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坠落凡间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雕花的案几上燃着一盏古朴的灯,灯火下是一只微微颤动的手。 莹白的手指正轻轻抚过灯壁的边缘,似爱惜、似憎厌、似不舍。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他是谁?他在哪里?”清冷的声音仿佛有些倦了。 阶下跪着的女子,长发有些散乱,毫无血色的面容上泪迹好像还未干,瘦削的身形掩在委地的长裙中,就像是风中飘零的落叶。 她挺直了身子,缓缓抬起双手,高举过顶,轻轻地一拜到底:“蒙涂浮尊者教诲,得音楚一世为仙。原本该侍奉尊者左右,以报千年栽培之恩,怎奈他亦对弟子有恩。请恕弟子愚钝,有违师命,今日愿还命于尊者,愿尊者永世长安。“ 说着,又再拜倒,久久不起。 说什么天心仁慈,又说什么仙魔难两立,为什么要非黑即白,又为什么要仙魔择其一。 一声轻叹穿过灯壁,火焰晃动中,涂浮尊者指尖一捻,灯火熄灭了,音楚委顿在地,她的仙灵正在慢慢散去。 她曾是她案上的一盏灯,她曾是她最钟爱的弟子。 可是这一切都要随她与魔有染而终将远去了。 涂浮尊者起了个诀,用灵气将那盏已熄灭的灯包裹起来,放进音楚的灵海,心道:“你既将命还与我,我便将你本体还与你。明日洗仙池下,望你一切从头开始。” 说完便飘然而去。 石室里,音楚半躺着,在那石室的最高点,还隐隐有些月光。 尊者也好,他也罢,她都没有对不起,唯一遗憾是腹中的那一丝血脉。 --------------------------------------- 风,有些暖,吹过一片琼花玉树,奇香馥郁。 烟云在低垂的芷叶上袅袅地散开,散在或浓或淡的青色里。远处隐隐有仙禽飞过,间或听见一两声清鸣。 一位小仙童正在树下打着瞌睡。 每日里除了侍弄花草,照拂树木,就只能百无聊赖地打打瞌睡了。 睡梦中,正觉得香甜,忽然听得一声长鸣,小仙童点着瞌睡的头猛的跳起来,顾不得身上沾了草屑,连忙护住正在翻晒的各色种子:“不许吃我家的种子,吃了,我家尊者定将你打死。” 每次有鸟儿来偷吃,总是把自家尊者会打死它的话先拿出来恐吓一番。 小仙童说完再定睛一看,逐日鸟如火一般落在她跟前。 “哦,原来是你,还以为又是那讨厌的小青鸾。“ 逐日鸟拢好双翅,微微点头行了个礼:“敢问小鱼仙子,今日里,怎么只得你一人在此?” 小鱼连个小仙也算不上,逐日鸟却叫她仙子,心中欢喜,便也恭恭敬敬地回了一个礼:“听说今日洗仙池要处置一位与魔族有染的仙子,他们都去观刑了,说我尚幼,看不得那些刑法之事,让我留着看家呢。你没听说吗?” 逐日鸟乖巧地回答:“我家主人自去了极北之地,已不问这天宫之事,故而未有听闻,又或者这位仙子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因此也未有人去通传。” 小鱼看见逐日鸟,就知道它是来取鱼的,这三十三天上,大大小小的神仙,也就逐日鸟家的女主人敢打灵台尊者家鱼的主意。 遂取出宝瓶将晒着的种子都收进瓶中,领着逐日鸟前行。 一人一鸟行至望月泉边,泉水幽静,一眼看过去,哪有鱼,就是连个水花也没有。 小鱼看了看一边的鱼篓,空空如也,转头问道:“你可会钓鱼?或者你家主人传授了什么捉鱼之法?” 逐日鸟微微低了头,小声说道:“我只会送送信,捎捎东西,这望月泉里的鱼,我是没本事捉的。” 小鱼无奈:“我也是。虽然我本身也是条鱼,却也只是能下去游上一游,也是没本事将它们捉上来的。” 一人一鸟感叹了一番,决定去洗仙池处,找以往专给逐日鸟钓鱼的文长仙君。 为怕主人等得着急,逐日鸟让小鱼坐在它背上,迎风展翅,上了云宵。 这天宫绵延百万里,十万琼楼玉宇,三千仙山洞府,从灵台尊者所居的上清境去到洗仙池要经过大大小小二十八座山头。 平时很少有机会出门,百余年来唯一一次,还是灵台尊者带她去老友那里炫耀,说什么自家养的鱼里竟然出了一条开了灵智,幻形为人的,说明自己的道法高深,竟也能启蒙得鱼儿这类低智生物有了灵性。 但也就那一次,只因灵台尊者笑得太早,后来才发现这鱼儿到底是低智生物,百余年来,修为上竟毫无进展,每日也就只能种花养草罢了。 今日得与逐日鸟在这天上飞上一飞,看着周遭变幻无穷的景色,一下子失了神,将收着灵种的宝瓶掉落下去。 “哎呀,不好,这下要被尊者打死的就是我了。”不知她为何总是将这“打死”两字常记于心,估计是平时常常忘记一些事,稀里糊涂的被文长仙君吓得次数多了。 谁让她是鱼呢,记性就是不太好,常常出错。 “快快追我那瓶儿。”小鱼一手搂着逐日鸟的脖颈,一手指向那直往下坠的宝瓶。 宝瓶在空中翻了几翻,瓶口打开,亮闪闪一片灵种从其中倾倒而出。 逐日鸟振翅急速飞至宝瓶的下方,小鱼伸手捞住了瓶子,默念了个诀,稳稳当当将飘散的种子收了进去,正觉心安,放眼一看,他们已经穿过云层,来到了三十三天之下。 一粒白光急速飞过,难道漏了一颗? 指着光点央着逐日鸟急追,逐日鸟却慢了下来:“我们已下到三十三天之下,肆意下界是要被惩罚的。” 小鱼却只惦记着她的种子和文长仙君常对她说的那句“打死”,急急道:“你我已经到这三十三天之下了,也不在乎再下去些,反正都是要被罚,总好过我失了灵种被打死强。” 逐日鸟听她这样一说,觉得也有些道理,既然已触了惩罚的界线,何不帮她一把,免她受罚更重。 想着,便凝神收翼:“抓紧了。”一声长啸,倒头下冲。 这逐日鸟灵智未开时,最喜追着太阳飞,速度惊人,恍如流星在空中留下一道红色的匹练。 小鱼直觉头发都被拽到了天上,风划过脸庞,像是要将她的脸皮扯掉,心下暗叹:“幸好小青鸾没有这速度,否则不知要被青鸾鸟吃掉多少灵种。” 好在灵台尊者不大在家,也少有点算,但凡被小青鸾吃了些,也没被发现。可是这次万一有灵种失落人间,定会对人间气运有所影响,那时再追究起来,她可担待不起。 没一会,逐日鸟追上那粒白光,小鱼刚打开宝瓶准备去收集,才发现那哪是什么灵种,分明是一块石头,只因它速度太快,所以看起来是一个光点。 逐日鸟展开双翼,准备返回,却见那石头迸出一片青光,刺得逐日鸟和小鱼头晕目眩,一时耳中嗡嗡作响,立刻失了平衡,一人一鸟从那天空中直坠下去。 第2章、千阳木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砰”,一人一鸟结结实实的砸在地上,惊得一阵鸟雀扑啦啦飞向空中。 宝瓶跌落在地,灵种飘散出来,其中一粒竟然滴溜溜滚进了不远处的水里。 那片青光包裹着那块石头一下子落进山石里,没了踪影。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鱼摇摇昏沉沉的脑袋,醒了过来,见逐日鸟就在一边低垂着头很安静地站着,刚想说话,就看见了逐日鸟身边的一个人影。 缓缓抬头一看,吓得跌坐在地上,灵台尊者正拿着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她:“唉,你,你这蠢儿,我只道你就是蠢笨些,怎知你还拐带了神尊家的逐日鸟私自下界。” 逐日鸟嗫喏:“她不曾拐带我。” 灵台尊者一边数落她一边感叹万事万物皆是因缘际会,若不是这次误落人间,也不会遇上这万年不发芽的某一颗种子发了芽。 小鱼随灵台尊者目光看去,那片水域上,不知何时有两瓣嫩芽儿悄然浮出水面,幽幽然发着牙白色的光晕,拢着水面,似烟如雾。 天哪,仙界之物却落到了仙界之外生长,小鱼一把抱住灵台尊者的衣袖:“尊者饶命,尊者曾说过小鱼是您老人家千年不一出的灵物,正是小鱼见证了尊者的道法精妙,才得于鱼身修化为人,日后小鱼还要进小仙,进天线,进上仙,为尊者长脸,求尊者莫要打死小鱼啊。” 逐日鸟小声嘀咕:“谁说要打死你了。” 小鱼一听停止了号哭,却仍是揪着灵台尊者的衣袖。 灵台尊者看着她那毫无半滴眼泪的脸:“好在,你是拐着神尊家的逐日鸟一起下来的,神尊为你俩说了情,以后就在这里守着这颗灵种,好好修习吧。” 那不就是在这里养花种草,还好还好,跟以前也没什么两样。 “谢尊者不杀之恩,小鱼一定好好照顾灵种,努力修炼,争取早日成为尊者家的骄傲。“小鱼诚心诚意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灵台尊者一个冷颤,就凭她那个资质,不要成为他家的笑话就好。 犹记当年她从无识的鱼儿变成人的时候,他真是如获至宝,别人家的能幻人形的都是灵兽或珍禽,唯有浮涂尊者的一只灯因听了经文,日久天长,开了灵识,晓了人性,而后只得千年就一路顺利成了上仙。 他灵台尊者望月泉中的一条鱼竟也能成人形,那不就说明他灵台尊者的道法也是颇为高深吗?只可惜带出去炫耀过一回却闹了不少笑话,不经感叹,他与浮涂尊者的确是差的不止一点啊。 “那你就在此地好好修习吧,”说着伸手在空中幻出一本册子,交于小鱼手中,“此种名为千阳,万年未发,是上古时期之木,长成之后,其杆有千尺,冠有百丈,灵气能育万千生灵。此木生长之道尽在此册中,好生守护,为师去也。“ 灵台尊者架云远去,小鱼突然想起什么,大声急问:“小鱼何时可以回去,还是永远就在此地了?”问到最后终于有了一点伤感之意。 空中飘来灵台尊者的声音:“待得千阳木结果之时,便是你二人回归之日。” “那它什么时候会结果啊?~啊?~啊?” 只剩回音飘荡在空中。 第3章、看海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小鱼捏着册子,愣愣地看着灵台尊者远去的方向,许久才回过神来:“咦,你眼睛上的毛怎么没了?” 逐日鸟突然想把脑袋藏起来,它们族群引以为傲的八根翎羽,分布于双目后,轻盈修长,衬得它们风姿神秀,卓尔不凡。 最关键的是,那可是求偶的必备装备。 小鱼雪上加霜:“感觉光秃秃的,像只鸡。” 逐日鸟耷拉着脑袋:“我家主人说暂且收了,这样,我就不能再飞上那三十三天。” 小鱼失望道:“这么狠,还以为可以与你三五不时地回去看看呢。” 逐日鸟也叹息了一番,往日便看不上自己的万灵苑的红儿妹妹,日后怕是更不愿搭理他了。 “你的红儿妹妹是负责喂养万灵苑灵兽的么?” 逐日鸟想起红儿妹妹,颇有些温柔羞涩之意:“不是,她是一只非常美丽的逐日鸟。” 小鱼点点头:“哦,我忘了,你还是只鸟。还低我一阶。” 小鱼虽说有几百岁,可是化形也不过百来年,目前还是个童女的模样。 虽然自己连个小仙也不是,但是总比逐日鸟强。“人比人气死人”,那是比的参照物出了问题,看看逐日鸟,再比比自己,小鱼开心起来。 翻身跳上逐日鸟的背,顺了顺它颈部的羽毛,轻快地随处一指:“额...逐日鸟,我们去看看,说不定这里比上清境还有趣呢。” “为什么又是我飞?” “因为我不会飞啊。” 逐日鸟觉得小鱼说得挺有道理,乖乖地任小鱼伏在它背上,一下子越过一片树林,升到空中。 唉,它就是容易觉得别人说的话有道理。 风吹过他们,不知名的鸟儿躲开他们。 山挡着他们,他们就飞过去;云挡着他们,他们就绕过去。 那无边无尽的大海,翻着白色的浪花,打碎在山崖边,在空中看来像是煮酒时泛起的酒沫。 天边半轮落日映红了天,映红了海。 小鱼激动地向太阳挥手:“我也要做逐日鸟,我也要追着太阳飞。“ 小鱼向着太阳大喊,逐日鸟也忍不住长啸,那三十三天上,一个个不是庄严肃穆,就是要装着庄严肃穆,几时可以由得他们大声叫嚷。 如今天高地阔,再没有那些规矩教条,一人一鸟都是觉着心中畅快无比。 逐日鸟一个俯冲,掠过海面,海中有大鱼跃出水面,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小鱼的衣衫。 小鱼心中欢喜,并不介意衣衫被打湿,看着海中不时跃出水面的大鱼,向它们高喊:“你比我们望月泉的鱼还大,我喜欢你。哇,这么大的鱼,得吃多少天才能吃完啊。” “小鱼仙子不也是鱼么?鱼怎么也想吃鱼?” “你没听说过,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吗?凭什么鱼就不能吃鱼。我虽小,可我就想吃大鱼。” 逐日鸟一头黑线,不过想想,又觉得小鱼仙子说得很有道理。 逐日鸟继续向着太阳飞,海面下的大鱼聚了数十条,一起跟着逐日鸟往前游,速度竟然也是极快。 小鱼兴奋地呼喊,活了几百年,今日终于感受了一把自由自在的滋味。 太阳终于沉进了大海,他们也不知道自己飞了多久,飞了多远。 第4章、饥肠辘辘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日月交替的刹那是最暗的时候,前方依然是无尽的海,后方那片陆地好像也成了黑暗的点。 逐日鸟悬停在空中:“我们回去吧,如果这是无尽海,我会力竭而落入大海。” 小鱼也担心起来,嗯了一声,接着便安慰它:“万一你落进了海里,我也会驮着你游回去的。” 逐日鸟想象着望月泉那些鱼的小身板:“恐怕你游不动。” “游不动,也要游!” 等到星月升起,逐日鸟沿着岛的边缘飞了一圈,原来这是一片四面环海的岛屿。 西面是高山崖壁,南边是浅浅的沙滩,其余各处或森林灌木、或溪流湖泊、或低草湿地。 空中有飞鸟,地上有小兽,并没有发现其他人。 小鱼沾沾自喜:“看来,我就是这岛上最最高阶的了,以前在上清境是老幺,现在终于可以做老大了,哈哈哈。” “先给这个岛起个名字,嗯,就叫千阳岛,千阳岛上千阳木,千阳木下千阳仙,以后我小鱼就是千阳大仙。” 小鱼自言自语,自说自话,越说越高兴,好像说的都成了真的似的。 逐日鸟也不反驳她:“最好再开个洞府叫千阳洞,说不定以后会跟白蛇大仙飞升的白蛇洞一样,千古留名。” “对,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一圈转下来,他们又回到灵种发芽的地方,那是靠西南的一片浅浅的水域。 只不过半日时光,千阳木的两片嫩芽好像又长大了一些,只是不似白日里拢着烟雾般的白光。 小鱼从怀中拿出小小的金册,一打开满目生辉。 左页上现出字来,大概和灵台尊者所述相差无几,介绍了千阳木的大概情况,可是,后面却是一片空白。 小鱼伸指戳戳金册,除了那些字,什么反应也没有:“我以为这是什么种树宝典,原来不过是个挂牌。” 只因她忘性大,所以文长仙君给每类草木花树做了挂牌,上标其名称、习性及养护法则。 按类挂好,便于小鱼浇水施肥。 不过这个挂牌金灿灿的,到可以当做个照明的灯使使。 研究了这金册一会,才发现逐日鸟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小鱼转头四忘,发现离水域最近的一棵大树上,一只黑影跳上跳下忙得不亦乐乎。 星光下看得不太真切,况且手中的金册太耀眼,遮挡了洞穿暗夜的视线。 小鱼合了金册,一溜小跑来到树下,抬头问道:“你在干嘛?” 逐日鸟叼着根长藤,穿针引线一般,在树桠间穿梭,见小鱼来到树下,停了嘴,只用爪子踩着藤条答道:“垒个窝。也不知千阳木什么时候才结果,看来常住是不可避免的,得有个栖身之所。” 说完又忙活起来,亏他那双眼睛追太阳追了那么多年,没瞎就算了,黑夜里竟然还能看得清垒个栖身之所。 小鱼若有所思:“我不会垒窝,我们鱼都不垒窝的。” “你在极北之地时,也是住在自己窝里吗?”小鱼问。 “嗯。”逐日鸟继续着它的垒窝大业。 “我在上清境,都住在房子里的。” “我不会建房子。” “我也不会。”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小鱼暗自悔恨没有听灵台尊者的教诲:“多读书,勤修习。” 不过现在也不晚,书是没得读了,修习可以立刻拾起来。 只见她左右手各自捏好法诀,盘膝坐在了树下,将那灵台尊者教过的所有的修习法门都在脑海中想了一遍,发现自己只记得初初几个吞吐灵气的要诀。 唉,有好过无,便一门心思沉浸下去修习起来。 逐日鸟收拾停当,看树下小鱼在修习,也就不多打扰,也伏身在窝中将那往日的功法一遍遍的运转。 没一会,传出一串咕噜噜的声音,小鱼叹息道:“我怎的感觉饥肠辘辘?” 逐日鸟睁开眼:“我也是。” 这凡世间没有充沛的仙气供他们流转周身,自然不能像在天上时,可以不吃不喝,仅凭吞吐仙气就可以维持生命。 小鱼走到水边,喝了两口水,看看四周,想着吃些什么好呢? 在天上,吃东西只是为了改善改善口味,并不是为了饱腹,所以到了这岛上许久都没有想着要去寻找食物。 这片水域较浅,水里纵横交错着弯弯曲曲的不知名树干,树干上寄生了许多芝兰类的植物。 植物里正趴着夜息的昆虫,小鱼用手指挑了一只,一嘬,进了肚子,味道还不错,就爬上树去,继续找虫子。 树干比较潮湿,小鱼低矮着身子,紧紧攀着树干防止自己掉下去。 想着喊逐日鸟也找找它栖息的那棵树有没有美味小虫子,又想起逐日鸟那张尺把长的尖嘴,估计嫌弃虫子不够塞牙缝。 突然听到嘶嘶声,拨弄着寄生草的小鱼无意识的抬头一看,头上方挂着一条蛇。 蛇信就吐在她眼前,那灵活的蛇信好像已经舔上了她的脸,惊呼之下,脚一滑,手一松,从树上掉进了下面的浅水里。 只听呼啦一声,逐日鸟就飞到了她上空:“怎么了?” 这逐日鸟比小鱼都高,双翅展开差不多有两丈宽,尾部三根柔羽更是如凤尾一般能抵得上它一个身体的长度。 此等身形虽然可以让它扶摇直上,但也限制了它在密林里穿梭。 当它听到小鱼的惊呼声,立刻就赶过来看她,只是她掉进了树干交织的水下,它也就只能在上空盘旋了。 小鱼在水中,那正是如鱼得水,飞快的游到岸边手脚并用爬了上来。 “树上有蛇,它还想吃我。” 小鱼也顾不得湿淋淋的衣服,抹了把脸,将黏在眼前的头发抹到脑后,极力地想去看那条蛇还在不在树上了。 逐日鸟降落在她身边:“小鱼仙子,你怕蛇吗?有白蛇大仙那么大吗?” 不过应该没有那么大的,至少没有那么大的动静,逐日鸟暗想着。 小鱼开始在地上搜寻,她想找根棍子或者石头什么的,听逐日鸟这样问起,略略思索了下:“你去过很多仙家洞府么?” “以前日日追着太阳飞的时候,的确去过很多地方。” 小鱼很是感叹:“我就只是在望月泉里游来游去,出了望月泉,尊者也没带我去过什么地方。” “不出望月泉也好的,有一次,我飞过波月洞,只在它山头歇了歇,差点被他家避水金睛兽咬死。“ “呀,你见过许多异兽珍禽啊,待我日后回了上面,我也要去开开眼界。嗯,这个不错。”原来她已经找了个趁手的树枝,将多余的旁枝稍稍掰整齐后,提了湿漉漉的裙摆,又爬上树去。 逐日鸟看着她,寻思她该是要去打蛇了,可是怎么拿了根树枝:“小鱼仙子没有什么法器么?” 小鱼随口答道:“没有。” “哦,是了,小鱼仙子尚幼,定是还未炼成。” 其实她根本从未炼过,不只没炼过法器,连一般术法也不曾练过。 或者说曾经在灵台尊者鞭笞下,也想好好练过,怎奈总是学着前面的忘记后面的,练什么都是不得要领。 终于她成了一个终日浇水除草施肥,打瞌睡的懒散小儿。 小鱼想了想,将金册打开,一捧光芒比星月之光清楚多了。 为了方便攀爬,将金册往发间一插。 逐日鸟紧紧盯着那捧光,看着她在密枝间移动。 “我看见它了。”小鱼一杆打过去。 只怪她平时很少见到蛇,即使遇上了,也会喊文昌仙君帮忙,所以对打蛇实在不太在行。 这一下子本想打在蛇脑袋上,可是没想这蛇还挺灵活,脑袋一晃,就沿着树枝游绕至小鱼的手腕处。 动作之快,简直像是有料敌先机的本领。 第5章、小鱼的绝招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眼见着两颗长牙就要钉进小鱼的手腕里,却只见蛇头瞬间离了当前位置。 小鱼左手扯住蛇身,呼伦一圈甩在一边的树干上,砸得蛇刚刚伸出的信子都没来得及收回去。 砸了一下又一下,看着小鱼好似拿条皮鞭在猛抽树干,逐日鸟目瞪口呆,看着挺斯文秀雅的,原来有暴力倾向。 砸了有那么一会,小鱼抖了抖蛇看看,见蛇头被砸得稀巴烂,松松垮垮的看来是死透了,安心地从树上慢慢溜下。 拎起尾巴,比了比长度,比自己个子还要长,喜笑颜开,递到逐日鸟面前:“给你吃。” 逐日鸟看着这条烂蛇,愣在那里。 小鱼把蛇往它长长的嘴上一挂,安慰式地拍拍它的胸口:“吃吧,以后我会养你的。” “噗”蛇从逐日鸟的嘴上滑下来,掉在地上。 除了这条蛇,掉在地上的还有逐日鸟的自尊心:“其实,我可以自己养活我自己的。” 小鱼却像没听见,收起发髻上的金册,自顾说着话:“植物动物都是物,我觉得我也能养好动物的。” 逐日鸟嘀咕:“我不需要喂养。” 可是小鱼跟它不在一个频道上,看见蛇掉在地上,逐日鸟并没有吃,疑惑道:“你不是说也饿了吗,难道你不喜欢吃蛇?” 逐日鸟喜欢吃什么?小鱼开始自问自答,小兽?鸟?鱼?难道是吃素的? “难道你喜欢吃草?那就更好养了。” 逐日鸟不喜欢吃草,它赶紧低下头,一爪踩着蛇头,一爪踩着蛇身,一嘴叼出了蛇的心脏。 仰着头吞了下去,它不想哪天被逼着吃草,又赶紧叼起蛇身,仰头下吞。 蛇比较长,逐日鸟一边下咽一边看着小鱼。 小鱼看它吃得快,暗想:这鸟挺好养的。 “咕噜噜”,小鱼的肚子又开始呼喊,那几个虫子实在算不上一顿饱饭。 逐日鸟听见了,它停下吞咽的动作,看着小鱼,一截蛇尾巴还挂在嘴外边,摇摇晃晃的。 “虽然她说养我,可我总不能吃独食呀。”逐日鸟真是心地善良,它低下头,踩着蛇尾巴,嘴巴用力一扯,蛇尾就断了下来。 轻轻用爪子将蛇尾巴推到小鱼面前,一边继续吞咽,一边含糊着说道:“你也吃。” 小鱼看着那些扯断的部分,污糟的血迹,泥泞的土渍,咽了下口水:“还是你吃吧。” 一人一鸟正自推让着,突然听到阵阵呜声。 树木草丛在夜色的剪影里突然现出了两团绿光。 小鱼一下拾起根手臂粗的树棍,挡在逐日鸟的跟前:“好像有兽类。” 随着低呜声越来越多,绿光也越来越多。 黑影里慢慢走出来一只野兽,身形似狼,只是比一般狼小一点,头上毛发长且发红,眼睛贼溜儿圆。 白日里就看到小鱼和逐日鸟飞过,这还得了,它们可是这座岛上霸主,如今居然有不知道死活的东西敢入侵它们的领地,一合计悄悄地循着陌生的气味找了过来。 它发出警告的低吼,打算将这两个闯入者全部变为盘中餐。 红毛兽慢慢地在靠近,身后陆陆续续又走出来几十只,全都露着尖锐的牙齿,滴着口水,警惕地注视着小鱼和逐日鸟。 文长仙君说过:但凡长有长长尖牙的,都不是好惹的。 真是后悔没有好好学习术法,如今遇到这些凡兽,也只能攥紧了手中的树棍,打算先跟它们来个硬碰硬,实在不行再逃之夭夭。 鸟类的视角比较广,所以小鱼看不到的,逐日鸟看到了。 在面前的红毛兽慢慢逼近的时候,有一些已经悄悄转移到它们的两侧,看来它们族群的配合平时就很有默契。 有吸引注意力的,就有在潜伏准备偷袭的。 最前面的红毛兽最威武,头上的毛更红、更长,它要吸引火力,好让两边的伙伴偷袭成功。 小鱼悄声道:“这只肯定是头领,擒贼先擒王,看我先拿下它。” 逐日鸟道:“好,那我去收拾两边的。” 话音未落,红毛头领就猛地跃起,扑向了小鱼,于此同时,两边偷偷伏地靠近的红毛兽们也准备加入厮杀。 小鱼初生牛犊不怕虎,甩起手中的树棍,正面击向红毛头领。 红毛头领预计自己这一扑,定能将眼前这个两脚兽扑倒在地,到时,再用自己引以为豪的钢牙在这两脚兽的脖子上美滋滋的一咬,保证能把头给咬下来。 后面那只鸟嘛,太小意思了,捕鸟从来就是它们的拿手好戏。 谁知道它扑过去的时候,就撞上了一根竖着的树棍,那树棍在小鱼手中,像是生了根,没被它扑倒,反而撞得它下巴疼、脖子疼、肚子疼。 逐日鸟看着两边的红毛兽,双翅一展,顺势往后一退,翅尖划过,几只被它掀翻出去。 其余的红毛兽也跟着跳过来,逐日鸟双爪连抓,借着蹬抓之势,一下子飞起来。 在兽群上空转了一圈,惹得众兽拼命上跳,争先恐后地想咬住它。 本来还有点担心小鱼仙子是不是斗得过红毛头领,现在在空中一看。 好家伙,暴力的小鱼仙子抓住了头领的尾巴,将头领左砸一下,右砸一下,砸得地上尘土飞扬,砸得空中兽毛纷纷,砸得连头领的样子也看不清了,就只剩影子在空中与地上交替出现。 周围的红毛兽都离得远远的,生怕死在自己头领的铁头下。 逐日鸟心道:原来小鱼仙子有这么个绝招——抓尾巴乱砸一通大法。 其实这不过是小鱼在天上驱赶鸟雀时,甩拂尘的方法。 看她在那里很是勇猛,逐日鸟又俯冲进兽群里。 一爪抓破一只红毛兽的脖子后,倾斜了下身子,翅尖的硬羽又划破了几只的毛皮。 再回转双翅一打,将身周的红毛兽都撂出了几丈开外。趁胜追击,一嘴啄在一只红毛兽头上,顿时一个血窟窿,用力将嘴往外一抽,一片鲜血飚到空中。 小鱼抡圆了手臂,将头领在空中转了十来圈,砸在脚下一看:软软的,整个就像一张皮。 头领的骨头已经断成一截一截的,嘴里的牙全崩了,下巴颏子掉了下来,早就气息全无。 周围的红毛兽们惊惧不已,吓得拔腿就跑,也不管什么头领,什么领地权了,命还在才是最重要的。 小鱼看着众兽们奔跑的方向,招呼逐日鸟:“走,去看看它们的巢穴在哪里。” 第6章、好吃的黄萝卜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小鱼要去看看红毛兽到底有多少只,顺便让它们知道,这岛上谁才是真正的老大。 地上群兽在奔,天上逐日鸟在飞。 红毛兽们,一下子失去了头领,全都本能地往跟着队伍狂奔。 这一奔,一直奔到东边的一片草原附近。 那里果然还有一些雌兽和幼兽,惊慌失措的兽群互相通了消息,蜷缩在一起。 小鱼将棍子插进土里,然后挂上它们的头领。 红毛兽们一个个吓得筛糠似的摇,这岛上曾是它们的天下啊,它们可是站在食物链最顶层的,现在来了个什么怪物,一下子把它们的头领干掉了,还悬尸到家门口示威。 士可杀不可辱,兄弟们上,给头领报仇! 口号喊喊就好,一个个还是缩着不出来。 小鱼拍着头领那变了形的脑袋:“以后,我才是这里的老大,你们乖乖地,这片岛屿还能任你们驰骋,否则......”只见她咬着牙上下磕了两下,“我就把你们统统都吃了,一个也不留。” 也不知道这些红毛兽听懂了没有,至少在她的威慑之下,一只也没动,一只也不敢动。 小鱼看了看离自己最近的那只,走近了它,伸手招了招。 那只兽趴伏下去,脑袋搁在两只前爪上,眼中全是“你老大,我最乖”的模样。 小鱼很满意,想起二郎真君家的狗,夸口道:“你们都跟着我好好修炼,不能成大道,做个看家护院的应该没问题。” 看家护院没问题吗?自由自在也比看家护院好吧,小鱼的洗脑忽悠能力太差。 这红毛兽族群内阶级制度森严,刚刚趴伏下去的就是其中的二把手,看它都臣服了,其他的也跟着趴伏下去。 突然看到红毛老二跑到兽群后面去,两个爪子扒拉了一会,叼着一个像萝卜一样的东西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把东西往小鱼脚下一放,又乖乖地趴在地上看着她。 小鱼捡起来看了看,真的很像萝卜,像根黄萝卜。靠近鼻子闻了闻,没什么味道,两手一掰,脆得很,黄萝卜顿时就被掰成两截。 里边很像梨,汁液从截面处流了出来,小鱼顿时感受到这是一种有灵力的植物。 逐日鸟仔细看了看,认不出这是什么。 脚下的红毛兽们全都巴巴地看着这个被掰断的黄萝卜。一个个伸着舌头舔着嘴,就差把口水流到地上了。 小鱼将半截扔给红毛老二,老二接食物的准头不错,一口就在空中叼住。咔呲咔呲,几个嚼动,连皮带泥吞了下去,意犹未尽地在嘴边舔了一圈,又巴巴得看着她。 小鱼又将手中剩下的半截黄萝卜再掰开,递给逐日鸟,同时自己也吃了一口。 哇,那甘甜的味道,清脆的口感,还有夹带的灵力,也许西王母家的蟠桃就是这个味吧。虽然她没吃过蟠桃。 逐日鸟也吃得欢快地鸣叫了一声,吓得小兽们赶紧双爪抱头,“昂昂”地细声讨饶。 这比那条烂蛇可好吃多了。 “还有吗?”小鱼一边询问,一边带着逐日鸟往刚刚挖出萝卜的地方走去。 红毛兽们自动让开了一条道。道路尽头就是一个朝南的小斜坡,斜坡下一块地面光洁的很,一根杂草也没有,看来常被整理。 中间有几棵一尺多高的植物,圆形的小叶子,有棵上面还结着绿豆大小的红色果子。 一棵被从泥里刨了出来,歪倒在一旁。 小鱼一看就明白了,看来这些红毛兽还算有些见识,之所以巢穴建在这里,一定是为了这个黄萝卜一样的东西。 兽类到底是兽类,知道吃了对自己有好处,一顿狂吃后,发现这黄萝卜很难生长,所以演变到最后,只有头领可以吃。 红毛兽们纯粹的武力崇拜,谁的能力强,谁就是头领,谁就能独享这黄萝卜。 如今臣服于小鱼,自然就把黄萝卜送给了她。 小鱼观察了一会儿,喊逐日鸟用爪子耙了土,将黄萝卜全都起了出来,用外衣一包,打道回府。 红毛老二“呜呜呜”了半天,小鱼瞪了它一眼:“不许叫,叫就吃了你。”又上下磨磨牙,吓得红毛老二赶紧噤声。 红毛老二心里那个急啊:暴殄天物啊,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全挖了呢,连种子也不留一颗。 小鱼走后,红毛兽们很悲伤,看着被挂在树棍上的头领和被挖得空空的萝卜地,悲伤像河流一样流淌。 一只红毛兽忍不住对月哀嚎,刚嚎出一个音节,被一圈红毛兽暴揍:别叫,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新老大的牙? 第7章、千阳木不见了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小鱼拿回所有的黄萝卜,并不是为了吃。 感谢上清境养护花草树木的那段经历,让她到哪里,都忘不了要做一个敬岗爱业的好园丁。 所以一看到黄萝卜,第一想到的就是: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不种在自己的园子里? 当然要种!除了要种,还要扩大种植规模,提高种植水平,为把千阳岛建设为天下第一萝卜种植基地而奋斗终身。 到时,这千阳岛灵力飘香,她就来个坐享其成,岂不是美滋滋。 回到千阳木旁的地域,小鱼让逐日鸟叼着册子,仔仔细细看了看黄萝卜。 最后决定只留一只最大的,其余的全种在朝南的空地上。 “小鸟,这里刨个坑。”小鱼指着一块林中的空地,地上只有一些杂草。 其实逐日鸟是不喜欢被叫“小鸟”的,不过小鱼就是缺少点眼力见儿,逐日鸟又比较好说话。 分株种好黄萝卜后,小鱼爬上了靠近逐日鸟窝的一棵大树,寻了处不容易滚下去的树桠睡着了。 一夜无话,当太阳从海平面上升起时,新的一天到来了。 那墨蓝、浅蓝、碧绿、银白的海; 那火红、绯红、浅粉的天边; 那清透得看不见云彩的高空; 哪一处不是如画卷一般,小鱼眯起眼,满足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像往常一样左右翻翻身,却忘了自己还在树桠上,“多好的......”天气还没说出口,就一脸栽在了地上。 “呃......”小鱼撑着地面爬起来,偷偷去瞧逐日鸟,狗啃泥的样子千万不要被它看见,有损千阳岛老大的威严。 咦!逐日鸟不在,太好了,那傻鸟估计去追太阳了。 小鱼拍拍脸上的泥土,正窃喜着自己的光辉形象仍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却发现面前站着只目瞪口呆的红毛兽。 原来是红毛老二,它今天一早,就去捕了只海鸟,打算狗腿地来向新老大献媚。 没想到刚到这里,就发现新老大下个树,都是那么的英武不凡,它深深折服于新老大用脸着地的勇气,一时竟折服得呆了,嘴巴里的海鸟“噗”,掉在了地上。 小鱼却很生气,嘴角抽动了几下,闭上眼顺了会气,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地向红毛老二招招手:“你过来。” 老二可能听不懂,但招手好像是明白的,摇着尾巴向小鱼靠近了些。 “看看,这里乱七八糟的,”昨晚的战场,狼藉的枯枝败叶混着血迹发黑的泥土,“都是你们搞的,今天你得把这里收拾干净了,要不,我就收拾你。” 说着对老二磕了磕一口小白牙。 老二后退了几步,不明所以,为啥给她送只鸟,她也要露出牙齿呢? “唉,鱼和兽的语言是不通的。所以你要好好学习,学好人类话,走遍天下都不怕。” 小鱼拾了根树枝塞在老二的嘴里,指着远处:“去,丢那边去。” 老二歪着头疑惑得看着她,小鱼又拿起根树枝向远处扔去,老二懂了,立刻飞奔过去将树枝叼了回来,满脸“快夸我”的表情。 小鱼无语地对老二吼道:“蠢。” 老二吓得一溜烟跑了。 算了算了,以后再说吧。 小鱼在水边洗漱整理了一番后,去看千阳木今日长势如何。 千阳木呢? 第8章、有毒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明明昨天有两片叶子露出水面的,怎么不见了? 难道水变深了,叶子淹到水下去了? 不妙不妙,把千阳木淹死了,她回上清境估计就无望了。 脱了鞋袜,将裙子系在腰间,卷起裤腿,打算下水去瞧个清楚。 昨夜在这水里并没来得及体会,今日下去才感觉到水底真是冰凉至极。 脚底的泥又软又滑,一踩就陷了进去。 水面因为小鱼的进入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地晃动起来,水下游动的小虫子惊得四处乱窜。 待得她深一脚浅一脚走到千阳木所在处,仔细搜寻了一番后,发现可怜的千阳木竟只剩下光秃秃的一根细杆杆。 这是什么情况?还是她记错地方了? 小鱼又四处看了看,真的没记错。很是郁闷地坐在水面上方的一根横枝上,托着脑袋盯着那跟细幼的秃杆。 美味的小虫子从她身边跳过去了,她没看见;欢脱的蜘蛛把网的一端结在她头发上了,她没感觉。 她盯着那根秃头秃脑的细杆儿,想把它盯出个花来,最好再结个果。 逐日鸟飞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坐在那一动不动。 “小鱼仙子可是在冥想?” 又或者在练什么高深的术法? 小鱼依然盯着千阳木,丧气地说:“它的叶子没了,一般情况下,刚发芽的植物,没了叶子,多半是要死了。” “哪个?千阳木吗?”逐日鸟站在水边,伸长了脖子仔细去看了看,“都怨我,一早起来就想着去察看岛上还有没有其他的野兽,没来看看它。“ 还好,这座岛上,除了时来栖息的海鸟,兽类好像目前只看到红毛兽。 本想以后可以静守岁月,没想到,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千阳木的叶子都没了,它要是死了,还守个啥呀。 一人一鸟沉默着,沉默了半天,也没有个结果,突然那光杆又像昨天一样,牙白的光芒如同烟雾一样拢在了水面上,烟雾中,缓缓地,有个绿色的嫩芽又抽了出来。 呼,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是什么怪树啊,白天发光长叶子,夜里暗淡掉叶子吗? 先不管了,活着就好。 悬着的心一旦落下来,身体就又开始回到最初始的需求状态。 肚子饿了。 想起文长仙君说起过东海龙族的盛宴里,海鲜之美味,天下无双。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小鱼索性鞋袜也不穿了,招呼着逐日鸟:“我们去海边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她虽是人形,那水下功夫也不是吹嘘的。 在这海里,就跟回到家里似的,只是她成人形后,不能在水下呼吸,所以,潜进去一段时间就需上来换口气。 海底世界比望月泉有过之而无不及,许许多多的生物,小鱼见也没见过。 就说那色彩斑斓的珊瑚,她们望月泉里就没有。 他们找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海洋生物,用宽大的海草将它们都包起来,带回住处慢慢享用。 要是可以烤着吃就好了,逐日鸟看到带回来的鱼就想起了女主人做的烤鱼。 可是没有火! “据说金木皆可取火,就是不知道怎么个取法。” “我家主人倒是传了一套控火之法给我,因为他老人家说我属火。” “太好了,”小鱼拿起一条小鱿鱼递到逐日鸟嘴下,“来喷一个。” 逐日鸟讪讪道:“可是这控火之法需以人形经络修炼方能得成。” 偏偏它这许多年来都未能化形。 不如小鱼仙子练吧!逐日鸟眨了眨眼睛。 “啊,我可什么都没练成过。”小鱼怼怼手指,暗想万一自己练不成会不会让逐日鸟笑话。 “有志者,事竟成!今天练不成,那就明天。” “明天练不成那就后天。” 耶,先吃东西填肚子,肚子一饱,万事皆好。 有鱼有虾,有海贝有海胆,小鱼用她在海底捡到的大鱼牙齿来处理食物,那牙齿三条棱边都非常锋利,剥皮撬壳轻而易举。 一人一鸟美美地享用起了海鲜刺身。 “哎哟,我当全是肉,里边怎么还有骨头?”小鱼吐出颗珠子,滴溜溜滚在掌心里,“珍珠!又不好吃。“说着往脑后一抛。 没想到这一带的海蚌盛产珍珠,有时吃一只,能吃出四五颗。 真是太讨厌了,跟吃橘子要吐核,吃西瓜要吐籽一样讨厌。 吃到最后还剩几个球状的,其实就是海胆。 逐日鸟,左瞧右瞧,这玩意怎么吃。 小鱼捏着一根海胆刺将它提起来:“开始我还以为它是什么带刺的果实呢,没想到它居然能掘沙子,好像还有小腿呢,现在不见了。” 又将海胆仔细地瞧了瞧,看到一个小孔,便放在逐日鸟跟前:“你从这里啄它试试。刚刚在海里,它都把我扎着了,你看,”说着伸手到逐日鸟面前,只见被扎的地方有些红肿的小点,“你的嘴巴应该不怕扎,你试试。” 逐日鸟一啄,再将嘴巴一张开,海胆就被撕裂了,里边的海胆黄沾到嘴上,舌头一动,居然比海蚌肉还好吃。 小鱼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捻了一点尝了尝,果然又解锁了一个新的美味食物啊。 正吃得高兴,逐日鸟很惊异地看着小鱼:“你,你的嘴巴......” 嘴巴怎么了?小鱼去摸了一下,好像有点麻木没知觉呀。 临水一照,怎么发黑了,难道中毒了? 又觉得手心又痛又痒,那些被海胆扎过的地方本来只是小红点,现在已经变成了大黑点。 “哎呀,我不会要被这小球球毒死了吧。”小鱼双手一摊,仰倒在地。 “不会吧,我也吃了,怎么没事?” “也许这毒性只对鱼有效,对鸟没效呢?呜呜呜,死了死了,后人说起千阳大仙去往何处时,千万不能说我吃东西吃死了。” “小鱼仙子,你怎么样了?”逐日鸟有点伤心起来。 “啊,我就是觉得肚子里咕噜噜的,好像有很多气泡在里边翻滚,糟了......” 只见小鱼一骨碌爬起来,直奔向北面的那座山。 “小鱼仙子,你去哪里?” “不要跟着我,我要去方便。” 寻了个隐蔽处,小鱼蹲了下去。 唉,这凡世间就这个不好,吃喝得痛快,拉撒得头疼。 难怪神仙不愿来凡间,他们在天上,可以很多很多年不吃不喝,偶尔吃点东西,也只是调剂调剂胃口。 小鱼左摸摸,右摸摸,一张厕纸也没有。 天哪! 难道还要像古老的人类那样用小棍? 这是一段有味道的文字。 绝望的眼神投向头顶的阔叶树,那巴掌大的树叶真的是救命稻草啊。 不,是救命纸! 小鱼跳起来揪了一把树叶,“嘭~~”树枝弹回去惹怒了树上的原住民。 这是谁的设定?为什么人生如此多灾多难? 第9章、小红毛,来修炼吧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听着小鱼震彻天际的惊叫,逐日鸟远远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小鱼仙子在方便,贸然过去不太方便吧,逐日鸟急得团团转,小鱼仙子还中着毒呢。 只听小鱼的声音越来越远:“没事,你不要过来。” 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小鱼仙子去哪了,跑得可真快啊! 看来没事,逐日鸟埋头继续清理食物残骸。 红毛老二又来了,它看着逐日鸟把枯枝烂叶,鱼骨贝壳全叼到远处去才知道,原来新老大早上是要它整理巢穴啊。揣测上意的本领有待提高,如今还是先狗腿地去表现表现自己吧。 所以当小鱼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逐日鸟和红毛老二很有默契的在收拾家园。 “呜呜呜,嗷嗷嗷。”红毛老二看见小鱼吓了一跳。 “叫什么叫。”小鱼浑身湿漉漉,头发上的水还在往下滴,气恼地盯着红毛老二,拳头作势扬在了空中。 逐日鸟脚下一打滑,小鱼仙子怎么了? 刚刚只是嘴唇发黑,现在怎么整个脸都肿成猪头了? 原来揪完树叶才发现,树上一个大马蜂窝,弹跳的树枝,激得大马蜂们跟发了疯一样,个个举着尾部的针给她一通乱扎。 可怜她手忙脚乱整理衣衫,大马蜂趁机给她来了个全方位蜂毒针灸。 小鱼一路跑,马蜂一路追,小鱼跑得像风一样快,马蜂群追得像流云一样疾。 直到小鱼跳进海里,马蜂才得意地在她头顶舞了一通后,收兵回城。 “小样,居然敢捅我们的窝,看我们不扎死你。” “还在我们城下放毒气,恶,真是臭死了。” 小鱼听不懂它们“嗡嗡嗡”什么,只知道自己不止手心痛了,脸上也很痛,还有屁股。 在水下藏了一会,等马蜂走了,才悻悻然地爬上岸来。 这个世界真是处处暗藏杀意,进到肚子里的要小心,出来肚子时也要小心啊。 小鱼累极了,毒上加毒,她需要休息一会,于是坐下来,静心修习。 逐日鸟为了不打扰她,也飞回了窝里开始用功。 只有红毛老二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趴在小鱼的身边,盯着昨晚种下的黄萝卜。 小鱼运气一个周天后,稍觉舒畅了些,睁眼看见身边的红毛老二,又想起了二郎真君家的狗。 “嘿,小红毛,咱两也算有缘,我教你修炼吧。” 小红毛立刻站了起了,它知道小鱼在跟它说话。 “来,坐好。”小鱼按下它的身体,让在坐在自己面前,又提起它两只前爪,一只指东,一只指西,“你的手指也太短了吧,这个法诀不好捏呀。算了,先这样,摆好了,不要动!呼气,吸气。” 小红毛不敢动,不明所以地努力让自己的两只前爪维持着那怪异的姿势。只觉得一股让它精神为之一震,受用无比的气息从小鱼的两手间散出来,绕着它周身旋转,那种感觉比吃了黄萝卜还要舒坦。 自此以后,这千阳岛上的一人一鸟一兽,在这千阳木边,摆着奇怪的姿势一坐就能坐一个下午。 开始一只红毛兽,后来两只,后来一排,再后来一群。 第10章、建设家园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时光漫长,可着劲地挥霍。 小鱼把留下的那只黄萝卜用沙子埋起来,每天给它浇浇水。 渐渐地,黄萝卜上冒出了好多小嫩芽。再将黄萝卜切成块,保留着芽,种进翻整好的田地里。 小红毛带着它的族群天天来刨土,帮小鱼刨出了一大块平整的地。 小鱼又将地做成一垄一垄的,便于在其间行走和浇水。红毛兽们看着一棵棵长起来的黄萝卜幼苗,眼睛发出了痴恋般的绿光。 自从有了小红毛,逐日鸟再也不怕小鱼迷路了。小红毛的方向感极好,无论小鱼去哪里,它都能找到回来的路。 所以小红毛常常陪着小鱼到处去找可以食用的植物,美丽的野花,清香的嫩草。 通常这个时候,它的背上总是背着个藤条编织的框,然后将那些所得物品都背回家园。 既然要常住下去,自然要将家园打理得舒服些。 小鱼将可食用的植物种在田地里,花草种在水边,慢慢地田地里整整齐齐的一片生机,千阳木的水域边也是花香扑鼻。 这才像人住的地方! 为了让家园与外界有更好的界限,他们打算用木头把家园圈起来。 “听说有种鸟儿,简直就是树木的天敌,无论多粗的树干,只要它一张嘴,就能让树干千疮百孔。” 逐日鸟啄起树木来,比啄木鸟更煞。只见那空中木屑翻飞,断枝乱舞,一根根木材被修整成需要的形状。 小鱼拿出她的磨刀石:“来,磨两下。” 逐日鸟不解,小鱼一本正经道:“磨磨你的嘴啊,干起活来会更轻快。” 逐日鸟无语地看她一眼,低头“笃笃笃...”,那木片飞得更高了。 小鱼细细的用鱼齿刀将长藤的皮剥下来,割成条状,准备后面用来当绳子,把细树干削尖了准备做支撑架 制作妥当之后,小鱼就喊小红毛去刨坑,小红毛发扬兽多力量大、团结协作的精神,带领族群沿着预定好的路线,刨出了一大圈的坑。 小鱼隔个几尺就打一根桩下去,为保桩结实,又用支撑架在里外撑住,最后再用藤皮绑好,保证它不惧风雨。 桩打好了,就在桩之间慢慢地填木头。 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萝卜秧子节节高,芷兰香草铺满园,园子的外墙也渐渐地成了型。 可是千阳木长来长去,还是就只有两片叶子。 刚长大一点,就没了,然后第二天再长两片出来。 小红毛把巢穴搬到了家园外边,它们还是舍不得它们的黄萝卜啊,黄萝卜在哪,哪里就是它们的家。 小鱼给它们在萝卜地边搭了个简单的棚子,稍微可以乘乘阴凉,避避雨。 “呜呜呜,新老大真好,有家的感觉真好!” “给我好好看着田地,干了要浇水,生虫子要学会捉虫。”小鱼跟它们的想法南辕北辙。 每一天,他们都在忙着找食物、种地、修炼、建设家园。 渐渐地,他们对食物做了分类,这些是好吃的,那些是不能吃的。 除了日常的修炼,小鱼也开始修炼起逐日鸟所教的控火术,她也想吃熟食。 吃的海蚌越来越多,珍珠也越来越多,所以家园里有块地,已经快被珍珠铺满了。 珍珠虽然不好吃,铺在地上到是挺好看的,这是小鱼对珍珠的看法。 除了这些,小鱼做得最多的就是睡觉,而逐日鸟却是迎着风,踏着浪飞翔,它要每天飞远一点,再远一点,飞过这片海,看看海的那边有什么。 日子就这样慢悠悠地过去。 海岛上多了一片人为改造的痕迹,在那木头围起的家园前,一棵被逐日鸟啄得光秃秃的大树上,从上到下,俊逸潇洒地啄了三个大字:千阳洞。 根本就没有洞。 “笃笃笃...”逐日鸟又在三个大字的左下侧啄了三个小字“天福地”。 千阳洞天福地! 嗯,不错,小鱼满意地笑了。 这一日,他们在千阳木的水边吃蚌肉吐珍珠,突然发现,千阳木的叶子在一点点的卷曲、枯萎。 可怜的千阳木长了好多天都逃不脱只有两片叶子的命运。 以前只当它到了夜里就会落叶,可是今天是白天,而且肉眼可见的发现叶子一点点的萎败下去、然后落了。 小鱼三步并作两步跳到千阳木身边,蹲下去,从上到下,从尖端到根部,细细地瞧。 终于发现叶子上有一根丝,像蛛丝一样细,不仔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 那根丝绕在叶子上,叶子就像被做了茧一样,慢慢地从鲜嫩变成了卷曲、细薄的材状。 这是什么鬼东西? 叶子败落后,那根丝慢慢地从千阳木的细杆上游了下去,刚要到水下时,突然不动了。 小鱼盯着它,正疑惑着想向逐日鸟询问时,那根丝似乎感应到了小鱼的存在,突然非常快的伸到了小鱼的腿边。 它是有生命的,它虽然是一根丝,小鱼却觉得它有眼睛,它能看到她。 它在小鱼的腿边停下来,左右摆动了一下。 小鱼拿出鱼齿刀,慢慢地靠近,在即将触碰到它时,就见它突然长长了很多,一瞬间在刀上饶了很多圈,就像在刀上结了一张网。 与此同时,小鱼也迅速地将刀一挥,那些丝即刻被削断,断了的丝瞬间枯萎,风一吹,落在了水里。 水在翻动,轻轻地。 小鱼感觉脚下的软滑突然更凉了一层。 那冰凉的感觉就像冬天赤脚踩在雪地里。 突然摇晃了一下,水底冒出了白色的寒气。 寒气一缕缕从水面袅袅地飘向空中。 整个水域立刻从阳春三月进入了隆冬。 那一缕缕的白色寒气就像是一条条神女的缎带,从空中垂落水面。 风一吹,摇摆不定。 逐日鸟看呆了,红毛兽们像是见到了怪物,全都躲在棚子里,凝气屏息。 小鱼从没见过这种景象,还在愣神中,突然感觉脚下猛得一个下沉,她还没来得及跳出来,就又被抛到了空中。 情急之间,逐日鸟一抓捞住了她,飞离了水面。 等他们落到地上,整个水面开始结冰。 冰层迅速铺开去,就连那寒气好像也结成薄冰,一根根站立在冰面上。 水边的花草被透明的冰晶冰冻,如同水晶琥珀中的生命,灿烂美丽,却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面对这突然的变化,一人一鸟面面相觑。 那棵没了叶子的千阳木也被冻在其中。 这可怎么办?天气变化怎得如此之快? 小鱼想要去砸了冰,把千阳木起出来,却听到“卡擦”一声,眼前的冰面裂出一道纹。 接着“卡擦”声不断,这道纹向四面八方延伸。裂纹越来越多,越来越长,顷刻间,冰碎了。 裂纹间好像有东西在涌动。 第11章、细丝软管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那是什么?”小鱼大惊。 “我去看看。”逐日鸟飞到了冰面上空,那些薄脆的由寒气结成的冰柱随着冰面的碎裂而坍塌。 裂纹在被挤压,越来越大,越来越深,像是有什么要挣脱而出。 碎裂的冰块就如同遇到了消融的春天,在裂缝中流动。 千阳木也被扯了进去。 眼见它就要被碎冰淹没,小鱼扑过去,一把抓住了还只剩顶部在外面的幼嫩枝条。 “哗啦”一声巨响,整个冰面全都陷了下去,无数的冰块砸在小鱼的身上,她死死抓着手中千阳木的枝条,护在怀里,这可是她升仙的唯一机会,就是死,也不能松开。 而且,这里本来就是片水域,上面是冰,下面也该是水,她这条在又冷又深的望月泉里住过几百年的鱼还会怕水? 那是绝对没有的事! 逐日鸟从上空飞过来,它伸出爪子去抓小鱼,宽大的翅膀,将破碎的冰晶扇得如同下雪一般飞扬。 但是它没有抓到小鱼,它的双爪上缠满了丝,那些细丝很快绕到它的双腿,它感觉到双腿犹如吊坠千斤,伴随着沉重还有种要被冰冻的感觉。 “快上来。”逐日鸟猛得一冲,飞上空中,可是伴随它的飞起,有些细丝并没有断,而是从裂缝里抽出更长更粗的丝。 这些丝被带到空中,引起了其他裂缝中涌动的生物的注意。 冰块彻底被掀翻了,无数条白丝从冰下拱出来,在逐日鸟还没来得及飞走,就像一张大网一样,网住了它的翅膀。他像一只落入蛛网的飞虫,再怎么努力挣扎,都无济于事,翅膀被越裹越紧。 它摔在陷落的冰面上。 与此同时,小鱼也被碎冰淹没了,她感觉得到身下是一片柔软的刺骨寒,根本就没有水。 那细丝也爬满了她的身体,她听到逐日鸟喊她快上去,可是她已经上不去了。 很快他们两就像茧一样被包裹得严严实实。 茧里边还有空间,他们这个比茧更难受,是贴着身体被缠了起来。 呼吸开始困难,难道今天就要被闷死在这里了? 再大的力气也使不上,细丝很韧,又无穷无尽,挣断了一些,另外的很快补上。 每一根细丝都极冷,包裹在身体上,像是要把所有的热量都吸走。身体越变越冷,血液开始慢慢地停止流动。 想到那枚卷枯的千阳木的叶子,小鱼想着:“我会不会变成一条柴柴的鱼干?若干年后,也不知道我家尊者看到,还能不能认出我。” 细丝后面的部分越变越粗,像中空透明的软管,管道中有许多气泡一样的球体在飘动。 它们在裂开的碎冰中游走,遇到任何生命体,都用端部的白丝将其包裹起来。 弱小的直接成枯槁,强大的慢慢地在衰弱。 家园外的红毛兽们,吓得往东飞奔,身后卷起一阵飞尘。 小鱼闭上了眼睛,她默默地去想逐日鸟教给她的控火之术。也许在这紧要关头,她能修炼成,这冰块似的玩意,或许怕火。 但是那奇怪的丝让她灵台不清,混沌中,她感觉到细丝侵入她的身体,就要到她的心脏的时候,她又听到那极细的嗡嗡声。 就是那天坠入凡间,经过那块石头时听到的嗡嗡声。 随后一阵由内而外的震动,震得她脑袋像被千斤大锤敲过一般,耳中轰鸣不止,又像那天一样,晕死过去。 那些细丝停止了动作,陷下去的冰块坑里也不再翻滚,一切仿佛静止了。 一下子海岛安静下来,跟死寂了一般,这波震荡,随着大地远远地传了出去。 海面上泛起了震荡带来的波纹,波纹所到之处,一群群海洋生物都翻着肚皮浮到了海面。 只是这震荡随着距离的变远而衰减,对生物的影响也减弱。 过了一会,这死寂的海岛又喧闹起来,被震得东倒西歪的红毛兽们,再起来走路的时候像喝醉了酒。 而失控的海鸟再起飞时,有的落在水里,有的落在地上,有的在空中乱撞。 那是远处的景象,千阳洞这里却依然很安静。 现在的千阳洞真的是名副其实的洞,整片水域成了一个大坑,只是坑里纵横缠绕的全是那会吐丝的透明软管。 小鱼和逐日鸟就在那软管间,被细丝包裹着。 最先醒来的依然是逐日鸟,它火热的羽毛上蒸汽腾腾,周围的冰全都化成了水在细丝、软管上流动。 “嘭”得一声张开偌大的翅膀,逐日鸟旋转着冲上了天空。 在那片白色的冰冻中,它就是一团红色的火,腾向空中的热烈的火。 但是就停了这么一会,细丝又开始动了,只是它们不再伸出,而是往地下缩,好像得到了什么东西的召唤。 一条条软管游动着,交缠着从坑里缩回去,那些端部的细丝也跟着往回游走。 逐日鸟还没来得及去解救小鱼,包裹着小鱼的茧就在瞬间消失于逐日鸟的眼前。 第12章、荧光伞盖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当这些细丝软管退下去,逐日鸟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坑洞。 水没有了,冰块也没有了,全部跟着细丝软管掉进了坑洞里。 逐日鸟鸣叫一声,飞了下去。 那些细丝软管在洞壁上交缠着回缩,看起来就像一个大漩涡。摩擦洞壁的声音像千万条蛇在急速爬行。水和碎冰就在漩涡中跟着旋转。 逐日鸟飞在其中,漩涡空洞得像一只死亡的眼睛,不知道通向哪里。 洞本来是一直向下的,可是不多久,软管们就改变了方向,他们从侧边的洞去了北方。 原来这洞的下方与海相通,水和碎冰就落进洞中的海水里。 小鱼也醒过来,她还在细丝包裹中。她感觉自己在移动,只是再没有细丝想伸进她的心脏。 本来麻木的手可以动了,摸了摸怀里的千阳木,也不知道它还好不好。 前行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停了下来。 一路上小鱼都觉得眼前黑洞洞的,可是到了这里,她能感觉到茧外应该有光。 但不是日光。 逐日鸟稳稳地落下,在它眼前的是一片软管森林。 那些透明的软管都很随意地垂在空中,有长有短,里边的气泡上上地在软管中飘动。不知道气泡里是什么,明明在外边是透明的,现在却是淡淡的紫色,看起来就像黑夜里的荧光。 其间,一根根细白的丝亮晶晶地像织女的纱线一样挂在软管上。 裹住小鱼的茧就像一个小葫芦被挂在软管的中间,与整个软管森林相比,它甚至算不上小葫芦,顶多是小芝麻。 逐日鸟抬头上看,这些软管很长很长,最上面像是蘑菇的伞盖,里边星星点点地发着暗紫色的光芒,光芒中包裹着一团暗色的东西,看不出来是什么。 看来这软管里的荧光就是通过最上面的伞盖映照出来。 逐日鸟轻轻地飞到空中,与小鱼所在的位置等高,悄声喊道:“小鱼仙子,小鱼仙子。” 它怕惊了这奇怪的软管,又将它困住。 刚才在那莫名其妙的震动下,它才得以从暂时停顿的细丝中挣脱,千万不能重蹈覆辙。 小鱼在茧里挣了挣,因为缠得太贴身又韧,所以挣不开,只好用手指一根根地拽断。 “我没事,它好像不动了。” “是的,希望它是真的不动了。”逐日鸟说着就很快地飞进林立的软管中,看准小鱼所在的位置,伸出翅膀,翅尖的利羽割向那包裹的茧。 刺啦一声,茧应声而破。 由于逐日鸟的进入,垂挂着的软管上下飞舞,四向晃动,荧光闪闪,照得洞中光影幢幢。 茧虽然破了,小鱼却没有出来,因为她发现千阳木的根系和白丝纠缠在了一起。 她想带着千阳木一起走,却怎么也不能将两者分离。 逐日鸟抓住一根软管吊在小鱼身边:“你先抓住我,我去把这一块都割下来。” 就在准备割的时候,整个软管林以及上面的伞盖都飘动起来,就像是海洋中游弋的水母,优雅美丽。 但是优雅美丽是它的外表,缠绕绞杀才是它的本性。 逐日鸟刚才已经吃过一次亏,知道它韧性很好,难以挣断,速度又快,容易处于被动状态。 所以这一次,它要先出击,只见逐日鸟飞快的转动自己的身体,两翅就像锋利的刀,回旋在软管林中。 翅缘每一片羽毛都在飞速地颤动。 转得一定要快,要快到让白丝还没有靠近,就被削飞。 一时间,残断的软管白丝掉了一地,刚掉下地一会,就全成了枯败的飞灰。 小鱼终于松开了千阳木,跳上了逐日鸟的后背,逃出去才是目前最正确的选择。 没了千阳木,顶多留在凡尘,没了命,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一切还是太迟了,那巨大的透明伞盖铺天盖地地落下来。 一下子把小鱼和逐日鸟盖在了里边。 第13章、茧中人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沉重、厚实,就像一张灌满水的巨大的被子,怎么也无法走出去。 身周到处都是软管和细丝,伞盖上还有一层一层的褶皱,褶皱像花开了一般,一层层的掀开,里边是一个细丝缠绕成的茧。 茧里有一个人,是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 有些干瘦,手中捧着一颗发着暗紫色光芒的珠子,珠子大概有鹅卵大小。 茧中人平躺着,没有像千阳木的叶子那样枯槁,反而看起来栩栩如生。 突然,茧中人睁开了眼睛,身上缠绕的细丝像粉末一样散落,亮晶晶地铺在地上。 终于现出她的面容,是个年纪不小的老阿婆。 软管托着阿婆,让她站了起来,直挺挺地站起来,就好像她所有的关节都不能动一样。 “嗯。”她轻微地叹息,一身华丽的长裙冻得硬邦邦的,从头到脚覆盖了一层白霜。 手中的珠子光芒比刚才更盛,将白霜映照成暗紫色,暗紫色的皱纹布满她的脸,说不出的诡异。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是什么?你是谁?”小鱼问了一堆问题。 “让我~想一想,我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声音干涩而沉闷,语调有些奇怪。 阿婆动了动,终于扯动着脸上的肌肉笑了起来,只是笑得很牵强,笑得比哭还难看。 白霜慢慢地变成了细细的水汽,蕴湿了她的白发,她的脸颊,她的衣衫。 她看起来终于不再那么像冻干了。 她已经很老了,皱纹和白发都向人诉说着她不再年轻。她的腰已经不能再直起来,所以她捧着珠子的时候一直都佝偻着。 “我以为我永远都会待在黑暗里,就像很多人追求的那样会永生,只不过是在黑暗中永生。” “没想到,今天我竟然还能再踏上这片真实的土地。” 阿婆轻轻地蹲下来,衣服的摩擦声有点像风干的海苔被揉碎的声音。她抚摸着地面,就像抚摸着她最亲的爱人。 她突然又笑了,好像笑得比之前好看了一点:“你知道在里边的滋味吗?什么都没有,只有无边的黑暗。不能说话,没有声音,看不见,感觉不到。那种滋味,我试过了就再也不想重来一遍。” 小鱼问:“你说的是在哪里?那个茧吗?”暗自庆幸没有被茧一直缚住,要是真像这阿婆说的这样,多可怕。 阿婆摇摇头,两指捏着那颗珠子放在眼前:“我在这个里边。” 什么?明明看到她就是在细丝里边,怎么又在珠子里边?估计她老糊涂了。 “我也不知道我在里边待了多久,开始我还会大概的计数,一天,一个月,一年,然后我就倦了,没有什么比孤独更令人疲倦的了。” “那你为什么要在里边?” 阿婆站起来,抬眼看向小鱼他们。她的眼睛突然有了光彩,就像木鱼眼睛突然遇到了画龙点睛的神来之笔,一下子就有了神韵。 她慢慢道:“因为我怕死,死亡就是湮灭,是虚无。是不能再闻到花香,不能再感受到花香中的暖风,不能再看到暖风中的他。” 他是谁? “他是我此生挚爱,没有人能比他更让我觉得世间的美好,没有人能比他更让我想活下去。” 可是生命能有多少年?岁月总是有尽头。 阿婆诉说着她的故事,小鱼听得似乎有些痴了。 小鱼从来没有想过要为一个男人去活着,也从来没想过生命的尽头。她总认为生命还很长,时间还很多,每天都有那么多要做的事,为什么要站在风里看男人。 可是阿婆说得很淡,淡得像雨后天边的云彩,遥远又令人神往。 她说那些往事的时候是有些无奈地,可是脸上又有一丝不可名状的略带些羞涩的愉悦,那种愉悦就像某个初恋的女孩向别人谈起她的情郎。 小鱼看她,觉得她越发的好看了。刚才还是个干瘦的阿婆,现在却变得丰润起来。她脸上的皱纹变淡了,整个身形也像是在骨架上添上了匀亭之肌。 这些变化令小鱼和逐日鸟诧异,也让他们怀疑自己的眼睛。 但是眼前的女人真的与之前的阿婆有了明显的区别。 “他说我可以跟着他修炼无上密法,就能容颜不老,与他世间逍遥,”女人顿了顿,又道,“但是我的寿命跟他比起来,实在是太短了。他能活几千年,而我再怎么修炼,也只不过两百多年就已经老态尽显。” “我不愿意他看到我老去的样子,也不想老死在他面前,所以我决定离开他。但是他千辛万苦帮我找来这颗珠子,告诉我只要我进入这颗珠子,就能保我元神不灭,并给我一棵冷冬归,能保我肉身不腐。” 女人仰头看看这巨大的伞盖,它透明的身体完美地将珠子的光影穿射出去,光芒照在暗洞里,像遥远的星云。 一棵冷冬归?原来它是一棵植物,居然这么奇怪,不知道该如何种植。小鱼的园丁属性又显现出来。 “他说,只要他再找到一样东西,就可以令我重获新生,重获青春。到时,我们还可以在一起共度他的余生。” “那后来是找到了吗?你看,你现在已经重生了。”小鱼惊奇得看着女人。 女人幽幽道:“他找了很多年,去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我越来越老,就越来越害怕。他为了让我安心,竟将自己停驻的少年容颜生生推成了中年。” 女人陷入回忆里,脸上温柔无限,眉眼间流波点点,转身走了几步,身形挺拔了许多,腰肢也越发的纤细,她在那冷冬归绽开的皱褶里转过脸来。 小鱼的眼珠子差点掉地上,这还是刚才那个稍微长了点肉的老女人吗? 这难道就是重生的力量?能令她重获青春? 只见她青丝如瀑,黛眉若远山,双目含秋水,樱唇轻启:“我很感谢他,真的谢谢他。可是我始终比他老得快,我也不想他为了我那么辛苦,我们始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我一个人来到这里,在这里等死,没想到在我死的那一刹那,我就进入了这颗珠子。” 她说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对,凡尘哪有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那个他一定不是凡人。 “他是天界的?” “不。” “山林界?” “不,是魔界。” 小鱼和逐日鸟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与魔界为伍,必遭天谴啊。 “你真的重生了!”逐日鸟说。 女人道:“是啊,我也没想到。那既不是生,也不是死的珠中岁月,让我宁愿死去。你不会知道,有时候,死也是一种奢望。在那无边黑暗中,我开始陷入沉睡,直到今天,我突然看见了光。” 第14章、千阴珠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这道光是珠子发出的,瞬间就照亮了女人的身周。 照醒了她的元神,她从珠中醒来。虽然依旧触不到任何东西,上没有天,下没有地,但是有了这道光,她突然有了感受。 她仿佛听见有人在说话,有人在喊“小鱼仙子”。 她仿佛感受到了冷,感受到身周不再是空虚一片。 然后她睁开了眼。 是什么唤醒了珠子?是什么唤醒了冷冬归?是什么唤醒了她? 她的元神又再次回到了身体里,是因为令她重生的力量出现了吗? 冷冬归透明的身体渐渐浑浊,里边的气泡开始缩小干瘪。 女人看着手里的珠子,细细地摩挲:“它一定是感应到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 “会不会是那一阵震动?”小鱼猜想。 “什么震动?”女人问。 她们谈论起那个会发出震动的石头,但是女人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小鱼告诉女人那一下震动实在是救命之震,要不,那根要命的细丝现在估计就缠绕在她的心脏上了。 震动过后,冷冬归的软管和细丝就缩回了这里。 冷冬归是魔界的一种植物,对死物没有影响,但是只要遇上活物,就会绞杀并寄生。 它的生命是无止境的,只要它的丝体不死,它就会永生。 而那些软管和伞盖不过是它的丝体上虬结出的一个原基体。它本可以虬结出很多个原基体,跟随它的丝体占领整个岛屿,可是在女人陷入沉睡的那日,它也开始停止了生长。 在它停止生长的这千年里,随着岛屿的升降,泥沙的堆积,它渐渐被表层泥土岩石和植被覆盖起来。 那片水域实际就在它身体上。 而千阳木也是长在它身体上的。 谁唤醒了它? 珠子唤醒了它! 谁唤醒了珠子? 千阳木! 只是她们都不知道,他们还在谈论怪石震动与这一切的关系。 震动顶多延缓了细丝绞杀的速度。 它之所以会缩回来,完全是因为珠子从觉醒状态转成了爆发状态。 珠子唤醒了冷冬归,冷冬归试探着千阳木,从千阳木的叶子中感受着这是比自己更强大的植物。 它想寄生在千阳木上,却只能吞噬掉叶子,无法更进一步。 慢慢地,千阳木的根系从泥土里延伸进冷冬归的软管。 这软管就像它的神经网,将千阳木的信息传递到丝体中心,最中心的丝体包裹着女人和她手中的珠子。 在珠子感应到的瞬间,它迸发出能量,将女人的元神送回了身体。 此时,冷冬归收回了自己外放的软管和细丝。 她继续诉说,小鱼和逐日鸟继续听,冷冬归越来越干瘪,珠子越来越亮。 冷冬归干瘪得像是脱了水,珠子亮得像是颗小太阳。 光亮中,女人仿佛又年轻了一些,肤色如水,脸上有了几分少女的神色。 她的声音也如轻铃一般动听:“不知道他还在不在这世上,现在是什么时代?当今主上还是陈国汉帝吗?” 小鱼摇摇头,她也不知道。 其实世上已过千年,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小鱼瞪大了双眼,这,这还是那个女人吗? 不自觉向逐日鸟靠近了些,逐日鸟稍稍移至小鱼的身前,它能感觉小鱼有些颤抖。 脚下的软管就好比晒干了的豆腐皮,一踩就碎了。 这才注意到,冷冬归已经又干又脆,逐日鸟双翅大张,往上冲破了冷冬归脆脆的伞盖,无数的碎片在逐日鸟的翅风下,落雨般被吹到空中。 小鱼双手遮脸,她怕碎片眯了眼。女人却呆呆的,任翅风中飞舞的碎片刮过,眼泪从她眼中一滴一滴地落下。 洞中光线暗了,珠子还在女人的手里,不,应该说在一个小女孩的手里。因为衣袖太长,遮住了珠子的光。 只这半日的时间,女人已经从老媪变成中年妇人变成少女变成孩童。 她怔怔地缩在长衣里,松垮的衣衫拖了老长老长。 眼泪落在襟前,她伤心了;眼泪落在地上,她又笑了。 “他一定不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清亮的童音说着历经沧桑的话,“世上的事总是无法改变的,强求着去改变它,只不过是一时。最后的最后,殊途同归。” 得到后再失去总是比一直未得到更令人伤心。 重生的喜悦还没来得及好好体会,悲伤就已经将她淹没。 她感觉到自己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拉扯着,四周都在飞速的旋转,旋转中她看到自己这一生从呱呱坠地到步履蹒跚。有过快乐痛苦,有过相聚离别,有过他有过爱。 她伸出衣袖中的小手,将珠子递给小鱼:“如果有缘,你能见到他,请将这颗珠子还给他,告诉他,我曾有过他,我——很喜欢。” 她在渐渐地变小,那宽大的衣裙已经铺在了地上。 小鱼蹲下去,急急地问:“他是谁?” “他,名宛,”想想接着又说,“这颗珠子名千阴。” 千阴?跟千阳有什么关系? 小鱼已经来不及想了,因为那个女人已经变成了两三岁的孩童。 “那我该告诉他是谁给他的呢?” “他见到珠子自然知道我是谁,如果已经把我忘了,又何必告诉他我是谁!” 小小孩童终于倒在了满地的衣服中,一声婴儿的啼哭仿佛是说着她的留恋。 四周枯败干脆的冷冬归全都化成了点点轻尘,在千阴珠的光芒里,有如满地的星辰。 洞壁上的那些软管细丝也化作闪光的轻尘散落下来,洞中人仿佛置身于浩瀚星海,星辰如雨般坠落。 接着,满地的星辰全都开始流动,全都向一个地方汇集。 定睛一看,那汇集的中心不就是千阳木! 好在冷冬归都化为了飞尘,否则那么多碎片,翻一天也不一定能翻到碎片下的千阳木。 千阳木的根系很长,枝枝丫丫的覆在闪着光的冷冬归飞尘上。 那些流动的光点,像是被根系吸收一样,飞快地进入了千阳木。刹那间千阳木的脉络被清晰地点亮。 婴儿在星星点点中化作最亮的一颗光点,倏忽间也飞进千阳木里。 在千阳木的枝条上凝结成更亮的点,点开始向外抽出,慢慢抽成叶脉的形状,而后一片叶子生长出来。 接着,第二片,第三片... 第15章、坍塌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千阳木的叶子在抽出,树干也在肉眼可见的生长。 “哇,发达了,这是梦吗?千阳木长这么快?”小鱼跳起来,猛地在逐日鸟的胸前拔了一根羽毛。 逐日鸟一吃痛,后退了一步,不解道:“为什么拔我的毛,好痛的。” 小鱼这才呼了一口气,伸手在心口顺了顺:“你知道痛,那就是真的。照这速度长下去,不日我们就可回去啦!” “哦,其实小鱼仙子可以拔你的鱼鳞,那个感受更真切些。”逐日鸟好心的提醒她。 小鱼咬着嘴唇,坏笑着看向逐日鸟:“以后我们拔小红毛的毛。” 远处的小红毛打了个喷嚏,谁这么惦记它? 过了会,洞中的冷冬归消失得干干净净,就像从未在这世间存在过,还有那个从老年开始,婴儿结束,又完成一生的女人。 她就那样消失了,也许人以什么方式来的,她就是以什么方式消失的。 只有那地上留着的她穿过的衣服,用过的珠钗表明着她曾经存在于这里。 唉,这唏嘘的人生啊! 随着冷冬归轻尘的消失殆尽,千阳木停止了急速生长,它现在大概有两尺左右,比之前高了一倍多。 树干已有拇指那么粗。枝叶交覆,颇有些繁茂的景象。 小鱼拿着那颗千阴珠,珠中星星点点流转不停,而后渐渐地沉淀。 隐隐绰绰出现一幅画,画中有一棵巨大的树,树下是一幕绝世独立的剪影,虽看不清脸,但是风姿高洁,令人神往。 “是那个女人吗?”小鱼高举珠子给逐日鸟看。 逐日鸟道:“我看像个男人。” 嗯,宽肩阔背,是不像个女人。 “会是‘宛’吗?什么奇怪的名字!干脆叫‘小宛’吧。” 逐日鸟腹诽:“怎么都是小字辈。” 宛可是魔族中人,那这颗珠子肯定也是魔族的,以后真的要把珠子还给宛? 别被天上知道了,定个通魔的罪名,洗了仙骨,打下万劫不复的地狱。 可是木名千阳,珠名千阴,两者之间,冥冥中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更何况,那个叫“宛”的也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说不定大家根本就不会遇到。 小鱼想了想,从地上拾起千阳木,对逐日鸟说:“不管了,我们先上去再说吧。” 逐日鸟挥挥双翅,正准备起飞,四周传来“喀啦、喀啦”的响声。 一人一鸟警觉起来,此时珠光已远不如之前耀眼,洞中方圆广阔,高不可攀,除了手中的一点亮光,四周漆黑一片。 逐日鸟再挥双翅,这翅风刮出去,那“喀啦”声更响,待得逐日鸟刚飞到到空中,就感觉到整个洞摇晃起来。 先是细碎的泥沙之类的掉下来,接着大小不一的石块砸落。 原来这整个洞是由冷冬归撑起来的,现在冷冬归成灰,没了主心骨架,洞顶和四周开始坍塌。 小鱼将千阳木系在腰间,一手举着千阴珠,一手去砸偏落下的石块。 虽然她力气比较大,砸得他们头顶的石头全飞向了两旁,可是到底血肉之躯,指节疼痛不已,渗出血来。 “小鸟,快快地飞,要不我们就被活埋啦。” 飞过一节通道,前方已看到那个进入的侧洞口,洞口能看见上面的光。 逐日鸟盯着前方洞口的一点光,努力地躲避着坍塌带来的石块泥土。眼见离洞口越来越近,轰隆一声响,巨石闪亮登场。 接着那成堆成堆的泥石立刻把洞口封住了。 小鱼费了全身的力气去推,也推不开。 万分焦急中,身后也有一块大石头落下来,再不离开这里,就要被封死在小小的方寸之间。 “快闪开。”小鱼大喊着,率先在大石落地前,用力将它推到一边。 一阵冷汗从头到脚凉了个遍。 一人一鸟赶紧从边上跑过去,眼看着这一段就要被封死了,只好又冒着泥石往回走。 满地高高低低的大石头,本来挺大的通道又被石头堵了大半边,既不好走,也不好飞。 慌乱中,脚下一绊,小鱼侧向摔下,以为要撞在洞壁上,谁知,一下子就摔进了洞壁里。 本来小鱼一直在逐日鸟的前面,虽说摇晃中,泥石如雨下,但也能看得清珠光中那小小的身影。 但是突然间那身影就跟珠光一起隐没于黑暗中。 逐日鸟惊呼:“你去了哪里?小鱼仙子。” 下侧传来小鱼的声音:“你快下来,这边有风,肯定有出口。” 原来这洞壁坍塌后,竟现出侧面的一条通道来。 ------------------------------------------------ 在一处混沌幽暗的风暴中,亮紫色的闪电从上而下像要把风暴和天幕劈开,刹那间的亮光闪现出一道幽灵一般的人影。 他的声音在电闪声中传开:“千阳,我终于等到你了。” 第16章、带符文的石头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一跌进这侧面的通道里,小鱼先是吓一跳,定下神来后,发现居然比外边好。 至少头顶上不往下掉石头。 赶紧招呼外边的逐日鸟,让它也进来。 两个张望了一下,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但是通道里确实有风,越往前走,风越大。 侧耳倾听,还能听到前方的海浪声。 通道不大,有些向下倾斜,一人一鸟矮着头慢慢前行。 洞壁内不光滑,有很多凸起,走起来倒也不怕失足。 两个迎着风的方向往前走,海浪声越来越响。 走了大概有半里远,头顶的洞壁压了下来,整个洞好像在峭壁上横着裂了条大缝,大缝又开始斜着向下伸展。 小鱼比较好走,逐日鸟却要蹲下来,把身子缩作一团。 再往下走了一段,隐隐看见了光,光线很幽暗,但是小鱼心中仍然兴奋不已,跳跃着道:“快看,这里一定能通往外边,果然是车到山前必有路。” “就是这路也太难走了。”逐日鸟的羽毛都被刮掉了好几根。 裂缝越来越潮湿,等到走完这条裂缝,直接就碰到了海水。 海水一下一下拍打在他们所在的石壁。 “啊,都已经月上中天了,不过,海中的月亮好美啊。”小鱼张开双臂,松了松筋骨,终于走出来了。 原来这边是北山凹进去的一块,下方常年受海浪冲击而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石洞,洞成半月形,洞口就直接是海面。 此时一人一鸟就直面着大海,海中月亮的倒影离他们那么近。 逐日鸟只爱太阳,对月亮没什么感觉,随口道:“我倒不觉得,还是太阳更美,热烈迷人。” 小鱼努努嘴:“这不是说月亮太阳哪个美,你没感觉到从狭隘的洞中来到这海上明月前,有一种心胸开阔,自由适意之美吗?” 逐日鸟道:“好吧,小鱼仙子说美,那就美吧。” 唉,对鸟弹琴! 那边坍塌的声音依然不绝于耳,而这边海天一切静好。 当务之急就是从这里出去,回他们的家园看看:有没有毁于一旦。 就在他们准备出洞的时候,小鱼腰间的千阳木突然动了动。 原本因失水过久而有些低垂的叶子突然全都精神起来,渐渐地,千阳木的经络又显现出来,又出现了那种流动的光彩。 与此同时,这半月洞中,左侧的那还一片礁石上,出现了一块青光结成的符文。 那块符文忽明忽暗,远远看去,像是附着在卵形的物什上。 符文映照在洞顶,洞壁内湿气积成的水恍如天上银河,再被水面一反射,莹莹生辉。 “走,我们过去看看。” 逐日鸟双翅一展,带着小鱼乘着风滑了过去。 寻了个落脚处,去看那符文。 原来却是一块石头,符文就隐在这卵形石头的表层之下。 小鱼摸了摸那块石头,触手有些温暖,敲了几下,有闷声,内里好像并不完全实心。 再仔细瞧瞧,害,不就是那天害他们从天上掉下来的那块石头吗。 那它不就会震晕人,两个一合计:这个扫把星石头,得把它扔得远远的。 可是,今天不是它震了那一下,细丝扎进小鱼的心脏,还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呢,好得也算帮了个小忙。 那该怎么处理它呢? 正自犹豫着,这石头上的符文从石头上脱离开来,越变越大,然后绕着小鱼腰间的千阳木卷成了一圈。 千阳木竟然跟它之间能够互相感应,那圈符文在千阳木周围转了几圈后突然变小,像是打鱼收网一般,收在千阳木上。 再看千阳木,整个外部被印上了一层符文,符文几个闪耀之后,早早有些脱水的千阳木,湿润得像是要滴下水来。 怎么今天遇到的东西都跟千阳木扯上了关系? 看来这石头也不简单啊! 小鱼突然问:“它不会也要变成灰了吧。” 逐日鸟道:“那就最好不过,省得不知道怎么处理它。” 于是两个家伙站在石头边上,等着它化灰。 可惜,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没等到石头化灰,却等来了面前的海水翻滚异常。 随着海水的翻滚,风越来越大。 一阵海浪像是倒灌一般,从海面拔地而起,一下子冲在他们身上。 第17章、怪物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小鱼一下子被冲倒在地,连逐日鸟也被冲得往后退了半步。 逐日鸟打开翅膀,稳了稳身影。 水落下去,一个暗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东西,一只长着五个长钩子一样的爪子就夹着海水带着风,闪电一般抓住了逐日鸟。 逐日鸟的羽毛太醒目,到哪里都不能被忽视,尤其是在这符文青光之下。 不过逐日鸟练了多日的啄木功可不是白练的。 在钩爪收紧前,一嘴啄在与钩爪相连的手臂上。为了保命,逐日鸟用了平时十二分的力,这一下子啄下去,那条连着钩爪的手臂立时断了。 虽然那钩爪的大小就能整个握住逐日鸟,但是手臂到并不是很粗。 逐日鸟一啄得胜,信心大增,双足一瞪,从钩爪中飞冲出去。 小鱼看着这无比巨大的钩爪,难以想象长着这样大的爪子的怪物该有多大。只知道当前肯定遇到了个劲敌。 心中暗暗咒骂了一百遍,怎么一天之内,什么倒霉事都遇上了,难道是多日没给扫把星君上香的缘故? 先不论这些,放下手中的千阴珠和千阳木,拔出她的鱼齿刀向着怪物大喊:“我今天真是受够了,一天都没吃东西,谁拦着我回去吃晚饭,我就要他永远没饭吃。” 怪物从没遇到过像逐日鸟这样厉害的鸟,一时轻敌,失了条手臂,喷怒难当。 它从水下抬起头,张开嘴嘶吼出声。 这一吼,夹着臭气的海水又冲了过来。 那张大嘴比小鱼睡觉的树桠子还大,一嘴的利齿在青光照射下,像一排闪着光的铡刀。 小鱼握紧了鱼齿刀,一个回旋,从怪物的下嘴唇一直切到下巴。 可是怪物头上的皮像岩石一样,这一切,只不过相当于在外表皮划了个小口子 逐日鸟使出它的啄木神功,接连着在怪物的脑袋上啄了十几下,愣是把嘴都啄疼了,也就啄了些它的皮肉,根本没啄进它的头骨里。 看来刚才能啄断怪物的小手臂,简直是瞎猫抓住了死老鼠,它这手臂上的皮肤跟头上的比起来简直可以说是深闺大小姐的脸颊——吹弹可破。 在较量了这一回合后,他们就明白,这怪物绝不是他们能对付的。 防御太高啊! 好在体型决定力量的同时,也直接决定了怪物在洞中的灵活程度。 “上来。”逐日鸟急急地喊道。 长时间一起生活的默契,在逐日鸟开口的瞬间,小鱼就上了逐日鸟的背。 她搂紧逐日鸟的脖子,机会一瞬即逝,千万不能错过。 他们必须在怪物下一个动作前飞离这里。 逐日鸟虚晃一下,即刻向裂缝那边飞过去。 怪物稍一转头,就见逐日鸟从它嘴侧飞过去了。 本来洞就不是很空旷,又塞进来一个怪物的头,逐日鸟的速度根本快不起来。 怪物的另一个爪子立刻击向了逐日鸟。 它这次没有去抓逐日鸟,而是迅猛无比的直接向下撕扯。 逐日鸟艰难闪避,立刻被扯下一片羽毛,翅骨也立刻折断。 忍着疼痛想继续上飞,一翅却展不开了。 逐日鸟扑腾着断翅紧紧抓着洞壁的石头向上爬:“你快爬上去,我来引开它。” 只要小鱼爬进那条裂缝里,她就可以逃生。狭小的裂缝,怪物根本进不去。 可是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丢下伙伴。 第二爪又抓了过来,眼见他们要被怪物拍死在洞壁上,小鱼想也没想就从逐日鸟的背,跳上怪物的脸。 怪物的脸像礁石一样坚硬而且凹凸不平。 小鱼抓着怪物脸上的凸起往上攀,抽出她的鱼齿刀暗想:她必须扎进它的眼睛里。 它的脸上只有眼睛是柔软的,而且像磨盘子那么大,这是个很好的目标。 只是怪物在动,她的行动受到了阻碍,行慢了一步,在她扎下去的时候,怪物的手也落了下去。 眼见逐日鸟真的要命丧于此了,逐日鸟想起怪物手臂的皮肤并不是很硬,拼死向上爬了几步,转头将利刃一般的尖嘴,迎着怪物向下拍得钩爪,往上一挑。 怪物的掌心被划开一个大口子。 此时小鱼握着那把扎进怪物眼睛的刀,死死地握着。她用的力气之大,在扎下去的时候,连握刀的双手也深深陷入了眼睛里。 怪物痛得摇头晃脑,一只眼睛中的血模糊了它的视线。 小鱼挂在怪物的脸上,身体随着它脑袋的摇晃而摇晃,但她死死抓着,怕被甩到岩壁上。 她还计划着,等平稳些,爬过怪物的脸,把另一只眼睛也扎瞎。 “看你没了眼睛,还怎么捕猎,我要让你尝尝饿死的滋味。” 小鱼天真地想着怎么让怪物没饭吃,却没想过,这么大的怪物其实是不需要用眼睛捕猎的,在这物产丰富的大海里,只要张大嘴,就有大把的生物游进它的嘴里。 怪物有些站不稳,各个伤口的疼痛让它想暴跳,一只眼睛的失明又让它眼前的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它惊恐地沉入了水中。 它是被震动吸引而来。当震动随着大海传递到它那里的时候,它就循着来了。 终于到了这里时,却遇到了生平难得一遇的对手。 它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应该先退到安全的地方去。 于是它从进来的水下退了出去。 昏昏沉沉的退出,撞裂了很多水下的礁石。 之前它只是进来了上半身,当它退回到海中时,才可以看到它那身体比这片北山的山崖还要高。 好大一头巨兽! 现在它整个都埋进了海里,向着海的深处游去。 那只受伤的眼睛耷拉着眼皮,左爪在脸前胡乱地抓,它明明能看到有个人挂在它脸上,可是它总抓不着。 巨兽气急败坏地蹬着踉跄的脚步,把海里搅得天翻地覆,大口大口吞入身边的鱼群和海底被它搅翻起来的生物。 逐日鸟看着小鱼挂在怪物脸上被带到了水中,想去救她,刚飞起来才想起一只翅膀断了。 扑通,它就掉进翻腾的海水里。 蓬松的羽毛给了它一定的浮力。惊慌中,蹬着双腿终于靠向了石头那边的礁岸。 忍者疼,逐日鸟挣扎着爬上去。 刚刚还在轰鸣的小岛安静了下来。 坍塌结束了,巨兽走了,平时叽叽喳喳的小鱼仙子也不见了。 月亮还是那么大,那么亮,石头和千阴珠安安静静地靠在一处,千阳木上的符文越来越暗,越来越暗,然后就灭了。 逐日鸟心中第一次有了悲苦的感觉,想起茧中人说的那种令人绝望的孤独,好像就是这样的,天地之大,怎么只剩自己一个了。 第18章、受伤的逐日鸟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一切已回复平静,逐日鸟怔怔地出神。 在那风声夹着海浪声中,在那已暗沉的千阴珠光中,唯有身体上的疼痛提醒着它,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小鱼!”它突然焦急地呼喊,牵动了伤口。 但是它浑不在意,勉力站起来,借着珠光来回搜寻。 “小鱼……” 回应它的是洞中轰轰的回声。 它拖着断了的左翅,想飞到另一边看一看,但还没飞得起来,就掉落进海水里。 冰凉的海水激得它清醒了许多,连蹬带扑棱,又回到礁石岸上。 伤口因为海水的侵入,更加疼痛,血水沿着羽尖成串的滴落。 它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也从来没有这样焦虑过。 小鱼会被巨兽吃了吗? 小鱼落入大海了吗? 只一会,逐日鸟的心中已经问了七八个问题。当然最希望小鱼只是落入了海里,并没有被吞进巨兽的肚子里,那小鱼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小鱼不能去得太远,她那么差的方向感,她会迷失在大海里,会找不到回来的路。 逐日鸟打起了精神,他要去找到她,一定要她平安的回来。 首先他必须先回到家园里。 家园里种有黄萝卜,它的灵气可以帮它恢复身体。 一步一步,抓紧洞壁凸起的石头,艰难处,用力也要把嘴扎进岩石缝里,就这样嘴爪并用,滑下去,再上来,忍着锥心疼痛,拖着受伤的翅膀终于攀出了洞口。 可是洞外是如刀削的崖壁,连缝隙也难寻,无处着爪。 为了保持体力,逐日鸟又回到了洞中,整理好自己的断翅,尽量不再移动。 一只受伤的鸟、一颗奇异得能摄人元神的珠子、一棵刚刚疯长的小树、一块毫不起眼不知什么时候会震动的石头。 总算还有光,有生命,有温暖,有希望。 逐日鸟不惧寒冷,它的羽毛自带发热系统。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会随着血液奔流速度的加快,产生更多的热量。 这些热量也会蒸腾它的身体的水分,而且它刚刚还流了不少血。 所以它现在很想喝水,海水苦涩,喝了并不解渴,只会加快身体里的水分流失。 它喝了几口海水,只能润润嘴,喉间觉得越来越渴。 不能在这里脱水而死。 “啪嗒”,是水滴在石头上的声音。 逐日鸟循声望去,是千阳木的叶尖滴下的液体。 每一片叶子上都在凝结水珠,最后汇聚在叶尖,满满地坠坠地,最后滴落。 逐日鸟赶紧伸嘴过去,把那些还没滴落的,嗦进嘴里。 这千阳木能育万物,主要就是它分泌出来的这些汁液,有生长和治愈的功效。 不愧为天界仙树,其富含的灵力能量自然是黄萝卜不能比的。 如此一来,逐日鸟也不忙着回去了,只在这里安心修养。 虽然到处都是礁石,千阳木无处着根,好在海水丰富,白天也能见光,所以它即使长得并不旺盛,但也死不了。 白天像以前一样拢着牙白色的雾,没什么多大变化,但是夜间就会凝结充满生命能量的水滴。 时日在逐日鸟的修养中一天天过去,小鱼始终没有再出现。 小红毛倒是就着它灵敏的鼻子,找到了这处崖壁。只不过它下不来,只能在上面呜呜嗷嗷地说着逐日鸟听不懂的话。 一鸟一兽沟通不善,谁也不知道谁说的什么意思。 不过这小红毛到真的很有天赋,它竟每天捕了海鸟从崖上扔下来,运气好的时候,总有那么几只被海浪冲到了逐日鸟修养的礁石上。 逐日鸟感激涕零,心中暗想:他日定助它脱胎换骨。 当前先修养好自己的伤,然后一定要勤加修炼,早日先让自己脱胎换骨。 白天,它将千阳木的灵气游走于自己的体内;夜晚,它再遵循以往所习的吞吐呼吸之法将这些灵气炼化。 渴了就在夜间喝喝千阳木叶子上的水,饿了就随口吃些小红毛给它的海鸟肉。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可是逐日鸟可不是凡鸟,在千阳木的帮助下,大概也只过了七八天,翅膀便能迎风拍打了。 这次他再出洞口,带上了千阳木。 第19章、重逢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经过那次地覆山翻,岛上变化很大,北边的山大都变成了平地或是山谷,家园后面也是塌陷得狼藉不堪。 那个深深的洞已经被巨石泥土重新覆盖,如今就开始因着降雨,慢慢地积成小水洼,估计日久天长,此处还会变成一片水域。 红毛兽们还守在家园外的萝卜地边,看到逐日鸟归来,欢喜雀跃,全都绕着它打转,想要往它身上跳。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它们就像家人一样,短别重逢,更显感情的珍贵。 逐日鸟在家园中清理出一块阳光充足之地,将千阳木种好。 至此,千阳木终于开始了它真正的生长之路。 由于它枝叶越来越繁茂,所聚灵气越来越浓郁,使得周围的植物、昆虫也都比别处的生命力更旺盛。 红毛兽们在这灵气滋养之下,更加通晓人情。 逐日鸟想着千阴珠和石头都跟这千阳木有些渊源,所以再飞去洞中一趟,将那两个也带了上来,全都放在千阳木下。 心想,这样也许能令千阳木长得更快,至于石头会震晕它,它也不管了。 不过倒也奇怪,这石头自从没了符文后,既不发光,也不震动了,乖得跟普通的石头没什么分别,除了摸起来有些温暖。 这可让小红毛爱死了,每当它在树下看守家园时,便喜欢趴在这石头上,把个肚皮焐得热乎乎的。 逐日鸟每日都去海边,希望能看见有那么一条小鱼游回岸上。 不过,最后都是失望而归。 过了两日,等翅膀长得更结实了,它就将海域分成八个方向,八条路线,一次次地飞出去,沿着那些路线一次次地寻找。 它学习着海上的信天翁,在风暴里、在海浪上滑翔,它越飞越远,甚至可以两天两夜不眠不休,一直在空中飞。 但是它依然没有看见小鱼。 这天,沙滩上冲上了小鱼的残破外衣,逐日鸟悲伤地仰首长吟,它不知疲倦地飞向更远处。 茫茫大海,孤岛一片,不知道哪边才会有陆地,不知道哪里才会有小鱼。 穿过一阵暴风雨,逐日鸟的身上蒸腾起水汽。水汽在它身后留下烟云一般的痕迹。 太阳在它的左侧,就快要落进了海里。橘色的剪影衬着逐日鸟红色的尾羽,白色的水汽,像天边的一幅水彩。 这已经是第二个日落,如果它再看不到歇脚的地方,它就要原路返回。 世事往往就是这样峰回路转,于是海面上隐隐绰绰的墨色轮廓出现在它眼前。 那是什么? 船只?岛屿? 来到这人世间,除了他们生活的小岛,逐日鸟还是第一次看到除了海之外的世界。 那种感觉,很奇妙,就像一下子有了牵引,有了依靠,有了底,有了希望。 随着它奋力的飞翔,轮廓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座岛屿,比它们生活的岛要高,大小还不确定,但是的确要高很多。 山峦叠嶂,莫不是一座海外仙山? 很快,它发现不是。岛上有很多地方像是被平地巨雷摧毁过一般。 坍塌的山坡,杂乱枯萎的树木,倒下的山禽飞鸟,还有人的尸体。 逐日鸟发出长鸣,盘旋在岛的上空。 “逐日鸟。”风把它最想听到的三个字送进它的耳朵里,甚至在收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心中变得热烈起来。 它在人世间唯一的天界伙伴、同生共死的朋友的声音。 在千阳岛盼望了半个多月后,突然听到这样的声音,真是比天籁还要动听。 一片开满黄花的山坡上,一个小女孩,穿着粗麻布衣,卷着裤脚,手中挥动着鲜红的飘带。跳着蹦着向它高喊:“逐日鸟。” 久别重逢就该是这个样子吧,乍见之欢,再见之喜。 小鱼搂着逐日鸟的脖子:“你的翅膀好了?你还疼不疼了?” 还记得那天离开时,逐日鸟受伤断翅流血的样子。 但是多日未见,逐日鸟不止伤好了,全身羽毛更添光彩,神气得更胜以往。 