “嫂子也发现了?”年轻人笑了:“这都快春天了,还没有刮过一场邪风呢,听说咱们主城墙盖得可高了,高的跟周围的大山连在一起,直接拦沙,除了咱们的城墙,外面还在建防风带……” 年轻人说着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也不知道防风带是什么,也是听说,反正到了百山城,让叔带着婶子出城看看咱们主城墙就对了。” 一旁听着的老憨听着都起了兴致:“真那么高?” “那可不,人在下面就像蚂蚁一样,上面还修了瞭望塔,听说还有大炮,就是……”说话的人还是下意识压低声音:“就是轰封家堡那东西,架了好几台,据说就是海上和南面同时打过来都没事。” 老憨真长见识了,还能海上和南面同时打过来? 不过,他们百山郡现在不一样了,以前那些人不抢是因为百山没什么好抢的。 现在不一样了,他们百山好着呢,那些人会不眼红? 虽然郡主是皇家亲封的郡主,但也天高皇帝远,穷凶极恶的人可不管那些。 老憨这样一想,突然有些担心,他们百山不成了肥肉了吗? 以前没往那方面想,现在觉得百山不能没有自己的军爷啊:“城墙真那么高?” “高着呢。” 老憨这回高低都想看看了。 憨妇左右看着越来越近的路,心里高兴,也惴惴,期待又忐忑,不知道真见到了,她能不能一眼认出孩子。 大概……是认不出的。 …… 一个晴朗午后,商队按原定时间,抵达百山城外。 肩挑瓜果的老农。 手提着简单行囊的行人。 骑着三个轮车的小贩。 还有一个个商行。 即便临近傍晚,等待入城的人依旧排着长长的队伍。 340他的母亲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这座仅次于郡城的城池,在他们口中相传。 是繁华与兴旺的代名词,今天亲眼看见,那份震撼与惊讶,如同潮水涌上心头。 这就是百山城? 初次见到内城的人们忍不住停下脚步,抬头,几乎快仰倒,才望见那高耸的城墙顶。 城墙之上,旗幡飘扬,将士驻守,一派庄严气象。 憨妇等人不自觉地低下头,流露出一丝紧张和谨慎。 所有等待进城的人说话的声音也低了下来。 憨妇抱紧怀里的孩子,望着城门内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更加小心。 商队通过特殊通道,很快驶入城门内。 老憨才发现,百山城城门不但高,还宽。 车轮滚过几十圈才走出压抑的甬道。 老憨不自觉地回头,也忍不住紧张地握住女儿的手:“别怕,我们出来了……” 小姑娘茫然地看眼父亲。 很快商贩的叫卖声、马车的辘辘声、还有远处传来的丝竹之音,铺开了他从未听过的繁华乐章。 所有初次进城的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眼中闪烁着惊喜又好奇的目光。 “憨叔,是去我们定的酒楼还是憨叔另有安排?” 老憨第一次见这样大的地方,紧张得不敢脱离队伍。 憨妇也垂下头,只牵孩子。 “那憨叔别嫌弃咱们定的地方不好,启程。” 一路上一排排的店铺、琳琅满目的商品、各式各样的卖品,让他们眼花缭乱。 “爹,娘……” “嘘……”憨妇捂住了孩子的嘴。 老憨也觉得不该让孩子乱说话,谨慎些,再谨慎些。 …… “到了,条件不好。”青年说完去卸货。 可这被说不好的地方,依旧繁华热闹。 一家三口下意识聚在一起,生怕在这繁华之中迷失了方向。 憨妇为自己还想自己进城,觉得不自量力。 街道两旁,楼阁错落有致,绸缎庄、茶馆、药铺、铁匠铺……应有尽有。 人来人往处,蔬菜瓜果堆成小山、鱼虾鲜活跳跃,香气扑鼻。 哪里不好,哪里简陋:“你……你去订房啊……”她以前跟大郎出过门,知道要订房,总不能这也让他们出银子。 老憨才想起来,对,对要订房。 可他也是最近半年才见过一点世面,心里也紧张,可妻女都在身边,没有他紧张的道理。 老憨咬咬牙,走了进去。 …… 郡主府邸内。 阳光洒落在错落有致的庭院,跳跃地穿过精雕细琢的廊檐,最终栖息在后花园碧波荡漾的池塘上。 池塘边,绿树成荫,花香袭人。 许寻贺一身织金绣云的锦袍,腰束洒金腰带,衣角随他的动作潇洒扬起,眉宇间都是俊朗锐利。 “看好了。”许寻贺手持一根镶玉的钓竿,神情专注认真。 旁边陆戈与陆在,一蓝一绿,如同春日里最鲜嫩的叶子,看着他。 鱼竿抛出去,精准地划过一道弧线,下饵、抛竿、浮漂,一气呵成。 陆戈手里的钓竿比他自己还高,学着哥哥的样子动作同样干净利落。 陆在年幼,趴坐在侍女铺的软垫上,探着身,小手紧紧抓着钓线,一脸认真地盯着水面,仿佛生怕错过任何一丝动静。 不远处的池塘中,偶尔有几尾锦鲤跃出水面,溅起一圈圈细腻的涟漪,三个孩子依旧沉默着一动不动。 陆在一会便没了耐心,偶尔转头,将荷叶盖在自己头上,只露出胖嘟嘟的屁股。 侍女、仆从静静地侍立一旁。 姑姑们手持扇子为小主子们驱赶蚊虫。 旁边放着精致的茶点果盘,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与花香。 陆戈突然起竿,钓起一条巴掌大的小鱼。 陆在立即兴奋地跳起来,顶开头上的荷叶,使劲给哥哥拍巴掌:“鱼!鱼!哥哥钓到鱼了,哥哥厉害!阿寻哥,哥哥钓到鱼了!” 许寻贺利落收杆:“走,我们去烤鱼。” 陆在抓上自己的荷叶,从小毯子上下来,跟随的姑姑已利落地给小少爷穿好鞋。 三个人往凉亭跑去。 池塘边所有的瓜果茶点快速撤下,凉亭里很快放好了新的吃食与少爷们烤鱼需要的所有东西。 陆戈看着杀鱼的阿寻哥,突然有点想自己夫子,魏夫子也会杀鱼,杀得又快又好,烤鱼也很好吃。 他也不是只想夫子的手艺,这边也有他熟悉的夫子授课,这里的夫子更偏爱他。 他但凡有一点动静,夫子们都会很快注意到他。 但不一样,他还是想魏夫子,夫子也说了,他先到,随后他就会到,可都这么多天了,夫子也没有来找他。 爹爹说,有人是会说客气话的,不是就会真的去找他,夫子也是在跟他说客气话吗? 陆在换了一个地方,顶着荷叶踩着木凳看阿寻哥杀鱼。 许寻贺看着陆戈心事重重的样子好笑:“杀个鱼多愁善感上了?” 陆戈转头:“寻哥有想见的人吗?” “有,很多,跟着我爹的时候想姑姑、想大师兄、想你,如今在百山,想爹爹,想塞外。”也想……他从未见过的母亲。 爹说,他母亲没有姑姑好看,没有姑姑聪慧,更不如姑姑勇敢,他不能将姑姑当做母亲看,那对为了许家,颠沛流离的母亲不公平,对所有的女子都不公平。 爹还说,他母亲,甚至不如军营里为将士浆洗衣服的大娘健康、有生气。 她可能因为受尽苦难,瘦骨嶙峋;可能因为惊慌害怕,胆小怯弱;甚至有可能臭气熏天、不懂待人接物,让他被人笑话。 但那不是母亲的错,更不是他无法面对的借口。 所以父亲每到一个地方,会把他拉进最苦的地方去,让他看那里的普通人,看贫瘠、看为了活着他们所有的挣扎。 卖儿卖女、典妻典子,是普通人的生活。 繁华不是。 他们都来自普通,他的母亲更普通,只是因为想让他爷爷活着,温柔又伟大。 爹不让他对母亲抱有任何美好的幻想,说娘甚至除了爱他们,什么都会显得笨拙。 可不管娘多笨拙、多普通,对他们来说都是最爱他们的人。找到母亲,反过来爱她,是为夫、为子义不容辞的责任。 所以,他也会想母亲。 会看大街上不起眼的妇人。 就这样,爹还说,他乐观了,看错了。 许寻贺越大,对父亲的描述越明白,他的母亲,是典品、是货物,在别人那里不是女子,不是妻女,甚至不可能走在街上。 沉重的担子从父亲身上压到他身上,他想带母亲出来,想带她看世界,想抓住她的手,让她看他,抚摸他的头发…… 他当然不会失望,他的母亲也是天下第一好,必须想着、念着,是他的最好。 341冒烟了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冒烟了?”荷叶在陆在头上摇晃。 许寻贺回神,面容飒爽,将收拾好的鱼架在火上:“是鱼身上的水汽在蒸发。” 陆在闻言怀疑的看向鱼身:哪的水?就是烧着冒烟? 清水、毛巾同时端到许小将军手边。 许寻贺没看,直接摘下陆在头上的叶子擦手、除腥,瞧瞧,清新、好用。 陆在茫然的仰头,他的‘青天’,他的不见…… 侍女很快将更大更圆的荷叶盖在二少爷头上,顺便嗔了许小将军一眼。 许寻贺没看见,笑看着陆在仰头看荷叶,又看看被自己搓的乱七八糟的叶子,伸手敲了他小脑袋一下:“看鱼,别糊了。”随即将叶子扔到清水中,看向陆戈:“你呢?”有想的人,其实不难猜。 水盆很快被端下去。 陆戈为弟弟正正荷叶:“爹爹……和魏夫子。” 后者出乎许寻贺的意料:“魏家家主?” 许寻贺在汴京城时听说过一些他的事情,听说他以前在谢家幼学教学,但很快就没再去了。 很多挤破头、送了礼奔着魏家主去谢家幼学的,见都没见过魏家主,好像因此闹的很不愉快。 他出发来百山的时候,谢家都在这样焦头烂额的事情里没有抽身。 说起来,魏家主很难让人不注意他:“倒是听说他要远行了……” 陆戈顿时看向寻哥。 许寻贺不确定:“只是听说。” 肯定是!但陆戈大了,学会了不把话说死,也学着像别人一样,喜怒不要上脸。 但他还是觉得,就是那么相信,魏夫子一定也想他,所以正准备来看他。 许寻贺看得出陆戈的高兴,魏家主那样的名士做夫子,应该是不一样的。 “大人,山地那边有消息来报。” 许寻贺神色严肃,立即起身:“看着鱼,我去看看。” 陆戈、陆在闻言同时站定,同样严肃的目送许大哥离开:“恭送大哥。” …… 同一时间,绵延的山体深处,一则离奇而荒诞的流言悄然而起。 “山体流血了?它流血了,灾兆,是灾兆!” “有人声……里面有人声,是山神在发怒……山神要来吃人了,快跑啊!” 谣言如同野火燎原,迅速在山矿区间传播。 “是真的,当然是真的,我亲眼所见,那血沿着山石的缝隙流下来,就像会哭的新嫁娘,定是上天不满我百山郡牝鸡司晨,有违天道,降下惩罚!” 更有矿工吓的连滚带爬,自己出来后信誓旦旦地说个不停,将‘亲眼目睹’放大再放大。 什么血色溪流在月光下闪烁着不祥之光。 深夜里有山神在哭泣。 说的有鼻子有眼。 …… 赵意、许寻贺,已经带着人在山体里探查了三天。 他们这些从小受文海轩、丐溪楼教导的人,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发现了一座巨大的铁矿。 铁矿里的物质与外面的物质交融,加上今日来的雨水,混合成铁锈,从山体里流了出来。 他们进来的人,对于那些无聊的流言蜚语看都不会看一眼。 但,既然是谣言,当然可以多传一会。 最近就是太太平了,让危机都掩盖在污井下没人冒头,反而不是好事。 给个借口,让各地放在百山郡的内奸冒出来,杀一波势在必行。 …… 流言蜚语的转向快得毫不让赵意惊讶。 许寻贺同样见过了尔虞我诈。 “是郡主,郡主触怒了山神老爷。” “郡主挖空了百山的龙脉,郡主必须返回圣都为百山郡祈求龙骨。” “郡主必须上表请罪书!都怪她,怪她。” 有人坚信,就有人嗤之以鼻。 “你们瞎吗?看不到百山郡的好!刚吃饱饭就想给郡主安罪名!” “郡主千秋万主,是这百山郡乌烟瘴气,郡主压垮了邪祟!” 但无论如何,夜幕降临,山区之内无人再敢轻易靠近。 这些离谱的传言甚至传不到郭太守这样的人耳朵里,更何况林之念。 别说这样的无稽之谈林之念不会看一眼,就是看了,又有多大点事,只要下面的人处理好就可。 …… 王家建业有个采石厂就在那边,靠近血山区。 传言开始后,这些人跟着跑,一半工人开始旷工,找到家里也不去,加工钱也不去。 这…… 这不是耽误事吗?那些废话也信。 这些人说他们不信郡主不好,郡主好着,但就是瘆得慌,单纯害怕,不上工。 “开凿的那些碎石总该除了吧。” “不去,老叔,不是我们不干活,你也知道的……过段时间过段时间……” 娘蛋!过段时间想干,老子还不请你们了。 …… 老憨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叫来帮忙的。 怎么说都是王家建业的小头目,这山里不能停工啊,总要有人顶着,现在又是特殊时期,人家喊他顶个人是看得上他,没有不露面的道理。 老憨不怕流言、憨妇也不怕。 山若哭郡主,那哭塌也应该,识人不清、不知好歹,也是恶山一座,穷山恶水以前说的可不就是他们这种地方。 百山城内也不是只有他们清醒,多的是人骂那些危言耸听的。 所以憨妇不急这个。 郡主菩萨好不好,眼睛亮的人多,她忧心的是另一件事。 她以为来了百山城就能见到孩子。 不是的。 百山城那么大,人那么多,根本没有人随意议论上面小将军的行踪,甚至没有人知道他住不住在将军府邸。 她就是每日在大街上从日出走到日落,都不可能有那样的运气遇到他。 342不想离开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憨妇有些泄气。 最近出门也提不起精神。 她完全没想到,她会遇不到孩子。 就算听说许小将军有自己的府邸后,她暗暗高兴地装路人绕过去,想着只要她守在那里就能看一眼。 可通向小将军府门的那条街,宽阔干净、屋檐重叠、脊兽石狮、有士兵把守、无理由不准靠近。 她惊慌地别说走进去一点,就是多看一眼也不敢,更不敢与值守的将士对视,怕……怕人看出她不对劲,更怕自己给孩子丢脸。 她那天匆匆回来后,缓了很久心还在乱跳,一下没了主意。 但即便这样无望,她还是不想走,走了,才真的见不到孩子。 她看了一下,惊蛰地气衍生、万物复苏,以往各县城都要祭天,想来郡主也定会带着官员祭天。 她就想着……想着小宝或许也会出行,她不就可以看一眼了吗? 可刚刚过了年节,距离惊蛰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如今她左挡右挡,他们还是已经看了外城墙,没有借口再留在百山城了,可她不能走—— 憨妇咬牙都想好让老憨先走,老憨要是发脾气不愿意,她就说他们根本没有成婚,大不了撕破脸。 好在,她还没来得及跟老憨闹翻,老憨被王家在这边的矿山叫去帮忙了。 憨妇不自觉地松口气。 可她还是感觉到了,小宝过得很好,这次见他,就是她一个人私心的奢望。 …… “但凡接触过那血的人,都遭遇了不幸,不是失踪就是发疯,真的。” “是郡主,都是郡主。” 流言蜚语如雨后春笋冒出,不断侵蚀着在山区上工的人们的理智,使得整个矿区弥漫着一股不安与恐惧的气息。 连老憨这种靠着郡主翻身,坚持为了钱财可以做一切的人,都有些背脊发凉。 稍微碰到一些不好的事,都会联想到血山那边。 老憨隐隐有些想退,他毕竟不是这边的工人,虽然给的银子很多,可也得有命拿啊。 他年老了,豁不出去命。 憨妇看着回来的老憨,听着他唉声叹气讲述现在山上的状况:“恐怕很多矿山和石山要停工了,传言太多了,最近邪门的事更多,这若是都停了,百山郡很多建业恐怕都要因为石材供应问题放慢速度。” 老憨就是随便说几句。 憨妇突然放下手里的活:“我去!” 老憨顿时看过去:抽什么疯。 憨妇不是抽疯,目光坚定:“我去,我不怕传言,也不怕山神愤怒,我去挖山!郡主的决定都是对的,我们的日子你是看得到的,连你我都能毫发无伤轻易到达百山城,一路上家家吃得饱,你说有哪点不好,哪点是错的?没有,所以我去,我为郡主挖山,我不害怕!” 老憨想说你一个妇道人家凑什么热闹。 但看着憨妇的眼睛,他又说不出来。 他看得出来她是认真的,她真那么想。 对这婆娘来说,郡主值得她上山,现在的百山郡也值得她上山。 可不是吗,现在的日子,同样值得他上山,否则他也要卖了二丫头什么也不是:“你表什么决心,我就是说说,又没说不去。” 憨妇不是说笑:“我去,不是激你,我是真去。” “知道,知道,赶紧吃饭睡觉,明天我还要上工。”他也不是孬的,他去。 …… 翌日,老憨发现王家采石区的人,并没有减少多少。 那些说着不来的、害怕的,腰上别着‘保命符’又来了。 甚至一些山脚下的村妇填补了早前缺失石工的位置,采石区依旧在正常运转。 老憨看着所有的人,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说不上来,但干得更卖力了。 …… 同一时间,不远处刚刚探测完铁矿石储量的矿洞内。 许寻贺找出了三方落井下石的势力。 赵意从山洞深处出来,连续几天跟着人在最前面没有出坑,脸上落满了灰尘,却无损他的刚硬:“说说看。” “云丰郡、路过的商会、旁边更穷的南石郡以及……”许寻贺看了大师兄一眼。 “谁?”前三个不算意外。 他们勾结的是谁都可以预见。 无非是在百山没有捞到好处的那群人。 比如刘老爷子,登记户籍的时候千方百计阻挠,后续又没有拿到建司的牌子,又抱着豪绅的颜面夜郎自大。 他注意到,他们去年秋收,地里的庄稼恐怕都没有收完,毕竟就算刘老爷子亲自下地,恐怕都刨不了百亩红薯地。 自然,心有怨恨。 云丰郡的赵太守更不难理解,见百山势不可挡,他恐怕是想挤走郡主,吞了百山郡的好处,好高升。 更南边的南石郡就是云丰的狗,不足为惧。 许寻贺开口:“炎国。” 赵意看许寻一眼。 许寻贺点头,就是郡主的四弟所在的炎国。 那位驻守边疆的鹰王应该是注意到了跟四叔接触的人,进而注意到了这边。 倒也不是知道了郡主就是他身边人的姐姐,纯粹是发现旁边突然建城建郡的地方,感受到了威胁,进而顺水推舟一下。 再说四舅那边的事本来也比较麻烦。 他看过姑姑收到的五舅的信。四舅是鹰王暗司副司长,得力干将。 这样的人怎么会随便接触什么老家的人。 魏家的人当初就是在那边折戟沉沙,后来不得不让他们这边的人去接触,也无疾而终。 四舅没有杀了这些突然找他的人,恐怕都是因为他们说的一口坎沟话。 最后魏家主没办法,才把四舅的消息给了姑姑。 姑姑派了五舅舅过去。 五舅以商会的名义去的,虽然五舅用一笔大生意见到了四舅。 四舅的谨慎一点点瓦解后,开始商议让五舅带着全家去投奔他,四舅自然也在商贸上给五舅一路通行的便利。 四舅在炎国多年,又在鹰王身边受到重用,他的抱负在炎国鹰王身边。 而且,五舅舅怎么跟四舅舅讲现在林家的事? 造反?边都没看见的事!谁家好人天天说这些。 就是他们,也只是觉得要走到那一步,可没人放在嘴上说,说的都是郡主是大周好子民。 343不会留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至于理念?谁为官、掌权,不是要做出一番大事业。 鹰王不说,恐怕也有登上炎国王储宝座的野心。 而且四舅舅这个身份,赎肯定赎不回来。 悄无声息地消失,更是无稽之谈。 事情反而僵在那里。 甚至因为五舅舅频繁接触四舅舅,鹰王知道了四舅舅有家人,隐隐有诱引五舅舅留在炎国的意思。 赵意也知道些炎国那边的事,鹰王插手这件事,同样不足为奇。 “说起来……”许寻贺不担心自家这边捣乱的人,收拾一下那些人的事而已。 他想说的是另一种猜测, 许寻贺跟着师兄走出矿洞,十步内空旷无人,压低声音:“我觉得五舅舅有让四舅舅留在炎国的意思……”可能是想隐一支血脉? 或者留条退路? 赵意闻言看阿寻一眼,声音坚定:“郡主不会同意。” “为什么?”不是很好吗?许寻贺急忙追上自己师兄:“师兄,师兄——” 赵意叫来守岗的人让人去传消息:明日炸毁血山掩埋‘证据’。 该收网了。 “是。” 许寻贺还等着自己大师兄。 赵意也只是揣测,因为他觉得,炎国边境诸郡,应该都在郡主的囊括范围内,郡主不会让四少爷出现择主而站队的事。 或者说不会让四少在家人和忠主之间做选择,所以一定会将四少爷带回来。 但这也是他一个人的猜测。 就也只是他一个人的猜测不会乱说:“因为是找了很久的亲兄弟,就像师父找师母一样,你会因为师母过得好不带走师母?” 许寻贺站在那里,看着师兄去布局。 自问,如果母亲过得很好,他会不带母亲走吗?不会。 可许寻贺猛然发现一个,他从来没想过的问题: 如果他母亲过得很好,有了其他爱着的孩子…… 许寻贺立即甩走这个想法,他让自己非常优秀,如此努力,母亲不会不爱他的,肯定不会:“师兄——” …… 翌日, 通往血山的山路上被钉上了围栏。 有不少人拿着农具围了过来。 “你们凭什么炸毁血山?” “凭什么炸毁血山?是不是要毁尸灭迹?” “你们触犯了山神,遭殃的是我们这些住在附近的百姓,你们高高在上,不顾我们死活,是想置我们于死地!” 聚集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不能炸毁血山!” “不能炸毁血山!否则山神的怒火会摧毁百山郡。” “对,不能炸毁血山!” 附近的山石厂都听到了动静,看到还在不断上山的人群,几人默契地拿着家伙都跟了过去。 虽然他们听着传言也瘆人,可他们还是站在城建一司持有的那片山地内。 其他做工的人见状,也急忙拿着家伙赶了过去! 血山附近围满了人,叫喊声一片。 憨妇是跟着王家建业驻百山城的妇人们上山的。 做的是给山里的工人们送饭的活计。 并不是山里做工的人吃不上饭,而是最近流言甚嚣尘上,由王家的大娘组织了这次激励行为。 憨妇虽然想找儿子,但这种事也一样重要,她去,义不容辞。 憨妇一早就跟着车队出发,临近王家建业的石矿区已经过了中午。 她们一路上也看到了很多上山的人。 但一开始她们没怎么注意,以为也是上工的人。 可上工的哪有现在才进山的道理,而且,很多都是住在山里的才对? 等他们到了王家石矿区才发现,除了看守采石区的人,其他人都不在:“人呢?”带头的大娘问。 “嫂子怎么上山来了?” 憨妇在其中随着众人卸下肩上拉着的肩带,山路不好走,不能跑车。 “问你话呢,上工时间人呢?” “嫂子你有所不知,传闻出血的那座山今天闹起来了,大家都过去看了。”他要不是看管东西也过去了。 “闹什么?” “城建一司叫来了军兵要炸山,有的鳖孙不让,你说这些人在想什么,百山现在的好日子是谁给的,为了一座不知道真流血假流血的山这么跟城建司闹腾,就是衙门一年多没杀人了,忘了衙门的门往哪边开!” 憨妇听到来了几个军爷,心里不自觉产生一抹异样。 小宝也是小军爷,他们见过小宝吗? 认识小宝吗? 郡主菩萨的军爷又是什么样子? 憨妇就想看看百山的军爷是什么样子,仿佛从中就能窥见小宝是什么样子一样。 憨妇下意识要去血山,她想—— 带头的王家大娘却更快一步:“吃饱了撑的,真以为这山是生他们养他们的爹了!也不怕压死他们!更何况他们舔着脸认爹,这座山搭理他们了吗?”虽然现在听郡主的搭理他们了,可以前看都不看他们一眼:“不行,我去看看!” 憨妇急忙跟在嫂子身后:她也去。 “嫂子,拿上铁锹!”拍死一个是一个。 憨妇见状立即挑了个锋利的耙子。 很多人也都拿了工具,赶了过去。 城建一司若拆,是一定拆上,拆不了她们帮着拆! …… 血山矿区外,两方人马,僵持着。 上午,自诩得道仙师的几人在这里点了黄纸。 黄纸瞬间燃烧。 人群中立即有人高喊,郡主伤到了‘龙脉’,一下将事情上升了一个度。 放屁! 双方聚集的人已经小规模斗了一场。 地上一片狼藉,有人身上还受了伤。 “危言耸听!人云亦云!想想你们有饭吃是因为谁?!能过下去又因为谁?!” “是因为天道轮到了百山郡,郡主应该为百山郡赴义!用郡主的血安山神的愤怒!” “对,用郡主安山神的愤怒!” 憨妇她们赶过来,听到这些昏话,恨不得直接动手砸死这帮不分青红皂白的人! 瞬间找到自己矿区的人,靠过去。 老憨在人群里一眼看到了自家婆娘,下意识挤过去:“你怎么来了?” “还跟他们废话什么,为什么没有动手?”打啊! 老憨觉得自己婆娘是有股虎劲在身上的,尤其是来到百山城后更明显:“小点声,前面的人正讲道理,还没有发话。”发话了自然要上。 “要等到什么时候,看看说的什么鬼话!”不敲一榔头醒不了。 不远处的矿山平台上。 许寻贺拉开了弓。 温馨小提示:求发电(虽然母子没有见到,但兔紫脸皮厚啊,求求好心人来点发电。(*∩_∩*)) 344看到他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人群中,有人察觉到周围不寻常的异动。 谨慎地隐入人群中,试图在混乱中寻得一线保障。 然而,在许寻贺眼中,一切藏匿都是徒劳的。 他眼神如鹰般盯住他的目标,每一分每一秒都未曾逃脱他的视线。 长弓满弦,箭矢离弦而出,带着呼啸之声,直取一名鼓动骚乱者要害。 一箭穿心,企图藏匿的人应声而倒,血从胸口喷出,腿缓慢地抽搐两下停止,生命随即湮灭。 人群中喧嚣、骚动仿佛被定格,所有人都看过去,屏息凝视,下意识以死者为中心让出一块空地。 心中又惊讶又畏惧!谁,谁在放箭? 有大胆的人四处寻找。 有人看向了矿区平台高处。 憨妇也看了过去。 平台上。 许寻贺,面容冷静,目光中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刚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箭。 “杀——”人啦!军爷乱杀无辜! 许寻贺的箭没有放下,随即再次拉弓,弓弦紧绷,肌肉贲张,箭矢飞射而出,又一人倒下。 人群中别有用心的人察觉到不对,吓得急忙后退,也不忘搅乱人群:“郡主杀……人……” 话还在口中,人已经捂着脖子倒下,血从脖颈处流出。 许寻贺每一次拉弓,都是对别有用心人的一次审判;每一次放箭,都是心里的坚持和彻夜不缀练习的自信。 骚乱寻衅的人群很快察觉出不一样,血山矿区的人在有目的地清除他们中一些人。 都是把他们聚集到山上的人。 对面等着动手的人们,也发现了这一可能。 憨妇这一瞬没有任何心思,只是看着不远处的平台,看着上面搭弓的那个人。 虽然太高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他区别于其他人的身高,让她的心忍不住动了一下。 会……是吗? 那少年只到站在最前面的将军的肩膀,一看就还是一个孩子,虽然另一个可能也没有多年长。 可是,那是明显的孩子的身形…… 她的小宝大概,大概就是那个年纪。 憨妇心隐隐震动,抬起头,不管周围的一切,用力看。 突然一道寒光划破她的视线。 憨妇只觉得眼前闪了一下,耳边有人喊了一声,她就被人拉着胳膊逃开两步,回头。 在他们身后,一个人拿着匕首不知道要做什么。 但此刻已经倒在地上。 老憨后怕地握着自家婆娘的胳膊,心突突地跳,太危险了,这个人……这个人就站在他身后。 他想做什么,挟持自己吗?! 还好,还好他死了。 老憨紧紧地握着憨妇的手臂,心有余悸地不敢动。 憨妇也看到了倒下的人距离他们的距离。 他们这些人中,怎么会有对面的人? 很快,周围有人把刀架到身边人的脖子上。 “放下弓箭!否则这些人都要死!” “放下弓箭!放我们下山!” 人群突然安静了,安静地看着拿刀架在无辜者脖子上的人。 闹事的人也不懂了,他们为什么从有理的一方,突然成了挟持无辜的一方,他们不是要针对血山吗? 挟持无辜的人做什么! 憨妇的视线茫然地又转到平台上,挟持无辜的歹人有两个,而且这么近,他不能再射—— 寒光再次闪过。 两支箭,分别射向两个方向。 两具身体应声倒地。 人群见状突然尖叫着分开,除了特别熟悉的人,没人再敢挨在一起,均谨慎地注意着周围的人。 憨妇的目光还在平台上。 她看到,那个少年收了箭,旁边的‘将军’也收了箭。 两支箭是两个人同时射出的。 她还看到少年看了略大一些的小将军一眼,两个人带着人同时从平台上走了下来。 憨妇突然有些慌,下意识握住手里的耙子,握得手臂打颤也没有发现。 老憨以为她紧张,也才发现自己一直用力握着憨妇的胳膊,赶紧放开一些,安抚地拍拍她。 没事的,坏人都死了。 没事的。 赵意、许寻贺走了下来。 这回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憨妇反而胆怯了,忍不住移开目光,下一刻又小心翼翼地看过去。 那少年身姿挺立,衣袂随风翻动,却掩不住他周身散发出的冷冽和故作大人气。 少年手持长弓,弓身……她不懂,只知道有他一半高。 就那么被他随手拎着,偶然被他挑着弦,另一端触在地上,丝毫没有刚刚杀气凌人的样子。 但他的眼里丝毫没有手上动作的闲适,依旧谨慎地防备着人群中的人。 憨妇呼吸忍不住放轻,就那样贪婪地看着,随着人越走越近…… 她瞬间肯定那就是她的小宝,她的孩子。 就是她的孩子。 她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像被春风拂过的大地,惊蛰后的枯木,散发着孕养万物的生机。 那是她日日夜夜思念的儿子…… 孩子比她想象中长得更好,更加英武,身姿挺拔,是她想都不敢想的样子。 还有那眼睛,清澈又坚毅,穿的好像是军爷们的衣裳,因为都大差不差的样子,却难掩孩子周身散发的好看…… 连,连走路都不一样,走得都那么自信,有力量…… 憨妇心里涌起一股骄傲与激动。 她很想上前,摸摸他。 甚至贪心地抱抱日思夜想的孩儿。 告诉他,她多想念他,这么多年来都惦记着他。 他又是多让她欣慰和高兴。 可是,她犹豫了。 眼泪流下来的一刻,她又忍不住移开目光,她害怕…… 怕自己的出现给儿子带来困扰,怕突如其来的亲情让他在人前难堪,更怕他坚定的箭,让她骄傲之余,传递的也是否定…… 虽然……虽然,她觉得就是那样,也不会介意孩子的所作所为。 但别人怎么想她的孩子。 许寻贺察觉到凝视,下意识顺着感觉看过去。 人群中的人并没有什么异样。 许寻贺又收回目光,跟着师兄盯着对面色厉内荏的人群。 “我……我们就算……不对,你们凭什么动手!还杀人!” 赵意看着他们:“这些人是南石郡的奸细,见不得我们百山郡好,而且这也不是什么血山,而是一座铁矿山——” “铁矿山?” “铁矿?” 憨妇没有听他们说什么,又忍不住看向孩子。 345孩子的纯善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充满爱意的眼睛,贪婪地注视着孩子的一举一动。 许寻贺守在师兄身边,随时警惕还有人突然发难。 憨妇看着他,从领口到衣角,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洋溢着难以言喻的喜悦。 是母亲才能体会到的幸福与满足…… 只是不知道,未参与他的成长,没能托在手心的长大,能不能私心观赏。 憨妇的眼神里,充满了对孩子成长的惊叹。 他就站在不远的地方,坚定、勇敢。 对了。 他像他父亲多一些,不过又比他父亲更好、更稳重,是因为站在他父亲的经验上吗? 不像自己,没什么经验分给孩子。 许寻贺又忍不住看向左边的人群,没发现什么,随后警惕放在师兄这边:这些人,必定狗急跳墙! 憨妇又悄悄看过去。 发现他除了勾在手里的弓,腰间还挂着刀…… 许寻贺觉得有人在看他。 可这里看他的人本就很多,但那道目光似乎…… 可他没再动,师兄的安危更重要。 赵意耐心地和众人解释,又掷地有声的谴责,召集众人来此捣乱的人:“惑乱人心、剑指郡主、其心可诛。” “对,对,其心可诛!”老憨这一方的人喊着:“你们就是被人利用了,这些人就是见不得咱们百山郡好,才出此毒计!” “这些人分明是想我百山大乱,要我百山再无明……” 此时,一位小兵跑上来,在许寻贺身旁道:“许夫长,山下埋伏的人已全部伏诛。” 汇报的声音不大。 憨妇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推到人前的,也可能是她不自觉地走了过来…… 刚好听到这一句,许…… 其实不用听到他的姓,她也该猜到,因为像十四五岁人嫌狗憎的许大哥。 憨妇笑了…… 笑容很浅。 许寻贺说给师兄。 赵意添油加醋。 人群瞬间激愤地谴责着。 赵意鼓动人心,将所有的恶意都抛到南山郡身上,言辞间句句在理、条条是罪。 南山郡在他口中就像一条盘踞在百山这块肥肉上的饥饿毒蛇,嫉恨的想吞下越来越好的百山郡。 憨妇知道血山不会出意外后,便不再关注这里的情形,她的心神只在一人身上。 老憨突然紧张地拉了她一下。 她刚刚要往外走,可她们都已经在最前面了,再出去会惊扰到贵人们。 憨妇也惊觉不妥。 “他们为什么阻织我们炸山,因为从这座山穿过去,可通往汝南的官道,官道北上直通各大郡县,可成为我百山北部又一要道!” 赵意环视四周,待众人目光汇聚于他,方才开口:“诸位乡亲,可曾听闻郡县之间亦是你死我活的争夺,郡主本一心为百山之民,欲寻一安宁之地让诸位避免疾苦,过安祥的生活,可南石郡之人竟然勾结外邦,企图阻扰我郡县之民安!” 周围的人顿时一片哗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赵意言辞犀利,同仇敌忾,撬动人心最深处的情绪与愤怒。 既然南石郡敢伸手,就该有亡于百山的觉悟! “有人言,那南石首领曾放言,百山郡如今富庶安康,是滋养他们的绝佳之地,更不要提他们与贼寇勾结,企图引狼入室,换取一时之利。” 憨妇在人群里跟着喊,跟着义愤填膺,跟着恨。 但目光落在孩子脚下的方寸之地,从不曾移开。 何况,孩子刚刚还帮了他们,说明孩子不久前就看着她们的地方,眼睛也曾……看到她的方向…… 看到了她。 憨妇站在那里,用最纯粹的心,默默地感受着儿子带来的一丝温暖、一份力量。 即使不能相认,站在这里看着他,都是满足的。 人群因为赵意的话骚动着。 “抵御外敌!不可让之有机可乘!” 许寻贺转头突然对上人群中一妇人的目光。 妇人很快移开视线,比所有人都卖力地喊着‘抵御外敌!不可让之有机可乘!’ 许寻贺转过头,让人疏导这些人下山。 仇恨已经埋下,传播自然有人去做。 “寻贺,你留在这里,确保每个人都安全离开。” “是,统领。” 憨妇静静地握着耙子。 寻贺…… 老憨推推人群中的憨妇,走了? 怎么还傻呆呆的,被吓到了?刚刚要动手的那股憨劲上哪了? 事情解决了,发现腿软了? 老憨心里闪过一丝涟漪,主动伸手拉住憨妇,搀扶着她往外走。 许寻贺站在山下处,礼貌地问候着每一个下山的人,脚下放着一筐一筐的铁矿石,顺便给每个下山的人亲手发一块。 让人拿下山,传播天佑百山的证据:“南石觊觎我铁矿,其心可诛!” “对!其心可诛!” 许寻贺客气地给每个人递着花纹繁多的小石头。 遇到找他问话的无论是谁,他都耐心地回着话,没有任何官老爷的架子。 憨妇跟着人群慢慢地走着。 队伍前移,憨妇距离发‘石头’的少年越来越近。 憨妇的心跳不禁加速,手心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紧张极了,生怕自己笨手笨脚,出了差错,让人看了笑话。 她偷偷地抬头,又害怕地慢慢垂下,目光穿过人群的缝隙,寻找着熟悉的衣角。 憨妇突然发现,她手里还拿着耙子。 她拿着耙子? 她拿耙子像什么样子,多么不雅。就想给了别人,发现她转过头甩给老憨好像更突兀。 只能紧紧地握着她的耙子。 随后又不满自己的衣服,她不是做了一件新的,怎么今天就穿了旧的出来。 应该穿新的出来。 不知道头梳得可还整齐,有没有乱。 突然她听到带头的嫂子的声音,猛然抬头。 “你多大了?”带头的大娘满意地看着发‘铁’的小伙子,真精神。 许寻贺身边的人闻言便要呵斥、驱赶。 许寻贺伸手制止他,语气客气:“大娘,我十四。” “十四?这么小?!厉害,小小年纪就当军爷了,有本事哦,那你是谁家的儿郎啊,可有婚配了?”她呀眼光可毒了,会说媒,一看这小伙子就正,招人喜欢。 许寻贺笑笑,不避讳说家世,知道的人越多才越好:“我爹是征北大将军许破,我老家坎沟县的。”说着还学了两句家乡话,可说得不好,自己先笑了。 (有第三更) 346他递,她接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人群里没有人跟着他笑,突然安静下来!征北大将军?汴京城里顶天大的官? 剩下的人纷纷看向少年郎,瞬间不知道该不该排队继续拿石头了。 连领了‘铁石’准备下山的人,也忍不住回头看向少年,不知道该不该见个礼。 他们猜到他是一个小军爷,但没想到人家是征北大将军家的小公子。 而且征北大将军的少爷在这荒山野岭,给他们发‘石头’? ‘石头’都变得不一样。 问话的大娘,更是舌头像打了结一样。 平时能说会道的她,神色顿时恭敬几分:“公子,冒犯了,草民不……不知……您……” 憨妇见状,不自觉得紧张,说不上为什么突然有些害怕。 许寻贺像没事人一样,笑着又多给了大娘一块原石:“没事,我爹跟众位叔叔伯伯一样,在码头扛大包、修河渠,就是机缘巧合参了军,众位叔伯如果跟我一样参军,说不定就没我爹什么事了。” 小少年的话,拉近了他与众人的距离。 可即便如此,大家也笑得十分拘谨。 但也看出这位少年,没有架子,是很好相处的人。 憨妇不自觉地松口气。 问话的大娘不敢再多说话,赶紧问着安离开。 许寻贺回给大娘一个安。 排队领‘石头’的人顿时安静不少。 本来随便拿了石头就走的人,单手接了离开的人,此时都安静地排着队。 队伍都直了不少。 憨妇不知道为什么,拿着耙子,又高兴地看着他脚下的一亩三分地,她…… 好像想起自己叫什么了…… 眼泪与高兴同时出现在她心里,让她尴尬地将头垂得更低,却排队排得更安心了。 一会就轮到她了。 许寻贺看着这样的变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要不,他不发了?免得影响大家高兴拿‘石头’的心情? 许寻贺让身边的人接手他的事,他退后一步站到一旁,想着站一会也就离开,免得大家不自在。 憨妇发现他挪动了位置,来不及再想自己的名字,微微抬头看了一瞬。 发现他已经没再发石头,换了一个人。 憨妇握着耙子的手又有些…… 她以为……能接到孩子亲手递上来的石头…… 憨妇有些慌,眼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又让自己不要期待太多。 她已经见到孩子了。 孩子距离她那么近,就站在那里,已经让她看了一眼又一眼,该知足。 就是知足。 憨妇又笑了,心里涌起自豪,她的孩子长得很好、性格也好、待人接物都那么好。 不嫌这里脏乱,也不嫌与他说话的人是老妇人。 憨妇就暗暗高兴。 她为孩子能够低头看她们,从心里高兴。 队伍距离他越来越近。 在许寻贺想要转身去搭建的房区休息一下时。 突然又站回原地,与身旁的人一起发‘铁石’。 憨妇见状,心里一阵惊喜,快速过了一下人数,果断跟老憨换了位置。 老憨不明所以。 但这里人多,以为她胆小。 老憨前行。 憨妇就落在后,接过来孩子手里的石头。 许寻贺突然抬头看了妇人一眼。 妇人认真地看着手里的石头,发现他动作慢了一拍时,紧张得不敢让自己的举动出任何纰漏。 许寻贺将石头递到她手里,也注意到她手里的耙子,不禁笑了一下:“大娘有心了。” “……诶,诶。”不是:“不敢,不敢,都……都比老妇更用心。” 许寻贺笑着。 憨妇却不敢抬头看他,回的话都不敢让舌头打结。 老憨见她傻着不动,赶紧拉了她走。 憨妇见状,急忙跟上。 憨妇突然想回头,回头再看孩子一眼。 憨妇紧紧捧着手里的石头,她怕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孩子…… 她想回头,又克制着自己不能回头。 举动太突兀了,而且……她现在神色一定很不平静,根本做不到不露任何破绽。 她不能回头,不…… 刀剑的碰撞声骤然而起! 憨妇几乎下意识回头,要向孩子冲去。 老憨快速拉住她。 她也看到动手的就是她孩子和一个排在她身后有几步距离的老汉。 现在那汉子一点都不老,一招一式向她儿子招呼去! 憨妇立即举起耙子,她要拍死跟他儿子动刀的人。 其他护卫早已一哄而上。 许寻贺的刀出鞘,寒光划过,同样刀刀致命。 没有刚才的和善,不见刚刚的玩笑,少年一招一式都是杀戮、都想见血! 人群早已哄散! 憨妇换了石头又换耙子,发现自己用什么都是添乱。 老憨拽她。 憨妇就要往前冲。 突然前方血迹溅出。 憨妇心一紧。 许寻贺斩断了来袭人一只胳膊,人很快被生擒在他的刀下。 憨妇腿一软。 老憨扶住了她,这人跟着凑什么,那可是军爷们在过招,刀枪无眼!真是胆大她还想上去不成! (谢谢大家的发电(*∩_∩*)) 347名水河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憨妇才想起孩子一开始射出的箭。 她的小宝不是弱者…… 不是记忆中需要保护的孩子…… 许寻贺捆完人回头,就看到不远处刚刚收了耙子的妇人。 不禁有些想笑。 虽然……会是添乱。 但谢谢心意。 许寻贺抬手:“大家不要慌,漏网之鱼而已!”说着踹了绑好的人一脚:“小事,上不得台面,大家拿了石头赶紧下山,今日之事多谢大家,还望众位叔叔伯伯、大娘婶子回去后多多为矿山正名。” 刚刚觉得小孩子是和善军爷的人,惊讶地看着他衣角还没干的血迹,神色恭敬地应是,一句不敢放肆,赶紧拿了石头,赶紧走人。 许寻贺走到欲离开的妇人身边,看见她脚下散落的大大小小石块,学着大人的样子温和地笑。 憨妇站在那里忘了动。 老憨也不敢动。 许寻贺看着‘相互扶持’的两人,觉得他们两人年龄……是不是不合适。 可这里的人也很少能从脸上看出年龄。 许寻贺不纠结年龄了,他就是看出来年龄差距大,也不懂其中的意思。 但他很早就注意到她看他了。 就是人朴实,只客气地盯着他的衣摆看。 现在又想帮自己,可见是热心肠的大娘。 但自己是谁! 厉害!箭法和刀法一样好,怎么需要别人帮忙,小瞧他了不是。 可许寻贺还是摘下腰间的玉佩递给她:“给你。”不是一直在看,拿去:“不值什么银子,不是上好的玉。”真不是多好的东西,好东西配的都是好衣服,他这身是普通军服,随便乱戴了一块玉放着。 憨妇见状,茫然地抬头。 许寻贺将玉佩送近些,肯定地点头,不是她一直看的吗?“就是一个小玩意,卖不了几个银子,送你。” 原来他跟自己一样高…… 许寻贺怕她不懂,明确地看看她脚下的石头:是谢礼。 憨妇没有这个意思:“不……不是……我……草民……” 许寻贺直接将玉佩挂在她的耙子上,潇洒地扛着刀转身,招呼着众人,押人向山洞走去。 憨妇看着他的背影,泪不自觉地流下来。 老憨看着小将军走了,小心地摘下贵人赏的玉佩,别在夫人腰里,哪是不好的玉,明明温润白皙,也就是贵人看不上罢了。 想不到憨娘还有这样的造化,也不枉她莽撞一场。 还好也就是现在,贵人赏一个东西能收下,如果是以前,若让人知道他们手里有贵人赏的好东西,不死也得脱层皮:“你呀,今天算值了。” 水河抱着石头往山下走,这次回头没有任何犹豫,因为她知道孩子不会往回看。 他的身影也渐渐看不见。 水河更握紧了手里的石头。 她叫水河…… 清澈的那条家门前的小河…… 她的小宝叫寻he,又是哪个‘he’? 但不管哪一个,她听到了,她知道他在找她,还愿意让孩子叫这个名字…… 就够了…… 水河哭得更肆意,没有声音,一直落泪,泪水掉了一路。 老憨不明所以:“你哭什么?怎么还在哭?就是贵人赏了咱一个好东西,你也不能哭成这样啊?还是……现在知道怕了?” 水河就是哭,眼泪不受控制,还是那么安静。 待和人群汇合的时候。 水河已经不哭,但依旧抱着石头不说话。 老憨觉得她很奇怪,可想到她今天见了死人、又见了贵人,到底没有苛责。 憨妇静静地站在一旁,衣衫朴素,面容中带着岁月雕刻的痕迹,眼神里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与满足。 只是双手不自觉地交织在一起,头低垂着,是长久以来身份低微所养成的谨慎习惯。 但此刻,也多了一抹坚毅的温柔。 …… 月色温柔,洒落在寂静的客栈中,万籁俱寂。 水河没有点灯,悄悄起身,披了件单衣,摸索到窗棂下。 将石头与玉佩放在桌子上,就这么看着。 她看不懂玉质的好坏,只知道那枚玉在她放下时,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朦胧微弱。 就像她见过的孩子一样温润、乖巧。 憨妇笑了,忍不住伸出手,摸摸玉石的表面,她粗糙的手指仿佛都晕染在柔和的光泽里,手指也跟着好东西玉化了一般。 还有那块石头,表面粗糙,毫不起眼,也是阿寻亲手交到她手上的。 十多年后,亲手给她的东西。 她还奢侈地拥有了两个。 水河的眼神中满是慈爱,手指轻轻摩挲着玉佩,仿佛就能透过它,感受到儿子的温度和颜色。 “阿……寻……” 水河试探地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但已经眉眼都是笑容。 老憨从梦中醒来,见自家婆娘正坐在窗户前吓人。 都什么时候了,她还不睡。 老憨绕过孩子,坐在床边打个哈欠,就看到桌子上放着的玉佩,至于那块石头,自然没什么可注意的。 “你做什么,大晚上不睡觉,坐在那里吓人。” 水河没有动。 老憨如厕回来,见她还坐在那里,不禁走过去,看到那块玉佩,也想起那武艺绝佳的少年小将军:“贵人的东西,你就是喜欢还能看出花来。” 水河笑笑,不回话。 老憨说起来:“大将军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将来必成大器。”那剑那刀舞的,厉害。 水河闻言,神色更加温柔。 老憨被水河眼里的笑意激得一个激灵,觉得她整个人都温柔得…… “你怎么了?”老憨关切地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水河收起了玉佩和石头,她想一个人带着孩子过的事,等回到家再说。 老憨心中疑惑,从山上下来她就很奇怪。 但也没再多问。 都是庄稼人,还不是要过日子。 …… 郡主府内。 正堂中一派肃穆。 林之念听着下面的争论,一直没有开口。 厅下,几位幕僚、将士和百山一派的官员,如太守等人分坐成三列,就南石郡的问题争论不休。 “是他们不知死活、作死在前,认不清他们的斤两,就该取来,给他们点教训,免得周围郡县有样学样!” “南石郡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若能实际掌控,定是我百山又一要塞,好地。” 郭太守为首的官员如见鬼地看着他们! 他们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348什么浑话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听听都在说什么浑话! 南石郡跟他们百山郡有关系吗! 没有! 根本没有! “南石郡资源丰富,商贸却不兴,我们只需切断其仅有的与其他地方的交易往来,封锁其木材产量,压缩耕地,不出数月,南石郡自会陷入困境。” “届时我们再施以援助之手,轻松便可取得其控制权。所以老夫等人认为应当通过交易手段取得南石郡控制权。” 众谋士点点头,可行,可行。 “哼,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何况此计太过耗时,非君子所为!”身披铠甲的武将站起身:“我辈武人,当以武力服人!南石郡虽驻有五万精锐,只要我们集结大军,以雷霆万钧之势压境,他们自会溃不成军,没了军权,就是一盘散沙,再武力威慑,才是取得南石郡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 “莽夫!你可知武力会带来多少伤亡?多少税收损失?”文士反驳:“贸易掌控,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再者,南石郡百姓无辜,为何要将他们卷入战火之中?” “无辜?贸易交换后,若南石郡守军不屈服,岂不是又回到原点!到时候,战火纷飞,谁能保证无辜百姓不受牵连?不如一劳永逸!” “商贸方是上策。” “武才是根本!” 双方争论得面红耳赤。 谋士为首的凌老爷子却不主动说话。 武将为首的赵意也不轻易开口。 “文人做事腻腻歪歪、拖拖拉拉,弄到最后也是一无所获,反而让人心生警惕。” “打打杀杀多大的动静,周围郡县眼是瞎的吗?!到时候群起而攻之都有可能!” 郭太守等人像完全不知所云的第三者,茫然地坐在一旁,听着这激烈的争论,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对……对南石郡动兵?! 这……这是人说出的话?是忠臣说出的话?! 就……就没人觉得他们吵的内容很不对劲?! 他们只是一方地方官,郡主也是一郡之主,是一郡!是地方! 平日里,处理些民政事务,管管自己一亩三分地,都很合理,即便掌了百山军权,也是百山郡内,这出兵打别人算怎么回事!? 造……造…… 郭太守都不敢想那个字!怕自己把自己吓死了?! 可这些人……这些人…… 何时需要议论其他郡的得失了?!百山郡掌控别人的地方干什么!? 郭太守等人想死的心都有了,就怕隔墙有耳,跟着这帮‘莽人’先把官途搭上了。 他很想提醒他们一句,讨论的劈叉了。 可听着他们快要打起来的据理力争,郭太守胆怯得像只安静的鹌鹑,一句废话都不敢说。 只期望郡主圣明,赶紧听出不同,让这些祖宗闭嘴吧! 许寻贺坐在武将最后,耳朵支楞着。 只等落锤的结果。 他身为郡主武将中举足轻重的一支,自然应身先士卒,为郡主打下大片山河。 他父亲将他送来,也是为了‘开’的功勋,他和师兄义不容辞、定赴战场,虽身死,也要为郡主打下属于郡主的江山。 谋事文官也不是傻子,郡主重武。 可‘文’道也足以开天下,这重中之重的一战,他们必须身先士卒、舍身而上,怎可让别人先他们一步! “武为刀!” “文是剑!” “诸位,诸位,听老夫一言,无论是经济控制还是武力威慑,都有其利弊。这样,我们应当综合考虑,寻找一个既能达到目的,又能减少损失,还动静不太大的方法……” “所以要贸易拿下。” “没有武力,一切都是空谈。” 郭太守都要疯了,说来说去,争来抢去就是一定要拿下,根本不是说错误,而是看怎么吃?是煎是焖吗!? 文士、武将各执一词,争得面红耳赤。 “好了!”林之念开口。 郭太守等人瞬间精神了,幸好,幸好,这才觉得屁股下的椅子坐稳当了些,终于有人治治他们了。 泼他们一盆凉水,好好让他们清醒清醒!看看一个个狂妄的,以为大周他们说了算了! 还拿下另一个郡。 狂的呀—— 怎么不造反? 谋士、武将纷纷闭嘴。 许寻贺摸鱼的脑子,都紧绷起来。 林之念声音温和,在正堂内清晰响起:“赵意。” 赵意出列,恭敬见礼:“属下在。” 林之念的声音同样不见起伏,语速都没有加快:“血矿那边的事确定有南石郡的手笔?”她昨天看了赵意递上来的文书。 “回郡主,是。” 林之念看着他。 赵意恭顺垂头。 “既然是他们做的,还商量什么,都欺辱到我百山门口了,先出动一万人手打他们驻军一个狠的,这一波必须打掉他们所有精锐,不能再让其形成任何战力,然后快速撤回来。文骂,就骂本郡主不耻他们小人行径,见不得人的所作所为,给他们点教训,军队都废了,贸易交意不就顺利了。” 郭太守傻了! 打—— 不是,出兵南石郡?! “是!”赵意回声嘹亮。 349我不走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郭太守愣在座位上,他以为,以为郡主多少会拦一下…… 又骤然想起,郡主初到百山时,好像就是直接动武,不是什么好人。 “本郡主一个妇道人家,出手没有分寸、意气用事、容易冲动、做事过于情绪化,到时候郭太守还要多多上书皇上,参本郡主的妄自尊大、盲目行事之责。” 郭太守慌忙起身:“微……”臣:“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让你参就参。”态度总还要有的。胳膊打大腿,还不让心知道,是要参上几本,把事情归类到女子的小肚鸡肠里,给辑尘一个缓和的空间。 说缓和也是虚的。 就是太子在朝,她才敢这么吃、事才能这么做。 凌文韬闻言捋捋胡须,重重松口气。太子的恩情,也就一两年,拿下南石郡,就真正有了他们自己的势力,也是太子最后的用处。 何况,这点用处,再不用就用不上了。 男子在那个位置坐久了,未必还愿意回来被人压在底下。 如今太子因为恩情,还愿意放郡主一马,为其包庇,再过一年可就未必了。 郡主这么快的决策,恐怕也看得出来。 …… “南石郡那帮人,狼心狗肺、不配为人,我百山郡何时亏待过他们,竟如此对待我们!” “对,谣言四起、胡言乱语,就是见不得我们好,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必须让他们知道,百山郡的人不是好欺负的!” 南石郡,面对百山郡的指责,拒不承认。 南石郡人也一肚子怨气,百山吸纳他们的子民,何曾跟他们打过招呼,如今贼喊捉贼,不是什么好人。 南石郡的豪绅大户怕自己也落得百山郡豪绅那样的下场,造谣回骂得最为激烈。 诉说着百山郡如何欺压弱小,如何侵占边界。 百山郡骂南石郡如何背信弃义,如何落井下石,一项项罪状,一条条罪责。 近日来,街头巷尾,田间地头,处处可闻对南石郡的骂声;南石郡百姓也怒目圆睁、言辞激烈,满是愤慨与不满。 双方如同烈火,你扔我一团,我砸你一下。 两郡交界处的子民险些打出内火。民众怒火挑起得又快又烈。 水河这样的小民,也感觉到了百山城的躁动。 就像有一团火在锅下面烧。 水已经沸腾了,还有人在往下面继续添柴加油。 百山城不知道什么时候流行起‘就该让南石郡尝尝封家堡的炮火’。 南石郡百姓扔一句‘自大放屁,你们敢吗,孬种、懦夫’。 水河说不上为什么,隐隐不安。 她去大街上租马车,都能听到马夫气得一边修马蹄,一边乱骂,修马蹄的工具恨不得砸死在南石郡人的头上。 便觉得要出事…… 老憨隐隐也察觉到了百山城的戾气。 不过,他们要跟着车队回城里,后天出发,这件事现在闹成这样,他完全看不懂了。 …… 南石郡的官员们,来了百山郡。 听说是挥着袖子走的。 百山郡的官员去了南石郡,是气到昏倒出来的! “出兵!出兵!” “出兵!出兵!” 愤怒的热浪不知由谁带领走向街头,一浪高过一浪。 戏曲、歌舞、杂耍推波助澜的浇油。 吃饱了、喝足了的人们疯了一样要出心头一口恶气! …… 客栈里。 老憨买了些明日出发要吃的饼子,准备路上吃:“你看看还有什么缺的,我再去买?” 水河没应声,甚至没有动一下。 她在今日游行队伍外看到站在路口的阿寻了。 他就那么看着闹事的队伍,眼睛里…… 总之,总之她觉得要出事了…… 她不能走,她不能这时候离开阿寻。 她是想着看了孩子就离开,几天前她也甘愿离开,孩子好好的,她有什么理由不离开? 可是…… 可是…… 水河想说服自己,这么小的阿寻不可能跟着上战场都不可能。 那天在山上她看得清清楚楚,没有人把他当孩子看,若有什么冲动行径,他肯定是要参与。 她怎么可能这时候离开她的孩子,许大哥又不在…… 她绝对不能这时候离开。 “怎么了?没想要的了?”怎么又不说话。 水河抬头,开口:“……我不走了。” 老憨以为自己听错了,看了她一眼,随后转过头,下一刻又看过去:“你不走?!又怎么了?看上这里的生活了?” 这婆娘不是见了繁华走不动路的人,更何况家里还有孩子,孩子在家里她就放心了:“别闹。” “我是不是从来没跟你说过我叫什么名字,我有名字,叫水河。”水河声音很稳,没有冲动行事。 350怎么可能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老憨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水河? 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既陌生又突兀,而且怎么突然想到说这些? 他以前问过很多次她的名字,她都不说话,今天怎么想到说了? 老憨看着旁边的女人,似乎还是那个样子,平日里很安静、偶尔说些没头没脑话的憨妇…… 可她刚刚说,她叫水河,是有名字的。 老憨放下收拾好的东西,看着她,觉得她应该不是突发奇想地说起她的名字,是因为跟她不想离开有关系吗? 她老家就是百山城?还是百山城有她以前的家? 老憨突然有点生气,不管是不是以前的家,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如果那家人真有意看重她,不会这么多年不来找她。 就算前些年日子苦没有来,那这一年呢,这一年百山郡可都过得不错,那家人想过找她吗?! 没有! 她是蠢吗!现在找过来当人的眼中钉! 老憨承认自己老,但现在日子好过了,他有银子,银子也都给了她,她还闹什么! 嫌弃自己老了!? 老憨心里压住一股气,不想承认他担心了。 可看着她眼里纯朴到无波的平静,又不像是见了以前的男人就随便被哄骗了的傻子。 莫不是舍不得以前的孩子? 如果那样,只要那家人愿意,他也不是不能让憨妇将孩子带回去,他们现在又不是养不起:“怎么说这些……水河这名字很好。” 水河目光依旧平静:“我到了年纪后,父母做主把我嫁给了同村里的许家大哥。”她的语气没有对过往的怀念,只是讲她自己。 老憨精神不自觉地紧绷。 “他家三个孩子,二弟要读书,小妹年纪还小,许家大哥有把力气,能做活,公婆也都勤快,二弟也上进,小妹性格好,人人都说我嫁得好,公婆和善,我也觉得好,每天都有奔头,小宝出生的时候,家里人都很高兴,后来,家里出了事,二弟和许家大哥为了银子应召去修河堤,我在家里照顾,谁知公公又出了事,那时候河堤上的人都没了消息,我便自典他人,典期一年,谁知那年洪水,我被那家人带着逃生,就没了回去的路……” “……” “这么多年了,我没有想过回去,我这个样子回去做什么,可前几日我见到了小宝,他叫‘寻he’。”眼泪不自觉的流下来,却不是哭:“他叫‘寻he’……” 老憨心揪了一下,试图从她的表情中读出更多的消息。 但她只是哭,哭得没有悲伤一样的可怜,就连刚刚说到以前,也好像在讲别人的事情。 只是说到孩子,才有了动容。 老憨心里怎么也平静不下来,突然有点害怕:“那个男人也一直在找你。”如果那样,她是不是感动了,要扔下三个孩子回去,要回到那个男人身边! 老憨不服气:“你就确定他一直在等你?听你说你们同村,年龄应该也差不多大!他那么年轻,怎么可能一直等你!即便你的孩子以前叫寻河,恐怕现在也只是个名字,没有任何意义!还是他残了、不中用了必须要等你,你回去就有好日子过了?大丫、二丫、三丫就不是你孩子了?!” 水河擦擦眼泪:“我知道,可现在百山城这么乱,寻he 又是十三四的年龄……”她不会放心离开。 “这是什么理由,百山城哪里乱了?!你说那些对骂?那也只是嘴上说说,最严重无非是百山郡和南石郡互不来往,能有什么影响?”老憨突然冷笑:“何必不把话说白了,你就是觉得我老了不中用想跑了!” “跑去哪里?跑去让人看笑话!”水河看着他:“你也说了,他还年轻,他凭什么等我,我就没有尊严吗!我就上赶着让人当猴子看!” 老憨看着她,突然闭嘴。似乎又看到那天在山上,她毫不犹豫拿起耙子要跟对面打架的样子。 她的眼里藏着让他看不懂的波澜。 老憨想到山上,突然愣了一下。‘寻河’?他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那天,那位带头的小将军是不是叫更小的小将军‘寻河’? 还有……水河那天不同寻常的举动,包括回来后她经常拿着石头看的样子,她甚至将那块石头包裹起来,不许大丫头动。 那个最小的将军说他是谁的儿子来着? 征北大将军之子…… 老憨愣愣地看着水河,脸上的表情渐渐僵住了,难以置信的错愕! 既是震惊,又有些呆滞。 仿佛一时间,天旋地转,只剩那天山上,那位小将军笑着说话的样子,和他杀伐下的刀光…… 怎么可能?! 一定是他胡思乱想。 老憨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冲击着,脑子完全转不过来…… 怎么就成了征北大将军的公子?那可是将军府,金碧辉煌、权势滔天,他见都没有见过的大官…… 老憨感到自己的渺小,那天站在那样尊贵的少年面前,他已紧张不已,征北大将军又会是怎样的存在? 不可能,不可能。 他的婆娘怎么可能和征北大将军的儿子有关系。 他昏了头了,乱想一气! 他们与那位将军之子,乃云泥之别,不要瞎想,污了贵人。 他张了张嘴,努力挤出一抹自己对自己离谱想法的荒谬,呵呵:“看你说的,他说不定也好不到哪里去,就是你……别提你那孩子的名字,你是不是忘了那天在山上,那位小将军似乎也叫这个名字……” 老憨说完,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水河也静静地回看着他。 目光相叠。 老憨呆呆地站在那里,任由夕阳洒在身上,身体僵硬得一动不动,影子显得格外孤独、渺小。 水河开口:“我想……等事情平息些再回去……怕他会有危险……” 这一句成了压垮老憨的最后一根稻草。 老憨感到了命运的无常和不可预测,他像偌大世间的沙砾,自己与贵人之间有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怎么会是…… 根本不可能才对。 老憨看着憨婆那张脸…… 虽然比他年轻,可也只是比他年轻,放在大街上绝对显不出她来。 351你不是看了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她的脸粗糙而黝黑,手更是肿大有老茧。 而且……是他买她的时候就有。 额头上还有皱纹,像风干了的老树皮。 她的眼睛不大,还带着拿不出手的胆怯,闪躲别人的目光时,也不像戏文里唱的那样,含羞带怯,而是像偷了东西的贼。 鼻梁……鼻梁似乎可以,虽不精致却透着一股子正气。 嘴唇更不用看,干裂苍白。 老憨努力用欣赏的眼光看她,也只能给出,质朴一个评价。 她现在却幻想,她有小将军那样的儿子?! 还拿着人家小将军发的石头反复看…… “你……你……是不是病了……” 水河闻言突然笑了:“配不上是吗?” 老憨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 ‘跑去哪里?跑去让人看笑话!’; ‘我就没有尊严吗!我就上赶着让人当猴子看!’。 还有…… 她为什么突然要来百山城?是不是听说征北大将军的儿子来百山城了? 这么说,她一开始就知道征北大将军是谁? 征北大将军的名字谁人不知道,水河又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 但那段时间她没有任何异常,依旧上工,再回来下地,仿佛什么都没听到过。 老憨突然觉得,如果自己是憨妇,也会当什么都没有听见过…… 见面能做什么。 可是,她又无意中听到了那个孩子的消息。 她动了,想来看看她的孩子。 不是看高大的城墙,而是看看她给那样的男人生的孩子…… 她还见到了。 她和那个男人生的孩子,比她以为的、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好。 老憨想着那位小将军的样子,挺拔、冷静,能上战场,还有官职,已经是准小将军的样子。 她高兴吧…… 欣慰吗? 那么好一个孩子。 她又敢认吗? 她不敢。 她不但不敢认,她还害怕,所以只敢看那块石头,玉佩都不常拿出来。 甚至,第一次他说走的时候,她也是决定走的,因为她看到了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很好,不需要她也会很好。 她只是一个憨妇,够不到那样高的少年。 可她听到百山城乱到喊打喊杀又开始担心了,担心那个小将军…… 老憨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先自卑,进而恼羞成怒,还是先同情眼前的妇人。 他都知道不能靠近的人,她显然也明白。 老憨突然坐下来,看着她。 觉得她也……挺可怜的…… 比起得到自己挣的这点银子,大将军夫人的位置是何等尊贵,可眼前的人没有。 老憨虽然老了,但也不是大度,知道自己婆娘想曾经的男人,打她一顿都是轻的。 可因为那个男人实在太…… 碾的他一点比较的心思都没有。 更何况,人家两人本来还是原配,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 老憨这样的人,也说不出一句‘狗男人’的话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听戏的时候?” 老憨也想到了那个戏:“戏里唱得——”老憨立即住口。 “地名是真的,其他都是演的,我公婆人很好。” 老憨沉默着,突然想抽点烟袋子,但到底没有动。 更多的是不敢相信的震撼,和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手足无措:“你……父母还在吧?” 水河点点头:“他人很好,我又是为了公公自典,想来他会照顾好我的家人。” 老憨手足无措地在座位上坐着,粗糙的老手摩擦着裤子。 也是,那么大的官,简单照顾一下也比跟着他们过得好:“也许,也许他们没有不认你的意思,你也说了孩子就叫‘寻河’……”口不对心,可真有那样的可能也说不定。 水河看着老憨,笑了:“你刚才不是把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老憨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无地自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我不懂什么叫好,我就是一个大老粗!” “……” 两人沉默着。 老憨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更加不自在。 …… 翌日,老憨没有跟着车队离开,也没有再提过走的事情,反而开始给水河找住处。 “我自己可以。”水河真的可以。 老憨听了,就抱着大女儿不说话,但该找房子还是在找房子。 他没有别的意思,更不会觉得自己就最好,最适合水河,但他也没到就瞧不起自己需要离开的地步。 水河不会回去找那个人,那她就是一个人在百山城,身边还不如有一个男的。 再说他们还有女儿,孩子也总要生活。 既然她不可能回去,等她确定了小将军安全,他们……应该…… 还能一起生活:“就是找个房子费不了什么功夫。” …… 百山城内闹得更厉害了。 老憨注意到城中人人都在骂南石郡,往日觉得没什么的事,代入‘寻河’亲人的身份看。 隐隐便觉得不对。 老憨还发现百山城的人穿得比他们光鲜,说话间透着一股子自信,这与他们平日里的粗布麻衣、憨厚寡言一点不一样。 他想到水河,不由自主地挺直腰板,也走得正常些,又突然担心自己在山上那天,是不是显得唯唯诺诺让水河的儿子看了笑话。 可更可笑的难道不该是,那位小贵人根本不会看他一眼吗? 老憨心里很奇怪,自从知道了这件事,明明水河还是那个水河,可想到她有那么个儿子,又不自觉地怯了下来。 老憨叹口气,想那些做什么,儿子又认不回来,就是没有关系,再说他还觉得自家女儿能沾同母异父的哥哥的光吗? 真让那位小将军知道了,恐怕看都不会看他女儿一眼。 老憨不想那些有没有的,该做什么做什么去,还要花银子让人将两个女儿带过来。 …… 水河见不到儿子,以前见不到,现在也见不到,但是在百山城就能稍稍安心:“女儿们的事你费心了。”让邻里跟着下次进百山城的队伍,带女儿过来,肯定要花不少银子:“其实,你可以……” “留你一个人在这里,女儿们的事你就放心了……”老憨说完背着筐子上工去了,这边的王家建业同样收他。 352电光火石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两郡之间的争端,如同野火燎原,越烧越旺。 边界地区,更是紧张到了极点,百姓们人心惶惶,封城一触即发。 “不过就是一些争论,我们何须低三下四、一再低头,我们不认,百山郡能奈我们何?” “就是,大人,郡主纵然是皇孙之母又如何,他们带走我们南石郡人口是事实,我们也不过是正常不满,如今他们发难我们就不理会,他们也无计可施!” “对,无计可施!” 南石郡太守叹口气,他也没想到最后会闹成这个样子。 但属下们说得对,不过是一些小事,两郡再怎么交恶也只能到此了。 可,到底是皇孙之母,百山郡又有两位皇孙,他们也该摆出该有的态度。 他决定连夜上书皇上,自认有错在先,太子就是想偏帮郡主,到时候也会不了了之:“好了,本太守心里有数,都下去吧,不可再行挑衅。” “是,大人。” 本来也就如此了。 这样也是让百山郡明白,他们南石郡虽然不如云丰,可也不是好欺负的,让他们以后再对南石郡出手时,心里有点数! 哼!皇孙之母又如何! …… 郡主府内。 林之念的手,落在了堪舆图上。 …… 当晚,月阴雾浓。 赵意率领亲卫立于百山与南石山峰之巅,凝视着南石郡下灯火阑珊。 他身后将士,身披夜色,马蹄裹布,如同幽灵,肃穆地站在他身后。 “统领。”斥候将新的地形图送上。 赵意接过来,打开。 这是他为郡主打的第一战,没有火器,都是兵戈。 要快、要狠,要在没有火器的情况下,杀出郡主兵戈的锐气,还要取下该诛之人的首级,瓦解南石郡战力。 因百山与南石地势之故,只能出奇制胜,不可大军轰杀,故而敌我悬殊,需衡量再三! “越过前方山涧,便是南石营地,除了南石驻军之地一片平坦,处处都是险峻,如果我们进攻不够快,让南石士兵进入山涧,对我们十分不利。”等于失了出奇制胜的可能,灭了消除精锐的契机。 赵意看着地形图,身上战甲在月色下散发着悠悠冷光,在群山的映衬下,面容更显冷峻:“点五百铁骑,与我夜袭,其余两千余人后退。” “统领——” 赵意系上黑巾,神色坚毅:“在下西口接应。” “是。” …… 第一滴雨穿透月色的薄雾,赵意率五百铁骑骤然杀出—— 敌营内,稍后,战鼓骤起,如雷鸣般震撼山谷。 “杀啊!” 山脚下,最后一块掩体修整好,两千余人同时后退。 赵意一马当先,冲入敌阵。 骑兵犹如锋利的刀刃,瞬间切开南石郡大军的心脏地带。 “列阵,列阵!不要慌!” 但突如其来的攻击下,南石众将顿时乱了阵脚:怎么会有敌袭!哪里的敌人! 火光冲天,喊杀声震耳欲聋。 赵意身先士卒,身影在战场上穿梭,每一次挥戟,都伴随着敌人的倒下。 身后的人更是迅捷勇猛、马踏无声、血光映天。 鲜血染红了大地,赵意在黑暗中寻找他的目标。 当他要的人,身穿铠甲出现在大营的一刻。 赵意毫不犹豫冲了过去,戟与弩犹如黑夜的蛇信,缠上这位赫赫有名的副总兵。 首级落下。 赵意决然下令撤退。 突袭的队伍犹如退去的潮水,来得快,去得也快。 刚刚组织起反抗的南石将领,顿时下令追击。 雨水混合马蹄溅起的泥土和雾气冲入山涧。 南石骑兵追赶在后。 山涧之上,不知谁点燃第一颗信号弹。 赵意带着所有人滚下马背,一刀扎在马屁股上,奔入早设好的藏匿点。 雨水泥土打在每个人身上,没有人发出一点声息。 许寻贺犹如所有老练的将士,在前。 赵意沉稳在后,最后一个消失在山涧内。 同一时间,整装而发的南石骑兵闯进山涧,上千骑兵地动山摇地追着疾马而去。 等待震荡稍稍平息。 赵意反身,牵出早已藏匿好的马匹。 三百匹马同时在黑夜中集结,这次赵意在前,许寻贺垫后…… 山涧外。 一片血染的土地上,刚刚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 空气中仍弥漫着混合了血腥与铁锈的沉重气息。 清理尸骸的士兵一脸沉重。 疲惫不堪的士兵们或坐或躺,散落在营地的各个角落。 “怎么回事!竟敢夜袭我南石郡!还杀我们副统领!”总兵的声音如雷贯耳,响彻整个营地! 很多人沉默着,都觉得大事不好,怎么死的偏偏是顾副总兵,顾大人是靠功绩杀上来的,总兵却是世家之子,今日见血恐怕都是第一次,这可怎么办? 现今这情况,这仗,切不可追了! 但没人敢轻易说话。 心里也抱着一丝侥幸,敌人已经撤了,短时间不可能杀回来。 一阵急促而有力的马蹄声, 突然在战场的远端响起,慢慢如同雷鸣般震撼人心。 “杀!” “杀!” 赵意杀回来了,身披银甲,手持长枪,所到之处片甲不留! 赵意高声呐喊,声音穿透战场的喧嚣,直抵每一个战士的心底:“为我子民!杀!” 三百铁骑,如同幽灵般冲入怠惫的战场,身披铁甲、手持利刃、胯下战马嘶鸣。 他们速度极快。 马蹄扬起阵阵尘土,形成了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 南石军士见状,顿时大乱,原本有序的整装瞬间变得混乱不堪。 赵意一马当先,长枪挥舞,所向披靡,每一枪都挑动鲜血。 南石军阵瞬间土崩瓦解。 战场之敌人节节败退,混乱之中,伤亡成倍增长。 赵意一枪挑飞火种,点燃南石大本营求救火焰。 百里外追击的南石精锐骑兵看到火焰,骤然调转马头:“快!回营支援!” 大雨浇下。 山涧泥泞不堪。 来时还能行进的山涧之路,回去时却陷入泥沼。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不要慌,不要慌!稳住!” 滚石突然携带着烟气从山上滚落,喊杀声在山腰响起! 很快厮杀传来。 另有一百骑兵埋伏在山涧出口,换上南石战甲,悄然回援顾总兵所在的队伍…… 353竟敢如此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天空破晓。 雨停,天白。 赵意所持的百山旗,在南石郡山头肆意飘扬。他早已率领他的将士,人去楼空。 …… 南石郡驻军地周围的村庄。 看着昔日大周旗帜飘扬的地方,全部换上了百山旗,驻地中有烟火未散,顿时冲过去查看异样。 唯几活着的将士冲下山,寻求南石太守协助! …… 南石太守瞬间跌在座位上, 所有听到这一消息的人也顷刻间愣在原地! “百山郡疯了吗!” 南石郡太守手掌颤抖,嘴唇哆哆嗦嗦,硬没挤出一句话来。 报信的将士浑身是血:“大人,我们应尽快向朝廷上书,百山要造反啊!” 其他人闻言像突然活了过来:“对,对,百山杀我大周将领,要……要造反……”说话间却瑟瑟发抖。 谁也没有想到,百山敢出兵。 更令他们恐惧的是,那些人还赢了,南石郡总兵、副总兵相继被杀…… 杀…… 朝廷命官啊! 何等嚣张。 最重要的是,他们南石郡虽然不富裕,但是驻守要地,军部防守必然不弱,可是现在…… 现在全完了…… 何……何况,两郡交战听都没有听过的荒唐事,郡主不想活了,参与陷害百山郡的官员,忍不住瑟瑟发抖:“太……太守大人,一定要上书皇上,让皇上为我等主持公道啊!” “太守大人,切不可姑息,顾大人死得好惨!” “对……对……”副丞腿还在抖,军部统领都敢杀,他们这些受云丰郡教唆的人会怎么样? 完了?完了! “大人,这等骇人听闻的开战,就是太子也保不了郡主,请大人上书。” “请太守大人上书!” …… 南石郡军营被冲散的消息如狂风骤雨席卷了整个云丰城—— 这座富裕的内陆城,至今不敢相信自己收到的消息。 南石郡的军营? 曾被视为云丰、南石、百山最坚不可摧的堡垒,竟在一夜之间被百山郡的铁骑踏破了!? 而且,他们怎么敢! 赵太守的笔僵在半空,墨汁滴落宣纸,晕开一片混沌。 他的面容顿时失色,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笔尖微微颤抖,仿佛无法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噩耗。 一旁的师爷,此刻也失了往日的从容,眼里满是震惊,喃喃自语:“这……这怎么可能?” 众官员闻讯,纷纷赶来,个个面露惊慌。 拜见的声音中夹杂着难以掩饰的恐惧与不安。 “这……” “这……” 一位御史,脸白如纸、脚步踉跄地走进大堂:“太守大人,您快想想办法啊?”谁能想到那百山郡手段如此毒辣。 而且,而且他们可是撺掇南石郡给百山郡找麻烦的罪魁祸首。 现在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们完全是压不住啊。 怎么办啊,这件事只要惊动了皇上,到时候上面怪罪下来…… 他们所有人都要完蛋。 “太守大人!” “太守大人!”每个人都心惊胆颤,让空气都愈发沉重。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百山郡疯了吗! 就算他们有两位皇孙在手,也不能如此行事! 他们会不会对云丰出手? 会不会? 不要自乱阵脚,百山已经打了南石肯定不会对云丰郡出手,否则他们就是造反。 可百山会不会暗杀在中间挑拨离间的官员? 众人想到这里,又是一阵紧张。 太守大人一定要想想办法,否则他们全完了! 赵太守能有什么办法,紧攥着袖子,眉头紧锁:“百山郡,怎敢如此大胆?” 还说这些做什么,现在是要想想怎么解决问题,是解决问题,不管百山为什么这么大胆,他们也做了! 平日里谈笑风生的幕僚,也低下了头,不但是震惊,还有对未来的忧虑。就怕南石郡的覆灭,只是风暴的前奏。 若是百山在皇家追责里全身而退…… 云丰郡就完了。 就算百山郡不能全身而退,看他们对付南石郡的手段,他们也休想在百山郡倒霉前有好果子吃。 这…… 横竖都是死! 他们就说不能对百山郡出手,不能出手,结果这些大人不听,现在好了,弄成这个局面!“太守大人,军营来人了!” 云丰总兵不等人请,直接‘踹’开了太守府的大门。 百山和南石闹成那个样子,他们当然知道,可谁想到口角竟然上升到这个地步。 驻守云丰之地的人也不是傻的,南石敢那么闹腾肯定有云丰授意,现在好了,百山郡没有冲着这些官员去,反而冲着他们来了。 这还了得! “太守大人,我张某来找你了,我没有二话,若是这件事与你无关也就罢了,若是有,还请赵大人去向郡主认错,免得连累我等自相残杀!”张总兵说完,根本没管所有人脸色,也不看场合合不合适,说完转身就走! 大堂内却无一人说话。 整个府衙,甚至整个郡城,都被一层阴霾笼罩。 南石郡更是如此,骂声已经停了。 人们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怎么会这样…… …… 日头高升,赵意回营。 今日百山郡内的百姓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切还是如常的样子。 …… 夕阳的余晖洒满了青石铺成的庭院。 赵意解了战甲,如常地走入郡府大门,脸上虽带着风尘仆仆的疲惫,但目光依旧炯炯有神。 林之念站在长廊下,身着华丽的锦袍,手里拿着吃食,看着廊下的鹦鹉,知道赵意得胜,神色依旧沉稳,不喜不怒。 赵意掀袍,单膝跪地,动作干净利落,亦没有得胜归来的骄傲和张扬:“属下参见郡主,郡主万福金安。” 林之念将吃食撒完。 冬枯递来温湿的手巾。 林之念接过,擦擦手。点了点头,是对赵意这次行动的认可:“辛苦了。” 赵意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属下分内之事,不敢言苦。” 他深知,此战已胜,但接下来的局势会更加严峻。郡主与朝廷交锋,才是重中之重。 林之念看他年纪轻轻,眉头不展,笑了:“怎么?打了胜仗,赵小将军还不高兴?” 354未必没听说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赵意不敢。 林之念让冬枯把准备好的东西取过来:“这次得胜归来,不能为你们庆祝,只能让将士们多担待。心里可有落差?”最后一句是对赵意说的。 “回郡主,没有。” “你师父来信了,提起了你……”林之念说着走上前。对内用兵,不管那些人手里是不是沾染鲜血,是不是为本为民。 说出来都不好听。 更何况,赵意以前是对外作战。 林之念伸手,扶他起来:“如果你不习惯,可以先……” 赵意回避过郡主的手,瞬间起身:“回郡主,赵意和师父本意都是如此,追随郡主,不问前程。”赵意目光坚定:“只是……忧心后续。” 林之念收回手,也在等后续。 她在陆辑尘的信件里,没有看出辑尘的任何变化,还是印象中的样子。 但公是公,私是私。 他维护周家江山,也不影响他的情事。 就算他可以退一步,皇家未必会退。 所以还是做了两手准备。 赵意在这个位置,自然也在其中。 “能做的都做了,等着看便是。” “……是。”赵意收礼,没有完全抬起头,也没有直视郡主的表情,目光规矩地落在她的衣衫上,猜郡主说这句话时的神色。 郡主与太子殿下情之一字不用说…… 只是一年多了,双方又是这样的立场…… 郡主心里未必好受。 但郡主从来没有显露过。 冬枯捧着一个盒子回来。 林之念接过,神色温和地递给他:“我给的赏赐,不是多贵重的东西,另外郡主府的库房,你也可随便选几件。” 赵意看着盒子,拿在她手中,她手指并不纤细,相反带着常年练弓留有的痕迹。 赵意瞬间敛下心神,抬手,恭敬地从郡主手里接过来:“多谢郡主,郡主万福。” 林之念觉得他太紧绷,少了霍舟的活跃,但他这个位置,还是不活跃为好:“一直忘了问,具体多大了?” 赵意握着盒子,没敢握郡主刚刚碰过的位置:“回郡主,十八。” “十八?不小了,可有心仪的姑娘?” 赵意声音很稳:“回郡主,没有,师父一直都不满意。” 林之念闻言愣了一下,既而笑了:“他眼光倒高。” “嗯,师父说要属下找一个像师娘那样的姑娘,还让属下不要急,最好……最好等师娘回来,再做主属下的婚事……” 林之念看赵意一眼,又不意外地移开目光,像许破会说的话。 何况,许破这样说,不见得真这样做。现在赵意年龄小,许破还能这样逗徒弟,等赵意再大些,恐怕赵意不着急,他也要着急了。 这么说来,去年才十七的少年,今年都十八了。 陆辑尘也又长了一岁。 时间说快,真的很快:“最近可有你师娘的消息?” “回郡主,没有。”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或许……就算你师娘有了你师父的消息,也未必会回来……” 赵意不是顺风顺水的少年,明白郡主所说的意思,若是自己,所学不成,也没脸出现在郡主身边:“是。” 林之念看着他,突然若有所思:“你师父的名字如今天下皆知,再加上我们的推波助澜,你师娘没听说的可能,很低……” “……” “自然也有身不由己的可能……这样,你在我们待过的地方,放消息出去,说许寻贺突然生了怪病,病情很重、危在旦夕,需延请名医呢。” 赵意抬头,猛然看进了郡主眼里,又急忙垂下头。这…… 林之念也不是没有分寸和顾忌,只在她和辑尘所待过的郡县放消息:“而且五日后,再说身体略有好转。”安母亲的心:“但再隔几日,再放许寻贺病重的消息,反复放收。” 有用吗:“……是。” 许破的夫人可能不再在乎许破,可未必能放得下孩子,总要试一试:“晚上让霍舟给你们准备了洗尘宴,先下去忙吧。” “多谢郡主,郡主不来?” 本没想去:“秋平会赶回来,替我到场,让他陪你们喝几杯。” 赵意没敢再问,拱手,退出去。 林之念看向汴京城的方向。 …… 百山城内。 郭太守提起笔,笔尖落在宣纸上,心里纠结的犹豫再三,最终将笔扔在桌子上。 还上什么书? 说的好似他上书后,就能撇清其中的关系一样。 而且重点根本不在上书。 是—— 郡主真做了。 赵统领真敢出兵。 兹事体大、狼子野心、目无王法、我行我素。简直是把头拎在手里玩天下! 郭太守心里怎么可能不怕。 可观今日的百山郡…… 观郡主其人…… 观她带来的所有人…… 一个丐溪楼布局已有十年之久。 那些一年多来陆陆续续来百山落户的商人,他们没有一丝犹豫,就是奔着百山而来。 碧蕊大人等人对他们习以为常,没有过多盘问。 包括那位霍小侍从,小小年纪已跟了郡主多年。 说这些只是巧合,打死他都不信! 如果郡主是男人,他已经怀疑她的目的。 可现在就能怀疑郡主手里暗地里培植这些人的意义?! 可,可能吗? 还是说……太子想用郡主大人……造反…… 不可能。郭太守又很快恢复冷静,是郡主才对…… 郭太守心里骤然有些慌,郡主很有可能要利用太子……造…… 竟然是利用太子吗! 郭太守不可能不震惊。 但又忍不住衡量,郡主会成功吗? 郡主手里的人、兵、包括昨日那一战,和郡主未出的神兵,以及高耸的城墙。 如果郡主拿下了南石…… 藩王割据一方也不过如此! 可郡主拿得下南石吗?! 郭太守彻底扔了手里的笔,拿下了,他就是审时度势后的庸官! 若是现在就一心赌郡主,才是忠臣良将! 郡主此人,完全有让人跟随的魄力。 就凭,这一战,她就没想回头。 郭太守起身,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天,昨夜雨气过后,万里无云。 他如今也站在了选择的风口上:“将刘宗田叫来。” “是。” 355岂可儿戏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翌日。 百山郡百姓陆陆续续听到百山郡对南石郡出兵、南石郡大败的消息。 本来义愤填膺的百山人,突然低调了。 占了便宜不嚷嚷,吃了东西不吧唧嘴,是美德。 而且,树大招风,郡主如此为他们出气,他们再肆无忌惮,难保上面不会注意到他们,将他们的郡主召回去。 百山郡的人突然间安静下来。 除了口口相传的‘事实’,没有人再大声嚷嚷了。 “郡主真为咱们出气啊。” “赵统领那样看似不近人情的人,原来听到了咱们的声音,赵统领年纪也不大吧?” “南石郡那些军爷各个凶神恶煞,不知道赵统领有没有吃亏?” “对,对,前些年,南石郡马场意外,踩死了不少人,那位将军就出来过,眼睛瞪得老大,谁敢多说一句话就砍谁脑袋!” …… 老憨听到这个消息,匆匆忙忙下工去找水河。 水河裹着头巾,正在安静地做饭。原以为留在这里,能…… 谁知道战事都结束了,她们才听到消息,对孩子来说,她以前没什么用,现在同样不太重要。 连关心其实都没有必要。 水河高兴,没有什么比孩子不需要自己了,也能过得很好重要。 她该为孩子高兴。 老憨看着她。 水河转身也看到了他:“怎么这么早回来了,还上着工呢?是不是忘了拿东西?” 老憨察觉出水河兴致不高:“你呢,不是也还没下工,怎么也回来了?” 水河闻言,下意识转身去添火:“不放心孩子,就先回来了。” 老憨看着她,走过去,隐约有点懂她为什么,她是不是也听说了?可那个孩子距离他们太远了,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就连她以为的可以收到孩子‘出发’的消息,都做不到,她知道的时候,孩子已经回来了…… 老憨站得近了,年迈的手想试着安慰,看到自己枯败的皮肤又收回来。 她本来该在握戟的人身边,有非常了不起的儿子,他什么都没有。 不禁收回手,声音很低:“总算……总算最先听到了消息……”他不是自卑,他怎么会跟那样的贵人们比。 他就是……就是为水河担忧…… 水河点点头:“嗯……” “……你没事吧?” “没事。” 老憨觉得她没说的那么好受:“做的什么饭,都闻到香味了……” “摊饼。” “……”老憨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水河拿出面,放在木案上,一点点的忙着。 老憨拘谨地将手放在裤子上擦擦,想上前帮忙又不知道跟她待在一块对不对? 她这时候是不是想一个人忙着,而不是看见他……“我去外面看看,买几个……小菜……” 老憨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看,走远了些,又回头看看,见她还在那里忙碌着,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 “我称病?!” “对。”赵意肯定。 许寻贺挠挠头,也不是不行,只是:“……那我称病,试试看?” 赵意放下茶杯:“也许不会有什么用,你别抱太大希望。” “……我知道。”他又不是小孩子了,他从小到大不知病过多少次了。 赵意拍拍他的肩膀:“出来一起喝酒!明天再病!” 许寻贺赶紧跟出去:“我不会喝酒。” “你可以演杂技!给大家助助兴!” “师兄!” …… 老憨晚上回来,将一块往小将军府内运送青菜的牌子交给水河。 水河为女儿擦擦嘴,看老憨一眼,不解的接过来。 老憨顿时有点无措:“不是有用的东西,就是一个小工,只能进去一会,还是只在厨房活动,肯定不能看得到人,而且,而且,菜也不是给贵人们送,就是给下人们做饭的厨房和菜色,没什么用的牌子……” 水河握着手里的牌子,看到了上面的字:“你……” “真见不到人,见不到,就是去去他住的地方看看……” 水河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眼泪不自觉的流下来,本来,她已经想好跟他分开…… 后来他没有离开,她也不是非要强求,即便不考虑女儿。像她这样没想过有什么的,日子越来越好的今天。 对老憨在不在身边没有道德上的不满也没有良心的束缚。 她现在很好,一切都很好,在很好上,加了一个熟悉人的一起生活而已。 也只是一起生活。 但他做了‘多余’的事。 老憨见她哭,有些慌,顿时想给她拿帕子擦擦脸,又觉得自己的帕子脏,赶紧收回来,给她拿了一件质地柔软的里衣,递给她。 明天他就给她买块能擦脸的手帕,虽然他不能给她好日子,也尽量让她好一点。 水河笑了,将棉布的里衣收起来,用袖子擦了擦脸:“至于那么讲究。” 老憨不知道别人讲不讲究。 但如果是那位小将军一定会让他娘很讲究。 “谢谢。” 老憨就重复:“见不到……”没用的牌子,谢什么谢。 …… 汴京城。 大殿之内剑拔弩张,讨伐声一片。 “百山郡如此行径,置皇家威仪于何地?置天理王法于何地?大逆不道!其罪当诛!” 多位大人分列两旁,散朝也不散人,再次面见圣上,气氛如同弦上之箭,一触即发。 百山郡对南石郡动兵的消息,如同一阵狂风,席卷了整个朝堂。无一不带着几分焦急与忧虑人心惶惶。 陆辑尘神色平和,面对多方指责,仍不动分毫:“不过是些微龃龉,伤了和气、起了口角、进而动了手罢了,各自训斥一二便可,何须尹国公如此大动干戈。” 大动干戈?! 太子的温和之辞,并未能平息所有的怒火。 文臣谏官也不是吃素的:“太子殿下此言差矣!百山郡擅自兴兵,此乃藐视朝廷法度,若不严惩,各地效仿,何以振朝纲?何以安天下?” “那就让等人效仿一下,,再铲除不迟。” 众臣闻言一阵错愕,既而争论愈发激烈。 太子何意!百山郡之举,是对朝廷公然挑衅,若不严惩,必将助长其嚣张气焰,各地生乱,岂可儿戏! 更有甚者,直接请战出征,誓要平定叛乱。 356以儆效尤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辑尘神色顿时冷了下来:“出兵?!众位大人都在等这一句吗!” 众臣闻言愣了一下,下一瞬想到什么,心里一惊,吓得纷纷跪下! 二皇子、五皇子这一年来频频上书外放,太子一力阻止。 两位皇子却没有退让,另辟蹊径,对太子身份真实与否质疑不断。 太子这是怀疑他们借出兵讨伐太子势力,暗示他们站队其余皇子。 “太子明鉴!” 周启坐在最高位,见状,心里叹口气,最终没有开口。 尹国公见状,跪着的他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皇上瞎了吗!天子在上,现在在场的人却因为太子一句不满,熟练地跪太子,皇上看不见吗! 这是藐视皇上!没有将皇上看在眼里。 而且,两郡交兵,何等闻所未闻的事,皇上一句话不说,也任由太子殿下胡来! 徐正在一旁不参与。 可百山郡狼子野心,他不信陆辑尘看不出来。 百山郡第一战不取临近的敌国,不拿更富饶的云丰郡,却选了易守难攻的三郡天然屏障之地南石郡,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徐正反而觉得,自始至终小看了那个女人,反而放虎归山。 太子若想坐稳如今的江山,将此女招之入京,杀了最好,否则必成大患。 太子殿下,真的不懂? “可太子……”跪着的人大多是大周的脊梁,虽然想不到一个女人的野心。 但也知道兹事体大,这等两郡交兵的事,就是太子砍了他们脑袋,也要有个说法:“殿下,下官等断没有那个意思,臣等对皇上、对太子殿下,一片赤胆忠心,对大周鞠躬尽瘁,为皇上和太子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可百山此举不惩不足以安天下,不足以定社稷,还望皇上、望太子殿下三思!” “恳请皇上,请太子殿下三思!” 尹国公见皇上依旧不动,恨铁不成钢地握紧手掌。 这一年来皇上几乎明着将权力交给了太子,太子肆无忌惮、随意行事,封王的事说压就压,想杀谁也敢先杀了再搜罗证据。 这皇城被太子肃清得快成一言堂了。 如今太子还不知足,勒令他在外的女人兴兵占郡,这分明就是嫌皇上死得晚,要夺江山。 尹国公不明白,这么明显的事,为什么皇上就当看不见。 他们用了那么多手段向皇上谏言,皇上却将忠臣之心踩在脚下,不闻不问不说还将质疑太子身份的官员杀了灭口。 此等行径,此等……此等…… 尹国公也是气狠了,才想骂皇上眼瞎。 简直愚蠢至极! 太子早晚弑君,到时候皇上就算后悔也晚了。 “两郡之争,本就是地方小事,何况这件事最开始又不是以这种面目传入上京城,是南石郡挑衅在先,百山上书请皇上做主,当初也是众位大人说,小事而已,不足挂齿,后来事情越演越烈,众位不说阻止,也是和稀泥,百山郡郡主不过女子,性子冲动,又眼里容不得沙子,冲动行事了,众位大人想起此事关乎国体了!” “殿下,此乃两回事!”殿下向来英明,不可能看不出来,两件事不可同日而语。 他们一心追随殿下,也是知道殿下做事周正,当为明君,才一心效忠。 可如今此等大事,太子怎可糊涂,怎可容一女子胡来! 他们不信如此受皇上信任的太子殿下,是想从南方起兵,造反帝王。 因为皇上表现得很明显,即便太子现在说要天下江山,皇上都会拱手相让。 所以就不存在造反的动机?。 只能是郡主一意孤行、自觉受宠,无法无天! 此等给殿下抹黑、让大周贻笑大方的事,万不可姑息,也请殿下不受妖女蛊惑,当断则断,不可助纣为虐,不可因为恩情,一再做出此等让《太子志》蒙羞的记载。 “殿下仁善,可江山安定,就要奖惩分明,若两郡都可因为口角兵戈相向,岂不是回到了诸侯争势之时,遂百山郡此举恶劣之极,太子殿下当出兵绞杀!” “太子殿下当出兵绞杀!” “太子殿下当出兵绞杀!” 恳求声句句忠君,所求之事,必为大周。 以浩然正气,求君主昌明! 以己肉身,谏言为皇!誓死不屈! 陆辑尘看着下面的人。 皇上也看着引以为傲的皇子,他中意的储君人选,距离人皇之位,就差一个收情正道! 皇儿什么都好,唯独在林之念的事情上拖拖拉拉、太过念情,尚无寸进。 这次也是一个好机会。 若是了了这件事,皇儿才是真正的皇儿。 357权势之中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徐正心里清楚,林之念当杀! 但……辑尘未必舍得。 可如今定国安邦的重臣,对其忠心不二的臣子,都要太子动手,太子又岂能负他们! 徐正也在等。 等那人死了,将孙子接回来,毕竟觊觎他儿子江山的人,死不足惜。 痛一下,换万民安乐、家国太平,有何不可! 大殿内。 所有人都在等太子一个答案,都在等太子圣明。 是郡主将把柄递了上来,不是殿下负了郡主,万望殿下明了。 陆辑尘看着下面所有人。 “请太子出兵!” “请太子出兵!” 谷收心里一紧,太子若是让众臣失望…… 陆辑尘抬手,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出兵是本宫同意的。” 众臣突然抬头,怎么会这样? 对啊。怎么会这样? 太子万万不可因为包庇百山郡主而随意乱言!? 陆辑尘神色平静地将信件交给谷收:“呈给皇上。” 谷收慌忙接过。 陆辑尘继续:“郡主呈问本宫意见,本宫见南石郡不知悔改,仍旧一意孤行,遂下此命令,南石郡死不足惜。身为一郡之主,不思为民为周,倒学会了嫉恨其他郡县的伎俩,本宫竟不知大周举国科考,竟养出这等心胸狭窄之人!枉为一方郡守!” 所有人顿时哑口。 皇上看着手里的两封书信。 的确是皇儿的字迹。 信件里,反而是百山郡主用词温柔,一再言说南石郡只是一时乱了方寸,她百山因为缺工人,惹怒了周围郡县也是事实,一直在给南石郡守说好话。 可太子严厉,看不上这等阴损小人手段,更不满使了这等手段的人,还一事无成,依旧上不得台面,才勒令百山出兵! 皇上蹙眉,将信件给了昌文,示意他给徐相拿过去。 徐正接过来,象征性地看。 再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挡不住最终的事实,辑尘不杀林之念。 而且,就连这封信都不见得是真的。 徐正心里叹口气。 可这信,他又不得不看,若是不看不做实,今日太子就要失臣心。 ……时隔一年?他竟还维护那个女人…… 昌文接过徐相看完的信,又交给跪着的尹大人。 尹大人直接看落款。 信件上,太子印章、发兵符印,一个不缺,顿时泄气! 明明今天可以除去百山郡这个眼中钉,可以断太子一臂,甚至他们也可收归百山势力,谁人不知现在百山卧金藏银。 想不到,竟是太子要求发兵。 尹国公气得险些失态!但又不得不将书信一一传递去看。 陆辑尘看着他们,义愤填膺斥责地方懒政:“如今如此下三滥的招数都敢用,众大人说说,我大周官员的风骨哪里去了!我大周就养了这么一群酒囊饭袋!本宫应了你们不增设九大书院以外的书院参加科举,你们就是这样回报皇上和本宫!” 信件一一传递,再配合上面殿下怒到极点的话。 再想想太子提到的大同科举。 众臣似乎瞬间明白了殿下的意思。 殿下是想恢复,大周停了五年的大同科考。 而且……殿下就是大同科考上来为数不多的官员…… 这样一看,原来…… 原来殿下简直一箭三雕,必推新政…… 信件转了一圈,重新回到陆辑尘手里。 刚刚还义愤填膺、口诛笔伐、字字珠玑的臣子垂着头不说话了。 尹国公憋了一肚子话,却无话可说。而且重开同考,对他们世家大族万分不利,可南石郡偏偏—— 陆辑尘突然开口:“南石郡如此上不得台面的做法,不知有没有在场的人授意!否则区区弹丸之地怎敢对郡主出手!” 瞬间,在场的人头纷纷磕在地上,更加没人再敢开口。 皇上本对皇儿维护林之念有些不高兴。 但重开同考,彻底瓦解世家势力更是重中之重,皇儿能轻易让这些老东西低下头,更是甚得他意! 哼!一帮老匹夫! 刚刚振振有词的样子哪里去了。 虽然,皇儿也间接维护了林之念。 可一个女子,哪里有皇家皇权在握重要,太子如此声东击西,甚好,甚好。 但,林之念出兵了是事实,有太子授意也越过了他这个帝王。 他总要惩戒一二:“好了,这件事南石有错,百山也不无辜,就罚百山郡主亲自上京陈情,不可耽误。” 陆辑尘刚要说话。他担心之念不来。 皇上摆手,示意他别开口:“另外,重开同考一事……昭告天下,即日按太子所言执行。” “皇上圣明,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 陆辑尘从大殿内出来,就看到徐相站在那里。 陆辑尘看着他,听闻徐相曾经任职提刑司,更在刑部任职多年,辨认手法登峰造极。 徐正看着他。 江山在周启手里,自然该怎么亡怎么亡;可若江山在他儿子手里,就该稳如磐石。 徐正看着他,一字一句,言不重,却温和:“纸上虽空,却承载着千斤重担,每一笔、每一言,都关乎国家安危,民生疾苦,太子当珍重、当无愧众臣追随。” 徐正说完,转身,走下阶梯。 陆辑尘看着他,他还是看出来了,以前他弄不懂,他要为五皇子争天下,还是要为大周争安稳? 今日…… 反而明朗不少。 他志在大周。 大周吗? 陆辑尘抬目望去,巍峨的宫殿矗立在前,象征规则的圭臬就在身侧…… 日月轮替、泱泱长河…… 可,都掩不住,她要回京了,她回来吗…… 若是不来,他还要赶快想办法。 但不管如何,陆辑尘眼底溢出一抹温柔的笑…… 358望郡主三思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尹国公这一年来诸事不顺。 尹家都快成摆设了! 自从王、周两家倒台,太子上位,诸皇子简直成了空气!过得连重臣都不如! 一个来路不正的太子,飞上了枝头,就真以为高枕无忧了? 可,事实就是他真的高枕无忧了! 今日大殿上,都快成他的一言堂了! 还通过他那个老女人的手,掌控了两郡势力!其心当诛! 尹国公如今被反将一军,在女儿宫殿里也没了好涵养,恨不得掰开皇上的脑子看看,他是不是老糊涂了! 尹嫔脸色何尝好看。 五皇子至今没有封地,好不容易抓到百山郡一个把柄,明明可以趁机除掉百山郡主的势力,让连亘取而代之,如今全完了! 周连亘同样脸色不善,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是不是父皇的儿子,就坐到了如今的位置。 坐到也就罢了,竟然不知收敛,处处拿他们开刀!再这么下去,他们还提什么封地,直接被他软禁不是更令那野太子放心! 尹国公深吸一口气,忍着性子问:“那人进宫这么久,一点进展没有?” 尹嫔闻言看眼身侧的嬷嬷。 尹嬷嬷转身出去,让人退到了宫殿各处。 尹嫔提到这个就来气:“我看皇上是老糊涂了!”宠儿不过提了一嘴太子势大,就被发配到了浣洗局。 还顺带停了她殿内所有俸禄,说什么她调教不好人,脸都要丢尽了。 尹国公握紧拳头:“越来越糊涂!” “可父皇为什么对太子没有戒心?”这根本不像父皇平日的所作所为。 尹国公、尹嫔闻言都沉默了。 这才是奇怪的地方, 皇上一副铁了心,要传位给太子,连他自己的颜面都不顾了。 “那怎么办?”太子最近越发随心所欲,再这样下去,他们连反抗都显得可笑。 尹嫔看眼儿子,明明太子之位该是她皇儿的:“既然如此,我们何必再从皇上下手,不如……把目标放在太子身上……” 怎么放? “那位便宜郡主不是要进京了……”杀不了太子,杀一个女人有什么难! 既然百山郡主敢为太子爪牙,就不要怪死期将近! 尹嫔慢悠地看眼手上的护甲,神色冷厉:“爹顺便找一房旁支孤女认在我大嫂名下,到时候敬献给太子,双管齐下。”离间一个女人和男人的关系,最原始的办法,最为可行。 “娘娘英明。” …… 同一时间。 八百里加急圣旨,以雷霆万钧之势抵达百山郡郡主府。 传——百山郡郡主进京! …… 郡主府大殿内。 凌文韬看完圣旨,冷哼一声,直接扔在桌子上:“皇上好大的威风!” 郭太守看着圣旨滚了一下,啪!落在地上,紧张地咽口唾沫。 最终接受了自己‘反贼’的身份。 但,他看问题已直达本质—— 皇家没有派兵。 不派兵,意味着只要手段得当,南石郡就可归拢到郡主名下,那可是南石郡。 郭太守忍不住隐隐激动,最重要的是,有南石郡血淋淋的教训,只要乘胜追击,云丰郡也未必没有一吃之力! 郭太守想到往日压在自己头上的云丰郡,极有可能成为他们的盘中餐,赵太守那张脸再也没有办法在他面前摆谱…… 郭太守的胸膛不自觉地挺起来。 已经走到这一步,还有什么好怕的! 那圣旨,落地也就落地了! 不过,进京陈情,万万不可去! “郡主,以下官看,进京之事,万万不可!” “可不去岂不是抗旨不遵?” 林之念摩擦着手上的扳指。 “郡主,太子殿下也许还念着郡主您的恩情,可太子的近臣未必,皇上更未必。” “是啊郡主,兹事体大,不可不防。” “郡主不可不防!” 林之念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 郭太守见状,慢慢站起来,跪下:“郡主切不可拿贵体开玩笑啊。” 林之念看着他,突然有些想笑,脸上也就带了一分笑意。 只是皇上传召:“焉有明着抗旨的道理。” 凌文韬等人何尝不知。 可汴京城绝对去不得。 太子殿下追随郡主多年,不可能不知道郡主的宏愿。 太子但凡有一丝动摇,郡主无异于羊入虎口。 即便太子不动,追随太子的人未必不动,京都官员都不是傻子,多看一眼舆图也会对郡主颇多不满。 凌文韬拱手:“依下官看,郡主当称病才是。” “郡主,即便送一质子去,也万不可让郡主亲自涉险。” 林之念闻言看过去。 那人立即闭嘴。 林之念方收回目光:“现在摊牌为时尚早。”抗旨不遵,就会让百山陷入被动,也会让他陷入被动:“不过是训斥一场……” “郡主!”不可! “郡主!太子在郡主身边长大,对郡主知之甚深……” “望郡主三思!” “望郡主三思!” 郭太守左看看右看看,觉得凌文韬这些人的用词,很别致——‘在郡主身边长大’‘恩情’? 绝口不提两人感情,还有一对孩子? 而且,听这意思,也不是他想象中太子与家嫂之间乱七八糟的情情爱爱,而是太子是郡主养大的?这么说能力?也是郡主教导的? 难怪,小小年纪位列三品。 如果有这么一群人在背后推一个三品大员出来,就都说得清了。 谁知道这个三品,成了太子。 “望郡主三思。” 林之念看着他们,叹口气,随即看眼赵意。 赵意出列:“禀郡主,抗旨乃是重罪,有违郡主本心,郡主心忧陛下,无一日不在感念陛下恩情,遂,郡主接到圣旨的一刻便即刻动身回京,无奈临近汴京城时,南石郡、百山郡八百里急报,海上贼寇听说我南石、百山防守空虚,攻打我南石与百山,郡主不得不紧急折返,御敌于外!” 凌文韬闻言点点头。 郭太守也松口气,这个理由可以,既给了皇家面子,又不失臣子身份。 何况,皇城那地方,能不去就不去。 避嫌。 359出发北上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林之念觉得还要加一环。 加的那一环…… 到时候再看吧:“赵统领考虑周全,如果众位没有异议,下去准备吧。”她也没有自大到,这时候去汴京城冒险。 毕竟谁也不是傻子。 “是,郡主。” …… 银辉洒满整个林间小径。 林之念难得空闲片刻。 冬枯端了一杯茶,退到一旁。 林之念仰头,望向那轮皎洁的明月。 ‘唯愿终身不负辑尘,也愿承诺皇后娘娘,愿与他相携到老,共度此生,相守相伴、不离不弃……’ 仿佛还是昨天的话,林之念手指放在雾青色的茶杯上,没有喝,依旧宁静地看着天边的亮色。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她的眼前,仿佛能洗净世间一切迷障…… 林之念的思绪随着月光飘远,去年月弯,今年依旧…… 月月如新,日日又旧。 林之念靠进躺椅里,闭上眼,不思不量。 赵意交接完最后一班岗,回到廊下与霍舟对接。 霍舟声音很低:“秋平叔留守?” 赵意点点头,向凉亭看了一眼,烛光映下,藤椅缓缓摇曳。 赵意很快收回目光:“辛苦了,我先走了。” 霍舟拱手相送。 …… 晨光尚未破晓。 水河摸黑推着驴车,紧张地将肩上的担子再背得稳一些,随着送菜的车队,走过守卫森严的街道,又忍不住拽拽身上的衣服,不知道自己可还周正。 小将军府的后门打开。 带队的大哥弯着腰,递上腰牌:“你们也都拿出牌子。” 牌子检验过后,一行人踏入府内。 影墙栩栩如生的猛兽吞天蔽日,睥睨凶猛! 水河不自觉地垂下头,下一瞬好不容易缓过来,再抬首。 车队走在侧面长长的甬道内,即便是一截甬道,两旁种着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灌木丛,不时有人走过,悄无声息。 “从这边走!” “是,是。” 尽头处转弯,猛然是一处花园,花园外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还笼罩在漆黑中。 水河又忍不住紧张,攥紧肩上的带子。 一行巡岗的侍卫走过。 又恢复如初。 很快她们又走上一条甬道。 水河感觉到为首的大哥放松不少。 突然,前方气氛松范下来,有了人走动的声音,说话的声音。 “今天的菜看着倒是新鲜。” “给干娘送当然都是最新鲜的。” “行,行,你懂事,都卸到后面去吧。” “好嘞。” 厨房里忙碌得热火朝天,四处走动的人很多,在下人居住的地方,这个时候已经早早忙了起来,没那么多规矩,气氛也没那么凝重。 水河感觉到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她也松了一口气。 同行的常来送菜的大娘,一边从车上搬菜,一边看她:“怎么样,小将军府大吧。” 水河笑了笑,点点头。 “听说咱们郡主对小将军可好了,什么好东西都舍得送过来。” “让你们说话呢,还是干活?赶紧干活!” 两人立即闭嘴,水河动作更麻利了。 突然,厨房内传来一阵骚动。 既而是更大的骚动。 “怎么就病了?” “不知道,整个府都戒严了,所有人不得前往前院。” 卸菜的水河都感觉出来不对劲。 身边的大娘也觉得不同寻常:“怎么回事?” 带队的大哥匆忙赶过来:“不好了,小将军病了,传染的要命的病,真是,怎么就闹出这种事了。现在小将军府全府戒备,所有人不得随意走动,全部等后续安排,咱们先别动,稳住,咱们没有去过前院,只要确定没有接触过,后续应该就会让我们出去,先不要慌,都说了不要慌!大夫已经到了,一会都会给你们喝一碗汤药!” 水河心里一紧,下意识上前:“王哥,小将军怎么样了,有危险吗?小将军现在怎么样?”她—— “这谁知道。安静!都安静!相信郡主,听管家的安排,大夫都到了!全部都在外面,咱们百山郡也建了那么多药堂,我们百山郡有比以前多几十倍的大夫,都不要慌,不要慌!” 水河心里很急。 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后院已经被把守住,大夫在后院搭起了台子。 紧张的人群,看到大夫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水河紧张地看向前院方向,可她现在哪里都出不去。 …… 晨光破晓,一片大亮。 郡主府外,旌旗猎猎作响,队伍整装待发。 马匹嘶鸣,一辆辆装满物资的车进入队伍。 仆从忙里忙外,一车一车的锦缎与茶叶,为出发做着最后的准备。 赵意绕行所有车辆,身姿挺拔,检查车身与马匹相关的情况。 队伍最前方,有身披铁甲的将士,有身着劲装的侍女;后方,物资充足辘辘而行,为长途跋涉提供着必要的补给。 “大人,已经齐备,只是街道口站满了送行的百姓,要不要……” “不用,将车凳放下,正对门口。” “是。” ——郡主到—— 随行的队伍立即安静,旌旗猎猎如风。 随着一声清脆的鞭响,骏马长嘶,前蹄腾空,队伍出发。 “恭送郡主殿下,愿郡主早日归来!” “愿郡主早日归来!” …… 同一时间。 小将军染病的消息在百山城疯传。 小将军府外重兵把守,不许人随意出入,小将军府外方圆一里,不再设置摊位、禁止与人员走动。 全城燃艾驱邪祟。 秋平暂代赵意固守百山郡。 …… 北上的马车内。 冬枯摆出果干,煮着青茶。 林之念低头看着卷宗,看了片刻,随手打开一点车窗,入目一片青绿,阡陌间有父亲带着儿子浇水,也有妇人带着孩子除草。 林之念想到什么收了卷宗:“将赵意叫过来。” “是。” …… 赵意单手一撑跃上马车,腰部线条紧致有力,合身的腰带紧紧束裹,显露出蓄势待发的力量感。 少年英气,勾出他三分闲适中的锋芒:“参见郡主。” 林之念听到声音,方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眉宇间也如今天的天色一般,悠闲轻松:“阿寻的事安排的怎么样了?” “回郡主,属下吩咐小将军病重三日后,将军府放出消息,说师弟不行了,对外征召原坎沟县祖籍的妇人,进将军府服侍小将军,月银却不大涨,看看有没有收获。”毕竟只有重病的消息不行,还要有母亲进入的希望,否则大海捞针,一样找不到人。 林之念点点头,赵意做事,她放心。 何况,也未必有结果:“出了百山城,你随我快马北上。” “是。”郡主不与大队伍同行,这件事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 …… 温馨小提示:昨天看评论区了。抱抱所有被浅笑未央留言‘出来’亲。 大家的任何观点,都是自己的,都是对的,希望【浅笑】以后尊重别的观点,也只在自己的评论里评论。 喜欢陆也好,喜欢魏也好,都值得。 360务必将人留下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东宫内。 陆辑尘很少有急切又略带些沉不住气的时候:“都下去,没有我的传唤谁也不许进来。” “是。” 谷收也退了出去。 陆辑尘立即开始行动,眼中带着几分急切和病急乱投医的慌张。 他走入后厢,看着一排排精致的樟木橱柜和一排排雕龙刻凤的箱子。依次打开柜门、箱盖,翻箱倒柜地搜寻起来。 衣物、配饰、发冠……哪一件都觉得可以,又很快被抛在一旁。 陆辑尘从散朝找到晌午。 动作虽急,却不失端庄,只是那眉宇间露出几分急切。 她会喜欢他穿哪一件? 发冠的偏好,现在是玉还是金? 若是两种都用,是不是略显轻浮? “皇后娘娘,太子正……忙着……”说话的人底气不足地垂下头。 皇后神色温和,太子很少住东宫,今日待到了正午更是少见,她自然不会急功近利:“本宫不进去,你去问问太子殿下,可要在宫里用午膳。” “是。” 陆辑尘听到声音,转头,便看到撑衣上展开的太子蟒袍。 袍身以织金锦缎为底,一条巨蟒蜿蜒盘旋,蟒身鳞片清晰可见,蟒头昂扬,双眼炯炯有神,透露出一种威严与霸气。 金线交织,银线着底,两者相辅相成。 是一件集工艺与艺术于一体的作品,穿出的是男子的身份,更是精气。 无疑,这件衣服登峰造极。 可…… 陆辑尘很快移开目光,关上打开的一扇扇柜门和箱子,走出去开了殿门。 皇后娘娘站在初春的阳光下,对儿子笑,雍容华贵、慈祥温柔,连她周围的气息都是平和的,让人也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儿臣拜见母后。” 皇后娘娘嗔孩子一眼,走了过去:“做什么呢?一头汗。”说着拿出帕子,给儿子擦擦额头。 陆辑尘到底没有躲开。 皇后收了帕子,语气不急不缓:“我那里准备了午膳,你是在这边吃,还是出宫去?”不是催促和希望,只是说个家常。 “让皇后费心了。” “费什么心,我又没事做,不就是围着你们父子转,你要是忙,就去忙,正事要紧。” “那……辜负娘娘用心了……” 皇后娘娘推了儿子一下:“就你话多,去忙吧。” 陆辑尘拱手:“……属下告退。” 皇后娘娘挥挥手:“去吧,去吧。”母后、皇后的一起喊,也就他了。不过,总算他脱口而出下,也有了‘母后’就是进展。 苏萋萋看着皇儿离开,才看向东宫大门,走了进去…… …… 傍晚,坤仪宫内。 徐相来和皇后娘娘核对惊蛰日的活动。 苏萋萋没有看徐正递上来的文书,神色忧愁:“一年多了,他倒是还惦记着她。”柜门虽然关上了,但依旧能看出有翻动的痕迹。 她就说,东宫除了‘论事殿’是他处理公务的地方,什么时候值得他停留那么久了,原来是有了在乎的俗物。 如今只是听说她要回来了,就对他自己这样上心,真若是回来了,他是不是要洗洗将他自己送上去。 焉有一点储君的威严! 徐正对这一点不说话,多说无益。 “我也不是想不开。”皇后就是为孩子咽不下这口气:“辑尘如此待她,她心里可否有辑尘一星半点的位置,她当初离开的时候,可没有为辑尘有一丝犹豫。” 徐正端起茶:“人不是要进京了。” “我自然知道。”苏萋萋可没心思喝茶,往日林之念不在京城,她怕儿子随时离开她身边,如今林之念要回来,她心里同样不痛快。 就会给辑尘添麻烦。 她还不能说一句。 徐正放下水杯:“太子殿下心中有郡主,是显而易见的事,娘娘既然知道,又何必再耿耿于怀,倒是……”徐正顿了一下。 苏萋萋抬头看过去。 徐正慢慢开口:“既然太子殿下喜欢,不如娘娘费些心,将人留下。” “我当初又不是没有留。” “那娘娘就再费些心。”徐正加重了语气。 苏萋萋看向徐正。 他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话?“出什么事了吗?”苏萋萋神色紧张。 “出事不至于。”徐正声音平和:“以防万一罢了。”既然这个人杀不得,那就只能让她永远留在汴京城,否则野心之大,恐成大患。 苏萋萋神色严肃:“本宫知道了。” “娘娘记住,切不可疏忽,一定要上心。” 苏萋萋点头。 徐正松口气。林之念对辑尘有抚养之情,他们自然感恩,可她也应该知道,南石郡给了她,什么恩情也偿还得差不多了,人不可以得寸进尺。 否则,她真以为可以做大周的‘太上皇’。 …… 晨曦微露。 林之念、赵意快马踏上了北上的行程。 南风带着冬日余寒,夹杂着泥土苏醒的气息,宽直的官道两旁裹挟着渐次醒来的大地! …… 百山郡内。 天色已近黄昏。 水河那天接受完检查就从将军府出来了,她是今早听说小将军府缺人手,匆忙过来应征。 已经等了一天。 水河面容憔悴,焦急地等在小将军府门前。 他的病情怎么样了,怎么就到了缺人手的地步?可看着这么多人赶来,水河心里升起一抹感动。 郡主一心为他们,小军爷们也一心为了他们的土地庄稼,如今小将军病了,他们虽然心慌,但还是愿意为小军爷做力所能及的事。 水河看着天色,心里更急了,唯恐这么晚招满了,不要她。 “水河,该你了。” 水河闻言,赶紧走了进去。 “抱歉,麻烦大娘跑一趟了,我们只收祖籍坎沟的人,你不是,麻烦大娘先出去,我们还要继续忙。”管家声音疲惫,但也没有不耐烦。 水河闻言,急忙辩解道:“我是,我是坎沟县的,我真的是,我还会说坎沟话,坎沟当地的歌谣我也会唱,‘坎沟的水清又甜,养大了娃儿心也宽……’我真的是坎沟县人……” 361入选进府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管家闻言,又看看她交上来的户籍,确实不是坎沟县:“既然如此,你的原户籍一栏怎么不是坎沟县?” “我当时太急了,没有考虑那么多!”水河捏着衣角,心里因为紧张而慌乱。 第一次后悔自己当初怎么不好好填,现在想进府都困难重重。 管家见状,有些为难。 水河急了:“大老爷,我真的是坎沟县人,真的是!” 水河着急地四下看看,声音有些颤抖,可她真的是啊。 但也知道口说无凭,凭什么让人相信。 水河越来越急,突然灵光一闪,用坎沟话开口:“我登记户籍的时候太着急,没有注意原户籍的事情,可我真的是坎沟的人,对了,我县南口有棵老柳树,我小时候还去过树下玩,不信,不信你找个跟我同龄的大娘,我们对问,她肯定能证明我是坎沟人。” 管家真的不好下定论。 但并没有恼,自己公子‘病’成这样了,还有人愿意冒认坎沟县人来照顾小公子,是民众的心意。 管家耐着性子劝说:“大娘,我理解你对小将军的维护之心,可真不必,你也看到了今天有很多坎沟县的人来,都可以将小将军照顾得很好,真不必如此。” 水河听着,更着急了,着急得眼泪不自觉掉下来,一咬牙就给管家跪下:“草……”不对,百城不用草民:“我……” 管家吓了一跳,赶紧去扶,也没料到百城的民众与军士关系如此好,都豁出命去了。 这位大娘尤其冲动,还跪下来:“大娘,快起来,快起来,真不用如此。” “您就让我去吧,我一定尽心伺候小将军,我给你们磕头,我给你们——” 管家急忙将人拦下,一个头两个大,遇到这样的赶走也不是,不赶走也不是:“你何必呢?您若是担心小将军真不必如此,郡主请了最好的大夫,府里所有伺候的人都很——” 水河想到什么,突然开口:“我,我不单是坎沟县的,我还和征北大将军一个村,我和小将军也一个村,我们村有条小河,所以我叫水河啊,我肯定能陪小将军多说说话,说说大将军的村庄……” 水河说着,突然又有点不自信:“小将军……应该喜欢听吧……” 管家一愣:“你跟我们大将军一个村的?” 水河点头,不停点头:“是,是。”而且她真的是。 管家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惊喜:“那你户籍上怎么一点没提?” “我也不知提这些有什么用,当初……一个老奴从这里到那里,以为填哪里都一样。” 管家也知道有些人没好好重视原籍。 最重要的是,上面嘱咐,如果户籍上原祖籍不是坎沟县,但能证明对方是坎沟县的人也可招。 这么一算,这位妇人,也符合留下的规定。 水河紧抓住管家的衣摆:“求求您了,我,我会照顾人,我从小就照顾人,我也不怕传染,一点都不怕,我一定会尽心尽力……” “你起来,就留下你试试。”坎沟县的人多,与大将军一个村的可不好碰到,想不到这么巧就有一个,这是好事。 水河激动地看着管家。 管家肯定地点点头:“不过并不是将军同村的人就高枕无忧,最终要看看与我们小将军合不合得来,如果有什么不妥,我们也未必会用你,到时候恐怕会因为你接触过小将军还要在外隔离一段时间,耽误你的时间不说,我们除了供应吃食,不提供额外工钱,你能接……。” 水河不断点头,她能! 水河心中大喜,连忙称谢:“我知道,我知道的……”工钱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可以守在孩子身边,可以照顾他了! 管家赶紧递上一张帕子:“你这妇人好端端的怎么还哭了呢。”好似这是多香饽饽的活一样。 …… 夜幕垂下,林之念、赵意日夜兼程,距离下一个驿站还有一段路程。 昏黄中,道旁柳丝拂过水面,嫩绿中带出几分鹅黄,春意正显。 两匹马快速穿过城道。 郊外突而桃花初绽,粉白相间,马并没有减速,带起的风惊扰了路旁挤挤挨挨的桃花,偶尔有几片花瓣随风飘落,落在林之念的肩上。 赵意看过,又掠开视线,加快赶路。 临近日落。 两匹马停在了最近的驿站外。 林之念一身男装,没什么讲究地束了袖,压井取水,直接洗漱。 赵意取了料草,没有让小二帮忙,亲自喂马。 这里驿站简陋,一切只能从简。 林之念擦擦脸,抬眸望去,不远处一片绿意,春风似也变得凛冽,却也更加清新。 越往北上,越有一股寒意,但暖已成底色。 林之念顺手给赵意也压了一盆水。 赵意喂完马走过来,没有推辞,更没有那么多讲究,这个驿站能凑出几个盆来就不错了。 所以他用的是刚刚郡主用过的。 水扑在脸上。 赵意动作豪放、快速,胳膊全部挽起,显出与年龄不相符的坚实轮廓,直接撩水。 林之念站在客栈门口,想着一路上的见闻。 “客官,上房收拾好了!饭菜也摆好了。” 林之念点点头,并没有动。 赵意闻言快速洗好,随便甩甩手上、脸上的水,让风自然吹干,站到郡主身边:“掌柜的先上去,我去镇上四处打探一下。”他们跑了一天马,竟然没有遇到一个丐溪茶坊。 林之念转头,见他发丝上还有水珠,将手里的毛巾递给他。 赵意愣了一下,没有必要,但还是接过来。 “快去快回。” “是。” …… 362憨妇见子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赵意回来的时候。 林之念还没有睡。 林之念将一封信递给了店小二:“寄送加急。” 店小二掂了下手里的赏钱:“好咧。”高兴地办事去了。 林之念才开口看向赵意:“怎么样?” 赵意关了门,走近,声音不高,清香很淡,郡主平日也很少用香料:“回掌柜的,城内只有一家丐溪楼,但不允许传授手艺,但有几家文海轩,可也严禁文海轩招收学生,静园的戏曲生意需提前半个月向官府报备曲目。” 林之念并不意外。 这些放在明面上的东西,以前都是做什么的,她的人都很清楚,定然会有人动。 更何况,徐相一直不满她的这些生意,也不会让她再发展。 她新铺上的类似产业,现在不是冒头的时候。 但同考对皇家来说是机会,对她来说一样是。 林之念不会觉得是辑尘做了什么。 而是,这些敏感的东西,冒出来后,定然就会有人动。 她只是顺便看看动到哪一步了,哪郡又还有松动的可能:“天色不早了,去睡吧。” “是。” …… 百山城内。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小将军室内。 许寻贺坐在床榻边什么都不能做,按照他和师兄一开始的安排,好好‘病’着。 水河手中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跟着府里伺候的老人进来。 水河眼睛丝毫不敢乱看,强压下心头的波澜,脸上挂上今早学了半天的笑容,规矩地等着。 许姑姑带着面巾,先嗔怪小主子怎么自己起来了:“公子又不听话,公子身体要紧,要好好休息。” 许寻破躺了几天觉得自己都要躺废了,再不坐坐,真生病了也说不定。 但他也知道,是他装病在先让周围的人担心,也没脸这时候折腾。 许姑姑招招手,让憨妇将药端上来。 水河小心走近,再一次看清了少年,因为生病,面色略显苍白,耳朵后面和额头布满了化脓的小疙瘩,看着有些瘆人。 但水河只觉得心疼,急忙垂下头,掩下心里的情绪:“小将军,该喝药了。” 许姑姑利落地将软枕放好。 许寻贺靠在软枕上,闻言不自觉地看了过去,觉得声音有些耳熟? 许姑姑见小公子探头,将小公子的脑袋按了回去:“别想不喝药。” 许寻贺没有,但也无奈,他怎么就昏了头答应了师兄这样的损招,这哪是为他想办法,分明是整他喝药。 许寻贺再次觉得上了贼船。 水河上前一步,送药,更看清了一些他的状态。 面上看着虽然有些严重,但……他精神应该还好,眼睛……眼睛…… 水河不知道具体怎么说,但觉得他眼睛很精神,不禁欣慰,她以为,以为他现在连起身也做不到。 至少他比自己预想中要好。 那就很好。 许寻贺也看清了来人:“是你。”少年‘面上’虽然病着,眼里却闪烁着超乎年龄的沉稳与机敏。 许姑姑也顺着公子的目光看过去:“公子认识?” “我们在铁矿山见过,大娘巾帼不让须眉。” 水河没想到他还记得她,心里不禁闪过一抹暖流,也就更大方地看过去。 小公子看着精神真好,紧绷了几天的心,才终于松口气。 她不担心身份暴露,除了老憨知道她叫水河,有一次别人听到后,大娘也跟着叫外,其他人都叫她憨妇。 就是那位大娘,也只是在一些特定地方叫她名字,平日也是叫她憨妇。 何况,水河这个名字。 除了许破和小宝知道,其他人知道的可能性也不高。 否则征北将军府一天到晚不用做别的,日日分辨真假‘水河’去了:“没有,是小将军英勇……” “我英勇什么,跟师兄他们比不了。”许寻贺说着,想起一件事,管家说这次进来的几个坎沟县人,有一个与他同村。 许寻贺刚要开口,被许姑姑将药喂到了嘴边。 许寻贺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水河立即放了一盘腌梅到小公子手边。 许寻贺笑了:“管家说,有个大娘跟我同村,是你吗?”说着一口喝完了碗里的药,笑话,他堂堂…… 多说无益,在外人面前,万万不可坠了他的威名。 水河看着他皱眉却忍着不吃甜果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是。” 许姑姑直接捏了一颗果子,塞小公子嘴里。 水河见状看了许姑姑一眼:她真好。 这些年就是这位姐姐在孩子身边吗?将小将军教导得真好。 许寻贺知道管家查过昨天招进家的三个人,里面有人虽然跟自己同村,但名字对不上,她叫‘憨妇’。 许寻贺觉得这算什么名字。 可也知道,在乡野村间很多人都这么叫,他干娘还叫三丫。 还是喊一嗓子,很多人回头的‘好名字’。 (有三更,但在晚上了) 363你可见过我父亲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许寻贺知道她们不太可能。 哪有他‘刚’生病,就探出虚实。 但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心中涌起莫名的亲切感,他希望自己的娘,也可以这样,看着干净利落、又遇事敢上。 就是不是这样,他也接受。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没有找到母亲:“清水村怎么样?人口多吗?房屋多吗?小孩子们呢,平日都玩什么?” 水河的目光不时落在他身上,关注着他的身体情况,外面说小将军病得‘不好了’,需要人说说话。 可…… 她当然不是见不得儿子好,他身体健康才最好。 她只是怕他强撑,若是累了,可千万要注意休息。 许寻贺见她不说话,开口:“姑姑……”少年声音清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水河心头一颤,笑了。 许寻贺见过很多妇人笑,郡主、许姑姑、还有帮佣的,按说妇人笑不奇怪。 可他莫名觉得她笑得温柔。 “回小将军,清水村人不多,不是十里八乡的大村落,房屋比咱们百山新建的房子矮,但小孩子能玩的去处可多了……” 许寻贺来了兴趣,坐好要听:“我自小离家,对故乡没有记忆,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清水村了,跟着郡主姑姑到处跑。”郡主姑姑,也是他干娘。 许姑姑说,他以前不懂事,叫郡主娘。 许寻贺绝不承认自己有那么虎的时候:“听管家说你来自那里,就想多问问。你可曾听说过一位……”他要说出名字时,又咽了回去。 他也许觉得只是随口一提,但若是有心人去记,就会知道他们在找谁,对母亲不利。 甚至可能会在他们找到母亲后,借此重伤母亲。 所以,他们会自己查。 比如招进府的这三位大娘,户籍只是初筛。 现在应该已经有师兄的人去核实她们给出的消息。 不日就会传回来:“可曾听过鱼阿婆?”那是他外祖母,他娘亲的娘亲。 水河闻言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那是她母亲的名字:“听……听过,人很好的大娘,但我离家早,大娘可能不记得我。” “那姑姑小时候是在清水村长大的?”许寻贺将碗递过去。 水河急忙接过来:“嗯。” “姑姑平日都玩什么?” 水河下意识想她玩什么:“割草,下河捉鱼去镇上卖,上山挖野菜……”她是家里长女,还要照顾弟弟妹妹。玩?将背篓放在一边,坐在地头、山坳的时候就是玩? 许寻贺听着,也能想象出那样的场景,他爹去年还使唤他干活:“那男孩子们呢,男孩们都做什么?”他爹肯定跟别人玩的不一样。 水河看着他的眼睛,突然有点想笑,他想什么呢,玩还分男孩子女孩子吗,大家都一样:“割草,下河、上山……” 许寻贺闻言脸上的期待顿时垮了下去。 水河突然开口:“若说有什么不一样,也有。” “姑姑是什么?” “男孩子打群架。” 许寻贺的眼睛又亮了。 不远处,收拾完东西过来的许姑姑,看到说话的两人笑了笑,难得小公子有兴趣。 小公子看着和善,却不好伺候。有时候小小年纪还心事重重的,问他又不说,哄也哄不出来,一副小大人样。 “我爹打群架吗?姑姑知道我爹吧,我爹也是清水村的。” 水河点点头,眼睛里都带了笑:“你爹带头打。” “太好了,那我爹赢得多还是输得多?” 水河发现自己说得多了,但看着他想听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开口:“赢得多。” 许寻贺就知道。 不过,他爹打架…… 许寻贺想到那样的场景,忍不住笑了。 他笑得高兴,那就是真高兴:“你认识我爹?”不对:“你见过我爹?” 水河、许姑姑都没有注意他的问题,都不约而同地看着他,他看起来…… 精神得不像话? 许寻贺也感觉出来了,一点都不在乎:“可能新药起了作用,我今天觉得非常好。” 水河闻言眼睛忍不住红了,起作用了就好,就好。 许姑姑也为小公子高兴,太好了:“奴婢现在就传大夫过来再给小公子看看。” 许寻贺闻言想拦都没有拦住,算了,把把脉安安她们的心也好:“姑姑还没说呢,你见过我爹?” 水河顿时显得局促,房间里就他们两个人:“嗯。”但又赶紧找补:“奴婢出来得早,对大将军印象不深。” 那你认识我娘吗?她又是怎样的人?许寻贺忍住没问:“可惜,小爷没去过清水村。” 水河笑笑,拘谨地去拿他手边的果盘。 许寻贺躺下来,双手枕在脑后:“有机会真想去看看,看看我爹娘长大的地方。” 水河紧紧捏住装果脯的盘子,眼眶微湿,他提到了‘娘’。 水河强忍着泪水,尽可能平静地开口:“小将军有心了。”他知道她多少?许大哥有没有告诉过他,她因为什么离家? 水河想到那些,忍不住撇开头,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许寻贺突然非常想去清水村看看,说不定就遇到了母亲:“你刚来府中,若有什么不方便,尽管告诉我,我替你做主。”他母亲跟对方年龄差不多大才对。 水河点点头,心中满是酸楚与欣慰。 她手里现在端了两个盘子,等了一会,小公子都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 是不是她就该出去了。 水河试探着转身欲离,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床上的孩子一眼,目光中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情感。 364太子妃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许寻贺满脑子都是清水村,以及他们以后会占到坎沟县吗? 这样,他老家水清天明,母亲就愿意回来了吧。 水河走出去。 门外因为府内戒严空荡荡的。 她便安静地守在门外,等着许姐归来。 能跟他说上话,又看着他好好的,就好…… …… 遥远的官道上。 林之念、赵意穿行过巨大的山障,景致豁然开朗。 温婉的流水被粗犷的广袤代替。 松柏的坚韧,霸占了柔美的柳、桃。 只是一路行来,相对零星存在的丐溪楼,已经所剩无几,连它出品的橡胶车轮都换了名子,改叫滚财轮,还是皇家怜民疾苦所创,无人再提丐溪楼。 “掌柜的……” “卖出去的东西,叫什么名字自然要听别人的安排,多想无益。”不必浪费心思:“抓紧时间赶路吧。”最好在海寇动手前返回去。 “是。” ……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群臣肃立。 龙椅上,未见帝王身影,但仍有一股无形的威压弥漫于空气之中。 群臣安静没有一丝声息。 陆辑尘一身繁复华贵的太子朝服,最后一刻,步履稳健地走向朝堂。 不同于往日的沉重、肃穆,今晨的他,眉宇间流露出一抹难以掩饰的轻松与愉悦,春风拂面,让周遭的空气都随之变得柔和起来。 二皇子、五皇子心里冷哼一声。 龙椅依旧空着,眼睁睁地看着来路不明的太子坐在龙椅旁,代监国之职,心里一阵不痛快! 不知道的以为他已经称帝,父皇当真越来越糊涂! 昌文公公站定挺直胸膛:“——有本起奏,无本退安——” 啧啧啧,别说皇上最近心里痛快,他看着下面这些臣子蔫头巴脑的样子,他也痛快。 徐正手里的笏板动了一下,显然也很习惯皇上不上朝的举动。 有一臣子缓缓出列:“启禀太子殿下,殿下年已及冠,后宫尚虚,未立太子妃,实乃国家之隐忧,臣恳请太子殿下,以社稷为重,早日选定良配,以固国本。” 此言一出,朝臣们纷纷点头,确实,太子都什么年岁了,以前在宫外,被那乱了规矩的人家耽误了。 但如今,太子归朝已一年有余,万万不可再儿戏,当早立太子妃才是。 五皇子闻言心里骤然不悦,他们是想挑拨野太子与百山郡的关系。 但也只是想用一两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子,搅浑了一池子水。 可不是给野太子娶个助力,增加野太子的筹码! 五皇子忍不住看眼说话的人,这帮多事的老臣,吃饱了撑的。 陆辑尘闲散的神色一顿,因昨晚收到之念约见信函的好心情散了一半,目光顿时冷厉,向下望去。 之念马上就要进京,现在谈这些是要干什么! 出列的人垂下头,都能感觉到突然之间重重的威压落在他身上。 可……他也没说什么? 太子的确年岁已长,仅有的两位小皇孙还出身不正,上过别人家的宗谱不说,还是在宫外生的,到底不如皇家起居注上详细记载的小皇孙,名正言顺。 太子成婚是必然之事才对? 陆辑尘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众爱卿也这样想?” 自然这样想!这是好事。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上前一步:“历朝历代,太子妃之选,皆关乎国运兴衰。坤德不立,则阴阳失调,国之气运亦将受影响。太子殿下身为储君,当以大局为重,个人情感需让位于国家大义,顺国之昌兴,太子殿下择选太子妃是当务之急。” 陆辑尘挑眉:“朱大人不该不知道,孤心有所属。”声音虽轻,却神色坚定。 朱大人还真不知道。 虽然太子未归朝时候兼祧过两房,但兼就兼了,民间习俗罢了,‘心有所属’确实没怎么听说:“回殿下,岂不正好,太子殿下可立之为太子妃。” 徐正闻言心里忍不住为这老匹夫叫声好。 怼得到位! 既然喜欢,宣回来为妃即可,谁阻止她们来不成! 可太子宣得回来吗,若是宣不回来,再提心之所属,岂不是将太子的心尖人推到了风口浪尖! 陆辑尘也被顶得没了脾气,一句回击的话都说不出口。 另一位朝臣见状,上前一步,语气中带着几分谨慎地劝诫:“太子殿下,臣等并非为难殿下,但历代先贤皆有言,太子妃之位,不仅关乎殿下个人,更关乎朝局稳定、未来大周基业,更不要提,子嗣繁衍,是国家未来的安宁基石,阴阳相合是礼法使然,望殿下三思。” “望殿下三思!” 