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今天的陆朗诸事不顺。 昨天玩到大半夜才回家，今天早上六点便接到小姨的电话喊他今天记得上学校一趟，然而当他再次醒来时，已经十一点了。 这天正是返校日，文理分组后的新班级在这天公布，同时各班的班主任派下暑假作业。 这一切陆朗既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到了学校后迳自走向办公室。 被司机送来学校的陆朗刚睡醒不久，一肚子起床火无处发泄，见到几个学生有意无意地偷看着他，火气更盛了。 “看够了没？” 正偷偷瞄他的几个学生赶紧低下头去，走廊上的人自觉往两边靠，没人敢挡在他面前。 这些试探的视线没了，但远处几个女生的视线却从未消失过。她们见陆朗说话了，不仅不怕，还像是听到什么好消息似的笑了起来，还时不时推对方几下。 陆朗更烦躁了。 返校日不只学生换了新班级，新的班主任也得换到新办公室，办公室里一片混乱。陆朗走向站在窗边的年轻女老师，接着一屁股坐在她的椅子上。 王俐正在收拾东西，转过身来见多了一个人，吓了一跳，复又瞪了陆朗一眼。 “你现在才来？我几点就打给你了？” “不知道，没醒。” “快起开！没大没小！连老师的座位都敢坐！” 陆朗站起来，懒洋洋地靠在桌边。 陆朗站得歪七扭八，但已经一米八五的身高还是得让王俐抬头才能看着他的脸。 王俐面对这个外甥向来头疼，想训他也不是，哄他也不是，看他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最后叹了口气道：“你知道你哥把你安排到我班上，现在我是你的班主任吗？” 陆朗“哦”了一声，不知道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她桌上的书。 “小朗，你已经高二了，也该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王俐道，“我不奢望你学习成绩多好，只希望你安安分分、脚踏实地把高中读完，不要让大家担心，也别让姐每次见到我都得念叨你。” 这时一个少年抱着一沓高高的资料走入办公室，陆朗正好瞧见，便无聊地盯着他看。 “陆朗，你有没有在听？” “有。”陆朗点头，但视线没有从那少年身上离开。 少年个头不高，抱着那沓资料甚至看起来有点矮。他一身洁白的制服熨烫得笔挺，一看就知道是出身好人家、品学兼优的好孩子。陆朗看着他，就像看着另一个星球的生物。 “你看哪里呢？” 陆朗把视线挪回来，面无表情地看着王俐。 “你说你在听，那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要我好好学习别搞事，知道了。” 王俐听得出来陆朗只是敷衍，说道：“你要是敢继续胡搞瞎搞，我第一个告诉你哥，看你哥怎么对付你。” 听到这里陆朗终于有了点反应，不悦地“哦”了声，算是应了。 “老师。”方才的少年找了一阵，最后找到了王俐的座位来，“这是同学的资料表。” 王俐方才还一脸无奈，但少年一来登时换了表情，又成了亲切而温和的年轻老师，朝着少年连声道谢，还拿了一颗巧克力糖给他。 陆朗见没自己的事了，看了眼时钟便想走，然而才转身，便被王俐喊住了。 “说你能走了吗？”王俐塞了几张资料到他手上，“填完再走！全班就剩你没填。” “我和人有约了。” “有约你就快点填，别磨蹭，待会也别忘了领暑假作业。” 陆朗心不甘情不愿，但也只能低头把那些资料表给填了。 “没笔。” “一个学生没有笔？”王俐嘴上念着，手上想找支笔给陆朗。然而桌上一团乱，她翻了半天找不出一支笔。 “一个老师没有笔？”陆朗忍不住嘲她。 “不介意的话……”乖乖站在一旁的少年把夹在上衣口袋里的笔递给陆朗，还是双手递。 陆朗低头看他，就见对方仰着头，眼睛黑黑亮亮的。刚才王俐给的那颗巧克力糖没包装，他拿到后直接塞嘴里了，因此现在脸颊鼓着一边，看起来乖乖的。 陆朗从来不和好学生接触，不禁条件反射瞪了他一眼，很凶。 少年抖了一下，手稍稍缩了回来，但才缩到一半手上的笔便被陆朗抢了过去。 陆朗低头唰唰唰地飞快填着资料，浑身上下散发着我很凶别来惹我的气息。 中途少年被其他老师喊走，等陆朗离开学校后才发现少年的笔还在自己这儿。 他最不想和那种好学生有牵连，有一刻想把那只笔扔了，然而想到了对方当时那乖乖的眼神，烦躁地将笔塞进包里。 一早就出师不利，陆朗一整天都过得很倒霉。 中午由于他来迟了，同行的人先给他点了菜，没想到点的菜里有他不能吃的牛奶。他没察觉，吃完了才觉得浑身不对劲。 这不对劲延续到了下午，打球时连续输了几场，被嘲得差点打起来。 晚上一伙人还想继续浪，但他已经受够了，独自离开后却发现手机不知道何时被偷了。 晚上九点，陆朗一个人走在街上，火气旺盛。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名牌运动服，脚上是同一牌子最新款的限量球鞋，背上背着同一牌子的背包，高大、帅气、有钱，浑身上下挑不出毛病。 然后几个杀马特骑着摩托从他身边呼啸而过，溅起路面一滩积水，水全喷到陆朗身上，白衣顿时变黑衣。 等陆朗回过神时，只能看到对方七彩的车尾灯。 陆朗：“……” 不干死那群混帐我不姓陆。 另一头，苑晓阳背着书包低头走进暗巷。 今天放学后他便去兼职了，忙了一整天，连晚饭也没吃，一直到刚才下班才能喘口气。 这条暗巷是他每天的必经之路，这附近治安不好，平时他总会特别小心。然而今天实在是饿着了，只想着家里还剩些什么能吃，忘了注意周遭。 他没注意到巷口停了几辆改装过的摩托，摩托上坐着的杀马特和摩托一样五颜六色威力十足，边听着公放的音乐边抽烟。 他们见穿着名校制服、打扮得干干净净的苑晓阳走进巷里，彼此交换眼神，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苑晓阳正走着，忽然背后被用力拉了一下。他险些跌倒，一时之间弄不明白是自己没站稳还是挡到别人的路了。然而还不待他反应过来，他感觉到有人在扯他的书包。 “干什么！” 书包是双肩后背包，被这么一扯他连人带包都要被扯起来。 他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被包围了，扯着他的包的有两个人，旁边几个人看着他笑。 “借点钱花花。” “我没有钱……” “骗谁呢？手机也借我们玩玩！” “我没手机！我没骗你！” “还逼逼，想死？” 有人架住苑晓阳的胳膊，想把书包拉下来。苑晓阳更慌了，死命扯住书包。 他们见包扯不下来，直接拉开拉链进去掏。书包里全是今天发下来的暑假作业，那群人掏不到东西，边掏边把书一本一本扔出来。 “别扔！别扔我的书！” 混乱之中众人的脚踩在书上，书页脏了，破了，苑晓阳的眼睛也红了。 他看着地上的书，突然迸发出一股力量，竟是挣开了架住他的人。他见人群中有一空隙，拉着包死命地就朝那个空隙钻，想趁机逃开。 然而才刚冲出去，他便直直撞在一个人身上。 那人身材高大健壮，撞上去就像撞在墙上似的，他撞得脑袋发晕，那人却纹丝不动。 那人背光而立，他抬起头时只能看到对方冰冷的双眼。 他感觉自己就像被狼盯上似的，那憋了很久的眼泪，在这一刻终于憋不住，活活吓哭了。 “我真的、真的没钱……” 那人伸手揪住苑晓阳的领子，苑晓阳浑身发抖，别过头去准备挨打。 但预想之中的拳头没有落下，下一秒，他被整个人拎起来，拎到一边去。 “？” 那人的拳头在他面前飞过，打在他身旁的一个杀马特脸上。 “我cnm！” 对方一伙人瞬间骂了起来，众人蜂拥而上，一时间拳头与骂声交杂，全往那人身上招呼。 那人一声不吭，抓起刚才被他揍了一拳的杀马特，直接往另一人身上砸。砸完了扔一边去，改抓起被砸倒的人又是朝脸上狠揍一拳。 顷刻间已有两人被放倒了，还剩三人。 后头一人趁机朝他背上踹了一脚，可那一踹使尽了力，那人却是不痛不痒，甚至连晃也没晃一下。 那人稍稍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踹他的那个杀马特。 杀马特被看了一眼，竟是有点怕，不禁退了一步。可眨眼之间，那人的长腿已经踹在他肚子上，他直接被踹飞到墙上，差点连胃都被踹出来。 剩下两人。 本来这群杀马特就柿子挑软的捏，只是借着人多势众，自己根本没什么本事。 他们见对手打起架来拳拳下重手，顿时怂了，对看一眼后便拔腿狂奔。 但才刚起跑，两人又同时被从后头拉住。 “我、我错了……” “饶了我吧！我叫你爸爸！” “爸爸！不要！爸－－” 这一场架全程不到两分钟，苑晓阳不敢置信地看着四周被放倒的人，发觉只剩下他和那人还站着。 那人微喘着气，缓缓转过头来看着苑晓阳，眼神一如方才般冷漠。 苑晓阳还有点发抖，但此时却不再觉得像被狼盯住似的，因为他认出这人正是中午在办公室里遇见的那同学。 “谢、谢谢你……”苑晓阳连忙道谢，“谢谢你帮我，我……” 他想再说些什么，然而那人只是皱起眉头，接着转过头走了，从头到尾没说过一个字。 2.第 2 章 陆朗今天唯一幸运的是回到家时家里没人，爸妈出国，哥哥出差，而打扫的陈姨也走了。 他急匆匆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把弄脏的运动服脱下，见上面又是泥水又是不知道谁的血，一脸厌弃地直接把衣服塞进垃圾桶，裸着身体进入浴室。 一直到微烫的热水从头顶洒下，陆朗才吐出一口气放松下来。 “嘶……”刚才被踹了一脚，现在他终于知道疼了，龇牙咧嘴地扶着腰，疼得不行还跳了几下。不只是腰，混战中他的脸上也中了一拳，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肯定青了。 他双手撑在墙上，静静让热水淋遍全身。 许久后，他关掉热水走出淋浴间，在洗手台前的镜墙上照了照。 妈的，果然淤青了。 陆朗出了浴室，也不顾头发仍是湿的，向后一倒便埋进他那张大床里。 床上的棉被蓬松柔软，他蹭了两下，不知为何想起了苑晓阳。 苑晓阳是自然卷，当陆朗低头看着他时，能看到他那头蓬蓬软软的卷发。陆朗的手指动了下，有点想戳进去试试看手感……不对！陆朗猛地握起拳头。 他和那种好学生向来八字不合，他能想像那个好学生回到家后哭哭啼啼地和父母哭诉今晚的事，被哄了好一阵子确保父母接送自己上下学后才好些。 光是想到那画面陆朗就不舒服，一点也不想和那种人有关连。 今天他和那群杀马特打架也是因为他们弄脏了他的衣服，就算苑晓阳不在那也是照打一顿。那个好学生竟然以为他是想出手相救，未免太不知好歹。 烦人。 城市的另一头。 苑晓阳回到家时已经十点半了，他推开那扇咿咿呀呀响的铁门，屋内一片漆黑，没有人在家。 他打开灯，头顶那管短小的灯管闪了几下后终于要亮不亮地亮起，照出那十平米不到的客厅兼厨房。 空间很小，但很整洁。 苑晓阳不做停留直接进入浴室，换下沾了不少痕迹的制服，手脚俐落地在狭窄的浴室里洗起衣服。 浴室里的镜子缺了一角，但仍擦得明亮，清楚地反映出苑晓阳认真的神情。他洗好衣服用力挤干，甩平后踮起脚尖挂到铁窗外的晒衣竿上，又缩回来拿起脸盆接水准备洗澡。 十一点半，洗好澡的苑晓阳已经坐在他小小的屋里，正仔细地黏贴他被踩坏的暑假作业。 他的书桌很窄，上头整齐地排列着课本，还有一盏老旧的小桌灯。苑晓阳在那张桌子上黏好作业，又靠在桌灯边低头写起作业，完全忘了自己还饿着肚子这回事。 然而写了几题，他却难得地走神了。 他看着笔尖，想起刚才陆朗的样子，不禁流露出钦佩的目光，心想那人真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好同学。 开学后他一定要和陆朗当好朋友，当然，他也要报答陆朗的恩情。 第二天下午是苑晓阳家教的日子，由于从家里步行到家教地点所在的那家咖啡厅需要一段时间，因此苑晓阳吃完午饭便背着书包出门了。 另一头，陆朗一脸无聊地坐在汽车后座，手里拿着他前两个月刚淘汰掉的旧手机正在打字。 屏幕上跳出许多信息，陆朗看到最新的信息后朝司机道：“陈叔，我在前面下。” “小朗和同学出去玩呀？”陈叔从后照镜看着陆朗淤青的脸颊，既是担心，又是不敢多说什么，“千万要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陆朗随意应了声。 A市有座湖，湖边景色好，开了不少咖啡厅，是情侣们约会的热门地点。 除了湖景，湖上还有小船可划，不只适合情侣，一般朋友也能来这里划船玩，因此每到假日总是聚集了一堆年轻人。 苑晓阳要去的咖啡厅在湖边那条路的转角处，大热天里走了这么久，已经发汗的苑晓阳不禁放慢速度。他抬手看表，见还有段时间，而咖啡厅转个弯便到了，索性站在路边喘口气，一边拿起手帕擦汗。 擦着擦着，他突然听到一阵既熟悉又陌生的音乐。那洗脑的旋律正被音响轰隆隆地大声公放着，还夹杂着一阵烟味，苑晓阳第一时间没想起来那音乐在哪里听过，却隐隐有着不祥的预感。 “昨天苍凉的牙齿被打掉了一颗，都破相了。” “谁敢打残血家族的人？” “一个小孬种，还有一个突然杀出来的疯子。” 苑晓阳看到转角处稍稍露出一角的摩托，立刻想起这个声音正是昨晚那群人中最开始拉他书包的那个人，另一个声音没听过，应该是同一群体的人。 他顿时连气都不敢喘了，只想赶紧绕条路走。然而还不待他绕路，便听那两个声音离他越来越近。 他立刻转身往回走。 “这事全家族的人都知道了，族长还在群里下了通缉令。” “你说他们长什么样子？我记着，下次要是让我遇到，非让他们瞧瞧残血家族第一杀手的厉害。” “有一高一矮，那个矮的就是一个学生……” 苑晓阳紧张得四肢僵硬，同手同脚地缓缓、缓缓、又缓缓地挪到一旁，假装看路边的人流广告。 两个杀马特从他身后经过，没人发现他。苑晓阳一动不动，目不斜视。 突然一个杀马特停下来，转头看向苑晓阳面前的人流广告。 “干什么呢？” “我看下。” 苑晓阳心里一下咯噔，一头Q软的卷发都吓直了。那两个杀马特走到广告前，就挨着他站，他的腿甚至还被其中一人挂在腰上的链子给碰着了。 “人流？谁有了？你？” “我就看看。” “没有你看什么，和你说正经事呢！刚才说到哪了？说到那个学生，那个学生是个矮子，很土，背着个书包，就像他这样。”杀马特随手一指旁边的苑晓阳。 苑晓阳的头低得不能再低，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他装作没听见他们的对话，又一转身背对他们朝咖啡厅的方向走去。 那人没有发现苑晓阳正是自己说的那人，又开始描述陆朗的长相。苑晓阳稍稍松口气，却也不敢大意，加快脚步打算赶紧进入咖啡厅里避开他们。 突然又是一段强而有力的音乐，其中一个杀马特的手机响了，他接起：“你到了？我和公爵在旁边，你转个弯。哎，我看到你了！” “我也看到你了！” 又一个杀马特从转角出现，正好和苑晓阳来了个面对面，两人四目相交。 杀马特：“……” 苑晓阳：“！！！” 应该没认出来吧……苑晓阳有一刹那如此想着。 “就是他！”杀马特朝苑晓阳一指。 苑晓阳拔腿狂奔。 另一头，陆朗拿着十分钟前刚买的手机，一手插在兜里，悠哉地走在湖堤边，等着待会和朋友们一起划船。 今天的陆朗依旧穿着一套运动服，脸上带着点伤，看起来英俊而叛逆，光是站在那便吸引了不少异性的目光。 今天天气好，虽是盛暑却也不闷热，湖边微风徐徐，吹得陆朗心情不错，向来冷漠的脸上难得带了点笑意。他倚在栏杆上，一派悠闲地等着朋友来。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吵闹的声响，陆朗抬头看，只见一群人正追在一个人后头。 “别跑！” “就是那家伙！干死他！” 陆朗注意到那群追在后面又喊又叫的人是昨晚那群杀马特，而前面领跑的正是那个好学生。好学生跑得脸都红了，眼看快被追上了，只差一些。 陆朗看了一眼后又低头玩手机，完全没兴致淌浑水。 但才刚低下头，就听到“砰”的一声落水声，接着是周围群众的惊呼。陆朗再次抬头时那个好学生已经不见了，杀马特们一脸错愕地站在湖堤边不知所措。 转头一看湖面，好学生正在水里扑腾。 陆朗迟疑片刻，随后想着，掉水里就掉水里吧，那家伙总该会游泳吧？ 然而再一看，那人还在原位，并没有朝岸上游。 真正的溺水和电视上演的不是一回事，剧里主角能在水中呼救，可真正的溺水者连气都吸不上来了，更别说发出声音去喊。而且多的是岸上的人看不出水里的人溺水，还以为他一会就能上岸，因此没人下水救他。 其实这些陆朗都不明白，可那一瞬间他却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心想，今天天气这么好，就当作日行一善吧。 陆朗没有再犹豫，手上东西一扔，边朝落水处跑去边脱下运动外套，最后是一个俐落的入水姿势。 此时此刻苑晓阳的意识异常清醒，他能感觉到自己快死了。 上一口呼吸到的空气不知道在多久以前，他的力气正一点一滴地消逝在水中。头顶上八月的太阳正炽热，然而包围他的却是冰冷的湖水，就连身体里也被灌满了刺骨的冷。 眼前逐渐黑去，他再也无力挣扎。 他的脑海中没有出现任何回忆，没有回忆自己如何被一路追赶，如何从没有栏杆的那段湖堤中落入湖中；也没有回忆起自己的妈妈、舅舅，他甚至没有一点绝望。 他只是有点难过，心里想着，果然自己的一生注定如此，不被祝福地来，不被祝福地死。 如果能，他不想死在这种冰冷的地方，他想在晴朗的阳光下死去。 苑晓阳沉入湖中，从脖子，到下巴，到嘴，到鼻，到眼睛，到额，到头…… 到他还兀自举着的手，再到手肘、手臂、手腕、手掌、手指…… 一支炽热有力的手握住苑晓阳的手，硬是将他拉了起来。 拉起的同时，他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3.第 3 章 陆朗抱着苑晓阳游到岸边，一拉又将苑晓阳拉到岸上。 苑晓阳脸上毫无血色，喘不上气。陆朗见状将他抓起拍背，他这才吐出一口水，开始剧烈咳了起来。 苑晓阳很狼狈，陆朗也没好到哪去，不只一身湿，衣服上还沾了不少泥。 陆朗一抹脸上的水，转头朝一旁看去，只见那群杀马特早就跑光了，只剩下围观的群众。陆朗有火无处发，朝众人瞪了一眼，没好气道：“看什么看？看戏啊？” 众人一哄而散。 一旁苑晓阳还咳个没完，肺都快咳出来了。陆朗直接在他背上打了一拳，苑晓阳给一拳打趴了，却也又吐出一口水，终于觉得好了些。 但陆朗不晓得，看他趴在那动也不动，心想自己这下似乎打得有些重了，伸出手指想戳他一下。 “谢、谢谢……”苑晓阳突然小声道，“谢谢你……昨天……还有今天……” “谢什么谢？”陆朗瞬间缩回手，“谁想帮你？你怎么这么麻烦？遇到你没件好事。” 陆朗烦躁地站起，想想把苑晓阳也拉了起来。 苑晓阳又想道谢，但一开口又咳了起来。陆朗浑身上下都在滴水，一肚子火，但看苑晓阳咳得脸都红了，可怜兮兮，顿时也没了脾气。他随手在苑晓阳的背上又拍了两下，说道：“你没事别在街上闲晃，快回家。” “不行，还有事。” “还能有什么事？都快死了还有什么事这么重要？” “要上家教……” 陆朗第一次见到这种五分钟前差点死掉，捡回一条命后还能记着要学习的人。要是其他人，陆朗肯定要嘲讽了，但遇到苑晓阳这种货真价实的乖乖牌，陆朗却有种面对外星人的感觉，既觉得莫名其妙，又觉得该尊重，毕竟生平头一次遇到外星人，给吓死了就不好了。 他的语气难得平缓，说道：“那你打电话请假。” “我……没手机。” “我借你。” 陆朗难得热心，但当他习惯地伸手到兜里掏时，却什么也没掏到。 “我操。” 一分钟后，陆朗拿着屏幕碎了一角的手机面色铁青。刚才他急着下水，随手将手上的东西一扔就不管了，结果他记着别让手机进水，却忘了手机刚到手，膜都没贴。 苑晓阳虽是不知道陆朗在找什么，但刚才一直乖乖跟在陆朗屁股后面。这下他见陆朗黑着脸不住用手指摩挲着摔碎的那一部分，也大概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苑晓阳自责，连忙道：“我赔你一个吧。” 他从来没手机，也不晓得手机保修或是换屏幕之类的事，只想着陆朗既然是为了帮他把手机弄坏了，那他就是该赔，不管多少钱。 然而陆朗却冷声道：“不用，不需要。” “要的！你是为了帮我才……” “我没有想帮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 苑晓阳第一次遇到陆朗这种性格的人，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沟通，只好小声道：“我会赔你的。” “说不用就不用，拿去，打电话。”陆朗黑着脸把手机递给他。苑晓阳没有接，说道：“不浪费你的电话钱，他们就在前面的店里……我想我还是去上课比较好……” 苑晓阳指了指湖边的咖啡店。平常湖边的微风十分宜人，然而此刻吹在湿透的身上，那风便一点也不宜人，只剩渗人了。苑晓阳被风吹得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浑身缩了一下。 陆朗一脸看到外星人打喷嚏的样子，无言道：“不学习会死？你和老师请假。” “可是……我就是老师。” 陆朗这下终于明白苑晓阳指的家教是工作非而非学习，但这热爱工作的情操也是陆朗第一次见了，仍是完全无法理解。 “所以我还是去上课……哈啾！” 陆朗一声不吭，直接拉着苑晓阳朝咖啡店的方向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咖啡店。 浑身湿透的他们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同样地，当苑晓阳停在某张桌前，原本正在嬉闹的两个小学生见到两人也顿时静了下来。 “老师你掉到湖里了？” “嗯……” “老师你好笨哦！” “对……” “大哥哥也掉到湖里吗？”小学生不知死活地朝陆朗哈哈笑，“你和老师一样笨。” 陆朗：“？？？” “你们误会了！”苑晓阳连忙澄清，“是我不小心掉到湖里，这位大哥哥救了我，大哥哥很善良，你们不要这样说。” 陆朗：“？？？？？” 陆朗有生之年第一次被称赞“善良”，不禁愣了，想不出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苑晓阳误会的事。 他静静看着苑晓阳，想知道这人到底是瞎了还是傻了。 “老师，今天放假好不好？你快点回家，不要上课！” “不好意思，今天得停课一次了，下次再补回来，老师请你们吃点心。” 苑晓阳与孩子说话时脸上一直带着温和的笑容，那是陆朗身边的朋友不曾有过的表情，陆朗自己也没有过。遇上这种事还笑得出来，陆朗越发觉得自己和苑晓阳不是同一个物种。 但这到底是什么物种呢…… “也请你吃。”苑晓阳转头朝陆朗道。 “不吃。”陆朗立刻挪开视线。 夏天里咖啡厅空调强，苑晓阳站在那吹了一阵风，忍不住低头又打了个喷嚏。打完喷嚏了，也请完假了，苑晓阳乖乖抬头看陆朗，像在等陆朗发号施令。 “看什么？回家去。”陆朗出了咖啡厅后见苑晓阳还跟在后头，无言道，“别跟了，回家！要我说几遍。” “那……我走了。”苑晓阳朝陆朗点点头，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又说了一次，“开学的时候，你的手机我会赔的，点心也请你吃……还有，谢谢你。” 陆朗冷着一张脸，苑晓阳朝他笑一笑，转身走了。 身边的人终于走了，憋了许久的陆朗打了一个喷嚏。 他随手把湿透的头发一捋，烦躁地吐了口气。刚才他叫苑晓阳回家，其实他自己也想回家，要是给被朋友们看到他现在这样子，肯定得被笑到开学。 “陆朗！！！” “……” 陆朗装作没听见，径自低头走。 “陆朗陆朗陆朗！”后方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一只手在陆朗肩上用力一拍，“没听见我喊你？” 来人一身潮牌，嘴里咬着口香糖，一脸痞样地打量着陆朗。 此时又是一人从后头走来，这人身材高壮，一副凶样，朝着身旁的人骂道：“瞎嚷嚷什么，喊这么响全世界都听见了。” 前者是唐吉祥，后者是周强，两人是陆朗从小的玩伴。 三人的性格不一，唐吉祥爱玩爱闹，周强爱打架爱飙车，而陆朗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要是一般情况肯定混不到一块去。然而三人的父母都是好友，他们凑在一起玩，无论捅出什么娄子也不会被骂，久而久之便习惯凑在一起鬼混了。 当然他们也不是毫无共通点，否则也玩不起来。那唯一的共通点便是“人傻钱多”。 傻是真傻，三人包办了A中的年级倒数前三；有钱是真有钱，明明傻出天际了也硬被用钱塞进了这所重点高中里。 总而言之，陆朗对这两个朋友只有两字评价：损友。 “哇，朗哥你迫不及待跳下去游一圈回来了？” 陆朗给他一个白眼。 唐吉祥也不是不怕陆朗，就是少根筋，完全感觉不到陆朗的火气，继续道：“你再去游一圈给我看看。” “闭嘴。”陆朗抬脚就踹。 “刚才救人的是你？”周强道，“刚才听说有人掉湖里，是你救的？” “看不出来，英雄救美啊。”唐吉祥又凑了回来。 “救个屁美，男的！” “男的你还救，这么善良！” 陆朗又想起苑晓阳刚才也说他“善良”，嘲讽地勾起嘴角笑笑：“日行一善不行吗？我现在日行一善。” 唐吉祥和周强同时露出嫌弃的表情。 “扯吧你，还划不划船？” “划？不划了，想揍人。”陆朗瞬间收起笑容，一脸阴暗，“有好多人等着我揍呢。” 4.第 4 章 第二天苑晓阳起床时头有些晕，感冒了。 他不以为意，擦擦鼻涕戴上口罩便去上家教了。连着上完两场家教，他匆匆在路边吃了碗面，下午又赶去奶茶店兼职。 他兼职的奶茶店在一家烧烤摊旁，一整天生意都很好。苑晓阳忙了一下午，一直到晚上其他兼职的人来，他才终于能喘口气。 “吃饭了没？你休息一下。” “还没，一会再吃。” 苑晓阳忙到连自己正在感冒这回事都忘了，根本一点胃口也没有。他摘掉口罩坐在店后头，掏出随身携带的单词本背起单词。 另一头，陆朗一行人到了烧烤摊。 周强是打架闹事的行家，昨天陆朗说要打人，他昨晚便替陆朗把该打的人都查清楚，连帮手都联络好了。今天待陆朗睡饱了，一伙人便上门搞事，打得那群杀马特哭着说不敢再来找麻烦。 “今天朗哥请客，你们尽管点，吃不倒他。”唐吉祥道。 一群混混聚在一起，又是酒又是肉的毫无节制地点了一堆。然而陆朗心情大好，就连脸上新添了一道伤也没影响他的心情，更不在意那点小钱。 众人正吃着，陆朗的手机响了，一看竟是他小姨打来的。 “陆朗，你人在哪？” “问这干什么？” 旁边几个人酒喝多了嗓门极大，陆朗起身离开座位。 “就不行问问？你没出去玩吧？” “没，在家。” 烧烤摊前旁的奶茶店人稍微少点，陆朗站在奶茶店前继续说。 “刚才是什么声音？” “电视声。” “在家就好，我还怕你出去鬼混。”王俐道，“你记得写作业，过两天我去你家检查作业，没写我就告诉你哥。” “……” “听到没？” “听到了，啰唆。” 陆朗直接关机，烦躁地吐出口气。要叫他写作业，还不如再叫他再去打一架，天知道他都几百年没写过作业了。然而一想到王俐要告状，陆朗就头大。 苑晓阳是个闲不下来的性格，坐了一会后便打算继续做事。可正当他准备回到店里时，突然看到店外有一个熟悉的高大背影，正是陆朗。 他没有多想便凑上前去，碰了碰陆朗的手想打招呼。 才一碰，他的手瞬间被陆朗反手握住，陆朗一脸防备地转过头来。 “是你。”陆朗认出他后顿时放松下来，随后却又挑起眉打量着他，“怎么到哪里都能遇见你？你跟踪我？” “……我在这里兼职。”苑晓阳不知道陆朗为何会有这样的误会，指了指自己的围裙。 陆朗看苑晓阳穿着一件深色的围裙，围裙上还印着店名，不明所以地“哼”了一声，说道：“勉强相信你。” 苑晓阳的手还被陆朗抓着，一直到他轻轻往回缩了下手，陆朗才放开来，并问道：“叫我干吗？” “昨天……”苑晓阳注意到陆朗的脸上多出一个崭新的伤口，顿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疼不疼？我给你擦个药吧？店里面有药。” “你瞧不起我是不是？这点伤就会疼？”陆朗没好气，“你刚才到底要说什么？” 苑晓阳看着那带血的伤口，心想肯定疼死了。然而陆朗一身刺，他也不敢立刻反驳，只道：“昨天我说要赔你手机钱，钱我带在身上，你等我一下。” 昨天苑晓阳在回家路上去了商场一趟，得知陆朗那台手机是最新的果机。 他看那价钱心疼了一下，心知自己这个暑假挣的钱得全赔出去了。但他也就心疼了那么一下，心疼完了便心狠手辣地戳开自己那小猪存钱罐的肚脐，把里头的料全掏出来。 陆朗帮了他这么多，他整个人赔给陆朗都不够了，更别说这些小钱。他有预感自己还会遇上陆朗，因此把钱带在身上，没想到他的预感很准，才隔了一天就遇上了。 “我不知道你买多大容量，所以先按照最大的算。”苑晓阳进店里拿出钱包，掏出一叠钞票递给陆朗。 然而陆朗没接，只是皱起眉头：“你到底心多大啊？这么多钱也敢带在身上？你知道自己长的一脸该被打劫的脸吗？你就没支付宝吗？” 陆朗一连串问题抛过来，苑晓阳一时哑口无言，不好意思地低头小声道：“我没有手机……我就是想给你而已。” 陆朗静了几秒，语气平缓下来。他把全新的手机举起来朝苑晓阳晃了晃，说道：“我告诉你，我就算现在它扔了，明天又能买一台。” 苑晓阳不懂这是什么土豪思维，但还是觉得自己有责任赔偿。然而陆朗看他又要开口，面无表情地道：“你信不信你再敢提起钱一次，我就打你？” 苑晓阳第一次遇到这种人，忍不住生理反射地缩了一下，乖乖把钱塞回去。他看陆朗绷着张脸，虽是怕却又是觉得不能就这样算了，最终鼓起勇气。 “你人这么好……” “？” “又这么善良……” “？？” “你总要让我为你做点什么……至少让我请你喝杯奶茶吧，你都来了。” “……不喝。” “喝吧，我们店很有名的。” 陆朗瞬间皱起眉头，看起来像是又要骂人了，苑晓阳又是怕又是难过，怕陆朗真的打他，又难过自己连请陆朗喝杯奶茶都做不到。可不知为何陆朗却又松开眉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道：“我不能喝牛奶，也不喝加奶精的饮料。” 苑晓阳悬吊起来的一颗心终于放下，笑道：“没关系，我给你调个别的，你等我一下。” 苑晓阳朝店里跑去，陆朗站在外头静静地看着他在里头手脚俐落地张罗饮料，头上的卷毛随着动作一晃一晃，从头到脚都是开心的。 其实陆朗刚才是想拒绝的，他心高气傲，向来不喜欢接受别人的东西。然而他看苑晓阳一脸期待地仰着头看他，见他拒绝后又露出委屈的神情，顿时开不了口继续拒绝。 最后他只好当作日行一善，仁慈地让这位小同学满足一下报恩的愿望。 “原来你在这，我还以为你跑了。”烧烤都来了，唐吉祥却发现陆朗不知何时不见了，连手机都没开。他怕陆朗被人找碴，不料出来却见陆朗站在奶茶店前一脸专注地看着店里，“你站这干吗？看奶茶妹妹？” 听唐吉祥这么一说，陆朗这才注意到和苑晓阳一起值班的是三个女孩子。 “看不出来你喜欢这种口味，长得还挺甜的。”唐吉祥暧昧地推了陆朗一下，“怎么样？要上吗？” “是你喜欢吧。”陆朗白了他一眼。 “还不让人说啊？” “男的，我看的是昨天掉水里的那个男的，后面站着那个，行了吗？” 陆朗一说唐吉祥才看到后面原来还有一个男生，感叹道：“这下真看不出来你喜欢这种口味了，前天为他解围，昨天跳水救人，今天还为他打架，明天你是不是要献身了？” 陆朗看苑晓阳过来了，直接踹了唐吉祥一脚：“够了，滚回去！” 唐吉祥被踹得“嗷”了一声飞回烧烤摊，只剩陆朗依旧一脸高贵冷艳地站在那。 苑晓阳捧着一大杯饮料过来，好奇地看着唐吉祥离开的方向，问道：“你和朋友一起来的？我给他们也做点喝的？” “不必，干他们什么事？”陆朗凶巴巴地抢过饮料，而等他看清手中的饮料后又彻底无言了，那饮料的茶色近似绿茶，然而杯中加的料足足半杯多，“……这什么鬼东西？” “是四季春加珍波椰。”苑晓阳的双眼闪亮，“给你做了少冰半糖。” “……” “挺好喝的，是店里的招牌。” “知道了。”陆朗把饮料换了手拿，也不喝。 苑晓阳看陆朗一脸不情愿，心里有点小小难过，但他想到陆朗或许真不爱喝饮料，自己可能强人所难了。他正想道歉，可却又听见陆朗低声而快速地道：“会喝的。” 陆朗发现苑晓阳很好哄，自己一拒绝他，他就委屈巴巴；可只要稍微语气好些，他又开心了。 陆朗觉得好玩，又试了一次。 “你是真想报答我？” 苑晓阳努力点头。 “那你帮我写暑假作业，全部，有多少写多少。” “好！” 苑晓阳听到陆朗主动提出要求，开心得表情都藏不住。陆朗第一次遇到这种得写作业还笑得出来的人，觉得太奇葩，又太好玩了。 “你到我家来写，明天有没有空？” “明天早上可以。” “那你到这里来。” 陆朗见苑晓阳的围裙口袋上插了一只笔，随手便拿了起来。他也不想找纸，抓起苑晓阳的手便准备写在上头。 苑晓阳个子矮，手也小，陆朗抓着他的手，觉得这手小了自己一号，忍不住捏了捏。 “啧，真小。”陆朗不满地下笔。 “啊……” “干吗？” “没事。”苑晓阳欲哭无泪地看着陆朗用油性笔在他手上写字，“对了，我叫苑晓阳。” “小羊？” “不是那个小羊。”苑晓阳知道陆朗在想什么，快速摇头，“不是咩咩叫的那种小羊。” 他一摇起头来头上软软的卷毛便晃来晃去，陆朗哼笑了声，说道：“我看你就是。” “真的不是。”苑晓阳继续摇头，极力否认，“是破晓的晓，阳光的阳，不是那种小羊……我叫苑晓阳，你呢？” 陆朗写完地址，把笔插回苑晓阳的口袋里，挑眉道：“凭什么得告诉你？” 苑晓阳抬头可怜地看陆朗，但陆朗就是不说。苑晓阳也不知道该拿陆朗怎么办，讪讪地把手缩回来，说道：“好吧，不说就不说。” 奶茶店的人潮比刚才多了点，苑晓阳的休息时间差不多结束了，该回去了。 苑晓阳看陆朗还挑眉看着自己，朝陆朗怯怯地挥了挥手，说道：“那我先回去上班了……明天见。” “嗯，回去吧。”陆朗也不道别，就站在那里看着他。 苑晓阳朝陆朗点了下头，转身走了。 可当他才转神，便又听到陆朗开口叫他。 “苑晓阳。” “？” “晚上回去看着路点，再敢被抢我先揍你。” “……” “还有，你要是再遇到昨天那群人，不用再跑了。”陆朗难得勾起嘴角笑了，“已经有人教训过他们了。” 苑晓阳还没反应过来，陆朗便头也不回潇洒地走了。 一直到晚上回到家，苑晓阳才明白陆朗是什么意思，也猜出来陆朗脸上新添的伤应该就是和那群人打架后留下的。 “陆朗……” 苑晓阳摸着手背上那搓也搓不掉的地址，还有地址后面龙飞凤舞的“陆朗”两字，忍不住满足地笑了。 陆朗真是一个超级大好人呀。 5.第 5 章 隔天一早六点，苑晓阳便醒了。 他探出头去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客厅，又看了下门口的鞋架，终究还是没看到舅舅的鞋子。 苑晓阳没叹气，只是无奈地眨了眨眼，接着把家裡的地板都擦过一遍，又把昨天他留给舅舅的晚餐作为自己的早餐。吃完饭后他回到房裡写作业，一直到九点他才从书桌旁离开，快速洗个澡后背起书包出门找陆朗。 半小时后，苑晓阳对着眼前的别墅微微睁大了眼。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市裡有别墅，而且还是带着花园的大别墅。 苑晓阳踮起脚尖从欧式铁门的缝隙中往花园内看，见到一个比他家客厅还大的喷水池。他不禁轻轻“啊”了一声，心想原来陆朗就是所谓的高富帅。 苑晓阳按了门铃，很快一个中年女音从门铃的对讲机中出现，询问苑晓阳的身份及来意。苑晓阳一一回答，有些紧张。 不久苑晓阳被领进别墅，带着他的佣人陈姨是陆家负责打扫的佣人，苑晓阳起初误把陈姨当作是陆朗的妈妈，战战兢兢地把带来的水果拿给她，后来才知道原来陆朗的父母都不在家，现在家裡只有陆朗一人。 “苑同学是第一次来家裡呢。”陈姨第一次见到苑晓阳这种第一眼就能确认是好孩子的人来找陆朗，心底十分讶异，“和小朗是同学吗？” “我们今年分到同一班。” “难得小朗和同班同学一起玩，还约来家裡，看起来你们是好朋友。” “陆朗帮了我很多忙。” “这样啊……” “今天我们要一起写作业。” “！！！” 陈姨看着陆朗长大，头一回听到陆朗会帮别人忙，又头一回听到陆朗要写作业，不禁怀疑自己听错了。 陈姨将苑晓阳带到三楼的一扇门前，轻轻敲了敲，说道：“小朗，同学来了。” 无人回应，陈姨又敲了一次门。 隔了几秒钟后门终于开了，门后站着一脸烦躁的陆朗。陆朗只穿着一条睡裤，上半身裸着，头发睡得乱翘，一副即将发火的样子。 陈姨看着陆朗，心想这才是陆朗该有的样子，刚才她真的听错了。 陈姨一走，只剩下陆朗与苑晓阳两人。陆朗臭着一张脸问：“这麽早来干吗？现在才几点？” “已经十点了……” “才十点？你不会八点就起床了吧？” 苑晓阳没有坦白自己六点就起了，只是乖乖看着陆朗。陆朗本来还想说什么，但看了他一眼后说道：“算了，进来。” 进了陆朗的房间，苑晓阳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房间还能这么大。 陆朗的房间不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空间，而是分成了玄关、客厅、卧房与浴室等空间，就如同一户人家所住的房一样。 苑晓阳跟在陆朗后头进了卧房，卧房的大小虽不再大得超乎想象，但终归十分宽敞，尤其是床特别大，比苑晓阳房里的床不知道大上几倍。 陆朗进屋后一声不吭，看到床便往床上一倒，留下苑晓阳一个人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隔了片刻，床上的陆朗发出闷闷的声音：“作业忘记丢哪了，你自己找找。” “好。” “我睡了，别吵我，陈姨要是敲门你去开。”陆朗说完翻了个身，背对着苑晓阳又睡了。 陆朗的房间很乾淨，或是说没什么东西。一般青少年总爱在屋里摆东西，摆些模型、海报以表现自己的喜好，或是放些书本、装饰。可陆朗的屋里却是乾乾淨淨，除了家具以外没有额外的东西，就像他什么也不喜欢似的。 也因此苑晓阳找起东西特别方便，很快就在扔在角落的某个包里找到了全套的暑假作业。他轻手轻脚地把作业抱到书桌上，再轻轻拉开椅子坐下，拿出自己的作业把答案抄到陆朗的作业上。 空调开得很低，苑晓阳静静坐在书桌前写作业，而床上的陆朗睡得很沉，屋裡的气氛安静而舒服。 半小时过去，除了中途陈姨送来点心饮料之外，苑晓阳没有休息。他停下笔甩甩手，又活动了一下脖子。他转头看向一旁的陆朗，陆朗刚才翻了个身，把被子都蹬开了，赤.裸的背露在外头。苑晓阳看到他的背上青了一片，是那天晚上打架留下来的伤。 陆朗有些冷，然而睡梦中想拉被子也拉不起来，伸手扯了两下后便放弃了，微微蜷起身体。苑晓阳犹豫片刻，最后蹑手蹑脚地过去替他盖上被子。 又过了半小时，陆朗终于醒了。 醒来的瞬间他还没完全清醒，只觉得裹在被子里暖呼呼的，然而张开眼，就见不远处有一个人坐在他的书桌前。 “你在我屋里干吗？” “啊？”苑晓阳不明白陆朗为何这样问，“我写作业” “哦。”陆朗想起来了，顶着一头乱毛坐起，“我还以为你跟踪我。” “？？？” “……” 陆朗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决定还没清醒前都不说话了。 一会，上了厕所又玩了手机的陆朗总算彻底醒了，但什麽事都不想干，只是坐在床边发呆。 他坐了五分钟，见苑晓阳这五分钟内都专心地写着作业，觉得这人实在太奇妙了，竟然能盯着书本五分钟不觉得睏。 “喂。” “嗯？” “我没说你不能休息，不想写了就放着。” “不累呀，我才写了一小时呢。” “？” 苑晓阳说话时完全没停笔，陆朗忍不住来到桌边看着他写。 苑晓阳是左撇子，但陆朗没注意到，光是注意到苑晓阳的右手，他一把抓起苑晓阳的右手，嫌弃道：“你昨天没洗澡？ 只见苑晓阳的右手上还留着他昨天留下来的地址和姓名，墨色浓黑，豪迈地从苑晓阳的右手手掌一路延伸到小臂。 “这是油性笔，洗不掉……”苑晓阳十分无辜。 “哦。”陆朗明白了，讪讪地把苑晓阳的手放下，“你捂好，又是地址又是名字的，别给人当包裹寄了，寄来了我可不收。” 小羊包裹委屈巴巴：“那又不是我写的。” 陆朗问道：“我写的又怎么样？不满意？” 小羊包裹委屈地快速摇头，不敢不敢。 苑晓阳继续抄，陆朗继续无聊地看。 苑晓阳抄作业不只是把答案抄上去，选择题还细心地把题目裡的关键字都一一划出，又补上完整的计算过程，看上去就像陆朗亲自写的一样。 就像亲自写的……陆朗发现苑晓阳的字迹和自己一模一样。然而看旁边苑晓阳自己的作业本，字迹却又是不同的。 “你还学我写字？写这么认真干吗？随便抄抄就好。” “这是你的作业，我怎么能随便？” 苑晓阳很认真，陆朗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觉这个人实在太奇怪了。陆朗吃起陈姨送来的水果，边吃边用观察外星生物的心情看着苑晓阳。 苑晓阳皮肤很白，是南方人特有的细腻白嫩，看起来就像嫩嫩的豆腐。他的五官秀气，眼睛大而眼尾有点微微下垂，嘴巴小而下唇稍厚，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苑晓阳感受到陆朗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不禁往旁边挪了挪。 陆朗发觉到，沉声道：“躲什么？怕我吃了你？” 苑晓阳赶紧摇头，又挪了回来，在陆朗的监视继续写。 屋内无论是温度还是气氛都很舒服，至少陆朗并不觉得烦躁。 他边看苑晓阳边吃水果，一下子把整盘水果都吃完了，吃完后才发现苑晓阳一口没吃。 “喂。”陆朗难得好心，“午餐吃不吃？” “不用了，待会得去上家教。”苑晓阳抬头看了时钟，“今天还没写完，我带回去写？” “不必了，明天再来。明天有空吧？” “明天也是早上有空，下午家教。” “你到底兼了多少家教？” “五个。” “你很穷？” 苑晓阳一直没停下来的笔顿时停下，陆朗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苑晓阳不论何时都打扮得乾淨整齐，就连今天身上穿的那件白色T恤也白得发亮，并且烫得十分平整，就像新的一般。 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家世良好的乖乖牌，然而仔细看，他的鞋子、书包都是陆朗没见过的杂牌，尤其书包虽然乾淨，仔细看却有不少缝补的痕迹。况且又有哪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得晚上兼职到十点，还得自己走在那种暗巷裡回家？ 陆朗向来话说错就错了，大不了打一架。然而苑晓阳却只是愣了一下，片刻后又动起笔来，同时微微点头，小声道：“对。” 苑晓阳虽然面色如常，陆朗却生平头一遭感到了心虚。 但是他绝不会道歉，因为他是陆朗。 第二天苑晓阳同一时间来到陆朗家，陈姨告诉他一会上楼去直接开门进去，陆朗还在睡。 苑晓阳悄悄进门，就见陆朗躺在床上背对着他，在他进门时微微动了一下，又动也不动地睡。 苑晓阳来到书桌前，见书桌上摆着一块蛋糕。 那块蛋糕上全是草莓，中间还有一片白巧克力，散发出香甜的味道。苑晓阳今天一早起来赶作业，根本没吃早餐，看到那块蛋糕便忍不住嚥了口水。然而他只是把蛋糕挪到一边去，摊开作业开始写。 屋里的温度和外头炎热的夏日形成对比，维持在一个令人舒适的低温。椅子柔软而符合人体，书桌宽阔而整洁，而陆朗也很安静，苑晓阳觉得浑身舒服，渐渐也忘了肚子饿这回事。 但陆朗一点也不舒服。 他悄悄翻身，从被子中露出的一隻眼睛暗中观察着苑晓阳。 他昨天说错了话，烦躁了一会就忘了。然而晚上随手翻开苑晓阳为他抄的作业，却又想起苑晓阳当时点头承认自己很穷的神情，最后大晚上地出门买了一块蛋糕。 一早他就像放饵一样把蛋糕放在桌上，又像头准备打猎的狼一样潜伏在被子里偷看了好久。可气的是，那头羊却不上钩。 是傻子也知道那块蛋糕给谁的吧？怎么不吃？别真是个傻子吧？ 小动物的直觉让苑晓阳隐约感觉到自己被盯上了，他心里有点毛，但没有停下笔，只是偷偷、偷偷地把视线转到一边。 这一看，只见层层叠叠的被子中，一道阴狠的视线正死死盯着自己。 “！” “……” 6.第 6 章 被猎食者盯上，苑晓阳顿时僵住，紧张地看着陆朗。 只见陆朗顶着被子缓缓坐起。陆朗一甩头，被子飞开，露出他阴沉的表情。 若是唐吉祥和周强来看肯定觉得陆朗这一系列很傻逼，但在苑晓阳眼中有点可怕。 傻逼得可怕……不是，是凶狠的可怕。 陆朗果然很凶狠，他沉着声问道：“你怎么不吃？” “吃什么？” “你看不见桌上有什么？”陆朗抬高声音，“吃！我让你吃！” 请人吃蛋糕倒像是逼人吃蛋糕，苑晓阳战战兢兢地伸手端起蛋糕，小口小口赶紧吃，怕慢了一点陆朗又要生气。 小羊就是应该端着小盘子拿着小叉子吃小蛋糕，陆朗看得很满意，不禁冷笑了声。 陆朗坐到苑晓阳身边，撑着头看他，问道：“刚才怎么不吃？” 苑晓阳满口草莓，赶紧吞下后回答：“我以为那是你的” “是我的我放在那里不吃干吗？当展示？” “退冰啊吃太冰对身体不好。” 苑晓阳说得很有道理，陆朗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 苑晓阳见陆朗若有所思，以为陆朗想吃，便小心叉起一块蛋糕朝陆朗的方向送，问道：“你吃吗？” “不吃。”陆朗别过头。 “真不吃？” 陆朗看苑晓阳被拒绝又要委屈巴巴，烦躁道：“我不能吃奶，说没说过？” “……” “不能吃奶……制品。” “乳糖不耐症吃了牛奶会怎么样？” “会……”陆朗正要回答，最后却又改了口，“会想揍你，别问了，快吃。”毕竟他是一个流氓，肚子疼、拉肚子这种事情是不存在他的生命中的。 “哦。”苑晓阳把蛋糕塞嘴里，又低头叉了个草莓重新给陆朗送过去。陆朗见他还来，犹豫片刻后臭着脸张嘴吃了苑晓阳喂来的草莓。 虽然被陆朗虎视眈眈地盯着，但吃完蛋糕的苑晓阳很满足，而陆朗亦是心情不错，觉得昨天的事算是扯平了。 陆朗火气大，夏天在家通常裸着上身。反正他身材好，才十七岁已是腹肌、人鱼线具备，丝毫不怕人看，就连在苑晓阳面前也大剌剌地裸着。 苑晓阳昨天一直低头写作业，今天有了吃蛋糕的空档，总算看清楚了陆朗身上的伤。除了脸上和背部的瘀青，陆朗的腰上、手上也有瘀青，全是上次打架留下来的痕迹。 苑晓阳道：“我带了药油，我帮你揉揉好吗？” 陆朗随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手上的伤，又打量着苑晓阳。苑晓阳道：“揉揉会好些，不然就这样放着得等好多天才好，我怕你疼。” 陆朗不屑道：“嗤，我是怕疼的那种人？” 虽然是这么说，但陆朗还是往床上走去，同时心里想着，一拒绝苑晓阳又要一副可怜样，他就当作日行一善让苑晓阳报恩，省得烦心。 俨然忘了自己那天疼的在浴室里跳个不停的样子。 不过苑晓阳不知道陆朗的心思，他一听到陆朗答应，立刻笑了起来，掏出药油就跟着陆朗到了床边。 “你先趴下。” “你行不行啊？” “我在家常帮我舅舅按摩，相信我！” 可能因为苑晓阳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也可能因为陆朗对苑晓阳有莫名的信心，陆朗就这么放松地趴在床上等着苑晓阳为他按摩。 苑晓阳跪在床上，哼哧哼哧地双手抹上药油在陆朗背上又揉又按。药油有些刺激，但陆朗忍了，说道：“大力点，没吃饭？” 苑晓阳加大力道，陆朗觉得舒服了，哼哼两声表示还满意，心想苑晓阳果然没骗他，还挺带感。 苑晓阳认真替陆朗服务，把毕生绝学都用了出来。他按完陆朗身上的几处瘀青，用手臂抹了下汗，又问：“要不要给你松松筋骨？也很舒服的。” “来吧。” 苑晓阳换了个姿势，本来跪在陆朗侧边，现在改为双腿横跨陆朗，坐在陆朗身上，架起陆朗的胳膊。 “可能一开始会有点疼，你忍下。” “疼？你瞧不起谁？你给我把吃奶的力都使出来，别娘兮兮的。” 陆朗一向这么倔強，苑晓阳也很聽話，陆朗让他使出吃奶的力他就使出吃奶的力。 十秒钟后，屋内传来陆朗的惨叫。 “我操！！！苑晓阳！！！！！” 唐吉祥和周强进屋时，就见陆朗疯狂扯着棉被。 “出来！今天不把你的羊毛薅秃我不姓陆！” “不要！”苑晓阳躲在棉被里面团成了颗小羊球，坚决抵抗，“你自己让我使劲的！” 周强问唐吉祥：“要帮按手脚吗？” “不好吧？”唐吉祥犹豫，“这是强.奸……” 陆朗刚才被苑晓阳拉了那一下眼泪都出来了，但他不会承认他痛，他只是一个翻身就想干倒苑晓阳。 苑晓阳的求生直觉让他在陆朗张嘴嚎的瞬间便钻进被子里，用棉被结界保护自己，抵抗恶狼的攻击。 不过陆朗也不敢真使劲，最后拉棉被拉不赢求生意志强烈的小羊，干脆骑在被子上面压着蹭，狠声道：“你死定了！！！” 目睹这一切的唐吉祥和周强觉得陆朗的智商果然是全校最后一名的水平。 “喂，朗哥，干吗呢？”唐吉祥道。 陆朗见朋友来了，气呼呼地从苑晓阳身上下来，臭着脸道：“干你屁事？谁让你进来的？滚！” 唐吉祥道：“我妈今天在家呢，强哥他妈也在家，来你这耍耍不行？打扰你办事了？” “办你妈的事。”陆朗一下来，苑晓阳便从棉被中露出一只眼睛暗中观察，陆朗回头瞪他一眼作势要打，他又“咻”地盖上棉被。 陆朗把唐吉祥和周强赶到客厅去，留下苑晓阳一人。 苑晓阳见屋里终于静了，小心翼翼从被子中探出头来，探頭探腦好一會，还闻了闻，确定安全后才下床，乖乖地回到书桌。 苑晓阳是独子，小时候也不大敢出门玩耍，唯一能陪他的只有舅舅，但舅舅也要上学不能总是陪他。今天和陆朗闹了这么一回，可以说是他第一次和同龄人玩。 苑晓阳想到陆朗愿意和他玩，忍不住开心，面带微笑继续写作业。 外头的三人说了阵话后开始打电动，音效开得很大，轰隆隆的声响一直传到卧室里没停过。可苑晓阳丝毫不受影响，写得十分投入。 “喂。” 苑晓阳感觉到有人在揪他的卷毛，迷茫地抬起头。 只见陆朗板着张脸不知何时站在他身旁，说道：“觉得吵你可以拿回去写。” “不吵。” “随你。” 唐吉祥打游戏打到一半，见陆朗进了卧房，忍不住推了下周强，说道：“你说陆朗干什么去了？” 周强一脸无聊地盯着屏幕，说道：“不知道，你管他干什么？” “里面那家伙就是陆朗上次救的那个，陆朗去打那群杀马特也是为了他。” 听到此话，周强停下动作朝卧室的方向看去，不以为然地“嗤”了声，说道：“我看就是个孬种，还得别人护着他。” “你当作谁都和你们一样见人就打，要我我也让陆朗帮我。”唐吉祥说完自己把游戏机扔到一边，起身围观陆朗去了。 只见卧室里，陆朗站在苑晓阳旁边，一手指着桌上的东西不知道在说什么，一手在揪苑晓阳的头发玩。 苑晓阳被揪得头歪一边，但手上的笔却没停下一直写着。 唐吉祥凑过去看，看到桌上摆着暑假作业瞬间惊呆了：“陆朗！你在干吗？你在学习？母猪已经上树了是不是？” 陆朗翻了个白眼，说道：“傻逼，他在帮我抄作业。” 唐吉祥明白了，看苑晓阳拿着两本一样的作业本，果然是在抄。 “我小姨说要查作业，不写不行了，反正他想写就给他写。” “这么好。”唐吉祥羡慕，他看苑晓阳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推了推他，“喂，好同学，你可不可以也帮我写作业？我们班老师也要检查。” “唐吉祥你要不要脸！” “我这不是问他吗？”唐吉祥一点也不害臊，又看向苑晓阳，“好不好？我请你吃饭。” 陆朗以为苑晓阳会拒绝，或是为难地不知道该怎么样拒绝，正想帮他挡回去。可他没想到的是，苑晓阳听到“作业”两字，竟是抬头问道：“你们班的作业和我们的不一样？” “我看是不一样，至少数学不是这本。”唐吉祥道，“来嘛，不吃饭也行，我付钱请你写怎么样？” “写！” “好，说定了。” 苑晓阳觉得这生意太好做了，他既能免费写到不同班不同老师出的作业，又能领钱，简直太划算了，免费的他都愿意，更何况还有钱。 两人达成交易十分满意。 “可是我没写过你们的作业，不能直接抄，可能要写一阵子。” “没事，开学前写完就好，我明天拿来给你？对了，朗哥，明天我们出去玩吧？把他也找来，我把作业拿出来。” 两人看向陆朗。 然而陆朗不吭声，不知为何脸色不太好。要说刚才只是觉得烦，现在却像是真的不高兴了。 但唐吉祥不怕死，一脸谄媚地道：“好不好嘛朗哥？我们去唱歌。” “随便你。”陆朗转身走了。 7.第 7 章 第二天，苑晓阳依约来到昨天唐吉祥所说的KTV。 这是苑晓阳第一次来到KTV，一进门便被金碧辉煌的装修给惊呆了。以前他曾想过要在KTV兼职，然而被舅舅制止，最后选择到奶茶店去。 如今他看到了KTV内部，不禁想着当初没来是对的，他和这里实在太格格不入了。 服务员领着苑晓阳到唐吉祥开的VIP大包厢。打开门的瞬间，震耳欲聋的歌声轰炸而来，宽阔的空间里五光十射，一群男男女女正在里头狂欢。 苑晓阳捂紧自己的小书包，略为不安地朝里头走去。包厢里灯光昏暗，只有彩球灯的五彩光芒眩目着，视线并不好，苑晓阳看不到陆朗在哪。 “苑晓阳！”有人从后头拍了下苑晓阳的肩，“你来啦？” 转头一看，只见唐吉祥笑嘻嘻地站在后面，苑晓阳总算看到一个面熟的人，松了口气。唐吉祥亲切地搭着他的肩道：“你尽量玩，今天我请。” 苑晓阳不自在地点点头，问道：“作业呢？” “哦对，都忘了。”唐吉祥去拿了作业，“你随便写，写完就好。” 唐吉祥把作业扔给苑晓阳后就走了，苑晓阳问他陆朗在哪，他也不晓得，苑晓阳拿著作业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包厢里除了唱歌的人以外，还有跳舞的、玩牌的、喝酒的，角落还有群人在玩游戏机。到处都是人，然而苑晓阳找不到陆朗。 “不好意思。”苑晓阳拦住一个女孩。 他见那女孩一头黑发披肩，从背影来看比起其他染发、烫发的人似是较为淳朴。可没想到对方一转过头来，只见她妆容精致成熟，嘴上还叼着根烟，一看就和苑晓阳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知道……陆朗在哪吗？” “朗哥？”女孩打量苑晓阳，又随手朝沙发边一指，“好像在那，你自己找。” “谢谢。”苑晓阳朝对方点点头后朝沙发走去。 包厢里的沙发很大，呈凹字型，苑晓阳看到陆朗坐在沙发的转角处。 “抱歉……借过一下。”苑晓阳拉著书包的背带，朝坐在沙发侧边的人道。 有人挪开脚给苑晓阳过，也有人打量了苑晓阳一眼后没有反应。苑晓阳又是侧身又是跨腿，还经过了一对吻得都躺在沙发上的男女，好不容易才把自己挤到了陆朗身旁。 “陆朗！” 陆朗身边空无一人，苑晓阳在陆朗的左手边坐下。陆朗摆着臭脸，看到他来了连眼睛也没抬一下，只是翘着脚玩手机。 包厢中灯光昏暗，手机发出的光芒幽幽地由下往上照亮了陆朗阴沉的脸，看得苑晓阳忍不住一抖。 从苑晓阳进入包厢的第一刻起，陆朗便一直看着苑晓阳。 他不知道苑晓阳是瞎了还是怎么的，他都专门给自己打灯了，苑晓阳还得问人才知道他在哪？是故意装看不见他，还是单纯想找别人说话？ 陆朗一通瞎想，越想火气越大。 这一想，他又想到昨天苑晓阳答应给唐吉祥写作业。 说好的为了报恩才帮他写作业，怎么唐吉祥一说也给唐吉祥写了？就为了那点钱？ 陆朗向来任性惯了，为了点小事也能一肚子火。 对他来说，自己哄来的小猫朝着别人喵一声都能让他不开心，更何况是苑晓阳这么大一个人。 陆朗看也不看苑晓阳一眼，冷声道：“坐这干吗？旁边没位置了？” 苑晓阳道：“我只认识你。” “你不是还认识唐吉祥？找他去。” “但我还是只想和你坐。”苑晓阳抬头朝陆朗笑，“你人最好了，坐你旁边安心。” 要说人都有克星，那苑晓阳便是陆朗的克星。 前一秒陆朗还火大著，听到苑晓阳说他人好，他的火气便莫名消了大半，连质问都变了调：“那你还帮他写作业？写我的不够吗？” 被这么一问，苑晓阳又笑了。 四周很吵，他怕陆朗听不清，凑到陆朗的耳边小声道：“买辅导书要钱，能写到别班老师出的题又能拿钱，我当然要写了……帮你写，是因为你对我好，不然我干什么同样的题做两次？” 说完他神秘地朝陆朗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陆朗不能跟别人说。 “怪人。”陆朗别过头，板着张脸揉揉自己的耳朵，觉得耳朵热热的。 陆朗的小情绪解决了，苑晓阳开始就地解决唐吉祥的作业。 唐吉祥和周强找来的人不是富二代就是一堆混混，他们玩得开，桌上全是酒水。苑晓阳试图给自己挪个空位写作业，但又不敢随便碰别人的东西，最后干脆把书包放在膝盖上，拿本书垫着便写了起来。 歌声、笑声、烟味、酒味充斥在包厢中，到处都是刺激感官的东西。 苑晓阳的右手边是陆朗，左手边是那对还在热吻的男女，头顶上是不断变换着色彩的彩球灯。然而他不为所动，犹如坐在教室一般，翻开书本便进入习题的世界里。 陆朗暗暗瞥着苑晓阳，第一次对好学生产生了佩服的情绪。 在这种灯光下他自己看手机都觉得眼花，苑晓阳却还能写数学，那不是一般的意志力能做到的。 此时此刻，他眼中的苑晓阳散发出微微的光芒。 “朗哥要不要唱首歌？”有几个人凑了过来，“好想听你唱歌，来嘛！” 陆朗将视线从苑晓阳身上挪开，又回到手机屏幕上，看也不看那些人一眼。那些人自讨没趣，自己唱歌去了。 没一会又有几个人找来，喊陆朗到一边玩牌。 这群人和陆朗比较熟悉，因此陆朗态度好些，面无表情地告诉他们今天没心情，自己一边玩去。 人来人往，苑晓阳翻了一页继续写。 陆朗不唱歌，也不想玩牌，手机玩了一会也觉得无聊，只好玩苑晓阳。 苑晓阳是左撇子，他就拉苑晓阳的右手来看上面的字迹还在不在。字迹已经不在了，不晓得苑晓阳是用了什么法子洗掉的，陆朗捏了老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手玩完了，陆朗又去揪苑晓阳的头发。 卷发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随便揪起一根顺着摸，摸到弯曲处便有种特别的手感，让人百摸不厌，就像是捏泡泡纸一样。 陆朗昨天第一次揪羊毛，还没什么经验，今天经验多了点后，便开始找手感最好的那根卷毛摸。 苑晓阳被揪得头歪一边，但仍十分专心毫不受影响。 8.第 8 章 陆朗玩了一阵口渴了，但他不想碰桌上那些来路不明的东西，便拿来酒单想点些酒水来喝。 “喂。”陆朗扯了扯苑晓阳的卷毛，“你喝不喝酒？” “啊？酒？”苑晓阳愣了一下才抬头看向陆朗。他摇摇头道：“不用了。” “我请你，想喝什么就喝。”陆朗朝他扬了扬酒单。 苑晓阳看向四周的人，最后又看向陆朗，说道：“我不想喝酒。” 包厢里的人年龄混杂，不少人就如同他们一般还未成年。然而大家又是烟又是酒的，根本没人顾忌。陆朗就更别说了，他从以前就在这种环境里玩，根本不觉得哪里不对。 “不敢喝？”陆朗朝他挑衅一笑，“不会有人抓的，这店是周强家开的。” 苑晓阳还是摇头，认真道：“喝酒了我写不下去，不能喝。” 这理由十分冠冕堂皇，比什么“好学生不喝酒”这类说词更有力，陆朗服了，他道：“算了，那喝别的，想喝什么？调酒试试？” 苑晓阳又要摇头，陆朗眉一皱，低声道：“你再摇头我把你的毛揪秃你信不信？” 苑晓阳僵了一下，微微点头。 “喝什么！” “喝……”苑晓阳翻了翻酒单，最后欲言又止地抬起头来道，“想喝牛奶。” “啊？” 苑晓阳勇敢点头：“就要牛奶。” “你来KTV写数学，又来KTV喝牛奶？”陆朗作为乳糖不耐受症，向来对牛奶很抵触，听到个奶字就能炸毛，“偏偏喝牛奶……你和我作对是不是？” 苑晓阳被扣了个锅，无辜摇头。他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打算和陆朗坦白。他凑到陆朗耳边小声道：“让我喝吧……我想多喝点牛奶，看看能不能长得和你一样高。” 陆朗斜着眼看苑晓阳，只觉苑晓阳果然是小小一只，就连说个悄悄话都得把自己撑高点才能凑到他耳边。只是沙发上有些挤，苑晓阳自己也没发觉他的手撑在了陆朗腿上。 陆朗别过头去不自觉地揉了揉自己发热的耳朵，心想算了，牛奶就牛奶，他就当日行一善，满足一下苑晓阳的自不量力。 最后苑晓阳成功获得两大杯牛奶，边喝牛奶边作题。 陆朗自己则点了杯酒，喝酒时他也不揪苑晓阳的毛玩了，无聊地看着他写作业，说道：“你真不怕瞎啊，这种亮度也敢写。” “我就写一下。”苑晓阳眨了眨眼盯著作业本。 这话倒像是小孩子在说“我就玩一下”，听的陆朗十分不以为然。陆朗抬头看了看混乱的灯光，最后干脆掏出手机。 苑晓阳正写着，突然一道光从旁边打了下来。 他不解地抬头，就见陆朗面无表情地举着手机，手机发出的光线照在作业本上。 “看什么，写啊！” “哦……”苑晓阳赶紧低头继续写，但写了几笔又抬起头来朝陆朗笑，“你怎么这么好呀！” “闭嘴，快写。”陆朗觉得苑晓阳实在太麻烦了。 有了光线后苑晓阳舒服多了，轻轻松松又写了几页。 他边喝边写，当他把最后一口牛奶喝完的同时，也顺手把本子阖起来。 “不写了？” “不写了。”让陆朗一直举着手不太好意思，苑晓阳把陆朗的手压下来，又抓过来揉了揉，“辛苦你了。” 陆朗一脸冷酷，心想苑晓阳怕是误会什么了，他不过是手机玩腻，随便找点事情打发时间罢了。 包厢里感官刺激太多，苑晓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问了陆朗后才知道距离他进来已经过了四小时。 苑晓阳揪揪陆朗的手，说道：“我想走了。” “你不是说今天不用兼职吗？” “是不必兼职，但我还是……不大习惯。”苑晓阳不好意思，“你继续玩吧，我先走了，你再帮我和吉祥说一声。” 陆朗倒是看不出来苑晓阳有什么习不习惯的问题，苑晓阳几乎从头到尾都在写作业，就算说话也是朝着他说的，和在他家时没有两样。然而他也不说什么，只是站起来道：“那就走吧。” 陆朗领着苑晓阳，自己走在前头开路。 先前苑晓阳走进沙发时一路又是闪躲又是道歉的，然而陆朗不同，他还没到大家就自动把脚给收了，那些没注意到他的人则是直接被陆朗一脚踩了上去。 “操……啊，朗哥。”被踩了一脚的人正要骂，看到是陆朗便又笑了起来。 陆朗斜眼看了对方一眼，而后一句话也没说便走了。苑晓阳终于明白什么叫“狐假虎威”，他光是跟在陆朗后头，那些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苑晓阳跟着陆朗离开KTV，来在店门口便打算和他告别。 然而陆朗却是迳自走了，走了一段后回头不耐烦道：“你站那干吗？” “啊？”苑晓阳傻傻跟上，“你不回去吗？” “闷死了，谁呆在那里谁傻子。” 已是傍晚，夏日傍晚的天气微凉，微微的风吹在身上很舒服。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街上，走在前头的陆朗手插在兜里一脸无聊。他腿特长，走一步苑晓阳得走两步才跟得上，苑晓阳稍慢了一点便被落在后头。 陆朗就连背影都是帅的，宽肩窄腰大长腿，随便一个动作都带着少年特有的帅气。苑晓阳看着陆朗的背影不禁心生向往，想着自己要是能像陆朗那样就好了。 “你要去哪？”苑晓阳加快脚步跟上，抬头看着陆朗。 “凭什么得告诉你？”陆朗道，“你要回去就自己回去，别老跟着我。” 苑晓阳嘿嘿一笑，乖乖跟在陆朗身边。 陆朗其实没什么目的，只是随意走走。 他瞥了眼身旁的苑晓阳，却也没放慢脚步，还故意走快了点。看苑晓阳跟得辛苦，得逞地笑了。 “陆朗……你腿真长。”苑晓阳跑得哼哧哼哧，很累。 “是你腿短。”陆朗走得更快了，“走快点，短腿羊！” 陆朗继续向前走，就是想遛苑晓阳，他看苑晓阳小跑着跟上的小样子就觉得自己能遛苑晓阳一整天不带歇的。 “你都几岁了？我看你是长不了了。”陆朗哼了一声，“想和我一样高？做梦。” 苑晓阳没回他，陆朗又走了一段，见苑晓阳还是没回话，隐约觉得自己刚才说那话说的似是……有点不好听。 当然他不在意，只是一想到苑晓阳委屈巴巴的样子就烦，随口补了一句：“当然你多喝牛奶还是有救，至少能再长个一公分……苑晓阳，你听到没？苑晓阳！” 陆朗回过头，身边早已不见苑晓阳的踪影。 遛羊遛到羊都丢了，陆朗十分失职。 如果单纯是走散了那就罢了，然而陆朗一想到苑晓阳那乖乖小小的样子，便立马联想到一头小羊被人抓着蹄子塞进布袋里捉走的样子。 想到这陆朗的身体已经动了起来，快步往回走。 然而才往回走了几步，他便看到苑晓阳站在书店前，手上捧着本书正在翻……他有股薅羊毛的冲动。 “苑晓阳！”陆朗一把揪起苑晓阳，“你瞎跑干吗？” 苑晓阳被从后领揪起，无辜地看着陆朗道：“你不是……让我别跟着你……想回去就回去吗……” 陆朗一句话被噎住，狠狠瞪了苑晓阳一眼。 苑晓阳瑟瑟发抖，明白陆朗可能真的要把他薅凸毛了，小声道：“我错了，我不回去了……你陪我逛下书店好不好……” 陆朗瞪着他一声不吭。 “求你了……你最好了……” 陆朗还是瞪着他，接着哼了声将他放下，头也不回地走进书店。 苑晓阳赶紧跟上，在陆朗旁小声道：“我就是想来看下辅导书，刚才写题时有一题不太明白。” “很快的，一下就好。”苑晓阳拉拉陆朗的手，“你等我一下。” “随便你。”陆朗甩开他，用下巴一点，让他自己去找。 苑晓阳明白陆朗要等他，嘿嘿一笑，开心地找辅导书去了。 这间书店很大，光是参考书便占了一层楼，苑晓阳来到二楼摆放高二辅导书的地方。 书店很安静，但苑晓阳无论是在书店还是KTV里都一样，一翻开书便进入另一个世界。他翻找了几本，找到自己需要的书后便静静看了起来。 “苑晓阳？”突然有人轻声喊道，那人喊了一声见苑晓阳没反应，又轻轻拍了下苑晓阳的肩。 苑晓阳吓了一跳，转头看到对方后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点头道：“好巧，你也来了。” 来人戴着副眼镜，矮胖身材，一脸标准的书呆子长相。 他叫罗育，是苑晓阳高一的同班同学，升上了高二仍是同班。苑晓阳和他说熟不熟，多半是罗育来找他说话，说的都是课业上的话题。 罗育看苑晓阳背著书包，问道：“你去补课了？” 苑晓阳摇头道：“没有。” 罗育也背著书包，说道：“我也没有，我整个暑假都在玩，连书都没有翻开过，开学一定很惨。” “哦，那你多看书呀。”苑晓阳和他没什么话聊，低头又看向手上的书。 罗育见苑晓阳在看辅导书，连忙凑过去看，问道：“你要买这本？” “我就随便看看……” “下学期的辅导书你买了没？买了哪本？”罗育像是怕苑晓阳说谎似的直盯着苑晓阳的脸看。 苑晓阳被看的不大自在，略为困窘地笑道：“应该不会买吧。罗育，我看得差不多了，想先走了。” 苑晓阳把书放回去便想去找陆朗，然而书才刚放下，又有人喊了他。 “这不是苑晓阳吗？”来人即使在书店里也敞着喉咙说话，“你今天不用去捡废品吗？” 苑晓阳完全不想转过头去。 9.第 9 章 书店里的过道不宽，那人就挡在苑晓阳身后，就算苑晓阳想要直接走人也没有办法。 苑晓阳沉默片刻，才抬起头来看向那人。 那人名叫陆文，也是苑晓阳高一的同班同学。 陆文皮肤白皙，身材微胖，浑身上下都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子该有的样子。 “哎？生气了？”陆文露出笑容，伸手亲热地揽着苑晓阳的肩，“开玩笑的，别当真呀！要不我这瓶子送你当赔礼吧？能值一毛钱呢？”说着扬了扬手上的水瓶，自己笑了起来。 苑晓阳握了下拳头，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却又忍了下来，只是伸手把陆文的手别开，低声道：“我要走了。” 苑晓阳低头向前走，陆文及罗育跟在后头一起下楼。罗育看苑晓阳面无表情，不安地看了陆文一眼，似是想要制止陆文这样，但又不敢开口。 而陆文的表情一直没变，脸上挂着看似友好的笑容，但嘴上仍说个不停：“真的开玩笑的！你别生气！” 陆文说着转头朝罗育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说道：“罗育你帮我说说他，怎么学霸连个玩笑都开不起！” “陆文，这样说不太好……” “就是开玩笑的！他要是不开心他也能开我玩笑呀，又没人说不行！” 罗育不知道怎么说，张着嘴略显焦急，而陆文又笑了。 两人对话时苑晓阳只是低头走着，像是没听到似的。他快步寻找陆朗，见陆朗站在店门口便直接拉起陆朗的手要走。 “怎么了？”苑晓阳在陆朗面前一直都是笑着的，此时突然面无表情，就连陆朗这种没眼色的都知道他心情不好。 “我想走了……”苑晓阳小声道。 “谁欺负你了？” “没有……” “苑晓阳！”陆文的声音又从后头传来。 听到这声音，苑晓阳低头加快脚步，然而他走了两步，却发现陆朗站在原地，拉也拉不动。抬头一看，陆朗的脸色十分难看。 “哇，看看这是谁，这不是我们朗哥吗？”陆文夸张道，“陆朗你什么时候和苑晓阳混在一起了？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陆朗猛地转身，苑晓阳意识到他要打陆文，连忙拉住他。 “陆朗，不要！”苑晓阳抱着陆朗的胳膊直摇头，“不要……” 陆朗甩开苑晓阳的手，但也没有再动作，只是瞪着陆文看。 陆文在陆朗转身时便反射性地抬手互住自己的头，这下见陆朗竟是忍住了，不禁松了口气。而当他看到苑晓阳手足无措地站在陆朗旁边，随即又笑了起来。 “我就说你哪来的胆子这么跩，原来现在不捡废品，改傍大款了？”陆文看着苑晓阳道，“不过你也太没眼光了吧？陆朗就是个小混混，连我也不敢打，你跟着他迟早吃亏，还不如跟着我，只要你上学帮我提个包……” 下一秒，陆朗扯着陆文的领子将他整个人举了起来，陆文尖叫道：“陆朗！你敢打我我就告诉堂哥！” 陆朗的拳头举在半空中，黑着脸瞪着陆文。 陆文刚才还在得瑟，但被陆朗一瞪就怂了，小声道：“你敢在这打我，我不只告诉堂哥，还要告诉大伯。” 路旁的人都看了过来，陆朗的拳头停在那，听到他那么说，又慢慢放下。 陆文知道陆朗怕的就是那几个人，每次陆朗要打他便是抬这几个人出来挡。这次又见效了，他心中松口气，心想这招果然屡试不爽。 然而下一刻，他肚子一痛，陆朗已经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陆朗松手把他扔了，他重重摔在地上，不住干呕。 陆朗打架时向来不说话，但这次难得开了口，说道：“想让全世界知道你又挨揍了尽管说，老子满足你。” “陆朗你……” 一旁的苑晓阳已经看傻了，他看陆朗抬脚又要踢，连忙拉住陆朗，急道：“别打架！” “还轮不到你来管我！”陆朗想甩开苑晓阳，然而他才刚要使劲，低头见苑晓阳一脸着急，他顿时清醒了。 若说他这辈子最顾忌的人是他哥，那他最讨厌的人便是陆文。 他早陆文一个月出生，但从还在肚子里这个堂弟便是亲戚拿来和他比较的对象。他学习不好，性格也不讨喜，偏偏陆文学习好，人前又一套阿谀奉承的技巧玩得遛，因此明明熊得不比陆朗少，却是家里人最疼爱的孩子。 两人从小就不对盘，没少打架，但最后挨骂的向来只有陆朗一人。后来陆朗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也懒得理睬他，两人已经有好一阵子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只是今天苑晓阳也在旁边，他脑子一热，没忍住便出手了。 不过错也错了，他并没有打算此放过陆文，而是又一脚踢在陆文的肚子上，说道：“道歉，道歉老子今天就放过你。” “你……” “道歉！”又是一脚。 “好好好……苑晓阳，我错了，对不起！” 苑晓阳根本不稀罕陆文的道歉，他现在只怕陆朗有麻烦。他拉了拉陆朗的手，小声道：“……走吧，我想回去了。” 陆朗看着他，又瞥了还趴在地上的陆文一眼，最后拉着苑晓阳头也不回的走了。 两人走在街上，但气氛和半小时前已经完全不同了。苑晓阳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低头走着，而陆朗一脸阴沉一声不吭。 他一想到刚才苑晓阳拦着他就满肚子火，打架怎么了？难道他打架就不是替苑晓阳出气？不，他不是替苑晓阳出气，他就是想打陆文。但打陆文又怎么了，他就不能揍那崽子一顿？ 两人走了一段，陆朗放开苑晓阳的手，冷声道：“你倒挺能忍，被人说成这样也无所谓，你难道就这么……” 贱。 陆朗有满肚子恶毒的话能对付苑晓阳，然而他话到嘴边，看到苑晓阳眼睛微红，那个字便又忍了下来。 “你看不起我打架？”陆朗又问。 苑晓阳摇头，无奈道：“你都在想什么……” 他与陆朗说话时向来语气乖顺，可此时却是无奈而疲倦，他轻声道：“他也就耍耍嘴皮子，我也不会少块肉，只是、只是……我不想你被他威胁，不值得。” 陆朗不说话。 “你这么好，不值得因为那种人打架。” 苑晓阳很认真，陆朗明白。他心底舒服了一些，挑眉道：“那我为你打架就值得了？” “我不是这意思！”苑晓阳不知道陆朗怎么想到那边去了，连忙摇头，“我、我……那是因为你又善良又热心……你为我做这么多，我会报答你的，你太好了。” 陆朗除了善良，这次又被苑晓阳加上个“热心”属性，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过，你上次真的是为了我打架呀？你说你只是突然手痒……” “苑晓阳，你的羊毛还要不要了！”陆朗抓着苑晓阳一阵薅羊毛。 薅完了，苑晓阳泪眼汪汪地捂着头，觉得自己快秃了，急需全套毛发护理。 10.第 10 章 到了晚饭时间，陆朗接到唐吉祥喊他一起吃饭的电话，两人就此别过。 苑晓阳回到家时正好六点半，打开家门时屋内一片漆黑，看来舅舅还没回来。 他已经好多天没见到舅舅了，心中难免担心。他边换鞋子边摸黑开灯，想着是否该打电话问问，可他家没电话，还得到隔壁邻居家借…… 灯亮，苑晓阳只见一人面朝下倒在客厅的地板上，动也不动。 苑晓阳的心脏顿时一紧，吓了一跳。 片刻后他松了口气，露出一个无奈的笑。他走向前去轻轻摇了摇那人，低声道：“舅，到床上睡。” 那人没有反应，兀自熟睡着。苑晓阳没办法，只好到屋里拿了条毯子，小心翼翼地给他盖上，然而才刚盖上，就听到那人小声道：“我没睡……” 他费劲地眨了眨眼试图睁开眼睛，然而眼皮实太过沉重，最后又闭上了眼。苑晓阳帮他把毯子盖好，又拿了枕头替他枕上，最后悄悄关掉客厅里的灯。 苑成蹊是苑晓阳的舅舅，今年二十一，只大了苑晓阳五岁。 五岁的差距和一般兄弟没有两样，但他爹死了，只有一个卖命工作养着两个孩子的妈，所以当他同母异父的十四岁姐姐不知和谁偷偷生下孩子便跑了后，五岁的苑成蹊只能学着照顾小外甥。 那时候他自己也是一个娃娃，但当别的孩子都出去玩耍时，他便得抱着小小软软的外甥，哄他睡觉，喂他吃奶，妈妈忙得没空回家时他还得给小娃娃洗衣服。 等他再长大点，他妈病了，家里又欠了债，他只能放弃学业赚钱养家。 苑成蹊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大写的悲剧，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外甥很优秀，从没让他操心过，除了那几次小娃娃病了，他抱着小娃娃两人无助地哭成一团以外，否则关于苑晓阳的回忆都是骄傲的。 当然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好多了，他妈过世后他不再需要负担医药费，而苑晓阳从初中起便开始兼职贴补家用，到了高中甚至连学费也没让他掏过一毛，现在他只需把债务还了，还清后便能开始过上自己的日子。 但这条路很长，现在他一个人做着三个人的工作，老是在上大夜班，就连家都很少回，今天能在这时间出现在家里还是这一个月以来的第一次，一回到家直接趴地上睡了。 苑晓阳不敢打扰舅舅，乖乖在自己屋里写了会作业，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轻手轻脚地出来做饭。 晚上八点，苑成蹊被香醒了。他一头毛躁地坐起，朝着苑晓阳咕哝道：“咩宝，我饿了。” “一会就好，我切个葱花。” “今天吃什么？” “就煮了个面，家里没东西了。” 苑晓阳快速把葱花切好洒在面上，片刻苑成蹊的面前出现了一碗卖相很好的面。纤白的面干干净净地泡在微黄而澄澈的汤里，一旁几片翠绿的菜叶摆得整齐，菜叶边还打了一颗圆润可爱的水煮蛋，蛋黄半熟，只要一戳就能流出金黄的蛋液。 “我家咩咩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苑成蹊捧起碗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这味道简直能开店了。” “这汤是你熬的，我就煮了个面。”苑晓阳笑道。 “还煮了个菜、煮了个蛋，很了不起了。”苑成蹊满口的面，“你也吃！别饿着！” 苑晓阳也给自己盛了一碗，甥舅两人坐在狭窄的客厅里吃着面。 除了一开始苑成蹊说了两句，两人吃面的时候不大说话，安安静静地吃着面。 “咩宝，来给舅舅按按。”吃完饭后苑成蹊洗了个澡，洗完后便瘫在床上，连喊都有气无力。 苑晓阳正在洗衣服，听到舅舅一喊便把手上的东西给放下，边擦手边进屋。 “腿酸……腰酸……手酸……哪都酸，求咩宝师傅捏捏。” “来咧！” 苑晓阳爬上床，哼哧哼哧开始帮舅舅按摩。 没一会，苑成蹊舒服地直哼哼，整个人都软了。他边享受着咩宝师傅的按摩手艺，边关心自家的咩宝师傅：“最近学校怎么样？分班了没？” “前几天返校才知道分班，分到一班去了。”苑晓阳边按着苑成蹊的背边道，“老师还发了成绩单，这学期是第一名。” 苑成蹊嘿嘿笑出声来，得意道：“我家咩咩太棒了，果然像我一样聪明！奖励乖咩考第一名，舅舅给你买礼物！” “不用了，考第一名有奖学金拿，你的钱留着以后开店。” “没关系，舅舅给你买手机。” “不要手机，手机影响学习。” “那换个别的，一定要给你买点东西。” 苑晓阳想了想，最后凑到苑成蹊旁边小声说：“你给我买点钙片吧，今天我朋友说我长不高。” “……你哪个朋友这么傻逼。” “他才不傻！他人非常非常好！”苑晓阳赶紧为陆朗说话，“而且他长好高，比我高一颗头，比舅舅也高。” 长得不比苑晓阳高多少的苑成蹊膝盖中了一箭，小声哼哼：“批准了，买钙片，我们咩宝要长的比他高，高他两颗头。” 高陆朗两颗头的得两米多高了，苑晓阳一想到便傻傻笑了起来。 说到陆朗，苑晓阳满肚子话迫不及待地想和苑成蹊说，他道：“返校那天我认识了一个新朋友，他叫陆朗，他是我看过最帅的人！” “……比你舅舅帅？” “他最帅，舅舅最英俊！” 苑成蹊勉强接受。 苑晓阳把那天陆朗在暗巷里救了他的事告诉苑成蹊，想让苑成蹊明白陆朗是多么一个大好人。然而苑成蹊听了却是爬了起来，皱眉道：“你被欺负了？” “啊？” “你说你被勒索？”苑成蹊拉过苑晓阳的手，紧张地检查，“有没有受伤？你怎么不和我说！” 那天拉扯时留下的伤痕在上臂，被袖子遮住了。苑晓阳怕被看见，急忙把手收回来，说道：“没有受伤！都还没开始陆朗便过来帮我了！我就站在旁边看而已，反而是陆朗受伤了。” 苑晓阳撒了谎，更不敢说自己还差点溺死，他眼神乖乖地看着苑成蹊道：“你别担心，我真没事。” “真没事？” “真没事！”苑晓阳挺起小胸脯，表示自己很健康。 “没事就好，吓死我了。”苑成蹊这下才松了口气，“你从小就乖，有什么事都不说，我就怕你被欺负了也自己一个人忍着。” 苑晓阳咧嘴笑的傻呼呼。 “话说回来，陆朗真是一个好同学。你说他受伤了，严重吗？” “瘀青，我帮他用药油按了。” “那就好，下次你把他叫来，我做好吃的请他吃。” “好！” 陆朗这朋友得到舅舅的认可，苑晓阳十分开心，继续告诉舅舅陆朗有多帅、多善良又多聪明，是个超级好人。 苑成蹊听着，脑中想像的陆朗渐渐成为一个英俊而品学兼优、谦恭有礼的模范生。 城市另一头，正在酒吧里喝酒的陆朗打了个喷嚏。 “哇，傻子也会感冒啊？”唐吉祥诧异道。 “放屁！”陆朗面无表情地一抹脸，“肯定是有人想我了。” “这么好，有人暗恋你。” 陆朗不说话，对着瓶口又喝了一口，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苑晓阳仰着头看他的样子。 他心想，要是苑晓阳这家伙敢偷偷想他，那就别怪下次见面他薅秃那头小羊的羊毛了。 11.第 11 章 从KTV回来以后，苑晓阳没几天便把唐吉祥的作业写完了。唐吉祥把这件事和几个学渣朋友说了，大家都对这项服务十分感兴趣，很快苑晓阳又接到好几份暑假作业的工作。 苑晓阳本来打算回自己家里写，毕竟老是去陆朗家蹭空调也有些不好意思。 可当他告诉陆朗明天他不来时，陆朗却一把抓起他狠狠揪毛，怒道：“怕我薅你羊毛是不是？我的作业不打算写了？”苑晓阳没办法，只好带著作业继续到陆朗家报告。 这天苑晓阳依旧准时在十点到陆朗家，他和陈姨已经很熟了，陈姨每天给他开门后便直接让他自己上楼去找陆朗。 苑晓阳开门时还想着今天陆朗不知醒了没，可开门进去后，便见陆朗背对着他，上身裸着，正把一条牛仔裤往腿上套。 “你要出门了？” “出去玩，你去不？” “我想写作业。” “随便你。”陆朗把T恤也套上，开始找他不知扔到哪里的包，“你就在这写，写完了自己回去。” 苑晓阳把自己的书包放下，边拿出作业边道：“你先帮我看一下作文，上次都忘了帮你写作文了，昨天回去才想到，赶紧帮你写了一篇。” “写了就写了，你抄完放着就行。” “你还是看看吧，我不知道我的文风和你的文风像不像，而且这么多字，我怕我的字迹和你差太多。” 陆朗心想自己的作文还能有什么文风，向来都是凑字数瞎写一通，能交上去就不错了。然而正要拒绝，就看苑晓阳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让他开不了口。 “你怎么这么麻烦！”陆朗把包一扔，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在许久未曾坐过的书桌前，皱着眉看起作文。 “你看看行不行，不行我再写一篇。” “行，就这样。” “你才看了两行！” 苑晓阳在学习上自我要求十分严格，现在他把陆朗的作业当自己的作业来看，自然也用上了最高标准。他看陆朗这样不上心，皱眉道：“你再这样我也要揪你的毛！” “你敢？” 苑晓阳不说敢不敢，直接上手揪了一下。 “苑晓阳你造反了！”陆朗反手抓住苑晓阳，将苑晓阳整个人扯到自己的身上就是一阵惨无人道的蹂.躏，“谁给你的胆子揪我毛！你死定了，今天别想给我走出这屋！” 苑晓阳被弄得嗷嗷叫，但被陆朗按着逃也逃不掉，头发全搓乱了，脸颊被捏了好几下，连屁股都被拍了一掌。 “陆朗！”突然一个熟悉的女音传来，有人打开房门，“你醒了没？有没有穿衣服？” 苑晓阳还没反应过来，但陆朗脸上已经变了，他立刻放开苑晓阳，低声道：“是王俐！” “啊？”苑晓阳不明白王俐怎么会出现在陆朗家，不禁愣了一下。 王俐今天正好路过姐姐家，打算来个突击，看看他的小外甥这些天有没有鬼混。 虽然她叫陆朗务必得写暑假作业，但依照她对陆朗的了解，陆朗没出去打架闹事便不错了，写作业实在不敢指望。然而当她进门时，她看到了她这辈子从没想像过的画面。 只见陆朗拿着笔坐在书桌前，一旁站着另一个少年，正指着桌上的书本正在讲解。仔细一看，那少年竟是今年分到她班上的同学苑晓阳。 “晓阳？”王俐迟疑道，怀疑自己看错了。 苑晓阳看到她乖乖地打了个招呼，但她仍是不敢相信苑晓阳会出现在这里，不禁又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教我写作业不行吗？”一旁面无表情的陆朗道，“干什么一脸吃惊，我就不能写作业？” “写作业？”王俐不只怀疑自己眼花，更怀疑自己听错了。可她走近书桌，果真见到书桌上摆了一本化学习题。她拿起习题翻了翻，习题本上竟是每一页都写了，而且还不是随便填上答案，而是整齐地写出化学式来。更可怕的是，这上头的字迹是陆朗的，就是她那个从不写作业的外甥陆朗的字迹。 王俐狐疑地看向两人。 陆朗维持着一贯的臭脸，一副看谁都不顺眼的样子；而苑晓阳也维持着一贯温和乖巧的神情，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她。 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 她虽然没教过苑晓阳，但早有耳闻一年级有个家境贫困、可成绩十分优异的孩子。苑晓阳是出名的乖宝宝，在老师中有很好的风评，每个老师提起他都是一脸心疼。 至于陆朗，陆朗和苑晓阳完全相反，每个老师提到他都要摇头，说这孩子不学好，要不是家里有钱肯定已经在街上混日子了。 而此时此刻，年级里极端相反的两个人正凑在一块，这场面太值得怀疑了。 “晓阳……你的头发怎么这么乱？陆朗欺负你？”王俐看苑晓阳头发凌乱，双颊微红，觉得十分可疑。 “报告老师！”苑晓阳站的很挺，认真道，“因为我是自然卷！” “……嗯。”王俐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又看了看外甥，外甥脸上有未消掉的瘀青，但外甥脸上有瘀青很正常，没什么值得怀疑。 她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你们两个以前就认识？”王俐道，“没看过你们一起玩。” “返校那天认识的。”一说到和陆朗认识的过程，苑晓阳便十分兴奋，把前几天和舅舅说的那套又搬了出来，把陆朗说成活雷锋。 陆朗在一旁听得耳朵发热，瞪了苑晓阳一眼道：“谁帮你了，你再乱说我就……”暗暗做了一个拔毛的手势。 王俐点头，那个英勇热心又不求回报的人肯定不是陆朗，依照她对陆朗的了解，一定是那伙人先前就得罪了陆朗，陆朗是报仇去了，才不是什么出手救人。 闲聊一阵，王俐内心还是不大相信陆朗会写作业，想再问几句。然而苑晓阳却拿出了自己的数学作业来问问题，王俐也只好为他讲题。 讲到一个段落，王俐和人有约需要先走了，临走前朝陆朗道：“看你今天挺安分的，告诉你一个消息。” “你能有什么宝贵消息？” “你哥要回来了。” “……” “你哥这阵子大概都会在家，你自己小心点，别惹麻烦。” 王俐走后，两人不禁松了口气，总算结束了。 苑晓阳抓了抓头发，憨憨地看着陆朗笑，陆朗也难得勾起嘴角痞痞地笑了。 刚才王俐开门时，苑晓阳愣了片刻，当他反应过来时，他便迅速挑了本陆朗的习题本翻开，又塞了一只笔到陆朗手上，装模作样地假装给陆朗讲题。 他的小卷毛全被陆朗摸乱了，到处乱翘，脸颊也刚被陆朗扯了几下，微微红着。但即使如此他讲题的样子还是像模像样，特别有范。 “说起来，王老师怎么会来你家呀？” “你不知道还演了这么久？” “我就是想帮你。”苑晓阳乖乖道。 这句话对陆朗来说十分受用，于是本来不大爱和别人说的事情也大发慈悲地告诉了苑晓阳：“王俐是我妈的小妹，我小姨，懂了吗？” “这么好，小姨就是老师！” “有什么好，啰哩八嗦。”陆朗不以为然，“老是找我麻烦，见到了就只知道问功课。” 不过正因为如此，要是今天让王俐抓到他出门玩，肯定又要找他哥打小报告。王俐唠叨事小，重要的是他哥若生气了，那他便有罪受了，苑晓阳今天算是帮他逃过一劫。 他挑眉看向苑晓阳，说道：“你今天总算报了点恩，表现不错。” “表现不错有奖励吗？” “奖励？”陆朗倒是没想到苑晓阳会说这种话，有些意外。不过苑晓阳想要奖励也没关系，反正他钱多，就算苑晓阳想要个果机他也给的起。他道：“行，你说。” “真的什么都行？” “老子言出必行。” “既然这样，那你现在把作文抄一抄，有什么问题我现在改。” “……” “苑晓阳！” “别揪！别揪毛！”苑晓阳护着头，“不抄就不抄，我换个奖励，你以后不能揪我的毛！我不要秃！” “来不及了！”陆朗扑倒苑晓阳一阵蹂.躏。 五分钟后，陆朗满意地下床，说道：“言出必行，说抄就抄。” 他下床抄作文去了，留下瘫在床上的苑晓阳泪眼汪汪。其实陆朗并没有真正使力薅羊毛，只是轻扯了几下，但苑晓阳还是怕毛被揪下来，又躲又闪地累得气喘吁吁。 苑晓阳趴在陆朗又大又软的床上，心想咩宝真的需要全套羊毛护理了，不然迟早变成秃屁股羊。 陆朗抄完作文后也没了出门的兴致，一整天留在家里。 傍晚时候，陈姨问他今天是否在家吃饭，说是他哥晚上回来，今晚的晚饭会特别丰盛。 即使陆朗不想，他也不得不留着。 晚上六点半，屋外传来了车子驶入的声音。陆朗站在窗边，看到楼下一台车缓缓停下，一会陈叔下车，打开后座的车门。 后座处走下一名男子，男子身材高大，身着一套笔挺的黑色西装，与陆朗有几分相似的英俊面孔神情淡漠。 男子似是感觉到有人看着他，抬眼朝三楼的窗户看去，正好与陆朗四目相对。 12.第 12 章 “小朗，下来吃饭，你哥回来了。”陈姨上楼喊陆朗吃饭，陆朗黑着一张脸离开窗边。 陆朗早就饿了，要是平常早就让陈姨把饭送进他屋里。然而一想到待会得和哥哥吃饭，陆朗便不情愿下楼，磨蹭了好久才下楼去。 到了饭厅，陆严已经开始吃饭了，见陆朗来了看也没看陆朗一眼。 他家平常吃饭用圆桌，陆朗挑了个既离陆严远，又不是正对面的位置坐下来，也不打一声招呼便吃了起来。 餐桌上气氛诡异，陆严面前放在一台平板，陆朗则边吃边玩手机，两人各吃各的毫无互动，就像是在饭馆吃饭时不得不并桌的两个人。 今天陈姨做了八菜一汤，陆朗挺喜欢其中一道红焖羊肉。那羊肉炖得又软又烂，没有羊肉特有的腥膻味，放入口中便软软浓浓地化开，就连红萝卜也十分入味，吃起来特别美。 陆朗夹过一次后便想再夹，他见那道菜在陆严面前，便转了桌上的圆盘将羊肉转到自己面前，伸出筷子准备夹肉。可当他的筷子才刚碰到肉，面前的菜便转到一边去了。 一抬头，只见陆严边盯着平板看，边把一条鱼转到自己面前。 “……”要是和朋友出去吃饭遇到这种事，陆朗肯定要骂人了。然而现在这人是他哥，他只是露出一个不耐烦的表情，在陆严伸出筷子的同时把羊肉转回自己面前。 陆严一筷子夹空，视线从平板上移开，毫无波澜地看向陆朗。陆朗不甘示弱看了回去，两兄弟四目相交。 “想吃就夹，看着我干什么？”陆严说罢又看向平板。 陆朗也不客气，夹了几大块羊肉，一声不吭地吃了起来。 在那个年代，陆朗的妈妈算是生得很晚。她在二十九岁那年生下大儿子陆严，又在四十岁那年生下小儿子陆朗，两兄弟相差十一岁。 陆朗对哥哥最早的印象，是他从床上蹦下来直接脸着地时，坐在一旁看书的哥哥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他，要他自己站起来，说完又低头看书。 那次他在眉骨上缝了两针，那年他五岁。 哥哥十六岁时便出国念书了，一直到大学毕业后才回国接管自家公司。那段时间里陆朗只有在寒暑假时才能看见他，他留给陆朗的印象只有那张不苟言笑的脸，还有冷漠的语气。 然而陆朗还是怕他，因为他哥那模范生形象的背后，是和他一样的暴力基因，一言不合便能把他按着打，十一岁的年龄差距注定那时的他永远打不过哥哥。 当然，如今二十八岁的陆严不再靠揍人镇压陆朗，自从他接管了家中的经济大权，而陆父陆母又早早退休、开始满世界地玩之后，他便成了一家之主，用金钱来对付陆朗。 十四岁那年有过一次被陆严断了零花钱加上禁足两个月后，陆朗承认自己真的怕了陆严这人。 陆朗不明白陆严心里的想法，他只觉得他哥不想要他这个弟弟，给他大把的零花钱、花大把的钞票把他塞进重点中学并不是想他出人头地，只是想要他别给自己添麻烦。 就像当初父母也打算将他送到国外读书，他语言也学了，申请也做了，最后他哥一句“陆朗去到国外会吸.毒”便否决了他所有的努力，也让他大概猜到了自己在哥哥心中是一个最顽劣低下、毫无希望的人。 而这也是为何他讨厌陆严的原因。 看着面前即使在家吃饭也穿着衬衫，拘谨而古板的男人，陆朗只觉得烦躁非常。 城市的另一头，有两个人挤在狭小的客厅中那勉强分成厨房的角落里。 “啾啾大厨！今天煮什么！”小卷毛道。 “今天包饺子，大厨负责擀面皮，咩宝学徒负责切菜剁肉。”微卷毛道。 “收到！” 苑成蹊难得能在家吃晚饭，苑晓阳便向奶茶店调了班，专门陪舅舅吃饭。 苑成蹊的兴趣是做饭，未来的目标也是开间自己的餐厅，因此现在他的工作既有在厨房做事、亦有当服务生，算是为将来累积经验。 他虽然每天都在店里做饭，然而回到家里兴趣不减，加之明白外甥需要补充营养，便想亲手做点肉饺子来吃。 馅料都备好了，甥舅两人穿着小围裙包起饺子。 “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包饺子吗？”苑成蹊突然想起了过去，“包了豆腐饺子。” 苑晓阳点头，说道：“记得，纯豆腐馅，一点肉也没加，也没加盐。” 那年过年家里只有他们两个孩子，他们不止没年菜，就连冰箱里也只剩下青菜豆腐。苑成蹊听说北方人过年会吃饺子，又想到曾听说过豆腐饺子，便决定自己动手包饺子过年。 那时苑晓阳才五岁，“舅舅”两字喊不清都喊的“啾啾”，一听到舅舅要包饺子，明明连饺子是什么都不知道，口水就流了下来，像个小呆瓜。 两个小孩子凭着苑成蹊不大丰富的经验和想像还真包出了豆腐饺子，只是他们不知道别人家的豆腐饺子还得加猪肉，就算知道了也买不起，便包出了纯豆腐馅的饺子。而且两个人都以为对方加了盐，最后一吃才发现那饺子一点味道也没有。 当时他有点难过，觉得自己搞砸了。然而一转头却见他家咩宝吃得很开心，拿着小勺子把饺子一颗一颗塞进嘴巴里，吃得脸颊鼓鼓的，说他最喜欢啾啾做的饺子。 如今回想起来，他不禁伤感，又不禁……怀疑他家咩宝是不是味觉坏了，竟然觉得那样的饺子能吃。 “这次我多包了一些，你明天不是要去陆朗家吗？你给他带些去。” “多带点可以吗？听说他哥哥回来了，多带点一起吃。” “行，反正这次料备的多。” 得到舅舅的允诺，苑晓阳忍不住笑意，心想明天就能请陆朗吃饺子了，希望陆朗能喜欢，这可是他和舅舅亲手包的饺子，非常好吃。 城市另一头，陆朗突然打了个喷嚏。 陆严抬起头来看着他，说道：“下次记住用手帕遮住。” 刚才那喷嚏来得莫名突然，陆朗一手拿筷子一手拿手机，把头转过去并用手背挡了一下已经算他反应灵敏了，还要掏出手帕根本不可能，更别说他根本没有手帕那东西，手帕只有像苑晓阳那样的好孩子才会随身携带。 说起苑晓阳，陆朗的野性直觉让他认为刚才自己的那下喷嚏肯定是苑晓阳在想他。 一想到苑晓阳那小羊羔又不知为何巴巴地想着自己，陆朗便吞下一块红焖羊肉，连咬都不咬，非常残忍。 陆朗没有注意到陆严一直看着他，只突然听见陆严开口问：“你脸上的伤怎么来的？” 陆朗没回答，也抬眼看他。 “你又去打架了？” 陆严一脸严肃，陆朗嗤笑一声。 “你问我？我要是说我去救人你信吗？不信的话就当作我去打架吧。” 陆严没有回答，陆朗只觉得他的视线冷冷地扫在自己脸上，像在判断他有没有说谎。陆严看了他半晌，最后又低下头，夹了一筷子鱼到自己碗中。 陆朗以为这话题就此结束，可此时却听陆严发出不屑的声音。 “你有本事救谁？” 陆严说完，慢条斯理地挑起了鱼刺。 看着兄长，陆朗不知为何想起白天时苑晓阳在王俐面前一脸认真地说着他是多么英勇地救了自己，他又是多么好的一个人。 实在讽刺极了。 13.第 13 章 第二天早上，苑晓阳拎着饺子出门了。 苑晓阳总是在十点整抵达陆朗家，一按门铃陈姨便会替他开门。然而今天他按了门铃，隔了好一会却没人为他开门。 他以为陈姨在忙，于是乖乖地等着，可没一会，便听到一个陌生的男音从门铃的对讲机中传来。 “请问有什么事？” 苑晓阳吓了一跳，凑过去小声道：“您好，我是陆朗的同学，我来找他写作业。” “知道了。” 片刻后大门开启，苑晓阳走了进去。 陆朗家虽大，但每天都在的佣人只有陈姨一人，其余打扫和整理花园的人都只在固定的时候来，至于司机陈叔则多半跟在陆朗的哥哥身边。因此苑晓阳来陆朗家这么多次，没见过陆朗和陈姨以外的人。 他想起昨天王老师说过陆朗的哥哥回来了，心想刚才那人应该便是陆朗的哥哥。陆朗的哥哥是什么样的人苑晓阳并不清楚，只知陆朗和他哥哥的感情不怎么好，每次一提到哥哥陆朗便摆起臭脸。 刚才陆严说话的语气很冷淡，苑晓阳不禁紧张，捏紧装饺子的袋子战战兢兢地踏入陆朗家的别墅。 别墅的门已经开了，陆严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后。 苑晓阳看到他的第一个想法是：好帅。 陆朗和陆严两兄弟长得都很英俊，两人的眉眼虽有相似之处，但却是不同类型的帅，陆朗给苑晓阳的感觉是酷，尤其挑眉勾起嘴角笑的时候特别坏。然而陆严给苑晓阳的感觉却是严肃的帅，和个军人似的，苑晓阳更紧张了。 “哥哥好。”苑晓阳朝陆严微微鞠躬，自我介绍道，“我是苑晓阳，是陆朗的同班同学，今天来找陆朗一起写暑假作业。” 陆严没有立刻回话，而是停了两三秒后才朝他点头，说道：“你好。” 苑晓阳又把手上的袋子双手呈上，说道：“这是昨天晚上我和我舅舅亲手包的饺子，出门前才从冰箱的冷冻室里拿出来，还很新鲜，希望给您们尝一尝。” “饺子？” “是猪肉韭菜馅的饺子。” 苑晓阳的手仍举着，陆严又是看了他片刻后才伸手接过，轻声道：“谢谢。” “哥哥，我想先上楼找陆朗了。” “去吧。” “哥哥再见。”苑晓阳又朝陆严微微鞠躬，转身走了几步后想起一件事，赶紧回头道，“饺子需要放在冷冻室里。” “明白了。” 苑晓阳上楼后，陆严站在原地想了一会。 他不是没见过陆朗的朋友，陆朗从小到大所交的朋友都是见到人不会打招呼，自顾自地上楼的那种人；就算打了招呼，也是嘻嘻哈哈的。 而刚才那个见了他会喊“哥哥”，背著书包还会习惯地拉著书包背带的孩子，实在是前所未见。陆严举起手上的饺子看了看，突然觉得自己决意把陆朗留在国内并送进重点高中或许真的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楼上，苑晓阳进了陆朗的房间后终于松了口气。 陆朗正趴在床上无聊地滑手机，看他来了抬眼看了他一眼。苑晓阳把书包放好，凑到床边道：“我刚才见到你哥了！” 听到这话，陆朗没什么表情，说道：“都知道我哥回来了你还来，你倒挺有胆。怎么，他骂你了？” “没有，他干吗骂我？”苑晓阳不解，“我就是觉得他有点严肃，紧张。” “他没嘲你？” “我进门后他从头到尾就说了你好、饺子、去吧、明白了。”苑晓阳道，“他为什么要嘲我？” 陆朗想说什么，但最后没说出口，只是挑眉道：“嘲你看起来很欠揍。过来，今天还没玩你的毛。” 苑晓阳护着头不给玩，迅速倒退远离床铺，并拿出作业以表自己抵制薅羊毛的决心。 陆朗哼了一声，表示自己不稀罕。 苑晓阳和陆严说他来“和陆朗一起写暑假作业”其实不算说谎，只是“和陆朗一起”与“写暑假作业”其实是两件同时进行的事，而不是一件事。 苑晓阳开始认认真真地写了起来，陆朗则在床上翻来翻去，就是不想下床。他无聊到揪自己头发，揪完了觉得不过瘾，斜眼看向苑晓阳。 “苑晓阳！” “嗯？” “唐吉祥说他又给你接了一份作业，是高三的，你写不写？” “文科还是理科？” “我哪知道，就说你写不写？”苑晓阳也只是随口问问，他向来文理不拘，就连年级也不在意，自然是有钱就接。见他答应，陆朗又道：“那你后天有空就和我出去一趟，带你玩，顺便拿作业。” 除了上次的KTV，陆朗前几天也带了苑晓阳和朋友出去玩了一次。不过虽说是玩，苑晓阳也不会真的和他们玩在一块，多半是和陆朗一起坐在角落，偶尔和陆朗说说话，其余时间静静地写作业。 但苑晓阳还是很开心陆朗愿意约他出门，从前他很少有和朋友出门的机会，同学们知道他要兼职多半约了几次失败后便不再约他，不像陆朗一样，没约成也不过嫌弃他几句后下次继续约他。 “对了，都忘了和你说。”苑晓阳抬头道，“上次你请我喝牛奶，这次我请你吃饺子。” “饺子？” “刚才我把昨天包的饺子带来，已经先拿给你哥了。你们试试看合不合胃口，喜欢的话下次我再带来。” “你拿给我哥？”陆朗这下终于明白为何刚才苑晓阳会说他哥说了“饺子”两字了，他哥肯定不能明白苑晓阳哪来的勇气把饺子拿给他。 “我没看到陈姨只好先拿给他了，饺子得放冰箱，我又不方便自己进你家厨房。” “那他回你什么？” “他说谢谢。” 陆朗露出一个不敢置信的表情，摇头低声道：“可怕。” 苑晓阳不解他为何会有这种反应，但他也懒得解释他哥对他的朋友向来不理不睬，没开口嘲便不错了，还“谢谢”？这也是只有苑晓阳才有的待遇。 苑晓阳看他每次提到他哥便欲言又止，便也不在多问，换了个话题道：“今天陈姨不在吗？你午饭吃什么？” “她今天请假，午饭……” 陆朗瞥了苑晓阳一眼，苑晓阳正好也看着他，陆朗挑眉，苑晓阳笑了起来，说道：“那我给你下水饺吃。” 陆朗用一副勉为其难接受的样子点了点头。 近十二点，苑晓阳跟在陆朗后头进了厨房。 “你自己来吧。”陆朗把苑晓阳带到厨房后便坐下不管了，苑晓阳开始东翻西找。 陆家的厨房自然是宽大明亮，设备齐全。但因陈姨把东西收得很好，苑晓阳没费多少力气便把能下水饺的锅找到了，就连沾酱的材料也无一遗漏。 他带了六十颗水饺来，准备待会全下了，又在水烧开之前多找了锅出来准备煮蛋花汤。 陆朗坐在一旁看苑晓阳忙着给他做饭，也不打算帮忙，就像个老爷似的。 他坐了一会，突然想到了什么，起身就是一阵翻找，找到后走向苑晓阳。 那时苑晓阳正要敲蛋，突然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什么东西？” “别动！”陆朗看苑晓阳还在乱动，连忙把人抓住，“让你别动！” 苑晓阳握着蛋紧张兮兮，不知道陆朗到底在干什么，只能任凭着陆朗把一块布往他身上套。好一会，眼前终于亮了，苑晓阳低头一看，陆朗忙了半天竟是为他套了一件围裙。 围裙是浅浅的粉红色，上头还印了一只呆呆的小猫，苑晓阳委屈巴巴地抬头看陆朗。 “那小猫看起来好笨……” “挺可爱的。”陆朗难得说出一个正面词汇，似是十分满意，“下次给你弄个羊的。” 苑晓阳没敢脱，只好穿着笨小猫的围裙继续煮蛋花汤。 苑晓阳手脚俐落，没一会水饺和蛋花汤都做好了，苑晓阳把食物端上桌之后朝陆朗道：“你哥哥在家吃饭吗？” “别管他。” “怎么能不管？你去请他下楼吃水饺。” 陆朗一提到哥哥脸色就臭了，然而这次苑晓阳十分坚决。毕竟他们是小辈，哪有在家煮了东西后不请长辈来吃的道理，就算陆朗不在意，苑晓阳也过意不去。 最后在苑晓阳的软磨硬泡兼自愿被薅羊毛后，陆朗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上楼去叫陆严。 二楼，陆朗绷着一张脸，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站在陆严的房门前，伸手作势要敲门，但在碰到门板的前一刻又把手放下来。 这个动作来回了好几次，最后他烦躁地踢了下墙，伸手敲门道：“吃饭！” 门也敲了，话也说了，陆朗准备走人。然而还不待陆朗转身，陆严的房门便开了，门后的陆严拿着手机正在讲话，他衣着整齐，似乎正准备出门。 “稍待片刻。”陆严朝对方道，接着看向陆朗，“有事？” “吃饭。” “谁做的？” “苑晓阳。” 两兄弟无言相对，气氛怪异。 片刻后，陆严又拿起手机，朝通话的那人道：“下次再约，今天我在家吃饭。” 14.第 14 章 饭桌上，陆严坐在一边，苑晓阳与陆朗坐在另一边。 苑晓阳摆好碗筷后，陆朗伸筷子便要夹水饺。苑晓阳看到他的动作，桌子底下的脚轻轻碰了陆朗一下，示意他稍等。 陆朗不予理会，直接把饺子塞进嘴里，还挑衅地看了他一眼。 从小苑成蹊便教苑晓阳要长幼有序，因此苑晓阳有什么东西一定都是舅舅先吃他才动筷。 现在面对陆家兄弟的相处模式，他有些不知所措。但见陆严不以为意似的也动了筷，便也默默跟着吃起来。 苑家包的饺子个头很大，皮薄馅多，肉有肉的鲜美，菜有菜的滋味，两者搭配和谐。苑晓阳又磨了一些蒜泥，加上白醋、香油与辣油作为沾酱，饺子沾上这酱料味道更为丰富，十分开胃，陆朗一颗接一颗地吃下肚。 “好吃吗？”苑晓阳小声问陆朗。 陆朗又塞了一颗饺子到嘴里，脸颊撑得鼓鼓的，含糊道：“你说呢？” “那肯定是好吃了。”自家的饺子被接受了，苑晓阳忍不住得意地弯起眼睛笑。 陆严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吃着。 苑晓阳对这个大哥哥有些怕，看他吃得面无表情，想问他合不合胃口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他纠结片刻决定还是问问，然而正要开口，就见陆严犀利的视线突然落到了他身上。 “！”苑晓阳反射性地缩到陆朗身边，陆朗才刚把一颗饺子塞进嘴里，见苑晓阳往他身边一靠，什么都还没弄明白便直觉地抬头瞪向陆严。 没人说话，但气氛在刹那间已经变了。 “饺子挺好吃的，谢谢你。”陆严开口。 苑晓阳：“！！！” 陆朗：“？？？” 苑晓阳听到自家的饺子被夸奖了，人还缩在陆朗身边便傻呼呼地笑道：“太好了，我舅舅知道了一定很开心，下次我再带一些来。” 陆严点点头，伸手又夹了一颗饺子。 短短时间，气氛又变了。 陆严不知道在想什么，苑晓阳见饺子得到大家的肯定正傻乐着，而陆朗则是脸色不佳，似是不开心苑晓阳和陆严的互动，但也没有说什么。 苑晓阳煮了六十个饺子，平均一人二十个。但陆严吃了十来颗便停下筷子，而苑晓阳下午还要上家教，他家教的那户人家会准备点心，因此也不准备吃太多。 苑晓阳看陆严不吃了，便问道：“哥哥要喝汤吗？我煮了蕃茄蛋花汤。” 陆严点头，苑晓阳便给陆严添了一碗，小心地递了过去。 陆朗看苑晓阳小心翼翼的样子，也不顾筷子里的饺子才咬了一口，便筷子一放，朝椅子一靠，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不吃了。 苑晓阳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知所措，但也给他盛了一碗汤。 才一转眼，气氛又变了。 苑晓阳在这变来变去的气氛中无所适从，低着头看着汤碗里的打得很好看的蛋花，想着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你和陆朗高一也同班？”陆严突然开口问道。 苑晓阳看了陆朗一眼，陆朗仍维持着刚刚的姿势，面前的汤连碰也没有碰。他不安起来，但仍乖巧地回答：“不同班，下个学期开始才同班。” “那怎么认识的？照理说开学才会认识不是吗？” 陆严问话的时候神情淡漠，但视线一直放在苑晓阳身上，有种无以言喻的压迫感。然而与陆朗的相遇是苑晓阳所津津乐道的，他觉得陆朗在他生命中是以英雄般的姿态登场的，而至今陆朗在他眼里的形象也一直如英雄一样。 因此尽管仍有些许不安，苑晓阳仍是想让陆严知道陆朗有多好，回答道：“返校日的那天晚上我被人勒索，是陆朗救……” “你和他说这些干什么？”陆朗冷声道。 “继续说。”陆严道。 “你说了也没人会相信，在某些人眼里我就是个废物。” 陆严的视线转向陆朗，陆朗平视着前方谁也不看。 “你什么时候开始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了？可真稀奇。”陆严不屑，“我就不明白你什么时候有心帮别人，我还以为你把心都放在打架闹事上了，那不是废物是什么？” “陆严！” 苑晓阳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只是想要请陆朗吃饺子，看陆严在家也请陆严吃，哪里想过会发生这种事。 他怕陆严，他也怕现在的陆朗，怕的毛都要抖起来了，只想要背起书包立刻逃跑。 然而他不能走，至少现在不能走，因为在他的话还没说完之前他不能走。 “在我最害怕的时候，是陆朗救了我。” 剑拔弩张的气氛中，苑晓阳微微颤抖的嗓音显得突兀。他盯着桌子不敢抬头，自言自语似的说着：“就算他是为了打架，也是他救了我，不是别人。” “你别说了！” “不止那一次！”苑晓阳的声音抬高，“我溺水的那次也是……我真的以为自己会死，真的，但陆朗跳进水里把我捞起来。” “如果陆朗没有心帮别人，那现在我已经死透了。”苑晓阳的声音又低了下来，怯弱而又坚持着继续道，“他不是一个……废物，因为我的存在，可以证明他作为一个人的价值……是多么的高。” “至少他在我心里是个真正的英雄，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不会变。” 苑晓阳说到最后一句，抬眼看向陆严，与陆严四目相对。陆严面无表情，似在思索着他的话。 片刻，陆严轻声道：“你把他当英雄，但他又把自己当成了什么？” “砰”地一声，陆朗推开椅子起身离去。 苑晓阳无措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陆严，只见陆严依旧面无表情，似是早已猜到了这个结局。苑晓阳犹豫片刻，追着陆朗去了。 陆朗走得很快，苑晓阳腿短跟不上。陆朗上了楼梯，快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苑晓阳即使已经跑起来了仍慢了他一步，房门在他面前重重甩上。 随着那声沉重的甩门声，苑晓阳也抖了一下，眼神中透露出无助与害怕。 “陆朗……”苑晓阳轻轻拍门，“对不起……”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从小到大所经历的一切使他在别人生气的当下都直觉反应是自己做错了。 “对不起，你别生气了……我以后不惹……你生气了” 门仍是关着，苑晓阳不敢开门。 片刻，门开了，但陆朗开门不是为了让他进去，而是为了把他的书包扔出来。 “没有以后了。” 陆朗把门再次甩上。 15.第 15 章 “晓阳你怎么了？”奶茶店的店员问道，“今天心情不好？看你一整个下午都不会笑。” 苑晓阳今天一如往常地上完家教后又到奶茶店里兼职，也一如往常地勤奋工作着。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好，整个人垂头丧气的，毛都塌了。 听到这话，苑晓阳愣了一下，赶紧露出一个笑容，小声道：“对不起……”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你还好吗？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苑晓阳撑着笑脸，“只是有些累，现在好多了。” 苑晓阳朝其他人露出笑脸，然而到了休息时间，他一退到店后方笑容就垮了。 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外头看不见的角落，蹲在地上将头埋进膝盖，把自己蜷成一团，今天的他是一颗没人愿意兜进怀里的小羊球。 休息时间结束，苑晓阳抬头抹了抹脸，走到前台时脸上又带上了笑容。 另一头，陆朗将脸埋在枕头中动也不动。 他的脑子中出现各种纷乱的念头，最后那些念头退去，只剩苑晓阳的脸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从他把书包扔出去到他甩上门只有短短的几秒钟，但已足够他看清苑晓阳的表情，那是一个受伤至极的表情。 他在苑晓阳替他说话之后，毫不留情地伤害了苑晓阳。他以为苑晓阳会哭，但苑晓阳没有，或是有，只是他没看到，不过这些他都不在意了。 反正他永远不可能真的成为谁的英雄，又何必在意任何人。 他就是一个没用的人，不用任何人说，他自己都明白。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有人高估了他反而令他更难堪，他宁愿所有人都默认他差劲，最好不要有人管他，就让他默默地烂在那。 手机响了，陆朗看了屏幕片刻后接起。 “朗哥，快出来！”电话那头的朋友道，“有人约架呢，快来！这次要打死那群崽子！” 陆朗沉默片刻，最后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笑。 他果然就是个打架闹事的料，他哥没有说错，是苑晓阳误会了他。 “在哪？等我到了再开始，正想揍人呢。” 那一晚，陆朗狠狠打了一架。 打的人是谁他不明白，反正在他们这群人中的规则都是一样的，兄弟们需要他们就上，就像上回他要揍那群杀马特，周强问也没问便找了一群人来。 这次对方也是狠角色，双方都往死里打。一场混战下来，陆朗打得拳头出血，嘴角也打破了，吐出来的口水都带血，而那天苑晓阳用药油帮他仔细推过的几片瘀青更是被新的伤给盖过，一片狰狞。 陆朗喘着气靠在墙边，身旁是和他一起打架的混混们，一伙人气喘吁吁。 他们把陆朗当成真兄弟来看，但其实陆朗并记不全他们的名字，会和他们混在一起不过是物以类聚、找些同样混帐的人做朋友罢了。 “朗哥今天打的特别猛，一拳放倒一个！”有人拍了拍陆朗的肩，“我看有个人连牙都被打掉了。” 陆朗扯了个笑，嘴角的血又流出来，被他随意抹去。 “那群□□的，老子看上的妞也敢把！”其中一人道，“看他们还有没有那狗胆看老子的女人一眼。” 这人正是这次打架事件的主角，他看上了一个小姑娘，然而都还没进展呢，就发现也有人对小姑娘有意思，双方都不是善类，登时结仇了。 “喂，你那妞挺辣的，眼光不错。” “当然，胸可大了。”说话的人比了个下流的动作，一群满身是伤的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陆朗也笑了，但笑的不是别人的妞如何，而是忍不住笑自己。为了别人看上的妞死命打了一架，可他连对方长成什么鬼样子都不知道，实在好笑。 陆朗朝地吐了口血沫，心想他这样子真该让苑晓阳看看。苑晓阳怕那群杀马特，其实他也高上多少，和那些人都是一路货色。 那天陆朗没有回家，跟着一群人疯了一晚上。 平常他对玩乐并不感兴趣，每回和大伙出去玩，多半时候是自己坐一边，喝自己的酒、玩自己的手机，那些声色活动对他没有吸引力，无聊。 因此每次苑晓阳来了他都会把那些约推了，反正趴在床上看苑晓阳写作业对他来说还比跟着一群人到处晃有乐趣。 可是，这一晚上他终于随着大伙疯了，该笑的笑了、该闹的也闹了，反正他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还不如活得更符合废物一点。 陆朗到了第二天中午才回家。 他一身狼狈，衣着凌乱，浑身是伤，还带着浓浓的酒味。 迎接他进家门的是陈姨，陈姨看到他这副样子顿时目瞪口呆，低喊道：“我的小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陆朗摇头不说话，低着头就要上楼。 陈姨忙拉住他，小声道：“你哥等了你一晚，到现在还在等你，你见到他别和他吵架。” 陆朗还是摇头，继续上楼。 但他才上到二楼，就见陆严站在走道上，面色十分难看。 “你又去干什么了？”陆朗不理会他，迳自往三楼走。但才走出几步，陆严便伸手抓住他，喝道，“回答我！” “你不会看吗？”陆朗抬眼看他。 “你除了打架之外还会什么？”陆严瞪大了眼，与陆朗相似的脸上充满了愤怒。 陆朗一把甩开他的手，力道太大把握在手中的手机也甩在了墙上，发出一声巨响。陆朗高声道：“那你除了吼我之外还会什么？” 下一秒，陆严抬手给了陆朗一巴掌。 陆朗被打得偏过头去，也瞪大了眼睛。 “我会什么？我赚钱养你，回家得看你脸色，看到你又去干混帐事了还得给你加油鼓励是不是？是不是？陆老爷？” “我给你好日子过，给你花钱大手大脚，我亏待你什么？结果你活成了什么鬼样子？今天你还知道回家，下次回不来了，我是去监狱找你，还是去停尸间找你？” “陆朗，你对得起你自己吗？” “你不必对得起谁，没人稀罕，你只要对得起你自己！” 陆严说得眼睛都红了，两兄弟看着对方，眼神中都是激动的情绪。 陈姨站在楼下已经看呆了，想劝也没那胆子，更何况这还能怎么劝？小朗从小就皮，没少闹事，都这么大了还不懂事；而他哥也不懂得教，遇到事就是打骂，小朗和他哥的感情还不如和她这个外人的感情来的好。 她忧心的看着两兄弟，心想要是真打起来了可该怎么办…… 然而他们终究没有打起来，只见陆朗低头快步下楼，绷着一张脸头也不回地出了家门。 晚上九点，陆朗一个人走在街头上，长得帅气却又一身狼狈的他屡屡引来众人的视线，这要放在平常他早就要瞪人了，但今天却没有那个心思。 今天他匆匆离家，除了一身衣服鞋子之外什么都没有，连手机也因甩开陆严而离了手，现在的他一毛钱也没有。 一整天连口水都没喝，更别说吃饭了，即使他心情再恶劣也老实地饿了。 他站在餐馆的玻璃墙外头，看着里头的人大快朵颐，不自觉地舔了舔唇，像头饥渴的狼。 他看了一会，又转头走了。 要说昨天的他还愤怒着，那现在的他只剩茫然了。 他哥这次真的是气得狠了，这家他还能回吗？ 可那是算是他的家吗？他哥说的对，赚钱的人不是他，他就是个寄生虫，寄生虫又哪来的家，不过到处吸血罢了。 可他现在又能去哪里？ 朋友家有很多，然而真遇上了这种事情，他却不知道能去谁家。 去了唐吉祥家，肯定是听唐吉祥说些不痒不痛的安慰话；去了周强家，则是听周强骂人，接着让他别回家了，出去混。 可他又能出去混什么呢？他真想一辈子都这么混下去？ 可不混下去他还能干什么呢？他会什么？ 陆朗看着身旁熙来攘往的人群，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走着走着，他竟是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苑晓阳打工的那间奶茶店前。 奶茶店旁边是烧烤摊，因此晚上九点多的奶茶店仍是生意兴荣，他远远地便看见了几个店员中那个小个子的少年正从容不迫地忙碌着。 他看着苑晓阳，不禁又一次想到了苑晓阳那受伤的表情。 他告诉苑晓阳说“没有以后了”，意思便是要苑晓阳滚的远远的，别在出现在他眼前。而这句话也同样告诉他自己，既然朋友当不下了，又何必在那假惺惺地想到对方。 陆朗准备转头离去，然而还不待他转头，苑晓阳一个抬头竟是与他四目相交。 他看苑晓阳反射地缩了一下，忍不住哼笑了一声，心想这家伙果然是只小羊，看到他就怕。行，他走，他不让苑晓阳怕。 “陆朗！” 哪料苑晓阳突然从店里跑了出来，还直直地朝着他的方向跑来。 他站在那，看苑晓阳明明怕的厉害还跑到他身边，一脸担心地问：“你怎么受伤了？要不要紧？” 陆朗轻轻摇头。 “是不是很疼？还有人追着你吗？” 陆朗不说话，苑晓阳看他满身是伤，急得不行，左顾右盼地又怕有人杀出来揍陆朗，干脆拉着他的手硬是把他拖回店里。 “小羽！你帮我一下，我马上回来。”苑晓阳朝正在前台的其他店员道，匆匆把陆朗拉到店后头，按着他坐在今天傍晚他自己坐着的那个外人看不见的角落。 苑晓阳让陆朗坐下后又是一阵东奔西跑，从医药箱里拿出了药，又跑回陆朗面前。 陆朗坐着，他半跪在陆朗面前，满脸的紧张与担心，小声念着：“怎么伤成这样？你被谁欺负了？别怕，我先给你清下伤口……” 苑晓阳拿了生理盐水给他洗伤口，又拿棉花棒沾了碘酒为他消毒。然而店里面的药品本来就是简便用的，容量很少，根本应付不了陆朗的伤。 苑晓阳急，喃喃低语着不知道在说给陆朗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别急、别急，我请个假去买药。”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一直默默不作声的陆朗伸手抓住了苑晓阳的手臂，苑晓阳回头，不解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傻？”陆朗脸上带着一抹自嘲的笑容，抬头看着苑晓阳，“我都对你说那种话了，你还想给我上药，不怕我？” 那件事又被提起，苑晓阳的表情顿时僵了一下，接着一脸无奈道：“傻的是你吧？现在是说那个的时候？” “你……对，傻的是我。”陆朗又是自嘲的笑笑。 陆朗告诉苑晓阳这伤是昨晚弄的，早不疼了，要苑晓阳回去上班别管他。 然而苑晓阳不笨，看他现在这落魄得连说话都温和不少的样子就知道事情不对，一针见血地问道：“你今晚住哪？” 一下被问到了痛处，陆朗挪开视线，低声道：“你别管。” “你没地方去吧？” “我自有地方去，你别管。” “你跟我回家吧。”苑晓阳说的是直述句而非疑问句，已为陆朗坐好了决定。 苑晓阳回到店面，没一会回来时手上端着一杯饮料，把饮料放到了陆朗手里，说道：“你吃，吃完了，我下班了就回家。” 陆朗手上的饮料暖呼呼的，色泽温和，白中带着微黄，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豆香。陆朗拿勺子舀了舀，又舀出了满满的红豆。 陆朗抬起头，看着苑晓阳。 “你真不是傻？”陆朗真心想问。 他想，苑晓阳肯定是个傻子，明知道他是个烂人，却还像个傻子似的对他好。那得有多傻才能这样？ 然而苑晓阳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朝他笑了笑，伸手揪了一下他的头发后便回去工作了。 他发现面前的这头小羊不总是那乖乖而胆小的小羊羔，这头小羊，其实是只英雄小羊。 16.第 16 章 苑晓阳把陆朗留在店后头便开始工作了，陆朗低头吃着那杯热腾腾的豆浆红豆汤，饿了一天的胃终于暖了，连带着整个人从里到外一阵温暖。 陆朗抬头看着正在工作的苑晓阳，距离关掉还有约莫一小时，但生意仍是很好，苑晓阳一回到岗位便东奔西跑着忙个不停。 正在值班的人总共三个，苑晓阳是唯一的男生。苑晓阳作为一个小个子其实不比另外两个女孩高多少，但他主动承担了所有粗重的工作。 只见一会他双手提着两大袋满满的饮料往隔壁的烧烤摊跑，一会回来冰块没了，又跑到后头制冰机那装了一大桶的冰块，哼哧哼哧地要扛回去。 那装冰块的大桶很沉，苑晓阳一下没提起来，又提了一次。 陆朗起身要给他搭把手，然而他才刚站起来，苑晓阳便知道了他的意图，忙道：“我行的，你休息。”说完努力扛起桶子往前面去了。 陆朗看他故作强壮的样子，忍不住想笑。 人来人往，很快便到了关店的时间。 奶茶店的卷闸门放下一半，其中一个店员今天不必关店便先走了，另一个店员开始算帐，苑晓阳则负责其他杂务。他要处理没卖完的茶，要洗各种杯子锅子，要洗地板，还要帮忙整理原料。 他把今天下午送到的货一一收好，又扛着一大箱还没煮过的茶叶想往架上塞。然而人太矮，架子太高，他踮起脚尖也放不上，只好作罢去找梯子。可他还没收回手，忽然便觉手上一轻。 他仰头往后看，便看陆朗面无表情地替他把箱子往架上塞。 “这个我来就好，你再等我一下，一会就能回家了。”苑晓阳后仰着头朝陆朗道，毛茸茸的头发蹭在陆朗的胸膛上， 陆朗低头看他一脸傻呼呼，也不回应他说的话，只问：“这些都放架上？” “我来就好！” “看来是都放架子上了。”陆朗把几个箱子轻松放到架子上，他人长的高，放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就是抬下手的事情，不能更简单了。然而放完了，就见苑晓阳双眼闪亮亮地看着他，一脸崇拜。 就是这么容易崇拜他才会把他当英雄看，蠢小羊。 十点半，苑晓阳为商铺关好门，朝陆朗笑道：“回家。” 夜晚的街道仍有不少人，夏夜的风吹在身上十分凉爽，两人缓缓走在街道上。 “冷不冷？”苑晓阳抬头问他。 “不冷。”陆朗说话也不抬杠了，老老实实回答。 今天陆朗一身名牌运动服上全是昨天留下的痕迹，有灰，有血迹，还有几个地方已经破了。他总是帅气的出现在苑晓阳面前，这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 而苑晓阳脱掉奶茶店的围裙后，背著书包就像是刚从补课班下课的学生，看起来干干净净，不像是工作了大半天的人。 “你在奶茶店做多久了？”陆朗去那间店旁的烧烤店几次，都不曾注意到苑晓阳的存在。 “两年多了，升高中的暑假便来了。”苑晓阳道。 “怎么会选在那兼职？” “其他店年纪太小不收，要不就是薪水低，这家店肯收我，薪水也不错，就来了。” “薪水多少？” “一小时十九。” “十九？”陆朗不禁愣了下，别说十九元了，二十元在他眼里就是掉地上也懒得捡的数字，而苑晓阳一个小时里忙进忙出，就值十九元？ 苑晓阳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有什么好惊讶的，有些更小的店一小时十元就想请人，我这已经比好多人高了。而且，人一穷，不管几元都是钱，没什么好计较。” 苑晓阳说得云淡风轻，听在陆朗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这话要是给以前的他听到可能毫无感觉，但现在他身无分文，连给自己买口饭的钱都没有，突然明白了几块钱的重要性。 他默默看向苑晓阳，发现前阵子他应该多多了解苑晓阳的。 两人走到那晚的暗巷前，苑晓阳的脚步慢了下来，抬头看了下陆朗。 他没说什么，但陆朗却感受到了他的情绪，低声问道：“怕？” 苑晓阳一时没有回应，但片刻后稍微点点头。 虽然陆朗已经教训过那群人了，但是每次走到这里他的身体仍会涌现起在黑暗中被人抓住的恐惧。这事他没和任何人说过，除了面前的陆朗。 “还怕，不是都说过不用怕了吗……”陆朗的语气中带点无奈，“你要再怕，我不就白被我哥骂了？别怕了。” 苑晓阳听他这么一说低下头去。 然而下一刻，他的手被另一只手给牵起。陆朗牵着他的手，说道：“不过怕就怕了，和我讲一声，我陪你走就是了。” 陆朗的手又大又暖，就和陆朗这个人给他的感觉一样。苑晓阳被他这一牵自然是不怕了，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一声。 “笑的和个傻子似的。” “嘿嘿。” 走过了小巷，苑晓阳终于回到了自家楼下。 刚才他还不觉得什么，但到了家门口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小声告诉陆朗道：“我家比较小，你别见怪。” 他带着陆朗爬上阴暗窄小的楼梯，这楼很老了，没有电梯，两人走过被堆满鞋子与杂物的楼梯间，一路上了五楼。 陆朗不是第一次来到这种环境，出去鬼混时什么地方他没混过，但多半时候只是打一架后就出来了，还是第一次静静地处在这种老旧的居民楼里。 他站在苑晓阳身后看他掏出钥匙打开那扇很有年代感的铁门，门发出咿咿呀呀的声响后开了。 “鞋子进来再脱。” 门太窄了，苑晓阳弯着腰给他找拖鞋他便进不了门，然而他长的高，光是站在门外便能看清屋里的一切。或是说这屋实在太小了，光在门外便能一目了然。 “先进来吧。” 苑晓阳看陆朗站在那便拉了拉他，他脱下球鞋换上了一双柔软的拖鞋，跟在苑晓阳后头进了屋。 这屋很小，客厅与厨房是一体的，大小甚至还没有陆朗自己的小客厅大。家具更不用说了，每样家具都呈现出被岁月打磨过的痕迹，没有半点光鲜亮丽。然而这屋虽是又老又小，里头给陆朗的感觉却十分整洁，任何东西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唯一脏的只有陆朗一个人了。 “饿了没？我给你煮个饺子？” “不饿。” “那晚一点再吃，先洗个澡吧，洗完澡就能舒服一点。” 苑晓阳带着陆朗进到自己屋里，想找套衣服给陆朗穿。 苑晓阳的房间很小，房间里的空间只够摆一张单人床、一张小书桌，还有一个很小的书柜。屋里没有衣柜，只有床上挂了一根绳子上吊着烫好的衣服，其他衣服则收在床底下的箱子里。 苑晓阳翻找了一阵，翻得头发都乱了，最后揪出一条长裤。 苑晓阳把裤子拿来比了比陆朗的腿。 “……” “……” “……没事，当低裆裤穿，可潮了。”苑晓阳自己说服自己，说完肯定地点了点头后把裤子交给陆朗。 “这当低裆裤我屁股都得露出来了。”陆朗拿着裤子又给自己比了比，这裤腿差的可不是一大截。 “我再给你找条内.裤。” “内.裤就算了吧，我穿现在这条。”说到贴身衣物陆朗还是有点羞耻心的。 “换条吧，臭。” “？？？” 苑晓阳最后揪出了一条小短裤，小短裤是他初中时穿的，现在穿著有点短，但若交给陆朗来穿就是一件宽宽的四角裤了。 “都仔细洗过，很干净的。” 苑晓阳的T恤对陆朗来说太小，干脆给陆朗拿了一件拉链外套当上衣，又给陆朗准备了浴巾。陆朗捧着那堆东西被苑晓阳推进浴室，苑晓阳还为他把浴室那扇关不太密的门拉上。 进了浴室，陆朗吐出一口气。 见了苑晓阳，他心中虽然仍迷茫着，但心情总归来说好多了。一想到苑晓阳翘着毛到处给他翻东西的样子，他便不知不觉地勾起嘴角，心想这家伙还挺可爱的…… 眼角余光中，陆朗看到苑晓阳突然把头从那关不紧的门缝中顶了进来，眨巴着眼睛看他。 “……” 不只挺可爱，还挺皮的，看得陆朗想把他抓进来揉一顿。 17.第 17 章 “干吗呢？”陆朗抓着苑晓阳的头一阵揉，“偷看我洗澡？” 苑晓阳被揉得呜呜叫，边挣扎边道：“才没偷看！是忘了告诉你一声，要是觉得水不够热，你最好先用脸盆把水接着，再用小瓢子舀水。” 陆朗回头看了下脸盆的位置，苑晓阳趁机把头从门缝中退出来，待陆朗再回过头来时人已经不见了。 “你能自己洗吗？”苑晓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需要我帮你吗？” “我自己来就行，你别老盯着我。”陆朗把上衣脱下，脱衣时难免蹭到伤口，忍不住疼得皱起眉头。要是在家里他肯定要疼得跳一跳了，但苑晓阳就在门外，他还是忍住了。 突然，门缝边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陆朗转过头去盯着门缝，只见几撮卷毛毛在门缝边晃了晃，接着苑晓阳挤了挤，头又“蓬”地一弹挤了进来。 苑晓阳看着陆朗，眼睛眨了眨，像刚破壳的小鸡。 陆朗体会到了什么叫哭笑不得的心情，问道：“到底想干吗？有话隔着门说不行吗？” 苑晓阳露出一个腼腆的笑，说道：“觉得话当着面说还是比较好。” “什么话这么重要？” “我想要你家的电话号码。” 陆朗原本脸上还带了点笑意，听到这话后那点笑意没了，面无表情地看着苑晓阳。苑晓阳明白他不愿意，柔声道：“你在我家，我得和你家人说一声，不要让他们担心。” “不会有人担心的，就算我死了也没人理。” 陆朗忍不住又要说话夹枪带棒的，但苑晓阳也不和他硬碰硬，只是继续温温和和地道：“他们不担心你是他们不好，但我们不能没礼貌，给别人落话柄。而且你想想，你不回去陈姨会多担心你。” “……” “乖，听话。” 陆朗不情不愿地把号码告诉苑晓阳，说完了又开始后悔，警告道：“被骂了我可不管，是你自找的。” “骂就骂。”苑晓阳眨眨眼睛，“顶多不开心了把你绑着不让你回家，撕票！” 苑晓阳取到电话号码后又把头“蓬”地缩了回去，留下陆朗若有所思地站在那。 他没忘记昨天自己对苑晓阳做了什么事，只是苑晓阳一直对他太好，让那尴尬的气氛暂时消失了。现在家里的事一被提起，尴尬的情绪再次涌上陆朗的心头。 他只要一想到苑晓阳那乖乖的笑，就忍不住想揍昨天的自己一顿。 另一边，苑晓阳去到隔壁的老婆婆家。 已经十点多了，但老婆婆还守着电视看剧，要苑晓阳自己打电话，想说多久说多久。 就这样，苑晓阳在电视剧作为背景音的状况下，播出了陆朗家的号码。 时间不早了，但短短几秒电话便被接起。苑晓阳本来以为会是陈姨接的电话，却没想到接通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的是陆严的声音。 “！” 要说苑晓阳不怕陆严是假的，但电话打了都打了，他还是把原先要说的话说了。 “您好，我是苑晓阳，抱歉这么晚还打搅您。” “什么事？” “是这样的，陆朗今天要在我家过夜，我和您报备一声。” “他怎么不自己打？” 苑晓阳感受到陆严的尖锐，语气软软地道：“他不舒服，先睡了。” “不舒服？”电话那头的陆严停顿了下，“生病了？还是受伤了？” “就是不舒服……” “没去医院？你住哪？我现在去接他。” 苑晓阳连忙又解释了几句，把陆朗说得既不伤重到要去医院，但又十分不好受的状态，好不容易才打消陆严赶过来的想法。 陆严说话一直硬邦邦的，时不时还要刺上几句，听得苑晓阳心很累。 苑晓阳也很明白，陆严对他这口吻已经算是客气了，他不能想像陆严平常对陆朗说话是什么样子。 苑晓阳有话想说，但又害怕，心中的小羊急得都掉毛了。但他想到陆朗今天那垂头丧气的样子，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心想着，被骂就被骂，大不了以后不去陆朗家了。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陆大哥您能不能……把刚才那些关心的话亲自告诉陆朗？” 电话另一头陆严沉默了。 苑晓阳抖着手，连声音都抖了，继续道：“陆朗他听了一定会好受一点。不要骂他，他已经够难受了……” 其实苑晓阳听的出来，陆严说话虽然不好听，但还是在意陆朗的。陆朗也是，说起哥哥就一脸厌烦，却还是在意着家里的人担不担心他。 两兄弟也不知道什么毛病，都是有话不爱直说，非得把话削成尖的刺对方几下才满意，那些本来挺好的话，最后都变成了伤人的武器。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比较好，也明白自己一个外人没资格说什么，却还是说了。 电话那头陆严似乎要说什么，苑晓阳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道：“没人老是被骂会变得更好，我不会，陆朗不会……我想您应该也不会，这道理您不会不明白。” 苑晓阳说完这段话，手已经抖得像个筛子，只能紧紧抓着裤腿。 陆严久久没有回应，久到苑晓阳怀疑陆严已经睡着了，才听陆严开口。 “他想听什么话，等他平安回来再说。” 陆严的语气难得平缓，苑晓阳听出他妥协的意味，连忙道：“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您放心。” “那……我弟弟就麻烦你了。” 陆朗洗完澡后出来不见苑晓阳的踪影，内心隐隐有着不祥的预感，怕苑晓阳是被他哥骂哭了。 他正想着要去找苑晓阳却又不知从何找起，就见苑晓阳开门进来，手上还捧着颗大苹果。 “你去哪了？打个电话打这么久？” “隔壁奶奶腿脚不好，打完电话顺便帮她擦个地。”苑晓阳献宝似的举起苹果，“看，她给了我大苹果，一定很甜。” 苑晓阳把苹果先放进冰箱里，用拿出饺子来，说道：“饿了吧？我给你下点饺子，吃完饺子再吃苹果。就不给你煮汤了，喝多了晚上尿尿。” 陆朗想问电话打的如何，但看苑晓阳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倒是苑晓阳趁空回头看了陆朗一眼，见裤腿不够长，穿在陆朗身上短了一截，样子十分别扭，不禁偷偷笑了。笑了两下又发现自己很像笑的是自己的短腿，顿时笑不出来了。 “怎么，被骂了？”陆朗看他突然一脸委屈，一颗心都提了起来，连忙凑近了问。 苑晓阳一脸可怜样，低着头不说话。陆朗更急了，抓起苑晓阳的手道：“怎么了？你说呀，别难过了。他要敢骂你我回去揍他一顿！” 苑晓阳还是摇头，小声道：“没被骂。” “那怎么了？嗯？” “我就是发现，我的腿……怎么这么短！”苑晓阳难过地指着陆朗的腿，又指指自己的腿。 “……”陆朗再次哭笑不得，但还是松了口气，说道：“你要吓死我啊。” “这问题不值得难过吗？” “是挺值得的。” “你看！” “好好好，不难过，我的错！” 陆朗明白了，苑晓阳就是他的克星。都什么时候了，明明他自己一堆事情正烦着，但他就是看不下苑晓阳委屈巴巴的样子。 不过闹了这么一下，陆朗也放松了，开口问道：“你电话打的如何？” 苑晓阳把煮好的饺子捞起来，回道：“挺正常的，你哥希望你平安回家。” “啊？”陆朗怀疑自己听错了，“他说的是反话吧？” “不是反话，挺认真的。” “就是反话，他巴不得我赶快……” 苑晓阳把一颗饺子塞进陆朗嘴里，把陆朗准备说出口的那个字堵住。苑晓阳无奈道：“你别老往坏处想，什么话都要想这么多，不累吗？” 陆朗被饺子烫得说不出话，苑晓阳继续道：“也别老抬杠，说话带刺容易惹麻烦。” “他骂我难道我就要受着？” “你骂回去就好受了？” 陆朗沉默，苑晓阳抬手摸摸他的头，低声道：“你知道要保护别人，却都不知道要怎么保护自己，你说你是不是傻啊？” 苑晓阳把那碗热腾腾的饺子放到陆朗手里，又摸摸一下陆朗的头。陆朗脾气硬，头发也硬，摸起来刺刺的像在摸什么猛兽。苑晓阳就是只小羊，有机会摸猛兽还不被咬，自然是趁机多摸几下。 苑晓阳边呼噜陆朗的毛，边道：“你这么好，不要让别人有借口欺负你。” 苑晓阳洗澡去了，留下陆朗一个人默默坐在地上吃饺子。 大晚上的，苑晓阳煮的饺子依旧好吃，吃得陆朗浑身温暖。他把饺子往嘴里塞，听着浴室那头传来的水声，思索着苑晓阳说的话。 陆朗不傻，其实他也明白自己有时候不过是忍不下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有问题，但就是听不得别人说他一句，听了就要炸，炸完的下场就是浑身是伤。 但他就是忍不下，他没有苑晓阳那好脾气。 苑晓阳洗澡洗得挺快，出来时陆朗的饺子才刚吃完。 他带着刚洗完澡的热气和香气出来，从冰箱里拿出苹果塞给陆朗后又回到浴室，在浴室里道：“奶奶说这苹果她洗过，我也洗了一遍，你直接吃就行。” 陆朗吃苹果向来只吃削好切好、别人端来的，还是第一次吃整颗苹果。 他咬下一口，发现那苹果又甜又多汁，就像吃了蜜一样，不比他在家里吃到的进口水果差多少。 “甜不甜？” “甜。” “奶奶说她特别挑的，果然甜。” 陆朗边吃着苹果边走向浴室，只见苑晓阳坐在小板凳上，正哼哧哼哧地搓着衣服，而那盆里装的正是他的衣服。 陆朗看的不好意思，说道：“你别洗了！” “不洗你明天穿什么？”苑晓阳头也不抬，“你还真想穿着我的小裤子出门呀？” 陆朗语塞。衣服的确是不洗不行，但他就是不好意思让苑晓阳帮他洗衣服，便道：“那你放着，我自己洗。” “你就别沾手了，我洗衣服很快。”苑晓阳说话时已经快手快脚地搓好了陆朗的上衣，开始搓陆朗的内.裤。 陆朗看得脸都红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苑晓阳却像是猜透了他的心思，说道：“你要真觉得不好意思，苹果就给我咬一口。” 说着抬起头，期待地看着陆朗。 他坐在小板凳上，陆朗站着，陆朗抬手将苹果送到他嘴边，见他张嘴在自己吃过的地方咬了一口，又见他笑了。 “真的好甜。”苑晓阳笑得眯起了眼。 看着苑晓阳，陆朗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想法，他觉得，苑晓阳这笑比苹果还甜。 18.第 18 章 两人分着把苹果吃了，吃完苑晓阳也已将两人的衣服全数洗好。 苑晓阳甩平衣服，踮着脚想把衣服挂到铁窗外的晒衣竿上。他人矮，晒衣竿高，陆朗看他一脸挣扎地拿着衣架摇摇晃晃，觉得挺可爱的。 但当他看清衣架上是自己的内.裤后，瞬间走到苑晓阳身后一把夺过衣架，抬手把内.裤挂上晒衣竿。 “我来，你走。”陆朗把苑晓阳手上的衣服抢过来飞速挂好，人生中第一次晒衣服就这样发生又这样结束了。 他转过身来，就见苑晓阳在他身后带笑地看着他。 “干吗？”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你在身边挺好的。” “知道就好。” 陆朗哼了声，苑晓阳笑道：“晚了，差不多该睡了，我给你上个药就睡。” 已经十一点多了，陆朗昨晚没睡，其实早困了，只是惦记着他素来不怕疼不怕累的形象，因此一直没说。 他被苑晓阳拉进屋里，苑晓阳让他坐在床上并拿出药箱。 “没多大伤，别弄了。” “没多大伤的话处理一下就好，很快的。” 陆朗的手上有伤，苑晓阳边说边去拉陆朗的手，但被陆朗躲开了。 苑晓阳看着陆朗，陆朗也看着苑晓阳，两人沉默对峙着。 片刻，苑晓阳道：“你是不是很怕疼？” “哪有这回事！”陆朗立刻反驳，把手伸了出去，“谁怕疼了？你弄就是了！” 苑晓阳看着他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却又红了耳朵，觉得非常可疑。 陆朗手上的伤在指节，是打人时用来过猛给打出来的。 苑晓阳抓着他的手，仔细地又给他洗了一遍伤口，接着拿棉棒沾着碘伏杀菌。棉棒一碰到伤口，陆朗的手便抖了一下，要不是苑晓阳抓着他，可能他早把手缩回去了。 苑晓阳突然勾起嘴角笑。 “笑什么？” “我没笑。” 苑晓阳边偷笑边死死抓着陆朗的手不让他逃。 他想起刚才在奶茶店给陆朗擦药的时候，陆朗一脸消沉，不爱说话，就连痛了也没抖一下。现在陆朗话多了一点，也知道痛了，看来心情是好些了。 陆朗被苑晓阳笑得心虚，但在心里还是不愿承认自己怕痛，只好随口找了个话题道：“你家里人去哪了？” “我舅舅上班去了，不晓得今天能不能回来。” “那你爸妈呢？” “不知道。” “都上夜班去了？” “我妈跑了，我没见过我爸，所以不知道。” 陆朗愣了，苑晓阳却仍笑着继续为他擦药，像是什么话也没说似的。 手上的伤处理好了，剩下的是陆朗嘴角边的伤口。苑晓阳倾身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为他擦药。 两人的脸靠得极近，陆朗看着他，又想到刚才他说的话，突然觉得他的脸怎么看怎么可怜，分明就是一个小可怜的长相。 “好了，睡吧！”苑晓阳收拾东西，“沙发太窄，我舅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要是半夜回来发现床上多了一个人肯定吓死了。所以你今天就先和我睡，好不好？” 陆朗寄人篱下，自然没有意见。 苑晓阳的床是普通的单人床，两人平躺着会压在一起，侧躺着虽然挤，倒也还能接受。 苑晓阳睡在内侧，陆朗睡在外侧，两人面对着面挤在小小的床上。 灯熄了，只剩外头的光线从窄窄的铁窗中照进来，照得一切模模糊糊，似看得清，却又什么都不明白。 屋里没有空调，只有一台老旧的电风扇每隔几秒钟便发出“喀喀”两声，送出微弱的风。伴随着“喀喀”声的还有屋外传来的细碎虫鸣，以及不知哪户传来的电视声。 身下的竹席有些硬，但也透出丝丝凉意。陆朗侧躺在床上，窄窄的床能让他闻到苑晓阳身上传来的味道，那是牛奶香皂的味道。 景象、温度、声音、气味，陆朗被一切陌生的感觉包围着，却又感到这一切不比他那有着柔软宽阔的大床，吹着十八度空调的房间差上多少。 应该要感受到差异的。 但为什么他感觉不到？ 陆朗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苑晓阳。苑晓阳背对着光，陆朗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知道苑晓阳也看着他。 “睡不着？” “没有。” “热不热？我给你扇扇风？” “不热。” “这屋是我妈以前住的屋。”苑晓阳轻声说道，“桌椅和床都是她以前用过的，电扇也是。” 陆朗静静听着。 “不过她不常住在家，因为她讨厌家里，讨厌我外婆，讨厌我舅舅。” “后来她初二就怀孕了，回到家时肚子都好大了。”苑晓阳低声笑了，“那时候我就躲在里面。” “她不想我躲在里面，但我不知道，所以她就把我生下来，把我留在家里后离开了。” “你见过她？” “见过，她有时候会回来，一年能见个一两次。” 苑晓阳很少主动提起自己的事情，今晚是他说的最多的一次了，也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和别人提起。 “有一次她和我说……要是我没出生就好了。” “别人觉得她对不起我，但那时候……我觉得是我对不起她。” “要是我没活下来就好了，不会给大家添麻烦。” 苑晓阳的语气还算平静，但陆朗却听得难受。他这人不会几句好话，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伸手揽着苑晓阳，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其实陆朗连给人拍背都拍得不大好，但苑晓阳感受到他的关心，乖乖地蹭了下他的手。 “不过我不这么想了。” “那天你把我从水里捞起来，我知道了世界上还有人想要我活着，所以我一定要活得好好的。” “陆朗，谢谢你。” “傻子，谢什么。” 陆朗又想起昨天中午苑晓阳朝他哥说的话，苑晓阳说自己的存在，能够证明他作为一个人的价值有多么的高。 然而他不只不领情，还扔了苑晓阳的东西，赶苑晓阳出门。那行为他自己想来都知道自己混帐，又怎么对得起苑晓阳所说的价值？ “苑晓阳……”陆朗心中的那句话想了一天了，却迟迟没有说出口，因为他从没和人道歉过，拉不下脸。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是发自内心地想说。 “对不起。” 他没说是为了哪件事，但苑晓阳却明白他的意思。苑晓阳笑了，轻声道：“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那一晚，陆朗揽着苑晓阳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他是草原上的一头狼，而狼身边还有一只小小软软的绵羊。 小羊看起来很可口，但他不吃这只小羊，因为他知道，这是他独一无二的小羊，是他的英雄小羊。 19.第 19 章 第二天，陆朗是被太阳晒醒的。 睁开眼睛时眼前一片光亮，他咕哝一声后把头转了边，习惯地想去摸手机。 然而他摸了一会没摸到手机，倒是摸到了身下硬硬的竹席。 耳边有鸟叫，有闲聊声，还有菜刀剁在砧板上的邦邦声响。 陆朗用棉被捂着头想隔绝声响，反倒被热清醒了。清醒后声音越发明显，还不止是声音，他还闻到了棉被上淡淡的牛奶香皂气味。 这下陆朗终于想起自己在哪了，顶着一头乱发坐起。 睡在他身旁的苑晓阳已不见踪影，只剩下还喀喀作响的电风扇仍卖力地吹着他。 陆朗下床，见闹钟上显示着早上八点十五，不禁又看了一眼确定闹钟是不是坏了。天知道他已经有多久没在十点前自然醒过，每次都是苑晓阳来他家把他叫醒的。 陆朗扯扯裤子，慢吞吞地走出房门。 门外，苑晓阳坐在地上熨衣服。苑晓阳家里没熨衣板，桌子也不够大，所以铺了块毛巾在地上便直接就地烫衣服了。 陆朗差点踩到他，连忙缩回了脚。 “早。”苑晓阳抬头对他笑。 “……早。”陆朗看他一早就在给自己熨衣服，心中不大好意思，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给你准备了牙刷和毛巾，放在浴室里，你先去洗洗。”苑晓阳道，“洗好了我给你做早饭。” “哦。”陆朗踱进浴室，在架上看到摆放整齐的一套洗漱用品。 陆朗对着浴室那缺了一角的破镜子刷牙，镜子中的他嘴角那块青得特别明显。他低头又看了看身上的其他伤，那些伤虽然看起来颇为惨烈，但已经没那么疼了，就嘴角那张嘴时有些疼。 以前他都得疼上一阵子，这次多亏了苑晓阳他才能少点罪受。 陆朗细数了苑晓阳给他做的事，做饭、上药、铺床、准备衣服、洗衣服、熨衣服苑晓阳几乎没有一刻不在照顾他。 苑晓阳太会照顾人了，根本是把他当成小孩子一样在照顾，就算陆朗再厚脸皮也觉得不好意思。 陆朗洗漱完出去，苑晓阳还在烫衣服。 陆朗站在他身后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犹豫了片刻，开口道：“……你早餐想煮什么？” “煎蛋夹馒头，馒头已经蒸着了，待会煎蛋就好。” “哦……蛋呢？” 苑晓阳抬头看他，他看着苑晓阳，两人突然都不说话了。片刻，陆朗道：“我就是帮你把蛋拿出了而已，别误会！” “蛋在冰箱。” 陆朗拿出一颗蛋。 “再拿一颗。” 陆朗又拿出一颗蛋。 “把锅也拿出来。” 陆朗又打开冰箱。 “……锅在柜子里。” “哦。”陆朗表情很酷，但也感觉到自己是个智障了。 他出生时家境已非常好，从小便在各种人的照顾下长大，除了偶尔收收自己的房间以外没有动手做过任何家务，进厨房也只负责吃。 现在他对着炒锅，对着蛋，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在家公子哥儿当惯了，他从没起过做家务的念头。但面对苑晓阳，面对看起来比他弱比他小的苑晓阳，他不禁升起了做事的想法。 苑晓阳还在熨衣服，陆朗确认苑晓阳没看着他后便转回头来，悄悄把手伸向鸡蛋。 握着鸡蛋，陆朗表情更酷了。 但他的大脑就像鸡蛋一样，一片空白。 敲蛋？是的，敲蛋。 没看过猪走路也吃过猪肉，他的种族天赋让他的脑海中自动出现了煎蛋的食谱。 于是他手起蛋落，“啪”地一声把蛋敲在锅边，把蛋整颗拍碎了。 “……”陆朗看着碎在手中的蛋，开始怀疑自我。 “你在干什么？”熨好衣服的苑晓阳站起来，朝陆朗的方向走来。 陆朗听到他的声音反射地把手藏到身后，绷着张脸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然而正从指缝中往下滴的蛋液暴露了他。 “……” “……” “这蛋不坚固，拿起来就碎了，不是我敲它。” 苑晓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陆朗松了口气，准备把手洗了，却又听苑晓阳说道：“你如果想煎蛋，要先热油，不能先敲蛋。” 陆朗一僵，生硬道：“谁要煎蛋了。” 苑晓阳笑了。 陆朗向来口是心非，昨天一晚上都老老实实的，反而苑晓阳有点不习惯，现在这嘴硬的样子才是陆朗。 看来陆朗心情真的好多了。 “笑什么！”陆朗抓着苑晓阳就薅毛，“不许笑！再笑就让你秃毛！” “不要不要！”苑晓阳开始挣扎，“你别欺负我！” 玩了一阵，苑晓阳顶着凌乱的卷毛委屈地煎蛋。 陆朗心情好了是好事，但要是能不薅毛就好了，他的卷毛岌岌可危，需要揉揉。 “干吗呢？又委屈了。”陆朗站在苑晓阳身后看他煎蛋，看他一脸委屈心里便怪怪的，伸手在他头上揉了揉，“放心，秃不了，秃了我给你每天全套羊毛护理。” 苑晓阳蹭了蹭他的手，觉得安慰一些。 最后早餐还是苑晓阳做了，馒头夹了葱花蛋，还夹了点咸菜。 两人坐在地上把早餐吃了，吃完苑晓阳让陆朗换衣服，准备回家。 陆朗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苑晓阳推推他，说道：“该回去还是要回去。” “这么早回去干吗？还不是看着他那张脸……”苑晓阳又推了一下，陆朗才不说了。 “事情早点解决早点好，听话！” 陆朗换好衣服，心不甘情不愿地跟在苑晓阳后头走上回家的路。 他嘴上虽然说着不想回去，但心里也明白迟早得回去。而且昨天他也想过了，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好歹得对得起苑晓阳的期待。 “喂。”两人并肩走在街上，陆朗低头看了眼苑晓阳，“你被你舅舅骂过吗？” “当然被骂过。” “那你怎么回他？” “我说我错了，下次一定按时吃饭，不让他担心。” “……” 陆朗是想给自己找点范例，但他早该想到苑晓阳哪有可能会有什么干坏事被骂的经验，最多也只是不吃饭被心疼地念叨两句。 “不过，如果被骂的事没那么好改的话。”苑晓阳抬头看陆朗，“我会和他说，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慢慢改。可能一天两天改不了，但我真的想改，我会努力的。” “那他要还是骂你？” “别管他，他就是发泄。” “那他发泄完了还要骂？” “……你哥到底多爱骂人？” “……很爱。” 苑晓阳停下脚步，看着陆朗认真道：“你千万别学他，你要老是和他骂在一块，那你就和他一样了。” 陆朗也看着他，低声道：“我明白。” 不知不觉间已到了家门口，两人站在陆朗家的铁门前。 “陆朗，加油！”苑晓阳朝陆朗挥挥手，准备走了。陆朗看他要走忙抓住他，问道：“你不进去？” “我待会要上家教。” “你真不进去？” “……不进去。” 陆朗以为他会陪着自己进去和陆严说话，没想到苑晓阳把他扔在这就要走，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陆朗面无表情，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苑晓阳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抬手摸摸他的头，说道：“相信我，没问题的。” “凭什么相信你？” “用我的卷毛赌，要真有问题被你薅秃活该。” “别乱说。”陆朗也抬手在他头上摸了一把，“走了。” 陆朗进门前心里很忐忑，但和苑晓阳待了一晚上他也很清楚，苑晓阳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他自己又过的是怎么样的日子，陆严虽然爱骂人，但凭良心说的确给他很优渥的日子，他不必四处赚钱，也不用自己操持生活，日子过得很舒服。 陆严还不管他成绩，有去上学就好，追根究底他们老起冲突无非是因为他爱打架。至于打架，其实不打架也不会怎么样，他不是不打架活不下去的那种人，无非是朋友约了，找点事做罢了。 别让人找到把柄，陆朗把苑晓阳对他说过的话又想了一遍。 陈姨给陆朗开了门，他一进门陈姨便一脸担心地上前来问他昨天平不平安，有没有吃饭，现在饿不饿。 “我住苑晓阳那里，已经吃过了。”陆朗看着这位阿姨，心中还是有点感动的，他知道陈姨是真的担心他。 “幸好还有晓阳，你不知道，昨天我们都要急死了！”陈姨抚着胸口，“你没带手机钱包出门，打给其他人又没人知道你去哪，还以为你出事了。” “没事的。” “没事就好，回来就好，姨给你做饭。”陈姨拍拍陆朗的肩，又小声道，“你哥一直在等你，你待会看到他了忍耐下，别再吵架了。” 陆朗点头。 他哥不在客厅里，陆朗上楼准备回房，但才到了二楼便听到了房门打开的声音，是陆严出来了。 该来的总是会来，陆朗暗暗深呼吸。 陆严面无表情地走向他，陆朗同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两兄弟相对无言。 “我……回来了。”陆朗僵硬道，这话还是苑晓阳教他的。 “嗯……”陆严一样僵硬，似是想说什么，但又忍下了。 气氛十分尴尬。 “我……”“你……”片刻后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了下来。陆朗道：“你先说。” “你先说。”陆严也道。 操。陆朗心里暗骂，这不是又抬杠了吗？有话不说干什么憋着？不过陆朗压下了又要炸开的脾气，看着陆严道：“这次是我的问题，我认了。” 听到他这么说，陆严微微瞪大了眼，像是有点讶异他会这么说，随后却又回到一脸冷漠，开口道：“哪里错了？” 又来！陆朗忍下，默默薅心中想像出来的小羊毛泄愤。他道：“不该老打架。” “还有？” “……没了，就这样。”陆朗道，“我会改，给我时间。” 两兄弟继续大眼瞪小眼，陆朗知道陆严肯定不满意，猜陆严是要开口骂人，还是又要打他一巴掌。 然而陆严沉默片刻，突然把视线挪开了，看着陆朗身后的楼梯。 “身体还行？” “啊？” “伤得重不重？要不要去医院？” 陆严语气十分僵硬，要不是他就站在面前，陆朗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陆朗这下终于懵了，他哥竟然在关心他，太……太可怕了。 “还行，不用去。” “那就好。” 又是一片沉默，两人无话可说。最后陆严先开了口，说道：“你多睡一点，把伤养养。” 陆朗点头，陆严退到一旁，让他上楼。 陆朗从头到尾都绷着一张脸，但转身上楼的瞬间实在撑不住了，露出茫然的神情。 他竟然，刚才，没和他哥吵架，他在做梦吗？ 20.第 20 章 历经了前几天的事情，陆朗的想法虽然有了转变，但看起来还是和平常没两样。 早上十一点，陆朗躺在床上玩手机，一旁坐在书桌边的苑晓阳正埋头写着数学作业。 “你不腻吗？”陆朗手机玩腻了，无聊地看着苑晓阳。 苑晓阳从进门到现在，除了摊开书前和陆朗说了两句话以外便没再吭过半声，就连头也没抬起来一下。 现在也一样，陆朗问完话了他也没有半点反应，笔唰唰唰地从没停过。 “喂！”陆朗吼道，“苑晓阳！” “啊？你喊我？”苑晓阳吓了一跳，忙转头看向陆朗。 陆朗坐在床边，一脸不开心地问道：“你每天这样写写写不腻吗？” 苑晓阳理所当然地回答：“不腻呀。” “那些题你都写过几百遍了吧，还不腻？” “我现在写的是高三的作业，里面都是他们高二学过的题，还有一些高三暑假补课时新教的内容，我还没学过当然不腻。” “怪人……”陆朗无法理解苑晓阳的想法，上前去无聊地翻了翻苑晓阳写的内容，果然没个式子是他看得懂的，“那你没学过怎么写？” “那人把他以前的课本和辅导书都借我了，我不会就翻着看。” 苑晓阳一想到能免费看别人的辅导书就开心，说起话来摇头晃脑的，连卷毛都一晃一晃的表示着他的心情。 陆朗完全不能体会他的心情，只能随便撸一把他的毛。 “你开学还兼职吗？”陆朗坐在苑晓阳旁边，随手翻苑晓阳的书看，“再像现在这样兼职，我看你根本不用上课了。” “小学生也要开学了，看看以后他们怎么调整，要是他们还想继续上课我就把奶茶店那边先辞了，要不就奶茶店那边一周挑两三天继续做晚班，周末再家教。” “你哪来的时间学习？” “到时候再接点写作业的活，把写作业当学习就好了。” 在认识苑晓阳以前，陆朗一直以为好学生都是一天在书桌前学十二个小时，除了学习什么都不干的。认识苑晓阳以后他才知道，原来也有像苑晓阳这种一天到晚到处挣钱，边挣钱边学习的好学生。 