逐日鸟蹭蹭她的脑袋:“我就知道小鱼仙子不会有事的,我早就好了,天天都在海上找你,就怕你迷了路,游不回去了。” 小鱼有些激动,说话都有些颤抖了:“我也知道,你一定会找到我的。” “他们都走了,他们要我跟他们一起走,我怕我离我们的岛越来越远,所以没跟他们去。我想坐船回去,可是我不知道我们的岛在哪。我在船上好几天,研究那些船只上的日志,可就是看不懂。船在海里漂了几日,又回到了这里。所以,我想,我在这等你,总有一天你会来这里。” 谁走了?他们是谁? 这个岛发生了什么? 逐日鸟有太多想问的,但这个时候不是问问题的时候。这个时候是互相坚定信念,互相安慰,给与支持和鼓励的时候。 小鱼将逐日鸟领到黄花地里的屋子前,小小一圈篱笆比千阳岛上精致多了。 从厨房里端出一碗粥放在逐日鸟的面前:“飞了那么久,一定饿了,试试我做的粥。” 看着小鱼得意又期待的样子,逐日鸟低头啄了一口,碗太小,不方便啊。 不过里边的食材实在太鲜美了,不谈在人间,就是在天上也没吃过(主要它的主人很少煮东西吃)。 又吃了几口,就见了底,看着它意犹未尽的样子,小鱼不由得感叹道:“我真是做饭的天才。” 逐日鸟不可思议地看着小鱼,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不是什么都不会的吗?就这几天就会做饭了? 其实她就会这一个,而且日夜苦练,不知浪费了多少油盐酱醋,葱姜蒜。 吃饱喝足,一人一鸟去海边散步,顺便说说这些日子的过往。 海边时不时有飞鸟来回,小鱼问逐日鸟:“你说,它们能飞多远?它们能离开这座岛吗?” 逐日鸟看着天边:“这是它们的家,它们离开了也会再回来。有一天,我也可以飞很远很远,飞回我们的家里,”又看看小鱼,补充说道,“会带着你一起。” 小鱼转脸看着它,逐日鸟艳丽的羽毛在海风吹拂下,美得像日出时的云彩。 这美丽的世界,孕育出多姿多彩的生命,生命间又是互相联系的,没有谁能独立于这世上。 第20章、遇险现真身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原来那日,小鱼跟随狂暴的巨兽进入了海里。 一下子被海水呛着后,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就发现巨兽的爪子不停地在她身边挥舞。 她的身体也随着巨兽的摇头晃脑在海水中颠来复去。 他们已经在水下一段时间,小鱼觉得的自己的身体到了忍受的极限,也为了能在海水里逃脱巨兽的魔掌,心念暗聚,脱形回到了鱼的状态。 鱼形比她的人形小了一半也不止。 瞬间她身上所有的物什全都散落在海水里,一条蓝尾白鳞明鳍鱼倏忽间从巨兽挥动的爪缝中冲了出去。 本以为她的小小鱼体,之于巨兽,犹如蚂蚁对上大象,只要她稍稍躲避,就像芝麻漏进了筛眼里,很快就可以逃之夭夭。 谁知道这暴躁的巨兽张开大嘴,一阵狂吞乱嚼,它身周的海水连同海里的动植物都像遇到泄洪口,身不由己地往它嘴里倒灌。 小鱼首当其冲被吸了进去,如被奔涌的巨浪裹挟着的无助生命。 巨兽卷起舌头,生命在它的利齿下化作鲜血。 小鱼拍打着尾巴,躲过它的舌头,随着它的吞咽到了它的喉部。 看着那黑洞洞的巨兽之喉,犹如是一个看不见的黑暗地狱,下去之后哪还有生还的机会。 小鱼用力咬住它喉部肉壁,亏得巨兽的喉肉不像外表那么坚硬,否则就是再给小鱼百倍的力气,她也咬不进去。 一旦咬住后,小鱼就将身体紧贴在巨兽的喉壁上,就这样,任它多少海水往里冲,咬定喉壁不放松。 在巨兽的喉咙里,不知白天黑夜,不知东南西北,只坚定信念,抱着必须活着的心,任它翻滚跳跃,也要让自己卡在这里不下去。 想想她的树,想想天上温暖的阳光,柔软的草地,想想尊者失望的神情,想想逐日鸟满是鲜血的翅膀,她想她一定可以再看到它们。 也不知过了多久,饿了,就干脆吞些巨兽的鲜血和肉渣,困了,就想想自己会成为别人的腹中餐,就这样熬着,终于感受到巨兽不再动了。 它仿佛躺下休养了,喘着粗气,腥臭难闻。 怎么没水了? 难道上了岸? 小鱼的鳃吧嗒吧嗒,有点干巴巴的,看来不回到人形,将要变成死鱼一条。 默默收敛心神,隐起本体,回归人形。这时多了两只手要方便得多,还是做人好啊。 巨兽感觉到喉部有异物,便有些不耐,吞咽晃动,也不得其法,只好继续闭目养伤。 这是它的天地,有适合它修养的环境,还会有人定时地送灵丹给它。它受伤一回来,立刻将这几天积存在它面前平台上的灵丹全部吞下,它要趁着药力,恢复自己的身体。 小鱼想要从它口中出去,那关闭着的两排牙看得她只哆嗦,想从它鼻孔爬出去,想想就有些恶心。 它真的太臭了,以至于整天把“吃了你”挂在嘴上的小鱼都没想过要吃了它。 不知道能不能忍者臭,在它脖子上挖个洞,钻出去? 可是它的脖子好像也不细,想要在它脖子上,赤手空拳打个洞,实在也是难为小鱼了。 所以最后,小鱼决定施展她的控火术。 对,她还没练成的那个术法。 防止自己被吞入巨兽腹中,她一只脚缠住那块被她撕裂的喉肉,双手开始施法,老天保佑让她直接来条火龙,烧焦这个不知天高地厚,胆敢触犯她的下界臭怪。 以前没练成,那是以前的环境造成的,不是一旦到紧要关头,都会出现质的飞跃吗? 她凝神静气,小宇宙爆发吧。 从逐日鸟让她练控火术那日起,她为了能吃上熟食,就一直勤勤恳恳地修炼。 真的是比在天上用功一百倍,可是还是没练成。 不过,练得时间久了,确实练得越来越熟练,这两天从困在茧中那一刻,她的心里就一直念着这个术法。 心随意动,即使没有刻意修炼,也是不知觉让周身的灵力按照控火术的要求游走。此时身体里的那种阻碍终于感觉被冲破了,那股热力顺着经脉,从灵海到手臂,再到指尖,好像一瞬间它就要冒出来。 小鱼忍者激动,她感觉自己练成了,她要给巨兽好看,要让它成为她的第一试炼品。 轻捏三指,默默运力,一股从未经历过的脉动涌到指间,“呲”~ 小鱼惊诧地看着自己的指尖。 火呢?没错呀,就是按照逐日鸟教的练的,为什么指尖只冒出了一缕烟?会不会是逐日鸟记错了? 这是什么?就像烧着的碳被水浇灭后冒出的烟。 小鱼不死心,再来,还是一缕烟。 再来... 再来... “砰”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用力过猛,像是炸开了一朵云。 巨兽被惊得爬起来左右张望,好像周围没什么事嘛,咦,怎么自己鼻孔里有个小烟圈飘了出来? 它掀了掀鼻翼,发现没了,又趴下去继续修养。 小鱼不愿相信自己的确是天赋出了问题,认定是那傻鸟把心法给记错了。 待怪物安静后,小鱼又开始继续练习。 勤能补拙,哦,不,她才不拙,她只是本来就勤快而已。 练了些时候,指尖的火还是不来,会不会是太饿了?都怪这丑怪,不知道游了多远的路。 突然,又是一股热力冲到指尖,欣喜间,在最后关头,化成了一股浓烟。 不行,再来。 又是一股烟。 再来,越来越多的烟从她身周弥散开去,被巨兽一呼一吸见进了它的鼻腔气管。 “咳咳。”两声剧烈的咳嗽,一下子把小鱼喷了出去。 这一下,喷得老远,惊诧地跌坐在地上的小鱼,看着嘴巴鼻子冒烟的巨兽,忍不住暗自称快:“烧不死你,也要呛死你。” 巨兽估计懵了,呛得不舒服,又有许多烟,便没有注意到有东西从它嘴里飞出去。 心里还想着,这吃得是什么新品种灵丹,怎么直让它嘴巴冒烟? 小鱼大致环顾了下:这里也是一处山腹,比之前那个要高出许多,四面都是高高的峭壁,上面有一个圆形的洞口,好像有一道门。一边是巨兽所在的底面,一边是巨大的水潭。 巨兽趴卧着就像座小山,看起来就像肚子圆滚滚的鳄鱼。 前面两个小爪子对比起身体,简直可以叫做迷你爪爪,被逐日鸟啄断的那里已经结了枷。 看看它粗壮的后腿,庆幸那天遇到的只是它前面的小爪爪,要不十个逐日鸟也啄不断它。 插在那只眼睛里的刀已经不见了,耷拉的眼皮因为血液的凝固和下眼睑黏在了一起。 烟渐渐没了,它闭上了另一只眼睛。 小鱼悄悄从掩身的石头后面走出来,轻轻地坐在潭边,在她两腿进入潭水里的时候,倏地化作鱼儿游走了。 她拼命地游,不管是什么方向,反正远离巨兽就对了。 第21章、公主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这片水域因为巨兽的存在,什么水下动物都没有,小鱼一路游去,顺顺畅畅。 好在水下通道不复杂,一路游出去,终于到了海面上,小鱼探头看看,广袤无垠,不知身在何处。 看看日头,正当中,哪看得出东南西北啊,即使分得清东南西北,她所在千阳岛又在哪个方向呢? 游了几圈,日头都从正中偏向西去了,实在不知道去处,只得又回到了巨兽所在的这座岛边。 扶着海边的礁石,她再次化为人形,因为没有衣服,所以只露出个脑袋,悄悄地打量这片岛域。 面前是一片细白的沙滩,不远处的山坡上黄花开得正盛,黄花后几处茅檐,后方是青峻的山体,炊烟袅袅,落日正圆。 有人家,真是个好发现。 当前,最紧要的就是先讨身衣服,后面的事情后面再说。 从海滩这边去到山坡上还有段距离,做人就该有做人的样子,为了保持做人的尊严,小鱼潜下海去,拔了些海草将自己上上下下披挂满。 而后才找了处浅滩,手脚并用爬了上去。上去后,又将身上的海草稍微整理了下,保证走路不被绊倒。 一切做停当之后,便向那炊烟处走去。 夕阳仿佛远了,炊烟近了。 小小的黄色花朵低低矮矮的,像铺了一层地毯。风的味道变得香甜起来。 山林、茅屋、黄花,一个小姑娘正弯腰不知做着什么。 乌黑的头发上扎着根红色的绸带,在青山黄花的映衬下,格外的好看。 小鱼想起了逐日鸟,那红色的绸带就像逐日鸟的尾羽,随着风在轻轻地飘动。 不知道逐日鸟现在怎么样了? 小姑娘听见了响动声,她起身转过来看着小鱼:“你,是美人鱼吗?” 小姑娘的声音很好听,温柔又清甜,一手搭在嘴边,俏然一笑。 但是小鱼却没顾得上欣赏,因为她看到了她从没看过的一类人,这类人是能让人过目不忘的人。 小姑娘穿着粗布衣裳,七八岁的身高,纤细的手臂比她手中拿的勺子柄粗不了多少,真怕她一用力,手臂就折断了。 身材也跟她的手臂一样,瘦弱的好像随时都会被风吹走,可是她却有个大脑袋,就好像竹签上串了颗大苹果。 白皙的脸上,两只大眼睛,可是两个眼睛却分得很远,一只高,一只低。 单看五官,每一样都很好看,可就是摆错了位置。 她有些惊喜地笑着,灿烂明媚,像是三月里绽放的……长歪的小丑花。 不过她是真的在开心的笑,既不为小鱼披着海草奇怪,也不为自己的模样而自怜。 她笑着的样子,竟让人觉得如果嘲笑她的模样该是多么的可耻。 “美人——鱼?呃,也可以这么说。”小鱼很开心,人家小姑娘在夸她是个美人呢。 小姑娘扔了手里的木勺,跳跃着来到小鱼身边,活像一只百灵鸟。她围着小鱼转了一圈,歪着头:“那你的大尾巴呢?” “啊?尾巴?那个怎么能露出来呢?露出尾巴可就说明修为太差啦。” 小公主是是而非地点点头,思索了一下,恍然大悟:“是了,美人鱼来到岸上,尾巴就会变成腿,要不,如何行走呢?我真是笨,竟然将这个忘记了。” “阿娘跟我讲的故事里,美人鱼总是喜欢穿着海草织成的裙子,在海里摆动她那七彩的大尾巴,过往的船只都会因她们的美丽而停驻。她们还会唱着动听的歌曲指引远航的人们找到回家的路。那,你也会唱歌吗?” 小鱼讪讪地笑了笑,她没有七彩大尾巴,也不会唱歌,应该不是小姑娘说的美人鱼,只好顾左右而言他:“那个……呃,你是谁?” 岔开话题的最好方法就是将问话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果然小姑娘忘记了自己的问题,眨着明亮的大眼睛甜笑道:“我是公主。” 公主的眼睛闪着光。 “公主?你的父亲是国君?” “我没有父亲,但我有天下最好的母亲,只要有最好的母亲,那么她的女儿就是公主。” 小鱼有点不懂,但是应该没有哪个公主像她这个样子,穿着粗布衣裳生活在有巨兽的岛上。 难道她也是从天界被罚下来的?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把脸摔坏了? “那你可知道上清境?” “那是什么?我知道有水镜、石镜、铜镜,今日第一次听说上清镜。” 连上清镜都没听过的,肯定不是天界的,好歹她家尊者也是天界上了年纪被供奉起来的人物,上清境应该也算仙尽皆知吧。 “你呢?小骗子,你叫什么?”公主放下手中的木勺,笑嘻嘻地去拉小鱼的手。 “啊,为什么叫我小骗子?” 公主用小食指刮刮脸庞,俏皮地伸了伸舌头:“羞羞羞,你根本不是美人鱼,”说完把两只小手背在身后,得意地继续道,“还想骗我,我可聪明着呢!” 如果公主是正儿八经地说她不是美人鱼,或许她还会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看着公主调皮又得意的模样,小鱼一点儿不羞了,也学着她,歪着头甜笑道:“骗你是小猪,我真的既是个美人,也是条鱼。” 果然是条厚脸皮的美人鱼。 公主掩着嘴哈哈大笑:“对,你就是美人鱼,我就是公主,只要自己高兴,这样说又有何不可?” 两个小姑娘在夕阳里笑得欢快极了。 公主拉着小鱼的手,请她进了家。 一圈精致的篱笆,篱笆外是菜地,篱笆内也种了很多花。 还有几只鸡在花丛间扒着塘子,啄着泥。一边是厨房,上面的烟囱还有一丝丝烟。 走进客厅,虽是竹门茅檐,可是窗明几净。窗台上还插着几只花,摆着一些精致的小玩艺儿,精巧得不像山野之物。 公主悄声附在小鱼耳边,轻轻道:“我也好想扮成美人鱼的样子,去大海里游来游去,不过我阿娘不准,说海里有怪物。” “这倒是真的,那个怪物像座小山那么大,还特别的臭。”小鱼嫌弃地在鼻子前扇扇手。 “你见过它?”公主先是很诧异,接着又连忙压低声音道,“嘘,小声一点,被怪物听见,就会来吃掉你。” “我说了,你都不会相信,我刚从它嘴里出来。” “又想骗人?不过我最喜欢听故事了,你说来听听。” 这可是小鱼在凡间遇到的第一个人类,而且她觉得这个小公主有趣极了。 虽然一个六百多岁,一个七八岁,可是一起吹起牛来,一点也不违和。 小鱼添油加醋,把自己的遭遇说成与巨兽的大战,说得有板有眼跟真的似的,不去做个说书人都有些屈才。 而公主作为听众,也是特别的捧场,说得那么假,她也拍手称赞。 一个一直口若悬河,一个一边听还忙着给她找衣服,友谊这个东西很奇怪,有时就那么平平淡淡地,只是某个点对上了,就能让对方觉得相逢恨晚。 比如这两个吹牛的小姑娘。 第22章、海鲜粥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正屋后边有个浴房,浴房里还有山上引下的泉水,干净、清亮,关键味道还很好闻。 原本爱听故事的小公主要去烧热水,可是小鱼洗了那么多天冷水澡,还在乎这个? 等到换上干净舒适的衣服后,小鱼心中没来由的熨帖温暖,这是获得朋友帮助后,感到的温暖。 公主突然风也似的往厨房里跑去,边跑边叫:“哎呀,只顾着听故事,忘了做晚饭,一会师傅回来可要饿肚子了。” 小鱼跟着她进了厨房,锅台比她矮不了多少,两口锅,一大一小。 锅台前有张木墩子,公主正站在上面,揭开锅盖用长勺兜底搅动了几圈。 一阵热气夹带着米香飘进了小鱼的鼻子里,真是香啊,她都快一天一夜没好好吃一顿了。 这该死的香气,简直比天上的仙果还要诱人。 小鱼咽了咽口水,她一个斗怪物的大英雄,可不能因为肚子饿而失礼人前。 继而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缓步踱过去,伸头向锅里看了看:“你有个师傅?”嘴上这么问着,实际想着“煮什么呢”这么香。 “是啊,师傅他老人家是这世上,除了我阿娘之外,对我最好的人。所以呀,我得孝敬他,得给他煮他喜欢吃的晚饭。” “哦,你师傅喜欢吃什么?”其实她的心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师傅晚上喜欢吃粥,养生!” 原来是粥,有点小失望,不过有粥吃总比她饿肚子好。 “咕噜噜”,“咳咳...”小鱼赶紧咳了几声想要掩盖自己的腹鸣。 一锅白粥已经炖得米都开了花,公主盖上锅盖,跳下木墩子,笑嘻嘻地说:“一会就可以吃了,你先去灶膛帮我烧把火,顺便烘烘头发,我去洗个手。” 公主跑了出去,小鱼思忖着她的话,去帮忙烧个火就可以吃了,那是要留她吃饭了?那真是太好了。 用劳动换取食物,那一点也不丢人。问题是,她可从来没烧过火! 不过这世上哪有什么是生来就会的,一回生两回熟,烧烧自然就会烧了。 于是小鱼在锅台边转了转,看到后面有个方形的洞,里边正架着烧尽的柴火,火虽然灭了,余烬仍很烫热。 这应该就是灶膛了。 小鱼坐在灶膛口的矮凳上,左右看看,随手拿了根豆秸秆伸进膛灰里,一会儿,豆秸秆发红、卷曲,跳了一下,一簇小火苗腾的冒了出来。 “哇,是火,是火。”小鱼兴奋得直向刚洗完手回来的公主打招呼。 “你把大锅膛的火过到小锅膛里去,热下锅,放点油准备炒配菜。” 公主说着就去忙着切菜,在小鱼来之前,她已经把配菜都洗干净了,就差小米葱,所以去地里掐了几根,然后就遇到了小鱼。之后就把煮粥的事给耽搁了。 正因为耽搁了些时间,所以才会喊小鱼帮忙烧火。 小鱼想着把大锅膛的火过到小锅膛,这怎么过? 要按做饭习惯,就是用火钳夹几块大锅膛的地火木柴过去,或者打个草把,从大锅膛把火引过去。 但是小鱼不会呀,她依然拿了根豆秸秆去大锅膛里点火,可是每次就算很快地放进小锅膛,还是一会就灭掉了。 暗想:是不是一根秸秆,火太小了,所以容易灭? 所以这次,抓了一大把,一起塞进锅膛里。 这锅膛烧火嘛,最忌塞得太满,不通风,不进气,大火都能被堵得灭掉。 不懂又不问,下场就是,火没点得着,烟倒闷出不少。烟囱口就在锅膛口的上方,被豆秸秆堵住了,锅膛里的烟来不及从烟囱走,全部汩汩地往小鱼这边跑。 这架势,惊得小鱼以为自己要被熏成烟熏鱼了。 可是,哪怕熏成烟熏鱼,也要把这火给点起来,这么点小事还能难倒“千阳大仙”了,人家以后可是,动动手指,手指头就能冒火的存在。 小鱼往前探了探,想看看锅膛里的豆秸秆到底有火苗了没有,突然感觉烟下传来一阵热浪,“嘭”地一声,满膛大火燃起。 吓得她往后一缩,饶是她缩得快,眉毛也被熏掉半截,脑门前的的头发都烫得卷了起来。 公主听到声音,赶过来瞧,只见卷毛小鱼正握着一把燃烧的豆秸秆从大锅膛塞到小锅膛。 一边塞,一边惊叫着跳脚,因为有烧落的豆角壳带着火掉在地上:“啊,我天,我天,烧起来了。” “快喷水浇灭它们呀,你不是美人鱼吗?”公主一边打趣,一边踩灭地上的火。 “......” 公主坐在矮凳上,拿起火叉将小锅膛里的豆秸秆架起来,又用火钳将靠近膛口的地面上的草屑豆叶一股脑夹进锅膛里,笑道:“还是我来吧,不要晚饭没吃成,房子却烧了,”又看看卷毛小鱼,终于大笑起来,“哈哈哈,居然把眉毛都烧没了。” “是吗?”小鱼下意识地摸摸眉毛,也大笑着说,“没了就没了。告诉你哦,我家有只小鸟,它掉了八根眉毛伤心了好一阵子。如果它看到现在的我,一定就没那么难过了。” “小鸟也有眉毛?”还八根,公主心想这个姑娘又在胡说八道。 不过没关系,有个年龄相仿的,一起胡说八道还挺愉快,于是又说:“我也好想有只鸟,我喜欢它们的翅膀,可以带它们飞到广阔的天空中,可以飞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火光映红了公主的脸庞,她的眼神落在很远的地方,或许那里有她的梦想。 “是啊,我也想有翅膀,不过有了翅膀也不一定能飞到自己想去的地方。啊,我家小鸟可漂亮了,你见了,一定喜欢它。” 看着公主熟练地添草加柴,没一会,小锅膛里亮红红的一片,小鱼认真地学习,默默记在心里。 “喏,柴火之间架空,底下给了火,慢慢就会烧旺,这个时候就不用再看着了,我去煸菜。” 烧火也是门学问啊,看来在这世上,的确还有很多很多东西要学,枉她活了那么多年,却是个不学无术的小蠢鱼。 公主又洗了手,放了油进锅,冷油一遇到热锅,立刻冒起了小泡泡。 小鱼就在边上看着,时不时地问问问题。 比如: “这是什么?” “这是生姜,小葱。” “好吃吗?” “不好吃,解腥的。” 小鱼偷偷吐出嚼在嘴里的生姜片,公主啊,你咋说得这么迟呢。 不过油爆过的葱姜可真香,就是不好意思伸手去油里捞一片尝尝。 葱姜爆香后,公主把虾肉、小乌贼丝,舛烫好的花蛤肉一起下了油锅。 那香味可就更盛了,小鱼摸着扁扁的肚子深深地吸了几口气。 公主翻炒几下后,又往里撒了点酒。 “酒不是喝的吗?怎么还能用来做饭?” “加点酒,更提味,你闻闻。” 不能闻不能闻,小鱼已经受不了了,她拼命忍住伸手去接自己的口水的冲动。 公主再加了些酱油翻炒了几下,色泽追上香味,一切都是那么的诱人。 最后撒入了笋粒和菜梗片又炒了几铲,揭开粥锅锅盖,将煸好的菜肉全部装进粥锅里,放了点盐和香料,搅动匀了,盖上锅盖继续焖。 香,真的很香,对于两天没吃,平时只吃些生肉海鲜的小鱼来说,这人世间最美妙的事情估计就是吃上人间的热粥热饭了。 以前不觉得吃东西有多么重要,来到这凡间,才知为什么常听说:“民以食为天。” 这一日就是为了三餐,这一生就是为了口腹之欲啊。 难怪凡人说只羡鸳鸯不羡仙,估计鸳鸯一定很喜欢吃这人间美食啊。 光闻闻香味就叫人欲罢不能,真吃起来,估计要咬掉舌头。 小鱼边胡思乱想边看着公主忙活,没办法,她真的是帮不上忙。 公主将小锅膛多余的柴夹了一块放进大锅膛,用作底火。其余的全部放进冷水里,说是要做焦炭。 最后打了凉水进小锅,刷锅、倒水,一气呵成。 小鱼拍手称赞,原来做人该当这样做饭生活。 看了这么久,光想着东西好吃,忘了这火是怎么来的,遂问道:“这火是怎么点起来的,我怎么才能把它带走呢?” 公主从灶膛中部的置物龛里拿出了火石,递给小鱼道:“这有何难,你把这个带着,自然跟带了火一样。” 此时,公主已经默默估计了好几个小鱼的身份。 她十指纤柔,厨房活计什么也不会,八成是岛上来赴极乐宴的富贵小姐。 可是她怎么又穿着一身海草出现呢?又怎的要带走火?或者她说的是真的,她真的从海中来? 公主看起来年幼天真,其实这岛上又哪有真正天真的人! 第23章、极乐岛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这是一座地狱岛,也是一座天堂岛。 对于一些人来说它是地狱。 他们从小因为各种原因被卖进来,从此就失去了一切。 尊严、人格、希望和自由,甚至包括生命。 他们一来到这座岛上,就不再是自己,只能日复一日地被驯化,被折磨。 有人想逃走,有人想自杀,有人变得麻木,有人变得疯狂。 总是有旧人莫名其妙地失踪,也总是有新人不断地补充。 公主的妈妈就是这类人。 她来到这岛上已经十五年,来的时候才七岁,她记得她姓柯,可是来到这里后,她的姓再也没被叫起过,名字也改成了榕榕。 她是被人拐卖的,她还记得那天天气很好,她跟随着奶奶去堂姐姐家里吃酒。 奶奶和家人们聊家常,她就一个人在屋子东山看小鸡仔,然后就有个人将她抱上了一辆车。 从此,她就在这座岛上生活到现在。 与她一起来的有一船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和男孩。 他们害怕得蜷缩在一起,可是害怕没有用,他们的命运掌握在别人的手中。 他们被盛装打扮,送给来岛上作乐的人。 公主是个意外,一般情况下,她们是不会被允许生孩子的,当然也没有人愿意生,因为生出的孩子就是下个自己。 可是公主是意外之外的意外,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生命力太强大还是什么,她竟然抵抗了各种打击,从母胎中存活下来。 榕榕很愧疚,因为药物使公主从胎里带来畸形。 然而世事都有两面,也正是畸形给了她与母亲不一样的人生。 毕竟,这里对女人的第一要求就是美。 像公主这样的,本该在一出生就被丢进海里,可是,命运真的了不起,她遇到了她的救命之人——师傅。 她的师傅是岛上唯一的一位医师,曾经在宦海中沉浮,看透了人世的凉薄,所以隐于市井只想为善良而贫苦的人再尽绵薄之力。 然而,他所期望的晚年生活并没有完全实现,因为他也被带到了这座岛上。 开始,他宁死也不为虎作伥,后来,当那些受伤的孩子被一个个送到他面前时,他的善良让他接受了现实。 他不忍心,但也没有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帮他们医伤治病,减轻痛苦。 正因为他特殊的身份,所以当他说想留下公主收作弟子时,公主才保住了她的小命。 由于愧疚,由于爱,公主从小就在谎言中长大。 老医师和榕榕给她编造了一个美好的世界,让她无忧无虑地成长。 告诉她这个岛是世外桃源,岛上每一个人都相亲相爱,平等互助,他们之所以不离开,是因为外边的世界很可怕,就像海中的怪兽一样会吃人。 可是公主会长大,会去探索药炉以外的岛域,会遇见来药炉看病的人,一个玲珑剔透的女孩子怎么会永远活在谎言编织的故事里? 她只是什么都不说而已。 她不说,是想圆母亲的梦,既然母亲认为她该在美好的环境中成长,那就让母亲信以为真吧。 她每天跟随老医师读药书识字,学习药理,种植药材。榕榕每天都会在上午来看她,这时候就是她最开心的时候。 她每天积极乐观地生活着,给榕榕那阴暗的生活带去了光。 而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这座岛就是天堂。 他们挥霍着金钱,做被允许做的任何事。 只要来到这座岛,就获得了生杀予夺的权力。 当然得付得起与之匹配的金钱。 在这里,什么都可以买卖,岛上拥有一个庞大的信息系统,所以也有些人来这里不是为了寻欢作乐,而是为了获得他们想要的消息。 岛的名字叫做极乐岛。 岛上唯一的出入口是一个深港,大船可以直接停靠在入口处,入口是一处悬崖绝壁。 多人白天黑夜轮流把守,没有一刻机会能让圈禁的人离开。 其余的地方更是绝无可能离岛,因为岛下的海里有一头巨兽,它的力量足以踏平全岛,它的速度比任何一艘船都要快,只要有人逃离,它片刻就可以追上,逃离的人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进它的肚。 -------------------------------------------- 这些小鱼当然都不知道,公主不会告诉她。 小鱼琢磨着手中的火石,如此不起眼,居然就能点火了? 公主又教了她用法和注意事项,在小鱼看来,这神奇的取火之术,跟术法不相上下。 其实这世间一切都是有它的原理的,包括术法。 小鱼千恩万谢,只可惜身无长物,只说:日后有机缘,定当来拜谢借衣赠火之恩。 锅中闷着粥,公主等着药田里归来的师傅,小鱼自到了厨房,就被里边的食材和调料所吸引。 很多东西她都不认识,但是那些晒干了贝类和挂在窗下的海草她倒是认识的。 只是没想到还可以这样来储存。 瓶瓶罐罐里,每一样的调料都令她觉得新奇,公主就在一旁给她讲解用处。 一下子听了好多,不太记得请,公主笑道:“你等着,我给你写下来,日后,你慢慢分辨。” 两个人相谈甚欢,小鱼等那墨迹干了之后,将纸张仔仔细细叠好了,放进衣服内部的口袋里。 不知不觉,天色黑了,公主看看门外,怎么师傅还没回来? 心中担忧,点了只灯笼对小鱼道:“我去药田看看,往日这个时候师傅该回来了,你饿了,就先吃。” 小鱼听得先吃两个字,一阵激动,可是好歹也读过几年书,受过几十年教诲,这不等主人家自己先动筷子的事她是不会做的,除非偷偷地不让主人知道。 可是人家公主都说了出来,那么怎么地也要客套两句:“当然要等师傅回来一起吃,要尊敬长辈嘛,走,我们一起去找师傅。” 小鱼说着,率先出了门。 这公主提着灯笼,小鱼跟在一旁,走出了前面的那片黄花地。突然听到前方传来女子的痛哭和哀求声。 公主惊得差点失了灯笼,不管不顾地往前奔去。 那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曾在树下给她讲故事,曾在田埂上教她唱歌,那是天籁,是温柔的叮咛,是她的母亲。 第24章、榕榕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公主手中灯笼最终还是跌落在地上,一刹那,烛火攀上了灯笼的外壁。 那燃烧的洞口越来越大,火光照着公主惨白的脸,瞬间,豆大的泪珠从脸庞滚落。 她就像是突然被钉在了地上,突然就走不动了。 眼前的一切来得太突然,一个孔武有力、满脸胡子的男人正举着鞭子,鞭子下是护着师傅的榕榕。 榕榕原本一直在哀求,不要打师傅,因为师傅已经老了,他那样的年纪,挨几鞭子或许就不行了。 可是胡子男没有停手的意思,反而越打越兴奋。 他喜欢他的鞭子,也喜欢他的鞭子抽在榕榕身上时的愉快感。 他喜欢听别人的哀求,那时他才感觉自己是高高在上的,才能忘记自己平时像狗一样被主人使唤。 越是被轻视的人越是喜欢轻视别人,他只能在比他更可怜的人身上找优越感。 当火亮起的时候,榕榕看见了公主,她忍者疼,咽下了所有哀求的话,默默地承受胡子男的鞭打。 她害怕,她怕自己的哭声和哀求声吓到自己心爱的女儿。 但是公主已经被吓到了,虽然她早就对这一切心知肚明,可是当一切真实地摆在她面前时,她一下子除了哭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以往在天亮的时候,她才会见到母亲。 温柔的呼唤着她起床,给她做好香喷喷的早饭,有时还会有两三碟好吃的糕点。 她的母亲总是那么温柔,她都这么大了,还会把她当做两三岁的小孩子,给她梳辫子,抱着她坐在大树下讲故事。 讲着讲着,母亲会在暖风中睡着。 这时她会悄悄地从母亲的怀抱中出来,给母亲盖上一件软软地毯子。 他们的生活很平静,母亲晚出早归,师傅坐堂看诊或者药田种药。 当他们都不工作的时候,就会一起做饭、放羊、种菜、养鸡。 这是个世外桃源,没有压迫,没有欺凌。 可这真是个世外桃源吗? 当然不是! 今晚她见到了一个和平时看起来不一样的母亲。 榕榕穿着暗红色的云纱,上面绣着墨红色的花纹。华丽、明艳,却失了温暖。 柔滑的肩头和光洁的后背上道道狰狞的鞭痕,血液似乎还未凝固,在星光下那么可怖。 散乱的云鬓插着几支价值不菲步摇,如画的面孔描绘得更胜仙子。 只是她嘴角边擦拭过后,仍留下的血迹和鞭痕诉说着她不是仙子,她是跌落泥泞凡尘的可怜女子。 师傅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额头上砸的血洞已染红了榕榕手中的丝巾。 公主回过神来,飞奔向胡子男,用她那柴火似的小细胳膊抱住男人的腿:“不要打我阿娘,不要打我师傅。” 胡子男狞笑着停了鞭子,却用手抚上榕榕的后背,猛地收紧五指,鲜血从他指缝中汩汩流出。 公主对他拳打脚踢,再他看来只不过是挠痒痒。 “你是个坏人,我要打死你。”公主一边哭一边打。 胡子男轻蔑地一抖腿将她踢出去:“什么玩意?哪来的小怪物别弄脏了你爷爷的衣服。” 榕榕一把接住女儿将要被踢飞的身体,泪水一滴一滴地流下来。 她亲了亲公主:“我的女儿,你不要得罪他,要保护好自己。阿娘只想看看你,跟你说会话,阿娘对不起你……” 她一边亲吻一边哭诉着说对不起。 “不,不,阿娘不要这么说。”公主双手擦拭着母亲的眼泪。 “有没有受伤?”榕榕握着公主的双臂左右惊慌地看她的身体,害怕刚才那一脚令她受伤。 “没有,阿娘不用担心。”其实胡子男那一脚踢中了她的小肚子,只是她再疼也不想让母亲担心。 胡子男抱着双臂看着脚下的三个人,讥笑道:“这个就是你的女儿?哈哈,生出这么个小怪物,不死也没用了。” 说到这里,弯下身来凑近榕榕:“要不带着这个小怪物一起给铁头神,当豆子嚼?哈哈哈。” 榕榕一下抱紧公主,恨恨地盯着胡子男:“不许你这么吓她,难道你没有妻子儿女吗?”一双美目恨不得滴出血来。 胡子男扯住她的头发,鞭子在她脸上轻浮地刮了一下:“下贱的臭货,你们也配跟别人比?”吐了一口,继续道,“看过了,可以安心走了?” 公主想上去咬他,被榕榕拦下。 榕榕紧紧地抱了抱女儿,柔声道:“好好照顾师傅,阿娘要去很远的地方,你要记得我们说过的话,有一天,我们会一起去很远的地方,看很大的世界。记着我们的愿望,一定要记得。” 胡子男不耐烦地拿鞭柄在她后背重重敲了一下:“怎么这么多废话,舍不得她,可以带着她一起。” 榕榕被拽着往回走,拼命地回头对女儿大喊:“啊娘很爱你,我最可爱的小公主,对不起。” 公主拉着母亲的手,哭喊着:“我要跟阿娘在一起,啊娘去哪里,女儿就去哪里。” 胡子男不以为意地笑看着这对母女,拖拉得榕榕更起了劲。 榕榕掰开公主的手,公主又再抓紧,胡子男的笑声那么刺耳,刺得榕榕的心碎成一片片,师傅还躺在地上生死未卜,女儿跟着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她咬着牙,紧抿着嘴唇,把鲜血吞进肚里也不想让女儿看见,深情地看了女儿一眼。 接着决绝地甩开女儿纤细却用尽所有力气抓住她的臂膀,收起泪水,抛下眷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她这短短的一生,太多的悲苦,唯有女儿带给她平静和希望。 胡子男紧随其后,不停地催促,唾弃着这个女人和她的女儿。唾弃她们的肮脏和丑怪。 突然有个声音道:“她即使犯了错,要被惩罚,你也不该这样折辱她。“ 声音稚嫩,原来却是小鱼。 在她心中,犯错是该罚,但是人与人之间当有尊重,要不与灵智未开的兽类何异? 在天上,她接触的仙本来就不多,个个都是斯文有礼、赏罚分明。 自然认为人也该如此。 可是她在一旁看了一会,却有点糊涂了,公主的母亲是犯了什么大错呢?要被这样对待。 她知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天宫也有各种大小惩处条例,可那对事不对人。 此时见胡子男折磨受伤的女人,欺凌弱小的公主,又对她们母女俩粗言秽语地人身攻击,让她再也忍不下去,要出来与他理论一番了。 是的,多讲道理的小鱼啊,她想的居然是要与胡子男理论一番。 因为在她心中,人是万物之灵,仙也不过是人做的。 精怪首先也是要成为人。 所以,人该是多么的珍贵啊,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比万物多了一份人性。 但是她不知道,有时候道理是讲不通的,因为有些人不能称之为人。 第25章、同生共死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胡子男手里揪着榕榕的头发,闻声停住脚步一看。看到只是个小丫头,而且只长着半截眉毛,脑门前的头发枯卷着,月黑风高夜中,冷不丁像个鬼。 他冷哼一声:“这都什么货色呀,大总管也不怕人笑话,尽是些叫人吃不下饭的...真叫人倒胃口。我就是折辱她了又怎么着,她不就是给人折辱取乐的吗?哈哈哈。” 说着一鞭子甩出去,准备将小鱼卷到自己身边,也好好折辱一番。 这一鞭又快又急,夹着风声转瞬到了小鱼的面前。 她没想到自己跟他好好说话,却惹他无故给了一鞭子,心下感慨:“怎的跟红毛兽似的,见人就咬。” 看来得让他尝尝她的乱砸一通大法,让他认识认识自己。 小鱼没练习过腾挪闪避,而且胡子男的鞭法轻灵飘忽,力道又迅疾毒辣,还没躲完第一鞭,第二遍跟着又抽了过来。 “小心,快跑。”公主在一边又要来阻止胡子男,胡子男将她一脚踢开去。 她那瘦骨柴似的身架摔在地上,就是骨头碰石头,疼得直要流泪。 榕榕挣扎着要去抱起公主,无奈被胡子男将手腕扣得死紧,怎么也挣不脱。 “你别过来,他这挠痒痒的力气还伤不到我分毫。” 也就几鞭子而已,虽然打着是疼,不过小鱼的真身可是在望月泉那深深的水下待了几百年的明鳍鱼,水下极强的压力早就练就了她一身耐抗的鱼鳞。 此时虽化作人,不能将鱼鳞现出来,但是她那一身皮肉可不是凡人能比的。 只可惜,空有强大的防御,就是没有战斗的技巧,小鱼没章法的乱跑了一会,就挨了好几鞭,更被打翻在地。心下大怒:“看我不抓住你,叫你好看。如此人类不配为人,让我送你进轮回,重新投胎做畜生。” 思及此处,催动控火术,阵阵烟雾随着她身体的移动,没过多久就将胡子男包围起来。 自那次在巨兽嘴中大显身手之后,小鱼的控火术,哦不,对她来说叫控烟术更为贴切,越使越得心应手,估计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蚊子这种吸血虫,保准能当蚊香使。 胡子男鞭子抽得啪啪响,正是心情大好的时候,突然被浓烟包围,一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第一想法就是:谁在放毒烟? 当他松开榕榕,正准备跳出浓烟外时,突然感觉手头一紧,好像有人拉住了他的鞭子。 他用力一抖,鞭子纹丝不动。 “谁他奶奶地在暗算老子?有种的出来,胆敢得罪南盛西山林大佛爷家,我看你是活腻了...” 还没来得及继续口吐芬芳,就发现自己被拉到了空中,风从他耳边呼啸而过,周围的景色在他身边转圈,原来他被小鱼甩成套马索的样子,直在空中转圈圈。 鞭子是他的武器,鞭在人在,说什么他也不会松手。 由于整个人在空中,能借力的就是鞭子,可是不知道眼前这鬼似的小女孩哪来的这么大力气,转起他来跟转着玩似的轻松。 难道她真的是鬼? 妈呀,太吓人了,胡子男顿觉一身冷汗。 小鱼抓着鞭尾越转越快,越转越快,手一松:“什么狗屁的大佛爷,胆敢得罪你千阳大仙祖宗奶奶,你才是真活腻了。” 胡子男嗖地从转转圈的边缘,像箭一样飞了出去,小鱼看看那远去的一个点,掸掸手道:“真的好没意思,我家尊者一直教导我要以礼待人,以前只打过兽畜,今日还是第一次打人。唉,我大好的灵魂被你溅了污点。” 远远地听到“扑通”一声,胡子男落在了海里,而后便没了声音。 那边榕榕和公主都看呆了,听了那“扑通”声才回过神来。 “孩子,你还好么?”刚才小鱼被打了好多鞭,榕榕知道那鞭子的厉害,她背上绽开的皮肉就是拜鞭所赐。 小鱼很郁闷,想她六百多岁高龄居然被个几十年寿岁的人类叫孩子,唉,没办法,谁让她童颜永驻呢。 浓烟已散薄,无眉卷毛小鱼从烟中走出来,扶起榕榕:“无妨,只是有些疼,他想伤我,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你们快快回家治伤吧。” 榕榕拉着小鱼的手,上上下下打量她,见她只是衣服破损,果然不像自己这样被鞭得浑身是血,心下稍宽,看向还躺在地上的师傅:“我不能回去,我回去会害死他们。” “为什么?” “因为里边的人看我们没回去,一定会遣人来寻,到时,就会连累师傅和我的女儿。” 公主急切道:“我不怕,我就是要跟阿娘在一起,我们先去看看师傅。” 三人一齐奔到师傅身边,他还在昏迷中,榕榕托起师傅的上半身,公主搭上他的脉,细细分辨了一番。 她虽跟师傅学了几年,但是太年幼,而且天赋一般,一时不能断出师傅的身体状况。 榕榕说道:“只因师傅回来的路上,看到我...如此...这般,与那恶人分辨了几句,就被打倒磕在石头之上。万一师傅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是去了也不能安心。” “阿娘不必忧心,师傅只是一时昏厥,我回去好好翻翻医书,定能救得师傅。” 这临时翻书能有多大用,而且一会肯定会有人找来,榕榕心中焦急,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的时候,突然想到身边这个奇怪的女孩,看她刚才击退恶人的招数,肯定不是一般人,所以向小鱼道:“不知道姑娘,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处?又为何要帮助我们?” 小鱼看看师傅,听着她们的对话,暗暗将灵气聚在手心中,推向师傅的身体,又听榕榕这样问,便答道:“我是过路之人,是那海中巨兽带我来到此处,至于帮助你们,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况且,公主对我有恩,我该当报答。” 公主低了头:“其实公主只是我母亲对我的昵称而已。而且我只是留你换了身衣服,怎么敢说恩德二字。” “昵称也是名字,那就是公主。至于赠衣之恩,恩情不分大小,自该报答。” 榕榕思量了一番,师傅已经悠悠转醒。 “师傅,师傅醒了,师傅感觉如何?”公主惊喜地问。 师傅的白胡子被血结成了硬块,他感觉头痛欲裂,看着公主,突然想起之前榕榕的事,焦急道:“我没事,你的母亲呢?她怎么样?” “师傅,我没事,我在这里。” 小鱼见他们三个有两个受伤,却还在这里磨磨蹭蹭,不禁插话:“先不忙说这些,赶紧回去治伤才是当前最要紧的事,”说着,伸臂在师傅身下,一托,轻轻松松将他给举了起来,“走吧。” 榕榕跟公主看着她小小的身躯举着个比她高许多的成年人,步履轻盈,呼吸平顺,先是怔了一下,而后赶紧跟上。 榕榕仿佛看到了希望,或许这个力气大得惊人的小女孩可以救他们一命。 “姑娘可以带我们离开这里吗?”榕榕不再叫她孩子。 小鱼不着急,但是她着急。她今日只不过在席间稍有不慎,惹怒了林大佛爷,林大佛爷便花重金买下了她,然后要亲眼看她被投进铁头神所在的洞里,要亲眼看着她活生生地从上面的洞口进去,然后如何被铁头神肢解。 铁头神就是极乐岛之下的那头怪兽。 第26章、金瞳少年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榕榕知道今日难逃一死,死前的唯一愿望就是想再去看女儿一眼。 林大佛爷听说她还有个女儿,恶趣味大增,一个将死之人与至亲至爱告别必定痛苦异常。 好,就让她去再看一眼,让她更加对这个世界留念,越是留念,那么在死的时候才越有趣。 于是林大佛爷派自己的手下——胡子男押她来完成她最后的心愿。 如今不管胡子男到底有没有死,只要她没回去受死,就肯定会有其他人来搜索她们。 她自己死也就算了,可是累及女儿和师傅,那将是她不愿面对的更可怕的事。 只是,有时无路可走时,人反而会生出一股孤勇。 也许之前,榕榕还想着只要女儿活着。 可是此时却是想着,与其留女儿一人在这暗无天日的岛上生活,不如一起去拼一拼,哪怕毫无希望。 可是真的是毫无希望,因为她即时就听见小鱼说:“我自己也没办法离开这里。” 榕榕的脸色陡然间黯淡了下去,低声自言自语:“是了,你还只是个孩子。哪怕不是孩子,是那些修仙的仙家,又有谁会来看一眼像我们这样的蝼蚁。是我太想活了,是我的臆想罢了。” 小鱼听出她的心灰意冷,安慰道:“只要想活着,就有希望。我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公主妈妈,我一定会尽力相帮。” “不,你们回去,你们一定不会有事,烦请姑娘代为照顾他二人。”榕榕一拜之下,立刻回头,她要回林大佛爷那里去。 公主马上抱住她:“阿娘不能去送死!待把师傅送回去,我跟阿娘一起走,绝不连累师傅。我们一起逃,哪怕是死路一条,我们也一起逃,如若阿娘今日死了,女儿绝不独活。” “傻孩子,你是阿娘的命啊,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阿娘此生唯愿你平安喜乐,你若死了,阿娘此生的愿望不都落空了吗?” 谁知公主收起泪水,正色道:“正是如此,女儿才要与阿娘同生共死。阿娘只道女儿什么也不知道,整天开心活在你们给我缔造的虚假世界里,其实我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想戳穿这个谎言。 只要阿娘感受到快乐和幸福,我愿意永远的假装下去,因为我知道只有我无忧无虑才能让阿娘感受到活着的美好。 如今,我不必再装了,我是阿娘唯愿,阿娘又何尝不是女儿的,在这世间,阿娘为女儿而活,女儿也是为阿娘而活。” 这一段话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榕榕心中从没有想过女儿有这番心思,此时听到这样的话语,心中大恸,但也让她安下心来。 原来女儿不再是自己心中的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她坚定而成熟。 其实人活一世,活着没有太多的快乐,那么死了也不会有太多的痛苦,最重要的是跟谁在一起,为什么而活。 哪怕只能与女儿再活最后一个夜晚,她们也要在一起,然后痛快地共死。 母女俩渐渐心意相通,终于相视而笑,因为她们已经做好了决定。 人一旦不惧生死,就会变得异常得平静,思绪也会渐渐清晰。 师傅年事已高,暮年幸得公主的陪伴,才感觉到人生的些许乐趣,现在听他母女二人的对话,感慨万分。 他也想给母女二人一些劝解,但是他知道她们必死无疑。在这座岛上,只要有人买你死,那么你必定要为这笔金钱丧命。 榕榕携同公主对着走在前面的师傅和小鱼低身一拜:“望师傅吉人天相,姑娘也能逢凶化吉,我母女二人此生恐不能报答二位,然,只有我们离去才不会使二位受到牵连...” 说完转身离去。 小鱼就想快点回到茅屋里,让师傅和榕榕早早的敷药救治,所以举着师傅走得飞快,根本没听见榕榕最后说的话。 待她一回头,却见到两母女已向相反方向走了好远,大声道:“公主,你们去哪里?还不回来治伤。” 公主回头向她摆摆手,脸上带着恬静的笑容,心中暗道:“我们走了,美人鱼,你要回到自己的天地中去哦。” 真希望她是一条真的美人鱼,可以游离这座“极乐岛”。 小鱼看着她们,皱眉嘀咕:“怎么回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一身伤不管不顾的,是要去哪里?” 师傅道:“孩子,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他已经清醒了很多,叫一个小姑娘举着自己,总有些过意不去。 小鱼扶着师傅站好,默默地看着母女二人远去的背影。 师傅叹息道:“她们是抱着赴死之心走的,又哪里还会关注伤不伤。” “为什么就一定会死,想她们死的人可以只手遮天吗?” “是的,”师傅慢慢地走回了茅屋,“你呢?你是在我药炉中等死,还是...” 他还没说完,小鱼便坚定地道:“我不等死,天无绝人之路,我倒要看看是谁能叫我死。” 小鱼很有信心,连铁头神都吃不了她,还有比铁头神更厉害的吗? 她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正说话间,突然一阵风刮到,蓉蓉和公主又回到她们面前,脸上错愕的表情还没消失,身后一个声音响起:“说吧,是谁吓走了你猫儿爷的鱼?” 声音清澈,一股不开心的少年气。 少年背逆着光,根本看不清样貌,只是听声音感觉很年轻。 他从母女两人身后走开,一双眼睛闪着金色的光芒,像黑夜里的灯。 大家原本都以为抓榕榕的人来了,可是听了他说的话,知道不是。 师傅还很虚弱,可他是这里唯一的男人,所以他抢到小鱼前面,不卑不吭地回答:“这位小兄弟的话,恕老朽不明其意,估计小兄弟找错人了。” 这自称猫儿爷的少年,拿眼轻飘飘将这四人看了几眼,突然跳起来,直欺师傅脸上,瞪着眼道: “绝对不会错!早就听到你们这边啰里吧嗦,吵吵嚷嚷,猫儿爷我大气,不跟你们计较,闭了耳识专心钓鱼。突然一个傻✘从天而降,就吓跑了我的鱼,气得我把他向更远处再扔了扔。说,他跟你们是不是一伙的?” 哦,原来是钓鱼的人,大家又更松了口气。 可是,这岛上哪来的钓鱼人? 第27章、救命的交易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可是这岛方圆十里一条鱼也没有。 哪条鱼敢靠近铁头神的领域啊,不想活了。 竟然还有人来钓鱼,他一定是不知道这水下的巨兽,也一定是闲得慌。 “不,我们不认识他。”师傅赶紧撇清关系。 “他是坏人,哥哥你扔他进海里,哥哥就是大英雄。”还是公主嘴巴甜。 “就是,那个坏人拦着我们回家的路,对我们又打又骂,”小鱼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榕榕的后背。 “蛮不讲理凶神恶煞,要说吵嚷,就属他嗓门最大,声音最难听。还问我们有没有看见一个钓鱼的,我们当然说没看见啦,然后他就打了我们一顿,突然就飞到空中,不见了。” 小鱼一通胡说八道,还装出被打的很疼的样子,就是想将这少年的怒气引到胡子男身上去。 猫儿爷果然暴跳如雷:“竟然是这样!早知道我就把他拖上岸来,好好地教训教训。” 又看看榕榕满背的伤,啧啧生叹:“真是个蠢物,如此不懂得怜香惜玉。” “不过嘛...”在众人都以为他不再追究之后,猫儿爷突然话锋一转,“我的鱼线抛得那么远,他竟落在鱼饵下,不像是去找我晦气,倒像是被人扔过去的。其实讨厌钓鱼的人是你,对不对?” 猫儿突然逼近小鱼。 小鱼吓得往后一跳:“你看我这么小小的,怎么可能那么大力气?” 说着向猫儿爷展示了下自己细细的胳膊。 其他人知道就是她扔的,所以全都闭口不言。 哪知猫儿爷的眼睛与众不同,能在黑暗中视物,所以早就把眼前这几个人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见小鱼身量不过是个孩童,但是周身灵气环绕,肯定不是一般的女童。 “这个谁知道呢?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反正这里就只你们这群人,肯定跟你们脱不了干系。最最可惜,我的上品鱼饵啊,你们可知道我那鱼饵是什么做的?” “什么做的?” “说出来吓死你们,唉,还是不说了。刚感觉到鱼线动了,他突然就掉了下来,等我再收杆,那吃杆的感觉就没啦...你们不会懂的,所以你们赔吧。” 他们哪有时间跟这位猫儿爷纠缠,榕榕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一股脑都塞进猫儿爷的手里:“我把这些都赔给你,请你大人大量,让我们母女俩走吧。” 谁知猫儿爷将那些珠钗首饰随手往脑后一扔:“要这些有什么用,猫儿爷我多的是。” “可是我们没有钱。” “谁说我要钱?” “那是要……” “我要你们赔我一条鱼,无论你们谁能在这海里钓上一条鱼来,今天这事就算了结。“ 师傅几人面露难色,这海里别说没鱼,就是有鱼,一时半会又哪能那么容易钓上来。 每耗一刻时光就是向死亡早迈进一刻。 师傅皱眉道:“不瞒你说,这附近海域根本一条鱼也没有,因这海下有头巨兽,有一条吃一条,这叫我们如何能钓上一条?” 猫儿爷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这几天一条也没钓到,还以为我钓鱼技术退步了呢。” 他一直知道岛腹中有一头巨兽叫做铁头神,本以为是岛主圈养的,难道竟是散养? 那既没有鱼,刚才咬勾的是什么?他的香饵被谁吃了? 他这香饵用了八十一种动物植物炼化而成,本身就自带奇香和灵力,专用来钓那些世人罕见高阶灵鱼。 之前在这凡尘俗海里,只用了普通鱼饵,想来打发打发无聊时光。 可是一连几天都毫无收获,鱼饵用得越来越好,今晚更是拿出了最上品的鱼饵,这就引来了铁头神。 铁头神把这鱼饵当做了主人的灵丹,吞下后,鱼线就从它嘴中滑了出去,而此时胡子男正好落下。 猫儿爷好容易感觉有鱼上钩,却被一个落水的东西惊走了自己久等的鱼,气得鱼线一甩,就将落水之物卷到了身边。 惊魂未定的胡子男刚想道谢,却没想到猫儿爷又将他向大海深处抛了出去,既然这么喜欢落在海里,那就落得更远些吧。 胡子男绝望地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海岸线,他今天是怎么了,尽遇上些莫名其妙的人。 待他掉进海里,想往回游的时候,一张巨嘴吞没了他。 “那我不管,总之得赔条鱼给爷。”猫儿爷好面子,说出去的话哪能那么轻易收回,于是便无赖起来。 “这有何难?”小鱼负手自信地走出来,“钓鱼就不必了,不知你有没有听过望月泉的五彩斑鱼?” 小鱼胡诌了一种鱼的名称。 “望月泉的五彩斑鱼,你说的可是上清境的望月泉?” “那你觉得是哪里的望月泉?” 两个人你来我往,说得其他人云里雾里,既不知上清境在哪里,也不知这五彩斑鱼是什么鱼。 猫儿爷上前逼近小鱼,有点不相信,小鱼个头刚到他腰线,只见他高昂着头颅:“就算我听过又如何?” 虽然黑夜中看不清猫儿爷的长相,但是小鱼能感受到这绝不是一个平凡的少年。 他的身上有一种与她们天界不一样的强大力量,只要靠近就能感觉到这种力量咄咄逼人,看来自己也不是他对手。 “既然听过,那就该知道五彩斑鱼绝不是这凡间海鱼能比的,所以我们做个交易。” 小鱼看着眼前的少年,故意装成一副老成的样子,心里却在打鼓,你一定要答应啊,一定要答应。 刚刚就觉得眼前这无眉卷毛的丫头不一般,现在又听她说起上清境,好像还很熟的样子,猫儿爷更怀疑小鱼的来历了。 “你是哪来的?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鱼故作深沉一笑:“你先不要问我从哪里来,你先说要不要与我做个交易。” 第28章、拔鳞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说来听听。”猫儿爷不紧不慢地转动着的腰间的金线。 小鱼一指众人:“如果你能救他们,我就送一条五彩斑鱼给你。” “哈哈,好大的口气,灵台尊者的鱼,可是谁都能说送就送的。” 小鱼一只手伸进袖口,摩挲了一阵,忍痛拔下一片鱼鳞,心中好生痛惜。 心想,眼前先吃了这个亏,日后再把场子找回来。 随手将鱼鳞递给猫儿爷:“我说送你,就一定有我的办法。” 那片鱼鳞颜色雪白,只有蚕豆大小,普通人看起来也就觉得比一般鱼鳞厚些,但是在猫儿爷的眼里不同。 他可是钓鱼的行家,辨鱼的祖宗。小心地将鱼鳞捏在指间摸了摸,细细比较了一番,果然与他钓过的鱼都不一样。 虽然对于五彩斑鱼,他一无所知,但是上清境望月泉倒是他心中的向往之地。 据说望月泉中的鱼,因为生在极寒的深泉底,所以肉质紧实鲜美,而且颇具灵力,可入药入丹,炼化后是生血补气的佳品。 只可惜这望月泉并不对外开放,所以这么多年,他也只是神往,并未踏足过。 如今只见了这一枚从未见过的鱼鳞,如百爪挠心,恨不得立时就能得一条,然后添在自己的《六界鱼普》图册内,好叫那些排在自己前面的钓鱼神师们也羡慕羡慕。 在他所有技能之中,他最最骄傲的就是他的钓鱼技术,在他们那,他可是宗师级别的。 像他这么年轻,钓鱼技术达宗师级别的只有他一个。 因为其他年轻人都不关注钓鱼。 收集各种鱼更是他的此生最爱,这就跟绝顶高手喜欢挑战更高更强的境界一样,深刻于骨血之中,一旦遇上,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现在小鱼手中的这片鱼鳞,对于他来说就是个陌生品种。 他终于转怒为喜,手一挥,鱼鳞就被他收了起来,手中又多了个瓶子,倒出几颗药丸给小鱼:“给他们吃了,保管他们没事。你说这五彩斑鱼,听名字也该五彩斑斓,怎么鳞片是白色的?” 当然是白色的,这是小鱼自己的鳞片,她叫什么?蓝尾白鳞明鳍鱼嘛,鳞片自然是白色的。 小鱼背着猫儿爷转了转眼睛:“白色不是五色中的一种吗?不懂就要好好学。” 猫儿爷微一点头,接着道:“那你什么时候给我?” 小鱼将药分给师傅和榕榕,他们将信将疑地吃下,小鱼询问式地看着师傅,师傅点头示意药有效。 “我说的救他们,是带他们离开这座岛。他们离开了这座岛,我自然双手奉上。” 猫儿爷面露难色,抿了抿嘴唇道:“他们是岛上的人,我随随便便带走,岂不是自找麻烦?除非...你出两条鱼。” 到时,一条吃一条收藏,完美。 “好,就照你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小鱼嘴上答应得痛快,心下却想先答应着,能让公主他们离开就行,至于什么时候给他反正也没敲定,而且这鱼就是她瞎说的一个名字。 “击掌为誓!”猫儿爷伸出手掌。 小鱼毫不犹豫地拍了过去,猫儿爷没想到她那么大力,手被拍得往后一退,赶紧暗运心神稳住自己。 心下更加笃定,刚才那个满脸胡子的男人一定是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女孩扔过去的。 那么这小丫头到底是什么人?暂且先把眼前的事做完,再慢慢盘问这个丫头。 当下,猫儿爷便对师傅几人说道:“你们在这等一会,最迟不会等到天明,到时我还来此处找你们,带你们一起走。” 正说着,远处有火光闪动,原来胡子男和榕榕久久不回,林大佛爷等得很不耐烦,岛上的大总管便派了一队人来寻。 猫儿爷耳朵很灵敏,早就听到一队人远远地跑过来,只不过他并不知道是来抓人的。 他来这岛上几日,觉得这岛上的人非常无聊,整天赌钱喝酒,饮宴作乐,外加折磨陪侍的男男女女。 只是他的主人一再警告他不要多管闲事,惹是生非,所以他为了眼不见心不烦,才一个人日夜不分地坐在海边钓鱼。 当他看到榕榕的装扮,就知道她也是岛上的那些可怜人。 本不该与他们有太多纠葛,他只是百无聊赖跟他们斗个嘴排遣排遣这难耐的时光。 但是他偏偏遇上了小鱼,偏偏小鱼又说能给它五彩斑鱼。 唉,真是无法抗拒的诱惑啊。 直到火光近了,小鱼才发现,拉着猫儿爷的袖子,急急道:“来不及了,等不了了,抓他们的人来了,还说要抓了给铁头神吃,你快先救救他们。” “为什么?用活人喂怪物?”猫儿爷大为好奇,这个世界是可以吃人的吗?虽然他喜欢吃鱼,不过想想人的滋味,更好奇了。 难道他可以在这个世界里尝尝鲜? 小鱼甩开他的袖子:“哎呀,哪有那么多问题,这里有些人,根本不是人,他们自己就是野性未驯的兽类,你快救啊,要不一条鱼也没了。” 听了小鱼的最后一句话,猫儿爷才真的上了心,但想着千万不能表现出来。 交易时最重要就是不能让对方看透自己的心思,往往越是表现得举重若轻越是容易成功。 于是给了她一个的满不在乎的笑容:“别急,你看看你已经长得这么丑了,求我救人还不会温言软语,唉,这是遇到我这种面慈心善的,要不谁理你。” 小鱼微闭着眼笑眯眯地道:“看来你是不想要鱼了?”心里愤愤然将他咒骂了几遍,她哪里丑了? “就算你有鱼鳞,谁知道是不是你捡到的?还是别人吃剩了,你偷偷揣兜里,适时拿出来做炫耀的资本?” “我需要那样吗?真是天大的笑话!我家尊者不知道多疼我,别说两条鱼,就是我要在望月泉里洗澡,他老人家也只会给我递条手巾。” 小鱼发现自己现在说大话越说越顺畅,连嗝也不带打一个,但是心里还是在作揖暗求:“尊者你老人家多喝点酒,千万别听见我说的话呀。” 猫儿爷带着轻视的眼神上下打量打量她,满脸嫌弃地表情。 那边火光越来越近了,小鱼也懒得跟他多争辩,一把拉住他:“你快点,被他们抓住可就没命啦。” 第29章、可口的小鱼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只见猫儿爷伸手轻轻一转,一个透明的类似结界的东西将他们几个人与外界隔开来。 公主她们都靠在一起,彼此握着手给对方以力量,只敢转动着眼睛看着这个奇怪的空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生怕引来抓捕者的注意。 小鱼却很怀疑这个空间的实用性,因为她看外界看得清清楚楚,于是伸指戳向空间内壁:“这什么玩意?” 话还没说完,手指就被猫儿爷捉住,然后就感觉指上一热,原来猫儿爷抓着她的手指放到嘴边,矮声对她轻轻说了个“嘘”字。 一队抓铺着从他们附近走过,小鱼伸手捂住自己又想说话的嘴。 只听那队伍里有人说道:“刚才这边好像有人,怎么不见了?” “你眼花了吧。” “我好像也看到了。” “别废话了,快点去找人,找不到,林大佛爷一怒之下再把我们扔给铁头神。” 众人纷纷打个寒颤,一齐奔向了茅屋。 猫儿爷原本只是想示意她不要出声,因为一只手在催动隐身空间,另一只手习惯放在嘴边做噤声状,这才将她手指放在了嘴边。 小鱼的手指就在他的鼻端,他目露惊异地神色,不可思议地盯着小鱼。 小鱼被他盯得心底发麻,那是什么眼神? 好像小红毛见了黄萝卜的眼神。 他想干嘛? 猫儿爷轻轻嗅了嗅,突然伸出舌头。 “啊,你想吃我?想吃我的都死了。”话音刚落,小鱼反手抓住猫儿爷的手腕,使劲一扔。 猫儿爷一时闻到了他最爱的食物的味道,有些情不自禁,所以一时不察,被小鱼扔了出去。 到了空中,他手中抛出腰间金线,一端飞也似地钉在地里,跟着借力一翻身,稳稳地落在小鱼面前,又凑近她闻了闻,大笑道:“味道很可口,估计还真的值得一吃。你们说这岛上可以吃人?” 听得小鱼心中又气又怕,一拳就砸向猫儿爷的脸,可是她的拳没到他面前,就被握在了他宽大的手中,任她想动一分,都无法实现。 知道自己与他实力相差悬殊,小鱼便开始给自己找靠山:“我家尊者发现这里有巨怪作乱,遣我先来看看,不多时他就会来收拾了那铁头神,你最好对我客气一点。” 言下之意,自己的后台就要来了,不看僧面看佛面,要掂量掂量自己跟天斗的能力。 猫儿爷伸手捏捏她肉嘟嘟的小脸:“说大话!先不说那天上的老神仙们,都懒得看这世间这些芝麻大的小事,就算真的要管,怎么会派你这么个不济事的。” “信不信由你,还有,不要动手动脚的,小心一会一只不保。”说着打落他捏脸的手。 猫儿爷不在乎,弯着腰,靠近她,坏笑着:“我最怕女孩子娇滴滴地哭,只要她一哭,我立刻就想跑。但是谁打我,我就把她一片一片地片开来吃。” 他一边说,一边做出刀削的手势,看得公主她们毛骨悚然。 小鱼也觉得那把刀刮在了自己的身体上,抖了抖,天哪,这人间怎么这么多变态。 “什么人?” 突然茅屋那边传来厉声问询。 小鱼一看,刚才那透明的空间早就不见了。 原来猫儿爷必须持续的运力才能保持这个隐身的状态,刚才被小鱼一打断,他们现在就处于别人的眼皮底下。 随着喝问声,那一队人纷纷拔出武器迅速将他们围起来。 “哦,原来在这,还不快跟我们回去。”领头的侍卫道。 小鱼刚想催动浓烟,就见猫儿手中的金线又出现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一堆人之间穿梭,没一会就将这一队人全都捆了个结结实实。 个个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控制得不能动弹,一下子,吓破了胆,直呼饶命。 猫儿爷持着手中的瓶儿,在空中一晃,一道液体如线一般横在他面前,众人顿时觉得酒香浓郁,有些醉生梦死的感觉。 那道酒线被猫儿爷轻轻一弹,化作一粒粒酒滴不偏不倚地飞进被捆着的守卫嘴中。 没一会,一个个深思涣散,酒酣大作。 猫儿爷很是心痛地撇撇嘴:“唉,我上好的醉鱼原料啊,真是可惜。” “不把他们扔海里去吗?”小鱼问。 “咦……”猫儿爷装作一副受惊的样子,“你怎么这么残忍?” 小鱼无语地白了他一眼,这就是所谓的戏精吧。 “不要惹是生非,不要惹是生非。”猫儿爷说得语重心长。 “这些人就该送去回炉重造,省得留在世上害人。” “那不是你该管的事,好了,你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办完事来找你们。”猫儿爷对师傅他们说。 “那你一定要记住你说的话,答应别人的事,做不到的话会被五雷轰顶的。”小鱼生怕他反悔。 “那是自然,你不也答应送我两条鱼嘛,走,这里不好玩,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猫儿爷拉着她就跑。 小鱼急道:“我不要去好玩的地方,我要在这里陪朋友。” “那怎么行?你这个满嘴谎话的小丫头,不把你带在我身边,我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我不会跑的。” “谁知道呢?” “我还等着你带我们离开这座岛呢?” “你不是说你是灵台尊者派来这里捉怪的吗?” “啊...”小鱼语塞。 呜呜呜,为什么说谎这么难,要前言搭上后语? 小鱼苦着脸:“可是你不能吃了我。” “我吃你干嘛?灵台尊者岂是好惹的?” 小鱼又绽开了笑颜:“你知道就好。” 猫儿爷故意逗她,猛地在她耳朵上咬了一口,闭眼回味道:“不过真的好味道。” 小鱼反手一巴掌作虚招,下面一脚踢在猫儿爷的前腿骨上,痛的他摸着小腿直蹦:“哇,没想到,你还挺会使坏,都说了女孩子要温柔点,女孩子越温柔,男人就会越害怕。” “鬼才信你呢,我这可是脚下留情了,以后再这样,我就一脚把你踢到海尽头。” “只要你有这个本事。”猫儿爷很无所谓地转着手里的金线。 小鱼站定住:“不行,万一又有人来找到他们,他们老弱伤幼,那可怎么办?” 猫儿叹了口气,又不知从哪拿出来那瓶酒,向着已经准备去躲起来的三人喊:“喂,老先生。” 师傅一转头,就见那瓶酒稳稳地落在自己的掌中,又听猫儿爷说道:“躲好了,别出来,遇到这些虾兵蟹将,只需轻轻一洒,结果嘛,谁用谁知道。” 那边三人道谢,小鱼以为他说完了,结果又听见一句:“省着点用,好难酿的。” 这猫儿爷抽出腰间的金线,原来线的一端是根金光闪闪的杆,手一扬,杆就变得有三尺长。 “站稳了。”猫儿爷刚说完,就带着小鱼轻轻跃在杆上,两手牵着金线,将小鱼围在身前,飞驰而去。 第30章、内岛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哇,好一匹瘦如竹竿的马,小鱼终于相信这世上有“竹马”这种马了,她脚下不就踩着一匹吗? 只是这匹是“金竹马”。 “干嘛这么着急,都不用走的了?”小鱼问。 “我主人召唤我。” “你主人是谁?” “说了你也不会知道。” “如此名不见经传?” “怕你孤陋寡闻。” 小鱼只能给他两白眼,说实话,她除了天上那些出名的,能叫得出尊号的知道几个,其他的仙都认不全,更别谈仙界以外的了。 这次换猫儿爷问:“你叫什么?” “还是不告诉你的好,怕你孤陋寡闻。” “哈哈哈,那我叫你什么好呢?让我想想。” “免得你为难,叫姐姐好了。”小鱼咬了咬嘴唇笑成了星星眼。 “小丫头还敢做人姐姐。”真是大言不惭。 “黄毛小儿,口出狂言,我就是做你祖奶奶,估计也不嫌大。” “真是恬不知耻,你猫儿爷我今年刚好500岁。” “不好意思,我比你整整大了133岁,所以叫我姐算是便宜你了。” “比老吗?那只能甘拜下风。” “……”小鱼扭动着她的半截眉毛,充分得想表现出她柳眉倒竖的样子。 “那你怎么还是孩童模样?”猫儿爷问。 “我生得年轻,你嫉妒啊?哪像你,未老先衰。” “我看你估计是侏儒症。” 哼哼哼... 小鱼气得将小白牙磕得喀喀响,猫儿爷却乐得仰天大笑。 在猫儿爷的大笑声中,两人到了一处灯火辉煌的所在。 茅屋那边是山村乡野,这里就是城市繁都。 高墙依山而建,墙后堡垒一层高似一层,那巨大的石门前站着两排守卫,个个像枪一样站得笔直。 猫儿爷带着小鱼走过,两排守卫整齐划一地行礼。 只要是岛上的客人,就会拥有无上的尊荣。 猫儿爷就是位客人。 还是位手持超级贵宾牌的超有钱客人。 墙上燃烧的火盆照亮了巨石门,小鱼这才看清了猫儿爷的脸,那是一张她只在传闻中听说过的脸。 传闻在西翼大陆上,男女都俊美异常。 他们都有雕刻般的面容和各种色彩的眼睛,他们只需向你深情地凝视,你就会陷入一种微妙的、甜蜜的氛围里而不能自拔,他们被称为色目人。 现在就有一双这样的眼睛正看着小鱼,金色瞳仁中央随着光线的变化不停地收缩放大,变换中,将小鱼看得心驰神摇。 “怎么,被我英俊的样貌迷住了吗?” 小鱼回过神来,再看看眼前这笑眯眯,贱兮兮地猫儿爷:“切,你是不知道什么叫英俊么?” “的确不知道,因为这两字就长在我脸上。”猫儿爷一手背在腰后,一手悠闲地转动着腰间的金线,得意地往前迈着大步。 小鱼斜过头做了个嫌弃的鬼脸。 进了门后,是一条宽敞高昂的通道,走在其中,温度不禁低了几分。 渐渐地,管乐丝竹之声从通道深处传来。 猫儿爷一头银灰色的长发编得整整齐齐,一袭合身的长衣,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看起来轻柔又笔挺。 总之,一看就是个有钱人。 这样一位有钱又好看的少年身边却是一个穿着粗布衣裳,卷着裤脚,差了半截眉毛,顶着卷曲枯发的丫头,让经过的人都忍不住侧目相看。 有路过的美人向猫儿爷抛着媚眼,有手握美人肩的男人向他投以嫉妒的目光。 猫儿爷一是对钓鱼技术迷之自信,另一个就是自己对异性的吸引力。 只见他轻轻地向那些美人送了几个飞吻,美人捧着心晕在身边男人的身上。 “真是没办法,天下多情的美人那么多,只恨我只有一个。” 小鱼朝天打了个哈哈:“黄眼睛,白头发,人老珠黄,白发苍苍说的就是你了,还受欢迎。”呸呸呸…… 其实猫儿爷的金色瞳孔跟银灰色的头发,完全跟以上两个词语不搭边,可是小鱼偏要打击打击他。 猫儿爷不以为意,眼神中满是怜悯:“唉,可怜的小丑丫,一定是在风度翩翩的猫儿爷身边自惭形秽,才说出这种违心的话,我不怪你,你需要同情。” 说着又在她那卷毛上撸了一把。 小鱼刚想发作,忽然闻到一阵香味,那是一种叫人胃口大开,只想大快朵颐的香味。 通道过去之后就是层层楼阁,楼阁间朱漆的楼梯四通八达。 彩灯一排排,交叠着悬挂在屋檐下,映得赌钱喝酒的人,个个满面通红。 席上佳肴无数,隔着那么远,小鱼都能闻到香味。 “不行了,我一定要先吃点再走。”小鱼肚里空空两日,此时被这香味一勾,那馋虫便在腹中不停地作祟。 猫儿爷耳朵微微一动,那是他的主人用传音术在召唤他,他一手扣在小鱼的脑后走得更急。 “去上面,那里有更多好吃的,你想吃什么便吃什么。” “可是我现在就想吃,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已经五顿没吃啦。“ 小鱼说得急,猫儿爷走得更急:“那就更要走快点。” 转了个弯,眼前又是一条长长的过道,没有窗户,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壁灯,一条长廊,一水的壁灯,看过去像一条银龙。 过道里并没有什么人,静悄悄的,过道的尽头是个升降台,不知道猫儿按了什么机括,这升降台便吱吱格格地缓缓升了上去。 到了上一层,并没有停,小鱼看了眼,一层比一层华丽,到了第四层的时候,墙上的灯已经全换成了碗大的夜明珠。 走道更宽大,更堂皇,在壁顶的夜明珠的照射下发着幽柔的光芒。 这一层的人明显又多了起来,走动的男男女女,调笑着,追逐着,温度也明显升高,随着猫儿越走越远,前方也越来越温暖,跟下面山腹的凉有着明显的对比。 渐渐地看到有雾气弥漫,人声也更吵杂起来。 打开一扇门,往下走,就是三处小温泉,里边有的一两个人,有的三四个人,走到最下面,是一个大的温泉,大概有十多个男女泡在里边玩闹。 “我要吃东西,不是要来洗澡的。”小鱼没好气地说。 “人家这叫泡汤,没文化真可怕。”猫儿爷咂着嘴摇摇头。 “什么?汤?哎哟,这里的人怎么这么奇怪,先是用人喂怪兽,这里又要把人煮成汤,真是很难明白。”身为万物之灵的人类,原来在这里这么卑贱的吗? 猫儿爷呼了一口气:“真是懒得跟你说,快走,要不你也要被煮成汤。” 那可不行,还有很多伟大的事等着她去做,还有回天界那样远大的理想等着她去实现,她怎么能在这里变成别人碗里的鱼汤。 这下小鱼比猫儿爷走得都快,穿过温泉又是一道回廊,回廊上有很多道门,门里边进进出出的有侍郎花娘,杂役看守,婆子嬷嬷... 人多眼杂,走在猫儿爷前面的小鱼突然间就消失了。 猫儿稍定心神,侧耳倾听,却听不到小鱼的任何声音,耳畔传来主人的话语:“猫儿,这是喊你第三遍了。” “以为跑了,我就找不到你了?猫儿爷我的耳朵可灵着呢。” 猫儿爷整整衣衫,还是先去主人处复招,一会再来寻这满嘴谎话的小丫头。 第31章、都是肉饼惹得祸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这来来回回、进进出出的人颇多,有好些人正端着各色菜肴送去上面的宴席。 小鱼身量小,跟着前面送点心的侍女一下子进了回廊的一道门内。 那是一道藤椒鲜肉小饼,麻香浓郁,诱得小鱼早已把其他的人和事抛诸脑后。 侍女一进门,就招呼着:“先来吃些饼,一会不要没力气,误了事。” 待把饼放在中间的桌子上,一群跟小鱼差不多高的小女孩纷涌过来。 小鱼见状,立刻从人堆缝隙间,将手伸进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拿两个再说。 可是她的手还没缩回来,就感到一根小条子不轻不重地抽在了她手上。 而后听得一个年长刻薄的声音道:“瞧瞧这指甲,秃成什么样子了?让你们好好修剪养护,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吧。” 随着这道声音的出现,其他女孩子都安静地退在一边,低头垂手听训,唯独被打了手的小鱼还是努力地将两只饼都塞在了嘴里。 她一边嚼着满当当地嘴巴,一边还想再去拿一个。 突然发现怎么身边好像除了她,其他人都跟被施了定身术似的。 再转目一瞧,一个壮实的老嬷嬷瞪着牛眼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手中还拿着根小藤条。 “怎么这么凶,难道因为我吃了她的饼?”小鱼仰着头暗想,塞满的嘴巴没有嚼动,一角饼从嘴边掉了下来。 小鱼赶紧一接,往老嬷嬷拿着藤条的手里一塞:“还给你。” 由于满嘴的饼,根本无法说清楚话,老嬷嬷原本就有怒气,现在看着手里的一角饼,更加火冒三丈:“吃吃吃,吃这么多,饿死鬼投胎吗?” 说着又是一藤条抽了下来,小鱼左手一抓,再往上一提,那藤条就断了。 “我都两天没吃了,才吃了两个饼,不算多吧。”小鱼很委屈。 她委屈就算了,偏偏一说话,那嘴里的饼屑直往外喷,喷得老嬷嬷满身都是。 老嬷嬷更来气了,咋呼道:“真是污糟死了,还敢还手,你是在哪个地方烧火看灶的,竟然敢跑到上头来,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小鱼急道:“我就吃了两个饼,就要打死我,这太没天理了,大不了我帮你做事,还给你就是了。” 老嬷嬷不听她的,看她穿者打扮,认定她是个低等杂役,就是想打她一顿出出气。 可是小鱼偏偏吃软不吃硬,除非像猫儿爷那么硬。 老嬷嬷没打着她,却被她绊了个狗吃屎,好家伙,那老嬷嬷的体型,摔这一下,半天起不来身。 忽听另一边的门外有人问:“准备好了没有?该小姑娘们上场了。” 吱呀一声,门外进来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挽着高高的宫髻,描眉画目,三十来岁的样子。 房间里的小姑娘都向她参拜:“陈姑姑。” 陈姑姑看着奇怪的小鱼和趴在地上的老嬷嬷,嘴边微微一笑:“丁嬷嬷这是...困了么?趴着休息一会?” 丁嬷嬷揉着摔痛的脸颊,哎哟哎哟着爬起来:“陈姑姑啊,你看,不知道哪里来的烧火丫头,竟然想着法叫我吃苦。” 陈姑姑莲步轻移,将小鱼打量了一番,看她虽是怪模怪样,嘴角边满是饼屑,可是肌肤细嫩,毫无惧色,柔声道:“孩子,你是饿了吗?” 小鱼委屈地点点头:“都快前心贴后背了。”既然这世人都说她是孩子,那她便做一个孩子吧。 至少孩子惹人怜,不像猫儿爷认为她是个年纪大的侏儒怪。 “可怜的孩子,”陈姑姑拉着小鱼的手,又从托盘里拿出一个饼放在她手中,“那就多吃几个,怪让人心疼的。” 小鱼感激万分,终于遇到知心人了,她现在什么都不想要,只想吃,不停地吃。 眼前这陈姑姑,多让人暖心啊,她都快要流泪了。 谁知丁嬷嬷不乐意了:“这个臭丫头,尽敢戏耍我,我今天非要打死她。” 丁嬷嬷的手掌还没落下,就被陈姑姑挡在了半空:“嬷嬷不要与孩子计较,外边正有人花钱要看戏,让她也去好了。”说着向丁嬷嬷使了个眼色。 这二人平时配合着做事的次数比较多,一个眼神,两人就心知肚明。 丁嬷嬷斜眼看看还在那吃饼的小鱼,又看看陈姑姑,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就听妹妹的。” 这里陈姑姑跟小鱼说要让她跟其他女孩一起去参加宴会,宴会上的东西可以随便吃,小鱼自然满心欢喜。 只是要梳妆打扮一番,小鱼也满口答应。 还有什么比随便吃更吸引她的呢?她的肚子跟通了海似的。 刚刚吃的饼,简直就是今生今世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在丁嬷嬷摆弄下,小鱼终于又回复到以前做仙子的样子。 甚至比以前更美上三分,毕竟三分颜色七分妆嘛。 好好化了眉,点了唇彩,用了一瓶油去梳那灶火熏枯了的头发,发上系着长长的绳带,与衣服侧腰处的飘带两两相应,好一个清丽脱俗的小仙子。 看得众人都不相信与刚才那个怪模样的烧火丫头是一个人。 “好了,你们都跟我走吧。” 陈姑姑在前面领路,丁嬷嬷在队伍尾巴处断后,小鱼经过桌子,又顺手拿了两个饼塞在衣服里。 一行人静悄悄地走着,穿过刚才的回廊,尽头是两扇巨石砌成大门。 随着前面的大门打开,小鱼看到了一个新世界。 门后是个山谷,谷底铺着光滑如镜的白玉石,白玉石上坐了一圈的看客,看客身后是个两层依山临谷的环形看台,每一层看台又被分成若干包间。 美酒佳肴、香鬓丽影,看客们醉卧美人膝,估计已忘了今夕何夕。 坐席前是一圈碧水,水中的美人儿正翩翩起舞,不时地向空中吐出细细的水柱。 碧水中央是个圆台,一位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坐在高高的秋千上唱歌。 “人生——如此——” 歌声缥缈轻灵,似在眼前又在天边。 秋千缓缓地升上去,先是转了个角度,轻微一荡,女子的衣袂飞扬起来。 白色的秋千绳,蓝色的腰带一起跟着飞扬。 “浮生——如斯——” 不知什么推动了秋千,秋千带着女子一下子荡到第二层,她伸出柔白的纤手,将手中的东西稳稳地抛在了她面对的那间包厢的桌子上。 站在看台边的人,忘情得伸出手,想触碰一下她的手指。 却在看到她含情的嘴角时,魂飞天外,一下子呆住,再也不记得自己要做什么。 伴随着她销魂的歌声,秋千又退了回去。 场外有个声音响起:“这是一二零七房上个月定的南海琼石,请验收。” 第32章、极乐宴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这是一场极乐盛宴,也是一个买卖场所。 可以来卖东西,也可以来买东西,只要你付得起进盛宴的钱。 小鱼何时见过如此奢靡的场景,心中赞叹不已,暗恼自己先前那几百年的时光是虚度了。 那宴席上高高堆起的她叫不出名字的美食,看得她暗想:人间真好,这里就是人间天上啊。 就是不知道要走到哪里才能坐下来好好的大吃特吃。 这么看着,走着,不知不觉已经跟随队伍爬上了山谷的高空。 山谷上部本应该是个空的,可是她现在才发现,高高的穹顶像流动的水,能看见外边的星,穹顶上有八根水晶架,从顶心一直沿伸到山壁中。 水晶架下点满了灯,灯光在水晶的折射下,亮如白昼。 那秋千就挂在水晶架的交界之处。 小鱼打量着这里的一切,有人在给每位女孩分配物件,小鱼看也没看,就收在了手里。 过了会,弦乐之声突然止息,一声鼓响,就看见周围的女孩子抓着手里的秋千绳全都跳了下去。 一时间十来条红色的绸绳从天而降,每个绳子上都是一位轻盈美丽的小姑娘,宛若从天上绽开的花蕊。 小鱼正欣赏得津津有味,突然感觉屁股被踹了一下,倒头就从上面掉了下去。 下去的时候,还听到上面传来丁嬷嬷尖锐的声音:“发什么愣,好好去吧,以后你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中间秋千上的女子又开始轻轻地荡起秋千唱起歌,落下的小姑娘们在空中撒下手中粉白色花瓣,漫天飞舞的花瓣如同一阵飘扬的大雪。 飘扬的大雪中,那十来条红色的绸带更显得夺目耀眼。 可是在美轮美奂的场景中,突然出现了个异类。 小鱼惊叫着掉了个倒栽葱,别人身周撒下的都是粉白色的花瓣,偏偏她倒栽葱时,手一松,飘出的是墨色的花瓣。 上方的陈姑姑和丁嬷嬷心领神会地相视一笑。 小鱼忍不住要咒骂丁嬷嬷,可惜惊得只会“啊”,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看来还是修炼不到家,定力不够呀。 原以为要摔个半死,后来发现腰间系着绸绳。 那些跳下去的女孩虽然也在腰间系好了,但都用一手攥着绸绳,这样跳下去时更好平衡身体,便于寻找自己落脚的目标。 她们的目标便是水里美人儿手中的小鼓面。 在她们快要落下时,水中的美人儿就会从水中跃起去接她们,她们的脚尖在鼓面上轻轻一点,击鼓声整齐划一,一气呵成,稳稳地站稳后,就会解开腰间的秋千绳,任由美人儿举着鼓,托着她们游到四方客人面前。 随着水中美人儿的游动,她们在鼓上轻轻起舞,脚点鼓,鼓传声,灵动而又惹人怜爱。 别人都是那么整齐,训练有素,偏偏小鱼是掉下来的,而且是倒栽葱掉下来的。 水中美人儿拿着她手中精致秀气的小鼓迎上去,迎到的不是纤纤玉足,迎到的是个圆圆的脑袋。 还是个铁疙瘩脑袋,就听一声闷响,脑袋扎进了鼓里边。 上面的丁嬷嬷笑得满脸肉颤,陈姑姑微笑的嘴唇更加向上弯了弯。 其他的鼓点声都很整齐,就这个闷响滞后了,而且还伴随着一个爆发式的怒吼。 这个墨色的花瓣吸引了很多场上的目光,因为他们刚刚定下的游戏规则就跟墨色花瓣有关。 小鱼这次真的发怒了,她这几天受够了,怎么就不能安安静静的躺在树下把树种完,偏偏给她这么多意外,就算是一种磨练,也超纲了吧。 水中美人儿到底见惯大场面,虽惊愕了一下,但迅速地稳住了情绪,想把扎在她鼓里的小姑娘放在圆台上,顺便解决那个套在她头上的鼓。 美人儿本是好意,却没想到她的移动让小鱼以为又有什么意外要发生,一个旱地拔葱,双手按住小鼓的边缘,立刻把自己脑袋拔了出来。 接着一个翻身踩在了美人儿的后背上,顺手就把美人儿给掀翻了。 美人儿的双腿拍起的水花溅到了座前的客人身上,客人不怒,反而鼓掌大笑。 他一鼓掌,后面也跟着鼓掌,有些鼓掌的人甚至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但是从众心理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中央的秋千荡了起来,歌声更加柔情妩媚,相信这么个小插曲肯定很快就会被淡忘。 因为下面才是重头戏。 秋千荡过小鱼的头顶,唱歌的女子抛下手中的飘带,小鱼正好抓住,大总管轻轻一收,小鱼也上了秋千架。 “谢谢你,你好美啊。”小鱼一边感谢,一边不忘赞叹。 虽然谷内没有风,可是坐在秋千上,高高荡起的时候,身周的气流就成了风,小鱼喜欢这种风的感觉。 大总管的歌没有停,醉人的笑容也没有停,秋千却慢慢地停了。 全场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秋千之下,刚刚还喧闹异常的山谷突然寂静无声。 因为大家都在屏气等待着最激动人心的一刻。 秋千下的白玉石地面突然从中间打开,那两道机括缓缓地向两边撤开。 呼地,风从下面冲了上来,冲得小鱼的裙子飞起来。 她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她一闻到就想把刚吃下去的藤椒鲜肉饼吐出来的味道。 因为她曾在那味道里经过了很长的一段路——从千阳岛来到了极乐岛。 那就是巨兽铁头神的味道! 原来这山谷就在铁头神修养的洞穴之上,当时她看到的头顶关着的圆形洞口就是这个圆台。 渐渐地,洞口越来越大,铁头神的低吼声穿了出来,跟来自地狱的魔鬼的呼叫一样令人瑟瑟发抖。 在场有些人在屏气,等着看这巨兽的模样;有些人害怕,怕这巨兽万一失去了控制,攻击他们,他们该往哪里退;而更多的人是兴奋地红了脸,就像喝多了酒,开始麻木地想要更多的刺激。 这是要做什么? 小鱼突然想起公主母亲说过,林大佛爷要把她喂给铁头神,要亲眼看着她葬于兽口。 难道,这秋千上的美丽女子也要被喂给铁头神? 想到这里,小鱼忧切地看着她:“你不是会荡秋千吗?快荡到边上。” “缘生——缘死——”歌声如泣如诉。 “不要唱啦,你知道洞下面是什么吗?”小鱼都为她急死了。 “谁知——谁知——”女子还在继续唱。 “是铁头神,是吃人的怪物。” 女子终于停了歌,直勾勾地看着小鱼,眼角娇媚得仿佛要滴出水来:“哦,你害怕吗?” 女子的声音很好听,听得久了,叫人骨头发酥,小鱼突然觉得腿软软的,浑身有点使不上劲。 “当然害怕。”而且怎么感觉自己怕得腿发软,没那么差劲吧? “不要害怕,很快,很快。” 第33章、大总管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二楼看台上传来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扔下去。” 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如投入平静湖面的一粒石子,顿时激得寂静的四周如雷般响应。 “扔下去...” “把她扔下去。” ...... 小鱼被这群起的激动和不停附和着要扔女子下去的声音惊住了。 原来这么多人都喜欢看用活人喂兽,原来这么多人都不能算人。 这可怜的美貌女子,一定是跟公主母亲一样,有着自己要保护的人,所以情愿赴死,所以才会说不害怕。 一想到公主和她的母亲,小鱼心中就升起了一股她也说清的勇气,她突然对着场中二楼第一个说出“扔下去”的人大喊:“你躲在后面干嘛,你这么喜欢看怪物,你下来啊。” 二楼某一处看台前出现一个人影,金色瞳孔,银灰色头发,一手负在身后,一手转动着腰间的金线,不是猫儿爷是谁? “果然是那个小丫头,说了你逃不过我的耳朵。” 刚刚听声音就像她,只是她突然换了装扮,一下子不能确定,现在听她大声叫喊,不是她是谁呢?猫儿爷嘴角弯弯,悠闲地看着她。 突然一阵阴恻恻地笑声从二楼传来:“大总管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小鱼赶紧抱住唱歌的女子,轻声说:“你要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带你跳离洞口。哪怕有一点希望,我都会救你,就算真的会死,也绝不选择送死。” 女子柔柔地松开小鱼的臂膀,轻轻地拉着她的手道:“谢谢你,我当然不会去送死。” 她的眼神那么温柔,就像是梦中闪着星星,叫人渐渐沉醉其中。 小鱼觉得头有些晕,声音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 女子说着最轻柔的话语,做着最轻柔的动作,松开手将小鱼推了下去:“因为他们要扔下去的人不是我。” 啊,不会吧,你这个狠毒的女人! 小鱼心中还来不及骂出更恶毒的话语,就觉得自己直线掉了下去。 洞里铁头神站立起来,张开大嘴,等着这颗嘎嘣脆的豆子落下来。 场上有人伸长了脖子,等着看这一残忍的画面,也有人掩起了双目不忍直视。 有几个在鼓上跳舞的小女孩已经吓得晕倒在水里,更多侍从瑟瑟发抖想着自己的明天是否也会如此。 秋千下的洞不算很大,铁头神并不能上来,但是踮起脚,长长的嘴巴就可以伸出洞外。 在各种惊呼,兴奋,叫好声中,那丑陋的嘴巴流着口水,巨大的尖牙闪闪发光,小鱼终于落了进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一根金线从众人眼前闪过,只一瞬间,小鱼就被卷到了二楼。 铁头神空咬了一口落了下去,惊呼地人张大了嘴巴发不出声音,兴奋地人凝聚了表情,叫好的人对二楼小鱼落地的方向怒目而视。 一下子整个山谷又安静下来。 惊魂未定的小鱼怔怔地仰头看着身边的猫儿爷,猫儿爷伸指撩了一下脑门前的一小绺头发,盯着小鱼笑道:“是不是被我英俊的外表迷倒了?是不是觉得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了?唉,为什么我总是这么容易让别人喜欢呢?” 小鱼本来很想感激他一下,可是听他这样一说,立刻往旁边跨了一大步:“不好意思,你真是想多了。就你生得这未老先衰的模样,在我们那是注定打一辈子光棍的命。要不是看在你出手相助的份上,现在我就把你扔那洞里去。” 说到扔洞里,就想起了秋千上唱歌的女子,那个貌若天仙,心若蛇蝎的家伙,定要把她扔洞里去。 拿起二楼廊边的灯盏,朝着女子砸过去,这一砸,小鱼使了十二分的力气,心里想着的就是要把她一下子从秋千上砸下来。 可是那女子只是微微一伸手,手中就出现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一下子阻止了灯盏的去势。 她只是看这灯盏来势汹汹,并没想到它有那么大的力量,所以在她的轻描淡写之下,灯盏只是去势略阻,并未停止。 女子赶紧又加了一分力,灯盏慢慢地往她所设的屏障里又陷了几分。 小鱼见一下没击中,随手将面前的廊道栏杆用力一摇,一节栏杆便散了架。碎裂的木块被她一股脑全扔了过去,只见那空中,一会就嵌了一道木碴墙。 女子轻轻一笑,将那秋千一荡,人就到了另一边的平台之上,空中的灯盏碎木等等尽数坠落。 众人拍手叫好:“大总管好身手。” “大总管,最迷人。” “大总管,我爱你。” “大总管,我要你给我生孩子。” ...... 原来她就是岛上那位掌握生杀大权的大总管! 在一片欢呼声中,那个阴恻恻不男不女的声音又出现了:“大总管,竟连手下一个贱丫头也管不住了么?” 小鱼循声望去,原来就在隔壁看台里。 声音来自一个男人,之所以说他是男人,是因为他做了男装打扮。 但是看脸看身材,听声音都不能确定。 面白无须,五官不明,他正倚躺在塌上,或者说瘫在榻上,因为他看起来就像一堆肥肉,若不是身上穿着衣服,根本分不清脸跟身体。 他的脸是三角形,整个人看起来都是三角形,而且是没有棱角的三角形。 由于他胖成了一坨,两只胳膊碰不到嘴,吃东西都靠身边的人喂。 只听大总管道:“今日叫林大佛爷失望了两次,真的很不好意思,榕榕去了这么久,也没回来,这个丫头又竟然被别的贵客截了过去。”说着拿水汪汪的眼睛瞟了猫儿爷一眼。 “唉,两位都是贵客,我该如何是好呢?” 言下之意,就是让两位客人私下商议,她是得罪谁也不好。 林大佛爷道:“我向大总管花钱买的人,自然向大总管讨要。” 小鱼听得“林大佛爷”这几个字,就心生痛恨,想要过去试试那肥胖的身体到底有几斤。心想,这么胖一定跑得慢,离得近,先扔你,再去找那大总管算账。 正准备跳过去,突然听到猫儿爷朗声道:“不就是花钱买吗?他出多少,我出双倍,这丫头我买了。“ 猫儿爷指着林大佛爷,笑嘻嘻地看着大总管。 “买卖总有个先来后到。”林大佛爷道。 “既然是买卖,那就要看价值,我出双倍的钱向大佛爷买下她,大佛爷不亏反赚。” “只可惜我不是个生意人,喜欢的买卖,亏钱也没什么要紧。” 