陆辑尘看着他们,突然觉得当这太子没劲透了。 陆辑尘缓缓起身:“二皇兄,你有几个孩子?“ 二皇子心里也正不痛快太子妃一事,但势比人弱,他自不会显出来:“回殿下,嫡子三个,庶子女十人。” “五皇弟呢?” 五皇子出列:“回殿下,嫡出一子,庶出一子一女。” 朱大人已经知道太子要说什么,破例仰头,看向台上的太子:如果太子殿下觉得二皇子、五皇子生的子嗣都算皇孙,那太子殿下的位置怎么不让给二皇子、五皇子坐! 太子殿下莫要无理搅三分。 何况他们的提议,并无任何不妥之处,太子殿下没道理针对他们任何人才对。 陆辑尘看着老匹夫。 朱大人大义凛然地回视殿下,实在想不出他们错在哪,让太子殿下企图混淆视听。 尹国公闻言,站出来:“回殿下,太子妃一事自然关系重大,斟酌一二也是应当……” 立即有臣子跳出来:“尹国公的意思是,家里长子现在还没有成婚吗?” 尹国公闻言立即甩袖退回。 徐正见状叹口气。太子现在还看不清楚吗,尹国公反对的自然对他有利。 辑尘不是糊涂的孩子,该知道,这里大部分人都希望他好,希望大周长治久安。 即便要儿女情长,也该在其中找到平衡的点。 要不将孩子要回来一个,要不然成婚再生一个。 爱情不是一味地退让,不是没了自己的血性,给了又给。 至于太子殿下会不会一气之下,又要不认太子的位置? 徐正并不担心,太子若是没了现在的位置,百山郡那位做的事半个月前就被清算了,轮得到上京请罪? 365她的身份有问题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辑尘看着殿下的众人,收回落在朱大人身上的目光,拂袖,转身离开。 昌文公公愣了一下,赶紧跟上离开。 朝臣们顿时面面相觑,是答应了还是没有? 二皇子、五皇子见状惊得咬牙切齿! 这太子位被野太子坐的,真是轻而易举,想走就走,想留就留,现在更是猖狂。太子都这样目无大殿了,这些臣子是瞎了吗,上书参他啊! 平日怼天怼地的劲头呢!在那里自省什么!难道还觉得他们自己错了不成! 不过…… 太子妃一事,总算没有定下来,也是好事。 但依旧不可不防。 …… 周启哈哈一笑。 他的皇儿啊,脾气越来越臭了,像自己。 周启一身明黄色的龙袍,显得威严又不失慈和。 自从他不问朝政后,顿觉天高水阔。 此时手中拿着一把玉笛,正逗弄一只刚会展翅的红鹤。 他进一步,那鹤就拍翅一次,引得园中死物都添了几分生机。 拂袖走了又如何,朝臣敢有意见吗! 这事若是他这个皇上做,免不了受一通上书斥责,明里暗里教正他一二。 可辑尘做来,朝臣可安静得不得了,一个个乖顺得像终于认清‘皇权’二字怎么写一样! 周启怎么能不高兴。 他天天欣赏欣赏他们的脸都能长命百岁。 说不定那些平日自命清高的朝臣,现在都在想,是不是哪里说错了话。 昌文公公见皇上现在还有功夫逗鹤,也是无奈:“皇上,太子立妃到底是大事……” 周启将笛子逗得近一些。 那他也不参与。 太子妃之事,绝非儿戏,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父子嫌隙。 他过问那些做什么。 何况辑尘现在就知道他爱的是谁,也愿意为她等待,有什么不好? 难道像他一样,老了老了再弥补遗憾。 到时候他想弥补,‘遗憾’未必还需要弥补了。 周启感觉得出来,无论他再怎么用心,他和萋萋的关系就到这一步了。 再说,辑尘又不是没有孩子,不是还有两个。 至于两个郡城,给孩子的母亲就给了,这样的母亲教导出的皇孙也差不到哪里去。 人这一辈啊,什么事只要想开一点,不计较一些,什么兼祧生下的,宫里生下的,就不是事。 他能看到大周的今天已实属不易,可不希望自家皇儿跑了。 那些朝臣也少给他添乱:“传令下去,谁若再提议册立太子妃之事,朕便赏赐他十名美人,十个美人未曾都有身孕,不得返朝。” 昌文公公闻言简直,简直……“是。” …… 百山郡内。 春日的阳光洒满整个练武场上。 许寻贺身着紧身的劲装,手握长弓,箭矢在阳光下闪耀着寒光。 七日一过,痘痕消失,他终于不用再病着了! 水河站在一旁,发丝梳得一丝不苟,穿着小将军府下人规制的褐色长衫,也有几分姑姑们的沉稳。 只是细看,她眉眼更温和,目光也更柔顺,眼中多了几分对小将军的小心谨慎和关怀。 许寻贺放箭,箭飞射而出,正中靶心! 许寻贺抬手。 水河将一支新的箭矢又落在他手上,箭身三寸,正好放箭拉弓的位置。 许寻贺不禁看她一眼,又将注意力移到箭靶上。 水河看着靶心,她眼花,其实有些看不清,不如小将军眼睛好使。 许寻贺搭箭、射出一气呵成。 两人配合没有间隙。 这也是许寻贺留下她的原因,这几日来,都是她在照顾他。 端茶倒水、整理衣物,就连大夫有几次说恐传染恶化,让她们都退出去。 她也没有离开,将他周身打理得细致入微。 几次夜里醒来,他都看到她缩在脚榻上,陪着他照顾他,只要稍有动静,她都会醒来,还以为他是病着睡不着,就蹲在他脚榻的位置,拍哄他的腿诱他入睡。 纵然许寻贺脸皮厚,都尴尬的不行。他又不是奶娃娃,让师兄弟知道还不笑死。 但慢慢好像他也习惯了这样的伺候。 加上憨妇姑姑比许姑姑还耐心。这几日,他病好后,其他坎沟县的姑姑都离开了,他也留了憨妇姑姑在身边伺候了。 当然了,憨妇本来也是要走的。 耐不住这府里做主的是他,他说留,一个妇道人家还走得了不成。 何况,他觉得憨妇姑姑喜欢照顾他,未必愿意走。 许寻贺想得得意,他也会自己招人了,一个分心,箭矢飞出去,畅快自由地脱了靶。 许寻贺一惊! 他——脱靶! 许寻贺骤然转头! 水河没有言语,只是笑着,十分肯定,但目光温柔:你脱靶了。 许寻贺跳脚,立即重新搭箭,他不可能脱靶。 “公子。”管家走来,将一封信送到了小主子手中。 水河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弓箭,见小将军神色严肃,已熟练又安静地退到一旁。 许寻贺没太在意,随意看着信上的内容。 他觉得大师兄就不靠谱。 信上也果然是他“重病”期间,负责照顾他的三位姑姑的出身、背景。 其中两位姑姑所言都可追溯,均在坎沟县找到了相应的人和原户籍亲眷。 许寻贺觉得理应如此。 但下面紧跟着写着,在清水村没有查到憨妇此人,无论从清水村里正到坎沟县户籍,都没有符合她身份的记载。 许寻贺散漫的心,骤然认真几分。 许寻贺翻过一页。 上面写着,在清水村没有收获,便回溯终点,从百山郡入手反推她的身份。 (有三,水河的身份必须爆出来。管家和水河对话那里,是我手快写了‘叫水河’其实该是‘用河命名的名字多’,我发现后立即修改了。) 366她的身份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上面清楚写着,百山郡和合县小山村憨妇,是百山郡和合县小山村村民大老憨于五年前买来的生儿子的妇人。 经牙婆供述,她也是从外人手里买来。 经走访,卖憨妇的人家,亦是从其他人手里买来生儿育女的女子。 憨妇的所有线索断在五川郡。 坎沟县隶属五川郡。 许寻贺手里的信缓缓垂下,目光空洞,会……会是他想的那样? 许寻贺怔愣地久久没敢回头,他……他像使唤下人一样使唤她…… 许寻贺骤然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许寻贺很快发现,信封里面还有一封信。 许寻贺急忙打开,是他大师兄的来信。 一直以来,这件事只有他和大师兄知道,连许姑姑都认为他是真的病了。 大师兄信中写得很简洁——问过管家,管家说是憨妇求来的机会,她的户籍上原祖籍不是坎沟,遂师兄怀疑,目前已将憨妇的画像紧急送往上京城,不日便有结果。 师兄有事在外,望你行事切要谨慎小心,未必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许寻贺愣了,身后的人,是不是就是他魂牵梦绕、失踪已久的母亲——这个念头犹如晴天霹雳,许寻贺不知道要怎么做。 他这些天都做了什么? 让她伺候、叫她姑姑、理所当然地看着她跪缩在脚踏上照顾他。 而他,还觉得她照顾得很好。 他竟然觉得可能是他母亲的女子伺候他伺候得很好!? 许寻贺不敢相信自己干了什么! 又在留下憨妇姑姑后,自鸣得意什么!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慧眼识珠,找到了一位做事勤快、甚合他心意的姑姑?还觉得自己了不起? 许寻贺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自认比同龄人聪明有能力的他,也不过是认不出自己母亲的蠢货。 许寻贺不用等父亲那边的消息,他是‘病’人,他不是全无感觉,他察觉得出‘憨妇姑姑’对他的用心。 不善言辞的‘憨妇姑姑’不是陪他说话的,是真的在不假他人之手地照顾他。 她看他的时候眼睛是不一样的。 可他母亲没有认他。 为什么?! 因为他理所当然地被伺候的嘴脸,还是自命清高的身份!? 或者两者都有。 他所有的,认为自己绝对不会嫌弃母亲,不会忘了自己是谁,到头来是像使唤下人一样使唤她! 难怪她不认,认来做什么,让儿子高高在上地看她的枯败吗!? 许寻贺想起在铁矿山时,她冲出来的样子。 他当时还以为……以为她自不量力,他给出那枚玉佩时,是有些不屑对方帮倒忙的。 不过所谓的‘善良’,让他该表示表示。 现在看来,好个‘表示’‘表示’。 人家自始至终都知道他是谁,也没有不悦他当时的‘嘴脸’,还将玉佩收了起来。 还有。 信件上说,她不住百山城,是最近才来的。 母亲为什么来? 因为想看看他吗。 看看他,然后呢,是要离开吗?根本没想过在他面前暴露身份,她还是会离开。 只是‘碰巧’他‘病’了,她又留了下来。 如果这都不是他‘母亲’,谁才是他母亲? 许寻贺只觉得自己混账不如。 水河察觉他神色不对,小心地上前一步,唤他:“公子……” 许寻贺目光怔怔地对上她。 水河见他眼中有泪,神色顿时紧张:“怎么了,公子?可是出事了?您别担心,郡主在呢,奴婢也在呢,公子……” 许寻贺突然撇开头,她不是奴婢! 又怕她觉得自己少爷脾气,又将脸硬生生扭回来看她。 她不认他…… 除了觉得他讨人嫌,是不是还觉得她不够好? 水河更担心了,怎么还哭上了:“公子,公子,公子等等奴婢去叫许姑……” 许寻贺突然伸出手拉住她胳膊,他不见许姑姑。 见她手上还拿着他的弓,随手拿过来,随意扔在一旁。从早上到现在,她站了多久,是不是他还没醒,她就开始忙碌了,如今还陪着自己练什么破箭,肯定累了。 许寻贺不能让他母亲再这么站着,他母亲腿脚肯定不好,直接抹把眼泪,拉着人回去:“我们进屋。” 水河见他倔强地忍着,哪里会违逆他,赶紧跟着进去,进去后又忙着给他添水、递毛巾:“可是信里写了公子不愿意看的?” 水河问得小心翼翼。 许寻贺抬头望着他,他是想让她休息,不是干活。 她在担心吗?因为他哭了:“你们都出去。” 屋里忙碌的人见状,躬身退了下去。 水河虽然担心,但公子如果想一个人静静,她也不方便留着,水河担忧地看他一眼,正准备告退。 许寻贺开口了,声音乖顺:“姑姑……不用,你坐。” 水河一愣,哪有她坐的道理。 但公子神色不佳。 水河思虑再三,还是坐了下来,可也只坐了椅子一半。 许寻贺看着那一半,心里难受得不行,她为什么不说,明明他就在这里?“姑姑……有孩子吗?” 水河观察着他,又怕他病情再犯:“回小公子,有的。” “我算什么小公子,你叫我名字,阿寻,‘贺’是我母亲名字的谐音,我爹觉得我用母亲的字冲撞了母亲,所以只让我用‘贺’。”她有孩子?是说自己吗? 水河想到了,无外乎这个原因,还是担忧地看着他。 “你……孩子多大了?”许寻贺心里突然有点不安,羞愧让母亲描述自己。 “大的四岁……” 许寻贺顿时有种嘴巴张不开的感觉,心里前所未有地想闹腾,一点点嫉妒不合时宜地从他男子汉的心底冒出来。 又死死被他要脸地压下。 “小的一岁多一些……” 许寻贺心里的小嫉妒,顿时成了心疼,她……孩子,生孩子,小的才一岁多,一年前…… 一年前的百山郡贫苦不堪,她是被主家买回来的人,她不能反抗…… 许寻贺突然想提刀把那人宰了! (求发电) 367母子间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他算个什么东西! 也敢动他母亲一根指头! 给他生孩子,他也配! 许寻贺火气压都压不住,他当然可以杀人,但他不能让母亲难堪:“就三个?那……你还有……其他孩子吗?” 水河的目光避开他一些,但语气却更加温柔:“……有……”却对这个孩子,什么都没有多说。 许寻贺紧张地看着她,这个孩子……是自己,对不对? 自然就是他。 至于其他的…… 算什么孩子!都是吸他母亲血的讨债鬼! 他不是讨债鬼,他……他这些天就是不懂事乱使唤人,以后不会了…… 母亲不能想他是个纨绔,这个万万不能。 他想问,那你还喜欢你的另一个孩子吗? 但见她神色不好,立即不提这些晦气的、惹她不高兴话题,说高兴的:“姑姑知道我多少岁吗?”只说自己。 水河笑了:“十四。” “那我爱吃什么?” “爱吃清蒸虾蟹。” “睡觉时有什么习惯?” “喜欢让人哄着睡。” 不是,不是,这个是刚养成的习惯,不算:“我喜欢箭还是刀?” 水河这次想了想,因为小将军一直都躺在床上,就这两天才拉了几次弓没有碰刀。 但水河觉得是:“刀?” 许寻贺眼睛一亮:“姑姑怎么知道?” 水河目光温柔,这一点猜测她作弊了:“奴婢听许姐说郡主每日射箭偏多,所以觉得小将军应该是学郡主,其实喜欢刀多一些。” “对,我就是喜欢刀,你答对了,我送你些什么好呢?这样,我明天带你去听戏。” “不用……不用……” “用,我们就去听戏。”听最好的戏!“姑姑多大了?” “快四十了。” 四十几还是三十多:”姑姑爱吃什么?” “爱吃红薯和玉米饼。”都能吃饱是好东西,不挨饿的好东西。 许寻贺不太懂这算什么好吃的,但他记住了:“姑姑喜欢什么颜色?” “红褐色。”她第一次见他,他就穿的红褐色长衫。 许寻贺知道了:“一言为定,我们明天去听戏!” “老奴……” “说定了。” …… 翌日。 许寻贺早早就起来了,穿了一身自认最好看的红褐色斜襟带坎长衫,给自己束了高髻。 虽然他未到年龄。但将士在外,都是怎么方便怎么打理自己的头发。 何况,他都觉得束发显得自己成熟,像个大人。 是母亲的大儿子。 水河没放在心上,她还忙着。 许寻贺不管那么多,扯开嗓子就喊姑姑,喊了憨妇姑姑,就催着她去换衣服。 “公子,公子,我还有活没有做完呢。” “你有什么活,我替你做。” “没有。”没有活了。 “那我们出去玩。” 不一会,水河换了一件跟小公子差不多的锦缎外衣。 水河不习惯:“这……这……”像什么样子。 许寻贺看着习惯,而且,他病了这么久了:“我都好久没出门了。” “那……是该出去走走。” 许寻贺二话不说,拉着她出去。 许寻贺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就是想给她最好的:吃最好的,玩最好的,什么都是最好的。 而且他不是凭借父亲,是凭借自己就能养着母亲,给母亲所有想要的。 大街上,繁华一片。 许寻贺看什么都喜欢,都要给母亲试一试。 水河被闹得没办法,但也理解,他很久没出门,难得可以出来,不知道多高兴,也就由着他胡闹。 水河见他高兴,自己就高兴。 许寻贺拎了一堆自己给‘憨妇姑姑’买的东西,进了街上最大的戏楼。 掌柜的亲自迎出来,丝毫不介意小将军大病初愈,热情恭敬:“小许爷可来了,包厢早给您备好了,您里面请。” 许寻贺被这声‘爷’叫的,下意识看向母亲。 水河面色如常,显然不觉得这个字有什么,只是不习惯进这样的地方。 听戏吗?街头村尾很多的。 而且这种地方,一看就……贵,她刚才数了一下,门口二十多盏大灯笼,是那种名角唱戏的地方。 哎呦,要命的! 但她也不能给小公子丢人,没表现出来。 许寻贺还是拉住她胳膊。 水河抬头看他。 “我们进去。”请你听戏。 水河鬼使神差地点点头,回神的时候人已经进去。 掌柜的不禁看了小将军拉着的妇人一眼,又赶紧移开目光:“老夫人这边请。” 不是老夫人,她就是—— “什么老夫人,我姑姑正年轻。” “是,是,小的眼拙,夫人、小将军这边请。” 水河叹口气,是年龄的事吗? …… 二楼包厢的门打开。 珠帘轻垂,四周全是雕花窗棂,窗户间透进丝丝缕缕的光亮,屋内摆设更是精美,博古架,乐器台,小吊壶一应俱全。 水河在小将军府也算见过世面,没那么拘谨了,很快恢复如常。 许寻贺回头,看不出母亲喜不喜欢这里。 掌柜欲亲自上前推开——面向大厅的窗棂。 “我来。你出去吧,这里也不需要人伺候。”母亲会不自在。 “是,是。”掌柜的也不多话,带着原本伺候的人退下。 许寻贺顿时松开母亲的手,拉着母亲安排在正位上,向献宝一样自己去开窗:“别动,不能动。” 水河便一动不动。 许寻贺高兴地转身,依次打开面向大厅戏台的二十四扇窗棂。 顷刻间。 翘起单檐歇山顶分列两旁,九踩重昂、斗拱昂嘴、八字影壁,映入主位者眼前,大气恢宏、气派非常。 水河眼里顿时闪过一抹惊讶,想她这样不懂美的老妇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 这……这么大的戏台吗?在上面唱戏会是什么感觉? 偌大的戏台上,高耸的彩绸垂地,庄严沉静。 真气派! 许寻贺看着母亲。 水河觉得好看,好看的感觉从内而发,单纯的以美吸引着她。 许寻贺高兴了,就知道母亲喜欢。。 突然。 厚重的帘幕从上而下落下。 水河不可思议地看着帘幕,是?是从上面下来的? 开鼓声渐渐响起,由低到高,瞬间急促。 帘幕左右分开。 水河眼睛亮了,刚刚……是从上面下来?还能左右分开? 368母子相处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一匹马奔跑而过,一位狼狈的女子奔出,唱声起…… 水河瞬间不可思议地看向阿寻,明明这么远的距离,她却觉得声音像在耳边一样?怎么会这样?! 许寻贺得意地拿起一个橘子,剥开,掰下一瓣扔自己嘴里:“边檐上的那些斗拱昂嘴看到了吗?” 水河点点头。 许寻贺顺手又拿了一个橘子,剥开,递到母亲手里。 水河不敢。 许寻贺就给,动作自然而然。 水河只好接过来,但看着剥开的橘子却没吃。 “那些斗拱昂嘴里是空的,这样戏台上的人唱的时候,声音就会在其中回响,自带传音和什么体回声。”这个他没记住,早知道他就记住了。 水河虽然不懂,但听得出来应该很厉害。 “嗯,当然厉害,很厉害,我郡主姑姑他们有一组烧黑油款‘音响’,但不如这个好,因为它没有杂音,也没有拉长的噪音,而且还是纯声。”郡主说好的东西,肯定好。 许寻贺自然地坐到母亲坐的椅臂上:“郡主还说,这个对耳朵好,在音效界都是最好的传音放大器。” 水河神色茫然,但听得出现场的好,应该就是很厉害很厉害的意思。 “姑姑吃,甜的。” 水河回神,才珍惜地吃了一瓣。 许寻贺觉得橘子不是那么吃的,大口吃,顺手将自己手里的橘子递到母亲嘴边。 水河接过来,到底整个放在自己嘴里。 许寻贺笑了,又扔了一瓣到自己嘴里,就该这样吃。 戏台上,唱腔悠扬,情深意长。 水河不知不觉听入了迷。 许寻贺就在椅臂上坐着,吃完橘子玩橘子皮,也不打扰她。 戏台上,场景中,夜色将至。 水河觉得周围帘幕遮光,营造夜晚效果足以让人继续入戏。 可她突然看到上方双拱缩回,戏顶拉开,瞬间星光璀璨,是真的夜幕而至。 水河下意识看向许寻贺,手放在他胳膊上。 “这是星空蓝琉璃瓦。”郡主姑姑说过是什么……失传工艺,明明就有,就是贵,贵到没人造得起,失传迟早的事。他姑姑勤俭的时候真勤俭,但奢侈起来也真奢侈:“这个顶,除了皇家戏楼,只有咱们百山有。” “这么金贵……”水河完全没想到的。 “嗯。”金贵,都是银子啊:“郡主姑姑特别喜欢这种……怎么形容呢,本真的东西?华而不实?不对,就是说,她明明可以用其它技术造,但却要纯技术的东西……”不知道母亲听不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就是用些他看来挺没用的,但若说没用,这听戏观感,绝了,比烧油发电的扩音器好听也唯美。 所以,贵和本真,确实当保留:“姑姑,等一会唱完了,我带姑姑近距离看看,近距离看更好看。” “公子刚刚是不是在说郡主坏话?”水河警觉。 许寻贺冤枉:“没有,绝对没有。” 水河神色严肃:“不要说。奴婢听了就听了,别人听了不好。” 许寻贺没想到在对待郡主上,有一天,他被教训了。 他们可是郡主的人:“姑姑喜欢郡主还是我?” 这个还用选吗:“郡主。” 许寻贺再次指指自己。 水河坚定:“郡主。” 因为郡主将你照顾得很好,也因为郡主给了她站在阿寻身边的可能。 许寻贺顿时抢过母亲手里还没吃完的橘子,全塞自己嘴里。 水河伸手帮他顺背:“你吃慢点,别噎到了。” 噎死他好了。 但父母在,不轻谈‘死’字。哼!“你笑我。” “奴婢也塞两个让公子笑?” 许寻贺真笑了:“不是说了,不说奴婢,说我,郡主都不让我们叫郡主主子,姑姑不是最听郡主的?” “倒也不必……”事事都听。 “这你又不承认了?我给你告诉郡主!” 她一个老婆子告什么郡主:“好,说‘我’。” 许寻贺满意了,示意母亲听戏,顺便给她将瓜果削好。 “我来。” “我不爱听戏。” 许寻贺将切好的水果放在她手边,又亲自去给她煮壶茶。 水河一开始的心神都在孩子身上,但没一会又被戏台上的角儿们吸引了过去。 戏台上声声催泪、句句断肠。 许寻贺盘坐在母亲下方的小几上,给母亲递一块水果。 水河无意识地吃了。 许寻贺又给她换块甜瓜。 水河看戏。 许寻贺候在一旁给母亲递吃的,亲手煮的茶,也晾凉了,给母亲喝一杯。 戏台上唱得扣人心弦,逗趣处也让人跟着发笑。 临近正午,戏曲落幕。 许寻贺将早已经准备好的一袋银子放到母亲手里。 水河回神,茫然地看着手里的银子。 此刻看客都在往戏台上扔银子。 许寻贺鼓励地看着母亲,要赏的。 水河尴尬得不行。 许寻贺就笑,拉着母亲站在窗前。 舞台上,都是四面八方扔上去的银子,角儿们站得远些,一一谢过。 不少人冲上去,将珠宝银票,往喜欢的角儿头上簪。 “姑姑,扔啊?你要怕扔到人……”许寻贺找了一下,看到一处铜镜,摘下来,后面就是打赏的通道:“姑姑将银子放进去,到时候银子会从虎口处吐出来。” 水河看看高低,今天真是开了眼了。 但,她从袖笼里掏出两枚铜板—— 许寻贺瞬间抢过来:“赏银子,要赏银子,就当我赏的,姑姑帮我扔进去。” 水河就懂了,将银子放进去,果然一会就见虎口处吐出了银子。 许寻贺高兴,转身。 水河觉得自己也听了戏,而且她现在有银子了,又从袖子里多拿出一个铜板一起放进去。 许寻贺回头,就看到他母亲执着打赏她的铜板,忍不住笑了。 本有些窘迫的水河见状,也笑了:“一点心意,公子,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吗?” “姑姑不等角儿们谢赏?所有雅间有个特例,一会,卸了妆的角儿们要依次过来谢赏。” 还有……这事? 那……那她觉得那位青衣唱得好,想见见,可以吗? 许寻贺点头。 水河眼里难得露出一丝属于她的光彩,大青衣唱得真好,忍不住将铜镜放回原处,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的鬓发。 369再相见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雅间的门被敲响。 许寻贺就在门边,立即示意母亲坐好,他要开门了。 这……这像什么样子? 许寻贺见状,故作生气地把头一扭! 水河已经坐好。 许寻贺鄙视自己刚刚降智的举动,还好没有人看见,但又忍不住因为自己的幼稚笑了。 水河也很无奈。 小公子最近说风就是雨的脾气,当真孩子气。 许寻贺打开门。 三四人一起走进来,便看到正位上的老夫人,立即见礼:“草民见过夫人,夫人福禄双全,多子多孙,草民等多谢夫人打赏。” 水河看眼阿寻,到底硬着头皮点点头:“好好,不必拘礼,都起,都起。” 许寻贺看眼母亲,靠在门上直接开口:“你们当中谁是唱青衣的?” 几人没想到后面还有人。 但也没人这时候回头。 只是,一位身着华丽戏服的年轻男子上前一步,他卸了妆,眉眼细长而含情,眸光流转间,带着几分不染尘埃的清冷。 眉宇间一抹特意残留的妆痕,非但没有减损他的英气,反而增添了几分超凡脱俗:“是草民。” 水河惊了一瞬,真俊的人。鼻梁挺拔,唇色红润,绕是她不欣赏男色,都看得出的俊俏郎君。 比,比来她们村口摆戏台的后生还好看。 一头乌发有玉簪固定半数,其余随意散落在肩上,本是略显不羁的装扮,却丝毫不失礼数一样好看人。 “还不上前让夫人看看。” 水河想说不,她这样看看就行了,上前来做什么。 青衣郎君立即缓步向前,举止温文尔雅,每一步都如戏台上一样不急不缓。 并且分寸刚刚好地行至桌前,轻俯身,双手微拱,声音温润:“多谢贵人捧场,小生不胜感激。” 水河就没见过长相这样好看、气质出众的角儿。 并且,如今这角儿如此近的在自己眼前,这真是,真是…… 许寻贺慢悠悠走过来,递给母亲一枚白玉簪,然后看那角儿的发髻一眼。 水河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但好像是听说过,角儿每次行礼都是要赏的,只能硬着头皮探手,将手里的簪子没入小郎君发间。 “多谢夫人赏赐。” 不谢,不谢。短短一会功夫,一枚簪子没了,但若是自己的簪子,能看这样的人一回也值了。 可这……不是自己的簪子…… “姑姑还要再近些看吗?” 青衣郎君闻言,眉头警觉,他不是…… 水河赶紧摇摇头,看过了就好,不看了,不看了。 青衣郎君见状,顿觉惭愧,他这一行,有些人总……是他太敏感了,愧对夫人。 许寻贺挥挥手:“下去吧。” “是,多谢夫人赏赐。” 几个人躬身告辞。 水河看着门关上,才重重松口气,要命了。 但,想象那角儿,真是天仙一般的人也不为过了吧?竟有人长得如此好看。 她……她还给这样好看的人簪了一枚簪子…… 水河一时间不知道该心疼簪子,还是高兴她有机会给这样的雅人簪次簪子。 许寻贺看着母亲笑笑又心疼地摇头的样子,但还是笑容居多,平日谨慎的眼睛也高兴地笑着,他就高兴:“姑姑,中午想吃什么?” …… 雅间外。 掌柜的看眼青崖头上的簪子笑了:“知道里面是谁吗?” 青崖神色淡淡,无意参加这个话题。 “征北大将军的独子,咱们郡主的座上宾。” 青崖听到郡主二字,步伐停了一下。 掌柜的看见了,什么都没说。 做角儿做到青崖这种地步,当然什么都有,地位、人缘、吹捧,什么都不缺。 可眼界高,也是真的高了,他没进郡主府唱过戏,或者说郡主没听过他唱戏。 他箱笼里的东西没有一样是郡主打赏的。 今天这簪子如果是郡主亲手给青崖别上,意义当然又不一样。 可惜啊,郡主不爱这些,也是遗憾:“好了,青老板也累了,众位早些去休息,下午还有场。” “掌柜的告辞。” …… 汴京城外。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铺满繁华与夯实交织的官道。 初春的春寒料峭已被大地繁茂取代。 这里与一年多年前比,没有太大变化。 太子上位要动的东西太多太杂,反而不能反映到实际的事情上。 何况,上京城的世家贵族、僧侣庙舍,就没有那么好解决。 这些人与百山郡的豪绅大族不同,他们切切实实地拥有很多东西,并不以别人给的利益多少而背叛贵人。 “走吧。” 赵意立即跟上。 汴京城郊外的阳光照在他们脸上,映照出几分旅途的疲惫。 林之念没有回陆府,直接入住郊外的庄子。 庄子外。 林之念刚刚松开马缰,欲和管事的说话。 一道人影突然出来,有力的手臂抱起她,瞬间上马,马顺势撒开马蹄向山上冲去。 赵意见状一跃马上,紧跟其后,手腕上弓弩立即显现,校准。 “赵小哥,赵小哥你做什么,那是二爷,是二爷——” 赵意充耳不闻,身体匍匐而下,弩在弦上,盯上‘挟持’郡主而去的肩胛骨,扣下…… 一只手环住陆辑尘,对身后的人打了一个回去的姿势,又落回辑尘腰身。 赵意见状,慢慢收弩,身体由匍匐到缓缓在马背上坐正,飞奔的马速回落,最终马焦躁地停下,明显未能尽兴。 赵意看着消失在山路尽头的两人一马,任由身下的马不悦的地蹬蹄,他也稳稳的地落在马背上,看着前方。 …… 山林之中,翠色如织,云雾缭绕。 一处铺了柔软锦缎、富丽堂皇的山洞中。 陆辑尘吻着她的颈项。 林之念的手抚过他的背脊。 彼此眼里的思念压都压不住…… 其外,清泉的凉意穿过山洞外那层薄薄的藤蔓帘幕。 日光透过洞顶缝隙,洒下斑驳陆离。 不远处,桃花、杏花竞相绽放,娇艳与山洞内的温情相互映衬。 草尖上,从正午到日落,露珠慢慢凝结…… 暮色渐深…… 山洞内,烛光亮起。 林之念没动,手指绕过落在指尖的他的长发:“怎么这么早就在庄子上……” 陆辑尘头埋在她发间同样没动,声音闷闷:“算到你这几日到,就没有出去……” (许寻贺和水河,等于认了啊。寻贺都知道了,见大家还在说‘认’。哈哈) 370春意闹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林之念勾着他发丝的手顿了一下。 陆辑尘抱紧她的腰:“瘦了……”在百山郡是不是很忙,教训南石是不是也很有意思,在她的忙碌里,可有想过他? 与她要的未来比,他是不是占据了她空下来的所有时间? 林之念嗯了一声,手重新有一下没一下的勾绕着他的头发。 陆辑尘笑了,嗯是什么回答:“止戈和在在可有闹你……” “还好……” 我娘呢?还是老样子吗?陆辑尘发现,他竟然还有‘善心’问那个女人,当真是之念给的日子太好,让他几乎要想不起郝大胖所有不好。 林之念为他梳理一下乱了的长发。 青丝铺开,铺了满榻:“什么时候布置的这里?”她记得以前没有这么多东西。 陆辑尘从她脖颈间抬头,环视一圈又贪恋地埋入她颈间:“喜欢吗?” “还好……” 林之念的手指疏通他一缕发丝。 陆辑尘便往她气息里多探几寸…… 烛火越来越亮。 洞外天色已完全漆黑,两人却没有谁急着回去。 山洞外,没了视觉,反而衬得花香更浓,草木夹杂了月色的气息越加浓郁。 陆辑尘侧头,对上之念的脸,眼中是藏不住的温柔深情。 林之念笑笑,痒,眸光中倒映着他的身影,同样喜欢与依恋。 “时间不早了……” “嗯……” 可两人又都没动,呼吸交织,心跳共鸣。 …… 山庄内,月色如华。 赵意见郡主房里的灯还没有亮,靠在廊下等人。 管家路过看见,走过去:“赵大人?” 赵意抬头,月色下青年同样俊美无双。 “时间不早了,去睡吧,老奴看着门就好,等夫人和二爷回来了,老奴派人去跟您说一声,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您也辛苦了。” 赵意想说不累,但这里不是他的地方,一言一行都要谨慎。 赵意想到二爷带着郡主离开时的背影,仅思考一瞬,便没有推辞:“那就劳烦老伯了,郡主回来去我院子里禀一声就好。” “是,是。” 赵意刚要转身。 门口传来动静。 老管家闻声立即迎上去。 赵意想了想,也跟在管家身后,并没有出头。 门外,明亮的灯笼下。 陆辑尘伸出手,身姿挺立,衣袍轻轻贴合腰身,劲瘦而有力。 林之念无奈,她又不是不会自己下马。 陆辑尘坚持,想要亲自扶她下来。 好,林之念伸出手。 陆辑尘握住。 微微用力,腰肢瞬动,宛如蓄势待发的弓弦,潜藏着磅礴力量。 林之念下马。 陆辑尘也没有松开她的手。 赵意借着烛火看着交叠在一起的手,又移开目光,低着头,与众人一起见礼。 陆辑尘挥手,抬头间便在人群中看到了鹤立鸡群的人,倒不用刻意,而是那人太过显眼。 说来,下午的时候追出来的就是他? 陆辑尘面上没有任何变化,随意叫了起,跟着之念往里面去。 “这个季节花开得正好。”陆辑尘声音温和,没有任何脾气,走着走着就贴到了之念身上:“这里还是你离开时的样子。” 林之念在他靠上来时,顺手摸摸他的头:“我离开时可把能卖的都卖了。” “我又赎回来了不行?” “行,行。” 管家等主子们走远,让人赶紧将门落锁,刚要跟上主子的脚步,又回头看到了赵小将军。 小将军是没有走?“夫人和二爷回来了,老奴就不送小将军了,小将军小心路滑。” 赵意点头,夫人换了发髻的样式。 老管家正招呼着人忙碌:“都还愣着做什么,没看到主子都走没影了。” 赵意向前走了一步,又忍不住看向郡主和二爷离开的方向。 脑海里是……二爷‘撒娇’的样子? 应该算……‘撒娇’?虽然他不懂,但也知道正常男人不会那样没骨头。 郡主……却也不恼他。 他以前年纪小,只知道二爷后来是郡主房里人,当年对房里人没有什么概念。后来在百山郡,他追随在郡主身侧后,郡主又独自一人。 对‘房里人’依旧没有概念。 他还是第一次见……见郡主和……和‘她的人’相处的样子。 温柔? 是不一样的温柔…… 似乎…… “小将军?” 赵意目光落在大门处,神色镇定:“我再检查一遍门闩,你们都先去忙吧。” “是。” …… 房间内,陆辑尘屏退了下人,亲自照顾之念洗漱,山间有温泉已经梳洗过,现在简单打理一下便可。 “下次换我去看你,路途远不说,有些我们没清过的路的确危险,切不可不顾自己。” 林之念也帮他湿了毛巾:“还好。” “不好,还好跟你来的是赵意,是赵意吧?” “嗯。” “那还好些。说起来,我以前见过赵意吗?” 林之念解了衣襟,不确定:“见过?” 陆辑尘帮忙:“他多大了?” “十八。” “都这么大了,每次听许将军提,还以为是个毛头小子。” 毛躁吗?林之念没接这话,因为不熟悉统领官职以外的赵意。 陆辑尘看出来了,却不可否认,赵意在人群中的确引人注意。 可也只是一个孩子,不过随口一问,他最近追查的是魏迟渊。 魏迟渊突然离开汴京城,之念一路北上,可碰到了他?他这次是不是要跟着之念南下,又打的什么主意? 林之念散开长发。 陆辑尘突然看愣一瞬。 林之念嗔他一眼。 陆辑尘也笑了。 陆辑尘…… 翌日,天光泛起温柔的蓝紫。 陆辑尘从房里出来,关上门,庭院外空气清新,下人们刚刚开始劳作。 “殿下,宫里的消息。” 陆辑尘没接。 谷收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一大早过来叨扰,他也知道没好果子吃。 “出去!” “是。” 陆辑尘脸色难看,刚要回身,便听到后院有练剑声传来。 陆辑尘仅在廊檐下站了一瞬,便转身向后面走去。 这么早,是谁,似乎也不难猜测。 …… 371可有婚配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赵意正在练剑。 从拜师时起,日日如此。 剑势展开,剑气划破空气带起阵阵微风,剑影交错,周围植被飒飒。 赵意的剑招不具备观赏性,武将杀人,每一招最好见血。 与其说他在练招数,不如说在练力量和感觉,让每次刺出的剑都透着震荡的力道。 陆辑尘站在门边。 赵意腾挪间,身若游龙,招招致命,少年正好,风姿、实力无一不令人惊叹。 陆辑尘也不得不说一句,许破好眼光。此等后辈在,何愁后方无人。 陆辑尘看着也有些眼热,掂起架上一根长枪,迎剑而上。 赵意立即收敛剑芒,后退,愣了一下。 “不要分神!” 赵意闻言长剑一挥,剑光如电,迎向陆辑尘的长枪:“是!” 剑影枪芒交织,金铁交鸣之声中火花四溅。 短短几招,庭院内尘土飞扬,风鸣剑闪。 可武将就是武将,上过战场,常年沉研此道,深耕于此,已经不是天分使然,还有日日苦练。 陆辑尘到底文臣底子,几个回合便知许破为什么偏爱眼前的人。 果然,人中龙凤。 陆辑尘自知对方若出全力,自己未必是对手,活动开筋骨后便收了长枪。 赵意也敛式后退,他不擅剑,擅刀,只是今日在郡主的庄园刀的杀气太重,才换了剑,发挥不好,若没让二爷尽兴,望二爷见谅:“属下赵意,见过二爷。” 陆辑尘看眼眼前人,欣赏地将长枪掷回:“英雄出少年,看看你,我都不敢说年轻了,前段时间你师父回京述职,常听你师父提起你。” 赵意听到师父二字,锐气尽退,宛如少年:“师父谬赞。” “不算,只言了你八成能力而已。” “二爷过誉,属下只是从小力气大,没其它本事,全凭师父、郡主、二爷栽培。” 陆辑尘看着他,一身正气,倒是不错,昨天下午跟上来得也很快,职责之内,没有任何让人诟病的地方,难怪之念会带他北上:“听郡主说你十八了?” “是。” “可有婚配?” 赵意闻言错愕了一瞬,顿时如真正的少年羞红了脸:“全凭师父……郡主和二爷做主……” 陆辑尘笑了。 赵意耳朵通红,没好意思抬头。 陆辑尘拍拍他的肩:“好,回头二爷让你师父好好给你把关。”少年慕艾,正是时候。 只是天色不早了,之念应该起来了:“好好练,今天前院我在,你可以好好去京城内四处走走,看看有什么喜欢的,一切花销陆府出面。” “多谢二爷,恭送二爷,二爷慢走。” 陆辑尘离开的脚步加快了几分。 赵意看着二爷的背影,脸上的羞涩慢慢淡去,耳朵上的红晕也不见分毫,目光清明,冷静无波。 二爷这个位置……虽现在还没几人提起,但对郡主来说,或者对以后计划来看会非常不利。 赵意重新拿剑,剑身稳快如旧。 …… “一大早去哪里了?”林之念难得没有练箭,只是在拉伸。 陆辑尘靠在廊柱上,就这样看她,他已经一年多没见过她晨练,也一年多没有陪着她晨练。 往常觉得没什么的事,现在弥足珍贵:“什么时候醒的?不多睡一会?” “睡不着。”这里到底是京郊,不会是让她觉得放松的地方,自然不会睡到日上三竿,只是早上陆辑尘缠人,稍晚了些。 缠人也没有什么不好,她也不是善男信女,也有需求,彼此歪缠了会而已。 陆辑尘不说话了,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她。 淡淡的阳光落在她身上,林之念立于这光影交错之中,依旧稳而敏捷。 林之念让他看,腰身侧弯,呼吸平稳深长:“你不上朝……” “太医诊断我病了,歇朝七日。”陆辑尘随意坐在廊台上,完全没有一点太子的样子。 林之念双手延展,动作不急不缓:“一会去山上走走?” “好。” 长廊尽头,谷收焦急地走来走去:大人绝对看到他了,可大人不传人进去。 虽然现在这件事不如早晨欲汇报的事重要,可也很膈应太子——苏家的表小姐不知从哪里打听到大人在庄子上,也住进了不远处苏家的庄子里。 加上这段时间太子妃一事,虽然事情被皇上压下去了,可有此心的人家很多,最近不少人都在探听皇家口风。 陆辑尘看着之念。 林之念招招手让他过来。 陆辑尘一跃而起,衣衫掀起,动作利落,笑得如今晨的晨光。 谷收见状,愣了一下,最终退了下去。 “我们比赛投石。” “好,不过,输了的……”陆辑尘立即凑近之念耳边,说了什么。 林之念看向他,目光在他身上绕了一圈:“好啊!我等着你乖乖伺候。” “那可未必。”陆辑尘掂着手里巴掌大的圆石:“不过若是夫人喜欢……有什么不可以……” …… 清晨的各家山庄,被一层轻纱薄雾环绕,只是开了庄门的没有几户人家。 山中景色优美,山涧清泉,群花竞艳,郁郁葱葱。 但到底偏冷。只有到了夏天,这里才是各家避暑的好去处。 苏家山庄却难得这个时节也开了庄门。 程玉坐在轿子里,一袭淡雅的碧色罗裙,裙摆垂落在膝上,宛如山间最清新的一抹春色。 母亲总让她别好高骛远。 她也自知,自己没有入太子殿下的眼。 可宫墙之内,那富华、威严,母亲就敢说没有动心? 何况谁说婚姻就定然举案齐眉、心意相通,若是高嫁,不能举案齐眉、心意相通又如何? 高嫁后被人看不起的苦又算得了什么,她这一年来在苏家就没有受人白眼,没有见识够汴京城贵女对她冷嘲暗讽了? 与那些只跟姐姐们说话、不看她一眼的汴京城老夫人们比,太子的冷淡算什么! 只要她能坐上那个位置,她们谁还会如此待她,就连皇后娘娘都不会再对她忽冷忽热才对。 程玉想想,神色又坚定了几分。 太子对她不爱就不爱,可这汴京城休想狗眼看她低! 372相处时光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小姐,到了。” 程玉下轿,发髻高挽,珠翠点缀其间,神色间敛了在轿子里时的愤懑。 此时浅浅一笑,掩不住清秀脸庞上的几分羞涩和柔美,比刚到京城时更加明艳:“劳烦众位了,一路上山辛苦,赏。” “不敢,不敢,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程玉笑着,温和大方。 一年前,是她天真、不懂事,脸面受一丝损,就不敢再上前;若再受些委屈,更是觉得天塌了一般。 其实,身份低微怎么可能不受委屈? 脸面又怎么可能值钱? 程玉抬眼望去。 知道再往上的路已经封了,可能还有重兵把守,太子在此疗养,自然不喜人打扰。 她一路行来,从热闹到安静,就是太子的权势。 就算苏家,也要看太子脸色行事。 她一个寄人篱下的表亲,为此,尽一些努力去搏,有什么觉得丢脸的。 就是摔得满脸血也值得一试。 管家迎了出来。 主要是他没收到有人要上山的消息。他们庄子距离太子的庄子近,太子封了再往上的路,以为没人会过来:“表小姐,奴才来晚了,房间已经给您收拾好了,里面请。” 程玉笑笑,提起裙摆,姿态柔美地步入山庄小径。 跟一个下人,有什么好恼的,何况这本就不是她家的庄子。 苏家的别庄,花香袭人,鸟语声声,一进去便知是繁华宴请之地,山林避暑去处。 立即有眼尖的姑姑递上披风,山间春凉。 “多谢姑姑。” 走过一处拐角,跨过一道小桥。 程玉站定,抬目望去,这个位置刚好可看到陆家山庄亭角的一侧屋檐。 程玉并没有多看,状似不经意地走过,手指抚过路旁绽放的花朵,指尖磋磨花粉,不禁沾染了一抹花香,心中暗自思量: 她遇到太子的几率有多大? 恐怕一分都没有,太子避开她轻而易举,她就是厚着脸皮求见恐怕都进不去。 到底要想想办法。 …… 午后,山涧边流淌着清澈的溪水。 陆辑尘和林之念绕开了既定路线,徒步穿山。 陆辑尘在山林间开路。 林之念殿后。 这座山顶最高处,有一片天然形成的湖泊。 湖水碧蓝,空气怡人,四周被郁郁葱葱的树木环绕,犹如一面明月般的镜子,十分有名。 林之念穿着棉坎,发丝高高束起,发间简单地插着一支木簪,衣服红艳利落,背上背着一个大包。 举目望去,遮天蔽日。 徒步进山,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她穿着特质雨靴,踩在凸起的盘综错节的树根间,不时打开地图看一眼。 她们的目标是山顶清泉。 陆辑尘伸出手,拉后面的之念过来,这段路树根太密,苔藓丛生,光滑无比,小心为上。 她递过手,两手交握,两人笑笑。平衡着向前。 不一会,两人交换了位置。 爬过一处山崖,又走过峭壁。 林之念在崖壁上的树根处系上绳索,扔下去。 陆辑尘在下面试了试力度,跟着向上。 林之念走着走着,捡了一根像蛇一样的枝条扔到陆辑尘脚边。 陆辑尘不知道什么时候躲起来,让她找人。 “你几岁了,你说说你几岁了?” “你先开始的。” 两人打闹着却无比谨慎地往上走。 零星的阳光透过繁茂的植物落在两人前行的路上。 以前进山左左右右一群人是为了寻矿,现在只是消遣。 也真的只是消遣。 身份不同谁也不会真的冒险。 这片山,不仅‘清扫’过,上午还让人驱了一遍毒虫,丛林里没有大型猛兽,也没有致命危险。 只要两人不作死,这是一片不错的游玩去处。 绕过一片杂草过膝的地区,林之念掏出刀,在山岩上做了记号。 陆辑尘爬过最后一段崖壁,扔下绳索。 林之念爬上来,站在山巅,举目望去,群山起伏,绿意盎然。 两人站在一处,看着脚下一望无际的大山,心境豁然开阔。 “要不要喊一声?”陆辑尘看着之念。 林之念嗔他一眼,将水递给辑尘:“这个高度?你愿意喊自己喊吧。”京郊外山多,但高的没几处。 至少跟百山郡没得比,那里大山林立,仰天撼地。 陆辑尘接过来,他也不喊:“孩子气。” “刚才谁提孩子气的建议了?” 陆辑尘笑着揽过之念。 林之念顺势贴在他臂间,看着青峦叠嶂的山峰开口:“日落时应该很美。” “嗯。” “到时候我们太子殿下赋诗一首如何?” “却之不恭。” 群山之上,风景优美辽阔。 陆辑尘吻着她的发顶。 林之念靠在他怀里,看着不远处的山峦:“我们是不是快到了。” “嗯……” 两人也不着急,靠在一起,看远方,看来时的路。你说我走的慢,我说你小心过了头。 一会又笑得不行。 “辑尘。” “嗯。” “还记得你第一次上山吗?” 陆辑尘手掌扣在她脑后,让她更靠近自己几分:“记得。”那时候大哥不在了,他想帮嫂嫂挖山货养家。 却不得章法,乱走一气,最后找不到下山的路:“结果,让你冒雨找了我一夜。” 是啊,有主意的时候真有主意,都敢不听她的话地往外跑:“表现得很好,还知道找地方避雨。” 陆辑尘将人抱紧一些,那次她并没有生气,更没有不准他上山,而是特意停了几天生意,亲自带着他上山,教给他,如何找山货。 那时候她牵着他的手上山。 后来她带着很多人上山。 现在就他们两个人上山;嫂嫂:“之念。” “嗯……” “……” 山风吹过,树叶撒花撒花作响,虫鸣鸟叫一片祥和。 …… 碧蓝的湖泊周围。 因为来人的响动,惊走了三两只喝水的兔子、野鸡、山雀。 林之念取下背包。 陆辑尘铺开坐垫,搭着帐篷。 不一会,林之念手持一根细长的钓竿,落饵,抛线,一气呵成。 陆辑尘专门捣乱,手里的石子扔出去,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林之念假意踢他一下。 陆辑尘笑闹着躲开。 没有见过吊钩的鱼,傻头傻脑地往上钻,救都救不下来,看得陆辑尘摇头不已。 373还是那片星光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没救了。” “赶紧去取物资。” “知道了。”陆辑尘又拿起一片石子,打出漂亮的连环水漂,在林之念扬起水花前,跑着去不远处的山洞拿早就准备好的物资:“打不着!” “你别回来!” …… 陆辑尘回来的时候。 被惊走的山鸡、黄雀都已经回到湖边。 之念坐在山石上,周围洒了些谷粒。 几只叫不出名字的山雀正在她旁边啄着吃食。 陆辑尘笑笑,去生火。 鱼很快烤好。 “糊了。”林之念咬了一口蹙眉,不好吃,但不影响她继续吃。 陆辑尘见状尝了一口,何止糊了,还咸:“你放了多少盐?”但见她吃了,咬了的那一口也没有吐出来,直接咽。 林之念见状,赶紧把嘴里装模作样嚼着的鱼吐在了叶子上,太难吃了,苦得要死。 陆辑尘见状,立即扑过去。 两个人顿时闹成一团…… “很有意思?” “有意思。” 临近黄昏。 林之念、陆辑尘又坐到刚上山时的那片崖台上,相互依偎着看太阳落山。 陆辑尘为她整理着发丝。 林之念头靠在他肩上。 陆辑尘看着满山染色的丛林,声音和着晚霞不自觉地放轻:“今晚下山吗?”下山可以直接走左侧的官道,也有侍卫守岗,所以不急。 林之念摇摇头。 陆辑尘附和:“那就不下去了。”两人依偎地靠着,看着红日缓缓下落。 群山连绵,层峦叠嶂,在晚霞的映照下,犹如被神祇不经意间洒落的绚烂的彩墨。 群鸟在山峦间飞过,壮观,唯美…… …… 赵意回来,路过郡主的院子,见那边没有动静,并没有在意。 郡主还没有下山。 时间越来越晚,月色慢慢爬上枝头。 赵意换了衣服出来走走,路过郡主的院子,见里面的灯还和他回来时一样没任何变化。 赵意看看天色,有些担忧。 老管家正好提着灯笼走来,见到赵大人在并不惊讶:“赵大人安,大人还没睡?” “郡主还没有回来?” “大人不必担心,夫人与二爷去了山上看湖,山上已经清理过了,物品也备得齐全,被褥吃食都不缺,老奴看这么晚了,夫人和二爷应该不回来了,而且,山湖不远就是下山的路,路上都是值守的人,大人不用担心,大人出去一天也累了,早些休息。” 赵意闻言才放心一些:“多谢管家告知。” “大人客气,都是老奴应该做的,奴才告退。” “管家慢走。”赵意颔首,却没动。 赵意确认管家离开后,从廊下摘了一盏灯笼,走下台阶,折了一根树枝,提着出了庄园。 他沿着上山的大路向上走。 道路两旁果然如管家所说,每隔一段路都站着值岗的人。 赵意出示自己的腰牌。 守岗的人看过,放行。 每隔一段路都有人查他的腰牌,赵意才放心一些。 天已经很黑,山林里伴着月色和灯笼也只能看到几丈的地方,周围黑压压的丛林里,幽静吞噬着灯光。 赵意看眼向上的路,隔一段路,就有一点亮光,值岗的人恪尽职守。 赵意没有再向上,转身走入了黑暗的丛林。 灯笼那点微弱的光几乎瞬间被高耸的植被遮住的月色吞并。 赵意并不谨慎地往前走,弄出动静也不介意。 如果他这样都有危险,郡主和二爷都不会安全。 赵意再走出几丈后看到驱毒虫的粉末。 赵意蹲下身,捻了一些在手上,又凑到鼻子下闻一闻,确定配方没有问题,药效还没有散失。 甚至有些地方是不久前刚补了新的药粉后,更放心一些。 可赵意还是往林子更深处走了走,药粉依旧是新的,甚至还加了驱兽粉,才退了出来。 巡岗的侍卫刚好经过,就看到林子里冒出一个人。 双方兵器一触即收。 赵意已经敛刀,递上自己的腰牌。 谷收看了一眼放下心来:“赵大人要上山?正好一起。” “不了,敢问谷小哥,下面织了几层网?”这么大的山,不可能只守山路,肯定半山就开始织网,织出的网被药物浸过,若有人触碰,都可有猎犬追踪,而网的周围,每隔几丈都要有人值守,保证织网成圈,网住的地方,无人闯入。 “这有什么不能说,六层。”层层推进,绝无漏网之鱼。 赵意点点头,皇家做事,自有一套成熟的章法,不可能不让人放心:“多谢大人,赵某就不打扰谷大人巡山了。” “哪里的话,咱们谁跟谁,有事喊兄弟们就是,我先巡岗。” “好,谷大人慢走。” 赵意没有再上山,而是向下,检查织网。 …… 山顶之上,月光如细丝,穿透了稀薄的云层,毫无阻碍地洒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 月湖像山体的巨大容器,吸收着日月被丛林树枝挡住后仅有的精华之气。 林之念、陆辑尘并肩躺在湖边的草地上,仰望着仅有的山林下的月空,唯有苍穹如幕,星光璀璨。 山巅之上,四周空旷,仅有这一处无一丝遮挡,仿佛整个夜幕都尽收眼底。 星空低垂,触手可及一般。 林之念伸出手,仿佛下一瞬就能与天地同呼吸,与星辰共璀璨。 陆辑尘抬手,握住她的手,将之带到胸口,贴在其上,一起看夜空。 现在和她一起看星星的是他…… …… 林之念和陆辑尘下山的时候已经临近第二天中午。 陆家山庄内因为主子归来,重新忙碌起来。 厨房内。 林之念挽了衣袖,处理带回来的山货,鱼也杀了腌制。 陆辑尘换了灰色的短坎,像长工一样,坐在厨房的门槛上摘菜。 厨房伺候的大娘们,谁也没有帮手,看着夫人利落地杀鱼、收拾山货,惊叹不已:“夫人真厉害。” “以前做习惯的。” “殿下也厉害,摘菜摘得那样好。” 林之念毫不吝啬赞扬:“那可是他众多优点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众人闻言笑了,骤然察觉到在笑谁,又赶紧止住,小心翼翼地看眼太子殿下,殿下神色柔和,显然十分受用,众人嘴角的笑意才又漾开了一些。 374天降吉兆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程玉意料之中地回到苏家别庄。 果然进不去。 管事姑姑见表小姐平安回来松口气:“小姐,这几天可不能乱走。”她真怕表小姐心高,出了什么事,上面怪罪到她们身上,到时候都讨不了好。 程玉仿佛没听懂管事姑姑说什么:“我去山下和小姐妹放风筝,她马上就要离京,寻我好几次了,不去,总觉得我外祖母门第高了,不与她来往,可是有什么不妥?” 管事姑姑闻言,谨慎地看表小姐一眼,一时间也看不出,有几分真有几分假。 这位表小姐,这个时候过来,就真没一丝攀龙附凤的心? 但不管有没有,管事姑姑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免得自己一个下人命贱死在其手上:“那便好,那便好,是老奴不懂事,不过,太子殿下在山上养病,太子殿下上山的时候,殿下的人就来敲打过各庄,马受了惊,都不能跑上去的。”懂吗? “太子殿下在山上养病?” 真不知:“是呢。”但现在知道了,就不用再装出不知的样子,要谨慎。 程玉拍拍胸口:“我知道了,多谢姑姑告知。” “不敢,不敢。” 管事姑姑退下后。 程玉脸上顿时难看,一个下人,就敢揣测她的心思,还敢如此暗示她。 若是苏家大小姐在此,她敢如此提醒吗! 程玉深吸一口气,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情。 她自然不会凑上去。 她要的是对方走下来。 女色太子看不上,那么君临天下的权势呢,男人总不可能不爱到手的权势。 …… 茂密的丛林中,阳光斑驳地透过树梢,洒下点点光斑。 仅有的光亮,阻扰着四人的视线。 林之念快速弯弓,箭矢快速划破空气,打落一片片叶子,拖着红色箭尾的箭支精准地射住一只鸟雀。 陆辑尘执蓝色箭羽,箭同样如风,与林间的风声、鸟鸣相得益彰。 赵意箭法最准,也无意藏拙,几乎箭无虚发。 谷收的箭虽不如赵意,但在几人中绝对不是最差,二爷和夫人勤练来的技术,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本事。 何况有赵意在,谷收也不可能藏拙,直追赵意的鸟雀数量而去。 箭支一次次冲破茂密的树枝。 几人在繁茂的枝干中腾挪。 不消片刻,赵意发现异样,山林中惊起的鸟雀数量不对。 谷收察觉到赵意异样,环视一圈发现,二爷与夫人不见了,还很久没有拉弓了。 可刚刚夫人和二爷不是还在周围? 两人相视一眼,没敢耽搁,立即收弓,循着地上的痕迹找去。 “放心,放心,不会有事,不会有事。” 赵意闻言看谷收一眼。 谷收还是那两句:“放心,放心,不会有事,不会有事。” 两人穿过一片泥泞难行之地,衣摆上沾满了泥点,却也顾不得许多。 刚打算滑下一处山涧看看。 一阵悠扬的曲调从高处传来,穿透林间的喧嚣,引得他们瞬间望去。 不远处一截粗壮的树枝上,林之念与陆辑尘背对着他们并肩坐在其上。 赵意、谷收同时松口气。 林之念捏着手里的叶子,叶脉相叠吹出轻快的乐曲。 “走吧。”谷收声音很轻。 赵意又看了高处一眼,放慢力度,向外退去。 一曲落。 林之念看着叶子上洒落的金光,这么近,抬手就能捉到:“谷丰怎么了?一直没有见到他。” 陆辑尘折了一截嫩枝,拿出腰间的刀削开,抽‘骨’:“外放了。”放在唇边,吹如鸟鸣,引得飞走的鸟儿又慢慢落回枝叶间。 林之念重新摘一片叶子,与他曲调相和。 …… 赵意、谷收,走到大道。 谷收活动下手臂,赶紧解下沉重的箭囊。 赵意回头,隐隐还能听到林子里的动静。 “赵老弟,你弓法不错。”谷收的箭囊卡了一下。 赵意见状,帮他解。谦逊地没有接谷收哥的话。 谷收却越发喜欢他,年少、厉害、不多话:“也是,你的箭法肯定好,当初我们都听过你,没有回来受封太可惜了,否则我们就能共事了。”谷收突然想到什么,赶紧闭嘴。 赵意自然知道他为什么不说了,太子和郡主,受封与离开,两种选择:“都是将军给机会,我没有多少功劳。”谷收虽然还叫太子二爷,但当着朝臣的面,他肯定不能如此称呼,那是藐视皇家,动摇追随在太子身边的人。 谷收看他一眼,到底换了话题:“走烤鸟雀去。” …… 翌日,晨光初照,神秘祥和的金光突然笼罩了整座湖山。 金光如同天边流淌的熔金,穿透了薄雾,洒满了山间的每一寸岩石,映照了半座山峰,庄子上的亭台楼阁都笼罩在隐隐的光芒里。 赵意见状,突然收了剑,跳上庭院最高处。 放眼望去。 山间金光璀璨,犹如祥瑞即出。 庄子的下人们也发现了异样,纷纷走出来观看。 不知道人群中谁喊了一声:“吉兆啊!天降祥瑞,圣人出,天佑大周,天佑大周!” 赵意早已经向前院奔去。 一路上,纷纷有人下跪:“天佑大周,天佑殿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 这么大的动静,林之念和陆辑尘早已经起来了。 赵意急急赶来:“郡主,这——”这事不妙,很有可能是冲着郡主来的! 林之念神色严肃,抬手示意他无需多言。这么大的‘吉兆’,必然会惊动皇上来此朝圣。 但也只是‘吉兆’,不是刺杀皇上的敌国奸细,就不可能封山。 不封山,这里就还是太子的休养地,就是陆辑尘说了算,她不可能出不去。 不会有人费此周章,暴露她的行踪。 想对付她的人,必然会一击击杀,否则容易与太子结仇。 所以这件事未必是针对她来的。 可万事不可掉以轻心,赵意也已经见了郑瑾,早离开为妙。 陆辑尘脸色难看。 吉兆!? 当他是蠢货吗! 若让他知道这事是谁做的!必扒他一层皮! 谷收激动地跑过来,见到二爷脸色难看,顿时垂头,不敢说话。 林之念的手安抚地落在他手臂上:“好了,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日照金山是圣人出的吉兆,别冷着脸。”应该是冲给‘太子正位’来的。 375少说话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毕竟半路归来的皇上嫡子,有异象,更能安定人心。 陆辑尘一步都不想动,自以为是、画龙添足,当真一帮蠢才。 林之念见他不动,温柔地推了他一下。 若不然过一会,院子里就要围满高呼千岁,让其沐浴圣光的人了。 陆辑尘显然也知道,他必须出面去看一看,以安人心:“你留在这里,我让人把守好院门,等我回来。” “嗯。” 赵意见二爷离开后,几步走到夫人身边:“郡主……” “我知道。”这样的盛况,太子看完,皇上来看,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关注这里,这里已经不安全了:“王大夫人的车队什么时候出发?” “回郡主,两日后。” “知道了。” …… 苏家山庄内。 程玉惊讶地望着满天霞光,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异象。 莫非真是天意? 程玉隐隐激动,对,一定是天意,天佑大周。 她只是用了一点石光粉,而且是特定的范围内用,主要也是为了让人挖出下面的一尊有天然吉祥纹路的龟背。 可现在却是满天霞光,这远不是她能做到的,不是吉兆是什么。 太子殿下果然是天命之人。 而……这件事又有利于自己的计划,说不定自己也是…… 程玉压下心头的激动,急忙梳妆,一会太子殿下肯定要出庄,她便可与太子一起见证这样的盛况。 …… 吉兆足足持续了一刻钟才慢慢散去,远在京城的人也看到了这边的盛况。 已经没那么信奉‘仙人’的人,见此,也忍不住祈福跪拜。 湖山的一处观景平台上,此刻早已站满了人。 平台的凉亭内,陆辑尘与众侍卫、僧侣汇聚在此。 不远处跪着各庄园听到太子下山的消息,来跪拜殿下和奇景的人。 程玉在其中低眉敛目,格外柔顺美丽。 本来要离开的程玉小姐妹此时还没有走,就碰到这样的异象,有些害怕地紧紧握着程玉的手。 既紧张又觉得新鲜,想偷偷看太子一眼,又不敢直视:“姐姐,姐……” “嘘。”程玉示意她不要说话,跪在人群中,甚至让人感觉出,她在极力弱化自己的存在,不让自己给别人添麻烦。 陆辑尘看着已恢复平静,鸟群起飞的山谷,冷笑虽没有浮现在嘴角,但也说不上高兴。 一旁的湖山寺住持见状,嘴边的吉祥话便没有说出口,神色也严肃了几分。 看来,当今太子不喜欢这些东西。 那——这些吉兆是怎么回事?不是太子让人做的?如果不是,谁还想给太子做嫁衣? 或者…… 住持脸色有些难看,莫不是有人做局,暗害太子有不臣之心?! 如果那样,可就麻烦了,整个湖山都会卷入其中。 可又不对,太子已经监国,皇上乐见其成,这件事对太子不该有损害才对? 至于这就是真的天降异象,他其实持保留看法。 陆辑尘则十分肯定是人为。 这种异象、祥瑞,在他和之念在地方任职时,经常用,而且十分好用。能让很多不那么名正言顺的事,推进得更加顺利。 想不到今天还能见到。 这么大的范围,还是在他封山的情况下,只能说,做这一切的人好大的手笔:“谷收。” “属下在。” “查,最近几日在湖山附近放纸鸢的人、养鸟雀的人、包括放蜂群的人,一样也不要放过。” “是。” “通知方略信,全城戒严。” “是。” 湖山寺住持见状,退后一步,更不会再开口。 陆辑尘也没有看他,神色严肃地转身出亭。 跪在外围的人见状,敬畏的激动地高呼殿下千岁。 点缀其中的几位贵族小姐,自然突兀。 陆辑尘扫了她们一眼。 程玉紧张地垂着头,一点不敢让自己与别人不一样,讨巧、安静得只剩柔顺乖觉。 可……这又是她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怎么能让太子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费尽心机,不是为了泯然众人矣。 突然,一条蛇不知从哪里爬出来,爬上姑娘家珠光银线的绣鞋。 程玉旁边的小姐妹吓得惊呼而出。 程玉似乎也愣了一下,立即起身,毫不犹豫地护住小姐妹,意识到太子还在,急忙喊道:“大家别怕,不要慌,是条蛇没有毒!大家更不要乱,太子还在此!千万不要乱,莫冒犯了太子殿下!” 隐隐骚动的人群安静下来。 程玉护着小姐妹后退。 人群中不怕蛇的人立即出手,很快将蛇抓住,发现果然没有毒,又觉得自己拿着蛇,突兀得不雅观。 急忙掐着蛇的七寸跪下:“草民……草民……”惊,惊扰了殿下,就这几个字却紧张地说不出口。 程玉见状,心有余悸地松口气,手放在胸口,才敢放心喘气:“没事了,没事了。” “姐姐,你被咬了?!姐姐——” “没事!”程玉收回手,拉着小姐妹赶紧跪下,刚才情非得已,现在是非已除,再这样大呼小叫,岂不是有失体统。 程玉带着小姐妹重新跪好,手上的伤口被她不想‘出风头’地掩在衣袖下。 程玉低着头,等着太子让她抬起头来。 她刚刚的表现没有任何问题,护友、也护太子,她的反应和处置都没有错,如今又受了伤,穿着又区分开了下人和小姐,太子不会不过问。 陆辑尘看着事情突起又平静落幕,目光落在那条被捏住七寸的蛇,似乎捏它的手太用力,已经不动了。 “嗯,蛇就是蛇,再怎么金光普照也是蛇。”陆辑尘说完,直接带人离开。 跪着的所有人都愣了。 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是不是闯祸了? 那蛇还活着吗?活着吗?太子自比这一条蛇? 程玉也愣了,殿下没有叫她起,也没有问她是谁?甚至……甚至殿下最后也只注意到了那条蛇! 她的手被咬了,她稳住了局面,她说出了蛇无毒…… 难道不值得他看一眼?! 他凭什么不看她,他怎么可以不看她? 程玉不禁想起一年多以前,她那么狼狈地求他,他也是看都不看她一眼,让她一个人面对那样的危险。 如今又是这样,他一点脸面都没有留给她! 苏家的管事看到了那条活着,但明显活得不那么活跃的蛇,紧张地看向仅有的主子:“表小姐,表小姐,怎么办,怎么办?” 现在可不是发愣的时候,太子殿下拿这条蛇自比,万一这条蛇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在场的所有人都要人头落地! 他还不想死啊:“表小姐,您快想想办法!” 376是不是有声音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程玉才看向那条蛇。 看着地上挣扎地爬两下,却始终爬不出几步的蛇。 程玉本木然的视线,突然惊恐起来,刚刚,刚刚太子殿下是不是说‘蛇就是蛇,再怎么金光普照也是蛇’。 程玉心里的儿女情长瞬间散去一半,心里也害怕起来。 怎么会这样?! 刚刚手捏蛇七寸的人,浑身颤抖着,突然昏了过去。 “快,快,抬下去,找大夫。”给这蛇也找个大夫。 …… 程玉确实害怕,她怕得要死,怕自己弄巧成拙,还什么好处都没有捞到。 但…… 她很快发现,这何尝不是第二个机会,刚刚安排的一切已经失败,殿下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可如果这次…… 程玉几乎不假思索地开口:“所有人都下山,我来求太子殿下。” “小姐!” “小姐!” “都下山,我说了我来求!”这一定是上天给她的第二个机会。 “小姐大恩,我等无以为报,请受我等一拜。” “小姐大恩。” …… 程玉一个人跪在了有人把守的山路上,楚楚可怜、弱不禁风:“求太子殿下,饶恕庄人无心之举。” …… 陆家山庄内。 陆辑尘回来见到之念还在,下意识松口气,缓步走过去,声音温和:“外面吵到你了。” 林之念听说了外面的事,确实没想到,他对这件事反应这么激烈:“你在让人查这件事?” 陆辑尘拉过凳子,坐到她身边:“查一查放心。” 林之念握住他的手:“不是说了,让你将二皇子五皇子外放到我周边去。” 陆辑尘顺势靠过去,两人一起靠在窗前沉重的梳妆台上:“你已经很忙了,还让他们给你添乱,更何况,他们若是狗急跳墙,你和孩子都有危险。” “你就没有了?但……这件事我反而不觉得是他们做的。”吉兆就是吉兆,反而是辑尘的人谋划的可能性更大。 但他却要这样折腾一通,便是对自己的人,心有怀疑,这样不是待人之道。 “管他们是不是,先打一杆子再说。” “因为我在这里?” “……”陆辑尘不回话。 林之念试着安抚他:“我总归是要走的,也是安排好的事,只是早一天晚一天的问题,你何必闹这么大,让你的人以后怎么跟你,一会有了线索,心里有个大概,就将人招回来。” 陆辑尘凑近,头埋在她颈间,轻轻蹭着她的肌肤:“不说他们,扫兴……” 林之念:“……” 陆辑尘声音很轻,带着恳求:“今天还上山吗?” “……”林之念想了想,到底开口:“上。” 陆辑尘闻言瞬间咬住唇边的肌肤,又急忙松开,笑了。 林之念嗔了他一眼:“去收拾一下。” “好。” …… “殿下,山下有人来报,有……” 陆辑尘换好外衫:“如果不是皇宫宣旨,任何人不见。” “……是。” …… 山腰处。 程玉腿越来越疼。 从上午跪到了中午,周围寥寥几人上山下山,却没有一个人看她。 现在虽然已是春天,但这是在山上,寒气从骨头缝里往身上钻。 程玉现在不用伪装,腿已经疼得她脸色泛白。 她已经跪了一个时辰,怎么太子殿下还没有出现? 她明明看见在她跪下的一刻,就有人上山去报,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回来。 何况…… 她现在是为山下的庄农求情,是善举、是怜悯,太子殿下一心为民,怎么可能一直让她在这里跪着。 山风吹过。 程玉觉得浑身发冷,可这里的人就像看不见她一样。 莫不是去通传的人怠慢了她的事?根本没有将她跪在这里的事告诉殿下? 程玉越想越有可能。 一定是太子殿下不知道,否则怎么会让她跪到现在? 可现在不是抱怨那人办事不利的时候。 再这样跪下去,她的腿要疼死了。 她必须想办法,绝对不能让这些人再怠慢她。 程玉的手抚在疼痛的大腿上,吃力地开口:“求太子殿下开恩,给臣女一个机会,我是苏家表小姐,皇后娘娘的表侄女,太子仁慈,求太子殿下对庄上之人网开一面。” 值岗的人纹丝不动。 程玉气得胸口发闷,不得不放大声音再喊一遍。 值岗的人依旧纹丝不动。 但值岗后守备的人听到动静,看了她一眼,愣了一下:“小姐还在这里跪着?”不是有人去处理了吗。 程玉腿疼得钻心,不用装,也摇摇欲坠柔弱可怜得几乎跪不住。 侍卫也不想出事:“表小姐稍等,属下这就去通传。” …… 时间一瞬一息的过去。 树影变换了方向。 值岗的人也换了一批。 程玉身体忍不住打个寒颤,嘴唇苍白,腿已经从疼痛到让她觉得陌生。 程玉害怕了,更后悔。 她从来没跪过这么长时间。 更不知道跪在地上如此难受,这样钻心的痛是她想都没有想过的。 往日看着丫鬟、奴才们做得轻而易举的举动,现在像要了她命一样。 寒气入骨、疼痛、麻木,全在无限地放大。 她想试着站起来,腿像不听使唤一样一动不动。 怎么会这样? 程玉怕了,她怕得浑身发抖,不顾身份地抬头:“我腿……我腿好像动不了了……” 值岗的人纹丝不动。 “我腿——你们聋了吗!我腿不能动了!”什么太子,什么地位,她现在全都不敢想了,她身体坏了,程玉不顾形象地喊。 值岗的人依旧不动。 程玉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想起什么,冲着他们后面大喊:“救命,救命啊!快来人啊!救命——” 声音顺着山涧小溪向上。 林之念在山林中回头:“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377林之念离开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辑尘仅听了一瞬,便神色如常地继续挽了裤脚在小溪里叉鱼,声音坚定:“你听错了。” 林之念觉得没有,放下鱼竿,起身,细听,确实有声音,女子的声音。 林之念刚想开口‘是不是有危险’‘还是去看看’,突然想到什么,又看了陆辑尘一眼,没有坚持自己的看法。 这里距离封山处很近。 如果真有人发生意外,守山的人会第一时间发现,也会很快处理,不会让人扰了太子清静。 现在没人处理,只能说另有原因? 而且,皇家封山,不会有农家女子冒着风险现在上山拣山货,再加上上午吉兆,谨慎生活的子民更不可能有人上山。 所以,这时候能在山上的女子,定然是本来就住在山下庄子上的世家女子。 此类女子非富即贵。 在太子休养时,专门上山,因为什么,似乎不言而喻。 何况,辑尘现在可是太子殿下。 林之念笑了,想到自己当初接近魏迟渊无所不用其极,就不难懂了。 她当年尚且如此,别人也不是傻子。 想接近当朝太子的人,自然也可以绞尽脑汁。 时间过得真快,她家辑尘也有人惦记了。 陆辑尘察觉到之念在看他,还笑得别有深意。 陆辑尘当没看懂,也跟着笑,已经西斜的阳光落在他发间、衣服上。 为他镀了一层柔光。 林之念觉得分外好看。 “看什么?”陆辑尘看看自己卷起的裤脚,手拿鱼叉的样子,会不会很怪。 林之念托着腮:“看你啊。” “好看吗?” “有比你好看的人吗?” 陆辑尘笑了,难得有几分羞涩:“那你还笑?” “笑是因为看到你后,我由衷的高兴,不自觉地心情上扬,是掩不住的心理反应。” 陆辑尘闻言眼睛里的夕阳都笑了,他信,低头,继续叉鱼。 林之念重新坐下来,不看鱼竿,就这样看着他。 她家辑尘自然好看,此刻不单有西斜的光为他增色,身份同样为他增色。 一国太子……… 林之念笑着,她惊讶的其实不是有女子肯为他花心思了,而是他对这些‘心思’的无动于衷。 什么样的经历,会让他听到‘救命’后,下意识的反应不是救人? 可见,在她看不到的地方。 他也不是全然像表现的那般,只会上衙下衙的榆木疙瘩,而是‘身经百战’的男子。 更何况一年多的位高权重,想必更为见多识广。 林之念想到辑尘被女子惦记的那种场景,又忍不住笑了。 陆辑尘见她笑,放下鱼叉,扬起一捧水向她洒去。 林之念笑得更加肆意。 夕阳同样落在她肩上。 陆辑尘看着她,觉得她配得上早晨的金光普照。 …… 山腰处。 程玉腿太疼了,嗓子开始沙哑。 她深知最近的侍卫职责所在,根本不会理会除闯岗外的任何人。 可如果她敢闯岗,他们绝对手起刀落。 程玉面对着眼前有两个人却等于周身没有人的境况,越来越冷的风打在她身上,让她疼得喘不过气来。 她为什么自大地没有让侍女、管家跟在她身边! 再这样下去,天越来越黑,天气越来越冷,她很有可能死在这里。 程玉想到那样的结果,再也不顾自己的脸面,双手艰难撑地,试着起身。 “啊——”又痛苦地跌跪在地上。 程玉紧紧抱着膝盖,太疼了。 值岗的侍卫,依旧如常。 程玉手指瞬间抠进土里,瑟瑟发抖。 身为总兵的女儿,她知道这些人绝对不会对她心软。 她就是求他们,把嗓子喊哑,他们也不会动一下。 向他们求救于事无补。 她只能靠自己。几次三番后,腿像断了一样,程玉再不敢再试,忍着头上的冷汗,她手重新撑地,狼狈地向前爬去。 她竟然……像狗一样往山下爬! 或者她连狗都不如,狗至少还有四条腿! 程玉忍着身体、心理的双重屈辱,慢慢地慢慢地终于转过身体,纤弱的手掌趴在肮脏的地上,一步步向下。 她!堂堂…… 苏家表小姐…… 程玉觉得每一次伸出去的手掌,就像抽在她贪慕权贵的脸上的鞭子,打得她生疼。 这一次,甚至比上一次更丢人、更狼狈! 她恨不得死了算了,也好过像条丧家犬,拖着自己一点点地往下爬! …… 赵意巡岗过来看到这一幕。 他看了一眼,自然不会多事,下意识隐入守备岗几步内的营棚里,见里面竟然有人?! 有人,还让一个姑娘爬走?必然有原因:“怎么回事?”赵意单纯不解。 里面两人见状互看一眼,最终压低声音:“求见太子的人。” 赵意虽然接触的不多,但隐约懂了。 那两人见赵意没有再问,也没有插手的意思,松口气。 一般情况下,遇到这样的事,他们也不会做得如此过分,更何况对方身份还在那里。 但是,这位女子不一样,而且他们以前是跟谷丰哥的,一年前那件事他们都在现场。 当时就是因为这个女人,谷丰哥被外放了。 而这次也有人上去通报了,都没有再回来,说明这人的事少管。 他们才装作营棚里没有人,没敢冒头,否则不定发生什么。 赵意看着匍匐的人消失在山路的拐角,起身:“我去巡山了。” “赵小哥慢走。” …… 山庄内,长廊下的灯大多已经熄了,偶尔有枝桠的声响惊起几声虫鸣,更添了几分幽静。 卧室内。 陆辑尘的手臂伸在外面,结实的肌肉轮廓搭在锦被上,睡得正好。 安神香缓缓燃烧。 林之念已经穿戴整齐,出了房间,交襟长衫、长裤,头发全部挽起,没有一件饰品,干净利落。 出了大门。 赵意牵着两匹马在外边等候,山庄外一片寂静:“郡主。”赵意递出马绳。 林之念接过,上马,快马而出。 赵意紧跟其后:“驾!” 守岗在外的人震惊地互看一眼! 怎么回事? 快速进去通报! 竟发现找了一会才找到处理厨房管事纠纷的大管事:“不好了!”山庄内巡岗的人也恰好过来:“夫人和赵大人骑马走了!” 管家一个激灵,不好!瞬间向二爷的住处冲去。 …… 378把人带上来!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辑尘猛然起身就要去追。 才发现马棚里所有的马都被动了手脚,无一匹能出发:“你们在干什么!我问你们在干什么!能用的马呢?这就是你们做的事!就这么放心把自己的事交给外人去做!” 赵意,这些事绝对是赵意做的! 大管事显然也猜到了,这段日子赵意经常在马房、巡卫处走动,他完全没有防备他:“奴才该死,奴才罪该万死!” 陆辑尘脸色难看地同样看向巡视的人。 巡视的人纷纷跪下:“属下该死,请太子殿下责罚!” 片刻,马房外跪了一地的人。 他们谁也没有料到,赵意那么早就开始布局。 陆辑尘看着他们,突然觉得可笑:“滚,都给我滚!”她要走自然做好了万全的规划。 是怕他冲动地这样追上去,暴露了她的行踪。 只是提醒他‘冷静些’的准备罢了。 何况,那个吉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不是就想到了吗?她不走,难道等着明天上山而来的皇上与百官吗? 那时候湖山戒备更严,人多势杂,难道不会有人将她在这里的事说出去? 她不走,等着被这里的人指指点点吗! 陆辑尘一把扯掉了挂在桃枝上的灯笼!重重地砸在地上! 狗屁的吉兆! …… 夜越来越深。 陆辑尘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一动不动。 桌上放着一封信,他也没有拆。 房间里还残留着她在的气息,人却已经走了。 她不叫醒他也是对的…… 他若是知道,定然不舍得她离开,拉拉扯扯又要拉扯到什么时候…… 谷收在外,看着亮着的灯,几次想进去看看,都不敢。可明日要接待陛下,二爷断不可熬垮了自己。 谷收心疼地看着房内,再想想外面还跪着的管家众人,突然发现遇到这种事,竟然一个可以进去劝二爷的人都没有。 连个能说话的老嬷嬷都没有。 若是二爷从小在皇宫长大,身边有贴身的大姑姑、有掌院、有奶嬷嬷,这时候就能进去劝说一二。 可他们二爷什么都没有。 谷收想到二爷一个人坐在里面,再想想二爷最近和夫人的好,他知道夫人‘心大’、不喜受束缚。 可二爷已经做到了二爷所有能做的,夫人怎么就不能留下来陪着二爷呢。 何况,皇上和皇后都不反对夫人和二爷的婚事啊。 谷收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 可他们二爷这一年多来就好受了?就不可怜了?夫人真的一点不心疼,一点不肯为二爷妥协? 谷收心里为二爷难受,鼓起勇气靠近门边,开口:“二爷……明日皇上要上山……二爷切不可太憔悴……” 门内没有回应。 …… 天方初曦,晨曦微露。 稻田公公服侍殿下穿衣。 他最近一年才调到殿下身边,今早刚刚被允许上山伺候。 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见谷收等人脸色严肃,伺候得也格外恭敬、谨慎。 屋内烛光没熄。 稻田服侍殿下穿上繁复华丽的衣袖,今日皇上和百官进山,太子自然要盛装出迎。 稻田手法娴熟,一层层、一件件太子朝服,细致地穿在殿下身上,随即侧跪,为殿下系上腰带。 又起身拿起玉佩,重复刚刚的举动,挂上玉佩,每一步都井然有序、每一步都不会出错。 昌文大公公、永寿大公公调教出的人自然不会出错。 太子蟒袍绣着金龙腾云的图案,穿在殿下挺拔的身材上,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往日里将皇上的威仪都压了下去。 天慢慢亮了。 烛火逐一熄灭。 稻田看眼书案前处理公文的殿下,一直带着众人候在两侧,可该用早膳了,可屋内依旧落针可闻。 稻田有几分紧张,到底怎么了? 谷丰从门边走过,给稻田一个早膳的暗示。 稻田知道,问题是,太子殿下神色不对,他们又忌讳莫深地不说,他怎么开口? 要命了。 吏部左侍郎方略信匆匆赶来。 稻田立即命人先上一碗蒸软酪过来,汤状。 “说。”陆辑尘立即放下奏书看向他。 方略信拱手:“回殿下,属下查过了,金光的事,是两方人所为,一方是苏家,另一方,线索断了,需要时间追查……” “断了?” 方略信也没想到会断了:“另外,属下查到苏家表小姐最近都有在山下放纸鸢,而且纸鸢上携带了一些矿粉,苏家表小姐的矿粉和苏家的不是同一批,而且是苏小姐先洒矿粉,苏家在知道苏小姐洒矿粉后,购置的的矿粉和飞鸟。属下的人还从苏小姐洒矿粉处,挖到了一片祥云龟背。” 陆辑尘都快不记得这个人了:“苏家表小姐……”还真是常年打雁竟被雁啄了眼。 一份警告过她再三的拿不上台面的心思,她就像看不见一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忍耐度。 他最近是不是脾气太好了,让她觉得可以在他这里为所欲为! 陆辑尘想到吉兆那天,她在众多庄农中跪着的身影,以及他要离开时那条半死不活的蛇。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陆辑尘嘴角溢出一抹冷笑,还真是不死心,怎么能不让人好好‘谢谢’她:“来人。” 谷收进来:“殿下。” “把苏家表小姐带上来!” “是。” …… 程玉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膝盖敷着药,却被太子传唤,昨晚的狼狈、怨气似乎瞬间而散。 太子想起她来了,难道昨天自己跪着为庄民求情的事,太子今天才知道? 程玉知道自己昨晚很难堪,甚至气得浑身发抖,她昨夜有多狼狈,现在就应该多有骨气地拒绝。 可,她心里瞬间又燃起了希望。 这是她的机会。 或许就是好事多磨呢? 程玉咽下心底所有屈辱,赶紧命人将这难闻的膏药揭了,重新梳妆,跟着太子派来的人上山。 …… 陆家山庄内。 陆辑尘站在假山旁的凉亭内,一身太子蟒袍威严肃穆,周围侍卫环绕。 程玉羞涩地垂着头,瞬间觉得自己先前受到的委屈、耻辱,在这一刻都值了。 (有三,给大家过完这段) 379成全她恨嫁的心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她终于见到了他。 而且再等半个时辰,皇上和群臣就会上山,到时候,自己却在太子身边…… 她几乎不敢想象竟有这样的好事。 如果外祖母和皇后姨母知道…… 程玉想到那样的可能,忍不住将指甲掐入自己的掌心,不让自己笑出声来:“臣女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稻田候在凉亭外,恭敬地垂着头,大气不敢喘。 陆辑尘转过头,看向她。 就这么一个东西,提前送走了他盼了那么久才盼到的人。 陆辑尘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你就是程玉?” 程玉垂首,纤弱美好:“是。”是她跪了一天,为庄民求情,现在腿还疼着,太子殿下可否要怜惜她体弱。 陆辑尘冷笑:“这么说,最近的风筝都是你放的。” 程玉闻言愣了一下,心里的旖旎顿时散去,下意识警觉。 一副完全听不懂殿下在说什么的样子。 而且那样大的盛景,确实不是她能做到的,她根本不可能做到。 程玉想到这一点,顿时心安,是太子洪福齐天:“殿,殿下是,是臣女有位老乡最近要离京,臣女陪伴她游玩放了纸鸢而已,而且只放几日。” 所以绝对不是她,只要太子查就会发现。 陆辑尘却不管那些:“昨天在半山腰求救的人也是你。”不是疑问。 这?程玉一点不想多想昨晚的事。 但又拿不准太子的意思。 程玉咬咬牙,昨天的屈辱都化成可怜,半垂着头,露出洁白的脖颈,惹人怜惜地不说话。 陆辑尘看着她。 程玉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身体更加摇摇欲坠,她腿上本就带伤。 就在她准备摔倒的时候。 陆辑尘突然开口:“你今年多大了?” 程玉错愕地抬头,既而羞涩地垂下:“臣女17……”脸上闪过一抹羞涩。 “可有婚配?”陆辑尘声音如旧。 “不曾。”她就知道,程玉心里几乎要飞起来了。 “孤为你指一门婚事如何?” 程玉闻言茫然地抬头,不明白怎么说到了这一句。 刚刚不是…… 程玉心里突然没底,不知道该怎么接,什么是为她指一门婚事?刚刚不是在说她的善举,太子对她另眼相看,该是太子求娶自己才对? 就算不是求娶,也该是良娣。 她该不该自荐? 万一不解风情的太子真为她指婚怎么办:“……臣女不懂殿下的意思。” 陆辑尘嘴角的讽刺压都压不住:“那孤就说得明白点,孤怜你一心求嫁,招数频出,特给你指一门婚事。来人,去看看程小姐这次来时带的人中,谁与她年龄相仿,带上来。” “是。” 程玉不明所以,但直觉有种不好的预感。 可又觉得太子没理由如此对自己才对。 她确实做了一些事情,可都是对太子有利的,更何况昨日那边的吉兆,根本不是她做的! 太子要做什么?“殿下……” 很快,一位与程玉同行的苏家庄子上的小厮被带上来。 小厮十七八岁,穿着跟马的行头,此刻被带到贵人面前,完全不明所以,惊吓得直接跪下:“奴,奴才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程玉茫然地不知殿下要做什么。 陆辑尘看他一眼,点点头:“嗯,不错。你可有婚配?” 程玉顿时惊得脸色苍白。 不!不能这样!她,她就是做了什么也是为了太子好,太子不能这样对她,她都是为了太子。 她即便有攀附的心思,可也没有做过什么恶事,太子不可以这样对她。 太子不可以! 小厮紧张得舌头都在打结:“回,回太子殿下……没有。” “那好,孤为你……” “殿下——”程玉发出凄凉的喊声。 陆辑尘丝毫不受她影响:“孤以太子的身份,为你和程小姐赐婚,愿你二人琴瑟和鸣、夫妻恩爱。” 小厮惊讶地抬头,又赶紧垂下:“奴才惶,惶恐……” 陆辑尘声音柔和,一步步走下凉亭,太子蟒袍威严肃穆:“你们两人年纪相仿,又是一男一女,还见过,可谓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实在再好不过,不如这样,择日不如撞日,孤命你们现在成婚,结天地之好!” 程玉眼泪都落下来了,不断摇头:“殿下,殿下,你不可……” 陆辑尘骤然看向她:“你要抗旨!让孤‘问’你九族!” 程玉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小厮不明所以,可也知道太子一言九鼎,太子竟给自己指婚自家表小姐?一时间连谢恩都不敢。 稻田哼一声:“还愣着干什么?太子殿下赐婚是天大的好事,还不谢过太子殿下。” 小厮下意识开口:“奴才谢过太子殿下,奴才谢殿下恩典……” 陆辑尘满意地点头:“起来吧。” 程玉呆愣在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眼前的人又都是谁? 陆辑尘讽刺地看着她:“算不算你求仁得仁?” 程玉眼里盛满了泪水。不是…… 不该这样,她没有行恶,她…… 程玉噗通跪下:“殿下,殿下臣女知道错了,求殿下看在程家和苏家的面子上饶过臣女这一次,臣女以后定不敢再犯……殿下……” 陆辑尘看着她,声音冰冷:“委屈了?” “臣……臣女不敢,臣女……” “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何况孤给你指婚是喜事,你委屈什么,觉得对方配不上你?那你多虑了,你要加注在孤身上的委屈,与孤现在为你做的有什么不一样!孤不止一次跟苏家和皇后说过,不要打孤的主意,不止一次暗示过你,少凑上来,你听了吗?!你没有,那你委屈什么,在孤眼里,你和他没有任何区别,孤都要忍着你在孤面前跳了这么多天,他又有什么不好,至少对方没有处心积虑地接近过你,对方干干净净,是你高攀!” (晚了,书发电) 380苏家惊恐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程玉瞬间软在地上。 她没有想到……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干净?太子说一个跟马的奴才比自己干净。 程玉不禁看过去。 那人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没有抬头看她、没有要娶世家贵女的惊喜、也没有得偿所愿的喜悦,他在害怕,是在单纯的害怕。 程玉浑身的精气神像瞬间被人抽走一样,原来她在太子眼里也是如此,甚至还不如对方,对方至少没有尾随过她…… 陆辑尘转身,大袖一挥,向外走去:“拉下去,成婚!” “是。” …… 阳光温柔地洒在蜿蜒的山道上,不远处旌旗猎猎。 陆辑尘站在皇家山庄外,看着越来越近的队伍。 周围山峦叠嶂、松柏苍翠,山中鸟雀似乎也知道谁为王者,此刻静谧下来,群山以最恭敬的姿态迎接尊贵客人。 陆辑尘神色淡淡。 庄重的号角划破山庄的宁静。 山下队伍号角相合。 浩浩荡荡的车队驶入,旌旗飘扬、华盖如云,群臣、皇辇在后,队伍绵长肃穆。 周启最先下车,笑着转身去扶皇后。 皇后从车上下来,视线都在走来的太子身上,心中先升起三分怜惜:“怎么脸色还这么白?看着还不如刚上山那日好,可请过太医了?太医怎么说?” 周启也赶紧看向儿子,是看着与上山时没有变化,这算什么疗养:“太医院莫不是该换人了!” 陆辑尘缓缓上前,拱手、俯身:“臣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陆辑尘身后的侍从跪:“臣等(奴才)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列队而上的百官跪,声音震起林中群鸟无数:“臣等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群鸟起飞,臣子忠臣,旌旗随风,权势至高处,站着的只有三个人。 皇后却不看这些,她着急孩子的身体,一帮庸医! 而且,她隐隐又从孩子身上感觉到了一层排斥,连好不容易会自称的‘儿臣’怎么又成了‘臣’。 这是怎么了? 皇后上前,握住儿子的手。 陆辑尘不自在了一瞬,退又没有退开,不管什么时候,似乎都不太适应皇后娘娘毫不掩饰的亲昵。 “身体怎么样?可有好转?” 陆辑尘看着皇后娘娘担忧的样子,不得不开口:“回皇后娘娘,太医刚看过,无碍。” 皇后不信,恨不得自己会把脉,给孩子看看才好。 周启闻言已转身叫起,女人啊,就是关心则乱:“太子住在山上便有如此吉兆,定是我儿受命于天、感天撼地,上天才降下此等异象,以赞我大周后继有人!” 刚刚站起来的群臣再次跪下:“天佑大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二皇子、五皇子跪在最前面,牙都要咬碎,本来准备好的挑拨言辞,因父皇的定论,全然没了用武之地。 父皇还活着!太子就开始造势,皇上还不管不问,皇上的心早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才会让一个半路认回来的野人上位! 若是再这样下去,他们才一点机会都没有。 “走,随朕进山看看!” “是!” …… 苏家大爷跟在父亲身后,几次私下看向太子的队伍,都没有看见程玉? 可山下庄子上的人说,太子提前召了程玉上山,莫非太子没有带在身边,而是留在了庄子里? 苏家大爷觉得那样也好,不枉他们帮她一把。 如果表外甥女有此造化,倒也不失一桩好事,太子实在难以讨好。 他们使了很多手段,跟太子之间还隔了一层,在亲情关系上,其实远不如三皇子。 苏家大爷想到自己想的什么,赶紧打住。 三皇子再怎么跟他们家亲,前提也得是皇后娘娘的儿子。 如果不是皇后的儿子,他苏家可不是什么人都高攀的上的。 何况太子殿下比三皇子好了不知多少倍,完全不是那烂泥扶不上墙的人能比的。 可脾气秉性也是真难接近。 苏家自然想送去东宫一个女儿,加上与太子的关系,可太子油盐不进,皇后娘娘那边也不接他们的话。 想不到峰回路转,竟然让外甥女有了机会。 不管如何,总归是个机会。 苏家大爷在所有人都陪着皇上赞湖山的风水时。 苏家大爷退出来几步,避开人群,拦住太子殿下身边伺候的一位小太监,悄悄递上一袋银子。 小太监立即诚惶诚恐地推回去。 山庄里谁人不知道太子殿下正恼着,谁敢这个时候去殿下身边寻不自在。 苏家大爷怪他不懂事地将银子递过去:“公公推辞什么,不过是一点薄礼,不碍什么事。” 薄礼也不行。 苏家大爷见他推辞得厉害,赶紧先问事,知道他问的事能回答后总该收了吧,这样一来二去,不就习惯了,太子身边的人真难收买:“公公可见到程家小姐了?” 小太监推辞的手,果然弱了下来。 原来是问这个:“回苏大人,见到了。” 苏家大爷顿时激动,成了!“可是被太子留在庄子上了?” 小太监自然知道对方什么意思,但这件事苏家很快就会知道,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于是压低嗓音:“殿下为程小姐指了婚。” 苏家大爷一愣,指婚?! 指什么婚? 难道不是太子自己留用,而且那么大的金光普照,难道太子不是高兴,既而对程玉另眼相看?!“指给了谁?” 小太监下意识想走。 苏家大爷赶紧拦住他:“指给了谁?”指婚就指婚也捏着鼻子认了,总归是太子高兴才会指婚。 小太监不敢说。 “你看我干什么,说话!” “指……指给了苏家庄子上跟马的小厮。” 苏家大爷一愣,没回过神来:“指给了谁?!” 小太监确定他听到了,而且有人过来了,瞬间挣开苏家大爷的手,赶紧离开。 苏家大爷怔怔地愣在原地。指给了小厮?!怎么会这样? 下一瞬。 苏家大爷瞬间慌了,太子不会不高兴了吧,觉得他们是在诅咒皇上早…… 没有,万万没有! 苏家大爷急忙要去找自己老爹,发现老爹正陪着皇上、太子等人说话,急得团团转。 太子万万不可那么想苏家才是! 381苏家的定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临近正午。 苏老学士才从伴驾的队列里出来,冲着长子便一通呵斥:“你一直在后面进进出出做什么!像什么样子!” 苏家大爷不敢跟自己爹争辩,急忙将太子把程玉指给家里奴才的事说了一遍。 而且……他已经见过程玉和那奴才,确定在稻田大公公的见证下,拜了天地了,改不了了。 程玉整个人都不说话。 那奴才还什么都不知道,他想问都问不出什么。 但太子很不高兴是事实! 这可是大事:“爹,太子殿下是不是误会了咱们苏家的意思?”他们只是想让皇上早些退位,将皇位让给太子殿下。 断然没有不臣之心。 再说,再说,皇上本来就有退位的意思,最近几个月更是明显的让太子监国。 而且皇上对太子如何,群臣都看在眼里。 皇上明明就是需要一个契机,就给太子让位的想法,缺的就是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现在有了,太子为什么不高兴:“爹,您倒是向殿下解释解释,咱家没有对皇上不敬的——” “闭嘴!” 苏家大爷顿时闭嘴。 苏老学士脸色难看地看着他:“浑说什么,太子给程玉指婚是太子思虑周全,是程玉与那人两情相悦,与旁的有什么关系!” 苏家大爷立即垂头。 可——到底得罪了太子殿下。 苏老学士却不觉得,如果皇上真因此退位给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悦苏家又如何! 天象就是天象! 何况,太子没有拿到明面上说,他们就不能凑上去! 他女儿的儿子,是太子,必须就是未来的皇上! 当年嫁女他没有办法阻止,与废太子有婚约的尹家‘逃’了,却让他女儿顶上去,不就是欺负他苏家不是国公之家,是软柿子好拿捏! 结果,他苏家不遗余力、爱女也受尽苦楚,换来废太子登基! 他尹家女儿事后轻而易举也享福了,害他女儿在深宫多年受气!儿子还要压他女儿的皇子一头!凭什么! 好在,老天有眼! 萋萋找回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文武全才,有治世之能,皇上信任、宠信理所当然。 难不成去宠信那两个靠着外家的皇子,将来让外戚做大不成。 但,他的外孙虽好,可到底有个把柄,那就是遗失在外,不是在宫中长大。 正巧程玉心大,欲行吉兆。 他自然要推一把。 为的可不是小女儿家的一厢情愿,而是太子为帝的名正言顺! 他家萋萋,劳苦这么多年。 未来帝王的生母,凭什么不是他女儿,为此,用些手段又如何! 他让下面暗中相助,看中的从来不是太子妃的位置。 不过若是程玉命该为妃,他自然也不阻止。 若是不成,也不过是小女儿家的情爱,哪里有太子的大业重要,哪里有皇后娘娘屹立中宫重要。 看今天皇上的行事,皇上很满意那天的吉兆,对殿下赞不绝口。 只要是明眼人都听得出来。这吉兆就算是给太子殿下,皇上也高兴,堵了下面那些企图‘作乱’的嘴! 尹国公、二皇子、五皇子的脸色,才是‘好看’。 这些也才是重点。 什么指婚,指婚就指婚,若是觉得身份低,将人送去程家从军。 若是人品尚可,回头有个一官半职,都在程家手下讨生活,程玉一样是程家大小姐。 若是人品堪忧,战场无眼,有些死伤也是难免,有什么可说的:“你记住天象非人力所为。” 就算把他这把老骨头葬进去,这也是太子的天象! 苏家大爷见状,下意识恭敬:“是。” 苏老学士方满意地点点头,声音也柔和下来:“到底是我苏家的外甥女,婚事上让你夫人宽慰一二,给她梳理梳理其中关窍。” “是。” 苏老学士捋捋胡须,太子的帝王位——稳了。 …… 晚上。 山脚的密林里。 尹国公一身黑衣,神色严肃:“徐相,今天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 五皇子站在国公身侧,最为气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父皇的孩子,来路尚且不正,却要做大周的皇上!” 徐正看他一眼。 五皇子见状,神色顿时激动,相爷也这样想?! 本来就是,在外面养大的皇子,认回来已经是皇家开恩,结果一回来就是太子,怎么证明他就是父皇的儿子? 尹国公同样忧心:“我也派人查过太子的身世,到头来发现都是皇上和皇后听信他们的一面之词,他们就能保证养大的一定是皇后娘娘的嫡子?我实在是忧心皇家血脉啊。” 徐正看着他们,今天周启的举动让他们乱了方寸?“五皇子的意思是?” 五皇子开口:“相爷,不是我的意思如何,而是坎沟县那边有人说,冯婆子家那个孩子确实是死了,我也是怕父皇被人蒙蔽。” 不管有没有死,这事就像野太子的身份一样,全凭人说。 徐正脸色冷淡,左一句‘死’,右一句‘死’,说给谁听:“五皇子完全可以跟皇上提。” “皇上、皇后现在已经被来路不明的陆辑尘蒙蔽!” 尹国公紧接着开口:“我们应该先下手为强。” 徐正眼睛微眯,并不意外,争位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五皇子有什么计策?” 五皇子与徐相多年密谋,对相爷自然相信。 五皇子上前一步:“相爷,陆家老妇思子成狂,一病不起,临死前留下遗书,字字句句都是为了假太子谋划……”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 徐正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五皇子:“五殿下,只会些妇人手段?”争大位,这些只会打草惊蛇:“太子有十万禁军,加上征北大将军手下的二十万兵马,你觉得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散布出去,谁先死?五殿下若想成大事,还是要一击必杀!” 382二皇子谋划端倪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徐正说完,等着他们拿出最终的底牌。 尹国公看外孙一眼,自然知道上面的话,只要皇上不怀疑,就没有任何用处。 办法还要落在实处。 尹国公上前一步。 五皇子看向周围警戒。 尹国公凑到徐相耳边:“百山郡主即将进京……”太子能为了她不立太子妃,就会因为她方寸大乱…… 是他自己把把柄送到了他们手里,怨不得别人。 徐正看着尹国公。 尹国公也看着徐相:“贵公子的位置也该动动了。” 徐正觉得确实该动一动,只是林之念到底不能动:“这只能是引,尹国公似乎不信任徐某——” 尹重山笑了:“徐相就是徐相,缜密不减当年,确实,我们还有……二皇子。” 徐正瞬间了然,如果是二皇子未必不能一搏,二皇子的舅舅齐恒山,掌兵权。 但镇守一方的大将私自回京是重罪。 可看他们两人的神色,显然有了十足的准备。 就是说,齐恒山手下有批人伪装进京了! 还真是……“太慢了。” 尹国公挑眉:“怎么说?” “等着百山郡主进城太慢了,既然涉及二皇子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想必国公找上我,也是为了全借刀杀人的最后一步。” 尹国公立即拱手:“相爷思虑周全。”他们的确需要徐相配合,就能反杀宫变后的二皇子:“事成之后,徐家定能更上一层楼。” 徐正神色淡淡,徐家上不上层楼不可知,太子确实该上一层楼。 …… 夜色如墨。 皇后娘娘刚刚满意地带着太医,离开儿子的书房。 书房内似乎还残留着皇后与太医一唱一和的黯然神伤。 陆辑尘揉揉眉心,靠在椅背上,没了应付人的心情。 谷收站在一旁,看着太子又没了精神,心里闪过心疼:“殿下,苏学士还在庄子上,殿下若是睡不着,不如找苏学士一问?” 也好过,太子一个人待着独自伤心。他只怕殿下像昨晚一样,一坐就是一整夜。 陆辑尘不动。 谷收还想再说,但见殿下虽坐着不动,目光却冷了三分,吓得急忙低头。 他该死。 陆辑尘的手搭在龙首长须的椅臂上:宣他们来做什么?表忠心吗?谁没有一万个为他好的理由,等着他。 自讨没趣罢了。 也就是这种无力,让他连抗争都显得可笑。 …… 遥远的官道外,一队商队路过,卷得尘土飞扬。 林之念放下茶杯,扣上了脸上的面纱。 赵意待尘土落下,起身为郡主换杯子里的水。 隔壁方桌上坐下一家老小,穿着不见补丁,脸色红润。 小二立即出来招待:“客官,吃些什么?住店还是歇脚?” “歇脚,先上些包子,三碗汤面,另外再让厨房烙三斤大饼路上吃。” “好嘞。” 林之念听到他们的口音看过去,坎沟那边的人?想不到会遇到老乡。 赵意换了水坐回来。 林之念笑了:“好多年没有回去了。” 赵意那时候小,对家乡没什么印象:“郡主要回去看看吗?” 怎么可能,绕路不说,还增加风险:“有机会再看。” 对桌的小孩手里的球滚到了赵意脚边,小孩子赶紧跑过来捡。 赵意先一步捡了球,看着简单的竹编,用不熟悉的家乡话逗他。 小孩子哈哈笑了,跟着回话:“那是皮球,才不是大肚子球,哥哥笨。” 孩子父母听到熟悉的语言回过头看,也笑了:“大妹子也是坎沟人?” 林之念的家乡话比赵意好,回得流利热情。 赵意见状,便一心逗小孩。 那妇人笑了,也是热情的人,很能聊天:“想不到出门在外还能遇到老乡。” 林之念神色温柔,摘下面纱,本也就是为了挡风沙,与人说话实没必要遮着:“是巧。” 那妇人见状,眼睛一亮,立即抓了一把桌上的小果子过去:“大妹子长得真好,我还没见这么俊的妹子,你也是带着孩子出来逃……”最后一个字没说,只有大家都懂的意会:“挨千刀的东西们!” 赵意神色一暗,什么孩子。 林之念不解:“坎沟怎么了?” 妇人也疑惑:“大妹子不是从坎沟那边过来的?”虽然她判断不出大妹子带的是弟弟,还是夫家那边的什么亲眷。 但只要从坎沟出来的,都只有一个原因才对。 “我十多年前就出来了。” 那妇人闻言,顿时一阵心疼,也不说再不愤什么了,直接开始说大妹子错过了多好的坎沟县:“怎么能不回去呢,是不是走的时候咱们坎沟还穷,那是你不知道坎沟这些年日子过得多好,粮食、银钱只要勤快没有赚不来的,周围郡县的大姑娘小寡妇都喜欢往我们坎沟嫁,更不要提咱们那还出了位太子。” 妇人说到这个更有话说:“太子就是咱们陆大人,我忘了大妹子不在坎沟,不知道陆大人是谁,其实说陆大人还是说早了,早年咱们坎沟还得看林掌柜,总之你真该带着孩子回咱们坎沟看看,保证你住下就舍不得走。不过,现在别带着男娃去,要去,就自己回去,说不定,你家的米缸都堆满了,但男孩子千万别回去。” 妇人说着还看了旁边的少年一眼,叹口气。 林之念给她倒杯茶:“怎么了吗?” 妇人说到这个讳莫如深,也不懂是不是她们不懂感恩了,只是她们就是觉得不对。 不单他们家,很多人家都觉得不对。 坎沟县前段时间突然换了县令,然后就是征男丁入伍。 本来这也好好的,可,妇人提起来就愁:“我们也不是不去,我们怎么敢不去。”她们日子好过,可也知道不去就是找死,那些人可不是县衙的官好欺负,那些可是兵匪:“本来我们以为去几年服了兵役回来就好,可……” 妇人提起来就想落泪,她家里还有好几亩地呢,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谁舍得出来:“那些人见我们坎沟县的男丁带过去的粮食银钱多,就开始让我们坎沟县所有年满十六的男子去从军,还规定必须每人带够两万石粮食。”那可是两万石,要命了:“粮食不够就让我们用银钱补,最近更过分,军营召所有坎沟男子,不论老幼,必须带三万石粮食去军营,不去,就用五万石粮食或银钱补,这,这跟抢有什么分别?!” 林之念脸色微变,大肆屯粮?要干什么?坎沟附近现在是谁在统帅? 赵意也觉得事情不对。两川总督是二皇子的舅舅齐恒山。 383魏迟渊?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林之念显然也想到了齐恒山。 二皇子要兴兵?! 不对,距离太远,如果贸然兴兵,那叫造反,各大驻军一个反扑就能扑死他。 在没有民意、没有根基、没有正义性的前提下,齐恒山那么做就是送死。 可齐恒山不但做了,还在大肆屯粮屯银,那些数字几乎是要撅坎沟十年来的积累,是想吃下整个坎沟县为后续做准备。 那么,定然是有了万胜的把握…… 也就是说有了‘正义性’? 什么情况下,会让二皇子兴兵具备正义性呢? 太子毙、五皇子反,二皇子顺理成章清君侧!最好二皇子还被冤枉逐出了汴京城,让他在两川之地与舅舅会合更合适! 京城要乱! 林之念蹙眉,圣光之后,太子位更稳的话,二皇子、五皇子必然狗急跳墙…… 林之念心里隐约有了大概:“赵意!”你亲自去,消息务必送到! 是。 妇人察觉气氛不对:“怎么了?” 林之念笑笑:“没事,这孩子丢三落四,估计忘了拿东西,去看看还找不找得回来,大娘家里的人都出来了?”还在筹粮,就还有时间。 “别提了,都出来了,现在的坎沟……哎,但再怎么说应该也比外面过得好,你看看外面这些郡县,不出来不知道,一出来,才想回去,回去,我们也无非就是过回以前的日子。”妇人说到这,神色都是苦的。 也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 老汉听到这些,看了自家媳妇一眼。 妇人也知道不能乱说,可都是老乡,说说怎么了:“大妹子,我没有说军老爷做得不对的意思。”哪里军老爷不如此,就是她们过了些年好日子,忘了罢了。 “我知道。” 林之念还想打听一些具体细节。 就见掌柜的、店小二风风火火地亲自迎出来,奔向两个人:“贵客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快里面请,楼上请。”可不能让贵客吹了风沙。 林之念侧目望过去,正好对上魏迟渊的视线。 魏迟渊愣了一下,瞬间停下脚步,下一瞬目光温和地看过去,转身,走向她。 一袭华丽的锦袍,深紫为底,绣着繁复精致的云龙图案,肩上单色云肩下缀着及腰的串珠,什么时候都不折损了他的身份。 他每一步也同样沉静、从容,看不出一丝心里的急迫。 林之念神色如常,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诸言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夫人,急忙跟过去。 那妇人看着走来的气势不凡的贵人,顿时觉得紧张。 但又觉得理所当然,这样漂亮的大妹子,怎么可能是普通妇人。 何况……刚刚那孩子也长得俊,就是穿着没有来人这样尊贵。 魏迟渊坐下来。 掌柜的、店小二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但看清对面的女子面容,又觉得自己眼瞎,刚刚怎么没有想到这位也是贵人。 魏迟渊伸手,自然而然地拿过她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他一路赶来,确实有些渴。 妇人觉得压力太大,立即起身:“大……大妹子的相公来了,我就不打扰了,你们聊,你们聊。”赶紧走了。 林之念看着她,还有话想说。 魏迟渊先一步开口:“要问坎沟县的事?”他刚从那边回来,对坎沟的方言还很熟悉。 林之念看向他,才算在他出现后将视线真正落在他身上。 魏迟渊不急不缓地给自己倒杯水。 掌柜的紧张地咽口口水:“公子、夫人,楼上雅间落座如何?” 魏迟渊挥挥手:“不必,下去吧。” 掌柜不敢再留,赶紧带着店小二欲走。 诸言给了他三十文钱:“来一碗面。”他们家主奔波了一夜,还没有吃东西。 “是,是。” 林之念看到了,再看看他们马来的方向,猜到他去了五川郡的方向,坎沟县是五川郡的一个县。 妇人那桌不时看他们一眼,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真好看,但又赶紧移开目光。 林之念起身:“去楼上。” 魏迟渊自然地提上水壶跟上。 雅间也一样简陋,但也不至于过一匹马、几辆车就尘土四起。 林之念没有废话:“你去了五川?还是坎沟?” 魏迟渊真有些累,难得拿起一块劣质糕点先填填肚子。 林之念想想自己行囊里几个干巴巴的饼,到底没觉得自己的比这里的更好,拿出来献丑。 魏迟渊即便饿了,也慢慢地吃了一块,擦擦嘴角开口:“去了五川,路过坎沟,你去了汴京城?见陆辑尘?”眉宇间闪过一抹不赞同:“还是在打算去汴京城的路上?” 林之念看着他眉宇间几分疲惫:“去了汴京城,正在往回赶,坎沟县怎么样?齐恒山要兴兵?” “估计是,现在五川郡也是二皇子的人。”魏迟渊听到她是往回赶,松口气,她在百山郡做了什么!还敢进汴京城,当汴京城那些人是好惹的。 还好,她有数:“坎沟县现在闹得更厉害,只准进不准出,坎沟十多年的积累,恐怕都让齐恒山搜刮去了。” 林之念若有所思,隐隐有些忧虑,她其实还在汴京城埋了一批火器,是三年前埋下的,郑瑾知道在哪里。 汤面上来,魏迟渊没有动,看着她。 店小二一刻不敢耽误,很快出去。 魏迟渊没有看面:“你去汴京城做什么?”不可能只是为了会情郎,她要是儿女情长就没有陆辑尘什么事。 “已经处理好了。”一批会让大周重工陷入瘫痪的橡树病虫害,只是现在为时尚早,听起来也还可笑罢了。 但也唯有现在布局不会令人怀疑。 384太子的镖局腰牌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魏迟渊的视线还是在她身上:汴京城现在还有什么事需要她亲自出面? 商路半断、陆辑尘掌权、她身上还背着南石郡的事,还是……有什么是他没注意到的? “不饿?”林之念回视。 魏迟渊想不到还有什么让她亲自进京:“还好。”不过:“陆辑尘恐怕有麻烦。” 显而易见,林之念的手指落在水杯上。。 “你恐怕还不知道另一件事?”魏迟渊拿起筷子,饿了。 “什么?” 魏迟渊看眼缺了一角的筷子,最终没说什么:“谷丰死了。” 林之念顿时看过去:“谷丰调来了坎沟县!?”除此之外没道理谷丰会出意外,更没人敢对谷丰动手。 魏迟渊点点头,他还知道谷丰为什么被调来坎沟县,只是那些都不重要了。 谷丰死相……很惨。 蚍蜉撼树。 他几乎被人凌迟而死。 虐杀! 魏迟渊突然没了吃饭的心情。 陆辑尘身上是有让他嘲讽的天真在的。 比如,身份曝光后,他觉得他能处理得很好,看向自己时,在感情上,依旧高高在上,好像他能避开他的结果,最终胜利。 小看了阵营也低看了他人。 如今陆辑尘也走到了这一步,他本该觉得大快人心,至少再也不用面对他那张‘愚蠢’的脸。 以后说不定还能坐在一起喝一杯,他也知道他的心境。 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快意。 林之念起身:“我出去一下。” “陪你。”魏迟渊放下碗筷。 “不用。” “放心,我身边除了诸言没带人,不会暴露你的行踪,诸言,把面吃了,休息一会。”直接跟着之念出去了。 …… 汴京城。 陆辑尘坐在书房之内,手里紧紧握着一封信,手背上青筋冒出。 窗外,因湿潮,天色黯沉。 谷收跪在地上,悲痛地哭不出声,那些人怎么敢!他们怎么敢! 丰哥又是在怎样生不如死的情况下,送出的这封信。 陆辑尘呼吸沉重,目光凝滞,带着难以言喻的悲痛,更多的是被压抑至极点的愤怒:“我们的人谁距离两川最近?!”一字一句,字字清晰。 “回殿下,苏学士家二公子苏江,时任河内总督,距离五川最近!” “好,任命苏江为讨逆刺史,调遣河中所有兵力,斩杀齐恒山,带谷丰回京!每一根骨头都要给孤带回来……” “是!” “等等。”他们既然敢做,恐怕河中没有多少兵力。 陆辑尘拿出一枚印信,上面织锦繁花,林字当先,霍家镖局的调兵令:“带过去。” “是。” 窗外的风影在烛火下将他修长的身影拉长,投在雕龙刻凤的墙壁上。 他沉默着,重新打开那封信,眸光深邃如渊。 稻田心忍不住颤了一下,更加沉默。 …… 夜色如墨,乌云低悬,月隐星蔽,皇城内仿佛连天都要压下来。 一支精锐悄无声息地涌出,迅速向皇宫逼近,刀刀见血、令令开城,速度势如破竹,直刺皇宫。 另一支精锐从南城门入,直杀向陆家府邸。 烛光摇曳,厮杀四起。 陆辑尘眼中不见任何慌乱,抽刀见血,亲自带人往外杀。 禁军千户王文皓杀完人回头:“太子殿下!万万不可涉险!所有人听令!护殿下出西城!”西城之外,是他们大军所在!必能杀回来! 陆辑尘刀起头落,声音镇定:“去皇宫!” “太子殿下!” “去皇宫!” …… 皇宫内,已一片恐慌,喊杀声、兵器交击声、哭喊声,如潮水般汹涌而出。 侍卫们匆匆提刀,铠甲在烛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林备护着皇后娘娘往地宫里逃。 苏萋萋不走,那里距离宫门就远了,她要见皇儿。 苏萋萋换下皇后累赘的装束,穿了嬷嬷的衣服,向距离陆府最近的东门走去。 林备、钱嬷嬷使劲拉住皇后娘娘:“娘娘,断不可冲动,太子殿下一定有自保的实力,娘娘顾及自己才是。” 苏萋萋挣开两人的手,她要去陆府,她已经错过一次,不可再错第二次,她要护辑尘,不可以让他一个人在腥风血雨里。 “娘娘!外面太危险了,请您跟奴才走,如果您有个三长两短,殿下才是真担心!” 苏萋萋不走,这些人的主力不在后宫,多在皇上和太子那里,太子住在宫外,更是他们下手的第一目标。 不行,她必须去救皇儿。 她不是给人添乱,她有分寸,她还有徐正,徐正一定有办——“你们走!都不要跟着我!听到没有,我命令你们进去秘道!”越多人跟着她,她目标反而越大:“走!” “娘娘!” 突然糖糖从背后揽住皇后,声音很低:“相爷在,向皇后娘娘保证,殿下那里有我们的人,不会伤到殿下,娘娘快进密道。” 苏萋萋骤然抓住糖糖手臂。 糖糖点头。 苏萋萋险些哭出声,罪该万死的徐正,他在干什么!脸上却笑了。 她就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毫无征兆,徐正知道就好,徐正知道就好。 徐正知道,辑尘就没有危险。太好了。 钱嬷嬷见糖糖把皇后带回来,给了她一个赞赏的表情,赶紧护着皇后娘娘离开。 林备看了糖糖一眼,她怎么做到的? 刚刚皇后娘娘可怎么拉都拉不回来,她跟皇后娘娘说了什么,娘娘态度发生这么大转变? 糖糖注意到有人在看她,看过去。 林备与她目光对上,如常地移开目光,焦急地护着皇后娘娘后撤。 太子接应的号角在皇城之上响起。 远在乾德殿的周启,露出欣慰的神色,他的皇儿来了。 昌文急得团团转:“皇上,躲一躲吧……”太子的人杀进来还要不少时间,万一…… 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周启却端坐在书房的龙椅上没有动,他要等的人已经到了,其他人就算杀不杀他有什么关系。 他倒要看看,是哪个混账儿子,有什么混账资格想坐在那把椅子上,坐上去继续给人当傀儡吗! 一帮蠢货。 385太子殿下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王文皓身披重甲,手持长枪,层层往里推进,宛如一座不可动摇的山岳,缓缓前行,所到之处,尸横遍地。 陆辑尘眼里燃烧着熊熊战火,每一次挥枪,都伴随着一阵血雨腥风,这些人要杀了除了的是帝后,还是他的父母! 拼死抵抗着叛军,攻势猛烈。 谷收的身影在刀光剑影中若隐若现,每一次冲锋回护都毫不犹豫! …… 西城门处,方略信带人把守,此时面色铁青,牙关紧咬,誓死不开城门一寸。 城门外,叛军的进攻震耳欲聋,但他心如磐石,这里是他守护皇城的最后一道防线。 一波攻击如潮水般退去,又一波攻击袭来。 守备皇城的十万兵马远在景夏地区,调遣来需要十二个时辰,他们必须顶住十二个时辰,誓死护主! …… 皇城内的厮杀步步见血。 二皇子的人冲破乾德殿的大门时。 此次进攻皇城的首领,张贵妃的大哥,被太子挂在了最高的大殿之上。 眼看大势已去的人,不等被擒,纷纷抹颈。 陆辑尘从横陈的尸体上踏过,看着跪在血水里的人们。 雨落了下来。 不知谁先喊了一声: “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接下来就是肃穆的喊声! “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陆辑尘一步步地走在雨中。 宫道上的尸体被一具具抬走。 一支铁骑如洪流般护在他身后,他们身披铠甲,手持长矛,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他们是一路杀过来的英雄,守护着太子的利益不被绞杀。 乾德殿的内门打开。 昌文看到太子,喜极而泣,直接跪下。 周启看到进来的皇儿,松口气。 虽然他不惧死亡,怎么骂那些逆子都想好了。 可是能活着,谁愿意慷慨赴死:“好,好。”周启卸下紧绷的精气神,瞬间老了十多岁。 陆辑尘看着他,看着周启背后凶猛肃穆的五爪金龙,目光深邃。 他的衣袍被骤起的狂风,吹起,他看向周启的目光透着难以言喻的沉稳与凝重。 谷丰的死,今晚的一切,都不是他逃避就证明跟他没有关系。 当千岁在皇宫大殿响起的一刻,每一个站在他身后的人,都做好了为他赴死的准备。 陆辑尘拱手,低头:“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福,儿臣——来晚了。” 周启骤然抬头,看着他。 眼里的疲惫被喜悦代替,慈爱地笑了。 好啊,也算那些不孝子为他的皇儿做了一件好事。 皇后在众人的护送下赶来。 她不看血腥、不惧尸体,身心扑到儿子身上:“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哪里觉得不舒服?太医!太医!” 陆辑尘扶住她:“母后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这么多血,血……” 周启赶紧上前安抚:“真没事,都是别人的血,反而是朕,有些头疼。” 皇后不看他,手还在辑尘身上摸索,她必须亲自确认一遍才放心。 陆辑尘看着他们,转头,看向外面在雨中伫立的人。 他望着一个个因战斗疲惫却依旧坚毅的脸庞,望着那些见大势已去,毫不犹豫赴死的尸体,心中的使命感如外面雨落下,自然汇聚的流水,不必刻意,不必寻找,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皇后娘娘从头摸到尾。 钱嬷嬷担心太子不耐烦,不时看向太子殿下,见殿下没有不悦的意思,松口气。 皇后娘娘确定孩子没事后,也松口气,瞬间软在周启身上。 陆辑尘急忙回头,伸出手,将母后揽在自己臂弯里,父皇年纪大了,也累了一晚,未必还有力量支撑。 周启见状,欣慰地拍拍妻子的背:“好了,越来越胆小,想当年我们—— 吓死她了:“本宫没力气跟你想当年——” 周启被顶得声音哑在嗓子里。 陆辑尘看着他们突然笑了。 随即皇后和皇上也笑了。 可不是应该笑笑。 …… 雨瓢泼而下,夜色更加阴沉。 所有人打扫血迹,疲惫的将士寻地方休息时,群臣纷纷准备进宫。 可此时,大雨似乎被什么斩断了一瞬,紧急的号角突然吹响。 五皇子带人以护皇的名义,突然反戈,皇宫再次陷入腥风血雨。 二皇子那个不争气的东西,拖不住太子几刻钟的功夫,生生留出了时间上的空白。 不过,现在这样也好,正是所有人松懈的时候。 残破的旗幡再次无精打采地垂挂。 陆辑尘此刻更加冷静,丝毫没有面对叛军再次卷土而来的疲惫。 他要让这些人死! 陆辑尘站在城楼之上,目光如炬,穿透了薄暮的暴雨,早没了初时的迷惘和被皇城困住的不甘。 而是更坚定、更无畏的前路:“杀!” “杀——” 暴雨冲刷,刀戈又起! 陆辑尘的刀会护他座下每一位将士。 身边人的鲜血随时为太子殿下护航! 王文皓的身影在雨幕中前行,依旧英勇无畏。 城外的方略信就是死,也不会让人冲破西城墙。 皇后急得不行,看得到儿子亲自冲锋,和看不到是两回事。 她现在宁愿冲在最前面的是她自己。 皇后拿起了刀。 周启见状叹口气,也拿起了刀。 苏萋萋这次不看徐正,也不看周启,更不看儿子,她是大周的皇后,是太子的生母! 除了是一位母亲,她还是能提刀的人,不是任何人的累赘:“往东撤!”不要让太子分心。 时间一点点过去。 雨越下越大。 地上的血融进雨水里,纷纷冲走。 地上越来越多的尸体在雨中泡着。 皇宫外也乱成一团。 刚刚要进宫的臣子,有的带人冒雨往皇宫冲,有的咬咬牙,也冲! 忠君也罢、为了家族也罢,都不容热血渐凉…… 五皇子的人士气正旺,皇宫一脉疲军作战。 就在战场胶着时,徐正——倒戈了。 他距离五皇子最近,手中长剑一挥,反杀了五皇子,这一幕让所有围在五皇子身边的人震惊! 皇宫内,血腥味愈发浓厚,权力的争夺,伴随着无尽的鲜血与牺牲。 五皇子毙。 尹国公以及剩下的人都成了笑话。 尹重山被压在大雨中时,恶狠狠地盯着徐正:“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386尹嫔的恨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徐正看着他的眼睛,慢慢蹲下去。 大雨聒噪又沉寂。 徐正凑近他耳边,伸手揽住他:“告诉你个秘密,太子殿下……” 剩下的话都淹没在大雨里。 噗嗤! 尹重山震惊地看着徐正,眼睛一点点睁大,刀插在胸口,不甘、绝望:“你——”慢慢没了呼吸。 尹重山到死都不敢相信,太子竟然是徐……徐正的…… 徐正起身,掏出早已被大雨浸湿的手帕,身姿如柏地站在大雨中,看着倒下去的人,手帕松开,大雨将其沉重地打在尹重山的身体上。 徐正蹙眉。 似乎? 二皇子的人不对? 依他的推算,二皇子绝对能撑到‘他’的人过来,那时候‘五皇子’便是为护皇上而来,绞杀二皇子,根本不会遇到阻拦,他的人再趁机斩下周启也轻而易举。 但,二皇子的人没有撑到? 王文皓带着人走过来,看着地上的尹重山,再看眼徐正。 叛军的人,就算最后一刻迷途知返,现在不经太子殿下下令就敢诛杀逆贼,也该将其拿下! 最不济也该质问一二。 王文皓也的确想那么做,但看着这个人再平静不过的神态,很多该说的话堵在嗓子里,硬是质问不出口。 徐正看向他。 王文皓下意识想回一声‘相爷’,但生生忍住了。 徐正算不上看得上这个人,萋萋手里不中用的刀而已,当初舍弃自己后,就找了这么个货色用,也是眼瞎。 如今这个人转到太子手下,才有了几分能看的样子:“二皇子的人整理清楚了?” 王文皓让人给尹重山收尸,不回徐相! 徐正不急不缓,大雨落在他未着甲胄的身上,身姿依旧笔直:“别闹,二皇子出兵的人数不对。” 王文皓神色立即严肃,哪里不对?“回相爷,对上一波反贼的清理还没有完成?”什么二皇子,都是反贼。 徐正脸色不好:“可抓到二皇子了?” 正巧有人来报:“二皇子不知所踪,二皇子府里的人说今早就没有见到过二皇子。” 也就是说,二皇子的人发动叛变时,二皇子就不在了? 徐正、王文皓都察觉出事情不对。 …… 皇宫内,苏萋萋在看到老五的人里有徐正的一刻,便带人退去了后宫。 大周皇宫的上空如今彻底安静下来。 大雨还在下着,冲干净了最后一丝血腥,除了依旧胆战心惊的宫人,一点动荡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如今几位成年的皇子,除了被软禁的三皇子,再没有能跟太子争皇位的人。 尹嫔被人扒了钗环,押在坤仪宫的大殿上。 林公公端着三杯毒酒候在一旁。 五皇子、尹国公已死,方大人正带人查抄尹国公府,如今大势已去。 苏萋萋不明白尹嫔为什么要见她。 成王败寇,还有什么好说的,赴死即可。 尹嫔看着她:“你赢了。” 苏萋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养了二十多年的孩子不是自己的,有什么脸说赢了。 尹嫔看着皇后依旧像死人一样的脸,骤然觉得好笑。 以前如此,现在还是如此:“做人何必如此虚伪!”尹嫔恶狠狠地看着她:“如今那个不知道是不是你生的野种即将登基!大周都在你儿子手里,你有什么好装的,笑一下谁又奈何得了你!何必一副清高的样子摆给世人看!” 钱嬷嬷一巴掌打在尹嫔脸上! 尹嫔脸瞬间歪了过去,但又无所谓地看向苏萋萋:“连你身边的奴才都可不经过你同意随意打我了,你不高兴?” 苏萋萋叹口气:“你是谁我都要想一想,有什么可高兴的。” 尹嫔闻言顿时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面色狰狞地看着她:“你忘了当初我进宫时你怎么哭的!你忘了你当时的嘴脸!”可苏萋萋又是什么时候没了那种生不如死的表情! 似乎就是转瞬的事,无论她再如何挑衅苏萋萋眼里都没有她。 明明皇上最宠爱的是自己,明明自己表面上拥有除了后位外的一切,可大周所有人都认皇后! 她怎么能甘心!她又怎么看不懂周启每日宿在她这里时敷衍的样子! 如果不是自己家世显赫,如果不是自己父亲位列国公,周启根本不会反过来娶自己。 什么情爱,什么至死不渝,不过是周启为了巩固地位哄骗世人的手段。 本来,周启让自己不痛快,她也能让苏萋萋不痛快。 可苏萋萋这个卖弄贤妻良母、一国之后气度的贱人,眼里的苦没有流两天,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彻底成了跳梁小丑,她开始以为的周启的爱情,皇后的位置,到头来都是她自欺欺人的把戏! 后宫里越来越多的女人,不单是打在皇后脸上的巴掌,还有她的。 可皇后当看不见,任由那些女人一个个进宫,一个个生下皇子。 这个宫里,她空担着皇上挚爱的名声,什么都得不到,就连她的儿子也得不到周启一点另眼相看。 周启藏得再好,也藏不住他的偏心,他偏心老三偏得明目张胆!却让她儿子顶在外面承受流言蜚语,凭什么?! 好在老天有眼,老三不是皇后的儿子。 尹嫔当时做梦都能笑醒,想不到那蔫了巴拉的莘贱人能做出这么解气的事来! 她看着她们狗咬狗,皇上再也装不下去了,皇后也一无所有的痛苦,实在太痛快了。 她就是因此被波及贬成了嫔也高兴。 证明笑到最后的还是她,还是她的儿子! 可是,很快苏萋萋和周启这对贱人就找回了他们的儿子。 哈哈!找回了儿子! 荒不荒谬,茫茫人海,丢了的儿子还能找回来!说出去谁信,自欺欺人不过如此! 可谁成想,周启那个贱人真信!还敢认!挑了个最‘能干’的认! 哈哈! 他简直罔顾皇家血脉,将皇子当儿戏!认回来还不算,直接封为太子,群臣提出异议都不行! 周启多不要脸,才把半路认的贱种捧在手心里当宝,却把从小养在他眼皮子底下的连亘当草! 她怎么能甘心! 苏萋萋确实不记得当年的心境了。 但应该是恨过尹嫔,光鲜靓丽的女子,而自己年老色衰,谁不恨? 她几乎认为尹嫔死了,周启就会回到她身边。可后来周启不是又娶了别人吗。 那就不止是尹嫔的问题,是周启负了她。 她…… 就负回去了。 387尹嫔的不甘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再后来她天天胆战心惊的,单是讨好徐正都要绞尽脑汁,哪有功夫管她们。 不过讨好徐正后,她已经能享受‘后位’带给她的权利,心境也稳了不少,更不会看后宫的嫔妃。 所以确实不太记得尹嫔进宫时她嫉妒的样子了:“那个时候……大概还是太相信周启,后来不是好了,本宫没有再为难过你。” “你凭什么不为难!” 苏萋萋端起茶杯,一时间茫然地不知道怎么回答尹嫔这个问题! 可她心里觉得她和尹嫔没有仇恨,因为没有焦急。 苏萋萋觉得她和高莘之间都比跟尹墨儿之间,有的恨,尹嫔是叫尹墨什么的吧。 忘了。 尹墨羽憎恨地看着她:“你和周启一样虚伪!虚伪至极!” 苏萋萋看着她看向自己时恶毒至极的眼睛,一瞬间有点痛快。 原来尹嫔恨她,不比她当年恨她少一点。 怎么说,不令人讨厌,至少当年大家都是不痛快的,可自己走出来了,她还在不痛快! 苏萋萋勉强有了理会她的兴致:“是有点虚伪,毕竟皇上说着爱你没有少纳新人进宫,听说前段时间还在你宫里纳了一位美人,妹妹当真贤惠。” “你讽刺我。” “你有什么好讽刺了,家族、孩子都没了。” 尹嫔闻言恨不得冲上去咬死她,她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地看她!出身低贱,不过一个小官之女,嫁给封禁的太子吃苦就是理所应当,也有脸什么都要! 可!到头来,苏萋萋确实赌赢了,当年赌赢了周启,现在又赌赢了太子之位! 尹嫔不甘得心都在滴血! 在她看来,苏萋萋就是踩着她一路上位,现在她儿子又踩着自己的儿子上位! 她怎么甘心! 怎么甘心! 不过,尹嫔既然敢见苏萋萋,就不会全无胜算,否则她来干什么!死到临头还自取其辱吗! 尹嫔目光癫狂地看着苏萋萋,曾经给她提鞋都不配的四品官员之女:“你真以为太子是你的亲生儿子?” 尹嫔说完这句,就不说了,得意洋洋地看着皇后,等着她来问。 钱嬷嬷见状,蹙眉,除了押着尹嫔防止她狗急跳墙,本来就知道事情经过的永寿,其她人都被带了下去,包括林备。 苏萋萋闻言看着她,神色没什么变化。 尹嫔见状神色更疯:“你不相信?!陆家沟有人说你儿子被扔时已经咽气了,冯家婆子也没有等在山上!所以你儿子早死了,早死了!你根本就不知道在给谁养儿子!” 尹嫔看着苏萋萋,越说越得意,她一直知道周启心里对苏萋萋不一样,不敢在苏萋萋身上作死,否则仅有的那点‘宠爱’都没了。 谁知道苍天有眼,周启最看重的儿子是假的!是假的! 尹嫔等着看苏萋萋崩溃,辛辛苦苦找回来的儿子不是自己的:“否则你认为陆家为什么轻易放手了,因为陆家出了个太子啊,他们可不是要赶紧离开,免得挡了陆家的前途!” 苏萋萋听着,依然没什么表情。 尹嫔看着她,越看越不对劲,越看越着急:“苏萋萋你不惊讶?不怀疑?你可以去查!你去!我都能查到的事,你只要不因为太想认个儿子,就一定能查到!你查啊!陆辑尘绝对不是你的儿子!绝对不是!” 苏萋萋本来也不确定的,可徐正确定,所以她就可以确定:“或许吧。”她也不是从她这边推断出的辑尘。 尹嫔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怎么这个反应?你怎么可以这个反应!你的儿子死了,你怎么可以这个反应!” 苏萋萋和善地提醒她:“是你的儿子去了。” 尹嫔摇头:“不!你的儿子也死了,周启没有嫡子,你更没有儿子!” 苏萋萋看着她,真没想到,最该恨她的自己,把她都忘了,她竟然恨自己至今。 甚至死前最念念不忘的不是周启,也不将这么‘大’的秘密说给周启,换个两败俱伤。 而是对着她一个妇道人家说出来!刺激她! 曾经,或许,她苏萋萋也是这么恨,才能做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吧。 要不然也不会给儿子留个身世混乱的报应。 女子心里的憎恨,有时候连报复都这么可怜,就像她当年竟然去勾搭徐正一样可怜。 苏萋萋起身,一步步走到尹嫔面前,年岁已长,看尹嫔更觉得可怜。 尹嫔不愿相信!苏萋萋明明深爱太子,为什么她只有这点反应! 永寿警觉着尹嫔的一举一动。 388后位?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苏萋萋在尹嫔身边停下来,蹲下身看着她,声音很低:“周启……的确没有嫡子,但本宫有儿子。” 尹嫔震惊地看着苏萋萋,她不懂这个女人在说什么胡话!她的儿子当然就是周启的嫡子! 苏萋萋端起地上被搁置了很久的毒酒,递到她面前:“想听秘密,就要饮一杯,何况……” 苏萋萋看着酒杯:“这么大的秘密,值得你贺一杯。” “你——” 苏萋萋示意她噤声:“这是你送你一个人的秘密,甚至你都算白得了去,毕竟这酒本就是你该喝的,若不是本宫仁慈准许你看本宫,你已经被灌了毒酒,本宫本也不解你见本宫要做什么,现在知道了,只觉得可笑,你竟然恨本宫,还恨到了现在。这么一想,本宫是不是该痛快了,毕竟当年本宫也讨厌你,原来看似得到了男人的你,这么多年比本宫还不痛快,甚至不痛快到你临死前,还能送本宫一个舒心,也算你有孝心了!” 尹嫔气得险些跳起来,被永寿狠狠压了下去! 尹嫔眼睛近乎血红地看着她,她临死还给了仇人一个舒心!还被说有孝心! 尹嫔恨不得一头撞死眼前的人,可她被身后的人压得死死的。 苏萋萋举着酒杯,一脸平和地看着她:“我送你的秘密,或许也能让你死的时候……心里痛快一点。”这酒,不算白喝。 尹嫔恶狠狠地瞪着苏萋萋。 苏萋萋不痛不痒:“你生前就被我压着,如今到了这个地步,更没有什么可令本宫嫉妒的,更何况你仅有的淬了毒的爪子,在本宫这里也像笑话一样,你还不够可笑?” 尹嫔真想撕烂她的脸,可她动不了。 苏萋萋诱惑地看着她:“喝了不会立即死,却能听秘密。” 尹嫔不用她提醒:“周辑尘不是皇——” 永寿立即卸了尹嫔的下巴。 “啊——唔——呜呜——” 苏萋萋将酒交给永寿:“聪明。” 永寿手法利落地给尹嫔喂了一下,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苏萋萋慢慢起身,大方承认。 尹嫔只觉得一条火龙从嗓子而下,可这一切都比不上她听到的一切让她震惊! 太子——不是皇上的儿子! 太子竟然真不是皇上的儿子,苏萋萋本来就知道! 尹嫔觉得自己可笑,苏萋萋生的,苏萋萋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背叛了皇上! 尹嫔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盯着她和周启之间的感情,就像盯一个笑话。 毒搅得肠胃钝痛,可这么多年的自己错了的方向更痛!“你——不爱——” 苏萋萋帮她补全:“我不爱周启。” 尹嫔笑了,可悲地笑了,她以为,最不济这么多年,她们争的都是周启的宠爱,不管周启私下里多不愿应付她,但至少面上都是自己宠冠六宫。 苏萋萋该嫉妒自己,该夜不能寐,该日夜挠心,方能解她心头之恨! 结果!结果她的精力早不在周启身上!她甚至为别人生孩子! 那自己算什么! 这么多年自己算什么! 一直都是自己作茧自缚!是自己唱独角戏!她多可悲! 尹嫔本就没了活着的意义。 吊着最后一口心气,要将这个女人压下去!结果发现自己更可笑了! 何止可笑,简直半生悲苦赌下去,惊不起对方一点涟漪! 尹嫔倒在地上,嘴里涌出鲜血,都不如心里面更痛:“你……明明说秘密会……让我心里舒服一点……”结果比穿肠的毒药还毒! 苏萋萋提醒她:“你非从恨本宫的这个角度想吗?你从恨周启这个角度想,是不是痛快一点?” 尹嫔……尹嫔……一口老血都气了回去! 什么叫恨周启。 尹嫔咽气的时候眼睛都是睁着的,更不明白…… 不明白自己心里是不是痛快了一点,还是更可悲了…… 苏萋萋俯身,试了试她的鼻息,顺便帮她把眼睛闭上。 她真不恨尹嫔,她恨高莘都不恨尹嫔,谁知道却被人如此念念不忘,真是贵人临死都给自己送了一场惊喜。 所以苏萋萋投桃报李,最终没提徐正,否则,还不得气得尹嫔连眼睛都合不上:“剩下的两杯也灌进去,半个时辰后,拖出去好好安葬。” 到底是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确定死绝了比较放心。 “是。” 苏萋萋看着自己的凤椅。 目光与当年一样坚定。 …… 雨已经停了。 宫墙被一层无形的阴霾笼罩,沉重、压抑。 东宫因为常年不用,反而躲过一场浩劫,此刻烛光如昼,不见任何血腥。 “殿下,已经证实,二皇子昨天已经出城。” 陆辑尘坐在正位,身后金龙盘绕,并不意外。 赶来的百官站在东宫大殿内,义愤填膺。 王文皓、谷收分列两侧,就要请旨去追。 徐正蹙眉,二皇子竟然比他的人先跑一步,恐怕要麻烦了! 谷收站出来,刚要说话。 稻田从影壁后方出来,在殿下耳边说了什么,说完递上一枚信物。 是林家腰牌。 谷收立即闭嘴。 陆辑尘看着面前的东西愣了一下,起身,出去。 …… 陆辑尘在东宫偏殿见了赵意。 389在等什么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赵意没有寒暄,直接将二皇子等人在两川之地的动作说了一遍:“郡主路上遇到了从坎沟县逃出来的人,特遣属下前来呈报消息。” 陆辑尘沉默地不说话。 赵意也没有打扰。 宫里的事闹这么大已经不是秘密,宫外同样风声鹤唳。 那些人动作真快。 可赵意不是东宫的人,就不能过问东宫的事,只要确定太子殿下安好,回去得以呈报消息即可。 陆辑尘想到两川,就想到了谷丰。 不过,赵意觉得殿下并不意外:“二爷已经收到消息了?” “嗯,早了一天。”谷丰冒死送回来的消息,就是说下一步他的好二哥要从两川之地起兵了。 不过他大概没有料到,五皇子失败,他没了‘讨伐逆贼’的由头,事情会寸步难行。 “那便好。”赵意说着,取出一张藏器图递给殿下:“回二爷,这是郡主多年前埋在京郊边的东西。” 陆辑尘见状,接了过来:“郡主费心了。” 赵意低头,没回这句话。 陆辑尘深吸一口气,攥紧手里的东西,声音却平稳:“你一路回去,两川之地恐怕并不太平,路上小心,务必护送郡主平安抵达百山。” “是。” 赵意离开了。 东宫偏殿空荡荡的。 陆辑尘一个人看着桌上的藏器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了多个地点。 