实在完全是超出他的想像。 当然他看苑晓阳每天这样转个不停，还是无法想像苑晓阳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看着低头写个不停的苑晓阳，苑晓阳脸白白的，下巴尖尖的，一副文弱的样子。他揪了下苑晓阳的头发，说道：“你可别累死，看你脸白的。” 苑晓阳捂着头发看了他一眼。 “你别多想！我就是怕哪天你死在我眼前。” “哦……” “哦什么？”陆朗一把将苑晓阳的书本阖上，朝床一指，“上去躺着。” “不要，还想写。”苑晓阳又把书摊开。 “去躺躺，躺躺多舒服。”陆朗又把书阖上。 “我才写了一小时！” “你都写了一小时！” 陆朗不管，圈着苑晓阳的腰就要把他从椅子上拔起来，苑晓阳不从，拉着椅子不放，两人开始一番拉锯。 突然陆朗手机响了，苑晓阳吓了一跳，手自然松开，陆朗便趁机把他一把拦腰抱起，走到床边扔了上去。 床很有弹性，苑晓阳被扔上去后弹了两下，接着又被陆朗蒙头盖上被子。 陆朗坐在被子上，被子下是苑晓阳，他接通电话。 “干吗呢？这么早打来要死？” 被子里的苑晓阳伸出手捏了陆朗的脚一下，陆朗没忍住“嗷”了一声，抬脚去踩苑晓阳的手，但苑晓阳早已把手缩了回去。 陆朗用力拍了下被子，继续道：“没事，刚才觉得有个人偷捏我……不是鬼！不是！没女的！你别管了！” 电话那头不知道是谁，苑晓阳躲在被子里听不见，但猜是唐吉祥。被子里暖呼呼的，陆朗坐在上面有点沉，却又莫名的舒服，苑晓阳扭了扭。 “你又要出去耍？一整天没事干是不是……我？你等等。” 被子突然被掀开个缝，陆朗的脸探了过来，小声道：“唐吉祥他们又要去唱歌，你去不去？” “你去呀。” “你就说你去不去。” 苑晓阳想了片刻，陆朗又道：“不打架，就玩玩而已，和上次一样。” 苑晓阳有点明白陆朗的意思了，前几天陆朗才下定决心少闹事，现在朋友约了，心里拿不准去不去，所以便问他。 陆朗心里不明白，但苑晓阳却想过了。他知道陆朗从小玩惯了，要让他不出去打架可能，但是让他不出去玩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若只是像上次那样也没什么不行，反正陆朗就是换了个地方玩手机。 虽然他不明白那样有什么乐趣，但既然陆朗是真的有心要改，那他陪着陆朗慢慢调整是他作为一个朋友的本分。 苑晓阳点点头，陆朗又离开，继续道：“我去，苑晓阳也去。” 苑晓阳又扭了下，陆朗帮他把棉被挖开个洞呼吸，顺便从他身上下来。陆朗道：“嗯，他在旁边，没……就写作业，不然还能干吗？” 陆朗和唐吉祥一阵闲扯，苑晓阳窝在被子里听，听着听著有些困。 再等陆朗结束电话，探头到棉被洞去看时，洞里的小羊崽已经睡着了。陆朗无声笑了，在一旁也躺了下来。 两点，陆朗终于带着苑晓阳出现了。 “你们两个搞什么去了，现在才来？”唐吉祥看着一脸满足的两人，感觉十分可疑。 “睡觉。”陆朗睡了长长的回笼觉，心情都开朗了，“不然还能干吗？” 然而这话听在唐吉祥耳里更可疑了。 今天的聚会改了个地方，改成了唐吉祥家的店，也是家KTV。陆朗挑了个光线充足的地方，让苑晓阳先坐进去。 刚才两人睡得天昏地暗，把午餐都睡过去了，现在正饿。 “你看看想吃什么。”陆朗把菜单塞给苑晓阳。苑晓阳翻了两下，看到价钱又把菜单推了回去，小声道：“不饿。” “不饿？刚才说不睡结果马上睡着的是谁？”陆朗不以为然，但也不再问他，直接点了两人份的点心，又给苑晓阳叫了杯牛奶。 唐吉祥看两人一来也不和旁人打交道，就凑在一起说悄悄话。说完了，苑晓阳又拿出书来，陆朗则把手机交给他，要他不够亮自己把灯打上。 “看不出来。”唐吉祥用脚撞了陆朗一下，“原来你是疼老婆的那型。” “啊？”陆朗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还装傻，我就没看过你对谁这么温柔，果然老婆就是不一样。” “温柔？老婆？”陆朗白了唐吉祥一眼，“你眼睛是瞎了吧？要不要我给你挖出来治治？” 唐吉祥笑而不语地看着陆朗，一副他就静静看着陆朗口是心非的样子。 陆朗被他那眼神看得不对劲，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他转头想让苑晓阳为他说话，但又觉得这话题太傻逼，像在侮辱苑晓阳的智商以及暴露自己的智商，于是又转头看向坐在另一旁的周强。 “周强，你来说说，唐吉祥刚才说的是什么JB话！” 周强手上拿着个酒杯，听到陆朗的话后抬眼不咸不淡的看了苑晓阳一眼，说道：“我也不信你就那眼光。” 明明周强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但陆朗听了这话却觉得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 “哎，忘了问你，上次你和你哥又干吗了？”唐吉祥道，“大晚上接到他电话差点吓死我，手机都甩飞了。” 唐吉祥从小和陆朗玩在一起，自然知道陆朗和他哥的恩怨，而且作为一个熊孩子，小时候也没少被陆严揍过，一说到陆严人都坐直了。 “哪还能怎么样？”陆朗一提到他哥就不自在，随手拿了瓶酒喝，“反正老样子，他看我有毛病，我看他也有毛病。” “然后呢？电话都找到我那了，你跑了？” 陆朗随口应了声，也没说自己跑去哪里。 “结果呢？他这次没禁足？” “没，就这样了。” 陆朗不想和别人提自己在苑晓阳那边发生的事，更不想提他和他哥现在又是什么情形。对一个十六、七岁的人来说，承认自己的转变还是别扭的。 “喂，今天晚上来不来？”周强突然道，“需要人。” “周强你别了吧？你要害死陆朗啊，他才跟他哥闹完，再打下去他真得被禁足了。”唐吉祥看不下去。 陆朗没想到他最头疼的事这么快就来了，想减少惹事的机会，结果眨眼间机会又送上门来了。他不知道怎么说，既不想说自己不干了，又不想去，烦躁道：“你找其他人不行？非得找我？” 周强又喝了一口酒，问道：“你就说你是不是兄弟？” 陆朗语塞。 一旁的唐吉祥看气氛有点不对，想赶紧找点什么圆场。 突然间，一直默默坐在旁边写作业的苑晓阳开口了，说道：“陆朗，你别忘了你和你哥约好今天晚上要吃饭。” 有这回事？陆朗瞬间一惊，但又瞬间明白了苑晓阳的意思，接腔道：“没忘，我怎么敢忘。”说完看了周强一眼。 周强犟归犟，终究也是个对陆严有心理阴影的人，听到这话面无表情地，算是认了。 陆朗头一遭发现自己那个擅长给别人制造心理阴影的哥哥有这么好用的时候，同时他看了又默默写起作业的苑晓阳，又一次发现苑晓阳实在太好了。 21.第 21 章 自从经历了KTV里周强半威胁地逼他出去后，陆朗便不大情愿见到周强，觉得见了准没好事，不得已遇见了就把他哥拿出来挡。 至于其他人，他摆臭脸摆惯了，总一副你敢多说一句老子先打你一顿的气势，只要臭着脸说句“没心情”便不敢有人多问。 如此几天下来倒也相安无事，只是他心里不大舒服，但又不想和任何人说。 快开学了，想玩的人都趁着最后的机会死命地玩，每天约陆朗出门的人一波波的。 但陆朗去的不多，只要去了便要拉着苑晓阳，苑晓阳不能去的时候他便窝在家里玩，玩手机、玩游戏机、玩苑晓阳。 “啊。”陆朗一如往常地躺在床上滑手机时突然喊了一声，而桌边的苑晓阳也一如往常地没有反应。他继续道：“苑晓阳，你明天下午有没有空？” “要兼职。”苑晓阳道。 “哦……” 陆朗烦躁，明天是一个朋友的生日，邀他去一起庆祝。他和这朋友虽然不像和唐吉祥、周强那样老混在一起，但交情还算不错，不参加说不过去。 “你真没空？”陆朗不死心又问了一次。 “没空。”苑晓阳停笔看他，“你想干吗？” “要给人庆生。” “那你去呀。” 陆朗自然是不会承认你不陪着我去我心里没底，只是臭着脸哼几声，一副多哼几声苑晓阳就会突然播出空来似的。 苑晓阳被他哼得无奈，说道：“你不想去就别去。” “我想去。” “那你去。” 陆朗又哼哼，两人鬼打墙了好一会，最后苑晓阳还是不去，只是他答应陪着陆朗出门买礼物，陆朗这才勉为其难地接受。 第二天，苑晓阳到了商场。 今天他依旧穿着陆朗所说的“好学生”装，一件干净的白色T恤，一件黑色长裤，在配上他的书包，就彷佛刚从补课班下课、无意路过商场的好学生。 他和陆朗约在了商场门口见，可到了商场他才明白，商场的门不止一个，有好多个入口，他根本不知道该在哪个门口等。 他没有手机，也不知道怎么和陆朗联络，只能傻站在那。 等了一会，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苑晓阳心里越来越着急，犹豫片刻后决定去找找。 八月尾巴的商场全是来告别暑假的学生，从大学到初中，一堆年轻人三两成群。 苑晓阳独自一人走在人群中，他不知道该如何找起，只能绕着商场外围一路东张西望，想找到那个高大英俊的身影。 这一带全是商场，商场与商场间的人行道上有商家活动，还有街头艺人在表演，人潮不比商场里少。 苑晓阳看着大家都跟着朋友，就只有他一人无头苍蝇似的找着，心里越发着急，也越发害怕。既怕真的找不到陆朗，又怕陆朗找不到他而生气。 迎头走来几个初中生，初中生们正和对方打闹着，完全不在意旁人的眼光，时不时还要追着对方打一段，惹得旁人看到他们便绕路。 然而苑晓阳正到处想找陆朗，没有留意到他们正朝着自己的方向来，走着走着竟是与其中一个正追着人跑的初中生撞上了。 初中生跑得太快，苑晓阳连声音也来不及发便被撞得跌倒在地，那撞到他的初中生也跌了一交，摔在旁边。 “你挡在那干什么？”初中生回过神来后不悦地朝着苑晓阳抱怨，“走路不看路！” 苑晓阳被撞得眼冒金星，根本没办法回他。混乱之中，苑晓阳依稀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朝着他走来。 他再努力一看，果然是臭着张脸的陆朗。 陆朗生气了，苑晓阳一颗心提了起来，再无心去理会那个初中生。 “眼睛长在屁.眼上了是不是？”陆朗还没走近便厉声骂道，苑晓阳以为陆朗骂的是他，吓了一跳。 “对不起……”苑晓阳小声道。 然而陆朗继续骂了，但是朝着他身后的那个初中生骂：“这么爱跑怎么不上奥运跑，在这瞎跑找揍是不是？” 陆朗帅是帅，但人高马大的，黑起脸骂人时压迫感十足，那初中生被他那么吼了两句，本来还想耍赖，顿时连句话也不敢说，灰溜溜地跟着同伴跑了。 周围的人全都注意着他们这边的动静，陆朗阴沉地朝周围看了一圈，众人瞬间挪开视线。 事情发生得很快，也结束得很快，短短几秒钟便结束了，苑晓阳还来不及爬起来，一脸茫然地坐在地上。 “傻子啊！”陆朗看苑晓阳一副可怜样，拍了下他的头，低声道，“你也不看路，遇到那种熊孩不会闪着点。” 苑晓阳知道自己也有错，沮丧地低头。 “蠢羊，摔疼了没？我看看。”陆朗抓起他的手一阵检查，见只是红了一点后又放下，“还行，没伤，你脚疼不疼？” 苑晓阳摇头。 陆朗拉着他站起来，看他的表情和挨骂的小孩一样，有些无奈：“又没骂你，委屈什么。” “你刚才不是骂了吗……” “我骂你什么了？我不就是……”不就是关心你吗？陆朗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只是哼了两声，伸手揪了揪苑晓阳的毛发，“是谁说我温柔善良的？我这不就挺温柔善良的？” 苑晓阳的书包被刚刚那么一撞掉在了地上，陆朗为了表示自己的温柔善良，随手帮他把书包拎起来。 然而才一拎，就听“哗啦”一声，书包竟是裂了，书从底部全掉了下来。 苑晓阳：“……” 陆朗：“……” “你这包也太烂了吧？”陆朗尴尬。 “底部缝过了，可能刚才被撞到，裂了……”苑晓阳也很尴尬。 陆朗回头，刚才那群初中生早跑得不见踪影。他道：“算了，你用我的。”陆朗把自己的包扔给苑晓阳。 苑晓阳一看那个包是名牌的运动背包，连忙摇头，说道：“书我抱着就好。” 陆朗瞪了苑晓阳一眼，苑晓阳一抖，连忙点头。 陆朗满意，殊不知刚才自己的表情超级凶。 虽然说陆朗要苑晓阳陪他买东西，其实他早已想好要买什么，现在就只是瞎逛。 他路过某家服饰店，突然停下了脚步。苑晓阳跟在他屁股后面走，他一停下就撞在他身上。 陆朗回头瞪了他一眼，拉着他进了店里。 “你要买衣服？”苑晓阳糊里糊涂地被拉进去，跟着陆朗在里头绕来绕去。 陆朗不说话，只是拉着他到处找，找了一阵陆朗停下脚步，拿了一套衣服递给苑晓阳道：“你试试。” “啊？”苑晓阳看到架上的价格后立刻摇头，“不要。” 这店是平价品牌，对大众来说价格亲民。然而对苑晓阳来说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他一整年都不一定会买件衣服，向来是衣服小了、再也穿不了了才会在菜场买件，根本没想过要来商场买。 “让你穿你就穿。” “不买就别试了吧……” “我买行了吧。” 苑晓阳还是摇头，陆朗皱眉道：“你刚才撞我我还没跟你算帐呢，你想被当众揪毛是不是？剃毛秀？” 苑晓阳再次被恐吓，只好抱着衣服进了试衣间。 试衣间里，苑晓阳无奈地看着也挤了进来的陆朗，但陆朗一脸理所当然，就想跟他挤在小小的更衣间里。 苑晓阳无语，只好开始脱衣服。 陆朗倚在门上看他，脸上带着恶趣味的笑容。 这店里已经开始卖秋装了，陆朗给苑晓阳拿的衣服不是什么日常衣服，而是一件毛茸茸的上衣，还有一件毛茸茸的裤子。 他刚才在橱窗里看到这衣服时就觉得适合苑晓阳，觉得苑晓阳不试一下过意不去。 苑晓阳的皮肤很白，脱掉衣服后到处都白嫩白嫩的，就像个小雪人，陆朗伸手掐了他一把。 “哎！”苑晓阳控诉地看了他一眼。 “换呀，看我干吗？”陆朗还是一脸理所当然。 苑晓阳无可奈何，只好继续换衣服。 他先换上裤子，最后再把那毛茸茸的衣服从头上套了进去，换好后顶着一头乱毛无奈地转过来面向陆朗。 陆朗一看，露出一个得逞的笑。 陆朗拿的衣服的尺寸比较大，穿在苑晓阳身上宽宽肥肥地叠在一起，上衣和裤子间看不出界线，就像穿了连身服。 那衣服是奶白色的，由短短卷卷的毛构成，就像羊毛一般。搭配上苑晓阳的卷毛和小小的委屈的脸，画风完美地融合。 “简直是绵羊成精了。”陆朗满意地下了评论，“咩一声听听。” 22.第 22 章 苑晓阳自然是坚决不咩，但不咩的下场就是在陆朗的胁迫下转来转去地被从头到脚拍了好几张照，拍得他脸都红了，不知手脚往哪里摆。 拍完照后苑晓阳以为终于结束了，没想到他把衣服脱了后，陆朗抓起衣服便要去结帐。 “你别买！”苑晓阳赶紧抓着他。 “为什么不能买？”陆朗看着他，“说服我。” “我……”苑晓阳想说你别花钱乱给我买奇怪的衣服，但想想陆朗也没说这是要买给他的，他阻止陆朗很像又有点自作多情了。想了想，苑晓阳最后换了个说法，说道：“这和你穿衣的风格不一样。” “和我穿衣的风格不一样又怎么样？”陆朗挑眉，“我说我要穿了？” “我就买来睡觉时抱着，像抱着绵羊一样。”陆朗居高临下地用着不怀好意的表情看着苑晓阳。苑晓阳迟疑地点点头，算是信了，没想到陆朗又凑近了一些，低声道：“当然，我不穿，不等于我不逼人穿。” 陆朗除了逼他之外还能逼谁！苑晓阳意识过来后抓着陆朗的胳膊不让他结帐，但陆朗哪是他能拉动的，毫无阻碍地拖着只小羊把帐结了。 结完帐，陆朗把袋子朝苑晓阳一递，叫他帮忙拿着。 苑晓阳无可奈何，也只能拿着了。他看着袋子里毛茸茸的衣服，不敢去想以后陆朗又要怎么逼他穿。 从服饰店出来后，苑晓阳怕陆朗又有一堆花招，于是催陆朗赶紧去把礼物买了。 陆朗那朋友喜欢打球，陆朗打球时常和他一块，于是陆朗便领着苑晓阳到了间体育用品店去，给他那朋友挑了颗篮球。 苑晓阳第一次知道一颗篮球能卖到八、九百元，还有上千元的，看到那些价钱不禁屏住了呼吸，连碰都不敢乱碰。 陆朗不能体会他的心情，找了颗顺眼的球便买了，连价钱都没多看一眼。 买完球，陆朗在店里继续看东西，看着看着苑晓阳突然拉了拉他的手。 “怎么？” “想上厕所。”苑晓阳不太好意思。 “你去吧。”陆朗把他手上的袋子提到自己手上，“我在这等你。” 苑晓阳点头，快步走了。 苑晓阳走后，陆朗又在店里绕了圈。突然之间，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周强。 陆朗心中一声咯噔，他完全不想在这里见到周强，连忙转身。 “陆朗。” 才一转身，陆朗便被周强喊住。 “我早看见你了，逃也没有用。” 周强走近，陆朗面无表情回头看他，说道：“谁逃了？你天王老子吗？看到你一定得请安了？” 周强长得和陆朗差不多高，剃着平头，脸上还带着伤。 陆朗脸臭还有小女生爱偷看他，但周强虽长得不差，却浑身戾气，根本没人敢偷看他。 “你没心情和兄弟们出去，却有心情和苑晓阳出来？” 陆朗看着周强脸上的伤，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心想那天要真跟你出去，我现在不也得鼻青脸肿？他上次的伤都还没好透，可不想再往脸上添些青青紫紫的颜色。 陆朗道：“我和谁出去你管得着了？” “陆朗，你变了。” “哦，所以？” “自从认识了苑晓阳后就变得阴阳怪气的。” “这干他什么事？” 陆朗简直服了，但周强却一脸亮晃晃的厌恶，说道：“你要是无聊想找个人玩玩我不说什么，但我们当兄弟怎么多年了，我就劝你一句，少根那种人打交道。” 陆朗已经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了，问道：“他又怎么你了？” “那种人就是看你有钱才巴着你，想从你身上沾点好处。” “……” “要不是真想巴着你，每天去你家什么意思？他自己没家吗？” “……” “还要你带着他和大家出去，有人邀他了？出去了还得你请他吃饭，摆明把你当傻大款。” “……” “他背地里不知道多瞧不起你，就你还傻乐着和他当朋友。” “……” “他找这么多借口不让你和我出去，就是怕你明白了他的真面目。” 周强说话时，陆朗没吭半声，等他说完了，才抬眼看了他一眼，冷声道：“你屁放完了？” 周强怒目而视，陆朗伸手抓住他的衣服，说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不用你这个外人跟我瞎逼逼，我告诉你，今天我不揍你你得感谢他！” 陆朗话一说完，周强的拳头就挥过来了。陆朗早有准备，直接接住了他的拳头。 陆朗低声道：“你不是想揍我就是想让我被人揍，全世界就只有他想着怎么不让我受伤，到底谁才是兄弟？” 两人的动静引来店员，店员连忙把两人拉开。 周强狠狠地瞪着陆朗，最后迳自离去，离开时还用力撞了陆朗一下。 陆朗一直压着自己的脾气，周强走后终于忍不住把手上的纸袋往地上一摔，摔完后还不解气，又抬脚踩了一下。 绵绵的小羊衣服在袋子里被用力踩住，陆朗把袋子捡起来，拍了拍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拎着。 回头，他见苑晓阳一脸苍白地站在店门口。 “去上个厕所怎么能去这么久？走了。”陆朗不晓得苑晓阳什么时候来的，但他现在心烦，也不想多解释。 陆朗一不高兴就走得很快，等他发现苑晓阳一路都没说话时，回头又不见苑晓阳的踪影了。 又来，陆朗有了上次在书店的经验，直接往回走去找苑晓阳。 他走了回去，发现苑晓阳仍低着头站在原地。 “搞什么？站这干吗？”陆朗道，“走了，还要我请你走是不是？” 陆朗火气还没消，说起话来没有分寸，他才刚说完，就见苑晓阳慢慢地把背包拿了下来。那背包是刚才他借给苑晓阳的，苑晓阳把背包打开拿出自己的东西，又把背包递回去给他。 “我……想先回去了。”苑晓阳小声道。 “随便你。”陆朗正烦，也懒得管他，把自己的背包抢了回来。 苑晓阳点点头，抱着自己的书默默转身离开。 陆朗烦躁地也转身就走，走了几步越加烦躁，又是转身，快步走向苑晓阳。 陆朗一把拉住苑晓阳的胳膊，把他连拉带拖地拉到一旁通往员工休息室的小过道上。 苑晓阳微微挣扎，陆朗把手上的东西扔了，双手抓着他的手臂，直接蹲下来看他。果然一看，苑晓阳的眼睛已经红了，眼眶里还有点泪光。 “哎，哭什么……”陆朗顿时慌了，手忙脚乱地摸摸他的头，“别哭别哭，我没骂你呢哭什么？” “没哭……” 苑晓阳被他摸的头发凌乱，整个人看起来更小了，像是个被欺负得狠了的孩子，陆朗看了莫名产生一股自责的情绪。 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最后干脆站起来把苑晓阳抱着，胡乱就是一阵拍背。 “还说没哭，眼睛都红了。” “没哭。” “好好好，没哭，我说错了。”陆朗既是手足无措又是无奈，“刚才周强说的话你听见了是吧？你别听他放屁。要不是我不想打架了，我早一拳干死他了。” 上次在苑晓阳家睡觉时陆朗只是伸手揽着他，这回还是第一次踏踏实实地抱着个人。苑晓阳比他矮，抱着头都埋在他胸口上了，一头即使难过也软绵绵的卷毛蹭在陆朗的身上，整个人还一颤一颤的，感觉起来就像抱着一只正在害怕的小绵羊。 陆朗还没去哄过一个人，第一次哄人就遇上了苑晓阳这种克星，随便掉滴眼泪就让他整个人都慌了，只想把周强抓来揍一顿，看他惹得什么鬼麻烦。 “……我没有想要贪你的钱。” “我知道。” “……也没有瞧不起你。” “我当然知道，他说的全是屁话，我没一句信的。” “……我就是觉得你很好，想和你当朋友。” 其实苑晓阳也不明白自己在哭什么，他不是个爱哭的人。 只是他很难受，难受自己被人说成这么难听，怕陆朗真的相信了。他从来不想去贪别人的东西，只是因为他穷，所以有些人自然而然地觉得他该贪。 他讨厌被人这么想。 “我告诉你，苑晓阳。”陆朗把他推开些，好看着他的脸，“我也觉得你挺好的，想和你当兄弟，也明白你对我什么意思。你要也想把我当兄弟，你就当作今天他说的话你全没听见，行不行？” “行。”苑晓阳乖乖点头。 “行了就好，别哭了啊，再哭我打你了。” “……” 苑晓阳好些了，掏出手帕想擦脸。 “擦擦，这有什么好哭的，都多大年纪还在路边哭，害不害臊！”陆朗看不得眼泪，抢过苑晓阳的手帕，在苑晓阳脸上就是一阵狂抹。 其实苑晓阳本来就是两滴眼泪在眼框里转而已，这下被说得他当众嚎啕大哭似的，实在不好意思。 可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他看着陆朗一脸焦急的样子，心里又是有点开心的。 他也不明白自己在开心什么，只是觉得，陆朗真的好好，好喜欢。 23.第 23 章 两人说开了后，陆朗见时间还有一些，便拉着苑晓阳在商场里继续闲晃。 天气热，陆朗买了根冰棍边走边吃。他舔了两口冰，看苑晓阳站在旁边没得吃，便想给苑晓阳买个冰淇淋。 然而苑晓阳自己舍不得买，也不想花陆朗的钱，加之刚才出了周强那事之后更是忌讳，坚决不要。最后陆朗没办法，干脆叫苑晓阳舔几口冰棍。 “我不吃行吗……” “没得商量，就这样。” 苑晓阳只得接过冰棍，乖乖地舔了舔。 “多吃点，吃完了再买。” 苑晓阳又舔了两口。这冰棍是柠檬味的，酸酸甜甜，吃得苑晓阳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眯着眼睛看陆朗，见陆朗也正看着他，怕他少吃了几口似的监督着他。 和陆朗相处了这段时间，苑晓阳也渐渐摸清陆朗的性格了。他发现只要是陆朗吃东西时他在旁边，陆朗便会想给他买一份，就算他不要，也会威逼利诱地分他吃一口，就像怕他没得吃难受，又怕他想吃而不敢开口似的。陆朗虽然看起来谁都不放在眼里，但在这种地方却又十分在乎别人的感受。 苑晓阳不爱占别人便宜，因此陆朗这习惯让他挺头疼的，然而同时的，他也感受到陆朗是真心把他当朋友，否则不会这么对他。说到底，他还是挺感谢陆朗愿意这样对他。 只要陆朗不要老是威胁说要拔他的头发就好。 “不吃了。”苑晓阳把冰棍递回去给陆朗，陆朗又问了一次，确认他真的不吃后才把冰棍一口塞进嘴里，叼着根棍子继续闲晃。 “对了。”陆朗突然想到件事，把冰棍从嘴里抽了出来，“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八月多。” “几号？” 苑晓阳不大想说，但又没什么理由不说，只好小声道：“八月三十一。” “八月三十一？”陆朗惊了，“你这么小？” 入学日期是九月一日，九月一日生的人是年级里年纪最大的，而八月三十一日生的人则是年级里年纪最小的。陆朗看着长不高的苑晓阳，说道：“原来你长这么矮是因为年纪小。” “嗯……” “那你生日也没几天了，想要什么礼物？” “不要礼物。” “还在想周强那事？说好的不想了呢？”陆朗抬手撞了下苑晓阳，“别叽叽歪歪的客气。” 苑晓阳的确还顾忌着周强说他接近陆朗是为了钱，但除此之外，他还有其他缘故。 他抬头看陆朗，小声道：“我不过生日。” “为什么？” “因为我妈在那天把我扔了。” 陆朗顿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安慰苑晓阳，他想不出来，干脆把冰棍塞进苑晓阳嘴里，又随手揉了把苑晓阳的头发。 那根被两人舔来舔去的冰棍终于在苑晓阳嘴里彻底融化，苑晓阳含着冰棍棍子一脸乖巧，接受了陆朗的撸毛安慰。 突然陆朗的手机响了，陆朗接起，简单说了几句后便挂断。陆朗问道：“他们说庆生完还要去B市玩几天，你去不去？” 苑晓阳摇头，陆朗把他嘴里的棍子抽出来，说道：“这哥们人挺好的，你不用怕。” “不怕。”苑晓阳摇头，“但我要兼职，得一直兼职到开学前一天。” “你生日那天还要兼职啊？” “反正我又不过生日，多做点事还是好的。” 这次陆朗邀约无果，但也没再强迫苑晓阳。 陆朗和这哥们交情不错，加之快开学了，不再出去浪一浪就没机会了，陆朗想了想最后决定自己和唐吉祥一块去。 陆朗他们这一出门玩，便一直打算玩到开学前一天。因此两人那天在商场告别后，一连隔了好几天没见面。 转眼来到八月三十一日，苑晓阳的生日到了。 这天苑晓阳一如既往地在六点起床，起床后给自己蒸了颗馒头，就着点咸菜作为早餐。 他所接的暑假作业都做完了，而家教的课也结束了，今天他有一整个白天的时间能够待在家里。 明天便开学了，他把校服拿出来重新熨烫后挂好，并把缝补过的书包整理好放在衣服旁边，书包里整整齐齐地放着暑假作业。 打点好开学用品，他给家里来了个大扫除，将一切能擦能洗的全擦洗过一遍，把屋子打点得干干净净。打扫完了，他又闲不下来地开始练习英文听力，一听便听到了中午。 中午，苑成蹊匆匆赶了回来。 他开门时见苑晓阳在家，惊讶道：“你怎么在家？” “今天不用上课。” “哎，我还要给你个惊喜呢，没想到你在家。”苑成蹊无奈，接着把一个大纸袋放到了桌上。苑晓阳凑过去看，苑成蹊便把纸袋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纸袋中有一套高二的辅导书，一大罐钙片和一个红包。 “你怎么买这么多！”苑晓阳又是开心又是心疼钱，伸手摸了摸那些东西，“这书好多钱吧？我去捡别人用过的就好……” “傻咩宝，书干干净净地用起来多舒服。” 苑晓阳知道舅舅疼他，傻呼呼地笑了。 苑成蹊看自家咩宝这么容易满足，既是高兴又是心疼。他看着苑晓阳道：“恭喜咩宝十六岁了，祝咩宝新的一年学业顺利，身体健康，快快长高，而且交到好朋友。” 苑成蹊是赶在午休时间跑回来的，给苑晓阳送完礼物后，饭都来不及吃便又赶回去上班。 苑成蹊走后，苑晓阳爱不释手地摸摸书，又打开钙片吃了一片，还偷偷打开看了看红包里有多少钱。看完了他捂着嘴偷乐，赶紧把钱塞进他的小猪存钱罐里，想着自己要努力赚钱，以后舅舅生日了也给舅舅买好东西。 虽然苑晓阳不过生日，但有人愿意在意他，他仍是特别开心。 他嘴上虽说不在意，苦每当看到别人庆生时，心里还是不禁感到羡慕，甚至有时还会想像着同学们带着蛋糕来为他唱生日快乐歌的样子。 然而他的生日在暑假，他又没有什么交情特别好的朋友，根本不可能有朋友特意来为他过生日，每年生日都只有苑成蹊一人会和他说生日快乐。 就这样，苑成蹊一走，他的生日便结束了。 下午，苑晓阳一如往常地到了奶茶店兼职。店里没人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还因为其中一个员工请假，便给了苑晓阳加倍的工作量。 苑晓阳从下午忙到晚上，忙得焦头烂额，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好不容易熬到了关店时间，人手不足的状况下收拾得花不少时间，因此待苑晓阳把店都打理好、关下铁门后，他一看手表才发现快十一点了。 明天一早还得上学，苑晓阳加快回家的脚步。 开学前夕就连路上的人都少了许多，苑晓阳走过冷清的街道，很快又来到了那条暗巷。 暗巷里一片漆黑，苑晓阳还是有些怕。然而他也顾不上怕不怕了，只想赶快回到家。 他低头走进巷里，忽然之间，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吓了一跳，那日被人勒索的恐惧再次袭来，然而黑暗中，他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冷笑声。 “呵，胆小鬼，怕什么？” “陆朗？” 陆朗抓着苑晓阳的手，把他带出了暗巷。 巷外的路灯照亮了两人，今晚的陆朗穿着一套黑色的运动服，容貌一如既往的英俊。 “都等你老半天了，上哪鬼混去了？” “我……今天只有我一个人关店，所以晚了。” 夜色下，陆朗面无表情。然而他看苑晓阳一脸紧张，又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喏，拿去。”陆朗递了一个大袋子给苑晓阳，“生日礼物。” “啊？” “先说好，我在这里站了老半天不是为了听你说你不要，你要敢说不要，我现在就把你的毛给拔了。我没给你准备羊毛护理液，你想清楚了。” 苑晓阳当然没有这么不近人情，他心里既是开心又是不好意思，双手接过袋子后小声道：“谢谢你……” “谢什么谢。”陆朗哼了声，又抬手看了下表。 苑晓阳也明白时间晚了，忙道：“明天要上课，你赶快回去吧，太晚了不安全。” “急什么，还没完呢，还没过十二点。”陆朗手上还有另一个小袋子，他把小袋子打开，从里头的纸盒中拿出一个小蛋糕，插蜡烛，点火。 陆朗表情很酷，即使端着一个上头放着草莓的蛋糕也很酷。 苑晓阳看着陆朗，只觉得自己脑海中的幻想成真了，张着嘴却又说不出话来。 “你听好了，你陆哥我，是不随便唱歌的。”陆朗冷声道，“但今天为了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过生日，勉为其难给你唱下。” 苑晓阳呆呆点头。 夜晚的路灯底下，陆朗捧着小蛋糕，表情有点不好意思，但又故作冷静。 他盯着烛火，小声开口唱道：“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小蠢羊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唱完了，苑晓阳呆呆地看着他。 “看什么看！”陆朗道，“快许愿，吹蜡烛！” “哦，好……”苑晓阳忙看着蜡烛，认真想着愿望。 烛火照亮着两个少年的脸庞，在夏夜中散发出微弱而坚定的热度。 “第一个愿望，我希望我和舅舅都能够身体健康。” “第二个愿望，我希望……希望陆朗每天都开开心心。” “什么东西？” “第三个愿望……” “第三个愿望不能说，说了就不会实现了！” “哦，对！”苑晓阳赶紧停下来，闭上眼认真地把第三个愿望默念在心里。 许完愿了，苑晓阳轻轻一吹，把蜡烛吹熄。 陆朗终于露出一个笑容，他把蛋糕装回纸盒中，递给苑晓阳道：“给，生日快乐！” “谢谢你……” “谢什么谢，快回去！困死了！”陆朗抬手在苑晓阳头上揉了一把，接着随手挥了挥，也不再说什么，头也不回地走了。 苑晓阳站在那里看着陆朗离去的背影，心中千头万绪，久久无法平复。 他的第三个愿望是，他希望他能和陆朗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24.第 24 章 九月一日, 各地小初高都开学了，学生们结束为期两个月的暑假, 重新回到校园。 开学的校园弥漫着一股既兴奋又颓丧的气氛，兴奋的是新的学期又开始了，不知未来有什么将迎接自己，颓丧暑假一眨眼就过去了，感觉还没玩够。 开学虽然听起来像是告别上学期, 重新开始崭新的学生生涯。然而事实却是学生们得把拖了一整个暑假的作业赶完，第二天还有摸底考, 考的是过去一年学习过的内容, 根本无法好好与过去告别。 在这样复杂的情况下, 高二1班一早便是一片兵荒马乱。 虽然是重点学校，但不写作业的人还是不少, 那些前两天赶不完的人只好匆匆来学校继续赶工。 “晓阳！快借我英文！” “好。” “晓阳！我要物理和化学！” “物理被借走了, 先给你化学。” “晓阳！快快快，数学给我！我才写了十页！” “数学被借走了, 要不……语文你要吗？” 认识苑晓阳的人都知道，苑晓阳是个很好说话的学霸, 想找他的作业来抄十分方便, 不像有些人不肯外借自己的作业本。 因此苑晓阳到校不到三分钟，他的暑假作业便被哄抢一空，晚来的人只能挤着和别人一起抄了。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 座位还没分好, 大家多半先和高一的同班同学坐在一块。 教室里有不少熟面孔, 但苑晓阳没和他们坐在一起，而是找了个没人坐的位置坐下，坐下后拿出单词本背单词，并时不时地往教室门口张望。 不知该不该给陆朗占个位置……苑晓阳见教室里来的人越来越多，犹豫片刻后将书包放到旁边的座位上。 “晓阳，方便问你题数学吗？”一个女孩子拿着书来到苑晓阳旁边。 这女孩名叫许婷婷，长得十分可爱，是苑晓阳的初中同学，高中考进同所学校后也时常有课业上的交流，算是苑晓阳较熟悉的同学。 “行呀，我看看我会不会。”苑晓阳把单词本合起，接过许婷婷手上的书。 他看题时许婷婷就站在旁边等他，他抬头时见自己让女孩子一直站著，有些不好意思，忙把放在旁边占位的书包拿起来让许婷婷坐，等她坐下后才开始和她讲题目。 陆朗进入教室时，看到的便是苑晓阳和一个女孩子坐在一起，苑晓阳正一脸温和地朝女孩子说着话。 陆朗昨晚回到家时很晚了，今天早上差点爬不起来，勉强起床后一肚子起床火。本来他以为到学校见到苑晓阳后起床火会好些，现在他看到这幕，顿时一把火熊熊燃烧。 陆朗黑着张脸走近苑晓阳。 陆朗走过时同学们都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他们没人没听过陆朗的名字，都知道年级里有个校霸，特能打，而且特帅。今天他们终于见识到了陆朗的真面目，不禁多看了几眼，心想传闻中的果然没错，陆朗的确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他们见陆朗面色不善，暗自猜想着今天陆朗要找谁麻烦，是谁这么倒霉，才刚开学便被校霸盯上了。 是谁？是班上看起来很容易欺负的小胖子？还是那几个漂亮的女孩子？ 众人脑补起了校霸欺负弱小，或是霸道校霸爱上傲娇女的狗血故事，个个关注着陆朗的动向。 只见陆朗走到某张桌子前，停下了脚步。 那个位置坐着两个人，一个人是苑晓阳，一个许婷婷。 苑晓阳和许婷婷在年级上也都是名人，苑晓阳以成绩出名，成绩从没出过年级前三；而许婷婷成绩也不错，重点是长得漂亮，个性开朗，是年级里公认的女神。 陆朗找的是谁呢？ 众人猜陆朗要找的人是许婷婷。因为苑晓阳太乖了，感觉和陆朗蹦不出什么火花。倒是许婷婷是大家的女神，指不定陆朗对女神也有兴趣。 众人猜着，就见陆朗面无表情地盯着两人，两人注意到他来了后，也停下动作看着他。 陆朗的视线向下一移，不知为何皱起眉头，脸色更加难看。 大家猜着下一步他要做什么，以为他要开口说话了，没想到他却拎起了苑晓阳的书包，臭着脸把书包扔到一旁去。 众人：“？？？” 这是什么情况？ 苑晓阳也一头雾水，连忙起身去捡书包。 众人看傻了眼，不知道这是什么发展，只好瞎猜陆朗是想和许婷婷坐在一起，所以把苑晓阳的东西扔开，要苑晓阳识相点滚一边去。 然而陆朗在苑晓阳碰到书包前，又踢了书包一下。 “你什么意思？”陆朗黑着脸朝苑晓阳道。 竟然是苑晓阳！ 陆朗想找麻烦的人是苑晓阳！ 众人的好奇心攀到了极点，几个人想上前为苑晓阳说话，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或是说根本没胆子在陆朗面前说话。 倒是许婷婷站起来，朝陆朗道：“你干吗欺负苑晓阳！” 陆朗回头看了她一眼，冷声道：“干你什么事？” 陆朗不再理会旁人，扯着苑晓阳的手便把苑晓阳扯到了教室外面。苑晓阳茫然地被他拉到外面去，想不透他为什么又不开心了。 教室外，陆朗臭着脸质问道：“你说说你几个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苑晓阳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怯怯地碰了碰陆朗的手。 苑晓阳的表情再次让陆朗的火气消了点，语气稍微和缓点，问道：“我送你的东西为什么不用？” “啊！” 苑晓阳这下终于明白了。 昨晚苑晓阳回到家，迫不及待地把陆朗给他的纸袋打开。 纸袋里放着一个双肩包，包是黑色的，上头有着棕色的皮直搭扣，设计有点复古风格，比苑晓阳原本背的老实书包好看太多了。 陆朗见他背包坏了便买了一个送他，苑晓阳很感动，爱不释手地把背包翻来覆去里里外外地看，翻看中，背包里又掉了两个东西下来。 一个是绵羊布偶，一个是小绵羊挂饰。 布偶和挂饰造型不同，但都是棉花做的，摸起来很软。布偶的造型是一只正在睡觉的绵羊，圆滚滚的正好可以拿来当枕头；而挂饰上的小羊嘴里塞了一把草，吃得正欢，看起来乖惨了。 苑晓阳把布偶和挂饰摸了又摸，最后把挂饰挂在自己的书包上，那晚便抱着布偶睡了。 “你说，你为什么不用，你不喜欢？” “我喜欢！” “喜欢怎么不用？” 苑晓阳认真道：“因为这么好的东西，现在用太浪费了。” 陆朗无言，问道：“那你说要什么时候用？” 苑晓阳想了想：“例如……生日的时候？” “苑晓阳！”陆朗抓住苑晓阳，毫不客气地开始揉毛，“你的意思是我送你的东西你一年只用一次就是了？” 苑晓阳挣扎，小声喊道：“别弄毛！头发要乱了！” “自然卷乱点又怎么样！回答我！只用一次是不是？”陆朗继续薅。 苑晓阳瑟瑟发抖，回道：“我就是怕弄坏……” “哪这么容易弄坏！大不了坏了我再给你买一个！” “不一样，那是你给我的生日礼物！” 是陆朗给他的生日礼物，意义不同，自然不是其他包能比的。 苑晓阳很认真，陆朗听了终于好受些，但仍是坚持道：“我不管，明天你就给我背来，明天你要是不背来，你的羊毛就……” 陆朗没把话说完，就是揪了一下苑晓阳的头发。 苑晓阳可怜兮兮地点头认了，又道：“我背来，但是你别再乱扔了行不行……我的书包昨天才洗过。” “哦……”陆朗刚才一肚子火，也没想清楚就干了，现在想来有点不好意思，随手把苑晓阳的包拎过来，替他拍了拍。 结果这一拍，他看到苑晓阳书包上挂的小羊挂饰。 “你看，我这不是把你给的礼物带着了吗？” “哼，挂在这谁看得到？” “不挂这我要挂头上吗……” “你可以试试。” 陆朗语气还是挺坏的，但脸上已经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教室里的人一直暗中观察着两人的动静。 陆朗长得很高，配上小个子的苑晓阳，即使众人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看这画面便直觉地认为陆朗肯定是在凶狠地辱骂苑晓阳。 陆朗背对着他们，他们看不清陆朗的表情，只看到陆朗抓着苑晓阳便是一阵惨无人道的蹂.躏，毫不留情地拔苑晓阳的头发，苑晓阳被欺负得很惨，一副委屈的样子。 他们不禁对苑晓阳投以同情的视线，几个在抄苑晓阳作业的人看着桌上苑晓阳的作业本，彷佛觉得自己看到了苑晓阳的遗物。 太哀伤了。 陆朗和苑晓阳还不知道教室里面的人怎么看他们，正准备回教室。 陆朗低声道：“你干吗和那个女生坐？你喜欢她？” 苑晓阳同样低声回他：“谁让你这么晚来，本来那位置是要留给你的，她来找我我总不能让她站着。” 陆朗哼哼：“站会又死不了人。” 教室里空位不多，多半已坐了一人。 陆朗走到其中一个空位前，把书包往桌上一扔，冷冷地看着坐在旁边的那个同学。 坐在旁边的是一位老实的同学，一见陆朗的表情就抖了一下，拎起书包赶紧换了个位置。 那同学一走，陆朗便抬眼看了看苑晓阳。苑晓阳无奈，只好乖乖坐在他旁边。 七点半开始早读，钟声一打，众人各自归座，教室里的空位都被填满了。 作业还没写完的同学趁着最后的时间疯狂赶工，其余人则开始准备明天的摸底考。整间教室里没人说话，但弥漫着无声的鼓噪。 陆朗和苑晓阳坐在教室最后排，陆朗没睡饱，趴在桌上睡了，苑晓阳则静静地继续背单词。 八点，钟声响。 众人休息片刻，准备迎来十分钟后的第一节课。 陆朗似乎已经睡着了，苑晓阳准备去上厕所。 然而苑晓阳还没站起来，便被人拍了拍肩膀。回头，几个同学一脸紧张地朝他招招手，还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苑晓阳不明所以，跟着他们一起到了教室外面。 一到教室外，几个同学松了口气，一脸担心地问：“你没事吧？他干吗找你麻烦？” “啊？他没有找我麻烦。”苑晓阳摇摇头，不明白大家为什么这样问。 “没找你麻烦？那他刚才扔你东西做什么？语气可差了。” 苑晓阳明白大家的意思了，无奈道：“他的脾气就这样，没事的，和我闹着玩而已，你们别担心。” 下课时间不长，苑晓阳想上厕所，简单说了两句后便和大家告别。 几个人看着苑晓阳离去的背影，却觉得刚才苑晓阳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实则是在强颜欢笑。再说苑晓阳的卷毛都乱了，看起来更像是被蹂.躏过后故作坚强，看起来很可怜。 太惨了。 第一节课是班主任王俐的数学课，王俐一进教室便让大家收作业，教室顿时又热闹起来，大家合作收起全班的作业。 众人忙乱中，陆朗雷打不动地睡着。 苑晓阳默默帮他把书包里的作业拿出来，庆幸陆朗还记得带作业，没有把作业给忘了。 趁着学生收作业的空档，王俐下来班上巡视。 她看陆朗大剌剌地睡，实在气得牙痒痒，但又不想当众发作，只好面带着温柔地微笑走到苑晓阳旁边，关心道：“晓阳觉得这次的暑假作业怎么样？会不会太多？太难？” 苑晓阳乖巧摇头，回道：“如果能再多点会更好。” 好耿直的孩子。 王俐一边点头称赞，一边偷偷伸手，朝陆朗的手捏了下去。 陆朗一疼，瞬间醒来，一脸杀气地瞪向王俐。见是王俐后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些，咕哝几声后又趴了下去。 “起来！”王俐再捏了陆朗一下，压低声道，“你敢在我的课上睡觉试试看！” 陆朗无可奈何，只好爬起来。 王俐趁着大家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前先离开了，一脸温和地看不出来刚才还咬牙切齿地捏了陆朗两下。 而陆朗边揉着手边低声不知道喃喃自语着些什么，一看就是没睡醒。 苑晓阳一手拿着单词本背，空出另一只手来帮他揉了揉。 “困。”陆朗小声哼哼。 “你眼睛闭着，有什么事我再喊你。”苑晓阳道，陆朗听话把闭起眼睛打瞌睡。 陆朗的皮肤是健康的浅麦色，五官深邃，眉毛浓黑而整齐，嘴唇微红，上唇有着个小小的唇珠。他的唇平常绷着，但此时能发现他天生嘴唇微微地上翘，像是笑着。 闭着眼打瞌睡的陆朗看起来杀伤力小了许多，不少注意到的人偷偷多看了几眼。 苑晓阳本来给他揉着手，无意间瞥到时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他看陆朗头发睡得有点乱，觉得挺好玩的，伸手给陆朗呼噜呼噜毛。 “别弄……”陆朗闭着眼道，声音迷迷糊糊的。 苑晓阳偷笑，又呼噜了两把才松手。陆朗困死了，没力气呼噜回来，只能这样受着。 一旁目睹一切的人都惊呆了，怀疑自己的眼睛到底是看到了什么。 刚才苑晓阳那是……找死？ 收完作业，各自归位。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王俐作为班主任并不打算直接上课，而是安排了同学们自我介绍，让彼此多多认识，顺便选出班干部。 众人依照座号依序自我介绍，苑晓阳阖上了单词本认真地听，试图记住班上同学们的名字。 他们的座号是依照姓名笔画来排列，陆朗的座号排在苑晓阳前面，快到陆朗时苑晓阳便摇了摇他把他喊醒。 陆朗斜眼看了他一眼，苑晓阳凑到他耳边轻声道：“要自我介绍，说高一时的班级，姓名，还有你的兴趣和专长。” 陆朗点头，不久，轮到陆朗自我介绍。 其余人自我介绍时班上一部分的人还兀自看着书、玩着手机，轮到陆朗时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视线全落到陆朗身上。 陆朗站起来，面无表情地环视众人。 “陆朗，高一三班，兴趣是……” 打架？众人屏气凝神地听着。 “打球。” 众人发现自己多想了，继续听。 “专长是……” 飙车？众人又开始胡乱猜。 陆朗正经道：“薅羊毛。”说完，又面无表情地坐下。 全班同学以及王俐：“？？？” 苑晓阳：“…………” 众人一脸茫然，陆朗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奇怪的话，无聊地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揪苑晓阳包上的那只小羊。 不久轮到苑晓阳自我介绍，苑晓阳站起来，乖乖地朝老师同学们点头，说道：“老师好，同学好，我是苑晓阳，高一时读九班。我的兴趣是看书，专长是打扫，以后请大家多多指教。” 苑晓阳回答得中规中矩，和陆朗成为明显的对比。 众人看向两人，又觉得苑晓阳更可怜了。 而苑晓阳也丝毫不知道大家在想什么，倾身用着气音朝陆朗道：“其实我的兴趣是赚钱，专长是学习。” 陆朗勾起嘴角笑，也用气声回他：“我看你的专长是写作业。” 苑晓阳也嘿嘿笑了。 全班各自介绍完后，便开始选班干部。 班上一共四十人，不少人对当班干部很有兴趣，积极主动自愿担任，并上台发表意见，以供大家投票。 在众人热火朝天地参与时，陆朗无聊地玩手机，而苑晓阳低头默背着单词，彷佛这一切都与两人无关。 陆朗对班上的人没兴趣，自然对参加班级活动更没兴趣。至于苑晓阳，他虽是觉得为班上付出心力是件好事，但他太忙了，平常还得忙着兼职，实在没有多余精力摆在其他事情上。 就这样班长选完了，班长由许婷婷担任。许婷婷十分热心，在班上号召力也强，由她担任再适合不过。 其余班干部陆续选出，最后王俐又指派了苑晓阳当数学课代表。老师开口了苑晓阳自然没有任何意见，乖乖同意。 开学的第一天，课程无非是检讨暑假作业，顺便选出课代表。 部分课程的老师会将作业收回检查，部分则是同学互相检查，亦有的老师直接绕班上一圈，当众检查。 陆朗的作业如期完成，让许多早有耳闻陆朗这麻烦学生的老师出乎意料。有些人猜陆朗的作业是抄的，但抄又如何，这班上抄的学生多了去，陆朗愿意抄已经不错了。 当然，他们猜不到那些全是苑晓阳抄的。 上午的课结束，到了午饭时间。 “喂。”陆朗踢了下苑晓阳的椅子，“跟我回去吃饭？” 学校中午时能离校吃饭，陆朗平常不是和朋友出外吃，便是回家，很少留在学校。今天是开学第一天，他没那心思在外找东西吃，便让司机陈叔接他回去。 他没事就想拉苑晓阳跟他走，然而苑晓阳却摇摇头。 “待会有老师找我，这次就不去了。” “那你吃什么？” “从家里带了点吃的过来。” 陆朗接受他的说法，随意摸了摸他的头，拎着包晃出了学校。 开学第一天的时间似乎过得特别快，午休过后，下午的课也在眨眼中结束。 由于第二天全校都要考试，因此最后一节课结束，大家便开始布置考场，将书桌椅分开，仔细排列成考场的形式。 班级前面贴上了这次的考试座位图，A高考试不在原班考，考生们被分配到各个班级去进行考试。而分配的原则不是其他，正是依照前次考试的成绩分配。 全年级的成绩依次排列，成绩最好的都在1班考试，后面依序排列。 “你不去看看吗？”苑晓阳排好座位后打算到前头去看分配表，便也想找陆朗一起去。 然而一提到座位表，陆朗的脸就黑了，表示不看。 苑晓阳没有多想，自己到了讲台前去看。 这次他毫无悬念地又排在了1班1号，确认无误后往上找陆朗的名字。这一看，苑晓阳不禁微微瞪大了眼。 陆朗　25班40号 25班40号是什么概念？他们年级一共有25个班，每班40个人，而陆朗是25班40号。 所谓全校最后一名。 苑晓阳回到座位时还有点反应不过来，茫然地看向陆朗。 陆朗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臭着脸道：“怎么？很意外吗？” 苑晓阳点头，然后又摇头。 陆朗看他又是点头又是摇头，不知道该感谢他抬举了，还是气他竟然不觉得意外。 其实苑晓阳真的感到很意外。 在他心目中，陆朗就是个大英雄，长得帅，心地善良，能打，想必成绩也特别好。陆朗不写作业，不过是学霸懒得花时间在已经明白的习题上罢了。 然而现在回想起来，陆朗不写作业，大概只是因为不喜欢学习，而且也写不出来。 “我以为……你至少是全校前十名。”苑晓阳认真道。 “你……”苑晓阳的表情太认真了，陆朗反而生不起气来，“你在作梦吧？” “我真的……真的这么以为，因为你看起来就是个学霸。” “如果我看起来是个学霸，那你看起来就是个瞎子。”陆朗无言道。 苑晓阳大受打击，毛都萎了，像是风雨中凄惨的小羊。 看到苑晓阳那样，陆朗有点不是滋味，问道：“你那什么表情？鄙视学渣吗？” 他从来不否认自己是学渣，但是作为学渣被鄙视的感觉还是挺差的，尤其鄙视他的人还是苑晓阳，他的真兄弟。 “我没鄙视你……我就是难过……”苑晓阳委屈巴巴。 “难过什么？难过我拉低你的智商？”陆朗很凶。 “难过我不能和你同一个考场。” “……” 苑晓阳说这话时嘴巴瘪着，本来便微微下垂的眼角配上下弯的嘴角，还有塌塌的毛，看起来实在可怜透了，看得朗一看就没了气。 “傻子，你当然能和我同个考场。”陆朗撸了一把苑晓阳的卷毛，把它撸蓬松点，“你这次考试交白卷就行了。” 苑晓阳哀伤地点点头。 以前陆朗没感觉，但经苑晓阳这一说，他终于能意识到和苑晓阳不同考场的确是件难受的事。 因为第二天他一到考场，前面坐着唐吉祥，而唐吉祥前面坐着周强，A中三大学渣排排坐。 “朗哥！我就知道能在老位子看到你！”唐吉祥十分不知羞耻，俨然以全校倒数第二名为荣。 陆朗面无表情地坐下，经过周强时周强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低头滑手机。而陆朗也当这人不存在，直接走过。 “哎！”唐吉祥见气氛奇怪，转身凑向陆朗，小声问道，“你和周强怎么回事？看他一提到你就一副□□的脸。” “我怎么知道？”陆朗露出个不以为然的表情，“他乐意□□干我屁事。” 周强回头冷冷地看了陆朗一眼，陆朗当作没看见。唐吉祥见气氛更不对了，赶紧打个哈哈岔开话题，和陆朗扯些无关紧要的事。 陆朗有一搭没一搭的回他，心里暗自想着，要是能和苑晓阳一个考场，肯定没这些乱七八糟的JB事，和苑晓阳在一起多清静。 这念头一起，陆朗兴起了认真考试的念头。 让苑晓阳交白卷是不可能的，他还没这么无理取闹。但要是苑晓阳不交白卷，那也只有他自己考到苑晓阳那个考场去了。 陆朗拿起笔，心想，考就考吧，他是谁？他在苑晓阳眼里可聪明了。 五分钟后，陆朗放下笔。 ……妈的，没一题看得懂。 接下来的几门考试，陆朗都在外表一脸冷酷，实则内心一脸懵逼中度过了。 物理、化学和生物虽然看得懂字，但看不懂题目是什么意思，数学更惨，连题目都念不顺。 而语文看懂了，但语文就是个看得懂也不一定答得对的科目，只能全凭直觉来。 不过尽管一片愁云惨雾，陆朗还是把选择都填上了，要知道以前他连选择都不一定有兴致做，这次已经算是发挥实力了。 最后一次钟响，一天的考试结束了。 陆朗坐了一天早烦了，前头的唐吉祥睡了一整天，精神正好，转头就要约陆朗晚上一起玩。 “朗哥，今天出不出来？我爸新开了家店。” 陆朗收拾东西，同时抬头瞥了一眼前面的周强，说道：“累死了，不去。” “哎，你没睡呀？” “谁像你考试就知道睡觉？” “你哪来的资格说我，上学期我睡了一天还考赢你……” 唐吉祥说得很有道理，所以陆朗决定揍他，于是抬脚在唐吉祥腿上踢了一脚，踢得唐吉祥抱腿嗷嗷叫。 两人的动静引来其他人的关注，就连周强也转过头来。 两人的视线对上，各自不说话。 陆朗露出一个不屑的笑，随后拎起自己的背包直接走了。 隔天，陆朗一到校时，就见苑晓阳已经在看书了。 陆朗昨天没见到苑晓阳，今天一见到他，第一眼就是看他书包。他见苑晓阳已经用上了他买的书包，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好用？”陆朗把苑晓阳的包拿起来。 “好用。”苑晓阳笑着点头，“很喜欢。” 苑晓阳每次看着他时脸上都带着温和的笑，看得陆朗浑身舒畅，觉得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陆朗往椅背上一靠，掏出手机悠悠哉哉地就要玩。 忽然间，苑晓阳凑了过来，小声问道：“你昨天考的怎么样？” “你说呢？”陆朗自然是不承认自己没一题看得懂，只好一脸很酷地看着苑晓阳。 苑晓阳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稍稍放心，但转瞬间又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放心，继续小声道：“待会老师就要换座位了，按照昨天的成绩选座位。” “今天就出成绩？这么早出来做什么！” “往常都是这样的。” 苑晓阳没说错，老师们十分辛苦十分勤劳，昨晚赶了一晚上，硬是把摸底考的成绩都改了出来，一早就交给班主任。 早读时间一到，王俐便进教室，要大家离开座位去后面站好，准备叫名字选座位。 此时众人还不知道自己的成绩，个个提心吊胆。苑晓阳这次虽说发挥正常，但也不敢保证自己没出错，略为紧张地随着众人一起到了教室后。 他想自己是不是该问问陆朗想坐哪里，然而他还不待他开口问，王俐便开始叫名字了。 “苑晓阳。” 又是第一名，大家毫不意外，苑晓阳也松了口气。 苑晓阳走上前去，走了两步又回头看陆朗。 陆朗正好也看着他，两人四目相接。陆朗知道他的意思，便用下巴朝某个地方一点，示意坐那。 苑晓阳心领神会，点点头和陆朗交换了一个“相信我”的眼神，仰首阔步朝前走去，随着陆朗的暗示找到位置。 坐定，苑晓阳再次回头看陆朗，满脸期待。 陆朗：“……” 我是让你选那一列的最后一排，谁让你选第一排了？ 陆朗简直服了苑晓阳。 然而片刻后陆朗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发现这座位怎么选和苑晓阳关系不大，最重要的反而是他自己。 随着一个又一个的唱名，教室的空位越来越少，而陆朗还站在后头。 苑晓阳选的第一排，才唱了几个名便被另一个爱学习的好学生给选了旁边的位置，根本没有陆朗选择的余地。 剩下十个人，教室里的空为零零星星。 王俐看了看后面的十个学生，又看自己的外甥还傻站在那，心里十分无言。然而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外甥这次进步了，考了倒数第三名。 倒数第三，对陆朗来说可是很好的表现了。 “陆朗。”王俐喊道。 大家都回头看着陆朗，陆朗一脸阴沉地走出几步，看着眼前仅剩的座位。 剩下三个座位，一个在中间，一个在倒数第二排，另一个在倒数第一排靠窗的位置。 坐在那三个位置旁的同学提心吊胆，就怕陆朗坐到自己旁边。 陆朗动了，走到了靠窗的那个位置坐下。 其余两个位置的同学松了口气，而坐在陆朗旁边的小胖已经开始发抖了。 小胖就是开学那天大家猜测陆朗会欺负的那个小胖，小胖其实是个好孩子，就是成绩不大好，胆子又小。他看陆朗凶神恶煞的，不禁害怕地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就怕哪里惹陆朗不开心，陆朗也要扔他书包。 然而陆朗根本没把注意力放在小胖身上，只是狠狠地瞪着坐在第一排的苑晓阳。 此时苑晓阳正回头看他，朝他露出个软软的抱歉表情。 陆朗哼了声，做出一个拔毛的手势，表示你的毛没了！全没了！ 苑晓阳也明白两人被拆开来是陆朗自己的问题，但他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乖乖伸手在自己头上揪了一下，表示自己揪毛谢罪，求陆朗原谅。 陆朗继续哼哼，表示勉强接受，又动了动手指示意自己手还很痒，苑晓阳要小心自己的羊毛一会被薅秃。 旁边的小胖目睹了两人比手画脚的全程。 从小胖的角度来看，他看不到苑晓阳，只看到陆朗一脸凶恶，却又时不时勾起嘴角笑，并且手上一直比着意义不明的手势。 ……这是……这是在做法？小胖继续瑟瑟发抖。 25.第 25 章 开学第三天的课程, 就在陆朗的不满和小胖的恐惧中开始了。 各科老师把昨天的卷子发下来，该夸的夸, 该骂的骂，顺道讲讲卷子。 陆朗拿着自己分数凄惨的卷子，看了一后便把卷子胡乱塞到抽屉，当作没这回事了。 此时台上老师讲着卷子，台下学生认真听着, 而陆朗正无所事事地发呆。 陆朗平常上课就干三件事，一件事是睡觉, 一件事是玩手机, 还有一件事是发呆。如果不是干这三件事, 那他就是在教室外游荡，或是连学校也没来, 在校外鬼混。 才刚开学, 陆朗表现得很好，乖乖坐在座位上没有到处跑。 但是他实在无聊透了, 无聊到连手机也不想玩，只好发呆。 他盯着坐在最前面的苑晓阳, 苑晓阳和他坐在同一列, 就他这个角度除非苑晓阳或是他自己把身体探到过道上，否则没法好好看清对方。 不过他长得高，直挺挺地坐着还是能看到苑晓阳的头发。 坐在教室第一排的苑晓阳正认真抄着笔记, 头上的头发随着手部细微的动作而微微晃动着。 那晃动的头发就像逗猫棒, 晃得陆朗手痒痒, 很想上手揪一下。然而条件不允许，他也就只能干瞪着，同时不自觉地摩擦着手指以减缓那手痒的感觉。 一旁的小胖看到他动个不停的手指，不禁害怕，怀疑陆朗又要作法了。 突然间，陆朗转头看向小胖。 小胖一惊，连忙低下头去假装做题目。 陆朗盯着小胖，目不转睛地盯着。 刚才陆朗想到，其实他也不是非和苑晓阳玩不可，说不定其他同学也挺好玩的，只是他没接触不了解。他这么一想，便想来了解了解旁边的小胖同学。 小胖还在假装做题，陆朗开始从头到脚地观察着小胖。 小胖同学身高约一米七左右，微胖，看起来脾气不坏，很好欺负的样子。 小胖同学的成绩不怎么样，在班上的中后段，所以才坐到这个位置来。然而看他卷子上写得密密麻麻的，应该是个认真的孩子，只是认真的效果不好。 陆朗伸出手，小胖瞬间一抖，惊恐地朝一旁躲去。 陆朗面无表情地拿起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机，不知道小胖为什么一副吓破胆的样子。 不好玩，无聊。 虽然大体分类上小胖和苑晓阳是一类人，都是乖顺的好学生，但陆朗就是觉得小胖和苑晓阳不一样。 陆朗也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反正就是觉得苑晓阳最顺眼，看了舒服。 上午的课结束在陆朗的无聊和小胖的恐惧中。 十二点的钟打完，陆朗转头看向小胖，喊道：“喂！” 陆朗自认语气和缓，然而小胖一听到陆朗的声音，便一脸惊恐，胡乱拎起包就朝教室外跑，就连撞到人了也不敢停下来。 陆朗：“……” 他其实就是想要问小胖换不换座位。 再不换座位，他怕他都要无聊死了。 可现在小胖拒绝和他沟通，而且苑晓阳这么爱学习，肯定是想坐在第一排。 小胖没法和苑晓阳换位置，他也就剩一个法子了。 中午，苑晓阳被老师喊走了。 在老师眼中苑晓阳就是个又乖又令人心疼的孩子，每次过完假期总要喊过去聊聊，因此开学这几天，一到中午苑晓阳便不在教室里。 今天喊苑晓阳去的是他高一时的物理老师，物理老师先是关心了他假期过得如何，又是夸他这次考得好，还给了他一盒饼干当奖励。 当苑晓阳抱着饼干回到教室时，教室里的人零零散散，都去吃饭了，只剩下少数几人还在教室。 陆朗自然是不见了，苑晓阳猜他大概是回家了。 不过陆朗旁边的小胖倒是在位置上，苑晓阳想了想，朝小胖走去。 此时小胖还在为早上没听懂的题目头疼，正苦恼着，突然眼前出现了一盒饼干。抬头，只见是苑晓阳把饼干递到他面前。 “熊泰，要不要吃饼干？”苑晓阳道。 “哦……”熊泰，也就是小胖同学，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但还是拿了一块，小声道，“谢谢。” 苑晓阳拉开陆朗的椅子坐下，也拿了一块饼干吃了起来。 熊小胖看他坐在陆朗的位置上，看得都呆了，颤声道：“你、你怎么敢坐在他的位置上？不好吧……” 苑晓阳啃着饼干，不解道：“应该不会怎么样吧？” 他连陆朗的床都躺过了，坐一下陆朗的椅子应该不会怎么样才是，陆朗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然而熊小胖不知道他和陆朗的交情，只觉得苑晓阳太冒险了。 他其实不认识苑晓阳，但看在苑晓阳给了他一块饼干的份上，还是鼓起勇气劝苑晓阳道：“他……他很凶的，会打人。” 苑晓阳点点头。 “只要你被他盯上了，他不会放过你的……”熊小胖恐惧道。 苑晓阳还是点点头。 “前天他不是找你麻烦吗？你最好离他远点，不然说不定会被欺负！” 熊小胖很胆小，说这话的时候一脸惊恐，还时不时看着四周，怕陆朗突然回来。 苑晓阳看着他的反应，沉默片刻道：“你很怕陆朗是不是？” 熊小胖僵了一下，接着微微点头承认。 虽然说起来很窝囊，但他确实怕，他不否认。 一想到要和校霸坐在一起他就害怕，陆朗一身杀气，脸老是绷着，他弄不清楚陆朗在想什么，只怕自己不小心惹了陆朗，会被陆朗报复。 以前他便被霸凌过，对这种事情已经是刻入骨子里的恐惧。 “熊泰，你和我换座位吧。” 突然，苑晓阳如此说道。熊泰愣了，不禁问道：“什么？” “你换到前排去，我换到这里和陆朗坐。” “什么、为什么？他不是会欺负你吗？” 熊小胖自己怕的要死，但他不是个会为了自己而牺牲别人的人，自然不会听到苑晓阳愿意和他换位置便欢天喜地的换了。 然而苑晓阳却笑了，说道：“他要敢欺负我，我就欺负他。” “不好吧……” “没事的，你坐到前排去不是更方便听老师上课吗？” “可是他……” “我不怕他，我觉得陆朗是个大好人。” 熊泰又愣了，不明白苑晓阳什么意思。 苑晓阳却还是笑，笑得一副很开心的样子，说道：“陆朗虽然看起来很凶，但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要是多认识他你就明白了。不过要认识他得花一点时间，你现在既然怕他就先坐到前面去，不要影响学习。” 苑晓阳说得头头是道，虽然熊泰还不明白陆朗好在哪，但还是愣愣地点点头。 他觉得，苑晓阳真是一个大好人。 就这样，苑晓阳和熊泰约好了，放学前把两人的位置调换过来。 校园的另一头，陆朗站在某棵树下外，面前是一个女孩。 女孩生得清纯可爱，但脸上正露出不解和畏惧的神情，不明白为什么一下课，陆朗便一路跟着她到食堂，之后又喊她，说有话要和她谈。 她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陆朗，心里一头雾水。 而陆朗此时一脸烦躁，时不时挪开视线看看四周路过的人，又把视线挪回女孩身上。 “喂。”半晌，陆朗开口了。 “啊？”女孩提心吊胆地听，不知他要说什么。 “你和我换座位行不行？”陆朗别扭道 “什么？”女孩傻了，不知道陆朗竟是说这个。 这女孩名叫李琴琴，正是苑晓阳的新任同桌。 刚才陆朗想了半天，想到的唯一法子就是他和李琴琴换座位。 小胖一听到他说话就跑，苑晓阳又爱坐前面，那他也就只能自己换到前面去了。 虽然他不乐意坐在前排，但至少和苑晓阳坐在一块还有点乐趣，这交易挺值得的。 “你和我换座位，我给你一千，怎么样？”陆朗不知道怎么和人谈这个，只知道用钱能解决很多问题。 李琴琴刚才紧张了半天，听到陆朗这么说终于松了口气。 她不是胆小的人，只是难免害怕恶名鼎鼎的校霸。现在弄清陆朗的来意后，也不怕了。 “为什么要和我换？”李琴琴好奇道。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就说换不换！”陆朗凶狠道，“一千不行，两千？” 陆朗很坚决，李琴琴突然有了个想法。 她的心中有个埋藏已久的愿望，只是一直不知道该如何达成。现在陆朗站在她面前，她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她达成愿望的最好机会。 她犹豫片刻，最后道：“要换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喜欢坐在前面……” “那要多少，你说。” “我不要你的钱。” “那你到底要什么，明白说，爽快点别婆妈。” 陆朗在女孩子面前也没有半点温柔，李琴琴又犹豫了。 但她一想到自己的愿望，还是鼓起了勇气。 “我要你帮我一件事。” “什么事？” “不是很难，你一定能做到。” 陆朗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只想着自己没什么事做不到，说道：“随便吧，都行。” 李琴琴点头道：“那说好了，我和你换座位，你帮我那件事，不反悔。” “行。” “那你签个字条作证。” “签什么字条！我像是会说话不算话的人吗？” 陆朗烦躁，心想换个座位怎么这么麻烦！ 都怪苑晓阳，他换到座位后一定要狠狠、狠狠地让苑晓阳知道他的厉害。 26.第 26 章 下午的课程再十分钟就要开始了, 苑晓阳和熊泰换了座位。 刚开学，大家的东西都不多, 书包一拎便能换座位，十分方便。 换好座位，苑晓阳上厕所去了，而熊泰想到苑晓阳帮了他一个大忙，刚才又请他吃饼干, 还给他讲了题，于是决定趁着上课前去小卖部买个点心请苑晓阳吃。 另一头, 达成交易的李琴琴和陆朗也匆匆回到教室, 开始收拾东西。 眼看时间所剩不多, 李琴琴却压不住激动的情绪，书包一扔就跑去找3班的闺蜜, 想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她。 而陆朗东西一扔后也想上厕所, 往厕所方向去了。 走廊另一端，刚出厕所的苑晓阳路过6班, 突然听到有人喊他。一看，是以前的一个同班同学在窗边喊他。 “晓阳！你来下！” “……快上课了。” “一下子就好, 有道题很好玩, 你快来看！” “有题吗？” 苑晓阳就这样被一道题勾引进了其他班级。 几秒钟后，陆朗匆匆从走廊跑过，经过了几秒钟前苑晓阳才待过的地方。 上课钟响。 在小卖部排队许久的熊泰抓着一包辣条拼命跑向教室。 在3班和闺蜜说得满脸通红的李琴琴迈开脚步。 在6班的苑晓阳拿着刚获得的一道题边看边跑。 在厕所里的陆朗慢腾腾地洗手…… 钟声的最后一声, 李琴琴和苑晓阳同时踏进教室, 兵荒马乱地坐到新座位上。 熊小胖还在奔跑。 陆朗还在慢腾腾地烘手…… 苑晓阳和李琴琴跑得有点喘, 但换了座位心情都很开心，笑着朝新同桌看去。 一秒后。 苑晓阳：“？” 李琴琴：“？” 熊小胖继续死命奔跑，快到教室了。 陆朗终于出了厕所，心情还算不错。 “你、你怎么坐这？”苑晓阳吃惊道。 “啊，我和陆朗换了位置。”李琴琴也吃惊。 “陆朗换到前面去了？那他旁边……”苑晓阳茫然了。 王俐看到自己的外甥都上课了还站在走廊上，远远朝外甥一指，让他快点进教室。 陆朗见状，加快了脚步。 “快点进去！”王俐站在教室门口等陆朗。 此时熊泰也终于跑来了，他见班主任就站在门口，再也顾不上把辣条给苑晓阳，直接从前门跑进教室。 陆朗从后门进，因为心情好，还朝王俐眨了眨眼睛。 陆朗心想，虽然李琴琴那边挺麻烦的，但能和苑晓阳做一块还是值得，待会苑晓阳看到他一定特别惊喜。 他跑进教室，直接跑过最后一排，没发现正想伸手拉他的苑晓阳，开心地往第一排去了。 从前门跑进的熊泰也开心着，终于能摆脱陆朗了！ 两人一左一右地坐上座位，脸上都带着开心的笑。 然而当他们转头看向新同桌时，笑容同时瞬间凝固。 熊泰：“！！！” 陆朗：“？？？” 笑容渐渐消失，他们听到了彼此心碎的声音。 陆朗转头看向最后一排，现在坐在陆朗原本位置上的是李琴琴，李琴琴回以陆朗一个茫然的脸。 陆朗再往李琴琴旁边一看，旁边是一脸委屈的苑晓阳。 陆朗：“……” 苑晓阳：“……” “上课了！”王俐敲敲黑板，“看前面！” 陆朗转回头，笑容完全消失，开始咬牙切齿。他转头看向一旁的熊泰，熊泰一脸生无可恋，整个人都变成黑白的了，只有手上那包辣条还欢快地红着。 “怎么是你？”陆朗唰唰唰地写了纸条，又唰地把纸条推到熊泰面前。 要是早上，熊泰还会吓得一抖。然而此时的熊泰已经刺激过大，眼神空洞地盯着台前，毫无反应。 陆朗没办法，只好回头又看了苑晓阳一眼，忿忿地等着下课。 数学课十分漫长，陆朗熬得难受，频频看着时间。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前最后一分钟，陆朗已经把书包收好了，准备钟声一打就立刻换回后排。 “当当当当－－” 钟声响，陆朗站起。 “干什么！还没下课！坐下！”王俐喊道。 陆朗只好又坐下。 王俐正在讲卷子，卷子还剩几题就讲完了，打算一口气讲完。 然而她这一讲，竟是讲到了下堂课的老师都站在门外等了，才匆匆结束。 “抱歉、抱歉……拖堂了！”王俐不好意思地朝着门外的老师道，老师笑呵呵地说没关系，接着走进教室，直接开始下一堂课。 陆朗憋了一节下课，眼看就这么错失机会，整个人都颓了。 向来意气风发的他，自从认识苑晓阳后，开始越来越能体会到人生的艰苦。 陆朗放弃了，把书包放下，从中掏出纸笔，低头写了起来。 几分钟后，陆朗把一张折好的纸向后一放。坐在陆朗后头的同学战战兢兢地接过，只见上头写着“苑晓阳”三个大字。 惨了！苑晓阳又被找麻烦了！ 接过纸条的同学心中一惊，但碍于校霸的淫.威，只能战战兢兢地又把纸条向后传。 纸条传着传着，最后传到苑晓阳的手上。 苑晓阳正在抄笔记，接过纸条后不明所以地打开纸条。 片刻，苑晓阳静静地把纸条折好放进笔盒里。目睹这一切的李琴琴看到苑晓阳绷着张脸，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心想苑晓阳大概是被威胁了。 苑晓阳又低下头去抄笔记，看似十分镇定，然而李琴琴看到苑晓阳的手正微微颤抖着，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遇到这种事情还要强忍情绪学习，苑晓阳真的是一个坚强的学霸。 而此时此刻，苑晓阳的脑海中满是刚才那张纸条上的内容。 那张纸条上画着一只小绵羊，小绵羊被架在火上烤，眼睛都变成叉叉了，而地上有一些散落的羊毛。 火烤小羊的旁边，还画了一只正在流油的烤羊腿。 来自陆朗的简笔画，透露出校霸锐利的杀气。 但真的画得好丑呀！ 怎么能画得这么丑！ 不能笑、上课不能笑……苑晓阳用力握住笔，努力憋住笑，就怕一笑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当当当当－－” 又是一次下课钟响，老师收拾好东西，宣布下课。 终于下课了，陆朗站起来，黑着张脸走到教室最后一排。 “换回来。”陆朗朝着李琴琴道。 “那、那刚才说的事还算不算？”李琴琴看陆朗的脸色实在害怕，但又不愿放弃自己的目标，“我换都和你换了……你说你一定做到……你不答应我就不换了！” 陆朗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后咬牙切齿道：“算，行了吧？快回去！” 李琴琴得到承诺，迅速收好东西，一溜烟地回到第一排去了。 陆朗臭着脸把自己的书包往地上一扔，重重坐上椅子，接着转头去看苑晓阳。 苑晓阳也正看着他，一脸无辜。 “你给我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然后呢？” “然后我请熊泰和我换座位，我们就换了。” 陆朗本来有点无名火，但现在已经没脾气了。 他能够体会苑晓阳的心情，因为他和苑晓阳抱持着同样的心情，做出了同样的事。他忍不住露出一个无奈而嘲讽的笑，说道：“你知道我为了换到你旁边去，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吗？” 苑晓阳摇头，小声道：“不知道……不过我也有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 “我给熊泰……三块饼干。” 陆朗沉默，片刻咬牙道：“苑晓阳，你是真的想变烤羊羔了？” 苑晓阳赶紧摇头，不要不要。 苑晓阳看陆朗气得牙痒痒，连忙把自己拿到的饼干打开，说道：“不生气不生气，你也吃饼干。” 陆朗看他一脸乖巧，勉为其难地伸手去拿，要知道他平常是不吃甜食的。 然而他手还没碰到饼干，苑晓阳又瞬间把盒子盖上，说道：“我都忘了，你不能吃牛奶，这是牛奶饼干。” 陆朗：“……” 三秒钟后，全班又目睹了苑晓阳被揪着领子拎到走廊上去的画面。 “单挑。”陆朗面无表情，把人放下后朝苑晓阳勾勾手指，“我觉得你皮痒了，来，单挑，输的人三刀六洞。” “我错了！”苑晓阳知道错了，连忙抱住陆朗的手认错。 苑晓阳抓着陆朗的手在自己头上捏了捏，又一脸委屈巴巴，象征已经被拔毛了。 陆朗看他那副可怜样，抓住一缕头发揪了一下，气道：“都是你！要换座位不早点和我说！” “你不也没说……” “我……”陆朗无法反驳，瞪了苑晓阳一眼。 苑晓阳看陆朗这样子应该是不气了，但还是抓着他的手揉了揉作为安慰，同时小声问道：“所以你和李琴琴到底说了什么？” “我……”陆朗一说到这事就浑身烦躁，整个人都不好了。 几个小时前，校园的某棵树下。 陆朗看着李琴琴，不耐烦地问道：“行了，都答应你了，有什么事你快说。” “我……”李琴琴的脸红了，欲语还休，“你……” “快说！” “你帮我约周强出来！” “啊？”陆朗愣了一下，怀疑自己的耳朵。 片刻，陆朗皱起眉头道：“你要找他干架？你打得赢？” “不是！”李琴琴的脸完全红了，既是害羞，又是被陆朗神奇的脑回路给急的，“我、我是想要约他出来……约会的那种……” 陆朗懵了。 “这样吧。”陆朗把手机掏出来，点开支付宝，“钱我还是给你，你拿那个钱去看下眼科，能的话脑科也去看一看。” “我不是开玩笑！”李琴琴急了。 虽然很难为情，甚至她没和闺蜜以外的人说过这件事，但为了让陆朗帮忙，李琴琴还是老实说了。 李琴琴和周强的事，就像每个老套的故事一样，开始于某次的英雄救美。 那时李琴琴还是初中生，放学回家路上被一群不怀好意的人搭讪。眼看都快被动手动脚了，周强正好路过，顺手揍了那群人一顿，解救了李琴琴。 周强凶神恶煞，但被李琴琴视为英雄。那时他们两人也在同一学校，时不时会在校园中遇见。周强大概是不记得她了，然而她却一直关注着周强，甚至对他起了爱慕之心。 只是周强实在太凶了，李琴琴根本不敢和他说话，这三年来除了当初的一句“谢谢”之外没有任何的交流。 升上高中，李琴琴发现自己幸运地和周强同校。 只是她依然不敢有任何表示，直到陆朗出现，她知道陆朗是周强的好朋友，觉得或许能从陆朗这边试试。 “拜托你了，再错过机会，以后说不定再也见不到了……” 李琴琴和陆朗说完自己的心事，说得满脸通红，眼泪都快出来了。她泪眼汪汪地看着陆朗，希望陆朗能够帮她。 陆朗看着一脸娇弱的少女，眉头紧锁，心想这到底是什么老掉牙的情节…… 然而想到苑晓阳，他还是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27.第 27 章 总而言之, 历经了千辛万苦，陆朗总算是和苑晓阳坐在一起了。 第二天上课, 他发现自己除了睡觉、玩手机和发呆之外, 又找到了第四件事情做, 那就是玩苑晓阳。 两人坐在靠窗的那一列，苑晓阳坐在内侧，而陆朗坐在外侧。 陆朗上课无聊便去揪苑晓阳的头发玩，苑晓阳的卷毛带着弧度, 摸起来手感很特别。那种特别陆朗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令人上瘾, 想一摸再摸, 最好能摸出最弯最卷的那一根头发。 他在苑晓阳头上摸来摸去, 接着一不小心把一根头发给揪了下来。 “……” 陆朗心虚, 默默地想把头发藏起来。 然而一直专注写笔记，无论陆朗怎么揪他头发都像是没知觉似的苑晓阳却在这时抬起头，一脸可怜地看着陆朗手上的头发。 陆朗当作没看到他控诉的眼神，把身体坐正了，低头玩那根被拔下来的头发，一遍又一遍摸那弧度。 苑晓阳见陆朗不玩了, 无奈叹了口气, 也把身体坐正。 换到这个座位来, 陆朗开心了, 但苑晓阳却出了一点问题。 昨天放学前最后一节是自习课, 那时苑晓阳还很开心；但今天一开始上课, 他便发现问题来了。 此时台前的老师正在抄黑板，而台下的同学们抄着。 苑晓阳努力坐直身体也想抄，可他却发现不论他坐得多挺，他都看不到黑板。 黑板的上面三分之一区块没问题，但中间部分已或多或少被前面的人挡住，而到了底部便完全看不到了，只能看到前面同学的背影。 苑晓阳急了，但又不好意思说，只能低头自己写自己的，时不时又不信邪地挺直一下，想试试看能看见了没。 然而看不见就是看不见，矮就是矮。 苑晓阳看了一眼身旁的陆朗，十分委屈。心想要不是为了和陆朗一起坐，他哪会发生这种事情？ 但陆朗却什么都不知道，面无表情地玩那根头发玩得不亦乐乎，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困扰。 苑晓阳默默把脚伸到陆朗的脚旁边一比，见到那长度的差距后，又默默移了回来。 很难过。 他不开心，伸手把陆朗在玩的那根头发抢过来，朝窗外扔掉。 陆朗愣了一下，接着偏头皱起眉头看他。 苑晓阳也皱着眉看回去。 苑晓阳觉得自己这表情很严肃了，却不知从陆朗的角度看去，只见他眉头皱着，嘴微微地噘起，一副受气包的样子，又委屈又可怜，很需要别人摸摸他似的。 “怎么了？”陆朗低声问。 “我……”苑晓阳想了想，最后摇摇头。是他自己长得矮，和陆朗无关，迁怒陆朗是不对的，这不是好孩子应有的行为。 苑晓阳什么也没说，但陆朗知道这头小羊刚才肯定难过了。 陆朗暗中观察苑晓阳，看了一会便发现苑晓阳时不时地会拉长脖子往前面看，还会左闪右闪地想要闪开前面的同学，一看就知道肯定是看不到黑板了。 啧，陆朗心中不悦，心想这事情怎么不早点告诉他？ 苑晓阳又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放弃了。 这节课是英文课，英文老师个子不高，因此写字常写到黑板底部去了，他肯定看不到。 他又偷偷看了陆朗一眼，陆朗正低头不知道在写什么。 他心里愧疚，刚才不应该随便扔陆朗的东西…… 苑晓阳自责，突然间，陆朗突然把自己的课本朝他挪了过来。 苑晓阳不明白，陆朗示意他自己看。 一看，只见陆朗的英文课本上抄了一些笔记，正是老师刚才抄在黑板上的内容。 苑晓阳不敢置信，陆朗却指了指课本，让他快抄。 苑晓阳赶紧抄，抄着抄着，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下课，陆朗揪了揪苑晓阳的头发，说道：“看不到黑板怎么不早点说？” “……不想说。” “不想说，就想一个人在那委屈是不是？” 苑晓阳抬头看陆朗，陆朗皱着眉头，这次的语气不是嘲讽而是责备。 陆朗道：“有什么问题就直说，不要忍着，你不说我要怎么帮你？” 苑晓阳乖乖点头。 陆朗看他乖了，表情终于放松了点，小声咕哝道：“是我让你坐到这里来的，我得对你负责，你懂不懂？” 苑晓阳又点点头，笑着靠到他身边蹭了蹭，一副依赖的样子。 陆朗又哼了两声，特别吃他这一套。 上课前陆朗突然一声不吭地离开教室，苑晓阳以为他上厕所或是找朋友去了，但一直到钟响了还没见他回来，不禁有点担心。 又隔了两、三分钟，陆朗终于从苑晓阳张望已久的那扇门中出现。 苑晓阳就见陆朗气息微喘，像是跑回来的，但不知道是去了哪里。 突然，陆朗朝他伸出手，用一个冰凉的东西贴在他脸上。 苑晓阳吓了一跳，陆朗却笑了，把手上的东西放在到桌上。 桌上多出了一盒牛奶，看那温度是刚从小卖部的冰箱里拿出来的。陆朗倾身靠向他，语气带笑地小声道：“给短腿羊喝。” 说完陆朗朝他痞痞地挑了下眉，接着脸上带笑地拿出自己的课本，准备帮他抄笔记了。 台上的老师已经开始讲课了，教室里除了老师抑扬顿挫的讲课声之外一片安静，学生们都专注着听着课。 除了苑晓阳。 苑晓阳却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傻傻地看着陆朗，彷佛全世界只剩下陆朗这个人，他的眼中理所当然地只有陆朗。 刚才有一刹那，不知道为什么他心跳漏跳了一拍，接着又怦怦乱跳了起来。 他的脸一阵发烫，却不明白是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是谁的尺掉到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苑晓阳吓了一跳，终于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摊开课本。然而他拿着笔却一时无法专注，只是盯着桌上的那盒牛奶，满脑子都是陆朗朝他笑的表情。 不行、不行……该上课了！ 苑晓阳晃了晃头，又打开冰牛奶喝了一大口，想要镇定一下。 喝了冰牛奶后他总算好些了，拿起笔写了几句老师刚才说的重点。写了一会，他又放下笔好奇地看了看那盒牛奶。 不知为什么，以前都不觉得这牛奶怎么了，今天却觉得这一牌子的牛奶特别甜。 中午，学生们上了一个上午的课，个个饥肠辘辘。 有人直接朝食堂去了，也有人回家吃饭，亦有部分人像苑晓阳一样习惯自己带点吃的。 陆朗习惯在中午时离开学校，因此正收拾东西。他站起来，问苑晓阳道：“要不要和我一起吃饭？” 苑晓阳正在掏自己的午饭，摇头道：“我带东西来吃了。” “带什么？” “馒头。”苑晓阳从书包中拿出馒头，在陆朗面前晃了晃。 陆朗把那颗馒头接过来一看，只见馒头中夹了颗煎蛋，以及少许黄瓜片。 陆朗：“……” 苑晓阳看他脸色怪异，赶紧解释道：“放心，放到中午不会坏的，我高一吃了一年都没事。” 陆朗抬手，准备要扔到外面去。 苑晓阳忙拉住他的手，急道：“别扔！扔什么都行就是不能扔吃的！” “吃的？”陆朗回头看他，“你就吃这个？难怪你长不高！” “可是……” “没有可是！”陆朗本来真的要把馒头扔了，但苑晓阳说不能扔他只好忍住，最后想想干脆自己把馒头咬了一口，“这归我了。” “啊？” 苑晓阳不明白，陆朗也懒得再解释，直接拉着他的手往教室外走，说道：“你和我回家吃饭，没得商量。” 苑晓阳什么也来不及拿，就这样连拉带拖地被陆朗拉出了学校，又塞进车里。 目睹一切却又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几位同学一脸惊恐，就这样看着班上的校霸抢走学霸的午餐，抢完后又把人不知道强行带到哪里去了。 太可怕了。 二十分钟后，苑晓阳坐在陆家的饭桌前，面前满满的都是食物。 “吃完，吃不完你就惨了。”陆朗自己一边吃，一边监督着苑晓阳。 苑晓阳被陈姨装了满满一大碗饭，又被陆朗夹了一堆菜，吃得脸颊鼓鼓，已经没法说话了。 陆朗看他吃得很辛苦，没办法只好又去倒了一杯水给他。 苑晓阳把水喝了，终于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他看了看陆朗，不好意思道：“老是让你请我吃饭，下次换我做给你吃……” “说什么，快吃！”陆朗又夹了一块肉到苑晓阳碗里，嘴里念着，“每天都吃那些没营养的，就那点养分光供你的脑子当学霸都不够了，还能剩多少让你长个子？” 苑晓阳羞赧地朝他笑笑，低头继续认真吃。 陆朗吃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放下碗筷上楼了一趟。 下楼时只见他手上多了一个抱枕，那是一个小狼形状的抱枕。 “喏，拿去。”陆朗把抱枕递给苑晓阳，“下午上课了当垫子坐，坐高点看得清楚。” 苑晓阳接过了那个抱枕好奇地摸了摸，发现这抱枕和陆朗给他的生日礼物虽然不同造型，但看设计风格是同一款式的。 “上次庆生出去玩时买的，其中一个已经给你了。”陆朗边吃边道，说到这又抬起头来看了苑晓阳一眼，“不过既然这个给你了，你把羊的那个还我，我比较喜欢那个。” 给了人还想要回来，苑晓阳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笑，要不是看在你是只小羊的份上，那本来我要自己留着的。”陆朗冷哼道，“现在这个给你，你把它给我。” 苑晓阳笑着点点头，反正都是陆朗给他的，他都喜欢。 两人就这样边说边吃，没一会把一桌菜都吃完了。 时不时进出厨房的陈姨看到两个孩子吃得有说有笑，不禁也跟着笑了。 她发现自从认识苑晓阳后，陆朗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开始学着照顾人，也懂事多了，和之前那个沉默而不爱笑的叛逆少年越来越不一样，实在令人欣慰。 28.第 28 章 在陆朗家吃过午饭, 苑晓阳又搭着司机陈叔开的车和陆朗一起回学校。 陆朗本想要在家睡一觉，快上课前再踩着点回学校, 但想了想还是决定提前回去。 “说起来, ”有个问题苑晓阳昨天便想问, 但一直没找到恰当的时机，现在车上没有其他同学，正是一个好机会，“李琴琴同学的那件事, 你打算怎么办？” 上回周强和陆朗的争执苑晓阳亲眼目睹，知道两人现在的关系十分地僵, 一听到周强的名字陆朗就一脸不屑, 根本不想和周强多说些什么话。 而李琴琴的请托却又让陆朗不得不和周强接触, 苑晓阳知道陆朗一定很烦躁。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 陆朗勾起嘴角笑了，自信地道：“我早就想好了，小事一桩，我一会就能解决。” 苑晓阳追问，陆朗却不回答了，只告诉苑晓阳好好看着, 反正他想到一个特别好的方法。 回到学校, 陆朗趁着上课前独自离开教室一趟, 回来时走到李琴琴的座位边, 用手指敲了敲李琴琴的桌子。 李琴琴原先低头看着书, 抬头时见是陆朗吓了一跳。 “怎、怎么了？” “晚上有空？” “有……” “那六点, 操场。” “啊？”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陆朗说完，留下一脸迷茫的李琴琴转身走了。 片刻后李琴琴反应过来，脸顿时红了，双手捧着颊一阵羞涩。她没想到陆朗这么有效率，昨天才说，今天就帮她约了周强。 晚上要怎么和周强说比较好……要一起去看电影吗…… 旁边的同学听到两人的对话，对李琴琴投以一个复杂的眼神。 没想到，校霸竟然约了李琴琴晚上见！这消息太劲爆了。 上课钟响，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的几个人开始上课。 苑晓阳把陆朗给他的小狼抱枕垫在屁股下，视线立刻高出一截。他兴奋地转头看陆朗，忍不住坐在抱枕Q软地弹来弹去。 陆朗看他一副开心得想飞的样子，回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小矮羊就是小矮羊，高了这么一丁点就满足。 有了抱枕的帮助，苑晓阳能看到的黑板范围大上不少，想抄笔记基本没有问题了，又能够继续专心上课。 然而课程途中，他的眼角余光看见陆朗又开始玩手机了，连课本都没翻开来，心中有了一个打算。 他伸手拉了拉陆朗的衣摆，陆朗转头看他。他无辜道：“最下面还是看不到……” 陆朗看看黑板，又看看苑晓阳，最后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说道：“行吧，你这麻烦的家伙。” 陆朗把手机收起来，翻开课本继续帮苑晓阳抄笔记。 苑晓阳见陆朗认真地看着黑板抄笔记的样子，嘴角不禁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就这样，陆朗抄了一下午的笔记。 虽然苑晓阳看不见的地方是黑板的最底部，但他也不能没头没尾地就抄那一小部分，前面多少也是得抄一些，有时抄着抄着把所有内容都抄进去了。 没了手机的干扰，他也或多或少听起了老师讲的内容。 虽然那些内容他能明白的比例很少，但总算是摸清楚老师大概在干些什么了，不像以前一样连现在上的是什么课程都一头雾水。 天知道他有多久没有好好上课了，今天是他上高中以来头一遭听课和抄笔记。 这样一个下午下来，他实在累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一想到为了和苑晓阳坐在一起他得付出这样的代价，陆朗升起了一丝丝的哀怨。 他斜眼瞥向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苑晓阳，看苑晓阳一脸傻呼呼的开心样，又忍不住哼了一声，心想看苑晓阳那样子，他就勉为其难地不计较了。 “喂，你今天要兼职？” “要，七点得去上班。”苑晓阳看向陆朗，“怎么了？” 陆朗从窗户看向外头，说道：“你留下来一下，今天我约了……”说着看了一下前排的李琴琴。 苑晓阳顿时明白他的意思，放下书包又坐下来。 尽管陆朗再烦周强，而苑晓阳再乖，人都有好奇心。 他们知道了今天周强要和李琴琴约会，都忍不住想要偷偷围观，看看别人是怎么约会的。 不到六点，李琴琴下楼了，陆朗和苑晓阳默默跟在她身后。 李琴琴看起来很紧张，时不时就从口袋中掏出梳子梳一梳她那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路过窗户时还要停下脚步检查自己现在的样子好不好看。 陆朗和苑晓阳：“……” 为了周强那个糙汉，值得吗？ A中走的是多元自主的教学风格，因此五点放学，没有晚自习这一回事。 放学时间一到，大家便各自离开，也有部分人留下来参加社团，因此六点时的操场上还有不少正在运动或是练习各种活动的学生。 原先想到四周有这么多人，李琴琴有些不好意思。 但仔细想了想，这是她和周强的第一次约会，旁边多点人可能比较不尴尬，反而更好。 时间将近，李琴琴坐在操场边的花台上等着周强的出现，而陆朗和苑晓阳两个电灯泡躲在花丛间暗中观察。 六点整，周强依约出现，从远方缓缓走向操场。 李琴琴满脸通红地立刻站起准备上前，然而她才踏出一步，便露出一个迟疑的表情。 远方的周强一脸凶神恶煞，手上一根球棒拖在地上，一副准备揍人的样子。 陆朗、苑晓阳和李琴琴：“……” “你到底怎么约他的？” “我在他抽屉里放了一张纸条约他。” “纸条写什么？” “我写……六点，操场，不见不散。” “……” 李琴琴听到了两人对话的声音，瞬间转过头来，又激动又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压低声音道：“我是让你约他．约会的约！不是约架的约！” “我的意思的确是约会啊。”陆朗理所当然地道。 陆朗没骗人，他今天提早回学校就是想要趁着周强不在的时候留纸条。 他没有恋爱经验，但他可是看过电视的人，知道女生约男生常会在抽屉里留纸条。为了表现女孩子的气息，他还特别选了一张大红色的纸，认认真真地把信息留下来了。他不像苑晓阳那样会模仿别人的字，但为了呈现高中女生可爱的口吻，他还在纸上写了个“呵呵”，画了一个笑脸。 六点 操场 不见不散 呵呵：） 大红色的纸，豪迈粗黑的字，这就是周强收到的纸条。 李琴琴问：“……你收到这种纸条你会联想到约会？” 陆朗回道：“会吧。” 李琴琴又问：“那你说他带球棒干什么？” 陆朗道：“防身……吧。” 李琴琴彻底无语了。她看了远方一脸凶恶的周强，又看了看眼前面无表情的陆朗，一个下午的期待就这样落空了。 但她没有放弃，而是说道：“这次不算！下次你当面和他说清楚，是约会，要约在其他地方！” 李琴琴说完就跑了，留下陆朗和苑晓阳站在那。 李琴琴还在时陆朗一脸冷酷，人一走他表情就崩了，一脸无辜地看向苑晓阳，问道：“我写那纸条真的不行？我觉得挺好懂的。” “没人约会是那样约的。” “我怎么知道……” 苑晓阳看他那表情忍不住笑了，笑道：“我还以为你很有经验。” 陆朗白了他一眼，说道：“怎么可能。” “你长这么帅，人又这么好，一定很多女生喜欢你。” “你还是第一个说我人好的。” “你没收过情书？” “都扔了。” “也没喜欢过谁？” 陆朗看着仰头看他的苑晓阳，挑眉道：“看不出来你挺八卦的嘛。” 苑晓阳朝他傻傻一笑，说道：“我就八卦你而已，不八卦其他人。” “行吧，我就告诉你。”陆朗低头在苑晓阳耳边道，“没，没喜欢过谁。” “哦！”苑晓阳点点头，有点不敢置信，又有点想笑。在他心中，陆朗这样一个好得不得了的人，一定有过女朋友，没想到竟然没有，不知为什么他听了挺开心的。 陆朗说完了，又问苑晓阳道：“我说完了，那你呢？” “我吗……” “老实回答，别给我马虎。” “当然没有。” 苑晓阳一脸天真地摇摇头，陆朗心想也是，苑晓阳这种乖乖牌怎么可能会喜欢女孩子，一定是专注学业的。 想到这里，陆朗心情不错，勾起嘴角笑了笑。 “不过，其实以前有仰慕过一个女生。”苑晓阳突然道。 “谁？”陆朗瞬间皱眉。 “陶华碧。” “啊？” “一个很辣的女生。” 陆朗一时之间没想起来这是谁，但苑晓阳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等陆朗想起这位老干妈他自己也挺喜欢后，顿时气笑了。 “我觉得你真的挺能耐的！” “哈哈哈啊！别揪！别揪毛！” 陆朗伸手去揪苑晓阳的头发，苑晓阳拔腿便逃，陆朗追了上去，两人打打闹闹地跑回教室。 操场上依然热闹。 而远方的周强同学，依然拿着球棒在风中等着一个不会出现的人。 29.第 29 章 那一天, 周强独自在风中等了整整一小时。 李琴琴跑了, 而陆朗和苑晓阳一起开心地回家, 没有人记得他的存在。 第二天的校园里，大家都听说了校霸周强生气的消息，周强所属的7班人心惶惶，就怕哪里惹来周强不高兴。然而没人知道周强发生了什么事，也没人敢问。 下课时间，周强站在讲台上, 冷眼看着全班。 “是谁干的？” 底下一片安静，大家低头不敢看他。几个看不惯他的人翻了白眼，直接离开教室。 周强看着那些人离去的背影，面上露出一抹冷笑。 没人承认，周强带着那抹冷笑回到座位。 上课时全班气氛压抑，生怕周强迁怒到他们身上。终于, 有人忍受不了那股压抑的气氛，在课堂中偷偷传了一个纸条，告诉周强他看见陆朗在昨天进了教室。 周强看着纸条上“陆朗”两字，将纸条狠狠揉进掌心, 神情越发阴狠。 第二节下课，陆朗抄了一节课的笔记，正懒洋洋地瘫在椅子上, 让旁边辛勤的咩宝师傅为他捏手。 “辛苦了。” 苑晓阳见陆朗为他抄笔记抄得生无可恋, 心中有些不好意思。 然而他仍旧认为陆朗能多抄抄笔记绝对不是件坏事, 打算让陆朗继续抄下去。 “知道我辛苦你就快点长高。”陆朗闭着眼睛, “长这么慢，是怕我把你宰了吃吗？” “我现在每天吃钙片。” “光吃钙片哪够，你还得……” 陆朗突然张开眼睛，转头眼神锐利地看着后门。 周强不知何时站在教室的后门边上。苑晓阳背对着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转头见到是周强吓了一跳，反射地抓住了陆朗的手。 周强走向陆朗，面色不善地低头看着他。 陆朗仍维持着刚才慵懒的坐姿，毫不胆怯地也看向他，两人的视线相对。 苑晓阳紧张，紧抓着陆朗的手。 周强开口欲言，陆朗抢先了一步道：“有话到外头说，别在教室里影响别人。” 周强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陆朗站起，见苑晓阳的双手还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臂，回头朝苑晓阳露出一个痞气的笑，低声道：“乖，等我回来给你买盒牛奶喝。” 周强的样子一看就知来者不善，苑晓阳怕陆朗出事，一点也不想要他离开。然而陆朗却不当一回事，在他的头上揪了两下毛后便出了教室。 陆朗这一去，到了上课仍旧没有回来。 楼梯间里，周强和陆朗看着彼此，周强一脸阴狠，而陆朗也不再像刚才一样表情轻松，此时也是臭着张脸。 “是你干的？”周强开口问。 “是。”陆朗老实认了。 “我帮别人约你，但中间出了一点差错，就变成那样了。”陆朗道，“我认了，我的错。” “帮谁？”周强皱眉。 陆朗看着周强那张脸，又想到李琴琴昨天照着镜子准备赴约的雀跃模样，忍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名字。 他虽然对女孩子没兴趣，也不明白李琴琴是怎样瞎了眼才看上周强，但作为一个男人，担当他还是有的。他知道在眼前这种情况下，周强就是想把矛头对着他，他不必把李琴琴也扯进来。 “现在不想告诉你。” 陆朗此话一出，周强面露鄙夷，用不屑的眼神打量着陆朗，说道：“你现在连光明正大打个架都不敢？还想找藉口？” 陆朗一听到“打架”俩字就头疼，说道：“不打架不行吗？非得打架才开心？” “你以前不是这婆妈样。” “行吧，随你怎么说，婆妈就婆妈，我乐意不行？” 这话要是放在过去，陆朗肯定还不等周强说完话便一拳挥过来了。 但此时陆朗神色镇定，丝毫不像动怒的样子。 “苑晓阳就是个只想被你保护的孬种，没想到你和他在一起后也变成了一个孬种。我早告诉你，离那种人远一点，他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听到苑晓阳的名字又被提起，陆朗皱起眉，同时拳头也握了起来。然而他忍住了，只是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吐出一口气，接着又低下头，看着周强道：“你不提他，我还把你当兄弟。” “我以为在你眼里，我早就不是你的兄弟了。” “刚才还是，但现在已经不是了。” 两人看着对方，下一秒，周强挥拳打在陆朗脸上。 陆朗没有躲，被打得偏过头去，又回头冷淡地看着他。 “既然不是兄弟了，那该解决的事就照规矩来。”周强咬牙地道，“你不想打，那行，你等着瞧！” “我等着。”陆朗平静道。 周强并没有继续出手，忿忿地转身走了。 而周强一走，陆朗的脸色马上变了，恨恨地一脚踢在墙上，低声骂道：“操！滚你妈的！” 距离上课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了，陆朗却没回来。 台上的老师和班上的同学对陆朗不在教室这事毫不意外，淡定地讲课的讲课、听课的听课，唯有苑晓阳坐立不安着。 他看了看窗外，心里十分挣扎，就怕陆朗出了什么事。 不管了！ 苑晓阳放下笔，趁着老师转身写字时悄悄站起，打算离开教室去找陆朗。 不过他才踏出一步，他便看到陆朗出现在教室门口。 陆朗的表情和离开前没有两样，都是一脸痞气的悠哉。然而不同的是，此时陆朗的脸红了一边，一看就是被人揍了。 “你想逃课啊？”陆朗看到苑晓阳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惊讶地挑起眉，“你也会逃课？” 台前的老师写完字又转回来，苑晓阳立刻坐下。 “赶快坐好了。”老师看到陆朗站在那便说了一声。陆朗坐下，继续饶富兴味地看着苑晓阳，同时把拿在手里的冰牛奶朝苑晓阳来晃了晃后放到桌上。 他一脸无所谓，但苑晓阳却很焦急，低声问道：“怎么了？” 他笑了笑，说道：“没事，被揍了而已。” 一听到陆朗被打，苑晓阳脸便白了，一脸难受地伸手碰了碰陆朗受伤的地方。 陆朗偏头不让他碰，在他头上揉了一把，轻声笑道：“没事，上你的课，我给你抄笔记。” 说完，陆朗便摊开自己的课本，若无其事地抄起了笔记。 苑晓阳看着他的侧脸，心里很难受。 那天中午陆朗没回家吃饭，怕他哥出现在家里，又要问东问西。 他直接让陈姨把饭送到学校来，让苑晓阳去替他拿，两人在教室里吃饭。 到了中午，陆朗脸上已经微微肿起。虽然不严重，但看在苑晓阳眼里很心疼。 “干吗那种眼神看我？嗯？”陆朗看苑晓阳从那时到现在都闷闷不乐，“我被打我都没说什么了，倒像你被打了似的。” “我……”苑晓阳难过，“我就是不想要你被人欺负。” “有什么，他就是羡慕我。”陆朗不以为意地道，同时扒了一大口饭，“羡慕我现在变好了，不陪他闹了，所以耍性子。” 其实周强在想什么，陆朗很明白。要是今天他的角色和周强对调，他或许也会做同样的事。 他和周强在很小的时候便认识了，加上唐吉祥，是名副其实的熊孩子三人组。他们是周遭孩子中数一数二的熊，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坏的那种。 他们很明白，自己的确不是什么善类，旁人给他们的评价没有错，而他们也打算就这样一路走下去，坏就坏得彻底。 他们自己坏，就看不得别人好。 就像陆朗最初看不顺眼苑晓阳这种好孩子一样，如今陆朗想变好了，周强又怎么会看得惯？ 他们从小就说好了一起搞事，一起无可救药，可其中一人某天突然说不干了，要坏你自己坏吧，又要剩下的人怎么接受？ 要是今天周强突然好了，留下他一个人继续打架闹事，他肯定也不乐意。 凭什么你自己一个人变好？叛徒。 陆朗看着面前的苑晓阳，庆幸是自己遇上苑晓阳，要不今天站在楼梯间恨恨地挥拳的人可能就是他了。 “哎，他就是耍性子，中二。” “那……怎么办比较好？” “哪能怎么办？”陆朗云淡风轻地道，“打一架，决交，就这样办。” 他只剩下这条路了。 打一架，揍得周强明白他真的不打算再继续混下去了，算是一个了结。 他知道要是他不这么做，就周强那臭脾气能在路上堵他堵到他毕业还没完没了。 结束暴力就只能用暴力解决，说来讽刺，但这也是他唯一想得到的办法了。 “没其他法子，只能打架了吗？” “没了，这样最快。” 陆朗看苑晓阳一脸担心，朝苑晓阳笑了笑，说道：“行了，小矮羊别想了，快吃饭！” 苑晓阳无力地点点头，小口吃饭。 陆朗让苑晓阳别想了，也是让自己别想了。 反正这事迟早得解决，早解决早好，他没那性子再陪周强继续玩下去了。 第二天，陆朗脸上的伤已经看不太出痕迹了，中午打算回家吃饭，吃饱了有力气干活。 “苑晓阳，走了！” 中午一到，陆朗便喊苑晓阳吃饭。然而苑晓阳却摇摇头，说道：“今天老师让我中午过去找他，我就先不和你一起吃了。” “老师怎么这么爱找你！” “嘿嘿。”苑晓阳露出一个傻傻的笑。 虽然没苑晓阳陪着不好玩，但也方便他办事，不算亏。 那天午休结束前，陆朗又放了张纸条进周强的抽屉。 他有了上次的经验，战帖写得有模有样，时间地点和名字都留下了。 七点 操场 不见不散 陆朗 仍是大红色的纸，粗黑的字，但意思明明白白，不再含糊，摆明着要来约架。 他要在今天之内解决掉周强的事。 陆朗没把这件事情告诉苑晓阳，不想要苑晓阳担心。 五点放学，陆朗看着收拾书包准备离开的苑晓阳，说道：“今天你先走吧，我有事要办。” “什么事？” “问这么多干什么？”陆朗挑眉，“快去！你今天要不要兼职？” “嗯，要兼职。”陆朗凶巴巴的，苑晓阳也没有多问，朝陆朗乖乖地点点头。 然而苑晓阳大概还是感觉到什么了，明明都要离开教室了，却又折了回来。 他伸手在陆朗的头上揪了一下，小声道：“加油。” “加油！”陆朗回揪他一下。 他总觉得，揪一下苑晓阳的卷毛能得到幸运的力量。 近七点，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操场上只剩下零星几人。 陆朗坐在前天李琴琴所坐的花台上，无聊地拿出手机看时间。 还剩三分钟。 陆朗深吸一口气，难得地感觉到紧张。他已经一阵子没打架了，不知道手生了没，希望今天别打得太惨。 另一头，周强拖着球棒，缓缓前行。 他看着不远处那模糊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有不屑，有愤怒，又有着一丝说不清的嫉妒。 凭什么？当初说好一起混，凭什么陆朗擅自决定改变？ 行，今天就做个了结。 六点五十九分，陆朗站起，缓缓走向操场正中心。 他看着朝他走来的那个人，慢慢攒起了拳头。 突然一道光打在他的脸上。 那道光十分刺眼，陆朗瞬间看不清来人究竟是谁。 七点整，周强来到战帖上的指定地点。 他看着面前的人，皱起眉头。 “怎么是你？” 七点一分，陆朗看着校长，一脸不解。 校长看着陆朗道：“同学，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干什么？天黑了，快回家去。” 陆朗错愕道：“周强呢？” 校长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回道：“谁？你和同学约好了见面吗？怎么约在这么黑的地方？换个地方吧！” 陆朗随便应了，找了个借口离开，然而却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打电话给周强，但周强没接。 爽约了？不可能，周强不是这种性格的人。 陆朗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他想了想一会，决定还是不想了，今天不行改约明天就是。 陆朗紧张了那么一会，突然放松下来觉得有些累。 他见时间还早，回家不知道该干什么，决定去找苑晓阳玩玩。 苑晓阳兼职的奶茶店离学校不远，陆朗走了不到十分钟便到了。 然而他站在奶茶店前，却没看到苑晓阳。 “苑晓阳呢？”陆朗朝其中一个店员问。 那个店员还记得陆朗，知道陆朗曾经来过他们店里几次。他见对方是苑晓阳的朋友，便直接回道：“晓阳吗？他今天没有班。” “什么？” “他今天不用上班，你要想找他的话明天来。” 另一头，A市的某座公园里，周强看着面前的人。 “怎么是你？陆朗呢？” 不甚明亮的公园里，苑晓阳已经换下了校服，穿着一身便服。 他老是背着的书包这次不在身上，两手空空地站着，手指不住摩擦，显得局促而不安。 但他的表情是坚定的，坚定得宛若赴死。 “没有陆朗，只有我。” 30.第 30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那人名叫陆文, 也是苑晓阳高一的同班同学。 陆文皮肤白皙, 身材微胖, 浑身上下都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子该有的样子。 “哎？生气了？”陆文露出笑容，伸手亲热地揽着苑晓阳的肩，“开玩笑的，别当真呀！要不我这瓶子送你当赔礼吧？能值一毛钱呢？”说着扬了扬手上的水瓶，自己笑了起来。 苑晓阳握了下拳头，张嘴想说什么, 但最后却又忍了下来，只是伸手把陆文的手别开，低声道：“我要走了。” 苑晓阳低头向前走，陆文及罗育跟在后头一起下楼。罗育看苑晓阳面无表情，不安地看了陆文一眼，似是想要制止陆文这样, 但又不敢开口。 而陆文的表情一直没变，脸上挂着看似友好的笑容，但嘴上仍说个不停：“真的开玩笑的！你别生气！” 陆文说着转头朝罗育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说道：“罗育你帮我说说他, 怎么学霸连个玩笑都开不起！” “陆文，这样说不太好……” “就是开玩笑的！他要是不开心他也能开我玩笑呀，又没人说不行！” 罗育不知道怎么说, 张着嘴略显焦急, 而陆文又笑了。 两人对话时苑晓阳只是低头走着, 像是没听到似的。他快步寻找陆朗, 见陆朗站在店门口便直接拉起陆朗的手要走。 “怎么了？”苑晓阳在陆朗面前一直都是笑着的，此时突然面无表情，就连陆朗这种没眼色的都知道他心情不好。 “我想走了……”苑晓阳小声道。 “谁欺负你了？” “没有……” “苑晓阳！”陆文的声音又从后头传来。 听到这声音，苑晓阳低头加快脚步，然而他走了两步，却发现陆朗站在原地，拉也拉不动。抬头一看，陆朗的脸色十分难看。 “哇，看看这是谁，这不是我们朗哥吗？”陆文夸张道，“陆朗你什么时候和苑晓阳混在一起了？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陆朗猛地转身，苑晓阳意识到他要打陆文，连忙拉住他。 “陆朗，不要！”苑晓阳抱着陆朗的胳膊直摇头，“不要……” 陆朗甩开苑晓阳的手，但也没有再动作，只是瞪着陆文看。 陆文在陆朗转身时便反射性地抬手互住自己的头，这下见陆朗竟是忍住了，不禁松了口气。而当他看到苑晓阳手足无措地站在陆朗旁边，随即又笑了起来。 “我就说你哪来的胆子这么跩，原来现在不捡废品，改傍大款了？”陆文看着苑晓阳道，“不过你也太没眼光了吧？陆朗就是个小混混，连我也不敢打，你跟着他迟早吃亏，还不如跟着我，只要你上学帮我提个包……” 下一秒，陆朗扯着陆文的领子将他整个人举了起来，陆文尖叫道：“陆朗！你敢打我我就告诉堂哥！” 陆朗的拳头举在半空中，黑着脸瞪着陆文。 陆文刚才还在得瑟，但被陆朗一瞪就怂了，小声道：“你敢在这打我，我不只告诉堂哥，还要告诉大伯。” 路旁的人都看了过来，陆朗的拳头停在那，听到他那么说，又慢慢放下。 陆文知道陆朗怕的就是那几个人，每次陆朗要打他便是抬这几个人出来挡。这次又见效了，他心中松口气，心想这招果然屡试不爽。 然而下一刻，他肚子一痛，陆朗已经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陆朗松手把他扔了，他重重摔在地上，不住干呕。 陆朗打架时向来不说话，但这次难得开了口，说道：“想让全世界知道你又挨揍了尽管说，老子满足你。” “陆朗你……” 一旁的苑晓阳已经看傻了，他看陆朗抬脚又要踢，连忙拉住陆朗，急道：“别打架！” “还轮不到你来管我！”陆朗想甩开苑晓阳，然而他才刚要使劲，低头见苑晓阳一脸着急，他顿时清醒了。 若说他这辈子最顾忌的人是他哥，那他最讨厌的人便是陆文。 他早陆文一个月出生，但从还在肚子里这个堂弟便是亲戚拿来和他比较的对象。他学习不好，性格也不讨喜，偏偏陆文学习好，人前又一套阿谀奉承的技巧玩得遛，因此明明熊得不比陆朗少，却是家里人最疼爱的孩子。 两人从小就不对盘，没少打架，但最后挨骂的向来只有陆朗一人。后来陆朗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也懒得理睬他，两人已经有好一阵子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只是今天苑晓阳也在旁边，他脑子一热，没忍住便出手了。 不过错也错了，他并没有打算此放过陆文，而是又一脚踢在陆文的肚子上，说道：“道歉，道歉老子今天就放过你。” “你……” “道歉！”又是一脚。 “好好好……苑晓阳，我错了，对不起！” 苑晓阳根本不稀罕陆文的道歉，他现在只怕陆朗有麻烦。他拉了拉陆朗的手，小声道：“……走吧，我想回去了。” 陆朗看着他，又瞥了还趴在地上的陆文一眼，最后拉着苑晓阳头也不回的走了。 两人走在街上，但气氛和半小时前已经完全不同了。苑晓阳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低头走着，而陆朗一脸阴沉一声不吭。 他一想到刚才苑晓阳拦着他就满肚子火，打架怎么了？难道他打架就不是替苑晓阳出气？不，他不是替苑晓阳出气，他就是想打陆文。但打陆文又怎么了，他就不能揍那崽子一顿？ 两人走了一段，陆朗放开苑晓阳的手，冷声道：“你倒挺能忍，被人说成这样也无所谓，你难道就这么……” 贱。 陆朗有满肚子恶毒的话能对付苑晓阳，然而他话到嘴边，看到苑晓阳眼睛微红，那个字便又忍了下来。 “你看不起我打架？”陆朗又问。 苑晓阳摇头，无奈道：“你都在想什么……” 他与陆朗说话时向来语气乖顺，可此时却是无奈而疲倦，他轻声道：“他也就耍耍嘴皮子，我也不会少块肉，只是、只是……我不想你被他威胁，不值得。” 陆朗不说话。 “你这么好，不值得因为那种人打架。” 苑晓阳很认真，陆朗明白。他心底舒服了一些，挑眉道：“那我为你打架就值得了？” “我不是这意思！”苑晓阳不知道陆朗怎么想到那边去了，连忙摇头，“我、我……那是因为你又善良又热心……你为我做这么多，我会报答你的，你太好了。” 陆朗除了善良，这次又被苑晓阳加上个“热心”属性，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过，你上次真的是为了我打架呀？你说你只是突然手痒……” “苑晓阳，你的羊毛还要不要了！”陆朗抓着苑晓阳一阵薅羊毛。 薅完了，苑晓阳泪眼汪汪地捂着头，觉得自己快秃了，急需全套毛发护理。 陆朗起身要给他搭把手，然而他才刚站起来，苑晓阳便知道了他的意图，忙道：“我行的，你休息。”说完努力扛起桶子往前面去了。 陆朗看他故作强壮的样子，忍不住想笑。 人来人往，很快便到了关店的时间。 奶茶店的卷闸门放下一半，其中一个店员今天不必关店便先走了，另一个店员开始算帐，苑晓阳则负责其他杂务。他要处理没卖完的茶，要洗各种杯子锅子，要洗地板，还要帮忙整理原料。 他把今天下午送到的货一一收好，又扛着一大箱还没煮过的茶叶想往架上塞。然而人太矮，架子太高，他踮起脚尖也放不上，只好作罢去找梯子。可他还没收回手，忽然便觉手上一轻。 他仰头往后看，便看陆朗面无表情地替他把箱子往架上塞。 “这个我来就好，你再等我一下，一会就能回家了。”苑晓阳后仰着头朝陆朗道，毛茸茸的头发蹭在陆朗的胸膛上， 陆朗低头看他一脸傻呼呼，也不回应他说的话，只问：“这些都放架上？” “我来就好！” “看来是都放架子上了。”陆朗把几个箱子轻松放到架子上，他人长的高，放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就是抬下手的事情，不能更简单了。然而放完了，就见苑晓阳双眼闪亮亮地看着他，一脸崇拜。 就是这么容易崇拜他才会把他当英雄看，蠢小羊。 十点半，苑晓阳为商铺关好门，朝陆朗笑道：“回家。” 夜晚的街道仍有不少人，夏夜的风吹在身上十分凉爽，两人缓缓走在街道上。 “冷不冷？”苑晓阳抬头问他。 “不冷。”陆朗说话也不抬杠了，老老实实回答。 今天陆朗一身名牌运动服上全是昨天留下的痕迹，有灰，有血迹，还有几个地方已经破了。他总是帅气的出现在苑晓阳面前，这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 而苑晓阳脱掉奶茶店的围裙后，背著书包就像是刚从补课班下课的学生，看起来干干净净，不像是工作了大半天的人。 “你在奶茶店做多久了？”陆朗去那间店旁的烧烤店几次，都不曾注意到苑晓阳的存在。 “两年多了，升高中的暑假便来了。”苑晓阳道。 “怎么会选在那兼职？” “其他店年纪太小不收，要不就是薪水低，这家店肯收我，薪水也不错，就来了。” 31.第 31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他不以为意, 擦擦鼻涕戴上口罩便去上家教了。连着上完两场家教，他匆匆在路边吃了碗面, 下午又赶去奶茶店兼职。 他兼职的奶茶店在一家烧烤摊旁, 一整天生意都很好。苑晓阳忙了一下午，一直到晚上其他兼职的人来，他才终于能喘口气。 “吃饭了没？你休息一下。” “还没，一会再吃。” 苑晓阳忙到连自己正在感冒这回事都忘了, 根本一点胃口也没有。他摘掉口罩坐在店后头, 掏出随身携带的单词本背起单词。 另一头，陆朗一行人到了烧烤摊。 周强是打架闹事的行家, 昨天陆朗说要打人，他昨晚便替陆朗把该打的人都查清楚, 连帮手都联络好了。今天待陆朗睡饱了，一伙人便上门搞事, 打得那群杀马特哭着说不敢再来找麻烦。 “今天朗哥请客，你们尽管点，吃不倒他。”唐吉祥道。 一群混混聚在一起, 又是酒又是肉的毫无节制地点了一堆。然而陆朗心情大好，就连脸上新添了一道伤也没影响他的心情, 更不在意那点小钱。 众人正吃着, 陆朗的手机响了，一看竟是他小姨打来的。 “陆朗, 你人在哪？” “问这干什么？” 旁边几个人酒喝多了嗓门极大, 陆朗起身离开座位。 “就不行问问？你没出去玩吧？” “没, 在家。” 烧烤摊前旁的奶茶店人稍微少点，陆朗站在奶茶店前继续说。 “刚才是什么声音？” “电视声。” “在家就好，我还怕你出去鬼混。”王俐道，“你记得写作业，过两天我去你家检查作业，没写我就告诉你哥。” “……” “听到没？” “听到了，啰唆。” 陆朗直接关机，烦躁地吐出口气。要叫他写作业，还不如再叫他再去打一架，天知道他都几百年没写过作业了。然而一想到王俐要告状，陆朗就头大。 苑晓阳是个闲不下来的性格，坐了一会后便打算继续做事。可正当他准备回到店里时，突然看到店外有一个熟悉的高大背影，正是陆朗。 他没有多想便凑上前去，碰了碰陆朗的手想打招呼。 才一碰，他的手瞬间被陆朗反手握住，陆朗一脸防备地转过头来。 “是你。”陆朗认出他后顿时放松下来，随后却又挑起眉打量着他，“怎么到哪里都能遇见你？你跟踪我？” “……我在这里兼职。”苑晓阳不知道陆朗为何会有这样的误会，指了指自己的围裙。 陆朗看苑晓阳穿着一件深色的围裙，围裙上还印着店名，不明所以地“哼”了一声，说道：“勉强相信你。” 苑晓阳的手还被陆朗抓着，一直到他轻轻往回缩了下手，陆朗才放开来，并问道：“叫我干吗？” “昨天……”苑晓阳注意到陆朗的脸上多出一个崭新的伤口，顿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疼不疼？我给你擦个药吧？店里面有药。” “你瞧不起我是不是？这点伤就会疼？”陆朗没好气，“你刚才到底要说什么？” 苑晓阳看着那带血的伤口，心想肯定疼死了。然而陆朗一身刺，他也不敢立刻反驳，只道：“昨天我说要赔你手机钱，钱我带在身上，你等我一下。” 昨天苑晓阳在回家路上去了商场一趟，得知陆朗那台手机是最新的果机。 他看那价钱心疼了一下，心知自己这个暑假挣的钱得全赔出去了。但他也就心疼了那么一下，心疼完了便心狠手辣地戳开自己那小猪存钱罐的肚脐，把里头的料全掏出来。 陆朗帮了他这么多，他整个人赔给陆朗都不够了，更别说这些小钱。他有预感自己还会遇上陆朗，因此把钱带在身上，没想到他的预感很准，才隔了一天就遇上了。 “我不知道你买多大容量，所以先按照最大的算。”苑晓阳进店里拿出钱包，掏出一叠钞票递给陆朗。 然而陆朗没接，只是皱起眉头：“你到底心多大啊？这么多钱也敢带在身上？你知道自己长的一脸该被打劫的脸吗？你就没支付宝吗？” 陆朗一连串问题抛过来，苑晓阳一时哑口无言，不好意思地低头小声道：“我没有手机……我就是想给你而已。” 陆朗静了几秒，语气平缓下来。他把全新的手机举起来朝苑晓阳晃了晃，说道：“我告诉你，我就算现在它扔了，明天又能买一台。” 苑晓阳不懂这是什么土豪思维，但还是觉得自己有责任赔偿。然而陆朗看他又要开口，面无表情地道：“你信不信你再敢提起钱一次，我就打你？” 苑晓阳第一次遇到这种人，忍不住生理反射地缩了一下，乖乖把钱塞回去。他看陆朗绷着张脸，虽是怕却又是觉得不能就这样算了，最终鼓起勇气。 “你人这么好……” “？” “又这么善良……” “？？” “你总要让我为你做点什么……至少让我请你喝杯奶茶吧，你都来了。” “……不喝。” “喝吧，我们店很有名的。” 陆朗瞬间皱起眉头，看起来像是又要骂人了，苑晓阳又是怕又是难过，怕陆朗真的打他，又难过自己连请陆朗喝杯奶茶都做不到。可不知为何陆朗却又松开眉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道：“我不能喝牛奶，也不喝加奶精的饮料。” 苑晓阳悬吊起来的一颗心终于放下，笑道：“没关系，我给你调个别的，你等我一下。” 苑晓阳朝店里跑去，陆朗站在外头静静地看着他在里头手脚俐落地张罗饮料，头上的卷毛随着动作一晃一晃，从头到脚都是开心的。 其实陆朗刚才是想拒绝的，他心高气傲，向来不喜欢接受别人的东西。然而他看苑晓阳一脸期待地仰着头看他，见他拒绝后又露出委屈的神情，顿时开不了口继续拒绝。 最后他只好当作日行一善，仁慈地让这位小同学满足一下报恩的愿望。 “原来你在这，我还以为你跑了。”烧烤都来了，唐吉祥却发现陆朗不知何时不见了，连手机都没开。他怕陆朗被人找碴，不料出来却见陆朗站在奶茶店前一脸专注地看着店里，“你站这干吗？看奶茶妹妹？” 听唐吉祥这么一说，陆朗这才注意到和苑晓阳一起值班的是三个女孩子。 “看不出来你喜欢这种口味，长得还挺甜的。”唐吉祥暧昧地推了陆朗一下，“怎么样？要上吗？” “是你喜欢吧。”陆朗白了他一眼。 “还不让人说啊？” “男的，我看的是昨天掉水里的那个男的，后面站着那个，行了吗？” 陆朗一说唐吉祥才看到后面原来还有一个男生，感叹道：“这下真看不出来你喜欢这种口味了，前天为他解围，昨天跳水救人，今天还为他打架，明天你是不是要献身了？” 陆朗看苑晓阳过来了，直接踹了唐吉祥一脚：“够了，滚回去！” 唐吉祥被踹得“嗷”了一声飞回烧烤摊，只剩陆朗依旧一脸高贵冷艳地站在那。 苑晓阳捧着一大杯饮料过来，好奇地看着唐吉祥离开的方向，问道：“你和朋友一起来的？我给他们也做点喝的？” “不必，干他们什么事？”陆朗凶巴巴地抢过饮料，而等他看清手中的饮料后又彻底无言了，那饮料的茶色近似绿茶，然而杯中加的料足足半杯多，“……这什么鬼东西？” “是四季春加珍波椰。”苑晓阳的双眼闪亮，“给你做了少冰半糖。” “……” “挺好喝的，是店里的招牌。” “知道了。”陆朗把饮料换了手拿，也不喝。 苑晓阳看陆朗一脸不情愿，心里有点小小难过，但他想到陆朗或许真不爱喝饮料，自己可能强人所难了。他正想道歉，可却又听见陆朗低声而快速地道：“会喝的。” 陆朗发现苑晓阳很好哄，自己一拒绝他，他就委屈巴巴；可只要稍微语气好些，他又开心了。 陆朗觉得好玩，又试了一次。 “你是真想报答我？” 苑晓阳努力点头。 “那你帮我写暑假作业，全部，有多少写多少。” “好！” 苑晓阳听到陆朗主动提出要求，开心得表情都藏不住。陆朗第一次遇到这种得写作业还笑得出来的人，觉得太奇葩，又太好玩了。 “你到我家来写，明天有没有空？” “明天早上可以。” “那你到这里来。” 陆朗见苑晓阳的围裙口袋上插了一只笔，随手便拿了起来。他也不想找纸，抓起苑晓阳的手便准备写在上头。 苑晓阳个子矮，手也小，陆朗抓着他的手，觉得这手小了自己一号，忍不住捏了捏。 32.第 32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我来, 你走。”陆朗把苑晓阳手上的衣服抢过来飞速挂好, 人生中第一次晒衣服就这样发生又这样结束了。 他转过身来，就见苑晓阳在他身后带笑地看着他。 “干吗？”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你在身边挺好的。” “知道就好。” 陆朗哼了声，苑晓阳笑道：“晚了, 差不多该睡了，我给你上个药就睡。” 已经十一点多了, 陆朗昨晚没睡，其实早困了, 只是惦记着他素来不怕疼不怕累的形象, 因此一直没说。 他被苑晓阳拉进屋里，苑晓阳让他坐在床上并拿出药箱。 “没多大伤，别弄了。” “没多大伤的话处理一下就好，很快的。” 陆朗的手上有伤，苑晓阳边说边去拉陆朗的手，但被陆朗躲开了。 苑晓阳看着陆朗，陆朗也看着苑晓阳，两人沉默对峙着。 片刻，苑晓阳道：“你是不是很怕疼？” “哪有这回事！”陆朗立刻反驳，把手伸了出去, “谁怕疼了？你弄就是了！” 苑晓阳看着他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 却又红了耳朵, 觉得非常可疑。 陆朗手上的伤在指节, 是打人时用来过猛给打出来的。 苑晓阳抓着他的手, 仔细地又给他洗了一遍伤口，接着拿棉棒沾着碘伏杀菌。棉棒一碰到伤口，陆朗的手便抖了一下，要不是苑晓阳抓着他，可能他早把手缩回去了。 苑晓阳突然勾起嘴角笑。 “笑什么？” “我没笑。” 苑晓阳边偷笑边死死抓着陆朗的手不让他逃。 他想起刚才在奶茶店给陆朗擦药的时候，陆朗一脸消沉，不爱说话，就连痛了也没抖一下。现在陆朗话多了一点，也知道痛了，看来心情是好些了。 陆朗被苑晓阳笑得心虚，但在心里还是不愿承认自己怕痛，只好随口找了个话题道：“你家里人去哪了？” “我舅舅上班去了，不晓得今天能不能回来。” “那你爸妈呢？” “不知道。” “都上夜班去了？” “我妈跑了，我没见过我爸，所以不知道。” 陆朗愣了，苑晓阳却仍笑着继续为他擦药，像是什么话也没说似的。 手上的伤处理好了，剩下的是陆朗嘴角边的伤口。苑晓阳倾身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为他擦药。 两人的脸靠得极近，陆朗看着他，又想到刚才他说的话，突然觉得他的脸怎么看怎么可怜，分明就是一个小可怜的长相。 “好了，睡吧！”苑晓阳收拾东西，“沙发太窄，我舅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要是半夜回来发现床上多了一个人肯定吓死了。所以你今天就先和我睡，好不好？” 陆朗寄人篱下，自然没有意见。 苑晓阳的床是普通的单人床，两人平躺着会压在一起，侧躺着虽然挤，倒也还能接受。 苑晓阳睡在内侧，陆朗睡在外侧，两人面对着面挤在小小的床上。 灯熄了，只剩外头的光线从窄窄的铁窗中照进来，照得一切模模糊糊，似看得清，却又什么都不明白。 屋里没有空调，只有一台老旧的电风扇每隔几秒钟便发出“喀喀”两声，送出微弱的风。伴随着“喀喀”声的还有屋外传来的细碎虫鸣，以及不知哪户传来的电视声。 身下的竹席有些硬，但也透出丝丝凉意。陆朗侧躺在床上，窄窄的床能让他闻到苑晓阳身上传来的味道，那是牛奶香皂的味道。 景象、温度、声音、气味，陆朗被一切陌生的感觉包围着，却又感到这一切不比他那有着柔软宽阔的大床，吹着十八度空调的房间差上多少。 应该要感受到差异的。 但为什么他感觉不到？ 陆朗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苑晓阳。苑晓阳背对着光，陆朗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知道苑晓阳也看着他。 “睡不着？” “没有。” “热不热？我给你扇扇风？” “不热。” “这屋是我妈以前住的屋。”苑晓阳轻声说道，“桌椅和床都是她以前用过的，电扇也是。” 陆朗静静听着。 “不过她不常住在家，因为她讨厌家里，讨厌我外婆，讨厌我舅舅。” “后来她初二就怀孕了，回到家时肚子都好大了。”苑晓阳低声笑了，“那时候我就躲在里面。” “她不想我躲在里面，但我不知道，所以她就把我生下来，把我留在家里后离开了。” “你见过她？” “见过，她有时候会回来，一年能见个一两次。” 苑晓阳很少主动提起自己的事情，今晚是他说的最多的一次了，也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和别人提起。 “有一次她和我说……要是我没出生就好了。” “别人觉得她对不起我，但那时候……我觉得是我对不起她。” “要是我没活下来就好了，不会给大家添麻烦。” 苑晓阳的语气还算平静，但陆朗却听得难受。他这人不会几句好话，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伸手揽着苑晓阳，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其实陆朗连给人拍背都拍得不大好，但苑晓阳感受到他的关心，乖乖地蹭了下他的手。 “不过我不这么想了。” “那天你把我从水里捞起来，我知道了世界上还有人想要我活着，所以我一定要活得好好的。” “陆朗，谢谢你。” “傻子，谢什么。” 陆朗又想起昨天中午苑晓阳朝他哥说的话，苑晓阳说自己的存在，能够证明他作为一个人的价值有多么的高。 然而他不只不领情，还扔了苑晓阳的东西，赶苑晓阳出门。那行为他自己想来都知道自己混帐，又怎么对得起苑晓阳所说的价值？ “苑晓阳……”陆朗心中的那句话想了一天了，却迟迟没有说出口，因为他从没和人道歉过，拉不下脸。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是发自内心地想说。 “对不起。” 他没说是为了哪件事，但苑晓阳却明白他的意思。苑晓阳笑了，轻声道：“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那一晚，陆朗揽着苑晓阳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他是草原上的一头狼，而狼身边还有一只小小软软的绵羊。 小羊看起来很可口，但他不吃这只小羊，因为他知道，这是他独一无二的小羊，是他的英雄小羊。 苑家包的饺子个头很大，皮薄馅多，肉有肉的鲜美，菜有菜的滋味，两者搭配和谐。苑晓阳又磨了一些蒜泥，加上白醋、香油与辣油作为沾酱，饺子沾上这酱料味道更为丰富，十分开胃，陆朗一颗接一颗地吃下肚。 “好吃吗？”苑晓阳小声问陆朗。 陆朗又塞了一颗饺子到嘴里，脸颊撑得鼓鼓的，含糊道：“你说呢？” “那肯定是好吃了。”自家的饺子被接受了，苑晓阳忍不住得意地弯起眼睛笑。 陆严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吃着。 苑晓阳对这个大哥哥有些怕，看他吃得面无表情，想问他合不合胃口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他纠结片刻决定还是问问，然而正要开口，就见陆严犀利的视线突然落到了他身上。 “！”苑晓阳反射性地缩到陆朗身边，陆朗才刚把一颗饺子塞进嘴里，见苑晓阳往他身边一靠，什么都还没弄明白便直觉地抬头瞪向陆严。 没人说话，但气氛在刹那间已经变了。 “饺子挺好吃的，谢谢你。”陆严开口。 苑晓阳：“！！！” 陆朗：“？？？” 苑晓阳听到自家的饺子被夸奖了，人还缩在陆朗身边便傻呼呼地笑道：“太好了，我舅舅知道了一定很开心，下次我再带一些来。” 陆严点点头，伸手又夹了一颗饺子。 短短时间，气氛又变了。 陆严不知道在想什么，苑晓阳见饺子得到大家的肯定正傻乐着，而陆朗则是脸色不佳，似是不开心苑晓阳和陆严的互动，但也没有说什么。 苑晓阳煮了六十个饺子，平均一人二十个。但陆严吃了十来颗便停下筷子，而苑晓阳下午还要上家教，他家教的那户人家会准备点心，因此也不准备吃太多。 苑晓阳看陆严不吃了，便问道：“哥哥要喝汤吗？我煮了蕃茄蛋花汤。” 陆严点头，苑晓阳便给陆严添了一碗，小心地递了过去。 陆朗看苑晓阳小心翼翼的样子，也不顾筷子里的饺子才咬了一口，便筷子一放，朝椅子一靠，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不吃了。 苑晓阳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知所措，但也给他盛了一碗汤。 才一转眼，气氛又变了。 苑晓阳在这变来变去的气氛中无所适从，低着头看着汤碗里的打得很好看的蛋花，想着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你和陆朗高一也同班？”陆严突然开口问道。 苑晓阳看了陆朗一眼，陆朗仍维持着刚刚的姿势，面前的汤连碰也没有碰。他不安起来，但仍乖巧地回答：“不同班，下个学期开始才同班。” “那怎么认识的？照理说开学才会认识不是吗？” 陆严问话的时候神情淡漠，但视线一直放在苑晓阳身上，有种无以言喻的压迫感。然而与陆朗的相遇是苑晓阳所津津乐道的，他觉得陆朗在他生命中是以英雄般的姿态登场的，而至今陆朗在他眼里的形象也一直如英雄一样。 因此尽管仍有些许不安，苑晓阳仍是想让陆严知道陆朗有多好，回答道：“返校日的那天晚上我被人勒索，是陆朗救……” “你和他说这些干什么？”陆朗冷声道。 “继续说。”陆严道。 “你说了也没人会相信，在某些人眼里我就是个废物。” 陆严的视线转向陆朗，陆朗平视着前方谁也不看。 “你什么时候开始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了？可真稀奇。”陆严不屑，“我就不明白你什么时候有心帮别人，我还以为你把心都放在打架闹事上了，那不是废物是什么？” “陆严！” 苑晓阳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只是想要请陆朗吃饺子，看陆严在家也请陆严吃，哪里想过会发生这种事。 他怕陆严，他也怕现在的陆朗，怕的毛都要抖起来了，只想要背起书包立刻逃跑。 然而他不能走，至少现在不能走，因为在他的话还没说完之前他不能走。 “在我最害怕的时候，是陆朗救了我。” 剑拔弩张的气氛中，苑晓阳微微颤抖的嗓音显得突兀。他盯着桌子不敢抬头，自言自语似的说着：“就算他是为了打架，也是他救了我，不是别人。” “你别说了！” “不止那一次！”苑晓阳的声音抬高，“我溺水的那次也是……我真的以为自己会死，真的，但陆朗跳进水里把我捞起来。” “如果陆朗没有心帮别人，那现在我已经死透了。”苑晓阳的声音又低了下来，怯弱而又坚持着继续道，“他不是一个……废物，因为我的存在，可以证明他作为一个人的价值……是多么的高。” “至少他在我心里是个真正的英雄，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不会变。” 苑晓阳说到最后一句，抬眼看向陆严，与陆严四目相对。陆严面无表情，似在思索着他的话。 片刻，陆严轻声道：“你把他当英雄，但他又把自己当成了什么？” “砰”地一声，陆朗推开椅子起身离去。 苑晓阳无措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陆严，只见陆严依旧面无表情，似是早已猜到了这个结局。苑晓阳犹豫片刻，追着陆朗去了。 陆朗走得很快，苑晓阳腿短跟不上。陆朗上了楼梯，快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苑晓阳即使已经跑起来了仍慢了他一步，房门在他面前重重甩上。 随着那声沉重的甩门声，苑晓阳也抖了一下，眼神中透露出无助与害怕。 “陆朗……”苑晓阳轻轻拍门，“对不起……”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从小到大所经历的一切使他在别人生气的当下都直觉反应是自己做错了。 “对不起，你别生气了……我以后不惹……你生气了” 门仍是关着，苑晓阳不敢开门。 片刻，门开了，但陆朗开门不是为了让他进去，而是为了把他的书包扔出来。 “没有以后了。” 陆朗把门再次甩上。 “啊？酒？”苑晓阳愣了一下才抬头看向陆朗。他摇摇头道：“不用了。” “我请你，想喝什么就喝。”陆朗朝他扬了扬酒单。 苑晓阳看向四周的人，最后又看向陆朗，说道：“我不想喝酒。” 包厢里的人年龄混杂，不少人就如同他们一般还未成年。然而大家又是烟又是酒的，根本没人顾忌。陆朗就更别说了，他从以前就在这种环境里玩，根本不觉得哪里不对。 “不敢喝？”陆朗朝他挑衅一笑，“不会有人抓的，这店是周强家开的。” 苑晓阳还是摇头，认真道：“喝酒了我写不下去，不能喝。” 这理由十分冠冕堂皇，比什么“好学生不喝酒”这类说词更有力，陆朗服了，他道：“算了，那喝别的，想喝什么？调酒试试？” 苑晓阳又要摇头，陆朗眉一皱，低声道：“你再摇头我把你的毛揪秃你信不信？” 苑晓阳僵了一下，微微点头。 “喝什么！” “喝……”苑晓阳翻了翻酒单，最后欲言又止地抬起头来道，“想喝牛奶。” “啊？” 苑晓阳勇敢点头：“就要牛奶。” “你来KTV写数学，又来KTV喝牛奶？”陆朗作为乳糖不耐受症，向来对牛奶很抵触，听到个奶字就能炸毛，“偏偏喝牛奶……你和我作对是不是？” 苑晓阳被扣了个锅，无辜摇头。他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打算和陆朗坦白。他凑到陆朗耳边小声道：“让我喝吧……我想多喝点牛奶，看看能不能长得和你一样高。” 陆朗斜着眼看苑晓阳，只觉苑晓阳果然是小小一只，就连说个悄悄话都得把自己撑高点才能凑到他耳边。只是沙发上有些挤，苑晓阳自己也没发觉他的手撑在了陆朗腿上。 33.第 33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 你还好吗？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苑晓阳撑着笑脸, “只是有些累，现在好多了。” 苑晓阳朝其他人露出笑脸，然而到了休息时间，他一退到店后方笑容就垮了。 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外头看不见的角落, 蹲在地上将头埋进膝盖，把自己蜷成一团，今天的他是一颗没人愿意兜进怀里的小羊球。 休息时间结束，苑晓阳抬头抹了抹脸，走到前台时脸上又带上了笑容。 另一头，陆朗将脸埋在枕头中动也不动。 他的脑子中出现各种纷乱的念头, 最后那些念头退去，只剩苑晓阳的脸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从他把书包扔出去到他甩上门只有短短的几秒钟，但已足够他看清苑晓阳的表情，那是一个受伤至极的表情。 他在苑晓阳替他说话之后, 毫不留情地伤害了苑晓阳。他以为苑晓阳会哭, 但苑晓阳没有，或是有, 只是他没看到，不过这些他都不在意了。 反正他永远不可能真的成为谁的英雄, 又何必在意任何人。 他就是一个没用的人, 不用任何人说, 他自己都明白。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 有人高估了他反而令他更难堪, 他宁愿所有人都默认他差劲，最好不要有人管他，就让他默默地烂在那。 手机响了，陆朗看了屏幕片刻后接起。 “朗哥，快出来！”电话那头的朋友道，“有人约架呢，快来！这次要打死那群崽子！” 陆朗沉默片刻，最后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笑。 他果然就是个打架闹事的料，他哥没有说错，是苑晓阳误会了他。 “在哪？等我到了再开始，正想揍人呢。” 那一晚，陆朗狠狠打了一架。 打的人是谁他不明白，反正在他们这群人中的规则都是一样的，兄弟们需要他们就上，就像上回他要揍那群杀马特，周强问也没问便找了一群人来。 这次对方也是狠角色，双方都往死里打。一场混战下来，陆朗打得拳头出血，嘴角也打破了，吐出来的口水都带血，而那天苑晓阳用药油帮他仔细推过的几片瘀青更是被新的伤给盖过，一片狰狞。 陆朗喘着气靠在墙边，身旁是和他一起打架的混混们，一伙人气喘吁吁。 他们把陆朗当成真兄弟来看，但其实陆朗并记不全他们的名字，会和他们混在一起不过是物以类聚、找些同样混帐的人做朋友罢了。 “朗哥今天打的特别猛，一拳放倒一个！”有人拍了拍陆朗的肩，“我看有个人连牙都被打掉了。” 陆朗扯了个笑，嘴角的血又流出来，被他随意抹去。 “那群□□的，老子看上的妞也敢把！”其中一人道，“看他们还有没有那狗胆看老子的女人一眼。” 这人正是这次打架事件的主角，他看上了一个小姑娘，然而都还没进展呢，就发现也有人对小姑娘有意思，双方都不是善类，登时结仇了。 “喂，你那妞挺辣的，眼光不错。” “当然，胸可大了。”说话的人比了个下流的动作，一群满身是伤的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陆朗也笑了，但笑的不是别人的妞如何，而是忍不住笑自己。为了别人看上的妞死命打了一架，可他连对方长成什么鬼样子都不知道，实在好笑。 陆朗朝地吐了口血沫，心想他这样子真该让苑晓阳看看。苑晓阳怕那群杀马特，其实他也高上多少，和那些人都是一路货色。 那天陆朗没有回家，跟着一群人疯了一晚上。 平常他对玩乐并不感兴趣，每回和大伙出去玩，多半时候是自己坐一边，喝自己的酒、玩自己的手机，那些声色活动对他没有吸引力，无聊。 因此每次苑晓阳来了他都会把那些约推了，反正趴在床上看苑晓阳写作业对他来说还比跟着一群人到处晃有乐趣。 可是，这一晚上他终于随着大伙疯了，该笑的笑了、该闹的也闹了，反正他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还不如活得更符合废物一点。 陆朗到了第二天中午才回家。 他一身狼狈，衣着凌乱，浑身是伤，还带着浓浓的酒味。 迎接他进家门的是陈姨，陈姨看到他这副样子顿时目瞪口呆，低喊道：“我的小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陆朗摇头不说话，低着头就要上楼。 陈姨忙拉住他，小声道：“你哥等了你一晚，到现在还在等你，你见到他别和他吵架。” 陆朗还是摇头，继续上楼。 但他才上到二楼，就见陆严站在走道上，面色十分难看。 “你又去干什么了？”陆朗不理会他，迳自往三楼走。但才走出几步，陆严便伸手抓住他，喝道，“回答我！” “你不会看吗？”陆朗抬眼看他。 “你除了打架之外还会什么？”陆严瞪大了眼，与陆朗相似的脸上充满了愤怒。 陆朗一把甩开他的手，力道太大把握在手中的手机也甩在了墙上，发出一声巨响。陆朗高声道：“那你除了吼我之外还会什么？” 下一秒，陆严抬手给了陆朗一巴掌。 陆朗被打得偏过头去，也瞪大了眼睛。 “我会什么？我赚钱养你，回家得看你脸色，看到你又去干混帐事了还得给你加油鼓励是不是？是不是？陆老爷？” “我给你好日子过，给你花钱大手大脚，我亏待你什么？结果你活成了什么鬼样子？今天你还知道回家，下次回不来了，我是去监狱找你，还是去停尸间找你？” “陆朗，你对得起你自己吗？” “你不必对得起谁，没人稀罕，你只要对得起你自己！” 陆严说得眼睛都红了，两兄弟看着对方，眼神中都是激动的情绪。 陈姨站在楼下已经看呆了，想劝也没那胆子，更何况这还能怎么劝？小朗从小就皮，没少闹事，都这么大了还不懂事；而他哥也不懂得教，遇到事就是打骂，小朗和他哥的感情还不如和她这个外人的感情来的好。 她忧心的看着两兄弟，心想要是真打起来了可该怎么办…… 然而他们终究没有打起来，只见陆朗低头快步下楼，绷着一张脸头也不回地出了家门。 晚上九点，陆朗一个人走在街头上，长得帅气却又一身狼狈的他屡屡引来众人的视线，这要放在平常他早就要瞪人了，但今天却没有那个心思。 今天他匆匆离家，除了一身衣服鞋子之外什么都没有，连手机也因甩开陆严而离了手，现在的他一毛钱也没有。 一整天连口水都没喝，更别说吃饭了，即使他心情再恶劣也老实地饿了。 他站在餐馆的玻璃墙外头，看着里头的人大快朵颐，不自觉地舔了舔唇，像头饥渴的狼。 他看了一会，又转头走了。 要说昨天的他还愤怒着，那现在的他只剩茫然了。 他哥这次真的是气得狠了，这家他还能回吗？ 可那是算是他的家吗？他哥说的对，赚钱的人不是他，他就是个寄生虫，寄生虫又哪来的家，不过到处吸血罢了。 可他现在又能去哪里？ 朋友家有很多，然而真遇上了这种事情，他却不知道能去谁家。 去了唐吉祥家，肯定是听唐吉祥说些不痒不痛的安慰话；去了周强家，则是听周强骂人，接着让他别回家了，出去混。 可他又能出去混什么呢？他真想一辈子都这么混下去？ 可不混下去他还能干什么呢？他会什么？ 陆朗看着身旁熙来攘往的人群，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走着走着，他竟是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苑晓阳打工的那间奶茶店前。 奶茶店旁边是烧烤摊，因此晚上九点多的奶茶店仍是生意兴荣，他远远地便看见了几个店员中那个小个子的少年正从容不迫地忙碌着。 他看着苑晓阳，不禁又一次想到了苑晓阳那受伤的表情。 他告诉苑晓阳说“没有以后了”，意思便是要苑晓阳滚的远远的，别在出现在他眼前。而这句话也同样告诉他自己，既然朋友当不下了，又何必在那假惺惺地想到对方。 陆朗准备转头离去，然而还不待他转头，苑晓阳一个抬头竟是与他四目相交。 他看苑晓阳反射地缩了一下，忍不住哼笑了一声，心想这家伙果然是只小羊，看到他就怕。行，他走，他不让苑晓阳怕。 “陆朗！” 哪料苑晓阳突然从店里跑了出来，还直直地朝着他的方向跑来。 他站在那，看苑晓阳明明怕的厉害还跑到他身边，一脸担心地问：“你怎么受伤了？要不要紧？” 陆朗轻轻摇头。 “是不是很疼？还有人追着你吗？” 陆朗不说话，苑晓阳看他满身是伤，急得不行，左顾右盼地又怕有人杀出来揍陆朗，干脆拉着他的手硬是把他拖回店里。 “小羽！你帮我一下，我马上回来。”苑晓阳朝正在前台的其他店员道，匆匆把陆朗拉到店后头，按着他坐在今天傍晚他自己坐着的那个外人看不见的角落。 苑晓阳让陆朗坐下后又是一阵东奔西跑，从医药箱里拿出了药，又跑回陆朗面前。 陆朗坐着，他半跪在陆朗面前，满脸的紧张与担心，小声念着：“怎么伤成这样？你被谁欺负了？别怕，我先给你清下伤口……” 苑晓阳拿了生理盐水给他洗伤口，又拿棉花棒沾了碘酒为他消毒。然而店里面的药品本来就是简便用的，容量很少，根本应付不了陆朗的伤。 苑晓阳急，喃喃低语着不知道在说给陆朗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别急、别急，我请个假去买药。”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一直默默不作声的陆朗伸手抓住了苑晓阳的手臂，苑晓阳回头，不解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傻？”陆朗脸上带着一抹自嘲的笑容，抬头看着苑晓阳，“我都对你说那种话了，你还想给我上药，不怕我？” 那件事又被提起，苑晓阳的表情顿时僵了一下，接着一脸无奈道：“傻的是你吧？现在是说那个的时候？” “你……对，傻的是我。”陆朗又是自嘲的笑笑。 陆朗告诉苑晓阳这伤是昨晚弄的，早不疼了，要苑晓阳回去上班别管他。 然而苑晓阳不笨，看他现在这落魄得连说话都温和不少的样子就知道事情不对，一针见血地问道：“你今晚住哪？” 一下被问到了痛处，陆朗挪开视线，低声道：“你别管。” “你没地方去吧？” “我自有地方去，你别管。” “你跟我回家吧。”苑晓阳说的是直述句而非疑问句，已为陆朗坐好了决定。 苑晓阳回到店面，没一会回来时手上端着一杯饮料，把饮料放到了陆朗手里，说道：“你吃，吃完了，我下班了就回家。” 陆朗手上的饮料暖呼呼的，色泽温和，白中带着微黄，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豆香。陆朗拿勺子舀了舀，又舀出了满满的红豆。 陆朗抬起头，看着苑晓阳。 “你真不是傻？”陆朗真心想问。 他想，苑晓阳肯定是个傻子，明知道他是个烂人，却还像个傻子似的对他好。那得有多傻才能这样？ 然而苑晓阳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朝他笑了笑，伸手揪了一下他的头发后便回去工作了。 他发现面前的这头小羊不总是那乖乖而胆小的小羊羔，这头小羊，其实是只英雄小羊。 34.第 34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喂！”陆朗吼道, “苑晓阳！” “啊？你喊我？”苑晓阳吓了一跳, 忙转头看向陆朗。 陆朗坐在床边，一脸不开心地问道：“你每天这样写写写不腻吗？” 苑晓阳理所当然地回答：“不腻呀。” “那些题你都写过几百遍了吧，还不腻？” “我现在写的是高三的作业, 里面都是他们高二学过的题，还有一些高三暑假补课时新教的内容, 我还没学过当然不腻。” “怪人……”陆朗无法理解苑晓阳的想法, 上前去无聊地翻了翻苑晓阳写的内容，果然没个式子是他看得懂的, “那你没学过怎么写？” “那人把他以前的课本和辅导书都借我了, 我不会就翻着看。” 苑晓阳一想到能免费看别人的辅导书就开心, 说起话来摇头晃脑的, 连卷毛都一晃一晃的表示着他的心情。 陆朗完全不能体会他的心情, 只能随便撸一把他的毛。 “你开学还兼职吗？”陆朗坐在苑晓阳旁边, 随手翻苑晓阳的书看, “再像现在这样兼职, 我看你根本不用上课了。” “小学生也要开学了，看看以后他们怎么调整, 要是他们还想继续上课我就把奶茶店那边先辞了，要不就奶茶店那边一周挑两三天继续做晚班，周末再家教。” “你哪来的时间学习？” “到时候再接点写作业的活，把写作业当学习就好了。” 在认识苑晓阳以前, 陆朗一直以为好学生都是一天在书桌前学十二个小时, 除了学习什么都不干的。认识苑晓阳以后他才知道, 原来也有像苑晓阳这种一天到晚到处挣钱，边挣钱边学习的好学生。 实在完全是超出他的想像。 当然他看苑晓阳每天这样转个不停，还是无法想像苑晓阳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看着低头写个不停的苑晓阳，苑晓阳脸白白的，下巴尖尖的，一副文弱的样子。他揪了下苑晓阳的头发，说道：“你可别累死，看你脸白的。” 苑晓阳捂着头发看了他一眼。 “你别多想！我就是怕哪天你死在我眼前。” “哦……” “哦什么？”陆朗一把将苑晓阳的书本阖上，朝床一指，“上去躺着。” “不要，还想写。”苑晓阳又把书摊开。 “去躺躺，躺躺多舒服。”陆朗又把书阖上。 “我才写了一小时！” “你都写了一小时！” 陆朗不管，圈着苑晓阳的腰就要把他从椅子上拔起来，苑晓阳不从，拉着椅子不放，两人开始一番拉锯。 突然陆朗手机响了，苑晓阳吓了一跳，手自然松开，陆朗便趁机把他一把拦腰抱起，走到床边扔了上去。 床很有弹性，苑晓阳被扔上去后弹了两下，接着又被陆朗蒙头盖上被子。 陆朗坐在被子上，被子下是苑晓阳，他接通电话。 “干吗呢？这么早打来要死？” 被子里的苑晓阳伸出手捏了陆朗的脚一下，陆朗没忍住“嗷”了一声，抬脚去踩苑晓阳的手，但苑晓阳早已把手缩了回去。 陆朗用力拍了下被子，继续道：“没事，刚才觉得有个人偷捏我……不是鬼！不是！没女的！你别管了！” 电话那头不知道是谁，苑晓阳躲在被子里听不见，但猜是唐吉祥。被子里暖呼呼的，陆朗坐在上面有点沉，却又莫名的舒服，苑晓阳扭了扭。 “你又要出去耍？一整天没事干是不是……我？你等等。” 被子突然被掀开个缝，陆朗的脸探了过来，小声道：“唐吉祥他们又要去唱歌，你去不去？” “你去呀。” “你就说你去不去。” 苑晓阳想了片刻，陆朗又道：“不打架，就玩玩而已，和上次一样。” 苑晓阳有点明白陆朗的意思了，前几天陆朗才下定决心少闹事，现在朋友约了，心里拿不准去不去，所以便问他。 陆朗心里不明白，但苑晓阳却想过了。他知道陆朗从小玩惯了，要让他不出去打架可能，但是让他不出去玩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若只是像上次那样也没什么不行，反正陆朗就是换了个地方玩手机。 虽然他不明白那样有什么乐趣，但既然陆朗是真的有心要改，那他陪着陆朗慢慢调整是他作为一个朋友的本分。 苑晓阳点点头，陆朗又离开，继续道：“我去，苑晓阳也去。” 苑晓阳又扭了下，陆朗帮他把棉被挖开个洞呼吸，顺便从他身上下来。陆朗道：“嗯，他在旁边，没……就写作业，不然还能干吗？” 陆朗和唐吉祥一阵闲扯，苑晓阳窝在被子里听，听着听著有些困。 再等陆朗结束电话，探头到棉被洞去看时，洞里的小羊崽已经睡着了。陆朗无声笑了，在一旁也躺了下来。 两点，陆朗终于带着苑晓阳出现了。 “你们两个搞什么去了，现在才来？”唐吉祥看着一脸满足的两人，感觉十分可疑。 “睡觉。”陆朗睡了长长的回笼觉，心情都开朗了，“不然还能干吗？” 然而这话听在唐吉祥耳里更可疑了。 今天的聚会改了个地方，改成了唐吉祥家的店，也是家KTV。陆朗挑了个光线充足的地方，让苑晓阳先坐进去。 刚才两人睡得天昏地暗，把午餐都睡过去了，现在正饿。 “你看看想吃什么。”陆朗把菜单塞给苑晓阳。苑晓阳翻了两下，看到价钱又把菜单推了回去，小声道：“不饿。” “不饿？刚才说不睡结果马上睡着的是谁？”陆朗不以为然，但也不再问他，直接点了两人份的点心，又给苑晓阳叫了杯牛奶。 唐吉祥看两人一来也不和旁人打交道，就凑在一起说悄悄话。说完了，苑晓阳又拿出书来，陆朗则把手机交给他，要他不够亮自己把灯打上。 “看不出来。”唐吉祥用脚撞了陆朗一下，“原来你是疼老婆的那型。” 35.第 35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他以为陈姨在忙, 于是乖乖地等着, 可没一会, 便听到一个陌生的男音从门铃的对讲机中传来。 “请问有什么事？” 苑晓阳吓了一跳，凑过去小声道：“您好，我是陆朗的同学，我来找他写作业。” “知道了。” 片刻后大门开启, 苑晓阳走了进去。 陆朗家虽大, 但每天都在的佣人只有陈姨一人，其余打扫和整理花园的人都只在固定的时候来，至于司机陈叔则多半跟在陆朗的哥哥身边。因此苑晓阳来陆朗家这么多次，没见过陆朗和陈姨以外的人。 他想起昨天王老师说过陆朗的哥哥回来了, 心想刚才那人应该便是陆朗的哥哥。陆朗的哥哥是什么样的人苑晓阳并不清楚, 只知陆朗和他哥哥的感情不怎么好, 每次一提到哥哥陆朗便摆起臭脸。 刚才陆严说话的语气很冷淡，苑晓阳不禁紧张，捏紧装饺子的袋子战战兢兢地踏入陆朗家的别墅。 别墅的门已经开了, 陆严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后。 苑晓阳看到他的第一个想法是：好帅。 陆朗和陆严两兄弟长得都很英俊，两人的眉眼虽有相似之处，但却是不同类型的帅，陆朗给苑晓阳的感觉是酷, 尤其挑眉勾起嘴角笑的时候特别坏。然而陆严给苑晓阳的感觉却是严肃的帅, 和个军人似的, 苑晓阳更紧张了。 “哥哥好。”苑晓阳朝陆严微微鞠躬, 自我介绍道, “我是苑晓阳，是陆朗的同班同学，今天来找陆朗一起写暑假作业。” 陆严没有立刻回话，而是停了两三秒后才朝他点头，说道：“你好。” 苑晓阳又把手上的袋子双手呈上，说道：“这是昨天晚上我和我舅舅亲手包的饺子，出门前才从冰箱的冷冻室里拿出来，还很新鲜，希望给您们尝一尝。” “饺子？” “是猪肉韭菜馅的饺子。” 苑晓阳的手仍举着，陆严又是看了他片刻后才伸手接过，轻声道：“谢谢。” “哥哥，我想先上楼找陆朗了。” “去吧。” “哥哥再见。”苑晓阳又朝陆严微微鞠躬，转身走了几步后想起一件事，赶紧回头道，“饺子需要放在冷冻室里。” “明白了。” 苑晓阳上楼后，陆严站在原地想了一会。 他不是没见过陆朗的朋友，陆朗从小到大所交的朋友都是见到人不会打招呼，自顾自地上楼的那种人；就算打了招呼，也是嘻嘻哈哈的。 而刚才那个见了他会喊“哥哥”，背著书包还会习惯地拉著书包背带的孩子，实在是前所未见。陆严举起手上的饺子看了看，突然觉得自己决意把陆朗留在国内并送进重点高中或许真的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楼上，苑晓阳进了陆朗的房间后终于松了口气。 陆朗正趴在床上无聊地滑手机，看他来了抬眼看了他一眼。苑晓阳把书包放好，凑到床边道：“我刚才见到你哥了！” 听到这话，陆朗没什么表情，说道：“都知道我哥回来了你还来，你倒挺有胆。怎么，他骂你了？” “没有，他干吗骂我？”苑晓阳不解，“我就是觉得他有点严肃，紧张。” “他没嘲你？” “我进门后他从头到尾就说了你好、饺子、去吧、明白了。”苑晓阳道，“他为什么要嘲我？” 陆朗想说什么，但最后没说出口，只是挑眉道：“嘲你看起来很欠揍。过来，今天还没玩你的毛。” 苑晓阳护着头不给玩，迅速倒退远离床铺，并拿出作业以表自己抵制薅羊毛的决心。 陆朗哼了一声，表示自己不稀罕。 苑晓阳和陆严说他来“和陆朗一起写暑假作业”其实不算说谎，只是“和陆朗一起”与“写暑假作业”其实是两件同时进行的事，而不是一件事。 苑晓阳开始认认真真地写了起来，陆朗则在床上翻来翻去，就是不想下床。他无聊到揪自己头发，揪完了觉得不过瘾，斜眼看向苑晓阳。 “苑晓阳！” “嗯？” “唐吉祥说他又给你接了一份作业，是高三的，你写不写？” “文科还是理科？” “我哪知道，就说你写不写？”苑晓阳也只是随口问问，他向来文理不拘，就连年级也不在意，自然是有钱就接。