小鱼忍不住了,大声道:“谁给你们的权力买来买去,我就是我的,管他谁出多少钱,我还是我的。” 又走到林大佛爷看台前问:“你就是林大佛爷?你不是喜欢看人被怪物吃吗,现在我就送你去亲眼看看自己怎么被吃掉。” 第33章、护甲鳞片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小鱼说完就从看台前的悬廊跳进了隔壁林大佛爷处。 “噌”四把刀顿时亮在小鱼的面前,四个穿着青衣的护卫护在林大佛爷身前。 这林大佛爷有一独特的审美,就是特别爱长有胡子的男人,而且这胡子还必须长得铿锵有力,最好状似钢针。 所以蹦出来的这四个护卫,每一个都是孔武有力,貌似张飞。 其中一个黑脸护卫喝道:“混账,敢对大佛爷不敬,先割了你的舌头。” 一刀砍至,寒光闪闪,刀锋破风而来,发出骇人的声响。 侍奉大佛爷的几名男侍吓得即刻四散奔逃。 其他几个护卫立时将猫儿围住,防止他施以援手。 忽然听得呼啦一声响,竟是小鱼拔起了悬廊上的一排木栏杆挡在了砍来的刀上。 一下子被劈得四分五裂,飞落在两人身周。 众人心惊,这小小女童好大的力气。 黑脸护卫原本只当小鱼是个普通女童,没想到一击之下居然未中,顿觉失了颜面,这下不止要割她舌头,是想将她一击毙命。 猫儿爷看出杀招已到了小鱼面前,立刻甩出金线,没想到围住他的几个人同时出手拦住了金线的去向。 “钉钉钉”三声急响,三把刀纷纷段成两截,护卫们大骇之下,全都往后退了一大步。 可是就这么一阻顿,小鱼那边已经起了变化。 一阵浓烟暴起,小鱼在躲闪中使出控烟术,黑脸护卫的刀落了空,小鱼就地一滚,翻身便捏住了他握刀的手腕。 这一捏,听得卡擦一声,钢刀落地,他的手腕竟被捏成扁扁地两层皮。 但是黑脸护卫到底经验丰富,右手被制的瞬间,左手中的一把掌心短刀即时刺向小鱼心口,这一刺就是要将她的心脏刺个透明窟窿。 这一切都发生在同一时间,三把刀断裂,钢刀落地,短刀刺向小鱼心口。 浓烟遮住了众人的视线,谁也不知道小鱼和黑脸护卫在烟里是什么情况。 小鱼只觉心口一震,皮肉被刺破的声音在她耳中响起,那把尖刀迅速向里递进。 难道今日竟要死在这里? 短刀从骨缝间插入,鲜血带着温热从刀上的槽口流出,小鱼突然觉得全世界都安静了。 她只听到自己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的声音。 短刀只要再进一分,她的心或许就会停止。 从未感受过的疼痛从她的心脏迅速走遍全身,绝望感蜂拥而至。 两天前,她也曾被冷冬归的细丝侵入过,可是细丝是温柔地、悄无声息地渗入,而现在的刀是冰冷而坚硬地、大张旗鼓地切断她的血管,令她更加直接地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突然之间,气流急速地膨胀,浓烟如同爆开的霹雳,被爆的四分五裂。 四分五裂的球形烟雾中,小鱼的身体外出现了一圈层层叠叠的透明鳞片,每一片鳞片都在翻动张合,每一片鳞片都在不停地变大,那个由鳞片组成的球形也在变大。 鳞片在翻动中夹紧短刀,短刀再也插不下去。 小鱼的身周散发出的灵气拂动起她的衣摆,她发上的丝带,“嘶嘶”发出轻微的声响。 黑脸护卫微微颤动的手正在被一种力量慢慢地向外推,他手里的短刀被慢慢地推出了小鱼的身体。 于是眼下一沉,又加了一分力,玩命抵抗。 小鱼微微闭着的眼猛地睁开,叱一声:“去吧。” 只见那柄短刀已被挤了出来,随着小鱼使力一扔,黑脸护卫就被扔飞,刚好落进场中央的圆洞中。 洞内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场中传来赞叹声、惊呼声和议论声,在这些声音中,小鱼捧着心口坐倒在地,身周的透明鳞片尽数消失。 人群中有人说道:“这是什么护甲?” “反正不是盾。” “你说她是修得哪一道?” “不管修的哪一道,都不至于落入这美人塚,销金窟。” 猫儿爷抢上前去,将她抱在怀中,喂了颗药,目光在众人脸上不屑地一扫:“真是不要脸啊,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 这时一声轻扬的哨音想起,原来是大总管手持一指长的玉哨清清雅雅地吹奏。 随着哨音的变化,一个物什又从场中央的圆洞中被抛了上来,等到落地一看,原来是黑脸护卫。 也不知他死没死,总算头脚都在,一处也不缺的被完完整整地抛了上来,看来这铁头神该是听大总管哨音号令的。 大总管就是给它丹药,豢养它之人。 那边黑脸护卫被岛上守卫抬了下去,这边大总管就以秋千为媒介到了小鱼所在的二楼处。 轻身向两边行了礼,娇声说道:“两位都是岛上贵客,来这极乐岛自是要做极乐事,又何必为了个丫头而伤了彼此的和气。” 大总管看看被打得毁了一长段的过道栏杆,有些痛心地说:“我们做生意的也都不容易,能在这世道将生意做下去全靠诸位客人的抬爱,请二位贵客给在下些许薄面,依照岛上规矩,私人恩怨离岛再算,现在游戏继续,来呀,将丫头们都送给林大佛爷。” 大总管手一挥,刚刚那一队小姑娘全都被丁嬷嬷陈姑姑推推搡搡至林大佛爷前:“望大佛爷笑纳。” 小姑娘们一想起自己可能被扔给铁头神,无不低头簇拥在一起瑟瑟发抖。 林大佛爷的脸,除了两个鼓鼓的有些往下耷拉的大嘴巴子,基本看不见鼻眼。 只见两块大肥肉耸动了一阵:“那就给大总管面子,一切等离开岛之后再算。所以……请问非要与我抢人的这位……你是何人?” 从装扮上看,林大佛爷确是位男人无疑,可是这声音听起来阴阳怪气,时而尖锐,时而低沉,让人听得如指甲划在钢板上,呕心至极。 小鱼闭着眼打坐调息,自出生以来,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想起刚才的险象,心中还有些后怕,可是在那刀尖就快插进她心脏的时候,她身周出现的是什么? 好像是自己的鱼鳞! 这是她自带的一种保护机制么?她一边调息,一边猜想。 猫儿爷的丹药果然不凡,在小鱼一番运息之下,很快化作气血灵力补充进她的身体里。 心头伤口虽然还有些痛,但是很快便开始结痂,慢慢在愈合。 这时她才开始留神周围人的说话。 只听得猫儿爷道:“我是何人?需要告诉你吗?怎么,你是对我有了什么企图?千万不要,我对男人向来不感兴趣,虽然你……有可能不是男人,不过即使你是个女人,如你……这样一座大山,唉,我看你还是莫要找我了,我怕我承受不起……” 第34章、林大肥爷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无知竖子,口不择言!”林大佛爷身形未动,身周忽然烈风咋起,吹得帐幔飞舞,地上打斗过后的狼藉之物连同桌案上的摆设,全都在抖动中向四方激射出去。 他这一生最是痛恨别人说自己的身材,榕榕也只不过在人群中多看了他一眼,便是这一眼就要了她的命。 越是漂亮的女人,他越是恨不得她们死。他的身边从没有其他女人,侍奉他的都是英气的男人,他喜欢奴役他们。 这一次,他来参加极乐宴,就是想来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小男孩,谁料合眼缘的小男孩没看到,到是被惹了一身的不高兴。 想他林大佛爷在南盛大陆西山也是叫得出名号的人物,这次被一个不知何处来的少年当着众人的面讥讽,是可忍孰不可忍。 “人来。”林大佛爷爆喝一声,陷在肉中的嘴大张,提气一吸,猫儿只觉身体被一股飓风牵扯着直奔林大佛爷而去。 这是什么术法?猫儿爷心骇。由于他们本来就在同一间房里,距离很近,这一吸,眼见猫儿爷就要到大佛爷的嘴边,金线一闪,线端的鱼钩勾住下层看台的屋檐。 他这金线长短自如,所以在金线缩短的过程中,猫儿爷又将自己拉离大佛爷稍许。 可是大佛爷自小练就的这套“鲸吞大法”可不是好对付的,两者这一僵持间,屋檐被鲸吞大法带得飞裂上二楼,一时灰尘杂物弥漫,楼下的看客纷纷避让,心生怨言。 大总管捶着心口直呼心痛。 猫儿爷又离得大佛爷进了些,一只肥硕的手掌即将打下,突然就僵在了空中。 虽然大佛爷这边已经是狼藉一片,人人忙着避开可以撕裂人的飓风,但是隔壁猫儿爷的主人却淡定异常,甚至连她面前的帘幕也未飘动一下。 这一切都看在大总管的眼里,她知道林大佛爷的底细,但是对帘幕后的这位出手阔绰的神秘人却是一无所知。 只知道她仅带了一位名叫猫儿爷的少年在身边,花钱如流水,却又好像对什么也不感兴趣。 来到岛上两日,一句话也没听她说过,永远罩着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帽檐压得很低,完全将自己包裹起来。 若不是看她行走时的姿态,实在连男女也分辨不出。 此时她的素手从黑色斗篷中伸出,那一片黑更衬得她的那只手白如冰玉,纤长的指,只轻轻地捏了个诀,林大佛爷的嘴巴就闭上了,手也打不下去了。 这是何等的力量? 其他人甚至都感觉不到,只有林大佛爷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压迫感。 他只觉自己如果再吸下去,就要被憋死了,就是那种呼吸时已经吸到最大限量,下一刻必须呼出去,如果不呼出就会被生生憋死的感觉。 于是他只能停下她的鲸吞大法,胸腔中一阵颤动,猛地呼出一口气,“噗”身周的人全被他吹上了天。 “砰砰砰”又重重地摔在地上。 大总管已经纵身退出了二楼,猫儿爷也被主人召回了身边,可怜小鱼刚回过点力气来,就被这呼出的巨风吹得骨碌碌滚了几圈,滚过没了栏杆的悬廊,掉下已经被掀翻的一楼屋檐。 今天可真不是个好日子,唉,衣襟内的两只饼都被压扁了,想好好吃顿饭也不行。 这凡间的人,真是麻烦,蛮不讲理的多、心思叵测的也多,她明明想做一个斯文有礼的人,却总是遇上这些让她不经意间就想破口大骂的人。 只怪当年在上清境没有好好用功,如今到哪里都受制于人,要是她有灵台尊者小小的成就,不就能把这些蛮不讲理的人都打得满地找牙,磕头认错了吗? 如若这次安然回到千阳岛,必定潜心用功,修它个千儿八百年,做个真正能扬眉吐气的千阳大仙。 小鱼骨碌碌继续滚,就要从一楼屋檐处滚下去的时候,猫儿爷的金线又捆住了她的腰,她还没来得及再往下想,就已经被带到猫儿爷的身边。 直到此时,她才注意到猫儿爷身边坐着的黑衣人。 黑衣人并不关注她,她藏在黑衣中,敛了气息,像是再平凡不过的沧海一粟,不引任何人注意。 这里与大佛爷的房间是隔壁,前面都是相通的,只有后面有隔断。 林大佛爷刚准备继续发难,猫儿爷一跃到场中的秋千上,临空一立,抱拳道:“我们大老远地来到这里,无非是听闻这岛上,可买这天下所有想买的东西,今日我就要来买一条信息,但凡提供任何真实线索,宝石黄金各奉上一千,在场的所有人可做见证。” 大家开始窃窃私语,不知这少年要买什么信息,如此贵重。 “至于有人不自量力,非要在这里扰人兴致,我本该奉陪到底,不过既然人美歌甜的大总管都发了话,怜香惜玉的猫儿爷又怎么能不照大总管的意思办呢?”说着向大总管轻佻地抛了个媚眼,大总管含笑接住,略略低了低头。 林大佛爷冷哼一声。 猫儿爷又道:“待我说完我要的信息,立刻离岛,这里一切损坏,照价赔偿,唉,没办法,猫儿爷就是这么大气,谁让大肥爷你...有点雌雄莫辨呢,我总是喜欢让着女人的。到时,大肥爷可以跟着我一起离岛,要打要杀,猫儿爷奉陪到底。如此既不打扰别人雅兴,也不让大总管为难,岂不两全其美?” 大总管直云:“是极,是极。” 说着吩咐人打扫收拾,那边弦乐再起,井然有序。 大佛爷被叫成大肥爷,自是一肚子闷气,怎奈发不出来,原来黑衣人隔着墙已用一缕凌厉之气将他控制住,并传音于他:“不要动,不要说话,这个孩子,你也不要打她的主意,谁让我家猫儿要她呢!” 小鱼站在黑衣人身边既看不到她的动作,也听不到她的话音,想找林大佛爷和大总管算账,就觉得心口更疼了。不是别人对手,最好别逞强,安慰安慰自己后,很快被黑衣人面前的菜品酒水吸住了心神。 抿抿唇,向黑衣人一拜,甜甜地道:“多谢二位救命之恩,不知能不能再救救我的小肚子,我已经五顿没吃饭了。”说到最后可怜兮兮,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黑衣人微微颔首。 小鱼不客气地坐在案端,想尝尝面前的翡翠鲜虾汤,刚想直接去捞,又看看主位上隐在斗篷中的黑衣人,那只手就没伸得下去。 黑衣人不喜欢人多,所以她这边连个随侍的人也没有,小鱼腆着脸笑道:“没有筷子。” 黑衣人不说话。 “那我直接吃啦?” 黑衣人还是不说话。 看来主人家没意见,小鱼一边端起碗往嘴里倒,一边起来揪住个隔壁打扫置换的仆役:“麻烦给我来套餐具。” 顺便狠狠地盯了大佛爷一眼。 大佛爷目露精光,心道:今日定要你死在我手中。 那场中央的圆洞已经闭合起来,在一片问询声中,猫儿爷拿出了一颗珠子。 一颗平平无奇的珠子。 但是就在一丝光线穿过珠子的时候,珠子发生了变化。 第35章、又见“千阴珠”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珠子里人影晃动,影影绰绰颇有仙姿。 很快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穹顶吸引了,因为穹顶上出现了一位由光线交织成的美人。 乌发蓬松的搭在肩头,额前一道宝石银冠,目如点漆,像黑夜里闪耀的星光,鼻梁很高,不似南部大陆的人,嘴边满是温柔的笑意。 她穿着丝一般的长裙,笑着向着远方跑去。 正当大家都在看这奇景时,猫儿一握珠子,那个光线组成的美人就消失了。 众人又开始议论,有人在议论这少年到底要买什么信息,有人议论这珠中美人是谁,有人议论为什么美人会在珠子里...... 可就在美人的影像投射在穹顶的时候,二楼东首司马家的二庄主司马成心中一惊,双手难以自抑地紧紧握拳,而后立刻气定神闲地继续观望。 猫儿爷亮晶晶的眼睛在山谷各坐席上扫了一遍,最后停在大总管脸上:“我要买的信息便是刚刚这穹顶所现的女子,她身在何方?” 大总管脸色微变,传说世上有颗千阴珠,珠中有一名美丽女子,不管谁得此珠,只要珠在他手中,魔君宛就会帮完成他一个心愿。 可是这传说中的珠子,谁也没见过,魔君宛是不是真的会完成持珠人的一个心愿,也是不得而知。 经年累月,大家都以为这是一个故事,而今天出现的这颗珠子中也有一名美丽的女子,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千阴珠? 不过,若此珠就是千阴珠,这位猫儿爷又怎么在大庭广众展示出来? 大总管心思百转千回,脸上却又逐渐媚态横生:“在座的各位贵客,有哪位见过此女,不妨给我们这位小爷一些线索,如果没有,我极乐岛的人,定会将此事放在心上,今晚就将任务发布出去,所有探查网络全南盛帮猫儿爷查询此人。” 猫儿爷抱拳:“大总管费心!如果此刻没有人提供线索,那我们就先告辞,日后每逢初一十五,我们会派人去接引处询问进展。” 说完又转身对着林大佛爷道:“大肥爷,走吧,你猫儿爷在岸上等你。” 人群中突然有人说道:“这是千阴珠吧。” 千阴珠三个字一出,场中一片哗然。 “竟是千阴珠!少年慢走。” “不准走。” “说清楚此珠来历。” ..... 猫儿爷停下脚步,哈哈大笑:“见识浅薄就少说话,珠子都不认识,还想留人,看来我还真是来错了地方。” 席上各人蠢蠢欲动,有想夺得此珠的,也有想看热闹的。 这席中有很多人来自南盛大陆,彼此认识,但是猫儿爷倒是面生得很,问起来,没有一个人知道。 又看他外貌,猜测他多半来自西夷大陆,何不趁他身在南盛,将珠子给夺了? 于是有几处人站了起来,其中就有司马成。 司马成缓步从二楼走到悬廊处,又轻飘飘地落在猫儿爷面前,虽然他行动处比较风雅,但是本人却是身材魁伟,唇上留着修剪整齐的胡须,目光凌厉。 宽肩窄腰,腰间配了一把长刀,左手正按在刀鞘上。 他一下来,自带了一股肃杀之意,顿时,四周都安静下来。 猫儿爷见他正落在自己的回去的路上,知道来者不善。 司马成微一拱手:“这位小兄弟既来这极乐岛上发布寻人任务,就知道在这里什么都可以买卖,不知道能不能将手中的珠子割爱?” 其余人又闹哄起来,哪有人那么傻要卖珠子的,千阴珠岂是钱能买到的? 它是玩凭力量获得的! 猫儿爷神情倨傲,瞧也不瞧他一眼,稍稍绕过他:“不卖。” 司马成一晃又挡在猫儿爷的前方:“那便请归还。” “笑话,我家的珠子,说什么归还,你干脆说要明抢就是了。” “千年前,魔君宛与我司马家渊源极深,这颗千阴珠便是他赠与我祖先之物,当年魔君宛钟情于司马寻卿,天下谁人不知?只是后来,我家先祖司马寻卿与千阴珠同时消失,魔君宛寻遍六界不果。真是苍天有眼,今日让千阴珠重现于此,我定当将此珠归还于魔君宛,以偿他千年夙愿。” 人群中有人道:“真是厚颜无耻,天下姓司马的多了,我还说我是司马寻卿的后人呢。” 又有人道:“不过,这魔君与司马大小姐的往事还真是千百年来的一段佳话啊。” 小鱼吃得欢快,之前场中声音嘈杂,她没听见,此时司马成说话时,字字清晰地进入她的耳朵,她停下筷子,暗想:“千阴珠?不就是之前那个细丝中的女人给我的珠子吗?难道她就叫司马寻卿?” 可是刚刚猫儿爷展示的时候,她瞧了两眼,那没什么稀奇的,天界中也有很多能记录影像的法器,那根本不是千阴珠。 而且从言语中,可以得知宛竟然是魔君,魔族在天界讳莫如深,所以平时根本没有人谈论,而这人界竟然说起魔君好像并不觉得可怕,反而是茶余饭后的一段佳话。 人间真是有趣,无恶不作的魔族难道竟不在人间作恶吗? 肚子还没吃饱,小鱼又低头开始努力实施光盘攻略。 猫儿爷冷然地盯了司马成一眼,说道:“这位死妈...朋友,请你让开,再不让开,我可就要无礼了。” 他嘴上是这么说,其实已经抽出了腰间的金线,线的一端是杆,一端是鱼钩,那可是他的钓鱼神器——黄金鱼竿。 即使司马成颇有涵养,但是听到猫儿爷口中出现“死妈”两个字,心中已有了怒气,此刻见他抽出了武器,自然也将长刀挥出。 这鱼竿轻盈,长刀厚重,两者一碰,火光爆闪,鱼竿被撞得弯了回来。 猫儿爷后仰再一个翻身跃到空中,司马成的刀随后就到。 司马成这一击并不是普通的一击,这一击下,必叫人皮开肉绽。 猫儿爷左手从眼前划过,手中一片金芒闪耀,刀气击在金芒上,砰得一震。借着这一震之力,猫儿爷往后倒飞出去,甩出金线,直飞司马成的咽喉。 却不知,司马家的五名属下已经抢在了他身后,五柄长刀一齐攻向他背后要害。 司马成的刀擦过金线,偏偏金线不受力,鱼钩带着金线在长刀上绕了几圈,明明已经到了尽头,突然金线又伸长了几寸,“咄”的一声,钉进司马成的咽喉里。 接着便从司马成的后颈飞了出来,鱼钩勾在他的颈椎骨里。 第36章、雷阵开启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众人只看见一道金光在空中划过,司马成被带到猫儿爷的身后。 那五名司马家的属下眼看二庄主飞了过来,谁的刀还敢砍下去? 猫儿爷背对着他们,手中金线像串糖葫芦一样,整齐地穿过五个人的喉咙,再绕着他们的脖子转一圈,连同司马成,六个人头骨碌碌的滚在地上。 六具无头身体还站着未倒。 众人见了这等情景,无不寒毛直竖,几个本来蠢蠢欲动的人暗想自己可能不是他的对手,又默默地退回到席上去。 场中见了血,杀了人,碧水中的舞姬们个个吓得连滚带爬,爬出了水池,躲进人群里。 猫儿爷一抖金线,线上缠绕的那把司马成的长刀被金线割成几块,分别飞钉在几个站起来的人跟前。 “还有人要留我么?” 猫儿爷又重新收了鱼竿,变为小小的三寸长短,别在腰间。 这极乐宴中多是富有之人,然而富有的人并不一定都有好身手。 富有的人一般也很惜命,看到猫儿爷这杀人跟切瓜似的,哪还敢吭声。更有一些人已经很明智地准备远离这是非之地。 但是,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们喜欢冒险。 “哼,少年莫要狂妄,杀了我南盛的人,就想走了?没那么容易!” 说话的人正躺在几位美女的怀中,看他一身虬结肌肉,隐着一股霸道之气。 此人正是南盛大陆上顶尖的赏金猎人——路雷。 谁也不知道他师从何人,只知他出道三年,失误为零。 只要出得起价钱,就可以让他为你做任何事。 但这里没有人知道他是路雷,他做事,都是从“拾衣楼”这个组织走中介。 这次,他刚刚完成一件很棘手的任务,便跟随极乐岛的船来这里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像他这样赚钱快的人,花钱通常也很快。 他从不在自我享受上吝啬。 猫儿爷循声望去,抿嘴作思考状:“那依阁下之见,怎么样我才能走得了。” 路雷道:“自然是杀人偿命,黄泉路上走了。” 猫儿道:“这里不是什么都可以买卖吗?那我就买了这六个人的命。” 路雷道:“那就用千阴珠买。” 猫儿爷微微一叹气:“跟你们说了,这不是千阴珠,本来不值什么钱,就是送你们几颗也无所谓,可是猫儿爷我就是吃软不吃硬。” “这样说来,你就赔命去吧。”说着路雷从美人怀中跃起,双手合抱,在两掌中现出了他的刀,那是他修炼的刀气所化之刀。 刀很短,出手之后,立刻分影出一圈,全都射向了猫儿爷。 猫儿爷随手一扬,星星点点,比刀影多了几倍数量的各种颜色的影子对上了短刀。 在白光刀影和彩色星点就要对上之际,数十道凌厉劲风猛地向猫儿爷的身周攻了过来。 “大伙儿一起上,今日要叫这西夷的小贼为司马庄主偿命。” 说偿命是假,想夺他手中珠子是真。 猫儿爷挥动黄金鱼竿,空中划过一条条闪光的金线,金线所到之处,碎石纷纷,地面、山壁、立柱、屋檐,处处是被金线抽开的裂痕。 呲呲呲....一阵响动,短刀刀影尽数化去,落在地上的居然是各种颜色的鱼饵。 可是路雷的刀短而快,无形无尽,猫儿爷在短刀阵中身影翻飞,金线舞得密不透风,一下子这几十人到是不能伤他分毫。 大家都知道他这金线异常锋利,割起人头来跟割韭菜一样容易,所以都不跟他硬碰。 几人配合,一人攻击,吸引注意力,另几个人就从旁偷袭。 斗了一段时间,路雷掌中刀突然合并成一把大刀,这刀足有两丈多长,撞击过来,有如一根飞驰而至的巨石柱。 在路雷的催动之下,夹着千钧之力,劈向猫儿爷,誓要将他一劈两半。 猫儿爷舞动的金线再次缠绕在刀上,路雷知他的金线会不停地向前伸长,为免重蹈司马成覆辙,人突然从刀后隐至刀下,顺着刀的去势,攻到猫儿爷的下盘。 而此时,原本那些在周围被金线所阻的人一起使出全力要将他毙于瞬息之间。 只听“砰”一声巨响,猫儿爷身边像炸了一个惊雷。 众人还在等待猫儿爷被七拳八腿,九枪十剑打得血肉模糊的时候,那些攻向他的人全都被震飞出去。 路雷整个人在地上往后倒退了十来丈才勉强停下来,地面被他的脚划出深深的一道印记。 胸中翻滚,呕出一大口鲜血,再也坚持不住,倒了下去。 再看那猫儿爷,身边不知何时已站立了一个黑衣人。 她披着黑色宽大的斗篷,斗篷上的帽子压得很低,谁都看不到她的样子。 平凡而朴素,低调而神秘。 可是那站立的身姿却隐隐透着一股不可直视的高贵。 众人都知她是少年的主人,只是谁也不知道她的来历,包括从她一登上极乐岛的船就开始调查她身份的大总管。 没人看到她是怎么从二楼来到这里的,也没人看到她是怎么出手的,但是大家都知道,接下来才是恶战的开始。 “哼,藏头缩尾,定有不可告人之事,抢夺司马家千阴珠,又下杀手害他性命,今天没有交代,别想离开。” 猫儿爷冷笑道:“真是一张颠倒黑白的恶口,好在马上你就不能再开口了。” “大言不惭,你以为在极乐岛上发生如此穷凶极恶之事,大总管会置身事外吗?” “极乐岛岂是你说来便来说走边走的地方!” “与你们比起来,猫儿爷我,倒真算不上是狂妄之人,因这天下确实有我不能随意进出之地,不过......不是这里。” 众说纷纭,大总管却一言不发,她一直在暗中观察,也有她的私心,隔山观战,最好能渔翁得利。 可是现在有人要她以主人身份发话,给惨死在极乐岛上的司马庄主一个交代,她只好出面说道:“今日便叫你知道什么叫有来无回。” 此话一出,围着的众人突然都向后退出去。 只听见咔哒咔哒机括的响动声,一圈碧水就跟开了闸似的,瞬间就漏掉不少,同时整个地面开始旋转,旋转中,那一圈剩下不多的碧水像是受到了什么牵引,一下子往上空喷去,场中立刻出现了一道晃动的水幕。 这水幕激射上去,正好与上方的穹顶连接在一起,如此就像一个困兽的牢笼,将猫儿爷和他的主人困在了里边。 猫儿爷甩动手中的鱼竿,那金线本有开山裂石的力量,可是打在这水幕上,却激出一道闪电,通过金线传到他手上,电得他差点将鱼竿脱手而去。 这是极乐岛上的一个极厉害的阵法,阵中封存了八道天雷,一旦八道天雷汇合,阵中一切生灵都会化为飞灰。 第37章、会绞动的护甲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这场外众人中,除了小鱼心生焦急,余者大多在看戏。 毕竟天雷阵从未启动过,今日有幸瞧上一瞧,也算是开了眼界。 小鱼一看到水幕上闪起的电光,就想起天界紫云台处罚罪仙时降天雷的景象,那天雷从天外天劈下,就是她所在的上清境离紫云台有二十八个山头之远,也能骇得她捂住双耳,躲进房间。据说即使是上神之体,不运神力相抗也会被劈得皮开肉绽,昏迷倒地。 这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阵法? 各界都有修仙修魔或是其他灵异道修之人,结个雷型阵法或许并不太难,可是能将天雷引在阵中的,肯定不是一般修士能做到的。 这个阵法到底是谁布置的? 一时想不明白并不要紧,最要紧的是猫儿爷和黑衣人能不能破阵而出? 小鱼紧紧盯着大总管,阵法是她开启的,如果能制住她,这阵法自然能不攻而解。 可是自己这微末伎俩实在不值一哂。 正盯着大总管,突然看见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公主她们三个人,竟然被带到了大总管身边,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三人被押了下去。 小鱼连忙看了看二楼通道,打算下去解救公主。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后面那阴恻恻地声音道:“想去哪?” 小鱼一激灵,就被林大佛爷吸了过去,一张肥手捏住她的脖子:“这下,还有人来救你吗?” 小鱼想说话,苦于喉部被捏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原本就身量不高,被林大佛爷一捏脖子,双脚便离了地。 两只小脚扑棱扑棱地,就像上了岸的鱼在挣扎。 林大佛爷见她在自己手中挣扎得有趣,不禁想慢慢弄死她,所以没有一下子捏断她脖子,只是逐渐地使力,尽量咧着一张很难张开的嘴,笑得很是愉快:“来,我们一起欣赏他们是怎么死的。” 说着,将小鱼的脸稍稍转动方向,看向了下面那个精光爆闪的天雷阵。 大总管默默推动阵法的运转,上面的八根水晶架齐齐射出八道雷幕,将阵分成了八个方位。 雷幕接在地面上,逐渐显出了阵法的图形,图形从外向内逐渐点亮,点亮的过程中,稍稍碰到了黑衣人垂在地面上的衣袍,衣袍一角立刻被烧成了灰。 主仆二人立刻又向中间移动了一点,但是这八个角方位越向中间,空间越小。 正思考如何破解此阵时,蓦然发现,上方八道雷幕开始交错着移动,这样一来,任阵中之人站在哪里,都会被雷电击中。 黑衣人伸出右手,在空中挽了一个结印,道:“流光。” 这一声轻灵悠远,婉转动听,这还是众人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光听她的声音,就有不少人动了恻隐之心,如此美妙的声音实在不想让它成为绝响。 只见雷阵中突现一道银芒,从雷幕中飞舞了一圈,将雷电全都引到了上面,“当”得一声直立在阵中,原来是一根细长的银杖。 细如手指,长如八卦棍,周身纹路繁复,立在那中心处,稳如泰山。 上头的八道雷幕汇在银杖顶端,噼啪作响,像是银杖上长出的一棵闪电树,枝枝丫丫,电光流星,似要将银杖击碎,却被银杖传到了地面。 这样一来,上空的雷幕跟下方的阵型图不能对接,终于空出了足够行动的空间和停止了地面阵型图的点亮。 周围一圈水幕看上去稀松平常,但是却是碰不得的,只要触碰了,便会电闪雷鸣,焚身蚀骨。 就算能抵住这焚身蚀骨之痛,也要冲破这水幕,方能出来。 大总管看这八道天雷都被她引到了一处,而且在这八道天雷之下,那直立的银杖未被损坏分毫,就知这黑衣人绝非泛泛之辈,这银杖也不是普通的法器。 黑衣人藏在帽檐下的嘴角轻微地动了动:“不想白白丢了性命的人,都退下去吧。” 人群骚动了一阵,只是退去的是少部分人,绝大多数,还是在等着看她二人将如何从阵中出来,或者就被困死阵中。 林大佛爷看到眼前情景,不免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心中暗想:“难道这雷阵都困不住这个女人?” 看她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又想起刚才给自己的威压,心中一片怒火沈腾,直接五指一收,就要拧断小鱼的脖子。 小鱼一直被他制在手里,半分动弹不得,想运力相抗,又怕瞬间在他手中毙命。 眼下,脖子要断,自身的保护技能终于又再次被激发出来。 那脖颈处的鳞片是遇强则更强,林大佛爷每加一分力,鳞片便坚硬一分。 林大佛爷发现原本柔软的脖子,现在却捏不下去了,再定睛一看,小鱼身周有密密地围上了一层逐渐变大的甲。 然后他发现在甲片变大的情况下,自己的手也逐渐被推挤着松开,于是对手下喝道:“给我砍死她。” 三把断刀砍在小鱼的护甲上,只震得三人虎口发麻,林大佛爷突然看见小鱼左侧的护甲有一个缺口,那里正是小鱼扯掉一片鱼鳞的地方。 林大佛爷的“鲸吞大法”猛地一吸,小鱼重重地撞在他满是肉的胸口,还没等小鱼回过神来,他的右手便从少了一块鳞片的地方直击进去,一下子击在小鱼的左侧腰眼。 小鱼感觉喉部一松,呼吸顿时畅通,可是左腰处一股力量好像要将她贯穿,心念一动,身周的护甲开始翻动,旋转,速度之快,就跟绞肉机一样,一下子将大佛爷的右臂绞断。 那三把乱砍的断刀在一片金石碰撞声中被绞飞,大佛爷还未感觉到自己的失去的右臂,就见到自己胸口处的衣服,连同皮肉向被割成一片片一条条,一时间血肉横飞,溅得大佛爷和三个手下迷蒙了眼。 大佛爷表情狰狞,万万没想到,今日会蚀在这样一个无名小辈手中,那种不相信的眼神,任谁见了都不能忘记。 他本来还想呼救,可是他的鲸吞大法不止吸住了小鱼,还将面前自己溅出的血肉也吸进了肚子里,那血肉糊了他一脸一嘴,糊得他忍不住要吐出来。 小鱼忍着左腰的疼痛,反手将大佛爷举在空中,那三个手下看得心惊肉跳,哪里还敢动手,只想寻着个时机溜之大吉。 小鱼哪容他们跑,举着血肉模糊的大佛爷就地一扫,三个人全被扫飞到了天雷阵的水幕上,顷刻间,就被电成三具焦尸,冉冉冒着白烟,发出一种难闻的恶臭。 这里大总管正紧盯着阵法,还没来得及追根溯源去寻这三个人的来处,就见一座肉山向自己飞了过来,急忙运起掌力,林大佛爷的身体在她头顶滴溜溜地转了十来圈,终于被卸到一边。 一阵碎石飞扬,大佛爷将地面砸了一个坑。 此时,阵中也出现了变化。 第38章、零星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黑衣人好心提醒过后,双手在身前几个动作,立在中央的银杖嗡嗡震响,突然以极快的速度弹射向穹顶,连带着聚集在仗顶的雷电,一下子击在一根水晶架上。 水晶架立时断成两节,此时银杖并未停止,带动着断下的一节水晶架,砸在旁边的第二根上面,第二根又立刻折断。 穹顶上立时破了个大洞,外界的风呼呼地吹进阵中,吹得黑衣人的黑袍猎猎作响。 黑袍飞舞中,露出她修长曼妙的身形。 这银杖本来就是神器,再加上导入的雷霆之力,在穹顶飞舞一圈,就像筷子伸进了豆腐花里,轻轻松松将八根水晶架打成了一片残渣。 水晶架一断,那八道天雷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外围的水幕闪了两闪,终于又回到了那一圈碧水之下。 本来山谷中亮如白昼皆是因为这水晶架下折射的灯光,此时水晶架一个挨着一个断裂,上面的灯尽数落下,猫儿爷挥动鱼竿,金线将落下的灯托住,往那穹顶外一送,全都落在高处的平台上。 灯中的油溅在何处,何处就是火光一片,刹那间,那平台燃起熊熊烈火,骇得平台上的人吵嚷着往下急奔。 除了平台上的火,这断落的水晶架也是不容小觑。 每一根重达百斤,黑衣人迎上去,接住飞回来的银杖,轻巧巧在空中一拨,断裂的水晶架全都成螺旋状飞向四周的看台,瞬间倒塌声,尖叫声,哀嚎声响彻山谷。 小鱼瞅准机会,抱起一根落下的水晶架,一下子插进大佛爷的身体里,大佛爷翻着细小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被贯穿,被钉在地上,真是死不瞑目啊。 小鱼拍拍手掌:“没让怪物吃了你,真是便宜了你。” “公主、公主...”小鱼在逃跑的人群中呼喊,她不知道公主她们被押解去了哪里,她捞住一个急急忙忙奔跑的女子,“有没有看到刚刚被押来这里的一对母女和一位老者,他们在哪里,在哪里?” 她话还没说完,那个女人尖叫起来,原来竟是陈姑姑。 陈姑姑早被眼前的景象吓破了胆,又见到小鱼身上被溅的血迹当中还有黏着些皮肉,身子更是像筛糠一般抖动起来:“你是说榕榕?她……她们被带到后面的屋子里。” 小鱼让她带路,她瑟缩着引着小鱼前去。 直到此时,看热闹的人才知黑衣人所言非虚,这热闹天天有,命却只一条,一会儿,这场中除了死人,就只剩下了十来个亡命之徒和大总管。 大总管竖起一只手,藏在山壁中的暗哨将箭都上了弦。 熊熊的火光照着众人的脸,照着四周的残垣断壁,风紧了,四下里也静了。 清雅的哨声再次响起,在这片突然寂静的山谷中,和着风吹起衣衫的声音,尤为悠远。 哨声有它独特的节奏和高低,在这常人不能明白的哨声中,整个山谷的白玉石地面缓慢地向上升起。 以不变应万变,黑衣人没有动,猫儿爷自然也挨着她没有动。 不过猫儿爷一直注意着这四周的情况。 地面下升起四根柱子,柱子支撑起地面,使地面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昂...哄...”地下的声音离得很近,那声音原该在地下,但是此时,它却在脚下。 一颗丑陋的头颅从升起的地面以下探了出来,嘴巴像鳄鱼那样扁长,眼睛如磨盘一样圆溜溜的发着贪婪的光,满脸凹凸不平的角质层,让人分不清是皮肤还是岩石。 铁头神在哨音下,爬出了它栖息的山洞,一口气呼在黑衣人和猫儿爷身上,刮得黑衣人的的衣袍从身后飞落在远处的平台上。 平台上的火烧得更旺了。 黑衣人是一位看起来非常年轻的女子,或者说更像一位十来岁的少女。 但是她的风姿却叫人不敢仰视,仿佛与生俱来便是高高在上皇族贵胄,虽然年纪轻轻,却已经散发出一种王者的气质。 她披散着一身淡褐色的头发,发前两根细丝银链坠着青色小巧的宝石,从额前隐没至发间,又从两侧垂在肩上。 一双蓝色的眼睛深深地嵌在如羊脂玉般的面容上,唇边若有若无的笑意更为她添了几分神秘。 她穿着无袖合身的轻纱长裙,一条水般透明的披帛,缠绕在两臂上,随风轻扬。修长的身形有如将要乘风归去的仙子。 虽然她的外貌与西夷的女子有几分相似,但是她并不是西夷大陆的人。 甚至不是这和世界的人。 在天界往东三千六百里处,有一繁花似锦,仙山缥缈,林木幽深之境,名唤山林界。 山林界虽依附于天界,但它又自成一界,有自己独立的司法体系和社会结构。山林界中人也是寿岁漫长,一般都能活到上千岁,久的能到五千多岁,甚至上万岁。 他们和仙界的人一样,虽然拥有无与伦比的漫长寿命,但是延续种族的能力都开始逐渐降低。 这少女正是山林界的零星国主,只不过实权在她母亲手中。 零星右手握着一根比她还高的银杖,背在身后,轻描淡写地看着眼前逐渐爬上来的铁头神。 她轻轻地掩了掩鼻,微微皱起眉头,唤了声猫儿,猫儿爷心有灵犀地抖出他腰间的鱼竿。 猫儿爷见到这么个大怪物,心里很是兴奋,金线在空中划出一道闪亮的圆弧,毫不犹豫地斗了上去。 一边斗一边道:“我当铁头神是个什么玩意,原来不过是个瞎眼独臂的可怜虫。” 那边大总管也看到铁头神的伤,心中纳闷,这是发生了什么?又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铁头神一爬上来,山壁中的暗哨万箭齐发,全都射向猫儿爷和零星。 零星从高台上跃起,身形闪动间,所有射过来的箭羽尽数被她收拢,在空中银杖一发力,拢在面前的箭羽向着大总管和其他人射去。 十几人纷纷中箭倒地。 大总管能挡住小鱼的扔过去的东西,却挡不住零星反射过去的箭。 箭羽划破长空的声音,呼啸着射进大总管所设的结界,就要射到大总管身上时,大总管却化成了一缕影子,真身已变换到了另一处。 “原来是鬼魅道的高手。”零星淡淡一笑,闭上了眼睛。 她的眼前一片漆黑,但是她能感知身边所有事物的位置。 从小,她的脑中便有一个瘤,什么方法都医治不好,仙界的医师曾断定她活不过一百二十岁,但是她已经奇迹般地活到了二百二十岁。 只是,这些年,她越来越感觉到病情在急速地恶化,时常会头痛欲裂,视力也在急线下降,眼前的东西常常会变成波纹形,而那些波纹在她闭起眼睛后,竟然会更清晰地出现她眼前。 其实那些波纹是每一个真实存在的人或物所发出来的一种波,正常是无法被肉眼看见的,但是在特定条件下,会将这波纹直接反馈到脑中。 能感知这些波纹的人,就是闭起眼睛也能感知事物的形状,大小和方位。 第39章、附身公主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这种感知到的波纹比肉眼看见的更为准确。 大总管这类修鬼魅道的人,他们能在四周留下自己多个鬼身魅影,让敌人在战斗中攻击落空。 而零星的感知能力,感知的是实实在在的人和物,影子根本不能发散出那种被她感知的波长。 所以她轻笑着闭起了眼。 闭起眼后,铁头神踩踏、抓咬的波形,空中被铁头神击落的巨石和屋顶的波形,猫儿爷挥着金线上下跳跃的波形,暗哨口中射出的箭羽的波形,大总管向她攻来的波形全都在黑暗中交织在一起,但是又那么的清晰。 零星左手挥出,带起的劲风将空中再次射来的箭击落,右手捏诀,往右转了三圈,这银杖跟着她的身体在她身周转了三圈,径直插进了不停留下空影,实际想绕到零星后方的大总管的身体里。 大总管终于从空中落了下来,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零星右手一收,银杖从大总管的身体中抽出,“叮叮叮”,将空着的箭羽粘成一个大箭团。 凝心聚意,零星感知好射出箭的暗哨口,“铮”得一声响,把箭又从哨口射回进去。 山壁中传来死亡前的呼声,凄厉的呼声不绝于耳,银杖悬停在零星的上方,像是代替她的眼睛审视着眼前残破的山谷。 就在不久前,这里还是歌舞升平,莺燕翩飞,现在却只剩燃烧着的破碎战场。 铁头神皮糙肉厚,虽然已经被猫儿爷抽打得鲜血淋漓,却没有伤及内里,它越战越勇,一跺脚,升在空中的白玉石地面就少了一个角,头一拱,身侧的山壁上就是一个大窟窿。 猫儿爷的金线被它咬在嘴里,一转身,粗大的尾巴将猫儿爷扫得重重地撞在山壁上。 零星踩踏着银杖,飞到猫儿爷的上方,摇摇头叹息道:“你平时还是少钓点鱼吧。” 猫儿爷不服气,翻了几个跟头,叫嚷着“看我的”,便用力收手中的金线,谁知铁头神的牙齿硬度强度极高,就连他这削金如切豆腐的金线也切割不断。 眼见猫儿爷不撒手,人又要被铁头神口中的金线甩到山石上,零星站立在空中,双手运力,银杖带着一道银芒像天边的流星射向铁头神的腹部。 铁头神迅速侧身,它脊背上的硬质皮肤生生被银杖削掉一块,但是总好过腹部被打穿。 它利用自身体积大的优势,将那中央高高升起的白玉石地面撞烂,拆了支撑用的柱子,在山谷中四处敲打。 猫儿爷为了抢夺自己被铁头神咬在牙中的武器,跟着铁头神上上下下地在挥动的石柱间穿梭。 零星跳上山巅,微笑着注视着左躲右闪的猫儿爷,微一招手:“流光。” 银杖立刻飞驰过去加入了战斗。 此时在他们不注意的那个角落里,大总管身上现出一团暗紫色的薄雾,那团薄雾趁着铁头神挡在前面,一下子隐入了山壁之中。 山壁中,通道纵横,很多哨口处躺着尸体,全是刚才被零星射杀的。 那团薄雾凝聚出个人形,也是虚无缥缈的模样,在通道中飞快的前行,突然发现前方有活人。 正是小鱼和公主。 原来小鱼先前和陈姑姑去找寻公主,到的时候,榕榕和师傅为了保护公主已经被杀死,小鱼只来得及救下刀锋下的公主。 二人将师傅和榕榕的尸身用布裹了,准备带出山腹,安葬在药庐附近,只是山腹中道路原就复杂,现在又到处倒塌,二人走了许久,也没走出这里。 薄雾凝成的人形才是大总管本人,他修炼的是鬼魅道,修炼到一定阶段,就能进入他人身体,控制他人的生命。 只是进入他人身体并不是一件易事,需要一套繁复程序,除非这个人本身非常的弱。 他想起猫儿爷曾在他手下救下了眼前的这个小女孩,或许他可以进入她的身体,然后跟上猫儿爷,暗中得到那枚珠子。 这次,他可以把极乐宴被毁全部推在猫儿爷和他主人身上,可是因为这件事,上头肯定对他的办事能力有所怀疑,如若他能拿回千阴珠,那结果肯定又是一种说法。 想到这里,大总管继续化成一团雾,运起魅影咒,悄无声息地想附进小鱼的身体。 可是,当他刚接触到小鱼,就被一片白光弹射出来,“啊”的一声叫喊之后,他发现自己竟然进入了旁边的公主的身体里。 小鱼停下脚步,关切地问公主:“怎么了?” 公主低下头,调整了一下目光:“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经过。” 小鱼拧眉想了想:“我也感觉到了,好像还撞了我一下。” 公主小声说:“你说世上有没有鬼?” 小鱼拍拍她的手,柔声说:“不要怕,鬼只是一种能量,到一定的时间就会消失。” 公主擦擦眼泪:“我不是害怕,我是想,阿娘跟师傅是不是还在我的身边,也许他们还没有离去。” 说着四处看看,只是这山壁中苍凉凉一片,除了她跟小鱼,竟再也看不到第二个活人。 那些富商贵人连夜登上大船逃离了极乐岛,就连部分守卫也在慌乱中丢盔弃甲,抢夺船只,更别说被常年禁锢的最底层的人们。 他们奋起反抗,哪怕流血牺牲,至少在大总管顾及不到他们时,在铁头神也不在海中时,抓住这个机会,用尽一切办法离开,去摆脱屈辱的命运。 所以很快,这座岛就成了空岛。 小鱼回头看看身后师傅与榕榕的尸身,她听文长仙君说过,这六界之中有一处幽冥界,不论是人或是仙魔妖怪,死后都会去幽冥界轮回,只有那些执念很深的灵魂会流连于幽冥之外。 但是七七四十九日之后,灵魂再不去幽冥界,就会彻底消失。 只有神,可以让灵魂不灭,可以一次又一次地重生。 所以成神是每个生命的终极目标。然而万万年,又有几个神呢? 师傅和榕榕的灵魂或许就在这里看着他们,可是小鱼心中有些悲凉,她从未想过生死这些事,她该如何去安慰公主呢? 公主虽然低垂着眼睛,可是目光闪烁着不可见的讥讽,她哪里是公主,她是大总管才对,可惜小鱼看不出来。 第40章、公主偷袭(感谢白衣与风念)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那边铁头神早就堕了它往日的威风,除了拆家还是拆家。 整个山谷已经被它拆得千疮百孔,猫儿爷在流光银杖的帮助下早已夺回了金线。这次,猫儿爷学了个乖,坚决不打它的脑袋,只灵灵巧巧地穿梭于它的两腿和肚子之间。 零星腾空而起,将灵力注入银杖,对着猫儿爷说道:“下次,有机会你再历练,今日速战速决,我们已暴露了踪迹,估计他们很快就会找来。” 在零星的一番催动下,那根名唤流光的银杖,花纹间迸出耀眼的光芒,显得它流光溢彩,华美万分。 银杖的纹路是凹进去的,那些突出的部分在光芒中逐渐松动,当银杖插进铁头神的身体中时,银杖突然解体,变成若干碎片钻进铁头神的伤口里。 铁头神发狂地冲进山壁,撞得山体崩解,那些碗大的夜明珠随着崩解的山体,一起掩埋进灰尘。 随着山体内部,一层一层地崩解,牵动了整座岛屿。 如若从空中看去,就会看到岛上从山谷处产生了连锁反应:大片大片的山外植被跟随着崩解的山体陷入地下,铁头神走到哪里,哪里就被毁成一片废墟。 银杖分解出的碎片又从它身体的各个部位激射而出,最后又重新组成一根完好的如初的银杖。 铁头神的身体出现了若干个血洞,按照常理,它应该再也无力挣扎,因为这些血洞都联接着它体内的五脏六腑。 可是大总管平时喂了它许多灵丹,已将它的身体淬炼得坚强无比,即使若干血洞中汩汩喷射着血液,它还是顽强地疯狂乱撞,想回到海里去,想去海底静静地修养。 因为铁头神的横冲直撞,还在山腹中的小鱼和公主糟了央,在震动中,小鱼更分不清方向,突然从天而降的山石截断了她们的前路,随着断裂的连廊和机括,她们头顶的石桥轰然坠落。 小鱼抱起公主,踩着落下的石头,拼命往上跑,她已经顾不上师傅和榕榕的尸身了,若他们有灵,必定也不希望公主为了他们的尸身而葬身于此。 其实公主,不,此时的公主就是大总管,他比小鱼更加清楚这山内的结构和地形,他也比小鱼更放得下公主的亲人。 当她们一到上面,公主便假装无意中发现了出去的路,其实她要把她们带到猫儿爷的身边。 果然,很快她们就遇上了追赶铁头神的猫儿爷,公主故意惊呼一声,引起了猫儿爷的注意。 那闪着金光的鱼线,卷过她们俩的身体,再收短时,她们已到了猫儿爷的身边。 零星从他们头顶飞过,碍于山石太多,不利于攻击,所以她将铁头神往平地上赶。 猫儿爷将鱼竿变长,三人乘坐上去,追赶前面的零星。 问起她们怎么还在里边,小鱼说起公主师傅和母亲的事情,大家皆是一片黯然。 不过猫儿爷又说起去杀铁头神,晦暗的神色又亮了起来,大总管死了,岛中的极了世界也毁了,再将这吃人的怪物杀死,想来榕榕和师傅也算得些安慰。 此时东方已经开始有些泛白,黑暗中渐露霞光。 所有的一切都是这样,只要明天还会来临,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铁头神一路摸爬打滚,浑身污泥黏着血液,海面近在咫尺,它只要能跳下去,潜入海底,就能逃此一劫。 可是零星不会给它机会,她比它更快一步到达海边,流光银杖击在它身上,它不管不顾,拼着受伤,它也要毅然决然地大跨步跳进大海。 零星没想到它的生命力如此顽强,想到自己从小就被断定活不过一百二十岁,而自己不信命,努力地活到了二百二十岁,依然无法改变命运。 这头怪兽,已然受了致命的重伤,可它还是拼命地想活下去,这份对生命的执着令她起了恻隐之心。 这人世间的事本就与她无关,她又何必咄咄逼人。 这怪物长得这样巨大,估计也是经过了千百年的时光,上天生万物,自有它存在的道理,她何不放它一条生路呢? 就在她想的这几息之间,铁头神已经跨过她,一脚迈进了海里。 可是它第二只脚还没碰到海水,一条金线缠绕在它的腿上,“砰”它大半个身体倒在海中,海水如海啸一般,被带到空中七八丈高。 零星转动身体,几圈后回旋到铁头神身后,避开了它身体倒下时高高掀起的海浪。 小鱼和公主站在一边,猫儿爷正拖动着他的鱼竿,铁头神的小前爪伸进海底,抓住海底的礁石,将身体又往前移了一分。 这就跟钓鱼一样,鱼在水中的力量比在陆地上要大得多,所以铁头神一下水,猫儿爷手中的鱼竿就被拽得快要弯到地上。 零星淡淡地道:“放它去吧,它属于这片大海。” 看看天边,零星的神色中似乎出现了一丝担忧。 “不行,这玩意摔了我这么多跟头,我要跟它死磕到底。”猫儿爷拉着鱼竿,脚蹬着地,身体努力后仰,挣得脸冒青筋,金线深深地勒进铁头神的腿肉里。 他跟零星不同,他那小心眼,睚眦必报,不打落水狗不是他的风格。 可是这怪物下了水后,实在太重了,他能拉住它就已经够呛,根本没有分散的精力去催动金线往前延伸,杀死铁头神。 零星没办法,看来今日铁头神时运不济,遇上这么个头铁要它死的主。她叹息着:谁让你得罪了我家的猫儿呢? 零星催动流光银杖,银杖高速旋转,像是一枚钻头从铁头神尾部的椎骨处钻出了一个洞,进去后就再次解体。 这次铁头神已没有了更多的力气去相抗,又有猫儿爷金线的控制,零星闭起眼,她的眼前出现了铁头神心脏跳动的波纹。 解体的银杖,全部循着铁头神跳动的心脏而去。 这时,公主突然走上前去,小鱼慌张地喊道:“危险,你不要过去。”刚想去拉回她,却发现她的身形快过自己百倍。 小鱼的话还没说完,公主两手中的暗紫色的雾气袭向猫儿爷和零星的后心。 这暗紫色的雾气是鬼魅道所修的鬼火,能无声地侵入人体,焚烧元灵。 它不像烈火,它属于冷火,但是在被它焚烧之后,元灵会在一段时间内持续受到伤害。 完全懵了的小鱼,双手拍着脑袋,实在是想不通,她还以为公主要去铁头神身上发泄愤恨,没想到她竟然对猫儿爷他们出了手。 公主怎么会这样奇怪的手法? 因为她已被大总管附身! 第41章、终有离开的时候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猫儿爷正全力拖着铁头神,零星正聚精会神的准备去分解它的心脏,所以公主认为她这一击,她二人不死,也要重伤。 但是,零星根本不需要看见她,她的超强感知能力,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后心遭到了偷袭。 在她的银杖碎片纷纷打入铁头神的心脏的那个瞬间,她突然回过身来,一掌击在公主的身上,生生将那一团鬼火反打进公主的身体。 这一时,铁头神心脏碎裂,猫儿爷后心受击,公主被鬼火反噬,三声齐响。 大总管从公主身体中脱影而出,化作一团暗紫色的薄雾,迅速向山林中隐去,空中传来一个冷然的男人的声音:“好厉害的手法,今日甘拜下风,来日山高水远,人间再会。” 零星收了银杖赶到猫儿爷身边,见他后心处冷冷地一片濡湿,是血液在鬼火中燃烧,也是元灵在焚烧中飘散。 她立刻运气封住猫儿爷的伤处,再看天边,好像追赶她的人就快到了,没多想,右手在空中一招,便出现了一艘巴掌大的小船。 小船在风中一晃,已然成了艘漂浮在空中的大船,再一抖猫儿爷手中的金线,收了鱼竿,抱起猫儿爷飞入船中,瞬间一个闪光,船便不见了踪影。 偌大个海岛,只剩下了小鱼和倒在她怀中的公主。 公主的脸整个都成了灰白色,她的身体被鬼火反噬,那暗紫色的冷光里全是她的鲜血,她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 小鱼抱着她,她恨自己没有能力救她,也没有能力去追上那团紫色的雾。 她只能紧紧地抱着这个可怜的女孩子,让她在离开人世前,不至于太孤单,太冰冷。 多好的女孩子啊,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一直用一颗火热的心,努力地去活着,充满热爱地活着。 她爱着给予她生命的母亲,爱着呵护她长大的师傅,爱着一个虚假的美好谎言。 还有什么比明明知道身在黑暗,却在黑暗中活出一道光更让人动容的呢? 小鱼抱着她,任她的鲜血打湿自己衣衫。 公主,愿你来世真的是一位公主,无忧无虑,平安喜乐。 那个紫雾中男人的声音,她会牢牢记着,如果以后再遇见,一定用他的血来祭奠公主的在天之灵。 公主的眼神远了,嘴角的笑意浓了。 她看到霞光初放的天边,驶来一艘披着七彩云朵的大船,船头站着阿娘和师傅,他们亲切地伸出手,说来接她了。 他们的愿望终于实现,终于在这一天,一起乘着大船,离开了这座岛。 天大地大,风那么暖,海水那么清凉,前方的世界光芒万丈。 公主伸出的那只瘦弱的手臂垂了下去。 也许在她的幻觉中,她的手已经牵住了阿娘的手,所以她才会将眼睛闭得那么安详,才会将温柔的笑容浮在脸上。 小鱼轻轻地在她脸上靠了一下,觉得鼻子有点酸,这是她在人世间的第一个人类朋友,可惜不能长久。 文长仙君说过,鱼儿是没有眼泪的,如果她哪一天流泪了,那么她才算是一个真正的人。 她感觉到了那种要流泪的酸楚,只是眼中还是没有泪水。 小鱼将公主抱回药庐,将她葬在黄花下。 愿美丽的小黄花陪着她,愿每日的阳光照耀着她,愿她去幽冥界的路上能遇到她爱的和爱她的人。 黄花开在暖风里,只可惜血腥味掩盖了花的香甜味。 小鱼看看被公主鲜血染红的胸口,缓缓伸手在衣襟里掏出一张叠的方方正正的纸。 纸上血色暗沉,小鱼轻轻地打开,满纸都是湿后风干的痕迹。 公主娟秀的字迹被血模糊了一片,昨日那个给她写调料分类的女孩子已然长眠。 生命就是这么奇怪,如朝露,如孤烟,说消失就消失,说散就散。 —————————— 小鱼和逐日鸟站在公主的坟前,他们静默着,不知道彼此在想着什么。 小鱼说起,也许在她一救下公主,就送公主上船,跟着其他人一起离开,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 可是在当时,公主怎么忍心抛下师傅和榕榕的尸身不管?万般追悔都没有用,生死早就注定。 逐日鸟问起猫儿爷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小鱼怎么会知道呢,只是猜想应该是知道天界的人,因为猫儿爷知道上清境。 这极乐岛被毁后,陆续有人上来查看,只是内部毁坏严重,几波查看的人都只是走走过场,而后就没再回来。 药庐这边远离内岛,幸得完整留存,小鱼住了十几日,等到了逐日鸟,便收拾收拾准备回千阳岛去。 港口那边的大船当晚都开走了,只因每个人都抱着逃命的心态,也不追求舒适与豪华,大多人都是能挤上最先开动的,就挤上去,所以最后竟还留了几艘不大的运货的船。 船中设备一应俱全,就是缺少船夫舵手,小鱼和逐日鸟将药庐中一些生活用品一一打包,一点点地搬上船。 包括锅碗瓢盆、刀斧锹锄、篮筐扁筛等等。 最后连架子上的书,窗台上的花,还有院子里的鸡和羊,统统都带上船去,准备去千阳岛开展一个新天地。 一人一鸟,在这船上,一边研究航行日志,一边慢慢摸索风帆和舵的使用方法。 虽然在海上的航行路线走得的歪七扭八,好在有逐日鸟的方向指引,船只在慢慢地向千阳岛靠近。 船只行得很慢,若是逐日鸟自己飞,两天就能回到千阳岛,可是他们不着急。 他们有可避风雨的船,他们还有很多的时间,只要有朋友相伴,哪怕乘着船在海中游荡,任它飘到天边也不着急。 因为只要有朋友,就不再孤独,就不会再害怕孤独,会充满希望。 他们说起海外的国家,说去那个脖子很长,手都碰不到脸的国家;说去那个嘴巴很大,总是塞个大盆直接放在嘴里,饿了就吃的国家;还说有个国家,有很多的宝石,到处都是宝石,所以没人喜欢宝石。 可是他们还要种树啊,他们最最想的还是回到自己的家。 -------------------------------------------------------------- 那一日,零星带着猫儿爷上了飞船,匆匆忙忙为他渡气治伤,看他无大碍后,将他安置在舱中休息。 只身立于船头一看,不远处正有一片墨影急速追过来,她知道是她在极乐岛使了流光分影,暴露了目标。 堂堂国主抛下大小事务,离了山林界不知去向,整个幽月灵宫找翻了天。 如今山林界在各界都布了通灵使者,通过各界鸟雀飞禽寻找国主,这里流光一出,天现异像,八百里海鸟传信,不消半日时光,山林界便追寻上了零星国主的船。 零星不想回去,她要自己支配最后的时光,也想在死前能找到消失多年的姐姐,所以她飞速来到猫儿爷身边,见他还在沉睡之中,指尖捻出一朵花,此花属山林界独有,叫做“风中的叮咛”。 零星轻轻对着花朵说道:“你可以跟他们回去或者留在这里,等过段时间,我会来找你。如此我便先行一步,猫儿,不要贪玩,不要惹是生非,好好等我。” 说完将花朵放在猫儿爷的手中。 这“风中的叮咛”有个奇怪的作用,只要留言的人把它放在谁的手中,当风吹动时,这个人就能听见留下的话语,而且只能是他听见。 它并不能真正地传递讯息,它必须在留言后立刻将它放进收听留言的人的手中,这样才能在两人之间传递,否则留下的话语被风一吹,就会消失在空中,谁也听不见。 所以在山林界,此花大多是用作情人间的密语,或者个人的树洞。 做完这些,零星温柔地理了理猫儿爷耳边的头发,召唤出流光,飞身而去。 第42章、千阳木上的小白球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在海上飘荡了半个月后,小鱼和逐日鸟终于又回到了千阳岛。 风和日丽,心情大好,这半个月,既熟悉了些帆船的航行技巧,又晒了一船的鱼干。 天天吃鱼的鸡养得肥肥壮壮,还生了很多鸡蛋。 可怜的羊儿,平时青草吃惯了,在船上吃干草,瘦得皮包骨头,眼看着它们瘦下去,羊肉要变羊小排,小鱼干脆手起刀落,宰了几只变着花样烧着吃。 只不过基本都烧得不太好吃,以至于逐日鸟更愿意吃生羊肉。 船没靠岸的时候,就有红毛兽向小红毛报信:报告老大,来了不速之客。 逐日鸟临走前,将家园托给小红毛打理,小红毛兢兢业业,时常还想起,是不是老大和大鸟都一去不回了,以后这丰盛的萝卜田就是自己的了? 再加上这夜夜滴水不息的千阳木,是不是升仙之日已触手可及? 怎么又来不速之客,好东西当然要据为己有,小的们,给我好好隐蔽,瞧瞧来人是谁?能不能一举拿下。 报告老大,是你的老大回来啦! 所以当小鱼搬着箱子牵着羊儿踏上千阳岛的时候,立刻迎来了小红毛狗腿地扑跳和转着圈地蹭腿腿。 小鱼心情大好,撸了一把它头顶的红毛,扔了一只羊腿给它:“呦,还没忘记我嘛。” 小红毛心里哀怨:看来自己的梦想又要落空了。 好在...这是什么肉?咋这么好吃?没等哀怨完,又活蹦乱跳起来,果然没有什么是吃东西解决不了的。 等到船上东西都卸下来,就交给逐日鸟去收拾,小鱼第一想到的就是去看看千阳木。 一个多月没见,千阳木已是亭亭如盖,每片叶子都壮实肥大,密密地洒了一地的阴凉。 整个树冠上拢着柔柔的白光,为它平添了几分仙姿,再看树桠上挂着的千阴珠,除了里边有个人影,实在是平平无奇。 不过既然能拿着它换得魔君的一个帮助,怎么说也不是废物。 可是与魔有来往,那是天界大忌,但是她此刻身在人界,或许真的会有有求于魔君的时候,况且那么多人想得到它,它却阴差阳错在自己手中,自然也是一种机缘,那么还是好好收藏吧。 因为这千阳木长高了,所以小鱼去解挂在树上的千阴珠时,顺脚踩在树下的一块石头上,这石头就是那块能震晕人的石头,只不过她已经忘记了。 伸手去解的时候,发现再上面些的树枝上有个圆圆的水蜜桃般大小的白球。 啊,难道结果子了? 天大的好事,出门一个月,回家就丰收,莫不是尊者他老人家在天上想念小鱼了,所以施了什么手法要让小鱼早早地回去。 小鱼抓住一根树枝,稍一用力,人就蹲了上去,爬到小白球那里一看,真是奇怪,这果子怎么不是结在树上,而是悬空在树枝下的。 伸手小心翼翼地去触碰,却空无一物,什么也触摸不到,更别谈能摘下来。 难道是眼睛花了?小鱼揉揉眼睛,小白球就在眼前,还能跟着树枝一起晃动。 嗯,上古神树必定跟一般仙树是不一样的。 “让我来瞧瞧金册里有什么记载。”小鱼下意识地入怀去拿金册。 摸了个空,才想起,她已经很久没有翻动金册了。 哎呦,当时刚建好家园,她便把金册吊在自己睡觉的那棵大树上,当做照明使用的,天哪,这么多天身在外岛,这金册可还在那? 这可是尊者给的,弄丢了怕是要被打手心。 急急忙忙下了千阳木,又滴溜溜地奔向往常睡觉那棵树,跑得一路泥土草屑纷飞,引得逐日鸟和小红毛众兽纷纷侧目。 那树上用海草编织的帘子已经硬得像麻绳,小鱼呼啦一掀开,灰尘扑扑。 还好还好,中间吊着的金册还在风中微微地转圈圈,小鱼扯下来一吹,灰尘眯了眼,真是宝物蒙尘啊。 在逐日鸟和小红毛侧目得还没回过神的当,小鱼又滴溜溜地从它们面前奔过,又是一阵纷飞的泥土草屑。 “咳咳咳,小红毛,这么多天,你都不打扫庭院的吗?”逐日鸟忍不住抱怨。 “嗷呜,嗷呜...”小红毛驴头不对马嘴地回应。 小鱼回到小白球边,将金册在裙摆上擦了擦,祈祷着道:“神树莫怪,神树莫怪,只因那日出门得匆忙,没有好好收藏你的挂牌,我给你擦干净了,你那结得是不是果子,你可一定要告诉我啊。” 说着打开了金册,一捧金光盈出,小白球受到感应,忽地钻进金光里。 “呀,这算什么,是果子吗?被摘了吗?” 再看那金册,以前只有一页,如今却翻到了第二页,第二页上赫然一个小小的白球,像流动的云朵般变幻万千。 右上角现出了两个发光的金字:灵起。 “灵起...” 小鱼和逐日鸟不约而同地说出这两个字,却都是满脸的问号。 小鱼把金册摊放在桌子上,加上小红毛,围成一圈,试图解读这金册上新出现的两个字。 (其实小红毛不识字,它比较有参与性。) 三双眼睛大眼瞪小眼,也没瞪出个所以然来。 突然小白球动了动,吓得小红毛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摆出一副攻击的架势。 那云朵般的小白球里伸出了一个软软的小凸起,又伸出一个小凸起,就像里边包裹着什么东西要拼命往外钻一样。 小鱼伸指去摸了摸小凸起,小凸起就缩了回去。 “咦,摸到了摸到了,软软的,像棉花一样。”小鱼很兴奋,这小白球飘在金册上,已经有了实体。 逐日鸟伸出它又大又尖的爪子,也准备去摸它。 却见它一跳,跳到了册外,再一跳,跳在了小鱼的手臂上。 小白球下伸出两条短短白白的小腿,麻溜地沿着小鱼的手臂跑上了她的肩头。 小鱼惊奇地扭着脖子看那个长着两条腿的小白球:“哇,这是什么东西?长得好奇怪,怎么还会跑?” 一个软软的声音道:“你才是什么东西,你才长得好奇怪。” “谁在说话?”小鱼左顾右盼。 逐日鸟指指她肩头的小白球,小声说:“好像是它。” “不要用尖爪子戳我,我最讨厌尖尖的东西了。”小白球说着,咕嘟嘟又爬到了小鱼的头上,躲在她头发后面。 小鱼看不到它了,站起身来到处找:“去哪了?去哪了?你快出来,我们不戳你。” 小红毛呜呜呜地躲在逐日鸟的身后,又忍不住探出一只眼来,小白球躲在小鱼头发后面,也忍不住探出个更小的小球来。 一球一兽猛地一照面,又一起惊呼一声,各自躲起来。 第43章、小白球是个笨蛋小娃娃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小鱼顺着逐日鸟的目光,快速地一伸手将小白球从发后抓了下来。 “啊,啊,啊,死了,我要完蛋了。”小白球又把自己缩成了一个球。 小鱼打开手心,轻轻地点了点它,软软的,莫名地想起棉花糖,眨着眼睛笑嘻嘻地道:“你缩起来干嘛,快出来,告诉我你是不是千阳木的果实。” “千阳木!”小白球在她掌心一蹦,立时多了一个圆圆的小脑袋,两条短短的胳膊和两根小短腿,圆圆的小脑袋上还有片一晃一晃的小叶子。 原来是个白白的像棉花一样的小人儿,只不过,它没有五官,也没有手脚,就像用棉花做的一个人形娃娃。 它在小鱼手心中跳来跳去,嚷嚷着:“千阳木,千阳木,在哪,快带我去看看。” 小鱼一指不远处的千阳木:“喏,就在那。” “太远了,走近些。”小娃娃蹦蹦跳跳,又跳上了小鱼的头顶。 “唉,你下来,我不喜欢有人在我头顶上。”小鱼摇动着脑袋。 小娃娃牢牢揪着她的头发:“我又不是人,你快去千阳木那。” “那你是什么?”小鱼没好气地往千阳木走去。 算了,万一它就是千阳木的果实呢,而且它轻得就跟没有似的,就让它在头顶上待一会吧。 小娃娃声音奶奶地,还透着一股骄傲:“我可是很厉害的精灵哦。” 精灵?那就不是果实罗,真是白高兴一场。 小鱼跑到千阳木下,拍拍千阳木的树干,说道:“看到了吗?这就是千阳木。” 谁知那个小娃娃的声音却在远处响起:“忘了告诉你,我只能离开我的家三尺的距离。” 小鱼一回头,就看见小娃娃,还在那片草地上跳来跳去,一会出现在空中,一会隐没在草丛里。 逐日鸟叼起桌子上的金册跑到小鱼身边,小娃娃立刻又出现在小鱼的脑袋上。 啊,它的家竟然是这本小册子。 小鱼从逐日鸟嘴里接过金册,放在树上,小娃娃跳上树去,伸出白白胖胖的小胳膊一把将一根小枝条抱在怀里,圆圆的小脑袋在上面亲了又亲,喃喃道:“我的大树终于又长出来啦,好像,好像...好多年没见了。” 小娃娃和大树亲昵了一阵,小鱼就把它捉了下来,它瞧见金册在小鱼手中,就对她有了莫名的好感,而小红毛和逐日鸟一靠近它,它就会躲进小鱼的头发里。 小鱼捏着它头上的小叶子,轻轻放在手心上,微微皱眉:“你不是说你是很厉害的精灵吗,怎么会怕它们两个。” 小娃娃跳上小鱼的耳朵,用着气声对她说:“因为它们有尖尖的爪子和尖尖的牙齿。” “你怕它们吃了你?” “哼,我才不怕,谁也吃不了我。” “那你怕什么?” “不告诉你,要是你知道我被一戳就会漏气,一漏气就要一个月才能一点一点地充回来,你就会利用这一点来威胁我的。” 小娃娃说得一本正经,小鱼听得一头黑线。 这个笨蛋小娃娃。 小鱼咬着嘴唇笑得不能自抑:“嗯,我一定不会戳破你,如果你不告诉我这千阳木如何才能结果的话。” 小娃娃一捂嘴巴:“啊呀,我说漏嘴了么?” 小鱼在它脑袋上点了一下,笑道:“你放心吧,我们这加上你,会说话的就三个,怎么舍得让你漏气呢?来来来,说说千阳木什么时候会结果。” 小娃娃认真地想了想,说道:“那可早呢,你看它连花还没开,何谈结果?” “那什么时候会开花?” “那也早呢,你看你才见到我而已。” “这话什么意思?” “总之就是还很早啦,你那么着急干嘛,万事万物都有它的规律,该开花时就会开花,该结果时就会结果。”小娃娃背着两只小短手,一副老学究的模样,踱步转了几圈。 小鱼一戳它的脑袋:“小娃娃一个,还拽什么机缘道法。” 小娃娃不高兴了,抱着脑袋生气道:“你说不戳我的,还戳我,不跟你玩了。” “我又没戳破你,真是个小气鬼。” “好困,”小娃娃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我要去睡觉了,不准戳我哦。” 小娃娃回头盯了小鱼一眼。 小鱼失笑,为什么觉得它盯了自己一眼,它连无五官都没有,圆圆的脑袋都不能分清那边是脸那边是后脑勺,自己居然觉得它回头盯了自己一眼。 实在太好笑,这千阳岛上原本就只有逐日鸟能聊聊天,可是逐日鸟比较正经,未免有些无聊,现在多了个小娃娃,小鱼觉得日子开始变有趣了。 小娃娃跳进金册里又变成了圆圆的一团,小鱼摇摇它:“你就这样睡觉了?” “嗯。”小娃娃的声音里有了些睡意。 “等会,等会,你就说说这‘灵起’是什么意思。” “嗯,‘灵起’就是万物生灵的开始。”小娃娃声音更低了些,侬侬软软,小鱼都有点不忍心再摇它了。 “那,这跟千阳木有什么关系?”小鱼还是忍不住要问。 “嗯,你看,天都快黑了,我要睡了...”小娃娃说得有气无力。 小鱼看看天色,果然,太阳落在了山后,仅余的一丝晚霞也渐渐发暗。 可是怎么说睡就睡,关于种树,她可是认真的,这“灵起”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无论小鱼怎么摇动那团小白球,小白球就只是一团小球球,仔细看,还有呼吸的微微起伏,仔细听,好像还有呼噜。 小鱼皱了皱小鼻子,对着小白球哼了一声:“明天就戳破你。” 刚准备合上金册,小白球突然伸出腿坐了起来,就跟惊了梦乍然醒来似的,清清晰晰地说道:“明天记得给我晒太阳,要不我会一直困。” 说完猛地倒下去,又缩作一团,这回真的进入了梦乡。 小鱼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还以为小白球要跟她说什么,原来就是说这个。 什么鬼精灵,还要靠晒太阳才能醒,以后也不用戳破它了,直接埋到土里去,让它睡一辈子。 小鱼没好气地合上金册,又想着会不会把小白球压破了,赶紧打开再瞧瞧,小白球睡得好好的呢。 第44章、千阳木的水滴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之后,小鱼便同逐日鸟小红毛等一起收拾船上还剩下的物品。 虽然小红毛没怎么打理家园,但是外边的田地总算整理得不错,一根杂草也没有,每天还勤施水肥,一片作物长势喜人。 下午时分,逐日鸟与小红毛已经圈了两块地,把鸡羊安置了,从此红毛兽们除了种田,又多了两份美差,就是一边流着口水,一边养鸡放羊。 小鱼从极乐岛带回了火,自然要大显身手一番,把那些平时吃的海鲜鱼虾统统上锅煮成了一锅汤,一切汤的煮法全部按照公主煮海鲜粥的方法做,基本都比较美味。 而红烧炭烤什么的,调料就不会放了,基本都很难吃。 所以哪个拿手,做哪个,吃得一众红毛兽们直赞跟对了老大。 这一顿吃,一直吃到半夜,红毛兽们去了家园外的田边安睡,小鱼从船上搬来一张床放在了千阳木下。 她听逐日鸟说起过,这千阳木一到夜里就会在叶脉间凝聚水滴,每一滴水都像是天界的瑶池圣水,仙气缭缭、灵力充沛。 原本他们不在时,都是小红毛领着几个地位较高的红毛兽在树下修炼,如今老大回来了,红毛兽们自然回了自己的窝。 但是小红毛依然在树下,正坐在那个毫不起眼又有些温热的石头上,摆起小鱼交给它的姿势,渐渐地进了忘我的境界,树叶上滴下的水滴,凝着暗暗的灵光,一下子消失在它的皮毛里。 小鱼点点头,小红毛此材可造也。 啪嗒,一滴水滴在她的眼皮上,她轻手捻了,闭上眼,调运气息。 气息运转间,它隐隐感到自己周身的脉络轻微微得颤动,就像是久旱的大地遇上了甘霖,就像是寒冬的冰雪遇上了早春初绽消融。 那一点点的颤动,汇聚起来,激得指尖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 这是一种不同于天上的灵气,小鱼立刻察觉到,凝聚神思,双手捏诀,将指尖的水滴转入脉络之中。 平复下颤动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逐渐展开笑颜:“这是我家尊者给我的宝贝吧!一定是看我在上清境糊涂度日,特意让我来这里磨炼意志,修成大道的。” “是了,一定是这样。尊者,您老人家放心,小鱼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小鱼对着天空高喊,希望她家尊者能听见。 这一喊,惊醒了一众夜间休息的生灵,家园外红毛兽们对月嚎叫,更叫得海岸边栖息的海鸟一阵风似的飞上了天。 身边的小红毛差点从石头上摔下来,逐日鸟却没有醒来,它近日常常深陷修炼的境界中,混混沌沌地,时常看到自己去了陌生的地方,看到陌生的人。 其实是他化形的时日就快来临,可是这化形一事非同小可,稍有不慎,就会灰飞烟灭。 化形对于妖、灵、精来说,堪称一场小小的渡劫,自化形时起,便会有天雷落下,雷起于体内,所以化形者不论去到哪里,都无法躲开这由内部开始暴击的天雷。 一旦天雷引爆,体内就会升起无名幽火,如果化形者无法抵抗这幽火,就会被焚烧得什么也不剩。 因此,修炼者众,化形成功者稀。 大多数妖、灵、精辛辛苦苦几百年,最后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而且不入轮回。 但是能化成人,才能向更高处修炼,成仙也好,成魔也罢,第一要素就是先要成人。 所以,还是有大量的妖、灵、精在成人的路上前仆后继。 人类多让众生嫉妒啊,他们简直就是直接拿了轮回时的VIP好吧。 小鱼伸伸舌头:“我的错,睡觉睡觉。” 躺下后,又忍不住打开金册,看了看那团小白球,哎哟,睡得可真香,再轻轻地戳戳它,一点反应也没有,睡得这么死,不是很容易被人戳破吗? 这神树上的精灵也太没用了吧。 小鱼将金册一合往头下一枕,一夜好眠。 千阳木每片叶子都很大,每片叶子每夜只凝一滴水,所以虽看它生得枝繁叶茂,实际滴出的水并不多。 小鱼他们修炼得久了,调息之法和意念就是在睡梦中也不会间断,所以在这千阳木下睡觉,吸收了这些饱含灵气的水滴,自然比以前修炼时来的事半功倍。 第二日,一直睡到日上三竿。阳光从宽大的叶子缝隙里撒下来,只剩了星星点点,再被千阳木外层的白光一遮拦,一点也不刺眼。 小鱼揉揉眼睛,翻了个身,看着远处忙前忙后的逐日鸟和小红毛,暗暗感叹:做人不能太勤快,太勤快就会变成劳碌命。 闭上眼睛准备再眯一会,突然想起小白球,立刻翻身坐起,打开金册,那一团小小的小白球还在呼呼大睡中。 “醒来了,醒来了,居然比我还要懒。”小鱼跳下床,来到阳光下的草地上,端端正正地将金册放平。 太阳照在小白球身上,它动了动,伸出两只小胳膊揉了揉圆球球,低声呓语:“太阳,我喜欢太阳。” 还是没醒来。 小鱼对着它做了个鬼脸,怎么跟逐日鸟一个样,难怪都一样的笨。 放着小白球晒太阳,小鱼去水边洗漱,想想极乐岛上的浴房真不错,不知道能不能在千阳岛上也建一个。可惜是附近山崖上没有泉水,没办法用竹子引水真是一大遗憾。 过了一会过去看小白球时,它已经醒来了,在那金册三尺范围内蹦来蹦去,一见到小鱼来了,一溜烟爬到她肩头,想沿着头发再往上爬,却爬不上去了,急道:“没想到,你还挺高的嘛,都超过三尺了。” 小鱼皱着眉头,这是嘲笑她矮吗?哼,小娃娃,你都没有三寸呢! “快快把我的家拿起来,我们走。” “去哪?” “去告诉你什么叫做‘灵起’。” 一听到灵起,小鱼立马来了兴致,弯身拾起地上的金册,激动地问:“那你说,什么叫做‘灵起’?” 在小鱼拿起金册的一刹那,小白球就跳到了她的头顶上,嗯还是软软的头发里待得舒服,视野也比较开阔。 “看到了,你就知道了。” “往哪走?” “随便走。” 小鱼快快地往阴凉地方走,这鬼太阳,真够大的,再这么晒下去要晒黑了。 “等一下,等一下,别跑那么快,让我感觉感觉。” 小鱼用小小的金册遮着脸,眯着眼睛对着空气问:“你要感觉什么,这里太阳太大,晒死人,我要去那边树下。” 第45章、灵起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哎,哎,别动。”小娃娃在她头上跺了跺脚。 其实这跺脚完全是多余,它轻得再跺死了脚,小鱼也感觉不到。 不过小鱼还是停了下来,因为“灵起”这两个字对她的吸引力真的太大了,在没弄清灵起是什么之前,她觉得自己还是乖乖地听这小娃娃的话。 小娃娃做了个深呼吸,两只小胳膊抱在一起,仰头向天,吸收了会日之精华。 头上的那片小叶子颤呀颤地,忽然像是遇到了拔地而起的飓风,直直向上,怒叶冲冠,叶尖越颤越快,快得像是有千万个影子一起抖动。 小鱼的身边出现了两三点星光,迅速飘到她的面前,她好奇地睁大眼睛。 星光从自己鼻尖继续往上,她想看它们会去哪里,可是小娃娃叫她不要动,她当真一动不动,只是尽量将眼睛往上抬,往上看。 最终目光范围有限,她看不见星光了。 真恨不得自己眼睛长头顶上,不过她知道星光一定是去了小娃娃那里,所以她在等,等小娃娃说话。 果然,听得小娃娃满足地说道:“总算找到三个。” “三个什么?刚才那些星光吗?”小鱼还是乖乖地维持着她不动的姿势。 小娃娃懒懒地躺在她头发上,还顺便扭来扭来,将头发扭成个小小的窝,打了个大大呵欠:“三个新鲜的生命,嗯,很新鲜。” 说着还意犹未尽地咋巴咋巴嘴。 “什么?”小鱼一把把它从头上揪下来,“你吃了三个生命?怎么吃的?”会不会不知不觉间,自己也被它吃掉了。 小娃娃挣扎着,可是力气小,怎么也挣不出小鱼的手心,乱晃着小胳膊道:“人家不用吃东西的,人家只需要晒太阳就好了,快放开我。” 小鱼将信将疑,轻轻地咬着下唇,想起极乐岛上那些会骗人的家伙,难保这小娃娃不是个骗子娃娃,所以还是很警惕地拎着它头上的小叶子。 小娃娃好像有点生气了,四肢一缩,成了个长了片叶子的球。 小鱼把它拎到眼前,直直地盯着它问:“那你说什么三个生命很新鲜?” “哼,我不告诉你,让你永远也不知道千阳木怎么才能开花。” 小鱼故意吓唬它:“那我就戳破你。” “不要不要,那我就少了一个月的时间,千阳木就会延迟一个月的时间才开花。” 这倒是个大问题,延迟一个月开花,就会延迟一个月结果,那就会延迟一个月回天上去。 划不来划不来,看来得好好对这小娃娃。 沟通和尊重真的很重要,无论是人与人之间,还是妖怪和精灵之间。 经过一番好好说话,小鱼才知道,原来这小娃娃需要收集各种生命刚刚诞生时的能量,只有能量达到一定的数值,千阳木才会开花。 每一个生命在刚刚诞生时都会带出一股无形的能量,这种能量转瞬即逝,只有这个小娃娃能看见。 它头上的叶子就是一种转换装置,能把无形的能量转化为可见的星光,最后吸收到千阳木里。 那到底需要多少,千阳木才能开花呢? 小鱼打开金册,在“灵起”这一页的下方出现了一颗绿豆大小的圆点。 圆点看起来有些凸起,摸上去却是平的,里边有三点星光,应该就是刚刚被小娃娃吸收的能量。 小娃娃说,等到绿豆圆点里的能量满了,千阳木自然就开花了,但是,那些星星点点的,这是要多少才会满啊。 “不急,不急,我家千阳木长生不死,漫漫岁月,慢慢收集就是了。”小娃娃手搭凉棚,举目四望,看看附近还有没有新生的生命。 小鱼却苦闷异常,难道等她死了,化成灰了,千阳木还没开花吗? 不行,事在人为,不就是找新生命吗? 每天每时每刻,世界都有新生出现,看看那些破土而出的种子,看看那些啄开蛋壳张大嘴巴迎接阳光的海鸟,看看那些海中逐渐成形的鱼籽,哪里不是新生命? 小鱼将金册往衣襟里一塞,脸上浮现出信心的光芒,大踏步着向前:“走,我们去山上,去海里,去沼泽,去平原,去一切有生命的地方,就不信收不满这小小一颗小点点。” 从此,这千阳岛遍布小鱼的身影,她的头上还坐着个顶着片叶子的小娃娃,小鱼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小白叶”。 他们日出而寻,日落而息,不仅去找寻野外的生命,还努力的收集各色种子,开荒种地,只待发芽。 又将地划分成一块一块的,分给红毛兽去种植,奖励就是自家地里种的黄萝卜可以自己吃。 除此之外,羊和鸡也分开养殖,只要能多多生育,多出预计的数量,全都归养殖者所有。 这样一来,千阳岛农牧业蒸蒸日上,新生能量层出不穷。 可怜的小红毛,被小鱼催着去生孩子,天天累得腿发软,真是苦不堪言。 如此这般,又过了两三个月,小鱼晃晃金册,那个绿豆圆点里的能量终于不再像星光,而是沉淀下去,渐渐地在圆点下方铺了一层绿色,只要轻轻晃动金册,那层绿色就像液体一样能跟着晃动。 就算不数,没有一万也有九千九,怎么还是只填了薄薄一层? 小白叶说道:“这已经够快的了,想当年,我只能在树上,一直等到树长了很大很大,我活动的范围才变大,等到开花好像就过了三百多年吧。” “就过了三百年吧,”小鱼把这“就”字说得极重,无奈地将金册往床上一扔,倒头躺下,“我也活不了几个三百年,算了,我还是吃吃玩玩,在人间逍遥自在吧。” 小白叶跳上她的脑袋,也寻了处舒适之处躺下,语重心长地说:“哎,这就对了!不过你放心,你死了以后,不还有我吗?我可是不会死的哦。” 说这话时,它依然是奶声奶气的,像个无辜的孩子,偏偏要说这样扎心的话。 小鱼立刻反驳:“你说你不会死,千阳木也不会死,那你怎么还说你跟它很久没见了,你在它是种子的时候又去哪里?” 一句话问住了小白叶,对啊,它记得千阳木长了很高很大,遮盖了山,遮盖了海,一棵树顶天立地,孤绝在世间,为什么后来的事,它就不记得了,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它自己又去哪了? 它想了又想,想得头都疼,想得头顶的叶子快卷成毛毛虫了,也想不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小白叶的小手臂敲打着自己的脑袋,一不留神从小鱼的头上滚了下来。 小鱼见它想得有些痛苦的样子,咕哝着:“想不起来就算啦,何必打脑袋呢,本来脑子就不好。” 若是在以前,小白叶肯定会跟她斗嘴,可此刻它却趴在树下的石头上一动也不动。 难道摔死了?不可能吧,轻得跟云似的,一阵风都能吹走。 小鱼趴过去喊它:“小白叶,小白叶。” “嘘,这个里边有声音。”小白叶侧身贴在石头上,一只小手臂轻轻摇了摇。 第46章、石头中的生命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什么声音?这个古怪的石头,自从那次散出符文后,就再也没震动过。 等等,怎么不注意间,它好像比以前大了许多? 千阳木下草色繁盛,小鱼勤于打理,去除了过高的杂草,种了些驱虫蛇的,又在外围养了些矮花。 以前看这石头像是花草间的点缀,现在看它,花草倒成了背景。 难不成它在生长? 小鱼伸出手,摸了摸,还是一样的温热,一样的凹凸不平。 “是心跳的声音,”小白叶跳了起来,“里边有东西。” 说得小鱼也赶紧贴上耳朵听了听,哪有什么心跳声,啥都没有。 小白叶道:“你听不见,不代表没有,就好比你就听不见我的心跳声。” 有道理,而且小白叶对生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敏感性。 那么这个石头里有什么呢?还是它成了精? 传说有个石头里曾蹦出了只猴子,那猴子神通广大,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会不会这个石头里也有一只? 小鱼想得美滋滋的,她得在这守着,等它一蹦出来,就告诉它:你是我养的,得听话,不然就把你再塞回石头里去。 那她手下不就又多了个种树的免费劳动力,神通大一点的话,说不定自己还能跟着它扬名立万。 小鱼将这事情说给逐日鸟听,逐日鸟担忧道:“传说那只猴子大闹了天宫,天君一气之下将它身边的一干人全都剿灭了个干净。” 小鱼听了心中也有些担忧,却偏偏犟嘴:“我会好好教导它,定让它听话乖顺。” 小白叶摇摇头:“我看难,这个生命的能量不是一般精怪能比的,从现在开始,我就住在树上,要一直等待着它临世,但愿它不是在晚间出生。” 只要太阳一落山,小白叶立时就会进入睡眠,雷打不动。 小鱼觉得不妥,那如果这石头一天不蹦出个东西来,小白叶就不走了?不去别的地方收集其他的新生能量了? 小白叶却告诉她,说不定这一个能量就够他们收集三百年。 最终,小鱼还是同意了,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就变成了小鱼不停地在树下撒种子,每天让红毛兽们带着自家就快要破壳的鸡来树下排队,哪家羊儿要生产了,哪家雌性红毛兽要生宝宝了,全都聚在千阳树下。 一时间,千阳树下成了妇产医院,每天小白叶就忙着推算生产日期。 “先回去,先回去,还没到时间呢,过两天再来。” “你这个鸡蛋是个死胎,它孵不出小鸡来啦。” ...... 啊,做精灵竟然也有这么累的一天。 就这样又过了七八个月,千阳岛上一派繁荣的景象。 萝卜田青青绿绿,羊群儿绵绵白白,山林间是扒土抱窝的鸡,海岸边是追逐嬉戏地红毛兽宝宝。 逐日鸟整日蹲在窝里潜心修炼,小鱼在她的控烟术里加入了水后发现能点出团团云朵。 千阳洞家园中被修剪得跟上清境有几分神似,绿草如茵,花团锦簇,大大小小石头铺成的花间小径蜿蜿蜒蜒,后面一湖碧水映着高大的千阳木,风姿神秀。 湖边一块地铺满了珍珠,甚至有一部分都滚进了湖水里,阳光下熠熠生辉。 金册上的绿豆小圆点里的绿水多了一点点,开始小鱼还每天都去看,巴望它能肉眼可见地向上升高,可是巴望了一段时间后,自己都看烦了,干脆抛在一边顺其自然。 这天,暴雨倾盆,一个个都在棚子里或者树下躲雨,雨水冲刷着整个岛屿,打在地上噼啪作响。 小白叶在石头上不安地跳来跳去。 这七八个月里,石头已经长到两个斗那么大,随着它的长大,外部的质地越来越透明,可见内部纵横交错如密网。 一旦有千阳木叶片上的水滴入,就会迅速地被密网输送到内部。 内部不太看得清,但是明显有一个类人的阴影。 随着石头的长大,人影也跟着长大。 小白叶推算出,今日就该是石中人出世的时间,那种新生能量激得它头上的小叶子不住地颤动。 往日热闹的千阳木妇产医院,今日休息,大家都在安安静静地等待石中人出世的那一刻。 会是什么样的生灵呢? 暴雨从昨夜就开始了,一直到今日此时还没有要停歇的样子,小白叶需要阳光,没有阳光,即使在白天,它也会困顿。 希望它能撑到石中人出世时刻,也希望不要拖到黑夜来临。 小鱼将头发全都扎在了头顶,只穿着窄衣长裤,一身干净利落,就等着漂亮地完成第一次接生。 咳、咳,不能算接生。 她只是准备了干净的棉布,逐日鸟告诉她,她家主人生孩子的时候就是这样准备的。 她既激动又紧张,看影子像个人,可是猴子也像人,到底是猴子呢,还是人? 小鱼撑着伞站在石头边上,怀里紧紧抱着棉布,暴雨被千阳木挡去了一些,但是她卷起的裤脚还是被打湿了。 逐日鸟不喜欢水,所以它正伏在窝里,缩着脑袋盯着这边。 湿湿冷冷的水汽让周遭的温度低了不少,但是小鱼脚边的热气却越来越胜。 小白叶激动地喊:“快了,快了,它就快出来了。” 只见那石头内部光彩流转,密网间开始出现裂纹,裂纹很细,密密麻麻,裂纹间有清澈却有些粘稠的液体渗出来。 耳中听到那清脆的碎裂声越来越多,石头突然像蛋壳一样在上半部分裂出一周参差的缝。 缝中温热的液体沿着石头外壁噗啦一下流出来,流到了小鱼的赤足上,热得她往后一退。 此时,石头周围布满了千千万万的星光,这些星光在跳跃,在旋转,在小白叶的控制下,全都进了它头顶的小叶子。 这是小鱼第一次看到一个生命中竟有这么多的能量。 星光遮掩了石头,绚丽夺目地让人睁不开眼,更看不到此时的石头是什么动静。 逐日鸟伸长了脑袋,看得已经忘记了头顶的雨。 对,头顶的雨呢,小鱼看看身后,就在那一刹那,天空放晴,乌云具散,一抹阳光从雨后的清空中投射下来,在山崖上打出一道彩虹。 脚下的雨水还在急急地流淌,小白叶欢快地跳到千阳木的树冠顶端,对着太阳做了个大大的拥抱状,它头顶的树叶往上拔高,突然长出了第二片叶子。 第47章、水下的少年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新长出的叶子在空中静默了会之后,叶尖卷动着画出了一个圆圈,再一个圆圈,一圈套一圈,各个圆圈之间有节点相连,待图案最后一笔甫一画定,便在小白叶的头顶缓缓地旋转起来,接着发出一道牙白色的光芒,然后消失不见。 这一切小鱼都没看见,她完全被那个裂开的石头吸引了全部的心神。 她在等待里边的东西蹦出来,可是等了一刻,毫无动静,连缝隙里的液体也停止了溢流。 逐日鸟抖抖羽毛,飞到小鱼身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这个像蛋一样的大石头。 它甚至希望它是只鸟,或者是个鸟人也不错。 一人一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对石头伸出了手。 当上面的石头被掀开后,一副奇异的景象出现在他们面前。 盈盈一石之水,清澈中带着点琼浆玉液的柔腻,交错的密网在水中如漂浮的海藻,水下有一个少年,看身形十来岁的样子。 少年以母胎中的姿势蜷缩着,额头靠在蜷起的双膝上,一动不动。 水面无波,少年没有呼吸,整个人都在清水里。 他的皮肤像冰雪一样透明,皮肤下的血管清晰可见,甚至连血管中的血液在流动也能看见,血液的颜色在变化,一会是红色,一会是紫色。 他的头发很长,散在水中,柔柔地包裹着他的后背,颜色非常淡,像初生的婴儿的绒毛。 因他蜷缩在那里,看不清容颜,小鱼屏住呼吸,凑近了些。 水中有一股说不出的香味,像是天宫里点的熏香,又像长明灯中的鲸油香,悠远而低调。 小鱼颤颤地伸手拨开他脸旁的长发,水从她指尖流过,还是温热的,柔滑细腻。 她不敢碰到他,她害怕自己的手指会划破他那薄薄的皮肤,他的皮肤看起来那么的脆弱,就像秋蝉的双翅。 撩开头发后,她看到了他的侧脸,额头下精雕细刻的眉骨与鼻梁,闭着的眼睛有一道好看的弧度,抿着的唇线下是有些倔强的下巴。 眼下的睫毛长长柔柔,像透明的一般,在微晃的水下被折射出不同的长短。 小鱼看得呆了,眼前是一幅画吧,画里才有这样好看的人。 她无意识地想去触碰他的睫毛,就在她的指尖快要碰到时,他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蓦然睁眼吓得小鱼立刻缩回了手,可是就在那一瞬,她就像突然被施了法,傻傻地定在那里再也移不开眼。 他的眼睛很深,在上眼睑和眉骨间形成了一道好看的弧痕,将眼睛形状衬托得更加秀致和完美,一条细细的双眼皮在眼尾处微微上挑,能看见根根分明的透明睫羽。 睫羽下的眼色非常的淡,跟他的肤色一样,但是清澈无暇,如琉璃珠般光彩变幻。 被这样一个美少年定定地看着,小鱼脑中一片空白。 其实少年的脑中也是一片空白,他第一次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张脸,甚至他那时候都不知道那是一张脸。 他透过水,看到的世界都是在水纹中晃动着的,但是晃动地很悠缓。 那个靠他那么近的脸庞,就杵在他眼前,仿佛他们之间只是隔了一层水晶宝石。 剪水双瞳中是他的影子,他在她黑亮的瞳中睁开了眼。 初到这个世界,他一片茫然,轻微转动了一下身体,脸庞破水而出。 水像被撕裂的温润软玉,慢慢地从他脸庞滑落。 他靠得更近了,小鱼的视线里只剩下了他的一双眼睛。 琉璃般的眼睛慢慢发生了变化,像是一幅素描被染上了色彩,一点一点的墨色晕染出去,从眼瞳到眼睫。 那种变化,就像是被秋风浸了的枫林,被秋霜染了的青翠,美得叫人心醉。 心醉的是看的人,少年依旧懵然。 他所有露出水外的皮肤随着与空气的接触慢慢地发生了变化,就像无数的色素因子慢慢地聚集拼凑。 最后形成了人类真正的皮肤。 只是还是略显苍白,可能是在水中泡久了的缘故。 头发也开始变黑,湿漉漉的反着光。 两人对视了会,少年的嘴唇渐渐发紫,脸色越来越难看,原来他一直在水下,根本不会呼吸。 他痛苦地弯下了腰,小鱼不解,疑惑地看着他。 他是怎么了?他是什么人?他是哪里钟灵毓秀的石头成了精? 少年猛然吐出一口气,胸口剧烈地起伏,不禁咳嗽个不停,但是这新鲜的空气一进入他的肺部,他的身体机能立刻顺利运转。 逐日鸟转动着脑袋,前前后后地打量了他一番,说道:“怎么看都是个人,人类也生蛋的吗?还是石头顺利化形了?” 小鱼皱眉撇撇嘴:“我看他就是个石头精。” 少年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或者对他们的对话毫不关心。 他稍稍眨了下眼,低头看向自己伸出水面的双手。 看着双手的肤色在变化,他毫无表情,只是手指动了动,让他感觉很新奇的样子。 接着他正正反反,握紧松开,双手一直不停地做了很多动作,突然意识到自己可以控制这一切。 于是他的目光落到了小鱼的手上。 小鱼正虚握着手站在一旁看着他的奇怪举动。 少年看看小鱼的手,又看看自己的手,确定它们该是同一类后,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搭在了小鱼虚握的手指上。 小鱼吓了一跳,魂归身内,赶忙把手背到身后,有点结巴地说:“你,你想干嘛?” 少年有点不明所以,抬起眼睛看向她的脸,眼神中清澈一片,好像在说:我不知道,我也不懂。 