而观赵意身上的寒气,他应不是刚刚抵达汴京城,而是已经到了一段时间了,甚至……他身上有南城的桃花香。 他应该是看宫里后续胶着,想去南城取一批火器进宫支援。 陆辑尘突然想笑,好在徐正本就是父皇的人,否则就是赵意带人来助。 他这个太子,到时候才是真的可笑至极。 皇城守备是他懈怠了,今日每个人的死,他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包括谷丰的死! 稻田小心地看眼殿下,外面还有人等着呢。 陆辑尘收了藏器图。 …… 同一时间,远在北水郡,没有南下的二皇子,在客栈房间内,生生捏碎了手里的杯子:“周连亘那个废物!”竟然失败了。 齐公公等人吓得瞬间跪下。 二皇子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现在的局面,让他接下来的事,完全陷入了被动!废物! 五弟找到他,向他表忠心,说效忠于他之时,他就想好了。 乱臣贼子的弑父名头,他绝对不能担,便想到了一个脱身之法。 本以为,有他的人扫荡过一遍皇宫,给五弟扫平障碍,接下来利用周连亘想‘黄雀在后’的心理,他的人‘死’绝,老五再不济也能斩杀野太子擒住父皇。 然后他假死脱身,回去跟舅舅汇合,再清君侧。 一切的一切,他都站在了道义制高点,到时候一呼百应,各地讨伐老五。 结果,老五竟然死了! 而他安排假死的人也没有从皇宫逃出来,所有的安排都成了泡影! 还好,他本就没有南下去找舅舅,否则现在追他的人,已经将他围死在南下的路上也不一定。 可现在也好不到哪去! 在没有任何道义的前提下,他也不得不反,比宫变还要难上一百倍,徐正这个老狐狸,竟然临阵倒戈! “殿下,我们赶紧走吧。”万一出了事,他们最后的希望才彻底破灭了! “还用你们说!” …… 三日后。 赵意离开了广袤的平原,抵达群山环绕的多水之地,再有一日,根据郡主一路留下的暗号不同,他大概就能与郡主汇合。 赵意没有耽搁,亲自喂马吃了草料,继续赶路。 这时候他已经感觉到了从汴京城扩散开的沉重气氛。 一路上,关关设卡,层层筛查,他被拦了不止一次;经过两川之地时,气氛更是紧张,若不是他的马又老又瞎,这匹马都走不出两川。 看来两川会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现在不过是两川借着汴京城还在准备,两相对峙而已。 好在郡主早已过了是非之地。 未来不出三天,北部必乱,赶紧回去巩固后方,趁汴京城无暇他顾,做实郡主三郡主权才是当务之急! “驾!”在赵意看来,这场混乱,来得正是时候! …… 暮色初合时分,橘黄普照。 林之念站在青石岸边,春潮漫过卵石,濡湿她素色裤脚,却浑然未觉。 她转头,望向北方层叠的铅云。 距离她离开两川之地已经三天,辑尘应该率人封锁了邙山隘口。 魏迟渊灭了火,走过来:"昨日有一小股人夜袭两川粮道,不过没取得成效。"但小规模的试探已经开始了。 林之念并不意外:“齐恒山既然敢反,必然做足了准备,更何况他的人在此地经营多年,没有一定的把握,他怎么敢反?” 魏迟渊赞同,不过,这与他们关系不大,这是陆辑尘的事,大义站在他的一方,如果这样都输了才是可笑。 只是明知如此,林之念也走得太慢了:“你在等人?”应该不全是,那么:“你在等消息?”等什么消息。 林之念指尖勾过手里纸条一角,没有回答魏迟渊的话。 她比魏迟渊更知道,这是陆辑尘的事,是奠定他未来的一战。 理智告诉她,没有任何悬念,赢的一定是辑尘。 可相信与身处其中,怎么能一样,又怎么能不担心? 林之念想起他玄甲未卸便伏案疾书的背影。 一步步在各地田间街头走访的人,如今也要不一样了。 河风掠过芦苇荡,惊起数点白鸥,暮色更浓。 魏迟渊见她不答也不催促:“赶路吗?” “今晚宿在这里。” 果然在等什么吗?魏迟渊无所谓:“一起。” 林之念没有看他。 河对岸亮起零星渔火,倒映在水面摇碎成金。 破庙里的草垛已经堆好。 诸言无声退到了神像后面去睡。 林之念没有什么睡意。 十年前,他拽着她在街上追一盏马灯,腰间杂玉撞碎在青石板上。 后来她捡了半月碎玉,用红绳串成璎珞,如今正躺在妆奁最底层。 林之念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起这件事,最近也格外多地想起以前,大概是…… 最近没收到他的信吧。 也是,汴京城现在不定什么样子,他每日不知道要见多少人,决策多少事,怎么还有功夫天天写信。 她想宽慰他几句,提过几次笔后,再提就老生常谈的无味。 390赵意见魏迟渊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现在唯有最后一个消息回来,她才能安心离开。 否则这场仗真打起来,对提振气势不利。 夜深人静,魏迟渊躺在干草上,借着月色,没有叨扰地看着她。 但,这次,会是他尝试着与她走下去……而不是陆辑尘。 …… 夜越来越静,庙外撒了驱虫粉。 月色不知道什么时候隐了下去,凉风起,不一会夜雨淅沥沥地落下。 诸言听到声音点了蜡烛,借着手里的光亮起身补洒驱虫粉。 诸言穿好蓑衣,打开门,就见一人牵着老马,正在推外面摇摇欲坠的大门。 赵意刚好推开门,就看到院子里站着一个人,下意识看向对方。 诸言举着蜡烛,也警戒地看着身形高大的男人。 周围很乱,北地又不太平,诸言自然警觉。 突然,赵意笑了,笑容就像他的年龄该呈现的一样,大大咧咧:“这位大哥,路过此地,天晚降雨,寻个住处, 大哥也是如此?”说着自然地往里走,庙外破败,院内杂草丛生,没有住人的样子,里面的人自然也不可能是此间的主人。 而且,三匹马影。 对方没多少人。 诸言神色依旧警觉,刚想开口。 林之念的声音从庙内传来:“赵意?” 赵意一愣,浑身佯装的气息瞬间消散,放下马绳,快速向里面走去! 他没想到会这么快追上来,他以为最快要到第二天早上才行。 诸言在夫人开口的一瞬,已经让开了路,顺便又看了经过自己的人一眼,少年?! 夫人这次出来带了个这么年轻的少年一起?! 诸言想到一个人,赵意! 这就是赵意?的确有几分在外闯荡的老辣。 “掌柜的。”赵意进去。 林之念已经起身。 赵意想到身上的寒意,退后三步,看到郡主无恙,心下稍安,拱手见礼,也注意到庙里还有人,见对方看了过来,客气颔首,视线又回到郡主身上。 “出去说。”林之念去拿伞,准备出去。 魏迟渊起身,披上披风:“你们在这里说,我出去看看马。” 赵意闻言,视线才又落在那个人身上,不是碰巧遇到在庙里共同避雨的人? 认识? 魏迟渊走过来。 赵意也看清了此人,玄色风衣系上的刹那,暗纹在门外的火光中若隐若现。 赵意瞬间认出,是银线绣的兽脊暗纹,即便藏在玄色色泽下也蛰伏着沉睡的威严。 而此等质感穿在他身上,也丝毫没压了他的气势。 他是…… 魏迟渊的手,自然而然地落在‘小子’的肩上。她身边又换人了,他也不认识,秋平还没有见过几面,这个更没有见过。 魏迟渊低头出去,寒风吹进来卷起一缕灰尘,却被他衣摆掀起的暗流截断。 他的眉目浸在潮湿的冷气里,也不弱他的风骨,这样的人……没有几个,其中郡主还认识的? 赵意倒是听师父说过一个人——魏家家主,魏迟渊。 他是魏迟渊? 怎么会在这里?师父说此人在交高时于郡主有恩,这次,是正巧碰到? 还是云游至此,莫不是为了两川之地的事? 林之念扔给他一把雨伞。 魏迟渊接过来,对她一笑:“怕我淋雨?” 赵意闻言,瞬间垂下头。 林之念没回他。 魏迟渊也已经走入雨里。 林之念开着门确定魏迟渊走远了才开口:“消息送到了?” 赵意神色郑重:“回郡主,送到了。” “可有亲眼看着霍秀山认下老印信?” 赵意语气肯定:“有。”两川之地,必然实控在齐恒山手里,太子想从两川之地集结就近的兵力必然徒劳。 可太子又必须尽快在两川取得进展,逼迫齐家不敢轻举妄动,才能减少伤亡。 所以太子需要一批兵力。 而郡主起于五川郡坎沟县,自然有‘兵’,太子同样知道这里有兵,必然调用。 可郡主早在两年前就换了各地所有印信,太子手里的旧制调兵符,已经调不动郡主新换上来的人。 郡主让他再绕一路,就是要他确定太子手里那枚‘兵’符,能如常调动五川的人。 等于给了那张旧印信,一个通行的敕令。 赵意看得出来,霍秀山接到太子的旧印信时,不想动。 因为他这一万人马动了,暴露于人前,他们以后就是太子的私兵。否则没有理由解释这些人的由来。 总不能说是百山郡主养的私兵。 所以霍秀山不愿意,如果没有郡主的特令,霍秀山看到旧印信一定不会动。 可现在,他们不得不动。让以护一方安宁为信仰的他们,以后跟着大周兵匪同吃子民血汗。 所到之处不抽人几鞭子都是不合群。 赵意想开口为霍镖头说几句,最终没有开口,过段时间再看。 林之念点点头,彻底放下心来。 有这些人在,辑尘是想打‘闪击’还是‘拖延’都有了主动权,就看他想做到哪一步。 这里已经没有她能做的了:“明早出发,正好,海匪之事也栽到二皇子头上,我们紧急回援,无法上京,名正言顺。” “是。” 赵意抬头看向郡主:“掌柜的,刚刚的人,属下一会怎么称呼?” “魏家主。” 赵意猜测成了肯定,果然是:“属下知道了。” “草垛分出一半,凑合休息吧。”赶路匆忙没有那么多讲究。 “是,属下先去拴马。” …… 赵意出来,发现马已经被拴好了。 马棚旁生了一堆火,火光发出噼啪的声响,刚刚院外的人也在。 魏家主也在。 只是他听到声音并没有看过来, 火光将他的脸分成明暗两半,一半温润如玉,一半威严肃穆。 诸言看到他过来,笑了,借着火光才看清,此人比他想象中还年少,真是蛟龙出少年:“赵意?” 赵意也笑了,腼腆阳光,但要先对魏迟渊见礼:“赵意见过魏家主。” 391不止认识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魏迟渊随意点点头,翻动着火堆里的红薯。 赵意站定,看到魏家主手边放着那把伞,收回目光,方看向诸言:“大哥。” “叫我诸言就行。” “诸大哥。” 诸言笑了:“你呀,要这么算的话,你该叫诸叔才行,半夜赶路冷了吧,近点烤一烤,虽然这雨不大,但缠人得很。” 赵意走近:“是有一点。” “何止一点,我看明天都不可能停。” ——咔嚓—— 枯枝折断,魏迟渊往里面扔了几根柴。 赵意不自觉地看过去,他的披风上,本暗淡的纹路在火光的照耀下显现出来,暗纹绣刻的苍狼在光影下仿佛醒了,狼目威猛,奢华威严。 赵意心神忍不住震了一下。 魏家隐世,但其底蕴深厚不输任何家族,一件披风也可窥见一二。 他……怎么会和郡主一起走? 诸言看着这孩子拘谨的样子,不禁想起碧潜曾经还对他拔过刀,他跟着家主过来,以后要经常跟赵意打交道,打好关系才是正事:“我听说过你。” 赵意不觉得自己有值得被人听说过的事。 “谦虚了不是,北疆战役你参与了吧?” “只是师父带着。”语气自然。 “那还叫带着,不妨告诉你,我这个年岁都没上过战场,你今年二十?” “十八。” 诸言惊叹他的年轻:“可以啊,我要是成婚早,都有你这么大的儿子了,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感慨下时光流逝。” 但也没有说错,如果当初家主和夫人不分开,他和碧玉……成婚,孩子也七八岁了。 本来他以为,自己没戏了,谷丰应该有戏,谁能知道,夫人身边的婢女压根不是婢女,人家高升了,根本不是配他们这种小厮的! 哈哈,就是说说,他们也不是小厮不是,只是碧玉也不是婢女,大家都忙,都有自己的事做,最后就不合适了,各自婚嫁找个合适的更适合过日子。 赵意无所谓。 诸言好奇:“你现在是夫人身边的随侍?” 赵意注意到,他一直称呼郡主夫人,不带姓:“不是。” “也是,你怎么说也从军多年,不该从侍从开始,那现在夫人身边是谁?”他打听打听,方便投其所好。 赵意看了他一眼,笑笑没说话。 诸言也笑了:“烤火烤火。”小子戒心挺重。 魏迟渊随手用粗枝将烤好的红薯拨出来,起身,重新打开伞, 玄色织物掩盖了一缕光亮,当他踏出时,火光又骤然而起,余光落在他肩头,掩藏在夜雨里,自成的威仪。 赵意不自觉地看着火光,心中隐隐升起一抹说不清的感觉:他回的是庙舍的方向。 赵意起身,见诸言没有跟上的意思,就要离开,他本就是来拴马的。 诸言见状急忙拦住他:“赵意,时间还早,咱们聊聊。” 已经到后半夜了,赵意避开他的手:“明天还要赶路。” “赶路也能聊聊,这天气多适合闲聊。” 赵意不觉得:“我与郡主说过来拴马,时候不早了,告辞。” “赵意,赵意。”诸言看着他油盐不进的样子,几次拦都没有拦住,再拦恐怕就不好看了。 无奈,只好灭了火,赶紧跟着回庙:榆木脑袋。 …… 赵意推开门。 魏迟渊自然地坐在之念分出的草垛上,破庙漏风处卷来草屑,他眉梢未动。 林之念剥开红薯的薄皮,指尖捏着半块焦香的甜,玉白的皓腕撞在焦糖上,晕暖了外面的夜色,正回着魏迟渊的问话。 赵意颔首。 林之念回了一眼,示意魏迟渊去休息。 魏迟渊没动。 诸言紧跟着进来,就看到这一幕,也就庙里久未见香火的神像能与他的主子和夫人,分出几分遗世的随性。 诸言心中宽慰,当然也看到了自家家主占了夫人旁边的位置,不禁拉了赵意向本来主子的草垛走去:“是不早了,早点来睡。”赶紧走过去,三下五除二,帮赵意分出更厚的草堆,示意他过来睡。 赵意没动,安静地等着郡主命令。 林之念看着不动的魏迟渊。 红薯腾起的白雾氤氲了魏迟渊的眉眼,他吃得文雅从容,仿佛看不到周围的一切。 林之念只好用声音提醒:“时间不早了,去睡吧。” 魏迟渊解下身上的披风,随手一扔,披风铺在他身下的草垫上,声音温润:“吃完。” 林之念看着他,他已经跟了她五天,他没有事情要处理? 而且他出行,肯定有人跟随,不会只有诸言,那他的人手定然就在不远处的驿站等着他回去。 可他现在却没有要回去与人汇合的意思。 而且睡在这里?是要跟她儿女情长?她们这个年纪,继续儿女情长? 怎么看,怎么不像魏迟渊会做的事情,还是当年分开,让他始终耿耿于怀,才显得他对她,与众不同? 赵意站在一旁,安静地等着郡主指示。 林之念觉得不是没有那种可能,他依旧在找个点,彻底平衡当年的事情,才会显得似乎对她念念不忘。 魏迟渊再拖,也吃完了手里的红薯,随意勾起几根干草擦擦手。 诸言看不过去,他们家主何曾如此……出去接雨水。 魏迟渊声音响起:“我手里有一份你需要的东西。” “所以我如果想拿到就要让你睡在这个位置?”这个可以。 魏迟渊笑了,还是一样噎人,尤其善于噎他:“还不够。”一双眼睛看过去,少了年少清润,唯有沉淀后的深邃。 林之念看着他,忘了当初是不是喜欢他的眉眼,应该喜欢过。 现在也依旧不让人讨厌,何况,只是一个位置,至于他手里的东西,她大概知道是什么——出京时和魏老封君没有谈妥的那份港口合作书。 林之念见天色晚了,无意跟他争,挥挥手让赵意去旁边休息。 赵意一步步走到诸言分出的草垫旁。 诸言正好接了雨水进来。 魏迟渊摆手,出门在外,哪有那么多讲究。 诸言倒了水,急忙熄了烛火。 赵意躺在草垫上,想到刚刚熄灭烛火的一瞬,魏家主将披风扔在郡主身上的样子。 赵意眼睛睁了好一会,闭上了眼睛。 …… 392我们谈谈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翌日。 雨依然下。 林之念带着赵意一大早便出发,雨水穿过马蹄,并未有多少寒意。 两人走出没多远,便听到后面有马蹄追上来的声音。 赵意警觉地向后看了一眼,又回转马身,看向郡主。 那位魏家家主又跟上来了。 林之念显然也发现了,立即勒马,看向后面的两人。 她已经等到了赵意,下面都会抓紧时间赶路,回去处理要事:“赵意,你去周围看看,有什么吃的。” 虽然刚用了早饭,赵意也没有任何疑问:“是。” 魏迟渊勒马。 诸言也很有眼色的离开。 两匹马站在一起,林之念依旧是昨天的装扮,没有修饰,更没有颜色可言,她看着魏迟渊,直接问问题:“你要南下?”却也没必要跟着她。 魏迟渊有些不悦她不告而别,但两人又不算是需要告知动向的关系:“对,计划好的。” “如果不是我自作多情,我觉得你要去百石郡。” “会让你为难?” “倒也不会。” 魏迟渊看着她:“我们之间应该还没到要兵戎相见的地步,我去看看止戈并不会叨扰到你什么。” 林之念蹙眉:“你可以和你的人一起去。” “既然都是去,怎么去不是去,一群人上路和一个人上路,目的地都一样。” 林之念看着他。 魏迟渊也看着林之念:“你不用担心我会暴露你的行踪,朝廷忙成那个样子,没有心思来动你,更何况陆辑尘在汴京城,你没必要担心我从中作梗。” “我只是不想你浪费时间。” “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何以见得?” 林之念也看出来了:“一定要跟?” “一定。” “如果是新开航道的事,我还是那句话,没有与人合作的意向。” “如果魏家不要占股呢?” 林之念讽刺地笑了:“那你真没必要带着嫁妆,非要过来做妾。” 魏迟渊脸色沉了一瞬,下一刻,突然逼近。 林之念也不动,依然看着眼前的人。 魏迟渊将她整个人笼在他的气息里,气场不是多么和善:“当年分开,你可曾有过一丝后悔。” 林之念的气场很柔,无论谁进来都不见锋利:“这已经是你第二次问这个问题。” 魏迟渊突然卸了气场,不纠缠上一个问题:“只是走一路而已,应该没有让你为难的地方,又何必如此警觉。” “的确没有,只是风餐露宿,到底配不上魏家家主。” 魏迟渊看着她:“什么配得上?带走我的孩子,跟我分开的人配得上,我不觉得我有什么配不上的,毕竟我孩子的母亲,都不觉得我配得上一句合理的解释。” “当年,我们银货两讫。” “是我要的吗?我们之间只是你认为的银货两讫。” 林之念好笑地看着他:“你真那么认为?”如果火器是她之后的补偿,也是因为她先一步追求,给出的,那之前呢:“我问你了,跟不跟我,你拒绝,不是你当初给的答案?!还是你一心要嫁,我忘恩负义记错了?!” 问题重新回到原点。 魏迟渊收了所有不甘,他嫁,呵呵,当年让他——嫁! 换做第二个人都问不出这种问题:“我们不吵,时间不早了,早些赶路,免得节外生枝。” 林之念冷哼一声:“多谢魏家主体谅了。” …… 赵意看着随他们一起赶路的两个人,最终什么都没有问也没有打听。 诸言一路发现,这小子可以呀。 扫痕、探查、身手,没什么可挑剔的,人情世故也是一把好手:“很早就出来了吧,你是不是我们夫人丐溪楼和文轩堂里养大的孩子?” 赵意将柴抱回来,他发现诸言对夫人的势力了解得很多,很多人都说得出来。 交高时,魏家家主对郡主,应该不止是知遇之恩。 赵意又不是傻子,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怎么知遇之恩一个身份不如他的女子,无非那么几种可能。 诸言见他不说话,依旧滔滔不绝地引他说话。 诸言发现这小子挺有意思,不做事的时候,像个榆木疙瘩,没什么自己的兴趣爱好:“我们虽然是下人,但也是人,主子忙的时候也可以偷一会懒,你们平时有什么解闷的玩法没有?” “没有,一天训练下来很累,休息居多。” “也是,年纪小多觉。” 赵意:“……” 诸言见他又不说话,生火的时候继续引他:“其实看看,夫人养大了一批了不得的孩子啊。” 赵意:“……” “我就是说说,你至于那么警觉?” “没有,就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你,我很早就跟着师父离开了。” 诸言点点头,也是,赵意这样的必然从小不凡,像赵意这样的应该很少,是自己想岔了。 赵意看着诸言‘果然如此’‘就该如此’的样子,没有任何解释,他不信诸言的话没有其它意思。 诸言也很快会发现,他放心得太早了,郡主养大的不止赵意这么一种人。 赵意在其中,甚至只能说是时运最好的一个。 …… 汴京城内。 宫变的氛围已经散了。 皇权依旧浩荡,太子殿下更是天选太子。 反而是二皇子与齐家不自量力企图挑衅皇权。 乱臣贼子,居心叵测,其人当诛。 此时朝中上下一派齐心协力,人人都愿率兵将,将齐家一脉鼠辈斩于马下。 从大义上来看,齐家未兴兵,名声已毁尽。 没人觉得二皇子能成事,只是绞杀他们所耗费的时间长短罢了。 坤仪宫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或者说,更平静了。 因为这次政变,后宫高位的嫔妃死了大半,沾亲带故的也好,参与其中的也好。 现在是一片祥和,没有人可挑衅皇后娘娘的权威。 此时。 徐正坐在坤仪宫内。 苏萋萋也安静地坐在大殿上。 苏萋萋答应过的,每月会召见徐正一次,今天又到了见他的时候。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两人反而都没有说话。 以往,他们也不是每次都说话,有时候皇后会问问徐相的近况。 有时候徐相也问问皇后的身体情况。 最多的时候,却是不说话。 393他那个夫人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只是安安静静地坐一会,喝一杯茶,也许就散了。 现在也一样。 徐正不会跟苏萋萋说,他在宫变那天做了多少准备,费了多少精力,出动了多少人手,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苏萋萋也不会提起她那天的心情、心里的担忧,和在看到他出现那一刻的信任、放心。 可能……因为有共同的‘孩子’,她也知道他的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有些话,不用说,她也知道徐正值得信任。 坤仪殿内静悄悄的,只有茶香静静飘浮的气息。 徐正知道,尹嫔被处死之前要求见了萋萋,萋萋答应了。 其实,他有一件事没有跟萋萋说过,当年萋萋生产时那场大火,火虽然是意外,但后来火势增强,是尹嫔的手笔。 他的人之所以没有发现,是因为一开始,这件事针对的只是生产的莘嫔,后来萋萋早产,那些人全扑向了他的孩子。 只是尹嫔的人后来也不确定,两个孩子到底有没有问题,也只能靠猜。 没有实质的证据,又不到鱼死网破的时候,她自然不会再提,等事情爆出来时,以萋萋当时的状态,尹嫔绝对不想成为萋萋的靶子。 至于他。 他不会在女人的事情上等着,他在五皇子的事情上等着她。 尹嫔算计他的儿子,他自然也可以算计尹嫔的儿子,还要算上她的九族。 就是五皇子不来找自己,他也会去找五皇子,一网打尽。 女人的爱情,徐正自认看不懂。 但死绝与否,一目了然。 尹嫔也当真不知所云。 如果尹嫔爱周启,当年为什么不嫁过去跟着周启去流放?如果那样,也好过萋萋…… 他也不至于没有机会。 如果不爱,又为什么看不得他与别的女人有孩子,憎恶到要那个女人和孩子去死。 他的人之所以失算,也是因为这场阴谋一开始不是冲着苏萋萋去的,结果…… 却是现在的结果。 徐正看着杯子里的茶,也是当年的他太自信,阴差阳错,与她同样没有一个结果。 苏萋萋咬了一口糕点。 徐正视线上移,见她手虚托着糕点,浅浅咬了一口,便放心,唇边浮现一抹笑意。 如今的皇宫,她总算住得舒心了吧。 苏萋萋见他看过来,笑了,糕点配着茶水别有风味:“要尝尝吗?” 徐正松开握着杯子的手:“你那一块。” 苏萋萋闻言没有不好意思,将那块放在盘子给了钱嬷嬷。 钱嬷嬷送下去。 徐正拿起来,就着她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口,试着品味…… 可,也许是宫里的点心……吃多了,也说不出好不好来。 苏萋萋自然不会脸红心跳,只是还有这么一个人陪着她做这些无聊的事,却不得不说日子颇有熬头。 林备敲了一下门进来:“皇后娘娘、相爷,皇上来了。” 苏萋萋、徐正闻言,目光平静。 林备诧异,徐相和皇后娘娘在谈什么?但现在看,至少不是需要避开皇上的话题? 徐正甚至没有放下手里的糕点,又细细尝了一口,压了一口茶,才吃出一点萋萋说的风味。 “怎么样?”苏萋萋问。 徐正擦擦手,给的评价不高:“尚可。” 苏萋萋心里切他一眼:“就你嘴叼。”宫里的手艺都打发不了一句‘满意’。 徐正放下手帕:“也不见得。”比如早年她涂的胭脂,闹着让他品出个配方来,品不出来还要闹,他就吃过不少花都算不上的草汁。 周启进来。 苏萋萋、徐正慢慢起身:“皇上。” 周启笑着:“徐爱卿也在。”越过他,自然而然地坐到萋萋身边:“都坐。” 徐正脸色顿时沉了一分,周启没死,真是遗憾,今天的茶也涩了三分。 “在聊什么?”周启拿起萋萋面前的糕点,吃了一口,早上没怎么吃,有些饿了,糕点尚可。 徐正不说话。 苏萋萋开口:“能说什么,问问太子的近况。” 周启想到齐家,脸色也沉了一分。 不过,好在辑尘在,这些个被外家激得认不清东南西北的儿子才不显得那么可笑:“徐相费心了。” 周启突然想到宫变时救驾有功的他的长子,也顺便问一句:“这次不歪的位置该动动了,你这个父亲不要总那么严厉。” 徐正干脆将剩下的糕点一次吃完,又喝了口茶,才慢慢开口:“皇上让殿下看着动就是。” 周启无奈:“你呀,对儿子要求太高了,朕看不歪就不错,你别总仗着你娘子好脾气,为所欲为。”不过那么一个庶女能嫁给徐正,祖上烧了高香:“孩子大了,放开一些。” “是。”徐正起身:“微臣想起还有事,不打扰娘娘了,微臣先行告退。” “去吧。”周启发现徐正这人不喜欢谈妻与子,怕人争了去不成,就他那个妻,也只有他看着好罢了。 苏萋萋见状给钱嬷嬷使个眼色,让钱嬷嬷送人出去。 钱嬷嬷躬身退了出去。 周启开口:“徐相没什么可说的,就是他那个妻,这么多年了依旧上不得台面,听说前不久还闹出了笑话。” 苏萋萋不接话。 “徐正看上她什么了?”周启现在闲,有功夫看别人家长长短短。 只是他至今无法理解风光霁月的徐正,最后怎么娶了一位无论身份、样貌都配不上他的女子:“你听说徐夫人前段时间的事了吗?” 苏萋萋一个妇道人家,皇上都听说的事,她怎么可能没有听说。 周启不等萋萋回答,已开始嘲讽:“为了一套头面,明嘲暗讽,简直丢徐相的人。” 苏萋萋更不说话了,因为头面是她拿的,根本不是钟夫人头上那一套。 她听说后,当下让钱嬷嬷将那套蓝宝石头面拆了,打了一套新的。 绝对不可能送回去。 她不单不让人送回去,她回头还要将徐正的宝石头面全部搬空。 对方想给她‘儿媳妇’留,她苏萋萋同样觉得徐正的东西,也该属于她苏萋萋的‘儿媳妇’和未来孙女。 既然大家都惦记—— 端看谁的手段高了! 至于皇家的珠宝?自然也是她未来的孙子孙女的!她是大周的皇后。 周启总结一句:“好在,生了个懂事的儿子。” 苏萋萋重新拿起一块糕点,想到一件事。 徐夫人?未必像三不说的那样,与他们相爷没有感情?否则不会记徐正的东西记得那么清楚。 也是,那样的一个人天天在身边,又是名正言顺的‘夫’,怎可能全然不动心。 “想什么呢?”周启问。 苏萋萋直接开口:“想头面。” 周启无奈:“行,朕给你打套称心的头面。” …… 钱嬷嬷追上徐相,趁人不注意将一个打好的扇穗放相爷手里:“皇后娘娘给相爷的。” 徐正握住。 钱嬷嬷便知道相爷懂了:“奴婢就不送相爷了,相爷慢走。” 394魏的百山所见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徐正看着手心里的扇穗,笑了。 不知道又在闹哪样?要图谋他什么了? 随她高兴就好。 徐正又看了一眼手里的扇穗,无奈地收了起来,向外走去:“心思从不用在正途上。” …… 林之念回程的速度很快。 真正百山郡郡主的车驾依旧在奉命北上。等海寇传来消息她才会让车驾回程。 林之念必须趁这段时间完成所有事。 如果陆辑尘要对齐家速战速决的话,留给她的时间不多。 林之念没有阻止魏迟渊进城:“你可有去处,我可能没有时间……” “你去忙,我也有地方要去。” 林之念看了他一眼:“好,你自便。”带着赵意走了。 诸言看着赵意的身影走远,才骑着马,小心地来到家主身后,这里…… 就是百山郡?刚刚他们从城外过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道高耸的城墙,绵延入山,威仪天成,进城的队伍有条不紊,速度极快。 还有走过城墙时,空气中泛着淡淡的铁锈味。 虽然只有一眼,但这道城墙不是土石夯成,而是铁水浇铸一般。 他特意看了一眼,接缝处更是天衣无缝,整座城墙深压进山里,在烈日下泛着冷幽幽的寒意。 魏迟渊扯动手里的缰绳,青骢马调转方向。 他自然也看到了背后那片城墙,更看到进来后一望无际的田地,田间伫立的水车,以及阡陌间劳作的人们,主要干道与乡间小路纵横交错,千条万缕。 以及只消片刻,从他身侧走过的众多商队和担着东西的小贩。 尤其这里的大道,分出三个行道,有专供他这样骑马走的,有商队行的,也有挑担进城的人乘坐的‘公车’,还有供人步行的小路,互不干涉,各行其道。 路,宽如城门,却不显得清冷,走满了进城、出城的人。 道路两旁供人歇脚的茶舍、水摊,也不时出现。 “走,进城。” “是。” …… 内城门洞开的刹那。 魏迟渊听到了嘈杂的从各种各样的人、各行各业的鼓点里传来的声音。 诸言更是愣在当场,太阳穴突突地跳。 阳光从五丈高的楼房上倾泻而下,飞檐层叠,琉璃瓦上流转着七重光晕。 这样的楼房,成片成堆,瞬间挤压他的视野,只看到眼前的喧闹繁华。 诸言不自觉地靠近家主。 魏迟渊站在人来人往的城门旁,巨大的建筑,如庞然大物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在其内的人衬得渺小又繁忙。 朱漆栏杆后,更高的楼阁拔地而起,宽阔道路上的人影,衣着干净整齐,忙忙碌碌。 “不要在这里挡着,快走快走,要看楼,站墙根底下看去,后面的人忙着赶路呢!” “前面的快点,快点!” 有好心的卖早食的大爷将人拉到一旁,笑着开口:“两位第一次来百山城?第一次来是这样,来多了就不稀奇了,你看这些人早就看腻了。” 诸言发现向来能言善道的他,突然不会笑了。 大爷也没拉着他们买早食:“你们是找人?还是寻商机的?旁边有卖地图的,不知道去哪里的话,可以买一份地图看看。” 诸言发现,说话的大爷身上没有一块补丁,放眼望去,除了进城的人,这里的人身上似乎都没有补丁。 而且,很多人都骑着两个轮的车子。 小摊贩们将三个轮的车子骑得飞快,好像不是摊贩,而是运货的长工。 诸言谨慎的没有轻易接话,看向家主。 魏迟渊神色还算如常:“是那边那间吗?” “是,是。” “谢谢老伯。” “不用,不用。” 街市上,蒸腾着人来人往的热潮,空气中混杂着各地商队运来的香料、茶叶的辛辣,各种各样的气味在鼻腔炸开。 穿短打的脚夫将轮子蹬得飞快;批发布匹的店铺门口写着抛售的消息。 令人惊讶的是,每个经过的人似乎都看懂了,正在挑肥拣瘦。 识字? 而且这是一条商街,他们只是站在街口,正好看到有大量的人涌进来。 越来越多的商店门口竖起了牌子,路过的人看一眼,就会选择进去不进去。 魏迟渊停在一家卖文房四宝的店前。 按说这样的店铺,该门可罗雀。 可是这家店内,人依旧不少,有几个客人成堆成堆地在装笔、纸、用具。 魏迟渊看到了那人说的‘地图’,很小的一张,可单这样的地图也分好几个种类,游玩、商用、学科,侧重点不尽相同。 魏迟渊将看到的几种都买了下来。 诸言这么一会功夫,又见有人装了一包纸、笔离开,不禁开口:“你们这里的人用得了这么多纸笔?” 掌柜的忙中偷闲看他一眼:“外地来的?我们这里遍地学堂,纸笔消耗当然不小。本五十册,笔二十,三百文钱。” “都认字?” 掌柜的看他一眼,忍不住骄傲:“简单的都认识。我们这里,孩子们认的字多,在百山,凡是拥有百山户籍,年满七岁的孩子,每天可以免费上三节课。”其它时间做什么?干活啊!“年满十六岁的孩子,每天免费上两节课,年满二十岁的每天一节,小哥,有机会一定要加入我们百山啊,共建百山美好生活啊!” “咦,怎么走了,一点不热情。” …… 魏迟渊好不容易找到有魏家标识的客栈住下。 站在层高为五的房间里,眺望过去,入目所及不是整个百山城,而是同样高的屋舍楼檐。 而这座商会淹没在百山郡众多商会里,无论从所卖的商品还是经营的项目,都没有什么优势。 掌柜的垂着头,候在一旁,大气不敢喘一声,更没料到,自己此生还有机会,见…… 见到家主。 可却不是自己所在地做大做强的样子,而是在百山激烈的竞争中,努力生存的悲催模样。 这真不是他不努力。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百山的好东西层出不穷,价位更是能一压再压,大型商家数不胜数,所产出的量更是惊人。 他已经是努力去撑了,如今也,也只有几家酒楼还活着,实业还是被……被百山其它商家在价格和创新上干死了。 395一败涂地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何掌柜惭愧得不敢抬头。 可,百山郡的商家实在太多了。 真的非常多。 他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百山郡单商会在郡主来后就激增了上百家。 现在的商家更是大大小小的不胜枚举,单是上百商家成立的商会,就能组建七八个,简直…… 简直有违常理。 他纵然有一身所学,有各地支援,现在也杯水车薪。 可这些话,他也不敢明着说,只能低着头,望家主不要撤了他的职。 魏迟渊沉默地,看着下面来来往往的人们,久久没动。 何掌柜越来越不自在,这里……环境太嘈杂,家主肯定不满意,小心翼翼开口:“家主,我们还有一家清静些的住处,家主不妨……” “不用。”魏迟渊声音沉静。 何掌柜赶紧垂下头。 过了好一会,魏迟渊抬手关上窗,外面的喧闹被隔绝在外:“百山郡的寺庙情况如何?” 何掌柜闻言都快哭了,噗通跪下。 魏迟渊顿时蹙眉:“怎么回事?” “回家主,百山寺庙的耕地、规模、寺庙人数,一年半前全有由郡主府强制重新规划了。” 怎么可能?信仰之地,她如何重新规划? 何掌柜心里何尝好受,那可是他们的根基:“回家主,郡主来了百山郡后就开始各种施工,家主您也看见了,这些大楼、这些街道、各大商家,都在招工,再配合全户籍全耕地制,就是一条狗都有一个牌子,百山郡更是人人有土地,没人租赁,寺庙要想将耕地租出去,只能减少租金,可就是减少到零,也不如他们上工赚的银子多啊,久而久之土地便租赁不出去,可百山郡又出台了对空置耕地的收税政策,寺里也是没办法,不得不上交一部分土地,转为经商资源,可百山郡还有信仰管理条例,不允许信仰系下经商……每年还要考核经文、佛课,授予等级……” 诸言震惊地看着何掌柜,这……这简直倒反天罡:“你们可是寺院!郡主府如此对你们,香客就不为你们证明,百山郡还能‘风调雨顺’!?” 种种手段下去,就能将郡主钉在妖邪上! 可诸言突然想到在交高时,各大茶楼、戏院的种种传奇手段,突然有点……不自信。 若是真那么做,最后,谁把谁钉在天罚上都不好说。 何掌柜看着诸小哥越来越古怪的脸色,就知道不用自己解释了。百山的精神风貌就像雨后的笋尖一样,被疯了般往上拔,不但如此,人家的杂耍人员还能引雷、避雷。 无形中对他们的修行要求,就……就提高了…… 魏迟渊自然知道之念手里让人眼花缭乱的手段:“那你们应该也还有银子。”百山富裕了,香火自然旺盛。 诸言觉得有道理,香火旺盛,银子就多,这么多银子反哺魏家产业,怎么可能连个商会行长都不是! 何掌柜觉得他跪着不用起来了:“回家主,信仰管理条例还有一条,全百山郡内寺庙、道馆,各种营收,其中包括香油钱,郡里征收五分之三。”五分之三啊! 留下的那点,不得再打点打点跟百山城的关系、与郡主府的关系,问题是这些打点扔出去,还有明码标价的,被称为‘慈善’,少了都进不了名录,而这些银子扔进去都不算贿赂的一种。 何掌柜真没见过这么能吸血的:“账目更做不得假,郡里专门有人来查账。” “你们将账做少不就可以了。”诸言不信他们不擅长这个。 何掌柜觉得诸言太不了解百山了:“少了,郡里给的高僧的名额就少了啊,别的寺院有三位高僧,咱们寺院没有,香客怎么想咱们寺院?觉得咱们功课不努力,神力不厉害,谁还进来。” 诸言无语了。 魏迟渊也不知道做什么才好:“百山有很多寺院?” “多,非常多,不但寺院多,百山重建的时候,连村口有人祭拜的大树,郡里都给建了庙宇。”所以他们为了争抢香火,也是绞尽脑汁,谁敢在账目上乱动手脚,少一个高僧,就少多少香油钱。 诸言:“……” 何掌柜说出来心里好受多了:“郡里对信仰之途,有一套完整的管理体系,家主如果需要,小的这就让人去拿。”密密麻麻,条条框框,还要考校。 魏迟渊自认没有亏待过对各大寺庙的投入,对于利爪所在,他自然从不吝啬:“你们就这么降了?”他们能组织出的人手,绝对有突袭的能力。 何掌柜提起这个瑟瑟发抖:“回家主,此地最强的封家堡,郡主来后……根本没有给任何人参与的机会,一夜之间铲平了。”他们至今连什么武器都推测不出来。 只知道一砸下去,三丈大坑。 而且山里经常传来巨大的声响,还有这些楼房、外面的城墙,那些机械庞大高耸,绞力惊人! 诸言看着姓何的完全没有‘反抗’之心的样子,一时间心中顿凉。 他们的人,在哪里不是意气风发,就算偶有挫败,也得准备一雪前耻。 更不要说家主亲自到了,更是应该拿出七八种方案,准备反击,展示自己的实力,在家主面前出人头地。 可是姓何的完全没有,完全是被人驯化的神态,升不起反抗的心思。 诸言想想一路走来的一切,如果是他,在这样高楼林立、道路宽广、繁闹的街头,他升得起反抗之心吗? 更不要说,郡主一方还有火器,他们虽然没有直面过郡主的火器营,但一夜之间铲平一个封家堡,还能无伤亡。 可见不容小觑,但:“你们那时候就没有再做过其他努力?!” 何掌柜做了啊,跟着传播郡主触怒山神的传言。 甚至庙里给香客解签都用上了暗示,还大张旗鼓为百山郡做法,企图在神力上推翻郡主府。 可郡主府根本没有接招。 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直接对南石郡兴兵! 那可是对南石郡兴兵啊! 一个郡打另一个郡!五千人,好像都不足五千人对五万兵马! 赢了! 396成体系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郡主没有管他们,是对跳得最欢的南石郡兴兵了! 如果,何掌柜是说如果。 赵统领带领的这批人,冲他们而来,他们早被人连根拔起!碾得渣都不剩了,他们再厉害,兵马再强,能强过南石五万精兵! 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好不好! 所以郡主就是仁德!给他们这些人机会! 好在,信仰大司马霍舟霍大人怜他们都是百山郡土生土长的人,知道他们‘知识不够’‘人云亦云’、‘被人利用’,只要他们交够十万两银子,就放他们一马。 暂时拿不出银两的也没关系,可以按月偿还,还可以将神像雕刻成接近郡主容貌的样子减少百分之一的欠债。 真是很有弹性的为他们着想了。 不过,听说雕神像这一点,霍司马回去后被郡主府训斥。 但下面的人都觉得这是很好的向郡主府表达衷心的方式,很多家都开始做了。 至于他们这些人,何必如此卑微,撤出百山郡不是就好。 哪有那么简单。 一开始百山郡一系在魏家庞大的家业中,根本不算什么。 百山郡又穷又偏僻,耗子经过都不留窝的地方,他何大柱就是一个打秋风的边缘人物,指望着云丰郡接济过活。 所以他这边死了都没人重视。 郡主建设百山郡的时候,他们……他们一开始没有放在眼里…… 何大柱包括云丰郡魏家的负责人,恐怕都没把百山郡和百山郡主太放在眼里。 谁知道,百山郡能起来的这么快?! 他们私下算过了,这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的银两,还有源源不绝的人才积累。 绝对不可能一蹴而就。 再后来,他们觉得事情不对,要反抗的时候,已经没了反抗的余地。 他们就通过小动作想将这里半死不活的魏家一系转移到云丰郡,与那边庞大的支脉汇合。 可,风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了。 或者说,自从百山郡很多见都没见过的好东西被贩卖或者租赁出去后,谁家商行现在在百山郡没有总部,外面的商会和同行都会看轻你三分。 所以,他们只能留下来,是的靠云丰郡那边输血,维持这边的光鲜,否则他们现在都不好出去做生意。 魏家的浮光锦祭出去都没有太大作用,因为百山郡有更受欢迎的丝锦、有日行百里的策车驾、有重力机械,这个他没见过。 但绝对是好东西,开山、开路,非常好用。 最近这种趋势已经不止周围几个郡信任百山郡的实力,信任能在百山郡生存的商家都是有一技之长的商家。 就连天天给他输血的云丰郡人,都快有这种错误的预判了。 认为他能让魏家在百山郡坚持到现在一定有一技之长。 他有个屁的一技之长。 而且,百山郡商家厉害这种认知,整个南方郡县都快有了。 所以,他们绝对不能撤出百山郡。 否则他们这一系的商会就会遭到重大打击,在外做生意会更加艰难。 何况百山郡银子也真的好赚。 家主应该也是听说了云丰郡那边的汇报,所以来看看吧? 不是何大柱吹,家主进入百山郡的那一刻肯定受到了冲击! 他们百山郡,那是真的对得起所有人高看的那一眼! 诸言听着何掌柜的描述,看着他莫名骄傲的神色,他是不是忘了——他是谁的人! 诸言心里突然闪过一个认知:这个人废了。 至少,对魏家的忠诚在下降。 诸言相信家主也感觉到了,诸言不自觉地看向家主。 魏迟渊神色如常,对下面人态度的转变并不介意:“这段时间辛苦你。”云丰郡递上来的文书他看了。 但和亲眼所见,是完全不一样的冲击。 “不敢,不敢。” “百山郡的事本想提前跟你们说,郡主手下有两个势力,一个是丐溪楼,一个是文海轩,都出七巧能工,有他们自己的利器,但一直有事耽搁了,这次来,也是过来给你们整合一下各种渠道,顺便看看你们谁有能力参与南石港口的事,百山郡拿下南石郡板上钉钉,在郡主来百山之前,老封君就和郡主聊南石港口,这次来,很多项目也会重新商讨,你们可以准备一下。” 何掌柜精神立即亢奋,他…… 他们……能参与百山郡这么大的项目?能……能承担城建司的项目? 南石港口,一听就是百山郡数得上的项目,他们这些小虾…… 何大柱骤然想到现在在场的是家主,魏家家主! 何掌柜眼里熄灭的火光,又一点点点燃。 下一瞬又觉得确实如此、本该如此,他们家主什么不知道,什么事不在掌控中。 这次过来,定能带领他们魏家这一支在百山郡站稳脚跟。 不对,怎么能是只站稳脚跟,应该是重新占据百山郡。 到时候,到时候,这百山郡的一切…… 何掌柜的目光重新恭敬如初:“小的们让家主费心了。” 诸言看着他,心下稍安。还好,家主到了,否则,南边这一脉都有可能让郡主断了! 魏迟渊点点头:“出去吧,有事再叫你。” 何掌柜垂头:“是,是。”恭敬地退了下去。 诸言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关上的门,忍不住松口气。 他?为什么会有这种不合时宜的感觉? 魏迟渊看着桌上的茶水,没有动:"如何?"声音像从深井里飘出,带着浸骨的冷。 诸言张了张嘴,喉结滚动:“郡主……”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这里……完全超出他的想象。 他就是再自视甚高,也说不出这里不过尔尔的话,反而是……他们完全低估了郡主的能力。 魏迟渊看着诸言垂下的头,和他脱口而出的‘郡主’二字。不是‘夫人’,是‘郡主’。 每个来过这里的人,都会尊她一声郡主。 她绝对担得起百山郡主的称谓。 可缔造了百山郡的人,几日前还跟他们走在一起的人,她似乎还是那个她,走在她自己要走的路上。 可一个入城,就让他们看到了不一样…… 原来她的治下是这个样子。 路无饿死骨,人无丧志时。 一切,都是蒸蒸日上的面貌。 甚至—— 还要更好,魏迟渊悠悠开口:“他们刚才不是说有信仰管制条例,去拿来我看看。” 诸言拱手:“是。”退了出去。 魏迟渊依旧看着面前的杯子,成系统的教派管理规制吗?不得不说,十多年的积累,一招整合,再次让他震惊。 她又一次成为,让他想不到的样子,这次看到的更具体,更令他震撼。 …… 林之念下马。 秋平早已等在外面,急忙迎上去拱…… 林之念摆手,没必要,直接说事:“引诱到哪一步了?”林之念解下披风,扔到他手上,快速往里走:“人都到了?”百山郡现在是块大肥肉,谁都想吃,正好,就让他们来吃! 秋平急忙收回手,跟上:“回郡主,到了,各个堂口的势力都在,另外,我们的人探到树海海寇有十二艘船部署在百山郡海域几里之外。” “哦?来得挺快。” 赵意在后,接过秋平手里的披风。 秋平继续跟着郡主,加快脚步:“郡主,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现在!”不然等着他们准备好吗! 赵意、秋平瞬间抬头,惊讶过后,战意昂扬,太好了! …… 397永远碾压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林之念直接换上战服。 趁天还未黑,百山郡五艘中规中矩的船,秘密开出百山郡近海港。 …… 树海群岛。 是从百山郡外望去,广袤无垠的一片岛屿海域。 其边缘密布着参差错落的珊瑚礁群,海域中央盘踞着一座座大小不一的无人岛屿。 岛上古木参天,根系交错延伸至水下,形成了错综复杂的“水下森林”。征伐困难,极易搁浅。 所以虽水域广阔,但因为获取、守备都十分困难,并不在大周版图之内。 可又因其上蕴藏着无数矿藏,更有传说有人在此捡到了露天的金子,而且‘水下森林’之外,是广袤平稳的大海,周边有炎国船只和其他国家船只经过,滋生了众多盘踞在此的海上大盗。 这些大盗多年来互相征伐,早已形成了气候!拥立了王者,守望相助间,成为众多经过此片海域的船队忌惮的力量。 这些人的前沿战场是各国商队,主要后方补给却是云丰郡。 为什么不是距离水下森林更近的百山郡? 因为百山郡穷,就是拿人当肉吃,恐怕都填不饱一年的肚子,并不是因为仁善。 何况,这些人也不是傻子,他们要的是长久、稳定的后方补给,不是涸泽而渔。 所以往年树海海匪这些人会绕过百山郡从云丰郡购买粮食。 但现在百山郡绕不过去了。 而且百山郡还十分富饶,两年六熟的作物,更是极大充实了百山郡的粮仓。 这些人的目标自然放在了百山郡上。 林之念担心他们忌惮百山郡的城墙,最近可没少让人放出百山郡不堪一击、如今郡主北上、百山中空的消息。 你说对南石郡百山郡赢了? 那是南石郡没有准备,谁会想到百山郡如此不讲道义对自己人动手,何况,百山郡郡主是谁? 是太子的女人,南石郡好意思抵抗吗,不怕事后被太子清算? 所以,那都不足为惧。 一点点引诱、一点点劝说、一点点描述百山郡现在的富饶,一点点散开百山郡主带了皇家一半国库来此建设百山郡的谣言,树海群岛的海匪怎么不心动,怎么不想趁机偷袭? 咬一口这座要银子有银子、要粮食有粮食,现在又守备全无的肥肉。 …… 烈日悬于天顶,将海岛镀上一层金辉。 林之念登上了最后一艘快艇。 这艘船为安全起见,不会深入水下森林海域,但其余船只已全部穿行树海之上。 海上纠缠在上的古树,既是海匪们隐蔽的屏障,也是他们隐蔽的屏障。 蛟龙舟——采用轻质却坚韧的南洋紫檀木打造,底部覆以特制的钢板,既能防珊瑚刮蹭,又能减少行进时的声响。 每艘蛟龙舟首尾各装备了一门“雷霆筒”,这是一种简化版的船载火炮,利用压缩弹簧发射炮弹。虽不及后世大型火炮威力,但在近距离内足以击穿普通木船,且操作简便,机动快速。 前方船只打出旗语。 后方船只迅速排成一字。 林之念立于船头,手持特制的望远镜,扫描着每一寸可疑的水面。 同一时间,赵意同样立于船头,手持望远镜,突然,他手一紧,远处稀疏的树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还真是自信,认为这片海域没有对手,连藏匿都不甚用心。 赵意打个手势。 他所在的船头,旗手立即打出旗语。 几艘蛟龙舟如幽灵般靠着树林的阴影前进,穿梭过最窄的海域。 “全体准备,目标正北,加速!” 随即,所有蛟龙舟的船板底部开始震动,一种特殊的声波装置启动,模拟鲸群游弋的声音,掩盖了船只的真实动向,速度却无限提升。 待蛟龙舟接近海匪视线之内。 赵意猛然挥下手臂,所有旗手全部挥旗,旌旗猎猎。 雷霆筒的引信被同时点燃,在日光下瞬间绽放出朵朵火花! 以雷霆不及掩耳之势。 “轰!轰!” 连续的爆炸声在狭窄的水道中回响,巨大的炮火精准命中了海匪的船只。 炮火与海水四溅,对面的战船瞬间土崩瓦解。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敌袭!敌袭!” 反应过来的船只,快速起浆列阵,以快攻著称的舰船快速向赵意一方撞去。 燃起大火,但还能动的船只,也用极速航力向看得见的敌舰撞去。 所有蛟龙舟的船板底部重新开始震动,横一字快速排成八字散开。 雷霆筒的引信再次被点燃,一颗颗炮弹向对面飞去,瞬间又将几艘船炸成两段。 没被炮火击中的船只,在到达一定距离后,快速投掷燃烧的巨石。 巨石落到对面的船只上,船只并没有燃烧起来。 蛟龙舟上的海兵,熟练地拉下甲板,燃烧的石头因为倾斜力滚入大海。 蛟龙舟上的雷霆筒再次填充好弹药。 “怎么会没有燃烧!” “怎么没有砸穿船身!” 蛟龙舟后退,再次开炮。 轰!船体炸成两截! 对面的船只因为蛟龙舟再次拉开距离,投掷距离变远,无法命中。 蛟龙的雷霆筒却不受这点距离影响,再次发挥作用! 海寇们一艘艘船被炸成两段,眼看还没有形成有效的反击,已损伤大半。 “老大!不行,撤吧!” “奶奶的!这些是什么!火炮?!”火炮有这么大威力:“游过去凿船的人呢?人呢?” “回大哥,凿不穿!” 追又追不上,凿又凿不穿,娘的!他们被耍了:“撤!” 混乱之中,蛟龙舟再次开桨,船身提速,瞬间追去。继续开炮! “他们哪来那么多炸药!” “他们怎么能追那么快!”他们的船才是海上最快的!不可能有人比他们还快!不可能! 为什么他们从来没听说过大周能造出如此速度的船! 蛟龙舟如离弦之箭,利用短暂的混乱直接冲入海匪船阵,将其逼回原来的海域,但下一刻在对方要勾上时,又快速后退,拉开距离。 水上悍匪见状,一个个开始叫骂:“躲什么!有种过来!” 悍匪们一个个手持特制的钩镰枪,这种兵器能迅速将自己与敌船相连,快速登船,随时准备勾连:“过来!躲远了算什么好汉!” 回应他们的是雷霆管的火炮。 轰! 一轰为二,不是炮弹,是钻地弹的一种,用在船上,现在是碾压般的存在。 不远处,林之念拿着望远镜,看着海面上的战斗。 这就是迭代的碾压。 林之念心里对此没有任何负担,既然能碾压,又何须近杀。她不希望她的人杀出钢铁的意志,她希望他们永远碾压! 以后也都要碾压! 398树海岛定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敌寇腰间佩戴的“斩浪”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手里的钩链枪散发着森森冷光。 船身包裹着铁甲,船尖若刀。 他们绝对是海上无往不利的霸主,他们靠着他们的无畏和身手,称霸这片海域多年! 他们有最强的战力。 他们不是懦夫 ! 但现在,他们被几艘比他们小一半的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让他们多年的斗志,几乎荡然无存。 蛟龙舟与敌人恰好相反,每一次挥击都带着雷霆之势。 海匪们闻风丧胆,纷纷溃逃。 然而,树海的地形复杂,几艘海匪船试图利用水下树根逃脱。 早有准备的赵意,亲自下水,带领“水鬼队”截杀—— 林之念蹙眉,但随即舒展。 这些人配备小型的雷霆筒,瞬间从水下发动突袭,彻底封锁了海匪的退路…… “赵意……”竟然水性也不错,倒是没听许破提过。 她以为会是秋平带队,想不到指挥权在赵意手里。 …… 天渐渐黑了,蛟龙船头悬挂的灯笼,透出明亮的红光,与四周零星的磷火交织成一片迷离。 树海之上终于恢复了平静,海匪的残旗在波涛中漂浮。 被生擒的敌寇跪在船头,早已没了一开始的意气风发,茫然地看着这些人接手他们岛上的势力:“你们怎么做到的?!你们什么时候造的船?!”不对,舰炮,能一炮断裂一艘船的炮,他们不可能没有听说过:“你们的——” “老实点!你们表现的机会来了,让你们管辖地的人投降,或者我们清扫过去!”船上的人握紧手里的小型雷霆筒。 见识过此筒威力的人,眼里的不甘慢慢褪去,最终没了匪气! …… 翌日天亮,树海众多的岛礁之上,飘扬起百山郡的旗帜。 一大早出海打渔的百山郡船夫,迎着日头撒下一片片渔网,豪迈的打渔歌谣在波光粼粼中回荡。 不知道哪一艘船靠树海岛礁近了,发现后,慌忙要离开,却看到不远处的岛礁上飘扬着百山郡的旗帜。 看到的渔夫以为自己眼花,不相信地擦擦眼睛,又看了一眼,的确是他们经常见到的百山郡的麦穗旗。 可树海岛礁是海匪的地方,怎么会飘扬百山郡的旗帜? 但他们更记得晚学的学堂里讲过,百山郡旗升起的地方,就是百山郡的郡土。 这里——是他们的郡土? 赶过来甲板上查看的人,显然也看到了海岛上飞扬的百山郡旗帜,而且靠近树海群岛的几艘船上,好像也飘扬着百山郡的郡旗。 “怎么回事?”渔夫的儿子看眼父亲。 老渔夫也不知道:“过去看看?”毕竟是百山郡的旗帜,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 渔船慢慢靠近。 距离近了才发现。 三桅战舰漆黑的舰首如青铜巨兽劈开浪墙,旌旗上猩红徽记随海浪震颤。 老渔夫惊愕地仰着头,这……这哪里是渔船,这是…… 战船?! 他们百山郡有战船?! 好像有,在正南,破败的从来没有出来过船只的那座船坞里,有这样的战船! 老渔夫心惊地咽口唾沫,看清了战船上面的几个大字‘蛟龙舟’。 舟?比他这艘渔船不知道大了多少倍的‘舟’? 老渔夫赶紧让人停船:“去……去,将咱们的郡旗升起来。” 在甲板上看愣神的儿子急忙回神,好雄伟的战船,急忙去升旗。 如果是以前,他们就是这样停船靠近也不敢,但这两年,他们……并不担心。 渔船在旗帜升起后。 一艘更快的小艇靠近了渔船。 老渔夫看着来人身上的铠甲,以及他们手里看不出什么武器的筒子,松口气,像他们百山郡的军爷:“军爷,这是怎么回事……”树海岛上多是穷凶极恶的海匪,多危险。 来人笑了,指指背后的岛:“咱们的了!” 老渔夫愕然。 老渔夫的儿子也跑过来:“咱们的?” 小艇上的人点点头:“正在清扫,你们现在靠近到这里没事,在这里打渔也没事,但暂且先不要再往西边的海域去,昨天刚打下来,还是有人在反抗,水里有‘水鬼’,等过几日再来比较安全。” “真的是咱们的了?!整个树海岛?!” 小艇上的人笑笑,继续扎浮标去了,凡是浮标内的区域,都是现阶段管制区域。 老渔夫看着快速离开的小艇,眼睛一点点瞪大:“是……是不是有点快……” 渔夫的儿子也看着远处的船,何止有点快,不过:“郡主拿下了树海岛!以后树海岛都是我们百山郡的了!”那可是树海岛! 老渔夫也笑了,可不是!树海岛! ……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 很多出海打渔的渔夫都听说了,震惊过后,也不打渔了,纷纷聚过来停在浮标外看分散的岛屿上飘扬的百山郡郡旗。 有对战船感兴趣的,停在战船之下,仰头看巨大的战船。 “怎么开起来的?” “这要怎么爬上去?” “船身裹的是铁?”看着不像。 另一边的人聚在一起,感慨:“树海以后是我们的了?” “这片海域都是我们的了?” “树海群岛看起来不比咱们百山郡小吧?” “郡主怎么做到的?” …… 消息传回百山郡,更是犹如烈火烹油,炸得人人都想去海上看看,如果不是谁家都有渔船,非要都去浮标区凑个热闹不可。 “真的假的?你们就高兴。” “真的真的,很多早上出去打渔的人都看到了我们的郡旗在树海岛上飘扬,还能有假?” 很快,官府贴出告示: 树海岛多年来心慕百山郡,请求加入百山郡,但有个别人以一己私欲阻碍大局。 望百山百姓勿要窝藏,酿成大错。 399一夜间变天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官府告示一出,彻底落实树海岛归入百山郡一事。 顿时百山郡内百姓沸腾,茶楼、酒馆、市集到处都是奔走相贺的人。 他们百山郡当然好,别地倾慕理所当然,不倾慕的才是眼瞎! 各大书籍、戏曲、杂耍都在庆贺两者合一。 归属心重的百姓,更是午饭时多喝了两杯。 喝高的人们侃侃而谈: “有眼光!这就是有眼光!” “呸!你真信就傻了,什么‘请求加入’,必然是打疼了那帮海匪!让他们不敢嚣张!往年他们多张狂!” 理智的人们还是倾向打疼了他们:“对,对,你们忘了那帮悍匪当年是怎么欺负我们的,就这两年还敢对我们呲牙!都是因为郡主手段强硬。” “因为郡主。”不知谁举起酒杯喊了一声:“郡主千岁!” 此起彼伏的声音从各个方向聚拢而来:“郡主威武!” “郡主万福!” “郡主当千秋!” 妇人们脸上也洋溢着爽朗的笑意:“千秋,一定千秋!” 整个百山郡都沉浸在树海归顺的热闹里,无形中提升着百山郡的气势。 …… 闹市的客栈内。 大街上锣鼓阵阵。 魏迟渊搁下笔,松烟墨摆在桌子一角,玄铁镇纸压住未干的信件。 不知道是不是之念尤其喜欢毛笔,尽管这些年大周制造出各种各样的笔,他也依然还在用毛笔。 魏迟渊转转手腕,修长的手指如上好的暖玉,但未等暖色晕开,便矜贵地落在桌面上。 檐角铜铃忽响。 诸言神色复杂地进来,拱手:“回家主,已经确定了,百山郡拿下了树海岛。”他打探消息的时候才发现,他们竟然没人混入郡主府。 他也是看到衙门贴出的告示,才确定这件事情,因为何掌柜使银子竟然也没有门路。 这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情。 历年来,他们魏家在各地想做什么,都是动动嘴的事,更何况他想打探的消息。晚一刻钟送到他面前都是冒犯。 想不到这次,他亲自去打探,还是跟所有人一起得到消息。 更让他惊讶的是,郡主跟他们一样,昨天刚刚进城,仅仅过了一晚却拿下了树海岛。 诸言对树海岛当然清楚,就是清楚才震惊。 那里可是一方成熟的势力,穷凶极恶,最重要的是他们的海战能力绝对不是不堪一击。 可郡主仅仅用了一晚上,就让树海岛那帮匪寇降了?! 他和家主一晚上做了什么? 睡了一觉吗? 好像真的只是睡了一觉。 魏迟渊猜到了,外面锣鼓越敲越盛大的时候就猜到了。 他端起茶盏,碧色茶汤在茶盏壁荡出细碎涟漪。 魏迟渊没了饮茶的心情。 只用了一个晚上。 而且她竟然在海战上也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吗? 魏迟渊从上午模棱两可的消息传来,到现在,脑海中一直在构思她可能用的战术,出动的战船,战船的样子。 可无论他怎么推演,结果都是她早已拿下了树海,现在才爆出来,除了这一点,竟勾勒不出一丝一毫一夜之间拿下树海岛的可能。 因为树海匪患已经不是匪患,是匪国,更是周围邻近国家头疼的源头。 怎么可能一夜之间除尽,如果有那种能力,他们也不会成为首患! 但,如果不是一夜之间拿下,这么大规模的行动,周围的国家和势力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 这不是之念想封锁就能封锁的消息。 可就是没有,关于树海岛没有被绞的过程,只是刚刚传出来就已经被击溃的消息。 而他一直在等的,自然也不是消息的真实性,而是之念具体什么时候动的手,以此来判断百山郡海军的实力。 结果诸言只带回了最没用的消息。 他既然敢带回来,就说明这是他唯一能得到的消息。 看来他们魏家在百山郡内一点影响力都没有,但凡有一点,今天的消息都不会打探不出来。 房间外。 何大柱羞愧得不敢靠近门扉一步。 刚刚诸小哥打探消息,他们别说提前听说树海岛的事,就是去打听了,也只打听到一些大家都知道的消息。 实在是,他们在百山郡无论是商会的商品、还是银子,都没有优势,没有百山郡官员看重的东西,就等于没有与他们长期交换的利益价值。 怎么可能建立起关系,打探到别人不知道的消息。 而且,他不是没想过调动云丰郡的银子去结交百山郡官员。 可,可百山郡官员有个让商家又痛又爱的条款。 就是百山郡官员,每年还有一个‘贿银’检举的名额,要求每位官员每年强制完成一例。 就是说,举报那些银两收入与银两数量不匹配的商家,或者贿赂银子多的商家,每位官员可以分得贿银三分之一! 这简直—— 比信仰管制还狠毒! 所以百山郡虽然商家众多,但敢跟官员勾结的真不多。 他是真没有固定养着的官员,打探不到比别人多的消息,家主若是怪罪…… 只能受着。 屋内。 魏迟渊放下水杯,十几年了。 他眼看着她从交高县孱弱的霍掌柜,到霍大当家,总觉得她的势力还是散着。 仅仅一夜,已经是能调动两郡三政的一方枭雄。 或者都不是两郡,还有,南石郡,她打到手经了明路的郡县怎么会轻易让出去。 这么一看,三郡之地,已经是一方霸主。 甚至于皇家对碰,就是与魏家也有一碰之力。 魏迟渊打开《九州舆图》,手指轻叩树海岛的位置。 这个位置—— 真是太好了。 海上交通要道,三国交汇之地,如果她有一战树海匪寇的能力。 那么这三国,谁的咽喉掐不住! 她的崛起,已势不可挡! 魏迟渊起身,推开雕花长窗。 外面震天的锣鼓声闯进来,没有目的,纯粹为了高兴的鼓点,混乱又朝气蓬勃,每个人都欢欣鼓舞,纯粹高兴着。 而让他们高兴的人,麾下玄甲能劈开树海漩涡,将魏氏经营几代的南海商路轻易截断…… 魏迟渊听着鼓声,心头猛然发烫,汹涌之情几乎压不住冲体而出。 400魏家主的决定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心底每一处都在叫嚣着她的名字。 手曾经拂过她的每一处都在战栗,迫切地想拥抱她。 哪怕她面无表情,用‘妾’这个词再次羞辱他。 但—— ‘妾’这个字,算羞辱吗? 他们双方的势力已经放在了明面上,到了可以衡量的地步。 他的人对上现在的之念,胜算有多少? 魏迟渊负手而立,看着下面的人:他们因为高兴,和陌生人起舞,和不认识的人击掌,男的女的笑在一起,虽然忙着,眼底都是光芒。 甚至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拿下了树海,她只要按部就班地推进,必然对上魏家。 如果他赢了…… 魏迟渊看着周围的高楼,每日乌泱泱进城出城的人们,每日消耗的粮食数量…… 魏迟渊决定换个角度想。 如果他输了…… 如果陆辑尘也输了。 陆辑尘与之念的孩子摆在明面上,皇家若是一败涂地,甚至不用一败涂地,只要朝廷在对峙中大势已去、看不到获胜的希望。 那帮无耻的官员必然第一个跪在百山郡面前,哭诉太子殿下是百山郡少主的父亲,请降。 之念为了安抚降臣,和平演变朝中势力,必然厚待陆辑尘。 朝中一派甚至会让陆辑尘回到之念身边。 可如果魏家的势力输了,可没有人让他‘回’到之念的身边。 再说有一个陆辑尘在前,魏家一方的人,甚至还要跟朝中残余再争一次生存空间。 可如果是魏家先输。 魏家只需要跟之念的人争一次生存空间,甚至有望再回头击杀一次陆辑尘的人的生存空间。 魏迟渊最擅考量这些。 无论从哪方利益考虑,他们都该与之念的人先‘碰’。 他在前,没有陆辑尘这层顾忌,只要他低得下头…… 他就会拿回失去的主动权。 ‘妾’这个词到时候在谁身上不太好说。 自然这都是以后的考量。 可也不算后。 之念不是想动云丰郡吗?云丰郡盘踞的可是魏家主脉之一。 他自然不可能带着魏家的人‘降’,可若是他们被打服了,主动要求‘家主’做说客,那就是两个概念。 而且,他也想看看之念的底牌是什么? 如果是强,自然要衡量怎么保存魏家最精锐的力量融入之念的队伍。 如果不强…… 魏迟渊叹口气。 可他不觉得之念不强:“诸言。” “在。” “不要告诉云丰的人我在百山郡。” 诸言微愣,可:“回家主,不少人知道您南下了?” “南下的车队不是还在路上。” 诸言了然:“是。” 魏迟渊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成与不成,都要一试:“告诉云丰的人,百山郡必然会对他们动手。”让他们早做准备:“另外,通知南地各大商会,如果云丰借调人手,所有商会,必须全力以赴支援。” 不倾尽全力,怎么会让他们心服口服。 不倾尽全力,又怎么能看出之念的底牌。 ‘融入’‘压服’可不是他这家主动动嘴,下面的人就能转向的。 各大地方的管事都有他们的手段,打不服,打不散,就算他带着这些人让之念吃下,将来也是祸患:“准备些东西,以我个人的名义去会会陆家老夫人。” 他要为止戈早做打算。 …… 晨雾未散时,魏迟渊的马车已经停在郡主府角门。 马车上,他未穿平时穿的云纹深衣,肩上也未见云肩,甚至用的不是他平日出行的马车。 他不是以魏家家主的名义出行,行程足够低调。 可即便这样,也是一件月白素面直裰,腰间系一块羊脂玉牌,玉纹里沁着半抹血色——已见价值倾城。 至于为什么在角门。 魏迟渊合上手里的折扇,纯粹因为陆老夫人只开得了郡主府角门。 魏迟渊并不在乎这个。 他想的是城外沸沸扬扬的树海岛攻打百山郡的消息。 想来,之念的车驾,很快就会有理由返回,加上朝中现在正在和两川对峙,百山郡郡主的车驾不再北上,是铁板钉钉的事。 诸言掀开车帘:“家主。” 魏迟渊下车,看着不见重兵把守的郡主府,一天不见,她做了多少事情。 “这边请。” 门房引着他们穿过三重垂花门。 撷芳斋外。 陆老夫人得意洋洋的声音已经传了出来:“来拜访我的人可了不得呢,我也有人来拜访了,你们知道是谁吗?” 林姑姑敷衍地点着头,她们的老夫人快闷出病来了。好不容易有个人来看她,大清早就把人请进来了。 也没办法,这里没人认识陆老夫人,郡主不允许她以郡主府老夫人的名义见客,出门可以,但不能提她的身份。犯了错,按百山郡新律法抓她。 可郡主承诺给她送牢饭。 陆老夫人也知道自己二儿子‘不中用’了,她就是一个白吃饭的,丝毫不敢造次,只能空抱着郡主府老夫人的名头,风光不起来。 至于陆大牛进了百山郡,她该有个说话的人。 结果陆老夫人根本不认有个‘大表侄’了,担心郡主将她轰到大表侄家去住。 她是绝对不会受那个罪的,总觉得离开了郡主府,她的大表侄和大表侄媳妇,未必就有现在这么‘孝顺’了。 觉得他们二人现在如此捧着她,经常要来看她,都是因为她有郡主这个靠山。如果没了,还不任由那两个人拿捏她。 到时候她就是凄凉老太太。 她好不容易‘奋斗’来的好日子,可不能凄凉回去。 所以,绝对绝对不能让陆竞阳沾她一点‘便宜’。 如今好不容易有相熟的人来看她,陆老夫人那个高兴啊,逢人就说一句她收到拜帖了:“我跟你们说啊,这个人以前可傲了,那个狗眼看人低啊!” 诸言沉着脸,他们都听见了。 而且,家主来见这个人合适吗?他怎么觉得以陆老夫人的大嘴巴,明天所有人就能知道魏家家主来拜访她了。 魏迟渊没有这样的担忧。 他的人都‘听’不到有用‘消息’的地方,怎么会有‘消息’流出去。 何况,他来不来,看的是魏家车驾。谁又能肯定他一定在百山郡。 陆老夫人绘声绘色地描述着魏迟渊不存在的‘狗眼看人低’,正要讲到她怎么给对方一个机会追求郡主的时候,赶紧打住。 倒不是因为她看到魏迟渊进来了,而是说之念私事烂嘴。 401要放下身段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魏迟渊仿佛没听见陆老夫人的‘高谈阔论’。 他既然来了,就没有托大的道理,直接和善拱手:“子厚见过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完全不认为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事实有什么不能说的。直接迎上去:“子厚啊……”子厚? 随即恍然:“我懂,我懂,字。”她家老二也有字。 她以前最喜欢叫老二的‘字’了,一听就是有身份的人家。 至于现在…… 不提也罢,有身份也是别人家的了。 魏迟渊谦逊和善:“延伸的称谓而已。” 陆老夫人笑着坐好:“你也坐。” 不禁打量着来人,近两年不见,又长得有韵味了些。 这男人啊,位高权重时,都是年纪越长越有味道,让她看,这魏家家主入赘她家真不错。 可—— 不是不让她看吗。 而且,别以为她看不出来,上次她提起认‘干儿子’时,对方可没有将她放在眼里,还拿乔着呢。 现在,这是听说她家之念执掌一郡不算,还有了树海岛投诚,后悔了? 陆老夫人神色顿时骄傲起来,可惜,晚喽。 想想第一次见他时,小伙子可是魏家少主,她住过去时,主院都不给她住的。 至于是不是之念不让她住,那也不是之念的错,只能说一个男人做不得女人的主,只能是魏少主的错。 那时候她家之念好心求娶他,他还拒绝了之念。 当初若是像自己一样,不就早跟着之念吃香的喝辣的了,还有陆辑尘什么事。 魏迟渊这人啊,就是没运道。 第一次没运道就罢了,第二次机会还生生错过了,别以为她看不出来,自己在酒楼想认他当干儿子时,他像看笑话一样看自己的眼神。 结果呢?怎么样吧,现在是不是找来百山郡了。 这人啊,就不能太自以为是,太自视甚高,否则啊,非走不少弯路不可。 魏迟渊就是典型的例子。 当然了,她有机会嘲笑别人,主要是因为她家之念有本事、就是能折腾,否则怎么能让这些狗眼看人低的,过来她近前叫她一声陆老夫人。 “多谢老夫人。” 陆老夫人整整自己墨蓝色的裙摆,手上戴着镶金嵌玉的宝石戒指:“你听说没有,隔壁树海群岛归降了。” 魏迟渊颔首:“听说了,郡主治下有方,树海群岛慧眼识珠。” “可不是,我知道你找我做什么,但你现在可不配……”陆老夫人看看周围的人,顿时端起来:“小林,带她们下去。”让人听去了之念的私事可不好。 “是。” 魏迟渊看着人下去。 诸言直觉这老太婆要说昏话,家主何必……何必跟这不讲理的老婆子打交道。 陆老夫人看眼诸言,都认识,没什么不能说的。 陆老夫人语重心长地叹口气:“你是不是想认我当干娘,晚了。” 陆老夫人颇为可惜,也是真心把魏迟渊当自家人:“想当初我想帮你,你看看你一次次错过了,现在啊,你就是求到我这里,我也无能为力。” “是,是魏某辜负了老夫人的栽培。” 诸言震惊地想看家主一眼,最终垂好眼睑。 陆老夫人见状,心里颇为舒坦,至少这孩子没有嘴硬。 要是那死鸭子嘴硬的,她还懒得心疼:“你说说你,但凡你当初听我的,能有今天?” “……”魏迟渊深吸一口气,最终没反驳。 诸言当自己是聋子。 “可现在啊,真不行了,没机会了。”陆老夫人真这样想:“之念现在未必需要男人,你想想啊,有了树海岛,之念等于有两个郡,你呢!你一个郡都没有!就是有点家底,能有她现在家底厚?!在财力上,你不行了不行了。” 魏迟渊:“……” “至于男人上……你这年龄也大了,大把年轻的,能轮得到你?” 魏迟渊深吸一口气,忍下来:“……” “你不服气?”陆老夫人什么人,男人啊,什么时候都觉得他们最有价值、他们最强,这些她看得清清楚楚:“你别不服气,现在你也看到了,我们之念更进一步,身边人才济济,你配不上她了,这是事实,咱要承认。” 魏迟渊像被人打了一记闷拳,还是这老……夫人打的。 魏迟渊面上丝毫没表现出来,点点头:“陆老夫人说得对。” “是吧。”陆老夫人真喜欢他,主要是熟人:“承认就好,承认咱才能不走弯路,我告诉你啊,其实……你不是没有希望。”最后一句声音压得很低。 魏迟渊看过去,他来不是跟陆老夫人说这些事的。 他但凡脑子正常,也不会要走陆老夫人的路子。 但,突然就想听听,早早‘死’了大儿子,如今‘没’了二儿子,还能安稳地留在之念身边的人有什么‘高人一等’的想法:“哦,老夫人有什么高见?” “高见不高见的不敢当。”陆老夫人又来劲了:“就是有点过来人的经验,你吧,虽然年纪大了,身份上的价值也在降低,但你们毕竟有过旧情,这旧情啊,只要不是撕破脸的,到底在心里扎过根,比别人分量就重,你呀,只要放低身份,不计名分,求一求,卖个可怜,我觉得你未必不行。” 魏迟渊看着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肯定地点点头,她到底觉得之念后院有个熟人,以后好说话。 之念忙,没时间处处盯着她,以后更忙,更没时间跟她说话。 这后院就得有个打理的男人,如果男人她认识,她也能放开些手脚;如果不认识,那她就真是人家的‘姨’,没有情面可言了。 即便现在,她也感觉出束缚了。 以前经常看到之念,有什么对了错了,她抱着之念哭一哭,之念也能看到她的诚意。 可现在…… 之念没时间,束缚她的就是一条条规矩,下面的人按规矩行事,丝毫不知道变通,真是快气死她了。 魏迟渊笑笑,他就是这么想的,不管有没有名分,必须比陆辑尘先一步,不过不会跟这个老家伙图谋:“多谢陆老夫人为在下着想,在下……” “是吧,我为你着想的……” 魏迟渊不软不硬地继续,轻易压过了陆老夫人后续的话:“在下自知有愧,又阔别多年,还是要以之念的意愿为重,这次我来……不是为了之念。” 不是!那还说什么!没眼光!不懂事! 亏她还想帮他,知道她帮他冒了多大的风险吗! 浪费她感情,以后就是在花街柳巷之念都不翻你的牌子,不争气!不识货! “那还有什么事?”陆老夫人立即没了好脸色,既然大家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还有什么好聊的,其它的事她办不了! 402定基!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魏迟渊神色肃穆:“在下是陆戈和陆在的夫子,令孙是不可多得的可塑之才,不能教授两位公子是我的心病,我回去后另给两位公子制定了学业的规划,如果可以,希望继续教授两位孩子功课。” 魏迟渊说完挥挥手。 诸言方重新活过来,递上一个册子。 陆老夫人懂了,原来是为了她孙子,接过来,看了一眼,想起她不识字,除了几个符号看得懂,其它的不甚了解。 但是为了教授功课,足足写了这么多页,可见对两个孩子是真上心。 她更知道此人在谢家学堂任课时,多少人趋之若鹜,可见教得不错。 那就是正经事,可:“既然是正事,你直接去见之念就好?哦,之念不在家。” “郡主在家。” 陆老夫人猛然抬头,在家?什么时候回来了,她怎么不知道! 陆老夫人想到树海岛的事,再看向魏迟渊的目光带了冷意,之念现在该在北上的路上,他却知道之念回来了。 岂不是做实之念抗旨不遵! 陆老夫人想想之念竟然抗旨,手都想发抖! 但现在重要的是不能让不该知道的人知道。魏迟渊休想再踏出郡主府的门! 陆老夫人心里立即有了主意了,将手里看不懂的东西收起来:“这样啊,魏夫子有心了,那我去问问郡主。” “郡主日理万机,这点小事怎敢打扰郡主。” 这是防着自己喊人逮他?还是话里有话? 自己现在喊人拿下他会不会打草惊蛇,或者他留有后手?那他也不能走:“是吗,那行我去叫两个孩子过来,他们看到夫子来了一定高兴。”他等着! “那老夫人,我在教授帖上写的住在府上,不知方不方便?” “方便,方便,就我院子里,让人给夫子收拾房间。” “老夫人费心了。” “不费心,小事。”按住他,赶紧让人去前院报一声。 魏迟渊的目的是住进来,现在他住进来了。 住进来,才好徐徐图之。 他也赌对了,陆老夫人的确不知道之念回来了。 …… 陆老夫人果断派人去了前院。 前院回消息很快,‘郡主不在’。 陆老夫人顿时急了:“不在?!你有没有说魏夫子的事?” “说了,前面依旧说郡主不在。”而且林姑姑觉得郡主真不在。 “看好魏夫子,郡主回来前,不准他出府。” “是。”林姑姑还觉得魏夫子不会出府,就是那么觉得。 …… 林之念的确没在郡主府,也不在树海岛。 而是在百山郡与南石郡交界处的县城商会,亲自坐镇指挥碧玉侵吞南石郡一事。 同时进行的,还有云丰郡。 南石郡没了军力,经济落后,行事快得多。 要‘用心’图谋的是云丰郡。 林之念端坐在紫檀木案前,眸中投下跳动的烛光,眼里是她翻过的一张张文书。 窗外春雨绵绵。 赵意进来,树海岛有秋平在,他依旧负责郡主安全:“禀郡主,府里来信,魏家主在府上,因其知道郡主回百山郡的事,老夫人将其留在了府中。” 林之念挥挥手,现在不处理这些小事。 赵意拱手,说正事:“云丰那边怕我们报复,一直在向朝廷递交文书,走朝中官员的关系,想在郡主进京前保下自己。其它方面反而没有什么准备。”不认为百山郡会对他们怎么样。 云丰郡想的依旧是郡与郡之间的摩擦:“但,魏家商会在调遣僧侣,魏家商会似乎也有所警觉,在抵制林建司金银流入。” 林之念方从文书中抬头,不算意外,魏家一直在暗处,对暗处的动作警觉性当然更高。 何况动云丰郡,她自然就考虑到了魏家分支。 云丰郡占据着南地最富庶的地方,自然也有魏家不小的力量。 想拿下云丰,必然对上魏家:“魏迟渊跟云丰魏家联系了吗?” “回郡主,云丰应该没有收到明面上魏家主到的消息。” 林之念若有所思,魏迟渊…… 他在士气上就能对云丰魏家一支带来影响:“魏家车马走到哪里了?” “回郡主。刚过两川。” 碧玉正好进来。 林之念看向她。 碧玉一身利落的窄袖长衫,奉上最新消息:"郡主放心,南石郡十六家盐商,已有十三家的私印在我们手上。上月我命人在南石郡的半数米行,掺了北疆运来的火麻粉,目前官府储粮已空,南石郡百姓半数都在逃往云丰和百山,南石郡的官员有了和我们洽谈的意思。" 林之念点点头:“云丰郡如何?” 烛光映在她眉间,更添肃穆。 林碧玉从袖中取出文书,"郡守夫人每月初一必往白云观求子,我们的人在签文中动了手脚——" 窗外夜枭惊飞,掠过屋顶的檐角。 林碧玉还在继续:"云丰郡最大的粮行东家,昨日已'巧合'发现祖宅地契有误,那处宅院不偏不倚正压着官衙粮仓扩建的地界上……"谁又是铁板一块呢! 林碧玉指尖掠过文书,"三日后云丰郡要开茶政会,请的中间人恰是郡守新纳的宠妾之兄,我们随时准备联系拿到利益最少的一方……" 雨还在下着。 淅淅沥沥打在房檐上。 暗中收购南石郡盐引,是将盐税征收权逐步转移。 南石仓储已毁,利用"连环贷"契,借一斗谷种需在播种、灌溉、收成三个阶段签三份文书,每阶段利息翻倍。 待秋收时,整个南石郡的粮仓已易主三次,官员俸禄已掌控在百山郡手里。 现在南石郡走完了所有流程,等于南石郡已经在百山郡手里。 只剩云丰郡。 同样的办法,自然也可以对云丰郡再用一遍。 403云丰起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403 窗外,雨还在下。 夜色越来越深。 碧玉和赵意早已经退下。 林之念洗漱完。 冬枯伺候着夫人刚刚躺下,便有探子匆匆来报: “禀郡主!云丰郡盐税司突发大火,所有账册、文书付之一炬!” 林之念掀开纱帐,眼里迸射出精光。 冬枯立即拿来外衫。 …… 赵意、碧玉同时收到消息,又匆匆赶来书房。 林之念已经在了。 书房的烛火重新亮起。 林之念长发垂下,穿了一身深色绞丝外衣,不施粉黛的脸上肃穆威严,她威严地坐在书案后,便镇住了赶来的赵意和碧玉的激动的心情。 林之念燃灯的一刻,已经构思了多种计策。 盐引茶引是一郡财权,是税收的主要来源。 米粮是稳定,是掌一地安宁的政权。 军权暂且放下不说。 云丰郡盐税司发生这么大的事,云丰太守肯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再在盐引上卡一波盐税。 就等于云丰三权之一的财权露出了破绽,所以烧了盐税司至关重要,等于拥有了抽丝剥茧的那根丝。 “郡主,此时是提高云丰盐价的最佳时机。”碧玉目光灼灼地看向郡主。 林之念唰地合上《静心咒》:“不,我们的盐低价进入云丰郡内,帮云丰郡百姓度过这次危机。” “郡主?” “拉低盐茶的价格,让我们的盐茶快速侵占云丰郡市场,到时候魏家和云丰太守,都不会让外人染指如此大的利益,必然跟着降价,抢回属于他们的市场。” “郡主,话虽如此,可云丰郡的盐引、茶引依旧在云丰郡手里,我们依旧无法撬动云丰的盐茶。” 林之念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们:“谁说我们要云丰郡的盐茶市场,我们要云丰郡大军和魏家固守在云丰的势力交战,让云丰太守、云丰总兵亲自求百山郡出兵,镇压贼寇!”她要的是云丰郡的兵权。 赵意、碧玉茫然地看着郡主:“这……”怎么做到? 林之念开口…… 不消片刻,赵意、碧玉钦佩地看着郡主。 不得不说,郡主深谋远虑何愁云丰不死、云丰郡的魏家不死。 碧玉立即调整自己接下来的安排,势必完成郡主的交代:“郡主放心,属下定不负所托!” “时间不早了,下去吧。” “是。” 赵意跟随碧玉退出去时看了郡主一眼,郡主似乎没有走的意思,这么晚了…… 赵意顿了一步拱手:“郡主,夜深了……” 林之念看看时间,是不早了:“嗯,下去吧。” “是。”赵意这次脚步没有停滞,退了出去。 冬枯上前。 林之念展开纸笔,题了首《槐花吟》。 正是花开好时节。 冬枯闭上嘴,退回了原处。 …… 翌日,云丰郡内。 盐税司的大火刚刚熄灭。 云丰郡赵太守脸色难看!不像话!盐税司为何会起火!值守的人在干什么!不知道现在是多事之秋?! 但,烧已经烧了。 烧的还是各大商会争相要核对的账册、文书!这样大的好处,不再拿一次才是白不拿! 盐税司被烧,所有文书、账册、盐引都要重新核实,这段时间市面上盐、茶必然紧俏。 赵太守深知云丰盐价会涨起来。 各大商行也深知云丰盐价茶价必然翻上一番。 如果郡里核对文书的效率再慢一些,拖上一年半载,商家手里有盐,没有核对的盐引也卖不出去,盐价必然要一涨再涨。 所以盐税司不急,太守府更不急,手里握有盐引的商家也不急。 急的是要吃盐的老百姓,急的是要用盐的各大普通商户。 下面的人听说盐税司大火,连夜开始抢盐。 天刚刚亮,盐税司的大火刚刚熄灭,云丰郡的盐价已经翻了三番。 但很快,推着车贩盐的小摊贩越来越多,就连走街串巷卖杂货的货郎手里多都有盐卖。 很快盐价都回到原本的价位,而且品质更好,价格更优。 …… 太守府内。 赵太守等着各大盐商在盐价翻了又翻以后,过来送银子加急核对盐引贩卖。 各大盐商在盐税司火灭的那一刻,象征性对着太守哭完,便找了好去处,等着盐价、茶价翻倍。 可,谁也没有料到。 云丰的盐价只涨了六个时辰后,快速回落。 等有人发现情况不对,去打探时,云丰郡内各大临街商户已经吃下了近万斤盐,短时间内根本不会缺盐。 怎么会这样?云丰郡是他们的地方,谁敢在他们的地方贩盐!私自贩盐是死罪! …… 云丰郡开始大肆逮捕贩卖私盐的人。 可每个卖盐的人都能拿出正规的盐引,只是盖的是百山郡的章。 赵太守气得摔碎了一套自己喜欢的茶具:“百山郡想干什么?” …… 白云寺内。 魏家管事是一位身高不高、体型微胖的中年人,神色永远温和,行事却老辣沉稳。 他从佛前起身,香火徐徐燃烧。 “施主这边请。”小僧恭敬地引着他向外走去。 白云住持年纪大了,却鹤发童颜、心境平顺,正在清扫后山的台阶。 “师父,魏施主到了。” “阿弥陀佛。” 小僧退去。 魏管事看着漫山的绿色,没有废话:“百山郡的茶和盐进来了。” 老住持将扫帚放手,声音不急不慢:“听说了。” 魏九贤蹙眉:“两天前,南石郡盐政落到了百山郡手里。现在百山郡又参与进了云丰郡盐政。”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老住持何尝不知道。 百山郡对南石郡兴兵的事还没有擦干净,就敢如此快地折了南石郡的翅膀、挖走它的根基,这是吃准了朝廷不会对百山郡主动手。 魏家分支附近盘踞着这样一个大势力,他们的支脉还伸不进去,实在是个隐患:“魏掌柜觉得百山郡要对云丰郡如法炮制?” “住持不那样觉得?” 白云住持自然感觉到了,可现在是多事之秋,若是能不与百山郡起冲突自然最好,但百山郡显然被南石郡养大了胃口,树海岛闹事之际,还敢将手伸到云丰郡来。 是该给点教训:“云丰郡可不是南石郡,百山郡恐怕打错了主意。”云丰有他们魏家在! 魏九贤背脊挺直,同样有这份自信。 …… 404怎么能放任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云丰郡怎么能放任其它势力吃尽他们一年的卖盐量。 只隔了一天,烧火的文书、账册同时‘恢复’,云丰郡便有大量的盐、茶涌入市场。 …… “我们的盐也快到了。”云丰郡是魏家的云丰郡,盐引茶引,本就有他们一半市场,绝对不能让外人拿走,即便是压价,云丰郡的盐、茶也不容任何人染指。 …… 碧玉、碧蕊很快收到云丰郡盐茶重新开市的消息。 碧玉丝毫不慌,同时再将盐的价格压低,继续销往云丰郡。 …… 云丰郡郡守气得半死。 这里是云丰郡!是他的地方!百山郡的盐不是他的盐引有什么资格卖过来?! 可百山郡的盐就是进来了! 抓不尽!逮不灭!还不要脸! 百山郡何止不要脸,还没脸!连南石郡都敢攻打的人,跟他们说不能越郡贩盐就很——邪性! 可,可,又不得不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毕竟上次……的事,他们云丰确实在后面推波助澜了。 如今赵太守不得不拉下脸试着跟百山郡和谈。 但百山郡太守直说郡主不在郡主府,不能做主,望他海涵!也不知道他们的盐卖过界了,等郡主回来一定好好管教这些盐商,赵太守慢走啊! 赵太守快气笑了,海涵什么!海涵百山郡要卖够够云丰郡吃五年的盐吗!那云丰郡的盐怎么办!官员的俸禄怎么办! …… 一时间,大量盐茶,堆积云丰,几方为了争夺市场,不断压价。 云丰郡内,盐价越来越低,茶价越来越低,支撑一地税收的几大利器,险些摧毁了云丰半数囤积盐引、茶引的大商会。 赵太守不得不拉下脸来求百山的盐退出云丰郡。 可魏家每年能从朝廷拿到一定数量的盐引,还不受当地约束。 魏家也有要维系的关系,魏九贤痛心疾首地退出了一半。 可什么用都没有,盐价茶价依旧在降,而且魏家的盐根本没有见少。 “大人,怎么办?” “能怎么办,既然都贱卖了,继续贱,要死一起死。”云丰的盐引、茶引都该在他手里,这些人有什么理由插一脚! 区区一个盐引能奈他何,大不了都捞不到好处,但云丰郡的商家必须买云丰郡的盐! …… 不出五天,云丰郡盐价跌无可跌,各家储盐数不胜数,云丰各大商会一片愁云惨淡。 未来几年,云丰郡盐政都休想恢复过来。 可这只是第一步。 碧玉看向碧蕊:“云丰郡不是一直在走关系企图让我们一蹶不振?这样,让各地官员放开手脚收受云丰的贿赂。另外两川兴兵,我百山郡支持五十万两白银献与朝廷,供太子度过难关。” “是!” 云丰郡可一直在参百山郡,云丰郡若是不跟,必然在皇上那里失了先机。 一个冤枉忠诚郡主,给郡主治下不断添麻烦的旁郡太守,小肚鸡肠、处处争风,丢了乌纱都有可能! 云丰郡想不落下风,必然要跟上这笔银子。可云丰郡刚在盐政上亏了一笔,又要拿出五十万两白银,岂不是囊中羞涩。 …… 云丰郡太守府。 赵太守心慌又愤怒:“五十万两!百山郡从哪里出的五十万两!”而且分明是做贼心虚!故作迷障! 对南石郡兴兵的郡主,以为区区五十万两别人就忘了她做了什么! 而且,盐引一事,百山郡分明针对他们。 百山郡能小肚鸡肠的将南山郡吞了,对他们必然虎视眈眈。 不行,这五十万两,不,不是五十万两,六十,六十万两,他们云丰郡必然也要做给皇上做给太子看。 可!现在这种情况,他们上哪里找六十万两!刮地一层皮吗! 如果是以前,别说刮云丰郡一层皮,就是十层皮,他也无所谓。 可是现在,有百山郡在,若是他刮得狠了,云丰郡子民全跑百山郡都有可能! 他万万不敢随便刮。 这可怎么是好! “大人,这银子未必就需要您出啊?” 赵太守闻言,顿时看向自己的师爷:“怎么说?” 师爷靠近赵太守耳边说了什么。 翌日。 赵太守"偶得"前朝国师批注的《云丰风水志》,指出云丰郡府需建七星塔镇压大周妖脉,平定两川之乱,地点就在塔仓山之上,定能助大周旗开得胜,年年风调雨顺。 …… 此时,白云寺内。 魏掌柜脸色难看,纵然他修养再好,现在也没了好脸色:“塔仓山内埋着魏家云丰郡一脉大量金银,足足五十万两,怎么好巧不巧,赵太守就选了塔苍山建什么镇妖塔!” 老住持何尝不觉得其中有诈:“可还有办法进去?” 魏九贤现在担心的就是这一点:“如今塔仓山已封,是不是他们收到了什么消息?”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要不然为什么这么巧。 但不管是不是巧合:“万不可让人挖下去。” “住持可有什么高见?” “我们的人呢?初建镇妖塔时没有人反对吗?” “有,但太守没听,而且极快封山。”若说其中没有问题,谁信:“当务之急,是将那批银子运出来。”绝不可坐以待毙。 既然他们信鬼神,那就在山里制造鬼神异相。 …… 当第一缕雾气在塔苍山升起时。 不等白元寺让佛法显灵,妖怪先一步‘杀’出雾瘴。 魏家急忙放出风声。佛祖已镇杀妖魔,塔苍山安全了。 太守一方同样放出风声,妖邪还活着,佛祖慈悲只是将其镇压,正需要一座镇妖塔,云丰郡必然助佛祖完成此愿! 堵的魏九贤气血翻涌。那么一大笔银子,是谁走漏了风声? 如今看来,其它手段都没了用处!只能动手了。 …… 白云寺连夜召集人手,秘密对塔苍山发动一次袭击! 翌日,塔苍山上死伤无数,传出来后瞬间人心惶惶。 “定然有妖物作祟!一定是妖物又开始出来害人!” …… 赵太守本来还不太相信师爷的话,现在看来,八九不离十。 魏家……魏家…… 若真有那么多银两在山里,魏家必然不会让他得到手,他现在要冒险得罪魏家吗? “大人,我们何必得罪,总兵大人就不想挖一座金矿?” 405我娘说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赵太守看着自家师爷,眼里露出欣慰的笑意。 的确,这样既可以避免他和魏家人直接起冲突,又能坐收渔翁之利。 而且,如此一来,他还能立于不败之地。 因为无论哪一方输了都会请他当说客。 既然请他,自然就要出血:“好,你去跟孟总兵好好谈谈。” “是,大人。” …… 郡主府内。 魏迟渊一袭并不张扬的斜襟长衫,站在书斋廊下,手中轻握着一卷古籍,负于身后,面容沉稳、身姿挺直地看着正在院子里扎马步的止戈和在在。 阳光落在他身上,他的目光渐渐温柔。 诸言匆匆走过来,低声将云丰郡这些天的形势说了一遍。 在他看来,魏九贤简直愚不可及! 不久前,家主明明提醒过他们,百山郡主要对魏家分支出手,结果现在连郡主的人都没有摸到,却先要跟云丰郡驻扎的军兵起冲突。 简直——扶不上墙! 魏迟渊神色没有任何变化,提前告知的情况下,还落到这种地步,不过是魏叔没有将之念看在眼里,根本就不觉得之念能动到他。 甚至他都不认为之念在百山郡,而且百山郡还在树海岛的攻击中。 说不定,再深入探查,还能探查到,快被人剿了老巢的赵太守和魏四叔,还在给树海岛运送银子,希望树海岛海匪给百山郡造成伤害,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这样的差距下,云丰郡和魏四叔落到现在的地步,只是时间问题:“四叔开始调附近的武僧了?”魏迟渊声音平静。 止戈转头看夫子一眼。 魏迟渊肯定地点点头。 止戈放心地继续扎马步。 诸言惭愧地垂下头:“是。”下面的人做错事,何尝不是他的无能。 事情走到这一步,魏家在云丰郡这一支必然和云丰郡兵力对上,没了转圜的余地。 山中的那些银两,是养育武僧的根基,魏四老爷不可能拱手让人,否则魏家在云丰郡这一支武僧,会很快被其它支脉吸走。 何况…… 在魏四老爷心里,家主名下没有继承人,他们的子嗣都是魏家将来少家主的有力竞争者。 怎么会允许他们手里的势力一蹶不振,岂不是等于让出了为他们子女争夺少家主的可能。 所以,这一战,魏四老爷必然全力以赴,那么调遣附近武僧,便是必然的事。 接下来魏家的武僧要在云丰消耗一次,还要被百山郡黄雀在后再消耗一次。 恐怕经此一役,魏四老爷将伤及魏家臂膀。 好在。 诸言的视线忍不住落在大少爷身上,才有一丝抚慰:“家主……” 魏迟渊依旧看着止戈,耐性越来越好了:“说。” “真的……不提醒四老爷一下吗?” “提了对结果有影响吗?”他不会放弃那批银子,强制让他断尾求生,他会以为他这个家主针对他,到时候不服气是必然。 既然如此,让他碰就好,碰得灰头土脸,才知道他自始至终都在别人的圈套里。 诸言知道没有。 在在蹲不住了,可怜兮兮地看向夫子。 魏迟渊走过去,目光温柔得能化出水来,他长高了,坚持的时间亦比以前更长。 魏迟渊蹲下来,伸出手。 陆在自然而然地收势,扑进他怀里:“夫子……” 魏迟渊抱起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只蛐蛐。蛐蛐装在笼子里,腿骨健壮、叫声洪亮。 “谢谢夫子。” “喜欢吗?”魏迟渊说着却看了止戈一眼。 止戈这次动也没动,眼睛甚至没有看向弟弟手里的玩具。 魏迟渊心中认同,止戈大了,在外人眼里已经以未来少主的要求看待他。 即便他还有孩子的天性,也要学着隐藏,不以外物干扰该有的心境沉稳,是他面对之念下属问安的第一步。 至少今天,眼睛只乱看了一次,还是看向他,魏迟渊欣慰地放下在在:“去玩。” “我们今天讲兵法。”魏迟渊站定,身后的书没动:“孙子兵法云:‘主不可怒而兴师,将不可愠而致战。’三国刘玄德,为二弟之仇怒伐东吴,七百里连营付之一炬,乃不慎之祸。” 诸言见状要抱走在在。 魏迟渊抬手制止,继续授课:“昔楚汉相争,项羽遣曹咎守成皋。汉军日骂城下,咎怒而渡河,半渡遭击,楚军大败。同为不慎,孙子早有言:当敌人愤怒或情绪化时,我方应保持冷静,观察其变化,寻找可乘之机;当敌人出现变化或漏洞时,就是我方进攻之时。” 云丰郡这一役,四叔和赵太守,谁也没有做到‘慎’字。 "夫子,若是兵器精微,慎战之道是否还在?” 魏迟渊闻言看向止戈。 止戈依旧扎着马步,回视夫子。虽然还是儿童的发髻,可面部已经初见轮廓。 “你见过火筒?”魏迟渊并不意外。 止戈见过啊,但他说的不只是火筒:“娘说,炮之一道,能万弹齐发、飞行万里、超越音速、击毁万物,若是那时,还需‘慎’战吗?”如此火力,可需‘慎’战? 魏迟渊闻言,一时间愣在那里。 万弹齐发、飞行万里、超越音速、击毁万物?“你娘……”是会想的。 她还说,可飞跃天空、直达月亮。 魏迟渊想到她的月亮论述,依旧震惊,只是飞行万里的火炮?还可万弹齐发?“你记住,万法不离其宗,万事归于最初,不管是弓箭石器,还是火炮飞艇,孙子之智犹可鉴也,慎战三昧:一曰算,庙算周详,何时都不会出错;二曰备,器械精利,准备再多都应当;三曰忍,小利不动,大利不追,兴武,应慎之又慎。” “那树海岛‘慎’了吗?”他听说了,他们敢挑衅母亲,此等恶匪,理当绞杀! 魏迟渊深吸一口气,欣赏他眼里的光,年纪小不是没有血性的理由:“明面上……‘慎’了。二十多艘战舰齐聚,丝毫没有小看百山郡,可惜……” “夫子,可惜什么?” “算错了情报。” 陆戈笑了。 魏迟渊也笑了,万弹齐发、超越音速,之念都在教他儿子什么:“止戈。” “嗯?” “畅想可以,梦想也可,但做出的决定,一定要脚踏实地、落实在人、前行在步,不可不稳,不可不慎。” 406那夫子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慎吗?可,天下之大,国都置中,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怎可不兴兵:“那夫子,什么情况可兴兵?兴兵的条件又是什么?” 魏迟渊看着他明亮到跃跃欲试的眼睛,心里突然闪过时光荏苒的感慨。 曾经年少时,他也能问出宏图伟业的问题。 身无负累时,总觉得天下之大,什么也压不住心中的豪情,问出的自然都是兵戈。 可真的背上众生,所做的决定都是一方兴衰,便不会再轻言动荡。 但,朝代更迭与前路进展都要在动荡中前进,谁又能不为滔天权势、锦绣江山动容:“那时候你要记住……” 止戈仰头看夫子。 “非利不动,此利,是对民生有利,而不是你之利益;非得不用,没有取胜的把握绝不兴兵;非危不战,不到民不聊生的时候不好战。可若你战,记住,挥兵之后——只有马革裹尸,没有妥协让步!” “只有身死志在!没有后退耻辱!” 魏迟渊看着他,郑重地点点头,即便是之念动云丰郡,也是计谋先行,攻城在后。 …… 塔苍山巍峨耸立、山势险峻、林木葱郁,是一道天然的防御屏障。 可现在它是各种‘妖物’‘圣祖’的传说之地,各大教义在塔苍山的流言蜚语里,‘杀’进‘杀’出。 哪一方都不相让,云丰郡内诡谲多变、压抑重重。 这一日,阳光正好,照在豪迈的山脊上,孟总兵身着铠甲、颧骨突出,身形高大,率领他的亲兵队伍,占据了修建镇妖塔之地。 突然惊喜的声音打破了山中的静谧:“挖到了,大人挖到了,是金矿!” 孟总兵一直冷淡的脸笑了,看向小师爷的目光多了份温度:“很好,告诉赵太守,以后孟某有好事,自然也不会忘了他。” 突然,一阵急促的号角响起,箭矢破空而来,声浪滚滚而下,瞬间打破了山林的宁静。 蒙面人,手持兵器,从四面八方涌出,动作迅捷、配合默契,宛如一群训练有素的战士。 “杀!” “杀!” 孟总兵见状,快速拔刀!怎么回事:“不要乱!列阵!游雁,雁尾扫击!” 旗语准确传达。 山谷内,刀光剑影,喊杀声震天响。 孟总兵不是吃素的,凭借着过人的武艺和丰富的战场经验,亲自冲锋在前,阵型变幻莫测。 无论是小股冲锋,还是穿插迂回,老辣从容、所向披靡。 魏家的俗家武僧,同样千锤百炼,阵型灵活,招式诡异,时而猛虎扑食,时而转换灵蛇出洞,屡屡让敌人陷入险境。 孟佑觉得事情不对,这样熟练的作战队形,不是山匪?是敌军? 可云丰郡是大周腹地,不与敌国接壤,这是怎么回事?! 百山郡守备?! 不可能,百山郡主不在郡内,如今百山又被树海所扰,不可能空出兵力对付他们。 那会是谁? 孟佑心里一惊,莫不是二皇子的残军逃到了云丰郡! 孟佑越想越是这个可能,心里顿时跃跃欲试又举棋不定。 齐恒山是什么人? 世家大族、人中龙凤,他行兵之猛,让敌寇闻风丧胆。 可,二皇子造反本就是死罪,若是他能拿下他们,岂不是为太子解决心腹大患。 孟佑心里立即有了主意。 双方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塔苍山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大人,撤吧!前面伤亡太重!” “报,大人!左翼进攻已经阵亡!” “孟大人!撤吧!” 孟佑怎么甘心,可敌暗我明,他们被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现在不是恋战的时候:“撤,另外召集人手,封锁塔苍山,随时准备反攻!” “是。” 魏家占尽先机,暂且占据塔苍山主权。 但他们名不正言不顺,而且不可能打赢了就撤,而是要快速将五十万两白银运出山,否则极有可能让赶来支援的云丰驻军,困死在里面。 魏家内。 魏九贤根本没有指望第一波攻击会改变什么,他们需要三天时间才能运完五十万两白银。 三天内,云丰驻军定然频繁反攻,更不可能让接应的车队进去。 所以他们需要源源不断的俗家武僧,从各地赶来,打出封锁的缺口,将金银运出。 …… 与此同时,赵意同样带人乔装打扮,截杀云丰郡魏家掌柜向各大郡县请来的各方支援。 逐个击破,绞杀潜在敌人。 …… 塔苍山三天来,打得惨烈动荡。 孟总兵占上风时,就会有一撮俗家武僧被放进云丰郡。 魏家武僧占上风时,赶去支援云丰的魏家武僧就会没有踪迹。 三天的拉锯战,成了五天、十天…… 双方在塔苍山下,打得你来我往、难分胜负,伤亡惨重。 “孟大人求援吧!这样下去,我们的人都会交代在这里!”现在已经伤亡惨重,对方还在殊死抵抗。 407魏家怎么回事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孟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连赵太守都没想到会这样,他以为,以为有孟佑出手,虽然会费些功夫,但赢的一边肯定是孟佑,毕竟孟佑手里有六万大军。 可现在怎么回事?为什么魏家还有反击的力量?!魏家怎么回事? 赵太守不是孟佑,他清楚地知道山里的人不是什么二皇子残部,是魏家的势力,魏家在云丰郡竟有如此势力?! 赵太守突然怂了,这…… 这…… 孟佑看着不断填进去的人,目光更加坚定,此残部中必然有二皇子,否则不会如此善战:“传我号令!必须拿下塔苍山,塔苍山内一只苍蝇都休想飞出来。” “是!”可:“大人,求援的事……” 孟佑有取胜的决心,但他不是傻子。 现在的情况,他唯恐吃不下这个功劳,可让他把这个功劳让出去一半…… 再说,放眼周围郡县,他去哪里求援! 若是兵力远了,别到时他的人都死完了,残兵也被消耗了七七八八,对方过来捡他的便宜! 他岂不是白做工。 可若不求援…… 孟佑觉得,他的人会全部折在这里? 个子不高,但看起来便可靠沉稳的师爷从前来观战的太守身后走出来:“孟大人,在下听说,百山郡主昨天抵达了百山郡,郡主与太子殿下关系匪浅,郡主若是知道二皇子可能逃到了云丰郡,定然愿意不顾树海岛危机,支援云丰郡。” 赵太守闻言,突然脑子一亮,他怎么没想到呢?如果百山郡主抽调百山兵力支援他们,岂不是百山兵力薄弱,会被树海岛攻破! 到时候,郡主没了驻地,还不是夹着尾巴回汴京城! 这简直好的不能再好。 若是郡主不愿意,哼,那便是只顾一己私欲,置太子江山于不顾。太子怎么想她?自己郡县陷害百山郡的事,不是迎刃而解了,还能白得山中五十万两白银。 赵太守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孟兄,我觉得百山郡也是不错的选择。” 孟佑蹙眉,百山郡可是占据了南石兵权,怎可让他们踏入云丰:“百山郡正在与树海交战,不合适。” 赵太守急忙劝说:“合适,合适,若是百山郡发生意外,你再带兵去支援百山郡即可。”女子嘛,还能不为了孩子父亲的江山,先将造反的弄死! 孟佑不愿意。 赵太守愿意:“孟兄,除了百山郡驻军还有其它人选吗?孟兄要放下成见,何况百山郡还有树海岛危机。” 因为树海岛,所以没有比百山郡更合适的援军了,他们绝对没时间占他们的‘金山’,就要赶回百山支援。 孟佑显然也想到了。 而且,有南石郡还没有执行的朝廷‘训斥’在,百山郡应该不会再乱来。 何况,百山郡有树海岛危机…… 这简直再好不过:“好,我亲自给郡主送信。” 赵太守觉得,这就对了。 行不行对他们都没有坏处! …… 塔苍山山谷内。 魏家驻云丰郡的各大掌事都不是傻的,否则也做不到魏家六大势力之一。 这山里多出来的金矿石,绝对不正常。 他们恐怕被人做局了,甚至现在被人围堵、死伤无数的局面,就是针对他们而来。 可魏家云丰二当家,即便知道也没有向外送信,一来,送不出去;二来,已经没有必要,难道四老爷知道有人做局,就不要这些银子了吗? 不可能! 可现在!他们损失严重,支援又来得太少,每次都不成规模。 这些支援的人在外就会被云丰驻军消耗一次,进入山谷的没有几个,添加进来的人,与每日与云丰交战的死伤几乎持平。 再这么下去,他们耗也会被人耗死。 魏二掌事进来时,明明记得四老爷召集了大量人手,打算速战速决,为什么会这样? 莫非,大批人还没有进来! 敌袭的号角再次吹响! 魏二掌事急忙起身组织迎战。 …… 郡主府内。 云丰郡的求援信放在了林之念的书桌上。 赵意、凌文韬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求援文书。 成了! 凌文韬从未觉得落榜后如此快意过,谁能想到,十年后他跟着主君能走到这一步呢! 他那些昔日的同窗,如今已位列一方官员的同生,谁又能说,他未来不会比他们走的更高。 “郡主,是否立即出兵?”云丰郡就是他们的了!百山郡、南石郡、树海群岛,再拿下云丰郡,岂不是如虎添翼。 林之念神色如常:“急什么,才几个回合而已。”没看到魏迟渊都没有阻止他的人手往云丰郡汇聚,她又何必着急:“给孟佑回,本郡自顾不暇,没有时间。” 凌文韬有些担忧:“回郡主,万一塔苍山魏家势力被清除……”岂不是白忙一场。 “那凌掌柜也太小看魏家了。”现在就是魏四老爷不玩了,她都要让赵意扮演俗家僧侣,‘陪’着魏四老爷继续。 战事一旦开启,可不是他们双方说了算了,何况塔苍山这个位置,好得不能再好,完全不扰民,就能决胜负! (昨天更的太晚了,今天给大家三更。(*∩_∩*)) 408放了一半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不出兵?!”孟佑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但心却放下了一半。 这么看来,百山郡和树海岛的局势,绝对没有百山郡子民吹的那么顺畅。 什么叫拿下了树海岛,一帮才识得几个字就觉得什么懂的蠢人。 树海岛是什么地方,是那么好拿下的,不过是百山郡安抚民众的手段罢了。 孟佑心里顿时没了顾忌:“继续给郡主写信,速速前来支援!” “是!” …… 清晨,浅灰遮挡了初阳。 蒙蒙细雨轻盈飘渺,忙碌的人们甚至没有撑伞。屋檐下整齐的瓦片要凝聚很久才聚集出一滴豆大的水滴,草率落下,又要憋足了劲,继续凝聚。 林之念继上次收到孟佑的求援信,这些天又连续收到了三封。 内容从,塔苍山匪患,到山中金矿共享,已经成了逆贼二皇子可能隐藏在此,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林之念能看出他急了,邀请的诚意随着他的损失,逐步递增,出让的利益也越来越大。 火候已经差不多了。 林之念看着廊下蒙蒙的细雨,屋檐下恰好有一滴水落下,落在青石板上碎成了水花:“霍舟。” “属下在。” “传赵意进府。” “是。” 雨还在下着。 林之念放眼望去,花草如新,浅浅一个呼吸都是雨中清新的冷意。 林之念下了台阶,向后院走去。 冬枯立即撑伞跟上。 林之念刚进垂花门,读书声便从孩子们的书房传来。 小的念得浅显。 大的在读《中庸》。 混杂的声音聚在一起,在细雨蒙蒙的早晨十分悦耳。 林之念站在窗外,向里看去。 魏迟渊坐在一张不大的书案前,穿着随意,案上点了烛光,他正看一本书,翻过一页,烛火跳跃,为他本就儒雅的气质添了几分暖意。 “夫子,这句怎么读?”止戈跪坐在夫子左侧,眼睛看着手里的书。 “哪句?”魏迟渊放下书,身体转向止戈,声音低而富有磁性:“这句啊……” 魏迟渊开口,缓缓诵读,字字清晰,时而停下来,让止戈跟读一句,遣词断句,反复几遍,确定止戈能读顺后,又很浅显地讲了一下这句的大致意思。 止戈点点头,起身,下去继续读。 陆在有样学样,也黏了过来,小身体直接凑夫子怀里,声音如细雨般娇嫩:“夫子,这首诗怎么读呀?” 魏迟渊揽着他,声音无比温柔:“这首啊……”他的手指在书页的字迹上滑动,指给在在看:“诗家清景在新春,绿柳才黄半未匀……” 林之念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上辈子小的时候,母亲说,父亲也是将不会说话的她抱在怀里,一遍遍地给她念《老子》和《庄子》,稍微大一点换了《中庸》。 父亲的意思是上下五千年的书籍太多,怕她读不完万分之一。 这些她没有印象,可后来母亲翻找东西,翻出了母亲给他们的录像,她才听到父亲那么温和的声音。 有别于她有记忆后的温和,是更加温柔的暖意,吐字不带锋芒,声音没有棱角,完全如沐春风。 林之念见过魏迟渊处理政务时的冷静果决,也见过他在宴席上的淡然自若,更见过他宠一个人时斥责也含笑的样子。 可哄幼子又不同,是猛兽翻开的肚皮,缓缓地包裹。 但,他对魏家在云丰一脉的损失真的没有任何看法? 霍舟说他从进了这里就没有出去过,也没有向外递消息,那……他就这么看着? 看着……可就不好办了。 她一开始就把他算在内,放在最警惕的位置,为他准备了‘不看着’非要干涉的‘大礼’。 全新的火炮和武器,虽然血腥,但能一劳永逸。 对此没什么心不心软的想法,她不至于不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意思。 但看现在的局面,恐怕会用不上。 而且,在最后关头,魏迟渊会不会带着云丰魏家这一支出来‘投降’都要两说。 若是如此,赵意甚至不好赶尽杀绝,隐患便是未来要慢慢消化他们。 虽然消化需要时间。但对此……不是没有好处。 就是以后若是和魏家对上,有‘投降’这个范本在,不至于生死搏杀,能省下不少时间。 和平演变——考验的就是她了。 林之念转身,心中已有了计较,神色坚定如初地向前院走去,这片土地的未来,人人可食、人人有衣,天高海阔、海晏河清。 魏迟渊抬头,只看到她离开的背影。 “夫子?”陆在仰着头看着他。 魏迟渊收回目光:“我们继续……”她前些天就回来了,云丰郡快收网了,的确没什么可盯着了。 …… 百山郡为赵意大军送行的队伍,人山人海。 林之念一身华服,出现在百山郡的城墙上。 跪拜声瞬间压倒一片:“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郡主万福!” 赵意一身战甲,在马背上仰头看着她。 巍峨的城门下,闸门打开,十字刺猬让路。 赵意重新驱马,浩浩荡荡的队伍缓缓出城。 林之念站在城墙上。 城门内比肩接踵的人群中,有悄悄擦泪的亲眷、有热血沸腾的人们,也有事不关己的看客。 林之念身上背的,是他们的生死、他们的豪情、他们的眼泪。 对她来说本该沉重,但因为前世今生,一直背着千万家庭,现在,依然背得动痛苦,背得起幸福,神色不动如山。 旌旗猎猎。 赵意没有回头,扬起的旗帜就是他的忠义! 冬枯站在城墙上,风刮在她脸上,突然间,她也不再只想做一个丫鬟,想像碧玉姑姑一样,像赵统领一样,做不一样的事。 林之念收回目光,开弓没有回头箭:“回吧。” “是。” …… 夜色已深,月挂中天。 霍舟一身当值装扮,腰间佩带着一柄长剑,刚刚巡视回来,长臂勾住廊柱,轻松跳进来,懒得走更远的台阶。 霍舟刚跳进来,就看到两个人从长廊处拐过来。 后面的人臂弯处挎着一个篮子。 前面的人他也认识,住在老夫人院子里的魏家家主魏迟渊,两位小公子最喜欢的夫子。 只是这么晚了,他来郡主书房做什么? 409免得碰上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霍舟收回目光,随手勾住廊柱,快速退了出去,从另一侧绕去郡主书房门外。 免得碰上。 不远处,诸言跟在家主身后,垂着头,神色间带着不熟练的谦逊。 虽然……他还不习惯,见人三分笑的日子,更不习惯家主如此……如此…… 但家主尚且放低了姿态,他断没有不服气的道理,否则就是耽误了家主的大事。 诸言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再谦虚一些。 往日夫人身边的丫鬟什么样,他最好就什么样!一切以家主意愿为先。 魏迟渊走过来,廊下的烛灯一点点退去,一袭裁剪得体的斜襟束腰长袍,衣摆上绣着精致的云龙纹样,金线银丝交织其间,于光影变幻中闪烁着低调而奢华的光泽。 不管他如何收敛,世家家主的气势都在这里。 书房的守备看过去,目光首先触到来人腰侧温润的佩饰,在月光下越发莹亮:“魏夫子海涵,书房之地,不管何人,没有郡主传召一律禁止入内!” 魏迟渊甚至都没过两人站定的线,早已收了脚步。站在台阶下,袍角随风轻扬,身姿挺拔,气质非凡,更没有任何被人拦住的愠色:“打扰了,麻烦两位小哥通报一声,魏迟渊来见百山郡主。” “稍候。” 侍女躬身,进了书房,很快便出来:“魏夫子,郡主说天色晚了,有什么事,让魏夫子明日再来,如魏夫子着急,可以告知奴婢,奴婢代为转达。” 魏迟渊笑了,一顶镶边玉冠纹丝不动:“本不是大事,实不该叨扰,早前无事为郡主熬了一盅汤,还望姑娘说一声,看看郡主方不方便。惭愧。” 熬汤?“魏夫子稍等。” 不消片刻,侍女出来:“郡主请夫子进去。”魏家主熬的汤?比大事还不对劲吧? “得罪了。”侍女依照规矩要检查一下篮子。 霍舟从几人身后出来,挥手让侍女下去:“我来。”也算全了魏家家主的面子。 诸言见状,看了霍舟一眼,没有任何抗拒地递出篮子。 霍舟打开,淡淡的果茶香弥漫开来,说是一盅汤夸张了,煮了一杯茶确实夸张。 但这是魏家主亲手煮的,这杯茶又格外不同。 魏家主亲手煮了一杯茶送过来? 霍舟不是看篮子里有什么,左右摸了一遍篮子,提了一下重量,确定只是一个篮子装了一杯茶后,恭敬地送回诸言手上:“受累了。” 诸言接过:“哪里,麻烦小哥了才是。”霍舟,他知道。 郡主身边这一届侍从,年龄与赵意不相上下,除了没有真的上过战场,还带着几分青涩,他看起来并不比军营里培养的小统领差多少。 他上次说,丐溪楼、文轩阁能养出一个赵意,已经耗光了丐溪楼的灵气,是错的,霍舟这样的小青年他来了郡主府后见到了很多。 很难想象,这些不比赵意差的年轻一辈如此多,都已学成归来,跟在老一辈的人身后,在各个行业崭露头角。 如此多的‘新秀’,源源不绝的培养方式,诸言再说一句‘霍舟小哥辛苦’,都不觉得折了魏家颜面。 家主的决定,或许才是对的。 …… 书房里的门打开又关上。 霍舟赶紧探头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他蹙眉,将剑枕在脑后,总觉得这个场景不对,大半夜的给他们郡主煮杯茶送过来? 还这么晚了?是不是不对劲? 霍舟看眼当值的姑姑,是不是? 姑姑们神色不动。 霍舟自觉没趣,可,就是不对啊。一个大男人煮什么茶? 他猛然想起哪里不对了,上次那位唱戏的角儿,得了赏钱来给郡主谢恩,就是这个样子。 还有,还有,达官贵人府上,那些姨娘是不是就是这么堵‘老爷’的?是不是! 霍舟迫切想找人八卦一下,但周围静悄悄的,他也猛然想到瞎想的人是谁后,赶紧让自己打住,胡思乱想什么,能一样吗,这位可是魏家主,还把人跟戏子比,嫌命长了!厉害得你! …… 林之念收了文书,抬头,眉宇间没有一丝案牍的劳累,目光不合时宜地落在诸言臂弯里的篮子上,侍女的话,同样让她惊讶,这么晚了,他亲自熬了一盅汤送过来? 荒谬也不为过。 还是说,他的意思是,她现在介入云丰的局势,就相当于他现在熬的这盅汤,早晚被人熬了!? 那他们都该想想,最后谁被谁熬了。 诸言躬身:“见过郡主。” 林之念点头。 诸言将篮子放在距离家主最近的茶几上,恭身无言地退到门边。 (有三) 410怎可轻易找回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魏迟渊避开她的视线。 多年不在的感情,怎么可能轻易找回来,就连他都忘了,她昔日看他的目光。 他也一样,未必还有年轻时感情的纯粹。 可他从不觉得最初的就是最好的,兜兜转转后的认定,一定更醇厚留香,也更值得他尽心尽力。 她曾经的路,他为他们再走一遍。 魏迟渊直接打开篮子,端出枣茶,声音温和:“知道你还没睡,就过来了,连下了几天雨,夜里凉,煮了一碗红枣茶,如果不介意,郡主暖暖身也提提神。” 魏迟渊说完,并没有执着将茶放在她手里。 他这个现今的‘对手’,不会犯这种错误。 魏迟渊将茶放在她旁边的茶几上,敏感的时候,不勉强她喝他手里的东西:“说是汤,托大了,只是一杯茶而已,可的确是我煮的,你知道我,不擅长这些,一盅汤恐怕糟蹋了食材,所以挑了比较简单的,至少不会让口感很差,也算一点心意。” 林之念看着他,茶和汤,表述意思的差别不大,都是煮,只看魏家主要煮什么? 魏迟渊迎着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坐下,声音平和:“昨天早晨看到你了,知道你忙就没有过来打扰,止戈和在在知道你回来很高兴,今早神神秘秘地跟我说,昨晚你陪他们睡的,一天都很精神。” 林之念:“……” 魏迟渊取了桌子上一个茶杯,从他带来的那杯茶里倒出一半,喝了一口:“止戈在学《庄子》了,计划半年内给他讲完,在在也开始读《幼学》,半年内识字过百没有问题,只是最近几天,天气多变,在在有些不舒服,我问过伺候的姑姑,已经给他添了常用的药,没有大碍,倒是他身边有个姑姑,我总觉得不太对,倒不是对在在不好,看得出来对在在和止戈都很用心,但总提京城的趣事,你若是不确定是谁的人,回头可以让人查一下。” 魏迟渊语气突然轻快不少:“我这次回来后发现,止戈马术精进不少,说是跟着赵统领和许寻贺学的,你怎么看,以后马术交给他们带止戈还是我来?” 魏迟渊问完看着之念。 林之念也看着他。 魏迟渊笑了,目光深邃端方,三十多岁的神色矜持雅贵,不见任何轻浮随性。 即便闲谈,也自有气场:“我觉得都可以,集百家之长,也有利于他们成长,说起百家之长,私塾的早晚课我带没有问题,可对于止戈这么大的孩子来说,大的学习环境对孩子更有好处,如果你信得过我,不妨让我带他们去郭太守的族学学习,每日我会接他们回来看着他们做晚课……” 林之念依旧看着他:“魏家主。” “嗯?” “魏九贤没有向你求助?” 魏迟渊放下茶杯,无毒:“郡主说笑了,云丰郡的事,多我一个少我一个结果会有改变吗?既然没有,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林之念看着他:“魏家主自谦了。” “有时候只是更有自知之明了,世事在变,以前的之念也不是现在的百山郡主,我又何必执着于最初。”魏迟渊说完看着林之念。 林之念也看着他。 剩下的半碗茶依旧放在桌子上。 没人推让,也有了冷意。 魏迟渊不觉得一碗茶能改变什么,但慢慢她会知道他在表达什么。 比如,他的诚意。 只要她占据上风,他必为她拿下魏家的诚意。 而且,他的诚意,以后会以每晚一杯枣茶的样子送到她面前,望她笑纳。 魏迟渊的目光描绘过她的眉眼。 林之念也用目光丈量他腰身的宽窄。 魏迟渊神色温和地起身:“止戈和在在上学的事,郡主考虑一下,时间不早了,不叨扰郡主休息,先走一步。” 魏迟渊的手没有任何阻碍的放在篮子上,转身,衣衫在烛光下的波光也压不住主人的气场。 “慢走。” 冬枯送客。 林之念看着不远处茶几上放着的半杯茶,只是看了看,魏少主亲手剥的莲子自然香甜,她当年喂给他的竹笋,也一样最鲜。 …… 翌日清早,陆老夫人扶着腰笑得高兴。 她就知道。 魏迟渊住进来给止戈做夫子,醉什么不在酒,昨晚是不是给之念送汤去了?还是亲自煮的枣汤。 她倒不是特意打听,就是她想打听什么东西,也打听不到前院的消息。 但魏迟渊住在她的院子里,又没有避着她,那么晚了又是用厨房又是去前院,她当然知道。 陆老夫人一早就凑了过来,之念没有赶他,自然就能相处。 她这种脑子不操心大事,只操心她的一亩三分地。 魏迟渊就是值得她操心的喽。 陆老夫人豪爽地推了廊下的魏迟渊一把:“这就很好嘛,今天送个汤,明天送份饭,一次,两次,次数多了,还有什么解不开的结?” 魏迟渊蹙眉,孩子们在院子里,但很快舒展。 陆老夫人不会看人眼色,又‘婆媳’好地拍他一下。 魏迟渊深吸一口气,没有躲。 别以为她老眼昏花看不出来,这是嫌她呢!但她郝大胖不嫌弃他啊:“放不开!拘谨,还端着呢!也就是我,有私心,不跟你计较,但凡你遇到一个心思重的亲娘,你都讨不到在我这的好,但我不一样,我不跟你计较。” 陆老夫人神秘兮兮地放低声音问:“昨晚去的时候有没有穿得单薄些?” 魏迟渊:“……” “是不是在深呼吸,是不是?” “没有。” “那你有没有穿得单薄一些?” 魏迟渊:“……” 陆老夫人见状,就知道没有:“去都去了,你还矜持什么!脸拉下来一半叫低头吗!既然咱都低了,就该低到她一眼就看出来啊,要不然头不是白低了,你看我,每次认错都哭着趴她脚边说去,头多低,多卑微,但好使啊。我告诉你,这好事,我一般都不让别人学去,但我跟你什么关系?未来的婆婆和‘儿媳’,我能不向着你,对了,你当着外人的面别叫我娘,之念会不高兴,我们不能让她不高兴是不是。” 411听见了吗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魏迟渊负在身手的手张开,又握住,忍了。 陆老夫人见他不说话,锲而不舍地推推他:“你听见了吗?听见没有?”这可关系到她会不会挨之念训,重要的喽。 她现在‘没有’儿子,也不容易的,所以可不能乱叫,心里知道就行。 这也叫——闷声发大财:“魏迟渊,魏迟渊?你听到了吗,子厚,子……” 魏迟渊瞬间开口:“听见了。”他的字被叫出来,说这些还是第一次。 陆老夫人放心了,看眼在院子里扎马步的孩子们,对魏迟渊更满意了。 对孩子多有耐心,还会熬汤,过日子本就是平平淡淡,时间久了之念怎么会不满意:“那你怎么不穿单薄一点?” 魏迟渊不明白话题怎么又回来了:“我又不是……” “是什么?勾栏相公?香姐儿野鸡,你想什么呢!再说这跟你是什么有什么关系,你外面穿严实些,进门一脱,谁知道你里面穿的什么!一看你这方面就不行,穿薄不是穿少,不是让你不穿,穿薄的意思是,冷的时候呢,你就穿少些,热的时候呢,你就穿多点,穿多穿少,要的是女人看到你的时候,是给你添冰还是加炉的心思,你想到什么上去了?” 魏迟渊张张嘴,死活反驳不出来。 而且,他没懂陆老夫人这句话,不禁看过去。 陆老夫人得意了:“傻了吧!这才是精髓,都是我多年琢磨出的经验,现在教给你,可是天大的人情,你懂吧,天大的人情!” 魏迟渊不得不说:“懂。” “这就对了,其实这些就是细节处的小心机,是她看到你受苦和凄惨最直观的方式,冷的时候冻得瑟瑟发抖,热的时候,还穿那么整齐,她不看你看谁?” 魏迟渊莫名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陆老夫人的经验多着呢:“其实这些都是最浅显的,最实在还要是本身就惨,你小时候有什么凄惨的往事吗?” 魏迟渊茫然,他,魏家少主,现任家主,出生便没有低过头:“没有。” “这你就不行了。”陆老夫人有点着急:“陆辑尘这点比你强多了,他的悲惨随便一抓一大把,都不用讲出来,看着他就很惨,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他能可怜兮兮地跟之念成?能在跟之念的时间上胜过你?你看看到现在,之念都对陆辑尘好,因为什么?因为陆辑尘惨啊,她已经习惯照顾他了。陆辑尘那边内斗呢,是不是?之念给了他不少好东西吧,人留给他,物留给他,我怀疑上面现在打得那么狠,之念肯定私下帮他了,没有之念点头和之念的人帮忙,陆辑尘不太可能打得这么狠,这么快就把二皇子收拾得不敢冒头了。” 魏迟渊奇怪了:“为什么这么说?” “他习惯做事前看之念啊,之念在,他心气不一样。就上面打的这热闹劲,如果之念没有给他什么,他打的绝对保守和稳,但他稳吗?不,就连我这老婆子都知道他直接出兵了!为什么?肯定之念给它提气了啊。” 魏迟渊看着陆老夫人,一时间不知道该信她,还是她胡诌。 “你那么看我做什么,我了解他还是你了解他,他从小就跟在之念后面,别看他风光得不行,人也狠,但他自己没有决定过大事!以陆辑尘谨慎的性格,遇事后没有之念首肯,绝对不会冒进,可他现在敢进,肯定是之念跟他说了什么,要不然给了他什么,我若是猜错了,你瞧不起我,唾弃我,我没有任何意见。” 魏迟渊看自信的她一眼,又看她一眼,第一次觉得自己学富五车的脑子,不如一个粗俗老妇人。 “那你知道,为什么她们都分开了,之念都占他的郡县了,明显将来势不两立,但还给他好处,让他赢吗?”陆老夫人神色认真。 魏迟渊不至于不知道这个:“爱他……” “呸,陆辑尘可怜。” 魏迟渊:“……” “他是不是真可怜另说,但在之念心里,他不容易,又需要照顾,女人——都是心软的,受不得一个人一心依靠她,尤其这个人还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小男人,辑尘没有她,以前真敢寻死觅活,你呢——”陆老夫人上下扫魏迟渊一眼。 魏迟渊被她看得仿佛十恶不赦。 陆老夫人结论:“还活得好好的,一点事没有!” 魏迟渊一口气憋在心里,难道让他失去了感情就要死要活吗:“陆辑尘的心性未免太贫瘠了些!”他的子女若为了一场无疾而终的感情,要死要活,首先就是他和之念的失败! 魏迟渊这一瞬,不禁看向陆老夫人。 陆辑尘确实有对失败的父母。 陆老夫人不否认:“那又如何,你就说是不是他和之念有两个孩子……” 魏迟渊又是一句话反驳不出来。 “但他以前确实不能没有之念,不过现在就难说了,太子之位,多高啊,坐久了,难保他习惯了坐最至高无上的那个位置,第一个要扔的就是知道他所有不堪的故人,不过,他没机会了,之念没有因为他,放弃引以为傲的实力,还有自己的地方,又敢打南石,所以之念还压在他头上,他没有机会比咱们之念强,心里上就暴露不出男人的劣根性!你等着他自戕,你上位不可能了,只能靠明抢。说那扫兴的人干什么,刚才说到哪里,可怜是不是?” 魏迟渊茫然地点头。 “你什么表情?” “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些……结果?” “村头老陆家,瘸子,娶了个傻媳妇生了个俏儿子,旁边的婶子看孩子可怜,一直给他多做一碗饭,一来二去,就跟婶子家姑娘走近了,长大了,定了亲,结果俏儿子进城做伙计,得了东家赏识做了账房,体面了,就再没看过那婶子家一眼,婚事也退了。倒不是人忘恩负义,只是苦难太沉,不愿见而已,跟那姑娘人好不好其实没多大关系,只是那姑娘在他苦难里。后来我也见过那俏儿子,人挺好,后来娶了掌柜女儿,接了掌柜的铺子,有本事后,又将瘸子爹傻子娘接走尽孝了,你说人坏吗,不坏,丢往事而已,本性罢了,比如我那个大儿子……” 魏迟渊顿时看向陆老夫人,之念的原夫,没见过,甚是遗憾,之念似乎对其印象很好。 陆老夫人不说了:“死了,死了,我们说惨呢,怎么又说远了,你争家主的时候被人陷害过吗?” “没有。” “那有没有兄弟姐妹争位?” “没有。” “你娘对你好嘛?” “嗯。” “你爹呢?” “同样。” 什么爹娘,不为孩子着想,什么优势都没给儿子:“那学业呢,学业苦不苦?” “不费精力的小事罢了。” 陆老夫人张张嘴,又张张嘴,向来能无理搅三分的她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魏迟渊的过往,是她没有接触过的一直向往的日子:“你,你说,你——你告诉我,你有凄惨的往事吗?” 魏迟渊怎么没有,无疾而终的感情,想成婚的人突然发难。 陆老夫人看着他的神色,显然也想到了当年他和之念分手的那段日子:“不会……只有那一次吧?”什么神仙日子!想她这一生多苦。 魏迟渊确实只有那一次不如意。锥心刻骨。 陆老夫人第一次接触如此,如此…… 算了,完全触到了她不懂的地方。 但凡事寻根,让她想想他们村最有银子的木匠儿子的日子。 太烦,陆老夫人不想了,绕回原点:“咱不管那些,就卖惨,我让你见个人。” “谁?” “青崖,唱戏可好了,长得还俊,人家那身段,人家那对之念见礼的姿态,说话的样子,够你学七八年了。” “老夫人,您说了这么多,不会是想找个理由听戏吧。” “见了你就懂男人了,见完,你还傲的起来算你够犟。”青崖绝对长得好,长得够惊艳。 但就是没背景,脑子也不如辑尘和魏家这个好使,一看就是宫斗被人当靶子的人。 她纵然觉得那孩子长得再好,也不敢跟他谋,怕把自己蠢进去。 可那小模样,陆辑尘和魏家这个就望尘莫及喽。 幸亏长得好没脑子,否则,她都懒得押宝魏家这个和便宜儿子:“你以后成事了可一定要念我的好。” 魏迟渊:“……” 不过,陆辑尘战事推进那么顺利的火枪队是之念给他的?还是他自留的? 412想什么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你想什么呢,都住进来了就安安心心想儿女情长的小事,别一心好几用,能的你,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也跟着吃挂落。” 魏迟渊嘴角抽了抽,不得不转回心思,心甘情愿拱手:“以后就劳烦老夫人费心了。” 陆老夫人吃这套,也端了架子:“放心,我心里向着你。你等着,我去申请听戏,让你见见青崖。” “倒也不用。” “见了你就更安分了。”陆老夫人想到什么赶紧找补道:“之念见不着,咱们在后院听戏,她不参与。不过,我私下告诉你,之念第一次见他的脸时,可多看了两眼,这要是放以前,青崖怎么也得陪几晚,不过咱之念是念旧的人,有你的可能。” 魏迟渊看着离开的陆老夫人。 整整被老夫人扯皱的袖子,他,还是要赶紧适应现在的生活。 “夫子……”魏迟渊目光顿时温和地看过去,人也走了下去。 …… 青崖的唱腔宛转悠扬。 一手回马枪耍得更是惊才绝艳,女子出征的气势压向舞台上的对手,对手转折间的花腔都在节节败退。 陆老夫人晃着脑袋、打着拍子看着魏迟渊:“怎么样,嗓音美不美?” 魏迟渊坐在陆老夫人身侧,看着水台上男扮女装的当家青衣,神色严肃:“他的扮相…… ” “看出来啦,男子身形,几笔妆容,不掩他男子模样,却演出了女子的英气,因为人家随时都准备着以最本真的模样见郡主啊,万一郡主心血来潮来见见我这老婆子,不就看到唱戏的人了?” 魏迟渊:“……” 陆老夫人想让他看的就是青崖这股劲:“最重要的是,虽女子妆容不足,但唱腔、功底抵消了所有外在,唱得依旧让你拍案叫绝,你找不出人家的不好来。” 魏迟渊自然听得出来,唱台上的人,的确唱得上佳,而且长相…… 更是令人挑不出瑕疵。 妖,却不女气。 但男人看男狐狸精有什么好评价,尚且不如陆辑尘硬挺!脂粉味过浓!没什么可看的。 陆老夫人凑近他:“卸了妆唱更俊。” 魏迟渊:“……” “别看之念出身不高,可会‘玩’了,不知道从哪学的坏习惯。像狎戏子这种事,虽然我不懂,可那天台上那人唱完下来,向之念见礼时,之念转头看他的那一眼,哎呀,我怎么就学不来呢,那气势、那漫不经心,问出那句‘叫什么名字’,你说她尊重人吧,她不带指称,说她不尊重人吧,她站着问的,你们世家子弟不是最会这个?” 魏迟渊直直看着舞台上的人,她问那人‘叫什么了’?“我不接触这些。” 青崖唱罢,转到后台。 大青衣的姿态立即收敛,换上班主的气场,任人伺候他换下一场衣饰,男性嗓音同样动人:“陆老夫人身边的人是郡主府的贵客?” “回班主,不知道。”郡主府的事,谁能打听得出来。 陆老夫人喜欢听戏,他们就安安分分地唱戏,哪敢乱问。 青崖也知道逾矩了,换了长袖,在紧锣密鼓的曲调中出场,唱红妆落。 魏迟渊看着戏台,再看看认真听戏的陆老夫人:“老夫人,止戈、在在那里快上完马术了,我去看看。” “去吧去吧。” …… 林之念从书房出来,便隐隐听到后院的锣鼓声:“老夫人在听戏?” “回郡主,是。” 林之念没有再问,站在廊下想事情,两川有消息送回来。 征讨二皇子的朝中兵力,推进顺利,只是苏家大爷,在与齐恒山一战中去了。 可也彻底击毁了二皇子的有生力量。 苏家大爷这一条线,与霍总兵不是一个场地,很多事情,她的人也照顾不到。 至于她的车驾没有再继续北上这件事,在宫变后引发的动荡里,早已经没什么人在意。 苏家…… 这位大爷,是后来修行回来的那位吗? 在拱卫太子一事上,苏家与辑尘同气连枝,自然也更尽力。 林之念看着月洞门上的藤蔓,就是觉得世事无常的太快,他和苏家到底一脉相承了。 而且,陆辑尘马上要对二皇子的残兵扫尾,战事很快就能平息,她这边也要加快才行。 否则上京城的那些人缓过来后。 发现她实控了树海岛、南石郡,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她。 那个时候,她若没有让那些人真正忌惮的实力,就是他们案板上的鱼肉。 陆辑尘那时候再想护她,就是决策性失误。 何况,这不是‘护’的事。 而是让他们忌惮到不敢动手:“冬枯。” “郡主。” “传碧潜。”她要对炎国下手,扩充基本盘,与上京城对峙,而不是听命于人! “是。” 413前奏拉响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翌日。 前奏拉响。 树海岛战败,百山郡渔民可自由进出树海岛捕鱼的消息,快速在百山郡之外的地方宣扬开来! “瞎传!吹起来没有分寸,这才几天,树海岛就战败了?” “不知道了吧,百山郡早几天就开始庆祝了,人家才不在乎是不是事实。” “百山郡百姓现在什么都信,还不是因为以前穷乡僻壤,没当过良民,现在发财了,就想显摆,遇到什么都使劲鼓吹,闲的。” “有道理,太子殿下捉拿二皇子,都没这么能吹的。” 此事,不相信的人比比皆是。 不但大周国百姓不怎么相信,都觉得百山郡快被海匪杀完了。 途经树海岛的其他国度也不相信。 树海匪盗什么实力,他们比谁都清楚,怎么可能一夕之间就易主了,纯粹危言耸听。 炎国国君一样不信这份传报。 大周的皇子们内斗,如今周围几国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咬上一口。 大周边疆的大将枕戈待旦,无一敢安睡。 树海岛海匪从大周南部登临百山郡,直插云丰郡,绝对能吃个满嘴流油。 结果现在探报说,树海岛折戟在了百山郡。 就那个城墙修得几丈高的百山郡?就算他们去年出了些好东西,可那是海战! 百山郡连海军都没有,去哪里海战?澡盆子里吗? 不过是大周皇帝知道他们在外虎视眈眈,放出来迷惑人的消息罢了,以为能挡得了如今大周内忧的事实! 痴人说梦! 但这些想法不影响炎国国君让驻守在炎国与大周边境的六儿子带人再探探。 若是树海岛突进顺利,他们自然要分一杯羹,让大周皇帝吐吐血! 若是突进不顺利,自然也要帮些忙! …… 百山郡内。 碧潜与众属下聚在书房里商议后续,神色间完全不在意各方不相信的反应。 刘宗田从一众郡主派系的同僚中起身,拱手:“林将军,今日傍晚树海岛外晃荡的树海战舰就会全部回收。”迷惑人的东西,就是扑朔迷离,才吸引人。 他的重点在后面:“明日《蛟龙舟》、《断舰炮》、《火枪队》等戏曲、杂说、小调,便开始传唱;另外,明日百山报社,头版头条会详细拆解‘蛟龙舟’、‘断舰炮’、‘火枪’图;最后,火枪模型、蛟龙舟仿真舰模型、雷霆筒玩具,将大量流入市场。” 碧潜闻言点点头。 很好,外界从不信到怀疑,最后探究。 这一波下来,会把外界的目光,全部聚焦到百山郡取胜的手段上。 届时百山军火,可瞬息改变战场局势的火器,必然吸引无数的注意力,让每个有野心的人垂涎欲滴。 碧潜相信,炎国六皇子一定是那个有大志向的人。 等六皇子手里的武器与他的野心能匹配时,炎国怎么会太平? 炎国乱起来,他们才有可乘之机。 毕竟,他们能对大周虎视眈眈。 大周当年也能对他们念念不忘! 刘宗田见林将军点头,神色丝毫不见放松,今晚他还会亲自督促所有后续跟上。 绝对不让任何事情,在他这里失手! 本来他只是封县的小师爷,没有官职品级。 登记户籍册时,他看到了郡主的用人告示,想着谋取一官半职,得以崭露头角。 当初升到百山城七品户籍司,已出乎他意料。 想不到百山郡的发展,远远超乎他的预估,南石郡之事,更是差点吓掉他半条命。 身为一个郡怎么能对另一个郡兴兵,这是要做什么!造反啊! 可郡主不但做了,树海岛也拿了下来! 那可是树海岛,郡主完全没有交公的意思,正在自己开发。 这哪里还是郡主,这是藩王啊! 可就在他觉得藩王是郡主能做到的极限时,他被林将军选入了核心队伍,成为攻打炎国的前沿军师团一员。 这,这简直,是要……开国啊! 攻打炎国。 他第一次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懵得什么都听不见了。 回过神时,不知道是惶恐还是野心在让他浑身发颤。 郡主,攻打,炎国。 这不是藩王,这是开国! 而他竟然进入了郡主开疆扩土的队伍里,隶属林将军麾下,还是‘心腹’。 不会错的,能参与这场会议的都是‘心腹’。 刘宗田怎么可能不尽心,封王拜将,在此一举。 碧潜又交代了一些后续,便让人散了。 现在都是前期准备,还不到拼命的时候。 刘宗田没有走。 碧潜抬头就看到了他:“怎么了?” 刘宗田拱手:“将军,属下这里有几个让六皇子主动购买火器的方案……”为了避免六皇子觉得百山郡别有居心,自然不能‘给’的太明显。 但他发现林将军的所有计划中,都没有这一环,所以他委婉地补充一下。 碧潜笑了,豪爽舒朗:“不用,郡主的四弟小时候被人卖到了炎国,人就在六皇子府上,到时候郡主会亲自出面,等着六皇子来‘敲诈’。” 刘宗田恍然,难怪一直没有这个环节,原来……郡主会亲自补上:“属下多虑了。” 碧潜起身拍拍刘宗田的肩:“你考虑得很周全,有心了,赵统领见过几次你行事,说你心细,现在一看,果然如此,你呢,也来这边一段时日了,可有什么不习惯的?