见他答应，陆朗又道：“那你后天有空就和我出去一趟，带你玩，顺便拿作业。” 除了上次的KTV，陆朗前几天也带了苑晓阳和朋友出去玩了一次。不过虽说是玩，苑晓阳也不会真的和他们玩在一块，多半是和陆朗一起坐在角落，偶尔和陆朗说说话，其余时间静静地写作业。 但苑晓阳还是很开心陆朗愿意约他出门，从前他很少有和朋友出门的机会，同学们知道他要兼职多半约了几次失败后便不再约他，不像陆朗一样，没约成也不过嫌弃他几句后下次继续约他。 “对了，都忘了和你说。”苑晓阳抬头道，“上次你请我喝牛奶，这次我请你吃饺子。” “饺子？” “刚才我把昨天包的饺子带来，已经先拿给你哥了。你们试试看合不合胃口，喜欢的话下次我再带来。” “你拿给我哥？”陆朗这下终于明白为何刚才苑晓阳会说他哥说了“饺子”两字了，他哥肯定不能明白苑晓阳哪来的勇气把饺子拿给他。 “我没看到陈姨只好先拿给他了，饺子得放冰箱，我又不方便自己进你家厨房。” “那他回你什么？” “他说谢谢。” 陆朗露出一个不敢置信的表情，摇头低声道：“可怕。” 苑晓阳不解他为何会有这种反应，但他也懒得解释他哥对他的朋友向来不理不睬，没开口嘲便不错了，还“谢谢”？这也是只有苑晓阳才有的待遇。 苑晓阳看他每次提到他哥便欲言又止，便也不在多问，换了个话题道：“今天陈姨不在吗？你午饭吃什么？” “她今天请假，午饭……” 陆朗瞥了苑晓阳一眼，苑晓阳正好也看着他，陆朗挑眉，苑晓阳笑了起来，说道：“那我给你下水饺吃。” 陆朗用一副勉为其难接受的样子点了点头。 近十二点，苑晓阳跟在陆朗后头进了厨房。 “你自己来吧。”陆朗把苑晓阳带到厨房后便坐下不管了，苑晓阳开始东翻西找。 陆家的厨房自然是宽大明亮，设备齐全。但因陈姨把东西收得很好，苑晓阳没费多少力气便把能下水饺的锅找到了，就连沾酱的材料也无一遗漏。 他带了六十颗水饺来，准备待会全下了，又在水烧开之前多找了锅出来准备煮蛋花汤。 陆朗坐在一旁看苑晓阳忙着给他做饭，也不打算帮忙，就像个老爷似的。 他坐了一会，突然想到了什么，起身就是一阵翻找，找到后走向苑晓阳。 那时苑晓阳正要敲蛋，突然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什么东西？” “别动！”陆朗看苑晓阳还在乱动，连忙把人抓住，“让你别动！” 苑晓阳握着蛋紧张兮兮，不知道陆朗到底在干什么，只能任凭着陆朗把一块布往他身上套。好一会，眼前终于亮了，苑晓阳低头一看，陆朗忙了半天竟是为他套了一件围裙。 围裙是浅浅的粉红色，上头还印了一只呆呆的小猫，苑晓阳委屈巴巴地抬头看陆朗。 “那小猫看起来好笨……” “挺可爱的。”陆朗难得说出一个正面词汇，似是十分满意，“下次给你弄个羊的。” 苑晓阳没敢脱，只好穿着笨小猫的围裙继续煮蛋花汤。 苑晓阳手脚俐落，没一会水饺和蛋花汤都做好了，苑晓阳把食物端上桌之后朝陆朗道：“你哥哥在家吃饭吗？” “别管他。” “怎么能不管？你去请他下楼吃水饺。” 陆朗一提到哥哥脸色就臭了，然而这次苑晓阳十分坚决。毕竟他们是小辈，哪有在家煮了东西后不请长辈来吃的道理，就算陆朗不在意，苑晓阳也过意不去。 最后在苑晓阳的软磨硬泡兼自愿被薅羊毛后，陆朗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上楼去叫陆严。 二楼，陆朗绷着一张脸，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站在陆严的房门前，伸手作势要敲门，但在碰到门板的前一刻又把手放下来。 这个动作来回了好几次，最后他烦躁地踢了下墙，伸手敲门道：“吃饭！” 门也敲了，话也说了，陆朗准备走人。然而还不待陆朗转身，陆严的房门便开了，门后的陆严拿着手机正在讲话，他衣着整齐，似乎正准备出门。 “稍待片刻。”陆严朝对方道，接着看向陆朗，“有事？” “吃饭。” “谁做的？” “苑晓阳。” 两兄弟无言相对，气氛怪异。 片刻后，陆严又拿起手机，朝通话的那人道：“下次再约，今天我在家吃饭。” 苑晓阳朝其他人露出笑脸，然而到了休息时间，他一退到店后方笑容就垮了。 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外头看不见的角落，蹲在地上将头埋进膝盖，把自己蜷成一团，今天的他是一颗没人愿意兜进怀里的小羊球。 休息时间结束，苑晓阳抬头抹了抹脸，走到前台时脸上又带上了笑容。 另一头，陆朗将脸埋在枕头中动也不动。 他的脑子中出现各种纷乱的念头，最后那些念头退去，只剩苑晓阳的脸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从他把书包扔出去到他甩上门只有短短的几秒钟，但已足够他看清苑晓阳的表情，那是一个受伤至极的表情。 他在苑晓阳替他说话之后，毫不留情地伤害了苑晓阳。他以为苑晓阳会哭，但苑晓阳没有，或是有，只是他没看到，不过这些他都不在意了。 反正他永远不可能真的成为谁的英雄，又何必在意任何人。 他就是一个没用的人，不用任何人说，他自己都明白。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有人高估了他反而令他更难堪，他宁愿所有人都默认他差劲，最好不要有人管他，就让他默默地烂在那。 手机响了，陆朗看了屏幕片刻后接起。 “朗哥，快出来！”电话那头的朋友道，“有人约架呢，快来！这次要打死那群崽子！” 陆朗沉默片刻，最后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笑。 他果然就是个打架闹事的料，他哥没有说错，是苑晓阳误会了他。 “在哪？等我到了再开始，正想揍人呢。” 那一晚，陆朗狠狠打了一架。 打的人是谁他不明白，反正在他们这群人中的规则都是一样的，兄弟们需要他们就上，就像上回他要揍那群杀马特，周强问也没问便找了一群人来。 这次对方也是狠角色，双方都往死里打。一场混战下来，陆朗打得拳头出血，嘴角也打破了，吐出来的口水都带血，而那天苑晓阳用药油帮他仔细推过的几片瘀青更是被新的伤给盖过，一片狰狞。 陆朗喘着气靠在墙边，身旁是和他一起打架的混混们，一伙人气喘吁吁。 他们把陆朗当成真兄弟来看，但其实陆朗并记不全他们的名字，会和他们混在一起不过是物以类聚、找些同样混帐的人做朋友罢了。 “朗哥今天打的特别猛，一拳放倒一个！”有人拍了拍陆朗的肩，“我看有个人连牙都被打掉了。” 陆朗扯了个笑，嘴角的血又流出来，被他随意抹去。 “那群□□的，老子看上的妞也敢把！”其中一人道，“看他们还有没有那狗胆看老子的女人一眼。” 这人正是这次打架事件的主角，他看上了一个小姑娘，然而都还没进展呢，就发现也有人对小姑娘有意思，双方都不是善类，登时结仇了。 36.第 36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苑晓阳低头向前走，陆文及罗育跟在后头一起下楼。罗育看苑晓阳面无表情, 不安地看了陆文一眼, 似是想要制止陆文这样, 但又不敢开口。 而陆文的表情一直没变, 脸上挂着看似友好的笑容, 但嘴上仍说个不停：“真的开玩笑的！你别生气！” 陆文说着转头朝罗育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说道：“罗育你帮我说说他, 怎么学霸连个玩笑都开不起！” “陆文，这样说不太好……” “就是开玩笑的！他要是不开心他也能开我玩笑呀，又没人说不行！” 罗育不知道怎么说，张着嘴略显焦急，而陆文又笑了。 两人对话时苑晓阳只是低头走着，像是没听到似的。他快步寻找陆朗，见陆朗站在店门口便直接拉起陆朗的手要走。 “怎么了？”苑晓阳在陆朗面前一直都是笑着的, 此时突然面无表情，就连陆朗这种没眼色的都知道他心情不好。 “我想走了……”苑晓阳小声道。 “谁欺负你了？” “没有……” “苑晓阳！”陆文的声音又从后头传来。 听到这声音，苑晓阳低头加快脚步, 然而他走了两步，却发现陆朗站在原地，拉也拉不动。抬头一看，陆朗的脸色十分难看。 “哇, 看看这是谁, 这不是我们朗哥吗？”陆文夸张道, “陆朗你什么时候和苑晓阳混在一起了？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陆朗猛地转身, 苑晓阳意识到他要打陆文，连忙拉住他。 “陆朗，不要！”苑晓阳抱着陆朗的胳膊直摇头，“不要……” 陆朗甩开苑晓阳的手，但也没有再动作，只是瞪着陆文看。 陆文在陆朗转身时便反射性地抬手互住自己的头，这下见陆朗竟是忍住了，不禁松了口气。而当他看到苑晓阳手足无措地站在陆朗旁边，随即又笑了起来。 “我就说你哪来的胆子这么跩，原来现在不捡废品，改傍大款了？”陆文看着苑晓阳道，“不过你也太没眼光了吧？陆朗就是个小混混，连我也不敢打，你跟着他迟早吃亏，还不如跟着我，只要你上学帮我提个包……” 下一秒，陆朗扯着陆文的领子将他整个人举了起来，陆文尖叫道：“陆朗！你敢打我我就告诉堂哥！” 陆朗的拳头举在半空中，黑着脸瞪着陆文。 陆文刚才还在得瑟，但被陆朗一瞪就怂了，小声道：“你敢在这打我，我不只告诉堂哥，还要告诉大伯。” 路旁的人都看了过来，陆朗的拳头停在那，听到他那么说，又慢慢放下。 陆文知道陆朗怕的就是那几个人，每次陆朗要打他便是抬这几个人出来挡。这次又见效了，他心中松口气，心想这招果然屡试不爽。 然而下一刻，他肚子一痛，陆朗已经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陆朗松手把他扔了，他重重摔在地上，不住干呕。 陆朗打架时向来不说话，但这次难得开了口，说道：“想让全世界知道你又挨揍了尽管说，老子满足你。” “陆朗你……” 一旁的苑晓阳已经看傻了，他看陆朗抬脚又要踢，连忙拉住陆朗，急道：“别打架！” “还轮不到你来管我！”陆朗想甩开苑晓阳，然而他才刚要使劲，低头见苑晓阳一脸着急，他顿时清醒了。 若说他这辈子最顾忌的人是他哥，那他最讨厌的人便是陆文。 他早陆文一个月出生，但从还在肚子里这个堂弟便是亲戚拿来和他比较的对象。他学习不好，性格也不讨喜，偏偏陆文学习好，人前又一套阿谀奉承的技巧玩得遛，因此明明熊得不比陆朗少，却是家里人最疼爱的孩子。 两人从小就不对盘，没少打架，但最后挨骂的向来只有陆朗一人。后来陆朗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也懒得理睬他，两人已经有好一阵子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只是今天苑晓阳也在旁边，他脑子一热，没忍住便出手了。 不过错也错了，他并没有打算此放过陆文，而是又一脚踢在陆文的肚子上，说道：“道歉，道歉老子今天就放过你。” “你……” “道歉！”又是一脚。 “好好好……苑晓阳，我错了，对不起！” 苑晓阳根本不稀罕陆文的道歉，他现在只怕陆朗有麻烦。他拉了拉陆朗的手，小声道：“……走吧，我想回去了。” 陆朗看着他，又瞥了还趴在地上的陆文一眼，最后拉着苑晓阳头也不回的走了。 两人走在街上，但气氛和半小时前已经完全不同了。苑晓阳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低头走着，而陆朗一脸阴沉一声不吭。 他一想到刚才苑晓阳拦着他就满肚子火，打架怎么了？难道他打架就不是替苑晓阳出气？不，他不是替苑晓阳出气，他就是想打陆文。但打陆文又怎么了，他就不能揍那崽子一顿？ 两人走了一段，陆朗放开苑晓阳的手，冷声道：“你倒挺能忍，被人说成这样也无所谓，你难道就这么……” 贱。 陆朗有满肚子恶毒的话能对付苑晓阳，然而他话到嘴边，看到苑晓阳眼睛微红，那个字便又忍了下来。 “你看不起我打架？”陆朗又问。 苑晓阳摇头，无奈道：“你都在想什么……” 他与陆朗说话时向来语气乖顺，可此时却是无奈而疲倦，他轻声道：“他也就耍耍嘴皮子，我也不会少块肉，只是、只是……我不想你被他威胁，不值得。” 陆朗不说话。 “你这么好，不值得因为那种人打架。” 苑晓阳很认真，陆朗明白。他心底舒服了一些，挑眉道：“那我为你打架就值得了？” “我不是这意思！”苑晓阳不知道陆朗怎么想到那边去了，连忙摇头，“我、我……那是因为你又善良又热心……你为我做这么多，我会报答你的，你太好了。” 陆朗除了善良，这次又被苑晓阳加上个“热心”属性，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过，你上次真的是为了我打架呀？你说你只是突然手痒……” “苑晓阳，你的羊毛还要不要了！”陆朗抓着苑晓阳一阵薅羊毛。 薅完了，苑晓阳泪眼汪汪地捂着头，觉得自己快秃了，急需全套毛发护理。 “没事。”苑晓阳撑着笑脸，“只是有些累，现在好多了。” 苑晓阳朝其他人露出笑脸，然而到了休息时间，他一退到店后方笑容就垮了。 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外头看不见的角落，蹲在地上将头埋进膝盖，把自己蜷成一团，今天的他是一颗没人愿意兜进怀里的小羊球。 休息时间结束，苑晓阳抬头抹了抹脸，走到前台时脸上又带上了笑容。 另一头，陆朗将脸埋在枕头中动也不动。 他的脑子中出现各种纷乱的念头，最后那些念头退去，只剩苑晓阳的脸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从他把书包扔出去到他甩上门只有短短的几秒钟，但已足够他看清苑晓阳的表情，那是一个受伤至极的表情。 他在苑晓阳替他说话之后，毫不留情地伤害了苑晓阳。他以为苑晓阳会哭，但苑晓阳没有，或是有，只是他没看到，不过这些他都不在意了。 反正他永远不可能真的成为谁的英雄，又何必在意任何人。 他就是一个没用的人，不用任何人说，他自己都明白。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有人高估了他反而令他更难堪，他宁愿所有人都默认他差劲，最好不要有人管他，就让他默默地烂在那。 手机响了，陆朗看了屏幕片刻后接起。 “朗哥，快出来！”电话那头的朋友道，“有人约架呢，快来！这次要打死那群崽子！” 陆朗沉默片刻，最后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笑。 他果然就是个打架闹事的料，他哥没有说错，是苑晓阳误会了他。 “在哪？等我到了再开始，正想揍人呢。” 那一晚，陆朗狠狠打了一架。 打的人是谁他不明白，反正在他们这群人中的规则都是一样的，兄弟们需要他们就上，就像上回他要揍那群杀马特，周强问也没问便找了一群人来。 这次对方也是狠角色，双方都往死里打。一场混战下来，陆朗打得拳头出血，嘴角也打破了，吐出来的口水都带血，而那天苑晓阳用药油帮他仔细推过的几片瘀青更是被新的伤给盖过，一片狰狞。 陆朗喘着气靠在墙边，身旁是和他一起打架的混混们，一伙人气喘吁吁。 他们把陆朗当成真兄弟来看，但其实陆朗并记不全他们的名字，会和他们混在一起不过是物以类聚、找些同样混帐的人做朋友罢了。 “朗哥今天打的特别猛，一拳放倒一个！”有人拍了拍陆朗的肩，“我看有个人连牙都被打掉了。” 陆朗扯了个笑，嘴角的血又流出来，被他随意抹去。 “那群狗日的，老子看上的妞也敢把！”其中一人道，“看他们还有没有那狗胆看老子的女人一眼。” 这人正是这次打架事件的主角，他看上了一个小姑娘，然而都还没进展呢，就发现也有人对小姑娘有意思，双方都不是善类，登时结仇了。 “喂，你那妞挺辣的，眼光不错。” “当然，胸可大了。”说话的人比了个下流的动作，一群满身是伤的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陆朗也笑了，但笑的不是别人的妞如何，而是忍不住笑自己。为了别人看上的妞死命打了一架，可他连对方长成什么鬼样子都不知道，实在好笑。 陆朗朝地吐了口血沫，心想他这样子真该让苑晓阳看看。苑晓阳怕那群杀马特，其实他也高上多少，和那些人都是一路货色。 37.第 37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苑晓阳看向四周的人, 最后又看向陆朗，说道：“我不想喝酒。” 包厢里的人年龄混杂，不少人就如同他们一般还未成年。然而大家又是烟又是酒的，根本没人顾忌。陆朗就更别说了，他从以前就在这种环境里玩, 根本不觉得哪里不对。 “不敢喝？”陆朗朝他挑衅一笑，“不会有人抓的，这店是周强家开的。” 苑晓阳还是摇头, 认真道：“喝酒了我写不下去，不能喝。” 这理由十分冠冕堂皇，比什么“好学生不喝酒”这类说词更有力，陆朗服了, 他道：“算了，那喝别的，想喝什么？调酒试试？” 苑晓阳又要摇头，陆朗眉一皱，低声道：“你再摇头我把你的毛揪秃你信不信？” 苑晓阳僵了一下，微微点头。 “喝什么！” “喝……”苑晓阳翻了翻酒单，最后欲言又止地抬起头来道，“想喝牛奶。” “啊？” 苑晓阳勇敢点头：“就要牛奶。” “你来KTV写数学, 又来KTV喝牛奶？”陆朗作为乳糖不耐受症, 向来对牛奶很抵触, 听到个奶字就能炸毛, “偏偏喝牛奶……你和我作对是不是？” 苑晓阳被扣了个锅, 无辜摇头。他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打算和陆朗坦白。他凑到陆朗耳边小声道：“让我喝吧……我想多喝点牛奶，看看能不能长得和你一样高。” 陆朗斜着眼看苑晓阳，只觉苑晓阳果然是小小一只，就连说个悄悄话都得把自己撑高点才能凑到他耳边。只是沙发上有些挤，苑晓阳自己也没发觉他的手撑在了陆朗腿上。 陆朗别过头去不自觉地揉了揉自己发热的耳朵，心想算了，牛奶就牛奶，他就当日行一善，满足一下苑晓阳的自不量力。 最后苑晓阳成功获得两大杯牛奶，边喝牛奶边作题。 陆朗自己则点了杯酒，喝酒时他也不揪苑晓阳的毛玩了，无聊地看着他写作业，说道：“你真不怕瞎啊，这种亮度也敢写。” “我就写一下。”苑晓阳眨了眨眼盯著作业本。 这话倒像是小孩子在说“我就玩一下”，听的陆朗十分不以为然。陆朗抬头看了看混乱的灯光，最后干脆掏出手机。 苑晓阳正写着，突然一道光从旁边打了下来。 他不解地抬头，就见陆朗面无表情地举着手机，手机发出的光线照在作业本上。 “看什么，写啊！” “哦……”苑晓阳赶紧低头继续写，但写了几笔又抬起头来朝陆朗笑，“你怎么这么好呀！” “闭嘴，快写。”陆朗觉得苑晓阳实在太麻烦了。 有了光线后苑晓阳舒服多了，轻轻松松又写了几页。 他边喝边写，当他把最后一口牛奶喝完的同时，也顺手把本子阖起来。 “不写了？” “不写了。”让陆朗一直举着手不太好意思，苑晓阳把陆朗的手压下来，又抓过来揉了揉，“辛苦你了。” 陆朗一脸冷酷，心想苑晓阳怕是误会什么了，他不过是手机玩腻，随便找点事情打发时间罢了。 包厢里感官刺激太多，苑晓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问了陆朗后才知道距离他进来已经过了四小时。 苑晓阳揪揪陆朗的手，说道：“我想走了。” “你不是说今天不用兼职吗？” “是不必兼职，但我还是……不大习惯。”苑晓阳不好意思，“你继续玩吧，我先走了，你再帮我和吉祥说一声。” 陆朗倒是看不出来苑晓阳有什么习不习惯的问题，苑晓阳几乎从头到尾都在写作业，就算说话也是朝着他说的，和在他家时没有两样。然而他也不说什么，只是站起来道：“那就走吧。” 陆朗领着苑晓阳，自己走在前头开路。 先前苑晓阳走进沙发时一路又是闪躲又是道歉的，然而陆朗不同，他还没到大家就自动把脚给收了，那些没注意到他的人则是直接被陆朗一脚踩了上去。 “操……啊，朗哥。”被踩了一脚的人正要骂，看到是陆朗便又笑了起来。 陆朗斜眼看了对方一眼，而后一句话也没说便走了。苑晓阳终于明白什么叫“狐假虎威”，他光是跟在陆朗后头，那些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苑晓阳跟着陆朗离开KTV，来在店门口便打算和他告别。 然而陆朗却是迳自走了，走了一段后回头不耐烦道：“你站那干吗？” “啊？”苑晓阳傻傻跟上，“你不回去吗？” “闷死了，谁呆在那里谁傻子。” 已是傍晚，夏日傍晚的天气微凉，微微的风吹在身上很舒服。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街上，走在前头的陆朗手插在兜里一脸无聊。他腿特长，走一步苑晓阳得走两步才跟得上，苑晓阳稍慢了一点便被落在后头。 陆朗就连背影都是帅的，宽肩窄腰大长腿，随便一个动作都带着少年特有的帅气。苑晓阳看着陆朗的背影不禁心生向往，想着自己要是能像陆朗那样就好了。 “你要去哪？”苑晓阳加快脚步跟上，抬头看着陆朗。 “凭什么得告诉你？”陆朗道，“你要回去就自己回去，别老跟着我。” 苑晓阳嘿嘿一笑，乖乖跟在陆朗身边。 陆朗其实没什么目的，只是随意走走。 他瞥了眼身旁的苑晓阳，却也没放慢脚步，还故意走快了点。看苑晓阳跟得辛苦，得逞地笑了。 “陆朗……你腿真长。”苑晓阳跑得哼哧哼哧，很累。 “是你腿短。”陆朗走得更快了，“走快点，短腿羊！” 陆朗继续向前走，就是想遛苑晓阳，他看苑晓阳小跑着跟上的小样子就觉得自己能遛苑晓阳一整天不带歇的。 “你都几岁了？我看你是长不了了。”陆朗哼了一声，“想和我一样高？做梦。” 苑晓阳没回他，陆朗又走了一段，见苑晓阳还是没回话，隐约觉得自己刚才说那话说的似是……有点不好听。 当然他不在意，只是一想到苑晓阳委屈巴巴的样子就烦，随口补了一句：“当然你多喝牛奶还是有救，至少能再长个一公分……苑晓阳，你听到没？苑晓阳！” 陆朗回过头，身边早已不见苑晓阳的踪影。 遛羊遛到羊都丢了，陆朗十分失职。 如果单纯是走散了那就罢了，然而陆朗一想到苑晓阳那乖乖小小的样子，便立马联想到一头小羊被人抓着蹄子塞进布袋里捉走的样子。 想到这陆朗的身体已经动了起来，快步往回走。 然而才往回走了几步，他便看到苑晓阳站在书店前，手上捧着本书正在翻……他有股薅羊毛的冲动。 “苑晓阳！”陆朗一把揪起苑晓阳，“你瞎跑干吗？” 苑晓阳被从后领揪起，无辜地看着陆朗道：“你不是……让我别跟着你……想回去就回去吗……” 陆朗一句话被噎住，狠狠瞪了苑晓阳一眼。 苑晓阳瑟瑟发抖，明白陆朗可能真的要把他薅凸毛了，小声道：“我错了，我不回去了……你陪我逛下书店好不好……” 陆朗瞪着他一声不吭。 “求你了……你最好了……” 陆朗还是瞪着他，接着哼了声将他放下，头也不回地走进书店。 苑晓阳赶紧跟上，在陆朗旁小声道：“我就是想来看下辅导书，刚才写题时有一题不太明白。” “很快的，一下就好。”苑晓阳拉拉陆朗的手，“你等我一下。” “随便你。”陆朗甩开他，用下巴一点，让他自己去找。 苑晓阳明白陆朗要等他，嘿嘿一笑，开心地找辅导书去了。 这间书店很大，光是参考书便占了一层楼，苑晓阳来到二楼摆放高二辅导书的地方。 书店很安静，但苑晓阳无论是在书店还是KTV里都一样，一翻开书便进入另一个世界。他翻找了几本，找到自己需要的书后便静静看了起来。 “苑晓阳？”突然有人轻声喊道，那人喊了一声见苑晓阳没反应，又轻轻拍了下苑晓阳的肩。 苑晓阳吓了一跳，转头看到对方后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点头道：“好巧，你也来了。” 来人戴着副眼镜，矮胖身材，一脸标准的书呆子长相。 他叫罗育，是苑晓阳高一的同班同学，升上了高二仍是同班。苑晓阳和他说熟不熟，多半是罗育来找他说话，说的都是课业上的话题。 罗育看苑晓阳背著书包，问道：“你去补课了？” 苑晓阳摇头道：“没有。” 罗育也背著书包，说道：“我也没有，我整个暑假都在玩，连书都没有翻开过，开学一定很惨。” “哦，那你多看书呀。”苑晓阳和他没什么话聊，低头又看向手上的书。 罗育见苑晓阳在看辅导书，连忙凑过去看，问道：“你要买这本？” “我就随便看看……” “下学期的辅导书你买了没？买了哪本？”罗育像是怕苑晓阳说谎似的直盯着苑晓阳的脸看。 苑晓阳被看的不大自在，略为困窘地笑道：“应该不会买吧。罗育，我看得差不多了，想先走了。” 苑晓阳把书放回去便想去找陆朗，然而书才刚放下，又有人喊了他。 “这不是苑晓阳吗？”来人即使在书店里也敞着喉咙说话，“你今天不用去捡废品吗？” 苑晓阳完全不想转过头去。 然而苑晓阳自己舍不得买，也不想花陆朗的钱，加之刚才出了周强那事之后更是忌讳，坚决不要。最后陆朗没办法，干脆叫苑晓阳舔几口冰棍。 “我不吃行吗……” “没得商量，就这样。” 苑晓阳只得接过冰棍，乖乖地舔了舔。 “多吃点，吃完了再买。” 苑晓阳又舔了两口。这冰棍是柠檬味的，酸酸甜甜，吃得苑晓阳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眯着眼睛看陆朗，见陆朗也正看着他，怕他少吃了几口似的监督着他。 和陆朗相处了这段时间，苑晓阳也渐渐摸清陆朗的性格了。他发现只要是陆朗吃东西时他在旁边，陆朗便会想给他买一份，就算他不要，也会威逼利诱地分他吃一口，就像怕他没得吃难受，又怕他想吃而不敢开口似的。陆朗虽然看起来谁都不放在眼里，但在这种地方却又十分在乎别人的感受。 苑晓阳不爱占别人便宜，因此陆朗这习惯让他挺头疼的，然而同时的，他也感受到陆朗是真心把他当朋友，否则不会这么对他。说到底，他还是挺感谢陆朗愿意这样对他。 只要陆朗不要老是威胁说要拔他的头发就好。 “不吃了。”苑晓阳把冰棍递回去给陆朗，陆朗又问了一次，确认他真的不吃后才把冰棍一口塞进嘴里，叼着根棍子继续闲晃。 “对了。”陆朗突然想到件事，把冰棍从嘴里抽了出来，“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八月多。” “几号？” 苑晓阳不大想说，但又没什么理由不说，只好小声道：“八月三十一。” “八月三十一？”陆朗惊了，“你这么小？” 入学日期是九月一日，九月一日生的人是年级里年纪最大的，而八月三十一日生的人则是年级里年纪最小的。陆朗看着长不高的苑晓阳，说道：“原来你长这么矮是因为年纪小。” “嗯……” “那你生日也没几天了，想要什么礼物？” 38.第 38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哦……” 陆朗烦躁，明天是一个朋友的生日, 邀他去一起庆祝。他和这朋友虽然不像和唐吉祥、周强那样老混在一起, 但交情还算不错，不参加说不过去。 “你真没空？”陆朗不死心又问了一次。 “没空。”苑晓阳停笔看他, “你想干吗？” “要给人庆生。” “那你去呀。” 陆朗自然是不会承认你不陪着我去我心里没底, 只是臭着脸哼几声，一副多哼几声苑晓阳就会突然播出空来似的。 苑晓阳被他哼得无奈，说道：“你不想去就别去。” “我想去。” “那你去。” 陆朗又哼哼，两人鬼打墙了好一会, 最后苑晓阳还是不去，只是他答应陪着陆朗出门买礼物，陆朗这才勉为其难地接受。 第二天, 苑晓阳到了商场。 今天他依旧穿着陆朗所说的“好学生”装，一件干净的白色T恤，一件黑色长裤, 在配上他的书包，就彷佛刚从补课班下课、无意路过商场的好学生。 他和陆朗约在了商场门口见，可到了商场他才明白，商场的门不止一个，有好多个入口，他根本不知道该在哪个门口等。 他没有手机, 也不知道怎么和陆朗联络, 只能傻站在那。 等了一会, 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 苑晓阳心里越来越着急，犹豫片刻后决定去找找。 八月尾巴的商场全是来告别暑假的学生，从大学到初中，一堆年轻人三两成群。 苑晓阳独自一人走在人群中，他不知道该如何找起，只能绕着商场外围一路东张西望，想找到那个高大英俊的身影。 这一带全是商场，商场与商场间的人行道上有商家活动，还有街头艺人在表演，人潮不比商场里少。 苑晓阳看着大家都跟着朋友，就只有他一人无头苍蝇似的找着，心里越发着急，也越发害怕。既怕真的找不到陆朗，又怕陆朗找不到他而生气。 迎头走来几个初中生，初中生们正和对方打闹着，完全不在意旁人的眼光，时不时还要追着对方打一段，惹得旁人看到他们便绕路。 然而苑晓阳正到处想找陆朗，没有留意到他们正朝着自己的方向来，走着走着竟是与其中一个正追着人跑的初中生撞上了。 初中生跑得太快，苑晓阳连声音也来不及发便被撞得跌倒在地，那撞到他的初中生也跌了一交，摔在旁边。 “你挡在那干什么？”初中生回过神来后不悦地朝着苑晓阳抱怨，“走路不看路！” 苑晓阳被撞得眼冒金星，根本没办法回他。混乱之中，苑晓阳依稀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朝着他走来。 他再努力一看，果然是臭着张脸的陆朗。 陆朗生气了，苑晓阳一颗心提了起来，再无心去理会那个初中生。 “眼睛长在屁.眼上了是不是？”陆朗还没走近便厉声骂道，苑晓阳以为陆朗骂的是他，吓了一跳。 “对不起……”苑晓阳小声道。 然而陆朗继续骂了，但是朝着他身后的那个初中生骂：“这么爱跑怎么不上奥运跑，在这瞎跑找揍是不是？” 陆朗帅是帅，但人高马大的，黑起脸骂人时压迫感十足，那初中生被他那么吼了两句，本来还想耍赖，顿时连句话也不敢说，灰溜溜地跟着同伴跑了。 周围的人全都注意着他们这边的动静，陆朗阴沉地朝周围看了一圈，众人瞬间挪开视线。 事情发生得很快，也结束得很快，短短几秒钟便结束了，苑晓阳还来不及爬起来，一脸茫然地坐在地上。 “傻子啊！”陆朗看苑晓阳一副可怜样，拍了下他的头，低声道，“你也不看路，遇到那种熊孩不会闪着点。” 苑晓阳知道自己也有错，沮丧地低头。 “蠢羊，摔疼了没？我看看。”陆朗抓起他的手一阵检查，见只是红了一点后又放下，“还行，没伤，你脚疼不疼？” 苑晓阳摇头。 陆朗拉着他站起来，看他的表情和挨骂的小孩一样，有些无奈：“又没骂你，委屈什么。” “你刚才不是骂了吗……” “我骂你什么了？我不就是……”不就是关心你吗？陆朗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只是哼了两声，伸手揪了揪苑晓阳的毛发，“是谁说我温柔善良的？我这不就挺温柔善良的？” 苑晓阳的书包被刚刚那么一撞掉在了地上，陆朗为了表示自己的温柔善良，随手帮他把书包拎起来。 然而才一拎，就听“哗啦”一声，书包竟是裂了，书从底部全掉了下来。 苑晓阳：“……” 陆朗：“……” “你这包也太烂了吧？”陆朗尴尬。 “底部缝过了，可能刚才被撞到，裂了……”苑晓阳也很尴尬。 陆朗回头，刚才那群初中生早跑得不见踪影。他道：“算了，你用我的。”陆朗把自己的包扔给苑晓阳。 苑晓阳一看那个包是名牌的运动背包，连忙摇头，说道：“书我抱着就好。” 陆朗瞪了苑晓阳一眼，苑晓阳一抖，连忙点头。 陆朗满意，殊不知刚才自己的表情超级凶。 虽然说陆朗要苑晓阳陪他买东西，其实他早已想好要买什么，现在就只是瞎逛。 他路过某家服饰店，突然停下了脚步。苑晓阳跟在他屁股后面走，他一停下就撞在他身上。 陆朗回头瞪了他一眼，拉着他进了店里。 “你要买衣服？”苑晓阳糊里糊涂地被拉进去，跟着陆朗在里头绕来绕去。 陆朗不说话，只是拉着他到处找，找了一阵陆朗停下脚步，拿了一套衣服递给苑晓阳道：“你试试。” “啊？”苑晓阳看到架上的价格后立刻摇头，“不要。” 这店是平价品牌，对大众来说价格亲民。然而对苑晓阳来说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他一整年都不一定会买件衣服，向来是衣服小了、再也穿不了了才会在菜场买件，根本没想过要来商场买。 “让你穿你就穿。” “不买就别试了吧……” “我买行了吧。” 苑晓阳还是摇头，陆朗皱眉道：“你刚才撞我我还没跟你算帐呢，你想被当众揪毛是不是？剃毛秀？” 苑晓阳再次被恐吓，只好抱着衣服进了试衣间。 试衣间里，苑晓阳无奈地看着也挤了进来的陆朗，但陆朗一脸理所当然，就想跟他挤在小小的更衣间里。 苑晓阳无语，只好开始脱衣服。 陆朗倚在门上看他，脸上带着恶趣味的笑容。 这店里已经开始卖秋装了，陆朗给苑晓阳拿的衣服不是什么日常衣服，而是一件毛茸茸的上衣，还有一件毛茸茸的裤子。 他刚才在橱窗里看到这衣服时就觉得适合苑晓阳，觉得苑晓阳不试一下过意不去。 苑晓阳的皮肤很白，脱掉衣服后到处都白嫩白嫩的，就像个小雪人，陆朗伸手掐了他一把。 “哎！”苑晓阳控诉地看了他一眼。 “换呀，看我干吗？”陆朗还是一脸理所当然。 苑晓阳无可奈何，只好继续换衣服。 他先换上裤子，最后再把那毛茸茸的衣服从头上套了进去，换好后顶着一头乱毛无奈地转过来面向陆朗。 陆朗一看，露出一个得逞的笑。 陆朗拿的衣服的尺寸比较大，穿在苑晓阳身上宽宽肥肥地叠在一起，上衣和裤子间看不出界线，就像穿了连身服。 那衣服是奶白色的，由短短卷卷的毛构成，就像羊毛一般。搭配上苑晓阳的卷毛和小小的委屈的脸，画风完美地融合。 “简直是绵羊成精了。”陆朗满意地下了评论，“咩一声听听。” 苑晓阳很狼狈，陆朗也没好到哪去，不只一身湿，衣服上还沾了不少泥。 陆朗一抹脸上的水，转头朝一旁看去，只见那群杀马特早就跑光了，只剩下围观的群众。陆朗有火无处发，朝众人瞪了一眼，没好气道：“看什么看？看戏啊？” 众人一哄而散。 一旁苑晓阳还咳个没完，肺都快咳出来了。陆朗直接在他背上打了一拳，苑晓阳给一拳打趴了，却也又吐出一口水，终于觉得好了些。 但陆朗不晓得，看他趴在那动也不动，心想自己这下似乎打得有些重了，伸出手指想戳他一下。 “谢、谢谢……”苑晓阳突然小声道，“谢谢你……昨天……还有今天……” “谢什么谢？”陆朗瞬间缩回手，“谁想帮你？你怎么这么麻烦？遇到你没件好事。” 陆朗烦躁地站起，想想把苑晓阳也拉了起来。 苑晓阳又想道谢，但一开口又咳了起来。陆朗浑身上下都在滴水，一肚子火，但看苑晓阳咳得脸都红了，可怜兮兮，顿时也没了脾气。他随手在苑晓阳的背上又拍了两下，说道：“你没事别在街上闲晃，快回家。” “不行，还有事。” “还能有什么事？都快死了还有什么事这么重要？” “要上家教……” 陆朗第一次见到这种五分钟前差点死掉，捡回一条命后还能记着要学习的人。要是其他人，陆朗肯定要嘲讽了，但遇到苑晓阳这种货真价实的乖乖牌，陆朗却有种面对外星人的感觉，既觉得莫名其妙，又觉得该尊重，毕竟生平头一次遇到外星人，给吓死了就不好了。 他的语气难得平缓，说道：“那你打电话请假。” “我……没手机。” “我借你。” 陆朗难得热心，但当他习惯地伸手到兜里掏时，却什么也没掏到。 “我操。” 一分钟后，陆朗拿着屏幕碎了一角的手机面色铁青。刚才他急着下水，随手将手上的东西一扔就不管了，结果他记着别让手机进水，却忘了手机刚到手，膜都没贴。 苑晓阳虽是不知道陆朗在找什么，但刚才一直乖乖跟在陆朗屁股后面。这下他见陆朗黑着脸不住用手指摩挲着摔碎的那一部分，也大概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苑晓阳自责，连忙道：“我赔你一个吧。” 他从来没手机，也不晓得手机保修或是换屏幕之类的事，只想着陆朗既然是为了帮他把手机弄坏了，那他就是该赔，不管多少钱。 然而陆朗却冷声道：“不用，不需要。” “要的！你是为了帮我才……” “我没有想帮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 苑晓阳第一次遇到陆朗这种性格的人，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沟通，只好小声道：“我会赔你的。” “说不用就不用，拿去，打电话。”陆朗黑着脸把手机递给他。苑晓阳没有接，说道：“不浪费你的电话钱，他们就在前面的店里……我想我还是去上课比较好……” 苑晓阳指了指湖边的咖啡店。平常湖边的微风十分宜人，然而此刻吹在湿透的身上，那风便一点也不宜人，只剩渗人了。苑晓阳被风吹得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浑身缩了一下。 陆朗一脸看到外星人打喷嚏的样子，无言道：“不学习会死？你和老师请假。” “可是……我就是老师。” 陆朗这下终于明白苑晓阳指的家教是工作非而非学习，但这热爱工作的情操也是陆朗第一次见了，仍是完全无法理解。 “所以我还是去上课……哈啾！” 陆朗一声不吭，直接拉着苑晓阳朝咖啡店的方向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咖啡店。 浑身湿透的他们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同样地，当苑晓阳停在某张桌前，原本正在嬉闹的两个小学生见到两人也顿时静了下来。 “老师你掉到湖里了？” “嗯……” “老师你好笨哦！” “对……” “大哥哥也掉到湖里吗？”小学生不知死活地朝陆朗哈哈笑，“你和老师一样笨。” 陆朗：“？？？” “你们误会了！”苑晓阳连忙澄清，“是我不小心掉到湖里，这位大哥哥救了我，大哥哥很善良，你们不要这样说。” 陆朗：“？？？？？” 陆朗有生之年第一次被称赞“善良”，不禁愣了，想不出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苑晓阳误会的事。 他静静看着苑晓阳，想知道这人到底是瞎了还是傻了。 “老师，今天放假好不好？你快点回家，不要上课！” “不好意思，今天得停课一次了，下次再补回来，老师请你们吃点心。” 苑晓阳与孩子说话时脸上一直带着温和的笑容，那是陆朗身边的朋友不曾有过的表情，陆朗自己也没有过。遇上这种事还笑得出来，陆朗越发觉得自己和苑晓阳不是同一个物种。 但这到底是什么物种呢…… “也请你吃。”苑晓阳转头朝陆朗道。 “不吃。”陆朗立刻挪开视线。 夏天里咖啡厅空调强，苑晓阳站在那吹了一阵风，忍不住低头又打了个喷嚏。打完喷嚏了，也请完假了，苑晓阳乖乖抬头看陆朗，像在等陆朗发号施令。 “看什么？回家去。”陆朗出了咖啡厅后见苑晓阳还跟在后头，无言道，“别跟了，回家！要我说几遍。” “那……我走了。”苑晓阳朝陆朗点点头，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又说了一次，“开学的时候，你的手机我会赔的，点心也请你吃……还有，谢谢你。” 陆朗冷着一张脸，苑晓阳朝他笑一笑，转身走了。 身边的人终于走了，憋了许久的陆朗打了一个喷嚏。 他随手把湿透的头发一捋，烦躁地吐了口气。刚才他叫苑晓阳回家，其实他自己也想回家，要是给被朋友们看到他现在这样子，肯定得被笑到开学。 “陆朗！！！” “……” 陆朗装作没听见，径自低头走。 “陆朗陆朗陆朗！”后方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一只手在陆朗肩上用力一拍，“没听见我喊你？” 来人一身潮牌，嘴里咬着口香糖，一脸痞样地打量着陆朗。 此时又是一人从后头走来，这人身材高壮，一副凶样，朝着身旁的人骂道：“瞎嚷嚷什么，喊这么响全世界都听见了。” 前者是唐吉祥，后者是周强，两人是陆朗从小的玩伴。 三人的性格不一，唐吉祥爱玩爱闹，周强爱打架爱飙车，而陆朗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要是一般情况肯定混不到一块去。然而三人的父母都是好友，他们凑在一起玩，无论捅出什么娄子也不会被骂，久而久之便习惯凑在一起鬼混了。 当然他们也不是毫无共通点，否则也玩不起来。那唯一的共通点便是“人傻钱多”。 傻是真傻，三人包办了A中的年级倒数前三；有钱是真有钱，明明傻出天际了也硬被用钱塞进了这所重点高中里。 总而言之，陆朗对这两个朋友只有两字评价：损友。 “哇，朗哥你迫不及待跳下去游一圈回来了？” 陆朗给他一个白眼。 唐吉祥也不是不怕陆朗，就是少根筋，完全感觉不到陆朗的火气，继续道：“你再去游一圈给我看看。” “闭嘴。”陆朗抬脚就踹。 “刚才救人的是你？”周强道，“刚才听说有人掉湖里，是你救的？” “看不出来，英雄救美啊。”唐吉祥又凑了回来。 “救个屁美，男的！” “男的你还救，这么善良！” 陆朗又想起苑晓阳刚才也说他“善良”，嘲讽地勾起嘴角笑笑：“日行一善不行吗？我现在日行一善。” 唐吉祥和周强同时露出嫌弃的表情。 “扯吧你，还划不划船？” “划？不划了，想揍人。”陆朗瞬间收起笑容，一脸阴暗，“有好多人等着我揍呢。” “那肯定是好吃了。”自家的饺子被接受了，苑晓阳忍不住得意地弯起眼睛笑。 陆严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吃着。 苑晓阳对这个大哥哥有些怕，看他吃得面无表情，想问他合不合胃口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他纠结片刻决定还是问问，然而正要开口，就见陆严犀利的视线突然落到了他身上。 “！”苑晓阳反射性地缩到陆朗身边，陆朗才刚把一颗饺子塞进嘴里，见苑晓阳往他身边一靠，什么都还没弄明白便直觉地抬头瞪向陆严。 没人说话，但气氛在刹那间已经变了。 “饺子挺好吃的，谢谢你。”陆严开口。 苑晓阳：“！！！” 陆朗：“？？？” 苑晓阳听到自家的饺子被夸奖了，人还缩在陆朗身边便傻呼呼地笑道：“太好了，我舅舅知道了一定很开心，下次我再带一些来。” 陆严点点头，伸手又夹了一颗饺子。 短短时间，气氛又变了。 陆严不知道在想什么，苑晓阳见饺子得到大家的肯定正傻乐着，而陆朗则是脸色不佳，似是不开心苑晓阳和陆严的互动，但也没有说什么。 苑晓阳煮了六十个饺子，平均一人二十个。但陆严吃了十来颗便停下筷子，而苑晓阳下午还要上家教，他家教的那户人家会准备点心，因此也不准备吃太多。 39.第 39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苑成蹊是苑晓阳的舅舅, 今年二十一，只大了苑晓阳五岁。 五岁的差距和一般兄弟没有两样, 但他爹死了，只有一个卖命工作养着两个孩子的妈，所以当他同母异父的十四岁姐姐不知和谁偷偷生下孩子便跑了后，五岁的苑成蹊只能学着照顾小外甥。 那时候他自己也是一个娃娃, 但当别的孩子都出去玩耍时, 他便得抱着小小软软的外甥, 哄他睡觉, 喂他吃奶，妈妈忙得没空回家时他还得给小娃娃洗衣服。 等他再长大点, 他妈病了，家里又欠了债，他只能放弃学业赚钱养家。 苑成蹊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大写的悲剧，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外甥很优秀, 从没让他操心过，除了那几次小娃娃病了, 他抱着小娃娃两人无助地哭成一团以外, 否则关于苑晓阳的回忆都是骄傲的。 当然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好多了，他妈过世后他不再需要负担医药费, 而苑晓阳从初中起便开始兼职贴补家用, 到了高中甚至连学费也没让他掏过一毛, 现在他只需把债务还了, 还清后便能开始过上自己的日子。 但这条路很长, 现在他一个人做着三个人的工作，老是在上大夜班，就连家都很少回，今天能在这时间出现在家里还是这一个月以来的第一次，一回到家直接趴地上睡了。 苑晓阳不敢打扰舅舅，乖乖在自己屋里写了会作业，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轻手轻脚地出来做饭。 晚上八点，苑成蹊被香醒了。他一头毛躁地坐起，朝着苑晓阳咕哝道：“咩宝，我饿了。” “一会就好，我切个葱花。” “今天吃什么？” “就煮了个面，家里没东西了。” 苑晓阳快速把葱花切好洒在面上，片刻苑成蹊的面前出现了一碗卖相很好的面。纤白的面干干净净地泡在微黄而澄澈的汤里，一旁几片翠绿的菜叶摆得整齐，菜叶边还打了一颗圆润可爱的水煮蛋，蛋黄半熟，只要一戳就能流出金黄的蛋液。 “我家咩咩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苑成蹊捧起碗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这味道简直能开店了。” “这汤是你熬的，我就煮了个面。”苑晓阳笑道。 “还煮了个菜、煮了个蛋，很了不起了。”苑成蹊满口的面，“你也吃！别饿着！” 苑晓阳也给自己盛了一碗，甥舅两人坐在狭窄的客厅里吃着面。 除了一开始苑成蹊说了两句，两人吃面的时候不大说话，安安静静地吃着面。 “咩宝，来给舅舅按按。”吃完饭后苑成蹊洗了个澡，洗完后便瘫在床上，连喊都有气无力。 苑晓阳正在洗衣服，听到舅舅一喊便把手上的东西给放下，边擦手边进屋。 “腿酸……腰酸……手酸……哪都酸，求咩宝师傅捏捏。” “来咧！” 苑晓阳爬上床，哼哧哼哧开始帮舅舅按摩。 没一会，苑成蹊舒服地直哼哼，整个人都软了。他边享受着咩宝师傅的按摩手艺，边关心自家的咩宝师傅：“最近学校怎么样？分班了没？” “前几天返校才知道分班，分到一班去了。”苑晓阳边按着苑成蹊的背边道，“老师还发了成绩单，这学期是第一名。” 苑成蹊嘿嘿笑出声来，得意道：“我家咩咩太棒了，果然像我一样聪明！奖励乖咩考第一名，舅舅给你买礼物！” “不用了，考第一名有奖学金拿，你的钱留着以后开店。” “没关系，舅舅给你买手机。” “不要手机，手机影响学习。” “那换个别的，一定要给你买点东西。” 苑晓阳想了想，最后凑到苑成蹊旁边小声说：“你给我买点钙片吧，今天我朋友说我长不高。” “……你哪个朋友这么傻逼。” “他才不傻！他人非常非常好！”苑晓阳赶紧为陆朗说话，“而且他长好高，比我高一颗头，比舅舅也高。” 长得不比苑晓阳高多少的苑成蹊膝盖中了一箭，小声哼哼：“批准了，买钙片，我们咩宝要长的比他高，高他两颗头。” 高陆朗两颗头的得两米多高了，苑晓阳一想到便傻傻笑了起来。 说到陆朗，苑晓阳满肚子话迫不及待地想和苑成蹊说，他道：“返校那天我认识了一个新朋友，他叫陆朗，他是我看过最帅的人！” “……比你舅舅帅？” “他最帅，舅舅最英俊！” 苑成蹊勉强接受。 苑晓阳把那天陆朗在暗巷里救了他的事告诉苑成蹊，想让苑成蹊明白陆朗是多么一个大好人。然而苑成蹊听了却是爬了起来，皱眉道：“你被欺负了？” “啊？” “你说你被勒索？”苑成蹊拉过苑晓阳的手，紧张地检查，“有没有受伤？你怎么不和我说！” 那天拉扯时留下的伤痕在上臂，被袖子遮住了。苑晓阳怕被看见，急忙把手收回来，说道：“没有受伤！都还没开始陆朗便过来帮我了！我就站在旁边看而已，反而是陆朗受伤了。” 苑晓阳撒了谎，更不敢说自己还差点溺死，他眼神乖乖地看着苑成蹊道：“你别担心，我真没事。” “真没事？” “真没事！”苑晓阳挺起小胸脯，表示自己很健康。 “没事就好，吓死我了。”苑成蹊这下才松了口气，“你从小就乖，有什么事都不说，我就怕你被欺负了也自己一个人忍着。” 苑晓阳咧嘴笑的傻呼呼。 “话说回来，陆朗真是一个好同学。你说他受伤了，严重吗？” “瘀青，我帮他用药油按了。” “那就好，下次你把他叫来，我做好吃的请他吃。” “好！” 陆朗这朋友得到舅舅的认可，苑晓阳十分开心，继续告诉舅舅陆朗有多帅、多善良又多聪明，是个超级好人。 苑成蹊听着，脑中想像的陆朗渐渐成为一个英俊而品学兼优、谦恭有礼的模范生。 城市另一头，正在酒吧里喝酒的陆朗打了个喷嚏。 “哇，傻子也会感冒啊？”唐吉祥诧异道。 “放屁！”陆朗面无表情地一抹脸，“肯定是有人想我了。” “这么好，有人暗恋你。” 陆朗不说话，对着瓶口又喝了一口，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苑晓阳仰着头看他的样子。 他心想，要是苑晓阳这家伙敢偷偷想他，那就别怪下次见面他薅秃那头小羊的羊毛了。 苑晓阳把陆朗留在店后头便开始工作了，陆朗低头吃着那杯热腾腾的豆浆红豆汤，饿了一天的胃终于暖了，连带着整个人从里到外一阵温暖。 陆朗抬头看着正在工作的苑晓阳，距离关掉还有约莫一小时，但生意仍是很好，苑晓阳一回到岗位便东奔西跑着忙个不停。 正在值班的人总共三个，苑晓阳是唯一的男生。苑晓阳作为一个小个子其实不比另外两个女孩高多少，但他主动承担了所有粗重的工作。 只见一会他双手提着两大袋满满的饮料往隔壁的烧烤摊跑，一会回来冰块没了，又跑到后头制冰机那装了一大桶的冰块，哼哧哼哧地要扛回去。 那装冰块的大桶很沉，苑晓阳一下没提起来，又提了一次。 陆朗起身要给他搭把手，然而他才刚站起来，苑晓阳便知道了他的意图，忙道：“我行的，你休息。”说完努力扛起桶子往前面去了。 陆朗看他故作强壮的样子，忍不住想笑。 人来人往，很快便到了关店的时间。 奶茶店的卷闸门放下一半，其中一个店员今天不必关店便先走了，另一个店员开始算帐，苑晓阳则负责其他杂务。他要处理没卖完的茶，要洗各种杯子锅子，要洗地板，还要帮忙整理原料。 他把今天下午送到的货一一收好，又扛着一大箱还没煮过的茶叶想往架上塞。然而人太矮，架子太高，他踮起脚尖也放不上，只好作罢去找梯子。可他还没收回手，忽然便觉手上一轻。 他仰头往后看，便看陆朗面无表情地替他把箱子往架上塞。 “这个我来就好，你再等我一下，一会就能回家了。”苑晓阳后仰着头朝陆朗道，毛茸茸的头发蹭在陆朗的胸膛上， 陆朗低头看他一脸傻呼呼，也不回应他说的话，只问：“这些都放架上？” “我来就好！” “看来是都放架子上了。”陆朗把几个箱子轻松放到架子上，他人长的高，放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就是抬下手的事情，不能更简单了。然而放完了，就见苑晓阳双眼闪亮亮地看着他，一脸崇拜。 就是这么容易崇拜他才会把他当英雄看，蠢小羊。 十点半，苑晓阳为商铺关好门，朝陆朗笑道：“回家。” 夜晚的街道仍有不少人，夏夜的风吹在身上十分凉爽，两人缓缓走在街道上。 “冷不冷？”苑晓阳抬头问他。 “不冷。”陆朗说话也不抬杠了，老老实实回答。 今天陆朗一身名牌运动服上全是昨天留下的痕迹，有灰，有血迹，还有几个地方已经破了。他总是帅气的出现在苑晓阳面前，这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 40.第 40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陆朗果然很凶狠, 他沉着声问道：“你怎么不吃？” “吃什么？” “你看不见桌上有什么？”陆朗抬高声音, “吃！我让你吃！” 请人吃蛋糕倒像是逼人吃蛋糕，苑晓阳战战兢兢地伸手端起蛋糕, 小口小口赶紧吃, 怕慢了一点陆朗又要生气。 小羊就是应该端着小盘子拿着小叉子吃小蛋糕, 陆朗看得很满意, 不禁冷笑了声。 陆朗坐到苑晓阳身边，撑着头看他, 问道：“刚才怎么不吃？” 苑晓阳满口草莓，赶紧吞下后回答：“我以为那是你的” “是我的我放在那里不吃干吗？当展示？” “退冰啊吃太冰对身体不好。” 苑晓阳说得很有道理，陆朗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 苑晓阳见陆朗若有所思, 以为陆朗想吃, 便小心叉起一块蛋糕朝陆朗的方向送，问道：“你吃吗？” “不吃。”陆朗别过头。 “真不吃？” 陆朗看苑晓阳被拒绝又要委屈巴巴，烦躁道：“我不能吃奶, 说没说过？” “……” “不能吃奶……制品。” “乳糖不耐症吃了牛奶会怎么样？” “会……”陆朗正要回答，最后却又改了口, “会想揍你, 别问了, 快吃。”毕竟他是一个流氓, 肚子疼、拉肚子这种事情是不存在他的生命中的。 “哦。”苑晓阳把蛋糕塞嘴里，又低头叉了个草莓重新给陆朗送过去。陆朗见他还来, 犹豫片刻后臭着脸张嘴吃了苑晓阳喂来的草莓。 虽然被陆朗虎视眈眈地盯着, 但吃完蛋糕的苑晓阳很满足, 而陆朗亦是心情不错，觉得昨天的事算是扯平了。 陆朗火气大，夏天在家通常裸着上身。反正他身材好，才十七岁已是腹肌、人鱼线具备，丝毫不怕人看，就连在苑晓阳面前也大剌剌地裸着。 苑晓阳昨天一直低头写作业，今天有了吃蛋糕的空档，总算看清楚了陆朗身上的伤。除了脸上和背部的瘀青，陆朗的腰上、手上也有瘀青，全是上次打架留下来的痕迹。 苑晓阳道：“我带了药油，我帮你揉揉好吗？” 陆朗随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手上的伤，又打量着苑晓阳。苑晓阳道：“揉揉会好些，不然就这样放着得等好多天才好，我怕你疼。” 陆朗不屑道：“嗤，我是怕疼的那种人？” 虽然是这么说，但陆朗还是往床上走去，同时心里想着，一拒绝苑晓阳又要一副可怜样，他就当作日行一善让苑晓阳报恩，省得烦心。 俨然忘了自己那天疼的在浴室里跳个不停的样子。 不过苑晓阳不知道陆朗的心思，他一听到陆朗答应，立刻笑了起来，掏出药油就跟着陆朗到了床边。 “你先趴下。” “你行不行啊？” “我在家常帮我舅舅按摩，相信我！” 可能因为苑晓阳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也可能因为陆朗对苑晓阳有莫名的信心，陆朗就这么放松地趴在床上等着苑晓阳为他按摩。 苑晓阳跪在床上，哼哧哼哧地双手抹上药油在陆朗背上又揉又按。药油有些刺激，但陆朗忍了，说道：“大力点，没吃饭？” 苑晓阳加大力道，陆朗觉得舒服了，哼哼两声表示还满意，心想苑晓阳果然没骗他，还挺带感。 苑晓阳认真替陆朗服务，把毕生绝学都用了出来。他按完陆朗身上的几处瘀青，用手臂抹了下汗，又问：“要不要给你松松筋骨？也很舒服的。” “来吧。” 苑晓阳换了个姿势，本来跪在陆朗侧边，现在改为双腿横跨陆朗，坐在陆朗身上，架起陆朗的胳膊。 “可能一开始会有点疼，你忍下。” “疼？你瞧不起谁？你给我把吃奶的力都使出来，别娘兮兮的。” 陆朗一向这么倔強，苑晓阳也很聽話，陆朗让他使出吃奶的力他就使出吃奶的力。 十秒钟后，屋内传来陆朗的惨叫。 “我操！！！苑晓阳！！！！！” 唐吉祥和周强进屋时，就见陆朗疯狂扯着棉被。 “出来！今天不把你的羊毛薅秃我不姓陆！” “不要！”苑晓阳躲在棉被里面团成了颗小羊球，坚决抵抗，“你自己让我使劲的！” 周强问唐吉祥：“要帮按手脚吗？” “不好吧？”唐吉祥犹豫，“这是强.奸……” 陆朗刚才被苑晓阳拉了那一下眼泪都出来了，但他不会承认他痛，他只是一个翻身就想干倒苑晓阳。 苑晓阳的求生直觉让他在陆朗张嘴嚎的瞬间便钻进被子里，用棉被结界保护自己，抵抗恶狼的攻击。 不过陆朗也不敢真使劲，最后拉棉被拉不赢求生意志强烈的小羊，干脆骑在被子上面压着蹭，狠声道：“你死定了！！！” 目睹这一切的唐吉祥和周强觉得陆朗的智商果然是全校最后一名的水平。 “喂，朗哥，干吗呢？”唐吉祥道。 陆朗见朋友来了，气呼呼地从苑晓阳身上下来，臭着脸道：“干你屁事？谁让你进来的？滚！” 唐吉祥道：“我妈今天在家呢，强哥他妈也在家，来你这耍耍不行？打扰你办事了？” “办你妈的事。”陆朗一下来，苑晓阳便从棉被中露出一只眼睛暗中观察，陆朗回头瞪他一眼作势要打，他又“咻”地盖上棉被。 陆朗把唐吉祥和周强赶到客厅去，留下苑晓阳一人。 苑晓阳见屋里终于静了，小心翼翼从被子中探出头来，探頭探腦好一會，还闻了闻，确定安全后才下床，乖乖地回到书桌。 苑晓阳是独子，小时候也不大敢出门玩耍，唯一能陪他的只有舅舅，但舅舅也要上学不能总是陪他。今天和陆朗闹了这么一回，可以说是他第一次和同龄人玩。 苑晓阳想到陆朗愿意和他玩，忍不住开心，面带微笑继续写作业。 外头的三人说了阵话后开始打电动，音效开得很大，轰隆隆的声响一直传到卧室里没停过。可苑晓阳丝毫不受影响，写得十分投入。 “喂。” 苑晓阳感觉到有人在揪他的卷毛，迷茫地抬起头。 只见陆朗板着张脸不知何时站在他身旁，说道：“觉得吵你可以拿回去写。” “不吵。” “随你。” 唐吉祥打游戏打到一半，见陆朗进了卧房，忍不住推了下周强，说道：“你说陆朗干什么去了？” 周强一脸无聊地盯着屏幕，说道：“不知道，你管他干什么？” “里面那家伙就是陆朗上次救的那个，陆朗去打那群杀马特也是为了他。” 听到此话，周强停下动作朝卧室的方向看去，不以为然地“嗤”了声，说道：“我看就是个孬种，还得别人护着他。” “你当作谁都和你们一样见人就打，要我我也让陆朗帮我。”唐吉祥说完自己把游戏机扔到一边，起身围观陆朗去了。 只见卧室里，陆朗站在苑晓阳旁边，一手指着桌上的东西不知道在说什么，一手在揪苑晓阳的头发玩。 苑晓阳被揪得头歪一边，但手上的笔却没停下一直写着。 唐吉祥凑过去看，看到桌上摆着暑假作业瞬间惊呆了：“陆朗！你在干吗？你在学习？母猪已经上树了是不是？” 陆朗翻了个白眼，说道：“傻逼，他在帮我抄作业。” 41.第 41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小朗, 下来吃饭, 你哥回来了。”陈姨上楼喊陆朗吃饭，陆朗黑着一张脸离开窗边。 陆朗早就饿了，要是平常早就让陈姨把饭送进他屋里。然而一想到待会得和哥哥吃饭，陆朗便不情愿下楼，磨蹭了好久才下楼去。 到了饭厅, 陆严已经开始吃饭了, 见陆朗来了看也没看陆朗一眼。 他家平常吃饭用圆桌，陆朗挑了个既离陆严远，又不是正对面的位置坐下来，也不打一声招呼便吃了起来。 餐桌上气氛诡异, 陆严面前放在一台平板, 陆朗则边吃边玩手机, 两人各吃各的毫无互动，就像是在饭馆吃饭时不得不并桌的两个人。 今天陈姨做了八菜一汤, 陆朗挺喜欢其中一道红焖羊肉。那羊肉炖得又软又烂, 没有羊肉特有的腥膻味，放入口中便软软浓浓地化开，就连红萝卜也十分入味，吃起来特别美。 陆朗夹过一次后便想再夹, 他见那道菜在陆严面前，便转了桌上的圆盘将羊肉转到自己面前, 伸出筷子准备夹肉。可当他的筷子才刚碰到肉, 面前的菜便转到一边去了。 一抬头, 只见陆严边盯着平板看，边把一条鱼转到自己面前。 “……”要是和朋友出去吃饭遇到这种事，陆朗肯定要骂人了。然而现在这人是他哥，他只是露出一个不耐烦的表情，在陆严伸出筷子的同时把羊肉转回自己面前。 陆严一筷子夹空，视线从平板上移开，毫无波澜地看向陆朗。陆朗不甘示弱看了回去，两兄弟四目相交。 “想吃就夹，看着我干什么？”陆严说罢又看向平板。 陆朗也不客气，夹了几大块羊肉，一声不吭地吃了起来。 在那个年代，陆朗的妈妈算是生得很晚。她在二十九岁那年生下大儿子陆严，又在四十岁那年生下小儿子陆朗，两兄弟相差十一岁。 陆朗对哥哥最早的印象，是他从床上蹦下来直接脸着地时，坐在一旁看书的哥哥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他，要他自己站起来，说完又低头看书。 那次他在眉骨上缝了两针，那年他五岁。 哥哥十六岁时便出国念书了，一直到大学毕业后才回国接管自家公司。那段时间里陆朗只有在寒暑假时才能看见他，他留给陆朗的印象只有那张不苟言笑的脸，还有冷漠的语气。 然而陆朗还是怕他，因为他哥那模范生形象的背后，是和他一样的暴力基因，一言不合便能把他按着打，十一岁的年龄差距注定那时的他永远打不过哥哥。 当然，如今二十八岁的陆严不再靠揍人镇压陆朗，自从他接管了家中的经济大权，而陆父陆母又早早退休、开始满世界地玩之后，他便成了一家之主，用金钱来对付陆朗。 十四岁那年有过一次被陆严断了零花钱加上禁足两个月后，陆朗承认自己真的怕了陆严这人。 陆朗不明白陆严心里的想法，他只觉得他哥不想要他这个弟弟，给他大把的零花钱、花大把的钞票把他塞进重点中学并不是想他出人头地，只是想要他别给自己添麻烦。 就像当初父母也打算将他送到国外读书，他语言也学了，申请也做了，最后他哥一句“陆朗去到国外会吸.毒”便否决了他所有的努力，也让他大概猜到了自己在哥哥心中是一个最顽劣低下、毫无希望的人。 而这也是为何他讨厌陆严的原因。 看着面前即使在家吃饭也穿着衬衫，拘谨而古板的男人，陆朗只觉得烦躁非常。 城市的另一头，有两个人挤在狭小的客厅中那勉强分成厨房的角落里。 “啾啾大厨！今天煮什么！”小卷毛道。 “今天包饺子，大厨负责擀面皮，咩宝学徒负责切菜剁肉。”微卷毛道。 “收到！” 苑成蹊难得能在家吃晚饭，苑晓阳便向奶茶店调了班，专门陪舅舅吃饭。 苑成蹊的兴趣是做饭，未来的目标也是开间自己的餐厅，因此现在他的工作既有在厨房做事、亦有当服务生，算是为将来累积经验。 他虽然每天都在店里做饭，然而回到家里兴趣不减，加之明白外甥需要补充营养，便想亲手做点肉饺子来吃。 馅料都备好了，甥舅两人穿着小围裙包起饺子。 “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包饺子吗？”苑成蹊突然想起了过去，“包了豆腐饺子。” 苑晓阳点头，说道：“记得，纯豆腐馅，一点肉也没加，也没加盐。” 那年过年家里只有他们两个孩子，他们不止没年菜，就连冰箱里也只剩下青菜豆腐。苑成蹊听说北方人过年会吃饺子，又想到曾听说过豆腐饺子，便决定自己动手包饺子过年。 那时苑晓阳才五岁，“舅舅”两字喊不清都喊的“啾啾”，一听到舅舅要包饺子，明明连饺子是什么都不知道，口水就流了下来，像个小呆瓜。 两个小孩子凭着苑成蹊不大丰富的经验和想像还真包出了豆腐饺子，只是他们不知道别人家的豆腐饺子还得加猪肉，就算知道了也买不起，便包出了纯豆腐馅的饺子。而且两个人都以为对方加了盐，最后一吃才发现那饺子一点味道也没有。 当时他有点难过，觉得自己搞砸了。然而一转头却见他家咩宝吃得很开心，拿着小勺子把饺子一颗一颗塞进嘴巴里，吃得脸颊鼓鼓的，说他最喜欢啾啾做的饺子。 如今回想起来，他不禁伤感，又不禁……怀疑他家咩宝是不是味觉坏了，竟然觉得那样的饺子能吃。 “这次我多包了一些，你明天不是要去陆朗家吗？你给他带些去。” “多带点可以吗？听说他哥哥回来了，多带点一起吃。” “行，反正这次料备的多。” 得到舅舅的允诺，苑晓阳忍不住笑意，心想明天就能请陆朗吃饺子了，希望陆朗能喜欢，这可是他和舅舅亲手包的饺子，非常好吃。 城市另一头，陆朗突然打了个喷嚏。 陆严抬起头来看着他，说道：“下次记住用手帕遮住。” 刚才那喷嚏来得莫名突然，陆朗一手拿筷子一手拿手机，把头转过去并用手背挡了一下已经算他反应灵敏了，还要掏出手帕根本不可能，更别说他根本没有手帕那东西，手帕只有像苑晓阳那样的好孩子才会随身携带。 说起苑晓阳，陆朗的野性直觉让他认为刚才自己的那下喷嚏肯定是苑晓阳在想他。 一想到苑晓阳那小羊羔又不知为何巴巴地想着自己，陆朗便吞下一块红焖羊肉，连咬都不咬，非常残忍。 陆朗没有注意到陆严一直看着他，只突然听见陆严开口问：“你脸上的伤怎么来的？” 陆朗没回答，也抬眼看他。 “你又去打架了？” 陆严一脸严肃，陆朗嗤笑一声。 “你问我？我要是说我去救人你信吗？不信的话就当作我去打架吧。” 陆严没有回答，陆朗只觉得他的视线冷冷地扫在自己脸上，像在判断他有没有说谎。陆严看了他半晌，最后又低下头，夹了一筷子鱼到自己碗中。 陆朗以为这话题就此结束，可此时却听陆严发出不屑的声音。 “你有本事救谁？” 陆严说完，慢条斯理地挑起了鱼刺。 看着兄长，陆朗不知为何想起白天时苑晓阳在王俐面前一脸认真地说着他是多么英勇地救了自己，他又是多么好的一个人。 实在讽刺极了。 “干吗？”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你在身边挺好的。” “知道就好。” 陆朗哼了声，苑晓阳笑道：“晚了，差不多该睡了，我给你上个药就睡。” 已经十一点多了，陆朗昨晚没睡，其实早困了，只是惦记着他素来不怕疼不怕累的形象，因此一直没说。 他被苑晓阳拉进屋里，苑晓阳让他坐在床上并拿出药箱。 “没多大伤，别弄了。” “没多大伤的话处理一下就好，很快的。” 陆朗的手上有伤，苑晓阳边说边去拉陆朗的手，但被陆朗躲开了。 苑晓阳看着陆朗，陆朗也看着苑晓阳，两人沉默对峙着。 片刻，苑晓阳道：“你是不是很怕疼？” “哪有这回事！”陆朗立刻反驳，把手伸了出去，“谁怕疼了？你弄就是了！” 苑晓阳看着他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却又红了耳朵，觉得非常可疑。 陆朗手上的伤在指节，是打人时用来过猛给打出来的。 苑晓阳抓着他的手，仔细地又给他洗了一遍伤口，接着拿棉棒沾着碘伏杀菌。棉棒一碰到伤口，陆朗的手便抖了一下，要不是苑晓阳抓着他，可能他早把手缩回去了。 苑晓阳突然勾起嘴角笑。 “笑什么？” “我没笑。” 苑晓阳边偷笑边死死抓着陆朗的手不让他逃。 他想起刚才在奶茶店给陆朗擦药的时候，陆朗一脸消沉，不爱说话，就连痛了也没抖一下。现在陆朗话多了一点，也知道痛了，看来心情是好些了。 陆朗被苑晓阳笑得心虚，但在心里还是不愿承认自己怕痛，只好随口找了个话题道：“你家里人去哪了？” “我舅舅上班去了，不晓得今天能不能回来。” “那你爸妈呢？” “不知道。” “都上夜班去了？” “我妈跑了，我没见过我爸，所以不知道。” 42.第 42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现在也一样, 陆朗问完话了他也没有半点反应，笔唰唰唰地从没停过。 “喂！”陆朗吼道，“苑晓阳！” “啊？你喊我？”苑晓阳吓了一跳, 忙转头看向陆朗。 陆朗坐在床边, 一脸不开心地问道：“你每天这样写写写不腻吗？” 苑晓阳理所当然地回答：“不腻呀。” “那些题你都写过几百遍了吧, 还不腻？” “我现在写的是高三的作业，里面都是他们高二学过的题, 还有一些高三暑假补课时新教的内容, 我还没学过当然不腻。” “怪人……”陆朗无法理解苑晓阳的想法，上前去无聊地翻了翻苑晓阳写的内容，果然没个式子是他看得懂的，“那你没学过怎么写？” “那人把他以前的课本和辅导书都借我了，我不会就翻着看。” 苑晓阳一想到能免费看别人的辅导书就开心, 说起话来摇头晃脑的, 连卷毛都一晃一晃的表示着他的心情。 陆朗完全不能体会他的心情, 只能随便撸一把他的毛。 “你开学还兼职吗？”陆朗坐在苑晓阳旁边，随手翻苑晓阳的书看, “再像现在这样兼职，我看你根本不用上课了。” “小学生也要开学了，看看以后他们怎么调整，要是他们还想继续上课我就把奶茶店那边先辞了, 要不就奶茶店那边一周挑两三天继续做晚班, 周末再家教。” “你哪来的时间学习？” “到时候再接点写作业的活, 把写作业当学习就好了。” 在认识苑晓阳以前, 陆朗一直以为好学生都是一天在书桌前学十二个小时，除了学习什么都不干的。认识苑晓阳以后他才知道，原来也有像苑晓阳这种一天到晚到处挣钱，边挣钱边学习的好学生。 实在完全是超出他的想像。 当然他看苑晓阳每天这样转个不停，还是无法想像苑晓阳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看着低头写个不停的苑晓阳，苑晓阳脸白白的，下巴尖尖的，一副文弱的样子。他揪了下苑晓阳的头发，说道：“你可别累死，看你脸白的。” 苑晓阳捂着头发看了他一眼。 “你别多想！我就是怕哪天你死在我眼前。” “哦……” “哦什么？”陆朗一把将苑晓阳的书本阖上，朝床一指，“上去躺着。” “不要，还想写。”苑晓阳又把书摊开。 “去躺躺，躺躺多舒服。”陆朗又把书阖上。 “我才写了一小时！” “你都写了一小时！” 陆朗不管，圈着苑晓阳的腰就要把他从椅子上拔起来，苑晓阳不从，拉着椅子不放，两人开始一番拉锯。 突然陆朗手机响了，苑晓阳吓了一跳，手自然松开，陆朗便趁机把他一把拦腰抱起，走到床边扔了上去。 床很有弹性，苑晓阳被扔上去后弹了两下，接着又被陆朗蒙头盖上被子。 陆朗坐在被子上，被子下是苑晓阳，他接通电话。 “干吗呢？这么早打来要死？” 被子里的苑晓阳伸出手捏了陆朗的脚一下，陆朗没忍住“嗷”了一声，抬脚去踩苑晓阳的手，但苑晓阳早已把手缩了回去。 陆朗用力拍了下被子，继续道：“没事，刚才觉得有个人偷捏我……不是鬼！不是！没女的！你别管了！” 电话那头不知道是谁，苑晓阳躲在被子里听不见，但猜是唐吉祥。被子里暖呼呼的，陆朗坐在上面有点沉，却又莫名的舒服，苑晓阳扭了扭。 “你又要出去耍？一整天没事干是不是……我？你等等。” 被子突然被掀开个缝，陆朗的脸探了过来，小声道：“唐吉祥他们又要去唱歌，你去不去？” “你去呀。” “你就说你去不去。” 苑晓阳想了片刻，陆朗又道：“不打架，就玩玩而已，和上次一样。” 苑晓阳有点明白陆朗的意思了，前几天陆朗才下定决心少闹事，现在朋友约了，心里拿不准去不去，所以便问他。 陆朗心里不明白，但苑晓阳却想过了。他知道陆朗从小玩惯了，要让他不出去打架可能，但是让他不出去玩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若只是像上次那样也没什么不行，反正陆朗就是换了个地方玩手机。 虽然他不明白那样有什么乐趣，但既然陆朗是真的有心要改，那他陪着陆朗慢慢调整是他作为一个朋友的本分。 苑晓阳点点头，陆朗又离开，继续道：“我去，苑晓阳也去。” 苑晓阳又扭了下，陆朗帮他把棉被挖开个洞呼吸，顺便从他身上下来。陆朗道：“嗯，他在旁边，没……就写作业，不然还能干吗？” 陆朗和唐吉祥一阵闲扯，苑晓阳窝在被子里听，听着听著有些困。 再等陆朗结束电话，探头到棉被洞去看时，洞里的小羊崽已经睡着了。陆朗无声笑了，在一旁也躺了下来。 两点，陆朗终于带着苑晓阳出现了。 “你们两个搞什么去了，现在才来？”唐吉祥看着一脸满足的两人，感觉十分可疑。 “睡觉。”陆朗睡了长长的回笼觉，心情都开朗了，“不然还能干吗？” 然而这话听在唐吉祥耳里更可疑了。 今天的聚会改了个地方，改成了唐吉祥家的店，也是家KTV。陆朗挑了个光线充足的地方，让苑晓阳先坐进去。 刚才两人睡得天昏地暗，把午餐都睡过去了，现在正饿。 “你看看想吃什么。”陆朗把菜单塞给苑晓阳。苑晓阳翻了两下，看到价钱又把菜单推了回去，小声道：“不饿。” “不饿？刚才说不睡结果马上睡着的是谁？”陆朗不以为然，但也不再问他，直接点了两人份的点心，又给苑晓阳叫了杯牛奶。 唐吉祥看两人一来也不和旁人打交道，就凑在一起说悄悄话。说完了，苑晓阳又拿出书来，陆朗则把手机交给他，要他不够亮自己把灯打上。 “看不出来。”唐吉祥用脚撞了陆朗一下，“原来你是疼老婆的那型。” “啊？”陆朗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还装傻，我就没看过你对谁这么温柔，果然老婆就是不一样。” “温柔？老婆？”陆朗白了唐吉祥一眼，“你眼睛是瞎了吧？要不要我给你挖出来治治？” 唐吉祥笑而不语地看着陆朗，一副他就静静看着陆朗口是心非的样子。 陆朗被他那眼神看得不对劲，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他转头想让苑晓阳为他说话，但又觉得这话题太傻逼，像在侮辱苑晓阳的智商以及暴露自己的智商，于是又转头看向坐在另一旁的周强。 “周强，你来说说，唐吉祥刚才说的是什么JB话！” 周强手上拿着个酒杯，听到陆朗的话后抬眼不咸不淡的看了苑晓阳一眼，说道：“我也不信你就那眼光。” 明明周强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但陆朗听了这话却觉得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 “哎，忘了问你，上次你和你哥又干吗了？”唐吉祥道，“大晚上接到他电话差点吓死我，手机都甩飞了。” 唐吉祥从小和陆朗玩在一起，自然知道陆朗和他哥的恩怨，而且作为一个熊孩子，小时候也没少被陆严揍过，一说到陆严人都坐直了。 “哪还能怎么样？”陆朗一提到他哥就不自在，随手拿了瓶酒喝，“反正老样子，他看我有毛病，我看他也有毛病。” “然后呢？电话都找到我那了，你跑了？” 陆朗随口应了声，也没说自己跑去哪里。 “结果呢？他这次没禁足？” “没，就这样了。” 陆朗不想和别人提自己在苑晓阳那边发生的事，更不想提他和他哥现在又是什么情形。对一个十六、七岁的人来说，承认自己的转变还是别扭的。 “喂，今天晚上来不来？”周强突然道，“需要人。” “周强你别了吧？你要害死陆朗啊，他才跟他哥闹完，再打下去他真得被禁足了。”唐吉祥看不下去。 陆朗没想到他最头疼的事这么快就来了，想减少惹事的机会，结果眨眼间机会又送上门来了。他不知道怎么说，既不想说自己不干了，又不想去，烦躁道：“你找其他人不行？非得找我？” 周强又喝了一口酒，问道：“你就说你是不是兄弟？” 陆朗语塞。 一旁的唐吉祥看气氛有点不对，想赶紧找点什么圆场。 突然间，一直默默坐在旁边写作业的苑晓阳开口了，说道：“陆朗，你别忘了你和你哥约好今天晚上要吃饭。” 有这回事？陆朗瞬间一惊，但又瞬间明白了苑晓阳的意思，接腔道：“没忘，我怎么敢忘。”说完看了周强一眼。 周强犟归犟，终究也是个对陆严有心理阴影的人，听到这话面无表情地，算是认了。 陆朗头一遭发现自己那个擅长给别人制造心理阴影的哥哥有这么好用的时候，同时他看了又默默写起作业的苑晓阳，又一次发现苑晓阳实在太好了。 43.第 43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 你还好吗？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苑晓阳撑着笑脸, “只是有些累，现在好多了。” 苑晓阳朝其他人露出笑脸，然而到了休息时间，他一退到店后方笑容就垮了。 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外头看不见的角落，蹲在地上将头埋进膝盖，把自己蜷成一团，今天的他是一颗没人愿意兜进怀里的小羊球。 休息时间结束，苑晓阳抬头抹了抹脸, 走到前台时脸上又带上了笑容。 另一头，陆朗将脸埋在枕头中动也不动。 他的脑子中出现各种纷乱的念头, 最后那些念头退去，只剩苑晓阳的脸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从他把书包扔出去到他甩上门只有短短的几秒钟，但已足够他看清苑晓阳的表情, 那是一个受伤至极的表情。 他在苑晓阳替他说话之后, 毫不留情地伤害了苑晓阳。他以为苑晓阳会哭，但苑晓阳没有, 或是有, 只是他没看到, 不过这些他都不在意了。 反正他永远不可能真的成为谁的英雄, 又何必在意任何人。 他就是一个没用的人，不用任何人说, 他自己都明白。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 有人高估了他反而令他更难堪, 他宁愿所有人都默认他差劲，最好不要有人管他，就让他默默地烂在那。 手机响了，陆朗看了屏幕片刻后接起。 “朗哥，快出来！”电话那头的朋友道，“有人约架呢，快来！这次要打死那群崽子！” 陆朗沉默片刻，最后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笑。 他果然就是个打架闹事的料，他哥没有说错，是苑晓阳误会了他。 “在哪？等我到了再开始，正想揍人呢。” 那一晚，陆朗狠狠打了一架。 打的人是谁他不明白，反正在他们这群人中的规则都是一样的，兄弟们需要他们就上，就像上回他要揍那群杀马特，周强问也没问便找了一群人来。 这次对方也是狠角色，双方都往死里打。一场混战下来，陆朗打得拳头出血，嘴角也打破了，吐出来的口水都带血，而那天苑晓阳用药油帮他仔细推过的几片瘀青更是被新的伤给盖过，一片狰狞。 陆朗喘着气靠在墙边，身旁是和他一起打架的混混们，一伙人气喘吁吁。 他们把陆朗当成真兄弟来看，但其实陆朗并记不全他们的名字，会和他们混在一起不过是物以类聚、找些同样混帐的人做朋友罢了。 “朗哥今天打的特别猛，一拳放倒一个！”有人拍了拍陆朗的肩，“我看有个人连牙都被打掉了。” 陆朗扯了个笑，嘴角的血又流出来，被他随意抹去。 “那群狗日的，老子看上的妞也敢把！”其中一人道，“看他们还有没有那狗胆看老子的女人一眼。” 这人正是这次打架事件的主角，他看上了一个小姑娘，然而都还没进展呢，就发现也有人对小姑娘有意思，双方都不是善类，登时结仇了。 “喂，你那妞挺辣的，眼光不错。” “当然，胸可大了。”说话的人比了个下流的动作，一群满身是伤的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陆朗也笑了，但笑的不是别人的妞如何，而是忍不住笑自己。为了别人看上的妞死命打了一架，可他连对方长成什么鬼样子都不知道，实在好笑。 陆朗朝地吐了口血沫，心想他这样子真该让苑晓阳看看。苑晓阳怕那群杀马特，其实他也高上多少，和那些人都是一路货色。 那天陆朗没有回家，跟着一群人疯了一晚上。 平常他对玩乐并不感兴趣，每回和大伙出去玩，多半时候是自己坐一边，喝自己的酒、玩自己的手机，那些声色活动对他没有吸引力，无聊。 因此每次苑晓阳来了他都会把那些约推了，反正趴在床上看苑晓阳写作业对他来说还比跟着一群人到处晃有乐趣。 可是，这一晚上他终于随着大伙疯了，该笑的笑了、该闹的也闹了，反正他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还不如活得更符合废物一点。 陆朗到了第二天中午才回家。 他一身狼狈，衣着凌乱，浑身是伤，还带着浓浓的酒味。 迎接他进家门的是陈姨，陈姨看到他这副样子顿时目瞪口呆，低喊道：“我的小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陆朗摇头不说话，低着头就要上楼。 陈姨忙拉住他，小声道：“你哥等了你一晚，到现在还在等你，你见到他别和他吵架。” 陆朗还是摇头，继续上楼。 但他才上到二楼，就见陆严站在走道上，面色十分难看。 “你又去干什么了？”陆朗不理会他，迳自往三楼走。但才走出几步，陆严便伸手抓住他，喝道，“回答我！” “你不会看吗？”陆朗抬眼看他。 “你除了打架之外还会什么？”陆严瞪大了眼，与陆朗相似的脸上充满了愤怒。 陆朗一把甩开他的手，力道太大把握在手中的手机也甩在了墙上，发出一声巨响。陆朗高声道：“那你除了吼我之外还会什么？” 下一秒，陆严抬手给了陆朗一巴掌。 陆朗被打得偏过头去，也瞪大了眼睛。 “我会什么？我赚钱养你，回家得看你脸色，看到你又去干混帐事了还得给你加油鼓励是不是？是不是？陆老爷？” “我给你好日子过，给你花钱大手大脚，我亏待你什么？结果你活成了什么鬼样子？今天你还知道回家，下次回不来了，我是去监狱找你，还是去停尸间找你？” “陆朗，你对得起你自己吗？” “你不必对得起谁，没人稀罕，你只要对得起你自己！” 陆严说得眼睛都红了，两兄弟看着对方，眼神中都是激动的情绪。 陈姨站在楼下已经看呆了，想劝也没那胆子，更何况这还能怎么劝？小朗从小就皮，没少闹事，都这么大了还不懂事；而他哥也不懂得教，遇到事就是打骂，小朗和他哥的感情还不如和她这个外人的感情来的好。 她忧心的看着两兄弟，心想要是真打起来了可该怎么办…… 然而他们终究没有打起来，只见陆朗低头快步下楼，绷着一张脸头也不回地出了家门。 晚上九点，陆朗一个人走在街头上，长得帅气却又一身狼狈的他屡屡引来众人的视线，这要放在平常他早就要瞪人了，但今天却没有那个心思。 今天他匆匆离家，除了一身衣服鞋子之外什么都没有，连手机也因甩开陆严而离了手，现在的他一毛钱也没有。 一整天连口水都没喝，更别说吃饭了，即使他心情再恶劣也老实地饿了。 他站在餐馆的玻璃墙外头，看着里头的人大快朵颐，不自觉地舔了舔唇，像头饥渴的狼。 他看了一会，又转头走了。 要说昨天的他还愤怒着，那现在的他只剩茫然了。 他哥这次真的是气得狠了，这家他还能回吗？ 可那是算是他的家吗？他哥说的对，赚钱的人不是他，他就是个寄生虫，寄生虫又哪来的家，不过到处吸血罢了。 可他现在又能去哪里？ 朋友家有很多，然而真遇上了这种事情，他却不知道能去谁家。 去了唐吉祥家，肯定是听唐吉祥说些不痒不痛的安慰话；去了周强家，则是听周强骂人，接着让他别回家了，出去混。 可他又能出去混什么呢？他真想一辈子都这么混下去？ 可不混下去他还能干什么呢？他会什么？ 陆朗看着身旁熙来攘往的人群，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走着走着，他竟是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苑晓阳打工的那间奶茶店前。 奶茶店旁边是烧烤摊，因此晚上九点多的奶茶店仍是生意兴荣，他远远地便看见了几个店员中那个小个子的少年正从容不迫地忙碌着。 他看着苑晓阳，不禁又一次想到了苑晓阳那受伤的表情。 他告诉苑晓阳说“没有以后了”，意思便是要苑晓阳滚的远远的，别在出现在他眼前。而这句话也同样告诉他自己，既然朋友当不下了，又何必在那假惺惺地想到对方。 陆朗准备转头离去，然而还不待他转头，苑晓阳一个抬头竟是与他四目相交。 他看苑晓阳反射地缩了一下，忍不住哼笑了一声，心想这家伙果然是只小羊，看到他就怕。行，他走，他不让苑晓阳怕。 “陆朗！” 哪料苑晓阳突然从店里跑了出来，还直直地朝着他的方向跑来。 他站在那，看苑晓阳明明怕的厉害还跑到他身边，一脸担心地问：“你怎么受伤了？要不要紧？” 陆朗轻轻摇头。 “是不是很疼？还有人追着你吗？” 陆朗不说话，苑晓阳看他满身是伤，急得不行，左顾右盼地又怕有人杀出来揍陆朗，干脆拉着他的手硬是把他拖回店里。 “小羽！你帮我一下，我马上回来。”苑晓阳朝正在前台的其他店员道，匆匆把陆朗拉到店后头，按着他坐在今天傍晚他自己坐着的那个外人看不见的角落。 苑晓阳让陆朗坐下后又是一阵东奔西跑，从医药箱里拿出了药，又跑回陆朗面前。 陆朗坐着，他半跪在陆朗面前，满脸的紧张与担心，小声念着：“怎么伤成这样？你被谁欺负了？别怕，我先给你清下伤口……” 苑晓阳拿了生理盐水给他洗伤口，又拿棉花棒沾了碘酒为他消毒。然而店里面的药品本来就是简便用的，容量很少，根本应付不了陆朗的伤。 苑晓阳急，喃喃低语着不知道在说给陆朗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别急、别急，我请个假去买药。”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一直默默不作声的陆朗伸手抓住了苑晓阳的手臂，苑晓阳回头，不解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傻？”陆朗脸上带着一抹自嘲的笑容，抬头看着苑晓阳，“我都对你说那种话了，你还想给我上药，不怕我？” 那件事又被提起，苑晓阳的表情顿时僵了一下，接着一脸无奈道：“傻的是你吧？现在是说那个的时候？” 44.第 44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要是和朋友出去吃饭遇到这种事, 陆朗肯定要骂人了。然而现在这人是他哥，他只是露出一个不耐烦的表情, 在陆严伸出筷子的同时把羊肉转回自己面前。 陆严一筷子夹空, 视线从平板上移开, 毫无波澜地看向陆朗。陆朗不甘示弱看了回去, 两兄弟四目相交。 “想吃就夹，看着我干什么？”陆严说罢又看向平板。 陆朗也不客气，夹了几大块羊肉, 一声不吭地吃了起来。 在那个年代, 陆朗的妈妈算是生得很晚。她在二十九岁那年生下大儿子陆严，又在四十岁那年生下小儿子陆朗, 两兄弟相差十一岁。 陆朗对哥哥最早的印象, 是他从床上蹦下来直接脸着地时，坐在一旁看书的哥哥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他，要他自己站起来, 说完又低头看书。 那次他在眉骨上缝了两针，那年他五岁。 哥哥十六岁时便出国念书了，一直到大学毕业后才回国接管自家公司。那段时间里陆朗只有在寒暑假时才能看见他, 他留给陆朗的印象只有那张不苟言笑的脸, 还有冷漠的语气。 然而陆朗还是怕他, 因为他哥那模范生形象的背后, 是和他一样的暴力基因, 一言不合便能把他按着打, 十一岁的年龄差距注定那时的他永远打不过哥哥。 当然, 如今二十八岁的陆严不再靠揍人镇压陆朗，自从他接管了家中的经济大权，而陆父陆母又早早退休、开始满世界地玩之后，他便成了一家之主，用金钱来对付陆朗。 十四岁那年有过一次被陆严断了零花钱加上禁足两个月后，陆朗承认自己真的怕了陆严这人。 陆朗不明白陆严心里的想法，他只觉得他哥不想要他这个弟弟，给他大把的零花钱、花大把的钞票把他塞进重点中学并不是想他出人头地，只是想要他别给自己添麻烦。 就像当初父母也打算将他送到国外读书，他语言也学了，申请也做了，最后他哥一句“陆朗去到国外会吸.毒”便否决了他所有的努力，也让他大概猜到了自己在哥哥心中是一个最顽劣低下、毫无希望的人。 而这也是为何他讨厌陆严的原因。 看着面前即使在家吃饭也穿着衬衫，拘谨而古板的男人，陆朗只觉得烦躁非常。 城市的另一头，有两个人挤在狭小的客厅中那勉强分成厨房的角落里。 “啾啾大厨！今天煮什么！”小卷毛道。 “今天包饺子，大厨负责擀面皮，咩宝学徒负责切菜剁肉。”微卷毛道。 “收到！” 苑成蹊难得能在家吃晚饭，苑晓阳便向奶茶店调了班，专门陪舅舅吃饭。 苑成蹊的兴趣是做饭，未来的目标也是开间自己的餐厅，因此现在他的工作既有在厨房做事、亦有当服务生，算是为将来累积经验。 他虽然每天都在店里做饭，然而回到家里兴趣不减，加之明白外甥需要补充营养，便想亲手做点肉饺子来吃。 馅料都备好了，甥舅两人穿着小围裙包起饺子。 “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包饺子吗？”苑成蹊突然想起了过去，“包了豆腐饺子。” 苑晓阳点头，说道：“记得，纯豆腐馅，一点肉也没加，也没加盐。” 那年过年家里只有他们两个孩子，他们不止没年菜，就连冰箱里也只剩下青菜豆腐。苑成蹊听说北方人过年会吃饺子，又想到曾听说过豆腐饺子，便决定自己动手包饺子过年。 那时苑晓阳才五岁，“舅舅”两字喊不清都喊的“啾啾”，一听到舅舅要包饺子，明明连饺子是什么都不知道，口水就流了下来，像个小呆瓜。 两个小孩子凭着苑成蹊不大丰富的经验和想像还真包出了豆腐饺子，只是他们不知道别人家的豆腐饺子还得加猪肉，就算知道了也买不起，便包出了纯豆腐馅的饺子。而且两个人都以为对方加了盐，最后一吃才发现那饺子一点味道也没有。 当时他有点难过，觉得自己搞砸了。然而一转头却见他家咩宝吃得很开心，拿着小勺子把饺子一颗一颗塞进嘴巴里，吃得脸颊鼓鼓的，说他最喜欢啾啾做的饺子。 如今回想起来，他不禁伤感，又不禁……怀疑他家咩宝是不是味觉坏了，竟然觉得那样的饺子能吃。 “这次我多包了一些，你明天不是要去陆朗家吗？你给他带些去。” “多带点可以吗？听说他哥哥回来了，多带点一起吃。” “行，反正这次料备的多。” 得到舅舅的允诺，苑晓阳忍不住笑意，心想明天就能请陆朗吃饺子了，希望陆朗能喜欢，这可是他和舅舅亲手包的饺子，非常好吃。 城市另一头，陆朗突然打了个喷嚏。 陆严抬起头来看着他，说道：“下次记住用手帕遮住。” 刚才那喷嚏来得莫名突然，陆朗一手拿筷子一手拿手机，把头转过去并用手背挡了一下已经算他反应灵敏了，还要掏出手帕根本不可能，更别说他根本没有手帕那东西，手帕只有像苑晓阳那样的好孩子才会随身携带。 说起苑晓阳，陆朗的野性直觉让他认为刚才自己的那下喷嚏肯定是苑晓阳在想他。 一想到苑晓阳那小羊羔又不知为何巴巴地想着自己，陆朗便吞下一块红焖羊肉，连咬都不咬，非常残忍。 陆朗没有注意到陆严一直看着他，只突然听见陆严开口问：“你脸上的伤怎么来的？” 陆朗没回答，也抬眼看他。 “你又去打架了？” 陆严一脸严肃，陆朗嗤笑一声。 “你问我？我要是说我去救人你信吗？不信的话就当作我去打架吧。” 陆严没有回答，陆朗只觉得他的视线冷冷地扫在自己脸上，像在判断他有没有说谎。陆严看了他半晌，最后又低下头，夹了一筷子鱼到自己碗中。 陆朗以为这话题就此结束，可此时却听陆严发出不屑的声音。 “你有本事救谁？” 陆严说完，慢条斯理地挑起了鱼刺。 看着兄长，陆朗不知为何想起白天时苑晓阳在王俐面前一脸认真地说着他是多么英勇地救了自己，他又是多么好的一个人。 实在讽刺极了。 “哦……” 陆朗烦躁，明天是一个朋友的生日，邀他去一起庆祝。他和这朋友虽然不像和唐吉祥、周强那样老混在一起，但交情还算不错，不参加说不过去。 “你真没空？”陆朗不死心又问了一次。 “没空。”苑晓阳停笔看他，“你想干吗？” “要给人庆生。” “那你去呀。” 陆朗自然是不会承认你不陪着我去我心里没底，只是臭着脸哼几声，一副多哼几声苑晓阳就会突然播出空来似的。 苑晓阳被他哼得无奈，说道：“你不想去就别去。” “我想去。” “那你去。” 陆朗又哼哼，两人鬼打墙了好一会，最后苑晓阳还是不去，只是他答应陪着陆朗出门买礼物，陆朗这才勉为其难地接受。 第二天，苑晓阳到了商场。 今天他依旧穿着陆朗所说的“好学生”装，一件干净的白色T恤，一件黑色长裤，在配上他的书包，就彷佛刚从补课班下课、无意路过商场的好学生。 他和陆朗约在了商场门口见，可到了商场他才明白，商场的门不止一个，有好多个入口，他根本不知道该在哪个门口等。 他没有手机，也不知道怎么和陆朗联络，只能傻站在那。 等了一会，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苑晓阳心里越来越着急，犹豫片刻后决定去找找。 八月尾巴的商场全是来告别暑假的学生，从大学到初中，一堆年轻人三两成群。 苑晓阳独自一人走在人群中，他不知道该如何找起，只能绕着商场外围一路东张西望，想找到那个高大英俊的身影。 这一带全是商场，商场与商场间的人行道上有商家活动，还有街头艺人在表演，人潮不比商场里少。 苑晓阳看着大家都跟着朋友，就只有他一人无头苍蝇似的找着，心里越发着急，也越发害怕。既怕真的找不到陆朗，又怕陆朗找不到他而生气。 迎头走来几个初中生，初中生们正和对方打闹着，完全不在意旁人的眼光，时不时还要追着对方打一段，惹得旁人看到他们便绕路。 然而苑晓阳正到处想找陆朗，没有留意到他们正朝着自己的方向来，走着走着竟是与其中一个正追着人跑的初中生撞上了。 初中生跑得太快，苑晓阳连声音也来不及发便被撞得跌倒在地，那撞到他的初中生也跌了一交，摔在旁边。 “你挡在那干什么？”初中生回过神来后不悦地朝着苑晓阳抱怨，“走路不看路！” 苑晓阳被撞得眼冒金星，根本没办法回他。混乱之中，苑晓阳依稀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朝着他走来。 他再努力一看，果然是臭着张脸的陆朗。 陆朗生气了，苑晓阳一颗心提了起来，再无心去理会那个初中生。 “眼睛长在屁.眼上了是不是？”陆朗还没走近便厉声骂道，苑晓阳以为陆朗骂的是他，吓了一跳。 “对不起……”苑晓阳小声道。 然而陆朗继续骂了，但是朝着他身后的那个初中生骂：“这么爱跑怎么不上奥运跑，在这瞎跑找揍是不是？” 陆朗帅是帅，但人高马大的，黑起脸骂人时压迫感十足，那初中生被他那么吼了两句，本来还想耍赖，顿时连句话也不敢说，灰溜溜地跟着同伴跑了。 周围的人全都注意着他们这边的动静，陆朗阴沉地朝周围看了一圈，众人瞬间挪开视线。 事情发生得很快，也结束得很快，短短几秒钟便结束了，苑晓阳还来不及爬起来，一脸茫然地坐在地上。 “傻子啊！”陆朗看苑晓阳一副可怜样，拍了下他的头，低声道，“你也不看路，遇到那种熊孩不会闪着点。” 苑晓阳知道自己也有错，沮丧地低头。 “蠢羊，摔疼了没？我看看。”陆朗抓起他的手一阵检查，见只是红了一点后又放下，“还行，没伤，你脚疼不疼？” 苑晓阳摇头。 陆朗拉着他站起来，看他的表情和挨骂的小孩一样，有些无奈：“又没骂你，委屈什么。” “你刚才不是骂了吗……” “我骂你什么了？我不就是……”不就是关心你吗？陆朗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只是哼了两声，伸手揪了揪苑晓阳的毛发，“是谁说我温柔善良的？我这不就挺温柔善良的？” 45.第 45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听到这话, 苑晓阳愣了一下，赶紧露出一个笑容, 小声道：“对不起……”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 你还好吗？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苑晓阳撑着笑脸，“只是有些累, 现在好多了。” 苑晓阳朝其他人露出笑脸, 然而到了休息时间，他一退到店后方笑容就垮了。 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外头看不见的角落，蹲在地上将头埋进膝盖，把自己蜷成一团，今天的他是一颗没人愿意兜进怀里的小羊球。 休息时间结束, 苑晓阳抬头抹了抹脸, 走到前台时脸上又带上了笑容。 另一头, 陆朗将脸埋在枕头中动也不动。 他的脑子中出现各种纷乱的念头, 最后那些念头退去, 只剩苑晓阳的脸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从他把书包扔出去到他甩上门只有短短的几秒钟, 但已足够他看清苑晓阳的表情, 那是一个受伤至极的表情。 他在苑晓阳替他说话之后，毫不留情地伤害了苑晓阳。他以为苑晓阳会哭，但苑晓阳没有，或是有，只是他没看到, 不过这些他都不在意了。 反正他永远不可能真的成为谁的英雄, 又何必在意任何人。 他就是一个没用的人, 不用任何人说，他自己都明白。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有人高估了他反而令他更难堪，他宁愿所有人都默认他差劲，最好不要有人管他，就让他默默地烂在那。 手机响了，陆朗看了屏幕片刻后接起。 “朗哥，快出来！”电话那头的朋友道，“有人约架呢，快来！这次要打死那群崽子！” 陆朗沉默片刻，最后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笑。 他果然就是个打架闹事的料，他哥没有说错，是苑晓阳误会了他。 “在哪？等我到了再开始，正想揍人呢。” 那一晚，陆朗狠狠打了一架。 打的人是谁他不明白，反正在他们这群人中的规则都是一样的，兄弟们需要他们就上，就像上回他要揍那群杀马特，周强问也没问便找了一群人来。 这次对方也是狠角色，双方都往死里打。一场混战下来，陆朗打得拳头出血，嘴角也打破了，吐出来的口水都带血，而那天苑晓阳用药油帮他仔细推过的几片瘀青更是被新的伤给盖过，一片狰狞。 陆朗喘着气靠在墙边，身旁是和他一起打架的混混们，一伙人气喘吁吁。 他们把陆朗当成真兄弟来看，但其实陆朗并记不全他们的名字，会和他们混在一起不过是物以类聚、找些同样混帐的人做朋友罢了。 “朗哥今天打的特别猛，一拳放倒一个！”有人拍了拍陆朗的肩，“我看有个人连牙都被打掉了。” 陆朗扯了个笑，嘴角的血又流出来，被他随意抹去。 “那群狗日的，老子看上的妞也敢把！”其中一人道，“看他们还有没有那狗胆看老子的女人一眼。” 这人正是这次打架事件的主角，他看上了一个小姑娘，然而都还没进展呢，就发现也有人对小姑娘有意思，双方都不是善类，登时结仇了。 “喂，你那妞挺辣的，眼光不错。” “当然，胸可大了。”说话的人比了个下流的动作，一群满身是伤的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陆朗也笑了，但笑的不是别人的妞如何，而是忍不住笑自己。为了别人看上的妞死命打了一架，可他连对方长成什么鬼样子都不知道，实在好笑。 陆朗朝地吐了口血沫，心想他这样子真该让苑晓阳看看。苑晓阳怕那群杀马特，其实他也高上多少，和那些人都是一路货色。 那天陆朗没有回家，跟着一群人疯了一晚上。 平常他对玩乐并不感兴趣，每回和大伙出去玩，多半时候是自己坐一边，喝自己的酒、玩自己的手机，那些声色活动对他没有吸引力，无聊。 因此每次苑晓阳来了他都会把那些约推了，反正趴在床上看苑晓阳写作业对他来说还比跟着一群人到处晃有乐趣。 可是，这一晚上他终于随着大伙疯了，该笑的笑了、该闹的也闹了，反正他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还不如活得更符合废物一点。 陆朗到了第二天中午才回家。 他一身狼狈，衣着凌乱，浑身是伤，还带着浓浓的酒味。 迎接他进家门的是陈姨，陈姨看到他这副样子顿时目瞪口呆，低喊道：“我的小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陆朗摇头不说话，低着头就要上楼。 陈姨忙拉住他，小声道：“你哥等了你一晚，到现在还在等你，你见到他别和他吵架。” 陆朗还是摇头，继续上楼。 但他才上到二楼，就见陆严站在走道上，面色十分难看。 “你又去干什么了？”陆朗不理会他，迳自往三楼走。但才走出几步，陆严便伸手抓住他，喝道，“回答我！” “你不会看吗？”陆朗抬眼看他。 “你除了打架之外还会什么？”陆严瞪大了眼，与陆朗相似的脸上充满了愤怒。 陆朗一把甩开他的手，力道太大把握在手中的手机也甩在了墙上，发出一声巨响。陆朗高声道：“那你除了吼我之外还会什么？” 下一秒，陆严抬手给了陆朗一巴掌。 陆朗被打得偏过头去，也瞪大了眼睛。 “我会什么？我赚钱养你，回家得看你脸色，看到你又去干混帐事了还得给你加油鼓励是不是？是不是？陆老爷？” “我给你好日子过，给你花钱大手大脚，我亏待你什么？结果你活成了什么鬼样子？今天你还知道回家，下次回不来了，我是去监狱找你，还是去停尸间找你？” “陆朗，你对得起你自己吗？” “你不必对得起谁，没人稀罕，你只要对得起你自己！” 陆严说得眼睛都红了，两兄弟看着对方，眼神中都是激动的情绪。 陈姨站在楼下已经看呆了，想劝也没那胆子，更何况这还能怎么劝？小朗从小就皮，没少闹事，都这么大了还不懂事；而他哥也不懂得教，遇到事就是打骂，小朗和他哥的感情还不如和她这个外人的感情来的好。 她忧心的看着两兄弟，心想要是真打起来了可该怎么办…… 然而他们终究没有打起来，只见陆朗低头快步下楼，绷着一张脸头也不回地出了家门。 晚上九点，陆朗一个人走在街头上，长得帅气却又一身狼狈的他屡屡引来众人的视线，这要放在平常他早就要瞪人了，但今天却没有那个心思。 今天他匆匆离家，除了一身衣服鞋子之外什么都没有，连手机也因甩开陆严而离了手，现在的他一毛钱也没有。 一整天连口水都没喝，更别说吃饭了，即使他心情再恶劣也老实地饿了。 他站在餐馆的玻璃墙外头，看着里头的人大快朵颐，不自觉地舔了舔唇，像头饥渴的狼。 他看了一会，又转头走了。 要说昨天的他还愤怒着，那现在的他只剩茫然了。 他哥这次真的是气得狠了，这家他还能回吗？ 可那是算是他的家吗？他哥说的对，赚钱的人不是他，他就是个寄生虫，寄生虫又哪来的家，不过到处吸血罢了。 可他现在又能去哪里？ 朋友家有很多，然而真遇上了这种事情，他却不知道能去谁家。 去了唐吉祥家，肯定是听唐吉祥说些不痒不痛的安慰话；去了周强家，则是听周强骂人，接着让他别回家了，出去混。 可他又能出去混什么呢？他真想一辈子都这么混下去？ 可不混下去他还能干什么呢？他会什么？ 陆朗看着身旁熙来攘往的人群，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走着走着，他竟是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苑晓阳打工的那间奶茶店前。 奶茶店旁边是烧烤摊，因此晚上九点多的奶茶店仍是生意兴荣，他远远地便看见了几个店员中那个小个子的少年正从容不迫地忙碌着。 他看着苑晓阳，不禁又一次想到了苑晓阳那受伤的表情。 他告诉苑晓阳说“没有以后了”，意思便是要苑晓阳滚的远远的，别在出现在他眼前。而这句话也同样告诉他自己，既然朋友当不下了，又何必在那假惺惺地想到对方。 陆朗准备转头离去，然而还不待他转头，苑晓阳一个抬头竟是与他四目相交。 他看苑晓阳反射地缩了一下，忍不住哼笑了一声，心想这家伙果然是只小羊，看到他就怕。行，他走，他不让苑晓阳怕。 “陆朗！” 哪料苑晓阳突然从店里跑了出来，还直直地朝着他的方向跑来。 他站在那，看苑晓阳明明怕的厉害还跑到他身边，一脸担心地问：“你怎么受伤了？要不要紧？” 陆朗轻轻摇头。 “是不是很疼？还有人追着你吗？” 陆朗不说话，苑晓阳看他满身是伤，急得不行，左顾右盼地又怕有人杀出来揍陆朗，干脆拉着他的手硬是把他拖回店里。 “小羽！你帮我一下，我马上回来。”苑晓阳朝正在前台的其他店员道，匆匆把陆朗拉到店后头，按着他坐在今天傍晚他自己坐着的那个外人看不见的角落。 苑晓阳让陆朗坐下后又是一阵东奔西跑，从医药箱里拿出了药，又跑回陆朗面前。 陆朗坐着，他半跪在陆朗面前，满脸的紧张与担心，小声念着：“怎么伤成这样？你被谁欺负了？别怕，我先给你清下伤口……” 苑晓阳拿了生理盐水给他洗伤口，又拿棉花棒沾了碘酒为他消毒。然而店里面的药品本来就是简便用的，容量很少，根本应付不了陆朗的伤。 苑晓阳急，喃喃低语着不知道在说给陆朗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别急、别急，我请个假去买药。”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一直默默不作声的陆朗伸手抓住了苑晓阳的手臂，苑晓阳回头，不解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傻？”陆朗脸上带着一抹自嘲的笑容，抬头看着苑晓阳，“我都对你说那种话了，你还想给我上药，不怕我？” 那件事又被提起，苑晓阳的表情顿时僵了一下，接着一脸无奈道：“傻的是你吧？现在是说那个的时候？” “你……对，傻的是我。”陆朗又是自嘲的笑笑。 陆朗告诉苑晓阳这伤是昨晚弄的，早不疼了，要苑晓阳回去上班别管他。 46.第 46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苑晓阳！”有人从后头拍了下苑晓阳的肩, “你来啦？” 转头一看，只见唐吉祥笑嘻嘻地站在后面, 苑晓阳总算看到一个面熟的人, 松了口气。唐吉祥亲切地搭着他的肩道：“你尽量玩，今天我请。” 苑晓阳不自在地点点头, 问道：“作业呢？” “哦对, 都忘了。”唐吉祥去拿了作业，“你随便写，写完就好。” 唐吉祥把作业扔给苑晓阳后就走了，苑晓阳问他陆朗在哪，他也不晓得, 苑晓阳拿著作业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包厢里除了唱歌的人以外, 还有跳舞的、玩牌的、喝酒的, 角落还有群人在玩游戏机。到处都是人, 然而苑晓阳找不到陆朗。 “不好意思。”苑晓阳拦住一个女孩。 他见那女孩一头黑发披肩, 从背影来看比起其他染发、烫发的人似是较为淳朴。可没想到对方一转过头来, 只见她妆容精致成熟, 嘴上还叼着根烟，一看就和苑晓阳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知道……陆朗在哪吗？” “朗哥？”女孩打量苑晓阳，又随手朝沙发边一指，“好像在那，你自己找。” “谢谢。”苑晓阳朝对方点点头后朝沙发走去。 包厢里的沙发很大, 呈凹字型, 苑晓阳看到陆朗坐在沙发的转角处。 “抱歉……借过一下。”苑晓阳拉著书包的背带, 朝坐在沙发侧边的人道。 有人挪开脚给苑晓阳过，也有人打量了苑晓阳一眼后没有反应。苑晓阳又是侧身又是跨腿，还经过了一对吻得都躺在沙发上的男女，好不容易才把自己挤到了陆朗身旁。 “陆朗！” 陆朗身边空无一人，苑晓阳在陆朗的左手边坐下。陆朗摆着臭脸，看到他来了连眼睛也没抬一下，只是翘着脚玩手机。 包厢中灯光昏暗，手机发出的光芒幽幽地由下往上照亮了陆朗阴沉的脸，看得苑晓阳忍不住一抖。 从苑晓阳进入包厢的第一刻起，陆朗便一直看着苑晓阳。 他不知道苑晓阳是瞎了还是怎么的，他都专门给自己打灯了，苑晓阳还得问人才知道他在哪？是故意装看不见他，还是单纯想找别人说话？ 陆朗一通瞎想，越想火气越大。 这一想，他又想到昨天苑晓阳答应给唐吉祥写作业。 说好的为了报恩才帮他写作业，怎么唐吉祥一说也给唐吉祥写了？就为了那点钱？ 陆朗向来任性惯了，为了点小事也能一肚子火。 对他来说，自己哄来的小猫朝着别人喵一声都能让他不开心，更何况是苑晓阳这么大一个人。 陆朗看也不看苑晓阳一眼，冷声道：“坐这干吗？旁边没位置了？” 苑晓阳道：“我只认识你。” “你不是还认识唐吉祥？找他去。” “但我还是只想和你坐。”苑晓阳抬头朝陆朗笑，“你人最好了，坐你旁边安心。” 要说人都有克星，那苑晓阳便是陆朗的克星。 前一秒陆朗还火大著，听到苑晓阳说他人好，他的火气便莫名消了大半，连质问都变了调：“那你还帮他写作业？写我的不够吗？” 被这么一问，苑晓阳又笑了。 四周很吵，他怕陆朗听不清，凑到陆朗的耳边小声道：“买辅导书要钱，能写到别班老师出的题又能拿钱，我当然要写了……帮你写，是因为你对我好，不然我干什么同样的题做两次？” 说完他神秘地朝陆朗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陆朗不能跟别人说。 “怪人。”陆朗别过头，板着张脸揉揉自己的耳朵，觉得耳朵热热的。 陆朗的小情绪解决了，苑晓阳开始就地解决唐吉祥的作业。 唐吉祥和周强找来的人不是富二代就是一堆混混，他们玩得开，桌上全是酒水。苑晓阳试图给自己挪个空位写作业，但又不敢随便碰别人的东西，最后干脆把书包放在膝盖上，拿本书垫着便写了起来。 歌声、笑声、烟味、酒味充斥在包厢中，到处都是刺激感官的东西。 苑晓阳的右手边是陆朗，左手边是那对还在热吻的男女，头顶上是不断变换着色彩的彩球灯。然而他不为所动，犹如坐在教室一般，翻开书本便进入习题的世界里。 陆朗暗暗瞥着苑晓阳，第一次对好学生产生了佩服的情绪。 在这种灯光下他自己看手机都觉得眼花，苑晓阳却还能写数学，那不是一般的意志力能做到的。 此时此刻，他眼中的苑晓阳散发出微微的光芒。 “朗哥要不要唱首歌？”有几个人凑了过来，“好想听你唱歌，来嘛！” 陆朗将视线从苑晓阳身上挪开，又回到手机屏幕上，看也不看那些人一眼。那些人自讨没趣，自己唱歌去了。 没一会又有几个人找来，喊陆朗到一边玩牌。 这群人和陆朗比较熟悉，因此陆朗态度好些，面无表情地告诉他们今天没心情，自己一边玩去。 人来人往，苑晓阳翻了一页继续写。 陆朗不唱歌，也不想玩牌，手机玩了一会也觉得无聊，只好玩苑晓阳。 苑晓阳是左撇子，他就拉苑晓阳的右手来看上面的字迹还在不在。字迹已经不在了，不晓得苑晓阳是用了什么法子洗掉的，陆朗捏了老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手玩完了，陆朗又去揪苑晓阳的头发。 卷发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随便揪起一根顺着摸，摸到弯曲处便有种特别的手感，让人百摸不厌，就像是捏泡泡纸一样。 陆朗昨天第一次揪羊毛，还没什么经验，今天经验多了点后，便开始找手感最好的那根卷毛摸。 苑晓阳被揪得头歪一边，但仍十分专心毫不受影响。 苑晓阳看着陆朗，眼睛眨了眨，像刚破壳的小鸡。 陆朗体会到了什么叫哭笑不得的心情，问道：“到底想干吗？有话隔着门说不行吗？” 苑晓阳露出一个腼腆的笑，说道：“觉得话当着面说还是比较好。” “什么话这么重要？” “我想要你家的电话号码。” 陆朗原本脸上还带了点笑意，听到这话后那点笑意没了，面无表情地看着苑晓阳。苑晓阳明白他不愿意，柔声道：“你在我家，我得和你家人说一声，不要让他们担心。” “不会有人担心的，就算我死了也没人理。” 陆朗忍不住又要说话夹枪带棒的，但苑晓阳也不和他硬碰硬，只是继续温温和和地道：“他们不担心你是他们不好，但我们不能没礼貌，给别人落话柄。而且你想想，你不回去陈姨会多担心你。” “……” “乖，听话。” 陆朗不情不愿地把号码告诉苑晓阳，说完了又开始后悔，警告道：“被骂了我可不管，是你自找的。” “骂就骂。”苑晓阳眨眨眼睛，“顶多不开心了把你绑着不让你回家，撕票！” 苑晓阳取到电话号码后又把头“蓬”地缩了回去，留下陆朗若有所思地站在那。 他没忘记昨天自己对苑晓阳做了什么事，只是苑晓阳一直对他太好，让那尴尬的气氛暂时消失了。现在家里的事一被提起，尴尬的情绪再次涌上陆朗的心头。 他只要一想到苑晓阳那乖乖的笑，就忍不住想揍昨天的自己一顿。 另一边，苑晓阳去到隔壁的老婆婆家。 已经十点多了，但老婆婆还守着电视看剧，要苑晓阳自己打电话，想说多久说多久。 就这样，苑晓阳在电视剧作为背景音的状况下，播出了陆朗家的号码。 时间不早了，但短短几秒电话便被接起。苑晓阳本来以为会是陈姨接的电话，却没想到接通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的是陆严的声音。 “！” 要说苑晓阳不怕陆严是假的，但电话打了都打了，他还是把原先要说的话说了。 “您好，我是苑晓阳，抱歉这么晚还打搅您。” “什么事？” “是这样的，陆朗今天要在我家过夜，我和您报备一声。” “他怎么不自己打？” 苑晓阳感受到陆严的尖锐，语气软软地道：“他不舒服，先睡了。” “不舒服？”电话那头的陆严停顿了下，“生病了？还是受伤了？” “就是不舒服……” “没去医院？你住哪？我现在去接他。” 苑晓阳连忙又解释了几句，把陆朗说得既不伤重到要去医院，但又十分不好受的状态，好不容易才打消陆严赶过来的想法。 陆严说话一直硬邦邦的，时不时还要刺上几句，听得苑晓阳心很累。 苑晓阳也很明白，陆严对他这口吻已经算是客气了，他不能想像陆严平常对陆朗说话是什么样子。 苑晓阳有话想说，但又害怕，心中的小羊急得都掉毛了。但他想到陆朗今天那垂头丧气的样子，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心想着，被骂就被骂，大不了以后不去陆朗家了。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陆大哥您能不能……把刚才那些关心的话亲自告诉陆朗？” 电话另一头陆严沉默了。 苑晓阳抖着手，连声音都抖了，继续道：“陆朗他听了一定会好受一点。不要骂他，他已经够难受了……” 47.第 47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苑晓阳按了门铃, 很快一个中年女音从门铃的对讲机中出现，询问苑晓阳的身份及来意。苑晓阳一一回答，有些紧张。 不久苑晓阳被领进别墅, 带着他的佣人陈姨是陆家负责打扫的佣人，苑晓阳起初误把陈姨当作是陆朗的妈妈，战战兢兢地把带来的水果拿给她, 后来才知道原来陆朗的父母都不在家, 现在家裡只有陆朗一人。 “苑同学是第一次来家裡呢。”陈姨第一次见到苑晓阳这种第一眼就能确认是好孩子的人来找陆朗，心底十分讶异, “和小朗是同学吗？” “我们今年分到同一班。” “难得小朗和同班同学一起玩，还约来家裡，看起来你们是好朋友。” “陆朗帮了我很多忙。” “这样啊……” “今天我们要一起写作业。” “！！！” 陈姨看着陆朗长大, 头一回听到陆朗会帮别人忙，又头一回听到陆朗要写作业，不禁怀疑自己听错了。 陈姨将苑晓阳带到三楼的一扇门前，轻轻敲了敲, 说道：“小朗，同学来了。” 无人回应，陈姨又敲了一次门。 隔了几秒钟后门终于开了, 门后站着一脸烦躁的陆朗。陆朗只穿着一条睡裤, 上半身裸着, 头发睡得乱翘, 一副即将发火的样子。 陈姨看着陆朗, 心想这才是陆朗该有的样子, 刚才她真的听错了。 陈姨一走，只剩下陆朗与苑晓阳两人。陆朗臭着一张脸问：“这麽早来干吗？现在才几点？” “已经十点了……” “才十点？你不会八点就起床了吧？” 苑晓阳没有坦白自己六点就起了，只是乖乖看着陆朗。陆朗本来还想说什么，但看了他一眼后说道：“算了，进来。” 进了陆朗的房间，苑晓阳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房间还能这么大。 陆朗的房间不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空间，而是分成了玄关、客厅、卧房与浴室等空间，就如同一户人家所住的房一样。 苑晓阳跟在陆朗后头进了卧房，卧房的大小虽不再大得超乎想象，但终归十分宽敞，尤其是床特别大，比苑晓阳房里的床不知道大上几倍。 陆朗进屋后一声不吭，看到床便往床上一倒，留下苑晓阳一个人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隔了片刻，床上的陆朗发出闷闷的声音：“作业忘记丢哪了，你自己找找。” “好。” “我睡了，别吵我，陈姨要是敲门你去开。”陆朗说完翻了个身，背对着苑晓阳又睡了。 陆朗的房间很乾淨，或是说没什么东西。一般青少年总爱在屋里摆东西，摆些模型、海报以表现自己的喜好，或是放些书本、装饰。可陆朗的屋里却是乾乾淨淨，除了家具以外没有额外的东西，就像他什么也不喜欢似的。 也因此苑晓阳找起东西特别方便，很快就在扔在角落的某个包里找到了全套的暑假作业。他轻手轻脚地把作业抱到书桌上，再轻轻拉开椅子坐下，拿出自己的作业把答案抄到陆朗的作业上。 空调开得很低，苑晓阳静静坐在书桌前写作业，而床上的陆朗睡得很沉，屋裡的气氛安静而舒服。 半小时过去，除了中途陈姨送来点心饮料之外，苑晓阳没有休息。他停下笔甩甩手，又活动了一下脖子。他转头看向一旁的陆朗，陆朗刚才翻了个身，把被子都蹬开了，赤.裸的背露在外头。苑晓阳看到他的背上青了一片，是那天晚上打架留下来的伤。 陆朗有些冷，然而睡梦中想拉被子也拉不起来，伸手扯了两下后便放弃了，微微蜷起身体。苑晓阳犹豫片刻，最后蹑手蹑脚地过去替他盖上被子。 又过了半小时，陆朗终于醒了。 醒来的瞬间他还没完全清醒，只觉得裹在被子里暖呼呼的，然而张开眼，就见不远处有一个人坐在他的书桌前。 “你在我屋里干吗？” “啊？”苑晓阳不明白陆朗为何这样问，“我写作业” “哦。”陆朗想起来了，顶着一头乱毛坐起，“我还以为你跟踪我。” “？？？” “……” 陆朗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决定还没清醒前都不说话了。 一会，上了厕所又玩了手机的陆朗总算彻底醒了，但什麽事都不想干，只是坐在床边发呆。 他坐了五分钟，见苑晓阳这五分钟内都专心地写着作业，觉得这人实在太奇妙了，竟然能盯着书本五分钟不觉得睏。 “喂。” “嗯？” “我没说你不能休息，不想写了就放着。” “不累呀，我才写了一小时呢。” “？” 苑晓阳说话时完全没停笔，陆朗忍不住来到桌边看着他写。 苑晓阳是左撇子，但陆朗没注意到，光是注意到苑晓阳的右手，他一把抓起苑晓阳的右手，嫌弃道：“你昨天没洗澡？ 只见苑晓阳的右手上还留着他昨天留下来的地址和姓名，墨色浓黑，豪迈地从苑晓阳的右手手掌一路延伸到小臂。 “这是油性笔，洗不掉……”苑晓阳十分无辜。 “哦。”陆朗明白了，讪讪地把苑晓阳的手放下，“你捂好，又是地址又是名字的，别给人当包裹寄了，寄来了我可不收。” 小羊包裹委屈巴巴：“那又不是我写的。” 陆朗问道：“我写的又怎么样？不满意？” 小羊包裹委屈地快速摇头，不敢不敢。 苑晓阳继续抄，陆朗继续无聊地看。 苑晓阳抄作业不只是把答案抄上去，选择题还细心地把题目裡的关键字都一一划出，又补上完整的计算过程，看上去就像陆朗亲自写的一样。 就像亲自写的……陆朗发现苑晓阳的字迹和自己一模一样。然而看旁边苑晓阳自己的作业本，字迹却又是不同的。 “你还学我写字？写这么认真干吗？随便抄抄就好。” “这是你的作业，我怎么能随便？” 苑晓阳很认真，陆朗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觉这个人实在太奇怪了。陆朗吃起陈姨送来的水果，边吃边用观察外星生物的心情看着苑晓阳。 苑晓阳皮肤很白，是南方人特有的细腻白嫩，看起来就像嫩嫩的豆腐。他的五官秀气，眼睛大而眼尾有点微微下垂，嘴巴小而下唇稍厚，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苑晓阳感受到陆朗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不禁往旁边挪了挪。 陆朗发觉到，沉声道：“躲什么？怕我吃了你？” 苑晓阳赶紧摇头，又挪了回来，在陆朗的监视继续写。 屋内无论是温度还是气氛都很舒服，至少陆朗并不觉得烦躁。 他边看苑晓阳边吃水果，一下子把整盘水果都吃完了，吃完后才发现苑晓阳一口没吃。 “喂。”陆朗难得好心，“午餐吃不吃？” “不用了，待会得去上家教。”苑晓阳抬头看了时钟，“今天还没写完，我带回去写？” “不必了，明天再来。明天有空吧？” “明天也是早上有空，下午家教。” “你到底兼了多少家教？” “五个。” “你很穷？” 苑晓阳一直没停下来的笔顿时停下，陆朗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苑晓阳不论何时都打扮得乾淨整齐，就连今天身上穿的那件白色T恤也白得发亮，并且烫得十分平整，就像新的一般。 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家世良好的乖乖牌，然而仔细看，他的鞋子、书包都是陆朗没见过的杂牌，尤其书包虽然乾淨，仔细看却有不少缝补的痕迹。况且又有哪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得晚上兼职到十点，还得自己走在那种暗巷裡回家？ 陆朗向来话说错就错了，大不了打一架。然而苑晓阳却只是愣了一下，片刻后又动起笔来，同时微微点头，小声道：“对。” 苑晓阳虽然面色如常，陆朗却生平头一遭感到了心虚。 但是他绝不会道歉，因为他是陆朗。 第二天苑晓阳同一时间来到陆朗家，陈姨告诉他一会上楼去直接开门进去，陆朗还在睡。 苑晓阳悄悄进门，就见陆朗躺在床上背对着他，在他进门时微微动了一下，又动也不动地睡。 苑晓阳来到书桌前，见书桌上摆着一块蛋糕。 那块蛋糕上全是草莓，中间还有一片白巧克力，散发出香甜的味道。苑晓阳今天一早起来赶作业，根本没吃早餐，看到那块蛋糕便忍不住嚥了口水。然而他只是把蛋糕挪到一边去，摊开作业开始写。 屋里的温度和外头炎热的夏日形成对比，维持在一个令人舒适的低温。椅子柔软而符合人体，书桌宽阔而整洁，而陆朗也很安静，苑晓阳觉得浑身舒服，渐渐也忘了肚子饿这回事。 但陆朗一点也不舒服。 他悄悄翻身，从被子中露出的一隻眼睛暗中观察着苑晓阳。 他昨天说错了话，烦躁了一会就忘了。然而晚上随手翻开苑晓阳为他抄的作业，却又想起苑晓阳当时点头承认自己很穷的神情，最后大晚上地出门买了一块蛋糕。 一早他就像放饵一样把蛋糕放在桌上，又像头准备打猎的狼一样潜伏在被子里偷看了好久。可气的是，那头羊却不上钩。 是傻子也知道那块蛋糕给谁的吧？怎么不吃？别真是个傻子吧？ 小动物的直觉让苑晓阳隐约感觉到自己被盯上了，他心里有点毛，但没有停下笔，只是偷偷、偷偷地把视线转到一边。 这一看，只见层层叠叠的被子中，一道阴狠的视线正死死盯着自己。 “！” “……” 睡在他身旁的苑晓阳已不见踪影，只剩下还喀喀作响的电风扇仍卖力地吹着他。 陆朗下床，见闹钟上显示着早上八点十五，不禁又看了一眼确定闹钟是不是坏了。天知道他已经有多久没在十点前自然醒过，每次都是苑晓阳来他家把他叫醒的。 陆朗扯扯裤子，慢吞吞地走出房门。 门外，苑晓阳坐在地上熨衣服。苑晓阳家里没熨衣板，桌子也不够大，所以铺了块毛巾在地上便直接就地烫衣服了。 陆朗差点踩到他，连忙缩回了脚。 “早。”苑晓阳抬头对他笑。 “……早。”陆朗看他一早就在给自己熨衣服，心中不大好意思，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给你准备了牙刷和毛巾，放在浴室里，你先去洗洗。”苑晓阳道，“洗好了我给你做早饭。” “哦。”陆朗踱进浴室，在架上看到摆放整齐的一套洗漱用品。 陆朗对着浴室那缺了一角的破镜子刷牙，镜子中的他嘴角那块青得特别明显。他低头又看了看身上的其他伤，那些伤虽然看起来颇为惨烈，但已经没那么疼了，就嘴角那张嘴时有些疼。 以前他都得疼上一阵子，这次多亏了苑晓阳他才能少点罪受。 陆朗细数了苑晓阳给他做的事，做饭、上药、铺床、准备衣服、洗衣服、熨衣服苑晓阳几乎没有一刻不在照顾他。 苑晓阳太会照顾人了，根本是把他当成小孩子一样在照顾，就算陆朗再厚脸皮也觉得不好意思。 陆朗洗漱完出去，苑晓阳还在烫衣服。 陆朗站在他身后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犹豫了片刻，开口道：“……你早餐想煮什么？” “煎蛋夹馒头，馒头已经蒸着了，待会煎蛋就好。” “哦……蛋呢？” 苑晓阳抬头看他，他看着苑晓阳，两人突然都不说话了。片刻，陆朗道：“我就是帮你把蛋拿出了而已，别误会！” “蛋在冰箱。” 陆朗拿出一颗蛋。 “再拿一颗。” 陆朗又拿出一颗蛋。 “把锅也拿出来。” 陆朗又打开冰箱。 “……锅在柜子里。” “哦。”陆朗表情很酷，但也感觉到自己是个智障了。 他出生时家境已非常好，从小便在各种人的照顾下长大，除了偶尔收收自己的房间以外没有动手做过任何家务，进厨房也只负责吃。 现在他对着炒锅，对着蛋，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在家公子哥儿当惯了，他从没起过做家务的念头。但面对苑晓阳，面对看起来比他弱比他小的苑晓阳，他不禁升起了做事的想法。 苑晓阳还在熨衣服，陆朗确认苑晓阳没看着他后便转回头来，悄悄把手伸向鸡蛋。 握着鸡蛋，陆朗表情更酷了。 但他的大脑就像鸡蛋一样，一片空白。 敲蛋？是的，敲蛋。 没看过猪走路也吃过猪肉，他的种族天赋让他的脑海中自动出现了煎蛋的食谱。 于是他手起蛋落，“啪”地一声把蛋敲在锅边，把蛋整颗拍碎了。 “……”陆朗看着碎在手中的蛋，开始怀疑自我。 “你在干什么？”熨好衣服的苑晓阳站起来，朝陆朗的方向走来。 陆朗听到他的声音反射地把手藏到身后，绷着张脸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然而正从指缝中往下滴的蛋液暴露了他。 “……” “……” “这蛋不坚固，拿起来就碎了，不是我敲它。” 48.第 48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苑晓阳朝其他人露出笑脸，然而到了休息时间, 他一退到店后方笑容就垮了。 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外头看不见的角落, 蹲在地上将头埋进膝盖, 把自己蜷成一团, 今天的他是一颗没人愿意兜进怀里的小羊球。 休息时间结束, 苑晓阳抬头抹了抹脸，走到前台时脸上又带上了笑容。 另一头，陆朗将脸埋在枕头中动也不动。 他的脑子中出现各种纷乱的念头，最后那些念头退去，只剩苑晓阳的脸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从他把书包扔出去到他甩上门只有短短的几秒钟, 但已足够他看清苑晓阳的表情, 那是一个受伤至极的表情。 他在苑晓阳替他说话之后，毫不留情地伤害了苑晓阳。他以为苑晓阳会哭，但苑晓阳没有, 或是有，只是他没看到，不过这些他都不在意了。 反正他永远不可能真的成为谁的英雄, 又何必在意任何人。 他就是一个没用的人, 不用任何人说, 他自己都明白。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有人高估了他反而令他更难堪, 他宁愿所有人都默认他差劲, 最好不要有人管他, 就让他默默地烂在那。 手机响了, 陆朗看了屏幕片刻后接起。 “朗哥，快出来！”电话那头的朋友道，“有人约架呢，快来！这次要打死那群崽子！” 陆朗沉默片刻，最后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笑。 他果然就是个打架闹事的料，他哥没有说错，是苑晓阳误会了他。 “在哪？等我到了再开始，正想揍人呢。” 那一晚，陆朗狠狠打了一架。 打的人是谁他不明白，反正在他们这群人中的规则都是一样的，兄弟们需要他们就上，就像上回他要揍那群杀马特，周强问也没问便找了一群人来。 这次对方也是狠角色，双方都往死里打。一场混战下来，陆朗打得拳头出血，嘴角也打破了，吐出来的口水都带血，而那天苑晓阳用药油帮他仔细推过的几片瘀青更是被新的伤给盖过，一片狰狞。 陆朗喘着气靠在墙边，身旁是和他一起打架的混混们，一伙人气喘吁吁。 他们把陆朗当成真兄弟来看，但其实陆朗并记不全他们的名字，会和他们混在一起不过是物以类聚、找些同样混帐的人做朋友罢了。 “朗哥今天打的特别猛，一拳放倒一个！”有人拍了拍陆朗的肩，“我看有个人连牙都被打掉了。” 陆朗扯了个笑，嘴角的血又流出来，被他随意抹去。 “那群狗日的，老子看上的妞也敢把！”其中一人道，“看他们还有没有那狗胆看老子的女人一眼。” 这人正是这次打架事件的主角，他看上了一个小姑娘，然而都还没进展呢，就发现也有人对小姑娘有意思，双方都不是善类，登时结仇了。 “喂，你那妞挺辣的，眼光不错。” “当然，胸可大了。”说话的人比了个下流的动作，一群满身是伤的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陆朗也笑了，但笑的不是别人的妞如何，而是忍不住笑自己。为了别人看上的妞死命打了一架，可他连对方长成什么鬼样子都不知道，实在好笑。 陆朗朝地吐了口血沫，心想他这样子真该让苑晓阳看看。苑晓阳怕那群杀马特，其实他也高上多少，和那些人都是一路货色。 那天陆朗没有回家，跟着一群人疯了一晚上。 平常他对玩乐并不感兴趣，每回和大伙出去玩，多半时候是自己坐一边，喝自己的酒、玩自己的手机，那些声色活动对他没有吸引力，无聊。 因此每次苑晓阳来了他都会把那些约推了，反正趴在床上看苑晓阳写作业对他来说还比跟着一群人到处晃有乐趣。 可是，这一晚上他终于随着大伙疯了，该笑的笑了、该闹的也闹了，反正他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还不如活得更符合废物一点。 陆朗到了第二天中午才回家。 他一身狼狈，衣着凌乱，浑身是伤，还带着浓浓的酒味。 迎接他进家门的是陈姨，陈姨看到他这副样子顿时目瞪口呆，低喊道：“我的小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陆朗摇头不说话，低着头就要上楼。 陈姨忙拉住他，小声道：“你哥等了你一晚，到现在还在等你，你见到他别和他吵架。” 陆朗还是摇头，继续上楼。 但他才上到二楼，就见陆严站在走道上，面色十分难看。 “你又去干什么了？”陆朗不理会他，迳自往三楼走。但才走出几步，陆严便伸手抓住他，喝道，“回答我！” “你不会看吗？”陆朗抬眼看他。 “你除了打架之外还会什么？”陆严瞪大了眼，与陆朗相似的脸上充满了愤怒。 陆朗一把甩开他的手，力道太大把握在手中的手机也甩在了墙上，发出一声巨响。陆朗高声道：“那你除了吼我之外还会什么？” 下一秒，陆严抬手给了陆朗一巴掌。 陆朗被打得偏过头去，也瞪大了眼睛。 “我会什么？我赚钱养你，回家得看你脸色，看到你又去干混帐事了还得给你加油鼓励是不是？是不是？陆老爷？” “我给你好日子过，给你花钱大手大脚，我亏待你什么？结果你活成了什么鬼样子？今天你还知道回家，下次回不来了，我是去监狱找你，还是去停尸间找你？” “陆朗，你对得起你自己吗？” “你不必对得起谁，没人稀罕，你只要对得起你自己！” 陆严说得眼睛都红了，两兄弟看着对方，眼神中都是激动的情绪。 陈姨站在楼下已经看呆了，想劝也没那胆子，更何况这还能怎么劝？小朗从小就皮，没少闹事，都这么大了还不懂事；而他哥也不懂得教，遇到事就是打骂，小朗和他哥的感情还不如和她这个外人的感情来的好。 她忧心的看着两兄弟，心想要是真打起来了可该怎么办…… 然而他们终究没有打起来，只见陆朗低头快步下楼，绷着一张脸头也不回地出了家门。 晚上九点，陆朗一个人走在街头上，长得帅气却又一身狼狈的他屡屡引来众人的视线，这要放在平常他早就要瞪人了，但今天却没有那个心思。 今天他匆匆离家，除了一身衣服鞋子之外什么都没有，连手机也因甩开陆严而离了手，现在的他一毛钱也没有。 一整天连口水都没喝，更别说吃饭了，即使他心情再恶劣也老实地饿了。 他站在餐馆的玻璃墙外头，看着里头的人大快朵颐，不自觉地舔了舔唇，像头饥渴的狼。 他看了一会，又转头走了。 要说昨天的他还愤怒着，那现在的他只剩茫然了。 他哥这次真的是气得狠了，这家他还能回吗？ 可那是算是他的家吗？他哥说的对，赚钱的人不是他，他就是个寄生虫，寄生虫又哪来的家，不过到处吸血罢了。 可他现在又能去哪里？ 朋友家有很多，然而真遇上了这种事情，他却不知道能去谁家。 去了唐吉祥家，肯定是听唐吉祥说些不痒不痛的安慰话；去了周强家，则是听周强骂人，接着让他别回家了，出去混。 可他又能出去混什么呢？他真想一辈子都这么混下去？ 可不混下去他还能干什么呢？他会什么？ 陆朗看着身旁熙来攘往的人群，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走着走着，他竟是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苑晓阳打工的那间奶茶店前。 奶茶店旁边是烧烤摊，因此晚上九点多的奶茶店仍是生意兴荣，他远远地便看见了几个店员中那个小个子的少年正从容不迫地忙碌着。 他看着苑晓阳，不禁又一次想到了苑晓阳那受伤的表情。 他告诉苑晓阳说“没有以后了”，意思便是要苑晓阳滚的远远的，别在出现在他眼前。而这句话也同样告诉他自己，既然朋友当不下了，又何必在那假惺惺地想到对方。 陆朗准备转头离去，然而还不待他转头，苑晓阳一个抬头竟是与他四目相交。 他看苑晓阳反射地缩了一下，忍不住哼笑了一声，心想这家伙果然是只小羊，看到他就怕。行，他走，他不让苑晓阳怕。 “陆朗！” 哪料苑晓阳突然从店里跑了出来，还直直地朝着他的方向跑来。 他站在那，看苑晓阳明明怕的厉害还跑到他身边，一脸担心地问：“你怎么受伤了？要不要紧？” 陆朗轻轻摇头。 “是不是很疼？还有人追着你吗？” 陆朗不说话，苑晓阳看他满身是伤，急得不行，左顾右盼地又怕有人杀出来揍陆朗，干脆拉着他的手硬是把他拖回店里。 “小羽！你帮我一下，我马上回来。”苑晓阳朝正在前台的其他店员道，匆匆把陆朗拉到店后头，按着他坐在今天傍晚他自己坐着的那个外人看不见的角落。 苑晓阳让陆朗坐下后又是一阵东奔西跑，从医药箱里拿出了药，又跑回陆朗面前。 陆朗坐着，他半跪在陆朗面前，满脸的紧张与担心，小声念着：“怎么伤成这样？你被谁欺负了？别怕，我先给你清下伤口……” 苑晓阳拿了生理盐水给他洗伤口，又拿棉花棒沾了碘酒为他消毒。然而店里面的药品本来就是简便用的，容量很少，根本应付不了陆朗的伤。 苑晓阳急，喃喃低语着不知道在说给陆朗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别急、别急，我请个假去买药。”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一直默默不作声的陆朗伸手抓住了苑晓阳的手臂，苑晓阳回头，不解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傻？”陆朗脸上带着一抹自嘲的笑容，抬头看着苑晓阳，“我都对你说那种话了，你还想给我上药，不怕我？” 那件事又被提起，苑晓阳的表情顿时僵了一下，接着一脸无奈道：“傻的是你吧？现在是说那个的时候？” “你……对，傻的是我。”陆朗又是自嘲的笑笑。 陆朗告诉苑晓阳这伤是昨晚弄的，早不疼了，要苑晓阳回去上班别管他。 然而苑晓阳不笨，看他现在这落魄得连说话都温和不少的样子就知道事情不对，一针见血地问道：“你今晚住哪？” 一下被问到了痛处，陆朗挪开视线，低声道：“你别管。” “你没地方去吧？” “我自有地方去，你别管。” “你跟我回家吧。”苑晓阳说的是直述句而非疑问句，已为陆朗坐好了决定。 苑晓阳回到店面，没一会回来时手上端着一杯饮料，把饮料放到了陆朗手里，说道：“你吃，吃完了，我下班了就回家。” 陆朗手上的饮料暖呼呼的，色泽温和，白中带着微黄，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豆香。陆朗拿勺子舀了舀，又舀出了满满的红豆。 陆朗抬起头，看着苑晓阳。 “你真不是傻？”陆朗真心想问。 他想，苑晓阳肯定是个傻子，明知道他是个烂人，却还像个傻子似的对他好。那得有多傻才能这样？ 然而苑晓阳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朝他笑了笑，伸手揪了一下他的头发后便回去工作了。 他发现面前的这头小羊不总是那乖乖而胆小的小羊羔，这头小羊，其实是只英雄小羊。 49.第 49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被司机送来学校的陆朗刚睡醒不久, 一肚子起床火无处发泄, 见到几个学生有意无意地偷看着他，火气更盛了。 “看够了没？” 正偷偷瞄他的几个学生赶紧低下头去, 走廊上的人自觉往两边靠，没人敢挡在他面前。 这些试探的视线没了, 但远处几个女生的视线却从未消失过。她们见陆朗说话了, 不仅不怕, 还像是听到什么好消息似的笑了起来，还时不时推对方几下。 陆朗更烦躁了。 返校日不只学生换了新班级，新的班主任也得换到新办公室，办公室里一片混乱。陆朗走向站在窗边的年轻女老师, 接着一屁股坐在她的椅子上。 王俐正在收拾东西，转过身来见多了一个人，吓了一跳, 复又瞪了陆朗一眼。 “你现在才来？我几点就打给你了？” “不知道，没醒。” “快起开！没大没小！连老师的座位都敢坐！” 陆朗站起来，懒洋洋地靠在桌边。 陆朗站得歪七扭八，但已经一米八五的身高还是得让王俐抬头才能看着他的脸。 王俐面对这个外甥向来头疼, 想训他也不是，哄他也不是，看他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最后叹了口气道：“你知道你哥把你安排到我班上, 现在我是你的班主任吗？” 陆朗“哦”了一声, 不知道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她桌上的书。 “小朗，你已经高二了，也该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王俐道，“我不奢望你学习成绩多好，只希望你安安分分、脚踏实地把高中读完，不要让大家担心，也别让姐每次见到我都得念叨你。” 这时一个少年抱着一沓高高的资料走入办公室，陆朗正好瞧见，便无聊地盯着他看。 “陆朗，你有没有在听？” “有。”陆朗点头，但视线没有从那少年身上离开。 少年个头不高，抱着那沓资料甚至看起来有点矮。他一身洁白的制服熨烫得笔挺，一看就知道是出身好人家、品学兼优的好孩子。陆朗看着他，就像看着另一个星球的生物。 “你看哪里呢？” 陆朗把视线挪回来，面无表情地看着王俐。 “你说你在听，那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要我好好学习别搞事，知道了。” 王俐听得出来陆朗只是敷衍，说道：“你要是敢继续胡搞瞎搞，我第一个告诉你哥，看你哥怎么对付你。” 听到这里陆朗终于有了点反应，不悦地“哦”了声，算是应了。 “老师。”方才的少年找了一阵，最后找到了王俐的座位来，“这是同学的资料表。” 王俐方才还一脸无奈，但少年一来登时换了表情，又成了亲切而温和的年轻老师，朝着少年连声道谢，还拿了一颗巧克力糖给他。 陆朗见没自己的事了，看了眼时钟便想走，然而才转身，便被王俐喊住了。 “说你能走了吗？”王俐塞了几张资料到他手上，“填完再走！全班就剩你没填。” “我和人有约了。” “有约你就快点填，别磨蹭，待会也别忘了领暑假作业。” 陆朗心不甘情不愿，但也只能低头把那些资料表给填了。 “没笔。” “一个学生没有笔？”王俐嘴上念着，手上想找支笔给陆朗。然而桌上一团乱，她翻了半天找不出一支笔。 “一个老师没有笔？”陆朗忍不住嘲她。 “不介意的话……”乖乖站在一旁的少年把夹在上衣口袋里的笔递给陆朗，还是双手递。 陆朗低头看他，就见对方仰着头，眼睛黑黑亮亮的。刚才王俐给的那颗巧克力糖没包装，他拿到后直接塞嘴里了，因此现在脸颊鼓着一边，看起来乖乖的。 陆朗从来不和好学生接触，不禁条件反射瞪了他一眼，很凶。 少年抖了一下，手稍稍缩了回来，但才缩到一半手上的笔便被陆朗抢了过去。 陆朗低头唰唰唰地飞快填着资料，浑身上下散发着我很凶别来惹我的气息。 中途少年被其他老师喊走，等陆朗离开学校后才发现少年的笔还在自己这儿。 他最不想和那种好学生有牵连，有一刻想把那只笔扔了，然而想到了对方当时那乖乖的眼神，烦躁地将笔塞进包里。 一早就出师不利，陆朗一整天都过得很倒霉。 中午由于他来迟了，同行的人先给他点了菜，没想到点的菜里有他不能吃的牛奶。他没察觉，吃完了才觉得浑身不对劲。 这不对劲延续到了下午，打球时连续输了几场，被嘲得差点打起来。 晚上一伙人还想继续浪，但他已经受够了，独自离开后却发现手机不知道何时被偷了。 晚上九点，陆朗一个人走在街上，火气旺盛。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名牌运动服，脚上是同一牌子最新款的限量球鞋，背上背着同一牌子的背包，高大、帅气、有钱，浑身上下挑不出毛病。 然后几个杀马特骑着摩托从他身边呼啸而过，溅起路面一滩积水，水全喷到陆朗身上，白衣顿时变黑衣。 等陆朗回过神时，只能看到对方七彩的车尾灯。 陆朗：“……” 不干死那群混帐我不姓陆。 另一头，苑晓阳背着书包低头走进暗巷。 今天放学后他便去兼职了，忙了一整天，连晚饭也没吃，一直到刚才下班才能喘口气。 这条暗巷是他每天的必经之路，这附近治安不好，平时他总会特别小心。然而今天实在是饿着了，只想着家里还剩些什么能吃，忘了注意周遭。 他没注意到巷口停了几辆改装过的摩托，摩托上坐着的杀马特和摩托一样五颜六色威力十足，边听着公放的音乐边抽烟。 他们见穿着名校制服、打扮得干干净净的苑晓阳走进巷里，彼此交换眼神，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苑晓阳正走着，忽然背后被用力拉了一下。他险些跌倒，一时之间弄不明白是自己没站稳还是挡到别人的路了。然而还不待他反应过来，他感觉到有人在扯他的书包。 “干什么！” 书包是双肩后背包，被这么一扯他连人带包都要被扯起来。 他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被包围了，扯着他的包的有两个人，旁边几个人看着他笑。 “借点钱花花。” “我没有钱……” “骗谁呢？手机也借我们玩玩！” “我没手机！我没骗你！” “还逼逼，想死？” 有人架住苑晓阳的胳膊，想把书包拉下来。苑晓阳更慌了，死命扯住书包。 他们见包扯不下来，直接拉开拉链进去掏。书包里全是今天发下来的暑假作业，那群人掏不到东西，边掏边把书一本一本扔出来。 “别扔！别扔我的书！” 混乱之中众人的脚踩在书上，书页脏了，破了，苑晓阳的眼睛也红了。 他看着地上的书，突然迸发出一股力量，竟是挣开了架住他的人。他见人群中有一空隙，拉着包死命地就朝那个空隙钻，想趁机逃开。 然而才刚冲出去，他便直直撞在一个人身上。 那人身材高大健壮，撞上去就像撞在墙上似的，他撞得脑袋发晕，那人却纹丝不动。 那人背光而立，他抬起头时只能看到对方冰冷的双眼。 他感觉自己就像被狼盯上似的，那憋了很久的眼泪，在这一刻终于憋不住，活活吓哭了。 “我真的、真的没钱……” 那人伸手揪住苑晓阳的领子，苑晓阳浑身发抖，别过头去准备挨打。 但预想之中的拳头没有落下，下一秒，他被整个人拎起来，拎到一边去。 “？” 那人的拳头在他面前飞过，打在他身旁的一个杀马特脸上。 “我cnm！” 对方一伙人瞬间骂了起来，众人蜂拥而上，一时间拳头与骂声交杂，全往那人身上招呼。 那人一声不吭，抓起刚才被他揍了一拳的杀马特，直接往另一人身上砸。砸完了扔一边去，改抓起被砸倒的人又是朝脸上狠揍一拳。 顷刻间已有两人被放倒了，还剩三人。 后头一人趁机朝他背上踹了一脚，可那一踹使尽了力，那人却是不痛不痒，甚至连晃也没晃一下。 那人稍稍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踹他的那个杀马特。 杀马特被看了一眼，竟是有点怕，不禁退了一步。可眨眼之间，那人的长腿已经踹在他肚子上，他直接被踹飞到墙上，差点连胃都被踹出来。 剩下两人。 本来这群杀马特就柿子挑软的捏，只是借着人多势众，自己根本没什么本事。 他们见对手打起架来拳拳下重手，顿时怂了，对看一眼后便拔腿狂奔。 但才刚起跑，两人又同时被从后头拉住。 “我、我错了……” “饶了我吧！我叫你爸爸！” “爸爸！不要！爸－－” 这一场架全程不到两分钟，苑晓阳不敢置信地看着四周被放倒的人，发觉只剩下他和那人还站着。 那人微喘着气，缓缓转过头来看着苑晓阳，眼神一如方才般冷漠。 苑晓阳还有点发抖，但此时却不再觉得像被狼盯住似的，因为他认出这人正是中午在办公室里遇见的那同学。 “谢、谢谢你……”苑晓阳连忙道谢，“谢谢你帮我，我……” 他想再说些什么，然而那人只是皱起眉头，接着转过头走了，从头到尾没说过一个字。 “你要出门了？” “出去玩，你去不？” “我想写作业。” “随便你。”陆朗把T恤也套上，开始找他不知扔到哪里的包，“你就在这写，写完了自己回去。” 苑晓阳把自己的书包放下，边拿出作业边道：“你先帮我看一下作文，上次都忘了帮你写作文了，昨天回去才想到，赶紧帮你写了一篇。” “写了就写了，你抄完放着就行。” “你还是看看吧，我不知道我的文风和你的文风像不像，而且这么多字，我怕我的字迹和你差太多。” 陆朗心想自己的作文还能有什么文风，向来都是凑字数瞎写一通，能交上去就不错了。然而正要拒绝，就看苑晓阳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让他开不了口。 “你怎么这么麻烦！”陆朗把包一扔，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在许久未曾坐过的书桌前，皱着眉看起作文。 “你看看行不行，不行我再写一篇。” “行，就这样。” “你才看了两行！” 苑晓阳在学习上自我要求十分严格，现在他把陆朗的作业当自己的作业来看，自然也用上了最高标准。他看陆朗这样不上心，皱眉道：“你再这样我也要揪你的毛！” “你敢？” 苑晓阳不说敢不敢，直接上手揪了一下。 “苑晓阳你造反了！”陆朗反手抓住苑晓阳，将苑晓阳整个人扯到自己的身上就是一阵惨无人道的蹂.躏，“谁给你的胆子揪我毛！你死定了，今天别想给我走出这屋！” 苑晓阳被弄得嗷嗷叫，但被陆朗按着逃也逃不掉，头发全搓乱了，脸颊被捏了好几下，连屁股都被拍了一掌。 “陆朗！”突然一个熟悉的女音传来，有人打开房门，“你醒了没？有没有穿衣服？” 苑晓阳还没反应过来，但陆朗脸上已经变了，他立刻放开苑晓阳，低声道：“是王俐！” “啊？”苑晓阳不明白王俐怎么会出现在陆朗家，不禁愣了一下。 王俐今天正好路过姐姐家，打算来个突击，看看他的小外甥这些天有没有鬼混。 虽然她叫陆朗务必得写暑假作业，但依照她对陆朗的了解，陆朗没出去打架闹事便不错了，写作业实在不敢指望。然而当她进门时，她看到了她这辈子从没想像过的画面。 只见陆朗拿着笔坐在书桌前，一旁站着另一个少年，正指着桌上的书本正在讲解。仔细一看，那少年竟是今年分到她班上的同学苑晓阳。 “晓阳？”王俐迟疑道，怀疑自己看错了。 苑晓阳看到她乖乖地打了个招呼，但她仍是不敢相信苑晓阳会出现在这里，不禁又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教我写作业不行吗？”一旁面无表情的陆朗道，“干什么一脸吃惊，我就不能写作业？” “写作业？”王俐不只怀疑自己眼花，更怀疑自己听错了。可她走近书桌，果真见到书桌上摆了一本化学习题。她拿起习题翻了翻，习题本上竟是每一页都写了，而且还不是随便填上答案，而是整齐地写出化学式来。更可怕的是，这上头的字迹是陆朗的，就是她那个从不写作业的外甥陆朗的字迹。 王俐狐疑地看向两人。 陆朗维持着一贯的臭脸，一副看谁都不顺眼的样子；而苑晓阳也维持着一贯温和乖巧的神情，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她。 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 她虽然没教过苑晓阳，但早有耳闻一年级有个家境贫困、可成绩十分优异的孩子。苑晓阳是出名的乖宝宝，在老师中有很好的风评，每个老师提起他都是一脸心疼。 至于陆朗，陆朗和苑晓阳完全相反，每个老师提到他都要摇头，说这孩子不学好，要不是家里有钱肯定已经在街上混日子了。 而此时此刻，年级里极端相反的两个人正凑在一块，这场面太值得怀疑了。 “晓阳……你的头发怎么这么乱？陆朗欺负你？”王俐看苑晓阳头发凌乱，双颊微红，觉得十分可疑。 “报告老师！”苑晓阳站的很挺，认真道，“因为我是自然卷！” “……嗯。”王俐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又看了看外甥，外甥脸上有未消掉的瘀青，但外甥脸上有瘀青很正常，没什么值得怀疑。 她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你们两个以前就认识？”王俐道，“没看过你们一起玩。” “返校那天认识的。”一说到和陆朗认识的过程，苑晓阳便十分兴奋，把前几天和舅舅说的那套又搬了出来，把陆朗说成活雷锋。 陆朗在一旁听得耳朵发热，瞪了苑晓阳一眼道：“谁帮你了，你再乱说我就……”暗暗做了一个拔毛的手势。 王俐点头，那个英勇热心又不求回报的人肯定不是陆朗，依照她对陆朗的了解，一定是那伙人先前就得罪了陆朗，陆朗是报仇去了，才不是什么出手救人。 50.第 50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苑晓阳很狼狈, 陆朗也没好到哪去, 不只一身湿, 衣服上还沾了不少泥。 陆朗一抹脸上的水, 转头朝一旁看去，只见那群杀马特早就跑光了，只剩下围观的群众。陆朗有火无处发，朝众人瞪了一眼, 没好气道：“看什么看？看戏啊？” 众人一哄而散。 一旁苑晓阳还咳个没完, 肺都快咳出来了。陆朗直接在他背上打了一拳，苑晓阳给一拳打趴了, 却也又吐出一口水, 终于觉得好了些。 但陆朗不晓得，看他趴在那动也不动，心想自己这下似乎打得有些重了, 伸出手指想戳他一下。 “谢、谢谢……”苑晓阳突然小声道，“谢谢你……昨天……还有今天……” “谢什么谢？”陆朗瞬间缩回手，“谁想帮你？你怎么这么麻烦？遇到你没件好事。” 陆朗烦躁地站起，想想把苑晓阳也拉了起来。 苑晓阳又想道谢, 但一开口又咳了起来。陆朗浑身上下都在滴水，一肚子火，但看苑晓阳咳得脸都红了, 可怜兮兮, 顿时也没了脾气。他随手在苑晓阳的背上又拍了两下, 说道：“你没事别在街上闲晃, 快回家。” “不行，还有事。” “还能有什么事？都快死了还有什么事这么重要？” “要上家教……” 陆朗第一次见到这种五分钟前差点死掉，捡回一条命后还能记着要学习的人。要是其他人，陆朗肯定要嘲讽了，但遇到苑晓阳这种货真价实的乖乖牌，陆朗却有种面对外星人的感觉，既觉得莫名其妙，又觉得该尊重，毕竟生平头一次遇到外星人，给吓死了就不好了。 他的语气难得平缓，说道：“那你打电话请假。” “我……没手机。” “我借你。” 陆朗难得热心，但当他习惯地伸手到兜里掏时，却什么也没掏到。 “我操。” 一分钟后，陆朗拿着屏幕碎了一角的手机面色铁青。刚才他急着下水，随手将手上的东西一扔就不管了，结果他记着别让手机进水，却忘了手机刚到手，膜都没贴。 苑晓阳虽是不知道陆朗在找什么，但刚才一直乖乖跟在陆朗屁股后面。这下他见陆朗黑着脸不住用手指摩挲着摔碎的那一部分，也大概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苑晓阳自责，连忙道：“我赔你一个吧。” 他从来没手机，也不晓得手机保修或是换屏幕之类的事，只想着陆朗既然是为了帮他把手机弄坏了，那他就是该赔，不管多少钱。 然而陆朗却冷声道：“不用，不需要。” “要的！你是为了帮我才……” “我没有想帮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 苑晓阳第一次遇到陆朗这种性格的人，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沟通，只好小声道：“我会赔你的。” “说不用就不用，拿去，打电话。”陆朗黑着脸把手机递给他。苑晓阳没有接，说道：“不浪费你的电话钱，他们就在前面的店里……我想我还是去上课比较好……” 苑晓阳指了指湖边的咖啡店。平常湖边的微风十分宜人，然而此刻吹在湿透的身上，那风便一点也不宜人，只剩渗人了。苑晓阳被风吹得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浑身缩了一下。 陆朗一脸看到外星人打喷嚏的样子，无言道：“不学习会死？你和老师请假。” “可是……我就是老师。” 陆朗这下终于明白苑晓阳指的家教是工作非而非学习，但这热爱工作的情操也是陆朗第一次见了，仍是完全无法理解。 “所以我还是去上课……哈啾！” 陆朗一声不吭，直接拉着苑晓阳朝咖啡店的方向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咖啡店。 浑身湿透的他们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同样地，当苑晓阳停在某张桌前，原本正在嬉闹的两个小学生见到两人也顿时静了下来。 “老师你掉到湖里了？” “嗯……” “老师你好笨哦！” “对……” “大哥哥也掉到湖里吗？”小学生不知死活地朝陆朗哈哈笑，“你和老师一样笨。” 陆朗：“？？？” “你们误会了！”苑晓阳连忙澄清，“是我不小心掉到湖里，这位大哥哥救了我，大哥哥很善良，你们不要这样说。” 陆朗：“？？？？？” 陆朗有生之年第一次被称赞“善良”，不禁愣了，想不出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苑晓阳误会的事。 他静静看着苑晓阳，想知道这人到底是瞎了还是傻了。 “老师，今天放假好不好？你快点回家，不要上课！” “不好意思，今天得停课一次了，下次再补回来，老师请你们吃点心。” 苑晓阳与孩子说话时脸上一直带着温和的笑容，那是陆朗身边的朋友不曾有过的表情，陆朗自己也没有过。遇上这种事还笑得出来，陆朗越发觉得自己和苑晓阳不是同一个物种。 但这到底是什么物种呢…… “也请你吃。”苑晓阳转头朝陆朗道。 “不吃。”陆朗立刻挪开视线。 夏天里咖啡厅空调强，苑晓阳站在那吹了一阵风，忍不住低头又打了个喷嚏。打完喷嚏了，也请完假了，苑晓阳乖乖抬头看陆朗，像在等陆朗发号施令。 “看什么？回家去。”陆朗出了咖啡厅后见苑晓阳还跟在后头，无言道，“别跟了，回家！要我说几遍。” “那……我走了。”苑晓阳朝陆朗点点头，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又说了一次，“开学的时候，你的手机我会赔的，点心也请你吃……还有，谢谢你。” 陆朗冷着一张脸，苑晓阳朝他笑一笑，转身走了。 身边的人终于走了，憋了许久的陆朗打了一个喷嚏。 他随手把湿透的头发一捋，烦躁地吐了口气。刚才他叫苑晓阳回家，其实他自己也想回家，要是给被朋友们看到他现在这样子，肯定得被笑到开学。 “陆朗！！！” “……” 陆朗装作没听见，径自低头走。 “陆朗陆朗陆朗！”后方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一只手在陆朗肩上用力一拍，“没听见我喊你？” 来人一身潮牌，嘴里咬着口香糖，一脸痞样地打量着陆朗。 此时又是一人从后头走来，这人身材高壮，一副凶样，朝着身旁的人骂道：“瞎嚷嚷什么，喊这么响全世界都听见了。” 前者是唐吉祥，后者是周强，两人是陆朗从小的玩伴。 三人的性格不一，唐吉祥爱玩爱闹，周强爱打架爱飙车，而陆朗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要是一般情况肯定混不到一块去。然而三人的父母都是好友，他们凑在一起玩，无论捅出什么娄子也不会被骂，久而久之便习惯凑在一起鬼混了。 当然他们也不是毫无共通点，否则也玩不起来。那唯一的共通点便是“人傻钱多”。 傻是真傻，三人包办了A中的年级倒数前三；有钱是真有钱，明明傻出天际了也硬被用钱塞进了这所重点高中里。 总而言之，陆朗对这两个朋友只有两字评价：损友。 “哇，朗哥你迫不及待跳下去游一圈回来了？” 陆朗给他一个白眼。 唐吉祥也不是不怕陆朗，就是少根筋，完全感觉不到陆朗的火气，继续道：“你再去游一圈给我看看。” “闭嘴。”陆朗抬脚就踹。 “刚才救人的是你？”周强道，“刚才听说有人掉湖里，是你救的？” “看不出来，英雄救美啊。”唐吉祥又凑了回来。 “救个屁美，男的！” “男的你还救，这么善良！” 陆朗又想起苑晓阳刚才也说他“善良”，嘲讽地勾起嘴角笑笑：“日行一善不行吗？我现在日行一善。” 唐吉祥和周强同时露出嫌弃的表情。 “扯吧你，还划不划船？” “划？不划了，想揍人。”陆朗瞬间收起笑容，一脸阴暗，“有好多人等着我揍呢。” “今天朗哥请客，你们尽管点，吃不倒他。”唐吉祥道。 一群混混聚在一起，又是酒又是肉的毫无节制地点了一堆。然而陆朗心情大好，就连脸上新添了一道伤也没影响他的心情，更不在意那点小钱。 众人正吃着，陆朗的手机响了，一看竟是他小姨打来的。 “陆朗，你人在哪？” “问这干什么？” 旁边几个人酒喝多了嗓门极大，陆朗起身离开座位。 “就不行问问？你没出去玩吧？” “没，在家。” 烧烤摊前旁的奶茶店人稍微少点，陆朗站在奶茶店前继续说。 “刚才是什么声音？” “电视声。” “在家就好，我还怕你出去鬼混。”王俐道，“你记得写作业，过两天我去你家检查作业，没写我就告诉你哥。” “……” “听到没？” “听到了，啰唆。” 陆朗直接关机，烦躁地吐出口气。要叫他写作业，还不如再叫他再去打一架，天知道他都几百年没写过作业了。然而一想到王俐要告状，陆朗就头大。 苑晓阳是个闲不下来的性格，坐了一会后便打算继续做事。可正当他准备回到店里时，突然看到店外有一个熟悉的高大背影，正是陆朗。 他没有多想便凑上前去，碰了碰陆朗的手想打招呼。 才一碰，他的手瞬间被陆朗反手握住，陆朗一脸防备地转过头来。 “是你。”陆朗认出他后顿时放松下来，随后却又挑起眉打量着他，“怎么到哪里都能遇见你？你跟踪我？” “……我在这里兼职。”苑晓阳不知道陆朗为何会有这样的误会，指了指自己的围裙。 陆朗看苑晓阳穿着一件深色的围裙，围裙上还印着店名，不明所以地“哼”了一声，说道：“勉强相信你。” 