小鱼扬起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告诉你,这里可是我的地盘,你…以后我就是你老大,你若是乖乖听话,咱们自然好相处,若是有什么异心恶念,我……我有得是法子对付你。” 她嘴上虽是如此说,其实心中未免有些过意不去,人家一个美少年碰了碰她的手,该是她占了便宜,一想到占便宜,脸上有些发热。 至于有什么法子对付,完全就是假大空,其实一个法子也没想出来。 少年又看看逐日鸟,那个奇怪的玩意好像跟自己一点也不像,还是对小鱼兴趣大一点。 突然他从水中站起来,小鱼大叫一声,捂住眼睛:“是个男孩子。” 接着把手中的棉布往他身上一丢,飞一般地跑开去。 第48章、少年与音楚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小鱼跑得不远,听到身后“砰”的一声,忍不住定身扭头,想起光着身子的少年,又遮了眼睛故意在指缝中偷看,只见那个少年跌趴在地上。 他的身下是刚刚小鱼丢给他的棉布,身后是满背的黑发。 黑发下的双腿正在渐渐转色中。 不要行如此大礼吧! 小鱼看看逐日鸟,逐日鸟张了张翅膀,表示与己无关。 少年活动了一下双臂,摇摇头吐出嘴中的草泥。 原来是他头重脚轻,足下虚浮,一出石头,没走两步便摔倒在地。 他觉得身下有东西咯着,于是撑起上半身,看看自己的手,不太熟练地将身下的东西取出来。 一盏古朴的灯出现在他的手中。 灯是方形,四面雕着镂空的花纹,上下都有一个圆形的小口。 灯比他的手掌大不了多少,他也不介意地面的泞湿,依旧趴着懵然地打量手中的灯。 在他攥着灯左右打量之际,灯突然从他手中飞出,飞向前方的小鱼。 这是什么暗器?好小子,一来就想暗算我,是要争老大?看我如何教你做人! 小鱼挥拳砸向飞驰而来的灯,哪想那盏灯在快要靠近她时,戛然而止。 小鱼挥了个空,往前一趔趄才收住自己往前的去势。 灯就漂浮在小鱼的面前,上上下下微微地作短距离运动。 小鱼往后退了些,警惕地将双手挡在身前。 那盏灯仿佛是有生命的,它的上下运动就像是在观察小鱼,观察了一阵,迸发出一片光芒,最后凝聚在小鱼右眼角处,小鱼立时晕倒在地。 她的右眼角,剩下一滴殷红的血。 小鱼悠悠地转醒,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巨大的水藻上,水藻在水里温柔地摆动。 她惊奇地看看自己的身周,真的是在水里,冰凉的水,就像望月泉一样。 那自己是变成鱼了? 再看看手脚,明明是个人,可是既是人身,为什么能在水里呼吸? 这样想着才惊惧地发现自己哪有什么呼吸,而且,虽身在水中,一点湿的感觉也没有。 她从水藻上站起来,想下去,低头一看,脚下的水深不见底,再抬头看天,哪里有天? 她被无边无尽的水包围在这片水澡上。 这里到底是哪里,她开始着急,她大声地呼喊,根本没有任何回应。 她只记得晕倒前眼前一片刺目的强光,然后就没了意识。难道自己已经被那个少年杀死了? 不会吧,死了该去幽冥入轮回,难道这里就是通往幽冥的忘川之水? 这时,那盏怪异的灯出现在她眼前,灯中走出一位姿容无双的女子,她踏波而来,轻盈地又欲随波而去。 此人正是涂浮尊者座下的音楚仙子。 只不过小鱼虽闻其名,却未见过其人,因此并不认识她。 音楚微笑着走近小鱼:“你一定会问我是谁,不过你不必知道我是谁。” 小鱼当然会问她是谁,但是她一直在自说自话,没有一句是答小鱼的。 她告诉小鱼,现在的她只是她残留下的一缕魂魄,她其实早已不在了。 而且她们此时正在小鱼的灵海之中。 灵海是每一个生灵的意识空间,它可大可小,随意识变化无方,只是很多生灵穷尽一生也不能开启灵海。 灵海有一个很大的功用就是储物,所以很多修行之人,看似他变幻出了很多东西,实则是那些东西本来就存在于他的灵海中,只不过被他取出来了而已。 每个人的灵海都不一样,不过大部分人的灵海都呈现为儿时的记忆,所以小鱼的灵海中出现的就是望月泉。 灵海的开启并不简单,它与生灵的悟性、灵性以及修炼的时间有关,有的生灵往往要经过长达几百年的苦修,才能开启灵海中的一部分。 小鱼心想,明明这么多年,我都未能开启灵海,为什么她说我们此时在我的灵海中,八成是骗人。 她小心翼翼地突然绕到音楚的身后,跳起身来,一巴掌拍在音楚的头上,可是她的手就如进入了虚空,从音楚的头部直穿过去。 音楚的魂魄毫无知觉,继续说道:“我本该入尘世,魂魄在人间轮回。可是我有一孩儿,他在我腹中时已然成形,我不忍他未出世就湮灭,所以在最后时刻,我以我灵祭我神魂,化肉身为石,保我孩儿平安出世。” 后面,她又说了很多,这时小鱼才知道,原来这些景象是女子在死前留下了的遗言,所以她们两个根本无法交流,只能听这女子一个人言语。 说道最后,不禁叫小鱼动容,原来她本可以重新做人,却因为孩子,而选择不入轮回,永不超生,送孩子来人世一程,并让他在这几个月内迅速成长,只为他能有能力活下去。 小鱼想起榕榕和公主,母亲给与孩子的爱真的是这世间最真挚无私的爱。 不禁有些感怀身世,它们望月泉的鱼根本没有家族概念,也没有母亲父亲,从小就是在一片水藻上自己发育长大,如果她也有母亲多好啊。 正在感动于少年母亲的自我牺牲,突然听到她说:“这盏灯是我的真身,刚刚我已经帮你开启了灵海,并在进入灵海时与你以血缔结了契约,此后你将与我的孩子祸福相依、生死相连,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否则,他所受的灾难也会反噬在你的身上。” 灯是她的真身,小鱼突然想起了什么,那天和她同时下界的还有天界的音楚仙子,那位仙子的真身就是一盏灯,可是没听说音楚仙子有了孩子呀。 只听说她与魔有染,难道这个孩子是半仙半魔? 前面还没猜想玩,又她说“所有的灾难会反噬”,立刻对她的猜想、敬佩、同情、感动刹那间烟消云散,谁要跟她儿子祸福相依、生死相连,这不是威胁是什么? 这还是赤果果的绑架!这是要她成为她儿子的保姆啊,还得是个尽心尽力的保姆,要不她就要倒霉。 最毒妇人心,又自私,又强横,她小鱼可没有答应跟她歃血为盟呀。 可是就算小鱼在这里气得跳脚,音楚在那边依然不紧不慢地说:“或者,某一天,你能找到我孩儿的父亲。” 说到父亲,旁边出现了一幅画,画中的男人样貌清矍,眼睛与少年神似,只是眼神中有些忧郁,脸型比少年方正一些,看似不修边幅,胡子拉渣,却别有一番成熟男人的气质魅力。 “你将我孩儿和灯都送到他那里,他自然会替你解开契约,他叫沈复生。哦,愿我孩儿历经千山,终得平安,告诉他,娘亲给他一个名字——沈历安。” 第49章、不要生孩子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小鱼对着音楚的魂魄直挥小拳头:“什么历经千山、终得平安,你到替你儿子想得远,怎么没替我想想,我可不会带孩子,大不了大家一拍两散,日后我回了天上,就不信我家尊者不能替我解了这鬼契约。“ 话虽如此,可想到一时半会又回不了天上,看来也只能命苦,为了自己活得长长久久,只好勉为其难,好好照顾那小子了。 接着又听到音楚说了灯的作用和使用方法。 原来这盏灯中的强光可令对手短暂的昏迷。 为了让缔约之人有能力保护她的儿子,音楚不止传授了灯的使用方法,还留下一则神妙的功法——水心经。 这水心经乃是音楚在涂浮尊者座下修炼的一大绝学,此经修炼入门,能调动身周一切可见或不可见之水。 可见之水如江河湖海,雨泪汗津,不可见之水如气云雪冰等等。 等修炼到一定阶段,能肆意聚形,可攻可守兼有控制效用。 听得小鱼跃跃欲试。 音楚的魂魄越来越淡,临消失前再三嘱托小鱼,保她儿子平平安安长大,并叮嘱她勤加修炼。 小鱼也只不过是她恰巧所所遇到的人,如果此刻在少年出世时,旁边站得是别人,那么这一切就又是别人来承受了。 所以说,因缘自有其道,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注定。 小鱼一直为自己在极乐岛上不能保护公主一家人而耿耿于怀,一直后悔自己没有好好修习一门术法在紧急关头能够救人,现在虽说多了个拖油瓶,可好歹人家给开了灵海,并传授了一则精妙的法术,还附送一个好像也没什么大用的神器,想想也不算太亏。 既然一切已成定局,再发牢骚也于事无补,那么就安心地接受,正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是福是祸,谁又能说得清呢? 人生在世,就是要心够大,遇事可以抱怨,但是抱怨完了,依然要心向阳光,重新出发。 如此这般给自己找了些接受事实的理由,小鱼便觉得身周渐渐黑暗,猛地又从黑暗中挣脱而出,却发现上方围了一圈脑袋。 “醒了,醒了,真怕你出事。”逐日鸟声音里带着哽咽。 小白叶不屑一顾,在千阳木的枝条上荡着秋千:“告诉你她的生命力蓬蓬勃勃,你偏不信,这里还有谁比我感知生命的能力更强?傻鸟。” “你说得对,以后我一定信你。”逐日鸟脾气一顶一得好,一般不与任何生物起争执。 还有那一圈红毛兽的脑袋,见小鱼醒了,一个个呜呜嗷嗷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小鱼一手搭在脑袋上,她刚才是晕了?然后神魂去了自己的灵海里? 如果是真的,就应该能看到“水心经”,当她这样一想,脑海中立刻出现了“水心经”的修炼法则,原来那一切都是真的。 那应该还有一盏灯,默念之间,手中就出现了那盏古朴的灯,灯中还散发着幽黄的光。 那么那个少年呢? “刚才那石头里的人呢?”小鱼连忙问逐日鸟。 逐日鸟不说话,偏偏头向她身旁看了两眼,与此同时,红毛兽们也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她身边。 她突然感觉不对劲,转头一瞧,差点没把她吓得滚下床去,原来少年正赤身侧躺在她身边。 只见他蜷缩着腿,双手握拳放在下巴处,满身泥点,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居然睡着了! 真是阴功了,她该一脚把他踢下去,但是看到他那孱弱的样子,不知怎么的,脚下就留了情。 小鱼怪怪地咳了几声,起身下床,对着一圈吃瓜群众义正辞严地开了口:“你们都不用干活吗?都干完了?那还不快回去生孩子,你们的孩子就是我千阳木的希望,是我千阳岛的未来,一个个的就知道在这虚度光阴。” 红毛兽们跟小鱼生活得久了,越来越通人性,甚至也能听懂个别词语的意思。 比如这近一年来,她整天唠叨的生孩子,只要她一提这个词,个个吓得四散逃窜,真的伤不起啊,不停不停地生孩子真的比种地还累。 好怀念以前一年只生三窝的日子。 经她这么一嚷嚷,吃瓜群众,全部散尽,逐日鸟拍拍小心,还好这里没有大型鸟类,要不真害怕在小鱼的威压之下,要对不起红儿妹妹。 “红儿妹妹,我要为你守身如玉。”逐日鸟暗暗发誓。 小白叶挂在枝头上,怼着两根小手臂,对着小鱼很正经地说道:“你以后也可以努力了,你看,他新生能量如此强大,你们生的孩子一定也是如此。” 小鱼无语,眼底一抹凶光直射小白叶,突然看到它头上长出了片新叶子,跳过去,一把揪住它:“咦,你什么时候长了两片叶子了?” 小白叶早就习惯了小鱼的暴力,再也不像刚开始那样会挣扎,它也知道小鱼根本不会伤害它,所以就任她揪着自己的小叶子,还很淡然地说道:“来了个男孩子,你眼里哪还会有我。” 小鱼对着它一吹气,吹得它在手中摇摇晃晃,皱起小鼻子哼了一声:“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戳破你。” 小白叶老神在在,甚至想缩起来睡一觉:“你才不忍心呢,刀子嘴豆腐心,去看看小册子吧。” 小鱼一听,一手扔了小白叶,一手从枕头下翻出金册。 打开一看,那颗绿豆大的圆点果然满了,莹莹生光,煞是可爱。正想高兴一下,突然发现下面怎么又多了十颗小圆点,苍天啊大地,一颗就这么难填满了,十颗,那要多少年啊? 哪有那么幸运,会一直遇到像沈历安这样的人。 小鱼忽然有些担忧地拧起眉头:难道真的要跟他生孩子? 一想到这个,脑海中不知怎么的浮现出很多年后,他们都已经长大,她手里抱着一个,肚子里怀着一个,身边还围了一堆孩子,个个都争先恐后地叫她妈,而沈历安却笑着走过来邪恶地对她说:“我们再生一个吧,为了千阳木早日开花结果。” 啊,她大叫着使劲摇头,不要,不要。 这一叫,叫得逐日鸟和小白叶莫名其妙,也叫得躺在床上的沈历安醒转过来。 他看着小鱼,眼中满是对同类的亲近之意。 之前小鱼晕倒,被逐日鸟放在床上,他也有样学样地躺在了小鱼的身边。 在这里,除了小鱼全是动物,他自然对小鱼有不一样的认同感。 而且他本该是个婴儿,是音楚仙子将自己的神魂和血肉化作继续孕育他的石头,助他迅速成长,然而他的身体虽然长大了,其实内心对这人世一无所知。 小鱼却将他的眼神同自己刚刚相像中的沈历安联系起来,不觉打了一个冷颤,连忙对逐日鸟说:“小鸟,你快带他去洗澡穿衣服,真是太渗人了。” 第50章、小白叶的传送阵(5.29号上架,有兴趣的可以投资一波)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在沈历安眼里,小鱼才是跟他外形差不多的同类,所以就如同婴儿对母亲的眷恋一样,一刻也不愿意分离。 逐日鸟带他去洗澡,他自然不愿意,一下子跳在小鱼身上,两手两腿将她缠了个结结实实。 若不是小鱼力量大,早被这个高自己些许的家伙扑倒在地了。 小鱼常年生活在望月泉中,身体比较冰凉,可是跟沈历安一比,那真就是凉水遇上了寒冰。 之前他一直在温热的石头里,小鱼还没感觉,现在他扑在她身上,就像是深海中的八爪鱼,冰得跟从不见天日的寒海之底来的一样。 怎么说也是男女有别,况且还是个没穿衣服的男孩子。 小鱼张开双臂哎哎了半天,眼见沈历安没有下来的意思,甚至感觉他竟然很安逸地将脸靠在她脸上,蹭来蹭去。 “真是太过分了,”小鱼不由得大叫,“你满身都是泥,把我衣服都弄脏了。” 又想了想道:“对呀,我可以教你洗衣服。你是个人,应该还能学会做饭。” 想到这里,小鱼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尽,从今往后多个小仆役,也让自己享享清福,不也挺美的? 遂让逐日鸟将地上的棉布递给她,然后将沈历安从身上扒下来,用棉布一打包,往逐日鸟的脚下一放。 “去吧,带他去洗洗干净,一会儿我去给他找套合身的衣服。” 沈历安在棉布中睁着大大的眼睛,眼中尽是委屈,他多想去亲近眼前这个人,为什么这个人却将他束缚起来。 小鱼看着他的神情,蹲下身子,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颊,笑着说道:“小可怜哦,你这是什么眼神?乖乖地去洗个澡,以后要乖乖听话,我会给你娶好多好多老婆,你们就给我生好多好多孩子!一会见。” 沈历安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只是感觉她温柔可爱,笑意盈盈,又伸手触碰自己,在他心中,触碰就是表示亲近,所以为了表示自己的亲近,脸庞也在小鱼的手上蹭了蹭。 小鱼愣了下神,心下有些愧意,这少年对自己一片纯澈,自己却想把他当仆役,当生孩子的工具。 可是转念一想:我要照顾他长大,就算他报答我也不是不可以的。 那边逐日鸟将沈历安一爪子抓了去湖里洗澡,这边小鱼又去问小白叶,为何册子上又多了十个点,如若这是个点集满了,再来一百个点,那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呢? 千阳木又什么时候才会开花呢? 小白叶没有回答,只是很气愤地向她挥动小手臂:“你都没发现我变厉害了吗?你真是一点也不关心我,人家换个发型那么久你才发现,现在又不停不停地问千阳木什么时候开花,为什么不问册子上多出的一个新图案是什么意思?” 小白叶有意不说就是想让小鱼能自己发现,然后把它好好的赞扬一番,谁知道小鱼压根就没看见,这就跟考了一百分回家,故意把试卷放在饭桌上,父母却没看见的孩子一样。 人人都需要夸赞呀! 小鱼见它有点气鼓鼓的样子,连忙安慰性地摸摸它头顶的小叶子,哄着它道:“哦,哦,我刚才不是晕倒了嘛,起来后头还有些晕,你看,你看,我还有点站不稳。你别生我气,我再去看看。” 小白叶扭过身子不理她,但是看她去翻册子了,又偷偷地注意她的神情。 就见小鱼打开册子后,夸张地一声大叫:“哇,好厉害,我家小白叶什么时候会画画了,如此精美复杂的图案,我是想破脑袋也画不出来的。” 小白叶听她这样说,才不再偷瞧她,而是抱了双臂,摇头晃脑得意非凡地看向了天空。 如果它有眼睛有嘴巴,那么它此时的眼睛一定弯成了月牙儿,嘴巴一定咧到了耳朵边。 小鱼知它定是转薄怒为狂喜了,这小东西就是这么不经夸,于是再接再厉:“那,这么好看的图案是做什么用的呢?我猜肯定不是你随手的涂鸦。” “那是自然,”小白叶早把她对自己的忽视抛到了九霄云外,又跳上她的手臂,得意地说,“这是一个传送阵法,我已在千阳木处做了标记,今后不论我们到了哪里,一点这个阵法,就可以回到这里来,我是不是超厉害,是不是突然对我生出了一种滔滔不绝的敬仰之情?” 小白叶一边说,一边越跳越高,一直跳到她头顶的发揪揪上,迎着阳光,摆出起飞的姿势,啊,它对自己都好敬佩啊! 小鱼越听越惊喜,这不就预示着今后她和逐日鸟飞出去,可以不用再飞回来,而是用传送阵瞬间回来,那真是太棒了。 就凭这点,小白叶值得夸,值得好好地夸,以后要让小白叶好好晒太阳,每天都晒得饱饱的。 那么下面出现的十个圆点是做什么用的呢? 原来那是小白叶升三阶用的,如今它是二阶,所以头顶有两片叶子,会做一个传送阵,等到三阶时,就会长出第三片叶子,可以再做一个传送阵,到时他们就可以在两个预先设定好的地点之间直接传送。 小鱼听了后,不禁暗想,那不就跟天界的水月洞天境一样,前脚跨进去,后脚就去了想去的地方,哇,小白叶真是神人啊。 乐得小鱼捧着小白叶,欢喜地往空中一扔,想让它感受一下速度与激情,一下子忘了小白叶只能在金册的三尺范围内活动,就见小白叶飞高大概三尺,突然像是碰到了无形的壁垒,被高速度挤压成扁扁的一片,然后飘飘荡荡地从空中掉落下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主要是小白叶你太能干了,能干到让我激动过了头,你没事吧?” “哼。” 小鱼将小白叶双手捧着放到千阳木上,再把金册收进灵海里。 这小白叶也不能出千阳木的三尺范围,好在千阳木比金册大多了,所以它到是宁愿待在这里。 小鱼心中暗自打算着,要想能做出第二个传送阵,那就得集满十个圆点的新生能量,如此重担只能落在沈历安的身上,最好给他找十个老婆,每人生一个也就轻松搞定了。 可是生孩子好像不是像母鸡生蛋,母羊下崽那么简单,人类只有到达一定的成熟阶段才能生孩子。 转念又一想,就算他能生孩子,到哪给他找老婆去呢? 唉,先等他长大再说吧。 第51章、冰冻沈历安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小鱼正在翻找适合沈历安的衣服,可是发现自己只带回了女孩子的,而且都比较短。 她来这里一年,已比去年长高了许多,自己穿都嫌短,那更别谈比自己稍高一些的沈历安。 她左翻右翻,觉得一件也不合适,突然逐日鸟飞过来慌慌张张地说道:“小鱼,你快去看看,那个少年估计快要死了。” 小鱼一听,摔了手中的衣服,就奔了出去。 不会吧,就这么一会的时间,怎么就要死了,他们可是祸福相依生死相连的呀,她还这么年轻,大好的时光还没去享受,怎么能死了。 越想跑得越快,一路带风,吹歪了林子里正在吃草的羊的嘴,吹飞了伏在草窝子里生蛋的鸡。 等她一路飞奔到湖边那个用礁石围起的沐浴池子,只见池中空空如也,只剩一张棉布搭在礁石上,整个湖面也是平静无波,哪里有沈历安的影子。 “喂~喂~,臭小子,沈历安,你在哪里,听到我说话就快出来。” 可是无论小鱼怎么焦急地喊,四周没有一点动静。 她跺着脚问逐日鸟,逐日鸟说之前把他放进这礁石池子,见他在水中如鱼得水一般,就没管他,转个头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沈历安如同刚出生的婴儿,对水的感觉就像在母胎之中,一入水,安全感爆棚,跨过礁石就进了湖里。 “那他去哪了?这岛上也没什么猛兽,湖中也没有怪物,难道冷冬归复活把他拖走了?” 小鱼自问自答,一想到冷冬归,心下凉嗖嗖的。不好,难道他已经死了?怎么感觉自己的心里那么凉。 完蛋,难道自己也离死不远了? 小鱼不再多想,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湖水不深,水下也不凉,因为自那次湖底被毁到现在,时间也不是很长,所以水下并没有太多的杂乱水草。 睁开眼睛,四处游了游,发现湖心水深之处果然好像有什么。 既发现目标,那么收拢双臂,两腿极力一摆动,小鱼的身子像箭一般向湖心射过去。 越接近目标,越觉得湖水的温度变得冰冷,等到能看清的时候,小鱼才发现,沈历安就在湖底。 他静静地靠在湖底的地面上,双目微闭,整个身体被一层冰包围。 他竟已冻成了一个冰人。 小鱼双手托起被冰冻起来的沈历安,在湖底一蹬,踩着一串串的水泡浮出了水面。 逐日鸟一早就在水上盘旋,一看小鱼托着一大块冰出了水面,立刻冲过来,轻巧地抓起小鱼的双臂,将他们带到岸边。 顾不得浑身湿透,只想知道沈历安是否安好,这可是关乎到自己命运的大事,自然要放在第一位。 也不想他怎么变成个冰坨子掉在湖底的,最首要的就是要将冰化开,看看他是否还有气息。 逐日鸟说带他去火种那里,将火高高燃起,一定可以很快将冰化开。 小鱼却说,为何舍近求远耽误时间,一把拉过逐日鸟,让它以孵蛋的姿势趴伏在沈历安身上。 逐日鸟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身下的冰开始融化,也觉得腹下刺骨之寒,绝不是一般冰雪可以比拟的。 没一会,冰化作一滩水,小鱼扶起沈历安,将他拢在逐日鸟的翅下,一探鼻息,断断续续还有,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 他浑身如坠冰窟,就是在热烈如火的逐日鸟羽翼之下,依然颤抖个不停。 当务之急,就是赶紧要带他去无风温暖之处好好保他性命。 小鱼起身去池子边上拿棉布,打算裹了他再抱回去,刚走一步,发现自己的手被沈历安握住了。 他握得非常紧,仿佛不握紧一点,自己就会被丢弃。 小鱼转身看他,他苍白的脸色更白了,微微睁开的双眼中流露出无限的眷恋。 他刚才在湖底就已经看见小鱼,只是他在被冻住之前双眼越来越无力,所以看起来就好像闭着眼一样。 他身体发出的彻骨寒,冷了湖水,冻住了自己,如果小鱼再来晚一点,也许整个湖底的水都会因他而冰冻。 他不懂这一切,但是他不喜欢被冻在阴暗的湖底,他喜欢温暖,不喜欢寒冷。 当他看到小鱼向他游来时,他觉得这是他睁开眼后看到过的最美的画面。 那个在他记忆中划下第一笔的女孩,又一次来到他身边,水从她身边流过,带动着她的发丝,她的衣襟,一切都是那么安静,世界仿佛毫无声音,然后他就被她带到了温暖的阳光下。 她的手也比自己暖,他握住她,想跟她说什么,却只在喉咙里发出了点点声音后,什么也没说得出来。 小鱼拍拍他的手:“别怕,我去拿布,带你回去。” 沈历安还是不放手,小鱼心中一动,这么多年,从没有人对她如此的依赖。 上清境人人都比她强,千阳岛上逐日鸟也能独当一面,如今的沈历安让她觉得:原来我也是被人需要的,我也是很有自我价值的。 顿时温柔之意大胜,便任由沈历安握着自己的手在逐日鸟的羽翼下慢慢地睡着。 为了安置沈历安,小鱼将之前在家园中修建的小木屋铺上了褥子床单,又怕他太冷,拔了些逐日鸟胸口的细羽缝在被子里,为他增温。 为此,逐日鸟闷闷地气了几天,若不是它脾气好,早就跟小鱼打起来了,那可是它最珍视的羽毛呀。 小鱼本来就不怕冷,而且千阳岛上没有冬季,她一直简简单单地睡在树下,所以这小木屋非常简陋。 当然也要局限于她和逐日鸟的建筑水平实在不高。 好在她力气不小,这刀劈斧凿得倒也光滑,屋顶除了木头还抹了厚厚的泥浆盖上多层茅草,只要风雨持续时间不长,屋子里基本能住人。 看着睡梦中的沈历安渐渐舒缓过来,小鱼去翻起了从极乐岛带回来的医书,不过那些书对于她来讲实在太深奥,还有很多字都不认识,就算认识的字凑在一起也可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本来这些书是拿回来打发时间用的,在看了之后发现跟话本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书之后,小鱼就立刻放弃了它们。 现在因为沈历安这奇怪的体质,她又拿出来,吹吹灰继续看,谁晓得,没看一会,就在床边睡着了。 第52章、千阴珠中的影子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睡梦中,不知不觉又走进了自己的灵海。 甫一进入,就看见三个烫金大字浮在水中,正是那则“水心经”。轻轻点开,其中展现出一层层的修炼功法和效用。 正想去看看仔细研究一番,突然被那颗刚刚收进灵海的千阴珠挡住了视线。 千阴珠在她眼前突然变大到有一人高,里边的图像越发的清晰。 那抹风姿高洁的树下背影徐徐转过身,是个很奇怪的男人。 说他奇怪,是因为他没有实体,只有缥缈的影子,但是即使是影子,风采也叫人难忘。 影子仿佛能看见她,正对着她微笑。 没错,小鱼觉得很奇怪,为什么眼前的珠中影子会微笑? “你,你看得见我?”小鱼睁着圆圆眼睛,一手指在自己的鼻尖上。 影子没有回答,只是手一挥,珠中图案被暗紫色的滚滚烟云遮蔽。 小鱼左右寻找,不见影子,暗笑自己居然跟傻子似的与珠中的一个影子说话。 突然烟云散尽,珠中的暗夜里出现了一颗巨树,一直延绵到天边,仔细看看,叶子跟千阳木甚是相似。 然后影子又出现在前方,他的手在树叶尖端轻轻一点,树上一下子出现了点点荧光,荧光在他手中挥洒出去,一边现出几个字:“初次见面,能否请教仙子芳名。” 啊,影子真的能看到她,小鱼不信地转头四处看看,是不是这里还有什么她看不见的东西。 但是真的没有,她狐疑地再次指指自己:“你在跟我说话?” 影子又用荧光写出一行字:“我能看见你,不过并不能听见,我想你也该是一样。” 怎么这么奇怪,司马寻卿在珠中那么多年,怎么一下子也没听她提起过珠中有另一个人? 既然听不见,那该怎么交流呢? 小鱼指手画脚了一番,终究是形不达意。 身边又没有纸笔,正自犯愁,突然想起影子既然可以用荧光写字,那么自己也可以用术法写字。 沈历安的母亲曾说“水心经”修炼入门就可以调动各种水,那么用水来写几个字应该不难办到。 于是对着影子做了等等她的动作,也不管影子是否明白其含义,就兀自跑去看了看遗留在她灵海中的“水心经”。 这套经法虽然精妙难以彻底领悟,可是入门并不难,第一层跟控火术很相似,只是将术法的介质由火替换成了水。 小鱼本性属水,所以她修炼控火术,那是难如登天,而修水心经却是正顺应了她的天赋经脉,一路通畅,很快便将第一层练完。 灵海中的水不是真的水,而她在灵海中看到的景象也不是真的景象,这一切都是她的意识自我造出来的,所以她在使用水心经时,自然通过术法,在意识中将周边的水珠凝结成了字。 “我叫小鱼,你是谁?”七个水珠组成的大字出现在小鱼身侧。 “千阴。” 千阴!千阳!他们一定有联系。 小鱼挥手间,那七个水珠组成的字分裂组合为:“为什么你以前没有出现?” “因为你的神魂,以前未曾独自出现。” 小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那你是千阴珠的主人?” “是。” “那为什么他们说千阴珠是魔君的?” “那是因为我将此珠赠与了他。” “哦...”小鱼摸着下巴有点点头,“那你也是魔族之人?” “说来惭愧,我乃天族旧神,只因……动了不该动的情,数十万年前被判罚下界。估计如今的天族,已没什么人能记起我了。” “那你是在珠子里?你见到过司马寻卿吗?” 千阴有些黯然:“不,我不在珠中,我在另一个世界,一个荒芜的世界。千阴珠就像我的眼睛,我能透过它看到它能见到的一切,所以我当然见过司马寻卿,也见过你。” 小鱼赶紧双手交叉放在身前,还好洗澡的时候没把这珠子放旁边。 但是又想起,现在把珠子放在灵海里,是不是自己走到哪,他也能看到哪? 千阴反问:“你在灵海中能看到外边吗?” 小鱼上下左右看看,只有无边无尽的水,根本看不到外边,这才放下心来。 “那我岂不是遮住了你的眼睛,挡住了你看世界的窗口?” 千阴轻轻笑了笑。 两个人就这样谈了良久,千阴说起很久很久以前,他与千阳是一对情投意合的恋人,只是两人不为天道所容,硬生生被拆分在两个世界。 他谈起千阳,满目的温柔之意,说千阳是天下至纯至善至美的神女,没有人不为她倾倒,可是正是他们的爱情被嫉妒,被诅咒,使他们俩成为一阴一阳,永生永世不得相见。 每当太阳升起,千阳就会醒来,千阴就会沉睡;每当太阳落下,千阳就会沉睡,而千阴就会醒来。 他们即使处于同一时空,也永远不能说上一句话。 小鱼从未听说过神女千阳,现在听千阴提起,就问道:“那千阳木跟神女千阳有什么关系呢?” 千阴仿佛陷入了痛苦之中,他低低地叙述起上古时代的一段可歌可泣的往事。 天界遭逢大难,众神束手无策,神女千阳不计前嫌,舍弃生命,救天界于水火。 从此她的心脏化作了千阳木的种子,她的灵魂化作了那本册子。 “其实她大可不必,她就是太善良,太善良了啊。” “千阳神女还会回来吗?” “会,当然能会!” “所以,她在哪里?” “她的灵魂还在沉睡中,但是很快她就会醒来,当然这需要你的帮助。” 既是天界神女,小鱼觉得自己责无旁贷,况且她还想千阳木早点结果,如果神女千阳能醒过来,也许她还能提前完成任务。 那该如何帮助呢?她能做些什么呢? 千阴向她解释了“灵起”中的新生能量最好是去寻找万灵之灵的能量。 在所有的生灵中,能量最多的是人类,所以她要更快地集满十个小圆点的话,最好是去人类的栖息地。 难怪沈历安一出生,那个圆点就满了,原来并不是因为他有多特别,而是他一出生就已经是人。 小鱼还想问问他千阳木什么时候能结果,沈历安为什么会结冰,但是突然感到自己往下一掉落,然后就醒转过来。 月正中天,已是半夜时分。 第53章、教他吃饭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她还趴在沈历安的床边,不知什么时候,手被握在了他的手中。 他侧躺着,靠在她头边,一只手紧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放在胸前。 窗外的火盆子烧得正旺,估计红毛兽怕火熄灭,往里添了不少木柴。 沈历安呼吸平稳,鼻息中有丝丝白气冒出,小鱼轻轻抽出手,替他抑好被子,好笑地喃喃自语:“沈历安...小安子...小历历,嗯,都不好听,你那么会震,都把我从天上震得掉下来了,干脆就叫小震震吧,嗯,就这么决定了,小震震~” 小鱼调皮地点点他的脑门,叫了几声小震震,为自己的起名能力大大佩服了一番后,从灵海中取出千阴珠,对着它说了几句话,没有任何人回答她,那个影子依然是背对着她,一动也不动。 也不知道刚才是做梦,还是真的,不管那么多了,反正珠子在自己这里,若是真的,以后自然能再见。 随后看看沈历安的睡颜,安心地去了千阳木下继续入睡。 或许是先前睡了一觉的原因,怎么也睡不着,叶片上偶尔滴下一滴水,有些被他们吸收纳入了血脉,有些却落进了泥土,滋养了这片土地。 小鱼想起医书看不懂,也不知如何有效地防止沈历安的冰冻症再犯,既然这千阳木的水滴蕴含着非凡的灵力,或许可以让沈历安不药而愈。 于是便找来了瓶子,一滴一滴地收集,收集到天明,收了大概了八十多滴,晃晃瓶子,略听得些水声。 趁着还有点精神,立刻跑进小木屋,见沈历安还睡着,也不叫醒他,盘膝坐在地板上,打开瓶盖,运起水心经,就见瓶中的水连成一线,绕在她指尖。 再慢慢地靠近沈历安的指尖,灵水像是有生命一般,钻进了他的手指里。 小鱼再通过她所练的天界修习法则将这股灵水中灵力晕散进沈历安的奇经八脉。 从此以后,这样为沈历安用功便成了小鱼的日常,她总是害怕沈历安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就小命不保,所以在修习体魄,延年益寿上,小鱼从来毫不吝舍。 用完功后,小鱼身心俱疲,就去树下接着睡。 待到日上三竿,小鱼一醒来,就发现身边躺着个人,不用想也知道是沈历安。 他一早醒来就发现树下的小鱼,自然巴巴地爬到她的床上去。 见她睡得香甜,不忍打扰,便默默躺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 小鱼叹息道:“看在你还小的份上,我不打你,但是你要搞清楚这是我的床,只能我自己睡,你要是再上来,我就把你绑起来。”说到最后对他抿嘴一笑表示这是善意的劝告。 可是这一切对沈历安来讲,就是鸡同鸭讲,他只知道她的如花双唇不停地吧唧吧唧还挺好看,至于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完全不懂。 小鱼做饭很简单,什么都放进锅里煮就好了,为了能早日解放双手,所以她让沈历安全程观摩她做饭。 她对自己用最简单的方法做最简单的饭一点也不感到羞愧,反而觉得自己这个师傅超棒,看,由简入繁,由易入难,她是多么得懂得教学之道啊。 以前带过来的调料基本已经霍霍完了,食材很简单,海鲜加海藻,再来几只鸡蛋,放点盐,完美。 沈历安对这些没有任何兴趣,他只是跟在小鱼身边,只对小鱼感兴趣。 因为小鱼穿着衣服,所以他不拒绝穿衣服,虽然穿的是女装。 因为小鱼盘着头发,所以他也不拒绝盘头发,虽然他的发髻上插的是根筷子。 在他心里,小鱼做的都是对的。 “会做了吗?以后你来做。”小鱼端着碗看着沈历安。 沈历安好像在极力地理解她的话,但是,失败。 小鱼无奈地将两碗早饭放在桌子上,将一双筷子放在沈历安手里,然后就开始自顾自的吃起来。 逐日鸟现在更喜欢跟小红毛在一起,因为小红毛喜欢在火架上烤肉,这一点颇合逐日鸟的心意。 小鱼吃了几口,对面的沈历安还是握着筷子,一动没动。 难道嫌她做的饭不好吃?真是人不大,毛病不少。 有句古话说得好“人饿三天吃屋草”,不吃拉倒。 于是沈历安一天没吃,两天没吃... 他已经饿得躺在那起不来了。 “你不会连吃饭都不知道吧?”小鱼无语地丧着脑袋。 一边的逐日鸟插嘴:“小孩子刚生下来,好像是喝奶的。” 啊,他虽然刚出生,可是他不是婴儿了呀,你看看他满嘴都是牙。 而且到哪给他找个奶妈? 不如搬只母羊来喂养他。 来呀,小的们,给他上只母羊。 红毛兽们屁颠屁颠地抬了只挣扎不休的母羊来,可怜的羊被捆在床上上,咩咩直叫,沈历安虚弱地看着羊,不知此为何意哉。 羊儿害怕极了,怕是小命到了尽头,一挣扎间,撒了一床的黄金万两。 小鱼气极,造孽呀,她可真是命苦,好好的仙子转眼成了老妈子。 没办法,只好挤了羊奶,用勺子一点一点的喂。 沈历安饿得头昏眼花,终于有点果腹食物,由口入胃,心中才渐渐明白吃的重要性。 等他有力气坐了,小鱼便手把手地教他拿筷子。 站在他身后,将他右手手指一根根地摆放到位,一点点地告诉他该怎么用力,如何练习夹东西的技巧。 可是沈历安却心猿意马,小鱼散下的发丝轻拂在他的脸上,痒痒的,还有点香香的,于是他根本没去用心看筷子如何使用,而是看着小鱼的头发,伸出了他的左手去摸了摸。 小鱼一手打在他脑袋上,凶巴巴地说:“还不认真学?做人要有做人的样子,难不成以后吃饭用手抓,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沈历安摸摸头,但他心里还是很愉快,他还是喜欢和同类在一起。 那个尖尖嘴长翅膀的,那个浑身毛流口水的,都让他好嫌弃呀。 不过他还是很聪明,小鱼教了几次,他就学会了,等把一只蚌肉夹进嘴里,他讨好地张大嘴巴看着小鱼,好像在说:看,我会了,你是不是很高兴。 小鱼两手拇指与四指相碰,对他说:“嚼一嚼,然后咽下去,牙齿做什么用的,就是嚼碎食物,整吞会噎着。” 沈历安也伸出手,有样学样,将拇指和四指碰了碰,却并不嚼蚌肉。 第54章、不要丢下他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小孩子可真难教,小鱼心中感叹,怎么自己好像一出生就会吃了,估计自己比较聪慧。 小鱼双手固定了他的脑袋,在他面前吃了一块,用力地嚼呀嚼呀,最后又很用力的咽下去。 就这样,慢慢地教吃饭,慢慢地教穿衣,慢慢地教一切小鱼认为该教的,时日就在教授与学习中过去了。 沈历安也算聪明,没多久已经学会了洗衣服做饭。只是衣服越洗越少,饭越做越糊。 因为他常常在发呆,会盯着一只鸡看半天,或者跟着蜜蜂在花丛里躺半天。 他也常常睡着,随时随地地睡着。 逐日鸟是这样解释的:小孩子每天有八成的时间都是在睡觉,他已经够好的了。 好吧,虽然他看起来是个少年,但是他才刚出生,是个宝宝,是个宝宝,小鱼就这样催眠自己。 小鱼很怕他再冻起来,所以不许他到湖里去,最多在湖边上,还单独找了只红毛兽跟着他。说来也奇怪,自从那次冻过之后,沈历安一直很正常,除了体温稍微有些低。 也许是千阳木水滴的作用,也许是自己照顾得好,小鱼总是喜欢给自己脸上贴金。 有时想教他天界的调息运气的方法,不过他们总是沟通不善,只好作罢。好在千阳木水滴的灵力自有一番通经顺气,增加修为的作用,所以在小鱼每天喂他水,并且助他融入经脉后,他的脸色越来越好,身体也越来越硬朗。 只是他还是不会说话。 好好一个漂亮的少年,却不会说话,真是叫人心痛惋惜。 如果会说话多好,也多个聊天的对象,日子也会有趣许多。 不过不会说话也有好处,就是终于能跟一个人不停地说,说什么也不怕,反正他也不会说话。 小鱼和沈历安坐在海边的石头上,浅蓝色的海水拥着些白色的浪花一漾一漾地打湿他们的赤足。 沈历安举着一片大大的海芋叶子给小鱼遮阴,海风正吹着小鱼的头发,她笑眼弯弯说着很多天上的笑话。 她说起自己刚化形时走路只会像甩尾巴一样,一次不小心摔倒在灵台尊者的酒坛子里,溅了半坛酒,怕被尊者发现,就给它兑了水。 她说起自己还偷偷学过上清境的流苏姐姐对镜化妆,然后文长仙君以为她被人打青了眼睛,要去替她出头。 她说起自己常常在上清境的树下睡觉,被小青鸾偷吃了不少灵种,只因打了它几回,它就记恨在心,总是从她头顶飞过时,来个屎弹袭击。 说到最后,都开始有些想念那些记忆中的人和物,好久不见了啊。 沈历安是个很好的听众,他总是默不作声的看着小鱼说话,如果小鱼看向他,他总是会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灿烂又无邪。 她又说起千阴珠,说起千阴神君和千阳神女,说起魔君和司马寻卿,什么是情爱?千年万年,融于骨血,一生一世,不敢相忘。 “小震震,你说你的父亲会不会也在寻找你的母亲?” 沈历安回以灿然一笑,小鱼翻着眼睛叹气:空长了一副好模样,却是个傻子。 说到千阴神君,小鱼就想起最近一直都没在走进灵海,也就没再遇到他,很多想问他的话也没机会问起。不过,她一直记得千阴神君说过,“灵起”中的“灵”是万灵之灵,是人类的新生能量,既然沈历安逐渐学会了生活,她就可以去人类栖息的地方,早日收集完能量,早日完成千阳木结果的大计。 这一日,小鱼收拾好行装,小白叶窝在她发髻里,他们打算去南盛大陆看看,是不是人类的新生能量可以很快填满金册上的圆点。 小白叶说在那很久很久以前,它所在的地方没有一个人,它一直生活在树上,后来是怎么回事呢,它一点也记不起来。 至于什么千阳神女,千阴神君,它也是一点影响也没有。 但是,从沈历安出生来看,或许人类生命的开始真的是世间最大的造化,此次,姑且去南盛大陆试上一试,反正在这岛上想要再看到人类的出生,估计比看到千阳木结果子还难。 小鱼常说:我追寻的是大道,怎么能轻易成婚生子,这得要蹉跎多少时光,更要滞阻修为多少年? 天界众仙成婚者甚少,皆是因为在修炼途中,男女情爱对修炼有着巨大的弊端。 所以大多数仙者都是以童子之身修炼,先天之气不外泄,而后会越发的精纯和清心寡欲,也就使许多仙在修到一定阶段时绝情断爱。 也有一些仙在修得大道之后,为种族的繁衍,重新回归到做人这一阶段,只是有很多已经不能再生育。 所以天界众仙寿命虽长久,却逐渐出现后继无人的情况,这时天界开始对下界开放,凡有机缘有能力者皆可凭一己之力修成地仙,再由天界考核,选拔入仙籍。 这无疑给各界带来了一股全民修仙的风潮,可是修仙难,难如登天,大部分人没修出个所以然来,生命就走到了尽头,只有极少数天赋异禀的能走上登天的道路。 此时就有人开始走捷径,如修魔,修鬼魅,虽不算正道,可也叫人法力大增,寿岁大涨,所以在人界,魔、鬼魅并不为人所齿,反而也是一种能力的象征。 言归正传,小鱼和逐日鸟登上船,带着小白叶准备出发,沈历安开始还不明白,以为跟平时一样,只是让他跟红毛兽一起做事,等他看到船帆升起,船锚离水,船逐渐驶进大海,他的心里突然被锤了一下。 他们,这是要走了?他,却被留下来了? 眼见船越行越远,小鱼在船头向他挥手,要他记得好好吃东西,要小红毛注意看火,要他们都好好地等她们回来。 可是沈历安听不懂,他只知道小鱼走了,他慌慌张张地跑进海里,不管海水中多么难以奔跑,也要去拼命地追赶船只。 小鱼只叫他回去,她告诉他,这世上的人可坏了,喜欢看着别人伤,看着别人死,还特别会骗人,她也不知道这次离岛会遇到什么,她希望沈历安在千阳岛平安,她会努力的收集玩新生能量就回来。 可是沈历安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他只想着要跟小鱼在一起。 第55章、重新出发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他就喜欢偷偷地爬上小鱼的床,睡在她身边,听她轻柔的呼吸声,哪怕每次都被小鱼一脚踹下去,他依然乐此不疲。 他就喜欢小鱼给他梳头发,手指无意间挠上他的脖子,痒痒地让他想睡觉的感觉,哪怕每次梳着各种奇怪的小辫子,把他打扮成姑娘家,他依然一见到小鱼梳头就自觉搬张小板凳坐在她手下。 他就喜欢跟着小鱼在海边踩浪花,喜欢跟着小鱼坐船出海去看发光水母。 可是,这次,小鱼为什么独自走了? 他在海水中拼命奔跑,贝壳划伤了他的脚,他在奔跑,海水淹没了他的胸口,他还在努力地奔跑。 海水的阻力越来越大,他跑得越来越慢,但是他没有停止。 他渐渐感到自己的脚尖时不时的会离开水底,海水会时不时的没过他的口鼻,他艰难地划动着双臂,只想追上已远去的船只。 岸上的小红毛焦急地在原地转圈圈,不停地对着他呼喊。 眼看着船越走越远,他的心里越是着急,心中越是急,就越冷,渐渐地,身体开始不停使唤,冰冻在他周边蔓延。 他终于停止了追赶,海水漫过他的头顶,他透过海水,看见阳光温柔地洒在他逐渐结冰的双臂上,照射出的粼粼波光让他觉得既美又绝望。 耳边的风声止了,浪声息了,小红毛的声音远了,唯独听到小鱼的声音清晰地传来:“你个小疯子,你是傻的吧。” 那个发丝在海水中散开如墨花的女孩,再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前,像鱼儿一样灵动无比,她伸出双手,穿过他的腋下,将他从海水里托起。 他的嘴角泛出了笑意,他知道她不会丢下他,他知道的,然后他就安心地闭起了双眼。 在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又躺在了小木屋的床上。 他的目光在木屋里游走了一番,窗台上插着几支干枝和素净的小花,他的心中一片宁静。 这是小鱼每天都会做的事情,修剪花木并插上几支花,他就在一边给她打下手。 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掀开被子,猛地起床,却因为腿脚有点僵,没有迈出自己预计的步子。 跌撞了两下惊动了守在门口的红毛兽,随着红毛兽的叫声,小鱼他们全都赶过来。 由于屋子不大,逐日鸟就站在窗外,把头从窗户伸进来。 小鱼佯装生气,教训着沈历安:“不记得,不准下水的吗?怎么就是听不懂人话呢?你在这里好好地生活,我去外边做事情,做完了回来看到你养得白白胖胖的,多好,偏要瞎折腾。” 她一边训话,一边在他面前比划着动作,自认为自己过段时间对手语都能无师自通,就是不知道沈历安看不看得明白。 所以掌握一门语言是多么的重要! 她嘴上虽然这样说,心中却忧心得很,一直腹诽:你死了本也没什么,人都有一死,可是我还没活够呢,我还有伟大事业没完成,哪能就这么陪你死了,真是亏死。 可是刚从冰冻中融化出来的沈历安虚弱的坐在地板上,双眼纯良如小鹿一般,蕴含着水汽委屈地看着小鱼。 逐日鸟在一边帮腔:“你别骂他了,他还小呢,你得把他当小孩子看。” 小鱼被他看得汗毛直竖:“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告诉你,你别以为假装得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就不骂你了,以后不听话,我就把你扔海里,让你沉在海底,黑漆漆,冷冰冰,跟那些死了的大鱼在一起。” 沈历安见她凶凶地样子,小心翼翼地去拉她的衣角,小鱼一挪步子,将衣角抽出来,再看他一眼,叹了口气道:“我的命真是苦。” 说着命苦,却还是将他拎到床上,替他盖好被子,叮嘱他好好保暖。 沈历安虽然还想去捉住她,希望她就在自己视线中,可是随着相处时日的增多,他也渐渐懂得了一些神情和动作的意思。 就比如刚才小鱼将衣角从他手中抽出去,所以他抬起的手又慢慢放下了。 因为沈历安旧疾复发,所以去南盛大陆的事就耽搁下来。 本来打算他身体一好,就出发的,谁知他的身体却越来越差。发病时间越来越长,发病次数也越来越多。 这让整个千阳岛都陷入一片愁云惨淡的样子。 沈历安不想小鱼愁眉不展,可是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看着自己苍白冰冷的手指,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会像前些天看到的那只红毛兽一样,身体冰冷得再也不会醒过来,然后被同伴埋在很深的坑里。 他变得更加的沉默,以前不说话,但是还会笑,还喜欢跑跳,但是现在的他却常常半躺在床上看着窗台上每天重新安放的花朵,一看就是半天,半天没有一点表情。 小白叶告诉小鱼,它感觉到沈历安的生命正在流逝。 这句话惊得小鱼赶紧让小白叶看看自己的,那句可怕的生死相连啊。 小白叶没好气地说:“你就一点不在意他会死吗?怎么说大家也一起生活了好几个月,怎么就光想着自己。” 小鱼心里虽然也觉得不太对,可嘴硬:“我就算多想着我一点,有什么错,要死的又不是你,我自己都要死了,哪还有闲工夫管别人。” “你死不了,我看你再活个几千年都不成问题。” “真的?”小鱼立马神采焕发。 “你还不相信我?” “可是他母亲,说我与他祸福相依,生死相连,是缔了契约的,你看,”说着指着自己右眼角的那颗红痣,“本来我还将信将疑,可是这里的一滴血怎么也擦不掉,竟成了一颗痣。” “那你还不想办法保他性命?” “我有什么好办法,连千阳木的灵水对他都没有用,我又不是药王仙君。” 逐日鸟突然说:“听闻人界也有很多传世的医术大师,与其在这里干耗时间,不如我们一起去世间寻找,或许有解救之法。” 对,而且药王洞的清瑶仙子时常奉命来人间行医赠药、救死扶伤,如果能遇上清瑶仙子,这小子或许就有救了。即使遇不到清瑶仙子,人间也有医术高明的大夫,或许也能对他的病情有所帮助。 如此一想,大家再一合计,他们又开始重新出发,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带上了沈历安。 第56章、枢子谢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话说那日零星国主前脚刚走,山林界的追寻者们就被数万只鸟雀簇拥着来到了船旁。 一时间空中鸟雀遮蔽天日,鸟雀中两艘飞船悬停空中,地上的人看了,纷纷啧啧称奇。 有人说这是大灾将现的前兆,也有人说这船中必是有世外高人,所以才引得众飞禽争相亲近。 当先上船的是一队身着战袍的十二位将士,个个腰杆笔直,在高空的风中如标枪一般挺立。 他们分为两组排列于零星国主飞船的甲板上,后面登船的是一位俊美的少年,看样貌和猫儿爷不相上下,只是多了些柔美。 他径直穿过十二位将士,进了船内,立在舱门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国主,主君亲迎国主回宫。” 等候了片刻,里边无人应答,少年又通禀了一次。 这时,一位衣着华丽,头戴银冠,气度不凡的伟岸男子从容地踏进了船舱。 他的眉宇间很温柔,可是又让人觉得那么的不可亲近。 从他踏上船的那一瞬间,船上人都低下头去,俊美少年立刻退在一边,将门前的位置让出来。 他在门前轻轻地咳了一声,停顿了一瞬,说道:“是我。” 男子正是零星国主的夫君——枢子谢主君。 他原以为只要自己出了声,零星一定会开门,所以说完“是我”两字,便负手立于门边,看着舱外,静候她的现身。 谁想,门依旧紧闭,门内一点响声也没有,只听得一道浅浅的呼吸声。 旁人大气不敢出一声,大家都知道,零星国主向来任性,说什么,做什么,总是一意孤行,不容任何人反驳。 虽然生得一副清冷冷对万事不关心的模样,但是心思却极其细腻敏感,加之手握生杀大权,少有人愿意惹事上身。 老国主宾天后,仅剩的一位零星公主自然而然的坐上了王位。 她年纪尚轻,从小又有绝症在身,所以也未曾学习治国之道,所以她虽贵为国主,实际掌权者却是她的母亲——姚薏夫人。 正是因为她的身体,所以她从小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枢子子谢成为她的夫君,枢子谢便成了她的夫君。 姚晔夫人的话,她可能十句听上半句。 可是,枢子谢的话,有一百句她就愿意听一百零一句。 在她小的时候,她就为这位与同父异母的姐姐花前读书、月下同游的男子所倾倒。 或许那时的她并不懂得什么叫爱,只是,在她的心里,她希望与他一起执笔,与他相视浅笑的人不是姐姐,而是自己。 于是她对她的父王说此生最大的愿望是嫁枢子谢为妻。 山林界最美丽可爱的小公主在她短暂的生命中提出这样的要求,谁会不同意? 当然没有人不同意! 于是所有人都她遂了心意,可是在婚后的生活中她却发现夫君的心里没有自己。 枢子谢总是把她当做妹妹,即使关爱有加,她也感觉不到那份情意。 曾有天界的医师断出她活不过一百二十岁,所以整个山林界最大的愿望就是零星国主多多的开枝散叶,延续血脉。 山林界也跟天界一样,所有人的生育机能都开始退化,每一代国主膝下都面临着子嗣凋零境况。 所以零星身边有很多万里挑一的英俊少年。 那些少年都是山林界国主血脉延续的希望。 零星却只爱枢子谢,在她眼中,那些少年加起来都抵不上枢子谢的一根眉毛。 可是枢子谢对她很客气,对她从不像对姐姐那样缠绵。 在她年纪逐渐增长后,她终于知道枢子谢对姐姐就如她对枢子谢一样,是一种执念,是一种不可丢弃,无法磨灭深入骨血的爱。 她想证明她是可以爱别人的,所以像猫儿爷这样的少年,她都给予了宠爱,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这样只是希望枢子谢也能这样对自己而已。 但是枢子谢好像比她的执念更深,他隐忍而又淡然。 他将自己沉浸在工作中,他帮她管理着偌大的山林界,只要她不开口,他就一直回家。 他也没有其他的美妾侍女,整天清心寡欲好像要为姐姐守身如玉。 零星跟他赌气,把自己身边一个美得不像话的少年送给他随侍,希望少年干脆将他掰弯。 这个当然也没实现,苦了那少年活泼泼的性子硬是被枢子谢给拘得变成了小老头。 就这样过了好多年,零星身边的美少年越来越多,枢子谢也就越来越不回宫里。 眼看着枢子谢活得并不快乐,自己也假装着幸福,零星突然想为他和自己做一件事。 她要让他快乐起来,也要让自己从对他的执念里走出来。 于是她开始寻找从她成婚那天就消失的姐姐,既然她并不能陪他到最后,为什么不能成全一对有情人,让他们幸福地活下去? 可是她找遍了山林界也没有找到姐姐,所有人都不知道姐姐去了哪里。 她想起姐姐的母亲是个人类,于是她来到人界继续寻找。 这样才牵扯出了捣毁极乐岛的事情。 在她发现山林界已有人追来时,她让飞船载着猫儿继续前行,自己却御着流光去了别处。 这里,枢子谢打开了舱门,只见猫儿一人躺在里边,轻微探识了一下,知他受了重伤,再探识四周,发现零星根本不在这里,一甩衣袖大踏步而出。 “启东,你留在此处,将船和他带回山林界。” 枢子谢说完又想起启东根本不是猫儿的对手,如若猫儿醒来,启东或许会被扔下船。 于是转身将猫儿封印了,再重新与十二战将出发。 猫儿现在是零星最宠爱的少年,将他控制在手中,说不定能让零星早日回来。 枢子谢是这样想的,可惜启东却不是。 他讨厌枢子谢,也恨猫儿。 他本来一直在国主身边,温香软玉,就是因为猫儿的出现,他被零星送给了枢子谢。 跟着枢子谢,让他受够了,整天就是处理公事,到处为山林界奔波,生活又严肃克制,连酒也甚少喝上一口,无趣又辛苦。 他想回到国主身边,但是零星似乎已经忘记了他。 他一边修着指甲,一边等待猫儿醒来。 第57章、猫儿爷是只猫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猫儿爷醒来的时候,启东正坐在窗边慢条斯理地修指甲。 船行得速度并不快,云层偶尔会穿过他们所在的船舱。 风吹过他的长发,缠绕上他的手指,他轻轻吹了吹,柔声细语:“醒了?” “骚浪贱!”猫儿爷心里暗暗地咒骂,怎么在这里遇到他? 国主呢?国主去了哪里? 启东生得柔美,曾同为零星的爱宠少年,猫儿爷向来和他不对付。 本以为醒来能看到国主,没想到见到的是他,心里真是不痛快。 猫儿爷知道启东国主被送给了主君大人,既然他在这里,那么主君八成也在。 刚想起身,突然发现自己不自觉的翻了个身,变成趴在床上。 再一看手,怎么毛茸茸的? 惊得他下意识地大叫了一声:“喵~” 啊,他的小爪爪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喵~喵~喵~” 骨碌碌,猫儿爷从床上滚了下来。 他趴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比他高了许多的床,心中大喊:“大爷的,怎么现了原形?” 集中心念,想要转换人形,却发现灵力好像被锁住了一般,一点也释放不出来。 突然感觉后心灼烧般的疼痛,难道是受了极重的伤,所以才被逼回了原形? 原来自己的修为差到这种程度吗? 国主也没管我吗? “国主,国主......” 猫儿爷喊出的话全成了“喵喵喵”,他一气之下立刻住了口,因为他看见启东正轻蔑带着讥笑地看着他。 哼,想看老子笑话,老子挠死你! 想到这里,猫儿爷拱起身子,竖起尾巴,飞速跳上了那张又妖娆又让人讨厌的脸,同时伸出了他可爱的小爪爪,不,在他心中,那可是他的夺命飞爪。 只是他的夺命飞爪并没有如他预期的那样,在启动的脸上留下几道血痕,因为他的腿实在太短了。 启东拎着他的脖子,他的爪子挠得飞起,就是够不着启东的脸。 “啧啧,这么久没见,你的脾气还是那么的爆。”启东的一双美目中尽是笑意。 只是这些笑意在猫儿爷的眼中全都变成了刀,每一刀都扎在他的心上。 这个骚浪贱什么时候是他的对手过,他要捏死他跟捏死只蚂蚁没什么两样。 可是现在却是被他捏着,猫儿爷张大嘴巴对着启动愤然哈气,长长的小尖牙恨不得扎进他那可恶地坏笑着的眼睛里。 启东拎着猫儿爷,晃了几晃,晃得猫儿爷头昏眼花,很委屈地说道:“干嘛这么凶,我们也算老朋友了,要不我也不会留下来送你一程。” 呸,鬼才跟你是老朋友,不要脸的骚狐狸。 等等,送我一程?送我去哪里? 猫儿爷停止了他的小短腿攻击,溜圆的金瞳直瞪着启东。 “喵~”才叫了一声,立刻住口,他才不要在这只骚狐狸面前喵喵叫。 启东将他按在窗台上,顺手从头到尾撸了一遍:“你想说什么?” 猫儿爷伤在后心,被启动撸得直痛,心中暗想:“放开你的臭爪子,你猫儿爷岂是你能撸的?但叫我不死,他日定让你尝尝你猫儿爷利爪开膛破肚的滋味。” 怎奈他挣不脱,被按得死死的,想回头咬他一下都咬不着。 只好一切靠想象,想象着指甲下滴着启动鲜血的场景,不由得伸出了舌头舔舔爪子,眼底闪出一抹阴冷的精光。 “唉,你说怎么办呢?你被主君大人封印了灵力,连话也说不出了,本来还想看看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说不定我能帮你完成一二,现在看来,我也爱莫能助了。” 启东说得惋惜不已,不知道的人听了他的话真要唏嘘半天。 原来是被主君封了灵力,并不是自己修为太差而致,刚准备得意起来,转念一想,不对,主君为什么要封印自己? 只听启东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地说个不停。 从他们第一次火花四溅的相见,到猫儿爷小胜他败走主君身侧;从零星国主对他的宠爱有加,到枢子谢主君的重用信任。启动如数家珍,娓娓道来,说得猫儿爷眼皮直犯困。 还要说多久,再说下去天都要黑了。 “本来我还挺讨厌你的,可是我现在是真的同情你。” 老子不需要你同情,你算哪根葱?猫儿爷一边愤怒的发出低吼声一边想。 “你以为国主独宠你?哈哈哈,你知不知道,在主君大人面前,你就是根毛,只要主君大人开了口,就算是一百个这样的你,国主也是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扔了。” 这一点,猫儿爷不得不承认,山林界谁不知道零星国主最听主君大人的话。 就算再怎么跟主君大人赌气,说下再绝情的话,只要主君大人温柔地跟她说一句话,她立马就会把之前的所有不愉快全都抛到九霄云外。 更何况,像他们这些微不足道的只是用作消遣的美少年。 猫儿爷有些泄气,这么久了国主也没出现,好像她已经离开了这艘船。 她离开了,并没有带走他,而是任他落进了老对头的手里,任他被欺负。 他的后心伤口热热的,那其实是零星怕他被冷火伤得重了,用自己的灵力为他筑起的一道温热的修护。 可是他不知道,他觉得那是他被灼烧后的伤所发出的热。 国主真的不管我了,从山林界出发的时候还说会带着我游遍人间,青山绿水一起逍遥自在呢,现在主君大人一到,就不再管我了。 女人,果然都是薄情寡义的! 启东看着不再神气的猫儿爷,心下不禁觉得甚是痛快,叫你天天在国主面前装模作样,自鸣得意,今日落在我手上,真是天助我也。 “国主说了,都是因你挑唆和引诱,她才离开山林界,主君大人念你曾服侍过国主一场,饶了你的性命,只是封印你的灵力,罚你在这人间好好做猫,深刻反省。” 启东说完,有拎起猫儿爷,凑近他小声说道:“那我只好说声珍重,与你道别罗。” 窗外是漂浮的云层,云层下看不清的人间美景,启东手一松,猫儿爷像被随手丢弃的一张抹布,“呼”就从窗口边掉了下去。 “喵~~~~” 猫儿爷终于忍不住叫出了声。 “你大爷的,骚狐狸别让我再看到你。” 随后,窗口又飘出一朵花,正是那朵“风中的叮咛”,花中的声音里有那一句“好好等我”,只是猫儿爷已经听不到了。 第58章、停船收费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小鱼带着逐日鸟和小白叶,当然还有那个躺在那动不动就会结冰的沈历安重新出发了。 船上备了淡水、肉干,外加一些基础生活用品,没有任船随泼逐流,而是一路往前,直向极乐岛行驶。 船上有极乐岛去南盛大陆的航行路线图,他们也可以在极乐岛稍作补给。 只是这次去南盛到底能不能找到治疗沈历安的大夫?去南盛会遇到什么事? 小鱼一点也没想过,她只是想着去南盛或许有一线希望,在千阳岛,沈历安就只有等死。 口岸旁停了三四只不大的船,因为这里吃水较浅。 以前极乐岛的大船都是停在海里,再由小船来回上下客人。 好在小鱼的这只货运船并不大,所以一直行到了岸边。 岸上有装运的工人打着赤膊,抹着汗,浑身晒得黝黑,仍是不停的来回搬运。 生活大多很艰辛,只是小鱼从未有体会。 码头上有一对男女在告别,女人依依不舍,垂着头,红了眼眶捏着男人的手。 男人不知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又笑着红了脸。 小鱼跳下船,将绳子系在岸边的船墩上,此时,立刻来了个敞着上衣,短打装扮的彪形大汉。 他蒲扇大的手正给自己扇着风,看看小鱼,又往船舱里盯了盯,似是等候小鱼家大人出现。 小鱼来这人间已接近两年,两年来,小鱼循着人间的时间在长大,身形虽然拔高了不少,只是模样终究像个孩子。 一个孩子来栓船到也没什么奇怪,但是一个孩子背着另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孩子径自踏步上了码头,什么话也不说就离开,便有点奇怪了。 大汉纳闷:他啥时候这么没存在感了? 是他身形不够高大?还是他气势不够凶悍? “哎,那个小丫头,你家大人呢?” 小鱼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她根本不知道别人在跟她说话。 大汉迈开腿跨了几步,伸手拦在小鱼面前:“你家大人你呢?停船要收费的,你家船是不想要了?” 收费? 天界也有云车能在各山各境之间自由来回,停靠在哪里的时候,也没听说什么收费问题。 “请问,这收费是什么?” 既然身在人界,自然要以人界的规矩办事,对于守规矩,遵章则,小鱼从小就被教导得很好。 只是,有时规矩在她心中不合她的想法,她也不会去遵守。 大汉以为她故意反问,再看她虽然模样生得标致,衣装却是普通人家的式样,心下便瞧她不起。 他们这些人看人吃饭都成精了,打量完小鱼,又看看她背上的人,低垂着头,要死不活的样子,大热天还裹着个厚被子,不禁冷笑道:“就你们这样子,这船莫不是偷来的吧,说,这船是不是你们的?” 这船的确不是她的,可是也只能说捡,怎么能算偷呢? 偷这个字岂不是要败坏千阳大仙的名声? 用个抢都比偷好。 小鱼不想与他多做纠缠,她要寻医问药,不想徒生是非。就连逐日鸟,也只叫它在船上守着,免得现在人群中引人注目,产生不必要的阻挠。 “这船当然是我的。” “何以证明?” “我让它往西,它便不会往东,我叫它走,它便不会停。” 小鱼看着大汉,目光坚定,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她这样一说,周围便停了一些人,纷纷要看这船如何听话。 大汉哈哈大笑:“那你怎么不说这船会开口应答,说它是你的。” 小鱼微微一笑:“就算是要它说是我的,又有何难?” “那你让它说。” “我要看看这船如何会听你的话。” “快快展示给我们看看。” ...... 众人气嘴八舌,说个不停。 小鱼道:“如果我让这船应了我的话,也有劳各位指点一下此处有何名医,我家中有人身患顽疾,实在是急于求医,救他性命。” “好,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现在告诉你也无妨。”人群中有人如是说。 大汉却出声阻止:“好了,你先让我们瞧瞧你说的是真是假,如果是假的,这船可就要充在这里了。” 这标准的是欺负人家没大人,想讹人家一条船。 小鱼却自信满满地对着船喊了道:“船啊船,你是不是我的?” 只见船头忽然聚拢了几朵白云,云儿分散聚合,现出个大大的“是”字。 看得多人目瞪口呆,纷纷鼓掌,直说把戏好看。 小鱼又说道:“向西行些。” 那船便真的朝西走了一点点,“好了,回来吧。” 船又在众人喝彩声中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这一切,都是她用水在船下推的结果,那“水心经”后面的功法虽然不易练,不过练到御水推物对小雨来说倒也简单。 大汉倒也豪爽,见周围人看得高兴,也笑道:“把戏耍得不错,姑且就认为这船是你的,那停船费拿来吧。” 蒲扇大的手往小鱼面前一放。 小鱼把她对人界的所有知识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终于想起文长仙君说过,这人世间有一种东西叫做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能使地通天。 “你要钱?” 看着小鱼那疑惑的眼神,大汉咧嘴道:“废话。” 可是她没钱,她也没花过钱,她连钱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那可怎么办呢? 围观的人逐渐散去,但也有人在说:“收钱这不正常事吗?怎么大惊小怪的。” “就是,要不,谁给你看着船,不见了损失不更大。” “人家又不是在这喝西北风的。” 好像不给钱,真的说不过去,逐日鸟看个船那是绝对没问题,可是跟这些人类起冲突终究不好,而且人人都有自己的本分工作要做,也不能让人家收钱的为难。 小鱼红了脸,讪讪地问大汉:“那我没有钱怎么办?” “这么大只船,怎么会没有钱?而且你还要去找医生看病,怎么可能没有钱?我这里停船的钱,一天也就五文,你要去一趟医馆,没有七八十文钱根本别指望能进去,还说要找名医,我看你别 第59章、老实的老王头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这世上合乎情理的事,自然要按情理去做。 就如这停船收费。 于是,此时的小鱼正在为她们赚取停船费。 赚钱的方法有千千万,只是小鱼的赚钱方法最简单。 那就是卖苦力! 她正在往码头边的货船上搬运豆子。 只是她搬运的方法有些与众不同。 别人最多一次扛两麻袋,弯着腰,走过跳板,压得跳板吱吱嘎嘎地上下跳跃。 她却是站在码头上,随手拎起一麻袋,喊声“劳驾,让一下”,再轻轻一抛,麻袋远远地落在船上。 四平八稳,码得整整齐齐。 别人哼哧哼哧一袋又一袋,去了回,回了又去,她连窝也没挪一下,眨眼间,就将面前的豆子跟下饺子似的全扔上了船。 这货物就这么多,每天都有人是靠码头搬运的苦力钱生活。 虽然看着一个人像玩杂技似的搬完货物很有趣,可是在看客的雷动掌声里,又有多少人今天要吃不饱饭。 小鱼没有想得那么多,她付完停船费,把剩余的一百多文钱收好,背上沈历安真正地踏上了南盛大陆的土地。 刚才有人跟她讲,往北不过三里便是口岸镇。 沿路虽有村落,但是并没有医馆,平时小病小痛就用偏方或者是看看赤脚医生。 真的遇上大病还得去镇上才行。 至于这去镇上的路怎么走,到也不难,因为她此时正坐在一辆驴车上。 赶车的老王头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风吹日晒的脸上满是岁月的沟壑,沟壑中藏着庄稼人的质朴和热心。 车就是辆最简单的二轮平板,把手套在驴身上。 老王头将货物运到码头,此时正空车回去,只要时间来得及,他打算再拉一车。 “多谢王大伯载我们一程,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瞧这弯弯绕的路,保不定我就走错了。” 小鱼真心感谢他,背个人不算什么,走点路也不怕,就是走错了路,那可就麻烦了。 老王头敲敲手中的烟:“没事,顺道。我有个孙女跟你差不多大,看着你呀,我就想起她,这个时候,她肯定在家打绳子,虽说咱家不富裕,可也总算有爹妈长辈照看。” 言下之意,小鱼一个孩子,就孤苦在外,实在不容易。 之后,老王头又问起沈历安的病,说起治病,那可真是无底洞,有的人家因为治病,搞得家中一贫如洗,最后病也没治好。 钱没了,人也没了,到头一场空。 既然说到钱,小鱼便问如何才能短时间内有很多钱。 老王头说道:“富贵由天定!不过再往东十七里,就是东陵城,城中有赏金榜,揭榜完成任务就可以获得高额赏金。” 只不过,赏金既高,那么任务必定不简单,时常会有生命危险,所以也只有能力高的人才能走这一条赚钱之道。 至于自己能力高不高,小鱼没细想,只是把这老王头说得话默默记下了,心中暗想,万一这病需要很多钱,那自己也不妨去一试。 三里路并不远,谈说间就已经到了口岸镇。 一入镇,明显就感觉到人多热闹起来,镇上只有一条大街,街边各色店铺。 医馆就在大街中间的一条巷子里,老王头热心,说是要将她们送到医馆门口,小鱼本来对这里就不熟,既已承了人家的情,那么也就不再谦这最后的路程。 太过谦,有时显得矫情,只需心中好好记住别人给予过的帮助,在日后的路途中再将这份暖心由自己传递出去即好。 驴车转进巷子,白墙青瓦,连绵延展,墙内花树攀上墙头,落花满地,清幽雅致。 小鱼看了快两年的自然岛屿风光,住着自己搭建的颇为豪迈粗放风的海景家园,猛一看此别致秀丽的人文小巷,心中没来由地喜欢,更觉这南盛大陆人杰地灵,是个好地方。 既然有人杰,那必定有名医,想到这里,心下更是愉快起来。 谁知驴车一顿,车前出现了一个人,身穿长衫,颏下一缕胡须,看起来像个读书人,腰间却又配着一把长剑。 看他斯斯文文的,老王头却跟见了鬼一样,突然从驴车上跳了下来,陪笑道:“原来是成二爷,王老汉走错路了,这就回头。” 说着拉转驴头,准备原路返回。 小鱼心中诧异,难道这成二爷看似道貌岸然,却是镇上一霸? 会说上一句“此巷是我造,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只要他说一句,她就把他扔到树上去,嗯,就这么办,她要为口岸这个美丽的小镇先做点好事。 成二爷正色道:“哼,还想干这些坑蒙拐骗的勾当,你当我不知,是不是又遇到了落难的孤女,想做那丧尽天良的贩卖之事?” “不敢,不敢,小的只是一不小心走错路了,我是要送这位姑娘去医馆,二爷误会了,误会了。” 老王头边说边将驴车拉得横在巷子中,瞅了眼被驴车隔开的成二爷,拔腿就跑,一溜烟即没了影。 这里成二爷眼见追不成了,便对小鱼说道:“孩子,你怎么被他骗到这里的?看你面生的很,一定是外地来的吧,这厮年岁不小,却整日里好吃懒做,烂赌成性,这里是烟花后巷,人口买卖通常就在这里进行。“ 若刚才小鱼是想扔了成二爷,那现在就是想扔老王头,看他老实巴交的,怎么竟然如此得坏。 可惜他已经走得看不见了。 而自己就是不知道吃一堑长一智,明明在极乐岛上就告诫过自己,人类狡猾、善变,还有很多残暴无情,千万不能随便的相信一个人,为什么今天又上当受骗? 还好,世间总有良善之人,当下跳下驴车,向成二爷行了一礼:“多谢成二爷出手相助。” 成二爷看看躺在驴车上的沈历安,问道:“这位小兄弟可是病了?” “正是,所以才来镇上,准备带他看大夫。” 沈历安只是虚弱无力,半睁着眼睛看着小鱼,小鱼安慰性的摸摸他的头发,柔声说道:“震震放心,我一定找到好大夫,治好你。” 说完又轻轻碰了下他的颈部,凉冰冰的,赶紧把颠簸开的被子,重新抑了抑。 成二爷走到驴车前,拉起缰绳:“医馆就在大街上,我带你们去,还有,以后出门要注意,什么山林野路,荒村小巷,没什么人的地方都不是好地方。” 小鱼感激成二爷提点,跟着驴车,缓缓走出了巷子。 第60章、最终还是被卖了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墙角处闪出一个人影,正是老王头,他吸了一口烟,冷笑着:“成二毛,你个狗日的,整天截你王爹的胡,今天也叫你吃个亏上个当。” 老王头在码头处见识过小鱼的手段,成二爷却不知道。 医馆不远,就在大街上棺材铺的隔壁。 这两家开在一起就是方便,治不好了直接出门左转,一条龙服务直到西天。 小鱼背着沈历安出医馆的门后没有左转,但是脸色却暗了一层。 大夫说他身体中阴寒之气深入肺腑,若是旁人早就咳血而死,而他虽遭寒气侵扰,却丝毫没有寒疾症状,在他数十年行医生涯中并未见过这样的情况。 他这寒气仿似与生俱来,藏于经络,行于血液,想要消除它,估计药石无灵。 小鱼听了很沮丧,大夫安慰她,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医术浅显,不代表别人也无计可施。 遂只开了些温补的药物,让她去东陵城看看。 东陵城不止有方圆千里最好的医家名馆——脂餍斋,更有得天下奇能异士相助的赏金榜。 可是这两者有个共通的地方,就是价格都是不菲的。 进了趟医馆,百来十文钱就送了出去,小鱼暗下决心,先去揭个最贵的榜,赚了钱再给沈历安看病。 成二爷假意仗义疏财,颇有江湖豪侠的意味,说是钱财不用愁,相逢即是有缘,定当相帮到底。 看看日正当中,已是午饭时分,成二爷二话不说,在面摊上点了两份菜肉面,让小鱼和沈历安先吃。 随后他又去雇了辆马车,准备送小鱼去东陵。 东陵离这里来回也就半天,可是小小口岸镇的一个医馆,拿签子排队就排了有半个多时辰,那么那东陵的医家名馆排个队岂不是要更长时间? 万一她当晚再赶不回来,逐日鸟肯定要着急,所以她必须先回船上,跟逐日鸟说明情况。 成二爷听她说要回船一趟,也不多话,只是赶着马车仍旧要送她。 车马粼粼,小鱼逐渐困顿,再看沈历安,闭着眼睛早已进入了梦乡,只因他身体常常冰冻,面容更显苍白柔弱,看得小鱼心中不由生出了怜惜之情,唉,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也不知这马车走了多久,行了多远,小鱼只是感觉自己还是在一艘船上,海浪起起伏伏,忽高忽低。 突然觉得这浪跌进了深洞中,她也跟随着跌下去,这一跌,跌得她醒了过来。 但见车外星月满天,明明是午时出发,怎的三里路程竟走到了星月升天时分? 不好,事出蹊跷,小鱼想坐起来看看车子走到了哪里,却发现浑身软绵绵的,连个手指也难抬动一下。 再暗暗运气,全身阻滞,心知不妙。 这下,不由得浑身来气:小鱼啊小鱼,枉你白日还骂老王头,说这世人不可信,可叹你就是这世上最蠢的人,哦,最蠢的鱼,永远都学不会这人心险恶的万分之一。 “震震,小震震...”她轻声呼唤身旁的沈历安。 三声叫过,沈历安纹丝不动,不会出事了吧? 小鱼收摄心神,侧耳倾听,沈历安那游丝一般的呼吸叫她暂时放下了心。 既然已经如此,说什么都是多余,也不用问原因,也不用问去处,只需自己尽快恢复灵力,那么一切都还有回转的余地。 想到这里,小鱼不再愤怒,闭上眼,静静地调息,怎么说她也修炼了几百年,怎么会轻易的折在凡人的手中? 马车走得似乎是山路,一路上颠簸得非常厉害,山中多有繁花,那香味透过飘荡的车帘直吹到面门上。 听得成二爷一声“吁~”,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接着就是敲门声,敲了会,门里一个女人声音带着丝丝睡意:“谁,谁,谁?大白天的不来,这个时候敲个鬼的门。” 成二爷陪笑道:“是我,成二毛。” 小鱼仔细听着车外的一切动静,一听“成二毛”三个字,就想起他那斯文有礼的样子,心中暗骂:“好你个成二毛,你太祖奶奶没看走眼,一早就觉得你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果然不错。若我能动了,这次绝不将你扔树上,必须把你扔天上去,不把你砸作成二饼,我就不姓...不姓...我姓什么?好吧,我就不姓小!”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女人娇嗲地嗔怪:“死鬼,这么久也不来找我,是被哪个小妖精给绊住了脚呀?” 成二爷含糊不清地说道:“除了你,谁能绊得住我?这不就来了嘛。” “那你也不是为我而来的。” “不为你,为哪个?我的姐姐哎,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哇,”女人先是赞叹了一番,忽又正色道,“今日车上又几个人?” “两个,只可惜一个要死不活的。” “都是没家没根的?” “放心,外地来的,连个口岸镇都不识路。” 听得脚步声靠近,小鱼眯起眼,假装还在昏睡中,只见帘子微晃,一颗未梳妆,松散挽着头发的大脑袋探了进来。 “车就停这里,我去喊人来把他们抬进去,你照旧例去东厢支钱。”说着 到最后,小鱼还是被人给卖了。 可怜她调息了半晌,依然无功,一会来了几个人将她和沈历安抬进了一间屋子。 屋子里冷冰冰的,好像是个冰室,小鱼暗骂:“我家小震震原本就容易冻起来,你们还把他放在这冰室里,你们这些狗屁畜生,全都不得好死。嗯,最主要,竟然敢买本仙女,本仙女是能用钱买到的吗?” 实在太看不起她了! 抬他们进来的人出去后,这冰冷屋子就变得寂静无声,就连屋外人的脚步声也听不见。 小鱼睁开眼,打量了一番,亮!第一印象就是:一个夜间的屋子怎么会这么亮。 原来四周有很多镜子,镜子前又燃烧着明晃晃的大灯,镜子摆得位置很讲究,直接让屋子亮成连一片阴影也看不见的世界。 屋子很宽敞,在她目所能及的范围内,她就看见了六张床,床不大,估计刚好够一个人躺着。 她想她的身下肯定就是这样的床。 每张床下都有水槽,床旁有个台子,台子上从大到小整齐排列着各式各样的刀具。 刀刃细薄,发着微微的蓝光,看得人心头战栗。 这是要做什么? 难道这个世界真的会吃人?他们上了屠宰场? 那她宁愿被卖入烟花巷! 第61章、拖延时间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门被打开,紧接着是车子推动的声音,车上好像还有不少瓶瓶罐罐,在车子推动的过程中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小鱼正在恢复的紧要关头,身体中的灵力正一点点驱散吸入的毒,一点点修复各处的身体机能。 所以她只是分散了一些心神去倾听身边发生的一切。 她不知道沈历安现在的情况如何,也不知道下面他们会面对什么,只是默默地告诉自己: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救沈历安。 所以她一定要尽快地汇聚力量。 有人走到她的身边,带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有点像药王洞中药柜坊里的味道。 但是又不完全是药味,还有一种叫人闻了不寒而栗,像是停尸房的味道。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这个看起来还不错,那边那个可能挺不过去,中途就会死。” “那,等测完血液的融合程度后,先做那个,这个先养着?”一个小小童子的声音在小鱼耳畔响起。 他说的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先杀我家小震震?杀他跟杀我有什么区别?他死了,我也活不长。 为什么,这毒如此难清? 小鱼不禁皱了眉,心想:我要快点,再快点,不要分心,一定要在他们下手前肃清余毒。 想着想着,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咦,手指好像能动了,太好了,等我能动,你们全都要完蛋。 老王八蛋和成二毛那个人面兽心的烂狗屎也别想跑得掉。 就在小鱼默默用功,暗暗发誓的当口,突然感觉到手腕上一痛。 这一痛,痛得她再也不能全心清毒,她怕自己毒没清完,人就已经没了。 小鱼猛地睁开眼,吓得身旁的童子手一抖,手中的长针一斜,又往小鱼的手腕肉中刺进了一指宽。 “师...师傅,她...她怎的醒来了。” 醒来很奇怪吗?她又没死,怎么就不能醒了? 那边仔细配药的老者立刻转过身来,满脸的诧异,似乎也不相信在这床上躺着的人能醒来。 可是小鱼那双大眼睛正分分明明地盯着他们。 床上的女孩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冷静得可怕,她的目光看起来没有一丝刚从昏迷中醒来的迷糊,也没有看到陌生环境和陌生人的恐惧。 她要不是个傻子就是个极厉害的角色。 老者心中粗略做了个判断,悄悄地在身后藏了什么东西。 小鱼也将老者看了一遍,只见他穿着贴身的衣衫,袖子卷到上臂处,扎着头巾将头发全都包起,年龄大概五六十,眉间两道竖纹尤其明显,看来平时问题思考得比较多。 目光下移,这才看到自己手腕上扎了一根鹅毛管粗细的针,针的一头正在滴血。 小鱼抬手将针一拔,一股血线从手腕处呲出。有心用灵力止血,却仍旧一点也使不出,只好扯了腰间的带子,将手腕捆扎起来。 就在此时,童子又是一针扎过来,他这针极准,直对着小鱼的上星穴,可是他的手臂在小鱼面前一寸处停了下来,针尖在小鱼头顶晃动,他的手臂被小鱼抓住。 就是抓一下手臂,已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若在平时,童子的这条手臂早就废了。 “再动一下,我就捏死你。”小鱼只想能吓住他,其实她心里害怕得不得了,生怕童子继续扎下去,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抵挡。 童子真的不动了,他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从小就开始修习的人,他们或修仙,或修魔,道虽不同,却是一样的拥有强大的令他无法抵御的力量。 这样一个看似平凡,却能在中了酥麻香后提前醒来的人,必定不是一个平凡人。 小鱼在拖时间,她希望自己可以真正的清醒过来。 但是老者也在拖时间,因为他已经又打开了一瓶酥麻香。 酥麻香一点也不香,如果是在空旷通风处,顶多让人有点困顿,想睡觉。 可是在狭小的空间里,它就可以让人陷入深深的昏迷,并且手脚无力。 成二毛所赶的马车里就藏着酥麻香,只要猎物一进入马车,成二毛就打开酥麻香的管口,令药物弥漫渗透。 一般人这吸入它,至少睡上两天两夜。 可是小鱼不是一般人。 为了拖时间,小鱼开始冷着脸装模作样:“说吧,你们抓了这么多外地人,到底是想要做什么?背后是谁指使?老老实实地交代,或许还能逃得一死。” “你是什么人?竟然没有中毒?”老者巴不得她多说一点话,他的酥麻香从未失过手,如果真的失手,那么他估计也走不出这道门,所以他也继续拖时间,让酥麻香更多的散在空气中。 小鱼松开童子的手臂,翻身下床,靠在沈历安的床边,她不能让他们看出来,她现在使不出力,她要再等等。 于是她说:“我为什么没有中毒,你还想不明白吗?当然是从始至终都没有人给我下过毒。成二毛是什么样的人?唯利是图的小人说得就是他。他为什么送人到这里,自然是为了钱,我若给他双倍的钱,再拿他的性命做要挟,你说他会不会就范?” “这么说,你是特意送上门来的?” “不错。” “为了什么?” “寻人!你们可曾抓过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小鱼完全是想到哪里说道哪里,只为能替自己多争取点时间。 老者好像在思考,又好像在记忆中找寻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女。 这时童子突然跪下,哭诉道:“女侠饶命,这些都是他干的,”说着愤恨地指向老者,“我虽是他徒弟,心中也不耻他的行为,只是我命在他手中,不得已只能听命于他,求女侠救救我,我会带女侠去找之前抓来的人,他们在哪,我都知道。” 他一边说,一边跪着爬到小鱼脚下,似要与老者划清界限。 小鱼心中叫苦连天,直想童子快快滚远点,管他们有什么恩恩怨怨,只要不靠近她,不让老者看出她的破绽就好。 老者气得胡子直竖:“你个吃里扒外的小畜生,我今天就算死,也要让你死在我前头。” 说着将一堆瓶瓶罐罐砸向童子,顿时满地碎瓷药粉,更有几颗丹药骨碌碌滚在了小鱼的脚下。 小鱼心想,这师徒两都不是好东西,这个时候还狗咬狗,不管他们,只看看自己恢复得如何。 一提气,却发现刚聚起的一点点,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时童子猛地跳起来,手中一把细薄小刀抵在她咽喉处,笑道:“再动一下,我就割下去。” 第62章、换心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酥麻香就在那砸过来的一堆瓶瓶罐罐中,毒性随着空气包围了小鱼。 本来离得远,发作得较慢,现在就在小鱼的脚下,直毒得小鱼连站立的力气也没有了。 老者将之前调质的药汤端到小鱼面前,一捏她的下颌,童子把一个漏斗插进她的喉咙,接着再将汤全数灌了进去。 可怜的小鱼连挣扎也不能挣扎一下,像个木偶娃娃般又重新被放到床上。 童子笑道:“连谎话也不会说,真是蠢到极点。说谎的要诀就是不能说自己不确定的事,成二爷是我师傅的小舅子,光凭你说他没给你下毒,就知道你在说谎。” 小鱼躺在床上,气得直发抖,当然是她自己感觉在抖,其实她连抖都抖不了。 “言多必失”,老话还是很有道理的,小鱼啊小鱼,以后一定少开口。 可是还有以后吗? 老者将刀具台拉到手边,手指在上面依次划过,挑了一把趁手的小刀。 小刀在刺目的灯光下闪着寒光,他的目光却比刀更寒冷。 小鱼硬睁着困顿的眼皮,哪怕眼前的视线已经不能集中,她仍尽力睁着,她害怕自己一闭上就再也醒不来。 “你要虾了我?”小鱼觉得舌头有点大,整个嘴里到喉咙好像被糊了一层石膏,厚肿又麻木。 “原本是想再让你再多待几天,但是现在想想,即使没有与你能血液融合的人,也可以挖出来看看,它在我新研制的药液里能跳多久?” 老者说得稀松平常,小鱼听得稀里糊涂,因为她的思维根本无法集中,这些话,穿过她的耳朵,进入她的脑海,她却无法很好地理解。 “什么...跳...?“ 童子接好了小鱼手腕上的血,又替她处理好伤口,对老者说道:“徒儿现在就去测试融合程度,如果有相同的人,徒儿立刻带过来。” 老者应了一声,童子就此出去。 整个屋子里,小鱼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那种好像再不努力呼吸,就再也呼吸不了的声音。 老者解开她的衣衫,她恨不得挖了他的眼睛,剁了他的双手。 可是现在的她再怎么气恨,也只能像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突然感觉心口一痛,耳中听到老者询问:“疼吗?” 当然疼,她又不是木头做的,又不是泥土堆的,活生生的人被刀扎进心口,怎么会不疼? “哦,那就再等等,你放心,我这麻沸汤是根据古籍记载的方子改良而来,最多半个时辰,到时,我就是将你切成一千零八块,你也不会觉得疼。” 老者真的在等,气定神闲。 小鱼哭笑不得,这有什么放不放心的,难道因为不疼,就可以被切成一千零八块了么? “而且我也没打算要将你切成一千零八块,”老者将手泡在一种褐色的药水里,再将药水抹在手臂上,“我只挖你的心,非常快,一点也不疼,如果有人跟你血液能相融,我会把他的心换给你,说不定,你还能活下来。” 死老头,我死了也要记得你,做鬼也不放过你,我要把你的心切成一千零八块,带回去给我家小红毛吃。 小鱼努力地不让自己视线溃散,如果眼光能杀死人,老者早死了千百次。 过了会,老者拿刀的手又抬了起来,准备在小鱼的心口再划一刀,试试她的疼痛感。 人在极度疼痛的时候,会被活活疼死,他不是要杀人,他是要做实验。 换心的实验。 实验最好的结果就是两个人都不死。 这样的实验他至少做了四十次,最成功的的一次是其中一位男子活了三个多月。 尽管实验的次数不少,但是实施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十年。这十年里,不断的寻找接近成功的方法,总结出血液吻合度对换心的影响,药物、施术环境对换心结果造成的不同变化。 对于他个人而言,追寻医术上的极致与成功是他的终身目标,有人为他提供这样一个实验平台,他求之不得。 而那位提供实验平台的人也正等待着实验的成功,只有成功,他才有生的希望。 他的心因为先天的缺陷,导致他不能过度用力,更不能修炼,稍有不慎,便会有性命之忧。 解决的方法只能是换心,可惜换心术只存在于古籍之中,而且,记载的内容中有很多当世人看不懂的名词,比如“体外循环机”。 老者是整个南盛大陆最负盛名的医学世家脂餍家的人——脂餍文鬲。 他从小天赋異稟,在医术上的领悟能力比任何一个兄弟姐妹都强,本来他可算是脂餍家族命定的传人,只是为医者当存仁心,先医己心而后医人,如他这般用多人的性命去成就自己的人必定会被家族放弃。 一件件的小事使他的真性暴露于家族面前,最终导致脂餍家的家主大权旁落于妹妹脂餍陌唯的手中。 如今东陵城的脂餍斋大老板就是脂餍陌唯。 脂餍文鬲的刀就要落在小鱼皮肤上的时候,小鱼突然奋力疾呼:“我有千阴珠。” 刀没有再落下去,脂餍文鬲将信将疑:“小小孩童,满口谎言。” “司马成,林大佛爷,极乐岛。” 小鱼说得很用力,脂餍文鬲手起针落,将小鱼四处血脉封住,拿出一瓶药水滴了几滴在她鼻下,使得她立刻清醒了很多。 只可惜,脉络不通,灵力无法在体内运转。小鱼暗暗诅咒:死老头,心眼真多,等你上了我的当,我就让你知道被切成一块块的滋味。 “你说的这两个人跟极乐岛有什么关系?” “难道你不知道他们都死在极乐岛上,不止他们,还有极乐岛的大总管,他们为什么而死?不就是因为千阴珠。” 极乐岛被毁,多人连夜赶回南盛大陆,这么大的一件事,传得人人皆知,个个都说在极乐宴上看见了千阴珠,珠中一位女子恍若神仙妃子。 这些脂餍文鬲自然也会听说,他还听说,千阴珠在一位银发金瞳的少年手中,这少年的主人一人就毁了整个岛,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来历。 她的神秘和美貌被传得有声有色,至于她最后去了哪里,也是一个谜。 脂餍文鬲很冷静:“南盛大陆谁人不知此事,你如何证明千阴珠在你这里?” “我可以拿出来给你看,你自己判断是不是千阴珠。” 第63章、各怀心思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小鱼慢慢说道:“真正的千阴珠是由司马寻卿交予我手中,她托我还给魔君宛。你见过千阴珠吗?我估计当今世上见过千阴珠的活人除了魔君宛就是我,你们为一个没见过的东西争来争去,真是好笑。” 