下面的人可好相处?” 刘宗田受宠若惊:“回将军,都好,很好。”是赵统领引荐了他。 碧潜点点头:“好好做事,不用拘谨,有什么要求就跟我提。” “多谢将军。” “去忙吧,最近辛苦了。” “不敢,不敢,属下告退。” 碧潜摆摆手,四少爷的事,郡主已经有安排,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 郡主府内。 林之念收好来五弟的来信。 几年来,林五淡一直以商人的名义在炎国开展贸易,负责炎国事务,顺便与四弟接触。 百山郡发展起来后,炎国边境和百山郡贸易往来更加频繁,百山郡亦有众多商品销往炎国各大郡县。 六皇子自然知道自己的得力属下有个五弟找上了门。 但在炎国六皇子的印象里,应该是,属下老家有个穷亲戚找了过来,靠着与六王府这点关系,勉强在两国边境间做些小生意。 后来百山郡好东西多了,生意做大了,也懂事地知道给他送银子了。 414上道的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是个上道的商人。 这个身份就很好。 林之念舒缓疲惫地起身。 冬枯立即上前伺候。 林之念迈步出书房,走在阳光初见霸道的长廊上:“听说《蛟龙舟》唱得十分不错,舞台场景也做得好,你可听过了?”戏曲都是下面人编,她早已经不接触了。 只是对这一套流程,是十分熟悉。 冬枯惋惜地摇摇头:“回郡主,不曾,但老夫人和两位小少爷都听过了,郡主若是想听,奴婢将两位小少爷找来,让小少爷给郡主讲讲。” 林之念笑笑:“不用,我也就是问问,那边花开得不错,沏杯茶来,就在那边坐坐吧。” “是。” 冬枯去命人沏茶,准备椅垫、风扇。 周围守备远远地站着静候。 林之念伸手,拉下刚刚开了花的石榴枝,拉到鼻间嗅了嗅,又放开。 石榴枝瞬间弹了回去。 林之念坐在树下的木椅上,晒会太阳。 紧锣密鼓的鼓声隐隐从后院传来。 林之念笑意越发温和,郝大胖又听戏呢,她倒是养了一身富贵老妇人的习惯,喜欢上了这些。 躺椅、蒲扇、纱帐很快准备齐全,小吊炉茶壶的水已经烧开。 林之念换到了躺椅上,隔着纱帐晒太阳。 鼓声却突然停了。 “呦,这是不唱了。” 冬枯跪在一旁沏茶:“郡主要听吗?奴婢让他们赶紧唱。” 林之念接过茶:“不必。”她也不是什么戏都喜欢听,有很多还是欣赏不来。 冬枯莞尔,茶香袅袅,伺候郡主喝茶小憩。 突然,空旷浑然的歌声隐隐传来。 是《西游》传唱那些年,一些延伸出的曲子。 唱的人,没有伴奏,是清唱,但戏曲功底深厚的人唱静园特有的曲子,反而非常抓人耳朵。 “月溅星河 长路漫漫 风烟残尽 独影阑珊 ……” 林之念本想喝杯茶眯一下的感觉,瞬间被熟悉的歌声带起了几分精神,手指落在椅臂上,点着拍子。 冬枯见了,低声吩咐旁边的人:“让后院唱曲的人,多唱几首静园的曲子。” 丫鬟闻言,悄然退下。 一曲罢。 另一曲又起: “都市的街巷 已灯影婆娑 乡间暖暖流淌的欢乐 远山的村落 火苗闪烁 渐渐明亮小康的思索 归港的船帆 从灯塔掠过 追梦脚步月下交错 ……” 一曲连着一曲,一首接着一首,曲曲音域广阔,首首心境开阔。 尤其唱的人却丝毫没有炫技,歌声传情,意境悠扬,起承转合间流畅只有自然流淌…… 林之念在歌声里睡了过去。 在失去意识前,没有一首曲子是她不喜欢的,没有一首歌让她想要跳过。 温暖的午后,一壶茶香,几首悠扬的歌曲,伴着冬枯的凉风,纱帐下,林之念睡得安静。 冬枯确定郡主睡熟了,低声吩咐:“让后院停了吧。” “是。” …… 后院内。 魏迟渊在带止戈、在在练习书法。 一开始鼓点声响了一下又消失了。 魏迟渊并没有放在心上,老夫人喜欢听戏,后院有戏曲声并不稀奇。 可很快鼓声没了换成了静园特有的歌声。 魏迟渊也没有放在心上,孩子们学习的地方距离老夫人听戏的地方远,又隔着水墙,歌声不显。 但接下来歌曲一首连着一首、一曲连着一曲,在没有换人的情况下,已经到第二十首了。 魏迟渊蹙眉,让止戈带着在在先写字,他出去看看。 诸言吩咐屋内的小厮婆子照顾好小少爷,跟上家主。 …… 魏迟渊越接近老夫人的听风轩,歌声越清晰,越清亮,连着唱了二十首,现在依旧听不出声音和情感表述中有什么敷衍。 “倒是个有真本事的。” 诸言就是听听,没答,各大郡县哪个名角儿没有傍身的本事,都是基本功罢了。 而且,他觉得家主这句未必是好话,少答为妙。 魏迟渊到的时候,便看到陆老夫人站在亭子里,漠然地看着戏台中,一首首唱曲的人。 魏迟渊见状,停下脚步,就这么站在这里看。深宅大院里,主家整戏子的手段多的是。 就这样的高声唱法,再让台上的人唱几首,必废了青崖的嗓子:“诸言,打听一下,这人怎么得罪老夫人了?” “是。” 诸言还没有走远。 假山另一头远远走来前院伺候的人。 前院的小丫头,笑着对戏班子的人说了几句什么。 戏班子里的伙计顿时喜笑颜开,险些喜极而泣,急忙擦擦汗,赶紧让班主停下,可以不唱了。 终于可以不唱了。 他真怕,怕前院忘了叫停,班主一直这么唱下去,把嗓子唱废了。 青崖却没有直接停下来,而是将这一首唱完,才收了音,敛袖先向陆老夫人见深礼。 陆老夫人一肚子气,但被这识相的一礼弄得消了一半。 何况,她怎么敢为难他,这可是入了之念眼的,她敢得罪吗? 好算计,她人都没让青崖见到,就能惹了之念的注意。他敢说这些曲子是给她这个老太婆解闷的?不是想让前院听的!? 陆老夫人更气在自己的地方,竟然被人摆了一道,给人搭了桥! 亏她平日觉得自己精明又厉害,全天下都没有人比她聪明,结果就折在了自己的地方。 陆老夫人快憋死了,从来只有她让人吃瘪的份! 她真想躺在地上打两个滚,让戏子知道自己的厉害。 但又觉得招数不对。 好像不是躺地上嚎叫的事。 就让她不知道怎么发挥。 这种憋闷,让郝大胖开始骂自己的儿子,如果不是他们不争气,自己用的着受这个气。 要儿子没儿子,儿媳妇还是她死缠烂打来的,孙子也不是自己儿子亲生的,妥妥赖在郡主府的‘外人’,让她闹,都闹不起来。 还有就是。 幸好之念喜欢听,若是不喜欢,还以为她招了什么牛鬼蛇神来家里,听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还不让人斥责她一顿! “老夫人……”声音柔顺,低眉顺目,伏低做小。 陆老夫人另一半气也被抚平了一些:“起来吧,太阳下唱了半天了也累了,去歇歇吧。” 415去打听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诸言觉得应该不用去打听了。 看这情形,不是老夫人治人,是前院郡主要听曲子,派人来说了一声,才让青班主多唱了几首。 也因为是郡主的吩咐,青班主恐怕才不敢私自停,所以一直唱到了现在。 只是诸言觉得,老夫人眼神不对,明显带着怒火,总不可能是气郡主。 那就只能是不满这个戏子。 陆老太太虽然没本事,但在她的地方,莫不是青班主唱歌引来了前院的注意?老夫人不高兴了? 毕竟老夫人看重的是他家家主。 诸言过了一遍事情的关键,小心翼翼地看家主一眼,等着家主召回。 魏迟渊看着离开的前院丫鬟,脸色难看。 诸言隐约觉得这会儿不是问话的时候,想了想,还是退下去打听。 魏迟渊又不是瞎的。 前院侍从笑着来叫停后院的戏子,自然看得出其中的原由! 这根本不是老夫人要听曲,是前院要听! 至于是前院谁要听,还用说吗! 青班主收声后,被人簇拥着下台,中途还不忘对老妇人的方向盈盈一拜! 魏迟渊心里猛然生出一种,既然这么爱唱,干脆永远唱下去的感觉! 何况唱得这么好,不唱多可惜。 魏迟渊握着扇柄的手更用力了一些。 陆老夫人远远看到廊下的魏迟渊,顿时有些来气。 不争气的!还不如一个小戏子! 这都几天了,她看好的一点进展都没有;一个小戏子,才来几次就给郡主唱上了戏! 陆老夫人觉得就是魏迟渊不争气。 陆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走下去,她不舒坦了,造成这一切的人都别想讨到好:“在呢?特意来听曲儿啊,好听吧?” 魏迟渊收敛刚刚的失态,拱手:“见过老夫人。” “不敢。”陆老夫人阴阳怪气:“前院要唱的,瞧见没有,青班主第二次来,已经给前院唱上了,这也就是最近之念忙,之念若是不忙,叫到跟前唱,啧啧,那耳朵才是舒服着呢……” 魏迟渊没有反驳:“……” 陆老夫人觉得不够:“今天这场戏,委屈我们之念看不到了喽。” 魏迟渊无声地站在原地,心里一阵发紧。 “看看人家多豁得出去,那么高的音,还要传到前院去,得多辛苦,可就是这份辛苦,这嗓子,才能让前院亲自派人来说,多唱几首,谁让郡主爱听呢。” 魏迟渊:“……” 陆老夫人矫揉造作地整整袖子:“长得又好,唱得又好,身段又好,单是这份用心,就让人赏心悦目,不像某些人一样,身段不软还不会唱。” 诸言回来,就听到这几句,顿时看家主一眼,见家主不动,他亦垂下头站到一旁。 魏迟渊没注意老夫人说什么,心里说不上好受。 只是觉得可笑,刚刚他还想着是不是陆老夫人在为难他,还想着帮他解围。 结果…… 就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 到底啄了他的眼。 陆老夫人兀自说了一通,心里终于痛快了些,刚要再阴阳怪气一顿,将唯几的不高兴也叨叨出去。 就想起眼前的人,是自己决定扒着的宝贝疙瘩。顿时收敛了些脾气:“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恨铁不成钢。你看看你,不用心,如今什么贱蹄子都敢踩到你头上去。” 魏迟渊:“……” 诸言:“……” 诸言都没脸听。 陆老夫人却语重心长,跟魏迟渊掏心挖肺:“就这么一个戏子,你能想到,他跟我这个老太婆说,能否用静园的几首曲子开开嗓子,也让我这个老太婆听一听唱得怎么样,结果……你也看见了,就是现在的局面了,人家那是给我听吗?是开嗓吗?人家是给前院听的。” 魏迟渊知道:“……” “真是一会儿都松懈不得,但你放心,我以后都不传他来唱曲了,进都进不来,我看他怎么跟我耍心机。 魏迟渊拱手:“让老夫人费心了。” “没事,没事,都是一家人。”陆老夫人理所当然地受下这一礼:“我要是多听几次戏,就他这上进劲儿,你以后就是个夫子的命了,也就是我,为你着想。” “老夫人说得对。” 陆老夫人看着他领情的样子,舒坦了。 又见他神色不好,想到他刚才看到的场面,知道他是被刺激了,毕竟青班主那么年轻。 陆老夫人最终没有再多说,只是临走又提醒了他一句:“以后有你这样想法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抓紧时间,时间。” “是。” 陆老夫人转身,又想到自己被个小戏子摆了一道,脸上还是气哼哼的。 可若说给这么‘上进’的人行方便,陆老夫人万万不敢。 那小戏子可是生不出一儿半女,养在自己名下,她何自讨苦吃。 可话又说回来,但凡那小戏子能生,那就是另一个局面喽。 魏迟渊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阳光拉长了廊下风铃的影子。 诸言见家主不动,自己也不敢动,这事闹的,真是…… 最主要的是,他们都知道陆老夫人说得对,《蛟龙舟》的传唱,还有那些‘模型’样的火器,可不是以后有那样想法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他们……家主不就是也有‘那种’想法。 突然低沉的声音响起:“那戏子唱得真那么好听?” 诸言闻言急忙摇头:不,不,不。 魏迟渊嘴角露出一抹阴沉的笑意。 诸言抬头见状:要把那副嗓子毒哑吗? 顿时想打自己一个大嘴巴,什么后宅见不得人的手段,也想他家主身上。 但,如果,他对后宅手段也不是完全不懂? 如果家主需要,他也能出谋划策。 魏迟渊看他一眼:“在想什么?”都快写脸上了! 诸言垂头,只是隐约觉得,一般情况下这种场合说这句话,就是在暗示那个意思。 “陆老夫人倒是看得起他,一张脸,便觉得能让之念多看了去。” 是:“不及家主万分之一。” 魏迟渊神色更加阴沉。 诸言急忙改口:“不及陆二爷万分之一。” 416什么人也配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闭嘴,什么人也配跟陆二爷比。” “是,是。”但……客观地说,青班主长得比家主和陆二爷好是事实。 魏迟渊看向空了的戏台,他的确要加快脚步,更没有看不上对方的手段。 只是除此之外。 也要加快云丰的进展,他的胜算才能更大。 …… 青崖将润燥、降火、清咽的药一碗碗灌下去,又含了一口冰块。 一通流程下来,围绕在青班主周围的老生、花旦们才松了一口气。 可吓死他们了。 万幸郡主那边没忘了这回事,否则班主岂不是要一直唱下去。 若是那样,班主这嗓子就废了。 副老班主又检查了一下青崖嗓子的震动,确定他没事,才松口气:“都出去收拾东西,准备走了。” 陆老夫人刚刚派人来说,今日不再听戏,早些离开才是。 是。 副老班主看着所有人出去,才斥责道:“太冒险了。” 青崖看了老叔一眼,嘴里含着冰,没说话,但给了态度:我知道。 “知道你还这么冒险,一刻也不让人放心。” 青崖看着桌上的油彩,不冒险怎么知道行不行?怎么知道有没有结果? 《蛟龙舟》、《火枪队》那一种又一种没见过的武器,百山郡日新月异的变化。 还有,戏子也可读书的诱惑,废除奴籍的事实。 他给这样的郡主唱过戏,见过坐在主位上的人,心里生出不该有的想法,不是很自然。 所以这些时日,发现戏曲并不能让郡主注意,最近他特意选了几首音域宽广,大气又不失温婉的歌曲,其实如果这次不成,他还准备了其他几种,曲调风格不同的曲子。 想不到,一次就成了。 青崖松口气,却不知道是自己蒙对了,还是郡主本就不是挑剔的人。 他们在郡主府打听不出任何消息,也不敢打听,纯粹要自己琢磨。 好在,老天都在帮他。 副老班主还是不放心:“下次再做这样鲁莽的事之前,一定要跟我说一声。” 青崖依旧没有给回应。 “听到没有?” 不可能,但青崖没有跟老叔顶,有些事,他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于是指指口里的冰,表明他不方便说话。 他这么做…… 自有他的打算。 如果能入了郡主的眼自然最好。 这种入眼,自然不是指郡主喜欢听他唱戏, 而是看上他这个……人。 他从小被卖入戏班,自然知道自己再是班主,也只是一个唱戏的,就能任人狎玩。 既然都是如此,他为何不能挑最好的。 若是实在不能。 其实,郡主府还没有宫廷乐师。 让郡主对他有印象,总归错不了 …… 林之念醒来时,天已经黑了:“这么晚了……” 院子里立即忙碌起来。 林之念想起自己睡前听到的歌曲,还有些茫然,其实很多曲子,是以前她为培养的人传唱‘功绩’时,送人高升的手段。 林之念掀开被子,想起往事了:“赏吧。” 冬枯听懂了。 林之念起身向书房走去 听曲儿,给银子。 天经地义。 …… 二十四青戏楼内。 副老班主千恩万谢将郡主府下人送走。 抱着一小箱子宝贝回去,激动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是真的。 他关了门,当着班主的面打开箱子。 顿时珠光宝气。 老副班主笑了,这会儿也不怪青崖自作主张了。 这可都是好东西啊。就是他们见多识广了,也觉得这些是好东西:“郡主出手就是阔绰。这么好的金饰、这么润的玉,得值多少银子啊?” 青崖看着里面东西也笑了。 拿出一串和田玉串珠,六十二珠,是他用不得的规制,如果他想用,需要拆开,重新串珠。 青崖看着箱子里的东西,悬着的心才放了下去。 郡主……可是注意到他了? 但他也知道今日惹陆老夫人不高兴了。 于是他从箱子里取了一半金银,让人给陆老夫人送去。 老副班主见状心疼得不得了,这可都是好东西:“班主。” “给陆老夫人送去。”声音带着轻微的哑。 “是。” …… 郡主府内。 陆老夫人看着戏楼送来的东西,终于笑了,心里那点不高兴彻底烟消云散。 都是好宝贝。 一看就是之念那不会过日子的赏出去的东西。 瞧瞧,她这个瞎眼老太太都能看出是好东西。之念好东西多,赏人随便抓一把都够人吃几辈子了。 陆老夫人也不是蠢的,不至于被这点东西蒙了眼。 再说,这些东西她若是说想佩戴,说一声,之念都会给她戴,她用得着稀罕别人这点东西。 但,这是青班主的心意。 陆老夫人笑了:“林姑姑,去,带去给冬枯过过目,看看我能不能留下?” 林姑姑笑笑,能进府的,还能送到老夫人手上的,一般都是老夫人能收的。 只是问问,是老夫人对郡主的尊重。 陆老夫人看着好东西被带下去,叹口气。 但还是那句话,但凡青崖能生个一儿半女,她能让他天天来唱戏,就让他唱了。 再不然出身高一些,不高也行,有自己的势力,能给之念前程添砖加瓦,她也能睁只眼闭只眼默许了他的心思。 可这不是都不能吗? 她这把老骨头还是喝之念血的蚂蝗呢,再找来一只蚂蝗? 两只吸血的蚂蝗加一块给人添堵吗? 不够晦气的! …… 是夜。 魏迟渊煮了茶,再次站在前院书房外。 霍舟值夜又看到了他。 其实他知道,魏家主这些天经常来。 但除了第一次,郡主让人进去之后。 后来几次,郡主都只问他有何事,如果没事,都没让他进去。 魏家主到底不是女子,又风光霁月,便把汤放下,并没有强求。 所以霍舟远远行了一礼,没有太上前,想必今天也和往常一样,说一声郡主在会客,对方就会离开。 魏迟渊却先一步开口:“我有事找郡主,麻烦姑姑们帮忙通传。” …… 灯火通明的书房内。 魏迟渊自然不会自己穿得那么单薄。 但是他坐下后,不时地转一下自己手腕。 袖口露出的一点手腕处便可见一道很深的淤青,随着他‘不舒服地’转手腕的举动,那道淤青若隐若现。 林之念抬眸,看到了他隐隐不适的表情,视线自然落在他的手腕上。 417遮住痕迹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魏迟渊见状,愣了一下,放下手臂,外层衣袖遮住了仅有的一丝痕迹。 魏迟渊神色严肃:“郡主看在止戈的面子上,就没有想过招安魏家?” 林之念收回视线,招安:“魏家主真会开玩笑。” 魏迟渊看眼袖子上的暗纹,声音不高不低:“如果是以前,或许是在开玩笑,但现在,郡主还觉得自己是在开玩笑吗?” 他来的这段时间,注意到每日出入郡主府的人中,有一个不对外的部门,叫‘研山所’。 研究大型机械、攻城略地所需。 而这样的‘研山所’,她手里有很多家,单百山郡就坐落着六个研山所,是专门研究火炮舰船、飞天遁地的。 那么十年过去了,看看百山郡、《蛟龙舟》必然已成绩斐然。 林之念看着他:“……”目光不动。 魏迟渊下意识又想动手腕,想到什么,又放好,语气如初:“如今魏家在云丰郡伤亡惨重,赵意去后,这种伤亡更是成倍增加,子厚领教到郡主的手段了。” “不敢当,魏家主相让罢了。” 魏迟渊同样不敢认:“即便我在云丰也是这样的结局。”顶多压着下面的人撤得早一些,避免外面的魏家不必要的损失,云丰一脉必然要让出去。 林之念没有否认:“上茶。” “是。” 不是冬枯懈怠,而是魏家主‘自带’了茶水。 魏迟渊面前很快摆了一杯茶,这杯是百山郡主待客的茶。 魏迟渊不动声色,什么穿着单薄,那是戏子才用的手段,喝的也是无意思的茶。 魏迟渊伸手端了一下茶杯,但很快就收回了手:“郡主说得谦虚,下手可从未留情,不如魏家与郡主做个交易如何?” 林之念注意到他没有端起茶杯,刚刚进来时,手腕似乎也有点不适。 但魏迟渊没说,她也不会提这个话题:“魏家的交易?” 魏迟渊肯定:“魏家的交易。” 林之念似乎有了兴趣:“怎么交易?” 魏迟渊没有藏着说话:“魏家经此一役,定然看到了郡主的手段,甚至因为魏家云丰掌事判断失误,整个南部魏家也损失严重;但相信同样经此一役,郡主也看到魏家的财力和俗家武僧的规模。” 林之念靠在椅背上,身后高木红雕,不苟言笑的神色,不说话时,压迫感十足:“……” 魏迟渊自发放低了姿态:“魏某自来到百山郡,看到了郡主一系列不一样的举措,带来的各种影响,觉得郡主一直以来说的,追求的才是更远的可能,更大的目标,能延伸出不一样的哲论,让这片领土迈向一个新篇章。” 林之念神色如旧,不为这份夸赞侧目。 她不过是站在厚重的史书上,并不觉得这些话是夸自己。 魏迟渊隐约见识到了,上位者难以琢磨、讨好时的谨慎。 在他的人生经历里,这样的事,从未发生过。 魏迟渊的语气不自觉地加了一份谦逊:“魏某期望与郡主一起见证一个新时代的创立,共建文明向前的一步,所以,魏某愿意带着魏家向郡主投诚。” 说完,魏迟渊起身,郑重拱手。 林之念见状,收回了放在桌上的手,同样起身,走出了书案。 语气早已不再是前几日应付他一杯茶的闲散:“魏家主言重了,魏家主心系天下苍生,重视民间疾苦,是魏家主大义。” 但,她这次虽然杀了云丰郡魏家一个措手不及,重创了魏家南方的势力。 可不代表魏家没了反抗之力。 据她所知,魏家同样有对火器的研究,只是不像自己不用试错、比较重视、投入的大而已。 如果魏家经此一事,以后着重研究火器,挖她的高端人才,甚至联合皇家,与她南北对峙,魏家的经济配合皇家正统,还是建国才九十年没有犯错的皇家正统,局势胶着十几年都有可能。 十几年后,她就近五十了。 可魏迟渊说选择她。 林之念不可能不重要,刚刚她收回的手,甚至都动容了片刻。 不过谈判,谁会上赶着激动。 她承认,她让魏迟渊跟着,确实存了这个意思。 给他看百山的一切,容他住进郡主府,甚至展示她现有的火力。 良禽择木而栖。 可魏迟渊可不是良禽,他是猛虎。 这只猛虎没在表面上,不存在正统,他又有能力,还挡在她与北方对峙的关键位置,她不得不敲猛虎一条腿,即便这可能使得猛虎站到对立一面去。 可,现在隐隐是最好的结果。 魏家这个时候说‘共建’,她自然不会将人往外推。 在她的前路上,如果这时候能融了魏家,前路会顺畅很多。 何况,敌人伸出来团结的手,她是多有病,才会去推开。 所以她的几句恭维,也真心实意。 “哪里。”魏迟渊不意外她‘喜欢’这个话题,与喜欢几首曲子是不一样的。 林之念开口,进入正题:“说说你的条件。” 魏迟渊闻言,身上的气场瞬间弱了下来。 他不会说联姻。 虽然他能说,拥有三郡的之念,不是太子的女人,不是谁的生母,而是三郡藩王。 她的婚事,早已脱离了她以前的身份,是逐鹿天下的枭雄。 但提联姻就是‘谈判’、是利益。 魏迟渊要的不是那个。 魏迟渊慢慢上前几步。 冬枯、诸言死死盯着两人地上的影子,随时准备‘护’自家的主子。 魏迟渊的手搭在她的胳膊上,甚至不是手上,身体也不是占有性地站在她正面,而是在她一侧,这是示弱的站位。 声音更是柔和:“说什么条件,我是止戈的父亲,也是你爱过的人,站在你这一边不是应该的……” 林之念看眼他的手。 魏迟渊的手虚搭着,神色紧张,且没有掩饰这种紧张,看着她:“我不要名分……” 林之念心里骤然升起一抹异样。 却没有像以往一样调侃他,因为事情的前提不一样了。 她也没有说,自己没那个实力,让魏迟渊不要开玩笑。 因为她知道魏迟渊是认真的。 418止戈加她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止戈加上她现在露出来的东西。 魏迟渊以联姻为止戈谋都有可能。 但不是联姻。 “之念……”魏迟渊久久没有听到她的回答,喊了她一声:“让你为难了?” 林之念的手落在他手腕上。 魏迟渊心神瞬间紧绷,如果她拿开自己的手腕…… 林之念掀起他衣袖,里面是裹住里衣的腕带,看不到他手上的伤。 魏迟渊见状,顿时松口气,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此时开口还有些飘:“看什么?” 林之念:“你手腕怎么了?” 魏迟渊心里瞬间炸开了花,她虽然岔开了话题,但她没有拒绝。 魏迟渊一点点解开腕带,里衣腕口松开,向前掀起,几条乌青的鞭痕:“已经没事了。” 林之念将他手臂拉过来,很深的两条鞭痕。 虽然没有见血,但也触目惊心:“怎么弄的?” “没什么事了。”魏迟渊就要收回手臂。 “问你怎么弄的?” 魏迟渊活动一下手臂:“今天孩子们练习鞭法,我在前指导,不小心扫到了两下。” 林之念蹙眉:“上药了吗?” 魏迟渊不在意:“哪有那么娇气,孩子们有什么力气,过两天就好了。” 林之念不赞同地蹙眉:“冬枯,去拿药膏。” 冬枯立即收起刚刚听到的事情的震惊,去取药膏。 林之念将药膏给他。 魏迟渊看眼自己的鞭痕,又看眼之念,没接。 两人看了有一会儿。 林之念打开药膏,取了一些在指腹上,他手臂上有的痕迹已经发青,看着不严重,可有的地方肿了起来,一看就需要处理。 林之念并拢手指,将药膏在他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上推开。 冰凉的药膏压在魏迟渊的手腕上。 魏迟渊嘶了一声。 林之念放轻了力道:“练条鞭子也能伤到你,定然是不听话胡乱挥鞭了。” “没有,是我到得突然。” 诸言在门边小声开口:“夫子见大少爷和二少爷舞得越来越靠近,怕伤到两位小少爷,一时心急,走了过去,不小心被打到了。” 林之念加重了一丝力道。 魏迟渊倒抽一口气:“疼。” “他们两个小,打一下能如何,也让他们知道,连这些软兵器要离远了些,你还凑上去,除了手臂还伤到了哪里没有?” 魏迟渊突然凑近她:“不知道,要不……你检查一下?” 林之念骤然又加重了一丝力道。 “疼,这回真疼了。” 林之念自然知道疼,放轻了手法。 魏迟渊任由她慢慢上药。 林之念的手指划过他紧绷的肌肉…… 魏迟渊看着她不急不慢的动作,似乎全身的地方,都想让她温柔以待。 书房内,烛火笼罩着两人的身影。 魏迟渊带着她坐了下来,将自己熬了半天,已经凉了的枣茶用左手端起来,送到之念唇边。 两人谁也没在讨论刚才的问题。 林之念侧开,不喝。 “为什么?”魏迟渊不解。 林之念没有避讳:“不信任你的手艺。” 魏迟渊有意见:“只是枣茶,我能熬得差到哪里去?” 林之念直接开口:“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魏迟渊竟然没有借口反驳。 书房外。 霍州不时看紧闭的书房门一眼,魏家主进去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有出来? 郡主书房的十几盏烛火经过了特殊处理,窗户上映不出里面的人的影子。 更何况窗边,屏风、花卉,书房又大,在外什么也看不见。 但,魏家主真的进去的时间有点长了。 …… 诸言随家主出来的时候,明显觉得家主心情很好。 诸言跟在后面,神色间也带了笑意。 虽然不明白家主当时为什么不提魏家和郡主的联姻,但家主这样安排,肯定就有家主的用意。 魏迟渊回头,刚想说今天月色不错,就见诸言这小子不知道在笑什么,用扇子敲了他一下:“高兴什么?” 诸言见状,看眼家主的手:“家主,您手臂这么快就能拿东西了,郡主的药真是神了。” 魏迟渊懒得理会他。 …… 翌日。 陆老夫人看着魏迟渊笑。 魏迟渊身姿笔直地站在廊下看孩子们做早课,没注意有人来了。 诸言远远看到陆老夫人,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就是魏老封君平日也不是想见家主,家主就在。 现在家主反而在后宅与陆老夫人处关系了。 “很晚才回来?”陆老夫人甚是欣慰:“这才对吗!” 魏迟渊闻言,转身,拱手:“陆老夫人安好。”神色客气,却不与她讨论这个问题:“老夫人也起这么早。” “老了,没有那么多觉。这就对了吗,女人这个年纪,身边离不得……” 魏迟渊突然开口:“老夫人,是不是您侄子来拜访您了,刚刚看到管家带了人过去。” 陆老夫人闻言,冷哼一声:“穷亲戚罢了。”不过,好在娶回来的媳妇现在能帮之念的忙,不至于让她面上太难看。 但在对之念上,什么用都没有的蠢货:“我今天不听戏。” 魏迟渊闻言,一时间没听懂这些弯弯绕绕。 但诸言懂了,拱手:“多谢老夫人,家主定然记在心上。” 陆老夫人笑了,她做了什么,那是一定要让人记住的:“我先走了,止戈、在在好好练,祖母给你们准备好吃的。” “谢谢祖母。” 魏迟渊待人走了,看眼诸言。 诸言察觉到了,回视家主:怎么了吗?哪里有问题? 魏迟渊收回目光,现在想想,陆老夫人那句话很直白,是他想岔了方向。 …… 陆竞阳见到母亲,立即放下茶杯起身,拱手:“姑……” “行了,行了,活得好好的呢,不差你那一礼,给郡主送新料子来了?” 陆竞阳怎么有身份给郡主送料子,织纺现在有什么新品,也是流通到市面竞争,顶多因为月华锦,受商发司碧蕊大人看重:“罗娘让我来给姑姑送些料子。” 郝大胖瞥他一眼,自然也想到他身份太低,那个捕快的活计还是他那娘子舔着脸找碧蕊走的关系。要他有什么用? 陆竞阳不在乎母亲的冷眼,毕竟是他母亲,天天都这样,早习惯了,也不拘谨:“还有饭吗?有些饿了,刚才院子里的人是谁?”看着身份不凡,但管家在,他没敢多看。 419扫他一眼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老夫人扫他一眼,心里的嫌弃压都压不住。 如果不是他年青时那点苦都吃不了,现在怎么需要她小心做人。 结果张口就喊饿,他哪来的脸。 所以陆老夫人也没有客气:“魏迟渊。” 陆竞阳闻言欲喝茶的手再次放下,惊讶地看向母亲:“魏家家主,世家表率的魏迟渊?!” 陆老夫人嗯了一声。 “他怎么来了咱们百山郡?!” 陆老夫人就在这里等着他呢:“你说呢?” “我说什么,我看魏家主在教导两位小公子,他是不是游历到此,要给两位小公子做一段时间夫子,如果那样,姑母看我家崇崇能不能……” 陆老夫人直接开口:“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给人当夫子的,就你官品都算不上的身份,还没有罗娘有手艺的能力,魏家主教导你儿子,你儿子听得懂吗?” “那魏家主来百山郡做什么?” 陆老夫人讽刺地看他一眼:“你说呢?男未婚女守寡的,谁又不是傻子。” 陆竞阳顿时听懂了,剩下的所有话都卡在嗓子里说不出来。 陆竞阳没了吃饭的心思,起身:“姑母,我想起我还有点事,先行告退。” “走什么,吃了饭再走也不迟,魏家主前两日还提起你呢,说以前听之念提起过夫君,知道之念夫君是个很好的人,是问起我大儿子呢,正好给你们介绍介绍,也让他看看之念的夫君是多好的人。” 陆竞阳这下留都不敢再留,急急忙忙走了。 走了一半又放心不下回来,看向母亲,目光坚定:“姑母,郡主的夫君已经死了,姑母千万别对魏家主乱说。”他丢不起自己这张脸。 陆老夫人瞪他一眼。 陆竞阳灰头土脸地走了。 他现在宁愿自己是牌位,也不想任何人知道他还活着。 没了陆辑尘,还有魏家主吗? 陆竞阳出了郡主府以后脚步一顿:他为什么说没了辑尘? 辑尘明明还在,两人还有孩子,辑尘知道魏家主来百山郡了吗? 陆竞阳心里自然偏向从小一起长的人,如果之念有夫,怎么看,都是拜过陆家祖宗的比魏家主更…… 陆竞阳顿时让车夫转道去驿站,他要给辑尘写封信,防着魏迟渊。 …… 书房内。 林之念将南石郡春耕赋税的折子看完,朱批"再核"。 南石郡决堤补偿文书后,林之念蘸了蘸砚中新研的墨,在"赈济三千石"处顿出尖锐的破折。 晨光漫过镂花棂窗,在青玉镇纸边缘飘荡。 林之念神色严肃,左手边未批注的折子一点点减少,一些问安折子,直接盖印放在一旁,需要批注的,深思熟虑。 雾青色常服袖口沾了点未干的墨渍,左手握着云丰郡传回的文书—— 云丰的事差不多到了该收尾的时候。 林之念蘸了笔墨‘自主行事’,凝在纸张上分明清晰。 冬枯打开香炉,将香嘴换到对窗的方向,盖上,忍不住看眼郡主的方向。 昨晚魏家主说的事,好像对郡主没有任何影响? 她甚至没有见郡主思索过? 那郡主答应了吗? 大少爷的身世她自然不敢与人说,更不敢问,即便是觉得应该知道的云姑姑,她也不会试探。 跟在郡主身边的时间越长,她现在做事越谨慎。 即便是一些不受管制的小事,她也很少跟霍舟提起了。 她似乎也懂了春草姑姑,当年也是只逗着她玩,却不与她私下说郡主之事的谨慎。 只要魏家和百山郡的事还没有摆在明面上,她就不会与人提起。 林之念昨晚送走魏迟渊便睡了。 有范例可循的事,她不用思考。 不算她人生经历,史书上这样投诚、消融的案例就数不胜数。 何况她不觉得魏迟渊是儿女情长的人,他有那个意思,一半是因为旧事,一半是因为止戈。 他有他低头的理由。 她也有上百种消融魏家势力的对策。 她只考虑这件事的‘结果’,那便是魏家融合的事实。 至于因为什么,都只是条件,何况这个‘条件’,还不涉及到魏家和郡主府明面上的条款。 的确,牺牲了他的利益。 不管他是不是为止戈谋求,投诚后,他未来十年二十年没了决策权是事实。 盐铁文书半掩在案牍之下。 林之念拿出来, 扯出缎面下火漆封住的另一封家书。 是她前日看孩子们在庭院里踢毽子,画的孩子的画和一封家书。 林之念拿出来,火漆完全凝固,依稀仍能辨出压盖漆文上"平安"二字。 林之念看了好一会,当初她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寄出去呢?大概她也知道这些事没什么意义了。 一国太子和三郡郡主。 他们可以闲聊孩子,但也只能闲聊孩子了。 她不可能带着自己的人向他投诚;他也不可能带着刚凝聚在他身侧的文武百官向她低头,至少她现在还没有让对方低头的绝对力量。 再见时……就要兵戎相见。 林之念看眼窗外炙热的日头,将信交给冬枯,止戈和在在的小像,她觉得画得不错:“寄送出去吧。” 他战事顺利,就很好。 “是。” 林之念重新垂下头,打开炎国的秘报…… 砚台里倒映桌上悬挂的毛笔,香炉里香气厚重绵长。 …… 云丰郡内。 ——啪!—— 魏迟渊将收到的‘急’报拍在魏家云丰商会的桌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的人! 五十万两白银浸透的塔苍山的血水,正顺着魏家老宅的瓦当往下滴! 魏九贤噗通跪在地上。 后面是早已跪好的乌泱泱的管事。 "四叔真是好魄力!" 魏九贤身体微颤,早没了一开始下令攻打塔苍山时的豪情。 看着早已失控的局势,明明他停了调遣令还一批批赶来云丰郡的魏家分支。 他才知道被人黄雀在后,还不是只要他死的‘后’,而是想让整个魏家南部势力埋葬的‘后’。 此等错误,他已经是魏家的千古罪人,怎么还敢为自家子女想魏家少家主之位:“求家主恕罪!” “家主,一定是百山郡主想置魏家和云丰郡于死地!” (章节名子容易透剧,我不太喜欢透剧。就想了一个好办法,把每章第一句的几个字挪上去。聪明如我,结果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我看到评论区大家的留言了,因为你的用心,一路的陪伴,即便你要离开了,我觉得透剧也要跟你说一声,男主是魏和陆,可正夫的确不是两人。 还看到大家说正夫压不住贵妃了,哈哈!正夫不是感情上位,他压不压都不重要。 关于简介,看过我第1篇文的亲都知道,咱家还有一个短篇,这个简介就是从短篇那里来的。只是那位肩挑的女主死了,我就想着死什么死干他们。) 亲爱的你,行文大纲是一开始就计划好的,不是买股。 420一定是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对,对,家主一定是百山郡!” “百山郡狼子野心,家主不得不防啊!” 魏迟渊闻言看着一个个跪在下面的人,眼里露出一抹讽刺:“现在说这些!你们敢说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本还要辩解的各大管事闻言,顷刻间垂下头,都不敢说话了。 魏迟渊脸上的讽刺更重:“你们想过,五十万两白银和塔苍山建伏妖塔的事太巧了,你们不可能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但你们根本没有把云丰总兵放在眼里,更没有把百山郡放在眼里,甚至觉得最后讨不到好的,一定是塔苍山驻军和算计你们的人!你们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出手!” 大厅内,无一人再敢说话。 魏家百年基业,尚且不将皇上放在眼里,确……确实没想过会输…… 魏迟渊展开密报,火漆封印处沾着星点血迹,直接甩在魏九贤脸上:"魏家南部七十二岗,如今只剩十八位岗主能回函,四叔真是好样的!" 魏九贤匍匐在地上,泣不成声:“我罪该万死,我罪该万死啊!求家主救云丰一脉于危难,属下甘愿撤职受罚!” “求家主救云丰一脉于危难!”再不能如此下去了,否则南部魏家大厦将倾啊。 魏迟渊看着他们,难道他们觉得他在结局就会不一样:“诸言。” 诸言出列,将百山郡发行的武器解析图和描述详细攻击力的时刊,还有他来时命人购买的武器模型,发到每一个人手里。 魏迟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你们当中应该有人见过这些东西,可你们让百山郡连这些东西都没有用,就将你们逼到了如此境地,可真是长脸!” “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百山郡如果要将你们和云丰总兵全歼在塔苍山,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下面没有人说话了,头贴在地上瑟瑟发抖。 因为他们知道家主说的是事实,百山郡赵意进入云丰郡后,更是将魏家掀开在了表面上,已开始大肆抓捕魏家的人。 他们也是没有办法了,才给家主去信…… 他们有负家主重托,罪该万死! 魏迟渊深吸一口气。 案头那尊错金貔貅香炉,也有几天没换过新香了。 “这件事我会亲自去跟百山郡主谈,看看百山郡主能不能高抬贵手,放你们一马。” “多谢家主,多谢家主!” 魏迟渊拂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转身离开。 大厅内在魏家主离开很久后,还是静悄悄的。经此一事,他们明白云丰魏家这一脉完了。 家主事后也必然要追究他们的责任…… …… 夏日炎炎。 塔苍山内更是被这股热浪烘托得仿佛空气都在燃烧。 山林间,鸟鸣稀疏,战鼓之声沉闷而有力。 赵意身披银色铠甲,立于阵前,早已巧妙地将百山郡的将士混编入云丰郡的队伍。 战斗间,百山众将士穿梭于云丰郡将士之间,嘘寒问暖,战斗在前,关怀备至。 手里的火器更是义不容辞地交给伤亡惨重的孟统领他们先用。 孟佑感动至极,将云丰郡招募新兵补充损失的一部分事情,也放心交给赵意去帮忙。 赵意这些天借此机会,暗中将百山郡早已准备好的力量掺杂进去,蚕食云丰郡驻军的完整性。 即便如此,云丰郡还是因为此次征调笼罩在一片阴云里。 马上就要夏收,可很多壮劳力不得不带上粮食、带上为数不多的银钱,依照法令去参军。 整整两年里,因为不是国招,没有收益,却签生死契。 云丰郡总兵与云丰郡第一商行的持续三个月的‘你来我往’,对云丰造成了难以估计的影响。 就在云丰粮价飞涨的时候。 魏家家主亲自求百山郡郡主调和,几经努力,堪堪调停魏家和云丰总兵在塔苍山你死我活的‘误会’。 …… 原来百山郡郭太守,亲自带领官员去云丰郡商讨与魏家和云丰太守的一系列‘帮扶’后续。 那日天空很蓝。 郭太守笑得十分开怀。 平日看都不会看贫困郡县的郭太守,这次也十分客气。 往日郭太守根本见不到的魏家云丰一脉掌事,也谦逊、客套了很多。 郭太守觉得这就很好。 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你好我好,郡主好嘛。来,先笑一个,显得他们有朝气。 …… 魏家商行内。 魏九贤没有想过,有一天让一个进士都没有考中的同进士,教他怎么笑! 魏九贤的手重重拍在椅臂上。 下面的人想提醒老爷,郭太守是进士,但见老爷诸事不顺,又让出去了众多利益,此刻哪里敢开口。 魏九贤脸色越来越难看,这哪里是来‘说和’,根本就是来吞云丰的!来让他魏家商行交权的。 若是以前,若是以…… 魏九贤清楚,他现在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魏家现在的局面还是家主在百山郡主面前争取来的。 否则魏家就要被清扫出整个云丰郡了。 可百山郡魏家那支过得多么艰难,他们心里十分清楚。 如今魏家的壳子虽然保住了,可等百山郡的货物进入云丰,云丰与百山郡构建了商行一体,他们这点渣渣恐怕都要使出很大的劲才能保住。 什么恢复元气、往日风光想都不能想了! 这样的一郡掌事做起来,只剩下劳苦的命。 可纵然魏九贤再不满,他也没有任何办法改变现在的局面,百山郡里的东西,确实让人忌惮。他以后恐怕没好日子过了! “四……老爷……” “有话就说,缩头探脑像什么样子!” 二掌事硬吃下这通数落,开口:“其实百山商家进去云丰郡也未必都是坏处。” 魏九贤冷哼一声:“怎么说?”不蠢出天的都知道百山郡在的地方,商家不可能有好处。 更何况,这本就是百山郡做的局! “属下听说,咱们家主与百山郡郡主在很久以前就认识 ……” 魏九贤看向身侧的人。 二管事点点头:“家主还没有成婚,郡主又年岁正好,若是两家交好……” 魏九贤恍然! 二管事点到即止。至于对损失惨重的他们这一支来说,好得不能再好。 (女主的正夫不是利益联姻,放心吧,怎么能利益联姻呢,对吧。(*∩_∩*)) 421拜见家主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 翌日,魏九贤去了百山郡拜见家主。 他知道在云丰郡的谈判里,他们魏家失去了筹码,留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 …… 百山郡内。 魏迟渊看眼通报的诸言。 诸言默认地点了下头:该传的话都已经传了,甚至家主早在交高就认识郡主的事也说了。 “带进来吧。” “是。” 另一边,魏九贤惊讶地走在郡主府内,还有些不敢相信:“家主住在郡主府?” 诸言点点头:“家主以前在汴京城的时候教导过郡主府的两位小少爷,现在留在府上做夫子。” 魏九贤心里的惊讶更甚,他这个侄子什么时候好为人师了,他怎么不知道。 魏九贤可不觉得魏迟渊是那样的人。 他环视着郡主府的一切,并不算多让人惊艳的宅院。 但从进入百山郡开始,已足够让人惊艳,很多技术、商品都是各大郡县人人争抢的东西,更不要说,最近有传言称树海岛对面的木上国想购买百山郡的火器。 那更是好东西,而魏迟渊住在这里。 魏九贤心里活络起来,子厚难道真与百山郡主私交甚好? 如果他魏家能沾上一点这种关系,何愁魏家不重回商行巅峰。 不管魏九贤心里想得多美好,见到侄子的一刻,垂着头不敢有任何造次的行了大礼。 他现在还是戴罪之身,声音都不敢拔高:“知道家主在百山郡,唯恐百山魏家照顾家主不周,特意命我送些家主常用的东西,给家主备用。” 魏迟渊看他一眼,继续看着手里的书不接话。 魏九贤习惯了,一个人说着最近云丰魏家的一些情况和善后事宜,感谢家主最后时刻力挽狂澜。 魏迟渊翻过一页,也只是听着。 魏九贤丝毫不敢抱怨,一个人的独角戏也演得唱作俱佳。 魏九贤边说边细细打量着家主的神色,突然发现,他贤侄的容貌、气度堪称完美。 这样的容色,一位有野心的女人不会看不见的,至于太子? 哪个志向远大的女人会觉得给一个男人生了孩子,她自己就是那个男人的了:“家主。” 魏迟渊:“……” 魏九贤低眉顺目地笑着:“家主,我用不用去拜见下郡主?”既然来了,没有不见主家的道理。 魏迟渊才看向他今天的第二眼:“在前院外磕个头就行了,还是你觉得穷寇能当座上宾了。” 魏九贤低垂的嘴角颤了颤:“家主说得对,等走的时候我去前院磕个头,说起来,家主和郡主相识于微末啊?” 魏迟渊:“……” 魏九贤赶紧谨慎:“我就是想起,以前在交高的时候,你好像给家里去了一封信……” 其实他不记得,还是来百山郡之前特意让人打听的。 但让家主有成婚想法的人是不是百山郡主,他没打听出来,所以:“家主,听闻您和百山郡主相识于微末……” 魏迟渊虽然没回话,但是放下了书,端起了茶杯。 魏九贤立即来了精神,试探地开口:“家主,您来百山郡也一段时间了,应该听了何掌柜给您讲的百山郡一些情况,我知道我没资格说什么,可我除了是云丰魏家大管事还是您叔啊,您看叔这次都着了郡主的道,而且郡主手里火器和很多东西您也看到了,家主就没有一些别的想法?” 魏迟渊放下茶杯看向他:“我该有什么想法?” 魏九贤着急:“百山郡主啊,您要知道百山郡这些东西都是百山郡主的,不是汴京城那边,百山郡有的好东西汴京城都没有,可百山郡主是太子孩子的生母,万一百山郡和汴京城合二为一,您也看到了,百山郡主现在都敢对魏家赶尽杀绝 ,以后免不了要联合皇家铲除魏家,家主不能不防啊。” 魏迟渊闻言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说说看,你有什么想法?” 魏九贤看看周围。 “放心,诸言在外面。” 魏九贤放心了,但还是压低声音:“郡主动了南石郡,如今又动了云丰郡,野心已经藏不住了啊。皇家也就是现在内忧外患顾不上郡主,等回过神来,必然继续召郡主进京,万一郡主进京了,太子花言巧语,郡主为了孩子一时心软,咱们魏家就危险了,所以……我们要先下手为强。” “用残兵穷寇拿下郡主?”魏迟渊故意这样接。 魏九贤恨铁不成钢:“怎么是这个,是咱们魏家先与郡主相谋,比如说,魏家一定支持郡主生的孩子做下一任帝王。” 魏迟渊冷哼一声:“你认为一个斗得赢你的人,会斗不过几个宫妃?” 魏九贤看着家主的眼神,自惭形秽:“还有另一种办法……” “说。” “家主您与郡主生一个孩子,咱们干脆投诚郡主,让郡主无法与太子联合起来绞杀魏家。” 魏迟渊神情更讽刺了:“用魏家那差点被郡主绞灭的残兵败将,大言不惭地跟郡主谈生一个有魏家血脉的孩子吗?” 魏九贤被噎了一下,他就是说得委婉些,暗示的意思其实是让魏迟渊用男色勾搭百山郡主。 他不是怕这样说了,魏迟渊不高兴,才说得含蓄一些。 既然都是‘勾搭’了,也就无所谓是不是‘残兵败将’了不是? 魏迟渊突然若有所思:“你说的……未必不是一条路。” 魏九贤顿时活了,是吧,魏家已经被百山郡主盯上了,再说什么暗地里挑拨太子和郡主的关系有些行不通。 所以,‘勾搭’上郡主是现在最好的办法。 “不过,谈感情未免小看了能把你逼到绝路的郡主,不如谈利益,你觉得百山郡主要什么?” 魏九贤试探回答:“天下?” “魏家与百山郡主一起打天下,如何?”魏迟渊说完看着魏九贤。 魏九贤也看着家主,脑子里快速闪过暴露的魏家,和自己凄惨的处境。 如果魏家投向百山郡,魏家北部的众多金银和产业、俗家僧侣就要往南部偏移,而他驻守南部。 这些人进来,多多少少都要拜会他,何况,魏家投靠了百山郡,百山郡很多好东西就会与魏家共享一些。 有这些资源在手,何愁他这一脉不再兴盛起来。 422百利无害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此举对他,对南部魏家,百利而无一害。 魏九贤立即竖起大拇指:“家主为了魏家未来,殚精竭虑,家主英明!” 魏迟渊扫他一眼。 魏九贤像被人看个通透,垂下头。 魏迟渊开口:“我在这里暂时走不开,你先北上,去跟我祖母、二叔他们、以及魏家掌事谈,这次万不可再搞砸!” “是,是。”定然竭尽所能。 …… 诸言看着离开的魏四爷,松口气。 利益所在,魏四爷自然不会让事情谈崩。 而且,抛开家主与郡主的私情不谈,魏家在云丰郡被郡主打成这样,还拉到了明面上。 北部不可能看不到郡主的能力和隐藏的危机,所以阻力应该不大。 诸言转身,面向家主拱手:“家主。” 魏迟渊站在廊下,想到两川的局势,齐衡山死了,二皇子即将被押解回京…… …… 汴京城内。 临近黄昏,最后一缕残阳斜斜刺入东宫书房,雕花镂空铜炉升起袅袅龙涎香,却压不住龙案上堆积的军报散发出的血腥气。 窗外,玄甲卫列队而过,檐角栖息的珍稀鸟雀扑棱棱飞过檐下滴漏铜壶。 陆辑尘一身太子蟒袍,指节分明的手指打开加急密报:二皇子已经在押解回京的路上。 陆辑尘揉揉眉心,这些日子来的疲倦才缓和一些。 夕阳在他脸上投出细碎阴影,露出几缕倦色。 掌印大太监王德全捧着汤食掀帘而入。 陆辑尘放下了揉眉心的手,恢复了往日的沉稳:“皇后娘娘怎么样了?” 王德全闻言,神色滞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娘娘执意要去灵堂守着,皇上还在劝呢……" 陆辑尘料到了。 窗外天色渐暗,陆辑尘喉结滚动两下。 苏家大爷刚回来那些日子,母后没少不痛快,从心里,母后已经偏袒了二舅舅。 大舅舅哄了母后几次,见母后依旧冷脸,便没再执着让家里原谅,奔赴了他的‘仕途’。 因为那几句话回来的人,不是都因为没有银子隐居了,像苏大爷这种,是真有为民的心。 谁能想到,他为了不让家里争吵是调人去了江川,在这场战事里,他如万千冲锋而死去的人一样,马革裹尸,也未露身份分毫。 还是他战死的消息传来。 他做主给了大舅父更高的体面,升任他为南支节度使,对外报是在击杀齐恒山时牺牲的。 陆辑尘宁愿他真是因此牺牲,也不愿看到,他只是万千人中牺牲在战场上的普通人中的一人。 不是为了家族,不是为了名利,他只是在他的岗位上做了义不容辞的抉择,冲在了属下的前面。 陆辑尘深吸一口气,将笔放下:"摆驾坤仪宫。" “是。” …… 皇后一身素衣,谁的话也不想听,手中佛珠被攥得发烫,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娘娘保重身体。” 皇上揽着她,不想她去,也怕她见了棺椁哭伤了身子。 ——太子驾到—— 苏萋萋第一次听到儿子来了,没有起身,目光依旧混沌。 陆辑尘走过去。 苏萋萋下意识握紧他的手,不敢松开。 周启叹口气,用口型道:劝劝你母亲。 苏萋萋肩头轻颤,不出声,但眼泪不停地落:"你大舅父的棺椁……回来了……"走了这么远,终于到家了。 "母亲……"陆辑尘上前。 苏萋萋靠在他胸前,泣不成声。 周启叹口气:"已经几日未进米水,好好劝劝。" 陆辑尘低头,注意到母后衣领内侧细密的针脚,是缝制的丧服的痕迹,母亲贵为皇后不可轻易服丧。 就是心哀,也只能穿在里面:“林备,取些汤食来。” 苏萋萋不饿。 “娘吃一些,吃完孩儿和父皇一起陪你去苏府看大舅舅。” 苏萋萋猛然抬头看向他。 陆辑尘已经接过早就备好的米粥:“吃一点,要是母后在灵堂昏倒了,外祖父他们是顾您还是顾大舅舅?” 苏萋萋眼泪落得更厉害了。 周启忧心萋萋的身体,但看儿子在场,最终没有说什么。 路上。 皇后鬓边银丝在烛光下如霜雪刺目。 周启不敢多看:"西域几部陈兵边关了?” 苏萋萋担忧地看向儿子。 陆辑尘掰开手里的甜糕,又喂了母亲几口:“虚张声势而已,百山郡的武器出来,二皇子一系全歼在火器之下,他们不要命了敢越界?不过是仗着人多,看看有没有雁可以打罢了。” 周启恨不得打烂自己的嘴。 他惯性使然,忍不住说了政事。 “真没事?”苏萋萋嗓子沙哑。 陆辑尘肯定:“真没事,若有事我能在这里?不信你可以问父皇,或者问众大臣,还是京城谁惊慌了吗?” 苏萋萋知道没有,现在全京城都是获胜的喜悦。 …… 苏府外,早已挂满了白幡,苏府上下弥漫着肃穆的哀戚。 因为晚上出入的人并不多。 青顶马车停下,一开始并没人注意。 陆辑尘一身素服从车上下来,伸手扶母亲。 门口眼尖的吓了一跳,匆忙去报管家。 管家急急忙忙出来。 陆辑尘示意他不必张罗,神色严肃地带着母亲和父皇缓缓步入苏府大门。 灵堂中央,棺椁奢华,与他去时的纯粹比,现在的排场都是亲人的哀思。 苏老学士、苏老夫人、苏家众多亲眷,来吊慰的亲眷、好友纷纷站在院子里。 太子上前,取了香。 苏老学士不敢让太子给犬子敬香。 陆辑尘拂开外祖父的手,恭敬地行了三礼。 苏老学士泣不成声,长子能得此礼遇,虽死也无憾了。 皇后娘娘早已趴在棺椁旁哭得不能自已。 苏老夫人扶着女儿,也悲痛万分。 几位儿媳妇一人搀扶一人,也跟着哭。 不管苏二爷,苏二夫人在大哥回来时多惊慌,现在也哭得没有一丝假意。 皇上缓步上前,手放在棺椁上,缓缓开口:“苏卿家一生功绩卓著,为国捐躯,实乃朕之痛失国之栋梁。朕当铭记其功,厚恤其家,特加封定安伯,世袭六代。” 苏家人闻言即便在哭着也纷纷跪了下来。 苏老学士更是在下人的搀扶下,谢主隆恩! 外面的人也都跪了下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定安伯魂安世人!” 423换了规制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侯伯下葬,灵堂里重新换着规制。 苏萋萋站在棺椁旁,木木地看着兄长的脸,周围的一切,于她没有任何意义。 苏老夫人心都在滴血。 大儿子离开前,那些抱怨的话,不中听的指责,都是因为她向萋萋抱怨,萋萋才将她兄长叫进宫里训斥,不是萋萋的错,是她自己担不起后宅的事。 女儿不该自责。 …… 陆辑尘、周启还有苏老学士等人,早已经从重新挂幡的灵堂里出来。 苏家二爷声音颤抖:“微臣一家,何德何能,得皇上、皇后与殿下如此厚爱,常言道:忠君报国,长兄虽逝,微臣定当继承兄长志向,为国效力,为民尽心,为……” 陆辑尘没有看苏二爷,目光沉重地看向大堂的方向。 他悼念的是死在两川之地无数的像苏家大爷一样的将士。 他们的棺椁会被妥善送回乡,以他个人名义下放的抚恤会跟着一同抵达。 陆辑尘听着周围众多谢恩的声浪,心里一阵烦躁,两川之地多少人家在哭,死的甚至是一家的脊梁。 陆辑尘无法在这种场合心安理得地让失去儿子的老父亲恭维,直接给了昌文一个眼神,脱离了人群。 …… 暮色如墨,浸透了苏府后院的老槐树,白色的灯盏仿佛也透着哀伤。 陆辑尘仰头看向茂盛的老槐树,黑暗中,密集的枝桠如鬼爪般纠缠撕扯,夜风掠过,整片树冠突然活过来簌簌蠕动,下一瞬枝影顿时化作无数魂魄的绞索,缠绕、嘶吼。 陆辑尘骤然收回目光,神色不动如山。素色衣服上沾寒气,袖口绣的螭纹在灯笼下忽明忽暗。 他转身,看到身后站着的人,愣了一下。 徐正同样一身素服,腰间玉带只钩挂着枚素色玉佩,清越如鹤唳九天:“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殿下。” 如果是以前,陆辑尘并不觉得是巧合,现在,定然是巧合。 陆辑尘神色平静,与他已能和平相处:"相爷也这般晚过来悼念?"语气没有任何歧义,只是询问。 徐正声音在周围散开:“不是,听说皇上和殿下来了,特意过来看看。” 陆辑尘闻言,神色难得舒缓,还真是实话,徐相此人丝毫不藏着掖着,想想也是,堂堂徐正,什么话不可对人言。 徐正见他神色好了些,放心稍许,刚刚他在远处看着他,觉得他情绪不对。 皇家的责任、万人的死,苏家的折损,都在他身上。 可他想见的人他一样没忘,现在却…… 他心里不痛快也是应当。 更何况萋萋对她兄长自然偏爱,同样是死去,苏家得以风光大葬,这么晚了也有这么多人守灵,可多少人却连尸骨都找不回来。 辑尘又是底层出身,他心里未必没有想法。 徐正突然伸出手。 陆辑尘莫名看过去。 徐正手心躺着两枚赤红山楂,山楂裹着层雪白的糖霜,是坎沟的特产。 陆辑尘看着徐相手上的山楂雪球,神色恍惚了一瞬。 这是之念做给他的零食,他小时候牙口不好,之念担心他吃冰糖山楂黏牙,便做了山楂雪球。 咬一口不会脆得崩牙,而是香甜可口。 陆辑尘伸手拿了过来。 徐正松口气,倒是没想到他会接,只是觉得坎沟的东西,他或许现在愿意看到:“酸甜开胃,殿下和皇后娘娘都可以让御膳房做一些。” “……多谢相爷。”陆辑尘看着手心里的雪白。 徐正看着他似乎又不太好的脸色,试探着斟酌开口:"身为臣子都在认真做好应该做的事,红果长在树上,花生埋在土里,没有谁跟谁不一样,但却有长势的不同,殿下无法让雄鹰入水成鱼,亦无法让鱼翱翔天际,捋清其特性,做好他们自己,为君者,当如秤,称天下,亦称己心,殿下也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是安抚众英烈的舍身忘死。" 夜风卷着槐花香掠过,落了一粒花瓣在陆辑尘掌心的雪球上。 “殿下不尝尝看?或许我府上的不好吃。”徐正尽量把话说得玩笑。 陆辑尘抬头,若是之念在,肯定无法相信他和徐相也到了可以树下闲聊的地步。 陆辑尘往指尖滑了一粒果子。 谷收捧了一封信过来。 其实他觉得这封信不着急,因为信是陆家表兄寄来的。 但东宫有规定,凡是百山郡的信件要第一时间呈上。 谷收只是按照规矩行事。 陆辑尘见状,以为是之念来信,果子重新滑回手心,刚要接过,可手里有雪果,身边却没有跟小太监。 徐正自然地伸出手。 陆辑尘将果子重新放入他手心,擦了一下手,拿过信,顿时蹙眉,陆竞阳? 不管是谁,如今信已经打开,看看也无妨。 陆辑尘看着信里的内容,拿着纸的手一点点握紧,手开始隐隐发颤。 谷收顿时一愣,急忙找王德全,想到王德全被殿下留在亭子外,立即跑去叫人。 徐正见他如此,下意识掏出药,喂到他嘴里。 陆辑尘不吃!脸色阴鸷!他不吃能如何! 浑身怒火都叫嚣着他肆意妄为,但还是将药咽了下去,面色尽量恢复平静。 徐正瞬间要看信上写了什么。 陆辑尘已经将信收了起来,面色也恢复如常。 掌印大太监王德全赶来,匆忙拿出药:“殿下……”才发现徐相也在:“相爷。” “照顾你家殿下要紧。”徐正视线却盯着那封信。 陆辑尘已经不需要了,他镇定的从徐相手里取回红果:“孤还有事,先走一步。” 陆辑尘走了一半,猛然想到徐正手里怎么会有药? 但也没有必要现在就回去问,他既然在二王叛乱里选择了他已值得信任:“你去打听一下,徐相手里怎么会有对症的药。” “是。” 徐正站在夜色里,看着匆匆离开的孩子,收起手里的瓷葫芦,在想信件的内容。 来自百山郡? 百山郡反了?不太可能。 何况百山郡如果现在真反了,徐正不觉得辑尘会气愤。 也不太可能是诀别信。 那样辑尘应该伤心,同样不是气愤。 能气成那样,百山郡怎么了吗?百山郡主为了与朝廷对抗与人联姻了? 424不介意太子知道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徐正用指腹摩擦着冰凉的药葫芦,并不在意药的事情让太子知道。 他参与过二皇子、四皇子谋反,知道一些太子的秘密并不突兀。 至于随身带药? 也许是‘谋反’那天放在袖笼里,准备逼供的呢? 他担心的是…… 徐正蹙眉,两川叛乱刚刚平息,外部多国还在虎视眈眈,太子还没有好好喘口气,如今百山又有事惹他心烦。 虽他知道不该介入孩子们的感情,也不得不说一句,百山当真没分寸! 不过,火器和军舰?太子手里掌控了多少,百山郡主手里又掌握了多少?树海岛归属在哪个郡县名下?还是朝廷派人过去管控? 他现在担心的是,那个女人野心太大,企图靠控制辑尘,掌控整个大周。 就刚刚辑尘的表现,百山郡主若是在情感上掌控住辑尘,‘说服’他做个傀儡皇帝…… 徐正神色顿时冷了几分,收回手里的东西,向前堂走去。 此时过去很久,凉风吹得槐花簌簌落下,仆人们又换了伯爷规制的白幡。 徐夫人才从长廊的阴影走出来。 只有很熟悉她的人才能发现,她端庄平静的脸庞后是攥到几乎发白的手掌。 她比徐正更早站在这里。 前院苏家女眷都在哀伤,她身为唯一能与苏家老夫人平起平坐的女人,自然帮着料理一些府中小事。 她不过正好停在这里躲清静,想不到竟然看到了这一幕! 刚刚徐正就与太子站在那里。 她不止一次看到过两人站在一起,并没有多想。只是嫉恨他,从未与自己如此和颜悦色地说过话,更没有对她的孩子如此认真教诲过! 可徐正或许不知道,她知道徐家的‘顽疾’! 徐不歪刚出生的时候,徐正知道那不是他的孩子,当然不会跟她说徐家的秘密。 可是徐老夫人不知道孩子是假的。 虽然她生徐不歪的时候徐老夫人不在府里,等徐老夫人从庙里回来的时候徐不歪都三岁了。 徐老夫人有次喝了些果酒,抱着徐不歪说这孩子命好,逃过一劫。 她问怎么回事。 徐老夫人没说。可她隐隐觉得其中肯定有问题,甚至徐正与徐老夫人不和,让她在庙里一待就是几年,就有其中原因。 她当然想为老夫人和‘相公’解开心结,让相公看到自己的诚信。 若是能促成母子关系缓和,无论是老夫人和相公都会高看她一眼。 于是,她让徐不歪病了几次。 徐老夫人每次都急急忙忙让人找了大夫过来,还总问一些奇怪的症状。 慢慢的她问得急了,徐老夫人摒退了众人,与她说了徐家的秘密。特别嘱托她,让她多关注着不歪这孩子,就是真发了病也不要害怕,他们徐家找到了医治的办法。 还劝她千万不要因此恨孩子,免得将来与孩子反目成仇,并且以后也要注意不歪的孩子。 她知道了徐家这样不为人知的隐情,本该高兴! 但当年她一点都不高兴,甚至憎恨徐不歪为什么没有病!他如果有那等病多好! 他凭什么不是徐正的孩子,他凭什么没病! 徐不歪没病她也要把他打得有病! 有病的孩子才像徐正的孩子!才配做徐相的孩子! 何况,她忘了哪一年了,出席宫宴回来,她见徐正喝过药。 那时候他甚至没有坚持到马车上,直接在车辕旁吃的药,当时她吓了一跳,想上前关心。 他瞬间挣开她的手,神色已经撑着恢复正常与身后跟他贺佳节的人寒暄。 当时,她多么心疼他,恨不得把那伤痛替他受了,还想着老夫人不是说成年后症状不是就会减轻吗,为什么他还会再犯? 徐夫人嘴角立即浮起一抹讽刺的笑。为何会再犯?! 现在想想,恐怕是因为宫里那个贱女人!当朝皇后!哈哈!竟然是当朝皇后! 侍女瑟瑟发抖地站在夫人身后,盯着夫人气得开始颤抖的身体,侍女恨不得现在跪下求饶。 可这是在别人府上,她万万不敢这时候寻夫人的晦气。 最让她摸不着头脑的是,夫人怎么突然生气了?因为相爷跟太子说话了吗? 可那是太子,太子是君,相爷是臣,相爷与太子说话当然要和颜悦色,夫人难道连这都不能忍了吗? 徐夫人恨不得戳烂苏萋萋的脸,让世人看看人人称颂的贤良皇后,多么不知廉耻!竟然勾搭当朝丞相! 她已经有皇上了,为什么要拉着她的徐正苟合!贱人! 徐夫人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傻子,跪了那个贱人这么多年! 是不是自己每次进宫给她请安的时候,她都在心里嘲笑自己有名无实,是不是都在看自己的笑话! 看自己像傻子一样求而不得,她却能轻易得到,还让徐正为她守身多年! 徐夫人牙都快咬出血了! 为什么?为什么徐正有喜欢的人,还是一个有夫之妇! 她宁愿徐正不能人道,天生薄情,或者他有什么变态的喜好,就喜欢自己因为恨他将他家里折腾得什么都不是! 原来,不是。他不管,不过是他不在乎她做了什么,他真的做到了,他说的,把她娶回去,他只会不管不问,希望她考虑清楚。 结果,他真的不管不问,因为另一个女人,对她不管不问! 难怪,皇后能找回丢了的‘皇子’,难怪她看着皇后手上带的蓝珠串眼熟,整整九十九颗,不就是把头冠上的珠子拆了,做成了串珠! 亏的她还到处找,原来就是供皇后玩乐的笑话! 徐夫人嫉恨地掰断了留了多年的指甲。 侍女再也坚持不住,噗通跪在地上!咚咚咚开始磕头,她不想死,不想死! 苏府的下人,远远看到这一幕,走过来。 徐夫人撑着笑,扶侍女起来:“不认识路就不认识路,还带着你家主子乱转,说你两句还委屈上了,这是又绕到哪里了?!” 苏家下人听到了,心里笑笑,觉得徐夫人脾气真好,训斥丫鬟还不忘搀扶,可府里在办丧事,不能笑:“徐夫人可是要去管事们的后堂?奴婢带夫人过去。” “麻烦你了。” “不麻烦,夫人请。” …… 425早已回宫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徐夫人跟在徐正身后离开的时候,太子一行人早已经回宫。 徐夫人钱千,坐在马车里,即便隔得远,都能感觉到徐正的放松愉悦。 从人家的灵堂里出来,他却没任何影响。 也是,见了太子不算,还见了那个贱人, 他自然没有心情不好的道理! 相府外。 三不上前安排完相爷,顺手客套地扶夫人下来。 待夫人离开,三不下意识地看眼夫人离开的方向,问今天跟在相爷身边的卫平:“发生什么事了吗?夫人看起来心情不好?” 卫平想了想:“没有。”夫人一直在后面帮忙。 三不觉得或许是他多心了,从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合回来,夫人心情沉重在情理之中。 …… 皇宫内。 宫灯如萤缀满九重宫阙。 周启伺候皇后喝下安神汤,确定她睡了,才去了东宫。 东宫书房的灯的确还亮着。 谷收见皇上深夜过来,刚要进去通报,皇上摆摆手:“不必。” 周启换下了祭拜时的素服,但也仍然穿得不鲜亮,萋萋心伤,又正值国难刚平息,他也没有这方面的心情。 周启推开东宫书房的门。 陆辑尘看过去。“这么晚了,还忙着呢?”周启走过去,他觉得儿子心情不好,虽然萋萋在,他掩藏得不错,但一路上他都没有听他说了什么。 陆辑尘放下笔,给父皇让位置。 周启自然而然地坐在书案前,见上面放着他批了一半的奏折,旁边也放着众多他批过的文书,一些相似的、同类的问题,还进行了比较、斟酌。 周启打开一个奏折,在处理世家的问题上,他做得比自己要好。 这些时日,他虽然不在朝堂,几个孽畜还在内乱,他都能感觉到压在沉重国事下的那丝清明。 陆辑尘给父皇倒杯茶:“母后睡了?” 周启点点头,放下奏折:“刚刚在苏府时,收到什么紧急文书了吗?见你一路心事重重的。” “没有。” 周启叹口气,没在自己身边长大,跟他们还是不亲,但现在已经好多了:“你母后不在,什么话都可以说。” “真的没事。”陆辑尘觉得那些是自己的私事,没有必要拿出来说。 周启看着他却没有妥协。 陆辑尘苦笑:“真没事。” 周启也是过来人,有事没事他会看不出来:“没事你会那个样子?既然不说看来不是国事了,那就是家事,能让你分心的家事,是百山郡?” “父皇。”陆辑尘蹙眉,他真不想提。 跟他们任何一个人谈之念,都让他觉得荒谬,如果他不是太子…… 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多想无益。 周启便知道是了,不禁若有所思,百山郡现在是除外面虎视眈眈的人外,最大的问题:“那些火器,是你这些年让人研究出来的?” 陆辑尘看眼父皇,眼里闪过一抹自嘲,但很快被他压住。 如果他依旧是之念手下一员,现在被皇上扣押在京城,他一定很高兴,因为他们扣押错人了,他不是丐溪楼的掌舵者。 但现在说出来,恐怕也一样让皇上等人脸上难看:“不是,是之念研究的东西,何况她给过大周的又不止这一种火器,她用酒精为坎沟县令换前途的时候,我才十一,父皇不会觉得,刚开始入学的我就有那个能力了吧?” 周启被儿子噎了一把,却没有对儿子不悦:“你当时还小,不懂这些也理所当然。” 陆辑尘:“……”没应声。 周启觉得:“何况,这其中定有你的功劳,你位列三品,没有你丐溪楼也不会没人觊觎,何来她丐溪楼如此大的规模。” “丐溪楼又不赚什么银子,开在郊区入不敷出的小茶馆罢了,地痞去了都薅不出几个铜板,没与橡胶相关联的时候无人觊觎。” 周启张张嘴,最后还是开口:“那养着丐溪楼的产业总该有人觊觎吧。” “林太守是之念姐夫,更不要提她还资助过不少官员,给她行个方便不是难事。” 周启简直简直:“总归这些人中最重要的还要是你!” “那也未必,赵意不就没有要皇家的册封离开了。” 周启瞬间被气得脸色难看,他就要证明是之念操纵一切,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周辑尘什么都不是,是吗?! 气死他了:“你要这么说,只能说明她林之念狼子野心!一开始就所图甚大!”贿赂官员、私研火器、大搞商业,培养官员,其心当诛! 陆辑尘不慌不忙:“自然,现在不就德以配位了,她占据一方,还拿下了树海岛,她手里的火器,让众国不敢轻举妄动。” 周启这次真气着了,哐一声拍在桌子上。 坚实的桌子纹丝不动,反震得周启手心发疼:“你非要顶撞朕才高兴,她是对你有恩,朕也给了她百山郡,她出兵南石,朕不是也没把她怎么样。” 陆辑尘觉得:“父皇想把人怎么样呢?出兵?”说完便这样看着皇上:“我手里只有郡主留下的几千火枪罢了,父皇想让大周众将士试试百山郡的火炮?” 周启也急了:“我大周万千郡县还围剿不死一个百山郡?纵然她有神兵利器也有枯竭的时候,何况你甚知她的情况,她能造出火炮你就不能?” 陆辑尘喝口茶,并不恼:“然后让周围饿狼,群起攻之?” “那她就是我大周千古罪人!” “都攻打南石郡了,未必在乎是不是大周的千古罪人,不如说民不聊生,来得让她心软。” 周启顿时被气得…… 被气得…… 他一把年纪,大晚上过来安慰儿子,结果儿子就是这么气他的!当真是不孝子孙! 周启抄起一本奏折,到底没忍住砸了过去! 陆辑尘接下来,语气依旧平静:“说实话,父皇又不高兴了。” 周启觉得自己早晚被不孝子气死!不过他来这里是干嘛来了?安慰儿子! 结果险些被气死!“我不跟你说她,她总归你是孩子的母亲,再怎么样,你低个头安抚一二,我大周也不会亏待她。” 陆辑尘没应。 周启当他妥协:“那今晚到底怎么了?因为百山郡要与你对峙?” 陆辑尘放下茶杯,不开口。 426哄一哄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在皇上心里,之念是他低个头,哄一哄就能安抚的女子,是他孩子的母亲。 之念的东西在皇上心里也理所当然该是他的,该依附他生活。 可,根本不是。 话不投机半句多,何须再多话。 周启见状,态度缓和了些,儿子已比以前好多了,一切慢慢来,不强求:“朕知道,把你和孩子的母亲拆开,你不高兴,可我跟你母后当初也尽力了,太子妃之位也给了,我们做了所有我们能做的,这你是看到的。” 陆辑尘低着头看茶杯:“……” 周启就知道刚才又触到儿子逆鳞了,主动缓和气氛,主动在儿子这里与儿子心里的女人低头:“即便是现在,我和你母后也一样的态度,即便她想立止戈做太子,我和你母后都愿意,你说呢?” 陆辑尘看向父皇,突然不知道是自己可笑,还是父母更可悲。 事到如今他们还在用他们以为的‘好’,拿捏之念,到现在都觉得,给之念‘皇后’之位,或者给止戈‘太子’之位,她就该感恩戴德。 殊不知,她根本不需要皇上给予,更不需要他的一纸婚书。 甚至就连止戈和在在,她对孩子也只有对孩子成长的期许,没有对储君的历练。 因为在她认知的国度里,父母的官职,不得继承,也不应该是继承。 可他父皇和母后,总想以此拿捏她一二,自然可悲。 “是不是觉得父皇只是说说?”周启姿态放得更低:“父皇明天就可以退……” 陆辑尘突然开口:“父皇。” “嗯?”周启应着。 觉得自己是开明的不能再开明的父亲,被儿子和儿媳气成这样,还能为他们着想。 陆辑尘看着父皇自信的眼睛,一字一句开口:“魏家,投诚百山郡了。” 周启一开始没想明白怎么了,下一刻,顿时脸色大变:“魏迟渊的那个魏家?!”什么太孙之位、什么太子妃之位,都成了笑话。 林之念这是要联合魏家造反,她自己做女帝了!自然看不上什么太子妃、皇后之位! 陆辑尘相信他听到了:“……” 周启犹如五雷轰顶:“他是要造反……”这次出声不是游刃有余的不耐烦,而是被挑衅的不甘。 周启深知,这两方人合在一起,对大周皇权会造成怎样的冲击!对辑尘何等不利! 陆辑尘心里平静下来,至少皇上知道了,他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而不是孩子的母亲。 周启急了:“你就这么看着?” “我宣魏家人进京了,但倒觉得不宣还好,可能他们内部还要争论一二,到底要不要倒向百山郡,如今一宣,估计连夜跑了吧。” 周启顿时焦躁:“岂有此理!没有派人截杀?” “怎会没有,截杀的后果恐怕也是做实了魏家的决心。”陆辑尘干脆把后半句也说了:“不截杀,平白给百山送助力。” 周启突然泄了气,发现就算自己是皇上,就算收到消息的是自己,也无外乎做这两种决定:“魏迟渊在想什么!皇家对他还不够看重!给魏家的好处还不多!竟让他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陆辑尘开口:“可能因为他在百山郡看到了更多的火器吧。” 周启想到那些火器的威力,突然不说话了。 气氛瞬间沉重下来。 周启也失了玩笑般哄孩子的心,等等:“你刚才说魏迟渊在百山郡?” 陆辑尘将茶推给父皇:“百山郡来报,是如此。” 周启神色更加凝重,林之念走的时候明明还是一个掌柜,他儿子的女人,怎么就—— 周启蹙眉,第一次站在君主角逐的立场,看她手里有的东西,和林之念要做的事情。 才发现,她或许一直以来都在谋划这一件事情。 周启神色慢慢凝重,这时候如果再谈辑尘与之相谋,再谈太子和百山的婚事。她未必会让辑尘在帝位上,妃位上都有可能。 男人怎能咽下如此大辱!她想都不要想! 所以,再说‘相谋’,就是把彼此都当傻子。 可若是百山郡和魏家勾结在一起,大周岂不是又要动荡:“辑尘,我们能造出之念有的那些火器吗?” “需要时间。” “多久?” “五年?三年?三年后百山郡的火器会不会迭代都不好说,何况,我不认为郡主对我没有准备应对之策。” 周启神色严肃,三年、五年?还是百山郡安分的不出招的情况,那个女人可能不出招吗?不可能! 可周启也不是在这个位置白做的,能力他虽然差了些,可若是衡量利弊,然后再出手,他深有心得。 总之大周不能亡:“不如这样,皇家和她都各退一步,直接让止戈做帝王,她可垂帘听政十年。”这是周家做出的最大让步,也全了双方的颜面,更是最好的解决之道。 毕竟林之念辛苦一遭,为的也是孩子。 干脆推孩子上位,也省得猜忌,又能平复双方的势力,对彼此都有交代。 陆辑尘看着父皇壮士扼腕的神色。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好办法,皇上是为民着想的好皇上,如果能为大周好,他可以退位不说,还能一退再退。 可惜。 陆辑尘开口:“她没有让子嗣继承她位置的想法,她完善的制度框架里,帝王应该不是传承制。” 周启闻言顿时怒了,第一次听到如此荒谬的说法,这是什么滑天下之稽的话:“那她折腾半天在折腾什么?搭进去半生辛劳!搭进你的皇位!搭进那么多人的生死,不为自己,不为她的后人!为了人间封圣吗!?蠢货不过如此!” “大概为了——国土之上,民安万家,万家似皇。” 周启愣了一下。 陆辑尘看着他:“父皇常说铲除世家,但在她那里,她的刀先砍的是她自己的利益。” 周启确实震惊,可—— 可他不可能做到如此,他周家的天下,就要万世永昌,绝不给他人做嫁衣:“——蠢不可及!”气地拂袖而去!也心里震荡得久久无法平静。 …… 427不算平静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翌日清晨。 周启的心都不算平静。 万家似皇?! 简直荒谬!岂不是乱了祖宗纲常! 可又止不住心慌。 周启的异常,连悲痛的皇后娘娘都发现了,早膳的时候问道:“你怎么了?昨晚没有睡好?” 周启看着满桌早膳,突然没了食欲:“没事,我出去走走。”他这些天来,第一次先于皇后下了餐桌。 乾德殿内。 周启看着他这些日子来久未坐过的龙椅,昨晚光怪陆离的梦再次清晰。 父皇含笑地问他‘江山可宁’,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先祖怒斥他‘乱国之源’、‘不堪大用’,直到辑尘站在他身后,先祖才停止了呵斥,勉强点了点头。 可转瞬,又是百山郡的火器和魏家联合攻打朝廷,周围各国势力一哄而上,他慌张地睁开眼—— 五爪金龙的帐顶上,盘卧的龙首威严地看着他,周启恍惚的不知身在何方。 周启的手放在厚重的龙椅上,此刻已神色坚定。 江山是大周的江山,家国是大周的家国,历朝历代,代代如此。 不是周家就会是别人,为什么不能永永远远是周家! 众多枭雄、俊杰,男儿豪情,归根到底,追逐的都是‘既寿永昌、受命于天!’ 是男儿最豪迈的情感,是家族至高无上的荣耀,是时光洪流朝朝夕夕都抹不去的痕迹,是即便被埋在大江深处也能趟出的痕迹。 怎么能忙碌半生,不是为了子孙,而是为了狗屁天下苍生!需知天下苍生最是凉薄! 女人就是女人!仁慈有余,野心不足!愚不可及!目光短浅! 天下苍生能用几行字书写你、天下苍生在你亡故后又用几两米供奉你,百年后又有多少人记得你! 何况天下苍生不管得了多少好处,都会觉得不够多!不够满足他们的私心! 到时候不骂先人都算有良心的,何苦为他们费力不讨好! 更何况,开创‘禅让’这这一先河的人,或许会有人记住,可后面的王又有几人会被铭记。 后面的‘皇’又怎么甘心,辛劳一生,无人铭记,天下苍生还觉得你应该、你自找,没本事你别做帝王! 此等愚民,何不家天下给他们个厉害!那时候她的功绩还不一样是笑话! 尧舜禹都不再禅让,可见不是什么好制度! 周启越想神色越坚定,越想越不能妇人之仁,直接转身去找太子。 林之念不是不要传承吗,他们要,等到她垂垂老矣,让止戈釜底抽薪,有林之念的威望在,没人会反对止戈称帝,到时候,江山还是他周家的江山。 他周家绝不为别人做嫁衣! …… 东宫内。 陆辑尘重新打开一本奏章,听着父皇在他忙碌的时候,侃侃而谈、循循善诱:“皇儿,觉得如何?”既可避免内乱,又可两全其美。 陆辑尘看着父皇,突然笑了。 周启顿时觉得成了:“你也觉得可行?” 陆辑尘看着他:“父皇,一个制度的落实,后面必然跟着成千上万条不能越过的规则,比如玉帝为了让人睡觉,祂不是命令世人必须如何,而是制造了日月轮替,制造了疲劳、倦怠;为了让鸟飞天,除了给它安了翅膀,陆地上到处都是它的天敌。” 周启:“……” 陆辑尘:“同样,之念为了一个制度长久实施,你猜他会制定多少条律法规则,又会为民植入什么思想?据我所知,百山的民是可以因为任何不满告官的,并且有专门处理高官的衙门,你说,到时候你在她弥留之际违背了她最高意志的您,下面的苍生,会怎么看你?名不正言不顺,夺取‘帝’位的人!反了你都没有人为你立碑的蛀虫吧,何况,止戈愿不愿意都要另说。” 当之念和与之有同样理念的人,是傻的不成! 交高多年,她什么令都没有下,但她离开后,规则还在她制定的玩法里转。 陆辑尘真正坐在这个位置后才明白——完善各种制度,填补天道所缺的规则,是什么意思。甚至:“一个好的帝王,只要能遵从律制,不轻易违背,就能是一个仁君。而‘皇’,则是能以己身,化成一道秩序,印入万民灵台,迫使文明在腐朽里前行一步。” 在这条路上。 他留在皇家,总比别人整合出的朝廷力量对她更有利。 他也愿意,以身在此,等着她最辉煌的一剑劈下,哪怕他身死。 周启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就这么木然地看着辑尘。 他为君多年,从来没想过做‘君’原来这么简单:“不……不是那样的……”很多人根本不听他的,不是他不按规矩行事,那简直是奢侈。 所以……他不是仁君吗? 甚至,他连‘君’都可能不是。 因为他触不到国之规则在哪里,他只不过是各大世家争权夺利的傀儡。 周启突然觉得自己十分可笑,不知道在当一天真正的帝王、与一辈子的皇权‘傀儡’之中,哪个对他更有意义。 周启浑浑噩噩地起身,脚像踩在棉花上,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行。 “爹——” 周启木然回头。 陆辑尘开口:“你一直在为大周努力。” 周启看着儿子,笑了,却满脸苦涩,可依旧欣慰儿子坐在那里愿意安慰他,还能跟他讲出这些道理。 相比自己,他更欣慰辑尘,即便前路沉重,他也没有胆怯。 周启转过头,慢慢走出了东宫,他老了,真的老了…… 大周死不死,谁又来做这个皇帝,都是沉重的责任,哪有那么容易。 …… 乾德殿内。 周启突然想去百山郡看看,用另一种心态,真正看看林之念这个女人。 昌文让人退下,行至皇上身侧,还是第一次拿捏不准皇上的喜怒,似乎没有怒意,但也绝对称不上心情愉悦:“皇上,徐夫人求见。” 周启收回思绪。 昌文又重复了一遍:“皇上,徐相的夫人求见。” 周启挥挥手:“有事让她去找皇后。” 昌文想到刚才徒孙进来时候说的话,无奈开口:“皇上,徐夫人说有要事,求见皇上。”毕竟是徐相的夫人,让他们多说两句的面子还是有的。 428让她进来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周启蹙眉。 但同样,徐正的女人,他也不会轻易驳了面子。 周启坐正:“让她进来。” “是。” …… 威严肃穆的宫殿内,徐夫人身着二品诰命华服,头戴珠翠,在小太监的引领下走进来。 这还是第一次,她一个人来面见皇上。 想想一会,皇后就要声名狼藉,甚至被恼羞成怒的皇上秘密处死。 钱千便觉得解气,眼里都迸射出事在必成、大仇得报的光! 快了,马上。 那个让她痛苦的女人就会得到报应。 她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讨到好处! 钱千恭敬上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与谦卑:“臣妇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礼节挑不出任何错处。 周启端坐在龙椅之上,目光威严地扫过她:“看坐。” “臣妇多谢皇上,只是不必了,臣妇……”徐夫人眼睛先红,顺便看眼皇上身边的昌文公公,又急忙收回目光。 周启看眼昌文,有些诧异,徐相家是有何事,需要昌文避讳? 周启到底没为难股肱之臣的夫人:“你先下去。” 昌文立即恭敬地带着众人退了下去。 周启才喝口茶,平复完刚才的心境,沉声问道:“徐夫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徐夫人抬起头,眼睛隐忍通红,悲色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 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她又知道要压下去,最后露出一抹看似温和实则诡异的笑,不得不垂下头,跪下,缓缓开口:“陛下,臣妇……”未语,眼泪先落:“臣妇没脸说。” 周启顿时不耐烦,如果是这一套,他就没时间听了:“既然徐夫人还没想好怎么说,那就暂且回去,想好了再来!” 徐夫人闻言,立即不敢再给自己渲染悲戚的氛围,干脆抬头,与皇上谋:“皇上,臣妇今日前来,是有一件关乎皇室血脉的大事要禀告陛下。” 周启眉头一皱,已升起三分厌烦:“何事用起这个头,有话就说!” 钱千声音坚定却又带着几分掩不住的尖锐:“陛下,太子找回得那么轻易,皇上就没有怀疑过太子的身份?经过宫外那么多人的手,皇上又怎么肯定太子就一定是您的孩子,全听别人道听途说吗?!陛下,据臣妇所知,太子并非陛下亲子!” 周启立即怒道:“胡言乱——” “太子是徐相之子!”钱千声音肯定! 周启闻言,顿时愣住,满殿皆静。 下一瞬,周启猛地站起身来,衣袖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怒目圆睁,大声喝道:“大胆!胡言乱语!此等大逆不道之言,朕定不轻饶!” “臣妇有确凿的证据!”钱千却丝毫不惧,紧跟着开口:“陛下息怒,臣妇没有证据又怎敢开口。陛下可知徐相有家族遗传顽疾,想来陛下未必知道,徐家自诩名门望族,此等丑事从不与外人说,但陛下只要仔细想想,就会发现,陛下应该没见过八岁前的徐大少爷,也就是现在的徐正,而且此疾永远无法治愈,年长后虽然不再发病,可如果遇到情绪波动较大之事,便会再犯。陛下不妨回想,太子是否也在遇到大事时,服过药物,或者根本不用想,太子家的二公子有顽疾人人皆知。以前臣妇并没有往那个方面想,因为徐家这等顽疾大多遗传长子,可是前日夜里在苏家后院,臣妇看到徐相在喂太子殿下吃药,吃的是徐相平日会吃的药,太子怎会有与徐正一样的顽疾?” 周启脸色难看:“一派胡言!简直一派胡言!太子自幼凄苦,染了一些不足的症状,有何不妥!?任你在这里信口雌黄!” “陛下!”钱千见皇上丝毫不为所动,急忙继续:“陛下难道没发现,皇后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见徐相一次!陛下不妨想想,皇后与徐相究竟有何要事,需如此隔一段时间便私下相见” 这件事她早就发现了,只是没想到两人会有奸情! 钱千神色坚决:“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陛下只要稍加询问便能得知,而且,有件事皇上恐怕还不知道,太子被陛下认回来后,徐相去过谢府看过那两个孩子很多次!” 周启听着她的话,一股怒火直冲头顶,眼前一阵发黑,身体却依旧坐得稳当。 简直!简直!不像话:“不过一个药瓶……” 钱千没想到陛下现在还想维护他们,陛下可不要被奸人蒙蔽:“不止一个药瓶。” 钱千急了:“还有臣妇对他的了解。皇上或许不敢相信,徐正根本没有碰过他后院的女人,皇上以为他在为谁守节?就连臣妇!徐正明媒正娶的夫人,他十多年都没有进过臣妇的院子!皇上,臣妇绝对没有冤枉了徐正和皇后那个女人!” 周启彻底震惊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今天会听到这样的事! 可能吗?不可能? 徐正和萋萋? 这两个人怎么会有交集? 可徐夫人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 辑尘有顽疾,太医也说过不是后天体弱染病,而是胎疾。徐家也有这样的胎疾? 徐正确实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后宫见皇后…… 太子归来后尤其开始频繁…… 周启头顿时有些乱,徐正和萋萋?他的萋萋?陪着他被圈禁,又一路走过来的发妻,很多年前就背弃了他?! 怎么可能? 不可能! 周启突然有点慌,一定是眼前这个妇人恶意中伤,一定是她见不得帝后恩爱!一定是!“昌文!” 昌文匆匆进来。 钱千顿时笑了,表情扭曲、阴暗至极,来了!陛下一定不会放过他们!苏萋萋死定了! “给朕把她抓起来!” 钱千猛然大惊,不顾礼数地看向陛下的面容! 皇上是不是下错令了:“陛下,该抓的是皇后娘娘,是皇后娘娘不知廉耻,是皇后娘娘与人苟和,是皇后……唔唔唔唔! 昌文吓出一身冷汗,后悔没有更快捂住她的嘴,听了这些可诛九族的话! 可即便这点内容,昌文心里已翻江倒海,皇后娘娘这是被徐夫人抓住了偷人的把柄? 这…… 这真是要了命了! 429不是她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钱千挣扎着,眼底最后一丝伪装的良善彻底散去,只剩扭曲的恨。该死的是皇后,是苏萋萋,是太子,不是她! 她才是徐正的妻子!她生的孩子才是徐正的孩子!是皇后窥视臣子,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苏萋萋该死!苏萋萋就该千刀万剐!吃到了嘴里还到处招摇,她不死谁死! 陛下是瞎了吗:“唔唔唔唔!唔唔!” 周启猛然想到怀辑尘的年份。 一瞬间有些站立不稳。 那一年他不单另娶了贵妃,还因为尹墨羽的家世接了尹墨羽进宫。 他气不过苏萋萋因为这些事不再理他,还故意……去她眼前炫耀。 他觉得,只要萋萋发现他有了别的女人,她一定会像以前冲他闹、讨好他、争取他的关注。 结果,却没有。 尹墨羽进宫后,她彻底不闹了。不打听他宿在哪里,也不关心他的起居,她甚至每逢初一、十五都关了坤宁宫的门,不再让他过去。 他一直以为他们心意相通,她理解他这么做的迫不得已,他身上担着大周,又是戴罪之身,他自然想做到最好,想让父皇看看,他当年为了一个贱人生的儿子圈禁自己是何等短视! 苏萋萋为什么就不理解他,为什么不多包容他,为什么看不到他的努力,只为了一点儿女情长,吵吵闹闹。 所以,他要给她点教训,他倒要看看,他不去坤宁宫后,她在宫里如何立足!别是到最后还是求他! 原来那时候,她跟徐正在一起…… 她竟然跟徐正在一起,都不向自己低头。 可徐正……有什么不值得女人跟他在一起吗?他如果不是皇子,单论能力来说,他能跟徐正站在一起吗? 未必! 所以,苏萋萋为什么不能跟徐正在一起,这是什么很难的选择吗! 周启一把抄起桌上的砚台,重重摔在地上! 昌文噗通跪在地上。 周启手都在颤抖,咬牙切齿:“把徐正给朕押过来!”他算什么东西!竟敢引诱皇后!自诩风光霁月之辈,却做出如此不要颜面的事,他还有什么资格是世家表率! “唔唔唔唔——” 昌文快要哭了:“皇上,皇上,三思啊,不能听信一家之言啊!”现在是什么时候,二皇子还在押解回京的路上,边外他国虎视眈眈,现在动徐相,这是要大乱啊! 昌文不得不提高音量:“皇上!三思啊!” 周启目光饮恨地看着咚咚咚磕头的昌文,再看看旁边跪的目光疯癫的徐夫人。 在一声声的响声里,似乎,勉强找回一丝理智。 如今空荡荡的乾德殿,不久前刚刚血洗过的地方…… 如果他现在羁押大功臣徐正上殿,众臣怎么想?还有太子…… 周启想到他说起林之念的样子,想到他和林之念还有孩子,如果他真不是太子,他会不会立即离开? 到时候,大周还剩什么? 可徐夫人说,徐正给太子喂过药?辑尘知不知道他是徐正的儿子?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想占据大周,好把大周送给林之念!? 周启突然慌了。 猛然发现,他如今被困在一个死局了,就算辑尘知道,或者辑尘不知道,都改变不了现在的状况。 大周……也改变不了既定的命运。 甚至如果没了辑尘,没了火器,刚刚经过内乱的大周,更不会跟百山郡开战,那些因为辑尘不再被林之念收买的臣子,也会倒戈…… 周启怔怔地坐回去,无神地看着前方。 暴怒过后,脑子竟无比清晰的映射出大周的前路…… 除此之外,他竟然没有质问萋萋的资格?! 他明明遭遇了背叛,不是吗?他明明是受害者?他明明现在几乎一无所有!他…… 为什么却是他不敢质问苏萋萋? 周启突然笑了,满脸苦涩,都是可悲,因为他背弃了最初给她的承诺,她不要他罢了。 苏萋萋早在二十多年前就不要他了。 根本不是他这些年一直自欺欺人的一样,只要他掌控了大周,回去哄哄她,她一定理解他的不容易! 结果,二十多年过去了,他依旧没有掌控大周,他连向她解释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却祈求她的原谅。 昌文看着皇上的变化更慌了:“皇上,皇……” 周启垂着头,无力地挥挥手:“带下去……”声音若不可闻。 昌文如蒙大赦,将钱千从后门秘密带下去。 钱千奋力挣扎:“唔唔,唔唔!”她要看着苏萋萋死!她要看着苏萋萋死!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关押自己,不是苏萋萋!? 她就是死,也该死在苏萋萋后面! 周启对周围的一切,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软绵无力地坐在那里,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昌文快速把人拉出去,随即一碗哑药灌进钱千嘴里:“知不知道什么是祸从口出!” 钱千惊恐地躲避,可她前后左右都是孔武有力的人,押着她一动不能动,大半药汁都被灌进了嘴里。 她不想死!她不能死!陛下怎么会杀她,她和陛下一样都是受害者!她不—— 钱千突然觉得灼热感从嗓子处传来,更加惊恐,她不想死,不想…… …… 周启浑浑噩噩地出了乾德殿。 阳光照在他身上,周围侍卫林立,白玉看台,圭臬伫立。 周启不自觉用手挡下阳光。 昌文着急地走到皇上身后,为皇上撑开伞。 周启一把挥开他的伞:“滚!”下一瞬又无神地望着太阳。用力捶打着自己的心口。 辛劳半生,他一无所有!他一无所有! 国不国、家不家,他图什么?!老天告诉他,他图什么!? 他弄丢了那位当初最爱他的人啊…… 还弄丢了他和萋萋唯一的孩子…… 如果当年,他不那么自负,如果他不回来争什么太子,哪怕他和萋萋早早的葬在荒郊野岭…… 她的手也一定是握着他的手的…… 也不至于现在龙袍加身、太阳照在身上,还觉得寒冷无比。 昌文急忙收了伞,着急地站得远远的,却不敢再轻易跪。 430已经确定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他已经确定,徐夫人说不出话了,不是单纯一碗药下去那么简单,他亲自毁了她的嗓子,手还上了刑具,保证她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只是,这个人留着不杀吗? 周启收回看向太阳的目光,扶着栏杆,一步步踉跄地往外走。 昌文不敢上前去扶。 …… 周启走到东宫的时候,脚步才稳了一些。 周启想起刚刚辑尘安慰他时,叫的那声爹,那么关心自己的孩子,怎么能不是他的儿子呢? 他当初开三门迎他。 他吓得不敢入宫。 周启想到当年的情景,突然笑了。辑尘努力证明他不是皇子,愤怒得让他们不能听信一家之言! 当年的他没有说谎,他不想成为太子,他不姓周。他有自己的‘家’,有该走的路,他不想姓‘周’。 如果是几天前,他或许会想,谁不能当太子? 但现在,就这样一个大周,谁又想当太子? …… 周启走进东宫书房。 陆辑尘还在批奏折,见父皇又来有些无奈:“有点忙,不迎父皇了。” 周启闻言,紧绷的身体瞬间舒缓下来,神色一点点爬回眼眸间:“还忙呢?” 陆辑尘这次没有抬头。 周启却觉得无比安心,如果辑尘知道他是徐正的儿子,一开始就不会让萋萋认他做皇子:“辑尘……” “嗯。” “前几日在苏家,你遇到徐正了?” “遇到了。”陆辑尘放下毛笔:“怎么了?有问题吗?父皇担心他与二皇子有关系?” 周启看着辑尘怀疑的神色,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辑尘却若有所思,因为徐正拿出的那瓶药,他最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父皇有什么发现吗?” 周启急忙摇头:“没有,就是问问,你怎么会觉得他与老二那逆子还有联系?” 陆辑尘没有隐瞒:“他身上当时带着我吃的药。”不奇怪吗? 周启点点头:“是,挺奇怪的,你问他了吗?” “我让人去查了。” 周启看看辑尘,再想想徐正,又看看辑尘,突然开口:“你也别什么都怀疑,徐正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或许就是凑巧。” 陆辑尘没有应这句话。 周启起身:“我也没事,就是想着你刚刚说的话,过来坐坐,先走了,你忙。” 陆辑尘大概明白皇上的不安,为帝多年,怎能轻易接受:“王德全。” 王德全立即去送皇上。 昌文看着皇上从东宫出来,瞬间松口气。 王德全觉得师父的神色怪怪的:“师……” 昌文让他赶紧进去伺候殿下,别没事什么都打听,一天天的事还不够多。 王德全被看的,只能转身。 …… 周启在后花园坐了很久,始终不敢踏入坤仪宫去质问。 他自以为的委屈,他知道在苏萋萋那里,都会甩回到他脸上。 甚至苏萋萋知道他知道后,不会有一丝愧疚,会理直气壮地看着他。 他在她那里占不到任何上风:“昌文……” 昌文小心上前:“皇上。” “去把徐相找来。” 昌文注意到这次不是‘押’,可…… 昌文还是有些犹豫,帝相…… 周启突然笑了,笑得阴冷:“你怕什么,他夫人在宫里,总要他带回去处理,朕还要帮他处理了不成,平白脏了朕的手。” “是。” 周启看着满园绽放的花,这会真的笑了,徐正…… 以为给了辑尘最好的吗?若是辑尘知道他不是太子却被推到太子的位置上,他最恨的人会是谁? 周启一时间不明白,是自己更可怜还是徐正更可悲。 周启又想到了辑尘口中的‘千秋伟业’,没有皇家了吗?他们却还在为这个位置不断为辑尘好好谋划。 …… 乾德殿外。 周启没有见徐正,直接让人用轿辇将徐夫人抬了出来。 钱千被绑在轿子里,手上伤口滴着脓水,她见徐正掀开轿帘,先是因为自己的狼狈躲了一下,下一瞬便哭着向徐正求救。 她愿意陪着他死,愿意对他不离不弃,就算皇上要杀徐正,她也愿意殉情。 只有她对徐正的爱情是真的,只有她真的爱他,他帮帮她啊,她好疼,好疼! 徐正冷漠地看着轿子里的情景,看着她奋力往外挣扎,却被牢牢地绑在轿子里。 她唔唔地叫着,着急地看着徐正。 徐正突然用帕子垫着手,捏开她的嘴,看着她被人捣毁的嗓子,突然想到什么,瞬间向乾德殿内而去! 钱千看着没人理会后掉落的手帕,神色顿时扭曲! 不会的!不会的!他是爱她的,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年,自己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他是爱她的! 钱千想跑出去,问他是不是心疼自己要找皇上质问。 问他是不是有一点点爱自己,如果自己陪着他一起死,他是不是就愿意看她一眼! 下一瞬,钱千又笑了,神色诡异地开始大笑。 爱不爱有什么要紧,徐正都要跟自己葬在一起,在外人眼里,她是徐正的妻子,这点永远也无法改变。 她苏萋萋什么都不是,徐正墓里永远没有她的位置,赢的还是自己! 只是最后没有看到她身首异处、声名狼藉,她实在不甘心!她不甘心! 乾德殿的侍卫拦住了徐相的道路:“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让开。”徐正脸上难看,现在不是追究钱千这个女人怎么知道了?而是皇上会对萋萋不利! “请徐相不要为难我等!” 徐正的手直接握在两人的刀鞘上,往后一推。 两个侍卫顿时踉跄两步。 徐正只一字一句开口:“去传话,我要见皇上!否则——” 突然昌文公公脸色苍白地出来,声音都在颤抖:“相爷,皇上……让您进去。” 侍卫立即让开路。 徐正直接走了进去!他不惧与皇上对峙!他与萋萋之间,本也事无不可对人言! 至于太子之位。周启以为他说废了太子现在就能废吗! …… 周启一身龙袍坐在大殿上,威严、肃穆,目光里什么都有,唯独没有一丝怒火。 徐正看着这样的周启。 周启也看着徐正,当年的天之骄子,现在也依旧纵横朝野,他那造反的两位皇子,真的是他们主动造反的吗? 徐正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 431什么也晚了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不管徐正做了什么,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何况。 就算他提前知道了,又能如何?那两个连造反都没造反明白的儿子,又是林之念的对手吗?别说林之念,他们恐怕连一个陆辑尘都收拾不明白。 到头来,刚愎自负,大周凋零,还差不多。 乾德殿内,龙涎香袅袅升腾。 徐正蹙眉,隐隐看不懂周启的意思,那样就没有必要懂了,直接开口:“皇上知道了?” 周启没有看徐正,摆摆手让昌文出去。 昌文心都在打颤,小心翼翼地观察下皇上的衣袍又看看相爷的衣袍,很多话憋在嗓子里一句话却都不敢多说:“是。” 外面奉茶的徒孙看眼昌文爷爷。 昌文公公什么心情也没有,连搬救兵的想法都不敢有,因为这中间,皇后娘娘和太子可能都会有事。 昌文想死的心都有了。 周启坐在龙案前,明黄龙纹袍袖静静地垂在座椅上:“朕,知道什么?” 徐正垂眸又抬起,广袖负于身后:“钱千的伤势不是皇上给微臣的警告?” 周启指节捏得泛白,喉间腥甜翻涌,硬生生咽下所有怒火。 他现在不管如何,在徐正面前都像一个笑话,他何苦让人看了笑话!“徐相这话有失偏颇,朕需要警告爱卿什么?” 徐正看着他。 周启回视,心里不是不恨徐正理直气壮的样子,他恨得几乎想挖掉徐正的眼睛,更憎恶他现在在他面前不卑不亢的样子。 可是想想,他的自以为是,却把辑尘困在这座皇宫里,又觉得徐正也不过如此! 有什么可得意的? 到头来,跟他儿子反目成仇都有可能,可悲的是徐正,不是他周启! 徐正收回试探的目光,不跟他猜,开门见山:“她没有对不起皇上的地方。” 周启一口血憋在嗓子里,硬生生不吐出来!他还有脸提,他有什么脸名不正言不顺的对着自己摆出高高在上的样子! “做错事情的是我。” 周启没忍住,一口血还是喷了出来。 徐正目光动都没动一下,更不觉得周启凄惨,荣华富贵一生、儿孙满堂、该享有的不该享有的,他都有过了。 即便现在也依旧高高在上:“是我胁迫她,她纵然不愿意,可势单力薄、被皇上厌弃的皇后,有什么力量反抗微臣?所以,都是微臣一人之愿。”徐正紧紧盯着周启。 今天周启必须死! 周启看着桌子上的血,突然笑了。 他料到萋萋会这样对他,没想到徐正竟也有这么大道理,怎么,为萋萋开脱?显得他徐正情深义重吗? 周启抄起镇纸,用尽全身力气向徐正砸去。 镇纸没抛出几丈远重重地落在铺了地毯的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闭嘴——”周启声音沙哑。 徐正盯着周启,试探地前进一步。 周启看着徐正的举动,嘴角的笑纹更深了,他就是一个笑话,大周的笑话,萋萋眼里的的笑话。 如今还是徐正眼里的笑话。 他可以因为辜负了萋萋,在萋萋面前抬不起头来,但徐正算个什么东西?! 周启嘴角嘲讽越来越浓:“你以为,萋萋喜欢你,哈哈,不会的,她最爱的人是朕,她想生的也是朕的孩子,否则认回皇儿的时候,为什么不成全了你,而是喊朕父皇!因为她更认同朕,她从心里想为朕生儿育女!” 徐正脚步不停:“连辑尘的事都知道了吗?” 周启看着他依旧如初的脸色,神色突然难看:“你听见没有,她爱的是朕!想生的是朕的孩子!” 徐正声音平静:“她爱的是权利,想生出未来帝王,至于皇上是谁,早在皇上迎尹嫔进宫的时候就不重要了。” 周启闻言紧紧攥住几乎要裂开胸口。 因为他知道,徐正说的是真的,萋萋恨他,在他以为能挽回的每时每刻,萋萋恨不得他去死,根本不在意是不是混淆了皇家血脉。 周启撑着最后一丝尊严:“是吗,还好朕是皇上,她爱的是朕,不会是你。” 徐正又进了两步:“确实不是,她怎么会爱一个胁迫她的人,背叛过她的人,早点知道,就发现,没什么想不明白的,毕竟这些都不影响微臣……恋慕皇后娘娘。” “你——”周启死死抓着椅臂,手几乎扣进龙眼里。 徐正继续向前:“微臣说错了吗?她跟着你吃了最多的苦,给过你最纯粹的感情,为你奋不顾身地铺过最广的路,而微臣什么都没有,皇上有什么不高兴的?微臣在皇后娘娘那里,不过都是微臣一厢情愿,反而是皇上,似乎要的太多,发现微臣和娘娘事后有些恼羞成怒,还伤了告诉你这等秘密的人,怎么,皇后娘娘能为皇上将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娘娘只是多了微臣一个,娘娘就背叛皇上了,不尽然吧!” 周启脸上苍白:“站住!”胡言乱语!全都是一派胡言! 他是皇上!三宫六院本就应当! 何况,何况他都是为了大周! 徐正站定,并不违抗周启,这个位置,已可取周启首级:“皇上,觉得微臣不够坦诚,微臣却觉……” “你闭嘴!你只说朕,你何尝不是如此!你又对得起你的发妻吗!她现在的下场都是你造成的!你背弃了她!却谈对萋萋的爱,你又算什么东西?” 徐正笑了,风神朗月:“皇上说钱千?微臣跟她不熟,只是二十多年前见她未婚有孕,给了她一个安身之所罢了,说起来,微臣对不歪的生父也尚可,他升迁的折子从来没有卡过,目前已是地方从六品官员,皇上说微臣做的如何?值不值得皇上借鉴。” 周启气的气血翻涌,没想到徐正连女人都是假的,他简直—— 徐正再加一句:“觉得萋萋不喜欢自己三妻四妾,试着做一下而已,万一可怜微臣,肯怜惜微臣一二呢,皇上说是不是?” “徐正你枉为男人。” “微臣更多的时候连做人都不想,男不男人并不在意。” 432险些气死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周启恶狠狠地看着徐正那张脸,本来想通一切,做好所有准备觉得徐正更可悲的他,都被气的险些提早死过去! 他怎么能接近萋萋!他怎么可以背着自己爱自己的女人!怎么能攻人不备…… 周启觉得心里像被人搅了稀碎。 更不能接受深爱过他的萋萋之后遇到了肯为她守身的人! 凭什么?为什么?明明他还有机会! 明明他可以陪萋萋安详到老,都怪徐正,都是他将他比的什么都不是!都是他的错:“你还有妾!”对,他还有妾。 徐正不深情,他对萋萋都是假的,只有自己对萋萋是真的,只有自己阅尽千帆依然觉得萋萋最好。 徐正闻言不痛不痒:“那些妾微臣也不熟,大概钱千喜欢热闹,给她自己找了几个兄弟姐妹凑个热闹了,这样也好,满朝文武都知道微臣子孙满堂,皇上说是不是萋萋省下很多麻烦?” “连妾也不是你的……”周启突然有些胆怯,怕问到最后,他是最辜负萋萋的一个。 不会,不会的:“那些孩子……” “那些孩子也不是微臣的,微臣只有一……其实。”徐正并不介意皇上知道:“太子也可以不是微臣的,毕竟一开始微臣以为周连衡才是皇后娘娘生的孽子,但那有什么关系,都是萋萋生的,我为何非要耿耿于怀。” 周启手指深深陷入龙牙里,锋利的木牙刺破他的手掌,都没有让他察觉到疼痛! 周启笑了,笑着笑着还是哭了,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落。 徐正一开始甚至没有萋萋的孩子。 呵。 这样的徐正,和早早背叛了的他,在萋萋心里谁更重,他开始不敢问,现在更不敢问。 他甚至都怕看到徐正,那个男人依如多年前站在那里,可以将倒反天罡,理直气壮地甩萋萋面前,让萋萋一顾。 他这个相公,却连见她的勇气都没有。 周启知道自己在徐正面前输得一败涂地,可他也不会让徐正好受,徐正就是奸夫:“那她也不爱你!她不爱你!不管你做多少,她也不会接受你!不会跟你离开!” 徐正当然知道,敢带着他的儿子抢皇位的女人,必然不多,他不是也无可奈何:“说得对。” 周启闻言,心中茫然:“……”他没脾气吗!他都如此羞辱他了!是不是有病! 徐正真不恼,亦觉得周启说的是事实:“皇上‘教导’她在前,她怎么还会相信有人爱她。在她最好的年华里,她都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她又怎么相信色衰爱弛的她自己。皇上归朝,微臣得以再见皇后娘娘的时候,也险些认不出她来,那时候她真的老了,好在微臣有些家底,也有多余的情感,皇上才能看到今天依然如初的皇后娘娘!” 周启冷静地四处处找找,他迫切地想找出什么东西砸死徐正! 徐正必须死! 可找来找去,都是奏折、宣纸,连给徐正挠痒痒都不配! 周启手突然开始发颤,但他觉得他没生气,对,他没有生气才对! 可最后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 徐正脸色顿时一变,三两步走上前!扣住周启的手把脉。 周启死活掰开他的手不让他碰!“滚!朕绝不让你如愿!朕下地府都会诅咒你!朕要你生不如死!” 徐正将周启整个人压在龙案上,掰开他的嘴,同样开始泛黑:“你服毒了!”顿时扔下他向坤仪宫而去。 周启趴在龙案上大笑:“徐正,你晚了!苏萋萋跟朕是夫妻!朕死她亡!你永远等不到她!” 哈哈!徐正永远得不到苏萋萋!他会带着萋萋一起离开,将太子的秘密埋在陵墓里! 只有徐正,只有徐正到头来眼睁睁的、清醒的让辑尘憎恨他! 他徐正不是说可以当周连衡是亲生儿子,他周启也一样可以!辑尘是他的儿子!是大周的太子,未来的皇上! 他周启一样能做到! 更知道,现在的辑尘离开了太子之位,大周动荡,又是何种局面。 纵然他知道未来的大周或许都不会存在,但他也没勇气让大周亡在他这里。 他和萋萋死了就不同了,没有人知道太子不是太子,大周还是辉煌的大周。 本来,他做好了一切准备,他连死都不怕了,可是徐正那个烂人,徐正—— 周启一口血又吐了出来,心疼得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周启后悔了,他要先杀了徐正!他要杀徐正—— 昌文见徐相匆匆忙忙离开,急忙进来,就看到皇上趴在龙案上,嘴边一滩黑血,吓得险些昏过去:“来——”相爷要造反!不太可能,如果相爷怕事情暴露会直接杀死皇上,不会留下后患。 可现在又是什么局面?! 昌文赶紧住嘴,匆匆出去:“快!去请太医,不要惊扰任何人!乾德殿内除了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任何人不得出入!” “是!” 昌文又匆匆回到殿内。 周启体内的毒开始发作,可就是如此痛苦的时候,他的手指都在宣纸上抠写:徐正死!死! 昌文过去看见了,急忙将宣纸团成一团,想想又不保险,直接放到香炉里烧掉! 他知道徐相和皇后娘娘的事情败露了,可这才是事情麻烦的地方,太子是谁的儿子?! 皇上眼看着不行了,大周将来都是太子殿下的,昌文都不敢想像自己现在站队哪边死得慢,又怎么敢留下这等要命的东西! 周启看着自己好不容易用毒血写的几个字,就这么被陪伴他半生的太监毁了,气得顿时起身,要把那吃里扒外的太监先弄死! “皇上!皇上——” 太医来了,太医来了! 太医令看到这样乾德殿内的场景,吓得险些魂不附体,这,这,皇上中毒了:“催……催吐啊……” 昌文闻言,懵了一下,才开始行动,不断地安慰自己:没事,没事,就是解了毒,皇上身体也虚弱,影响不了太子,影响不了…… 昌文下一瞬就欲哭无泪!不管太子是谁的儿子,太子权势滔天,登基是铁板钉钉的事! 无论太子是谁的儿子,一定是皇后的儿子。 就算太子是皇上的儿子,手刃做下大逆不道事情的皇后娘娘也不可能。 徐相呢?杀不杀?抓不抓?太子到底是徐相的儿子还是皇上的儿子,唯一知道内情还被自己毒哑了,他干嘛下手那么快—— 433父的信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昌文突然福至心灵,钱千还在外面的轿子里,没手没嗓子还能点头摇头! …… 另一边。 坤仪宫内。 徐正直接闯进来,衣袍落下,神色肃穆。 钱嬷嬷见状,愣了一下急忙带人下去:相爷这是要做什么?!也不知道避着些人。 林备边退边若有所思地看向钱嬷嬷,徐相来,钱嬷嬷不通报见礼,为什么先带他们所有人出去? 徐正直接向内殿走去,见到皇后坐在窗前折元宝,顿时松了一口气,身体发软地靠在门框上。 他以为,以为周启杀了萋萋。 徐正又立即警醒,周启不可能放过萋萋。 徐正急忙冲过去。 苏萋萋面容憔悴,未施脂粉的脸上显出一丝老态,素面素服,她没有看任何人,亲手为大哥折着银钱。 徐正拉过她的手腕,号脉。 苏萋萋才抬头,看到是他,顿时蹙眉:“你怎么来了?”心里有几分不悦,他们见面对辑尘不好,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怎可私闯她宫殿?今天并不是两人约定的时间。 “周启今天送来了什么东西?”徐正直接开口,换了萋萋另一只手,继续号脉。 苏萋萋怔愣了一下:“发生什么事了?送来了一件孝服。”神色警觉。 “在哪里?”徐正收回手,紧盯着,好在,她没有中毒的迹象。 徐正说完察觉到萋萋穿在里面的孝服,心突然一紧:“不要动,身子不要动,手也不要碰任何东西,这件孝服可能有问题。” 苏萋萋警醒地看着徐正,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出什么事了?周启知道她和徐正的事了?那辑尘呢?辑尘是不是有危险,辑—— 苏萋萋就要去看儿子。 徐正急忙按下她:“太子在东宫……”说完突然有些不自信,周启会不会对他们同时动手! 苏萋萋挣开徐正的手,急忙往外走:“我身上的孝服没有问题,不是周启送来的那件,他送来的我没穿。”她和周启本就没有多少情分,周启更是不会做针线,莫名表伤心地送来一件孝服,她怎么可能穿? 周启不会觉得,她苏萋萋以为是他亲手送过来的,所以会感恩戴德地穿上吧?! 绝不可能! 徐正急忙跟上去,还不忘吩咐钱嬷嬷:“找太医验一下乾德殿送来的那件孝服。” “是……”钱嬷嬷立即让人去请太医。 徐正三五步追上萋萋,低声开口:“周启服毒了。” 苏萋萋愣了一下,惊讶地看着徐正:“周启……”她才发现她声音更低。 徐正点头,再抬首。 苏萋萋已转头,继续向东宫而去。 徐正看眼乾德殿的方向,再看眼东宫的方向,负手跟上。 东宫一切如旧。 苏萋萋站在东宫书房外,透过窗棂看了里面的皇儿一眼,叫过王德全:“皇上可送过什么东西过来?” 徐正站在不远处。 王德全远远向相爷见礼,回头:“回娘娘,没有,但皇上两个时辰前来过,只坐了一会就走了。” 苏萋萋再次看向窗棂内,辑尘正在批阅奏折,现在的大周已经不能没有他了。 苏萋萋转身:“将所有皇上接触过的东西处理掉。” 王德全愣了一下,这是什么命令:“是。” 苏萋萋直接向乾德殿而去。 …… 乾德殿内。 苏萋萋坐在周启寝殿的椅子上,看着龙床上刚刚被太医紧急处理完的周启。 周启唇色发青,双眼紧闭,短短一会功夫,人便像被抽干了精血一般。 太医瑟瑟发抖地跪在一旁:皇上……恐怕时日无多了。 苏萋萋面色平静,心里和神色一样,也十分平静。 她以为,周启有今天时,她会高兴。 其实不然,她很平静,那个人的生死在她这里已经没有一丝情绪。 昌文公公拿了一封信过来,颤颤巍巍交到皇后娘娘手里。 苏萋萋接过来——吾儿辑尘亲启。 苏萋萋直接打开信件—— 吾儿辑尘: 见字如晤。 父皇提笔之时,心如刀绞,自知大限将至,此毒入喉,苦涩难当,却不及这半生皇权加身之苦万一。 吾儿啊,你也要走上这条路,父一时不知该嘱咐你什么? 你可知这龙椅之上,坐的从来不是一人,而是千万人的期盼、算计与怨怼,父皇这一生,如困于笼中之鸟,看似翱翔九天,实则身不由己。 当年,你母后与朕少年夫妻,也曾红袖添香,琴瑟和鸣。 然岁月如刀,雕琢了皇权,也割裂了情分。朕为保这江山稳固,不得不虚与委蛇,终致夫妻离心。 你母后她…… 怕是早对父心灰意冷,而那徐正…… 他与你母后,不过是这深宫之中解你母后一时孤寂的摆设罢了。是父先负了你母亲,负了夫妻之义,又何怪她与他人情根深种。 算了,朕不计较,唯愿死后与你母后同葬,全帝后脸面、全皇家丑闻。 至于徐正,终究是父与你母亲之外的外人,在不影响你大局前提下,找一日,草草裹尸了事,不必先行计较。 吾儿,你自幼聪慧,心性纯良,有深爱的女子,就像当年为父,父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然这皇位,非福地,乃苦海。你若不愿这龙椅,不如离去,寻你心头之人何尝不是幸福,勿走上为父的道路。 可若你执意坐上这龙椅,便要承受父所承受的一切——背叛、孤独、与所爱的人分崩离析。甚至滋生那永远填不满的欲望沟壑。 父皇不愿你步父后尘,愿你能挣脱这皇权的枷锁,去追寻你心中的那片天地,无论是山水之间,还是江湖之远,只要是你心之所向,便是父最大的慰藉。 吾儿,切记,人生在世,名利如浮云,唯有真情不可负,唯有时间不可回溯。 不要觉得时间还长,终能弥补;不要觉得现在不说,将来还有机会,可父知道,洪流将你推到一个位置时你别无选择。 那请记得,还有父懂你、怜你。 再次重提,你母后与徐正之事,乃父皇之过,你切莫迁怒于母后,夺她后位。 切莫。 父愿与你母同葬,哪怕终身知她心中有别人。 父皇此生若与你母同眠已无憾事,唯对你,心存愧疚。 愿吾儿能心想事成,终生有爱,能去追寻真正属于你的幸福。 父皇在九泉之下,亦会为你祈福。 愿你心之所愿,皆能达成。 父绝笔 —— 434静的出奇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苏萋萋看完信里的内容,冷淡地看眼床上的人,声音静得出奇:“拿火折子来。” 昌文闻言,急忙去办。 少顷,火焰升起,信件付之一炬。 苏萋萋看着火焰烧尽,灰烬卷起。 苏萋萋用小指的护甲将灰烬慢慢搅碎,起身,走向床边,好一出父子情深,如果不是知他甚深她都要信了:“他可醒着?” 昌文赶紧看向跪着的太医。 太医茫然,他,他不知道啊?催吐、施针、用药,能做的都做了,总之,皇上现在还没有殡天,醒没醒,要再扎一下人中才能确认。 对,扎人中。 太医急忙起身,要去唤醒皇上。 苏萋萋见状便知太医也不确定:“行了,你们先出去。” 昌文、太医闻言,立即感恩戴德:“是,是。”这样的场合,吓都要吓死了。 两人匆忙出去,就在外面看到了站着的徐相。 昌文下意识瑟缩一下,他知道……事情始末,徐相定会杀他灭口。 徐相看眼自己的人:“带他们去后罩房听宣。” “是。” 昌文腿脚发软。 太医更知道皇上中毒,其中必有蹊跷,今日后恐怕再也走不出皇宫,腿也忍不住软在地上。 被人抬去了后罩房。 内殿中。 苏萋萋一身素服坐在床边看着周启,目光清冷若冰,一句话都没有说。 突然钱嬷嬷匆匆而来,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娘娘,孝衣上浸了剧毒……” 苏萋萋心中大石已落,好,好得很! 一笔一句‘同葬’,这是就没想她苏萋萋活着! 苏萋萋重新看向周启。 见周启眼角落下一滴眼泪,苏萋萋心里何止觉得悲凉,简直憎恨整个大周皇朝:“你发现事情的真相,没去问我……却要杀我,是不是有些话你自己都问不出口,但你下得去手!” 苏萋萋眼睛通红:“周启,你凭什么让我死?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死?你还真是多年如一日的自私、懦弱,甚至到死还要算计我的儿子弑父!你们周家是不是很得意?轻易拿捏别人的生死!” 明明三个人的内殿中,却没有一人回答她。 苏萋萋骤然觉得心里压抑无比:“你们一家,轻易拨弄着我的一生,负我终身还不算,还要算计我儿子!你们凭什么?哪里来的理所当然?周启,你但凡有一点良心,都做不出如此猪狗不如的事情!让我猜猜你为什么服毒?好好的大周帝王不做,却要寻死,是不是发现江山无你可以,无辑尘却不行,你又没胆量将事情摊开当亡国国君,才不得不如此。周启,我说你自私、怯懦,可说错了一点,哀家当初瞎了眼爱过你!” 钱嬷嬷听到皇后娘娘自称,愣了一下,匍匐在地上,不敢起身。 苏萋萋擦擦眼泪:“不值当的,为了你这种人生气,我何苦,本宫自称哀家,料想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你定然不会跟哀家计较。你放心,以后大周就是我苏萋萋的大周,我定然替你们好好守着这江山,等哪天哀家死了,就把你挖出来,将本宫和徐正葬在黄陵里,下辈子,下下辈子你做个徐家郎君,至于扰乱帝气的我,万劫不复吧。” “娘娘,话不可乱说,娘娘洪福齐天、娘娘福泽绵长。” “本宫的福泽早在嫁入皇家的一刻,就被皇家吸尽了,何来福泽!”再修福泽那东西,不如要江山来得实在! 她就是要送她儿子为皇!就是要鸠占鹊巢!他周家做得出来,为什么她苏萋萋不可以! 周启的手指动了一下。 苏萋萋面容冷凝地看着他。 周启眼皮沉重得已经无法睁开,他不知道,听到萋萋没死的那一刻是高兴还是伤怀。 他希望萋萋跟着他走,来生,他一定好好爱她。 可他又怕见她,他怕她不理他,怕她说他痴心妄想。 他们当年明明那么相爱,怎么能因为徐正分崩离析,只要他好好认错,以为就有重来的可能。 可他刚刚只在萋萋的最后一句话里听到了徐正的名字,不是缱绻温情地被念出来,而是那么冷静的两个字。 原来不是因为什么徐正,萋萋……真的不爱他了…… 不但不爱,甚至恨过他…… 他的萋萋,早早就不在了吗? 他的萋萋,怎么就不在了…… 他宁愿她爱着徐正,宁愿还儿女情长。 一滴泪再次滑过周启的眼眶,他想牵牵她的手,承认他是懦夫,承认他到死都在算计。 只是他不是算计辑尘,是算计徐正。 辑尘不喜为皇,他以为徐正想他为皇,现在看来,是萋萋希望辑尘为皇。 那他那封信就算计了他亏欠最多的萋萋。 那封信是烧了吗? 他意识太模糊,感知不是很清晰,烧了好,辑尘看不见,她再随便找一个自己殡天的理由,她还是大周的皇后。 只是,同样的信,他还写了好几封放在不同的地方,昌文都搜出来了吗? 周启努力想抬起手来,再给萋萋指一封信的位置,萋萋那么聪明,定然就会想到阴险狡诈的自己,还有后手。 为了复仇,为了夺妻之恨,他是如此绞尽脑汁,不惜搭上自己本就没什么意义的命。 可他觉得用了很大力气,却没有一个人看向他。 萋萋…… 萋萋…… 若是找不出那些信,哈哈,若找不出那些信,只能怨你们奸夫淫妇活该!你们活该! 他在天之灵,都不能豁达地祝福他们!不能! 那是他的萋萋啊!怎么就不爱他了呢? 周启拼命地想醒过来,他想告诉萋萋,那些信在哪里!他想他的萋萋…… 永远得偿所愿…… ——皇上殡天了!—— …… 陆辑尘一身孝服,看着安葬入殓的父皇。 沉沉夕阳中,浑厚的钟声裹着帝王余威,震颤着九重宫阙的琉璃瓦。 钟声漫过太和殿前的汉白玉阶,掠过朱漆梁柱,裹着未散的龙涎香,在空荡荡的皇城上空蜿蜒成河。 435那封信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当最后一记国丧钟声撞碎天空的寂静。皇城内外所有颜色均已经撤下,钟声覆盖范围内一片素缟。 皇宫内。 陆辑尘看着母后慢慢地将调好的红色胭脂,亲自压在父皇中毒的唇色上,遮住了皇家的秘辛。 苏萋萋起身,手轻轻一挥。 林备、永寿为先帝盖颜。 盛大的招魂仪式立即开启。 五位德高望重的官员,手持衮冕服,呼唤先帝尊号…… 魂归有途,受后人香火,享下一世荣华。 陆辑尘在繁杂的仪式中看着始终冷静的母亲。 他此刻甚至说不清是悲伤多一些,还是荒谬多一些,这是他刚刚接受的父皇! 王德全小心翼翼地上前:“太子殿下,先皇含玉……” 苏萋萋站在棺椁前,这是她最近几天,第二次送走至亲的人,唯此刻平静。 陆辑尘接过玉上前。 苏萋萋扶了下儿子的手臂。 陆辑尘躲了一瞬,但最后还是让母亲撑着。 苏萋萋见状目光温柔地看着儿子,周启殡天的一刻,辑尘就出现了。说是她让处理周启的东西引得辑尘想过来看看。 正巧周启刚刚咽气,一切还来不及收拾。 他眼睛通红,跪在周启床边,什么都看见了。 她说是她和周启发生争执,因为处不处死二皇子和宫里一些嫔妃,吵得凶了些。谁知道周启气不过,要两败俱伤,结果害人终害己! 陆辑尘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悲伤顺势冲毁他自以为浅薄的父子缘分:什么争执?需要生死相搏! 也是苏萋萋第一次看到,没什么情绪波动的儿子,如此悲伤地看着她。 苏萋萋的手想碰碰儿子。 陆辑尘躲过了。 可现在,她去搭辑尘的手臂,辑尘没有避开:“我和你父皇之间,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简单。”声音温和、疼宠。 陆辑尘没应话,在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悲伤里,还要冷静的主持大局,准备登基。 入夜。 皇宫内依旧灯火通明。 朝中官员、皇子和嫔妃哭得痛不欲生。 此时陆辑尘已称新帝。 他母后让太医检查了坤仪宫所有物品。 陆辑尘避开了纷扰的群臣,真正站在了乾德殿的大殿內。 王德全劝慰了两句,便不敢再开口。 陆辑尘看着龙飞凤舞的石柱,失去父亲的悲伤才清晰地突破迷惘直达他心底。 他刚刚和父皇聊完,才见过父皇,转身,他的父亲却不在了,母亲轻飘飘一句话就想打发他。 陆辑尘觉得好笑,又悲伤。 他窥到了帝后二字,完全没看到夫妻情重。 或者说,他的母后早已不会爱他的父皇,临到死连最后一丝体面都不想维持!“王德全。” “奴才在。” “把昌文找来。” “是。” 陆辑尘向大殿内走去,路过厚重的多宝阁,走过窗边的书案,书案上放着象征皇权的玉玺。 陆辑尘并没有看这些,只是看到了简易书架上一本《珉农要书》。 陆辑尘站了好一会,伸手拿起来,打开。 里面露出一封信—— 吾儿亲启。 陆辑尘愣了一下,打开。 陆辑尘从头看到尾,突然间…… 泪流满面! 苏萋萋跟着昌文一起进来,她自然知道儿子没那么好打发,与其让他从昌文嘴里问,不如她来说,说说她和周启之间多年的隔阂,也说说周启在下毒这件事上的心狠手辣。 总之,这是她和周启之间的恩怨,与其他人无关。 苏萋萋刚进来,就看到辑尘手里的信,脑子一阵嗡鸣。 昌文也吓住了,他不知道,他没想到还有第二封信! 陆辑尘看着母后,手都在颤抖,偷情?!他和母后和徐正!间接逼死了父皇!好一出大戏! 苏萋萋的眼睛闭了一下,再次睁开,挥手让所有人出去。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信上一条极其歹毒的内容,就是让辑尘等时机到了杀了徐正,让他们父子相残。 苏萋萋直接开口:“周启不是你父皇。” 陆辑尘的悲伤还没有发酵,质问还没有开口,一切都停在这句话里,他父皇…… 苏萋萋走过去,目光温柔地将儿子手里的信抽走,又看了一遍内容,内容与她看的那封一模一样。 看来他服毒的时候就准备好了一切,真是煞费苦心!“我能找到你,并十分肯定你是我的儿子,是因为你有和徐正一模一样的疾病,并且这种疾病极易遗传给下一代,所以在在也身体不适,虽然不知道在你这里为什么没有传长子,但你是徐正的儿子是事实。但你也不用觉得亏欠周启什么,周启写这封信的时候知道你不是他儿子,可皇位还是给了你,甚至用心险恶地让你们父子相杀,纵然他心里有几分对你的情,也少得可怜。” 陆辑尘看着母亲,听着她说出如此一番话,突然间有种天崩地裂的感觉,脑子像被人一劈为二,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又为什么在这里? 他不是父皇的孩子,如今却是大周的太子,已成的皇上!理所应当地杀了两个皇子,弄得自己妻离子散! 现在却告诉他,他不是太子,甚至可以不是皇子。 那他这几年来都在干什么!又是为了谁的亲情留在这里!为什么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苏萋萋担忧地看着儿子:“辑尘,辑尘,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你已经走到现在了!帝位就在你眼前,而且你也看到了,信里,他自愿将皇位让给你,你不用有任何负担。” 苏萋萋急忙拉住欲往外走的儿子。 陆辑尘挣开她的手。 “辑尘,辑尘!你不要吓娘!娘纵然有些事情做得不妥,也是娘和周启的事,与你做皇位无关,与你称帝更无关,辑尘!辑尘!”苏萋萋眼看他要出去,急忙上前拦住他:“辑尘,不要吓娘,辑尘,你看看我,辑尘!” 陆辑尘目光木然地看向母亲。 苏萋萋更担心了:“辑尘,一切都是娘的错,是娘不对,不是,娘在周启的事情上没有什么对不对的,只是你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辑尘……” 436怎么了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辑尘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甚至不知道下一步该踏在哪里?这一刻是该为相认三年的父皇哭,才不显得薄情寡义,还是笑自己终于可以不是皇子。 可…… 到了这一步,他不是皇子还有没有意义…… 陆辑尘想回家。 想去看看之念,有幼子在侧,有之念的目光,然后告诉她,他可以继续跟着她,他们可以走下去。 但,现在…… 陆辑尘觉得再没有什么比这更可笑的。 甚至刚刚的悲伤,他都不知道轮不轮的到他,又凭什么杀人子、夺人位后还站在这里想要悲伤…… 他又该是谁,又该在哪里? 之念呢? 他必须回家,之念会告诉他,他是谁?他该在哪?! 苏萋萋去拉他,可根本拉不住:“辑尘,辑尘……”苏萋萋有些急:“关闭宫门!” 陆辑尘站在门内。 苏萋萋眼泪落了下来,没为周启哭,但为儿子哭:“辑尘,没人知道这件事情,不会有人知道,只要你做一个好皇帝,治理天下,海晏河清,也报了周启对你的信任,辑尘。” “我想回家。”陆辑尘平静地看向母亲,只有一个诉求。 “你的家就在这里!”苏萋萋更担心了,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我和徐正的事你不高兴了?你觉得对周启有亏欠?辑尘,你告诉娘怎么了?娘解释给你听,你不要吓娘?” “我想回家。”陆辑尘伸手去推门。 “这就是你的家。” 陆辑尘执着着推门,一下一下,重复一个动作。 他要回家,出宫回家。 苏萋萋哭得更狼狈了:“辑尘,你看看娘,辑尘……” 陆辑尘轻轻拨开母亲的手,重复开门的举动,礼貌又木讷,他要回家。 “辑尘!?你到底怎么了……如今你什么都有了啊,辑尘。” 门外很快响起来徐正的声音:“太后,太后,您在里面吗?” 苏萋萋闻言犹如见到了救星,急忙示意他打开门,让他想想办法看看辑尘。 陆辑尘本能地走了出去。 徐正侧目只看了陆辑尘一眼,快速转向跟出来的萋萋:“怎么回事?” 苏萋萋很快低声将事情说了一遍,就要去追儿子。 徐正愣了一下,他知道了?这个时候他以为最不济也等周启的葬礼结束,萋萋才会跟辑尘提起。 不过,早知道也没什么不好。 徐正心里不可能没有丝毫动容,毕竟他就这么一个子嗣,如果不是萋萋,他甚至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喊别人父亲。 “你愣着干什么,他走下去了!”今晚守灵,明日丧葬大典,那么多事都离不开辑尘,周启那个老狐狸,一封信他分好几份藏着!到死都没放过她! 苏萋萋急忙去追。 徐正明显察觉萋萋的情绪不对,现在不是考虑他去当父亲的时候。 但他也不认为他儿子消化不了这点事情! 徐正冷静地扣住萋萋的肩:“你冷静点,他知道他在做什么。” 苏萋萋挣扎着,认为他没见孩子的神情,辑尘情况不对,她以为辑尘会生气,会质问她与徐正的关系,会不悦他不是周启的儿子,甚至不耻她的所作所为。 可是没有,陆辑尘过分的冷静,她没有感觉到辑尘为以上她想到的任何一个理由不悦,她完全不懂辑尘为什么不吵不闹:“不行,我——” 徐正没有松手:“让他回陆府,冷静一下也好。”为这点事跟萋萋闹,像什么样子! 苏萋萋怎么放心。 “他没这么脆弱。” 苏萋萋不跟男人争这些,这是她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儿子,承担不起他有一点意外:“我自己去……” 徐正不得不妥协:“你冷静一下,我带你过去。” …… 陆府内。 陆辑尘已经一年多没回来了。 原来这么长时间了吗? “二爷回来了?!”管家等人立即忙碌起来,另一个身份,他们不敢在陆府叫破。只是,宫里现在这个情况,二爷怎么还回陆府了? 陆辑尘踏进去,他虽有段时间没回来,这里却还是他离开时候的样子。 一样的月亮拱门,一样修剪整齐的小路,每一步每一景都种着她喜欢的花草,摆放着她喜欢的盆栽。 似乎下一刻孩子就会从小路上跑过来,她悠然地跟在孩子们身后,闲适地对自己微笑。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一年多没有回来?什么事值得他一年多没有回来?! 陆辑尘去了前院。 在陆家宗谱里,大房的院子,有他最爱的人,是他费尽心机想追上脚步的人。 明明,他那么努力后,就要得到了。 明明,他感觉得出来,就算魏迟渊重新出现在了她面前,他依旧是她身边唯一的人。 明明,所有的幸福触手可得。 可,怎么一夕间就散了…… 陆辑尘坐在熟悉的院落里,看着廊下吊着的鬼工球。 鬼工球? 他想起来了,这个球是徐正给止戈和在在的。 一开始,错误就是有机会被修正的!可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走到了院空人散! 陆辑尘手握成拳头,一拳重重砸在冰凉的石桌上。 垂花门后,苏萋萋心颤了一下,想去看看孩子的手,他怎能如此不爱惜自己,有什么不满冲她来。 徐正紧紧扣着她的肩,不让她动:“给他点时间。”周启的江山本就是傀儡,辑尘完全不用有心理愧疚! 周启的那封信,在徐正眼里没有意义,辑尘不可能看不明白这些。 风吹动廊下的鬼工球。 球慢慢在微风中转了一个圈,五颜六色的丝带,飘起又垂落。 就像现在的他,独独被留在这里。 437我拿什么厚待你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夜色铺满了天穹。 月色不因为任何人的离世,有何种不同。 就像这座院子,再维持着之念离开的样子,也是一个死物,不会回应他的茫然,给予他宽慰…… 他该义无反顾地离开这里吗?! 如果一开始他就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他会义无反顾地离开,因为之念不会在意他离奇的身份,也会把他护在身边。 甚至会想办法防着皇上知道真相后与母亲反目的手段。 即便现在,他也可以义无反顾地离开,回到之念身边,诉说如此离谱的事实。继续在她的羽翼下成长,成为她万千属下中,为她冲锋陷阵的一个。 可他已经不是孩子了。 两年太子生涯,让他本能的衡量,是现在离开汴京城,对之念更有利,还是留在这里对之念更有利? 魏迟渊走过的路,他其实早已经看懂了。 而且,现在他大喊一声:他不是皇子。 哈哈! 他不是皇子! 两广那些人的死,形形色色的脸,他离开后,群起而攻之的野狼,大周市井街头一张张的人脸,都将被践踏成泥。 他若离开,是半个大周的崩塌。 他离开…… 陆辑尘讽刺地笑了,他用什么离开,用一腔少不更事,还是义无反顾? 早在当初…… 事情就已经有了定局。 就像被不知情的止戈和在在留在这里的祖父的鬼工球,注定了,要被留下。 天色越来越晚。 陆辑尘不走,苏萋萋也不走。 徐正蹙眉,天晚了宫里离不得人。而且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明知道他母亲身体不好,还在这里,还要在这里较劲是不是! 徐正直接上前。 苏萋萋见状慌忙去拦,孩子现在心里最不想见的恐怕就是徐正,他出去做什么。 徐正已经站在陆辑尘面前,事无不可对人言,可事已至此,差不多就可以了,有什么不满冲他来,为难一个母亲做什么! 徐正虽然那样想,但眼前毕竟是最爱的人给他生的孩子,纵然叛逆,也说不出太过指责的话,声音还是放温和了几分:“夜深了,你母亲身体不好,免得她担心,回宫吧。” 陆辑尘看着那个球,没有看他们任何人。 徐正蹙眉同样看到了那个球,这类球他送给孙子无数个,有一个在这里也无可厚非:“你母亲身体不好,你该回宫了。” 陆辑尘:“……”依旧看着廊下的球。 “你有什么不满的问我!周启把江山坐成什么样子,我不信你看不懂,他的江山本只是别人愿不愿意坐的问题!就是北上魏家恐怕都没将大周江山放在眼里,传召而不入宫!还有徐家入宫而不用跪,你自己看像什么样子,可都是大周技不如人当年给出的世家‘厚待’,你在这个位置,并没有占大周多少便宜!” 陆辑尘不想在这里看到别人,至少…… 现在不想。 陆辑尘声音很平和:“劳烦徐相费心,将我母亲送回宫里。” “如果我能带她走,我会跟你说话?” 陆辑尘闻言,视线才慢慢转向徐正,再看向一旁的母亲,嘴角突然露出一抹笑意:“真好,我连静一静的权利都没有。” “辑尘,不是,娘只是不放心你……” “是啊,娘只是不放心我,我有什么资格不领情?又凭什么不领情?可……我可以不领情吗?”连陆辑尘自己都不知道了。 徐正神色不悦,他怎么跟萋萋说话:“陆辑尘!” 陆辑尘笑意收敛,神色更加平静:“徐相如愿以偿,我却只是想缅怀一下失去的故人都让徐相觉得碍眼了,在徐相眼里,徐相的爱人是爱人,我的恐怕什么都不是。” 苏萋萋:“……” 陆辑尘:“但在我这里,她的分量丝毫不亚于相爷的冒天下之大不韪,一直以来……我都不想成为皇子,不是因为曲高和寡,是因为我知道,我成为皇子就会与她的理念背道而驰,她要苍生在上,皇权在下,所以我不能是皇子,我想陪着她,在乾德殿上,无数双眼睛对着我,羡慕嫉恨的时候,我却觉得天都塌了,我的一切即将分崩离析,我极力爱的人,根本不会听信我的‘甜言蜜语’,不会信一位皇子给出的任何承诺。” 