苑晓阳的手还被陆朗抓着，一直到他轻轻往回缩了下手，陆朗才放开来，并问道：“叫我干吗？” “昨天……”苑晓阳注意到陆朗的脸上多出一个崭新的伤口，顿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疼不疼？我给你擦个药吧？店里面有药。” “你瞧不起我是不是？这点伤就会疼？”陆朗没好气，“你刚才到底要说什么？” 苑晓阳看着那带血的伤口，心想肯定疼死了。然而陆朗一身刺，他也不敢立刻反驳，只道：“昨天我说要赔你手机钱，钱我带在身上，你等我一下。” 昨天苑晓阳在回家路上去了商场一趟，得知陆朗那台手机是最新的果机。 他看那价钱心疼了一下，心知自己这个暑假挣的钱得全赔出去了。但他也就心疼了那么一下，心疼完了便心狠手辣地戳开自己那小猪存钱罐的肚脐，把里头的料全掏出来。 陆朗帮了他这么多，他整个人赔给陆朗都不够了，更别说这些小钱。他有预感自己还会遇上陆朗，因此把钱带在身上，没想到他的预感很准，才隔了一天就遇上了。 “我不知道你买多大容量，所以先按照最大的算。”苑晓阳进店里拿出钱包，掏出一叠钞票递给陆朗。 然而陆朗没接，只是皱起眉头：“你到底心多大啊？这么多钱也敢带在身上？你知道自己长的一脸该被打劫的脸吗？你就没支付宝吗？” 陆朗一连串问题抛过来，苑晓阳一时哑口无言，不好意思地低头小声道：“我没有手机……我就是想给你而已。” 陆朗静了几秒，语气平缓下来。他把全新的手机举起来朝苑晓阳晃了晃，说道：“我告诉你，我就算现在它扔了，明天又能买一台。” 苑晓阳不懂这是什么土豪思维，但还是觉得自己有责任赔偿。然而陆朗看他又要开口，面无表情地道：“你信不信你再敢提起钱一次，我就打你？” 苑晓阳第一次遇到这种人，忍不住生理反射地缩了一下，乖乖把钱塞回去。他看陆朗绷着张脸，虽是怕却又是觉得不能就这样算了，最终鼓起勇气。 “你人这么好……” “？” “又这么善良……” “？？” “你总要让我为你做点什么……至少让我请你喝杯奶茶吧，你都来了。” “……不喝。” “喝吧，我们店很有名的。” 陆朗瞬间皱起眉头，看起来像是又要骂人了，苑晓阳又是怕又是难过，怕陆朗真的打他，又难过自己连请陆朗喝杯奶茶都做不到。可不知为何陆朗却又松开眉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道：“我不能喝牛奶，也不喝加奶精的饮料。” 苑晓阳悬吊起来的一颗心终于放下，笑道：“没关系，我给你调个别的，你等我一下。” 苑晓阳朝店里跑去，陆朗站在外头静静地看着他在里头手脚俐落地张罗饮料，头上的卷毛随着动作一晃一晃，从头到脚都是开心的。 其实陆朗刚才是想拒绝的，他心高气傲，向来不喜欢接受别人的东西。然而他看苑晓阳一脸期待地仰着头看他，见他拒绝后又露出委屈的神情，顿时开不了口继续拒绝。 最后他只好当作日行一善，仁慈地让这位小同学满足一下报恩的愿望。 “原来你在这，我还以为你跑了。”烧烤都来了，唐吉祥却发现陆朗不知何时不见了，连手机都没开。他怕陆朗被人找碴，不料出来却见陆朗站在奶茶店前一脸专注地看着店里，“你站这干吗？看奶茶妹妹？” 51.第 51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结完帐, 陆朗把袋子朝苑晓阳一递，叫他帮忙拿着。 苑晓阳无可奈何, 也只能拿着了。他看着袋子里毛茸茸的衣服，不敢去想以后陆朗又要怎么逼他穿。 从服饰店出来后，苑晓阳怕陆朗又有一堆花招，于是催陆朗赶紧去把礼物买了。 陆朗那朋友喜欢打球, 陆朗打球时常和他一块，于是陆朗便领着苑晓阳到了间体育用品店去，给他那朋友挑了颗篮球。 苑晓阳第一次知道一颗篮球能卖到八、九百元, 还有上千元的, 看到那些价钱不禁屏住了呼吸, 连碰都不敢乱碰。 陆朗不能体会他的心情, 找了颗顺眼的球便买了, 连价钱都没多看一眼。 买完球，陆朗在店里继续看东西, 看着看着苑晓阳突然拉了拉他的手。 “怎么？” “想上厕所。”苑晓阳不太好意思。 “你去吧。”陆朗把他手上的袋子提到自己手上, “我在这等你。” 苑晓阳点头，快步走了。 苑晓阳走后，陆朗又在店里绕了圈。突然之间, 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周强。 陆朗心中一声咯噔, 他完全不想在这里见到周强, 连忙转身。 “陆朗。” 才一转身, 陆朗便被周强喊住。 “我早看见你了, 逃也没有用。” 周强走近，陆朗面无表情回头看他，说道：“谁逃了？你天王老子吗？看到你一定得请安了？” 周强长得和陆朗差不多高，剃着平头，脸上还带着伤。 陆朗脸臭还有小女生爱偷看他，但周强虽长得不差，却浑身戾气，根本没人敢偷看他。 “你没心情和兄弟们出去，却有心情和苑晓阳出来？” 陆朗看着周强脸上的伤，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心想那天要真跟你出去，我现在不也得鼻青脸肿？他上次的伤都还没好透，可不想再往脸上添些青青紫紫的颜色。 陆朗道：“我和谁出去你管得着了？” “陆朗，你变了。” “哦，所以？” “自从认识了苑晓阳后就变得阴阳怪气的。” “这干他什么事？” 陆朗简直服了，但周强却一脸亮晃晃的厌恶，说道：“你要是无聊想找个人玩玩我不说什么，但我们当兄弟怎么多年了，我就劝你一句，少根那种人打交道。” 陆朗已经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了，问道：“他又怎么你了？” “那种人就是看你有钱才巴着你，想从你身上沾点好处。” “……” “要不是真想巴着你，每天去你家什么意思？他自己没家吗？” “……” “还要你带着他和大家出去，有人邀他了？出去了还得你请他吃饭，摆明把你当傻大款。” “……” “他背地里不知道多瞧不起你，就你还傻乐着和他当朋友。” “……” “他找这么多借口不让你和我出去，就是怕你明白了他的真面目。” 周强说话时，陆朗没吭半声，等他说完了，才抬眼看了他一眼，冷声道：“你屁放完了？” 周强怒目而视，陆朗伸手抓住他的衣服，说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不用你这个外人跟我瞎逼逼，我告诉你，今天我不揍你你得感谢他！” 陆朗话一说完，周强的拳头就挥过来了。陆朗早有准备，直接接住了他的拳头。 陆朗低声道：“你不是想揍我就是想让我被人揍，全世界就只有他想着怎么不让我受伤，到底谁才是兄弟？” 两人的动静引来店员，店员连忙把两人拉开。 周强狠狠地瞪着陆朗，最后迳自离去，离开时还用力撞了陆朗一下。 陆朗一直压着自己的脾气，周强走后终于忍不住把手上的纸袋往地上一摔，摔完后还不解气，又抬脚踩了一下。 绵绵的小羊衣服在袋子里被用力踩住，陆朗把袋子捡起来，拍了拍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拎着。 回头，他见苑晓阳一脸苍白地站在店门口。 “去上个厕所怎么能去这么久？走了。”陆朗不晓得苑晓阳什么时候来的，但他现在心烦，也不想多解释。 陆朗一不高兴就走得很快，等他发现苑晓阳一路都没说话时，回头又不见苑晓阳的踪影了。 又来，陆朗有了上次在书店的经验，直接往回走去找苑晓阳。 他走了回去，发现苑晓阳仍低着头站在原地。 “搞什么？站这干吗？”陆朗道，“走了，还要我请你走是不是？” 陆朗火气还没消，说起话来没有分寸，他才刚说完，就见苑晓阳慢慢地把背包拿了下来。那背包是刚才他借给苑晓阳的，苑晓阳把背包打开拿出自己的东西，又把背包递回去给他。 “我……想先回去了。”苑晓阳小声道。 “随便你。”陆朗正烦，也懒得管他，把自己的背包抢了回来。 苑晓阳点点头，抱着自己的书默默转身离开。 陆朗烦躁地也转身就走，走了几步越加烦躁，又是转身，快步走向苑晓阳。 陆朗一把拉住苑晓阳的胳膊，把他连拉带拖地拉到一旁通往员工休息室的小过道上。 苑晓阳微微挣扎，陆朗把手上的东西扔了，双手抓着他的手臂，直接蹲下来看他。果然一看，苑晓阳的眼睛已经红了，眼眶里还有点泪光。 “哎，哭什么……”陆朗顿时慌了，手忙脚乱地摸摸他的头，“别哭别哭，我没骂你呢哭什么？” “没哭……” 苑晓阳被他摸的头发凌乱，整个人看起来更小了，像是个被欺负得狠了的孩子，陆朗看了莫名产生一股自责的情绪。 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最后干脆站起来把苑晓阳抱着，胡乱就是一阵拍背。 “还说没哭，眼睛都红了。” “没哭。” “好好好，没哭，我说错了。”陆朗既是手足无措又是无奈，“刚才周强说的话你听见了是吧？你别听他放屁。要不是我不想打架了，我早一拳干死他了。” 上次在苑晓阳家睡觉时陆朗只是伸手揽着他，这回还是第一次踏踏实实地抱着个人。苑晓阳比他矮，抱着头都埋在他胸口上了，一头即使难过也软绵绵的卷毛蹭在陆朗的身上，整个人还一颤一颤的，感觉起来就像抱着一只正在害怕的小绵羊。 陆朗还没去哄过一个人，第一次哄人就遇上了苑晓阳这种克星，随便掉滴眼泪就让他整个人都慌了，只想把周强抓来揍一顿，看他惹得什么鬼麻烦。 “……我没有想要贪你的钱。” “我知道。” “……也没有瞧不起你。” “我当然知道，他说的全是屁话，我没一句信的。” “……我就是觉得你很好，想和你当朋友。” 其实苑晓阳也不明白自己在哭什么，他不是个爱哭的人。 只是他很难受，难受自己被人说成这么难听，怕陆朗真的相信了。他从来不想去贪别人的东西，只是因为他穷，所以有些人自然而然地觉得他该贪。 他讨厌被人这么想。 “我告诉你，苑晓阳。”陆朗把他推开些，好看着他的脸，“我也觉得你挺好的，想和你当兄弟，也明白你对我什么意思。你要也想把我当兄弟，你就当作今天他说的话你全没听见，行不行？” “行。”苑晓阳乖乖点头。 “行了就好，别哭了啊，再哭我打你了。” “……” 苑晓阳好些了，掏出手帕想擦脸。 “擦擦，这有什么好哭的，都多大年纪还在路边哭，害不害臊！”陆朗看不得眼泪，抢过苑晓阳的手帕，在苑晓阳脸上就是一阵狂抹。 其实苑晓阳本来就是两滴眼泪在眼框里转而已，这下被说得他当众嚎啕大哭似的，实在不好意思。 可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他看着陆朗一脸焦急的样子，心里又是有点开心的。 他也不明白自己在开心什么，只是觉得，陆朗真的好好，好喜欢。 若是唐吉祥和周强来看肯定觉得陆朗这一系列很傻逼，但在苑晓阳眼中有点可怕。 傻逼得可怕……不是，是凶狠的可怕。 陆朗果然很凶狠，他沉着声问道：“你怎么不吃？” “吃什么？” “你看不见桌上有什么？”陆朗抬高声音，“吃！我让你吃！” 请人吃蛋糕倒像是逼人吃蛋糕，苑晓阳战战兢兢地伸手端起蛋糕，小口小口赶紧吃，怕慢了一点陆朗又要生气。 小羊就是应该端着小盘子拿着小叉子吃小蛋糕，陆朗看得很满意，不禁冷笑了声。 陆朗坐到苑晓阳身边，撑着头看他，问道：“刚才怎么不吃？” 苑晓阳满口草莓，赶紧吞下后回答：“我以为那是你的” “是我的我放在那里不吃干吗？当展示？” “退冰啊吃太冰对身体不好。” 苑晓阳说得很有道理，陆朗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 苑晓阳见陆朗若有所思，以为陆朗想吃，便小心叉起一块蛋糕朝陆朗的方向送，问道：“你吃吗？” “不吃。”陆朗别过头。 “真不吃？” 陆朗看苑晓阳被拒绝又要委屈巴巴，烦躁道：“我不能吃奶，说没说过？” “……” “不能吃奶……制品。” “乳糖不耐症吃了牛奶会怎么样？” “会……”陆朗正要回答，最后却又改了口，“会想揍你，别问了，快吃。”毕竟他是一个流氓，肚子疼、拉肚子这种事情是不存在他的生命中的。 “哦。”苑晓阳把蛋糕塞嘴里，又低头叉了个草莓重新给陆朗送过去。陆朗见他还来，犹豫片刻后臭着脸张嘴吃了苑晓阳喂来的草莓。 虽然被陆朗虎视眈眈地盯着，但吃完蛋糕的苑晓阳很满足，而陆朗亦是心情不错，觉得昨天的事算是扯平了。 陆朗火气大，夏天在家通常裸着上身。反正他身材好，才十七岁已是腹肌、人鱼线具备，丝毫不怕人看，就连在苑晓阳面前也大剌剌地裸着。 苑晓阳昨天一直低头写作业，今天有了吃蛋糕的空档，总算看清楚了陆朗身上的伤。除了脸上和背部的瘀青，陆朗的腰上、手上也有瘀青，全是上次打架留下来的痕迹。 苑晓阳道：“我带了药油，我帮你揉揉好吗？” 陆朗随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手上的伤，又打量着苑晓阳。苑晓阳道：“揉揉会好些，不然就这样放着得等好多天才好，我怕你疼。” 陆朗不屑道：“嗤，我是怕疼的那种人？” 虽然是这么说，但陆朗还是往床上走去，同时心里想着，一拒绝苑晓阳又要一副可怜样，他就当作日行一善让苑晓阳报恩，省得烦心。 俨然忘了自己那天疼的在浴室里跳个不停的样子。 不过苑晓阳不知道陆朗的心思，他一听到陆朗答应，立刻笑了起来，掏出药油就跟着陆朗到了床边。 “你先趴下。” “你行不行啊？” “我在家常帮我舅舅按摩，相信我！” 可能因为苑晓阳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也可能因为陆朗对苑晓阳有莫名的信心，陆朗就这么放松地趴在床上等着苑晓阳为他按摩。 苑晓阳跪在床上，哼哧哼哧地双手抹上药油在陆朗背上又揉又按。药油有些刺激，但陆朗忍了，说道：“大力点，没吃饭？” 苑晓阳加大力道，陆朗觉得舒服了，哼哼两声表示还满意，心想苑晓阳果然没骗他，还挺带感。 苑晓阳认真替陆朗服务，把毕生绝学都用了出来。他按完陆朗身上的几处瘀青，用手臂抹了下汗，又问：“要不要给你松松筋骨？也很舒服的。” “来吧。” 苑晓阳换了个姿势，本来跪在陆朗侧边，现在改为双腿横跨陆朗，坐在陆朗身上，架起陆朗的胳膊。 “可能一开始会有点疼，你忍下。” “疼？你瞧不起谁？你给我把吃奶的力都使出来，别娘兮兮的。” 陆朗一向这么倔強，苑晓阳也很聽話，陆朗让他使出吃奶的力他就使出吃奶的力。 十秒钟后，屋内传来陆朗的惨叫。 “我操！！！苑晓阳！！！！！” 唐吉祥和周强进屋时，就见陆朗疯狂扯着棉被。 “出来！今天不把你的羊毛薅秃我不姓陆！” “不要！”苑晓阳躲在棉被里面团成了颗小羊球，坚决抵抗，“你自己让我使劲的！” 周强问唐吉祥：“要帮按手脚吗？” “不好吧？”唐吉祥犹豫，“这是强.奸……” 陆朗刚才被苑晓阳拉了那一下眼泪都出来了，但他不会承认他痛，他只是一个翻身就想干倒苑晓阳。 苑晓阳的求生直觉让他在陆朗张嘴嚎的瞬间便钻进被子里，用棉被结界保护自己，抵抗恶狼的攻击。 不过陆朗也不敢真使劲，最后拉棉被拉不赢求生意志强烈的小羊，干脆骑在被子上面压着蹭，狠声道：“你死定了！！！” 目睹这一切的唐吉祥和周强觉得陆朗的智商果然是全校最后一名的水平。 “喂，朗哥，干吗呢？”唐吉祥道。 陆朗见朋友来了，气呼呼地从苑晓阳身上下来，臭着脸道：“干你屁事？谁让你进来的？滚！” 唐吉祥道：“我妈今天在家呢，强哥他妈也在家，来你这耍耍不行？打扰你办事了？” “办你妈的事。”陆朗一下来，苑晓阳便从棉被中露出一只眼睛暗中观察，陆朗回头瞪他一眼作势要打，他又“咻”地盖上棉被。 陆朗把唐吉祥和周强赶到客厅去，留下苑晓阳一人。 苑晓阳见屋里终于静了，小心翼翼从被子中探出头来，探頭探腦好一會，还闻了闻，确定安全后才下床，乖乖地回到书桌。 苑晓阳是独子，小时候也不大敢出门玩耍，唯一能陪他的只有舅舅，但舅舅也要上学不能总是陪他。今天和陆朗闹了这么一回，可以说是他第一次和同龄人玩。 苑晓阳想到陆朗愿意和他玩，忍不住开心，面带微笑继续写作业。 外头的三人说了阵话后开始打电动，音效开得很大，轰隆隆的声响一直传到卧室里没停过。可苑晓阳丝毫不受影响，写得十分投入。 “喂。” 苑晓阳感觉到有人在揪他的卷毛，迷茫地抬起头。 只见陆朗板着张脸不知何时站在他身旁，说道：“觉得吵你可以拿回去写。” “不吵。” “随你。” 唐吉祥打游戏打到一半，见陆朗进了卧房，忍不住推了下周强，说道：“你说陆朗干什么去了？” 周强一脸无聊地盯着屏幕，说道：“不知道，你管他干什么？” “里面那家伙就是陆朗上次救的那个，陆朗去打那群杀马特也是为了他。” 听到此话，周强停下动作朝卧室的方向看去，不以为然地“嗤”了声，说道：“我看就是个孬种，还得别人护着他。” “你当作谁都和你们一样见人就打，要我我也让陆朗帮我。”唐吉祥说完自己把游戏机扔到一边，起身围观陆朗去了。 只见卧室里，陆朗站在苑晓阳旁边，一手指着桌上的东西不知道在说什么，一手在揪苑晓阳的头发玩。 苑晓阳被揪得头歪一边，但手上的笔却没停下一直写着。 唐吉祥凑过去看，看到桌上摆着暑假作业瞬间惊呆了：“陆朗！你在干吗？你在学习？母猪已经上树了是不是？” 陆朗翻了个白眼，说道：“傻逼，他在帮我抄作业。” 唐吉祥明白了，看苑晓阳拿着两本一样的作业本，果然是在抄。 52.第 52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多吃点, 吃完了再买。” 苑晓阳又舔了两口。这冰棍是柠檬味的，酸酸甜甜, 吃得苑晓阳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眯着眼睛看陆朗，见陆朗也正看着他，怕他少吃了几口似的监督着他。 和陆朗相处了这段时间, 苑晓阳也渐渐摸清陆朗的性格了。他发现只要是陆朗吃东西时他在旁边, 陆朗便会想给他买一份，就算他不要，也会威逼利诱地分他吃一口，就像怕他没得吃难受, 又怕他想吃而不敢开口似的。陆朗虽然看起来谁都不放在眼里，但在这种地方却又十分在乎别人的感受。 苑晓阳不爱占别人便宜，因此陆朗这习惯让他挺头疼的，然而同时的, 他也感受到陆朗是真心把他当朋友, 否则不会这么对他。说到底, 他还是挺感谢陆朗愿意这样对他。 只要陆朗不要老是威胁说要拔他的头发就好。 “不吃了。”苑晓阳把冰棍递回去给陆朗，陆朗又问了一次，确认他真的不吃后才把冰棍一口塞进嘴里, 叼着根棍子继续闲晃。 “对了。”陆朗突然想到件事，把冰棍从嘴里抽了出来，“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八月多。” “几号？” 苑晓阳不大想说, 但又没什么理由不说, 只好小声道：“八月三十一。” “八月三十一？”陆朗惊了, “你这么小？” 入学日期是九月一日，九月一日生的人是年级里年纪最大的，而八月三十一日生的人则是年级里年纪最小的。陆朗看着长不高的苑晓阳，说道：“原来你长这么矮是因为年纪小。” “嗯……” “那你生日也没几天了，想要什么礼物？” “不要礼物。” “还在想周强那事？说好的不想了呢？”陆朗抬手撞了下苑晓阳，“别叽叽歪歪的客气。” 苑晓阳的确还顾忌着周强说他接近陆朗是为了钱，但除此之外，他还有其他缘故。 他抬头看陆朗，小声道：“我不过生日。” “为什么？” “因为我妈在那天把我扔了。” 陆朗顿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安慰苑晓阳，他想不出来，干脆把冰棍塞进苑晓阳嘴里，又随手揉了把苑晓阳的头发。 那根被两人舔来舔去的冰棍终于在苑晓阳嘴里彻底融化，苑晓阳含着冰棍棍子一脸乖巧，接受了陆朗的撸毛安慰。 突然陆朗的手机响了，陆朗接起，简单说了几句后便挂断。陆朗问道：“他们说庆生完还要去B市玩几天，你去不去？” 苑晓阳摇头，陆朗把他嘴里的棍子抽出来，说道：“这哥们人挺好的，你不用怕。” “不怕。”苑晓阳摇头，“但我要兼职，得一直兼职到开学前一天。” “你生日那天还要兼职啊？” “反正我又不过生日，多做点事还是好的。” 这次陆朗邀约无果，但也没再强迫苑晓阳。 陆朗和这哥们交情不错，加之快开学了，不再出去浪一浪就没机会了，陆朗想了想最后决定自己和唐吉祥一块去。 陆朗他们这一出门玩，便一直打算玩到开学前一天。因此两人那天在商场告别后，一连隔了好几天没见面。 转眼来到八月三十一日，苑晓阳的生日到了。 这天苑晓阳一如既往地在六点起床，起床后给自己蒸了颗馒头，就着点咸菜作为早餐。 他所接的暑假作业都做完了，而家教的课也结束了，今天他有一整个白天的时间能够待在家里。 明天便开学了，他把校服拿出来重新熨烫后挂好，并把缝补过的书包整理好放在衣服旁边，书包里整整齐齐地放着暑假作业。 打点好开学用品，他给家里来了个大扫除，将一切能擦能洗的全擦洗过一遍，把屋子打点得干干净净。打扫完了，他又闲不下来地开始练习英文听力，一听便听到了中午。 中午，苑成蹊匆匆赶了回来。 他开门时见苑晓阳在家，惊讶道：“你怎么在家？” “今天不用上课。” “哎，我还要给你个惊喜呢，没想到你在家。”苑成蹊无奈，接着把一个大纸袋放到了桌上。苑晓阳凑过去看，苑成蹊便把纸袋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纸袋中有一套高二的辅导书，一大罐钙片和一个红包。 “你怎么买这么多！”苑晓阳又是开心又是心疼钱，伸手摸了摸那些东西，“这书好多钱吧？我去捡别人用过的就好……” “傻咩宝，书干干净净地用起来多舒服。” 苑晓阳知道舅舅疼他，傻呼呼地笑了。 苑成蹊看自家咩宝这么容易满足，既是高兴又是心疼。他看着苑晓阳道：“恭喜咩宝十六岁了，祝咩宝新的一年学业顺利，身体健康，快快长高，而且交到好朋友。” 苑成蹊是赶在午休时间跑回来的，给苑晓阳送完礼物后，饭都来不及吃便又赶回去上班。 苑成蹊走后，苑晓阳爱不释手地摸摸书，又打开钙片吃了一片，还偷偷打开看了看红包里有多少钱。看完了他捂着嘴偷乐，赶紧把钱塞进他的小猪存钱罐里，想着自己要努力赚钱，以后舅舅生日了也给舅舅买好东西。 虽然苑晓阳不过生日，但有人愿意在意他，他仍是特别开心。 他嘴上虽说不在意，苦每当看到别人庆生时，心里还是不禁感到羡慕，甚至有时还会想像着同学们带着蛋糕来为他唱生日快乐歌的样子。 然而他的生日在暑假，他又没有什么交情特别好的朋友，根本不可能有朋友特意来为他过生日，每年生日都只有苑成蹊一人会和他说生日快乐。 就这样，苑成蹊一走，他的生日便结束了。 下午，苑晓阳一如往常地到了奶茶店兼职。店里没人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还因为其中一个员工请假，便给了苑晓阳加倍的工作量。 苑晓阳从下午忙到晚上，忙得焦头烂额，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好不容易熬到了关店时间，人手不足的状况下收拾得花不少时间，因此待苑晓阳把店都打理好、关下铁门后，他一看手表才发现快十一点了。 明天一早还得上学，苑晓阳加快回家的脚步。 开学前夕就连路上的人都少了许多，苑晓阳走过冷清的街道，很快又来到了那条暗巷。 暗巷里一片漆黑，苑晓阳还是有些怕。然而他也顾不上怕不怕了，只想赶快回到家。 他低头走进巷里，忽然之间，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吓了一跳，那日被人勒索的恐惧再次袭来，然而黑暗中，他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冷笑声。 “呵，胆小鬼，怕什么？” “陆朗？” 陆朗抓着苑晓阳的手，把他带出了暗巷。 巷外的路灯照亮了两人，今晚的陆朗穿着一套黑色的运动服，容貌一如既往的英俊。 “都等你老半天了，上哪鬼混去了？” “我……今天只有我一个人关店，所以晚了。” 夜色下，陆朗面无表情。然而他看苑晓阳一脸紧张，又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喏，拿去。”陆朗递了一个大袋子给苑晓阳，“生日礼物。” “啊？” “先说好，我在这里站了老半天不是为了听你说你不要，你要敢说不要，我现在就把你的毛给拔了。我没给你准备羊毛护理液，你想清楚了。” 苑晓阳当然没有这么不近人情，他心里既是开心又是不好意思，双手接过袋子后小声道：“谢谢你……” “谢什么谢。”陆朗哼了声，又抬手看了下表。 苑晓阳也明白时间晚了，忙道：“明天要上课，你赶快回去吧，太晚了不安全。” “急什么，还没完呢，还没过十二点。”陆朗手上还有另一个小袋子，他把小袋子打开，从里头的纸盒中拿出一个小蛋糕，插蜡烛，点火。 陆朗表情很酷，即使端着一个上头放着草莓的蛋糕也很酷。 苑晓阳看着陆朗，只觉得自己脑海中的幻想成真了，张着嘴却又说不出话来。 “你听好了，你陆哥我，是不随便唱歌的。”陆朗冷声道，“但今天为了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过生日，勉为其难给你唱下。” 苑晓阳呆呆点头。 夜晚的路灯底下，陆朗捧着小蛋糕，表情有点不好意思，但又故作冷静。 他盯着烛火，小声开口唱道：“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小蠢羊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唱完了，苑晓阳呆呆地看着他。 “看什么看！”陆朗道，“快许愿，吹蜡烛！” “哦，好……”苑晓阳忙看着蜡烛，认真想着愿望。 烛火照亮着两个少年的脸庞，在夏夜中散发出微弱而坚定的热度。 “第一个愿望，我希望我和舅舅都能够身体健康。” “第二个愿望，我希望……希望陆朗每天都开开心心。” “什么东西？” “第三个愿望……” “第三个愿望不能说，说了就不会实现了！” “哦，对！”苑晓阳赶紧停下来，闭上眼认真地把第三个愿望默念在心里。 许完愿了，苑晓阳轻轻一吹，把蜡烛吹熄。 陆朗终于露出一个笑容，他把蛋糕装回纸盒中，递给苑晓阳道：“给，生日快乐！” “谢谢你……” “谢什么谢，快回去！困死了！”陆朗抬手在苑晓阳头上揉了一把，接着随手挥了挥，也不再说什么，头也不回地走了。 苑晓阳站在那里看着陆朗离去的背影，心中千头万绪，久久无法平复。 他的第三个愿望是，他希望他能和陆朗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苑晓阳！”有人从后头拍了下苑晓阳的肩，“你来啦？” 转头一看，只见唐吉祥笑嘻嘻地站在后面，苑晓阳总算看到一个面熟的人，松了口气。唐吉祥亲切地搭着他的肩道：“你尽量玩，今天我请。” 苑晓阳不自在地点点头，问道：“作业呢？” “哦对，都忘了。”唐吉祥去拿了作业，“你随便写，写完就好。” 唐吉祥把作业扔给苑晓阳后就走了，苑晓阳问他陆朗在哪，他也不晓得，苑晓阳拿著作业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包厢里除了唱歌的人以外，还有跳舞的、玩牌的、喝酒的，角落还有群人在玩游戏机。到处都是人，然而苑晓阳找不到陆朗。 “不好意思。”苑晓阳拦住一个女孩。 他见那女孩一头黑发披肩，从背影来看比起其他染发、烫发的人似是较为淳朴。可没想到对方一转过头来，只见她妆容精致成熟，嘴上还叼着根烟，一看就和苑晓阳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知道……陆朗在哪吗？” “朗哥？”女孩打量苑晓阳，又随手朝沙发边一指，“好像在那，你自己找。” “谢谢。”苑晓阳朝对方点点头后朝沙发走去。 包厢里的沙发很大，呈凹字型，苑晓阳看到陆朗坐在沙发的转角处。 “抱歉……借过一下。”苑晓阳拉著书包的背带，朝坐在沙发侧边的人道。 有人挪开脚给苑晓阳过，也有人打量了苑晓阳一眼后没有反应。苑晓阳又是侧身又是跨腿，还经过了一对吻得都躺在沙发上的男女，好不容易才把自己挤到了陆朗身旁。 53.第 53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苑晓阳忙到连自己正在感冒这回事都忘了, 根本一点胃口也没有。他摘掉口罩坐在店后头，掏出随身携带的单词本背起单词。 另一头, 陆朗一行人到了烧烤摊。 周强是打架闹事的行家，昨天陆朗说要打人, 他昨晚便替陆朗把该打的人都查清楚，连帮手都联络好了。今天待陆朗睡饱了, 一伙人便上门搞事, 打得那群杀马特哭着说不敢再来找麻烦。 “今天朗哥请客, 你们尽管点，吃不倒他。”唐吉祥道。 一群混混聚在一起，又是酒又是肉的毫无节制地点了一堆。然而陆朗心情大好, 就连脸上新添了一道伤也没影响他的心情，更不在意那点小钱。 众人正吃着，陆朗的手机响了, 一看竟是他小姨打来的。 “陆朗, 你人在哪？” “问这干什么？” 旁边几个人酒喝多了嗓门极大, 陆朗起身离开座位。 “就不行问问？你没出去玩吧？” “没, 在家。” 烧烤摊前旁的奶茶店人稍微少点，陆朗站在奶茶店前继续说。 “刚才是什么声音？” “电视声。” “在家就好，我还怕你出去鬼混。”王俐道，“你记得写作业，过两天我去你家检查作业, 没写我就告诉你哥。” “……” “听到没？” “听到了, 啰唆。” 陆朗直接关机, 烦躁地吐出口气。要叫他写作业，还不如再叫他再去打一架，天知道他都几百年没写过作业了。然而一想到王俐要告状，陆朗就头大。 苑晓阳是个闲不下来的性格，坐了一会后便打算继续做事。可正当他准备回到店里时，突然看到店外有一个熟悉的高大背影，正是陆朗。 他没有多想便凑上前去，碰了碰陆朗的手想打招呼。 才一碰，他的手瞬间被陆朗反手握住，陆朗一脸防备地转过头来。 “是你。”陆朗认出他后顿时放松下来，随后却又挑起眉打量着他，“怎么到哪里都能遇见你？你跟踪我？” “……我在这里兼职。”苑晓阳不知道陆朗为何会有这样的误会，指了指自己的围裙。 陆朗看苑晓阳穿着一件深色的围裙，围裙上还印着店名，不明所以地“哼”了一声，说道：“勉强相信你。” 苑晓阳的手还被陆朗抓着，一直到他轻轻往回缩了下手，陆朗才放开来，并问道：“叫我干吗？” “昨天……”苑晓阳注意到陆朗的脸上多出一个崭新的伤口，顿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疼不疼？我给你擦个药吧？店里面有药。” “你瞧不起我是不是？这点伤就会疼？”陆朗没好气，“你刚才到底要说什么？” 苑晓阳看着那带血的伤口，心想肯定疼死了。然而陆朗一身刺，他也不敢立刻反驳，只道：“昨天我说要赔你手机钱，钱我带在身上，你等我一下。” 昨天苑晓阳在回家路上去了商场一趟，得知陆朗那台手机是最新的果机。 他看那价钱心疼了一下，心知自己这个暑假挣的钱得全赔出去了。但他也就心疼了那么一下，心疼完了便心狠手辣地戳开自己那小猪存钱罐的肚脐，把里头的料全掏出来。 陆朗帮了他这么多，他整个人赔给陆朗都不够了，更别说这些小钱。他有预感自己还会遇上陆朗，因此把钱带在身上，没想到他的预感很准，才隔了一天就遇上了。 “我不知道你买多大容量，所以先按照最大的算。”苑晓阳进店里拿出钱包，掏出一叠钞票递给陆朗。 然而陆朗没接，只是皱起眉头：“你到底心多大啊？这么多钱也敢带在身上？你知道自己长的一脸该被打劫的脸吗？你就没支付宝吗？” 陆朗一连串问题抛过来，苑晓阳一时哑口无言，不好意思地低头小声道：“我没有手机……我就是想给你而已。” 陆朗静了几秒，语气平缓下来。他把全新的手机举起来朝苑晓阳晃了晃，说道：“我告诉你，我就算现在它扔了，明天又能买一台。” 苑晓阳不懂这是什么土豪思维，但还是觉得自己有责任赔偿。然而陆朗看他又要开口，面无表情地道：“你信不信你再敢提起钱一次，我就打你？” 苑晓阳第一次遇到这种人，忍不住生理反射地缩了一下，乖乖把钱塞回去。他看陆朗绷着张脸，虽是怕却又是觉得不能就这样算了，最终鼓起勇气。 “你人这么好……” “？” “又这么善良……” “？？” “你总要让我为你做点什么……至少让我请你喝杯奶茶吧，你都来了。” “……不喝。” “喝吧，我们店很有名的。” 陆朗瞬间皱起眉头，看起来像是又要骂人了，苑晓阳又是怕又是难过，怕陆朗真的打他，又难过自己连请陆朗喝杯奶茶都做不到。可不知为何陆朗却又松开眉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道：“我不能喝牛奶，也不喝加奶精的饮料。” 苑晓阳悬吊起来的一颗心终于放下，笑道：“没关系，我给你调个别的，你等我一下。” 苑晓阳朝店里跑去，陆朗站在外头静静地看着他在里头手脚俐落地张罗饮料，头上的卷毛随着动作一晃一晃，从头到脚都是开心的。 其实陆朗刚才是想拒绝的，他心高气傲，向来不喜欢接受别人的东西。然而他看苑晓阳一脸期待地仰着头看他，见他拒绝后又露出委屈的神情，顿时开不了口继续拒绝。 最后他只好当作日行一善，仁慈地让这位小同学满足一下报恩的愿望。 “原来你在这，我还以为你跑了。”烧烤都来了，唐吉祥却发现陆朗不知何时不见了，连手机都没开。他怕陆朗被人找碴，不料出来却见陆朗站在奶茶店前一脸专注地看着店里，“你站这干吗？看奶茶妹妹？” 听唐吉祥这么一说，陆朗这才注意到和苑晓阳一起值班的是三个女孩子。 “看不出来你喜欢这种口味，长得还挺甜的。”唐吉祥暧昧地推了陆朗一下，“怎么样？要上吗？” “是你喜欢吧。”陆朗白了他一眼。 “还不让人说啊？” “男的，我看的是昨天掉水里的那个男的，后面站着那个，行了吗？” 陆朗一说唐吉祥才看到后面原来还有一个男生，感叹道：“这下真看不出来你喜欢这种口味了，前天为他解围，昨天跳水救人，今天还为他打架，明天你是不是要献身了？” 陆朗看苑晓阳过来了，直接踹了唐吉祥一脚：“够了，滚回去！” 唐吉祥被踹得“嗷”了一声飞回烧烤摊，只剩陆朗依旧一脸高贵冷艳地站在那。 苑晓阳捧着一大杯饮料过来，好奇地看着唐吉祥离开的方向，问道：“你和朋友一起来的？我给他们也做点喝的？” “不必，干他们什么事？”陆朗凶巴巴地抢过饮料，而等他看清手中的饮料后又彻底无言了，那饮料的茶色近似绿茶，然而杯中加的料足足半杯多，“……这什么鬼东西？” “是四季春加珍波椰。”苑晓阳的双眼闪亮，“给你做了少冰半糖。” “……” “挺好喝的，是店里的招牌。” “知道了。”陆朗把饮料换了手拿，也不喝。 苑晓阳看陆朗一脸不情愿，心里有点小小难过，但他想到陆朗或许真不爱喝饮料，自己可能强人所难了。他正想道歉，可却又听见陆朗低声而快速地道：“会喝的。” 陆朗发现苑晓阳很好哄，自己一拒绝他，他就委屈巴巴；可只要稍微语气好些，他又开心了。 陆朗觉得好玩，又试了一次。 “你是真想报答我？” 苑晓阳努力点头。 “那你帮我写暑假作业，全部，有多少写多少。” “好！” 苑晓阳听到陆朗主动提出要求，开心得表情都藏不住。陆朗第一次遇到这种得写作业还笑得出来的人，觉得太奇葩，又太好玩了。 “你到我家来写，明天有没有空？” “明天早上可以。” “那你到这里来。” 陆朗见苑晓阳的围裙口袋上插了一只笔，随手便拿了起来。他也不想找纸，抓起苑晓阳的手便准备写在上头。 苑晓阳个子矮，手也小，陆朗抓着他的手，觉得这手小了自己一号，忍不住捏了捏。 “啧，真小。”陆朗不满地下笔。 “啊……” “干吗？” “没事。”苑晓阳欲哭无泪地看着陆朗用油性笔在他手上写字，“对了，我叫苑晓阳。” “小羊？” “不是那个小羊。”苑晓阳知道陆朗在想什么，快速摇头，“不是咩咩叫的那种小羊。” 他一摇起头来头上软软的卷毛便晃来晃去，陆朗哼笑了声，说道：“我看你就是。” “真的不是。”苑晓阳继续摇头，极力否认，“是破晓的晓，阳光的阳，不是那种小羊……我叫苑晓阳，你呢？” 陆朗写完地址，把笔插回苑晓阳的口袋里，挑眉道：“凭什么得告诉你？” 54.第 54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我就买来睡觉时抱着, 像抱着绵羊一样。”陆朗居高临下地用着不怀好意的表情看着苑晓阳。苑晓阳迟疑地点点头，算是信了, 没想到陆朗又凑近了一些，低声道：“当然, 我不穿，不等于我不逼人穿。” 陆朗除了逼他之外还能逼谁！苑晓阳意识过来后抓着陆朗的胳膊不让他结帐, 但陆朗哪是他能拉动的, 毫无阻碍地拖着只小羊把帐结了。 结完帐, 陆朗把袋子朝苑晓阳一递，叫他帮忙拿着。 苑晓阳无可奈何，也只能拿着了。他看着袋子里毛茸茸的衣服, 不敢去想以后陆朗又要怎么逼他穿。 从服饰店出来后，苑晓阳怕陆朗又有一堆花招，于是催陆朗赶紧去把礼物买了。 陆朗那朋友喜欢打球, 陆朗打球时常和他一块, 于是陆朗便领着苑晓阳到了间体育用品店去, 给他那朋友挑了颗篮球。 苑晓阳第一次知道一颗篮球能卖到八、九百元, 还有上千元的，看到那些价钱不禁屏住了呼吸，连碰都不敢乱碰。 陆朗不能体会他的心情，找了颗顺眼的球便买了，连价钱都没多看一眼。 买完球, 陆朗在店里继续看东西, 看着看着苑晓阳突然拉了拉他的手。 “怎么？” “想上厕所。”苑晓阳不太好意思。 “你去吧。”陆朗把他手上的袋子提到自己手上, “我在这等你。” 苑晓阳点头，快步走了。 苑晓阳走后，陆朗又在店里绕了圈。突然之间，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周强。 陆朗心中一声咯噔，他完全不想在这里见到周强，连忙转身。 “陆朗。” 才一转身，陆朗便被周强喊住。 “我早看见你了，逃也没有用。” 周强走近，陆朗面无表情回头看他，说道：“谁逃了？你天王老子吗？看到你一定得请安了？” 周强长得和陆朗差不多高，剃着平头，脸上还带着伤。 陆朗脸臭还有小女生爱偷看他，但周强虽长得不差，却浑身戾气，根本没人敢偷看他。 “你没心情和兄弟们出去，却有心情和苑晓阳出来？” 陆朗看着周强脸上的伤，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心想那天要真跟你出去，我现在不也得鼻青脸肿？他上次的伤都还没好透，可不想再往脸上添些青青紫紫的颜色。 陆朗道：“我和谁出去你管得着了？” “陆朗，你变了。” “哦，所以？” “自从认识了苑晓阳后就变得阴阳怪气的。” “这干他什么事？” 陆朗简直服了，但周强却一脸亮晃晃的厌恶，说道：“你要是无聊想找个人玩玩我不说什么，但我们当兄弟怎么多年了，我就劝你一句，少根那种人打交道。” 陆朗已经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了，问道：“他又怎么你了？” “那种人就是看你有钱才巴着你，想从你身上沾点好处。” “……” “要不是真想巴着你，每天去你家什么意思？他自己没家吗？” “……” “还要你带着他和大家出去，有人邀他了？出去了还得你请他吃饭，摆明把你当傻大款。” “……” “他背地里不知道多瞧不起你，就你还傻乐着和他当朋友。” “……” “他找这么多借口不让你和我出去，就是怕你明白了他的真面目。” 周强说话时，陆朗没吭半声，等他说完了，才抬眼看了他一眼，冷声道：“你屁放完了？” 周强怒目而视，陆朗伸手抓住他的衣服，说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不用你这个外人跟我瞎逼逼，我告诉你，今天我不揍你你得感谢他！” 陆朗话一说完，周强的拳头就挥过来了。陆朗早有准备，直接接住了他的拳头。 陆朗低声道：“你不是想揍我就是想让我被人揍，全世界就只有他想着怎么不让我受伤，到底谁才是兄弟？” 两人的动静引来店员，店员连忙把两人拉开。 周强狠狠地瞪着陆朗，最后迳自离去，离开时还用力撞了陆朗一下。 陆朗一直压着自己的脾气，周强走后终于忍不住把手上的纸袋往地上一摔，摔完后还不解气，又抬脚踩了一下。 绵绵的小羊衣服在袋子里被用力踩住，陆朗把袋子捡起来，拍了拍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拎着。 回头，他见苑晓阳一脸苍白地站在店门口。 “去上个厕所怎么能去这么久？走了。”陆朗不晓得苑晓阳什么时候来的，但他现在心烦，也不想多解释。 陆朗一不高兴就走得很快，等他发现苑晓阳一路都没说话时，回头又不见苑晓阳的踪影了。 又来，陆朗有了上次在书店的经验，直接往回走去找苑晓阳。 他走了回去，发现苑晓阳仍低着头站在原地。 “搞什么？站这干吗？”陆朗道，“走了，还要我请你走是不是？” 陆朗火气还没消，说起话来没有分寸，他才刚说完，就见苑晓阳慢慢地把背包拿了下来。那背包是刚才他借给苑晓阳的，苑晓阳把背包打开拿出自己的东西，又把背包递回去给他。 “我……想先回去了。”苑晓阳小声道。 “随便你。”陆朗正烦，也懒得管他，把自己的背包抢了回来。 苑晓阳点点头，抱着自己的书默默转身离开。 陆朗烦躁地也转身就走，走了几步越加烦躁，又是转身，快步走向苑晓阳。 陆朗一把拉住苑晓阳的胳膊，把他连拉带拖地拉到一旁通往员工休息室的小过道上。 苑晓阳微微挣扎，陆朗把手上的东西扔了，双手抓着他的手臂，直接蹲下来看他。果然一看，苑晓阳的眼睛已经红了，眼眶里还有点泪光。 “哎，哭什么……”陆朗顿时慌了，手忙脚乱地摸摸他的头，“别哭别哭，我没骂你呢哭什么？” “没哭……” 苑晓阳被他摸的头发凌乱，整个人看起来更小了，像是个被欺负得狠了的孩子，陆朗看了莫名产生一股自责的情绪。 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最后干脆站起来把苑晓阳抱着，胡乱就是一阵拍背。 “还说没哭，眼睛都红了。” “没哭。” “好好好，没哭，我说错了。”陆朗既是手足无措又是无奈，“刚才周强说的话你听见了是吧？你别听他放屁。要不是我不想打架了，我早一拳干死他了。” 上次在苑晓阳家睡觉时陆朗只是伸手揽着他，这回还是第一次踏踏实实地抱着个人。苑晓阳比他矮，抱着头都埋在他胸口上了，一头即使难过也软绵绵的卷毛蹭在陆朗的身上，整个人还一颤一颤的，感觉起来就像抱着一只正在害怕的小绵羊。 陆朗还没去哄过一个人，第一次哄人就遇上了苑晓阳这种克星，随便掉滴眼泪就让他整个人都慌了，只想把周强抓来揍一顿，看他惹得什么鬼麻烦。 “……我没有想要贪你的钱。” “我知道。” “……也没有瞧不起你。” “我当然知道，他说的全是屁话，我没一句信的。” “……我就是觉得你很好，想和你当朋友。” 其实苑晓阳也不明白自己在哭什么，他不是个爱哭的人。 只是他很难受，难受自己被人说成这么难听，怕陆朗真的相信了。他从来不想去贪别人的东西，只是因为他穷，所以有些人自然而然地觉得他该贪。 他讨厌被人这么想。 “我告诉你，苑晓阳。”陆朗把他推开些，好看着他的脸，“我也觉得你挺好的，想和你当兄弟，也明白你对我什么意思。你要也想把我当兄弟，你就当作今天他说的话你全没听见，行不行？” “行。”苑晓阳乖乖点头。 “行了就好，别哭了啊，再哭我打你了。” “……” 苑晓阳好些了，掏出手帕想擦脸。 “擦擦，这有什么好哭的，都多大年纪还在路边哭，害不害臊！”陆朗看不得眼泪，抢过苑晓阳的手帕，在苑晓阳脸上就是一阵狂抹。 其实苑晓阳本来就是两滴眼泪在眼框里转而已，这下被说得他当众嚎啕大哭似的，实在不好意思。 可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他看着陆朗一脸焦急的样子，心里又是有点开心的。 他也不明白自己在开心什么，只是觉得，陆朗真的好好，好喜欢。 “知道了。” 片刻后大门开启，苑晓阳走了进去。 陆朗家虽大，但每天都在的佣人只有陈姨一人，其余打扫和整理花园的人都只在固定的时候来，至于司机陈叔则多半跟在陆朗的哥哥身边。因此苑晓阳来陆朗家这么多次，没见过陆朗和陈姨以外的人。 他想起昨天王老师说过陆朗的哥哥回来了，心想刚才那人应该便是陆朗的哥哥。陆朗的哥哥是什么样的人苑晓阳并不清楚，只知陆朗和他哥哥的感情不怎么好，每次一提到哥哥陆朗便摆起臭脸。 刚才陆严说话的语气很冷淡，苑晓阳不禁紧张，捏紧装饺子的袋子战战兢兢地踏入陆朗家的别墅。 别墅的门已经开了，陆严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后。 苑晓阳看到他的第一个想法是：好帅。 陆朗和陆严两兄弟长得都很英俊，两人的眉眼虽有相似之处，但却是不同类型的帅，陆朗给苑晓阳的感觉是酷，尤其挑眉勾起嘴角笑的时候特别坏。然而陆严给苑晓阳的感觉却是严肃的帅，和个军人似的，苑晓阳更紧张了。 “哥哥好。”苑晓阳朝陆严微微鞠躬，自我介绍道，“我是苑晓阳，是陆朗的同班同学，今天来找陆朗一起写暑假作业。” 陆严没有立刻回话，而是停了两三秒后才朝他点头，说道：“你好。” 苑晓阳又把手上的袋子双手呈上，说道：“这是昨天晚上我和我舅舅亲手包的饺子，出门前才从冰箱的冷冻室里拿出来，还很新鲜，希望给您们尝一尝。” 55.第 55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陆朗更烦躁了。 返校日不只学生换了新班级, 新的班主任也得换到新办公室, 办公室里一片混乱。陆朗走向站在窗边的年轻女老师, 接着一屁股坐在她的椅子上。 王俐正在收拾东西, 转过身来见多了一个人，吓了一跳, 复又瞪了陆朗一眼。 “你现在才来？我几点就打给你了？” “不知道，没醒。” “快起开！没大没小！连老师的座位都敢坐！” 陆朗站起来, 懒洋洋地靠在桌边。 陆朗站得歪七扭八, 但已经一米八五的身高还是得让王俐抬头才能看着他的脸。 王俐面对这个外甥向来头疼，想训他也不是，哄他也不是，看他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最后叹了口气道：“你知道你哥把你安排到我班上，现在我是你的班主任吗？” 陆朗“哦”了一声，不知道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她桌上的书。 “小朗, 你已经高二了, 也该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王俐道, “我不奢望你学习成绩多好，只希望你安安分分、脚踏实地把高中读完, 不要让大家担心, 也别让姐每次见到我都得念叨你。” 这时一个少年抱着一沓高高的资料走入办公室, 陆朗正好瞧见, 便无聊地盯着他看。 “陆朗, 你有没有在听？” “有。”陆朗点头，但视线没有从那少年身上离开。 少年个头不高，抱着那沓资料甚至看起来有点矮。他一身洁白的制服熨烫得笔挺，一看就知道是出身好人家、品学兼优的好孩子。陆朗看着他，就像看着另一个星球的生物。 “你看哪里呢？” 陆朗把视线挪回来，面无表情地看着王俐。 “你说你在听，那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要我好好学习别搞事，知道了。” 王俐听得出来陆朗只是敷衍，说道：“你要是敢继续胡搞瞎搞，我第一个告诉你哥，看你哥怎么对付你。” 听到这里陆朗终于有了点反应，不悦地“哦”了声，算是应了。 “老师。”方才的少年找了一阵，最后找到了王俐的座位来，“这是同学的资料表。” 王俐方才还一脸无奈，但少年一来登时换了表情，又成了亲切而温和的年轻老师，朝着少年连声道谢，还拿了一颗巧克力糖给他。 陆朗见没自己的事了，看了眼时钟便想走，然而才转身，便被王俐喊住了。 “说你能走了吗？”王俐塞了几张资料到他手上，“填完再走！全班就剩你没填。” “我和人有约了。” “有约你就快点填，别磨蹭，待会也别忘了领暑假作业。” 陆朗心不甘情不愿，但也只能低头把那些资料表给填了。 “没笔。” “一个学生没有笔？”王俐嘴上念着，手上想找支笔给陆朗。然而桌上一团乱，她翻了半天找不出一支笔。 “一个老师没有笔？”陆朗忍不住嘲她。 “不介意的话……”乖乖站在一旁的少年把夹在上衣口袋里的笔递给陆朗，还是双手递。 陆朗低头看他，就见对方仰着头，眼睛黑黑亮亮的。刚才王俐给的那颗巧克力糖没包装，他拿到后直接塞嘴里了，因此现在脸颊鼓着一边，看起来乖乖的。 陆朗从来不和好学生接触，不禁条件反射瞪了他一眼，很凶。 少年抖了一下，手稍稍缩了回来，但才缩到一半手上的笔便被陆朗抢了过去。 陆朗低头唰唰唰地飞快填着资料，浑身上下散发着我很凶别来惹我的气息。 中途少年被其他老师喊走，等陆朗离开学校后才发现少年的笔还在自己这儿。 他最不想和那种好学生有牵连，有一刻想把那只笔扔了，然而想到了对方当时那乖乖的眼神，烦躁地将笔塞进包里。 一早就出师不利，陆朗一整天都过得很倒霉。 中午由于他来迟了，同行的人先给他点了菜，没想到点的菜里有他不能吃的牛奶。他没察觉，吃完了才觉得浑身不对劲。 这不对劲延续到了下午，打球时连续输了几场，被嘲得差点打起来。 晚上一伙人还想继续浪，但他已经受够了，独自离开后却发现手机不知道何时被偷了。 晚上九点，陆朗一个人走在街上，火气旺盛。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名牌运动服，脚上是同一牌子最新款的限量球鞋，背上背着同一牌子的背包，高大、帅气、有钱，浑身上下挑不出毛病。 然后几个杀马特骑着摩托从他身边呼啸而过，溅起路面一滩积水，水全喷到陆朗身上，白衣顿时变黑衣。 等陆朗回过神时，只能看到对方七彩的车尾灯。 陆朗：“……” 不干死那群混帐我不姓陆。 另一头，苑晓阳背着书包低头走进暗巷。 今天放学后他便去兼职了，忙了一整天，连晚饭也没吃，一直到刚才下班才能喘口气。 这条暗巷是他每天的必经之路，这附近治安不好，平时他总会特别小心。然而今天实在是饿着了，只想着家里还剩些什么能吃，忘了注意周遭。 他没注意到巷口停了几辆改装过的摩托，摩托上坐着的杀马特和摩托一样五颜六色威力十足，边听着公放的音乐边抽烟。 他们见穿着名校制服、打扮得干干净净的苑晓阳走进巷里，彼此交换眼神，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苑晓阳正走着，忽然背后被用力拉了一下。他险些跌倒，一时之间弄不明白是自己没站稳还是挡到别人的路了。然而还不待他反应过来，他感觉到有人在扯他的书包。 “干什么！” 书包是双肩后背包，被这么一扯他连人带包都要被扯起来。 他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被包围了，扯着他的包的有两个人，旁边几个人看着他笑。 “借点钱花花。” “我没有钱……” “骗谁呢？手机也借我们玩玩！” “我没手机！我没骗你！” “还逼逼，想死？” 有人架住苑晓阳的胳膊，想把书包拉下来。苑晓阳更慌了，死命扯住书包。 他们见包扯不下来，直接拉开拉链进去掏。书包里全是今天发下来的暑假作业，那群人掏不到东西，边掏边把书一本一本扔出来。 “别扔！别扔我的书！” 混乱之中众人的脚踩在书上，书页脏了，破了，苑晓阳的眼睛也红了。 他看着地上的书，突然迸发出一股力量，竟是挣开了架住他的人。他见人群中有一空隙，拉着包死命地就朝那个空隙钻，想趁机逃开。 然而才刚冲出去，他便直直撞在一个人身上。 那人身材高大健壮，撞上去就像撞在墙上似的，他撞得脑袋发晕，那人却纹丝不动。 那人背光而立，他抬起头时只能看到对方冰冷的双眼。 他感觉自己就像被狼盯上似的，那憋了很久的眼泪，在这一刻终于憋不住，活活吓哭了。 “我真的、真的没钱……” 那人伸手揪住苑晓阳的领子，苑晓阳浑身发抖，别过头去准备挨打。 但预想之中的拳头没有落下，下一秒，他被整个人拎起来，拎到一边去。 “？” 那人的拳头在他面前飞过，打在他身旁的一个杀马特脸上。 “我cnm！” 对方一伙人瞬间骂了起来，众人蜂拥而上，一时间拳头与骂声交杂，全往那人身上招呼。 那人一声不吭，抓起刚才被他揍了一拳的杀马特，直接往另一人身上砸。砸完了扔一边去，改抓起被砸倒的人又是朝脸上狠揍一拳。 顷刻间已有两人被放倒了，还剩三人。 后头一人趁机朝他背上踹了一脚，可那一踹使尽了力，那人却是不痛不痒，甚至连晃也没晃一下。 那人稍稍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踹他的那个杀马特。 杀马特被看了一眼，竟是有点怕，不禁退了一步。可眨眼之间，那人的长腿已经踹在他肚子上，他直接被踹飞到墙上，差点连胃都被踹出来。 剩下两人。 本来这群杀马特就柿子挑软的捏，只是借着人多势众，自己根本没什么本事。 他们见对手打起架来拳拳下重手，顿时怂了，对看一眼后便拔腿狂奔。 但才刚起跑，两人又同时被从后头拉住。 “我、我错了……” “饶了我吧！我叫你爸爸！” “爸爸！不要！爸－－” 这一场架全程不到两分钟，苑晓阳不敢置信地看着四周被放倒的人，发觉只剩下他和那人还站着。 那人微喘着气，缓缓转过头来看着苑晓阳，眼神一如方才般冷漠。 苑晓阳还有点发抖，但此时却不再觉得像被狼盯住似的，因为他认出这人正是中午在办公室里遇见的那同学。 “谢、谢谢你……”苑晓阳连忙道谢，“谢谢你帮我，我……” 他想再说些什么，然而那人只是皱起眉头，接着转过头走了，从头到尾没说过一个字。 正偷偷瞄他的几个学生赶紧低下头去，走廊上的人自觉往两边靠，没人敢挡在他面前。 这些试探的视线没了，但远处几个女生的视线却从未消失过。她们见陆朗说话了，不仅不怕，还像是听到什么好消息似的笑了起来，还时不时推对方几下。 陆朗更烦躁了。 返校日不只学生换了新班级，新的班主任也得换到新办公室，办公室里一片混乱。陆朗走向站在窗边的年轻女老师，接着一屁股坐在她的椅子上。 王俐正在收拾东西，转过身来见多了一个人，吓了一跳，复又瞪了陆朗一眼。 “你现在才来？我几点就打给你了？” “不知道，没醒。” “快起开！没大没小！连老师的座位都敢坐！” 陆朗站起来，懒洋洋地靠在桌边。 陆朗站得歪七扭八，但已经一米八五的身高还是得让王俐抬头才能看着他的脸。 王俐面对这个外甥向来头疼，想训他也不是，哄他也不是，看他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最后叹了口气道：“你知道你哥把你安排到我班上，现在我是你的班主任吗？” 陆朗“哦”了一声，不知道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她桌上的书。 “小朗，你已经高二了，也该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王俐道，“我不奢望你学习成绩多好，只希望你安安分分、脚踏实地把高中读完，不要让大家担心，也别让姐每次见到我都得念叨你。” 56.第 56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和我穿衣的风格不一样又怎么样？”陆朗挑眉, “我说我要穿了？” “我就买来睡觉时抱着，像抱着绵羊一样。”陆朗居高临下地用着不怀好意的表情看着苑晓阳。苑晓阳迟疑地点点头，算是信了, 没想到陆朗又凑近了一些, 低声道：“当然, 我不穿, 不等于我不逼人穿。” 陆朗除了逼他之外还能逼谁！苑晓阳意识过来后抓着陆朗的胳膊不让他结帐，但陆朗哪是他能拉动的, 毫无阻碍地拖着只小羊把帐结了。 结完帐，陆朗把袋子朝苑晓阳一递，叫他帮忙拿着。 苑晓阳无可奈何, 也只能拿着了。他看着袋子里毛茸茸的衣服，不敢去想以后陆朗又要怎么逼他穿。 从服饰店出来后, 苑晓阳怕陆朗又有一堆花招, 于是催陆朗赶紧去把礼物买了。 陆朗那朋友喜欢打球, 陆朗打球时常和他一块, 于是陆朗便领着苑晓阳到了间体育用品店去，给他那朋友挑了颗篮球。 苑晓阳第一次知道一颗篮球能卖到八、九百元，还有上千元的，看到那些价钱不禁屏住了呼吸, 连碰都不敢乱碰。 陆朗不能体会他的心情，找了颗顺眼的球便买了, 连价钱都没多看一眼。 买完球, 陆朗在店里继续看东西, 看着看着苑晓阳突然拉了拉他的手。 “怎么？” “想上厕所。”苑晓阳不太好意思。 “你去吧。”陆朗把他手上的袋子提到自己手上，“我在这等你。” 苑晓阳点头，快步走了。 苑晓阳走后，陆朗又在店里绕了圈。突然之间，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周强。 陆朗心中一声咯噔，他完全不想在这里见到周强，连忙转身。 “陆朗。” 才一转身，陆朗便被周强喊住。 “我早看见你了，逃也没有用。” 周强走近，陆朗面无表情回头看他，说道：“谁逃了？你天王老子吗？看到你一定得请安了？” 周强长得和陆朗差不多高，剃着平头，脸上还带着伤。 陆朗脸臭还有小女生爱偷看他，但周强虽长得不差，却浑身戾气，根本没人敢偷看他。 “你没心情和兄弟们出去，却有心情和苑晓阳出来？” 陆朗看着周强脸上的伤，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心想那天要真跟你出去，我现在不也得鼻青脸肿？他上次的伤都还没好透，可不想再往脸上添些青青紫紫的颜色。 陆朗道：“我和谁出去你管得着了？” “陆朗，你变了。” “哦，所以？” “自从认识了苑晓阳后就变得阴阳怪气的。” “这干他什么事？” 陆朗简直服了，但周强却一脸亮晃晃的厌恶，说道：“你要是无聊想找个人玩玩我不说什么，但我们当兄弟怎么多年了，我就劝你一句，少根那种人打交道。” 陆朗已经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了，问道：“他又怎么你了？” “那种人就是看你有钱才巴着你，想从你身上沾点好处。” “……” “要不是真想巴着你，每天去你家什么意思？他自己没家吗？” “……” “还要你带着他和大家出去，有人邀他了？出去了还得你请他吃饭，摆明把你当傻大款。” “……” “他背地里不知道多瞧不起你，就你还傻乐着和他当朋友。” “……” “他找这么多借口不让你和我出去，就是怕你明白了他的真面目。” 周强说话时，陆朗没吭半声，等他说完了，才抬眼看了他一眼，冷声道：“你屁放完了？” 周强怒目而视，陆朗伸手抓住他的衣服，说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不用你这个外人跟我瞎逼逼，我告诉你，今天我不揍你你得感谢他！” 陆朗话一说完，周强的拳头就挥过来了。陆朗早有准备，直接接住了他的拳头。 陆朗低声道：“你不是想揍我就是想让我被人揍，全世界就只有他想着怎么不让我受伤，到底谁才是兄弟？” 两人的动静引来店员，店员连忙把两人拉开。 周强狠狠地瞪着陆朗，最后迳自离去，离开时还用力撞了陆朗一下。 陆朗一直压着自己的脾气，周强走后终于忍不住把手上的纸袋往地上一摔，摔完后还不解气，又抬脚踩了一下。 绵绵的小羊衣服在袋子里被用力踩住，陆朗把袋子捡起来，拍了拍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拎着。 回头，他见苑晓阳一脸苍白地站在店门口。 “去上个厕所怎么能去这么久？走了。”陆朗不晓得苑晓阳什么时候来的，但他现在心烦，也不想多解释。 陆朗一不高兴就走得很快，等他发现苑晓阳一路都没说话时，回头又不见苑晓阳的踪影了。 又来，陆朗有了上次在书店的经验，直接往回走去找苑晓阳。 他走了回去，发现苑晓阳仍低着头站在原地。 “搞什么？站这干吗？”陆朗道，“走了，还要我请你走是不是？” 陆朗火气还没消，说起话来没有分寸，他才刚说完，就见苑晓阳慢慢地把背包拿了下来。那背包是刚才他借给苑晓阳的，苑晓阳把背包打开拿出自己的东西，又把背包递回去给他。 “我……想先回去了。”苑晓阳小声道。 “随便你。”陆朗正烦，也懒得管他，把自己的背包抢了回来。 苑晓阳点点头，抱着自己的书默默转身离开。 陆朗烦躁地也转身就走，走了几步越加烦躁，又是转身，快步走向苑晓阳。 陆朗一把拉住苑晓阳的胳膊，把他连拉带拖地拉到一旁通往员工休息室的小过道上。 苑晓阳微微挣扎，陆朗把手上的东西扔了，双手抓着他的手臂，直接蹲下来看他。果然一看，苑晓阳的眼睛已经红了，眼眶里还有点泪光。 “哎，哭什么……”陆朗顿时慌了，手忙脚乱地摸摸他的头，“别哭别哭，我没骂你呢哭什么？” “没哭……” 苑晓阳被他摸的头发凌乱，整个人看起来更小了，像是个被欺负得狠了的孩子，陆朗看了莫名产生一股自责的情绪。 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最后干脆站起来把苑晓阳抱着，胡乱就是一阵拍背。 “还说没哭，眼睛都红了。” “没哭。” “好好好，没哭，我说错了。”陆朗既是手足无措又是无奈，“刚才周强说的话你听见了是吧？你别听他放屁。要不是我不想打架了，我早一拳干死他了。” 上次在苑晓阳家睡觉时陆朗只是伸手揽着他，这回还是第一次踏踏实实地抱着个人。苑晓阳比他矮，抱着头都埋在他胸口上了，一头即使难过也软绵绵的卷毛蹭在陆朗的身上，整个人还一颤一颤的，感觉起来就像抱着一只正在害怕的小绵羊。 陆朗还没去哄过一个人，第一次哄人就遇上了苑晓阳这种克星，随便掉滴眼泪就让他整个人都慌了，只想把周强抓来揍一顿，看他惹得什么鬼麻烦。 “……我没有想要贪你的钱。” “我知道。” “……也没有瞧不起你。” “我当然知道，他说的全是屁话，我没一句信的。” “……我就是觉得你很好，想和你当朋友。” 其实苑晓阳也不明白自己在哭什么，他不是个爱哭的人。 只是他很难受，难受自己被人说成这么难听，怕陆朗真的相信了。他从来不想去贪别人的东西，只是因为他穷，所以有些人自然而然地觉得他该贪。 他讨厌被人这么想。 “我告诉你，苑晓阳。”陆朗把他推开些，好看着他的脸，“我也觉得你挺好的，想和你当兄弟，也明白你对我什么意思。你要也想把我当兄弟，你就当作今天他说的话你全没听见，行不行？” “行。”苑晓阳乖乖点头。 “行了就好，别哭了啊，再哭我打你了。” “……” 苑晓阳好些了，掏出手帕想擦脸。 “擦擦，这有什么好哭的，都多大年纪还在路边哭，害不害臊！”陆朗看不得眼泪，抢过苑晓阳的手帕，在苑晓阳脸上就是一阵狂抹。 其实苑晓阳本来就是两滴眼泪在眼框里转而已，这下被说得他当众嚎啕大哭似的，实在不好意思。 可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他看着陆朗一脸焦急的样子，心里又是有点开心的。 他也不明白自己在开心什么，只是觉得，陆朗真的好好，好喜欢。 57.第 57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我不吃行吗……” “没得商量, 就这样。” 苑晓阳只得接过冰棍, 乖乖地舔了舔。 “多吃点，吃完了再买。” 苑晓阳又舔了两口。这冰棍是柠檬味的，酸酸甜甜, 吃得苑晓阳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眯着眼睛看陆朗, 见陆朗也正看着他，怕他少吃了几口似的监督着他。 和陆朗相处了这段时间, 苑晓阳也渐渐摸清陆朗的性格了。他发现只要是陆朗吃东西时他在旁边, 陆朗便会想给他买一份, 就算他不要, 也会威逼利诱地分他吃一口，就像怕他没得吃难受, 又怕他想吃而不敢开口似的。陆朗虽然看起来谁都不放在眼里，但在这种地方却又十分在乎别人的感受。 苑晓阳不爱占别人便宜，因此陆朗这习惯让他挺头疼的，然而同时的, 他也感受到陆朗是真心把他当朋友, 否则不会这么对他。说到底，他还是挺感谢陆朗愿意这样对他。 只要陆朗不要老是威胁说要拔他的头发就好。 “不吃了。”苑晓阳把冰棍递回去给陆朗, 陆朗又问了一次，确认他真的不吃后才把冰棍一口塞进嘴里，叼着根棍子继续闲晃。 “对了。”陆朗突然想到件事, 把冰棍从嘴里抽了出来, “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八月多。” “几号？” 苑晓阳不大想说, 但又没什么理由不说，只好小声道：“八月三十一。” “八月三十一？”陆朗惊了，“你这么小？” 入学日期是九月一日，九月一日生的人是年级里年纪最大的，而八月三十一日生的人则是年级里年纪最小的。陆朗看着长不高的苑晓阳，说道：“原来你长这么矮是因为年纪小。” “嗯……” “那你生日也没几天了，想要什么礼物？” “不要礼物。” “还在想周强那事？说好的不想了呢？”陆朗抬手撞了下苑晓阳，“别叽叽歪歪的客气。” 苑晓阳的确还顾忌着周强说他接近陆朗是为了钱，但除此之外，他还有其他缘故。 他抬头看陆朗，小声道：“我不过生日。” “为什么？” “因为我妈在那天把我扔了。” 陆朗顿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安慰苑晓阳，他想不出来，干脆把冰棍塞进苑晓阳嘴里，又随手揉了把苑晓阳的头发。 那根被两人舔来舔去的冰棍终于在苑晓阳嘴里彻底融化，苑晓阳含着冰棍棍子一脸乖巧，接受了陆朗的撸毛安慰。 突然陆朗的手机响了，陆朗接起，简单说了几句后便挂断。陆朗问道：“他们说庆生完还要去B市玩几天，你去不去？” 苑晓阳摇头，陆朗把他嘴里的棍子抽出来，说道：“这哥们人挺好的，你不用怕。” “不怕。”苑晓阳摇头，“但我要兼职，得一直兼职到开学前一天。” “你生日那天还要兼职啊？” “反正我又不过生日，多做点事还是好的。” 这次陆朗邀约无果，但也没再强迫苑晓阳。 陆朗和这哥们交情不错，加之快开学了，不再出去浪一浪就没机会了，陆朗想了想最后决定自己和唐吉祥一块去。 陆朗他们这一出门玩，便一直打算玩到开学前一天。因此两人那天在商场告别后，一连隔了好几天没见面。 转眼来到八月三十一日，苑晓阳的生日到了。 这天苑晓阳一如既往地在六点起床，起床后给自己蒸了颗馒头，就着点咸菜作为早餐。 他所接的暑假作业都做完了，而家教的课也结束了，今天他有一整个白天的时间能够待在家里。 明天便开学了，他把校服拿出来重新熨烫后挂好，并把缝补过的书包整理好放在衣服旁边，书包里整整齐齐地放着暑假作业。 打点好开学用品，他给家里来了个大扫除，将一切能擦能洗的全擦洗过一遍，把屋子打点得干干净净。打扫完了，他又闲不下来地开始练习英文听力，一听便听到了中午。 中午，苑成蹊匆匆赶了回来。 他开门时见苑晓阳在家，惊讶道：“你怎么在家？” “今天不用上课。” “哎，我还要给你个惊喜呢，没想到你在家。”苑成蹊无奈，接着把一个大纸袋放到了桌上。苑晓阳凑过去看，苑成蹊便把纸袋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纸袋中有一套高二的辅导书，一大罐钙片和一个红包。 “你怎么买这么多！”苑晓阳又是开心又是心疼钱，伸手摸了摸那些东西，“这书好多钱吧？我去捡别人用过的就好……” “傻咩宝，书干干净净地用起来多舒服。” 苑晓阳知道舅舅疼他，傻呼呼地笑了。 苑成蹊看自家咩宝这么容易满足，既是高兴又是心疼。他看着苑晓阳道：“恭喜咩宝十六岁了，祝咩宝新的一年学业顺利，身体健康，快快长高，而且交到好朋友。” 苑成蹊是赶在午休时间跑回来的，给苑晓阳送完礼物后，饭都来不及吃便又赶回去上班。 苑成蹊走后，苑晓阳爱不释手地摸摸书，又打开钙片吃了一片，还偷偷打开看了看红包里有多少钱。看完了他捂着嘴偷乐，赶紧把钱塞进他的小猪存钱罐里，想着自己要努力赚钱，以后舅舅生日了也给舅舅买好东西。 虽然苑晓阳不过生日，但有人愿意在意他，他仍是特别开心。 他嘴上虽说不在意，苦每当看到别人庆生时，心里还是不禁感到羡慕，甚至有时还会想像着同学们带着蛋糕来为他唱生日快乐歌的样子。 然而他的生日在暑假，他又没有什么交情特别好的朋友，根本不可能有朋友特意来为他过生日，每年生日都只有苑成蹊一人会和他说生日快乐。 就这样，苑成蹊一走，他的生日便结束了。 下午，苑晓阳一如往常地到了奶茶店兼职。店里没人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还因为其中一个员工请假，便给了苑晓阳加倍的工作量。 苑晓阳从下午忙到晚上，忙得焦头烂额，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好不容易熬到了关店时间，人手不足的状况下收拾得花不少时间，因此待苑晓阳把店都打理好、关下铁门后，他一看手表才发现快十一点了。 明天一早还得上学，苑晓阳加快回家的脚步。 开学前夕就连路上的人都少了许多，苑晓阳走过冷清的街道，很快又来到了那条暗巷。 暗巷里一片漆黑，苑晓阳还是有些怕。然而他也顾不上怕不怕了，只想赶快回到家。 他低头走进巷里，忽然之间，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吓了一跳，那日被人勒索的恐惧再次袭来，然而黑暗中，他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冷笑声。 “呵，胆小鬼，怕什么？” “陆朗？” 陆朗抓着苑晓阳的手，把他带出了暗巷。 巷外的路灯照亮了两人，今晚的陆朗穿着一套黑色的运动服，容貌一如既往的英俊。 “都等你老半天了，上哪鬼混去了？” “我……今天只有我一个人关店，所以晚了。” 夜色下，陆朗面无表情。然而他看苑晓阳一脸紧张，又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喏，拿去。”陆朗递了一个大袋子给苑晓阳，“生日礼物。” “啊？” “先说好，我在这里站了老半天不是为了听你说你不要，你要敢说不要，我现在就把你的毛给拔了。我没给你准备羊毛护理液，你想清楚了。” 苑晓阳当然没有这么不近人情，他心里既是开心又是不好意思，双手接过袋子后小声道：“谢谢你……” “谢什么谢。”陆朗哼了声，又抬手看了下表。 苑晓阳也明白时间晚了，忙道：“明天要上课，你赶快回去吧，太晚了不安全。” “急什么，还没完呢，还没过十二点。”陆朗手上还有另一个小袋子，他把小袋子打开，从里头的纸盒中拿出一个小蛋糕，插蜡烛，点火。 陆朗表情很酷，即使端着一个上头放着草莓的蛋糕也很酷。 苑晓阳看着陆朗，只觉得自己脑海中的幻想成真了，张着嘴却又说不出话来。 “你听好了，你陆哥我，是不随便唱歌的。”陆朗冷声道，“但今天为了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过生日，勉为其难给你唱下。” 苑晓阳呆呆点头。 夜晚的路灯底下，陆朗捧着小蛋糕，表情有点不好意思，但又故作冷静。 他盯着烛火，小声开口唱道：“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小蠢羊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唱完了，苑晓阳呆呆地看着他。 “看什么看！”陆朗道，“快许愿，吹蜡烛！” “哦，好……”苑晓阳忙看着蜡烛，认真想着愿望。 烛火照亮着两个少年的脸庞，在夏夜中散发出微弱而坚定的热度。 “第一个愿望，我希望我和舅舅都能够身体健康。” “第二个愿望，我希望……希望陆朗每天都开开心心。” “什么东西？” “第三个愿望……” “第三个愿望不能说，说了就不会实现了！” “哦，对！”苑晓阳赶紧停下来，闭上眼认真地把第三个愿望默念在心里。 许完愿了，苑晓阳轻轻一吹，把蜡烛吹熄。 陆朗终于露出一个笑容，他把蛋糕装回纸盒中，递给苑晓阳道：“给，生日快乐！” “谢谢你……” “谢什么谢，快回去！困死了！”陆朗抬手在苑晓阳头上揉了一把，接着随手挥了挥，也不再说什么，头也不回地走了。 苑晓阳站在那里看着陆朗离去的背影，心中千头万绪，久久无法平复。 他的第三个愿望是，他希望他能和陆朗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那人名叫陆文，也是苑晓阳高一的同班同学。 陆文皮肤白皙，身材微胖，浑身上下都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子该有的样子。 “哎？生气了？”陆文露出笑容，伸手亲热地揽着苑晓阳的肩，“开玩笑的，别当真呀！要不我这瓶子送你当赔礼吧？能值一毛钱呢？”说着扬了扬手上的水瓶，自己笑了起来。 苑晓阳握了下拳头，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却又忍了下来，只是伸手把陆文的手别开，低声道：“我要走了。” 58.第 58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苑晓阳本来打算回自己家里写，毕竟老是去陆朗家蹭空调也有些不好意思。 可当他告诉陆朗明天他不来时, 陆朗却一把抓起他狠狠揪毛, 怒道：“怕我薅你羊毛是不是？我的作业不打算写了？”苑晓阳没办法，只好带著作业继续到陆朗家报告。 这天苑晓阳依旧准时在十点到陆朗家, 他和陈姨已经很熟了，陈姨每天给他开门后便直接让他自己上楼去找陆朗。 苑晓阳开门时还想着今天陆朗不知醒了没, 可开门进去后, 便见陆朗背对着他，上身裸着, 正把一条牛仔裤往腿上套。 “你要出门了？” “出去玩，你去不？” “我想写作业。” “随便你。”陆朗把T恤也套上, 开始找他不知扔到哪里的包, “你就在这写, 写完了自己回去。” 苑晓阳把自己的书包放下, 边拿出作业边道：“你先帮我看一下作文, 上次都忘了帮你写作文了，昨天回去才想到, 赶紧帮你写了一篇。” “写了就写了, 你抄完放着就行。” “你还是看看吧，我不知道我的文风和你的文风像不像, 而且这么多字, 我怕我的字迹和你差太多。” 陆朗心想自己的作文还能有什么文风, 向来都是凑字数瞎写一通, 能交上去就不错了。然而正要拒绝, 就看苑晓阳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让他开不了口。 “你怎么这么麻烦！”陆朗把包一扔，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在许久未曾坐过的书桌前，皱着眉看起作文。 “你看看行不行，不行我再写一篇。” “行，就这样。” “你才看了两行！” 苑晓阳在学习上自我要求十分严格，现在他把陆朗的作业当自己的作业来看，自然也用上了最高标准。他看陆朗这样不上心，皱眉道：“你再这样我也要揪你的毛！” “你敢？” 苑晓阳不说敢不敢，直接上手揪了一下。 “苑晓阳你造反了！”陆朗反手抓住苑晓阳，将苑晓阳整个人扯到自己的身上就是一阵惨无人道的蹂.躏，“谁给你的胆子揪我毛！你死定了，今天别想给我走出这屋！” 苑晓阳被弄得嗷嗷叫，但被陆朗按着逃也逃不掉，头发全搓乱了，脸颊被捏了好几下，连屁股都被拍了一掌。 “陆朗！”突然一个熟悉的女音传来，有人打开房门，“你醒了没？有没有穿衣服？” 苑晓阳还没反应过来，但陆朗脸上已经变了，他立刻放开苑晓阳，低声道：“是王俐！” “啊？”苑晓阳不明白王俐怎么会出现在陆朗家，不禁愣了一下。 王俐今天正好路过姐姐家，打算来个突击，看看他的小外甥这些天有没有鬼混。 虽然她叫陆朗务必得写暑假作业，但依照她对陆朗的了解，陆朗没出去打架闹事便不错了，写作业实在不敢指望。然而当她进门时，她看到了她这辈子从没想像过的画面。 只见陆朗拿着笔坐在书桌前，一旁站着另一个少年，正指着桌上的书本正在讲解。仔细一看，那少年竟是今年分到她班上的同学苑晓阳。 “晓阳？”王俐迟疑道，怀疑自己看错了。 苑晓阳看到她乖乖地打了个招呼，但她仍是不敢相信苑晓阳会出现在这里，不禁又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教我写作业不行吗？”一旁面无表情的陆朗道，“干什么一脸吃惊，我就不能写作业？” “写作业？”王俐不只怀疑自己眼花，更怀疑自己听错了。可她走近书桌，果真见到书桌上摆了一本化学习题。她拿起习题翻了翻，习题本上竟是每一页都写了，而且还不是随便填上答案，而是整齐地写出化学式来。更可怕的是，这上头的字迹是陆朗的，就是她那个从不写作业的外甥陆朗的字迹。 王俐狐疑地看向两人。 陆朗维持着一贯的臭脸，一副看谁都不顺眼的样子；而苑晓阳也维持着一贯温和乖巧的神情，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她。 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 她虽然没教过苑晓阳，但早有耳闻一年级有个家境贫困、可成绩十分优异的孩子。苑晓阳是出名的乖宝宝，在老师中有很好的风评，每个老师提起他都是一脸心疼。 至于陆朗，陆朗和苑晓阳完全相反，每个老师提到他都要摇头，说这孩子不学好，要不是家里有钱肯定已经在街上混日子了。 而此时此刻，年级里极端相反的两个人正凑在一块，这场面太值得怀疑了。 “晓阳……你的头发怎么这么乱？陆朗欺负你？”王俐看苑晓阳头发凌乱，双颊微红，觉得十分可疑。 “报告老师！”苑晓阳站的很挺，认真道，“因为我是自然卷！” “……嗯。”王俐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又看了看外甥，外甥脸上有未消掉的瘀青，但外甥脸上有瘀青很正常，没什么值得怀疑。 她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你们两个以前就认识？”王俐道，“没看过你们一起玩。” “返校那天认识的。”一说到和陆朗认识的过程，苑晓阳便十分兴奋，把前几天和舅舅说的那套又搬了出来，把陆朗说成活雷锋。 陆朗在一旁听得耳朵发热，瞪了苑晓阳一眼道：“谁帮你了，你再乱说我就……”暗暗做了一个拔毛的手势。 王俐点头，那个英勇热心又不求回报的人肯定不是陆朗，依照她对陆朗的了解，一定是那伙人先前就得罪了陆朗，陆朗是报仇去了，才不是什么出手救人。 闲聊一阵，王俐内心还是不大相信陆朗会写作业，想再问几句。然而苑晓阳却拿出了自己的数学作业来问问题，王俐也只好为他讲题。 讲到一个段落，王俐和人有约需要先走了，临走前朝陆朗道：“看你今天挺安分的，告诉你一个消息。” “你能有什么宝贵消息？” “你哥要回来了。” “……” “你哥这阵子大概都会在家，你自己小心点，别惹麻烦。” 王俐走后，两人不禁松了口气，总算结束了。 苑晓阳抓了抓头发，憨憨地看着陆朗笑，陆朗也难得勾起嘴角痞痞地笑了。 刚才王俐开门时，苑晓阳愣了片刻，当他反应过来时，他便迅速挑了本陆朗的习题本翻开，又塞了一只笔到陆朗手上，装模作样地假装给陆朗讲题。 他的小卷毛全被陆朗摸乱了，到处乱翘，脸颊也刚被陆朗扯了几下，微微红着。但即使如此他讲题的样子还是像模像样，特别有范。 “说起来，王老师怎么会来你家呀？” “你不知道还演了这么久？” “我就是想帮你。”苑晓阳乖乖道。 这句话对陆朗来说十分受用，于是本来不大爱和别人说的事情也大发慈悲地告诉了苑晓阳：“王俐是我妈的小妹，我小姨，懂了吗？” “这么好，小姨就是老师！” “有什么好，啰哩八嗦。”陆朗不以为然，“老是找我麻烦，见到了就只知道问功课。” 不过正因为如此，要是今天让王俐抓到他出门玩，肯定又要找他哥打小报告。王俐唠叨事小，重要的是他哥若生气了，那他便有罪受了，苑晓阳今天算是帮他逃过一劫。 他挑眉看向苑晓阳，说道：“你今天总算报了点恩，表现不错。” “表现不错有奖励吗？” “奖励？”陆朗倒是没想到苑晓阳会说这种话，有些意外。不过苑晓阳想要奖励也没关系，反正他钱多，就算苑晓阳想要个果机他也给的起。他道：“行，你说。” “真的什么都行？” “老子言出必行。” “既然这样，那你现在把作文抄一抄，有什么问题我现在改。” “……” “苑晓阳！” “别揪！别揪毛！”苑晓阳护着头，“不抄就不抄，我换个奖励，你以后不能揪我的毛！我不要秃！” “来不及了！”陆朗扑倒苑晓阳一阵蹂.躏。 五分钟后，陆朗满意地下床，说道：“言出必行，说抄就抄。” 他下床抄作文去了，留下瘫在床上的苑晓阳泪眼汪汪。其实陆朗并没有真正使力薅羊毛，只是轻扯了几下，但苑晓阳还是怕毛被揪下来，又躲又闪地累得气喘吁吁。 苑晓阳趴在陆朗又大又软的床上，心想咩宝真的需要全套羊毛护理了，不然迟早变成秃屁股羊。 陆朗抄完作文后也没了出门的兴致，一整天留在家里。 傍晚时候，陈姨问他今天是否在家吃饭，说是他哥晚上回来，今晚的晚饭会特别丰盛。 59.第 59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睡在他身旁的苑晓阳已不见踪影, 只剩下还喀喀作响的电风扇仍卖力地吹着他。 陆朗下床，见闹钟上显示着早上八点十五, 不禁又看了一眼确定闹钟是不是坏了。天知道他已经有多久没在十点前自然醒过，每次都是苑晓阳来他家把他叫醒的。 陆朗扯扯裤子，慢吞吞地走出房门。 门外，苑晓阳坐在地上熨衣服。苑晓阳家里没熨衣板, 桌子也不够大，所以铺了块毛巾在地上便直接就地烫衣服了。 陆朗差点踩到他, 连忙缩回了脚。 “早。”苑晓阳抬头对他笑。 “……早。”陆朗看他一早就在给自己熨衣服, 心中不大好意思, 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给你准备了牙刷和毛巾, 放在浴室里，你先去洗洗。”苑晓阳道，“洗好了我给你做早饭。” “哦。”陆朗踱进浴室, 在架上看到摆放整齐的一套洗漱用品。 陆朗对着浴室那缺了一角的破镜子刷牙，镜子中的他嘴角那块青得特别明显。他低头又看了看身上的其他伤, 那些伤虽然看起来颇为惨烈, 但已经没那么疼了，就嘴角那张嘴时有些疼。 以前他都得疼上一阵子，这次多亏了苑晓阳他才能少点罪受。 陆朗细数了苑晓阳给他做的事，做饭、上药、铺床、准备衣服、洗衣服、熨衣服苑晓阳几乎没有一刻不在照顾他。 苑晓阳太会照顾人了, 根本是把他当成小孩子一样在照顾, 就算陆朗再厚脸皮也觉得不好意思。 陆朗洗漱完出去, 苑晓阳还在烫衣服。 陆朗站在他身后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犹豫了片刻，开口道：“……你早餐想煮什么？” “煎蛋夹馒头，馒头已经蒸着了，待会煎蛋就好。” “哦……蛋呢？” 苑晓阳抬头看他，他看着苑晓阳，两人突然都不说话了。片刻，陆朗道：“我就是帮你把蛋拿出了而已，别误会！” “蛋在冰箱。” 陆朗拿出一颗蛋。 “再拿一颗。” 陆朗又拿出一颗蛋。 “把锅也拿出来。” 陆朗又打开冰箱。 “……锅在柜子里。” “哦。”陆朗表情很酷，但也感觉到自己是个智障了。 他出生时家境已非常好，从小便在各种人的照顾下长大，除了偶尔收收自己的房间以外没有动手做过任何家务，进厨房也只负责吃。 现在他对着炒锅，对着蛋，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在家公子哥儿当惯了，他从没起过做家务的念头。但面对苑晓阳，面对看起来比他弱比他小的苑晓阳，他不禁升起了做事的想法。 苑晓阳还在熨衣服，陆朗确认苑晓阳没看着他后便转回头来，悄悄把手伸向鸡蛋。 握着鸡蛋，陆朗表情更酷了。 但他的大脑就像鸡蛋一样，一片空白。 敲蛋？是的，敲蛋。 没看过猪走路也吃过猪肉，他的种族天赋让他的脑海中自动出现了煎蛋的食谱。 于是他手起蛋落，“啪”地一声把蛋敲在锅边，把蛋整颗拍碎了。 “……”陆朗看着碎在手中的蛋，开始怀疑自我。 “你在干什么？”熨好衣服的苑晓阳站起来，朝陆朗的方向走来。 陆朗听到他的声音反射地把手藏到身后，绷着张脸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然而正从指缝中往下滴的蛋液暴露了他。 “……” “……” “这蛋不坚固，拿起来就碎了，不是我敲它。” 苑晓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陆朗松了口气，准备把手洗了，却又听苑晓阳说道：“你如果想煎蛋，要先热油，不能先敲蛋。” 陆朗一僵，生硬道：“谁要煎蛋了。” 苑晓阳笑了。 陆朗向来口是心非，昨天一晚上都老老实实的，反而苑晓阳有点不习惯，现在这嘴硬的样子才是陆朗。 看来陆朗心情真的好多了。 “笑什么！”陆朗抓着苑晓阳就薅毛，“不许笑！再笑就让你秃毛！” “不要不要！”苑晓阳开始挣扎，“你别欺负我！” 玩了一阵，苑晓阳顶着凌乱的卷毛委屈地煎蛋。 陆朗心情好了是好事，但要是能不薅毛就好了，他的卷毛岌岌可危，需要揉揉。 “干吗呢？又委屈了。”陆朗站在苑晓阳身后看他煎蛋，看他一脸委屈心里便怪怪的，伸手在他头上揉了揉，“放心，秃不了，秃了我给你每天全套羊毛护理。” 苑晓阳蹭了蹭他的手，觉得安慰一些。 最后早餐还是苑晓阳做了，馒头夹了葱花蛋，还夹了点咸菜。 两人坐在地上把早餐吃了，吃完苑晓阳让陆朗换衣服，准备回家。 陆朗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苑晓阳推推他，说道：“该回去还是要回去。” “这么早回去干吗？还不是看着他那张脸……”苑晓阳又推了一下，陆朗才不说了。 “事情早点解决早点好，听话！” 陆朗换好衣服，心不甘情不愿地跟在苑晓阳后头走上回家的路。 他嘴上虽然说着不想回去，但心里也明白迟早得回去。而且昨天他也想过了，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好歹得对得起苑晓阳的期待。 “喂。”两人并肩走在街上，陆朗低头看了眼苑晓阳，“你被你舅舅骂过吗？” “当然被骂过。” “那你怎么回他？” “我说我错了，下次一定按时吃饭，不让他担心。” “……” 陆朗是想给自己找点范例，但他早该想到苑晓阳哪有可能会有什么干坏事被骂的经验，最多也只是不吃饭被心疼地念叨两句。 “不过，如果被骂的事没那么好改的话。”苑晓阳抬头看陆朗，“我会和他说，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慢慢改。可能一天两天改不了，但我真的想改，我会努力的。” “那他要还是骂你？” “别管他，他就是发泄。” “那他发泄完了还要骂？” “……你哥到底多爱骂人？” “……很爱。” 苑晓阳停下脚步，看着陆朗认真道：“你千万别学他，你要老是和他骂在一块，那你就和他一样了。” 陆朗也看着他，低声道：“我明白。” 不知不觉间已到了家门口，两人站在陆朗家的铁门前。 “陆朗，加油！”苑晓阳朝陆朗挥挥手，准备走了。陆朗看他要走忙抓住他，问道：“你不进去？” “我待会要上家教。” “你真不进去？” “……不进去。” 陆朗以为他会陪着自己进去和陆严说话，没想到苑晓阳把他扔在这就要走，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陆朗面无表情，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苑晓阳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抬手摸摸他的头，说道：“相信我，没问题的。” “凭什么相信你？” “用我的卷毛赌，要真有问题被你薅秃活该。” “别乱说。”陆朗也抬手在他头上摸了一把，“走了。” 陆朗进门前心里很忐忑，但和苑晓阳待了一晚上他也很清楚，苑晓阳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他自己又过的是怎么样的日子，陆严虽然爱骂人，但凭良心说的确给他很优渥的日子，他不必四处赚钱，也不用自己操持生活，日子过得很舒服。 陆严还不管他成绩，有去上学就好，追根究底他们老起冲突无非是因为他爱打架。至于打架，其实不打架也不会怎么样，他不是不打架活不下去的那种人，无非是朋友约了，找点事做罢了。 别让人找到把柄，陆朗把苑晓阳对他说过的话又想了一遍。 陈姨给陆朗开了门，他一进门陈姨便一脸担心地上前来问他昨天平不平安，有没有吃饭，现在饿不饿。 “我住苑晓阳那里，已经吃过了。”陆朗看着这位阿姨，心中还是有点感动的，他知道陈姨是真的担心他。 “幸好还有晓阳，你不知道，昨天我们都要急死了！”陈姨抚着胸口，“你没带手机钱包出门，打给其他人又没人知道你去哪，还以为你出事了。” “没事的。” “没事就好，回来就好，姨给你做饭。”陈姨拍拍陆朗的肩，又小声道，“你哥一直在等你，你待会看到他了忍耐下，别再吵架了。” 陆朗点头。 他哥不在客厅里，陆朗上楼准备回房，但才到了二楼便听到了房门打开的声音，是陆严出来了。 该来的总是会来，陆朗暗暗深呼吸。 陆严面无表情地走向他，陆朗同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两兄弟相对无言。 “我……回来了。”陆朗僵硬道，这话还是苑晓阳教他的。 “嗯……”陆严一样僵硬，似是想说什么，但又忍下了。 气氛十分尴尬。 “我……”“你……”片刻后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了下来。陆朗道：“你先说。” “你先说。”陆严也道。 60.第 60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苑晓阳！”有人从后头拍了下苑晓阳的肩, “你来啦？” 转头一看，只见唐吉祥笑嘻嘻地站在后面，苑晓阳总算看到一个面熟的人, 松了口气。唐吉祥亲切地搭着他的肩道：“你尽量玩，今天我请。” 苑晓阳不自在地点点头, 问道：“作业呢？” “哦对，都忘了。”唐吉祥去拿了作业，“你随便写, 写完就好。” 唐吉祥把作业扔给苑晓阳后就走了，苑晓阳问他陆朗在哪, 他也不晓得, 苑晓阳拿著作业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包厢里除了唱歌的人以外，还有跳舞的、玩牌的、喝酒的, 角落还有群人在玩游戏机。到处都是人，然而苑晓阳找不到陆朗。 “不好意思。”苑晓阳拦住一个女孩。 他见那女孩一头黑发披肩, 从背影来看比起其他染发、烫发的人似是较为淳朴。可没想到对方一转过头来，只见她妆容精致成熟，嘴上还叼着根烟，一看就和苑晓阳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知道……陆朗在哪吗？” “朗哥？”女孩打量苑晓阳, 又随手朝沙发边一指，“好像在那，你自己找。” “谢谢。”苑晓阳朝对方点点头后朝沙发走去。 包厢里的沙发很大, 呈凹字型, 苑晓阳看到陆朗坐在沙发的转角处。 “抱歉……借过一下。”苑晓阳拉著书包的背带, 朝坐在沙发侧边的人道。 有人挪开脚给苑晓阳过，也有人打量了苑晓阳一眼后没有反应。苑晓阳又是侧身又是跨腿，还经过了一对吻得都躺在沙发上的男女，好不容易才把自己挤到了陆朗身旁。 “陆朗！” 陆朗身边空无一人，苑晓阳在陆朗的左手边坐下。陆朗摆着臭脸，看到他来了连眼睛也没抬一下，只是翘着脚玩手机。 包厢中灯光昏暗，手机发出的光芒幽幽地由下往上照亮了陆朗阴沉的脸，看得苑晓阳忍不住一抖。 从苑晓阳进入包厢的第一刻起，陆朗便一直看着苑晓阳。 他不知道苑晓阳是瞎了还是怎么的，他都专门给自己打灯了，苑晓阳还得问人才知道他在哪？是故意装看不见他，还是单纯想找别人说话？ 陆朗一通瞎想，越想火气越大。 这一想，他又想到昨天苑晓阳答应给唐吉祥写作业。 说好的为了报恩才帮他写作业，怎么唐吉祥一说也给唐吉祥写了？就为了那点钱？ 陆朗向来任性惯了，为了点小事也能一肚子火。 对他来说，自己哄来的小猫朝着别人喵一声都能让他不开心，更何况是苑晓阳这么大一个人。 陆朗看也不看苑晓阳一眼，冷声道：“坐这干吗？旁边没位置了？” 苑晓阳道：“我只认识你。” “你不是还认识唐吉祥？找他去。” “但我还是只想和你坐。”苑晓阳抬头朝陆朗笑，“你人最好了，坐你旁边安心。” 要说人都有克星，那苑晓阳便是陆朗的克星。 前一秒陆朗还火大著，听到苑晓阳说他人好，他的火气便莫名消了大半，连质问都变了调：“那你还帮他写作业？写我的不够吗？” 被这么一问，苑晓阳又笑了。 四周很吵，他怕陆朗听不清，凑到陆朗的耳边小声道：“买辅导书要钱，能写到别班老师出的题又能拿钱，我当然要写了……帮你写，是因为你对我好，不然我干什么同样的题做两次？” 说完他神秘地朝陆朗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陆朗不能跟别人说。 “怪人。”陆朗别过头，板着张脸揉揉自己的耳朵，觉得耳朵热热的。 陆朗的小情绪解决了，苑晓阳开始就地解决唐吉祥的作业。 唐吉祥和周强找来的人不是富二代就是一堆混混，他们玩得开，桌上全是酒水。苑晓阳试图给自己挪个空位写作业，但又不敢随便碰别人的东西，最后干脆把书包放在膝盖上，拿本书垫着便写了起来。 歌声、笑声、烟味、酒味充斥在包厢中，到处都是刺激感官的东西。 苑晓阳的右手边是陆朗，左手边是那对还在热吻的男女，头顶上是不断变换着色彩的彩球灯。然而他不为所动，犹如坐在教室一般，翻开书本便进入习题的世界里。 陆朗暗暗瞥着苑晓阳，第一次对好学生产生了佩服的情绪。 在这种灯光下他自己看手机都觉得眼花，苑晓阳却还能写数学，那不是一般的意志力能做到的。 此时此刻，他眼中的苑晓阳散发出微微的光芒。 “朗哥要不要唱首歌？”有几个人凑了过来，“好想听你唱歌，来嘛！” 陆朗将视线从苑晓阳身上挪开，又回到手机屏幕上，看也不看那些人一眼。那些人自讨没趣，自己唱歌去了。 没一会又有几个人找来，喊陆朗到一边玩牌。 这群人和陆朗比较熟悉，因此陆朗态度好些，面无表情地告诉他们今天没心情，自己一边玩去。 人来人往，苑晓阳翻了一页继续写。 陆朗不唱歌，也不想玩牌，手机玩了一会也觉得无聊，只好玩苑晓阳。 苑晓阳是左撇子，他就拉苑晓阳的右手来看上面的字迹还在不在。字迹已经不在了，不晓得苑晓阳是用了什么法子洗掉的，陆朗捏了老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手玩完了，陆朗又去揪苑晓阳的头发。 卷发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随便揪起一根顺着摸，摸到弯曲处便有种特别的手感，让人百摸不厌，就像是捏泡泡纸一样。 陆朗昨天第一次揪羊毛，还没什么经验，今天经验多了点后，便开始找手感最好的那根卷毛摸。 苑晓阳被揪得头歪一边，但仍十分专心毫不受影响。 只见一会他双手提着两大袋满满的饮料往隔壁的烧烤摊跑，一会回来冰块没了，又跑到后头制冰机那装了一大桶的冰块，哼哧哼哧地要扛回去。 那装冰块的大桶很沉，苑晓阳一下没提起来，又提了一次。 陆朗起身要给他搭把手，然而他才刚站起来，苑晓阳便知道了他的意图，忙道：“我行的，你休息。”说完努力扛起桶子往前面去了。 陆朗看他故作强壮的样子，忍不住想笑。 人来人往，很快便到了关店的时间。 奶茶店的卷闸门放下一半，其中一个店员今天不必关店便先走了，另一个店员开始算帐，苑晓阳则负责其他杂务。他要处理没卖完的茶，要洗各种杯子锅子，要洗地板，还要帮忙整理原料。 他把今天下午送到的货一一收好，又扛着一大箱还没煮过的茶叶想往架上塞。然而人太矮，架子太高，他踮起脚尖也放不上，只好作罢去找梯子。可他还没收回手，忽然便觉手上一轻。 他仰头往后看，便看陆朗面无表情地替他把箱子往架上塞。 “这个我来就好，你再等我一下，一会就能回家了。”苑晓阳后仰着头朝陆朗道，毛茸茸的头发蹭在陆朗的胸膛上， 陆朗低头看他一脸傻呼呼，也不回应他说的话，只问：“这些都放架上？” “我来就好！” “看来是都放架子上了。”陆朗把几个箱子轻松放到架子上，他人长的高，放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就是抬下手的事情，不能更简单了。然而放完了，就见苑晓阳双眼闪亮亮地看着他，一脸崇拜。 就是这么容易崇拜他才会把他当英雄看，蠢小羊。 十点半，苑晓阳为商铺关好门，朝陆朗笑道：“回家。” 夜晚的街道仍有不少人，夏夜的风吹在身上十分凉爽，两人缓缓走在街道上。 “冷不冷？”苑晓阳抬头问他。 “不冷。”陆朗说话也不抬杠了，老老实实回答。 今天陆朗一身名牌运动服上全是昨天留下的痕迹，有灰，有血迹，还有几个地方已经破了。他总是帅气的出现在苑晓阳面前，这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 而苑晓阳脱掉奶茶店的围裙后，背著书包就像是刚从补课班下课的学生，看起来干干净净，不像是工作了大半天的人。 “你在奶茶店做多久了？”陆朗去那间店旁的烧烤店几次，都不曾注意到苑晓阳的存在。 “两年多了，升高中的暑假便来了。”苑晓阳道。 “怎么会选在那兼职？” “其他店年纪太小不收，要不就是薪水低，这家店肯收我，薪水也不错，就来了。” “薪水多少？” “一小时十九。” “十九？”陆朗不禁愣了下，别说十九元了，二十元在他眼里就是掉地上也懒得捡的数字，而苑晓阳一个小时里忙进忙出，就值十九元？ 苑晓阳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有什么好惊讶的，有些更小的店一小时十元就想请人，我这已经比好多人高了。而且，人一穷，不管几元都是钱，没什么好计较。” 苑晓阳说得云淡风轻，听在陆朗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这话要是给以前的他听到可能毫无感觉，但现在他身无分文，连给自己买口饭的钱都没有，突然明白了几块钱的重要性。 他默默看向苑晓阳，发现前阵子他应该多多了解苑晓阳的。 两人走到那晚的暗巷前，苑晓阳的脚步慢了下来，抬头看了下陆朗。 他没说什么，但陆朗却感受到了他的情绪，低声问道：“怕？” 苑晓阳一时没有回应，但片刻后稍微点点头。 虽然陆朗已经教训过那群人了，但是每次走到这里他的身体仍会涌现起在黑暗中被人抓住的恐惧。这事他没和任何人说过，除了面前的陆朗。 “还怕，不是都说过不用怕了吗……”陆朗的语气中带点无奈，“你要再怕，我不就白被我哥骂了？别怕了。” 苑晓阳听他这么一说低下头去。 然而下一刻，他的手被另一只手给牵起。陆朗牵着他的手，说道：“不过怕就怕了，和我讲一声，我陪你走就是了。” 陆朗的手又大又暖，就和陆朗这个人给他的感觉一样。苑晓阳被他这一牵自然是不怕了，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一声。 61.第 61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这天正是返校日，文理分组后的新班级在这天公布, 同时各班的班主任派下暑假作业。 这一切陆朗既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 到了学校后迳自走向办公室。 被司机送来学校的陆朗刚睡醒不久, 一肚子起床火无处发泄, 见到几个学生有意无意地偷看着他, 火气更盛了。 “看够了没？” 正偷偷瞄他的几个学生赶紧低下头去, 走廊上的人自觉往两边靠，没人敢挡在他面前。 这些试探的视线没了，但远处几个女生的视线却从未消失过。她们见陆朗说话了，不仅不怕，还像是听到什么好消息似的笑了起来，还时不时推对方几下。 陆朗更烦躁了。 返校日不只学生换了新班级, 新的班主任也得换到新办公室，办公室里一片混乱。陆朗走向站在窗边的年轻女老师, 接着一屁股坐在她的椅子上。 王俐正在收拾东西, 转过身来见多了一个人, 吓了一跳, 复又瞪了陆朗一眼。 “你现在才来？我几点就打给你了？” “不知道，没醒。” “快起开！没大没小！连老师的座位都敢坐！” 陆朗站起来，懒洋洋地靠在桌边。 陆朗站得歪七扭八, 但已经一米八五的身高还是得让王俐抬头才能看着他的脸。 王俐面对这个外甥向来头疼, 想训他也不是, 哄他也不是, 看他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最后叹了口气道：“你知道你哥把你安排到我班上，现在我是你的班主任吗？” 陆朗“哦”了一声，不知道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她桌上的书。 “小朗，你已经高二了，也该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王俐道，“我不奢望你学习成绩多好，只希望你安安分分、脚踏实地把高中读完，不要让大家担心，也别让姐每次见到我都得念叨你。” 这时一个少年抱着一沓高高的资料走入办公室，陆朗正好瞧见，便无聊地盯着他看。 “陆朗，你有没有在听？” “有。”陆朗点头，但视线没有从那少年身上离开。 少年个头不高，抱着那沓资料甚至看起来有点矮。他一身洁白的制服熨烫得笔挺，一看就知道是出身好人家、品学兼优的好孩子。陆朗看着他，就像看着另一个星球的生物。 “你看哪里呢？” 陆朗把视线挪回来，面无表情地看着王俐。 “你说你在听，那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要我好好学习别搞事，知道了。” 王俐听得出来陆朗只是敷衍，说道：“你要是敢继续胡搞瞎搞，我第一个告诉你哥，看你哥怎么对付你。” 听到这里陆朗终于有了点反应，不悦地“哦”了声，算是应了。 “老师。”方才的少年找了一阵，最后找到了王俐的座位来，“这是同学的资料表。” 王俐方才还一脸无奈，但少年一来登时换了表情，又成了亲切而温和的年轻老师，朝着少年连声道谢，还拿了一颗巧克力糖给他。 陆朗见没自己的事了，看了眼时钟便想走，然而才转身，便被王俐喊住了。 “说你能走了吗？”王俐塞了几张资料到他手上，“填完再走！全班就剩你没填。” “我和人有约了。” “有约你就快点填，别磨蹭，待会也别忘了领暑假作业。” 陆朗心不甘情不愿，但也只能低头把那些资料表给填了。 “没笔。” “一个学生没有笔？”王俐嘴上念着，手上想找支笔给陆朗。然而桌上一团乱，她翻了半天找不出一支笔。 “一个老师没有笔？”陆朗忍不住嘲她。 “不介意的话……”乖乖站在一旁的少年把夹在上衣口袋里的笔递给陆朗，还是双手递。 陆朗低头看他，就见对方仰着头，眼睛黑黑亮亮的。刚才王俐给的那颗巧克力糖没包装，他拿到后直接塞嘴里了，因此现在脸颊鼓着一边，看起来乖乖的。 陆朗从来不和好学生接触，不禁条件反射瞪了他一眼，很凶。 少年抖了一下，手稍稍缩了回来，但才缩到一半手上的笔便被陆朗抢了过去。 陆朗低头唰唰唰地飞快填着资料，浑身上下散发着我很凶别来惹我的气息。 中途少年被其他老师喊走，等陆朗离开学校后才发现少年的笔还在自己这儿。 他最不想和那种好学生有牵连，有一刻想把那只笔扔了，然而想到了对方当时那乖乖的眼神，烦躁地将笔塞进包里。 一早就出师不利，陆朗一整天都过得很倒霉。 中午由于他来迟了，同行的人先给他点了菜，没想到点的菜里有他不能吃的牛奶。他没察觉，吃完了才觉得浑身不对劲。 这不对劲延续到了下午，打球时连续输了几场，被嘲得差点打起来。 晚上一伙人还想继续浪，但他已经受够了，独自离开后却发现手机不知道何时被偷了。 晚上九点，陆朗一个人走在街上，火气旺盛。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名牌运动服，脚上是同一牌子最新款的限量球鞋，背上背着同一牌子的背包，高大、帅气、有钱，浑身上下挑不出毛病。 然后几个杀马特骑着摩托从他身边呼啸而过，溅起路面一滩积水，水全喷到陆朗身上，白衣顿时变黑衣。 等陆朗回过神时，只能看到对方七彩的车尾灯。 陆朗：“……” 不干死那群混帐我不姓陆。 另一头，苑晓阳背着书包低头走进暗巷。 今天放学后他便去兼职了，忙了一整天，连晚饭也没吃，一直到刚才下班才能喘口气。 这条暗巷是他每天的必经之路，这附近治安不好，平时他总会特别小心。然而今天实在是饿着了，只想着家里还剩些什么能吃，忘了注意周遭。 他没注意到巷口停了几辆改装过的摩托，摩托上坐着的杀马特和摩托一样五颜六色威力十足，边听着公放的音乐边抽烟。 他们见穿着名校制服、打扮得干干净净的苑晓阳走进巷里，彼此交换眼神，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苑晓阳正走着，忽然背后被用力拉了一下。他险些跌倒，一时之间弄不明白是自己没站稳还是挡到别人的路了。然而还不待他反应过来，他感觉到有人在扯他的书包。 “干什么！” 书包是双肩后背包，被这么一扯他连人带包都要被扯起来。 他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被包围了，扯着他的包的有两个人，旁边几个人看着他笑。 “借点钱花花。” “我没有钱……” “骗谁呢？手机也借我们玩玩！” “我没手机！我没骗你！” “还逼逼，想死？” 有人架住苑晓阳的胳膊，想把书包拉下来。苑晓阳更慌了，死命扯住书包。 他们见包扯不下来，直接拉开拉链进去掏。书包里全是今天发下来的暑假作业，那群人掏不到东西，边掏边把书一本一本扔出来。 “别扔！别扔我的书！” 混乱之中众人的脚踩在书上，书页脏了，破了，苑晓阳的眼睛也红了。 他看着地上的书，突然迸发出一股力量，竟是挣开了架住他的人。他见人群中有一空隙，拉着包死命地就朝那个空隙钻，想趁机逃开。 然而才刚冲出去，他便直直撞在一个人身上。 那人身材高大健壮，撞上去就像撞在墙上似的，他撞得脑袋发晕，那人却纹丝不动。 那人背光而立，他抬起头时只能看到对方冰冷的双眼。 他感觉自己就像被狼盯上似的，那憋了很久的眼泪，在这一刻终于憋不住，活活吓哭了。 “我真的、真的没钱……” 那人伸手揪住苑晓阳的领子，苑晓阳浑身发抖，别过头去准备挨打。 但预想之中的拳头没有落下，下一秒，他被整个人拎起来，拎到一边去。 “？” 那人的拳头在他面前飞过，打在他身旁的一个杀马特脸上。 “我cnm！” 对方一伙人瞬间骂了起来，众人蜂拥而上，一时间拳头与骂声交杂，全往那人身上招呼。 那人一声不吭，抓起刚才被他揍了一拳的杀马特，直接往另一人身上砸。砸完了扔一边去，改抓起被砸倒的人又是朝脸上狠揍一拳。 顷刻间已有两人被放倒了，还剩三人。 后头一人趁机朝他背上踹了一脚，可那一踹使尽了力，那人却是不痛不痒，甚至连晃也没晃一下。 那人稍稍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踹他的那个杀马特。 杀马特被看了一眼，竟是有点怕，不禁退了一步。可眨眼之间，那人的长腿已经踹在他肚子上，他直接被踹飞到墙上，差点连胃都被踹出来。 剩下两人。 本来这群杀马特就柿子挑软的捏，只是借着人多势众，自己根本没什么本事。 他们见对手打起架来拳拳下重手，顿时怂了，对看一眼后便拔腿狂奔。 62.第 62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苑晓阳按了门铃，很快一个中年女音从门铃的对讲机中出现, 询问苑晓阳的身份及来意。苑晓阳一一回答, 有些紧张。 不久苑晓阳被领进别墅, 带着他的佣人陈姨是陆家负责打扫的佣人，苑晓阳起初误把陈姨当作是陆朗的妈妈，战战兢兢地把带来的水果拿给她，后来才知道原来陆朗的父母都不在家, 现在家裡只有陆朗一人。 “苑同学是第一次来家裡呢。”陈姨第一次见到苑晓阳这种第一眼就能确认是好孩子的人来找陆朗，心底十分讶异, “和小朗是同学吗？” “我们今年分到同一班。” “难得小朗和同班同学一起玩，还约来家裡, 看起来你们是好朋友。” “陆朗帮了我很多忙。” “这样啊……” “今天我们要一起写作业。” “！！！” 陈姨看着陆朗长大，头一回听到陆朗会帮别人忙, 又头一回听到陆朗要写作业，不禁怀疑自己听错了。 陈姨将苑晓阳带到三楼的一扇门前，轻轻敲了敲，说道：“小朗, 同学来了。” 无人回应, 陈姨又敲了一次门。 隔了几秒钟后门终于开了，门后站着一脸烦躁的陆朗。陆朗只穿着一条睡裤, 上半身裸着, 头发睡得乱翘, 一副即将发火的样子。 陈姨看着陆朗, 心想这才是陆朗该有的样子, 刚才她真的听错了。 陈姨一走，只剩下陆朗与苑晓阳两人。陆朗臭着一张脸问：“这麽早来干吗？现在才几点？” “已经十点了……” “才十点？你不会八点就起床了吧？” 苑晓阳没有坦白自己六点就起了，只是乖乖看着陆朗。陆朗本来还想说什么，但看了他一眼后说道：“算了，进来。” 进了陆朗的房间，苑晓阳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房间还能这么大。 陆朗的房间不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空间，而是分成了玄关、客厅、卧房与浴室等空间，就如同一户人家所住的房一样。 苑晓阳跟在陆朗后头进了卧房，卧房的大小虽不再大得超乎想象，但终归十分宽敞，尤其是床特别大，比苑晓阳房里的床不知道大上几倍。 陆朗进屋后一声不吭，看到床便往床上一倒，留下苑晓阳一个人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隔了片刻，床上的陆朗发出闷闷的声音：“作业忘记丢哪了，你自己找找。” “好。” “我睡了，别吵我，陈姨要是敲门你去开。”陆朗说完翻了个身，背对着苑晓阳又睡了。 陆朗的房间很乾淨，或是说没什么东西。一般青少年总爱在屋里摆东西，摆些模型、海报以表现自己的喜好，或是放些书本、装饰。可陆朗的屋里却是乾乾淨淨，除了家具以外没有额外的东西，就像他什么也不喜欢似的。 也因此苑晓阳找起东西特别方便，很快就在扔在角落的某个包里找到了全套的暑假作业。他轻手轻脚地把作业抱到书桌上，再轻轻拉开椅子坐下，拿出自己的作业把答案抄到陆朗的作业上。 空调开得很低，苑晓阳静静坐在书桌前写作业，而床上的陆朗睡得很沉，屋裡的气氛安静而舒服。 半小时过去，除了中途陈姨送来点心饮料之外，苑晓阳没有休息。他停下笔甩甩手，又活动了一下脖子。他转头看向一旁的陆朗，陆朗刚才翻了个身，把被子都蹬开了，赤.裸的背露在外头。苑晓阳看到他的背上青了一片，是那天晚上打架留下来的伤。 陆朗有些冷，然而睡梦中想拉被子也拉不起来，伸手扯了两下后便放弃了，微微蜷起身体。苑晓阳犹豫片刻，最后蹑手蹑脚地过去替他盖上被子。 又过了半小时，陆朗终于醒了。 醒来的瞬间他还没完全清醒，只觉得裹在被子里暖呼呼的，然而张开眼，就见不远处有一个人坐在他的书桌前。 “你在我屋里干吗？” “啊？”苑晓阳不明白陆朗为何这样问，“我写作业” “哦。”陆朗想起来了，顶着一头乱毛坐起，“我还以为你跟踪我。” “？？？” “……” 陆朗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决定还没清醒前都不说话了。 一会，上了厕所又玩了手机的陆朗总算彻底醒了，但什麽事都不想干，只是坐在床边发呆。 他坐了五分钟，见苑晓阳这五分钟内都专心地写着作业，觉得这人实在太奇妙了，竟然能盯着书本五分钟不觉得睏。 “喂。” “嗯？” “我没说你不能休息，不想写了就放着。” “不累呀，我才写了一小时呢。” “？” 苑晓阳说话时完全没停笔，陆朗忍不住来到桌边看着他写。 苑晓阳是左撇子，但陆朗没注意到，光是注意到苑晓阳的右手，他一把抓起苑晓阳的右手，嫌弃道：“你昨天没洗澡？ 只见苑晓阳的右手上还留着他昨天留下来的地址和姓名，墨色浓黑，豪迈地从苑晓阳的右手手掌一路延伸到小臂。 “这是油性笔，洗不掉……”苑晓阳十分无辜。 “哦。”陆朗明白了，讪讪地把苑晓阳的手放下，“你捂好，又是地址又是名字的，别给人当包裹寄了，寄来了我可不收。” 小羊包裹委屈巴巴：“那又不是我写的。” 陆朗问道：“我写的又怎么样？不满意？” 小羊包裹委屈地快速摇头，不敢不敢。 苑晓阳继续抄，陆朗继续无聊地看。 苑晓阳抄作业不只是把答案抄上去，选择题还细心地把题目裡的关键字都一一划出，又补上完整的计算过程，看上去就像陆朗亲自写的一样。 就像亲自写的……陆朗发现苑晓阳的字迹和自己一模一样。然而看旁边苑晓阳自己的作业本，字迹却又是不同的。 “你还学我写字？写这么认真干吗？随便抄抄就好。” “这是你的作业，我怎么能随便？” 苑晓阳很认真，陆朗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觉这个人实在太奇怪了。陆朗吃起陈姨送来的水果，边吃边用观察外星生物的心情看着苑晓阳。 苑晓阳皮肤很白，是南方人特有的细腻白嫩，看起来就像嫩嫩的豆腐。他的五官秀气，眼睛大而眼尾有点微微下垂，嘴巴小而下唇稍厚，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苑晓阳感受到陆朗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不禁往旁边挪了挪。 陆朗发觉到，沉声道：“躲什么？怕我吃了你？” 苑晓阳赶紧摇头，又挪了回来，在陆朗的监视继续写。 屋内无论是温度还是气氛都很舒服，至少陆朗并不觉得烦躁。 他边看苑晓阳边吃水果，一下子把整盘水果都吃完了，吃完后才发现苑晓阳一口没吃。 “喂。”陆朗难得好心，“午餐吃不吃？” “不用了，待会得去上家教。”苑晓阳抬头看了时钟，“今天还没写完，我带回去写？” “不必了，明天再来。明天有空吧？” “明天也是早上有空，下午家教。” “你到底兼了多少家教？” “五个。” “你很穷？” 苑晓阳一直没停下来的笔顿时停下，陆朗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苑晓阳不论何时都打扮得乾淨整齐，就连今天身上穿的那件白色T恤也白得发亮，并且烫得十分平整，就像新的一般。 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家世良好的乖乖牌，然而仔细看，他的鞋子、书包都是陆朗没见过的杂牌，尤其书包虽然乾淨，仔细看却有不少缝补的痕迹。况且又有哪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得晚上兼职到十点，还得自己走在那种暗巷裡回家？ 陆朗向来话说错就错了，大不了打一架。然而苑晓阳却只是愣了一下，片刻后又动起笔来，同时微微点头，小声道：“对。” 苑晓阳虽然面色如常，陆朗却生平头一遭感到了心虚。 但是他绝不会道歉，因为他是陆朗。 第二天苑晓阳同一时间来到陆朗家，陈姨告诉他一会上楼去直接开门进去，陆朗还在睡。 苑晓阳悄悄进门，就见陆朗躺在床上背对着他，在他进门时微微动了一下，又动也不动地睡。 苑晓阳来到书桌前，见书桌上摆着一块蛋糕。 那块蛋糕上全是草莓，中间还有一片白巧克力，散发出香甜的味道。苑晓阳今天一早起来赶作业，根本没吃早餐，看到那块蛋糕便忍不住嚥了口水。然而他只是把蛋糕挪到一边去，摊开作业开始写。 屋里的温度和外头炎热的夏日形成对比，维持在一个令人舒适的低温。椅子柔软而符合人体，书桌宽阔而整洁，而陆朗也很安静，苑晓阳觉得浑身舒服，渐渐也忘了肚子饿这回事。 但陆朗一点也不舒服。 他悄悄翻身，从被子中露出的一隻眼睛暗中观察着苑晓阳。 他昨天说错了话，烦躁了一会就忘了。然而晚上随手翻开苑晓阳为他抄的作业，却又想起苑晓阳当时点头承认自己很穷的神情，最后大晚上地出门买了一块蛋糕。 一早他就像放饵一样把蛋糕放在桌上，又像头准备打猎的狼一样潜伏在被子里偷看了好久。可气的是，那头羊却不上钩。 是傻子也知道那块蛋糕给谁的吧？怎么不吃？别真是个傻子吧？ 小动物的直觉让苑晓阳隐约感觉到自己被盯上了，他心里有点毛，但没有停下笔，只是偷偷、偷偷地把视线转到一边。 这一看，只见层层叠叠的被子中，一道阴狠的视线正死死盯着自己。 “！” “……” 结完帐，陆朗把袋子朝苑晓阳一递，叫他帮忙拿着。 苑晓阳无可奈何，也只能拿着了。他看着袋子里毛茸茸的衣服，不敢去想以后陆朗又要怎么逼他穿。 从服饰店出来后，苑晓阳怕陆朗又有一堆花招，于是催陆朗赶紧去把礼物买了。 陆朗那朋友喜欢打球，陆朗打球时常和他一块，于是陆朗便领着苑晓阳到了间体育用品店去，给他那朋友挑了颗篮球。 苑晓阳第一次知道一颗篮球能卖到八、九百元，还有上千元的，看到那些价钱不禁屏住了呼吸，连碰都不敢乱碰。 陆朗不能体会他的心情，找了颗顺眼的球便买了，连价钱都没多看一眼。 买完球，陆朗在店里继续看东西，看着看着苑晓阳突然拉了拉他的手。 “怎么？” “想上厕所。”苑晓阳不太好意思。 “你去吧。”陆朗把他手上的袋子提到自己手上，“我在这等你。” 苑晓阳点头，快步走了。 苑晓阳走后，陆朗又在店里绕了圈。突然之间，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周强。 陆朗心中一声咯噔，他完全不想在这里见到周强，连忙转身。 “陆朗。” 才一转身，陆朗便被周强喊住。 “我早看见你了，逃也没有用。” 周强走近，陆朗面无表情回头看他，说道：“谁逃了？你天王老子吗？看到你一定得请安了？” 周强长得和陆朗差不多高，剃着平头，脸上还带着伤。 陆朗脸臭还有小女生爱偷看他，但周强虽长得不差，却浑身戾气，根本没人敢偷看他。 “你没心情和兄弟们出去，却有心情和苑晓阳出来？” 63.第 63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苑成蹊是苑晓阳的舅舅, 今年二十一, 只大了苑晓阳五岁。 五岁的差距和一般兄弟没有两样, 但他爹死了，只有一个卖命工作养着两个孩子的妈，所以当他同母异父的十四岁姐姐不知和谁偷偷生下孩子便跑了后，五岁的苑成蹊只能学着照顾小外甥。 那时候他自己也是一个娃娃, 但当别的孩子都出去玩耍时, 他便得抱着小小软软的外甥，哄他睡觉，喂他吃奶, 妈妈忙得没空回家时他还得给小娃娃洗衣服。 等他再长大点，他妈病了, 家里又欠了债, 他只能放弃学业赚钱养家。 苑成蹊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大写的悲剧,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外甥很优秀，从没让他操心过, 除了那几次小娃娃病了，他抱着小娃娃两人无助地哭成一团以外，否则关于苑晓阳的回忆都是骄傲的。 当然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好多了，他妈过世后他不再需要负担医药费，而苑晓阳从初中起便开始兼职贴补家用, 到了高中甚至连学费也没让他掏过一毛, 现在他只需把债务还了, 还清后便能开始过上自己的日子。 但这条路很长, 现在他一个人做着三个人的工作，老是在上大夜班，就连家都很少回，今天能在这时间出现在家里还是这一个月以来的第一次，一回到家直接趴地上睡了。 苑晓阳不敢打扰舅舅，乖乖在自己屋里写了会作业，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轻手轻脚地出来做饭。 晚上八点，苑成蹊被香醒了。他一头毛躁地坐起，朝着苑晓阳咕哝道：“咩宝，我饿了。” “一会就好，我切个葱花。” “今天吃什么？” “就煮了个面，家里没东西了。” 苑晓阳快速把葱花切好洒在面上，片刻苑成蹊的面前出现了一碗卖相很好的面。纤白的面干干净净地泡在微黄而澄澈的汤里，一旁几片翠绿的菜叶摆得整齐，菜叶边还打了一颗圆润可爱的水煮蛋，蛋黄半熟，只要一戳就能流出金黄的蛋液。 “我家咩咩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苑成蹊捧起碗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这味道简直能开店了。” “这汤是你熬的，我就煮了个面。”苑晓阳笑道。 “还煮了个菜、煮了个蛋，很了不起了。”苑成蹊满口的面，“你也吃！别饿着！” 苑晓阳也给自己盛了一碗，甥舅两人坐在狭窄的客厅里吃着面。 除了一开始苑成蹊说了两句，两人吃面的时候不大说话，安安静静地吃着面。 “咩宝，来给舅舅按按。”吃完饭后苑成蹊洗了个澡，洗完后便瘫在床上，连喊都有气无力。 苑晓阳正在洗衣服，听到舅舅一喊便把手上的东西给放下，边擦手边进屋。 “腿酸……腰酸……手酸……哪都酸，求咩宝师傅捏捏。” “来咧！” 苑晓阳爬上床，哼哧哼哧开始帮舅舅按摩。 没一会，苑成蹊舒服地直哼哼，整个人都软了。他边享受着咩宝师傅的按摩手艺，边关心自家的咩宝师傅：“最近学校怎么样？分班了没？” “前几天返校才知道分班，分到一班去了。”苑晓阳边按着苑成蹊的背边道，“老师还发了成绩单，这学期是第一名。” 苑成蹊嘿嘿笑出声来，得意道：“我家咩咩太棒了，果然像我一样聪明！奖励乖咩考第一名，舅舅给你买礼物！” “不用了，考第一名有奖学金拿，你的钱留着以后开店。” “没关系，舅舅给你买手机。” “不要手机，手机影响学习。” “那换个别的，一定要给你买点东西。” 苑晓阳想了想，最后凑到苑成蹊旁边小声说：“你给我买点钙片吧，今天我朋友说我长不高。” “……你哪个朋友这么傻逼。” “他才不傻！他人非常非常好！”苑晓阳赶紧为陆朗说话，“而且他长好高，比我高一颗头，比舅舅也高。” 长得不比苑晓阳高多少的苑成蹊膝盖中了一箭，小声哼哼：“批准了，买钙片，我们咩宝要长的比他高，高他两颗头。” 高陆朗两颗头的得两米多高了，苑晓阳一想到便傻傻笑了起来。 说到陆朗，苑晓阳满肚子话迫不及待地想和苑成蹊说，他道：“返校那天我认识了一个新朋友，他叫陆朗，他是我看过最帅的人！” “……比你舅舅帅？” “他最帅，舅舅最英俊！” 苑成蹊勉强接受。 苑晓阳把那天陆朗在暗巷里救了他的事告诉苑成蹊，想让苑成蹊明白陆朗是多么一个大好人。然而苑成蹊听了却是爬了起来，皱眉道：“你被欺负了？” “啊？” “你说你被勒索？”苑成蹊拉过苑晓阳的手，紧张地检查，“有没有受伤？你怎么不和我说！” 那天拉扯时留下的伤痕在上臂，被袖子遮住了。苑晓阳怕被看见，急忙把手收回来，说道：“没有受伤！都还没开始陆朗便过来帮我了！我就站在旁边看而已，反而是陆朗受伤了。” 苑晓阳撒了谎，更不敢说自己还差点溺死，他眼神乖乖地看着苑成蹊道：“你别担心，我真没事。” “真没事？” “真没事！”苑晓阳挺起小胸脯，表示自己很健康。 “没事就好，吓死我了。”苑成蹊这下才松了口气，“你从小就乖，有什么事都不说，我就怕你被欺负了也自己一个人忍着。” 苑晓阳咧嘴笑的傻呼呼。 “话说回来，陆朗真是一个好同学。你说他受伤了，严重吗？” “瘀青，我帮他用药油按了。” “那就好，下次你把他叫来，我做好吃的请他吃。” “好！” 陆朗这朋友得到舅舅的认可，苑晓阳十分开心，继续告诉舅舅陆朗有多帅、多善良又多聪明，是个超级好人。 苑成蹊听着，脑中想像的陆朗渐渐成为一个英俊而品学兼优、谦恭有礼的模范生。 城市另一头，正在酒吧里喝酒的陆朗打了个喷嚏。 “哇，傻子也会感冒啊？”唐吉祥诧异道。 “放屁！”陆朗面无表情地一抹脸，“肯定是有人想我了。” “这么好，有人暗恋你。” 陆朗不说话，对着瓶口又喝了一口，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苑晓阳仰着头看他的样子。 他心想，要是苑晓阳这家伙敢偷偷想他，那就别怪下次见面他薅秃那头小羊的羊毛了。 苑晓阳本来打算回自己家里写，毕竟老是去陆朗家蹭空调也有些不好意思。 可当他告诉陆朗明天他不来时，陆朗却一把抓起他狠狠揪毛，怒道：“怕我薅你羊毛是不是？我的作业不打算写了？”苑晓阳没办法，只好带著作业继续到陆朗家报告。 这天苑晓阳依旧准时在十点到陆朗家，他和陈姨已经很熟了，陈姨每天给他开门后便直接让他自己上楼去找陆朗。 苑晓阳开门时还想着今天陆朗不知醒了没，可开门进去后，便见陆朗背对着他，上身裸着，正把一条牛仔裤往腿上套。 “你要出门了？” “出去玩，你去不？” “我想写作业。” “随便你。”陆朗把T恤也套上，开始找他不知扔到哪里的包，“你就在这写，写完了自己回去。” 苑晓阳把自己的书包放下，边拿出作业边道：“你先帮我看一下作文，上次都忘了帮你写作文了，昨天回去才想到，赶紧帮你写了一篇。” “写了就写了，你抄完放着就行。” “你还是看看吧，我不知道我的文风和你的文风像不像，而且这么多字，我怕我的字迹和你差太多。” 陆朗心想自己的作文还能有什么文风，向来都是凑字数瞎写一通，能交上去就不错了。然而正要拒绝，就看苑晓阳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让他开不了口。 “你怎么这么麻烦！”陆朗把包一扔，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在许久未曾坐过的书桌前，皱着眉看起作文。 “你看看行不行，不行我再写一篇。” “行，就这样。” “你才看了两行！” 苑晓阳在学习上自我要求十分严格，现在他把陆朗的作业当自己的作业来看，自然也用上了最高标准。他看陆朗这样不上心，皱眉道：“你再这样我也要揪你的毛！” “你敢？” 苑晓阳不说敢不敢，直接上手揪了一下。 “苑晓阳你造反了！”陆朗反手抓住苑晓阳，将苑晓阳整个人扯到自己的身上就是一阵惨无人道的蹂.躏，“谁给你的胆子揪我毛！你死定了，今天别想给我走出这屋！” 苑晓阳被弄得嗷嗷叫，但被陆朗按着逃也逃不掉，头发全搓乱了，脸颊被捏了好几下，连屁股都被拍了一掌。 “陆朗！”突然一个熟悉的女音传来，有人打开房门，“你醒了没？有没有穿衣服？” 苑晓阳还没反应过来，但陆朗脸上已经变了，他立刻放开苑晓阳，低声道：“是王俐！” “啊？”苑晓阳不明白王俐怎么会出现在陆朗家，不禁愣了一下。 王俐今天正好路过姐姐家，打算来个突击，看看他的小外甥这些天有没有鬼混。 虽然她叫陆朗务必得写暑假作业，但依照她对陆朗的了解，陆朗没出去打架闹事便不错了，写作业实在不敢指望。然而当她进门时，她看到了她这辈子从没想像过的画面。 只见陆朗拿着笔坐在书桌前，一旁站着另一个少年，正指着桌上的书本正在讲解。仔细一看，那少年竟是今年分到她班上的同学苑晓阳。 “晓阳？”王俐迟疑道，怀疑自己看错了。 苑晓阳看到她乖乖地打了个招呼，但她仍是不敢相信苑晓阳会出现在这里，不禁又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教我写作业不行吗？”一旁面无表情的陆朗道，“干什么一脸吃惊，我就不能写作业？” “写作业？”王俐不只怀疑自己眼花，更怀疑自己听错了。可她走近书桌，果真见到书桌上摆了一本化学习题。她拿起习题翻了翻，习题本上竟是每一页都写了，而且还不是随便填上答案，而是整齐地写出化学式来。更可怕的是，这上头的字迹是陆朗的，就是她那个从不写作业的外甥陆朗的字迹。 王俐狐疑地看向两人。 陆朗维持着一贯的臭脸，一副看谁都不顺眼的样子；而苑晓阳也维持着一贯温和乖巧的神情，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她。 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 她虽然没教过苑晓阳，但早有耳闻一年级有个家境贫困、可成绩十分优异的孩子。苑晓阳是出名的乖宝宝，在老师中有很好的风评，每个老师提起他都是一脸心疼。 至于陆朗，陆朗和苑晓阳完全相反，每个老师提到他都要摇头，说这孩子不学好，要不是家里有钱肯定已经在街上混日子了。 而此时此刻，年级里极端相反的两个人正凑在一块，这场面太值得怀疑了。 “晓阳……你的头发怎么这么乱？陆朗欺负你？”王俐看苑晓阳头发凌乱，双颊微红，觉得十分可疑。 “报告老师！”苑晓阳站的很挺，认真道，“因为我是自然卷！” “……嗯。”王俐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又看了看外甥，外甥脸上有未消掉的瘀青，但外甥脸上有瘀青很正常，没什么值得怀疑。 64.第 64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晓阳你怎么了？”奶茶店的店员问道, “今天心情不好？看你一整个下午都不会笑。” 苑晓阳今天一如往常地上完家教后又到奶茶店里兼职，也一如往常地勤奋工作着。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好, 整个人垂头丧气的，毛都塌了。 听到这话，苑晓阳愣了一下, 赶紧露出一个笑容, 小声道：“对不起……”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 你还好吗？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苑晓阳撑着笑脸, “只是有些累，现在好多了。” 苑晓阳朝其他人露出笑脸，然而到了休息时间，他一退到店后方笑容就垮了。 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外头看不见的角落, 蹲在地上将头埋进膝盖，把自己蜷成一团, 今天的他是一颗没人愿意兜进怀里的小羊球。 休息时间结束，苑晓阳抬头抹了抹脸，走到前台时脸上又带上了笑容。 另一头，陆朗将脸埋在枕头中动也不动。 他的脑子中出现各种纷乱的念头, 最后那些念头退去，只剩苑晓阳的脸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从他把书包扔出去到他甩上门只有短短的几秒钟, 但已足够他看清苑晓阳的表情，那是一个受伤至极的表情。 他在苑晓阳替他说话之后, 毫不留情地伤害了苑晓阳。他以为苑晓阳会哭, 但苑晓阳没有, 或是有，只是他没看到，不过这些他都不在意了。 反正他永远不可能真的成为谁的英雄，又何必在意任何人。 他就是一个没用的人，不用任何人说，他自己都明白。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有人高估了他反而令他更难堪，他宁愿所有人都默认他差劲，最好不要有人管他，就让他默默地烂在那。 手机响了，陆朗看了屏幕片刻后接起。 “朗哥，快出来！”电话那头的朋友道，“有人约架呢，快来！这次要打死那群崽子！” 陆朗沉默片刻，最后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笑。 他果然就是个打架闹事的料，他哥没有说错，是苑晓阳误会了他。 “在哪？等我到了再开始，正想揍人呢。” 那一晚，陆朗狠狠打了一架。 打的人是谁他不明白，反正在他们这群人中的规则都是一样的，兄弟们需要他们就上，就像上回他要揍那群杀马特，周强问也没问便找了一群人来。 这次对方也是狠角色，双方都往死里打。一场混战下来，陆朗打得拳头出血，嘴角也打破了，吐出来的口水都带血，而那天苑晓阳用药油帮他仔细推过的几片瘀青更是被新的伤给盖过，一片狰狞。 陆朗喘着气靠在墙边，身旁是和他一起打架的混混们，一伙人气喘吁吁。 他们把陆朗当成真兄弟来看，但其实陆朗并记不全他们的名字，会和他们混在一起不过是物以类聚、找些同样混帐的人做朋友罢了。 “朗哥今天打的特别猛，一拳放倒一个！”有人拍了拍陆朗的肩，“我看有个人连牙都被打掉了。” 陆朗扯了个笑，嘴角的血又流出来，被他随意抹去。 “那群狗日的，老子看上的妞也敢把！”其中一人道，“看他们还有没有那狗胆看老子的女人一眼。” 这人正是这次打架事件的主角，他看上了一个小姑娘，然而都还没进展呢，就发现也有人对小姑娘有意思，双方都不是善类，登时结仇了。 “喂，你那妞挺辣的，眼光不错。” “当然，胸可大了。”说话的人比了个下流的动作，一群满身是伤的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陆朗也笑了，但笑的不是别人的妞如何，而是忍不住笑自己。为了别人看上的妞死命打了一架，可他连对方长成什么鬼样子都不知道，实在好笑。 陆朗朝地吐了口血沫，心想他这样子真该让苑晓阳看看。苑晓阳怕那群杀马特，其实他也高上多少，和那些人都是一路货色。 那天陆朗没有回家，跟着一群人疯了一晚上。 平常他对玩乐并不感兴趣，每回和大伙出去玩，多半时候是自己坐一边，喝自己的酒、玩自己的手机，那些声色活动对他没有吸引力，无聊。 因此每次苑晓阳来了他都会把那些约推了，反正趴在床上看苑晓阳写作业对他来说还比跟着一群人到处晃有乐趣。 可是，这一晚上他终于随着大伙疯了，该笑的笑了、该闹的也闹了，反正他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还不如活得更符合废物一点。 陆朗到了第二天中午才回家。 他一身狼狈，衣着凌乱，浑身是伤，还带着浓浓的酒味。 迎接他进家门的是陈姨，陈姨看到他这副样子顿时目瞪口呆，低喊道：“我的小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陆朗摇头不说话，低着头就要上楼。 陈姨忙拉住他，小声道：“你哥等了你一晚，到现在还在等你，你见到他别和他吵架。” 陆朗还是摇头，继续上楼。 但他才上到二楼，就见陆严站在走道上，面色十分难看。 “你又去干什么了？”陆朗不理会他，迳自往三楼走。但才走出几步，陆严便伸手抓住他，喝道，“回答我！” “你不会看吗？”陆朗抬眼看他。 “你除了打架之外还会什么？”陆严瞪大了眼，与陆朗相似的脸上充满了愤怒。 陆朗一把甩开他的手，力道太大把握在手中的手机也甩在了墙上，发出一声巨响。陆朗高声道：“那你除了吼我之外还会什么？” 下一秒，陆严抬手给了陆朗一巴掌。 陆朗被打得偏过头去，也瞪大了眼睛。 “我会什么？我赚钱养你，回家得看你脸色，看到你又去干混帐事了还得给你加油鼓励是不是？是不是？陆老爷？” “我给你好日子过，给你花钱大手大脚，我亏待你什么？结果你活成了什么鬼样子？今天你还知道回家，下次回不来了，我是去监狱找你，还是去停尸间找你？” “陆朗，你对得起你自己吗？” “你不必对得起谁，没人稀罕，你只要对得起你自己！” 陆严说得眼睛都红了，两兄弟看着对方，眼神中都是激动的情绪。 陈姨站在楼下已经看呆了，想劝也没那胆子，更何况这还能怎么劝？小朗从小就皮，没少闹事，都这么大了还不懂事；而他哥也不懂得教，遇到事就是打骂，小朗和他哥的感情还不如和她这个外人的感情来的好。 她忧心的看着两兄弟，心想要是真打起来了可该怎么办…… 然而他们终究没有打起来，只见陆朗低头快步下楼，绷着一张脸头也不回地出了家门。 晚上九点，陆朗一个人走在街头上，长得帅气却又一身狼狈的他屡屡引来众人的视线，这要放在平常他早就要瞪人了，但今天却没有那个心思。 今天他匆匆离家，除了一身衣服鞋子之外什么都没有，连手机也因甩开陆严而离了手，现在的他一毛钱也没有。 一整天连口水都没喝，更别说吃饭了，即使他心情再恶劣也老实地饿了。 他站在餐馆的玻璃墙外头，看着里头的人大快朵颐，不自觉地舔了舔唇，像头饥渴的狼。 他看了一会，又转头走了。 要说昨天的他还愤怒着，那现在的他只剩茫然了。 他哥这次真的是气得狠了，这家他还能回吗？ 可那是算是他的家吗？他哥说的对，赚钱的人不是他，他就是个寄生虫，寄生虫又哪来的家，不过到处吸血罢了。 可他现在又能去哪里？ 朋友家有很多，然而真遇上了这种事情，他却不知道能去谁家。 去了唐吉祥家，肯定是听唐吉祥说些不痒不痛的安慰话；去了周强家，则是听周强骂人，接着让他别回家了，出去混。 可他又能出去混什么呢？他真想一辈子都这么混下去？ 可不混下去他还能干什么呢？他会什么？ 陆朗看着身旁熙来攘往的人群，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走着走着，他竟是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苑晓阳打工的那间奶茶店前。 奶茶店旁边是烧烤摊，因此晚上九点多的奶茶店仍是生意兴荣，他远远地便看见了几个店员中那个小个子的少年正从容不迫地忙碌着。 他看着苑晓阳，不禁又一次想到了苑晓阳那受伤的表情。 他告诉苑晓阳说“没有以后了”，意思便是要苑晓阳滚的远远的，别在出现在他眼前。而这句话也同样告诉他自己，既然朋友当不下了，又何必在那假惺惺地想到对方。 陆朗准备转头离去，然而还不待他转头，苑晓阳一个抬头竟是与他四目相交。 他看苑晓阳反射地缩了一下，忍不住哼笑了一声，心想这家伙果然是只小羊，看到他就怕。行，他走，他不让苑晓阳怕。 “陆朗！” 哪料苑晓阳突然从店里跑了出来，还直直地朝着他的方向跑来。 他站在那，看苑晓阳明明怕的厉害还跑到他身边，一脸担心地问：“你怎么受伤了？要不要紧？” 陆朗轻轻摇头。 “是不是很疼？还有人追着你吗？” 陆朗不说话，苑晓阳看他满身是伤，急得不行，左顾右盼地又怕有人杀出来揍陆朗，干脆拉着他的手硬是把他拖回店里。 “小羽！你帮我一下，我马上回来。”苑晓阳朝正在前台的其他店员道，匆匆把陆朗拉到店后头，按着他坐在今天傍晚他自己坐着的那个外人看不见的角落。 苑晓阳让陆朗坐下后又是一阵东奔西跑，从医药箱里拿出了药，又跑回陆朗面前。 陆朗坐着，他半跪在陆朗面前，满脸的紧张与担心，小声念着：“怎么伤成这样？你被谁欺负了？别怕，我先给你清下伤口……” 苑晓阳拿了生理盐水给他洗伤口，又拿棉花棒沾了碘酒为他消毒。然而店里面的药品本来就是简便用的，容量很少，根本应付不了陆朗的伤。 苑晓阳急，喃喃低语着不知道在说给陆朗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别急、别急，我请个假去买药。”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一直默默不作声的陆朗伸手抓住了苑晓阳的手臂，苑晓阳回头，不解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傻？”陆朗脸上带着一抹自嘲的笑容，抬头看着苑晓阳，“我都对你说那种话了，你还想给我上药，不怕我？” 那件事又被提起，苑晓阳的表情顿时僵了一下，接着一脸无奈道：“傻的是你吧？现在是说那个的时候？” “你……对，傻的是我。”陆朗又是自嘲的笑笑。 陆朗告诉苑晓阳这伤是昨晚弄的，早不疼了，要苑晓阳回去上班别管他。 然而苑晓阳不笨，看他现在这落魄得连说话都温和不少的样子就知道事情不对，一针见血地问道：“你今晚住哪？” 一下被问到了痛处，陆朗挪开视线，低声道：“你别管。” “你没地方去吧？” “我自有地方去，你别管。” “你跟我回家吧。”苑晓阳说的是直述句而非疑问句，已为陆朗坐好了决定。 苑晓阳回到店面，没一会回来时手上端着一杯饮料，把饮料放到了陆朗手里，说道：“你吃，吃完了，我下班了就回家。” 陆朗手上的饮料暖呼呼的，色泽温和，白中带着微黄，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豆香。陆朗拿勺子舀了舀，又舀出了满满的红豆。 陆朗抬起头，看着苑晓阳。 “你真不是傻？”陆朗真心想问。 他想，苑晓阳肯定是个傻子，明知道他是个烂人，却还像个傻子似的对他好。那得有多傻才能这样？ 然而苑晓阳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朝他笑了笑，伸手揪了一下他的头发后便回去工作了。 他发现面前的这头小羊不总是那乖乖而胆小的小羊羔，这头小羊，其实是只英雄小羊。 苑晓阳捂紧自己的小书包，略为不安地朝里头走去。包厢里灯光昏暗，只有彩球灯的五彩光芒眩目着，视线并不好，苑晓阳看不到陆朗在哪。 “苑晓阳！”有人从后头拍了下苑晓阳的肩，“你来啦？” 转头一看，只见唐吉祥笑嘻嘻地站在后面，苑晓阳总算看到一个面熟的人，松了口气。唐吉祥亲切地搭着他的肩道：“你尽量玩，今天我请。” 苑晓阳不自在地点点头，问道：“作业呢？” “哦对，都忘了。”唐吉祥去拿了作业，“你随便写，写完就好。” 唐吉祥把作业扔给苑晓阳后就走了，苑晓阳问他陆朗在哪，他也不晓得，苑晓阳拿著作业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包厢里除了唱歌的人以外，还有跳舞的、玩牌的、喝酒的，角落还有群人在玩游戏机。到处都是人，然而苑晓阳找不到陆朗。 “不好意思。”苑晓阳拦住一个女孩。 他见那女孩一头黑发披肩，从背影来看比起其他染发、烫发的人似是较为淳朴。可没想到对方一转过头来，只见她妆容精致成熟，嘴上还叼着根烟，一看就和苑晓阳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知道……陆朗在哪吗？” “朗哥？”女孩打量苑晓阳，又随手朝沙发边一指，“好像在那，你自己找。” “谢谢。”苑晓阳朝对方点点头后朝沙发走去。 包厢里的沙发很大，呈凹字型，苑晓阳看到陆朗坐在沙发的转角处。 “抱歉……借过一下。”苑晓阳拉著书包的背带，朝坐在沙发侧边的人道。 有人挪开脚给苑晓阳过，也有人打量了苑晓阳一眼后没有反应。苑晓阳又是侧身又是跨腿，还经过了一对吻得都躺在沙发上的男女，好不容易才把自己挤到了陆朗身旁。 “陆朗！” 陆朗身边空无一人，苑晓阳在陆朗的左手边坐下。陆朗摆着臭脸，看到他来了连眼睛也没抬一下，只是翘着脚玩手机。 包厢中灯光昏暗，手机发出的光芒幽幽地由下往上照亮了陆朗阴沉的脸，看得苑晓阳忍不住一抖。 从苑晓阳进入包厢的第一刻起，陆朗便一直看着苑晓阳。 65.第 65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请问有什么事？” 苑晓阳吓了一跳, 凑过去小声道：“您好，我是陆朗的同学，我来找他写作业。” “知道了。” 片刻后大门开启，苑晓阳走了进去。 陆朗家虽大, 但每天都在的佣人只有陈姨一人, 其余打扫和整理花园的人都只在固定的时候来, 至于司机陈叔则多半跟在陆朗的哥哥身边。因此苑晓阳来陆朗家这么多次, 没见过陆朗和陈姨以外的人。 他想起昨天王老师说过陆朗的哥哥回来了, 心想刚才那人应该便是陆朗的哥哥。陆朗的哥哥是什么样的人苑晓阳并不清楚, 只知陆朗和他哥哥的感情不怎么好, 每次一提到哥哥陆朗便摆起臭脸。 刚才陆严说话的语气很冷淡，苑晓阳不禁紧张, 捏紧装饺子的袋子战战兢兢地踏入陆朗家的别墅。 别墅的门已经开了, 陆严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后。 苑晓阳看到他的第一个想法是：好帅。 陆朗和陆严两兄弟长得都很英俊, 两人的眉眼虽有相似之处，但却是不同类型的帅，陆朗给苑晓阳的感觉是酷, 尤其挑眉勾起嘴角笑的时候特别坏。然而陆严给苑晓阳的感觉却是严肃的帅, 和个军人似的，苑晓阳更紧张了。 “哥哥好。”苑晓阳朝陆严微微鞠躬, 自我介绍道，“我是苑晓阳, 是陆朗的同班同学, 今天来找陆朗一起写暑假作业。” 陆严没有立刻回话, 而是停了两三秒后才朝他点头，说道：“你好。” 苑晓阳又把手上的袋子双手呈上，说道：“这是昨天晚上我和我舅舅亲手包的饺子，出门前才从冰箱的冷冻室里拿出来，还很新鲜，希望给您们尝一尝。” “饺子？” “是猪肉韭菜馅的饺子。” 苑晓阳的手仍举着，陆严又是看了他片刻后才伸手接过，轻声道：“谢谢。” “哥哥，我想先上楼找陆朗了。” “去吧。” “哥哥再见。”苑晓阳又朝陆严微微鞠躬，转身走了几步后想起一件事，赶紧回头道，“饺子需要放在冷冻室里。” “明白了。” 苑晓阳上楼后，陆严站在原地想了一会。 他不是没见过陆朗的朋友，陆朗从小到大所交的朋友都是见到人不会打招呼，自顾自地上楼的那种人；就算打了招呼，也是嘻嘻哈哈的。 而刚才那个见了他会喊“哥哥”，背著书包还会习惯地拉著书包背带的孩子，实在是前所未见。陆严举起手上的饺子看了看，突然觉得自己决意把陆朗留在国内并送进重点高中或许真的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楼上，苑晓阳进了陆朗的房间后终于松了口气。 陆朗正趴在床上无聊地滑手机，看他来了抬眼看了他一眼。苑晓阳把书包放好，凑到床边道：“我刚才见到你哥了！” 听到这话，陆朗没什么表情，说道：“都知道我哥回来了你还来，你倒挺有胆。怎么，他骂你了？” “没有，他干吗骂我？”苑晓阳不解，“我就是觉得他有点严肃，紧张。” “他没嘲你？” “我进门后他从头到尾就说了你好、饺子、去吧、明白了。”苑晓阳道，“他为什么要嘲我？” 陆朗想说什么，但最后没说出口，只是挑眉道：“嘲你看起来很欠揍。过来，今天还没玩你的毛。” 苑晓阳护着头不给玩，迅速倒退远离床铺，并拿出作业以表自己抵制薅羊毛的决心。 陆朗哼了一声，表示自己不稀罕。 苑晓阳和陆严说他来“和陆朗一起写暑假作业”其实不算说谎，只是“和陆朗一起”与“写暑假作业”其实是两件同时进行的事，而不是一件事。 苑晓阳开始认认真真地写了起来，陆朗则在床上翻来翻去，就是不想下床。他无聊到揪自己头发，揪完了觉得不过瘾，斜眼看向苑晓阳。 “苑晓阳！” “嗯？” “唐吉祥说他又给你接了一份作业，是高三的，你写不写？” “文科还是理科？” “我哪知道，就说你写不写？”苑晓阳也只是随口问问，他向来文理不拘，就连年级也不在意，自然是有钱就接。见他答应，陆朗又道：“那你后天有空就和我出去一趟，带你玩，顺便拿作业。” 除了上次的KTV，陆朗前几天也带了苑晓阳和朋友出去玩了一次。不过虽说是玩，苑晓阳也不会真的和他们玩在一块，多半是和陆朗一起坐在角落，偶尔和陆朗说说话，其余时间静静地写作业。 但苑晓阳还是很开心陆朗愿意约他出门，从前他很少有和朋友出门的机会，同学们知道他要兼职多半约了几次失败后便不再约他，不像陆朗一样，没约成也不过嫌弃他几句后下次继续约他。 “对了，都忘了和你说。”苑晓阳抬头道，“上次你请我喝牛奶，这次我请你吃饺子。” “饺子？” “刚才我把昨天包的饺子带来，已经先拿给你哥了。你们试试看合不合胃口，喜欢的话下次我再带来。” “你拿给我哥？”陆朗这下终于明白为何刚才苑晓阳会说他哥说了“饺子”两字了，他哥肯定不能明白苑晓阳哪来的勇气把饺子拿给他。 “我没看到陈姨只好先拿给他了，饺子得放冰箱，我又不方便自己进你家厨房。” “那他回你什么？” “他说谢谢。” 陆朗露出一个不敢置信的表情，摇头低声道：“可怕。” 苑晓阳不解他为何会有这种反应，但他也懒得解释他哥对他的朋友向来不理不睬，没开口嘲便不错了，还“谢谢”？这也是只有苑晓阳才有的待遇。 苑晓阳看他每次提到他哥便欲言又止，便也不在多问，换了个话题道：“今天陈姨不在吗？你午饭吃什么？” “她今天请假，午饭……” 陆朗瞥了苑晓阳一眼，苑晓阳正好也看着他，陆朗挑眉，苑晓阳笑了起来，说道：“那我给你下水饺吃。” 陆朗用一副勉为其难接受的样子点了点头。 近十二点，苑晓阳跟在陆朗后头进了厨房。 “你自己来吧。”陆朗把苑晓阳带到厨房后便坐下不管了，苑晓阳开始东翻西找。 陆家的厨房自然是宽大明亮，设备齐全。但因陈姨把东西收得很好，苑晓阳没费多少力气便把能下水饺的锅找到了，就连沾酱的材料也无一遗漏。 他带了六十颗水饺来，准备待会全下了，又在水烧开之前多找了锅出来准备煮蛋花汤。 陆朗坐在一旁看苑晓阳忙着给他做饭，也不打算帮忙，就像个老爷似的。 他坐了一会，突然想到了什么，起身就是一阵翻找，找到后走向苑晓阳。 那时苑晓阳正要敲蛋，突然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什么东西？” “别动！”陆朗看苑晓阳还在乱动，连忙把人抓住，“让你别动！” 苑晓阳握着蛋紧张兮兮，不知道陆朗到底在干什么，只能任凭着陆朗把一块布往他身上套。好一会，眼前终于亮了，苑晓阳低头一看，陆朗忙了半天竟是为他套了一件围裙。 围裙是浅浅的粉红色，上头还印了一只呆呆的小猫，苑晓阳委屈巴巴地抬头看陆朗。 “那小猫看起来好笨……” “挺可爱的。”陆朗难得说出一个正面词汇，似是十分满意，“下次给你弄个羊的。” 苑晓阳没敢脱，只好穿着笨小猫的围裙继续煮蛋花汤。 苑晓阳手脚俐落，没一会水饺和蛋花汤都做好了，苑晓阳把食物端上桌之后朝陆朗道：“你哥哥在家吃饭吗？” “别管他。” “怎么能不管？你去请他下楼吃水饺。” 陆朗一提到哥哥脸色就臭了，然而这次苑晓阳十分坚决。毕竟他们是小辈，哪有在家煮了东西后不请长辈来吃的道理，就算陆朗不在意，苑晓阳也过意不去。 最后在苑晓阳的软磨硬泡兼自愿被薅羊毛后，陆朗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上楼去叫陆严。 二楼，陆朗绷着一张脸，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站在陆严的房门前，伸手作势要敲门，但在碰到门板的前一刻又把手放下来。 这个动作来回了好几次，最后他烦躁地踢了下墙，伸手敲门道：“吃饭！” 门也敲了，话也说了，陆朗准备走人。然而还不待陆朗转身，陆严的房门便开了，门后的陆严拿着手机正在讲话，他衣着整齐，似乎正准备出门。 “稍待片刻。”陆严朝对方道，接着看向陆朗，“有事？” “吃饭。” “谁做的？” “苑晓阳。” 两兄弟无言相对，气氛怪异。 片刻后，陆严又拿起手机，朝通话的那人道：“下次再约，今天我在家吃饭。” 那装冰块的大桶很沉，苑晓阳一下没提起来，又提了一次。 66.第 66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这下陆朗终于想起自己在哪了, 顶着一头乱发坐起。 睡在他身旁的苑晓阳已不见踪影, 只剩下还喀喀作响的电风扇仍卖力地吹着他。 陆朗下床, 见闹钟上显示着早上八点十五，不禁又看了一眼确定闹钟是不是坏了。天知道他已经有多久没在十点前自然醒过, 每次都是苑晓阳来他家把他叫醒的。 陆朗扯扯裤子, 慢吞吞地走出房门。 门外, 苑晓阳坐在地上熨衣服。苑晓阳家里没熨衣板, 桌子也不够大，所以铺了块毛巾在地上便直接就地烫衣服了。 陆朗差点踩到他，连忙缩回了脚。 “早。”苑晓阳抬头对他笑。 “……早。”陆朗看他一早就在给自己熨衣服，心中不大好意思, 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给你准备了牙刷和毛巾, 放在浴室里, 你先去洗洗。”苑晓阳道, “洗好了我给你做早饭。” “哦。”陆朗踱进浴室, 在架上看到摆放整齐的一套洗漱用品。 陆朗对着浴室那缺了一角的破镜子刷牙, 镜子中的他嘴角那块青得特别明显。他低头又看了看身上的其他伤，那些伤虽然看起来颇为惨烈，但已经没那么疼了，就嘴角那张嘴时有些疼。 以前他都得疼上一阵子, 这次多亏了苑晓阳他才能少点罪受。 陆朗细数了苑晓阳给他做的事, 做饭、上药、铺床、准备衣服、洗衣服、熨衣服苑晓阳几乎没有一刻不在照顾他。 苑晓阳太会照顾人了, 根本是把他当成小孩子一样在照顾, 就算陆朗再厚脸皮也觉得不好意思。 陆朗洗漱完出去, 苑晓阳还在烫衣服。 陆朗站在他身后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犹豫了片刻，开口道：“……你早餐想煮什么？” “煎蛋夹馒头，馒头已经蒸着了，待会煎蛋就好。” “哦……蛋呢？” 苑晓阳抬头看他，他看着苑晓阳，两人突然都不说话了。片刻，陆朗道：“我就是帮你把蛋拿出了而已，别误会！” “蛋在冰箱。” 陆朗拿出一颗蛋。 “再拿一颗。” 陆朗又拿出一颗蛋。 “把锅也拿出来。” 陆朗又打开冰箱。 “……锅在柜子里。” “哦。”陆朗表情很酷，但也感觉到自己是个智障了。 他出生时家境已非常好，从小便在各种人的照顾下长大，除了偶尔收收自己的房间以外没有动手做过任何家务，进厨房也只负责吃。 现在他对着炒锅，对着蛋，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在家公子哥儿当惯了，他从没起过做家务的念头。但面对苑晓阳，面对看起来比他弱比他小的苑晓阳，他不禁升起了做事的想法。 苑晓阳还在熨衣服，陆朗确认苑晓阳没看着他后便转回头来，悄悄把手伸向鸡蛋。 握着鸡蛋，陆朗表情更酷了。 但他的大脑就像鸡蛋一样，一片空白。 敲蛋？是的，敲蛋。 没看过猪走路也吃过猪肉，他的种族天赋让他的脑海中自动出现了煎蛋的食谱。 于是他手起蛋落，“啪”地一声把蛋敲在锅边，把蛋整颗拍碎了。 “……”陆朗看着碎在手中的蛋，开始怀疑自我。 “你在干什么？”熨好衣服的苑晓阳站起来，朝陆朗的方向走来。 陆朗听到他的声音反射地把手藏到身后，绷着张脸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然而正从指缝中往下滴的蛋液暴露了他。 “……” “……” “这蛋不坚固，拿起来就碎了，不是我敲它。” 苑晓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陆朗松了口气，准备把手洗了，却又听苑晓阳说道：“你如果想煎蛋，要先热油，不能先敲蛋。” 陆朗一僵，生硬道：“谁要煎蛋了。” 苑晓阳笑了。 陆朗向来口是心非，昨天一晚上都老老实实的，反而苑晓阳有点不习惯，现在这嘴硬的样子才是陆朗。 看来陆朗心情真的好多了。 “笑什么！”陆朗抓着苑晓阳就薅毛，“不许笑！再笑就让你秃毛！” “不要不要！”苑晓阳开始挣扎，“你别欺负我！” 玩了一阵，苑晓阳顶着凌乱的卷毛委屈地煎蛋。 陆朗心情好了是好事，但要是能不薅毛就好了，他的卷毛岌岌可危，需要揉揉。 “干吗呢？又委屈了。”陆朗站在苑晓阳身后看他煎蛋，看他一脸委屈心里便怪怪的，伸手在他头上揉了揉，“放心，秃不了，秃了我给你每天全套羊毛护理。” 苑晓阳蹭了蹭他的手，觉得安慰一些。 最后早餐还是苑晓阳做了，馒头夹了葱花蛋，还夹了点咸菜。 两人坐在地上把早餐吃了，吃完苑晓阳让陆朗换衣服，准备回家。 陆朗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苑晓阳推推他，说道：“该回去还是要回去。” “这么早回去干吗？还不是看着他那张脸……”苑晓阳又推了一下，陆朗才不说了。 “事情早点解决早点好，听话！” 陆朗换好衣服，心不甘情不愿地跟在苑晓阳后头走上回家的路。 他嘴上虽然说着不想回去，但心里也明白迟早得回去。而且昨天他也想过了，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好歹得对得起苑晓阳的期待。 “喂。”两人并肩走在街上，陆朗低头看了眼苑晓阳，“你被你舅舅骂过吗？” “当然被骂过。” “那你怎么回他？” “我说我错了，下次一定按时吃饭，不让他担心。” “……” 陆朗是想给自己找点范例，但他早该想到苑晓阳哪有可能会有什么干坏事被骂的经验，最多也只是不吃饭被心疼地念叨两句。 “不过，如果被骂的事没那么好改的话。”苑晓阳抬头看陆朗，“我会和他说，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慢慢改。可能一天两天改不了，但我真的想改，我会努力的。” “那他要还是骂你？” “别管他，他就是发泄。” “那他发泄完了还要骂？” “……你哥到底多爱骂人？” “……很爱。” 苑晓阳停下脚步，看着陆朗认真道：“你千万别学他，你要老是和他骂在一块，那你就和他一样了。” 陆朗也看着他，低声道：“我明白。” 不知不觉间已到了家门口，两人站在陆朗家的铁门前。 “陆朗，加油！”苑晓阳朝陆朗挥挥手，准备走了。陆朗看他要走忙抓住他，问道：“你不进去？” “我待会要上家教。” “你真不进去？” “……不进去。” 陆朗以为他会陪着自己进去和陆严说话，没想到苑晓阳把他扔在这就要走，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陆朗面无表情，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苑晓阳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抬手摸摸他的头，说道：“相信我，没问题的。” “凭什么相信你？” “用我的卷毛赌，要真有问题被你薅秃活该。” “别乱说。”陆朗也抬手在他头上摸了一把，“走了。” 陆朗进门前心里很忐忑，但和苑晓阳待了一晚上他也很清楚，苑晓阳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他自己又过的是怎么样的日子，陆严虽然爱骂人，但凭良心说的确给他很优渥的日子，他不必四处赚钱，也不用自己操持生活，日子过得很舒服。 