脂餍文鬲略一沉思,捋了捋颌下的三寸长须,说道:“这本就是千年前的传说,只听说珠中有位女子,异常美丽,至于是真是假,世人都不会放在心上,只因它所承诺的诱惑太大。不过你说千阴珠时司马寻卿交给你的,就有点说不通,她是千年之前的人,如何能活到现在,或者说你已经活了一千年?” 小鱼轻轻吸了一口气,淡定地说:“你先解开我的毒,反正你封了我的脉门,还担心我走脱吗?我送你千阴珠换我们两条人命,你若有机缘遇上魔君宛,或许他能助你实现换心的理想。” 对于脂餍文鬲来说,他一生最大的目标就是追寻医术的精进,这个目标本不是坏事,只是他用错了方法。 他研究换心术已经超过十年,经验有,文献也有,就是离成功有那么一步之遥。 或许魔君真的能给他指一条明路,毕竟魔君寿岁漫长,知道些古籍中记载的医术也未可知。 正是他这样的想法,让他略略犹疑,即使这个丫头说的是假的,人最后还是在他手中,他想什么时候做实验都可以,但万一她说的是真的,自己杀了她不是错过了一次机会? 于是他半解了她的毒和麻痹,却还封着她的脉络,使她只能简单的动作和不再神思不清。 小鱼穿戴整齐,探了探沈历安的鼻息:“你们都以为珠中有位美丽的女子,其实你们都错了。” “哦~”脂餍文鬲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珠中的确曾有过司马寻卿的元灵,她在珠中渡过了漫长的一千年,千阴珠虽能保她元灵不灭,却也无法将她起死回生,她在消散前,将千阴珠交托给我,让我还给魔君。其实我并不想与魔有任何来往,正愁无法完成她的嘱托,所有现在转赠给你,换取我与他的性命,”说到这里又转脸看看沈历安,“只要你答应放了我们,我立刻双手奉上。” “你是说,这珠子可以摄人元灵,并能使元灵不灭?也就是这个人可以一直活着?” “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完全是。据司马寻卿所言,珠中是一片混沌世界,什么也没有,她也无法与外界交流,所以那样的生其实与死也没多大区别。至于她是因为什么走出千阴珠,又为什么很快的消失于世,我也不明白,但这世间有起就会有灭,没有什么是永恒的,这是自然法则,哪怕是神也逃脱不出这法则,所以千年前就该消失的她最终还是会消失。” 脂餍文鬲若有所思,脂餍家族一直致力于炼丹药,就是为了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可是若人人身强力壮、长生不老,那这世界不是要人满为患了吗? 世人总是求仙问丹,梦想长生不老,或者通过修炼来延缓衰老,但是却忽视了这自然法则,在自然法则面前,谁都是微小的尘埃,当尘埃积到一定的程度,自然法则就会来一次大清扫。 正是生命的有限,才让人更珍惜生命,更想在有限的生命里做一些热爱的事。 脂餍文鬲就是想换心成功! “好,只要你给我真的千阴珠,我就放了你们两。”脂餍文鬲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不管给的珠子是真是假,这两个人都将躺在他挖心的刀下。 小鱼也没有想过要真的把珠子送给他,只是想让他登上她的船,只要能再见逐日鸟,收拾他们还不是易如反掌。 两个人各怀着狠毒的心思,却说着最诚挚的话。 “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 在稍稍达成统一意见后,小鱼说千阴珠被她藏在极乐岛上,他们可以坐船去取,原本脂餍文鬲要留下沈历安做人质,等取了千阴珠,再将沈历安完完整整的送回。 小鱼怎么可能留下沈历安,她要在海中干掉脂餍文鬲,要让他死得无影无踪,就绝不留下任何机会让自己陷于被要挟的境地。 “你既懂换心,想来医术必定不错,难道看不出他身患奇症,命悬一线?说实话,他若是死了,我绝不独活,”其实她想的是那个要命的契约,沈历安一死,她肯定命不久矣,“所以他必须跟我一起走,否则我宁愿死,也不会给你千阴珠。” 这是她抱着沈历安有事自己也逃不脱的想法,而说出的话,所以说得斩钉截铁,不容忍质疑。 脂餍文鬲心想:一个是病重的废人,一个是被封住经脉的掌中之物,任他们再怎么翻,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这时,刚好童子回来了,见师父没有开膛破肚,反而容许那个女孩在一边说话,心中很是不解。 不过,师父必定有师父的原因,自己不必多嘴去问,只是回禀了血液融合的情况。 脂餍文鬲吩咐童子:“去看看成二爷还在不在,如果在,让他将马车赶到后院门口。” 童子应了又重新出去,小鱼让脂餍文鬲替沈历安解毒,可是解完毒后,沈历安依然没醒。 脂餍文鬲皱着眉头给他把脉,发现他脉中根本没有中酥麻香的症状,不禁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到底是什么样体质的人,居然能不被酥麻香毒倒? 既没中毒,他又为何不醒? 对于他这样痴迷于医学难题的人,沈历安恰恰如一个待攻克的难关,等到着他去闯,等待着他去战胜。 所以他给沈历安把脉是认真的,思考也是认真的。 这少年身体中有一股隐藏的力量,与他的本身背道而驰,这股力量中存在着极寒的寒气,它一直想在他身体中占主导地位,所以总是很霸道地想要表露自己,可是他本身的中正温和之气又在极力地阻止这股力量的迸发,或许正是如此才会令他的身体不堪重负,日渐衰弱。 “他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样的情况?”脂餍文鬲问小鱼。 “从他出生好像就这样了。” “如果从出生就这样,他是怎么熬过这么多年的?”脂餍文鬲对他的兴趣越发的浓了。 他却不知道沈历安出生才几个月,小鱼不想多提这些不合常理的事,只是看他看得认真,就问他如何可解。 第64章、小官桥,猫儿爷重逢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脂餍文鬲表情凝重:“老夫从未遇过像他这样的症状,一时不能断定哪种方法有效,不过可以试试抑制寒气,再用药物辅以中正温和之气,慢慢调理。” “那有什么好的抑制寒气的方法?”死老头虽然讨厌,但是物要尽其用,在他死前给他个机会让他做做好事救救人,给自己积个德。 “脂餍山庄有一口温泉,抑制寒气有奇效,如果能去泡上个三年五载说不定就能抑制。” “脂餍山庄?跟脂餍斋有什么关系?” “脂餍斋是脂餍山庄在外设的医馆,”脂餍文鬲看着小鱼双目中闪起希望的星光,立刻补充道,“脂餍斋看病,你是看不起的,没有一箱金条,你连门也进不去。” 那些毫无远见的先祖,宁愿把脂餍山庄给他那个见钱眼开的妹妹,也不给他这个视钱财如粪土,一心只为搞医研的天赋选手。 只是他就是不会想到他不光视钱财如粪土,还视人命为草芥。 小鱼对钱财没有什么概念,她在想一箱金条到底是多少钱,她如果要去脂餍斋,需要在码头搬多少豆子。 她也不知道在她眼前的就是脂餍家族这一代最杰出的医者,否则她为了沈历安的命也不会想着一会要把他大卸一千零八块。 给沈历安治病那是后话,成二爷果然还没离开,他的姐姐是脂餍文鬲的一名妾侍,因为很会来事,所以常伴于脂餍文鬲的身侧,照顾他的起居饮食。 这里是东陵城外的铜山,铜山虽不高,却横卧数百里,进出山的道路只有一条。 成二爷的马车在夜色中急行,山中的夜枭不时啼鸣。 山口处有一关卡,见是成二爷,也不多话,放他出行。 车中有三人,脂餍文鬲坐在上首,下边是小鱼和沈历安。 四枚金针还在小鱼的四处经脉中,她对取金针一窍不通。沈历安心跳得非常的慢,没有小鱼为他输灵力,他已经进入了冰冻的初期,所以他一直没有醒。 铜山在东陵城的东边,而船所在的位置时东陵城的西南,白天他们可以穿过东陵再向东到口岸,最后向南到达港口。 可是此时东陵城已经关了城门,所以他们只好绕过东陵城,从城外的小道上穿庄绕舍而行。 因为这里是小道,又不像铜山中那么熟悉,再加上夜色浓重,马车速度放缓。 成二爷一肚子窝囊气,好容易与自己的相好缠绵一次,还要被叫出来赶车,怎么说也是小舅子,搞得像个马夫似的,到底姐姐只是个妾侍,当家大奶奶去世多年,姐姐也没挣个填房的名分。 马车行到小官桥处,桥头突然冲出个黑影,惊得马儿直嘶,这黑影后又有一个更大的黑影,本来是追着前面的黑影冲过来的,遇到马嘶,似乎也受到了惊吓,转头跳进了草丛里。 陈二爷甩起鞭子往草丛中一卷,原来是只野狗,遂骂了几声,将它抛在桥下的河水里。 一声鞭响,车前挂着的灯笼晃了晃,,马车继续前行。 马车后缘的踏板上,两颗滴溜圆的眼睛在黑夜里像两盏灯。 它趴伏在车厢后,静静地看着追它的那只野狗被鞭子卷进河里,放松地舔了舔小爪子:“愚蠢的狗子,这就是追你猫儿爷的下场。”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自从被启东从飞船上扔下,猫儿爷就开始了他此生最为悲惨的一段生涯。 它从小便生于幽月灵宫之中,可以说得上是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猫生顺遂,化形后又得零星国主的宠爱,简直是其他猫毕生的仰望。 可是,世事大多不能太过圆满,慧极必伤,顺利得很了,必定会得意忘形跌入低谷。打死他也没想到,有一天它会在空中下落时,由于下落得太快,全身着了火,一身漂亮的银灰的皮毛,烧成了黑炭。 如果只是烧成黑炭倒也罢了,左右不过路过一条河时,被自己的倒影吓得差点晕过去,最惨是它的倒影旁无巧不巧出现了一条鱼,它一时兴奋,忘记自己已经被主君封印,麻溜地跳进水里后,鱼没抓住,差点把自己淹死。 这时,村头正在水中嬉戏的顽童,一把将它从水中捞出,在它还没来得及感激时,脖子上已经套了个绳子,被拴在一个像仓库一样的房子前。 它挣扎,换来的是脑门上的一巴掌。 它龇牙,换来的是嘴巴上的一巴掌。 它哈气,换来的是屁股上的一巴掌。 “呜呜呜,老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鸟气?” 它委屈巴巴地不再反抗,心中暗暗发誓:“等老子解了封印,要你们好看,把你们统统用绳子吊起来,一个一个的大巴掌。” 俗话说的好,小不忍则乱大谋,猫儿爷能屈能伸,那个谁谁,韬光养晦之时,不得不吃苦胆,苦胆都能吃得下去,更何况眼前破碗中的剩饭剩菜? 猫儿爷含着眼泪将那些它拒绝了两天两夜的剩饭剩菜吃了下去,正为自己的忍耐深深感到佩服的时候,听到一旁给它套绳子的小男孩向他父母激动得大叫:“快看,它吃了,它一定很感激我,我看到它都流眼泪了。” 咕咚一声,它一头栽倒在地上,真是扎心了。 小男孩跳了起来:“啊,开心得晕倒了吗?” 而后它每天做的同一件事就是想方设法弄断绳子,它试了用牙,用石头,就在绳子快要断的时候,小男孩给他换了根绳子,嘴里还嚷嚷着:“那根绳子太不结实了,才栓了几天呀,都快断了。” 猫儿爷又绝望地栽倒在地。 当它假意地表现出顺从样子的一段时间后,它终于迎来了它渴望已久的自由。 小男孩的妈妈将它脖子上的绳子给解下来的时候,他还在心中想:“就凭是你解的绳子,以后我打你时,一定比打别人轻一些。” 可是在它还没想完,它就被关进了仓库,小男孩的妈妈一脸笑意,第一次顺了它烧枯的黑毛:“人家都说黑猫抓老鼠最厉害,养了你这么久,该是你展现实力的时候了。” 我虽然是只猫,可是我讨厌老鼠,老鼠太恶心了。 没有人听到它的控诉,仓库的阴暗角落里传来一个声音:“可是在这里,不吃老鼠,你就会饿死,因为从你踏进这里的那一刻开始,就预示着,你以后连饭也没得吃了,只能吃老鼠。” 谁在说话?谁居然能听懂我的话。 猫儿爷四处搜寻,梁上爬过两只老鼠,快得像飞檐走壁的大盗。 啊,恶心的老鼠,猫儿爷觉得自己又要倒了。 第65章、猫儿爷的人间惨剧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仓库里很昏暗,除了进来的门,就后墙上方一个小小的窗子。 窗子离地大概有六尺来高,两尺长,一尺宽。 整个仓库就靠这个窗户采光。 仓库的两边堆着些麻袋,左前方还圈了个粮囤子。 刚刚在梁上飞檐走壁的两只大老鼠正在里边打滚。 猫儿爷蹑手蹑脚地跑到麻袋堆子前,探头一瞧,只见两堆麻袋间的凹陷处,窝着只瘦骨嶙峋的老花猫。 老花猫半眯着眼,抄着两只前爪,以最舒服的姿势窝在那。 虽然瘦得毫无气势可言,可是满脸的沧桑预示着它在捉老鼠方面是个经验丰富的前辈。 猫儿爷见是同类,友好地挥挥前爪“嗨” 老花猫的眼睛在眼皮子地下稍稍动了动,说道“接班的来了,看来我快要死了。” “你要死了吗?看你的样子好像的确不行了。” “是的,你看,那两只吃得正欢的老鼠是你的了。” 老花猫老得连动都懒得动,就是老鼠把粮囤子抬走了,它也不想动。 猫儿爷翻着白眼,做了个呕吐状“谢谢,这个不用让给我,你喜欢的话,尽管留着。” 老花猫独自在这仓库里生活了好久好久,久到它自己都不记得到底有多长的时间。 它开始还会盯着老鼠洞,尽忠职守,每天竖着耳朵听一切跟老鼠有关的动静。 可是时间久了,它就想起了村头的大树,大树下玩耍的猫子和狗子;想起了春天草地上的蝴蝶,秋天菜地里的蚂蚱;想起了那年四月,那只撅着屁股的小三花。 唉,外面的世界多美好啊,它却只能跳上麻袋,窝在小窗边上晒晒太阳看看花。 一阵风,送来一片落叶,落在小窗外的窗棱上,它伸出爪子想碰一碰,可惜它和落叶之间隔着铁丝网。 然后,它就像得了忧郁症一般,对抓老鼠变得漫不经心,以至于仓库里老鼠成灾。自那以后,它每天一顿的食物改成了三天一顿,一顿由一大碗改成了一小碟。 不得已,它只好变成了抓老鼠的机器,只是为了填饱肚子。 没想到,今天突然又来了一只猫,而且全身上下黑漆麻乌,一翻眼睛,终于看到了点白色,就像在它灰暗生活里终于来了点色彩,它突然对猫儿爷注意起来。 猫儿爷精力旺盛,上蹿下跳,到处寻找能出去的地方,可是除了门下缘与门槛处有点缝隙外,好像真的没哪里能出去。 想他英俊多金的猫儿爷,曾令山林界多少少女为他脸红心跳,若是让她们知道他被关在小仓库里靠抓老鼠为生,他宁愿一头撞死在墙上。 该死的主君,一定是嫉妒他的样貌,才将他封印起来,还有那个狠心的零星国主,居然把他留在了他最讨厌的骚狐狸的手里。 女人啊,想起来就恨得他直磨牙。越是让自己付出过感情的人,绝情起来越叫人恨。 猫儿爷转了几圈,暗暗想“老子以后专引诱你们这些女人,得到了就抛弃你们,”想起把他关进仓库的小男孩妈妈,“哼,你就是第一个。” 于是他走到门缝下,试探着伸出他的爪爪,朝着外边缓缓地做出勾引的姿态,用自认为最有魅力的声音说着“来呀,快活呀,反正有大把时光。” 老花猫站起来,拱了身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刚准备跳下去,听到猫儿爷说的话,差点没站稳摔下去。 真是世风日下,猫心不古,唉。 “你喵个没完,人又听不懂你说的话。” “嘘,有人来了,我听见了脚步声,应该来了两个人。”猫儿爷对自己的魅力有很大的误解。 老花猫虽然有点耳背,但是它还是跳下地低了头,贴着地面静静地听,果然有脚步声,这个脚步声非常地熟悉,不好,是它 老花猫还没来得及说,猫儿爷就惨叫一声把爪子缩了回来。 “汪,汪汪,汪”门外响起了狗吠声。 猫儿爷一只眼睛就着门缝看去,妈呀,一条留着口水的大黄狗正伸着舌头对着门缝狂吠。 “我的魅力怎么这么大,连狗都能招来。” 猫儿爷舔了舔被大黄咬了一下的小抓抓。 幸好缩得快,要是被这该死的狗咬破了手,得个狂犬病什么的,那真是有损他一世英名。 “没想到它这么快就回来了。”老花猫略显失望地原地转了个圈,又跳上麻袋舒服地躺下去。 猫儿爷跟门外的大黄对骂了一阵,只是猫说猫语,狗说狗语,谁都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两个家伙都使出自己最凶狠的语调。 若在以前,猫儿爷被狗咬了,是不屑跟它说一句话的,早一杆子送狗上了西天,可是现在,除了打打嘴仗,其他的还真没什么办法。 而且是在隔着门板的情况下才敢肆无忌惮地打嘴仗。 打嘴仗终究是没什么意思,更何况是互相不能理解的嘴仗。 大黄豪气冲天的汪汪声终于引来了主人家,主人家抱怨道“吵吵啥呢?到前面看门去。”把大黄训了一顿赶到家门口去了。 猫儿爷这才歇了嗓子,一路小跑到老花猫窝着的麻袋下边,抬头问“怎么前段时间没看到这家有狗?” “一直有的,就前段时间不在,没想到今天就回来了。” 真是个不妙的开始。 “为什么不在门开的时候跑出去?” “出去也是小院子,院子前连着正房后墙,还没等你爬出墙,你就会被逮回来,然后一顿打是少不了的。” 猫儿爷无语,在人间做猫怎么那么难啊? 到了夜里,万籁俱静,老花猫从窝着的麻袋里起来。 猫总是悄无声息的,哪怕它是只老猫,所以呲溜一下,它就从两个麻袋间的缝隙里溜了下去。 猫儿爷的耳朵很灵,哪怕像老花猫这样谨慎小心,也会让他听见声音,所以他立刻跟着老花猫溜了下去。 麻袋后面全是灰,呛得猫儿爷忍不住要打喷嚏,老花猫瞄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在麻袋缝隙间挤着往前行。 猫儿爷努力地跟着,他要看这老花猫到底去干嘛,只是他的身体比较圆润,不像老花猫干柴似的走起来那么方便。 好容易等到老花猫停下来,原来那下面有个老鼠洞,猫儿爷敬佩地咽了咽口水“这么晚了,还不忘去抓老鼠,真是可敬可叹。” 。 第66章、老鼠洞逃出生天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这时老花猫转头对他说“以后这里就只有你了。我老了,就算死也要死在外边,本来打算今晚走的,没想到狗子又出现,一切就看天意吧。” 说着,老花猫就钻进了老鼠洞里,像是条细细长长的大老鼠,弯弯扭扭地蠕动着身体。 猫儿爷惊讶得眼睛珠子差点掉地上,原来老鼠洞还有这功用! 什么叫这里只有他了,他也向往自由的好伐,一条通往自由的康庄大道就在眼前,如何能停下脚步,踟蹰不前? 哎呦,这要死的老鼠洞,怎么这么窄,猫儿爷刚塞了半张脸就卡在那了。 只听前面悠闲蠕动着的老花猫低声道“你以为我不吃饭,这肥是白减的?” 人家不止自己减了肥,还让老鼠尽情地吃,吃肥了,把老鼠洞再打得宽一点。 都说猫是液体的,有时看着过不去的缝隙,猫儿偏偏就是能把身体压得扁扁地通过去。 这老鼠洞就在仓库后墙脚,仓库后墙外边就是田埂,只要出了此洞,广阔的天地任君遨游。 猫儿爷不想放弃这个机会,因为如果他今晚出不去,说不定明天这家人就会发现老花猫不见了。 他们多半会认为它死了,自然不能留它尸体在仓库里变味,所以肯定会将仓库翻个底朝天。 到时他们就会发现这个通向外边的大洞,一锹石灰糯米泥一封,他还怎么出去呢? 所以他今天也要跟着出去,至少跟着这个熟门熟路的老花猫,不至于兜个圈子又跑回来。 打定主意后,它立刻使劲扭头,把卡壳的脑袋拽出来,也不管脑袋两边的毛是不是被薅秃了。 张开他的小爪子在洞口扒拉了一阵,还好仓库是土墼墙,要是砖墙,那把他的指甲都扒拉秃了,估计也扒不出个什么康庄大道。 不过土墼墙也不是简简单单用土垒起来的,它所用的土经过长时间的泡、犁、放置、踩踏,就跟做馒头发面一样,有一套完整的工序,所以做好晒干后也非常的结实。 而且它比砖要厚重宽大。 老鼠选择打洞之处一般都是角落或者有缝隙的地方,这里正是上下两层土墼结合处,雨打风吹,年久失修,缝隙开始有些松散。 猫儿爷在原有的基础上加工了许久,发现只要自己侧着脸就能把头伸进去。 它全身就头最大,正面看圆溜溜胖乎乎,侧面看好像一张扁扁的大饼。 所以此时侧着伸进去,真的感觉好多了。 往里一边挪动,一边扒墙,通道里还残留着老花猫身上的毛和气味。 “还好老子一直保持身材,也不知道这洞弯弯扭扭有多远?” 猫儿爷的耳朵里只有自己的身体与洞壁摩擦的声音,老花猫估计已经出去了。 忽然听到一阵狗吠,然后就是一路呼啦啦压倒菜的声音,糟糕,狗子埋伏在后墙下,听这声音,怕是一路追着老花猫去了。 猫儿爷更加疯狂地扒拉老鼠洞,缩着身子往外挤,指甲掉了,他不管,蹭破皮了也不管,只有一个信念,快点钻出去,趁着狗子去追老花猫,别等它回来了,守着洞口来个瓮中捉鳖。 等他终于钻出老鼠洞,一阵凉风吹得他神清气爽,后墙的狗尾草闻起来都是那么的香,咬拽了一戳嚼了两口,立刻认定一个方向冲进夜色里。 走了不多远,心有不甘。 拴了他这么久,给他吃剩菜剩饭,又赐了他那么多个脑刮子,怎么地也要给他们留下点纪念。 于是悄咪咪绕到前院大门口,本想在门口留点米田共,见到门旁有个狗洞,心想何不进去大干一番? 于是踩着轻盈欢快的小步伐,进入了前院里,侧耳倾听,辨了主人家睡觉的房间,跳上窗台。 窗户半敞着在通风,猫儿爷猫猫祟祟地跳上窗口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主人做衣服的一套用具。 不小心碰倒了绕线的锤子,在它快要落地的时候,猫儿爷一个灵活的翻身,滚在地上接住了绕线锤,好险好险,吵醒了熟睡的人那就干不了大事了。 在地上放稳绕线锤,看到线锤上扎着的一圈缝衣针后,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叫你抽老子,老子扎不死你! 爪爪摩挲了阵,唉,虽然我这爪爪英明神武,终究是没手来得细巧,猫儿爷张开爪子伸出指甲暗想。 最后他还是用牙把针一根根地拔下来,跳上床头,扎在薄被上,再在床边的鞋子里嗯嗯了两坨。 等一切布置妥当后,又重新跳上窗台,回头看看还在睡梦中的两个人,小爪犯贱似的,将桌子上的烛台轻轻一推,随着哐当一声响,猫儿爷像股黑烟,从窗台上飘了出去。 床上的男人突然坐起“什么人,大黄呢?啊~这啥玩意。” 接着就是女人的尖叫。 猫儿爷满意地冲向狗洞,心想“老子大人不记小人过,今日暂放你们一码。” 其实是他心知当前斗不过人罢了。 正当他志得意满地冲进狗洞,“嘭”的一声,撞在了闻声赶回来的大黄脸上。 两个人的速度都是飞快,所以这一撞,撞得狗毛猫毛齐飞。 猫儿爷迅速退回院子里,瞅着墙壁上的裂痕,猛地一跃,三步并作两步,爬上墙头,在女人的叫骂和大黄的狂吠声中跳进了一边的菜地里。 然后就是毫无头绪地一路狂奔。 大黄凭借着它灵敏的嗅觉一路追赶。 路过村头那棵大树的时候,隐约听得树上有声音喊道“小子,上来,狗子不会爬树。” 但是猫儿爷跑得脚下生烟,哪还来得及回头上树。 虽说失了灵力,可是几百年也不是白活的,无论是奔跑的速度,还是绵长的耐力都不是一般猫所能比,先前若不是失足落水,呛昏了头,也不至于被个小小顽童捉住。 狗子,咱们就来比比脚力,看我先甩脱你,还是你先追上我。 树上的老花猫透过树叶看着远去的猫儿爷,心中感叹年轻真好。 它不知道猫儿爷其实比它老很多很多岁呢! 它静静地躺在树干上,轻轻地摇动尾巴,树叶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响声,它听着听着渐渐睡着了。 猫儿爷冲上村口的村道,星月暗淡,他却目如炬火,远远地看到对面驶来一辆马车。 好,就对着马车冲过去,叫你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狗子丧命于马蹄之下。 。 第67章、假惺惺的小鱼(感谢小伙伴们的挽尊首订)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狗子并没有命丧马蹄之下,只是被成二爷一鞭卷进了河里。 猫儿爷此时正乘坐着马车打算逃得远远的,逃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静心修炼,解除封印。 可是这世上的事就是如此地峰回路转,令人不能预估,正所谓无巧不成书,车上坐的正是小鱼。 眼见沈历安面上渐渐有了冰霜之色,知道是他身上寒气加重了。 原本他们从千阳岛出来,一直带着用逐日鸟羽毛铺就的被子,被子一直跟个小火炉似的驱散着沈历安的寒气,可是为了方便于换车搬运,被子早被成二爷丢弃。 小鱼又被封住了经脉,无法替他运气驱寒,恐怕过不多久,沈历安就会冻起来。 这可不行,沈历安哪怕不能转好,也不能让他继续恶化。 冻个一次两次,或许不打紧,频繁地冰冻,万一伤了心脉什么的,最后连累自己,那可怎么办? 于是小鱼将他往自己怀里再拥了拥,抬起一双忧虑的眼睛,无措地看向脂餍文鬲“怎么办?我家震震,越来越冷,他好像好像快。” 猫儿爷曾跟她说过,女孩子就得示弱,就得楚楚可怜,一副拿不定主意只会哭的模样,那样男人就会头疼,一头疼就会出错。 眼前的老头,嗯,老头也是男人,只不过是个老男人,也不知道猫儿爷说的是不是真的,试试也无妨。 脂餍文鬲又来搭脉,一碰到沈历安的手腕,就觉得一股寒气直冲指尖,比之前在铜山别院更胜许多。 这里地处南方,又在海边,常年温度都较高,空中连一丝雪花也曾未飘过。 而脂餍文鬲曾去过北方的极寒之地寻找药材,那里终年冰封,只要手指露在外边一刻钟就会失去知觉,继而坏死,哪怕当时切下来都感觉不到疼痛。 他现在搭在沈历安手腕上的感觉,就如当时手指伸出毛皮大衣外,暴露在冰雪中的感觉。 这少年是如此的冷,若说是他与生俱来的一种特性,而没有冻死自己,那拥他在怀中的小鱼是如何能抵受的? 脂餍文鬲面色凝重,抬眼看了小鱼一眼,小鱼连忙弯下腰靠在沈历安脸上,偷偷的沾了点口水在自己眼下,呜呜咽咽地在沈历安脸上靠了靠“震震,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可就活不了啦,呜呜呜,不过黄泉路上,有我同行,想来你也不会孤单。” 刚刚小鱼一说话,车外的猫儿爷就停止了舔爪子,耳朵一竖,左右转了转这声音,好熟悉 偷偷的撩起一角帘子,拿一只眼窥过去,好家伙,正逢小鱼用口水当眼泪,抱着个面如死灰的美少年呼天抢地。 女人,果然都是骗子! 猫儿爷对她所为嗤之以鼻,刚想转过脸去不看她,突然想起什么,又定定地看了她两眼。 这不是那个差我一条鱼的丫头吗? 怎么个把月没见,她长大了许多,虽在那里惺惺作态,却真的有点我见犹怜的意味啊。 他以为过了个把月,其实已经过去了一年多。当日他燃着火从飞船坠落,一下子跌进一片丛林中,幸好丛林中湿润如夏日的梅雨季,才没使丛林烧起来。 但是他那一身的火也将坠落地烧出了一个大坑,一连串的受伤遭难,令他如同烧焦的一截木头,静静地躺在坑底,等待着命运的重生。 终于在一个多月前,他从已经被枯枝烂叶,灰泥砂石掩埋的坑底爬了出来,抖擞抖擞还没重新生长的枯毛,开始了他人间惨剧的开端。 所以到现在,他都认为,时间才过了个把月,虽然心中恼恨零星国主,但是内心其实是盼望了国主会来找他的。 如果他知道一年多,国主也没来,估计更要气炸了。 “不会死的,要死早死了,当务之急就是快点赶到******取千阴珠,早一刻取到千阴珠,早一刻带他去医治。” 脂餍文鬲心中想着如他这样奇怪的症状,倒是值得我研究研究的,看来你的黄泉路上注定要孤单了。 对他医学研究有用的,他会留下,像小鱼这种没用的,自然是送上挖心台。 去一趟******至少还需一天,这一天内沈历安都不能死,所以脂餍文鬲从衣袖中取出一个青玉瓷瓶,从瓶中倒出一粒血红色的丹药,一捏沈历安的嘴巴,喂进他嘴里。 “你给他吃了什么?” “老夫的灵丹妙药,你以为我要毒死他么?” 原来这换心手术,挖出的心脏会逐渐失去动力,这药能在短时间内,激发心脏的潜能,让它跳得澎湃而有力,是一枚辅助性的药物。 沈历安体温骤降,心脏也越跳越慢,整个身体的血液循环也跟着降低,所以给他吃上一颗,或许能令他的心脏跳动得有力一点,从而撑过去******的这段时间。 小鱼虽然心生警惕,但料想自己仍控制在他手中,而且明确表示过沈历安一死,千阴珠将永远在******蒙尘,从此不会再现人间,估计老头也不会下黑手。 等了会,果然感到沈历安脸上的霜渐渐退了,脂餍文鬲再一搭脉,感觉有力了许多,若有所思的捋了捋胡须。 外边的猫儿爷听到“千阴珠”三个字,皱起了眉,这些笨蛋,还是认为他手中拿的是千阴珠。听他们的对话,看来是要去******,正好也跟着去看看,国主会不会去岛上找他。 但是,刚想到国主,立刻又把自己的想法推翻我才不是去等国主那个无情之人,我是要跟着这个鬼丫头,她她还差我一条鱼。 又瞄了小鱼一眼哼,女人,下一个勾引的就是你。 不知不觉间,东方已露白,小鱼透过窗帘看出去不知道逐日鸟会不会追太阳去了? 沈历安已醒来一段时间,只是无力久坐,斜斜地躺着闭目养神。 偶尔,他会偷偷的看看小鱼,只要小鱼一看向他,他又立刻闭上眼。 以前,他对小鱼是一种孩童般的依赖,而现在,那种依赖慢慢变成了一种感激,一种愧疚。 他虽然刚出生时,心智未成熟,但是这几个月过去,他身体的每一个机能都在迅速地成长,若说他前几个月还是个孩子,那现在的他就是一位真真实实的少年。 正是因为他的成长,他才越来越觉得自己是小鱼的累赘。 。 喜欢小鱼上游 请关注幻 想+小 说;网 W W w 。7w X 。or g 第68章、幽火焚船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小鱼越是照顾他,他越是愧疚,如果没有他,小鱼一定会比现在快活一百倍。 他醒来后,就稍稍地挪开了身体,虽然他很喜欢待在小鱼的怀里,哪怕小鱼的怀里并不像逐日鸟那么温热,可是他依然觉得温暖了他冰冻的心。 但是,他会冻坏她,他不想。 小鱼见他有好转,便沉下心来,想逼出自己身体中的那几根金针,金针细如毫毛,非一般手法根本无法刺入穴位,想要取出,也必须有一整套的方案。 又走了些时候,总算是到了海边,虽是清早,码头上的人却已在忙忙碌碌。 成二爷将马车停在岸边的棚子里,给了钱,有人过来牵马去喂草料。 本来想去雇艘船,哪知小鱼说她有船,脂餍文鬲警惕地留她在车上,让成二爷去看看情况。 谁知当成二爷再拿着小鱼的停船牌子回来时,带回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看守船只的人说起昨天那场大火,犹如白天见了鬼。 平日里见到的火都是红色或者黄色,而昨天那场火却是蓝色的火焰,并且是在暴雨中燃起的。 按道理,瓢泼大雨之下,火是烧不起来的,可是那场火却在暴雨中,越烧越旺。 据第一个发现的人讲,火是由天上的闪电暴击在船上所引起。 那霹雳声之响,震耳欲聋,一声高过一声。 闪电如银龙一般,几股交叠在一起,从天而降,周围那么多船,一艘也没事,独独小鱼这一艘,被击得四分五裂。 四分五裂的船体中,掉出四个人,正是这码头上的恶霸。 四人通身蓝火,即使落进了海里,也依然烧得连灰也没见着一抔。 原来,那四人眼见船只主人只是个小姑娘,虽然力气不小,会些把戏,可是毕竟心性单纯,就联合老王头把她骗了卖掉。 看着小鱼上了驴车,四人就上了船,想瞧瞧船上有什么值钱的家什。 转了一圈,值钱的东西没找着,却看到了一只从未见过的大鸟。 大鸟毛色之鲜艳,就是天边的彩霞也比之稍逊几分。 顿时就动了把鸟卖给城里那些富商巨贾的歪心思。 但是他们哪是逐日鸟的对手,逐日鸟随意的小啄两下,就啄得他们屁滚尿流。 四个人思来想去,就用了诱捕鸟儿的方法,在船舱出口处支了一张网,并带了大量的迷烟。 点燃的迷烟被丢进舱中,逐日鸟只要一出舱就会落入网。 想象很美好,可是他们忽略了逐日鸟的战斗力。 哪怕逐日鸟被迷得七荤八素,网子在它如利刃的羽翼下,像烂草绳一般被切成一段一段。 正当四个人吓得丢盔弃甲,准备弃船逃跑时,天空中一道雷光直劈在逐日鸟的身上。 逐日鸟哀鸣一声,瞬间倒地,与此同时空中暴雨倾盆,刚刚还晴朗的天突然就变了色。 四个人眼见逐日鸟倒在船上,痛苦异常,好像已失去了战斗力,所以打算再去捕捉它,这是老天帮忙,怎么能违了老天的心意。 谁知刚刚靠近,又是一道霹雳打下来,将逐日鸟弹得老高又重重摔在甲板上。 破碎的木板四处飞溅,船身猛烈地晃动起来。 妈呀,这大鸟是怎么得罪老天爷的,老天爷发怒了,是要把它往死里劈呀,兄弟们,快撤。 可惜,紧接着又是一道,这一下,逐日鸟再次重重地摔下,船身再也承受不住,瞬间裂开,与此同时,逐日鸟的身上燃起蓝色的火焰。 其实那是化形时所遭的雷劫,雷劫降下幽火,火从体内而起,一直烧透五脏六腑。 有造化者能从幽火中化形为人,而无造化者就会化为灰烬,终成虚幻。 逐日鸟全身已被蓝焰包裹,这就表明火已从内一直烧到了外,此时它的身体正承受着极度的煎熬。 只要闯过这一关,凭它的修为,它就能踏入地仙的行列。 雨水对幽火毫无影响,只是碰到灼热的逐日鸟,瞬间蒸腾为水汽,水汽弥漫在船上,像是暴雨中的浓雾。 逐日鸟挣扎着站起来,打开双翅,一声长啸冲上了云霄。 就在它打开双翅的瞬间,幽火被它拍打到四人身上,四个人随着裂开的船一起跌落海中继续被焚烧。 躲雨的人,躲雷击的人,只要关注这一方海域,都会看到一只全身冒着蓝色火焰的大鸟从迷蒙的雾气中冲出,瞬间在天空中只留下一个闪着蓝光的黑点,之后就不见了。 等雷声息了,暴雨止了,海面上平静得跟什么也发生过似的,只是少了一艘船,少了四个人。 而且不留一点痕迹。 传闻和猜测,在人群中不胫而走,有人为四恶霸之死暗暗称快,也有人为雨中大火而胆战心惊。 但是码头上的生活还要继续,这些诡异的事情终像所有的不解之谜一样,成为人们记忆中的传说。 小鱼一听,当即明白,那是逐日鸟在化形渡劫,早不化晚不化,偏偏在她不在的时候化,连她相助的机会都没给上一丢丢,怎的最近如此不顺,所以的事全都集中纠结在了一起。 小鱼奔到海边,大声呼唤“逐日鸟,逐日鸟~” 海面微波荡漾,码头行人匆匆,空中一碧如洗,哪里有逐日鸟的影子呢? 逐日鸟,希望你平安无事,早日化形归来。 这化形的事既已发生了,就不会因个人烦不烦心而改变,所以小鱼只在心中默默祷告了一番就又回到了自己的问题。 本来是想将老头带上船,逐日鸟一招致胜,逼他解开自己身上的四处金针,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怎么办呢? 趁着成二爷去雇船的当儿,小鱼想了许久。 那边猫儿爷躲在马车下的轮毂轴上,听到小鱼喊逐日鸟,终于想起小鱼说过的话,她说她是上清境灵台尊者的弟子,原本他还不信,现在却信了。 逐日鸟是天界的一种灵禽,而且据成二爷打听来的描述,昨天应该是逐日鸟化形,原来她真的是天界的仙子。 “哼,天界的仙子,也一样薄情寡信,在极乐岛上,还在为我倾倒,一个多月不见,身边就又换了个病美男。” 过了一阵子,成二爷回复说没有船夫肯去极乐岛,都说那岛上有一头巨兽,像山一样高,吃人就跟吃草一样,大家宁愿不挣这个钱,也要留着自己的命。 这里小鱼拉着沈历安的手嘤嘤哭泣“我对不起逐日鸟,也对不起它的家族,它可是九代单传的独苗苗,我怎么能留它独自在船上,我宁愿在火中的是我,也不愿意是它,我我“ 说到动情之处,一口气没上的来,梗在胸口,突然晕了过去。 。 第69章、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小鱼缓缓瘫倒在地,沈历安忙从车子边缘去拉她,可怜他自己都没有力气动一下,这一番挪动,只动的气喘吁吁。 伸出的手只能碰到小鱼的肩头,刚想再下去点,就被成二爷重新推进了车子里。 正暗暗厌恶自己这副病弱的身体,不能为小鱼做些什么,就见到小鱼也被成二爷抱上了车。 车下的猫儿爷看着她装模作样,冷冷一笑,暗想“看你又演什么好戏。” 脂餍文鬲立即来给小鱼把脉,小鱼佯装那口气又接了上来,晕晕乎乎地转醒,顺便再咳嗽了几声“我怎么觉得突然很难喘气?哎呀,我的心像被千万根针扎了一样,好痛。” 小鱼弯下了腰,痛苦地捧着心口“求医师救救我,我认识去极乐岛的路,也会行船,只要有船,我可以带你们去,只求医师救我。”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说谎说不到家,眼神就会游移,此时特别容易引被戳穿。 小鱼怕自己被戳穿,一直放空自己的眼神,不去直接看脂餍文鬲,而是做出一副眼神溃散的样子。 小鱼都开始佩服自己,谁说自己没天赋,唱大戏就是天赋! 把着脉的脂餍文鬲有些不可思议的皱起了眉头,他听小鱼这样一说,立刻撸起小鱼的袖子,查看她的左臂,轻轻一按,果然探不到刺入此处穴位的金针。 “不可能。”脂餍文鬲对自己的手法非常有信心,这四针埋下去,截断经脉的运气之道,所中之人只能从事简单的活动,决不能运气用力。 这姑娘一直在自己的监测之下,也不曾见到她对四处金针有过什么动作,好端端的,金针如何偏移了位置? 按照小鱼所说的情况,这金针目前应该正顺着她的血脉在体内游动,只消一时半刻,她便有性命之忧。 她死了不打紧,万一极乐岛上真的有千阴珠 其实,早前小鱼就试了要将金针逼出体外,却总是无功而退,自己对人体穴位又知之甚少,只晓得金针刺入的大概位置,根本不知道到底刺在哪个点上。 这金针细小轻盈,入穴后毫无感觉,却能阻断经脉,是脂餍文鬲在手术当中常用的止血的方法。 小鱼因为念着还有逐日鸟这条后路,所以也就没太在意,现在后路自己都不知是生是死,所以只好自己唱出大戏救自己了。 所以她将整个手臂的肌肉收缩起来,收缩的肌肉里藏住金针,即使老手也摸不出来。 这还要归功于明鳍鱼的天赋技能——僵直。 明鳍鱼并不是天生在望月泉中,只因它们有七种颜色,生得迤逦多彩,颇适合观赏,灵台尊者才千里迢迢将它们从北冥之水中带到上清境的望月泉。 北冥之水中,另有许多奇特的生物。有一种小鱼,个头只有虾儿大小,喜群居,别看它们小,团结就是力量,就是遇上如鲸一般大小的鱼也不怕,千千万万张嘴,咯嘣咯嘣能在瞬间把大鱼吃得只剩骨架。 别的鱼遇上那样的弑杀军团,只有在血水中挣扎的份,可是明鳍鱼不同。 它们一旦遇上,就会瞬间全身,包括鱼鳍都发生僵直,一动不动地漂浮在水中。或有几只不长眼的对它咬上几口,那感觉就像咬上了石头。一个石头,有谁愿意多在上面浪费时间呢,所以很快弑杀军团就会寻找下一个目标。 小鱼继续让全身都变得僵直,整个人硬邦邦地倒在马车上,吃力地让变僵的嘴巴努力地发出声音“我要死了算算了,求医师放过我家震震他反正也是要死的,求医师给他个全尸你要做实验,就用我的心吧,我可怜的震震,他他还那么小” 沈历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当了真,一下子扑过来,紧紧地抱住小鱼,发现她浑身硬得像石头,又见她面露痛苦之色,连说话都不利索了,还担心着他,终于忍不住落下眼泪,哽咽着喊出“小鱼” 小鱼正演戏演得上头,突然听到沈历安叫她名字,愣得差点忘了继续演,不可思议地看向沈历安“你叫我?你会说话。” 眼珠一瞟脂餍文鬲,连忙又恢复到刚才的死像“啊死前能听到你说话,我我死也瞑目了。” 说着闭上了一双秀目,沈历安心如刀割,从出世到现在,虽然短短几个月,但是唯一在他身边的人类就是小鱼。 教他吃饭穿衣,为他彻夜驱寒的是她;他睁开眼第一个见到的人是她;在湖底冻在冰中时向他游来的是她;被海水没顶往下沉时托他起来的是她。 她现在是要死了么? 沈历安涕泗交流,止都止不住,偏偏还抱着小鱼不撒手,小鱼闭着眼,感觉到脸上被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唉,真是恶心。 不过,竟然有人为自己这么伤心难过,心里竟然觉得有点飘飘然,是自己装死装得太像了吗? 脂餍文鬲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又有沈历安在一边哭得真情实感的神助攻,也不免担心小鱼会不会就此死了,那千阴珠不就落空了吗? 于是给成二爷使了个眼色,成二爷将沈历安扶起,不屑道“哭什么,死不了,阎王要收人,也要问问我姐夫他肯不肯呢。” 脂餍文鬲也上了车,放下帘子,从随身的箱子里取出个乌黑发亮的小石头。 猫儿爷原以为小鱼在演戏,但看与她同行的少年哭得不假,又听她说什么“给个全尸”“用她的心做实验”,立时觉得不对劲,见所有人都上了马车,也跟着跳了上去,在帘子外悄悄地瞅着。 只见脂餍文鬲又取出颗药丸,塞进小鱼的嘴里,然后将黑石头放在她的手臂上,细细地搜寻了一番,接着取出根长针从石头下面扎进去,突然一根细丝一般的金针被石头吸了出来。 如此这般将她体内四根金针全数吸出,再看她脸色,逐渐缓和。 那边沈历安由于太过伤心,触动了体内寒气的迸发,成二爷突然发现抓着他的手好似有些失去知觉,想抽离却不听使唤,惊得大叫“姐夫姐夫,这是” 还没叫完,靠近沈历安的一侧身体就被冰覆盖。 脂餍文鬲刚收好石头和银针,听到小舅子大叫,抬头还未来得及看,喉咙就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掐住。 。 第70章、震震是个猪队友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小鱼笑盈盈地看着脂餍文鬲:“死老头,不是要挖我的心吗?你动手啊。” 说完旋即转过身对着成二爷:“你也别动,否则我立刻捏死他。” 脂餍文鬲没想到小鱼僵直的身体说好就好,也没想到她那么大的力气,他只是稍动了一下,就觉得快被捏断气了。 本来这场戏的剧情是按照小鱼设定的路线走的,可是当她回头威胁成二爷时,她发现戏路突然走歪了。 成二爷不需要她的威胁,已经不能再动,他和沈历安的身上蒙上一层冰,马车里的温度骤降了许多,原本湿润的空气也变得干燥起来。 沈历安在冰封之中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满目的忧伤渐渐转为喜悦。 如果不是这冰封,或许还能看见他嘴角的笑意。 可是就是这冰封,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小鱼被取了金针后来,偏偏在小鱼已经制住了脂餍文鬲的时候来。 等到小鱼反应过来,冰冻已经爬上了她的身体。 这一次的冰封来势特别的凶猛,又快又狠,瞬间,沈历安成二爷小鱼都无法动弹。 脂餍文鬲因为最靠车门,一下子跳出车外,猫儿爷“喵”的一声一蹦三尺高,迅速地躲到附近的草料堆后面。 脂餍文鬲暗想:少年的身体中的这股力量果然不可小觑。 小鱼心中无奈,如果能开口,她一定会破口大骂:小震震,你是胳膊肘往外拐吧。 沈历安第一次觉得寒气在经脉百络之中畅通无阻地游走,所到之处,冷然却又如灌甘露。 他身周的水汽全都被他吸收过来,瞬间使冰封面积和厚度又增加了许多。 这其实是他的母亲,留在他体内的“水心经”功法,不像小鱼需要日日勤于修炼,他可以说是无师自通,能凝水汽为冰已然比小鱼所修炼的高上了五层。 可是“水心经”即使能凝水为冰,却并不会带来寒气,他体内的寒气又是从何而来呢? 这股寒气一开始与他的身体有冲突,但现在却渐渐地融入了他的经脉,好像适应了这具身体,要与他和平共处了。 三人中只有成二爷最痛苦,他的身体无法承受这种寒冷,血液运行速度越来越慢,真个身体完全被冻僵,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口鼻间没了进出气。 渐渐地,马车外也覆盖了一层冰,脂餍文鬲有心救自己的小舅子,可是不敢过去。 猫儿爷继续观望,对于一只猫来讲,最好的就是在一旁吃瓜看戏。 烈日之下,凭空出现冰冻,那可跟六月飞雪、海中焚火一样叫人诧异,所以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看热闹,不嫌事大。 但是从昨天四个人被蓝火烧得灰都不剩中,大家总结了经验教训:只可远观,不可近玩,否则惹祸上身,死于非命。 人一多,话就杂,人群中有人说:“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莫不是我们这里出妖怪了吧。” 说得众人齐齐嘘他:“我们东陵背靠栖鸣山庄,哪个妖人敢来东陵闹事?” “就是,栖鸣山庄风老庄主乃得道仙人,护我一方水土,令我等安居乐业,多年前此处为一巨兽所扰,掀船吃人,多亏风老庄主将其驱逐,这么多年我们才能过上安稳日子啊。” “可是听说,巨兽又在极乐岛出现了。” “是啊,自从风老庄主羽化登仙,这如今的栖鸣山庄已大不如前。” “唉,后继无人那。” “你别说,破船还有三千钉,栖鸣山庄中多的是修仙之人,你我小屁民,还是少说为妙。” ...... 人群中议论纷纷,大多数人还是认为这里出了鬼怪,所以渐渐地都选择远离是非之地。 而负责码头事务的人早将此消息快马上报东陵城,若有妖人作祟,也好早日擒拿。 脂餍文鬲也在人群之中,听了许久,拿不定主意,若然上前,恐冰住自己,若然离去,又心有不甘。 等了一段时间,发现冰封不再蔓延,从马厩里拿了根晒草料的叉子走向了马车。 旁边有人见了,好心提醒他:“你不要命了,别被好奇心害死。” 另有人小声说道:“好像,这马车就是他的,别多话,说不定他跟鬼怪是一伙的。” 脂餍文鬲小心翼翼地靠近马车,还没到马车前,先伸出叉子试探情况。 叉子有五尺多长,他将叉子放在马车后缘,又等了一阵,叉子上并未结冰,于是大胆地走过去。 马车后帘刚在他跳下车时被撩在一边,现在冻得像冬天里抹布,硬挺挺的保持着半撩的状态。 脂餍文鬲往马车里一张望,三个人冻得跟雕像似的,连头发丝都没变动一下。 取出随身的火折子,点燃后靠在小鱼的脸上,冰一遇火,逐渐化成了水珠往下流淌。 小鱼虽然冻在冰中,但是金针已被取出,体内的灵力转了两个周天,破冰而出,那是迟早的事。 此时,脂餍文鬲突然又出现在她面前,她又气又恨,即使脂魇文鬲看她一眼,她都感到深深的嘲弄之意。 那种感觉,就如自鸣得意的猎人刚刚沾沾自喜猎物即将掉进自己的陷阱,一转眼就被猪队友一拱,惊跑了猎物,还与猪队友一起落入陷阱一样。 而且,猎物还在陷阱外看着他们。 小震震,你个猪! 脂魇文鬲轻蔑地看着她那张气愤的脸,语重心长地说道:“小丫头,鬼心思真多。好在老夫事先给你吃了颗‘断肠消融散’,若在十二时辰之内没有服用解药,你就会肠穿肚烂,全身化为血水而亡。 所以我现在救你出来,你可要在十二时辰内完成你的承诺,为自己谋得解药啊。” 小鱼在心里早将脂魇文鬲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死老头,但叫我出来,保证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脂魇文鬲看她眼中怒意勃发,又补充道:“老夫可不是说笑,想必现在你就能感觉小腹有刺痛感。你也别再想耍什么花样,如果你想通过制住我求得解药,我劝你想都不要想,老夫真要毒死你,你连出手的机会也没有。” 第71章、冷然的沈历安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小鱼的手还像刚才捏住脂魇文鬲时那样举着,她完全相信他说的话,就像之前的酥麻香,不知不觉间她就睡着了。 这人世间充满了尔虞我诈,看来以后的每一步都要谨小慎微。 正当脂魇文鬲想去找些干柴木炭助冰融化的时候,忽然听到卡擦卡擦的碎裂声。 脂魇文鬲回头一看,只见一条水龙从海中腾空而起,转眼便到他眼前,还没等他说一句话,水龙化作狰狞的冰刃刺进他的后心。 这一刻,世界安静了,他的耳中充斥着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就如他挖出过那几十颗心。 “砰通、砰通”,心脏奋力地做着最后的捶死挣扎,“砰通、砰通”。 他眼前的世界黑了,四周响起无数强而有力的心跳声,黑暗中那些被他挖去心的人,捧着自己的跳动的心向他走来,他第一次感受到挖心的痛苦,他想呕吐,只是他再也不能动了。 冰刃竖立在码头岸边,脂魇文鬲空悬在冰刃之尖。 鲜血沿着冰刃流淌,诡异绚丽的红色在冰刃之上发出刺目的光。 一时间,整个码头都空了,所有的人像是说好了一样,全都吓得瞬间不见踪影。 散落在地鞋,还有海面上飘着的汗巾似乎诉说着刚才这里有多热闹。 如今只剩船上的旗帜在风中裂裂飘响。 马车中伸出一只手,骨节分明,苍白如霜,苍白的皮肤下青筋隐隐,纤长的手指在半撩起的车门帘上轻轻一握,冰封的门帘瞬间破败成碎片。 马车上下来一个人,带着寒冷的肃杀之气,毫无血色的脸上一双冷然的眼睛看向挂在冰刃之尖的尸体,就像在看一个最平常不过的风景。 猫儿爷感觉自己浑身抖索了一下,这不就是马车上的病弱美少年吗?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看起来叫人有点不寒而栗。 谁也不知道沈历安刚刚经历了什么,连他自己也不太明白。 只是感觉在极度悲伤和愤怒的双重刺激之下,他身体中一直存在的寒气似乎主导了他,令他不再煎熬,反而催生出四肢百骸的一种无形的力量。 这种力量在看到小鱼因自己而被冰冻后开始积聚,在看到脂餍文鬲用火折子烧小鱼的脸时开始爆发。 他不容许小鱼因自己而受到伤害,心中的信念使他身上的冰破碎,破碎的瞬间,他最想的就让这个一直威胁小鱼的人闭嘴,永远。 所以,那股力量随着他的心念而行,离他最近的海水,被他引为冰刃,毫不留情地刺进了脂餍文鬲的胸膛。 没有人天生就会说话,从模仿到理解是一个不短的过程。 沈历安不说话,不代表他是哑巴,也不是他模仿理解能力太差,而是在他的世界里,有太多的太多的声音,他需要时间去慢慢地区分每一种声音有什么不同,每一种声音代表什么意思。 正是这些杂乱纷呈的声音,阻碍了他对人类语言的学习,所以在几个月的时间里,他还只停留在理解部分话语意思的阶段,所以他没能理解“断肠消融散”对小鱼的危害,也没能理解脂餍文鬲在解毒这方面的重要性。 沈历安转向马车,他的眼中立刻转变出如水的温柔,就在他伸出手想要帮助小鱼从冰封中出来时,小鱼身上的冰猛然碎脱。 沈历安的手没碰到小鱼,小鱼的手已经拍在他的脑门上:“是不是你动的手?你是猪吗?没听他说给我吃了那个什么什么肠穿肚烂丸?这下我真的要完了。” 打得沈历安莫名其妙,也不解释一句,急匆匆地冲到冰刃之下,仰头看看戳在高处的脂餍文鬲,咂了砸嘴,皱眉道:“看来是死的透透的了,那十二时辰之后不就轮到我了?” 一拳砸在冰刃上,砸得冰屑漫天,脂餍文鬲随着冰屑落在地上,小鱼在他衣袖胸前仔细搜寻了一番,搜出几瓶药,瓶子上没有标签,也不知都是些什么药,只看到那只青玉瓶,打开一看,果然是一粒粒的红色药丸。 不管三七二十一,拎着脂餍文鬲的一条腿,往深海处用力一扔:“便宜你了,去幽冥界给那些被你挖了心的人告罪去吧。” 小鱼摸了摸小腹,是有点刺刺的,不会真的肠穿肚烂化为血水吧,如果是真的...她转身看看沈历安,心想:他会不会也化成血水? 沈历安一副单纯无害的模样,看得小鱼心下发怵:从未见过他刚才那副模样,突然就不像他了,瞧瞧他现在这无辜的小眼神,难道他才是唱戏界的顶级大佬? 小鱼走到他身边,他以为她又要打他,怯怯地往旁边让了一尺,却听小鱼清了清喉咙道:“咳、咳...你小小年纪,就出手伤人,还得了了,这种猪狗不如的人该留给我动手嘛,怎么能让他就这么轻易的死了呢?我可是发誓要把他切成一千零八块的。” “咦,你怎么又不说话了?你不是会说话吗?” 沈历安安静的抬起眼睛看着她,挪了挪嘴唇,终于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 小鱼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绕着他转了一圈,又摸摸他的额头,惊奇道:“你好了,不觉得冷得难受了吗?” 真是怪了,这是不药而愈了? 看他引海水为冰,她不奇怪,毕竟那是“水心经”第六层的功法,“水心经”既是她母亲的心法,他会用,她一点也不奇怪,可是他之前被寒气侵袭地都快不行了,如今怎么却突然好了? 看来问他根本不会有结果,他只会懵懵的看着她,或者莫名地咧嘴一笑,怎么跟他说,都没一个所以然,所以小鱼右手捏了一个诀,手中多了本金册。 她打开金册想唤出小白叶,问问它他们俩的生命力是否有变化,是变强了还是变弱了,可惜小白叶在呼呼大睡,怎么叫也叫不醒。 “是了,昨天到今天,小白叶都没晒太阳呢,看来一时半会它是醒不了了,震震,你拿着上车,记得给它晒晒太阳,我们去东陵城。” 说着把金册往沈历安手里一塞。 小鱼有个优点,就是想不通的事,就抛在脑后不去想,总之他现在这个样子总叫她安心多了。 当下最重要事不是纠结在此,而是要在预定时间内把自己身上的毒解了。 第72章、再去东陵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于是她如法炮制,将车里的冻僵的成二爷也扔进了海里,然后从马厩里牵出还在悠悠然吃草料的马儿,套上马车,出发去东陵城。 她要去找脂餍斋,既然老头说没有一箱金条进不去,那必然有值得一金条的技艺,解个毒应该不难。 猫儿爷趁他们上车之际,迅速地如鬼魅般藏在了车厢外缘的踏板上。 小鱼怕沈历安受风,冰冻症再发作,于是责令他在车厢里,自己当起了车把式,然后郁闷地发现自己根本不会赶车。 其实她不止不会赶车,马套得也不对,学着老王头赶驴那般,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跑了,车还在原地。 猫儿爷忍不住吐槽:真够蠢的。 小鱼只好去马厩后面的屋子里随意揪了一个短打装扮的青年,让他驾车去东陵城。 原本是想好言相请一位,可是进去后,一众人瑟瑟发抖地跪倒在地,直喊大王饶命,让她想起这些天所遇到的狡诈之人,心想:我是否该凶恶一点?尽以为我好欺骗。 于是先厉声恐吓了一遍,说什么不听话,通通扔到海里喂鱼,再肃然相告,若好好驾车,重重有赏。 青年见过她扔人的手段,自然唯唯诺诺,不敢有丝毫怠慢,套上马,向东陵城出发。 马车中,小鱼打开随车的药箱,将手上的几瓶药放进去,又翻了翻箱子的下层,发现一叠银票,几颗金珠子,遂想起脂餍文鬲说过要去脂餍斋,门票要一箱金条。 这金条她是见过的,天宫里每一道门槛都是一根金条镶边,每一弯滴水檐都是金条做引,哇,那一箱金条,该是多大的箱子啊,她去哪里弄一箱金条来? 要是能回天上,东拆拆,西拆拆或许很快凑一箱,可这里又去哪找金条? 既然想不出来,那便不想,走一步算一步,她一个天界的仙子能被这人间的毒给毒死了,她才不信! 于是她抓起那些金珠子,数了数,大概十五颗,分了五颗从马车前的小窗递出去:“这位小哥,谢谢你为我驾车,这些给你,到了东陵城,我再给你五颗。” 短打青年连忙摆手,惊恐万状地说:“不敢不敢,小的为...为大王架一次车那是三世修来的福气,怎么敢收大王的钱。” 小鱼板起脸:“说给你,你便收着,不听话,可是要吃亏的。” 青年想起惨死在码头上的老人,吓得一句话也不敢回,径直将金珠子收进怀里。 在摸到金珠子的刹那,他激动地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这可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摸到这么多金子。 小鱼见他收好了,又笑着缓了语气:“你们只看到他被刺死的样子,却没看到他挖人心的模样,你们只道我扔他入海,却不知道他给我下了十二时辰之内必死的毒。所以这人世间啊,不要一看到什么就立刻下了结论,你以为的好人,他可能其实是个坏人,你以为的坏人,哦,我还没遇到我一看就认为他是坏人的人,唉,都怨我心地太善良。” 金册在马车窗边沐浴着阳光,小白叶还未醒来。 小鱼突然觉得肚子饿了,往窗外看了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条土路延绵于马车的前后,突然瞥见窗下的车缘上有个黑影。 再定睛一看,好丑一只猫! 人家黑猫总是一身皮毛油亮水滑,无论往哪一站,优雅是它的代名词,冷漠是它灵魂,神秘是它的气质。 哪像这一只,一副干枯发黑的皮囊,头顶鸡冠头的发型,耳边两侧光秃秃的,活像一个睡在炉子边一不小心把自己给烤了的傻蛋。 猫儿爷当然发现小鱼正在看着它,嘴角微微一上扬,向她抛了个媚眼:看你如何抵挡老子的邪魅一笑。 小鱼错愕地看着它,它刚才是在干嘛?哇,真是丑得惨绝人寰,小鱼手指一伸,猫儿爷无预兆地被她从车缘上推了下去。 幸好猫儿爷机灵,一个翻身迅速地跟着马车追过来:“喵喵~喵~” 其实他在说着:鬼丫头,我是你猫儿爷,猫儿爷~ 怎奈小鱼听不懂,伏在窗边看着那只丑丑的黑猫在后边追马车,不由得笑起来,肚子好饿,不知道烤猫肉是什么滋味? 猫儿爷急急地往前一纵,好容易两个前爪勾住了后车缘,两条后腿拼命地蹬,就是蹬不着一个踏脚借力的地方。 急得他直叫唤:“小鱼,小鱼,是我,快拉我一把。” 可是小鱼只是笑着从窗边移到后门处,玩味的将他的一只小爪子挑开:“你真想送上门来让我吃啊,快快躲进野地里吧,再跟着我们,我可就真的忍不住要尝尝猫肉的味道了。” 猫儿爷还剩一只爪子艰难地勾在车上,听小鱼这样一说,恨不得给她一爪子:“好歹我也救过你两次,你居然这么忘恩负义,狠心的女人,居然要吃猫猫。” 就在小鱼即将要挑开它另一只爪子的时候,猫儿爷突然感觉天旋地转,然后他就跌进了一个冰窟窿里。 啊,哪里来的冰窖,真是冷,阿~秋~,他打了个喷嚏,抖了抖两只小耳朵,警惕地看了一圈。 原来他正在那个病弱少年的怀里。 近看果然有几分姿色,就是比我差远了,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怎么现在都流行这种病娇体吗? 唉,唉,唉,拿开你的臭手,不要摸老子,老子不喜欢被男人摸,啊,好冷的一只手啊,嘶,我要爬出去。 猫儿爷挣扎着从沈历安手下爬出,沈历安也没强行留下他,就见他肚皮贴着底,慢慢地把身体拉得长长的,爬出了沈历安的怀。 沈历安看着自己一手枯毛,再看看猫儿爷,疑惑着想起千阳岛上的红毛兽:他们似乎非常不同。 猫儿爷哼哼唧唧地靠近小鱼,突然侧躺在小鱼的手边,将一只小爪爪放在小鱼的手上。 “喵~呜~” 记得小时候做猫时,只要他这样,老国主就会摸摸他的脑袋,挠挠他的脖子,夸他惹人喜爱。 可是他忘记了现在的他跟以前的他,颜值可是天朗之别的,漂亮的撒娇叫卖萌,丑拒的撒娇是恶心。 小鱼一缩手,厌恶地说:“脱毛那么严重,是不是有皮肤病,走开走开。” 猫儿爷颇受打击地看看自己的身体,想起那个水中可怕的倒影,黯然地退到沈历安的身边,转瞬眼中又暗暗闪过一道精光:“肤浅、见色思迁,女人,呵呵。” 可怜的猫儿爷被启东那个家伙骗得性情大变。 所以说,眼见都不一定为实,更何况道听途说呢? 第73章、会说话了?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沈历安轻轻地摸了摸猫儿爷的脑袋,慢慢地低低地说:“小鱼。” 他其实是在重复刚才猫儿爷的话,因为他听到猫儿爷喊“小鱼”才将他从马车边缘给捞了回来。 在千阳岛上,他就已经渐渐的明白“小鱼”这两个字好像是在喊面前的女孩,所以当猫儿爷喊出这两个字时,他有些不明所以,这个小东西居然知道小鱼。 但是小鱼似乎不太喜欢它。 猫儿爷内心狂喊:不要摸老子,不要摸,不要...啊,好久没有被这样顺过毛了,好像...好像感觉还不错。 他不自觉得将他的大脑袋往沈历安的手上顶了顶,“嘶~”太凉,突然跟清醒了似的,大叫一声,退进了座椅下方的缝隙。 我不能被人类迷惑,特别是男人,就是做猫,我也要保持我的骄傲。 小鱼本来是在看金册里的小白叶,小白叶那圆球一般的小肚子正随着它的呼吸起起伏伏,突然听到沈历安叫“小鱼”,立马喜笑颜开地凑到他身边,哄着他说:“再叫一遍听听。” 沈历安看着她如水般的双瞳近在眼前,瞳中映照出自己的样子,一如刚来到人世间看到的情景,忍不住抚上她的眼睛,低声呓语:“好看。” 小鱼忍不住问他:“真的?” 沈历安微笑着张了张嘴,然后没有说话,视线移到她眼角的红痣上。 这是当日灵灯留下的血痣,他的手指在上面划过,突然一盏灯出现在空中。 小鱼睁大了眼睛,愣在当场,这灯明明在她灵海之中,她未曾召唤,怎么出来了呢? 沈历安面色如常,看着小鱼惊异的模样,伸出左手,遮住她的眼睛,右手取下空中飘浮的灯。 小鱼视线一被挡,立刻挥手打落沈历安的手,然后她就看见灵灯在沈历安的右手里稳稳地转动,转动中,一股带着星点的光芒慢慢汇成一条线进入了沈历安的印堂。 猫儿爷从座位下偷偷地探出脑袋,心中暗想:这少年是什么人?这看起来应该是灵器在传输记忆,他竟然有灵器。 沈历安闭上眼睛,手中的灵灯消失了。 小鱼立刻去自己灵海中搜寻了一番,灵灯已经不在,急忙拉着沈历安的手,正反翻了一遍,不解道:“灯呢?每个人的灵海,不是只有自己可以取放东西吗?你怎么从我的灵海里拿出了灯?那不就相当于你有我家门钥匙,我家在你面前就是大敞四开的?” 小鱼有点不高兴了,嘟囔着:“那在你面前好没安全感啊。” 谁知沈历安垂了眼,嘴边微微的泛了笑容,缓缓道:“只有灯可以拿出来。” 轻笑中,他又抬起了眼。 “啊,你能说完整的句子?”小鱼兴奋得已经忘记安全感那回事,她以为沈历安像孩童学说话那样,先是从简单的字,然后到词,最后才是句子的,谁知道今天第一次听他说话,已经能从一个词到很流畅的句子了。 沈历安的笑很温柔,很收敛。 可是小鱼的巴掌很嚣张,也很生气,她一巴掌拍在沈历安的脑门上,气鼓鼓地说:“明明会说话,还骗我是哑巴,明明说这灯跟我缔了血契,怎么还能被拿走,是把我当傻子耍吗?” 沈历安摸摸被打痛的脑门,很是委屈:“第一,我从来没有说我是哑巴,第二,灯是我的。” 小鱼的巴掌又挥了下来:“呀,还说得挺有条理,可惜全是强词夺理。你想干嘛?” 原来她的巴掌没挥得下去,突然被沈历安握在了手里,只听沈历安说:“你手打得不疼吗?” 他这句话说得极诚恳,是真心怕她打痛手,但听在小鱼的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意思。 小鱼朝天打了个哈哈:“都会还手了?” 突然呜呜咽咽地把手从沈历安的手里抽出来,望着车外的天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都说儿大不由娘,亏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虽说不是你亲娘,但是更胜亲娘啊,你居然都对我还手了。” 一边哀恸地哭诉一边拿眼角瞅他几眼,沈历安的脸被她说得通红,什么时候“一把屎一把尿”了,他都是自己解决的好吧。 因为不想再听她说下去,只好怯怯地拉起她的手:“那...那你重新打就是了,只是怎么说是我娘呢?” 说到最后,声音低了,他实在不好意思被小鱼当儿子看。 “怎么?过河就拆桥了,谁喂你吃的饭啊,谁给你穿的衣服梳的头发,谁在你生病的时候彻夜守着你的,谁背着你跋山涉水来求医问药的,就是做你祖奶奶都做得,做你娘亏了你了?” 小鱼也是嘴上不饶人,真叫她做别人娘,她还不愿意哩! 平白无故,哪就有这么个大儿子了? 猫儿爷一嗤鼻子:“真是厚脸皮,到哪都要做人家祖奶奶,现在还想做别人娘,连个老公都没有,孩子哪来的哦。” 沈历安被她说得心中感动,虽然觉得当做娘好像是不妥,可是她的一番话都是真的,他竟一句也不能反驳,只得弱弱地叫了一声:“小鱼。” “叫姐姐。” “小鱼。” “还挺倔。”小鱼终于又笑出来,只因她一看到沈历安那种小鹿般清澈的眼神,她就装不下去了,再装下去,她的良心都会谴责自己,怎么能欺负一个无辜的小孩。 沈历安见她笑了,才又笑开来。 小鱼轻轻地在他脑门上又拍了一下,佯怒道:“笑什么,再笑让你叫我娘。” 沈历安抿着嘴唇憋着笑意,喊道:“小鱼。” 他突然觉得这个名字挺好听的,不自禁又叫了几声。 突然一个奶奶的声音传来:“咦,你会说话?” 小白叶终于醒了,弹了两弹,跳上窗棱,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是不是以后再见逐日鸟也是这一句? “你会说话”可以变成他们之间的招呼用语了。 伸完懒腰的小白叶锤了锤自己的背,怎么腰酸背痛的,是睡了好久么? 这里早已不在海上,窗外的人来人往,原来已经到了口岸镇上。 小鱼叫停了马车,拿着一颗金珠子去买了点吃的喝的,换回了一大堆银子,原来金子那么值钱呀,看来去脂餍斋解毒还挺艰难呢。 第74章、小白叶漏气了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既然小白叶醒了,自然要它感知感知她和沈历安的生命能量。 小白叶老学究似的在他们俩的头上闲庭信步地走了两圈,不可置信地说“小震震医好了?这是过了多少天?我睡了很久吗?小鱼,你居然忘记给我晒太阳了吗?自从你有了震震,对我就不关心了。” 小白叶抱着两只手臂,一屁股坐在沈历安的头上,翘起一条小腿左右地晃动。 小鱼才不管它后面说的话,她最会的就是听自己想听的,过滤掉无关紧要的,两手捏在前心,咬着嘴唇笑问“你也觉得他好了?他不会死了?那我呢,你看看我。” 小白叶哼了一声“你还用看吗,一百年一千年,你都不会死。” “那就是说死老头是骗我的,我根本没有中毒?”想到脂餍文鬲已经死得透透的,自己的气没处发,就更是恼恨脂餍文鬲,“死老头,真的死得太便宜了。” 小白叶不解地问“骗你中毒?我对毒没有感知能力,不过你怎么会中毒,我还以为这世上没几个人是你的对手,原来你也稀松平常得很。” 小鱼努努嘴“你根本不知这世间人心有多险恶,就是再高的高手,也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 “那你就是说你掉阴沟里了?” “啊小白叶,你的嘴巴越来越坏了。” “照目前来看,你的生命力依然蓬蓬勃勃,不过,毒性发作起来,那可就不得而知了。” 小鱼无力地坐在一边的座位上“唉,还以为你能看出我有没有中毒呢。” 沈历安看她有些沮丧,安慰道“没事的,以前你中了毒,不也没事吗?” 最多就是肚子疼,或者躺个几天,最后毒都被化解了。 “对,”小鱼一拍巴掌,“我就不信这毒能毒死我!” 说着说着又把恼人的事暂且搁在一边,反正十二时辰还没到,烦恼它又不能解决它,那何必烦恼呢? 小白叶一边去窗棱上寻找车外的新生能量,一边询问沈历安身体的变化。 沈历安也说不上来什么,只是觉得那么一瞬间,身体的寒气突然就顺应了整个身体脉络的走向,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它在自己身体里游走,而且,走到哪里,哪里就如堵塞的渠道突然变得通畅一般。 一个周天下来,灵思骤开,神魂具升。 在他身体中,“水心经”心法如醍醐灌顶般,直接进入了他能掌控的灵脉,所以只要他心念一动,心法手到擒来。 于此同时,他的灵海终于自主开启,在他触碰灵灯在小鱼眼角处留下的印记时,灵灯感应到他的气息,自然而然的从印记处析出,返回他的手中。 灵灯中隐藏着只有沈历安能接受的信息,那些信息中包含着他母亲留给他的一切。 可怜天下父母心,音楚仙子为了能让他看一春繁花,走一遭人世,不惜将自己的元神全部奉献,将能留给他的东西全都留在了自己的本体之中。 她担心他在幼小时不能保护自己,而强大的力量他幼小的身体又承受不起,所以才设出这样一个“血契”,只是为了“受契”之人能全心全意的保护沈历安,实则根本没有“祸福相依、生死相连”之说,全是为了巩固那层保护关系而编造。 至于“血契”也是假的,所以灵灯才会在沈历安的灵海开启时,自动回归。 只有他的身体心念能强大到开启灵海,灵灯才会回归,也才会将所有关于的他的信息全数传输给他。 也就在那一刻,他周围世界中的所有声音都变得清晰起来,突然之间,他就理解了人类的语言和那只猫的语言。 他的世界不再纷杂,他也不会再在各种族不同语言之间混乱。 所以猫儿爷再次被小鱼抓住时,沈历安给他解了围。 好好躲在座位下的猫儿爷怎么又惹到小鱼,被她抓了呢? 原来猫儿爷早就被这跳来跳去,走个不停的白球球吸引住了心神。 看它坐在那,小腿一晃一晃地,他就已经按奈不住自己一颗想扑过去的心。 “不要看,不要看。”猫儿爷心中默念。 那个小白球球是什么?为什么一刻不停地动来动去?难道不知道猫儿最受不得这样的诱惑吗? 他虽然已经做人做了好多年,可是现在又从新做猫了,叫他怎么忍得住? 他眯着眼,从缝隙中追寻小白叶的身体太有趣了。 猫儿爷的脑袋跟着小白叶的身形不停的变换方位。 但是理智告诉他不可以,他不能堕了自己尊严。 他默默地数数一条鱼、两条鱼 可是当他一睁开眼,又看到小白叶在窗棱上收集新生能量时,那头顶的小叶子高频率颤动,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喵~呜~” 只见那黑影化作一道黑色的风,一下子卷上小白叶,一爪子挠在了小白叶的脑袋上。 伴随着猫儿爷尖锐指甲的勾入,漏气声响彻马车,小白叶高喊“死~了~我,呲” 它再也说不出别的话了,因为它已经像个漏了气的皮球,扁成两块软软的皮。 猫儿爷都被吓懵了,那股气离他最近,直冲他的脸。 他以为这小白球一爪子能拍出老远,谁知它赖上他了,勾在他爪子上,甩都甩不掉。 小鱼气得跳了起来,眼见小白叶在猫抓下变成了一摊烂棉花,一把抓住猫儿爷的后颈皮,将他拎了起来,凶神恶煞地对他大吼“你死定了,小丑猫。” 之前是看沈历安喜欢他(小鱼其实误解了),才没扔他下车,现在居然把她的宝贝小白叶给弄破了,一个月啊,一个月后,小白叶才会恢复过来。 死猫,就让窗外的风送你上青天吧,不,是上西天。 小鱼从他爪子上轻轻地取下小白叶,生怕小白叶漏气口撕得更大。 猫儿爷知道小鱼真的生气了,急忙大喊“不要,不要,我真的不知道这个东西这么不经拍,是它逗我的,是它先动手的,我真的没想要杀死它。” 他一边挣扎一边大叫“小鱼,我是猫儿,我救过你的命啊,啊~” 猫儿爷求生欲满满,连爷字也不说了。 可是不管他怎么叫喊,小鱼也听不懂他的喵喵喵,所以他被小鱼气愤填膺地用力扔向窗外。 风在他身边呼啸而过,他多想抓住身边一切可抓的东西,他不想摔死,可是由于速度太快,所有看似能抓住的东西都从他小爪子间一一离去。 苍天呀,命咋这么苦呀。 。 第75章、猫语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可就在他飞速地远离马车,也不知自己会摔在何方的时候,一道涓细的碧水打着螺旋儿将他的身体缠绕起来。 接着风向反了,他看到自己浑身的毛发全都倒向了身后。 他又以更快的速度飞回了马车里,落在了那只冰凉的手中。 沈历安松了手,手上又是一手脱落的枯毛,无奈地伸向车外清理了一番。 小鱼问道:“震震这么喜欢这只猫?” 猫儿爷一看见小鱼的样子,立刻缩进了沈历安的身后,惊魂未定地透过衣服紧盯着她。 “谈不上喜欢,摸起来没有小红毛滑溜。” 猫儿爷小声抱怨:“你以为猫儿爷是你想摸就能摸的吗?若是以前,通通要你们人头落地。” 他喵喵呜呜几声,看着胸前枯黑的毛,一阵伤感,伸出舌头打理了几下,居然满嘴的毛,味道还有点发苦。 “呸呸呸,”他连吐了几口,自己都开始有点嫌弃自己,“想当年我那迷倒众生的风姿,现如今竟然落拓至此...” 小鱼竖起两根手指:“这可是你第二次救它了,你又不喜欢它,为什么救它?” “因为他说他救过你?” 小鱼摸摸沈历安的脑袋,又摸摸自己的,自言自语道:“还是挺凉啊,不该烧糊涂了,难道冻糊涂了?” 沈历安从身后拎出猫儿爷,微笑道:“他说他叫猫儿,你仔细看看,认不认识?他一直喊你小鱼。” “你能听懂我说话?” “你能听懂它说话?” 小鱼和猫儿爷同时叫了出来,只是猫儿爷叫的是喵喵喵。 沈历安被他们同时问同样的问题给问得愣住了。 怎么?他不该听懂一只猫的话吗? 小鱼他们听不到周围各种动物说的话吗? 只是有些动物只能说很简单的话,而这只猫可算是他见过的最会说话的动物了。 小鱼看着沈历安愣神的模样,逼近他问:“它还说了什么?” “它说要是在以前,你我二人早已人头落地。” 猫儿爷两爪搭在耳朵上,心想:连这句都听了去了。 小鱼给猫儿爷一个刀锋般的眼神,一伸手把他捉在手里,左看右看,脸色越来越差。 还想让她人头落地,坏坏的一揪他的胡子,他那本就烧得不成形的胡子,立刻被拽下一片。 猫儿爷对着苍天呐喊:“忘恩负义,早知道那日在极乐岛上,就让你落进巨兽口中,也好过今日被你欺辱。” 沈历安把猫儿爷的话向小鱼重复了一遍,小鱼若有所思,喃喃自语:“猫儿,猫儿爷,金色的眼睛,天哪,你是那个...想吃了我的自恋狂?” 猫儿爷差点气得晕过去。 小鱼突然哈哈大笑,笑得肚子都痛了,她一手穿过猫儿爷的一只咯吱窝,让他正面对着自己,前后摇了摇他,上气不接下气地笑道:“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落在我手上,叫你急似鬼。” 说着,她张大嘴,对着他半秃的耳朵就想下嘴。 终于可以报当日咬耳朵之仇了。 可是左看看,右看看,都有点无从下嘴,这毛长得也太寒碜了吧。 “你真的是猫儿爷?” 猫儿爷赶紧点点头,他就算说了“是”,小鱼也是听不懂的。 “看你人模人样的,原来真身这么丑。”说着嫌弃地上上下下的打量起猫儿爷。 猫儿爷两条后腿一并,大嚷着:“下流,不要看老子那里。” 沈历安听了,红了脸,但也不便说什么,小鱼听不懂,还是若无其事地问他:“你怎么就只会喵喵叫,不会说话了吗?怎么现了原形了?就算是原形态,也是可以说话的呀。” 就像逐日鸟那样,它虽是鸟形,可是说话可溜得很。 一想到逐日鸟,不禁又有点发愁,它如果生,那就是仙,它如果死,那就是灰飞烟灭。 唉,一切都看机缘,一切都看造化吧。 猫儿爷最郁闷的就是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小鱼问起来,真是触到了他的伤心事。 被国主抛弃,那是万万不能说的,多丢面子啊,只说是被封印了灵力,一时幻不了人形。 小鱼在上清境时,多得灵台尊者教诲,知礼仪、守规矩,心向善良,除了荒于修炼,懒散度日外,没什么不良记录。 可是来这人世间两年不到,一则是疏于管制,解放了她的天性,二则是遇到了太多崩塌她良善世界的人事,所以也变得有些肆意妄为。 但她向来是遇强则刚,遇弱则柔,既知道猫儿爷跟自己同为化形而生的人,情理上就觉得近了一层,8又见他被封印回原形,心中更起了怜惜之意,于是将他放在车座上,同情地看着他。 “只可惜,我不会这解封之法,要不然我一定替你解了,报你极乐岛上的救命之恩。” 就这样,两个人带着一只猫来到了东陵城脂餍斋的大门处。 ---------- 海风带着些微咸湿吹在山边的绿树上,山不高,有很大一部分属于人造景观。 但是海很远,远到看不见对岸。 凉亭下有一截九曲十八弯的桥从岸边一直沿伸至海中,当然,这是一座断桥,桥的尽头是一座海中的亭子。 亭子里正坐着一个人,玉面高冠,身着玄青吕衿袍,腰缠黑椿纵渊带,春风是他的眉,秋月是他的眼,任谁见了他都会觉得世上怎么有这么温柔的人,怎么如此让人想靠近。 可是他的脚下趴跪着一个童子,那童子不过十一二岁,脸伏在地面上,不敢抬一下,仔细看,他的双脚在衣下颤抖。 “你说他们一夜未归?”青袍男子的声音也很温柔,可是听在童子耳中,比刀还冰冷。 “是...是...” “去了哪里?” “出了口岸,到了海边?” “嗯。” 青袍男子只是淡淡地一声“嗯”,他在等童子继续说下去。 但是童子说话的声音突然变得细若蚊蝇,他害怕说,但又不敢不说:“后来,后来码头上的人说师傅被同行的女子刺死,扔进了海里。” 青袍男子重重地将手中的茶盏研磨了一圈又一圈,他握紧了手,又再慢慢地放开,还是那么温柔地说:“他离开铜山别院,你为何不报?” 童子突然像鼓足了勇气,他坚定地抬起头:“因为,我在门外听他说要去极乐岛寻千阴珠,那是一条死路。” “你想他死?” “当然,像他那样丧心病狂的人,我当然想他死,我恨不得能亲手杀了他,可是我没有那个本事。” 童子正是脂餍文鬲的徒弟,他双目通红,咬牙切齿:“我不仅想他死,还想你死。” 第76章、金碧辉煌脂餍斋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童子突然向前挥出藏在袖中的银针,针上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可惜他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没有本事。 站在青袍男子身后的奉茶侍俾,身形如风,一招接下所有的银针,不知从哪里抽出的长剑抵在童子的喉间“公子信任你,才将你安排在脂餍文鬲身边,没想到你竟然坏公子大事,还欲对公子不利。” 童子明知一死,慷慨激昂地说道“人与人之间才谈得上信任二字,畜生何德与人相媲?我沾满鲜血的双手,在碰到亲哥哥尸体的那一天,才懂得每个生命对于你们来讲只是灰尘,但对于他的家人,那都是无价的珍宝。如果你曾亲眼看到自己的亲哥哥被挖去心脏,扔在冰冷的铜山之阴,那么你就会懂得,我为什么那么想你们死。” 说到最后,咬破舌下所藏的毒药,嘿嘿冷笑“脂餍文鬲真的死了,哈哈哈,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不等他说完,侍俾一剑划破他的喉咙,转身去看青袍男子,制见他怒色凝聚,嘴唇发紫,身体轻微地摇晃了一下,似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她赶紧扔掉手中之剑,喂男子吃下一颗药,伏在他脚边,揉着他的心口道“公子莫气,保重身体。” 过了一会,青袍男子站起来,遥望海的深处“这世上,还有谁能换心呢?” “去找拾衣,我要所有与此事有关的人,通通闭上嘴。” 东陵城到底是东陵城,长街十里,青石条铺就,宽可行四驾马车,街道两旁榕树排生,条条根须如珠帘碧玉,随风起舞。 脂餍斋的大门正对着长街,门外两头貔貅石像,比小鱼还高,浑身金光灿灿,竟是用金箔贴的。 在看那大门,高有二丈,宝顶双层,金光万道,顶下琉璃七彩麒麟兽,顶上紫金宝玉耀日龙,中间三个粉金大字“脂餍斋”。 要不是这三个字,恍惚间小鱼快以为自己回到了天上。 她不知这脂餍斋是南盛大陆御赐的皇家医馆,尊贵程度仅次于皇家宫殿“加若宫”。 之所以有如此夺目的荣耀,皆归功于脂餍山庄为历代皇帝内宫所作出的杰出贡献。 小鱼和沈历安穿着最朴素不过的衣衫,带着一只掉了毛的黑秃猫,就这样站在金碧辉煌的脂餍斋大门前。 “果然是要一箱金条的,”小鱼摸摸手中还剩下的五颗金珠子,“跨过这道门槛好像还需要点勇气。” 咳、咳,她清了清喉咙,抬高她的下巴,穷不要紧,气势不能丢。 “有人吗?” 等了会,上前敲敲大敞四开的门又问了一遍“有人吗?” “没人应答,那我进来罗。” 它门户虽高大,却没有门房,也没有看守,好像这些金灿灿的金子都是假的,一点也不怕别人撬了一块去。 小鱼在那门钉上用力一捏,门钉立刻被捏成了一片薄薄的金纸。 哇,真的是金子啊,我把它这门拆了,该够一箱金条了把。 猫儿爷翻了个白眼“真没见识,这点小钱也想贪。” 小鱼问沈历安“他在说什么?” 沈历安现在变成了猫语翻译机。 猫儿爷赶紧抱住沈历安大腿“我说错了,我说这大门也挺好进的,看样子不用给金条。” 说完喵呜一声,蹭蹭沈历安的腿。 这个目前唯一能跟他有交流的人类,他一定得抱紧了,要不话痨的他,在这世上可能会因寂寞而死。 沈历安看着他,暗怨他总是说小鱼坏话,但也不想他二人在此多做纠缠,遂说道“他说,没有人就应该是直接进,我们进去看看吧。” 小鱼心想“瞧他翻白眼的那个死像,肯定说得不是什么好话。现在解毒要紧,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炮制他。” 两人一猫跨进大门,门后是个照壁,照壁左右两边各有一通道,左边通道上书“黄金万两”,右边通道上书“不名一文”。 “我连黄金一两也没有,看来只能去看看不名一文了。” 于是他们一起进了右边通道,通道不长,几步出去后是一条回廊,再看左边隔着一片池水也是一条相同的回廊,想必那边就是“黄金万两”了。 回廊处处玲珑剔透,一步一景,这哪是医馆,分明就是大户人家的后花园。 只见园中瑞草名花,池里游鱼细虾,空中时时飞来一两只鹤,与那跪地休息的小鹿对鸣。 小鱼看得喜欢,不禁两手相抱“我的千阳洞若是这个样子,上清境我也不想回去了。” 沈历安问道“小鱼要回上清境吗?那里离千阳岛有多远?” 小鱼指指天上,很认真地说“那真的很远很远。” “要走多少天?” “走路去不了。” “坐船呢?” “坐船去不了。” “马车呢?” “马车去不了。” “那,会带上我吗?” “啊” 小鱼没想过这个问题,如果她有一天回天界了,沈历安去哪里呢? 天界可不是谁都能随意去的。 猫儿爷突然对沈历安说“当然是抛弃你了,女人啊,都是不能相信的,她们最容易见异思迁,哦,你别跟她说是我说的,这是我们男人的话题,别出卖我啊。” 沈历安心下凉凉的,就像那次小鱼坐船离开,留他一个人在千阳岛一样。 突然后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救命,救命”的喊声,只见一个中年男人,手中抱着一个双目紧闭的孩子,向他们奔过来。 中年男子卷着裤筒,光着脚,脚上腿上都是泥,他也不管是否弄脏了这片人间仙境地,直直地往里冲。 小鱼他们赶紧让开路,让他们通过,外看那孩子,已经面如金纸,口鼻流血,看来是受了极重的伤。 一会,后面又跑来一个妇人,头发散乱,衣衫粗鄙,满脸泪痕,跑起来东倒西歪,口中直呼“我的儿,救救我的儿。” 看来这三人是一处的。 小鱼纳闷,不是要一箱金条吗,看他们也不像能出得起一箱金条的人呀。 出于好奇,小鱼急匆匆地跟过去,到要看看下面如何发展。 那中年男子一路叫着救命,一路急奔,到了回廊尽头,急匆匆地一拐不见了。 。 第77章、收费与不收费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原来这回廊的门后,别有洞天。 一排一排的座椅,一排一排冒着热气的药锅,还有那长长的一直排到小鱼眼前的队。 人虽然多,却不杂乱,只有一些病中忍不住咳嗽或者呻吟的声音,但可以感觉到,他们已经在极力地控制。 还有一些不懂事的幼儿在啼哭,一些穿着同一制式衣服的人在询问。 那些人应该是里边的工作人员。 人群中没有一位看起来能拿出一箱金子的人,甚至还有破衣烂衫的乞丐。 这是怎么回事? 抱着小孩的中年男人就在她前面,旁边的妇人一见有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走过,立刻跪倒:“大夫,行行好,我的孩子从高处坠落,已经去过其他医馆,但是都说无能为力,求大夫救救急,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 中年男子也抱着孩子跪下,不住的磕头,焦急之下,除了说“救命”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位被拦下的工作人员是个清秀的小厮,在这里专做些维持秩序,登记姓名,分发牌号的事,姓卦名浩。 卦浩连忙扶他们起来,但是十分为难地说:“这里的规矩就是按号看病,一不论富贵贫贱,二不论缓急轻重,若要到前头看急诊,可以重新回去,门口左转。” 这门口左转是哪里,自然是“黄金万两”。 只听那妇人哭道:“我们穷苦人家,真的没有钱去左边,也知道紧急,可是别家医馆束手无策,这才来此求得孩子的生机,再晚,可能就没命了,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 她这一哭,固然叫人闻言心有不忍,可是前面突然也有人哭起来:“我家阿爹咳血多日,无钱医治,排队已排了半月有余,也求求大夫先救救我们吧。” 接着就听到一阵猛咳和惊叫,一时间这里突然炸开了锅,东家说要死了,西家说不行了,整个像是进了灵堂,哀哭嚎叫声震耳欲聋。 突然一声爆喝:“收声。” 所有的声音刹那间都没了,只剩药锅上的锅盖在沸水中的跳动声。 堂前一位头戴素帽,腰围素巾的男人冷然道:“这里是免费医疗,自然是按先来后到,你等不及,难道别人就等得及了?到哪里都要讲规矩,按规矩办事才能公平公正,有条不紊。我们一不走后门,二不讲人情,一切按号医治,卦浩,将那些不愿意排队等待的,扰乱医馆秩序的从序号册中剔除,让他们去别处吧。” 卦浩行礼称是。 这样一说,队伍里不再有人多话,又跟开始一样,慢慢地排队。 妇人将孩子抱到自己怀中,心如刀绞,万般不舍,只恨无钱无财,眼睁睁要看着孩子送命。 中年男子心中更是觉得愧对孩子,捶胸顿足,满脸泪痕,却也不敢大呼小叫,生怕因叫嚷被赶出去。 这脂餍斋已是孩子活命的最后一根稻草。 脂餍斋的规矩,人人都知道,要不是实在看不起病,或者其他医馆看不好,他们一般也不会来这里排队的。 名满天下的脂餍斋,医术有多精湛就不赘述了,光说它开放的这一免费治疗,每天就能吸引全大陆无数人来治病。 只是大多人都会被漫长的排号给劝退,从而转向付费端或者选择其他医馆。 剩下还来排队的就真的是身无分文或者得了慢性病的人。 死在排队等候中,那是常有的事。 不过大家对此也无异议,既是免费,排队算是最公平的一种方式。 轮到给小鱼做登记时,小鱼小声问卦浩:“我这号码,大概要多久才能排到我?” 卦浩看了看站着的队伍和坐着的队伍,认真地算了算:“这里是半个月前拿到号,今天来看病的,像你前面这位和你,拿了号还是回去,半个月后再来吧。” 一听这话,小鱼还没什么,前面的妇人就已经晕了过去,她的孩子怎么可能撑过半个月。 “什么,半个月后?要真的是半个月,我估计想来也来不了了。” 小鱼话还没说完,堂前的男人又发话了:“禁止大声喧哗,大声喧哗者逐。” 卦浩同情地看了他们一眼,小声说:“这也没办法呀,真的是太多人要看病,我们脂餍斋没那么多大夫,就是所有大夫没日没夜地诊治,也满足不了。唉,亚历山大,亚历山大呀。” 那妇人晕倒在地,孩子也从她的怀中滚落,中年男人忍者悲痛将母子两个揽在怀中,恼恨自己身无分文,不能叫妻儿安乐。 卦浩蹲下身,从袖中拿出了瓶子,打开放在妇人鼻下,又轻轻地掐她人中,一会,妇人醒来,却听挂号说:“报上姓名,拿好牌号,先回家耐心等待,如若实在等不到,要知天意不可违,注定要去的人是留不住的。” 小鱼心想,回去等上半个月,那还等个屁呀,难怪死老头说没一箱金子,进不了脂餍斋的门,看来这说的是左边的那道门。 没有钱,又不想排队,怎么才能进入“黄金万两”看急诊呢? 正思考着如何让这“车到山前必有路”的路出现,就看见沈历安愁眉不展地看着那个抱着孩子,面如死灰的妇人。 她双目通红,发丝零乱,嘴角不住的颤动,眼中已经流不出一滴泪。 小鱼灵光一闪:为何我一定要说来求医?我不能换一种说法吗? 那说什么好呢? 那夫妻二人抱着孩子,手拿牌号,正欲转身离去,沈历安突然拦下他们的脚步,对小鱼说:“每个母亲,都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孩子的命,我的母亲在离开人世前也必定像她这般对我恋恋不舍,小鱼,你可不可以试试千阳木的灵水,能否保这孩子性命?” 小鱼见他眼中满是恳求之色,又夹杂着些许悲伤,心想:“尊者常教导我要日行一善,生而为仙,当救人于疾苦。虽然这世间有许多虚伪狡诈,残忍无道之人,但是他们对我不仁,我却不能因他们而不义。如果我真的活不过明日,死前行善事,死后积德行,也不枉我来这世间一回。而且,我若能救醒这个孩子,也算在脂餍斋人前露了一手,到时就称我来此处是踢馆,要见它医馆主人,问他是否能解那什么狗屁毒,若解不了就拆他招牌,宣扬他徒有虚名。” 第78章、救人一命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想到这里,便对沈历安说“尽管一试吧,他是从高处坠落,应该是经脉受损,我先进去探一探。” 那对夫妻早已在其他医馆看过了,虽然外部没有什么伤痕,但是内脏和脑颅内部出血,根本就没得治了,让他们来脂餍斋试试,其实也只是给个念想。 若在平时听到一个粗布衣裳的少年说这样的话,肯定以为他疯了。 因为来这里排队的,应该也是来求医的。 而且排的免费医疗,那就表明也是属于穷人这一挂。 但是现在不一样,心中已经知道孩子必死无疑,突然有人说可以一试,那就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也要试上一试的。 于是他们出了候诊堂,妇人坐在门外的廊道上,小鱼取出灵水,与她相向而坐,运起心法,将灵水从小男孩的指尖缓缓地送进去。 接着,灵力跟随灵水在小男孩血脉中的流动,一路向前。 遇血脉分支,灵力跟着分开,遇血脉聚合,灵力跟着聚合,在小鱼的催动下,很快将孩子全身走了一遍。 夫妻二人如同看到了神仙,震惊中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打扰了正在用功的小鱼。 其他排队的人也觉得神奇,看见小鱼与小男孩之间有一道细线相连,隐隐还泛着光,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总归是平时没见过的景象,所以离得近的纷纷回首,离得远的也将身体从队伍中侧了出来。 自然还有候诊堂内的工作人员,包括离得最近的卦浩。 小鱼头上渐渐渗出了汗珠,她确实中了毒,毒已聚在她小腹处,就等时辰一到,全面爆发。 她自身早已运行了好几个周天,只因各处经脉血脉都很通畅,所以在她看来,身体除了腹部有些刺痛外毫无异样。 此时她一用功,自身的抵抗能力和化解能力立刻下降。 那些毒素融入她的血液,融入她的脏器,正在她的身体里改变着每一个组成部分的性态。 所以,她虽然还能使用灵力,但是变得吃力异常。 特别是遇到小男孩身体中血脉出现断裂受伤堵塞的地方。 当她将小男孩不通的血管全部打通,受伤的血管全都用灵水修补上的时候,她实在支撑不住,软下身体。 沈历安没想到这样一番动作对于她来说如此费力,因为之前他发寒症时,她最多只是说累,要休息一下。 “小鱼,小鱼。”沈历安连忙扶住她。 他没有修炼过,他的“水心经”心法是他母亲直接留在他体内的,虽然可以直接触发使用,但他根本不知道人体各路经络血脉的方位。 这边小男孩在她一番疏通和修复后,竟然真的醒了过来,只是体内淤血过多,还不能说话和有大动作。 夫妻两个终于破涕而笑,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造化,竟然遇到了这神仙一样的人物,跪下千恩万谢,那是少不了的,又报了姓名地址,说要每日三炷香保佑恩人长命百岁。 那边卦浩已经去里边向医师诉说见到的奇事。 小鱼无力,对两夫妻说道“我也只是勉力一试,他破损的血脉我已替他修复了七八,半个月后你们还是要来医治,现在可以去别家医馆看看,配什么药,有什么注意事项,慢慢调养,定会好的。” 