陆辑尘重新看向鬼工球:“那时候,只要你们为我考虑一点,偷偷地告诉我,我不是皇子,哪怕只有一点点,我什么都能答应你们的,哪怕你们要我的生身之恩,挖我骨放我的血,我都觉得我有了爱我的父母,真正的疼宠我的亲人,我不是生来惹人厌恶,不是没有亲缘,为了一个不属于我的身份,我没有了妻、没了子、没了家,而你们现在站在我面前,让我厚待母亲。” 438犹如利刃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指责的话犹如一把利刃,直直刺向苏萋萋心口。 苏萋萋看着痛苦到平静的儿子,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辑尘说他没了家、没了一切…… 儿子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她的心上。 苏萋萋身体下意识发颤,后退一步,真切地感受到了他不愿做皇子的态度…… 可,那是皇子啊,她有能力给孩子皇位啊,她……她只是想给他最好的,她更没有想过会拆散儿子和林之念…… 她是,是有一些不喜欢那个女子,她成过婚、又比儿子大,是不知道什么来路的乡野村妇。 她当时有些情绪,真不觉得是自己挑剔,可后来,后来她也接受了之念,她没想到那个女人非要走啊。 她完全想不出来,林之念为什么非要走?! 她都一退再退了,她还是非要离开。 她既然如此不为儿子考虑,自己又为什么要一再卑微,等林之念吃够了苦头,自然会求辑尘回来。 可,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什么是没了家、没了子? 如果辑尘愿意,她可以去求林之念回来,她可以,只是求辑尘别这样说话,很吓人,她有种儿子快撑不下去的感觉。 辑尘不要这样,她怎么会想挖他骨放他血,他在说什么胡话。 徐正瞬间扶住萋萋,看向陆辑尘,一针见血:“她要苍生在上!什么意思?她果然要这天下!” 南石郡,加上现在的树海岛,还有那些传唱的兵器:“她要武力攻天下!”好大的野心! 苏萋萋不敢置信地看向徐正,林之念要夺这天下! 苏萋萋的内心如遭雷击、天崩地裂。 所以,她不留下,不是闹情绪,不是不满辑尘成了太子,而是与她要走的路背道而驰! 她甚至没想过利用陆辑尘直接颠覆天下,而是‘攻’天下吗?! 何等自傲的野心:“她……怎么如此……”江山是辑尘的江山,不就是止戈的江山,就是林之念儿子的江山,她为什么还要如此。 苏萋萋有些慌。 徐正扶着萋萋,本想说林之念想要大周的江山痴心妄想! 可想想百山郡掌握的兵器,还有到手的树海岛,以及大周还没有解除的危机,现在趁百山郡还没有完全吃下树海,南石突然兴兵,并不是明智之举。 徐正纵然再偏向萋萋,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也不能不说百山郡借着大周内忧外患,有了与汴京城对峙的势力,弄不好,真有望与汴京城一较高下:“江山本就是你的,是你的就是止戈的,她的也是止戈的,又何须闹得如此难看,让你在这里如此指责你的母亲。” 陆辑尘看着他们,目光同样平静,徐正的手始终都在母亲身上,是‘爱’吧,周启在这两个人面前没有一点胜算:“敦文皇帝问过我同样的问题……” 徐正蹙眉:“他不同意? 但你母后同意。” “不是。”陆辑尘移开目光:“敦文帝同意。” 徐正、徐萋萋都愣了一下。 “但之念不会同意,徐相没有去过百山郡吧,但徐相接触过她很多商业,那时候相爷就很不喜欢她,觉得她要颠覆朝纲,其实不是颠覆朝纲。墨印,是她想让天下人都有书可读;丐溪楼,是她想路无饿死骨;静园,也不是徐相想的掌握九大书院,只是想将传承的力量,以最简单的方式,在民众心中过一遍,给予他们一份活着的力量。徐相生来高高在上,或许也吃过一些苦,但你的苦难可以挣脱,努力就会有结果,可其实很多人的苦难根本无法解脱,勤劳也不可能有出路。就像我小时候,哥哥勤劳吧,林爹勤劳吧,可哥哥每天还是吃不饱,林爹一身恶疾,那恶疾甚至不是他劳作造成的,陆家沟的后山葬了无数孩童和老人骨骸,每年卖出村里无数同伴,就这样挣扎地活着,土地还在从我们手中流失,我们不勤劳吗?我们从不敢懈怠,我们上跪求老天风调雨顺,下跪求官员能不要为难,我们过成这样,可我大周正值繁华盛世。这样的天下,坐来干什么?!” 徐正突然间无话可说。 苏萋萋也怔愣的忘了言语。 陆辑尘的目光又落回廊下五彩的鬼工球丝线上,流光溢彩,难怪在在喜欢:“之念说,我们的苦难很没意思,说出来一点都不精彩,甚至不会有流氓恶霸欺男霸女,也没有被人打压无法爬起,更没有什么背叛、落魄。我们的烦心事,只是去交税粮时,扁担朝向不对,污了衙门的风水,这担粮食不算,放下回去重新担;是县城盐商因为贪酒,输了手里的盐劵,我们县城没有盐,要跋山涉水去隔壁县城,路太窄,太滑,天太黑还在赶路摔下去山崖死了;或者路上淋了雨,半死不活回来买不起药,不得不卖点什么,真的很琐碎,很常见的事情。像母后这样,被相公背叛的,儿子当上皇上的,在我们那里,但凡发生一件,都能当成鬼神一直说,传承永远……抱歉,我不该如此想母亲的苦难。” 徐正一口气憋在心里,他明明就是心里不痛快,针对萋萋! 陆辑尘说完就后悔了,谁的苦难都是苦难,是他太过放肆! 陆辑尘看向母亲,神色郑重:“母亲,对不起,我刚刚带情绪了。” 苏萋萋却觉得心如刀绞,她皇儿小时候的苦被他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来,还要跟自己道歉。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这些,朝中之事都是丰收,都是国泰民安,她不知道他们的生活是这样的。 苏萋萋现在一点不想听到儿子跟她道歉。 辑尘心里不痛快,说他们做父母的两句就说,说了能让他高兴都行,可她孩子眉宇间不见一丝痛快。 他还在自苦,而这样的痛苦是她带给孩子的,林之念最终想法是重建王朝,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的。 她不知道,她以为,林之念怕辑尘身居高位,爱意变质,真不知道,他们从坎沟那样的地方走出来要的是颠覆朝纲。 439没有想到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她没有想到。 苏萋萋并不蠢笨,若想让贵族放权,何等艰难,并不是动动嘴就能办到,周启做了那么多都没有达成。 苏萋萋知道儿子过得苦,但冯婆子口中的苦,是辑尘在郝大胖那里受的委屈,是辑尘从小的病症被人区别对待,不是民不聊生,更不是之念不往返一次城镇卖不出铜板,他们就要饿一天的事实。 那些在他们看来或许不算苦难,而是日复一日的劳作处境。 林之念在这样的环境里还带大了辑尘,让他科举,教他民生,他的前路是林之念为他畅想的近乎虚幻的前景。 苏萋萋突然慌了,说不出的害怕,急忙开口:“你现在知道了,现在也不晚,你可以去找之念,告诉她你的想法跟她一样,娘不阻止你,娘这次绝对不阻止你——” 陆辑尘闻言平静地看着母亲。 苏萋萋目光迫切。 陆辑尘开口:“娘觉得还可能吗?我离开后……大周边境的敌意……我回到百山郡后,告诉所有人说不是大周的皇上,之念手下的人就信我不是大周的皇上?当我是皇子的消息昭告天下,以前我认为关系很好的谋士叔伯,跟我问好的内容都成了生活琐事,没有了布局、谋划。你说我现在突然出现在百山郡,他们怎么警惕我?会不会很多事,因为我的加入,会多生出很多是非,因此拖慢之念决策的脚步,误判一些本不该出现的误判。再如果,之念一意孤行的保我,又会是什么局面?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走不回当初。” 苏萋萋瞬间软在徐正怀里,仿佛被人撕碎成了无数碎片,鲜血淋漓。 她不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儿子!为何到头来却是这样?! 苏萋萋想到林之念曾经跪求她的话,她说要带走她和辑尘,情真意切,不是作伪。 她当时那么果断地拒绝,觉得是她自不量力,可现在,之念就是捡起那些话,辑尘也回不到她的权势中心了吗? 怎么会这样,怎么就回不去了?辑尘明明那么了解她,跟她的人从小一起长大,他们怎么就不信任她的辑尘了呢? 潜意识里,苏萋萋又知道那些人为什么不会再接纳辑尘。 那句回不去,是他再不可能是林之念理想路上意气风发的他,他没了前路,也没了爱的人。 曾经她经历过的痛苦,如今每时每刻都发生在她儿子身上,甚至他已经认命,坐上皇位,才知道,他所有的牺牲都毫无意义。 他所有的希望,被她一次次拍了回去。 苏萋萋无法接受带给孩子最大痛苦的一直是她。 她亲手分开了儿子和他追求的一切,她甚至不知道是追求皇位算一个男人的功成名就,还是做到林之念说的更有意义。 她怕对比出来,让自己显得更加可笑。 苏萋萋看向孩子的眼睛,还能从他眼底看到一抹刚刚因为语气放肆,对自己的愧疚,还有无尽的苦闷的灰暗。 而她却拒绝了林之念带走辑尘的唯一可能,辑尘眼里的痛苦瞬间压得她昏了过去! “萋萋……” “娘……” …… 苏萋萋再醒来的时候是在一片素缟的坤仪宫,即便满室素缟依旧巍峨肃穆。 苏萋萋撑着身体起身。 钱嬷嬷听到动静急忙去看。 苏萋萋着急想下床,却发现自己没有力气:“皇上怎么样了?他现在怎么样……” 钱嬷嬷让太后娘娘冷静:“娘娘,娘娘,皇上一切都好,正在前殿带领大臣讼礼,皇上刚才还看过您,一刻钟前刚走,皇上担心娘娘,一直守到天亮,不得不走才离开。” 苏萋萋听着这些话,却觉得每一句都扎在她的心上。 他还是回来了。 还守着让他痛苦的人一夜。 她何德何能?她凭什么?她把他禁锢在这个位置上,失去了一切,她甚至在大哥死后为苏家鸣不平,给苏家加权,认为辑尘在景夏平原为苏家置换利益,理所当然。 苏萋萋从未觉得自己如此不堪过,绊住了孩子,也毫无远见地否定了孩子们曾经努力的一切! 她算什么母亲?! 钱嬷嬷觉得太后娘娘神色不对,先帝驾崩,皇上登基,这是好事,是主子盼的结果,太后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太后……娘娘,您别吓老奴啊……” 苏萋萋看着钱嬷嬷,昨天,她也这样一声声地唤辑尘,根本不顾他的痛苦。 苏萋萋想要下床,她想去看看辑尘。 “太后,太后您不能乱动,太医说您身体不好,昨晚又染了风寒,不让您动。” 苏萋萋想去看孩子,不想他再主持葬礼,不想他还站在让他痛苦的地方,不想他每一天都清醒地痛哭。 苏萋萋执意下床。 钱嬷嬷根本拦不住,最后不得不抬来了轿辇,这样也好,让群臣知道先帝与太后如何情深,先帝刚去,太后便一病不起。 …… 巍峨的大殿矗立于天地之间,朱漆廊柱上盘绕的金龙似乎也透着无尽的哀戚。 (有三) 440两幅画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大殿正中央,金丝楠木雕琢而成的棺身,在阳光下泛着深沉的幽光,承载着先帝一生的荣耀与沧桑。 棺前,百官身着素服,按品级高低排列于大殿两侧。 他们神色哀戚,头戴素纱冠,身着白色长袍,平日里威严的朝服此刻尽显肃穆。 陆辑尘身着明黄色龙袍,头戴十二旒冕旒,冕旒垂下的玉珠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却遮不住他眼中的疲惫。 司仪高声宣读着祭文,低沉庄重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陆辑尘亲手扶棺,站在梓宫之前,身姿挺拔。 百官们纷纷跪地,虔诚恭顺。 此时,大殿外钟鼓之声响起,击鼓声同步,低沉悠扬的钟声与激昂的鼓声交织在一起,诉说着一个时代的终结与另一个时代的开启。 苏萋萋虚弱地靠在钱嬷嬷身上,看着大殿内的这一幕,所有的话都卡在辑尘肃穆的一举一动里。 此刻他是大周的皇上,是这里所有人的脊梁,是大周稳定的根基,是国葬得以继续的基石。 这样的场合,根本不适合她冲上去,再说什么‘你走,你可以去找她。’ 那样的话,在这里才是对他最大的讽刺。 什么是大势已去,什么是覆水难收,辑尘那一句‘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大周安定,已经压在他的身上…… 苏萋萋再次晕了过去。 先帝离去,太后哀恸,是美谈。 …… 夜色初上。 陆辑尘忙完所有事务,来坤仪宫看太后。 苏萋萋第一次让人拉上了床幔,没有见儿子,她不知道用什么脸面面对此刻的儿子。 她的儿子像一个皮影,被她推到这个位置,懂事地按照她的期许,做着所有人期望看到的举动。 但那不是辑尘,不是她儿子想要的。 钱嬷嬷不明所以地看着拉上的床幔,惭愧地为太后向皇上说话。 陆辑尘颔首,语气平静:“母后身体不好,应当多休息,不要吵到母后,这些天嬷嬷费心了,照看好太后。” “奴婢不敢,能伺候太后是奴婢的福气。” 苏萋萋的心,在这一刻彻底碎成了粉末,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湿了枕巾。 她不配这一声‘母后’。 陆辑尘晚上还要主持悼词,不能在这里久待,又看了床帐一眼,昨天是他出言不逊让母后伤心了。 他一个人的不痛快,却对着对他没有恶意的人发,陆辑尘都没有办法面对自己。 钱嬷嬷看着皇上担忧的目光,心中甚是宽慰:她的小主子一定会是大周最优秀的帝王。 坤仪内殿外。 王德全手里拿着一封信,刚欲探头往里看一眼。 皇上走了出来。 陆辑尘看他一眼。 王德全恭敬地奉上手里的信件。 陆辑尘只看一眼信上的落款,熟悉的字迹,让他一天来木然的心动了一下。 他没有在坤仪宫看这封信,目光却始终在这封信上,他几步走出去,找了一个背风的地方, 值岗的侍卫见皇上突然出现,急忙行礼退让。 陆辑尘迫不及待地打开信。 止戈故作小大人的笔迹便显了出来—— 父钧鉴: 儿跪禀于案前,提笔之际,思父之情如潮水漫溢,竟不知从何说起。 哈哈,孩儿开头写得好不好,好绕口啊,其实就是想爹爹了,爹爹什么时候来看止戈、在在和娘亲? 娘亲说爹爹很忙,不能打扰爹爹,那孩儿可以去看爹爹吗,孩儿不忙,可以去看爹爹。 自离开爹爹,已经两年半,儿每于晨起梳洗,便忆起往日爹爹为儿束发之景,如今,儿已经能自己笨拙地梳理,还能给弟弟扎头发,好想让爹爹看看,也给爹爹扎头发。 不知爹爹看不看得出,孩儿对您的思念。 儿于府中,日日谨遵父君教诲,晨起,诵书,午来,研习经史子集。对了爹爹,夫子来了,夫子之言,有时深奥难懂,有时又觉有趣,儿不敢有丝毫懈怠,唯恐负爹爹期望。 孩儿再告诉爹爹一个秘密,这个秘密不给夫子看也不给娘亲看,就是,夫子虽好,但在孩儿心中不及爹爹万一。 这样说会不会显得孩儿还没有长大一样,所以爹爹不能告诉娘亲也不能告诉夫子。 府中诸事,儿亦用心照看。爹爹不在,儿要当家,前日,府中仆役因琐事争执,哎哟,不能用哎呦,不能学祖母。 儿上前劝解,徐徐训导,已有父亲之风。(这里要夸赞) 儿于习武之事,亦未敢荒废。 家中祖母身体康健,每日听戏于戏园,心情甚佳。 弟弟近日读书用功,又见长进。家中一切安好,父君无需挂念。 只是夜深人静之时,儿常独坐窗前,甚是思念。 唯愿爹爹在外保重身体,平安顺遂。待爹爹归来之日,儿定迎于门前,欢欣鼓舞。 子:止戈叩首再拜 儿:在在同敬上(在在两字出自陆在歪曲的字迹) 陆辑尘看着那两个字,无奈摇头。 他可没看出精进在哪里,这里明显有夸大成分,要罚。 陆辑尘打开信件里装的另一个信封。 打开。 是两张画。 附有说明—— 两小儿作画于庭园,均觉自己画出了锦鲤之韵,一时争执不下,企图大打出手。 我知成措在画艺上技艺高超、品味非凡,遂止二人争执,请明鉴过后平息二人争端。 两小儿与我,忧心等待君结果,望夫君公平公正,切勿偏颇。 之念敬上。 —— 陆辑尘隔着信件都能感觉到,她随后把问题抛给他,等着看他逗哭哪一方的好戏。 陆辑尘认真地看着手中两幅画,比看奏章还要苦思冥想。 怎么说呢? 一言难尽两幅画。 (求发电,刺啦刺啦的那种) 441找优点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辑尘的视线温柔地从‘夫君’二字上略过,尽量尽责地搜寻画作上的优点。 比如,鱼的眼睛画得死板,是孩子们还小。 那看不出是叶子还是涟漪的笔触是他们的天真。 但最终,碍于止戈会写信,在在只能写他自己的名字,陆辑尘觉得赢家必须是止戈。 可…… 这样是不是太草率了? 王德全不时看向皇上的方向,又疑惑地收回目光。 是百山郡的主子写了十分为难的事吗? 陆辑尘将长子那句‘最爱他’又反复读了几遍,觉得自己丝毫不偏颇,不但不偏颇,还非常公正。 陆辑尘小心地收起信,转身向外面走去。 王德全立即跟上,似乎又觉得,皇上心情好了些。 王德全不禁也松口气,皇上心情能好些便什么都好。 …… 徐府内。 钱千觉得自己脑袋浑浑噩噩,手已经痛到麻木,最让她痛苦的是报仇无望的巨大空洞。 皇上……怎么就死了? 他不杀了皇后,不质问徐正,不恼羞成怒地寻仇,结果他死了。 钱千被绑着手脚,躺在地上,眼里露出扭曲的苦笑:周启那个废物! 连苏萋萋都杀不了,要他有什么用! 接着眼泪便从眼眶流了下来,他是皇上啊,她都搭上自己了,都做好皇上降罪,自己就陪着徐正共赴黄泉,他身边的位置就还是她! 怎么周启却死了! 钱千觉得整个人都疯了,浑身上下一点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丧钟敲响的一刻,她所有的期盼都成了空,她所有美好想象都荡然无存,她唯一报仇的可能,都被周启的死封住。 钱千想笑,她觉得自己笑出来了,好像又没有,眼前时而模糊,时而涣散。突然活着都成了巨大的讽刺。 苏萋萋活着,徐正活着,苏萋萋的儿子登基称帝,那对狗男女是不是再也没了顾忌,余下的时间永远在一起! 钱千想到那种可能,仿佛身体被人凌迟,比被灌下毒酒的一刻还要让她痛不欲生。 恨不得将周启拉起来鞭尸,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为什么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她怎么办,怎么跟徐正葬在一起。 钱千的世界里,一切都塌了,恨成了蚀骨的毒药,钻入她所有的意识!她恨! 三不走进来。 钱千听到动静迫不及待地看过去,眼里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是不是徐正回来了?她告发了他们,徐正是不是恨死她了?! 哈哈,太好了,徐正哪怕不爱她,余生永远恨她,她也高兴! 她还要告诉徐正,她爱他,徐府迎娶她的一刻,她已经爱上了他,她做的那些事,也是因为太爱他,想让他来后院看看她而已,哪怕是质问,她也义无反顾。 钱千看到三不的那一刻,眼里的光瞬间熄灭,仿佛浓烈的火焰山,瞬间成了冰寒之地,巨大的心里期许,加剧的落差几乎冲毁她的精神。 三不没心情欣赏那份寂灭的美。 想不到一个无关痛痒的人,险些给老爷酿成大祸。 大夫执起地上人的手。 钱千突然动了:她还不能死,她不能死,她要见徐正! 她是相府的当家夫人,她就是死也是徐正亲自处理,不能是什么随便的人! 她要见徐正,要见徐正:“嗯啊唔——” 大夫很快起身,拱手:“回管事,夫人的嗓子和手确实废了。” “嗯啊唔——”她要见徐正!她要见徐正!明明她豁出去了一切,为什么还是输给了苏萋萋! …… 乾德殿内。 徐正站在百官之首,明显察觉到重新回来的皇上,身上的阴霾散了不少。 徐正见状,忍不住松口气。 今晨整个大殿上如寒鸦悲鸣,却激不起他眼中半分波澜,明明他就站在最中央,黄袍加身,神色间却一片灰败的死寂,像被无形的手硬生生剜去了生机,只剩一件皮囊,做着既定的事情。 他怎会不担心儿子,萋萋也是担心孩子几度身体不适。 可最终,这大周他还是担在了肩上。 徐正想起辑尘昨晚说过的话,‘苍生在上吗’,如果那样,他心情是不是好一点。 徐正看着儿子讼词。 “先帝一生,勤勉治国,爱民如子,如今……” 他未必不能搭上他的余生给他。 …… 傍晚。 朝中大臣、家眷陆陆续续回府。 三不等到徐大公子的车驾停下,躬身上前,带大公子去见他的母亲。 徐夫人必须死,但到底要告知大公子一声。 …… 徐不歪看着室内的场景,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几乎下意识冲过去:“娘——” “唔唔……”她要见徐正,不是这个孽种! 徐不歪担忧的神色,在这样的目光里,突然冷静下来。 他的母亲纵然成这个样子,也依然厌恶他,求救的目光也没有落在他身上。 徐夫人的手脚被粗麻绳紧紧绑在一起,本梳理整齐的发髻此刻早已凌乱,往日盛气凌人的模样也被狼狈取代,唯一不变的是她对眼前人的厌恶。 徐不歪神色冷淡到理智:“怎么回事?” 三不不太意外大公子的反应:“大公子,夫人与中州刘大人暗通款曲,暗害四姨娘与人勾缠,生下徐二小姐,如今,徐大人下了杀令,奴才奉命来让大公子见夫人最后一面。” 徐不歪手突然握紧,再看向母亲。 钱千厌恶这个人碰他,放开她!他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碰她!贱种,弄都弄不掉的贱种,不要碰她! 徐正呢,徐正怎么还没来?徐正。 442‘私’授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钱千用仅剩的力气,挣开徐不歪的怀抱。 徐不歪更清晰地感觉到了来自母亲的厌恶,她宁愿死,都不愿对自己做做样子,哪怕现在愿意救她的只有自己。 自幼年起,母亲稍有不如意,便是拳脚相加。 那些挨打的记忆太过深刻,后来大一点,就可以用鞭子抽了,身上的旧伤似乎也在这瞬隐隐作痛。 他那时候疑惑为什么,母亲对其他弟弟妹妹分明很用心,为什么唯独对他厌恶至深。 可即便如此,母亲终究是生他养他之人。 徐不歪冷静地看着母亲从他怀中摔下去,自然也察觉到她已被毒哑的事实和手上的伤:“三不叔还是不要信口雌黄的好,中州刘家人,我母亲见都没有见过。” 三不抬眸看眼大公子,又垂下头,沉默着不说话。 这是不畏惧大公子深查的意思。 即便查出来大公子自己的身世,那也没什么。 徐府是不会对外宣称任何一位公子和小姐的身世。 他们既然生在了徐家,便是徐家的少爷、小姐,在主子心里徐家谁做少爷、小姐,徐大人都不在意。 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剩下的疑惑,大公子愿意,可自行追查。 徐不歪看着三不肯定的神色,突然有些拿不定主意,母亲真的有外心?二妹的身世有问题? 徐不歪将所有疑惑压回心里,伸出手,慢慢解母亲身上的绳索。 徐夫人感受到徐不歪的动作,抬起头来,看到他那张脸,顿时恶心得险些吐了。 三不看着不配合的徐夫人,悠悠开口:“大公子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进宫,您早些睡吧。” “三不叔,能否给我一些脸面,勿处置夫人。” 三不神色坚定地不说话。 徐不歪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深知,无人能动摇父亲的决定,可他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处死:“此事我自会向父亲禀明,还望三不叔莫要轻举妄动。” 三不依旧只是看了大公子一眼,没说应,也没说不应。 徐不歪起身:“我这就去见父亲。” 三不看着大公子离开的背影,挥挥手。 一道身影将白绫系到了夫人的脖子上…… 还是那句话,随便大公子去查。 …… 百山郡内。 晨雾还未散尽,林之念一袭素色锦袍,静立于郡主府的庭院之中。 庭院里的花草沾着晨露,带着几分清冷与寂寥。 霍舟匆匆赶来,打破了片刻寂静:“郡主,京城急报,先皇……殡天了。” 林之念看霍舟一眼,原本淡然的眸子泛起一丝波澜。 霍舟觉得,该说新皇登基了更合适。 林之念接过信件:“通知下去鸣丧钟和新皇登基的告钟。” “是。” 信件是按规制发往各郡县的,没什么可看的。病逝。 林之念想到了辑尘,如今已经登基为帝了吧。 林之念看着汴京城的方向,突然间不知道心情如何。 只是先帝仙去,恐怕事务繁杂,他才刚刚有了父亲又突然失去,独自伤心了吗?谁又陪在他身边。 百山沉钟,重重敲响,四十余声是先帝丧钟。 钟声停顿片刻后,是二十一响,新帝登基的权威、庄严。 钟声一声接着一声。 林之念转身进书房,拿起笔,写哀悼奏疏。 奏章刚封。 官员已经齐聚书房,商议先帝驾崩,朝中局势。 商议结束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 许寻贺在众臣离开后,跟在郡主身后向内堂走去,没有直接离开:“姑姑,北蛮会动手吗?” “可能性不大,没有摸清大周的火器,他们不会盲目动手,如今不过是先帝新丧,舍不得离开而已。” 许寻贺点点头,快了几步走在郡主身侧:“我爹收到信本来就要回来,但两川开战,现在边关的局势更是不方便离开,但我爹看了画像,说……” 许寻贺突然有些害羞:“就是我的母亲,姑姑,我找到我娘了……” 林之念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为他高兴,寻贺这些天也更像一个他这么大的孩子了,可见过得顺心,是长胖了一些。 “改天我带母亲来见姑姑。” 林之念怪他太心急:“又着急了不是。” 许寻贺更不好意思了,他像突然有了世间最好事物的孩子,想跟他所有的家人分享。 林之念带着他往前走:“大人有大人的考量,她不说破她的身份并不是舍得下你,只是还没有做好准备,给嫂夫人些时间,她会看到你的努力,你爹不能赶来或许是好事,让嫂夫人先适应你这里的生活。” 许寻贺点点头,姑姑不止一次说过,在对待母亲上,按照母亲的节奏来,比他所谓的好更好。 许寻贺突然有些担忧:“姑姑,你说我爹他……” “那也是大人的事,可我看你母亲最关心的还是你,要不然许大将军的名字传了那么久都没有效果,你一病,你母亲就急了,所以你呢,见到母亲时失望了吗?” 许寻贺立即摇头:没有。 林之念拍拍他的手:“那就好,你是你母亲没惦记错的儿子总归是肯定的。” 许寻贺小脸微红,压低了声音:“我娘给我蒸发糕吃了,我拿了两块过来给郡主尝尝。” “那我中午可要试试了。” “嗯嗯,非常好吃。” 冬枯恭身:“郡主,碧玉大人在小书房了。” 许寻贺看眼时漏:“姑姑不用午膳?” “一会再用。”赵意收兵归来在即,有些事需要处理:“你要不要留在府里吃了再走?” 许寻贺摇摇头,让姑姑先忙,不用管他。他以前觉得爹爹很忙,可来了百山才发现,郡主更忙。 林之念没管他,让他去后院自己找止戈,人已经走了。 …… 小书房内。 林之念收到了丐溪楼递上来的一封文书,出自炎国六皇子之手,有意购买百山火器,想亲自与她面谈。 林之念看着这份信件,就知道林五淡用军火换走老四的计划失败了。 或者说炎国六皇子萧厉诓了林五淡,表面答应跟五淡交易,其实背地里已经摸清了五淡和丐溪楼的线。 萧厉现在亲自接管了这条线,想跟她谈:“五爷怎么样了?” “回郡主,没有大碍,六皇子还要用四爷,不会对五爷赶尽杀绝,只是废了五爷几个商路,断了他与丐溪楼的线来敲打他一二,顺便提醒四爷好好为他办事,他们兄弟才有好日子过。” 林之念点点头。 “郡主,属下等现在回信吗?”炎国老国君年迈,他们布局到现在,终于等到了六皇子打军火的主意,这是最好的机会。 林之念神色冷静:“不回。”大周怎会售卖火器,但她林之念为了给儿子争‘太子’之位,想屯一笔银子上京,便是她林之念个人的私心。 所以那不是卖,那是‘私授’。 (如果明天没能更新,就说明极端天气影响了电路。) 443路人皆知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大周若肆意向周边贩卖军火,或者说,大周大张旗鼓向炎国并不受宠的六皇子贩卖火器,拉平六皇子与炎国准太子二皇子的军力水平,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明显要炎国内乱,好让大周有机可乘。 到底做得不好看。 何况若是萧厉明着可以跟大周买军火,那么炎国二皇子、三皇子能不能也明着做生意,做成之后,这批军火先对着大周输出一次,如今刚经历过内乱、先帝已去的大周,能不能撑住一波轰炸。 何况大周贩卖军火的消息,宣扬开,先不说六皇子能不能拿到火器,炎国二皇子都不会允许萧厉手里掌握火器。 所以,这必然是一次私下交易。 六皇子私下联系她,她因为‘一己之私’将东西偷偷卖出去。 六皇子才会认为他掌握了先机,并不是给人做了嫁衣。 林之念发现,有时候女子的身份,出奇的好用。 所以,越是对方主动的时候,越不着急。 …… 炎国内。 林四站在雕花木门下,眉骨如刀削般凌厉,斜飞入鬓的眉宇下,一双寒潭似的眸子泛着幽光,玄色锦袍裹着紧实腰身,袖口暗绣的银蟒纹随动作时隐时现,腰间悬着的是那柄乌金匕首。 他神色沉稳,按说三十而立正是男人丰神俊朗的时候,可抿紧的唇角有道浅疤——是值岗的时候为六皇子挡箭留下的。 左肩肩膀上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加上暗卫出身,即便现在升任六皇子府副指挥使,可在他不掩饰时,也难以根除身上从小被训练出的杀伐之气。 他垂眸,掩住眸中翻涌的阴鸷,露出后颈处若隐若现的刺青——那是炎国暗卫特有的烙印,红铁火烙,蜿蜒如蛇的暗纹从肩胛蔓延至臀尾,是转明后也去不掉的印记。 室内。 林五淡刚给膝盖敷完药,抬头看到四哥,顿时笑了:“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林四眼中的锐利立即散去,带出几分柔和的儒雅:“膝盖怎么样了?”五弟被六王爷罚跪,他不是看不懂其中的意思。 林五淡活动下膝盖,完全不当一回事:“你请了圣手过来,还能有什么事。” 林四却还记得,他被人故意刁难时,额角沾着磕头的泥星子。 那些人因为他出身不佳,对他弟弟自然不会客气,王爷不过表现出一点那个意思,那些人就争先恐后地冲上来要吃他弟弟手里的商道。 "四哥?"林五淡见他哥又沉脸,立即走两步,给他看:“真没事。”他哥什么都好,就是什么都容易往不好的一面想。 无论他说多少遍,那些商路没有问题,重新建就好了,百山郡谁会不跟他做生意。 可,哥不知道,又吃了那么多苦,看事情难免悲观一些。 林四蹙眉,走路像个鸭子:“好了,坐回去。” 林五淡顿苦:“我也真是倒霉,好不容易来了炎国,以为终于摆脱了大姐、二姐的管束,想不到又轮上四哥,我怎么就不能是大人?我不是孩子了,要知道我只比哥小一岁,只有一岁。” 林四被老五逗笑了,谁让他看起来还莽莽撞撞的:“三姐呢,不管你?” “三姐忙。”一年到头见不着面:“但大姐是真闲。”林五淡想想都头大:“所有的时间都用在我和二姐身上,二姐一年到头都不见得去见大姐一次,就剩下我这个倒霉蛋,等你回去了,你就知道什么是大姐从里到外都惦记的恐怖了,估计到时候,你比二姐跑得还快。” 林四自己给自己倒杯茶,身心彻底放松下来,这也是老五来炎国后,他难得找回的清闲:“好啊,到时候回去了,我告诉大姐,你嫌弃她。” “别,别,别。”林五淡真怕大姐的温柔。 林四看着他认真苦恼,不断要求自己嘴下留情的样子,眉宇间有些苦涩。 回去?怎么可能,六王爷不会放人,这次更是让老五和他栽了跟头。 但这些挫败在老五眼里似乎都不是事,老五永远坚信,他们一定能回去。 所以就连这点小口角,都一定让他承诺不会告状:“好。” 林五淡如释重负,险些把自己交代进去。 林四捏着手里的茶杯,这次没有喝:"商路被截了七成,东城的皮货、南成的香料……全卡在陬(ZOU)关,这次又损失了多少?"他声音里带着一抹沉重。 再这样下去,老五的生意恐怕就做不下去了。 老五来的时候是数百人的商队。 为了找他花了不少银子,后来又为他周转职位,这些年赚的钱搭进去不少,眼看有了不错的机会,可以说动六王爷。 想不到六王爷釜底抽薪,彻底打压了老五,也让人不断在敲打他。 林五淡想到自己被截断的与丐溪楼的联络,顿时觉得没脸回去见三姐。 并不是他没本事,民与官斗,本就没有胜算。 就是觉得被人切断了与自家的联系,虽然他想续很快就能续上,但也有些丢人:“是我不够谨慎,下次我谨慎一点。” 林四看他一眼,若说没心没肺的乐观,他五弟天赋异禀:“那些银子——”那些人贪得无厌,羁押的货,不会再回到老五手里:“估计你要不回来了,我这里有些银子,给你先应应急。” 林五淡看着手里沉甸甸的荷包和银票,更苦恼了:“哥,我有银子,真有。”不过现在没脸去边关要:“我取一张银票,先应应急。” 林四懒得看他那样子,但眉眼更加温和:“你有没有考虑先走?” “走去哪里?” “回大周。” “嗯,等你一起走。”林五淡觉得不远了,三姐已经想到带四哥离开的办法了,他告诉四哥了,可四哥好像不怎么信。 他四哥就是太悲观。 林四一口喝完了手里的茶:“家里就你一个男丁,你不回去大姐二姐三姐恐怕日子会不好过。”那些婆家,定会见人下菜碟。 五弟生意遇挫,保不准那些人家会觉得他几位姐姐好欺负,有老五回去压着也好一些。 (没影响电路,555~) 444三姐她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何况,这时候送五弟走,也不是简单的事情,还要避过王爷的耳目。 但,他们两个能走一个就好,总好过都折在异国他乡。 林五淡将荷包口抽紧,看向四哥,见他神色担忧,开口:“哥,三姐已经有把握了。” 林四不悦:“不要什么烦心事都说给姐听。”他们再小,也是家里的男人,别被宠久了就理所当然地依赖姐姐们。 再说,他们现在在炎国,即便三姐做些生意,有些人脉,事情也没有那么简单。 林五淡捏着荷包,沉甸甸的重量。 以前,他不与四哥说三姐的事,有很多原因。 何况他到炎国的时候,三姐还在汴京城,的确就是一个商人。 后来三姐到了百山郡,有些事就更不能让人知道,免得他们两个人都成了别人威胁三姐的筹码。 反而对他们三人都不利。 可,现在不一样了,三姐拿下了树海岛,彻底整合了她在大周十多年的力量,现在的三姐姐有一碰炎国六王爷的能力。 他们的身份即便曝光了,也只会成为六王爷与三姐谈判的筹码。 林五淡有些惭愧,家里很多事情,到底还是指望姐姐们。 尤其,他这些年跟着四哥在炎国,从面对六王府的小心谨慎,到后来因为商品繁多成为六王府的座上宾,到现在不在意自己和四哥的身份,都是……三姐努力的结果。 他们能为三姐做的却很少:“哥。” “嗯。” “我跟你说个事,你别生气,何况,我觉得你可能很快就能见到三姐。”四哥离家的时候九岁,记得三姐的长相。 王爷现在越过他跟丐溪楼谈,就可能是想亲自跟三姐谈,到时候双方宴请,哥必然随行在侧,如果哥目光不对,让人发现,他怕节外生枝。 林四觉得老五是懂怎么安慰人的。 可,他早有回不去的心理准备,不会失望。 能知道父母和三位姐姐都很好,还见到了老五,知道他们从来没有放弃过找他,一切都够了。 回去本就是奢望,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咱三姐——”林四仰着头看着他:“是大周百山郡郡主。”他以前不说是不合适,真的,没瞒着四哥的意思。 林四闻言看老五一眼:“你要不要试试你府上的茶?”醒神。 “我没有骗你,这次商线全断,我不担心,是因为生意只要我想做,就能联系上,丐溪楼掌柜的福叔是看着我长大的,背后大大东家就是咱们三姐,六王爷不管怎么谈都在三姐的掌控中,六王爷若是为了敲打你,与三姐谈的时候必然带上你,你不可能不记得三姐的样子了,你见一面就能分辨真假的事情,我为什么要骗你。” 林四看着老五。 老五肯定地点点头:“当时没第一时间说,是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将哥带走,哥又是死契,要顾及的方面很多,而且,一开始收到你消息的时候,三姐是要亲自过来的,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三姐那边总是出事,后来三姐到了百山郡,百山郡穷成那个样子,三姐就是过来,也改变不了什么问题,但现在不一样了,三姐手里有六王爷要的东西,也有与六王爷谈判的筹码,我们没有危险了。” 林四依旧这么看着老五。 林五淡看着四哥没有任何回应的样子,心里越发焦急:“哥,我不是有意瞒你的,真的不是,一开始不说,是说了也没用,后来……后来就不知道怎么跟哥提了,哥,你不高兴了……” 林四是觉得老五荒诞。 百山郡郡主和丐溪楼大掌柜,他怀疑老五明白其中的意思吗? 那已经超出了商人的范畴,百山郡现在的规模,就是逐鹿天下都有可能,他三姐…… 他三姐是比别人聪明,可也是他三姐,怎么可能做到逐鹿天下的地步。 林四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老五的空口无凭,可看着老五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让他更是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三姐……” 思虑再三,他似乎只能说出这两个字。 林五淡松口气,还好四哥没有甩袖就走:“嗯,三姐一直在找你,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打探你的消息,从来没有放弃过,如果不是三姐,我根本找不到你。” “你是说,你来炎国后,我们的那次见面,不是意外……” “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是挖了十年前五川郡半郡牙行的消息,才探听到的一点蛛丝马迹。” 林四突然不知道该是什么感觉,肩后到臀尾的烙印都在隐隐发烫。 没什么用处,小地方出来,甚至在大周没卖上价钱的他,一直以来有人家人找他。 在他暗无天日,以为生死如纸的跟人抢食的那些年,有人不惜代价,始终记得找他…… 林四突然转过头。 林五淡立即着急:“哥,你生气了!我不是要看你着急!” 一滴泪滚烫地落在林五淡手臂上。 林五淡突然不说话了,他收回手,静静地坐着。 家中所有人的悲苦,他都没切身体会过,他小的时候,只是家里吃不上粮食,衣服都打着补丁,姐姐、哥哥一个个离他而去。 等他懂事时,三姐已经‘起’家。 体会不到大姐卖人为妾的心伤,看不懂二姐当年用尽手段也要嫁给一个账房的心机,更不懂母亲脸上的伤疤,佝偻下去的腰。 甚至现在也未必懂,母亲嫁给父亲后的认命和逆来顺受。 四哥的苦难,为了活着受过的伤,他都没有…… 他空得了家里所有人的好,还没有将四哥弄回去,最后还要三姐出面。 林五淡觉得自己挺没用,很多时候,他都羞于说自己是林之念的弟弟。 他觉得自己丢人。 林四再转回头时,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他三姐是百山郡郡主……心里一时间骄傲又自满。 这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的,这样的三姐姐还一直没有停止找他,但:“皇家不喜欢三姐,三姐夫针对三姐?” “你叫谁三姐夫呢,咱三姐夫早死了!”林五淡立即应激,可能同为男人,他十分不喜陆辑尘。 445他,林五见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林五淡说完,也察觉出自己出口太快,可,这是事实:“三姐成婚不到一年,三姐夫上山打猎出了意外,就不在了。” 林四看着他,下意识地点点头。随着百山郡崛起,尤其树海岛归顺百山郡后,百山郡主林之念的消息就源源不断出现在六王爷的书案。 坊间更是多了不少她的传闻。 但六王爷书案上的消息不是他在查,他知道得并不详细,更不可能将百山郡主联想到三丫姐身上。 所以他知道的仅限传得最多的,她为大周皇上生了两个孩子,却无法得到大周皇室认可,被发往偏远之地安置。 如果是平日,他并不关心拥有火器的一郡之主的私事,他更侧重于,拥有树海岛的百山郡主手里握着多少权利。 只是当郡主作为姐姐,他下意识不满大周皇室对三姐的排挤,凭什么将三姐和孩子赶到荒凉之地,人飞黄腾达后就不认糟糠之妻了吗?才下意识问出口。 可刚刚看老五的神色,大周新任皇帝应该对三姐很不好,否则老五不会这么大反应:“三姐的夫君死这么早吗?”林四若有所思,不满爬上眉宇。 林五淡想想,没来由的伤感:“死得确实挺早,三姐做什么好似都比别人坎坷一些。” 林四想起三姐一贯的脾气,还有些不服输,可再怎么样,那个时候他们都还是孩子,十几岁的三姐在夫君死后,又另嫁定被人百般挑剔,她又怎么受得了:“所以,三姐改嫁后……过得不容易?” 林五淡闻言诧异地看四哥一眼,想到他并不知情,可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三姐没有改嫁,是陆家小叔子兼祧两房,我不喜欢他也是因为这个,三姐辛辛苦苦把他带大,但凡他知道一点感恩,都不应该做出这等事来。你知道吗?他兼祧的时候,都考了功名做到县令了,青年才俊、人人争抢,而咱姐在扩充商行,这样的情形下,但凡他有心,是不是应该娶位高门嫡女,给姐的商行添份助力,这才叫一家人,劲往一处使。就像大姐当年毫不犹豫地与人做妾,就像你,说卖自己就卖自己。可他呢,理直气壮地带着他那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恶、馋、泼的娘,兼祧了,等于什么都不做,继续趴在姐身边吸血,顺便让姐替他管那泼妇娘,而且他娘觉得小儿子吃了亏,尾巴更是翘上天,理直气壮吃咱姐喝咱姐。我都想不出来,陆辑尘怎么好意思的,真是文人心思深、文人心思恶,反正如果是我,我做不出来。我这些年看着三姐辛辛苦苦与人周旋,都恨不得给布行大当家的女儿当牛做马。最重要的是姐又不是嫁不出去,用他这样报恩?!” 林四从未听过如此不要脸的男人:“你就这么看着他得逞!?”欺负他三姐好说话! 林五淡怂了:“三姐的事……我也插不上手啊,何况又不是怎么样了,只是三姐房里养了个男人罢了,不是他也会是别人,随便了,我说这些是说,他不是什么三姐夫,别乱叫。”反正他们这些人都这么觉得。 至少林五淡认为,当年陆辑尘如果高娶了,他叫他一声‘二爷’和现在叫他一声‘二爷’感情是不一样,至少前面带着真的敬重。 林四简直:“他后来被大周皇室认回,果断抛开了三姐!” 林五淡觉得四哥太小看陆辑尘了:“他能吗?他江山不需要巩固吗?不需要军火吗?如果他断了与三姐的联系也算他吃相不难看,但你应该听说了吧,大周两川交锋用了火器,我没来炎国之前,在两川霍家镖局任职,那里是三姐花重金培养的中坚力量,无论什么时候三姐发生不测,都是上可攻、下可守的力量,但两川交锋,如果我没猜错,他动的就是那支火器队,一万人马,全精兵。” 林四已然不知道怎么说这个男人了,如果是他,高低废了这个男人:“三姐能拿下树海岛,判断一个男人的能力都没有?就这么喜欢他!”这完全不像小时候三姐的性格。 “在三姐看来不差这些啊?给了他再养就有了。” 林四:“……”一时间所有怒火卡在这里上不去下不来!这……是什么理由? 林五淡已经习惯了,陆家从三姐身上得到的何止这一点。 林四看着五弟平静的神色,脑子里凝聚的恼火始终找不到着落,他不明白五弟怎么能看着三姐吃这么大的亏,还不温不火的样子,说的时候也只是有几分对陆辑尘的火气,却谈不上憎恨。 他怎能如此不把三姐的事当事!如此不知道警惕! ——在三姐看来不差这些啊?给了他再养就有了。 ——不差这些。 ——给了再养。 林四不是蠢的,结合这句话,他瞬间想到一种可能。 陆辑尘,也就是大周好不容易认回去的太子,现在的皇上,从三姐手里拿走的东西不伤筋动骨,他们这些跟随在三姐身边的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看不见。 就是说,他三姐类似于六王爷在外——养了个‘戏子’。 给银子,但也在私事的范畴内。 林四才发现,自己后背险些被冷汗浸透了,他在怕什么!怕三姐没有野心,担心她放弃如此好的机会成全别人? 可那是三姐,三姐应该是不一样的,该有自己的选择,就算所有人不认同,他们这些姐弟也不应该不赞成。 他更不该用这些年权势养成的目光去看姐姐,还没见,便对她给予希望,并希望她按他所想地走下去。 “四哥?” 林四看了他一眼,示意他没事,却没有说话:“……” 林五淡自然把两人归到了一起,“你以后见了他,有个点头之意就行了,别被他收买了过去。” 对着大周皇帝点头之意?“三姐有没有说过她……”要做到哪一步? 林四最终没有问出口,看着老五的膝盖,猛然想到六王爷看中的百山郡军火,六王爷拿到军火要做什么,并不难猜。 到时候,炎国必然内乱,而大周与炎国接壤…… 446上的敲打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一个不成熟的想法骤然在脑海里成型。 林四让自己不要想,却还是忍不住激动…… 会吗? 可他能想到的事情,那么六王爷会想不到?万一。 林四没时间在这里看老五了,大周皇上和三姐的私事暂且也要放一放:“你的膝盖记得看大夫,我还有事先走了。” “四哥,四哥。” “回头再说。”林四已经走远。 林五淡看看自己的膝盖,再看看四哥离开的背影:不是吧,有了三姐,我连可怜都不配有了? 行,他自己养,谁让他在家地位最低。 …… 林四回到六王府。 守卫看到副统领顿时颔首:“统领。” 林四看眼书房紧闭的门,想到刚才回来时,马厩停的众多马车,以及这些天王爷最想达成的交易,压低声音:“在议丐溪楼的事?”王爷不会想不到那种可能。 今天是他的人当值,有些事,他自然可以问。 守卫同样放低声音:“是,王爷刚收到回信,丐溪楼回绝了王爷的邀约,王爷找了幕僚过来议事,进去一盏茶时间了。” 林四神色如常地站在廊下:“回绝……” “对,统领不是也说了,大周火器不可能卖。”回绝在他看来很正常,王爷应该也有心理准备,只是不死心。 林四完全放松下来,大周不卖火器…… 他怎么忘了这一层。正常看来,大周如此厉害的火器,根本不可能外售,否则岂不是给大周带来隐患。 可,因为刚才老五说,三姐现在接手了将他带回去的事,就说明三姐现在的精力在他身上,就是在六王爷身上,什么能引起六王爷的注意,就是‘火器’。 而且收拢了树海岛的百山郡主,如果卖火器给六王爷,定然不会没有图谋。 可,现在六王府的人不这样觉得,他们都觉得买不到大周的火器,知道五弟手里有丐溪楼的商线,是六王爷主动劫了过来。 不是五弟主动给的,甚至五弟都没有说过可以卖火器给六王爷,只是说,他兄弟从丐溪楼倒腾了几支火枪…… 现在一切都是六王爷主动…… 林四静静站在一旁:真是他刚才想多了? 三姐只是用部分火器换回他? 守卫靠过来,压低声音:“老大,霍掌柜身体没事吧?” “没事。” “小弟知道王爷这么做哥你心里肯定有疙瘩,可是,哥就是回了家又如何?不见得比在六王爷身边吃香的喝辣的好,哥要是想家人,也可以把家人接到这边来,何必非要扔下兄弟们走,哥就舍得兄弟们了?”就副统领现在的位置,出了六王府可什么都不是,哥受得了市井的日子? 林四知道兄弟们是为他好:“有什么疙瘩,王爷都是为我好,我知道。” 守卫松口气,上峰若是冥顽不灵,不招王爷重用,下面的人可惨了:“老大这么想,下面的兄弟就放心了。”可他更知道王爷其实很看重老大,老大只要不出错,不会有大问题。 此时,书房门打开。 两人不动声色地分开。 人陆陆续续从书房出来。 最后总管大太监从书房出来:“三五,王爷让你进去。” 三十五是林四以前在暗卫的数字,后来被提上来,去掉了中间的‘十’赐了萧姓:“是。” …… 六王爷的外书房,是王府中机密要事商议之所。 不同于内书房,檀木雕花的书架林立,各类古籍典藏数不胜数,外书房静谧而庄重。 “王爷。” 六王爷抬首,端坐在主位之上,一身玄色锦袍,头戴玉冠,眼神深邃而锐利,却没有再看他,只是看着手里的书:“你胞弟可好?” 林四神色间并没有回去看过五弟的惭愧,答得从容正规:“回王爷,还好。 萧厉点点头,一身考究的常服,将书放下,不怒自威:“可有怨言?” 林四没有,也是真的没有:“属下不曾。”六王爷敲打属下而已。 萧厉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一口,目光才缓缓落在萧三五身上,语重心长:“你自幼便入王府,这些年来,一直忠心耿耿,本王都看在眼里,相比其他人,你行事果敢,于诸多事务中皆有出色表现,本王对你,也一直甚是看重。” 萧三五闻言,单膝跪地,抱拳:“王爷知遇之恩,三五没齿难忘,自三五入王府那日起,便决心为王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萧厉看着眼前的水杯,在没有泡茶前,他也不知道茶杯会随着茶的不同变成什么颜色:“你能找到亲人,本王也很替你高兴。” “是属下忘了分寸,一时失态。父母养育之恩,属下莫不敢忘,但王爷知遇之恩,恩同父母,属下从未有过离开王府的念头,只是一时有所感触……” 萧厉神色方缓和了几分,他若说没有想过离开,他未必信,也不喜欢下面的人自作聪明:“你五弟从小在父母身边,本王亦能理解,但你需知晓,你如今已非当年的孩童,六王府虽不是大的去处,但于你而言,它有你的位置,离开,亦是放弃了一片大好前程,何况,萧一老了,本王这些年对你寄以厚望。本王惜才,不愿你因一时之念而误了前程,你且安心留在本王身边,你的家人,他们若是愿意,都可来炎国生活,定不会委屈了他们。” 林四动容地垂下头:“属下惭愧,王爷大恩,三五铭记于心,谢王爷教诲,谢王爷体恤。” 萧厉从桌上拿起一份密信,递给三五。“你且看看,丐溪楼拒绝了本王的邀约。” 萧三五恭敬上前,接过密信,快速浏览一番,并不意外。 萧厉神色间也不意外:“你五弟一直与丐溪楼有生意往来,早年可见过百山郡主?”他本也没想绕过霍五,只是用之前,总要让他知道,谁是他的主子,可左右他商会的生死,他才能听话。 “回王爷,未听家弟提过,王爷若相询,属下让他过来回话?” 萧厉看着手边的的茶杯,没说应,也没说不应:“先下去吧。” “是王爷。” 447只会失了气度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林四这些天,无一天不在担心。既怕六王爷起疑,不再与丐溪楼商谈,又怕六王爷与百山郡交易,三姐算不过六王爷。 六王爷此人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简单,能从二王爷手里活着从国都出来,就不是表面那样和善。 何况,三姐若是真有野心,同样有野心的六王爷,未必看不出来。 林四突然觉得,自己不回大周也可,免得三姐着了六王爷的道。六王爷以后都想不起五弟才好。 可十天后。 萧厉见了霍五。 …… 炎国边陲,烈风卷起一路黄沙。 六王爷萧厉一袭玄色劲装,与属下一行扮成普通商队的一员,随霍五商队一同从水港出发前往树海岛谈一笔生丝生意。 萧厉之所以同行,是有确切消息表明,林之念最近在树海岛督促事务。 江畔旗帜猎猎,一艘艘船舶停在岸边,码头上人来人往,商队更是络绎不绝。 萧厉站在码头上,看着繁荣的商道,知他治下的繁荣,不单如此,他治下每年还为朝廷纳最丰厚的税粮,但是这些,在父皇眼里都不及二皇子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子为他生的孩子。 就算二皇兄蠢如猪,在父皇眼里恐怕都是好的。 一艘大船停在码头,船身彩绘古朴典雅,高大的海神木刻立于船头,很多货物、人员,都在陆续登船。 号角声响。 林四上前:“老爷,该登船了。” 萧厉点点头,以后会不一样的。 缆绳已解。 号角更鸣,船身微微一震,挣脱岸的束缚向大海行去。 林四迎着风,站在甲板上,看着越来越远的码头,手掌不禁紧紧握住栏杆,近二十年了,他终于要回到故土。 他知道在六王爷心里,树海岛现在还没有具体归属地,树海岛本又是多国交汇之所,人流往来本就复杂,不容易暴露行踪。 但,对他来说不一样,他自卖不是为了远离家人,甚至没有想过会被卖这么远,连往回寄银子的途径都没有。 如今他要回去,阔别已久的故土,他以为死都回不去的地方…… …… 树海岛,银龙府。 林之念的确在树海岛。 一来,等萧厉后续;二来,会当地各大龙头。 秋平整军,凌文韬带着红玉、红潜整治树海内务,但似乎老爷子压不住树海这些海上讨生活的船主。 今晚这场宴席便是各大船主们为她准备的接风宴。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银龙府内张灯结彩,丝竹之声袅袅,珍馐佳肴满桌,高声曲合,一派繁华热闹之景。 林之念一袭正红色郡主朝服,头戴树海海皇冠,就那样闲散地坐在主位上,无需几分威仪,已让每位走进丈许的人,自发放低了三分音量。 酒过三巡。 林之念一手捏着酒杯,一手懒散地撑着脑袋,谁来敬酒,都豪爽饮尽,也是喝得尽兴,脸颊微微染了一层红晕,姿态更为闲适,目光流转出几分温柔,却依旧没有人胆敢上前挑衅。 他们这些船主疯了,才会觉得坐在上面的女人真有她表现的那么好说话。 别忘了打下树海岛的蛟龙舟、雷霆筒都是出自这个女人之手,她还出兵了南石郡,这些如果距离他们还算远,那么一把端了他们的粮仓云丰,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蛟龙盘珠,虎卧而寐,再温馨,也没人觉得是猫鼠般可欺。 场中觥筹交错,众人寒暄间,视线若有若无都落在为首的人身上。 百山郡郡主亲自坐镇树海岛,是对他们这些船主失了耐心了吗?百山冥顽不灵的豪绅最后剩了多少,他们已经打听过了。 可握在手里的码头、船只、海路怎么可能说让就让出去,若是郡主一意孤行,他们该有的利益又能保住多少? 怎样才能让百山郡主打消整合树海岛的主意? 树海是岛,可不是郡,怎能都一意孤行? 树海的几个船主,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都想让对方先出头去探探百山郡主的底线。 琵琶声落。 编钟发出低沉的嗡鸣,不知名的海上乐器吹出神秘的曲调,似远古战场上的号角,弦音铮铮,激荡着人们的心弦,仿佛这些还不够,又混入了战鼓之音,每一下都重重地敲击在众人的胸膛。 二十名身着玄色劲装的男子从场中现身,剑眉星目,容色绝佳。 乐声骤然高亢,男子们如离弦之箭般动了起来。 他们身形矫健,步伐灵活多变,时而如猛虎下山,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时而如蛟龙入海,身姿轻盈而矫健, 手中的长剑挥舞起来,剑影闪烁,如同一道道银色的闪电,绝美地划破了夜空。 为首的男子,一个凌空跃起,在空中旋转数周,手中的长剑如同一轮明月,绽放出耀眼的光芒,锐利又唯美。 林之念抬眸,慢慢收了撑在头上的手,看了过去。 魏迟渊见状,看了一眼场中。 男子的宴请上以女子乐曲为多,树海岛宴请郡主的宴席自然不会少了男色。 魏迟渊握着手里的酒杯,让自己平静下来,这种事情,以后只会多不会少,何况,之念的神色很淡,目光都没有落在他们的脸上。 他就更不能失了分寸,更何况这次树海岛之行,还是他主动要求跟来的,这时候闹这些,只会失了气度。 可,无论怎么自圆,魏迟渊还是将酒杯放下,在烦躁的乐声中转头。恰好便听到台下几个老船主的议论,且声音越来越高。 “树海岛是众国的多金之地,每日里,来自众多国家的商船,如过江之鲫,堆积如山的货物,金银财宝更是如流水般涌来,因为什么?不就是因为岛上,没有繁文缛节,没有官府的层层盘剥,更没有各种苛捐杂税,有的是自由,是销金的去处。” “说得对,猛龙过江、虎出平阳,各国商船来了,大家各凭本事赚钱,凭本事交易货物,对货品不设障,对种类不设卡,不像有些地方,官府横插一脚,搞什么官劵商劵,盐令茶令,把好好的生意搅得一塌糊涂。” “是啊,咱这儿多好,货物的自由港,是这四海八荒的一颗明珠,所以众商才喜欢云集到这里,给树海带来无尽生机。”搞什么官府制度,本末倒置! 魏迟渊已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嘴角浮起三分笑,给自己酒杯斟满酒,起身,向之念走去。 场中剑舞正盛。 448郡主……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魏迟渊缓步走近,身形恰好将旁人窥探场中的视线阻隔:“郡主……” 林之念闻声,眸光从独弦琴上收回。 魏迟渊微微俯身,与她视线平齐,声音低沉而温柔:“往我这边靠些。” 林之念看着他,身体慵懒地朝他倾斜:“怎么了?” 魏迟渊轻举手中酒杯,目光深邃:“敬郡主一杯。” 一杯酒,需要特意过来喝?林之念端起自己的酒杯,与他轻轻相碰,一饮而尽。 魏迟渊嘴角动了一下,浅尝辄止就好,亦是仰头饮尽杯中酒:“我为郡主再斟一杯。” “郡主不必动,就这样。”魏迟渊拿起旁边的酒壶,丰神俊朗地上前几步,身姿微倾,往之念随手捏着的杯子里满酒,目光柔情似水,流转着难以言喻的情愫:“郡主慢饮。” 魏迟渊转身退下时,宽大的衣袖不经意间轻拂过她的膝盖,仿佛是无意间的触碰,却又带着几分刻意的暧昧。 林之念的视线从膝盖上略过,又随即收回,似有意无意地转着杯子里的酒。 魏迟渊再坐回去时。 各大船主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 刚刚他们就觉得奇怪,凌太守几人他们打了一段时间交道都认识。郡主带过来的几位大臣也一一介绍了,唯独这个人,长得看似不凡,又紧跟在郡主身后,却没有人介绍,他们私下找人问,说只是一位郡主府上的夫子。 夫子怎么会带来这种场合?原来是这个身份啊,那他出现在这里就说得通了。 各大船主笑了。 再仔细一看此人,可不是长得好,眉眼英气,肩宽、窄腰,虽然年纪大了些,但那气质,远不是场中几个舞剑的小年轻能比的。 刚刚高谈阔论树海未来的几个人互相看一眼,心里立即有了计较。 凌文韬那个老狐狸,迂腐、古板,只知道按上面的教条办事,剩下的那几个每次他们一开口,就会推脱。 新人就不一样了,尤其是跟在郡主身边的小白脸,一看就没什么真本事,又是什么内院夫子,见过什么大风大浪,正好拿他开刀。 也好让郡主知道什么是三思而后行。 几人立即转向回来后便一脸春风荡漾的某人:“失礼,一直没问这位大人姓什么?” 魏迟渊闻言,似乎很惊讶有人跟他说话,但被他自以为地隐藏得很好,礼数周全:“不敢,在下姓魏,大人是……” 果然,没听说郡主身边有什么厉害的魏姓官员,而且,如此恭谦,肯定就是没本事:“原来是魏公子,在下海沅沣,魏大人还没有在我们树海走走吧,我树海岛地处要冲,多年来都是众国交汇之地、自由贸易之所,百姓安居乐业,繁华不绝,这都有赖于树海岛多年来独立存在于外的结果,独树一帜是树海岛长久繁荣之根本。” 旁边立即有人接话:“是啊,是啊 ,倘若固守教条,加入诸多束缚,失去自主之权恐怕树海就不是如今繁茂的树海了,魏大人说是吧!”最后一句隐隐提高了音调。 魏迟渊觉得如此直接吗,装都不装一下,他看起来不值得几个回合的掩饰。 旁边的人都看了过去。 林之念也不意外,此刻再看看斟满酒的酒杯,一时间不知道说这些老船主有眼光,还是太邪性,挑了半天,挑了一个最不好逞口舌之快的人下手,也是不容易。 魏迟渊拱手:“船主所言差矣,各国商贸只能带来一时之利,但若无强大后盾,没有行之有效的手段,没有定海之针,也就是一条规章核心在此,在风云变幻的各国局势中,树海岛犹如一叶扁舟,只是随风飘摇,随时有被风浪吞噬的风险。其实独立存在看似逍遥,实则危机四伏。” 海沅沣脸色立即有些难看。 凌文韬听到动静也看了过来,见到被几大船主围在中间的是魏迟渊,愣了一下。 这些人,难道不知道他们围的是谁? “魏大人此言过于危言耸听,树海岛多年来与各国友好往来,贸易繁荣,从未有过大患。独立自主,方能保持我岛之特色与尊严。” “大周只是稍有动作,树海不是已经易主。” 海沅沣想反驳什么,但眼前已成事实,一时间后续的话被此句憋了回去。 魏迟渊脸上却没有一丝傲色,心平气和:“不说大周,若是炎国哪天有所举动,树海是不是亦要易主,改天换成其他国,树海是不是还要继续动荡,海船主说的特色和尊严,不过是建立在别人施舍的前提下。一个连反抗之力没有的人,怎么能说自由?还有海船主说,树海之上人人安居,恕魏某不懂,自由货物、无甚约束,无官无察,是不是说树海在满足所有停靠树海岛船只的私欲?以满足别人私欲,为其不设防形成的贸易往来,怎么可能让民安居?又怎么会有一岛之尊严?尊严与安居,要在实力之内,在规矩之间,才能体现,海船主说是不是?” 海沅沣立即看向身后的人。 身后的人吓了一跳,赶紧开口:“魏大人,我树海岛以贸易起家,积累了颇丰的财富,财富……可换来和平,将来亦可建设家园,民安岂不是指日可待?所以财富,方为树海岛之根本,树海岛这次会输,便是财富还不足够!” “对。” 海沅沣也点点头。 魏迟渊笑,儒雅随和:“您说得对,财富是好东西,人人趋之若鹜,财富可以建设,财富可以安民,财富甚至可以变成军火、战舰,反攻百山郡。可是,敢问各位船主,谁来转换财富,又有何等长远计划,将财富转为医药、车马、住行,以安民生,以安稳定;财富又如何变成军火、战舰,让树海岛更有底气,走在众国之前;此外,又如何集中财富、收拢财富,将之有效的用于各种计划之中去?那便是稳定的制度,执行力绝佳的官员,以及赏罚分明的衙门,和为此项伟业坚定执行下去的百山郡主。郡主急众位所需,为共同更好共计。” 449等很久了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海沅沣等人脸色难看下来。 反驳啊!都死了!任他这样说完! 可反驳什么,拿什么举说! 自由、财富的点都被驳斥完了,对方甚至没有抓着他们被打垮这件事大书特书,只是提出了实现更多财富的可能。 何况,树海有个屁的安民措施,树海就是他们几个大船主的一言堂,自由就是站立在放大别人的私欲之上。 如今又被人打碎了战舰,现在嘴上又要立不住了。 不是说找个软柿子捏,这就是海沅沣那老东西找的软柿子?瞎了狗眼了! 凌文韬看着突然沉默下来的他们,捋捋胡须。 一时之间也替他们惋惜。挑谁不好,偏偏挑中魏家主,能为九大书院讲学解惑的魏家家主,说学富五车、胸有乾坤都算自谦,这帮未曾被教化过的莽汉,上来竟然选了难度最高的。 就是他这老东西,也不敢轻易试其锋芒。 红玉在旁端着酒杯,看着周围憋着气却没立场开口的人,风情万种地笑了,这就是魏迟渊?传言没有夸大。 魏迟渊依旧神色温和,只是属于魏家家主的气场,隐隐露出一毫。 他不喜语言相争,争出来再好看,也只是一些皮毛,他更看中能解决问题的利益诱饵:“不说这些了,喝酒。” 海沅沣等人顿时听到特赦一般:“对,对,喝酒。”喝酒。 “魏主就该一锤子锤死这些大老粗。”百山这边的官员小声跟同僚嘀咕着散了。 “谁说不是。” 树海众船主松口气,当刚才什么都没提,赶紧该吃吃,该喝喝,算这小子识相。 魏迟渊紧抿了一口酒,突然靠近海沅沣:“海老?可是素有树海蛟龙之称的那位海沅沣海老,树海三十六港,有十港都在海船主名下的树海船皇?” 海沅沣都要走了,不走继续留着丢人吗,但对方如果这样说,也不是不能再留一会,让他知道什么是树海大船坞:“不刚当,不刚当,只是同行抬举。” 魏迟渊惭愧:“刚刚一时没想起来,魏某自罚一杯。” 海沅沣神色孤傲了些,算这小子懂事:“无怪,无怪。” 魏迟渊放下酒杯,神色严肃,气势开到七分:“我魏家有一条瓷器商路,想寻求长期对外稳定商道,海船主若是有兴趣,宴后我们可以一叙。” 魏家商路?海沅沣本被捧开的心怀,顿时看向眼前的人。 眼前的人初见时的纯澈不知何时早已经散了,他坐在一旁,一股从容的深海翻涌的气势负压而来。 海沅沣再看他,就像看另一个人,神色不自觉地肃穆:“魏家?东海魏行商行与您什么关系。” “承蒙家中长辈厚爱,暂理魏家所有商行事宜。” 海沅沣顿时看向他,这次已经不能是严肃,而是震惊。 魏家家主!瞬间放下手里酒杯,想要拱手又瞬间忍住了,不能暴露。树海岛每年有多少瓷器、茶叶、精美丝绸出自魏行,他们心知肚明。 海沅沣下意识四下看一眼,没见什么人特意看过来,心中不禁一动。 他们这么多人如今聚在这里,说得再好听,为的无非是利益,可眼前的人就能给他的商行带来无穷利益。 旁边看似与人饮酒的大船主也不是傻的,魏家家主吗?想不到百山郡主收拢了这样的大鱼。 若是能私下和魏家达成合作,不比在这里梗着脖子跟凌文韬等人对着干更能得利。 而且,这魏家家主看起来与百山郡主关系不一般。 与魏行交好不就等于与百山交好,到时候他们既有利益可拿,又是最早一批跟随郡主的人,简直一举两得。 魏迟渊注意到,海沅沣再次靠过来期间,周边不下五个人离开了他们现在的位置。 真当他们铁板一块吗? 僧多肉少,不识相的、跑得慢点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海船主还是再考虑考虑,你知道的,我这次跟着郡主来,很多事也是郡主行方便,所以审核要求的同行资质,很多都和新策有关,海船主多考虑考虑,不急。” 海沅沣急,若让人知道魏家整合瓷、茶、丝三线,他能不能再拿下都另说。 海沅沣恨不得说,他支持树海衙门推行的所有新政。 但真加入新政,商会衙门会颁发一张通航劵,没有此劵,都是口说无凭。 海沅沣现在就想找凌文韬谈谈通航劵的具体细节:“魏主慢用,我突然想起有点事,先去看看。” “海老慢走。” 海沅沣火急火燎地转了一圈,凌文韬那老东西去哪了?刚才不是一直在这里晃。 不找他的时候随处可见,找他的时候反而看不见了。 海沅沣找人的时候还不忘注意一下魏迟渊,看到确实没人再跟他说话后,不禁松了一口气。 刚才得罪人了好啊,没人主动再去找魏主攀谈更好。 可凌文韬那老东西去哪里了? “魏主,郡主唤您过去饮一杯。” 魏迟渊看眼之念的方向,起身,身形修长:“好。” …… 丝竹声歇了,宴席散后,夜色已经深了。 凌文韬几步在拐角追上魏迟渊:“魏主,明日可有时间去衙署坐一坐?”两人在月下走着,今晚所有人都没有找到他,明天他案前必然有人等。 树海的各项政策自然是早已商定好的,但论海上商路,魏家更为见多识广,帮忙看看,查漏补缺也好。 魏迟渊神色温和:“不了,明日还有事,衙门重地,我去不合适,若是凌大人有什么拿不准的,在下义不容辞。” 两人走过侧门,很多车马已经走了:“魏主不如坐老夫的马……” 林之念的马车就那样停在那里,在两人出来的一刻,马身一动,发出铃响。 凌文韬见状,立即上前拱手:“郡主。” 冬枯将车帘掀开。 林之念放下手里的书,对老臣点点头:“凌大人也这么晚,时间不早了,路上小心。” “多谢郡主体恤,老臣惶恐。” 魏迟渊上了郡主马车:“等很久了……”车帘放下,声音也敛入车内。 林之念看他一眼:“不是你让等你的。” 450君子如玉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魏迟渊笑了,眉目疏朗,君子如玉。他好像是说过。 可:“车等,和人等,是不一样的。”男子浅笑,似月如山。 林之念收回目光,视线重新落回书上。随他怎么说。 马车启程。 凌文韬才起身,想着刚刚魏家主自然地进了郡主的马车,并不意外,他在交高待过。 …… 魏迟渊看着她,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换了衣衫。 一袭淡蓝色的襦裙,裙裾上绣着几朵简单的小花。长发盘起,仅用了一根发簪,简洁利落。并没有任何柔媚的装扮,魏迟渊却不由看愣了片刻。 魏迟渊回神,眼睑微垂,再抬起又恢复几分惯有的从容。 他拿出茶杯,给她倒杯茶。 林之念手捧着书卷,不时翻过一页,上面是树海的新规,茶杯递到眼前,清淡的茶香带来一丝清明。 林之念目光没有移开书页,抬手去接,欲往嘴边送时,茶杯一动不动。 林之念转头看过去。 魏迟渊将茶杯松开,声音低沉:“很晚了,少喝点茶。”她忙,何必吵她。 魏迟渊找个舒服的姿势想要在有她空间靠一会时。 林之念收了书:“魏家的人在南下,你不在没问题吗?需不需要让赵意沿途注意一下?” 魏迟渊从这个位置望过去,刚好看到她转过来的一侧脖颈,雪白柔韧,方显出一丝脆弱。 魏迟渊收敛心神:“不用,逃跑都抱有侥幸,要来做什么?”魏迟渊垫着软枕,靠好。 “真不用?” 魏迟渊闭上眼:“不用。” 林之念看了他片刻,重新拿起一份文书,慢慢看着。 车内,烛光微微。 魏迟渊才睁开眼看向她,灯火下,她清晰得近乎简单,没有海皇的冠冕,没有繁重的服饰,甚至没有以往浮光锦下灵动活泼的耀眼娇媚。 她已锋芒尽敛,华光不现,以另一种更不容让人忽视的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魏迟渊不自觉地伸出手,碰触到她落在座位上的一缕裙摆,手微微攥住一角,魏迟渊仰头:“之念……” “嗯。” “看我一下……” 林之念转过头,魏迟渊半靠在迎枕上,就这样看着他,眸光间似有星河倾泻,眉峰微隆,又似有什么心事。 她正好看到他的手,拉住了她的衣角,林之念没动。 魏迟渊最终移开了目光:“你忙吧。”却又不甘心地用力拉着她衣服,让她向他扑来:“之念,哪怕是敷衍,你都该吻我……” 林之念并没有犹豫什么,盖上他的眼睛,吻上他的唇…… 烛火悠悠…… 冬枯扶郡主下车。 魏迟渊心情不错地看冬枯一眼,他打听过,她捡来的这个小丫头,一直养在她身边并没有依照惯例送去丐溪楼,怎么能说不是不一样的:“关于萧厉我突然有更完美的一计。” 林之念径自往前走着:“时间不早了,你不累?” “本来累,现在……”魏迟渊看向她。 林之念:“……” 魏迟渊:“还好。” …… 夜深人静,林之念头发已经半干,她看眼桌子上放着的笔墨,没有犹豫,拿起笔给陆辑尘写信。 惯常的问候之后,说起树海的情况,没有明面上的周旋客套,就是树海岛是她所属的事实。 最后一句,林之念也没有停顿:知你公务繁忙,望身边有人照顾起居,珍重。 林之念将信封好,放在一旁。 起身,睡了。 …… 晨光如丝。 一支利箭破空而出,带着凌厉的气势,直直射向箭靶,箭羽在风中微微颤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林之念再次搭弓。 红玉在旁汇报树海岛所有进展,以及正在落实的各项政策:“搭建两岸的船舶改为了一刻钟一班,全岛资源普查已经在进行,差异化功能定位一直在跟进,产业调整有魏主的铺垫,落实也十分顺利,但城建一司的意思,还是用现在的军用海港,要等衙门的各项事件落实,才会重建军港,但属下是想……” 魏迟渊随意举弓,三支利箭如三条银色蛟龙,带着凌厉之声,精准射中靶心。与林之念的中规中矩不同,君子六艺,在魏迟渊手中如有臂使。 “你继续。” 红玉收回目光:“炎国六王爷的商队靠岸了。” 林之念看她一眼,放下弓箭。 魏迟渊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放心,林四很好……” 红玉顿时拱手:“魏主。” …… 船鸣号角,商船靠岸。 各大商队、货物开始下船。 林四的脚终于踏上了百山郡不久前攻占下的树海岛,现在明面上的大周的领土。 海风吹拂,这里的风穿过他四肢百骸,再重新为他印记。 “老爷,当心脚下。” 萧厉放眼望去,面色逐渐严肃。 树海岛上海匪横行,码头繁多杂乱,船只野蛮无序,看似繁华的货物集散之地,实则暗流涌动、暴力横生,这时候商船靠岸,该是呵斥声、鞭笞声喧嚣一气的时候。 可现在,码头上的确人来人往,但却秩序井然,不远处的货仓处上工的人虽然有的穿得破破烂烂,但是身边并无监工,与他年少时来见到的样子截然不同。 而且一艘艘货船有序地停靠、卸货,航道似乎被有意整理过,一条条一道道,没有撞击箭火,一派繁荣景象。 这些年来,他没听说过树海有什么不同,那么就是最近不一样了? 她拿下树海岛才多久?要知道能打下和能治理是两个概念,他以为,她怎么也要在树海耗几年才会有一点眉目。 甚至不等治下出成果,树海又会反攻回去,更何况树海这些船主各个难以教化,拿下他的所需,远不如抢完离开更有可图。 “老爷,怎么了?” 萧厉没说话:“走,去客栈。” 林五淡四处看看,隐约发现跟上次来有些不一样,破败的栈桥还是那个栈桥,只是看着干净了少许,一批批绑着准备上船的人形货物,这次也没有看到。 码头看着好似也整齐不少,那些挤出地方的船主,不在了? 林五淡环顾一圈,走出队伍,自然地给栈桥上维持秩序的小哥身边递了几个果子:“小哥,你们这里少了不少船啊?” 萧厉也看了过去。 451放心通行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小哥接过果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最近一段时间没来我们树海吧?咱们这儿如今可大不一样了!新来的岛主,是个厉害的,你看这码头,是不是看着舒服多了,这叫分航道,哈哈,其实我也不懂,就知道,兄弟你的货物不用交额外的银子也能放心走,货物还绝不会出事,放心通行,走就是了,没不长眼的截您。” 林五淡笑笑:“那好啊。那些大船主呢?就这么退了?”顺便用眼神示意下下面的货奴:“他们的银子也不要了?” “要啊,他们还是有主家的,但现在只要出货,就要给他们银子,多劳多得,用不着人看着,没人偷懒。” “银子能到他们手里?” “都跟你说了,新岛主厉害着呢,昨天还有一个违反规定的大船主,被依规沉海来,想死的就折腾呗。” 林五淡点点头,心里有数了。 萧厉眉头却丝毫没松,百山想彻底占下树海岛?那现在树海该因为一系列变革动荡才对。 林四跟在六王爷身后,自然也听到了那些话,三姐的印象变得完全模糊起来,与记忆中的人完全融合不到一起。 时间太久了吗? 萧厉一路去了客栈,周围一切都井然有序,但就是这样才不对。 越大的变革,不安和混乱越严重,可这里丝毫感觉不出来。 萧厉转头看向林四:“去附近打听打听,这些人怎么还敢出来?”按说现在正是各大船主与百山博弈的时候,风向不定,人人自危才对。 “是。” 店小二看到贵客下来,热情地迎上去:“客官可是等急了?热水、饭菜马上就好。” “过来。” “来嘞。” 林四给了小二一串铜钱,压低声音:“我们有段时间没过来岛上了,上面船坞争成那样,怎么街上还这么多人,我们的货物安全吗?别还没有销出去,先拜错了码头,这趟船就白跑了。” 小二闻言将铜钱收起来,笑了:“客官多虑了,您现在来刚刚好,说不定出货更快,价钱您还能更满意。上面的事您也不用管,安心按照新出的规定做生意就好,因为上面规定不许‘欺弱’,不对,不对,是‘扰民’,对,对,就是‘扰民’,凡是扰民者极刑,而你您我都是民啊,只要有人为难您,压您的货,您就去报官,衙门现在可喜欢管这个呢,保准您一告一个准,全是重刑,所以客官放心,没人趁改制打您货的主意,您这趟船绝对不白跑,您看大街上,人多吧,比以前多多了,热闹着呢,各大店铺生意都好,都喜欢上货,客官安心住店,保证没事。” “是吗,小二哥,瞧你这样,心情不错啊。” “当然心情好了,郡主来了以后,我家里还分了二亩地,如今还有一份差事,每天都是高兴的事,能不高兴?” 林四也跟着他笑了:“看来新岛主不错。” “那还用说,虽然我不识字看不懂官府新贴出的安民规定,但有一点,我知道,动咱们这些民可不如那些大船主互打划算,他们打出血来,上面也就看看。但他们的马车敢踩坏一点我家秧苗那可就惨了,就是他们船主,也要亲自去衙门讲讲为什么,要知道赔银子事小,脸面事大,所以我们现在出门放心着呢。客官安心做生意,不用胡思乱想。” 林四看着他,肯定如此、必然如此的神色,猜测为‘他们’处置大船主的事发生了不少,他们才会如此安心。 安民吗?用多数的民制衡少量的乡绅船主? 好办法啊。 这样,只要百山供应得了基本所需,上面再怎么乱,也是少数人在乱,根本不会造成混乱。 而且还能以此反制各大船主。 不过用民反压各大阶层的方法还是第一次见,竟然真的压住了。 林四心中也忍不住动容。好计谋。 不过,她就不怕各大船主联合起来断树海岛的货? 林四走出去,看到街旁各种各样的小摊贩。 452一切热闹起来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杂货、食物,摊位繁多,一切瞬间热闹起来。 林四走到一个卖铁器的摊位前,顺手拿起一个铁铲,摊位上各种各样的铁器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很多他不认识的铁器:“叔,你这里东西很全啊。” “那是,保证你能买到想要的。” 林四又看了看手里的铁铲,敲了敲铁质,直接给了银子:“话说叔,你们这里换了岛主,怎么好像对你们没有影响一样,你这里的货甚至比我们跑的货都全。” 大叔接过银子找了几个铜板回去:“小伙子来的时候没走南坞吧,也是南坞是蛟龙舟停靠的地方,不允许商船靠近,听说南坞有很多船,装的都是杂货,树海的大船主们如果不供货,那边就供,哪个大船主停什么货,南坞就供什么货,大船主们想供货了,那边就停,不跟大船主们争,所以我们树海不缺货,还有很多树海以前没有的货呢。” 林四收了铜板,那百山郡要有充足的物资才行:“这样啊。” “其实,我也没有去过,我也是拿货的时候听掌柜的说的,掌柜的说得可精彩了,我也不懂,我就知道,船主家那些大爷小爷的现在不敢胡乱出来收账了,日子都好过了不少。” “那不错。”林四说完,又出去转了一圈。顺便去那些大船主名下的店里逛了逛,的确看不出任何影响。 林四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一切都在他三姐的治下吗?本以为会波折不断,却不想治理得这么出色。 百姓生活安稳,货源充足,秩序井然,丝毫没有想象中硝烟四起的针锋相对。 或许有,但完全影响不到多数人的日常生活。 林四走在热闹的街市,仿佛能看一条条条款下去的时候,各大船主精彩的脸色。 林四将这份骄傲默默藏在心底,握着手里的铁铲,跃上客栈台阶。 不远处的客栈雅间内。 林之念目光在那道人影上凝住,他身上几乎没了小时候的影子,完全长成了大人,他不想二姐姐被卖,偷偷自己卖了自己。 林之念嘴角浮现一抹笑意,目光柔和地看着下面人的身影,终于见到了—— 林四突然转头,目光锐利。没发现什么异常,又谨慎地收回目光。 楼上雅间的窗户早已经关上。 林之念看眼旁边的红玉。 红玉心领神会地出去。 林四随意买了一份鱼饭,刚准备离开,突然后面传来一阵嘈杂声,有人在快速向他靠近,几乎本能地手里的铲子一横。 “啊!”闹事的人直接撞在他铲子上,摔倒在地。 后面捕快一拥而上:“还跑不跑!敢在大街上劫掠,不想活了!” 红玉一身随意的衙役装扮,头发简单挽起,腰间佩刀,站在那里,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林四转头看到她。 红玉笑了,一笑轻佻又浪荡:“谢了。” 林四已经移开目光,越过所有人向前走去。 红玉看着他的背影,提高了音量:“小哥,不要衙门的谢银啊,有银子拿的!” 林四头也没回地走远。 将歹人五花大绑的捕快抬头:“老大,看什么呢?” “看你呢!将人带回去!” “是。” …… 红玉很快回了客栈。 林之念还在:“见到了?” “是,郡主。”认了人。 林之念点点头,老四既然到了,人就不能再回炎国,以免节外生枝,这件事就要做得合情合理:“表现出对他的兴趣,还有,我堂堂树海岛副军司,看中个男人,是一定要留下的,是不是?” 红玉懂。 林之念笑了,她挑中红玉,就是因为红玉相对碧玉来说,长得风情万种不说,私人作风还真的不太正经。 就算六王爷打听到百山郡都没有任何破绽的存在,是这件事的不二人选:“辛苦了。” “动动手的事。” …… 林五淡下榻的客栈内。 萧厉听完林四描述,静了很久,望着街市上往来如织的人群,叹口气:“好个釜底抽薪!用民生挟制各大船主,再用商贾利益分化船主。” 更不要提还用收编的海匪余党巡逻,这哪里是治岛,是兵不血刃围城绞杀。 以民为盾,以商为矛,以匪为卒的棋局……反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他以前怎么没有想过,以民铸剑…… 以往竟然没发现,他们还有如此用处,看着那些大字都不识几个的人,在围攻一城,收复豪绅上竟还能发挥如此大的作用:“树海岛主,是个人物。” 有些想见见这个人了:“晚上去南坞看看。” “是。” …… 时间一天天过去,商队带来的货物在慢慢减少。 期间林四不止一次探查过南坞之地,蛟龙舟就那样停靠在海上,。 舰身巍峨,长达数十丈,宛如一条巨龙,何谈是‘舟’。舟身鳞甲森然,覆了一层铁制铠甲。 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从船身两侧延伸出的火炮,因为不是在甲板上看不真切,但黑洞洞的孔洞,看起来威力不俗。 据说这些炮筒还能缩小,轻装,关于这种火炮的数据,更是让人倾慕。 现在已经证实,百山郡确实有这些武器,树海死得快不冤。 可现在的问题是,树海岛只有一个丐溪楼分馆,萧厉让霍五送出去的信,都被委婉地退了回来。 委婉也是针对霍五这个长期船商,如果是普通商队,根本对接不上现在的丐溪楼。 他们并不对外经营散式生意,只和大商行往来。 “六爷,怎么办?”这边根本不售军火。 萧厉并不着急,树海岛的新制度反而给了他很大启发。 如果说只有了火器,便对父皇兴兵,他还有所顾忌,那么现在,顾忌则小了很多,他不必非要得到一些世家的认可,也可一点点磨死他们:“急什么,让你们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幕僚上前一步:“回王爷,没打听到更多百山郡主与大周皇上的消息,百山郡主自从到了百山郡后,除了半年多前那次上京,还没有去成,就再也没有见过大周皇帝。属下反而打探到一件有意思的事。” “什么事?” 林四也看了过去。 “百山郡主这次来树海岛身边跟了位男子……” 萧厉神色动了一下。 林四脸上也露出一抹奇怪的神色,但稍纵即逝,似乎到了三姐这个位置,身边跟着位男子,也不是什么值得说的事,除非这位男子很不一样。 “属下没打听出他的具体身份,但很多大船主都在私下跟他接触。”说明这个人这里有‘路’可走。 林四一时间不知道说三姐什么眼光,身边跟的男子,怎么一个个都不像有骨气的样子,上一个能拿东西。 这个,看来也是一个能钻营的。 “接触一下。” “是。” …… 广袤无垠的大海上,海浪似万马奔腾,不断地拍打着岸边嶙峋的礁石,溅起层层雪白的浪花。 海天相接之处,水雾弥漫。 林之念携数位朝廷官员,来观测海况。 “郡主,远海风浪虽无常,但此片海域已经探查多年,暗礁、潮流、海风、水深都有明确的记录,郡主,您看,从这里望过去,做过浮标的地方不胜枚举。” 立即有人递上望远镜。 林之念接过来,放眼望去。 魏迟渊跟在最后,落后林之念很长的距离,风吹起他肩上的云肩,云肩翻滚出比浩淼海浪在阳光下更炫彩的浮光,绝美非凡。 跟在魏家主身后的官员视线下意识被吸引过去,却见如此耀目的暗纹穿在他身上,也被眼前的人轻松压了下去,丝毫不显纨绔之风。 虽然大男人不注重穿着,尤其他这种功成名就更不用,可此刻也不得不说,魏家主私服甚是讲究。 他一个大男人看了,也觉得甚好:“魏家主,小心脚下,山上路滑,早晚雾气也重,前面就到观测台了。” 魏迟渊颔首,脚步很稳。 不远处,林之念放下望远镜,周围的人又说了什么。 林之念点点头,海风吹过,已经临近中午:“都休息会吧。” 山上送午饭的人已经到了。 “是,原地休息。”说话的人下去安排。 魏迟渊多走了一会才到,拿起林之念放在一旁的水壶喝了一口水。 林之念拿着望远镜看放下去的浮标。 453借物思人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魏迟渊亦转头看向大海,喉结微动,水质清冽,舒缓了一路走来的热气,指腹摩挲过壶身,眼里有着毫不掩饰的温柔和放松。 即便在明知海风吹散了一切的亭子里,似乎周围都是她身上淡淡的气息,靠近就已经舒心。 可魏迟渊到底不是借物思人的人,更何况人就在他眼前。 魏迟渊将水壶放下,目光落在她身上,海风撩起她耳垂上的玉坠,衬得她脖颈更加白皙如玉。 林之念专注望远镜中的浮标,手指轻轻调整着望远镜的焦距。 魏迟渊的目光自然地落在她手上:“之念。” “嗯。”林之念放下望远镜却没转头,肉眼衡量了一下海水深浅呈现的色泽,又用望远镜看了过去:“怎么了?” “景色好看吗?”魏迟渊声音温柔。 海风吹过两人的衣摆。 林之念看他一眼,放下望远镜看向大海:“……好看。” “哪里好看?” 林之念想想:“现阶段无法治理,而且治海过于大言不惭,所以好看。”他们这次过来,也多是观测、预防,可没能力吹沙填海,更不可能撼动大海风的云团走向。 魏迟渊被她逗笑了:“你这么一说,有道理。” 魏迟渊放眼望去,也觉得大海不错。 林之念看着魏迟渊身上的云肩,并没有急着再去看海,她记得他有一件蓝珠云肩,也十分好看。 而且不知是不是看了一上午的官服,再看他这一身尤其好看,更何况美人含笑,风流柔和,怎么能说不好看。 魏迟渊转回头,正好对上她的目光。 林之念没有刻意避开。 魏迟渊也没有不好意思,坦然地让她看,手更是自然而然搭过去,压住风吹起的她飘落在栏杆上的衣带。 林之念眸光中倒映着魏迟渊的身影,落落大方地笑了:“林四的事一直没有好好谢谢你,谢谢。” 魏迟渊直接用胳膊慢慢绕过压住的飘带,神色光明磊落:“收下了。” 林之念莞尔,重新看向海面。 魏迟渊靠在栏杆上:“见到他了?” “见到了,比我想象中更高,也更壮。”不代表她就不知道被卖做死士养大意味着什么,所以这件事上她承了魏迟渊的情。 魏迟渊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回了百山,给他接风洗尘。” “萧厉的人找你了吗?” 魏迟渊手攥了一下飞起来的衣裙,又随着风松开,神色多了抹严肃:“昨天他的人跟诸言接触了一下。” 林之念并不意外,这段时间丐溪楼拒绝了他多次,萧厉不可能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丐溪楼上,定然另辟蹊径。 魏迟渊又通过海沅沣暴露在人前,萧厉的人查到魏迟渊是迟早的事。 就是不知道萧厉的人现在打听到哪一步了?魏迟渊魏家家主的身份有没有曝出来? 不管魏迟渊的身份曝不曝得出来,在他们接下来的计划中,都不受影响,因为魏迟渊在这场谋划里,就是一个怂恿百山郡主反攻汴京城的人物。 不曝出他的身份,他也是居心叵测。 曝出了他的身份,他也是狼子野心,反而让一切在萧厉那里更有可信度,还可以降低萧厉回去发动战争的顾虑,因为大周也不是一股绳,时刻准备内讧中。 并不会给萧厉谋反造成威胁。 整个计划更完善,更有可信度,只是魏迟渊这个角色,算不上光彩。 如果萧厉拿到火器后,为防万一,再一纸密函告魏迟渊怂恿百山郡主谋反,他在汴京城名声就更难听了:“有什么问题说话。” “对上一个萧厉而已。” 冬枯提着篮子进来。 魏迟渊见状,手臂自然而然收回,本来之念被压着的飘带重新落回之念裙脚。 若无利益相争,他无意在人前与之念亲昵,既弱了之念的威严,也显得他轻佻。 “郡主,吃饭了。” 林之念还没有坐下,面向大海一侧的亭子已经竖起宽大的屏风,海风被牢牢挡在屏风之外。 林之念下意识看了屏风一眼,屏风质地精良,上面绣刻着精美图案的屏风,一看便是运上山的。 林之念眉头蹙了一下,最终没有说什么。 上辈子,她带弟弟出去玩,不过是想让九岁的小孩子试试赛车座椅,最终却是整山封路。 何况现在不是治理这些的时候,说得多了,反而令下面的人不安。 魏迟渊注意到了她那一眼,但见她最终没说什么,而且也看不出她喜还是不喜。 因为她坐下的举动依旧从容,可又看不出几分满意。 魏迟渊笑了。 “笑什么?” “为什么觉得你比我更像世家子弟?”魏迟渊递给她一双筷子,丝毫看不出她出身草莽,即便两人刚认识的时候,她也没有给过他违和感,吃穿用度都很自在。 “我姑且当你在夸我。” 两人相视一笑,林之念加了一句:“我明天会让人放出,不日我们就要离开树海岛的消息,你那边要忙了。” “也闲了几日了。” …… “老爷,近半个月内,树海岛南坞码头每日有十二艘至十五艘船出入,都在半夜出港入港,装卸时间非常短,短至半柱香时间。” “船身吃水很深,甲板覆盖防水油布。” “码头工人多为生面孔,且拒绝与本地人接触。可南坞的商船已经很多天没出过货了,这些人在做什么?” 萧厉的手搭在椅背上,看向右边的幕僚。 “回老爷,没有太多的消息不好判断。” 萧厉又看向林四:“那边有消息吗?” “回王爷,对方没有见商队任何人。”显然没兴趣做生意:“不过,属下打探到,百山郡主似乎要带人回百山了。” 萧厉皱眉,树海这里虽然还有些麻烦,但现在看来都是小问题,她确实没必要再在这里待下去。 “老爷,怎么办?”他们所有送出去的帖子都石沉大海,示好的商路和铁器也没有引起郡主身边人的兴趣,就这样看着他们走了? 林四站在人群中,也等着老爷决断。 454不知准确否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萧厉沉着脸。 负责出去打探消息的人见老爷迟迟没有抉择,开口道:“王爷,属下还探听到一个消息,不知道准不准确。” 虽然花费了不少银子,可是于情于理那个人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说。” “跟在百山郡主身边的那个人极有可能是大周国魏家家主。” 萧厉抬头看向说话的人。 周围在场的人也互相看一眼:魏家那位家主? 林四也愣了一下。魏家商行即便在炎国也如雷贯耳,怎么可能是魏家家主? 说话的人垂下头,他也觉得不太可能,更何况还和百山郡主有些暧昧的传闻传出来,感觉更不像真的才对。 魏家家主在大周是何等人物,怎么会跟在百山郡主身边献殷勤。 林四也觉得不太可能。 因为魏家家主不可能缺银子到收受贿赂,但极有可能是魏家商行的人,或者魏家旁支男子。 总之骗子的几率大,但凡好好的男子都不可能跟在…… 还隐晦地让能给他带来利益的人知道。 萧厉更沉默了。 议事厅也一时陷入沉默。 过了很久,萧厉开口:“拿王府的拜帖,我要见这位魏公子。” “是。” …… 日头西斜,余晖如纱。 诸言拿着炎国六皇子的拜帖,脚步匆匆朝主院走去。 树海四季如春,微风拂过,繁华簌簌。 诸言转过角门,眼前豁然开朗,假山流水,曲径通幽,踏过碎石路,精致的凉亭映入眼帘,亭周垂着轻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魏迟渊躺在宽大的躺椅上,一身考究的束腰长袍,不用多加修饰,肩宽腿长。 他手中握着一串黑紫的葡萄,脸上盖了一本书,书掀开一角,随意将一颗放入口中,书又落回原处。 他旁边,林之念一袭淡雅的素裙,端坐在书案前,处理着公务,手中的毛笔在宣纸上沙沙作响,旁边的香炉飘着袅袅白烟。 诸言不自觉放轻脚步。 垂下头,走近了些,再走近些,在家主身边俯身,放低声音:“家主,炎国六皇子的拜帖。” 魏迟渊闻言慢悠悠地将脸上的书拿下来,接过帖子,扫了一眼,又放在一旁。 诸言等了一会,起身,退到凉亭外。 魏迟渊拎着葡萄起身,靠在林之念书桌前:“终于舍得用他六王府的名号了。”剥开一颗葡萄,喂到之念嘴边。 林之念不想吃。 魏迟渊放自己嘴里:“今晚让红玉在我那里‘巧遇’林四。” 林之念闻言才放下笔,神色间浮上一抹担忧。 魏迟渊见状,又剥了一颗葡萄给她:“甜的。” 林之念看了葡萄一眼,接过来,吃了,没有一丝酸涩,很甜:“心里虽然预想了很多遍,但真到了这个时候才是担心。” 魏迟渊又帮她剥一颗:“到了咱们的地方,哪有那么多担心,实在不行,让红玉抢,你是关心则乱。” 林之念吃下第二颗葡萄,自己拿了一颗,随手剥着:“担心是必然的。” 冬枯拿来温毛巾,又缓缓退下去。 魏迟渊看了她一眼,又看看之念:“一直带在身边。” 林之念不用看冬枯也知道他在说谁,没有理他,只是将剥好的葡萄往他的方向递了递:“吃不吃?” 魏迟渊低头,一口吃下,拿起毛巾给她擦手,纤弱的手指能写出最冷酷的政令:“你的字跟谁学的?” “临的帖子而已。” 魏迟渊一点点帮她擦干净,将她的手放在掌心,在她要收回去时,快速攥了一下才松开:“不打扰你了,我回去准备准备,会会这位六王爷,晚点过来给你汇报。”说最后一句时人已经走了,衣衫浮动,流光溢彩。 林之念看着他的背影,大概能想象,自己曾经穿着浮光锦经常出现在他面前时的样子了。 怎么说呢? 心思——昭然若揭。 …… 橘黄笼罩了整座树海岛。浩渺海波环绕的岛屿,宛如一颗隐匿于尘世的明珠。 银龙府三条街外的巷子有一座幽静的府邸。 此刻,烛光亮起,一场私人宴请正悄然进行。 萧厉的帖子虽有署名,却不是明帖,宴席自然不可能大肆举办。 魏迟渊一袭深色锦袍,袍上绣着暗金云纹,少了白日在凉亭里的闲适,自然流露着岁月沉淀的沉稳、威严,仿若山岳,难以撼动。 萧厉第一次见到此人,神色便严肃了几分。 霍五急忙上前两步,低声开口:“是魏家家主。” 萧厉已经不用他开口承认了,这样的气度,不可能只是谁养在房里的男人。 萧厉一袭酱紫色长衫,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看似随和,实则暗藏锋芒,拱手:“魏家主,久仰大名。” 魏迟渊抱拳,从容随后:“不知六王爷竟来了树海岛,失敬失敬。” “哪里,不请自来,魏家主不要怪罪才是。早知魏家主在岛上,该早来一睹风采才是。” “王爷谬赞了,魏某不过是一介闲人,倒是王爷,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林四不注意两人的客套,目光在魏迟渊身上一闪而过。 觉得外面的传言未必可信,这样的人都能传成三姐房里的人,简直没有依据。 在林四看来,根本没见过不将王爷放在眼里,王爷还没有恼的人,就做不出跟任何人有不清楚牵扯的事。 这样的男人要什么女人没有,这样的男人又何必自毁名声。 定然是那些在他手上吃过亏的大船主,故意传些莫须有的话,诋毁面前的人而已。 林四肯定后,看眼五弟的方向。老五早年在大周西境见过一次少年的魏家主,王爷特意带他过来确认。 而且,魏家主如果跟三姐有事,他早就说了,没说,自然没有。 林四见老五神色举止如常,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萧厉端起面前的酒杯,魏家在大周是大周皇帝都不会轻易得罪的人,有此等气度并不意外。 萧厉也和善了七分:“实不相瞒,萧某来有一事不明,想向魏家主请教,魏家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455林四红玉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魏迟渊看眼面前的酒杯,依旧保持着最初的模样,干脆就没执杯:“何来请教,后院里新得了两条鱼,不知是否有幸请六王爷去观赏一二。” “萧某恭敬不如从命。” 随着两人离开,晚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 凉亭荷叶下方,两条红尾锦鲤快速跃出水面,又跌落回水里,溅起一片水花。 月下映衬下的水波粼粼,倒有几分雅趣。 萧厉收回目光,手中折扇轻点池边石栏,笑意未达眼底:“魏家主这后院风景甚好。” “不过附庸风雅。”魏迟渊盛了一勺鱼食,倒入水里。 鱼争先恐后地游来。 萧厉看眼那做工精美的勺子,没有再浪费时间:“魏家主如此直爽,萧某有话也就直说了,南坞码头那几艘船甚是引人注目。” 魏迟渊执勺的手如常,盛出的鱼食都分毫不差,闻言,也只是抬眸看萧厉一眼,又去喂鱼:“六王爷说笑了,魏某一介商贾,也就有几艘船而已。” “商贾?”萧厉收扇:“魏家主谦虚了,魏家主如果都是商贾,我们也不过是一介小民,毕竟能连续几日每艘船都卸下三十箱桐油、二十车硝石、十几车手持火器的商贾不多。” 魏迟渊目光才有了一丝变化,神色多了几分严肃:“六王爷说笑了。” “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也不会乱说,只是不知郡主知不知道,若是知道,魏家主运这些东西又要做什么?” 魏迟渊看着他,放下勺子,笑了:“六王爷果然消息灵通。树海岛不稳,多备些东西而已。” 萧厉乘胜追击:“树海岛稳不稳,在下还不至于看不出来。” 魏迟渊看着他。 萧厉也看着魏迟渊。 两人对峙片刻。 魏迟渊神色重新温和下来:“六王爷既然找上魏某,也不必绕弯子了——六王爷此番前来,有什么事?” 萧厉也笑了:“萧某无意揣测魏家主的用意,只是心慕百山火器已久,不知是否有荣幸让魏家主将那批军火转卖于我,本王定感激不尽。” 魏迟渊闻言,重新拿起鱼食勺。 萧厉也不催,极有耐心地等着他决断。 魏迟渊似在思索,片刻后忽而抬眼,眼底寒光一闪:“六王爷可知,这批货,魏某也是可以送往北上的。” “魏家主也说了是‘可以’,那本意必然不是如此,萧某只是购一批火器而已,这些火器对魏家主来说,应该只是九牛一毛,毕竟以魏家主和郡主的关系,这点火器算什么?”敢跟大周皇帝的女人暧昧不清了,会把火器上交? 不得不说魏家主也是能屈能伸,控制住了百山郡主那样的女人,火器岂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萧厉觉得即便是自己,也会选魏迟渊这条路。 魏迟渊听到萧厉提郡主,并没有慌乱,只是声音低了几分:“六王爷若想得这批货,还需拿出诚意。” 萧厉知道他会妥协:“魏家主但说无妨!” 魏迟渊突然靠近他一些,压低声音:“我不需要金银,我要——粮。” 萧厉顿时蹙眉,看向魏迟渊。 魏迟渊并不妥协,六王爷既然有谋反的心思,定然有存粮,有金银储藏。 但他不要金银,要粮草。 因为之念说,来过树海岛的萧厉回去后未必不会复刻树海岛的方案,那就不能让他拥有充足的粮草得以安抚民众。 之念说这一套,谁用都好使,那时候他们要想从大炎国捞便宜就难说了。 萧厉不想出粮草:“银两我可多出让利益。” “我不缺银两,六王爷既然知道我是谁,就该知道我不会缺银两。” 萧厉看着魏迟渊:“魏家主好大的野心。”私自屯火器,如今又要粮草,他要做什么? 可若是他真做什么,对大炎,或者说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有利:“我手里并没有多少粮草,而且大规模的粮草运输必然引起有心人注意。” “这一点王爷尽管放心,我魏家船坞定然有办法,就看王爷付不付的起价码。” 萧厉神色谈不上好看:“这一点,我们回去还需商议一二。” “我等六王爷的好消息。” …… 两人从长廊绕回,刚踏入前院拱门,便听见一阵刀剑相击之声。 萧厉眉头微皱。 魏迟渊神色疑惑,加快了脚步。 两人刚进入宴席。 萧厉便看到自家副统领,正与一位女子交锋。 女子手中长刀闪烁着寒光,每一招每一式都凌厉无比,他的副统领自然不弱,他手中长刀迎刃有余,刀影重重,打得不分伯仲。 萧厉目光疑惑,这女子身手不错,少有人能与三五打得如此胶灼。 魏迟渊心里有数,却还是看向下面的人:“怎么回事?” 属下立即开口:“回家主,诸位客人觉得只是饮酒太无趣,就想了助兴的法子,现在正在比武会友,输了的一方饮酒三碗。” 魏迟渊闻言笑了,看向六王爷:“还是他们会找乐子。” 萧厉也是无奈,只是玩乐就好。 两人也入了席。 萧厉坐下才看出,这样的比武会友已经进行了几局,因为众人面前的酒坛已经堆了不少,而他带来的人脸色凝重。 萧厉不禁看向幕僚。 带来的幕僚立即低声道:“回王爷,属下这边武将少,已经输了三局。”输得太难看了,才不得不让副统领上场,否则他们炎国的脸面就丢在这里了。 萧厉知道了,抬眼,便看到魏迟渊也正听身边的人说什么,看起来心情不错,想来也是问两方战果。 萧厉虽不是来比武的,可输得太难看到底脸上无光,三五上去便上去了。 红玉缉匪无数,刀以快为主,身似游鱼般在刀影中穿梭自如,时不时还能寻得破绽,反手砍出一刀,还能调戏对方几句。 456以柔克刚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这位小哥,你刀法虽猛,却少了几分灵动,不如停下来,姐姐教教你如何以柔克刚啊。” 林四丝毫不受影响,有条不紊地猛攻,刀刀直逼红玉要害。 红玉提刀格挡,身形一转,脖颈直接贴着林四的刀锋滑过,手,顺势顺着刀柄直接摸上他肩头,又急忙借力回转,娇笑道:“哎呦,瞧我摸到了什么,身板挺结实啊,是姐姐喜欢的类型,有没有兴趣跟姐姐切磋点别的东西。” 林四神色不变,精神如常,手中长刀一横,再次凌厉攻上。 红玉见状正色,也不再嬉笑,眼神一凛,手中刀化作一道白光,与林四的长刀狠狠撞在一起。 刀光剑影中,两人身影交错,难分高下。 这小子!功夫了得:“哥哥,人家都叫你哥哥啦,怎么还打得这么猛!”说着手里的刀更加迅速辗转腾挪。 林四神色越来越凝重,对方身法奇高,功法刁钻,绝非等闲。 红玉身形回转,退守为攻,刀光剑影,碰出丝丝白光:“如果你现在投降,姐姐给你看样好东西可好。”气息却没刚才稳了。 下面顿时有人起哄:“女侠看什么?我们可以看吗?” “当然可以,就看你们的小哥哥愿不愿意了。” 刀光却丝毫没弱下去。 萧厉斟杯酒,静静地在一旁看着,虽为女子,身手却不俗,能将三五逼到百招之外不分胜负,实属难得。 不过比之三五,力道稍显不足,时间长了,对方必然不敌。 萧厉看眼魏迟渊。 魏迟渊一脸笑意,示意他共饮一杯,对这场比试谁赢谁输并不在意。 一番刀光剑影后,林四长刀一挑,将红玉的刀震飞出去,手里的刀尖直指红玉咽喉。 红玉神色一凛,下一刻突然笑了,手指搭上他的刀刃,眼波流转间妖娆多情:“哥哥好本事,妹妹输了。” 林四在她的手指要按上刀刃时,瞬间蹙眉,收刀,退回起手位置:“承让。” 红玉手里空空如也地对着他笑。 林四微有不悦,收回目光,轻佻!直接向王爷见礼,坐了回去。 萧厉没开口。 魏迟渊也没有,难为红玉大庭广众之下这副急色的样子。 大人物不说话,下面的人却进行的正酣。 “诸言兄,喝酒,快喝,快喝!” “对!喝酒!” 诸言起身,也不推辞,带着己方的人一起举杯,豪迈地一饮而尽:“贵国大人好刀法,大炎国卧虎藏龙。” 炎国六王府的人也不端着:“哪里,哪里,我们这才赢了一轮,你们府上才是巾帼不让须眉。” “你说红玉姐,红玉姐可算不上什么巾帼。” 红玉闻言,桃花眼一扫,顿时抽出自己的腰鞭,轻轻向诸言脸上扫去,目光却深情款款地看着林四的方向:“说谁呢。”一句话也百转千回,柔弱清亮。 诸言揉着没打到的脸,赶紧讨饶:“说我,说我,姐姐这一下,小的受宠若惊。” 周围的人都笑了。 红玉也不见怪,风情绰约地收回腰鞭,径自走到林四身边,腰肢微倾,入座:“哥哥不请我喝一杯。” 霍五等人立即看过去,都笑了。 赢了就是哥哥了,刚才可一直自称姐姐。 不过,有一说一,此女甚为好看,大气舒朗又能温柔多情的好看,尤其那一双桃花眼甚是有味道。 三五有这么一桩风流韵事也不亏。 红玉看着林四笑,手似要搭在林四肩上。 林四退了一下。 红玉的胳膊立即僵在那里,脸色、眼神立即变了,威严不悦爬上她的脸,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王府的小侍卫。 周围的人都察觉到气氛不对。 高台上,魏迟渊开口:“红玉大人,给魏某个面子,来者皆是客。” 红玉闻言起身,颇为不屑地看了魏迟渊一眼,又看向林四,目光堂而皇之地挑衅:“这位弟弟似乎不懂识时务怎么写,不过没关系,姐姐最喜欢桀骜不驯的。” 红玉说完,谁的面子也没给,直接走了! 周围气氛顿时僵了一瞬。 萧厉神色也变了。 林四更是眉头微皱,他不喜轻佻的女子。 魏迟渊见气氛不对,笑了:“大家喝,如此好酒,不饮岂不是可惜了。” …… 客栈内。 林四回去后,直接跪下向王爷请罪:“属下没有分寸,险些坏了王爷的大事,请王爷责罚。” 萧厉神色温和:“都是小事,不用放在心上,反而是魏迟渊的条件,将钟幕僚找来。” “是。” 萧厉虽说不在意,但还是看了身后的暗卫一眼。 暗卫立即领命去查。 萧厉怎么可能全然不在意,一个敢当众甩魏迟渊脸色的人,总要打听清楚才放心。 …… 银龙府。 魏迟渊到的时候林之念还没有睡,见他进来,直接放下书,看了过去:“红玉进展还顺利吗?” 魏迟渊笑笑:“只关心林四的情况?”说着自然地脱了外衫。 林之念看着他将外衫挂在屏风上,没有说什么。 冬枯同样看了郡主一眼,退了出去。 “萧厉看中了火器,有没有进展,他都会一直跟你谈,这件事没什么可担心的。”林之念声音不急不缓。 魏迟渊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红玉那边也一样,一切顺利,不过,看今晚的局面,大概不是郎情妾意,要上演强取豪夺的戏码了。” 林之念闻言笑了:“怎么,我四弟还是一个正人君子。”红玉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手有身手,她以为老四怎么也会有心,然后郎情妾意,最后临走,红玉强势跟六王爷要人。 想不到,魏迟渊的意思是,这两人从头到尾,恐怕都要是红玉强取豪夺了。 魏迟渊一时间不好接这句话,总不能当着人家姐姐的面,说令弟不解风情吧:“可能以前生活环境使然,让他不喜欢红玉这样的女子。” 林之念想到老四的遭遇,叹口气:“不喜欢就不喜欢吧,结果没有偏差就行。又不是让两人成婚。” “放心,红玉和我都盯着,”魏迟渊转头,目光落在之念身上,似是漫不经心开口:“今日多喝了一些有些疲累,不知,可否借贵府歇息一晚?” 林之念抬眸看向他。 魏迟渊心神瞬间紧张,下意识想做些什么掩饰一二,最终动也没敢动。 “我这里屋舍简陋。” 457不想走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魏迟渊莫名松口气,轻笑一声,眼里满是温柔:“……实在困倦,不想多走。” 林之念收回目光,不甚在意他从进门开始一系列的心思:“既然不介意,便留下吧。” 魏迟渊心中一喜:“我去洗漱。”人却没急着动,视线依旧在她身上。 林之念也未动:“……” …… 清晨。 纱帐半启,魏迟渊系着外袍扣子。 一旁,林之念穿戴整齐,用盆浸了手。 冬枯等人垂着头,无一人往床帐内乱看。 “百山郡的霜降茶,该用松针雪水烹。”魏迟渊将最后一颗扣子系好,起身,转身将纱帐完全掀起。 林之念擦擦手:“你鼻子倒是灵。”她就是嗅个清爽,并不喝。 魏迟渊也只是建议。 才有小丫头上前整理床铺。 林之念收了几本桌上昨晚批好的文书,准备离开。 可刚要走,见他衣肩勾了一根丝线:“别动。” “怎么?” 林之念伸手抚了一下,银线云纹掠过指腹,泛起微凉触感,却什么都没弄下来,看来勾丝了。 可这里没他的衣服:“回去换换吧。” 魏迟渊看眼这个位置,嘴角浮起一抹浅笑,并不觉得如何。 …… 码头,海风裹挟着咸腥在喧闹的船只中穿行。 红玉一袭蓝色官袍,带着人巡查船舶入港,骤然看到今天的目标。 红玉随意将笔和《海舶异动录》别在腰间,向林四刚刚接到的商船走去。 密集的船舶间。 林四跳上刚刚停好的甲板,带来装卸的码头工人,刚要忙碌。 红玉抬脚挡住了所有工人上船的去路。 顿时船上、船下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林四也看向来人,女子在阳光下灼目明丽。 可看到她上扬的眉眼,林四顿时蹙眉。 但看清她身上的官袍,神色不得不收敛下来,下船:“见过典书大人。” 红玉视线在他身上扫一眼,并不客气。 林四想到自己前几日刚得罪了她,示意身后的人去取文书,客气开口:“典书大人,这是今日船舶停泊文书。”树海规定,并不能随意阻扰有正常停泊文书的商船卸货,否则即便是典书大人也不行。 红玉并不看文书,只是看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的兴趣。 林四耐着性子:“大人——”他们有文书。 红玉听见了,可,那又怎么样,她要的可都表现在脸上了,对方不给她面子呢。 红玉笑着对身后的人开口:“文书上注明,船上载的是青瓷,可我看怎么吃水比载铁器的船还深?老张,派我们的人上去看看,别让萧掌柜载错了东西。” 林四脸色变了一瞬,他当然知道船上不是青瓷而是粮食,粮食没在文书上自然不能被查。 可他们的通行文书是从魏迟渊那里拿到的,依照树海岛的规矩,就不会被查。 可眼前这个女人明显是针对他而来。 但他没有拿自己贿赂一个女人的兴趣。 林四直接拿出印有魏家家主私章的印信,眼前的女人总不能不给魏家家主面子。 “呦,魏家主啊,但这么长时间了,你没打听打听我是谁?毕竟……”红玉倾身靠近他一分,压低声音:“我说了让你等着。” 林四目光微沉:“……” 红玉笑的更开心了:“这样更让人心动呢。”红玉的手在他胸口点了一下,又快速离开,语带威胁:“而我想要的东西,不管是什么,还没有得不到的……” 林四顿时退后一步。 红玉看着他退后的一步,并不急,反而更有兴趣:“既然这样——老张,带人上去检查!” “慢着!”林四自然知道眼前的人是谁,树海岛二把手。郡主名下与凌大人齐名的典书大人。 但他船上这批粮食至关重要,是六王爷与魏家主交易的关键:“我们有文书。” 红玉身体慢慢回正,就这么看着他:“这个‘借口’已经用过喽。”最后一个语气词说的尤其轻佻。 老张等人头垂得低低,没脸看。 但这位红玉大人好像……就这样,看到长得不错的小生,笑得便尤其好看。 等着卸船的船主,目光焦急地落在副统领身上,货卸不下去会耽误王爷的事! 林四自然知道,深吸一口气,闷头开口:“典书大人,这里风沙大,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请典书大人去酒楼看另一份文书?” 红玉闻言,心情颇好,顺便拿起他手上这张‘作废’的文书拍在他胸口,手指有意无意地勾过他的衣襟:“好啊,萧掌柜就是懂事,否则……” 红玉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不远处的典客署:“那些刚上任等着立功的老古董,可没有本官这般好说话。” 林四忍着胸口的触感,那些人可不敢查他们的船!“是。” 红玉满意地松开手:“带路吧。” …… 红玉没想到,林四说看文书就是看文书,不禁有些想笑,这人憨得挺有意思。 不过,郡主亲弟的便宜,即便给她,她也不敢真沾。 何况她们这些女官都是在合适的年龄成婚、生子的,应付这种场面,轻车熟路:“萧掌柜叫本官过来,就是看这些……” 林四看出,对方耐心用尽了。 但让他真做什么,他根本做不出来。 林四骤然灵机一动:“我给大人舞场刀法助助兴如何?” 红玉轻笑,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萧掌柜还有这等才艺,本官倒要见识见识了。” “在下荣幸。”林四从腰间抽出刀,他的刀还未曾受过这样的侮辱。 “等等。”红玉开口,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起身,绑在林四的刀穗上,目光灼灼地看看他,压低声音:“这样……更好看……”也更能取信萧厉,玩物嘛,自然怎么好玩怎么玩。 林四压下火气。 刀身挥舞间泛着冷冽的光,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他身形一动,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银色的弧线,刀光闪动,仿佛能听见风声呼啸。 红玉的目光随着林四的身影移动,那双本就含情的眼眸渐渐多了一抹深邃。 她也是武将出身,自然知道林四刀法的水平,相当不俗,带的她都手痒痒了。 458看向她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林四舞刀间,看向她。 见她的视线只是落在他的刀上,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荒谬的猜测—— 五弟曾提及三姐会想办法留下他。 而此人是三姐身边最得力的属下,在树海百废待兴时应该很忙的人,如今精力都在他身上,难道…… 林四收势,短刀稳稳插入鞘中。 整个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他转身看向红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典书大人,献丑了。” 红玉微微一笑,拍手称赞:“好刀法!萧掌柜深藏不露。” 林四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这句话,尤其想到对方可能是三姐派来迷惑王爷的更是有些尴尬,淡淡道:“典书大人过奖了,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红玉见状,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过来,坐。” 林四看眼她指的位置,险些推翻一开始自己的推测,都快坐她腿上了。 红玉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她成婚了,再来,她还纳妾,拿捏个男人,或者说怎么与男人暧昧,她的确手到擒来,否则郡主不会让她来担任这个角色。 红玉见他不动,神色立即沉下来,落在椅臂上的手都带了压迫感:“听不见吗!” 林四闻言,一时也猜不出,自己的想法是对的还是错的。 下一瞬,林四便觉得一双柔软的手臂揽住了他的腰,清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想喝什么,进来这么久,也不知道点些菜,你说你呆不呆。” 林四…… 这一刻,他并不知道,自己与这位典书大人之间的事,会纠缠那么多年,最后还闹到三姐那里。 …… 林四回到王爷下榻的院子时,萧厉已经听说今天在码头的事。 “王爷,您找属下?” 萧厉看着萧三五神色不佳的样子,想到那晚那个女人信誓旦旦的话,心里已经有数。 女人大多慕强,三五又当众赢了她,还没有给她留颜面,她自然也要找机会下三五的面子。 今天也定是那位典书大人,故意找事,倒是为难三五了。 不过,萧厉此刻再看三五,发现他长得确实不差:“那位大人为难你了?” 林四首次没有开口,只是蹙眉,垂头。 萧厉让人查过那位典书大人,百山家里有夫,结果在树海岛的府邸里还有男子随侍。 但能力和手段都没得说,看那晚的身手,和现在树海郡的安稳,也不是草包之人。 最重要的是,这样跟在百山郡主身边的人,的确不把魏迟渊放在眼里,他们又还有很多商船没有靠岸,有些事,还是要三五多忍一忍的。 何况,不过一个女人,他也不吃亏。 说起来三五不小了,做暗卫那些年,没有考虑过他的婚事,现在是该考虑了:“回去后,本王给你指门婚事,这件事你受委屈了。” “不敢,都是属下该做的,谢王爷。” “行了,下去吧,刚才见你五弟又帮本王找了一船粮,替本王给他说声辛苦,放心,本王看得到他这次在树海的表现。” “多谢王爷。” 萧厉挥挥手。 …… 林四坐在老五的房间里,心里说不出的古怪。 想问老五知不知道三姐派了谁对接他的事,可想到今天的场景,又不想启齿了。 林五淡刚洗了脚,坐过来,就看到四哥脸色不好看。 想到自己今天听说的事,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你也别太放在心上。”毕竟对方长得不差。 后一句林五淡不敢说。 林四听着这句话,彻底不想问了。自从来了树海岛,为免节外生枝,老五根本没接触过什么人:“你找的粮食是树海的?” “嗯,只有这一船,还费了不少劲,又贵,剩下的粮食还是要从六王府那边运才行。” 林四点点头,这次魏迟渊跟他们交易了半船火器,他们这边需交付三船粮食加十万两白银,简直是抢:“我明天还有事,先走了。” 林五淡想问,明天是不是还去码头,但想想,还是少提了。 不过,他四哥仔细看确实好看,难怪招女人喜欢。 …… 傍晚,暮色四合。 魏迟渊坐在自己的书房里,手里拿着一卷书,心思全然不在书上。 诸言走进来添茶,见家主如此,并不意外,自从家主几天前宿在郡主那里,这几天家主都没有过去,而郡主—— 也没有再留人。 诸言觉得,让家主思虑几天都不宁的,应该就是郡主这些天没有任何明示暗示留家主的意思。 诸言添好茶。 魏迟渊手里的书还没有翻过去一页。 诸言无奈,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家主,今晚您在哪里休息?” 魏迟渊闻言看他一眼,放下书卷,手指放在茶杯上,却没有端起来,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 这些天来,她都没有再留过他。 不甚满意? 还是说,只是因为他要求,才留了他一夜? 魏迟渊觉得两人的关系明明近了,却还是觉得不够。 诸言看着家主就是思虑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的脸,就应该让郡主看,在这里让自己看,自己能看出什么:“家主。” 魏迟渊蹙眉,目光在书房里转了一圈,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早知道,他今天就不该回来,当时非要回来做什么?自己跟自己赌气吗? “家主?” “有话就说。” 这话可是家主说的,家主不能不认:“家主,不是属下说您,您都没名没分上赶着跟着郡主了,现在好不容易成了,您还患得患失上了。以前也没见郡主留您,您不是也留下了吗,也没见郡主说收您,您不是也跟来了,都这样了,您还争上郡主的理了,您现在不过去也是一天,您现在过去了,对郡主来说也是一天,就家主您自己在这里自我烦恼地忧虑了,还耽误事。那些不喜欢忧虑的,可不管郡主留不留,都上赶着往上去,也没见谁觉得落了下风,再说,您本来也没占上风,何必自伤。” 魏迟渊闻言看着诸言。 诸言赶紧讨饶:“是家主您让属下说的……”说得不对吗?后宅女子除了主母,不都是这么过的。 何况家主比后宅女子好多了,真不必自怜。 459现在过去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那我现在过去?” 诸言认真地点点头,陆老夫人如果在这里,又该着急了。 魏迟渊干脆起身,理了理衣衫:“备车。” “是。” …… 真踏出了那一步就没什么好顾虑的。 银龙院内。 冬枯见是他,忙行礼通报。 魏迟渊却已经走了进去。 林之念一袭蓝色衣裙,还是去岁的款式,看到魏迟渊,她眼中只诧异了一瞬,便很快恢复了平静:“刚煮的新茶,要不要尝尝?” “好啊。” 这一夜,月光如水,洒在窗前…… …… 魏迟渊和萧厉的交易慢慢接近尾声。 这些时日,只要林四去码头接船,红玉都会偶遇他。 即便忙,没有时间,红玉也会堂而皇之地派人去接他过来一叙。 六王爷的人都知道,自家副统领被一个女人缠上了,副统领不太喜欢,可碍于对方身份,又奈何不了她。 这件事说屈辱吧,对方有权有势长得不差,说不屈辱吧,又到底不好听。 最近这段时间,也是能不得罪副统领就不得罪副统领,免得惹副统领厌弃。 不过,好在他们就要离开了,副统领‘艰辛’的日子就快到头了。 可今天红玉知道林四去了码头,却没有像往日一样邀请他一叙,而是约见了六王爷萧厉。 酒楼雅间内。 红玉看着案几上纹丝未动的酒杯,指尖沿着青檀木的纹路慢慢划过。 最近这段时间,她没少表达过相同的意思,但萧厉见她还是第一次。 “典书大人真要用一艘龙骨船换一个家臣?”萧厉转着手上的玉扳指,并不着急答应。 红玉也不急,不过一个她还算看得上眼、又难调教的男人,才引起了几分兴趣,肯跟对方开价,不过是她还没有玩够:“六王爷觉得开高了?” 萧厉转玉扳指的手停下。 红玉不急不缓地看着他:“有些事本官没有闹到郡主那里,不过是给魏家主三分面子,王爷不会以为我怕他吧。” 萧厉看似也不急了:“典书大人口气不小,还要过问郡主房里的事,对大人也没有好处吧。” “所以本官不是在跟王爷谈,没有明抢吗?” 萧厉看着面前得势的女人,龙骨船是拆掉蛟龙舟上舰炮的叫法,他从魏迟渊那里购买的东西不包括战船。 但眼前这个女人主管海运,拆掉舰炮的蛟龙舟,她的确能暗中弄到手。 萧厉对她一开始开出的火枪确实不感兴趣,但是蛟龙舟他确实想要一艘。 何况他手里现在有炮,虽然不是舰炮,但一样可以上船,形成战力。 两人沉默地对峙着。 萧厉看着不着急。 红玉更不着急。 最终,还是萧厉先开口:“典书大人很有眼光。” “是王爷调教出的人确实不错。” “所以,我府上像三五这样的人还有不少,典书大人要不要都看看?本王可以多给大人几个。”三五他还不是很想换掉。 红玉笑笑不说话,官职坐到她这个位置,可不是让人换她看中的人的。 两人再次沉默下来。 萧厉蹙眉:“典书大人好眼光。两艘龙骨船如何?” 红玉闻言笑得有些无奈:“还没腻而已,王爷不会真觉得他值吧……” 萧厉看着红玉,他们最后一批货还要从她的港口出,确实没必要开罪这个女人。 萧厉拿出了三五的身契。 红玉看着,六王爷自然不可能随身带属下的身契,应该是他来的路上就写好的。 红玉过了好一会,才漫不经心地伸手,将四爷的身契拿到手里。 心里的大石此刻终于落地,人都险些放松下来。 这段日子,那些火器郡主未必放在心上,可对这张身契却问了又问。她为免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都反复衡量,做到了极致。 还好,没有任何差错,终于到手了:“成交……愉快。” 萧厉直接起身,不再有任何交流地离开。 红玉松口气,靠在椅背上,这些天来紧绷的情绪终于落地:“来人。” “大人。” 只差最后一步了:“去把萧三五找来。” “是,大人。” …… 一盏茶后。 林四站在典史署衙内,茫然地看着桌子上的身契,神思恍惚了一瞬,他以为…… 林四抬头刚要问什么,骤然发现红玉这次没像任何一次一样站在他面前。林四下意识回头。 红玉神色恭敬地站在四爷三步开外,拱手:“红玉见过四爷,恭迎四爷回家,衙署外备了马车,现在就能送四爷去银龙府,郡主等候多时,这些时日多有得罪,还望四爷见谅。” 红玉眉宇间没有一丝轻佻,神情肃穆就事论事。树海岛典书大人的气势不显,但眼里已没了看向他的兴趣。 林四看着她,比看到这张身契还恍惚片刻,有点不知道后面该接什么的呆滞:“我三姐……” “是。”红玉神色放松下来,但依旧拉开着两人的距离:“四爷应该也猜到些了吧?” 林四确实感觉到了,她动作、语言虽轻佻,但没有真的做什么。 人后的时候也最多看他舞几场刀就让他离开,他回去洗漱也只是因为舞刀时间太长,出了汗,洗漱一二:“劳烦大人了。” 红玉彻底松口气,四爷知道她们的不易就好:“四爷,请。” 马车是银龙府早就备好的,云娘坐在车前亲自带人来接:“四爷——” “四爷!” 林四看着三姐府上的马车,突然有些近乡情怯,虽然一直知道三姐就在树海。 可知道,和即将见到又完全不一样…… “四爷,上车吧。” “四爷……” 林四神色不安地掀开车帘,抬头,乍然见到里面的人,顿时加快动作,迅速放下帘子:“三……姐……” 林之念笑了,如此近距离看到长大的四弟,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可眼睛还是忍不住泛红。 印象里还有过早懂事的弟弟,不想二姐和她被卖出去,偷偷将他自己卖了。 那时候还倔强地不爱说话,觉得他是家里的男孩子,是顶梁柱一般。 而那次,他也确实顶起了整个家:“小四……” 林四看着姐姐,陌生到熟悉,他姐姐一身素衣,头发盘起没有任何发饰,只是小时候的人放大的样子。 460放下吗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林四心里的不安在看到姐姐的一刻,放下了很多。 他回来了,家里的人都好。 林四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没有错误,在外这些年所有的苦,都没有白吃,他的姐妹们、弟弟、父母都安稳地生活在一起。 林之念拉过他胳膊坐下。 林四实不是感性的人,此刻也跟着三姐红了眼睛。 他回来了。 三姐锲而不舍地把他找了回来,并且有足够的能力带他回来。 林之念看着他克制到隐隐发抖的手,张开手臂:“要不要抱一下?” 林四突然笑了:“又不是小时候。” 林之念也笑了。 气氛彻底缓和下来。 “你来岛第一天我就见过你了,和我想象中一样,不过,比老五长得高,你可别告诉他,他要闹人的。” 林四想到五弟后来跟他熟悉后,也介意身高的事,神色更加自然:“谢谢三姐。” “你当年就不是因为我们了。” 马车很快在一座宅子外停下。 “夫人,到了。” 林之念掀开窗帘看了一眼:“这是以红玉名字买下的院子,你暂且在这里住两天,萧厉后日就走了,我们随后也会回百山郡,娘他们都在那边。” “我知道。”那些火器是让六王爷买回去放心开战的,他这里谨慎一些不为过。 “要不,我也住这里陪你?” “三姐!” …… 霍五不敢相信,六王爷将自己四哥给了别人! 收到四哥消息的一刻。霍五毫不犹豫从六王爷这里跑出去,躲过了六王爷几次追捕,找去红玉‘圈禁’他四哥的院子外,想办法解救四哥。 别管真假,霍五都是这么做的。 萧厉看着办事不力的几人,脸色不善,控制住霍五,三五即便在树海还可以为王府办事。 想不到竟然让人跑了。 几个办事不力的人战战兢兢,这里是树海,很多事他们根本无法施展才让人跑了。 “这件事暂且放一放。”免得闹大,他自然不会说因为一艘船,让出了三五,最后登船离开的时候,会是三五对红玉产生了感情,他准三五留下,处理这边的事宜。 “是。” “今晚,我们就走。”不会等到明日。 …… 入夜后起了风,看着是要下雨。 还在外‘营救 ’四哥的林五淡,正坐在四哥的新院子里吃瓜果,风吹得枝叶哗哗作响,他也没有进屋避避的意思:“红玉不住在这里?” 林四给他上瓜的手顿了一瞬:“……应该吧。” “也是,她那么忙,这些天因为你的事恐怕没少耽误她正事,估计要忙一段时日了,想不到三姐会派她来做这种事,别说,她真合适。关于她,外面真真假假的传闻最多,她做这件事完美,绝对没人怀疑。” “你认识她?” 林五淡咬口瓜,冷风吹在他身上分外过瘾:“认识啊,三姐在西疆时的贴身侍女,她没有动你对不对?”林五淡很肯定。 “何以见得。”林四一时间不喜欢五淡肯定的语气。 “她跟她相公关系很好,而且在三姐身边做过事的女人,不可能不谨慎,更不可能动你。”得不偿失吗。 林四觉得这瓜老五不用吃了:“关系好?不见得吧,她院子可有不少侍郎。”而且,某些手法太过老到,不是一个相夫教子的女人。 “那是,没有一千也有一百。”林五淡自己说着先笑了:“不过,我跟你说个事,你千万别卖了我。” “说。” “对了,你没真喜欢她吧?” “可能吗?” 林五淡放心了,才几天啊,不至于多么喜欢:“没有就好,怕你顶不住楼里的手段,她十岁前在红楼开过蒙。后来又和碧玉姐在云姨身边受教,碧玉姐不解风情,云娘一身本事我觉得就在红玉姐身上了。” 林四看着林五淡:“你想说什么?” “想说,你,绝对不是她第一个这样对待的人。而她夫君,后来更是帮过她很多。你这件事如果不是三姐开口,她已经金盆洗手,沾都不会沾你。” 林四盯着林五淡。 林五淡让他盯。看呗,事实。 林四不知道心里什么感觉,总之谈不上痛快,他是说红玉坏话,顺便表明她夫君对她恩重如山?“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吧。” “不然呢?” “行了,我知道了。” “真知道了?” “我为什么喜欢一个屡次威胁我的人,脑子有问题吗?” “对,对。”林五淡放心了,这就好,这就好:“冻死我了,赶紧睡觉。”陪四哥吹了半天风,试探他,上哪里找自己这么好的兄弟:“走了,下雨了。” 林四却站在廊下没有动。 “哥!瓜果帮我拿进来!” “……来了。” …… “萧厉走了?”并不算意外。 “回郡主,昨晚连夜离开。” 林之念知道了:“让典书署的人进来。” “是。” 红玉带着人进来,汇报这段时间以来典书署衙门对各大码头的整顿情况:“回郡主,自各大船主分散后,下官日夜监察,各大船主都自动接入上报体系,各项措施已初见成效,码头上的货物装卸,也按照合理的位置,重新规划了区域,分署出了专人负责,凌大人……” 书房外。 冬枯给四爷、五爷倒了茶,让两位爷稍等片刻,郡主正在议事。 “多谢。” 林五淡一闻便知是好茶:“谁在里面议事?” “典书署。” 林四端茶的手顿了一下,又恢复如常。 红玉等人足足一个时辰后才汇报结束。 带着人从郡主书房出来时,正好看到外面的林四爷、林五爷。 红玉目光如常,拱手:“五爷。”四爷,郡主并没有对外公布,所以,红玉依照规矩,仿佛不认识一般点头示意,便带着众人离开。 林四垂眸看着面前的茶杯,似乎什么都没有想。 冬枯笑着出来:“四爷,五爷,郡主有请。” 林五淡终于可以回来了,他头脑简单,算账真不是他强项,如今又可以回军部了,怎么能不高兴:“姐。” “你喊什么。”林四看他一眼,银龙府上大声喧哗,就是六王爷亲妹,也没有刚进门就大声喊六王爷哥的道理。 “我喊我姐怎么了?” 林四没理会他,看到书桌后含笑的三姐,上前拱手:“三姐。”这样懂不懂!? “姐,你看他。” 461两只眼睛看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我看着他呢,两只眼睛都看着呢。”林之念慢悠悠开口。 林五淡就知道自己完了,三姐已经开始偏心了:“姐,你不能因为他刚回来就事事觉得他好,一碗水要端平,而且他刚刚就是针对我,丝毫不记得我这些年舍家忘业对他的陪伴。” “那我给你磕一个?”林四看向他。 林五淡看着四哥的神色,觉得吃点亏也不是不可以:“倒也不必,是我自愿。姐,我什么时候恢复原职?” “军部议事厅的规矩都忘了?”他的事回原籍问他的上峰,走程序。 林五淡直接坐下来,拿起一块糕点:“那我什么时候恢复原职?” 林四也看出林五淡厚脸皮了,索性也坐下来,拿了块糕点尝尝:“你什么职务?” “南川第六镖局教头,新火器装备试验都在我们这里。”北川镖局完了,全给了陆辑尘:“姐,我四哥做什么?要不然跟着我?” “先让你哥回家。” “我哥闲不住。你们现在又不回百山,他总不能天天在院子里看你的侍女吧,多无趣。” 林四觉得他还能看他!砍不死他! 林之念可以给老四递刀:“我交代了魏迟渊,让他明日带老四去南坞走走,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事情做。” 林五淡闻言,得意地看眼四哥:“怎么样,给你问了个职务方向。” 林之念让他闭嘴吧:“那是你问的吗,我早就安排好了,何况你哥本身就是武职,这个方向需要你问?” 林五淡不管,他帮忙问的。 林之念让他拿着糕点赶紧走,一会她还要议事。 “那我也要跟着去南坞。” “去,去,你四哥不嫌你烦,你就去。老四。” 林四下意识拱手:“姐。” 林五淡伸出脚将他手勾下来。 林四转手拉住他脚往下拽。 “我的头,我的头撞椅子上了。”林五淡立即鬼哭狼嚎:“姐,你看他打我。” 林之念当没看见:“你住的地方是我出的银子,只是记在红玉名下,你带着老五暂且住在那里,有什么需要跟冬枯说,行了,行了,把老五拎出去,就听他叫唤了。” “姐,姐,你不能这样,他拖着我脚走呢!姐——” 林四直接将五淡拖了出去。 林五淡觉得自己的脸丢完了,出去了还在嚎:“我错了,我错了,哥,我错了。” 林四放开他的腿,抖抖胳膊上的土,多余搭理他! 林五淡一跃而起:“走,带你找魏迟渊,问问他明天什么时候有时间。” 林四察觉五弟直接带着他向银龙府后院走去。 绕过垂花门,在花园的水池上。 魏迟渊半躺在船上,竹篾斗笠边缘垂着半片枯荷,紫色锦袍下摆搭在船沿,老五的喊声惊散了刚要咬钩的鎏金锦鲤。 “魏家主!子厚哥!哥——” 林四忍不住开口:“发现你的哥真不值钱,逮谁叫谁。” “但只有你是我亲哥,他们都是随便。” 林四嘴角抽抽,就不该多嘴说。 魏迟渊起身看过去,手撑在船沿温和地笑了。 林四看着他,顿时有种君子无双,不属于这座院子的瑰丽,将身下的小船、美景,都衬成凡夫俗子的雍容华贵。 不过,钓个鱼而已,至于穿得如此讲究。 魏迟渊手里的桨一推,船已经行到岸边。 诸言备好了毛巾、温水、茶具。 “子厚哥,我姐跟你说了吗,明天带我们去南坞。” 魏迟渊擦擦手:“说了,老四吧,咱们见过,不过那时候不算,现在才算,认识一下,魏迟渊。”魏迟渊抱拳。 林四跟着抱拳:“林四。” “你以前就叫林四?”魏迟渊示意他们坐。 林五淡主动给三人倒茶:“不是,他叫四蛋,我叫五蛋,不过我哥现在讲究了,死活不让我叫他四蛋,我有什么办法,只能叫四哥,委屈我姐也得喊他林四,怕他翻脸不认账,离家出走。” 林四真想让老五闭嘴!当着外人的面呢!刚才溜他还是溜轻了! 林五淡看眼四哥顿时开口:“不是外人,你的消息是子厚哥给三姐的,你走的前几年,咱姐没有翻看各郡户籍、走商的能力,是子厚哥去找的,还根据线索找了很多年,是咱林家恩人,来,子厚哥我以茶代酒和我四哥敬您一杯。” 林四闻言,立即正色,端起茶:“竟不知如此,是我失礼,改日定向魏家主道谢,魏家主请。” 魏迟渊端杯,陪着两人一饮而尽:“举手之劳,主要还是你姐,一天提好多遍,我也不能不重视,她呀,甚至找了人画不同年龄你的画像,你姐才是真用心,我动机算不得纯粹。” 林四林五淡都不那么觉得:“那也多谢魏家主。” 行,魏迟渊受了:“你们明天想什么时辰?” “看子厚哥的时间安排。” “明早你姐请平安脉,我等大夫走了派车去接你们可好?” 林四闻言,看了魏家主一眼。 林五淡已经应了。 林五淡带着四哥从银龙府出来,午饭已经在子厚哥那里吃饱了。 林四才拉过五淡,把憋了很久的问题问出来:“他住银龙府后宅?”午饭的一应用度,包括魏迟渊用餐前还换了衣服,什么问题还用说吗。 林五淡并不意外:“嗯。”破镜重圆了吧。 “这是三姐的住所?!” 林五淡让四哥少打听:“三姐的私事,谁住不是住,你见哪个大户人家府里进了一个妾,大姑子小姑子大惊小怪,问哥弟闲事的,那么多屋呢,谁愿意住谁住,咱们就是无论谁住进去,叫声哥就行了。” “那是魏家主!”不是受此等委屈的人!老五知不知道魏家家主代表什么! “对,所以他不一样,他跟别人都不一样,他不单帮咱家找到了你,还在三姐未起家时给过三姐助力,所以对他,多几分敬重。” “你说得真洒脱,你见到六王爷怎么对他了,他是能收到后宅的人?三姐的孩子都是大周皇帝的,他如今又在三姐身边,会不会危险?有没有隐患?” 462归家路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那咱姐也不是吃素的啊,再说了,魏家主在交高时,就是十年前,已经跟三姐谈婚论嫁了,两人感情很不错,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分开了。” 林四突然不说话了。 林五淡见他不问,不习惯地回头:“怎么了?” 林四也说不上来。 他前段时间觉得跟三姐绝对没关系的人,原来很早之前就有关系。 林五淡上前揽下四哥的头:“长那么高干什么,放心吧,姐心里应该有数,我听说魏家那边向三姐投诚了,我也好久没回大周了不知道真假,但应该不是空穴来风。姐现在又把他带在身边,应该八九不离十。