陆严还不管他成绩，有去上学就好，追根究底他们老起冲突无非是因为他爱打架。至于打架，其实不打架也不会怎么样，他不是不打架活不下去的那种人，无非是朋友约了，找点事做罢了。 别让人找到把柄，陆朗把苑晓阳对他说过的话又想了一遍。 陈姨给陆朗开了门，他一进门陈姨便一脸担心地上前来问他昨天平不平安，有没有吃饭，现在饿不饿。 “我住苑晓阳那里，已经吃过了。”陆朗看着这位阿姨，心中还是有点感动的，他知道陈姨是真的担心他。 “幸好还有晓阳，你不知道，昨天我们都要急死了！”陈姨抚着胸口，“你没带手机钱包出门，打给其他人又没人知道你去哪，还以为你出事了。” “没事的。” “没事就好，回来就好，姨给你做饭。”陈姨拍拍陆朗的肩，又小声道，“你哥一直在等你，你待会看到他了忍耐下，别再吵架了。” 陆朗点头。 他哥不在客厅里，陆朗上楼准备回房，但才到了二楼便听到了房门打开的声音，是陆严出来了。 该来的总是会来，陆朗暗暗深呼吸。 陆严面无表情地走向他，陆朗同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两兄弟相对无言。 “我……回来了。”陆朗僵硬道，这话还是苑晓阳教他的。 “嗯……”陆严一样僵硬，似是想说什么，但又忍下了。 气氛十分尴尬。 “我……”“你……”片刻后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了下来。陆朗道：“你先说。” “你先说。”陆严也道。 操。陆朗心里暗骂，这不是又抬杠了吗？有话不说干什么憋着？不过陆朗压下了又要炸开的脾气，看着陆严道：“这次是我的问题，我认了。” 听到他这么说，陆严微微瞪大了眼，像是有点讶异他会这么说，随后却又回到一脸冷漠，开口道：“哪里错了？” 又来！陆朗忍下，默默薅心中想像出来的小羊毛泄愤。他道：“不该老打架。” “还有？” “……没了，就这样。”陆朗道，“我会改，给我时间。” 两兄弟继续大眼瞪小眼，陆朗知道陆严肯定不满意，猜陆严是要开口骂人，还是又要打他一巴掌。 然而陆严沉默片刻，突然把视线挪开了，看着陆朗身后的楼梯。 “身体还行？” “啊？” “伤得重不重？要不要去医院？” 67.第 67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我不吃行吗……” “没得商量，就这样。” 苑晓阳只得接过冰棍, 乖乖地舔了舔。 “多吃点, 吃完了再买。” 苑晓阳又舔了两口。这冰棍是柠檬味的，酸酸甜甜, 吃得苑晓阳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眯着眼睛看陆朗, 见陆朗也正看着他，怕他少吃了几口似的监督着他。 和陆朗相处了这段时间, 苑晓阳也渐渐摸清陆朗的性格了。他发现只要是陆朗吃东西时他在旁边, 陆朗便会想给他买一份，就算他不要，也会威逼利诱地分他吃一口, 就像怕他没得吃难受, 又怕他想吃而不敢开口似的。陆朗虽然看起来谁都不放在眼里, 但在这种地方却又十分在乎别人的感受。 苑晓阳不爱占别人便宜, 因此陆朗这习惯让他挺头疼的，然而同时的，他也感受到陆朗是真心把他当朋友, 否则不会这么对他。说到底, 他还是挺感谢陆朗愿意这样对他。 只要陆朗不要老是威胁说要拔他的头发就好。 “不吃了。”苑晓阳把冰棍递回去给陆朗，陆朗又问了一次, 确认他真的不吃后才把冰棍一口塞进嘴里, 叼着根棍子继续闲晃。 “对了。”陆朗突然想到件事, 把冰棍从嘴里抽了出来, “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八月多。” “几号？” 苑晓阳不大想说, 但又没什么理由不说，只好小声道：“八月三十一。” “八月三十一？”陆朗惊了，“你这么小？” 入学日期是九月一日，九月一日生的人是年级里年纪最大的，而八月三十一日生的人则是年级里年纪最小的。陆朗看着长不高的苑晓阳，说道：“原来你长这么矮是因为年纪小。” “嗯……” “那你生日也没几天了，想要什么礼物？” “不要礼物。” “还在想周强那事？说好的不想了呢？”陆朗抬手撞了下苑晓阳，“别叽叽歪歪的客气。” 苑晓阳的确还顾忌着周强说他接近陆朗是为了钱，但除此之外，他还有其他缘故。 他抬头看陆朗，小声道：“我不过生日。” “为什么？” “因为我妈在那天把我扔了。” 陆朗顿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安慰苑晓阳，他想不出来，干脆把冰棍塞进苑晓阳嘴里，又随手揉了把苑晓阳的头发。 那根被两人舔来舔去的冰棍终于在苑晓阳嘴里彻底融化，苑晓阳含着冰棍棍子一脸乖巧，接受了陆朗的撸毛安慰。 突然陆朗的手机响了，陆朗接起，简单说了几句后便挂断。陆朗问道：“他们说庆生完还要去B市玩几天，你去不去？” 苑晓阳摇头，陆朗把他嘴里的棍子抽出来，说道：“这哥们人挺好的，你不用怕。” “不怕。”苑晓阳摇头，“但我要兼职，得一直兼职到开学前一天。” “你生日那天还要兼职啊？” “反正我又不过生日，多做点事还是好的。” 这次陆朗邀约无果，但也没再强迫苑晓阳。 陆朗和这哥们交情不错，加之快开学了，不再出去浪一浪就没机会了，陆朗想了想最后决定自己和唐吉祥一块去。 陆朗他们这一出门玩，便一直打算玩到开学前一天。因此两人那天在商场告别后，一连隔了好几天没见面。 转眼来到八月三十一日，苑晓阳的生日到了。 这天苑晓阳一如既往地在六点起床，起床后给自己蒸了颗馒头，就着点咸菜作为早餐。 他所接的暑假作业都做完了，而家教的课也结束了，今天他有一整个白天的时间能够待在家里。 明天便开学了，他把校服拿出来重新熨烫后挂好，并把缝补过的书包整理好放在衣服旁边，书包里整整齐齐地放着暑假作业。 打点好开学用品，他给家里来了个大扫除，将一切能擦能洗的全擦洗过一遍，把屋子打点得干干净净。打扫完了，他又闲不下来地开始练习英文听力，一听便听到了中午。 中午，苑成蹊匆匆赶了回来。 他开门时见苑晓阳在家，惊讶道：“你怎么在家？” “今天不用上课。” “哎，我还要给你个惊喜呢，没想到你在家。”苑成蹊无奈，接着把一个大纸袋放到了桌上。苑晓阳凑过去看，苑成蹊便把纸袋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纸袋中有一套高二的辅导书，一大罐钙片和一个红包。 “你怎么买这么多！”苑晓阳又是开心又是心疼钱，伸手摸了摸那些东西，“这书好多钱吧？我去捡别人用过的就好……” “傻咩宝，书干干净净地用起来多舒服。” 苑晓阳知道舅舅疼他，傻呼呼地笑了。 苑成蹊看自家咩宝这么容易满足，既是高兴又是心疼。他看着苑晓阳道：“恭喜咩宝十六岁了，祝咩宝新的一年学业顺利，身体健康，快快长高，而且交到好朋友。” 苑成蹊是赶在午休时间跑回来的，给苑晓阳送完礼物后，饭都来不及吃便又赶回去上班。 苑成蹊走后，苑晓阳爱不释手地摸摸书，又打开钙片吃了一片，还偷偷打开看了看红包里有多少钱。看完了他捂着嘴偷乐，赶紧把钱塞进他的小猪存钱罐里，想着自己要努力赚钱，以后舅舅生日了也给舅舅买好东西。 虽然苑晓阳不过生日，但有人愿意在意他，他仍是特别开心。 他嘴上虽说不在意，苦每当看到别人庆生时，心里还是不禁感到羡慕，甚至有时还会想像着同学们带着蛋糕来为他唱生日快乐歌的样子。 然而他的生日在暑假，他又没有什么交情特别好的朋友，根本不可能有朋友特意来为他过生日，每年生日都只有苑成蹊一人会和他说生日快乐。 就这样，苑成蹊一走，他的生日便结束了。 下午，苑晓阳一如往常地到了奶茶店兼职。店里没人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还因为其中一个员工请假，便给了苑晓阳加倍的工作量。 苑晓阳从下午忙到晚上，忙得焦头烂额，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好不容易熬到了关店时间，人手不足的状况下收拾得花不少时间，因此待苑晓阳把店都打理好、关下铁门后，他一看手表才发现快十一点了。 明天一早还得上学，苑晓阳加快回家的脚步。 开学前夕就连路上的人都少了许多，苑晓阳走过冷清的街道，很快又来到了那条暗巷。 暗巷里一片漆黑，苑晓阳还是有些怕。然而他也顾不上怕不怕了，只想赶快回到家。 他低头走进巷里，忽然之间，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吓了一跳，那日被人勒索的恐惧再次袭来，然而黑暗中，他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冷笑声。 “呵，胆小鬼，怕什么？” “陆朗？” 陆朗抓着苑晓阳的手，把他带出了暗巷。 巷外的路灯照亮了两人，今晚的陆朗穿着一套黑色的运动服，容貌一如既往的英俊。 “都等你老半天了，上哪鬼混去了？” “我……今天只有我一个人关店，所以晚了。” 夜色下，陆朗面无表情。然而他看苑晓阳一脸紧张，又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喏，拿去。”陆朗递了一个大袋子给苑晓阳，“生日礼物。” “啊？” “先说好，我在这里站了老半天不是为了听你说你不要，你要敢说不要，我现在就把你的毛给拔了。我没给你准备羊毛护理液，你想清楚了。” 苑晓阳当然没有这么不近人情，他心里既是开心又是不好意思，双手接过袋子后小声道：“谢谢你……” “谢什么谢。”陆朗哼了声，又抬手看了下表。 苑晓阳也明白时间晚了，忙道：“明天要上课，你赶快回去吧，太晚了不安全。” “急什么，还没完呢，还没过十二点。”陆朗手上还有另一个小袋子，他把小袋子打开，从里头的纸盒中拿出一个小蛋糕，插蜡烛，点火。 陆朗表情很酷，即使端着一个上头放着草莓的蛋糕也很酷。 苑晓阳看着陆朗，只觉得自己脑海中的幻想成真了，张着嘴却又说不出话来。 “你听好了，你陆哥我，是不随便唱歌的。”陆朗冷声道，“但今天为了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过生日，勉为其难给你唱下。” 苑晓阳呆呆点头。 夜晚的路灯底下，陆朗捧着小蛋糕，表情有点不好意思，但又故作冷静。 他盯着烛火，小声开口唱道：“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小蠢羊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68.第 68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昨天玩到大半夜才回家，今天早上六点便接到小姨的电话喊他今天记得上学校一趟, 然而当他再次醒来时, 已经十一点了。 这天正是返校日, 文理分组后的新班级在这天公布, 同时各班的班主任派下暑假作业。 这一切陆朗既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 到了学校后迳自走向办公室。 被司机送来学校的陆朗刚睡醒不久，一肚子起床火无处发泄，见到几个学生有意无意地偷看着他, 火气更盛了。 “看够了没？” 正偷偷瞄他的几个学生赶紧低下头去, 走廊上的人自觉往两边靠，没人敢挡在他面前。 这些试探的视线没了, 但远处几个女生的视线却从未消失过。她们见陆朗说话了, 不仅不怕，还像是听到什么好消息似的笑了起来，还时不时推对方几下。 陆朗更烦躁了。 返校日不只学生换了新班级, 新的班主任也得换到新办公室, 办公室里一片混乱。陆朗走向站在窗边的年轻女老师，接着一屁股坐在她的椅子上。 王俐正在收拾东西，转过身来见多了一个人，吓了一跳, 复又瞪了陆朗一眼。 “你现在才来？我几点就打给你了？” “不知道, 没醒。” “快起开！没大没小！连老师的座位都敢坐！” 陆朗站起来, 懒洋洋地靠在桌边。 陆朗站得歪七扭八, 但已经一米八五的身高还是得让王俐抬头才能看着他的脸。 王俐面对这个外甥向来头疼，想训他也不是，哄他也不是，看他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最后叹了口气道：“你知道你哥把你安排到我班上，现在我是你的班主任吗？” 陆朗“哦”了一声，不知道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她桌上的书。 “小朗，你已经高二了，也该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王俐道，“我不奢望你学习成绩多好，只希望你安安分分、脚踏实地把高中读完，不要让大家担心，也别让姐每次见到我都得念叨你。” 这时一个少年抱着一沓高高的资料走入办公室，陆朗正好瞧见，便无聊地盯着他看。 “陆朗，你有没有在听？” “有。”陆朗点头，但视线没有从那少年身上离开。 少年个头不高，抱着那沓资料甚至看起来有点矮。他一身洁白的制服熨烫得笔挺，一看就知道是出身好人家、品学兼优的好孩子。陆朗看着他，就像看着另一个星球的生物。 “你看哪里呢？” 陆朗把视线挪回来，面无表情地看着王俐。 “你说你在听，那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要我好好学习别搞事，知道了。” 王俐听得出来陆朗只是敷衍，说道：“你要是敢继续胡搞瞎搞，我第一个告诉你哥，看你哥怎么对付你。” 听到这里陆朗终于有了点反应，不悦地“哦”了声，算是应了。 “老师。”方才的少年找了一阵，最后找到了王俐的座位来，“这是同学的资料表。” 王俐方才还一脸无奈，但少年一来登时换了表情，又成了亲切而温和的年轻老师，朝着少年连声道谢，还拿了一颗巧克力糖给他。 陆朗见没自己的事了，看了眼时钟便想走，然而才转身，便被王俐喊住了。 “说你能走了吗？”王俐塞了几张资料到他手上，“填完再走！全班就剩你没填。” “我和人有约了。” “有约你就快点填，别磨蹭，待会也别忘了领暑假作业。” 陆朗心不甘情不愿，但也只能低头把那些资料表给填了。 “没笔。” “一个学生没有笔？”王俐嘴上念着，手上想找支笔给陆朗。然而桌上一团乱，她翻了半天找不出一支笔。 “一个老师没有笔？”陆朗忍不住嘲她。 “不介意的话……”乖乖站在一旁的少年把夹在上衣口袋里的笔递给陆朗，还是双手递。 陆朗低头看他，就见对方仰着头，眼睛黑黑亮亮的。刚才王俐给的那颗巧克力糖没包装，他拿到后直接塞嘴里了，因此现在脸颊鼓着一边，看起来乖乖的。 陆朗从来不和好学生接触，不禁条件反射瞪了他一眼，很凶。 少年抖了一下，手稍稍缩了回来，但才缩到一半手上的笔便被陆朗抢了过去。 陆朗低头唰唰唰地飞快填着资料，浑身上下散发着我很凶别来惹我的气息。 中途少年被其他老师喊走，等陆朗离开学校后才发现少年的笔还在自己这儿。 他最不想和那种好学生有牵连，有一刻想把那只笔扔了，然而想到了对方当时那乖乖的眼神，烦躁地将笔塞进包里。 一早就出师不利，陆朗一整天都过得很倒霉。 中午由于他来迟了，同行的人先给他点了菜，没想到点的菜里有他不能吃的牛奶。他没察觉，吃完了才觉得浑身不对劲。 这不对劲延续到了下午，打球时连续输了几场，被嘲得差点打起来。 晚上一伙人还想继续浪，但他已经受够了，独自离开后却发现手机不知道何时被偷了。 晚上九点，陆朗一个人走在街上，火气旺盛。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名牌运动服，脚上是同一牌子最新款的限量球鞋，背上背着同一牌子的背包，高大、帅气、有钱，浑身上下挑不出毛病。 然后几个杀马特骑着摩托从他身边呼啸而过，溅起路面一滩积水，水全喷到陆朗身上，白衣顿时变黑衣。 等陆朗回过神时，只能看到对方七彩的车尾灯。 陆朗：“……” 不干死那群混帐我不姓陆。 另一头，苑晓阳背着书包低头走进暗巷。 今天放学后他便去兼职了，忙了一整天，连晚饭也没吃，一直到刚才下班才能喘口气。 这条暗巷是他每天的必经之路，这附近治安不好，平时他总会特别小心。然而今天实在是饿着了，只想着家里还剩些什么能吃，忘了注意周遭。 他没注意到巷口停了几辆改装过的摩托，摩托上坐着的杀马特和摩托一样五颜六色威力十足，边听着公放的音乐边抽烟。 他们见穿着名校制服、打扮得干干净净的苑晓阳走进巷里，彼此交换眼神，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苑晓阳正走着，忽然背后被用力拉了一下。他险些跌倒，一时之间弄不明白是自己没站稳还是挡到别人的路了。然而还不待他反应过来，他感觉到有人在扯他的书包。 “干什么！” 书包是双肩后背包，被这么一扯他连人带包都要被扯起来。 他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被包围了，扯着他的包的有两个人，旁边几个人看着他笑。 “借点钱花花。” “我没有钱……” “骗谁呢？手机也借我们玩玩！” “我没手机！我没骗你！” “还逼逼，想死？” 有人架住苑晓阳的胳膊，想把书包拉下来。苑晓阳更慌了，死命扯住书包。 他们见包扯不下来，直接拉开拉链进去掏。书包里全是今天发下来的暑假作业，那群人掏不到东西，边掏边把书一本一本扔出来。 “别扔！别扔我的书！” 混乱之中众人的脚踩在书上，书页脏了，破了，苑晓阳的眼睛也红了。 他看着地上的书，突然迸发出一股力量，竟是挣开了架住他的人。他见人群中有一空隙，拉着包死命地就朝那个空隙钻，想趁机逃开。 然而才刚冲出去，他便直直撞在一个人身上。 那人身材高大健壮，撞上去就像撞在墙上似的，他撞得脑袋发晕，那人却纹丝不动。 那人背光而立，他抬起头时只能看到对方冰冷的双眼。 他感觉自己就像被狼盯上似的，那憋了很久的眼泪，在这一刻终于憋不住，活活吓哭了。 “我真的、真的没钱……” 那人伸手揪住苑晓阳的领子，苑晓阳浑身发抖，别过头去准备挨打。 但预想之中的拳头没有落下，下一秒，他被整个人拎起来，拎到一边去。 “？” 那人的拳头在他面前飞过，打在他身旁的一个杀马特脸上。 “我cnm！” 对方一伙人瞬间骂了起来，众人蜂拥而上，一时间拳头与骂声交杂，全往那人身上招呼。 那人一声不吭，抓起刚才被他揍了一拳的杀马特，直接往另一人身上砸。砸完了扔一边去，改抓起被砸倒的人又是朝脸上狠揍一拳。 顷刻间已有两人被放倒了，还剩三人。 后头一人趁机朝他背上踹了一脚，可那一踹使尽了力，那人却是不痛不痒，甚至连晃也没晃一下。 69.第 69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苑晓阳本来打算回自己家里写, 毕竟老是去陆朗家蹭空调也有些不好意思。 可当他告诉陆朗明天他不来时, 陆朗却一把抓起他狠狠揪毛，怒道：“怕我薅你羊毛是不是？我的作业不打算写了？”苑晓阳没办法，只好带著作业继续到陆朗家报告。 这天苑晓阳依旧准时在十点到陆朗家, 他和陈姨已经很熟了, 陈姨每天给他开门后便直接让他自己上楼去找陆朗。 苑晓阳开门时还想着今天陆朗不知醒了没, 可开门进去后, 便见陆朗背对着他，上身裸着, 正把一条牛仔裤往腿上套。 “你要出门了？” “出去玩，你去不？” “我想写作业。” “随便你。”陆朗把T恤也套上，开始找他不知扔到哪里的包，“你就在这写，写完了自己回去。” 苑晓阳把自己的书包放下, 边拿出作业边道：“你先帮我看一下作文, 上次都忘了帮你写作文了, 昨天回去才想到，赶紧帮你写了一篇。” “写了就写了, 你抄完放着就行。” “你还是看看吧, 我不知道我的文风和你的文风像不像，而且这么多字，我怕我的字迹和你差太多。” 陆朗心想自己的作文还能有什么文风, 向来都是凑字数瞎写一通, 能交上去就不错了。然而正要拒绝, 就看苑晓阳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让他开不了口。 “你怎么这么麻烦！”陆朗把包一扔，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在许久未曾坐过的书桌前，皱着眉看起作文。 “你看看行不行，不行我再写一篇。” “行，就这样。” “你才看了两行！” 苑晓阳在学习上自我要求十分严格，现在他把陆朗的作业当自己的作业来看，自然也用上了最高标准。他看陆朗这样不上心，皱眉道：“你再这样我也要揪你的毛！” “你敢？” 苑晓阳不说敢不敢，直接上手揪了一下。 “苑晓阳你造反了！”陆朗反手抓住苑晓阳，将苑晓阳整个人扯到自己的身上就是一阵惨无人道的蹂.躏，“谁给你的胆子揪我毛！你死定了，今天别想给我走出这屋！” 苑晓阳被弄得嗷嗷叫，但被陆朗按着逃也逃不掉，头发全搓乱了，脸颊被捏了好几下，连屁股都被拍了一掌。 “陆朗！”突然一个熟悉的女音传来，有人打开房门，“你醒了没？有没有穿衣服？” 苑晓阳还没反应过来，但陆朗脸上已经变了，他立刻放开苑晓阳，低声道：“是王俐！” “啊？”苑晓阳不明白王俐怎么会出现在陆朗家，不禁愣了一下。 王俐今天正好路过姐姐家，打算来个突击，看看他的小外甥这些天有没有鬼混。 虽然她叫陆朗务必得写暑假作业，但依照她对陆朗的了解，陆朗没出去打架闹事便不错了，写作业实在不敢指望。然而当她进门时，她看到了她这辈子从没想像过的画面。 只见陆朗拿着笔坐在书桌前，一旁站着另一个少年，正指着桌上的书本正在讲解。仔细一看，那少年竟是今年分到她班上的同学苑晓阳。 “晓阳？”王俐迟疑道，怀疑自己看错了。 苑晓阳看到她乖乖地打了个招呼，但她仍是不敢相信苑晓阳会出现在这里，不禁又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教我写作业不行吗？”一旁面无表情的陆朗道，“干什么一脸吃惊，我就不能写作业？” “写作业？”王俐不只怀疑自己眼花，更怀疑自己听错了。可她走近书桌，果真见到书桌上摆了一本化学习题。她拿起习题翻了翻，习题本上竟是每一页都写了，而且还不是随便填上答案，而是整齐地写出化学式来。更可怕的是，这上头的字迹是陆朗的，就是她那个从不写作业的外甥陆朗的字迹。 王俐狐疑地看向两人。 陆朗维持着一贯的臭脸，一副看谁都不顺眼的样子；而苑晓阳也维持着一贯温和乖巧的神情，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她。 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 她虽然没教过苑晓阳，但早有耳闻一年级有个家境贫困、可成绩十分优异的孩子。苑晓阳是出名的乖宝宝，在老师中有很好的风评，每个老师提起他都是一脸心疼。 至于陆朗，陆朗和苑晓阳完全相反，每个老师提到他都要摇头，说这孩子不学好，要不是家里有钱肯定已经在街上混日子了。 而此时此刻，年级里极端相反的两个人正凑在一块，这场面太值得怀疑了。 “晓阳……你的头发怎么这么乱？陆朗欺负你？”王俐看苑晓阳头发凌乱，双颊微红，觉得十分可疑。 “报告老师！”苑晓阳站的很挺，认真道，“因为我是自然卷！” “……嗯。”王俐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又看了看外甥，外甥脸上有未消掉的瘀青，但外甥脸上有瘀青很正常，没什么值得怀疑。 她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你们两个以前就认识？”王俐道，“没看过你们一起玩。” “返校那天认识的。”一说到和陆朗认识的过程，苑晓阳便十分兴奋，把前几天和舅舅说的那套又搬了出来，把陆朗说成活雷锋。 陆朗在一旁听得耳朵发热，瞪了苑晓阳一眼道：“谁帮你了，你再乱说我就……”暗暗做了一个拔毛的手势。 王俐点头，那个英勇热心又不求回报的人肯定不是陆朗，依照她对陆朗的了解，一定是那伙人先前就得罪了陆朗，陆朗是报仇去了，才不是什么出手救人。 闲聊一阵，王俐内心还是不大相信陆朗会写作业，想再问几句。然而苑晓阳却拿出了自己的数学作业来问问题，王俐也只好为他讲题。 讲到一个段落，王俐和人有约需要先走了，临走前朝陆朗道：“看你今天挺安分的，告诉你一个消息。” “你能有什么宝贵消息？” “你哥要回来了。” “……” “你哥这阵子大概都会在家，你自己小心点，别惹麻烦。” 王俐走后，两人不禁松了口气，总算结束了。 苑晓阳抓了抓头发，憨憨地看着陆朗笑，陆朗也难得勾起嘴角痞痞地笑了。 刚才王俐开门时，苑晓阳愣了片刻，当他反应过来时，他便迅速挑了本陆朗的习题本翻开，又塞了一只笔到陆朗手上，装模作样地假装给陆朗讲题。 他的小卷毛全被陆朗摸乱了，到处乱翘，脸颊也刚被陆朗扯了几下，微微红着。但即使如此他讲题的样子还是像模像样，特别有范。 “说起来，王老师怎么会来你家呀？” “你不知道还演了这么久？” “我就是想帮你。”苑晓阳乖乖道。 这句话对陆朗来说十分受用，于是本来不大爱和别人说的事情也大发慈悲地告诉了苑晓阳：“王俐是我妈的小妹，我小姨，懂了吗？” “这么好，小姨就是老师！” “有什么好，啰哩八嗦。”陆朗不以为然，“老是找我麻烦，见到了就只知道问功课。” 不过正因为如此，要是今天让王俐抓到他出门玩，肯定又要找他哥打小报告。王俐唠叨事小，重要的是他哥若生气了，那他便有罪受了，苑晓阳今天算是帮他逃过一劫。 他挑眉看向苑晓阳，说道：“你今天总算报了点恩，表现不错。” “表现不错有奖励吗？” “奖励？”陆朗倒是没想到苑晓阳会说这种话，有些意外。不过苑晓阳想要奖励也没关系，反正他钱多，就算苑晓阳想要个果机他也给的起。他道：“行，你说。” “真的什么都行？” “老子言出必行。” “既然这样，那你现在把作文抄一抄，有什么问题我现在改。” “……” “苑晓阳！” “别揪！别揪毛！”苑晓阳护着头，“不抄就不抄，我换个奖励，你以后不能揪我的毛！我不要秃！” “来不及了！”陆朗扑倒苑晓阳一阵蹂.躏。 五分钟后，陆朗满意地下床，说道：“言出必行，说抄就抄。” 他下床抄作文去了，留下瘫在床上的苑晓阳泪眼汪汪。其实陆朗并没有真正使力薅羊毛，只是轻扯了几下，但苑晓阳还是怕毛被揪下来，又躲又闪地累得气喘吁吁。 苑晓阳趴在陆朗又大又软的床上，心想咩宝真的需要全套羊毛护理了，不然迟早变成秃屁股羊。 陆朗抄完作文后也没了出门的兴致，一整天留在家里。 傍晚时候，陈姨问他今天是否在家吃饭，说是他哥晚上回来，今晚的晚饭会特别丰盛。 即使陆朗不想，他也不得不留着。 晚上六点半，屋外传来了车子驶入的声音。陆朗站在窗边，看到楼下一台车缓缓停下，一会陈叔下车，打开后座的车门。 后座处走下一名男子，男子身材高大，身着一套笔挺的黑色西装，与陆朗有几分相似的英俊面孔神情淡漠。 70.第 70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但陆朗不晓得, 看他趴在那动也不动，心想自己这下似乎打得有些重了，伸出手指想戳他一下。 “谢、谢谢……”苑晓阳突然小声道, “谢谢你……昨天……还有今天……” “谢什么谢？”陆朗瞬间缩回手，“谁想帮你？你怎么这么麻烦？遇到你没件好事。” 陆朗烦躁地站起, 想想把苑晓阳也拉了起来。 苑晓阳又想道谢, 但一开口又咳了起来。陆朗浑身上下都在滴水，一肚子火, 但看苑晓阳咳得脸都红了，可怜兮兮，顿时也没了脾气。他随手在苑晓阳的背上又拍了两下, 说道：“你没事别在街上闲晃, 快回家。” “不行, 还有事。” “还能有什么事？都快死了还有什么事这么重要？” “要上家教……” 陆朗第一次见到这种五分钟前差点死掉, 捡回一条命后还能记着要学习的人。要是其他人，陆朗肯定要嘲讽了, 但遇到苑晓阳这种货真价实的乖乖牌, 陆朗却有种面对外星人的感觉, 既觉得莫名其妙，又觉得该尊重, 毕竟生平头一次遇到外星人，给吓死了就不好了。 他的语气难得平缓, 说道：“那你打电话请假。” “我……没手机。” “我借你。” 陆朗难得热心, 但当他习惯地伸手到兜里掏时, 却什么也没掏到。 “我操。” 一分钟后，陆朗拿着屏幕碎了一角的手机面色铁青。刚才他急着下水，随手将手上的东西一扔就不管了，结果他记着别让手机进水，却忘了手机刚到手，膜都没贴。 苑晓阳虽是不知道陆朗在找什么，但刚才一直乖乖跟在陆朗屁股后面。这下他见陆朗黑着脸不住用手指摩挲着摔碎的那一部分，也大概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苑晓阳自责，连忙道：“我赔你一个吧。” 他从来没手机，也不晓得手机保修或是换屏幕之类的事，只想着陆朗既然是为了帮他把手机弄坏了，那他就是该赔，不管多少钱。 然而陆朗却冷声道：“不用，不需要。” “要的！你是为了帮我才……” “我没有想帮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 苑晓阳第一次遇到陆朗这种性格的人，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沟通，只好小声道：“我会赔你的。” “说不用就不用，拿去，打电话。”陆朗黑着脸把手机递给他。苑晓阳没有接，说道：“不浪费你的电话钱，他们就在前面的店里……我想我还是去上课比较好……” 苑晓阳指了指湖边的咖啡店。平常湖边的微风十分宜人，然而此刻吹在湿透的身上，那风便一点也不宜人，只剩渗人了。苑晓阳被风吹得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浑身缩了一下。 陆朗一脸看到外星人打喷嚏的样子，无言道：“不学习会死？你和老师请假。” “可是……我就是老师。” 陆朗这下终于明白苑晓阳指的家教是工作非而非学习，但这热爱工作的情操也是陆朗第一次见了，仍是完全无法理解。 “所以我还是去上课……哈啾！” 陆朗一声不吭，直接拉着苑晓阳朝咖啡店的方向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咖啡店。 浑身湿透的他们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同样地，当苑晓阳停在某张桌前，原本正在嬉闹的两个小学生见到两人也顿时静了下来。 “老师你掉到湖里了？” “嗯……” “老师你好笨哦！” “对……” “大哥哥也掉到湖里吗？”小学生不知死活地朝陆朗哈哈笑，“你和老师一样笨。” 陆朗：“？？？” “你们误会了！”苑晓阳连忙澄清，“是我不小心掉到湖里，这位大哥哥救了我，大哥哥很善良，你们不要这样说。” 陆朗：“？？？？？” 陆朗有生之年第一次被称赞“善良”，不禁愣了，想不出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苑晓阳误会的事。 他静静看着苑晓阳，想知道这人到底是瞎了还是傻了。 “老师，今天放假好不好？你快点回家，不要上课！” “不好意思，今天得停课一次了，下次再补回来，老师请你们吃点心。” 苑晓阳与孩子说话时脸上一直带着温和的笑容，那是陆朗身边的朋友不曾有过的表情，陆朗自己也没有过。遇上这种事还笑得出来，陆朗越发觉得自己和苑晓阳不是同一个物种。 但这到底是什么物种呢…… “也请你吃。”苑晓阳转头朝陆朗道。 “不吃。”陆朗立刻挪开视线。 夏天里咖啡厅空调强，苑晓阳站在那吹了一阵风，忍不住低头又打了个喷嚏。打完喷嚏了，也请完假了，苑晓阳乖乖抬头看陆朗，像在等陆朗发号施令。 “看什么？回家去。”陆朗出了咖啡厅后见苑晓阳还跟在后头，无言道，“别跟了，回家！要我说几遍。” “那……我走了。”苑晓阳朝陆朗点点头，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又说了一次，“开学的时候，你的手机我会赔的，点心也请你吃……还有，谢谢你。” 陆朗冷着一张脸，苑晓阳朝他笑一笑，转身走了。 身边的人终于走了，憋了许久的陆朗打了一个喷嚏。 他随手把湿透的头发一捋，烦躁地吐了口气。刚才他叫苑晓阳回家，其实他自己也想回家，要是给被朋友们看到他现在这样子，肯定得被笑到开学。 “陆朗！！！” “……” 陆朗装作没听见，径自低头走。 “陆朗陆朗陆朗！”后方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一只手在陆朗肩上用力一拍，“没听见我喊你？” 来人一身潮牌，嘴里咬着口香糖，一脸痞样地打量着陆朗。 此时又是一人从后头走来，这人身材高壮，一副凶样，朝着身旁的人骂道：“瞎嚷嚷什么，喊这么响全世界都听见了。” 前者是唐吉祥，后者是周强，两人是陆朗从小的玩伴。 三人的性格不一，唐吉祥爱玩爱闹，周强爱打架爱飙车，而陆朗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要是一般情况肯定混不到一块去。然而三人的父母都是好友，他们凑在一起玩，无论捅出什么娄子也不会被骂，久而久之便习惯凑在一起鬼混了。 当然他们也不是毫无共通点，否则也玩不起来。那唯一的共通点便是“人傻钱多”。 傻是真傻，三人包办了A中的年级倒数前三；有钱是真有钱，明明傻出天际了也硬被用钱塞进了这所重点高中里。 总而言之，陆朗对这两个朋友只有两字评价：损友。 “哇，朗哥你迫不及待跳下去游一圈回来了？” 陆朗给他一个白眼。 唐吉祥也不是不怕陆朗，就是少根筋，完全感觉不到陆朗的火气，继续道：“你再去游一圈给我看看。” “闭嘴。”陆朗抬脚就踹。 “刚才救人的是你？”周强道，“刚才听说有人掉湖里，是你救的？” “看不出来，英雄救美啊。”唐吉祥又凑了回来。 “救个屁美，男的！” “男的你还救，这么善良！” 陆朗又想起苑晓阳刚才也说他“善良”，嘲讽地勾起嘴角笑笑：“日行一善不行吗？我现在日行一善。” 唐吉祥和周强同时露出嫌弃的表情。 “扯吧你，还划不划船？” “划？不划了，想揍人。”陆朗瞬间收起笑容，一脸阴暗，“有好多人等着我揍呢。” “我……”苑晓阳想说你别花钱乱给我买奇怪的衣服，但想想陆朗也没说这是要买给他的，他阻止陆朗很像又有点自作多情了。想了想，苑晓阳最后换了个说法，说道：“这和你穿衣的风格不一样。” “和我穿衣的风格不一样又怎么样？”陆朗挑眉，“我说我要穿了？” “我就买来睡觉时抱着，像抱着绵羊一样。”陆朗居高临下地用着不怀好意的表情看着苑晓阳。苑晓阳迟疑地点点头，算是信了，没想到陆朗又凑近了一些，低声道：“当然，我不穿，不等于我不逼人穿。” 陆朗除了逼他之外还能逼谁！苑晓阳意识过来后抓着陆朗的胳膊不让他结帐，但陆朗哪是他能拉动的，毫无阻碍地拖着只小羊把帐结了。 结完帐，陆朗把袋子朝苑晓阳一递，叫他帮忙拿着。 苑晓阳无可奈何，也只能拿着了。他看着袋子里毛茸茸的衣服，不敢去想以后陆朗又要怎么逼他穿。 从服饰店出来后，苑晓阳怕陆朗又有一堆花招，于是催陆朗赶紧去把礼物买了。 陆朗那朋友喜欢打球，陆朗打球时常和他一块，于是陆朗便领着苑晓阳到了间体育用品店去，给他那朋友挑了颗篮球。 苑晓阳第一次知道一颗篮球能卖到八、九百元，还有上千元的，看到那些价钱不禁屏住了呼吸，连碰都不敢乱碰。 陆朗不能体会他的心情，找了颗顺眼的球便买了，连价钱都没多看一眼。 买完球，陆朗在店里继续看东西，看着看着苑晓阳突然拉了拉他的手。 “怎么？” “想上厕所。”苑晓阳不太好意思。 “你去吧。”陆朗把他手上的袋子提到自己手上，“我在这等你。” 苑晓阳点头，快步走了。 苑晓阳走后，陆朗又在店里绕了圈。突然之间，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周强。 陆朗心中一声咯噔，他完全不想在这里见到周强，连忙转身。 “陆朗。” 才一转身，陆朗便被周强喊住。 “我早看见你了，逃也没有用。” 周强走近，陆朗面无表情回头看他，说道：“谁逃了？你天王老子吗？看到你一定得请安了？” 周强长得和陆朗差不多高，剃着平头，脸上还带着伤。 陆朗脸臭还有小女生爱偷看他，但周强虽长得不差，却浑身戾气，根本没人敢偷看他。 “你没心情和兄弟们出去，却有心情和苑晓阳出来？” 陆朗看着周强脸上的伤，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心想那天要真跟你出去，我现在不也得鼻青脸肿？他上次的伤都还没好透，可不想再往脸上添些青青紫紫的颜色。 陆朗道：“我和谁出去你管得着了？” “陆朗，你变了。” “哦，所以？” “自从认识了苑晓阳后就变得阴阳怪气的。” “这干他什么事？” 陆朗简直服了，但周强却一脸亮晃晃的厌恶，说道：“你要是无聊想找个人玩玩我不说什么，但我们当兄弟怎么多年了，我就劝你一句，少根那种人打交道。” 陆朗已经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了，问道：“他又怎么你了？” “那种人就是看你有钱才巴着你，想从你身上沾点好处。” “……” “要不是真想巴着你，每天去你家什么意思？他自己没家吗？” “……” “还要你带着他和大家出去，有人邀他了？出去了还得你请他吃饭，摆明把你当傻大款。” “……” “他背地里不知道多瞧不起你，就你还傻乐着和他当朋友。” “……” “他找这么多借口不让你和我出去，就是怕你明白了他的真面目。” 周强说话时，陆朗没吭半声，等他说完了，才抬眼看了他一眼，冷声道：“你屁放完了？” 周强怒目而视，陆朗伸手抓住他的衣服，说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不用你这个外人跟我瞎逼逼，我告诉你，今天我不揍你你得感谢他！” 陆朗话一说完，周强的拳头就挥过来了。陆朗早有准备，直接接住了他的拳头。 陆朗低声道：“你不是想揍我就是想让我被人揍，全世界就只有他想着怎么不让我受伤，到底谁才是兄弟？” 两人的动静引来店员，店员连忙把两人拉开。 周强狠狠地瞪着陆朗，最后迳自离去，离开时还用力撞了陆朗一下。 陆朗一直压着自己的脾气，周强走后终于忍不住把手上的纸袋往地上一摔，摔完后还不解气，又抬脚踩了一下。 绵绵的小羊衣服在袋子里被用力踩住，陆朗把袋子捡起来，拍了拍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拎着。 回头，他见苑晓阳一脸苍白地站在店门口。 “去上个厕所怎么能去这么久？走了。”陆朗不晓得苑晓阳什么时候来的，但他现在心烦，也不想多解释。 陆朗一不高兴就走得很快，等他发现苑晓阳一路都没说话时，回头又不见苑晓阳的踪影了。 又来，陆朗有了上次在书店的经验，直接往回走去找苑晓阳。 他走了回去，发现苑晓阳仍低着头站在原地。 “搞什么？站这干吗？”陆朗道，“走了，还要我请你走是不是？” 陆朗火气还没消，说起话来没有分寸，他才刚说完，就见苑晓阳慢慢地把背包拿了下来。那背包是刚才他借给苑晓阳的，苑晓阳把背包打开拿出自己的东西，又把背包递回去给他。 “我……想先回去了。”苑晓阳小声道。 “随便你。”陆朗正烦，也懒得管他，把自己的背包抢了回来。 苑晓阳点点头，抱着自己的书默默转身离开。 陆朗烦躁地也转身就走，走了几步越加烦躁，又是转身，快步走向苑晓阳。 陆朗一把拉住苑晓阳的胳膊，把他连拉带拖地拉到一旁通往员工休息室的小过道上。 苑晓阳微微挣扎，陆朗把手上的东西扔了，双手抓着他的手臂，直接蹲下来看他。果然一看，苑晓阳的眼睛已经红了，眼眶里还有点泪光。 “哎，哭什么……”陆朗顿时慌了，手忙脚乱地摸摸他的头，“别哭别哭，我没骂你呢哭什么？” 71.第 71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他以为陈姨在忙, 于是乖乖地等着, 可没一会, 便听到一个陌生的男音从门铃的对讲机中传来。 “请问有什么事？” 苑晓阳吓了一跳, 凑过去小声道：“您好, 我是陆朗的同学, 我来找他写作业。” “知道了。” 片刻后大门开启，苑晓阳走了进去。 陆朗家虽大, 但每天都在的佣人只有陈姨一人，其余打扫和整理花园的人都只在固定的时候来, 至于司机陈叔则多半跟在陆朗的哥哥身边。因此苑晓阳来陆朗家这么多次, 没见过陆朗和陈姨以外的人。 他想起昨天王老师说过陆朗的哥哥回来了, 心想刚才那人应该便是陆朗的哥哥。陆朗的哥哥是什么样的人苑晓阳并不清楚, 只知陆朗和他哥哥的感情不怎么好，每次一提到哥哥陆朗便摆起臭脸。 刚才陆严说话的语气很冷淡，苑晓阳不禁紧张，捏紧装饺子的袋子战战兢兢地踏入陆朗家的别墅。 别墅的门已经开了, 陆严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后。 苑晓阳看到他的第一个想法是：好帅。 陆朗和陆严两兄弟长得都很英俊，两人的眉眼虽有相似之处，但却是不同类型的帅, 陆朗给苑晓阳的感觉是酷, 尤其挑眉勾起嘴角笑的时候特别坏。然而陆严给苑晓阳的感觉却是严肃的帅，和个军人似的, 苑晓阳更紧张了。 “哥哥好。”苑晓阳朝陆严微微鞠躬, 自我介绍道, “我是苑晓阳，是陆朗的同班同学，今天来找陆朗一起写暑假作业。” 陆严没有立刻回话，而是停了两三秒后才朝他点头，说道：“你好。” 苑晓阳又把手上的袋子双手呈上，说道：“这是昨天晚上我和我舅舅亲手包的饺子，出门前才从冰箱的冷冻室里拿出来，还很新鲜，希望给您们尝一尝。” “饺子？” “是猪肉韭菜馅的饺子。” 苑晓阳的手仍举着，陆严又是看了他片刻后才伸手接过，轻声道：“谢谢。” “哥哥，我想先上楼找陆朗了。” “去吧。” “哥哥再见。”苑晓阳又朝陆严微微鞠躬，转身走了几步后想起一件事，赶紧回头道，“饺子需要放在冷冻室里。” “明白了。” 苑晓阳上楼后，陆严站在原地想了一会。 他不是没见过陆朗的朋友，陆朗从小到大所交的朋友都是见到人不会打招呼，自顾自地上楼的那种人；就算打了招呼，也是嘻嘻哈哈的。 而刚才那个见了他会喊“哥哥”，背著书包还会习惯地拉著书包背带的孩子，实在是前所未见。陆严举起手上的饺子看了看，突然觉得自己决意把陆朗留在国内并送进重点高中或许真的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楼上，苑晓阳进了陆朗的房间后终于松了口气。 陆朗正趴在床上无聊地滑手机，看他来了抬眼看了他一眼。苑晓阳把书包放好，凑到床边道：“我刚才见到你哥了！” 听到这话，陆朗没什么表情，说道：“都知道我哥回来了你还来，你倒挺有胆。怎么，他骂你了？” “没有，他干吗骂我？”苑晓阳不解，“我就是觉得他有点严肃，紧张。” “他没嘲你？” “我进门后他从头到尾就说了你好、饺子、去吧、明白了。”苑晓阳道，“他为什么要嘲我？” 陆朗想说什么，但最后没说出口，只是挑眉道：“嘲你看起来很欠揍。过来，今天还没玩你的毛。” 苑晓阳护着头不给玩，迅速倒退远离床铺，并拿出作业以表自己抵制薅羊毛的决心。 陆朗哼了一声，表示自己不稀罕。 苑晓阳和陆严说他来“和陆朗一起写暑假作业”其实不算说谎，只是“和陆朗一起”与“写暑假作业”其实是两件同时进行的事，而不是一件事。 苑晓阳开始认认真真地写了起来，陆朗则在床上翻来翻去，就是不想下床。他无聊到揪自己头发，揪完了觉得不过瘾，斜眼看向苑晓阳。 “苑晓阳！” “嗯？” “唐吉祥说他又给你接了一份作业，是高三的，你写不写？” “文科还是理科？” “我哪知道，就说你写不写？”苑晓阳也只是随口问问，他向来文理不拘，就连年级也不在意，自然是有钱就接。见他答应，陆朗又道：“那你后天有空就和我出去一趟，带你玩，顺便拿作业。” 除了上次的KTV，陆朗前几天也带了苑晓阳和朋友出去玩了一次。不过虽说是玩，苑晓阳也不会真的和他们玩在一块，多半是和陆朗一起坐在角落，偶尔和陆朗说说话，其余时间静静地写作业。 但苑晓阳还是很开心陆朗愿意约他出门，从前他很少有和朋友出门的机会，同学们知道他要兼职多半约了几次失败后便不再约他，不像陆朗一样，没约成也不过嫌弃他几句后下次继续约他。 “对了，都忘了和你说。”苑晓阳抬头道，“上次你请我喝牛奶，这次我请你吃饺子。” “饺子？” “刚才我把昨天包的饺子带来，已经先拿给你哥了。你们试试看合不合胃口，喜欢的话下次我再带来。” “你拿给我哥？”陆朗这下终于明白为何刚才苑晓阳会说他哥说了“饺子”两字了，他哥肯定不能明白苑晓阳哪来的勇气把饺子拿给他。 “我没看到陈姨只好先拿给他了，饺子得放冰箱，我又不方便自己进你家厨房。” “那他回你什么？” “他说谢谢。” 陆朗露出一个不敢置信的表情，摇头低声道：“可怕。” 苑晓阳不解他为何会有这种反应，但他也懒得解释他哥对他的朋友向来不理不睬，没开口嘲便不错了，还“谢谢”？这也是只有苑晓阳才有的待遇。 苑晓阳看他每次提到他哥便欲言又止，便也不在多问，换了个话题道：“今天陈姨不在吗？你午饭吃什么？” “她今天请假，午饭……” 陆朗瞥了苑晓阳一眼，苑晓阳正好也看着他，陆朗挑眉，苑晓阳笑了起来，说道：“那我给你下水饺吃。” 陆朗用一副勉为其难接受的样子点了点头。 近十二点，苑晓阳跟在陆朗后头进了厨房。 “你自己来吧。”陆朗把苑晓阳带到厨房后便坐下不管了，苑晓阳开始东翻西找。 陆家的厨房自然是宽大明亮，设备齐全。但因陈姨把东西收得很好，苑晓阳没费多少力气便把能下水饺的锅找到了，就连沾酱的材料也无一遗漏。 他带了六十颗水饺来，准备待会全下了，又在水烧开之前多找了锅出来准备煮蛋花汤。 陆朗坐在一旁看苑晓阳忙着给他做饭，也不打算帮忙，就像个老爷似的。 他坐了一会，突然想到了什么，起身就是一阵翻找，找到后走向苑晓阳。 那时苑晓阳正要敲蛋，突然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什么东西？” “别动！”陆朗看苑晓阳还在乱动，连忙把人抓住，“让你别动！” 苑晓阳握着蛋紧张兮兮，不知道陆朗到底在干什么，只能任凭着陆朗把一块布往他身上套。好一会，眼前终于亮了，苑晓阳低头一看，陆朗忙了半天竟是为他套了一件围裙。 围裙是浅浅的粉红色，上头还印了一只呆呆的小猫，苑晓阳委屈巴巴地抬头看陆朗。 “那小猫看起来好笨……” “挺可爱的。”陆朗难得说出一个正面词汇，似是十分满意，“下次给你弄个羊的。” 苑晓阳没敢脱，只好穿着笨小猫的围裙继续煮蛋花汤。 苑晓阳手脚俐落，没一会水饺和蛋花汤都做好了，苑晓阳把食物端上桌之后朝陆朗道：“你哥哥在家吃饭吗？” “别管他。” “怎么能不管？你去请他下楼吃水饺。” 陆朗一提到哥哥脸色就臭了，然而这次苑晓阳十分坚决。毕竟他们是小辈，哪有在家煮了东西后不请长辈来吃的道理，就算陆朗不在意，苑晓阳也过意不去。 最后在苑晓阳的软磨硬泡兼自愿被薅羊毛后，陆朗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上楼去叫陆严。 二楼，陆朗绷着一张脸，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站在陆严的房门前，伸手作势要敲门，但在碰到门板的前一刻又把手放下来。 这个动作来回了好几次，最后他烦躁地踢了下墙，伸手敲门道：“吃饭！” 门也敲了，话也说了，陆朗准备走人。然而还不待陆朗转身，陆严的房门便开了，门后的陆严拿着手机正在讲话，他衣着整齐，似乎正准备出门。 “稍待片刻。”陆严朝对方道，接着看向陆朗，“有事？” “吃饭。” “谁做的？” “苑晓阳。” 两兄弟无言相对，气氛怪异。 片刻后，陆严又拿起手机，朝通话的那人道：“下次再约，今天我在家吃饭。” 饭桌上，陆严坐在一边，苑晓阳与陆朗坐在另一边。 苑晓阳摆好碗筷后，陆朗伸筷子便要夹水饺。苑晓阳看到他的动作，桌子底下的脚轻轻碰了陆朗一下，示意他稍等。 陆朗不予理会，直接把饺子塞进嘴里，还挑衅地看了他一眼。 从小苑成蹊便教苑晓阳要长幼有序，因此苑晓阳有什么东西一定都是舅舅先吃他才动筷。 现在面对陆家兄弟的相处模式，他有些不知所措。但见陆严不以为意似的也动了筷，便也默默跟着吃起来。 苑家包的饺子个头很大，皮薄馅多，肉有肉的鲜美，菜有菜的滋味，两者搭配和谐。苑晓阳又磨了一些蒜泥，加上白醋、香油与辣油作为沾酱，饺子沾上这酱料味道更为丰富，十分开胃，陆朗一颗接一颗地吃下肚。 “好吃吗？”苑晓阳小声问陆朗。 陆朗又塞了一颗饺子到嘴里，脸颊撑得鼓鼓的，含糊道：“你说呢？” “那肯定是好吃了。”自家的饺子被接受了，苑晓阳忍不住得意地弯起眼睛笑。 陆严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吃着。 苑晓阳对这个大哥哥有些怕，看他吃得面无表情，想问他合不合胃口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他纠结片刻决定还是问问，然而正要开口，就见陆严犀利的视线突然落到了他身上。 “！”苑晓阳反射性地缩到陆朗身边，陆朗才刚把一颗饺子塞进嘴里，见苑晓阳往他身边一靠，什么都还没弄明白便直觉地抬头瞪向陆严。 没人说话，但气氛在刹那间已经变了。 “饺子挺好吃的，谢谢你。”陆严开口。 苑晓阳：“！！！” 陆朗：“？？？” 苑晓阳听到自家的饺子被夸奖了，人还缩在陆朗身边便傻呼呼地笑道：“太好了，我舅舅知道了一定很开心，下次我再带一些来。” 72.第 72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若是唐吉祥和周强来看肯定觉得陆朗这一系列很傻逼, 但在苑晓阳眼中有点可怕。 傻逼得可怕……不是, 是凶狠的可怕。 陆朗果然很凶狠, 他沉着声问道：“你怎么不吃？” “吃什么？” “你看不见桌上有什么？”陆朗抬高声音, “吃！我让你吃！” 请人吃蛋糕倒像是逼人吃蛋糕, 苑晓阳战战兢兢地伸手端起蛋糕, 小口小口赶紧吃，怕慢了一点陆朗又要生气。 小羊就是应该端着小盘子拿着小叉子吃小蛋糕, 陆朗看得很满意，不禁冷笑了声。 陆朗坐到苑晓阳身边, 撑着头看他, 问道：“刚才怎么不吃？” 苑晓阳满口草莓, 赶紧吞下后回答：“我以为那是你的” “是我的我放在那里不吃干吗？当展示？” “退冰啊吃太冰对身体不好。” 苑晓阳说得很有道理, 陆朗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 苑晓阳见陆朗若有所思，以为陆朗想吃，便小心叉起一块蛋糕朝陆朗的方向送，问道：“你吃吗？” “不吃。”陆朗别过头。 “真不吃？” 陆朗看苑晓阳被拒绝又要委屈巴巴, 烦躁道：“我不能吃奶，说没说过？” “……” “不能吃奶……制品。” “乳糖不耐症吃了牛奶会怎么样？” “会……”陆朗正要回答，最后却又改了口, “会想揍你, 别问了，快吃。”毕竟他是一个流氓, 肚子疼、拉肚子这种事情是不存在他的生命中的。 “哦。”苑晓阳把蛋糕塞嘴里, 又低头叉了个草莓重新给陆朗送过去。陆朗见他还来, 犹豫片刻后臭着脸张嘴吃了苑晓阳喂来的草莓。 虽然被陆朗虎视眈眈地盯着，但吃完蛋糕的苑晓阳很满足，而陆朗亦是心情不错，觉得昨天的事算是扯平了。 陆朗火气大，夏天在家通常裸着上身。反正他身材好，才十七岁已是腹肌、人鱼线具备，丝毫不怕人看，就连在苑晓阳面前也大剌剌地裸着。 苑晓阳昨天一直低头写作业，今天有了吃蛋糕的空档，总算看清楚了陆朗身上的伤。除了脸上和背部的瘀青，陆朗的腰上、手上也有瘀青，全是上次打架留下来的痕迹。 苑晓阳道：“我带了药油，我帮你揉揉好吗？” 陆朗随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手上的伤，又打量着苑晓阳。苑晓阳道：“揉揉会好些，不然就这样放着得等好多天才好，我怕你疼。” 陆朗不屑道：“嗤，我是怕疼的那种人？” 虽然是这么说，但陆朗还是往床上走去，同时心里想着，一拒绝苑晓阳又要一副可怜样，他就当作日行一善让苑晓阳报恩，省得烦心。 俨然忘了自己那天疼的在浴室里跳个不停的样子。 不过苑晓阳不知道陆朗的心思，他一听到陆朗答应，立刻笑了起来，掏出药油就跟着陆朗到了床边。 “你先趴下。” “你行不行啊？” “我在家常帮我舅舅按摩，相信我！” 可能因为苑晓阳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也可能因为陆朗对苑晓阳有莫名的信心，陆朗就这么放松地趴在床上等着苑晓阳为他按摩。 苑晓阳跪在床上，哼哧哼哧地双手抹上药油在陆朗背上又揉又按。药油有些刺激，但陆朗忍了，说道：“大力点，没吃饭？” 苑晓阳加大力道，陆朗觉得舒服了，哼哼两声表示还满意，心想苑晓阳果然没骗他，还挺带感。 苑晓阳认真替陆朗服务，把毕生绝学都用了出来。他按完陆朗身上的几处瘀青，用手臂抹了下汗，又问：“要不要给你松松筋骨？也很舒服的。” “来吧。” 苑晓阳换了个姿势，本来跪在陆朗侧边，现在改为双腿横跨陆朗，坐在陆朗身上，架起陆朗的胳膊。 “可能一开始会有点疼，你忍下。” “疼？你瞧不起谁？你给我把吃奶的力都使出来，别娘兮兮的。” 陆朗一向这么倔強，苑晓阳也很聽話，陆朗让他使出吃奶的力他就使出吃奶的力。 十秒钟后，屋内传来陆朗的惨叫。 “我操！！！苑晓阳！！！！！” 唐吉祥和周强进屋时，就见陆朗疯狂扯着棉被。 “出来！今天不把你的羊毛薅秃我不姓陆！” “不要！”苑晓阳躲在棉被里面团成了颗小羊球，坚决抵抗，“你自己让我使劲的！” 周强问唐吉祥：“要帮按手脚吗？” “不好吧？”唐吉祥犹豫，“这是强.奸……” 陆朗刚才被苑晓阳拉了那一下眼泪都出来了，但他不会承认他痛，他只是一个翻身就想干倒苑晓阳。 苑晓阳的求生直觉让他在陆朗张嘴嚎的瞬间便钻进被子里，用棉被结界保护自己，抵抗恶狼的攻击。 不过陆朗也不敢真使劲，最后拉棉被拉不赢求生意志强烈的小羊，干脆骑在被子上面压着蹭，狠声道：“你死定了！！！” 目睹这一切的唐吉祥和周强觉得陆朗的智商果然是全校最后一名的水平。 “喂，朗哥，干吗呢？”唐吉祥道。 陆朗见朋友来了，气呼呼地从苑晓阳身上下来，臭着脸道：“干你屁事？谁让你进来的？滚！” 唐吉祥道：“我妈今天在家呢，强哥他妈也在家，来你这耍耍不行？打扰你办事了？” “办你妈的事。”陆朗一下来，苑晓阳便从棉被中露出一只眼睛暗中观察，陆朗回头瞪他一眼作势要打，他又“咻”地盖上棉被。 陆朗把唐吉祥和周强赶到客厅去，留下苑晓阳一人。 苑晓阳见屋里终于静了，小心翼翼从被子中探出头来，探頭探腦好一會，还闻了闻，确定安全后才下床，乖乖地回到书桌。 苑晓阳是独子，小时候也不大敢出门玩耍，唯一能陪他的只有舅舅，但舅舅也要上学不能总是陪他。今天和陆朗闹了这么一回，可以说是他第一次和同龄人玩。 苑晓阳想到陆朗愿意和他玩，忍不住开心，面带微笑继续写作业。 外头的三人说了阵话后开始打电动，音效开得很大，轰隆隆的声响一直传到卧室里没停过。可苑晓阳丝毫不受影响，写得十分投入。 “喂。” 苑晓阳感觉到有人在揪他的卷毛，迷茫地抬起头。 只见陆朗板着张脸不知何时站在他身旁，说道：“觉得吵你可以拿回去写。” “不吵。” “随你。” 唐吉祥打游戏打到一半，见陆朗进了卧房，忍不住推了下周强，说道：“你说陆朗干什么去了？” 周强一脸无聊地盯着屏幕，说道：“不知道，你管他干什么？” “里面那家伙就是陆朗上次救的那个，陆朗去打那群杀马特也是为了他。” 听到此话，周强停下动作朝卧室的方向看去，不以为然地“嗤”了声，说道：“我看就是个孬种，还得别人护着他。” “你当作谁都和你们一样见人就打，要我我也让陆朗帮我。”唐吉祥说完自己把游戏机扔到一边，起身围观陆朗去了。 只见卧室里，陆朗站在苑晓阳旁边，一手指着桌上的东西不知道在说什么，一手在揪苑晓阳的头发玩。 苑晓阳被揪得头歪一边，但手上的笔却没停下一直写着。 唐吉祥凑过去看，看到桌上摆着暑假作业瞬间惊呆了：“陆朗！你在干吗？你在学习？母猪已经上树了是不是？” 陆朗翻了个白眼，说道：“傻逼，他在帮我抄作业。” 唐吉祥明白了，看苑晓阳拿着两本一样的作业本，果然是在抄。 “我小姨说要查作业，不写不行了，反正他想写就给他写。” “这么好。”唐吉祥羡慕，他看苑晓阳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推了推他，“喂，好同学，你可不可以也帮我写作业？我们班老师也要检查。” “唐吉祥你要不要脸！” “我这不是问他吗？”唐吉祥一点也不害臊，又看向苑晓阳，“好不好？我请你吃饭。” 陆朗以为苑晓阳会拒绝，或是为难地不知道该怎么样拒绝，正想帮他挡回去。可他没想到的是，苑晓阳听到“作业”两字，竟是抬头问道：“你们班的作业和我们的不一样？” “我看是不一样，至少数学不是这本。”唐吉祥道，“来嘛，不吃饭也行，我付钱请你写怎么样？” “写！” “好，说定了。” 苑晓阳觉得这生意太好做了，他既能免费写到不同班不同老师出的作业，又能领钱，简直太划算了，免费的他都愿意，更何况还有钱。 两人达成交易十分满意。 “可是我没写过你们的作业，不能直接抄，可能要写一阵子。” “没事，开学前写完就好，我明天拿来给你？对了，朗哥，明天我们出去玩吧？把他也找来，我把作业拿出来。” 73.第 73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正在值班的人总共三个，苑晓阳是唯一的男生。苑晓阳作为一个小个子其实不比另外两个女孩高多少, 但他主动承担了所有粗重的工作。 只见一会他双手提着两大袋满满的饮料往隔壁的烧烤摊跑, 一会回来冰块没了，又跑到后头制冰机那装了一大桶的冰块, 哼哧哼哧地要扛回去。 那装冰块的大桶很沉, 苑晓阳一下没提起来，又提了一次。 陆朗起身要给他搭把手, 然而他才刚站起来, 苑晓阳便知道了他的意图，忙道：“我行的, 你休息。”说完努力扛起桶子往前面去了。 陆朗看他故作强壮的样子, 忍不住想笑。 人来人往，很快便到了关店的时间。 奶茶店的卷闸门放下一半，其中一个店员今天不必关店便先走了, 另一个店员开始算帐, 苑晓阳则负责其他杂务。他要处理没卖完的茶, 要洗各种杯子锅子，要洗地板，还要帮忙整理原料。 他把今天下午送到的货一一收好，又扛着一大箱还没煮过的茶叶想往架上塞。然而人太矮，架子太高, 他踮起脚尖也放不上, 只好作罢去找梯子。可他还没收回手, 忽然便觉手上一轻。 他仰头往后看, 便看陆朗面无表情地替他把箱子往架上塞。 “这个我来就好，你再等我一下，一会就能回家了。”苑晓阳后仰着头朝陆朗道，毛茸茸的头发蹭在陆朗的胸膛上， 陆朗低头看他一脸傻呼呼，也不回应他说的话，只问：“这些都放架上？” “我来就好！” “看来是都放架子上了。”陆朗把几个箱子轻松放到架子上，他人长的高，放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就是抬下手的事情，不能更简单了。然而放完了，就见苑晓阳双眼闪亮亮地看着他，一脸崇拜。 就是这么容易崇拜他才会把他当英雄看，蠢小羊。 十点半，苑晓阳为商铺关好门，朝陆朗笑道：“回家。” 夜晚的街道仍有不少人，夏夜的风吹在身上十分凉爽，两人缓缓走在街道上。 “冷不冷？”苑晓阳抬头问他。 “不冷。”陆朗说话也不抬杠了，老老实实回答。 今天陆朗一身名牌运动服上全是昨天留下的痕迹，有灰，有血迹，还有几个地方已经破了。他总是帅气的出现在苑晓阳面前，这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 而苑晓阳脱掉奶茶店的围裙后，背著书包就像是刚从补课班下课的学生，看起来干干净净，不像是工作了大半天的人。 “你在奶茶店做多久了？”陆朗去那间店旁的烧烤店几次，都不曾注意到苑晓阳的存在。 “两年多了，升高中的暑假便来了。”苑晓阳道。 “怎么会选在那兼职？” “其他店年纪太小不收，要不就是薪水低，这家店肯收我，薪水也不错，就来了。” “薪水多少？” “一小时十九。” “十九？”陆朗不禁愣了下，别说十九元了，二十元在他眼里就是掉地上也懒得捡的数字，而苑晓阳一个小时里忙进忙出，就值十九元？ 苑晓阳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有什么好惊讶的，有些更小的店一小时十元就想请人，我这已经比好多人高了。而且，人一穷，不管几元都是钱，没什么好计较。” 苑晓阳说得云淡风轻，听在陆朗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这话要是给以前的他听到可能毫无感觉，但现在他身无分文，连给自己买口饭的钱都没有，突然明白了几块钱的重要性。 他默默看向苑晓阳，发现前阵子他应该多多了解苑晓阳的。 两人走到那晚的暗巷前，苑晓阳的脚步慢了下来，抬头看了下陆朗。 他没说什么，但陆朗却感受到了他的情绪，低声问道：“怕？” 苑晓阳一时没有回应，但片刻后稍微点点头。 虽然陆朗已经教训过那群人了，但是每次走到这里他的身体仍会涌现起在黑暗中被人抓住的恐惧。这事他没和任何人说过，除了面前的陆朗。 “还怕，不是都说过不用怕了吗……”陆朗的语气中带点无奈，“你要再怕，我不就白被我哥骂了？别怕了。” 苑晓阳听他这么一说低下头去。 然而下一刻，他的手被另一只手给牵起。陆朗牵着他的手，说道：“不过怕就怕了，和我讲一声，我陪你走就是了。” 陆朗的手又大又暖，就和陆朗这个人给他的感觉一样。苑晓阳被他这一牵自然是不怕了，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一声。 “笑的和个傻子似的。” “嘿嘿。” 走过了小巷，苑晓阳终于回到了自家楼下。 刚才他还不觉得什么，但到了家门口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小声告诉陆朗道：“我家比较小，你别见怪。” 他带着陆朗爬上阴暗窄小的楼梯，这楼很老了，没有电梯，两人走过被堆满鞋子与杂物的楼梯间，一路上了五楼。 陆朗不是第一次来到这种环境，出去鬼混时什么地方他没混过，但多半时候只是打一架后就出来了，还是第一次静静地处在这种老旧的居民楼里。 他站在苑晓阳身后看他掏出钥匙打开那扇很有年代感的铁门，门发出咿咿呀呀的声响后开了。 “鞋子进来再脱。” 门太窄了，苑晓阳弯着腰给他找拖鞋他便进不了门，然而他长的高，光是站在门外便能看清屋里的一切。或是说这屋实在太小了，光在门外便能一目了然。 “先进来吧。” 苑晓阳看陆朗站在那便拉了拉他，他脱下球鞋换上了一双柔软的拖鞋，跟在苑晓阳后头进了屋。 这屋很小，客厅与厨房是一体的，大小甚至还没有陆朗自己的小客厅大。家具更不用说了，每样家具都呈现出被岁月打磨过的痕迹，没有半点光鲜亮丽。然而这屋虽是又老又小，里头给陆朗的感觉却十分整洁，任何东西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唯一脏的只有陆朗一个人了。 74.第 74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陆朗起身要给他搭把手，然而他才刚站起来, 苑晓阳便知道了他的意图, 忙道：“我行的，你休息。”说完努力扛起桶子往前面去了。 陆朗看他故作强壮的样子, 忍不住想笑。 人来人往, 很快便到了关店的时间。 奶茶店的卷闸门放下一半，其中一个店员今天不必关店便先走了, 另一个店员开始算帐, 苑晓阳则负责其他杂务。他要处理没卖完的茶，要洗各种杯子锅子, 要洗地板, 还要帮忙整理原料。 他把今天下午送到的货一一收好，又扛着一大箱还没煮过的茶叶想往架上塞。然而人太矮，架子太高, 他踮起脚尖也放不上, 只好作罢去找梯子。可他还没收回手, 忽然便觉手上一轻。 他仰头往后看，便看陆朗面无表情地替他把箱子往架上塞。 “这个我来就好，你再等我一下，一会就能回家了。”苑晓阳后仰着头朝陆朗道，毛茸茸的头发蹭在陆朗的胸膛上, 陆朗低头看他一脸傻呼呼, 也不回应他说的话, 只问：“这些都放架上？” “我来就好！” “看来是都放架子上了。”陆朗把几个箱子轻松放到架子上, 他人长的高，放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就是抬下手的事情，不能更简单了。然而放完了，就见苑晓阳双眼闪亮亮地看着他，一脸崇拜。 就是这么容易崇拜他才会把他当英雄看，蠢小羊。 十点半，苑晓阳为商铺关好门，朝陆朗笑道：“回家。” 夜晚的街道仍有不少人，夏夜的风吹在身上十分凉爽，两人缓缓走在街道上。 “冷不冷？”苑晓阳抬头问他。 “不冷。”陆朗说话也不抬杠了，老老实实回答。 今天陆朗一身名牌运动服上全是昨天留下的痕迹，有灰，有血迹，还有几个地方已经破了。他总是帅气的出现在苑晓阳面前，这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 而苑晓阳脱掉奶茶店的围裙后，背著书包就像是刚从补课班下课的学生，看起来干干净净，不像是工作了大半天的人。 “你在奶茶店做多久了？”陆朗去那间店旁的烧烤店几次，都不曾注意到苑晓阳的存在。 “两年多了，升高中的暑假便来了。”苑晓阳道。 “怎么会选在那兼职？” “其他店年纪太小不收，要不就是薪水低，这家店肯收我，薪水也不错，就来了。” “薪水多少？” “一小时十九。” “十九？”陆朗不禁愣了下，别说十九元了，二十元在他眼里就是掉地上也懒得捡的数字，而苑晓阳一个小时里忙进忙出，就值十九元？ 苑晓阳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有什么好惊讶的，有些更小的店一小时十元就想请人，我这已经比好多人高了。而且，人一穷，不管几元都是钱，没什么好计较。” 苑晓阳说得云淡风轻，听在陆朗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这话要是给以前的他听到可能毫无感觉，但现在他身无分文，连给自己买口饭的钱都没有，突然明白了几块钱的重要性。 他默默看向苑晓阳，发现前阵子他应该多多了解苑晓阳的。 两人走到那晚的暗巷前，苑晓阳的脚步慢了下来，抬头看了下陆朗。 他没说什么，但陆朗却感受到了他的情绪，低声问道：“怕？” 苑晓阳一时没有回应，但片刻后稍微点点头。 虽然陆朗已经教训过那群人了，但是每次走到这里他的身体仍会涌现起在黑暗中被人抓住的恐惧。这事他没和任何人说过，除了面前的陆朗。 “还怕，不是都说过不用怕了吗……”陆朗的语气中带点无奈，“你要再怕，我不就白被我哥骂了？别怕了。” 苑晓阳听他这么一说低下头去。 然而下一刻，他的手被另一只手给牵起。陆朗牵着他的手，说道：“不过怕就怕了，和我讲一声，我陪你走就是了。” 陆朗的手又大又暖，就和陆朗这个人给他的感觉一样。苑晓阳被他这一牵自然是不怕了，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一声。 “笑的和个傻子似的。” “嘿嘿。” 走过了小巷，苑晓阳终于回到了自家楼下。 刚才他还不觉得什么，但到了家门口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小声告诉陆朗道：“我家比较小，你别见怪。” 他带着陆朗爬上阴暗窄小的楼梯，这楼很老了，没有电梯，两人走过被堆满鞋子与杂物的楼梯间，一路上了五楼。 陆朗不是第一次来到这种环境，出去鬼混时什么地方他没混过，但多半时候只是打一架后就出来了，还是第一次静静地处在这种老旧的居民楼里。 他站在苑晓阳身后看他掏出钥匙打开那扇很有年代感的铁门，门发出咿咿呀呀的声响后开了。 “鞋子进来再脱。” 门太窄了，苑晓阳弯着腰给他找拖鞋他便进不了门，然而他长的高，光是站在门外便能看清屋里的一切。或是说这屋实在太小了，光在门外便能一目了然。 “先进来吧。” 苑晓阳看陆朗站在那便拉了拉他，他脱下球鞋换上了一双柔软的拖鞋，跟在苑晓阳后头进了屋。 这屋很小，客厅与厨房是一体的，大小甚至还没有陆朗自己的小客厅大。家具更不用说了，每样家具都呈现出被岁月打磨过的痕迹，没有半点光鲜亮丽。然而这屋虽是又老又小，里头给陆朗的感觉却十分整洁，任何东西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唯一脏的只有陆朗一个人了。 “饿了没？我给你煮个饺子？” “不饿。” “那晚一点再吃，先洗个澡吧，洗完澡就能舒服一点。” 苑晓阳带着陆朗进到自己屋里，想找套衣服给陆朗穿。 苑晓阳的房间很小，房间里的空间只够摆一张单人床、一张小书桌，还有一个很小的书柜。屋里没有衣柜，只有床上挂了一根绳子上吊着烫好的衣服，其他衣服则收在床底下的箱子里。 苑晓阳翻找了一阵，翻得头发都乱了，最后揪出一条长裤。 苑晓阳把裤子拿来比了比陆朗的腿。 “……” “……” “……没事，当低裆裤穿，可潮了。”苑晓阳自己说服自己，说完肯定地点了点头后把裤子交给陆朗。 “这当低裆裤我屁股都得露出来了。”陆朗拿着裤子又给自己比了比，这裤腿差的可不是一大截。 “我再给你找条内.裤。” “内.裤就算了吧，我穿现在这条。”说到贴身衣物陆朗还是有点羞耻心的。 “换条吧，臭。” “？？？” 苑晓阳最后揪出了一条小短裤，小短裤是他初中时穿的，现在穿著有点短，但若交给陆朗来穿就是一件宽宽的四角裤了。 “都仔细洗过，很干净的。” 苑晓阳的T恤对陆朗来说太小，干脆给陆朗拿了一件拉链外套当上衣，又给陆朗准备了浴巾。陆朗捧着那堆东西被苑晓阳推进浴室，苑晓阳还为他把浴室那扇关不太密的门拉上。 进了浴室，陆朗吐出一口气。 见了苑晓阳，他心中虽然仍迷茫着，但心情总归来说好多了。一想到苑晓阳翘着毛到处给他翻东西的样子，他便不知不觉地勾起嘴角，心想这家伙还挺可爱的…… 75.第 75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啊。”陆朗一如往常地躺在床上滑手机时突然喊了一声, 而桌边的苑晓阳也一如往常地没有反应。他继续道：“苑晓阳，你明天下午有没有空？” “要兼职。”苑晓阳道。 “哦……” 陆朗烦躁，明天是一个朋友的生日, 邀他去一起庆祝。他和这朋友虽然不像和唐吉祥、周强那样老混在一起，但交情还算不错，不参加说不过去。 “你真没空？”陆朗不死心又问了一次。 “没空。”苑晓阳停笔看他, “你想干吗？” “要给人庆生。” “那你去呀。” 陆朗自然是不会承认你不陪着我去我心里没底，只是臭着脸哼几声，一副多哼几声苑晓阳就会突然播出空来似的。 苑晓阳被他哼得无奈, 说道：“你不想去就别去。” “我想去。” “那你去。” 陆朗又哼哼，两人鬼打墙了好一会, 最后苑晓阳还是不去, 只是他答应陪着陆朗出门买礼物, 陆朗这才勉为其难地接受。 第二天，苑晓阳到了商场。 今天他依旧穿着陆朗所说的“好学生”装, 一件干净的白色T恤，一件黑色长裤，在配上他的书包，就彷佛刚从补课班下课、无意路过商场的好学生。 他和陆朗约在了商场门口见, 可到了商场他才明白，商场的门不止一个，有好多个入口, 他根本不知道该在哪个门口等。 他没有手机, 也不知道怎么和陆朗联络, 只能傻站在那。 等了一会，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苑晓阳心里越来越着急，犹豫片刻后决定去找找。 八月尾巴的商场全是来告别暑假的学生，从大学到初中，一堆年轻人三两成群。 苑晓阳独自一人走在人群中，他不知道该如何找起，只能绕着商场外围一路东张西望，想找到那个高大英俊的身影。 这一带全是商场，商场与商场间的人行道上有商家活动，还有街头艺人在表演，人潮不比商场里少。 苑晓阳看着大家都跟着朋友，就只有他一人无头苍蝇似的找着，心里越发着急，也越发害怕。既怕真的找不到陆朗，又怕陆朗找不到他而生气。 迎头走来几个初中生，初中生们正和对方打闹着，完全不在意旁人的眼光，时不时还要追着对方打一段，惹得旁人看到他们便绕路。 然而苑晓阳正到处想找陆朗，没有留意到他们正朝着自己的方向来，走着走着竟是与其中一个正追着人跑的初中生撞上了。 初中生跑得太快，苑晓阳连声音也来不及发便被撞得跌倒在地，那撞到他的初中生也跌了一交，摔在旁边。 “你挡在那干什么？”初中生回过神来后不悦地朝着苑晓阳抱怨，“走路不看路！” 苑晓阳被撞得眼冒金星，根本没办法回他。混乱之中，苑晓阳依稀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朝着他走来。 他再努力一看，果然是臭着张脸的陆朗。 陆朗生气了，苑晓阳一颗心提了起来，再无心去理会那个初中生。 “眼睛长在屁.眼上了是不是？”陆朗还没走近便厉声骂道，苑晓阳以为陆朗骂的是他，吓了一跳。 “对不起……”苑晓阳小声道。 然而陆朗继续骂了，但是朝着他身后的那个初中生骂：“这么爱跑怎么不上奥运跑，在这瞎跑找揍是不是？” 陆朗帅是帅，但人高马大的，黑起脸骂人时压迫感十足，那初中生被他那么吼了两句，本来还想耍赖，顿时连句话也不敢说，灰溜溜地跟着同伴跑了。 周围的人全都注意着他们这边的动静，陆朗阴沉地朝周围看了一圈，众人瞬间挪开视线。 事情发生得很快，也结束得很快，短短几秒钟便结束了，苑晓阳还来不及爬起来，一脸茫然地坐在地上。 “傻子啊！”陆朗看苑晓阳一副可怜样，拍了下他的头，低声道，“你也不看路，遇到那种熊孩不会闪着点。” 苑晓阳知道自己也有错，沮丧地低头。 “蠢羊，摔疼了没？我看看。”陆朗抓起他的手一阵检查，见只是红了一点后又放下，“还行，没伤，你脚疼不疼？” 苑晓阳摇头。 陆朗拉着他站起来，看他的表情和挨骂的小孩一样，有些无奈：“又没骂你，委屈什么。” “你刚才不是骂了吗……” “我骂你什么了？我不就是……”不就是关心你吗？陆朗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只是哼了两声，伸手揪了揪苑晓阳的毛发，“是谁说我温柔善良的？我这不就挺温柔善良的？” 苑晓阳的书包被刚刚那么一撞掉在了地上，陆朗为了表示自己的温柔善良，随手帮他把书包拎起来。 然而才一拎，就听“哗啦”一声，书包竟是裂了，书从底部全掉了下来。 苑晓阳：“……” 陆朗：“……” “你这包也太烂了吧？”陆朗尴尬。 “底部缝过了，可能刚才被撞到，裂了……”苑晓阳也很尴尬。 陆朗回头，刚才那群初中生早跑得不见踪影。他道：“算了，你用我的。”陆朗把自己的包扔给苑晓阳。 苑晓阳一看那个包是名牌的运动背包，连忙摇头，说道：“书我抱着就好。” 陆朗瞪了苑晓阳一眼，苑晓阳一抖，连忙点头。 陆朗满意，殊不知刚才自己的表情超级凶。 虽然说陆朗要苑晓阳陪他买东西，其实他早已想好要买什么，现在就只是瞎逛。 他路过某家服饰店，突然停下了脚步。苑晓阳跟在他屁股后面走，他一停下就撞在他身上。 陆朗回头瞪了他一眼，拉着他进了店里。 “你要买衣服？”苑晓阳糊里糊涂地被拉进去，跟着陆朗在里头绕来绕去。 陆朗不说话，只是拉着他到处找，找了一阵陆朗停下脚步，拿了一套衣服递给苑晓阳道：“你试试。” “啊？”苑晓阳看到架上的价格后立刻摇头，“不要。” 这店是平价品牌，对大众来说价格亲民。然而对苑晓阳来说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他一整年都不一定会买件衣服，向来是衣服小了、再也穿不了了才会在菜场买件，根本没想过要来商场买。 “让你穿你就穿。” “不买就别试了吧……” “我买行了吧。” 苑晓阳还是摇头，陆朗皱眉道：“你刚才撞我我还没跟你算帐呢，你想被当众揪毛是不是？剃毛秀？” 苑晓阳再次被恐吓，只好抱着衣服进了试衣间。 试衣间里，苑晓阳无奈地看着也挤了进来的陆朗，但陆朗一脸理所当然，就想跟他挤在小小的更衣间里。 苑晓阳无语，只好开始脱衣服。 陆朗倚在门上看他，脸上带着恶趣味的笑容。 这店里已经开始卖秋装了，陆朗给苑晓阳拿的衣服不是什么日常衣服，而是一件毛茸茸的上衣，还有一件毛茸茸的裤子。 他刚才在橱窗里看到这衣服时就觉得适合苑晓阳，觉得苑晓阳不试一下过意不去。 苑晓阳的皮肤很白，脱掉衣服后到处都白嫩白嫩的，就像个小雪人，陆朗伸手掐了他一把。 76.第 76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我不吃行吗……” “没得商量, 就这样。” 苑晓阳只得接过冰棍, 乖乖地舔了舔。 “多吃点, 吃完了再买。” 苑晓阳又舔了两口。这冰棍是柠檬味的，酸酸甜甜，吃得苑晓阳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眯着眼睛看陆朗，见陆朗也正看着他, 怕他少吃了几口似的监督着他。 和陆朗相处了这段时间, 苑晓阳也渐渐摸清陆朗的性格了。他发现只要是陆朗吃东西时他在旁边, 陆朗便会想给他买一份, 就算他不要，也会威逼利诱地分他吃一口，就像怕他没得吃难受，又怕他想吃而不敢开口似的。陆朗虽然看起来谁都不放在眼里, 但在这种地方却又十分在乎别人的感受。 苑晓阳不爱占别人便宜，因此陆朗这习惯让他挺头疼的，然而同时的, 他也感受到陆朗是真心把他当朋友，否则不会这么对他。说到底，他还是挺感谢陆朗愿意这样对他。 只要陆朗不要老是威胁说要拔他的头发就好。 “不吃了。”苑晓阳把冰棍递回去给陆朗，陆朗又问了一次，确认他真的不吃后才把冰棍一口塞进嘴里, 叼着根棍子继续闲晃。 “对了。”陆朗突然想到件事, 把冰棍从嘴里抽了出来, “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八月多。” “几号？” 苑晓阳不大想说, 但又没什么理由不说，只好小声道：“八月三十一。” “八月三十一？”陆朗惊了，“你这么小？” 入学日期是九月一日，九月一日生的人是年级里年纪最大的，而八月三十一日生的人则是年级里年纪最小的。陆朗看着长不高的苑晓阳，说道：“原来你长这么矮是因为年纪小。” “嗯……” “那你生日也没几天了，想要什么礼物？” “不要礼物。” “还在想周强那事？说好的不想了呢？”陆朗抬手撞了下苑晓阳，“别叽叽歪歪的客气。” 苑晓阳的确还顾忌着周强说他接近陆朗是为了钱，但除此之外，他还有其他缘故。 他抬头看陆朗，小声道：“我不过生日。” “为什么？” “因为我妈在那天把我扔了。” 陆朗顿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安慰苑晓阳，他想不出来，干脆把冰棍塞进苑晓阳嘴里，又随手揉了把苑晓阳的头发。 那根被两人舔来舔去的冰棍终于在苑晓阳嘴里彻底融化，苑晓阳含着冰棍棍子一脸乖巧，接受了陆朗的撸毛安慰。 突然陆朗的手机响了，陆朗接起，简单说了几句后便挂断。陆朗问道：“他们说庆生完还要去B市玩几天，你去不去？” 苑晓阳摇头，陆朗把他嘴里的棍子抽出来，说道：“这哥们人挺好的，你不用怕。” “不怕。”苑晓阳摇头，“但我要兼职，得一直兼职到开学前一天。” “你生日那天还要兼职啊？” “反正我又不过生日，多做点事还是好的。” 这次陆朗邀约无果，但也没再强迫苑晓阳。 陆朗和这哥们交情不错，加之快开学了，不再出去浪一浪就没机会了，陆朗想了想最后决定自己和唐吉祥一块去。 陆朗他们这一出门玩，便一直打算玩到开学前一天。因此两人那天在商场告别后，一连隔了好几天没见面。 转眼来到八月三十一日，苑晓阳的生日到了。 这天苑晓阳一如既往地在六点起床，起床后给自己蒸了颗馒头，就着点咸菜作为早餐。 他所接的暑假作业都做完了，而家教的课也结束了，今天他有一整个白天的时间能够待在家里。 明天便开学了，他把校服拿出来重新熨烫后挂好，并把缝补过的书包整理好放在衣服旁边，书包里整整齐齐地放着暑假作业。 打点好开学用品，他给家里来了个大扫除，将一切能擦能洗的全擦洗过一遍，把屋子打点得干干净净。打扫完了，他又闲不下来地开始练习英文听力，一听便听到了中午。 中午，苑成蹊匆匆赶了回来。 他开门时见苑晓阳在家，惊讶道：“你怎么在家？” “今天不用上课。” “哎，我还要给你个惊喜呢，没想到你在家。”苑成蹊无奈，接着把一个大纸袋放到了桌上。苑晓阳凑过去看，苑成蹊便把纸袋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纸袋中有一套高二的辅导书，一大罐钙片和一个红包。 “你怎么买这么多！”苑晓阳又是开心又是心疼钱，伸手摸了摸那些东西，“这书好多钱吧？我去捡别人用过的就好……” “傻咩宝，书干干净净地用起来多舒服。” 苑晓阳知道舅舅疼他，傻呼呼地笑了。 苑成蹊看自家咩宝这么容易满足，既是高兴又是心疼。他看着苑晓阳道：“恭喜咩宝十六岁了，祝咩宝新的一年学业顺利，身体健康，快快长高，而且交到好朋友。” 苑成蹊是赶在午休时间跑回来的，给苑晓阳送完礼物后，饭都来不及吃便又赶回去上班。 苑成蹊走后，苑晓阳爱不释手地摸摸书，又打开钙片吃了一片，还偷偷打开看了看红包里有多少钱。看完了他捂着嘴偷乐，赶紧把钱塞进他的小猪存钱罐里，想着自己要努力赚钱，以后舅舅生日了也给舅舅买好东西。 虽然苑晓阳不过生日，但有人愿意在意他，他仍是特别开心。 他嘴上虽说不在意，苦每当看到别人庆生时，心里还是不禁感到羡慕，甚至有时还会想像着同学们带着蛋糕来为他唱生日快乐歌的样子。 然而他的生日在暑假，他又没有什么交情特别好的朋友，根本不可能有朋友特意来为他过生日，每年生日都只有苑成蹊一人会和他说生日快乐。 就这样，苑成蹊一走，他的生日便结束了。 下午，苑晓阳一如往常地到了奶茶店兼职。店里没人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还因为其中一个员工请假，便给了苑晓阳加倍的工作量。 苑晓阳从下午忙到晚上，忙得焦头烂额，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好不容易熬到了关店时间，人手不足的状况下收拾得花不少时间，因此待苑晓阳把店都打理好、关下铁门后，他一看手表才发现快十一点了。 明天一早还得上学，苑晓阳加快回家的脚步。 开学前夕就连路上的人都少了许多，苑晓阳走过冷清的街道，很快又来到了那条暗巷。 暗巷里一片漆黑，苑晓阳还是有些怕。然而他也顾不上怕不怕了，只想赶快回到家。 他低头走进巷里，忽然之间，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吓了一跳，那日被人勒索的恐惧再次袭来，然而黑暗中，他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冷笑声。 “呵，胆小鬼，怕什么？” “陆朗？” 陆朗抓着苑晓阳的手，把他带出了暗巷。 巷外的路灯照亮了两人，今晚的陆朗穿着一套黑色的运动服，容貌一如既往的英俊。 “都等你老半天了，上哪鬼混去了？” 77.第 77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只见一会他双手提着两大袋满满的饮料往隔壁的烧烤摊跑, 一会回来冰块没了, 又跑到后头制冰机那装了一大桶的冰块，哼哧哼哧地要扛回去。 那装冰块的大桶很沉, 苑晓阳一下没提起来，又提了一次。 陆朗起身要给他搭把手，然而他才刚站起来，苑晓阳便知道了他的意图，忙道：“我行的, 你休息。”说完努力扛起桶子往前面去了。 陆朗看他故作强壮的样子，忍不住想笑。 人来人往, 很快便到了关店的时间。 奶茶店的卷闸门放下一半, 其中一个店员今天不必关店便先走了, 另一个店员开始算帐, 苑晓阳则负责其他杂务。他要处理没卖完的茶, 要洗各种杯子锅子, 要洗地板, 还要帮忙整理原料。 他把今天下午送到的货一一收好, 又扛着一大箱还没煮过的茶叶想往架上塞。然而人太矮，架子太高，他踮起脚尖也放不上，只好作罢去找梯子。可他还没收回手, 忽然便觉手上一轻。 他仰头往后看, 便看陆朗面无表情地替他把箱子往架上塞。 “这个我来就好, 你再等我一下, 一会就能回家了。”苑晓阳后仰着头朝陆朗道，毛茸茸的头发蹭在陆朗的胸膛上， 陆朗低头看他一脸傻呼呼，也不回应他说的话，只问：“这些都放架上？” “我来就好！” “看来是都放架子上了。”陆朗把几个箱子轻松放到架子上，他人长的高，放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就是抬下手的事情，不能更简单了。然而放完了，就见苑晓阳双眼闪亮亮地看着他，一脸崇拜。 就是这么容易崇拜他才会把他当英雄看，蠢小羊。 十点半，苑晓阳为商铺关好门，朝陆朗笑道：“回家。” 夜晚的街道仍有不少人，夏夜的风吹在身上十分凉爽，两人缓缓走在街道上。 “冷不冷？”苑晓阳抬头问他。 “不冷。”陆朗说话也不抬杠了，老老实实回答。 今天陆朗一身名牌运动服上全是昨天留下的痕迹，有灰，有血迹，还有几个地方已经破了。他总是帅气的出现在苑晓阳面前，这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 而苑晓阳脱掉奶茶店的围裙后，背著书包就像是刚从补课班下课的学生，看起来干干净净，不像是工作了大半天的人。 “你在奶茶店做多久了？”陆朗去那间店旁的烧烤店几次，都不曾注意到苑晓阳的存在。 “两年多了，升高中的暑假便来了。”苑晓阳道。 “怎么会选在那兼职？” “其他店年纪太小不收，要不就是薪水低，这家店肯收我，薪水也不错，就来了。” “薪水多少？” “一小时十九。” “十九？”陆朗不禁愣了下，别说十九元了，二十元在他眼里就是掉地上也懒得捡的数字，而苑晓阳一个小时里忙进忙出，就值十九元？ 苑晓阳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有什么好惊讶的，有些更小的店一小时十元就想请人，我这已经比好多人高了。而且，人一穷，不管几元都是钱，没什么好计较。” 苑晓阳说得云淡风轻，听在陆朗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这话要是给以前的他听到可能毫无感觉，但现在他身无分文，连给自己买口饭的钱都没有，突然明白了几块钱的重要性。 他默默看向苑晓阳，发现前阵子他应该多多了解苑晓阳的。 两人走到那晚的暗巷前，苑晓阳的脚步慢了下来，抬头看了下陆朗。 他没说什么，但陆朗却感受到了他的情绪，低声问道：“怕？” 苑晓阳一时没有回应，但片刻后稍微点点头。 虽然陆朗已经教训过那群人了，但是每次走到这里他的身体仍会涌现起在黑暗中被人抓住的恐惧。这事他没和任何人说过，除了面前的陆朗。 “还怕，不是都说过不用怕了吗……”陆朗的语气中带点无奈，“你要再怕，我不就白被我哥骂了？别怕了。” 苑晓阳听他这么一说低下头去。 然而下一刻，他的手被另一只手给牵起。陆朗牵着他的手，说道：“不过怕就怕了，和我讲一声，我陪你走就是了。” 陆朗的手又大又暖，就和陆朗这个人给他的感觉一样。苑晓阳被他这一牵自然是不怕了，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一声。 “笑的和个傻子似的。” “嘿嘿。” 走过了小巷，苑晓阳终于回到了自家楼下。 刚才他还不觉得什么，但到了家门口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小声告诉陆朗道：“我家比较小，你别见怪。” 他带着陆朗爬上阴暗窄小的楼梯，这楼很老了，没有电梯，两人走过被堆满鞋子与杂物的楼梯间，一路上了五楼。 陆朗不是第一次来到这种环境，出去鬼混时什么地方他没混过，但多半时候只是打一架后就出来了，还是第一次静静地处在这种老旧的居民楼里。 他站在苑晓阳身后看他掏出钥匙打开那扇很有年代感的铁门，门发出咿咿呀呀的声响后开了。 “鞋子进来再脱。” 门太窄了，苑晓阳弯着腰给他找拖鞋他便进不了门，然而他长的高，光是站在门外便能看清屋里的一切。或是说这屋实在太小了，光在门外便能一目了然。 “先进来吧。” 苑晓阳看陆朗站在那便拉了拉他，他脱下球鞋换上了一双柔软的拖鞋，跟在苑晓阳后头进了屋。 这屋很小，客厅与厨房是一体的，大小甚至还没有陆朗自己的小客厅大。家具更不用说了，每样家具都呈现出被岁月打磨过的痕迹，没有半点光鲜亮丽。然而这屋虽是又老又小，里头给陆朗的感觉却十分整洁，任何东西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唯一脏的只有陆朗一个人了。 “饿了没？我给你煮个饺子？” “不饿。” “那晚一点再吃，先洗个澡吧，洗完澡就能舒服一点。” 苑晓阳带着陆朗进到自己屋里，想找套衣服给陆朗穿。 苑晓阳的房间很小，房间里的空间只够摆一张单人床、一张小书桌，还有一个很小的书柜。屋里没有衣柜，只有床上挂了一根绳子上吊着烫好的衣服，其他衣服则收在床底下的箱子里。 苑晓阳翻找了一阵，翻得头发都乱了，最后揪出一条长裤。 苑晓阳把裤子拿来比了比陆朗的腿。 “……” “……” “……没事，当低裆裤穿，可潮了。”苑晓阳自己说服自己，说完肯定地点了点头后把裤子交给陆朗。 “这当低裆裤我屁股都得露出来了。”陆朗拿着裤子又给自己比了比，这裤腿差的可不是一大截。 “我再给你找条内.裤。” “内.裤就算了吧，我穿现在这条。”说到贴身衣物陆朗还是有点羞耻心的。 “换条吧，臭。” “？？？” 苑晓阳最后揪出了一条小短裤，小短裤是他初中时穿的，现在穿著有点短，但若交给陆朗来穿就是一件宽宽的四角裤了。 “都仔细洗过，很干净的。” 苑晓阳的T恤对陆朗来说太小，干脆给陆朗拿了一件拉链外套当上衣，又给陆朗准备了浴巾。陆朗捧着那堆东西被苑晓阳推进浴室，苑晓阳还为他把浴室那扇关不太密的门拉上。 进了浴室，陆朗吐出一口气。 见了苑晓阳，他心中虽然仍迷茫着，但心情总归来说好多了。一想到苑晓阳翘着毛到处给他翻东西的样子，他便不知不觉地勾起嘴角，心想这家伙还挺可爱的…… 78.第 78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苑晓阳朝其他人露出笑脸, 然而到了休息时间，他一退到店后方笑容就垮了。 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外头看不见的角落, 蹲在地上将头埋进膝盖, 把自己蜷成一团，今天的他是一颗没人愿意兜进怀里的小羊球。 休息时间结束，苑晓阳抬头抹了抹脸，走到前台时脸上又带上了笑容。 另一头, 陆朗将脸埋在枕头中动也不动。 他的脑子中出现各种纷乱的念头，最后那些念头退去, 只剩苑晓阳的脸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从他把书包扔出去到他甩上门只有短短的几秒钟，但已足够他看清苑晓阳的表情, 那是一个受伤至极的表情。 他在苑晓阳替他说话之后, 毫不留情地伤害了苑晓阳。他以为苑晓阳会哭，但苑晓阳没有，或是有, 只是他没看到，不过这些他都不在意了。 反正他永远不可能真的成为谁的英雄，又何必在意任何人。 他就是一个没用的人，不用任何人说, 他自己都明白。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 有人高估了他反而令他更难堪，他宁愿所有人都默认他差劲, 最好不要有人管他, 就让他默默地烂在那。 手机响了, 陆朗看了屏幕片刻后接起。 “朗哥，快出来！”电话那头的朋友道，“有人约架呢，快来！这次要打死那群崽子！” 陆朗沉默片刻，最后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笑。 他果然就是个打架闹事的料，他哥没有说错，是苑晓阳误会了他。 “在哪？等我到了再开始，正想揍人呢。” 那一晚，陆朗狠狠打了一架。 打的人是谁他不明白，反正在他们这群人中的规则都是一样的，兄弟们需要他们就上，就像上回他要揍那群杀马特，周强问也没问便找了一群人来。 这次对方也是狠角色，双方都往死里打。一场混战下来，陆朗打得拳头出血，嘴角也打破了，吐出来的口水都带血，而那天苑晓阳用药油帮他仔细推过的几片瘀青更是被新的伤给盖过，一片狰狞。 陆朗喘着气靠在墙边，身旁是和他一起打架的混混们，一伙人气喘吁吁。 他们把陆朗当成真兄弟来看，但其实陆朗并记不全他们的名字，会和他们混在一起不过是物以类聚、找些同样混帐的人做朋友罢了。 “朗哥今天打的特别猛，一拳放倒一个！”有人拍了拍陆朗的肩，“我看有个人连牙都被打掉了。” 陆朗扯了个笑，嘴角的血又流出来，被他随意抹去。 “那群狗日的，老子看上的妞也敢把！”其中一人道，“看他们还有没有那狗胆看老子的女人一眼。” 这人正是这次打架事件的主角，他看上了一个小姑娘，然而都还没进展呢，就发现也有人对小姑娘有意思，双方都不是善类，登时结仇了。 “喂，你那妞挺辣的，眼光不错。” “当然，胸可大了。”说话的人比了个下流的动作，一群满身是伤的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陆朗也笑了，但笑的不是别人的妞如何，而是忍不住笑自己。为了别人看上的妞死命打了一架，可他连对方长成什么鬼样子都不知道，实在好笑。 陆朗朝地吐了口血沫，心想他这样子真该让苑晓阳看看。苑晓阳怕那群杀马特，其实他也高上多少，和那些人都是一路货色。 那天陆朗没有回家，跟着一群人疯了一晚上。 平常他对玩乐并不感兴趣，每回和大伙出去玩，多半时候是自己坐一边，喝自己的酒、玩自己的手机，那些声色活动对他没有吸引力，无聊。 因此每次苑晓阳来了他都会把那些约推了，反正趴在床上看苑晓阳写作业对他来说还比跟着一群人到处晃有乐趣。 可是，这一晚上他终于随着大伙疯了，该笑的笑了、该闹的也闹了，反正他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还不如活得更符合废物一点。 陆朗到了第二天中午才回家。 他一身狼狈，衣着凌乱，浑身是伤，还带着浓浓的酒味。 迎接他进家门的是陈姨，陈姨看到他这副样子顿时目瞪口呆，低喊道：“我的小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陆朗摇头不说话，低着头就要上楼。 陈姨忙拉住他，小声道：“你哥等了你一晚，到现在还在等你，你见到他别和他吵架。” 陆朗还是摇头，继续上楼。 但他才上到二楼，就见陆严站在走道上，面色十分难看。 “你又去干什么了？”陆朗不理会他，迳自往三楼走。但才走出几步，陆严便伸手抓住他，喝道，“回答我！” “你不会看吗？”陆朗抬眼看他。 “你除了打架之外还会什么？”陆严瞪大了眼，与陆朗相似的脸上充满了愤怒。 陆朗一把甩开他的手，力道太大把握在手中的手机也甩在了墙上，发出一声巨响。陆朗高声道：“那你除了吼我之外还会什么？” 下一秒，陆严抬手给了陆朗一巴掌。 陆朗被打得偏过头去，也瞪大了眼睛。 “我会什么？我赚钱养你，回家得看你脸色，看到你又去干混帐事了还得给你加油鼓励是不是？是不是？陆老爷？” “我给你好日子过，给你花钱大手大脚，我亏待你什么？结果你活成了什么鬼样子？今天你还知道回家，下次回不来了，我是去监狱找你，还是去停尸间找你？” “陆朗，你对得起你自己吗？” “你不必对得起谁，没人稀罕，你只要对得起你自己！” 陆严说得眼睛都红了，两兄弟看着对方，眼神中都是激动的情绪。 陈姨站在楼下已经看呆了，想劝也没那胆子，更何况这还能怎么劝？小朗从小就皮，没少闹事，都这么大了还不懂事；而他哥也不懂得教，遇到事就是打骂，小朗和他哥的感情还不如和她这个外人的感情来的好。 她忧心的看着两兄弟，心想要是真打起来了可该怎么办…… 然而他们终究没有打起来，只见陆朗低头快步下楼，绷着一张脸头也不回地出了家门。 晚上九点，陆朗一个人走在街头上，长得帅气却又一身狼狈的他屡屡引来众人的视线，这要放在平常他早就要瞪人了，但今天却没有那个心思。 今天他匆匆离家，除了一身衣服鞋子之外什么都没有，连手机也因甩开陆严而离了手，现在的他一毛钱也没有。 一整天连口水都没喝，更别说吃饭了，即使他心情再恶劣也老实地饿了。 他站在餐馆的玻璃墙外头，看着里头的人大快朵颐，不自觉地舔了舔唇，像头饥渴的狼。 他看了一会，又转头走了。 要说昨天的他还愤怒着，那现在的他只剩茫然了。 他哥这次真的是气得狠了，这家他还能回吗？ 可那是算是他的家吗？他哥说的对，赚钱的人不是他，他就是个寄生虫，寄生虫又哪来的家，不过到处吸血罢了。 可他现在又能去哪里？ 朋友家有很多，然而真遇上了这种事情，他却不知道能去谁家。 去了唐吉祥家，肯定是听唐吉祥说些不痒不痛的安慰话；去了周强家，则是听周强骂人，接着让他别回家了，出去混。 可他又能出去混什么呢？他真想一辈子都这么混下去？ 可不混下去他还能干什么呢？他会什么？ 陆朗看着身旁熙来攘往的人群，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走着走着，他竟是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苑晓阳打工的那间奶茶店前。 79.第 79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片刻后大门开启，苑晓阳走了进去。 陆朗家虽大, 但每天都在的佣人只有陈姨一人, 其余打扫和整理花园的人都只在固定的时候来, 至于司机陈叔则多半跟在陆朗的哥哥身边。因此苑晓阳来陆朗家这么多次, 没见过陆朗和陈姨以外的人。 他想起昨天王老师说过陆朗的哥哥回来了，心想刚才那人应该便是陆朗的哥哥。陆朗的哥哥是什么样的人苑晓阳并不清楚，只知陆朗和他哥哥的感情不怎么好，每次一提到哥哥陆朗便摆起臭脸。 刚才陆严说话的语气很冷淡，苑晓阳不禁紧张, 捏紧装饺子的袋子战战兢兢地踏入陆朗家的别墅。 别墅的门已经开了，陆严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后。 苑晓阳看到他的第一个想法是：好帅。 陆朗和陆严两兄弟长得都很英俊, 两人的眉眼虽有相似之处, 但却是不同类型的帅，陆朗给苑晓阳的感觉是酷, 尤其挑眉勾起嘴角笑的时候特别坏。然而陆严给苑晓阳的感觉却是严肃的帅，和个军人似的, 苑晓阳更紧张了。 “哥哥好。”苑晓阳朝陆严微微鞠躬, 自我介绍道，“我是苑晓阳, 是陆朗的同班同学, 今天来找陆朗一起写暑假作业。” 陆严没有立刻回话, 而是停了两三秒后才朝他点头, 说道：“你好。” 苑晓阳又把手上的袋子双手呈上, 说道：“这是昨天晚上我和我舅舅亲手包的饺子, 出门前才从冰箱的冷冻室里拿出来，还很新鲜，希望给您们尝一尝。” “饺子？” “是猪肉韭菜馅的饺子。” 苑晓阳的手仍举着，陆严又是看了他片刻后才伸手接过，轻声道：“谢谢。” “哥哥，我想先上楼找陆朗了。” “去吧。” “哥哥再见。”苑晓阳又朝陆严微微鞠躬，转身走了几步后想起一件事，赶紧回头道，“饺子需要放在冷冻室里。” “明白了。” 苑晓阳上楼后，陆严站在原地想了一会。 他不是没见过陆朗的朋友，陆朗从小到大所交的朋友都是见到人不会打招呼，自顾自地上楼的那种人；就算打了招呼，也是嘻嘻哈哈的。 而刚才那个见了他会喊“哥哥”，背著书包还会习惯地拉著书包背带的孩子，实在是前所未见。陆严举起手上的饺子看了看，突然觉得自己决意把陆朗留在国内并送进重点高中或许真的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楼上，苑晓阳进了陆朗的房间后终于松了口气。 陆朗正趴在床上无聊地滑手机，看他来了抬眼看了他一眼。苑晓阳把书包放好，凑到床边道：“我刚才见到你哥了！” 听到这话，陆朗没什么表情，说道：“都知道我哥回来了你还来，你倒挺有胆。怎么，他骂你了？” “没有，他干吗骂我？”苑晓阳不解，“我就是觉得他有点严肃，紧张。” “他没嘲你？” “我进门后他从头到尾就说了你好、饺子、去吧、明白了。”苑晓阳道，“他为什么要嘲我？” 陆朗想说什么，但最后没说出口，只是挑眉道：“嘲你看起来很欠揍。过来，今天还没玩你的毛。” 苑晓阳护着头不给玩，迅速倒退远离床铺，并拿出作业以表自己抵制薅羊毛的决心。 陆朗哼了一声，表示自己不稀罕。 苑晓阳和陆严说他来“和陆朗一起写暑假作业”其实不算说谎，只是“和陆朗一起”与“写暑假作业”其实是两件同时进行的事，而不是一件事。 苑晓阳开始认认真真地写了起来，陆朗则在床上翻来翻去，就是不想下床。他无聊到揪自己头发，揪完了觉得不过瘾，斜眼看向苑晓阳。 “苑晓阳！” “嗯？” “唐吉祥说他又给你接了一份作业，是高三的，你写不写？” “文科还是理科？” “我哪知道，就说你写不写？”苑晓阳也只是随口问问，他向来文理不拘，就连年级也不在意，自然是有钱就接。见他答应，陆朗又道：“那你后天有空就和我出去一趟，带你玩，顺便拿作业。” 除了上次的KTV，陆朗前几天也带了苑晓阳和朋友出去玩了一次。不过虽说是玩，苑晓阳也不会真的和他们玩在一块，多半是和陆朗一起坐在角落，偶尔和陆朗说说话，其余时间静静地写作业。 但苑晓阳还是很开心陆朗愿意约他出门，从前他很少有和朋友出门的机会，同学们知道他要兼职多半约了几次失败后便不再约他，不像陆朗一样，没约成也不过嫌弃他几句后下次继续约他。 “对了，都忘了和你说。”苑晓阳抬头道，“上次你请我喝牛奶，这次我请你吃饺子。” “饺子？” “刚才我把昨天包的饺子带来，已经先拿给你哥了。你们试试看合不合胃口，喜欢的话下次我再带来。” “你拿给我哥？”陆朗这下终于明白为何刚才苑晓阳会说他哥说了“饺子”两字了，他哥肯定不能明白苑晓阳哪来的勇气把饺子拿给他。 “我没看到陈姨只好先拿给他了，饺子得放冰箱，我又不方便自己进你家厨房。” “那他回你什么？” “他说谢谢。” 陆朗露出一个不敢置信的表情，摇头低声道：“可怕。” 苑晓阳不解他为何会有这种反应，但他也懒得解释他哥对他的朋友向来不理不睬，没开口嘲便不错了，还“谢谢”？这也是只有苑晓阳才有的待遇。 苑晓阳看他每次提到他哥便欲言又止，便也不在多问，换了个话题道：“今天陈姨不在吗？你午饭吃什么？” “她今天请假，午饭……” 陆朗瞥了苑晓阳一眼，苑晓阳正好也看着他，陆朗挑眉，苑晓阳笑了起来，说道：“那我给你下水饺吃。” 陆朗用一副勉为其难接受的样子点了点头。 近十二点，苑晓阳跟在陆朗后头进了厨房。 “你自己来吧。”陆朗把苑晓阳带到厨房后便坐下不管了，苑晓阳开始东翻西找。 陆家的厨房自然是宽大明亮，设备齐全。但因陈姨把东西收得很好，苑晓阳没费多少力气便把能下水饺的锅找到了，就连沾酱的材料也无一遗漏。 他带了六十颗水饺来，准备待会全下了，又在水烧开之前多找了锅出来准备煮蛋花汤。 陆朗坐在一旁看苑晓阳忙着给他做饭，也不打算帮忙，就像个老爷似的。 他坐了一会，突然想到了什么，起身就是一阵翻找，找到后走向苑晓阳。 那时苑晓阳正要敲蛋，突然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什么东西？” “别动！”陆朗看苑晓阳还在乱动，连忙把人抓住，“让你别动！” 苑晓阳握着蛋紧张兮兮，不知道陆朗到底在干什么，只能任凭着陆朗把一块布往他身上套。好一会，眼前终于亮了，苑晓阳低头一看，陆朗忙了半天竟是为他套了一件围裙。 围裙是浅浅的粉红色，上头还印了一只呆呆的小猫，苑晓阳委屈巴巴地抬头看陆朗。 “那小猫看起来好笨……” “挺可爱的。”陆朗难得说出一个正面词汇，似是十分满意，“下次给你弄个羊的。” 苑晓阳没敢脱，只好穿着笨小猫的围裙继续煮蛋花汤。 苑晓阳手脚俐落，没一会水饺和蛋花汤都做好了，苑晓阳把食物端上桌之后朝陆朗道：“你哥哥在家吃饭吗？” “别管他。” “怎么能不管？你去请他下楼吃水饺。” 陆朗一提到哥哥脸色就臭了，然而这次苑晓阳十分坚决。毕竟他们是小辈，哪有在家煮了东西后不请长辈来吃的道理，就算陆朗不在意，苑晓阳也过意不去。 最后在苑晓阳的软磨硬泡兼自愿被薅羊毛后，陆朗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上楼去叫陆严。 二楼，陆朗绷着一张脸，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站在陆严的房门前，伸手作势要敲门，但在碰到门板的前一刻又把手放下来。 这个动作来回了好几次，最后他烦躁地踢了下墙，伸手敲门道：“吃饭！” 门也敲了，话也说了，陆朗准备走人。然而还不待陆朗转身，陆严的房门便开了，门后的陆严拿着手机正在讲话，他衣着整齐，似乎正准备出门。 “稍待片刻。”陆严朝对方道，接着看向陆朗，“有事？” “吃饭。” “谁做的？” “苑晓阳。” 两兄弟无言相对，气氛怪异。 片刻后，陆严又拿起手机，朝通话的那人道：“下次再约，今天我在家吃饭。” “没得商量，就这样。” 苑晓阳只得接过冰棍，乖乖地舔了舔。 “多吃点，吃完了再买。” 苑晓阳又舔了两口。这冰棍是柠檬味的，酸酸甜甜，吃得苑晓阳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眯着眼睛看陆朗，见陆朗也正看着他，怕他少吃了几口似的监督着他。 和陆朗相处了这段时间，苑晓阳也渐渐摸清陆朗的性格了。他发现只要是陆朗吃东西时他在旁边，陆朗便会想给他买一份，就算他不要，也会威逼利诱地分他吃一口，就像怕他没得吃难受，又怕他想吃而不敢开口似的。陆朗虽然看起来谁都不放在眼里，但在这种地方却又十分在乎别人的感受。 苑晓阳不爱占别人便宜，因此陆朗这习惯让他挺头疼的，然而同时的，他也感受到陆朗是真心把他当朋友，否则不会这么对他。说到底，他还是挺感谢陆朗愿意这样对他。 只要陆朗不要老是威胁说要拔他的头发就好。 “不吃了。”苑晓阳把冰棍递回去给陆朗，陆朗又问了一次，确认他真的不吃后才把冰棍一口塞进嘴里，叼着根棍子继续闲晃。 “对了。”陆朗突然想到件事，把冰棍从嘴里抽了出来，“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八月多。” “几号？” 80.第 80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苑晓阳被揉得呜呜叫, 边挣扎边道：“才没偷看！是忘了告诉你一声, 要是觉得水不够热，你最好先用脸盆把水接着, 再用小瓢子舀水。” 陆朗回头看了下脸盆的位置，苑晓阳趁机把头从门缝中退出来，待陆朗再回过头来时人已经不见了。 “你能自己洗吗？”苑晓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需要我帮你吗？” “我自己来就行, 你别老盯着我。”陆朗把上衣脱下, 脱衣时难免蹭到伤口，忍不住疼得皱起眉头。要是在家里他肯定要疼得跳一跳了，但苑晓阳就在门外，他还是忍住了。 突然, 门缝边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 陆朗转过头去盯着门缝，只见几撮卷毛毛在门缝边晃了晃，接着苑晓阳挤了挤，头又“蓬”地一弹挤了进来。 苑晓阳看着陆朗，眼睛眨了眨，像刚破壳的小鸡。 陆朗体会到了什么叫哭笑不得的心情, 问道：“到底想干吗？有话隔着门说不行吗？” 苑晓阳露出一个腼腆的笑，说道：“觉得话当着面说还是比较好。” “什么话这么重要？” “我想要你家的电话号码。” 陆朗原本脸上还带了点笑意，听到这话后那点笑意没了, 面无表情地看着苑晓阳。苑晓阳明白他不愿意, 柔声道：“你在我家, 我得和你家人说一声，不要让他们担心。” “不会有人担心的，就算我死了也没人理。” 陆朗忍不住又要说话夹枪带棒的，但苑晓阳也不和他硬碰硬，只是继续温温和和地道：“他们不担心你是他们不好，但我们不能没礼貌，给别人落话柄。而且你想想，你不回去陈姨会多担心你。” “……” “乖，听话。” 陆朗不情不愿地把号码告诉苑晓阳，说完了又开始后悔，警告道：“被骂了我可不管，是你自找的。” “骂就骂。”苑晓阳眨眨眼睛，“顶多不开心了把你绑着不让你回家，撕票！” 苑晓阳取到电话号码后又把头“蓬”地缩了回去，留下陆朗若有所思地站在那。 他没忘记昨天自己对苑晓阳做了什么事，只是苑晓阳一直对他太好，让那尴尬的气氛暂时消失了。现在家里的事一被提起，尴尬的情绪再次涌上陆朗的心头。 他只要一想到苑晓阳那乖乖的笑，就忍不住想揍昨天的自己一顿。 另一边，苑晓阳去到隔壁的老婆婆家。 已经十点多了，但老婆婆还守着电视看剧，要苑晓阳自己打电话，想说多久说多久。 就这样，苑晓阳在电视剧作为背景音的状况下，播出了陆朗家的号码。 时间不早了，但短短几秒电话便被接起。苑晓阳本来以为会是陈姨接的电话，却没想到接通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的是陆严的声音。 “！” 要说苑晓阳不怕陆严是假的，但电话打了都打了，他还是把原先要说的话说了。 “您好，我是苑晓阳，抱歉这么晚还打搅您。” “什么事？” “是这样的，陆朗今天要在我家过夜，我和您报备一声。” “他怎么不自己打？” 苑晓阳感受到陆严的尖锐，语气软软地道：“他不舒服，先睡了。” “不舒服？”电话那头的陆严停顿了下，“生病了？还是受伤了？” “就是不舒服……” “没去医院？你住哪？我现在去接他。” 苑晓阳连忙又解释了几句，把陆朗说得既不伤重到要去医院，但又十分不好受的状态，好不容易才打消陆严赶过来的想法。 陆严说话一直硬邦邦的，时不时还要刺上几句，听得苑晓阳心很累。 苑晓阳也很明白，陆严对他这口吻已经算是客气了，他不能想像陆严平常对陆朗说话是什么样子。 苑晓阳有话想说，但又害怕，心中的小羊急得都掉毛了。但他想到陆朗今天那垂头丧气的样子，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心想着，被骂就被骂，大不了以后不去陆朗家了。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陆大哥您能不能……把刚才那些关心的话亲自告诉陆朗？” 电话另一头陆严沉默了。 苑晓阳抖着手，连声音都抖了，继续道：“陆朗他听了一定会好受一点。不要骂他，他已经够难受了……” 其实苑晓阳听的出来，陆严说话虽然不好听，但还是在意陆朗的。陆朗也是，说起哥哥就一脸厌烦，却还是在意着家里的人担不担心他。 两兄弟也不知道什么毛病，都是有话不爱直说，非得把话削成尖的刺对方几下才满意，那些本来挺好的话，最后都变成了伤人的武器。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比较好，也明白自己一个外人没资格说什么，却还是说了。 电话那头陆严似乎要说什么，苑晓阳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道：“没人老是被骂会变得更好，我不会，陆朗不会……我想您应该也不会，这道理您不会不明白。” 苑晓阳说完这段话，手已经抖得像个筛子，只能紧紧抓着裤腿。 陆严久久没有回应，久到苑晓阳怀疑陆严已经睡着了，才听陆严开口。 “他想听什么话，等他平安回来再说。” 陆严的语气难得平缓，苑晓阳听出他妥协的意味，连忙道：“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您放心。” “那……我弟弟就麻烦你了。” 陆朗洗完澡后出来不见苑晓阳的踪影，内心隐隐有着不祥的预感，怕苑晓阳是被他哥骂哭了。 他正想着要去找苑晓阳却又不知从何找起，就见苑晓阳开门进来，手上还捧着颗大苹果。 “你去哪了？打个电话打这么久？” “隔壁奶奶腿脚不好，打完电话顺便帮她擦个地。”苑晓阳献宝似的举起苹果，“看，她给了我大苹果，一定很甜。” 苑晓阳把苹果先放进冰箱里，用拿出饺子来，说道：“饿了吧？我给你下点饺子，吃完饺子再吃苹果。就不给你煮汤了，喝多了晚上尿尿。” 陆朗想问电话打的如何，但看苑晓阳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倒是苑晓阳趁空回头看了陆朗一眼，见裤腿不够长，穿在陆朗身上短了一截，样子十分别扭，不禁偷偷笑了。笑了两下又发现自己很像笑的是自己的短腿，顿时笑不出来了。 “怎么，被骂了？”陆朗看他突然一脸委屈，一颗心都提了起来，连忙凑近了问。 苑晓阳一脸可怜样，低着头不说话。陆朗更急了，抓起苑晓阳的手道：“怎么了？你说呀，别难过了。他要敢骂你我回去揍他一顿！” 苑晓阳还是摇头，小声道：“没被骂。” “那怎么了？嗯？” “我就是发现，我的腿……怎么这么短！”苑晓阳难过地指着陆朗的腿，又指指自己的腿。 “……”陆朗再次哭笑不得，但还是松了口气，说道：“你要吓死我啊。” “这问题不值得难过吗？” “是挺值得的。” “你看！” “好好好，不难过，我的错！” 陆朗明白了，苑晓阳就是他的克星。都什么时候了，明明他自己一堆事情正烦着，但他就是看不下苑晓阳委屈巴巴的样子。 不过闹了这么一下，陆朗也放松了，开口问道：“你电话打的如何？” 苑晓阳把煮好的饺子捞起来，回道：“挺正常的，你哥希望你平安回家。” “啊？”陆朗怀疑自己听错了，“他说的是反话吧？” “不是反话，挺认真的。” “就是反话，他巴不得我赶快……” 苑晓阳把一颗饺子塞进陆朗嘴里，把陆朗准备说出口的那个字堵住。苑晓阳无奈道：“你别老往坏处想，什么话都要想这么多，不累吗？” 陆朗被饺子烫得说不出话，苑晓阳继续道：“也别老抬杠，说话带刺容易惹麻烦。” “他骂我难道我就要受着？” “你骂回去就好受了？” 陆朗沉默，苑晓阳抬手摸摸他的头，低声道：“你知道要保护别人，却都不知道要怎么保护自己，你说你是不是傻啊？” 苑晓阳把那碗热腾腾的饺子放到陆朗手里，又摸摸一下陆朗的头。陆朗脾气硬，头发也硬，摸起来刺刺的像在摸什么猛兽。苑晓阳就是只小羊，有机会摸猛兽还不被咬，自然是趁机多摸几下。 苑晓阳边呼噜陆朗的毛，边道：“你这么好，不要让别人有借口欺负你。” 苑晓阳洗澡去了，留下陆朗一个人默默坐在地上吃饺子。 大晚上的，苑晓阳煮的饺子依旧好吃，吃得陆朗浑身温暖。他把饺子往嘴里塞，听着浴室那头传来的水声，思索着苑晓阳说的话。 陆朗不傻，其实他也明白自己有时候不过是忍不下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有问题，但就是听不得别人说他一句，听了就要炸，炸完的下场就是浑身是伤。 但他就是忍不下，他没有苑晓阳那好脾气。 苑晓阳洗澡洗得挺快，出来时陆朗的饺子才刚吃完。 他带着刚洗完澡的热气和香气出来，从冰箱里拿出苹果塞给陆朗后又回到浴室，在浴室里道：“奶奶说这苹果她洗过，我也洗了一遍，你直接吃就行。” 陆朗吃苹果向来只吃削好切好、别人端来的，还是第一次吃整颗苹果。 他咬下一口，发现那苹果又甜又多汁，就像吃了蜜一样，不比他在家里吃到的进口水果差多少。 “甜不甜？” “甜。” “奶奶说她特别挑的，果然甜。” 陆朗边吃着苹果边走向浴室，只见苑晓阳坐在小板凳上，正哼哧哼哧地搓着衣服，而那盆里装的正是他的衣服。 陆朗看的不好意思，说道：“你别洗了！” “不洗你明天穿什么？”苑晓阳头也不抬，“你还真想穿着我的小裤子出门呀？” 陆朗语塞。衣服的确是不洗不行，但他就是不好意思让苑晓阳帮他洗衣服，便道：“那你放着，我自己洗。” “你就别沾手了，我洗衣服很快。”苑晓阳说话时已经快手快脚地搓好了陆朗的上衣，开始搓陆朗的内.裤。 陆朗看得脸都红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苑晓阳却像是猜透了他的心思，说道：“你要真觉得不好意思，苹果就给我咬一口。” 说着抬起头，期待地看着陆朗。 他坐在小板凳上，陆朗站着，陆朗抬手将苹果送到他嘴边，见他张嘴在自己吃过的地方咬了一口，又见他笑了。 “真的好甜。”苑晓阳笑得眯起了眼。 看着苑晓阳，陆朗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想法，他觉得，苑晓阳这笑比苹果还甜。 半小时后，苑晓阳对着眼前的别墅微微睁大了眼。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市裡有别墅，而且还是带着花园的大别墅。 苑晓阳踮起脚尖从欧式铁门的缝隙中往花园内看，见到一个比他家客厅还大的喷水池。他不禁轻轻“啊”了一声，心想原来陆朗就是所谓的高富帅。 苑晓阳按了门铃，很快一个中年女音从门铃的对讲机中出现，询问苑晓阳的身份及来意。苑晓阳一一回答，有些紧张。 不久苑晓阳被领进别墅，带着他的佣人陈姨是陆家负责打扫的佣人，苑晓阳起初误把陈姨当作是陆朗的妈妈，战战兢兢地把带来的水果拿给她，后来才知道原来陆朗的父母都不在家，现在家裡只有陆朗一人。 “苑同学是第一次来家裡呢。”陈姨第一次见到苑晓阳这种第一眼就能确认是好孩子的人来找陆朗，心底十分讶异，“和小朗是同学吗？” “我们今年分到同一班。” “难得小朗和同班同学一起玩，还约来家裡，看起来你们是好朋友。” “陆朗帮了我很多忙。” “这样啊……” “今天我们要一起写作业。” “！！！” 陈姨看着陆朗长大，头一回听到陆朗会帮别人忙，又头一回听到陆朗要写作业，不禁怀疑自己听错了。 陈姨将苑晓阳带到三楼的一扇门前，轻轻敲了敲，说道：“小朗，同学来了。” 无人回应，陈姨又敲了一次门。 隔了几秒钟后门终于开了，门后站着一脸烦躁的陆朗。陆朗只穿着一条睡裤，上半身裸着，头发睡得乱翘，一副即将发火的样子。 陈姨看着陆朗，心想这才是陆朗该有的样子，刚才她真的听错了。 陈姨一走，只剩下陆朗与苑晓阳两人。陆朗臭着一张脸问：“这麽早来干吗？现在才几点？” “已经十点了……” “才十点？你不会八点就起床了吧？” 苑晓阳没有坦白自己六点就起了，只是乖乖看着陆朗。陆朗本来还想说什么，但看了他一眼后说道：“算了，进来。” 进了陆朗的房间，苑晓阳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房间还能这么大。 陆朗的房间不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空间，而是分成了玄关、客厅、卧房与浴室等空间，就如同一户人家所住的房一样。 苑晓阳跟在陆朗后头进了卧房，卧房的大小虽不再大得超乎想象，但终归十分宽敞，尤其是床特别大，比苑晓阳房里的床不知道大上几倍。 陆朗进屋后一声不吭，看到床便往床上一倒，留下苑晓阳一个人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隔了片刻，床上的陆朗发出闷闷的声音：“作业忘记丢哪了，你自己找找。” “好。” “我睡了，别吵我，陈姨要是敲门你去开。”陆朗说完翻了个身，背对着苑晓阳又睡了。 陆朗的房间很乾淨，或是说没什么东西。一般青少年总爱在屋里摆东西，摆些模型、海报以表现自己的喜好，或是放些书本、装饰。可陆朗的屋里却是乾乾淨淨，除了家具以外没有额外的东西，就像他什么也不喜欢似的。 也因此苑晓阳找起东西特别方便，很快就在扔在角落的某个包里找到了全套的暑假作业。他轻手轻脚地把作业抱到书桌上，再轻轻拉开椅子坐下，拿出自己的作业把答案抄到陆朗的作业上。 空调开得很低，苑晓阳静静坐在书桌前写作业，而床上的陆朗睡得很沉，屋裡的气氛安静而舒服。 半小时过去，除了中途陈姨送来点心饮料之外，苑晓阳没有休息。他停下笔甩甩手，又活动了一下脖子。他转头看向一旁的陆朗，陆朗刚才翻了个身，把被子都蹬开了，赤.裸的背露在外头。苑晓阳看到他的背上青了一片，是那天晚上打架留下来的伤。 陆朗有些冷，然而睡梦中想拉被子也拉不起来，伸手扯了两下后便放弃了，微微蜷起身体。苑晓阳犹豫片刻，最后蹑手蹑脚地过去替他盖上被子。 又过了半小时，陆朗终于醒了。 醒来的瞬间他还没完全清醒，只觉得裹在被子里暖呼呼的，然而张开眼，就见不远处有一个人坐在他的书桌前。 “你在我屋里干吗？” “啊？”苑晓阳不明白陆朗为何这样问，“我写作业” “哦。”陆朗想起来了，顶着一头乱毛坐起，“我还以为你跟踪我。” “？？？” “……” 陆朗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决定还没清醒前都不说话了。 一会，上了厕所又玩了手机的陆朗总算彻底醒了，但什麽事都不想干，只是坐在床边发呆。 他坐了五分钟，见苑晓阳这五分钟内都专心地写着作业，觉得这人实在太奇妙了，竟然能盯着书本五分钟不觉得睏。 “喂。” “嗯？” “我没说你不能休息，不想写了就放着。” “不累呀，我才写了一小时呢。” “？” 苑晓阳说话时完全没停笔，陆朗忍不住来到桌边看着他写。 苑晓阳是左撇子，但陆朗没注意到，光是注意到苑晓阳的右手，他一把抓起苑晓阳的右手，嫌弃道：“你昨天没洗澡？ 只见苑晓阳的右手上还留着他昨天留下来的地址和姓名，墨色浓黑，豪迈地从苑晓阳的右手手掌一路延伸到小臂。 “这是油性笔，洗不掉……”苑晓阳十分无辜。 “哦。”陆朗明白了，讪讪地把苑晓阳的手放下，“你捂好，又是地址又是名字的，别给人当包裹寄了，寄来了我可不收。” 小羊包裹委屈巴巴：“那又不是我写的。” 陆朗问道：“我写的又怎么样？不满意？” 小羊包裹委屈地快速摇头，不敢不敢。 苑晓阳继续抄，陆朗继续无聊地看。 苑晓阳抄作业不只是把答案抄上去，选择题还细心地把题目裡的关键字都一一划出，又补上完整的计算过程，看上去就像陆朗亲自写的一样。 就像亲自写的……陆朗发现苑晓阳的字迹和自己一模一样。然而看旁边苑晓阳自己的作业本，字迹却又是不同的。 “你还学我写字？写这么认真干吗？随便抄抄就好。” “这是你的作业，我怎么能随便？” 苑晓阳很认真，陆朗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觉这个人实在太奇怪了。陆朗吃起陈姨送来的水果，边吃边用观察外星生物的心情看着苑晓阳。 苑晓阳皮肤很白，是南方人特有的细腻白嫩，看起来就像嫩嫩的豆腐。他的五官秀气，眼睛大而眼尾有点微微下垂，嘴巴小而下唇稍厚，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81.第 81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如今他看到了KTV内部, 不禁想着当初没来是对的，他和这里实在太格格不入了。 服务员领着苑晓阳到唐吉祥开的VIP大包厢。打开门的瞬间, 震耳欲聋的歌声轰炸而来，宽阔的空间里五光十射，一群男男女女正在里头狂欢。 苑晓阳捂紧自己的小书包，略为不安地朝里头走去。包厢里灯光昏暗, 只有彩球灯的五彩光芒眩目着，视线并不好，苑晓阳看不到陆朗在哪。 “苑晓阳！”有人从后头拍了下苑晓阳的肩, “你来啦？” 转头一看，只见唐吉祥笑嘻嘻地站在后面, 苑晓阳总算看到一个面熟的人，松了口气。唐吉祥亲切地搭着他的肩道：“你尽量玩, 今天我请。” 苑晓阳不自在地点点头，问道：“作业呢？” “哦对, 都忘了。”唐吉祥去拿了作业，“你随便写, 写完就好。” 唐吉祥把作业扔给苑晓阳后就走了，苑晓阳问他陆朗在哪, 他也不晓得, 苑晓阳拿著作业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包厢里除了唱歌的人以外，还有跳舞的、玩牌的、喝酒的, 角落还有群人在玩游戏机。到处都是人, 然而苑晓阳找不到陆朗。 “不好意思。”苑晓阳拦住一个女孩。 他见那女孩一头黑发披肩, 从背影来看比起其他染发、烫发的人似是较为淳朴。可没想到对方一转过头来，只见她妆容精致成熟，嘴上还叼着根烟，一看就和苑晓阳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知道……陆朗在哪吗？” “朗哥？”女孩打量苑晓阳，又随手朝沙发边一指，“好像在那，你自己找。” “谢谢。”苑晓阳朝对方点点头后朝沙发走去。 包厢里的沙发很大，呈凹字型，苑晓阳看到陆朗坐在沙发的转角处。 “抱歉……借过一下。”苑晓阳拉著书包的背带，朝坐在沙发侧边的人道。 有人挪开脚给苑晓阳过，也有人打量了苑晓阳一眼后没有反应。苑晓阳又是侧身又是跨腿，还经过了一对吻得都躺在沙发上的男女，好不容易才把自己挤到了陆朗身旁。 “陆朗！” 陆朗身边空无一人，苑晓阳在陆朗的左手边坐下。陆朗摆着臭脸，看到他来了连眼睛也没抬一下，只是翘着脚玩手机。 包厢中灯光昏暗，手机发出的光芒幽幽地由下往上照亮了陆朗阴沉的脸，看得苑晓阳忍不住一抖。 从苑晓阳进入包厢的第一刻起，陆朗便一直看着苑晓阳。 他不知道苑晓阳是瞎了还是怎么的，他都专门给自己打灯了，苑晓阳还得问人才知道他在哪？是故意装看不见他，还是单纯想找别人说话？ 陆朗一通瞎想，越想火气越大。 这一想，他又想到昨天苑晓阳答应给唐吉祥写作业。 说好的为了报恩才帮他写作业，怎么唐吉祥一说也给唐吉祥写了？就为了那点钱？ 陆朗向来任性惯了，为了点小事也能一肚子火。 对他来说，自己哄来的小猫朝着别人喵一声都能让他不开心，更何况是苑晓阳这么大一个人。 陆朗看也不看苑晓阳一眼，冷声道：“坐这干吗？旁边没位置了？” 苑晓阳道：“我只认识你。” “你不是还认识唐吉祥？找他去。” “但我还是只想和你坐。”苑晓阳抬头朝陆朗笑，“你人最好了，坐你旁边安心。” 要说人都有克星，那苑晓阳便是陆朗的克星。 前一秒陆朗还火大著，听到苑晓阳说他人好，他的火气便莫名消了大半，连质问都变了调：“那你还帮他写作业？写我的不够吗？” 被这么一问，苑晓阳又笑了。 四周很吵，他怕陆朗听不清，凑到陆朗的耳边小声道：“买辅导书要钱，能写到别班老师出的题又能拿钱，我当然要写了……帮你写，是因为你对我好，不然我干什么同样的题做两次？” 说完他神秘地朝陆朗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陆朗不能跟别人说。 “怪人。”陆朗别过头，板着张脸揉揉自己的耳朵，觉得耳朵热热的。 陆朗的小情绪解决了，苑晓阳开始就地解决唐吉祥的作业。 唐吉祥和周强找来的人不是富二代就是一堆混混，他们玩得开，桌上全是酒水。苑晓阳试图给自己挪个空位写作业，但又不敢随便碰别人的东西，最后干脆把书包放在膝盖上，拿本书垫着便写了起来。 歌声、笑声、烟味、酒味充斥在包厢中，到处都是刺激感官的东西。 苑晓阳的右手边是陆朗，左手边是那对还在热吻的男女，头顶上是不断变换着色彩的彩球灯。然而他不为所动，犹如坐在教室一般，翻开书本便进入习题的世界里。 陆朗暗暗瞥着苑晓阳，第一次对好学生产生了佩服的情绪。 在这种灯光下他自己看手机都觉得眼花，苑晓阳却还能写数学，那不是一般的意志力能做到的。 此时此刻，他眼中的苑晓阳散发出微微的光芒。 “朗哥要不要唱首歌？”有几个人凑了过来，“好想听你唱歌，来嘛！” 陆朗将视线从苑晓阳身上挪开，又回到手机屏幕上，看也不看那些人一眼。那些人自讨没趣，自己唱歌去了。 没一会又有几个人找来，喊陆朗到一边玩牌。 这群人和陆朗比较熟悉，因此陆朗态度好些，面无表情地告诉他们今天没心情，自己一边玩去。 人来人往，苑晓阳翻了一页继续写。 陆朗不唱歌，也不想玩牌，手机玩了一会也觉得无聊，只好玩苑晓阳。 苑晓阳是左撇子，他就拉苑晓阳的右手来看上面的字迹还在不在。字迹已经不在了，不晓得苑晓阳是用了什么法子洗掉的，陆朗捏了老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手玩完了，陆朗又去揪苑晓阳的头发。 卷发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随便揪起一根顺着摸，摸到弯曲处便有种特别的手感，让人百摸不厌，就像是捏泡泡纸一样。 陆朗昨天第一次揪羊毛，还没什么经验，今天经验多了点后，便开始找手感最好的那根卷毛摸。 苑晓阳被揪得头歪一边，但仍十分专心毫不受影响。 书店里的过道不宽，那人就挡在苑晓阳身后，就算苑晓阳想要直接走人也没有办法。 苑晓阳沉默片刻，才抬起头来看向那人。 那人名叫陆文，也是苑晓阳高一的同班同学。 陆文皮肤白皙，身材微胖，浑身上下都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子该有的样子。 “哎？生气了？”陆文露出笑容，伸手亲热地揽着苑晓阳的肩，“开玩笑的，别当真呀！要不我这瓶子送你当赔礼吧？能值一毛钱呢？”说着扬了扬手上的水瓶，自己笑了起来。 苑晓阳握了下拳头，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却又忍了下来，只是伸手把陆文的手别开，低声道：“我要走了。” 苑晓阳低头向前走，陆文及罗育跟在后头一起下楼。罗育看苑晓阳面无表情，不安地看了陆文一眼，似是想要制止陆文这样，但又不敢开口。 而陆文的表情一直没变，脸上挂着看似友好的笑容，但嘴上仍说个不停：“真的开玩笑的！你别生气！” 陆文说着转头朝罗育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说道：“罗育你帮我说说他，怎么学霸连个玩笑都开不起！” “陆文，这样说不太好……” “就是开玩笑的！他要是不开心他也能开我玩笑呀，又没人说不行！” 罗育不知道怎么说，张着嘴略显焦急，而陆文又笑了。 两人对话时苑晓阳只是低头走着，像是没听到似的。他快步寻找陆朗，见陆朗站在店门口便直接拉起陆朗的手要走。 “怎么了？”苑晓阳在陆朗面前一直都是笑着的，此时突然面无表情，就连陆朗这种没眼色的都知道他心情不好。 “我想走了……”苑晓阳小声道。 “谁欺负你了？” “没有……” “苑晓阳！”陆文的声音又从后头传来。 听到这声音，苑晓阳低头加快脚步，然而他走了两步，却发现陆朗站在原地，拉也拉不动。抬头一看，陆朗的脸色十分难看。 “哇，看看这是谁，这不是我们朗哥吗？”陆文夸张道，“陆朗你什么时候和苑晓阳混在一起了？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陆朗猛地转身，苑晓阳意识到他要打陆文，连忙拉住他。 “陆朗，不要！”苑晓阳抱着陆朗的胳膊直摇头，“不要……” 陆朗甩开苑晓阳的手，但也没有再动作，只是瞪着陆文看。 陆文在陆朗转身时便反射性地抬手互住自己的头，这下见陆朗竟是忍住了，不禁松了口气。而当他看到苑晓阳手足无措地站在陆朗旁边，随即又笑了起来。 “我就说你哪来的胆子这么跩，原来现在不捡废品，改傍大款了？”陆文看着苑晓阳道，“不过你也太没眼光了吧？陆朗就是个小混混，连我也不敢打，你跟着他迟早吃亏，还不如跟着我，只要你上学帮我提个包……” 82.第 82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陆严一直没说话, 只是静静吃着。 苑晓阳对这个大哥哥有些怕，看他吃得面无表情，想问他合不合胃口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他纠结片刻决定还是问问，然而正要开口, 就见陆严犀利的视线突然落到了他身上。 “！”苑晓阳反射性地缩到陆朗身边，陆朗才刚把一颗饺子塞进嘴里，见苑晓阳往他身边一靠, 什么都还没弄明白便直觉地抬头瞪向陆严。 没人说话，但气氛在刹那间已经变了。 “饺子挺好吃的, 谢谢你。”陆严开口。 苑晓阳：“！！！” 陆朗：“？？？” 苑晓阳听到自家的饺子被夸奖了，人还缩在陆朗身边便傻呼呼地笑道：“太好了，我舅舅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下次我再带一些来。” 陆严点点头，伸手又夹了一颗饺子。 短短时间，气氛又变了。 陆严不知道在想什么，苑晓阳见饺子得到大家的肯定正傻乐着，而陆朗则是脸色不佳，似是不开心苑晓阳和陆严的互动，但也没有说什么。 苑晓阳煮了六十个饺子, 平均一人二十个。但陆严吃了十来颗便停下筷子，而苑晓阳下午还要上家教，他家教的那户人家会准备点心, 因此也不准备吃太多。 苑晓阳看陆严不吃了, 便问道：“哥哥要喝汤吗？我煮了蕃茄蛋花汤。” 陆严点头, 苑晓阳便给陆严添了一碗，小心地递了过去。 陆朗看苑晓阳小心翼翼的样子，也不顾筷子里的饺子才咬了一口，便筷子一放，朝椅子一靠，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不吃了。 苑晓阳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知所措，但也给他盛了一碗汤。 才一转眼，气氛又变了。 苑晓阳在这变来变去的气氛中无所适从，低着头看着汤碗里的打得很好看的蛋花，想着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你和陆朗高一也同班？”陆严突然开口问道。 苑晓阳看了陆朗一眼，陆朗仍维持着刚刚的姿势，面前的汤连碰也没有碰。他不安起来，但仍乖巧地回答：“不同班，下个学期开始才同班。” “那怎么认识的？照理说开学才会认识不是吗？” 陆严问话的时候神情淡漠，但视线一直放在苑晓阳身上，有种无以言喻的压迫感。然而与陆朗的相遇是苑晓阳所津津乐道的，他觉得陆朗在他生命中是以英雄般的姿态登场的，而至今陆朗在他眼里的形象也一直如英雄一样。 因此尽管仍有些许不安，苑晓阳仍是想让陆严知道陆朗有多好，回答道：“返校日的那天晚上我被人勒索，是陆朗救……” “你和他说这些干什么？”陆朗冷声道。 “继续说。”陆严道。 “你说了也没人会相信，在某些人眼里我就是个废物。” 陆严的视线转向陆朗，陆朗平视着前方谁也不看。 “你什么时候开始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了？可真稀奇。”陆严不屑，“我就不明白你什么时候有心帮别人，我还以为你把心都放在打架闹事上了，那不是废物是什么？” “陆严！” 苑晓阳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只是想要请陆朗吃饺子，看陆严在家也请陆严吃，哪里想过会发生这种事。 他怕陆严，他也怕现在的陆朗，怕的毛都要抖起来了，只想要背起书包立刻逃跑。 然而他不能走，至少现在不能走，因为在他的话还没说完之前他不能走。 “在我最害怕的时候，是陆朗救了我。” 剑拔弩张的气氛中，苑晓阳微微颤抖的嗓音显得突兀。他盯着桌子不敢抬头，自言自语似的说着：“就算他是为了打架，也是他救了我，不是别人。” “你别说了！” “不止那一次！”苑晓阳的声音抬高，“我溺水的那次也是……我真的以为自己会死，真的，但陆朗跳进水里把我捞起来。” “如果陆朗没有心帮别人，那现在我已经死透了。”苑晓阳的声音又低了下来，怯弱而又坚持着继续道，“他不是一个……废物，因为我的存在，可以证明他作为一个人的价值……是多么的高。” “至少他在我心里是个真正的英雄，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不会变。” 苑晓阳说到最后一句，抬眼看向陆严，与陆严四目相对。陆严面无表情，似在思索着他的话。 片刻，陆严轻声道：“你把他当英雄，但他又把自己当成了什么？” “砰”地一声，陆朗推开椅子起身离去。 苑晓阳无措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陆严，只见陆严依旧面无表情，似是早已猜到了这个结局。苑晓阳犹豫片刻，追着陆朗去了。 陆朗走得很快，苑晓阳腿短跟不上。陆朗上了楼梯，快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苑晓阳即使已经跑起来了仍慢了他一步，房门在他面前重重甩上。 随着那声沉重的甩门声，苑晓阳也抖了一下，眼神中透露出无助与害怕。 “陆朗……”苑晓阳轻轻拍门，“对不起……”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从小到大所经历的一切使他在别人生气的当下都直觉反应是自己做错了。 “对不起，你别生气了……我以后不惹……你生气了” 门仍是关着，苑晓阳不敢开门。 片刻，门开了，但陆朗开门不是为了让他进去，而是为了把他的书包扔出来。 “没有以后了。” 陆朗把门再次甩上。 两人说开了后，陆朗见时间还有一些，便拉着苑晓阳在商场里继续闲晃。 天气热，陆朗买了根冰棍边走边吃。他舔了两口冰，看苑晓阳站在旁边没得吃，便想给苑晓阳买个冰淇淋。 83.第 83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谢、谢谢……”苑晓阳突然小声道, “谢谢你……昨天……还有今天……” “谢什么谢？”陆朗瞬间缩回手，“谁想帮你？你怎么这么麻烦？遇到你没件好事。” 陆朗烦躁地站起，想想把苑晓阳也拉了起来。 苑晓阳又想道谢，但一开口又咳了起来。陆朗浑身上下都在滴水, 一肚子火，但看苑晓阳咳得脸都红了，可怜兮兮, 顿时也没了脾气。他随手在苑晓阳的背上又拍了两下，说道：“你没事别在街上闲晃, 快回家。” “不行，还有事。” “还能有什么事？都快死了还有什么事这么重要？” “要上家教……” 陆朗第一次见到这种五分钟前差点死掉，捡回一条命后还能记着要学习的人。要是其他人, 陆朗肯定要嘲讽了，但遇到苑晓阳这种货真价实的乖乖牌，陆朗却有种面对外星人的感觉，既觉得莫名其妙，又觉得该尊重，毕竟生平头一次遇到外星人，给吓死了就不好了。 他的语气难得平缓, 说道：“那你打电话请假。” “我……没手机。” “我借你。” 陆朗难得热心，但当他习惯地伸手到兜里掏时，却什么也没掏到。 “我操。” 一分钟后, 陆朗拿着屏幕碎了一角的手机面色铁青。刚才他急着下水, 随手将手上的东西一扔就不管了, 结果他记着别让手机进水，却忘了手机刚到手，膜都没贴。 苑晓阳虽是不知道陆朗在找什么，但刚才一直乖乖跟在陆朗屁股后面。这下他见陆朗黑着脸不住用手指摩挲着摔碎的那一部分，也大概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苑晓阳自责，连忙道：“我赔你一个吧。” 他从来没手机，也不晓得手机保修或是换屏幕之类的事，只想着陆朗既然是为了帮他把手机弄坏了，那他就是该赔，不管多少钱。 然而陆朗却冷声道：“不用，不需要。” “要的！你是为了帮我才……” “我没有想帮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 苑晓阳第一次遇到陆朗这种性格的人，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沟通，只好小声道：“我会赔你的。” “说不用就不用，拿去，打电话。”陆朗黑着脸把手机递给他。苑晓阳没有接，说道：“不浪费你的电话钱，他们就在前面的店里……我想我还是去上课比较好……” 苑晓阳指了指湖边的咖啡店。平常湖边的微风十分宜人，然而此刻吹在湿透的身上，那风便一点也不宜人，只剩渗人了。苑晓阳被风吹得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浑身缩了一下。 陆朗一脸看到外星人打喷嚏的样子，无言道：“不学习会死？你和老师请假。” “可是……我就是老师。” 陆朗这下终于明白苑晓阳指的家教是工作非而非学习，但这热爱工作的情操也是陆朗第一次见了，仍是完全无法理解。 “所以我还是去上课……哈啾！” 陆朗一声不吭，直接拉着苑晓阳朝咖啡店的方向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咖啡店。 浑身湿透的他们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同样地，当苑晓阳停在某张桌前，原本正在嬉闹的两个小学生见到两人也顿时静了下来。 “老师你掉到湖里了？” “嗯……” “老师你好笨哦！” “对……” “大哥哥也掉到湖里吗？”小学生不知死活地朝陆朗哈哈笑，“你和老师一样笨。” 陆朗：“？？？” “你们误会了！”苑晓阳连忙澄清，“是我不小心掉到湖里，这位大哥哥救了我，大哥哥很善良，你们不要这样说。” 陆朗：“？？？？？” 陆朗有生之年第一次被称赞“善良”，不禁愣了，想不出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苑晓阳误会的事。 他静静看着苑晓阳，想知道这人到底是瞎了还是傻了。 “老师，今天放假好不好？你快点回家，不要上课！” “不好意思，今天得停课一次了，下次再补回来，老师请你们吃点心。” 苑晓阳与孩子说话时脸上一直带着温和的笑容，那是陆朗身边的朋友不曾有过的表情，陆朗自己也没有过。遇上这种事还笑得出来，陆朗越发觉得自己和苑晓阳不是同一个物种。 但这到底是什么物种呢…… “也请你吃。”苑晓阳转头朝陆朗道。 “不吃。”陆朗立刻挪开视线。 夏天里咖啡厅空调强，苑晓阳站在那吹了一阵风，忍不住低头又打了个喷嚏。打完喷嚏了，也请完假了，苑晓阳乖乖抬头看陆朗，像在等陆朗发号施令。 “看什么？回家去。”陆朗出了咖啡厅后见苑晓阳还跟在后头，无言道，“别跟了，回家！要我说几遍。” “那……我走了。”苑晓阳朝陆朗点点头，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又说了一次，“开学的时候，你的手机我会赔的，点心也请你吃……还有，谢谢你。” 陆朗冷着一张脸，苑晓阳朝他笑一笑，转身走了。 身边的人终于走了，憋了许久的陆朗打了一个喷嚏。 他随手把湿透的头发一捋，烦躁地吐了口气。刚才他叫苑晓阳回家，其实他自己也想回家，要是给被朋友们看到他现在这样子，肯定得被笑到开学。 “陆朗！！！” “……” 陆朗装作没听见，径自低头走。 “陆朗陆朗陆朗！”后方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一只手在陆朗肩上用力一拍，“没听见我喊你？” 来人一身潮牌，嘴里咬着口香糖，一脸痞样地打量着陆朗。 此时又是一人从后头走来，这人身材高壮，一副凶样，朝着身旁的人骂道：“瞎嚷嚷什么，喊这么响全世界都听见了。” 前者是唐吉祥，后者是周强，两人是陆朗从小的玩伴。 三人的性格不一，唐吉祥爱玩爱闹，周强爱打架爱飙车，而陆朗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要是一般情况肯定混不到一块去。然而三人的父母都是好友，他们凑在一起玩，无论捅出什么娄子也不会被骂，久而久之便习惯凑在一起鬼混了。 当然他们也不是毫无共通点，否则也玩不起来。那唯一的共通点便是“人傻钱多”。 傻是真傻，三人包办了A中的年级倒数前三；有钱是真有钱，明明傻出天际了也硬被用钱塞进了这所重点高中里。 总而言之，陆朗对这两个朋友只有两字评价：损友。 “哇，朗哥你迫不及待跳下去游一圈回来了？” 陆朗给他一个白眼。 唐吉祥也不是不怕陆朗，就是少根筋，完全感觉不到陆朗的火气，继续道：“你再去游一圈给我看看。” “闭嘴。”陆朗抬脚就踹。 “刚才救人的是你？”周强道，“刚才听说有人掉湖里，是你救的？” “看不出来，英雄救美啊。”唐吉祥又凑了回来。 “救个屁美，男的！” “男的你还救，这么善良！” 陆朗又想起苑晓阳刚才也说他“善良”，嘲讽地勾起嘴角笑笑：“日行一善不行吗？我现在日行一善。” 唐吉祥和周强同时露出嫌弃的表情。 “扯吧你，还划不划船？” “划？不划了，想揍人。”陆朗瞬间收起笑容，一脸阴暗，“有好多人等着我揍呢。” 现在面对陆家兄弟的相处模式，他有些不知所措。但见陆严不以为意似的也动了筷，便也默默跟着吃起来。 苑家包的饺子个头很大，皮薄馅多，肉有肉的鲜美，菜有菜的滋味，两者搭配和谐。苑晓阳又磨了一些蒜泥，加上白醋、香油与辣油作为沾酱，饺子沾上这酱料味道更为丰富，十分开胃，陆朗一颗接一颗地吃下肚。 “好吃吗？”苑晓阳小声问陆朗。 陆朗又塞了一颗饺子到嘴里，脸颊撑得鼓鼓的，含糊道：“你说呢？” “那肯定是好吃了。”自家的饺子被接受了，苑晓阳忍不住得意地弯起眼睛笑。 陆严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吃着。 苑晓阳对这个大哥哥有些怕，看他吃得面无表情，想问他合不合胃口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他纠结片刻决定还是问问，然而正要开口，就见陆严犀利的视线突然落到了他身上。 “！”苑晓阳反射性地缩到陆朗身边，陆朗才刚把一颗饺子塞进嘴里，见苑晓阳往他身边一靠，什么都还没弄明白便直觉地抬头瞪向陆严。 没人说话，但气氛在刹那间已经变了。 84.第 84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陆严一直没说话, 只是静静吃着。 苑晓阳对这个大哥哥有些怕，看他吃得面无表情，想问他合不合胃口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他纠结片刻决定还是问问, 然而正要开口，就见陆严犀利的视线突然落到了他身上。 “！”苑晓阳反射性地缩到陆朗身边, 陆朗才刚把一颗饺子塞进嘴里，见苑晓阳往他身边一靠，什么都还没弄明白便直觉地抬头瞪向陆严。 没人说话，但气氛在刹那间已经变了。 “饺子挺好吃的，谢谢你。”陆严开口。 苑晓阳：“！！！” 陆朗：“？？？” 苑晓阳听到自家的饺子被夸奖了，人还缩在陆朗身边便傻呼呼地笑道：“太好了，我舅舅知道了一定很开心，下次我再带一些来。” 陆严点点头, 伸手又夹了一颗饺子。 短短时间, 气氛又变了。 陆严不知道在想什么，苑晓阳见饺子得到大家的肯定正傻乐着，而陆朗则是脸色不佳，似是不开心苑晓阳和陆严的互动，但也没有说什么。 苑晓阳煮了六十个饺子, 平均一人二十个。但陆严吃了十来颗便停下筷子，而苑晓阳下午还要上家教，他家教的那户人家会准备点心, 因此也不准备吃太多。 苑晓阳看陆严不吃了, 便问道：“哥哥要喝汤吗？我煮了蕃茄蛋花汤。” 陆严点头, 苑晓阳便给陆严添了一碗，小心地递了过去。 陆朗看苑晓阳小心翼翼的样子，也不顾筷子里的饺子才咬了一口，便筷子一放，朝椅子一靠，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不吃了。 苑晓阳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知所措，但也给他盛了一碗汤。 才一转眼，气氛又变了。 苑晓阳在这变来变去的气氛中无所适从，低着头看着汤碗里的打得很好看的蛋花，想着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你和陆朗高一也同班？”陆严突然开口问道。 苑晓阳看了陆朗一眼，陆朗仍维持着刚刚的姿势，面前的汤连碰也没有碰。他不安起来，但仍乖巧地回答：“不同班，下个学期开始才同班。” “那怎么认识的？照理说开学才会认识不是吗？” 陆严问话的时候神情淡漠，但视线一直放在苑晓阳身上，有种无以言喻的压迫感。然而与陆朗的相遇是苑晓阳所津津乐道的，他觉得陆朗在他生命中是以英雄般的姿态登场的，而至今陆朗在他眼里的形象也一直如英雄一样。 因此尽管仍有些许不安，苑晓阳仍是想让陆严知道陆朗有多好，回答道：“返校日的那天晚上我被人勒索，是陆朗救……” “你和他说这些干什么？”陆朗冷声道。 “继续说。”陆严道。 “你说了也没人会相信，在某些人眼里我就是个废物。” 陆严的视线转向陆朗，陆朗平视着前方谁也不看。 “你什么时候开始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了？可真稀奇。”陆严不屑，“我就不明白你什么时候有心帮别人，我还以为你把心都放在打架闹事上了，那不是废物是什么？” “陆严！” 苑晓阳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只是想要请陆朗吃饺子，看陆严在家也请陆严吃，哪里想过会发生这种事。 他怕陆严，他也怕现在的陆朗，怕的毛都要抖起来了，只想要背起书包立刻逃跑。 然而他不能走，至少现在不能走，因为在他的话还没说完之前他不能走。 “在我最害怕的时候，是陆朗救了我。” 剑拔弩张的气氛中，苑晓阳微微颤抖的嗓音显得突兀。他盯着桌子不敢抬头，自言自语似的说着：“就算他是为了打架，也是他救了我，不是别人。” “你别说了！” “不止那一次！”苑晓阳的声音抬高，“我溺水的那次也是……我真的以为自己会死，真的，但陆朗跳进水里把我捞起来。” “如果陆朗没有心帮别人，那现在我已经死透了。”苑晓阳的声音又低了下来，怯弱而又坚持着继续道，“他不是一个……废物，因为我的存在，可以证明他作为一个人的价值……是多么的高。” “至少他在我心里是个真正的英雄，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不会变。” 苑晓阳说到最后一句，抬眼看向陆严，与陆严四目相对。陆严面无表情，似在思索着他的话。 片刻，陆严轻声道：“你把他当英雄，但他又把自己当成了什么？” “砰”地一声，陆朗推开椅子起身离去。 苑晓阳无措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陆严，只见陆严依旧面无表情，似是早已猜到了这个结局。苑晓阳犹豫片刻，追着陆朗去了。 陆朗走得很快，苑晓阳腿短跟不上。陆朗上了楼梯，快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苑晓阳即使已经跑起来了仍慢了他一步，房门在他面前重重甩上。 随着那声沉重的甩门声，苑晓阳也抖了一下，眼神中透露出无助与害怕。 “陆朗……”苑晓阳轻轻拍门，“对不起……”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从小到大所经历的一切使他在别人生气的当下都直觉反应是自己做错了。 “对不起，你别生气了……我以后不惹……你生气了” 门仍是关着，苑晓阳不敢开门。 片刻，门开了，但陆朗开门不是为了让他进去，而是为了把他的书包扔出来。 “没有以后了。” 陆朗把门再次甩上。 另一头，陆朗一行人到了烧烤摊。 周强是打架闹事的行家，昨天陆朗说要打人，他昨晚便替陆朗把该打的人都查清楚，连帮手都联络好了。今天待陆朗睡饱了，一伙人便上门搞事，打得那群杀马特哭着说不敢再来找麻烦。 “今天朗哥请客，你们尽管点，吃不倒他。”唐吉祥道。 一群混混聚在一起，又是酒又是肉的毫无节制地点了一堆。然而陆朗心情大好，就连脸上新添了一道伤也没影响他的心情，更不在意那点小钱。 众人正吃着，陆朗的手机响了，一看竟是他小姨打来的。 “陆朗，你人在哪？” “问这干什么？” 旁边几个人酒喝多了嗓门极大，陆朗起身离开座位。 “就不行问问？你没出去玩吧？” “没，在家。” 烧烤摊前旁的奶茶店人稍微少点，陆朗站在奶茶店前继续说。 “刚才是什么声音？” “电视声。” “在家就好，我还怕你出去鬼混。”王俐道，“你记得写作业，过两天我去你家检查作业，没写我就告诉你哥。” “……” “听到没？” “听到了，啰唆。” 陆朗直接关机，烦躁地吐出口气。要叫他写作业，还不如再叫他再去打一架，天知道他都几百年没写过作业了。然而一想到王俐要告状，陆朗就头大。 苑晓阳是个闲不下来的性格，坐了一会后便打算继续做事。可正当他准备回到店里时，突然看到店外有一个熟悉的高大背影，正是陆朗。 他没有多想便凑上前去，碰了碰陆朗的手想打招呼。 才一碰，他的手瞬间被陆朗反手握住，陆朗一脸防备地转过头来。 “是你。”陆朗认出他后顿时放松下来，随后却又挑起眉打量着他，“怎么到哪里都能遇见你？你跟踪我？” “……我在这里兼职。”苑晓阳不知道陆朗为何会有这样的误会，指了指自己的围裙。 陆朗看苑晓阳穿着一件深色的围裙，围裙上还印着店名，不明所以地“哼”了一声，说道：“勉强相信你。” 苑晓阳的手还被陆朗抓着，一直到他轻轻往回缩了下手，陆朗才放开来，并问道：“叫我干吗？” “昨天……”苑晓阳注意到陆朗的脸上多出一个崭新的伤口，顿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疼不疼？我给你擦个药吧？店里面有药。” “你瞧不起我是不是？这点伤就会疼？”陆朗没好气，“你刚才到底要说什么？” 苑晓阳看着那带血的伤口，心想肯定疼死了。然而陆朗一身刺，他也不敢立刻反驳，只道：“昨天我说要赔你手机钱，钱我带在身上，你等我一下。” 昨天苑晓阳在回家路上去了商场一趟，得知陆朗那台手机是最新的果机。 他看那价钱心疼了一下，心知自己这个暑假挣的钱得全赔出去了。但他也就心疼了那么一下，心疼完了便心狠手辣地戳开自己那小猪存钱罐的肚脐，把里头的料全掏出来。 陆朗帮了他这么多，他整个人赔给陆朗都不够了，更别说这些小钱。他有预感自己还会遇上陆朗，因此把钱带在身上，没想到他的预感很准，才隔了一天就遇上了。 “我不知道你买多大容量，所以先按照最大的算。”苑晓阳进店里拿出钱包，掏出一叠钞票递给陆朗。 然而陆朗没接，只是皱起眉头：“你到底心多大啊？这么多钱也敢带在身上？你知道自己长的一脸该被打劫的脸吗？你就没支付宝吗？” 陆朗一连串问题抛过来，苑晓阳一时哑口无言，不好意思地低头小声道：“我没有手机……我就是想给你而已。” 陆朗静了几秒，语气平缓下来。他把全新的手机举起来朝苑晓阳晃了晃，说道：“我告诉你，我就算现在它扔了，明天又能买一台。” 苑晓阳不懂这是什么土豪思维，但还是觉得自己有责任赔偿。然而陆朗看他又要开口，面无表情地道：“你信不信你再敢提起钱一次，我就打你？” 苑晓阳第一次遇到这种人，忍不住生理反射地缩了一下，乖乖把钱塞回去。他看陆朗绷着张脸，虽是怕却又是觉得不能就这样算了，最终鼓起勇气。 “你人这么好……” “？” “又这么善良……” “？？” “你总要让我为你做点什么……至少让我请你喝杯奶茶吧，你都来了。” “……不喝。” “喝吧，我们店很有名的。” 陆朗瞬间皱起眉头，看起来像是又要骂人了，苑晓阳又是怕又是难过，怕陆朗真的打他，又难过自己连请陆朗喝杯奶茶都做不到。可不知为何陆朗却又松开眉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道：“我不能喝牛奶，也不喝加奶精的饮料。” 苑晓阳悬吊起来的一颗心终于放下，笑道：“没关系，我给你调个别的，你等我一下。” 苑晓阳朝店里跑去，陆朗站在外头静静地看着他在里头手脚俐落地张罗饮料，头上的卷毛随着动作一晃一晃，从头到脚都是开心的。 其实陆朗刚才是想拒绝的，他心高气傲，向来不喜欢接受别人的东西。然而他看苑晓阳一脸期待地仰着头看他，见他拒绝后又露出委屈的神情，顿时开不了口继续拒绝。 最后他只好当作日行一善，仁慈地让这位小同学满足一下报恩的愿望。 “原来你在这，我还以为你跑了。”烧烤都来了，唐吉祥却发现陆朗不知何时不见了，连手机都没开。他怕陆朗被人找碴，不料出来却见陆朗站在奶茶店前一脸专注地看着店里，“你站这干吗？看奶茶妹妹？” 听唐吉祥这么一说，陆朗这才注意到和苑晓阳一起值班的是三个女孩子。 “看不出来你喜欢这种口味，长得还挺甜的。”唐吉祥暧昧地推了陆朗一下，“怎么样？要上吗？” 85.第 85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陆朗看他故作强壮的样子, 忍不住想笑。 人来人往, 很快便到了关店的时间。 奶茶店的卷闸门放下一半, 其中一个店员今天不必关店便先走了，另一个店员开始算帐，苑晓阳则负责其他杂务。他要处理没卖完的茶, 要洗各种杯子锅子，要洗地板, 还要帮忙整理原料。 他把今天下午送到的货一一收好, 又扛着一大箱还没煮过的茶叶想往架上塞。然而人太矮, 架子太高，他踮起脚尖也放不上, 只好作罢去找梯子。可他还没收回手, 忽然便觉手上一轻。 他仰头往后看, 便看陆朗面无表情地替他把箱子往架上塞。 “这个我来就好，你再等我一下，一会就能回家了。”苑晓阳后仰着头朝陆朗道，毛茸茸的头发蹭在陆朗的胸膛上， 陆朗低头看他一脸傻呼呼，也不回应他说的话, 只问：“这些都放架上？” “我来就好！” “看来是都放架子上了。”