妇人道“恩人有什么要吩咐的,尽管下达,我夫妻二人做牛做马定报大恩。” 小鱼一笑置之“不必了,也许这就是你我的缘分,该我今日要来这脂餍斋,也该我今日能为你出些薄力,就算是给我在这世间积德修行吧。” “可是恩人看上去,如此虚弱,一定是耗费了太多精神,如果恩人不嫌弃,可到舍下,愚妇一定尽心伺候。” 小鱼扶着沈历安站了起来,对着妇人摆摆手“你们快快回去好好照顾孩子,我只要休息一下就没事了,今天我是来脂餍斋踢馆,”她想高声说话,却提不上劲,便对沈历安耳语,“你大声问他们医馆主人何在。” 周围人一听,议论纷纷,开始以为她也是来治病的,谁知她竟是来踢馆的。 而且看那小孩本来出气多进气少,如今不施针,不用药,就已经醒转,这怕不是神医吧。 沈历安大声问了一句“医馆主人何在?” 果然从后面来了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医师,他的身后跟着卦浩。 小鱼上下看看老医师,见他也是头上素帽,腰间素围巾,鬓边花白,留着长长的胡子,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 “你老人家就是医馆主人。” 老医师也将她打量了几眼,平和地回答“不是,老夫姓钟,是这脂餍斋的坐堂大夫。” “坐堂大夫也行。外间传言脂餍斋是医界翘楚,就没有你们治不好的病,没有你们解不了的毒,所以我今天就是来比上一比,看看,脂餍斋是否真如传闻中那么神奇。” 谁知钟大夫听了有些薄怒,微微蹙眉道“我道是同道中人,要来我脂餍斋一起义诊,为这天下穷苦病人尽一份心力,谁想到却是个无赖挑事的,浪费大家时间,我看你且去吧,莫要等人来驱赶。” 说着就往内堂走去,小鱼冷笑“台阶铺得高,借口找得妙,不就是不敢比吗?” 钟大夫回过来头来看看她,淡淡地道“你眉心间隐隐一层黑气,体内的毒气已经发作,你若医术精湛,还是先将自己体内的毒解了的好,否则,我看你很难活过明日。” 他这样一说,其他人又惊叹纷纷,对这姑娘的来历揣测起来。 小鱼听他说出这样的话,更加笃定了这脂餍斋能解她身上的毒,也不生气,对着钟大夫的背影喊道“那请钟大夫留步,看看我这身上的毒如何可解。” 钟大夫头也不回地进了内堂,徒留一脸尴尬的小鱼,卦浩远远道“那也请你半个月后,按号再来。” 什么呀,说了大半天还是回到原点,真是浪费口水。 走,去左边的“黄金万两”看看,这里这么多人等着看病,总不能在这胡搅蛮缠,那边既要那么多钱,想必应该没有这边这么忙。 钟大夫到了内堂,即对卦浩说“速去禀告馆主。” 。 第79章、接生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沈历安背起小鱼,小鱼在他肩头闭目养神。 那对夫妻听闻恩人活不过明日,心下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也一直跟在后头。 沈历安让他们回去,好好照顾孩子,不要枉费了小鱼的一番救治,他们不忍离去,抱着孩子一直跟到“黄金万两”四字之下,才磕头拜别。 两人一猫跨进左边的通道,发现跟右边没有任何两样。 猫儿爷跑得飞快,边跑边说“我去前头探探路。” 回廊和右边一样长,回廊的尽头却不一样。 尽头有一方四周镶着古朴紫檀木的门洞,门洞后没有候诊堂,没有长队,甚至没有人。 眼前柏苍松翠,凉风阵阵,潺潺流水有如天籁琴音,缓缓流过墙角。 原来那外边的池子竟是这里的泉水聚成。 远处林深见鹿,鹤立与泉水之中,清幽得好似修仙之府,与门口暴发户似的金光灿灿有着天壤之别。 这府邸之大,覆盖东陵城一半的土地,所以脂餍斋又被称为“脂餍半城”。 这么大的医馆,还真是少见,就是天上的药王洞也只是一座前后三进,左右数厢的殿宇而已。 脂餍斋不止是一座医馆,它完全就是一座4a级风景区。 其中又划分为多个区域,比如在他们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后,一座粉墙黛瓦的院子出现在眼前。 院门的上方写着“麒麟送子”,墙壁上也多是童子骑麒麟,角挂一书的浮雕。 一位梳双髻的姑娘,眉眼含笑迎了出来“不知府上是哪里,孕龄已有几月?” 说到后面,越说越慢,越说越狐疑。 她见来人虽是眉清目秀,姿容非凡,但一身穷酸打扮,再看年纪,好似半大少年,不谈身家钱财如何,这么小,便已有孕在身了? 沈历安懵懵然不知其意,小鱼从他肩头下来“怎么,看不出我身轻如燕吗?叫你们管事的出来。” 姑娘捂嘴一笑,连连赔不是“是我看漏眼了,只因我们这里是专替孕妇看病的,所以你来,我才以为那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还给他们行了一个礼赔不是,小鱼倒不知如何与她胡搅蛮缠,要求见医师了。 这时,猫儿爷突然往院子里一跃,小鱼赶紧追过去“我的猫,我的猫。” 姑娘伸手一拦“院中皆是达官显贵,富商巨贾,不便外人叨扰,若要非进不可,先奉银两一千。” “银两没有,但是我也要非进不可。” “那就请你们大牢中过个几日,娟儿,去给府衙报信,有人不守脂餍斋规矩。” 后面那个叫娟儿的应了,不出院门,反而向里走,原来院中有一发射装置,可随时发射穿云响箭,府衙受皇命保护脂餍斋,只要这箭射出,立刻就会有大队人马到来。 府衙就在脂餍斋对面,这可是特意选的地址。 谁知这箭刚刚射出去,就突然冻在空中,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小鱼见状,知道是沈历安动了手脚,于是悻悻然地笑道“只怕,谁也来不了了。” 那姑娘大惊,连忙与娟儿耳语了一番,娟儿刚要走,小鱼就拦在了她的身前“你们不必紧张,我只是想与脂餍斋闻名天下的医师切磋一下,在下师承上清境灵台尊者,苦心学医数年,第一次来到东陵城,听闻东陵城的脂餍斋医术精妙绝伦,所以有心想与高手讨教一二。” “讨教不敢当,只是姑娘不容我等去禀告,如何能见我们医师呢?” “我们一起去不就可以了,带路吧。” 猫儿爷进去神不知鬼不觉地转了一圈,又回到沈历安身边,喵喵地说了些话。 原来这里边有一处院落正有人在生孩子,可是由于胎位不正,一直处于难产状态。 几位医师正在里边会诊。 当地一位富商,姓铁,家中妾侍生产,生产前一段时间就发现胎位不正,经过个把月的按摩和训练,胎位依然没有转过来。 当时,脂餍斋就建议剖腹,否则可能一尸两命,但是铁老板比较古板,总觉得在肚子上划一刀,肯定对孩子不好,不小心划到孩子,那就更不得了。 而且有多少人家生孩子需要剖肚子的,想想就可怕,即使医术再好,肚子上开个洞,终究不太妥当。 虽然女人生孩子如过鬼门关,大人小孩,也多有遭难的,可是别人家难产的最后不也母子平安?是以强力要求不剖。 这下生了几个时辰,都看到小孩的一只脚了,再生不出来,可能两个都保不住。 铁老板花了重金,眼见人财两失,急得破口大骂,此时再要求剖腹,医师说大人已经力竭昏死过去,如果再剖腹,孩子可能无事,大人基本是没救了。 沈历安转述了猫儿爷的话,小鱼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越向后前行,越清晰地听到吵嚷声,铁老板气得胡子吹上了天“我花了几千两银子,最后你告诉我还得再付一笔钱,这笔钱就是为了剖开我爱妾的肚子,真是黑心的狼窝啊,谋财又害命。” “这是铁老板决定得太晚,如果一开始就剖,现在早就母子平安,所以你也不能全怪我们啊。” 两方人还在互相推责任,那边已经准备好刀具,开始要剖腹。 小鱼立刻自荐“我有方法保她母子二人安然无恙。” 吵闹的双方,立刻安静,此时馆主也是听闻了卦浩的禀告,疾步赶了过来,站在一边并不说话。 一位医师说道“此事不能再耽搁,一个黄毛丫头说的话怎么能信,错过时机,连孩子也不保。” 铁老板听了犹豫不决,看小鱼的样子也不像有办法的人。 “震震,给我拦住他们所有人。” 话一说完,小鱼进了房间,看到床榻已经染成血红一片,铁老板的爱妾已经晕死过去。 随手将里边的几个医师产婆全都扔出门外,便强打起精神,先用灵水给孕妇止血。 沈历安心念一动,空气中的水汽被凝成一粒粒小小的冰锥,凌空浮在众人眼前,只听他沉声道“不要再踏前一步。” 。 第80章、捉拿凶犯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众人不敢动,铁老板也不敢动,谄笑着问道“高人她,接过生?” 沈历安点点头,铁老板稍微放心了点。 谁知沈历安又补充了一句“只是都是给羊接生的。” 铁老板眼睛一翻,两腿一蹬,倒在了地上。 小鱼为什么对保母子有这么大的信心,只因在千阳岛上,千阳木下曾有一派繁荣的生产现象。 当时,所有的羊儿都被送到千阳木下生产,总有那么几只,生产过程中会出现生不出的意外。 开始她不懂,后来发现,其实可以帮助羊儿顺好胎位让小羊崽顺利出生。 如今不就是从羊换成了人么,只要小心些,总是能顺利生出来。 休息了片刻,小鱼的灵力有所恢复。 她先将灵水输入孕妇体内,助她转醒,又将她腹中血水凝聚成一股力,转动胎儿到合适的位置,再慢慢将孩子拉了出来。 孩子一声响亮地啼哭,喜得铁老板谢天谢地谢沈历安,沈历安撤了冰锥,医师进入继续救治。 小鱼这次真的虚脱了,本来她的毒要到第二天才会发作,但是她两次运力,导致毒性提前发作,勉力走到门外后就倒了下去。 馆长听了卦浩的禀告,得知今天脂餍斋来了一位医术精绝的挑战者,于是立刻过来细察。 现在看她年纪轻轻,却的确有过人之处,心中生了留下她的念头,又见她为救人倾尽心力,一跨步到她身边。 搭脉间隙,再看她面色,问沈历安“何时中的毒,中的什么毒?” 沈历安将小鱼收好的青玉瓷瓶拿出来,递给馆长“今日上午。” 馆长将那红色药丸放在鼻下闻过,吩咐道“来人,将她送入药舫。” 铁老板看着产婆抱出的大胖儿子,喜不自胜,连连对馆长说“定要救我儿的贵人,我替她出一千两。” 药舫也在脂餍斋中,林木深处有一方幽湖,湖中一条大船,船上是紫藤编造的房子,远远看去,像是湖中的巨型花园。 药舫的主人一生精研各种药物,此刻他正在一盆植物前精心的修剪。 在小鱼被送来前,就有人来报“景先生,馆长送过来一名中毒之人,所中之毒在此。” 景先生放下手中的剪刀,转过身来,面容清矍,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但是头上一根头发也没有,甚至连眉毛也稀稀拉拉的。 这些都是因他与毒物在一起,又经常试药而造成的后果。 但是他并不为意,每个人都该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做一些自己的想做的事,哪怕结果并不如人意。 景先生在研究瓶中药丸,小鱼正躺在病床上,旁边守着的是沈历安。 猫儿爷被景先生关在了他用来试药的兔笼子里,因为景先生怕它乱跳,打坏了他的瓶瓶罐罐。 尽管猫儿爷不停地解释,他还是和兔子关在了一起,兔子在他身上嗅来嗅去,他一顿猫猫拳,揍得兔子缩在角落里再也不敢出来。 自从爬出那个烧焦的坑洞,他第一次打架赢得胜利,真是扬眉吐气。 在等待的过程中,突然又听得有人来报“景先生,东陵府衙的李捕头来了,说是有杀人犯逃到此地。” 正说着,李捕头带着一对人马上了药舫,对着景先生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景先生,今早在口岸码头发生了一起人命案,据追查,这二人一路到了此处,现在李某要将他们缉拿归案。” 景先生仍在专心地研究毒药,头也不回一下,毫无表情地说道“李捕头辛苦了,只管进来拿人便是,只是别坏了我的布置。” 沈历安见这一行带刀侍卫直冲他们而来,突然站起来“你们要做什么?” 猫儿爷大叫“他们要抓你们,说你们在码头杀了人。” “不行,小鱼还没有解毒,不能被抓走。” 可是捕头们不会听他的,既有人来府衙报案,关乎一方治安问题,当然要缉拿归案,盘问出个来龙去脉,严惩不贷,安抚民心。 药舫之下就是湖,湖中就是水,这对沈历安来说就是最大的杀器。 所以在众人上前围捕他们时,湖中之水就如长了眼睛,变成匹链,卷向他们。 谁知这几个捕头也不是一般的人,他们都师从栖鸣山庄,虽无修仙的绝顶天资,但是也算入门弟子,所以学有小成,便下山保卫一方水土。 这几人在一起练习多年,早就养成了天衣无缝的默契,一被控制,就将刀全都运在一起,几个人的力量合成一股,一边抵抗水链的攻击,一边将刀飞向沈历安的身体。 沈历安为了挡住飞过来的刀,立刻用冰封住,但这样一来,水链的力量就降低了,捕头们一一挣脱,再默念心决,冰封住的刀一阵颤动,破冰而出继续砍向沈历安。 猫儿爷看得着急“你不能手软,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了你,快下杀手。” 其实上午杀脂餍文鬲,真的只是一时冲动,现在他回想起来,都觉得,那一刻的自己根本不是自己。 现在与这些人无冤无仇,如何能下杀手。 可是时机往往就是稍纵即逝,在沈历安犹豫的一瞬,小鱼已经到了李捕头的手中。 “我看你还是束手就擒,不要做无谓的反抗。” 沈历安目色发暗,身周的温度突然下降,连景先生都感到了变化,停下手中动作,慢慢转头来看情况。 猫儿爷心中一凛他又出现了上午时分的变化,哎呀,城门失火,不要殃及池鱼。 想也没想,突然跳进了角落的兔子群里兔儿,好兔儿,给你猫儿爷挡一挡,日后,猫儿爷一定不再吃兔子。 湖中湖水翻滚,平地起了飓风,仿佛暴风雨到来的前夕。 眼见一场大祸就要降临,此时岸上突然来了个晃得人眼花缭乱,什么也看不清的小金人。 她冷冷清清地开口“李捕头的职务是保护我脂餍斋,什么时候变成到我脂餍斋抓病人了?莫不是你也开了医馆,想与我抢生意不成?” 一听这声音,李捕头立刻放下小鱼,向她行礼“脂餍庄主说笑了,在下只是追拿凶犯到此,绝无任何不敬之意。” 来人正是脂餍庄主脂餍陌唯。 。 第81章、脂魇陌唯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沈历安陡然被说话声拉回了心神,暗暗心惊,为何自己又想杀人? 那种嗜杀的感觉好像在他心中发了芽,一不小心就会跳出来,笼罩住自己。 他有点害怕,双手握紧,努力稳住心神朝来人看去。 只见她年纪似乎不小,但肌肤光滑,身形苗条。 一副无欲无求的面孔,偏偏穿着极其奢华,他还从未见过把如此多的黄金穿在身上的人。 每一根线都是金丝所捻,每一片衣裙,都是金花点缀,脚上穿的是滚金边的绣鞋,手上套的是纯金打造的指甲,更别说那满身的金首饰和满头的金钗。 特别是那金钗,插得已看不到一丝头发,整个头就像被金钗插满了孔雀屏。 猫儿爷暗想乖乖,这头不嫌重吗? 她当然不嫌重,她还打算,以后每根金钗上再打上金链子。 她的身后站着六位少女,穿着一样的衣服,长着一样的面孔,梳着一样的发型,连看人的眼神都一个样。 猫儿爷又想乖乖,莫不是六胞胎? 只听脂餍陌唯又说“那就是李捕头追错人了,我这里只有病人,没有犯人。” “是是,一定是我耳聋眼瞎,听错了信息,来错了地方。” 脂餍陌唯安慰道“李捕头不必伤怀,我脂餍斋承蒙照拂,若来医治,定然竭尽所力,保你药到病除,”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哦,记得带上一千金,虽说我们都是老熟人了,规矩不能坏。” 李捕头连连称是,这世上对医师要尤为尊重,特别是这种名医,说不准哪天就要有求于她。 “那在下告退了,不打扰庄主休息。” “嗯,去吧。” 这里李捕头收队离去,脂餍陌唯踏进了药舫,景先生行礼恭迎。 轻移莲步,脂餍陌唯行到沈历安身边,看了他一眼,见他正要抱躺在甲板上的小鱼,伸出长长的金指甲将沈历安的下巴一挑,道“不要动,让我好好看一看。” 沈历安因感激她解围,又感激她即时拉住他的心神,所以任由她挑着下巴,并未避开。 脂餍陌唯看了一会,赞道“真是一张无可挑剔的脸。” 猫儿爷打了一个哆嗦,小声说道“完了,她看上你了,我告诉你,女人都是很可怕的动物,她们会把你吃干抹再抛诸脑后,你千万不要被迷惑,不要上当,一定要学会如何先抛弃她们。” “哪里来的猫叫声?”脂餍陌唯循声看过来,看到兔子笼子里一个黑不溜秋,像个癞子似的野猫。 “景言什么时候用猫来试药了?” 景先生单名一个言字,只不过在这脂餍斋除了脂餍陌唯唤他名字,其他人都称他先生。 景言低头以示恭敬“是刚刚闯进来的一只野猫,还并未试药。” “长的真够丑的,我喜欢,就送予我吧。” 猫儿爷傻了眼,刚刚还说看上了沈历安,原来竟也看上了自己,看上自己也就罢了,想他猫儿爷的风采的确是八到八十岁的女人都很难抵挡,但她偏偏说是因为自己长得丑。 真是太伤猫的自尊了。 景言做出请的动作,六个少女中的一个,款款而来,打开笼子,伸入纤纤玉手,猫儿爷乖顺地瞄了一声,往笼子里一侧躺,摆出一副撩人的姿态。 好吧,既然已经被伤了自尊,那就先假意顺从你们,之后再抛弃你们,伤害你们。 猫儿爷越想越开心,越想越邪恶。 沈历安想说它不是野猫,是跟他们一起来的,但是听到猫儿爷说“瞧着吧,看我如何叫她们全都拜倒在我的猫爪之下,学着点。”说完还不忘,邪魅地拉长舌头慢慢地舔了一下爪子。 内心暗暗得意猫儿爷我就是这么性感。 性感的身姿,妖媚的眼神,空中飘洒的枯毛。 啪叽,猫儿爷被少女扔进了网兜里,兜成一团,脸被网兜绷得变了形,嘴巴也歪到了一边,但他仍努力地发表着自己的宣言“这个仇我记下了,这个女人我也记下了。” 但是他突然又懵了,这个捉他的少女是六个中的哪一个呀。 小鱼继续躺在病床上,脂餍陌唯看了被景言分解的“断肠消融散”,对他耳语几句,让他去配药。 “好在我对此药有几分熟悉,否则等她毒发身亡,也不一定能有解药。”脂餍陌唯一边说话,一边用眼神细细描摹沈历安的脸。 沈历安想起猫儿爷的话,略微低下头向她道谢。 “你叫什么名字?” “沈历安。” 脂餍陌唯细细的念了几声这个名字,突然说道“我见过一个人,你们的眼睛长得很像,他也姓沈。” 沈历安的内心突然莫名地激动起来,隐隐地,他似乎觉得她下面说的话将会跟自己有关。 “他叫沈复生。” “沈复生?”沈历安的心狂跳,这是他的父亲,他从未想过去寻找父亲,因为父亲对他来说就只有个姓名。 可是当有人提起这个名字时,他依然控制不住自己对有关于他一切信息的渴望。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沈历安越说声音越低,他有点近乡情怯。 脂餍陌唯遥想多年以前,说话声有些颤抖“是个很神秘的人。” “也是个让人难忘的人。” 那时她还是个小女孩,跟哥哥较劲,看谁能先炼出第一炉上品丹药,为此,她夜里偷偷地去守午夜时分才会在崖壁上绽放的一味药的花朵。 那一晚经历了她人生中最可怕的一夜,同样也是最精彩的一夜。 悬崖之下深不见底,黑夜之中更是叫人胆战心惊。 但是她要赢过哥哥,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偷偷的去采这棵百年难得一见的深崖之花。 她身系长绳,紧紧的贴在崖壁上,等待着花朵的绽放。 崖底的风比别处更冷,带着呜咽声,窜上来,刮过她的身体,好似来自地狱的恶鬼挥起的阴森森的刀。 等待,是一种折磨,不止是身体,还有心理。 终于在那月正中天,月光洒落崖壁时,一朵晶莹剔透的花慢慢地绽放。 她正准备摘采时,崖下传来轰隆隆的奔跑声,仿佛千军万马在奔腾。 山崖被震得石头泥土索索而下,她扯下花朵,两手交替往上攀爬,可是震动声越来越靠近。 她感觉身后的震响像潮水一样,快要淹没自己,仿佛她即将躺在千万铁蹄之下。 。 第82章、曾遇沈复生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她不敢回头,也没有时间回头,只知道要拼命地往上爬。 小手中的汗液使她抓不牢绳索,慌不择路的境遇使她的腿脚已经在石头上蹭破。 突然身后一股力将她托起,速度快到她只不过眨了下眼,就被送到了山顶的一块平地上。 托她的是一位浑身是血的女子,女子身旁是一盏石头一样的灯,灯中无光,就那样浮在空中,好似有灵性一般,紧紧地跟着女子。 “快躲好。”女子说完这三个字,就往另一边跑去。 就在女子救她的一凝顿间,崖下的奔跑声近了。 一大群像犀牛似的的怪物竟然在陡峭的崖壁上如履平地。 它们四蹄奋扬,烟尘滚滚,一片接着一片地向山顶上涌。 它们的目标显然是那位带着灯的女子。 脂餍陌唯悄无声息地躲在一块大石头后,双手捂着嘴巴,不敢有半点动弹。 就在群兽要奔近受伤的女子时,那盏灯突然发出一下强有力的光,刹那间,被光照亮的怪兽全都乱了脚步,摇摇晃晃,但是后面来得更多,刚从崖下上来的怪兽依然在勇猛地往前冲,也不管是否踩踏了前方的兄弟。 血流成河。 女子很快被兽群包围起来,它们组成铜墙铁壁一齐往里挤,额头上的尖角全都刺向她。 她跃到空中,月光下,她的身形定格在兽群之上,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血水唤到空中,变成一根根尖锐的冰锥刺进群兽的身体里。 可是群兽不减少,杀不尽,斩不完,一群群的怪兽踩着自己同伴的尸体爬上去,形成一座尖尖的兽塔,塔尖是浴血奋战的月下女神。 她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量,连灯中也不能再发出一丝光芒。 脂餍陌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厮杀,从来没有闻到过比这里更血腥的味道。 她知道多亏刚才的女子托了她一下,要不然现在已被兽群踏成肉泥。 后怕使她连转身逃离的勇气也没有,她想,今晚,她们两个或许都是此生最后一次看到哪美丽的满月。 满月清辉骤减,一个如天神般的男人从月中走来,他飞舞的衣袍似乎连月光都能遮蔽。 在那尸体铸就的尖塔之上,男人将女子抱入怀中,右手一掌挥下,如从天而降的巨大震荡,兽群立刻被掌力震飞到空中,尸塔向四周倒塌,地面出现一个深坑,无数怪兽往深坑里坠落。 又是一掌挥出,整个山头都被翻转过来,压向兽群。 脂餍陌唯尖叫着从她躲藏的石头后面滑下来,眼看要跟着兽群一起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埋进深坑里。 突然一圈金黄色的软甲将她包围起来,也不知那软甲是什么做的,薄到能清晰地看到外边的世界。 软甲像一个球,隔绝了外界四处飞溅的鲜血,给了她一个安全的世界。 那个软甲缓缓地上升,像是漂浮在空中的孔明灯。 男人站在翻转的山头,划出一道符印,符印笼罩在崖壁旁,那些从深谷中奔跑上来的兽群逃也似的,由急急回奔,震耳欲聋的轰隆声渐渐远去,符印跟着沉入深谷。 山顶寂静,月已偏西。 男人臂弯中托着的是一弯纤细的腰肢,山顶的风吹起他们的衣摆和长发,他们在月中留下最美的剪影。 “你是谁?” “沈复生。” 脂餍陌唯从空中落下来,沈复生收起软甲球,对着她轻轻一笑“小姑娘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 她没见过比他更亮的眼睛,那双眼睛印在了她的心里,连同他天神般气势。 脂餍陌唯收回自己的思绪,那个黄金软甲给她的安全感一直伴随了她的一生,以至于她疯狂地爱上了黄金。 她又看向沈历安,像是透过他看到了沈复生,叫她一生难忘的沈复生,却不知在有生之年还能能不能再见一面。 “你认识沈复生吗?” 沈历安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道“庄主知道他在哪里吗?” “不要叫我庄主,叫我娇娇姐。” “” “我与他只有一面之缘,今日是见到你,才又想起他。” 景言配药很快,小鱼的毒解得也很快,当她清醒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在景言的药舫里,而是站在一座金子做成的屋子里。 金地板,金立柱,金梁金瓦片,金桌金椅金板凳。 就连那案上的纸也是洒金花帘笺。 脂餍陌唯躺在贵妃榻上,轻轻拨弄着金指甲,突然说“你们可知今早杀的人是谁?” 沈历安刚想说话,小鱼抢先道“我们怎么会杀人,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沈历安在她耳边说“这是脂餍庄主,此处是她的院子,还在脂餍斋内。” “叫我娇娇姐,”脂餍陌唯抬起眼睛嗔怪着眨了眨,“明人不说暗话,当时可是有几百双眼睛看到你们杀了人,还抛了尸。” 小鱼刚刚醒来,还有点不清楚,但是就这一会,她调息了一阵,发现腹痛已不见踪影,跳下沈历安的背。 “我将鲜血淋漓的人扔进海中,是为了防止大家看着害怕,也是为了码头的整洁和形象。 至于他之所以会死,明明是天神降罚,这可真是几百双眼睛看到的,我们可没有碰他。 当时就见一条冰龙从海中腾空而起,口吐冰刃,刺死那个人,就如前一天,天雷降下,幽火焚船一样,这些都是神的旨意呀。” “你以为我会信吗?你可知被你杀死的是谁?”脂餍陌唯依然懒散地半躺着,却将眼睛抬起来,直看着小鱼,嘴角的笑意突然凝固,“那是我的亲哥哥,脂餍文鬲。” 听她这么一说,小鱼跟沈历安的心往下一坠,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两个竟是一家人。 小鱼手心暗暗捏诀,警惕地问道“那不知道庄主想怎样?” “自然是”脂餍陌唯坐起身来,眼珠子转了转,“人死不能复生,杀了你们,又换不回我一个活生生的哥哥,所以你们得用另一种方式补偿我。” 小鱼和沈历安面面相觑,一般亲人遇事,苦主都是要将凶手杀之而后快,而她为何这样说? 。 第83章、摘花还债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脂餍陌唯有些哀伤“他虽心术不正,不过到底是我亲哥哥,我也不希望他死。不过天要亡他,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我虽开医馆,却也是一个商人,对我来说解决事情的最基本原则就是利益最大化。 我手下有数千人要养,每月开支庞大,又为穷苦大众免费施医赠药,入不敷出,但为了我心中的理想,我绝不放弃免费医疗。 医生都是我请的,药都是我采购的,每天病人络绎不绝,就是有座金山,那也是要挖空的。他是我唯一的亲哥哥,我想他若在世一定很支持我的做法,一定也想为天下再散发一丝余热。所以,就赔个一百万两吧。” 她前面说得大义凛然、情绪激动,后面话锋一转,平平静静地说出一百万两,就跟说的是一个铜子儿似的。 小鱼问“什么一百万两?” 脂餍陌唯展示出一张洒金花帘笺,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欠条二字,下面还有一个鲜红的手印。 “你怎么不去抢呢?”小鱼看得差点跳起来,幸好她刚醒来,有点跳不动。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怎么能用抢那么低级的手段。” 脂餍陌唯将那张欠条晃了晃立刻收起来。 “谁按的手印。”小鱼咬牙切齿。 沈历安怯怯地举起手,小鱼一个脑瓜子打过去,附到他耳边说“你傻呀,既替我解了毒,那拔腿就跑啊。” 沈历安道“庄主说如果不按手印,就不给你解毒。她还说这是家属知情书,每个在脂餍斋看病的人,都必须按手印的。” “都说了叫我娇娇姐,我这个人最是平易近人、和善可亲,大家不要那么见外。” 小鱼走到脂餍陌唯的身边,满脸的假笑,想去拉住她的手以示亲近,又见那十根长长的金指甲闪耀着“我很值钱”的光芒,万一不小心弄断一根,估计狮子大张口,又要很多钱。 只好搓着自己的手“娇娇姐是吧,娇娇姐雪中送炭,救我于危难,又解天下穷苦人之病痛,此等大仁大义,心怀天下的绝世豪侠,天下人都会为你拍手称颂,所以又怎么会真的要我这样一个穷得叮当响的小女子一百万两呢?一定是说笑的。” 脂餍陌唯笑得低下了头“我也这么觉着,不过我人好跟欠钱是两码事,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是赖不掉的。” “那我没有钱,你说吧,怎么办?” “那就给我打工,用工钱抵扣罗。” “那么多钱,我做到死也不一定还得清啊。” 脂餍陌唯拍拍她的手,温柔地说“放心,放心,你如果死了,那就你的儿子慢慢还,你儿子死了,就孙子慢慢还。” “做梦吧你,我现在就从这里出去,看你们谁拦得住我。” “去吧,没人拦你,只是我的亲哥哥,他死得太惨了,我这个做妹妹的怎么忍心任由凶手逍遥法外?我脂餍斋好歹也是皇家御赐的医馆,待我上告当今国主,到时看你二人还能不能在这天下安稳行走?” 小鱼指着脂餍陌唯的鼻子“你、你、你”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话“你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啊,这玩意上能随便按手印吗?” 她这话是对沈历安说的,因为沈历安一直不会说话,自然她也就没教他认字。 沈历安觉得自己好像犯了个天大的错误,突然挺身而出“人是我杀的,跟小鱼没关系,而且你的哥哥他不顾他人性命,手上几十条人命,还下毒毒害小鱼,就算死,也是死有余辜。若然真的要算钱,那死去的几十条人命岂非要向你脂餍斋讨要几十个一百万两?” 他对钱财数量没有概念,一百万两有多少他也不知道。 脂餍陌唯摇摇头,叹息道“孩子就是孩子,你说他杀人,证据何在?你们杀人抛尸,据说有几百人可以为证哦。” 沈历安正色道“是我一个人杀的,手印也是我按的,我一个人来承担。” 小鱼对他竖起大拇指,感激涕零“说得好,有魄力,不愧是我一把屎一把尿” 还没说完就被沈历安打断“你快走吧,去找逐日鸟,我来做工慢慢还她。” 小鱼向脂餍陌唯挥挥手“那我家震震就拜托你照顾了,他这个人不喜欢吃生的,不喜欢吃虫子,不喜欢吃隔夜的,年纪不大,脾气却不怎么好。” 沈历安听到这里,吃惊地看着小鱼,他在小鱼眼里是这样的吗? “一个不高兴,水生冰龙,说不定就把你这富丽堂皇的金屋顶刺个大窟窿,所以,你们要顺着他一点。他还小,什么也不懂,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箩筐,万一言语上冲撞了庄主还请庄主多多担待。” 小鱼继续数落沈历安的不是,害得他越听越自卑,越听越觉得自己无用。 脂餍陌唯憋着笑,突然截住她的话题“你既然这么不放心,你也留下就是了,两个人还债说不定还快一点。两个月后,我要你们替我去摘一种草药,摘成了,一百万两一笔勾销。” 什么草药值一百万两? 原来脂餍陌唯小时候无意中在玉清山上发现的碎绿是古籍中记载的一种已经灭绝的奇花,对炼驻颜丹有奇效,只要在引中加入碎绿,出炉的丹药十有七八都是上品。 当年一棵碎绿,练就的驻颜丹,让她这些年驻颜有术,成了活招牌。 就凭她自己这张脸,不知卖出了多少没有碎绿做引的驻颜丹。 碎绿每六十年开花一次,花在午夜绽放,丑时凋谢,花开一次即枯萎,来年再重新发芽。 两个月后就是此花再绽之时。 六十年前,她不敢下去得太深,只在离山顶最近的崖壁上摘了一棵,其实越到崖底越多。 可惜都被兽群践踏成了泥。 所谓奇货可居,对于她这样的生意人来说,自然不想与别人分一杯羹,所以这些年她不止保守了秘密还买下了那片山头。 但是六十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杀戮,她记忆犹新。 她不再敢轻易地以身犯险,她需要人替她下去采摘,然后炼了驻颜丹再狠狠地赚上一笔。 这次,她要摘一百棵! 。 第84章、猫儿爷整容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当年附近的人以为那是地震。 因为没有出现一只兽的尸体,所以那一晚突然蜂拥而至的兽群就像从来不曾来过一样。 到今天,脂餍陌唯也不知道那些兽群来自哪里,最后又回到了哪里? 如果只是在崖下,为何丝毫没有传言出现? 如果不在崖下,那么那天她的经历难道是一场梦?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再自己下去,既然眼前的少年有控水的能力,想必不是普通人,而且他酷似沈复生,冥冥中或许是上天送给她的一次机会。 “这天下值钱的东西多了,有些有价无市,有些有市无价,生意人最讲诚信,只要两个月后,你们替我摘了草药,若满一百株,一百万两一笔勾销,决不食言。” “好,不就是一百株草药吗?我可是管理过三千灵花异草的。两个月后,我们必定再次登门,完成这个百万任务。” 小鱼心想还有两个月呢,时间真的是刚刚好,一个月后小白叶醒来,我们做完“灵起二阶任务”就回千阳岛,管你要不要禀告国主,到时想让我寸步难行都难,千阳木结了果,我可能都不在你南盛大陆混了。 那么现在什么都答应你又有何妨? “不行。” 脂餍陌唯说得斩钉截铁。 “不是说好了吗?怎么又不行?” “你们得在我眼皮子底下等到两个月后,否则谁知道你们会不会溜了?现在欠债的都是大爷,被欠的反而被动得很。” “我很能吃的,估计会吃掉你很多钱。” “没关系,我会加在欠款里。” 终于双方达成协议,小鱼在产房帮忙,赚取工钱,可以用来还债,也可以用来付住宿和餐费,两个月无休,每月一两。 压榨,真是资本的压榨。 但是产房做事颇合小鱼的心意,等小白叶醒来,近水楼台,只怕任务要提前做完。 只等任务一做完,管你什么百万两的奇花,立刻打道回千阳岛。 本来脂餍陌唯还要让沈历安去做那喂鹿养鹤的杂活,小鱼立即反对。 这已经吃了没文化的亏了,怎么能一再没有文化下去?所以她要送沈历安去读书。 又因说起了鹿鹤,小鱼想起了猫儿爷。 问沈历安,才知道被脂餍陌唯的侍女带走了。 小鱼立刻哭倒在脂餍陌唯的脚畔“我家的小灰灰啊,那可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遗物,若不是它,我早就追随我娘而去了,它就是我的念想,我的精神支柱,在我心里,它就是无价之宝。既然庄主喜欢,我也只好忍痛割爱,不多要了,就一百万两吧。” 恰逢此时,那位美艳少女提着只笼子进来,笼中一只光秃秃的猫咪,似乎承受了太多猫生中的不能承受之重,正颤抖着绝望地看着这个世界。 少女娇笑道“娇娇姐,二姐姐已经替它剃光了毛,您看,您要给它做什么整形呢?” 脂餍陌唯想了想“脸这么扁,得做面部填充,又太大,最好再削个骨磨个腮,然后再割个双眼皮,丰个唇。” 她越说越兴奋,好像在说天下第一有趣的事。 接着她跳下床,拎着笼子看了看“最好再长一身金色的毛,先去替我把染色膏的原料准备好。” 可怜的猫儿爷被剃了毛,就如人不穿衣服一样,完全没有安全感,只觉得所有人的视线都火辣辣地钉在他的身上。 特别是它看到了小鱼,其余的人没见过他的人形倒也罢了,他只要脑中有了小鱼看着赤条条的他的画面,他就想在笼子上撞死。 现在听到脂餍陌唯说要把他染成金色的,那还得了,他那一身银灰色的毛可是他种族的骄傲,若变成金色,那可就不是纯种了,那他还有什么脸面再嘚瑟? 所以他立刻大叫起来“我反对,我反对,小鱼救我,震哥救我。” 一想到小鱼听不懂,所以立刻向沈历安求救。 奶奶的,以为这脂餍陌唯中了他的美男计,陷入了他撩人的桃色陷阱,却没想到是自己掉入了一个变态的坑洞。 小鱼一听叫声,就知道这是猫儿爷,忍住笑,拽着个笼子不撒手“我的小灰灰啊,我可怜的灰灰啊。” 猫儿爷吸吸鼻子,心想小鱼还是有良心的,哭得这么伤心。 小鱼的“水心经”虽然才练到第一层,但是流个眼泪还是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猫儿爷心中那个感动啊,萍水相逢却情深义重。 那知小鱼接着又说“怎么可以把小灰灰折磨成这个样子,它可是我的心肝我的宝贝疙瘩肉啊,一百万两对冲,再给我一千两,这只猫就送给你。” 猫儿爷一听,挠着笼子气急败坏“一千两,一千两就把我卖了?太欺负猫了,我哪可能这么便宜?你就是要金山银山,我也能搬来,一千两就把我卖了,你有没有脑子?” 脂餍陌唯说道“你可知,我做一次整容手术收费是多少?我没跟你要钱,你倒跟我算账,算了,难得咱们投缘,我替你把猫整成一只完美的猫再还给你,不收你一分钱,你只要好好替我做事就行了。” 说着,对旁边的侍女说“小六,你带他们去西边的杂役院安顿下来,从明天开始,让这位小鱼姑娘去产房做事,那个说要去读书,就随他去吧。” 拎着猫儿爷路过小鱼时,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要不要也整个容?我看你鼻子不够高,嘴巴又稍显大。” 小鱼仰天打个哈哈“黑!店!” 猫儿爷从笼中伸出爪子,死命地抱着沈历安的腿“震哥,你不能见死不救啊,要说钱,我多的是,只要我解了封印,金石玉器,奇珍异宝,保管拿得你手软,快救我,快救我。” 猫儿爷四只脚全都缠上了沈历安,他不要变样子,不要变颜色。 沈历安伸手打开笼子,猫儿爷立刻窜到他肩头,又从他肩头躲进了衣服里,进去了还不忘跟他说“震哥,以后你就是我恩人,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 脂餍陌唯刚想说什么,就见笼子上已结了一层冰霜,沈历安的手就握在笼子上。 。 第85章、暂居东陵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她连忙松开手,因为那股寒气已经跟着冰霜传了过来。 她要的只是碎绿,其他的她并不关心。 所以她和煦地笑起来“它的毛烧焦了,剃了好重新长,刚才的话都是逗你们玩呢,两个月后,我们互不相欠。” 小鱼看着笼子上的冰,疑惑着什么时候,小震震这么会威胁人了,真是好好的孩子也学坏了。 唉,这世道啊,跟个大染缸似的。 谁来走一遭,都得染上点黑。 小六带着他们出了门,回头看看,门旁一副金漆对联,上书“修身如执玉,积德胜遗金。”横批“金屋藏娇”。 小鱼说道“就这横批还比较适合她,两边全是给脸上贴金。” 沈历安不识字,自然也不懂意思“小鱼真的要送我去读书?” “钱少咱就去,钱多不如我教你。” 这脂餍陌唯等他们走后,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 她心想“沈历安虽然看起来老实无害,实际上不懂人情世故才是最可怕。因为不懂人情世故的人,做事不计后果,送他去读读书也好。那位小鱼姑娘,看起来谎话连篇,狡猾无情,实际却是心地善良,否则不会在自己性命堪忧之际还出手救别人。所以只要稳住她,他们两个都会为我所用。” 想了一会,突然又想起哥哥的去世,越想越开心,对着镜子,在眉毛上好好地刷了一层金粉“这下,再也没人跟我分家产了,哈哈哈。” 就这样,小鱼和沈历安就在东陵城暂住了下来。 小鱼一边等待小白叶恢复,一边学习着如何接生。 由于她高超的技艺,特别是能助力孕妇更快地将孩子娩出,所以得到了东陵城很多孕妇的欢迎。 这样一来,自然帮助脂餍斋多赚了很多钱。而有钱人又常常有额外打赏,再加上之前马车中留下的金珠子和银票,实际上她现在也算小富婆一个,不过她可不想拿着这些钱去还债。 欠债嘛,就是这样,欠得少了,有了就会还;欠得多了,还不还都没什么变化,那还不如不还。 沈历安真的去读书了,还是读的东陵城最好的书院——树人书院。 树人书院可不是有钱就能进的,它还得成绩特别优秀的学生才能进。 不过如果是特别有钱,自然又是另当别论。 小鱼当然不能算特别有钱,特别有钱的是铁老板,他家的“富春园”可是南盛大陆知名的饭店。 全大陆分店就有一百三十二家,东陵城的是总店,老字号,已有上百年历史,不过发扬光大还是靠铁老板经营有方。 铁老板出面,树人书院自然没什么话说,收了沈历安,与铁老板的儿子小铁编在了一个班。 这铁老板原有一女一儿,最近刚添了个小儿子,心中无限欢喜。 这喜不仅仅是老来又得子,而是前两个孩子实在太让他失望,如今又有了老三,前两个废了就算了,老三是要好好从头培养的。 教育要从娃娃抓起,坚决不能再让老三步哥哥姐姐的后程。 要说他平时和善待人,经营从不搞虚假,什么天灾水祸,又第一个救济灾民,怎么着也算是个好人,偏偏好人不好命,生的儿女全都是讨债鬼,令他头疼不已。 就说大女儿吧,标梅已过,嫁杏无期,从小刁蛮任性,说话尖酸刻薄,姿色平平却眼高于顶,大户人家没人愿意娶,小户人家她也不想嫁。 就这么一拖,拖到二十二,把铁老板和她妈急得恨不得上街拉一个就配给她。 再说二儿子,年方九岁,顽劣成性,不思进取,游手好闲,整条东陵街除了脂餍斋没有哪一家不被他捣乱得鸡飞狗跳。 好在最近有所改善,多亏铁老板给他娶了个厉害的媳妇。 小鱼住在脂餍斋,沈历安却住在城外的湾头村。 湾头村离东陵城二里路,由于离东陵城近,又靠近海岸,民众捕鱼赶海,卖到东陵城,销路又近又好,所以生活比较稳定富裕。 沈历安选择住在湾头村,主要是因为那个受伤小男孩的父母。 他们非要报答,小鱼便让他们寻一处价格实惠的房子,因为他们住在湾头村,所以便替小鱼将房产置在了湾头村。 那对夫妻姓崔,丈夫是村里的铁匠,因为丈夫不出海捕鱼,所以妻子也在家中做做农活,闲时编些篮子、匾子、藤椅卖卖。 虽然跟沈历安的住处隔着些距离,但是打扫整理,做饭清洗什么的都包了。 沈历安住的是一户居家迁移的人家,正房三间,厢房一间,虽然不大,却是砖墙小瓦。前面一个院子,矮墙繁花,估计前主人是位风雅的人士。 猫儿爷羞于见人,成天趴在院子花树下的石头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闺阁大小姐还要闺阁大小姐。 沈历安每日去树人书院读书,进展神速。书中瑰丽的文字读得他如痴如醉,老师讲述的处人与事的道理听得他频频附首。 时间过得很快,已经有七日过去了,因为一直没听说逐日鸟的传闻,也不见逐日鸟来寻他们,小鱼便花了二两银子去东陵城的赏金榜处贴了告示,寻找逐日鸟。 逐日鸟啊逐日鸟,真的不是我小气,我一个月日做夜做也就一两银子,寻你就花了我两个月的工钱,真的是大手笔了,而且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你。 买个告示位要五十文呢,而且只给贴三天。 小鱼大方地买了一个月,包月稍微便宜点。 顺顺利利贴好后,小鱼不舍地看了又看转身离开了,她可不能在外边逗留太长时间,那可是要扣工钱的。 在她离去后,看榜的人一头懵,那画的是个啥,红彤彤的一只鸡? 逐日鸟渡劫顺利吗?他化形成功了吗? 话再说回铁老板的大女儿,那个恨嫁不得嫁的铁大小姐。 嘴上虽然依旧说不急,但看到二弟都已经成婚,自己也成为了东陵城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心里气得要死。 按说像她姐弟二人的品性,成婚应该都会成问题,那么二弟怎么会九岁就已经有了老婆了呢? 这还要归功于铁老板的守承诺,重情义。 。 第86章、铁老板的儿媳妇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去年时节,“富春园”在北方千里之外的木叉城新开分店,铁老板过去筹备事宜,将一切置办妥当后,启程回东陵。 谁知路过鹰愁涧时正逢山洪,又遭滑坡,一行人被洪水冲的四散分离,更有两人当场被山体掩埋。 铁老板只当这一次再没有命回去,想想半生辛劳,女儿未有依托,儿子未长大成人,老母亲白发苍苍,手头如此多的未了之事,皆因一场不可知的山洪而变为终生遗憾。 他抱着浮木在洪水浪涛中沉浮,心中默默祈祷,若这次大难不死,他必定再去寺中添香油数千,还要为女儿找到好归宿,为儿子寻一方好亲事。 迷迷糊糊中,他被救起,救他的竟然是鹰愁涧的大土匪。 鹰愁涧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山高涧陡,又在通商要道,最适合杀人放火,打劫掠夺。 官府也曾来剿灭过,但是土匪惯于你来我走,你走我回,所以最后这里就成了三不管的地带。 这一代鹰愁涧的大土匪姓陈名焘,武艺自然是了得,更了得的是他的脑子。 可是杀人放火,打劫掠夺,哪样不是犯法的事? 犯法的事做多了,怎么能不成为官府的眼中钉。 于是他灵机一动,既然以往也是打劫过路商旅,何不学那镖局,明码标价,以护送过鹰愁涧为由收个保镖费呢? 这样一来,山寨成了大镖行,只是是一个不用走镖的镖行。 铁老板身家丰厚,来来往往鹰愁涧的次数多了,缴纳的钱自然不少,这么着,陈焘便在心里记下了他。 这次他落难于山洪,陈焘谴了手下,绑了绳索去湍急浑浊的水中将他救回山上。 铁老板心中感激之情无法言表,承诺奉上钱财那自不必多说。 直说陈焘见他言谈和善,家中又颇有家财,便说:“若真心感激陈某,不如结个儿女亲家。” 原来他有个女儿名叫陈小花,自小在山寨中长大,跟着一帮大老爷们糙汉子,学得一身好武艺,养了一身粗蛮的气息。 本以为就这么一直大大咧咧地活下去,谁知在她长到豆蔻年华时,突然有一天在山阴处路遇一躲雨的书生。 那书生清俊潇洒,出口成章,与山寨中的汉子们有着云泥之别。 因为雨大,书生湿了青衫,小花邀他去山寨躲雨。 那场雨接连下了三天三夜,也因此爆发了一场小小的山洪。 山洪阻断了书生上京赶考的路,于是便在山中住了下来。 书生每日看书写字画画,小花收敛了平时粗蛮的举止,学着梳上了女儿家的垂丝髻,换上了女儿家的青罗裙,有事没事就在书生身边转悠。 他怎么生得这样好看呢? 他读书的样子怎么这样好看呢? 他写字的样子怎么这样好看呢? 他画的红鲤鱼怎么这样好看呢? 他看我的眼神怎么这样好看呢? 她胡思乱想,自作多情,却不知那幅红鲤鱼可是书生与一女子的定情之作,每当他在画红鲤鱼时,心中想起的便是他的梦中佳人。 小花的一颗芳心像是被他轻轻抚慰了,前面十三年的人生仿佛都白过了。 她的心里开出了一朵花,那是书生埋下的种子。 雨总会停的,山洪也会平静的,书生收拾好东西踏上了他赶考的路程。 那些别时杨柳依依的场景只会出现在戏文里,书生没有像戏文中写的那样拉着她的手对她说:“等我高中之时,就是迎娶你之日。” 他说的是:“我已有妻,她在等我回去。” 他在她婆娑的泪眼中越走越远,仿佛不会留下一片衣角的色彩。 青山隐隐隐青衫,一别从此天地宽。 看着女儿日渐消瘦,情绪低落,陈焘心中不忍,说要去京上将书生抢过来,勒令他休妻再娶。 小花哪里愿意,说那样不如叫她去死,难道天下男人死光了,她小花非要死皮赖脸地嫁他。 于是这事就此作罢,之后过了三年有余,小花越发地粗豪雄壮,整日里跟山寨兄弟喝酒讲粗口。 也不穿裙子了,也不梳辫子了,打扮得不男不女,甚至说想去做男人。 这下陈焘慌了,想在寨里给小花挑个夫婿,偏偏个个五大三粗,目不识丁,女儿如今已是这样了,怎么能让她继续在山寨里混迹下去? 所以今日一见铁老板,见他知书达理为人和善,人又生的一表人才,又知恩图报,立刻想到,可以将女儿嫁入他家中,日后一定是锦衣玉食,生活不愁,还可以顺利脱了土匪的帽子。 铁老板心中虽然感激,但是对于杀人如切菜的土匪,还是心有余悸的。 也不管陈小花是美是丑,是善是恶,但凡自己能答应的统统答应,只求早日离开山寨回到家中。 反正女儿难嫁,儿子令他头疼,早日娶房妻室好好管管他,也好让自己省省心。 所以陈小花嫁入铁府成了小铁的正牌妻子。 小花是本着孝顺之心,听从了老父亲的话,嫁进东陵铁家的。 在她的心中,书生就像遥不可及的月亮高高挂在天空,自己就如腐草中的萤光,只能偷偷地仰望。 她也想离开山寨,可是山寨就像她的根,她离不开也无法离开。 所以她干脆让自己越来越像个男人,以此来麻痹自己。 这次能嫁入大户人家,总以为丈夫该是个识文断字,斯文有礼的男子,肯定跟山上兄弟不一样。 谁知道竟然是个毛头孩子。 小铁是一肚子气,好好的小霸王娶了个土匪婆子早被自己的一帮小友笑个半死,然后又发现还比自己大了七岁。 那不是老牛吃嫩草嘛,还是个长在山上的野老牛。 成婚当晚,小铁就布下了一连串的机关,想要给这老牛来个下马威,谁知被陈小花反杀,打得哭爹喊娘。 铁夫人听到宝贝儿子的叫声,心疼得呦,直接要去教训新媳妇。 铁老板赶紧按下她:“她老子可是鹰愁涧的陈老大!” 一句话说得铁夫人既不甘心又心惊胆颤,只好用棉花塞了耳朵,左一句我的心肝哎,右一句我的宝贝哎,强咽了泪水一夜未睡。 自此小铁算是遇到了克星,小花说向东,他向西一步就给一棍子。 第87章、相亲相爱的方式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陈小花虽然土匪出生,性格粗豪一些,但心地不错。 本来出嫁前还想着,如果丈夫不好,就溜之大吉,现在看到丈夫不过是个小孩,自然两个人之间也不可能有什么夫妻之实,反倒安安心心地留了下来。 留下来最大的原因就是铁老板愿意送她去树人书院读书,这算是圆了她三年的梦想。 为了感激铁老板,小花夸下海口:“公公放心,小花既是铁家的媳妇,就一定会将丈夫教育成材,以后为公公分忧。” 小花说到做到,一根棍子把小铁管得死死的,每天按时去上学,按时回家,稍有忤逆父母,就棍子伺候。 铁夫人那个心哦,疼得只滴血,铁老板却很高兴,不管儿子以后是否能成材,有这么个彪悍的儿媳妇管着,犯错也翻不到哪里去。 沈历安跟他们在一个班,小铁虽顽劣,但人也不坏,就是懒散,爱捉弄人了点。 他知道沈历安是因为救了自己的三弟弟,才被老爹安排来读书的,所以各方面他总会照看着。 他们年龄不同,却分在一个班,完全是因为这个班是书院中最初级的班,里边基本都是五六岁的孩子。 小铁也是在四岁那年就被送进了这里,可是学了五年,他依然还在这里。 其他的同学全都一年一年的升入了中级班、高级班,他一个人坚守初级班不动摇,成了本班的扛把子。 随着年龄增大,他也开始嫌这初级班太无聊了,全是一个个小屁娃。 小花进来后,也没什么改变,因为他宁愿跟小屁娃打交道,也不想惹上自己的老婆。 小花跟他没别的话说,三句不离本行,只要他一跟她聊废话,她就会拿出比老师戒尺粗多了棍子。 为此,小铁曾经去老师那里告发老婆带凶器上学,结果老师收走了那根,小花又带了根更粗的,还是铁老板给小花定制的,并对她说:“小花啊,没事,额,没了咱再买。” 现在终于来了个沈历安,终于能有个可以说得上话的了。 他们三人都被安排坐在最后一排。 小铁怕小花拿棍子打他,所以隔开了位置坐得离她尽量远一点,这样,沈历安就坐到了他们的中间。 上课前,小铁搬了凳子坐到沈历安身旁,递给他一包凤凰桥的干牛肉,小声说:“我叫铁松子,你叫什么?只听我爹说你姓沈。” 沈历安并不接牛肉,只回答:“沈历安。” 铁松子也不为意,自己拆了纸包,一边吃一边说:“这里上学真是要多无聊有多无聊,我要不是因为她,”说着偷偷瞄了小花一眼,见她正在练习写字,更压低声音道,“我才懒得来这里,以前这个时候,我在后院,墙一翻,就和我的小厮出去玩去了。” 沈历安没怎么和其他人相处过,所以也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只是看着他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这时前面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突然站起来,对着小花高喊:“小花姐姐,小花姐姐,你老公要爬墙啦。” 铁松子一听有人喊小花姐姐,就知大事不妙,赶紧跑回自己座位,辩解道:“丁耀坤你听错了吧,我明明在告诫沈历安千万不要爬墙。” 丁耀坤小胖手一抱胸:“哼,明明就是你,我可告诉你,我们都是小花姐姐的眼睛,我们都会好好看着你的。” 这话一说完,后面两排小肉团子们全都站了起来,骄傲地挺起小胸脯,面对铁松子:“对。” 铁松子无奈地趴在桌子上,翻着白眼:一群小王八蛋,就会打小报告。 陈小花一拧铁松子的耳朵:“听到了没有,好好读书,别想坏心思,别把人家带坏了。” “小花姐姐最帅。” “小花姐姐,我崇拜你。” “我以后也要像小花姐姐这么威风。” ...... 铁松子嘟囔:“傻不拉几的,祝你们以后也找一个这样的老婆,天天打死你们。” 沈历安上了一天的学,在一群娃娃们的谈话中才知道,原来,老公的意思就是:铁松子是小花一辈子要生活在一起的人,是两个相亲相爱的人中男性的一方。 原来两个人相亲相爱,就是陈小花拿着棍子问男方:“敢不敢动?” 铁松子捏着自己的耳朵乖巧地回答:“不敢动,不敢动。” 真是奇怪的两个人,然后他想起小鱼,原来小鱼常常打他脑门是在跟他相亲相爱呀。 真是一个不好的错误概念。 别人都是非富即贵,唯有沈历安布衣一个,下学后,门外都是等候的马车仆人,各人上了自家的车。 沈历安独自一人走在街道上,他要出城回湾头村的家,虽然他也想去看看小鱼,不过小鱼跟他说过“好好读书,别再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所以他决心一心一意只读圣贤书。 突然身后车轮粼粼,铁松子从窗户中探出脑袋:“沈历安,你去哪,我送你。” 他可不愿意那么早回家,上学对着陈小花,下学了还对着陈小花,好容易有个正当理由送沈历安回去,顺便一路轻松一下。 沈历安回礼:“多谢,我自己回家去就可以,并不是太远。” 铁松子叫停了赶车的小厮,跳下来,硬拉着沈历安上马车:“远的有远的送法,近的有近的送法,你跟我还客气个啥,怎么说我家三弟都是你们救的,来来来,不要见外。” 架不住铁松子的一腔热情,沈历安坐上了马车,问明了住处,铁松子吩咐小厮,车赶得稳些,只管看看沿途风景,既出城了,当然不能白出来这一趟。 湾头村有个捕鱼场,遇到合适的天气,出海捕鱼,有时会捕到百十斤重的大鱼,这个时候就会有人在海边争相出高价购买。 场面热闹刺激,铁松子好久没去,心痒难耐,打算今天去看看。 沈历安牢记小鱼的话,要好好读书,便说:“我要回去再看一遍今天先生所讲的内容,还有,我写字真的不行,先生布置的抄文,我可能要抄很久,实在是抱歉,不能陪你去了。” “唉,真没劲,怎么跟那个老牛一样,整天就把先生的话当圣旨。”沈历安不解的看着铁松子,问道:“老牛?圣旨?” 第88章、遇刺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铁松子心情大悦:“哥们,看你年纪比我大,怎么不懂的比我还多。” 沈历安也不窘迫,微微一笑道:“我从出生便只见过小鱼一个人,也没来过你们这里,就算有些不懂,也很正常。况且小鱼说,只要读书,便能明白文字的奥秘,懂得世情道理,我现在不懂的虽说有些多,但是不代表我以后懂的比你少。” 铁松子拍拍他的肩:“咱不说这个,不说这个,一听到读书的道理,我就头疼。你刚才说的小鱼,就是救我三弟和姨娘的人?” “嗯。” “你说,你出生便只见过她一个,那她是你娘?哇,你怎么直呼自己娘亲的名讳,那可是要挨棍子的。” 沈历安想起小鱼也曾说是他娘,笑着低垂下眼睛:“不是,我的母亲去世了,她只是......照顾了我一段时间。” “啊,这个,你别难过。” “不会,我很感激我的母亲,她有时会出现在我的记忆力,就像还在我身边一样。” 铁松子想想又觉得不对,不解道:“你不是说你从小只见过小鱼一个人吗?那怎么记忆中还有你的母亲。” 沈历安突然抬起眼,他说的话好像的确前后对不上,但是小鱼再三嘱咐过他,不可事事对人言,防人之心不可无。 便道:“就是我想象中的她。” 再单纯的人在不单纯的世界里待得时间久了都会变的。 “哦,那你是小鱼养大的?” “她只是教我吃饭穿衣而已。” 沈历安觉得这样说没什么问题,他不是小鱼养大的,但开始小鱼确实教了他很多。 但是听在铁松子的耳朵里,那可就变味了,这是养成系呀,妈呀比他家老牛还得劲儿。 这下,心情更好了,鬼嘘嘘地问:“那她大你很多?” 沈历安想想,小鱼常说她六百多岁了,那应该大很多吧。 “哈哈哈,还有比我更惨的,兄弟我们以后就是亲兄弟,你的苦楚,小弟都懂。” 简直感同身受啊。 铁松子又问:“那你们成亲了吗?” “什么成亲?” “就是三媒六娉、八抬大轿娶她过门?” 见沈历安还是不明白,于是补充道:“就是你成了她的丈夫,她是你的妻子。” “就像你跟陈小花这样?” 铁松子一听到陈小花的名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悲伤地点了点头。 “她虽然也经常打我,不过我们并没有成亲。” 铁松子同情地看着他:“那是迟早的事,她只是想把你再养养大,然后就会吃掉你,骨头渣都不剩,我家老牛肯定也是这样想的,呜呜呜,我们都是可怜的小嫩草。” 沈历安的思考完全跟不上铁松子的节奏,他正在混乱中,突然马儿嘶喊,接着就是车门被打开的声音,一条墨色的烟像箭一样即将要射穿沈历安。 车外小厮大喊:“这是东陵铁老板家的车,谁敢拦截?” 但是他话没说完,咕咚一声就从车上栽了下去。 铁松子怒喝:“哪里来的贼子,眼瞎了,光天化日的杀人,不把东陵栖鸣山庄放在眼里吗?” 他以为小厮被杀了,心中害怕,赶紧将栖鸣山庄抬出来。 可是一声响亮的巴掌声过后,他就被推下了车。 沈历安的功法现在都是随心而发,所以在墨烟还没到面前时,一层薄冰就拢上它。 原以为这根墨烟会被冻结在空中,可是它虽然被覆了一层冰,还是带着穿透的力量继续向沈历安射过来。 情急之中,沈历安右手扯下窗帘,在空中一卷变成了一根冻得硬邦邦的布棍,挥向墨烟,此时进入马车的黑衣人一柄匕首从旁边割向沈历安的咽喉。 黑衣人是拾衣楼的杀手。 拾衣楼命他处理好与铜山别院相关的人,整个铜山别院内已经空空荡荡,一人不剩。 目前就只有小鱼和沈历安还活在世上。 脂餍斋内杀人比较麻烦,所以沈历安成了他第一个猎杀的目标。 可惜拾衣楼低估了沈历安的实力。 沈历安的功法中要用到水,所以在有水的地方,才能真正的展现他的实力。 而在这没有水的地方,只能用空气的水或是植物中的水,水的多少直接关系到他的功法发挥的层次。 在墨烟被击碎的时候,那柄匕首插进了黑衣人的胸膛。 匕首还在黑衣人的手里,但是黑衣人的手却在沈历安的手中。 看着鲜血顺着匕首上的血槽在流淌,沈历安突然心中收缩起来。 他明显地感到自己的血液在沸腾,心中仿似有一个恶魔要跳出来,他再一用力,匕首又深了几分,轻轻一转动,他听到刀锋刮过骨头的声音。 那种声音听起来竟是那样的悦耳动听。 突然他害怕起来,猛地一松手,无措地看着手上沾染的血,他的心越收越紧,紧得使他弯下了腰,他揪着心口的衣服,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铁松子滴溜溜从地上爬起来,再看车内时,已是血染车厢,沈历安痛苦地缩在了一起。 “沈历安,沈历安,你伤到哪了?” 铁松子想去扶起他,可是一碰到他,就被他身周的凌厉之气给震得破门而出。 听着铁松子叫唤的声音,沈历安长臂一伸,抓住铁松子的腰带,跟着人便飞身而出,稳稳地落在地上。 铁松子吓得只拍胸口,断断续续地说:“你,你,刚才那是什么,就像一阵刺骨强风,差点把我吹飞了。” 沈历安面色很不好,像是经历了一场大病,他忧心忡忡地看着车门处滴滴答答流下的血,嫌恶地闭上眼睛,转过身子说道:“我并不想杀了他。” “他想杀了我们,你看他杀死了我的小棉哥,”铁松子跑到倒地小厮身边,突然就哭了出来,“小棉哥,回去怎么跟你娘说呢?到底什么人想杀死我们?” 铁松子毕竟是个孩子,平时就算顽劣些,也只是个孩子,从未想过害人性命的事。 他家是积善之家,对府中仆人向来宽厚,小棉哥陪他多年,有如哥哥一般。 铁松子四处看看:“会不会还有其他贼人?” 道路上行人很少,因为有血从车上流下,开始有二三人聚集过来。 沈历安俯身看看小棉哥,再探他鼻息,原来他并没有死,只是晕了过去。 第89章、关于老婆的误会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小棉哥在沈历安冰冷的手下一激灵,突然醒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松少爷,你没事啊,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说着就抱着铁松子呜呜咽咽地哭诉了一堆话。 这样一来,府衙又立了新案子。 老百姓个个都说,竟然有人敢在东陵欲勒索绑架铁大老板的大公子,这治安怎么如此之差。 因此东陵城周边盘查加剧,日日夜夜巡逻的人增添了好几拨。 拾衣楼没想到沈历安这么难对付,又惊动了官府,只好暂时按兵不动。 铁老板更加感激沈历安,包括铁松子也将沈历安看做救命恩人,只有沈历安自己知道,那个黑衣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因为担心沈历安,小鱼向脂餍陌唯申请回湾头住,代价是小鱼送了她一颗金珠子。 秉着再小也是肉,只赚不亏的想法,脂餍陌唯答应了小鱼的请求。 而且她知道她们已经在城外买了房子,沈历安也进了树人书院,看样子她们好像也不打算离开东陵了。 退一万步讲,即使她们真的离开,凭她脂餍山庄在南盛大陆的面子,要在出城的道中截住她们真是轻而易举。 这一天,小鱼和沈历安一起坐着铁松子新换的马车回湾头。 马车外装了一层厚厚的甲,马车前后各有一骑保镖护行。 陈小花在车上,她也想会一会那些贼子,好些时候没有活动筋骨,还真有点心痒难耐。 沈历安跟铁松子坐在一边,小鱼便和小花坐在一起。 以前铁松子跟沈历安说起小鱼,以为小鱼年纪不小了。 既然比沈历安还大很多的话,应该也比小花大,可是今日一见,看起来居然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 心里纳闷,拱拱沈历安:“你说她到底多大了?” 沈历安没说话,小鱼就威胁着说:“干嘛?想问什么?反正比你大。” 小花总把铁松子看做自家弟弟,一听小鱼语言不善,立刻护短:“问个年龄怎么了?我家小铁天天念叨安哥,说安哥这个好,安哥那个好,你既是沈历安家的人,小铁肯定是想问个年龄看看怎么称呼你呗。” 小鱼上上下下看了她几眼:“请问,你谁呀?” 因为她跟沈历安分开后一直没见面,所以也不知道铁松子和陈小花的关系。 小花红了脸,她可不好意思说是铁松子的老婆。 铁松子赶忙接话:“这是我姐,嘿嘿,我姐。” 小鱼恍然大悟般地一笑,指着沈历安说道:“这是我一把屎......” 只听到沈历安重重地一咳嗽,小鱼立刻改口:“我是他姐,你们姑且也叫一声姐就算了。” “切,睁着眼睛说瞎话。” 小鱼故作老成状:“唉,不跟你们这些小娃儿计较,一个个言行无状,不懂得敬老。” 小花哈哈大笑:“小丫头的确喜欢充大人,我小的时候也是这样,可是真的长大了,才觉得,还是小时候好,什么也不用想,整天漫山遍野地跑,觉得整座山就是整个世界,从来没想过山外还有更大的世界,还有更多不一样的人。” 说到后面,她说话的速度慢了,声音也轻了。 是啊,小时候怎么会想到此生会遇见一个人,一个让自己自卑又自怜,一个让自己喜悦又悲伤的人呢? 小鱼想起自己以前在上清境懒散度时光的日子,眼中闪着光芒:“我却觉得长大了好,现在这样活着才有意思,活着就是要去冒险,要去更远的地方看更多的风景,哪怕是遇到危险,哪怕丢失性命,也好过整日碌碌无为、虚度光阴。” 小花抬起了头,眼中也闪起了光彩:“也对,有些不该想的就不要想,我现在能有机会去读书识字,学习知识,真的已经非常满足。觉得像是走进了新天地,像是获得了重生,以后,我也要努力地去过不一样的生活,活出不一样的人生。” 铁松子张大嘴巴看着她们,突然又拱拱沈历安:“你看,她们是不是看起来特别的像。” “不像。” “不像吗?怎么感觉都被洗了脑一样。” “什么是洗脑?” “就是...”铁松子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向沈历安的耳边,“我看她八成就是你小时候,你家爹妈给你娶的童养媳?” “什么是童养媳?” “就是从小就给你做老婆的。不过总比我好,我家那个简直就是母老虎。” 陈小花眉毛一竖,身后的棍子蠢蠢欲动:“你说什么?” 铁松子吓得赶紧往沈历安身后坐了些,满脸堆笑:“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说,只谈论今天书院先生都讲了些什么。” 陈小花很满意,有时不一定要铁松子说真话,只要他表现出真实的害怕就够了。 “我叫陈小花,很高兴认识你。”小花向小鱼抱拳。 小鱼眨了眨眼,笑道:“叫我小鱼好了,虽然在我眼里你们都是小娃娃。” 铁松子不以为意:“总说我们是小娃娃,你到底有多老?是跟脂餍陌唯那个见钱眼开的老太婆一样吃了驻颜丹?你这也吃得太早了吧。还是跟那个什么童姥一样,练了什么邪术,走火入魔,然后就长不大了,啊,所以你才养了沈历安,因为你永远长不大,你怕嫁不出去。” 小鱼听得火冒三丈,手指在空中捏了一个诀,周围空气中的水分凝结起来,在她所施的控火术中蒸腾再变冷,一朵猪头一样的云朵不大不小罩在铁松子的头上。 铁松子在云中被遮挡了视线,一下子也不敢乱动,只是大呼:“这是什么?小花救我,安哥救我。” 小花却在对面哈哈大笑:“真有趣,这是什么新奇的玩意,小鱼快教教我。” 小鱼甚是得意,轻轻地掸了掸双手:“想学简单,以后把你弟弟的嘴巴管管好,小孩子说话,总是要注意点的,再有下次,就把你变成一个真的猪头。” 沈历安轻轻在铁松子脸庞扇了扇,那朵云便走了形,从窗户棱格中飞了出去。 “不要害怕,只是一朵云。” 沈历安说得很温柔,铁松子一见天日就抱着沈历安的臂膀:“安哥,只有靠着你我才不怕,对面两个都是...”看了对面一眼,赶紧说,“都是姐姐,一个是带棍子的姐姐,一个是会变戏法的姐姐。” 呵呵呵,铁松子干笑了几声,对面的好像都不是好惹的。 第90章、红鲤鱼画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对,我最拿手的就是变戏法,瞧好了。” 小鱼说着在空中捻出一颗鸡蛋大小的鱼形云朵,左手又在小花面前捻出个花型的云朵。 速度越来越快,一会儿,整个车厢里漂浮了一层各色形状的云朵,小花看得欢喜得不得了,捏住那朵花形的,不敢多用一分力,就怕一下子捏扁了。 铁松子到底是孩子,看得新奇起来也就忘记了小鱼的不好惹,兴奋地在空中抓来抓去。 一路马车哒哒,一路云朵飞扬,路人所见,皆驻足观赏,只听到车中笑声阵阵,随着马车慢慢远去。 东陵这里白日都比较长,一般到酉时后才会天黑,所以城门也关得相对晚。 铁松子送沈历安回家后,看天色未晚,非要进去玩一会,他是能不回家就不回家,巴不得整天在外边玩,因为一回家,陈小花就会喊他一起做功课。 也不管陈小花阻拦,就跳下马车,眼前两道白石矮墙,中间半掩着两扇小柴门。 墙上繁花低垂,墙下落英纷飞。 “你家门都不锁吗?”铁松子一边推门一边问。 突然站定在门口,愣住了。 原来小院中央,正坐着个长辫子的小姑娘。 小姑娘一听到人声,瞬间手足无措地站起来。 一双乌黑的眼睛满含着喜悦与羞涩,手里正绞着一件衣服。 可是在看到来人是个不认识的人时,立刻放下手中的衣服,慌慌张张地解释“我家猫跑到这边来了,我是来抓猫的。” 说着跑到花荫下抱起自家的大橘,低着头就向外跑,刚好遇到进门的沈历安,满面通红地笑着瞅了他一眼,飞也似地走了。 铁松子看着长辫子小姑娘的背影,不住地咂嘴“惨了惨了,你居然敢背着小鱼姐姐在外边又养了一个。” 小花立刻踢了他一脚,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小鱼进了院子,看看一边的晾衣绳,又看看桌子上叠好的几件衣服,取笑道“看来震震生活得很舒心,还有人给你叠衣服啊。” “震震?” 小花狐疑地看了眼沈历安。 小鱼站到沈历安身后,拍着他的两肩“他的小名,我起的。” 说着愉快地进了屋子,从盒子里取出从脂餍斋拿回来的晚饭。 小花一抖索,看着铁松子,心想松松? 哎呀,真是可怕。 “你今天晚上要跪搓衣板了。”铁松子绕过沈历安,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为什么要跪搓衣板,沈历安不解地跟着进屋。 屋子里很简单,正对着的是中堂,左边一张桌子,几张长凳,右边墙上挂着一幅画。 画中是一尾红鲤鱼,游在清溪之中。 淡墨之中一抹鲜红,使人观之如鱼跃于纸面之上,再看那红鲤鱼在溪中频频回首,似乎有说不出留恋之意。 陈小花一看见这幅画,心就漏跳了一拍。 “这,这是”她心中的声音告诉她这就是书生的画,可是她还是不敢相信。 于是她奔到画前,画面右上角书乙巳年三月东陵林溪石。 下方还有一枚小小的印章。 林溪石,她只敢在午夜梦回咀嚼的名字,突然真实地出现在她面前时,眼泪立刻盈满了眼眶。 可是那只是她少女时代做过的一个美梦,梦醒后,一切都该留在梦里。 她的情要留在梦里,她的眼泪也该留在梦里。 眨了眨眼睛,稳定了一下情绪,小花开口问道“敢问,这幅画是” 没想到说话声中带着点颤抖,她赶紧闭口不言,生怕别人发现她心中的秘密。 可是她这一问,其他三个人都围了过来。 沈历安当先说“当时收拾房子的时候,在书架上发现的,应该是这屋子原主人的。” “林溪石?怎么感觉这名字在哪听过?” 铁松子这样一讲,小花的心砰通砰通快要跳出了嗓子眼。 她也听过,不止听过,还叫过。 她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个做错事的坏女人,在丈夫面前居然想念着其他的男人。 可是林溪石已经有妻子,她也只是想一想,并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也不会有出格的事情,那么偷偷地想一想又何妨呢? 女人总是喜欢自我安慰。 她看着画上细腻的笔法,俊秀的字迹,脸渐渐热起来,曾经有多少个夜晚,梦想着与他一起在窗边作画写字,聊度余生。 那是多么旖旎浪漫的事,只可惜人生大多不能如意。 “哦,我想起来了,他好像两年前考上了,本来我老爹还为他摆了接风宴,谁知他并没有回乡,之后就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是,肯定是去做官了嘛。我老爹整天就是叫我读书读书,说读了书以后就是做官,光宗耀祖,唉,他自己怎么不去读?” 铁松子对做官一点兴趣也没有,他家的钱,就是他败几辈子也败不完,做败家子不香吗?读什么书,做什么官。 这是他的心里话,他可不敢说出来。 爹妈到没事,只会说对不起列祖列宗啊,生了个败家子。 小花却会拿出她的棍子。 “他连房子都卖了,东西也都不要了,看来是不打算回来了。”小花心里暗想。 冷不丁听到小鱼说了一句“我觉得这鱼看起来挺好吃的,所以挂这引引猫儿的馋,咦,猫儿爷,哦不,灰灰呢,怎么回来这么久,没见着小灰灰?” 沈历安道“不用管他,他不想见人,肯定躲在哪个角落里呢。” 几个人又说了些话,小花说要拜小鱼为师,小鱼说哪天有空看看小花的脉络是否适合修炼,如果适合,便教她修炼之法。 天色不早,要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回去,所以铁松子和小花又登上了马车,哒哒的马蹄声踩在小花的心上,她的心里还是有那样的一个人。 她突然问铁松子“小铁,我们每一个人都该活出自我对不对?” “对。”铁松子想也没想就答对,比如他就想自我一点,大家都不要逼他读书。 “像脂餍庄主那样,做一番事业,自己寻找自己的人生价值,也是一种自我。女人不该只是结婚生子,等你长大了,可以当家做主的时候,咱们就和离,你去迎娶你心仪的女子,我去追求我想要的人生。” “好。” “一言为定。” “绝不反悔。” “那我可不可以不读书啊?” 啪的一声响起。 “不行!” “啊,小花姐姐,你这样,以后就算跟我和离了,你也会没人要的。” “啪” 。 第91章、生好多孩子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脂餍斋的饭菜都是真材实料,兼之脂餍陌唯特别注重健康养生、修身美容,所以饭菜荤素比例得当,每日还有相应的药膳水果。 小鱼吃了几天,觉得实在比自己煮得要好吃上百倍。 虽然价格不菲,不过钱财对于小鱼来讲,多了少了,没什么两样。 因为她还没享受到花钱的乐趣。 所以,干脆就从脂餍斋买了晚饭,带回来和沈历安同吃。 还不忘带回了一条清蒸小鲈鱼。 “灰灰,猫儿爷,你不要看看我带什么回来给你吃吗?” 小鱼端着条鱼沿着小院子的边缘一边喊一边找。 喊了半天,也不见猫儿爷的踪影。 “跑哪浪去了?难道抓老鼠去了?” 沈历安在一边道“不会,他最讨厌老鼠,应该是毛还没长齐,不想见你。” “傻猫,怎么那么爱美,就跟逐日鸟一样。” 一说到逐日鸟,小鱼叹了口气,眉间隐隐皱起“赏金榜也贴了好几天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沈历安道“一定会平安无事,我们一定会再见,心中存信念,一切都会实现。” 小鱼默默地看着他,过了会,突然笑开“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这么会说话。这几天书念得怎么样,要不,我们也去考个官做做?” “小鱼希望我去做官吗?” “怎么?我希望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是。”沈历安说得斩钉截铁。 他对人生没有什么规划,也没有什么目标。 以前他希望自己的寒症转好,不会成为别人的累赘。 现在他能自己照顾自己,就想陪着小鱼去收集新生能量,陪着她看见千阳木结果。 至于再以后怎么样呢?他没有去想,也不想去想。 小鱼若回到了天界,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可以做什么。 小鱼在暮色中看着他如画一般的脸庞,突然大笑着说“我希望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那样我就安心了,如果你再能给我生好多个孩子,那就更棒了。” 说着对着天空打了一个响指。 沈历安听得红了脸,还好暮色越来越浓,否则小鱼一定以为他在发烧。 两个人回到屋里吃饭,沈历安点上桌边的灯。 小鱼早就习惯用金册照明,所以取出金册,打开后,屋内陡然又亮了不少。 小白叶不像刚破时那么扁了,身子开始一点点的鼓起。 “还有二十天,小白叶就会醒来了,要不是那只死猫,我们早把任务做完,回千阳岛去了。 哎,震震你知道吗,在脂餍斋做任务可简单了,每天都有人生小孩,就算不送来脂餍斋生,也会叫我们去家中接生。 我现在接生的技术,感觉都可以自立门户了,以后咱们要是没钱花了,我就去给人接生,保准能赚个盆满钵满,哈哈哈。” 沈历安吃了一口,见小鱼说得眉飞色舞,又不动筷子,就夹了个菜放她碗里,低声说“生孩子很辛苦的。” 他想起那天在门外听到的铁老板爱妾的惨叫,要不是知道在生孩子,还以为正在遭受非人的折磨。 “是啊,对于女人来讲,那可是鬼门关。我听说,每年都会有人因为难产去世。不过在我手中,全都母子平安,你知道不知道,现在都有人点名要我接生了呢。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有这样的天赋?” 小鱼还沉浸在自我陶醉中,沈历安停下饭食,正色道“那你也不能生好多孩子,我会担心的。” 小鱼不解道“我什么时候说我要生孩子了?” “你刚才不是说要我给你生好多孩子,我是男的,那肯定是你生了。” 小鱼的筷子猛地敲在沈历安的手上“你到挺敢想,我是让你去跟你老婆生,生了孩子,我家小白叶就可以吸收好多好多能量,然后千阳木就可以早一点结果。” 沈历安揉了揉被打疼的手,委屈地说道“可是,小铁说你就是要等我长大了给我做老婆的。” 因为他说得声音低,小鱼又在想千阳木的事情,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我真的很想知道女神千阳怎么样才会苏醒,女神的风采一定叫人不敢仰望,也想看见她和千阴神君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小鱼说着说着突然想到什么,拿出千阴珠在手中转动,“我只在睡梦中见过一次千阴神君,我有好多问题想问他,可是后来为什么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小鱼自说自话,沈历安自说自话,一个也没听见对方说什么。 突然两个人话都说完了,空气瞬间安静下来,沈历安还在思考小鱼和铁松子的话,安静让他更加不自在,不觉低了头直扒饭。 “你看看你,”小鱼伸出两指,那两根细葱似的手指渐渐地伸到了他的脸旁。 沈历安的心狂跳“她是要干嘛?她是想摸我的脸?她果然如小铁说的那样,是因为嫁不掉,所以养大我给她做老公?她果然如猫儿爷说的那样,是因为我长得好看,所以才会对我好,只不过是要得到我的心,然后再抛弃我?” 小鱼可不知道他心里一下子已经想了那么多。 她很随意的,像以前在千阳岛上一样,两只手指捏起沈历安嘴角的一颗饭米粒儿,很自然的又扔回他的碗里“慢点儿吃,这么大了又不是小孩子。” 沈历安终于收起了跟随着她的手的视线,也终于松了一口,赌气道“那你不要把我当小孩子。” “你可是我一把屎” “小鱼。” 从来没见过沈历安这样带着呵斥又大声地喊过他,小鱼愣了一下,突然给了他一脑瓜子“干嘛那么大声,吓到我了。” 沈历安无奈地接受了那一脑瓜子,嘴角抽动了两下,放低了声音说“以后不要再提那句话,再提,我我也没有办法。” 说得小鱼哈哈大笑,又去挠挠他的脑袋“我家震震真的好可爱。” 沈历安真的想把这个话题打住,于是问道“你说那个想杀我的人是谁?” “我也想了很久,杀人嘛,无非就是仇怨、见财起意、见色起意。小铁比你有钱,所以不是为钱,你虽然长得不错,不过爱色的肯定要活的,杀了你还有什么用,所以应该不是为色,那么就是仇怨。” “我们到这里,也就跟脂餍文鬲结下了仇怨,难道是他的家人或者朋友?” 。 第92章、隔壁的长辫子姑娘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看来住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完成和脂餍陌唯的交易,我们就离开这里。” “好,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沈历安微微一笑,从灵海中取出那盏灯。 小鱼问道“我真笨,有灯干嘛不用,非要用金册照明。” 沈历安却起身将灯挂在门楹上,道“不是照明,此灯中有一结界,一旦有人来袭,就会发出骤闪,能令来人短时间昏眩。” “哦,”小鱼停下收拾碗筷的手,转向他,故作生气的样子,道,“我只知道可以用密语令它骤闪,却不知道它原来还可以布下结界,被动触发骤闪。它这么好用,难怪你不给我,要拿回去。” “其他的都可以给你,就是它不可以,它是我母亲的本体,它在我灵海中,我能感受到我母亲留下的一切,还有她的那分心。” “音楚仙子,你是音楚仙子的孩子?” 小鱼急急地在屋子中走动“我怎么没想到?和我同天下界的是音楚仙子,她的本体就是一盏灯,原来你也是我天界的子民,原来你是上仙音楚的儿子,难怪你的功法比我练得还快。可是没听说音楚仙子嫁人了,那她怎么会有个孩子,啊,她她曾离开过天界,难道那段时间,她认识了你爹?然后就有了你?” “你认识我娘?她是什么样的人?” “不认识,只是听说过,因为她天资聪慧,只千年间就修到上仙,所以灵台尊者总在我面前夸她,然后对我恨铁不成钢,我被他说得烦了,干脆就不修炼了,天天吃吃睡睡,发现他后来反而不说我了。”小鱼又得意起来,仿佛灵台尊者都奈何不了她,让她很自豪。 沈历安道“那是他已经放弃你了。” 小鱼瞪了他一眼。 沈历安又问“我娘是因何下界?” 小鱼有点为难,但是也如实相告,沈历安不明白,为什么仙魔不能有来往。 小鱼也不明白,她以前不关心这些事,只是天界一说到魔,就讳莫如深,而在人界,好像魔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 就像常常出现在别人谈话中的魔君宛,她甚至对他很好奇,她很想看看魔君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千阴神君又为何能与魔君走在一起? “那小鱼你又是因何下界?” 小鱼神色一凛,背转过身子,边思考边道“自然是灵台尊者想要培养我,着我下界历劫,只要我历劫一结束,立刻飞升,届时,我最起码也要到个小仙的级别吧。” “那,那我呢?到时,我可不可以同你一起回去?” 小鱼突然双眼放光“你修炼啊,你既是音楚仙子的儿子,那么修个几百年,定也能飞升入天界,哦,不如你现在就拜我为师,我教你。” 小鱼心里想着,如此一个好苗子,千万不能放过,以后怎么说都是她的弟子,想想就觉得脸上有光。 沈历安不说话,小鱼却已经上坐停当,笑嘻嘻地对沈历安说“来吧,磕个头,茶就省了,以后我就是你师傅。” 可是她空坐在那里,沈历安却擦了桌子,洗碗去了。 之后无论小鱼如何威逼利诱、软磨硬泡,沈历安就是在拜师上不发一言。 他之所以这样,皆是因为最近在书院,先生所教的规矩。 小鱼在上清境时,也曾学过天界的礼数,从小到大也不是随心所欲过来的。 而沈历安长在山野,自由惯了,一进书院,一大堆规矩压下来,开始还有点束缚的感觉。 好在他性格温和,既然小鱼让他读书,那么他就努力的适应书院生活。 书院中有很多先生,每个先生的脾气不一样,对学生的态度也不一样,但是却要求学生对先生绝对的恭敬,并要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牢记在心,要像孝顺父母一样尊敬老师。 如果他拜了小鱼为师,那还得了,小鱼肯定要说“一日为师终身为母。” 她本来就喜欢说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拉扯大,如果真的拜她为师了,那估计以后就是三句不离是他娘了。 所以他打定了主意,坚决不拜。 可是,他又不想违逆她的心意,所以干脆来个不拒绝、不接受、不讨论。 是夜,小鱼端坐在床上用功,突然听到一声尖叫,立刻跳出窗外,发现沈历安也到了外边。 “什么声音?” “有人来了。” 门口灯忽明忽暗,灯下一只晕厥的猫,正是白天长辫子姑娘手里抱着的那只。 “原来是只猫,怎么会闯入阵里?” 墙头上窸窸窣窣的一阵响动,小鱼大喝“什么人?” 一会儿墙头上露出张脸,乌溜溜的大眼睛,长长的辫子散在颈前,只见她吃力地爬在墙头上,尴尬地打着招呼“不好意思,我家的猫总是往你家跑,劳驾,可以把大橘递给我吗?” 长辫子姑娘指着晕倒在地的猫。 小鱼狐疑地看着她“你半夜不睡觉,就跟着你家猫?” 长辫子姑娘不说话了,咬着嘴唇偷偷地看沈历安,眼中波光流转,面上晕红一片。 小鱼转过视线,询问沈历安“你们是要半夜爬墙幽会,却被我撞破了好事?” 幽会一词用得实在不是地方,沈历安嗫嚅回答“没有。” 说着拾起地上的猫,走到花墙下,递给墙头的长辫子姑娘。 也不知是长辫子姑娘害羞地走了神,还是不小心脚下踩了空,猫没拿到手,整个人就从墙头掉了下来。 刚好掉在沈历安的怀里。 长辫子姑娘穿着中衣,跌落的过程中,不小心衣襟有些散乱,她在沈历安怀中嘤宁一声,只听得沈历安乱了心绪。 小鱼瞪大了眼睛,实在太不可思议,这小子才到这里几天,就勾引了隔壁的小姑娘投怀送抱。 果然是男色当道,看来要他多生些孩子,完全是小意思。 小鱼正准备回房,好留足够的空间给这对小儿女,谁知就在这时,忽听得两声飕飕的声音,银光闪动,两枚暗器射向小鱼的致命之处。 那边沈历安已经被她抓住了脉门按在膝下,发出暗器的手中银光爆闪,一下子割向沈历安的喉咙。 。 第93章、追逐的陷阱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她出手极快,应该是平时训练有素。 一出手,就是要让小鱼和沈历安都避无可避。 要让他二人在一招之间毙命。 可是她没有想到今晚小鱼也会回来。 她早就看好了地形,盘算着如何在沈历安回来时杀死他。 谁知道,今天回来的不止他一个人,所以她把刺杀任务放在了午夜。 暗器飞至,小鱼的身外立刻出现了一圈鳞甲。 她这鳞甲是被动防御机制,只要她灵力不失,就可在被攻击时自动触发。 鳞甲将暗器弹射出去的同时,小鱼已经一拳打在了长辫子姑娘的肩头。 她割喉的手立刻抽回抵挡小鱼的拳头。 “砰” 长辫子姑娘的手腕立时断了,小鱼再抢前一步,两手一托,就见长辫子姑娘手臂被拧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方向。 长辫子姑娘吃痛,放开沈历安的脉门,身体跟着拧转的方向转过去,左手又挥出一阵银芒。 “叮,叮,叮” 鳞甲开合,将银芒尽数夹住。 眼见伤不到小鱼,右臂又被小鱼拿住,左手洒出十来颗火珠,珠子遇力,即刻爆炸。 爆炸中,小鱼松了手,一时间整个院子里到处都是火。 长辫子姑娘又丢出一堆火珠,这次却发现火珠还在空中就被冰包成了一粒粒的冻珠。 沈历安将院中的井水如龙吸水般,吸到手中,再出去时,已化成冰冻,覆盖了整个院子。 长辫子小姑娘,跳过院门,急速向黑夜中撤退。 这次哪还容她再脱身,沈历安手中的冰像一条长链绕上了奔跑中的长辫子姑娘,一眨眼,她又被拉到院子里。 左右邻居有被爆炸声惊醒的,但是出来看时,外边已经恢复了平静。 没有火,只剩一层冰,小院中两个人互相做了噤声的手势,长辫子小姑娘被沈历安冻成一块冰坨子,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等受惊的邻居们又回到屋里,小鱼才将长辫子姑娘带进厢房中。 灯就在沈历安身边,漂浮着,一动不动。 “你为什么要杀我们?” 长辫子姑娘的辫子全散了,她只剩两只眼睛能动。 小鱼命沈历安将冰撤了些。 长辫子姑娘只觉得右臂疼痛难当。 小鱼捏着她的下巴“是谁派你来的?跟上次那个人是一处的吧。你怎么会住在隔壁,难道隔壁的人都被你杀了。” “不要问了,要杀便杀了我,我们这一行,每出一次任务都是预备着死而来的。” “你还这么年轻,你不想活下去吗?” 小鱼觉得很奇怪,世上有什么会比生命更重要呢? “你愿意让我活下去吗?”长辫子姑娘看着她,眼中升起希望的光。 “当然,我们都不认识,何来仇怨?只要你告诉我,是谁想我们死,我们自然不跟你为难。” 长辫子姑娘冷笑道“我们拾衣楼做事情,从来不问雇主,所以我是真的不知道。” “拾衣楼?就是传闻中的暗杀组织?” “不错。” “那拾衣楼的主人是谁?拾衣楼在哪里?”小鱼总是对秘密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好奇心。 “姑娘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只是拾衣楼最底层的杀手,又怎么会知道。” 小鱼想了想,说道“你去吧,好好一个漂亮姑娘,何必做这样见不得光的事呢,还当你看上了我家震震,还想让你给我家震震做媳妇的呢。” 沈历安嘴角在抽动,他有时候不能理解小鱼整天在想什么。 长辫子姑娘不确定地看了一下他们两,缓缓问道“真的放我走?” “这还有假?”小鱼居高临下看着她,现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 “多谢,只是拾衣楼要杀一个人,就会不达目的不罢休,后面一定会再派人过来。” 说着,长辫子姑踉踉跄跄地走出门外,小鱼一挥手“咱们跟着她。” 沈历安收了灯,和小鱼悄悄地跟在长辫子姑娘的身后,三个人在夜色中疾奔。 湾头村近海,捕鱼港口处停歇了很多渔船。 长辫子姑娘一路疾奔至港口,轻身一点,从一艘艘渔船上跳跃过去,终于钻进了一艘船中。 船立刻起航,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做推力,很快便远离岸边,到了四不靠的海中。 沈历安继续追赶,他不需要船只,当他一脚踏进海中,所到之处皆成冰冻。 他在冰上如履平地,随着他在海上奔过,一条直直的冰道在月光下伸向海中的小船。 此时的小鱼无声无息地滑进海水里,双腿一蹬,人便如箭一样射向长辫子姑娘钻进的船。 她比沈历安更早一步到达,因为她在水下可以不用绕开任何船只。 小鱼浮出水面,凝神细听。 船中有人问到“你说他们有一盏灯,会发出耀目的光芒,令靠近的人瞬间死去?” “是的,我把那只猫丢了过去,灯光瞬间暴涨,然后就见猫叫了一声,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这是什么法器?好像没听说过。” 又听得长辫子姑娘说道“男的善于冰冻之术,女的力气很大,身外有一层护体铠甲,似乎属于横练一脉。” 这时沈历安到了,小鱼打了个眼色,沈历安催动心法,船四周的海水慢慢结成了冰,冰将这条船整个儿冻在海面上。 小鱼抓住船舷,一个翻身跳上船面,因为船被冰固定着,所以没有一点摇晃。 然而正是这不摇不晃,反而令船中人觉得诡异。 因为在海上,海波起伏,再大的船都会感觉到海浪的上下。 船中的灯灭了,小鱼立刻矮下身子,躲在角落里。 船中人悄悄地从窗口向外一张望,船下白茫茫一片,船如孤叶被封在茫茫大海之中。 “他们跟的好紧,来的好快。” “布阵。” 话音刚落,船的上空绽放出一朵巨大的花,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结界。 整个结界将船周围半里以内全都包裹住,长辫子姑娘和另外五个人从花朵的心蕊处直穿出去。 小鱼立刻追上,心蕊上千丝万缕的蕊心如网一般,瞬间将小鱼包了起来。 沈历安手中的冰柱像一条白龙在结界中盘旋游走,所到之处冰屑纷飞,就像冰柱撞上了山石。 。 第94章、不想伤害你,不要逼我动手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小鱼身周的鳞甲一出现,就飞旋如刀,一刹那间将包裹自己的心蕊绞成断絮。 断絮伴着碎裂出的冰屑全都漂浮在结界空间中,沈历安双手一收,空中所有的碎屑凝聚在一起,在他面前形成一个旋转的冰球,冰球越转越快,上面突然出现了螺旋形的角。 从心蕊处跳出的六个人,除了长辫子姑娘外,每个人手中都有一根线与花朵的心蕊相连。 