好了,三姐感情的事咱们又没参与,说不清的,所以少过问三姐的私事,三姐真有需要的时候,肯定让咱们提刀,刀别软就行。” …… 半月之后,百山郡码头。 今日码头全部戒严,戒严线外却格外热闹。 宽阔的码头内场中,百官身着官服,整齐列于两侧,神色恭敬,迎郡主回程。 巨大的船只缓缓靠近百山停泊处,船上旌旗猎猎,气势非凡。 人群熙攘中,一位遮住半张脸的女人,踮着脚尖,殷切地看着缓缓靠岸的船只。 身后一位中年老伯,不时扶她一下,让她不要着急。 依他们的身份,只要想,当然可以站在百官最前列。 但他们也知道,三女儿说不能‘张扬’,就是还有其他方面的考量。 家里的管事说,让他们在家里等,迎接仪式散了,四爷和五爷就会先回来见他们。 可她还是忍不住,想早点看到自己的孩子,哪怕早看到一眼。 林母身着朴素衣衫,混在人群中,眼睛紧紧盯着模糊不清的码头。 二十多年了,她日日夜夜盼着这一天,盼得都快没有希望了,想不到老天垂怜,她又找回了孩子。 林母不担心她其他的孩子,有之念在,他们总归是好的,唯独老四,没见过家里好的时候,却吃了所有该吃的苦。 船只靠稳,登船板落下。 震天的锣鼓声中,林之念身着盛装,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下巨船。 群臣跪拜。 热闹的人群顿时安静,跟着跪拜:“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林母、林父仅愣了一下,赶紧跟着跪下,二老来时只惦记着孩子,完全忘了这回事,真的是不跪都不行。 高呼声此起彼伏。 让一直将心思放在四儿子身上的二老,才想起女儿和五儿子也回来了,勉强勾起一点,一碗水端平的心。 欢迎的仪仗一一进行。 林之念在众官员目送下登上回郡主府的轿辇。 后面就是此次随行的官员准备离开。 林母在侍卫的护卫下挤到人前,一眼便认了出来——不见多年的四儿子。 他走在不起眼的角落,跟着队伍前行。 林母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他已不是当年那个瘦弱的孩子,身姿挺拔,长得结实。 泪水模糊了双眼,她忍不住向儿子的位置走去,目光牢牢锁在儿子身上。 林四察觉到什么,转头,便看到母亲含泪的眼睛,他愣了一下,脚步下意识往那边走去。 很快被林五淡拉回前行的队伍,林五淡觉得自家的天塌了:“你感觉到了吗?娘是一个眼神都没有落在我身上啊。” 林四感伤的情绪硬生生被五弟拉回来一分,又忍不住看向母亲。 见到母亲正被人护着往人群外走,他嘴唇动了动,半天说不出话来。 林五淡算着自己被抛弃的程度。 不过没事,想想三姐在前面爹娘还挤到这里来,可见爹娘也没有给劳苦功高的三姐眼神,这样一算,爹娘看不到他,也理所当然,毕竟有三姐比着:“走了,走了,我知道爹娘在哪里等我们。” 林四闻言,立即跟上五弟的脚步。 码头外的巷子里。 林母看到走来的儿子,不等儿子先向她走来,她已快速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臂。 林四眼睛红了。 林母牵着孩子,手掌粗糙、有力。 她紧紧握着,仿佛怕一松手,孩子又不见了。 “娘——” 林父闻言还是扭过头,擦擦眼泪。 “儿啊——”林母声音带着哭腔,满是思念和愧疚,是他们做父母的没用,没用啊。 林五淡见母亲那么激动,估计短时间内看不到他,勉强站到还算冷静的父亲面前。 这会总该看到他了吧,他怎么说也几年没归家了,不该一点都不想啊。 林父将他拨到一边,他还没看清老四,老五在这里挡什么事。 林五淡干脆坐马车上去。 “这些年受苦了……” 林四克制着摇摇头:“爹,你们还好吗?” “好,好!都好着!家里也好!” 林五淡看着父母,再看着哥哥,能再次看到四哥跟父母站在一起,林五淡笑了,真好啊。 一切都那么好。 三姐最好!“爹、娘、哥,回家了!回家再看,人又跑不了。” …… 林府内。 林之念到的时候,她爹娘拉着四弟还没有看够。 林府上下所有的下人见状,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规矩也谨慎了七分。 林五夫人更是立即起身,紧张地向郡主请安。 林之念扶了五弟妹起来,从五弟成婚到现在,她也统共才见了弟妹两次,哪有让自家人见她行礼的规矩:“坐,这些年五弟在外,你一个人照顾爹娘还有孩子,辛苦了。” 林五夫人不敢应,只敢小心地坐了一角,更不敢托大,声音都很小心:“郡主谬赞,家里这么多人,哪里用我亲力亲为,还是三姐看顾周到。” 林之念笑笑,摸摸她的头,五弟妹很传统,相夫教子,一心都扑在家里,或者说,多数女孩子都是如此,每一位都值得用心相待:“让老五好好补偿你。” 林五夫人顿时脸红。 林之念视线不再总看她,免得她不自在,便转去了四弟和母亲那里。 林四立即投来求救的目光,他快招架不住了。 林之念笑得越发好看,当没看见:“大姐、二姐呢?” “你大姐在厨房,二姐打下手呢。”林老夫人说完,又可怜可喜地看向自家老四。 463收到信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林之念起身:“我去厨房看看。” 林五淡立即放下茶杯,他也去。 林四见状急忙开口:“三姐,五弟,我也去,我也——” 林老夫人立即拉住他:“咱不去,厨房油烟重,让他们去,他们皮糙肉厚,你呀,多休息。” 林五夫人闻言默默起身,靠着椅子边也溜了出去,她也去厨房看看,她也皮糙肉厚。 …… “大姐,你多少年没烧菜了,能别执着那条鱼了吗?”林之念也是无奈,怎么就跟鱼过不去了。 林依呛得咳嗽几声,她以前在家里时,烧火做饭带弟弟妹妹,什么做不得,怎么现在一道菜都做不出来了。 她还想着四弟喜欢吃鱼,给他烧一道。 林依娘第无数次被油溅到时,无奈退开。 立即有厨房大师傅接过。 林依娘苦笑地擦擦自己的脸。 林二丫看着大姐养得娇娇嫩嫩,比任何人家的千金小姐都要娇贵的样子,得意地将自己炒的肉沫豆腐颠个勺,手臂很有力量:看见没!这才叫好把式! 林之念立即捧场地给个掌声:“厉害。” 林二丫斜她一眼:“出去出去,带大姐出去,不中用。” 厨房外,二总管额头都要冒汗了,不过还好,终于有大师傅上去了,否则开不了午饭了。 林之念和林依娘都没有出去,在一旁陪着二丫,说起她家铺子的生意。 “老五的货都供给我了,我的铺子在我们县头一份。” “厉害呢。” 林二丫闻言看向她:“你是不是在阴阳我,三,我听着……” 林依娘柔声软语地开口:“菜是不是要糊了。” 林二丫赶紧去看菜。 林依娘拍了三妹一下:知道老二一点就炸,还招惹她。 林之念:我真心的。 林五淡溜达过来,嗯,香:“二姐,加份栗子鸡,好久没吃了。” “吃,吃,加份五耳朵你吃不吃。” “二姐,我也是刚回来。不要那么明显啊!” …… 郡主府内。 郝大胖气哼哼地回到院子。 陆老爷子见状,赶紧让人推他回房。 结果还是慢了。 郝大胖逮住他一通骂,骂完他,骂他两个不争气的儿子。 骂得气顺了,又觉得,她为什么非要去之念亲娘那碰一鼻子灰,送礼贺她小儿子回来,还没讨到一顿饭吃。 算了,她又惹不起,不过,最近百山城不是还来了一位清高得不行、不让她儿子认自己当干娘的魏老夫人吗。 哎呦,当年那个冷脸看她呦,现在怎么样?投靠她儿媳妇来了吧。 郝大胖顿时又精神了。 她惹不起林家大妹子,可其她大妹子老姐妹可都惹得起。不错,改天,约个叶子牌。 郝大胖让人倒杯茶,嫌弃地让人把这老东西推下去,碍眼。 …… 朱墙碧瓦,晕染了初秋的寒气。 陆辑尘坐在高椅上,看着手里的信,已经很长时间没动一下,面色苍白如纸,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气。 这封信从落款看,已经是一封旧信,但才刚刚到他手里。 以前,他们之间的书信往来,都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 每一封信似乎都承载着无数思念,好像晚到一刻,情意就会焦躁不安。 可现在,这封信足足在路上走了两个月,两个月…… 而他也有段时间没有给她寄信了,除了孩子的言语依旧频繁,他们很久没有通信了。 陆辑尘就这样静静地坐着。 那句看似不经意的写在信中的那句‘望你身边有合适之人伺候’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刺进他的心窝。 他以为不说就不存在的事,还是见到了笔墨上,送到了他手里。 陆辑尘紧紧握着手里的信,心不停地抖。 (求发电) 464砸得粉碎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这几个意料中的字,还是像一记重锤,将他所有的逃避,都砸得粉碎。 陆辑尘闭上双眼,痛苦在心底蔓延,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以前的点点滴滴。 他高中时,她在鞭炮声中对着他笑。 从交高到汴京城,他们一路一起走来。 即便通信少了,有些话,他们也没有说出口过。 可现在……一切都已不复存在了。 他想起初春时离开的魏家…… 之念不会无缘无故写这些话,是因为魏迟渊吗? 陆辑尘想到那种可能,慌张地找自己的药。 王德全见状,赶紧将药瓶奉上。 陆辑尘克制地打开,倒了一把药在手里,看着药粒在颤抖的手心打颤…… 陆辑尘并没有急着吃,只是死死地盯着颤抖的手! 之念写这封信的时候……是不是已经接受他了? 陆辑尘的心仿佛被人撕成了无数块,每一块都鲜血淋漓。 陆辑尘想不明白,明明之念爱他,明明之念走的时候一切都好好的,怎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那个人还是魏迟渊!为什么是魏迟渊?! 王德全紧张地看着那些药,皇上看起来很不好,怎么还不吃药:“皇上……” 陆辑尘什么都听不见,因为前段时间他太忙了没有给她写信…… 因为他认命了,也知道立场不同,再这样下去也是徒劳,他死死地抓着又有什么用,不如放她自由。 所以,现在…… 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陆辑尘脖颈处青筋凸显,一把扔了手里的药,身体倒在书桌上不停地抖! 王德全快吓死了,赶紧传太医,重新让人去拿药:“皇上,皇上……” “不……不许……传……”太医……他是大周的皇上,他已经是大周的皇上了还看什么太医,不如死了算了! 他爱的人,让他留个人在身边伺候……她不要他了啊,她不要他了。 他又回到了小时候,什么都没有的日子。 这次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为什么要留在汴京城?他当初为什么不跟她走?天下跟他有什么关系?皇子跟他有什么关系? 再艰难的日子他们又不是没有一起闯过! 他为什么要留下来? 王德全接过药,急忙往皇上嘴里送:“皇上,皇上——” 陆辑尘不吃,他死了才好,他死了,她定回来给他吊丧,就是……来看他了。 “皇上!皇上,您不要吓奴才,皇上一定要保重龙体啊,大皇子二皇子还等着皇上去看小殿下呢。” 陆辑尘闻言,看向不远处的挂着的庭园趣作。 王德全肯定地点点头:“皇上,小殿下们还小,正是需要皇上的时候,皇上您要为两位小殿下考虑啊……”他都快吓死了。 陆辑尘看着画中呆板的鱼,最终停止了抗拒。 陆辑尘安静地喝完药,胸口依旧闷疼得喘不过气来:“出去。”声音却平静很多。 王德全不敢出去,皇上脸色依旧不好,他怕皇上…… “出去。”陆辑尘声音更平静,威严却更重。 王德全不敢抗旨,匆匆出去。急忙命人请太后。 陆辑尘看着桌子上的信,几次手伸出去碰,手指又缩了回来,眼里带着无尽的苦涩。 他后悔了。 他不想成全任何人,不想走任何既定的结局,更不想困在这个局里。 他管别人死活,管天下苍生如何,他都要死了!谁管他! 陆辑尘开始咳嗽起来,一声接着一声,仿佛要将心肺都咳出来。可身体上的病痛,远远不及他心中的不甘。 他就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 看着不能放下的人离他而去…… 陆辑尘握紧拳头,不如让他去死! 咳咳——咳咳—— 苏萋萋进来的时候看见儿子苍白的脸色,匆匆上前,心急如焚:“怎么了?传太医没有?都愣着做什么传太医!” 陆辑尘突然有些累,他说的‘出去’,抵不过想关心他的人进来。 陆辑尘吃力地想避开母亲伸过来的手,可她的手又有什么错呢? 错的是他!他为什么要是这个身份,为什么不是一个弃子! 错的是他让别人觉得他能坐在这个位置,又适合坐在这个位置! 陆辑尘多想让母亲出去,他只是想静一静,静一静就好。 可是母亲看他痛苦,已经哭了。 眼泪在她年迈的眼眶里打转,她竭尽所能地爱他,她有什么错? 陆辑尘心里叫嚣着让所有人滚出去!可最终连推开母亲的手,都是不孝。 陆辑尘克制着心里的悲伤,想宽慰母亲一二,让她赶紧去休息,他好安静一会,结果出口只觉得喉咙腥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下一瞬,他想安慰她说没事……却觉得眼前一黑。 苏萋萋脸色顿时惨白:“太医!太医!” …… 陆辑尘躺在床上,乾德殿前点着安神香。 太医说皇上只是思虑过重,如今用了针,醒了再吃几服药便好,皇上平日身体很好,并没有大碍。 苏萋萋看着床上的人,心才安了一些,好端端的,怎会如此:“将王德全叫来。” “是,太后娘娘。” 不一会。 一封信出现在苏萋萋手上。 苏萋萋看到信上的署名,心虚了一二。还是看了起来。 第一眼,她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妥,就是一封平常的问候信,可如果那样辑尘不会如此。 苏萋萋又认真看了一遍。 ‘望你身边有合适之人伺候’。 苏萋萋的视线落在这几个字上。是让辑尘娶妻的意思吗? 一个女子用平静的笔触,写出让一个男子娶妻的话…… 是不喜欢了吗?曾经跪求她说得信誓旦旦、要带走辑尘的人,已经不爱他了吗? 苏萋萋看着床上的儿子,心里犹如晴天霹雳。 她的辑尘多爱林之念她感觉得到,他每次收到百山的来信多珍视,她也知道。 还有两个小孙子。 她以前去陆府看他们,陆辑尘多喜爱他的两个孩子。 如今林之念放下他了…… 苏萋萋觉得自己的心都被凌迟了一遍,如果当初她答应了她,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苏萋萋后悔了。 苏萋萋看向儿子,才发现辑尘醒了。 陆辑尘慢慢坐起来,伸出手不紧不慢地将信拿出来,声音平静:“母后怎么在这里?让母后担心了。朕觉得身体还好,母后不用挂怀。” 465恨我对不对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苏萋萋看着他,心里像刀绞一样,她留儿子在身边不是这样的,不是—— 她想让辑尘好,不是他痛成这个样子,还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跟她说话:“辑尘不要这样!娘看到了!你不高兴娘,你说啊!你恨我,恨我对不对?” “母后,时候不早了。”陆辑尘声音依旧平静。 可平静的每一声都扎在她的心口上,她找他回来,是想给他最好的啊!是想他事事如意,不是逼得孩子吐血:“是娘不好!都是娘的错!娘不该拦着你不让你走,娘不该不答应她,娘答应她带你离开!你走!你走啊!她说过对你不离不弃,与你白头!说过供你余生、相携到老!你走啊!走啊!” 这天下谁爱坐谁坐,只要不是她的辑尘! 陆辑尘刚刚收好信,此时茫然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苏萋萋泣不成声:“她说唯愿终身不负你,她求过我的,她怎么会不喜欢你,她跪下求我了,辑尘她爱你,你去!这天下散了就散了!跟我们外姓人有什么关系?!” 苏萋萋后悔得心都碎了,泪水无声地滑落,无处安放的后悔在儿子平静的目光要将她逼疯了! 她的辑尘本也不是皇帝,不是皇帝时都能快乐,为什么现在却痛苦了! 都是她不好,是她有眼无珠,如果……她不是那么肯定,辑尘怎么会落得现在的局面。 陆辑尘嘴角浮现一抹笑意:“她真的那么说过……”唯愿终生不负他。 苏萋萋点头:“说过,说过。” 陆辑尘想起了那时候,他一心跟她走,不管不顾闹着要走。可后来他又知道,如果他跟着她走了,皇上、百官一定不会那么容易让之念离开。 所以,他退却了。 他算什么,怎么能阻了她的脚步。 他送她走。 他可以送她走……却每晚都惶恐地在她身边醒来…… 他以为她不知道。 原来她知道,知道他的不安,知道他自私得想离开,知道他爱她的心,所以她去求过母后…… 那时候的她,去求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她应该知道,她没有胜算,没有筹码…… 可是为了他,她去求了…… 陆辑尘靠在床柱上,血丝漫上他的眼…… 她说愿此生不负…… 她说愿此生不负…… 给过他最重的承诺。 “辑尘,辑尘,你怎么了?” 陆辑尘撇过头,终于开口:“娘,你能先出去吗?我想一个人静静,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想一个人静静。” “辑……” “我不想说话。” 苏萋萋看着他,最终起身,走了出去。 陆辑尘紧紧握着手里的信,信被攥得弯折在一起,他依旧紧紧地握着。 握着她写的字,就像握住了那些承诺。 他从未奢望过的承诺,原来得到过。 眼泪从充血的眼睛里流出来,他却不想允许自己再自艾自怜!这样的他配不上她说出口的那几个字! 魏迟渊在又如何! 他在能如何! 陆辑尘一遍一遍这样告诉自己,心还是疼得压抑、痛苦。 他太知道魏迟渊代表什么。 那么一个男的,如今在她身边,能为她出谋划策、冲锋陷阵,所有他现在做不到的事情,他都会陪着她做。 魏迟渊怎么可能不算什么?! 陆辑尘攥着的手越攥越紧,紧得手掌逐渐发白,任何所谓的掩盖,都抵挡不了魏迟渊在之念身边的事实! 而他,就算母后说破了天,他也知道自己想扔下一切一走了之!都不可能! 他就像个清醒的木偶,只有坐在这里,才是对她最有利的人!走了的他什么都不是。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风。 陆辑尘松开握着的手,指头麻木到僵直。 他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他要知道他为什么留在这里?他在这里是等他的主上!不是儿女情长! 不过是一句‘伺候的人’,她还说过那么多心悦他的话都忘了吗? 他再要死要活又如何,没人看得见了。他该让之念放心,该自己走剩下的路。 陆辑尘脸色苍白地走到书桌前,摊开纸,写信。 之念: 见字如晤。 提笔又是思绪。 知你去了树海岛,常常心有挂念,如今平安归来我才放心少许。 我身边的人伺候得都很尽心。 王德全你见过的,心思细腻又是宫里老人,行事周全稳妥,我的起居饮食,都是他悉心照料。 且宫中近日又添了多个太监宫女,人数众多,看得都有几分头疼。 何况大周皇宫,有谁伺候我敢不尽心的,不用牵挂我。 反而是你,在外操劳又带着止戈和在在,身边应有人伺候才对,若你身边有人,我也放心几分。 放心,我一切安好,勿挂勿念。 说回前些日子,二皇子回京后已斩首示众,边疆陈兵因你的火器已经散去。 我便向两川下发十万两白银以资安民所用 没想到此银,一路被贪墨殆尽。 起初,我命徐相彻查此事。徐相为人你是知道的,治下、远见都不欠缺。 一路杀了无数官员。 可你猜怎么着,最后竟无一人有罪,或言路途险峻,需增护银之费;或言银两沉重,需添车马之资;或一路饮食,去了七七八八。 到了地方,要抚恤灾民,施粥亭、铺路石、基层官员增设的银两,又耗进去一批。 甚至有些民众,拿了抚恤,不重建、不入田,每两银子都记录得有去处,每两银子都能有人认领。 可最后一事无成。 反而是徐相,因‘滥杀无辜’被两川一再弹劾,都快成这批银子去处的包庇者了。 百山郡如果缺人口了,就去两川之地招一批,这批官员在徐相这里受了这么大‘罪’,定然要在民身上出一口气。 抓住机会。 说到徐相,我有一件事是不是没有与你说。 我不姓周姓徐,让我猜猜你知道了吗?(笑脸) 我希望你知道,又不希望你知道。 你如果知道了,是还派人关心我,我自然开心,又觉得自己身世真是…… 有点没脸见你的复杂。 你若是不知道,我…… 马上就要秋试了,这是朝廷的重要之举,选拔天下贤才,为大周江山社稷效力。 哼,效力。 我丝毫不期待,你知道的,没什么悬念,选上来的寒门子弟很快会融入世家门阀。 没融入的十年内也不堪大用,我还能让一个一点根基都没有的人与世家对抗不成,看看徐正都被气得拔了多少次刀了。 到时候我留天下最好的文章给你啊,让他们陪着你,做我现在不方便做的事。 愿你事事如意。 成措敬上。 466这才哪到哪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辑尘小心地将信放在一旁晾墨迹。 随后,只犹豫了一瞬又拿出一张纸,铺好。 提笔,笔锋沾满了重重的墨汁落在纸上——魏兄。 兄字还没有写完,便因为落笔太重,浸糊了两个字的形状。 陆辑尘瞬间将纸揉烂,扔在地上。 又拿出一张纸,深吸一口气,心里不断告诉自己,要稳,一定要稳,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想想以前,又不是第一次见了! 陆辑尘重新提笔,笔依旧穿透了纸张,‘兄’那个字,每一笔都划在他心上。 陆辑尘将写糊了的纸,克制地放到一旁。 重新铺开新的宣纸。 ——子厚兄钧鉴: 陆辑尘笔停了好一会,才重新开始。 ——岁月匆匆,听闻兄已安全抵达百山郡,心中甚慰。 ——忆往昔,吾与魏家主相识于微末时,吾与之念都受兄照拂,心中甚慰。 ‘慰’之一字,陆辑尘笔触拖得很长。 ——只希望兄不计前嫌,多多照顾之念。 ——之念素来心思不敏,情感不富,望魏兄能多些耐心和关怀,于琐事中,多加体谅;对了,之念看似康健,却不喜多思,若是忙到很晚,可否抚琴为之念安神,感激不尽。 ——不能常伴之念左右,甚是遗憾。魏兄辛劳了,等愚弟归来。 ——陆辑尘 陆辑尘落下最后一个字,手便不受控制的发颤,又生生被他按住。 这算什么! 这才哪到哪! 以后他还要天天给魏迟渊写信,让他时时记起他,知道他是谁。 这就受不了了,以后怎么过! 陆辑尘尽量让自己平复心情。 他只是暂且不在之念身边,他以后必然回去。 再等一等,耐心一点。 陆辑尘目光尽量平静地将信装好,在给之念的那封上,摸了很久,才松手:“王德全。” 王德全慌忙进来:“皇上。”太好了,皇上看起来没事了。 陆辑尘将信递过去:“快马加鞭送往百山郡。” “是。” …… 太后寝宫内。 窗外冷风呼啸,酝酿的雨迟迟没有落下。 苏萋萋坐在窗前,已经坐了两个时辰,没有任何睡意。 钱嬷嬷担忧地看眼太后娘娘,她想关窗,可太后娘娘不让,这可如何是好。 苏萋萋看着随着风,四下摇晃的树叶,枝桠像困住叶子起飞的手,禁锢着所有绿意。 她——彻底禁锢了她的孩子,成了孩子痛苦的来源! 她算什么母亲,没有教养过他一日,却生生将人困在身边,如今走都不能走。 她甚至不能自以为为他好地再次暴露他的身份,否则才是将他推到悬崖的另一边,彻底湮灭了自己的孩子。 可她不想啊…… 可她却在汲取孩子的力量,未曾养育,只是索取…… 她的辑尘以前跟在那样的林之念身边,是什么样子,看海、看山、看民,是不是很有意思? 他们共商未来,共谈朝政,所行可跟徐正对着干,跟曾经的周连衡过招。 如今——他坐上了至高位,看什么? 苏萋萋知道徐正去做什么了,以徐正的手段,不在乎徐家死活的作风,他定然连根拔起了所有敢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官员旧账。 可是,这些账,做得多漂亮。 甚至不能说做得漂亮,而是真的就这样消耗了。 很自然的消耗,不算贪墨的消耗。 反而两川之地所有官员,开始谈徐正抄没的同僚的家产,是不是滥用职权? 而那些空出来的官职,很快也会被世家推举出众多优秀的子弟。 甚至那些子弟,真的优秀。 谁错了? 周启吗? 她吗? 是啊,周启或许没错,他只是尝试了所有他能尝试的,可世家根深蒂固,他们的才学、能力、见识、手段,毋庸置疑,他们的功绩、号召力有目共睹。 谁错了? 只能是她错了,她将世家为主的大周,留给了想为民做主的辑尘。 哈哈!她还不如将如此兴盛的大周,留给闲云野鹤的帝王,至少那都是中兴之主! 而变革,不是! 只会所有的动荡落在他肩上,所有的丰收,他都享受不到,而那也将是漫漫长夜的过程。 所以,她才不为太子妃的吗? 世家无错、国之振兴。错的只能是坐在其上,人心不足蛇吞象的要变革的帝王。 她将她的儿子,推到了这个深渊上。 她苏萋萋亲手做了这一切,甚至高兴自己大哥被追封,自满苏家依旧兴盛。 她以为的苏家有什么错? 是啊。 苏家有什么错? 那么王家、李家、谢家、徐家他们又有什么错?他们的子女忠君爱国,他们的少主万里挑一。 每个人都想大展宏图,每个人都抱负远大,每个人都可在大周危难时,为国殉葬,有什么错…… 钱嬷嬷看着太后娘娘的脸色,心越来越慌,已经后半夜了:“太后娘娘,时候不早了……” 苏萋萋依旧不动,神色木木地看着窗外张牙舞爪的枝叶。 看看,她做了什么? (只为求发电可好) 467不长眼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太后娘娘……” 如果…… 辑尘不能离开,她是不是可以代他去多看看孩子,看看他爱的林之念。 …… 百山郡的秋天依旧炎热多变。 小雨携着凉风,才带来几丝凉意。 魏家府邸内。 哭诉魏家不易,希望家主做主,为他们在郡主面前谋取更高官职的各位叔伯刚刚散去。 魏迟渊端坐在紫檀案几后,一袭湖蓝色锦袍,腰束一条白玉带,案几上茶杯瓷胎弥散着雨过天晴后的色泽。 这些人职务虽然不高,但本能结成了一体。 魏迟渊拿起茶杯,目光冷了几分。 诸行走进来,递上一封信:“家主。” 魏迟渊抬眼,看到信封上的字迹,放下茶杯,抬手接过,袖口锁在手腕上,矜贵雅致。 魏迟渊打开印泥,看到信上熟悉的字迹,眉头皱了一下。 信,是陆辑尘写来的? 倒也——不算太令人意外。 毕竟他在百山郡的事没有瞒着任何人,他出入郡主府也不是秘密,他早晚都会知晓。 魏迟渊展开信笺。 目光扫过看似客气却带着几分挑衅的字句。 ‘之念素来心思不敏,情感不富,望魏兄能多些耐心和关怀,于琐事中,多加体谅’。 表面言辞恳切,可字里行间想表述什么也传达得清清楚楚。 就这份本事,他魏迟渊穷其一生,也只能学到一分皮毛,不如他陆辑尘生来就会,无师自通。 何况,若不是之念收过他入房,他的视线根本不可能落在他的身上。 就算有几分本事,寒门出了能臣,那也仅仅只是能臣,这样想效忠在魏家的能臣,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一个刚刚断nai的毛头小子—— 魏迟渊不生气,跟一个隔了很远,如今只能隔着信挑衅的人,有什么好生气的。 魏迟渊的手还是不自觉地收紧,但仅仅只是一瞬,又将心中的这股怒火压了下去。 雕虫小技! 却不可否认的有用。 陆老夫人说得果然对,阴沟里翻船最熏人。陆辑尘经她一手带来,自然知道怎么戳他肺管子。 魏迟渊缓缓将信放下,动作沉稳而从容,仿佛刚刚汹涌的情绪从未在他心中掀起过波澜。 他若失态,岂不是让‘外人’如意。 魏迟渊转头,看向窗外纷纷扬扬的雨丝,换个方向想。 陆辑尘这样挑衅,何尝不是黔驴技穷。 但凡陆辑尘有能力阻止这件事,都不会仅是一封信。 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 陆辑尘既然有‘雅兴’开始,他自然也不能‘辜负’他的用心:“诸行,拿笔墨来。” “是。” ——成措贤弟亲启: 魏迟渊看着这几个字,觉得多了。 重新摊开一张纸。 ——成措弟 见字如晤。 知你惦念之念,恐你旧病没药,特回信让你安心。 昨晚百山风急,她素来粗心,又不喜丫鬟多言,我担心她凤体,特意顶风前去。劝了好久才让之念放下公务回房。 就是这样,也唠叨了我一晚,非说我大惊小怪。 魏迟渊。 多写一个字,都怕他知道之念更多的事情。 但就这几个字也够他细细品味多日,希望他‘品’得称心如意,毕竟这样撞上来。他就是想撞个大的。 魏迟渊放下笔,在想任职百山的这些人。 之念将他们留在百山郡,一个外放云丰的都没有,而百山郡各方面早已能按规矩办事。 这些人在条条框框里一点好处都捞不到,自然想要外放云丰。 一个个,志向不小:“诸行。” “家主。” “备车,回郡主府。” “是。” …… 魏家后院内。 魏老夫人一袭绛紫色织锦缎袍,缎面光滑如水,在柔和的烛光下泛着隐隐的光泽。发髻梳得一丝不苟,仅有一枚绿色的簪子没入发髻,翠绿的色泽却如同春日里新抽的嫩芽,生机勃勃。 她抬抬手,手腕上一对紫檀镂空缂丝木镯,低调的精美。面容保养得更是柔美。 虽然已经被尊称了老夫人,可身份尊贵,婆慈子孝,这个年岁了,眼睛也干净得像个小姑娘。 魏老夫人最近难得有一件烦心事,便是那陆家老夫人总往她家递帖子。 她回帖婉拒过几次,可那陆老夫人就像听不懂一样,还是来信。 她身为魏老夫人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这等没眼色的后宅老夫人。 468回绝吧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回绝了吧。”她和婆母在汴京城时,又不是没打听过这位陆老夫人。 她也不是嫌弃对方出身不好,像陆老夫人这样出身不好,但受魏家礼遇的人多了。 可是,这位陆老夫人只是出身不好吗?那是混不吝,在汴京城也敢当众撒泼的主。 这样的人,她婆婆说了,她没与之打过交道,少招惹就对了。 何况,如今对方不过是自己亲孙子的娘养在后院里的别人家的老妇人,她怎么好意思天天给自己递帖子。 她魏家的门,真是什么人都能踏了。 “可老夫人……已经回绝过好多次了……”会不会不太好…… 毕竟对方住在郡主府,如今他们人在屋檐下……见一见好似也没什么不好…… 魏老夫人可不受这份钳制。 她就是来了百山郡,家里也还有儿子,还有孙子,怎能降低了自己见客标准:“那就再回绝她一次,直到她想明白为止。” “是。” 侍女刚刚下去,不消片刻又无声地匆匆进来:“老夫人,陆老夫人来了。” 魏老夫人一时间没回过神来:“你说谁来了?” “陆老夫人……” 魏老夫人一时间快被气笑了,呵呵,真是给对方脸了! 魏老夫人整整自己的衣裙,端庄地坐正:“既然已经来了,就放进来吧。” 侍女不敢耽搁:“是。” 陆老夫人带着两个丫鬟,热情洋溢地走进来:“听说魏老夫人染了风寒,好几日都没有好,我这心急得啊,不等老姐姐来看我,我就担心得先来看老姐姐了。” 陆老夫人一身华贵的锦缎衣裳,头上插着成套的头面,妆容更是让人精心修饰,脖子上戴的是汴京城有头有脸的老夫人都会戴的翡翠,手上她也特意让人换下了一手的戒指玛瑙,挑了自己妆匣里最稳重的一枚。 她保证,她这一身绝对不媚俗,不张扬,是想在气势和低调上都先压对方一头的谨慎。 可—— 她自认将含蓄低调的老夫人妆容做到了极致,却在见到魏老夫人的一刻,觉得自己输得彻底,为什么对方头上就一根簪子! 而且那根簪子,怎还可如此……如此……让人不容忽视。 陆老夫人话刚落地,眼里不悦便噌噌升了起来!岂有此理! 这个老夫人懂不懂看人脸色,到了她的地方,还敢不让自己如意!她穿的那是什么寒、寒…… 陆老夫人在心里寒了半天,也没有把那个‘酸’字吐出来。 因为坐在主位上那个女子,跟‘寒酸’半点搭不上边,简直……简直年轻、雍容得让人碍眼! 不是说好都是‘老夫人’的!怎么对方看起来如此年轻! 合着,就自己是真的‘老’夫人呗! 郝大胖瞬间在心里把自家不争气的丈夫、儿子骂了个遍。若不是他们不争气,自己至于早早就衰老成了老夫人! 看看别人家的‘老’夫人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陆老夫人心里再不痛快,还记得自己是来抬高自己身份的,怎能让对方看了自己笑话,端也得将自己端住! 不过还是偷偷摘了自己金镯子。 明明出门的时候看这镯子不俗气,是挺配她今天的衣服,可跟对方的木镯撞上,简直俗得配不上她的身份。 魏老夫人闻言,温婉地笑了,端庄华贵的世家风骨,不用刻意流露,已在骨子里:“陆妹妹有心了,我这身子不争气,又行了长时间的路,一时病倒了,辜负了姐姐多日邀约,惭愧惭愧。”说着轻柔地咳了几声。 咳的这份柔弱,也美得优雅从容。 “让姐姐见笑了。” 陆老夫人顿时扭紧了手里的帕子,对方这种咳嗽都高高在上的样子,才是她想要的。 可气!竟然让别人装到了! 真是没眼色!不知道郡主的婆母不能得罪吗!就是有这份气度不知道收敛收敛,就非要现在使出来碍她的眼是不是! 既然这样,她也不客气了:“哎呀,魏大姐,不是,我看着是魏妹妹吧,不巧,认错人了,你们魏家有两位老夫人是不是?我在汴京城见过更有气势的那位魏家老姐姐,一看就是拿事的人,不像妹妹这般养尊处优,心无烦恼的命这般好,让人羡慕。” 魏老夫人岂是吃素的,没有坦然的‘享乐’脾性,也做不到今天这般无忧:“是呢,婆母能干,儿子也优异,显得我倒是不用劳心劳力,就被照料了,白白照料的弱不禁风的,实在是娇气了些。” 469没眼色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老夫人立即察觉到自己碰了软钉子,好,不让自己占上风是不是。 陆老夫人笑了:“都好,都好,只要日子顺遂,拿大不拿大的有什么关系,说到儿子,真是可惜,我当时就让老姐姐跟我来百山,肯定有前途,结果她不来,我就想着要不然退一步,让魏迟渊那孩子认我当个干娘,我带那孩子来也行,想不到老姐姐不乐意,结果怎么样,还是来了,怪折腾的。” 魏老夫人脸上的表情颤了一瞬,认谁当干儿子?谁要认她儿子当干儿子?问过自己没有:“缘分未到吧。” “是,十年前,也是缘分未到吧,当年我做主想为郡主娶了你们家魏迟渊,多好的机会啊,天时地利,郎才女貌,要是那个时候,你用点心,准了这门婚事,魏迟渊现在也不至于没名没分地跟着郡主,我看了都替孩子觉得可怜。” 魏老夫人顿时深吸一口气!再好的修养也忍不住要吐出一口:老东西!你说谁呢! 陆老夫人是没有说完:“当年不同意也好,这不,之念身边这么多年,也就还是我这么一个婆婆,我真是一把辛苦一把泪地看着郡主走到今天,郡主真是不容易啊,虽然如此,但我也不托大,说什么我是正经婆婆,你们都不算正经亲戚什么,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你有什么不如意的就去找我,但凡我能给你做主的,都为你做主,就是别去麻烦郡主,郡主不容易,咱们这些老家伙的问题,能在我这里解决,也就不叨扰郡主了是不是?” 魏老夫人闻言……看着她。 一时间。 不知道对方哪里来的脸说她自己是郡主的正经婆婆,她那个儿子不是早当皇帝了,她算什么正经婆…… 不对。 林之念是她哪个儿子的妻子? 大儿子?! 明媒正娶,父母之命,告过天地,就是说眼前的人再怎么如何,确实是林之念正经的婆婆! 魏老夫人顿时像吃了苍蝇一样,回不上话来。 陆老夫人见对方‘认同’,总算高兴了几分:“你也不用太追悔莫及,毕竟不是每人都像我这个老婆子一样有眼光,一眼就知道我们家之念有本事,大儿子、二儿子我都愿意许给我们之念的,这高瞻远瞩,不是谁都会,你也就是错过了两次机会而已,这没眼光也是没有办法的,别往心里去——啊。” 魏老夫人委婉的脸裂开一丝痕迹,又生生忍住,‘止戈是我好孙子’‘止戈是我好孙子’,不跟凡夫俗子一般计较。 可魏老夫人还是气得不轻,眼前的人,是怎么理直气壮地说出将两个儿子许给同一位女子,还是有眼光这种话的:“谁说不是呢,还是姐姐有眼光。” 陆老夫人顿时坐直身子:“你要这么说,还真是,我还从来没有看不起过我们之念。”闹事归闹事,可不是看不上:“不过,你当年知道儿子要娶寡妇,是不是不太愿意?” 魏老夫人不想说话。 陆老夫人看出来,就是不愿意:“我就不一样,我比较开明,又有眼光,我一看我儿媳妇这么好,得留在家里啊,正好,你们家当时又不愿意,于是我当机立断,就给二儿子做了主,要不说还是我呢,有福。” 魏老夫人秀气的手,难得有几分硬了:她没有不同意,错了,她是没来得及反对,儿子就不提了婚事了。 可这话说出去,她还是反对了啊,岂不是还是没眼光? 呵,没眼光,自己堂堂魏家老夫人,嫁的是魏家上一任风流倜傥、才学渊博的家主。 当年谁不说一声她嫁得好,到头来是自己没眼光是吧。 那陆老夫人嫁的谁?敢不敢现在拿出来说一说,看看是谁没眼光! 魏老夫人笑笑:“是挺有福气的,毕竟给皇帝做过母亲的人不多,我就没有那份福气。” 陆老夫人:“你说那个啊,那也是他嫁给了我们之念,从之念那里论,于情于理他都该叫我一声母亲,他叫得不亏,所以我也没有沾他什么便宜,而且现在看来,还是他沾了我们之念的光,跟之念的簪子行了小礼,理应叫我一声娘,说起来,子厚现在也该叫我一声娘,不过没过大礼的,也不能越过规矩叫我娘,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叫,对不住老妹妹了,现在不能叫。”没眼色,还用陆辑尘点她。 魏老夫人良好的修养,几乎崩开!谁没有过礼!谁上赶着叫她娘! 说的好像她是郡主的亲娘一样,林老夫人还健在呢:“陆老夫人,您夫家姓陆吧。” 陆老夫人:“对,我大儿子也姓陆。” 魏老夫人:“……” 470满意满意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老夫人看着眼前更端庄、更优雅的老妹妹,终于不顶嘴了,满意地点点头。 这就对了。人呀,一定要一开始就压住了。 否则以后魏迟渊得几年宠爱,难保魏家这个老夫人就以之念正经婆婆自居,能爬到她头上来。 只要有她在一天,什么魏家老夫人、老封君,都要知道,谁才是之念的大婆婆,什么事都不能越过她去。 陆老夫人扶扶自己并不比对方好看的鬓发,可也是长在自己头上的头发,自然发凭她贵:“妹妹,身体可好些了。” 魏老夫人不想说话:“好些了。” “那便好,改天咱们一起摸牌。” 魏老夫人皮笑肉不笑地笑笑。 陆老夫人才不管她怎么笑,以后她请,魏家就懂事的不要敷衍她,她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妹子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回头魏迟渊如果有机会把名分定下来,你也不用跟我请安什么的,虽然我做大的,做大婆婆多年,可我不是心疼妹子身体吗,走了,好好养病。” 魏老夫人手里的帕子快要捏碎了,‘请安’!请什么安! “别送,瞧你还非要送出来。” 魏老夫人气得本也没要送她,但她陆老夫人都把话说这么明白了,如今又人在屋檐下,她何苦给人编排了去,不得不送到二门外。 陆老夫人心满意足地走了。 魏老夫人险些被气过去:“子厚呢!让子厚给我回来!”名分?!过礼?!魏迟渊若是真……真跟了郡主,就赶快过礼! 还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她倒要看看那个老虔婆还怎么嚣张。说什么‘老虔婆’,她粗鄙了! 魏老夫人捂着胸口,本来挺顺畅的心口,现在似乎真的隐隐作痛。 …… 马车上,陆老夫人那个高兴啊,想想以前都忍不住替之念憋屈:“魏家,那可是了不得的人家。” 林姑姑知道。 “当初也就是之念‘迷途知返’得早,否则指不定怎么被老婆子拿捏呢。” 林姑姑闻言不走心地附和着,像魏家那样的人家,就算是不同意少主和寡妇的婚事,也不至于闹得多难看,只是软刀子磨人罢了。 可没有老夫人这样上去嘴上不饶人的。 陆老夫人觉得自己现在也就是让魏家知道知道她一路跟着之念多么不容易,可不能仗着魏家儿子在之念跟前,欺负自己这个过气的婆婆:“若论了不得还是咱们太后娘娘了不得,当年可没怎么把陆府任何一个人放在眼里。” 林姑姑只是倒茶不接话,两位小公子的亲祖母,她算什么东西,随意议论。 陆老夫人却还记得那份委屈:“乔装打扮来咱们陆家,院子都封着不让我进,更是将郡主送出汴京城,看把她能的。” 林姑姑:“……” 陆老夫人:“你哑巴了?” 林姑姑确实哑巴了。 陆老夫人看她那副没用的样子就来气,平日替之念整治自己的那股狠劲哪去了?不过一个苏萋萋就怕成这样。 苏萋萋最好祈祷别落自己手里,否则她当年怎么羞辱自己和之念的,她定怎么羞辱回去! 想起那个自命不凡的女人就来气! 陆老夫人掀开车帘,正巧看到一道身影,急忙开口:“停车,停车。” 陆老夫人急忙下车,笑容灿烂地来到一位脸上带了大半张肉色面具的老妇人面前,热情不已:“老姐姐,我一看就知道是您,老远我就感觉到姐姐身上的贵气,指引着妹妹就来看你了,篮子装了这么多菜了,多沉,我来提,我提,这粗活我做得习惯。” 林老夫人看到是她硬要接过篮子,也是无奈,平日那么泼的一个人,除了之念以外谁的面子都不给,如今没了儿子,这些年越发…… 她要提,就提着吧:“你也来买菜。” “对,对,买菜。”陆老夫人注意到林家老姐姐穿得更朴素,不是魏老妖婆低调的奢华,而是最普通的粗布衫子,提着一个篮子出来买菜。 可这样的她,依旧是百山城最有名望的老太太,不用任何装束,底气十足的不用任何外物装扮她的身份。 她喜欢粗布,她的面前就都是粗布,她喜欢绫罗,家里布满绫罗,哪里像自己,一个‘讨饭’的。 陆老夫人又靠近了老姐姐一分:“我帮您挑。” “不用了,你是不是还有事?有事就去忙,篮子我能提。” “我提,我提,怎能压了姐姐的手。” 林姑姑跟在几步外,看看同样跟在几步外的林家侍从、侍女,自己老夫人怎么能说出那句话的。 陆老夫人殷勤地将林家姐姐送到门口,胳膊实打实地拎了一路篮子。 林老夫人也不是看不见:“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不了,不了,我这就回去了,姐姐哪天听戏喊妹子一声啊。”她又不是没眼色,林老夫人亲自出来买菜,肯定是想下厨给孩子们展示厨艺,她凑什么热闹。 “好。” 陆老夫人热情地看着林老夫人进去,脸上才恢复了惯有的高高在上:“回府。”瞧瞧自己,再看看魏家那两老货——不懂事! 也就是自己,不跟他们计较,百年修来的好福气! …… 郡主府内。 竹帘外蝉鸣渐歇,膳厅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 魏迟渊一袭月白松鹤长衫,紫色巴掌宽垂腰飘带,刚刚洗了手,跨入膳厅。 林之念大概等久了倚着檀木雕花凭几,看手里的文书,头发简单挽起,穿的也是不久前穿过的一件旧衣,端庄、娴静,一如既往。 魏迟渊看着她,挥挥手。 所有人退了下去。 林之念察觉到目光抬头,莞尔一笑:“来了,那吃饭……”吧。 魏迟渊上前,揽住她的腰,吻了上去。 林之念抓住他胸前的飘带,搂住他的脖颈…… 窗外,日头正烈…… 蝉鸣悠悠…… 魏迟渊慵懒地将眼上的飘带摘下来,衣衫不整地倚在榻上。 林之念已经重新梳洗整齐。 饭菜早已经凉了,如今又换了新的,只是伺候的下人,没人敢往里多进一步。 林之念将一根发簪没入鬓间,人已恢复如初:“不吃饭?” 471心思引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魏迟渊长发散下,衣襟下露出精壮的肌理,一分都没有拢起来的意思。 他转头看向她,眼睛带着七分餍足,神色上丝毫让人看不出,从他踏入郡主府开始,就在猜汴京城给她寄的那封信里写的什么? 他侧面套了止戈的话。 两封信给了止戈和在在,一封送到魏家,还有一封信给了之念…… 那么写了什么? 不过,现在应该不重要了,不管写了什么,都挡不住她刚刚‘顺水推舟’的事实。 那就是说,陆辑尘的信她看了,但并不影响他们已成的关系。 “你真不吃?”林之念端起碗筷。 魏迟渊才舍得将衣襟拢起来,随意系着扣子,凌乱的榻上搭着他刚刚解下的云肩。 他没再用束过他手腕后褶皱的肩饰,头发松散地绑在肩后,从屏风后走出来。 侍从立即给其布菜。 林之念看他一眼,大周千年的世家风骨在他这一代发挥到林淋漓尽致,无论外在、仪表,都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 即便衣衫随意,也是另一种奢侈美感。 魏迟渊看过去。 林之念已经收了目光,想到辑尘信里说的‘贪墨’内容。 大周正处于阶级的鼎盛时期,或者说是封建王朝的鼎盛时期,艺术、创新都会源源不断地出现,底层供养,上层繁茂。 在帝国最兴盛的时候,搞变革……千年名家学士全聚集在此,都是死。 林之念给魏迟渊夹了一筷子笋,筷子又收了回去。 魏迟渊看着之念用同一双筷子,又夹了一箸菜送到嘴里,才笑着吃了之念给他夹的菜品,勾唇一笑,风华掩月。 林之念也忍不住闪了神。 “笑什么?” “笑你风采依旧。” “多谢。” …… “家主,老夫人叫您过去。” 魏迟渊闻言不急不缓地解了衣衫搭在屏风上,里衣月白锦袍袖口解开,露出结实腕口:“告诉老夫人,我一会就到。” “是。” 魏家后宅内。 魏老夫人脸色算不上好,但又因天生脾气好,也看不出有多差:“从我派人去叫你到现在,你才回来,去哪里了?” 魏迟渊问过安,坐下来:“衙署有事。” 魏老夫人冷笑:“你连官职都没有,哪里来的衙署,我问你,你是不是去了郡主府?” 魏迟渊摆摆手,让所有人出去,看向母亲:“陆老夫人来说什么了?” “你也知道她来了!我活了这么久,还没有受过这份气,止戈是你儿子,如今你又跟郡主在一起,也是时候成婚了,什么时候走礼?娘亲自去准备,定办得风光隆重。” 魏迟渊觉得母亲想多了:“郡主没有成婚的打算。” 魏老夫人下意识想问,什么是没有成婚的打算?“那……你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跟着她?” “娘,我们都是大人,这种事有自己的考量,何况现在的魏家也没有跟百山讲条件的能力,有些事不适合以势压人了。” 魏老夫人闻言,心里添了几分悲凉,好好的魏家,如今被人赶来了百山郡。 本以为是什么偏远之地,结果也处处压繁盛的各郡一头。 百山郡主更是动不得,出手就是断了云丰魏家的根基,绝对拥有扼住魏家的能力。 哪里还有她做主的份。 可:“你不知道郡主府上的老夫人来都说了什么,晨昏定省、事事不能越过她,还要看她行为行事,就是你祖母都没有如此说过我,她更不是郡主什么正经亲戚,却在我院子里趾高气昂,我怎么可能不一时失了分寸。” 魏迟渊看着母亲的样子,知道她今日必然在言语上受了陆老夫人的委屈:“孩儿会找陆老夫人谈谈。” “妇人家的事,倒是需要你出面了,你出面能如何,又不是郡主的夫君,未必拿得住她。” 魏迟渊看着母亲。 魏老夫人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我也就是问问,可你们还有止戈,就是为了孩子,难道还不能成……” “娘,止戈有父亲。” 魏老夫人最最受不了的还是这句话,止戈明明是她的孙子,她魏家长房长孙,怎么就不能绕在膝下了。 如今,更是连孙子都认不得了:“不认也可以,我和你祖母也来百山很多天了,止戈什么时候带回来给我和你祖母看看。” 魏迟渊起身,走到母亲身边,给母亲倒杯茶:“止戈现在大了。”有些事再做,难免被看出来。 “我还不能想孩子了,那是我的孙子——”她不喝茶,还喝什么茶?早饱了! 魏迟渊看着母亲说生气就恼了的样子,也很无奈:“要不这样,我与郡主府管事说一说,娘入郡主府教导止戈书法,这样止戈散学后,您都可以去见他半个时辰,只是去郡主府每日都会碰到陆老夫人,娘接不接受的了?” 魏老夫人下意识想说接受的了。 可想想陆家那老太太今天趾高气昂的样子,若是自己每天去郡主府,岂不是每日都要先去见陆家那婆子,才能看孙子一眼。 陆家那婆子,不定怎么说她:“就不能到咱们这里来学半个时辰?” 魏迟渊坐在另一边不说话。 魏老夫人出口后,也察觉出不妥,郡主府的大公子什么身份,如今百山郡就连她都看得出来如日中天,又有逐鹿中原的能力,她儿子如今都是手下败将,她凭什么让‘大公子’来她府上求学,脸多大。 但魏老夫人又想孙子,比以前想得还多几分:“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魏迟渊方开口:“也有,就是劳累一些,母亲去学堂教导书法、字画,按时、按量,只是母亲没有做过这些,孩儿怕母亲做不来。”这是他早就想过的问题,他母亲学识渊博,出去任教,可带动识文断字的官宦女子、夫人出来任教。 对女子掌学和女子教学,都有很好的宣传作用。 魏老夫人说到出门,确实有点退却。 魏迟渊将茶杯往母亲的方向推了推:“娘,止戈需要祖母教导,就如当年祖母将孩儿带在身边一样。” 472看过去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魏老夫人闻言看向儿子。 子厚觉得……她能和婆婆一样带好魏家下一代孩子。 魏老夫人看着面前的茶杯,忍不住笑了,她竟不知,在孩子心里,她和他祖母的能力是一样的。 魏老夫人不知怎的,竟然有些感动,端起茶杯,一天来被陆家那婆子气得不顺的心都服贴了,语气也温柔下来:“娘知道了,回头娘和你祖母商量商量,拿出一个章程来。” 魏迟渊笑笑:“娘饱读诗书,若肯出去,我百山下一代能臣,将来恐怕都要尊称母亲一声夫子了。” 魏老夫人忍不住笑了,‘下一代能臣’,不知怎的,好似不是教导孙儿,她都愿意出去了。 …… 魏老封君年纪大了,又舟车劳顿,从到百山郡后谢绝了所有探视的帖子。 晚上,魏老夫人亲自煎了药,来侍奉婆母休息。 魏老封君叹口气,她只是有些气虚,这孩子还熬上药了:“我哪用你天天过来,这些事让下面的人来做就好。” 魏老夫人愿意做,左右也无事:“娘……” 魏老夫人将下午子厚跟她说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魏老封君端碗的手立即停下,神色瞬间严肃:“去,一定要去,百山郡女子可为官,你只要好好做,百山城学堂、官职可不是只有‘夫子’这么简单,你的位置做得越高,将来对魏家对子厚只会更有助力,我是年岁大了,没赶上好时候,想不到有朝一日能看到女子为官……” 魏老夫人看到了婆母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 魏老封君很快又打起精神,这样也好,至少她看到了。 她知道百山郡有女官时,还特意找人来问过,那些人也不知道怎么突然有女官的,只知道百山城建好时,就莫名有女官了。 甚至还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潜移默化、不倡议不主张,就这样自然而然存在了,好,这个润物无声用得好:“还有教导止戈和在在的事,我魏家一定不能缺席。” “娘?” 魏老封君挥挥手,让房里的人出去。止戈因其母亲代表的地位不同,使其在她心里已经超越了只是长孙儿的疼爱,加上仕途考量后,才是止戈本人的重中之重:“从我们抵达百山到现在,你觉得百山城如何?” 魏老夫人垂下头,心里很复杂,自然好得不能再好,四通八达的道路、高高的建筑、含笑的百姓。 这里没有一处不充满生机,比她们一路行来所见到的,好了不知多少。 魏老封君替她说了:“百山郡有中兴之象。” 魏老夫人握紧手里的丝帕,心里动容,她不是没有见过帝王,她魏家还缺看几个能主吗?只是第一次改朝换代在她生存的年代。 不是话本,不是魏家的史料,就是活生生的当下。 “而这个人,是止戈的母亲,止戈是这样人的儿子!你甘心他将来碌碌无为,学不到其母三分!” 魏老夫人闻言,用力点点头,她甚至懂了外戚为何都围绕在皇外孙身边不离不弃! 因为——他身上有从帝王身上延伸的荣耀! 魏老封君见她受教,点点头:“以后别再说让止戈来魏家玩这样荒唐的话,让外人怎么看大公子,大公子若是来,也是看得起我魏家。” 魏老夫人立即认错:“是儿媳的错,儿媳以后一定谨言慎行。不再动不动就提大公子。” 魏老封君点点头,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好,既然是出去教学,就别走子厚的门路了,你走正常招募程序,我魏家拥有的典籍,以前可号令九大书院,现在依旧有能力让天下豪杰皆受我魏家恩惠。你手里握有的书籍,足以让你凭底蕴正常升迁。” “是,娘,多谢娘指点,儿媳谨记娘的教诲。” “好,药端过来吧。” “是。” …… 郡主府内,烛灯高挂。 林之念玉匙盛着剔透的鱼羹抵在唇边,若有所思:“大炎粮仓……” 赵意卸了甲,少年一身锦袍贴合劲瘦腰身,衣襟暗纹如流云舒卷,站在那里也似携了三分沙场上风沙淬炼出的利落洒脱。 他刚从云丰军机处回来不久,现在负责大炎国动向。 林之念将汤送入口中:“萧厉忍不住要动手了?” “是。” 话音刚落,珠帘掀起。 “晚饭吃什么?”魏迟渊裹着几丝雨气踏入堂中,看到赵意时,停滞了一下,少年将军鬓角未散的杀伐气息与满室烛火相撞,让人很难不把视线落在他身上。 这孩子……往常就这么显眼? 魏迟渊一时间想不起以前在路上他的模样,这是又长了一岁,长开了? “原是赵小将军在此。军处的情报,确实比我这里快一些,看来不用我提了。”说着笑着坐下来。 赵意拱手,神色恭敬:“魏家主。” 魏迟渊点点头,他在魏家商业延伸到的地方,都有人,知道百山下一步是炎国,自然让人注意了几分。 也便知道萧厉动手了。 不过……赵意…… 林之念喝着鱼汤,想着萧厉下一步举动:“吃晚饭了吗?” “没,刚从外面回来。” 林之念示意冬枯布饭。 魏迟渊转头看向赵意:“吃了吗?” “回魏家主,吃过了。”转向郡主:“大炎六王爷在粮仓底下藏了三千铁浮屠。” 林之念神色严肃几分:“他是想在大炎二殿下彻查粮仓案的时候,出其不意?” “回郡主,有这个可能。” 速战速决可不利于接下来的计划。 魏迟渊视线似有似无地看过赵意,鸦青发丝以布带全束,映得那双星眸愈发清亮,好像盛着未熄的烽火一般灼目。 赵意察觉到魏家主的视线,坦然看过去。 魏迟渊也很自然,以前,他并不会多关注他们,但是陆辑尘的前车之鉴让他下意识会看。 赵意今天的装扮,其实没有任何出格之处,衣服甚至不是新的,发冠看似也没有用心,眼神恭敬,他如此看他,也没见对方有什么破绽。 可这个人站在这间膳厅里,让人无法忽略也是事实。 473可有婚配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林之念开口:“把这件事透露给二王爷的人知道。” “是。” “下去吧。” “属下告辞。” 赵意头也没回地退下。 魏迟渊直到赵意出了门槛,才给自己盛份鱼汤:“许破有个好徒弟。” 林之念点点头。许破做事很让人放心,许寻贺教导得也很好。 魏迟渊喝口汤:“他成婚了吗?” 林之念没有过问过下面人的私事,只要不是他们的长辈有意让她赐婚,都没注意过:“怎么?你家里有合适的人选?” 魏迟渊想说,魏家确实有,无论才学、还是人品,都足以配得上赵意。 可,想到赵意的身份,百山所有兴兵背后都有他的影子,是统将第一梯队的人。 若魏家这时候与之联姻,难免会让下面的人觉得有利可图,就不是他的本意了:“没有,随便问问。” 林之念闻言,放下汤勺,看向他:“子厚,你不用有所顾虑,你魏家的女儿,才貌品行怎会有差,你若是觉得合适,只管考虑两个孩子的感觉,不要束手束脚,平白耽误别人的缘分。” 魏迟渊看向她,伸出手,握住她:“突然不想吃饭了……” “你还可以吃风。”西北风。 …… 今晚赵意值夜。 巡视一圈回来,接过最后一组交上来的次数巡牌,放到一旁,转身发放好第三次巡夜许可的牌子。 在等待的空档,赵意看到郡主书房窗外成片的竹林。 魏家家主住到郡主后院了吗? “赵统领。” “嗯。”赵意递上牌子,转身,袍角掠过青石台阶,跟着第二组再次巡视,少年抬步间,惊起月色,烛光映在肩头,恰似他眉间未褪的少年意气,撞碎了满城暮春的慵懒,灼灼年华。 月华初上的郡主府书房内。 林之念放下批好的折子,重新拿起一份,便看到今早压在折子下的书信。 林之念见状,放下奏章,重新将那封信拿起来,心里多了份沉重。 他看懂了她那句话的意思。 却回了这些回来…… 林之念将信摊开,提笔蘸墨,想在其上回个‘安好’,喉间泛起一抹苦涩,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他。 她真的希望他好,事事顺心、事事如意。 窗外掠过一只夜鸟。 林之念的笔因为悬空得太久,墨色已浓。 林之念将笔放下,信纸折起来,拿过信封。 指尖不小心碰到信封外侧凸起的红漆——是皇家惯用的火漆印,此刻鲜红犹在,却没了初成型时的烧红灼热,凉得只剩以往的辉煌。 换做任何一个人,比如当年的许破,比如那些明面上的臣子,她都不会回信。 即便这一封,她放着不回又能怎样? 时间长了,自然他就不写了,就像前些日子本来就淡了的书信往来,是那句话,太突然,他还不愿意接受吗? 林之念到底重新铺开一张纸,蘸了墨。 ——成措安 ——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知无不言。 ——之念。 林之念将信递给冬枯:“明天送出去。”比如,她为什么写那句话?比如她和魏迟渊的关系?比如她占据了大周三郡想做什么?比如对树海的规划。 …… 翌日。 郡主府后院内。 大字不识一个的陆老夫人将手里的翡翠念珠盘得嘎吱作响,呼吸都重了三分:“魏家那老婆子是要骑到我头上吗?” 林姑姑垂着头,小心地添香,魏家老夫人去应聘夫子,还选上了。 这不是没有悬念的事情吗,魏家老夫人出身名门,家学渊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理账骑射说不定都有涉猎,被选上理所当然。 老夫人怎么还气上了,难不成衙门选她吗? 陆老夫人等着对方递帖子打牌呢,现在好了,打自己脸上了:“跟你们说话都聋了!听不见吗!” 林姑姑无奈,盖好香炉,躬身开口:“老夫人,那魏家老夫人不就是会写几个蚂蚁爬的字,哪比得上您,掌管郡主后宅上上下下这么多人,那才是真本事,老夫人何须将一个外人放在心上。” “就是。” “就是,老夫人,您才是咱郡主府头一份,两位小公子每日都来看您呢,选夫子,那是老夫人您不去,但凡您去,您一定被选上。” “对,对。” 陆老夫人横她们一眼,她是生气不是傻,选她去干什么,衬托魏家那妖精吗:“真的?” “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千真万确。” “当我傻的!给我把那不争气的老头子抬过来!”看她不打死他!不中用的东西,生出的都是什么儿子!害得自己老了老了受此等委屈。 所有人心里颤了一下,可死别人不死自己:“……是。” 一刻钟后,林姑姑和大厅里所有下人听着震天的打骂声,垂着头不吭声。 “都怨你!怎么不生个老三,家里如果有老三,至于是现在的样子——” 林姑姑的头垂得更低了,不知道这二老为何每天都中气十足。 “唔——唔——”陆老爷子跟不上陆老夫人骂人的速度,往往还没有准备好反驳的词汇,对方已经骂第三句了! 是他不想要三个孩子吗!是这老婆子嫌孩子烦! 现在两个孩子都不中用了,想起生个三儿子来了!生啊!现在生:“唔唔——” 陆老夫人已经不骂这个话题,骂陆老爷子长得丑了。 陆老爷子气的…… 几次想顶嘴,都颤抖地没有张开口。 这次,陆老夫人骂得久了些。 陆老爷子气得要住侄子家—— 陆老夫人直接让人将他抬出去,站起来都费劲,哪里那么多要求:“去,把我的《千字文》找出来。” 林姑姑嘴角抽了抽,老夫人哪里来的《千字文》,戏曲的词调太复杂了都听不懂的人,怎么会看书。 “是。” 陆老夫人打开,密密麻麻的字像会咬人的蚂蚁,专往她眼睛上戳。 陆老夫人立即合上。 算了,这个她恐怕真不会,让魏家那小妖妇装到了。 只是,以后魏家那老太婆岂不是人人敬仰的女夫子,而自己什么都不是:“林姑姑。” “奴婢在。” “你说我适合去做个什么行当?”总之不能弱了气势! 林姑姑张张嘴,又张张嘴:“老夫人时候不早了,奴婢去给您布膳。” 474风云变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一夕之间,大炎国内风云骤变。 二王爷死里逃生后,六王爷突然兴兵讨逆。 没有给各方任何准备的机会,一场场血腥的战争,如暗夜惊雷轰然开启。 …… 百山郡内,各大酒楼、杂谈、日报,都在谈这场战事。 两国交界之地,住在界碑处子民,似乎在山的这边,都能看到山的那边,旌旗猎猎,鬼魅嘶嚎。 “很多人都在往边境涌。” “怎么就打起来了?” 赵意亲率五万大军镇守百山边关,军旗如磐石般镇守要冲,百山军士,以血肉之躯筑起一道道防线,时刻准备着抵御对面汹涌的战火。 树海岛,宛如一颗遗世独立的明珠,镶嵌在茫茫大海之上。 树木繁茂,枝叶交错,如一片绿色的海洋。碧潜身披重甲,率领舰队,时刻警惕着海面上的风吹草动。侧面呼应,防备大炎背刺。 云丰郡,地势开阔,沃野千里,是大周朝南部的粮仓重地,秋平接手云丰防务后,操练士卒,磨砺刀枪,时常能看到他带将领巡视的身影。拱卫百山郡,守好粮仓重地。 南石郡距离边境较远,穷山恶水,彪悍之地。 红潜几乎不敢合眼,醒着就在盘算着布防、训兵,为三郡输送更优异的将士。 在他的指挥下,士兵们修筑城墙,挖掘壕沟,设置陷阱,将南石郡打造成一座固若金汤的堡垒。防备百山有失,做第二备选。 夜幕降临,边塞营寨中灯火通明。 赵意穿着铠甲与将士们围坐在一起,商讨着对面的战事,熊熊燃烧的篝火,照亮了他们或年少或沧桑的脸庞。 大炎国内战的战火逐渐蔓延、扩散,百山郡南城门外聚集着成千上百的难民。 百山郡南城门却早已关闭,巨大的城墙上,除了百山旗帜,从下面连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巨大的城墙,用冷漠拒绝任何流民过境。 百山郡子民惶恐了两日,但见炎国的战火完全波及不到他们后,该做什么又做什么了。 “哎呦,打得那个惨啊,我听住在城外的亲戚说,咱们城墙下都是人,都不敢住在家里。” “听着都可怜。” “可不是吗。” 说完,悲天悯人地回去做饭、收拾,下午还要上工。 “太惨了。” “哎。”以往就打过来了,但现在,他们城门都爬不上来,就说这城墙还是要修厚修高,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趁大炎内战之际,百山城第一次全郡范围征兵开始。 第一次打出了‘保家捍田’‘为民为郡’的口号。 此次征兵明面为了大炎,实际是为随时应对汴京城发难。 碧玉、红玉、刘宗田、赵太守,宣扬战斗精神、深耕强战文化,在民众间精神意志先行。 …… 罗绒儿看着陆竞阳。 陆竞阳笑着安抚妻子:“我本就是兵,做捕快不是我的志向。”何况,在陆府那段时间,秋平将军带过他很长时间。 他知道是她授意的,虽然他们…… 但也是觉得他合适,才在他身上下功夫,他已经辜负了很多人很多次,这次他想上前线。 罗绒儿看着他,突然有些想哭。 陆竞阳便笑:“以我们百山郡的实力,夫人担心什么?” 罗绒儿噗嗤也笑了:“怕你给姑母丢人,她又要骂你了。” 陆竞阳也很无奈,但:“我不给她丢人。” 两人却知道这个‘她’不是那位老人家。 …… 林老夫人好不容易盼回来的儿子,怎么忍心他去从军。百山郡这么多职务,小四又好不容易回来。 但林老夫人最终没说什么,只是紧紧抓着四儿子的胳膊:“你若喜欢便去吧……” “娘——” “你三姐她不会多照顾你的。” 林四的手拂过母亲的鬓发,他甚至不会跟三姐说自己从的哪一支队伍,他太多年在刀光剑影里,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而且,他还有家、有亲人在身边,已经很好:“娘,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 夜色如一块巨大的墨色绸缎,沉甸甸地压在宁静的小村内。 炊烟早已经散了,几声犬吠响起,又很快被黑夜吞噬。 小院里,明亮的油灯,将一家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如今日子好了,油灯谁家都烧得起,也舍得烧。 如今炎国动荡,那个挨千刀的炎国,最喜欢来他们这边打秋风,如今城高兵强,他们这会暂且没有来,谁知道他们没钱没粮了会不会来? 他们家的小儿子,今早被征兵的官差选上了,如果是以往,她定哭得伤心欲绝。 她现在虽然想哭,但是更多的是舍不得、是担心,却不害怕。 百山郡的兵不一样,他们能有今天,都是他们震慑住了里正、衙门,是他们驻守在山上,他们才有现在的安稳。 他们村里一共选上了五个少年,各家各户知道他们家孩子被选上了,都送了东西相送。 她知道,因为城门上保护他们从未熄灭的篝火,就是他们点的。 没有那条坚固的边境城墙和上面的将士,就没有她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好日子。 只是孩子就要走了,做母亲的心里终究…… 父亲坐在门槛上,手中的烟袋锅子一明一暗,模糊了他饱经风霜的脸。 也依旧除了担忧,没有愤恨;有不舍,没有害怕。 他去年翻修了房子,儿子女儿都在身边,这是几年前的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若不是征募处不要他,他也是想去的。 母亲默默地抹着眼泪,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珍贵。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第一批招募到的将士,明日就要启程…… …… 第一缕晨光,照耀大地。 各地人们自发等待在招募处,送他们相熟的邻居、或看着长大的孩子。 林四没跟家里说他是第几批离开。 一大早留了信,收拾好包袱出了门,他都这么大了,受不了他娘哭着送他。 林四一个人站在人来人往的招募处,等着自己的小组来领。 红玉在人群中忙前忙后,这一批她全权负责,一大早腿都快跑断了,忙得不可开交。 475看到她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林四只是侧目的功夫,一眼便在人群中看到了她。 没有前呼后拥的官吏,也没有一眼惊艳的衣裙,她的腰间甚至没有佩刀。 只是一身粗布短衫,发髻梳得整齐。 她手中拿着名册,一边核对新兵信息,一边安排各项事宜,声音清脆坚定:“这边来,蓝标的在这里。” “这位大人,我们跟着哪一队走?” 红玉停下脚步,微微侧头:“那边,第六排,青色铠甲的那名百夫长。” “多谢,多谢。” “都是应该的,以后都是兄弟。” “不敢当,不敢当。” “红玉姐,你看一个这人的牌子,好像不对。” “来了。” 林四瞬间移开目光,她那天灵动到诡异的刀法还在他眼前,她顺势摸上来的手,拿的不是名册,勾的是他的衣襟。 林四隐隐躁动起来,又很快被他压了退去,再怎么样,她都一遍又一遍地让他舞刀给她看。 何况,她已成婚。 百山城有她的夫君,而且他见过,正如老五所说,她和他夫君感情很好。 “对不起,小兄弟,牌子不对,是不是年龄不够,没有选上?” 少年倔强地不说话。 红玉声音更温柔了几分:“小兄弟,你有这样的心,我代表我们在场的全部将士谢谢你,但你还小,再长长好不好?你看,咱们郡主在每个地方是不是开了很多学堂和成教,就是要让我们学更多的本领,长得又高又壮,再来守卫家园好不好?” 少年不动。 “小兄弟?” 少年依旧不动。 可别的地方还有人喊红玉,每个小队进入、离开都需要她签字、审核。 可少年问什么都不说话,就站在这里,拿着牌子要进去。 红玉又试着跟他沟通。 高大的少年就是不走。 “红玉姐怎么办?” 林四走了过来:“怎么了?” 红玉抬头,正好看到他,眼里没有一丝乍然见到的尴尬和不好意思,甚至因为对方待的地方,反应了一下,才想起他是谁:“四爷。” 林四心咯噔一下,她——太平静了。 ‘红玉是红楼的人,开过蒙,你这样的,她不定见过多少,绝对不会想起你’。老五的话虽然不好听,但是事实。 林四看着那少年:“你怎么了?” 高大的少年见到他,瞬间跪了下来:“你是军爷对不对,你收了我吧,我知道我年龄不够,但我想从军!军爷,你收了我吧。” 林四扶他起来,他叫他军爷,他也没有反驳:“为什么要从军?” 高大少年突然有些惭愧:“我……爹死得早,没有赶上好时候,家里只有我娘和三个姐姐,我做其他活计,也只是做个活计,但能从军就不一样了,从军别人家就会给我娘和三个姐姐送鸡蛋,四里八乡就会高看我娘和姐姐们一眼,姐姐们和娘都会过得好……一些,我不是说我娘和姐姐过得不好,她们过得很好,可好了,但……” 高大的少年说不出来这种好和他从军后的好,有什么不一样,但他知道不一样的,至少娘以前那些不好的名声,就没人提了,姐姐们也不会不好做人:“军爷,你就收了我吧,我什么都能干,还有一把子力气,您就收了我吧,赵统领和许小将军都比我小就上战场了,军爷,你就收了我吧!我真的很能干!” 林四看红玉一眼。 红玉摇摇头,年龄不对。 林四看眼少年再看看红玉,突然有些羞耻,他不用三姐的名义,过来参军,从基层做起。甚至没告诉他们任何人,自己进的哪一军。 想不到,第一件事就是仗着三姐的身份,滥用权利:“他,我收了。” 说着掏出一个印信,他也有三个姐姐,他知道少年想给家里四位女子带去什么‘尊重’。 而在百山从军是荣耀的事。 哪怕真的战死沙场,这都是少年想带给家里女眷的东西。 “多谢军爷,多谢军爷!多谢军爷!” 红玉拿过来看了一眼,便看到了他手里红色的标牌。 林四尴尬地收一下标牌,但又觉得对方都看到了,藏也没用。确实,他不是什么军爷,也是新兵。 红玉将林家印信还给他,看向他的标牌,红色,代表一线,只要出征必然有其在列的红牌:“我能看看四爷的牌子吗?大家都去忙吧,这里没事了。” 林四递出去。 红玉看了一眼。新兵,不是千夫长,甚至不是百夫长,只是新兵代表的红牌,可这样的低调,带个‘新人’就算不得低调了。 红玉调侃地看四爷一眼。 林四更尴尬了。 红玉笑笑,她相信,他很快会让身边的人看到,他有带弟弟进军营的实力:“一路顺风。” “……嗯。”林四莫名移开目光。 “红姐,红姐!” “来了。我还有事,先去忙了,四爷,保重。” 林四才状似自然地转回头,再看过去时,她已经走了。 旁边高大的少年看向军爷,怯生生的:“军爷……” “走吧,去那边等着。”他们……应该不会再见了。 …… 大炎国内战蔓延开来,战争的走向充满了变数。 大周朝廷内,处死二皇子,巩固了帝权的众臣,犹如一头蛰伏已久的猛虎,敏锐地嗅到了机会。 朝会上。 朝臣出列:“禀皇上,大炎内乱,边境动荡,百山必然人心惶惶,此乃天赐良机。” “是啊,皇上,百山郡乃我南地边境门户,云丰郡物产丰饶,不能任由外人掌控,趁此机会,若能夺回,拿下丐溪楼的火器,我大周国力必将更进一步。” 兵部尚书挺身而出:“陛下,臣以为,当速派精锐之师,直取百山郡。出其不意,百山郡如今正处腹背受敌之际,必不敢再托大。” “皇上,郡主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皇上切不可犹豫啊。” “皇上,百山郡主不服诏令,拿下树海岛却不上奏,私自对南石郡兴兵还不算,又致使云丰郡落入其手,皇上切不可包庇啊!” 兵部尚书直接跪下:“皇上,此乃天赐良机,臣等恳请皇上出兵!” 群臣跪:“臣等恳请皇上出兵!” 476不屑嘲讽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陆辑尘看着信誓旦旦的臣子,眼底的嘲讽都不屑给他们。 想得真好:“‘拿下丐溪楼的火器’?好想法。”那些火器放着给你们拿? 陆辑尘非常肯定地点点头:“敢问众位大臣,打算怎么去拿丐溪楼的火器,用北川那一万火枪队?北川一万火枪队出自丐溪楼,恐怕去了,未必还能带回汴京城,这件事谁负责?而且丐溪楼有多少这样的火枪队,众爱卿调查清楚了吗?对火枪和大炮又有何制敌良策?朕昨日看过工部的进度,火枪构造研究了一部分,其中有些部件需要丐溪楼提供,丐溪楼如果不提供,朝廷着急制造,还需要时间从头开始建造零部件的生产线,这个过程中又有无数技术需要突破,也就是说朝廷暂且没有这样的火枪队,那么朕换个理解方式,则是众爱卿想用源源不绝的将士性命去填百山郡的弹药对不对?” 群臣顿时一片安静,这—— “可皇上讨伐百山郡势在必行!” “是啊,皇上,百山郡自立为王,其不臣之心昭然若揭,若是各地效仿岂不是天下大乱!” 陆辑尘赞同:“所以对策呢?总不能是靠朕用心感化百山郡交出火器吧?” 群臣更沉默了,沉默地看向龙椅的目光带着显而易见的心虚。 陆辑尘一身龙袍,摩擦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众爱卿——真是这么想的?” 群臣低头不语。 陆辑尘的脸色冷了下来:“如此小看林之念,朕都要怀疑是不是养了一群饭桶,如今百山郡拥立三郡,打下树海,你们却觉得朕区区言语、皇后、太子之位,就可将一位步步为营,志在江山社稷的人拿下!好!好! 好得很!朕竟不知道朝廷这么多年养了一群废物!” 群臣瞬间跪下:“皇上,臣等不是这个意思。”虽然确实……想过。 “皇上,臣等万万没有这个意思。” 陆辑尘宽大的袍袖落在椅臂上:“那好,众爱卿拿出攻打百山郡实际的方案吧。”从大周言说,他想听听他们想如何打?! 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第一时间出列。 百山郡的火器结构图纸是公开的,威力数据也是公开的,而且百山修城墙之初就狼子野心,又高又厚,城墙上还有炮台。 即便用人命堆,恐怕都很难攻破,至少第一批带兵征伐的绝对没有好结果。 如此这般下,唯有:“皇上,唯有让他们从内部先乱起来。” 众臣颔首。 这是自然,强攻不但没有优势,还极有可能两败俱伤。 “具体落实。” 兵部尚书咬咬牙出列:“皇上,臣觉得应诏回大皇子殿下,皇上登基至今没有成婚,膝下空悬,对江山不利,皇上定然思念殿下,父子连心,皇上日思夜想,是时候诏回殿下了。” “对皇上,是时候召回殿下了。” 到时候大皇子在他们手里,百山郡又怎敢轻举妄动,必要时候再用大皇子打开百山郡大门,定能铲除余孽。 陆辑尘看兵部尚书一眼,好,好得很:“不如尚书大人猜一猜,当初百山郡主不顾太后反对为什么带走了两位殿下?又为什么在先皇传召她上京时,半路突归,众爱卿说说,百山郡主为什么当初没有上京?”防软禁、防扣押。 兵部尚书气愤道:“皇上!百山郡主当年便狼子野心!” 陆辑尘点点头:“所以百山绝对不会让两位公子进京,爱卿不如再想点有用的吧。” “可皇上,若传召百山郡主不回,则是明着造反,不容天下,被人不耻,皇上!旨意是一定要下的!” 万一百山有所顾虑,不想炎国内乱之际再与朝廷起冲突,岂不是就有希望接回大皇子,那样他们就占据了主动。 收复百山郡指日可待。 陆辑尘开口:“爱卿说得对,让翰林院拟旨传召吧,到那时,百山郡抗旨不遵,便是有不臣之心,我堂堂大周岂能容下此等奸佞之徒,到时候兵部尚书即可清点兵马,挥师南下!” 兵部尚书愣了一下。 他没有,他没说他第一批率兵攻打百山郡。 百山郡兵强马壮,又有多种火器,若是没有大殿下在手,这仗怎么打? 就算打消耗,也是别人先上,探了虚实,他再出兵。 怎可,一上来就是他带自己的将士与百山硬刚,到时候他原籍家族的精兵岂不是消耗殆尽,便宜了别人! 兵部尚书顿时有些慌:“皇上,微臣兵马未曾在南地作战,恐耽误战机,错失机会,皇上,臣愿意让出此等机会。” 陆辑尘看着他。 兵部尚书垂着头,如芒在背。 群臣一时间分外安静,很多武将还趁机垂低了几分头。 若是没有大皇子当人质,对付百山郡危机重重,绝对不能轻举妄动。百山郡那位细细分析下来,恐怕早就有不臣之心,恐怕对朝廷发难也早有准备,切不可草率。 陆辑尘看着他们一个个的样子,就像没有看见:“兵部尚书不妨说说,哪位将军合适?” 兵部尚书顿时头脑一懵:皇上是让他得罪人?! 还是当着众位将军的面提,他无论提了谁,都会得罪对方:“皇上……臣愚钝……” “但说无妨,爱卿统领兵部,定然对众位将领有所了解,朕信得过你。” “皇上,臣愚钝,臣思虑不周,其实并不用逼百山郡太紧,将一切闹到明面上来,臣的意思是,皇上可以以个人的身份给郡主写一封信,探探百山郡的意思。” 兵部尚书一系的官员立即出列:“是,皇上,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不宜大动干戈,当求稳妥为妙。” 不少将才唯恐再提议下去,火也烧到他们身上。 尤其南方将领,纷纷出列:“皇上,当求稳妥为妙。” “皇上,当求稳妥为妙。” 陆辑尘却似被权臣刚刚的纳谏引出了真火:“怎可退让!百山郡目无朝廷,怎可不去追究,否则我大周如何服众!” “皇上,只是从长计议。” “对皇上,只是从长计议。” “不可!炎国内乱,是天赐良机,怎可放过!” 477怎么办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这可怎么办? 若是对付大炎,他们都可毫不犹豫出兵。 可现在商议的是百山郡,火枪队的实力他们见过,更不要提雷霆炮,跟百山郡打,如果没有同等武器,无异于寻死。 “皇上,二皇子刚刚伏诛,大周刚刚稳定,现在切不可轻言战事啊。” 武将纷纷出列:“皇上,切不可轻言战事啊。” 陆辑尘看向文臣。 自认领会了皇上意图的文臣大步出列:“众位将军岂可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周朝子民均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决心,怎可退却。” 蠢货!说得好听,你们上!大炮可不看‘志气’。 可也深知文臣难缠, 众武将忍不住看向文臣为首的方向,才发现徐相因为两川银两贪墨案,还没有复朝。 连一个懂军政能说服皇上的人都没有,这可怎么办? “皇上,兵部尚书分明是避重就轻,推卸责任!” “大学士何出此言,我等深知战争凶险,不想未做准备让大周损失人才,尔等不懂战事,却在这里怂恿皇上不查,有何居心!” “忠国之心!百山郡暗中招兵买马,扩充军备,妄图以云丰为根基,如今还不出兵,什么时候出兵!” 瞬息。 文臣、武将你一言我一语,吵成一团。 高位上,陆辑尘摩擦着手上的扳指,静静看着。 …… 散朝后,各方臣子立即上书,企求私议。国之战事,密谋才是谋。 陆辑尘看着殿外的初秋,没有应:“让他们有想法的上折子进来。”白纸黑字写在折子上的才叫意见。 “是。” …… 御书房内,雕龙盘绕金柱,直达苍穹。 陆辑尘还未换下龙袍,金线绣就的五爪金龙张牙舞爪,却难掩他看到书案上放着的两封信时,凝重的阴霾。 陆辑尘深吸一口气,上前,书桌上魏家的家徽仿佛一只倨傲的眼,肆无忌惮地窥探着他心底最隐秘的阴暗。 好一句,劝了又劝才跟着他回房。 字数不多,句句似剑。 陆辑尘手不自觉地握紧,手背青筋暴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下一瞬,又克制地缓缓放开。之念会知道他为什么留在汴京城的,所以他不能急,只要做好他能做的,魏迟渊根本奈何不了她的想法。 自乱阵脚,才是大忌。 何况,他魏迟渊等了那么多年,能等到的,谁说他就等不到,他也可以不计名分,甚至可以比魏迟渊做得更好。 陆辑尘坐在书案前,将今日朝堂上发生过的事,写了一遍,群臣有意兴兵,小心奸佞,顺便重新蘸墨,思虑一瞬,问她止戈的学业、在在的身体,以及他便宜的娘,最想问的是,她有没有想他? 他等海晏河清,两人相聚的那一天。 陆辑尘写完,又看了一遍,才放下笔,想着这些字会入她的眼,眼底不禁浮现一抹笑意。 这纸暂且比他命好,不久,就可见到他见不到的人…… 陆辑尘将信小心地装入信封,又看到标有魏家印泥的那一封…… 挑衅魏迟渊,是他用错了方向,魏迟渊从来不是重点,重要的是之念的态度。 他不会再给她说抛开他的机会。 而且,不过是她身边暂且收了一个伺候的人而已,又不是成婚,也是难免。 陆辑尘直接拿起魏迟渊那封信,转手扔了出去:“烧了。” 王德全丝毫不敢怠慢:“是。” 在这看似辉煌的宫阙之中,几年的孤独又算得了什么。 “禀皇上,永寿公公求见。” 陆辑尘将信封漆:“进来。” “皇上,太后娘娘请您过去。” “何事?” 永寿神色顿时苦涩,不禁看眼大殿内的人。 陆辑尘开口:“都下去。” 永寿瞬间跪下,开口:“回皇上,太后娘娘恐怕是想去百山郡见两位殿下。” 陆辑尘怔了一下:“我知道了,下去吧,朕随后就到。” “是。” 母后若想去……也好…… …… 百山驻守之地,旌旗招展,战鼓擂动。 百山郡主率领几大近臣,亲临慰军。 六万大军如黑色的洪流,浩浩荡荡地在驻地内操练,广场内战马嘶鸣,铁甲铿锵,先锋大将手持长枪,一马当先,身后士卒如影随形,杀气腾腾。 气势高昂。 赵意陪着郡主登上偌大观烽台,看着下面日夜不辍操练的将士,边关将士随时准备应对各方的挑战,请郡主放心,百山放心。 林之念站在高台上,一眼望去,庞大的驻地内是密密麻麻的将领,各个军种,各司其职。 碧玉站在郡主身后,都有些手痒痒了,文臣不太适合她,她还是想走武将的路子。 林之念开口:“新兵可还习惯?” 赵意拱手:“回郡主,适应良好,有几个不错的苗子,郡主若是有时间,午后让他们去给郡主请安。” 林之念点点头。 凌文韬收起望远镜:“赵统领练兵从来让人放心。” “大人谬赞。” 凌文韬却真这样想,不愧是许大将军的首徒,小小年纪多次征伐战场,果然天赋异禀。 最重要的是不急不躁,他听那些桀骜不驯的刺头说了,几次战场大胜时,他都很沉得住气。 此等将才若是参加武举,恐怕都可将十年内的武状元比下去。武状元可不是年年都能考出来的,宁可空缺也不三年一封。 “郡主,该去南城门了。” 赵意跟着郡主下台阶。 南城门上,火炮高架…… 此时,驻地内。 魏迟渊并没有出营,虽然他跟着来了,但这种场合他不会去。 诸言不懂:“家主,明明郡主给了您官职,这样的场合哪怕您跟在队伍最末也是应该,更何况,以家主的能力没人会说什么,家主何必过度避嫌?” 魏迟渊翻着手里的书,没回答。 诸言以为自己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时。 魏迟渊注意力不在问题上地开口:“等魏家安分下来。”想一步登天的人太多了,也等——魏家的人靠他们自己的能力融进该融的位置,而不是让之念的人因为他,下意识觉得他们从他这里拿到了晋升机会。 傍晚。 魏迟渊才从营地出来,正好碰到刚与郡主议完事的赵统领。 478家主统领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赵意拱手:“魏家主。” 诸言见状,不敢怠慢:“赵统领安好。” 魏迟渊看到他,神色温和:“议完事了?” “是。” 魏迟渊目光下意识又落在赵意身上,少年身着重铁战甲,肩甲处雕琢的虎头是纯实铁打造,让整个虎头在夕阳的余晖下更显得栩栩如生,此时随着他拱手的动作,甲片相撞,真切的重铁之音。 可魏迟渊十分确定,他这几日没有特意想起此人,连跟之念说起的给他的婚事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赵意年岁不大,之念的丈夫不死,他们的孩子都和赵意差不多了,何况之念平日政务繁忙,没有胡乱的嗜好,赵意近日也不在城内。 所以,那天那股怪异的感觉,过去后他怎么想起,只觉得可能那天环境私人,他又刚刚和之念在一起,因为陆辑尘应激到胡思乱想而已。 但,仅仅刚才一眼,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再次让他警醒。 重铁甲胄? 丐溪楼有更轻便的新型甲胄,他为何不穿? “魏家主安。” 魏迟渊发现跟在赵意身边的人穿的都是重甲,并不只有他一人。 赵意看看天色:“魏家主可是要走走?酉时三刻西广场有夜巡操演,魏家主若不嫌嘈杂,末将可引路一观。” 魏迟渊看他一眼,少年统领,虽意气风发,却也谦逊,神色间没有一丝敷衍,若是他应,此人就会亲自带他去看,没有任何回避的意思。 魏迟渊暗笑自己年纪大了,疑神疑鬼,之念身边又不是只有赵意一个年轻好看的:“会不会叨扰赵统领?” “不会,在下公务已忙完,听闻魏家主排兵布阵很有心得,一直想要讨教,近日有幸遇到是在下荣幸,怎么会叨扰。” 谦逊、有礼,魏迟渊伸手:“麻烦赵统领了,请。” “魏家主请。” 魏迟渊带着一行人走在边境的路上,余晖散去,月色渐显:“赵统领一直负重?” “习惯了。” 魏迟渊颔首,注意到他腰间束着赭红绦带,更衬得他身姿挺拔如松,虽不过十九岁,眉宇间磨砺出的凌厉早已经成熟。 唯有眼尾偶然看人的弧度,带着一点尚未褪尽的少年气。 之念刚刚在议事厅,也很难不在一众人中,看到他才对:“赵统领婚配了吗?” 赵意闻言看魏家主一眼,二爷也问过同样的话:“全凭师父做主。” 魏迟渊点点头:“那天你从膳厅走后,郡主说起我魏家女儿,我便想到了赵统领,只是觉得冒昧,便作罢了。” 赵意微笑,带了一丝羞涩:“全凭郡主做主。” 魏迟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坠,摇头叹息自己越活越回去了,心思用在乱七八糟的地方。 赵意:“魏家主,这边。”眉宇间安静得没有一丝外溢的神色。 “好。” …… 夜操演练、重甲、重戟。 喧闹的场地内,赵意很快被人拉走:“魏家主随意,在下失陪。” 赵意在篝火旁,指导输了的将士,赢了的也会来问问,自己的刀法还有什么不足。 难得空闲的时候,身后的亲信趁机低声道:“大人,魏家主万一求郡主为您和魏家女儿联姻,岂不是将大人卷入了文官的争斗里?”好手段。 赵意神色如常:“不会。” “可大人,魏家主都那么说了。” “如果郡主有意,跟我提这件事的人就不是魏家主,而是郡主了。” “这么说郡主没有同意?”太好了! 赵意却不那么觉得,应该是魏家主提了,而魏家主为了避嫌,又没有同意:“不要再提这件事了,让人知道对魏家子女不好。” “是,大人。”又不是什么好姻缘,谁会提,污了他们大人的忠心。 而且魏家那些人万一将来闹出什么事,还得将他们大人牵连进去,魏家女儿就是再好,也该绕着他们大人走才是。 …… 翌日。 百山郡城头,旌旗列列。 林之念带着众臣站在城墙上,巍巍城门外,流亡的人群密密麻麻。 凌文韬向下望了一眼,便收回目光:“郡主,我们真的不管?”他反而觉得有可乘之机,两国边境处,民众间多有往来,且同俗同音,收纳这些人完全没有问题。 林之念望着更远的方向,并没有看城下的流民,挥挥手,除了身边的几人,其他人都退到了十步以外:“炎国内战打到哪了?” “回郡主,跨过炎国中心线了。”红玉声音平稳。 林之念点点头:“赵意。” “属下在。” “你派几个人从丛林那侧下去,装作不堪战争之苦的炎国人,组织这些流民捣毁萧厉在此郡的粮草重地,迫使他们的后勤退出靠近齐国三郡的城镇,让萧厉的据点往前线转移,粮草和据点若不在此,萧厉在此三郡的布防便会减弱,到那时才是咱们安抚流民的时候。” “是。郡主。” 凌文韬垂头:“微臣惭愧。” “哪里,只是他们现在还不是我郡子民,对方未必领情,散了吧,待后方的事需要众位的时候,众位再过来。” “郡主不走。” “不走。”防生变故。 赵意闻言,下意识看郡主背影一眼,她一身戎装站在那里,眼里更远的方向…… 赵意顺着郡主的目光看过去,海阔天空…… 一如当年,她永远站在他们面前,看的永远不是她的脚下。 这次,她也依然在最危险的地方,不会离开…… …… 入夜,林四奉命带着一行人,潜入炎国边境…… …… 暮色自云霭间晕染开。 白鹭掠过芦苇荡惊起一片寒鸭。 林之念一身素服,站在人烟稀少的空旷之地看着城墙的方向。 479暮色下的温柔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素白裙裾被暮风吹起,芦苇随风慢慢摇曳,犹如多年来每一次决策。生生死死的重量,压在她身上,让人沉重,也让人血液沸腾。 林之念仰头,高耸的城墙,古老又庄严。 今日走的又是谁,来日还有几个人回来…… 魏迟渊走到一旁,云肩缀着金线,随风翻起又落下,他随着之念看向城墙的方向,余晖犹如柄将坠未坠的冷刃,冰冷、弑杀。 林之念回头,恍惚从他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同样矜贵傲然……“陪我走走吧。” “好。” 城墙轮廓在暮色中模糊成一道青色的影子。 两人犹如多年前,走在同样的芦苇小路上。 林之念也想起了往事,现在想想,那时候年轻又放肆:“很久没出来走走了。” 魏迟渊折了一段芦苇,递给之念:“只要你想,我都有时间陪你,以前有,现在也有。” 林之念看向他,抬手拂去他肩头沾着的苇絮,忽然想起他以前坚定纯粹的话,还有她本能的回应。 其实,那也是她第一次肆无忌惮爱人,新奇,还有原来如此的新鲜:“前段日子收到了北疆捎来的冻梨,冰碴子裹了蜜,倒比京城的糖渍梅子还甜。” 魏迟渊伸手,握住她欲收回去的手,两人一起往前走着:“许破凡事都惦记着你,他可有说什么时候南下?” 林之念手里的芦苇落在地上,拖拽着发出沙沙的声响:“估计快到百山城了。” 魏迟渊闻言震惊地看之念一眼。 林之念笑了:“他私下南下的,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一直想回来看看水河,好不容易北方诸国退了,就迫不及待赶来了,估计看一眼还要赶回去,我不在百山城也好,免的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魏迟渊握着她的手,忍不住牵得更紧一些:“许将军有情有义。” 林之念笑着将芦苇挽了一个剑花,素色裙摆扫过潮湿的泥土,“你书房案头那盏青瓷碗,可还空着?” 魏迟渊垂眸看她发间斜插的银簪:“出门那天小厮说,那碗底都积了层薄霜——你倒好,惦记着再往里塞冰碴子?” 林之念笑,她畏热,偏偏百山郡四季炎热。 还是这个时候好,晚风拂过,多了抹凉爽。 魏迟渊伸手,替她摘下飞到耳鬓的飞絮,指腹擦过她耳垂,带起细微的轻颤。 林之念笑笑,侧头。 魏迟渊看看手指,耳尖微红:“不是有……” 林之念踮起脚尖,在他脸上吻了一瞬。 两个人相对一眼,忍不住都笑了。 夕阳晕开两个人的影子,两人走在一起的身影靠得更近了:“伯母在教幼做得还习惯吗?” “你知道了?” “魏家老夫人出山,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会没有听说,百山有不少有学识的夫人们也出山了,还办了女学,你说我能没听说过?” 魏迟渊忍不住再靠近她一些:“会不会自作主张?” “挺好,这些夫人们各个学有所长,跟在她们身后的大姑姑们很多更是理账好手,出来教授女子手艺,女孩也不会有所顾忌。” 芦苇深处传来幼鸭啁啾,林之念笑着:“前日巡营见着只迷路的雏雁,翅膀还没长硬呢,偏要跟着雁队飞。” 不远处,赵意带着人巡视过来,见这里有灯火,赵意转头,便看到河岸延伸的小路旁郡主的身影。 赵意没有上前,看向值岗的侍卫:“郡主在?” “回统领,是。” 赵意从这个角度看向不远处盘卧的城墙,似乎懂郡主为什么来这里了。 赵意的目光落在很远处两个人影身上,又很快移开目光:“守好这里。” “是。” 赵意继续带人去巡视了,有些事,想想都是亵渎,不如不想不望,他只需要知道,他手里的兵戈,向郡主看向的任何一个远方斩去。 …… 大炎边境处。 粮仓大火。焦木爆裂声炸响粮仓穹顶,赤焰舔舐着百年梁柱。 军兵身着战甲不断冲来:“捉拿奸细!” 玄甲军以盾为壁,瞬间分散开来,阻断所有出城路口。水龙车紧急赶来,拯救粮仓。 林四项城快速换上大炎军兵的铠甲,跟在人群中救火。 粮仓外,因为战事抢粮的人与玄甲军激战在一起,喊杀声一片。 三个月内。 大炎望都郡发生了数百起这样大大小小的民粮冲突。 萧厉因为战事顺利,已经镇守在大炎腹地,当年他被分配到苦寒之疆,心心念念的都是腹地的兵强马壮。 后方的动乱虽然要镇压,但已经不是能扼住他咽喉地方,他的战线已然延伸了出去。 有那批火器在,他大军前行,几乎没有任何阻碍。 …… 百山边界处。 议事房内。 林之念看着展开的大炎地图,目光冷然:“接触上萧麒的人了吗?” “回郡主,已经接触上了。” 林之念点点头,手指在炎国腹地之南点了一下:“萧厉的人再拿下一城,便对萧麒出售火炮。”这样萧厉的主力距离边境就会更远。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萧麒就是想到他们从中作梗了,也不可能不购买她们的火器,将炎国拱手让给萧厉。 “是。” …… 同年底。 百山城有一个百姓被动乱的望都郡战火波及。 百山城为缉拿凶手,率领将士进入望都郡,百山将领沿途见大炎战火连天,民不聊生,不忍百姓受苦,特禀明百山郡主,带去了粮草,和维稳的将士,顺便搜捕凶手。 …… 新皇登基第一年的红,飘荡在大周上空时。 赵意统领的大军在望都郡的领土上,建起了大大小小无数堡垒,带领当地民众建造防御工事,稳定百姓生活,让处在迷惘中的他们有地可种、有家可居,不再流离失所。 同时,边疆大军从六万,扩到了七万。 望都郡重新获得安宁的百姓从军意向更高,驻守在望都郡大大小小的塔楼上,捍卫得来不易的安宁。 也是在新年第一天,关闭半年之久的百山城南门重新打开,繁华的百山城再次对望都郡开放。 这一年的百山给了战火中还在复苏的望都郡更多震撼,强烈的慕强心和归属感,让小百山城这个称呼在望都郡所有修筑了防御工事的地方传开,并让居住其内的百姓人人骄傲有这个称呼。 激战的前线尽管知道后方有人偷家,可自从萧麒拥有火器后,战事焦灼得血腥。 萧厉就是有心回救,也不敢在前线掉以轻心,不但如此,他还要咬着牙,源源不断地从百山城购买弹药。 一开始是银两,后来就是用望都郡…… 480四品岳苍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大周朝的朝堂之上,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开年第一次早朝,驱不散的阴霾弥漫在空气中,群臣义愤填膺。 文武百官站列两侧,平日里或沉稳或儒雅的面容,此刻皆被义愤填膺之色所笼罩。 陆辑尘坐在龙椅之上,冕旒纹丝不晃。 “皇上!百山郡此等行径,实乃大逆不道!” “是啊,皇上!”御史大夫紧跟出列,声音里带着满腔的激愤,“炎国是我大周疆域之邻,百山郡私自出兵攻占,既不上交朝廷,亦不上报战功,分明是心怀不轨,有造反之心!” “对!” “陛下,百山郡一直野心勃勃,如今更是明目张胆地违背朝廷法度,若不严惩,恐其他郡县纷纷效仿,大周江山危矣!”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臣颤巍巍地出列,久不上朝的老臣,整个年节憋了一肚子怒火:“百山郡私自出兵,独占领土,视朝廷如无物,大炎的国书骂的却是我朝!当年我朝并不将此等小儿看在眼里,可百山郡此举,是对陛下权威的公然挑衅,对大周律法的肆意践踏!皇上一定要决断啊!” “皇上一定要决断啊!” 兵部尚书眉头紧锁,却不出列。 其他武将沉默着听,同样不出列。 如果说上次说到出兵讨伐百山郡,是他们自己手下的兵做出头鸟,那么在炎国这次内战中,暴露的众多火炮品种和雷火种类,以及各种各样的枪支后,这些人则是没了一点出兵的底气。 自家工部琢磨了一年一个密封阀都做不出来,丐溪楼虽然出售密封阀,但是按年按量供应,根本造不出能大规模用于战争的枪支。 这仗还怎么打,没见萧麒一开始没有火器的时候被萧厉打成什么样子了,现在短短三个月险些灭国。 所以,兵将此时无一人出来说话。 “陛下。”老臣哭哭啼啼:“如今百山郡如此行径,若不加以制止,日后一旦其势力做大,必将引发兵祸,届时生灵涂炭,社稷难安啊!” “陛下,百山郡此举,定是蓄谋已久。妄图以南方之地为根基,逐步扩张势力,最终分裂我大周江山。陛下万不可掉以轻心啊!” 陆辑尘神色凝重地点点头,看向武将的队伍。 兵部尚书等人心瞬间一抖,本以为只要他们不说话,火就烧不到他们这里,文臣不服,他们就‘文’着想办法。 百山郡拿下炎国望都郡也是先‘文’才‘武’,可皇上为什么又看向他们! 该死! 看来不说话,皇上弄不好又要点他们出兵,那不全死了。 兵部尚书不得不咬着牙出列:“皇上,众位大人说得对,但如何应对百山火器是重中之重,还望众位国之智囊想想办法!”想不出来就别乱吠! 众武将出列:“我等愚昧,还请众位大臣想想办法!”这帮老家伙,大话谁不会说,他们说得不会比他们的差! 可那是火器,超脱阴谋之外的东西,再懂合纵连横又如何,不是他们灭自己威风,这帮老狐狸就是把头挠破了,也没用。 “你们才是将才,战场中应随机应变!” “是啊,但分裂先行,筹划在前,方能省我国力,避免消耗,有何不可?” 陆辑尘只是转着龙椅上的白玉珠,看着双方新年第一朝因为百山郡自己吵起来,将他放在了调停双方争议的位置,而不是决策出兵的位置。 不得不说,这帮武将为了避免重蹈覆辙,聪明了。 陆辑尘百无聊赖地听着,年前他给之念透了一个信息。 炎国二王爷,不对,现在应该说炎国的太子殿下,愿意将手中从百山郡购买的一半军火,转卖给大周,希望大周讨伐百山郡。 而且不单炎国太子联系了大周,萧厉同样透露了这个意思。 大炎两方人马,现在虽然骑虎难下,可也不是傻子,他们前线焦灼成这样,又因为火器参与,死伤惨重。 若是倒卖百山郡军火给大周朝廷,可以反逼得百山郡停止对炎国供应军火,也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降低炎国前线死亡率。 有了枪支、火炮筒,只是攻破弹药对大周来说不是问题。 对百山郡的讨伐,从现在的局面和收缴上的大周火器看,不是不能打,可看看这些朝臣…… 陆辑尘盘着玉珠,等着他们吵够调停。 既然武将依旧不愿意这时候损耗好不容易培养的精兵,他也乐意为百山郡争取时间。 正当陆辑尘盘得无趣时。 从上朝起一直没有开过口的一位四品偏将军突然出列:“皇上,臣自请出兵,攻打百山郡,为国分忧!” 群臣静了一瞬,不自觉地看向此人,谁啊? 平时上朝有这个人吗? 陆辑尘盘玉珠子的手陡然停下,看向此人,生理性产生一股钦佩。 此等局面下,能说出这句话,堪当英桀。 兵部尚书认出了此人,岳家岳苍,岳家行伍出身,祖上出过将军,在汴京城也算是不大不小一个有头脸的人家。 可在王公贵胄面前,也只是有头脸,岳苍现任四品偏将军。 如果不是开年第一次上朝,这个官职只能在偏殿候着,根本没有进入内殿上朝的机会。 而且此人还有一名庶子,被他从小带在身边培养,亦是不可多得的猛将,所以岳家这两代人,也算让岳家在汴京城立住了。 此时,他站出来,即便是兵部尚书觉得他以卵击石,心里也多了一抹敬重。 为将者,不计生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否则血性在哪里!骨气在哪里! 可事到临头,谁又能说放下手里的权势就放下。 他已经不能了,可不代表他会看不起做得到的人。 此刻的沉默,也是对对方的敬重。 陆辑尘上下打量他一眼,五十上下,因常年习武看不出老态:“既然如此,岳爱卿、徐相、李爱卿、俭王、苏学士,来上书房小议。” “是。” ——“退朝”—— 上书房内。 岳苍第一次进乾德殿上书房,身旁站的是超品国之重臣。 在一众能人里,他并不见卑微,依旧安静、有礼地站在人群后,不突兀、也不激愤。 481岳从年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兵部李尚书看他一眼,破天荒地主动上前安抚了两句:“岳老夫人可安好?” 岳苍转头:“回尚书大人,家母身体安好,多谢尚书大人相询。” “哪里,哪里。” “都到了。”陆辑尘未换朝服,坐在椅子上:“都坐吧,不必拘着。” “谢皇上恩典。” 王德全亲自看茶。 陆辑尘直接看向岳苍:“岳爱卿,你有几分把握?” 岳苍闻言起身,拱手:“陛下,臣近日研究火器多时,百山火器的确威武,但臣以为,天下万物,相生相克,火器虽利,却也并非无敌。” 徐正、李尚书、俭王纷纷看过去。 “岳将军有何良策?”徐正不参与早朝,是知道陆辑尘的最终意愿,更看出文臣武将吵来吵去却没有人会真正出头。他在朝上说与不说意义不大。 “皇上,请看堪舆图。” 大周江山图缓缓展开。 “皇上,您看地图,微臣下面的话可能不好听,但很可能是事实,皇上必须有心理准备。百山郡出了关口便是雍州平原,雍州平原一马平川,我方若出兵,即便抵抗,在这三郡没有任何优势,此三郡必然在火器攻势下节节败退,所以只要开战,我方必丢失雍州平原上三郡领土。” 苏学士蹙眉:“……” 李尚书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但转机也在三郡之后。”岳苍继续开口:“皇上您看这里,雍州平原与景夏平原之间隔着巍峨的两川山脉,其高山林立,群林环绕,只有三条大路,五条小路连接,无论百山郡要攻过来,还是我们打过去,都需要经过这里,而这里就是我们伏击取胜的唯一机会。第一,可利用地形之利。微臣研究过,百山郡重火器发射,需有平坦地形、开阔之地,方可发挥威力,峡谷作战,他们的重火器根本运不上来,或者说就是运上来成本也高,我们还可在这种困难运输下,进行第二轮伏击。而且,在山林里,近战还可克远程火器,山林可很好地遮挡视线,削弱火枪威力,敌军一旦陷入近战,只能与我军短兵相接,而我军将士皆训练有素,有战斗之志,胜负便是五五分。” 徐正看他一眼:近战,便是生死搏命!山地作战,纯粹命填! 这场战役若是能在两川山脉与火器打成焦灼战,无论史书写到几千年后,大周的名字都是充满悲悯的赞歌。 即便陆辑尘就是降了,也是尤挺直脊梁的兵败,是大周士兵百姓倔强的风骨。 陆辑尘看着茫茫的两川大山,当初捉拿逆贼,拖了那么久,也是因为两川地势复杂。 岳苍继续:“还有第三,火器依靠弹药,弹药又有被引爆的风险。我军可派最精锐的死士,潜入敌方弹药库,这样胜负又到了六四分,亦可放手一搏。” 李尚书等人都沉默了。 付出这么多,没有取胜的把握,这也是他们都不出兵的原因。 陆辑尘神色也沉重下来:“爱卿当称栋梁。” 岳苍立即后退,拱手,哪里敢受。不过是尽臣子本分,何况现在也只是纸上谈兵,若是真能将百山火器挡下,才有脸面见圣人。 徐正看向陆辑尘。 有人请战——他便要下旨。 这一天还是来了。 下达征伐的旨意将从他笔下写就,用自己的兵,攻向她的驻地。 陆辑尘的手抚过堪舆图温润的皮面,目光里是大周百年的河山。 他的情感再厚,也不允许他此刻辜负以命请战的臣子:“朕许你四十万兵马,封三品大将军!” 岳苍退,跪,叩首:“微臣谢皇上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将军等人退,跪,叩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徐正看着众人退下,他站在看堪舆图的另一边,看着陆辑尘,没有离开。 甚至萋萋离开汴京城,他也没有走。 他们已经将他逼到了这条路上,他便有义务守着自己的孩子:“徐不歪去了百山郡……”他母亲的事经不住查。 那个孩子查到真相时,没有崩溃,也没有哭,在他院外磕了三个头,什么都没有带,离开了汴京城。 以他的能力,必然在百山从军,是个劲敌。 “是个好去处。” 徐正:“……”不可否认。 徐家祠堂永远不会将他除名,已经烂到骨子里的徐家,却养出了如此有骨气的孩子,徐家还真是好运数。 …… 另一边。 岳苍见到了等在宫门外的儿子岳从年。 岳从年一个人站在宫门外,空荡荡的场地里,早朝的车马已经散了,他站在寒风中,如挺立的山岳, 看到父亲的神色,便懂了父亲的决策,即便雄心壮志在胸,面上多了抹沉重。 岳从年没有父亲那么乐观。 别忘了百山郡两位少主,都是陛下的孩子,陛下如果大输了,砍下的也是他和父亲的人头,未来江山依旧是周家的人坐,岳氏全族都不会有好下场! 可身为将士,听众人推诿,面对强敌而退,更是耻辱。 百山的将士终有一天会挥师北上,他们的战绩里,绝不允许敌人写下——节节败退,四个字! 此等耻辱,是刻在血脉里的脏污! 岳苍上前拍拍儿子的肩:“走吧——” “岳将军!岳贤弟!” 岳苍回头。 李尚书走过来,神色严肃,也是保证:“将军放心,此次一去,你之粮草,我的命,若有一刻未达,以死谢罪!”他虽不上阵,但给大周正脊的人,他亦不辜负! …… 望都郡内。 夕阳如血,将望都郡斑驳的城墙染上了一层金红,战火的余烬在远处袅袅升起,又渐渐消散。 魏迟渊身披重甲,带着陆戈站在坚固的城墙上,一起看着这片历经了战火依旧坚韧不拔的土地。 止戈站在魏迟渊身侧,刚刚十一岁的少年,身形已初显英姿,面容虽显稚嫩,但眼神中已隐约可见坚韧与决绝。 远方是连绵不绝的山川,蜿蜒的河流,金灿灿的粮食,以及零星散布的村落。 一切的一切都沐浴在落日的余晖中,显得壮丽又宁静。 (有第三更,求发电(*∩_∩*)) 482城上教子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望都城周围两郡,与大周同俗同语,赵意的火炮已经架上溧水郡的城墙。 “看到了什么?”魏迟渊缓缓开口。 少年认真地看着,开始修建的道路,重新插秧的田地,大战过后人们小心翼翼的恐慌和对得来不易的稳定的维护:“未来。”只要百山够强,他们将永不饥饿、永远安宁。 魏迟渊看向他,手放在他肩上:“是城外大片需要你并入百山的领土。” 陆戈仰头看向夫子:“……” 魏迟渊看着城外大片的疆土,打到海的那边去:“郡主十年内领土不会再南扩了,百山领土再次南扩时,你已经可领兵出征。你看城墙外,现在是什么?” 少年顺着夫子的目光望过去,这次,他看到了烽火连天后的宁静,看到了百姓生活的艰辛与希望,更看到了肩上的责任。 他轻轻攥下了拳头:“夫子,是未来。” 魏迟渊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此‘未来’和上一刻的‘未来’,不一样:“江山,是郡主的,也是天下万民的,攻下来,便是雄主;善待它,是仁君,攻下来且能善待其上的所有生灵,方是圣君。” 林之念站在台阶上,看着并肩而站的两个人。 魏迟渊轻轻拍拍止戈的肩膀,目光里是长辈的慈爱。 而她的确不会再南进了。 林之念踏上城墙,魏迟渊从过完年一直将止戈和在在带在身边,这些日子亦是尽心尽力教导。 霍舟站在一旁。 城墙上,晚风吝啬,可还是带来一丝丝凉意。 “娘。” 魏迟渊看向她,也笑了。 林之念摸摸儿子的头。 止戈有了几分不好意思,城墙上有侍卫,还有夫子在,已经初长成的少年,羞涩于在人前与母亲亲昵接触了。 林之念莞尔,孩子是真长大了,好吧,以后不人前摸了。 林之念收回手:“看什么呢?” “看远方。娘也一起看?” “好啊。” 三个人一起站在城墙上,就这样看着远方的夕阳落下。 魏迟渊侧目,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她正看向远方,如半年前她在芦苇湖边一样。 面容沉静、坚定,目光深邃,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魏迟渊心中不禁升起,能与她并肩而立,共赏日落,是莫大的眷顾。 “娘,您看,落日多美。” 林之念笑笑:“是啊,很美。”金黄普照,日落而熄,她在收到陆辑尘信件前,也刚刚停了对炎国火器贩卖。 萧厉、萧麒矛盾至此,有没有火器都不再重要,萧厉背刺也在预料当中:“子厚。” 魏迟渊看过去。 林之念开口:“明日回郡主府,我担心下面的人收拾不周,麻烦你帮我去看看。” 魏迟渊仅诧异了一瞬,情绪还未上神色,已应下:“好。”她的行装绝对不需要他规整,那便是她想和止戈单独待一会。 魏迟渊笑笑,行,母子时间,他回避。 止戈看向母亲。 林之念挥挥手,城墙上的守备退到了百步以外,霍舟把住了唯一入口。 林之念回看着止戈,一字一句开口:“你爹说得对,百山不会再南进了。” 止戈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不知道表达什么的空洞。 十一岁的他,虽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自幼在父亲、母亲的悉心教导下,心智又比同龄人成熟。 他知道,爹爹在汴京城,是大周皇位上的帝王,父亲更是如山、如海一般的父亲。 然而,此刻…… 母亲的话劈开了他心中长久以来的认知。 止戈的嘴唇颤了颤,茫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母亲说的爹爹不是他想的那样对吗?母亲就是在说爹爹,他的爹爹? 他抬头看向母亲,试图从母亲的眼神中寻找答案,却只见到母亲不容置疑的坚定与温柔。 好似,无论他说什么,那个答案,她都温和地不会改变:“娘……”止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 林之念伸出手,抚摸着止戈的头,这一次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安抚他的不安:“你一岁多的时候,我答应了陆家兼祧,我和你父亲魏迟渊,当初是我提出的分开,分开时,他并不知道你的存在,他知道的时候,就守在了你和止戈身边,当年你陆爹爹,也一直守在你和在在身边,两个人,都没有负过你们。至于你夫子,可以永远是你夫子,毕竟他不知道你知道了。” 止戈内心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可却在母亲平静到无所谓的叙述里,奇迹般的翻滚不出任何东西。 仿佛翻滚出什么,都……没有必要…… 不太必要的茫然。 父亲对他没有一丝隔阂,夫子对他尽心尽力,他还有一位能稳稳压住两个父亲的母亲。 他不能接受吗? 害怕吗?伤心吗? 可他母亲就站在这里,那样坚定地看着他…… 她如满城的落阳,轻易托起他没来及升起的不安:“爹爹……爱我……” “嗯。娘也爱你。” 止戈伸出手,抱住母亲,眼泪不知道为什么落了下来。 林之念安静地抚着他的背,两个人的身影融在一抹余晖里。 “娘。”止戈仰头,眼里还有未退的水痕,可却坚强地问:“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不是夫子来到他身边的时候,不是再过两年,而是现在。 林之念欣慰地看着他,笑着刮刮他鼻子:“百山占据了望都和溧水,有些人要忍不住在你身上下功夫了,一如我们对炎国,也会有人来劝说你,他们感情真挚、愿为你去死,挟大周太子以令天下。” 止戈懂了:“可我……不是大周太子……不能继承大周江山……更不能背叛母亲。” “说什么背叛,你这个年纪,背刺不了母亲也背刺不了父亲。”林之念捏捏他的脸:“说大话,你还没那么重要,只是防止你被人拐走,惹得我心疼。”还是赶上了,没有在他十四五的年纪,她和辑尘兵戎相见。 “娘……” “嗯。” “我好想哭,很伤心,我都快控制不住了,但哭好丢脸……”眼泪已唰唰从他眼角滚落。 每一滴都落在林之念心上,浇得她心疼:“天黑了,没人看得见。” 林之念说完,抱紧了止戈,让他埋在自己怀里,尽情地哭。 “娘,我是爹爹的孩子,我是爹爹的孩子,对不对?”眼泪鼻涕没有对他母亲的衣服客气。 林之念紧紧抱着他:“你不是,但你爹爹爱你。” “我就是爹爹的孩子。” “你不是,但不影响你爹爹爱你。” 止戈觉得他娘好坏,好坏,他明明都哭着问了,为什么还要戳穿他,他怎么就不是爹爹的孩子了,他一定是爹爹的孩子。 林之念依旧牢牢地抱着他。 夕阳完全落入地平线,夜色悄悄爬上城墙,除了她们周围百米。其他地方亮起了烛火。 时间一点点过去。 月亮爬上枝头。 止戈已经不哭了,但脸还埋在母亲怀里不起来,他怎么哭得比弟弟还像个孩子,他可太丢人了。 可爹爹…… 他哭又是应该的…… 止戈声音闷闷的:“我不要让夫子知道我知道了。” “嗯。” 止戈又是善良的:“会不会很坏……”夫子对他那样尽心。 “大人能消化宝宝们的坏。”林之念语气坚定。 “我是大人不是宝宝。” “是,我们止戈是大人。”哭鼻子的大人。 483太后在百山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翌日。 马车下了峰林耸翠的边界,行入平坦热闹的大道。 车驾平平无奇地走过,所到之处,人声鼎沸,鸟语花香。 林之念掀了帘子一角,又缓缓放下。这样的场景看着正常多了。 马车直至郡主府外,方有百官相迎,旗帜招展。 林之念下车,一袭华美而不失庄重的紫色长袍服帖地穿在身上,袍上以金线绣着奇珍异兽,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光芒。 百官整齐叩首:“参见主上,主上万福金安!寿与天齐!” “起来吧。” 府门早已敞开,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张牙舞爪,侍卫、仆妇身着盛装恭敬地站在两侧,脸上带着掩不住的敬畏和喜悦。 百山领土再扩,主上何等威武。 “凌文韬、碧玉、洪柏、郭智进来议事。”年节已过,朝廷,动了。 “是。” …… 行程没有这么快的马车,才刚刚进城。 日头高悬,却也没那么热。 魏迟渊坐在车里,侧目看眼身旁的止戈,心中有些疑惑,他今天似乎有些沉默?在在跟他说了一路的话,止戈也只是回了几句‘知道’‘可以’,现在连在在都沉默下来了:“止戈,身体不舒服吗?” 止戈微微一怔,摇了摇头:“没有,可能……有些累。” 魏迟渊伸出手摸摸他额头。 止戈没有动。 魏迟渊随后摸摸在在的头。 在在现在说话十分利落:“我没生病。” 魏迟渊感觉到他们的体温有变化,敲敲小机灵鬼的脑袋,掀开车帘,吩咐诸言买两份酸梅汤回来,先压压暑气。 止戈见夫子回头,立即移开目光,身体靠在车上,有些累的样子。 魏迟渊见状,还是不放心,拉过他手腕给他把把脉,确实没有问题。莫非是没有显出来:“是不是昨晚吹了风?” 止戈不自在地又靠回去:“可能吧……” 魏迟渊拉过在在的手,也给他号号脉。 止戈看着他们,想起娘说的,‘后来魏迟渊对你和在在也很好’。 是,夫子对他们很好。 可是——他是他的爹爹? 魏迟渊放下在在的手,看止戈还在靠着,不禁张开手臂:“靠我这边来,舒服一点。” “……夫子,我都大了。” “是我们少主子大了。” 陆在舍身举荐:“大哥,我!靠我这里来!” 止戈听他叫自己少主子,也有些不自在,揉揉弟弟的头:“压垮你。” 陆在摇头:“不会,我还可以压夫子身上。”说着倒在夫子身上做示范。 魏迟渊笑笑,让在在靠着。 止戈看着夫子再看看弟弟,也忍不住笑了,少年眉眼弯弯:“夫子,您热不热……” “不热。” 止戈看着两人又安静下来。 魏迟渊不时看他一眼,看着他靠在车上的样子,昨晚之念跟孩子说了什么,让孩子如此颓丧?炎国还是百姓?或者大周朝廷隐隐的动向,他知道了陆辑尘和之念可能兵戎相向? 魏迟渊突然想知道,之念跟止戈在城墙上说了什么,让止戈情绪起伏如此大? …… 安静宽阔的巷子里,灵兽镇守内只有三户高门人家,清幽典雅,宅院占地面积亦足够大。 钱嬷嬷高兴地来到太后身旁:“太后娘娘,大殿下、小殿下回府了!” 苏萋萋顿时起身,笑着抓住嬷嬷的手:“回来了?现在走到哪里了?”手忍不住微微一颤,心里七上八下。 来了百山城她才发现,若不亮明身份,她根本进不去郡主府,别说见到孙子,就是郡主府附近都靠近不了。 虽为了见到孙子,亮明身份又如何,可林之念根本不在府里,孩子也不在。 林之念带着孩子去边境了。 边境如此乱,她还是带着孩子们去了。 苏萋萋隐隐知道为什么,虽然知道危险,若是她在,她可能不想孙儿涉险,可也知道林之念没有错。 何况孩子在林之念身边,她有权利决定孩子们的一切:“打听到走哪条街了吗?” 哎呀!瞧她糊涂的,哪里需要打听,通往郡主府有一条主要大道,她去守着就能看到孙子了。 苏萋萋立即就要出门。 钱嬷嬷想拦着,可太后娘娘都已经出去了。但两位小殿下回府必然也是坐马车啊,到时候还不是看不见,怎么就出去了。 …… 苏萋萋站在热闹的大道旁,心中忍不住激动,眼眶不禁微微泛红,她的乖孩子,心里都是对孙儿们的牵念。 钱嬷嬷好不容易追上来,身后还跟着永寿:“老夫人,公子们坐车……” “我知道。”可还是忍不住想过来。 苏萋萋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踮脚眺望,身边走过各式各样的人群。 “让一让了,让一让。” 苏萋萋退后一步,三轮车拉着满车的货走了过去。 苏萋萋看着依然热闹的大道街头,突然有些茫然之感,百山城两位少主回城,似乎没有人知道。 甚至,林之念的行车也走过这条街,这里都还是热闹的样子。 苏萋萋想起刚看到百山城墙的样子,巍峨、高耸,震撼不输汴京城门。 百山城内的景象更是让她震撼,高楼林立,非比寻常,是她从未见过的壮丽景象。 街道平坦如镜,车马往来,秩序井然,从进去城池后,一望无际的田野,绿浪翻滚,生机勃勃,劳作的人们有说有笑,一点没有耕作的苦楚,一座座巨大的水车,一条条井然有序的水渠。 最让她震惊的是,这里的民对官员说话,不完全只有客气,也有梗着脖子骂的,最后却不了了之,甚至一定情况下,学富五车的才子官员还要好言跟他们解释。 苏萋萋第一次见到这一幕的时候,久久不知道说什么。 可她看得见,这里每一个人都很高兴、很有活力,几乎没有乞讨的人,没有衣不蔽体,没有见之心酸的尸体。 苏萋萋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想法,心里五味杂陈。 她为林之念能实现这样的治理所折服,又为自己当年固执地反对儿子与林之念感到惭愧。 如果当初她不是固执己见,不是偏颇地认为林之念只是一个女子,给不了他至高无上的地位…… 辑尘也不至于错过了见证这片土地繁荣的机会,见证他们所想成为现实,一起享受现在烟火缭绕的成就。 484真祖母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可现在,辑尘什么都看不到。 还与孩子们分隔两地,坐在那个位置上,应对……如此强大的百山郡。 苏萋萋从未觉得自己如此蠢过,若是当年她肯有一丝知足,或许今日,站在这里等孙儿回来的她,就能期盼孩子开心地扑入她怀里,而不是空荡荡地在这里等着,人都看不见。 但这……已经很好了。 辑尘才是真的什么都看不见。 苏萋萋心里默默自责,眼圈更红了。 苏萋萋努力控制住情绪,她还要看孙子,不能失态。 两辆并不显眼的马车从远方驶来。 一辆在岔路口转去了北街,一辆向她这边而来。 苏萋萋不确定地看向马车,没有族徽、没有标记,一时间无法确定是不是止戈和在在的马车。 应该……不是吧? 可又可能是? 林之念都能从这条街悄无声息地过,两个孩子更不可能有什么阵仗。 可也因为没有仪仗,苏萋萋根本无法分清哪辆车里载着她的孙儿们。 突然那辆行驶而来的马车,在苏萋萋不远处停下。 苏萋萋便觉得不是了,刚刚泄口气,便听到两个孩子明澈的声音。 “祖母,这里。” 苏萋萋脸上不自觉地溢出一抹笑容,瞬间向声音的方向看去,是不是她的孙儿?! 陆在一下扑到陆老夫人怀里,笑得眼睛弯弯:“真的是祖母,我就说是祖母吧,我在车上一眼就认出来最最最疼我和哥哥的祖母,在在厉不厉害?” 陆老夫人高兴的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大孙孙玩玩。 她的两个宝贝疙瘩啊,走的这多半年,可想死她了,早知道她也跟着去了,也好过在家里苦思冥想地想俩孩子。 现在可只有两个孙儿能给她安全感了,今天知道孩子们回来,早就坐不住地带着魏老夫人出来等了。 还是她孙孙乖,一眼就在车上看到她这张老脸了,怎么能让她不欢喜。 陆戈拱手:“祖母。”脸上也带着亲近的笑意。 陆老夫人爱得想捏捏老大的脸,想到孩子如今大了,少公子了,不捏了,回家捏。 都是她的好乖孙,依旧写在陆家族谱上的孙儿。 陆老夫人打心底里喜欢。恨不得所有人都想不起这件事来,两个孩子一直跟她在一个族谱上。 陆老夫人高兴地拉住大孙子的手,又牵住小孙子的手:“走,回家。” 苏萋萋远远地看着,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落下。 马车里真的是她的孙子们,可甜甜地喊的却是她以往最看不上的陆家老夫人。 止戈也长大了,高了,身体也抽条了。 在在动作也利落了,长得越发好看。 两个人围绕在不是亲祖母的人身边,笑容可掬,丝毫不介怀郝大胖的出身、行径,只认守在他们身边的是他们的亲祖母。 苏萋萋红了的眼眶瞬间落下泪来,明明她才是他们的祖母。 可也因为她当年一错再错,两个孙子依然围绕在陆家这个婆子身边,而她却不敢靠近一步,不敢说,她也在这里。 她算什么,没有带过他们,没有教导过他们,她算什么祖母,她连郝大胖也不如。 陆老夫人动容地牵着跟自己一个族谱的两个孙子,转身,乍然看到一旁的魏老夫人。 才想起,她还特意叫了魏家老狐狸精出来,就是让她知道,即便她有了官职,受人爱戴,但这个家里还是她说了算,孙子也是她的孙子! 可刚才只顾着高兴了,忘了此人。 陆老夫人立即挺直脊背,左手牵着百山城大少主,右手牵着百山城小少主,眼里爬上一丝狗眼看人低的嚣张:“你看,忘了妹子了,让妹子见笑了,一看到我的两个孙子啊,我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正动容地看着自家孙儿的魏老夫人,闻言,眼底的情绪险些塌了。这是她的孙子。 可想想,陆老夫人才是名正言顺的祖母,跟两个孩子的时间也最长,如今又住在郡主府,刚刚两个孩子跑向她的喜欢没有一丝滞涩。 可见两个孩子十分喜欢这个祖母。 魏老夫人确实不敢托大,何况,百山城大少主,她也是不敢认的。 只是两个孩子几个月不见,又长高了,真好。 魏老夫人也想牵牵孩子,但她不能——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家姐姐牵着她梦寐以求的手,对着她宣示主权。 魏老夫人大方地笑笑:“没事,两位公子重要,妹妹多等一会是应该的,给两位公子见礼。” 陆戈在魏家婆婆见礼的时候,下意识退了一步,回礼:“见过婆婆。” 陆在有样学样,放开祖母的手,见礼:“见过婆婆。” 魏老夫人见两孩子如此,眼底瞬间泛起水色,急忙从侍从手里接过礼物,交到两个孩子手里:“恭贺两位公子回府。” “婆婆破费了。”两人异口同声。 “不破费,不破费。”等他们重新入学,她就能常常看到孩子了,真好。 陆老夫人看着心机妖妇准备了见面礼,心里那个气啊,自己怎么就没有准备呢!岂不是让人比下去了。 陆老夫人着急地摸摸自己浑身上下,都是些老妇人用的东西,再看看林姑姑手里的篮子,几根白萝卜。 她都做了什么啊。 怎么就不知道给孩子准备些东西,还算什么祖母,这魏家老妖婆虽然可恶,但到底还是心细。 她却什么都没有给孩子准备。 陆戈转身重新牵住祖母的手,安抚地看着她:“祖母是出来给我们买好吃的吗?”他看到祖母侍女手里的篮子了,篮子里有蔬菜还有果子。 外祖母就总是这样,只要姨姨她们来,舅舅们在家,就喜欢提着篮子出来亲自挑选蔬菜给姨姨、舅舅吃。 娘说,因为那是家人,饭菜就成了最朴素、最不起眼的爱。 陆老夫人感动地快哭了,她的好大孙:“祖母选得不好,选得不好。” 陆在蹦跳地牵住祖母另一只手:“那有没有买祖母爱吃的桃子,祖母也要吃的。” 陆老夫人觉得她现在如果有尾巴,得意都翘到魏老妹妹脸上了。 485祖母们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她恨不得给全条街的人都喊喊:看到没!看到没!这就是她孙子!亲孙子! 对她这个祖母多好! 陆老夫人决定不跟心思多的魏家妹妹计较了:“不好意思不陪你了,我带两个孩子回家。” 魏老夫人多看了止戈两眼,也不介意她得意,毕竟两个孩子叫陆老夫人祖母是事实,温和地开口:“好,姐姐慢走。” 止戈跟着祖母离开,想起以往魏家婆婆和老婆婆带自己射箭的场景,她知道他是她亲孙子吗? 刚刚她多看了自己好几眼。 止戈回头,对着老人家笑笑。 眉目清秀,好看得像晕染的画一样,瞬间看呆了魏老夫人。 止戈对她挥挥手,才转身跟着祖母离开。 魏老夫人眼里瞬间蓄了一汪泪:好孩子。 侍女也不禁骄傲了几分:“老夫人,您说大公子是不是还记得您陪他玩的日子。” “记得,定然记得。”要不然孩子怎么可能跟她挥手。 她的宝贝孙子啊,怎么那么好。 侍女含笑地陪着老夫人高兴得在路口等了好一会,才开口:“老夫人,该回去了。”人已经走远了。 不远处的马车上。 魏迟渊看着母亲上了马车,又看向更远处站在人群中,现在已经躲到茶楼里不敢再看的人影。 太后来百山城了? 这个时候过来,会不会要在止戈和在在身上下功夫?他要提醒之念一下:“走吧。” “是。” 茶楼内。 苏萋萋心揪得生疼,双手不自觉地握紧袖子,却握得空洞。孙子不是孙子,儿子生不如死。 她都做了什么! 在刚才的画面里,她是彻彻底底的局外人,连魏老夫人都不如的局外人,可她明明才是止戈和在在的亲祖母。 但凡她用些心,但凡她为得来不易的孩子想一想,都不会落得今天的下场! 她幻想过无数次和孙子相处的场景,那些冰释前嫌的歉意,在刚才的场景下都是笑话! 她就是一个笑话! 她到底在干什么?错过了儿子最重要的时光,现在也错过了和孙子重要的时光。 钱嬷嬷担忧地看向主子:“老夫人保重身体啊……” 苏萋萋麻木地坐在长椅上,眼神空洞,她多希望孩子下车后叫的‘祖母’是自己。 如今看来,那是痴心妄想。 她有什么脸面去见两个孙子。 …… 傍晚的百山郡,依旧喧闹。 林之念忙了一天从书房出来,抬手揉了揉眉心,垂头看会游鱼休息一下眼睛:“霍舟。” “属下在。” “怎么没有见小寻,去把他找来。” “是。” 许破来百山的时候,她不在府上,加上身份敏感,他又是无诏出北疆,不能久留,并没有见上一面。 林之念捏了一些鱼食,撒下去。 池中游鱼争先恐后地游过来,摇摆着尾巴,捧场的一嘴一口,吃得水中冒气泡频频涟漪。 夕阳落下,烛灯亮起。 吃食的鱼儿已经散了,只剩几尾在慢慢地游着。 “郡主。”少年从郡主姑姑背后跳出来。 林之念看着他笑了,许寻贺都快跟霍舟一般高了:“就你皮。” 许寻贺从旁边的盘子里拿了一个苹果,咬了一口:“大师兄没有回来?” “他还有点事需要处理,吃晚饭了吗?” “吃了。”他母亲管得严,日落吃饭,睡前不食,他可自律了:“郡主姑姑呢?” “刚才喝了一碗汤。”林之念看眼他腰间样式新奇的络子,伸手拿起看了看。 许寻贺立即来劲,给郡主摘下来:“好看吗?我娘打的,是不是很新奇?” 林之念猜到了,否则这小子能在见她的时候戴着,不过,与他以往佩戴的比,这条络子绝对不算好看。 他母亲不是经常打络子的人,编织手法明显有缺陷,也就胜在新奇。 但也因为是许夫人打的络子,寻贺才会如此喜欢:“好看,心思很巧。” 许寻贺更高兴了,眉眼上都是笑,啃苹果都更有劲:“送给郡主。” “你舍得?” “给别人不舍得,给郡主舍得。” 林之念将络子拢在手里:“那我可真收下了。” 许寻贺点点头,他还有。 林之念看看手里的络子,又看看他:“需要我戴着吗?” 许寻贺闻言,啃苹果的手顿了一下,他听懂了郡主暗含的意思,郡主是在问他,需要她帮母亲站稳脚跟吗? 许寻贺想到父亲走的时候,跟母亲说的话,母亲的回答是‘不’,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不用,郡主喜欢就戴,不喜欢就算了……” 林之念将络子交给冬枯收起来:“怎么了?”声音在寂静的长廊里带着一丝柔和。 许寻贺垂下眼,脑海中浮现出父亲离去时的场景,心中一阵酸涩:“爹说想着带娘去北疆,可我……娘不愿,而且我爹出现的时候,娘一点都不高兴,甚至躲着他。爹爹在,我娘就躲在她的房间里,无论爹爹怎么劝,娘只隔着房门跟爹爹说话,连爹爹离开时,娘都没有送他。但,娘待我又极好。姑姑,我娘为什么不见爹爹?是因为当年的事吗?可是我爹根本不介意,这么多年了,爹都一直在找娘,我爹是在意我娘的。” 林之念也不知道怎么说。 时间太长了? 还是生活磨没了再见爱人的欣喜? 或许在水河嫂子心里,她宁愿许破从来没有找到过她,她还是他心中最初的模样:“你母亲有她自己的考量,不要怪你母亲,,你找你母亲的初衷,也是想让她过得更好,为她好就按她的意思来,她因为你,已经让她自己暴露在你父亲面前了,对你母亲再多点耐心。” 许寻贺点点头:“我知道,我就是怕娘多想,觉得我们不会接受她……” “你觉得你母亲是那样的人吗?”受尽苦难,还一路走来的人,心中纵然敏感,胆怯也不是她唯一的表现,更何况她还有这么优秀的儿子。 许寻贺摇摇头。 “所以,不要那么想她,或许她只是想过几年平顺无忧的日子,不喜欢面对太复杂的环境了,大将军夫人的身份会让她疲于应付也说不定。” 486像挑拨一样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会是……这样吗?” 林之念看着眼前的孩子,他眼底虽然不解母亲的决定,但没有怨母亲不做大将军夫人的位置,这样就好:“你父亲处理了那个男人吗?” 许寻贺点点头:“爹爹将那个男人打发走了,三个妹妹,那个男人哭着哀求,带走了一个,另两个,爹爹送养了。”送养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母亲……也没问。 林之念微微蹙眉,水河嫂子养过这三个孩子,还亲自养了两三年,跟没有养过的孩子完全不一样:“这件事你和你父亲事先问过你母亲的意见吗?” 许寻贺闻言,看看郡主,突然觉得气氛有些紧张:“我……” “问过没有?!” 许寻贺急忙摇头:没有。爹爹和他做完后通知了娘,而且那个男人什么东西,也配跟他娘在一起,他没打死他,算给他脸。还有那三个孩子…… 那是强迫,是陋习!算什么孩子! 他们都是吸他娘血的蚂蟥! 林之念的手放在孩子的肩上,放低了声音:“再问问她,好吗?” “姑姑……” “问问她吧,私下,你亲自问,那是她养了多年的孩子,那个男人你们处理了就处理了,可孩子到底是你母亲抱着她养大,也想她安好的孩子。我知道,你觉得你才是你母亲名正言顺的孩子,才是她的骨血,她爱你,这是真的。可咱们寻贺长大了,长成了可以保护母亲的人,而不是依赖母亲,只让母亲爱你的小宝宝,她到了需要你包容她愚昧和不可理喻的年纪。她不提那几个女儿,是她真的舍弃了女儿,还是怕污了你的耳朵不愿意再提,先问问她,再为她打算,咱们找她回来,不是让她取舍,而是让她高兴的,不是吗?” 许寻贺看着郡主,慢慢点点头,母亲义无反顾地来照顾他,也义无反顾地保护过那些女儿:“可,我……怎么问?”母亲一直没有提过,他要怎么问。 母亲不管回答想那些妹妹,还是不想,都会让母亲难堪。 “傻孩子,找个机会,试探地提你两个妹妹过得很好,住得很好,学业很好,看你母亲的反应,她若是想听,你就多说,提久了,再问问她想妹妹们吗?她会理解你的意思的。要是不想听,就不要再提。但关于你母亲的,以后不管什么事,问过她再做决策,知道吗?” “……嗯。” “时候不早了,止戈和在在念叨你一天了,去看看他们吧。” 许寻贺点点头,临走又回头看看郡主:“姑姑,我做错了吗?” 林之念摇摇头:“没有。” 许寻贺却隐约知道,他似乎做得不妥,但,他还可以改:“姑姑,谢谢。” “去吧,去吧。” 林之念看着许寻贺离开,对水河嫂子对许破的冷淡没有惊讶。 但凡聪明的人都不会跟许破破镜重圆吧。 何况,她记得许破身边是有一个伺候的人的,其出身不高,也很苦,估计找到水河后,打发了,也许没有? 但以许破的谨慎,这个女人他定然打发了。他不会让水河感觉到不安,可他大概也没有料到,水河不买他的账。否则不会气急败坏地清算那个男人和几个孩子。 林之念揉揉眉心。 魏迟渊的拇指落在她的太阳穴,慢慢给她按着:“累了?”声音温柔。 林之念拉下他的手:“刚回来,不陪陪魏老夫人。” 魏迟渊提起这个就哭笑不得:“她今天在街上见到了止戈,可是见到她心尖上的肉了,从我回家到现在,一直在我耳边念叨止戈,我实在是被念得脑壳疼,只能来这里躲清静。” 魏迟渊揉捏着她的指骨,总是处理奏章,指骨也会不适:“太后来百山城了,你知道吗?” “今天刚知道。”下面的人报上来了,只有她和几个侍卫,对方不露面,她就当不知道,免得节外生枝。 “那……”魏迟渊帮她揉捏着手指,这个问题他其实不太想提,像争锋挑事一样,可是不提又:“朝廷要出兵了?” 林之念换了一根手指,让他揉捏这根:“嗯。” 魏迟渊诧异,只嗯一声?“那你……” “准备写《陈情书》。”还能承认自己造反吗。 魏迟渊闻言忍不住笑了,他怎么忘了,简直关心则乱,朝廷说下面的人造反,下面的人就真的造反了? 成什么了?还不被天下戳脊梁骨。 《陈情书》他差点忘了还有这个东西了,确实该上《陈情书》表示百山郡对朝廷没有不臣之心,愿意接受朝廷官员来百山城任职,顺便上交树海等郡。 朝廷有能耐就派官员过来,这些郡县现在的这种模式下,能轻易‘吃下’朝廷官员。 这些官员要不投诚、要不然傀儡。实在找死的,也不是不能死一死:“是我,是我想左了,可万一朝廷宣召您进京呢?” “我明天就病了,重病。” 魏迟渊:“……” 林之念:“……” 魏迟渊放心下来,这样就能拖一拖,让百山城缓一缓:“可万一朝廷不放弃炎国内战这个契机,毅然出兵呢?”毕竟这是一个好时机。 林之念想想:“大概会,关城门不出吧。”做足自己没有不臣之意,即便被打到门口,她也苦苦哀求,也只是错在想给每位民众一个家,不忍官员破坏现在百山子民的生活,恳求朝廷网开一面。 然后就是等,等百山城内百姓烦了外面封锁城池的军兵,等待城外拿不到百山货的郡县给这些军兵使绊子。 也在等,朝廷耗不起这些军兵的粮草。 因为百山城的城墙不惧火炮,只要城门一关,他们攻不上来。 甚至他们都不敢真在城门下陈兵,地广炮多,活靶子一个,他们只能退得很远,远了就没有威胁。 她现在的重心,是将后方城门修上,防止炎国从后方突袭,顺便收了这季的收成。 对北朝廷,不急,慢慢来。 能说打就打吗?她岂不是成反贼了。 魏迟渊笑了,他魏家死得不冤。 “你这手艺可以啊。”林之念真觉得他捏的手法不错。 “谢郡主夸奖,微臣荣幸。” “爱卿皮了不是。” 487对峙两个月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陈情书》让朝廷和百山城又对峙了两个月之久。 百山郡一再表示他们对朝廷没有不臣之心,《陈情书》写得忠心耿耿、声泪俱下、忠君爱国。 可转到现实里便是,无论朝廷怎么传召百山郡官员,都传召不来汴京城。 朝廷斥责那些官员阳奉阴违,他们上书的内容则是公务繁忙、兢兢业业、案牍劳形,正把百姓当祖宗一样伺候,真的抽不开时间。 朝廷一气之下将这些人革职。 这些官员含泪接受,什么有负皇家重托、对不起朝廷培养,用从万千人中杀出来的文采,暗示自己在基层为民请命,辜负了皇上‘升迁’的厚爱,特此拜谢。 他们的文书可歌可泣,传的到处都是。 转头百山城就以雇佣合同,重新聘请这些官员回到原来岗位任职。 从盛春到了初夏,打的全是无用的纸书战。 百山郡在此期间,完成了望都郡、溧水郡的城墙重建和护城河深挖,五郡粮食收仓和树海贸易体系重建完成。 林之念依旧不急。 下一季粮食已经抽芽,估计还能再收一批粮食。 百山等郡的民众,茶余饭后便闲话汴京城没事找事。 “真给了他们又做不好,看看来的都是什么官员。” “就是,那个新来的秦大老爷,他出个门,把我从街上赶泥地里去了,我可正送货呢,我那些货不要银子的,我也没客气,转身就把他检举到检举司了。” “你说好端端的又不是云丰、南石不交税粮,朝廷闹什么?