陆朗把几个箱子轻松放到架子上，他人长的高，放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就是抬下手的事情, 不能更简单了。然而放完了, 就见苑晓阳双眼闪亮亮地看着他, 一脸崇拜。 就是这么容易崇拜他才会把他当英雄看，蠢小羊。 十点半，苑晓阳为商铺关好门，朝陆朗笑道：“回家。” 夜晚的街道仍有不少人，夏夜的风吹在身上十分凉爽，两人缓缓走在街道上。 “冷不冷？”苑晓阳抬头问他。 “不冷。”陆朗说话也不抬杠了，老老实实回答。 今天陆朗一身名牌运动服上全是昨天留下的痕迹，有灰，有血迹，还有几个地方已经破了。他总是帅气的出现在苑晓阳面前，这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 而苑晓阳脱掉奶茶店的围裙后，背著书包就像是刚从补课班下课的学生，看起来干干净净，不像是工作了大半天的人。 “你在奶茶店做多久了？”陆朗去那间店旁的烧烤店几次，都不曾注意到苑晓阳的存在。 “两年多了，升高中的暑假便来了。”苑晓阳道。 “怎么会选在那兼职？” “其他店年纪太小不收，要不就是薪水低，这家店肯收我，薪水也不错，就来了。” “薪水多少？” “一小时十九。” “十九？”陆朗不禁愣了下，别说十九元了，二十元在他眼里就是掉地上也懒得捡的数字，而苑晓阳一个小时里忙进忙出，就值十九元？ 苑晓阳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有什么好惊讶的，有些更小的店一小时十元就想请人，我这已经比好多人高了。而且，人一穷，不管几元都是钱，没什么好计较。” 苑晓阳说得云淡风轻，听在陆朗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这话要是给以前的他听到可能毫无感觉，但现在他身无分文，连给自己买口饭的钱都没有，突然明白了几块钱的重要性。 他默默看向苑晓阳，发现前阵子他应该多多了解苑晓阳的。 两人走到那晚的暗巷前，苑晓阳的脚步慢了下来，抬头看了下陆朗。 他没说什么，但陆朗却感受到了他的情绪，低声问道：“怕？” 苑晓阳一时没有回应，但片刻后稍微点点头。 虽然陆朗已经教训过那群人了，但是每次走到这里他的身体仍会涌现起在黑暗中被人抓住的恐惧。这事他没和任何人说过，除了面前的陆朗。 “还怕，不是都说过不用怕了吗……”陆朗的语气中带点无奈，“你要再怕，我不就白被我哥骂了？别怕了。” 苑晓阳听他这么一说低下头去。 然而下一刻，他的手被另一只手给牵起。陆朗牵着他的手，说道：“不过怕就怕了，和我讲一声，我陪你走就是了。” 陆朗的手又大又暖，就和陆朗这个人给他的感觉一样。苑晓阳被他这一牵自然是不怕了，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一声。 “笑的和个傻子似的。” “嘿嘿。” 走过了小巷，苑晓阳终于回到了自家楼下。 刚才他还不觉得什么，但到了家门口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小声告诉陆朗道：“我家比较小，你别见怪。” 他带着陆朗爬上阴暗窄小的楼梯，这楼很老了，没有电梯，两人走过被堆满鞋子与杂物的楼梯间，一路上了五楼。 陆朗不是第一次来到这种环境，出去鬼混时什么地方他没混过，但多半时候只是打一架后就出来了，还是第一次静静地处在这种老旧的居民楼里。 他站在苑晓阳身后看他掏出钥匙打开那扇很有年代感的铁门，门发出咿咿呀呀的声响后开了。 “鞋子进来再脱。” 门太窄了，苑晓阳弯着腰给他找拖鞋他便进不了门，然而他长的高，光是站在门外便能看清屋里的一切。或是说这屋实在太小了，光在门外便能一目了然。 “先进来吧。” 苑晓阳看陆朗站在那便拉了拉他，他脱下球鞋换上了一双柔软的拖鞋，跟在苑晓阳后头进了屋。 这屋很小，客厅与厨房是一体的，大小甚至还没有陆朗自己的小客厅大。家具更不用说了，每样家具都呈现出被岁月打磨过的痕迹，没有半点光鲜亮丽。然而这屋虽是又老又小，里头给陆朗的感觉却十分整洁，任何东西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唯一脏的只有陆朗一个人了。 “饿了没？我给你煮个饺子？” “不饿。” “那晚一点再吃，先洗个澡吧，洗完澡就能舒服一点。” 苑晓阳带着陆朗进到自己屋里，想找套衣服给陆朗穿。 苑晓阳的房间很小，房间里的空间只够摆一张单人床、一张小书桌，还有一个很小的书柜。屋里没有衣柜，只有床上挂了一根绳子上吊着烫好的衣服，其他衣服则收在床底下的箱子里。 苑晓阳翻找了一阵，翻得头发都乱了，最后揪出一条长裤。 苑晓阳把裤子拿来比了比陆朗的腿。 “……” “……” “……没事，当低裆裤穿，可潮了。”苑晓阳自己说服自己，说完肯定地点了点头后把裤子交给陆朗。 “这当低裆裤我屁股都得露出来了。”陆朗拿着裤子又给自己比了比，这裤腿差的可不是一大截。 “我再给你找条内.裤。” “内.裤就算了吧，我穿现在这条。”说到贴身衣物陆朗还是有点羞耻心的。 “换条吧，臭。” “？？？” 苑晓阳最后揪出了一条小短裤，小短裤是他初中时穿的，现在穿著有点短，但若交给陆朗来穿就是一件宽宽的四角裤了。 “都仔细洗过，很干净的。” 苑晓阳的T恤对陆朗来说太小，干脆给陆朗拿了一件拉链外套当上衣，又给陆朗准备了浴巾。陆朗捧着那堆东西被苑晓阳推进浴室，苑晓阳还为他把浴室那扇关不太密的门拉上。 进了浴室，陆朗吐出一口气。 见了苑晓阳，他心中虽然仍迷茫着，但心情总归来说好多了。一想到苑晓阳翘着毛到处给他翻东西的样子，他便不知不觉地勾起嘴角，心想这家伙还挺可爱的…… 眼角余光中，陆朗看到苑晓阳突然把头从那关不紧的门缝中顶了进来，眨巴着眼睛看他。 “……” 不只挺可爱，还挺皮的，看得陆朗想把他抓进来揉一顿。 陆文皮肤白皙，身材微胖，浑身上下都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子该有的样子。 “哎？生气了？”陆文露出笑容，伸手亲热地揽着苑晓阳的肩，“开玩笑的，别当真呀！要不我这瓶子送你当赔礼吧？能值一毛钱呢？”说着扬了扬手上的水瓶，自己笑了起来。 苑晓阳握了下拳头，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却又忍了下来，只是伸手把陆文的手别开，低声道：“我要走了。” 苑晓阳低头向前走，陆文及罗育跟在后头一起下楼。罗育看苑晓阳面无表情，不安地看了陆文一眼，似是想要制止陆文这样，但又不敢开口。 而陆文的表情一直没变，脸上挂着看似友好的笑容，但嘴上仍说个不停：“真的开玩笑的！你别生气！” 陆文说着转头朝罗育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说道：“罗育你帮我说说他，怎么学霸连个玩笑都开不起！” “陆文，这样说不太好……” “就是开玩笑的！他要是不开心他也能开我玩笑呀，又没人说不行！” 罗育不知道怎么说，张着嘴略显焦急，而陆文又笑了。 两人对话时苑晓阳只是低头走着，像是没听到似的。他快步寻找陆朗，见陆朗站在店门口便直接拉起陆朗的手要走。 “怎么了？”苑晓阳在陆朗面前一直都是笑着的，此时突然面无表情，就连陆朗这种没眼色的都知道他心情不好。 86.第 86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现在面对陆家兄弟的相处模式, 他有些不知所措。但见陆严不以为意似的也动了筷，便也默默跟着吃起来。 苑家包的饺子个头很大，皮薄馅多, 肉有肉的鲜美，菜有菜的滋味，两者搭配和谐。苑晓阳又磨了一些蒜泥, 加上白醋、香油与辣油作为沾酱, 饺子沾上这酱料味道更为丰富, 十分开胃, 陆朗一颗接一颗地吃下肚。 “好吃吗？”苑晓阳小声问陆朗。 陆朗又塞了一颗饺子到嘴里, 脸颊撑得鼓鼓的, 含糊道：“你说呢？” “那肯定是好吃了。”自家的饺子被接受了, 苑晓阳忍不住得意地弯起眼睛笑。 陆严一直没说话, 只是静静吃着。 苑晓阳对这个大哥哥有些怕，看他吃得面无表情，想问他合不合胃口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他纠结片刻决定还是问问, 然而正要开口，就见陆严犀利的视线突然落到了他身上。 “！”苑晓阳反射性地缩到陆朗身边, 陆朗才刚把一颗饺子塞进嘴里, 见苑晓阳往他身边一靠，什么都还没弄明白便直觉地抬头瞪向陆严。 没人说话，但气氛在刹那间已经变了。 “饺子挺好吃的, 谢谢你。”陆严开口。 苑晓阳：“！！！” 陆朗：“？？？” 苑晓阳听到自家的饺子被夸奖了, 人还缩在陆朗身边便傻呼呼地笑道：“太好了, 我舅舅知道了一定很开心，下次我再带一些来。” 陆严点点头，伸手又夹了一颗饺子。 短短时间，气氛又变了。 陆严不知道在想什么，苑晓阳见饺子得到大家的肯定正傻乐着，而陆朗则是脸色不佳，似是不开心苑晓阳和陆严的互动，但也没有说什么。 苑晓阳煮了六十个饺子，平均一人二十个。但陆严吃了十来颗便停下筷子，而苑晓阳下午还要上家教，他家教的那户人家会准备点心，因此也不准备吃太多。 苑晓阳看陆严不吃了，便问道：“哥哥要喝汤吗？我煮了蕃茄蛋花汤。” 陆严点头，苑晓阳便给陆严添了一碗，小心地递了过去。 陆朗看苑晓阳小心翼翼的样子，也不顾筷子里的饺子才咬了一口，便筷子一放，朝椅子一靠，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不吃了。 苑晓阳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知所措，但也给他盛了一碗汤。 才一转眼，气氛又变了。 苑晓阳在这变来变去的气氛中无所适从，低着头看着汤碗里的打得很好看的蛋花，想着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你和陆朗高一也同班？”陆严突然开口问道。 苑晓阳看了陆朗一眼，陆朗仍维持着刚刚的姿势，面前的汤连碰也没有碰。他不安起来，但仍乖巧地回答：“不同班，下个学期开始才同班。” “那怎么认识的？照理说开学才会认识不是吗？” 陆严问话的时候神情淡漠，但视线一直放在苑晓阳身上，有种无以言喻的压迫感。然而与陆朗的相遇是苑晓阳所津津乐道的，他觉得陆朗在他生命中是以英雄般的姿态登场的，而至今陆朗在他眼里的形象也一直如英雄一样。 因此尽管仍有些许不安，苑晓阳仍是想让陆严知道陆朗有多好，回答道：“返校日的那天晚上我被人勒索，是陆朗救……” “你和他说这些干什么？”陆朗冷声道。 “继续说。”陆严道。 “你说了也没人会相信，在某些人眼里我就是个废物。” 陆严的视线转向陆朗，陆朗平视着前方谁也不看。 “你什么时候开始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了？可真稀奇。”陆严不屑，“我就不明白你什么时候有心帮别人，我还以为你把心都放在打架闹事上了，那不是废物是什么？” “陆严！” 苑晓阳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只是想要请陆朗吃饺子，看陆严在家也请陆严吃，哪里想过会发生这种事。 他怕陆严，他也怕现在的陆朗，怕的毛都要抖起来了，只想要背起书包立刻逃跑。 然而他不能走，至少现在不能走，因为在他的话还没说完之前他不能走。 “在我最害怕的时候，是陆朗救了我。” 剑拔弩张的气氛中，苑晓阳微微颤抖的嗓音显得突兀。他盯着桌子不敢抬头，自言自语似的说着：“就算他是为了打架，也是他救了我，不是别人。” “你别说了！” “不止那一次！”苑晓阳的声音抬高，“我溺水的那次也是……我真的以为自己会死，真的，但陆朗跳进水里把我捞起来。” “如果陆朗没有心帮别人，那现在我已经死透了。”苑晓阳的声音又低了下来，怯弱而又坚持着继续道，“他不是一个……废物，因为我的存在，可以证明他作为一个人的价值……是多么的高。” “至少他在我心里是个真正的英雄，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不会变。” 苑晓阳说到最后一句，抬眼看向陆严，与陆严四目相对。陆严面无表情，似在思索着他的话。 片刻，陆严轻声道：“你把他当英雄，但他又把自己当成了什么？” “砰”地一声，陆朗推开椅子起身离去。 苑晓阳无措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陆严，只见陆严依旧面无表情，似是早已猜到了这个结局。苑晓阳犹豫片刻，追着陆朗去了。 陆朗走得很快，苑晓阳腿短跟不上。陆朗上了楼梯，快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苑晓阳即使已经跑起来了仍慢了他一步，房门在他面前重重甩上。 随着那声沉重的甩门声，苑晓阳也抖了一下，眼神中透露出无助与害怕。 “陆朗……”苑晓阳轻轻拍门，“对不起……”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从小到大所经历的一切使他在别人生气的当下都直觉反应是自己做错了。 “对不起，你别生气了……我以后不惹……你生气了” 门仍是关着，苑晓阳不敢开门。 片刻，门开了，但陆朗开门不是为了让他进去，而是为了把他的书包扔出来。 “没有以后了。” 陆朗把门再次甩上。 “苑晓阳！”有人从后头拍了下苑晓阳的肩，“你来啦？” 转头一看，只见唐吉祥笑嘻嘻地站在后面，苑晓阳总算看到一个面熟的人，松了口气。唐吉祥亲切地搭着他的肩道：“你尽量玩，今天我请。” 苑晓阳不自在地点点头，问道：“作业呢？” “哦对，都忘了。”唐吉祥去拿了作业，“你随便写，写完就好。” 唐吉祥把作业扔给苑晓阳后就走了，苑晓阳问他陆朗在哪，他也不晓得，苑晓阳拿著作业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包厢里除了唱歌的人以外，还有跳舞的、玩牌的、喝酒的，角落还有群人在玩游戏机。到处都是人，然而苑晓阳找不到陆朗。 “不好意思。”苑晓阳拦住一个女孩。 他见那女孩一头黑发披肩，从背影来看比起其他染发、烫发的人似是较为淳朴。可没想到对方一转过头来，只见她妆容精致成熟，嘴上还叼着根烟，一看就和苑晓阳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知道……陆朗在哪吗？” “朗哥？”女孩打量苑晓阳，又随手朝沙发边一指，“好像在那，你自己找。” “谢谢。”苑晓阳朝对方点点头后朝沙发走去。 包厢里的沙发很大，呈凹字型，苑晓阳看到陆朗坐在沙发的转角处。 “抱歉……借过一下。”苑晓阳拉著书包的背带，朝坐在沙发侧边的人道。 有人挪开脚给苑晓阳过，也有人打量了苑晓阳一眼后没有反应。苑晓阳又是侧身又是跨腿，还经过了一对吻得都躺在沙发上的男女，好不容易才把自己挤到了陆朗身旁。 “陆朗！” 陆朗身边空无一人，苑晓阳在陆朗的左手边坐下。陆朗摆着臭脸，看到他来了连眼睛也没抬一下，只是翘着脚玩手机。 包厢中灯光昏暗，手机发出的光芒幽幽地由下往上照亮了陆朗阴沉的脸，看得苑晓阳忍不住一抖。 从苑晓阳进入包厢的第一刻起，陆朗便一直看着苑晓阳。 他不知道苑晓阳是瞎了还是怎么的，他都专门给自己打灯了，苑晓阳还得问人才知道他在哪？是故意装看不见他，还是单纯想找别人说话？ 陆朗一通瞎想，越想火气越大。 这一想，他又想到昨天苑晓阳答应给唐吉祥写作业。 说好的为了报恩才帮他写作业，怎么唐吉祥一说也给唐吉祥写了？就为了那点钱？ 陆朗向来任性惯了，为了点小事也能一肚子火。 对他来说，自己哄来的小猫朝着别人喵一声都能让他不开心，更何况是苑晓阳这么大一个人。 陆朗看也不看苑晓阳一眼，冷声道：“坐这干吗？旁边没位置了？” 苑晓阳道：“我只认识你。” “你不是还认识唐吉祥？找他去。” “但我还是只想和你坐。”苑晓阳抬头朝陆朗笑，“你人最好了，坐你旁边安心。” 要说人都有克星，那苑晓阳便是陆朗的克星。 前一秒陆朗还火大著，听到苑晓阳说他人好，他的火气便莫名消了大半，连质问都变了调：“那你还帮他写作业？写我的不够吗？” 被这么一问，苑晓阳又笑了。 四周很吵，他怕陆朗听不清，凑到陆朗的耳边小声道：“买辅导书要钱，能写到别班老师出的题又能拿钱，我当然要写了……帮你写，是因为你对我好，不然我干什么同样的题做两次？” 说完他神秘地朝陆朗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陆朗不能跟别人说。 “怪人。”陆朗别过头，板着张脸揉揉自己的耳朵，觉得耳朵热热的。 陆朗的小情绪解决了，苑晓阳开始就地解决唐吉祥的作业。 唐吉祥和周强找来的人不是富二代就是一堆混混，他们玩得开，桌上全是酒水。苑晓阳试图给自己挪个空位写作业，但又不敢随便碰别人的东西，最后干脆把书包放在膝盖上，拿本书垫着便写了起来。 歌声、笑声、烟味、酒味充斥在包厢中，到处都是刺激感官的东西。 苑晓阳的右手边是陆朗，左手边是那对还在热吻的男女，头顶上是不断变换着色彩的彩球灯。然而他不为所动，犹如坐在教室一般，翻开书本便进入习题的世界里。 陆朗暗暗瞥着苑晓阳，第一次对好学生产生了佩服的情绪。 在这种灯光下他自己看手机都觉得眼花，苑晓阳却还能写数学，那不是一般的意志力能做到的。 此时此刻，他眼中的苑晓阳散发出微微的光芒。 “朗哥要不要唱首歌？”有几个人凑了过来，“好想听你唱歌，来嘛！” 陆朗将视线从苑晓阳身上挪开，又回到手机屏幕上，看也不看那些人一眼。那些人自讨没趣，自己唱歌去了。 没一会又有几个人找来，喊陆朗到一边玩牌。 这群人和陆朗比较熟悉，因此陆朗态度好些，面无表情地告诉他们今天没心情，自己一边玩去。 人来人往，苑晓阳翻了一页继续写。 陆朗不唱歌，也不想玩牌，手机玩了一会也觉得无聊，只好玩苑晓阳。 苑晓阳是左撇子，他就拉苑晓阳的右手来看上面的字迹还在不在。字迹已经不在了，不晓得苑晓阳是用了什么法子洗掉的，陆朗捏了老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手玩完了，陆朗又去揪苑晓阳的头发。 卷发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随便揪起一根顺着摸，摸到弯曲处便有种特别的手感，让人百摸不厌，就像是捏泡泡纸一样。 陆朗昨天第一次揪羊毛，还没什么经验，今天经验多了点后，便开始找手感最好的那根卷毛摸。 苑晓阳被揪得头歪一边，但仍十分专心毫不受影响。 “要兼职。”苑晓阳道。 “哦……” 陆朗烦躁，明天是一个朋友的生日，邀他去一起庆祝。他和这朋友虽然不像和唐吉祥、周强那样老混在一起，但交情还算不错，不参加说不过去。 “你真没空？”陆朗不死心又问了一次。 “没空。”苑晓阳停笔看他，“你想干吗？” “要给人庆生。” “那你去呀。” 陆朗自然是不会承认你不陪着我去我心里没底，只是臭着脸哼几声，一副多哼几声苑晓阳就会突然播出空来似的。 苑晓阳被他哼得无奈，说道：“你不想去就别去。” “我想去。” “那你去。” 陆朗又哼哼，两人鬼打墙了好一会，最后苑晓阳还是不去，只是他答应陪着陆朗出门买礼物，陆朗这才勉为其难地接受。 87.第 87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那装冰块的大桶很沉, 苑晓阳一下没提起来, 又提了一次。 陆朗起身要给他搭把手, 然而他才刚站起来，苑晓阳便知道了他的意图，忙道：“我行的，你休息。”说完努力扛起桶子往前面去了。 陆朗看他故作强壮的样子，忍不住想笑。 人来人往, 很快便到了关店的时间。 奶茶店的卷闸门放下一半，其中一个店员今天不必关店便先走了, 另一个店员开始算帐, 苑晓阳则负责其他杂务。他要处理没卖完的茶，要洗各种杯子锅子，要洗地板，还要帮忙整理原料。 他把今天下午送到的货一一收好，又扛着一大箱还没煮过的茶叶想往架上塞。然而人太矮, 架子太高，他踮起脚尖也放不上，只好作罢去找梯子。可他还没收回手, 忽然便觉手上一轻。 他仰头往后看, 便看陆朗面无表情地替他把箱子往架上塞。 “这个我来就好，你再等我一下，一会就能回家了。”苑晓阳后仰着头朝陆朗道, 毛茸茸的头发蹭在陆朗的胸膛上, 陆朗低头看他一脸傻呼呼, 也不回应他说的话，只问：“这些都放架上？” “我来就好！” “看来是都放架子上了。”陆朗把几个箱子轻松放到架子上，他人长的高，放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就是抬下手的事情，不能更简单了。然而放完了，就见苑晓阳双眼闪亮亮地看着他，一脸崇拜。 就是这么容易崇拜他才会把他当英雄看，蠢小羊。 十点半，苑晓阳为商铺关好门，朝陆朗笑道：“回家。” 夜晚的街道仍有不少人，夏夜的风吹在身上十分凉爽，两人缓缓走在街道上。 “冷不冷？”苑晓阳抬头问他。 “不冷。”陆朗说话也不抬杠了，老老实实回答。 今天陆朗一身名牌运动服上全是昨天留下的痕迹，有灰，有血迹，还有几个地方已经破了。他总是帅气的出现在苑晓阳面前，这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 而苑晓阳脱掉奶茶店的围裙后，背著书包就像是刚从补课班下课的学生，看起来干干净净，不像是工作了大半天的人。 “你在奶茶店做多久了？”陆朗去那间店旁的烧烤店几次，都不曾注意到苑晓阳的存在。 “两年多了，升高中的暑假便来了。”苑晓阳道。 “怎么会选在那兼职？” “其他店年纪太小不收，要不就是薪水低，这家店肯收我，薪水也不错，就来了。” “薪水多少？” “一小时十九。” “十九？”陆朗不禁愣了下，别说十九元了，二十元在他眼里就是掉地上也懒得捡的数字，而苑晓阳一个小时里忙进忙出，就值十九元？ 苑晓阳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有什么好惊讶的，有些更小的店一小时十元就想请人，我这已经比好多人高了。而且，人一穷，不管几元都是钱，没什么好计较。” 苑晓阳说得云淡风轻，听在陆朗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这话要是给以前的他听到可能毫无感觉，但现在他身无分文，连给自己买口饭的钱都没有，突然明白了几块钱的重要性。 他默默看向苑晓阳，发现前阵子他应该多多了解苑晓阳的。 两人走到那晚的暗巷前，苑晓阳的脚步慢了下来，抬头看了下陆朗。 他没说什么，但陆朗却感受到了他的情绪，低声问道：“怕？” 苑晓阳一时没有回应，但片刻后稍微点点头。 虽然陆朗已经教训过那群人了，但是每次走到这里他的身体仍会涌现起在黑暗中被人抓住的恐惧。这事他没和任何人说过，除了面前的陆朗。 “还怕，不是都说过不用怕了吗……”陆朗的语气中带点无奈，“你要再怕，我不就白被我哥骂了？别怕了。” 苑晓阳听他这么一说低下头去。 然而下一刻，他的手被另一只手给牵起。陆朗牵着他的手，说道：“不过怕就怕了，和我讲一声，我陪你走就是了。” 陆朗的手又大又暖，就和陆朗这个人给他的感觉一样。苑晓阳被他这一牵自然是不怕了，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一声。 “笑的和个傻子似的。” “嘿嘿。” 走过了小巷，苑晓阳终于回到了自家楼下。 刚才他还不觉得什么，但到了家门口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小声告诉陆朗道：“我家比较小，你别见怪。” 他带着陆朗爬上阴暗窄小的楼梯，这楼很老了，没有电梯，两人走过被堆满鞋子与杂物的楼梯间，一路上了五楼。 陆朗不是第一次来到这种环境，出去鬼混时什么地方他没混过，但多半时候只是打一架后就出来了，还是第一次静静地处在这种老旧的居民楼里。 他站在苑晓阳身后看他掏出钥匙打开那扇很有年代感的铁门，门发出咿咿呀呀的声响后开了。 “鞋子进来再脱。” 门太窄了，苑晓阳弯着腰给他找拖鞋他便进不了门，然而他长的高，光是站在门外便能看清屋里的一切。或是说这屋实在太小了，光在门外便能一目了然。 “先进来吧。” 苑晓阳看陆朗站在那便拉了拉他，他脱下球鞋换上了一双柔软的拖鞋，跟在苑晓阳后头进了屋。 这屋很小，客厅与厨房是一体的，大小甚至还没有陆朗自己的小客厅大。家具更不用说了，每样家具都呈现出被岁月打磨过的痕迹，没有半点光鲜亮丽。然而这屋虽是又老又小，里头给陆朗的感觉却十分整洁，任何东西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唯一脏的只有陆朗一个人了。 “饿了没？我给你煮个饺子？” “不饿。” “那晚一点再吃，先洗个澡吧，洗完澡就能舒服一点。” 苑晓阳带着陆朗进到自己屋里，想找套衣服给陆朗穿。 苑晓阳的房间很小，房间里的空间只够摆一张单人床、一张小书桌，还有一个很小的书柜。屋里没有衣柜，只有床上挂了一根绳子上吊着烫好的衣服，其他衣服则收在床底下的箱子里。 苑晓阳翻找了一阵，翻得头发都乱了，最后揪出一条长裤。 苑晓阳把裤子拿来比了比陆朗的腿。 “……” “……” “……没事，当低裆裤穿，可潮了。”苑晓阳自己说服自己，说完肯定地点了点头后把裤子交给陆朗。 “这当低裆裤我屁股都得露出来了。”陆朗拿着裤子又给自己比了比，这裤腿差的可不是一大截。 “我再给你找条内.裤。” “内.裤就算了吧，我穿现在这条。”说到贴身衣物陆朗还是有点羞耻心的。 “换条吧，臭。” “？？？” 苑晓阳最后揪出了一条小短裤，小短裤是他初中时穿的，现在穿著有点短，但若交给陆朗来穿就是一件宽宽的四角裤了。 “都仔细洗过，很干净的。” 苑晓阳的T恤对陆朗来说太小，干脆给陆朗拿了一件拉链外套当上衣，又给陆朗准备了浴巾。陆朗捧着那堆东西被苑晓阳推进浴室，苑晓阳还为他把浴室那扇关不太密的门拉上。 进了浴室，陆朗吐出一口气。 见了苑晓阳，他心中虽然仍迷茫着，但心情总归来说好多了。一想到苑晓阳翘着毛到处给他翻东西的样子，他便不知不觉地勾起嘴角，心想这家伙还挺可爱的…… 眼角余光中，陆朗看到苑晓阳突然把头从那关不紧的门缝中顶了进来，眨巴着眼睛看他。 “……” 不只挺可爱，还挺皮的，看得陆朗想把他抓进来揉一顿。 苑晓阳被揉得呜呜叫，边挣扎边道：“才没偷看！是忘了告诉你一声，要是觉得水不够热，你最好先用脸盆把水接着，再用小瓢子舀水。” 陆朗回头看了下脸盆的位置，苑晓阳趁机把头从门缝中退出来，待陆朗再回过头来时人已经不见了。 “你能自己洗吗？”苑晓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需要我帮你吗？” “我自己来就行，你别老盯着我。”陆朗把上衣脱下，脱衣时难免蹭到伤口，忍不住疼得皱起眉头。要是在家里他肯定要疼得跳一跳了，但苑晓阳就在门外，他还是忍住了。 突然，门缝边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陆朗转过头去盯着门缝，只见几撮卷毛毛在门缝边晃了晃，接着苑晓阳挤了挤，头又“蓬”地一弹挤了进来。 苑晓阳看着陆朗，眼睛眨了眨，像刚破壳的小鸡。 陆朗体会到了什么叫哭笑不得的心情，问道：“到底想干吗？有话隔着门说不行吗？” 苑晓阳露出一个腼腆的笑，说道：“觉得话当着面说还是比较好。” “什么话这么重要？” “我想要你家的电话号码。” 陆朗原本脸上还带了点笑意，听到这话后那点笑意没了，面无表情地看着苑晓阳。苑晓阳明白他不愿意，柔声道：“你在我家，我得和你家人说一声，不要让他们担心。” “不会有人担心的，就算我死了也没人理。” 陆朗忍不住又要说话夹枪带棒的，但苑晓阳也不和他硬碰硬，只是继续温温和和地道：“他们不担心你是他们不好，但我们不能没礼貌，给别人落话柄。而且你想想，你不回去陈姨会多担心你。” “……” “乖，听话。” 陆朗不情不愿地把号码告诉苑晓阳，说完了又开始后悔，警告道：“被骂了我可不管，是你自找的。” “骂就骂。”苑晓阳眨眨眼睛，“顶多不开心了把你绑着不让你回家，撕票！” 苑晓阳取到电话号码后又把头“蓬”地缩了回去，留下陆朗若有所思地站在那。 他没忘记昨天自己对苑晓阳做了什么事，只是苑晓阳一直对他太好，让那尴尬的气氛暂时消失了。现在家里的事一被提起，尴尬的情绪再次涌上陆朗的心头。 他只要一想到苑晓阳那乖乖的笑，就忍不住想揍昨天的自己一顿。 另一边，苑晓阳去到隔壁的老婆婆家。 已经十点多了，但老婆婆还守着电视看剧，要苑晓阳自己打电话，想说多久说多久。 就这样，苑晓阳在电视剧作为背景音的状况下，播出了陆朗家的号码。 时间不早了，但短短几秒电话便被接起。苑晓阳本来以为会是陈姨接的电话，却没想到接通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的是陆严的声音。 “！” 要说苑晓阳不怕陆严是假的，但电话打了都打了，他还是把原先要说的话说了。 “您好，我是苑晓阳，抱歉这么晚还打搅您。” “什么事？” “是这样的，陆朗今天要在我家过夜，我和您报备一声。” “他怎么不自己打？” 苑晓阳感受到陆严的尖锐，语气软软地道：“他不舒服，先睡了。” “不舒服？”电话那头的陆严停顿了下，“生病了？还是受伤了？” “就是不舒服……” “没去医院？你住哪？我现在去接他。” 苑晓阳连忙又解释了几句，把陆朗说得既不伤重到要去医院，但又十分不好受的状态，好不容易才打消陆严赶过来的想法。 陆严说话一直硬邦邦的，时不时还要刺上几句，听得苑晓阳心很累。 苑晓阳也很明白，陆严对他这口吻已经算是客气了，他不能想像陆严平常对陆朗说话是什么样子。 苑晓阳有话想说，但又害怕，心中的小羊急得都掉毛了。但他想到陆朗今天那垂头丧气的样子，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心想着，被骂就被骂，大不了以后不去陆朗家了。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陆大哥您能不能……把刚才那些关心的话亲自告诉陆朗？” 电话另一头陆严沉默了。 苑晓阳抖着手，连声音都抖了，继续道：“陆朗他听了一定会好受一点。不要骂他，他已经够难受了……” 其实苑晓阳听的出来，陆严说话虽然不好听，但还是在意陆朗的。陆朗也是，说起哥哥就一脸厌烦，却还是在意着家里的人担不担心他。 两兄弟也不知道什么毛病，都是有话不爱直说，非得把话削成尖的刺对方几下才满意，那些本来挺好的话，最后都变成了伤人的武器。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比较好，也明白自己一个外人没资格说什么，却还是说了。 电话那头陆严似乎要说什么，苑晓阳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道：“没人老是被骂会变得更好，我不会，陆朗不会……我想您应该也不会，这道理您不会不明白。” 苑晓阳说完这段话，手已经抖得像个筛子，只能紧紧抓着裤腿。 陆严久久没有回应，久到苑晓阳怀疑陆严已经睡着了，才听陆严开口。 “他想听什么话，等他平安回来再说。” 陆严的语气难得平缓，苑晓阳听出他妥协的意味，连忙道：“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您放心。” “那……我弟弟就麻烦你了。” 陆朗洗完澡后出来不见苑晓阳的踪影，内心隐隐有着不祥的预感，怕苑晓阳是被他哥骂哭了。 他正想着要去找苑晓阳却又不知从何找起，就见苑晓阳开门进来，手上还捧着颗大苹果。 “你去哪了？打个电话打这么久？” “隔壁奶奶腿脚不好，打完电话顺便帮她擦个地。”苑晓阳献宝似的举起苹果，“看，她给了我大苹果，一定很甜。” 苑晓阳把苹果先放进冰箱里，用拿出饺子来，说道：“饿了吧？我给你下点饺子，吃完饺子再吃苹果。就不给你煮汤了，喝多了晚上尿尿。” 陆朗想问电话打的如何，但看苑晓阳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倒是苑晓阳趁空回头看了陆朗一眼，见裤腿不够长，穿在陆朗身上短了一截，样子十分别扭，不禁偷偷笑了。笑了两下又发现自己很像笑的是自己的短腿，顿时笑不出来了。 “怎么，被骂了？”陆朗看他突然一脸委屈，一颗心都提了起来，连忙凑近了问。 苑晓阳一脸可怜样，低着头不说话。陆朗更急了，抓起苑晓阳的手道：“怎么了？你说呀，别难过了。他要敢骂你我回去揍他一顿！” 苑晓阳还是摇头，小声道：“没被骂。” “那怎么了？嗯？” “我就是发现，我的腿……怎么这么短！”苑晓阳难过地指着陆朗的腿，又指指自己的腿。 “……”陆朗再次哭笑不得，但还是松了口气，说道：“你要吓死我啊。” “这问题不值得难过吗？” “是挺值得的。” “你看！” “好好好，不难过，我的错！” 陆朗明白了，苑晓阳就是他的克星。都什么时候了，明明他自己一堆事情正烦着，但他就是看不下苑晓阳委屈巴巴的样子。 不过闹了这么一下，陆朗也放松了，开口问道：“你电话打的如何？” 苑晓阳把煮好的饺子捞起来，回道：“挺正常的，你哥希望你平安回家。” “啊？”陆朗怀疑自己听错了，“他说的是反话吧？” “不是反话，挺认真的。” “就是反话，他巴不得我赶快……” 苑晓阳把一颗饺子塞进陆朗嘴里，把陆朗准备说出口的那个字堵住。苑晓阳无奈道：“你别老往坏处想，什么话都要想这么多，不累吗？” 陆朗被饺子烫得说不出话，苑晓阳继续道：“也别老抬杠，说话带刺容易惹麻烦。” “他骂我难道我就要受着？” 88.第 88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苑晓阳的心脏顿时一紧, 吓了一跳。 片刻后他松了口气，露出一个无奈的笑。他走向前去轻轻摇了摇那人，低声道：“舅, 到床上睡。” 那人没有反应，兀自熟睡着。苑晓阳没办法, 只好到屋里拿了条毯子，小心翼翼地给他盖上，然而才刚盖上, 就听到那人小声道：“我没睡……” 他费劲地眨了眨眼试图睁开眼睛，然而眼皮实太过沉重，最后又闭上了眼。苑晓阳帮他把毯子盖好，又拿了枕头替他枕上, 最后悄悄关掉客厅里的灯。 苑成蹊是苑晓阳的舅舅, 今年二十一, 只大了苑晓阳五岁。 五岁的差距和一般兄弟没有两样, 但他爹死了, 只有一个卖命工作养着两个孩子的妈, 所以当他同母异父的十四岁姐姐不知和谁偷偷生下孩子便跑了后, 五岁的苑成蹊只能学着照顾小外甥。 那时候他自己也是一个娃娃, 但当别的孩子都出去玩耍时，他便得抱着小小软软的外甥, 哄他睡觉, 喂他吃奶, 妈妈忙得没空回家时他还得给小娃娃洗衣服。 等他再长大点, 他妈病了，家里又欠了债，他只能放弃学业赚钱养家。 苑成蹊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大写的悲剧，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外甥很优秀，从没让他操心过，除了那几次小娃娃病了，他抱着小娃娃两人无助地哭成一团以外，否则关于苑晓阳的回忆都是骄傲的。 当然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好多了，他妈过世后他不再需要负担医药费，而苑晓阳从初中起便开始兼职贴补家用，到了高中甚至连学费也没让他掏过一毛，现在他只需把债务还了，还清后便能开始过上自己的日子。 但这条路很长，现在他一个人做着三个人的工作，老是在上大夜班，就连家都很少回，今天能在这时间出现在家里还是这一个月以来的第一次，一回到家直接趴地上睡了。 苑晓阳不敢打扰舅舅，乖乖在自己屋里写了会作业，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轻手轻脚地出来做饭。 晚上八点，苑成蹊被香醒了。他一头毛躁地坐起，朝着苑晓阳咕哝道：“咩宝，我饿了。” “一会就好，我切个葱花。” “今天吃什么？” “就煮了个面，家里没东西了。” 苑晓阳快速把葱花切好洒在面上，片刻苑成蹊的面前出现了一碗卖相很好的面。纤白的面干干净净地泡在微黄而澄澈的汤里，一旁几片翠绿的菜叶摆得整齐，菜叶边还打了一颗圆润可爱的水煮蛋，蛋黄半熟，只要一戳就能流出金黄的蛋液。 “我家咩咩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苑成蹊捧起碗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这味道简直能开店了。” “这汤是你熬的，我就煮了个面。”苑晓阳笑道。 “还煮了个菜、煮了个蛋，很了不起了。”苑成蹊满口的面，“你也吃！别饿着！” 苑晓阳也给自己盛了一碗，甥舅两人坐在狭窄的客厅里吃着面。 除了一开始苑成蹊说了两句，两人吃面的时候不大说话，安安静静地吃着面。 “咩宝，来给舅舅按按。”吃完饭后苑成蹊洗了个澡，洗完后便瘫在床上，连喊都有气无力。 苑晓阳正在洗衣服，听到舅舅一喊便把手上的东西给放下，边擦手边进屋。 “腿酸……腰酸……手酸……哪都酸，求咩宝师傅捏捏。” “来咧！” 苑晓阳爬上床，哼哧哼哧开始帮舅舅按摩。 没一会，苑成蹊舒服地直哼哼，整个人都软了。他边享受着咩宝师傅的按摩手艺，边关心自家的咩宝师傅：“最近学校怎么样？分班了没？” “前几天返校才知道分班，分到一班去了。”苑晓阳边按着苑成蹊的背边道，“老师还发了成绩单，这学期是第一名。” 苑成蹊嘿嘿笑出声来，得意道：“我家咩咩太棒了，果然像我一样聪明！奖励乖咩考第一名，舅舅给你买礼物！” “不用了，考第一名有奖学金拿，你的钱留着以后开店。” “没关系，舅舅给你买手机。” “不要手机，手机影响学习。” “那换个别的，一定要给你买点东西。” 苑晓阳想了想，最后凑到苑成蹊旁边小声说：“你给我买点钙片吧，今天我朋友说我长不高。” “……你哪个朋友这么傻逼。” “他才不傻！他人非常非常好！”苑晓阳赶紧为陆朗说话，“而且他长好高，比我高一颗头，比舅舅也高。” 长得不比苑晓阳高多少的苑成蹊膝盖中了一箭，小声哼哼：“批准了，买钙片，我们咩宝要长的比他高，高他两颗头。” 高陆朗两颗头的得两米多高了，苑晓阳一想到便傻傻笑了起来。 说到陆朗，苑晓阳满肚子话迫不及待地想和苑成蹊说，他道：“返校那天我认识了一个新朋友，他叫陆朗，他是我看过最帅的人！” “……比你舅舅帅？” “他最帅，舅舅最英俊！” 苑成蹊勉强接受。 苑晓阳把那天陆朗在暗巷里救了他的事告诉苑成蹊，想让苑成蹊明白陆朗是多么一个大好人。然而苑成蹊听了却是爬了起来，皱眉道：“你被欺负了？” “啊？” “你说你被勒索？”苑成蹊拉过苑晓阳的手，紧张地检查，“有没有受伤？你怎么不和我说！” 那天拉扯时留下的伤痕在上臂，被袖子遮住了。苑晓阳怕被看见，急忙把手收回来，说道：“没有受伤！都还没开始陆朗便过来帮我了！我就站在旁边看而已，反而是陆朗受伤了。” 苑晓阳撒了谎，更不敢说自己还差点溺死，他眼神乖乖地看着苑成蹊道：“你别担心，我真没事。” “真没事？” “真没事！”苑晓阳挺起小胸脯，表示自己很健康。 “没事就好，吓死我了。”苑成蹊这下才松了口气，“你从小就乖，有什么事都不说，我就怕你被欺负了也自己一个人忍着。” 苑晓阳咧嘴笑的傻呼呼。 “话说回来，陆朗真是一个好同学。你说他受伤了，严重吗？” “瘀青，我帮他用药油按了。” “那就好，下次你把他叫来，我做好吃的请他吃。” “好！” 陆朗这朋友得到舅舅的认可，苑晓阳十分开心，继续告诉舅舅陆朗有多帅、多善良又多聪明，是个超级好人。 苑成蹊听着，脑中想像的陆朗渐渐成为一个英俊而品学兼优、谦恭有礼的模范生。 城市另一头，正在酒吧里喝酒的陆朗打了个喷嚏。 “哇，傻子也会感冒啊？”唐吉祥诧异道。 “放屁！”陆朗面无表情地一抹脸，“肯定是有人想我了。” “这么好，有人暗恋你。” 陆朗不说话，对着瓶口又喝了一口，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苑晓阳仰着头看他的样子。 他心想，要是苑晓阳这家伙敢偷偷想他，那就别怪下次见面他薅秃那头小羊的羊毛了。 苑晓阳忙到连自己正在感冒这回事都忘了，根本一点胃口也没有。他摘掉口罩坐在店后头，掏出随身携带的单词本背起单词。 另一头，陆朗一行人到了烧烤摊。 周强是打架闹事的行家，昨天陆朗说要打人，他昨晚便替陆朗把该打的人都查清楚，连帮手都联络好了。今天待陆朗睡饱了，一伙人便上门搞事，打得那群杀马特哭着说不敢再来找麻烦。 “今天朗哥请客，你们尽管点，吃不倒他。”唐吉祥道。 一群混混聚在一起，又是酒又是肉的毫无节制地点了一堆。然而陆朗心情大好，就连脸上新添了一道伤也没影响他的心情，更不在意那点小钱。 众人正吃着，陆朗的手机响了，一看竟是他小姨打来的。 “陆朗，你人在哪？” “问这干什么？” 旁边几个人酒喝多了嗓门极大，陆朗起身离开座位。 “就不行问问？你没出去玩吧？” “没，在家。” 烧烤摊前旁的奶茶店人稍微少点，陆朗站在奶茶店前继续说。 “刚才是什么声音？” “电视声。” “在家就好，我还怕你出去鬼混。”王俐道，“你记得写作业，过两天我去你家检查作业，没写我就告诉你哥。” “……” “听到没？” “听到了，啰唆。” 陆朗直接关机，烦躁地吐出口气。要叫他写作业，还不如再叫他再去打一架，天知道他都几百年没写过作业了。然而一想到王俐要告状，陆朗就头大。 苑晓阳是个闲不下来的性格，坐了一会后便打算继续做事。可正当他准备回到店里时，突然看到店外有一个熟悉的高大背影，正是陆朗。 他没有多想便凑上前去，碰了碰陆朗的手想打招呼。 才一碰，他的手瞬间被陆朗反手握住，陆朗一脸防备地转过头来。 “是你。”陆朗认出他后顿时放松下来，随后却又挑起眉打量着他，“怎么到哪里都能遇见你？你跟踪我？” “……我在这里兼职。”苑晓阳不知道陆朗为何会有这样的误会，指了指自己的围裙。 陆朗看苑晓阳穿着一件深色的围裙，围裙上还印着店名，不明所以地“哼”了一声，说道：“勉强相信你。” 苑晓阳的手还被陆朗抓着，一直到他轻轻往回缩了下手，陆朗才放开来，并问道：“叫我干吗？” “昨天……”苑晓阳注意到陆朗的脸上多出一个崭新的伤口，顿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疼不疼？我给你擦个药吧？店里面有药。” “你瞧不起我是不是？这点伤就会疼？”陆朗没好气，“你刚才到底要说什么？” 苑晓阳看着那带血的伤口，心想肯定疼死了。然而陆朗一身刺，他也不敢立刻反驳，只道：“昨天我说要赔你手机钱，钱我带在身上，你等我一下。” 昨天苑晓阳在回家路上去了商场一趟，得知陆朗那台手机是最新的果机。 他看那价钱心疼了一下，心知自己这个暑假挣的钱得全赔出去了。但他也就心疼了那么一下，心疼完了便心狠手辣地戳开自己那小猪存钱罐的肚脐，把里头的料全掏出来。 89.第 89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一抬头, 只见陆严边盯着平板看, 边把一条鱼转到自己面前。 “……”要是和朋友出去吃饭遇到这种事，陆朗肯定要骂人了。然而现在这人是他哥，他只是露出一个不耐烦的表情, 在陆严伸出筷子的同时把羊肉转回自己面前。 陆严一筷子夹空，视线从平板上移开, 毫无波澜地看向陆朗。陆朗不甘示弱看了回去, 两兄弟四目相交。 “想吃就夹，看着我干什么？”陆严说罢又看向平板。 陆朗也不客气, 夹了几大块羊肉, 一声不吭地吃了起来。 在那个年代，陆朗的妈妈算是生得很晚。她在二十九岁那年生下大儿子陆严，又在四十岁那年生下小儿子陆朗, 两兄弟相差十一岁。 陆朗对哥哥最早的印象，是他从床上蹦下来直接脸着地时, 坐在一旁看书的哥哥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他, 要他自己站起来, 说完又低头看书。 那次他在眉骨上缝了两针，那年他五岁。 哥哥十六岁时便出国念书了, 一直到大学毕业后才回国接管自家公司。那段时间里陆朗只有在寒暑假时才能看见他, 他留给陆朗的印象只有那张不苟言笑的脸，还有冷漠的语气。 然而陆朗还是怕他, 因为他哥那模范生形象的背后, 是和他一样的暴力基因, 一言不合便能把他按着打，十一岁的年龄差距注定那时的他永远打不过哥哥。 当然，如今二十八岁的陆严不再靠揍人镇压陆朗，自从他接管了家中的经济大权，而陆父陆母又早早退休、开始满世界地玩之后，他便成了一家之主，用金钱来对付陆朗。 十四岁那年有过一次被陆严断了零花钱加上禁足两个月后，陆朗承认自己真的怕了陆严这人。 陆朗不明白陆严心里的想法，他只觉得他哥不想要他这个弟弟，给他大把的零花钱、花大把的钞票把他塞进重点中学并不是想他出人头地，只是想要他别给自己添麻烦。 就像当初父母也打算将他送到国外读书，他语言也学了，申请也做了，最后他哥一句“陆朗去到国外会吸.毒”便否决了他所有的努力，也让他大概猜到了自己在哥哥心中是一个最顽劣低下、毫无希望的人。 而这也是为何他讨厌陆严的原因。 看着面前即使在家吃饭也穿着衬衫，拘谨而古板的男人，陆朗只觉得烦躁非常。 城市的另一头，有两个人挤在狭小的客厅中那勉强分成厨房的角落里。 “啾啾大厨！今天煮什么！”小卷毛道。 “今天包饺子，大厨负责擀面皮，咩宝学徒负责切菜剁肉。”微卷毛道。 “收到！” 苑成蹊难得能在家吃晚饭，苑晓阳便向奶茶店调了班，专门陪舅舅吃饭。 苑成蹊的兴趣是做饭，未来的目标也是开间自己的餐厅，因此现在他的工作既有在厨房做事、亦有当服务生，算是为将来累积经验。 他虽然每天都在店里做饭，然而回到家里兴趣不减，加之明白外甥需要补充营养，便想亲手做点肉饺子来吃。 馅料都备好了，甥舅两人穿着小围裙包起饺子。 “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包饺子吗？”苑成蹊突然想起了过去，“包了豆腐饺子。” 苑晓阳点头，说道：“记得，纯豆腐馅，一点肉也没加，也没加盐。” 那年过年家里只有他们两个孩子，他们不止没年菜，就连冰箱里也只剩下青菜豆腐。苑成蹊听说北方人过年会吃饺子，又想到曾听说过豆腐饺子，便决定自己动手包饺子过年。 那时苑晓阳才五岁，“舅舅”两字喊不清都喊的“啾啾”，一听到舅舅要包饺子，明明连饺子是什么都不知道，口水就流了下来，像个小呆瓜。 两个小孩子凭着苑成蹊不大丰富的经验和想像还真包出了豆腐饺子，只是他们不知道别人家的豆腐饺子还得加猪肉，就算知道了也买不起，便包出了纯豆腐馅的饺子。而且两个人都以为对方加了盐，最后一吃才发现那饺子一点味道也没有。 当时他有点难过，觉得自己搞砸了。然而一转头却见他家咩宝吃得很开心，拿着小勺子把饺子一颗一颗塞进嘴巴里，吃得脸颊鼓鼓的，说他最喜欢啾啾做的饺子。 如今回想起来，他不禁伤感，又不禁……怀疑他家咩宝是不是味觉坏了，竟然觉得那样的饺子能吃。 “这次我多包了一些，你明天不是要去陆朗家吗？你给他带些去。” “多带点可以吗？听说他哥哥回来了，多带点一起吃。” “行，反正这次料备的多。” 得到舅舅的允诺，苑晓阳忍不住笑意，心想明天就能请陆朗吃饺子了，希望陆朗能喜欢，这可是他和舅舅亲手包的饺子，非常好吃。 城市另一头，陆朗突然打了个喷嚏。 陆严抬起头来看着他，说道：“下次记住用手帕遮住。” 刚才那喷嚏来得莫名突然，陆朗一手拿筷子一手拿手机，把头转过去并用手背挡了一下已经算他反应灵敏了，还要掏出手帕根本不可能，更别说他根本没有手帕那东西，手帕只有像苑晓阳那样的好孩子才会随身携带。 说起苑晓阳，陆朗的野性直觉让他认为刚才自己的那下喷嚏肯定是苑晓阳在想他。 一想到苑晓阳那小羊羔又不知为何巴巴地想着自己，陆朗便吞下一块红焖羊肉，连咬都不咬，非常残忍。 陆朗没有注意到陆严一直看着他，只突然听见陆严开口问：“你脸上的伤怎么来的？” 陆朗没回答，也抬眼看他。 “你又去打架了？” 陆严一脸严肃，陆朗嗤笑一声。 “你问我？我要是说我去救人你信吗？不信的话就当作我去打架吧。” 陆严没有回答，陆朗只觉得他的视线冷冷地扫在自己脸上，像在判断他有没有说谎。陆严看了他半晌，最后又低下头，夹了一筷子鱼到自己碗中。 90.第 90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谢、谢谢……”苑晓阳突然小声道, “谢谢你……昨天……还有今天……” “谢什么谢？”陆朗瞬间缩回手, “谁想帮你？你怎么这么麻烦？遇到你没件好事。” 陆朗烦躁地站起，想想把苑晓阳也拉了起来。 苑晓阳又想道谢，但一开口又咳了起来。陆朗浑身上下都在滴水, 一肚子火，但看苑晓阳咳得脸都红了, 可怜兮兮, 顿时也没了脾气。他随手在苑晓阳的背上又拍了两下，说道：“你没事别在街上闲晃, 快回家。” “不行, 还有事。” “还能有什么事？都快死了还有什么事这么重要？” “要上家教……” 陆朗第一次见到这种五分钟前差点死掉，捡回一条命后还能记着要学习的人。要是其他人，陆朗肯定要嘲讽了, 但遇到苑晓阳这种货真价实的乖乖牌，陆朗却有种面对外星人的感觉, 既觉得莫名其妙, 又觉得该尊重, 毕竟生平头一次遇到外星人，给吓死了就不好了。 他的语气难得平缓, 说道：“那你打电话请假。” “我……没手机。” “我借你。” 陆朗难得热心, 但当他习惯地伸手到兜里掏时，却什么也没掏到。 “我操。” 一分钟后, 陆朗拿着屏幕碎了一角的手机面色铁青。刚才他急着下水, 随手将手上的东西一扔就不管了, 结果他记着别让手机进水，却忘了手机刚到手，膜都没贴。 苑晓阳虽是不知道陆朗在找什么，但刚才一直乖乖跟在陆朗屁股后面。这下他见陆朗黑着脸不住用手指摩挲着摔碎的那一部分，也大概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苑晓阳自责，连忙道：“我赔你一个吧。” 他从来没手机，也不晓得手机保修或是换屏幕之类的事，只想着陆朗既然是为了帮他把手机弄坏了，那他就是该赔，不管多少钱。 然而陆朗却冷声道：“不用，不需要。” “要的！你是为了帮我才……” “我没有想帮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 苑晓阳第一次遇到陆朗这种性格的人，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沟通，只好小声道：“我会赔你的。” “说不用就不用，拿去，打电话。”陆朗黑着脸把手机递给他。苑晓阳没有接，说道：“不浪费你的电话钱，他们就在前面的店里……我想我还是去上课比较好……” 苑晓阳指了指湖边的咖啡店。平常湖边的微风十分宜人，然而此刻吹在湿透的身上，那风便一点也不宜人，只剩渗人了。苑晓阳被风吹得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浑身缩了一下。 陆朗一脸看到外星人打喷嚏的样子，无言道：“不学习会死？你和老师请假。” “可是……我就是老师。” 陆朗这下终于明白苑晓阳指的家教是工作非而非学习，但这热爱工作的情操也是陆朗第一次见了，仍是完全无法理解。 “所以我还是去上课……哈啾！” 陆朗一声不吭，直接拉着苑晓阳朝咖啡店的方向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咖啡店。 浑身湿透的他们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同样地，当苑晓阳停在某张桌前，原本正在嬉闹的两个小学生见到两人也顿时静了下来。 “老师你掉到湖里了？” “嗯……” “老师你好笨哦！” “对……” “大哥哥也掉到湖里吗？”小学生不知死活地朝陆朗哈哈笑，“你和老师一样笨。” 陆朗：“？？？” “你们误会了！”苑晓阳连忙澄清，“是我不小心掉到湖里，这位大哥哥救了我，大哥哥很善良，你们不要这样说。” 陆朗：“？？？？？” 陆朗有生之年第一次被称赞“善良”，不禁愣了，想不出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苑晓阳误会的事。 他静静看着苑晓阳，想知道这人到底是瞎了还是傻了。 “老师，今天放假好不好？你快点回家，不要上课！” “不好意思，今天得停课一次了，下次再补回来，老师请你们吃点心。” 苑晓阳与孩子说话时脸上一直带着温和的笑容，那是陆朗身边的朋友不曾有过的表情，陆朗自己也没有过。遇上这种事还笑得出来，陆朗越发觉得自己和苑晓阳不是同一个物种。 但这到底是什么物种呢…… “也请你吃。”苑晓阳转头朝陆朗道。 “不吃。”陆朗立刻挪开视线。 夏天里咖啡厅空调强，苑晓阳站在那吹了一阵风，忍不住低头又打了个喷嚏。打完喷嚏了，也请完假了，苑晓阳乖乖抬头看陆朗，像在等陆朗发号施令。 “看什么？回家去。”陆朗出了咖啡厅后见苑晓阳还跟在后头，无言道，“别跟了，回家！要我说几遍。” “那……我走了。”苑晓阳朝陆朗点点头，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又说了一次，“开学的时候，你的手机我会赔的，点心也请你吃……还有，谢谢你。” 陆朗冷着一张脸，苑晓阳朝他笑一笑，转身走了。 身边的人终于走了，憋了许久的陆朗打了一个喷嚏。 他随手把湿透的头发一捋，烦躁地吐了口气。刚才他叫苑晓阳回家，其实他自己也想回家，要是给被朋友们看到他现在这样子，肯定得被笑到开学。 “陆朗！！！” “……” 陆朗装作没听见，径自低头走。 “陆朗陆朗陆朗！”后方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一只手在陆朗肩上用力一拍，“没听见我喊你？” 来人一身潮牌，嘴里咬着口香糖，一脸痞样地打量着陆朗。 此时又是一人从后头走来，这人身材高壮，一副凶样，朝着身旁的人骂道：“瞎嚷嚷什么，喊这么响全世界都听见了。” 前者是唐吉祥，后者是周强，两人是陆朗从小的玩伴。 三人的性格不一，唐吉祥爱玩爱闹，周强爱打架爱飙车，而陆朗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要是一般情况肯定混不到一块去。然而三人的父母都是好友，他们凑在一起玩，无论捅出什么娄子也不会被骂，久而久之便习惯凑在一起鬼混了。 当然他们也不是毫无共通点，否则也玩不起来。那唯一的共通点便是“人傻钱多”。 傻是真傻，三人包办了A中的年级倒数前三；有钱是真有钱，明明傻出天际了也硬被用钱塞进了这所重点高中里。 总而言之，陆朗对这两个朋友只有两字评价：损友。 “哇，朗哥你迫不及待跳下去游一圈回来了？” 陆朗给他一个白眼。 唐吉祥也不是不怕陆朗，就是少根筋，完全感觉不到陆朗的火气，继续道：“你再去游一圈给我看看。” “闭嘴。”陆朗抬脚就踹。 “刚才救人的是你？”周强道，“刚才听说有人掉湖里，是你救的？” “看不出来，英雄救美啊。”唐吉祥又凑了回来。 “救个屁美，男的！” “男的你还救，这么善良！” 陆朗又想起苑晓阳刚才也说他“善良”，嘲讽地勾起嘴角笑笑：“日行一善不行吗？我现在日行一善。” 唐吉祥和周强同时露出嫌弃的表情。 91.第 91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从小苑成蹊便教苑晓阳要长幼有序, 因此苑晓阳有什么东西一定都是舅舅先吃他才动筷。 现在面对陆家兄弟的相处模式，他有些不知所措。但见陆严不以为意似的也动了筷，便也默默跟着吃起来。 苑家包的饺子个头很大，皮薄馅多，肉有肉的鲜美, 菜有菜的滋味, 两者搭配和谐。苑晓阳又磨了一些蒜泥, 加上白醋、香油与辣油作为沾酱, 饺子沾上这酱料味道更为丰富，十分开胃, 陆朗一颗接一颗地吃下肚。 “好吃吗？”苑晓阳小声问陆朗。 陆朗又塞了一颗饺子到嘴里，脸颊撑得鼓鼓的, 含糊道：“你说呢？” “那肯定是好吃了。”自家的饺子被接受了，苑晓阳忍不住得意地弯起眼睛笑。 陆严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吃着。 苑晓阳对这个大哥哥有些怕，看他吃得面无表情, 想问他合不合胃口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他纠结片刻决定还是问问, 然而正要开口，就见陆严犀利的视线突然落到了他身上。 “！”苑晓阳反射性地缩到陆朗身边, 陆朗才刚把一颗饺子塞进嘴里，见苑晓阳往他身边一靠, 什么都还没弄明白便直觉地抬头瞪向陆严。 没人说话, 但气氛在刹那间已经变了。 “饺子挺好吃的, 谢谢你。”陆严开口。 苑晓阳：“！！！” 陆朗：“？？？” 苑晓阳听到自家的饺子被夸奖了, 人还缩在陆朗身边便傻呼呼地笑道：“太好了，我舅舅知道了一定很开心，下次我再带一些来。” 陆严点点头，伸手又夹了一颗饺子。 短短时间，气氛又变了。 陆严不知道在想什么，苑晓阳见饺子得到大家的肯定正傻乐着，而陆朗则是脸色不佳，似是不开心苑晓阳和陆严的互动，但也没有说什么。 苑晓阳煮了六十个饺子，平均一人二十个。但陆严吃了十来颗便停下筷子，而苑晓阳下午还要上家教，他家教的那户人家会准备点心，因此也不准备吃太多。 苑晓阳看陆严不吃了，便问道：“哥哥要喝汤吗？我煮了蕃茄蛋花汤。” 陆严点头，苑晓阳便给陆严添了一碗，小心地递了过去。 陆朗看苑晓阳小心翼翼的样子，也不顾筷子里的饺子才咬了一口，便筷子一放，朝椅子一靠，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不吃了。 苑晓阳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知所措，但也给他盛了一碗汤。 才一转眼，气氛又变了。 苑晓阳在这变来变去的气氛中无所适从，低着头看着汤碗里的打得很好看的蛋花，想着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你和陆朗高一也同班？”陆严突然开口问道。 苑晓阳看了陆朗一眼，陆朗仍维持着刚刚的姿势，面前的汤连碰也没有碰。他不安起来，但仍乖巧地回答：“不同班，下个学期开始才同班。” “那怎么认识的？照理说开学才会认识不是吗？” 陆严问话的时候神情淡漠，但视线一直放在苑晓阳身上，有种无以言喻的压迫感。然而与陆朗的相遇是苑晓阳所津津乐道的，他觉得陆朗在他生命中是以英雄般的姿态登场的，而至今陆朗在他眼里的形象也一直如英雄一样。 因此尽管仍有些许不安，苑晓阳仍是想让陆严知道陆朗有多好，回答道：“返校日的那天晚上我被人勒索，是陆朗救……” “你和他说这些干什么？”陆朗冷声道。 “继续说。”陆严道。 “你说了也没人会相信，在某些人眼里我就是个废物。” 陆严的视线转向陆朗，陆朗平视着前方谁也不看。 “你什么时候开始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了？可真稀奇。”陆严不屑，“我就不明白你什么时候有心帮别人，我还以为你把心都放在打架闹事上了，那不是废物是什么？” “陆严！” 苑晓阳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只是想要请陆朗吃饺子，看陆严在家也请陆严吃，哪里想过会发生这种事。 他怕陆严，他也怕现在的陆朗，怕的毛都要抖起来了，只想要背起书包立刻逃跑。 然而他不能走，至少现在不能走，因为在他的话还没说完之前他不能走。 “在我最害怕的时候，是陆朗救了我。” 剑拔弩张的气氛中，苑晓阳微微颤抖的嗓音显得突兀。他盯着桌子不敢抬头，自言自语似的说着：“就算他是为了打架，也是他救了我，不是别人。” “你别说了！” “不止那一次！”苑晓阳的声音抬高，“我溺水的那次也是……我真的以为自己会死，真的，但陆朗跳进水里把我捞起来。” “如果陆朗没有心帮别人，那现在我已经死透了。”苑晓阳的声音又低了下来，怯弱而又坚持着继续道，“他不是一个……废物，因为我的存在，可以证明他作为一个人的价值……是多么的高。” “至少他在我心里是个真正的英雄，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不会变。” 苑晓阳说到最后一句，抬眼看向陆严，与陆严四目相对。陆严面无表情，似在思索着他的话。 片刻，陆严轻声道：“你把他当英雄，但他又把自己当成了什么？” “砰”地一声，陆朗推开椅子起身离去。 苑晓阳无措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陆严，只见陆严依旧面无表情，似是早已猜到了这个结局。苑晓阳犹豫片刻，追着陆朗去了。 陆朗走得很快，苑晓阳腿短跟不上。陆朗上了楼梯，快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苑晓阳即使已经跑起来了仍慢了他一步，房门在他面前重重甩上。 随着那声沉重的甩门声，苑晓阳也抖了一下，眼神中透露出无助与害怕。 “陆朗……”苑晓阳轻轻拍门，“对不起……”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从小到大所经历的一切使他在别人生气的当下都直觉反应是自己做错了。 “对不起，你别生气了……我以后不惹……你生气了” 门仍是关着，苑晓阳不敢开门。 片刻，门开了，但陆朗开门不是为了让他进去，而是为了把他的书包扔出来。 “没有以后了。” 陆朗把门再次甩上。 陆严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吃着。 苑晓阳对这个大哥哥有些怕，看他吃得面无表情，想问他合不合胃口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他纠结片刻决定还是问问，然而正要开口，就见陆严犀利的视线突然落到了他身上。 “！”苑晓阳反射性地缩到陆朗身边，陆朗才刚把一颗饺子塞进嘴里，见苑晓阳往他身边一靠，什么都还没弄明白便直觉地抬头瞪向陆严。 没人说话，但气氛在刹那间已经变了。 “饺子挺好吃的，谢谢你。”陆严开口。 苑晓阳：“！！！” 陆朗：“？？？” 苑晓阳听到自家的饺子被夸奖了，人还缩在陆朗身边便傻呼呼地笑道：“太好了，我舅舅知道了一定很开心，下次我再带一些来。” 陆严点点头，伸手又夹了一颗饺子。 短短时间，气氛又变了。 陆严不知道在想什么，苑晓阳见饺子得到大家的肯定正傻乐着，而陆朗则是脸色不佳，似是不开心苑晓阳和陆严的互动，但也没有说什么。 苑晓阳煮了六十个饺子，平均一人二十个。但陆严吃了十来颗便停下筷子，而苑晓阳下午还要上家教，他家教的那户人家会准备点心，因此也不准备吃太多。 苑晓阳看陆严不吃了，便问道：“哥哥要喝汤吗？我煮了蕃茄蛋花汤。” 陆严点头，苑晓阳便给陆严添了一碗，小心地递了过去。 陆朗看苑晓阳小心翼翼的样子，也不顾筷子里的饺子才咬了一口，便筷子一放，朝椅子一靠，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不吃了。 苑晓阳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知所措，但也给他盛了一碗汤。 才一转眼，气氛又变了。 苑晓阳在这变来变去的气氛中无所适从，低着头看着汤碗里的打得很好看的蛋花，想着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你和陆朗高一也同班？”陆严突然开口问道。 苑晓阳看了陆朗一眼，陆朗仍维持着刚刚的姿势，面前的汤连碰也没有碰。他不安起来，但仍乖巧地回答：“不同班，下个学期开始才同班。” “那怎么认识的？照理说开学才会认识不是吗？” 92.第 92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苑晓阳踮起脚尖从欧式铁门的缝隙中往花园内看, 见到一个比他家客厅还大的喷水池。他不禁轻轻“啊”了一声, 心想原来陆朗就是所谓的高富帅。 苑晓阳按了门铃, 很快一个中年女音从门铃的对讲机中出现, 询问苑晓阳的身份及来意。苑晓阳一一回答，有些紧张。 不久苑晓阳被领进别墅, 带着他的佣人陈姨是陆家负责打扫的佣人，苑晓阳起初误把陈姨当作是陆朗的妈妈，战战兢兢地把带来的水果拿给她, 后来才知道原来陆朗的父母都不在家, 现在家裡只有陆朗一人。 “苑同学是第一次来家裡呢。”陈姨第一次见到苑晓阳这种第一眼就能确认是好孩子的人来找陆朗, 心底十分讶异，“和小朗是同学吗？” “我们今年分到同一班。” “难得小朗和同班同学一起玩, 还约来家裡，看起来你们是好朋友。” “陆朗帮了我很多忙。” “这样啊……” “今天我们要一起写作业。” “！！！” 陈姨看着陆朗长大，头一回听到陆朗会帮别人忙，又头一回听到陆朗要写作业, 不禁怀疑自己听错了。 陈姨将苑晓阳带到三楼的一扇门前, 轻轻敲了敲，说道：“小朗，同学来了。” 无人回应, 陈姨又敲了一次门。 隔了几秒钟后门终于开了, 门后站着一脸烦躁的陆朗。陆朗只穿着一条睡裤, 上半身裸着, 头发睡得乱翘, 一副即将发火的样子。 陈姨看着陆朗，心想这才是陆朗该有的样子，刚才她真的听错了。 陈姨一走，只剩下陆朗与苑晓阳两人。陆朗臭着一张脸问：“这麽早来干吗？现在才几点？” “已经十点了……” “才十点？你不会八点就起床了吧？” 苑晓阳没有坦白自己六点就起了，只是乖乖看着陆朗。陆朗本来还想说什么，但看了他一眼后说道：“算了，进来。” 进了陆朗的房间，苑晓阳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房间还能这么大。 陆朗的房间不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空间，而是分成了玄关、客厅、卧房与浴室等空间，就如同一户人家所住的房一样。 苑晓阳跟在陆朗后头进了卧房，卧房的大小虽不再大得超乎想象，但终归十分宽敞，尤其是床特别大，比苑晓阳房里的床不知道大上几倍。 陆朗进屋后一声不吭，看到床便往床上一倒，留下苑晓阳一个人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隔了片刻，床上的陆朗发出闷闷的声音：“作业忘记丢哪了，你自己找找。” “好。” “我睡了，别吵我，陈姨要是敲门你去开。”陆朗说完翻了个身，背对着苑晓阳又睡了。 陆朗的房间很乾淨，或是说没什么东西。一般青少年总爱在屋里摆东西，摆些模型、海报以表现自己的喜好，或是放些书本、装饰。可陆朗的屋里却是乾乾淨淨，除了家具以外没有额外的东西，就像他什么也不喜欢似的。 也因此苑晓阳找起东西特别方便，很快就在扔在角落的某个包里找到了全套的暑假作业。他轻手轻脚地把作业抱到书桌上，再轻轻拉开椅子坐下，拿出自己的作业把答案抄到陆朗的作业上。 空调开得很低，苑晓阳静静坐在书桌前写作业，而床上的陆朗睡得很沉，屋裡的气氛安静而舒服。 半小时过去，除了中途陈姨送来点心饮料之外，苑晓阳没有休息。他停下笔甩甩手，又活动了一下脖子。他转头看向一旁的陆朗，陆朗刚才翻了个身，把被子都蹬开了，赤.裸的背露在外头。苑晓阳看到他的背上青了一片，是那天晚上打架留下来的伤。 陆朗有些冷，然而睡梦中想拉被子也拉不起来，伸手扯了两下后便放弃了，微微蜷起身体。苑晓阳犹豫片刻，最后蹑手蹑脚地过去替他盖上被子。 又过了半小时，陆朗终于醒了。 醒来的瞬间他还没完全清醒，只觉得裹在被子里暖呼呼的，然而张开眼，就见不远处有一个人坐在他的书桌前。 “你在我屋里干吗？” “啊？”苑晓阳不明白陆朗为何这样问，“我写作业” “哦。”陆朗想起来了，顶着一头乱毛坐起，“我还以为你跟踪我。” “？？？” “……” 陆朗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决定还没清醒前都不说话了。 一会，上了厕所又玩了手机的陆朗总算彻底醒了，但什麽事都不想干，只是坐在床边发呆。 他坐了五分钟，见苑晓阳这五分钟内都专心地写着作业，觉得这人实在太奇妙了，竟然能盯着书本五分钟不觉得睏。 “喂。” “嗯？” “我没说你不能休息，不想写了就放着。” “不累呀，我才写了一小时呢。” “？” 苑晓阳说话时完全没停笔，陆朗忍不住来到桌边看着他写。 苑晓阳是左撇子，但陆朗没注意到，光是注意到苑晓阳的右手，他一把抓起苑晓阳的右手，嫌弃道：“你昨天没洗澡？ 只见苑晓阳的右手上还留着他昨天留下来的地址和姓名，墨色浓黑，豪迈地从苑晓阳的右手手掌一路延伸到小臂。 “这是油性笔，洗不掉……”苑晓阳十分无辜。 “哦。”陆朗明白了，讪讪地把苑晓阳的手放下，“你捂好，又是地址又是名字的，别给人当包裹寄了，寄来了我可不收。” 小羊包裹委屈巴巴：“那又不是我写的。” 陆朗问道：“我写的又怎么样？不满意？” 小羊包裹委屈地快速摇头，不敢不敢。 苑晓阳继续抄，陆朗继续无聊地看。 苑晓阳抄作业不只是把答案抄上去，选择题还细心地把题目裡的关键字都一一划出，又补上完整的计算过程，看上去就像陆朗亲自写的一样。 就像亲自写的……陆朗发现苑晓阳的字迹和自己一模一样。然而看旁边苑晓阳自己的作业本，字迹却又是不同的。 “你还学我写字？写这么认真干吗？随便抄抄就好。” “这是你的作业，我怎么能随便？” 苑晓阳很认真，陆朗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觉这个人实在太奇怪了。陆朗吃起陈姨送来的水果，边吃边用观察外星生物的心情看着苑晓阳。 苑晓阳皮肤很白，是南方人特有的细腻白嫩，看起来就像嫩嫩的豆腐。他的五官秀气，眼睛大而眼尾有点微微下垂，嘴巴小而下唇稍厚，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苑晓阳感受到陆朗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不禁往旁边挪了挪。 陆朗发觉到，沉声道：“躲什么？怕我吃了你？” 苑晓阳赶紧摇头，又挪了回来，在陆朗的监视继续写。 屋内无论是温度还是气氛都很舒服，至少陆朗并不觉得烦躁。 他边看苑晓阳边吃水果，一下子把整盘水果都吃完了，吃完后才发现苑晓阳一口没吃。 “喂。”陆朗难得好心，“午餐吃不吃？” “不用了，待会得去上家教。”苑晓阳抬头看了时钟，“今天还没写完，我带回去写？” “不必了，明天再来。明天有空吧？” “明天也是早上有空，下午家教。” “你到底兼了多少家教？” “五个。” “你很穷？” 苑晓阳一直没停下来的笔顿时停下，陆朗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苑晓阳不论何时都打扮得乾淨整齐，就连今天身上穿的那件白色T恤也白得发亮，并且烫得十分平整，就像新的一般。 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家世良好的乖乖牌，然而仔细看，他的鞋子、书包都是陆朗没见过的杂牌，尤其书包虽然乾淨，仔细看却有不少缝补的痕迹。况且又有哪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得晚上兼职到十点，还得自己走在那种暗巷裡回家？ 陆朗向来话说错就错了，大不了打一架。然而苑晓阳却只是愣了一下，片刻后又动起笔来，同时微微点头，小声道：“对。” 苑晓阳虽然面色如常，陆朗却生平头一遭感到了心虚。 但是他绝不会道歉，因为他是陆朗。 第二天苑晓阳同一时间来到陆朗家，陈姨告诉他一会上楼去直接开门进去，陆朗还在睡。 苑晓阳悄悄进门，就见陆朗躺在床上背对着他，在他进门时微微动了一下，又动也不动地睡。 苑晓阳来到书桌前，见书桌上摆着一块蛋糕。 那块蛋糕上全是草莓，中间还有一片白巧克力，散发出香甜的味道。苑晓阳今天一早起来赶作业，根本没吃早餐，看到那块蛋糕便忍不住嚥了口水。然而他只是把蛋糕挪到一边去，摊开作业开始写。 屋里的温度和外头炎热的夏日形成对比，维持在一个令人舒适的低温。椅子柔软而符合人体，书桌宽阔而整洁，而陆朗也很安静，苑晓阳觉得浑身舒服，渐渐也忘了肚子饿这回事。 但陆朗一点也不舒服。 他悄悄翻身，从被子中露出的一隻眼睛暗中观察着苑晓阳。 他昨天说错了话，烦躁了一会就忘了。然而晚上随手翻开苑晓阳为他抄的作业，却又想起苑晓阳当时点头承认自己很穷的神情，最后大晚上地出门买了一块蛋糕。 一早他就像放饵一样把蛋糕放在桌上，又像头准备打猎的狼一样潜伏在被子里偷看了好久。可气的是，那头羊却不上钩。 是傻子也知道那块蛋糕给谁的吧？怎么不吃？别真是个傻子吧？ 小动物的直觉让苑晓阳隐约感觉到自己被盯上了，他心里有点毛，但没有停下笔，只是偷偷、偷偷地把视线转到一边。 这一看，只见层层叠叠的被子中，一道阴狠的视线正死死盯着自己。 “！” “……” 正在值班的人总共三个，苑晓阳是唯一的男生。苑晓阳作为一个小个子其实不比另外两个女孩高多少，但他主动承担了所有粗重的工作。 只见一会他双手提着两大袋满满的饮料往隔壁的烧烤摊跑，一会回来冰块没了，又跑到后头制冰机那装了一大桶的冰块，哼哧哼哧地要扛回去。 那装冰块的大桶很沉，苑晓阳一下没提起来，又提了一次。 陆朗起身要给他搭把手，然而他才刚站起来，苑晓阳便知道了他的意图，忙道：“我行的，你休息。”说完努力扛起桶子往前面去了。 陆朗看他故作强壮的样子，忍不住想笑。 人来人往，很快便到了关店的时间。 93.第 93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突然, 门缝边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 陆朗转过头去盯着门缝，只见几撮卷毛毛在门缝边晃了晃, 接着苑晓阳挤了挤, 头又“蓬”地一弹挤了进来。 苑晓阳看着陆朗，眼睛眨了眨，像刚破壳的小鸡。 陆朗体会到了什么叫哭笑不得的心情, 问道：“到底想干吗？有话隔着门说不行吗？” 苑晓阳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说道：“觉得话当着面说还是比较好。” “什么话这么重要？” “我想要你家的电话号码。” 陆朗原本脸上还带了点笑意，听到这话后那点笑意没了，面无表情地看着苑晓阳。苑晓阳明白他不愿意，柔声道：“你在我家, 我得和你家人说一声，不要让他们担心。” “不会有人担心的，就算我死了也没人理。” 陆朗忍不住又要说话夹枪带棒的，但苑晓阳也不和他硬碰硬, 只是继续温温和和地道：“他们不担心你是他们不好，但我们不能没礼貌，给别人落话柄。而且你想想, 你不回去陈姨会多担心你。” “……” “乖, 听话。” 陆朗不情不愿地把号码告诉苑晓阳，说完了又开始后悔, 警告道：“被骂了我可不管, 是你自找的。” “骂就骂。”苑晓阳眨眨眼睛, “顶多不开心了把你绑着不让你回家，撕票！” 苑晓阳取到电话号码后又把头“蓬”地缩了回去，留下陆朗若有所思地站在那。 他没忘记昨天自己对苑晓阳做了什么事，只是苑晓阳一直对他太好，让那尴尬的气氛暂时消失了。现在家里的事一被提起，尴尬的情绪再次涌上陆朗的心头。 他只要一想到苑晓阳那乖乖的笑，就忍不住想揍昨天的自己一顿。 另一边，苑晓阳去到隔壁的老婆婆家。 已经十点多了，但老婆婆还守着电视看剧，要苑晓阳自己打电话，想说多久说多久。 就这样，苑晓阳在电视剧作为背景音的状况下，播出了陆朗家的号码。 时间不早了，但短短几秒电话便被接起。苑晓阳本来以为会是陈姨接的电话，却没想到接通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的是陆严的声音。 “！” 要说苑晓阳不怕陆严是假的，但电话打了都打了，他还是把原先要说的话说了。 “您好，我是苑晓阳，抱歉这么晚还打搅您。” “什么事？” “是这样的，陆朗今天要在我家过夜，我和您报备一声。” “他怎么不自己打？” 苑晓阳感受到陆严的尖锐，语气软软地道：“他不舒服，先睡了。” “不舒服？”电话那头的陆严停顿了下，“生病了？还是受伤了？” “就是不舒服……” “没去医院？你住哪？我现在去接他。” 苑晓阳连忙又解释了几句，把陆朗说得既不伤重到要去医院，但又十分不好受的状态，好不容易才打消陆严赶过来的想法。 陆严说话一直硬邦邦的，时不时还要刺上几句，听得苑晓阳心很累。 苑晓阳也很明白，陆严对他这口吻已经算是客气了，他不能想像陆严平常对陆朗说话是什么样子。 苑晓阳有话想说，但又害怕，心中的小羊急得都掉毛了。但他想到陆朗今天那垂头丧气的样子，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心想着，被骂就被骂，大不了以后不去陆朗家了。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陆大哥您能不能……把刚才那些关心的话亲自告诉陆朗？” 电话另一头陆严沉默了。 苑晓阳抖着手，连声音都抖了，继续道：“陆朗他听了一定会好受一点。不要骂他，他已经够难受了……” 其实苑晓阳听的出来，陆严说话虽然不好听，但还是在意陆朗的。陆朗也是，说起哥哥就一脸厌烦，却还是在意着家里的人担不担心他。 两兄弟也不知道什么毛病，都是有话不爱直说，非得把话削成尖的刺对方几下才满意，那些本来挺好的话，最后都变成了伤人的武器。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比较好，也明白自己一个外人没资格说什么，却还是说了。 电话那头陆严似乎要说什么，苑晓阳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道：“没人老是被骂会变得更好，我不会，陆朗不会……我想您应该也不会，这道理您不会不明白。” 苑晓阳说完这段话，手已经抖得像个筛子，只能紧紧抓着裤腿。 陆严久久没有回应，久到苑晓阳怀疑陆严已经睡着了，才听陆严开口。 “他想听什么话，等他平安回来再说。” 陆严的语气难得平缓，苑晓阳听出他妥协的意味，连忙道：“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您放心。” “那……我弟弟就麻烦你了。” 陆朗洗完澡后出来不见苑晓阳的踪影，内心隐隐有着不祥的预感，怕苑晓阳是被他哥骂哭了。 他正想着要去找苑晓阳却又不知从何找起，就见苑晓阳开门进来，手上还捧着颗大苹果。 “你去哪了？打个电话打这么久？” “隔壁奶奶腿脚不好，打完电话顺便帮她擦个地。”苑晓阳献宝似的举起苹果，“看，她给了我大苹果，一定很甜。” 苑晓阳把苹果先放进冰箱里，用拿出饺子来，说道：“饿了吧？我给你下点饺子，吃完饺子再吃苹果。就不给你煮汤了，喝多了晚上尿尿。” 陆朗想问电话打的如何，但看苑晓阳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倒是苑晓阳趁空回头看了陆朗一眼，见裤腿不够长，穿在陆朗身上短了一截，样子十分别扭，不禁偷偷笑了。笑了两下又发现自己很像笑的是自己的短腿，顿时笑不出来了。 “怎么，被骂了？”陆朗看他突然一脸委屈，一颗心都提了起来，连忙凑近了问。 苑晓阳一脸可怜样，低着头不说话。陆朗更急了，抓起苑晓阳的手道：“怎么了？你说呀，别难过了。他要敢骂你我回去揍他一顿！” 苑晓阳还是摇头，小声道：“没被骂。” “那怎么了？嗯？” “我就是发现，我的腿……怎么这么短！”苑晓阳难过地指着陆朗的腿，又指指自己的腿。 “……”陆朗再次哭笑不得，但还是松了口气，说道：“你要吓死我啊。” “这问题不值得难过吗？” “是挺值得的。” “你看！” “好好好，不难过，我的错！” 陆朗明白了，苑晓阳就是他的克星。都什么时候了，明明他自己一堆事情正烦着，但他就是看不下苑晓阳委屈巴巴的样子。 不过闹了这么一下，陆朗也放松了，开口问道：“你电话打的如何？” 苑晓阳把煮好的饺子捞起来，回道：“挺正常的，你哥希望你平安回家。” “啊？”陆朗怀疑自己听错了，“他说的是反话吧？” “不是反话，挺认真的。” “就是反话，他巴不得我赶快……” 苑晓阳把一颗饺子塞进陆朗嘴里，把陆朗准备说出口的那个字堵住。苑晓阳无奈道：“你别老往坏处想，什么话都要想这么多，不累吗？” 陆朗被饺子烫得说不出话，苑晓阳继续道：“也别老抬杠，说话带刺容易惹麻烦。” “他骂我难道我就要受着？” “你骂回去就好受了？” 陆朗沉默，苑晓阳抬手摸摸他的头，低声道：“你知道要保护别人，却都不知道要怎么保护自己，你说你是不是傻啊？” 苑晓阳把那碗热腾腾的饺子放到陆朗手里，又摸摸一下陆朗的头。陆朗脾气硬，头发也硬，摸起来刺刺的像在摸什么猛兽。苑晓阳就是只小羊，有机会摸猛兽还不被咬，自然是趁机多摸几下。 苑晓阳边呼噜陆朗的毛，边道：“你这么好，不要让别人有借口欺负你。” 苑晓阳洗澡去了，留下陆朗一个人默默坐在地上吃饺子。 大晚上的，苑晓阳煮的饺子依旧好吃，吃得陆朗浑身温暖。他把饺子往嘴里塞，听着浴室那头传来的水声，思索着苑晓阳说的话。 陆朗不傻，其实他也明白自己有时候不过是忍不下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有问题，但就是听不得别人说他一句，听了就要炸，炸完的下场就是浑身是伤。 但他就是忍不下，他没有苑晓阳那好脾气。 苑晓阳洗澡洗得挺快，出来时陆朗的饺子才刚吃完。 他带着刚洗完澡的热气和香气出来，从冰箱里拿出苹果塞给陆朗后又回到浴室，在浴室里道：“奶奶说这苹果她洗过，我也洗了一遍，你直接吃就行。” 陆朗吃苹果向来只吃削好切好、别人端来的，还是第一次吃整颗苹果。 他咬下一口，发现那苹果又甜又多汁，就像吃了蜜一样，不比他在家里吃到的进口水果差多少。 “甜不甜？” “甜。” “奶奶说她特别挑的，果然甜。” 陆朗边吃着苹果边走向浴室，只见苑晓阳坐在小板凳上，正哼哧哼哧地搓着衣服，而那盆里装的正是他的衣服。 陆朗看的不好意思，说道：“你别洗了！” “不洗你明天穿什么？”苑晓阳头也不抬，“你还真想穿着我的小裤子出门呀？” 陆朗语塞。衣服的确是不洗不行，但他就是不好意思让苑晓阳帮他洗衣服，便道：“那你放着，我自己洗。” “你就别沾手了，我洗衣服很快。”苑晓阳说话时已经快手快脚地搓好了陆朗的上衣，开始搓陆朗的内.裤。 陆朗看得脸都红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苑晓阳却像是猜透了他的心思，说道：“你要真觉得不好意思，苹果就给我咬一口。” 说着抬起头，期待地看着陆朗。 他坐在小板凳上，陆朗站着，陆朗抬手将苹果送到他嘴边，见他张嘴在自己吃过的地方咬了一口，又见他笑了。 “真的好甜。”苑晓阳笑得眯起了眼。 看着苑晓阳，陆朗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想法，他觉得，苑晓阳这笑比苹果还甜。 “好吃吗？”苑晓阳小声问陆朗。 陆朗又塞了一颗饺子到嘴里，脸颊撑得鼓鼓的，含糊道：“你说呢？” “那肯定是好吃了。”自家的饺子被接受了，苑晓阳忍不住得意地弯起眼睛笑。 陆严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吃着。 苑晓阳对这个大哥哥有些怕，看他吃得面无表情，想问他合不合胃口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他纠结片刻决定还是问问，然而正要开口，就见陆严犀利的视线突然落到了他身上。 “！”苑晓阳反射性地缩到陆朗身边，陆朗才刚把一颗饺子塞进嘴里，见苑晓阳往他身边一靠，什么都还没弄明白便直觉地抬头瞪向陆严。 没人说话，但气氛在刹那间已经变了。 “饺子挺好吃的，谢谢你。”陆严开口。 苑晓阳：“！！！” 陆朗：“？？？” 苑晓阳听到自家的饺子被夸奖了，人还缩在陆朗身边便傻呼呼地笑道：“太好了，我舅舅知道了一定很开心，下次我再带一些来。” 陆严点点头，伸手又夹了一颗饺子。 短短时间，气氛又变了。 陆严不知道在想什么，苑晓阳见饺子得到大家的肯定正傻乐着，而陆朗则是脸色不佳，似是不开心苑晓阳和陆严的互动，但也没有说什么。 苑晓阳煮了六十个饺子，平均一人二十个。但陆严吃了十来颗便停下筷子，而苑晓阳下午还要上家教，他家教的那户人家会准备点心，因此也不准备吃太多。 94.第 94 章 今年过年晚, 因此寒假也放得晚，过完跨年之后，还有约莫一个月的时间才开始期末考。 一想到放假晚了，好些人抱怨连连, 但苑晓阳和陆朗却不觉得, 尤其是陆朗一想到自己有更多时间准备期末考就开心, 他想要这次再把名次考高点。 而更让陆朗开心的事, 他觉得自己最近和同学们的关系越来越好了。 虽然他表面上不说, 甚至装得一副对人际交往一点兴趣也没有的样子, 但每当同学们和他搭话时, 他心里还是有点开心的。追溯起这改变从何开始, 陆朗发现从开学开始, 他和大家的关系便一点一滴地变化，到了先前游泳课他替同学补课时, 关系又更好了一些, 再到最近的圣诞节和跨年, 他们的交情又再更好了一些了，有些同学会主动找他闲聊, 甚至还会开他玩笑。 “陆朗, 要不要去打球？” “晚点，现在背书呢。” “哇，这么认真, 果然吃过学霸的口水就不一样。” “……你信不信我揍你？” 同学笑着跑了, 留下陆朗一脸无言地拿着课本坐在那。 同学们开始开他玩笑了, 而且因为跨年那晚的事，同学们老爱拿苑晓阳和他开玩笑，他不知道到底是他们看出来了，还是单纯开玩笑。 陆朗想到这，瞥了罪魁祸首苑晓阳一眼，只见苑晓阳正咬着笔盯着卷子看。 陆朗伸手揪了下他的毛，又把他嘴里的笔抽出来，说道：“脏不脏？都不怕生病。” “你帮我看下这个句子。”苑晓阳把自己的卷子挪到陆朗桌上，“我觉得怪怪的。” “什么东西？我看看。”陆朗拿过卷子一看，见是前天考的英语试卷。苑晓阳的造句错了一题，从新写过后还是无法确定自己写对了没。陆朗看了看，说道：“是有点怪，你这样写吧……” 陆朗没说什么，只是直接帮苑晓阳重新改了一遍句子，而他这一改，句子果然通顺多了。 “你真厉害。” “嗯哼。”陆朗点头。 “你卷子再借我看看。” 苑晓阳拿来陆朗的英语卷子细细地看了起来。 苑晓阳虽然次次拿第一，看似什么科目都擅长，但相对而言，他还是有些偏科。 他数学最好，几乎每次都能拿满分，但他的英语就不行了，虽然分数还是很不错，但都靠着死背硬记，一到需要运用的题目就容易出错，每次作文都要被扣个好几分。 然而陆朗不同，陆朗的英语最好，好到几乎不像是他自己考出来的。 苑晓阳看着陆朗那用词精准而流畅的作文，默默背了几句，边背边道：“你的英语到底为什么这么好？真厉害……” 陆朗听到这句话轻笑了两声，但没解释。 苑晓阳隐约知道陆朗不喜欢别人问他这件事，所以没有再问。 今天早上的英语课有考试，老师一进教室便发下卷子来。 老师边发卷边道：“这次的卷子难度比较大，你们试着写写看。” 底下的同学们听到这话登时开始抱怨，边抱怨边愁眉苦脸地写起卷子来。 苑晓阳对这话没什么反应，平静地写了起来，然而写着写着，又开始咬起笔。 陆朗边写边偷瞄他，知道他一开始咬笔就是有问题了。 苑晓阳这习惯也是陆朗观察了很久才观察出来的，因为苑晓阳几乎没有问题过，还是看了几次苑晓阳写英语卷时陆朗才发现的。 可怜的小羊崽……陆朗心想，不然考完之后带他去吃点好的好了。 “老师，能去上厕所吗？” 这时有人举手，老师没说什么便点头同意让他去了。 陆朗抬眼看了要上厕所的那人一眼，发现是罗育，于是没什么兴趣地又把视线放回苑晓阳身上。 说到罗育，自从上次苑晓阳生气后，罗育便再也没来问过苑晓阳问题了，不像过去一样老缠着苑晓阳。 又不只是苑晓阳，罗育和班上同学的互动也变差了，本来几个和他还有些交情的人，看到他对待陆朗受伤那事时的态度便自动疏远了他。 然而罗育却表现得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依旧照样参加班上的活动，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不过陆朗也不关心他，他不管怎么样陆朗都没兴趣。 这卷子对陆朗来说难度不大，很快便写完了。 他一写完便无聊地支着头，边看苑晓阳边想要带苑晓阳去吃什么好。 吃什么好……天气这么冷，喝点羊肉汤好了。 吃什么补什么，给这头小羊吃点羊肉补补肉……苑晓阳最好再多长点肉，陆朗对跨年那晚咬到的小肚子念念不忘，觉得嫩透了。 想到这里，陆朗脸上不禁带了点笑意，拿起笔开始在卷子上画羊。 罗育上完厕所回来，经过了陆朗他们的座位。 他离开时从前门走，回来时从后门走，陆朗注意到有人从旁边走过，便抬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他和罗育四目相交。 罗育别开视线，而后陆朗也别过视线，低头继续画羊。 考试结束，苑晓阳的卷子一被收走后便无力地瘫在桌上，像头被拔光毛小羊。 “好难呀，这次惨了……”苑晓阳有气无力。 “考完就考完了，别想了。” “不过刚才问你的那题竟然考出来了。”苑晓阳说到这里露出一个庆幸的笑，“果然问你是对的！我把你帮我改的句子直接写下去了。” “啊？这么巧！我也把那句写下去了。” 两人默契十足写了同样的句子，一想到对方和自己有默契，他们便忍不住偷笑。 “走了，带你去喝羊肉汤。”陆朗拉起苑晓阳便离开教室。 离开前，陆朗想起手机没拿，又回了班上一趟。 他回去时正好看到罗育正在翻找刚才收来的卷子，然而他没细想，拿玩手机便走了。 第二天的英语课，老师改好卷子后发还给同学们。 这次陆朗和苑晓阳并列全班最高分，老师发卷子时还特别表扬了陆朗。 “陆朗这学期进步很大，要继续保持。” “好。”陆朗努力让自己笑得不要太得意，但脸上却还是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回到座位，前头还在发卷子，陆朗趁机和苑晓阳窃窃私语。 “我看透你们学霸了，昨天是谁还在说这次糟了，结果现在考了最高分。” “嘿嘿，只是好运。”苑晓阳无辜一笑，头上柔软的小卷毛一晃一晃的，“不像你都靠实力，真不愧是我……男朋友。”最后三个字苑晓阳只用嘴型说，说完觉得好玩似地又笑了起来。 陆朗看他那样子，实在很想薅他的毛。 这次除了几个英语好的同学之外，大家普遍考得不好，拿到卷子后大家问题一堆，老师检讨了一节课都还没检讨完卷子。 一到下课，那些问题还没问完的人只好开始找学霸们帮忙，苑晓阳的桌子前又围了几个人。 “这题嘛……”苑晓阳看着卷子，又看了看旁边正在转笔玩的陆朗，“你们也可以问陆朗，陆朗可厉害了。” “啊？”陆朗突然被点名，吓得连笔都掉了。 “对！陆朗考得这么好！”同学们听到苑晓阳的话，瞬间把对象转向了陆朗。 “喂……你们别……我不会讲题啊……问苑晓阳。” “你试试呀。” 陆朗面对同学们期待的目光，竟是有些慌，无助地看向苑晓阳。 然而苑晓阳就是想让他试试，鼓励地看着他。 “我……”陆朗头痛地看着同学们指出的问题，看了半天，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就选A吧。” “为什么选A？不能选C吗？” “为什么吗……”陆朗又看着C选项，看了好一会，最后道，“反正C是错的，不能用在这里。” “……”这有讲不就跟没讲一样吗？ 同学们无法，最后还是只能求助苑晓阳。 “果然讲题还是得靠晓阳。”同学们问完问题，回到座位后感叹道。 “晓阳实在太厉害了，他一说我就明白。”另一个同学也道。 “就是，这要是换我讲，我肯定讲得像陆朗一样，就算写对了也说不出个为什么来。” 同学们一想到这里心有戚戚焉，内心更加地崇拜苑晓阳这位又能考又能说的学霸了。 “不过陆朗也太强了吧，这次能考这么高……” “选择只错了一题是吧？我错了十五题……” 他们一想到陆朗的成绩，更加哀伤了，心想自己不只不能讲，连成绩也考不出来。 “他有什么了不起。” 这时，突然有人说话了。 刚才正在说话的几个人循着说话的声音转头看去，见是坐在旁边的罗育。 罗育低着头看着自己的书，一副自言自语的样子小声道：“还不是看苑晓阳的。” “喂，别乱说话。”有人不高兴道。 “你们就看着吧。”罗育冷声道。 95.第 95 章 “这种事情不能乱说, 你再这样我要告诉老师了。”同学皱眉道。 罗育“哼”了声，一脸不屑地转头看着他道：“我昨天亲眼看见他考试时一直盯着苑晓阳看，还边看边往考卷上写写改改。” “说、说不定只是你看错了！” “那为什么他写出来的句子和苑晓阳一模一样？连错的题都一样，我看过他们的卷子了。” 罗育说得信誓旦旦, 几个同学们的表情都出现了一丝动摇。 罗育看他们那样子, 又露出一个不屑的笑, 似是既不齿陆朗作弊的行为, 又不齿大家竟然会相信陆朗那种坏学生。 “反正你们就看着吧, 我刚才已经告诉老师了。” “陆朗, 英语老师找你！” 罗育才刚说完, 便来了个同学站在门边喊。 罗育旁边的几个同学听到这话顿时表情怪异, 罗育没有再多说什么, 但嘴角已经忍不住勾起来了。 终于，终于让他抓到把柄了……他就知道, 陆朗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进步这么大, 还不是苑晓阳帮他…… 陆朗问那位同学要干什么, 那同学也说不清。 倒是不知为什么，那同学让全班把上一节课才发下的英语卷子再收回去, 说是老师想看看。 “到底什么事？”陆朗想不透老师怎么突然会找他, 最近他安分得很，没有什么被叫去办公室的理由。他看了下时钟道：“都快上课了。” “该不会是看你考得太好，准备再夸你一顿吧？”苑晓阳想得很美。 “还真有可能。”陆朗也想得很美, 他在苑晓阳头上摸了一把, “那我走了, 好久没逃课了。” 陆朗离开教室时，上课钟声已经响了。 陆朗边走边猜着待会老师会怎么夸他，那他又该如何意思意思地谦虚一下。 就说是苑晓阳的功劳吧……不对不对，还是要夸一下老师教得好，现在他是一个成熟的人。 陆朗走得比较慢，他到办公室时，刚才那位同学已经收完卷子拿回给英语老师了，英语老师正在看卷子。 英语老师看到陆朗来，抬头朝他笑了一下，说道：“你先在旁边坐一下，马上就好。” 陆朗在旁边的空位坐下，他看老师刚才在看他的卷子，心想苑晓阳说得没错，肯定是要称赞了。 哎，英语这么好他也不愿意，老是被夸他也很困扰的…… “陆朗，来一下。”英语老师看完卷子，抬头喊了陆朗。 这英语老师很年轻，一毕业便来了，教学还有些生涩。 她看向陆朗时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但陆朗看得出她很紧张，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陆朗……” “是。” “你……” 英语老师别开视线，笑容有些僵硬。 陆朗看着她的表情，心底渐渐升起疑惑。他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很多可能，然而当老师犹豫许久终于开口时，他才发现自己想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那个……有同学说，你考试时一直在看苑晓阳的卷子。”英语老师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老师相信你，你可以和老师说实话。” 陆朗刚到办公室时脸上还带着点笑，此时听到这句话时，他的笑容僵了。 刚才的笑对现在的他来说就是个讽刺，他以为自己是来接受夸奖的，却没想到等待自己的是质疑，而且是作弊的质疑。 “是谁说的？” “这不重要，你……” “到底是谁说的？” 陆朗努力让自己冷静，但握起的拳头却透露出他的激动。 老师注意到他的反应，忙道：“你不要紧张！老师只是想听听你怎么说，就算是，老师也不会怪你……” “老师也认为我作弊吗？” “我没这意思。” “老师是不是认为，我英语能考好都是作弊来的？”陆朗说到这里，声音已经轻轻颤了起来，“因为我以前考得差，所以这学期的成绩都是偷看来的？是不是？” “你冷静！” “我很冷静！” 办公室的其他老师都朝他们的方向看来，英语老师注意到其他人的视线，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也冷静下来，说道：“老师刚才不是说了相信你吗？” “……” “只是你卷子里的造句和苑晓阳的造句一模一样，而且选择也有一道错题选的是同样的答案……陆朗，老师想相信你，但是……” “我没有作弊。” 这年轻老师第一次遇到这种问题，陆朗紧张，她更紧张。 刚才本来好好的，结果同学告诉她，陆朗昨天做卷子时一直偷瞄苑晓阳。她是相信陆朗的，但那同学说她若是不信，可以看看陆朗和苑晓阳的卷子，会发现他们有一样的句子，有一样的错题。 这样的情况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没有处理这种事的经验，一下慌了阵脚。 “不然……老师再给你出张卷子，你重新考一次？” “我没作弊，为什么要重考？” “但是……” “我没作弊，我不重考。” 陆朗的眼神执着，重头到尾都坚持自己没有作弊。 他该解释，但他实在不屑于解释，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任何事，那造句是他为苑晓阳改的，那选择题只是巧合，而他看着苑晓阳也只是因为喜欢。 他没有作弊，解释对他来说就像一种侮辱，就像没有人该为了别人一个无聊的质疑而去解释自己不是一头猪，不是一条狗。 他知道自己意气用事了，但他就是不肯。 老师看着他那倔强的样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十分头疼，想了许久，最后道：“好，老师相信你不是会做那种事的人。如果那同学再问起，我会告诉他只是误会。” “是谁说的？” “这不能说。” “行，我知道了。”陆朗冷声道，“是罗育吧？我坐在最后一排，那天只有他从后面经过，是他说的。” 另一头，教室里缺了陆朗一个，王俐上课了一会见他还是没回来，便道：“陆朗去哪了？” “老师，英语老师喊他。” “这样啊，难得有老师要找他，该不会又闯祸了吧？”虽然外甥这个学期乖得简直像换了个人，但王俐对陆朗过去的种种事迹难免有点顾忌，就怕陆朗又闯祸。 不过她这么说也只是开个玩笑，她还是相信陆朗的。 正此时，陆朗回到教室。 陆朗从前门进来，进来时脸色铁青，一脸怒意。 “回去坐好吧，上课了。”王俐见他表情不对，忙道。 然而陆朗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去，不只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还迳自走到了罗育的座位前。 座位上，罗育正低头看着课本。 陆朗站在他的桌边，冷冷地看着他。片刻，他抬起头，用着一脸不屑的表情看着陆朗。 “我没有作弊。” “哦，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我没有作弊！” “没有就没有，干我什么事！” “是你去打小报告的！” “你们两个！到底在干什么！现在还在上课！”王俐在台前喊。 全班都很安静，紧张地看着两人。 大家弄不明白刚才陆朗出去时心情看起来还不错，怎么一趟回来就成了这样，也弄不明白他们说的“作弊”是怎么一回事。 这其中最紧张的是苑晓阳，他看陆朗从进来到现在都没看他一眼，知道陆朗现在肯定是气疯了。 他皱着眉，紧张得毛都快炸起来了，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陆朗，回去坐好了，有什么事情待会我再帮你们处理好不好？”王俐看气氛不对，忙想缓和两人之间的气氛，然而陆朗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认真道：“不行。” “你回去！不要干扰我上课好不好？”此时罗育冷声道，“你当作谁都和你一样，不上课也能靠别人拿高分吗？” 这句话无疑是公然地挑衅，本来陆朗便已经在爆发的边缘，听到这话顿时炸了。 “你说有胆再给老子说一次！” “我就说！你作弊！你考英语时一直看苑晓阳的卷子！还边看边改自己的卷子！你们的造句一样！错的题也一样！” 陆朗瞪大了眼，气息混乱。 苑晓阳看这事真的不对了，忙站起来想要过去安抚他。 可他还没过去，罗育看自己成功激怒陆朗，便也破罐子破摔，想惹得陆朗动手，最好陆朗能因此被退学。 他心一横，大声道：“你有胆揍我啊！揍完了就没人敢揭发你作弊了！” 他说完看着陆朗，就等着陆朗动手。 他以为拳头很快就会落下，他已经准备好不管怎么样先让陆朗揍一拳了，最好揍出伤来好让他能去医院。 然而出乎意料的，陆朗没有动手，陆朗甚至连手都没有抬一下。 陆朗只是粗喘着气，又看了他一眼，接着大步离开教室。 “陆朗！”苑晓阳看陆朗离开，再也顾不得其他，忙追了出去。 陆朗走得很快，苑晓阳跑着才追上了他。 “陆朗，你冷静下，别冲动。” “我现在很冷静。” 陆朗说这话时仍持续往前走，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苑晓阳忙伸手拉着他的手，不让他走。 “陆朗！狼宝！你看我！看你的咩宝！”苑晓阳紧紧拉着陆朗的手不放，他这一拉，陆朗终于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他。 “陆朗，你先放轻松，我帮你解决好不好？你不要冲动。” “我现在一点也不冲动。” “那你要去哪？你这样我紧张。” 苑晓阳说这话时声音已经忍不住发抖，他是真紧张，就怕陆朗干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来。 他双眼湿润的看着陆朗，一脸委屈又害怕的样子。 被他这么一看，陆朗算是彻底平静下来了，表情和缓了些。 “你别走，我帮你去打他的脸。” “嗤，看不出你这头小羊这么爱打别人的脸。”陆朗说着抬手在苑晓阳的卷毛上揪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个痞气的笑，“这回你看着吧，我自己来。” “什么意思？你该不会要去喊人揍他吧？” “我是那种人吗？”陆朗挑眉。 苑晓阳这下真的不明白了，陆朗看他那迷茫的眼神，凑过去在他脸上快速亲了一下，接着拍拍他的头：“你回去上课吧，我一会就回来，回来顺便给你带点心。” 陆朗最后还是走了，苑晓阳回到教室时全班都在看他，但他也无话可说，因为连他也不知道陆朗要干什么。 那一节课苑晓阳无心上课，只是一直望着时钟，等着陆朗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数学课结束了，王俐匆匆离开，似乎是去打电话联系陆严了。 陆朗还没回来。 苑晓阳还是望着时钟，心里不断猜想着陆朗究竟会做什么，同时心疼着陆朗。 太不公平了，就只是因为陆朗进步得太快，所以引来了小人的嫉妒。 那些人只看到陆朗的成绩进步神速，却不知道陆朗每天读到一两点，早上六点又继续起床学习，陆朗的进步是一步一脚印来的，决不是侥幸，更不是作弊。 突然，班上传来了一阵骚动。 苑晓阳回过神来，发现是陆朗回来了。 陆朗快步进到教室，先是把手上的一碗热汤放到苑晓阳桌上，接着直接走向罗育的座位。 全班都看着他，他面无表情地来到罗育身旁，忽地把一张纸拍到了罗育桌上。 “我不作弊，因为我不需要” 说完他也不再管罗育，头也不回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这时全班一片安静。 罗育看着那张纸，本来还带着怒意的表情出现了松动，嘴微微地张开了。 旁边的同学看他突然没了反应，好奇那张纸上到底写了什么，忙凑过去看。而这一看，他们的嘴也张开了。 那是一张成绩单。 托福成绩单。 104分。 96.第 96 章 那张成绩单一甩出来, 看到分数的人都哑口无言了，大家看向陆朗的眼神充满着讶异。 看不出，真的看不出。 苑晓阳坐得远，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他看陆朗回到座位时虽是面无表情, 但眉眼中却有点得意, 便拉了下陆朗的袖子。 “你拿了什么去？” “成绩单。”陆朗看刚才自己拿来的那碗汤苑晓阳还没吃, 便替他揭了盖子, “趁热吃, 今天怪冷的, 你喝点汤。” 一阵浓郁的香味传来, 苑晓阳看着桌上那碗冒着热气的羊肉汤, 是昨天他们吃过的羊肉汤。昨天他觉得这汤味道不错, 多喝了几口，没想到陆朗今天又买来了。 “这店不是很远吗？” “不然你以为我刚才去哪了？”陆朗帮苑晓阳拿勺子, “回家拿成绩单就一下子, 但既然都出来了, 就顺便买点汤再回来了。快喝，再不喝要上课了。” 苑晓阳乖乖喝汤, 他边喝汤边看陆朗的脸色, 见陆朗那样子心情似是不错，也跟着放松了起来。 他给陆朗喂了一块羊肉，接着自己继续喝汤。 汤很好喝, 喝得苑晓阳浑身暖呼呼, 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他满足地转头看陆朗一眼, 在转头的瞬间，他发现陆朗的表情变了，原本神情有些焦躁，但却在他转过头来时又回复原本淡漠的神色。 苑晓阳：“……” 要是以前他可能会担心陆朗是不是有什么忧心事，但现在的他太了解陆朗了。 “你刚才拿的是什么成绩单？”果然正如他所预料，他一问出口陆朗的表情便有了微妙的放松，一副终于等到他发问的样子。 “托福成绩单。” “哦……几分？” “104。” “真厉害。” 陆朗等的就是这一句，他一听到苑晓阳夸他，狼尾巴便摇得都翘起来了。苑晓阳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性格单纯，最喜欢别人夸他，苑晓阳喜欢他这样的好哄的性格。 等等……他刚才说几分？ 104？ 104！ “104？”苑晓阳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等他意识到陆朗的托福竟然过百时瞬间瞪大了眼，吓得毛都炸起来了，简直比刚才罗育诬赖陆朗作弊这件事还要震惊。 “你怎么这么厉害……” “没什么，我初三考的。” 陆朗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苑晓阳懂他，忙一脸崇拜，也确实是真心崇拜地看着他。 “你果然很聪明，我早就看出来了！”苑晓阳崇拜道，“你怎么以前都不告诉我？” “有什么好说，一点小成绩而已不值得提。”陆朗摆摆手。 “你还有什么小成绩没告诉我？该不会你其实是奥数金牌，数学只是故意考不及格吧？” “……你想多了。” “还是你其实已经保送大学了？我看你的面像应该是少年班的，现在硕士学位应该已经拿到了？” “……苑晓阳，你信不信你再猜下去，我会薅秃你？” 苑晓阳不敢再乱猜，赶紧乖乖喝汤吃肉。 和苑晓阳说了些闲话后，陆朗的情绪好多了，先前被罗育捣乱的心情恢复得差不多。 然而他们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又一节过去，一下课陆朗便被叫去办公室。 “应该是把我哥叫来学校了。”陆朗的表情又流露出烦躁。 “别怕，严哥会站在你这边的。”苑晓阳陪着陆朗往办公室去，“你好好解释清楚，大家会知道都是误会的。” “我为什么要解释？我又没做错事，我为什么要解释？” “陆朗！” 苑晓阳看着一脸不服气的陆朗，陆朗的性格实在太倔了，他知道陆朗总有一天会因为这样的性格吃亏。 他认真道：“你听我的话，待会进办公室先和老师道歉，再好好和老师解释，你托福考104，你不需要作弊，刚才都只是误会，我写的那个句子还是你教的。” 陆朗默不作声，表情还是有些不服气。 “陆朗，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进步吗？”他看着陆朗，“你好好解释能省去很多麻烦，我们现在没有多余的精力花在别人身上了，不要因为那些无聊的人而影响我们的心情好不好？” 苑晓阳的出发点全是“我们”，告诉陆朗他们两人是共进退的，他们是要一起走下去的人。 片刻，陆朗点点头，答应了。 两人来到办公室时，王俐和英语老师都在里头，陆严也在一边了。 王俐示意苑晓阳不要进来，因此苑晓阳就站在走廊上往里看。 “阳哥。” 苑晓阳回头，见是周强和唐吉祥来了，苑晓阳朝他们招招手，三个人一起趴在窗户上往里看。 办公室里陆朗站着，英语老师正在说话，似是在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陆严的表情很严肃，而陆朗却很平静。 “我还以为今天朗哥要出手揍人了。” “他现在已经不会为了一点事揍人了” “一点事？”唐吉祥转头看苑晓阳，表情有点怪，“朗哥是不是没告诉你他以前的事？” “什么事？”苑晓阳也转头看唐吉祥。 “他以前也被诬赖作弊过，差点因为这件事退学，所以他最讨厌别人说他作弊。” 那是陆朗初三时候的事了。 陆朗从小学开始就是个学渣，稳坐倒数第一的那种学渣。 他其实也不是笨，就是不想学，在学校不是逃课就是睡觉，几乎没听过几堂课。 但他也有在意的科目，那就是英语。 他从小就被灌输自己高中就要像哥哥一样出去留学的观念，所以就算其他科目再差，英语还是会花点心思。 当然他学得不好，和其他科目相比不过是考10分和考30分的差距而已。 直到他初三，有一天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突然想学习了。 他知道自己在学校学不好，还特别报了英语班，每天学校也不去了，就专心学英语，学得很认真。 “难怪他托福考这么好……” “呵，那成绩他刷了好几次才考出来的。” 想到陆朗竟然也曾经有备考、刷成绩的经历，苑晓阳觉得陆朗更可爱了。 “他本来就爱逃课，结果那学期几乎不去学校了，一直到期中考时才回去考试。”唐吉祥回忆当时，“结果英语考了全班最高分，全班都以为他被魂穿了。刚好有人一直看他不顺眼，就说他作弊。” 那次陆朗回学校时被老师叫去办公室，老师桌上有刚出好的卷子，有个知道这事的同学就诬赖陆朗趁着老师不注意时偷看答案。 “那时候我们两个也不在他班上，他在班上也没朋友，根本没人愿意为他说话。而且他以前实在考得太烂了，突然考这么好根本没得解释。”唐吉祥道，“而且他那老师挺垃圾的，他怎么解释他老师都不听，要给他零分。” 这么一说，苑晓阳大概明白了为什么现在陆朗不爱解释。 为了一件自己没有做的事情苦苦解释，却无论他怎么说都被人认为是说谎。 他本来性格就倔，难得低声下气了却得到更差的效果，这样的下场也难怪他现在不爱解释。 “最后他不知道怎么办，就……把那个诬赖他的同学，还有他的老师都打了一顿。”唐吉祥说到这里，有点不安地看向苑晓阳，怕苑晓阳听了对陆朗有什么不好的印象。 然而苑晓阳只是点点头，没说什么。 “那个同学还住院了。” “……” “那时候闹得很大，差点就要留记录了，是严哥花了好大工夫才解决。”唐吉祥道，“严哥那时候为了陆朗的事情烦了很久，又怕他在国外又惹事，所以最后没有去了。” 说到这里，苑晓阳总算明白为何陆朗总是不愿多说自己为什么英语这么好，也明白了为什么陆朗以前老爱交白卷。 那是一辈子难得一次的决心，想要改变自己的人生，想要证明自己的努力。 然而最后却被旁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给毁了。 所以他再也提不起兴致，那一辈子一次的念头就这样无疾而终了。 不过他知道，现在的陆朗和以前不同了。 他们看进办公室里，就见陆朗正在说话。 陆朗的表情很平静，说完了还朝老师鞠了一个躬，老师看了连忙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这样。 苑晓阳知道陆朗正在解释。 “他现在成熟多了，你看。”苑晓阳看着陆朗，“他和老师解释了，他不再像以前一样了。” 唐吉祥和周强看着这一幕，都露出一点不敢置信的表情。 “真的不敢想像……” “你看严哥和他小姨那样子分明是准备他一动手就压制他，想不到，真想不到……” 说着，唐吉祥看向苑晓阳，诚心道：“这都是阳哥的功劳。” “什么我的功劳。”苑晓阳淡淡一笑，“是他自己的功劳，他不改谁逼他也没有用。” 苑晓阳忽然明白了陆朗平常那得意还要故意忍着时的心情了，他现在就很得意，得意他男朋友是一个这么好的人，但他不说，他就想要听别人主动去夸陆朗。 “也是，陆朗太好了。” “他本来就这么好。” 97.第 97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众人一哄而散。 一旁苑晓阳还咳个没完, 肺都快咳出来了。陆朗直接在他背上打了一拳，苑晓阳给一拳打趴了，却也又吐出一口水，终于觉得好了些。 但陆朗不晓得, 看他趴在那动也不动, 心想自己这下似乎打得有些重了, 伸出手指想戳他一下。 “谢、谢谢……”苑晓阳突然小声道, “谢谢你……昨天……还有今天……” “谢什么谢？”陆朗瞬间缩回手, “谁想帮你？你怎么这么麻烦？遇到你没件好事。” 陆朗烦躁地站起, 想想把苑晓阳也拉了起来。 苑晓阳又想道谢, 但一开口又咳了起来。陆朗浑身上下都在滴水, 一肚子火, 但看苑晓阳咳得脸都红了，可怜兮兮, 顿时也没了脾气。他随手在苑晓阳的背上又拍了两下, 说道：“你没事别在街上闲晃, 快回家。” “不行，还有事。” “还能有什么事？都快死了还有什么事这么重要？” “要上家教……” 陆朗第一次见到这种五分钟前差点死掉, 捡回一条命后还能记着要学习的人。要是其他人, 陆朗肯定要嘲讽了，但遇到苑晓阳这种货真价实的乖乖牌，陆朗却有种面对外星人的感觉, 既觉得莫名其妙, 又觉得该尊重, 毕竟生平头一次遇到外星人，给吓死了就不好了。 他的语气难得平缓，说道：“那你打电话请假。” “我……没手机。” “我借你。” 陆朗难得热心，但当他习惯地伸手到兜里掏时，却什么也没掏到。 “我操。” 一分钟后，陆朗拿着屏幕碎了一角的手机面色铁青。刚才他急着下水，随手将手上的东西一扔就不管了，结果他记着别让手机进水，却忘了手机刚到手，膜都没贴。 苑晓阳虽是不知道陆朗在找什么，但刚才一直乖乖跟在陆朗屁股后面。这下他见陆朗黑着脸不住用手指摩挲着摔碎的那一部分，也大概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苑晓阳自责，连忙道：“我赔你一个吧。” 他从来没手机，也不晓得手机保修或是换屏幕之类的事，只想着陆朗既然是为了帮他把手机弄坏了，那他就是该赔，不管多少钱。 然而陆朗却冷声道：“不用，不需要。” “要的！你是为了帮我才……” “我没有想帮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 苑晓阳第一次遇到陆朗这种性格的人，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沟通，只好小声道：“我会赔你的。” “说不用就不用，拿去，打电话。”陆朗黑着脸把手机递给他。苑晓阳没有接，说道：“不浪费你的电话钱，他们就在前面的店里……我想我还是去上课比较好……” 苑晓阳指了指湖边的咖啡店。平常湖边的微风十分宜人，然而此刻吹在湿透的身上，那风便一点也不宜人，只剩渗人了。苑晓阳被风吹得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浑身缩了一下。 陆朗一脸看到外星人打喷嚏的样子，无言道：“不学习会死？你和老师请假。” “可是……我就是老师。” 陆朗这下终于明白苑晓阳指的家教是工作非而非学习，但这热爱工作的情操也是陆朗第一次见了，仍是完全无法理解。 “所以我还是去上课……哈啾！” 陆朗一声不吭，直接拉着苑晓阳朝咖啡店的方向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咖啡店。 浑身湿透的他们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同样地，当苑晓阳停在某张桌前，原本正在嬉闹的两个小学生见到两人也顿时静了下来。 “老师你掉到湖里了？” “嗯……” “老师你好笨哦！” “对……” “大哥哥也掉到湖里吗？”小学生不知死活地朝陆朗哈哈笑，“你和老师一样笨。” 陆朗：“？？？” “你们误会了！”苑晓阳连忙澄清，“是我不小心掉到湖里，这位大哥哥救了我，大哥哥很善良，你们不要这样说。” 陆朗：“？？？？？” 陆朗有生之年第一次被称赞“善良”，不禁愣了，想不出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苑晓阳误会的事。 他静静看着苑晓阳，想知道这人到底是瞎了还是傻了。 “老师，今天放假好不好？你快点回家，不要上课！” “不好意思，今天得停课一次了，下次再补回来，老师请你们吃点心。” 苑晓阳与孩子说话时脸上一直带着温和的笑容，那是陆朗身边的朋友不曾有过的表情，陆朗自己也没有过。遇上这种事还笑得出来，陆朗越发觉得自己和苑晓阳不是同一个物种。 但这到底是什么物种呢…… “也请你吃。”苑晓阳转头朝陆朗道。 “不吃。”陆朗立刻挪开视线。 夏天里咖啡厅空调强，苑晓阳站在那吹了一阵风，忍不住低头又打了个喷嚏。打完喷嚏了，也请完假了，苑晓阳乖乖抬头看陆朗，像在等陆朗发号施令。 “看什么？回家去。”陆朗出了咖啡厅后见苑晓阳还跟在后头，无言道，“别跟了，回家！要我说几遍。” “那……我走了。”苑晓阳朝陆朗点点头，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又说了一次，“开学的时候，你的手机我会赔的，点心也请你吃……还有，谢谢你。” 陆朗冷着一张脸，苑晓阳朝他笑一笑，转身走了。 身边的人终于走了，憋了许久的陆朗打了一个喷嚏。 他随手把湿透的头发一捋，烦躁地吐了口气。刚才他叫苑晓阳回家，其实他自己也想回家，要是给被朋友们看到他现在这样子，肯定得被笑到开学。 “陆朗！！！” “……” 陆朗装作没听见，径自低头走。 “陆朗陆朗陆朗！”后方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一只手在陆朗肩上用力一拍，“没听见我喊你？” 来人一身潮牌，嘴里咬着口香糖，一脸痞样地打量着陆朗。 此时又是一人从后头走来，这人身材高壮，一副凶样，朝着身旁的人骂道：“瞎嚷嚷什么，喊这么响全世界都听见了。” 前者是唐吉祥，后者是周强，两人是陆朗从小的玩伴。 三人的性格不一，唐吉祥爱玩爱闹，周强爱打架爱飙车，而陆朗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要是一般情况肯定混不到一块去。然而三人的父母都是好友，他们凑在一起玩，无论捅出什么娄子也不会被骂，久而久之便习惯凑在一起鬼混了。 当然他们也不是毫无共通点，否则也玩不起来。那唯一的共通点便是“人傻钱多”。 傻是真傻，三人包办了A中的年级倒数前三；有钱是真有钱，明明傻出天际了也硬被用钱塞进了这所重点高中里。 总而言之，陆朗对这两个朋友只有两字评价：损友。 “哇，朗哥你迫不及待跳下去游一圈回来了？” 陆朗给他一个白眼。 唐吉祥也不是不怕陆朗，就是少根筋，完全感觉不到陆朗的火气，继续道：“你再去游一圈给我看看。” “闭嘴。”陆朗抬脚就踹。 “刚才救人的是你？”周强道，“刚才听说有人掉湖里，是你救的？” “看不出来，英雄救美啊。”唐吉祥又凑了回来。 “救个屁美，男的！” “男的你还救，这么善良！” 陆朗又想起苑晓阳刚才也说他“善良”，嘲讽地勾起嘴角笑笑：“日行一善不行吗？我现在日行一善。” 唐吉祥和周强同时露出嫌弃的表情。 “扯吧你，还划不划船？” “划？不划了，想揍人。”陆朗瞬间收起笑容，一脸阴暗，“有好多人等着我揍呢。” 苑晓阳捂紧自己的小书包，略为不安地朝里头走去。包厢里灯光昏暗，只有彩球灯的五彩光芒眩目着，视线并不好，苑晓阳看不到陆朗在哪。 “苑晓阳！”有人从后头拍了下苑晓阳的肩，“你来啦？” 转头一看，只见唐吉祥笑嘻嘻地站在后面，苑晓阳总算看到一个面熟的人，松了口气。唐吉祥亲切地搭着他的肩道：“你尽量玩，今天我请。” 苑晓阳不自在地点点头，问道：“作业呢？” “哦对，都忘了。”唐吉祥去拿了作业，“你随便写，写完就好。” 唐吉祥把作业扔给苑晓阳后就走了，苑晓阳问他陆朗在哪，他也不晓得，苑晓阳拿著作业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包厢里除了唱歌的人以外，还有跳舞的、玩牌的、喝酒的，角落还有群人在玩游戏机。到处都是人，然而苑晓阳找不到陆朗。 “不好意思。”苑晓阳拦住一个女孩。 他见那女孩一头黑发披肩，从背影来看比起其他染发、烫发的人似是较为淳朴。可没想到对方一转过头来，只见她妆容精致成熟，嘴上还叼着根烟，一看就和苑晓阳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知道……陆朗在哪吗？” “朗哥？”女孩打量苑晓阳，又随手朝沙发边一指，“好像在那，你自己找。” “谢谢。”苑晓阳朝对方点点头后朝沙发走去。 包厢里的沙发很大，呈凹字型，苑晓阳看到陆朗坐在沙发的转角处。 “抱歉……借过一下。”苑晓阳拉著书包的背带，朝坐在沙发侧边的人道。 有人挪开脚给苑晓阳过，也有人打量了苑晓阳一眼后没有反应。苑晓阳又是侧身又是跨腿，还经过了一对吻得都躺在沙发上的男女，好不容易才把自己挤到了陆朗身旁。 “陆朗！” 陆朗身边空无一人，苑晓阳在陆朗的左手边坐下。陆朗摆着臭脸，看到他来了连眼睛也没抬一下，只是翘着脚玩手机。 包厢中灯光昏暗，手机发出的光芒幽幽地由下往上照亮了陆朗阴沉的脸，看得苑晓阳忍不住一抖。 从苑晓阳进入包厢的第一刻起，陆朗便一直看着苑晓阳。 他不知道苑晓阳是瞎了还是怎么的，他都专门给自己打灯了，苑晓阳还得问人才知道他在哪？是故意装看不见他，还是单纯想找别人说话？ 陆朗一通瞎想，越想火气越大。 这一想，他又想到昨天苑晓阳答应给唐吉祥写作业。 说好的为了报恩才帮他写作业，怎么唐吉祥一说也给唐吉祥写了？就为了那点钱？ 陆朗向来任性惯了，为了点小事也能一肚子火。 对他来说，自己哄来的小猫朝着别人喵一声都能让他不开心，更何况是苑晓阳这么大一个人。 陆朗看也不看苑晓阳一眼，冷声道：“坐这干吗？旁边没位置了？” 苑晓阳道：“我只认识你。” “你不是还认识唐吉祥？找他去。” “但我还是只想和你坐。”苑晓阳抬头朝陆朗笑，“你人最好了，坐你旁边安心。” 要说人都有克星，那苑晓阳便是陆朗的克星。 前一秒陆朗还火大著，听到苑晓阳说他人好，他的火气便莫名消了大半，连质问都变了调：“那你还帮他写作业？写我的不够吗？” 被这么一问，苑晓阳又笑了。 四周很吵，他怕陆朗听不清，凑到陆朗的耳边小声道：“买辅导书要钱，能写到别班老师出的题又能拿钱，我当然要写了……帮你写，是因为你对我好，不然我干什么同样的题做两次？” 说完他神秘地朝陆朗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陆朗不能跟别人说。 “怪人。”陆朗别过头，板着张脸揉揉自己的耳朵，觉得耳朵热热的。 陆朗的小情绪解决了，苑晓阳开始就地解决唐吉祥的作业。 唐吉祥和周强找来的人不是富二代就是一堆混混，他们玩得开，桌上全是酒水。苑晓阳试图给自己挪个空位写作业，但又不敢随便碰别人的东西，最后干脆把书包放在膝盖上，拿本书垫着便写了起来。 歌声、笑声、烟味、酒味充斥在包厢中，到处都是刺激感官的东西。 苑晓阳的右手边是陆朗，左手边是那对还在热吻的男女，头顶上是不断变换着色彩的彩球灯。然而他不为所动，犹如坐在教室一般，翻开书本便进入习题的世界里。 陆朗暗暗瞥着苑晓阳，第一次对好学生产生了佩服的情绪。 在这种灯光下他自己看手机都觉得眼花，苑晓阳却还能写数学，那不是一般的意志力能做到的。 此时此刻，他眼中的苑晓阳散发出微微的光芒。 “朗哥要不要唱首歌？”有几个人凑了过来，“好想听你唱歌，来嘛！” 陆朗将视线从苑晓阳身上挪开，又回到手机屏幕上，看也不看那些人一眼。那些人自讨没趣，自己唱歌去了。 没一会又有几个人找来，喊陆朗到一边玩牌。 这群人和陆朗比较熟悉，因此陆朗态度好些，面无表情地告诉他们今天没心情，自己一边玩去。 人来人往，苑晓阳翻了一页继续写。 陆朗不唱歌，也不想玩牌，手机玩了一会也觉得无聊，只好玩苑晓阳。 苑晓阳是左撇子，他就拉苑晓阳的右手来看上面的字迹还在不在。字迹已经不在了，不晓得苑晓阳是用了什么法子洗掉的，陆朗捏了老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手玩完了，陆朗又去揪苑晓阳的头发。 卷发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随便揪起一根顺着摸，摸到弯曲处便有种特别的手感，让人百摸不厌，就像是捏泡泡纸一样。 陆朗昨天第一次揪羊毛，还没什么经验，今天经验多了点后，便开始找手感最好的那根卷毛摸。 苑晓阳被揪得头歪一边，但仍十分专心毫不受影响。 苑晓阳又舔了两口。这冰棍是柠檬味的，酸酸甜甜，吃得苑晓阳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眯着眼睛看陆朗，见陆朗也正看着他，怕他少吃了几口似的监督着他。 和陆朗相处了这段时间，苑晓阳也渐渐摸清陆朗的性格了。他发现只要是陆朗吃东西时他在旁边，陆朗便会想给他买一份，就算他不要，也会威逼利诱地分他吃一口，就像怕他没得吃难受，又怕他想吃而不敢开口似的。陆朗虽然看起来谁都不放在眼里，但在这种地方却又十分在乎别人的感受。 苑晓阳不爱占别人便宜，因此陆朗这习惯让他挺头疼的，然而同时的，他也感受到陆朗是真心把他当朋友，否则不会这么对他。说到底，他还是挺感谢陆朗愿意这样对他。 只要陆朗不要老是威胁说要拔他的头发就好。 “不吃了。”苑晓阳把冰棍递回去给陆朗，陆朗又问了一次，确认他真的不吃后才把冰棍一口塞进嘴里，叼着根棍子继续闲晃。 “对了。”陆朗突然想到件事，把冰棍从嘴里抽了出来，“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八月多。” “几号？” 苑晓阳不大想说，但又没什么理由不说，只好小声道：“八月三十一。” “八月三十一？”陆朗惊了，“你这么小？” 入学日期是九月一日，九月一日生的人是年级里年纪最大的，而八月三十一日生的人则是年级里年纪最小的。陆朗看着长不高的苑晓阳，说道：“原来你长这么矮是因为年纪小。” “嗯……” “那你生日也没几天了，想要什么礼物？” “不要礼物。” “还在想周强那事？说好的不想了呢？”陆朗抬手撞了下苑晓阳，“别叽叽歪歪的客气。” 苑晓阳的确还顾忌着周强说他接近陆朗是为了钱，但除此之外，他还有其他缘故。 他抬头看陆朗，小声道：“我不过生日。” “为什么？” “因为我妈在那天把我扔了。” 陆朗顿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安慰苑晓阳，他想不出来，干脆把冰棍塞进苑晓阳嘴里，又随手揉了把苑晓阳的头发。 那根被两人舔来舔去的冰棍终于在苑晓阳嘴里彻底融化，苑晓阳含着冰棍棍子一脸乖巧，接受了陆朗的撸毛安慰。 突然陆朗的手机响了，陆朗接起，简单说了几句后便挂断。陆朗问道：“他们说庆生完还要去B市玩几天，你去不去？” 苑晓阳摇头，陆朗把他嘴里的棍子抽出来，说道：“这哥们人挺好的，你不用怕。” “不怕。”苑晓阳摇头，“但我要兼职，得一直兼职到开学前一天。” “你生日那天还要兼职啊？” “反正我又不过生日，多做点事还是好的。” 这次陆朗邀约无果，但也没再强迫苑晓阳。 陆朗和这哥们交情不错，加之快开学了，不再出去浪一浪就没机会了，陆朗想了想最后决定自己和唐吉祥一块去。 陆朗他们这一出门玩，便一直打算玩到开学前一天。因此两人那天在商场告别后，一连隔了好几天没见面。 转眼来到八月三十一日，苑晓阳的生日到了。 这天苑晓阳一如既往地在六点起床，起床后给自己蒸了颗馒头，就着点咸菜作为早餐。 98.第 98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你能自己洗吗？”苑晓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需要我帮你吗？” “我自己来就行，你别老盯着我。”陆朗把上衣脱下，脱衣时难免蹭到伤口，忍不住疼得皱起眉头。要是在家里他肯定要疼得跳一跳了, 但苑晓阳就在门外, 他还是忍住了。 突然, 门缝边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 陆朗转过头去盯着门缝, 只见几撮卷毛毛在门缝边晃了晃, 接着苑晓阳挤了挤, 头又“蓬”地一弹挤了进来。 苑晓阳看着陆朗, 眼睛眨了眨, 像刚破壳的小鸡。 陆朗体会到了什么叫哭笑不得的心情，问道：“到底想干吗？有话隔着门说不行吗？” 苑晓阳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说道：“觉得话当着面说还是比较好。” “什么话这么重要？” “我想要你家的电话号码。” 陆朗原本脸上还带了点笑意, 听到这话后那点笑意没了, 面无表情地看着苑晓阳。苑晓阳明白他不愿意，柔声道：“你在我家, 我得和你家人说一声, 不要让他们担心。” “不会有人担心的，就算我死了也没人理。” 陆朗忍不住又要说话夹枪带棒的，但苑晓阳也不和他硬碰硬, 只是继续温温和和地道：“他们不担心你是他们不好, 但我们不能没礼貌, 给别人落话柄。而且你想想，你不回去陈姨会多担心你。” “……” “乖，听话。” 陆朗不情不愿地把号码告诉苑晓阳，说完了又开始后悔，警告道：“被骂了我可不管，是你自找的。” “骂就骂。”苑晓阳眨眨眼睛，“顶多不开心了把你绑着不让你回家，撕票！” 苑晓阳取到电话号码后又把头“蓬”地缩了回去，留下陆朗若有所思地站在那。 他没忘记昨天自己对苑晓阳做了什么事，只是苑晓阳一直对他太好，让那尴尬的气氛暂时消失了。现在家里的事一被提起，尴尬的情绪再次涌上陆朗的心头。 他只要一想到苑晓阳那乖乖的笑，就忍不住想揍昨天的自己一顿。 另一边，苑晓阳去到隔壁的老婆婆家。 已经十点多了，但老婆婆还守着电视看剧，要苑晓阳自己打电话，想说多久说多久。 就这样，苑晓阳在电视剧作为背景音的状况下，播出了陆朗家的号码。 时间不早了，但短短几秒电话便被接起。苑晓阳本来以为会是陈姨接的电话，却没想到接通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的是陆严的声音。 “！” 要说苑晓阳不怕陆严是假的，但电话打了都打了，他还是把原先要说的话说了。 “您好，我是苑晓阳，抱歉这么晚还打搅您。” “什么事？” “是这样的，陆朗今天要在我家过夜，我和您报备一声。” “他怎么不自己打？” 苑晓阳感受到陆严的尖锐，语气软软地道：“他不舒服，先睡了。” “不舒服？”电话那头的陆严停顿了下，“生病了？还是受伤了？” “就是不舒服……” “没去医院？你住哪？我现在去接他。” 苑晓阳连忙又解释了几句，把陆朗说得既不伤重到要去医院，但又十分不好受的状态，好不容易才打消陆严赶过来的想法。 陆严说话一直硬邦邦的，时不时还要刺上几句，听得苑晓阳心很累。 苑晓阳也很明白，陆严对他这口吻已经算是客气了，他不能想像陆严平常对陆朗说话是什么样子。 苑晓阳有话想说，但又害怕，心中的小羊急得都掉毛了。但他想到陆朗今天那垂头丧气的样子，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心想着，被骂就被骂，大不了以后不去陆朗家了。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陆大哥您能不能……把刚才那些关心的话亲自告诉陆朗？” 电话另一头陆严沉默了。 苑晓阳抖着手，连声音都抖了，继续道：“陆朗他听了一定会好受一点。不要骂他，他已经够难受了……” 其实苑晓阳听的出来，陆严说话虽然不好听，但还是在意陆朗的。陆朗也是，说起哥哥就一脸厌烦，却还是在意着家里的人担不担心他。 两兄弟也不知道什么毛病，都是有话不爱直说，非得把话削成尖的刺对方几下才满意，那些本来挺好的话，最后都变成了伤人的武器。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比较好，也明白自己一个外人没资格说什么，却还是说了。 电话那头陆严似乎要说什么，苑晓阳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道：“没人老是被骂会变得更好，我不会，陆朗不会……我想您应该也不会，这道理您不会不明白。” 苑晓阳说完这段话，手已经抖得像个筛子，只能紧紧抓着裤腿。 陆严久久没有回应，久到苑晓阳怀疑陆严已经睡着了，才听陆严开口。 “他想听什么话，等他平安回来再说。” 陆严的语气难得平缓，苑晓阳听出他妥协的意味，连忙道：“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您放心。” “那……我弟弟就麻烦你了。” 陆朗洗完澡后出来不见苑晓阳的踪影，内心隐隐有着不祥的预感，怕苑晓阳是被他哥骂哭了。 他正想着要去找苑晓阳却又不知从何找起，就见苑晓阳开门进来，手上还捧着颗大苹果。 “你去哪了？打个电话打这么久？” “隔壁奶奶腿脚不好，打完电话顺便帮她擦个地。”苑晓阳献宝似的举起苹果，“看，她给了我大苹果，一定很甜。” 苑晓阳把苹果先放进冰箱里，用拿出饺子来，说道：“饿了吧？我给你下点饺子，吃完饺子再吃苹果。就不给你煮汤了，喝多了晚上尿尿。” 陆朗想问电话打的如何，但看苑晓阳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倒是苑晓阳趁空回头看了陆朗一眼，见裤腿不够长，穿在陆朗身上短了一截，样子十分别扭，不禁偷偷笑了。笑了两下又发现自己很像笑的是自己的短腿，顿时笑不出来了。 “怎么，被骂了？”陆朗看他突然一脸委屈，一颗心都提了起来，连忙凑近了问。 苑晓阳一脸可怜样，低着头不说话。陆朗更急了，抓起苑晓阳的手道：“怎么了？你说呀，别难过了。他要敢骂你我回去揍他一顿！” 苑晓阳还是摇头，小声道：“没被骂。” “那怎么了？嗯？” “我就是发现，我的腿……怎么这么短！”苑晓阳难过地指着陆朗的腿，又指指自己的腿。 “……”陆朗再次哭笑不得，但还是松了口气，说道：“你要吓死我啊。” “这问题不值得难过吗？” “是挺值得的。” “你看！” “好好好，不难过，我的错！” 陆朗明白了，苑晓阳就是他的克星。都什么时候了，明明他自己一堆事情正烦着，但他就是看不下苑晓阳委屈巴巴的样子。 不过闹了这么一下，陆朗也放松了，开口问道：“你电话打的如何？” 苑晓阳把煮好的饺子捞起来，回道：“挺正常的，你哥希望你平安回家。” “啊？”陆朗怀疑自己听错了，“他说的是反话吧？” “不是反话，挺认真的。” “就是反话，他巴不得我赶快……” 苑晓阳把一颗饺子塞进陆朗嘴里，把陆朗准备说出口的那个字堵住。苑晓阳无奈道：“你别老往坏处想，什么话都要想这么多，不累吗？” 陆朗被饺子烫得说不出话，苑晓阳继续道：“也别老抬杠，说话带刺容易惹麻烦。” “他骂我难道我就要受着？” “你骂回去就好受了？” 陆朗沉默，苑晓阳抬手摸摸他的头，低声道：“你知道要保护别人，却都不知道要怎么保护自己，你说你是不是傻啊？” 苑晓阳把那碗热腾腾的饺子放到陆朗手里，又摸摸一下陆朗的头。陆朗脾气硬，头发也硬，摸起来刺刺的像在摸什么猛兽。苑晓阳就是只小羊，有机会摸猛兽还不被咬，自然是趁机多摸几下。 苑晓阳边呼噜陆朗的毛，边道：“你这么好，不要让别人有借口欺负你。” 苑晓阳洗澡去了，留下陆朗一个人默默坐在地上吃饺子。 大晚上的，苑晓阳煮的饺子依旧好吃，吃得陆朗浑身温暖。他把饺子往嘴里塞，听着浴室那头传来的水声，思索着苑晓阳说的话。 陆朗不傻，其实他也明白自己有时候不过是忍不下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有问题，但就是听不得别人说他一句，听了就要炸，炸完的下场就是浑身是伤。 但他就是忍不下，他没有苑晓阳那好脾气。 苑晓阳洗澡洗得挺快，出来时陆朗的饺子才刚吃完。 他带着刚洗完澡的热气和香气出来，从冰箱里拿出苹果塞给陆朗后又回到浴室，在浴室里道：“奶奶说这苹果她洗过，我也洗了一遍，你直接吃就行。” 99.第 99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吃饭了没？你休息一下。” “还没, 一会再吃。” 苑晓阳忙到连自己正在感冒这回事都忘了，根本一点胃口也没有。他摘掉口罩坐在店后头，掏出随身携带的单词本背起单词。 另一头，陆朗一行人到了烧烤摊。 周强是打架闹事的行家, 昨天陆朗说要打人，他昨晚便替陆朗把该打的人都查清楚，连帮手都联络好了。今天待陆朗睡饱了, 一伙人便上门搞事，打得那群杀马特哭着说不敢再来找麻烦。 “今天朗哥请客, 你们尽管点，吃不倒他。”唐吉祥道。 一群混混聚在一起，又是酒又是肉的毫无节制地点了一堆。然而陆朗心情大好, 就连脸上新添了一道伤也没影响他的心情，更不在意那点小钱。 众人正吃着, 陆朗的手机响了, 一看竟是他小姨打来的。 “陆朗，你人在哪？” “问这干什么？” 旁边几个人酒喝多了嗓门极大，陆朗起身离开座位。 “就不行问问？你没出去玩吧？” “没, 在家。” 烧烤摊前旁的奶茶店人稍微少点, 陆朗站在奶茶店前继续说。 “刚才是什么声音？” “电视声。” “在家就好，我还怕你出去鬼混。”王俐道，“你记得写作业, 过两天我去你家检查作业, 没写我就告诉你哥。” “……” “听到没？” “听到了, 啰唆。” 陆朗直接关机，烦躁地吐出口气。要叫他写作业，还不如再叫他再去打一架，天知道他都几百年没写过作业了。然而一想到王俐要告状，陆朗就头大。 苑晓阳是个闲不下来的性格，坐了一会后便打算继续做事。可正当他准备回到店里时，突然看到店外有一个熟悉的高大背影，正是陆朗。 他没有多想便凑上前去，碰了碰陆朗的手想打招呼。 才一碰，他的手瞬间被陆朗反手握住，陆朗一脸防备地转过头来。 “是你。”陆朗认出他后顿时放松下来，随后却又挑起眉打量着他，“怎么到哪里都能遇见你？你跟踪我？” “……我在这里兼职。”苑晓阳不知道陆朗为何会有这样的误会，指了指自己的围裙。 陆朗看苑晓阳穿着一件深色的围裙，围裙上还印着店名，不明所以地“哼”了一声，说道：“勉强相信你。” 苑晓阳的手还被陆朗抓着，一直到他轻轻往回缩了下手，陆朗才放开来，并问道：“叫我干吗？” “昨天……”苑晓阳注意到陆朗的脸上多出一个崭新的伤口，顿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疼不疼？我给你擦个药吧？店里面有药。” “你瞧不起我是不是？这点伤就会疼？”陆朗没好气，“你刚才到底要说什么？” 苑晓阳看着那带血的伤口，心想肯定疼死了。然而陆朗一身刺，他也不敢立刻反驳，只道：“昨天我说要赔你手机钱，钱我带在身上，你等我一下。” 昨天苑晓阳在回家路上去了商场一趟，得知陆朗那台手机是最新的果机。 他看那价钱心疼了一下，心知自己这个暑假挣的钱得全赔出去了。但他也就心疼了那么一下，心疼完了便心狠手辣地戳开自己那小猪存钱罐的肚脐，把里头的料全掏出来。 陆朗帮了他这么多，他整个人赔给陆朗都不够了，更别说这些小钱。他有预感自己还会遇上陆朗，因此把钱带在身上，没想到他的预感很准，才隔了一天就遇上了。 “我不知道你买多大容量，所以先按照最大的算。”苑晓阳进店里拿出钱包，掏出一叠钞票递给陆朗。 然而陆朗没接，只是皱起眉头：“你到底心多大啊？这么多钱也敢带在身上？你知道自己长的一脸该被打劫的脸吗？你就没支付宝吗？” 陆朗一连串问题抛过来，苑晓阳一时哑口无言，不好意思地低头小声道：“我没有手机……我就是想给你而已。” 陆朗静了几秒，语气平缓下来。他把全新的手机举起来朝苑晓阳晃了晃，说道：“我告诉你，我就算现在它扔了，明天又能买一台。” 苑晓阳不懂这是什么土豪思维，但还是觉得自己有责任赔偿。然而陆朗看他又要开口，面无表情地道：“你信不信你再敢提起钱一次，我就打你？” 苑晓阳第一次遇到这种人，忍不住生理反射地缩了一下，乖乖把钱塞回去。他看陆朗绷着张脸，虽是怕却又是觉得不能就这样算了，最终鼓起勇气。 “你人这么好……” “？” “又这么善良……” “？？” “你总要让我为你做点什么……至少让我请你喝杯奶茶吧，你都来了。” “……不喝。” “喝吧，我们店很有名的。” 陆朗瞬间皱起眉头，看起来像是又要骂人了，苑晓阳又是怕又是难过，怕陆朗真的打他，又难过自己连请陆朗喝杯奶茶都做不到。可不知为何陆朗却又松开眉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道：“我不能喝牛奶，也不喝加奶精的饮料。” 苑晓阳悬吊起来的一颗心终于放下，笑道：“没关系，我给你调个别的，你等我一下。” 苑晓阳朝店里跑去，陆朗站在外头静静地看着他在里头手脚俐落地张罗饮料，头上的卷毛随着动作一晃一晃，从头到脚都是开心的。 其实陆朗刚才是想拒绝的，他心高气傲，向来不喜欢接受别人的东西。然而他看苑晓阳一脸期待地仰着头看他，见他拒绝后又露出委屈的神情，顿时开不了口继续拒绝。 最后他只好当作日行一善，仁慈地让这位小同学满足一下报恩的愿望。 “原来你在这，我还以为你跑了。”烧烤都来了，唐吉祥却发现陆朗不知何时不见了，连手机都没开。他怕陆朗被人找碴，不料出来却见陆朗站在奶茶店前一脸专注地看着店里，“你站这干吗？看奶茶妹妹？” 听唐吉祥这么一说，陆朗这才注意到和苑晓阳一起值班的是三个女孩子。 “看不出来你喜欢这种口味，长得还挺甜的。”唐吉祥暧昧地推了陆朗一下，“怎么样？要上吗？” “是你喜欢吧。”陆朗白了他一眼。 “还不让人说啊？” “男的，我看的是昨天掉水里的那个男的，后面站着那个，行了吗？” 陆朗一说唐吉祥才看到后面原来还有一个男生，感叹道：“这下真看不出来你喜欢这种口味了，前天为他解围，昨天跳水救人，今天还为他打架，明天你是不是要献身了？” 陆朗看苑晓阳过来了，直接踹了唐吉祥一脚：“够了，滚回去！” 唐吉祥被踹得“嗷”了一声飞回烧烤摊，只剩陆朗依旧一脸高贵冷艳地站在那。 苑晓阳捧着一大杯饮料过来，好奇地看着唐吉祥离开的方向，问道：“你和朋友一起来的？我给他们也做点喝的？” “不必，干他们什么事？”陆朗凶巴巴地抢过饮料，而等他看清手中的饮料后又彻底无言了，那饮料的茶色近似绿茶，然而杯中加的料足足半杯多，“……这什么鬼东西？” “是四季春加珍波椰。”苑晓阳的双眼闪亮，“给你做了少冰半糖。” “……” “挺好喝的，是店里的招牌。” “知道了。”陆朗把饮料换了手拿，也不喝。 苑晓阳看陆朗一脸不情愿，心里有点小小难过，但他想到陆朗或许真不爱喝饮料，自己可能强人所难了。他正想道歉，可却又听见陆朗低声而快速地道：“会喝的。” 陆朗发现苑晓阳很好哄，自己一拒绝他，他就委屈巴巴；可只要稍微语气好些，他又开心了。 陆朗觉得好玩，又试了一次。 “你是真想报答我？” 苑晓阳努力点头。 “那你帮我写暑假作业，全部，有多少写多少。” “好！” 苑晓阳听到陆朗主动提出要求，开心得表情都藏不住。陆朗第一次遇到这种得写作业还笑得出来的人，觉得太奇葩，又太好玩了。 “你到我家来写，明天有没有空？” “明天早上可以。” “那你到这里来。” 陆朗见苑晓阳的围裙口袋上插了一只笔，随手便拿了起来。他也不想找纸，抓起苑晓阳的手便准备写在上头。 苑晓阳个子矮，手也小，陆朗抓着他的手，觉得这手小了自己一号，忍不住捏了捏。 “啧，真小。”陆朗不满地下笔。 “啊……” “干吗？” “没事。”苑晓阳欲哭无泪地看着陆朗用油性笔在他手上写字，“对了，我叫苑晓阳。” “小羊？” “不是那个小羊。”苑晓阳知道陆朗在想什么，快速摇头，“不是咩咩叫的那种小羊。” 他一摇起头来头上软软的卷毛便晃来晃去，陆朗哼笑了声，说道：“我看你就是。” “真的不是。”苑晓阳继续摇头，极力否认，“是破晓的晓，阳光的阳，不是那种小羊……我叫苑晓阳，你呢？” 陆朗写完地址，把笔插回苑晓阳的口袋里，挑眉道：“凭什么得告诉你？” 苑晓阳抬头可怜地看陆朗，但陆朗就是不说。苑晓阳也不知道该拿陆朗怎么办，讪讪地把手缩回来，说道：“好吧，不说就不说。” 奶茶店的人潮比刚才多了点，苑晓阳的休息时间差不多结束了，该回去了。 苑晓阳看陆朗还挑眉看着自己，朝陆朗怯怯地挥了挥手，说道：“那我先回去上班了……明天见。” 100.第 100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你别买！”苑晓阳赶紧抓着他。 “为什么不能买？”陆朗看着他，“说服我。” “我……”苑晓阳想说你别花钱乱给我买奇怪的衣服, 但想想陆朗也没说这是要买给他的, 他阻止陆朗很像又有点自作多情了。想了想, 苑晓阳最后换了个说法, 说道：“这和你穿衣的风格不一样。” “和我穿衣的风格不一样又怎么样？”陆朗挑眉，“我说我要穿了？” “我就买来睡觉时抱着，像抱着绵羊一样。”陆朗居高临下地用着不怀好意的表情看着苑晓阳。苑晓阳迟疑地点点头，算是信了, 没想到陆朗又凑近了一些，低声道：“当然, 我不穿, 不等于我不逼人穿。” 陆朗除了逼他之外还能逼谁！苑晓阳意识过来后抓着陆朗的胳膊不让他结帐，但陆朗哪是他能拉动的, 毫无阻碍地拖着只小羊把帐结了。 结完帐，陆朗把袋子朝苑晓阳一递，叫他帮忙拿着。 苑晓阳无可奈何，也只能拿着了。他看着袋子里毛茸茸的衣服, 不敢去想以后陆朗又要怎么逼他穿。 从服饰店出来后，苑晓阳怕陆朗又有一堆花招, 于是催陆朗赶紧去把礼物买了。 陆朗那朋友喜欢打球，陆朗打球时常和他一块，于是陆朗便领着苑晓阳到了间体育用品店去, 给他那朋友挑了颗篮球。 苑晓阳第一次知道一颗篮球能卖到八、九百元, 还有上千元的, 看到那些价钱不禁屏住了呼吸，连碰都不敢乱碰。 陆朗不能体会他的心情，找了颗顺眼的球便买了，连价钱都没多看一眼。 买完球，陆朗在店里继续看东西，看着看着苑晓阳突然拉了拉他的手。 “怎么？” “想上厕所。”苑晓阳不太好意思。 “你去吧。”陆朗把他手上的袋子提到自己手上，“我在这等你。” 苑晓阳点头，快步走了。 苑晓阳走后，陆朗又在店里绕了圈。突然之间，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周强。 陆朗心中一声咯噔，他完全不想在这里见到周强，连忙转身。 “陆朗。” 才一转身，陆朗便被周强喊住。 “我早看见你了，逃也没有用。” 周强走近，陆朗面无表情回头看他，说道：“谁逃了？你天王老子吗？看到你一定得请安了？” 周强长得和陆朗差不多高，剃着平头，脸上还带着伤。 陆朗脸臭还有小女生爱偷看他，但周强虽长得不差，却浑身戾气，根本没人敢偷看他。 “你没心情和兄弟们出去，却有心情和苑晓阳出来？” 陆朗看着周强脸上的伤，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心想那天要真跟你出去，我现在不也得鼻青脸肿？他上次的伤都还没好透，可不想再往脸上添些青青紫紫的颜色。 陆朗道：“我和谁出去你管得着了？” “陆朗，你变了。” “哦，所以？” “自从认识了苑晓阳后就变得阴阳怪气的。” “这干他什么事？” 陆朗简直服了，但周强却一脸亮晃晃的厌恶，说道：“你要是无聊想找个人玩玩我不说什么，但我们当兄弟怎么多年了，我就劝你一句，少根那种人打交道。” 陆朗已经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了，问道：“他又怎么你了？” “那种人就是看你有钱才巴着你，想从你身上沾点好处。” “……” “要不是真想巴着你，每天去你家什么意思？他自己没家吗？” “……” “还要你带着他和大家出去，有人邀他了？出去了还得你请他吃饭，摆明把你当傻大款。” “……” “他背地里不知道多瞧不起你，就你还傻乐着和他当朋友。” “……” “他找这么多借口不让你和我出去，就是怕你明白了他的真面目。” 周强说话时，陆朗没吭半声，等他说完了，才抬眼看了他一眼，冷声道：“你屁放完了？” 周强怒目而视，陆朗伸手抓住他的衣服，说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不用你这个外人跟我瞎逼逼，我告诉你，今天我不揍你你得感谢他！” 陆朗话一说完，周强的拳头就挥过来了。陆朗早有准备，直接接住了他的拳头。 陆朗低声道：“你不是想揍我就是想让我被人揍，全世界就只有他想着怎么不让我受伤，到底谁才是兄弟？” 两人的动静引来店员，店员连忙把两人拉开。 周强狠狠地瞪着陆朗，最后迳自离去，离开时还用力撞了陆朗一下。 陆朗一直压着自己的脾气，周强走后终于忍不住把手上的纸袋往地上一摔，摔完后还不解气，又抬脚踩了一下。 绵绵的小羊衣服在袋子里被用力踩住，陆朗把袋子捡起来，拍了拍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拎着。 回头，他见苑晓阳一脸苍白地站在店门口。 “去上个厕所怎么能去这么久？走了。”陆朗不晓得苑晓阳什么时候来的，但他现在心烦，也不想多解释。 陆朗一不高兴就走得很快，等他发现苑晓阳一路都没说话时，回头又不见苑晓阳的踪影了。 又来，陆朗有了上次在书店的经验，直接往回走去找苑晓阳。 他走了回去，发现苑晓阳仍低着头站在原地。 “搞什么？站这干吗？”陆朗道，“走了，还要我请你走是不是？” 陆朗火气还没消，说起话来没有分寸，他才刚说完，就见苑晓阳慢慢地把背包拿了下来。那背包是刚才他借给苑晓阳的，苑晓阳把背包打开拿出自己的东西，又把背包递回去给他。 “我……想先回去了。”苑晓阳小声道。 “随便你。”陆朗正烦，也懒得管他，把自己的背包抢了回来。 苑晓阳点点头，抱着自己的书默默转身离开。 陆朗烦躁地也转身就走，走了几步越加烦躁，又是转身，快步走向苑晓阳。 陆朗一把拉住苑晓阳的胳膊，把他连拉带拖地拉到一旁通往员工休息室的小过道上。 苑晓阳微微挣扎，陆朗把手上的东西扔了，双手抓着他的手臂，直接蹲下来看他。果然一看，苑晓阳的眼睛已经红了，眼眶里还有点泪光。 “哎，哭什么……”陆朗顿时慌了，手忙脚乱地摸摸他的头，“别哭别哭，我没骂你呢哭什么？” “没哭……” 苑晓阳被他摸的头发凌乱，整个人看起来更小了，像是个被欺负得狠了的孩子，陆朗看了莫名产生一股自责的情绪。 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最后干脆站起来把苑晓阳抱着，胡乱就是一阵拍背。 “还说没哭，眼睛都红了。” “没哭。” “好好好，没哭，我说错了。”陆朗既是手足无措又是无奈，“刚才周强说的话你听见了是吧？你别听他放屁。要不是我不想打架了，我早一拳干死他了。” 上次在苑晓阳家睡觉时陆朗只是伸手揽着他，这回还是第一次踏踏实实地抱着个人。苑晓阳比他矮，抱着头都埋在他胸口上了，一头即使难过也软绵绵的卷毛蹭在陆朗的身上，整个人还一颤一颤的，感觉起来就像抱着一只正在害怕的小绵羊。 陆朗还没去哄过一个人，第一次哄人就遇上了苑晓阳这种克星，随便掉滴眼泪就让他整个人都慌了，只想把周强抓来揍一顿，看他惹得什么鬼麻烦。 “……我没有想要贪你的钱。” “我知道。” “……也没有瞧不起你。” “我当然知道，他说的全是屁话，我没一句信的。” “……我就是觉得你很好，想和你当朋友。” 其实苑晓阳也不明白自己在哭什么，他不是个爱哭的人。 只是他很难受，难受自己被人说成这么难听，怕陆朗真的相信了。他从来不想去贪别人的东西，只是因为他穷，所以有些人自然而然地觉得他该贪。 他讨厌被人这么想。 “我告诉你，苑晓阳。”陆朗把他推开些，好看着他的脸，“我也觉得你挺好的，想和你当兄弟，也明白你对我什么意思。你要也想把我当兄弟，你就当作今天他说的话你全没听见，行不行？” “行。”苑晓阳乖乖点头。 “行了就好，别哭了啊，再哭我打你了。” “……” 苑晓阳好些了，掏出手帕想擦脸。 “擦擦，这有什么好哭的，都多大年纪还在路边哭，害不害臊！”陆朗看不得眼泪，抢过苑晓阳的手帕，在苑晓阳脸上就是一阵狂抹。 其实苑晓阳本来就是两滴眼泪在眼框里转而已，这下被说得他当众嚎啕大哭似的，实在不好意思。 可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他看着陆朗一脸焦急的样子，心里又是有点开心的。 他也不明白自己在开心什么，只是觉得，陆朗真的好好，好喜欢。 陆文皮肤白皙，身材微胖，浑身上下都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子该有的样子。 “哎？生气了？”陆文露出笑容，伸手亲热地揽着苑晓阳的肩，“开玩笑的，别当真呀！要不我这瓶子送你当赔礼吧？能值一毛钱呢？”说着扬了扬手上的水瓶，自己笑了起来。 苑晓阳握了下拳头，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却又忍了下来，只是伸手把陆文的手别开，低声道：“我要走了。” 苑晓阳低头向前走，陆文及罗育跟在后头一起下楼。罗育看苑晓阳面无表情，不安地看了陆文一眼，似是想要制止陆文这样，但又不敢开口。 而陆文的表情一直没变，脸上挂着看似友好的笑容，但嘴上仍说个不停：“真的开玩笑的！你别生气！” 陆文说着转头朝罗育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说道：“罗育你帮我说说他，怎么学霸连个玩笑都开不起！” “陆文，这样说不太好……” “就是开玩笑的！他要是不开心他也能开我玩笑呀，又没人说不行！” 罗育不知道怎么说，张着嘴略显焦急，而陆文又笑了。 两人对话时苑晓阳只是低头走着，像是没听到似的。他快步寻找陆朗，见陆朗站在店门口便直接拉起陆朗的手要走。 “怎么了？”苑晓阳在陆朗面前一直都是笑着的，此时突然面无表情，就连陆朗这种没眼色的都知道他心情不好。 “我想走了……”苑晓阳小声道。 “谁欺负你了？” “没有……” “苑晓阳！”陆文的声音又从后头传来。 听到这声音，苑晓阳低头加快脚步，然而他走了两步，却发现陆朗站在原地，拉也拉不动。抬头一看，陆朗的脸色十分难看。 “哇，看看这是谁，这不是我们朗哥吗？”陆文夸张道，“陆朗你什么时候和苑晓阳混在一起了？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陆朗猛地转身，苑晓阳意识到他要打陆文，连忙拉住他。 “陆朗，不要！”苑晓阳抱着陆朗的胳膊直摇头，“不要……” 陆朗甩开苑晓阳的手，但也没有再动作，只是瞪着陆文看。 陆文在陆朗转身时便反射性地抬手互住自己的头，这下见陆朗竟是忍住了，不禁松了口气。而当他看到苑晓阳手足无措地站在陆朗旁边，随即又笑了起来。 “我就说你哪来的胆子这么跩，原来现在不捡废品，改傍大款了？”陆文看着苑晓阳道，“不过你也太没眼光了吧？陆朗就是个小混混，连我也不敢打，你跟着他迟早吃亏，还不如跟着我，只要你上学帮我提个包……” 下一秒，陆朗扯着陆文的领子将他整个人举了起来，陆文尖叫道：“陆朗！你敢打我我就告诉堂哥！” 陆朗的拳头举在半空中，黑着脸瞪着陆文。 陆文刚才还在得瑟，但被陆朗一瞪就怂了，小声道：“你敢在这打我，我不只告诉堂哥，还要告诉大伯。” 