他们站在半空中,催动手中的线,一缕缕的光芒从线上传进了花的心蕊。 花蕊阵启动。 “不要做无谓地反抗了,束手就死吧。” 领头的一位黑袍杀手,在半空中厉声说道。 “想得美,不知谁死在谁的手上呢,等着吧。” 小鱼嘴上向来是不饶人的。 她本想悄悄跟着陈长辫子姑娘,看看谁在她背后,没想到这也是长辫子姑娘的退路和陷阱。 结界收缩,千丝万缕的花蕊又从上方伸出来,散发出迷人的香味。 小鱼叫道:“闭气。” 飞奔上去,鳞甲绞断花蕊,花蕊几乎要将整个越缩越小结界充满。 整个空间到处都是花蕊,迷蒙住他们的眼,令他们辨不清方向。 随着结界的缩小,内部的压力越来越大,空气也越来越稀薄。 小鱼和沈历安的胸口像是压上了千斤巨石,连呼吸一口都变得困难,更何况这呼吸的空气中还有花蕊的毒气。 沈历安手中螺旋冰角像钻头一样转向花蕊心部。 花蕊心部被钻得向外突出去。 他突然把螺旋冰角托到小鱼手中:“你来,我取灯。” 小鱼连忙低声说:“开始不要亮灯,他们已经知道灯的作用。” 两个人屏着气息,极力与花蕊阵对抗,小鱼刚接过螺旋冰角,历安手中就多了一个灯,但是此时的灯中没有丝毫亮光。 在这黑夜里,尽管有些星月之光,也有丝丝从花蕊心部传进的灵力光芒,但是结界中充斥的花蕊断屑随着螺旋冰角在飞速的转动,仿似将这透明的结界遮上了一层厚纱。 沈历安念动灯的密语,突然之间,一片光芒从灯中呈放射状发散出去。 那一片光照亮了这一片海,半空中催动阵法的人大叫不好,但也已经晚了。 随着扑通扑通声,六个人全都在眩晕中落进了海里。 就在他们落下的一瞬,花蕊阵没有灵力地持续输入,螺旋冰角一点点钻开了花蕊心部。 蕊心在他们的正上方,只钻开了一点,沈历安又变幻冰角,一条冰龙带着他们二人冲开花蕊阵,直立于空中。 长辫子姑娘以为这灯中之光能瞬间置人于死地,其实是她错了。 猫怎么能与修炼者相比,所以猫眩晕的时间较长,而他们在落入海里之后,只下沉了一瞬,就全都醒来。 可是哪怕眩晕的时间很短,他们也失去了战斗的主控地位。 沈历安和小鱼站在冰柱之上,水心经中的第六层——画地为牢终于被突破。 以沈历安为中心,他脚下的海水全都向四周堆起,很快如墙壁一般,形成坚固的一圈。 那一圈冰壁中冻着六个人,就像六个标本镶嵌在冰牢的牢壁上。 整个冰牢就像一个厚重巨大的冰桶,漂浮在海中。 除了沈历安和小鱼站立的空间,外部就像一座小型的冰山。 小鱼环顾四周,拍手叫好,转头刚想向沈历安说什么,突然发现他双目冰冷,周身散发着令人刺骨的寒意。 她心中一颤,突然想起那天在口岸码头,他就是这个样子,叫人陌生,叫人害怕。 这不是她认识的沈历安,沈历安是个温暖的人。 就在她想着这些不能明白的变化时,沈历安嘴角露出了一抹满足的笑容,在他低垂眼眸,再猛然睁开的瞬间。 冰壁中像是出现了无数的裂纹,裂纹是一条条细长的冰刺,它们刺穿六个人的身体。 冰蓝色的牢笼,立刻被染上了六朵鲜红的血花。 那些血花还来不及绽放,就被冰冻在冰壁中。 在小鱼错愕间,沈历安左手挽起她的腰,右手凝出一条冰作的天梯,送他们出了这海中的牢笼。 牢笼很快就会融化,里边的人也很快就会沉入海底。 一切就像刚来时一样,沈历安脚下的海水一点点凝结在一起,将他们站立的天梯越接越长,一直送他们到了岸边。 小鱼看着这一切,惊得心中直郁闷:震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就因为他是音楚仙子的儿子,才几个月的时间就超过了我几百年?真是太不公平了。 郁闷过后又很疑惑:为什么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可怕? 她不知道灯中留下的信息,只有沈历安能接收到。 所以沈历安才会将灯收回去。 他依靠灯中留下的信息,每日都在修炼突破。 两个人刚一落地,沈历安脚下虚浮,身形一晃,若不是小鱼在身旁撑住他,他可能立时就会倒下去。 虽然天上有星月,但是星浅月淡,夜色中没有一点灯光。 可是沈历安的眼前却似在暗夜中燃起了火,红红的,像要把世界烧成灰烬。 他的心纠结疼痛,一个声音盘旋在他的耳侧:“力量就是一切,只要你拥有绝对的力量,就可以得到一切。杀了他们,从杀戮中获取力量。” “杀戮会令你愉悦,杀戮会令你强大,放开心怀,迎接真正的自己吧。” 不,他不要变成从杀戮中感到兴奋的魔鬼,他克制着,他排斥着,他纠结痛苦,他一边厌恶一边渴望,一边抵制一边享受。 没有人知道他每杀死一个人,体内的力量就增强了一分,每增加一分力量,他就对杀人更渴望一分。 他握紧了拳头,目光渐渐转向了小鱼。 他能看见小鱼周身浮动的灵力,这些灵力在他通红的世界中闪着金色的光芒。 他渴望这些力量,只要杀死她,他就能得到它。 他的双目是冰冷的,但他的嘴角在微笑,笑意还在不断地扩大。 小鱼拍向他的脑袋,怒道:“你毛病啊,什么表情?” 但是她的手没打得下去,就被沈历安挡在了空中,小鱼愣在那里,因为沈历安的手劲大得让她第一次意识到,眼前这个人不再是她口中说的小孩了。 他冷冷地说道:“我不想伤害你,不要逼我动手。” 第95章、沈历安的自我安慰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小鱼会是受威胁的人吗? 她立刻哀叫:“哎呀哎呀,疼疼疼,我的手臂断了。” 沈历安心中一惊,连忙松开手,就见无数个拳头砸在他的脑袋上,他疼得双臂抱头蹲了下去。 小鱼继续拳打脚踢一阵,见他乖乖受打,便停了手,甩了甩,哎呦,手都打酸了。 独留沈历安一个人蹲在地上,缓步向前走去,边走边嘀咕:“造反了,居然敢威胁我?‘棍棒之下出孝子’古人诚不我欺。以后,若敢再犯上,瞧我怎么揍得你满脸开花。” 哦,不,是屁股开花,还要靠脸去生孩子呢,脸不能打。 “走吧,还不跟上来。” 小鱼在前面头也不回一下。 沈历安跟在后面问:“去哪里?” “当然是回家,要不去哪里?” “那你走反了。” 小鱼又跑回来,怒瞪了他一眼:“我就是看看你晚上能不能认识路。” 沈历安低声说道:“是你不认识吧。”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互相让着前进的位置。 小鱼是不认识路,想沈历安在前面走,沈历安是怕她在后面打他,所以也想让她在前面走。 就这样互相谦让着,走了大概一半的路程。 小鱼突然说:“震震,你知不知道,你有时的表情很怪异,看起来挺怕人的。” 沈历安不说话,他每次在杀人后,都能感觉到内心的那份快感在蠢蠢欲动,他很担心,担心自己哪一天控制不住那份欲念,会成为一个以杀为乐异类。 “小鱼,我们快回千阳岛吧,以后我们就在岛上像以前那样生活,这里的人太可怕了,再这样下去,我都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小鱼伸长胳膊,摸摸他的脑袋:“你还小,所以需要读书明辨是非,只要心中存正气,那就不惧世事变迁,也不惧自己被改变。 当然,首先要懂得尊老爱幼,比如我就是个老人家,你要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才不枉我带了你一场。 还有,看人不要用那么可怕的眼神,容易引起误会,我了解你的为人还好,如果是外人呢,看到你那个样子,估计要揍你,所以我打你是为你好,这叫什么来着的?嗯,爱的教育,对,就是爱的教育。” 沈历安不知道怎么去跟小鱼解释他心中的担忧,回去后久久不能入睡。 猫儿爷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他的窗棂上,安静得像是一尊雕塑。 他把脑袋藏在尾巴下,虽然是根光秃秃的尾巴,但他依然觉得这样有安全感一点。 沈历安走到他身边,他的耳朵动了动,知道来人是沈历安,干脆连眼睛也懒得睁一下。 “杀人是一种什么感觉?” 猫儿爷微眯着眼,想着最近这段时间的憋屈,恶狠狠地说:“当然是痛快!如果可以,我真想把他们一个个都咬死。咬死他们才能泄我心头之恨。” 可惜他变成了一只最普通不过的猫,他甚至连村里的狗都咬不死。 那群狗嘲笑他,看不起他,追得他在村里抱头鼠窜,就连他躲在家里的花树下,那些狗也不放过他,他得叮嘱沈历安以后要锁门。 锁门了也没用,还有隔壁那只大黄母猫,跳在两家的墙上,撅着屁股向他示媚,说从没见过比他更丑的猫,说就是跟村头的癞子猫在一起,猫儿爷也休想碰到她一根毛。 猫儿爷虽然对母猫没兴趣,可是尊严不容忍践踏,特别是他脚踢潘安,拳打宋玉的容貌,所以他气急了,冲上了墙头跟隔壁的大橘扭打在一起。 本来跟猫打,他还是很占上风的,谁知隔壁有个长辫子姑娘,只轻轻地甩了一下手,他就被扔在了远处的一颗高树上。 然后他就在那棵高高的树上一直待到半夜。 他看见小院子里起了火,也看见远远的海上出现了一朵花。 他看见长辫子姑娘在飞奔,也看见小鱼和沈历安在飞奔。 原本他还想跟过去看看,可是一想到自己都不是村里狗的对手,立刻蔫成了一根霜后的茄子,耷拉着脑袋继续挂在树桠上。 “那你很享受杀人?”沈历安问。 猫儿爷道:“那不叫享受,那是复仇的快乐,只要想到欺辱过我的人全都死在我的脚下,我就会痛快到想跳到天上去。” “是因为复仇?是他们欺我,所以我才会杀他们,所以我才会感到痛快。” 对,一定是这样的。 “并不是我生性好杀,并不是我想杀,我只是在保护自己,保护我想保护的人,所以才杀了他们,所以我不必愧疚,也不必难过。” 沈历安安慰自己,他需要获得认可,猫儿爷认可了他,他需要有人对他说“杀得对,杀得好”,猫儿爷也对他说了。 他又重新温温柔柔地笑起来,两手抱着猫儿爷走向床边:“窗口有风,你不嫌冷吗,睡床上吧。” 猫儿爷四脚刚着床,立刻敏捷地跳下去:“不不不,震哥的床,我怎么能睡?怎么说咱们都是男人,要睡,也是睡到小鱼床上去。” 沈历安手臂一伸,捞住了他:“她的床,你更不能睡。” 而后一段时间过得很平静,再没有拾衣楼的人过来。 隔壁一家的确糟了灭口,引得周围的老百姓人人自危。 小鱼自然每天在脂餍斋做事,偶尔也去药舫看看景先生配药。 她身上有脂餍文鬲的药箱,将里边不同的药拿去向景先生请教清楚了,原来除了酥麻香、断肠消融散外,还有一些是止血的、补气的,以及急救的上佳补药。 以护心救心的最多。 有些药脂餍斋也没有,小鱼便留下一些供景先生研究。 斋里除了医师药师外还有很多侍女奴仆,小鱼视金钱如粪土的性格为她赢得了不少朋友。 这天就从一位手工不错的侍女那里得到了一件她定制的衣服。 要说这衣服有什么特别呢,就是上边有四个洞。 收工后,她将衣服包好了,踩着愉快地步子准备去书院门口等沈历安一起回家。 她通常都比别人收工早,因为她不怕老板扣工钱。 自从听说珍珠可以换钱后,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来很有钱。 毕竟千阳岛院子里有块地都是用珍珠铺的。 今日刚走过街心,听得前方一片喧哗之声。 什么事这么热闹? 小鱼朝着声音跑过去。 看热闹,那是必须的。 第96章、抛绣球招亲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小鱼小跑了一阵,只见前方街道数不清的男男女女都往一个方向涌去。 人声鼎沸,比赶集还要热闹。 小鱼跟在后面,见那里人山人海,好奇心驱使,伸出两臂,轻轻一拨,人群中便出现了个小道,她滴溜溜地钻到前面,抬头一看,“富春园”三个大字挂在一座富丽堂皇的高楼之上。 人群虽然涌动,但是只要小鱼站定了,谁推得动她? 她寻了个便于观看的位置,从口袋里掏出包瓜子,打算好好看看小铁家今日有什么大事。 随着锣鼓声响起,富春园二楼款款行出几个女子。 看打扮,有仆妇嬷妈,有丫鬟侍儿,个个都穿着讲究,仿似过年一般。 当中拥着一位身形高挑的女子,穿着银红月霜绉纱裙,腰间一根银汜飘带垂在两侧,走动间,如花海中的两抹烟霞。 脂餍斋里大多人都是穿制服,太过朴素;脂餍陌唯又是通身的黄金,太过夸张。在看到这位女子的衣服时,小鱼终于明白为什么女人总是喜欢买衣服。 只听身后有人说话:“咦,你怎么来了,莫非你想娶铁大小姐?” “哇,谁娶她,是嫌命长吗?尖酸刻薄,刁蛮任性,她家那么有钱,就是弄死你,也没人敢去给你申冤。” “难道你也是来看看,到底哪个倒霉鬼被绣球砸中?” “哈哈哈,你也是吗?” “哈哈哈,同道中人啊。” ...... 原来是铁大小姐抛绣球招亲,那中间那位就是铁大小姐了?看起来也没有传言的那么凶神恶煞,不堪入目嘛。 小鱼一边磕着爪子,一边看铁大小姐在二楼栏杆处故作娇羞地拿着面纱半遮着脸。 原来她月头去赛半仙那里算姻缘,赛半仙说她月底一定要嫁出去,否则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红鸾星动之时。 有道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一个月光是偶遇她就给自己设计了八次,诗会参加了两次,逛街丢帕子无数次...... 可是桃花依然没有降临,眼看已是这个月的最后一天了,她一狠心,决定抛绣球招亲。 抛绣球可是全凭天意,丑的穷的、老的少的,只要接到了绣球,那可就是命中注定的姻缘。 铁大小姐看着下方人头攒动,喜滋滋地暗想:“这么多人来接我的绣球,看来我的魅力也不容小觑呀。” 左边看看,几个老头子,两鬓斑白,缺牙驼背,真是缺德,还想一树梨花压海棠。 右边看看,几个臭乞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真是活该乞丐命,本小姐是你们能高攀的吗? 中间看看,几个富家公子,轻摇折扇,风度翩翩。 好,就是你们了! 铁大小姐从侍女手中接过红色的绣球,下方又开始欢呼起来。 “快抛呀,快点......” 铁大小姐粉面含春,将手中的绣球对准了中间,下方立刻骚动起来。 人群自动向两边分开。 绣球跟着那几位公子到了左边,哗啦啦人群又向右边涌去。 人群中“哦”“呀”“呜”的声音不绝于耳。 人来人往中,只有小鱼一个不动如山,屹立在潮水中悠闲地吃着瓜子。 突然身后有人叹息:“大小姐为何就是看不到我?桥上的偶遇,雨中的擦肩,街头卖画时的赞叹,诗会中,对我所题之诗的夸奖,还有......” “还有什么?”小鱼突然回过头,她听到的都是不愿意娶大小姐的话语,只有这位仁兄言语之间好像对大小姐颇有情义。 所以她回过头来要看看,这是一个如何与众不同的人。 只见说话的人瘦得三根筋绊着个头,年纪不大,却皮干肉糙,明显的营养不良。 头戴书生帽,身量不高,前胸贴后背,风吹吹都要倒。 小鱼心中暗想:“你这个样子,难怪大小姐看不到,就算看到了,也只当没看到。” 那干瘦书生还在看着铁大小姐,一双眼中全是爱慕之意,也不管谁在和他说话,只悠悠然道:“还有那天在庙前遗失的手帕,她转身对我一笑,胜过所有的鲜花,明明就是心中有情,为何不等我?哦,一定是怕我自知不配,不敢提亲,所以几日才会抛绣球,但是又为何不看我一眼?” 小鱼听了觉得有趣,这世间的人,怎么都是这么有趣,有些人拼命不要的正是有人遥不可及的。 就算在某些人眼中再可恶的人,都会有人觉得她如明珠。 “那我就帮你抢了这绣球。”小鱼说得笑嘻嘻的,然而书生却没听见,还在那看着铁大小姐。 看着人群跑来跑去,铁大小姐不觉气得撅起了嘴:“不要迫不及待地跑呀,害得人家都不知往哪抛了。” 一边的嬷妈提醒道:“大小姐,吉时已到,莫要耽搁了好姻缘。” “好吧,好吧。” 铁大小姐也怕错过了这次,终身孤独,索性眼一闭,牙一咬,手中的绣球往空中一抛。 老天保佑,赐我个英俊潇洒,温柔体贴,博学多才的好郎君。 红色的绣球后面系着红纱坠带,轻盈盈地落入人群,却像烫手山芋一样又被人群抛向了空中。 凡是绣球所到之处,人人唯恐避而不及,无奈四周人多,慌乱中总是有人被砸到。 不过这些人都很机敏,绣球一直被大家踢来抛去,就是没落入一个人的手中。 小鱼个子小,又不便在这人群中拳打脚踢,几次错过绣球的路线,懊悔得直握拳。 干瘦书生更已经被如浪的人群挤得不知去了哪里。 闹哄哄声不断,铁大小姐在手指缝中睁开眼睛看了看,正气得想破口大骂,突然看到一道人影跨过众人的头顶,飞身扑向绣球。 时间仿佛都变慢了,人群也要静止了,铁大小姐一颗芳心跳到了嗓子眼。 这是上天派来拯救她的使者吧,要不怎么会有这么精致的面孔?她绞着手中的帕子心生欢喜。 那道人影飞速掠过人群,像是得到宝贝似的将绣球整个抱在怀中,又在空中潇洒地转了一圈落在富春园前。 只见他皮肤白皙,眉目如画,嘴唇鲜透欲滴,满头红发随意的在身后绑了条辫子,微风一过,衣衫下摆飞起,一条雪白的大长腿若隐若现。 铁大小姐暗自赞叹:好一个身姿挺拔,面目英俊的少年。 第97章、新姑爷是逐日鸟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一时间,人群中掌声雷动:恭贺铁大小姐于归之喜。 “好险,好险,差点落在我身上。” “这个少年是谁,生得好面貌,为何不穿裤子?” “你看他发色,就知他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啦,听说西夷大陆民风开放,还有人不穿衣服上街哩。” “哎呦,真是不知羞耻。” “一个不知羞耻,一个刁蛮刻薄,天生一对嘛,哈哈哈。” ...... 富春园立刻出来两个人,将大红绸带挂在少年身上,说道:“新姑爷,请。” 少年却没有动,怀中抱着绣球,心满意足的呢喃:“太阳,太阳,我追到太阳了。” 本来随着散去的人群准备去书院的小鱼听到这一句话,突然回头:“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少年抱着绣球,抬脚就走,富春园的家丁拦住他:“新姑爷,是这边请。” “你们是谁?想抢我的太阳么?”说着将绣球又抱得紧了些。 “我要去万灵苑找红儿妹妹,告诉她我追到太阳了。”少年满脸笑如春风。 两个家丁面面相觑。 “莫不是新姑爷是个傻子?” “不要胡说八道,我们只管给大小姐送过去就好。” 两个人眉来眼去,一句话未讲,却把彼此的心意猜得个透心亮。 两条臂膀往少年前方一伸,腿拦住少年前进的脚步,再将他两臂一扣,少年就被架了起来。 这个举动惹怒了少年,只听他生气地说道:“不要抓住我的翅膀,啊,我的羽毛,我的羽毛去哪了?” 少年惊恐的双臂一挥,两个家丁被甩出去老远,只摔得眼冒金星头发昏,大叫着:“快拦住新姑爷。” 旁边散去的围观群众,渐渐又聚拢过来。 “可怜的哦,我说想娶铁大小姐的都是傻子,原来果真是个傻子。” “你们看到没有,傻子也不愿意呀。” “这是抢婚啊。” 少年刚挣脱了两个家丁的束缚,就看到更多的人跑向自己。 “你们不要抢我的太阳。”说着,就见他跃到空中,身形如虹。 他这一跃,足有两层楼高,众人以为他身法了得,正准备看他如何逃离这桩天赐良缘。 谁想他纵上去的姿势不错,到了空中后却只扑棱两臂,两条臂膀像是狂风中的树枝,舞得人眼花缭乱。 然后,就听见重重的一声落地声。 少年四肢平平地摔在地上。 周围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什么奇怪的招数? 少年,你的脸不疼吗? 一瞬安静后,又是一阵爆笑,铁大小姐颜面尽失,不禁跺脚:“这样的人怎么嫁嘛?” 丫鬟悄声说:“可是过了今天就是下个月啦。” “那你们还不快点把他带回来?” 铁大小姐心中有计较,既然最后一天了,也只能先嫁再说,说不定嫁一次能改运呢! 大不了以后再来个二嫁。 小鱼听他声音熟悉,就有点怀疑,再听到他说要去万灵苑找红儿妹妹,心中百分百确定,这就是逐日鸟。 他果然度过了化形之劫,真是太好了。 心中激动,小鱼忘了旁边围观的人,也不管他是铁大小姐的新姑爷,奔到逐日鸟面前:“逐日鸟,是你吗?一定是你,对不对?” 摔在地上忘了动弹的逐日鸟,抬起头看着她,口中喃喃自语:“逐日鸟,逐日鸟......” 这三个字好像有魔力一般,突然令趴着的逐日鸟弹起来,看看自己的双手,又看看手中的绣球,毫不吝惜地扔掉了绣球,恍然大悟一般,对着小鱼说道:“对哦,我是一只鸟,我是一只鸟,我该在天上飞的,怎么会在地上跑?” “我的翅膀为什么不见了,我最漂亮的羽毛为什么不见了,啊,一定是我还没长大,我刚从蛋里孵出来,我还是个宝宝。” 小鱼一脸黑线,活了一千年的逐日鸟说自己是个宝宝。 难道他被雷劈傻了? “啊,我要找虫子吃,我要快快长大,我要学会飞翔。”逐日鸟左右歪动着脑袋,“这是什么?真碍事。” 说着,就见他双手扯起自己的衣服,刺啦一声响,胸口撕开了大半。 “伤风败俗啊。” “真是不要脸。” “变态,快跑啊。” ...... 周围的人又开始一阵唾骂。 小鱼上前抓紧他前襟的衣服,盯着他,急急地说道:“不能脱衣服,脱了衣服就再也不会长羽毛了。” 接着又把他背后的一把红头发塞到他的手里,对他说:“你看,已经长出来了,红色的多好看,只有穿着衣服,才会长,知道吗?” 逐日鸟把玩着自己的头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衣服,羽毛。啊,我要去找红儿妹妹了,她也应该要长羽毛了。” 逐日鸟正准备走,二楼下来的几个人一把将他擒住,红绸将他捆了个结实,抬进了富春园。 小鱼看着他们进去,拾起逐日鸟扔掉的绣球,站在空地上高呼:“刚才桥上偶遇,街上看画,庙前拾帕子,一笑留情的书生在哪里?” 众人一听,这是要干啥,那个傻子难道不算,还要再抢个不傻的? 只见一溜烟间,富春园门口的人走得精光,只剩那个干瘦书生坐在地上喘气,显然他为这场抢绣球比赛耗费了不少心神。 小鱼走过去拉起他的手:“走,我们去向大小姐提亲。” 本来逐日鸟还有些挣扎,但是看到铁大小姐那一身银红月霜绉纱裙后,立刻两眼放光,捆他的人方一松手,他就跳过去,一下子抱住铁大小姐:“红红,红红。” 脑袋埋在铁大小姐的衣裙里,坐在她腿边,不住地将脸在她衣服上磨蹭。 看得后面跟来的小鱼尴尬地想钻地缝里。 逐日鸟,你真是太让人丢脸了。 铁大小姐被他吓了一跳,可是一看到他那张脸,顿时又觉得很是得意,嘴上虽娇羞地说着放肆,心里却暗乐:“这么多人面前,你就算心中仰慕我,也不用做得这么直接呀,不过,不直接,就怎么能体现我的魅力呢,哈哈。” 想着,更昂起了她高贵的头颅,将身边的人全都在眼皮下睥睨了一圈,好昭告他们:看看,老娘我嫁出去了。 一边的嬷妈指挥着众人:“好了,好了,赶紧回府,上告老爷夫人,捡日不如撞日,今日就把堂给拜了。” “等一下。”小鱼从人群中跳出来。 “谁敢来搅局?统统给我打出去。”铁大小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今生不能嫁。 小鱼往中央一站,笑道:“怎么,连铁家的救命恩人也要打吗?” 第98章、桃花云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打了打了,天天这个跑来说有恩,那个跑来说有情,以为我家是开善堂的呢,任那些阿猫阿狗的过来吃白食,一会儿是看病了,一会又读书了,我家钱都是大风刮来的?” 铁大小姐说话果然刻薄,听得小鱼默默地皱起了眉头。 说实话,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倒叫小鱼没法接下去了。 富春园的人过来请小鱼出去,那边铁大小姐拉起逐日鸟的手,准备乘喜车回家。 只是小鱼双臂一震,靠近她的人全都被推到在地,这一下震慑住了所有的人。 铁大小姐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是想打劫么?小翠,快,快,快去报官。” “哎,大小姐你弄错了,我是来给你送夫婿的。”说着将干瘦书生往她面前一送。 铁大小姐吓得往后退了两步,躲在丫鬟小翠身后,不满道:“这是什么风干橘子皮,你若腹胀胸闷,咳嗽多痰,倒很适合你。” 逐日鸟还不明白情况,只是对她的裙子非常喜欢,又坐在地上将那裙子抱在怀中。 铁大小姐用力扯了下,没扯得出来,大为光火,只是首先要解决眼前这个臭丫头和橘子皮,一时还没忙到自己的裙子。 干瘦书生一揖到底:“小生......” 还没说完,铁大小姐便说:“小什么小,我看你老。” “这是小姐那天在庙前掉落的帕子。”书生弯腰双手奉上。 铁大小姐打落帕子:“天下帕子都一样,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的。” “上面有小姐闺名。” “怎么了,拾个帕子就要来讹钱吗?还特意绣个名字,为了讹钱挺会下血本啊,瞧你一副穷酸像,我看你八辈子都是乞丐命。” 干瘦书生虽曾对她心生好感,却没想到她说起话来句句带刺,读书人都有一份孤傲清高在心中。 他之前虽暗生情愫,却毫无唐突佳人之意,心中想的是等自己考个一官半职再上门提亲,从没想过要沾铁家半点便宜。 所以在听到铁大小姐说得如此难听之后,又向她拱手一揖,铿锵有力地说道:“鄙人虽不才,也读过几年书,懂得即使穷困潦到,也当保持文人品格,锐意进取,修身自好。好端端地,何必送上门自求羞辱,这就告辞。” 说着拂袖而去。 “慢着!”铁大小姐听他这几句话说得不卑不亢,颇有些气节,又想起前些天在街边买了他一幅画,对画中的景色和所题的诗句都很喜欢,只是当时看他尖嘴猴腮,面黄肌瘦,就没有把他列在自己撒的网里。 至于庙前遗帕留情,完全是对当时庙门口那一帮闲游的光鲜公子撒下的情网。 无奈进网的只有这条橘子皮酸咸鱼。 可是干瘦书生倔得很,知道铁大小姐对自己无情,全是自己自作多情,而且还被误以为是攀附,讹钱之辈,立刻头也不回的大踏步而去。 铁大小姐还想说什么,跨了一步,险些摔倒,只因逐日鸟还抱着她的裙子在脸上蹭来蹭去,一副变态的享受模样。 看到绣球选中的夫婿一副痴傻的样子,她心里的火更大了,恨得头发都快要冒烟。 怎么老天就是要跟她作对,二十岁都没嫁得掉,好容易抛绣球,还抛来个傻瓜。 一想到这里,铁大小姐气得用力一扥裙子,原是打算将裙子从脚下这个傻子手里拽出来。 谁知,一扥没扥得开,反而把裙子给撕了。 逐日鸟看那红纱片片,兴奋得擦擦几声把裙子再撕了几片下来,嘴里还说着:“漂亮的羽毛,我喜欢。” 铁大小姐又羞又气,一个大姑娘,人前被撕了裙子,真是恨不得一脚踹死他。 小鱼看出铁大小姐的窘迫,默默催动心法,一层白云将铁大小姐的裙摆围了起来,遮住了那些被撕坏的地方。 铁大小姐惊呆了眼,从小她就有个梦想,能坐在云朵上飞翔。 现在虽然没有在飞,可是身周的朵朵小白云,完全跟她梦想的一模一样。 她突然双眼闪着泪花,双手握在胸前:“天哪,云成了我的裙子,小翠,你快看。” “恭喜小姐,祥云罩身,是吉兆,是吉兆啊。”小翠在一边赶着拍马屁。 小鱼假装着掐指一算:“当然是吉兆,你们可知,铁大小姐与刚才那位公子的姻缘是前世注定的,你们看。” 大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已走出门外的干瘦书生,身边突然围了一层如桃花一般的云,那些云朵在他身周旋转,转动中朵朵绽放,看得书生也诧异地驻足不前。 富春园里的人都惊叹地低呼起来:难道真的是前生注定? 难道这就是常说的桃花云?原来不是运,是云? 在众人的议论中,铁大小姐身周的白云也变成了桃花。 一圈一圈的桃花云在她周身旋转,她抬起目光看向门外的干瘦书生。 书生在桃花云中,仿佛全身发着光,那个尖嘴猴腮,面黄肌瘦的小穷酸不见了,分明就是一个英俊清高的读书郎啊。 这柔光滤镜,真是太神奇。 铁大小姐羞涩一笑,书生正好瞧见,内心如遭电击,又被铁大小姐电到了。 小鱼伸手将云中的逐日鸟一拉,对着旁边的一些人说:“这个傻蛋,是我...是我家沈历安的哥哥,前段时间不小心走散了,他脑子,啊,你们应该看得出来,有些不正常。” 小鱼把声音压得低低的,故意说得很神秘的样子:“整天说自己是只鸟。” 逐日鸟,听了,歪着脖子说道:“我是只鸟,我是鸟宝宝,我要吃虫子,我要长羽毛。” 小鱼眼神示意着大家看他,又很无奈地捧着心做出伤心状,悄悄说道:“我们只能配合他,就认为他是只鸟,否则,他就疯得更厉害啦。谁让他是沈历安的哥哥呢,再傻再呆,我们也不能抛弃他。” 逐日鸟正看到眼前一只蛾子飞了过去,跳起来“啪叽”一声,蛾子就进了他的嘴里。 唬得富春园里的人个个长大了嘴巴说不出话。 而那两个看对眼的桃花云中铁大小姐和书生呢? 他们还在眉目传情哩! 第99章、不能跟逐日鸟提鸟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干瘦书生日后高中与铁大小姐成就了一段美满姻缘,那是后话。 现在说回逐日鸟和小鱼。 “好险,好险!你要是娶了铁大小姐,还怎么修炼哦。”在小鱼的认知里,修炼都是要守着真元的。 在天界,很多仙人,一直到死都是童身。 真元不泄,的确有益于修炼,只是天赋有高低,有仙终其一生或许都达不到别人百年的修行。 一般在发现自己无法再突破时,才会考虑成婚生子,不过很可惜,可能因为年岁大了,很多仙已经无法生子。 只是他们到了一定境界就会看淡生命,生不生孩子都无所谓。 小鱼认为自己和逐日鸟来这人间一趟,算是一场劫数,最后总是要回归大道的,所以在她心中,一切以修炼为主,虽然她只比以前进步了一点点。 “什么修炼?你为什么这么矮?”逐日鸟看着只到自己胸口的小鱼,“啊,你是个小宝宝。” 小鱼走在他前面,鼻子里哼哼了几声懒得理他。 他们正在出城回湾头,沈历安背着自己的书。 小铁家中有喜,没有来送他们,直接被接回家去了。 “他是逐日鸟?”沈历安不太确定是不是小鱼捡错了人。 小鱼绝望地站在原地,无力地说“不要提鸟这个字。” 话未说完,逐日鸟就根炸毛了一样“鸟,我是只鸟。” 然后倏地就见他窜到空中,又在用手臂飞翔,结果当然又是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的脸已经青了,因为他今天摔了很多次。 不过他的决心是坚定的,哪怕把脸摔平,他也要学会飞翔。 所以,他又爬了起来。 在他打算再次飞翔的时候,小鱼揪住了他的两条手臂“不要动,我再说最后一遍,你是人,一个长着两只手的人。” 她把他的两只手放在他眼前晃了晃,继续道“记住,像我们这样的都是人,人是世上的主宰,”说着又打开手中的一个纸包,里边是一只烤的焦红滴油的鸡,“看看,这才是鸟,如果你说你是鸟,就会被人烤成这样,吃掉!” 逐日鸟吓得用双手捏住嘴,害怕得转头看看四周,小声对小鱼说“我不说,我就不是鸟了吗?” “你是人。” “我不说,你们就看不到我的翅膀了吗?” “你没有。” “切,骗子,明明我就是鸟,我这么大的翅膀,你都看不见,啊,我的翅膀呢,啊,我怎么变成光秃秃的?啊,我还是个宝宝,我要吃虫子,我要快快长大。” “天那,又来了,以后谁都不许提鸟这个字。”小鱼抓狂地对着逐日鸟大喊。 她今天快被逐日鸟气疯了,走到哪都被人指指点点神经病,傻子。 小鱼给他闻了闻酥麻香,然后扔在了沈历安的肩上。 走近村子的时候,村里的炊烟已升起,晚霞映红了天,天边的鸟儿正在归林。 小鱼条件反射地跳向沈历安“不要让他看见。” 然后才发现逐日鸟正安安稳稳的在沈历安的肩头睡着。 小鱼舒了一口气,她跟沈历安说起天界,说起逐日鸟在万灵苑最好的朋友——红儿。 在这个世界里,只有她和逐日鸟知道这些事,所以这个少年肯定是逐日鸟。 沈历安说“他这样痴痴傻傻的,应该带他去脂餍斋看一下。” “是的,今天晚了,而且他这是渡劫引起的,人间的医药也许对他这种情况并没有什么用。” “那如果他一直痴痴傻傻的,留他一个人在家里会不会出事?” 小鱼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是啊,那怎么办呢?我们得赶紧回千阳岛去。目前,就先这样走一步看一步吧。” 又想起沈历安读书的情况,随口问道“可是我们如果回千阳岛,你就不能读书了,那怎么办呢?” 沈历安觉得很好笑,反问她“你真的想我去考官?” “哇,做官好辛苦的,我当然是想你做神仙啦,以后我们一起回天界。” 沈历安开心地点点头,之后便跟小鱼说起了最近的功课,原来他读书奇快,先生已经推荐他去中级班,要与小铁分开了。 又说书院里还教了琴棋和画画,觉得弹琴跟下棋都很能静心,让他感到心态平和,问小鱼他能不能买琴和棋。 小鱼虽然将钱一直放在他的书箱里,不过他认为那是小鱼的钱,他从没自作主张用过一分一厘。 这让小鱼很好笑,和他提起千阳岛满地的珍珠,拍拍他的肩头说道“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咱们真的不差钱。 就是脂餍陌唯说的那一百万两,说不定咱两去海底再挖挖蚌,捞捞沉船里的宝贝,还起来也是轻轻松松,只是我对她说的那个花好奇。什么花,值那么多钱?到时我再顺上几棵,拿到别处去卖,好叫咱们也赚上一笔。” 这一番打算,说得小鱼双眉挑动,神采飞扬,好像那钱已经滚滚流入了她的手中。 沈历安思考了一瞬,问道“你不是向来对钱财没兴趣吗?” “那是以前,现在我有了,我决定了,明天我就去东陵城最大的服饰店做衣裳,到时你也去,逐日鸟也去,哦,不能说鸟,叫他什么好呢?” 小鱼是个起名废,在她脑子里,什么都是“小”开头。 小红毛、小震震、小灰灰,所以她现在托着下巴,转着眼睛,说着“小小逐?哇,像小猪。小日?好吧,就叫小日。” “你不是说他是我哥哥吗,那就叫沈日好了。” “沈日,沈日”小鱼念叨了几遍,“行,就叫沈日。” “那你干脆叫沈鱼吧,也跟我姓。” “你为什么不叫小历安,跟我姓呢?” “哪有姓小的?” “我不就是吗?” 沈历安打开柴门上的锁,推门而入。 尽管小鱼知道村里的狗嘲笑猫儿爷后,已经把那几条狗全剃成了光条条,害得狗们只要一看到小鱼回村就立刻“昂昂昂”地夹着尾巴到处躲,但是沈历安依然听了猫儿爷的话,每天出门前都把家里的门锁锁好。 隔壁自从灭门后,屋子就成了鬼屋,没人敢过来,一直空着。 大橘没人喂,就会偷偷地爬墙过来蹭吃蹭喝,因为是来蹭吃蹭喝的,自然对猫儿爷膜拜撒娇勾引一条龙。 所以沈历安推门后,一眼就看见大橘正辛苦地给躺在花荫下石头上的猫儿爷在按摩呢。 。 第100章、老渔夫网住了逐日鸟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猫儿爷被按得好舒服,一下子神游天外,又回到了在山林界中被宠上天的旧梦里。 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猫儿爷,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哇,这不是小鱼那个臭丫头的声音? 猫儿爷吓得一跳三丈高,撞得头顶的树上的花儿簌簌而下。 虽然他浑身开始长绒毛,但是他依然认为自己还处于光屁股的时代。 他不要任何一个女人看到自己光屁股! “色女,总是想偷窥老子。”猫儿爷撂下一句话,就从树跳上了房顶,没影了。 大橘一脸懵“又不是没看过,人家不也被你看得光光,讨厌。” 小鱼挥舞着手里的衣服,对着房顶大喊“跑那么快干嘛,我特意请人做的,你不要的话,我给大橘罗。” 说完,就伸手挠了挠大橘的下巴,大橘一脸满足地在小鱼腿上蹭着圈儿勾尾巴。 小鱼将衣服在大橘身上比了比,不禁感叹道“哇,大橘,没想到你比猫儿爷胖多啦。” 猫儿爷站在屋顶上,悄咪咪地看着她,心想“哼,老子我要保持身材,你以为都像那只傻猫一样,吃那么肥吗?” 唉,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人形呢?猫儿爷抄着两只小爪爪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下去。 不远处有个人影闪了闪,闪进了树后。 猫儿爷警惕地在屋顶上站起来,这些天总有人来暗杀,难道今天又来了一个? 得告诉沈历安,让他小心。 他跳上窗棂,大脑袋搁在窗户上,力求保证自己在小鱼面前,永远最多露个眼睛。 屋里怎么多了一个人? 猫儿爷回想了一下,他们的身边会有谁呢?一下子也想不出来。 刚刚沈历安回来的时候,他正被大橘按得舒服,一直闭目养神,所以并没见到沈历安肩上扛着的一个人。 都说好奇心害死猫,猫儿爷也一样,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对新奇陌生事物的探究之心。 所以他破天荒的,从窗户爬上去,哧溜,上了房梁。 “咦,猫儿爷?难得难得,你进屋啦。”小鱼跟他打招呼。 他头一甩,不看她,对着在给逐日鸟解酥麻香的沈历安说“外边有个人,鬼鬼祟祟地直往这边看,你们注意些。” 沈历安对猫儿爷打了个手势,对小鱼说“你先看着他,我出去一下。” 随手将药瓶放进药箱,身形一晃就出了门。 门前已经挂了灯。 小鱼抬头对梁上的猫儿爷说“你跟他说了什么?” 猫儿爷哼了一声“告诉你也听不懂。” 再看看下面椅子上慢慢转醒的逐日鸟,满脸青肿,面目可怖,咋舌道“哇,你的口味还真丰富,这样的也要收入囊中。” 好在小鱼听不懂,否则估计又要一阵鸡飞狗跳。 逐日鸟朦胧中看见眼前摇摇晃晃的一个人,眼睛又亮又大,两道淡淡的眉毛像绒毛一样软软的密密的,看着好熟悉的感觉,却又想不起她是谁,不禁皱起了眉。 一皱眉,牵动了脸上的皮肉,突然感觉有些疼。 小鱼见他睁开了眼,在他眼前左右摆了好几个姿势,问道“认出我了吗?小鱼。上清境的,望月泉,是不是很熟悉呀。” 逐日鸟觉得眼前这个动来动去,不停跟他说话的人很怪异,慢慢地说了一个字“鱼” “对,对,就是鱼,我就是小鱼,我就说嘛,咱两怎么说也算是老乡,怎么可能不记得我呢。” 逐日鸟迟疑着,突然在她脸上啄了一口,把小鱼吓得挥手就是一巴掌,这一巴掌还没打到逐日鸟,逐日鸟就连着坐的椅子被生生拉后了一丈。 原来沈历安已经回来了。 梁上的猫儿爷呼出了一口气,感叹道女人啊,总是要男人们为她争风吃醋,勾心斗角。 话没说完,七八颗小冰珠“啪、啪、啪”不偏不倚打在他嘴上,他惊得脚下一滑,直接从梁上掉了下来。 一边揉着屁股一边说“当然,震哥是绝对优势的,我肯定是站在震哥这边的。” 逐日鸟完全感觉不到面前两人的怒意,他从椅子上站起,嘴里嘟囔着“你这条鱼怎么这么大,我都咬不下。爷爷船上的鱼,真好吃,爷爷给了我好多鱼,我每天都在船上吃鱼,鱼吃完了,爷爷走了。” 原来逐日鸟那日中了雷劫,满身幽火,自以为最后的时限到了,想起生活了千年的天界,于是在最后一刻,振翅飞向了天空。 明知飞不回去,但是能飞得高一点,便高一点,能离三十三天近一点,便近一点。 谁知他越飞越高,越飞越快,不知不觉间,目后八根翎羽渐渐重生出来。 八根翎羽一重生完毕,他体内的幽火竟渐渐化为灰烬,灰烬中他化形为人,直直地坠进了大海中。 一位老渔夫驾着船在海中捕鱼,看到远处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害怕自己遇上海啸,急急忙忙地往回赶。 没赶了多久,天色又突然放晴,空中祥云异彩,海中鱼虾成群,正是个捕鱼的好时机。 一网下去,捞了满满一网鱼外带一个唇红齿白,不穿衣服的逐日鸟。 老渔夫心好,收留了逐日鸟。 可是逐日鸟在雷劫中失了智,说话颠三倒四,常常认为自己是只鸟,动不动就对着太阳往海里一跳,害得老渔夫每天都要捞他好几次。 老渔夫不知道逐日鸟是在飞,他以为这倒霉孩子总想自杀,所以只好把他送上了岸,告诉他太阳在西边,西边都是陆地,老渔夫希望他在陆地上跑,别再往海里跳了。 之后,逐日鸟便过上了流浪的生活。 只要没人说“鸟”,他都比较平静,可是一提到“鸟”,他就开始疯狂的认为自己还是一只鸟。 由于他偏爱红色,所以在看到戏班子穿着大红衣服唱大戏时,他毅然决然地硬“留”在了戏班里。 好在他翻跟头的本事不错,翻起跟头来,又快又高,人长得又讨喜,很多看戏的女观众都喜欢打赏他,所以班主就任他留了下来。 他跟随着戏班辗转到东陵,只因今日受了刺激,不知道在哪听了“鸟”字,一下子疯癫起来,跑到了大街上,后来就接到了绣球。 。 第101章、三人一只猫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在那之后偏偏又遇到了小鱼,偏偏小鱼还不停地提“逐日鸟”,刺激得他差点神经错乱。 他在小鱼脸上啄了下,小鱼本来生气想揍他,可是在听他说了那些话后,突然有点心酸,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她们都不在他身边。 虽然不知道逐日鸟最近十多天过的是什么日子,但是他一定在一位爷爷的船上吃了很多鱼,说不定就是那位爷爷在他渡劫后救了他,世上还是有好人的啊。 小鱼在心里这样猜测着,又暗想不能再让逐日鸟这么疯傻下去了,得帮他治好脑子。 布好饭菜,对逐日鸟招招手“沈日,你过来。” 逐日鸟指着自己的鼻子,左右看看,问道“叫我?” 小鱼点点头“过来吃饭。” “我叫玉面飞龙,我会翻跟头,看好了。”说着就地翻起了跟头,一个接着一个,好似不会累似的。 玉面飞龙是班主给他取的艺名,他居然就记住了。 “啊,真是病得不轻。”小鱼摇摇头,坐在一边的凳子上,唉声叹气着说道,“你翻吧,我可饿了,震震,我们来吃饭,猫儿爷呢?来吃鱼。” 猫儿爷是肯定不会来的,他宁愿在黑夜中一个人抱着鱼慢慢啃。 沈历安也没来让小鱼很奇怪。 只见沈历安在逐日鸟不停翻动的身下一抄手,逐日鸟翻跟头的身形便顿住了。 沈历安再一使力便按住了他的双肩,轻和地对他讲“记住,你叫沈日,你只是受了一点伤,所以记忆有些错乱。不过记不得并无大碍,你的一切我们都会告诉你。只是你要平静,你要保持静心的状态,我们都是人,你也是人,是人就该学会思考,思考是一个自我的过程,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之前,先思考再说,再做。” “沈日,沈日,”逐日鸟,不,以后该叫沈日,他自言自语了一会,突然笑道“为什么我记得沈历安这个名字,沈历安是谁?” “是我,我就是沈历安。”沈历安微笑着,他没想到,曾经一发寒症就把他拢在翅膀下的逐日鸟还记得他。 “你是沈历安?”沈日指着他,“我是沈日,那我是你的” “哥哥。”沈历安立刻补充。 小鱼傻眼的站在一边,不屑地一声哼“竟然记得他也不记得我,好歹咱们认识了也快一百年了。” 沈日突然一伸手“啊,我饿了,刚才谁叫我吃饭的?” “是我。” 话音刚落,沈日就毫不客气地坐下去,五指并用,开动起来。 “哇,要不要吃得这么难看?” 小鱼的话还没说完,沈日就把脸埋在了饭盆里,嚼了几口,一扬脖子吞了下去。 沈日吃得又快又邋遢,没一会把一桌子吃得精光,看见旁边放着的给猫儿爷的鱼,两眼放光地又伸出他的五爪金龙。 猫儿爷忍不住了,终于跳到人前,对着沈日低呜了一声,叼起鱼飞快地跑了。 沈日鱼没抓到,抓住只空碗,看着猫儿爷跳走的方向,愣了一会,问道“那是什么?” 沈历安答道“他是猫儿爷,是朋友,是伙伴,在这里,我们彼此照顾和帮助。” 小鱼却说“那是只小心眼的猫,你最好别得罪他,他可记仇了。” 沈历安摇摇头,他对小鱼无可奈何,因在书院读书的原因,他常常很想跟小鱼讲讲书中的道理,可是他知道跟小鱼讲道理,大多只会换来几个脑蹦子。 就像他们四个,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应该属于异类,在沈历安心里,他们四个就该守望相助,共同进退,所以他希望第一次见面的猫儿爷和逐日鸟都能给彼此留下一个好印象。 不过好像有点事与愿违,沈日说道“不是,它是加纳打无毛兽,极北之地有很多,冰天雪地里也不怕冷,夜里会来神尊府上偷鸡蛋,我们捉到过很多只,啊,极北之地怎么不下雪,还有花草树木?奇怪,奇怪。” 沈日看着屋外的花树,又开始陷入了他混乱的思绪中。 小鱼连忙说“有什么奇怪的,这是神尊施了法,让夫人赏花的。天黑了,快睡觉。” 沈日一听果然往地上一趴,撅着个屁股,脑袋往胳膊下一蜷,说道“对,天黑了,明天我还要去追太阳呢,赶紧睡觉,咦,我干嘛要去追太阳?” 怕他发癫,小鱼赶紧打断他,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快去洗澡,洗完去床上睡,震震,交给你了。” “咦,你不是叫沈历安吗,她为什么叫你震震。” “你想知道吗?想知道的话,就跟我走吧。”沈历安连哄带骗,把沈日带走了。 看着满桌子的狼藉碗盘,小鱼一点都不想收拾,拿出金册,打开看了看,小白叶圆润了好多。 在中堂前的条桌上有一张厚厚的纸,纸上已经画了十九个圆圈,小鱼提笔又添上一个,离小白叶醒来还有十日时光。 完成灵起二阶任务,指日可待,可是逐日鸟怎么办呢?脂餍斋医得好吗? 沈历安的衣服给沈日穿有些小,好在睡袍宽松,也就是短了些,沈历安给他擦头发的时候,他就开始在椅子上点头打瞌睡,所以,睡下去后很安静,一直安稳到天明。 一切收拾完毕后,小鱼和沈历安躺在花树下闲聊。 两张竹躺椅并排放置在花树下,落花了了,微风习习。 这里蚊子没什么,小飞虫比较多,好在当地一种燃香驱虫有奇效。 所以这花树下,还有一缕青烟,在风中袅袅散开。 “你刚才出去,去哪里了?”小鱼侧躺着问。 “没去哪里,就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人一直在监视着我们。” “那你看到了什么?” “有两个人碰了面,说是要回禀大总管,他们去的身法很快,我追了一段就追丢了,又怕你们这里有事,所以就没再追下去。” 小鱼在脑海中搜索“大总管?极乐岛上的大总管?他也盯上了我们,难道还在想千阴珠?” 两个人谈论了会极乐岛,又说了会拾衣楼,不知不觉夜深了,晚饭又没吃,小鱼开始迷迷糊糊的想睡觉。 “去里边睡吧?”沈历安轻声喊她。 “嗯。” 小鱼只管“嗯”,人却懒得动。 沈历安等了一会,小鱼的呼吸声匀了,看来已经睡着,便下了躺椅,将她抱起来,准备送她回去。 这时,听到外边一阵马车声响,车夫一声长吁,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小院门前。 。 幻想、小+shuo;网 wW w。7w+ g 阅读小鱼上游最新章节 第102章、夜半有人来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站在中庭的沈历安全神戒备,并将小鱼轻轻放在廊下。 廊前的灯,黑漆漆的,随着沈历安手一招,飘近了他的身侧。 小仆放好阶台,只听得环佩叮咚,车中行出位一身素白的少妇,但见她面若银盘,身材窈窕,抬眸间,愁绪遮蔽,满怀心事。 她下了车,背对着马车说:“到了,扶大人下来吧。” 随后,车身晃动,一位面带病容,却仍然不失清俊之色的男子从车中出来。 小仆连忙抢上半步,扶着他一步一步走下马车。 他看着眼前的景象,迅速低了头偏在一边咳嗽。 小仆走上前,他们虽与沈历安只隔着道能彼此看得见对方的柴门,却也不忘礼数,轻轻叩响,恭敬有礼地道:“道州府林大人拜会,烦请主人家相见。” 沈历安心想:“白日不来,夜间拜会,定有古怪。” 但是他心中也不惧,脚下未动,沉声询问:“何事?” 小仆答:“此处是我家大人旧时家宅,之前托给村长变卖,今日打扰,实属万不得已,还请行个方便。” 沈历安听他说林大人,又说是旧宅,思量着来的竟是林溪石? 那名少妇款款而至,话音未启,一声喟叹已然响起:“只因有人托梦,让我夫妇二人必须在今日子时三刻到此,否则我夫妇二人将会大祸临头,所以,只能冒昧打扰。” 沈历安看看小鱼,轻声说道:“请稍等。”便转身将小鱼送入西屋安置好了,再来院中开门。 少妇当先进入,走到花树下,看着那块大石,惊叹道:“夫君,你看,这跟我梦中所见,一模一样。” 沈历安心想:“这既是你们家的老宅,跟你梦中一样,有什么可惊讶的,只能说明,这林溪石娶妻后,并未回来过。” 小仆扶着林溪石慢慢坐在竹椅上,又折回去,从车上拿了沙漏、蜡烛、香炉、元宝等等,看来要做祭祀。 林溪石独自坐着,有些支撑不住,对少妇轻唤:“牡丹,过来扶我一下。” 那边小仆正在收拾桌案,又从车里拿了铁锹,忙个不歇,自然没工夫照应他,而名唤牡丹的少妇却也只是出神地看着花下的大石头,对林溪石的话充耳不闻。 “牡丹,牡丹...咳咳咳……”林溪石唤得急了,忍不住一阵咳嗽。 牡丹转过身,走向他,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将他靠在自己怀中,柔声道:“夫君放宽心,保重身体,等长三儿摆好了祭桌,我们做完这场法事,你的病自然就好了。” 林溪石紧紧地攥着妻子的手,手心中全是冷汗。 长三儿便是那同来的小仆,他摆放一切停当后,将点燃的香交到林溪石手中,之后便默默退至一边。 沈历安看着他们三人,只管全心提防,也不言语。 牡丹扶起林溪石缓步走到香案前,林溪石勉力撑着香案,手举焚香,对着那花树下拜了三拜,已用尽了力气,立刻退回又坐在竹椅上。 长三儿再次上前,移动大石头,石头下一片潮湿的泥土,泥土中竟然隐隐透着波光。 猫儿爷夜间精神特好,他早在屋檐上看了半天,此时忍不住跳在沈历安的肩头上:“我闻着这下面有鱼的味道。” 沈历安问他:“你觉得这三人有什么不同寻常?” “我看寻常的很,没有一个身周有灵力浮动的。” “嗯。” 没一会,长三儿在挖的坑里,起出只玉匣子。 玉匣子满身莹绿,精巧通透,一看就非凡品。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夫君,你要不要看看这里边到底是什么?”牡丹目光流转,与林溪石面露惊惧完全是两种神色。 林溪石恐惧地闭起了双眼,脸色刷白,颤抖着说道:“不看也罢,将它快快沉入湾前的大海中,让她去吧。” “可是妾身想看一看,那个女人到底留了什么在这里,惹得我们家宅不安,夫君病魔缠身。” 林溪石一把拉住牡丹的手,关切地说道:“不不,万一有什么,冲撞到你,为夫会担心的。” 猫儿爷嗅了嗅小鼻子,悄悄在沈历安耳边说:“那里边一定是条鱼,而且是条鲤鱼。” 沈历安道:“你怎么那么确定?” “我可是吃了五百多年鱼,这天下什么鱼能逃过我的鼻子。”猫儿爷大话吹得嘟嘟响,身边的一条鱼,他却一直都不知道。 沈历安又看了一会,说道:“你看那玉匣子,隐隐有波光流动,会不会是什么法器?” “看不出来,我们只管看紧了便是,稍有不对,先下手为强。” 沈历安默默点头,一人一猫悄声说了一阵,只听那边的牡丹继续说道:“夫君心里有我吗?” “自然。” “只有我一个吗?” “可对天盟誓!” “那夫君还记得在这里陪你三年的牡丹么?” 林溪石冷汗直流,目光闪烁,断断续续问道:“夫人在说什么?” 牡丹的手指划过案上的玉匣,玉匣波光更胜,如水中泛起的涟漪,涟漪映在牡丹的脸上,照得她明艳动人。 “夫君真的忘了么?那时,她夜夜陪你挑灯苦读,日日替你洗衣煮饭,天热为你扇风取凉,天冷将你焐在怀中。忙时上山下海,闲时绣花补贴家用。夫君啊,你是怎么对她说的?” 牡丹居高临下看着他,虽然眼中渐渐有了湿意,但是神情依然傲然若梅。 林溪石一下子从椅子上滑到地上,压住了牡丹的裙子,他抖抖索索地想往椅子上爬,双腿却没了一点力气。 长三儿在一边低着头,主母不唤,他绝不敢动。 牡丹抽出被压住的裙子,往旁边走了一步,伸出一根手指,对他说道:“你说,此恩此情,永不敢忘,一生一世,只她一人。” “牡丹,你,你......” “你是叫我还是叫她?” 林溪石颓败地瘫倒,眼睛看着地面,他已不想再抬起头,惨淡一笑,兀自说着:“你一定是恨极了我,所以才从阴间来此向我索命的,是么?” “你在同谁说话?”牡丹淡然地看着远方。 “你,又是哪个牡丹?” 两个人,终于四目相对,一个眼中全是可怜之意,一个眼中满是疑惑之情。 第103章、碧水潭红鲤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夜空中乌云散尽,月光透过花树,在院落中撒下一道道光影。 突然玉匣中的光芒爆胜,一道红光冲天,瞬间又回落,惊得小鱼在睡梦中清醒,大声喊道:“怎么了,是失火了么?” 说着便从窗户跳了出来,一看这院子中竟然站了这么多人,刚想问怎么回事,就见玉匣开启,里边无数红色鱼鳞飞出,在院中打着转儿,无风自旋,吓得长三儿拔腿就奔,嘴中不住喊着:“妖怪,妖怪...” 牡丹穿过那片鱼鳞,鱼鳞就像一件衣服,贴在了牡丹的身上。 只见院中红影一晃,长三儿就被捉了回来,放倒在花树地下,他已被吓得晕了过去。 当她在转过来时,大家都发现她变了。 素衣变成了红衣,面目变得柔和,柔和之后再清晰,之后就成了另一张脸。 林溪石张大了嘴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只是啊啊呀呀的指着她。 她走近林溪石,蹲下身,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微微低头一笑:“要说恨,那是以前,这一年多,我不知道过得有多开心,溪石,我不恨你,因为你太可怜了,我怎么会恨一个可怜人,我只会同情你。” “我可不可以去取墙上的那副画?”她轻柔的语音轻飘飘软绵绵地传进沈历安的耳朵里。 沈历安觉得好听极了,不由自主地侧身让出道路,请她进去。就这一会儿,她跟刚才已经成了完全不同的一个人。 小鱼猛地跳出来:“我家的画,是你说拿便拿的么?” 牡丹如烟一般的眼神看向了小鱼,忽地掩嘴一笑:“好妹妹,那画中的鱼儿便是我,我怎么拿不得呢?” “谁是你好妹妹,别到处拉关系认亲戚。”小鱼心想,她为何说画中鱼儿是她?难道是个鲤鱼精? “怎么?难道是姐姐看走了眼,你竟不是......”牡丹藏在袖子下的嘴动了动。 小鱼难得把一双眼睁得溜圆,小心翼翼地问:“你能看出来?” 牡丹轻轻在她手上捏了一下,笑意盈盈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沈历安:“他不知道么?” 小鱼也看了一眼沈历安,心想:“他知不知,有什么的,到是我的真身,居然被一个下界妖精看出来了,看来这人间的妖精也的确是不容小觑啊。” 牡丹轻轻盈盈取下墙上的画,拿在手中看了又看,万般思绪涌上心头,一阵难过,一阵窃喜,一阵羞涩,一阵失落。 最终还是走到林溪石面前,将那画放入火盆中,火光里,那尾鲜艳灵动的红鲤鱼渐渐被灰败吞没。 “你不是死了吗?为什么在我身边的一直是你?”林溪石终于开口说话。 牡丹道:“你很意外是不是?你两年前说要与我一刀两断的时候,我也很意外,所以我现在很能理解你的感受,溪石,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我都可以告诉你。你想不想知道你的牡丹小姐去了哪里?” 林溪石觉得眼前的牡丹太陌生了,他突然感觉到,自己原来一点也不了解她,只知道她叫牡丹,不知道她是何方人士,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 她就像从天而降的幸运,又像从天而降的劫难。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来到我身边?”林溪石突然有些激动,因为激动,他苍白的脸上浮起了难得的潮红,他吃力地在椅子上坐好,背挺得尽量直一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有尊严一些。 “我本是碧水潭中的一尾红鲤,在潭中修炼了近千年,假以时日就可以飞升为仙。怎奈道心不坚,与君成劫。” 林溪石闻言,思绪回溯,想起多年前他在碧水潭边的草庐读书,日日都有一尾红鲤鱼在水边嬉戏,因见红鲤生得灵动活泼,便常在潭边为红鲤作画。 山中寂寥,他更常常以红鲤为伴,与它说话。 “难怪当时,我觉得那红鲤颇通人性,竟好似听得懂我说话似的,原来,原来它就是你。” “不错,我为你的书声所引,觉得那是我听过的最动听的声音,所以日日在潭边相候。后又见你卓尔不凡,温润儒雅,画得一手的好画,便对你起了爱慕之心,再加上你身世曲折,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对你冷眼相待,心中又对你生了怜惜之情。” 红鲤说着说着,摇摇头道:“那金牡丹趾高气昂,看不起你家道中落,笑骂你泥瓦不可与金玉相配,还命人将你推入碧水潭,若不是我在潭中相救,你早就沉潭而亡。可是,真可笑,你最后竟然娶了金牡丹。” “原来当时,是你救了我,又是她命人害我。”林溪石想起那一天,金小姐带着面纱俏生生地站在碧水潭对岸,他还以为她是来看他的。 他一直以为是岳父金大人看不起他,所以才不让他借读家中,只遣他在碧水潭草庐中攻读。 原来金小姐也一直看不起他,为了不想与他履行婚约,竟想将他推入潭中淹死。 红鲤继续说:“那一段时间,你很消沉,我有心劝解你,所以化作女子,自称金牡丹,劝你纾解心结,一心读书,并对你说我绝不嫌贫爱富,只爱你品行端正,满腹诗华。” “是,我只见过带着面纱的金小姐,竟真的以为你是金牡丹。” “聪慧如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是假的,我若真是千金小姐,又怎么可能夜夜与你相会,而后又资助你回乡买屋买地,并弃家追随你到这里。” 红鲤暗自叹息:“我只是你最落魄时的一处依靠而已,以前我想不明白,后来想通了,在你什么也没有的时候,我就是假的也可以当成真的,在你拥有一切之后,我就是真的,你也会说我是假的。” 真是一出超有趣的大戏,小鱼干脆搬了张凳子,坐在廊下慢慢看。 见沈历安还站在一边,拉拉他的衣袖,对他说:“震震,坐。”说着往一边移了移,让了一半的凳子出来。 沈历安看了一眼,并没有动,小鱼用力将他一拉,他顿坐下去,肩上的猫儿爷化作一道黑影跳到了一边的矮墙上。 小鱼靠在他身上,软软地说:“还是倚着舒服!你看这世界的男男女女啊,总是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 第104章、你不是人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司马寻卿和魔君痴恋多年,最后在珠中耗尽岁月,归于虚无;陈小花嫁了个不喜欢的铁松子,只是为了宽她父亲的心;铁大小姐为了嫁出去,就算对方是个傻子,她也不介意;红鲤鱼都快修炼成仙了,还是为了男欢女爱,放弃了得道的机会。 震震,你说她们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就不能独自生活,非要嫁一个人? 小鱼依靠在沈历安的手臂上,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红鲤和林溪石。 沈历安没有说话,在他的认知里,男女的婚姻只停留在铁松子和陈小花这一层次。 一个年纪大的姐姐和一个年纪小的弟弟,等弟弟长大后,他们就会成为真正的夫妻。 这些都是铁松子给他灌输的,重点灌输的是年纪大的姐姐根本嫁不出去,没人要,所以才对弟弟下手。 沈历安看看小鱼,突然问她:“你会嫁人吗?” 小鱼玩着手指,很不以为意地说:“我连个小仙还不是呢,怎么能嫁人?当前,最最要紧的就是一心修炼,早日突破境界。今天逐日鸟,啊,不对,沈日,沈日差点被铁大小姐抓去做夫婿,幸好我及时救下他,要不他就完了。我听说,男女一旦成了夫妻,先天所聚的气息就会大受影响,而后再修炼的话,进展就会变得奇慢。” 沈历安道:“哦,那小鱼更不能嫁人,你之前练得就已经够慢了。” 他一心是为小鱼着想,却没想换来小鱼一个大白眼:“你干嘛要说出来。” 哼,瞎说什么大实话,小鱼继续去看小院中的两个人。 海边的晚上,有些潮湿,也有些凉,小院中的两个人就像在唱戏。 看戏的也有两个人,一个坐得直直的,一个依靠在另一个人身上。 墙上的猫看得倦了,开始打起了呼噜,因为他总认为女人是薄情的,可是眼前的故事好像说反了,薄情的男人更让他厌倦。 “还记得四年前,你要上京赶考,我们在此依依惜别。我记得那天下着小雨,也像现在这样落花满地,你赤着脚,不舍得穿我新做的鞋子,你将它们放在怀里,说就如我陪着你。我送你到路边,泥泞的路面上,积水淹没了我的双足,你叫我别送了,又将我背回家里。雨水打湿了我的脸,我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眼泪,只是在你说待,你高中后一定让我风光大嫁的时候,我决定了一件事。” 星月黯淡,院落中案台上两只蜡烛燃得噼啪作响。 红鲤说她决定了一件事后,却没再说下去,似乎在等林溪石的询问。 但是林溪石已被她的话语拉到了四年前的那一天。 他心中对她是感激的,在那时,他也的确是爱着她的。 他知道她不是金牡丹,正如红鲤所说,真正的金小姐怎么可能离家那么久,金家都不来寻找? 只是他更愿意欺骗自己,欺骗自己可以让自己不被失去。 那时他说的话都是真心的,他真心要娶她,要给她一个家,给她一片安心的守护。 可惜人是会变的。 当他志得意满,一日看尽京城花时,他膨胀了,他的心中已不再是儿女情长,也不再是小院矮墙,他要向上,要获得更多权力与金钱。 这时,他的未来岳丈金大人出现了。 一个人的价值取决于他的能力,他通过考试证明了他的能力,金大人当然会重新估算他的价值。 金大人对他另眼相看,他们相谈甚欢,他们在仕途上有着同样的目标,所以他们很快决定履行婚约。 婚约中的绊脚石就是红鲤。 林溪石沉浸在回忆里,红鲤还在等待他的询问。 “你决定了什么事?”小鱼问,她忍不住了。 “溪石,你都不问一下么?你上京赴考的那几个月,我在做什么?” “你不是在这里等我么?”林溪石终于开口。 “你一直都没问过我,哪怕你高中后,也没想过回来告诉我好消息,也没想过我在家里过得好不好,你回来,竟然只为了叫我离开。”红鲤说得很低沉,但是没有一点悲痛之意,毕竟那已过去很久了。 每个人都要学会从悲痛中走出来,红鲤无疑很成功,因为她深深明白一个道理:痛苦,别人是拯救不了的,只有让那些令自己痛苦的人变得比自己更痛苦,才能从痛苦中走出来。 “我要你离开,是不想你死,你知不知道,如果你留在我身边,只会死路一条。可惜你不知道,你只认为是我有负于你,你却没想过金家怎么会放过你。” “呀,可真会为我着想,”红鲤在他面前转了一圈,笑道,“我这样好看吗?” “你一直都很美,从前到现在,在我心里没变过。” 红鲤温柔地坐在他身边,娇笑着在他嘴上点了一下:“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偏偏女人就吃这一套。我当时就是一心以为你说的都是真的,所以我打算做一个真正的女人。” 她又站了起来,在院中轻柔地踱着小步,继续说道:“我是鱼,即使我化作了人形,也只是形而已,我并不是真正的女人。我原本只是贪恋这人世间的男欢女爱,可是与你共处三年后,我打算陪你一生一世,哪怕这一世很短,我也要做你真正的妻子,为你生儿育女。 所以在你上京后,我就回了碧水潭,碧水潭下与东海相连,东海中有一阵法,叫做灵玉阵,专门用来惩罚东海水族中犯错的精怪,一入阵中,便如上凌迟台,千刀万剐,一点点剥离原身。 每过一日,我这鳞片便脱一层,东海龙女怜我,劝我不必留恋凡尘,做如此多的牺牲,但我当时一心只有你,忍了七日,将一身鱼鳞脱得干干净净,虽然遍体鳞伤,但我却很高兴,我终于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从此以后我就可以长伴你一生。 龙女怜我情深心坚,对我施以援手,将我留在龙宫将养了靠近两个月,我才能下地走路,溪石啊,这一切,我都不曾告诉过你,因为我不敢,我怕你知道我不是人。 谁想到,不是人的,原来是你!” 第105章、整容成金牡丹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林溪石眼中闪着泪水,伸出手想要去抚摸红鲤,红鲤却一闪,避过了他的手指。 “等我终于养好了伤,回到了这里,我满心的喜悦,满心的期待最后只是等来了你的一句‘对不起’,那天晚上我哭尽了我一生的眼泪,你知不知道鱼是没有眼泪的,我为你流泪那是因为我已经是个人,是个人那。 我苦苦的哀求没有唤回你的心,在我挽留你的时候,你狠心将我推倒,我撞在桌角,顿时头破血流,然后你做了什么?你说不想我被金家害死,所以让我离开你,但是你看到我受伤倒地,你做了什么?” 林溪石呼吸急促,眼神有点涣散,他当然记得那晚的事。 他偷偷一人回到这里,给了红鲤三百两银,让红鲤回自己的家乡去,说他要卖掉房子,永远的离开这里。 但是红鲤一直不愿意,她一直缠着他,一直在他身边哭泣,他心生烦躁,只想尽快脱身,所以用力一推。 他真的从来没想要她死,但是她倒下后,鲜血从她后脑处一直流到了他的脚边。 他慌了神,只得用被子将她裹了,捆上石头,沉进了海里。 而后,他一路惊慌失措地逃回小院,一盆盆水清洗着家中的地,之后连夜回了道州,再也不敢回来这里。 红鲤打开玉匣,从里边抓住一把金叶子往林溪石脚下一洒,不屑地说道:“你给我三百两,我只值三百两吗?碧水潭底数千年积下的宝藏,就是整座东陵城,我也能买下来。” 随着她的话音,一件件奇珍异宝被红鲤从玉匣中拿出来,拿出来一件件砸在林溪石的的脚下。 林溪石呵呵冷笑:“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早告诉我,我又何必忍受贫寒,为人耻笑,又何必结交金家,为自己的前途铺路。” “真是无耻,无耻的人就像你这样,出了事,就会往别人身上推卸责任。按你的话,难道你会因为我有钱而选择跟我在一起?” 林溪石听她的话,知道今天必定脱不了身,性命该是要搁在这了,所以不再为自己分辨,也不指望她看在恩爱一场的份上放过他。 “我探了你的鼻息,以为你死了,当时我很害怕,我刚刚接到去道州上任的官文,我的前途一片光明,不能因为你毁之一旦,所以我才将你沉入海中,其实我真心希望,这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是啊,我对你来说,多么的微不足道,比起你的前途,比起你的理想,我就是小小的一片落叶,任我在泥尘中翻滚,你也只是会一脚踩过去,当做什么也没看见。 而我却把你当做了我的全部。我离开了生活千年的碧水潭,离开了我的族人,离开了水,为你踏上陆地,为你舍弃了仙道,为你抛却了漫长的寿命,选择与你共度百年。 那是为什么?是因为我只要想到我漫长的生命中没有了你,我就一点都不想再活下去,是因为我不能没有你。 甚至,在我醒来后,在我发现我被捆着石头扔在海底后,我还在替你找理由,我不相信你会这样对我,我想你一定有你的难言之隐,我想一定是别人要这样淹死我。因为我舍弃了所有,才又机会跟你在一起,我自己都不忍心告诉自己,我舍弃所有以后,真的变成了一无所有。” 红鲤拿出一颗水滴,那颗水滴在她手中变换着形状,仿佛是柔软的,她接着说:“我在海中没有死,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因为我在东海龙宫修养的时候,龙女曾送我一颗避水珠,避水珠遇水分水,我又怎么会淹死呢? 可是你不知道,你以为我死了,你整天担惊受怕,独自一人在水边给我烧纸,让我死后不要去找你,你给我烧了很多纸,你还记得吗?好像烧了纸,你就偿还了你的罪孽,你就心安理得了。 我却不行,我想忘记,可是忘不了你,我恨得要命,凭什么,我付出了一切,却落得一切成空? 我每日每日都想你死,想我死,想大家一起死,我只要眼睛一睁开就会流泪,泪水浸伤了我的眼睛,原来哭多了,真的会瞎的。 后来我想通了,我要让你们悲伤,你们悲伤了,我才会快乐起来,所以我又决定了一件事。” 说到这里,红鲤才真的愉快地笑起来。 小鱼悄声说:“天哪,要把鱼鳞全脱干净,才能变成人啊,那干嘛要变成人,还是做鱼好了。” 只听红鲤继续说:“东陵城的脂餍庄主医术高超,天下皆知,然而近些年,她的医术中,最为得意的就是整容术,不知你看没看过她身边的六位侍女,竟然长得一模一样,丝毫分辨不出谁是谁,所以,我花重金将自己整成与金牡丹一模一样。 在那一年中,我仔细观察她,并模仿她,她的喜好,言行,我全都要学得一样不差,我要把属于我的全都拿回来,真正该沉入大海的该是她。 所以,后来与你生活在一起的是我,夫君啊,我顶着金牡丹的面容与你恩爱,你难道没有察觉有什么不一样吗?” 林溪石冷静地看着她,嘴角慢慢地露出笑意:“难怪,一年前,你突然说头痛,然后就忘记很多事,又每天跟我讲你梦中的事,说有一个女人在水中哭泣,原来,你已是你,已不是真正的金牡丹了。” “不错,你若无愧于心,又怎么会为我梦中的言语所扰,变得疑神疑鬼,整日害怕冤魂索命,对我每一句话都信以为真,终于心病难治,身体已到药石无灵之地。 只要看到你害怕一次,我的心中就高兴一分,我发现我越来越豁达,越来越不恨你了,只觉得你可怜,所以我不打算再骗你了。” 红鲤轻轻伏在他肩头:“我到这人世间走一遭,只是为了我当初的心,如今我的心已经回去了,所以,我也要走了,夫君啊,若你怜我跟你这么多年,接下来的日子,你要时常想起我哦。” 林溪石觉得很奇怪:“你不杀了我吗?” “我为什么要杀了你?” “你不是杀了牡丹吗?” “谁说我杀了她,我只是把她关在了一个地方,这次我们出来前,我就命人将她送回去了,所以你回家时,就会见到她。” “你...你...”林溪石觉得不可思议,他像是做了一场梦。 红鲤说道:“好了,你回去吧。” 说着将林溪石送上马车,又救醒长三儿,命他速速送林溪石回家,长三儿早就吓破了胆,现在听说能回去,立刻架起马车逃也似地驶进了即将露白的晨色里。 第106章、大槐树下遇土地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红鲤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呆立良久。 一切都结束了,这世间再也没什么跟她有关系的了。 送走了林溪石,她转过身看着院中的小鱼和沈历安,抿了抿嘴,对小鱼语重心长地说:“我看你仙根卓绝,千万不要像我这样蹉跎岁月。以前我心中生了情爱,将修行抛诸一边,后来又生了怨恨,与大道背道而驰,如今我终于又回归正道,终于又可以穿回我这一身鱼鳞,从此碧水潭底潜心修炼,不成仙,不出潭。” 小鱼感念她有如此决心,便道:“那就在这里恭祝你早日得正果,列仙班了。不过,你就这样放过他们,不是太便宜他们了么?” “金小姐虽然命人推过他入潭,却没有害过我,我关她一年多,也算为她赎了罪过,至于林溪石,他在任中与金大人合谋所做的贪赃枉法的事,我已经以金牡丹的名义检举告发,并上交了收集来的证据,所以他这次回去,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小鱼拍手赞道:“原来姐姐想得更远呀。” “怎么,现在叫姐姐了?” “你既比我大,叫你声姐姐,也没什么吃亏的。” 红鲤看看一边的沈历安,悄悄在小鱼耳边说:“他虽生得好样貌,你也要道心为坚,修炼才是正事,切不可贪恋红尘,早日回归山林,盼与你在仙界再会。” 小鱼瞟了沈历安一眼:“姐姐放心,他就是一小孩儿,我答应他娘照顾他的。” 红鲤将手中的避水珠送给小鱼,笑道:“不白受你一声姐姐,这个送你,我走啦。” 说完飘然而去。 小鱼看着手中的避水珠,晶莹剔透,柔软流动,说道:“原来传闻中的避水珠是这个样子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沈历安看着满地的金叶子和一些珍玩器具,问小鱼如何处理。 当然是值钱的全收起来,香烛台案那些不值钱的统统扔掉。 沈历安道:“要不要还给它的主人?” 小鱼伸指点了下他的脑袋:“你没听说她能买下整个东陵城么?她可是超有钱的,会在乎这么点东西,明天拿去脂砚斋给沈日看病去。” “你不也说你很有钱吗?你还在乎人家这点东西?” ...... 这世上谁会嫌钱多呢? 第二天小鱼就把沈日送进了脂砚斋,然后很大方的给了账房自己一日的工钱,就出门购物去了。 买东西的感觉就是棒,从街头逛到街尾,她的脑袋上已经戴了十三根金钗,手臂上套了八个镯子,左手边买了三箱衣服,右手吃着油光发亮的串串。 她坐在土地庙旁的老槐树下,摸着鼓鼓的肚皮,伸直双腿,打了个饱嗝,自言自语道:“唉哟,我真的不能再吃了,怎么什么都这么好吃。” 这东陵城里土地庙可真多,大多一人高,也不大,里边只供奉着土地像,外边是香烛祭品。 小鱼吃完串串,竹签子随手一扔,插进了土地像的鼻孔里。 一声喷嚏过后,土地庙后走出来一个白须白发的老头,见到小鱼在树下休息,对她施礼道:“原来是上界仙子,不知唤我何故?” 小鱼诧异,看看他的模样,听听他的话语,又见他向自己行礼,便也站起来回了一个礼,迟疑着问:“你是...?” “小老儿乃这一方土地。” “土地爷爷好。”小鱼教导沈历安尊老爱幼,自己自然做得也不差。 土地虽是下界地仙,年纪却都是几千年的,所以小鱼开口称爷爷。 “不敢不敢,不知小仙子有何事?” 小鱼哪里懂得唤地仙的方法,也就是巧了,土地正在这座苗中打盹,小竹签插进他鼻孔里,他刚想发难,却没想一眼见到个上界的小仙子,便以为是来召唤他的。 小鱼心想:我虽不曾有心唤他,但他既然来了,我便向他打听些事宜。 于是开口道:“爷爷可知,这方土地上,哪里有座拾衣楼?” 土地想了想回道:“这里大大小小楼阁也有几百座,却没见过拾衣楼,估计并不在小老儿的管辖范围内。不过,小仙子既问起,小老儿日后定会留心,遇到他山土地,也会帮小仙子打听。” “那你可知东陵城有什么暗杀组织,就是拿人钱财替别人杀人的?” 土地向天祈拜:“罪过,罪过,人世间因果循环,罪恶仇怨生生不息,实在都不是吾等地仙所辖之事,他们有他们的道,有他们的法则,我们只是管理这片土地而已。至于土地上发生的事,就不是我们能分辨的了。” 小鱼笑道:“爷爷搞错啦,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只因,总有拾衣楼的人要杀我,所以我想向爷爷打听打听,给他们来个先下手为强。” “啊,竟然有人敢杀上界仙子,仙子勿须亲自动手,这东陵城外有一座山,山上有一座山庄,叫栖鸣山庄。山庄中具是修仙之人,虽然修仙之人是方外人士,不问红尘,最多在哪里出现妖兽凶怪时,会派弟子收服,但是小仙子既是上界仙子,他们一定不会不管的。” 小鱼心想:我可不愿惊扰太多人,就是你,也是无意中惊扰到的,但是栖鸣山庄既是修仙之地,想必里边定有高人,不知道是否能解开猫儿爷身上的封印和治好逐日鸟的失智呢? 于是问明了栖鸣山庄的方向,又请土地在地下行走时,留神听听拾衣楼的消息,听到什么有用的立刻告诉她。 “土地爷爷,我叫小鱼,家住湾头村大元庄,最前面一排东边数第一家就是我家了,有了消息,烦请你走我家一趟。” “好说好说,小仙子的事,小老儿一定放在心上,没有别的事,我这就去了。” “去吧,去吧。” 只见一阵细细的青烟,土地就缩回了土里,小鱼哇了一声:“我要是也会一阵烟,就不见了,该多好。” 小鱼提着三个箱子进了脂餍斋。 沈日正睡在一张满是药物围着的石床上,药香袅袅,脂餍陌唯正在给他的脑袋施针。 这针与众不同,每一根后面都有一根细细长长的金属丝与之相连。 金属丝的末端又连在一片金属片上,金属片插在一种液体里,液体中有小泡泡在起落。 沈日就在那床上一颤一颤的,看着有点吓人。 第107章、沈日的奇葩审美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小鱼不敢出声打扰,只等脂餍陌唯医治完毕,才巴巴地跑上前去询问情况。 脂餍陌唯一见她的打扮,立刻手一伸,将她头上的十三根金钗全都收入囊中,淡淡地道:“我以为你不关心他呢,人一送到,就出门不见了,没见过像你这样的病人家属。” 小鱼谄笑道:“那不是我知道娇娇姐你医术高超,对你放了一百二十个心嘛。而且就算我在这,也帮不上忙,只会打扰你,所以,我出门看看有哪些好看的金钗,帮娇娇姐寻一点嘛。” 脂餍陌唯笑着看了她一眼:“只要是金子做的,就都好看。” “娇娇姐,他怎么样,能治得好吗?这小子虽然以前也不怎么聪明,可至少是个正常人。” 脂餍陌唯道:“失心疯这种病最难治,这么多年,说实话,凡是治好的,大多是他自己好的,我顶多能用药控制病情,不至向恶劣方向发展。 这套疗法,也只能缓解他脑中的神经错乱,药你拿好,每日要按时服用,如此,他应该能保持性情平稳。这期间,你要多跟他说以前的事,有助于他理清自己混乱的记忆,至于最后结果,等一个疗程做下来,才能断定。” “那最近我要在家看着他,防止他出事,所以娇娇姐,我就不来上工了,”小鱼将碎银子放在脂餍陌唯的手中,“这是下个月的我的工钱,一并给了你,我懒散惯了,每日来上工真的好累啊。” “唉,有你这样的员工,真是我的福气,不来上工,还倒给我钱,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不过要记得,每天带他来做治疗。” “那也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好老板,才有我这样的好员工嘛。” 两个人全都假惺惺地笑作一团。 脂餍陌唯突然问:“你怎么突然这么有钱了?” 小鱼看看左右,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在院子里挖到了箱子,里边全是宝贝啊,啊,一定是上天可怜我,穷,看不起病,所以给了我一笔横财。” “横财难收啊。” “所以我要多多送给脂餍斋,让娇娇姐为更多的天下穷人看病。” “真是个好孩子。” “真是个好大夫。” 两个人又假惺惺地互夸了一番。 回去的路上,沈日摸着自己的脑袋,满脸疑惑:“我这脑袋似针扎过的疼,还一直疼到了里边。” 小鱼想起进去看到他满头扎针,在床上颤动的样子,心下担忧:“不会脂餍陌唯根本不会治,就像脂餍文鬲一样,拿着他做实验吧。” 摸了摸沈日的头,发现没什么异样,遂问他:“现在还疼吗?刚刚昏睡中是什么感觉?” 沈日的眼睛扑闪扑闪的,才说了句“像被雷劈了”,突然眼睛盯着个地方不动了。 小鱼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对面走过来一个挎着篮子的村姑,半边脸上一块碗大的红红胎记。 心下突然感觉不好,但是手中提着三个箱子,还没来得及拉住沈日,就见沈日已经冲了上去,一把抱住人家大姑娘,温柔无限地叫道:“红红,红红真好看。” 吓得人家大姑娘哭喊着救命非礼,小鱼一脸黑线,谁知与大姑娘同行的中年妇人居然喜笑颜开,在一边对天作揖:“赛半仙果然是仙人啊,我家闺女今日真的出门遇贵人那。看这位公子眉清目秀、身姿挺拔、衣着华贵,必定就是赛半仙口中所说的贵人,看来我闺女流年顺利,出嫁有期了。” 小鱼放下箱子,把沈日从大姑娘身上给生掰下来,连连向人家打招呼:“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希望你们不要介意,他,他最近生了病,原本他绝不是这样的登徒浪子。” 那边的中年妇人却毫不介意,直笑说:“哪的话,能得公子青睐,是我家绦儿的福分,我们怎会介意,只要公子愿意,直接择个日子,我家绦儿就是你家公子的人了。” 听得这些话,绦儿抹着眼泪,在中年妇人后面直扥她衣服:“阿娘这样讲,是要女儿再没脸面活下去么?” 中年妇人转还过去,扯了她的手,小声说:“终于有人能看上你,还不是你的福分?你看他长得也不赖,连个丫鬟手上都带着一串儿镯子,嫁过去,肯定有好日子过。” 小鱼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死:“咳咳,你误会了,其实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心里暗想:逐日鸟你个猪,你是个花蝴蝶变的吧,整天给我处处留情。 虽然小鱼的眼神要杀了他的样子,他却一副痴样盯着人家红斑脸的大姑娘。 中年妇人却越过了小鱼,径直对沈日说:“公子喜欢我家绦儿?” 沈日腼腆地点点头,又突然豪放地大声说:“喜欢。” 小鱼给他一个脑瓜子:“闭嘴,以后再不改了这见红就抱的习惯,就让更多的雷劈你,直到把你这脑袋劈开花。” 沈日一听赶紧抱紧了头:“不要了,不要了,明天再也不来了。” “那你乖乖听话,明天就不来,然后我带你去海边追太阳玩。” “好,我喜欢追太阳,明天去海边追太阳,我一定乖乖听话。” 中年妇人不高兴了,她家这个女儿,啥啥都好,就是脸上一块碗大的胎记,从小招人嘲笑,长大了也没人愿意娶,为此母女俩常遭婆家嫌弃:一对赔钱货。 好容易今天遇到个看上她家女儿的,怎么能让这个小丫鬟给搅黄了,于是气愤道:“你家公子做主还是你做主,你一个小丫头竟然跳到主子头上去了。” 小鱼背着双手,叹了一口气,对沈日勾勾手指:“沈日,你过来。” 沈日立刻屁颠屁颠地跑到她身边。 小鱼伸出一只手,故作傲慢的样子:“扶着我,我累了,走不动了。” 沈日赶紧搭住她的手,看得中年妇人目瞪口呆。 “看到了没有,谁是主子啊,我家沈日要娶谁,可是我说了算的。不过咱们今日相遇也算有缘,脂餍斋的整容术,那真不是吹的,就你闺女那脸上的红斑,只要经她妙手,保管去除得不留一丝痕迹。” 大姑娘听她提起自己脸上的胎记,自卑地退后了两步,转过身去。 中年妇人道:“我们哪里不知道,可是脂餍斋的价格又哪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能承受的,我也只是希望我家闺女能有个好依靠,即使不是公子,是个奴仆,我们也愿意嫁的。” “我们不娶!” “做小也行。” ...... 小鱼给了她一把金叶子,又将手镯退了一只套在她手上:“去脂餍斋,那才是最正确的选择,我要这里不再有红色胎记的人。” 第108章、原来栖鸣山庄会捉妖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怎么身边的事就层出不穷呢? 小鱼躺在院子里的竹椅上,思来想去,是不是也该去庙里拜拜,毕竟入乡随俗嘛,最近这气运可真是不佳。 猫儿爷虽然不愿意穿小鱼给他定制的衣服,但是只剩他一只猫在家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去看了看,毕竟是为他特意定制的,也算是一片心意。 虽然相处时日不长,但是小鱼跟沈历安总算比别的人类对他好太多了,人家猫心也是肉长的,所以他把那件衣服拖到了花墙上,当个垫子睡下去。 隔壁大橘趴在他身边:“小哥哥,喵喵喵,人家身材好不好。”说着故意将屁股挪过来,在他面前摇了摇。 猫儿爷小短爪一挥,大橘从墙头掉了下去。 沈历安正同沈日在一边下棋。 沈日虽然颠三倒四,但是看到沈历安摆下的棋局,突然就像换了个人似的,立刻静得如入定的禅师,身边一切都成了浮云,整个人沉浸在棋局之中。 这让沈历安很意外,他没想到沈日竟然对下棋也有兴趣。 他在书院听了几节棋课,觉得对静心有很大的好处,所以在家中没事,也研究研究书院中留下的棋局。 两人下了一局,沈历安完全不是对手。他不知道这逐日鸟在神尊府上看神尊下棋看了几百年,天下棋局在他心中,如丘壑自在胸,信手拈来,就是一条条活路。 沈历安觉得有趣,又跟他下了几盘,皆是输的奇惨无比,只好认输。 谁知沈日下棋下出了兴致,硬是拉着沈历安下了一夜,一直下到第二天天明,看到太阳升起,才想起要小鱼跟他去海边追太阳。 等他们出去了,沈历安才有时间打坐修习了会,心想:这么天天下棋,真要下得他累死,干脆让他去书院挑战教棋的先生,反正那位先生也是位棋痴。 ------------------------- 小铁跟小花早就对大姐当街抛绣球,抛中的那个少年好奇不已。 当日铁家迎回了橘子皮书生,办了一场订婚宴,就有下人讲:“接到大小姐绣球的那个郎君才生得好看哩,比我们这位姑爷不知好看到多少倍了。” “可惜,就是脑子有问题。” 一阵嬉笑后,几个丫鬟窃窃私语:“只要身子没问题就行,与他那样的人才在红鸾帐中一夜风流,才不枉此生呢?” “春心大动的小妮子,怎么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呀。” “嘻嘻嘻,姐姐不爱小白脸么?” “可惜被前些日子为我们家二夫人接生的女孩子带走了。” “是叫小鱼的那个么?” “就是她。” “听说她家已经有一个如画中走出来的少年,没想到她这么贪心呀。” “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还不快去做自己的事情,今天可是准大姑爷第一次上门。”陈小花听到有人议论她的朋友,自然要拿出点铁家少奶奶的气势来。 不过过后,更是对小鱼和接到绣球的少年之间的关系心痒难耐。 虽然第二天在书院就迫不及待地向沈历安打听,却仅仅得知他是沈历安的哥哥,名叫沈日,其他的什么也没问出来。 小花想,看沈历安的容貌,哥哥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小铁心想,原来他兄弟二人都落入了小鱼的魔掌,真是可悲可叹。 下学后,他们就跟着沈历安一起回了湾头村的小院,本想认识一下沈日,没想到他一见沈历安就拉他去下棋,对其他人没有一点兴趣。 小花发现挂在客厅的那副红鲤鱼图不见了,心中有点失落,便问:“这里的画,小鱼姑娘收起来了吗?” 小鱼道:“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前晚在这院中看了好大的一场戏。” “看戏?请了最近来东陵那个最火的戏班子?我老子也准备请回家去唱一出呢?我还想着哪天唱了,请你们一起去看。”小铁对看戏吃饭请朋友这些总是比较热心。 “不是,是这画的作者林溪石和这画上的红鲤鱼。” 听小鱼这样一说,小花虽装作不在意,却还是竖起了耳朵细细地听。 小铁道:“这人跟鱼怎么唱戏。” 于是小鱼就将前晚所见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说到林溪石,说他如何为攀富贵,将红鲤怎样残忍杀害,抛尸毁迹;说到红鲤,又说她如何如何地痴情,如何如何的不值。 最后总结,这男人啊,别以为他生得一副好相貌,就有一副好心肠,蜜糖一般的嘴里全是砒霜。 小花听了,唏嘘不已,她没想到自己念念不忘的男人竟然是这种人面兽心的畜生,唏嘘之余,对自己过往做了一个埋葬。 她什么也没有说,就让那一切都成为心中不再开启的箱子,锁在记忆的一隅吧。 小铁却有些害怕:“你说什么,那个红鲤鱼是个妖怪变的人?真是太可怕了,我看你们赶紧换个地方,这里邪门得很。” 小鱼问:“怎么了?这世上凡是有灵性的,不管是动物还是植物,亦或是一块石头,一把灵器,都可以化形为人,这有什么可怕的。” “你不知道吧,妖怪都要吃人心,喝人血才能维持他们的人形,否则就会现出原形,但凡有妖怪出没,谁不害怕?那可要尽快上告栖鸣山庄,请他们来捉妖的。” 小鱼没想到世人是如此的看待妖精的,难怪红鲤不敢告诉林溪石她的真实身份。 又想想自己的真身,虽然自己自封为仙,可是怎么说都是鱼化出的人形。 原来人类会害怕我们,栖鸣山庄还会捉我们,看来这栖鸣山庄是不能去了。 在人间走动还是要努力地藏好自己的真身。 ----------------------------------------------------- 之后的日子,在沈历安的建议下,果然出现了质的转变。 这个质主要表现在金钱上。 在沈历安将沈日推荐给书院的棋痴先生后,沈日三局连胜,输得棋痴先生一时准备退隐江湖。 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长江后浪推前浪,沈日的风头在东陵城一时无两。 见沈日一心扑在下棋里,安安静静地好管很多,小鱼干脆在街市上摆了个棋摊,一局十文,输了倒赔一两。 鉴于沈日赢棋的速度,这一天下来还真能赚不少。 第109章、栖鸣山庄来相邀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小鱼喜滋滋地想着她的赚钱大计,早把千阳木抛到了九霄云外。 每天想着的就是沈日给她摆摆摊,她去把千阳岛的珍珠拿出来卖卖,然后再将那什么碎绿搞到黑市上屯个好价钱,那样她就可以整天吃香喝辣,买衣服买首饰,买房子买地。 在这人间享享福,天界能回就回,回不了就算了。 哈哈哈,想得她不禁开怀大笑。 突然又想到拾衣楼,汗毛便竖了几根,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这拾衣楼,鬼鬼祟祟地藏在阴暗的角落里,时不时给她使个绊,这真是愉快生活里的一个小毛刺儿,虽然扎着不疼,却很讨厌。 之前在东陵贴的的寻找逐日鸟的赏金榜已经被小鱼撤了,她在想,要不要去贴个寻找拾衣楼的赏金榜? 当然只是想想而已,她还没那么傻。 过了几日,小鱼正坐在棋摊前嗑瓜子。 下棋的只有两个人,围观的却里三层外三层,小鱼对这个热闹没兴趣,只闲坐在人群外打着呵欠等收钱。 突然过走来两个青年男子,只见他两骨骼清奇,神清气爽,容颜端正,衣襟飘风,一看就知并非俗人。 可是小鱼不这么认为,她看他们穿着一样的衣服,背着一样的剑。 心想艾玛,这是要打劫吗? 小鱼立刻将盒子里的铜钱子儿收了起来,两只眼盯着这两个人。 两个青年男子躬身,其中一个略年长些的说道“敢问可是沈日沈公子在此对弈?” 旁人见到他们,纷纷让出道路,一些有见识地低声说“这不是栖鸣山庄的修仙弟子么?怎么会下山来这俗世里?” “没听他在问沈公子么?咱们东陵人杰地灵,出了个棋中圣手,都惊动了栖鸣山庄了。” 沈日充耳不闻,连眼睛都没离开一下棋盘,对手已经站了起来,他还催促着“该你了。” 一听说是栖鸣山庄的人,小鱼立刻想到几天前小铁说的栖鸣山庄会捉妖的事情。 不知道这两个人道行如何,是否能看出自己的真身呢? 如果看出来,她该怎么办呢? 她收好瓜子,撸起袖子,往栖鸣山庄弟子面前一站,重重地咳了一声“找我家沈日,有何贵干?” 一方面她在试探,一方面也在警惕,准备随时跑路。 她还想在人间多多赚点钱呢,可不想让老百姓都以为她是妖而寸步难行,所以并不想在这街市中与人大打出手。 那位年长的男子问道“这位是?” 小鱼见他们好像看不出自己的真身,便甩甩手,手上七八个镯子击得叮铃哐啷,得意地道“这都看不出,自然是他的老板,专职收钱的。” “哦,原来是沈公子的账房先生,失敬失敬。” “哈,他是给我打工的,什么账房先生,不会说话就少说话。”