至于树海、望都、溧水,他们刚经历了战乱,又要重建,更别提这几郡还是咱郡主带人打下来,献给朝廷的,朝廷但凡要点脸,都该让几郡两年的税粮补偿咱百山损失吧,结果朝廷倒好,开口要他们的税收,真是脸都不要了。” “封家堡的土匪都没朝廷脸皮厚。” …… 汴京城内。 臣子正气愤进谏:“皇上,切再不可听信百山胡言!”说得再好听,也不见百山郡有任何实际行为!“皇上,趁百山有所顾及,兴兵才是王道!” “皇上,切不可再等下去!” “皇上!” “皇——” “准!”陆辑尘没有犹豫,神色威仪。 众臣愣了一瞬,才纷纷下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陆辑尘看着下面跪着的人,眼底毫不客气地露出嘲讽。 心底只为这次请战的将士悲哀,这些人开战的言辞如此激烈,口口声声都是家国大义。 可前线不要有一点失利,但凡有战败的迹象,咬将士最狠的就是这些文臣,因为效忠止戈在他们心里也是效忠大周,不存在不忠,所以谁都没有他们权衡利弊后,投降百山郡的速度快。 甚至为此,他们还会卖了出征的将士,获得百山的厚待。 陆辑尘都有点想看,将来林之念坐在这里,这些人又是一副怎样的嘴脸讨好他,而那些为他们挣‘脸面’的人,他们是不是一点都想不起来:“柳学士。”嚷嚷开战最狠的人。 “微臣在。”一脸正气,目光坚定,百山乃乱臣贼子,岂可不诛。 陆辑尘郑重开口:“朕命你统筹此事,切不可让朕失望。”清算也要从你们这些嚷嚷得厉害的人开始。 柳学士震惊抬头,他是文臣,而且是管理天下学子的文臣,跟战争扯不上一点关系,皇上怎能:“皇——” “朕意已决,散朝。” 王德全拂尘一扫,高声唱和——“散朝”—— 柳学士跪送皇上的时候,脑子都是懵的,怎么会这样安排?这不合理啊? 柳学士看看苏学士:这不合理是不是? 苏老爷子转过头,他还有事先走了。 李尚书也急忙离开是非之地,这场战役不好打,除了武器上的差距,还有就是——百山城手里有两位当朝皇子。 这才是必死之局,朝廷想左右逢源的人会源源不断地冒出来,出卖各方情报,还让前线的人怎么打? 这些眼里不揉沙子的文人,被以死明谏的诱惑,都诱惑傻了!现在好了,皇上成全你们了。 可真是大快人心,死的也不能全是战士,这些动嘴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太平日子过久了的蠢货! …… 百山城寺庙的香火依旧鼎盛。 从庙门外一直到山脚下,都是密密麻麻的摊位和出来踏秋的人们。 林之念负手,站在观南寺后山的凉亭上,看着天边宁静的晨光,手上捏着一封信。 信在山风下,发出沙沙的声音。 林之念看着层峦叠嶂的山峰,目光平静。 霍舟远远地守着,如一旁的山石。 林之念手里的信上只有两个——岳苍—— 这两个字力透纸背,沉重压抑。 他可以背叛他带领的阶层,却不能背叛为大周出生入死的将士,他甚至不能说,让自己放此人一马,因为她也不会手软。 这时候的辑尘,还不如一无所知的人孤勇。 林之念看着太阳完全升起,阳光洒满群峰。 岳苍吗? 倒是听过这个人。刚正不阿,行事果决,是个将才。 “郡主,林老夫人问您要不要一起用早斋?”冬枯走过来,顺便为郡主披上一件披风,山中风凉。 林之念看冬枯一眼,她母亲?她母亲知道她忙,只要她不传,甚少叨扰她:“带路吧。” “是。” …… 林老夫人的斋院十分宁静。 她虽不是虔诚的信徒,可如今两个儿子在外参战,三女儿又…… 她逢年过节,也都去庙里住几天,为儿女祈福。 林之念到的时候,没有在房里见到五弟和五弟妹,也不见大姐、二姐。 那这顿早斋…… 专门为她准备的?还是母亲找她是有事?想让四弟从溧水郡回来? 不是没有那个可能。 林之念解了披风,放心了几分,可却没打算应,看来要等她娘吃了饭再提了。 林老夫人端了亲自蒸的杂粮饼进来,看到坐下的女儿,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她也没有想到,从小抱在怀里,弱弱小小的女儿能走到今天。 她不是不骄傲,甚至很长时间,都不敢跟人提,就怕只是一场梦,她驾驭不了那么复杂的斗争,最后跌得太惨,死在权力倾轧里,日夜都在为她提心吊胆。 可,如今——这孩子面对朝廷屡屡进攻,都应对得从容不迫,她放心,更骄傲。 但,有件事,她想求孩子。 她知道……不应该在这时候让孩子为难。 之念走到今天不容易,在现在这样关键的节点更是一步不能出错。 可,她就是……不放心,这些日子梦里都是她的孩子们自相残杀的情形。 488林看夫人岳苍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她惊吓地醒来,脸上都是泪。 所以,她就是小小地提一下…… 如果之念觉得为难,……就当她没有说过…… 可不说出来,她心里总是不安。 战场上刀枪无眼,就算真到了最坏的结果,她也不想她的子女自相残杀,所以…… 所以能不能不要让老四或者老五其中任何一个,对上岳从年率领的小队。 至少——岳从年的死不要与老四和老五有任何关系。 她上次在汴京城的时候听说过,从年只是八品,一个小百户而已,根本影响不到两军交战的大局,她甚至希望之念能想想办法,放过他…… 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百户,之念……就是放了他,也……也行吧。 她没到坎沟县前,本是岳家府里的家生丫鬟,因为勤快、长得好,七岁被府里大姑姑挑中,跟着学刺绣的手艺。 十二岁到大少爷身边伺候。 十五岁经夫人挑选,点给大少爷做了通房丫头。 大少爷应该是喜欢她的…… 人人都说她容貌明艳,一副勾人模样,大少爷也的确叫她的时候多。 可大少爷行伍出身,她又年纪还小,现在想想,那时候就是太青涩,没人跟她说这些,她又不懂房里事,就一味不喜欢大少爷‘莽撞’,有几次还试着不去。 但这些落在同被选中的姐妹眼里,就是狐媚子、自视甚高,没少整治她。 有一次大少爷在她身上看到了不该出现的淤青,大怒,将她们发卖了出去。 现在想想,大少爷,大概……是喜欢她的,至少那时候很喜欢她,要不然不会为她出头、教她写字、跟她待在一起。 那时候她骄傲了吗?她想不起来了,多多少少在别人眼里——有,要不然后来少夫人进门,不会如此针对她。 少夫人很不喜欢她,她感觉的出来。 因为少夫人最喜欢她在跟前伺候,一站就是一整天,端茶倒水捶背,伺候了大少爷后就更变本加厉。 那时候不懂,现在想想拖着一身疲惫去伺候,她只要表现出一点娇弱,在少夫人面前都是自寻死路。 偏偏那时候还不开窍,何止露出过‘弱’态,还求过少夫人让自己回房休息,后来落得‘身死人亡’的下场并不冤。 岳从年的出生,没有阴谋。 是她在少夫人怀孕后停了避子汤后,半年怀上的。 她儿子岳从年,比大少爷嫡出的小公子晚半年出生。 她也是‘死’在生从年的庄子上。 那年大少爷不在汴京城,少夫人有了小公子站稳了脚跟。 处理她一个妾,轻而易举。 岳夫人只要她死。 负责这件事的姑姑却想两头捞,毁了她的脸,因她身体养得嫩,将她卖了出去。口口声声说应该感谢她,否则她早就死在产床上了。 那些年,她只有痛苦,脸被蒙起来,不断接客。 但也因为她可怖的脸,惊吓到了一个小爷,那位小爷差点没把楼掀了,老鸨逼不得已将她卖了。 她那些年都是觉得痛苦的。 这些年……早不那样想了,就像那个婆子说的,至少她还活着,才有机会。 在楼里时也很幸运,那小爷一闹,她才在楼里待了半年,没有坏了身子,以至于她有机会拥有五个如此孝敬的孩子。 还有之念这样的孩子。 让她心态越来越平顺,觉得日子只有好,哪还有坏。 孩子们健康,她日子也好,就好。 她在汴京城那一年,听说岳夫人给岳大人纳了不少美妾,岳家一片和乐。 也是,一个妾而已,有什么可计较的。 她也是倒霉碰到岳夫人年轻的时候,眼里还不能容沙。 若问她恨岳夫人吗?谈不上。 她一个妾,若是不从岳家‘出来’,可见的日子早顶天了。 哪里像现在一样,可以四处走走,是林家的正头娘子,享受着子女的福气。人人见了她都要称一声林老夫人。 她没有恨。 过往与她早已没有关系,更何况她听说岳苍将从年教导得很好。 一切过去了就过去了,她有了更多想保护的人,有了更多要做的事,那时候的汴京城,也容不得她给之念添一丝错处。 岳家,她自然碰都不能碰。 但现在。 有些事不说,会出事的。 她没有养过那孩子一天,甚至不曾好好看过…… 可如果可以,她贪心地想争取一二:“来了。” 林之念看眼娘亲,一眼便看懂母亲眼里的闪躲,断不能让她老人家先开口,老四志向在此,老五后勤这点事如果都做不好,干脆回家种地算了:“娘先吃。” 林老夫人急,一口都吃不下。她看眼冬枯。 林之念也看眼冬枯:“娘,吃了饭再说。” “我就说几句话。”林老夫人依旧执着地看着冬枯。 林之念无奈:“冬枯去外面守着。” “是。” 林之念端起碗,决定不管母亲说什么,先答应她,做不做的灵活性很高。 林老夫人看着所有人离开后,急忙开口:“我没有跟你爹爹以前,是大户人家的妾,给那家老爷生过一个孩子。” 林之念吃饭的举动顿时停住,疑惑地看向母亲,不是疑惑她以前是大户人家的妾。 以她母亲的谈吐和身段,这个不难猜。 林之念诧异母亲为什么现在说起这个:“那个孩子找过来了?”或者,那家老爷认出毁容并苍老的母亲? 什么眼力?! 林老夫人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给自家最有威严的孩子一下,看看她那表情,一副有风流韵事被她知道的样子。 但也因此,林老夫人放松了一些。 (晚上有第三更,求发电) 489吃的好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林老夫人开口:“不是,是……娘看出来,百山郡现在和朝廷关系紧张,将来可能是要动手,娘以前待过的大户人家是武将,姓岳,娘前些年在汴京城的时候,听说娘最早生的孩子也从了军,是百户,娘就想着……” 林老夫人斟酌地看女儿一眼,不好开口地开口:“如果以后你们在战场上遇到了,能不能放过他……” 林之念看着母亲。 林老夫人有些心虚:“如果……让你为难,就当娘没说,可如果真到了不能两全的时候,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别让你和老四、老五沾了他的血。”说着林老夫人不禁红了眼眶。 林之念下意识伸出手,抱住她。 林老夫人也不矫情,靠在女儿怀里一气呵成。 这个家,早就是老三说了算了,她又不是第一次被这样安慰:“之念,你会不会怪娘,娘没想你为难的,可娘也受不了你们兄妹相残……” 林之念抚着母亲的背,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荒谬的想法:“姓岳?” “对。” 林之念几乎脱口而出:“岳苍?” 林老夫人从女儿怀里起身,惊讶地看着女儿:“你知道?”也是,有什么是三女儿不知道的,她调查过自己的过往也有可能。 林之念哪里知道什么?此时几乎惊讶地看着母亲。 岳家就是母亲说的大户人家,人家那是武将世家,而且朝廷带队的就是岳苍,以前如果还是不起眼的偏将军,现在也是正将军。 至于岳苍的庶子…… 林之念在汴京城两年,自然也听说过岳家最得力的庶子,岳从年,这个人名声虽然不如徐不歪,但能力绝对不差。 此人的年龄又符合母亲的描述。 她便宜兄长不会就是岳从年吧? 那么岳从年如果跟着大将军的父亲出征,可不就是百户,而且对上,是肯定要对上的:“娘,我兄长叫岳从年?” 林老夫人听到女儿说的是‘兄长’,不禁抓住女儿的手臂,难为她的三姑娘在现在的位置,还愿意顾忌她的颜面,叫对方一声兄长:“嗯。” 林之念一时间觉得这件事,比母亲让她把老四、老五从前线调回来还复杂。 “之念,之念……” “嗯。” “是不是让你为难了?”林老夫人说完,小心地看着女儿。 林之念安抚地给母亲盛碗汤:“还好吧,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没想到,母亲以前的男子是岳家岳大公子。” “什么公子不公子的,都成老爷了。”她怎么跟女儿说这些去了。 “那品貌、德行在汴京城也是很好的人家。” 林老夫人闻言想点点头,确实不错,但又觉得不合适,可跟女儿说这些好似也没什么,她女儿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几个男子而已,她什么好的坏的没见过。 林老夫人不违心地点点头,确实是顶好的男子。当年很多门第比岳家高的还向岳家提过将女儿下嫁给岳苍的意思。 可岳苍暗示她,不会高娶,担心她受了委屈。 结果,高娶不高娶,也这样了,她不蠢,岳苍确实喜爱过她,为她考虑了又考虑。 可她身份在那里,一个家生奴,顶天了做个妾,其她的都是妄求。 何况,她现在更好,都能直呼大公子的名讳了。 林之念看着母亲点头,笑了,笑的还是女子都知道不正经。 林老夫人忍不住推了她一下,忘了她是谁女儿了,不怕她爹收拾她:“这件事可千万别跟你爹说……” “知道,知道,我怕他跟大将军比承受不住。”现在还能带兵的将军,无论相貌、气质、能力不可能不高过她爹爹。 林老夫人不乐意了:“你爹更厉害,那可是女君主的爹,不比什么偏将军厉害?” 林之念立即附和:“是,是,我爹最厉害。” 林老夫人看着女儿神色轻松的样子,顿时放心不少。 看来这件事没有让她为难的地方,那可太好了:“吃早膳,娘特意做的。” “嗯。” 林老夫人不时给女儿夹菜,心疼她不容易,也心疼她还要处理自己的破事。 林之念慢慢地吃着,突然想到:“娘,你家里还有亲人吗?”家生子,应该岳家还有娘的爹娘,或者兄弟姐妹。 林老夫人想到父母、兄姐,眼里闪过一抹落寞:“当年在汴京城,我怕给你添麻烦,没敢打探,岳百户的事,我也是偶然听人提起的……” 林之念知道了:“回头我帮娘问问。”都到家门口了,不问说不过去。 林老夫人闻言激动地看着女儿:“真的?” 林之念傲娇:“嗯。” 林老夫人高兴地盯着自家女儿,真好,她家三女儿好得不能再好:“会不会让你为难?” “不会,顺嘴的事。” “那,那你尽快问,问了告诉娘。” “哎呀,娘都没有给我盛汤呢,娘只给姐姐们和五弟妹盛了。” “娘给你盛,现在就盛。”她爹娘和兄姐的消息,她终于可以打探了吗?她女儿这脑子别在裤腰带上的行径,加上她本来就‘死’了的身份,她是一点出格的事都不敢做。 现在…… 终于能光明正大地问了。 林老夫人不禁红了眼眶。 490对峙中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汴京城外。 残阳如血,狂风呼啸着掠过广袤的校场。 陆辑尘一袭紫色龙袍,袍上金线绣就的五爪金龙在风中张牙舞爪。 在他的眼里,此刻沉寂的将士如一头头愤怒的野兽仰天咆哮,为即将到来的生死之战而悲嚎。 残破的夕阳无差别地照在每个人身上,只剩狂风掀起的尘土,吹起他身上的龙袍一角。 明日,大军出征。 陆辑尘面色凝重。 校场内,接受帝礼的将士,身着厚重的铠甲,手持利刃,在大风中整齐地排列着,脸上写满了坚毅与决然。 岳苍、岳从年与众将士站在一起,任狂风呼啸,重甲如山,纹丝不动。 重铠、利刃…… 陆辑尘眉头皱得更紧,这些都不是优势:“兄弟们!” 陆辑尘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将士们!”,在这狂风呼啸的校场上回荡,“今我大周,逆臣当道,敌军来势汹汹,妄图吞我山河,毁我家园。此战,关乎我大周的威严,关乎大周万千百姓的生死——” 说到此,陆辑尘自己都不相信‘关乎百姓生死’,但目光坚定得没有一丝怀疑:“朕知,你们此去定会为大周杀出一条血路,护我大周山河无恙,保我大周百姓平安顺遂!朕!仅以杯中酒,敬众位将士!” 陆辑尘将王德全递上来的酒,一饮而尽。 “愿为陛下效忠!愿为大周而战!愿为江山赴死!”声音震得校场上的旗帜猎猎作响。 将士们纷纷接过士兵递来的酒碗,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水顺着喉咙流下,化作了一团炽热的火焰,燃烧着他们的热血与豪情。 “为陛下效忠!” “为大周而战!” “为江山赴死!” 陆辑尘看着他们,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而坚毅的脸庞,心中五味杂陈。 口中的期许、祝愿没有停滞:“愿你们带着朕的期望,带着大周百姓的祈愿,奋勇杀敌!朕,在此等候你们凯旋而归!”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将士起身。 动作整齐、利落。 岳苍上马:“出发!” 震天的喊声仿若刺破虚空的长剑,朝廷大军开拔。 陆辑尘站在高台上,静静地看着他的将士们,双手不自觉握紧,该出发的是他身后势力盘根错节的臣子。 高台下,大周引以为傲的马蹄声如雷鸣般响起,踏碎了校场的寂静。 “皇上,有如此雄狮在,百山必将为此付出代价!” 陆辑尘闻言回头,视线落在说话的兴国公身上:“说得对,这样的功绩,朕赏你一份,准许爱卿长子参战,回去准备吧,跟着队伍一起走。” 兴国公顿时懵了:“……” 跟随皇上来送行的臣子,此时没一个人再敢说风凉话。 就算要参战,也要等岳苍打出功绩来,毕竟百山城有不少好东西。 现在参战,则是自寻死路! …… 一个半月后。 百山城瞭望台的烽火燃起。 百里之外,百山城守卫,看到了朝廷讨伐百山城的先锋军队。 “请君主抉择!” 林之念批阅文书的动作未停,头都没有抬:“不是有攻防文书吗?照做便是。” “是!” …… 百山郡、南石郡、云丰郡,同一时间召回百姓,关闭城门,发放备战文书。 三郡之地,顿时人心惶惶。 虽然郡主的炮火很厉害,手段了得,可朝廷军队才是正统,到底让不少人心中担忧。 “这是要完了吗?” “瞎说什么?大殿下还在百山郡,能真打起来吗?” “也是,也是。” 好在,此事早在朝廷下发《讨贼文书》时,便在百山城闹得沸沸扬扬,真到了大军压境的时候,人们虽然心里害怕,可,可…… 大殿下、二殿下可是皇上的孩子…… 三郡城门关闭,朝廷大军在百山城二十里外与百山城对峙! 扩音器搬上百山城墙。 朝廷先锋在城外将《讨贼文书》念了又念。 百山城忠心不二的哭泣文书,在扩音器下轰然作响。 “既然你们无辜,敢不敢开了城门?” “对!敢不敢开了城门!” 百山城一方:“你们二十万大军,一人三斤粮草,我们百山子民就要吃土,纵然我们想开城门,也供应不起你们如此多用度,我百山岂不是又要回到最初!” 你来我往的对峙,转眼便是一个月之久,新栽种的幼苗已经长到小指粗,再过两个月又可以收割了。 …… 百山城内。 百姓间已经没了双方刚开始对垒时的紧张。 尤其发现朝廷军队和百山喇叭打得有来有回,甚至双方骂得越来越粗鄙到他们都听懂的时候,觉得也就那么回事。 南门市集上。 张大娘皱着眉头,手上捡起菜的动作没停:“你说这朝廷也是,好端端地发什么讨贼文书,咱在这城里日子过得安安稳稳,又没招谁惹谁。” 李大叔把她挑出来的菜叶再捡回来,这些叶子根本就能吃:“谁说不是,朝廷那些大官,整天吃饱了没事干,咱百山城循规蹈矩,也没碍着他们什么事,不就是这些年日子过好了,就非说咱是贼窝,这不是没事找事?” 王婶凑过来,压低声音说:“我听说啊,是朝廷里有人眼红咱百山城富庶。这些年咱这儿风调雨顺,生意也红火,怕是有人心里不平衡,就想出兵来抢咱的东西。这小葱不错,我尝尝” 李大叔赶紧拿回来:“两文,两文。” 王婶子不情愿地掏出两文钱:“就三根葱,平日经常在你这买菜呢,小气。” “是,是,下次再来一定搭您一根。” 隔壁摊位的赵大哥一听,凑过来:“他们也不想想,咱百山城多不容易,想要就拿出诚意来啦,封咱们郡主一个皇后什么的,结果硬抢,不要脸的。” “就是就是,朝廷输不起就耍赖。之前咱和周边城池有些小摩擦,也都和平解决了,他们倒好,直接派兵来讨伐,这回好了,中州郡更穷了,看看南石日子多好,南石现在都不搭理朝廷,跟着咱们与朝廷对峙呢。” 491吾兄亲启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他们自找的,咱们城墙扛火炮,有本事他们开炮试试,灭不了那些贪得无厌的。”他们可不是文盲,每晚街头巷尾都有人讲的。 他们百山城的城墙厉害着呢,都是他们看着修起来的,里面碎屑抗一千多度高温不说,还坚不可摧,火炮打在上面,一个坑都留不下。 更何况他们百山城是火器之都,制造的火器,能扫平了那些让他们出不了城门的东西。 但郡主念在一母同胞不愿意那么做,想跟他们讲道理。 结果他们蹬鼻子上脸。 要他们说,就该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李大叔搭头蒜啊。” 李大叔大嗓门:“把我搭给婶子行吗?” “行,你婆娘愿意我就愿意!” 李大叔顿时没了脾气,这些老娘子一个比一个虎,可不如小姑娘们面皮薄,一头蒜就一头蒜。 …… 翌日,晨光洒落在巍峨的城墙上,给这雄伟的建筑镀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昨夜,敌军将二十门火炮拉到半里外,对百山城门进行轰炸。 今晨城墙完好的矗立在晨光里,纹丝未损。 至于敌军的火炮…… 自然半路被狼叼走了。只是百山城觉得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这件事,百山城没有对内大肆吹捧,但却对外放出了很多消息——敌军二十门火炮,一百枚弹药,连百山城门都没有破,拉胯。 本来就对铁甲、兵刃没有信心的朝廷官员,心里顿时更没底了。 百山城门上。 林之念一袭华贵的黑色龙锦袍,外罩轻薄的红烟纱罩衫,三千青丝被精心梳理成高髻,簪着璀璨夺目的二十四凤衔珠步摇,站在厚重的城门上。 林之念转动手里的望远镜,二十里外的敌军营帐渐渐清晰。 连绵的营地如潮水般蔓延开来,大周旗帜在镜筒里分外清晰,对面的营地内,偶尔有士兵穿梭其中,军容严整。 林之念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便放下了望远镜,并不甚关心。 “君主,今晨缴获的火炮……”红玉开口,脸上带着跃跃欲试。 林之念点点头:“带人去做吧。” 红玉顿时下跪:“多谢君主,臣定不辱命。”在他们的计划里,谁跟对面的人们打。他们绕去朝廷大军后方,带领最苦难的子民,打打土豪。 这二十万大军的吃食用度,定吸干周围郡县的血,民众凄苦,就有了造反的基础,而缴获的二十门火炮,就是打响地主豪绅世家的第一炮。 他们要杀的本来就是阻碍制度施行的这些人,跟驻扎在百山城二十里外的军士,关系不大。 何况,那些人也就是撤得远,否则就是活靶子。 林之念站在城门上,容色上显得虽不在意,但守在三郡城上的都是首屈一指的大将,岳苍驻扎后,几次佯攻的试探,也没有面上那么好破解。 他煽动外城的民心能力,不比百山城弱,几次商队冲门,也给下面的人带来不少困扰。 林之念的手搭在城门上,手指缓缓叩着城墙上的砖,想着岳苍这个人。 她这些日子又详细的了解了一下岳苍和岳从年。 是时候问候一下她的‘兄长’了:“散了吧。” “君主万福。” …… 林之念提笔,给岳从年写了一封信。 兄长如晤: 妹林之念, 不知这样称呼会不会显得冒昧,与兄素未谋面,然却血脉相连,也不算惊讶,今提笔作书,乃奉母命而问询,望兄长勿怪。 母年少被迫离家,时常念及往昔,忆起旧日家中光景,眼中满是眷恋与怅惘。 听兄长至此,与妹对峙更是心急如焚,日日寻妹面前,问起你可安好。 母和顺,不敢总忧与吾前。 她常言,面容老去,一生无憾,唯家中诸事皆成牵挂,兄之安危更是母牵挂中的牵挂。 故而遣吾修书一封,代询问家中近况、你之情况。 不知母家中沁园可还安好,往昔庭院中那株老梅,是否依旧寒冬绽放?汝舅父腰腿遇阴雨天可还疼痛,汝姑母可买到了心仪的田亩?汝——可安好。 母早年被人所害,体弱多病,吾幼时,常见母于夜深人静之时,暗自垂泪。 吾便知母有心事。近日与妹说开,只因记挂兄长安危。 妹自知晓有兄长这般亲人,心中甚是欢喜。大周兵戈对战火器弹药,明知不可为而为,妹心中甚傲。 不知,吾是否可幻想,有朝一日能与兄长相见,听母与你共话家常。 纸短情长,边外地寒,望珍重。 妹 :林之念 百山郡主:林之念 林之念写完信,又认真读了一遍,读完觉得甚是温馨,语气客气,谦虚有礼,没有被回绝的傲慢。 林之念满意地放在一旁晾干,再次铺开宣纸,提笔作画。 一张是她小时候母亲的画像,体态纤细,脸上的伤痕纤毫毕现。 一张是现在母亲的画像,身形富态、目光和善,脸上的伤痕也没有刻意掩盖。 深宅后院,一位美貌妾室的结局,无需言语。 林之念将一封信,两张画封在信封里,让人送往二十里外的军营中。 …… (有第三更) 492一封来信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二十里外的军营内。 篝火燃起,后勤士兵正在筹备晚饭。 营帐内,烛火摇曳不定,将岳苍高大却略显疲惫的身影投射在营帐壁上,拉得斜长。 “还没有找回来!” 营帐内,无一人回复。 昨晚,二十门火炮齐发,竟未能撼动百山城墙分毫,让岳苍看到了背后的忧虑。 岳从年神色也不好看。 昨晚他虽不是炮攻百山城的提案主力,也不负责此事,但他在场。 二十门火炮同时轰鸣,震得大地都在颤抖,炮弹如流星般冲向百山城墙,却在触及城墙的瞬间,只溅起几簇微不足道的火花。 黑暗中,巍峨的百山城墙,犹如一座不可撼动堡垒,固守着百山的门户。 炮弹落上去,就像人类触到了神祗的衣襟,风一吹,一丝痕迹也无,百山城的技术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 事后,他快马回来汇报,运送火炮的队伍在后。 谁知,那批珍贵的火炮在回营地的途中竟然丢失了。 这二十门火炮,不远万里,耗费了多少人的心血才运过来,每一门火炮都凝聚着将士们的期望和无数的粮草消耗。 如今,却如此轻易地失去了,这无疑是对他们是沉重的打击。 岳苍一袭铠甲,甲片在昏黄的烛光下闪着冰冷的光泽。他的年纪铁甲加身眉头都不皱一下,现在却气得眉头紧锁:“说话!” 提议炮攻的偏将军顿时跪下:“将军,我们的人肯定中了埋伏!定然是百山城的人干的!末将愿意领罚!”这里都是百山城的地界,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这里的一切。 能将二十门大炮悄无声息地运走,不是他们还能有谁?! 找回来?!恐怕难如登天。 他们询问了一路上所有火炮会经过的村落,检查了运送火炮会停经的地方,结果一无所获。 除了百山城,他想不到任何人可以做到,是他疏忽了,不该——冒进! 岳苍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脸上的皱纹又深了几分。 敌人不难猜,敌人的手法才是关键!二十门火炮,不是二十个会动的人,那么大的东西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竟然一点踪迹都没有查到。 就算是用这二十门大炮是引诱百山城人的计划,他们也输了! 岳苍脸色难看,还有另一层顾虑。 从抵达百山城下开始,百山郡主如同一道信仰,百山城犹如圣地,被沿途的人津津乐道。 百山城外的子民,更是对那座城市充满了无限向往。 他们谈起百山城都是赞誉,在他们的口中,百山城内,人人有地可种,人人有粮可吃,人人有业可就。 路无饿死骨,家有万顷田,官更不许与民争利,与周边其他郡百姓是鲜明的对比。 而,他们没来之前,百山郡对外落户子民;他们来了之后,百山关城,不再向外救济粮草,也不再征收外郡人员。 周围郡县的子民看他们的目光,就像看仇人一样,这些人又怎么可能配合他们的调查。 他还能将所有人抓起来,严刑拷打他们不成! 那他们这些人在这里更要没了立足之地! 这才是他们寸步难行的根本原因——民愤。 岳从年何尝看不懂,他们面临的困境,百山那位郡主做足了应对他们的预判。 更何况,从这个人的生平看,十多岁就有开始谋划,走到今天,岂能是平凡之辈。 单凭百山城那座城墙,百山就有独尊南地的能力。 岳苍开口:“去领二十军棍!” 众人心惊,那可是二十军棍,如今军中正是用人之际。 “谢将军开恩!末将领命!” “退下吧,切不可再轻举妄动。” “是!” 岳苍站在沙盘前,心中思绪万千,这场对战恐怕比他想象中要艰难得多。 民心不在,行进艰难。 谁能想到讨伐逆臣贼子的他们竟然不得民心。 但又没什么奇怪,以一人之力逆转豪绅世家,分利与万民,朝廷能拿到这些民心才奇怪。 岳苍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战略,寻找新的突破口。 大军行战,最忌拖延。 “来人!”岳苍提高音量,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然。 一名亲兵迅速走进营帐,单膝跪地:“将军有何吩咐?” “传左将军!”必须要让百山尽快出兵。 …… 岳从年从军营大帐出来,转去校练场. 从大帐到校场的路并不长,军营中却是一片忙碌景象。 一个身着灰色短打的传令兵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千户大人!有您的信。”大人出征前升的品级。 “信?”岳从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谁给他写信? 如果是军情,定然送到大将军那里。如果给他个人…… 这里是南地,谁会把信送到这里? 岳从年接过信件,信封上没有署名,只是简单几个字“吾兄亲启”,字迹苍劲有力,气势恢宏。 仅仅几个字,写出了独成一派的大家气象。 可‘吾兄’,字写得如此好的,还叫他‘兄长’的,岳从年想不出是谁。 而且他常年在军营,跟家中兄弟姐妹并不熟悉,不远千里给他写信的更没有。 但他和家中兄弟姐妹的关系也不糟,毕竟他所有的功绩,都累计在岳府的门楣上,为主母和兄长带去的是切实利益,平日关系也不差,有家中人给他写信也有可能。 但他们的字迹,都不可能有这样的造诣:“这信从何而来?”岳从年沉声问道。 传令兵连忙回答:“回千户,一个陌生的小厮送来的,只说务必交给您,便匆匆离开了,属下等检查了信件表面,无毒,才送来给千户。大人,要不要属下来拆?” “不必,下去吧。” “是。” (有第四更) 493吾兄亲启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岳从年走到校场安静处,拆开了信。 一行行凌厉的字迹映入眼帘,岳从年瞳孔骤然收缩,手不受控制地攥紧纸张。 信中开篇便是—— 兄长如晤: 妹林之念,不知这样称呼会不会显得冒昧,与兄素未谋面,然却血脉相连…… 林之念!? 他想的那个林之念! 岳从年觉得脑袋“嗡”地一声,手段用在他这里来了!一派胡言!不入流的伎俩!亏对方用得出来! 只是,敌方不处于劣势,却用这样低劣到一眼就能分辨出真假的消息做什么!? 岳从年向下看。 ——奉母命而问询 一开始,岳从年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看看百山城要耍什么手段。 结果,他竟一点点看完了。 ‘兄长’二字,明晃晃的挂在最初,似乎也不再是一开始的玩笑。 母亲还活着? 可他自幼便知母亲早已离世,父亲、家中之人都知道?他母亲怎么可能还活着? 岳从年快速打开后面两张信,是一幅画,画中女子面容尽毁,即便是他见惯了血腥,也被画中女子面上的狰狞停顿了一瞬。 岳从年快速打开第三张纸,同样一幅画,画中女子已年迈,脸上狰狞的伤痕也跟着她的年岁年迈下来。 画中女子…… 是他母亲?他母亲真的还活着? 这……家中从未提及,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震惊不已。 消息是假的? 在对方占据优势的前提下,对方送这么一个假消息来做什么?调节气氛?! 完全没有道理。 而且,她画上除了画出的老人,是写了他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姑姑的名字。 虽然这些在汴京城都不是秘密,但,附带的画像,只要父亲辨认,一眼就能看出真假? 岳从年越想越不对,他怎么也想不到,他母亲可能活着,他还有一个妹妹。 妹妹就是高墙永固,他们攻不进去的人。 总不能是林之念想把他和骗进百山城内生擒? 可也不排除有这个可能。 岳从年又反复看那封信,正反都反复看了几遍,如此端正的字迹,一声声兄长,突然间,让岳从年不知道该说什么! 莫非,这便是女将领攻心的手段?如果那样,不失为攻心的一环,他看到那两幅画像时,都隐隐震动。 岳从年再次看向画像。 画像上女子面容的样子…… 岳从年看着看着,发现自己的手忍不住想抚一抚她面上狰狞的伤痕。 岳从年发现后,急忙收回手:他在做什么! 岳从年快速收好信,去找父亲。 百山此举到底要做什么? 主帅营帐内。 岳苍刚刚见完麾下人员,便看到从年进来,还是那副重甲,身姿笔直:“正好过来看看沙盘。” “是。”岳从年走过去。 岳苍神色间难得闪过一抹柔和,从年,‘年’通‘念’,一位庶子,母亲早丧,他自然不可能将他的名字取得那么直白,那不是保护,是招祸。 但不可否认他的确偏疼这个儿子,而从年也没有让他失望:“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事?” 岳从年捏着手里的信。 说实话,他觉得信乃无稽之谈,根本无需见光,都是一派胡言。若是审判也该拿到大庭广众之下,贴在百山城的墙上,让所有人看看百山郡主何等老谋深算。 但,鬼使神差的,在他察觉到做了什么时,他的手已经抬起,将信呈在了父亲面前。 岳苍看眼儿子手里的信。 ——‘吾兄亲启’ 从年这这小兄弟字不错,岳苍接过来,开口:“你认识的人中有人想到了良策?”否则不用呈上来。 岳苍打开信,先看到了一幅画。 画中人骇人的五官,让他愣了一下,但很快回神,这是什么信?!这老妇是谁? 岳苍翻过这幅画,刚好看到另一幅画,画中女子五官依旧骇人,但体态纤细似是少女时……莫名让他有几分眼熟? 岳苍看向画角下的几个名字,瞬间怔然。 营帐内,烛火摇曳,昏黄的光晕在四周的帐壁上晕染开来。 此刻,岳苍站在沙盘前,手中紧紧握着这幅画,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纸上的画像,眼里都是震惊、疑惑、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 她明明已经死了。 画中的女子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体态婀娜、身段窈窕,唯独脸上狰狞恐怖,鬼见都愁。 岳苍一眼认出,这是烫伤。 而且只有滚烫的水整个浇下去才会致使她整个面容无一块好肉! 好狠的手段! 岳苍觉一阵天旋地转,无数记忆翻涌而来。 他太知道,她有一张怎样让人惦念的面容,性格安静,善解人意,无数他想承诺的话,都不敢说出口,对她没有好处。那些情到浓时,他忍不住的承诺,也只敢说给她一个听。 可,在他觉得只要他不偏颇,公正做事,一切自有分晓的时候,她死于难产。 好一个死于难产! 这么多年来,一切都是谎言!他自认没有辜负父母,没有薄待妻、子,为什么是这个结果! 岳苍的手微微颤抖着,缓缓展开手里的画。 画面上,一老、一少两道身影,已是她的一生。 (求发电,有第五更,发电发电。O(∩_∩)O) 494温和慈爱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岳苍忍不住看向儿子:“哪里来的?” 岳从年看着父亲的样子,更为惊讶! 这样一眼能看出真假的东西,父亲反应竟然如此大?莫非,这是真的? 可怎么可能? 岳从年茫然地示意父亲看那封信,第一次觉得,信上的内容可能是真的,他母亲还活着,画上被人害得面目全非的女子,是他的母亲。 岳从年的手下意识握紧,何人竟如此歹毒。 岳苍看着信里的内容。 信上的字迹苍劲有力,信里的内容却如同一把利刃,直刺进他的心脏—— 她一直活着…… 等不到他的救助,也等不来解脱。 他甚至不知道她还活着,她那样一个人,受了多大的苦,才走到今天,那张脸在外是不是受到了众多不公。 林之念的过往,他知道一点,带着皇上生活凄苦,那么她呢?没做过重活,也是被他娇养着,她又如何的苦,跟了怎样一个不中用的男人,让她一苦再苦! 虽然林之念三个字就明晃晃地写在信件开头的位置,结尾一再重申了写信的人是谁。 可,女儿再有本事,也是女儿!不是那个男人!“从年——” 岳从年抬头看向父亲!谁做的,祖母还是那个女人?! 岳苍只觉喉咙一阵发紧,他怎么也没想到,让他忌惮的对手,是从年的亲妹妹。 百山短短数年便在南地崛起,成为了一方枭雄,林之念这个名字不管现在还是以前,都在汴京城占有一席之地…… “爹。” 岳苍才缓缓开口:“是骗局的可能性,很小……” “爹!”岳从年声音陡然拔高:“谁害了我母亲?”那些伤疤,那痕迹…… 她怎么挺过来的!做人怎能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 岳苍久久没有回答,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有对她还活着的惊喜,更多的是知晓真相后的无力和后悔。 但也仅仅只能有这么多,两军阵前,他纵然知道了又如何! 他现在先是二十万将士的统帅,才是他自己。 如果她真的活着,在那个人的庇护下活得好就好。 他没有照顾好她,他有什么好不甘的,画像里的她是慈爱的、平和的,有那样为她争气的女儿,即便见了自己,他还能为她做什么? 林家林老夫人,女儿林之念,可比谁府中的妾室好多了。 岳苍的手拂过年老画像中女子的脸,她脸上狰狞的痕迹都是落在他心上的刀:“不知道,或许你可以去问问你母亲。” 信上句句都是母亲对儿子的担忧,对家里人的惦念,没有他的。 也没有必要有他的。 甚至就算信是假的,林之念的手里都没有捎带上他,可见就算是计谋,谋的也只是他儿子。 何况,岳苍不认为这是计谋。 现在的百山对付他们不必用计谋,至于动摇主帅心境—— 到了今天的地步,就是从年死于阵前,他都要冷静再冷静,相信林之念也是一样,就是她几个弟弟死于阵前,她也不会盲目冲锋。 这封信,与其说动摇他,不如说,是画中人,不忍兄妹相残。 岳苍的手指抚摸面目全非的脸。 “爹,你什么意思?”什么是他可以亲自去问问,就算是真的,他怎么可以亲自去问问!现在什么局势,他若离开,林之念定派人盯着他,不可能让他回来! 何况:“这说不定就是林之念的阴谋。”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虽然父亲的反应印证了这件事极有可能是真的,但林之念定然想通过这件事达到一个目的。 岳苍声音平静:“阴谋谈不上,应该是你母亲知道两军对垒,担心你们骨肉相残。” “爹——” 岳苍直接将林之念的信还给他,两幅画没有:“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爹……” “你要担心,如果不想亲自去问,写封信报一下你外祖的平安就是。出去吧。” 岳从年看眼父亲,见父亲只是看着画中的人,想着父亲未必好受,接过信,走了出来。 夜风吹来,带来一丝凉意。 深宅内院,岳从年见父亲刚刚的样子,母亲当年定然十分受宠。 何况,这些年,父亲每次提起母亲都是笑着的。 那么,母亲遭人嫉恨…… 岳从年的手不自觉握紧。 营帐内。 岳苍看着画中人,无法从画中找出一丝,他能挽留的痕迹,连为她作画的人,都在笔触里倾注了无数的感情给她…… 他又算什么。 在她的记忆里,已经没有他这个人了吧…… 营帐外。 岳从年站在帐外久久没有动,忍不住转头看向百山城的方向。 他母亲就在里面吗?因为担心他,将她尘封已久的故事说给了女儿? 岳从年心里陡然升起一股陌生的情绪,在这样不合时宜的两军阵前,他想去看看她,看看画像中的女人,甚至给母亲做画的…… 她画中的母亲,温和慈爱…… 岳从年突然想起,林家林老夫人是不是去过汴京城,那时候,她是不是就听说了他?或许还在暗处见过他。 他的母亲是画中的样子,即便面部有伤,目光也那样慈祥,是那个人将她照料得很好吧。岳从年拉回目光,再次看向手里的信。‘兄长如晤’几个字不再冰冷随意,而是,切切实实的,他的妹妹,同母的妹妹对他的称谓。 两军阵前,岳从年下意识想相信,她是出于对母亲的尊重,给他写了这封信,甚至愿意称他一声兄长。 岳从年还记得,林之念是有其他兄弟姐妹的。 岳从年一时间心绪复杂,一方面告诉自己,凡事要多思多想,另一方面又下意识想,这封信他要怎么回? …… (有时间的亲发个电哦。【叉腰望天】) 495对策行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翌日。 岳苍看到岳从年。 两人谁也没有问是不是没有睡好:“回信可写好了?” 岳从年没有回答,他这个年纪,这个位置,纵然心里想法再多,也知道要衡量利弊。 岳苍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没有写:“一封信而已,你人又没有去,回一封信能如何。”何况,这样的妹妹,不管真假,一声‘吾兄’都值得一封回信:“如果担心字迹坏事,可让你亲卫帮你执笔,毕竟你的字迹,未必有她的好看,也省得丢了我的人。” 岳从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因为父亲说得都对。 千户营帐内。 岳从年提笔。 不知是不是因为对峙处于劣势的谨慎,还是见过她的字迹后不再想藏拙的无形展示。 提笔,他摒弃了一贯常用的字体,行于纸的也是名家隶书。 但吾妹…… 两个字他怎么也落不下去,胜的一方不是他们,这两个字便压在他笔锋间有千斤重。 岳从年重新铺开一张纸。 ——百山郡主尊鉴: 展信如晤—— 岳从年笔停了片刻,又开始写。 —— 闻得母亲尚在人世,且随君左右,生活安好,吾心甚慰。 多年来,未曾尽孝在侧,万分惭愧—— 岳从年突然想写,可否将母亲送来,由他照顾。 但看看他周围的环境,先不说这句话说出去会不会引发郡主歧义,就是百山郡主真给他将母亲送来,他也没有地方安置,更没有精力照料。 那又何苦再写那一句。 岳从年重新提笔。 ——今知晓母亲安好,实乃吾此生之大幸。 家中外祖父年事渐高,身体不复往日硬朗,时常念叨过往之事,提及母亲时满是思念牵挂;外祖母亦安好。 吾父做主,外祖一家早已脱了奴籍,在北郊安置。 舅舅如今贩卖些杂物,日子尚可,舅舅和舅母家有三子一女。 姑姑嫁于吾父一旧部,育有一子一女,生活倒也安稳。 另有一事,吾斗胆相求。吾欲再得一幅母亲画像,还望君能成全。 岳从年 谨上 —— 岳从年写完,便想礼尚往来,铺开纸作画,想画一份外祖父、外祖母的画像给……母亲,可,提笔才发现他不擅长这些。 岳从年松口气,还好,这事不擅长,也不必与她的丹青做比较。 岳从年直接起身,去找父亲,父亲能画,但也不擅丹青,但至少能成画,勉强有五分神韵。 虽然,他母亲可能多年前见过他外祖父、外祖母,但他还是想表达一份心意。 …… 主帅帐内。 岳苍没有任何犹豫,画了两幅画像,交给从年。 “多谢父亲。” 岳苍看着儿子状似不在意地将画像拿走,突然有个猜测,林之念?是她给孩子取的名字吗? 那么?‘念’谁? …… 天蒙蒙亮。 岳从年刚将手里的信送出去,突然有人来报:“千户,后方郡县有地区暴乱,主帅让众将领主帐议事。” 岳从年闻言快速向主帐走去。 …… 中州郡内。 在大军长达两个月的对峙背后,一场由绝望、沉重的赋税催生的小规模起义,如野火般迅速蔓延。 此事如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各方势力中激起阵阵涟漪。 起初,只是几个村庄的农民因不堪重负,聚集在一起,与前来征粮的人发生冲突。 可随着无止尽的税赋越来越重,一次刚结束,下次缴税很快又来,有的人家仅剩的口粮被征缴一空,有的仅剩的银钱也被搜刮带走,无数亲人在重税或劳役中流离失所,继而不得不落草为寇。 叛乱队伍迅速壮大,从最初的几十人发展到数百人 对生存的渴望与不得不为的苦难,让这样的势力快速扩大,以至于与官府发生多次冲突。 两军对峙的营地内。 岳苍拿着中州郡郡守递上来的书信,脸色冷得能滴出水来。 中州太守希望他出兵平定叛乱,当地驻军是做什么吃的!他的政策施行就没有任何问题?! 征粮官员的确会从就近驻地征集税收,但都是有数的。 他们这些官员又从中增加了几成,只有他们知道! 而且他们奉皇命出征,对的是百山郡叛军,现在中州却想让他将枪尖对内,他可知私自不按令调遣军队会有何种后果! 岳苍心里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这些人这种时候还敢下重手剥削,让本就不容易破的局面,变得更加被动!“一帮蠢货!当时地驻军呢?” “回大将军,中州兵器库的刀……都锈了……中州求援后,当地驻军没有到达剿匪地,就被打散了。” 所有将士闻言沉默下来,这些人平时在干什么!竟如此离谱。 岳苍并不觉得奇怪,除了边疆将士还在练兵,如今谁还在练兵,这些人何止会犯这些错,皇上承诺的四十万大军,真到手里只有二十万,这二十万还只有三万精锐。 “大将军,我们派人吗?” 岳苍冷笑:“你信不信,我们前脚派兵,后脚就有‘民匪’将矛头对准我们,鼓吹是我们陈兵在此造成他们如今的结果,否则他们还能向百山郡购买廉价粮食,甚至我们丢的那二十门炮都可能在他们手里打回我们身上。何况,我们有收到皇上对内调兵的旨意吗?” “大人的意思这可能是百山郡的计策!?” “谈不上,看看他们征收的税目种类,这样的局面只是早晚的问题。”谁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 百山郡内。 林之念批准了第一批杀令。剑指中州世家、豪绅! 郭太守从君主府出来,不禁心生感慨:“郡主深谋远虑啊。”阻碍他们政策实施的不是城外二十万大军,而是这些以血脉延伸、盘根错节百年的利益团体。 这些人不除,什么都寸步难行。 还好,当年郡主的封地是在百山,他的脑袋还好好的长在脖子上。 …… 君主府书房内。 赵意向君主问安,再向魏家主见礼,他昨日刚从溧水郡回来,刚刚接手前线事务。 魏迟渊颔首。视线依旧在他身上多停了一刻,发现赵意只开疆,不守城。 望都郡和溧水郡是他带人打下来的,但固守的不是他。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移交了两郡归属,快马加鞭回来接过了中州事宜。 496赠你一幅画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魏迟渊不用打听也听说了,赵意打树海岛时也是如此,树海的边防不在他手里,甚至南石也是他带人突破的。 他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赵意开口:“回君主,岳苍没有动的迹象。” 林之念点头,算不上失望与否,岳苍动,有岳苍动的打法;岳苍不动,有不动的对峙策略。 应对方案和前进方案都是早就准备好的。 岳苍如果忍得住,反叛的势力,就会从中州打出去,一路北上,杀尽资源的最大掌控者。她们才会主动出击,协助重建。 岳苍如果受朝廷应诏攻打反叛势力,他们离开百山城多远,百山城的时控范围就往前增多远。直到他们再回头与她对峙,反叛势力紧跟着继续北上。打蚕食战。 如果岳苍觉得对峙不是长久之计,硬攻城门,那么,虐杀,在所难免。 现阶段看,岳苍不会让大军继续这么耗下去,应该会有一次攻城。 她的火力不会有任何迟疑地覆盖下去:“准备充足的弹药。” “是。” 冬枯走进来,递给君主一封信。 林之念看了一眼,心里便有数了,肯回信,说明那边有人念着她母亲这个人,那么岳苍应该懂她的意思:岳从年不能上前线。 若是上了,落在她手里,就不用找了。 林之念看赵意、魏迟渊一眼:“还有事吗?没事都去忙吧。” “属下告退。”赵意没有任何犹豫,退下。 魏迟渊的视线在那封信上落了一瞬,他就没事,在这里陪她而已,却用了‘都’字?信里的内容避讳他?还是写信的人避讳他知道? 陆辑尘? 魏迟渊不至于什么事都要知道,他还没有到那么不懂事的地步:“我去看看止戈和在在。” “嗯。” 待书房的门重新关上。 林之念打开信,看了一遍:“冬枯,将老夫人请过来。” “是。” 林之念看着两幅画:她外祖父、外祖母? 林之念上辈子对外家印象很刻板,上辈子的外祖父、外祖母对她十分客气,对她父亲就更客气了,每次她和父亲陪母亲回外祖父、外祖母家,如果一起去还好,外祖父还会陪她父亲坐坐,下下棋。 可若是母亲不在,外祖父、外祖母恨不得站他们两边,都不会坐的,场面很尴尬。 但上辈子的母亲却说,她小时候,外祖父、外祖母可喜欢她了,抢着抱她,不给任何人摸,但她记忆里,外祖父、外祖母都是站在她身侧,用不知道怎么欢喜她才好的眼神直白地盯着她。 怎么说呢?感觉像穷亲戚吧,又不是,哎,不能这么说,但,好吧,确实有点那意思,每次去被看得太热情,总会给点生意过去。 小姨也是,对她说话时,分外谨慎。她都怕小姨脑子烧不过来。结果却是她脑子先烧不过来。 如今。 林之念看着画像里的两位老人家,觉得,这门亲戚,跟上辈子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同。 她最好别去当孝顺外孙女,否则,他家台阶还要扫了又扫,徒给人添乱。 亲情这种情绪,她只在父母、兄弟姐妹身上体会过,其它的亲缘,都浅。 但,林之念还是将画像多看了几遍,每个细节尽量记得清清楚楚,免得以后遇见了,她不知道,显得她不孝顺。 书房的门被快速打开。 林老夫人直接走上前,目光殷切地看着女儿。 冬枯重新关上书房门。 林之念向她展示一下手里的信。 林老夫人直接走过去,将宝贝女儿挤下座椅,自己坐上去看着画中的人,又忍不住拿起信想要看信。 老人家一会看看画,一会又看看信,两个都舍不得,两个都是泪。 林之念见状笑笑,重新搬来一个凳子,在桌头办公。母亲的悲喜是母亲的悲喜,该下的命令一个都不会少,只是这些命令里,她和岳苍都会默契地尽量避开岳从年。 林老夫人的眼泪打湿了手里的信。孩子肯给她回信,就是不嫌弃她这个姨娘——母亲! 女儿肯收这些信,想来是……将她的话听进去了。 林老夫人又高兴地看向女儿,想跟女儿说些什么,见女儿在忙,又安分地自己看信,自己看画中的父母。 她又给女儿添麻烦了,但能看到这些,她又忍不住高兴。 林老夫人无论是手里的信还是手里的画,都不忍心放下,她都喜欢,都喜欢。 林之念抬头蘸墨,看到母亲高兴得不知道该捡哪个宝贝,便两个宝贝都握在手里的样子,想起岳兄长最后求画的语句。 那就给他再画一幅?“娘想给哥哥写信吗?” “我?可以吗?” “你都坐我那里了,有什么不可以的。你现在就是让我开城门我也得开啊。” 林老夫人才发现自己把女儿挤边上去了,但也不至于信她最后那句胡话,她这个女儿绝对没有她自己说的那么好商量,犟、说一不二。 不对,说一不二是对外人,对她和爹就喜欢大放厥词,刚才就是乱放,不跟她计较就是:“可我识字不多……” “乱写啊,猜猜猜?或者母子连心?看看你和我哥哥是哪一种?” 哎,有时候,真忍不住想打孩子。 …… 其实,林之念画了两幅,一幅是给岳从年的。 是母亲看到信,哭红了眼睛的样子。 另一幅,虽然也放在同一个信封里,但明显不是给岳从年的。 林之念画了母亲陪止戈和在在一起读书的样子,止戈和在在虽然只是背影,但她倾注的笔力很足,不为别的,单纯送给岳苍,聊表慰藉他对少主思念之苦。 她是看着他陈兵百山郡外不容易,一定十分想念主上,大周皇帝远在天边看不见,看看他的儿子,也能聊表慰藉不是吗? 她这可不是杀人诛心啊?不是。 …… 岳苍只看了一眼,她与两个外孙在一起的画面,其中大殿下的身影已具少年轮廓,岳苍瞬间叮嘱岳从年不要外传!此等画作,与动摇军心无异! 他仅匆匆一眼,都险些不知道自己在打什么!若是肆意流传:“林之念!” 岳从年一时间也不得不感叹,他的妹妹,很会杀人诛心! 497一路推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北方进入盛夏,南地热浪滔天。 反叛军一路北上,已经成了规模。 北进的叛军里,徐不歪改名钱不歪带着陆竞阳冲锋在前。 陆竞阳一开始很无语碰到他。 徐不歪,现在是钱不歪很高兴碰到他。 他以为他是间谍,将人报了上去,却迟迟没有人收拾钱不歪,但这次跟钱百户再碰见,发现他变了很多。 至少不强拉着他说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了。 也是,她现在什么身份,钱不歪疯了胡言乱语!“百户,掩护!” “冲!” …… 另一边。 对峙的岳苍大军几次攻城,因火力差距都铩羽而归。 朝廷因为各地反叛的土匪,苦不堪言。边疆军士不能动,内地能调遣的兵力都在与百山郡对峙。 下发出去的平叛指令,没有一点效果,叛乱反而愈演愈烈。 朝廷不得不下旨,调遣岳苍带大军北上,一路平定叛乱。 岳苍连夜带兵开拔。 同一时间,反派势力带着人散入民生、生产里,一个个不是穷困潦倒,便是身无分文,分辨这些人,需要强力的户籍政策和地方官员介入。 可这些人如果能做好这些事,反派都不会翻身,更何况这些官员中,还有林之念以前助力过的官员,当初能背叛她,现在也能轻易背叛朝廷。 百山郡在岳苍大军离开半个月后,百山打开城门,抚慰经历了反叛军、岳苍军的千疮百孔的中州郡子民。 为其耕地,给其分田,帮他们教训官员,修筑城墙。 待朝廷见势不妙,命岳苍带着大军回头时。 百山郡新的城门修到了中州郡,两军在中州秋天的微风中,重新对峙。 …… 岳苍难以相信:“百山的城门怎么修得这样快?” 岳从年出列:“听周边的工匠说,百山早就打好的器皿,将这些硬比铁还高的东西摆放好,直接浇灌,不出十天就修好了。”而且已经有人试过了,炮弹扔上去打不出一丝坑来。 重要的是,中州百姓均接受百山郡安抚。 另一边,中州城上再次架起喇叭:“岳将军,念在我们都是大周子民,我中州让你百发炮火,可你们也不要欺人太甚,辱我中州无人!” 双方无意义的互骂,重回各自有理的曾经。 可陈兵一方又因为火力差距,根本无法突破高筑的城墙和南面的军队。 同一时间,反叛军见大军撤去,继续从各个地方会聚到一起,继续北上,蛀虫必须死。 反叛军造成的影响太恶劣时,朝廷又不得不派遣岳苍镇压叛乱。 反复几次。 循环发生。 时间从秋末来到了第二年春天。 百山郡的势力囊括了除中州外,南地所有领土,以北川郡为界,再次与朝廷对峙! 任谁都看得出来,这场战役持续到今天,百山取胜只是时间问题。 甚至朝廷损失这么大,竟然都没有一次真正大范围与百山交过手。 …… 朝廷内,人心浮动。 真正让他们浮动的是,世家大族在各地间日渐稀薄的势力,他们掌控的商道、盐路、贸易都在被占据,绞杀。 魏家更是深知世家经营之道,甚至能挖出百山郡占领之地的他们隐藏下去的势力。 这……这是要撅他们的根啊! 还两川对峙,再对峙下去,他们什么都没了:“皇上,冤家宜解不宜结,请您劝劝皇后娘娘吧。”至于怎么劝,皇上退位让贤也不是不行。 众臣跪:“皇上,请您劝劝皇后娘娘吧!”百山郡再这样‘蹭’下去,就要动到他们的利益了。 陆辑尘端坐在龙椅上,看着他们:“仗——是众位爱卿要死谏来的。” 陆辑尘停顿。 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深海。 下面跪着的臣子瑟瑟发抖。 不,不是那样。 “皇……皇上。”一位臣子跪伏在地,身躯微微颤抖,脸上堆砌着似诚恳却似乎虚伪的神色:“陛下,如今局势危如累卵,粮草匮乏,为保大周社稷,为免百姓生灵涂炭,还望陛下顺应天时,说服皇后娘娘,一家和乐啊!” 都这样了,明显打不过!看不到一点取胜的希望,再打下去,动摇的就是他们的根基! “皇上,请三思!” 陆辑尘看着他们,悲哀与可笑交织在一起,当真可笑,甚至不值得拯救。 去年,他提出效仿南土,分割田地,安抚百姓。 这些人或是推诿不从,或是借口搪塞,北地气候恶劣,不能下发田地与民,否则民不聊生,什么百姓习性不同,愚昧无知,会贩卖土地;再不然就是推行困难,没有子民有能力接手。 他也懒得与他们辩解,他们想死,他便好心看着他们死,可不会心慈手软。 陆辑尘手紧紧握着座椅上昂扬的龙首,扫过殿内众人,声音低沉却充满了威严:“尔等身为大周臣子,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如今大敌当前,怎可劝朕投降,这便是你等的忠心吗!” 群臣沉默。 “朕意已决,誓与百山决一死战,不共戴天!尔等若还有一丝忠心,便随朕一同,为大周的江山社稷,为百姓的安危,拼死一战!”陆辑尘的声音在大殿中久久回荡,斗志昂扬。 群臣傻眼,还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陆辑尘心意已决,叛军不烧他们几座府邸、挖走他们金银、撅了他们生财之道,绝不停战:“散朝!” 王德全急忙唱声——散朝!—— 御书房内。 徐正看着陆辑尘。 陆辑尘一点不愁,他愁什么,现在打得很好,这些人,已经让他去求了,回头胆子大一点,估计都能把他绑了挂在城门上求之念网开一面。 不是没有那个可能。 徐正看着他,战役开始的时候,辑尘不是没有为这些人想过办法,他虽懈怠,但该说的话都说过:“你真要他们都去送死?” 陆辑尘翻着各地送来上哭诉的折子,写这些浮于表面的东西,都文采斐然:“想说什么?” “魏迟渊的人屡战奇功……”徐正说完看着陆辑尘。 陆辑尘闻言将折子合上:“徐相好谋划,现在已经想着朕输了后,怎么跟魏迟渊争了?” (此更感谢昨天所有亲的发电和礼物。如果以后有一天,亲们看到有人说,林之念挺好看的,那么不用怀疑,是每一个追更的你,给了她今天,否则她就停在五十万字了,绝对不会长成今天完整的样子。 内斗不会详写哦。正文马上要完结了,正文停在陆辑尘、魏迟渊。番外部分是大纲本来就有的样子,有第三个人,不喜欢的不用追番外部分。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追更,发电、打赏,真得,没有你的追更,没有完整的林之念。 她不属于我,属于一直没有离开你,这篇文五十万字后,几乎没有放量,就是不会有什么钱钱,但,是大家的追更撑到了她长大,长成,成为女皇该有的样子。林之念是万千的你,她该感谢的也是追更的你,以后每位看完结的亲,不用说作者如何,请将赞美给所有追更的亲,是你们成就的现在的林之念。 谢谢!) 498为殿下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徐正神色如常,面上没有一丝被揭穿的尴尬,这是明摆着的事。 所以这场开战,他一眼都懒得分析,但剩下的事,却不表示他没有关注:“魏迟渊一直教导止戈炎国语言、风俗,将他的势力渗透到了炎国多郡。” 陆辑尘神色间多了一抹严肃。 徐正继续:“如果我没料错,炎国将来会是魏迟渊敬献给大殿下的功绩,让炎国并入大周也好,大殿下自立为王也好,都是魏迟渊对他的谋划。” 陆辑尘;“……” 徐正相信他听得懂:“虽然生恩重,可皇上别忘了,这些年陪在大殿下身边的是谁,未来能给大殿下助力的又是谁?如果大殿下拿下了炎国,感谢的人又是谁?到时候魏迟渊在百山众官员眼里,在大殿下眼里,又是怎样光辉的形象。可皇上呢?” 陆辑尘放下奏章。 徐正徐徐展开:“皇上就这样无名无分地跟着百山君主,做回以前没有名分的样子?想来,皇上肯定不甘,所以皇上给二殿下准备了什么?北上外邦?那么皇上为二殿下准备的人手呢,无论调兵还是粮草,还是支持率,皇上都需要有自己的人为二殿下,也就是为您将来的地位输血,这些人,真心为你的必然是朝中这些人,所以微臣建议,给他们点教训就教训了,让他们散尽家财也可,但皇上该保他们的时候,切不可决策失误。当然,皇上若只想做一个无争的闲散翁,当微臣没说,毕竟微臣也只是站在微臣的位置推测,未必就是皇上心中想要的,皇上按自己的想法行事即可。” 陆辑尘没有说话。 徐正见状,靠近儿子,低声说了什么。 事情,有时候是能两全其美的。 这些人该敲打,但该用也要用,看看魏迟渊,只是魏家到底不是明面上的皇上,有些事他做能简单一些,辑尘就要难一些。 …… “北川之内,军队绝对不可再调!” 岳苍驻守北地,不再服从调遣。 可那些在北川郡快被蚕食殆尽的人家,联名上书弹劾岳苍。 连带他的发妻、子女都是这些人弹劾的目标。 往日挣了多少军功,近日反噬就有多重。 岳苍早已料到,短短一年,他苍老不少:“从年,你回去。”有些人,他想救就救,不想救就算了,昔日恩怨也该有个了结。 “父亲!” “回去。”他没有阻止他与他母亲通信,也是时候安排他了。 至于他,不会有好结局。 “父亲。” 岳苍:“……” …… 汴京城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 岳苍死在了救助百姓的地动里。 同月,弹劾岳苍的一批官员纷纷被处决! 百山郡推进至北地三分之一领土,一眼望去,从驻地到汴京城再无天堑。 …… 百山郡林府外的宅子里。 林老夫人带着斗笠,照顾着一对母子和一个瘸腿的男人。 男人不爱说话,天气好了,会拄着拐杖出来看看天,大多时候都沉默寡言,但是只要林老夫人来,他都静静地看着她,只是那声娘……他还不好叫出口。 那天,他被父亲扔上回城的队伍,却没能回去,想杀他们的势力并不少。 林老夫人见他出来,急忙去扶。 男人尴尬地停在那里。 妇人从外面回来看到这一幕,也没说什么,放下筐子,又去厨房忙了。 她也没想到丈夫的生母竟然还活着。 不过,都这时候了,活着不活着的,有什么打紧。 …… 残阳泣血,大周的皇城笼罩在一片压抑中。 百山的旌旗在汴京城墙上已远远可见。百山的战鼓如同一头猛兽,对大周最后的权力中枢张开了獠牙。 乾德殿内,文武大臣早没了往日的气焰,能站到现在的,都是中庸、谦和之辈,那些舍不得权势地位的,早已被各方势力绞杀殆尽。 今日的朝堂,压抑的沉闷。 陆辑尘坐在龙椅之上,身姿依然如初,只是神色,已不复往日鲜活。 “陛下!”一位年迈的老臣率先出列,跪:“事已至此,天不佑我大周,还请陛下勿再自扰,退位吧,臣等——愿随陛下一起归隐!” “臣等愿随陛下一同归隐!” 苏学士看了看周围,也跪了下来,大殿下是他外孙,二殿下也是他外孙。 那句归隐,他可以说出口,但苏家…… “陛下,林皇乃天命所归,我等愿与皇上离开,以保大周百姓平安!” “陛下!切不可自扰!” “陛下——” 群臣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陆辑尘看着他们,那些空荡荡的位置,会栽种上新的树种,只是,与他无关了…… 陆辑尘手轻拂过龙珠、鳌首,心里没有悲也没有大仇得报的喜,沉重的力量压在他身上。 战火下,扒了的那一层皮,已经是最温和、最快的手段。 这张龙椅,等了多年,终于等来了祂想等的人。 陆辑尘起身,缓缓走下龙椅,汴京城大军,由他亲率,若是负隅顽抗,便是死伤无数,何况没了反抗的意义,他也等来了今天,不是吗? 陆辑尘骤然抽出寒剑:“朕无颜见天下父老,望众爱卿——” 最近的侍卫立即冲上去。 徐正更是急忙开口:“皇上!皇上,想想两位殿下!” 众臣瞬间跪步向前:“皇上,想想两位殿下啊,皇上忍心让两位殿下认贼作父?”察觉自己说了什么,赶紧闭嘴! 都什么时候,还乱说话。那魏迟渊可是翻不过去的山。 徐正看了说话的一眼,按住了架在陆辑尘脖子上的剑,有个态度就行了,徐正到底舍不得他伤他自己分毫。 徐正扣住他手上的剑,夺下来:“皇上,请为两位殿下,为太后娘娘,为百山——陛下,保重龙体!” “请皇上保重龙体!” 徐正看向这些人,都是可用之人,出身不高不低,没有结党营私,品性刚正,年龄正好,辑尘到底听进去了。 陆辑尘看着徐正手里的剑…… “皇上,保重龙体。” “皇上!保重龙体啊!大殿下、二殿下还小。” …… 499城墙下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盛春的绿色,将汴京城外邻郡的城墙染得绚丽多彩。 林之念刚到,一袭轻薄战甲,头戴金冠,二十四冠冕,眉宇间透着平静的威严,眼里容纳着万事的兴衰。 此时她带着众将士站在城墙上,前面就是汴京城的城墙。 胜利,仿佛已然近在咫尺,但没有人懈怠。 林之念也不曾。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万千将士跪迎他们的皇。 林之念站在城墙上,俯瞰前方繁华的城池,它如枯木上的新芽,已然在陆辑尘手里焕发了生机:“起来吧。” 这些年,陆辑尘借着战争的手,铲除了不少人,世家大族多数被他剔除,汴京城又完全在他的手里,守城的十万大军是他一手缔造,剔除了腐肉,都是血肉淋淋的坚守。 这个时候,他若死战,大周这片刚刚恢复鲜嫩的叶子,必能炸出炫灿的颜色。 所以,林之念没有攻城,只是围着,尽量不擦火花,因为背后才是更净的一片‘净土’,她有的是时间。 赵意向冬枯姑姑点头。 冬枯郑重回礼,如果她下放了,多年都不会追上他的品级,所以她不会把对方的客气当理所当然。 赵意的客套,是因为她身前站着的君主。 林之念神色坚定,虽然‘净土’上堆积的是杀戮、动荡,但,腐朽入土,焕发了生机。 生机吗? 林之念余光看向身侧的冬枯,眼底浮现一抹疼爱的笑意,曾经十五六岁、单纯活泼的小姑娘,已经长成今天能独当一面的样子。 冬枯察觉到君主的视线,拉回望向远方的目光,看向君主:“君主?” 林之念没说话,她身边另一侧是这次北上战役中,最年轻的将领——赵意。 他们两个人,可记住了这些年的感觉,谋划、算计、剔除,这样的事,他们晚年不妨再来一次,为国剔骨疗伤。 冬枯疑惑? 林之念已经收回了目光,没有现在说,正是难得的时候,何苦说沉重的话。 这些年少的孩子,慢慢就会看懂了。 赵意听到冬枯的动静,看眼冬枯,又看眼君主的背影:怎么了?布防有什么不妥? 冬枯对上赵意的视线,微微摇摇头:君主什么都没说,但应该是满意的,君主有对她笑。 赵意有些担心,君主刚到,尚未修整。但随即又释然,君主自有君主的考量。 …… 墨色,无差别包裹了天地,月亮高高挂在天上。 君主刚刚问完话,赵意跟同僚从府邸内出来。、 突然,有人来报:“赵将军,汴京城门上所有旗帜换成了白旗!” 同行的人愣了一下,继而大喜:“这是投降了!” “太好了!” “谁说不是!” 赵意神色没有什么变化,想到对面城内龙椅上坐的是谁……因为君主到了吗?“一起去通知君主。” …… 一刻钟后,林之念重新站在城墙上,一身常服,木钗人静,依旧给人难以言说的压迫感。 赵意站在君主身后,但不知什么原因,他多退了一步。 冬枯守在君主身侧,君主刚刚沐浴完,头发半干,虽然加了披风,可晚上风凉,君主别吹了风才好。 霍舟递上望远镜。 林之念接过。 …… 汴京城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发出沉重而低鸣的声响。 沉闷的声音如一记记重锤,一下下敲在守城将士紧绷的心弦上。空气仿佛都凝固下来,只余城门沉闷开启的叹息声。 陆辑尘一个人,一身便装,一步一步走出城门,身后火把通明。 城门内,一排排的臣子纷纷跪下,恭送落幕的帝王。 …… “报!——君主,汴京城西城门、北城门、南城门同时开启!” 林之念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向城门下走去。 赵意立即命所有将士集结,出发,接管汴京城! …… 林之念下马车的时候,百山郡的旗帜已经飘在汴京城城门上。 林之念的视线,停在火把中的人身上。 陆辑尘也在一排排的光亮里,看到了从来没有忘记过的人。 她一身精致的裙袍,长发挽起,气质一如既往的从容,她看着他,便比什么都重要。 林之念也看着他,于驻守的士兵中,就这样看着,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他坐在那个位置上,写了无数次信给她,也将他的计划安排,一一展现在她面前。 他的意思,她知道。 陆辑尘看着站在远处的她,心中燃起一抹喜悦,她做到了,虽然陪在她身边的不是他,可他们也算并肩战过,对吗? 她说过的,让他在汴京城内等,她会来接他。 霍舟站在不远处,紧紧盯着陆辑尘的一举一动。一刻钟前赵将军已经检查过了,二爷身上没有武器。 否则,这个人也不会还站在这里! 夜风吹动火把摇曳。 林之念抬步向前。 陆辑尘眼里顿时蒙了一层雾气。 陆辑尘掀袍要跪。 林之念扶住他,一时间心绪难平:“怎么这么晚出来了?”林之念声音平静。 陆辑尘没有让她收回握住他胳膊的手:“不想影响第二天民众的生活。” “那你就选择影响我休息了?” 陆辑尘愣了一下,笑了。 林之念也笑了,两人间尴尬、陌生的氛围消散了不少。 陆辑尘看着她,就这样站着。 林之念没了要放开他手臂的意思:“知道你过来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我喜闻乐见。”他回不去了,即便再回去,也不再是他。 大周皇帝已经死了,他以后都是陆辑尘,是跟在她身后的人。 林之念也是无奈:“你爹怎么就是徐正了。”太后也是,什么都不提。 陆辑尘也无奈苦笑,谁说不是呢,他都准备赴死了,结果闹了个乌龙,不过,也幸亏不是,否则他今天就不是出城,而是刀架在脖子上,死远些干脆,免得让她为难。 赵意布防出来,回来汇报城内情况,便看到君主与二爷站在一起。 赵意还好,见过不止一次。 他身后的副官,突然低声开口:“幸好魏家主不在,魏家主若是在,就有好戏看喽。” 赵意瞬间看向他,神色严肃:“去领十军棍!”君主的事,也是他们能随便开口的! 500定不再犯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副官顿时领罚:“属下莽撞,定不再犯。” “去吧。” “是。” 赵意又看了君主的方向一眼,亦没有直接上前。 布防而已,不是非说不可的事。 赵意走到冬枯面前,交代了几句,便去忙了。 …… 夜色越来越浓,汴京城内依旧灯火通明,各家各户早已沉睡,大军却在不停调动。 陆府,那扇紧闭很久的大门缓缓打开。 府内伺候的管家、奴仆,井然有序、神色恭敬,安静得仿佛府里的虫鸟都不会叫了。 前院房间的灯亮起,映照出摆放如旧的物品。 林之念不算意外。 陆辑尘的脸在烛光里,五六年的时光过去,丝毫不损他的容色,反而多了抹沉稳和练达,只是这份在皇位上练就过的沉寂,并没有在之念面前表现出分毫。 陆辑尘熟练地烧了水,用之念以前惯用的杯子给之念倒了杯茶。 林之念喝了一口,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味道、还有熟悉的晚风、茶烟袅袅,好像还是多年前的时光。 陆辑尘与之念相对而坐:“味道如何?”声音低沉而温暖,仿佛以前无数次问起。 林之念微微一笑,笑容似以往一样,有对故人的温柔,也有可有可无的淡然从容。 她慢慢地品着茶,这些年来,王大夫人郑瑾的这条线从来没有断过,百山与汴京城的生意也从来没有中断,辑尘是下了功夫的。 这杯茶,她也应该敬他。 陆辑尘笑笑,陪她饮一杯。 窗外,花开依旧。 窗内,人影对坐。 陆辑尘看着窗外那盆牡丹,讲起它三年前被风折了花枝,这些年一直在宫里让花匠养着,前不久才搬回来。 林之念静静地听,时间一点点流淌。 陆辑尘没有说离开。 林之念也没有说‘安寝’。 这一夜,他们似乎聊了很久,过往的点滴小事,包括东宫廊下的燕巢。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说,时间匆匆,再转眸,天色已明。 …… 大周的繁华如梦幻泡影般破碎。 赵意接手了汴京城布防。 这些日子百山大臣陆续赶到,接管了汴京城政务。 旧臣退让、新臣接手,一朝天子落幕、一朝臣子退下。 林之念的登基大典,万人瞩目,从最南的溧水郡到最北的北疆城,从东面的东海郡到最西的湖光色,锣鼓不停,彩旗漫天。 尤其百山三郡,更是足足敲了半个月的大鼓。 汴京城改为新京城,明正王朝拉开序幕。 …… 乾德殿内。 王朝初立,万象待兴。 皇宫之内早已褪去前朝的阴霾,弥漫着紧张而忙碌的气息。 林之念坐在御案后,头发整齐地束在金冠中,新制的龙袍上绣的金龙若隐若现。 吏部交接事务繁琐复杂,很多人退到副手的位置,各种各样的调动目不暇接。 新政的推行、制度的完善,御书房内,每日都在高负荷运转。 …… 陆府内。 一大早便打扫一新,大门敞开,石狮子都擦亮几分。 今日皇上的家眷进京。 在此时分批次到来的人员里,皇家家眷的消息并不引人注目,但陆府因为两位殿下,早早就热闹起来。 陆辑尘已经看过好几次了。 管家更是不停张望。 陆府里,每个人都喜气洋洋,二爷回府,两位公子归来,陆府又要热闹起来了。 十二岁的陆戈早早掀开了车帘,难得不顾自己的形象地站在车身上冲父亲招手。 陆在也从马车上探出头,又被哥哥按了回去:“爹爹!” 陆辑尘瞬间上前。 马车停下。 陆戈率先跳下来扑到父亲怀里:“爹爹!”兴奋不已。 陆在也赶紧跳到父亲身上:“爹爹!”搂着爹爹的脖子,双腿往上爬,不知道怎么喜欢爹爹才好。 陆戈矜持,但这时候也没有矜持多少,不客气地将弟弟推开一点,也分到了爹爹一个胳膊。 “爹爹,我们好想你啊!” “爹爹,你都没有去看过我们!” “爹爹,你老了!” 陆辑尘左手抱一个、右手抱一个,一开始喜欢得不得了,下一刻就恨不得一人踹一脚。 什么叫他老了。 他这叫成熟,不会说话的小东西:“走,回家。” 陆辑尘一手抱一个,丝毫不影响走路:“让爹爹看看谁最沉!” 陆在赶紧表示是他:“我虽然比哥哥矮,但我能吃啊,爹爹你看我,是不是比哥哥胖?比哥哥重?我是胖在,肉嘟嘟。” 陆戈翻个白眼给他:“那张脸都能烙饼了。” 陆在闻言,顿时双手挤压自己的脸:“哥就说胖不胖,可不可爱?” 陆戈已经做不出挤自己的脸,卖蠢的地步:“可爱,可爱,你最胖、最沉、最可爱。” 陆戈被抱着其实也不习惯了,大孩子,激动完就该下来了。 陆戈下来后。 陆在玩起了高难度飞艇:“爹爹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老管家眼睛顿时湿润了,真好,虽然……哎,都过去了,二爷以后永远都是二爷。 陆辑尘托着在在跑回来,看着站在管家身旁的止戈。 孩子身形修长,已初具少年模样,一袭蓝白色长衫,虽然笑着,也带着几分沉稳与懂事。 都长这么大了。 还有身上这个小团子,真沉。 “爹爹,我还要玩!” “好,好,再玩一圈我们进宫见娘亲了。” “好!” 陆老夫人气哄哄地走进来,都瞎了吗!后面还有一辆马车没看见!她还在后面呢! 结果都没看见她是不是! 管家愣了一下,真没看见,只顾着两位殿下了,忘了老夫人。 对哦,老夫人也住陆府,总不能她老人家住皇宫去,成什么样子了。 管家立即陪笑:“老夫人,您……回来了……老夫人安康。” 刚刚忘了老夫人的人,赶紧跟着见礼:“老夫人安康。” 陆戈见状上前牵住祖母的手,靠了下不高兴的祖母。 陆老夫人顿时笑了,她的宝贝孙儿,这些人眼睛不好使的佣人就算了,他们也不是第一次眼睛不好了。 再说,无论怎么样,这些下人也越不过自己去,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她可是威风凛凛地做皇帝婆婆的人。 之念还说了,以后逢年过节的她都可以进宫给儿媳妇请安。 501宫门遇见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她这身份哦,小太后。 大太后当然是林家姐姐,她脑子锈了跟人真正母亲争这些。 就是这小太后,陆老夫人也美得不行,别人想挨太后的边还挨不上呢。 谁能想到,她有一天能有今天的成就呢,这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门口处,陆老爷子更无人问津,被人抬进来。 陆辑尘带着在在飞回来,正好看到母亲。 陆老夫人也看到了他,眼睛瞟了一下,不情不愿地瞟回来,她就知道这个便宜儿子不可能真‘死了’。 何况他又是两个孙子的亲爹,以后他们两人住在一起,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随便处处吧。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默契地又移开目光。 陆辑尘拉过止戈:“我先带他们进宫见见皇上。” 陆老夫人从‘眼睛’里嗯了一声:“别忘了回来时,你也去看看林老夫人。”说起来这次回城的车队里,林家老姐姐托她照看了一家三口,那三口人也是放在她车队里跟着她回来的。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关系? 不过,不管什么关系,她觉得她照顾得都很好:“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伺候我回院子。” …… 宫门外,空旷安静,驻守的侍卫如铜铸的雕像,屹立在整片北广场之上,庄严肃穆。 陆辑尘下了马车。 一袭深紫色锦袍,腰间束着同色玉带,几块压玉垂在裙摆上,卸下皇位后,更添风采。 陆在跳到爹爹身上。 陆辑尘接住他,一手牵一个往宫门内走去。 陆在非常高兴,他又过回有爹爹、娘亲的生活了:“娘说,回京后,准我吃十颗花生糖,爹爹,十颗花生糖。” 陆戈提醒他:“前提是你没有在路上闹人。” 陆在摊摊手,一脸无辜:“我没有呀。” “在船上,要求坐马车是谁?” “是祖母。” 陆辑尘牵着两个孩子,和止戈同时逗着在在。 三个人脸上皆一脸开心。 临近宫门。 里面走出几个人来。 陆辑尘抬眼看去,神色顿了一下。 魏迟渊也看到了三人,与太监寒暄的话停住,看向来人。 陆戈、陆在同时松开父亲的手,拱手:“见过夫子,夫子安好。” 魏迟渊没有看两人,直接回礼,视线已然落在陆辑尘身上。 陆辑尘也看着他。 气氛陡然安静下来。 低头哈腰的小太监,头垂得更低了,心突突直跳,早……早知道他一定不抢着出来送魏家主。 这……怎么这么巧,就碰到了。 小太监不敢怠慢,不得不硬着头皮见礼:“二……爷……”大周皇帝已去,可陆府二爷健在。 面对昔日宫墙内最威严的人,小太监头恨不得埋在膝盖上,表示恭敬。 魏迟渊眼里浮现一抹客气的笑意。 陆辑尘也没有见外,客套也浮现在眉宇间。 两个人却都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陆戈收拢手臂,没动,他这个年龄有些事懂一些了。 陆在蹦蹦跳跳地向夫子冲去:“夫子,夫子,我该不该吃十颗花生糖。” 魏迟渊闻言,自然地牵住孩子的手:“我看看谁要吃十颗花生糖,旋风都吃不了那么多糖。”声音温柔。 魏迟渊口中的旋风是在在最近的爱马。 陆在也不生气,嘻嘻笑笑,企图蒙混过关。 魏迟渊、陆辑尘中间隔着两个孩子,自然移开了目光。 “夫子来看母亲吗?”在在仰着头。 “对。” 陆在开心地拉着魏夫子向爹爹跑去:“爹爹,爹爹,这是魏夫子,魏夫子可厉害了,知道很多学问;夫子,这是我爹爹,我爹爹也可厉害了,能举着我飞。” 魏迟渊看向陆辑尘,没有端着,直接开口:“陆二爷。” 陆辑尘也没有任何停滞:“魏家主。” 魏迟渊似乎没有看到陆辑尘要带两个人进宫。 陆辑尘也好像没有看到魏迟渊才从宫里出来。 两人生疏的客气后,默契地擦肩而过,擦肩的瞬间,脸上虚伪的客气,瞬间烟消云散。 陆辑尘牵着止戈和在在。 魏迟渊身后跟着诸言,各自向各自的方向走去。 小太监苦着脸,赶紧跟上两位殿下和二爷回宫的脚步。 一路上陆在晃着爹爹的手:“爹爹,我怎么觉得今天夫子好像不太高兴,也是因为舟车劳顿吗?” 陆辑尘答得心不在焉:“嗯。”想着,他什么时候进的宫?又什么时候到的新京城?以往请都请不来的魏家主,什么时候跟引路太监说话也客客气气了。 另一边。 魏迟渊上了马车。 诸言见家主脸色一般,警惕地没有抢着说话。他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巧遇到陆二爷。 不过。 也是好事不是吗? 毕竟,现在家主和陆二爷都住在宫外,陆二爷手里就算有两个孩子,皇上也没有封夫的意思,如今与皇上在一起的是他们家主子,陆二爷也只是两个孩子的父亲而已。 诸言想完,又不太确定,是‘而已’吧。 诸言小心地看家主一眼,见家主靠在车上,依旧没有与他说话的意愿,便知家主没有表现得这样轻松。 莫非陆家二爷想旧情复燃? 可皇上现在已经和他们家主在一起了,陆二爷不会吧…… 但陆二爷这些年身边都没有女人,难保他不是还在打皇上的主意,如果那样,可不妙吧…… 诸言再次看自己家主一眼。 魏迟渊突然开口:“马车里待不下,你就出去。” …… “母皇。”陆在坐在母亲的躺椅上,小腿晃悠着,逗趣地一遍一遍叫‘母皇’。 林之念一只手半拥着孩子,靠在贵妃椅上,应得宠溺温柔:“嗯。” 陆在笑得更开心了,他母亲好厉害,陆在转身喂母亲吃一颗莲子:“好吃吗?” “好吃。” 窗前的书桌旁,陆辑尘正陪着陆戈做功课。 陆戈的课业已参照秀才考举人,每日都有功课,他也自律,即便刚到新京城,也没有落下。 陆辑尘看着他晾晒的第一张策论,发现,已经写得十分不错,一手字也像极了传授他课业的人。 陆在吃完最后一颗莲子,看看爹爹再看看娘亲,大眼睛一转,转身撒娇地趴在母亲身上,胖嘟嘟的小身体费力地往上蹭蹭,小声开口:“娘亲。” (有第三更) 502宫中留宿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林之念也放低了声音:“嗯。”她今日空闲半日,陪刚到的孩子们,不过,在在这敦实的身材该好好加练了。 陆在眨巴着水汪汪的桃花眼,讨巧地看着娘亲:“我今晚想跟着娘亲和爹爹一起睡。”陆在说完,也觉得自己老大不小了没脸没皮,赶紧伸出小手捂住母亲的嘴,给自己找补:“我都好久没一起见到爹爹和娘了,就是特别特别开心,才想爹爹和娘一起陪我和哥哥睡,好不好吗?” 林之念的手拉住他的小爪子,从嘴上拿下来。 陆在紧张得不得了。 林之念捏捏他的脸:“好。” 陆在立即开心地又往上拱了拱,抱着娘的脑袋狠狠亲了两口,瞬间从躺椅上蹦下来,向大哥报告这个好消息:“哥,哥,今晚我们可以一起跟爹爹和娘亲睡了,高不高兴,是我,是我问的,我是不是很厉害?” 陆戈看眼自己宣纸上,被撞的长长一道痕迹,笑着重新换一张纸:“高兴。” 陆在也高兴,小脑袋靠在哥哥胳膊上,又废了老哥一张新纸:“所以,我是不是该吃十颗花生糖?” 陆戈宠爱地看他一眼:“你配享太庙。” 陆在当这是夸奖:“十颗糖就好。”说完主动爬上哥哥的椅子,把沾了墨的纸帮哥哥移开,重新给哥哥添一张,探身将砚台拽到身边,帮哥哥研墨,不忘回头看爹爹:“爹爹,开不开心?” 陆辑尘收回刚落在之念身上的目光:“高兴。” 陆在闻言,小身体顿时摇啊摇,他可太开心了:“我磨的墨,天下第一好——” 陆辑尘的目光再次落回之念身上,因为孩子们吗? “不要打扰哥哥。”陆辑尘说完向之念走去。 林之念拿了一本杂记,随意翻看着。 陆辑尘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新上的炒莲子加了盐……”去年御膳房新出的口味。 林之念抬起头,目光与陆辑尘交汇。 林之念笑笑:“很好吃。” 陆辑尘咬莲子的动作顿一瞬,因为她笑,周围的空气都轻松下来。心跳还依旧像年少时一样,不自觉地加快。 陆辑尘不禁又剥了一颗放进嘴里,又觉得自己吃她没有,赶紧给她剥了一颗。 林之念伸手接过来。 陆辑尘不由自主地笑着。 林之念吃了一颗:“怎么了?” “觉得你吃莲子都好看。” 林之念点点头,毫不犹豫地受了。 …… 烛火摇曳,将乾德殿偌大的床帐映得威严温馨。 陆在洗漱完在床上滚了好大一个圈:“我要睡在娘亲和爹爹中间,这样我就能同时感受到娘亲和爹爹的保护啦。”说完睁着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狡黠地看着哥哥。 止戈的头发还没有完全干,坐在床边,让侍女烘炉。 陆在以为哥哥没有听见,爬起来,凑近哥哥:“我年纪小,应该睡在中间,要不然我就会摔下去的。” 止戈将弟弟的脑袋往一旁移了移:“听到了。” 陆在又把脸转回来:“那哥哥也睡中间。” …… 魏府内。 万籁寂静里,魏家正堂的灯还没有熄。 夜已经过半,诸言、诸行你推推我,我推推你,谁都没有主动进去伺候的意思。 宫门已经落钥,却没有陆二爷出宫的消息,明显是住在宫中了,他们家主心情不好,也能理解。 魏迟渊突然打开房门。 诸言、诸行立即站好。 魏迟渊脸色严肃,目光冰冷地系着披风:“窗台上的仙人掌开花了,走,拿进宫给皇上看看。” 诸言闻言,刚要点下去的头瞬间清醒,这算什么理由!赶紧劝道:“家主,您冷静点,大殿下、二殿下都在宫里没有回来,可见……就是一家人很长时间不见,在一起闲话家常,也说不定。” 诸行闻言,赶紧点头:“对,对,对。”有这话术不早说,等着半夜发芽吗!若是他们家主大半夜的进宫‘争宠’,传出去,他们家主还要不要做人了:“家主……天色很晚了。” 诸言见家主停下脚步,明白家主恐怕也知道他决定不妥:“孩子,家主您也有不是……有却不能认,皇上心里是偏着您的……” 诸行使劲点头:“对,对,对。” 魏迟渊手扣在披风系带上,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布料上的暗纹,即便在廊下的烛灯下,也精致得闪着银光。 诸言再接再厉:“二殿下还小,肯定粘人了些,想跟爹爹娘亲在一起很有可能。” 诸行:“对,对,对。” 魏迟渊神色不动,但到底松开扣着披风带子的手。 诸言见状,赶紧踮脚将家主身上的披风解下来。还好,还好,理智尚在。 半夜给皇上送开花的仙人掌,明天全新京城都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但,他们家主也不是什么事都不能做:“家主……”诸言小心开口:“仙人掌开花是喜事,家主不妨交给属下,属下让人将花送进上书房去,待皇上吃了早膳,处理公务时就能看到家主的心意,心里……也就知道家主是念着皇上的。” 诸行闻言,觉得诸言这话……不太对吧? 皇上昨夜留宿了别的‘嫔妃’,另一个‘嫔妃’就赶紧送个什么展现一下存在感,诸言要不要听听他说了什么! 他们家主那是堂堂正正留在君主身边的人,岂需用此等暗戳戳的手段! 503隔空交手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魏迟渊看诸言一眼。 诸言将家主的披风搭在诸行胳膊上:“其实还可以送两盆花,一盆送给皇上观赏,另一盆,放在乾德殿,乾德殿里若是有人,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也都看到了。” 魏迟渊看着诸言。 诸言就是近两年多研究了一下内宅的小事,当不得家主多看两眼。 真当不得。 诸言头垂得低低的,以为家主不会答应时,头顶似乎‘嗯’了一声,家主转身回房了。 诸言顿时放心地松口气,幸好家主没有死撑着面子活受罪。 陆二爷明显都攻到家主门口了,怎能不反击?这些事上,如果脸皮薄,什么都没有了。 诸行极其不赞同地看着诸言:“你刚才的样子,不用用刑,直接就是宠妃身边的第一大太监。” “你是因为伺候不力,被发卖出去的甲乙丙丁,不跟你废话了,忙去了。” …… 乾德殿内。 林之念今日虽然不用早朝,但政务繁多,早已经去忙。 陆辑尘留在寝殿内,陪着晨练回来的孩子们吃早饭。 陆辑尘转身让下面的人添份清粥的功夫,见有几人搬了一盆仙人掌进来。 陆辑尘不解:“御植房怎么一大早换摆设?还换了一盆仙人掌过来?”主要是换上来的花还不太好看,原来要搬走的那盆红灯笼放在这里更应景,突然换成一盆仙人掌……怎么看怎么不合适。 御植房送仙人掌的两个小太监,一看是……下意识要跪,想到朝廷早变了,又生生忍住了。 只是想到仙人掌是谁送的,现在问话的又是谁,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问你们话呢?”陆辑尘是真不觉得仙人掌合适。 两位小太监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最后到底年长的向前一步:“回公子,仙人掌是魏府送来的,知会过皇上,皇上准了。” 陆辑尘闻言,神色淡了:“知道了,下去吧。”转身回了膳厅,原来是他要换。 陆辑尘瞬间觉得心口绞痛。直观地感受到,现在有另一个人,可以随意处置、安排她身边的饰物,想要的摆设。 甚至,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比他还更亲密。 陆辑尘突然觉得乾德殿的空气前所未有的压抑,让他喘不上气来。 只要他离开,立即会有人另一个进来,在这个房间里,任意去任何地方,挪动所有想挪动的东西,甚至什么都不做,只是两个人安静地待在一起,也是和另一个人! 陆辑尘突然起身,打开窗户,让外面清冷的气息进来,降低突来的烦躁。 不要想了! 可却觉得这座大殿里到处都是另一个男人的身影,魏迟渊以后会走到哪里,在哪里摆弄他的仙人掌,在哪里听雨—— 陆辑尘手不自觉地握紧,指骨处隐隐发白…… “爹爹。”陆在冲了进来。 止戈紧随其后。 陆辑尘瞬间转身,脸上挂着笑:“去洗漱。” “好的,爹爹。”没心没肺的陆在跑了。 止戈觉得爹爹有些不对。 陆辑尘疼爱地看着他:“你也去洗漱,快去。” 止戈又看了爹爹一眼,转去后面,路过大殿时,下意识环视了一圈,一眼看到了新添的仙人掌。 不巧,止戈还知道,娘说她养什么花死什么花,养得最长久的当属仙人掌,然后夫子就养起了仙人掌。 往往一盆仙人掌,夫子养一段时间,娘养一段时间,夫子看娘养的仙人掌长势不好了,就将那盆换回来,给娘换一盆,等又养精神了,再给娘亲换回去。 这样娘亲养着的仙人掌永远是品相最好的。 那么刚刚他走时还没有,现在有了的仙人掌是谁要求换上去的? “大殿下?” 止戈立即收回思绪。这事,他丁点都参与不得。还是在在需要他,他先去看看在在为好。 …… 夕阳铺陈,将宫殿内的琉璃瓦染成一片瑰丽的橙红。 乾德殿内。 魏迟渊一袭青黛色锦袍,云肩前后延伸巴掌宽的封袋直缀脚面,繁复、精缂的纹路,庄重唯美。衣袍在他随意举动间,云海仿佛活了过来,尽显尊贵与荣耀。 他脚蹬一双黑色鹿皮短靴,靴面上绣着精致的云纹,每一步踏出,都似踏在时光的琴弦上,沉稳而有力。一头乌发以一根白玉簪高高束起,几缕碎发随风轻扬,更添了几分不羁与洒脱。 魏迟渊此时双手负于身后,站在一盆仙人掌前,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在它的身上,与殿内众多花色比,黯然无光。 魏迟渊神色不动,反而伸出手,指尖触到仙人掌的刺上,一滴血,仿佛就是开出的花。 魏迟渊神色温柔,万千红色又如何,他钟爱的只是这一株。 “魏家主。”眼尖的宫人立即递上药粉。 魏迟渊挥挥手,转过身,腰间束着的一条革带,将他的身形勾勒得愈发挺拔修长。 即便在这样高大的宫殿内,也压不住他凌厉的锐气,陆辑尘昨晚就是宿在这里?看过这里每一盆花? 林备进来,见到魏家主,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恭敬向前:“禀魏家主,皇上在前殿议事,留了大臣用膳,便不在此用晚膳了,皇上让魏家主自行安排。” “知道了。” “属下告退。” 魏迟渊撩起自己的云宽,随意擦擦指肚上的血,革带上一枚羊脂玉佩,在夕阳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这样也好,他……可以等她。 魏迟渊的脚步克制着没有重新丈量殿内,所有陆辑尘可能走过的地方,碰过的东西。 魏迟渊坐下来,眼眸中自带高山远岱打沉稳,越是现在,越不能乱了方寸:“麻烦,给我沏壶红茶。” “是。” 504致君书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林之念回来的时候,魏迟渊已经睡了。 冬枯伺候皇上的动静下意识放轻。 林之念便知道他没有走,挥挥手没有让人点过多烛火:“他用晚膳了吗?” “回皇上,用过了。” 林之念点点头:“下去吧。” “是。” 林之念洗漱回来,看着床上睡着的人,嘴角不自觉地溢出温柔的笑意,想来等了很久。 魏迟渊合衣躺着,面容在微弱的烛火下显得格外柔和,平日里那股凌厉的气势也收敛不少,只余下令人安心的宁静。 但他不算这样的人。 林之念抬手细细描绘着他的轮廓,这些年,到底有他在身边。 魏迟渊抬手握住她的手。 林之念俯身吻上他的唇。 夜色正好,温柔宁静…… …… 陆府内。 陆老夫人睡得早,醒来半夜三更,正是精神的时候。 她都不用琢磨,昨晚陆二夜宿宫内,今天魏迟渊必然过去:“咱二爷院子的人啊,怕是帕子都要搅碎了。 林姑姑也年纪大了,老夫人睡她就睡,老夫人醒,她也醒得来:“老夫人,男子不提帕子。” “那就是刀都要捏碎了。”| 林姑姑不跟老夫人争,老夫人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陆老夫人捶捶腿。 林姑姑见状急忙接过来。 陆老夫人叹口气:“不知道之念怎么选……”陆二可不是好打发的,魏迟渊眼里不揉沙,男子又不是女子,忍不下去,非打得头破血流不可:“有的闹腾了。” 林姑姑:“……” …… 翌日。 林之念接过冬枯手里的手帕。 宫女们捧着鎏金盆盏、玉梳锦衣,香炉内青烟袅袅,寝殿内已忙碌起来。 林之念手伸进袖子,看着镜子里的人,下意识转头,看向偌大的寝宫。 心里起了一丝涟漪,连续两天,轮流见到两个人…… 冬枯将皇上的长发从衣服里取出来,腰带放在皇上面前。 林之念随手选了一条,有些事情,她难免想到要有后续安排了。 魏迟渊起来,里衣在他身上也穿出了世家公子的矜贵之气,他伸手从背后抱住她。 林之念笑笑,转头吻了他一下,她喜欢过的人,自然喜欢,可也因为喜欢,不必成了仇恨。 林之念转身,捧住他的脸,将他又带回床上,刚刚穿好的衣服,在床帐内散落…… 上书房内。 林之念难得没有第一时间传召大臣,铺开笔墨,为魏迟渊写了一份《致君书》,铺的是他后续坦途、未来前程。 以他的才学、见识,埋没后宅、韬光养晦都不适合他,她的江山容得下他重新入仕为官,只是,这份《致君书》后,确实不合适他再进她的宫殿。 影响决策,又多生事端。 林之念写完,再次研墨,同样给陆辑尘写了一份《致君书》。 汴京城是他的功绩,多年历练,均是为了一展抱负,为过皇的人,是想继续另辟疆土为皇,还是想实现他以前说过的中国,都有他的野心与仕途。 他的天地在外,不必在内。 为了床事困住他们实在没有必要,私欲的疏解可以换上任何人,名臣该在时间长河里熠熠生辉。 林之念写完最后一个字。 收了笔。 心绪涌上一丝不舍,但又很快被她压下,她的年岁不小,早已不适合浪费在这些事情上,他们给了她感情上很珍贵的体验,但,她更愿意看到他们在前朝厮杀,而不是终身埋没才华。 这两个人背后势力错综复杂,都已经不适合在她的后宅之余,也在朝廷呼风唤雨了。 相较于在后宅有人添香,她更期待,在前朝看到他们共建秩序。 林之念将两封信让人收起来,迅速整理好思绪,才开始今日的议事。 “陛下,臣以为,士为四民之首,乃国之根本,当先兴盛士族。士人饱读诗书,明理知义,是治国理政的栋梁之才。若士族兴盛,则朝廷不乏贤能之士,政令得以通达,国家方可长治久安。且士人引领风尚,其言行举止关乎社稷教化,兴士族实为兴国之要务啊!” 红玉出列:“凌大人此言差矣!农乃天下之大本,民以食为天,若无农人耕种,何来仓廪丰实?如今国库虽有余粮,但边疆战事未歇,若遇灾年,百姓无粮可食,必将生乱。臣以为,当以农为本,轻徭薄赋,兴修水利,鼓励农桑,使百姓丰衣足食,方为社稷之福。” 纪缺出列:“二位大人所言皆有道理,然工亦不可忽视。工者,造器械、通有无,乃国家富强之基。如今我大梁虽幅员辽阔,但兵器、农具等皆有不足,若工事不兴,如何抵御外敌?又如何提高农事效率?臣以为,当重视工匠,鼓励创新,使我大梁之器物精良,方能在列国之中立于不败之地。工兴则商兴,商乃流通之要道,兴商则货通天下,财聚四海。所以臣以为,当放宽工商政策,以资百业。” 林之念若有所思,思的却不是他们所言。 前世自己的国家强敌环伺,必须兴工业抗外敌,造军械,抵御入侵,在完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不得不牺牲大部分阶层的利益,控制士权利、抑制农价、加强教育,招农进城,促使工业发展。 此举措三十年内,工商突飞猛进。 工兴则商兴,二者兴则仕途颓,致使很多士人才下海从商。 随后官跟上,释放权利,凝聚执行力量,仕途竞争重新激烈,执行力反哺农。 硬化农民养老、医疗,达到平衡。 可话虽然如此,但再兴万民耕田,却极其艰难,因为没有人见过农兴时的辉煌; 而且发放下去的权利缩紧也是难中之难。后续调整步步喋血。 到底还是落下了‘农之荣耀’一词没有形成即得利益的荣光,致使太过单薄,才会向往其他阶层…… 林之念手落在桌案上,最初的思想…… 最初…… 上辈子的方案,是没有选择的必须为之,是刀架在脖子上的不得不为。 现在他们没有强敌环绕,那么这个方案能不能微调? 最初的构想…… 林之念的手落在了‘农’之一字上,现在的疆土有能力、有条件,按照最初的构想走…… 但几千年来农本经济都没有形成的构想…… 走起来不会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505皇夫吗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林之念的手指坚定落下,农:“七天时间,呈几份可行性汇报上来。” 下面的人互看一眼,拱手:“是。” 林之念送走这一批朝臣,下一批议水利的朝臣已经候着了。 水利刚走,军政新策还在等待。 周而复始,一批连着一批,都是问活计等着决策,林之念从早晨忙到晚上。 直至傍晚,夕阳铺了一层薄纱,轻柔地洒在肃穆的宫殿上。 林之念终于得空,搁下了手中的朱笔,靠在椅背上,窗外微风拂过,丝丝凉意如潮水般抚平了她脑海中翻涌了一天的政事,难得要放松几分。 外面有人来报:“皇上,番邦院有事求见。” 林之念整理好思绪,坐正:“进来吧。” “是。” …… 夜色如墨。 魏迟渊看完宫里送来的信。将信放在一旁,逗弄着新训练的小狗。 这是他训来给之念解闷的,再过几日就训好了。 之念的《致君书》言辞恳切,处处为他着想。 ——卿之才,如日月经天,江河行地,我深知你有治世之能,当于朝堂之上展翅翱翔,为天下苍生谋福祉,而非困于后宅,虚度光阴。 我说这些,知你要不高兴了,有情绪可以冲我使。 但冷静后,你再仔细想想,真的合适吗?—— 魏迟渊手指下压。 小狗立即蹲好,两耳服帖,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 只是这封《致君书》之于他没有任何意义。 他的才学如何,从小听到大,说得最夸张的比之念真挚多了。何止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又不是没体会过。 与其说,他在意《致君书》里的内容,不如说,他更在意这封书信表达的意思——她有不与他再维持关系的考量? 魏迟渊看着乖乖等着喂食的小狗,直接拿来食物放在它面前:“吃吧。” 小狗立即低头,吃得憨态可掬。 魏迟渊俯身摸摸它的头,若有所思:是不想在这些事情上浪费时间吗?毕竟陆辑尘的心思昭然若揭。她只要不想麻烦,一刀切的可能很大。 国事如此之多,她又不再年少,就是年少的时候也没见她把太多情绪放在感情上,更何况现在的她。 “慢点吃。”魏迟渊看着乖顺的小狗,笑着又给他添了一小盆奶。 …… 陆府内。 陆辑尘铺开笔。 诸多情谊,付诸笔上没有任何滞涩。 他离开过了,千般思绪、万般日子在心头,是什么感觉何须再体会,思念与桎梏,与他的所想又不是没有抉择过。 字字句句没有停顿,是他抛开的过往,和多少次不敢表达的喜欢。她永远在前,看他总带着劝诫,但她同样坚定地每次都牵起他的手,不曾放开,这份坚定,更胜过一切。 《陈情书》洋洋洒洒,都是漫长的时间。 可真写完了,陆辑尘也只是收起来,没有回寄的意思。 陆辑尘站在窗前,看着月色,心反而静了一下,何须操之过急,他又不是没有等过。 …… 皇帝登基封后,阴阳共生天道,女皇登基自然也该封后。 今日,凌文韬和同僚从殿内议事出来,自然提起这个话题。 “皇上登基已经数月,殚精竭虑,后宫空虚,是不是该向皇上提一提?”这封后,也是必要的事情。 郭大人捋捋胡须:“似乎,确实应该提一提?”有皇有后,才是圆满。 两人说完看向后面的几位同僚,是不是该提一提,他们也是第一次给女皇当臣子,难免有些拿不定主意 碧玉站在后面,也是被询问的人之一:“只是……” 碧玉开口,所有人都看过去,碧玉与皇上都是女子,又在皇上近前伺候过,或许会更了解。 碧玉迎着众人的目光,声音真挚:“封皇夫做什么?让皇上开枝散叶吗?还是单纯想找个人跪?不是我小人之心,以往封后、选秀,是众位娘娘可给皇上开枝散叶,可换成现在的局面,是皇上亲自开枝散叶,皇上刚登基不久若是生育时,有个什么,众位觉得,谁会登基,谁会摄政,大家可都是前朝的掘墓人……又都靠皇上的信任才有现在的局面,各地都是大人们的仇人,若是皇上生产时……众位大人是否还能维持住现在的局面?” 凌文韬、郭大人,在场所有人互相看一眼,顿时觉得天塌了,瞬间不提这个话题了。 皇上已经有两个孩子了,很好,很好。 再多也无用嘛。 何况,皇上都想改他们成天皇上长皇上短的称呼,又想设立‘委员会’,就是在无限削弱决策权。 何况皇上正值壮年,孩子不孩子的有什么打紧。这样的局面就很好,好的不能再好的。 孩子都不打紧了,有皇夫没皇夫就更不重要了,皇上心里还是有数的,万一真有了皇夫,皇夫一天到晚想着生下血脉,也是防不胜防。 这种事情,以后就不要再提。 皇上有人了,他们也不提封夫,皇上如果亲自提,咳咳——他们能拦还是要拦一下。 不过,皇上从来让人放心,魏家主何等风采,不也没让皇上昏了头。 “刚才说到哪了?粮价,农不以粮价论收成?那么以什么论?” “大人看将农民纳税为粮的那一部分,换一种说法,记录成对国贡献值如何?贡献值再次折合成特殊货币,可以兑换医疗、养老、货品。” “不失为一个方法,再议再议。” 碧玉看着众位大人已经岔开了话题,觉得自己可能说了不太对的话。 她只是提了一种可能,没有不让皇上纳夫的意思,怎么都不提了呢。 比如让皇夫绝育什么的,难道不是解决之道?“郭大人说货值?现在纪大人管这一方面,我回去问问。” ……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凌文韬提‘皇夫’的时候又有很多人在场,想知道的人自然会知道。 诸言觉得家主不要想了,皇夫这条路堵死了,就是这帮文臣堵死的。 哪怕皇上想,这些文臣恐怕会说出一百种皇夫的弊端,要不然定在他们家主身体上做文章。 何况皇上精力都在政务上,不太可能老了老了非要娶什么皇夫。 (有第三更) 506生不了一儿半女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哎,他们家主若是能怀个一儿半女还能逼宫。 这男子在争宠上,劣势明显啊。 魏迟渊牵着小狗从书房出来溜圈,就看到诸言眉头紧锁的样子:“怎么了?” 诸言立即跟上家主,将刚打探来的消息说了一遍。 皇夫之路恐怕不那么好谋了。 魏迟渊闻言,看了诸言一眼,脸上没有多少变化:果然这个结果。 “家主,您听说了?” 魏迟渊来到后院,解开手里的绳子,让小狗跑一会:“想得到而已。”如果开枝散叶伴随着风险,皇不皇夫,确实不重要,反而是麻烦。 诸言看着家主脸上淡然的神色,忍不住松口气,家主看起来没有什么影响,那就好。 魏迟渊站在庭园里,百花中依旧傲然,他看着小狗跑远的方向,吹了声口哨,小狗又赶紧跑回来。 唔唔唔地在他脚边打转。 魏迟渊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肉,喂给它一块,让它再次跑远。 小东西迈着短小的四肢就跑了。 诸言看着这样的画面,下意识觉得温馨,家主这样悠闲的日子也好。 但,随即觉得自己失了锐气,家主的位置可以定义在皇上后宅,可不代表家主就真是后宅,否则危矣。 魏迟渊拿出手帕擦擦手。 诸言立即接过来。 魏迟渊其实更担心另一种情况,就是下面的人渐渐起了心思,皇不皇夫放在一边,有个皇侍的名头就够了。 毕竟不在意家里是不是损失一个儿子也想飞黄腾达的人家多的是。 青崖的前车之鉴,他又不是没见识过,少自视过高,就是最好的自保。 他将过多的注意力放在陆辑尘身上,比不得陆辑尘的人也有的是手段。 何况那封《致君书》表现出的之念的心思,才是重点,看来有些事不得不想办法:“诸言……” “属下在。” “给陆府二爷递张拜……”帖。 魏迟渊话还没说完,诸行过来,拱手奉上一张拜帖:“家主,陆府送来的拜帖。” 魏迟渊手指顿了一下,转身接过。 看了看,帖子里,语气客气,措辞讲究,魏家主也用的只见恭敬。 这样看来…… 《致君书》恐怕他也收到了一封。 魏迟渊将帖子放回去:“告诉他,我应了。”能卸一卸这小子从少年起就对他竖起来的刺,也是难得。 可见他这些年皇帝没有白做,也知道那个位置意味着什么样的诱惑。肯做个合适的晚辈了。 诸言看着诸行去回话,不禁看向家主:“主子,您要见陆二爷?” 魏迟渊将小狗招回来,逗着小东西,没有回话。 …… 立秋过后,阳光慵懒地洒在大街上,茶肆酒楼的幌子随风垂着。 马车在酒楼前停下。 魏迟渊从马车上下来,一袭水褐色锦袍,腰间束着一条黑色腰带。 “客官吃茶还是住店?” “定了雅间。” “好咧,您里边请。” 魏迟渊看眼街上扬起的尘土,衣袖仅克制地挥了一下,便向内走去,出门不顺,可见不是多有必要赴的宴请。 诸言知道家主今天从早上起来就不痛快,赶紧安慰:“新京的路就是不行,不如咱们百山,都铺了水泥。” 魏迟渊不是几句讨巧的话就能打发的人,哼了一声没有理会。 诸言也不恼,陪着笑候着小心。 魏迟渊也一样,再不情愿,也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若能与陆辑尘好好谈谈,和平共处、达成默契,于彼此而言,皆是幸事。 魏迟渊向楼上走。 另一边的楼梯上。 小二陪着客气,送另一位贵客上楼:“二爷有段时间没来了,但雅间永远给您候着,这边请。” 两人同时走完楼梯,双脚同时落在二楼,一个在西楼梯,一个在东楼梯。 魏迟渊看到了陆辑尘。 陆辑尘也看到了魏迟渊。 两人视线交汇,同时停住。 魏迟渊做了很多思想建设,更知道赴约而来可能会谈什么。他极需要一个身份来震慑宵小。 这场约就算陆辑尘不开始,他也会给陆辑尘下帖子。 所以,魏迟渊清楚,现在不是说过往的时候,他们需要各退一步,先按住现在的局面再说。 魏迟渊的确想得很全面,脑海里构想了无数话术。 但真见到陆辑尘的一刻,魏迟渊毫不犹豫,转身就走。多看陆辑尘一眼,都要心火上攻。 陆辑尘看到魏迟渊那一刻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身刻在骨子里的张扬低调,以前如此,现在还是如此。 无一没有魏家与众不同的风骨。 诸言急忙追上自己主子:好端端的,人才刚见到,还没有说话,怎么就走了? 就算陆二爷穿得年轻些…… 好吧,长得也年轻些,但也不至于如此气不过:“家主,小不忍则乱大谋,家主,您何必跟一个毛孩子一般见识,家主,您的气度呢?家主——” 诸言追人的脚步越来越快,劝人的话能说的都说了。 另一边。 王德全一身正常常服追在自己二爷身后,同样苦口婆心:“二爷,您忘了,您来时的初衷,您年纪小,又是后来者,您不低头,这事谈不下去啊,二爷,二爷,您何必跟魏家主一般见识,他脾气不好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前朝时他就脾气不好:“可您想想,您到底还追杀过魏家呢是吧,别气了,现在不是气的时候,想想皇上……” 陆辑尘停下脚步。 王德全松口气,这就对了:“二爷,今非昔比,姿态该低还是要低下去的。” 陆辑尘想到刚刚魏迟渊转身就走的样子,下意识也脚快了:“我知道……”被带得冲动了。 只是,魏迟渊这个人,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存在感都很难让人忽略。 (有第四更) 507景色正好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王德全欣慰地点点头:“二爷跟魏家主说些好话不吃亏……” 陆辑尘明白,他想了又想递出去的帖子,怎会不知道。现在占上风是魏迟渊,他的去留也捏在他手里,他怎么会冲动。 还不是对方转身就……“是我冲动了。” 王德全心疼地看眼自家主子,可生存之道从来如此:“二爷现在去赔不是,还是回去后再下帖子……” 陆辑尘很快整理好情绪:“现在去。”他再如何等,之念都没有越过魏迟渊重新跟他在一起的道理。 王德全欣慰地点点头,不敢将替二爷的委屈浮于眼上,现在是二爷有求于人,低头是应该的。 …… 魏府内。 魏迟渊刚回府。 诸行便匆匆来报:“家主,陆二爷递来了礼单,要求见家主一面,人已经在门外了。” 诸言闻言看诸行一眼,用口型问:在门外了? 诸行点点头:怎么回事?家主出去不是就去见陆二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陆二爷还追来了府上?两人打起来了? 诸言瞥他一眼:想什么呢? 不过,陆家二爷这次倒不一般,追过来了。是他在皇上那也没底吗? 诸行想不明白,没有?为什么这快回来:恶语相向? 诸言懒得跟他打哑谜。 魏迟渊坐在座椅上,神色已经恢复如初。本能反应超过了理智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既然人已经来了:“将人请去后院凉亭。”呼吸范围大一点,不至于将人憋死。 “是。” …… 魏迟渊换了衣服,从长廊下走过来,世家公子,内敛风华。 陆辑尘看到他,嘴唇动了动,欲开口,又觉得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声音。 三年帝王生涯,到底让低头变得没想象中那么容易,更何况是面对魏迟渊这样的人,稍不注意都会吃亏,更何况向他示弱、示好。 魏迟渊也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难得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三十岁,多好的年纪,又是跟之念一起长大。 何况,他在这个人身上,本就吃过一次亏。 魏迟渊只觉得一股无名火从心底升起。那些曾经被压抑在心底的愤怒、不甘和怨恨,在这一瞬间如火山般爆发出来。 他看着陆辑尘那张依旧如初的脸就心生不耐。和平共处?达成默契?在这个人面前,根本就无法做到心平气和。 但不管多不愿,魏迟渊的情绪都已经收敛在内。 陆辑尘同样有小时候练就的察言观色的能力。 何况他本就年少,低头是应该的。 陆辑尘拱手:“魏家主安好,不请自来,多有叨扰,承蒙魏家主不弃。” 诸言闻言松口气。 魏迟渊也不是看不到大局的人,嗯了一声,招呼人坐下。 坐下后,短暂的沉默突兀的在两人之间缭绕,亭外风轻轻吹过,只能听见竹帘沙沙作响的声音。 空气带动着气氛,陡然凝滞。 诸言、王德全目不转睛地盯着院子里的花。 好看。 两个都是不太活跃气氛的人,聚到一起说话,实在是……强人所难。 “魏家主喝茶吗?”陆辑尘打破僵局,起身走到一侧的茶炉旁,主动烧水。 陆辑尘挽起衣袖,炉中炭火正旺,壶中水微微翻滚,陆辑尘动作娴熟地拿起一旁的茶罐,为魏迟渊冲了一杯茶。 茶叶落入水中,散发出阵阵清香。 陆辑尘奉上一杯茶,是多年的态度:“魏家主,请。” 魏迟渊看他片刻,不曾折辱,接过来,只是没有饮,太烫,就是端着也烫,刚刚陆辑尘也端了那么几瞬。 魏迟渊看出了他的态度,他接过,也是他的态度。 魏迟渊将茶杯放下。 陆辑尘坐回原位:“魏家主,冒昧前来,是我家中有一笔生意,想与魏家主合作,谋得一份安稳。” 魏迟渊拿过一个新的杯子,将茶倒凉,一饮而尽。 陆辑尘看着他捏杯子的手,包括他这套天晴蓝水杯。 皇宫也仅仅三套,是难得的珍品。 此人以前耀眼,现在更加夺目,之念重新回头看他,不是难以理解的事情。 陆辑尘倾身,再给他斟一杯。 “什么生意?” “围猎场。”京郊几处私人猎场都在他手里,不是皇家猎场,是他后来自己收的场地。 魏迟渊看着面前的茶,又看看陆辑尘从进来到现在的态度,心中那点昔日的火也消散了。 “现在新京管得严,围猎场可不好做。” “确实,所以想和魏家主合作。当年是我年少轻狂,多有得罪,还望魏家主海涵。” 魏迟渊喝口茶:“不是什么大事,曾经是曾经,生意是生意。” “多谢魏家主不与我计较。” “图纸拿来了吗?” “拿来了。” 图纸展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商讨起合作的事宜。 亭外风依旧吹着,竹帘沙沙作响。 鱼跃荷莲,景色正好。 508大结局(一)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魏迟渊与陆辑尘谈完后,心中比不谈还五味杂陈,送人走后,周围的空气在他眼里都虚妄到扭曲。 谁能想到,他和陆辑尘能坐在一起,说半个时辰废话。 句句废话! 诸言小心地站家主远了些。敌人之间握手言和,身上难免沾了怨气,他距离远些不会出错。 魏迟渊重新站回凉亭里,看着熄灭的炉火,直接脱了沾了晦气的外衣。 诸言急忙接住。 魏迟渊肯定,他很理智,只是情绪盘绕杂乱恼人:“什么时辰了?” “回家主,申时了。” “准备车马,我要进宫。” 诸言愣了一下:这时候进宫?不好吧?家主刚认了‘弟弟’会不会趁着喜庆的空档跟皇帝打起来,那样一切就白做了:“家主,家……” “备车。” “是。” …… 皇宫内。 宫人见到魏家主并不意外,只是:“魏家主,皇上在上书房议事。” “不见皇上。”魏迟渊没有去上书房,径自向御膳房走去。 他也担心‘太高兴’,非让之念跟他‘同乐’,毕竟他胸怀如何,不是靠这种事证明,不见正好。 宫人看着魏家主离开的方向,疑惑?可既然不是见皇上,就不归他询问了。 御膳房内。 时辰已过,炉火已经熄了,只留几个看守的太监和姑姑。 魏迟渊免了众人问礼,之念都不主张的事,他更不会主张。 直接开火,卷起衣袖,走到陈列的菜品区,毫不犹豫挑了两根鲜笋,熟练地洗净,去皮,切成均匀的薄片。 这道菜,现在适合她。 炉火烧起,往锅中倒入些许清油,待油热后,将笋片倒入锅中。 刹那间,锅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御膳房几位太监叫来了大厨,就这样看着魏家主掌勺:要不要上前帮忙? ——魏家主看起来心情不好,不想让人打扰的样子? ——可皇上用过晚膳了啊? ——也许是……魏家主自己吃? 笋片在锅中翻滚。 魏迟渊熟练地翻炒着,身上名贵的面料遇油便废。 ——玉也不能见油吧? 魏迟渊动作行云流水,不时加入适量的调料,翻炒、掂锅一气呵成。 这些年,他厨艺练了七七八八,味道也有了七分唬人的架式。 不一会儿,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炒笋出锅。 魏迟渊直接找来食盒,装进去:“柳姑姑。” 门口的柳姑姑急忙上前“属下在。” 魏迟渊抬头,刚要说什么,发现门口聚满了人,目光一凛。 所有人纷纷垂头退出去。 魏迟渊重新看向篮子,声音不高:“麻烦姑姑给皇上送过去,顺便跟皇上说一声……原‘意’。” 魏迟渊说完,将袖子放下,直接出宫。 柳姑姑看眼篮子里的笋,再看看已经离开的魏家主。 这是……吵架了? 笋——损。 原意——愿意?还是笋原来的意思? 文人打的什么哑谜? 柳姑姑纵然心里想破了天,也丝毫不敢怠慢向上书房走去。 男嫔妃可不比女嫔妃好伺候到哪里去。 …… 上书房内。 林之念已经用了晚膳。 此时看着新提上来的食篮,一盘笋片,诧异了一瞬,可不用多想也知道是谁的主张:“魏迟渊做的?”自从她让人送出书信后,他还没有进过宫。 柳姑姑小心翼翼:“回皇上,是。” “人在哪里?”林之念拿起筷子翻了一下,确定,是一盘炒笋片。 “回皇上,魏家主已经走了。” 林之念吃了一口:“他有说什么吗?”这是他书信事情后第一次进宫,只是炒一盘菜? 柳姑姑不敢妄言:“回皇上,魏家主说……原意……”可千万别是不好的意思啊。 林之念看看菜,再听听那两个字,尤其伴着一盘笋,能理解成的意思太多了:“我知道了,下去吧。” 柳姑姑顿时松口气:“是。” 林之念若有所思。 冬枯待人走后,看看那盘菜,皇上已经用了晚膳,刚想问皇上要不要她端下去。 林之念已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菜量也不大,不过两颗笋,他想让她吃,吃了就好。 何况她说过,有任何不满都可以表达,一盘笋,不至于不吃。 …… 魏迟渊回到府里,便有些自我不满。 她会不会多想? 原‘意’就是愿意,选什么‘笋’,就那道菜新鲜是不是? 魏迟渊越想越不对,她会不会觉得他在阴阳她? 魏迟渊想到这里,就有些坐不住要进宫,可闻到自己一身菜味,转身回去换了衣服。 红宝石云肩,穿戴在深蓝色锦袍上,沉稳到亮眼。 魏迟渊匆匆进宫。 诸言追都追不上:早知现在,何必呢!何必! …… 上书房外。 魏迟渊刚到,正好碰到冬枯端着空盘子出来。 冬枯率先见礼:“见过魏家主。” 魏迟渊看着空了的盘子,一时间有些不满自己情绪上来失了分寸:“皇上吃了?” “是。” 魏迟渊接过盘子,心里升起一抹异样。高兴她吃了,又不高兴她还真吃了。 她从来温柔,写下的话就会兑现,对待没有离开的人,也真心诚意。 魏迟渊站在门前,下意识想进去。 冬枯就这样看着。 魏迟渊最终将手放下:“告诉皇上,就是突然想展示厨艺了,没有别的意思。” “是。” …… 魏迟渊回府后,直接给陆府去了一封信。 让陆辑尘明天晚上进宫,给皇上炒一盘菜。炒完就回,不留宿,不必见她。 诸言怀疑:“陆二爷万一见了呢?” 魏迟渊已然恢复冷静,神色波澜不动:“不会。”这时候争,愚不可及! …… 翌日傍晚。 陆辑尘进宫给之念炒了一道菜,就回去了。这盘菜,随后与皇上的晚膳,一起送到上书房。 林之念一口吃了出来。 不是心有灵犀,只是在几道神仙手艺里,加一道平平无奇的菜肴,很难不让人吃不出来。 林之念叹口气。这道菜怎么好意思与御膳放在一起的,差距之下,容易让人自信吗?“魏迟渊进宫了?” “回皇上,没有,这道菜是陆二爷加的。” 林之念闻言,没有再问话…… 她点的菜本就不多,都吃了七七八八…… …… 509大结局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接连几天,林之念都能吃到‘特别’的菜。 有的时候是魏迟渊做的,有的时候是陆辑尘做的。 魏迟渊的菜在桌上时,没有陆辑尘的菜。 陆辑尘的菜在桌上时,没有魏迟渊的菜。 时间把控得妥妥的,没有撞到一起。 连冬枯都看出了不一样,林之念自然也隐隐懂了几分意思。 冬枯看着今日炒糊的小青菜,试探着开口:“皇上,要不要让两位大人停一停?”皇上总吃手艺差这么多的菜也累吧? 林之念点点头。 但翌日,林之念还是在餐桌上看到了‘特殊’的菜,只是菜量变小了而已。 陆在对‘新鲜、奇怪’的菜最捧场,在两三道摆盘精美的菜肴里,看到一个摆盘像祖母做的分外亲切,告知娘亲后,便先夹了一筷子。 嗯……不难吃,也不好吃。 不会再夹第二次了。 止戈看着弟弟,确定他咽下去了。 林之念也夹了那盘青菜,而且一直吃那盘青菜。 止戈也夹了一根。 吃完后和在在一样,也不会再夹第二根:“这是谁做的?”止戈不信御膳房这手艺都能上灶。 “回大殿下,二爷做的。” 在在、止戈闻言,瞬间再夹第二筷子:“爹爹做得真好吃。” “爹爹手艺又进步了。” 几根青菜瞬间被分食殆尽。 …… 一些事情就像默认一样,就像那盘菜,时间久了,就吃习惯了。 魏迟渊一封《申告书》写得同样情真意切。 ——陛下圣安: 理想之伟业,如巍峨高山,人人向往。 山上风景一览众小,海阔天空,可高山非一蹴而就,需步步攀登;浩渺沧海,非一日之功,要点点汇聚。 朝堂之上,贤才济济,皆以经世济民为己任,为陛下出谋划策,运筹帷幄,此乃我明正之幸。 然臣以为,大厦之成,非一木之材;大海之阔,非一流之归也。除却庙堂上的宏图大略,基层之琐碎事务,亦关乎国之根本、民之安危。 胥吏一职,虽职位卑微,不在官职之列,却犹如大厦之基石,国家之脉络。 如,户籍登记,关乎民生之根本;其之流动,是晴雨检测,每日都有大量的新生与逝去,有搬迁或归来,关乎赋税之征收,涉及灾难之救助。 如,审查核算,更要公平公正,不容半点徇私,案件之审理,关联百姓之冤屈,方能彰显正义。此等工作,更是处理起来琐碎、繁多。 这些虽无惊大浪之功,却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之坚守,虽无显赫一时之名,却能润物无声、泽被苍生。 并不是在高山之巅才能看到风云变幻,扎根于最基层之岗位,投身于最繁琐之事务,担民生之根本?。臣愿以笔为刃,记录民生之疾苦;以心为秤,衡量世间之公平;以身为盾,守护百姓之安宁。臣深知,此路艰辛,但无怨无悔。 臣魏迟渊敬上,伏惟陛下圣裁 —— 林之念将信扔一边,直接扔的。 街道办事处主任?被他说的如此大义凛然。 但下一瞬,林之念又拿回来。 他的意思很明显,留在她身边,他不是没事做,他不但有事做,还很多,不在要职上,也能既有他自己,也有——她。 “冬枯,让他重写一份正规的,贴在这些岗位征召处,给下面的人做个榜样。” “是。” …… 魏迟渊收到消息,一个多月来,一直阴霾的心情终于散了:“通知陆辑尘,让他好好写,贴着见人用。” 他已经写过一封,是给她看的。 陆辑尘这封,是给天下学士看的。 …… 苏家二公子,苏辑尘的《申告书》瞬间传遍新京城。 ——臣愿在田间地头,与百姓促膝长谈,了解他们所思所想、所急所盼;臣愿在衙门案牍之间,为百姓排忧解难,让他们感受到陛下之恩泽、朝廷之温暖。臣愿以微薄之力,为陛下之伟业添砖加瓦;以点滴之功,为我明正王朝繁荣贡献力量。 臣明白,个人之价值,不在于职位之高低、权力之大小,而在于能否为他人、为社会、为国家做出贡献。臣愿在吏之岗位上,忙碌于琐碎之事,托起百姓之生活,实现‘为民’之责任。 臣之饮食、住行,前半生来自‘民’的供给,先辈努力,臣反馈于民是责任是义务。 若陛下能准臣之所请,臣定当恪尽职守,勤勉奉公,不负陛下之信任,不负万民之期望。 臣伏惟陛下圣裁 —— 此告书一出。 申请外调、深入基层的帖子,一封封递上来。 一时间为‘民’请命,在官员、戏曲、杂谈中成为主流思潮,追从者众。 …… 田野褪去斑斓色彩,落叶堆积成肥。 上书房内。 檀香袅袅,林之念朱笔在奏折上勾画完,眉间也隐着一缕事务繁杂的倦怠。 推民之策,递上六套方案。 自古以来,政策对于商的抑制,直接打在了贱业上,商人不得从政。不得不说这份高瞻远瞩,是各朝各代吃了大亏后的,一刀切。 切的没有问题。 工发展以助农发展为先。 官员不得从商从农,官员名下子女亲眷三代血亲,有从商从农者,需登记造册。定期接受金银流动审调。 农耕荣誉转算制,更是列出了众多方案。 将历代休养生息的养民政策,搬到明面上,让农耕值的虚数变为可见的实在。 林之念调整了几个数字,揉揉眉心,起身,去外舒展下眼睛。 林之念刚出门,就看到魏迟渊带着在在在后花园里抓鸟雀。 林之念背后的手微微一顿,眸中见到他时,已经下意识见笑。 魏迟渊转头,也看到了她,便这样看着。 陆在做了一个嘘的表情,他套麻雀呢,不能说话。 林之念看着魏迟渊,一袭青湖色长袍,玉冠云肩,肩宽腿长,高束的腰带,更衬得他气质出尘。 魏迟渊也看着林之念。 目光交汇间,似有无数交锋闪过。 他们也的确,交锋多次。 她退。 他进。 她不动。 他不是就在了吗? 臣魏迟渊,参见陛下。 免了。 隔空交手,无声胜有声。 陆在猛然拉闩,跑过去看他的笊篱:“中了!中了!夫子、娘,你们快来看,我套中了。” 魏迟渊走过去,不吝啬夸赞。 林之念也给足情绪价值。 陆在拎着他的麻雀腿,向外跑去:“我去给哥哥看看,我抓到麻雀了。” 魏迟渊再次看向林之念。 林之念也看着他。 最终是林之念率先打破沉默:“很久没有进宫了。” “我不进宫皇上不会传召吗?” 林之念哑然:“这不是担心你忙,忙着为吏。” “确实忙,不过今天休沐,皇上不就有见到微臣的机会了。” 林之念:行,你说的都对。 …… 魏迟渊留宿五日后。 又过了五日。 陆辑尘进宫,他进宫必然带着止戈和在在。 在在最喜欢黏着娘,数落爹爹:“爹爹,你就非要做饭吗?天分没有点在厨艺上就是我们的错了?” 林之念靠在摇椅上,悠闲地翻着书。 陆辑尘拿着刻刀给止戈修弓:“我做饭又不是给你吃的。” “你给娘吃就更不对了,你尝尝都是什么味,娘能吃吗?” 陆辑尘就做了一份葱苗炒鸡蛋,而且只炒了一个鸡蛋,能有多难吃,他还自发吃了半道炒鸡蛋:“知道了。” “但你不改。”陆在坐到爹爹旁边的椅子上,小大人看着他。 陆辑尘确实不改:“所以,我的厨艺才能不断进步。” “你进步那个做什么?” “让开,挡住你爹的光了。”越大越能显出他长了一张嘴。 林之念突然开口:“在在,给我倒杯水。” 在在看眼自己爹:“机会让给——” 陆辑尘拿着刻刀看他。 陆在立即跳下椅子,去给娘倒水,倒水这活最合适他了,别人抢都抢不走。 001身契呢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岳从年风尘仆仆地从外面送货回来,肩上还搭着褡裢。 他弯下腰从水缸里舀起一瓢清水盛到盆里,“哗啦”一声泼在脸上,清凉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舒适惬意。 他的伤当初因为皇上的人去得及时,本就不重,如今已经能操持生计。 院门“吱呀”一声打开。 淑怡牵着孩子,带了一条肉回来。 家里昨天刚吃了鱼,以淑怡节俭的性子不可能今天买肉,谁送来的几乎不用多想。 岳从年拉下搭在肩上的毛巾抹了把脸。 林老夫人这段时间送来的东西很多,除了平日的荤腥,还有银子和药材。 银子他收起来了没有拿出来过,他一个男人,还用老人家给的东西过日子像什么话。 淑怡让孩子把肉拿进厨房,向丈夫走去:“你先别去打水,我跟你说件事。” 岳从年放下桶:“怎么了?” 淑怡拿过他肩上的毛巾,为他拍拍身上的土:“我今天在外面遇到岳家人了。” 岳从年闻言,脸色冷了一下:“他们跟你说话了?” 淑怡点点头,一身粗布衣裳整整齐齐,抬头看眼家里的三间房,只住着她和丈夫、孩子。 那位不住在这里的‘婆婆’,经常送些米面肉之类的吃食,衣服首饰也夹在孩子的笔墨里送了几次过来。 她现在的日子,虽然不像以前在岳家一样高门大户,但安心舒适。 如果可以,她断然不想回岳家,伺候嫡母,伏低做小。 何况丈夫的生母活着,脸还伤成那样,谁知道岳家当初有什么腌臜事情。 可如今遇到了,岳家又是嫡母、亲眷,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托大找上门来:“说了,问我怎么不回去。说爹爹当初带了你一个人去打仗,对咱们照顾有佳,就算战败没有封爵,岳家还能看不起咱们,咱们还拿乔不回去了。” 总之口气里一贯高高在上。 再说前朝时,岳将军死于救助百姓,前朝是给了补偿的。 新朝建立,岳家也没有被追责。 现在的岳府虽然不负前朝有大将军的荣光,但在一众落魄了的世家里,绝对算过得好的。 只是淑怡不喜住在岳府的日子。 庶出的媳妇,什么杂事都是她做,妯娌们各个高高在上,谁都能在言语上冷她几句,不说话便有人说她上不了台面。 他丈夫的军功挣的都是岳家的恩赏,根本落不到她手上。每日晨昏定省的磕头却少不得她。 她怎会愿意回去:“她们怎么说得出口的,就算有了功绩也是让岳家高升,说的好像爹爹带你去,你就能出头一样,得罪的人却全在你身上。”否则怎么会受伤。 岳从年脑海里闪过母亲的脸,握着扁担的手,青筋浮现。 淑怡见状,急忙开口:“岳夫人府上还握着母亲的身契。”打杀全凭心意,根本定不了岳夫人的罪,别冲动。 岳从年愣了一下,看向妻子。 淑怡看着丈夫完全没有想到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头脑简单,谁府上家生子没有身契。 “可,我父亲消了舅舅一家的身契。” “你母亲的呢,你见过吗?夫人给过吗?母亲拿到手里过吗?”男人说了要做,当家夫人怎么做又另说。 万一只是放了外家,跟她便宜婆婆说的却是‘一家人,谈什么奴不奴的’。 这话一出,身契还怎么拿出来,任谁也挑不到当家主母的错处:“没见到身契,你去质问讨不到任何好,到时候诬告主母,我们的家才是散了。” 岳从年没想到还有这种可能:“她们怎么敢的?” 淑怡心想,一个丫鬟奴才有什么敢不敢的:“不过,我倒有个办法,可以试探试探岳家?” “怎么试探?” “我们从百山回来时,一路照顾我们的那位贵人,你忘了?你拿些东西,去谢谢那位老人家,顺便让她去问问,若是有,让贵人帮忙要回来。”吓不死如今空有钱财,无官无品的岳家。 她感觉的出来,那是了不得的一位贵人,定是哪位达官显贵家的老夫人。 岳从年看眼淑怡。 淑怡无辜地再帮丈夫弹弹土。她就是问问,可没什么坏心思。 岳从年有。 而且这么重要的事,让陆老夫人办做什么,让皇上为母去问,岂不是更合理? 淑怡戳戳他:“你听我说什么了吗?” 岳从年握住她的手:“我知道。”有没有这份身契,皇上去问一问,都够岳家吓破胆了:“我去办件事,一会回来打水,你先把肉腌了。” …… 皇宫内。 林之念收到岳从年的消息,多看了两眼:她母亲没动岳家? 赵意正在说分解兵权的事,见皇上突然沉默,赵意也安静下来。 林之念收起消息:“你继续说。” 赵意继续:“军务与军职、在役,权利应三分,三家互不领属,在役军不参与一切外在事务,职责权限清晰,保证单一性、作战性,昔贤以此制防专权之弊,使国家权柄不落一人之手,君上得以总揽全局,御宇内而安天下。” 林之念直接在提案后审批,待人走后,开口:“冬枯。” “在。” “把陆辑尘找来,让他跟我出去一趟。” “皇上是苏二爷,皇上要出宫?” “他的姓换的太勤了,千万别让他知道我这么说了。”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 …… 刚刚下衙的功夫。 林之念换了一身素净的衣服,也没带什么随从,轻装简行和陆辑尘一起出宫。 两人走得很慢,哪里有什么好看,也会多看一眼。 冬枯和王德全跟得远远的。 霍舟早已带着人沿路部署,在哪里都找不到。 “好香。” “这是外面的东西。”陆辑尘刚要拦。 林之念已经拉着他走进去,买了一碗馄饨,分成两份:“大娘,生意很好啊。” 陆辑尘先试了试她的,确定没事才让她吃。 老板娘热情地招呼着来往的客人:“也就是现在出工的人刚回来,人多热闹些。” “大娘的手艺真好,用料也足,味道很好。” “都是家里的手艺,多少年了,大妹子喜欢吃,记得多光顾几次,看着大妹子面生,是来做生意的?” “不是,跟着爹娘来寻亲。” (有第四更) 002烟火人家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老板娘又煮熟了一锅,掀开锅盖,热气蒸腾,馄饨滚着肚从热汤里冒出来:“现在日子好了,出行也方便,不单咱们新京,就是外郡,也有很多寻亲的人家。” 陆辑尘开口:“皇上政策亲民,一心实政,我们的日子好起来了,都有能力走动了。” “可不是,我一个妇道人家,自己出来做生意,都没什么可担心的,就是路上推车不方便。” 陆辑尘点头:“应该快解决了,百山全郡通车,咱们这里只会更好。” “是吗?” “行政之地,国之命脉所在,自然只会更好。” “那可太好了,我听说百山因为路不同,车都比咱们的跑得快。” “都会有的。” “小兄弟,你懂得还挺多,大妹子,这大兄弟不错,陪着你出来寻亲。” 林之念笑笑,小口吃口馄饨,也看着陆辑尘笑:大兄弟。 陆辑尘神色自然:他说错了吗? 林之念没觉得,只是:“奉承不加俸禄。” “宣发本就是我的工作。” “辛苦。” 一碗馄饨两人很快吃完,继续不着急地走着。 这个时间正是下工的时候,街上除了林立的店铺,出来摆小摊的人更多,热闹鼎沸。 林之念给陆辑尘买了一个糖画。 陆辑尘也不看干不干净了,直接吃。只是不解:“娘的事需要你亲自吗?我去不就行了?” 林之念拿了一块料子在陆辑尘身上比了一下,又放下:“我也没事。”岳从年希望她去,她就去。 何况又不是真去要什么身契。 林之念看到有趣的就会停下来看看,活禽摊位的家禽种类,她也留意了一下:“大哥,小鸡出栏数高吗?” “高,大妹子你买回去一些,绝对养的活,我给你挑个头最大的草鸡,长大了就能下蛋,这批都是兴农院下来的新技术孵化的幼鸡,保证成活的,你要几只。” 林之念赶紧放下幼鸡:“我就是问问。” “问什么,买呀,现在谁家不养几只,大妹子你要几只?我给你装。” 林之念已经退出去了。 摊主见人跑了,声音顿时拔高:“大妹子,买两只再走啊,算你便宜点。” 陆辑尘赶紧在隔壁摊位拿了一个面具戴脸上:好看。 林之念厚着脸皮好不容易摆脱了热情推荐的大哥,走到陆辑尘身后,狠狠掐了他腰一把,跑得再快点! 陆辑尘疼得瑟缩一瞬,也忍不住笑了:“看你还敢不敢乱问?” 林之念有什么不敢的,大不了就买几只回去。 陆辑尘放下面具,跟着之念继续往前,突然看到前面有个卖簪子的摊位。 陆辑尘脚步停了一下,突然想起之念以前戴过的一枚莲花木簪,后来,她也收得很好。 那枚莲花簪,就是一次集会上魏迟渊买给她的。 不过,她收藏的那枚莲花簪,是后来魏迟渊用紫檀木按照一比一的样式重新给她刻的。 陆辑尘收回视线,跟上之念的脚步。 他就是要送,也要送最好的,因为这位口口声声为民请命的君主,眼界高。 不过,这等违背她‘主旨’的事,不提为妙。 “成措。” 陆辑尘几步跟上。 …… 街巷间,行人渐稀。 岳府外,已不复曾经的盛况,如今就连管家,都在外面造了身契。 只是岳家有钱,还在府上上工而已。 岳府外的石狮子依然伫立,府门前的灯笼亮着,门外空荡荡的,没了守岗的士兵。 林之念示意陆辑尘去敲门。 陆辑尘恍惚明白之念为什么带他来了:“你觉得岳家不认识你,但认识我?” 难道不是吗?林之念肯定地点头。 陆辑尘哭笑不得:“你想得对,太对了。” 陆辑尘上前敲门。因为岳家人确实认识他,当年送岳苍出征,他准岳家女眷进宫拜见。 当时没想到岳苍和自己的岳母有这段过往。 自然更没想到,他还有靠前朝皇帝的脸,刷开门的一天。 林之念在一旁站着。 陆辑尘敲门。 “谁啊!” 陆辑尘:“我!有事找你们主家。” “等等。” 很快侧门打开一扇,门房看了两人一眼。不认识,但认衣服,一看这两人便穿的不错,更何况后面还跟着小厮和侍女模样的人,顿时客气几分,赶紧打开两扇侧门:“失敬失敬,不知是哪位贵客,快里面请,容小的去报。” 林之念没动。 陆辑尘也没动。 门房瞬间有些拿不定主意,赶紧从侧门里出来,神色更客气了些:“不知二位是……”开大门繁琐,他必须请示,所以需要二位的身份。 再说,侧门也是门不是,从哪里进不是进啊。 街口处。 门房从岳家出来的一刻。 