路旁的人都看了过来，陆朗的拳头停在那，听到他那么说，又慢慢放下。 陆文知道陆朗怕的就是那几个人，每次陆朗要打他便是抬这几个人出来挡。这次又见效了，他心中松口气，心想这招果然屡试不爽。 然而下一刻，他肚子一痛，陆朗已经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陆朗松手把他扔了，他重重摔在地上，不住干呕。 陆朗打架时向来不说话，但这次难得开了口，说道：“想让全世界知道你又挨揍了尽管说，老子满足你。” “陆朗你……” 一旁的苑晓阳已经看傻了，他看陆朗抬脚又要踢，连忙拉住陆朗，急道：“别打架！” “还轮不到你来管我！”陆朗想甩开苑晓阳，然而他才刚要使劲，低头见苑晓阳一脸着急，他顿时清醒了。 若说他这辈子最顾忌的人是他哥，那他最讨厌的人便是陆文。 他早陆文一个月出生，但从还在肚子里这个堂弟便是亲戚拿来和他比较的对象。他学习不好，性格也不讨喜，偏偏陆文学习好，人前又一套阿谀奉承的技巧玩得遛，因此明明熊得不比陆朗少，却是家里人最疼爱的孩子。 两人从小就不对盘，没少打架，但最后挨骂的向来只有陆朗一人。后来陆朗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也懒得理睬他，两人已经有好一阵子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只是今天苑晓阳也在旁边，他脑子一热，没忍住便出手了。 101.第 101 章 苑晓阳越想越害怕, 但又不敢打电话给陆朗, 就怕陆朗现在不方便接电话，只好给陆朗发短信。 咩：你还好？ 咩：受伤了？ 咩：是什么事情？ 咩：如果哥哥还是不同意, 你不要勉强, 我不想要你受伤。 咩：你去哪里了？ 苑晓阳连发了好几条陆朗都没有回复，苑晓阳又急又恼, 几乎都想要现在跑到陆朗家去了。 另一头, 陆朗那设定了静音的手机在桌上亮着屏幕，而陆朗站在炉前一脸错愕地看着那锅馄饨。他离开前馄饨还是馄饨，但现在锅里的那些东西陆朗根本不知道要怎么称呼。他转头看向旁边一脸平静的罪魁祸首，怒了。 “为什么我才离开一下, 这馄饨就成了这样！” “我把没包完的馅和皮都扔进去了。” “陆严！” “喊什么, 包在里面和放在外面吃进肚子里还不是一样？” “那能一样吗！能吃吗！” 三分钟后，两人捧着碗吃着热呼呼的馄饨汤。 虽然经过陆严的毒手之后馄饨汤变成了四不像, 但幸亏苑晓阳最初肉馅的调味刚刚好, 就算直接放到汤里煮味道也很好。 “真香。” “刚才是谁在那里瞎嚷嚷？不是说不吃吗？把碗给我放下。” “这是我男朋友为我包的馄饨。”陆朗朝陆严露出得意一笑，“他亲手为我包的。” “……” 陆严强忍着抽弟弟一顿的冲动, 吃了一颗馄饨，勉强看在苑晓阳的面子上放过了陆朗。 两兄弟一口气把整锅汤喝得一干二净, 喝完后他们两人坐在厨房的地上讲了许久的话。 他们聊得不是什么严肃话题，聊学校, 聊公司, 聊亲戚, 聊朋友, 聊对象，不外乎是些一般人家兄弟间会聊，但他们两人没怎么聊过的话题。 干说话无聊，正好隔天是假日，陆严不用上班，因此陆严又拿了酒出来，两人就着酒说到了大半夜。 到了半夜，两人都有些醉了，各自上床睡觉。 陆朗上楼前还记得拿手机，只是实在没力气看手机，因此没发现苑晓阳给他发了一堆信息，倒头就睡。 不知道陆家状况的苑晓阳失眠了一夜，一直睁眼到了苑成蹊下了夜班开门回家时都还没睡。 冬天的凌晨天仍是一片黑，苑晓阳坐在床上，看着门缝里传来的光线。 门外传来苑成蹊打哈欠的声音，接着是开冰箱的声音，还有悉悉簌簌细碎的声响。 苑晓阳坐了一会，悄悄打开了点门。 门缝中，苑晓阳看见苑成蹊背靠着冰箱，一脸疲倦地正在啃一颗白馒头。苑成蹊啃了两口后又打了个哈欠，分明是想睡但又饿，只好随便充饥。 “啊，咩宝。”苑成蹊抬起头时刚好看到躲在门后的苑晓阳，有些吓了一跳，但随后又笑了起来，“怎么醒了？我吵到你了？抱歉呀。” 苑晓阳摇摇头。 “还是饿了？那你来得正好，我从店里带了牛排回来，现在弄给你吃。”苑成蹊说完便爬了起来，打开冰箱就要给苑晓阳煎牛排吃。 明明累得连给自己热颗馒头都做不到，但却愿意为了苑晓阳而起来做饭。 苑晓阳看着他舅的背影，一整晚的担忧与焦虑现在又加上了对苑成蹊的歉意。 他本来还犹豫着是否该现在就把自己和陆朗的事情告诉苑成蹊，但他的精神已经紧绷到让他无法再去想这么多了。 苑成蹊正在找盘子，突然间他觉得背后一重，苑晓阳把头靠在了他背上。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笑，心想这小孩怎么突然撒娇了，然而还不待他开口，苑晓阳便先说话了。 “舅……我对不起你……” “啊？你怎么了？” 苑成蹊发现不对，忙把手中的盘子扔到一边去，转过身来去看苑晓阳。 他一转身，就看到身后的苑晓阳红着眼睛，眼眶里全是眼泪。 “怎么哭了？别哭啊，做恶梦了吗？” “我做了坏事……” 苑晓阳说完这句话，紧绷了整晚的情绪终于受不了，哭了出来。 苑成蹊看他一哭顿时慌了，哄也没用，问也没用，苑晓阳只是抓着他的手哭。 “没关系，做了什么事你和舅舅说，舅舅陪你解决好不好？” 苑晓阳点头。 “你杀人了？” 摇头。 “你去抢劫了？” 摇头。 “你吸.毒？” 摇头。 “还是你……伤害谁了？” 问到这里，苑晓阳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苑成蹊摸摸他的头道：“咩宝，你伤害谁了？我们一起想办法补救好不好？” “我、我……”苑晓阳哭得喘不过气来，“我喜欢男生……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听到这里，苑成蹊的表情僵了一下，千猜万猜，没有猜到苑晓阳竟然会这么说。 “我喜欢男生……我和别人不一样……我不乖……我对不起你，我不知道要怎么办……对不起……” 苑晓阳说得满脸的泪，说到最后越来越激动，全身都颤了起来。 他一直都怕苑成蹊不支持他和陆朗的情感，先前这样的念头在陆朗的安抚下好了很多，但今晚陆朗那里不顺利，那用来安抚他的理由瞬间失了效，先前那些念头又回来了，而且变本加厉。 “对不起……对不起……” 突然，苑成蹊笑了。 苑晓阳边哭边看苑成蹊笑，就听苑成蹊笑得一脸无奈。 “这有什么好哭，我家咩宝想喜欢谁就喜欢谁，怎么会对不起我呢？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苑成蹊抽了张纸给他擦眼泪，又道，“咩宝乖，我没有生气，也没有觉得不好，别哭了，听话。” 苑晓阳瞪大着眼看着苑成蹊，似乎不能理解苑成蹊竟然没生气。 “你那什么眼神？在你心里我很爱骂人是不是？你这样我真要生气了。” 苑晓阳听了这话忙伸手把脸上的泪擦了，勉强露出一个笑看着苑成蹊，但摆明着还是没弄清楚。 苑成蹊叹了口气，说道：“这都什么年代了，喜欢男生是什么稀奇的事吗？和别人不一样有什么好抱歉的？难道别人家有爸爸有妈妈，我们家没有，我们就要觉得抱歉吗？还是别人考得差，你考得好，你也要不好意思？咩宝，舅舅相信你的眼光，你喜欢谁舅舅都支持你，知道吗？” “陆、陆朗也行吗？” “行啊，怎么不行？他可好了，你喜欢他是正确的选择，果然我们咩宝学霸喜欢人也能喜欢最好的人。” 苑晓阳听到这里，终于笑了。 苑成蹊终于松了口气，接着话锋一转试探道：“那咩宝以前的女朋友呢？还和女朋友在一起吗？” “没有女朋友。”苑晓阳吸了下鼻子，“一直都是陆朗，那时候陆朗说的人是他自己。” “哎！我就知道！果然！”苑成蹊这下终于想明白了。当初陆严和他说得信誓旦旦，结果都是误会，差点就要闹笑话了。 苑晓阳得到了舅舅的认同，心情好了一些，但这样的好心情只维持了一下后便又想到了还在远方受苦的陆朗。 他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苑成蹊，说到陆朗一直不回他消息时忍不住又低头擦了一下眼泪。 “别想这么多，说不定只是睡了。” “但是他好像受伤了。” “这样吧，等天亮了我们一起去他家看看好不好？舅舅帮你，严哥要有意见我去和他谈。” 有了舅舅的保证，苑晓阳觉得好多了。 苑成蹊看他好了，便把煎到一半的牛排给煎完，两个人分着吃了，边吃边聊关于陆朗的事。 聊着聊着，苑晓阳想到一件事。 “舅，你太宠我了。” “哪有什么宠不宠，你是我家咩宝，我当然站在你这边。” “我干什么事都行吗？” “行啊。” “那我像妈妈一样初二就生孩子呢？” “……” 苑成蹊一脸无可奈何地看着苑晓阳，苑晓阳笑了起来。 苑成蹊无奈道：“生就生吧，也挺好。你看你妈不是挺行的吗，初二就能生出我们家厉害的小咩宝，全校最后一名能生出全校第一名，可能耐了。” 苑晓阳又笑，他刚才哭得满脸泪，卷毛乱蓬蓬的，搭上那傻呼呼的笑实在看起来又可爱又可怜。 苑成蹊心想，要是陆朗敢欺负这么可爱的一个孩子，看他打不打断陆朗的腿。 一大清早便发生这种事，两人一时之间睡不着，一直聊到了天都亮了还不困。 九点，苑晓阳实在忍不下去了。他见陆朗至今没有回复他，便央着苑成蹊和他一起到陆朗家去。 十点，苑家两人来到陆家时，陆朗和陆严都还没起床，是陈姨接待了他们。 “不知道怎么，两个人都还没起呢。”陈姨道。 “他们没事吧？”苑晓阳问。 “昨天怎么了吗？”陈姨道，“除了厨房扔得一团乱以外，倒是没什么事。” 听到厨房扔得一团乱，苑晓阳忍不住又脑补了兄弟两人在厨房打架的样子，更紧张了。 他忍不住，直接上楼去找陆朗。 到了陆朗的房门口时，他还没进去，陆朗便给他回了信息。 陆：“没事，真没事，相信我。” 苑晓阳看了一眼房门，原本正要开门的手放下了，站在门边回复。 咩：“没事的话，为什么今天我不能找你？” 陆：“有点事。” 咩：“？” 陆：“我不在家，要出门个几天。” 陆朗发完这句，又连续发了一堆表情包。 陆朗的用意就是想让气氛轻松点，但在苑晓阳看来却是欲盖弥彰。正此时，屋里突然传来陆朗一声惨叫。 苑晓阳吓了一跳，也再顾不得其他，直接开门进去。 “陆朗！” “操！” 打哈欠扯到了伤口忍不住惨叫的陆朗看着突然出现的苑晓阳吓了一跳。 而一进门看到陆朗脸肿了一半的苑晓阳也吓了一跳。 两人瞪大着眼看着对方，都是一脸震惊。 陆朗那脸隔了一夜已经完全肿了，肿得又红又紫，隐隐还有巴掌印，简直惨不忍睹。苑晓阳看着他的脸，眼神中全是心疼。 “没事……” “陆朗，你不要骗我，我知道的……” “苑晓阳，你听我解释！” “我带着舅舅来了，他会替我们说情的，你不要怕严哥，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我……” 陆朗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自己这脸。正此时，起床后的陆严一下楼便遇到了苑成蹊，被要求要好好谈一谈，只好又上楼把弟弟和苑晓阳都叫下楼。 五分钟后，客厅里气氛尴尬。 苑成蹊看到陆朗脸上的伤后，本来还想先冷静的谈一谈，但现在却再也冷静不了了。 “有必要这么打他吗？他做错了什么？” “我没打他！” “那他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你别说那是他自己打的！” “就是他自己打的！” “他又不是笨蛋，没事打自己干什么！” 陆朗：……求你，别说了。 陆严：……冤枉，他狠起来连自己都打，干我什么事。 102.第 102 章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苑成蹊是苑晓阳的舅舅, 今年二十一, 只大了苑晓阳五岁。 五岁的差距和一般兄弟没有两样，但他爹死了, 只有一个卖命工作养着两个孩子的妈, 所以当他同母异父的十四岁姐姐不知和谁偷偷生下孩子便跑了后，五岁的苑成蹊只能学着照顾小外甥。 那时候他自己也是一个娃娃, 但当别的孩子都出去玩耍时, 他便得抱着小小软软的外甥，哄他睡觉，喂他吃奶，妈妈忙得没空回家时他还得给小娃娃洗衣服。 等他再长大点, 他妈病了, 家里又欠了债，他只能放弃学业赚钱养家。 苑成蹊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大写的悲剧,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外甥很优秀, 从没让他操心过，除了那几次小娃娃病了, 他抱着小娃娃两人无助地哭成一团以外，否则关于苑晓阳的回忆都是骄傲的。 当然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好多了, 他妈过世后他不再需要负担医药费，而苑晓阳从初中起便开始兼职贴补家用, 到了高中甚至连学费也没让他掏过一毛, 现在他只需把债务还了, 还清后便能开始过上自己的日子。 但这条路很长, 现在他一个人做着三个人的工作，老是在上大夜班，就连家都很少回，今天能在这时间出现在家里还是这一个月以来的第一次，一回到家直接趴地上睡了。 苑晓阳不敢打扰舅舅，乖乖在自己屋里写了会作业，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轻手轻脚地出来做饭。 晚上八点，苑成蹊被香醒了。他一头毛躁地坐起，朝着苑晓阳咕哝道：“咩宝，我饿了。” “一会就好，我切个葱花。” “今天吃什么？” “就煮了个面，家里没东西了。” 苑晓阳快速把葱花切好洒在面上，片刻苑成蹊的面前出现了一碗卖相很好的面。纤白的面干干净净地泡在微黄而澄澈的汤里，一旁几片翠绿的菜叶摆得整齐，菜叶边还打了一颗圆润可爱的水煮蛋，蛋黄半熟，只要一戳就能流出金黄的蛋液。 “我家咩咩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苑成蹊捧起碗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这味道简直能开店了。” “这汤是你熬的，我就煮了个面。”苑晓阳笑道。 “还煮了个菜、煮了个蛋，很了不起了。”苑成蹊满口的面，“你也吃！别饿着！” 苑晓阳也给自己盛了一碗，甥舅两人坐在狭窄的客厅里吃着面。 除了一开始苑成蹊说了两句，两人吃面的时候不大说话，安安静静地吃着面。 “咩宝，来给舅舅按按。”吃完饭后苑成蹊洗了个澡，洗完后便瘫在床上，连喊都有气无力。 苑晓阳正在洗衣服，听到舅舅一喊便把手上的东西给放下，边擦手边进屋。 “腿酸……腰酸……手酸……哪都酸，求咩宝师傅捏捏。” “来咧！” 苑晓阳爬上床，哼哧哼哧开始帮舅舅按摩。 没一会，苑成蹊舒服地直哼哼，整个人都软了。他边享受着咩宝师傅的按摩手艺，边关心自家的咩宝师傅：“最近学校怎么样？分班了没？” “前几天返校才知道分班，分到一班去了。”苑晓阳边按着苑成蹊的背边道，“老师还发了成绩单，这学期是第一名。” 苑成蹊嘿嘿笑出声来，得意道：“我家咩咩太棒了，果然像我一样聪明！奖励乖咩考第一名，舅舅给你买礼物！” “不用了，考第一名有奖学金拿，你的钱留着以后开店。” “没关系，舅舅给你买手机。” “不要手机，手机影响学习。” “那换个别的，一定要给你买点东西。” 苑晓阳想了想，最后凑到苑成蹊旁边小声说：“你给我买点钙片吧，今天我朋友说我长不高。” “……你哪个朋友这么傻逼。” “他才不傻！他人非常非常好！”苑晓阳赶紧为陆朗说话，“而且他长好高，比我高一颗头，比舅舅也高。” 长得不比苑晓阳高多少的苑成蹊膝盖中了一箭，小声哼哼：“批准了，买钙片，我们咩宝要长的比他高，高他两颗头。” 高陆朗两颗头的得两米多高了，苑晓阳一想到便傻傻笑了起来。 说到陆朗，苑晓阳满肚子话迫不及待地想和苑成蹊说，他道：“返校那天我认识了一个新朋友，他叫陆朗，他是我看过最帅的人！” “……比你舅舅帅？” “他最帅，舅舅最英俊！” 苑成蹊勉强接受。 苑晓阳把那天陆朗在暗巷里救了他的事告诉苑成蹊，想让苑成蹊明白陆朗是多么一个大好人。然而苑成蹊听了却是爬了起来，皱眉道：“你被欺负了？” “啊？” “你说你被勒索？”苑成蹊拉过苑晓阳的手，紧张地检查，“有没有受伤？你怎么不和我说！” 那天拉扯时留下的伤痕在上臂，被袖子遮住了。苑晓阳怕被看见，急忙把手收回来，说道：“没有受伤！都还没开始陆朗便过来帮我了！我就站在旁边看而已，反而是陆朗受伤了。” 苑晓阳撒了谎，更不敢说自己还差点溺死，他眼神乖乖地看着苑成蹊道：“你别担心，我真没事。” “真没事？” “真没事！”苑晓阳挺起小胸脯，表示自己很健康。 “没事就好，吓死我了。”苑成蹊这下才松了口气，“你从小就乖，有什么事都不说，我就怕你被欺负了也自己一个人忍着。” 苑晓阳咧嘴笑的傻呼呼。 “话说回来，陆朗真是一个好同学。你说他受伤了，严重吗？” “瘀青，我帮他用药油按了。” “那就好，下次你把他叫来，我做好吃的请他吃。” “好！” 陆朗这朋友得到舅舅的认可，苑晓阳十分开心，继续告诉舅舅陆朗有多帅、多善良又多聪明，是个超级好人。 苑成蹊听着，脑中想像的陆朗渐渐成为一个英俊而品学兼优、谦恭有礼的模范生。 城市另一头，正在酒吧里喝酒的陆朗打了个喷嚏。 “哇，傻子也会感冒啊？”唐吉祥诧异道。 “放屁！”陆朗面无表情地一抹脸，“肯定是有人想我了。” “这么好，有人暗恋你。” 陆朗不说话，对着瓶口又喝了一口，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苑晓阳仰着头看他的样子。 他心想，要是苑晓阳这家伙敢偷偷想他，那就别怪下次见面他薅秃那头小羊的羊毛了。 “你不腻吗？”陆朗手机玩腻了，无聊地看着苑晓阳。 苑晓阳从进门到现在，除了摊开书前和陆朗说了两句话以外便没再吭过半声，就连头也没抬起来一下。 现在也一样，陆朗问完话了他也没有半点反应，笔唰唰唰地从没停过。 “喂！”陆朗吼道，“苑晓阳！” “啊？你喊我？”苑晓阳吓了一跳，忙转头看向陆朗。 陆朗坐在床边，一脸不开心地问道：“你每天这样写写写不腻吗？” 苑晓阳理所当然地回答：“不腻呀。” “那些题你都写过几百遍了吧，还不腻？” “我现在写的是高三的作业，里面都是他们高二学过的题，还有一些高三暑假补课时新教的内容，我还没学过当然不腻。” “怪人……”陆朗无法理解苑晓阳的想法，上前去无聊地翻了翻苑晓阳写的内容，果然没个式子是他看得懂的，“那你没学过怎么写？” “那人把他以前的课本和辅导书都借我了，我不会就翻着看。” 苑晓阳一想到能免费看别人的辅导书就开心，说起话来摇头晃脑的，连卷毛都一晃一晃的表示着他的心情。 陆朗完全不能体会他的心情，只能随便撸一把他的毛。 “你开学还兼职吗？”陆朗坐在苑晓阳旁边，随手翻苑晓阳的书看，“再像现在这样兼职，我看你根本不用上课了。” “小学生也要开学了，看看以后他们怎么调整，要是他们还想继续上课我就把奶茶店那边先辞了，要不就奶茶店那边一周挑两三天继续做晚班，周末再家教。” “你哪来的时间学习？” “到时候再接点写作业的活，把写作业当学习就好了。” 在认识苑晓阳以前，陆朗一直以为好学生都是一天在书桌前学十二个小时，除了学习什么都不干的。认识苑晓阳以后他才知道，原来也有像苑晓阳这种一天到晚到处挣钱，边挣钱边学习的好学生。 实在完全是超出他的想像。 当然他看苑晓阳每天这样转个不停，还是无法想像苑晓阳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看着低头写个不停的苑晓阳，苑晓阳脸白白的，下巴尖尖的，一副文弱的样子。他揪了下苑晓阳的头发，说道：“你可别累死，看你脸白的。” 苑晓阳捂着头发看了他一眼。 “你别多想！我就是怕哪天你死在我眼前。” “哦……” “哦什么？”陆朗一把将苑晓阳的书本阖上，朝床一指，“上去躺着。” “不要，还想写。”苑晓阳又把书摊开。 “去躺躺，躺躺多舒服。”陆朗又把书阖上。 “我才写了一小时！” “你都写了一小时！” 陆朗不管，圈着苑晓阳的腰就要把他从椅子上拔起来，苑晓阳不从，拉着椅子不放，两人开始一番拉锯。 103.完结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突然, 门缝边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 陆朗转过头去盯着门缝，只见几撮卷毛毛在门缝边晃了晃, 接着苑晓阳挤了挤, 头又“蓬”地一弹挤了进来。 苑晓阳看着陆朗，眼睛眨了眨, 像刚破壳的小鸡。 陆朗体会到了什么叫哭笑不得的心情, 问道：“到底想干吗？有话隔着门说不行吗？” 苑晓阳露出一个腼腆的笑，说道：“觉得话当着面说还是比较好。” “什么话这么重要？” “我想要你家的电话号码。” 陆朗原本脸上还带了点笑意，听到这话后那点笑意没了，面无表情地看着苑晓阳。苑晓阳明白他不愿意, 柔声道：“你在我家, 我得和你家人说一声，不要让他们担心。” “不会有人担心的, 就算我死了也没人理。” 陆朗忍不住又要说话夹枪带棒的, 但苑晓阳也不和他硬碰硬，只是继续温温和和地道：“他们不担心你是他们不好, 但我们不能没礼貌，给别人落话柄。而且你想想, 你不回去陈姨会多担心你。” “……” “乖，听话。” 陆朗不情不愿地把号码告诉苑晓阳, 说完了又开始后悔, 警告道：“被骂了我可不管, 是你自找的。” “骂就骂。”苑晓阳眨眨眼睛, “顶多不开心了把你绑着不让你回家，撕票！” 苑晓阳取到电话号码后又把头“蓬”地缩了回去，留下陆朗若有所思地站在那。 他没忘记昨天自己对苑晓阳做了什么事，只是苑晓阳一直对他太好，让那尴尬的气氛暂时消失了。现在家里的事一被提起，尴尬的情绪再次涌上陆朗的心头。 他只要一想到苑晓阳那乖乖的笑，就忍不住想揍昨天的自己一顿。 另一边，苑晓阳去到隔壁的老婆婆家。 已经十点多了，但老婆婆还守着电视看剧，要苑晓阳自己打电话，想说多久说多久。 就这样，苑晓阳在电视剧作为背景音的状况下，播出了陆朗家的号码。 时间不早了，但短短几秒电话便被接起。苑晓阳本来以为会是陈姨接的电话，却没想到接通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的是陆严的声音。 “！” 要说苑晓阳不怕陆严是假的，但电话打了都打了，他还是把原先要说的话说了。 “您好，我是苑晓阳，抱歉这么晚还打搅您。” “什么事？” “是这样的，陆朗今天要在我家过夜，我和您报备一声。” “他怎么不自己打？” 苑晓阳感受到陆严的尖锐，语气软软地道：“他不舒服，先睡了。” “不舒服？”电话那头的陆严停顿了下，“生病了？还是受伤了？” “就是不舒服……” “没去医院？你住哪？我现在去接他。” 苑晓阳连忙又解释了几句，把陆朗说得既不伤重到要去医院，但又十分不好受的状态，好不容易才打消陆严赶过来的想法。 陆严说话一直硬邦邦的，时不时还要刺上几句，听得苑晓阳心很累。 苑晓阳也很明白，陆严对他这口吻已经算是客气了，他不能想像陆严平常对陆朗说话是什么样子。 苑晓阳有话想说，但又害怕，心中的小羊急得都掉毛了。但他想到陆朗今天那垂头丧气的样子，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心想着，被骂就被骂，大不了以后不去陆朗家了。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陆大哥您能不能……把刚才那些关心的话亲自告诉陆朗？” 电话另一头陆严沉默了。 苑晓阳抖着手，连声音都抖了，继续道：“陆朗他听了一定会好受一点。不要骂他，他已经够难受了……” 其实苑晓阳听的出来，陆严说话虽然不好听，但还是在意陆朗的。陆朗也是，说起哥哥就一脸厌烦，却还是在意着家里的人担不担心他。 两兄弟也不知道什么毛病，都是有话不爱直说，非得把话削成尖的刺对方几下才满意，那些本来挺好的话，最后都变成了伤人的武器。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比较好，也明白自己一个外人没资格说什么，却还是说了。 电话那头陆严似乎要说什么，苑晓阳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道：“没人老是被骂会变得更好，我不会，陆朗不会……我想您应该也不会，这道理您不会不明白。” 苑晓阳说完这段话，手已经抖得像个筛子，只能紧紧抓着裤腿。 陆严久久没有回应，久到苑晓阳怀疑陆严已经睡着了，才听陆严开口。 “他想听什么话，等他平安回来再说。” 陆严的语气难得平缓，苑晓阳听出他妥协的意味，连忙道：“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您放心。” “那……我弟弟就麻烦你了。” 陆朗洗完澡后出来不见苑晓阳的踪影，内心隐隐有着不祥的预感，怕苑晓阳是被他哥骂哭了。 他正想着要去找苑晓阳却又不知从何找起，就见苑晓阳开门进来，手上还捧着颗大苹果。 “你去哪了？打个电话打这么久？” “隔壁奶奶腿脚不好，打完电话顺便帮她擦个地。”苑晓阳献宝似的举起苹果，“看，她给了我大苹果，一定很甜。” 苑晓阳把苹果先放进冰箱里，用拿出饺子来，说道：“饿了吧？我给你下点饺子，吃完饺子再吃苹果。就不给你煮汤了，喝多了晚上尿尿。” 陆朗想问电话打的如何，但看苑晓阳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倒是苑晓阳趁空回头看了陆朗一眼，见裤腿不够长，穿在陆朗身上短了一截，样子十分别扭，不禁偷偷笑了。笑了两下又发现自己很像笑的是自己的短腿，顿时笑不出来了。 “怎么，被骂了？”陆朗看他突然一脸委屈，一颗心都提了起来，连忙凑近了问。 苑晓阳一脸可怜样，低着头不说话。陆朗更急了，抓起苑晓阳的手道：“怎么了？你说呀，别难过了。他要敢骂你我回去揍他一顿！” 苑晓阳还是摇头，小声道：“没被骂。” “那怎么了？嗯？” “我就是发现，我的腿……怎么这么短！”苑晓阳难过地指着陆朗的腿，又指指自己的腿。 “……”陆朗再次哭笑不得，但还是松了口气，说道：“你要吓死我啊。” “这问题不值得难过吗？” “是挺值得的。” “你看！” “好好好，不难过，我的错！” 陆朗明白了，苑晓阳就是他的克星。都什么时候了，明明他自己一堆事情正烦着，但他就是看不下苑晓阳委屈巴巴的样子。 不过闹了这么一下，陆朗也放松了，开口问道：“你电话打的如何？” 苑晓阳把煮好的饺子捞起来，回道：“挺正常的，你哥希望你平安回家。” “啊？”陆朗怀疑自己听错了，“他说的是反话吧？” “不是反话，挺认真的。” “就是反话，他巴不得我赶快……” 苑晓阳把一颗饺子塞进陆朗嘴里，把陆朗准备说出口的那个字堵住。苑晓阳无奈道：“你别老往坏处想，什么话都要想这么多，不累吗？” 陆朗被饺子烫得说不出话，苑晓阳继续道：“也别老抬杠，说话带刺容易惹麻烦。” “他骂我难道我就要受着？” “你骂回去就好受了？” 陆朗沉默，苑晓阳抬手摸摸他的头，低声道：“你知道要保护别人，却都不知道要怎么保护自己，你说你是不是傻啊？” 苑晓阳把那碗热腾腾的饺子放到陆朗手里，又摸摸一下陆朗的头。陆朗脾气硬，头发也硬，摸起来刺刺的像在摸什么猛兽。苑晓阳就是只小羊，有机会摸猛兽还不被咬，自然是趁机多摸几下。 苑晓阳边呼噜陆朗的毛，边道：“你这么好，不要让别人有借口欺负你。” 苑晓阳洗澡去了，留下陆朗一个人默默坐在地上吃饺子。 大晚上的，苑晓阳煮的饺子依旧好吃，吃得陆朗浑身温暖。他把饺子往嘴里塞，听着浴室那头传来的水声，思索着苑晓阳说的话。 陆朗不傻，其实他也明白自己有时候不过是忍不下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有问题，但就是听不得别人说他一句，听了就要炸，炸完的下场就是浑身是伤。 但他就是忍不下，他没有苑晓阳那好脾气。 苑晓阳洗澡洗得挺快，出来时陆朗的饺子才刚吃完。 他带着刚洗完澡的热气和香气出来，从冰箱里拿出苹果塞给陆朗后又回到浴室，在浴室里道：“奶奶说这苹果她洗过，我也洗了一遍，你直接吃就行。” 陆朗吃苹果向来只吃削好切好、别人端来的，还是第一次吃整颗苹果。 他咬下一口，发现那苹果又甜又多汁，就像吃了蜜一样，不比他在家里吃到的进口水果差多少。 “甜不甜？” “甜。” “奶奶说她特别挑的，果然甜。” 陆朗边吃着苹果边走向浴室，只见苑晓阳坐在小板凳上，正哼哧哼哧地搓着衣服，而那盆里装的正是他的衣服。 陆朗看的不好意思，说道：“你别洗了！” “不洗你明天穿什么？”苑晓阳头也不抬，“你还真想穿着我的小裤子出门呀？” 陆朗语塞。衣服的确是不洗不行，但他就是不好意思让苑晓阳帮他洗衣服，便道：“那你放着，我自己洗。” “你就别沾手了，我洗衣服很快。”苑晓阳说话时已经快手快脚地搓好了陆朗的上衣，开始搓陆朗的内.裤。 陆朗看得脸都红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苑晓阳却像是猜透了他的心思，说道：“你要真觉得不好意思，苹果就给我咬一口。” 说着抬起头，期待地看着陆朗。 他坐在小板凳上，陆朗站着，陆朗抬手将苹果送到他嘴边，见他张嘴在自己吃过的地方咬了一口，又见他笑了。 “真的好甜。”苑晓阳笑得眯起了眼。 看着苑晓阳，陆朗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想法，他觉得，苑晓阳这笑比苹果还甜。 “看够了没？” 正偷偷瞄他的几个学生赶紧低下头去，走廊上的人自觉往两边靠，没人敢挡在他面前。 这些试探的视线没了，但远处几个女生的视线却从未消失过。她们见陆朗说话了，不仅不怕，还像是听到什么好消息似的笑了起来，还时不时推对方几下。 陆朗更烦躁了。 返校日不只学生换了新班级，新的班主任也得换到新办公室，办公室里一片混乱。陆朗走向站在窗边的年轻女老师，接着一屁股坐在她的椅子上。 王俐正在收拾东西，转过身来见多了一个人，吓了一跳，复又瞪了陆朗一眼。 “你现在才来？我几点就打给你了？” “不知道，没醒。” “快起开！没大没小！连老师的座位都敢坐！” 陆朗站起来，懒洋洋地靠在桌边。 陆朗站得歪七扭八，但已经一米八五的身高还是得让王俐抬头才能看着他的脸。 王俐面对这个外甥向来头疼，想训他也不是，哄他也不是，看他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最后叹了口气道：“你知道你哥把你安排到我班上，现在我是你的班主任吗？” 陆朗“哦”了一声，不知道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她桌上的书。 “小朗，你已经高二了，也该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王俐道，“我不奢望你学习成绩多好，只希望你安安分分、脚踏实地把高中读完，不要让大家担心，也别让姐每次见到我都得念叨你。” 这时一个少年抱着一沓高高的资料走入办公室，陆朗正好瞧见，便无聊地盯着他看。 “陆朗，你有没有在听？” “有。”陆朗点头，但视线没有从那少年身上离开。 少年个头不高，抱着那沓资料甚至看起来有点矮。他一身洁白的制服熨烫得笔挺，一看就知道是出身好人家、品学兼优的好孩子。陆朗看着他，就像看着另一个星球的生物。 “你看哪里呢？” 陆朗把视线挪回来，面无表情地看着王俐。 “你说你在听，那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要我好好学习别搞事，知道了。” 王俐听得出来陆朗只是敷衍，说道：“你要是敢继续胡搞瞎搞，我第一个告诉你哥，看你哥怎么对付你。” 听到这里陆朗终于有了点反应，不悦地“哦”了声，算是应了。 “老师。”方才的少年找了一阵，最后找到了王俐的座位来，“这是同学的资料表。” 王俐方才还一脸无奈，但少年一来登时换了表情，又成了亲切而温和的年轻老师，朝着少年连声道谢，还拿了一颗巧克力糖给他。 陆朗见没自己的事了，看了眼时钟便想走，然而才转身，便被王俐喊住了。 “说你能走了吗？”王俐塞了几张资料到他手上，“填完再走！全班就剩你没填。” “我和人有约了。” “有约你就快点填，别磨蹭，待会也别忘了领暑假作业。” 陆朗心不甘情不愿，但也只能低头把那些资料表给填了。 “没笔。” “一个学生没有笔？”王俐嘴上念着，手上想找支笔给陆朗。然而桌上一团乱，她翻了半天找不出一支笔。 “一个老师没有笔？”陆朗忍不住嘲她。 “不介意的话……”乖乖站在一旁的少年把夹在上衣口袋里的笔递给陆朗，还是双手递。 陆朗低头看他，就见对方仰着头，眼睛黑黑亮亮的。刚才王俐给的那颗巧克力糖没包装，他拿到后直接塞嘴里了，因此现在脸颊鼓着一边，看起来乖乖的。 陆朗从来不和好学生接触，不禁条件反射瞪了他一眼，很凶。 少年抖了一下，手稍稍缩了回来，但才缩到一半手上的笔便被陆朗抢了过去。 陆朗低头唰唰唰地飞快填着资料，浑身上下散发着我很凶别来惹我的气息。 中途少年被其他老师喊走，等陆朗离开学校后才发现少年的笔还在自己这儿。 他最不想和那种好学生有牵连，有一刻想把那只笔扔了，然而想到了对方当时那乖乖的眼神，烦躁地将笔塞进包里。 一早就出师不利，陆朗一整天都过得很倒霉。 中午由于他来迟了，同行的人先给他点了菜，没想到点的菜里有他不能吃的牛奶。他没察觉，吃完了才觉得浑身不对劲。 这不对劲延续到了下午，打球时连续输了几场，被嘲得差点打起来。 晚上一伙人还想继续浪，但他已经受够了，独自离开后却发现手机不知道何时被偷了。 晚上九点，陆朗一个人走在街上，火气旺盛。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名牌运动服，脚上是同一牌子最新款的限量球鞋，背上背着同一牌子的背包，高大、帅气、有钱，浑身上下挑不出毛病。 然后几个杀马特骑着摩托从他身边呼啸而过，溅起路面一滩积水，水全喷到陆朗身上，白衣顿时变黑衣。 等陆朗回过神时，只能看到对方七彩的车尾灯。 陆朗：“……” 不干死那群混帐我不姓陆。 另一头，苑晓阳背着书包低头走进暗巷。 今天放学后他便去兼职了，忙了一整天，连晚饭也没吃，一直到刚才下班才能喘口气。 这条暗巷是他每天的必经之路，这附近治安不好，平时他总会特别小心。然而今天实在是饿着了，只想着家里还剩些什么能吃，忘了注意周遭。 他没注意到巷口停了几辆改装过的摩托，摩托上坐着的杀马特和摩托一样五颜六色威力十足，边听着公放的音乐边抽烟。 他们见穿着名校制服、打扮得干干净净的苑晓阳走进巷里，彼此交换眼神，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苑晓阳正走着，忽然背后被用力拉了一下。他险些跌倒，一时之间弄不明白是自己没站稳还是挡到别人的路了。然而还不待他反应过来，他感觉到有人在扯他的书包。 “干什么！” 书包是双肩后背包，被这么一扯他连人带包都要被扯起来。 他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被包围了，扯着他的包的有两个人，旁边几个人看着他笑。 “借点钱花花。” “我没有钱……” “骗谁呢？手机也借我们玩玩！” “我没手机！我没骗你！” “还逼逼，想死？” 有人架住苑晓阳的胳膊，想把书包拉下来。苑晓阳更慌了，死命扯住书包。 他们见包扯不下来，直接拉开拉链进去掏。书包里全是今天发下来的暑假作业，那群人掏不到东西，边掏边把书一本一本扔出来。 “别扔！别扔我的书！” 混乱之中众人的脚踩在书上，书页脏了，破了，苑晓阳的眼睛也红了。 他看着地上的书，突然迸发出一股力量，竟是挣开了架住他的人。他见人群中有一空隙，拉着包死命地就朝那个空隙钻，想趁机逃开。 然而才刚冲出去，他便直直撞在一个人身上。 那人身材高大健壮，撞上去就像撞在墙上似的，他撞得脑袋发晕，那人却纹丝不动。 那人背光而立，他抬起头时只能看到对方冰冷的双眼。 他感觉自己就像被狼盯上似的，那憋了很久的眼泪，在这一刻终于憋不住，活活吓哭了。 “我真的、真的没钱……” 那人伸手揪住苑晓阳的领子，苑晓阳浑身发抖，别过头去准备挨打。 104.舅舅与哥哥（一）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陆朗家虽大，但每天都在的佣人只有陈姨一人, 其余打扫和整理花园的人都只在固定的时候来, 至于司机陈叔则多半跟在陆朗的哥哥身边。因此苑晓阳来陆朗家这么多次, 没见过陆朗和陈姨以外的人。 他想起昨天王老师说过陆朗的哥哥回来了, 心想刚才那人应该便是陆朗的哥哥。陆朗的哥哥是什么样的人苑晓阳并不清楚, 只知陆朗和他哥哥的感情不怎么好, 每次一提到哥哥陆朗便摆起臭脸。 刚才陆严说话的语气很冷淡, 苑晓阳不禁紧张, 捏紧装饺子的袋子战战兢兢地踏入陆朗家的别墅。 别墅的门已经开了, 陆严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后。 苑晓阳看到他的第一个想法是：好帅。 陆朗和陆严两兄弟长得都很英俊，两人的眉眼虽有相似之处, 但却是不同类型的帅，陆朗给苑晓阳的感觉是酷, 尤其挑眉勾起嘴角笑的时候特别坏。然而陆严给苑晓阳的感觉却是严肃的帅, 和个军人似的，苑晓阳更紧张了。 “哥哥好。”苑晓阳朝陆严微微鞠躬, 自我介绍道, “我是苑晓阳, 是陆朗的同班同学，今天来找陆朗一起写暑假作业。” 陆严没有立刻回话，而是停了两三秒后才朝他点头，说道：“你好。” 苑晓阳又把手上的袋子双手呈上, 说道：“这是昨天晚上我和我舅舅亲手包的饺子, 出门前才从冰箱的冷冻室里拿出来, 还很新鲜，希望给您们尝一尝。” “饺子？” “是猪肉韭菜馅的饺子。” 苑晓阳的手仍举着，陆严又是看了他片刻后才伸手接过，轻声道：“谢谢。” “哥哥，我想先上楼找陆朗了。” “去吧。” “哥哥再见。”苑晓阳又朝陆严微微鞠躬，转身走了几步后想起一件事，赶紧回头道，“饺子需要放在冷冻室里。” “明白了。” 苑晓阳上楼后，陆严站在原地想了一会。 他不是没见过陆朗的朋友，陆朗从小到大所交的朋友都是见到人不会打招呼，自顾自地上楼的那种人；就算打了招呼，也是嘻嘻哈哈的。 而刚才那个见了他会喊“哥哥”，背著书包还会习惯地拉著书包背带的孩子，实在是前所未见。陆严举起手上的饺子看了看，突然觉得自己决意把陆朗留在国内并送进重点高中或许真的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楼上，苑晓阳进了陆朗的房间后终于松了口气。 陆朗正趴在床上无聊地滑手机，看他来了抬眼看了他一眼。苑晓阳把书包放好，凑到床边道：“我刚才见到你哥了！” 听到这话，陆朗没什么表情，说道：“都知道我哥回来了你还来，你倒挺有胆。怎么，他骂你了？” “没有，他干吗骂我？”苑晓阳不解，“我就是觉得他有点严肃，紧张。” “他没嘲你？” “我进门后他从头到尾就说了你好、饺子、去吧、明白了。”苑晓阳道，“他为什么要嘲我？” 陆朗想说什么，但最后没说出口，只是挑眉道：“嘲你看起来很欠揍。过来，今天还没玩你的毛。” 苑晓阳护着头不给玩，迅速倒退远离床铺，并拿出作业以表自己抵制薅羊毛的决心。 陆朗哼了一声，表示自己不稀罕。 苑晓阳和陆严说他来“和陆朗一起写暑假作业”其实不算说谎，只是“和陆朗一起”与“写暑假作业”其实是两件同时进行的事，而不是一件事。 苑晓阳开始认认真真地写了起来，陆朗则在床上翻来翻去，就是不想下床。他无聊到揪自己头发，揪完了觉得不过瘾，斜眼看向苑晓阳。 “苑晓阳！” “嗯？” “唐吉祥说他又给你接了一份作业，是高三的，你写不写？” “文科还是理科？” “我哪知道，就说你写不写？”苑晓阳也只是随口问问，他向来文理不拘，就连年级也不在意，自然是有钱就接。见他答应，陆朗又道：“那你后天有空就和我出去一趟，带你玩，顺便拿作业。” 除了上次的KTV，陆朗前几天也带了苑晓阳和朋友出去玩了一次。不过虽说是玩，苑晓阳也不会真的和他们玩在一块，多半是和陆朗一起坐在角落，偶尔和陆朗说说话，其余时间静静地写作业。 但苑晓阳还是很开心陆朗愿意约他出门，从前他很少有和朋友出门的机会，同学们知道他要兼职多半约了几次失败后便不再约他，不像陆朗一样，没约成也不过嫌弃他几句后下次继续约他。 “对了，都忘了和你说。”苑晓阳抬头道，“上次你请我喝牛奶，这次我请你吃饺子。” “饺子？” “刚才我把昨天包的饺子带来，已经先拿给你哥了。你们试试看合不合胃口，喜欢的话下次我再带来。” “你拿给我哥？”陆朗这下终于明白为何刚才苑晓阳会说他哥说了“饺子”两字了，他哥肯定不能明白苑晓阳哪来的勇气把饺子拿给他。 “我没看到陈姨只好先拿给他了，饺子得放冰箱，我又不方便自己进你家厨房。” “那他回你什么？” “他说谢谢。” 陆朗露出一个不敢置信的表情，摇头低声道：“可怕。” 苑晓阳不解他为何会有这种反应，但他也懒得解释他哥对他的朋友向来不理不睬，没开口嘲便不错了，还“谢谢”？这也是只有苑晓阳才有的待遇。 苑晓阳看他每次提到他哥便欲言又止，便也不在多问，换了个话题道：“今天陈姨不在吗？你午饭吃什么？” “她今天请假，午饭……” 陆朗瞥了苑晓阳一眼，苑晓阳正好也看着他，陆朗挑眉，苑晓阳笑了起来，说道：“那我给你下水饺吃。” 陆朗用一副勉为其难接受的样子点了点头。 近十二点，苑晓阳跟在陆朗后头进了厨房。 “你自己来吧。”陆朗把苑晓阳带到厨房后便坐下不管了，苑晓阳开始东翻西找。 陆家的厨房自然是宽大明亮，设备齐全。但因陈姨把东西收得很好，苑晓阳没费多少力气便把能下水饺的锅找到了，就连沾酱的材料也无一遗漏。 他带了六十颗水饺来，准备待会全下了，又在水烧开之前多找了锅出来准备煮蛋花汤。 陆朗坐在一旁看苑晓阳忙着给他做饭，也不打算帮忙，就像个老爷似的。 他坐了一会，突然想到了什么，起身就是一阵翻找，找到后走向苑晓阳。 那时苑晓阳正要敲蛋，突然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什么东西？” “别动！”陆朗看苑晓阳还在乱动，连忙把人抓住，“让你别动！” 苑晓阳握着蛋紧张兮兮，不知道陆朗到底在干什么，只能任凭着陆朗把一块布往他身上套。好一会，眼前终于亮了，苑晓阳低头一看，陆朗忙了半天竟是为他套了一件围裙。 围裙是浅浅的粉红色，上头还印了一只呆呆的小猫，苑晓阳委屈巴巴地抬头看陆朗。 “那小猫看起来好笨……” “挺可爱的。”陆朗难得说出一个正面词汇，似是十分满意，“下次给你弄个羊的。” 苑晓阳没敢脱，只好穿着笨小猫的围裙继续煮蛋花汤。 苑晓阳手脚俐落，没一会水饺和蛋花汤都做好了，苑晓阳把食物端上桌之后朝陆朗道：“你哥哥在家吃饭吗？” “别管他。” “怎么能不管？你去请他下楼吃水饺。” 陆朗一提到哥哥脸色就臭了，然而这次苑晓阳十分坚决。毕竟他们是小辈，哪有在家煮了东西后不请长辈来吃的道理，就算陆朗不在意，苑晓阳也过意不去。 最后在苑晓阳的软磨硬泡兼自愿被薅羊毛后，陆朗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上楼去叫陆严。 二楼，陆朗绷着一张脸，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站在陆严的房门前，伸手作势要敲门，但在碰到门板的前一刻又把手放下来。 这个动作来回了好几次，最后他烦躁地踢了下墙，伸手敲门道：“吃饭！” 门也敲了，话也说了，陆朗准备走人。然而还不待陆朗转身，陆严的房门便开了，门后的陆严拿着手机正在讲话，他衣着整齐，似乎正准备出门。 “稍待片刻。”陆严朝对方道，接着看向陆朗，“有事？” “吃饭。” “谁做的？” “苑晓阳。” 两兄弟无言相对，气氛怪异。 片刻后，陆严又拿起手机，朝通话的那人道：“下次再约，今天我在家吃饭。” “请问有什么事？” 苑晓阳吓了一跳，凑过去小声道：“您好，我是陆朗的同学，我来找他写作业。” “知道了。” 片刻后大门开启，苑晓阳走了进去。 陆朗家虽大，但每天都在的佣人只有陈姨一人，其余打扫和整理花园的人都只在固定的时候来，至于司机陈叔则多半跟在陆朗的哥哥身边。因此苑晓阳来陆朗家这么多次，没见过陆朗和陈姨以外的人。 他想起昨天王老师说过陆朗的哥哥回来了，心想刚才那人应该便是陆朗的哥哥。陆朗的哥哥是什么样的人苑晓阳并不清楚，只知陆朗和他哥哥的感情不怎么好，每次一提到哥哥陆朗便摆起臭脸。 刚才陆严说话的语气很冷淡，苑晓阳不禁紧张，捏紧装饺子的袋子战战兢兢地踏入陆朗家的别墅。 别墅的门已经开了，陆严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后。 苑晓阳看到他的第一个想法是：好帅。 陆朗和陆严两兄弟长得都很英俊，两人的眉眼虽有相似之处，但却是不同类型的帅，陆朗给苑晓阳的感觉是酷，尤其挑眉勾起嘴角笑的时候特别坏。然而陆严给苑晓阳的感觉却是严肃的帅，和个军人似的，苑晓阳更紧张了。 105.舅舅与哥哥（二）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他已经好多天没见到舅舅了, 心中难免担心。他边换鞋子边摸黑开灯, 想着是否该打电话问问, 可他家没电话，还得到隔壁邻居家借…… 灯亮，苑晓阳只见一人面朝下倒在客厅的地板上，动也不动。 苑晓阳的心脏顿时一紧, 吓了一跳。 片刻后他松了口气, 露出一个无奈的笑。他走向前去轻轻摇了摇那人, 低声道：“舅, 到床上睡。” 那人没有反应, 兀自熟睡着。苑晓阳没办法，只好到屋里拿了条毯子，小心翼翼地给他盖上, 然而才刚盖上, 就听到那人小声道：“我没睡……” 他费劲地眨了眨眼试图睁开眼睛，然而眼皮实太过沉重，最后又闭上了眼。苑晓阳帮他把毯子盖好，又拿了枕头替他枕上，最后悄悄关掉客厅里的灯。 苑成蹊是苑晓阳的舅舅, 今年二十一, 只大了苑晓阳五岁。 五岁的差距和一般兄弟没有两样, 但他爹死了, 只有一个卖命工作养着两个孩子的妈, 所以当他同母异父的十四岁姐姐不知和谁偷偷生下孩子便跑了后, 五岁的苑成蹊只能学着照顾小外甥。 那时候他自己也是一个娃娃，但当别的孩子都出去玩耍时，他便得抱着小小软软的外甥，哄他睡觉，喂他吃奶，妈妈忙得没空回家时他还得给小娃娃洗衣服。 等他再长大点，他妈病了，家里又欠了债，他只能放弃学业赚钱养家。 苑成蹊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大写的悲剧，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外甥很优秀，从没让他操心过，除了那几次小娃娃病了，他抱着小娃娃两人无助地哭成一团以外，否则关于苑晓阳的回忆都是骄傲的。 当然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好多了，他妈过世后他不再需要负担医药费，而苑晓阳从初中起便开始兼职贴补家用，到了高中甚至连学费也没让他掏过一毛，现在他只需把债务还了，还清后便能开始过上自己的日子。 但这条路很长，现在他一个人做着三个人的工作，老是在上大夜班，就连家都很少回，今天能在这时间出现在家里还是这一个月以来的第一次，一回到家直接趴地上睡了。 苑晓阳不敢打扰舅舅，乖乖在自己屋里写了会作业，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轻手轻脚地出来做饭。 晚上八点，苑成蹊被香醒了。他一头毛躁地坐起，朝着苑晓阳咕哝道：“咩宝，我饿了。” “一会就好，我切个葱花。” “今天吃什么？” “就煮了个面，家里没东西了。” 苑晓阳快速把葱花切好洒在面上，片刻苑成蹊的面前出现了一碗卖相很好的面。纤白的面干干净净地泡在微黄而澄澈的汤里，一旁几片翠绿的菜叶摆得整齐，菜叶边还打了一颗圆润可爱的水煮蛋，蛋黄半熟，只要一戳就能流出金黄的蛋液。 “我家咩咩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苑成蹊捧起碗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这味道简直能开店了。” “这汤是你熬的，我就煮了个面。”苑晓阳笑道。 “还煮了个菜、煮了个蛋，很了不起了。”苑成蹊满口的面，“你也吃！别饿着！” 苑晓阳也给自己盛了一碗，甥舅两人坐在狭窄的客厅里吃着面。 除了一开始苑成蹊说了两句，两人吃面的时候不大说话，安安静静地吃着面。 “咩宝，来给舅舅按按。”吃完饭后苑成蹊洗了个澡，洗完后便瘫在床上，连喊都有气无力。 苑晓阳正在洗衣服，听到舅舅一喊便把手上的东西给放下，边擦手边进屋。 “腿酸……腰酸……手酸……哪都酸，求咩宝师傅捏捏。” “来咧！” 苑晓阳爬上床，哼哧哼哧开始帮舅舅按摩。 没一会，苑成蹊舒服地直哼哼，整个人都软了。他边享受着咩宝师傅的按摩手艺，边关心自家的咩宝师傅：“最近学校怎么样？分班了没？” “前几天返校才知道分班，分到一班去了。”苑晓阳边按着苑成蹊的背边道，“老师还发了成绩单，这学期是第一名。” 苑成蹊嘿嘿笑出声来，得意道：“我家咩咩太棒了，果然像我一样聪明！奖励乖咩考第一名，舅舅给你买礼物！” “不用了，考第一名有奖学金拿，你的钱留着以后开店。” “没关系，舅舅给你买手机。” “不要手机，手机影响学习。” “那换个别的，一定要给你买点东西。” 苑晓阳想了想，最后凑到苑成蹊旁边小声说：“你给我买点钙片吧，今天我朋友说我长不高。” “……你哪个朋友这么傻逼。” “他才不傻！他人非常非常好！”苑晓阳赶紧为陆朗说话，“而且他长好高，比我高一颗头，比舅舅也高。” 长得不比苑晓阳高多少的苑成蹊膝盖中了一箭，小声哼哼：“批准了，买钙片，我们咩宝要长的比他高，高他两颗头。” 高陆朗两颗头的得两米多高了，苑晓阳一想到便傻傻笑了起来。 说到陆朗，苑晓阳满肚子话迫不及待地想和苑成蹊说，他道：“返校那天我认识了一个新朋友，他叫陆朗，他是我看过最帅的人！” “……比你舅舅帅？” “他最帅，舅舅最英俊！” 苑成蹊勉强接受。 苑晓阳把那天陆朗在暗巷里救了他的事告诉苑成蹊，想让苑成蹊明白陆朗是多么一个大好人。然而苑成蹊听了却是爬了起来，皱眉道：“你被欺负了？” “啊？” “你说你被勒索？”苑成蹊拉过苑晓阳的手，紧张地检查，“有没有受伤？你怎么不和我说！” 那天拉扯时留下的伤痕在上臂，被袖子遮住了。苑晓阳怕被看见，急忙把手收回来，说道：“没有受伤！都还没开始陆朗便过来帮我了！我就站在旁边看而已，反而是陆朗受伤了。” 苑晓阳撒了谎，更不敢说自己还差点溺死，他眼神乖乖地看着苑成蹊道：“你别担心，我真没事。” “真没事？” “真没事！”苑晓阳挺起小胸脯，表示自己很健康。 “没事就好，吓死我了。”苑成蹊这下才松了口气，“你从小就乖，有什么事都不说，我就怕你被欺负了也自己一个人忍着。” 苑晓阳咧嘴笑的傻呼呼。 “话说回来，陆朗真是一个好同学。你说他受伤了，严重吗？” “瘀青，我帮他用药油按了。” “那就好，下次你把他叫来，我做好吃的请他吃。” “好！” 陆朗这朋友得到舅舅的认可，苑晓阳十分开心，继续告诉舅舅陆朗有多帅、多善良又多聪明，是个超级好人。 苑成蹊听着，脑中想像的陆朗渐渐成为一个英俊而品学兼优、谦恭有礼的模范生。 城市另一头，正在酒吧里喝酒的陆朗打了个喷嚏。 “哇，傻子也会感冒啊？”唐吉祥诧异道。 “放屁！”陆朗面无表情地一抹脸，“肯定是有人想我了。” “这么好，有人暗恋你。” 陆朗不说话，对着瓶口又喝了一口，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苑晓阳仰着头看他的样子。 他心想，要是苑晓阳这家伙敢偷偷想他，那就别怪下次见面他薅秃那头小羊的羊毛了。 “请问有什么事？” 苑晓阳吓了一跳，凑过去小声道：“您好，我是陆朗的同学，我来找他写作业。” “知道了。” 片刻后大门开启，苑晓阳走了进去。 陆朗家虽大，但每天都在的佣人只有陈姨一人，其余打扫和整理花园的人都只在固定的时候来，至于司机陈叔则多半跟在陆朗的哥哥身边。因此苑晓阳来陆朗家这么多次，没见过陆朗和陈姨以外的人。 他想起昨天王老师说过陆朗的哥哥回来了，心想刚才那人应该便是陆朗的哥哥。陆朗的哥哥是什么样的人苑晓阳并不清楚，只知陆朗和他哥哥的感情不怎么好，每次一提到哥哥陆朗便摆起臭脸。 刚才陆严说话的语气很冷淡，苑晓阳不禁紧张，捏紧装饺子的袋子战战兢兢地踏入陆朗家的别墅。 别墅的门已经开了，陆严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后。 苑晓阳看到他的第一个想法是：好帅。 陆朗和陆严两兄弟长得都很英俊，两人的眉眼虽有相似之处，但却是不同类型的帅，陆朗给苑晓阳的感觉是酷，尤其挑眉勾起嘴角笑的时候特别坏。然而陆严给苑晓阳的感觉却是严肃的帅，和个军人似的，苑晓阳更紧张了。 “哥哥好。”苑晓阳朝陆严微微鞠躬，自我介绍道，“我是苑晓阳，是陆朗的同班同学，今天来找陆朗一起写暑假作业。” 陆严没有立刻回话，而是停了两三秒后才朝他点头，说道：“你好。” 106.舅舅与哥哥（三）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他家平常吃饭用圆桌, 陆朗挑了个既离陆严远, 又不是正对面的位置坐下来，也不打一声招呼便吃了起来。 餐桌上气氛诡异，陆严面前放在一台平板, 陆朗则边吃边玩手机，两人各吃各的毫无互动，就像是在饭馆吃饭时不得不并桌的两个人。 今天陈姨做了八菜一汤, 陆朗挺喜欢其中一道红焖羊肉。那羊肉炖得又软又烂, 没有羊肉特有的腥膻味, 放入口中便软软浓浓地化开, 就连红萝卜也十分入味，吃起来特别美。 陆朗夹过一次后便想再夹, 他见那道菜在陆严面前，便转了桌上的圆盘将羊肉转到自己面前，伸出筷子准备夹肉。可当他的筷子才刚碰到肉, 面前的菜便转到一边去了。 一抬头, 只见陆严边盯着平板看, 边把一条鱼转到自己面前。 “……”要是和朋友出去吃饭遇到这种事，陆朗肯定要骂人了。然而现在这人是他哥，他只是露出一个不耐烦的表情，在陆严伸出筷子的同时把羊肉转回自己面前。 陆严一筷子夹空, 视线从平板上移开, 毫无波澜地看向陆朗。陆朗不甘示弱看了回去, 两兄弟四目相交。 “想吃就夹, 看着我干什么？”陆严说罢又看向平板。 陆朗也不客气，夹了几大块羊肉，一声不吭地吃了起来。 在那个年代，陆朗的妈妈算是生得很晚。她在二十九岁那年生下大儿子陆严，又在四十岁那年生下小儿子陆朗，两兄弟相差十一岁。 陆朗对哥哥最早的印象，是他从床上蹦下来直接脸着地时，坐在一旁看书的哥哥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他，要他自己站起来，说完又低头看书。 那次他在眉骨上缝了两针，那年他五岁。 哥哥十六岁时便出国念书了，一直到大学毕业后才回国接管自家公司。那段时间里陆朗只有在寒暑假时才能看见他，他留给陆朗的印象只有那张不苟言笑的脸，还有冷漠的语气。 然而陆朗还是怕他，因为他哥那模范生形象的背后，是和他一样的暴力基因，一言不合便能把他按着打，十一岁的年龄差距注定那时的他永远打不过哥哥。 当然，如今二十八岁的陆严不再靠揍人镇压陆朗，自从他接管了家中的经济大权，而陆父陆母又早早退休、开始满世界地玩之后，他便成了一家之主，用金钱来对付陆朗。 十四岁那年有过一次被陆严断了零花钱加上禁足两个月后，陆朗承认自己真的怕了陆严这人。 陆朗不明白陆严心里的想法，他只觉得他哥不想要他这个弟弟，给他大把的零花钱、花大把的钞票把他塞进重点中学并不是想他出人头地，只是想要他别给自己添麻烦。 就像当初父母也打算将他送到国外读书，他语言也学了，申请也做了，最后他哥一句“陆朗去到国外会吸.毒”便否决了他所有的努力，也让他大概猜到了自己在哥哥心中是一个最顽劣低下、毫无希望的人。 而这也是为何他讨厌陆严的原因。 看着面前即使在家吃饭也穿着衬衫，拘谨而古板的男人，陆朗只觉得烦躁非常。 城市的另一头，有两个人挤在狭小的客厅中那勉强分成厨房的角落里。 “啾啾大厨！今天煮什么！”小卷毛道。 “今天包饺子，大厨负责擀面皮，咩宝学徒负责切菜剁肉。”微卷毛道。 “收到！” 苑成蹊难得能在家吃晚饭，苑晓阳便向奶茶店调了班，专门陪舅舅吃饭。 苑成蹊的兴趣是做饭，未来的目标也是开间自己的餐厅，因此现在他的工作既有在厨房做事、亦有当服务生，算是为将来累积经验。 他虽然每天都在店里做饭，然而回到家里兴趣不减，加之明白外甥需要补充营养，便想亲手做点肉饺子来吃。 馅料都备好了，甥舅两人穿着小围裙包起饺子。 “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包饺子吗？”苑成蹊突然想起了过去，“包了豆腐饺子。” 苑晓阳点头，说道：“记得，纯豆腐馅，一点肉也没加，也没加盐。” 那年过年家里只有他们两个孩子，他们不止没年菜，就连冰箱里也只剩下青菜豆腐。苑成蹊听说北方人过年会吃饺子，又想到曾听说过豆腐饺子，便决定自己动手包饺子过年。 那时苑晓阳才五岁，“舅舅”两字喊不清都喊的“啾啾”，一听到舅舅要包饺子，明明连饺子是什么都不知道，口水就流了下来，像个小呆瓜。 两个小孩子凭着苑成蹊不大丰富的经验和想像还真包出了豆腐饺子，只是他们不知道别人家的豆腐饺子还得加猪肉，就算知道了也买不起，便包出了纯豆腐馅的饺子。而且两个人都以为对方加了盐，最后一吃才发现那饺子一点味道也没有。 当时他有点难过，觉得自己搞砸了。然而一转头却见他家咩宝吃得很开心，拿着小勺子把饺子一颗一颗塞进嘴巴里，吃得脸颊鼓鼓的，说他最喜欢啾啾做的饺子。 如今回想起来，他不禁伤感，又不禁……怀疑他家咩宝是不是味觉坏了，竟然觉得那样的饺子能吃。 “这次我多包了一些，你明天不是要去陆朗家吗？你给他带些去。” “多带点可以吗？听说他哥哥回来了，多带点一起吃。” “行，反正这次料备的多。” 得到舅舅的允诺，苑晓阳忍不住笑意，心想明天就能请陆朗吃饺子了，希望陆朗能喜欢，这可是他和舅舅亲手包的饺子，非常好吃。 107.舅舅与哥哥（四）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服务员领着苑晓阳到唐吉祥开的VIP大包厢。打开门的瞬间，震耳欲聋的歌声轰炸而来, 宽阔的空间里五光十射, 一群男男女女正在里头狂欢。 苑晓阳捂紧自己的小书包, 略为不安地朝里头走去。包厢里灯光昏暗，只有彩球灯的五彩光芒眩目着，视线并不好，苑晓阳看不到陆朗在哪。 “苑晓阳！”有人从后头拍了下苑晓阳的肩，“你来啦？” 转头一看, 只见唐吉祥笑嘻嘻地站在后面, 苑晓阳总算看到一个面熟的人，松了口气。唐吉祥亲切地搭着他的肩道：“你尽量玩, 今天我请。” 苑晓阳不自在地点点头, 问道：“作业呢？” “哦对, 都忘了。”唐吉祥去拿了作业，“你随便写, 写完就好。” 唐吉祥把作业扔给苑晓阳后就走了, 苑晓阳问他陆朗在哪，他也不晓得, 苑晓阳拿著作业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包厢里除了唱歌的人以外，还有跳舞的、玩牌的、喝酒的, 角落还有群人在玩游戏机。到处都是人, 然而苑晓阳找不到陆朗。 “不好意思。”苑晓阳拦住一个女孩。 他见那女孩一头黑发披肩, 从背影来看比起其他染发、烫发的人似是较为淳朴。可没想到对方一转过头来, 只见她妆容精致成熟, 嘴上还叼着根烟，一看就和苑晓阳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知道……陆朗在哪吗？” “朗哥？”女孩打量苑晓阳，又随手朝沙发边一指，“好像在那，你自己找。” “谢谢。”苑晓阳朝对方点点头后朝沙发走去。 包厢里的沙发很大，呈凹字型，苑晓阳看到陆朗坐在沙发的转角处。 “抱歉……借过一下。”苑晓阳拉著书包的背带，朝坐在沙发侧边的人道。 有人挪开脚给苑晓阳过，也有人打量了苑晓阳一眼后没有反应。苑晓阳又是侧身又是跨腿，还经过了一对吻得都躺在沙发上的男女，好不容易才把自己挤到了陆朗身旁。 “陆朗！” 陆朗身边空无一人，苑晓阳在陆朗的左手边坐下。陆朗摆着臭脸，看到他来了连眼睛也没抬一下，只是翘着脚玩手机。 包厢中灯光昏暗，手机发出的光芒幽幽地由下往上照亮了陆朗阴沉的脸，看得苑晓阳忍不住一抖。 从苑晓阳进入包厢的第一刻起，陆朗便一直看着苑晓阳。 他不知道苑晓阳是瞎了还是怎么的，他都专门给自己打灯了，苑晓阳还得问人才知道他在哪？是故意装看不见他，还是单纯想找别人说话？ 陆朗一通瞎想，越想火气越大。 这一想，他又想到昨天苑晓阳答应给唐吉祥写作业。 说好的为了报恩才帮他写作业，怎么唐吉祥一说也给唐吉祥写了？就为了那点钱？ 陆朗向来任性惯了，为了点小事也能一肚子火。 对他来说，自己哄来的小猫朝着别人喵一声都能让他不开心，更何况是苑晓阳这么大一个人。 陆朗看也不看苑晓阳一眼，冷声道：“坐这干吗？旁边没位置了？” 苑晓阳道：“我只认识你。” “你不是还认识唐吉祥？找他去。” “但我还是只想和你坐。”苑晓阳抬头朝陆朗笑，“你人最好了，坐你旁边安心。” 要说人都有克星，那苑晓阳便是陆朗的克星。 前一秒陆朗还火大著，听到苑晓阳说他人好，他的火气便莫名消了大半，连质问都变了调：“那你还帮他写作业？写我的不够吗？” 被这么一问，苑晓阳又笑了。 四周很吵，他怕陆朗听不清，凑到陆朗的耳边小声道：“买辅导书要钱，能写到别班老师出的题又能拿钱，我当然要写了……帮你写，是因为你对我好，不然我干什么同样的题做两次？” 说完他神秘地朝陆朗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陆朗不能跟别人说。 “怪人。”陆朗别过头，板着张脸揉揉自己的耳朵，觉得耳朵热热的。 陆朗的小情绪解决了，苑晓阳开始就地解决唐吉祥的作业。 唐吉祥和周强找来的人不是富二代就是一堆混混，他们玩得开，桌上全是酒水。苑晓阳试图给自己挪个空位写作业，但又不敢随便碰别人的东西，最后干脆把书包放在膝盖上，拿本书垫着便写了起来。 歌声、笑声、烟味、酒味充斥在包厢中，到处都是刺激感官的东西。 苑晓阳的右手边是陆朗，左手边是那对还在热吻的男女，头顶上是不断变换着色彩的彩球灯。然而他不为所动，犹如坐在教室一般，翻开书本便进入习题的世界里。 陆朗暗暗瞥着苑晓阳，第一次对好学生产生了佩服的情绪。 在这种灯光下他自己看手机都觉得眼花，苑晓阳却还能写数学，那不是一般的意志力能做到的。 此时此刻，他眼中的苑晓阳散发出微微的光芒。 “朗哥要不要唱首歌？”有几个人凑了过来，“好想听你唱歌，来嘛！” 陆朗将视线从苑晓阳身上挪开，又回到手机屏幕上，看也不看那些人一眼。那些人自讨没趣，自己唱歌去了。 没一会又有几个人找来，喊陆朗到一边玩牌。 这群人和陆朗比较熟悉，因此陆朗态度好些，面无表情地告诉他们今天没心情，自己一边玩去。 人来人往，苑晓阳翻了一页继续写。 陆朗不唱歌，也不想玩牌，手机玩了一会也觉得无聊，只好玩苑晓阳。 苑晓阳是左撇子，他就拉苑晓阳的右手来看上面的字迹还在不在。字迹已经不在了，不晓得苑晓阳是用了什么法子洗掉的，陆朗捏了老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手玩完了，陆朗又去揪苑晓阳的头发。 卷发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随便揪起一根顺着摸，摸到弯曲处便有种特别的手感，让人百摸不厌，就像是捏泡泡纸一样。 陆朗昨天第一次揪羊毛，还没什么经验，今天经验多了点后，便开始找手感最好的那根卷毛摸。 苑晓阳被揪得头歪一边，但仍十分专心毫不受影响。 人来人往，很快便到了关店的时间。 奶茶店的卷闸门放下一半，其中一个店员今天不必关店便先走了，另一个店员开始算帐，苑晓阳则负责其他杂务。他要处理没卖完的茶，要洗各种杯子锅子，要洗地板，还要帮忙整理原料。 他把今天下午送到的货一一收好，又扛着一大箱还没煮过的茶叶想往架上塞。然而人太矮，架子太高，他踮起脚尖也放不上，只好作罢去找梯子。可他还没收回手，忽然便觉手上一轻。 他仰头往后看，便看陆朗面无表情地替他把箱子往架上塞。 “这个我来就好，你再等我一下，一会就能回家了。”苑晓阳后仰着头朝陆朗道，毛茸茸的头发蹭在陆朗的胸膛上， 陆朗低头看他一脸傻呼呼，也不回应他说的话，只问：“这些都放架上？” “我来就好！” “看来是都放架子上了。”陆朗把几个箱子轻松放到架子上，他人长的高，放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就是抬下手的事情，不能更简单了。然而放完了，就见苑晓阳双眼闪亮亮地看着他，一脸崇拜。 就是这么容易崇拜他才会把他当英雄看，蠢小羊。 108.舅舅与哥哥（五）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片刻后他松了口气, 露出一个无奈的笑。他走向前去轻轻摇了摇那人, 低声道：“舅, 到床上睡。” 那人没有反应, 兀自熟睡着。苑晓阳没办法, 只好到屋里拿了条毯子，小心翼翼地给他盖上，然而才刚盖上，就听到那人小声道：“我没睡……” 他费劲地眨了眨眼试图睁开眼睛, 然而眼皮实太过沉重, 最后又闭上了眼。苑晓阳帮他把毯子盖好, 又拿了枕头替他枕上，最后悄悄关掉客厅里的灯。 苑成蹊是苑晓阳的舅舅，今年二十一，只大了苑晓阳五岁。 五岁的差距和一般兄弟没有两样, 但他爹死了，只有一个卖命工作养着两个孩子的妈，所以当他同母异父的十四岁姐姐不知和谁偷偷生下孩子便跑了后, 五岁的苑成蹊只能学着照顾小外甥。 那时候他自己也是一个娃娃, 但当别的孩子都出去玩耍时，他便得抱着小小软软的外甥，哄他睡觉，喂他吃奶, 妈妈忙得没空回家时他还得给小娃娃洗衣服。 等他再长大点, 他妈病了, 家里又欠了债，他只能放弃学业赚钱养家。 苑成蹊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大写的悲剧，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外甥很优秀，从没让他操心过，除了那几次小娃娃病了，他抱着小娃娃两人无助地哭成一团以外，否则关于苑晓阳的回忆都是骄傲的。 当然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好多了，他妈过世后他不再需要负担医药费，而苑晓阳从初中起便开始兼职贴补家用，到了高中甚至连学费也没让他掏过一毛，现在他只需把债务还了，还清后便能开始过上自己的日子。 但这条路很长，现在他一个人做着三个人的工作，老是在上大夜班，就连家都很少回，今天能在这时间出现在家里还是这一个月以来的第一次，一回到家直接趴地上睡了。 苑晓阳不敢打扰舅舅，乖乖在自己屋里写了会作业，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轻手轻脚地出来做饭。 晚上八点，苑成蹊被香醒了。他一头毛躁地坐起，朝着苑晓阳咕哝道：“咩宝，我饿了。” “一会就好，我切个葱花。” “今天吃什么？” “就煮了个面，家里没东西了。” 苑晓阳快速把葱花切好洒在面上，片刻苑成蹊的面前出现了一碗卖相很好的面。纤白的面干干净净地泡在微黄而澄澈的汤里，一旁几片翠绿的菜叶摆得整齐，菜叶边还打了一颗圆润可爱的水煮蛋，蛋黄半熟，只要一戳就能流出金黄的蛋液。 “我家咩咩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苑成蹊捧起碗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这味道简直能开店了。” “这汤是你熬的，我就煮了个面。”苑晓阳笑道。 “还煮了个菜、煮了个蛋，很了不起了。”苑成蹊满口的面，“你也吃！别饿着！” 苑晓阳也给自己盛了一碗，甥舅两人坐在狭窄的客厅里吃着面。 除了一开始苑成蹊说了两句，两人吃面的时候不大说话，安安静静地吃着面。 “咩宝，来给舅舅按按。”吃完饭后苑成蹊洗了个澡，洗完后便瘫在床上，连喊都有气无力。 苑晓阳正在洗衣服，听到舅舅一喊便把手上的东西给放下，边擦手边进屋。 “腿酸……腰酸……手酸……哪都酸，求咩宝师傅捏捏。” “来咧！” 苑晓阳爬上床，哼哧哼哧开始帮舅舅按摩。 没一会，苑成蹊舒服地直哼哼，整个人都软了。他边享受着咩宝师傅的按摩手艺，边关心自家的咩宝师傅：“最近学校怎么样？分班了没？” “前几天返校才知道分班，分到一班去了。”苑晓阳边按着苑成蹊的背边道，“老师还发了成绩单，这学期是第一名。” 苑成蹊嘿嘿笑出声来，得意道：“我家咩咩太棒了，果然像我一样聪明！奖励乖咩考第一名，舅舅给你买礼物！” “不用了，考第一名有奖学金拿，你的钱留着以后开店。” “没关系，舅舅给你买手机。” “不要手机，手机影响学习。” “那换个别的，一定要给你买点东西。” 苑晓阳想了想，最后凑到苑成蹊旁边小声说：“你给我买点钙片吧，今天我朋友说我长不高。” “……你哪个朋友这么傻逼。” “他才不傻！他人非常非常好！”苑晓阳赶紧为陆朗说话，“而且他长好高，比我高一颗头，比舅舅也高。” 长得不比苑晓阳高多少的苑成蹊膝盖中了一箭，小声哼哼：“批准了，买钙片，我们咩宝要长的比他高，高他两颗头。” 高陆朗两颗头的得两米多高了，苑晓阳一想到便傻傻笑了起来。 说到陆朗，苑晓阳满肚子话迫不及待地想和苑成蹊说，他道：“返校那天我认识了一个新朋友，他叫陆朗，他是我看过最帅的人！” “……比你舅舅帅？” “他最帅，舅舅最英俊！” 苑成蹊勉强接受。 苑晓阳把那天陆朗在暗巷里救了他的事告诉苑成蹊，想让苑成蹊明白陆朗是多么一个大好人。然而苑成蹊听了却是爬了起来，皱眉道：“你被欺负了？” “啊？” “你说你被勒索？”苑成蹊拉过苑晓阳的手，紧张地检查，“有没有受伤？你怎么不和我说！” 那天拉扯时留下的伤痕在上臂，被袖子遮住了。苑晓阳怕被看见，急忙把手收回来，说道：“没有受伤！都还没开始陆朗便过来帮我了！我就站在旁边看而已，反而是陆朗受伤了。” 苑晓阳撒了谎，更不敢说自己还差点溺死，他眼神乖乖地看着苑成蹊道：“你别担心，我真没事。” “真没事？” “真没事！”苑晓阳挺起小胸脯，表示自己很健康。 “没事就好，吓死我了。”苑成蹊这下才松了口气，“你从小就乖，有什么事都不说，我就怕你被欺负了也自己一个人忍着。” 苑晓阳咧嘴笑的傻呼呼。 “话说回来，陆朗真是一个好同学。你说他受伤了，严重吗？” “瘀青，我帮他用药油按了。” “那就好，下次你把他叫来，我做好吃的请他吃。” “好！” 陆朗这朋友得到舅舅的认可，苑晓阳十分开心，继续告诉舅舅陆朗有多帅、多善良又多聪明，是个超级好人。 苑成蹊听着，脑中想像的陆朗渐渐成为一个英俊而品学兼优、谦恭有礼的模范生。 城市另一头，正在酒吧里喝酒的陆朗打了个喷嚏。 “哇，傻子也会感冒啊？”唐吉祥诧异道。 “放屁！”陆朗面无表情地一抹脸，“肯定是有人想我了。” “这么好，有人暗恋你。” 陆朗不说话，对着瓶口又喝了一口，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苑晓阳仰着头看他的样子。 他心想，要是苑晓阳这家伙敢偷偷想他，那就别怪下次见面他薅秃那头小羊的羊毛了。 “我就买来睡觉时抱着，像抱着绵羊一样。”陆朗居高临下地用着不怀好意的表情看着苑晓阳。苑晓阳迟疑地点点头，算是信了，没想到陆朗又凑近了一些，低声道：“当然，我不穿，不等于我不逼人穿。” 陆朗除了逼他之外还能逼谁！苑晓阳意识过来后抓着陆朗的胳膊不让他结帐，但陆朗哪是他能拉动的，毫无阻碍地拖着只小羊把帐结了。 结完帐，陆朗把袋子朝苑晓阳一递，叫他帮忙拿着。 苑晓阳无可奈何，也只能拿着了。他看着袋子里毛茸茸的衣服，不敢去想以后陆朗又要怎么逼他穿。 从服饰店出来后，苑晓阳怕陆朗又有一堆花招，于是催陆朗赶紧去把礼物买了。 陆朗那朋友喜欢打球，陆朗打球时常和他一块，于是陆朗便领着苑晓阳到了间体育用品店去，给他那朋友挑了颗篮球。 苑晓阳第一次知道一颗篮球能卖到八、九百元，还有上千元的，看到那些价钱不禁屏住了呼吸，连碰都不敢乱碰。 陆朗不能体会他的心情，找了颗顺眼的球便买了，连价钱都没多看一眼。 买完球，陆朗在店里继续看东西，看着看着苑晓阳突然拉了拉他的手。 “怎么？” “想上厕所。”苑晓阳不太好意思。 “你去吧。”陆朗把他手上的袋子提到自己手上，“我在这等你。” 苑晓阳点头，快步走了。 苑晓阳走后，陆朗又在店里绕了圈。突然之间，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周强。 陆朗心中一声咯噔，他完全不想在这里见到周强，连忙转身。 “陆朗。” 才一转身，陆朗便被周强喊住。 “我早看见你了，逃也没有用。” 周强走近，陆朗面无表情回头看他，说道：“谁逃了？你天王老子吗？看到你一定得请安了？” 周强长得和陆朗差不多高，剃着平头，脸上还带着伤。 陆朗脸臭还有小女生爱偷看他，但周强虽长得不差，却浑身戾气，根本没人敢偷看他。 “你没心情和兄弟们出去，却有心情和苑晓阳出来？” 陆朗看着周强脸上的伤，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心想那天要真跟你出去，我现在不也得鼻青脸肿？他上次的伤都还没好透，可不想再往脸上添些青青紫紫的颜色。 陆朗道：“我和谁出去你管得着了？” “陆朗，你变了。” “哦，所以？” “自从认识了苑晓阳后就变得阴阳怪气的。” “这干他什么事？” 陆朗简直服了，但周强却一脸亮晃晃的厌恶，说道：“你要是无聊想找个人玩玩我不说什么，但我们当兄弟怎么多年了，我就劝你一句，少根那种人打交道。” 陆朗已经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了，问道：“他又怎么你了？” “那种人就是看你有钱才巴着你，想从你身上沾点好处。” “……” “要不是真想巴着你，每天去你家什么意思？他自己没家吗？” “……” “还要你带着他和大家出去，有人邀他了？出去了还得你请他吃饭，摆明把你当傻大款。” “……” “他背地里不知道多瞧不起你，就你还傻乐着和他当朋友。” “……” “他找这么多借口不让你和我出去，就是怕你明白了他的真面目。” 109.舅舅与哥哥（六） 防盗章，全文购买40%为门槛。　　“我请你, 想喝什么就喝。”陆朗朝他扬了扬酒单。 苑晓阳看向四周的人, 最后又看向陆朗，说道：“我不想喝酒。” 包厢里的人年龄混杂, 不少人就如同他们一般还未成年。然而大家又是烟又是酒的，根本没人顾忌。陆朗就更别说了, 他从以前就在这种环境里玩，根本不觉得哪里不对。 “不敢喝？”陆朗朝他挑衅一笑, “不会有人抓的, 这店是周强家开的。” 苑晓阳还是摇头，认真道：“喝酒了我写不下去, 不能喝。” 这理由十分冠冕堂皇, 比什么“好学生不喝酒”这类说词更有力，陆朗服了, 他道：“算了, 那喝别的, 想喝什么？调酒试试？” 苑晓阳又要摇头, 陆朗眉一皱，低声道：“你再摇头我把你的毛揪秃你信不信？” 苑晓阳僵了一下，微微点头。 “喝什么！” “喝……”苑晓阳翻了翻酒单, 最后欲言又止地抬起头来道，“想喝牛奶。” “啊？” 苑晓阳勇敢点头：“就要牛奶。” “你来KTV写数学, 又来KTV喝牛奶？”陆朗作为乳糖不耐受症, 向来对牛奶很抵触, 听到个奶字就能炸毛，“偏偏喝牛奶……你和我作对是不是？” 苑晓阳被扣了个锅，无辜摇头。他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打算和陆朗坦白。他凑到陆朗耳边小声道：“让我喝吧……我想多喝点牛奶，看看能不能长得和你一样高。” 陆朗斜着眼看苑晓阳，只觉苑晓阳果然是小小一只，就连说个悄悄话都得把自己撑高点才能凑到他耳边。只是沙发上有些挤，苑晓阳自己也没发觉他的手撑在了陆朗腿上。 陆朗别过头去不自觉地揉了揉自己发热的耳朵，心想算了，牛奶就牛奶，他就当日行一善，满足一下苑晓阳的自不量力。 最后苑晓阳成功获得两大杯牛奶，边喝牛奶边作题。 陆朗自己则点了杯酒，喝酒时他也不揪苑晓阳的毛玩了，无聊地看着他写作业，说道：“你真不怕瞎啊，这种亮度也敢写。” “我就写一下。”苑晓阳眨了眨眼盯著作业本。 这话倒像是小孩子在说“我就玩一下”，听的陆朗十分不以为然。陆朗抬头看了看混乱的灯光，最后干脆掏出手机。 苑晓阳正写着，突然一道光从旁边打了下来。 他不解地抬头，就见陆朗面无表情地举着手机，手机发出的光线照在作业本上。 “看什么，写啊！” “哦……”苑晓阳赶紧低头继续写，但写了几笔又抬起头来朝陆朗笑，“你怎么这么好呀！” “闭嘴，快写。”陆朗觉得苑晓阳实在太麻烦了。 有了光线后苑晓阳舒服多了，轻轻松松又写了几页。 他边喝边写，当他把最后一口牛奶喝完的同时，也顺手把本子阖起来。 “不写了？” “不写了。”让陆朗一直举着手不太好意思，苑晓阳把陆朗的手压下来，又抓过来揉了揉，“辛苦你了。” 陆朗一脸冷酷，心想苑晓阳怕是误会什么了，他不过是手机玩腻，随便找点事情打发时间罢了。 包厢里感官刺激太多，苑晓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问了陆朗后才知道距离他进来已经过了四小时。 苑晓阳揪揪陆朗的手，说道：“我想走了。” “你不是说今天不用兼职吗？” “是不必兼职，但我还是……不大习惯。”苑晓阳不好意思，“你继续玩吧，我先走了，你再帮我和吉祥说一声。” 陆朗倒是看不出来苑晓阳有什么习不习惯的问题，苑晓阳几乎从头到尾都在写作业，就算说话也是朝着他说的，和在他家时没有两样。然而他也不说什么，只是站起来道：“那就走吧。” 陆朗领着苑晓阳，自己走在前头开路。 先前苑晓阳走进沙发时一路又是闪躲又是道歉的，然而陆朗不同，他还没到大家就自动把脚给收了，那些没注意到他的人则是直接被陆朗一脚踩了上去。 “操……啊，朗哥。”被踩了一脚的人正要骂，看到是陆朗便又笑了起来。 陆朗斜眼看了对方一眼，而后一句话也没说便走了。苑晓阳终于明白什么叫“狐假虎威”，他光是跟在陆朗后头，那些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苑晓阳跟着陆朗离开KTV，来在店门口便打算和他告别。 然而陆朗却是迳自走了，走了一段后回头不耐烦道：“你站那干吗？” “啊？”苑晓阳傻傻跟上，“你不回去吗？” “闷死了，谁呆在那里谁傻子。” 已是傍晚，夏日傍晚的天气微凉，微微的风吹在身上很舒服。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街上，走在前头的陆朗手插在兜里一脸无聊。他腿特长，走一步苑晓阳得走两步才跟得上，苑晓阳稍慢了一点便被落在后头。 陆朗就连背影都是帅的，宽肩窄腰大长腿，随便一个动作都带着少年特有的帅气。苑晓阳看着陆朗的背影不禁心生向往，想着自己要是能像陆朗那样就好了。 “你要去哪？”苑晓阳加快脚步跟上，抬头看着陆朗。 “凭什么得告诉你？”陆朗道，“你要回去就自己回去，别老跟着我。” 苑晓阳嘿嘿一笑，乖乖跟在陆朗身边。 陆朗其实没什么目的，只是随意走走。 他瞥了眼身旁的苑晓阳，却也没放慢脚步，还故意走快了点。看苑晓阳跟得辛苦，得逞地笑了。 “陆朗……你腿真长。”苑晓阳跑得哼哧哼哧，很累。 “是你腿短。”陆朗走得更快了，“走快点，短腿羊！” 陆朗继续向前走，就是想遛苑晓阳，他看苑晓阳小跑着跟上的小样子就觉得自己能遛苑晓阳一整天不带歇的。 “你都几岁了？我看你是长不了了。”陆朗哼了一声，“想和我一样高？做梦。” 苑晓阳没回他，陆朗又走了一段，见苑晓阳还是没回话，隐约觉得自己刚才说那话说的似是……有点不好听。 当然他不在意，只是一想到苑晓阳委屈巴巴的样子就烦，随口补了一句：“当然你多喝牛奶还是有救，至少能再长个一公分……苑晓阳，你听到没？苑晓阳！” 陆朗回过头，身边早已不见苑晓阳的踪影。 遛羊遛到羊都丢了，陆朗十分失职。 如果单纯是走散了那就罢了，然而陆朗一想到苑晓阳那乖乖小小的样子，便立马联想到一头小羊被人抓着蹄子塞进布袋里捉走的样子。 想到这陆朗的身体已经动了起来，快步往回走。 然而才往回走了几步，他便看到苑晓阳站在书店前，手上捧着本书正在翻……他有股薅羊毛的冲动。 “苑晓阳！”陆朗一把揪起苑晓阳，“你瞎跑干吗？” 苑晓阳被从后领揪起，无辜地看着陆朗道：“你不是……让我别跟着你……想回去就回去吗……” 陆朗一句话被噎住，狠狠瞪了苑晓阳一眼。 苑晓阳瑟瑟发抖，明白陆朗可能真的要把他薅凸毛了，小声道：“我错了，我不回去了……你陪我逛下书店好不好……” 陆朗瞪着他一声不吭。 “求你了……你最好了……” 陆朗还是瞪着他，接着哼了声将他放下，头也不回地走进书店。 苑晓阳赶紧跟上，在陆朗旁小声道：“我就是想来看下辅导书，刚才写题时有一题不太明白。” “很快的，一下就好。”苑晓阳拉拉陆朗的手，“你等我一下。” “随便你。”陆朗甩开他，用下巴一点，让他自己去找。 苑晓阳明白陆朗要等他，嘿嘿一笑，开心地找辅导书去了。 这间书店很大，光是参考书便占了一层楼，苑晓阳来到二楼摆放高二辅导书的地方。 书店很安静，但苑晓阳无论是在书店还是KTV里都一样，一翻开书便进入另一个世界。他翻找了几本，找到自己需要的书后便静静看了起来。 “苑晓阳？”突然有人轻声喊道，那人喊了一声见苑晓阳没反应，又轻轻拍了下苑晓阳的肩。 苑晓阳吓了一跳，转头看到对方后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点头道：“好巧，你也来了。” 来人戴着副眼镜，矮胖身材，一脸标准的书呆子长相。 他叫罗育，是苑晓阳高一的同班同学，升上了高二仍是同班。苑晓阳和他说熟不熟，多半是罗育来找他说话，说的都是课业上的话题。 罗育看苑晓阳背著书包，问道：“你去补课了？” 苑晓阳摇头道：“没有。” 110.舅舅与哥哥（七） 防盗章, 全文购买40%为门槛。　　苑晓阳朝其他人露出笑脸，然而到了休息时间，他一退到店后方笑容就垮了。 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外头看不见的角落, 蹲在地上将头埋进膝盖, 把自己蜷成一团，今天的他是一颗没人愿意兜进怀里的小羊球。 休息时间结束, 苑晓阳抬头抹了抹脸，走到前台时脸上又带上了笑容。 另一头, 陆朗将脸埋在枕头中动也不动。 他的脑子中出现各种纷乱的念头, 最后那些念头退去, 只剩苑晓阳的脸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从他把书包扔出去到他甩上门只有短短的几秒钟, 但已足够他看清苑晓阳的表情，那是一个受伤至极的表情。 他在苑晓阳替他说话之后, 毫不留情地伤害了苑晓阳。他以为苑晓阳会哭，但苑晓阳没有, 或是有, 只是他没看到, 不过这些他都不在意了。 反正他永远不可能真的成为谁的英雄，又何必在意任何人。 他就是一个没用的人, 不用任何人说, 他自己都明白。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有人高估了他反而令他更难堪, 他宁愿所有人都默认他差劲, 最好不要有人管他, 就让他默默地烂在那。 手机响了，陆朗看了屏幕片刻后接起。 “朗哥，快出来！”电话那头的朋友道，“有人约架呢，快来！这次要打死那群崽子！” 陆朗沉默片刻，最后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笑。 他果然就是个打架闹事的料，他哥没有说错，是苑晓阳误会了他。 “在哪？等我到了再开始，正想揍人呢。” 那一晚，陆朗狠狠打了一架。 打的人是谁他不明白，反正在他们这群人中的规则都是一样的，兄弟们需要他们就上，就像上回他要揍那群杀马特，周强问也没问便找了一群人来。 这次对方也是狠角色，双方都往死里打。一场混战下来，陆朗打得拳头出血，嘴角也打破了，吐出来的口水都带血，而那天苑晓阳用药油帮他仔细推过的几片瘀青更是被新的伤给盖过，一片狰狞。 陆朗喘着气靠在墙边，身旁是和他一起打架的混混们，一伙人气喘吁吁。 他们把陆朗当成真兄弟来看，但其实陆朗并记不全他们的名字，会和他们混在一起不过是物以类聚、找些同样混帐的人做朋友罢了。 “朗哥今天打的特别猛，一拳放倒一个！”有人拍了拍陆朗的肩，“我看有个人连牙都被打掉了。” 陆朗扯了个笑，嘴角的血又流出来，被他随意抹去。 “那群狗日的，老子看上的妞也敢把！”其中一人道，“看他们还有没有那狗胆看老子的女人一眼。” 这人正是这次打架事件的主角，他看上了一个小姑娘，然而都还没进展呢，就发现也有人对小姑娘有意思，双方都不是善类，登时结仇了。 “喂，你那妞挺辣的，眼光不错。” “当然，胸可大了。”说话的人比了个下流的动作，一群满身是伤的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陆朗也笑了，但笑的不是别人的妞如何，而是忍不住笑自己。为了别人看上的妞死命打了一架，可他连对方长成什么鬼样子都不知道，实在好笑。 陆朗朝地吐了口血沫，心想他这样子真该让苑晓阳看看。苑晓阳怕那群杀马特，其实他也高上多少，和那些人都是一路货色。 那天陆朗没有回家，跟着一群人疯了一晚上。 平常他对玩乐并不感兴趣，每回和大伙出去玩，多半时候是自己坐一边，喝自己的酒、玩自己的手机，那些声色活动对他没有吸引力，无聊。 因此每次苑晓阳来了他都会把那些约推了，反正趴在床上看苑晓阳写作业对他来说还比跟着一群人到处晃有乐趣。 可是，这一晚上他终于随着大伙疯了，该笑的笑了、该闹的也闹了，反正他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还不如活得更符合废物一点。 陆朗到了第二天中午才回家。 他一身狼狈，衣着凌乱，浑身是伤，还带着浓浓的酒味。 迎接他进家门的是陈姨，陈姨看到他这副样子顿时目瞪口呆，低喊道：“我的小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陆朗摇头不说话，低着头就要上楼。 陈姨忙拉住他，小声道：“你哥等了你一晚，到现在还在等你，你见到他别和他吵架。” 陆朗还是摇头，继续上楼。 但他才上到二楼，就见陆严站在走道上，面色十分难看。 “你又去干什么了？”陆朗不理会他，迳自往三楼走。但才走出几步，陆严便伸手抓住他，喝道，“回答我！” “你不会看吗？”陆朗抬眼看他。 “你除了打架之外还会什么？”陆严瞪大了眼，与陆朗相似的脸上充满了愤怒。 陆朗一把甩开他的手，力道太大把握在手中的手机也甩在了墙上，发出一声巨响。陆朗高声道：“那你除了吼我之外还会什么？” 下一秒，陆严抬手给了陆朗一巴掌。 陆朗被打得偏过头去，也瞪大了眼睛。 “我会什么？我赚钱养你，回家得看你脸色，看到你又去干混帐事了还得给你加油鼓励是不是？是不是？陆老爷？” “我给你好日子过，给你花钱大手大脚，我亏待你什么？结果你活成了什么鬼样子？今天你还知道回家，下次回不来了，我是去监狱找你，还是去停尸间找你？” “陆朗，你对得起你自己吗？” “你不必对得起谁，没人稀罕，你只要对得起你自己！” 陆严说得眼睛都红了，两兄弟看着对方，眼神中都是激动的情绪。 陈姨站在楼下已经看呆了，想劝也没那胆子，更何况这还能怎么劝？小朗从小就皮，没少闹事，都这么大了还不懂事；而他哥也不懂得教，遇到事就是打骂，小朗和他哥的感情还不如和她这个外人的感情来的好。 她忧心的看着两兄弟，心想要是真打起来了可该怎么办…… 然而他们终究没有打起来，只见陆朗低头快步下楼，绷着一张脸头也不回地出了家门。 晚上九点，陆朗一个人走在街头上，长得帅气却又一身狼狈的他屡屡引来众人的视线，这要放在平常他早就要瞪人了，但今天却没有那个心思。 今天他匆匆离家，除了一身衣服鞋子之外什么都没有，连手机也因甩开陆严而离了手，现在的他一毛钱也没有。 一整天连口水都没喝，更别说吃饭了，即使他心情再恶劣也老实地饿了。 他站在餐馆的玻璃墙外头，看着里头的人大快朵颐，不自觉地舔了舔唇，像头饥渴的狼。 他看了一会，又转头走了。 要说昨天的他还愤怒着，那现在的他只剩茫然了。 他哥这次真的是气得狠了，这家他还能回吗？ 可那是算是他的家吗？他哥说的对，赚钱的人不是他，他就是个寄生虫，寄生虫又哪来的家，不过到处吸血罢了。 可他现在又能去哪里？ 朋友家有很多，然而真遇上了这种事情，他却不知道能去谁家。 111.舅舅与哥哥（八） 防盗章, 全文购买40%为门槛。　　服务员领着苑晓阳到唐吉祥开的VIP大包厢。打开门的瞬间, 震耳欲聋的歌声轰炸而来，宽阔的空间里五光十射，一群男男女女正在里头狂欢。 苑晓阳捂紧自己的小书包, 略为不安地朝里头走去。包厢里灯光昏暗, 只有彩球灯的五彩光芒眩目着, 视线并不好，苑晓阳看不到陆朗在哪。 “苑晓阳！”有人从后头拍了下苑晓阳的肩，“你来啦？” 转头一看, 只见唐吉祥笑嘻嘻地站在后面, 苑晓阳总算看到一个面熟的人, 松了口气。唐吉祥亲切地搭着他的肩道：“你尽量玩, 今天我请。” 苑晓阳不自在地点点头，问道：“作业呢？” “哦对，都忘了。”唐吉祥去拿了作业，“你随便写，写完就好。” 唐吉祥把作业扔给苑晓阳后就走了，苑晓阳问他陆朗在哪, 他也不晓得，苑晓阳拿著作业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包厢里除了唱歌的人以外, 还有跳舞的、玩牌的、喝酒的, 角落还有群人在玩游戏机。到处都是人, 然而苑晓阳找不到陆朗。 “不好意思。”苑晓阳拦住一个女孩。 他见那女孩一头黑发披肩, 从背影来看比起其他染发、烫发的人似是较为淳朴。可没想到对方一转过头来, 只见她妆容精致成熟，嘴上还叼着根烟，一看就和苑晓阳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知道……陆朗在哪吗？” “朗哥？”女孩打量苑晓阳，又随手朝沙发边一指，“好像在那，你自己找。” “谢谢。”苑晓阳朝对方点点头后朝沙发走去。 包厢里的沙发很大，呈凹字型，苑晓阳看到陆朗坐在沙发的转角处。 “抱歉……借过一下。”苑晓阳拉著书包的背带，朝坐在沙发侧边的人道。 有人挪开脚给苑晓阳过，也有人打量了苑晓阳一眼后没有反应。苑晓阳又是侧身又是跨腿，还经过了一对吻得都躺在沙发上的男女，好不容易才把自己挤到了陆朗身旁。 “陆朗！” 陆朗身边空无一人，苑晓阳在陆朗的左手边坐下。陆朗摆着臭脸，看到他来了连眼睛也没抬一下，只是翘着脚玩手机。 包厢中灯光昏暗，手机发出的光芒幽幽地由下往上照亮了陆朗阴沉的脸，看得苑晓阳忍不住一抖。 从苑晓阳进入包厢的第一刻起，陆朗便一直看着苑晓阳。 他不知道苑晓阳是瞎了还是怎么的，他都专门给自己打灯了，苑晓阳还得问人才知道他在哪？是故意装看不见他，还是单纯想找别人说话？ 陆朗一通瞎想，越想火气越大。 这一想，他又想到昨天苑晓阳答应给唐吉祥写作业。 说好的为了报恩才帮他写作业，怎么唐吉祥一说也给唐吉祥写了？就为了那点钱？ 陆朗向来任性惯了，为了点小事也能一肚子火。 对他来说，自己哄来的小猫朝着别人喵一声都能让他不开心，更何况是苑晓阳这么大一个人。 陆朗看也不看苑晓阳一眼，冷声道：“坐这干吗？旁边没位置了？” 苑晓阳道：“我只认识你。” “你不是还认识唐吉祥？找他去。” “但我还是只想和你坐。”苑晓阳抬头朝陆朗笑，“你人最好了，坐你旁边安心。” 要说人都有克星，那苑晓阳便是陆朗的克星。 前一秒陆朗还火大著，听到苑晓阳说他人好，他的火气便莫名消了大半，连质问都变了调：“那你还帮他写作业？写我的不够吗？” 被这么一问，苑晓阳又笑了。 四周很吵，他怕陆朗听不清，凑到陆朗的耳边小声道：“买辅导书要钱，能写到别班老师出的题又能拿钱，我当然要写了……帮你写，是因为你对我好，不然我干什么同样的题做两次？” 说完他神秘地朝陆朗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陆朗不能跟别人说。 “怪人。”陆朗别过头，板着张脸揉揉自己的耳朵，觉得耳朵热热的。 陆朗的小情绪解决了，苑晓阳开始就地解决唐吉祥的作业。 唐吉祥和周强找来的人不是富二代就是一堆混混，他们玩得开，桌上全是酒水。苑晓阳试图给自己挪个空位写作业，但又不敢随便碰别人的东西，最后干脆把书包放在膝盖上，拿本书垫着便写了起来。 歌声、笑声、烟味、酒味充斥在包厢中，到处都是刺激感官的东西。 苑晓阳的右手边是陆朗，左手边是那对还在热吻的男女，头顶上是不断变换着色彩的彩球灯。然而他不为所动，犹如坐在教室一般，翻开书本便进入习题的世界里。 陆朗暗暗瞥着苑晓阳，第一次对好学生产生了佩服的情绪。 在这种灯光下他自己看手机都觉得眼花，苑晓阳却还能写数学，那不是一般的意志力能做到的。 此时此刻，他眼中的苑晓阳散发出微微的光芒。 “朗哥要不要唱首歌？”有几个人凑了过来，“好想听你唱歌，来嘛！” 陆朗将视线从苑晓阳身上挪开，又回到手机屏幕上，看也不看那些人一眼。那些人自讨没趣，自己唱歌去了。 没一会又有几个人找来，喊陆朗到一边玩牌。 这群人和陆朗比较熟悉，因此陆朗态度好些，面无表情地告诉他们今天没心情，自己一边玩去。 人来人往，苑晓阳翻了一页继续写。 陆朗不唱歌，也不想玩牌，手机玩了一会也觉得无聊，只好玩苑晓阳。 苑晓阳是左撇子，他就拉苑晓阳的右手来看上面的字迹还在不在。字迹已经不在了，不晓得苑晓阳是用了什么法子洗掉的，陆朗捏了老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手玩完了，陆朗又去揪苑晓阳的头发。 卷发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随便揪起一根顺着摸，摸到弯曲处便有种特别的手感，让人百摸不厌，就像是捏泡泡纸一样。 陆朗昨天第一次揪羊毛，还没什么经验，今天经验多了点后，便开始找手感最好的那根卷毛摸。 苑晓阳被揪得头歪一边，但仍十分专心毫不受影响。 周强是打架闹事的行家，昨天陆朗说要打人，他昨晚便替陆朗把该打的人都查清楚，连帮手都联络好了。今天待陆朗睡饱了，一伙人便上门搞事，打得那群杀马特哭着说不敢再来找麻烦。 “今天朗哥请客，你们尽管点，吃不倒他。”唐吉祥道。 一群混混聚在一起，又是酒又是肉的毫无节制地点了一堆。然而陆朗心情大好，就连脸上新添了一道伤也没影响他的心情，更不在意那点小钱。 众人正吃着，陆朗的手机响了，一看竟是他小姨打来的。 “陆朗，你人在哪？” “问这干什么？” 旁边几个人酒喝多了嗓门极大，陆朗起身离开座位。 “就不行问问？你没出去玩吧？” “没，在家。” 烧烤摊前旁的奶茶店人稍微少点，陆朗站在奶茶店前继续说。 “刚才是什么声音？” “电视声。” “在家就好，我还怕你出去鬼混。”王俐道，“你记得写作业，过两天我去你家检查作业，没写我就告诉你哥。” 112.舅舅与哥哥（九） 防盗章, 全文购买40%为门槛。 服务员领着苑晓阳到唐吉祥开的VIP大包厢。打开门的瞬间，震耳欲聋的歌声轰炸而来, 宽阔的空间里五光十射, 一群男男女女正在里头狂欢。 苑晓阳捂紧自己的小书包, 略为不安地朝里头走去。包厢里灯光昏暗, 只有彩球灯的五彩光芒眩目着，视线并不好，苑晓阳看不到陆朗在哪。 “苑晓阳！”有人从后头拍了下苑晓阳的肩，“你来啦？” 转头一看, 只见唐吉祥笑嘻嘻地站在后面，苑晓阳总算看到一个面熟的人，松了口气。唐吉祥亲切地搭着他的肩道：“你尽量玩, 今天我请。” 苑晓阳不自在地点点头, 问道：“作业呢？” “哦对，都忘了。”唐吉祥去拿了作业, “你随便写, 写完就好。” 唐吉祥把作业扔给苑晓阳后就走了, 苑晓阳问他陆朗在哪，他也不晓得，苑晓阳拿著作业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包厢里除了唱歌的人以外, 还有跳舞的、玩牌的、喝酒的，角落还有群人在玩游戏机。到处都是人, 然而苑晓阳找不到陆朗。 “不好意思。”苑晓阳拦住一个女孩。 他见那女孩一头黑发披肩, 从背影来看比起其他染发、烫发的人似是较为淳朴。可没想到对方一转过头来, 只见她妆容精致成熟，嘴上还叼着根烟，一看就和苑晓阳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知道……陆朗在哪吗？” “朗哥？”女孩打量苑晓阳，又随手朝沙发边一指，“好像在那，你自己找。” “谢谢。”苑晓阳朝对方点点头后朝沙发走去。 包厢里的沙发很大，呈凹字型，苑晓阳看到陆朗坐在沙发的转角处。 “抱歉……借过一下。”苑晓阳拉著书包的背带，朝坐在沙发侧边的人道。 有人挪开脚给苑晓阳过，也有人打量了苑晓阳一眼后没有反应。苑晓阳又是侧身又是跨腿，还经过了一对吻得都躺在沙发上的男女，好不容易才把自己挤到了陆朗身旁。 “陆朗！” 陆朗身边空无一人，苑晓阳在陆朗的左手边坐下。陆朗摆着臭脸，看到他来了连眼睛也没抬一下，只是翘着脚玩手机。 包厢中灯光昏暗，手机发出的光芒幽幽地由下往上照亮了陆朗阴沉的脸，看得苑晓阳忍不住一抖。 从苑晓阳进入包厢的第一刻起，陆朗便一直看着苑晓阳。 他不知道苑晓阳是瞎了还是怎么的，他都专门给自己打灯了，苑晓阳还得问人才知道他在哪？是故意装看不见他，还是单纯想找别人说话？ 陆朗一通瞎想，越想火气越大。 这一想，他又想到昨天苑晓阳答应给唐吉祥写作业。 说好的为了报恩才帮他写作业，怎么唐吉祥一说也给唐吉祥写了？就为了那点钱？ 陆朗向来任性惯了，为了点小事也能一肚子火。 对他来说，自己哄来的小猫朝着别人喵一声都能让他不开心，更何况是苑晓阳这么大一个人。 陆朗看也不看苑晓阳一眼，冷声道：“坐这干吗？旁边没位置了？” 苑晓阳道：“我只认识你。” “你不是还认识唐吉祥？找他去。” “但我还是只想和你坐。”苑晓阳抬头朝陆朗笑，“你人最好了，坐你旁边安心。” 要说人都有克星，那苑晓阳便是陆朗的克星。 前一秒陆朗还火大著，听到苑晓阳说他人好，他的火气便莫名消了大半，连质问都变了调：“那你还帮他写作业？写我的不够吗？” 被这么一问，苑晓阳又笑了。 四周很吵，他怕陆朗听不清，凑到陆朗的耳边小声道：“买辅导书要钱，能写到别班老师出的题又能拿钱，我当然要写了……帮你写，是因为你对我好，不然我干什么同样的题做两次？” 说完他神秘地朝陆朗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陆朗不能跟别人说。 “怪人。”陆朗别过头，板着张脸揉揉自己的耳朵，觉得耳朵热热的。 陆朗的小情绪解决了，苑晓阳开始就地解决唐吉祥的作业。 唐吉祥和周强找来的人不是富二代就是一堆混混，他们玩得开，桌上全是酒水。苑晓阳试图给自己挪个空位写作业，但又不敢随便碰别人的东西，最后干脆把书包放在膝盖上，拿本书垫着便写了起来。 歌声、笑声、烟味、酒味充斥在包厢中，到处都是刺激感官的东西。 苑晓阳的右手边是陆朗，左手边是那对还在热吻的男女，头顶上是不断变换着色彩的彩球灯。然而他不为所动，犹如坐在教室一般，翻开书本便进入习题的世界里。 陆朗暗暗瞥着苑晓阳，第一次对好学生产生了佩服的情绪。 在这种灯光下他自己看手机都觉得眼花，苑晓阳却还能写数学，那不是一般的意志力能做到的。 此时此刻，他眼中的苑晓阳散发出微微的光芒。 “朗哥要不要唱首歌？”有几个人凑了过来，“好想听你唱歌，来嘛！” 陆朗将视线从苑晓阳身上挪开，又回到手机屏幕上，看也不看那些人一眼。那些人自讨没趣，自己唱歌去了。 没一会又有几个人找来，喊陆朗到一边玩牌。 这群人和陆朗比较熟悉，因此陆朗态度好些，面无表情地告诉他们今天没心情，自己一边玩去。 人来人往，苑晓阳翻了一页继续写。 陆朗不唱歌，也不想玩牌，手机玩了一会也觉得无聊，只好玩苑晓阳。 苑晓阳是左撇子，他就拉苑晓阳的右手来看上面的字迹还在不在。字迹已经不在了，不晓得苑晓阳是用了什么法子洗掉的，陆朗捏了老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手玩完了，陆朗又去揪苑晓阳的头发。 卷发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随便揪起一根顺着摸，摸到弯曲处便有种特别的手感，让人百摸不厌，就像是捏泡泡纸一样。 陆朗昨天第一次揪羊毛，还没什么经验，今天经验多了点后，便开始找手感最好的那根卷毛摸。 苑晓阳被揪得头歪一边，但仍十分专心毫不受影响。 另一头，陆朗一行人到了烧烤摊。 周强是打架闹事的行家，昨天陆朗说要打人，他昨晚便替陆朗把该打的人都查清楚，连帮手都联络好了。今天待陆朗睡饱了，一伙人便上门搞事，打得那群杀马特哭着说不敢再来找麻烦。 “今天朗哥请客，你们尽管点，吃不倒他。”唐吉祥道。 一群混混聚在一起，又是酒又是肉的毫无节制地点了一堆。然而陆朗心情大好，就连脸上新添了一道伤也没影响他的心情，更不在意那点小钱。 众人正吃着，陆朗的手机响了，一看竟是他小姨打来的。 “陆朗，你人在哪？” “问这干什么？” 旁边几个人酒喝多了嗓门极大，陆朗起身离开座位。 “就不行问问？你没出去玩吧？” “没，在家。” 烧烤摊前旁的奶茶店人稍微少点，陆朗站在奶茶店前继续说。 “刚才是什么声音？” “电视声。” “在家就好，我还怕你出去鬼混。”王俐道，“你记得写作业，过两天我去你家检查作业，没写我就告诉你哥。” “……” “听到没？” “听到了，啰唆。” 陆朗直接关机，烦躁地吐出口气。要叫他写作业，还不如再叫他再去打一架，天知道他都几百年没写过作业了。然而一想到王俐要告状，陆朗就头大。 苑晓阳是个闲不下来的性格，坐了一会后便打算继续做事。可正当他准备回到店里时，突然看到店外有一个熟悉的高大背影，正是陆朗。 他没有多想便凑上前去，碰了碰陆朗的手想打招呼。 才一碰，他的手瞬间被陆朗反手握住，陆朗一脸防备地转过头来。 “是你。”陆朗认出他后顿时放松下来，随后却又挑起眉打量着他，“怎么到哪里都能遇见你？你跟踪我？” “……我在这里兼职。”苑晓阳不知道陆朗为何会有这样的误会，指了指自己的围裙。 陆朗看苑晓阳穿着一件深色的围裙，围裙上还印着店名，不明所以地“哼”了一声，说道：“勉强相信你。” 苑晓阳的手还被陆朗抓着，一直到他轻轻往回缩了下手，陆朗才放开来，并问道：“叫我干吗？” “昨天……”苑晓阳注意到陆朗的脸上多出一个崭新的伤口，顿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疼不疼？我给你擦个药吧？店里面有药。” 113.舅舅与哥哥（十） 防盗章, 全文购买40%为门槛。　　他转过身来，就见苑晓阳在他身后带笑地看着他。 “干吗？”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你在身边挺好的。” “知道就好。” 陆朗哼了声，苑晓阳笑道：“晚了，差不多该睡了，我给你上个药就睡。” 已经十一点多了, 陆朗昨晚没睡, 其实早困了，只是惦记着他素来不怕疼不怕累的形象, 因此一直没说。 他被苑晓阳拉进屋里, 苑晓阳让他坐在床上并拿出药箱。 “没多大伤, 别弄了。” “没多大伤的话处理一下就好, 很快的。” 陆朗的手上有伤, 苑晓阳边说边去拉陆朗的手，但被陆朗躲开了。 苑晓阳看着陆朗，陆朗也看着苑晓阳, 两人沉默对峙着。 片刻, 苑晓阳道：“你是不是很怕疼？” “哪有这回事！”陆朗立刻反驳，把手伸了出去, “谁怕疼了？你弄就是了！” 苑晓阳看着他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 却又红了耳朵, 觉得非常可疑。 陆朗手上的伤在指节, 是打人时用来过猛给打出来的。 苑晓阳抓着他的手, 仔细地又给他洗了一遍伤口, 接着拿棉棒沾着碘伏杀菌。棉棒一碰到伤口，陆朗的手便抖了一下，要不是苑晓阳抓着他，可能他早把手缩回去了。 苑晓阳突然勾起嘴角笑。 “笑什么？” “我没笑。” 苑晓阳边偷笑边死死抓着陆朗的手不让他逃。 他想起刚才在奶茶店给陆朗擦药的时候，陆朗一脸消沉，不爱说话，就连痛了也没抖一下。现在陆朗话多了一点，也知道痛了，看来心情是好些了。 陆朗被苑晓阳笑得心虚，但在心里还是不愿承认自己怕痛，只好随口找了个话题道：“你家里人去哪了？” “我舅舅上班去了，不晓得今天能不能回来。” “那你爸妈呢？” “不知道。” “都上夜班去了？” “我妈跑了，我没见过我爸，所以不知道。” 陆朗愣了，苑晓阳却仍笑着继续为他擦药，像是什么话也没说似的。 手上的伤处理好了，剩下的是陆朗嘴角边的伤口。苑晓阳倾身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为他擦药。 两人的脸靠得极近，陆朗看着他，又想到刚才他说的话，突然觉得他的脸怎么看怎么可怜，分明就是一个小可怜的长相。 “好了，睡吧！”苑晓阳收拾东西，“沙发太窄，我舅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要是半夜回来发现床上多了一个人肯定吓死了。所以你今天就先和我睡，好不好？” 陆朗寄人篱下，自然没有意见。 苑晓阳的床是普通的单人床，两人平躺着会压在一起，侧躺着虽然挤，倒也还能接受。 苑晓阳睡在内侧，陆朗睡在外侧，两人面对着面挤在小小的床上。 灯熄了，只剩外头的光线从窄窄的铁窗中照进来，照得一切模模糊糊，似看得清，却又什么都不明白。 屋里没有空调，只有一台老旧的电风扇每隔几秒钟便发出“喀喀”两声，送出微弱的风。伴随着“喀喀”声的还有屋外传来的细碎虫鸣，以及不知哪户传来的电视声。 身下的竹席有些硬，但也透出丝丝凉意。陆朗侧躺在床上，窄窄的床能让他闻到苑晓阳身上传来的味道，那是牛奶香皂的味道。 景象、温度、声音、气味，陆朗被一切陌生的感觉包围着，却又感到这一切不比他那有着柔软宽阔的大床，吹着十八度空调的房间差上多少。 应该要感受到差异的。 但为什么他感觉不到？ 陆朗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苑晓阳。苑晓阳背对着光，陆朗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知道苑晓阳也看着他。 “睡不着？” “没有。” “热不热？我给你扇扇风？” “不热。” “这屋是我妈以前住的屋。”苑晓阳轻声说道，“桌椅和床都是她以前用过的，电扇也是。” 陆朗静静听着。 “不过她不常住在家，因为她讨厌家里，讨厌我外婆，讨厌我舅舅。” “后来她初二就怀孕了，回到家时肚子都好大了。”苑晓阳低声笑了，“那时候我就躲在里面。” “她不想我躲在里面，但我不知道，所以她就把我生下来，把我留在家里后离开了。” “你见过她？” “见过，她有时候会回来，一年能见个一两次。” 苑晓阳很少主动提起自己的事情，今晚是他说的最多的一次了，也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和别人提起。 “有一次她和我说……要是我没出生就好了。” “别人觉得她对不起我，但那时候……我觉得是我对不起她。” “要是我没活下来就好了，不会给大家添麻烦。” 苑晓阳的语气还算平静，但陆朗却听得难受。他这人不会几句好话，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伸手揽着苑晓阳，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其实陆朗连给人拍背都拍得不大好，但苑晓阳感受到他的关心，乖乖地蹭了下他的手。 “不过我不这么想了。” “那天你把我从水里捞起来，我知道了世界上还有人想要我活着，所以我一定要活得好好的。” “陆朗，谢谢你。” “傻子，谢什么。” 陆朗又想起昨天中午苑晓阳朝他哥说的话，苑晓阳说自己的存在，能够证明他作为一个人的价值有多么的高。 然而他不只不领情，还扔了苑晓阳的东西，赶苑晓阳出门。那行为他自己想来都知道自己混帐，又怎么对得起苑晓阳所说的价值？ “苑晓阳……”陆朗心中的那句话想了一天了，却迟迟没有说出口，因为他从没和人道歉过，拉不下脸。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是发自内心地想说。 “对不起。” 他没说是为了哪件事，但苑晓阳却明白他的意思。苑晓阳笑了，轻声道：“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那一晚，陆朗揽着苑晓阳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他是草原上的一头狼，而狼身边还有一只小小软软的绵羊。 小羊看起来很可口，但他不吃这只小羊，因为他知道，这是他独一无二的小羊，是他的英雄小羊。 如今他看到了KTV内部，不禁想着当初没来是对的，他和这里实在太格格不入了。 服务员领着苑晓阳到唐吉祥开的VIP大包厢。打开门的瞬间，震耳欲聋的歌声轰炸而来，宽阔的空间里五光十射，一群男男女女正在里头狂欢。 苑晓阳捂紧自己的小书包，略为不安地朝里头走去。包厢里灯光昏暗，只有彩球灯的五彩光芒眩目着，视线并不好，苑晓阳看不到陆朗在哪。 “苑晓阳！”有人从后头拍了下苑晓阳的肩，“你来啦？” 转头一看，只见唐吉祥笑嘻嘻地站在后面，苑晓阳总算看到一个面熟的人，松了口气。唐吉祥亲切地搭着他的肩道：“你尽量玩，今天我请。” 苑晓阳不自在地点点头，问道：“作业呢？” “哦对，都忘了。”唐吉祥去拿了作业，“你随便写，写完就好。” 唐吉祥把作业扔给苑晓阳后就走了，苑晓阳问他陆朗在哪，他也不晓得，苑晓阳拿著作业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包厢里除了唱歌的人以外，还有跳舞的、玩牌的、喝酒的，角落还有群人在玩游戏机。到处都是人，然而苑晓阳找不到陆朗。 “不好意思。”苑晓阳拦住一个女孩。 他见那女孩一头黑发披肩，从背影来看比起其他染发、烫发的人似是较为淳朴。可没想到对方一转过头来，只见她妆容精致成熟，嘴上还叼着根烟，一看就和苑晓阳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知道……陆朗在哪吗？” “朗哥？”女孩打量苑晓阳，又随手朝沙发边一指，“好像在那，你自己找。” “谢谢。”苑晓阳朝对方点点头后朝沙发走去。 包厢里的沙发很大，呈凹字型，苑晓阳看到陆朗坐在沙发的转角处。 “抱歉……借过一下。”苑晓阳拉著书包的背带，朝坐在沙发侧边的人道。 有人挪开脚给苑晓阳过，也有人打量了苑晓阳一眼后没有反应。苑晓阳又是侧身又是跨腿，还经过了一对吻得都躺在沙发上的男女，好不容易才把自己挤到了陆朗身旁。 “陆朗！” 陆朗身边空无一人，苑晓阳在陆朗的左手边坐下。陆朗摆着臭脸，看到他来了连眼睛也没抬一下，只是翘着脚玩手机。 包厢中灯光昏暗，手机发出的光芒幽幽地由下往上照亮了陆朗阴沉的脸，看得苑晓阳忍不住一抖。 从苑晓阳进入包厢的第一刻起，陆朗便一直看着苑晓阳。 他不知道苑晓阳是瞎了还是怎么的，他都专门给自己打灯了，苑晓阳还得问人才知道他在哪？是故意装看不见他，还是单纯想找别人说话？ 陆朗一通瞎想，越想火气越大。 这一想，他又想到昨天苑晓阳答应给唐吉祥写作业。 说好的为了报恩才帮他写作业，怎么唐吉祥一说也给唐吉祥写了？就为了那点钱？ 陆朗向来任性惯了，为了点小事也能一肚子火。 对他来说，自己哄来的小猫朝着别人喵一声都能让他不开心，更何况是苑晓阳这么大一个人。 陆朗看也不看苑晓阳一眼，冷声道：“坐这干吗？旁边没位置了？” 苑晓阳道：“我只认识你。” “你不是还认识唐吉祥？找他去。” “但我还是只想和你坐。”苑晓阳抬头朝陆朗笑，“你人最好了，坐你旁边安心。” 要说人都有克星，那苑晓阳便是陆朗的克星。 前一秒陆朗还火大著，听到苑晓阳说他人好，他的火气便莫名消了大半，连质问都变了调：“那你还帮他写作业？写我的不够吗？” 被这么一问，苑晓阳又笑了。 四周很吵，他怕陆朗听不清，凑到陆朗的耳边小声道：“买辅导书要钱，能写到别班老师出的题又能拿钱，我当然要写了……帮你写，是因为你对我好，不然我干什么同样的题做两次？” 说完他神秘地朝陆朗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陆朗不能跟别人说。 “怪人。”陆朗别过头，板着张脸揉揉自己的耳朵，觉得耳朵热热的。 陆朗的小情绪解决了，苑晓阳开始就地解决唐吉祥的作业。 唐吉祥和周强找来的人不是富二代就是一堆混混，他们玩得开，桌上全是酒水。苑晓阳试图给自己挪个空位写作业，但又不敢随便碰别人的东西，最后干脆把书包放在膝盖上，拿本书垫着便写了起来。 歌声、笑声、烟味、酒味充斥在包厢中，到处都是刺激感官的东西。 苑晓阳的右手边是陆朗，左手边是那对还在热吻的男女，头顶上是不断变换着色彩的彩球灯。然而他不为所动，犹如坐在教室一般，翻开书本便进入习题的世界里。 陆朗暗暗瞥着苑晓阳，第一次对好学生产生了佩服的情绪。 在这种灯光下他自己看手机都觉得眼花，苑晓阳却还能写数学，那不是一般的意志力能做到的。 此时此刻，他眼中的苑晓阳散发出微微的光芒。 “朗哥要不要唱首歌？”有几个人凑了过来，“好想听你唱歌，来嘛！” 陆朗将视线从苑晓阳身上挪开，又回到手机屏幕上，看也不看那些人一眼。那些人自讨没趣，自己唱歌去了。 没一会又有几个人找来，喊陆朗到一边玩牌。 这群人和陆朗比较熟悉，因此陆朗态度好些，面无表情地告诉他们今天没心情，自己一边玩去。 人来人往，苑晓阳翻了一页继续写。 陆朗不唱歌，也不想玩牌，手机玩了一会也觉得无聊，只好玩苑晓阳。 苑晓阳是左撇子，他就拉苑晓阳的右手来看上面的字迹还在不在。字迹已经不在了，不晓得苑晓阳是用了什么法子洗掉的，陆朗捏了老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手玩完了，陆朗又去揪苑晓阳的头发。 卷发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随便揪起一根顺着摸，摸到弯曲处便有种特别的手感，让人百摸不厌，就像是捏泡泡纸一样。 陆朗昨天第一次揪羊毛，还没什么经验，今天经验多了点后，便开始找手感最好的那根卷毛摸。 苑晓阳被揪得头歪一边，但仍十分专心毫不受影响。 苑晓阳很狼狈，陆朗也没好到哪去，不只一身湿，衣服上还沾了不少泥。 陆朗一抹脸上的水，转头朝一旁看去，只见那群杀马特早就跑光了，只剩下围观的群众。陆朗有火无处发，朝众人瞪了一眼，没好气道：“看什么看？看戏啊？” 众人一哄而散。 一旁苑晓阳还咳个没完，肺都快咳出来了。陆朗直接在他背上打了一拳，苑晓阳给一拳打趴了，却也又吐出一口水，终于觉得好了些。 但陆朗不晓得，看他趴在那动也不动，心想自己这下似乎打得有些重了，伸出手指想戳他一下。 114.舅舅与哥哥（十一） 防盗章, 全文购买40%为门槛。　　请人吃蛋糕倒像是逼人吃蛋糕, 苑晓阳战战兢兢地伸手端起蛋糕, 小口小口赶紧吃，怕慢了一点陆朗又要生气。 小羊就是应该端着小盘子拿着小叉子吃小蛋糕, 陆朗看得很满意, 不禁冷笑了声。 陆朗坐到苑晓阳身边，撑着头看他，问道：“刚才怎么不吃？” 苑晓阳满口草莓，赶紧吞下后回答：“我以为那是你的” “是我的我放在那里不吃干吗？当展示？” “退冰啊吃太冰对身体不好。” 苑晓阳说得很有道理，陆朗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 苑晓阳见陆朗若有所思，以为陆朗想吃，便小心叉起一块蛋糕朝陆朗的方向送，问道：“你吃吗？” “不吃。”陆朗别过头。 “真不吃？” 陆朗看苑晓阳被拒绝又要委屈巴巴，烦躁道：“我不能吃奶, 说没说过？” “……” “不能吃奶……制品。” “乳糖不耐症吃了牛奶会怎么样？” “会……”陆朗正要回答, 最后却又改了口, “会想揍你, 别问了，快吃。”毕竟他是一个流氓, 肚子疼、拉肚子这种事情是不存在他的生命中的。 “哦。”苑晓阳把蛋糕塞嘴里, 又低头叉了个草莓重新给陆朗送过去。陆朗见他还来，犹豫片刻后臭着脸张嘴吃了苑晓阳喂来的草莓。 虽然被陆朗虎视眈眈地盯着, 但吃完蛋糕的苑晓阳很满足, 而陆朗亦是心情不错, 觉得昨天的事算是扯平了。 陆朗火气大，夏天在家通常裸着上身。反正他身材好，才十七岁已是腹肌、人鱼线具备，丝毫不怕人看，就连在苑晓阳面前也大剌剌地裸着。 苑晓阳昨天一直低头写作业，今天有了吃蛋糕的空档，总算看清楚了陆朗身上的伤。除了脸上和背部的瘀青，陆朗的腰上、手上也有瘀青，全是上次打架留下来的痕迹。 苑晓阳道：“我带了药油，我帮你揉揉好吗？” 陆朗随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手上的伤，又打量着苑晓阳。苑晓阳道：“揉揉会好些，不然就这样放着得等好多天才好，我怕你疼。” 陆朗不屑道：“嗤，我是怕疼的那种人？” 虽然是这么说，但陆朗还是往床上走去，同时心里想着，一拒绝苑晓阳又要一副可怜样，他就当作日行一善让苑晓阳报恩，省得烦心。 俨然忘了自己那天疼的在浴室里跳个不停的样子。 不过苑晓阳不知道陆朗的心思，他一听到陆朗答应，立刻笑了起来，掏出药油就跟着陆朗到了床边。 “你先趴下。” “你行不行啊？” “我在家常帮我舅舅按摩，相信我！” 可能因为苑晓阳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也可能因为陆朗对苑晓阳有莫名的信心，陆朗就这么放松地趴在床上等着苑晓阳为他按摩。 苑晓阳跪在床上，哼哧哼哧地双手抹上药油在陆朗背上又揉又按。药油有些刺激，但陆朗忍了，说道：“大力点，没吃饭？” 苑晓阳加大力道，陆朗觉得舒服了，哼哼两声表示还满意，心想苑晓阳果然没骗他，还挺带感。 苑晓阳认真替陆朗服务，把毕生绝学都用了出来。他按完陆朗身上的几处瘀青，用手臂抹了下汗，又问：“要不要给你松松筋骨？也很舒服的。” “来吧。” 苑晓阳换了个姿势，本来跪在陆朗侧边，现在改为双腿横跨陆朗，坐在陆朗身上，架起陆朗的胳膊。 “可能一开始会有点疼，你忍下。” “疼？你瞧不起谁？你给我把吃奶的力都使出来，别娘兮兮的。” 陆朗一向这么倔強，苑晓阳也很聽話，陆朗让他使出吃奶的力他就使出吃奶的力。 十秒钟后，屋内传来陆朗的惨叫。 “我操！！！苑晓阳！！！！！” 唐吉祥和周强进屋时，就见陆朗疯狂扯着棉被。 “出来！今天不把你的羊毛薅秃我不姓陆！” “不要！”苑晓阳躲在棉被里面团成了颗小羊球，坚决抵抗，“你自己让我使劲的！” 周强问唐吉祥：“要帮按手脚吗？” “不好吧？”唐吉祥犹豫，“这是强.奸……” 陆朗刚才被苑晓阳拉了那一下眼泪都出来了，但他不会承认他痛，他只是一个翻身就想干倒苑晓阳。 苑晓阳的求生直觉让他在陆朗张嘴嚎的瞬间便钻进被子里，用棉被结界保护自己，抵抗恶狼的攻击。 不过陆朗也不敢真使劲，最后拉棉被拉不赢求生意志强烈的小羊，干脆骑在被子上面压着蹭，狠声道：“你死定了！！！” 目睹这一切的唐吉祥和周强觉得陆朗的智商果然是全校最后一名的水平。 “喂，朗哥，干吗呢？”唐吉祥道。 陆朗见朋友来了，气呼呼地从苑晓阳身上下来，臭着脸道：“干你屁事？谁让你进来的？滚！” 唐吉祥道：“我妈今天在家呢，强哥他妈也在家，来你这耍耍不行？打扰你办事了？” “办你妈的事。”陆朗一下来，苑晓阳便从棉被中露出一只眼睛暗中观察，陆朗回头瞪他一眼作势要打，他又“咻”地盖上棉被。 陆朗把唐吉祥和周强赶到客厅去，留下苑晓阳一人。 苑晓阳见屋里终于静了，小心翼翼从被子中探出头来，探頭探腦好一會，还闻了闻，确定安全后才下床，乖乖地回到书桌。 苑晓阳是独子，小时候也不大敢出门玩耍，唯一能陪他的只有舅舅，但舅舅也要上学不能总是陪他。今天和陆朗闹了这么一回，可以说是他第一次和同龄人玩。 苑晓阳想到陆朗愿意和他玩，忍不住开心，面带微笑继续写作业。 外头的三人说了阵话后开始打电动，音效开得很大，轰隆隆的声响一直传到卧室里没停过。可苑晓阳丝毫不受影响，写得十分投入。 “喂。” 苑晓阳感觉到有人在揪他的卷毛，迷茫地抬起头。 只见陆朗板着张脸不知何时站在他身旁，说道：“觉得吵你可以拿回去写。” “不吵。” “随你。” 唐吉祥打游戏打到一半，见陆朗进了卧房，忍不住推了下周强，说道：“你说陆朗干什么去了？” 周强一脸无聊地盯着屏幕，说道：“不知道，你管他干什么？” “里面那家伙就是陆朗上次救的那个，陆朗去打那群杀马特也是为了他。” 听到此话，周强停下动作朝卧室的方向看去，不以为然地“嗤”了声，说道：“我看就是个孬种，还得别人护着他。” “你当作谁都和你们一样见人就打，要我我也让陆朗帮我。”唐吉祥说完自己把游戏机扔到一边，起身围观陆朗去了。 只见卧室里，陆朗站在苑晓阳旁边，一手指着桌上的东西不知道在说什么，一手在揪苑晓阳的头发玩。 苑晓阳被揪得头歪一边，但手上的笔却没停下一直写着。 唐吉祥凑过去看，看到桌上摆着暑假作业瞬间惊呆了：“陆朗！你在干吗？你在学习？母猪已经上树了是不是？” 陆朗翻了个白眼，说道：“傻逼，他在帮我抄作业。” 唐吉祥明白了，看苑晓阳拿着两本一样的作业本，果然是在抄。 “我小姨说要查作业，不写不行了，反正他想写就给他写。” “这么好。”唐吉祥羡慕，他看苑晓阳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推了推他，“喂，好同学，你可不可以也帮我写作业？我们班老师也要检查。” “唐吉祥你要不要脸！” “我这不是问他吗？”唐吉祥一点也不害臊，又看向苑晓阳，“好不好？我请你吃饭。” 陆朗以为苑晓阳会拒绝，或是为难地不知道该怎么样拒绝，正想帮他挡回去。可他没想到的是，苑晓阳听到“作业”两字，竟是抬头问道：“你们班的作业和我们的不一样？” “我看是不一样，至少数学不是这本。”唐吉祥道，“来嘛，不吃饭也行，我付钱请你写怎么样？” “写！” “好，说定了。” 苑晓阳觉得这生意太好做了，他既能免费写到不同班不同老师出的作业，又能领钱，简直太划算了，免费的他都愿意，更何况还有钱。 两人达成交易十分满意。 “可是我没写过你们的作业，不能直接抄，可能要写一阵子。” “没事，开学前写完就好，我明天拿来给你？对了，朗哥，明天我们出去玩吧？把他也找来，我把作业拿出来。” 两人看向陆朗。 然而陆朗不吭声，不知为何脸色不太好。要说刚才只是觉得烦，现在却像是真的不高兴了。 但唐吉祥不怕死，一脸谄媚地道：“好不好嘛朗哥？我们去唱歌。” “随便你。”陆朗转身走了。 被司机送来学校的陆朗刚睡醒不久，一肚子起床火无处发泄，见到几个学生有意无意地偷看着他，火气更盛了。 “看够了没？” 115.舅舅与哥哥（十二） 防盗章, 全文购买40%为门槛。　　“你看不见桌上有什么？”陆朗抬高声音，“吃！我让你吃！” 请人吃蛋糕倒像是逼人吃蛋糕, 苑晓阳战战兢兢地伸手端起蛋糕，小口小口赶紧吃，怕慢了一点陆朗又要生气。 小羊就是应该端着小盘子拿着小叉子吃小蛋糕, 陆朗看得很满意, 不禁冷笑了声。 陆朗坐到苑晓阳身边，撑着头看他，问道：“刚才怎么不吃？” 苑晓阳满口草莓，赶紧吞下后回答：“我以为那是你的” “是我的我放在那里不吃干吗？当展示？” “退冰啊吃太冰对身体不好。” 苑晓阳说得很有道理, 陆朗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 苑晓阳见陆朗若有所思，以为陆朗想吃，便小心叉起一块蛋糕朝陆朗的方向送，问道：“你吃吗？” “不吃。”陆朗别过头。 “真不吃？” 陆朗看苑晓阳被拒绝又要委屈巴巴, 烦躁道：“我不能吃奶, 说没说过？” “……” “不能吃奶……制品。” “乳糖不耐症吃了牛奶会怎么样？” “会……”陆朗正要回答, 最后却又改了口，“会想揍你，别问了, 快吃。”毕竟他是一个流氓，肚子疼、拉肚子这种事情是不存在他的生命中的。 “哦。”苑晓阳把蛋糕塞嘴里，又低头叉了个草莓重新给陆朗送过去。陆朗见他还来, 犹豫片刻后臭着脸张嘴吃了苑晓阳喂来的草莓。 虽然被陆朗虎视眈眈地盯着, 但吃完蛋糕的苑晓阳很满足, 而陆朗亦是心情不错，觉得昨天的事算是扯平了。 陆朗火气大，夏天在家通常裸着上身。反正他身材好，才十七岁已是腹肌、人鱼线具备，丝毫不怕人看，就连在苑晓阳面前也大剌剌地裸着。 苑晓阳昨天一直低头写作业，今天有了吃蛋糕的空档，总算看清楚了陆朗身上的伤。除了脸上和背部的瘀青，陆朗的腰上、手上也有瘀青，全是上次打架留下来的痕迹。 苑晓阳道：“我带了药油，我帮你揉揉好吗？” 陆朗随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手上的伤，又打量着苑晓阳。苑晓阳道：“揉揉会好些，不然就这样放着得等好多天才好，我怕你疼。” 陆朗不屑道：“嗤，我是怕疼的那种人？” 虽然是这么说，但陆朗还是往床上走去，同时心里想着，一拒绝苑晓阳又要一副可怜样，他就当作日行一善让苑晓阳报恩，省得烦心。 俨然忘了自己那天疼的在浴室里跳个不停的样子。 不过苑晓阳不知道陆朗的心思，他一听到陆朗答应，立刻笑了起来，掏出药油就跟着陆朗到了床边。 “你先趴下。” “你行不行啊？” “我在家常帮我舅舅按摩，相信我！” 可能因为苑晓阳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也可能因为陆朗对苑晓阳有莫名的信心，陆朗就这么放松地趴在床上等着苑晓阳为他按摩。 苑晓阳跪在床上，哼哧哼哧地双手抹上药油在陆朗背上又揉又按。药油有些刺激，但陆朗忍了，说道：“大力点，没吃饭？” 苑晓阳加大力道，陆朗觉得舒服了，哼哼两声表示还满意，心想苑晓阳果然没骗他，还挺带感。 苑晓阳认真替陆朗服务，把毕生绝学都用了出来。他按完陆朗身上的几处瘀青，用手臂抹了下汗，又问：“要不要给你松松筋骨？也很舒服的。” “来吧。” 苑晓阳换了个姿势，本来跪在陆朗侧边，现在改为双腿横跨陆朗，坐在陆朗身上，架起陆朗的胳膊。 “可能一开始会有点疼，你忍下。” “疼？你瞧不起谁？你给我把吃奶的力都使出来，别娘兮兮的。” 陆朗一向这么倔強，苑晓阳也很聽話，陆朗让他使出吃奶的力他就使出吃奶的力。 十秒钟后，屋内传来陆朗的惨叫。 “我操！！！苑晓阳！！！！！” 唐吉祥和周强进屋时，就见陆朗疯狂扯着棉被。 “出来！今天不把你的羊毛薅秃我不姓陆！” “不要！”苑晓阳躲在棉被里面团成了颗小羊球，坚决抵抗，“你自己让我使劲的！” 周强问唐吉祥：“要帮按手脚吗？” “不好吧？”唐吉祥犹豫，“这是强.奸……” 陆朗刚才被苑晓阳拉了那一下眼泪都出来了，但他不会承认他痛，他只是一个翻身就想干倒苑晓阳。 苑晓阳的求生直觉让他在陆朗张嘴嚎的瞬间便钻进被子里，用棉被结界保护自己，抵抗恶狼的攻击。 不过陆朗也不敢真使劲，最后拉棉被拉不赢求生意志强烈的小羊，干脆骑在被子上面压着蹭，狠声道：“你死定了！！！” 目睹这一切的唐吉祥和周强觉得陆朗的智商果然是全校最后一名的水平。 “喂，朗哥，干吗呢？”唐吉祥道。 陆朗见朋友来了，气呼呼地从苑晓阳身上下来，臭着脸道：“干你屁事？谁让你进来的？滚！” 唐吉祥道：“我妈今天在家呢，强哥他妈也在家，来你这耍耍不行？打扰你办事了？” “办你妈的事。”陆朗一下来，苑晓阳便从棉被中露出一只眼睛暗中观察，陆朗回头瞪他一眼作势要打，他又“咻”地盖上棉被。 陆朗把唐吉祥和周强赶到客厅去，留下苑晓阳一人。 苑晓阳见屋里终于静了，小心翼翼从被子中探出头来，探頭探腦好一會，还闻了闻，确定安全后才下床，乖乖地回到书桌。 苑晓阳是独子，小时候也不大敢出门玩耍，唯一能陪他的只有舅舅，但舅舅也要上学不能总是陪他。今天和陆朗闹了这么一回，可以说是他第一次和同龄人玩。 苑晓阳想到陆朗愿意和他玩，忍不住开心，面带微笑继续写作业。 外头的三人说了阵话后开始打电动，音效开得很大，轰隆隆的声响一直传到卧室里没停过。可苑晓阳丝毫不受影响，写得十分投入。 “喂。” 苑晓阳感觉到有人在揪他的卷毛，迷茫地抬起头。 116.舅舅与哥哥（十三） 防盗章, 全文购买40%为门槛。　　若是唐吉祥和周强来看肯定觉得陆朗这一系列很傻逼，但在苑晓阳眼中有点可怕。 傻逼得可怕……不是，是凶狠的可怕。 陆朗果然很凶狠, 他沉着声问道：“你怎么不吃？” “吃什么？” “你看不见桌上有什么？”陆朗抬高声音, “吃！我让你吃！” 请人吃蛋糕倒像是逼人吃蛋糕, 苑晓阳战战兢兢地伸手端起蛋糕, 小口小口赶紧吃，怕慢了一点陆朗又要生气。 小羊就是应该端着小盘子拿着小叉子吃小蛋糕，陆朗看得很满意，不禁冷笑了声。 陆朗坐到苑晓阳身边，撑着头看他，问道：“刚才怎么不吃？” 苑晓阳满口草莓，赶紧吞下后回答：“我以为那是你的” “是我的我放在那里不吃干吗？当展示？” “退冰啊吃太冰对身体不好。” 苑晓阳说得很有道理, 陆朗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 苑晓阳见陆朗若有所思，以为陆朗想吃, 便小心叉起一块蛋糕朝陆朗的方向送，问道：“你吃吗？” “不吃。”陆朗别过头。 “真不吃？” 陆朗看苑晓阳被拒绝又要委屈巴巴, 烦躁道：“我不能吃奶, 说没说过？” “……” “不能吃奶……制品。” “乳糖不耐症吃了牛奶会怎么样？” “会……”陆朗正要回答, 最后却又改了口，“会想揍你，别问了, 快吃。”毕竟他是一个流氓, 肚子疼、拉肚子这种事情是不存在他的生命中的。 “哦。”苑晓阳把蛋糕塞嘴里, 又低头叉了个草莓重新给陆朗送过去。陆朗见他还来，犹豫片刻后臭着脸张嘴吃了苑晓阳喂来的草莓。 虽然被陆朗虎视眈眈地盯着，但吃完蛋糕的苑晓阳很满足，而陆朗亦是心情不错，觉得昨天的事算是扯平了。 陆朗火气大，夏天在家通常裸着上身。反正他身材好，才十七岁已是腹肌、人鱼线具备，丝毫不怕人看，就连在苑晓阳面前也大剌剌地裸着。 苑晓阳昨天一直低头写作业，今天有了吃蛋糕的空档，总算看清楚了陆朗身上的伤。除了脸上和背部的瘀青，陆朗的腰上、手上也有瘀青，全是上次打架留下来的痕迹。 苑晓阳道：“我带了药油，我帮你揉揉好吗？” 陆朗随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手上的伤，又打量着苑晓阳。苑晓阳道：“揉揉会好些，不然就这样放着得等好多天才好，我怕你疼。” 陆朗不屑道：“嗤，我是怕疼的那种人？” 虽然是这么说，但陆朗还是往床上走去，同时心里想着，一拒绝苑晓阳又要一副可怜样，他就当作日行一善让苑晓阳报恩，省得烦心。 俨然忘了自己那天疼的在浴室里跳个不停的样子。 不过苑晓阳不知道陆朗的心思，他一听到陆朗答应，立刻笑了起来，掏出药油就跟着陆朗到了床边。 “你先趴下。” “你行不行啊？” “我在家常帮我舅舅按摩，相信我！” 可能因为苑晓阳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也可能因为陆朗对苑晓阳有莫名的信心，陆朗就这么放松地趴在床上等着苑晓阳为他按摩。 苑晓阳跪在床上，哼哧哼哧地双手抹上药油在陆朗背上又揉又按。药油有些刺激，但陆朗忍了，说道：“大力点，没吃饭？” 苑晓阳加大力道，陆朗觉得舒服了，哼哼两声表示还满意，心想苑晓阳果然没骗他，还挺带感。 苑晓阳认真替陆朗服务，把毕生绝学都用了出来。他按完陆朗身上的几处瘀青，用手臂抹了下汗，又问：“要不要给你松松筋骨？也很舒服的。” “来吧。” 苑晓阳换了个姿势，本来跪在陆朗侧边，现在改为双腿横跨陆朗，坐在陆朗身上，架起陆朗的胳膊。 “可能一开始会有点疼，你忍下。” “疼？你瞧不起谁？你给我把吃奶的力都使出来，别娘兮兮的。” 陆朗一向这么倔強，苑晓阳也很聽話，陆朗让他使出吃奶的力他就使出吃奶的力。 十秒钟后，屋内传来陆朗的惨叫。 “我操！！！苑晓阳！！！！！” 唐吉祥和周强进屋时，就见陆朗疯狂扯着棉被。 “出来！今天不把你的羊毛薅秃我不姓陆！” “不要！”苑晓阳躲在棉被里面团成了颗小羊球，坚决抵抗，“你自己让我使劲的！” 周强问唐吉祥：“要帮按手脚吗？” “不好吧？”唐吉祥犹豫，“这是强.奸……” 陆朗刚才被苑晓阳拉了那一下眼泪都出来了，但他不会承认他痛，他只是一个翻身就想干倒苑晓阳。 苑晓阳的求生直觉让他在陆朗张嘴嚎的瞬间便钻进被子里，用棉被结界保护自己，抵抗恶狼的攻击。 不过陆朗也不敢真使劲，最后拉棉被拉不赢求生意志强烈的小羊，干脆骑在被子上面压着蹭，狠声道：“你死定了！！！” 目睹这一切的唐吉祥和周强觉得陆朗的智商果然是全校最后一名的水平。 “喂，朗哥，干吗呢？”唐吉祥道。 陆朗见朋友来了，气呼呼地从苑晓阳身上下来，臭着脸道：“干你屁事？谁让你进来的？滚！” 唐吉祥道：“我妈今天在家呢，强哥他妈也在家，来你这耍耍不行？打扰你办事了？” “办你妈的事。”陆朗一下来，苑晓阳便从棉被中露出一只眼睛暗中观察，陆朗回头瞪他一眼作势要打，他又“咻”地盖上棉被。 陆朗把唐吉祥和周强赶到客厅去，留下苑晓阳一人。 苑晓阳见屋里终于静了，小心翼翼从被子中探出头来，探頭探腦好一會，还闻了闻，确定安全后才下床，乖乖地回到书桌。 苑晓阳是独子，小时候也不大敢出门玩耍，唯一能陪他的只有舅舅，但舅舅也要上学不能总是陪他。今天和陆朗闹了这么一回，可以说是他第一次和同龄人玩。 苑晓阳想到陆朗愿意和他玩，忍不住开心，面带微笑继续写作业。 外头的三人说了阵话后开始打电动，音效开得很大，轰隆隆的声响一直传到卧室里没停过。可苑晓阳丝毫不受影响，写得十分投入。 “喂。” 苑晓阳感觉到有人在揪他的卷毛，迷茫地抬起头。 只见陆朗板着张脸不知何时站在他身旁，说道：“觉得吵你可以拿回去写。” “不吵。” “随你。” 唐吉祥打游戏打到一半，见陆朗进了卧房，忍不住推了下周强，说道：“你说陆朗干什么去了？” 周强一脸无聊地盯着屏幕，说道：“不知道，你管他干什么？” “里面那家伙就是陆朗上次救的那个，陆朗去打那群杀马特也是为了他。” 听到此话，周强停下动作朝卧室的方向看去，不以为然地“嗤”了声，说道：“我看就是个孬种，还得别人护着他。” “你当作谁都和你们一样见人就打，要我我也让陆朗帮我。”唐吉祥说完自己把游戏机扔到一边，起身围观陆朗去了。 只见卧室里，陆朗站在苑晓阳旁边，一手指着桌上的东西不知道在说什么，一手在揪苑晓阳的头发玩。 苑晓阳被揪得头歪一边，但手上的笔却没停下一直写着。 唐吉祥凑过去看，看到桌上摆着暑假作业瞬间惊呆了：“陆朗！你在干吗？你在学习？母猪已经上树了是不是？” 陆朗翻了个白眼，说道：“傻逼，他在帮我抄作业。” 唐吉祥明白了，看苑晓阳拿着两本一样的作业本，果然是在抄。 “我小姨说要查作业，不写不行了，反正他想写就给他写。” “这么好。”唐吉祥羡慕，他看苑晓阳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推了推他，“喂，好同学，你可不可以也帮我写作业？我们班老师也要检查。” “唐吉祥你要不要脸！” “我这不是问他吗？”唐吉祥一点也不害臊，又看向苑晓阳，“好不好？我请你吃饭。” 陆朗以为苑晓阳会拒绝，或是为难地不知道该怎么样拒绝，正想帮他挡回去。可他没想到的是，苑晓阳听到“作业”两字，竟是抬头问道：“你们班的作业和我们的不一样？” “我看是不一样，至少数学不是这本。”唐吉祥道，“来嘛，不吃饭也行，我付钱请你写怎么样？” “写！” “好，说定了。” 苑晓阳觉得这生意太好做了，他既能免费写到不同班不同老师出的作业，又能领钱，简直太划算了，免费的他都愿意，更何况还有钱。 两人达成交易十分满意。 “可是我没写过你们的作业，不能直接抄，可能要写一阵子。” 117.舅舅与哥哥（十四） 防盗章，全文购买40%为门槛。　　他以为陈姨在忙, 于是乖乖地等着, 可没一会, 便听到一个陌生的男音从门铃的对讲机中传来。 “请问有什么事？” 苑晓阳吓了一跳，凑过去小声道：“您好, 我是陆朗的同学, 我来找他写作业。” “知道了。” 片刻后大门开启, 苑晓阳走了进去。 陆朗家虽大, 但每天都在的佣人只有陈姨一人，其余打扫和整理花园的人都只在固定的时候来，至于司机陈叔则多半跟在陆朗的哥哥身边。因此苑晓阳来陆朗家这么多次, 没见过陆朗和陈姨以外的人。 他想起昨天王老师说过陆朗的哥哥回来了，心想刚才那人应该便是陆朗的哥哥。陆朗的哥哥是什么样的人苑晓阳并不清楚, 只知陆朗和他哥哥的感情不怎么好, 每次一提到哥哥陆朗便摆起臭脸。 刚才陆严说话的语气很冷淡，苑晓阳不禁紧张, 捏紧装饺子的袋子战战兢兢地踏入陆朗家的别墅。 别墅的门已经开了, 陆严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后。 苑晓阳看到他的第一个想法是：好帅。 陆朗和陆严两兄弟长得都很英俊，两人的眉眼虽有相似之处，但却是不同类型的帅，陆朗给苑晓阳的感觉是酷, 尤其挑眉勾起嘴角笑的时候特别坏。然而陆严给苑晓阳的感觉却是严肃的帅, 和个军人似的, 苑晓阳更紧张了。 “哥哥好。”苑晓阳朝陆严微微鞠躬, 自我介绍道，“我是苑晓阳，是陆朗的同班同学，今天来找陆朗一起写暑假作业。” 陆严没有立刻回话，而是停了两三秒后才朝他点头，说道：“你好。” 苑晓阳又把手上的袋子双手呈上，说道：“这是昨天晚上我和我舅舅亲手包的饺子，出门前才从冰箱的冷冻室里拿出来，还很新鲜，希望给您们尝一尝。” “饺子？” “是猪肉韭菜馅的饺子。” 苑晓阳的手仍举着，陆严又是看了他片刻后才伸手接过，轻声道：“谢谢。” “哥哥，我想先上楼找陆朗了。” “去吧。” “哥哥再见。”苑晓阳又朝陆严微微鞠躬，转身走了几步后想起一件事，赶紧回头道，“饺子需要放在冷冻室里。” “明白了。” 苑晓阳上楼后，陆严站在原地想了一会。 他不是没见过陆朗的朋友，陆朗从小到大所交的朋友都是见到人不会打招呼，自顾自地上楼的那种人；就算打了招呼，也是嘻嘻哈哈的。 而刚才那个见了他会喊“哥哥”，背著书包还会习惯地拉著书包背带的孩子，实在是前所未见。陆严举起手上的饺子看了看，突然觉得自己决意把陆朗留在国内并送进重点高中或许真的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楼上，苑晓阳进了陆朗的房间后终于松了口气。 陆朗正趴在床上无聊地滑手机，看他来了抬眼看了他一眼。苑晓阳把书包放好，凑到床边道：“我刚才见到你哥了！” 听到这话，陆朗没什么表情，说道：“都知道我哥回来了你还来，你倒挺有胆。怎么，他骂你了？” “没有，他干吗骂我？”苑晓阳不解，“我就是觉得他有点严肃，紧张。” “他没嘲你？” “我进门后他从头到尾就说了你好、饺子、去吧、明白了。”苑晓阳道，“他为什么要嘲我？” 陆朗想说什么，但最后没说出口，只是挑眉道：“嘲你看起来很欠揍。过来，今天还没玩你的毛。” 苑晓阳护着头不给玩，迅速倒退远离床铺，并拿出作业以表自己抵制薅羊毛的决心。 陆朗哼了一声，表示自己不稀罕。 苑晓阳和陆严说他来“和陆朗一起写暑假作业”其实不算说谎，只是“和陆朗一起”与“写暑假作业”其实是两件同时进行的事，而不是一件事。 苑晓阳开始认认真真地写了起来，陆朗则在床上翻来翻去，就是不想下床。他无聊到揪自己头发，揪完了觉得不过瘾，斜眼看向苑晓阳。 “苑晓阳！” “嗯？” “唐吉祥说他又给你接了一份作业，是高三的，你写不写？” “文科还是理科？” “我哪知道，就说你写不写？”苑晓阳也只是随口问问，他向来文理不拘，就连年级也不在意，自然是有钱就接。见他答应，陆朗又道：“那你后天有空就和我出去一趟，带你玩，顺便拿作业。” 除了上次的KTV，陆朗前几天也带了苑晓阳和朋友出去玩了一次。不过虽说是玩，苑晓阳也不会真的和他们玩在一块，多半是和陆朗一起坐在角落，偶尔和陆朗说说话，其余时间静静地写作业。 但苑晓阳还是很开心陆朗愿意约他出门，从前他很少有和朋友出门的机会，同学们知道他要兼职多半约了几次失败后便不再约他，不像陆朗一样，没约成也不过嫌弃他几句后下次继续约他。 “对了，都忘了和你说。”苑晓阳抬头道，“上次你请我喝牛奶，这次我请你吃饺子。” “饺子？” “刚才我把昨天包的饺子带来，已经先拿给你哥了。你们试试看合不合胃口，喜欢的话下次我再带来。” “你拿给我哥？”陆朗这下终于明白为何刚才苑晓阳会说他哥说了“饺子”两字了，他哥肯定不能明白苑晓阳哪来的勇气把饺子拿给他。 118.舅舅与哥哥（十五） 防盗章, 全文购买40%为门槛。　　“没什么, 就是觉得有你在身边挺好的。” “知道就好。” 陆朗哼了声，苑晓阳笑道：“晚了, 差不多该睡了, 我给你上个药就睡。” 已经十一点多了，陆朗昨晚没睡，其实早困了, 只是惦记着他素来不怕疼不怕累的形象，因此一直没说。 他被苑晓阳拉进屋里, 苑晓阳让他坐在床上并拿出药箱。 “没多大伤，别弄了。” “没多大伤的话处理一下就好, 很快的。” 陆朗的手上有伤, 苑晓阳边说边去拉陆朗的手，但被陆朗躲开了。 苑晓阳看着陆朗, 陆朗也看着苑晓阳，两人沉默对峙着。 片刻, 苑晓阳道：“你是不是很怕疼？” “哪有这回事！”陆朗立刻反驳, 把手伸了出去, “谁怕疼了？你弄就是了！” 苑晓阳看着他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却又红了耳朵，觉得非常可疑。 陆朗手上的伤在指节, 是打人时用来过猛给打出来的。 苑晓阳抓着他的手, 仔细地又给他洗了一遍伤口, 接着拿棉棒沾着碘伏杀菌。棉棒一碰到伤口, 陆朗的手便抖了一下，要不是苑晓阳抓着他，可能他早把手缩回去了。 苑晓阳突然勾起嘴角笑。 “笑什么？” “我没笑。” 苑晓阳边偷笑边死死抓着陆朗的手不让他逃。 他想起刚才在奶茶店给陆朗擦药的时候，陆朗一脸消沉，不爱说话，就连痛了也没抖一下。现在陆朗话多了一点，也知道痛了，看来心情是好些了。 陆朗被苑晓阳笑得心虚，但在心里还是不愿承认自己怕痛，只好随口找了个话题道：“你家里人去哪了？” “我舅舅上班去了，不晓得今天能不能回来。” “那你爸妈呢？” “不知道。” “都上夜班去了？” “我妈跑了，我没见过我爸，所以不知道。” 陆朗愣了，苑晓阳却仍笑着继续为他擦药，像是什么话也没说似的。 手上的伤处理好了，剩下的是陆朗嘴角边的伤口。苑晓阳倾身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为他擦药。 两人的脸靠得极近，陆朗看着他，又想到刚才他说的话，突然觉得他的脸怎么看怎么可怜，分明就是一个小可怜的长相。 “好了，睡吧！”苑晓阳收拾东西，“沙发太窄，我舅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要是半夜回来发现床上多了一个人肯定吓死了。所以你今天就先和我睡，好不好？” 陆朗寄人篱下，自然没有意见。 苑晓阳的床是普通的单人床，两人平躺着会压在一起，侧躺着虽然挤，倒也还能接受。 苑晓阳睡在内侧，陆朗睡在外侧，两人面对着面挤在小小的床上。 灯熄了，只剩外头的光线从窄窄的铁窗中照进来，照得一切模模糊糊，似看得清，却又什么都不明白。 屋里没有空调，只有一台老旧的电风扇每隔几秒钟便发出“喀喀”两声，送出微弱的风。伴随着“喀喀”声的还有屋外传来的细碎虫鸣，以及不知哪户传来的电视声。 身下的竹席有些硬，但也透出丝丝凉意。陆朗侧躺在床上，窄窄的床能让他闻到苑晓阳身上传来的味道，那是牛奶香皂的味道。 景象、温度、声音、气味，陆朗被一切陌生的感觉包围着，却又感到这一切不比他那有着柔软宽阔的大床，吹着十八度空调的房间差上多少。 应该要感受到差异的。 但为什么他感觉不到？ 陆朗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苑晓阳。苑晓阳背对着光，陆朗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知道苑晓阳也看着他。 “睡不着？” “没有。” “热不热？我给你扇扇风？” “不热。” “这屋是我妈以前住的屋。”苑晓阳轻声说道，“桌椅和床都是她以前用过的，电扇也是。” 陆朗静静听着。 “不过她不常住在家，因为她讨厌家里，讨厌我外婆，讨厌我舅舅。” “后来她初二就怀孕了，回到家时肚子都好大了。”苑晓阳低声笑了，“那时候我就躲在里面。” “她不想我躲在里面，但我不知道，所以她就把我生下来，把我留在家里后离开了。” “你见过她？” “见过，她有时候会回来，一年能见个一两次。” 苑晓阳很少主动提起自己的事情，今晚是他说的最多的一次了，也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和别人提起。 “有一次她和我说……要是我没出生就好了。” “别人觉得她对不起我，但那时候……我觉得是我对不起她。” “要是我没活下来就好了，不会给大家添麻烦。” 苑晓阳的语气还算平静，但陆朗却听得难受。他这人不会几句好话，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伸手揽着苑晓阳，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其实陆朗连给人拍背都拍得不大好，但苑晓阳感受到他的关心，乖乖地蹭了下他的手。 “不过我不这么想了。” “那天你把我从水里捞起来，我知道了世界上还有人想要我活着，所以我一定要活得好好的。” “陆朗，谢谢你。” “傻子，谢什么。” 陆朗又想起昨天中午苑晓阳朝他哥说的话，苑晓阳说自己的存在，能够证明他作为一个人的价值有多么的高。 然而他不只不领情，还扔了苑晓阳的东西，赶苑晓阳出门。那行为他自己想来都知道自己混帐，又怎么对得起苑晓阳所说的价值？ “苑晓阳……”陆朗心中的那句话想了一天了，却迟迟没有说出口，因为他从没和人道歉过，拉不下脸。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是发自内心地想说。 “对不起。” 他没说是为了哪件事，但苑晓阳却明白他的意思。苑晓阳笑了，轻声道：“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那一晚，陆朗揽着苑晓阳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他是草原上的一头狼，而狼身边还有一只小小软软的绵羊。 小羊看起来很可口，但他不吃这只小羊，因为他知道，这是他独一无二的小羊，是他的英雄小羊。 苑晓阳看着陆朗，眼睛眨了眨，像刚破壳的小鸡。 陆朗体会到了什么叫哭笑不得的心情，问道：“到底想干吗？有话隔着门说不行吗？” 苑晓阳露出一个腼腆的笑，说道：“觉得话当着面说还是比较好。” “什么话这么重要？” “我想要你家的电话号码。” 陆朗原本脸上还带了点笑意，听到这话后那点笑意没了，面无表情地看着苑晓阳。苑晓阳明白他不愿意，柔声道：“你在我家，我得和你家人说一声，不要让他们担心。” “不会有人担心的，就算我死了也没人理。” 陆朗忍不住又要说话夹枪带棒的，但苑晓阳也不和他硬碰硬，只是继续温温和和地道：“他们不担心你是他们不好，但我们不能没礼貌，给别人落话柄。而且你想想，你不回去陈姨会多担心你。” “……” “乖，听话。” 陆朗不情不愿地把号码告诉苑晓阳，说完了又开始后悔，警告道：“被骂了我可不管，是你自找的。” “骂就骂。”苑晓阳眨眨眼睛，“顶多不开心了把你绑着不让你回家，撕票！” 苑晓阳取到电话号码后又把头“蓬”地缩了回去，留下陆朗若有所思地站在那。 119.舅舅与哥哥（十六） 防盗章, 全文购买40%为门槛。 陆朗坐在床边，一脸不开心地问道：“你每天这样写写写不腻吗？” 苑晓阳理所当然地回答：“不腻呀。” “那些题你都写过几百遍了吧, 还不腻？” “我现在写的是高三的作业，里面都是他们高二学过的题, 还有一些高三暑假补课时新教的内容, 我还没学过当然不腻。” “怪人……”陆朗无法理解苑晓阳的想法，上前去无聊地翻了翻苑晓阳写的内容, 果然没个式子是他看得懂的, “那你没学过怎么写？” “那人把他以前的课本和辅导书都借我了，我不会就翻着看。” 苑晓阳一想到能免费看别人的辅导书就开心, 说起话来摇头晃脑的，连卷毛都一晃一晃的表示着他的心情。 陆朗完全不能体会他的心情，只能随便撸一把他的毛。 “你开学还兼职吗？”陆朗坐在苑晓阳旁边, 随手翻苑晓阳的书看，“再像现在这样兼职, 我看你根本不用上课了。” “小学生也要开学了，看看以后他们怎么调整, 要是他们还想继续上课我就把奶茶店那边先辞了, 要不就奶茶店那边一周挑两三天继续做晚班, 周末再家教。” “你哪来的时间学习？” “到时候再接点写作业的活，把写作业当学习就好了。” 在认识苑晓阳以前，陆朗一直以为好学生都是一天在书桌前学十二个小时, 除了学习什么都不干的。认识苑晓阳以后他才知道, 原来也有像苑晓阳这种一天到晚到处挣钱, 边挣钱边学习的好学生。 实在完全是超出他的想像。 当然他看苑晓阳每天这样转个不停，还是无法想像苑晓阳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看着低头写个不停的苑晓阳，苑晓阳脸白白的，下巴尖尖的，一副文弱的样子。他揪了下苑晓阳的头发，说道：“你可别累死，看你脸白的。” 苑晓阳捂着头发看了他一眼。 “你别多想！我就是怕哪天你死在我眼前。” “哦……” “哦什么？”陆朗一把将苑晓阳的书本阖上，朝床一指，“上去躺着。” “不要，还想写。”苑晓阳又把书摊开。 “去躺躺，躺躺多舒服。”陆朗又把书阖上。 “我才写了一小时！” “你都写了一小时！” 陆朗不管，圈着苑晓阳的腰就要把他从椅子上拔起来，苑晓阳不从，拉着椅子不放，两人开始一番拉锯。 突然陆朗手机响了，苑晓阳吓了一跳，手自然松开，陆朗便趁机把他一把拦腰抱起，走到床边扔了上去。 床很有弹性，苑晓阳被扔上去后弹了两下，接着又被陆朗蒙头盖上被子。 陆朗坐在被子上，被子下是苑晓阳，他接通电话。 “干吗呢？这么早打来要死？” 被子里的苑晓阳伸出手捏了陆朗的脚一下，陆朗没忍住“嗷”了一声，抬脚去踩苑晓阳的手，但苑晓阳早已把手缩了回去。 陆朗用力拍了下被子，继续道：“没事，刚才觉得有个人偷捏我……不是鬼！不是！没女的！你别管了！” 电话那头不知道是谁，苑晓阳躲在被子里听不见，但猜是唐吉祥。被子里暖呼呼的，陆朗坐在上面有点沉，却又莫名的舒服，苑晓阳扭了扭。 “你又要出去耍？一整天没事干是不是……我？你等等。” 被子突然被掀开个缝，陆朗的脸探了过来，小声道：“唐吉祥他们又要去唱歌，你去不去？” “你去呀。” “你就说你去不去。” 苑晓阳想了片刻，陆朗又道：“不打架，就玩玩而已，和上次一样。” 苑晓阳有点明白陆朗的意思了，前几天陆朗才下定决心少闹事，现在朋友约了，心里拿不准去不去，所以便问他。 陆朗心里不明白，但苑晓阳却想过了。他知道陆朗从小玩惯了，要让他不出去打架可能，但是让他不出去玩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若只是像上次那样也没什么不行，反正陆朗就是换了个地方玩手机。 虽然他不明白那样有什么乐趣，但既然陆朗是真的有心要改，那他陪着陆朗慢慢调整是他作为一个朋友的本分。 苑晓阳点点头，陆朗又离开，继续道：“我去，苑晓阳也去。” 苑晓阳又扭了下，陆朗帮他把棉被挖开个洞呼吸，顺便从他身上下来。陆朗道：“嗯，他在旁边，没……就写作业，不然还能干吗？” 陆朗和唐吉祥一阵闲扯，苑晓阳窝在被子里听，听着听著有些困。 再等陆朗结束电话，探头到棉被洞去看时，洞里的小羊崽已经睡着了。陆朗无声笑了，在一旁也躺了下来。 两点，陆朗终于带着苑晓阳出现了。 “你们两个搞什么去了，现在才来？”唐吉祥看着一脸满足的两人，感觉十分可疑。 “睡觉。”陆朗睡了长长的回笼觉，心情都开朗了，“不然还能干吗？” 然而这话听在唐吉祥耳里更可疑了。 今天的聚会改了个地方，改成了唐吉祥家的店，也是家KTV。陆朗挑了个光线充足的地方，让苑晓阳先坐进去。 刚才两人睡得天昏地暗，把午餐都睡过去了，现在正饿。 “你看看想吃什么。”陆朗把菜单塞给苑晓阳。苑晓阳翻了两下，看到价钱又把菜单推了回去，小声道：“不饿。” “不饿？刚才说不睡结果马上睡着的是谁？”陆朗不以为然，但也不再问他，直接点了两人份的点心，又给苑晓阳叫了杯牛奶。 唐吉祥看两人一来也不和旁人打交道，就凑在一起说悄悄话。说完了，苑晓阳又拿出书来，陆朗则把手机交给他，要他不够亮自己把灯打上。 “看不出来。”唐吉祥用脚撞了陆朗一下，“原来你是疼老婆的那型。” “啊？”陆朗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还装傻，我就没看过你对谁这么温柔，果然老婆就是不一样。” “温柔？老婆？”陆朗白了唐吉祥一眼，“你眼睛是瞎了吧？要不要我给你挖出来治治？” 唐吉祥笑而不语地看着陆朗，一副他就静静看着陆朗口是心非的样子。 陆朗被他那眼神看得不对劲，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他转头想让苑晓阳为他说话，但又觉得这话题太傻逼，像在侮辱苑晓阳的智商以及暴露自己的智商，于是又转头看向坐在另一旁的周强。 120.舅舅与哥哥（十七） 防盗章, 全文购买40%为门槛。 结完帐, 陆朗把袋子朝苑晓阳一递，叫他帮忙拿着。 苑晓阳无可奈何，也只能拿着了。他看着袋子里毛茸茸的衣服，不敢去想以后陆朗又要怎么逼他穿。 从服饰店出来后, 苑晓阳怕陆朗又有一堆花招，于是催陆朗赶紧去把礼物买了。 陆朗那朋友喜欢打球，陆朗打球时常和他一块，于是陆朗便领着苑晓阳到了间体育用品店去, 给他那朋友挑了颗篮球。 苑晓阳第一次知道一颗篮球能卖到八、九百元, 还有上千元的, 看到那些价钱不禁屏住了呼吸，连碰都不敢乱碰。 陆朗不能体会他的心情, 找了颗顺眼的球便买了，连价钱都没多看一眼。 买完球, 陆朗在店里继续看东西，看着看着苑晓阳突然拉了拉他的手。 “怎么？” “想上厕所。”苑晓阳不太好意思。 “你去吧。”陆朗把他手上的袋子提到自己手上, “我在这等你。” 苑晓阳点头，快步走了。 苑晓阳走后，陆朗又在店里绕了圈。突然之间, 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周强。 陆朗心中一声咯噔, 他完全不想在这里见到周强, 连忙转身。 “陆朗。” 才一转身, 陆朗便被周强喊住。 “我早看见你了，逃也没有用。” 周强走近，陆朗面无表情回头看他，说道：“谁逃了？你天王老子吗？看到你一定得请安了？” 周强长得和陆朗差不多高，剃着平头，脸上还带着伤。 陆朗脸臭还有小女生爱偷看他，但周强虽长得不差，却浑身戾气，根本没人敢偷看他。 “你没心情和兄弟们出去，却有心情和苑晓阳出来？” 陆朗看着周强脸上的伤，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心想那天要真跟你出去，我现在不也得鼻青脸肿？他上次的伤都还没好透，可不想再往脸上添些青青紫紫的颜色。 陆朗道：“我和谁出去你管得着了？” “陆朗，你变了。” “哦，所以？” “自从认识了苑晓阳后就变得阴阳怪气的。” “这干他什么事？” 陆朗简直服了，但周强却一脸亮晃晃的厌恶，说道：“你要是无聊想找个人玩玩我不说什么，但我们当兄弟怎么多年了，我就劝你一句，少根那种人打交道。” 陆朗已经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了，问道：“他又怎么你了？” “那种人就是看你有钱才巴着你，想从你身上沾点好处。” “……” “要不是真想巴着你，每天去你家什么意思？他自己没家吗？” “……” “还要你带着他和大家出去，有人邀他了？出去了还得你请他吃饭，摆明把你当傻大款。” “……” “他背地里不知道多瞧不起你，就你还傻乐着和他当朋友。” “……” “他找这么多借口不让你和我出去，就是怕你明白了他的真面目。” 周强说话时，陆朗没吭半声，等他说完了，才抬眼看了他一眼，冷声道：“你屁放完了？” 