霍舟带着人从街口走了出来,黑压压的禁卫军,站立在林之念两侧。 门房惊了一瞬,急忙开正门,现在就开。岳家虽然没落了,但门房的眼光还没有降低。御林卫的军服他见过,还记得,记得…… 门房腿脚发软地打开大门,脑子里都是,是谁?是谁?“大人请,请。”赶紧命人通知主家:“小心台阶。”转身一看,站在门旁的男子没有进来?正转头等着台阶下的人。 门房赶紧又跑回去。 林之念收回看昔日的门匾的目光,抬步走上台阶。 霍舟等人无声地跟上。 林之念与陆辑尘擦肩。 陆辑尘跟在她身后走进去。 门房顿时觉得自己腿更软了,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003岳家人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门卫连讨巧的话也不敢说了。 岳府内。 岳家老夫人带着众儿子、儿媳急忙向外迎去。 岳大夫人加快脚步才能跟上婆母:“娘,谁到访了?” “不知道,报的人说穿的御林军服饰。” 岳大夫人闻言,神色变了一下,瞬间重视了几分。她的儿子现在还没有官职,新朝建立,前朝的人脉都不能用了。 不知道今天来的是不是跟夫君有交情的人,若是如此,是不是她儿子的官职又有希望了。 岳大夫人心头涌上一抹激动,钱财不如官职有用,让长子谋个差事才是重点。 岳二爷也赶紧整理整理衣服,大哥走后,家里就是他当家。 大哥的人脉自然就落在他身上,家业也该在他身上,不知道今天来的人跟大哥什么情分,能不能为他在新朝谋个一官半职。 虽然新朝不喜投机倒把,可哪有不透风的墙,再说,他们岳家现在有的是银子,没有撬不开的门。 就算——困难了些,他也可以从不入流的官职做起,最重要的是,先谋个差事再说。 一家人脚步飞快。 众人心思各异。 但都看出来了,只要能攀上来人,岳家就能重新开始。 转过月洞门。 岳老夫人瞬间看到走来的一行人,为首的是位女子。寻常服饰,但气质不俗。 重要的是她走在最首,女子? 怎么会是女子,将军儿子在外的事如今找上门来了? 岳老夫人这个想法刚刚闪过脑子,便看到女子身后站着的男子—— 岳老夫人视线落在男子身上的一刻,直接跪了下来。 岳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以及岳二爷、岳三爷见状,紧跟着跪了下来,这是怎么了? 岳大夫人试着抬头,看清那男子时,惊讶不受控制地冒上心头,怎么会是他? 可,可,她们跪,是不是不对?他已是前朝皇帝?她们这样岂不是大逆不道? 若是新朝知道,她们岳家敢跪旧皇,抄家流放都是轻的。 岳大夫人很想站起来。 岳老夫人也发现自己应激了,同样想起来。 可是……那人背后是御林军,货真价实的御林军。旧皇不可能带着御林军在新朝招摇过市。 更何况旧皇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岳二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左右看看,只是老娘为什么还不叫破来人的身份? 林之念在背后摆摆手指,看眼陆辑尘:就说你身份好不好用吧,跪得快不快? 陆辑尘承认:快!非常快! 林之念方收敛心神,走过去。 陆辑尘跟在她身后。 御林军跟着向前。 岳老夫人看着越来越近的身影,心里七上八下的,突突直跳,走在旧帝身前的是谁? 等等!旧帝和新帝的关系…… 两人还有两个孩子…… 岳老夫人想到走到前面的女子可能是谁后,险些吓死过去!新帝秋后算账来了?! 她就说这仗不能打,不能打! 现在好了,害了她们全家! 岳老夫人脸色瞬间刷白,浑身无力地瘫在地上,又撑着身体咚咚磕头:“老妇该死,老妇该死!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但我岳家本就是武将,当年也是皇命难为,何况武将身而为国,前朝供我岳家将士衣食,我岳家为前朝卖命是忠义!皇上!若您觉得老妇全家有错,老妇愿领罚。”岳老夫人说完,头重重地磕了下去,心里却没底。 不知道……这样说,会不会让皇上网开一面,毕竟当年敢于出征的只有她岳家一个,这等风骨也是他们岳家在新朝也没人动的理由! 林之念看眼岳老夫人,又看眼岳大夫人。 真能说,将臣后宅的女子,到底有见识。若是她因为前朝之事惩戒她们,倒显得她无容人之量了。 可,她不是来问责的。 岳苍为岳家挣来的荣耀永远都在岳家身上。 她是说家事的。 林之念视线最终落在岳大夫人身上,雍容华贵的一位妇人。 即便丈夫逝去、前朝不在,她也依旧穿着体面、光鲜。 岳大夫人心里发颤,可也学着婆婆跪得大义凛然。 新皇不能把对岳苍的怒火发到岳家身上,岳家……岳家只是奉命行事。 新皇若是秋后算账,百姓如何看她?归降的将士如何看她,岂不是人人自危! 岳大夫人越想底气越足,就是这个理。 新朝收拢了前朝无数将领,这些将领谁不敬重她丈夫。新皇不会对她们下手,说不定…… 还会安抚岳家,厚待‘敌’将,安抚人心。 这么一看,她岳家兴盛岂不是指日可待了? 岳大夫人心里瞬间有了底气,她的好日子要来了,岳苍生前没有给她挣来的诰命,新朝说不定就能给她补上。 林之念点点头:“岳将军仁义,为救天灾而亡,前朝对将军的追封名副其实。” “多谢皇上明鉴!” “谢皇上明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岳二老爷快吓死的心终于缓了过来。 新皇不但不计较,还来他们府上,他们岳家的好日子是不是要来了? 岳老夫人也松口气:逃过一劫。 林之念突然开口:“不知岳大夫人手里还有没有雪烟姑娘的身契?”用姑娘,岳大夫人更习惯。 毕竟在岳大夫人心里她母亲不在的时候正年轻。 岳大夫人愣了一下,雪烟? 几乎不用想瞬间想起这个人是谁!那一张脸,想让人忘记都难,更何况夫君那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偏爱。 岳大夫人想起自己那些年受过的委屈,便心如刀绞。 可皇上怎么问起一位已故人的身契? 她当然当年想在雪烟的身契上做文章,可夫君直接拿走了雪烟的身契。 想做什么还用说吗?当然是在狐狸精面前讨好。在雪烟眼里那天的岳苍是不是像大山一样伟大,恨不得死在他怀里。 岳大夫人每次想到那样的画面,都恨不得挖了雪烟那双灵动的眼睛。 好在,她死了。 004岳家乱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虽然留下了一个儿子。 可庶子而已,有本事也是她儿子的拐杖;没本事她就当养个废物。左右不会吃亏。 她可不是那种没有脑子的主母,杀人还要取子。 ‘子’可太重要了,岳苍看中更好,有为将的天分那就更好了。 她儿不用上战场,庶弟就为岳家光耀门楣了,她可太支持岳苍天天带着那孩子出生入死了! 多几次才好! 岳大夫人急忙开口:“回皇上,没有,雪烟妹妹早已赎身,是我府上的贵妾,生了岳从年有功,怎会还有身契。”只是:“皇上……为何问起此事?” 岳大夫人怎么想,也想不出皇上为何问这个? 林之念点头,从不称朕的她用了一次:“听朕母亲说,她以前在岳府为婢,叫雪烟,朕便来问问,没有就好。”林之念问完,转身便走。 陆辑尘看了岳大夫人一眼,同样转身。 御林军跟上。 林之念一行人来得快,走得更快。 留下岳家一行人,跪在原地,震惊不已。 岳老夫人、岳大夫人直接软在地上。 跪着的一位老妇,直接晕了过去,当年她对那女子做了什么历历在目。 岳老夫人、岳大夫人看着晕过去的人,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当年的雪烟……没有死! 不但没有死,还……还生下了当今圣上,当今圣上是雪烟的女儿,她还知道了当年的事…… 岳老夫人也直接晕了过去! 岳家瞬间乱做一团。 岳二爷不明所以,赶紧让人请大夫。 岳二夫人是个精明的,妾室?死了?其实还活着?大嫂的老婢又吓成这个样子,婆母也神色不对。 这……明显是有事情,说不定就是这些人联手害死了‘雪烟’。 那样她岳家岂不是跟新皇结仇了?! 岳二夫人瞬间拽开要上前帮忙的二爷,唯恐大房要命的事,沾染到她们身上。 岳二爷正着急母亲:“你干什么?放开!” 岳二夫人在二爷耳边说了什么。 岳二爷震惊地看着妻子。 岳二夫人点点头,八九不离十。 岳二爷顿时如遭雷击!他以为盼来了希望,以为马上飞黄腾达,可现在…… 现在全完了!全完了啊!大嫂怎么就连大哥的妾都容不下,造孽啊!他岳家泼天的富贵全给这娘们糟蹋了! 岳三爷和岳三夫人,也不是蠢的。 岳三夫人虽然不认识‘雪烟’,可她知道岳从年,是大伯哥爱妾所生,爱妾就叫‘雪烟’。 可雪烟早死了,现在皇上却说,她母亲叫雪烟! 这……是要寻仇了!那定然是大嫂当年害死了雪烟啊! 害‘死’皇上的母亲……还被皇上找上门来…… 好大的胆子! 岳三夫人都怕沾了这份晦气,赶紧离大房远一些。 岳大夫人看到众人的态度,脸色早已苍白,茫然无措,她没有…… 她没有害皇上的生母…… 她怎么敢害皇上的生母…… 岳大夫人看着周围人躲闪的目光,突然非常害怕,怎么会这样,她没有,她没有…… 那些下人怎么还不去请大夫?没看到老夫人还昏着,为什么不去请大夫! 大房的几个儿子、儿媳赶来,他们听说前面来贵人了,赶紧过来看看,现在这是怎么回事,祖母怎么晕过去了:“大夫呢!快去请大夫!” 二房的几个儿子、儿媳,三房的儿子、儿媳都到了。 这两房立即将自己的儿子、儿媳叫到身边,不允许他们靠近大房。 二房的孩子、三房的孩子见祖母还在地上,爹娘却拉着他们做什么:“祖母怎么了?快请大夫啊!” 后面刚来的不明所以的下人,去请大夫。 一炷香的时间后。 二房的儿子儿媳、三房的儿子儿媳,看着床上的祖母,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此时均脸色铁青,一脸无望。 他们本想着利用各种各样的关系,再加上岳家的银钱,谋个不入流的职务。谁知道竟然发生这样的事。 他们全完了:“大伯母!你到底做了什么!” “大伯母,你心肠怎会如此歹毒!” “大嫂,你糊涂啊!” 岳大夫人看着自己的奶姑姑:她没有,她没有得罪皇上的生母,她的子女还有希望。 大房的儿子儿媳觉得天都塌了,岳从年的生母,是当今皇上的母亲! 大夫姗姗来迟。 先给岳老夫人施了针,又给躺在地上的老姑姑施针。 待两个人都醒过来,大夫又被匆匆送走。 岳大夫人瞬间拽住老姑姑的手,急切地看着她。 当年这件事姑姑办的,姑姑一定看着人死了,对不对?皇上说的雪烟跟她们说的雪烟根本不是一个人,是不是!? 岳大夫人迫切地要知道这个结果。 当年他们做得天衣无缝,那个女人是死了的,死了! 老姑姑看着小姐的眼睛,泪如雨下:“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岳大夫人瞬间坐在地上:完了! 长房长子、儿媳恨不得现在就打死办事不力的奴才:“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二房、三房顿时也凑了上来,看来当年就是这个姑姑经手的了,吓成这样,一定是做了什么! 岳大夫人下意识护住自己奶姑姑。 二夫人、三夫人瞬间上手将大嫂拉一边去。 “放开我,放开我!” 现在谁还管她,做下这等让岳家万劫不复的事,她还有什么脸面? 老姑姑急忙去拉自家小姐。 二房、三房的人直接将两人分开:“说!你都做了什么,否则你家大夫人跟着你遭殃!” 床上的岳老夫人看着这样的闹局,恨不得自己死了才好。 大房的儿子儿媳也参与了进去。 三方分成两个阵营,拉扯得不可开交。 老姑姑身在其中,看着自家夫人和公子在拉扯中被提拽了好几下,心疼地大喊:“我说,我说!” (有第三更) 005陆辑尘狐狸精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快说!” 老姑姑看着被拽得发丝凌乱,狼狈不已的夫人,将当年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听完的人,各个如丧考妣! 就连岳家大房,都觉得无可挽回! 一盆热水浇下去,他们都无法想象,雪烟当初遭受了多大的罪!更不要提还将人卖去了那种地方! 皇上不恨才怪! 大厅里一瞬间安静到绝望! 连岳大夫人都哭不出声了,这种情况下,还能生出皇上这样惊才绝艳的女儿,她们输得不冤。 老姑姑也知道大势已去,拔下头上的簪子,要一命偿一命,希望皇上能网开一面! 老姑姑的簪子狠狠的扎向—— 岳二爷一脚踢翻她的手! 犯下此等大错,却想一死了之! 到时候让皇上无处发泄的怒火都冲他们来吗!?想死,哪有那么容易:“来人,拿热水来!” 岳大夫人顿时回神:“你们要做什么!要做什么!你们不能——” 岳大夫人很快被人按住。 欲挣扎的老姑姑也被人按住。 大房剩下的人,这回谁也没有动,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人帮忙。 因为谁都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容易结束。 老姑姑看着端上来的开火,挣扎得更厉害了。 岳二夫人见状更恨:“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刚刚敢死,现在怕什么!可见,你也知道浇下去后才是生不如死的痛苦!单是伤疤好好坏坏就能将人折磨致死,既然知道,你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你个毒妇!”就算当年把人杀了,也闹不出现在的事:“浇下去!” 凄惨的叫声响起。 岳老夫人不愿意听地闭上眼睛。 岳三爷让人将大嫂的胳膊放开。让她去救!热水浇到谁算谁!毕竟罪魁祸首是大嫂! 岳大夫人走过去,看着还在浇的热水,听着奶姑姑的惨叫,想上前又不敢:“住手!住手吧,她已经知道错了!” “大嫂,主仆情深,你赶紧护啊!” “大嫂怕了?大嫂去啊。” “大嫂,如果你都怕,大嫂应该能体恤我们为什么这么做了吧?想来大嫂不会怪我们的。” 不知是谁从背后推了岳大夫人一下。 岳大夫人瞬间扑在了热水下,激起凄厉的惨叫。 大房子女顿时上前救母亲!浇水的人才撤了下去。 “大夫!快传大夫!凉水!快去拿凉水!” 岳大夫人疼得浑身冒汗,后背火辣辣的疼。 地上的老姑姑已经叫不出来了。 大厅里都是人,却无一人去请大夫。 大房长子愤怒不已:“大夫!你们都是死的吗!快传大夫!” 可根本没人动。 很快有人来报:“不好了,老爷,夫人们,下人们跑了。” “什么?!”追回来报官!可想到新朝后,这些人早已没了身契,都是良民,完全有去哪里‘工作’的自由,他们报官也没有用。 岳二爷盯着大房气不打一处来:“看看你们做的好事!还有什么脸面请大夫!”说完,赶紧去看走了多少人,府里有没有少东西! 这些人会不会把不该说的话传出去,否则岳家全完了! 三房见状,也赶紧去盯自己院子里的下人。 眼看着大厅里人去楼空。 大房的儿子们不得不自己亲自去请大夫。 岳府一瞬间全乱了! 岳老夫人躺在床上,听着地上的动静,生不如死! 怎么会这样!早知道,早知道当年她就不该默许,该拦一下的。皇上那样的女儿是不是就会出生在她岳家族里。 天要亡岳家啊! …… 新京的夜晚没有宵禁。 但太晚后,非节日里出来的人并不多,除了几个店铺还开着,人寥寥无几,巡逻的捕快倒见了几批。 两人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走过牌坊下时,灯笼仿如日升日落,影子也跟着倒向不同的方向。 林之念一蹦,踩住了陆辑尘的影子。脸上顿时扬起灿烂的笑容,笑容如同春日里盛开的桃花,明媚动人。 她像她的母亲,有一双灵动的眼睛。 陆辑尘嘴角微微上扬,负手向后,影子瞬间移出她的脚下。 林之念再次踩过去。 陆辑尘快步上前。 林之念不依了去追。 两人幼稚地你追我赶,互相踩着对方的影子。 林之念一个转身,裙摆随风扬起大大的花朵,躲过陆辑尘的攻击。 陆辑尘追着她的影子。 林之念也追着他,牌坊上的烛火增加了两人玩闹的难度,平日日理万机的脑子,算计着影子的长短方向,玩得费心费力。 “这里。”林之念的影子扑入陆辑尘的影子里。 陆辑尘上前一把抓住她,将人拉到阴暗的巷子里,吻了上去。 林之念揽住他的肩,热情回应…… 陆府的大门打开又关上。 前院的烛光亮起又熄灭。 衣衫滑落,月色正好…… 翌日,天蒙蒙亮。 冬枯捧着衣服已经站在门外。 林之念翻个身,不想起床。 陆辑尘已经起床,打了温水,湿了毛巾,给她擦脸。 林之念将毛巾推开,抱住他胳膊:“不想上工,你替我去吧。” 陆辑尘将她胳膊挪开,给她擦脸。 “陆辑尘!” 一刻钟后。 林之念一身龙袍,穿戴整齐,脸上的倦怠已退,威严肃穆。可回头看向陆辑尘时又复温柔:“回头找个人上书废了龙袍,穿起来太麻烦。” “知道了。”陆辑尘让她赶紧走,都什么时辰了。 林之念出门,陆老夫人麻利地跪下去,喊声响亮:“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之念见到她,心里叹口气:“起来吧。” “恭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陆老夫人与有荣焉地送自己皇上儿媳妇去上朝,真好,她儿媳妇厉害。 陆老夫人起身,便看到站在门口的陆辑尘,一个眼神都没给他转头就走了。 陆辑尘看着她离开的方向,转身回房。谁差她一个娘一样! 陆老夫人随后想想,苏辑尘住在陆府,没有住在苏家,这关系,还得处啊。谁能想到他这么快又翻身了呢!没用的魏迟渊!让这男狐狸精得逞了!废物! (有第四更,以前完结,咱都是番外写完了,打完结,这也是我第一次打了完结继续写番外,发现申请完结后,后台不可以再做任何操作,另开一个番外卷都不行,不管了,先这样,番外更着,汗) 006都是她该死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岳从年的院子内。 一家人正在吃早饭,院门就被人敲响了。 岳从年让淑怡和孩子先吃,他去开门:“来了。” 岳从年打开门。 岳二爷带着人,将一个个箱子抬进来,箱子里装满了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文玩字画。 岳二爷赔着笑。 二房的孩子,直接开口叫哥。 岳从年看着他们。 岳二爷小心开口:“这都是您这些年挣的东西,你大哥和你母……那个女人一直帮你保管着,这不是看你现在在外安家,可能用得着,就让我赶紧给您送来了。” 淑怡也出来了,看着一箱箱东西抬进来,惊讶地看眼丈夫?怎么回事? 淑怡随便打开一个箱子,看到里面的首饰,赶紧又盖上! 这!是那位贵人起效果了!?效果也太大了!?岳家送来这么多东西? 淑怡突然有些心慌,贵人是什么身份,能把岳家吓成这样,怎么还有箱子进来!? 这么多箱子,已经不止她夫君挣的赏赐了。 很快岳家小院里,摆满了箱子,上面又摞了一层箱子。 岳从年便知道她去过了。 岳二爷注意着侄子脸上的表情,见他神色间没有一点变化,便知道,他果然知道。 岳二爷让儿子带着这些人都退出去,才开口:“您看这事闹的,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如果我们知道一定给你做主,此等毒妇不除,我岳家门庭无光!您放心,这事一定给您和那位一个交代!” 岳从年不痛不痒:“言重了。” 岳二爷摇头:“不言重,不言重。昨日我们整治了当年对您母亲出手的那个老婆子,烫了个透心凉。保证让她身上见不到一处好皮,还有就是下命令的那个女人,也给她来了一回,现在裹着药,下不了床了,您放心,曾经加注在贵人身上的伤痕,我们岳家一定让他们血债血偿,另外我这里还有……” 岳二爷又掏出一些商铺:“是我们给您母亲的一些补偿。当然,我们知道您母亲看不上这些东西,但这都是我们的心意,我们痴想妄想,想补偿您母亲一二,您母亲想要什么尽管说,并且,那个女人,我们也不会让她轻易死了,整个大房的下场,都要让老夫人舒坦了才行。” 岳从年没有接那个商铺,只是看着他:“裹着药躺着呢?”他母亲当年可没有药。 岳二爷急忙摇头:“没有,没有,岳家怎么可能有药,以后都没有药。”没有,没有。 淑怡难以置信地看着客气的二叔。 岳二爷见到她,赶紧将铺子的契约书递过去:“是侄媳妇啊,给,都是给您婆婆的,还望贵人不要嫌弃。” 淑怡什么时候见二叔如此客气过,不禁看夫君一眼。 这……她们是不是欠了一份天大的人情? 岳二爷惦记着药的事,不敢耽搁:“我这就回去处理让您不高兴的地方,放心,一定处理的您满满意意的,我这就去,这就去。”可千万别把怒火烧出来啊,一定要祭了长房,保岳家一命。 岳二爷丢下一堆东西,急忙走了。 淑怡看着左邻右舍探出的头,想到一院子好东西赶紧将大门关上,心里更加七上八下:“夫君怎么办?这些东西太贵重了?要赶紧处理才好?我们要不要给那位老夫人府上送去,还有这些契书,我们交给婆母吗?”婆母回家又怎么说。 她没想到那位老夫人有这等面子:“要不然,我们将这些东西都给那位老夫人送去?” 岳从年看眼自己夫人,这些年她跟着自己受委屈了:“不用,你若喜欢,让人存到商行你慢慢用。” 淑怡震惊地看着丈夫,这么多东西,都给她?! 不是,她夫君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这可是,数不尽的家产,还有给婆婆的东西。 岳从年也想起还有母亲的东西:“这些契书,母亲再来的时候,给了她处理。” 淑怡知道,她不敢贪,只是:“我们要不要给那位老夫人送些过去?”太多了,她从未见过这么多东西,人家肯定使了大力气。 岳从年看着夫人的样子,笑了:“不用。” “怎么会不用?人家……” 岳从年开口:“不是她去说的,是我妹妹,当今圣上去要的。” 淑怡顿时愣在了那里,刚才夫君说谁…… 圣上是夫君的妹妹? 夫君莫不是有大病了? 岳从年拎起跑出来的儿子,回去继续吃饭,一会还要上工,饭当然要吃饱才行。 淑怡依旧回不过神地站在原地,她那便宜婆婆,是当今圣上的母亲?! 淑怡觉得抬起的脚有些虚浮,踩下去的那一下,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还觉得婆婆只是便宜婆婆,容貌有损,已经另嫁,也就一个妇人,谁能想到她会是当今圣上的母亲。 难怪皇上的母亲从不出现在公共场合,人也低调、不显眼,原来是不想戴面具,戴着斗笠出席重要场合,以婆母那样的性格,更觉得麻烦。 淑怡也便理解了,她婆婆是真心态平和之人,相处下来,她也看得出来,婆婆不是因为容貌如何不见人,而是觉得前前后后太麻烦,懒得摆皇太后的谱:“婆母什么时候再来,让婆母在家里住一段时间吧。” 淑怡说完,想起婆婆做皇帝的女儿,大将军的儿子,顿时尴尬了。 岳从年却笑了:“吃饭吧,吃了饭,还要让商行的人来清点这些东西。” 淑怡也笑了,端起碗,怎么也想不到夫君竟然和大将军同母异父,难怪岳家像吓破胆一样! 放她身上,她也寝食难安。 …… 林府内。 林老夫人趁着家里人全,放下筷子,大概说了当年她的事。 在她口中,只是她从岳府出来后嫁了人,生了他们几个孩子。 她这些天出去,是见以前生的那个孩子,没去别的地方,不用让人再跟着她了:“你们如果愿意,见了他以后就叫一声大哥,不愿意,也没人逼着你们认,这件事说起来,与你们关系也不大。” 各自都有各自的事情忙,又不用聚在家里天天东家长西家短。 林老夫人话落,几个女儿、儿子、儿媳的目光下意识看向父亲。 (有更新) 007老四,看到你了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林老爷子就是一个普通的庄稼汉,锦缎穿在身上,他也习惯换上短打去劈柴,是个闲不住的性子。 他知道自家婆娘以前给大户人家做妾,后来被发卖去那种地方。 可知道跟具体知道是哪户人家有很大区别。岳苍什么人?!大周朝顶天立地的存在。 出身、能力都是万里挑一。 做男人做到岳将军的地步,已经不枉此生,想不到土娘,曾经是他房里的人。 跟过那样的男子,再看看他,他有什么?简直不能看。 林老爷子想说,他还有一个了不得的女儿,至少比岳苍的孩子厉害。 可都挡不住知道男人是岳苍后,他隐隐升起的比较,和被比的什么都不是的事实。 可林老爷子也不是曾经的他了,到底见过世面,在众儿女面前绷得毫不露怯。 林四早知道这件事,当初岳从年是他奉命救回去的。 只是当时上面不知道救的人是他便宜兄长,也不知道具体执行任务的人是谁。 但三姐告诉过他,这些日子母亲出门,保护母亲的事也是他安排的。 对家里是不是要多个兄长,他没什么反应,那是母亲的决定,他就是看看他爹什么反应。 毕竟是妻子和别人生的孩子,如今妻子要关照,三姐担心父亲不高兴,让他注意一下父亲。 如果父亲不高兴了,她回来做两天小棉袄,暖暖父亲的心。 不过,他看父亲没什么不妥。 岳苍都死了,父亲确实没什么好介怀的才对。 林依娘也收回目光,爹爹不反对,就不用调和父母吵架。 林五淡最先打破沉静:“娘愿意关照就关照,又不是什么大事,家里也不缺那些东西,我爹不反对,我就不反对。” 林二丫没意见,她就是有意见谁看她。她又不是老三! 林老爷子点头:“你放不下孩子,我理解,如果他愿意,接过来跟我们一起住也行,只是他都成家了,不知道愿不愿意。”他自己两个儿子都不在这里住,女儿们也只是偶然回来。 不过,妻子如果接,那个儿子如果愿意,他真没有意见:“我还有点柴没有劈完,我去看看。” 土娘看着丈夫离开,笑了,起身,跟上丈夫的脚步:这老头子。 林二丫见状,看眼大姐:看到没,还是介意。 林五淡起身:“我去偷听。” 林四一把将人拉回来,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一样,也不怕他娘子笑话他:“吃饭!” 林二丫起身:“我去偷听。” 林四也起身:“三姐问起来,我还要回话,我也去看看。” 林五淡觉得,就是欺负他呗!? 林府柴房内。 林老夫人坐在老伴身侧,给老伴递着木头:“我当年抓住你的脚,容貌尽毁,又脏又臭,遍体鳞伤,什么容貌、身段、金钱都没有,你又没有多少银子,一看我就需要买药温养,可你还是因为我哀求,将我带回去,省吃俭用,给我看病,你在我心里,比任何男人都好,甚得我心。” 林老爷子心瞬间平顺下来:“一把年纪了说这些干什么。” 林老夫人挽住老伴胳膊:“就是想让你知道,我很喜欢你,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甚至不会有之念,别看她现在登基了,如果不是你当年救我,她还不知道在哪里哭。” 林老爷子被妻子逗笑了。 林老夫人见他笑,笑得更加温柔,只是容貌扭曲,目光再温柔,除了见惯她脸的人,都会害怕:“不过也是我自己争气,吃了几副中药就好了,话说回来,你知不知道我当年有多好看?” “早饭吃饱了吗?” “你知不知道吗?我年轻的时候真的好看。” 林老爷子怎么会不知道,看看几个孩子,哪个不像自己:“再吃一点去?” 林二丫确定母亲哄好了父亲,转身,看向自己身后站着的老四,神色顿时凌厉:“老四,我前两天看到你和一个女人在一起。” 林四看了二姐一眼,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他每天事务繁忙,跟不同的人在一起很正常。 林二丫直接点题:“我看到你牵了对方的手。” 林四大概知道二姐看到什么了,但他神色依旧不动,他以前就是审人的,岂能让二姐看出什么。 林二丫见他眉头都没有动一下,顿时生气:“她看着可不像没有婚嫁的女人,劝你脑子放清楚点,不要闹出什么事来,以你现在的品级,什么女人找不到?未出阁的小姑娘多的是,好好成婚,断了不该有的女人,小心让三姐知道。” 林四笑了:“二姐说什么呢,乱担心,二姐吃饭去。” 林二丫看着老四好像真没有什么的样子,莫非是自己多想了,可闹也要有边界感吧:“你真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 “你最好没事。可千万别有事,知道吗?” “知道,知道。”林四搭上二姐的肩一起去前面吃饭,脸色却严肃下来,他以后会再谨慎些,不要情不自禁。 但他们两年前在战场遇到,是天意。 几经生死后越过了线,不在意料之中,但,他不后悔。 何况,他平时很谨慎,那天见她太可爱,忍不住想逗她,失了分寸。 以后不会了。 008不配药材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岳二爷回去后叫上自家夫人和三房,一起向大房冲去。 生死在此一举。 不是他们下手狠,是这个家里已经不成样子了。 如今下人见事不好,走的走散的散,除了从小将他们照顾到大的几个姑姑和老仆,家里伺候的下人都走了。 若是这些人将事情传出去,想靠踩他们上位的人更多,与其这样,还不如他们自己下手,说不定能平了贵人的怒火。 如果他们不撇清关系,死得会和大房一样惨。 岳二爷、岳三爷,闻到大房的药味就来气,还有功夫涂药!饭都要吃不上了! 岳二夫人、岳三夫人带着自己的忠仆,上去就撕大嫂背上的绷带。 包扎的绷带粘连着大片烫伤的皮肤,脓水瞬间流了出来。 岳大夫人凄惨的叫声瞬间响起:“你们干什么?放开我,你们干什么?!来人啊!来人!” 大房的大儿媳妇见状,躲得远远的。 她已经和丈夫提出和离,不是她趋炎附势,不能同甘共苦。而是现在的情况。她若不走,也是白白填在这里。 大房的二儿媳妇本来在伺候婆婆,这时候也躲得远远的。 “你喊什么!也不看看外面还有人吗?人早跑完了!都是你,没有你哪有那么多破事!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大哥娶了你,是你的福气,可你都干了什么?!丢人显眼的东西!” 岳三夫人也没有嘴下留情:“娘说了,大哥娶你,本指望你不妒忌,结果你倒好,不做个人!早知如此,就不该让大哥娶你,扫把星!” 包扎好的伤口很快被摊开。 刺骨的风,激得伤口更加疼。 “拿盐水来,给大嫂喷一喷,伤口好得快。” “二嫂,我听说军中都是用烧红的烙铁止血,以毒攻毒,好得更快。” 二房三房已经疯了,得罪谁不疯啊,得罪最不能得罪的! 今天势必要拿他们大房立威! “你们敢!我是你们大嫂!你们两个是瞎的吗!就这么看着!” 盐水拿过来。 岳大夫人叫得更凄惨了:“你们都在干什么?还不把她们拉开!啊!住手!啊——” 两个儿媳妇瑟缩在一起,谁也没有动。 岳二夫人、三夫人生生把那些药撕下来,再将盐水倒上去:“大嫂,我们也是为你好,用这些药有什么用?晾一晾不是好得更快!” “对呀,大嫂想想当初的雪烟姑娘也是如此,没钱医治,都是生生熬过来的,她熬得多好,大嫂相信你也可以。” “三弟妹说得有道理,说不定大嫂的福气也在后头呢。” “啊——”岳大夫人虚弱得脸色苍白,连叫声都虚弱下来,她们……她们……怎么敢…… 岳二夫人突然心疼地看着大嫂:“嫂嫂这两个儿媳妇真是没用,用不用妹妹帮你把女儿叫回来伺候你,就是不知道她夫家知道你做的事后,会不会回来看你?不会休了你女儿吧?” 岳大夫人闻言,急忙抓住岳二夫人的衣摆:“……不要……不要……” 岳二夫人抽出自己的衣服:“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岳二夫人、岳三夫人说着,收完了房间里所有的药材,确定没有一点药物残留后,甩甩衣袖带着人走了:“每隔一段时间往她伤口上撒把盐,别溃烂了。”这个瓷瓶不错,拿走了。 这么好的椅子,想必以后也没人来坐了,搬走。 岳大夫人满头大汗,虚弱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媳妇,二儿媳妇:都是瞎的吗…… 两个儿媳妇儿害怕地看婆婆一眼,再看着婆婆背上的伤口,眼看婆婆要爬过来,吓得不断往后退,转身急忙去叫婆婆的儿子,她们什么也做不了。 二儿媳妇见状,也赶紧追出去。 岳大夫人趴在地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背上的伤口疼得撕心裂肺,再想想昨天被发卖出去的奶姑姑…… 岳大夫人害怕得心里发凉:这些人,这些畜生一定会害死她的…… 想不到,多年前做的事情,现在会反噬到她身上。 那两房畜牲……会不会……等她伤好了也将她发卖出去受那个女人一样的苦? 岳大夫人趴在地上,突然发现不是没有那种可能,她现在得罪的人,根本不会有人来救她,可是那样的苦…… 她不能,她绝对不能被卖到那种地方去。 岳大夫人摇头,动作扯到背上的伤口裂开,疼得冷汗直冒。 她知道她没有活下去的机会。不过是慢慢等着被别人弄死,还是她自己一死百了。 活着,只会给儿子、女儿、孙子、孙女造成拖累。 岳大夫人想想她的儿子女儿…… 事已至此,她唯有一死,才能给儿子和孙子孙女们挣出一条生路。 岳大夫人想明白其中关键,艰难地向柱子旁的石墩爬去。 她还可以一死百了…… 岳大夫人艰难地爬到柱子旁,头想狠狠地撞上石墩时,一个婆子突然从阴暗处冲出来将她踹到一遍,又拎起她的领子将她拖回原位。“想寻死没那么容易!” 岳大夫人疼得连叫声都发不出来,背上的伤口都在疼分不清哪里,疼得钻心彻骨的疼。 “呸!”婆子走了出去。 岳大夫人疼得满身大汗,她一定要死!这些人谁也休想踩着她的尸体活下去! …… 林老夫人拿了新做成的衣服出门。 每一件衣服都是她亲手做的,有大儿子的,儿媳妇的,还有小孙子的。 她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就是喜欢给孩子们亲手做东西。 半炷香后,林老夫人带着斗笠敲响了岳家小院的门。 “谁啊?”淑怡出来开门,见到她,拘谨了一瞬,急忙将人往里面引:“娘怎么这时候过来了?热不热?快进去。” 有些事知道和不知道,还是有区别的。虽然她以前也没有觉得婆婆有什么不好,可如今因为婆婆另外的儿子、女儿,让她在对待婆母上有了不一样的谨慎。 好像她若是怠慢了,婆婆不放在心上,别人也会计较:“娘,这里坐。” 林老夫人瞬间感觉出了不一样,她小儿媳也是这样待她的,几个女婿也如出一辙差不多。 009林老夫人的父母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林老夫人便知道有些事,从年告诉她了。说了便说了:“娘给你们做了一身衣服,看看合不合适?” “让娘费心了。” “哪里,一点小事。我上次跟您说的,想让孩子进第三学堂,考虑的怎么样,方便吗?” 淑怡点头,方便,怎么会不方便,可以说感激不尽,第三学堂是在国子监旧址上新建的。 上次婆母说的时候,她……确实没放在心上,觉得婆婆说大话…… 是她不对,可当时她也是…… 如今婆母再提,她肯定是要让孩子去的:“让婆母费心了,我上次——” “没事。”有个老婆子跟她这么说话,她也不听。 淑怡有些担心:“会不会让娘难做?”朝廷新政挺严格的。 “不会,我就开一次口,那边也应了。” “谢谢娘。” 林老夫人又拿出一个大荷包,在那里上学的话:“我这里有一些银两,你拿……” 淑怡急忙开口:“不用不用,前些日子岳家送来了很多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够我们用上几辈子了。” 岳家?林老夫人便把银票收了起来。 淑怡看着婆母笑。 林老夫人也笑,那淑怡也知道她和岳家的事了?一把年纪了,有些事情被小辈知道,她也尴尬:“你先忙着,回头我让人来接孩子和你,送你们去第三学堂,我先走了。” “娘再坐会儿,从年快回来了。” “不了。” “娘,我蒸了枣糕,你拿些去。我送您出巷子。” “不用。” …… 林老夫人出了巷子,便看到了自家丈夫。 林老爷从树墩上起身,陪着她往回走。 林老夫人笑:“车夫呢?” “我让他们走了,走到哪里都跟着,麻烦。” 林老夫人笑得更温柔了,虽然戴着斗笠,但一举一动都能让人感觉出她很高兴:“你怎么过来了?” “迷路了。” “是,是。” 林老爷一步步跟着妻子,其实他以为妻子去岳父岳母那里,便跟着妻子出来了,不知道她是来了…… 林老夫人开口:“既然出来了,不如看看我爹娘吧?” 林老爷转头:“方便吗?” “方便,有什么不方便的。” …… 林老夫人娘家姓杨。 杨家是岳府得力奴仆出身,比普通人家过得都要好, 杨家人对新得来的便宜女婿,一个庄稼汉…… 好吧,后来做起了小本生意,也算小有家产,可对这样的女婿,谈不上喜欢与不喜欢。 何况是与岳大人比,拿什么男人配他家女儿都差些意思。 他们全家都是受岳大人恩惠生存,岳大人又对他们女儿、对他们两位老人家都不错。 即便死去前,也为他们留了东西。他们的心不可能偏向另一个男人。 两位顽固的老人家,虚伪地对林老爷点点头,就不理会了。 他们所有的精力还是在女儿身上,女儿这些年受苦了,如果能早些回来,将军还活着的时候…… 但想到女儿的脸…… 女儿没在将军活着的时候回来也好。 林老爷给爹倒杯茶。 杨家老爷子只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他儿子受岳大人一手提拔,认下这个妹夫就是背叛了岳大人。 能不将人打出去就不错了。。 林老夫人见夫君下不来台,接过来放在桌子上,示意夫君不要理会两个老人家了,思想泥古不化。 林老夫人也是料到这样的结果,所以才一直不带他过来,她爹娘都是岳府奴才出身,自然觉得岳大人最好。 即便她说了无数次是现在的夫君救了她,她爹娘也不松口。 杨母拉着女儿的手说话。 林老夫人悄悄看眼丈夫。 林老爷处之泰然。 林老夫人放心了 一些,但看着他镇定的样子,又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这些年也练出来了,多亏了孩子们争气。 否则,他只能在一旁忍气吞声不说话。 林老夫人反拉住母亲的手:“他对我很好,人也很好,今天也是他提出想来看看爹娘。” “老大,去看看饭好了没有?你媳妇手脚越来越慢了。” 两位老人家默契岔开话题,瞥都没有瞥一眼旁边坐着的老实男人。 林老夫人瞬间有些不高兴。 林老爷表示没事,让妻子和父母说话,别发脾气,他在一旁守着就行,多大的事? 林老夫人不愿意,起身就要走。 杨大哥见状,赶紧安抚暴脾气的妹妹。 此时杨家的门被敲响。 杨大哥赶紧让妹妹坐下,爹娘就那样,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我去开门,咱不闹。” “别敲了!来了!”杨家大哥,打开门栓。 林四带着全副武装的侍卫和崭新的车马来接父亲和母亲。 杨大哥看到门外的阵势,愣了一下! 这—— 这时候正是饭点,邻里见到这么多护卫和马车也纷纷过来看热闹。 ——那马车可真讲究,老杨家这是又得了门什么亲戚? ——他们家以前不是在岳家做事吗?莫非岳家又起来了。 ——哎哟,看这马真俊。 ——杨家这是又有在军中的亲戚了吧?这些人可不像捕快。 林四拱手:“是大舅吧,我是林四,晚辈见过舅舅,我来接家父和家母回家,叨扰了。”平时他接父母都是在街道外。 可今天父亲第一次过来外祖家,而这一家子以前又都是岳家的奴仆,他觉得有必要在门口接一下他父亲。 他以前在炎国王府做事,知道家仆意味着什么。 杨家大哥目光同样毒辣,一扫叫自己舅舅的小子,视线就定在他的腰牌上——禁卫军副统领的腰牌! 怎么会? 他外甥是禁卫军副统领!? 杨家大哥打开了大门,疑惑、不解,没敢真当外甥。 他是跟着主家在军队里待过的,对朝廷成员比较关注,当今禁卫军副统领是谁?皇上的亲弟弟! 眼前这人却是禁卫军副统领? 林四见舅舅打开门,走进去:“多谢。” 林老夫人看到儿子来了,赶紧拉起夫君:“那我们就先走了。”谁在这里吃饭!爹娘如果再这样,她就要生气了。 杨家大哥见妹子真认,惊了一瞬!妹子不是说她新夫君做些小生意吗?做小生意的夫君能生出禁卫军副统领官职的儿子? 杨家大哥急忙开口:“都说了不着急,既然孩子们来了,也让孩子们进来坐坐吧,还没见过老人家呢,不急,不急。” 杨老爷子也有点不高兴,他说什么了,女儿就给他摆脸色,他这不是也没有看不起那泥腿子,就是没怎么说话,女儿反而不高兴了:“小辈来了,哪有不让我们见见的道理!” 杨家大哥见爹还在摆谱,急忙让他小声点,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杨老爷子惊异地看着儿子。 杨家大哥点点头,他没有看错。 杨老爷子也是见过世面的,脸上的表情顿时收了几分,疑惑地向外看。 林四走进来。 (有三更) 010活不到那个岁数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林老夫人想直接走。 但孩子已经进来了,见了外祖父、外祖母哪能转身就走了。她可做不出父母那么不给脸的事:“你外祖父、外祖母。”神色不情不愿:“磕个头就行。” 林老爷拉拉妻子的袖子:算了,他真没事。 林四当没看见所有的龃龉,跪下:“见过外祖父、外祖母,见过舅舅。” 杨老爷一眼看清了他身上的腰牌,习惯了看身份下跪的他,本能的就想起来给副统领磕一个。 杨家大哥赶紧按住了老爹。 杨老夫人仆妇出身,同样不是没眼色,见状,赶紧让孩子起来:“也不知道你来,没准备什么东西,别放在心上啊,你这……有官职啊,你爹和你娘也不知道说一声。” 林四开口:“外祖母,我这官职有什么好说的,兴许爹和娘嫌我不争气才不提。” “这怎么能是不争气?副统领是很大的官职。” 林四神色温和:“也要看跟谁比,与我三姐比差远了,我三姐是皇上。” 杨老爷、杨老夫人,杨家大哥纷纷不说话了,就这么看着他,一时间说不出的尴尬。 皇,皇上? 对,对,是听说禁卫军副统领是皇帝的亲弟弟。 可她们女儿从来没有说过呀?! “外甥……真会说笑……”他妹子自从回来竟然从来没有提过!这么大的事提都没有提! 林四便笑:“确实好笑,我不太争气。” 杨家大哥表情有些盖不住了,禁卫军副统领,一路从百山打到新京城,战功赫赫,怎么会不争气。 杨老爷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 杨老夫人一看,赶紧招呼便宜姑爷坐:“你看你刚来怎么就要走了,吃了饭再走,快坐,让你哥去倒茶。” 林老夫人拦了:“不用,时候不早了,真有事该走了。” 杨老夫人还想留,可也看出来女儿气还没有消。 可,这谁能想到,这孩子什么都不说,他们怎么知道就—— 雪烟怎么生的孩子,怎么就生出皇上来了!新皇竟是他们家外孙女! 杨老爷的视线不时落在林四身上,林四无论是气势还是感觉,都是上过杀场的老将。 杨老爷看眼女儿。 雪烟不给爹看!直接戴上斗笠:“我们先走了。” 杨老爷和杨家大哥还没回过神来,下意识便点头。 点完头才又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可有很多事情想问还没问,他们…… 可头已经点下去了。 林老夫人拉着夫君离开。 林四客气拱手,带着父亲母亲离开:“告辞。” “这……”杨家所有人下意识跟了出去。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没有办法。 杨家舅母也从厨房出来:不是说吃了饭再走?而且,穿官服的是谁? 杨家门外。 林四亲自扶母亲上车,又转身亲自扶父亲。 林老爷不用,他又不是上不去。 林四就这么伸着手看着他。觉得他老人家最好让他扶着上去,显得受子女尊敬。 林老爷到底没拗过儿子的好意,手压在儿子手臂上上了车。 林四转身看向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让人将带来的礼物放下来,拱手:“今日匆忙,改日再来拜访,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告辞。” 杨家人张口想说什么,看着车马,到底没说出口。 林老夫人掀开车帘:“回去吧,都在门口干什么。” 杨老夫人想问问她:你会不知道他们在门口干什么? 可现在脑子都是打结的,什么都问不出来。 马车驶离了胡同。 邻里都凑上前问:“谁啊,什么亲戚?” “好大的派头,是军营的吧?” 杨家人闻言,反而什么都没说:“不是,不是。”直接关门进去了。 进去了,反而有点懂,自家女儿为什么什么都没说了,有些事到了某个程度,反而不想说了。 但脑子里都无法相信,当今圣上,是他们家的外孙女?! 那可是圣上! …… 马车上,林老夫人摘了斗笠,笑了。 林老爷便看着她笑。 “我爹和我娘现在肯定后悔死了。放心吧,下次你再去的时候,他们就不敢给你脸色看了,肯定还对你客客气气的。” “就老四事多。”他还能跟自己岳父岳母计较,他们养出这样好的女儿,跟的又是岳将军那样的男人,看不上下面的人多正常,他若是在意,就不会去了。 林夫人计较:“孩子也是不想你受了委屈。” 林老爷知道,说到老四:“老四也该成家了。”都多大的人了,老五家孩子都那么大了,他还没有着落,每次提起都说没稳定下来不着急,现在稳定下来了总该着急了吧。 林老夫人点点头:“我让之念给他留意着。” “抓紧点,要不然总是有人问,显得咱们看不上人家一样。” “好,好。不让他飘着,说他挑拣,不能耽误了你老林家踏实做人的门匾。” 林老爷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人说,对之念不好。” …… 上书房内。 林之念汇总了所有政令,进行总结:“税务这里,自即日起,田赋减三成,商税减两成,先行五年,以助民生息。” “丐溪楼原在南地的大型机械,不用往北调,留在南地之中,北地所有供应重建,一年内,新京城所有基础建设做完,边关所有城墙重建完成。” “工部融一批丐溪楼的人进去,分出三个研发所,至少提交六个可行性方案上来,最短五年,最长十年,我要看到东西。” “吏治最近辛苦一些,严惩贪腐,凡官吏贪赃枉法、以权谋私者,不论官职高低,一律严惩不贷,轻则罢官免职,重则问斩抄家。杜绝新官上任,先肥己。” “同时,设立检察院,专司监察百官,确保朝廷政令畅通。关于河道,所有川河,无论大小,即日起审查隐患,未上报者、监察不利者,直接革职查办。” “宣传署在做什么?指令在哪里,作品就在哪个方向,兴农的戏曲、杂说推进了几步?顺口溜、头口禅想没想好?不要动不动就拿大的,要盯俗的,大的给谁看?” “民法纠纷的事,以后不要闹到我桌子上,尤其是你们,什么谁的儿子打了谁家公子,谁的妻子抓了外面女人的头发,谁谁谁去了街上养着的谁的院子!这种道德层面,律法判不了你们的事,再被人告到我这里,一律严办!都下去。” 几人才敢吭声:“吾皇万岁万岁——” 林之年骤然抬头:“喊什么!说了多少次了,活不了那么大岁数!下去,都下去!” 011带魏回家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林之念待所有人走后揉揉眉心。 每天除了要下发的文书,就是看谁家屋脊上多蹲了一头脊首、谁家门槛高了两寸有不臣之心、谁家房子占了谁家半指,是侵占土地。 每件事都被文臣写得洋洋洒洒、义愤填膺,仿佛不处理就要亡国一样。 还有很多陋习,下发下去寸步难行。 婚嫁制度、买卖制度、契约文书、登记习惯、见人就跪,要是都抓,监狱里都养不起。 更不要提,官员说话大声、官员没穿官服、官员多喝了几碗水,检察院每天记录五花八门的事件。 万事、万物阵痛中,各方都还在磨合。 磨合到了她这里,每件事都要有解决方案,下发下去后关系到,这些人还敢不敢做一些小事,又变得意义重大。 冬枯换了提神香,走过去,双手食指落在皇上的太阳穴,为皇上按揉着:“皇上直接用膳吗?” “不用,备车,我回一趟家。”娘将从年的事与家里说了,她还没有回去看看爹,正好今天有空。 冬枯去准备衣服、备车:“皇上,魏家主在宫里。”今日魏家主在。 “你问问他去不去?如果去,一起。” “是。” …… “三姐,你是不是又老了?” 老五媳妇都想堵上夫君的嘴。 林之念同意,《民法典》的重新修订十分繁琐,很多法案的修订都与民俗相佐,可换亲、典当人口,必须停止:“是比不上你年轻。” “那还是三姐治国有方,我才活得潇洒。” 林之念点点他脑袋:“欲扬先抑,被你用得很巧妙。” “姐,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林之念看到进来的老四,让他去一边卖乖去:“我听说你参与调查了私印案,明天要调到近郊去。” 林四给所有人端了水果:“对,禁卫军这边有霍舟,赵将军最近也在新京,就出去历练一下。” 林之念点点头,基层很需要人:“嗯,你上点心。” 林依娘带着爹爹出来:“你们回来了就别谈公事了,看我给爹新买的衣服好不好看?” 林老夫人、林二丫、林之念、儿媳妇十分捧场:“好看。” 林五淡才不看那个,捅捅魏大哥:“哥,你玩蛐蛐吗?” 魏迟渊低声回:“迷上这个了?” 林五淡使劲点头,他最近想入一只,但又没接触过,可就是眼馋手痒。 魏迟渊明白:“看上哪只了,回头我去给你长长眼。” “谢谢哥,要不说你是我亲哥呢。” 林老夫人还求了平安符,一个孩子一个,魏迟渊也有一个,都分下去。 魏迟渊立即开口:“谢谢娘。” 林老夫人被叫得尴尬地点点头,要不说,她也没脸说自家父母呢。 看看她这里,两个孩子叫她娘,想到自己还给陆辑尘准备了一个平安符,给陆辑尘平安符的时候,也会想到还给了魏迟渊一个。 哎,之念就是没成婚,但就是没成婚也是乱搞什么什么关系,回头,她就把这些话甩女儿面前去:“不谢,不谢,都是一家人。” 小魏把老四找回来,她从心里感激,今晚的菜也是给他备的:“准备吃饭了。” …… 翌日。 京都郊外。 秋日高悬,河堤旁人影攒动,大型机械已经就位。 红玉带着一众下属穿梭在河道堤岸之间,仔细查看着每一处缺口、每一道沟渠。 宏大的机械转头。 红玉督促着安全事宜,脸上留着的岁月痕迹,毫不掩饰:“别给我说虚的没的,似这种积习不改,搞囤货投机的,一律查办,弊端不除,江河何以安澜?民众何以养息?抓到必然严惩,必先究其弊,乃可严立其防,方可奏效。” “是,是,大人,我们一定深究!一定!” 红玉继续往前走,仔细检查堆放的石料,薄厚、坚硬程度、产地,每一批一一过手,凡有不合格者,从采购到源头,一律革职查办! 河道上,严阵以待,不敢有丝毫怠懈。 红玉面色严肃,亲踏过每一寸土地,各个环节快速熟悉。 跟在后面的当地官员,便知道来了个行家,心里打起十分谨慎。 红玉站定回头:“都跟着我做什么?去忙,有事情会叫你们。”红玉说完蹲下来,用石锤继续敲脚下的石头。 “是,是。” 日头正浓,红玉跟着所有工人一起,各自忙碌着。 她这段时间都会在外郊,住在这里,等河道一期工程结束,才会回去。 当最后一缕夕阳隐落,红玉扛着铁锹,与众人一道回家。 河道上给她分的住处,也只是一个农家院,没有特殊,就是离河道近。 红玉刚回去,拉下毛巾,要打井水洗脸,便发现井边水盆里的水是满的。 但她这次过来没带侍从。 红玉看着水盆里的清水,闻着从厨房飘来的饭菜香,眉头皱了一下,心里便有数了。 红玉并没有急着进去,按步骤洗了脸,随意擦擦,明明不见女气的举动,却也多了抹属于她的韵味。 红玉抬头,就看到林四系着围裙,靠在厨房的门框上正看着他。 高大的男人将门框衬得更显窄小。 红玉承认,理智让她不想跟这个男人再有任何关系,他身份麻烦。 何况,除了那次,她并没有与男人勾搭的嗜好。 林四笑了,男人即便到了他这个年纪,只要有好看的皮囊,笑的时候让人如沐春风。 林四自然地开口道:“饿了吗?吃饭。放心,我也有公事来此,不是特意见你,何况……”林四说着,他走上前,高大的身躯完全笼罩住她。 林四刚想做什么。 红玉已经拉下他脖颈,吻了上去。 这个男人,该死的有魅力!每次让他滚远点,又滚回来!自找没趣! 林四任由她霸道的入侵,方觉来得值:“……我只是想你了。” “闭嘴。下次再追来,看我不整死你!”红玉纵然知道,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对她的吸引力。 她相公已经六十多了,没有夫妻生活,但,她那个时候,他伸出援手,这份恩情,什么夫妻生活都抵不过去! 背叛就是背叛,有些事情,明知是错误,却还一再发生! 林四乖乖闭嘴!如果是这样被整死!死去活来又如何? …… 012对酒乐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岳府内。 岳家长房大儿子不得不去给母亲买药时,发现大房什么都没有了,一块石头都没有留下,整个院落,连湖里的鱼也被一搬而空, 岳家长房大儿子站在空空荡荡的院子里,连声大骂。没有银子、没有下人,但凡有什么事情都是他们亲力亲为。 欺人太甚! 大房长子直接找去了二房:他好不了,别人也休想好! 二房的人见他还敢来,骂得更难听:“祸是你们闯的,事却要我们平!托人找关系,安抚岳从年,哪个不需要花银子?银子从哪出?是从我们几房还有公中出!你们大房就什么都不出了!你只看到你们的院子空了!你看看我这里,看看你三婶那里,哪个院子是满的!不但你们大房的银子花出去了,我们二房三房的东西也填进去了,你还有脸冲我们喊,你有什么资格喊?也不看看岳家现在是谁造成的,就是你那个娘!” 三房也听到了动静,走过来:“大侄子,这就是你不对了,我们做这些都是为了谁,我们才能活几年,还不是为了你们这些小辈,你要是再护着你那个娘,你自己能不能活都两说,还关心那些没用的东西呢!我连陪嫁的镯子都当出去了!” 大房长子被骂了个灰头土脸,回来再看眼趴在床上的母亲,他怎么会不知道,这样下去,他也要完。 岳大夫人神色凄凉地看着儿子,眼泪不争气地落下,刚想博两分同情,吃口饭。 大房长子看着母亲的样子,狠狠心,直接走了。 岳大夫人茫然地盯着空荡荡的房间—— 愤恨和痛苦,蚀骨剜心。 让她死了,让她死了算了! …… 陆府内。 一大早,陆辑尘正在浇花,便看到陆竞阳从陆老夫人的院子里出来。 陆竞阳见到他,顿时拘谨起来:“我……来看姑母……” 陆辑尘点点头。 陆竞阳更不自在了,他跟以前比变了很多,做过皇上后变得很不一样,无论是气势还是感觉,辑尘不说话,他都不敢吭声:“那我先走了……约了徐千户喝茶……”下意识把做什么都交代了。 陆辑尘听到他提起徐家,看了他一眼。 陆竞阳顿时站好,等着被训话。 陆辑尘什么都没说:“去吧。” “好,好。” …… 徐府的门楣依旧是徐府的门楣。 改朝换代丝毫没有影响这个百年大族,前朝徐相退下,也还有今朝的领卫将军徐不歪,让徐家的门楣,依旧光鲜亮丽地伫立在新京城的新贵之中,独树一帜。 这却是陆竞阳第一次拜访徐家,带了两匹家里最好的布。 来的时候觉得十分拿得出手,现在恨不得什么都没带。 陆竞阳抬脚迈入徐府大门的刹那,仿佛踏入了一座梦幻的琼楼玉宇之境,满心的惊讶如涟漪般在心底层层漾开。 雕梁画栋的屋檐、庇护,每一处木雕皆栩栩如生,檐上的飞禽走兽似欲破柱而出,廊柱上彩绘斑斓,描绘着仙山琼阁、神女仙童,仿佛将九天之上的仙境搬入了凡尘。 回廊曲折蜿蜒,如一条灵动的丝带串联起府中的亭台楼阁,每一步前行,都能看到不一样的景致。 不远处,假山嶙峋、怪石峥嵘,或如猛虎下山,或似仙鹤展翅,其间点缀着奇花异草,芬芳馥郁,引得彩蝶翩翩起舞。 花园中,湖面更是波光粼粼,似洒下了万千碎银,湖中锦鲤嬉戏,红白相间,穿梭于碧绿的荷叶之间,宛如一幅灵动的画。 远处的水榭雕栏玉砌,琴音袅袅传来,宛如天籁,陆竞阳不禁暗自惊叹。 他只希望自己不要再抱着这两匹布了!人家不差他这点东西! 管家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恭敬地接过东西:“陆大人,这边。” 陆竞阳小心点头,他见过陆府的宅子,也是一座很好的宅子,但与真正的百年世家比,不得不说,瞬间被比了下去。 徐家真漂亮,每一个细节都照顾到得好看,徐府当真是富庶到让人望而兴叹。 最令他觉得丢脸的是,从小在这样的府邸长大的人,不但处处比自己强,竟然暗恋林之念而不得。 真真觉得自己就该沉在臭水沟里,永远不要被人提起。 还好,他已经死了。 死得真好。 “来了,看什么呢?坐。”徐不歪着一袭月白色劲装,外罩一件浅碧色轻纱袍子,腰间束着无装饰腰带,虽为武将,却无半分粗莽之气,全是世家公子的气派。 徐不歪同样也看到管家手里的东西:“还带东西,见外不是。” 陆竞阳赶紧上前:“家里的特产。” 徐不歪豪爽地笑了,。 凉亭的石桌上早已摆满了珍馐佳肴与美酒佳酿,他随意地挥了挥手。 仆从退下。 自己大大咧咧坐下,抬头见好友还在乱看:“陆竞阳!” 陆竞阳赶紧转头,莲台和假山怎么可以结合得如此巧夺天工。 他家院子里也有这些东西,但似乎不如徐家搭配得好看,徐家搭配得好。。 徐不歪被他的样子弄得哭笑不得:“怎么了,看上这院子了?陆府的也不差吧。” 陆竞阳小声开口:“还是差一点。”就一点,毕竟住在里面的人都钟灵神秀。 徐不歪笑笑,没有再说院子。 毕竟,细算起来,这里也算不得他的家,只是承蒙父亲不弃,允他回来。 那天,他只是悄悄回来看一眼,本想磕个头就走。 父亲刚好从外面回来,看到了他,自然地让他回家。 似乎他只是闹个脾气,离家出走一段时间而已。 徐不歪说不上那一刻什么感受,不感激父亲不可能,只觉得漂泊很久的心,再多的功绩也填不满,唯有见到父亲的一刻,才像回到了家。 他那时候大概便是:即便为徐家死,也心甘情愿。 弟弟妹妹知道他回来,都冲过来迎他。 祖母听说他回来了,更是火急火燎赶过来,抱着他哭。 这个家里除了父亲,没有人知道当年他为什么离开。 而父亲,默认了他归来,默认他还是徐家的孩子。 在外人眼里,他是父亲退下来后为徐家重续辉煌的徐大公子。 但徐不歪知道,那只是在外人眼里。 父亲根本不需要谁为徐家再续辉煌。 何况这些日子以来,他怀疑一件事情,陆辑尘很有可能是父亲的儿子。 很荒谬,但他真这么觉得。 013徐家别苑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前太后回来了,住在父亲的别苑里。 他见过父亲与陆辑尘站在一起。 以前他没有多想,但知道父亲和前太后娘娘的关系后,他不得不多想。 更何况,父子那样的人,退下来后,竟然去第三学堂教课了。 第三学堂只收年幼的孩子,以父亲的才学,怎么可能只教年幼的孩子,但父亲去了。 前两天下雨,他去接父亲,看见父亲笑着看二殿下。 他从未见过父亲如此温柔地看过哪个孩子,似乎无论那个孩子做什么他都会应下。 可那个孩子什么都没有要求,便跑远了。 父亲便一直盯着他,直到二殿下上了车,他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徐不歪才知道父亲所谓对徐垢的宠爱,不是宠爱;对二殿下的好,是希望二殿下未来更好的好。 对此,他甚至可以不惜亲自托举。 嫉妒一闪而逝,就只是一闪而逝。陆辑尘从来没叫过他父亲,陆辑尘也不需要叫任何人父亲。 他宠爱的二殿下也不知道眼前人是他的祖父,只知道他是一位年迈的夫子。 徐不歪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和父亲,谁更可怜? 徐不歪给兄弟倒杯酒:“说了回到京城请你喝好酒,你现在才肯赏光。”他曾经说过的那些大不敬的话,多亏陆竞阳不跟自己计较,否则岂不是让人笑话。 “谁说不赏光。”娘的,宅子好看就好看吧!他们都是过命的兄弟:“喝!” 徐不歪给自己倒一杯:“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席间,徐不歪从诗词歌赋谈到兵法谋略,一杯酒接着一杯酒下肚。 他高兴,真高兴,有家可归,有朋友可叙,怎能不高兴? 徐不歪引经据典、博学多才,喝酒都能喝出花样来。 陆竞阳则很实在,就是喝,酒好喝,陪着兄弟使劲喝。 喝到尽兴,喝到脑子不清楚,喝到二五八万时,陆竞阳脱口而出:“你还想她吗?”陆竞阳说完,险些把喝进去的酒,脑子里进的水,全吓了出来! 他刚刚说了什么?! 徐不歪似乎真喝高了,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没有听见。 陆竞阳才松口气,又猛灌了自己几杯酒,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徐不歪方悠悠睁开眼,一动未动:想吗? 他已经不是毛头小子,不会再说出来让人知道。 何况想不想有什么要紧。 论才学,魏迟渊独步天下;论能力,陆辑尘自基层起家,皇位三年;论运筹帷幄,新京城井然有序是陆辑尘的功绩。 若论打仗?哼,他以前觉得自己也还行,确实有点自以为是,才一直在一个位置装大尾巴狼。 可赵意才多大,又是什么实力!几次他觉得可以一攻的决策,都冷静得让他叹为观止。 看看赵意再看看他,他还有脸说自己带兵还行? 他徐不歪? 只是局部作战勇猛,论大局观,他还有的历练。 这样的他,在众多猛将里,或者说在她眼里,平平无奇,不值一提!谈什么喜欢,知道他是谁,还是因为他出身徐家而已。 可他连出身徐家都是假的! 什么都不是! 能老老实实当他的假冒徐家大公子,有个家,就不错了…… …… 日暮西斜,庭园里的灯亮起。 徐正从外面回来。 “大公子请了朋友回来喝酒。” 徐正点点头,便没有从那边走,将场地留给他和朋友。 他刚散学,回来拿些东西,一会儿要去庄子上,不必扰了他和他的朋友。 萋萋前段时间刚回来,就住在他城西的别苑,说什么也不到他这里来,也不去陆府。 徐正拗不过她,只能搬过去住。 何况,他更担心她总是胡思乱想,想孙子,再想出病来:“去库房取一些字画,明日给大殿下送去,再开一箱珠子给二殿下送过去。” “是。” 他这次回来取的是萋萋能穿戴的首饰、珍宝,以及她能用到的陈列、摆件,本也是这些年来给她积攒的,如今她能用上,也算终得圆满。 …… 城西的别苑,环境自然更好,别苑就是舒心的纳闲去处。 如今的城西别苑,不单景好,布置更好,众多好东西源源不断地进来。 徐正下了车,他这年纪平日已经没有那么注意打扮了,可现在,他又格外注意起来。 只要有她在,他的背脊永远挺拔,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威严也只会在她面前收敛。 “怎么又坐在风口了?”徐正声音温柔,放下夜明珠,急忙拿了毯子过来,盖在她身上,又命人将周围的纱幔放下,怕她着了凉。 苏萋萋并不在意:“哪有那么讲究。”声音如幽兰,添了几分温婉。 只是这份温婉里,有徐正才懂的忧伤:“在在今天做了一首诗,像模像样的,我带回来了,你看看?”止戈大了,不在他的学堂。 苏萋萋顿时精神了些:“拿来,我看看。” (这几日一更,15日后恢复双更。) 014徐正的心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徐正见她精神些,便高兴。 苏萋萋看到孙子的字,眼里已经盈满了笑意,哪里看得出诗词的好坏,心偏得只觉得是神童转世。 徐正陪着她一起看, 苏萋萋怎么会不想孙子?她现在每天都想孙子。眼看孩子们一天天长大,恨不得孩子都留在她身边,可她知道不可能。 当初有机会没有留,现在她已经没有资格留。 苏萋萋看着孩子的课业,眼里不自觉蒙上一层水雾。 徐正整个人都温柔下来:“你看你,说了不伤心,又往心里去。”递上手帕。 苏萋萋不用,她就是高兴:“我高兴着呢。” 徐正已然心疼,手抚过她的头发,试着劝:“去陆府住吧。”止戈、在在都在那里,辑尘也在,她能时时见到。 而且两人都是好孩子,怎么会不喜欢她这个祖母。 苏萋萋摇摇头。辑尘在陆府,就够惹眼了,她再去,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陪我走走吧。” “好。” 苏萋萋认真地将孩子的作业收起来,一会,她还会再誊抄一份,留着白日没事慢慢看。徐正陪着苏萋萋走在园子里:“今天回去看到陆家那位表兄弟了,他跟徐不歪的关系倒是不错。” 苏萋萋有点印象:“叫陆什么阳来着?” 徐正答:“陆竞阳。” 苏萋萋恍然,是叫这个名字。 苏萋萋想到徐不歪,想跟徐正说什么,只是觉得两个孩子都是林之念亲生,哪有需要徐不歪的时候,萋萋就是杞人忧天。 徐正见萋萋看自己,转头:“怎么了?” “没什么。” 徐正继续陪着她走,这样的场景,是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日子,如今发生了,比想象中更让他惊艳:“明天要不要去学堂走走?” 苏萋萋的眼睛瞬间笑了。 …… 魏府内。 魏老夫人写完文书,去找婆母。 平日繁琐的发钗、锦裙宽服,换成了轻便的衣衫、素钗,所有的长发盘起,也仅用了一根木钗。 气质撑起她彬彬有礼的举动,更加让人如沐春风。 魏老封君刚刚拜完佛出来:“怎么过来了?” 魏老夫人拿出自己的文书:“娘,我想推广女校,这些天写了一份文书,娘帮我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添补的地方吗?” 魏老封君拿过来看了看,儿媳妇从夫子晋到主任,如今任第三学堂章院,明正王朝如今推广的小学教材和高等教材都是她参与编撰,也是忙得她看不见身影的人了。 魏老封君让人拿来老花镜,认真地看了一遍,点点头:“设想的越来越周全了。” “哪有,还不是娘教导得好。” “是你自己争气,只是推广女校,会不会强化性别差异”魏老封君有些担心。 魏老夫人开口:“我考虑过了,所以先推行六年看看,虽然现在开放了教育,各地学院都有学生,可我看过了,都是男孩子居多,女孩子几乎没有。我觉得这些人家除了觉得男孩子考科举几率更大一些外,就是怕男女那么大年岁了混校,担心以后婚嫁有人说闲话,所以很多人家心里就有顾忌。我想着,先在各地办一批女校,让思想过渡一下,夫子也都是请的各家的夫人们,先让大家安安心,先接受这个现象,等大家都接受了,再放开一些束缚。” 魏老封君点点头:“你考虑得很周全。既然都办了女校,不如成年女子技能培训的课程也加上去,孩子们需要抓,大一些的女孩子即将婚嫁,更要考虑。” 魏老夫人笑了:“还是娘想得周全。” 魏老封君不行了,老了,这些年越发觉得身体不中用。 但看着儿媳妇越来越好,她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临老能看到现在的生活,她就很高兴:“止戈最近可还好?” 魏老夫人将文书收起来,提起孙子,眼睛里都是笑意:“越发勤恳了。学堂里的功课做完,回去还能把子厚安排的功课梳理得井井有条,现在跟着碧玉大人试着处理一些国事了,越发像个大人了。” 魏老封君欣慰地点点头:“可惜啊……我不能时时见到……” “娘,您又来,我不是让您偷偷见了好几次了。” 魏老封君立即开口:“我想天天见。” “娘——” 管家笑着进来:“老封君、老夫人,家主回来了,往咱们院子来了。” “他怎么过来了?平日忙得影子都见不着,今日稀奇了。” 魏迟渊走进来。 魏老夫人一眼看到了他脸上的抓痕,赶紧走过去:“怎么回事?” 魏迟渊按按脸上的伤:“没事,下面的人挠的。” “怎么还伤到脸上了?” “她们就喜欢往脸上招呼。” “为了什么事啊?”还打人脸。 “他们家老人去了,我去销户,他们家不依,领不到老人那一份口粮了,骂到我衙门,一个不高兴动了手,就这样了。” 魏老夫人心疼不已,但想想儿子的活计,现在就是跟下面打交道,越是小事越难处理。 她现在也在外面做事,知道面对下面各式各样的人,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尤其是他儿子这个部门,被挠了也难免:“那你也注意着点儿,毕竟是伺候皇上的人。” 魏迟渊哭笑不得:“对,破了相,失宠了怎么办。” 魏老夫人推儿子一下:“没正经。” 魏老封君反而觉得孙子说得对,伺候人的人,脸还是很重要的:“这时候你怎么回来了?不在宫里伺候着。” 015跟谁好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魏迟渊很想提醒祖母,他半个月没有回来了:“娘,女子学院,我想给您推荐一位夫子。” 魏老夫人神色立即严肃:“夫子考校通过了吗?” “她没赶上,但她是刺绣的一把好手,是咱们家参与北征的家属,孩子去了,生活挺不容易的。” “那你给她安排其他的活计,外面岗位那么多,我这里不行,何况也不必非安排到我这边来,若是她真是有一技之长,她又喜欢教书,明年可以再考。” 魏迟渊看母亲一眼,顿时哭笑不得:“娘,你比我还大公无私。” “我只是公事公办。” “行,我再想想其他办法。”除了这人,还有七八人需要安排生计。他还想着他母亲这里需求量大,可以解决一个,结果看来不可能。 魏老封君看他一眼,他开始管下面人的‘闲事’了,说不上满意还是不满意,有些忙能帮还是要帮的。 只是,他现在这个位置:“你还不走,不陪着皇上吃饭?” 魏迟渊走:“马上。” 魏迟渊简单喝了杯茶,又匆匆出门了。 魏老封君等孙子走了,看眼桌子上随意放着的杯子,叹口气:“在下面混久了,浑身都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痞气。” “娘,哪有?我反而觉得越来越有烟火气了。” “那是你这个当娘的怎么看他怎么好,上面那位可未必。他现在毕竟是伺候人的,那张脸让他该注意还是要注意点,回头让人给他送支药膏,涂一涂,别留了疤。” 魏老夫人突然有些想笑:“娘,以色示人,色衰而爱弛。” “那也得先有色。” 魏老夫人想想也有道理:“是,儿媳催他抹药。那娘明日还去不去学堂?” …… 皇宫内。 林之念抬头,就看到魏迟渊急匆匆去换衣服,也看到了他脸上的伤:“被人动手打了?”吩咐冬枯去拿药。 魏迟渊在屏风后,解下外衫:“遇到一户情绪激动的。” 林之念见过很多基层执法,被当地村民打出村的事件,知道怎么回事。 冬枯进来。 林之念接过冬枯手里的药,等他出来给他涂:“不是跟霍舟说去办事,晚点回来吗?怎么,办得不顺利?” “被赶回来了。”魏迟渊换下了质朴的官服,从屏风后出来,一身酱红色宽袍,张扬出了天际。 魏迟渊上前抱住她:“强调让我好好伺候皇上,伺候不好就不用回去了。” “别闹,脸上还有伤。” “伺候好皇上更重要。” …… 翌日。 第三学堂内。 魏老夫人刚见完施工的人,便看到苏萋萋在接待室里喝茶,正巧助手来说,苏夫人到了:“我知道,你去忙吧。” “是,院长。” 魏老夫人走进来,先笑:“过来了。” 苏萋萋起身:“嗯,没有打扰你吧。” “不会,刚好忙完。”魏老夫人坐下来:“我昨天翻看试卷,发现你参加了夫子入职考试,但后来的试讲你没有参加,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苏萋萋没说话。 魏老夫人神色更加温和:“我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苏萋萋的才学教小孩子完全没有问题。 而且,自己和她都有孙子,她也希望苏萋萋能精神一点,不用总是借着来看徐正的名义看孩子。 苏萋萋看眼面前的魏老夫人,头发梳得干净利落,没有任何饰品人也看着精神。 可却让人觉得她比很多年前,存在感强了很多。以前魏老封君和魏家主占尽了魏家的风光,她在众人印象里就是安静乖顺。 想不到现在已经做到一院总长,人也不一样了。 苏萋萋不是不想出来,但她身份实在敏感:“我再考虑考虑。”她知道第三学堂她进不来,魏老夫人的邀请也不是让她进第三学堂。 苏萋萋也是因为知道如此,如果在外忙起来,她的精力又不能在孙子们身上了。 魏老夫人笑笑,想问她现在走吗?但想想快散学了,平日里她都会在徐正那里等孩子们散学,今天都来了,又快到散学时间,不可能现在走:“行,你再坐会,我还有事,先去忙。” “好。” 魏老夫人从琉璃窗外看着她又坐下去,便知道她是来看两个孩子的。 真好,至少明面上两个孙子都是他的。 临近散学。 第三学堂外停满了各式各样的新旧车辆。 陆老夫人早早地等在外面,今天两个孙子跟她回陆家住,她亲自来接。 止戈虽然不在第三学堂,但他在第三学堂后面的国子监,从两个学堂后面的花园绕过来就能带上在在。 所以,她在这里等就对了。 陆老夫人还特意换了一套质朴的装扮,显得她也朴素了三分。 陆老夫人踮着脚尖正殷切地盼望着自家孩子。 要不说她养的孙子跟她亲呢。 在皇宫住一段时间就会想她,非要回来看她。 真是她懂事、可人的乖孙子。 陆老夫人正高兴,挤到最前面接孙子,张望之际,就看到里面一间房间里,有两个身影非常眼熟。 陆老夫人定睛看过去。 瞬间恼了:这不是自己那两个便宜亲家吗? 气死她了,魏家那个为什么跟苏萋萋说话!她忘了跟谁一派的! 陆老夫人顿时心中警铃大作,几步就要冲进去。 但是她被拦在了外面。 魏老夫人很快发现这边的动静,走出来。就看到了…… “你给我过来!”陆老夫人一把将魏老夫人拉到自己这里:“你跟谁近?跟谁好?” 016三个祖母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苏萋萋见状,瞬间站到门口,没敢出去。 魏老夫人被问得发懵,这…… 这么多人呢。 陆老夫人坚定地拉着魏老夫人的衣袖,这是脸面问题、立场问题,绝对不能退让:“你说你跟谁近?” 魏老夫人无奈:“跟你,跟你。”想来苏萋萋不在乎这些,谁跟陆家这位一样。 陆老夫人满意了:“那你别跟她说话,她是扫把星。我告诉你啊。”陆老夫人压低声音:“你跟我近就对了,你可千万别被她柔弱、可怜的样子骗了,她可是前朝宫斗的最后赢家,再说,你想想她儿子和你儿子什么关系?那是一个盘子里抢吃的两条狗,你还跟她近,你是不是傻?” 魏老夫人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谁儿子是‘狗’? 陆老夫人继续给自己加码:“何况止戈和崽崽跟她不亲,但跟我亲,你如果跟我好,我回头多带止戈和在在去你家玩,两个孩子跟你们魏家不是也亲近了吗?” 魏老夫人喜欢这句:“真的?”老封君想孩子,又不敢请。 “我能骗你吗?而且我说到做到,那你和谁亲近?” “跟你。” 陆老夫人满意地笑了:“那你别跟苏萋萋说话。” “好,不跟她说话。” 陆老夫人听到承诺,瞥了不远处的苏萋萋一眼,切。 苏萋萋站在原地,一点脾气都没有。 陆老夫人有:“魏家妹子,不是我针对她,我不是那样的人,而是她那个人蔫坏,我担心你吃亏。苏萋萋以前,知道我养大了她儿子,一点不知道感恩,还派什么嬷嬷教导我规矩,实际就是为了磋磨我,你说她恶不恶心人?” 魏老夫人:“……”有没有可能,就是真想教你点规矩。 “我跟你说,她在我这讨不了好,她也休想住回到陆府。” 魏老夫人拉着陆老夫人往旁边靠靠,第一批散学的孩子要出门了:“可毕竟是陆公子的亲娘,又是陆府……如果想住回去也可以吧……” 陆老夫人冷哼一声:“就她跟他儿子那两张脸,新京城有几个不认识,两人好意思往一起凑!” 魏老夫人闻言,礼貌地笑笑,好像……也有道理。 陆老夫人见状更加得意:“只要我话一出,她不敢住回他儿子身边,我也不是记仇,主要是这两个人在一起不合适。” 魏老夫人礼貌地扯扯嘴角。 散学的孩子越来越多。 陆老夫人说得越来越委屈,她是如何为了这个家,背负了多少重担。 魏老夫人便看到止戈和在在一起出来了,顿时松口气:可算出来了。 陆老夫人也看见了,立即换上一张慈眉善目的脸,笑得慈爱又温柔。刚才的话都不是她说的,她是明正朝最慈祥的老太太。 不远处,刚要离开的苏萋萋也停下脚步。 魏老夫人转头看到陆老夫人慈祥的脸色,佩服地露出笑意:“散学了。” 止戈、在在彬彬有礼:“魏夫子好。” “好,好……”魏老夫人还没有好出下文。 陆老夫人已自然而然牵住孙子的手:“学了一天累了吧?走,跟祖母回家。” 陆在立即靠向祖母,虽然不理解祖母为什么觉得学习会累,但祖母既然说了,他当然要累一累,还要吃一碗冰果奶:“祖母……”在在牵住祖母就要上车发挥。 止戈的目光坚定地未再落在魏老夫人身上,欲扶弟弟上车之际,看到了不远处的苏祖母。 止戈扶在在的手停住,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在学堂门口看到她了,每次她都站得远远的,不敢叨扰地看着他们。 包括看向自己的目光和在在没有任何不一样,显然苏祖母并不知道自己和在在不同。 在百山时如此,现在还是一样。 母亲的新朝建立,娘和爹爹还有这位祖母之间的事,他虽不完全清楚,但现在的局面也能知道一二,母亲容她活着,除了能容前朝的气度便是因为她是在在的亲祖母。 娘留着苏祖母,就不介意她老人家过得舒心,还是天天郁结在心。 止戈突然拉了一下魏老夫子的衣袖。 魏老夫人立即看向他:“怎么了?”这是迟渊的亲儿子,她还没好好抱过,就长大的孙子。 “您能帮我和祖母说两句话,就说有在在的功课和我祖母说,将祖母带到门卫厅后,方便吗?” 魏老夫人直接同意。 止戈笑笑。 魏老夫人便觉得今天傍晚的天晕染得都格外大气。 魏老夫人转身去叫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正拉着小孙子上车呢,不过,魏老夫人说是谈在在的学习,那多少还是要听一听的:“你等祖母一下,乖。”刚才那么长时间不说,现在当着孩子们的面,显出她懂了。 哎,文人的弯弯绕绕,她是学不来了。 魏老夫人带着陆老夫人往隐蔽处走了走:“当着孩子的面说成绩不好,咱们避着孩子些。” 止戈将在在从车上抱下来,牵住他,带着在在向苏祖母走去。 苏萋萋愣了一瞬。 止戈已经见礼:“祖母好。” 在在见状,也跟着见礼:“祖母好。”他虽然小,但知道自己有两个祖母,眼前的祖母他也见过,还在百山学堂门外见过很多次。他问过哥哥,哥哥说是另一个祖母,以前还带他们玩过,只是那时候他年纪小,不记得。 魏老夫人看了眼止戈带在在去的方向…… 那个位置…… 017他是不是知道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爹爹说,祖母身体不太好,现在好些了吗?” 苏萋萋激动地笑着,伸手想摸摸这个、又想伸手摸摸那个,可真能摸到了,又近乡情怯。 两个孩子都长大了。 “好,好多了。”苏萋萋把手收回来,笑着,想到什么,赶紧将带在身上的两个荷包,递两个孩子:“礼物。” “谢谢祖母。” 止戈轻轻推了一下在在。 在在向祖母的方向倾斜了一下,下一瞬,他便主动伸出手揽住苏祖母的胳膊:“我最喜欢礼物了,谢谢祖母。” 苏萋萋激动地摸摸孙子的头:“祖母下次还给你们带礼物,每天都带。” 止戈给了在在个‘不错’的眼神,又看向苏祖母:“刚刚见祖母心情不好,是不是我祖母说了什么话,惹祖母不开心了,如果那样,祖母别放在心上。” 在在点头:“我祖母一天能惹很多人生气,你跟我祖母生气就是鸡蛋碰了石头,鸡蛋要孵小鸡,不要碰石头,而且我祖母可会惹人生气了,不但惹苏祖母,她还惹爹爹,除了娘亲,她谁都惹。” 苏萋萋摇头:“没有没有,我不生气。”她怎么会生气,她现在一点也不生气。 止戈笑了。 在在松口气:“祖母不生气就好。” 苏萋萋抱着他,能让孩子过来看她,郝大胖说什么都是对的。 “那我们先走了,祖母快出来了。” 苏萋萋知道:“好,好。”目光殷切地看着两个孙子。 止戈牵起在在的手,挥手跟她再见。 苏萋萋觉得心里都是满的,眼里、心里都是两个孩子。 陆老夫人出来,见两个孩子在车旁等她。 魏老夫人看眼苏萋萋的方向,苏萋萋刚刚转过身,已经看不到她的神情,但刚刚止戈带着在在去的方向……就是苏萋萋在的方向。 止戈刚才去看苏萋萋了? 魏老夫人不禁看向长大的孩子:怎么一晃眼孩子就长大了,可以体会大人的情绪了,明明前些年看着还那么小的一个孩子。 魏老夫人动容地看着三个人上车的背影。 止戈扶了陆老夫人。 又扶了在在。 魏老夫人就这样看着他的背影,又高了,身形劲瘦,像迟渊小的时候。迟渊和止戈她都没怎么抱过,就长大了。 魏老夫人眼里突然浮上一层水雾。 在在随着祖母一起上车,止戈突然回头看了眼魏夫子的方向。 魏老夫人顿时收起眼里的情绪。 止戈笑了,冲她摆摆手:“夫子辛苦了,明天见。” 魏老夫人看着孩子,孩子跟她道辛苦呢,突然,魏老夫人又看看苏萋萋的方向,猛然有种感觉。 止戈刚刚带着在在走过去算安慰苏萋萋的话,那么…… 那么刚刚回头,与自己道辛苦,算不算也是安抚自己? 这么说—— 止戈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是不是知道自己是他的祖母?!知道迟渊是他的父亲!? 魏老夫人想到每次只要止戈经过这里,都会特意向自己问候,每次自己看向他,他都会见礼、目光含笑。 大公子对人都是这样谦和吗? 不太可能。 至于如此客气,以他的身份也不用每次都这样恭敬,毕竟她不是止戈的直接夫子。 可止戈每次经过门口,都没有走远过她的两丈的距离。 哪次都没有,都在可以让她看见他、看清他的距离…… 魏老夫人越想越激动,越想越有那个可能,就像他刚刚回去安抚苏萋萋。 他绝对知道! 就像他知道在在是苏萋萋的孙子?他自己——是她的孙子…… 魏老夫人觉得自己快要站不住了。 孩子知道,还愿意一心待她,是不是说……是不是说他不排斥魏家,不排斥他生父是迟渊! 魏老夫人几乎不敢想,越想越觉得他可能知道,可能认同魏家。 魏老夫人瞬间觉得什么都值了,这种感情能与她走出来,看到更大的世界相提并论的满足。 她的事业和她的孙儿,在她心里拥有同等的重量。 尤其,她的孙儿是止戈,那样温柔的、默默的、优秀的,看着自己的孙儿。 魏老夫人待所有人散学,没有一刻停留,直接回到家里:“家主呢!”什么家主:“魏迟渊呢?魏迟渊回来没有?” 大姑姑见状,赶紧上前:“回老夫人没有,家主这两天在宫里伺候,今天未必会回来。” 魏老夫人一刻都等不了:“你去!去叫他回来!让他必须马上回来!” “可家主……”大姑姑有些为难,家主在宫里伺候的时间是有数的,一般只要家主伺候,家主很少回来。 “必须让他回来!去叫!”止戈可能知道,止戈—— 魏老夫人越想越开心,她要问问迟渊有没有这个可能,多好的孩子,止戈他太贴心了。 以往她只是觉得止戈客气对她有礼貌。 可止戈凭什么对她有礼貌?甚至他的魏夫子还成了他母亲的入幕之宾,他完全没有必要对他们有礼貌,对他们没意见都算她魏家烧高香了。 可,孩子对她就是非常友善。 魏老夫人急得不行:“去叫人了吗?” “回老夫人,去了。” 魏老封君听说儿媳妇在找孙子,还火急火燎地要把孙子从宫里叫回来。正巧她就在院子里散步,便走了过来:“他在宫里当差呢,你找他干什么?”哪有外戚喊女儿出宫的道理。 魏老夫人一把抓住婆母,险些脱口而出:“你们都出去!”才动容地看向婆母:“娘,我怀疑止戈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我是他祖母,您是他曾祖母。” 魏老封君惊讶地看向儿媳妇。 魏老夫人点点头:“真的!” 魏老封君眼里闪过一抹泪光:“他真的知道?” “知道,知道,我怀疑他每次跟我打招呼不是客气,是在安抚我的情绪……”就像安抚苏萋萋那样。 身为祖母被孙儿‘安慰’,实在丢人,但就是高兴,就是欣慰,就是欢喜。 这种情绪,怎么压都压不住,恨不得把世间最好的都给他。 018止戈知道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魏老封君也激动,可:“这……怎么可能?谁告诉大殿下的?迟渊绝对不敢说,陆辑尘也不可能,难道是皇上,可……你确定吗?”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他就是知道。” 魏老封君觉得这算什么回答。 魏迟渊匆匆回来,身上湛蓝色宽袍,飘逸沉稳:“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叫我回来。” 魏老夫人一把抓住儿子:“止戈是不是知道我是他祖母?” 魏迟渊愣了一下:“你怎么这么说?” 魏老夫人将今日的事,跟儿子说了一遍。 魏老封君也殷切地看着孙儿。 魏迟渊蹙眉:“只是因此,母亲便怀疑止戈知道。” 魏老夫人点头:“止戈在第三学堂认识的老夫人不止我一个,但他对我和对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魏迟渊深思片刻,止戈怎么会知道?可母亲不会空穴来风。 可,止戈可能知道吗? 魏迟渊一时间沉默下来,若是知道,他依旧肯称自己‘夫子’,是不是说,他不排斥自己是他的父亲? 魏迟渊隐隐有些激动,他以为,止戈会受不了,会不喜欢中途换了父亲,会觉得他以色侍人、不是正途。 毕竟,他从出现在止戈面前,就不是‘合理’的角色,甚至以做他夫子之便,走入了他母亲的视野,占了本属于他父亲的位置。 他一直以为止戈从心理上排斥他。 原来……不是吗? 那,他什么时候知道的?他怎么一点都没有察觉? 魏迟渊猛然想到一件事情,在百山时,那天他们从城门上下来,止戈看他的目光似乎有些奇怪。 那时候,正是内战要起的时候…… 之念为了以防万一,的确有可能告诉他。 所以,那天止戈就知道了吗? 魏迟渊急忙起身:“我先回宫。” 魏老夫人想拦:“话还没说完——” 魏老封君急忙拉住她,虽然她也想知道,但显然这件事迟渊也不确定,他或许察觉到了什么要去证实,再给他一点时间。 魏老封君虽然这样想着,但心里还是急切地盼望得到确切消息。他们止戈是认同魏家的,是吗? …… 皇宫内。 魏迟渊先去了上书房,没人。又匆匆回了寝宫。 魏迟渊的衣袍快速掠过高高的门槛,绕过回廊屏风,看到在窗边看书的之念。 急切想知道一件事的他,在看到之念的一瞬间,悄无声息地平息下来。 魏迟渊放慢了脚步,阳光落在她脸上,静谧、美好。 魏迟渊上前,抱住她:“你……是不是告诉止戈了?”手臂又揽紧了三分。 林之念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但想到他被匆匆叫回去,回来便这样,心里了然,手放在迟渊手臂上,身体缓缓靠他怀里:“止戈跟你说了?” 魏迟渊头瞬间埋入林之念脖颈:她真的告诉止戈了!?止戈果然知道! 止戈早已经知道自己是他的父亲!可是这小子一点都没有透露出来?! 都会跟自己打哑谜了,还天天让自己教导他,自己见了他还要叫一声大殿下! 这个臭小子! 可除此之外,都是高兴。 孩子没有排斥,没有必须换夫子,也没有疏远他。 孩子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他说,不知道怎么面对。 或许一开始还十分纠结、不知所措,但这么大的事,他还是自己调节吸收了,并且已经会照顾崔夫子的情绪,就说明,他没有怨恨自己这个父亲…… 魏迟渊紧紧抱着之念,这一切都是之念给他的,之念将止戈照顾得很好,将孩子教育得更好。 没有大哭大闹,也没有表现出来,他自己已然接受了他这个父亲的存在。 魏迟渊的唇落在林之念耳后,迟迟没有离开。 他并不在乎止戈会不会叫他爹,他甚至想过,一辈子不说又何妨,但现在才发现:止戈知道和止戈不知道也可以是两个概念。 止戈知道自己是他的父亲,还愿意善待祖母。 说明他已经认了自己,认了魏家,只是孩子到底还小,总不能贴上来叫爹爹、祖母。 魏迟渊笑了,张开口—— 唯有此,才能表达他的欢喜。 林之念立即拉住他衣袍:“你敢下嘴,信不信,我扯你头发。”明日有朝会,像什么样子? 魏迟渊眼里都是压抑,是想都不敢想的喜悦,原来止戈早就解决了,尤其是孩子越来越大,有些事他越来越不敢说。 原来,她早有准备。 魏迟渊何止想咬她,恨不得吃了她,眼睛都急红了。 林之念叹口气,反客为主,牙齿咬上他的肩—— 魏迟渊紧紧抱着:她知不知道,止戈默认对他的祖母好,她知不知道:“我要……见血……” 林之念的手盖上他的嘴:行。 魏迟渊的手攥紧她的衣袖,眼里却都是光芒…… …… 晨光照耀宫殿的瓦墙。 魏迟渊带止戈上早课。 十二岁的少年端坐案前,青衫齐整,却将书卷捧得更端正,稚气未脱的眉眼间凝着认真。 突然有鸟雀儿啄窗棂,他头也不抬,竹简上洇开"子曰"二字,是他亲自誊抄,已见功底,腕骨长成青脉隐现。 魏迟渊看着越发清俊的孩子,眼里都是慈爱。 即便就这样看着他,想到他知道自己是他的父亲,还乖觉受训,便觉得这日子,无限的好。 止戈转头看向夫子。 魏迟渊纹丝不动地看向窗外。 止戈又将视线落回书本上,一心一意。 魏迟渊眼底浮现一抹笑意。 早课结束的时候,破天荒地揽了他,抱在怀里:“你很勤奋,很好。” 止戈诧异了一瞬,也伸手回抱了他一下。 夫子如父,止戈喜欢叫什么都行。 019你真行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魏老夫人足足等了一天,才见到儿子。 魏迟渊看着母亲的神色,点点头。 魏老夫人笑了,春风如意,日日都好:“你说,我邀大殿下回来吃饭……他可愿意?” 魏迟渊怎么会不明白母亲的意思:“过段时间。” “好,好。”都好:“马上入冬了,冬猎祈天,我给止戈和在在多备些棉服。” …… 冬猎,在历朝历代都是大事,是一年来风调雨顺、秋收冬藏的象征。 但今朝,削减了又削减,只是一场皇家慰冬的形式,三天结束。 纪缺今日进宫磋商最后出行事宜,走出乾德殿,便看到陆辑尘。 纪缺见状,快速追上陆辑尘。手搭在他肩上:“兄弟,这次冬猎要不要我给你安排一个‘好’位置?”比如,距离皇上最近! 陆辑尘一袭浅蓝装束,拿下他的手:“别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纪缺闻言立即不干了:“我一个当朝从三品,半个户部尚书,跟你一个小吏说话,你还说我拉拉扯扯?”倒反天罡。 “官职无贵贱。”陆辑尘不屑于跟他交锋。 “是,是,我说不过你,你就说你需不需要我给你安排一个好位置吧?” 陆辑尘看他一眼。 纪缺挺挺自己的官服,看到没,皇上的信任。 陆辑尘勉强开口:“这次冬猎你统筹?” “是啊。”纪缺摆出一副快来求老子的样子。 陆辑尘直接开口:“好,把我安排到皇上营帐里去。” 纪缺立即觉得这兄弟可以死了:“皇上的帐子?你想什么呢?”那是皇夫才能住的地方,净为难哥。 陆辑尘瞥向他:“那就是不行?” 纪缺不跟他吹了,这小子一如既往会挑人刺,但是:“不是我说,你怎么想到跟魏家主争一个女人的,你不怕他整死你?魏迟渊这个人,以前笑面狐狸,现在玉面阎罗,你落他手里,不好受吧?” 陆辑尘没有搭理他,直接走。 纪缺赶紧追:“还不让人说了,我不比你了解他。”纪缺追上陆辑尘:“我跟你说实话,如果皇上身边只有你,我必然争上一争,但加上魏迟渊,当我什么没说,我跑得比你还快。” 陆辑尘开口:“看出来了。” 纪缺觉得陆辑尘也不是什么好人,这两人凑一起绝配,不过:“你怎么想的呀?真跟魏迟渊争,你就是吃了不是世家子弟的亏吗,不知道他当年的名声,他最擅长拉拢暂且弄不死的,然后慢慢弄死,要不然我当初那么尊崇他?当然了现在也尊崇,这不就把你这傻子拉拢过去了。你呀,无知者无畏。” 陆辑尘看他一眼:“是你自己技不如人,给自己找了很好的借口。” 纪缺承认,但皇上不看他,他有什么办法?如果皇上只宠他,看他不恃宠而骄?定要怼死这两个自命不凡的家伙不可:“是,是,你厉害,你在他眼皮底下能生出俩孩子来,你确实厉害。” “需要我原封不动帮你把这些话带给魏迟渊吗?” “别,别,我嘴欠,我嘴欠。”纪缺怕了他了,做了几年皇上,越来越会拿捏人:“各地往年投靠你的那些人,北上时不是死了一批吗?” 陆辑尘点点头,他知道。 纪缺压低声音:“还有一批没什么错处的,求到了许大将军那里,这些人大多数与许大将军是同窗,许大将军保下来了。” 陆辑尘看眼纪缺。 纪缺也看着他,虽然这些人不多,在各地也不是要职,皇上本也没有动他们的意思,可许将军出这个头…… 纪缺觉得大可不必,这些人散着,谁是谁有人会管他们吗?偏偏弄这一出,哎:“回头你点点许将军。” 陆辑尘好笑地看眼纪缺:“我?!芝麻大的官,管大将军?” “你现在跟我说话的态度,像芝麻大的官吗?我就是觉得他没必要趟这个浑水,那么浅的滩,不必他这条蛟参与。好吧,跟你说这事,我怕他不懂这些弯弯绕绕,被人绕进去,再被人检举结党营私,有人要弄他。你跟他说说,保他就是保我们保皇派,当然也不让人白做,我透露你个关于皇上的消息?” 陆辑尘开口:“是皇上头上用了几根钗吗?不用,我回去自己数。” “行,要不说你能跟魏迟渊混,你俩半斤八两。” 陆辑尘停了一下:“事情我帮你说。” 陆辑尘就知道兄弟够义气,纪缺也不拐弯抹角:“皇上最近心情不好,你和魏迟渊别找不痛快。” “出什么事了?” “四门与吏部因为空缺被占的事打起来了,他们这两个部门统管着官员铨选、差遣、升迁,不同点只在于四门官职较低,主管低官员武将,但这次四门绕开了吏部,本来这都是小事,可巧就巧在,这件事又涉及了许大将军,所以,现在双方闹得非常难堪。双方都觉得自己有道理,文官一派有些老臣咬着不放,你少参与。” 陆辑尘蹙眉:“知道了,多谢。” “不用,咱们什么关系,冬猎我帮你寻个挨着皇上近的房子,干掉魏迟渊。” “不怕魏迟渊对付你?” “我对他的才学因爱生妒,不过你提醒得有道理,距离皇上最近的房子,你没有了。” 陆辑尘没有跟纪缺计较,直接去找徐正,事情是不是他做的? …… 徐家别苑内。 徐正刚给萋萋熬了汤。 苏萋萋陪在儿子身边,眼里都是他。 徐正不急不缓地给萋萋盛了一碗:“不是。”但对这些事并不意外:“许破并不熟悉事情的流程,只是他觉得没问题便做了,还带着曾经的义气成分,如今被人拿住了把柄,别人咬住他立威,很正常。你不该不知道。” 陆辑尘看着他:“我只是不希望你参与其中。” “有你母亲的先例在,你不开口,我不会做任何事情。”徐正吹凉了汤,递到萋萋面前。 苏萋萋看他一眼,孩子在呢,还是接了过来。 陆辑尘看看母亲,再看看徐正,起身:“我先走了。” “吃了饭再走?”徐正坐着,却没真心留他。萋萋对辑尘的愧疚太重,辑尘在,萋萋的视线都会在辑尘身上。 “不了。” 徐正眉头都没抬:“慢走,不送。” (有第三更,求发电,从小礼物盒子那里点进去,会有发电哦,嘿嘿) 020喜欢的糕点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 陆辑尘没有直接回宫,去了以前之念最喜欢的糕点铺子 “客官,里面先坐,您的糕点马上就好。” 陆辑尘走到座位前,便听到旁边有人说话。 “泥腿子出身就是泥腿子出身,为了一个妾室,闹得那么难看。” “能怨他们吗?他们什么时候见过那么美的姑娘?琴棋书画是什么,恐怕都是第一次接触。” 两人别有深意地笑了一下。 陆辑尘看过去,并不认识,但看两人穿着,无疑都出身很好,还能知道这些事情,应该经过了今秋的筛选,进入了官场。 他们闲谈时,会私下议论那些泥腿子出身的官员,这是最近私下常听说的。这恐怕也是导致许破会帮下面人说情的原因。 “客官,您的糕点好了。” 陆辑尘接过来,向外走去。 乾德殿内。 陆辑尘将糕点放下。 冬枯正巧拿了衣服要去浴房。 陆辑尘开口:“我来吧。” 雕花木门在静谧的殿阁中缓缓推开。 氤氲的水汽散开一些,又很快被门扉关上。 陆辑尘将衣服放下,目光落在浴池中闭目养神的身影上。 她最近很累吧?大事小事都需要她亲自过问,大官员身上的小事更是舆情的风向标,也在她这里等着一个结果。 陆辑尘上前。 林之念靠在池边,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散落在身后,发梢浸在温热的水中,身影此刻也依旧笔直。 陆辑尘走近,看着她,手放进浴池里,温好手的温度,心中不禁泛起一阵疼惜。 陆辑尘绕到她身后,手搭在之念的肩上, 林之念睁开眼,但很快,熟悉的力道与温度便让她放松了下来,紧蹙的眉头也渐渐舒展。 陆辑尘的力道刚刚好,每一次按压的力度,都精准地落在因长时间批阅奏章、处理政务而紧绷的穴位上。 他能做的,就是不要给她再添麻烦。 林之念的背脊渐渐完全靠在汉白玉的浴池边,头靠着陆辑尘的手臂,慢慢没了支撑的力道,睡着了。 陆辑尘一手托着她,另一只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浴池里的水温保持着最初的温度。 时间一点点过去,待外面天很黑了,陆辑尘确定她完全睡熟以后,将人抱出水池,放在床上。 林之念自然翻个身,揽住他,眼睛似乎睁了一下,又没有:“你来了。”声音轻柔而慵懒,在温馨的床帐里旖旎动听。 陆辑尘微微低头,头抵住她的额头:“嗯。”睡吧。 林之念又睡了过去。 …… 上书房内。 吏部为了澄清事实,维护吏部的正当权益,吏部尚书带头连续撰写奏疏,向皇帝详细陈述四门过错的来龙去脉。 在奏疏中,他条理清晰地指出四门擅自任命百户、十户的违规之处,强调官员任用必须遵循严格的制度和程序,这是保障朝廷官僚体系正常运转的基石。 他列举了大量历史案例和现行制度条文,证明吏部流内铨的反对是合理合法的,而四门的行为是对制度的公然破坏,许破的包庇更是知法犯法。 吏部的的奏疏言辞恳切,逻辑严密,既有对制度原则的坚定捍卫,又有对朝廷利益的深切关怀。以公正客观的态度在奏折里阐明真相,揭露事实。希望皇上能够明察秋毫,做出公正的裁决的决定。 林之念看完折子,神色间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看向下面的赵意:“寻贺还没有回来?” 赵意起身。 林之念开口:“坐着答。” 赵意又坐下去:“回皇上,阿寻本来走到了半路,家中突然有事,阿寻又回去了。” “他有什么事?” 赵意闻言,低下头,没敢说。 “说。” 赵意还是起身,少年长成了青年,沉稳、练达:“师父以前身边伺候的人,被逼嫁人,那人求到了师父这里,师父过去看看,便让阿寻先等一等,等师父处理好那边的事,会带阿寻马上回京。” 林之念蹙眉:“你师娘那边呢?” “师娘不跟随师父回来。” “知道了。吏部这件事,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回皇上,大将军恐怕没想那么多,而且百户、十户都是小吏算不到官的行列,大将军恐怕没有多想。” “你回头给他去封信,让他多想想,这件事,是军部做事欠妥,我会依规处置。” “是。” “下去吧。” “是。” …… 赵意出了上书房,碰到陆辑尘,急忙退后拱手:“二爷。” 陆辑尘看他一眼,这个人,越发让人注意了:“嗯。” 陆辑尘走过去。 赵意匆匆离开。 陆辑尘转身看眼他的背影。赵意,似乎还没有成婚? …… 冬猎出行前日。 陆辑尘连同魏迟渊首次走向人前,联手审理了几位高官家里闹出的鸡毛蒜皮的案子。 夫妻闹腾外室的,该净身出户的净身出户。 儿女找上门,却不是妻生的,该补偿孩子到多大补偿多大。 女官员闹丑闻的,同样办理!重则革职! 别人不敢管的案子,他们都接。 两人除了调节、宣传对下的业务,对上也毫不手软。 极大缓解了上书房鸡毛蒜皮的小事。 …… 可这种事,有好就有坏。 凌文韬也不是不同意他们管,可:“赵将军,无形中他们确实越权了。” 赵意不说话。 凌文韬喝口茶也不着急:“两人都有了铲除异己的机会……不可不查……” 赵意依旧不说话。 凌文韬温和地笑了:“或许是老夫想多了,喝茶,喝茶,咱们今日不谈公事。说到私事,赵将军觉得蓝姑娘如何?” 赵意方开口:“蓝姑娘聪颖果敢,秦小将军也坚毅善战,实属良配。” 凌文韬愣了一下,怎么是秦小将军?莫非他来的时候听错了?“啊,这样啊。”可蓝家说的好像是赵意吧。 凌文韬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赵意的神色,还是没有再谈。 他多少知道赵意师父的事,那件事还被皇上问了责,赵意这边恐怕也没有心思。回头问问蓝家再说吧。 021冬猎途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皇家冬猎的队伍,自巍峨皇城迤逦而出,向着北郊的猎场进发。 纪缺穿梭在队伍里:“压速。”队伍最前端,是身披轻甲、手持长枪的御林军先锋。 后面是开国重臣和家眷。 纪缺不时驱马折返,向赵将军询问后续情况。 赵意知无不言。 肃穆的队伍里,却没有林之念。 林之念昨晚带着陆辑尘出发,现在已经快到了。 一路上,冬耕的嫩苗已经缩冬,道路全部加宽,行人陆陆续续,水车旋转在郊外的每片农耕之地。 清晨,随着他们出城的车辆,叫卖的声音在逐渐减少,进出城的队伍没有任何滞塞,来来往往的行人有说有笑。 林之念放下车帘。 陆辑尘将剥好的鸡蛋给她,上面的人虽然斗得厉害,但实施到下面的政策没有人敢阳奉阴违。 可见带她出来走走是对的,现在看着她,神色好了不少。 林之念接过来,眉宇含笑,外面的空气也新鲜,路上新式车辆,衬得他们反而像个守旧刻板的老古董。 林之念掰了一半鸡蛋给陆辑尘。 陆辑尘直接低头,就着她的手直接吃到嘴里。 林之念笑了,也吃了半块鸡蛋白:“一会下去走走?” “好。” 林之念先出发,到北郊却最晚。 林之念下车的时候,头上戴着陆辑尘编的花环。 陆辑尘下车的时候,手腕上缠绕着林之念编的野草手串。 两个人一身简装,一身草木,相互夸着自己的手艺在对方身上最好看。 林之念下了马车,转身去扶陆辑尘。 陆辑尘将手放在她手心,‘娇弱’地让她扶,继而又忍不住发笑,两人像一对寻常出游的小夫妻,轻松闲适。 林之念倒着向后走:“在在说得对。” “说什么?”陆辑尘帮她看着路。 “他爹爹娇气。” 陆辑尘挑眉:“是吗?” 林之念转身:“你说呢?”便看到了不远处的赵意。脸上表情自然严肃几分。 赵意见皇上走来,拱手:“皇上安好,二爷安。” 陆辑尘看了赵意一眼,见他神色严肃,随手将之念头上的花环取下来,走开了去。 林之念开口:“怎么了?” 赵意垂头:“师父放回家的那个女人死了,那家人现在状告师父逼死良民,让大将军以命抵命。” 林之念脸色顿时沉下来。 赵意头垂得更低。 “什么原因?!”林之念神色山雨欲来。 赵意丝毫不敢隐瞒:“臣问过师父,师父去了之后,想要给那女子一笔钱,让那女子另过,或安置那位女子去其它县城不受父母叨扰,可那女子不愿,想留在师父身边伺候,师父不答应。师父好不容易找到了师娘,这些日子,一心都在劝说师娘回府,不可能带其他女子。而且师父对那位女子没有感情,只是伺候在身侧的奴婢,因为懒得换,年景有些长,师父去见她,也是怜她跟过师父一段时间而已,师父在乎的只有师娘,师父不可能这时候再收那女子在身边,那女子见跟随师父无望,想不开,悬了梁。那家人知道后,说是师父害死了他们的女儿,一纸诉状将师父告到了当地衙门,大意是,师父玩弄那女子感情致死,要师父血债血偿。” 林之念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判决怎么说?” “当地衙门不敢判。”杀人偿命,师父过失致人死,也要入狱,将大将军下狱,下面怎么敢判:“可依照新令法又不能压案子,便提交上来……” 林之念等了一会见没有下文,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是等我决策了!?” 赵意闻言噗通跪了下去:“微臣不敢。” “我看你们敢得狠,条理清楚、恩怨分明,怎么就不能判了?!”林之念一时间不知道要先训斥许破,还是训斥那寻死觅活的女子! 明正如此宽松的政策,是让女子为了一个男人生生死死的?! 许破也当真拖拖拉拉,对方父母让女子嫁人,是当地里正就敢看着不管,让其家里违背妇人意愿,强行出嫁吗?!还是女方没有腿,外面没有生路,跑出了家门就会饿死,非要他许破去英雄救美?! 那女子家都告当朝大将军了,那女子就不敢告父母违背自己意愿,或者寻求当地官府帮助?! 一个个都好得很!好得很!“起来!” 赵意立即起身。 林之念尽量平复自己的怒火:“按律怎么判!?” 赵意开口:“回皇上,尚无确凿证据证明那女子之死与大将军有直接关系,但那女子自缢时,大将军确实在同一个院子里,同样不够证据这证明完全无辜,可以此判大将军以命抵命也过于牵强,怎么判还在其次,重要的是……这件事在当地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民众都相信是大将军逼死了那女子,等着让律法还那女子公道……所以臣认为,判处大将军过失致人死亡罪一年,贬为四品偏将军,补偿女子父母二十两白银;其女子父母违背女子意愿,胁迫女子嫁人,拘禁女子自由,判处拘禁两年,罚金五十两白银,此案通报全国。” 前段时间的四门作弊案,加上如今作风问题,师父的威信荡然无存,军中作风也将受人诟病。 林之念点点头:“下去办吧。” “是。” 陆辑尘走过来,见之念脸色不好。又将花环戴在她头上。 林之念微微仰头,望向视线里投下来的花枝,花枝的残影里是他的样子…… 眼底浮现一抹笑意。 …… 临近傍晚。 陆辑尘便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许破是跟随之念最早的老将了,从始至终都不曾背弃,一年牢狱之灾、降品降等…… …… 冬猎的末等队伍,魏迟渊也听说这件事了。 一点小事,拉下一名战功赫赫的大将军…… 诸言沏了茶进来,不知道家主跟着来做什么,就几天时间,也非要来,还说什么优秀官员名额。 不过也对,可不是勤勉官员的特权吗?他们家主最勤勉:“家主,外面很多人都在议论许大将……许偏将军的事。” 魏迟渊点点头,这是被一家奴才阴了。 放在前朝,就是将那女子杖毙又如何?如今却能拉一位大将军下马。 这必然是一件大事。 逼女嫁人这类事,更是严刑酷法了。皇上是要杀一儆百吗? 022皇上!这里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翌日。 猎场外篝火燃起冲天赤焰,丛林中鸟雀惊起,朱红箭囊在苍鹰振翅的阴影中明灭。 冬猎的几支队伍,在林中杀得激烈。 受昨日事情的影响,文臣那边几个大人聚在一起,不时说着什么。 武将这边,几个老将,频频看向给师父判刑的赵将军,又惧于他战功赫赫的威信,移开目光。 冬猎丰收。 闲散无事的侍卫们凿开冰层,一尾鱼飞跃而出,带着冰碴摔在冰面上,鱼鳞映出波光粼粼的阳光。 “皇上!这里有鱼!” 年轻的少年不畏寒冷,一个个打着赤膊下去捞鱼,禁卫军出身,正是爱玩的年纪。 “皇上!明年一定是个丰收年。” 林之念走近几步,看着他们在冰面上玩闹,眼底笑意变浓。 魏迟渊站在人群外,双手抱胸,看着他们,目光淡淡,阳光、男孩,脱得都勒出了肌理。 很有活力。 陆辑尘走过来,一眼看到了人群里的魏迟渊,这些天并不是他当值,他来做什么? 魏迟渊也察觉到他的目光,坦然地回望,顺便扬了一下胸前戴着的光荣官员通行证,勤勉、靠实力跟上的队伍。 陆辑尘顿时转身不再看他,便也看到了不当值的御林军在冰面上凿冰的场面,顿时……比看到魏迟渊好不到哪里去。 “皇上——”喊得最热闹的几个年轻人,看到陆二爷出现的一刻,笑笑,一个猛子扎入了冰水里。 陆辑尘方走到之念身边:“他们倒是有雅兴。” “是啊。”林之念命人将火堆看好,再去熬一锅姜汤,一会这些人上来,就知道冬天的‘馈赠’了。 陆辑尘看着之念吩咐完,继续看向冰面的场景,手指不禁落在衣襟上,解。 林之念看向他:“你做什么?” 陆辑尘看向她:“引起你的注意,毕竟冰面上的似乎更好看。” 林之念突然有点手痒了,也没有委屈自己,直接向他腰拧去。 陆辑尘为了她拧得过瘾,主动靠过去。 从魏迟渊的角度看过去,就是两个人几乎贴在一起。 魏迟渊脸上的表情,淡得能淡出一头驴来。 纪缺本来见到魏家主,想上前打招呼,但看到他的神色,又退了回去。少惹。 …… 傍晚。 赵意从皇上驻地出来。 陆辑尘再次看到他。 赵意拱手:“二爷。” “嗯。” 赵意走远。 陆辑尘回头看赵意,正好看见不远处同样在看赵意的魏迟渊。 陆辑尘直接走向魏迟渊。 魏迟渊也没有动:“你刚才看什么?” “你呢?” 魏迟渊直接开口:“这位赵将军年龄不小了。” 陆辑尘赞同。 “婚事一直耽误着。” “听说是他师娘一直没有进京,现在看来,他因为他师父的事恐怕最近几年都成不了婚了。” 可两人心里又清楚,若是赵意想成婚,什么事都阻止不了这个年纪的他成婚。 就他那位师娘,即便到了新京城又能做什么主,不过就是一个形式。 新京城的世家贵女、小家碧玉、邻家小妹、妖艳美人,什么样式的女子没有,就没有一位是他看上的? 可若说他‘志向高远’,似乎又过于牵强,可他偏偏至今未婚。 魏迟渊、陆辑尘互相看一眼,又默契地散开。 …… 春节刚过,积雪还没有融化,止戈刚刚年满十三,实际年纪已经十四,正式踏入了法务司那扇青灰色的石门。 魏迟渊、陆辑尘最近都对他呵护有加。 止戈晨起时案头除了状纸,还有一杯温水。 墨迹未干的血泪控诉与批驳交叠成山之余,是魏迟渊、陆辑尘交替送往法务司的午饭。 止戈真的不用:“我们这里有食堂。” “怕你吃不惯。” “我吃得惯,爹,真吃得惯。” 陆辑尘想想,也是,他也不小了:“那你有什么问题,记得问,处理下面这些事最容易情绪化,能忍则忍,不能忍告诉爹。” 止戈点头,哄过分担心的爹爹离开,又匆匆揉着酸胀眉心回去翻开案卷。 "弑父夺产"兄弟二人为三亩薄田反目,状纸里尽是外人的控诉,当事母亲一言不发,一边是死去的丈夫,一边是两个孩子,她除了哭,一言不发。 富商妾室毒杀正妻,将毒药塞入幼儿的指甲中,教导他与母亲玩耍,只因正妻斥责了她一句行为不端。 左邻的鸡飞过了右邻的墙,右邻非说没有,翌日右邻家的鸡全部死亡,告到了衙门。 更鼓敲过三巡,止戈才迈着双腿出了衙门。 回去后便坐在上书房白玉雕成的台阶上,看天上的月亮。 林之念打开门,陪着他一起坐着看月亮。 “娘,‘法者,非以刀锯禁恶,乃以明镜照心’,可心是亮的吗?”人心的阴暗,在最后一刻都在为他们自己辩解。 林之念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心是不是亮的娘不知道,娘只知道每个人最初是奔着明亮、温暖而来,谁也不是向着黑暗走去。” 止戈看着母亲。 林之念觉得他还没当父亲,而且有些话是不是魏迟渊教导更合适:“卵子是一个巨大的光源,奔它而来,生命诞生。可出生后的人会因为种种挫折和困难,再次感到寒冷与痛苦。己国政治,就是创造温暖,在大范围内包裹公平与正义,让生命尽量回归最初的抉择里。如果你觉得一个人走向了极端,他可恶该死,不妨看一看他的一生,是不是在某个地方感到过寒冷,这个寒冷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国度政策,然后进行律法修正。同一件小事,再放大来看,就是国家每个政策的实施推行,类似为锅里的水撤薪与添柴,这社会就是水,保持恒温,保持人性,而每次撤薪与添加都要果决快速,每次犹豫都会陷入寒冷或沸腾,煮灭生灵。” 止戈瞬间明悟,娘让他不看表象看本质:“娘最近有烦心事吗?” 林之念有,几次敲打,军部有些动荡,甚至波及到了当初开国的老人:“有啊。” “可以说给我听吗?” 林之念想一想,尽量让他能懂:“还记得以前娘给你讲的生物链吗?” 止戈点头,夫子也讲过。 “人跳出了第一层生物链,自动套用另一套生物链,便是人的欲望,贪嗔与痴愚。站得高的人,想站得更高;得到的多了就想得到的更多,这是人性在其中互相绞杀,形成循环。娘没有办法改变,只能想办法框住他们的野心,现在他们野心已现,娘在找足够粗的铁笼,锁住足够强的野望,正在找,所以有点烦心。”就连止戈进入法务司后,法务司换了两个小官员,谁换的?恐怕陆辑尘、魏迟渊谁也不无辜。 止戈觉得更烦心的是,天天要盯着这些野望吧,看得到的烦心事,而他处理的是别人的烦心事:“娘。” “嗯。” “我有机会像您一样优秀吗?” “没有吧。” “为什么?” “我见过月上基地、空天航母,而这些,你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啊。” 止戈:“……”被母亲语言欺负了吧。 林之念沉默下来。 止戈觉得有件事,该告诉母亲一二:“娘,夫子和爹爹能挪动官员位置。” 林之念看着月亮,没说话。 止戈也没再多说,他知道,娘听见了。 …… (有第三更) 023林四事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翌日。 上书房内。 林之念商议好事宜,将赵意单独留下。 赵意神色平静,心中已经有数。 他昨日上的折子皇上看见了,林四与红玉之事被人检举,不是红玉的夫君不甘妻子在外有人,而是被检举。 赵意依法依规严办刺史,勒令同系林四即刻停职,收回官印;红玉隶属文臣之列,提吏部、刑部后,有其夫君陈情,给予严肃批评,降为四品的处罚。 林四在这件事中认下了所有责任,停职也是没有办法。 林之念的手放在龙案上。 林四,红玉,当初还是她想简单了:“谁检举的……” “回皇上,同行的官员,我查不到此人隶属于谁,但,检举属实。” 林之念背脊慢慢靠在椅背上:“查不到是谁的人……”军部最近可空出来不少职位了,再让这些人努努力,四品左右的武官都要换完了。 赵意一句话不敢多说。 林之念也懒得猜:“去,把林四叫来。” “是。” …… ——啪!—— 林之念一鞭子甩在林四身上。 林四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林之念气得火冒三丈:“这一鞭子是替红玉的夫君打的你!” 林四依旧不吭声。 林之念看着他的样子,又抽了他一鞭子:“难怪娘给你说亲事,你一次又一次推脱,在这里等着是不是?” “臣……草民甘愿领罚!” 林之念长见识了:“你还大义凛然上了,红玉的夫君自始至终一句话没说,你以为只有你为红玉扛下了一切吗?他的夫君一样在为她陈情!红玉用了多少年才走到今天,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现在好了,为了一己私欲,落得永不上升的可能,甚至调离她好不容易打拼到的位置,你真是害人不浅!” 林四神色才有一些变化。 林之念都懒得看:“你以为她老公老了,年岁大了,官职不高,就处处比不上你了,你就能理所当然地跟红玉在一起。我告诉你,当年红玉什么都不是,她夫君一郡之守,世家出身,当年也是手握一方的人,红玉从我身边离开后,是他手把手教导的红玉,他对红玉绝对比你对红玉更有感情!他容着自己头上绿着,你以为是他怕你还是怕我?他是怕断了红玉的前程!你跟了红玉几年想来也知道,红玉后宅根本没人,她对她夫君绝对不是除了敬重没有感情,否则你这么粘人,她何必还把你养在外面,那是因为想必她跟你是一时痛快,她知道谁才是家里那个人!可真是夫贤妻祸少,外面养的是非多!” 林四垂下了头。 “我说的可冤枉你了?” 林四:“……” “我看你还有什么脸面出现在人家夫君面前!连你自以为的承担一切,在他面前都拿不出手!” “皇上!”林四头磕下来:“皇上,都是我的错,与红玉无关,红玉几次想跟我断了关系,皇上,她没有错,她的官职——” “依法办事!因为是你,让我徇私不成!还是你仗着有这层私,觉得我不会动红玉的位置!” 林四沉默了。 “赵意!” 赵意匆匆从外面进来。 林之念开口:“带这东西去给红玉的夫君磕头赔罪!” “是。” “传书令官!” 书令官提起笔。 林之念口述:“发布文书下去,从即日起废除一妾制,改为一夫一妻,谁若再犯!一律革职!” …… “皇上。”冬枯站在浇花的皇上面前:“属下翻看了最近两年的卷宗,与皇上一起打天下的武将这一方势微啊……两年来撤了十位武将,二十多位千户落马,皇上,是不是不太好?” 林之念浇着花没说话。 冬枯站在一旁,也不再多言。 …… 户籍办衙署内。 魏迟渊啪的一声合上文书,蹙眉,抬头:“林四的事谁做的?” 诸行、诸言顿时摇头:“回家主,不是我们的人。” “陆辑尘那边呢?” “回家主,不清楚。”虽然他们家主见了陆二爷也点个头,但互看不顺眼是底色,两人就是表面关系,如此私密的事,他们打探不到。 魏迟渊若有所思,林四是从三品,一路打上来的官员,如今被撤职…… 撤职…… 魏迟渊突然开口:“把最近两年军部撤职,调遣的名单拿过来。” “是。”他们有专门的人负责整理这些,不用通过有关署衙,就能在自家书房拿到这些机密。 这是魏家几百年来的运作方式,成了习惯。 魏迟渊翻看着手里的册子,猛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武将势微了……“这两年,如此多人在动武将吗?” 诸言开口:“回家主,也不是说动,而是武将队伍本就参差不齐,除了有人动的,就是他们真有问题,一抓一个准。” 魏迟渊脸色难看,这不利于江山大统,而且两年内,寒门子弟还没有形成势力,这两年的官员选拔,逃不过有底蕴的人家考上来。 如今还造成保皇武将势微,人人都觉得他们好咬一样,谁都要咬下一块肉来,这样下去,皇上必然要为这一派系增加筹码! 让皇上最快增加筹码的方式,是联姻!? 将武将地位瞬间提上来!?走裙带关系?! 魏迟渊顿觉背脊发凉:“今天宫里下发的文书是什么。” “不再允许有妾?”好像……就下了这一道文书。 “不允许有妾?”魏迟渊喃喃自语,若是皇上成婚,新制度不允许有‘妾’,他和陆辑尘…… 魏迟渊脸色瞬间难看:“让陆辑尘来见——”不必:“备车,去陆府!” “是。” …… 024两人危机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魏迟渊到的时候,陆辑尘刚刚出门要去见他,便知道魏迟渊也想到事情不妙,弄不好就是冲他们两人来的。 明正建国后,对本来存有的婚事情况认可,允许全部登记,但新朝建立后推行一夫一妻一妾制,他和魏迟渊并没有问题。 可当时很多人分析,一夫一妻一妾可能只是一个过渡,因为妾的数量更像规劝,并不是为了推行,所以是为了给众人一个接受过程。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林之念想推行的,一直是一夫一妻制。 原因也很简单,女性参与社会工作后,社会地位提升,朝廷就要推行合理的婚姻制度,保证基数上的公平公正。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功’臣势微的时候。 陆辑尘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请。” …… 陆家书房内。 王德全沏了茶,退下。 陆辑尘开门见山:“不是我的人做的。”他动谁也不会动林四:“也不是你想让的那个人做的,我让人查过了,是红玉夫君曾经的部下看不惯以前的主子受这个委屈,揭发了两人。” 魏迟渊闻言最后一点希望也没了。不是赵意,他和陆辑尘的处境就危险了。 赵意这个人,从来谨慎,没让人抓到过他的错处。 陆辑尘同时开口:“赵意所有的动向都没有问题。” “知道了。” 陆辑尘若有所思:“现在的关键是林四这件事……也就是在老臣势力薄弱的当下推行新婚法,让人心里莫名不安。” 林四直接被撤职了,现在老臣队伍里还剩几个人? 陆辑尘数了一下,最后竟然还数到了徐不歪!徐不歪在之念心里是谁的人?徐正的也就是他陆辑尘的。 老臣数量里再减一人,怎么看,曾经为皇上打天下的武将都在急剧减少…… 陆辑尘瞬间看向魏迟渊。 魏迟渊也看着陆辑尘。 两个人都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皇上会不会提携军部?会不会不惜立皇夫为军部老臣保驾护航? 陆辑尘眉头越皱越紧,未必没有这个可能,为了敲打那些别有用心的人都会做出样子。 再加上新婚法推行…… 皇上若有了皇夫再以身作则,他和魏迟渊就麻烦了。 魏迟渊看着面前的水杯,也没有跟陆辑尘拐弯抹角:“这些年你安排了多少人进去?” “你呢?”陆辑尘反问。 “二十多个都不是在显眼的岗位上,不入流的不算官职的人安排的更多。” “我也差不多,在岗的安排了二十三人,不入流小吏更多。” 两人顿时心知肚明,关键岗位本就不多,有一两人足矣。 这一两人就能把下面这些小吏升到重要位置上去,成为眼线、成为手脚,甚至成为斗倒敌人的利剑。可以反过来随意换掉不满意的竞争对手。 最麻烦的是,这些人还只是他们安排的,他们两人本身还有亲近他们的势力,这些人只要他们想,都能用得了。 魏迟渊以往不觉得这些是问题。 他埋线自己的势力,陆辑尘也在埋线。 他们两人又都有孩子。 魏迟渊以为,再过几年,之念会默认他们两人互斗消耗,朝廷已然在平衡点上。 现在看来……之念恐怕不是这样想…… 那之念现在要做什么? 陆辑尘同样在想:之念要做什么?借着军权势弱,让保皇派上位,现在就对他和魏迟渊动手? 魏迟渊脑子快速转着:未来他和陆辑尘斗的点未必在国内,他完全可以向皇上陈情,皇上不必动他们,他们没有霍乱朝纲的意思…… 皇上会信吗? 陆辑尘在想怎么向皇上主动投诚,他养人绝对没有大不敬的意思,多数也只是想在孩子们需要的时候展示自己的实力。 他如果将自己的人全部呈现在之念面前,之念会不会网开一面? 魏迟渊在脑海里预演了他的投诚。 陆辑尘也在脑海里预演了他的投诚。 发现并不足以打消,之念要扶持武将一脉的想法,因为将砝码压在别人的良心上,不如掌握主动权。 如果之念只是设立武相也就罢了,万一是娶皇夫怎么办? 事情好像瞬间回到了他们初见赵意的时候,好像又不完全是。 “赵意不成婚绝对有问题,说不定就是在等一个机会。”陆辑尘话落,又不得不说:“我们两个人,本身就有互相倾轧的可能,如果有人能猜到止戈和在在分别属于你和我,赌我们将来兵戎相见的人恐怕也大有人在。” 魏迟渊没有反驳。 当务之急是怎么办?! 绝对不能让之念提起立皇夫的事,若是开了这个先例,他和魏迟渊在众人眼里将会大打折扣。 甚至外面的人会自然否定他们在之念心里的分量,到时候什么皇夫、侍郎都会有人提。 他和魏迟渊才是将之念拱手让人。 怎么办? 两人互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一个人——冬枯。 …… 晨光初破。 金銮殿内,气氛凝重如山。 龙椅上,帝王端坐,不必看向哪一位重臣,也自带威严。 接连一年内,随皇上征战的大将损失不知凡几,昨天林将军直接被革职,更是让人胆寒。 忽而,一位臣子上前:“陛下,臣有本奏。” “讲。” “近日坊间流言蜚语,牵涉林四将军与红玉河道指挥一事。臣以为,流言止于智者,不可轻信。” “对啊,对啊。” “林四将军与红玉指挥使,皆为国之栋梁,其忠诚与才能,有目共睹。私德之事,虽不可不察,但亦需审慎。若因一人之言,便轻率定罪,恐伤将士之心,损国家之基。” 此言一出,几位大臣立即附和,纷纷表示赞同,言辞恳切,皆求陛下明察秋毫,勿使忠臣蒙冤。 林之念神色淡淡,黑的也能说成白的,当事人都承认了,这些人却要为两人狡辩了。 “皇上,林四将军,战功赫赫,素有威名;红玉河道指挥,掌管一方水利,功绩卓著。二人之事,若真属实,是有违纲常,可也仅为纲常;若为讹传,则需澄清,以免寒了忠臣之心啊。” 林之念神色淡淡:“还有事可奏吗?没有的话,散了吧。”声音不温不火,不见恼怒更不见赞同。 025那天月色 - 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 - 兔紫月上 宫门外。 洪大人几人走在凌文韬身侧,脸色凝重:“看皇上的言辞,根本没有特赦林将军的想法啊。” “林将军劳苦功高,怎可因这一件事毁了前程,以后谁还……” 赵意从后面走上来,直接看向他们:“以后谁还敢犯!”别以为皇上不知道,他们私下收拢女子的事。 一夫一妻一妾若是委屈了,就一夫一妻,也省得掰扯。 洪大人几人立即闭嘴。 赵意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擦身而过。 凌文韬见状直接跟上赵意,下面人的事情,他多少知道一些,这不是历朝历代如此,还…… 谁也没想到皇上会这样惩治自己的亲弟弟。 这还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是他们这一脉的武将。 凌文韬追上赵意:“他们担心的也不是道德瑕疵的事,而是军部这些年我们损失的人太多了。” 赵意何尝看不出来,神色也和缓下来:“最近已经在加强教育了。” “那也比不上有心人在他们身上下功夫,他们只有战功高位,何曾见过前朝落寞的世家贵族,想靠嫁祸他们翻身的手段,为了权势,他们什么套给这些人下不得。” 赵意也清楚。 这也是为什么一防再防,还是没防住的原因:“皇上这次用重刑,也是给那些投机取巧的人看看,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凌文韬觉得难:“只是一把米,若是成了,可就得到鸡了。” 赵意放慢了脚步,凌老年纪大了。 凌文韬走在赵意身侧:“皇上警醒下面的人也只是警醒,可武将的损失却显而易见,我打算上奏皇上娶夫,夫君人选就在军部选。” 赵意看凌大人一眼。 凌文韬神色如常,这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否则今天这种事,皇上次次当标杆办,我们很被动,就说四门的事情,不就是换个百户、十户,连官职都算不上,真等着他们批,他们看都不会看一眼,我们不过先做了,他们就像抓住四门多大的把柄一样,不知道以为等着四门往里面钻,可若是皇夫出自武将一脉,这样的事同样是皇夫一句话的事,那时候谁还敢乱说!” 赵意不得不说……文臣的花花肠子就是多。 凌文韬知道皇上不能丢什么,皇上绝对不能丢了军部,否则单是压制魏迟渊和陆辑尘就要绞尽脑汁。 凌文韬觉得皇上未必没有那个意思,所以:“劳烦赵将军帮忙拟个名单上来,我直接上书皇上。”至于赵将军就很合适,放着赵将军不用舍近求远什么的,根本不是。 赵意根本不在凌文韬考虑之列,赵将军什么身份,皇上身边的人当好军部与皇上的桥梁就好,就是当个物件摆在那里都行,最重要的是不可让皇上有孕。 所以这个人若是赵将军,就是本末倒置、大材小用,没有必要,选个人上来就行。 赵意神色古怪地点点头。 凌文韬心里就有数了:“这件事先别跟别人提,尤其那些人选提,免得他们失了方寸,让别人知道了去。”尤其是陆辑尘和魏家主:“节外生枝。” 赵意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将军办事,我放心。” …… 魏迟渊、陆辑尘同样在分析之念今天早朝的意思。 看来保住林四,稳住军部势力,行不通。 魏迟渊直接看向陆辑尘:“你回去找陆老夫人,让她现在立即马上进宫,想办法让她替我们问问冬枯有没有解决之道,如果没有,我们就危险了。” 陆辑尘明白:“可若我们卸甲呢?”如果他们两人将现在的职务也卸下,并且要求入宫,入宫后,永不再出现在人前呢。 魏迟渊想了一二:“半圈禁……” 陆辑尘:“对。” 魏迟渊快速在脑海里推演了一遍,顺便看了看外面广袤的天空:“外面的世界将来会孕养出无数个曾经的你我,你能保证在精彩的外面,她还会时时想着你我?”深宫之内,多少人未老,爱已去的人。 陆辑尘开口:“我现在让郝大胖立即进宫。” …… 郝大胖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如此重要。 她真想待价而沽、拽个二五八万,让他们跪下叫她三声娘听听,但也知道,这两人怎么说跟她还有点乱七八糟的关系。 可若是换了人上位,跟她可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她还拽个屁,早晚被人当屁崩了。 算了,就不叫什么娘了,事成之后再叫不迟。 皇宫内。 郝大胖见完了儿媳妇,拉着出来送她的冬枯的手,像对亲女儿一样。 冬枯笑着让老夫人牵。 郝大胖才发现自己不是拐弯抹角的料:“我就不跟你废话了,是魏迟渊和陆辑尘让我问的,他们还有活路吗?”郝大胖说完直直地盯着冬枯。还好她指望之念活着,不是靠陆辑尘、魏迟渊当中的任何一个。 她太明智了。 冬枯笑笑:“老夫人说什么呢,两位公子都很好。” “那他们还有活路吗?” 冬枯听着这样直白的话,尴尬得都怕自己说得不够直白,她老人家传达不到她表达的意思:“这,弱就都弱,强就都强,说起来皇上很愁现在的官员没有真的为过民,总觉得他们无法感同身受,在政令制定上会脱离实际、力不从心啊。” 郝大胖茫然开口:“那他们还有活路吗?” 冬枯笑笑:“老夫人这样回就是。” “啊!” …… 陆家凉亭内。 陆辑尘看眼品茶的魏迟渊,才发现一个问题:“为什么是止戈的祖母去?” 魏迟渊靠在椅子上,喝口茶:“不容易领会错意思。”直白。 陆辑尘…… …… 赵府。 赵府说是府,其实只是一个小院子,连花园、罩房都没有,就是一个带影壁的,三间房的院子。 只有一个伺候的老伯,和两个腿脚不方便、退下来的士兵伺候。 说是将军府邸都没人信,但这也确实就是将军府邸。 赵意出身不好,个人欲望跟他的出身一样不太高,目前位置,没有任何培养爱好的品味的意思。 夜深人静时。 赵意看着整理出的画像,笔几次停了又停。 这是他首次正视自己的欲望,如此不堪入目。 赵意将所有画像聚拢到一起,直接扔进了火盆里…… 如果…… …… 同一时间,陆府内。 陆老夫人被迎进府,说完自己该说的,再看看突然不动的陆辑尘和魏迟渊,她没说什么,直接悄悄走了。 一刻钟后。 魏迟渊、陆辑尘没有任何耽搁,直接进宫,求见皇上。 皇上立夫的事,绝对,绝对不能被提及。 …… 上书房内。 沉香袅袅,桌椅帘幕散发着古朴庄重的气息。 烛光打在雕花窗棂上,纹丝不动。 林之念坐在书桌旁,寻常一件长衫,已仿佛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峰。 珠帘遮住了她越发深邃的眼睛,却遮不住身居高位的人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威严。 这样的人面对自己的爱人时声音却尽量温和:“怎么这时候进宫了,还一起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林之念放下朱笔,声音仿若在耳边低语。 魏迟渊、陆辑尘却感觉到了无尽的压力,掀袍而跪:“陛下。” 林之念闻言,脸上的温和也只是淡了稍许,起身,走下来:“起来,有话好好说便是。” 魏迟渊一袭深蓝色暗纹长袍,云肩虽退,依旧华美,彰显着他不俗的出身,和官场沉浮多年的沉稳。 陆辑尘一身墨色锦袍,面容冷峻,同样坚毅。 “陛下。”魏迟渊年长率先开口,从袖笼里拿出记载着魏家官员和他这些年调动过的官员名单,一人不落:“请皇上恕罪!如今朝堂之上,官吏作风渐有浮躁之态,地方民生疾苦,却难以及时上达天听。臣与陆大人商议,愿率我派众官吏为表率,主动请缨下乡,深入基层,我派小吏,直接革职,研习农植生长、培植新型作物,我派有品级官员,一律降到街道、地方,深入百姓生活,体会百姓疾苦,十年内、二十年内,深入学习不任官职,以此为陛下分忧,为百姓谋福。” 陆辑尘拱手,同样拿出一份折子:“陛下,臣等深知,治国之道,在于安民。若一味高居庙堂,不晓民间冷暖,何谈治国安邦?农作物之生长,农之辛劳,农之谋求,臣等都还有所欠缺,臣等愿以身作则,带领我派众人,全部扎根基层,了解百姓所需所求,为陛下探寻治国良策,不在浮华之上!” 林之念并未立刻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说不欣慰他们拿出这个名册是不可能的。 否则第一个,就会弄死他们。 林之念拿走两人手里的折子。 魏迟渊、陆辑尘仰头看着她。 在陆辑尘眼中,眼前人永远站在眼前,如典籍、似明灯,此时,越发耀眼得让人不敢冒犯。 魏迟渊眼里,他爱的人永远向前,走过荆棘,踏过高台,以皇之姿、之权,让国之脉络随她意动。 他眼前是爱人,也是女皇。是他伸手可碰的人,也是他又觉得看不懂了的人。 把所有人下放吗? 她要做什么?清空中上层? 让王朝减少掣肘?腾出上升空隙? 这是要……变革中上层的所有人?将所有人打入同一个起点? 魏迟渊想到最后一个可能,猛然背脊发凉,瞬间抓住林之念的手! 如果说起义他还听说过,那么这种变革,史书都不曾记载?! 林之念神色未动。 不过洗牌罢了。 陆辑尘也发现了,所以从一开始这件事就不是什么‘皇夫’、权利,是要挖骨剔脓!防止根枝蔓延。 林之念回握住魏迟渊的手,同样伸出另一只手握住陆辑尘:“有心了。” 两人仰头看着她。 就这么看着。 此时他们看着的,不是爱人,是未来必然名耀史册的女皇! “跪着也不怕地上凉,起来。”声音依旧温和。 …… 魏迟渊昨晚真的感觉在伺候皇上。 她不是打断了男人的脊梁,让人匍匐在她的脚下,她是让你看到了更高的穹顶、更远的海晏河清。 …… 下放‘知农’在明正王朝如火如荼地展开。 到田野中去。 到基层处来。 同时,监察办快速组建,防止一个藤上长出十个瓜的奇葩事。 …… 秋日的风,吹走了夏日的燥热。朝廷职位,在没有任何硝烟里,同比削减三分之二。 乾德殿内,在在坐在水榭旁,拿着废纸练字,骤然觉得今天的废纸有意思,都是美男子。 哈哈,美男子! 在在赶紧去向老爹显摆:“爹爹,看到没,这就是比爹爹还美的美男子!”他长大了 ,也会是比爹爹还美的美男子。 陆辑尘看着画中的人:“你从哪里看到的?” “我的废纸箱啊。” 陆辑尘将在在从身上抱下来:“带我去看看。”在在的废纸箱是上书房的废弃不用的折子、文书。 “好啊。” 陆辑尘看到了数十张美男图,然后看到了凌文韬的要求册立皇夫的折子,日期是那晚后的第二天。 折子里画的这些男子,都是赵将军精挑细选的人,绝对忠君爱国。 赵意在那种情况下,都忍住了吗?没有推举他自己。 “爹爹,好不好看?” 陆辑尘点点头,真心实意:“都是万里挑一的精锐,自然好看。” 在在疑惑地看眼爹爹? 爹爹以前不都是觉得他自己最好看吗? 在在瞬间抱住他:“爹爹也是美男子。” 陆辑尘笑:“你娘才是世间最美的女子。”他何其有幸与她共有怀里的孩子,被她允许在身旁陪伴。 …… 三年后。 明正王朝,山河壮丽,科技之光亦在这片古老土地上悄然绽放。 晨曦初露。 金色的阳光洒在大地上,第三科研所的场地中央。 一架飞机静静伫立。 它的机身修长而流畅,由坚固且轻便的特殊木材与金属拼接而成,机翼宽大,犹如巨鸟的双翼,微微上扬。螺旋桨安装在机身前端,巨大的叶片在微风中轻轻转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林之念带着魏迟渊、陆辑尘站在它不远处。 她曾经说过的:苍穹破晓,去看月亮。 (完。下本书,我们再见) (下面的话,写给你。 大纲内容比较笼统,只有‘许破、林四下台,赵不得不上位’,可等情节进展到今天,大家也看到了,在许破、林四因为男女关系闹到今天的情况下,新婚姻制度推行的情况下,魏迟渊、陆辑尘必然自救,他们就是自宫都不会让别人成为武林盟主。 所以,赵很难上位了,我推演了几遍,他也无法上位,甚至前些天一天一更也是在反复在推演,结果,他就是无法上位了。 我本来想写一下现代部分,女主植物人,空杨一直在女主身边,但以女主父母和女主弟弟对姐姐的占有欲,就是植物人,就是死后问香,霍之念的变态弟弟,也不会让姐姐的灵魂嫁给空杨,但女主弟弟返还给了空杨一个空家、杨家,女主若是植物人,在霍家疗养院,女主若是死了,在霍家墓园。这样一看妥妥悲剧。何必再写一个悲剧给您。 所以停在这里了,在这里有三个人的幸福。 很多人都反应,不喜欢三个人,说小牛才是正夫。 可小牛从一开始就不是正夫,我甚至没有让这个角色一开始叫过女主的名字,只许他叫嫂嫂,因为嫂嫂这个词,在他这里有极其复杂的感情,唯独没有乱什么的想法。 可,大家也知道被举报了【真没那种想法,否则就放不出来了】不得不改。 啊啊啊,若有机会,我一定写个1v3的文,为之念正名!我希望,以后再提起林之念,不是她有几个男的,而是没有男人配得上她。 谢谢你的追更,有你才有的林之念。 最真挚的敬意,给每一位追更的你。 看到这里的亲,能否给个五星好评呢?期待五星、期待五星。)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