周强怒目而视，陆朗伸手抓住他的衣服，说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不用你这个外人跟我瞎逼逼，我告诉你，今天我不揍你你得感谢他！” 陆朗话一说完，周强的拳头就挥过来了。陆朗早有准备，直接接住了他的拳头。 陆朗低声道：“你不是想揍我就是想让我被人揍，全世界就只有他想着怎么不让我受伤，到底谁才是兄弟？” 两人的动静引来店员，店员连忙把两人拉开。 周强狠狠地瞪着陆朗，最后迳自离去，离开时还用力撞了陆朗一下。 陆朗一直压着自己的脾气，周强走后终于忍不住把手上的纸袋往地上一摔，摔完后还不解气，又抬脚踩了一下。 绵绵的小羊衣服在袋子里被用力踩住，陆朗把袋子捡起来，拍了拍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拎着。 回头，他见苑晓阳一脸苍白地站在店门口。 “去上个厕所怎么能去这么久？走了。”陆朗不晓得苑晓阳什么时候来的，但他现在心烦，也不想多解释。 陆朗一不高兴就走得很快，等他发现苑晓阳一路都没说话时，回头又不见苑晓阳的踪影了。 又来，陆朗有了上次在书店的经验，直接往回走去找苑晓阳。 他走了回去，发现苑晓阳仍低着头站在原地。 “搞什么？站这干吗？”陆朗道，“走了，还要我请你走是不是？” 陆朗火气还没消，说起话来没有分寸，他才刚说完，就见苑晓阳慢慢地把背包拿了下来。那背包是刚才他借给苑晓阳的，苑晓阳把背包打开拿出自己的东西，又把背包递回去给他。 “我……想先回去了。”苑晓阳小声道。 “随便你。”陆朗正烦，也懒得管他，把自己的背包抢了回来。 苑晓阳点点头，抱着自己的书默默转身离开。 陆朗烦躁地也转身就走，走了几步越加烦躁，又是转身，快步走向苑晓阳。 陆朗一把拉住苑晓阳的胳膊，把他连拉带拖地拉到一旁通往员工休息室的小过道上。 苑晓阳微微挣扎，陆朗把手上的东西扔了，双手抓着他的手臂，直接蹲下来看他。果然一看，苑晓阳的眼睛已经红了，眼眶里还有点泪光。 “哎，哭什么……”陆朗顿时慌了，手忙脚乱地摸摸他的头，“别哭别哭，我没骂你呢哭什么？” “没哭……” 苑晓阳被他摸的头发凌乱，整个人看起来更小了，像是个被欺负得狠了的孩子，陆朗看了莫名产生一股自责的情绪。 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最后干脆站起来把苑晓阳抱着，胡乱就是一阵拍背。 “还说没哭，眼睛都红了。” “没哭。” “好好好，没哭，我说错了。”陆朗既是手足无措又是无奈，“刚才周强说的话你听见了是吧？你别听他放屁。要不是我不想打架了，我早一拳干死他了。” 上次在苑晓阳家睡觉时陆朗只是伸手揽着他，这回还是第一次踏踏实实地抱着个人。苑晓阳比他矮，抱着头都埋在他胸口上了，一头即使难过也软绵绵的卷毛蹭在陆朗的身上，整个人还一颤一颤的，感觉起来就像抱着一只正在害怕的小绵羊。 陆朗还没去哄过一个人，第一次哄人就遇上了苑晓阳这种克星，随便掉滴眼泪就让他整个人都慌了，只想把周强抓来揍一顿，看他惹得什么鬼麻烦。 “……我没有想要贪你的钱。” “我知道。” “……也没有瞧不起你。” “我当然知道，他说的全是屁话，我没一句信的。” “……我就是觉得你很好，想和你当朋友。” 其实苑晓阳也不明白自己在哭什么，他不是个爱哭的人。 只是他很难受，难受自己被人说成这么难听，怕陆朗真的相信了。他从来不想去贪别人的东西，只是因为他穷，所以有些人自然而然地觉得他该贪。 他讨厌被人这么想。 “我告诉你，苑晓阳。”陆朗把他推开些，好看着他的脸，“我也觉得你挺好的，想和你当兄弟，也明白你对我什么意思。你要也想把我当兄弟，你就当作今天他说的话你全没听见，行不行？” “行。”苑晓阳乖乖点头。 “行了就好，别哭了啊，再哭我打你了。” “……” 121.舅舅与哥哥（十八） 防盗章, 全文购买40%为门槛。　　床上的棉被蓬松柔软，他蹭了两下, 不知为何想起了苑晓阳。 苑晓阳是自然卷, 当陆朗低头看着他时，能看到他那头蓬蓬软软的卷发。陆朗的手指动了下，有点想戳进去试试看手感……不对！陆朗猛地握起拳头。 他和那种好学生向来八字不合, 他能想像那个好学生回到家后哭哭啼啼地和父母哭诉今晚的事，被哄了好一阵子确保父母接送自己上下学后才好些。 光是想到那画面陆朗就不舒服, 一点也不想和那种人有关连。 今天他和那群杀马特打架也是因为他们弄脏了他的衣服，就算苑晓阳不在那也是照打一顿。那个好学生竟然以为他是想出手相救, 未免太不知好歹。 烦人。 城市的另一头。 苑晓阳回到家时已经十点半了，他推开那扇咿咿呀呀响的铁门，屋内一片漆黑, 没有人在家。 他打开灯，头顶那管短小的灯管闪了几下后终于要亮不亮地亮起, 照出那十平米不到的客厅兼厨房。 空间很小, 但很整洁。 苑晓阳不做停留直接进入浴室, 换下沾了不少痕迹的制服, 手脚俐落地在狭窄的浴室里洗起衣服。 浴室里的镜子缺了一角，但仍擦得明亮, 清楚地反映出苑晓阳认真的神情。他洗好衣服用力挤干，甩平后踮起脚尖挂到铁窗外的晒衣竿上, 又缩回来拿起脸盆接水准备洗澡。 十一点半, 洗好澡的苑晓阳已经坐在他小小的屋里, 正仔细地黏贴他被踩坏的暑假作业。 他的书桌很窄，上头整齐地排列着课本，还有一盏老旧的小桌灯。苑晓阳在那张桌子上黏好作业，又靠在桌灯边低头写起作业，完全忘了自己还饿着肚子这回事。 然而写了几题，他却难得地走神了。 他看着笔尖，想起刚才陆朗的样子，不禁流露出钦佩的目光，心想那人真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好同学。 开学后他一定要和陆朗当好朋友，当然，他也要报答陆朗的恩情。 第二天下午是苑晓阳家教的日子，由于从家里步行到家教地点所在的那家咖啡厅需要一段时间，因此苑晓阳吃完午饭便背着书包出门了。 另一头，陆朗一脸无聊地坐在汽车后座，手里拿着他前两个月刚淘汰掉的旧手机正在打字。 屏幕上跳出许多信息，陆朗看到最新的信息后朝司机道：“陈叔，我在前面下。” “小朗和同学出去玩呀？”陈叔从后照镜看着陆朗淤青的脸颊，既是担心，又是不敢多说什么，“千万要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陆朗随意应了声。 A市有座湖，湖边景色好，开了不少咖啡厅，是情侣们约会的热门地点。 除了湖景，湖上还有小船可划，不只适合情侣，一般朋友也能来这里划船玩，因此每到假日总是聚集了一堆年轻人。 苑晓阳要去的咖啡厅在湖边那条路的转角处，大热天里走了这么久，已经发汗的苑晓阳不禁放慢速度。他抬手看表，见还有段时间，而咖啡厅转个弯便到了，索性站在路边喘口气，一边拿起手帕擦汗。 擦着擦着，他突然听到一阵既熟悉又陌生的音乐。那洗脑的旋律正被音响轰隆隆地大声公放着，还夹杂着一阵烟味，苑晓阳第一时间没想起来那音乐在哪里听过，却隐隐有着不祥的预感。 “昨天苍凉的牙齿被打掉了一颗，都破相了。” “谁敢打残血家族的人？” “一个小孬种，还有一个突然杀出来的疯子。” 苑晓阳看到转角处稍稍露出一角的摩托，立刻想起这个声音正是昨晚那群人中最开始拉他书包的那个人，另一个声音没听过，应该是同一群体的人。 他顿时连气都不敢喘了，只想赶紧绕条路走。然而还不待他绕路，便听那两个声音离他越来越近。 他立刻转身往回走。 “这事全家族的人都知道了，族长还在群里下了通缉令。” “你说他们长什么样子？我记着，下次要是让我遇到，非让他们瞧瞧残血家族第一杀手的厉害。” “有一高一矮，那个矮的就是一个学生……” 苑晓阳紧张得四肢僵硬，同手同脚地缓缓、缓缓、又缓缓地挪到一旁，假装看路边的人流广告。 两个杀马特从他身后经过，没人发现他。苑晓阳一动不动，目不斜视。 突然一个杀马特停下来，转头看向苑晓阳面前的人流广告。 “干什么呢？” “我看下。” 苑晓阳心里一下咯噔，一头Q软的卷发都吓直了。那两个杀马特走到广告前，就挨着他站，他的腿甚至还被其中一人挂在腰上的链子给碰着了。 “人流？谁有了？你？” “我就看看。” “没有你看什么，和你说正经事呢！刚才说到哪了？说到那个学生，那个学生是个矮子，很土，背着个书包，就像他这样。”杀马特随手一指旁边的苑晓阳。 苑晓阳的头低得不能再低，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他装作没听见他们的对话，又一转身背对他们朝咖啡厅的方向走去。 那人没有发现苑晓阳正是自己说的那人，又开始描述陆朗的长相。苑晓阳稍稍松口气，却也不敢大意，加快脚步打算赶紧进入咖啡厅里避开他们。 突然又是一段强而有力的音乐，其中一个杀马特的手机响了，他接起：“你到了？我和公爵在旁边，你转个弯。哎，我看到你了！” “我也看到你了！” 又一个杀马特从转角出现，正好和苑晓阳来了个面对面，两人四目相交。 杀马特：“……” 苑晓阳：“！！！” 应该没认出来吧……苑晓阳有一刹那如此想着。 “就是他！”杀马特朝苑晓阳一指。 苑晓阳拔腿狂奔。 另一头，陆朗拿着十分钟前刚买的手机，一手插在兜里，悠哉地走在湖堤边，等着待会和朋友们一起划船。 今天的陆朗依旧穿着一套运动服，脸上带着点伤，看起来英俊而叛逆，光是站在那便吸引了不少异性的目光。 今天天气好，虽是盛暑却也不闷热，湖边微风徐徐，吹得陆朗心情不错，向来冷漠的脸上难得带了点笑意。他倚在栏杆上，一派悠闲地等着朋友来。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吵闹的声响，陆朗抬头看，只见一群人正追在一个人后头。 “别跑！” “就是那家伙！干死他！” 陆朗注意到那群追在后面又喊又叫的人是昨晚那群杀马特，而前面领跑的正是那个好学生。好学生跑得脸都红了，眼看快被追上了，只差一些。 陆朗看了一眼后又低头玩手机，完全没兴致淌浑水。 但才刚低下头，就听到“砰”的一声落水声，接着是周围群众的惊呼。陆朗再次抬头时那个好学生已经不见了，杀马特们一脸错愕地站在湖堤边不知所措。 转头一看湖面，好学生正在水里扑腾。 陆朗迟疑片刻，随后想着，掉水里就掉水里吧，那家伙总该会游泳吧？ 然而再一看，那人还在原位，并没有朝岸上游。 真正的溺水和电视上演的不是一回事，剧里主角能在水中呼救，可真正的溺水者连气都吸不上来了，更别说发出声音去喊。而且多的是岸上的人看不出水里的人溺水，还以为他一会就能上岸，因此没人下水救他。 其实这些陆朗都不明白，可那一瞬间他却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心想，今天天气这么好，就当作日行一善吧。 122.舅舅与哥哥（十九） 防盗章, 全文购买40%为门槛。　　“还没, 一会再吃。” 苑晓阳忙到连自己正在感冒这回事都忘了, 根本一点胃口也没有。他摘掉口罩坐在店后头，掏出随身携带的单词本背起单词。 另一头，陆朗一行人到了烧烤摊。 周强是打架闹事的行家，昨天陆朗说要打人, 他昨晚便替陆朗把该打的人都查清楚，连帮手都联络好了。今天待陆朗睡饱了, 一伙人便上门搞事, 打得那群杀马特哭着说不敢再来找麻烦。 “今天朗哥请客，你们尽管点，吃不倒他。”唐吉祥道。 一群混混聚在一起, 又是酒又是肉的毫无节制地点了一堆。然而陆朗心情大好，就连脸上新添了一道伤也没影响他的心情, 更不在意那点小钱。 众人正吃着, 陆朗的手机响了, 一看竟是他小姨打来的。 “陆朗，你人在哪？” “问这干什么？” 旁边几个人酒喝多了嗓门极大, 陆朗起身离开座位。 “就不行问问？你没出去玩吧？” “没, 在家。” 烧烤摊前旁的奶茶店人稍微少点，陆朗站在奶茶店前继续说。 “刚才是什么声音？” “电视声。” “在家就好，我还怕你出去鬼混。”王俐道, “你记得写作业, 过两天我去你家检查作业, 没写我就告诉你哥。” “……” “听到没？” “听到了，啰唆。” 陆朗直接关机，烦躁地吐出口气。要叫他写作业，还不如再叫他再去打一架，天知道他都几百年没写过作业了。然而一想到王俐要告状，陆朗就头大。 苑晓阳是个闲不下来的性格，坐了一会后便打算继续做事。可正当他准备回到店里时，突然看到店外有一个熟悉的高大背影，正是陆朗。 他没有多想便凑上前去，碰了碰陆朗的手想打招呼。 才一碰，他的手瞬间被陆朗反手握住，陆朗一脸防备地转过头来。 “是你。”陆朗认出他后顿时放松下来，随后却又挑起眉打量着他，“怎么到哪里都能遇见你？你跟踪我？” “……我在这里兼职。”苑晓阳不知道陆朗为何会有这样的误会，指了指自己的围裙。 陆朗看苑晓阳穿着一件深色的围裙，围裙上还印着店名，不明所以地“哼”了一声，说道：“勉强相信你。” 苑晓阳的手还被陆朗抓着，一直到他轻轻往回缩了下手，陆朗才放开来，并问道：“叫我干吗？” “昨天……”苑晓阳注意到陆朗的脸上多出一个崭新的伤口，顿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疼不疼？我给你擦个药吧？店里面有药。” “你瞧不起我是不是？这点伤就会疼？”陆朗没好气，“你刚才到底要说什么？” 苑晓阳看着那带血的伤口，心想肯定疼死了。然而陆朗一身刺，他也不敢立刻反驳，只道：“昨天我说要赔你手机钱，钱我带在身上，你等我一下。” 昨天苑晓阳在回家路上去了商场一趟，得知陆朗那台手机是最新的果机。 他看那价钱心疼了一下，心知自己这个暑假挣的钱得全赔出去了。但他也就心疼了那么一下，心疼完了便心狠手辣地戳开自己那小猪存钱罐的肚脐，把里头的料全掏出来。 陆朗帮了他这么多，他整个人赔给陆朗都不够了，更别说这些小钱。他有预感自己还会遇上陆朗，因此把钱带在身上，没想到他的预感很准，才隔了一天就遇上了。 “我不知道你买多大容量，所以先按照最大的算。”苑晓阳进店里拿出钱包，掏出一叠钞票递给陆朗。 然而陆朗没接，只是皱起眉头：“你到底心多大啊？这么多钱也敢带在身上？你知道自己长的一脸该被打劫的脸吗？你就没支付宝吗？” 陆朗一连串问题抛过来，苑晓阳一时哑口无言，不好意思地低头小声道：“我没有手机……我就是想给你而已。” 陆朗静了几秒，语气平缓下来。他把全新的手机举起来朝苑晓阳晃了晃，说道：“我告诉你，我就算现在它扔了，明天又能买一台。” 苑晓阳不懂这是什么土豪思维，但还是觉得自己有责任赔偿。然而陆朗看他又要开口，面无表情地道：“你信不信你再敢提起钱一次，我就打你？” 苑晓阳第一次遇到这种人，忍不住生理反射地缩了一下，乖乖把钱塞回去。他看陆朗绷着张脸，虽是怕却又是觉得不能就这样算了，最终鼓起勇气。 “你人这么好……” “？” “又这么善良……” “？？” “你总要让我为你做点什么……至少让我请你喝杯奶茶吧，你都来了。” “……不喝。” “喝吧，我们店很有名的。” 陆朗瞬间皱起眉头，看起来像是又要骂人了，苑晓阳又是怕又是难过，怕陆朗真的打他，又难过自己连请陆朗喝杯奶茶都做不到。可不知为何陆朗却又松开眉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道：“我不能喝牛奶，也不喝加奶精的饮料。” 苑晓阳悬吊起来的一颗心终于放下，笑道：“没关系，我给你调个别的，你等我一下。” 苑晓阳朝店里跑去，陆朗站在外头静静地看着他在里头手脚俐落地张罗饮料，头上的卷毛随着动作一晃一晃，从头到脚都是开心的。 其实陆朗刚才是想拒绝的，他心高气傲，向来不喜欢接受别人的东西。然而他看苑晓阳一脸期待地仰着头看他，见他拒绝后又露出委屈的神情，顿时开不了口继续拒绝。 最后他只好当作日行一善，仁慈地让这位小同学满足一下报恩的愿望。 “原来你在这，我还以为你跑了。”烧烤都来了，唐吉祥却发现陆朗不知何时不见了，连手机都没开。他怕陆朗被人找碴，不料出来却见陆朗站在奶茶店前一脸专注地看着店里，“你站这干吗？看奶茶妹妹？” 听唐吉祥这么一说，陆朗这才注意到和苑晓阳一起值班的是三个女孩子。 “看不出来你喜欢这种口味，长得还挺甜的。”唐吉祥暧昧地推了陆朗一下，“怎么样？要上吗？” “是你喜欢吧。”陆朗白了他一眼。 “还不让人说啊？” “男的，我看的是昨天掉水里的那个男的，后面站着那个，行了吗？” 陆朗一说唐吉祥才看到后面原来还有一个男生，感叹道：“这下真看不出来你喜欢这种口味了，前天为他解围，昨天跳水救人，今天还为他打架，明天你是不是要献身了？” 陆朗看苑晓阳过来了，直接踹了唐吉祥一脚：“够了，滚回去！” 唐吉祥被踹得“嗷”了一声飞回烧烤摊，只剩陆朗依旧一脸高贵冷艳地站在那。 苑晓阳捧着一大杯饮料过来，好奇地看着唐吉祥离开的方向，问道：“你和朋友一起来的？我给他们也做点喝的？” “不必，干他们什么事？”陆朗凶巴巴地抢过饮料，而等他看清手中的饮料后又彻底无言了，那饮料的茶色近似绿茶，然而杯中加的料足足半杯多，“……这什么鬼东西？” “是四季春加珍波椰。”苑晓阳的双眼闪亮，“给你做了少冰半糖。” “……” “挺好喝的，是店里的招牌。” “知道了。”陆朗把饮料换了手拿，也不喝。 苑晓阳看陆朗一脸不情愿，心里有点小小难过，但他想到陆朗或许真不爱喝饮料，自己可能强人所难了。他正想道歉，可却又听见陆朗低声而快速地道：“会喝的。” 陆朗发现苑晓阳很好哄，自己一拒绝他，他就委屈巴巴；可只要稍微语气好些，他又开心了。 123.【绑架】 防盗章, 全文购买40%为门槛。　　苑晓阳只得接过冰棍, 乖乖地舔了舔。 “多吃点, 吃完了再买。” 苑晓阳又舔了两口。这冰棍是柠檬味的, 酸酸甜甜, 吃得苑晓阳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眯着眼睛看陆朗, 见陆朗也正看着他，怕他少吃了几口似的监督着他。 和陆朗相处了这段时间, 苑晓阳也渐渐摸清陆朗的性格了。他发现只要是陆朗吃东西时他在旁边, 陆朗便会想给他买一份，就算他不要，也会威逼利诱地分他吃一口，就像怕他没得吃难受, 又怕他想吃而不敢开口似的。陆朗虽然看起来谁都不放在眼里，但在这种地方却又十分在乎别人的感受。 苑晓阳不爱占别人便宜, 因此陆朗这习惯让他挺头疼的，然而同时的, 他也感受到陆朗是真心把他当朋友，否则不会这么对他。说到底，他还是挺感谢陆朗愿意这样对他。 只要陆朗不要老是威胁说要拔他的头发就好。 “不吃了。”苑晓阳把冰棍递回去给陆朗, 陆朗又问了一次，确认他真的不吃后才把冰棍一口塞进嘴里，叼着根棍子继续闲晃。 “对了。”陆朗突然想到件事, 把冰棍从嘴里抽了出来, “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八月多。” “几号？” 苑晓阳不大想说, 但又没什么理由不说，只好小声道：“八月三十一。” “八月三十一？”陆朗惊了，“你这么小？” 入学日期是九月一日，九月一日生的人是年级里年纪最大的，而八月三十一日生的人则是年级里年纪最小的。陆朗看着长不高的苑晓阳，说道：“原来你长这么矮是因为年纪小。” “嗯……” “那你生日也没几天了，想要什么礼物？” “不要礼物。” “还在想周强那事？说好的不想了呢？”陆朗抬手撞了下苑晓阳，“别叽叽歪歪的客气。” 苑晓阳的确还顾忌着周强说他接近陆朗是为了钱，但除此之外，他还有其他缘故。 他抬头看陆朗，小声道：“我不过生日。” “为什么？” “因为我妈在那天把我扔了。” 陆朗顿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安慰苑晓阳，他想不出来，干脆把冰棍塞进苑晓阳嘴里，又随手揉了把苑晓阳的头发。 那根被两人舔来舔去的冰棍终于在苑晓阳嘴里彻底融化，苑晓阳含着冰棍棍子一脸乖巧，接受了陆朗的撸毛安慰。 突然陆朗的手机响了，陆朗接起，简单说了几句后便挂断。陆朗问道：“他们说庆生完还要去B市玩几天，你去不去？” 苑晓阳摇头，陆朗把他嘴里的棍子抽出来，说道：“这哥们人挺好的，你不用怕。” “不怕。”苑晓阳摇头，“但我要兼职，得一直兼职到开学前一天。” “你生日那天还要兼职啊？” “反正我又不过生日，多做点事还是好的。” 这次陆朗邀约无果，但也没再强迫苑晓阳。 陆朗和这哥们交情不错，加之快开学了，不再出去浪一浪就没机会了，陆朗想了想最后决定自己和唐吉祥一块去。 陆朗他们这一出门玩，便一直打算玩到开学前一天。因此两人那天在商场告别后，一连隔了好几天没见面。 转眼来到八月三十一日，苑晓阳的生日到了。 这天苑晓阳一如既往地在六点起床，起床后给自己蒸了颗馒头，就着点咸菜作为早餐。 他所接的暑假作业都做完了，而家教的课也结束了，今天他有一整个白天的时间能够待在家里。 明天便开学了，他把校服拿出来重新熨烫后挂好，并把缝补过的书包整理好放在衣服旁边，书包里整整齐齐地放着暑假作业。 打点好开学用品，他给家里来了个大扫除，将一切能擦能洗的全擦洗过一遍，把屋子打点得干干净净。打扫完了，他又闲不下来地开始练习英文听力，一听便听到了中午。 中午，苑成蹊匆匆赶了回来。 他开门时见苑晓阳在家，惊讶道：“你怎么在家？” “今天不用上课。” “哎，我还要给你个惊喜呢，没想到你在家。”苑成蹊无奈，接着把一个大纸袋放到了桌上。苑晓阳凑过去看，苑成蹊便把纸袋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纸袋中有一套高二的辅导书，一大罐钙片和一个红包。 “你怎么买这么多！”苑晓阳又是开心又是心疼钱，伸手摸了摸那些东西，“这书好多钱吧？我去捡别人用过的就好……” “傻咩宝，书干干净净地用起来多舒服。” 苑晓阳知道舅舅疼他，傻呼呼地笑了。 苑成蹊看自家咩宝这么容易满足，既是高兴又是心疼。他看着苑晓阳道：“恭喜咩宝十六岁了，祝咩宝新的一年学业顺利，身体健康，快快长高，而且交到好朋友。” 苑成蹊是赶在午休时间跑回来的，给苑晓阳送完礼物后，饭都来不及吃便又赶回去上班。 苑成蹊走后，苑晓阳爱不释手地摸摸书，又打开钙片吃了一片，还偷偷打开看了看红包里有多少钱。看完了他捂着嘴偷乐，赶紧把钱塞进他的小猪存钱罐里，想着自己要努力赚钱，以后舅舅生日了也给舅舅买好东西。 虽然苑晓阳不过生日，但有人愿意在意他，他仍是特别开心。 他嘴上虽说不在意，苦每当看到别人庆生时，心里还是不禁感到羡慕，甚至有时还会想像着同学们带着蛋糕来为他唱生日快乐歌的样子。 然而他的生日在暑假，他又没有什么交情特别好的朋友，根本不可能有朋友特意来为他过生日，每年生日都只有苑成蹊一人会和他说生日快乐。 就这样，苑成蹊一走，他的生日便结束了。 下午，苑晓阳一如往常地到了奶茶店兼职。店里没人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还因为其中一个员工请假，便给了苑晓阳加倍的工作量。 苑晓阳从下午忙到晚上，忙得焦头烂额，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好不容易熬到了关店时间，人手不足的状况下收拾得花不少时间，因此待苑晓阳把店都打理好、关下铁门后，他一看手表才发现快十一点了。 明天一早还得上学，苑晓阳加快回家的脚步。 开学前夕就连路上的人都少了许多，苑晓阳走过冷清的街道，很快又来到了那条暗巷。 暗巷里一片漆黑，苑晓阳还是有些怕。然而他也顾不上怕不怕了，只想赶快回到家。 他低头走进巷里，忽然之间，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吓了一跳，那日被人勒索的恐惧再次袭来，然而黑暗中，他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冷笑声。 “呵，胆小鬼，怕什么？” “陆朗？” 陆朗抓着苑晓阳的手，把他带出了暗巷。 巷外的路灯照亮了两人，今晚的陆朗穿着一套黑色的运动服，容貌一如既往的英俊。 “都等你老半天了，上哪鬼混去了？” “我……今天只有我一个人关店，所以晚了。” 夜色下，陆朗面无表情。然而他看苑晓阳一脸紧张，又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喏，拿去。”陆朗递了一个大袋子给苑晓阳，“生日礼物。” “啊？” “先说好，我在这里站了老半天不是为了听你说你不要，你要敢说不要，我现在就把你的毛给拔了。我没给你准备羊毛护理液，你想清楚了。” 苑晓阳当然没有这么不近人情，他心里既是开心又是不好意思，双手接过袋子后小声道：“谢谢你……” “谢什么谢。”陆朗哼了声，又抬手看了下表。 苑晓阳也明白时间晚了，忙道：“明天要上课，你赶快回去吧，太晚了不安全。” “急什么，还没完呢，还没过十二点。”陆朗手上还有另一个小袋子，他把小袋子打开，从里头的纸盒中拿出一个小蛋糕，插蜡烛，点火。 陆朗表情很酷，即使端着一个上头放着草莓的蛋糕也很酷。 苑晓阳看着陆朗，只觉得自己脑海中的幻想成真了，张着嘴却又说不出话来。 “你听好了，你陆哥我，是不随便唱歌的。”陆朗冷声道，“但今天为了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过生日，勉为其难给你唱下。” 苑晓阳呆呆点头。 夜晚的路灯底下，陆朗捧着小蛋糕，表情有点不好意思，但又故作冷静。 他盯着烛火，小声开口唱道：“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小蠢羊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124.舅舅与哥哥（二十） 防盗章, 全文购买40%为门槛。　　休息时间结束，苑晓阳抬头抹了抹脸，走到前台时脸上又带上了笑容。 另一头，陆朗将脸埋在枕头中动也不动。 他的脑子中出现各种纷乱的念头，最后那些念头退去，只剩苑晓阳的脸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从他把书包扔出去到他甩上门只有短短的几秒钟，但已足够他看清苑晓阳的表情，那是一个受伤至极的表情。 他在苑晓阳替他说话之后，毫不留情地伤害了苑晓阳。他以为苑晓阳会哭, 但苑晓阳没有，或是有, 只是他没看到，不过这些他都不在意了。 反正他永远不可能真的成为谁的英雄，又何必在意任何人。 他就是一个没用的人，不用任何人说，他自己都明白。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 有人高估了他反而令他更难堪, 他宁愿所有人都默认他差劲，最好不要有人管他，就让他默默地烂在那。 手机响了，陆朗看了屏幕片刻后接起。 “朗哥，快出来！”电话那头的朋友道, “有人约架呢, 快来！这次要打死那群崽子！” 陆朗沉默片刻, 最后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笑。 他果然就是个打架闹事的料，他哥没有说错，是苑晓阳误会了他。 “在哪？等我到了再开始，正想揍人呢。” 那一晚，陆朗狠狠打了一架。 打的人是谁他不明白，反正在他们这群人中的规则都是一样的，兄弟们需要他们就上，就像上回他要揍那群杀马特，周强问也没问便找了一群人来。 这次对方也是狠角色，双方都往死里打。一场混战下来，陆朗打得拳头出血，嘴角也打破了，吐出来的口水都带血，而那天苑晓阳用药油帮他仔细推过的几片瘀青更是被新的伤给盖过，一片狰狞。 陆朗喘着气靠在墙边，身旁是和他一起打架的混混们，一伙人气喘吁吁。 他们把陆朗当成真兄弟来看，但其实陆朗并记不全他们的名字，会和他们混在一起不过是物以类聚、找些同样混帐的人做朋友罢了。 “朗哥今天打的特别猛，一拳放倒一个！”有人拍了拍陆朗的肩，“我看有个人连牙都被打掉了。” 陆朗扯了个笑，嘴角的血又流出来，被他随意抹去。 “那群狗日的，老子看上的妞也敢把！”其中一人道，“看他们还有没有那狗胆看老子的女人一眼。” 这人正是这次打架事件的主角，他看上了一个小姑娘，然而都还没进展呢，就发现也有人对小姑娘有意思，双方都不是善类，登时结仇了。 “喂，你那妞挺辣的，眼光不错。” “当然，胸可大了。”说话的人比了个下流的动作，一群满身是伤的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陆朗也笑了，但笑的不是别人的妞如何，而是忍不住笑自己。为了别人看上的妞死命打了一架，可他连对方长成什么鬼样子都不知道，实在好笑。 陆朗朝地吐了口血沫，心想他这样子真该让苑晓阳看看。苑晓阳怕那群杀马特，其实他也高上多少，和那些人都是一路货色。 那天陆朗没有回家，跟着一群人疯了一晚上。 平常他对玩乐并不感兴趣，每回和大伙出去玩，多半时候是自己坐一边，喝自己的酒、玩自己的手机，那些声色活动对他没有吸引力，无聊。 因此每次苑晓阳来了他都会把那些约推了，反正趴在床上看苑晓阳写作业对他来说还比跟着一群人到处晃有乐趣。 可是，这一晚上他终于随着大伙疯了，该笑的笑了、该闹的也闹了，反正他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还不如活得更符合废物一点。 陆朗到了第二天中午才回家。 他一身狼狈，衣着凌乱，浑身是伤，还带着浓浓的酒味。 迎接他进家门的是陈姨，陈姨看到他这副样子顿时目瞪口呆，低喊道：“我的小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陆朗摇头不说话，低着头就要上楼。 陈姨忙拉住他，小声道：“你哥等了你一晚，到现在还在等你，你见到他别和他吵架。” 陆朗还是摇头，继续上楼。 但他才上到二楼，就见陆严站在走道上，面色十分难看。 “你又去干什么了？”陆朗不理会他，迳自往三楼走。但才走出几步，陆严便伸手抓住他，喝道，“回答我！” “你不会看吗？”陆朗抬眼看他。 “你除了打架之外还会什么？”陆严瞪大了眼，与陆朗相似的脸上充满了愤怒。 陆朗一把甩开他的手，力道太大把握在手中的手机也甩在了墙上，发出一声巨响。陆朗高声道：“那你除了吼我之外还会什么？” 下一秒，陆严抬手给了陆朗一巴掌。 陆朗被打得偏过头去，也瞪大了眼睛。 “我会什么？我赚钱养你，回家得看你脸色，看到你又去干混帐事了还得给你加油鼓励是不是？是不是？陆老爷？” “我给你好日子过，给你花钱大手大脚，我亏待你什么？结果你活成了什么鬼样子？今天你还知道回家，下次回不来了，我是去监狱找你，还是去停尸间找你？” “陆朗，你对得起你自己吗？” “你不必对得起谁，没人稀罕，你只要对得起你自己！” 陆严说得眼睛都红了，两兄弟看着对方，眼神中都是激动的情绪。 陈姨站在楼下已经看呆了，想劝也没那胆子，更何况这还能怎么劝？小朗从小就皮，没少闹事，都这么大了还不懂事；而他哥也不懂得教，遇到事就是打骂，小朗和他哥的感情还不如和她这个外人的感情来的好。 她忧心的看着两兄弟，心想要是真打起来了可该怎么办…… 然而他们终究没有打起来，只见陆朗低头快步下楼，绷着一张脸头也不回地出了家门。 晚上九点，陆朗一个人走在街头上，长得帅气却又一身狼狈的他屡屡引来众人的视线，这要放在平常他早就要瞪人了，但今天却没有那个心思。 今天他匆匆离家，除了一身衣服鞋子之外什么都没有，连手机也因甩开陆严而离了手，现在的他一毛钱也没有。 一整天连口水都没喝，更别说吃饭了，即使他心情再恶劣也老实地饿了。 他站在餐馆的玻璃墙外头，看着里头的人大快朵颐，不自觉地舔了舔唇，像头饥渴的狼。 他看了一会，又转头走了。 要说昨天的他还愤怒着，那现在的他只剩茫然了。 他哥这次真的是气得狠了，这家他还能回吗？ 可那是算是他的家吗？他哥说的对，赚钱的人不是他，他就是个寄生虫，寄生虫又哪来的家，不过到处吸血罢了。 可他现在又能去哪里？ 朋友家有很多，然而真遇上了这种事情，他却不知道能去谁家。 去了唐吉祥家，肯定是听唐吉祥说些不痒不痛的安慰话；去了周强家，则是听周强骂人，接着让他别回家了，出去混。 可他又能出去混什么呢？他真想一辈子都这么混下去？ 可不混下去他还能干什么呢？他会什么？ 陆朗看着身旁熙来攘往的人群，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走着走着，他竟是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苑晓阳打工的那间奶茶店前。 奶茶店旁边是烧烤摊，因此晚上九点多的奶茶店仍是生意兴荣，他远远地便看见了几个店员中那个小个子的少年正从容不迫地忙碌着。 他看着苑晓阳，不禁又一次想到了苑晓阳那受伤的表情。 他告诉苑晓阳说“没有以后了”，意思便是要苑晓阳滚的远远的，别在出现在他眼前。而这句话也同样告诉他自己，既然朋友当不下了，又何必在那假惺惺地想到对方。 陆朗准备转头离去，然而还不待他转头，苑晓阳一个抬头竟是与他四目相交。 他看苑晓阳反射地缩了一下，忍不住哼笑了一声，心想这家伙果然是只小羊，看到他就怕。行，他走，他不让苑晓阳怕。 “陆朗！” 哪料苑晓阳突然从店里跑了出来，还直直地朝着他的方向跑来。 他站在那，看苑晓阳明明怕的厉害还跑到他身边，一脸担心地问：“你怎么受伤了？要不要紧？” 陆朗轻轻摇头。 “是不是很疼？还有人追着你吗？” 陆朗不说话，苑晓阳看他满身是伤，急得不行，左顾右盼地又怕有人杀出来揍陆朗，干脆拉着他的手硬是把他拖回店里。 “小羽！你帮我一下，我马上回来。”苑晓阳朝正在前台的其他店员道，匆匆把陆朗拉到店后头，按着他坐在今天傍晚他自己坐着的那个外人看不见的角落。 苑晓阳让陆朗坐下后又是一阵东奔西跑，从医药箱里拿出了药，又跑回陆朗面前。 陆朗坐着，他半跪在陆朗面前，满脸的紧张与担心，小声念着：“怎么伤成这样？你被谁欺负了？别怕，我先给你清下伤口……” 125.舅舅与哥哥（二一） 防盗章, 全文购买40%为门槛。　　今天的陆朗诸事不顺。 昨天玩到大半夜才回家, 今天早上六点便接到小姨的电话喊他今天记得上学校一趟，然而当他再次醒来时, 已经十一点了。 这天正是返校日, 文理分组后的新班级在这天公布, 同时各班的班主任派下暑假作业。 这一切陆朗既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 到了学校后迳自走向办公室。 被司机送来学校的陆朗刚睡醒不久，一肚子起床火无处发泄，见到几个学生有意无意地偷看着他, 火气更盛了。 “看够了没？” 正偷偷瞄他的几个学生赶紧低下头去，走廊上的人自觉往两边靠, 没人敢挡在他面前。 这些试探的视线没了, 但远处几个女生的视线却从未消失过。她们见陆朗说话了, 不仅不怕，还像是听到什么好消息似的笑了起来，还时不时推对方几下。 陆朗更烦躁了。 返校日不只学生换了新班级, 新的班主任也得换到新办公室，办公室里一片混乱。陆朗走向站在窗边的年轻女老师，接着一屁股坐在她的椅子上。 王俐正在收拾东西, 转过身来见多了一个人, 吓了一跳, 复又瞪了陆朗一眼。 “你现在才来？我几点就打给你了？” “不知道, 没醒。” “快起开！没大没小！连老师的座位都敢坐！” 陆朗站起来, 懒洋洋地靠在桌边。 陆朗站得歪七扭八，但已经一米八五的身高还是得让王俐抬头才能看着他的脸。 王俐面对这个外甥向来头疼，想训他也不是，哄他也不是，看他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最后叹了口气道：“你知道你哥把你安排到我班上，现在我是你的班主任吗？” 陆朗“哦”了一声，不知道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她桌上的书。 “小朗，你已经高二了，也该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王俐道，“我不奢望你学习成绩多好，只希望你安安分分、脚踏实地把高中读完，不要让大家担心，也别让姐每次见到我都得念叨你。” 这时一个少年抱着一沓高高的资料走入办公室，陆朗正好瞧见，便无聊地盯着他看。 “陆朗，你有没有在听？” “有。”陆朗点头，但视线没有从那少年身上离开。 少年个头不高，抱着那沓资料甚至看起来有点矮。他一身洁白的制服熨烫得笔挺，一看就知道是出身好人家、品学兼优的好孩子。陆朗看着他，就像看着另一个星球的生物。 “你看哪里呢？” 陆朗把视线挪回来，面无表情地看着王俐。 “你说你在听，那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要我好好学习别搞事，知道了。” 王俐听得出来陆朗只是敷衍，说道：“你要是敢继续胡搞瞎搞，我第一个告诉你哥，看你哥怎么对付你。” 听到这里陆朗终于有了点反应，不悦地“哦”了声，算是应了。 “老师。”方才的少年找了一阵，最后找到了王俐的座位来，“这是同学的资料表。” 王俐方才还一脸无奈，但少年一来登时换了表情，又成了亲切而温和的年轻老师，朝着少年连声道谢，还拿了一颗巧克力糖给他。 陆朗见没自己的事了，看了眼时钟便想走，然而才转身，便被王俐喊住了。 “说你能走了吗？”王俐塞了几张资料到他手上，“填完再走！全班就剩你没填。” “我和人有约了。” “有约你就快点填，别磨蹭，待会也别忘了领暑假作业。” 陆朗心不甘情不愿，但也只能低头把那些资料表给填了。 “没笔。” “一个学生没有笔？”王俐嘴上念着，手上想找支笔给陆朗。然而桌上一团乱，她翻了半天找不出一支笔。 “一个老师没有笔？”陆朗忍不住嘲她。 “不介意的话……”乖乖站在一旁的少年把夹在上衣口袋里的笔递给陆朗，还是双手递。 陆朗低头看他，就见对方仰着头，眼睛黑黑亮亮的。刚才王俐给的那颗巧克力糖没包装，他拿到后直接塞嘴里了，因此现在脸颊鼓着一边，看起来乖乖的。 陆朗从来不和好学生接触，不禁条件反射瞪了他一眼，很凶。 少年抖了一下，手稍稍缩了回来，但才缩到一半手上的笔便被陆朗抢了过去。 陆朗低头唰唰唰地飞快填着资料，浑身上下散发着我很凶别来惹我的气息。 中途少年被其他老师喊走，等陆朗离开学校后才发现少年的笔还在自己这儿。 他最不想和那种好学生有牵连，有一刻想把那只笔扔了，然而想到了对方当时那乖乖的眼神，烦躁地将笔塞进包里。 一早就出师不利，陆朗一整天都过得很倒霉。 中午由于他来迟了，同行的人先给他点了菜，没想到点的菜里有他不能吃的牛奶。他没察觉，吃完了才觉得浑身不对劲。 这不对劲延续到了下午，打球时连续输了几场，被嘲得差点打起来。 晚上一伙人还想继续浪，但他已经受够了，独自离开后却发现手机不知道何时被偷了。 晚上九点，陆朗一个人走在街上，火气旺盛。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名牌运动服，脚上是同一牌子最新款的限量球鞋，背上背着同一牌子的背包，高大、帅气、有钱，浑身上下挑不出毛病。 然后几个杀马特骑着摩托从他身边呼啸而过，溅起路面一滩积水，水全喷到陆朗身上，白衣顿时变黑衣。 等陆朗回过神时，只能看到对方七彩的车尾灯。 陆朗：“……” 不干死那群混帐我不姓陆。 另一头，苑晓阳背着书包低头走进暗巷。 今天放学后他便去兼职了，忙了一整天，连晚饭也没吃，一直到刚才下班才能喘口气。 这条暗巷是他每天的必经之路，这附近治安不好，平时他总会特别小心。然而今天实在是饿着了，只想着家里还剩些什么能吃，忘了注意周遭。 126. 舅舅与哥哥（二二） 防盗章, 全文购买40%为门槛。　　苑晓阳总是在十点整抵达陆朗家，一按门铃陈姨便会替他开门。然而今天他按了门铃, 隔了好一会却没人为他开门。 他以为陈姨在忙, 于是乖乖地等着，可没一会，便听到一个陌生的男音从门铃的对讲机中传来。 “请问有什么事？” 苑晓阳吓了一跳，凑过去小声道：“您好，我是陆朗的同学，我来找他写作业。” “知道了。” 片刻后大门开启, 苑晓阳走了进去。 陆朗家虽大, 但每天都在的佣人只有陈姨一人, 其余打扫和整理花园的人都只在固定的时候来, 至于司机陈叔则多半跟在陆朗的哥哥身边。因此苑晓阳来陆朗家这么多次, 没见过陆朗和陈姨以外的人。 他想起昨天王老师说过陆朗的哥哥回来了，心想刚才那人应该便是陆朗的哥哥。陆朗的哥哥是什么样的人苑晓阳并不清楚，只知陆朗和他哥哥的感情不怎么好，每次一提到哥哥陆朗便摆起臭脸。 刚才陆严说话的语气很冷淡，苑晓阳不禁紧张，捏紧装饺子的袋子战战兢兢地踏入陆朗家的别墅。 别墅的门已经开了，陆严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后。 苑晓阳看到他的第一个想法是：好帅。 陆朗和陆严两兄弟长得都很英俊，两人的眉眼虽有相似之处，但却是不同类型的帅, 陆朗给苑晓阳的感觉是酷, 尤其挑眉勾起嘴角笑的时候特别坏。然而陆严给苑晓阳的感觉却是严肃的帅, 和个军人似的，苑晓阳更紧张了。 “哥哥好。”苑晓阳朝陆严微微鞠躬，自我介绍道，“我是苑晓阳，是陆朗的同班同学，今天来找陆朗一起写暑假作业。” 陆严没有立刻回话，而是停了两三秒后才朝他点头，说道：“你好。” 苑晓阳又把手上的袋子双手呈上，说道：“这是昨天晚上我和我舅舅亲手包的饺子，出门前才从冰箱的冷冻室里拿出来，还很新鲜，希望给您们尝一尝。” “饺子？” “是猪肉韭菜馅的饺子。” 苑晓阳的手仍举着，陆严又是看了他片刻后才伸手接过，轻声道：“谢谢。” “哥哥，我想先上楼找陆朗了。” “去吧。” “哥哥再见。”苑晓阳又朝陆严微微鞠躬，转身走了几步后想起一件事，赶紧回头道，“饺子需要放在冷冻室里。” “明白了。” 苑晓阳上楼后，陆严站在原地想了一会。 他不是没见过陆朗的朋友，陆朗从小到大所交的朋友都是见到人不会打招呼，自顾自地上楼的那种人；就算打了招呼，也是嘻嘻哈哈的。 而刚才那个见了他会喊“哥哥”，背著书包还会习惯地拉著书包背带的孩子，实在是前所未见。陆严举起手上的饺子看了看，突然觉得自己决意把陆朗留在国内并送进重点高中或许真的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楼上，苑晓阳进了陆朗的房间后终于松了口气。 陆朗正趴在床上无聊地滑手机，看他来了抬眼看了他一眼。苑晓阳把书包放好，凑到床边道：“我刚才见到你哥了！” 听到这话，陆朗没什么表情，说道：“都知道我哥回来了你还来，你倒挺有胆。怎么，他骂你了？” “没有，他干吗骂我？”苑晓阳不解，“我就是觉得他有点严肃，紧张。” “他没嘲你？” “我进门后他从头到尾就说了你好、饺子、去吧、明白了。”苑晓阳道，“他为什么要嘲我？” 陆朗想说什么，但最后没说出口，只是挑眉道：“嘲你看起来很欠揍。过来，今天还没玩你的毛。” 苑晓阳护着头不给玩，迅速倒退远离床铺，并拿出作业以表自己抵制薅羊毛的决心。 陆朗哼了一声，表示自己不稀罕。 苑晓阳和陆严说他来“和陆朗一起写暑假作业”其实不算说谎，只是“和陆朗一起”与“写暑假作业”其实是两件同时进行的事，而不是一件事。 苑晓阳开始认认真真地写了起来，陆朗则在床上翻来翻去，就是不想下床。他无聊到揪自己头发，揪完了觉得不过瘾，斜眼看向苑晓阳。 “苑晓阳！” “嗯？” “唐吉祥说他又给你接了一份作业，是高三的，你写不写？” “文科还是理科？” “我哪知道，就说你写不写？”苑晓阳也只是随口问问，他向来文理不拘，就连年级也不在意，自然是有钱就接。见他答应，陆朗又道：“那你后天有空就和我出去一趟，带你玩，顺便拿作业。” 除了上次的KTV，陆朗前几天也带了苑晓阳和朋友出去玩了一次。不过虽说是玩，苑晓阳也不会真的和他们玩在一块，多半是和陆朗一起坐在角落，偶尔和陆朗说说话，其余时间静静地写作业。 但苑晓阳还是很开心陆朗愿意约他出门，从前他很少有和朋友出门的机会，同学们知道他要兼职多半约了几次失败后便不再约他，不像陆朗一样，没约成也不过嫌弃他几句后下次继续约他。 “对了，都忘了和你说。”苑晓阳抬头道，“上次你请我喝牛奶，这次我请你吃饺子。” “饺子？” “刚才我把昨天包的饺子带来，已经先拿给你哥了。你们试试看合不合胃口，喜欢的话下次我再带来。” “你拿给我哥？”陆朗这下终于明白为何刚才苑晓阳会说他哥说了“饺子”两字了，他哥肯定不能明白苑晓阳哪来的勇气把饺子拿给他。 “我没看到陈姨只好先拿给他了，饺子得放冰箱，我又不方便自己进你家厨房。” “那他回你什么？” “他说谢谢。” 陆朗露出一个不敢置信的表情，摇头低声道：“可怕。” 苑晓阳不解他为何会有这种反应，但他也懒得解释他哥对他的朋友向来不理不睬，没开口嘲便不错了，还“谢谢”？这也是只有苑晓阳才有的待遇。 苑晓阳看他每次提到他哥便欲言又止，便也不在多问，换了个话题道：“今天陈姨不在吗？你午饭吃什么？” “她今天请假，午饭……” 陆朗瞥了苑晓阳一眼，苑晓阳正好也看着他，陆朗挑眉，苑晓阳笑了起来，说道：“那我给你下水饺吃。” 陆朗用一副勉为其难接受的样子点了点头。 近十二点，苑晓阳跟在陆朗后头进了厨房。 “你自己来吧。”陆朗把苑晓阳带到厨房后便坐下不管了，苑晓阳开始东翻西找。 陆家的厨房自然是宽大明亮，设备齐全。但因陈姨把东西收得很好，苑晓阳没费多少力气便把能下水饺的锅找到了，就连沾酱的材料也无一遗漏。 他带了六十颗水饺来，准备待会全下了，又在水烧开之前多找了锅出来准备煮蛋花汤。 陆朗坐在一旁看苑晓阳忙着给他做饭，也不打算帮忙，就像个老爷似的。 他坐了一会，突然想到了什么，起身就是一阵翻找，找到后走向苑晓阳。 那时苑晓阳正要敲蛋，突然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什么东西？” “别动！”陆朗看苑晓阳还在乱动，连忙把人抓住，“让你别动！” 苑晓阳握着蛋紧张兮兮，不知道陆朗到底在干什么，只能任凭着陆朗把一块布往他身上套。好一会，眼前终于亮了，苑晓阳低头一看，陆朗忙了半天竟是为他套了一件围裙。 围裙是浅浅的粉红色，上头还印了一只呆呆的小猫，苑晓阳委屈巴巴地抬头看陆朗。 “那小猫看起来好笨……” “挺可爱的。”陆朗难得说出一个正面词汇，似是十分满意，“下次给你弄个羊的。” 苑晓阳没敢脱，只好穿着笨小猫的围裙继续煮蛋花汤。 苑晓阳手脚俐落，没一会水饺和蛋花汤都做好了，苑晓阳把食物端上桌之后朝陆朗道：“你哥哥在家吃饭吗？” “别管他。” “怎么能不管？你去请他下楼吃水饺。” 陆朗一提到哥哥脸色就臭了，然而这次苑晓阳十分坚决。毕竟他们是小辈，哪有在家煮了东西后不请长辈来吃的道理，就算陆朗不在意，苑晓阳也过意不去。 最后在苑晓阳的软磨硬泡兼自愿被薅羊毛后，陆朗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上楼去叫陆严。 二楼，陆朗绷着一张脸，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站在陆严的房门前，伸手作势要敲门，但在碰到门板的前一刻又把手放下来。 这个动作来回了好几次，最后他烦躁地踢了下墙，伸手敲门道：“吃饭！” 门也敲了，话也说了，陆朗准备走人。然而还不待陆朗转身，陆严的房门便开了，门后的陆严拿着手机正在讲话，他衣着整齐，似乎正准备出门。 “稍待片刻。”陆严朝对方道，接着看向陆朗，“有事？” “吃饭。” “谁做的？” “苑晓阳。” 两兄弟无言相对，气氛怪异。 片刻后，陆严又拿起手机，朝通话的那人道：“下次再约，今天我在家吃饭。” 陆朗除了逼他之外还能逼谁！苑晓阳意识过来后抓着陆朗的胳膊不让他结帐，但陆朗哪是他能拉动的，毫无阻碍地拖着只小羊把帐结了。 结完帐，陆朗把袋子朝苑晓阳一递，叫他帮忙拿着。 苑晓阳无可奈何，也只能拿着了。他看着袋子里毛茸茸的衣服，不敢去想以后陆朗又要怎么逼他穿。 从服饰店出来后，苑晓阳怕陆朗又有一堆花招，于是催陆朗赶紧去把礼物买了。 陆朗那朋友喜欢打球，陆朗打球时常和他一块，于是陆朗便领着苑晓阳到了间体育用品店去，给他那朋友挑了颗篮球。 苑晓阳第一次知道一颗篮球能卖到八、九百元，还有上千元的，看到那些价钱不禁屏住了呼吸，连碰都不敢乱碰。 陆朗不能体会他的心情，找了颗顺眼的球便买了，连价钱都没多看一眼。 买完球，陆朗在店里继续看东西，看着看着苑晓阳突然拉了拉他的手。 “怎么？” “想上厕所。”苑晓阳不太好意思。 “你去吧。”陆朗把他手上的袋子提到自己手上，“我在这等你。” 苑晓阳点头，快步走了。 苑晓阳走后，陆朗又在店里绕了圈。突然之间，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周强。 陆朗心中一声咯噔，他完全不想在这里见到周强，连忙转身。 “陆朗。” 才一转身，陆朗便被周强喊住。 “我早看见你了，逃也没有用。” 周强走近，陆朗面无表情回头看他，说道：“谁逃了？你天王老子吗？看到你一定得请安了？” 周强长得和陆朗差不多高，剃着平头，脸上还带着伤。 陆朗脸臭还有小女生爱偷看他，但周强虽长得不差，却浑身戾气，根本没人敢偷看他。 “你没心情和兄弟们出去，却有心情和苑晓阳出来？” 陆朗看着周强脸上的伤，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心想那天要真跟你出去，我现在不也得鼻青脸肿？他上次的伤都还没好透，可不想再往脸上添些青青紫紫的颜色。 陆朗道：“我和谁出去你管得着了？” “陆朗，你变了。” “哦，所以？” “自从认识了苑晓阳后就变得阴阳怪气的。” “这干他什么事？” 陆朗简直服了，但周强却一脸亮晃晃的厌恶，说道：“你要是无聊想找个人玩玩我不说什么，但我们当兄弟怎么多年了，我就劝你一句，少根那种人打交道。” 127.舅舅与哥哥（二三） 防盗章, 全文购买40%为门槛。　　“我请你，想喝什么就喝。”陆朗朝他扬了扬酒单。 苑晓阳看向四周的人, 最后又看向陆朗，说道：“我不想喝酒。” 包厢里的人年龄混杂, 不少人就如同他们一般还未成年。然而大家又是烟又是酒的, 根本没人顾忌。陆朗就更别说了，他从以前就在这种环境里玩，根本不觉得哪里不对。 “不敢喝？”陆朗朝他挑衅一笑，“不会有人抓的, 这店是周强家开的。” 苑晓阳还是摇头，认真道：“喝酒了我写不下去，不能喝。” 这理由十分冠冕堂皇，比什么“好学生不喝酒”这类说词更有力, 陆朗服了，他道：“算了, 那喝别的，想喝什么？调酒试试？” 苑晓阳又要摇头，陆朗眉一皱，低声道：“你再摇头我把你的毛揪秃你信不信？” 苑晓阳僵了一下, 微微点头。 “喝什么！” “喝……”苑晓阳翻了翻酒单, 最后欲言又止地抬起头来道，“想喝牛奶。” “啊？” 苑晓阳勇敢点头：“就要牛奶。” “你来KTV写数学, 又来KTV喝牛奶？”陆朗作为乳糖不耐受症, 向来对牛奶很抵触, 听到个奶字就能炸毛，“偏偏喝牛奶……你和我作对是不是？” 苑晓阳被扣了个锅，无辜摇头。他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打算和陆朗坦白。他凑到陆朗耳边小声道：“让我喝吧……我想多喝点牛奶，看看能不能长得和你一样高。” 陆朗斜着眼看苑晓阳，只觉苑晓阳果然是小小一只，就连说个悄悄话都得把自己撑高点才能凑到他耳边。只是沙发上有些挤，苑晓阳自己也没发觉他的手撑在了陆朗腿上。 陆朗别过头去不自觉地揉了揉自己发热的耳朵，心想算了，牛奶就牛奶，他就当日行一善，满足一下苑晓阳的自不量力。 最后苑晓阳成功获得两大杯牛奶，边喝牛奶边作题。 陆朗自己则点了杯酒，喝酒时他也不揪苑晓阳的毛玩了，无聊地看着他写作业，说道：“你真不怕瞎啊，这种亮度也敢写。” “我就写一下。”苑晓阳眨了眨眼盯著作业本。 这话倒像是小孩子在说“我就玩一下”，听的陆朗十分不以为然。陆朗抬头看了看混乱的灯光，最后干脆掏出手机。 苑晓阳正写着，突然一道光从旁边打了下来。 他不解地抬头，就见陆朗面无表情地举着手机，手机发出的光线照在作业本上。 “看什么，写啊！” “哦……”苑晓阳赶紧低头继续写，但写了几笔又抬起头来朝陆朗笑，“你怎么这么好呀！” “闭嘴，快写。”陆朗觉得苑晓阳实在太麻烦了。 有了光线后苑晓阳舒服多了，轻轻松松又写了几页。 他边喝边写，当他把最后一口牛奶喝完的同时，也顺手把本子阖起来。 “不写了？” “不写了。”让陆朗一直举着手不太好意思，苑晓阳把陆朗的手压下来，又抓过来揉了揉，“辛苦你了。” 陆朗一脸冷酷，心想苑晓阳怕是误会什么了，他不过是手机玩腻，随便找点事情打发时间罢了。 包厢里感官刺激太多，苑晓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问了陆朗后才知道距离他进来已经过了四小时。 苑晓阳揪揪陆朗的手，说道：“我想走了。” “你不是说今天不用兼职吗？” “是不必兼职，但我还是……不大习惯。”苑晓阳不好意思，“你继续玩吧，我先走了，你再帮我和吉祥说一声。” 陆朗倒是看不出来苑晓阳有什么习不习惯的问题，苑晓阳几乎从头到尾都在写作业，就算说话也是朝着他说的，和在他家时没有两样。然而他也不说什么，只是站起来道：“那就走吧。” 陆朗领着苑晓阳，自己走在前头开路。 先前苑晓阳走进沙发时一路又是闪躲又是道歉的，然而陆朗不同，他还没到大家就自动把脚给收了，那些没注意到他的人则是直接被陆朗一脚踩了上去。 “操……啊，朗哥。”被踩了一脚的人正要骂，看到是陆朗便又笑了起来。 陆朗斜眼看了对方一眼，而后一句话也没说便走了。苑晓阳终于明白什么叫“狐假虎威”，他光是跟在陆朗后头，那些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苑晓阳跟着陆朗离开KTV，来在店门口便打算和他告别。 然而陆朗却是迳自走了，走了一段后回头不耐烦道：“你站那干吗？” “啊？”苑晓阳傻傻跟上，“你不回去吗？” “闷死了，谁呆在那里谁傻子。” 已是傍晚，夏日傍晚的天气微凉，微微的风吹在身上很舒服。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街上，走在前头的陆朗手插在兜里一脸无聊。他腿特长，走一步苑晓阳得走两步才跟得上，苑晓阳稍慢了一点便被落在后头。 陆朗就连背影都是帅的，宽肩窄腰大长腿，随便一个动作都带着少年特有的帅气。苑晓阳看着陆朗的背影不禁心生向往，想着自己要是能像陆朗那样就好了。 “你要去哪？”苑晓阳加快脚步跟上，抬头看着陆朗。 “凭什么得告诉你？”陆朗道，“你要回去就自己回去，别老跟着我。” 苑晓阳嘿嘿一笑，乖乖跟在陆朗身边。 陆朗其实没什么目的，只是随意走走。 他瞥了眼身旁的苑晓阳，却也没放慢脚步，还故意走快了点。看苑晓阳跟得辛苦，得逞地笑了。 “陆朗……你腿真长。”苑晓阳跑得哼哧哼哧，很累。 “是你腿短。”陆朗走得更快了，“走快点，短腿羊！” 陆朗继续向前走，就是想遛苑晓阳，他看苑晓阳小跑着跟上的小样子就觉得自己能遛苑晓阳一整天不带歇的。 “你都几岁了？我看你是长不了了。”陆朗哼了一声，“想和我一样高？做梦。” 苑晓阳没回他，陆朗又走了一段，见苑晓阳还是没回话，隐约觉得自己刚才说那话说的似是……有点不好听。 当然他不在意，只是一想到苑晓阳委屈巴巴的样子就烦，随口补了一句：“当然你多喝牛奶还是有救，至少能再长个一公分……苑晓阳，你听到没？苑晓阳！” 陆朗回过头，身边早已不见苑晓阳的踪影。 遛羊遛到羊都丢了，陆朗十分失职。 如果单纯是走散了那就罢了，然而陆朗一想到苑晓阳那乖乖小小的样子，便立马联想到一头小羊被人抓着蹄子塞进布袋里捉走的样子。 想到这陆朗的身体已经动了起来，快步往回走。 然而才往回走了几步，他便看到苑晓阳站在书店前，手上捧着本书正在翻……他有股薅羊毛的冲动。 “苑晓阳！”陆朗一把揪起苑晓阳，“你瞎跑干吗？” 苑晓阳被从后领揪起，无辜地看着陆朗道：“你不是……让我别跟着你……想回去就回去吗……” 陆朗一句话被噎住，狠狠瞪了苑晓阳一眼。 苑晓阳瑟瑟发抖，明白陆朗可能真的要把他薅凸毛了，小声道：“我错了，我不回去了……你陪我逛下书店好不好……” 陆朗瞪着他一声不吭。 128.舅舅与哥哥（二四） 防盗章, 全文购买40%为门槛。　　他以为陈姨在忙, 于是乖乖地等着, 可没一会，便听到一个陌生的男音从门铃的对讲机中传来。 “请问有什么事？” 苑晓阳吓了一跳，凑过去小声道：“您好, 我是陆朗的同学, 我来找他写作业。” “知道了。” 片刻后大门开启, 苑晓阳走了进去。 陆朗家虽大, 但每天都在的佣人只有陈姨一人，其余打扫和整理花园的人都只在固定的时候来, 至于司机陈叔则多半跟在陆朗的哥哥身边。因此苑晓阳来陆朗家这么多次，没见过陆朗和陈姨以外的人。 他想起昨天王老师说过陆朗的哥哥回来了, 心想刚才那人应该便是陆朗的哥哥。陆朗的哥哥是什么样的人苑晓阳并不清楚，只知陆朗和他哥哥的感情不怎么好，每次一提到哥哥陆朗便摆起臭脸。 刚才陆严说话的语气很冷淡, 苑晓阳不禁紧张，捏紧装饺子的袋子战战兢兢地踏入陆朗家的别墅。 别墅的门已经开了，陆严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后。 苑晓阳看到他的第一个想法是：好帅。 陆朗和陆严两兄弟长得都很英俊，两人的眉眼虽有相似之处，但却是不同类型的帅，陆朗给苑晓阳的感觉是酷，尤其挑眉勾起嘴角笑的时候特别坏。然而陆严给苑晓阳的感觉却是严肃的帅, 和个军人似的, 苑晓阳更紧张了。 “哥哥好。”苑晓阳朝陆严微微鞠躬, 自我介绍道，“我是苑晓阳，是陆朗的同班同学，今天来找陆朗一起写暑假作业。” 陆严没有立刻回话，而是停了两三秒后才朝他点头，说道：“你好。” 苑晓阳又把手上的袋子双手呈上，说道：“这是昨天晚上我和我舅舅亲手包的饺子，出门前才从冰箱的冷冻室里拿出来，还很新鲜，希望给您们尝一尝。” “饺子？” “是猪肉韭菜馅的饺子。” 苑晓阳的手仍举着，陆严又是看了他片刻后才伸手接过，轻声道：“谢谢。” “哥哥，我想先上楼找陆朗了。” “去吧。” “哥哥再见。”苑晓阳又朝陆严微微鞠躬，转身走了几步后想起一件事，赶紧回头道，“饺子需要放在冷冻室里。” “明白了。” 苑晓阳上楼后，陆严站在原地想了一会。 他不是没见过陆朗的朋友，陆朗从小到大所交的朋友都是见到人不会打招呼，自顾自地上楼的那种人；就算打了招呼，也是嘻嘻哈哈的。 而刚才那个见了他会喊“哥哥”，背著书包还会习惯地拉著书包背带的孩子，实在是前所未见。陆严举起手上的饺子看了看，突然觉得自己决意把陆朗留在国内并送进重点高中或许真的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楼上，苑晓阳进了陆朗的房间后终于松了口气。 陆朗正趴在床上无聊地滑手机，看他来了抬眼看了他一眼。苑晓阳把书包放好，凑到床边道：“我刚才见到你哥了！” 听到这话，陆朗没什么表情，说道：“都知道我哥回来了你还来，你倒挺有胆。怎么，他骂你了？” “没有，他干吗骂我？”苑晓阳不解，“我就是觉得他有点严肃，紧张。” “他没嘲你？” “我进门后他从头到尾就说了你好、饺子、去吧、明白了。”苑晓阳道，“他为什么要嘲我？” 陆朗想说什么，但最后没说出口，只是挑眉道：“嘲你看起来很欠揍。过来，今天还没玩你的毛。” 苑晓阳护着头不给玩，迅速倒退远离床铺，并拿出作业以表自己抵制薅羊毛的决心。 陆朗哼了一声，表示自己不稀罕。 苑晓阳和陆严说他来“和陆朗一起写暑假作业”其实不算说谎，只是“和陆朗一起”与“写暑假作业”其实是两件同时进行的事，而不是一件事。 苑晓阳开始认认真真地写了起来，陆朗则在床上翻来翻去，就是不想下床。他无聊到揪自己头发，揪完了觉得不过瘾，斜眼看向苑晓阳。 “苑晓阳！” “嗯？” “唐吉祥说他又给你接了一份作业，是高三的，你写不写？” “文科还是理科？” “我哪知道，就说你写不写？”苑晓阳也只是随口问问，他向来文理不拘，就连年级也不在意，自然是有钱就接。见他答应，陆朗又道：“那你后天有空就和我出去一趟，带你玩，顺便拿作业。” 除了上次的KTV，陆朗前几天也带了苑晓阳和朋友出去玩了一次。不过虽说是玩，苑晓阳也不会真的和他们玩在一块，多半是和陆朗一起坐在角落，偶尔和陆朗说说话，其余时间静静地写作业。 但苑晓阳还是很开心陆朗愿意约他出门，从前他很少有和朋友出门的机会，同学们知道他要兼职多半约了几次失败后便不再约他，不像陆朗一样，没约成也不过嫌弃他几句后下次继续约他。 “对了，都忘了和你说。”苑晓阳抬头道，“上次你请我喝牛奶，这次我请你吃饺子。” “饺子？” “刚才我把昨天包的饺子带来，已经先拿给你哥了。你们试试看合不合胃口，喜欢的话下次我再带来。” “你拿给我哥？”陆朗这下终于明白为何刚才苑晓阳会说他哥说了“饺子”两字了，他哥肯定不能明白苑晓阳哪来的勇气把饺子拿给他。 “我没看到陈姨只好先拿给他了，饺子得放冰箱，我又不方便自己进你家厨房。” “那他回你什么？” “他说谢谢。” 陆朗露出一个不敢置信的表情，摇头低声道：“可怕。” 苑晓阳不解他为何会有这种反应，但他也懒得解释他哥对他的朋友向来不理不睬，没开口嘲便不错了，还“谢谢”？这也是只有苑晓阳才有的待遇。 苑晓阳看他每次提到他哥便欲言又止，便也不在多问，换了个话题道：“今天陈姨不在吗？你午饭吃什么？” “她今天请假，午饭……” 陆朗瞥了苑晓阳一眼，苑晓阳正好也看着他，陆朗挑眉，苑晓阳笑了起来，说道：“那我给你下水饺吃。” 陆朗用一副勉为其难接受的样子点了点头。 近十二点，苑晓阳跟在陆朗后头进了厨房。 “你自己来吧。”陆朗把苑晓阳带到厨房后便坐下不管了，苑晓阳开始东翻西找。 陆家的厨房自然是宽大明亮，设备齐全。但因陈姨把东西收得很好，苑晓阳没费多少力气便把能下水饺的锅找到了，就连沾酱的材料也无一遗漏。 他带了六十颗水饺来，准备待会全下了，又在水烧开之前多找了锅出来准备煮蛋花汤。 陆朗坐在一旁看苑晓阳忙着给他做饭，也不打算帮忙，就像个老爷似的。 他坐了一会，突然想到了什么，起身就是一阵翻找，找到后走向苑晓阳。 那时苑晓阳正要敲蛋，突然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什么东西？” “别动！”陆朗看苑晓阳还在乱动，连忙把人抓住，“让你别动！” 苑晓阳握着蛋紧张兮兮，不知道陆朗到底在干什么，只能任凭着陆朗把一块布往他身上套。好一会，眼前终于亮了，苑晓阳低头一看，陆朗忙了半天竟是为他套了一件围裙。 围裙是浅浅的粉红色，上头还印了一只呆呆的小猫，苑晓阳委屈巴巴地抬头看陆朗。 “那小猫看起来好笨……” “挺可爱的。”陆朗难得说出一个正面词汇，似是十分满意，“下次给你弄个羊的。” 苑晓阳没敢脱，只好穿着笨小猫的围裙继续煮蛋花汤。 苑晓阳手脚俐落，没一会水饺和蛋花汤都做好了，苑晓阳把食物端上桌之后朝陆朗道：“你哥哥在家吃饭吗？” “别管他。” “怎么能不管？你去请他下楼吃水饺。” 陆朗一提到哥哥脸色就臭了，然而这次苑晓阳十分坚决。毕竟他们是小辈，哪有在家煮了东西后不请长辈来吃的道理，就算陆朗不在意，苑晓阳也过意不去。 最后在苑晓阳的软磨硬泡兼自愿被薅羊毛后，陆朗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上楼去叫陆严。 二楼，陆朗绷着一张脸，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站在陆严的房门前，伸手作势要敲门，但在碰到门板的前一刻又把手放下来。 这个动作来回了好几次，最后他烦躁地踢了下墙，伸手敲门道：“吃饭！” 门也敲了，话也说了，陆朗准备走人。然而还不待陆朗转身，陆严的房门便开了，门后的陆严拿着手机正在讲话，他衣着整齐，似乎正准备出门。 “稍待片刻。”陆严朝对方道，接着看向陆朗，“有事？” “吃饭。” “谁做的？” “苑晓阳。” 两兄弟无言相对，气氛怪异。 片刻后，陆严又拿起手机，朝通话的那人道：“下次再约，今天我在家吃饭。” “你不腻吗？”陆朗手机玩腻了，无聊地看着苑晓阳。 苑晓阳从进门到现在，除了摊开书前和陆朗说了两句话以外便没再吭过半声，就连头也没抬起来一下。 现在也一样，陆朗问完话了他也没有半点反应，笔唰唰唰地从没停过。 “喂！”陆朗吼道，“苑晓阳！” “啊？你喊我？”苑晓阳吓了一跳，忙转头看向陆朗。 陆朗坐在床边，一脸不开心地问道：“你每天这样写写写不腻吗？” 苑晓阳理所当然地回答：“不腻呀。” “那些题你都写过几百遍了吧，还不腻？” “我现在写的是高三的作业，里面都是他们高二学过的题，还有一些高三暑假补课时新教的内容，我还没学过当然不腻。” “怪人……”陆朗无法理解苑晓阳的想法，上前去无聊地翻了翻苑晓阳写的内容，果然没个式子是他看得懂的，“那你没学过怎么写？” “那人把他以前的课本和辅导书都借我了，我不会就翻着看。” 129.舅舅与哥哥（二五） 防盗章，全文购买40%为门槛。　　昨天玩到大半夜才回家, 今天早上六点便接到小姨的电话喊他今天记得上学校一趟, 然而当他再次醒来时, 已经十一点了。 这天正是返校日，文理分组后的新班级在这天公布，同时各班的班主任派下暑假作业。 这一切陆朗既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到了学校后迳自走向办公室。 被司机送来学校的陆朗刚睡醒不久, 一肚子起床火无处发泄，见到几个学生有意无意地偷看着他，火气更盛了。 “看够了没？” 正偷偷瞄他的几个学生赶紧低下头去，走廊上的人自觉往两边靠，没人敢挡在他面前。 这些试探的视线没了，但远处几个女生的视线却从未消失过。她们见陆朗说话了，不仅不怕, 还像是听到什么好消息似的笑了起来，还时不时推对方几下。 陆朗更烦躁了。 返校日不只学生换了新班级, 新的班主任也得换到新办公室, 办公室里一片混乱。陆朗走向站在窗边的年轻女老师, 接着一屁股坐在她的椅子上。 王俐正在收拾东西, 转过身来见多了一个人, 吓了一跳, 复又瞪了陆朗一眼。 “你现在才来？我几点就打给你了？” “不知道, 没醒。” “快起开！没大没小！连老师的座位都敢坐！” 陆朗站起来, 懒洋洋地靠在桌边。 陆朗站得歪七扭八，但已经一米八五的身高还是得让王俐抬头才能看着他的脸。 王俐面对这个外甥向来头疼，想训他也不是，哄他也不是，看他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最后叹了口气道：“你知道你哥把你安排到我班上，现在我是你的班主任吗？” 陆朗“哦”了一声，不知道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她桌上的书。 “小朗，你已经高二了，也该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王俐道，“我不奢望你学习成绩多好，只希望你安安分分、脚踏实地把高中读完，不要让大家担心，也别让姐每次见到我都得念叨你。” 这时一个少年抱着一沓高高的资料走入办公室，陆朗正好瞧见，便无聊地盯着他看。 “陆朗，你有没有在听？” “有。”陆朗点头，但视线没有从那少年身上离开。 少年个头不高，抱着那沓资料甚至看起来有点矮。他一身洁白的制服熨烫得笔挺，一看就知道是出身好人家、品学兼优的好孩子。陆朗看着他，就像看着另一个星球的生物。 “你看哪里呢？” 陆朗把视线挪回来，面无表情地看着王俐。 “你说你在听，那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要我好好学习别搞事，知道了。” 王俐听得出来陆朗只是敷衍，说道：“你要是敢继续胡搞瞎搞，我第一个告诉你哥，看你哥怎么对付你。” 听到这里陆朗终于有了点反应，不悦地“哦”了声，算是应了。 “老师。”方才的少年找了一阵，最后找到了王俐的座位来，“这是同学的资料表。” 王俐方才还一脸无奈，但少年一来登时换了表情，又成了亲切而温和的年轻老师，朝着少年连声道谢，还拿了一颗巧克力糖给他。 陆朗见没自己的事了，看了眼时钟便想走，然而才转身，便被王俐喊住了。 “说你能走了吗？”王俐塞了几张资料到他手上，“填完再走！全班就剩你没填。” “我和人有约了。” “有约你就快点填，别磨蹭，待会也别忘了领暑假作业。” 陆朗心不甘情不愿，但也只能低头把那些资料表给填了。 “没笔。” “一个学生没有笔？”王俐嘴上念着，手上想找支笔给陆朗。然而桌上一团乱，她翻了半天找不出一支笔。 “一个老师没有笔？”陆朗忍不住嘲她。 “不介意的话……”乖乖站在一旁的少年把夹在上衣口袋里的笔递给陆朗，还是双手递。 陆朗低头看他，就见对方仰着头，眼睛黑黑亮亮的。刚才王俐给的那颗巧克力糖没包装，他拿到后直接塞嘴里了，因此现在脸颊鼓着一边，看起来乖乖的。 陆朗从来不和好学生接触，不禁条件反射瞪了他一眼，很凶。 少年抖了一下，手稍稍缩了回来，但才缩到一半手上的笔便被陆朗抢了过去。 陆朗低头唰唰唰地飞快填着资料，浑身上下散发着我很凶别来惹我的气息。 中途少年被其他老师喊走，等陆朗离开学校后才发现少年的笔还在自己这儿。 他最不想和那种好学生有牵连，有一刻想把那只笔扔了，然而想到了对方当时那乖乖的眼神，烦躁地将笔塞进包里。 一早就出师不利，陆朗一整天都过得很倒霉。 中午由于他来迟了，同行的人先给他点了菜，没想到点的菜里有他不能吃的牛奶。他没察觉，吃完了才觉得浑身不对劲。 这不对劲延续到了下午，打球时连续输了几场，被嘲得差点打起来。 晚上一伙人还想继续浪，但他已经受够了，独自离开后却发现手机不知道何时被偷了。 晚上九点，陆朗一个人走在街上，火气旺盛。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名牌运动服，脚上是同一牌子最新款的限量球鞋，背上背着同一牌子的背包，高大、帅气、有钱，浑身上下挑不出毛病。 然后几个杀马特骑着摩托从他身边呼啸而过，溅起路面一滩积水，水全喷到陆朗身上，白衣顿时变黑衣。 等陆朗回过神时，只能看到对方七彩的车尾灯。 陆朗：“……” 不干死那群混帐我不姓陆。 另一头，苑晓阳背着书包低头走进暗巷。 今天放学后他便去兼职了，忙了一整天，连晚饭也没吃，一直到刚才下班才能喘口气。 这条暗巷是他每天的必经之路，这附近治安不好，平时他总会特别小心。然而今天实在是饿着了，只想着家里还剩些什么能吃，忘了注意周遭。 他没注意到巷口停了几辆改装过的摩托，摩托上坐着的杀马特和摩托一样五颜六色威力十足，边听着公放的音乐边抽烟。 他们见穿着名校制服、打扮得干干净净的苑晓阳走进巷里，彼此交换眼神，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苑晓阳正走着，忽然背后被用力拉了一下。他险些跌倒，一时之间弄不明白是自己没站稳还是挡到别人的路了。然而还不待他反应过来，他感觉到有人在扯他的书包。 “干什么！” 书包是双肩后背包，被这么一扯他连人带包都要被扯起来。 他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被包围了，扯着他的包的有两个人，旁边几个人看着他笑。 “借点钱花花。” “我没有钱……” “骗谁呢？手机也借我们玩玩！” “我没手机！我没骗你！” “还逼逼，想死？” 有人架住苑晓阳的胳膊，想把书包拉下来。苑晓阳更慌了，死命扯住书包。 他们见包扯不下来，直接拉开拉链进去掏。书包里全是今天发下来的暑假作业，那群人掏不到东西，边掏边把书一本一本扔出来。 “别扔！别扔我的书！” 混乱之中众人的脚踩在书上，书页脏了，破了，苑晓阳的眼睛也红了。 他看着地上的书，突然迸发出一股力量，竟是挣开了架住他的人。他见人群中有一空隙，拉着包死命地就朝那个空隙钻，想趁机逃开。 然而才刚冲出去，他便直直撞在一个人身上。 那人身材高大健壮，撞上去就像撞在墙上似的，他撞得脑袋发晕，那人却纹丝不动。 那人背光而立，他抬起头时只能看到对方冰冷的双眼。 他感觉自己就像被狼盯上似的，那憋了很久的眼泪，在这一刻终于憋不住，活活吓哭了。 “我真的、真的没钱……” 那人伸手揪住苑晓阳的领子，苑晓阳浑身发抖，别过头去准备挨打。 但预想之中的拳头没有落下，下一秒，他被整个人拎起来，拎到一边去。 “？” 那人的拳头在他面前飞过，打在他身旁的一个杀马特脸上。 “我cnm！” 对方一伙人瞬间骂了起来，众人蜂拥而上，一时间拳头与骂声交杂，全往那人身上招呼。 那人一声不吭，抓起刚才被他揍了一拳的杀马特，直接往另一人身上砸。砸完了扔一边去，改抓起被砸倒的人又是朝脸上狠揍一拳。 顷刻间已有两人被放倒了，还剩三人。 后头一人趁机朝他背上踹了一脚，可那一踹使尽了力，那人却是不痛不痒，甚至连晃也没晃一下。 那人稍稍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踹他的那个杀马特。 杀马特被看了一眼，竟是有点怕，不禁退了一步。可眨眼之间，那人的长腿已经踹在他肚子上，他直接被踹飞到墙上，差点连胃都被踹出来。 130.舅舅与哥哥（二六） 防盗章, 全文购买40%为门槛。　　苑晓阳很狼狈, 陆朗也没好到哪去，不只一身湿, 衣服上还沾了不少泥。 陆朗一抹脸上的水, 转头朝一旁看去，只见那群杀马特早就跑光了，只剩下围观的群众。陆朗有火无处发，朝众人瞪了一眼，没好气道：“看什么看？看戏啊？” 众人一哄而散。 一旁苑晓阳还咳个没完，肺都快咳出来了。陆朗直接在他背上打了一拳, 苑晓阳给一拳打趴了, 却也又吐出一口水, 终于觉得好了些。 但陆朗不晓得, 看他趴在那动也不动, 心想自己这下似乎打得有些重了，伸出手指想戳他一下。 “谢、谢谢……”苑晓阳突然小声道, “谢谢你……昨天……还有今天……” “谢什么谢？”陆朗瞬间缩回手，“谁想帮你？你怎么这么麻烦？遇到你没件好事。” 陆朗烦躁地站起，想想把苑晓阳也拉了起来。 苑晓阳又想道谢，但一开口又咳了起来。陆朗浑身上下都在滴水，一肚子火, 但看苑晓阳咳得脸都红了, 可怜兮兮, 顿时也没了脾气。他随手在苑晓阳的背上又拍了两下, 说道：“你没事别在街上闲晃，快回家。” “不行，还有事。” “还能有什么事？都快死了还有什么事这么重要？” “要上家教……” 陆朗第一次见到这种五分钟前差点死掉，捡回一条命后还能记着要学习的人。要是其他人，陆朗肯定要嘲讽了，但遇到苑晓阳这种货真价实的乖乖牌，陆朗却有种面对外星人的感觉，既觉得莫名其妙，又觉得该尊重，毕竟生平头一次遇到外星人，给吓死了就不好了。 他的语气难得平缓，说道：“那你打电话请假。” “我……没手机。” “我借你。” 陆朗难得热心，但当他习惯地伸手到兜里掏时，却什么也没掏到。 “我操。” 一分钟后，陆朗拿着屏幕碎了一角的手机面色铁青。刚才他急着下水，随手将手上的东西一扔就不管了，结果他记着别让手机进水，却忘了手机刚到手，膜都没贴。 苑晓阳虽是不知道陆朗在找什么，但刚才一直乖乖跟在陆朗屁股后面。这下他见陆朗黑着脸不住用手指摩挲着摔碎的那一部分，也大概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苑晓阳自责，连忙道：“我赔你一个吧。” 他从来没手机，也不晓得手机保修或是换屏幕之类的事，只想着陆朗既然是为了帮他把手机弄坏了，那他就是该赔，不管多少钱。 然而陆朗却冷声道：“不用，不需要。” “要的！你是为了帮我才……” “我没有想帮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 苑晓阳第一次遇到陆朗这种性格的人，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沟通，只好小声道：“我会赔你的。” “说不用就不用，拿去，打电话。”陆朗黑着脸把手机递给他。苑晓阳没有接，说道：“不浪费你的电话钱，他们就在前面的店里……我想我还是去上课比较好……” 苑晓阳指了指湖边的咖啡店。平常湖边的微风十分宜人，然而此刻吹在湿透的身上，那风便一点也不宜人，只剩渗人了。苑晓阳被风吹得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浑身缩了一下。 陆朗一脸看到外星人打喷嚏的样子，无言道：“不学习会死？你和老师请假。” “可是……我就是老师。” 陆朗这下终于明白苑晓阳指的家教是工作非而非学习，但这热爱工作的情操也是陆朗第一次见了，仍是完全无法理解。 “所以我还是去上课……哈啾！” 陆朗一声不吭，直接拉着苑晓阳朝咖啡店的方向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咖啡店。 浑身湿透的他们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同样地，当苑晓阳停在某张桌前，原本正在嬉闹的两个小学生见到两人也顿时静了下来。 “老师你掉到湖里了？” “嗯……” “老师你好笨哦！” “对……” “大哥哥也掉到湖里吗？”小学生不知死活地朝陆朗哈哈笑，“你和老师一样笨。” 陆朗：“？？？” “你们误会了！”苑晓阳连忙澄清，“是我不小心掉到湖里，这位大哥哥救了我，大哥哥很善良，你们不要这样说。” 陆朗：“？？？？？” 陆朗有生之年第一次被称赞“善良”，不禁愣了，想不出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苑晓阳误会的事。 他静静看着苑晓阳，想知道这人到底是瞎了还是傻了。 “老师，今天放假好不好？你快点回家，不要上课！” “不好意思，今天得停课一次了，下次再补回来，老师请你们吃点心。” 苑晓阳与孩子说话时脸上一直带着温和的笑容，那是陆朗身边的朋友不曾有过的表情，陆朗自己也没有过。遇上这种事还笑得出来，陆朗越发觉得自己和苑晓阳不是同一个物种。 但这到底是什么物种呢…… “也请你吃。”苑晓阳转头朝陆朗道。 “不吃。”陆朗立刻挪开视线。 夏天里咖啡厅空调强，苑晓阳站在那吹了一阵风，忍不住低头又打了个喷嚏。打完喷嚏了，也请完假了，苑晓阳乖乖抬头看陆朗，像在等陆朗发号施令。 “看什么？回家去。”陆朗出了咖啡厅后见苑晓阳还跟在后头，无言道，“别跟了，回家！要我说几遍。” “那……我走了。”苑晓阳朝陆朗点点头，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又说了一次，“开学的时候，你的手机我会赔的，点心也请你吃……还有，谢谢你。” 陆朗冷着一张脸，苑晓阳朝他笑一笑，转身走了。 身边的人终于走了，憋了许久的陆朗打了一个喷嚏。 他随手把湿透的头发一捋，烦躁地吐了口气。刚才他叫苑晓阳回家，其实他自己也想回家，要是给被朋友们看到他现在这样子，肯定得被笑到开学。 “陆朗！！！” “……” 陆朗装作没听见，径自低头走。 “陆朗陆朗陆朗！”后方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一只手在陆朗肩上用力一拍，“没听见我喊你？” 来人一身潮牌，嘴里咬着口香糖，一脸痞样地打量着陆朗。 此时又是一人从后头走来，这人身材高壮，一副凶样，朝着身旁的人骂道：“瞎嚷嚷什么，喊这么响全世界都听见了。” 前者是唐吉祥，后者是周强，两人是陆朗从小的玩伴。 三人的性格不一，唐吉祥爱玩爱闹，周强爱打架爱飙车，而陆朗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要是一般情况肯定混不到一块去。然而三人的父母都是好友，他们凑在一起玩，无论捅出什么娄子也不会被骂，久而久之便习惯凑在一起鬼混了。 当然他们也不是毫无共通点，否则也玩不起来。那唯一的共通点便是“人傻钱多”。 傻是真傻，三人包办了A中的年级倒数前三；有钱是真有钱，明明傻出天际了也硬被用钱塞进了这所重点高中里。 总而言之，陆朗对这两个朋友只有两字评价：损友。 “哇，朗哥你迫不及待跳下去游一圈回来了？” 陆朗给他一个白眼。 唐吉祥也不是不怕陆朗，就是少根筋，完全感觉不到陆朗的火气，继续道：“你再去游一圈给我看看。” “闭嘴。”陆朗抬脚就踹。 “刚才救人的是你？”周强道，“刚才听说有人掉湖里，是你救的？” “看不出来，英雄救美啊。”唐吉祥又凑了回来。 “救个屁美，男的！” “男的你还救，这么善良！” 陆朗又想起苑晓阳刚才也说他“善良”，嘲讽地勾起嘴角笑笑：“日行一善不行吗？我现在日行一善。” 唐吉祥和周强同时露出嫌弃的表情。 “扯吧你，还划不划船？” “划？不划了，想揍人。”陆朗瞬间收起笑容，一脸阴暗，“有好多人等着我揍呢。” 两人分着把苹果吃了，吃完苑晓阳也已将两人的衣服全数洗好。 苑晓阳甩平衣服，踮着脚想把衣服挂到铁窗外的晒衣竿上。他人矮，晒衣竿高，陆朗看他一脸挣扎地拿着衣架摇摇晃晃，觉得挺可爱的。 但当他看清衣架上是自己的内.裤后，瞬间走到苑晓阳身后一把夺过衣架，抬手把内.裤挂上晒衣竿。 “我来，你走。”陆朗把苑晓阳手上的衣服抢过来飞速挂好，人生中第一次晒衣服就这样发生又这样结束了。 他转过身来，就见苑晓阳在他身后带笑地看着他。 “干吗？”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你在身边挺好的。” “知道就好。” 陆朗哼了声，苑晓阳笑道：“晚了，差不多该睡了，我给你上个药就睡。” 已经十一点多了，陆朗昨晚没睡，其实早困了，只是惦记着他素来不怕疼不怕累的形象，因此一直没说。 他被苑晓阳拉进屋里，苑晓阳让他坐在床上并拿出药箱。 “没多大伤，别弄了。” “没多大伤的话处理一下就好，很快的。” 陆朗的手上有伤，苑晓阳边说边去拉陆朗的手，但被陆朗躲开了。 苑晓阳看着陆朗，陆朗也看着苑晓阳，两人沉默对峙着。 片刻，苑晓阳道：“你是不是很怕疼？” “哪有这回事！”陆朗立刻反驳，把手伸了出去，“谁怕疼了？你弄就是了！” 苑晓阳看着他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却又红了耳朵，觉得非常可疑。 陆朗手上的伤在指节，是打人时用来过猛给打出来的。 苑晓阳抓着他的手，仔细地又给他洗了一遍伤口，接着拿棉棒沾着碘伏杀菌。棉棒一碰到伤口，陆朗的手便抖了一下，要不是苑晓阳抓着他，可能他早把手缩回去了。 苑晓阳突然勾起嘴角笑。 “笑什么？” “我没笑。” 苑晓阳边偷笑边死死抓着陆朗的手不让他逃。 他想起刚才在奶茶店给陆朗擦药的时候，陆朗一脸消沉，不爱说话，就连痛了也没抖一下。现在陆朗话多了一点，也知道痛了，看来心情是好些了。 陆朗被苑晓阳笑得心虚，但在心里还是不愿承认自己怕痛，只好随口找了个话题道：“你家里人去哪了？” “我舅舅上班去了，不晓得今天能不能回来。” “那你爸妈呢？” “不知道。” “都上夜班去了？” “我妈跑了，我没见过我爸，所以不知道。” 陆朗愣了，苑晓阳却仍笑着继续为他擦药，像是什么话也没说似的。 手上的伤处理好了，剩下的是陆朗嘴角边的伤口。苑晓阳倾身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为他擦药。 两人的脸靠得极近，陆朗看着他，又想到刚才他说的话，突然觉得他的脸怎么看怎么可怜，分明就是一个小可怜的长相。 “好了，睡吧！”苑晓阳收拾东西，“沙发太窄，我舅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要是半夜回来发现床上多了一个人肯定吓死了。所以你今天就先和我睡，好不好？” 陆朗寄人篱下，自然没有意见。 苑晓阳的床是普通的单人床，两人平躺着会压在一起，侧躺着虽然挤，倒也还能接受。 苑晓阳睡在内侧，陆朗睡在外侧，两人面对着面挤在小小的床上。 灯熄了，只剩外头的光线从窄窄的铁窗中照进来，照得一切模模糊糊，似看得清，却又什么都不明白。 屋里没有空调，只有一台老旧的电风扇每隔几秒钟便发出“喀喀”两声，送出微弱的风。伴随着“喀喀”声的还有屋外传来的细碎虫鸣，以及不知哪户传来的电视声。 身下的竹席有些硬，但也透出丝丝凉意。陆朗侧躺在床上，窄窄的床能让他闻到苑晓阳身上传来的味道，那是牛奶香皂的味道。 景象、温度、声音、气味，陆朗被一切陌生的感觉包围着，却又感到这一切不比他那有着柔软宽阔的大床，吹着十八度空调的房间差上多少。 应该要感受到差异的。 131.舅舅与哥哥（二七） 防盗章, 全文购买40%为门槛。 “苑晓阳！”有人从后头拍了下苑晓阳的肩, “你来啦？” 转头一看，只见唐吉祥笑嘻嘻地站在后面, 苑晓阳总算看到一个面熟的人，松了口气。唐吉祥亲切地搭着他的肩道：“你尽量玩, 今天我请。” 苑晓阳不自在地点点头, 问道：“作业呢？” “哦对，都忘了。”唐吉祥去拿了作业，“你随便写, 写完就好。” 唐吉祥把作业扔给苑晓阳后就走了，苑晓阳问他陆朗在哪，他也不晓得，苑晓阳拿著作业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包厢里除了唱歌的人以外，还有跳舞的、玩牌的、喝酒的，角落还有群人在玩游戏机。到处都是人，然而苑晓阳找不到陆朗。 “不好意思。”苑晓阳拦住一个女孩。 他见那女孩一头黑发披肩, 从背影来看比起其他染发、烫发的人似是较为淳朴。可没想到对方一转过头来, 只见她妆容精致成熟，嘴上还叼着根烟，一看就和苑晓阳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知道……陆朗在哪吗？” “朗哥？”女孩打量苑晓阳，又随手朝沙发边一指，“好像在那, 你自己找。” “谢谢。”苑晓阳朝对方点点头后朝沙发走去。 包厢里的沙发很大, 呈凹字型, 苑晓阳看到陆朗坐在沙发的转角处。 “抱歉……借过一下。”苑晓阳拉著书包的背带，朝坐在沙发侧边的人道。 有人挪开脚给苑晓阳过，也有人打量了苑晓阳一眼后没有反应。苑晓阳又是侧身又是跨腿，还经过了一对吻得都躺在沙发上的男女，好不容易才把自己挤到了陆朗身旁。 “陆朗！” 陆朗身边空无一人，苑晓阳在陆朗的左手边坐下。陆朗摆着臭脸，看到他来了连眼睛也没抬一下，只是翘着脚玩手机。 包厢中灯光昏暗，手机发出的光芒幽幽地由下往上照亮了陆朗阴沉的脸，看得苑晓阳忍不住一抖。 从苑晓阳进入包厢的第一刻起，陆朗便一直看着苑晓阳。 他不知道苑晓阳是瞎了还是怎么的，他都专门给自己打灯了，苑晓阳还得问人才知道他在哪？是故意装看不见他，还是单纯想找别人说话？ 陆朗一通瞎想，越想火气越大。 这一想，他又想到昨天苑晓阳答应给唐吉祥写作业。 说好的为了报恩才帮他写作业，怎么唐吉祥一说也给唐吉祥写了？就为了那点钱？ 陆朗向来任性惯了，为了点小事也能一肚子火。 对他来说，自己哄来的小猫朝着别人喵一声都能让他不开心，更何况是苑晓阳这么大一个人。 陆朗看也不看苑晓阳一眼，冷声道：“坐这干吗？旁边没位置了？” 苑晓阳道：“我只认识你。” “你不是还认识唐吉祥？找他去。” “但我还是只想和你坐。”苑晓阳抬头朝陆朗笑，“你人最好了，坐你旁边安心。” 要说人都有克星，那苑晓阳便是陆朗的克星。 前一秒陆朗还火大著，听到苑晓阳说他人好，他的火气便莫名消了大半，连质问都变了调：“那你还帮他写作业？写我的不够吗？” 被这么一问，苑晓阳又笑了。 四周很吵，他怕陆朗听不清，凑到陆朗的耳边小声道：“买辅导书要钱，能写到别班老师出的题又能拿钱，我当然要写了……帮你写，是因为你对我好，不然我干什么同样的题做两次？” 说完他神秘地朝陆朗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陆朗不能跟别人说。 “怪人。”陆朗别过头，板着张脸揉揉自己的耳朵，觉得耳朵热热的。 陆朗的小情绪解决了，苑晓阳开始就地解决唐吉祥的作业。 唐吉祥和周强找来的人不是富二代就是一堆混混，他们玩得开，桌上全是酒水。苑晓阳试图给自己挪个空位写作业，但又不敢随便碰别人的东西，最后干脆把书包放在膝盖上，拿本书垫着便写了起来。 歌声、笑声、烟味、酒味充斥在包厢中，到处都是刺激感官的东西。 苑晓阳的右手边是陆朗，左手边是那对还在热吻的男女，头顶上是不断变换着色彩的彩球灯。然而他不为所动，犹如坐在教室一般，翻开书本便进入习题的世界里。 陆朗暗暗瞥着苑晓阳，第一次对好学生产生了佩服的情绪。 在这种灯光下他自己看手机都觉得眼花，苑晓阳却还能写数学，那不是一般的意志力能做到的。 此时此刻，他眼中的苑晓阳散发出微微的光芒。 “朗哥要不要唱首歌？”有几个人凑了过来，“好想听你唱歌，来嘛！” 陆朗将视线从苑晓阳身上挪开，又回到手机屏幕上，看也不看那些人一眼。那些人自讨没趣，自己唱歌去了。 没一会又有几个人找来，喊陆朗到一边玩牌。 这群人和陆朗比较熟悉，因此陆朗态度好些，面无表情地告诉他们今天没心情，自己一边玩去。 人来人往，苑晓阳翻了一页继续写。 陆朗不唱歌，也不想玩牌，手机玩了一会也觉得无聊，只好玩苑晓阳。 苑晓阳是左撇子，他就拉苑晓阳的右手来看上面的字迹还在不在。字迹已经不在了，不晓得苑晓阳是用了什么法子洗掉的，陆朗捏了老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手玩完了，陆朗又去揪苑晓阳的头发。 卷发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随便揪起一根顺着摸，摸到弯曲处便有种特别的手感，让人百摸不厌，就像是捏泡泡纸一样。 陆朗昨天第一次揪羊毛，还没什么经验，今天经验多了点后，便开始找手感最好的那根卷毛摸。 苑晓阳被揪得头歪一边，但仍十分专心毫不受影响。 天气热，陆朗买了根冰棍边走边吃。他舔了两口冰，看苑晓阳站在旁边没得吃，便想给苑晓阳买个冰淇淋。 然而苑晓阳自己舍不得买，也不想花陆朗的钱，加之刚才出了周强那事之后更是忌讳，坚决不要。最后陆朗没办法，干脆叫苑晓阳舔几口冰棍。 “我不吃行吗……” “没得商量，就这样。” 苑晓阳只得接过冰棍，乖乖地舔了舔。 “多吃点，吃完了再买。” 苑晓阳又舔了两口。这冰棍是柠檬味的，酸酸甜甜，吃得苑晓阳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眯着眼睛看陆朗，见陆朗也正看着他，怕他少吃了几口似的监督着他。 和陆朗相处了这段时间，苑晓阳也渐渐摸清陆朗的性格了。他发现只要是陆朗吃东西时他在旁边，陆朗便会想给他买一份，就算他不要，也会威逼利诱地分他吃一口，就像怕他没得吃难受，又怕他想吃而不敢开口似的。陆朗虽然看起来谁都不放在眼里，但在这种地方却又十分在乎别人的感受。 苑晓阳不爱占别人便宜，因此陆朗这习惯让他挺头疼的，然而同时的，他也感受到陆朗是真心把他当朋友，否则不会这么对他。说到底，他还是挺感谢陆朗愿意这样对他。 只要陆朗不要老是威胁说要拔他的头发就好。 “不吃了。”苑晓阳把冰棍递回去给陆朗，陆朗又问了一次，确认他真的不吃后才把冰棍一口塞进嘴里，叼着根棍子继续闲晃。 “对了。”陆朗突然想到件事，把冰棍从嘴里抽了出来，“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八月多。” “几号？” 苑晓阳不大想说，但又没什么理由不说，只好小声道：“八月三十一。” “八月三十一？”陆朗惊了，“你这么小？” 入学日期是九月一日，九月一日生的人是年级里年纪最大的，而八月三十一日生的人则是年级里年纪最小的。陆朗看着长不高的苑晓阳，说道：“原来你长这么矮是因为年纪小。” “嗯……” “那你生日也没几天了，想要什么礼物？” “不要礼物。” “还在想周强那事？说好的不想了呢？”陆朗抬手撞了下苑晓阳，“别叽叽歪歪的客气。” 苑晓阳的确还顾忌着周强说他接近陆朗是为了钱，但除此之外，他还有其他缘故。 他抬头看陆朗，小声道：“我不过生日。” “为什么？” “因为我妈在那天把我扔了。” 陆朗顿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安慰苑晓阳，他想不出来，干脆把冰棍塞进苑晓阳嘴里，又随手揉了把苑晓阳的头发。 那根被两人舔来舔去的冰棍终于在苑晓阳嘴里彻底融化，苑晓阳含着冰棍棍子一脸乖巧，接受了陆朗的撸毛安慰。 突然陆朗的手机响了，陆朗接起，简单说了几句后便挂断。陆朗问道：“他们说庆生完还要去B市玩几天，你去不去？” 苑晓阳摇头，陆朗把他嘴里的棍子抽出来，说道：“这哥们人挺好的，你不用怕。” “不怕。”苑晓阳摇头，“但我要兼职，得一直兼职到开学前一天。” “你生日那天还要兼职啊？” “反正我又不过生日，多做点事还是好的。” 这次陆朗邀约无果，但也没再强迫苑晓阳。 陆朗和这哥们交情不错，加之快开学了，不再出去浪一浪就没机会了，陆朗想了想最后决定自己和唐吉祥一块去。 陆朗他们这一出门玩，便一直打算玩到开学前一天。因此两人那天在商场告别后，一连隔了好几天没见面。 转眼来到八月三十一日，苑晓阳的生日到了。 这天苑晓阳一如既往地在六点起床，起床后给自己蒸了颗馒头，就着点咸菜作为早餐。 他所接的暑假作业都做完了，而家教的课也结束了，今天他有一整个白天的时间能够待在家里。 明天便开学了，他把校服拿出来重新熨烫后挂好，并把缝补过的书包整理好放在衣服旁边，书包里整整齐齐地放着暑假作业。 打点好开学用品，他给家里来了个大扫除，将一切能擦能洗的全擦洗过一遍，把屋子打点得干干净净。打扫完了，他又闲不下来地开始练习英文听力，一听便听到了中午。 中午，苑成蹊匆匆赶了回来。 他开门时见苑晓阳在家，惊讶道：“你怎么在家？” “今天不用上课。” “哎，我还要给你个惊喜呢，没想到你在家。”苑成蹊无奈，接着把一个大纸袋放到了桌上。苑晓阳凑过去看，苑成蹊便把纸袋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纸袋中有一套高二的辅导书，一大罐钙片和一个红包。 “你怎么买这么多！”苑晓阳又是开心又是心疼钱，伸手摸了摸那些东西，“这书好多钱吧？我去捡别人用过的就好……” “傻咩宝，书干干净净地用起来多舒服。” 苑晓阳知道舅舅疼他，傻呼呼地笑了。 苑成蹊看自家咩宝这么容易满足，既是高兴又是心疼。他看着苑晓阳道：“恭喜咩宝十六岁了，祝咩宝新的一年学业顺利，身体健康，快快长高，而且交到好朋友。” 苑成蹊是赶在午休时间跑回来的，给苑晓阳送完礼物后，饭都来不及吃便又赶回去上班。 苑成蹊走后，苑晓阳爱不释手地摸摸书，又打开钙片吃了一片，还偷偷打开看了看红包里有多少钱。看完了他捂着嘴偷乐，赶紧把钱塞进他的小猪存钱罐里，想着自己要努力赚钱，以后舅舅生日了也给舅舅买好东西。 虽然苑晓阳不过生日，但有人愿意在意他，他仍是特别开心。 他嘴上虽说不在意，苦每当看到别人庆生时，心里还是不禁感到羡慕，甚至有时还会想像着同学们带着蛋糕来为他唱生日快乐歌的样子。 然而他的生日在暑假，他又没有什么交情特别好的朋友，根本不可能有朋友特意来为他过生日，每年生日都只有苑成蹊一人会和他说生日快乐。 就这样，苑成蹊一走，他的生日便结束了。 下午，苑晓阳一如往常地到了奶茶店兼职。店里没人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还因为其中一个员工请假，便给了苑晓阳加倍的工作量。 苑晓阳从下午忙到晚上，忙得焦头烂额，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好不容易熬到了关店时间，人手不足的状况下收拾得花不少时间，因此待苑晓阳把店都打理好、关下铁门后，他一看手表才发现快十一点了。 明天一早还得上学，苑晓阳加快回家的脚步。 开学前夕就连路上的人都少了许多，苑晓阳走过冷清的街道，很快又来到了那条暗巷。 暗巷里一片漆黑，苑晓阳还是有些怕。然而他也顾不上怕不怕了，只想赶快回到家。 他低头走进巷里，忽然之间，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吓了一跳，那日被人勒索的恐惧再次袭来，然而黑暗中，他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冷笑声。 “呵，胆小鬼，怕什么？” “陆朗？” 陆朗抓着苑晓阳的手，把他带出了暗巷。 巷外的路灯照亮了两人，今晚的陆朗穿着一套黑色的运动服，容貌一如既往的英俊。 “都等你老半天了，上哪鬼混去了？” “我……今天只有我一个人关店，所以晚了。” 夜色下，陆朗面无表情。然而他看苑晓阳一脸紧张，又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132.舅舅与哥哥（二八） 防盗章, 全文购买40%为门槛。 昨天玩到大半夜才回家, 今天早上六点便接到小姨的电话喊他今天记得上学校一趟，然而当他再次醒来时，已经十一点了。 这天正是返校日，文理分组后的新班级在这天公布，同时各班的班主任派下暑假作业。 这一切陆朗既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 到了学校后迳自走向办公室。 被司机送来学校的陆朗刚睡醒不久，一肚子起床火无处发泄，见到几个学生有意无意地偷看着他，火气更盛了。 “看够了没？” 正偷偷瞄他的几个学生赶紧低下头去, 走廊上的人自觉往两边靠, 没人敢挡在他面前。 这些试探的视线没了，但远处几个女生的视线却从未消失过。她们见陆朗说话了, 不仅不怕，还像是听到什么好消息似的笑了起来，还时不时推对方几下。 陆朗更烦躁了。 返校日不只学生换了新班级，新的班主任也得换到新办公室，办公室里一片混乱。陆朗走向站在窗边的年轻女老师，接着一屁股坐在她的椅子上。 王俐正在收拾东西，转过身来见多了一个人, 吓了一跳, 复又瞪了陆朗一眼。 “你现在才来？我几点就打给你了？” “不知道, 没醒。” “快起开！没大没小！连老师的座位都敢坐！” 陆朗站起来, 懒洋洋地靠在桌边。 陆朗站得歪七扭八，但已经一米八五的身高还是得让王俐抬头才能看着他的脸。 王俐面对这个外甥向来头疼，想训他也不是，哄他也不是，看他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最后叹了口气道：“你知道你哥把你安排到我班上，现在我是你的班主任吗？” 陆朗“哦”了一声，不知道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她桌上的书。 “小朗，你已经高二了，也该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王俐道，“我不奢望你学习成绩多好，只希望你安安分分、脚踏实地把高中读完，不要让大家担心，也别让姐每次见到我都得念叨你。” 这时一个少年抱着一沓高高的资料走入办公室，陆朗正好瞧见，便无聊地盯着他看。 “陆朗，你有没有在听？” “有。”陆朗点头，但视线没有从那少年身上离开。 少年个头不高，抱着那沓资料甚至看起来有点矮。他一身洁白的制服熨烫得笔挺，一看就知道是出身好人家、品学兼优的好孩子。陆朗看着他，就像看着另一个星球的生物。 “你看哪里呢？” 陆朗把视线挪回来，面无表情地看着王俐。 “你说你在听，那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要我好好学习别搞事，知道了。” 王俐听得出来陆朗只是敷衍，说道：“你要是敢继续胡搞瞎搞，我第一个告诉你哥，看你哥怎么对付你。” 听到这里陆朗终于有了点反应，不悦地“哦”了声，算是应了。 “老师。”方才的少年找了一阵，最后找到了王俐的座位来，“这是同学的资料表。” 王俐方才还一脸无奈，但少年一来登时换了表情，又成了亲切而温和的年轻老师，朝着少年连声道谢，还拿了一颗巧克力糖给他。 陆朗见没自己的事了，看了眼时钟便想走，然而才转身，便被王俐喊住了。 “说你能走了吗？”王俐塞了几张资料到他手上，“填完再走！全班就剩你没填。” “我和人有约了。” “有约你就快点填，别磨蹭，待会也别忘了领暑假作业。” 陆朗心不甘情不愿，但也只能低头把那些资料表给填了。 “没笔。” “一个学生没有笔？”王俐嘴上念着，手上想找支笔给陆朗。然而桌上一团乱，她翻了半天找不出一支笔。 “一个老师没有笔？”陆朗忍不住嘲她。 “不介意的话……”乖乖站在一旁的少年把夹在上衣口袋里的笔递给陆朗，还是双手递。 陆朗低头看他，就见对方仰着头，眼睛黑黑亮亮的。刚才王俐给的那颗巧克力糖没包装，他拿到后直接塞嘴里了，因此现在脸颊鼓着一边，看起来乖乖的。 陆朗从来不和好学生接触，不禁条件反射瞪了他一眼，很凶。 少年抖了一下，手稍稍缩了回来，但才缩到一半手上的笔便被陆朗抢了过去。 陆朗低头唰唰唰地飞快填着资料，浑身上下散发着我很凶别来惹我的气息。 中途少年被其他老师喊走，等陆朗离开学校后才发现少年的笔还在自己这儿。 他最不想和那种好学生有牵连，有一刻想把那只笔扔了，然而想到了对方当时那乖乖的眼神，烦躁地将笔塞进包里。 一早就出师不利，陆朗一整天都过得很倒霉。 中午由于他来迟了，同行的人先给他点了菜，没想到点的菜里有他不能吃的牛奶。他没察觉，吃完了才觉得浑身不对劲。 这不对劲延续到了下午，打球时连续输了几场，被嘲得差点打起来。 晚上一伙人还想继续浪，但他已经受够了，独自离开后却发现手机不知道何时被偷了。 晚上九点，陆朗一个人走在街上，火气旺盛。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名牌运动服，脚上是同一牌子最新款的限量球鞋，背上背着同一牌子的背包，高大、帅气、有钱，浑身上下挑不出毛病。 然后几个杀马特骑着摩托从他身边呼啸而过，溅起路面一滩积水，水全喷到陆朗身上，白衣顿时变黑衣。 等陆朗回过神时，只能看到对方七彩的车尾灯。 陆朗：“……” 不干死那群混帐我不姓陆。 另一头，苑晓阳背着书包低头走进暗巷。 今天放学后他便去兼职了，忙了一整天，连晚饭也没吃，一直到刚才下班才能喘口气。 这条暗巷是他每天的必经之路，这附近治安不好，平时他总会特别小心。然而今天实在是饿着了，只想着家里还剩些什么能吃，忘了注意周遭。 他没注意到巷口停了几辆改装过的摩托，摩托上坐着的杀马特和摩托一样五颜六色威力十足，边听着公放的音乐边抽烟。 他们见穿着名校制服、打扮得干干净净的苑晓阳走进巷里，彼此交换眼神，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苑晓阳正走着，忽然背后被用力拉了一下。他险些跌倒，一时之间弄不明白是自己没站稳还是挡到别人的路了。然而还不待他反应过来，他感觉到有人在扯他的书包。 “干什么！” 书包是双肩后背包，被这么一扯他连人带包都要被扯起来。 他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被包围了，扯着他的包的有两个人，旁边几个人看着他笑。 “借点钱花花。” “我没有钱……” “骗谁呢？手机也借我们玩玩！” “我没手机！我没骗你！” “还逼逼，想死？” 有人架住苑晓阳的胳膊，想把书包拉下来。苑晓阳更慌了，死命扯住书包。 他们见包扯不下来，直接拉开拉链进去掏。书包里全是今天发下来的暑假作业，那群人掏不到东西，边掏边把书一本一本扔出来。 “别扔！别扔我的书！” 混乱之中众人的脚踩在书上，书页脏了，破了，苑晓阳的眼睛也红了。 他看着地上的书，突然迸发出一股力量，竟是挣开了架住他的人。他见人群中有一空隙，拉着包死命地就朝那个空隙钻，想趁机逃开。 然而才刚冲出去，他便直直撞在一个人身上。 那人身材高大健壮，撞上去就像撞在墙上似的，他撞得脑袋发晕，那人却纹丝不动。 那人背光而立，他抬起头时只能看到对方冰冷的双眼。 他感觉自己就像被狼盯上似的，那憋了很久的眼泪，在这一刻终于憋不住，活活吓哭了。 “我真的、真的没钱……” 那人伸手揪住苑晓阳的领子，苑晓阳浑身发抖，别过头去准备挨打。 但预想之中的拳头没有落下，下一秒，他被整个人拎起来，拎到一边去。 “？” 那人的拳头在他面前飞过，打在他身旁的一个杀马特脸上。 “我cnm！” 对方一伙人瞬间骂了起来，众人蜂拥而上，一时间拳头与骂声交杂，全往那人身上招呼。 那人一声不吭，抓起刚才被他揍了一拳的杀马特，直接往另一人身上砸。砸完了扔一边去，改抓起被砸倒的人又是朝脸上狠揍一拳。 顷刻间已有两人被放倒了，还剩三人。 后头一人趁机朝他背上踹了一脚，可那一踹使尽了力，那人却是不痛不痒，甚至连晃也没晃一下。 那人稍稍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踹他的那个杀马特。 杀马特被看了一眼，竟是有点怕，不禁退了一步。可眨眼之间，那人的长腿已经踹在他肚子上，他直接被踹飞到墙上，差点连胃都被踹出来。 剩下两人。 本来这群杀马特就柿子挑软的捏，只是借着人多势众，自己根本没什么本事。 他们见对手打起架来拳拳下重手，顿时怂了，对看一眼后便拔腿狂奔。 但才刚起跑，两人又同时被从后头拉住。 “我、我错了……” “饶了我吧！我叫你爸爸！” “爸爸！不要！爸－－” 这一场架全程不到两分钟，苑晓阳不敢置信地看着四周被放倒的人，发觉只剩下他和那人还站着。 那人微喘着气，缓缓转过头来看着苑晓阳，眼神一如方才般冷漠。 133.舅舅与哥哥（完） 防盗章, 全文购买40%为门槛。　　陆朗回头看了下脸盆的位置, 苑晓阳趁机把头从门缝中退出来，待陆朗再回过头来时人已经不见了。 “你能自己洗吗？”苑晓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需要我帮你吗？” “我自己来就行，你别老盯着我。”陆朗把上衣脱下, 脱衣时难免蹭到伤口, 忍不住疼得皱起眉头。要是在家里他肯定要疼得跳一跳了，但苑晓阳就在门外，他还是忍住了。 突然，门缝边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 陆朗转过头去盯着门缝, 只见几撮卷毛毛在门缝边晃了晃，接着苑晓阳挤了挤，头又“蓬”地一弹挤了进来。 苑晓阳看着陆朗, 眼睛眨了眨，像刚破壳的小鸡。 陆朗体会到了什么叫哭笑不得的心情，问道：“到底想干吗？有话隔着门说不行吗？” 苑晓阳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说道：“觉得话当着面说还是比较好。” “什么话这么重要？” “我想要你家的电话号码。” 陆朗原本脸上还带了点笑意，听到这话后那点笑意没了，面无表情地看着苑晓阳。苑晓阳明白他不愿意, 柔声道：“你在我家, 我得和你家人说一声, 不要让他们担心。” “不会有人担心的, 就算我死了也没人理。” 陆朗忍不住又要说话夹枪带棒的, 但苑晓阳也不和他硬碰硬，只是继续温温和和地道：“他们不担心你是他们不好，但我们不能没礼貌，给别人落话柄。而且你想想，你不回去陈姨会多担心你。” “……” “乖，听话。” 陆朗不情不愿地把号码告诉苑晓阳，说完了又开始后悔，警告道：“被骂了我可不管，是你自找的。” “骂就骂。”苑晓阳眨眨眼睛，“顶多不开心了把你绑着不让你回家，撕票！” 苑晓阳取到电话号码后又把头“蓬”地缩了回去，留下陆朗若有所思地站在那。 他没忘记昨天自己对苑晓阳做了什么事，只是苑晓阳一直对他太好，让那尴尬的气氛暂时消失了。现在家里的事一被提起，尴尬的情绪再次涌上陆朗的心头。 他只要一想到苑晓阳那乖乖的笑，就忍不住想揍昨天的自己一顿。 另一边，苑晓阳去到隔壁的老婆婆家。 已经十点多了，但老婆婆还守着电视看剧，要苑晓阳自己打电话，想说多久说多久。 就这样，苑晓阳在电视剧作为背景音的状况下，播出了陆朗家的号码。 时间不早了，但短短几秒电话便被接起。苑晓阳本来以为会是陈姨接的电话，却没想到接通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的是陆严的声音。 “！” 要说苑晓阳不怕陆严是假的，但电话打了都打了，他还是把原先要说的话说了。 “您好，我是苑晓阳，抱歉这么晚还打搅您。” “什么事？” “是这样的，陆朗今天要在我家过夜，我和您报备一声。” “他怎么不自己打？” 苑晓阳感受到陆严的尖锐，语气软软地道：“他不舒服，先睡了。” “不舒服？”电话那头的陆严停顿了下，“生病了？还是受伤了？” “就是不舒服……” “没去医院？你住哪？我现在去接他。” 苑晓阳连忙又解释了几句，把陆朗说得既不伤重到要去医院，但又十分不好受的状态，好不容易才打消陆严赶过来的想法。 陆严说话一直硬邦邦的，时不时还要刺上几句，听得苑晓阳心很累。 苑晓阳也很明白，陆严对他这口吻已经算是客气了，他不能想像陆严平常对陆朗说话是什么样子。 苑晓阳有话想说，但又害怕，心中的小羊急得都掉毛了。但他想到陆朗今天那垂头丧气的样子，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心想着，被骂就被骂，大不了以后不去陆朗家了。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陆大哥您能不能……把刚才那些关心的话亲自告诉陆朗？” 电话另一头陆严沉默了。 苑晓阳抖着手，连声音都抖了，继续道：“陆朗他听了一定会好受一点。不要骂他，他已经够难受了……” 其实苑晓阳听的出来，陆严说话虽然不好听，但还是在意陆朗的。陆朗也是，说起哥哥就一脸厌烦，却还是在意着家里的人担不担心他。 两兄弟也不知道什么毛病，都是有话不爱直说，非得把话削成尖的刺对方几下才满意，那些本来挺好的话，最后都变成了伤人的武器。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比较好，也明白自己一个外人没资格说什么，却还是说了。 电话那头陆严似乎要说什么，苑晓阳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道：“没人老是被骂会变得更好，我不会，陆朗不会……我想您应该也不会，这道理您不会不明白。” 苑晓阳说完这段话，手已经抖得像个筛子，只能紧紧抓着裤腿。 陆严久久没有回应，久到苑晓阳怀疑陆严已经睡着了，才听陆严开口。 “他想听什么话，等他平安回来再说。” 陆严的语气难得平缓，苑晓阳听出他妥协的意味，连忙道：“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您放心。” “那……我弟弟就麻烦你了。” 陆朗洗完澡后出来不见苑晓阳的踪影，内心隐隐有着不祥的预感，怕苑晓阳是被他哥骂哭了。 他正想着要去找苑晓阳却又不知从何找起，就见苑晓阳开门进来，手上还捧着颗大苹果。 “你去哪了？打个电话打这么久？” “隔壁奶奶腿脚不好，打完电话顺便帮她擦个地。”苑晓阳献宝似的举起苹果，“看，她给了我大苹果，一定很甜。” 苑晓阳把苹果先放进冰箱里，用拿出饺子来，说道：“饿了吧？我给你下点饺子，吃完饺子再吃苹果。就不给你煮汤了，喝多了晚上尿尿。” 陆朗想问电话打的如何，但看苑晓阳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倒是苑晓阳趁空回头看了陆朗一眼，见裤腿不够长，穿在陆朗身上短了一截，样子十分别扭，不禁偷偷笑了。笑了两下又发现自己很像笑的是自己的短腿，顿时笑不出来了。 “怎么，被骂了？”陆朗看他突然一脸委屈，一颗心都提了起来，连忙凑近了问。 苑晓阳一脸可怜样，低着头不说话。陆朗更急了，抓起苑晓阳的手道：“怎么了？你说呀，别难过了。他要敢骂你我回去揍他一顿！” 苑晓阳还是摇头，小声道：“没被骂。” “那怎么了？嗯？” “我就是发现，我的腿……怎么这么短！”苑晓阳难过地指着陆朗的腿，又指指自己的腿。 “……”陆朗再次哭笑不得，但还是松了口气，说道：“你要吓死我啊。” 134.过去（一） 防盗章, 全文购买40%为门槛。　　陆朗今天唯一幸运的是回到家时家里没人，爸妈出国, 哥哥出差，而打扫的陈姨也走了。 他急匆匆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把弄脏的运动服脱下, 见上面又是泥水又是不知道谁的血, 一脸厌弃地直接把衣服塞进垃圾桶, 裸着身体进入浴室。 一直到微烫的热水从头顶洒下，陆朗才吐出一口气放松下来。 “嘶……”刚才被踹了一脚，现在他终于知道疼了, 龇牙咧嘴地扶着腰, 疼得不行还跳了几下。不只是腰，混战中他的脸上也中了一拳，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肯定青了。 他双手撑在墙上, 静静让热水淋遍全身。 许久后，他关掉热水走出淋浴间, 在洗手台前的镜墙上照了照。 妈的，果然淤青了。 陆朗出了浴室, 也不顾头发仍是湿的，向后一倒便埋进他那张大床里。 床上的棉被蓬松柔软, 他蹭了两下，不知为何想起了苑晓阳。 苑晓阳是自然卷, 当陆朗低头看着他时, 能看到他那头蓬蓬软软的卷发。陆朗的手指动了下, 有点想戳进去试试看手感……不对！陆朗猛地握起拳头。 他和那种好学生向来八字不合，他能想像那个好学生回到家后哭哭啼啼地和父母哭诉今晚的事，被哄了好一阵子确保父母接送自己上下学后才好些。 光是想到那画面陆朗就不舒服，一点也不想和那种人有关连。 今天他和那群杀马特打架也是因为他们弄脏了他的衣服，就算苑晓阳不在那也是照打一顿。那个好学生竟然以为他是想出手相救，未免太不知好歹。 烦人。 城市的另一头。 苑晓阳回到家时已经十点半了，他推开那扇咿咿呀呀响的铁门，屋内一片漆黑，没有人在家。 他打开灯，头顶那管短小的灯管闪了几下后终于要亮不亮地亮起，照出那十平米不到的客厅兼厨房。 空间很小，但很整洁。 苑晓阳不做停留直接进入浴室，换下沾了不少痕迹的制服，手脚俐落地在狭窄的浴室里洗起衣服。 浴室里的镜子缺了一角，但仍擦得明亮，清楚地反映出苑晓阳认真的神情。他洗好衣服用力挤干，甩平后踮起脚尖挂到铁窗外的晒衣竿上，又缩回来拿起脸盆接水准备洗澡。 十一点半，洗好澡的苑晓阳已经坐在他小小的屋里，正仔细地黏贴他被踩坏的暑假作业。 他的书桌很窄，上头整齐地排列着课本，还有一盏老旧的小桌灯。苑晓阳在那张桌子上黏好作业，又靠在桌灯边低头写起作业，完全忘了自己还饿着肚子这回事。 然而写了几题，他却难得地走神了。 他看着笔尖，想起刚才陆朗的样子，不禁流露出钦佩的目光，心想那人真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好同学。 开学后他一定要和陆朗当好朋友，当然，他也要报答陆朗的恩情。 第二天下午是苑晓阳家教的日子，由于从家里步行到家教地点所在的那家咖啡厅需要一段时间，因此苑晓阳吃完午饭便背着书包出门了。 另一头，陆朗一脸无聊地坐在汽车后座，手里拿着他前两个月刚淘汰掉的旧手机正在打字。 屏幕上跳出许多信息，陆朗看到最新的信息后朝司机道：“陈叔，我在前面下。” “小朗和同学出去玩呀？”陈叔从后照镜看着陆朗淤青的脸颊，既是担心，又是不敢多说什么，“千万要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陆朗随意应了声。 A市有座湖，湖边景色好，开了不少咖啡厅，是情侣们约会的热门地点。 除了湖景，湖上还有小船可划，不只适合情侣，一般朋友也能来这里划船玩，因此每到假日总是聚集了一堆年轻人。 苑晓阳要去的咖啡厅在湖边那条路的转角处，大热天里走了这么久，已经发汗的苑晓阳不禁放慢速度。他抬手看表，见还有段时间，而咖啡厅转个弯便到了，索性站在路边喘口气，一边拿起手帕擦汗。 擦着擦着，他突然听到一阵既熟悉又陌生的音乐。那洗脑的旋律正被音响轰隆隆地大声公放着，还夹杂着一阵烟味，苑晓阳第一时间没想起来那音乐在哪里听过，却隐隐有着不祥的预感。 “昨天苍凉的牙齿被打掉了一颗，都破相了。” “谁敢打残血家族的人？” “一个小孬种，还有一个突然杀出来的疯子。” 苑晓阳看到转角处稍稍露出一角的摩托，立刻想起这个声音正是昨晚那群人中最开始拉他书包的那个人，另一个声音没听过，应该是同一群体的人。 他顿时连气都不敢喘了，只想赶紧绕条路走。然而还不待他绕路，便听那两个声音离他越来越近。 他立刻转身往回走。 “这事全家族的人都知道了，族长还在群里下了通缉令。” “你说他们长什么样子？我记着，下次要是让我遇到，非让他们瞧瞧残血家族第一杀手的厉害。” “有一高一矮，那个矮的就是一个学生……” 苑晓阳紧张得四肢僵硬，同手同脚地缓缓、缓缓、又缓缓地挪到一旁，假装看路边的人流广告。 两个杀马特从他身后经过，没人发现他。苑晓阳一动不动，目不斜视。 突然一个杀马特停下来，转头看向苑晓阳面前的人流广告。 “干什么呢？” “我看下。” 苑晓阳心里一下咯噔，一头Q软的卷发都吓直了。那两个杀马特走到广告前，就挨着他站，他的腿甚至还被其中一人挂在腰上的链子给碰着了。 “人流？谁有了？你？” “我就看看。” “没有你看什么，和你说正经事呢！刚才说到哪了？说到那个学生，那个学生是个矮子，很土，背着个书包，就像他这样。”杀马特随手一指旁边的苑晓阳。 苑晓阳的头低得不能再低，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他装作没听见他们的对话，又一转身背对他们朝咖啡厅的方向走去。 那人没有发现苑晓阳正是自己说的那人，又开始描述陆朗的长相。苑晓阳稍稍松口气，却也不敢大意，加快脚步打算赶紧进入咖啡厅里避开他们。 突然又是一段强而有力的音乐，其中一个杀马特的手机响了，他接起：“你到了？我和公爵在旁边，你转个弯。哎，我看到你了！” “我也看到你了！” 又一个杀马特从转角出现，正好和苑晓阳来了个面对面，两人四目相交。 杀马特：“……” 苑晓阳：“！！！” 应该没认出来吧……苑晓阳有一刹那如此想着。 “就是他！”杀马特朝苑晓阳一指。 苑晓阳拔腿狂奔。 另一头，陆朗拿着十分钟前刚买的手机，一手插在兜里，悠哉地走在湖堤边，等着待会和朋友们一起划船。 今天的陆朗依旧穿着一套运动服，脸上带着点伤，看起来英俊而叛逆，光是站在那便吸引了不少异性的目光。 今天天气好，虽是盛暑却也不闷热，湖边微风徐徐，吹得陆朗心情不错，向来冷漠的脸上难得带了点笑意。他倚在栏杆上，一派悠闲地等着朋友来。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吵闹的声响，陆朗抬头看，只见一群人正追在一个人后头。 “别跑！” “就是那家伙！干死他！” 陆朗注意到那群追在后面又喊又叫的人是昨晚那群杀马特，而前面领跑的正是那个好学生。好学生跑得脸都红了，眼看快被追上了，只差一些。 陆朗看了一眼后又低头玩手机，完全没兴致淌浑水。 但才刚低下头，就听到“砰”的一声落水声，接着是周围群众的惊呼。陆朗再次抬头时那个好学生已经不见了，杀马特们一脸错愕地站在湖堤边不知所措。 转头一看湖面，好学生正在水里扑腾。 陆朗迟疑片刻，随后想着，掉水里就掉水里吧，那家伙总该会游泳吧？ 然而再一看，那人还在原位，并没有朝岸上游。 真正的溺水和电视上演的不是一回事，剧里主角能在水中呼救，可真正的溺水者连气都吸不上来了，更别说发出声音去喊。而且多的是岸上的人看不出水里的人溺水，还以为他一会就能上岸，因此没人下水救他。 其实这些陆朗都不明白，可那一瞬间他却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心想，今天天气这么好，就当作日行一善吧。 陆朗没有再犹豫，手上东西一扔，边朝落水处跑去边脱下运动外套，最后是一个俐落的入水姿势。 135.过去（二） 防盗章，全文购买40%为门槛。　　苑晓阳总是在十点整抵达陆朗家, 一按门铃陈姨便会替他开门。然而今天他按了门铃, 隔了好一会却没人为他开门。 他以为陈姨在忙, 于是乖乖地等着，可没一会, 便听到一个陌生的男音从门铃的对讲机中传来。 “请问有什么事？” 苑晓阳吓了一跳, 凑过去小声道：“您好，我是陆朗的同学，我来找他写作业。” “知道了。” 片刻后大门开启，苑晓阳走了进去。 陆朗家虽大, 但每天都在的佣人只有陈姨一人, 其余打扫和整理花园的人都只在固定的时候来，至于司机陈叔则多半跟在陆朗的哥哥身边。因此苑晓阳来陆朗家这么多次, 没见过陆朗和陈姨以外的人。 他想起昨天王老师说过陆朗的哥哥回来了, 心想刚才那人应该便是陆朗的哥哥。陆朗的哥哥是什么样的人苑晓阳并不清楚, 只知陆朗和他哥哥的感情不怎么好, 每次一提到哥哥陆朗便摆起臭脸。 刚才陆严说话的语气很冷淡，苑晓阳不禁紧张，捏紧装饺子的袋子战战兢兢地踏入陆朗家的别墅。 别墅的门已经开了, 陆严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后。 苑晓阳看到他的第一个想法是：好帅。 陆朗和陆严两兄弟长得都很英俊, 两人的眉眼虽有相似之处，但却是不同类型的帅, 陆朗给苑晓阳的感觉是酷, 尤其挑眉勾起嘴角笑的时候特别坏。然而陆严给苑晓阳的感觉却是严肃的帅, 和个军人似的，苑晓阳更紧张了。 “哥哥好。”苑晓阳朝陆严微微鞠躬，自我介绍道，“我是苑晓阳，是陆朗的同班同学，今天来找陆朗一起写暑假作业。” 陆严没有立刻回话，而是停了两三秒后才朝他点头，说道：“你好。” 苑晓阳又把手上的袋子双手呈上，说道：“这是昨天晚上我和我舅舅亲手包的饺子，出门前才从冰箱的冷冻室里拿出来，还很新鲜，希望给您们尝一尝。” “饺子？” “是猪肉韭菜馅的饺子。” 苑晓阳的手仍举着，陆严又是看了他片刻后才伸手接过，轻声道：“谢谢。” “哥哥，我想先上楼找陆朗了。” “去吧。” “哥哥再见。”苑晓阳又朝陆严微微鞠躬，转身走了几步后想起一件事，赶紧回头道，“饺子需要放在冷冻室里。” “明白了。” 苑晓阳上楼后，陆严站在原地想了一会。 他不是没见过陆朗的朋友，陆朗从小到大所交的朋友都是见到人不会打招呼，自顾自地上楼的那种人；就算打了招呼，也是嘻嘻哈哈的。 而刚才那个见了他会喊“哥哥”，背著书包还会习惯地拉著书包背带的孩子，实在是前所未见。陆严举起手上的饺子看了看，突然觉得自己决意把陆朗留在国内并送进重点高中或许真的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楼上，苑晓阳进了陆朗的房间后终于松了口气。 陆朗正趴在床上无聊地滑手机，看他来了抬眼看了他一眼。苑晓阳把书包放好，凑到床边道：“我刚才见到你哥了！” 听到这话，陆朗没什么表情，说道：“都知道我哥回来了你还来，你倒挺有胆。怎么，他骂你了？” “没有，他干吗骂我？”苑晓阳不解，“我就是觉得他有点严肃，紧张。” “他没嘲你？” “我进门后他从头到尾就说了你好、饺子、去吧、明白了。”苑晓阳道，“他为什么要嘲我？” 陆朗想说什么，但最后没说出口，只是挑眉道：“嘲你看起来很欠揍。过来，今天还没玩你的毛。” 苑晓阳护着头不给玩，迅速倒退远离床铺，并拿出作业以表自己抵制薅羊毛的决心。 陆朗哼了一声，表示自己不稀罕。 苑晓阳和陆严说他来“和陆朗一起写暑假作业”其实不算说谎，只是“和陆朗一起”与“写暑假作业”其实是两件同时进行的事，而不是一件事。 苑晓阳开始认认真真地写了起来，陆朗则在床上翻来翻去，就是不想下床。他无聊到揪自己头发，揪完了觉得不过瘾，斜眼看向苑晓阳。 “苑晓阳！” “嗯？” “唐吉祥说他又给你接了一份作业，是高三的，你写不写？” “文科还是理科？” “我哪知道，就说你写不写？”苑晓阳也只是随口问问，他向来文理不拘，就连年级也不在意，自然是有钱就接。见他答应，陆朗又道：“那你后天有空就和我出去一趟，带你玩，顺便拿作业。” 除了上次的KTV，陆朗前几天也带了苑晓阳和朋友出去玩了一次。不过虽说是玩，苑晓阳也不会真的和他们玩在一块，多半是和陆朗一起坐在角落，偶尔和陆朗说说话，其余时间静静地写作业。 但苑晓阳还是很开心陆朗愿意约他出门，从前他很少有和朋友出门的机会，同学们知道他要兼职多半约了几次失败后便不再约他，不像陆朗一样，没约成也不过嫌弃他几句后下次继续约他。 “对了，都忘了和你说。”苑晓阳抬头道，“上次你请我喝牛奶，这次我请你吃饺子。” “饺子？” “刚才我把昨天包的饺子带来，已经先拿给你哥了。你们试试看合不合胃口，喜欢的话下次我再带来。” “你拿给我哥？”陆朗这下终于明白为何刚才苑晓阳会说他哥说了“饺子”两字了，他哥肯定不能明白苑晓阳哪来的勇气把饺子拿给他。 “我没看到陈姨只好先拿给他了，饺子得放冰箱，我又不方便自己进你家厨房。” “那他回你什么？” “他说谢谢。” 陆朗露出一个不敢置信的表情，摇头低声道：“可怕。” 苑晓阳不解他为何会有这种反应，但他也懒得解释他哥对他的朋友向来不理不睬，没开口嘲便不错了，还“谢谢”？这也是只有苑晓阳才有的待遇。 苑晓阳看他每次提到他哥便欲言又止，便也不在多问，换了个话题道：“今天陈姨不在吗？你午饭吃什么？” “她今天请假，午饭……” 陆朗瞥了苑晓阳一眼，苑晓阳正好也看着他，陆朗挑眉，苑晓阳笑了起来，说道：“那我给你下水饺吃。” 陆朗用一副勉为其难接受的样子点了点头。 近十二点，苑晓阳跟在陆朗后头进了厨房。 “你自己来吧。”陆朗把苑晓阳带到厨房后便坐下不管了，苑晓阳开始东翻西找。 陆家的厨房自然是宽大明亮，设备齐全。但因陈姨把东西收得很好，苑晓阳没费多少力气便把能下水饺的锅找到了，就连沾酱的材料也无一遗漏。 他带了六十颗水饺来，准备待会全下了，又在水烧开之前多找了锅出来准备煮蛋花汤。 陆朗坐在一旁看苑晓阳忙着给他做饭，也不打算帮忙，就像个老爷似的。 他坐了一会，突然想到了什么，起身就是一阵翻找，找到后走向苑晓阳。 那时苑晓阳正要敲蛋，突然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什么东西？” “别动！”陆朗看苑晓阳还在乱动，连忙把人抓住，“让你别动！” 苑晓阳握着蛋紧张兮兮，不知道陆朗到底在干什么，只能任凭着陆朗把一块布往他身上套。好一会，眼前终于亮了，苑晓阳低头一看，陆朗忙了半天竟是为他套了一件围裙。 围裙是浅浅的粉红色，上头还印了一只呆呆的小猫，苑晓阳委屈巴巴地抬头看陆朗。 “那小猫看起来好笨……” “挺可爱的。”陆朗难得说出一个正面词汇，似是十分满意，“下次给你弄个羊的。” 苑晓阳没敢脱，只好穿着笨小猫的围裙继续煮蛋花汤。 苑晓阳手脚俐落，没一会水饺和蛋花汤都做好了，苑晓阳把食物端上桌之后朝陆朗道：“你哥哥在家吃饭吗？” “别管他。” “怎么能不管？你去请他下楼吃水饺。” 陆朗一提到哥哥脸色就臭了，然而这次苑晓阳十分坚决。毕竟他们是小辈，哪有在家煮了东西后不请长辈来吃的道理，就算陆朗不在意，苑晓阳也过意不去。 最后在苑晓阳的软磨硬泡兼自愿被薅羊毛后，陆朗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上楼去叫陆严。 二楼，陆朗绷着一张脸，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站在陆严的房门前，伸手作势要敲门，但在碰到门板的前一刻又把手放下来。 这个动作来回了好几次，最后他烦躁地踢了下墙，伸手敲门道：“吃饭！” 门也敲了，话也说了，陆朗准备走人。然而还不待陆朗转身，陆严的房门便开了，门后的陆严拿着手机正在讲话，他衣着整齐，似乎正准备出门。 “稍待片刻。”陆严朝对方道，接着看向陆朗，“有事？” “吃饭。” “谁做的？” “苑晓阳。” 两兄弟无言相对，气氛怪异。 片刻后，陆严又拿起手机，朝通话的那人道：“下次再约，今天我在家吃饭。” 但陆朗去的不多，只要去了便要拉着苑晓阳，苑晓阳不能去的时候他便窝在家里玩，玩手机、玩游戏机、玩苑晓阳。 “啊。”陆朗一如往常地躺在床上滑手机时突然喊了一声，而桌边的苑晓阳也一如往常地没有反应。他继续道：“苑晓阳，你明天下午有没有空？” “要兼职。”苑晓阳道。 “哦……” 陆朗烦躁，明天是一个朋友的生日，邀他去一起庆祝。他和这朋友虽然不像和唐吉祥、周强那样老混在一起，但交情还算不错，不参加说不过去。 “你真没空？”陆朗不死心又问了一次。 “没空。”苑晓阳停笔看他，“你想干吗？” “要给人庆生。” “那你去呀。” 陆朗自然是不会承认你不陪着我去我心里没底，只是臭着脸哼几声，一副多哼几声苑晓阳就会突然播出空来似的。 苑晓阳被他哼得无奈，说道：“你不想去就别去。” “我想去。” “那你去。” 陆朗又哼哼，两人鬼打墙了好一会，最后苑晓阳还是不去，只是他答应陪着陆朗出门买礼物，陆朗这才勉为其难地接受。 第二天，苑晓阳到了商场。 今天他依旧穿着陆朗所说的“好学生”装，一件干净的白色T恤，一件黑色长裤，在配上他的书包，就彷佛刚从补课班下课、无意路过商场的好学生。 136.过去（三） 防盗章，全文购买40%为门槛。　　陆朗果然很凶狠, 他沉着声问道：“你怎么不吃？” “吃什么？” “你看不见桌上有什么？”陆朗抬高声音, “吃！我让你吃！” 请人吃蛋糕倒像是逼人吃蛋糕, 苑晓阳战战兢兢地伸手端起蛋糕，小口小口赶紧吃, 怕慢了一点陆朗又要生气。 小羊就是应该端着小盘子拿着小叉子吃小蛋糕, 陆朗看得很满意，不禁冷笑了声。 陆朗坐到苑晓阳身边，撑着头看他，问道：“刚才怎么不吃？” 苑晓阳满口草莓, 赶紧吞下后回答：“我以为那是你的” “是我的我放在那里不吃干吗？当展示？” “退冰啊吃太冰对身体不好。” 苑晓阳说得很有道理, 陆朗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 苑晓阳见陆朗若有所思，以为陆朗想吃, 便小心叉起一块蛋糕朝陆朗的方向送, 问道：“你吃吗？” “不吃。”陆朗别过头。 “真不吃？” 陆朗看苑晓阳被拒绝又要委屈巴巴, 烦躁道：“我不能吃奶, 说没说过？” “……” “不能吃奶……制品。” “乳糖不耐症吃了牛奶会怎么样？” “会……”陆朗正要回答，最后却又改了口，“会想揍你, 别问了, 快吃。”毕竟他是一个流氓，肚子疼、拉肚子这种事情是不存在他的生命中的。 “哦。”苑晓阳把蛋糕塞嘴里, 又低头叉了个草莓重新给陆朗送过去。陆朗见他还来, 犹豫片刻后臭着脸张嘴吃了苑晓阳喂来的草莓。 虽然被陆朗虎视眈眈地盯着, 但吃完蛋糕的苑晓阳很满足，而陆朗亦是心情不错，觉得昨天的事算是扯平了。 陆朗火气大，夏天在家通常裸着上身。反正他身材好，才十七岁已是腹肌、人鱼线具备，丝毫不怕人看，就连在苑晓阳面前也大剌剌地裸着。 苑晓阳昨天一直低头写作业，今天有了吃蛋糕的空档，总算看清楚了陆朗身上的伤。除了脸上和背部的瘀青，陆朗的腰上、手上也有瘀青，全是上次打架留下来的痕迹。 苑晓阳道：“我带了药油，我帮你揉揉好吗？” 陆朗随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手上的伤，又打量着苑晓阳。苑晓阳道：“揉揉会好些，不然就这样放着得等好多天才好，我怕你疼。” 陆朗不屑道：“嗤，我是怕疼的那种人？” 虽然是这么说，但陆朗还是往床上走去，同时心里想着，一拒绝苑晓阳又要一副可怜样，他就当作日行一善让苑晓阳报恩，省得烦心。 俨然忘了自己那天疼的在浴室里跳个不停的样子。 不过苑晓阳不知道陆朗的心思，他一听到陆朗答应，立刻笑了起来，掏出药油就跟着陆朗到了床边。 “你先趴下。” “你行不行啊？” “我在家常帮我舅舅按摩，相信我！” 可能因为苑晓阳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也可能因为陆朗对苑晓阳有莫名的信心，陆朗就这么放松地趴在床上等着苑晓阳为他按摩。 苑晓阳跪在床上，哼哧哼哧地双手抹上药油在陆朗背上又揉又按。药油有些刺激，但陆朗忍了，说道：“大力点，没吃饭？” 苑晓阳加大力道，陆朗觉得舒服了，哼哼两声表示还满意，心想苑晓阳果然没骗他，还挺带感。 苑晓阳认真替陆朗服务，把毕生绝学都用了出来。他按完陆朗身上的几处瘀青，用手臂抹了下汗，又问：“要不要给你松松筋骨？也很舒服的。” “来吧。” 苑晓阳换了个姿势，本来跪在陆朗侧边，现在改为双腿横跨陆朗，坐在陆朗身上，架起陆朗的胳膊。 “可能一开始会有点疼，你忍下。” “疼？你瞧不起谁？你给我把吃奶的力都使出来，别娘兮兮的。” 陆朗一向这么倔強，苑晓阳也很聽話，陆朗让他使出吃奶的力他就使出吃奶的力。 十秒钟后，屋内传来陆朗的惨叫。 “我操！！！苑晓阳！！！！！” 唐吉祥和周强进屋时，就见陆朗疯狂扯着棉被。 “出来！今天不把你的羊毛薅秃我不姓陆！” “不要！”苑晓阳躲在棉被里面团成了颗小羊球，坚决抵抗，“你自己让我使劲的！” 周强问唐吉祥：“要帮按手脚吗？” “不好吧？”唐吉祥犹豫，“这是强.奸……” 陆朗刚才被苑晓阳拉了那一下眼泪都出来了，但他不会承认他痛，他只是一个翻身就想干倒苑晓阳。 苑晓阳的求生直觉让他在陆朗张嘴嚎的瞬间便钻进被子里，用棉被结界保护自己，抵抗恶狼的攻击。 不过陆朗也不敢真使劲，最后拉棉被拉不赢求生意志强烈的小羊，干脆骑在被子上面压着蹭，狠声道：“你死定了！！！” 目睹这一切的唐吉祥和周强觉得陆朗的智商果然是全校最后一名的水平。 “喂，朗哥，干吗呢？”唐吉祥道。 陆朗见朋友来了，气呼呼地从苑晓阳身上下来，臭着脸道：“干你屁事？谁让你进来的？滚！” 唐吉祥道：“我妈今天在家呢，强哥他妈也在家，来你这耍耍不行？打扰你办事了？” “办你妈的事。”陆朗一下来，苑晓阳便从棉被中露出一只眼睛暗中观察，陆朗回头瞪他一眼作势要打，他又“咻”地盖上棉被。 陆朗把唐吉祥和周强赶到客厅去，留下苑晓阳一人。 苑晓阳见屋里终于静了，小心翼翼从被子中探出头来，探頭探腦好一會，还闻了闻，确定安全后才下床，乖乖地回到书桌。 苑晓阳是独子，小时候也不大敢出门玩耍，唯一能陪他的只有舅舅，但舅舅也要上学不能总是陪他。今天和陆朗闹了这么一回，可以说是他第一次和同龄人玩。 苑晓阳想到陆朗愿意和他玩，忍不住开心，面带微笑继续写作业。 外头的三人说了阵话后开始打电动，音效开得很大，轰隆隆的声响一直传到卧室里没停过。可苑晓阳丝毫不受影响，写得十分投入。 “喂。” 苑晓阳感觉到有人在揪他的卷毛，迷茫地抬起头。 只见陆朗板着张脸不知何时站在他身旁，说道：“觉得吵你可以拿回去写。” “不吵。” “随你。” 唐吉祥打游戏打到一半，见陆朗进了卧房，忍不住推了下周强，说道：“你说陆朗干什么去了？” 周强一脸无聊地盯着屏幕，说道：“不知道，你管他干什么？” “里面那家伙就是陆朗上次救的那个，陆朗去打那群杀马特也是为了他。” 听到此话，周强停下动作朝卧室的方向看去，不以为然地“嗤”了声，说道：“我看就是个孬种，还得别人护着他。” “你当作谁都和你们一样见人就打，要我我也让陆朗帮我。”唐吉祥说完自己把游戏机扔到一边，起身围观陆朗去了。 只见卧室里，陆朗站在苑晓阳旁边，一手指着桌上的东西不知道在说什么，一手在揪苑晓阳的头发玩。 苑晓阳被揪得头歪一边，但手上的笔却没停下一直写着。 唐吉祥凑过去看，看到桌上摆着暑假作业瞬间惊呆了：“陆朗！你在干吗？你在学习？母猪已经上树了是不是？” 陆朗翻了个白眼，说道：“傻逼，他在帮我抄作业。” 唐吉祥明白了，看苑晓阳拿着两本一样的作业本，果然是在抄。 “我小姨说要查作业，不写不行了，反正他想写就给他写。” “这么好。”唐吉祥羡慕，他看苑晓阳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推了推他，“喂，好同学，你可不可以也帮我写作业？我们班老师也要检查。” 137.现在(一) 防盗章, 全文购买40%为门槛。　　“没事。”苑晓阳撑着笑脸，“只是有些累，现在好多了。” 苑晓阳朝其他人露出笑脸, 然而到了休息时间，他一退到店后方笑容就垮了。 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外头看不见的角落，蹲在地上将头埋进膝盖, 把自己蜷成一团, 今天的他是一颗没人愿意兜进怀里的小羊球。 休息时间结束, 苑晓阳抬头抹了抹脸，走到前台时脸上又带上了笑容。 另一头, 陆朗将脸埋在枕头中动也不动。 他的脑子中出现各种纷乱的念头, 最后那些念头退去，只剩苑晓阳的脸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从他把书包扔出去到他甩上门只有短短的几秒钟，但已足够他看清苑晓阳的表情, 那是一个受伤至极的表情。 他在苑晓阳替他说话之后，毫不留情地伤害了苑晓阳。他以为苑晓阳会哭，但苑晓阳没有, 或是有, 只是他没看到, 不过这些他都不在意了。 反正他永远不可能真的成为谁的英雄, 又何必在意任何人。 他就是一个没用的人，不用任何人说, 他自己都明白。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 有人高估了他反而令他更难堪, 他宁愿所有人都默认他差劲，最好不要有人管他，就让他默默地烂在那。 手机响了，陆朗看了屏幕片刻后接起。 “朗哥，快出来！”电话那头的朋友道，“有人约架呢，快来！这次要打死那群崽子！” 陆朗沉默片刻，最后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笑。 他果然就是个打架闹事的料，他哥没有说错，是苑晓阳误会了他。 “在哪？等我到了再开始，正想揍人呢。” 那一晚，陆朗狠狠打了一架。 打的人是谁他不明白，反正在他们这群人中的规则都是一样的，兄弟们需要他们就上，就像上回他要揍那群杀马特，周强问也没问便找了一群人来。 这次对方也是狠角色，双方都往死里打。一场混战下来，陆朗打得拳头出血，嘴角也打破了，吐出来的口水都带血，而那天苑晓阳用药油帮他仔细推过的几片瘀青更是被新的伤给盖过，一片狰狞。 陆朗喘着气靠在墙边，身旁是和他一起打架的混混们，一伙人气喘吁吁。 他们把陆朗当成真兄弟来看，但其实陆朗并记不全他们的名字，会和他们混在一起不过是物以类聚、找些同样混帐的人做朋友罢了。 “朗哥今天打的特别猛，一拳放倒一个！”有人拍了拍陆朗的肩，“我看有个人连牙都被打掉了。” 陆朗扯了个笑，嘴角的血又流出来，被他随意抹去。 “那群狗日的，老子看上的妞也敢把！”其中一人道，“看他们还有没有那狗胆看老子的女人一眼。” 这人正是这次打架事件的主角，他看上了一个小姑娘，然而都还没进展呢，就发现也有人对小姑娘有意思，双方都不是善类，登时结仇了。 “喂，你那妞挺辣的，眼光不错。” “当然，胸可大了。”说话的人比了个下流的动作，一群满身是伤的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陆朗也笑了，但笑的不是别人的妞如何，而是忍不住笑自己。为了别人看上的妞死命打了一架，可他连对方长成什么鬼样子都不知道，实在好笑。 陆朗朝地吐了口血沫，心想他这样子真该让苑晓阳看看。苑晓阳怕那群杀马特，其实他也高上多少，和那些人都是一路货色。 那天陆朗没有回家，跟着一群人疯了一晚上。 平常他对玩乐并不感兴趣，每回和大伙出去玩，多半时候是自己坐一边，喝自己的酒、玩自己的手机，那些声色活动对他没有吸引力，无聊。 因此每次苑晓阳来了他都会把那些约推了，反正趴在床上看苑晓阳写作业对他来说还比跟着一群人到处晃有乐趣。 可是，这一晚上他终于随着大伙疯了，该笑的笑了、该闹的也闹了，反正他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还不如活得更符合废物一点。 陆朗到了第二天中午才回家。 他一身狼狈，衣着凌乱，浑身是伤，还带着浓浓的酒味。 迎接他进家门的是陈姨，陈姨看到他这副样子顿时目瞪口呆，低喊道：“我的小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陆朗摇头不说话，低着头就要上楼。 陈姨忙拉住他，小声道：“你哥等了你一晚，到现在还在等你，你见到他别和他吵架。” 陆朗还是摇头，继续上楼。 但他才上到二楼，就见陆严站在走道上，面色十分难看。 “你又去干什么了？”陆朗不理会他，迳自往三楼走。但才走出几步，陆严便伸手抓住他，喝道，“回答我！” “你不会看吗？”陆朗抬眼看他。 “你除了打架之外还会什么？”陆严瞪大了眼，与陆朗相似的脸上充满了愤怒。 陆朗一把甩开他的手，力道太大把握在手中的手机也甩在了墙上，发出一声巨响。陆朗高声道：“那你除了吼我之外还会什么？” 下一秒，陆严抬手给了陆朗一巴掌。 陆朗被打得偏过头去，也瞪大了眼睛。 “我会什么？我赚钱养你，回家得看你脸色，看到你又去干混帐事了还得给你加油鼓励是不是？是不是？陆老爷？” “我给你好日子过，给你花钱大手大脚，我亏待你什么？结果你活成了什么鬼样子？今天你还知道回家，下次回不来了，我是去监狱找你，还是去停尸间找你？” “陆朗，你对得起你自己吗？” “你不必对得起谁，没人稀罕，你只要对得起你自己！” 陆严说得眼睛都红了，两兄弟看着对方，眼神中都是激动的情绪。 陈姨站在楼下已经看呆了，想劝也没那胆子，更何况这还能怎么劝？小朗从小就皮，没少闹事，都这么大了还不懂事；而他哥也不懂得教，遇到事就是打骂，小朗和他哥的感情还不如和她这个外人的感情来的好。 她忧心的看着两兄弟，心想要是真打起来了可该怎么办…… 然而他们终究没有打起来，只见陆朗低头快步下楼，绷着一张脸头也不回地出了家门。 晚上九点，陆朗一个人走在街头上，长得帅气却又一身狼狈的他屡屡引来众人的视线，这要放在平常他早就要瞪人了，但今天却没有那个心思。 今天他匆匆离家，除了一身衣服鞋子之外什么都没有，连手机也因甩开陆严而离了手，现在的他一毛钱也没有。 一整天连口水都没喝，更别说吃饭了，即使他心情再恶劣也老实地饿了。 他站在餐馆的玻璃墙外头，看着里头的人大快朵颐，不自觉地舔了舔唇，像头饥渴的狼。 他看了一会，又转头走了。 要说昨天的他还愤怒着，那现在的他只剩茫然了。 他哥这次真的是气得狠了，这家他还能回吗？ 可那是算是他的家吗？他哥说的对，赚钱的人不是他，他就是个寄生虫，寄生虫又哪来的家，不过到处吸血罢了。 可他现在又能去哪里？ 朋友家有很多，然而真遇上了这种事情，他却不知道能去谁家。 去了唐吉祥家，肯定是听唐吉祥说些不痒不痛的安慰话；去了周强家，则是听周强骂人，接着让他别回家了，出去混。 可他又能出去混什么呢？他真想一辈子都这么混下去？ 可不混下去他还能干什么呢？他会什么？ 陆朗看着身旁熙来攘往的人群，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走着走着，他竟是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苑晓阳打工的那间奶茶店前。 奶茶店旁边是烧烤摊，因此晚上九点多的奶茶店仍是生意兴荣，他远远地便看见了几个店员中那个小个子的少年正从容不迫地忙碌着。 他看着苑晓阳，不禁又一次想到了苑晓阳那受伤的表情。 他告诉苑晓阳说“没有以后了”，意思便是要苑晓阳滚的远远的，别在出现在他眼前。而这句话也同样告诉他自己，既然朋友当不下了，又何必在那假惺惺地想到对方。 陆朗准备转头离去，然而还不待他转头，苑晓阳一个抬头竟是与他四目相交。 他看苑晓阳反射地缩了一下，忍不住哼笑了一声，心想这家伙果然是只小羊，看到他就怕。行，他走，他不让苑晓阳怕。 “陆朗！” 哪料苑晓阳突然从店里跑了出来，还直直地朝着他的方向跑来。 他站在那，看苑晓阳明明怕的厉害还跑到他身边，一脸担心地问：“你怎么受伤了？要不要紧？” 陆朗轻轻摇头。 “是不是很疼？还有人追着你吗？” 陆朗不说话，苑晓阳看他满身是伤，急得不行，左顾右盼地又怕有人杀出来揍陆朗，干脆拉着他的手硬是把他拖回店里。 “小羽！你帮我一下，我马上回来。”苑晓阳朝正在前台的其他店员道，匆匆把陆朗拉到店后头，按着他坐在今天傍晚他自己坐着的那个外人看不见的角落。 苑晓阳让陆朗坐下后又是一阵东奔西跑，从医药箱里拿出了药，又跑回陆朗面前。 陆朗坐着，他半跪在陆朗面前，满脸的紧张与担心，小声念着：“怎么伤成这样？你被谁欺负了？别怕，我先给你清下伤口……” 苑晓阳拿了生理盐水给他洗伤口，又拿棉花棒沾了碘酒为他消毒。然而店里面的药品本来就是简便用的，容量很少，根本应付不了陆朗的伤。 苑晓阳急，喃喃低语着不知道在说给陆朗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别急、别急，我请个假去买药。”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一直默默不作声的陆朗伸手抓住了苑晓阳的手臂，苑晓阳回头，不解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傻？”陆朗脸上带着一抹自嘲的笑容，抬头看着苑晓阳，“我都对你说那种话了，你还想给我上药，不怕我？” 那件事又被提起，苑晓阳的表情顿时僵了一下，接着一脸无奈道：“傻的是你吧？现在是说那个的时候？” “你……对，傻的是我。”陆朗又是自嘲的笑笑。 陆朗告诉苑晓阳这伤是昨晚弄的，早不疼了，要苑晓阳回去上班别管他。 然而苑晓阳不笨，看他现在这落魄得连说话都温和不少的样子就知道事情不对，一针见血地问道：“你今晚住哪？” 一下被问到了痛处，陆朗挪开视线，低声道：“你别管。” “你没地方去吧？” “我自有地方去，你别管。” “你跟我回家吧。”苑晓阳说的是直述句而非疑问句，已为陆朗坐好了决定。 苑晓阳回到店面，没一会回来时手上端着一杯饮料，把饮料放到了陆朗手里，说道：“你吃，吃完了，我下班了就回家。” 陆朗手上的饮料暖呼呼的，色泽温和，白中带着微黄，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豆香。陆朗拿勺子舀了舀，又舀出了满满的红豆。 陆朗抬起头，看着苑晓阳。 “你真不是傻？”陆朗真心想问。 他想，苑晓阳肯定是个傻子，明知道他是个烂人，却还像个傻子似的对他好。那得有多傻才能这样？ 然而苑晓阳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朝他笑了笑，伸手揪了一下他的头发后便回去工作了。 他发现面前的这头小羊不总是那乖乖而胆小的小羊羔，这头小羊，其实是只英雄小羊。 从KTV回来以后，苑晓阳没几天便把唐吉祥的作业写完了。唐吉祥把这件事和几个学渣朋友说了，大家都对这项服务十分感兴趣，很快苑晓阳又接到好几份暑假作业的工作。 138.现在（二） 防盗章, 全文购买40%为门槛。　　“啊。”陆朗一如往常地躺在床上滑手机时突然喊了一声，而桌边的苑晓阳也一如往常地没有反应。他继续道：“苑晓阳，你明天下午有没有空？” “要兼职。”苑晓阳道。 “哦……” 陆朗烦躁, 明天是一个朋友的生日，邀他去一起庆祝。他和这朋友虽然不像和唐吉祥、周强那样老混在一起, 但交情还算不错, 不参加说不过去。 “你真没空？”陆朗不死心又问了一次。 “没空。”苑晓阳停笔看他, “你想干吗？” “要给人庆生。” “那你去呀。” 陆朗自然是不会承认你不陪着我去我心里没底，只是臭着脸哼几声，一副多哼几声苑晓阳就会突然播出空来似的。 苑晓阳被他哼得无奈, 说道：“你不想去就别去。” “我想去。” “那你去。” 陆朗又哼哼, 两人鬼打墙了好一会, 最后苑晓阳还是不去，只是他答应陪着陆朗出门买礼物，陆朗这才勉为其难地接受。 第二天, 苑晓阳到了商场。 今天他依旧穿着陆朗所说的“好学生”装，一件干净的白色T恤，一件黑色长裤, 在配上他的书包, 就彷佛刚从补课班下课、无意路过商场的好学生。 他和陆朗约在了商场门口见，可到了商场他才明白, 商场的门不止一个, 有好多个入口, 他根本不知道该在哪个门口等。 他没有手机, 也不知道怎么和陆朗联络，只能傻站在那。 等了一会，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苑晓阳心里越来越着急，犹豫片刻后决定去找找。 八月尾巴的商场全是来告别暑假的学生，从大学到初中，一堆年轻人三两成群。 苑晓阳独自一人走在人群中，他不知道该如何找起，只能绕着商场外围一路东张西望，想找到那个高大英俊的身影。 这一带全是商场，商场与商场间的人行道上有商家活动，还有街头艺人在表演，人潮不比商场里少。 苑晓阳看着大家都跟着朋友，就只有他一人无头苍蝇似的找着，心里越发着急，也越发害怕。既怕真的找不到陆朗，又怕陆朗找不到他而生气。 迎头走来几个初中生，初中生们正和对方打闹着，完全不在意旁人的眼光，时不时还要追着对方打一段，惹得旁人看到他们便绕路。 然而苑晓阳正到处想找陆朗，没有留意到他们正朝着自己的方向来，走着走着竟是与其中一个正追着人跑的初中生撞上了。 初中生跑得太快，苑晓阳连声音也来不及发便被撞得跌倒在地，那撞到他的初中生也跌了一交，摔在旁边。 “你挡在那干什么？”初中生回过神来后不悦地朝着苑晓阳抱怨，“走路不看路！” 苑晓阳被撞得眼冒金星，根本没办法回他。混乱之中，苑晓阳依稀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朝着他走来。 他再努力一看，果然是臭着张脸的陆朗。 陆朗生气了，苑晓阳一颗心提了起来，再无心去理会那个初中生。 “眼睛长在屁.眼上了是不是？”陆朗还没走近便厉声骂道，苑晓阳以为陆朗骂的是他，吓了一跳。 “对不起……”苑晓阳小声道。 然而陆朗继续骂了，但是朝着他身后的那个初中生骂：“这么爱跑怎么不上奥运跑，在这瞎跑找揍是不是？” 陆朗帅是帅，但人高马大的，黑起脸骂人时压迫感十足，那初中生被他那么吼了两句，本来还想耍赖，顿时连句话也不敢说，灰溜溜地跟着同伴跑了。 周围的人全都注意着他们这边的动静，陆朗阴沉地朝周围看了一圈，众人瞬间挪开视线。 事情发生得很快，也结束得很快，短短几秒钟便结束了，苑晓阳还来不及爬起来，一脸茫然地坐在地上。 “傻子啊！”陆朗看苑晓阳一副可怜样，拍了下他的头，低声道，“你也不看路，遇到那种熊孩不会闪着点。” 苑晓阳知道自己也有错，沮丧地低头。 “蠢羊，摔疼了没？我看看。”陆朗抓起他的手一阵检查，见只是红了一点后又放下，“还行，没伤，你脚疼不疼？” 苑晓阳摇头。 陆朗拉着他站起来，看他的表情和挨骂的小孩一样，有些无奈：“又没骂你，委屈什么。” “你刚才不是骂了吗……” “我骂你什么了？我不就是……”不就是关心你吗？陆朗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只是哼了两声，伸手揪了揪苑晓阳的毛发，“是谁说我温柔善良的？我这不就挺温柔善良的？” 苑晓阳的书包被刚刚那么一撞掉在了地上，陆朗为了表示自己的温柔善良，随手帮他把书包拎起来。 然而才一拎，就听“哗啦”一声，书包竟是裂了，书从底部全掉了下来。 苑晓阳：“……” 陆朗：“……” “你这包也太烂了吧？”陆朗尴尬。 “底部缝过了，可能刚才被撞到，裂了……”苑晓阳也很尴尬。 陆朗回头，刚才那群初中生早跑得不见踪影。他道：“算了，你用我的。”陆朗把自己的包扔给苑晓阳。 苑晓阳一看那个包是名牌的运动背包，连忙摇头，说道：“书我抱着就好。” 陆朗瞪了苑晓阳一眼，苑晓阳一抖，连忙点头。 陆朗满意，殊不知刚才自己的表情超级凶。 虽然说陆朗要苑晓阳陪他买东西，其实他早已想好要买什么，现在就只是瞎逛。 他路过某家服饰店，突然停下了脚步。苑晓阳跟在他屁股后面走，他一停下就撞在他身上。 陆朗回头瞪了他一眼，拉着他进了店里。 “你要买衣服？”苑晓阳糊里糊涂地被拉进去，跟着陆朗在里头绕来绕去。 陆朗不说话，只是拉着他到处找，找了一阵陆朗停下脚步，拿了一套衣服递给苑晓阳道：“你试试。” “啊？”苑晓阳看到架上的价格后立刻摇头，“不要。” 这店是平价品牌，对大众来说价格亲民。然而对苑晓阳来说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他一整年都不一定会买件衣服，向来是衣服小了、再也穿不了了才会在菜场买件，根本没想过要来商场买。 “让你穿你就穿。” “不买就别试了吧……” “我买行了吧。” 苑晓阳还是摇头，陆朗皱眉道：“你刚才撞我我还没跟你算帐呢，你想被当众揪毛是不是？剃毛秀？” 苑晓阳再次被恐吓，只好抱着衣服进了试衣间。 试衣间里，苑晓阳无奈地看着也挤了进来的陆朗，但陆朗一脸理所当然，就想跟他挤在小小的更衣间里。 苑晓阳无语，只好开始脱衣服。 陆朗倚在门上看他，脸上带着恶趣味的笑容。 这店里已经开始卖秋装了，陆朗给苑晓阳拿的衣服不是什么日常衣服，而是一件毛茸茸的上衣，还有一件毛茸茸的裤子。 他刚才在橱窗里看到这衣服时就觉得适合苑晓阳，觉得苑晓阳不试一下过意不去。 苑晓阳的皮肤很白，脱掉衣服后到处都白嫩白嫩的，就像个小雪人，陆朗伸手掐了他一把。 “哎！”苑晓阳控诉地看了他一眼。 “换呀，看我干吗？”陆朗还是一脸理所当然。 苑晓阳无可奈何，只好继续换衣服。 他先换上裤子，最后再把那毛茸茸的衣服从头上套了进去，换好后顶着一头乱毛无奈地转过来面向陆朗。 陆朗一看，露出一个得逞的笑。 陆朗拿的衣服的尺寸比较大，穿在苑晓阳身上宽宽肥肥地叠在一起，上衣和裤子间看不出界线，就像穿了连身服。 那衣服是奶白色的，由短短卷卷的毛构成，就像羊毛一般。搭配上苑晓阳的卷毛和小小的委屈的脸，画风完美地融合。 “简直是绵羊成精了。”陆朗满意地下了评论，“咩一声听听。” 拍完照后苑晓阳以为终于结束了，没想到他把衣服脱了后，陆朗抓起衣服便要去结帐。 “你别买！”苑晓阳赶紧抓着他。 “为什么不能买？”陆朗看着他，“说服我。” “我……”苑晓阳想说你别花钱乱给我买奇怪的衣服，但想想陆朗也没说这是要买给他的，他阻止陆朗很像又有点自作多情了。想了想，苑晓阳最后换了个说法，说道：“这和你穿衣的风格不一样。” “和我穿衣的风格不一样又怎么样？”陆朗挑眉，“我说我要穿了？” “我就买来睡觉时抱着，像抱着绵羊一样。”陆朗居高临下地用着不怀好意的表情看着苑晓阳。苑晓阳迟疑地点点头，算是信了，没想到陆朗又凑近了一些，低声道：“当然，我不穿，不等于我不逼人穿。” 陆朗除了逼他之外还能逼谁！苑晓阳意识过来后抓着陆朗的胳膊不让他结帐，但陆朗哪是他能拉动的，毫无阻碍地拖着只小羊把帐结了。 结完帐，陆朗把袋子朝苑晓阳一递，叫他帮忙拿着。 苑晓阳无可奈何，也只能拿着了。他看着袋子里毛茸茸的衣服，不敢去想以后陆朗又要怎么逼他穿。 从服饰店出来后，苑晓阳怕陆朗又有一堆花招，于是催陆朗赶紧去把礼物买了。 陆朗那朋友喜欢打球，陆朗打球时常和他一块，于是陆朗便领着苑晓阳到了间体育用品店去，给他那朋友挑了颗篮球。 苑晓阳第一次知道一颗篮球能卖到八、九百元，还有上千元的，看到那些价钱不禁屏住了呼吸，连碰都不敢乱碰。 陆朗不能体会他的心情，找了颗顺眼的球便买了，连价钱都没多看一眼。 买完球，陆朗在店里继续看东西，看着看着苑晓阳突然拉了拉他的手。 “怎么？” “想上厕所。”苑晓阳不太好意思。 “你去吧。”陆朗把他手上的袋子提到自己手上，“我在这等你。” 苑晓阳点头，快步走了。 苑晓阳走后，陆朗又在店里绕了圈。突然之间，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周强。 陆朗心中一声咯噔，他完全不想在这里见到周强，连忙转身。 “陆朗。” 才一转身，陆朗便被周强喊住。 “我早看见你了，逃也没有用。” 周强走近，陆朗面无表情回头看他，说道：“谁逃了？你天王老子吗？看到你一定得请安了？” 周强长得和陆朗差不多高，剃着平头，脸上还带着伤。 陆朗脸臭还有小女生爱偷看他，但周强虽长得不差，却浑身戾气，根本没人敢偷看他。 “你没心情和兄弟们出去，却有心情和苑晓阳出来？” 陆朗看着周强脸上的伤，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心想那天要真跟你出去，我现在不也得鼻青脸肿？他上次的伤都还没好透，可不想再往脸上添些青青紫紫的颜色。 陆朗道：“我和谁出去你管得着了？” “陆朗，你变了。” “哦，所以？” “自从认识了苑晓阳后就变得阴阳怪气的。” “这干他什么事？” 陆朗简直服了，但周强却一脸亮晃晃的厌恶，说道：“你要是无聊想找个人玩玩我不说什么，但我们当兄弟怎么多年了，我就劝你一句，少根那种人打交道。” 陆朗已经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了，问道：“他又怎么你了？” “那种人就是看你有钱才巴着你，想从你身上沾点好处。” “……” “要不是真想巴着你，每天去你家什么意思？他自己没家吗？” “……” “还要你带着他和大家出去，有人邀他了？出去了还得你请他吃饭，摆明把你当傻大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