小鱼对这些没眼力见的人,真的很无语,一会说她是丫鬟,一会说她是账房先生,她想,她是不是该去换身更气派的行头,再雇两个凶神恶煞的保镖给自己镇场子。 两个青年男子没怎么在世俗中行走过,被小鱼一呛,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过了会,其中一个递上请柬,小鱼收了一看,居然是栖鸣山庄的庄主请沈日去山庄中解一棋局,下属风轻衣。 原来栖鸣山庄的庄主叫风轻衣,倒是个仙气飘飘的好名字,就是不如她这小字头的叫得顺口。 不管去还是不去,小鱼都先收了下来,她曾想过栖鸣山庄修仙名声那么响,是不是能解猫儿爷身上的封印,是不是能帮助逐日鸟解了他身上那雷劫后遗症。 可是,万一栖鸣山庄真的把他们都当做妖物抓起来呢? 所以去还是不去,她真的一时定不下来。 栖鸣山庄的两名弟子倒也不急,给了小鱼一个传音符,让她决定去的时候,召唤他们一声。 路人却为沈日真心羡慕,都说栖鸣山是仙山,普通人到了山脚下,就再也上不去了,谁都想上山一睹仙人风采,可是大多人一辈子都没有这个福分。 当天小鱼就去大槐树下找土地,问了这事怎么办才好,土地说“小仙子本来就属于上界,这世间的妖物如何与小仙子相提并论,他们身上自有一股妖气,小仙子身上却是纯正的仙气,栖鸣山庄的人只会认为你是同道中人,同道中人必定多相助力,小仙子实在不必担心,只管去罢了。” 听土地这样一说,小鱼也就放下心来,刚准备离开,土地又说“这几日小老儿在地下到处奔走,听得些拾衣楼的消息,知道他们的接头地点所在,小仙子只管放心,待我再跟着他们几日,一定能晓得拾衣楼的位置以及谁在背后掌控拾衣楼,到时,小老儿再来给小仙子报信。” 小鱼感激不尽,向土地拜了拜,心想得把这拾衣楼给他一锅端了,好让自己日后日子过得舒心畅快。 于是第二日便带着沈日准备前往栖鸣山。 原本小鱼是只和沈日去的,沈历安见栖鸣山庄离这里较远,不放心,于是便同书院告了假,与他们同往。 小鱼用了传音符,那两名栖鸣山庄的弟子不多时便到了他们身边,之后便带着他们一同御剑飞向了栖鸣山。 栖鸣山在东陵城外东北方向八百里,横亘南盛大陆和西夷大陆之间,山下草木丰盛,温暖湿润,山峰出处却白雪皑皑,飞鸟难渡。 沈历安虽是第一次在剑上飞翔,但是他一贯比较少言语,所以只是多看,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如若给他足够多的水,他也能用水将自己飞速地送至栖鸣山。 但是沈日就不同了,他仿佛找回了自己,兴奋不已,飞翔深植于他的血液中,他突然觉得这才是真正的自己。 随着风从他身边呼啸而过,他觉得他的风翼越发的丰满,好像自己随时都能飞起来。 猫儿爷从沈历安的衣服里探出脑袋“瞧他那没见识的样子,猫儿爷我要是恢复了灵力,飞起来可比他们快多了。” 沈历安微微一笑“那你定没见过他张开双翅飞行的速度。” 小鱼一见到猫儿爷,大为吃惊“你怎么也跟来了。” 一行人到了山下,但见那山峥嵘峻险,东接海岸,西部绵延不绝。日光中,薄雾缠绕,彩云飞舞,苍翠萝藤覆盖得山体一片幽静。 果然是个修仙的好地方。 因为有护山大阵,凡进入者不可以御剑飞行,所以两名弟子触碰了封印,与他们同行而入。 。 第110章、风轻衣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进入山中走了不远,便到了一传送阵处,众人站进去,一名弟子用名符在阵旁的发光点上靠了一下,传送阵开启。 只看到眼前一片光幕,等止歇了,大家就到了山上。 自从到了东陵,小鱼他们几个就像凡人一般为生活忙忙碌碌,此时一站在高山上,顿时觉得心胸开阔,好像所有的烦恼都被山风吹得一干二净。 在两名弟子带领下,大家沿着山道拾阶而上,转过一个山腰,一座肃穆而巍峨的山庄出现在眼前。 看看这座山庄,再想想脂餍斋的金碧辉煌,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油然而生。 山边飞过来一只彩鸾,一声清鸣过后,在他们面前转了圈又向山上飞去,沈日看呆了眼,喃喃道:“我也是...” 一只手“啪”的一声封在他的嘴巴上,只见小鱼踮着脚,在他耳边大声说:“你是沈日,沈!日!是个下棋很好的,人!” 沈日往前一指,笑道:“对,去下棋,谁也下不过我,给小鱼赚钱,买衣服、买房子。” “哈哈,这个我喜欢,我家沈日最好了,其余的全是只会花不会赚的。” 说得沈历安默默地低下了头。 猫儿爷在他衣领处探头瞥了他一眼,很无奈地说:“唉,现在的男人啊,长得好看没用,还得会挣钱。” 山门一道道,殿宇一重重,栖鸣山弟子有老有少,井然有序,各在其位,各司其职,并不为山上来客而驻足。 引路弟子穿过正殿,将他们继续往山的更高处带领。 刚才山上还是郁郁葱葱,这里已经渐露岩石,众人向上看去,山峰入云,不知山高几许。 再走了一段,开始有风雪飘过,气温渐渐降低,猫儿爷钻在沈历安的衣服中瑟瑟发抖。 只因这沈历安的体质原本就很阴寒,在下面温度高的地方还能忍受,到了这里,猫儿爷感觉外边是寒冬,里边还靠着个冰坨子。 实在受不了了,猫儿爷便从他怀里跳出来:“冻死我了,震哥,你身上太冷了,哇,这外边怎么也这么冷,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沈历安将他从肩头抓下,一把塞在沈日的手中:“谁让你的毛还没长齐呢。” 是啊,这漫漫山路,是要去哪里呢? 沈日身上热气腾腾,猫儿爷舒服无比,立刻蜷在他怀里,知道他听不懂他的话,只好舔舔他的手表示感谢。 “别舔我!虽然不知道小鱼为什么要养你这只偷鸡蛋的小东西,但是只要我发现你偷鸡蛋,我还是会立刻宰了你。”沈日一直以为他是极北之地的无毛兽。 猫儿爷立刻一动不动,谁的话都可以不当回事,但是傻子的话最好要当真。 他深谙其中的道理。 “这是要去哪里呢?你们这里谁要解棋局?”小鱼也走得厌了。 一名弟子拱手道:“这里是栖鸣山庄后山的孤影峰,只因很少有人到这边,所以没有设传送阵。一年前,不知从哪里闯进一个极厉害的角色,被我们三位长老逼得躲进了孤影峰,而后,又抓了我们栖鸣山庄的贵客,并在孤影峰上设了禁制,谁也进不去,庄主很是担心。” “那带我们来有什么用呢,我们可什么都不会。” 小鱼一听,就想:打架,我们肯定是不去打的,这辈子都不会为别人打架的。 “沈公子棋艺高超,或许可解了这禁制,只因这禁制是一局棋。” 还有这么奇怪的事? 难道那厉害角色将自己锁在棋局当中吗? 猫儿爷听到这里,心中隐隐觉得不安,暗想:“这栖鸣弟子说的禁制是一局棋,为何那么像国主常常进入的玲珑世界?但是国主又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回山林界了吗?” 零星一心讨好枢子谢,即使自己不爱下棋,也因枢子谢的喜好,而去钻研棋艺。 只是这下棋得有天赋,并不是钻研就能钻研出绝世棋艺的。 只因枢子谢喜欢的事物,她都愿意去耗时间,时间长了,棋艺没有多进步,却钻研出一个玲珑小世界。 在这个世界中,只有下完一局棋,分出胜负,小世界的出口才会出现,这样她就可以把枢子谢留在小世界中,让那局棋一直下不完,让枢子谢一直陪着她。 棋在她心中,只要她不下,棋局便不会出现,棋局不出现,那局棋便一直下不完。 可惜枢子谢从未进过玲珑世界。 零星常常独自一人进去,有时进去一天,有时进去一个月,猫儿爷也不知道她在里边做什么。 那么外边的人如何能进去呢? 靠的也是世界外的一局棋,这局棋是枢子谢留给她消磨时间的。 她一直没有解开,所以就用这局棋做了打开玲珑世界的钥匙,一旦她在玲珑世界里久了,山林界要找她时,便会请来枢子谢,可是枢子谢只会打开玲珑世界,在出口处恭迎,人并不进去。 会是国主在里边吗?国主受伤了吗? 猫儿爷心中如擂鼓,没一会他们终于到了孤影峰的背风处。 那里琼枝玉树,冰天雪地,一位带着高冠的男子正注视着眼前的一盘棋。 这盘棋就悬浮在空中,棋盘上除了纵横交错的线条和黑白棋子,其余的地方都是镂空的。 猫儿爷一见此情此景,把个天寒地冻忘得一干二净,立刻从沈日手中跳出,对着棋盘喵喵喵个不停。 高冠男子被叫声吸引,视线从棋盘上收回,听到弟子拜见声起:“庄主,沈公子他们已经到了。” 原来他就是风轻衣。 他转过身来,春风是他的眉,秋月是他的眼,任谁见了他都会觉得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人,怎么如此让人想靠近。 他的衣衫穿的很单薄,行动处无风自动,自有一股飘然出尘的气韵。 “各位辛苦了,只因这棋局无法移动,风某担心朋友安危,只好请沈公子来看看,能不能解开这棋局。” 他不仅生得温柔,说起话来也叫人如沐春风,到给小鱼留下了很好的第一印象。 小鱼笑着回礼:“庄主好客气,我们能来此沾沾仙气,也是难得的机会。” “姑娘喜欢的话,就多留几天,栖鸣山的风景倒也不错,我可以命人带你们四处游览一番。” “那真是多谢庄主了。” 沈日见了棋局,早就被吸引得晃不开眼,但是棋局复杂,一时看不出如何破解,便也如风轻衣刚才一般,定定地,看得入了神。 第111章、进入玲珑世界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沈历安是唯一能听懂猫儿爷说话的人,他见猫儿爷说得激烈,便将他抱至掌中。 “你说什么?什么国主?” 沈历安并没有见过零星,他们也没有向他提起过,所以他并不知道猫儿爷所说的是谁。 猫儿爷急得在他手中挣扎,他想跳下去,想在玲珑世界外呼喊,希望零星能听到。 “就是我的国主,这是她的玲珑世界,我认识,那是枢子谢主君的棋局,根本没有人能打开。” 沈历安被说糊涂了,但是他至少能明白,猫儿爷知道这个棋局,里边的应该是他的故人。 风轻衣去看沈日解棋,因听到猫叫声怕打扰了沈日的思考,便让弟子带他们去孤影峰一处洞中休息等候。 猫儿爷不愿意离开,极力分辨:“你去问小鱼,那是我的主人,是我们山林界的零星国主,他们刚才说她是被三位长老逼来这里的,万一,万一她受伤了怎么办?万一他们对她下毒手怎么办?” 沈历安紧紧抓住要往下跳的猫儿爷,拉着小鱼走到一边,对两名栖鸣山庄的弟子说:“我们站远一点,不打扰他就好,但是留他一个人在这山峰受冻,我们却在他处休息,未免太不够义气。两位自可以先去,不用管我们,我们就在这里等他。” 那两位弟子见他这样说,踌躇了阵,也不好说什么,便由他们自便,而后又回到风轻衣处听候差遣。 见他们走得远了,沈历安便将猫儿爷说的话悄悄说给小鱼,小鱼想起那个凭一己之力就将极乐岛给搅得天翻地覆的美丽少女,她那么厉害,怎么会被逼到了孤影峰? “呸,就他们,能逼得了国主,肯定是国主病发,不小心失了手。” 猫儿爷说零星时常会头痛,只要头痛病发,就可能会短暂地丧失还手的能力,一定是那个时候被逼到了孤影峰。 小鱼也急了,那可是山林界的国主,一个小小的栖鸣山庄怎么能惹山林界,那不是自找灭亡吗? 看那庄主也算是仙门中人,怎么的也得救他一救。 于是立刻奔向风轻衣,一边跑一边大叫:“风庄主,风庄主。” 扰得风轻衣微微皱起了眉头,但是一点也没影响到沉浸在棋局中的沈日。 皱起眉头的风轻衣转过身来时,又露出那春风般的笑容:“姑娘怎么了?” “你不能解这棋局,你可知这棋局的世界里是谁?” “姑娘难道知道是谁?” “她是山林界国主,你们要是伤了她,只怕这栖鸣山瞬间就会成为平地。” 风轻衣的目光轻轻颤动,心想:“山林界国主?竟然是个国主?” 两名弟子听她这样一说,心中不免惊惧,但是仍强行壮胆说:“国主就可以私闯我栖鸣山,随意打伤我们长老弟子吗?她是山林界的国主,并不是我南盛大陆的国主。” 小鱼冷笑道:“只怕到时山林界不会跟你讲这些,不论在哪里,都是实力说话,你们也可以想想,单凭一山能与一界相抗吗?我也是为你们好,劝你们不要动这棋局,等通知了山林界,有什么委屈再慢慢分辨。” 风轻衣听了,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柔声道:“既是山林界的国主,你们难道不担心她吗?她在这棋局中已有近一年的时间,是否安好,不需要看看吗?” 猫儿爷又开始高声大叫:“我家国主就是在玲珑世界中待十年也没事。” 但是他越说声音越低,说到后面他突然没了底气。 他们这次为什么会出山林界,就是因为零星感觉生命大限快要到了,所以才想在离世之前能找到姐姐,让姐姐与枢子谢能再次重逢。 难道这一年里,零星国主其实已经在玲珑世界中...... 猫儿爷不敢继续往下想,可是如果国主好好的,为什么一直在里边不出来? 难怪她一直没有回来找我,原来她根本不是忘记了我,她也没有随主君回山林界,而是进入了玲珑世界再也没出来。 猫儿爷想着想着,突然大声的哭出来:“国主,国主,怎么办?天上的鸟雀呢,快去传信给枢子谢主君,告诉主君国主在这里。” 几个人在这里,就看着一只毛都没长齐的猫哭天抢地。 “国主,我错怪你了,国主,你听到猫儿的声音吗?你传个音给我啊,国主。” 若他是个人,或许听者还会同情他几分,可是他现在是只猫。 无论他怎么在雪地里焦急地上蹿下跳,对着棋局喵喵叫,甚至眼下的泪水都冻成了霜,大家都看得莫名其妙。 只有沈历安听得懂他在说什么,只是他对山林界一点概念也没有,也不知道如何帮助猫儿爷。 只好将他抱在怀里,用衣角擦他哭着流出的眼泪鼻涕,对他说:“你别急,你看你都要冻坏了,急了也没用的事,何必急呢?” 正说着,只听沈日高兴地大叫一声:“我果然是天才。” 棋局中横线散开,纵线浮起,数十枚棋子如一片混沌的黑白搅和在一起。 那些横线竖线中出现了一条路,路的尽头是一片花海。 猫儿爷率先跳了进去:“国主...”花海中激起一片飞花,那些花瓣像绯色的霞,淹没了猫儿爷的身影。 几片花瓣飞到了外边,落在风轻衣的手上,他轻轻地揉碎了它们,也跟着走了进去。 小鱼还在犹豫着,他们要不要进去呢?与己无关的事最好高高挂起,不是吗? 沈历安和小鱼互相看着,仿佛在询问对方是什么想法。 可是这时,沈日已经兴高采烈地冲了进去,而且还大喊着:“是不是我解开了就有奖励,哇,红色的,我好喜欢。” 没等到小鱼伸出的手,沈日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花海里。 猫儿爷她或许会不管,因为里边有他的主人,但是逐日鸟是她在人间最好的朋友,朋友就该不离不弃。 于是她想都没想就紧跟着逐日鸟走了进去。 一进去后,看到的就是无边的花海,花海上飘起一层花瓣,是前面人奔过,留下的身影。 奔在最前面的人已经只剩一个黑点,猫儿爷更是不知去向。 所幸小鱼跟得紧,她还能看到沈日就在前方。 当然最主要是沈日被绯色吸引,他只顾着在花海中打滚,根本没有像他们一样前行。 小鱼好笑地看着被花瓣包裹的沈日,这么看来,是有几分他做鸟时候的风采了,红得那么耀眼。 一只手握过来,小鱼回眸,原来是沈历安捉住了她的手:“这哪里是小世界,大得看不到边际,我们别走散了。” 第112章、甩了风轻衣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万一走散了呢? 我会去找你。 走,去追上他们。 小鱼拉上正在花海中打滚的沈日,一齐向着前方的黑点奔去。 想来他们一定是跟着猫儿爷去的,那方向定错不了。 跑了一阵,再回头看看身后,来路已经再次被花覆盖,已看不到从何处而来。 四周全是一样的花,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小鱼惊呼:“哎呀,别跑了,赶紧回头,刚刚进来的门在哪边都不知道了,也没做个标记。” 沈历安却说:“这里没有参照物,我们认为走的直线,也许,根本就不是,与其回头走错,不如跟着他们,至少猫儿爷应该不会认错他的国主。” 于是三个人又紧紧地追着前面的栖鸣弟子而去。 穿过这片花海,眼前是一片幽静的湖水。 小鱼抬起脚,她的鞋子湿了,花海的边缘就在湖水里。 猫儿爷站在湖水边缘对着湖心狂叫,风轻衣和两名弟子正轻飘飘地立在花枝上,神情凝重,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猫儿爷在说什么?”小鱼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谁知脚下的土地没有过渡,就像是到了悬崖绝壁的边缘,眼看这一脚踩下去要踏空,赶紧借着沈历安手中的力拔脚退回花海边缘。 “他在呼唤零星国主。” 沈历安看看四周,身后是花,眼前是湖。 花海看不到来时,湖水望不尽前路。 不远处,浓雾在湖面上飘荡,湖面下深蓝一片,无一丝波纹。 没有风声,没有水声,没有鸟鸣,寂静得可怕。 猫儿爷的叫声远远地传出去,却没有一丝回应。 风轻衣轻轻地抬了下巴,一名弟子御剑而起,一下子消失在了浓雾中,等了好一会不见他回来,另一名弟子吹起口中的哨子,哨音穿过浓雾,引来雾中远远地一声哨音回应。 就在哨音此起彼伏中,那名弟子又回到风轻衣身边:“禀庄主,前方雾浓,弟子上下前后飞行了许久也没见到边界,而且不知道身在何处,若不是邵师兄的哨音,估计现在还迷失其中。” “既然如此,那还要烦请猫兄带路。”风轻衣依然站立在花枝之上,如一只垂翅而立的蝶。 他身边的邵师兄将猫儿爷从水中捞起,站在了剑上。 他们刚才就是跟着这只猫才走到这里,这个世界中凡是同一个地方,样子都一样,但是这只猫却能分辨的很清晰,毫不犹豫的到了这里。 所以它必定与这个世界有一种奇妙的感应。 从他们的对话中可以知道除沈日外,另外一位少年能与这只猫有交流,所以风轻衣也请沈历安上了邵师兄的剑。 随后邵师兄打头阵进了雾里,小鱼他们跟在后面。 猫儿爷一边指挥,沈历安一边翻译,在雾中飞了一炷香的时间后,眼前终于豁然开朗。 只见一径野花,数枝修竹,篱笆筑就的院落内正有人在下棋。 竟是个男子! 零星国主在哪里? 两名弟子收了剑,众人落在院门外,风轻衣上前几步,发现那并不是真正的人,而是残留的一道光影。 再回头,已发现猫和人都不见了。 心中暗自恼怒:之前那猫儿到哪里都一马当先,怎么到了这里,反而退到了后边,只怪自己只想着早日找到要找的人,竟将这一点忽略了。 可是短短的时间内,无声无息的,他们能去哪里? 于是风轻衣命道:“开眼看看,有没有使了隐身法。” 邵师兄默念几句,再睁开眼,周围并无任何法术结界。 三个人将这里四处寻了一遍,发现这处院落就在湖中,四周依然是浓雾环绕。 邵师兄不禁咒骂:“倒是小看他们了,没想到还有这番贼心思。” “本来只想解开这棋局,没想到他们跟这个什么国主是旧识。”另一名弟子道。 邵师兄想想也有点担心:“山林界,我只在传说中听过,既是国主,在我栖鸣山庄受伤,以后恐会为我山庄带来灾难。” 风轻衣淡淡地道:“只要所有的人都消失,谁会知道呢?” 小鱼他们几个正在浓雾下的湖中。 避水珠一旦遇水,水就会自动避开,一个柔软的晃动着的大泡泡包裹着三人一只猫急速地向一个方向奔行。 猫儿爷跳在沈历安的肩头指挥着方向:“我们应该比他们到得快,再快些,我感觉国主就在不远的地方。” 沈历安问道:“先前打开的门,会不会自己关上。” “不会,所以不知道会不会再有人进来,真的很担心国主,就怕她有危难在身,你看怎么我唤她,她都不应我?” 三个人在水下走得极快,不多时又到了一处陆地。 堪堪爬上去,猫儿爷往前疾冲,冲过一个芳草坡,往下一瞧,两座藤萝堆叠如山,心中立刻定了下来。 再一想,为何有两座? 小鱼他们看着那两座高高团起的藤萝,正感到诧异,想问猫儿爷那是什么,忽然看到一个影子闪过,原来是沈日看到藤萝山上开得团团簇簇的红花,就欢欢喜喜地扑了过去。 猫儿爷大叫:“快拉住他,不能碰。” 但终究晚了一步,沈日的手刚碰到红花,手上便出现了一道血口。 沈日吃痛,再想将手收缩回时,发现手竟像黏住了一般,怎么也拿不下来,与此同时血口中血液被花吸食,本来静止的藤萝和红花扭动起来,源源不断地将沈日的血液吸进去,再流过层层藤萝,进入了藤萝中心。 “啊~”沈日痛苦地大喊,稍一动作,身体其他部位也遇到红花,红花有如无数小嘴,紧紧地咬住了沈日的全身。 猫儿爷道:“快点将他救下来,否则不消一刻,他就会血尽而亡。” 小鱼挥出一拳,想砸扁这个吸血的怪物。 沈历安横隔在小鱼与藤萝之间:“不能碰,碰到就会被困住。” “那怎么办?逐日鸟不能死。有刀吗?我们用刀割,要不我们找石头?”小鱼急得随地拿了块石头砸在藤萝上。 藤萝又坚又韧,一点不受影响,反而将石头吸在上面。 这时一道水龙从湖里腾空而起,飞至沈日身边时,化作一把晶莹的冰刀从沈日手边的花朵切进去。 血液染红了冰刃,像一把浴血地战刀飞速地将沈日从藤萝上切下来。 可是那些断口,遇到了冰,竟也将冰吸住,从断口里迅速长出细细长长的嫩芽,与主体又联接在了一起,而且生命力变得更旺盛,藤萝堆有更向外扩展的迹象。 第113章、好大一只火鸟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怎么会这样,猫儿爷,猫儿爷,你总该知道有什么办法。” 小鱼慌得只管问询猫儿爷,根本不考虑他们两个是否能交流。 沈日体内的血液通过一朵朵花向藤萝内奔涌,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慢慢变苍白。 猫儿爷急得原地直打转,他也没有办法,这是山林界每位拥有凤凰血脉的人独有的凤羽萝。 凤羽萝最大的作用就是在主人受伤入定后,能一层一层地长大,吸取周遭的灵气来供养主人。 如果此时有生命体碰到它,立刻也会被当做养料输送给入定的主人。 零星从未受过重伤,所以也从未使用过凤羽萝,猫儿爷今日也是第一次看见,他如何得知怎么救下沈日呢? 而且这里有两座,那就是有两位凤凰血脉的传人。 山林界的老国主已仙游,剩下的就是他的两个女儿。 “啊,这里还有一位大公主。” 沈历安见切断不顶用,立刻变换方法,将冰刃化作水,不断的催动它,使它从沈日处开始结冰,慢慢地,沈日身周的藤萝全部被冰冻。 血流的速度一下慢下来,可是从冰冻中又抽出嫩芽。 就这样,一边冻,一边抽嫩芽,沈历安发现这是个无休无止的过程。 渐渐的,他开始力不从心,感觉到体内汇聚的灵力正在慢慢放空。 可是只要他坚持一阵,沈日的血液便走得慢一阵,只要还有时间,还有机会,就不能放弃沈日不管。 所以哪怕他感觉到希望渺茫,他依然在咬牙坚持。 小鱼看不得沈日被活活吸血而死,要她对朋友见死不救,不如让她一起去死。 所以她冲上去,一下子抱住沈日,沈日身上的红花也立刻咬上她的双臂。 她的鳞甲立刻显现,也将沈日包围其中,心念一动,鳞甲旋转,刹那间咬住他们的红花连着藤萝尽数切碎。 只是那些碎片也像有生命一样,在她的鳞甲缝隙间缓慢地生长,又与其他的藤萝联接起来。 沈历安大喊“小鱼”之后,气恼地将最后的力量爆发出来,天地之间为之一震,一座冰牢将他们与外界隔开。 正是这一震,让迷雾中的风轻衣三人循着了正确的方向。 猫儿爷从来不知道沈历安有这样大的力量,他抬眼看看身周,只见数丈高的冰牢拔地而起。 沈历安虚弱地倒在冰牢的中央,他看着小鱼和沈日,右手缓缓地握起,冰壁中出现裂纹,裂纹里伸出无数的冰刺,刺穿了被冰在冰壁中的藤萝和花。 然后他就闭上了眼睛,他还想看看小鱼会不会得救,但是他已经无力再看。 凤羽萝的精神力都集中到了被冰牢刺破的地方,小鱼这里稍作缓解,但是她的双臂被红花咬着,想使力也使不出来,身周的鳞甲也卡在藤萝中,根本动不了。 难道这艰难的稍有一瞬的喘息也要被浪费掉? 猫儿爷跑到沈历安身边,伸出舌头舔上他的脸,每舔一下,都感觉舌头要冻在他脸上撕不下来。 “震哥,震哥,你醒醒,”见没有反应,又跑到冰牢边缘大喊:“国主,国主,你快醒,你再不醒,他们就都要死了。” 突然沈日从浑浑噩噩中醒来,看着身前抱着他的女孩子,弱弱地说道:“小鱼,我从来没有感觉过这么冷,这么冷。” 沈日苍白的嘴唇干巴巴的一张一合,呼出一口热气后又闭上了眼睛。 是的,沈日的身体从来都是温暖的,可是现在也开始冰冷了,小鱼觉得有些头晕,那是失血过多的症状。 “沈日,你听我说,你是火,你是不会熄灭的火,你是最不怕冷的。还记不记得你教我的控火术,你曾跟我说过,你日日夜夜都在练,已经练得可以随心而动,只可惜不是人形,无法施展,你现在试试,试一试...说不定,你就暖和了。” 小鱼说得有气无力,她开始在沈日的耳边说控火术的心法,那是他们刚到千阳岛的时候,沈日教她的。 教了她很多遍,她才记得,她苦练了好多个月,也没练成功。 现在她说给沈日听,希望他想起来,希望他能让自己暖和起来,他一生那么爱太阳,在火中死去也好过冷死。 她一边说一边看到自己的手指在冒烟,不禁无奈地凄然一笑:我真是笨,练了这么久,还是只是烟。 突然烟中跳出一簇火苗,火苗印在小鱼的眼中,她的双眼亮起来:不会吧,在我最后的时间里,让我练成了?这是给我个机会,让我火化遗体。 不对,我还没死呢,怎么能叫火化遗体呢,这是叫我自焚? 啊,真是太悲惨了。 猫儿爷也注意到了那簇火苗,尖叫着跑到沈历安身边,一脚踩在他脸上:“快醒来,快醒来,真是急死我了,刚刚冻得要死,之后还要在这冰锅中煮猫汤么?” 火苗本来还小小的,没等猫儿爷说完话,那簇火苗便成了熊熊烈火,一下子从沈日的身后直冲上三丈高。 猫儿爷绝望地坐倒在沈历安的脸上:“你看,那边失火了。” 没有人理他,他很想沿着冰壁往上爬,可是滑溜溜的冰壁让他无处着爪,可是他的朋友们在这里都是因为他,他又怎么能独自一个人往外爬。 小鱼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她摸着被火烧痛的双臂,双臂上还有一道一道的血口子,血口子外边就像是被嘴唇吸出的红印子。 为什么这么轻易就从红花的口中脱离出来? 她看过去,沈日已经完全被火覆盖,熊熊的火焰中,只能看清他的身形。 “我把逐日鸟点着了吗?是我烧死了他?” “你能放出这么大一把火吗?”猫儿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她的身边,盯着这场突如其来的烈火。 “我居然靠烧着我的朋友来脱困,我怎么这么可耻,我的水呢?我的水呢?” 小鱼挥动着双手,但是她只能控制很细小的水流,一碰到烈火,立刻被蒸腾成了水汽。 火光耀眼,温度上升,冰牢融化,他们的脚下开始有涓涓细流,蒸腾的水汽在上方的天空变成了片片云霞。 一声长啸,响彻云霄。 “逐日鸟。”小鱼惊喜的叫着,她清晰地记得这是逐日鸟的叫声。 烈火中,一双翅膀展开,裹挟着巨大的火焰,猛地冲到空中。 猫儿爷看傻了眼,呆呆地说:“好大一只火鸟。” 第114章、他从火中来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无数的小火球从他身上坠落到地面,在他飞过的天空里,小火球就像是一路绽放的礼花。 他从空中俯冲下来,身形渐渐变换,一片巨大的火幕像海浪一样,从他身前滚向藤萝堆。 猫儿爷在逐渐融化的冰牢中对着小鱼大喊:“快后退,那只鸟疯了。” 小鱼哪听得懂他说的话,但是看到冰牢外火幕夹着吞噬一切的气势冲过来,她本能地抓起猫儿爷,从地上跃起,尽可能地扑向后方。 一见到沈历安还躺在中央,来不及细想,便扑在他身上,只感觉到一阵热浪,挟带着大大小小的冰块,如瞬倾的大厦般轰然将她埋葬。 那阵热浪从她身上刮过,将压在她身上的冰块全部融化,湿淋淋的水从她鳞甲撑起的球形上流下,好似下了一场大雨。 只因鳞甲已经残破了许多片,所以有水流进了她的鳞甲里。 那些混着她伤口的血水湿哒哒的一滴一滴往下滴,滴在了沈历安的脸上,他的眼睫微微翕动。 意识渐渐回归身体,他感觉到浑身无力,想动一下手指都异常艰难,刚才那一下暴击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感觉有人压着他,又感觉天空下起了雨,雨水里有弥漫着血腥味。 他慢慢地努力睁开眼,在他面前的是小鱼。 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惊讶又理所当然。 他想:好像每次睁开眼看见的都是她。 无论是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还是被海水淹没时的昏迷。 她的眼中是宽慰的笑意,那是自己保护了他看到他醒来后的笑意,她的嘴角弯弯的,湿湿的头发贴在那里,看着竟有些顽皮。 她的身后是她的鳞甲,她的鳞甲原本都是透明的,但是现在已经染上了血色,它们在缓缓地转动。 沈历安突然意识到,小鱼正趴在他的上方在保护他,他们此时正在鳞甲撑起的这片空间里。 看着从她脸上滴下的血水,沈历安心中微微的刺痛。 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积聚了些力气,抬起手想抱住眼前这个为自己撑起一方空间的女孩,可是他的手才抬了一半,就感觉胸前有个软软的东西在他身上挪动。 他下意识的收紧身体,僵在那里,然后就在他混乱的思绪中看到一只猫头出现在他眼前。 一条小舌头伸出来,眼看就要舔上他的脸了,不知他哪来的力气,猛地一翻身,一把将猫儿爷抓在了手中。 沈历安喘着气,无力地看着猫儿爷:“我说过很多遍了,不要舔我。” 猫儿爷委委屈屈:“这不看到你醒了,我一时激动嘛,还以为你要死了。” 沈历安微一闭眼,从鼻中呼出一口气。 一人一猫还没计较完,就听到身边的小鱼惊恐地说:“太大了,这火太大了,会不会把这个世界烧塌?” 沈历安和猫儿爷一起看过去,那藤萝堆已经完全烧着,火光充满了整个天地,热度使眼前的景象变形,藤萝在火中像烧红的碳芯,发出异常耀眼的光芒。 那些冰融化的水已经开始发烫,跟温泉中的热流一样,流过他们的身下。 “逐日鸟这是开大了吧。” “是他?他人呢?”沈历安问。 猫儿爷答道:“他变成了好大一只鸟,然后就飞了。” 小鱼听他们在讨论逐日鸟,忍不住问道:“不是说国主在里边吗? “你说你的国主在里边,那...会不会...”小鱼不敢说下去,这么大的火,还不烧成灰,那逐日鸟可要完了,这是要让天界跟山林界结仇啊。 到时自己估计也脱不了干系,干脆一出这玲珑世界,就赶紧跑路,最好跑到一个天界和山林界都找不到的地方。 沈历安听了小鱼的话,也看向猫儿爷,心想这家伙估计还没想到这一层,否则肯定又要嚎啕大哭。 但是猫儿爷却异常的淡定,他坐在沈历安的身上,看着熊熊的火光,甚至带着点欣赏的意味。 莫不是他已经悲伤过了头,失去表情管理了? 就在这时,火光中走出一个人影,修长的身形,飞散的长发,身后一双燃着火焰的翅膀,就像火神降世一般,叫人惊叹造物主的神奇。 猫儿爷先是双瞳放出异彩,接着又黯淡下去:“不是她。” “是他!” 他从火光中走来,他是逐日鸟,他是沈日! 而且他没穿衣服! 沈历安将小鱼往自己身后一拉,挡住她的目光,随手从灵海中取出一套衣服。 沈日拢着双翅走到他们面前,带着一股灼人的热浪,烤得猫儿爷刚刚长出的绒毛弯曲发脆,他一下子跳在沈历安的身后,满心的不悦。 沈日收起燃烧的双翅,换上衣服,向沈历安拱手拜谢,语调平缓还带着些羞涩。 小鱼探出脑袋:“你,你好厉害?” 沈日微微低了头,抿着嘴唇笑笑,说道:“小鱼仙子谬赞。” “啊,你好了吗?你的脑袋好了?”小鱼跳出来,拉着沈日的手又蹦又笑。 “嗯,我的脑袋坏过吗?”沈日的眼睛乌溜溜的,很无辜地问。 小鱼一跳,摸摸他的脑袋:“千阳岛上有几只红毛兽?” “二十三只。” “他是什么?”小鱼突然把躲在沈历安身后的猫儿爷抱到沈日面前。 沈日看了阵,小声说:“应该是一只秃了的猫。” “哈哈哈...你的脑袋很好,真的很好,逐日鸟,我真的太开心了,我好怕你被吸光了血,变成一只干瘪瘪的鸟,没想到你现在不光没被吸干,还清醒了,我看看你的伤。” 小鱼扔了猫儿爷,翻起沈日的袖子去看他的手臂,谁知他手臂上完好无损,一个血印也没有,于是问他:“为什么这么奇怪?” 沈日却反拉起她的手:“你别看我了,你看你的伤。” “没事,我皮厚。” 没想到刚刚那一会,逐日鸟又渡了一劫,已上了天仙的境界。 两个人,你怜惜我一下,我怜惜你一下,就当别人都不存在似的。 沈历安微一咳嗽:“你不是有脂餍斋的药吗?不拿出来敷一些?” 小鱼这才陡然想起,笑嘻嘻地拿出一堆药,给了一瓶给沈历安,说道:“不止有敷的,还有吃的呢?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不过补药吃吃,估计也没什么大坏事,震震,你吃这个,瞧你脸色,跟三天没睡觉似的。” 第115章、藤萝中的少女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说完又分了些给沈日,再去找猫儿爷,她在脂餍斋跟景先生混得不错,从他那里得了不少药。 几个人拿了药走上芳草坡,看着眼前的两大团火山,看着下面烧焦的草地和水流过的泥泞,再想起刚刚的经历,不禁觉得心有余悸。 三人吃了药,都开始坐下用功,唯独猫儿爷站在最前方,一直盯着眼前的火。 沈日整个身体在渡劫后,已经恢复到最巅峰,所以他坐了一会,对着眼前还未熄灭的火,担忧地说道:“刚才,我该克制些,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大的火。神尊常说‘事皆有度’,功法在手中,而结果在心中。” 小鱼睁开眼,更是愁上愁,唉声叹息地说:“你都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 沈日低头,他的确不该放这么大的一把火,哪怕他的心中有再多的愤怒。 在那种情况下,火可能会伤害到朋友。 “猫儿爷说,这是山林界国主受伤修炼时,凤羽萝结出的外在保护,你这一把大火估计把山林国主烧死了。” 猫儿爷切了一声,不屑一顾地说:“也太小看我家国主了,国主她可是凤凰血脉,她本身就是在火中诞生的。” 不过小鱼和沈日都听不懂,他们两个还在自己的世界里讨论着,山林界为此跟天界开战怎么办。 沈日说他去以死谢罪,小鱼却说大家一起逃吧,这大火实在不是故意放的呀。 大火的另一边是风轻衣和他的弟子,他们先是循着那惊天一震在浓雾中找了方向,接着就是这映天的大火指引了他们来到这里。 两座火山将他们完全隔开,他们一个也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风轻衣看着这漫天大火,以及火中的层层叠叠的红色框架,他也不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突然他的思绪回到很多年前,那年他在栖鸣东山的宸白园中独自休养生息。 宸白园一半在山上,一半在海里。 山上那一面的墙壁外全都镶嵌着白色的贝壳,远远看去不似在人间,倒像在龙宫。 风景宜人,海面辽阔,登山远望,舒心适意。 宸白园也在护山大阵之中,所以当他静坐在宸白园里,他能感受到护山大阵的动静。 某一天,阵法被触动,隐隐感觉有人闯阵。 风轻衣去到触动处一看,什么人也没有,只有一大团藤萝,藤萝上开着一簇簇鲜艳的红花。 一只猴子挂在藤萝上一动不动,再一看,猴子身上有很多红花,每朵花像一张张嘴咬进猴子的身体里。 猴子的身体干瘪瘪的,就像被风干了似的。 藤萝在护山大阵之外,但是已经生长到大阵的边界处。 风轻衣觉得古怪,便每日来看,猴子渐渐地干成了一张皮,而其他地方,又开始挂上了其他的动物。 而且这个藤萝,每天都在生长,越长越大,已经挤到了护山大阵上。 一般有东西不停挨上护山大阵时,就会触发大阵的攻击机制,但是这个藤萝挤在了大阵上,竟然还完好无损地继续生长。 这让风轻衣很感兴趣,之后他便每天送些动物去喂养藤萝上的花,他发现那些花吸血特别快,一头牛,不到一刻就会被吸得只剩皮肉,然后又会在三天内将皮肉再吸干净。 如果是其他修仙者看到,定认为这是一个魔物,必定要想方设法地铲除。 但是他不一样。 他有一个秘密,就是他的心脏。 他天生心脏比别人多一个孔洞,正是这个孔洞阻滞了他的修炼,让他无法突破境界。 最可怕的是,随着年龄的增大,修炼的增强,心脏越来越不能负荷,所以他停止了修炼,选择好好休养,寄希望于脂餍文鬲帮他换心。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在他这一代,并没有为栖鸣山庄带来辉煌,反而随着他深居简出,栖鸣山庄已日渐式微。 他当然不甘心,他总想另辟蹊径,想看看有没有其他的修炼方法能够使他绕过当前的困境。 所以他发现这团藤萝的时候,没有告诉山庄中的执事长老,也没有去销毁它,而是在想,是否能通过这种藤萝来吸取别人的修炼成果。 他属于仙修,但是既然修炼这条路走不下去,那能否改为魔休呢? 魔休与仙修最大的区别就在于,魔休是通过吞噬别人的修行成果来增加自己的境界,所以才会给人以魔是邪道的固有印象。 然而对于魔休本身来说,他只是一种实力的体现,谁的实力强,他就可以更强,就可以有更大的话语权,可以从别人身上来吸取力量。 而那些弱的魔休想要活下去,就必须依附一个强大的魔休,靠贡献自己的部分力量来继续自己的理想。 栖鸣山庄是正统仙修世家,自然是不会有人允许他成为魔休的。 所以他观察藤萝,等待、思考,当然与此同时进行的是脂餍文鬲的换心术。 随便哪一个有进展,都是他喜闻乐见的事。 在他漫长的等待里,是藤萝先有了结果。 那是在一个夏日的午后,山中虫鸣声很噪,风轻衣又来看藤萝。 这一次藤萝没有生长,反而有些萎缩,那些鲜艳的花已经凋零,落得一地的残败。 继而藤萝开始变干瘪,变细,最后渐渐地像绕开的线球,一层一层的回缩,缩到最后变成了一根闪着光的长长的轻羽。 风轻衣从来没有见过比这更美的羽毛,它在午后的阳光下发着淡红色的光。 整个林中的青翠好似只为映衬这一抹红,它如烟如霞,如人世间最美的画。 但是还有比它更美的画,那就是羽毛旁的那位少女,她像林中的精灵,轻轻捻起那根羽毛,羽毛在她手中化成了细细小小的一道线,之后那道线缠进她的手心,不见了。 她黑色的长发微弯,随意地披散在肩头,身上一件闪着荧光的雾灰色的长裙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形,她的眼睛像黑宝石一样明亮,只是里边闪着冷冷的光。 “你是...仙子...吗?”风轻衣呆呆地问。 “你觉得我是吗?”少女终于笑了,笑容里藏着不可说的悲伤。 第116章、她说她叫木子言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风轻衣说不出看到她的感觉,明明是温柔地笑着,但是眼中却是冰冷的。 她像偶然失落在林中的仙子,一步一步地走过来,靠近他。 风轻衣的心跳得像是夏日里的雷雨。 她就在大阵外,停了下来,目光在大阵的结界上逡巡,下巴随着上看轻轻抬起,纤细的脖子隐在两边微微弯曲的黑发里,莹白而神秘。 风轻衣透过大阵结界看着她,她的身后是阳光,她在阳光的剪影里,周身泛着微亮,那些细小的灰尘在微光中打转,看得他已忘记今夕是何夕。 她抬起手轻轻地碰了一下结界,风轻衣赶紧也触碰了结界。 在他们之间的那一片结界立刻像春天里的雪,往四周消融开去。 他们的手碰在一起。 “小心。”风轻衣忍不住提醒她,随后又不安地将手收回自己身后。 他的两只手在身后悄悄地握紧再松开。 指间温暖柔腻的触感直直地涌进他心里,他努力控制的心跳一下子爆升。 少女看他脸色发白,嘴唇发紫,惨摇摇着身体,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风轻衣随身带着药物,吃下去后,仍然控制不住的急喘,也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是他对女孩子动心的第一天。 此后少女便一直住在宸白园,她说她的名字叫木子言。 她没有说她来自哪里,为她暗自倾心的风轻衣自然也不问。 她所修炼的功法与风轻衣完全不一样,但绝不是魔休。 要说一开始风轻衣是想从她这里领悟到吸取他人功力的方法,那么后来他单纯的就是因为她是她而将她留下。 她对他既温柔又疏离,明明知道他的情义却很有分寸的与他保持距离,但是在保持距离的同时,她又表现出对他的关心,所以他的一颗心就那样被她轻易地握在手里。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的关系从来没有更进一步,一直就是比朋友多了一分暧昧,比情人少了一分爱意。 木子言一直在宸白园练功,每年有七八个月都在闭关,她就跟机器一样不知疲倦。 风轻衣常常会坐在她闭关的门外,默默地想象着他跟她的一切。 宸白园没有闲杂人,庄主的事也不是别人可置喙的,所以木子言生活在这里,就像一个不存在的人,没有人谈论她,甚至没有人提起她。 但是执事长老曾是他父亲的老部下,他们看着他长大,他们当然希望风轻衣能带领栖鸣山庄再创辉煌,但是他的身体注定这个愿望不能被实现。 作为长辈,既然看不到晚辈在事业上的建树,自然就希望他能早日成家,也好为风家绵延后代。 可是他的心里似乎只有那位宸白园里来历不明的女子。 他既渴望爱情,又自卑于自己的身体,即使木子言愿意嫁给他,他也不一定会娶,他不想让一个女子在年纪轻轻的时候,独自在孤独中思念自己的丈夫。 所以他很喜欢他们之间这种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相处方式。 他们谈的最多的就是如何提升功力,如何治愈心脏。 有一次他们谈论起千阴珠,传闻魔君答应可以给找回千阴珠的人一个愿望,但是一不知道千阴珠在哪里,二不知道魔君在哪里。 所以这就像其他的传闻一样,只是在一代代地流传,并没有多少人去为之努力。 但是木子言说,她可以去魔界,她知道去魔界的路径。 每个世界,其实都是相连的,只是联接的地方不广为人知而已。 对于人界来说,他们知道最多的就是天界。 天界就在人界的上方,只要飞过三十三天,就能到达,但是谁能飞上去呢? 越往上,空气越稀薄,即使可以闭气,在上空还有不可预知的能让人致死的光线。 但是天界还是与人界相通的。 西昆仑的山顶,就有到达天界的天梯,不过天梯只有修炼成仙的人能看得见,并一步一步地走上去。 人界中的休者,最终的目标就是登上西昆仑的天梯。 风轻衣问木子言,为什么她能去往魔界?她并不是修魔者,她的身上没有丝毫魔气。 木子言说道:“那只是现在你的所见。” 很多年过去了,风轻衣站在爆裂的火前,追忆着往事。 火太大了,所有的一切都会在火中化为灰烬,包括火中的木子言,他是这么想的。 他知道那些红得耀眼的,一圈圈缠绕在一起的框架是木子言受伤后修炼恢复时的保护。 他的心绞痛起来,心心念念要来棋局中找她,最后见到的只是这样一场再也无法扑灭的火而已。 他手中的青筋随着他奋力的隐忍而爆出,一定是刚才那些人,是他的不经意害死了木子言,他要毁灭这个小世界,让里边所有的人都跟着这个小世界灰飞烟灭。 但是那场火却在瞬间发生了改变。 大火的周围开始出现了大风,所有的人都惊得站起来。 风吹得他们的衣衫猎猎作响,风中的热浪吹得他们的脸生疼。 周遭的热风不断上升,在火的上方形成了巨大的风暴漩涡,漩涡的中心渐渐地与火顶连起来,两座大火被风暴吸到了空中,就在他们的头顶不住地旋动。 火红夹着黑暴,像两只巨大的旋转之眼,恶狠狠地盯着地面上所有的人。 小鱼他们在这边的高坡上,风轻衣和弟子在另一边的低谷里。 他们终于又再一次相遇。 只是谁也没有动,因为他们之间有两座被烧空了的密密的藤萝架子。 每一座火红的藤萝架子中都生出了无数条羽毛的虚影,一边是金色,一边是黑色。 那些虚影在风暴下摇曳,甚至都要被风暴拧成龙卷风的样子,吸到风暴中心区。 但是很快,虚影扩散开,如层层叠叠开出的花,烧红的藤萝架子一层层在他们眼前坠落,地上铺了厚厚地一层,像烧红的焦炭,炙烤着这片土地。 羽毛虚影最后重叠成一根,渐渐的收缩,渐渐地变小,斜插在焦炭地的中心。 中心处最后的藤萝也剥落在地,每一个里边都有一位绝美的少女。 第117章、灵月大公主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猫儿爷仿似很自豪,踏着他骄傲的小步伐跑到焦炭地的边缘:“国主,国主,我是猫儿。” 沈历安看着火红焦炭中的两个人,问道:“另一个人是谁?” 小鱼却在盯着对面的风轻衣,心想:猫儿爷不喜欢他们,可是好歹他们也是我们仙门中人,我该怎么办呢? 沈日是鸟族,所以他对斜插在那里的羽毛比较感兴趣,那是凤凰的羽毛。 两位少女都将凤羽萝收在了掌心之中,她们从焦炭中站起。 头顶的风暴还在旋转,只不过已经渐渐的小了。 猫儿爷的叫声吸引了零星,她转过脸来,冷清清的脸上现出些许诧异,只见她轻轻的一扭腰肢,就到了猫儿爷的身边。 “谁欺负你了?”零星的声音跟她人一样,冷清清的,但是里边包含着关心和愤怒。 猫儿一听这话,心中激动,忘了他一直的喵喵叫,零星根本听不明白,只是满怀委屈地抱着零星的腿,呜呜咽咽地说着这些天的倒霉事。 零星伸手在他身上轻轻拂过,一阵光芒闪过,猫儿爷终于又变回那个极乐岛上的少年,只是一头银发只剩了短短的小平头,看起来有些蠢蠢的样子,因为他正坐在地上抱着零星的腿,哭得脸都变了形。 “猫儿每天都在想国主,国主你受苦了,怎么会受伤呢?怎么会在这里?” 零星不看他,抬眼望着对面的少女,只对他说:“快把衣服穿起来,乖乖站在我后面。” 对面的少女一声黑衣,黑发高高挽起,温柔地说:“猫儿,你什么时候来了?” 猫儿爷早就猜到是大公主,所以也不奇怪,在零星背后探出脑袋笑道:“大公主,我们可找到你了,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大公主,你们怎么都受伤了?” “大公主?”风轻衣心中暗暗地思考这三个字,“那么她也是山林界的?山林界属于仙族,她为什么一直在修魔?” 小鱼看着黑衣少女的模样,突然想起在极乐岛上猫儿爷的落影珠里出现的那位女子,原来她就是猫儿爷要找的人。 “这全都拜我的好妹妹所赐。” 零星叹息:“灵月,你已经不是我的姐姐了,你已经被心魔所惑,忘了你自己到底是谁。” 风轻衣苦笑:“原来她连名字都给的假的。” 他不知道木子言这几个字只不过是残缺的“枢子谢”。 只见灵月脸上漾起一抹轻蔑的笑容:“如果我真的忘记了我是谁,那就真的是太好了,有时候能忘记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话音未了,她的手中多了一把墨玉色的弯弓,两支黑色的箭羽对着零星和猫儿爷穿心而至。 “流光。” 随着零星的一声呼唤,流光立刻飞向疾驰而来的黑箭。 小鱼在芳草坡上惊呼:“她们为什么会打起来?零星国主千辛万苦不就是来找她的吗?” 沈日拉着小鱼,喊上沈历安,找了个遮挡的地方,矮下身子说道:“恩怨只有自己明白,依我看,她们两个对阵起来,我们肯定是插不上手的,最好先在一边看看情况。” “对,我见过国主出手,她一个人就掀翻了一座岛,我们最好还是先看好退路,早点从这里出去。”小鱼对零星充满信心,在这种情况下,未免两大高手对战殃及他们这些小鱼小虾,最好的选择就是远离她们。 她很赞同沈日的话,可是回头看看,谁还记得回去的路吗? 沈历安和沈日都摇摇头,迷雾之中,谁记得是怎么走过来的! 那就看一步走一步吧。 两支黑箭与流光在空中一撞,一阵余波向四周传出去,所到之处,众人皆觉得耳鸣难忍。 猫儿爷甩出他的鱼竿,前端的鱼线带着尖锐的钩子如游蛇一般缠向灵月。 灵月之前射出的两箭不过是虚晃了一招,做个假象,真正的杀招是后头的手中的一团黑雾。 在两支箭后,紧跟着的那一团黑雾越过流光和黑箭,一下子撞到零星面前,零星带着身后的猫儿爷堪堪避过。 猫儿爷手中缠过去的鱼线就被灵月凭空一抓,一阵震动从与线上传过来,鱼竿差点被震脱手。 猫儿爷大惊:“什么时候,大公主的功力如此厉害了?” 心中还在猜想,就感觉手中鱼竿一紧,他整个人被拽得飞起来。 零星刚避过黑雾,击飞黑箭,手中收回流光,跟随着被拽起的猫儿爷飞了过去。 “你放了他,这是我们之间的事,”零星手中的流光是一根细长的银棒,一下子挑在猫儿爷的鱼线上,饶了几圈,扯过来,将猫儿爷丢在一边,“你在一边看着就好,注意周围的两伙人。” 猫儿爷手心震得发麻,听零星说了,才注意到对面还站着风轻衣和他的弟子。 没一会,零星便和灵月缠斗在一起,一个流光银棒,一个墨玉弯弓,一个劈头盖脸,一个削肩当胸。 从地面到天空,黑雾勃勃,流光闪闪,斗了数十回合,不分胜负。 猫儿爷自言自语:“大公主这使得是什么?怎么不似我山林界的法术。” 灵月的天赋没有零星高,零星可算是不世出的奇才,只是她多年以来靠的是天资,特别是最近十多年根本没有在修为上再下功夫钻研。 而灵月不同,她这十多年一直孜孜不倦地修炼她从一位裙下之臣那里获得的魔族的功法。 魔族功法大多急功近利,短时间就可以修得大成,只是会吞噬人的心智,会让人丧失自己的原则。 只是她悲惨的命运和不屈的态度让她不顾一切的去提升自己,这一切只为以后能一雪前耻,能踩在仇人的脸上冷笑。 正在零星和灵月斗得不可开交之际,天边雾尘滚滚,一时紫风将那天空都遮了一半,原来是栖鸣山庄的三位长老带着百十个弟子到了。 他们收到邵师兄的传音符,随着音符找到这里,又在一路上留了弟子组成一条路线,准备随时从这里出去。 谁都知道这个世界中有一个极其厉害的人物,一年前,曾一个人单挑整个栖鸣山,栖鸣山启动大阵再加上三位长老受伤,才堪堪抵挡住她的进攻。 最后还是那位常年住在宸白园,很少露面的庄主的好友木子言姑娘出手相助,才将来人逼到了孤影峰。 原以为能合栖鸣山全力将她打败,谁知在紧要关头,她带了木子言姑娘进入了玲珑世界,就此没在出来过。 风轻衣担心木子言,一直遣人守在棋局旁,这一等就是一年。 第118章、一个活口不留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这一次他们是有备而来,在空中地面布了天罗地网,只待号令,就将零星一举拿下。 灵月见来了这么多援手,与零星互击了一掌退回到风轻衣身边。 她美目盼兮,轻盈盈手中捏诀,口中唤到:“妹妹,看看今日你胜算几何?” 零星手持流光,负手而立,神情淡然,声音冰冷异常,从刚才的交手之中可以察觉灵月的功力又进了一层,估计她的魔功已经修得七八,只是未对自己全力使出,一直在试探。 “你以为这些人我会看在眼里?不想枉丢性命的,统统给我退散。”零星这里虽只有两个人,却被她说出了千万人的豪气。 “哼,未免也太目中无人,私闯我栖鸣山,重伤我栖鸣弟子,现如今在我剑阵中还大言不惭,今日倒要看你如何脱身而去。” 有长老对她的言论颇为不满,一年前被她重创,今天一定要一雪前耻,哪怕自己这边仗着人多势众。 “妹妹,劝你不要托大,还是束手就擒的好,省得伤了你我姐妹情谊。” “灵月,泥淖之中不可深陷,正所谓‘心生一念,天地皆知’,你入魔道,天道必不会容你。” 灵月粲然一笑,使了个传音入密,只对零星说道:“什么是魔道,什么是天道?只不过理念不同而已,偏偏要推崇一个,贬低另一个,自以为是,真是愚蠢可笑。天界魔界互不相扰千万年,彼此都认同对方的存在,偏偏就有些不自量力的人非要自认高人一等,如果天道真的不容魔,世上为何有魔存在?” 但是在众人面前,她说的话语却是:“敢问妹妹何为魔?” “邪恶、凶残、放纵自己的欲念就是魔。”零星对魔的认知是来自山林界仙师的描述,你让她说个所以然,她也说不出来。 但是她明显地感觉得灵月已经跟以前那个美丽温柔的姐姐完全不一样了,哪怕她一直在状似无害地微笑。 但微笑中掩饰不了她的戾气。 “那妹妹也是魔。” “胡说。”零星也不生气,轻描淡写的吐出这两个字。 “妹妹心中的欲念不是枢子谢么?你为了他做的一切不也是魔怔了么?” 零星心中一颤,她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唯有枢子谢让她不能舍不能弃。她不害怕死,却害怕死亡让她与枢子谢分离。 明明知道枢子谢的心中没有自己,还是拼命地想走进他的心里,明明知道自己就快要死去,还是想在自己死后能让枢子谢想念自己。 也许她来找灵月,并不是真的为了让枢子谢和灵月再次相遇,而是要让枢子谢感激自己,不要忘了自己。 不要跟她提枢子谢,那是击溃她的自尊和骄傲的最好武器。 “但是,我来找姐姐了,不是吗?我能放下一切求得姐姐的原谅,姐姐却不愿意重新为人吗?姐姐不想再见他吗?姐姐不想和他再在一起吗?” “我的好妹妹,我要的,我都会自己拿回来,不需要你们任何一个人给。能给予的都能随时收回,我自己拿回来的才是我真正拥有的,所以,你今天必须死。” 灵月轻轻地退到风轻衣的身后:“轻衣,不能留一个活口,不能让山林界知道。” 风轻衣本就有此意,要想断了后患,就要把这里的人全都除得干干净净。 他的手在空中一挥,柔声道:“启阵。” 只见空中几百柄剑如飞梭,如罗网,密密匝匝又幻出千万只剑,将这方圆一里包了个水泄不通。 小鱼暗恼:“唉,走得晚了,谁知竟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看来今天是走不掉了。都怨那个什么土地,跟我说这栖鸣山是正道修仙的所在,害我对它一点也没防备。咦,要不我们跟他讲讲道理,这不关我们的事啊,得将我们放出去啊。” 沈历安道:“我看不用讲了,他们敢把山林国主围起来,就不会让任何人走,况且,你真的留下猫儿爷自己走?” “猫儿爷是救过我,我的确不该独自跑了,可是,你看他们这阵仗,我们这样的小虾米,就是去送死的。”小鱼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沈日摸摸小鱼的脑袋:“小鱼仙子莫烦恼,你只管躲在我们身后,就算要死,也让你最后一个死。” 啊,沈日你太不会安慰人了,听得小鱼只能无力的翻白眼。 等不及他们说更多的话,剑阵中的剑从天而降,零星甩出流光说一句:“流光,分。” 就见流光在空中解体,化作点点流光飞影击向数万支剑,每遇到一柄剑,便穿剑而过,那一柄剑便在空中化作飞灰。 但是剑阵在三长老和百余弟子的催动下,剑影无穷,一波接着一波从四面八方攻过来。 有被流光击毁的,还有漏网之鱼飞近他们身边的。 猫儿爷将一根鱼竿在两人身周舞得密不透风,怎奈剑影实在太多,猫儿护得了零星,却护不了自己,几道剑影划过他的身体,立时血染了衣襟。 千万点流光穿过剑影飞上高空,在剑阵上方一撞,便有力量弱的弟子受不住,被流光穿过剑阵弱处,直刺他们的身体。 这是零星不要命的打法,她拼着自己受伤,也不召回流光护体,只管一味地攻上去,先破了这个剑阵。 生命对她来说,从来都只是过得一天是一天,哪怕哪天突然走到终点,她也只会为自己这一生没有得到一个男人的爱而稍作一些伤感,其余的,她都不在乎。 但是剑阵只乱了一瞬,就见灵月手中的墨玉箭隐在遮天蔽日的黑雾中,射向了零星。 黑雾遮住了猫儿爷的双眼,但是遮不住零星的感应力。 她在黑雾中,感受到墨玉箭的波形,只是,她正全力在破头顶的剑阵,根本无暇顾及瞬间将至的墨玉箭。 小鱼他们还躲在芳草坡的后面,那些从天而降的剑影大都指向零星和猫儿。 栖鸣山庄忽略了他们,只有少许的剑影擦着他们的身体而过,都被沈日和沈历安击飞。 小鱼的鳞甲受了伤,很多地方都缺失了许多片,正如沈日所说地躲在他们两和一块大石头之间。 这可怎么办,怎么突围出去,整个天地间充斥的黑雾到底是什么? 零星和猫儿爷在黑雾中怎么样了? 第119章、逃离玲珑世界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黑色的雾,墨玉色的箭,除了零星能从波形中看到,猫儿爷只能听声辨位。 流光穿刺过十多名弟子,剑阵立即缓了。 余下的弟子又重新站位,要将剑阵再拉起来。 黑雾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因为在剑阵中的人一个也勿须放过,真实的剑每人只有一把,幻化出的剑可以是无数。 无数的剑,密密地像森林一样矗立于剑阵空间,不用管剑阵中的猎物到底在何方。 流光一击中阵外弟子即刻回头,与其他分散开的再合在一起。 但是零星没有多余的心思再去控制流光,她在猫儿爷飞舞的金线中,穿身而过,双手击在两支墨玉箭上,箭即刻拦腰折断,她要先解身边之急。 然而黑雾并不是墨玉箭的障眼法,它看似轻盈如雾,但是一粘上去就发现它完全像一个实体的泥浆。 在墨玉箭被折断的刹那,黑雾吞噬了零星。 那种窒息和紧压感包裹了零星的全身,就像被埋进了土里,而且埋完后,还在上面用碾子滚了及滚。 她越在其中运力,黑雾裹得她越紧,流光回到她身边,打在黑雾上就像打在烂泥浆里,力量全部被吸收。 猫儿爷还在奋力的抵挡那些无处不在的剑影,但是他已经发现,零星在黑雾中,已经有一会没出来了。 流光突然分解成千万片,一下子全都扎进黑雾里,黑雾立刻像被镶了一层银亮片。 “砰” 流光炸开,甩出点点黑雾,却依然没有让零星从中挣脱出来。 猫儿爷的金线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金光,打散的剑影又在剑阵的催动下聚合起来,但是他的身上已经是伤痕累累。 小鱼这边主要靠沈日,他们都没有武器,沈历安也刚刚元气大伤,根本使不上力。 眼看着这么耗下去,他们肯定会在这剑阵里力竭而死。 小鱼瞅准机会,双手插进一边的大石头下,再一使力,十指抓入石头,石头上立现了十个空洞。 待她抓牢了,便冲到沈历安的身前,一边挥舞石头,一边说:“震震,你快用灯,我们要出去,再这么下去,我们会被耗死的。” 沈历安看了一眼当前的形势,对沈日说:“他们都将力量集中在那边,必定是对我们毫不在意,所以现在我们不能引起他们的注意和防范。在我放出灯闪之后,你一定要抓住那几息的时间,从离我们最近的这边攻出去。” “好,那猫儿爷他们怎么办?” “我会同时喊他们,相信他们也不会缠斗。” “就这么办,你快去,这里我来。”小鱼手中的大石头砸得飞剑东倒西歪,还是砸这个动作比较适合她。 沈日和小鱼把沈历安护在中间,他取出灯,积聚起丝丝灵力,默念口诀,只见空中如爆炸一般,亮光一闪,就听沈历安大喊:“猫儿爷快和国主过来。” 空中的剑还在飞舞,但是阵外的人全在那瞬间被刺目的光照得眩晕成一片,所以被击成飞灰的剑影就此消失,黑雾也因为没有人控制而被流光击散。 零星软倒在地,猫儿爷抱起她一脚踩上流光,一边挥竿开路,倏忽间就到了小鱼这边。 小鱼将她手中的大石头砸向离得最近的剑阵边缘控制人,哐啷啷,那些无人控制的剑全都被石头砸向了阵外。 这么大的石头,携着飞抛的速度,带着千钧之力砸得几个弟子滚做一团。 于此同时,沈日双手推出一排烈火跟着石头烧出去,迅速点燃了旁边站着的几名弟子。 跟着他长啸一声,化作鸟形,载起小鱼和沈历安就从那道剑阵的裂口中飞了出去。 猫儿爷抱着零星紧随其后。 但是眩晕的时间非常的短,在他们刚出阵的时候,一众人便醒来。 一看,大事不妙,他们准备逃跑,立刻改变阵型,以灵月为头,千万支剑跟着追过来。 逐日鸟风行翼全开,速度快得连流光都跟不上,小鱼坐在逐日鸟被上对猫儿爷喊道:“抛个鱼线过来,我们拉你。” 一道金光闪过,小鱼抓住,那猫儿爷踩着流光被小鱼手中的线拖得差点掉下去。 到底流光自己的灵性还没达到自我控制自如,所以猫儿爷收了流光,抱着零星换到了鱼竿上。 本来逐日鸟是不知道出去的路的,可是栖鸣山长老进来的时候,一路上留下了弟子做路标,这可方便了逐日鸟。 他的翅膀一震,掀翻一个就到了下一个,那些弟子还没看得清来人是谁就从浓雾中落进了湖水里。 这一路上就听见“扑通”声不绝,一只鸟当前拖着根黄金鱼竿在浓雾中呼啸而过。 而后再过来的便是一溜排的剑,跟长了眼睛一样紧追不舍,再后面就是灵月和栖鸣山庄的人。 风轻衣修为并不高,他只是在邵师兄的剑上紧跟在队伍的最后。 逐日鸟越飞越快,与身后的飞剑也越距越远。 小鱼问沈历安:“你还能再放一次灯闪吗?” 沈历安摇头:“四个时辰之后才可以再用。” “外边可能会有埋伏,他们的传音符比我们飞得快。” 飞出浓雾,眼前就是花海,花海之上一个人也没有,逐日鸟不明方向,稍一阻滞,猫儿爷便到了前方。 金线在小鱼手中调转了方向,小鱼道:“跟着猫儿爷。”说着松开金线,逐日鸟双翅的风扇过花海,花瓣飞扬,绯色的花,鲜红的羽,在这花海之上灿烂如虹。 突然花海中射出一道道雷符,原来那些弟子早就听了风轻衣的号令全部趴在花海之中,这一路上雷电交加,猫儿爷和逐日鸟在雷光中左闪右躲,慢了脚程,后面剑风声越来越近,看来就快追上来了。 既知道脚下的花海中藏着人,猫儿爷便一下子拿出数十瓶珍藏的醉鱼仙酿,对着前方道路扔下去,哈哈大笑道:“如果今日走不脱,岂不浪费了我这几十年的好酒,说什么也要为这次栖鸣山之行干一瓶。” 说着他喝了一大口,又砸进前方的花海。 每砸出一瓶,便引出一张雷符,雷电击中酒瓶,仙酿洒得到处都是。 花香,酒香伴着他们一路来到玲珑世界的门口。 猫儿爷将手中剩余的酒全都砸出去,那门口突然撞过来一堵插满剑的墙,撞得瓶中酒全部爆开。 猫儿爷立刻落在地上,好在没有直冲过去,要不插在剑墙上的人,可能就是他。 第120章、灵月和枢子谢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所以这个时候不是思考的时候,而是要快速地下判断。 逐日鸟张开嘴巴,就着猫儿爷扔在剑墙上的酒瓶,一阵大火“砰”的一声将眼前的剑墙爆出去好远。 这原本是一个狭长的通道,在混着酒爆炸后,出口开始晃动,有即将崩塌的预兆。 乘着火势,逐日鸟率先飞出去,紧接着是猫儿爷,身后的飞剑擦着尾巴就到,谁也没有时间再回头,不管不顾地往上空飞去。 护山大阵只管进不管出,所以没开启的时候,穿过它就跟穿过一层泡泡那么简单。 小鱼看看身后的栖鸣山,依然那么巍峨峻险,但是已没有了来时的仰慕,反而生出一种厌恶。 任谁的小命要送在里边,都不会对它有好感的。 身后的大阵像肥皂泡一样,淡淡的七彩色,在他们破开的裂口处又慢慢聚合。 栖鸣山的人没有追出来,在他们出了玲珑世界后,玲珑世界的入口就崩塌了,灵月看着远去的一行人,右手一挥,玲珑世界化作一个小小的魔方一样的立方体,被她收在了手里。 长老问还要不要追,风轻衣竖起手示意停止,他知道追不上,那只鸟的速度不是他们这里任何一个人可以追上的。 但是追人的方法有很多种。 宸白园的一处亭台里,燃着一炉淡淡的香,靠窗的桌子上,花瓶里插着几支枯枝。 风轻衣看着灵月,眼中既是欢喜有是悲伤,他轻轻地问:“我该叫你木子言,还是灵月?” “随你。” “我已经给拾衣传了信息,一定能帮你找到他们。” 灵月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海,那海水被风吹得一阵一阵地打在岸上。 她的眼中满怀着心事,看起来那么柔弱,那么叫人心疼。 但是她说出的话,冷得像冰,像铁,她轻启朱唇:“我已在她身上种了雾影煞,她原本命就不长,这下估计要更短了,告诉拾衣,只要盯着她就行,让她自生自灭。” “如果她回山林界...” “她回不去。” “为什么?” “有人不愿意她回去。” 两个人一起站在窗前,海风吹起他们的长发,发丝在身后有些交缠。 灵月往旁边移开去。 “你可以说说你吗?”风轻衣有些小心翼翼。 灵月道:“我是山林界的大公主,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零星是我的妹妹,父亲去世后,国主之位就落在我和妹妹之间。我从来没有想过与她相争,因为肯定争不过。她的母亲姚薏勾结山林界的各位重臣,将山林界牢牢把持在手中,自然是她的女儿能登上国主之位。 可是零星天生有缺陷,曾被断定活不过一百二十岁,所以她害怕在零星死后,国主之位仍然会回到我的手里,因此她将我囚禁起来。因为我和零星是山林界仅剩的拥有凤凰血脉的两个人,只有凤凰血脉登上国主之位才能服众,所以......所以......” 灵月的手颤动着,她面前插着的枯枝被她一下子折断。 “啪”的一声脆响,在两个人的心里都惊出一圈涟漪。 灵月仿佛费了很大的勇气,她闭上眼睛,双唇颤抖:“所以她取走了我的命珠,手握了我的生死,然后每日每夜都让各种各样的男人折磨我,她希望我能将血脉延续,让我的孩子充当零星的孩子。” 说到这里,她终于松了一口气,有些事无法开口,无法言表,因为那是一种难堪,是一种耻辱,但是只要说出来,就像是过了一个坎,反而会轻松。 她闭着的美目下,点点泪水,风轻衣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她嘤宁一声靠进他的怀里,如风中秋蝶,颤个不停。 风轻衣的心又开始狂跳,他觉得头晕胸闷,四肢无力。 这是灵月第一次靠他这么近,他怎么能丢脸地倒下去。 他要撑住。 灵月呜咽着:“所以,轻衣,我都看不起我自己,我只想把这些加诸我的全还给她们,其他的,我什么也不敢想。” “不,你千万不要那么想,你在我心里依然是最不可亵渎的仙子。” 灵月抽身出去,眼泪落在风中,声音也留在风中:“我不是,我不配,对不起。” 风轻衣的手中还残留着她身体上的温热,他呆呆地看着她离去,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在栖鸣山外的大海上,有一艘巨大的核形船,船中依偎着两个人。 床单的褶皱显示着刚才这里有多凌乱。 “主君,我的主君,一年了,你就不想我吗?” 男子翻身将她压下:“日日夜夜,不止不息。” “那你怎么一年都没来找我?” “要她消失得不知不觉,自然需要我在山林界一年又一年的配合着你演戏。” 灵月伸手抱着枢子谢的脖子,娇嗔道:“你就不怕我被她杀了。” “她那个傻瓜,怎么会杀了你,她还想让你我重修旧好呢。” 灵月吃吃地笑起来:“的确是个傻瓜,我都有点不忍心了,毕竟是我的好妹妹啊。” “那你就留她一命。” “恐怕不行呢,我发过誓,定要她母女生不如死,要将她二人的命珠炼化,发的誓怎么能不作数呢,对不对?” 枢子谢玩着她额前的长发,又细细地看了她的脸庞,在她耳边说:“所有的誓言都作数的,包括我对你发的誓。” “如果她要回山林界,记得一定要截住她。” “放心,她再也回不去了,姚薏的左膀右臂这些年已经被我挖得差不多,我山林界未来的国主只可能是你。” ------------------------ 逐日鸟飞过山脊,风雪中的猫儿爷渐感体力不支。 他身上的伤口,深的地方,稍微一动,还在往外面渗血,又在这冰冷的风雪里驰骋了一阵,浑身冻得快要失去了知觉。 “可不可以找个地方,先下来休息?” 猫儿爷跟在逐日鸟后面,因为逐日鸟身体不够大,沈历安和小鱼在上面就已经没有多余的地方了,所以猫儿爷一直在鱼竿上,手中还抱着昏迷的零星。 小鱼见他摇摇欲坠的样子,赶紧指着山那边的一片林地说:“我们去那边吧,我看猫儿爷情况不太好。” 第121章、绞针,我很在行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在空中看那边像一座森林,下来之后发现这边更像一个集市。 山的这边已经隶属西夷,人种更接近零星的样子。 大多数人都穿着长衣,露出脖颈,自有一番韵味。 逐日鸟又化成了沈日,他在这里年岁最长,所以他背负起昏迷中的零星。 猫儿爷捂着较深的伤口,血仍然从他指缝里流出来。 什么补血的,补气的药吃了一堆后,大家一致认为需要立时用功静养。 虽然只与南盛大陆隔了一座大山,但是这边的气温比那边低很多。 天上又下着雨,雨虽然不大,却细细密密,渗入衣衫里,猫儿爷原本就虚弱的身体开始发烫。 “要不要找个医馆去看一下?”小鱼问。 大家赞成,就去问集市上的人,谁知一山之隔,大家的语言竟然完全不通。 小鱼对着沈历安说:“你不是能听懂各种动物说话吗?为什么人的听不懂?” 这什么技能,要用它时用不了。 “咦,那我们去问问动物,看看这附近有什么动物?”小鱼突发奇想。 集市并不是很大,看看各家商铺,有茶档,有面摊,还有家客栈,其中最为显眼的是一个怪石堆砌的门楼。 上面弯弯扭扭地写了几个大字,一个也不认识。 门楼上边建了凉亭木桥,满楼的奇花异草,一进入,就是绵延两里多的花市。 在这种有些寒意的天气里,竟然聚集了一条五彩缤纷的花市,倒也稀奇。 门口摊子边趴了一条狗,懒懒的,对路过的任何人都没有兴趣,小鱼示意沈历安去问问。 沈历安满脸的拒绝,但是在看到小鱼的怒目后,他还是硬着头皮上前。 但是狗不是猫儿爷,它听不懂人话,所以就看见沈历安对着它汪汪了几声,那狗一下子夹着尾巴跑了。 店家出来轰他们,啐了一口:“神经病,跟狗说话。” 好在他们也听不懂。 “怎么样,怎么样,那狗说什么了?”小鱼迫不及待地问。 沈历安咬着牙欲言又止,他觉得自己去跟狗说话真的很犯傻叉,但是没办法,他总是拒绝不了小鱼。 因为老板的轰赶,沈历安走得很快,被小鱼问得急了,说道:“这里的狗,语言也不一样。” ...... 好在客栈里的掌柜会说南盛话,到底是做老板的,懂得掌握一门外语的重要性。 问及附近可有医馆,说这里是花市,往来都是各城镇来装运时令鲜花的商贾车队。 西夷大陆人人爱花,偏巧这里的气候在晚冬初春也能开出鲜花,所以自然形成了一条花市。 要想去医馆,那可要再行几十里哩。 眼看猫儿爷高烧不退,血流不止,天色也暗了,就算要去医馆,大概也要到明天,所以几人就在这店中住了下来。 也好在,天下金银都是通用的,所以几个人要了三间舒舒服服的上房。 小鱼毕竟在脂餍斋待了一段时间,看病不会,止血到是手到擒来。 哪个孕妇生孩子不流血?有的孕妇还需要绞上几针。 所以小鱼在给猫儿爷较深的伤口绞针,看得沈日愣愣的:“小鱼仙子,他是个人,又不是绣花绷子,这么着绞行不行啊?” “肯定行,我在脂餍斋给人接生的时候也是这么干的,你看,这些东西都是脂餍斋拿的,好歹人家也是神医医馆,要相信人家的技术。” 猫儿爷被用了麻药,所以他在昏睡,根本不知道疼,但是旁边两个人看的人,真是心灵受到了打击。 那细细长长的针就在猫儿爷红的白的皮肉里穿来引起,最后还打个结,真是叫人颇感不适。 小鱼处理好猫儿爷的伤口,又涂上脂餍斋的特效药,探了探他的脑门,突然回过头来对沈历安和沈日说:“你们有没有伤口,要缝的?” 两个人赶紧退出了房间,小鱼见零星一直没醒,握住她的手,运灵力去她体内查探一番,发现并没有伤痕,只是出现了一种奇怪脉动,隐隐有要勃发的趋势。 守到夜间,猫儿爷醒来,想要喝水,见桌子上趴着小鱼,稍一起身,觉得身体上像是被揪紧了的感觉,再看看,很多伤口都被包扎了。 小鱼睡得不沉,见他醒来,有些迷糊地说:“你终于醒了,那我回去睡觉了,最近感觉超困,你看看零星国主,她的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 猫儿爷以前总是超级自信,但在南盛大陆的一段岁月终是令他看清了现实,原来他也没什么了不起。 他向小鱼道谢,再看看零星,想要救她,非回山林界不可。 只是来时的飞船被启东带走了,那么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枢子谢主君,希望他来接回零星。 可是怎么才能找到枢子谢呢?流光只有零星自己使用才有那么大的威力,才会引起山林界在各界所布的眼线的注意。 猫儿爷轻抚零星的手背,国主本来身体就不好,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有危险。 第二天,小鱼他们在下面吃早餐。身后传来推搡辱骂的声音,原来是一个男子背着自己的母亲不小心撞到了一位食客的饭桌。 具体说什么,听不明白,但是男子不停地弯身道歉,依然换不来食客的谅解,他一把将男子连同背上的老人推开去,这一下倒在小鱼他们桌子上。 小鱼一拍桌子,立马站起来:“哪个不长眼的打扰老娘吃饭。” 那边的食客听不懂,但见她这气势,想必肯定是在跟他叫板。 好啊,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敢叫板了,上来就先一巴掌。 谁知巴掌才在半空,就被一只手捉住,轻轻一扭,扭得他大声求饶。 沈历安也不愿多惹事,放手一推,不再与他计较。 背着老人的男子也没多说话,恭敬地道了谢,就准备出门。 这时他背上的老人发话了:“把我扔到山下摔死了算了,整天这样东跑西跑,日日没个安生,我倒宁愿回家乡等死,也好过客死异乡。” 男子停了一瞬,目光像身后移动了分毫,又将老人往上背了背:“娘,你放心,这次我们去求玉老爷,求得他家的神仙草,一定能治好你的病,到时我们再一起回乡。” 说到回乡,男子布满愁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丝丝笑容。 那晓得他背上的老人在挣扎:“我不去,那么高的山,你是想让我升不上来气么?我老了,不想动了,你要真为我好,现在就送我回乡。” 第122章、上山看看神仙草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母子两个,一个很不耐烦地骂骂咧咧,一个卑微地闷头安慰。 他们离开了客栈,向花市里走去。 小鱼向沈历安他们一招手:“你们说刚才那个人说的什么神仙草是不是治病有奇效?不如我们也跟过去看看。” 沈历安看着他们的背影,思索着:“看起来像南盛人士,怎么大老远的,舍近求远到了这里?” “咱们不也到这来了,刚刚我去看猫儿爷,他正在房里打坐修习,零星国主还没醒,要不沈日你留下来给他们护个法,我跟震震上去看看。” 小鱼不应该叫小鱼,她应该叫小猫,像猫一样充满好奇心。 沈日扎了眨眼。有点不太理解:“为什么是我留下来,为什么不是他?” 他指着沈历安,怎么说跟小鱼风风雨雨这么些日子的人是他啊。 而且猫儿爷是什么人?很重要吗?对他来说好像还很陌生。 小鱼放低他的手:“就这么决定了,你最厉害,飞得又快,假如遇上栖鸣山庄的人,我们也不担心。” “那如果是你们遇上栖鸣山庄的人呢?”沈日不无担忧地问。 小鱼已经出门了,摆摆手道:“放心,我们也会跑的,我们自己跑总比带着两个病人跑得快。” 对,小鱼说得有道理,所以吃完早饭,沈日早早地回到了房间里,也开始打坐修炼。 小鱼跟沈历安快跑了几步,追上了先前出门的那对母子。 “大婶,你怎么总是骂个不停呀,我看你儿子够好的了,被你说了这么久,一点也没抱怨。”小鱼听那位母亲还在骂骂咧咧地,忍不住要为男子说句话。 谁知那位大婶厌恶地白了她一眼:“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儿子都没意见,你一个外人插什么话。” 呀,这位大婶脾气还挺大。 男子见是他们,拱手道:“我娘身体不好,是我没有尽到孝道,连累她跟我到处奔波,所以她怎么骂我,都是应该的。” 小鱼伸伸舌头对身量小声说:“倒是我多嘴了,看到人家没有,以后学着点。” “哦。” 问起来,原来男子的确是南盛人,名字叫林山,他的母亲因为长年在水里做事,双腿溃烂,后来无法行走,四处求医都没有结果。 南盛的脂餍斋,他也去排过队,可惜,治疗的结果也是不理想。 最后,脂餍斋跟他说,西夷这边有一种神仙草,提炼后或许可以治好他母亲的腿。 几经辗转,他终于来到这里,据说玉家虽然是经营花木的,但是玉老爷也是一位隐世的神医。 如果真是神医,到可以让零星国主来瞧一瞧。 一路上,他们就走在那两里长的花市里,小鱼走了一路,见着喜欢的花都会拿几支,手里抓不下了,便都塞在沈历安的手中。 一大捧鲜花遮住了沈历安的脸,他叹息:“真的要拿这么多花上山吗?” 小鱼兀自继续买:“多好看啊,我看人家还泡花瓣澡呢,要不,我们回去也试试。” 沈历安的脑中突然出现他们俩泡在花池中的画面,不觉红了脸,这个小鱼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说说走走,逛完了花市,到了山脚下,只见一条路蜿蜒而上,消失在山林里,三人不停歇,沿路上山。 山势并不险峻,长年累月,树高草长,好在山路上都铺了石板,虽有些湿滑,倒不难走。 渐渐地行入山中,两边是看不到的各色树木,静静的,仿佛离山脚下的花市远了,已听不到人声,雾也渐渐地浓了,白绸一般缠绕在林间,偶有飞鸟,只听得扑啦啦地穿过高空,鸣叫几声,就被雾隐得不见了踪迹。 浓雾过尽,豁然开朗。 转至山之阳,也终于见到了阳光。 由于它奇特的山形,形成了与外面完全不同的气候,寒风料峭,本不该有这样一片繁茂的花海。 光辉下,青山墨色叠嶂,万紫千红中一座条石砌成的山庄拔地而起。 厚重、绵延的墙壁显示着它曾经的辉煌,只是它现在已经落没了。 因为它的主人在三年前离开了人世,只留下了年轻的妻子和年幼的儿子。 它的辉煌是因为它拥有一个另人闻风丧胆的武器——七宝琴。 据闻当年,玉家太爷那一辈曾用七宝琴让整个天桥山上的恶妖一夜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后天桥山就由官家赐给玉家,那是无上的荣耀,也是无尽的烦恼。 不过在烦恼与荣耀间,人通常都是抵不住荣耀的诱惑。 谁又不想受人敬仰,闻名天下,光宗耀祖? 就算不停地有人打七宝琴的主意,也抵挡不了扬名天下的心。 七宝琴虽然给玉家带来觊觎之徒,给玉家带来种种麻烦,但是,也正是七宝琴保住了玉家的辉煌。 所有曾为私心来寻七宝琴的人,都消失在了七宝琴之下。 只可惜,玉家人福寿浅薄了些,一代代基本都是英年早逝。 到了这一代,家主更是从胎里就带了弱病来,二十来岁,正值青春年华,就撒手人寰。 所有的艰难都落在了年轻的女主人身上,她的伤心、焦虑只有她自己知道,别人看到的是她为整个家付出的坚忍。 这三个月,她不只要面对丈夫离世的痛楚,还要面对不停来袭的各种人。 但是,好在她手里还有七宝琴。 这一切脂餍斋的人不知道,林山更不知道,在信息闭塞的时代里,常常在找寻一个过往后才发现已物是人非。 山下的花市依然那么热闹,山上的玉家已经开始凋零。 山门是紧闭的,无论他们怎么拜会,也无应答,更没有人来相接。 小鱼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里边死气沉沉,好像已人去楼空。 三人继续往里走,终于在大厅中见到了人。 外边的阳光那么明亮,大厅里却有些冷清的昏暗。 西边一个声音传来,有点像老旧的风箱拉起来的那种破败声:“又有人来了。” 东边椅子旁倚着的年轻人,摩挲着一双干净的手:“来了就走不了了。” “看来今天想要欣赏七宝琴的人还真不少。” 沈历安已经抢到了小鱼的身前,他握着的拳更紧了些。 第123章、玉夫人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厅上位坐着位年轻的妇人,穿着镶黑边的素白衣裙,头发紧紧地梳在脑后,露出光洁的未施粉黛的脸。神情淡然,仿佛堂下的人都与她无关。 她就是玉夫人。 她的身旁坐着一位童子,正吃着果干,不时地吐着里边的籽。 她的身后是一位丰神俊朗的青年,抬着下巴,满脸的傲气。 小鱼却觉得这空气异常的压缩着,好像要将她压得晕过去。 小鱼低声问:“他们在说什么?” 沈历安道:“不知道,要听懂他们的话,我需要时间。” 林山因为已经在西夷行走了一段时间,所以可以说一些简单的西夷话。 他说:“他们好像在说,我们今天来了,就走不了了。” “啊,那还不快走,幸好才跨进大门,出去就是一转身。”小鱼开始打算溜之大吉。 难怪一进来就感觉不对,这气氛是要火拼的前奏啊。 可是林山却不退却,他那个没眼力见的,还是向玉夫人躬身叩拜:“在下南盛林山,本来不该此时向玉夫人求神仙草,”说着他向四周看了看,看来有四位来者不善,“但是家母累年为双腿病痛所困,在下好容易走到了这里,不得已请求玉夫人赐我几颗神仙草。” 玉夫人神思甚远,举目看天:“南盛......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去了。” 林山脸上露出丝笑容:“原来玉夫人也是南盛人,南盛没有这里的花漂亮,但是南盛比这里亲切很多,我也离开南盛快一年了,常常在梦中看见它。” “是啊,梦回故里,小轩儿,什么时候跟母亲回南盛好不好?”玉夫人对着身边的小男孩说。 “母亲去哪里,小轩儿就去哪里。”小男孩笑嘻嘻地吃着手里的果干。 小鱼靠在沈历安身边:“这个玉夫人也是南盛人,看她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好像并没有把那几个歪瓜裂枣放在眼里啊。” 沈历安道:“你看到桌子上的东西了吗?绝非凡品。” 堂下四个人攥紧了手中的武器,他们必须一击必中,决不能让玉夫人有机会打开七宝琴。 因为,七宝琴一旦打开,谁也不知道今天还能不能有命回去。 但他们还在等,他们在等谁? 玉夫人道:“你们怎么还不动手?” 摩挲手的年轻人道:“我们还在等人。” “等你们的同伴?估计你们等不到了。”玉夫人的话音刚落,突然两具仆妇的尸体被扔到堂前。 颈间的血还在汩汩地往外流,小男孩一下子遮住了眼睛,又悄悄地张开了条手指缝。 四个人愣了一下,看来他们就是出手,也没有把握了。 计划中,潜伏在名玉山庄的人会在之前杀死十二位暗卫。 但是她们现在却死了,那表明,在他们出手的时候,他们首先面对的是十二暗卫,那么玉夫人就会有足够的时间打开七宝琴。 但,这是他们的任务,拼死也要完成的任务。 几乎是同时,他们很默契地一起动手。 一个组织,最重要的就是默契,只有默契才能在千钧一发之间掌握住瞬间即逝的机会。 四个人三个目标,玉夫人,小男孩,玉夫人身后的青年。 玉夫人左手搭上了七宝琴,右手去化解攻势。 小男孩立刻被两团黑影笼罩,十二个暗卫还剩两个。 本该被玉夫人左手牵引出的七宝琴却突然不见了。 玉夫人一个诧异,稍一分神,那双要命的手就到了她的致命处。 一旁的暗卫一刀砍至,手立刻改变了方向。 破败风箱嗓的家伙,手中有两根黑线,正卷在七宝琴上,只一拉,他的人和琴就到了一处。 就在他将要拿到琴的那一刻,暗卫的刀也卷进了黑线里,两者一碰,发出奇异的刺耳的摩擦声。 与此同时,摩挲着手的年轻人,手中突然射出一把短剑。 剑锋中迸出的剑气将暗卫团团围住,纵使他拼命躲闪,也被割得遍体鳞伤。 如此不堪一击的对手,一剑回转,带过暗卫的咽喉,要让他立刻毙命。 玉夫人袖子一抖,一条看不见的剑气直飞破败风箱嗓的后心。 两个人交换了位置,七宝琴又回到玉夫人的手里。 突然之间,厅里像是撒进了阳光,一片光影照得整个晦暗的大厅摇曳生辉。 随着满屋细碎的光影,一柄伞撑在空中。 伞面上好似大大小小数不清的玉石,透明清亮,发着炫目令人迷醉的光芒。 小鱼和沈历安一直悄悄地在厅外偷看,此时看到七宝琴的样子,不禁为它目眩神迷。 只见玉夫人的手指在伞柄上轻巧的挥扶了几下,伞上有几百枚玉石片就嗖地飞了出去。 这伞面共有3600枚玉石片,看起来像玉石,却比玉石坚硬万倍。伞缘片粒较大,越到伞尖部越小。不同的方式可以另不同的片粒飞出。 由于伞一直在旋转,飞出的片粒并不是直线的,夹着旋转的速度,可以像刀子,像暗钉一般瞬间将人切割,然后再回到伞面上来。 这绝对是一个杀人利器。 力道之强,甚至曾将当年天桥山上那只恶妖的护体结界轻易攻破。 玉石片的速度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四个蠢蠢欲动的傻蛋立刻变成了四具尸体。 风仿佛停了,阳光也仿佛暗了。 七宝琴陡然升至高空,上面的玉石隐隐像是有血液在流动。 本来清玉般的光辉里夹杂了暗红色的光影。 一瞬间,风又起来,并伴随着七宝琴的旋转越发疯狂。 那几百枚射出的玉片又回到了它本该在的位置。 没过一会,风又消失了,空中的七宝琴整体分离开来,一片,一片,像是空中的一张点网。 随着风一消失,那张点网也随即消失。一张通体晶莹的玉石琴出现在玉夫人面前。 玉石琴长三尺三寸,宽有五寸六,琴轸却只有两个,正面也没有琴弦。 玉夫人的面色变了,哪怕生死边缘,她的脸色都没有变过。 她伸出手搭在漂浮在他面前的玉石琴上,轻轻一拨,一个音如清泉滴落在深潭里。 再拨一下,嗡嗡声不绝于耳。 那张没有琴弦的琴竟在她指下奏出了声音。 “七宝琴呢,七宝琴去了哪里?”她身后的青年问。 “在这里,这才是真正的七宝琴。原来它的真正状态是这样的,他以前竟然没有告诉过我。”玉夫人淡淡说着。 她把双手压在琴上,右手一挑,左手手指按了几下,一段音从琴上流淌出。 第124章、神仙草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这是玉家的七宝琴,一代传一代,传到了小轩儿的手中。 只是他太小了,所以由玉夫人保管。 这时她才想起丈夫留下的一张琴谱。 以前她一直不明白,七宝琴为什么是一把伞,而丈夫弥留之际为何只留下一张琴谱。 原来七宝琴真的是一张琴。 只是在特定的情况下,特定的时间里,它才会变成一张琴。 玉夫人思索了一会,收起琴,对身后的青年说:“阿放,把这些人都埋了,收拾收拾,我们也该离开这里了。” 正欲前行,又悠悠地转过身,对躲在柱子后面的林山说:“你随我来。” 林山为怕母亲害怕,一直躲着很好的角度不让母亲看到血案现场,但是自己已经看得快吐了。听到玉夫人喊她,硬着头皮对母亲说:“娘,你闭上眼睛。” 老太太一肚子牢骚:“干嘛闭上眼睛,你就想我两腿一蹬,两眼一闭,好早点见阎王去。” 林山低头不语,匆匆绕过横七竖八的尸体,追上往里堂走的玉夫人。 老太太一看那些尸体,一口气没上来,吓得简直要晕了过去,这下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玉夫人又向门外的小鱼和沈历安招招手:“远来即是客,你们也来。” 几个人跟着玉夫人过去,小轩儿牵着玉夫人的手,走路也不老实,过一会便调转头来朝小鱼做个鬼脸。 小鱼见他生得精灵可爱,便也朝他做了个鬼脸,他立马依着玉夫人笑起来。 “姐姐要吃果子吗?”小轩儿拿着果干在小鱼面前晃了晃。 小鱼道:“什么果子?好吃的我才吃。” “你尝尝,不尝哪知道好吃不好吃。” 玉夫人突然问道:“你们一起来的,都是为神仙草来的么?” 沈历安道:“只因我一个朋友受了伤,一直都未醒,听林大哥说起玉老爷是世外神医,便想求得玉老爷能施以援手。” “哦,不过我家公爹已经仙去,我的丈夫也在不久前过世了,很遗憾我并没有跟着他们学医术,所以,帮不了你们了。” 玉夫人人虽娇小瘦削,说话却很有气势,不像一般大家女子那般柔弱。 沈历安立拜:“夫人节哀。” 玉夫人竖手示意不必,而后道:“神仙草的功效倒没有外界传得那么神,不过它也是一种罕见的奇草,玉家总共只有两棵。每棵每年结三颗果子,果子在配合了玉家特殊的石疗后,可以肉骨生肌,消毒化蛊,特别对昏迷不醒的人有奇效。” 听到这里,林山接着问:“那我娘的腿?” “可以去试试看,我打算离开这里回南盛,临行前,能帮你们的都帮一把。” “谢谢玉夫人。” 走了不多时,好似已经走进了森林里,幽兰映水,水流潺潺。 这里与外边的繁花似锦不同,甚是清安。 再走了些路,面前出现了一个山洞。 洞口垂着几株翠柏,洞内黑漆漆地,不明情况。 玉夫人当先带着小轩儿入内,余人跟着进入。 玉夫人手中的夜明珠为大家照得一丝脚下的路,因为林山背着他母亲,所以便让他走在中间,好看清台阶。 一路蜿蜒,拾阶而下,越走越凉,越走越深,而且洞中路形复杂,东岔一道,右岔一道,若没有玉夫人,大家现在都不知道要往哪里行了。 这就跟玲珑世界里一样。 小鱼有了玲珑世界的教训,所以伸出手指在洞壁上轻轻一划,划出一个不关口的小三角形,尖尖的角正对着他们走过去的方向。 她做了一路的标记,暗想:这一次可困不住了吧。 走得深了,便凉得厉害,小轩儿有些受不住,便要玉夫人抱,玉夫人小小的人儿抱着个孩子继续往下走,不多时,终于到了一处紧闭的石门处。 门上没有锁,玉夫人放下小轩儿,拿出那张琴,想了一会,拨出了第一个音。 琴音流淌,待她将一曲弹完,门向两边开启。 门开启后,大家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 只见一个不知多大的洞,洞壁上布满了会发光的石片,因为石片与石片之间交叠在一起,所以整个洞就像一块巨大的被凿开的水晶。 参差不齐,晶莹剔透,泛着炫目的光芒,吸引着每一个人的踏入。 这里就是玉家历代流传下来的石疗之地,这些石头真的有那么神奇吗? 在洞中的最里边,有两棵一人高的草,草叶如兰,香气四溢,在这洞中上不见天日,下不着水土,但它却长得非常旺盛。 宽宽的绿叶低低垂落,嫩芽一根一根的,像新出的竹笋儿簇在一起。 “冬季是它果子成熟的季节,现在已经没有了,”玉夫人从手中的瓷瓶里倒出颗药给林山,“这个洞中的石头会发出一种很强的能量场,这个能量场会对人体造成长远的伤害,只有神仙草能在这里存活,所以你先让你母亲把由神仙草制成的药吃下去,以防对身体有害。” 为什么她会带外人来到玉家这么隐秘的地方? 小鱼觉得很奇怪,与沈历安一起用灵力探查这个洞穴,发现其中真的蕴含着一股奇异的力量。 林山听了玉夫人的话,喂母亲吃下药,把她放在洞中。 没一会看见洞中光彩飘逸,似有无数的七彩霞光照射在老太太的身上。 其余人在外边看得神奇,就想看看到底会是什么样的结果,那知突然七彩霞光消失,老太太也消失了。 林山大惊,这是怎么回事? 在刚刚放老太太的地方摸索了半天,什么也没有,诧异地回头看向玉夫人。 可是哪里还有玉夫人? 不光与夫人不见了,所有的人都不见了,再回过头来,身周的一切景象都变了。 哪里还有山洞? 哪里还有放光的石头? 哪里还有神仙草? 一切都消失了。 他的身边是一块远接天边的田地,身周种着些四时的蔬菜,丁林挂着的葫芦茄子,一畦一畦的莴苣茼蒿,水里冒着的荸荠茭白..... 什么时候到了农家地里,明明刚刚还在玉家那个奇怪的洞里的。 娘呢?娘去哪了? 林山高声大喊。 有人在远处回应:“在这里。” 第125章、再见千阴神君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林山循着声音快速地奔过去,一路上跌跌撞撞,从坡上滑下,又爬上。 果然看到了自己的母亲,一脸愤怒地看着他:“你还说你不想我死,那光一照,照得你妈我头发昏眼发花,再一睁眼就到了这,你说,这是要把我扔在这自生自灭是吧。啊哟,他爹哎,你把我带走算嘞,天天遭这个罪哦。” 林山赶紧跪下,检查母亲的双腿,不停的向母亲解释,可是老太太好像骂得不过瘾,还抡起了地上的小树枝抽起了他:“我不要你管,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让我这个老累赘这就找你爹去。” 说着呜呜呜地在那边骂边哭。 小鱼受不了了,怎么有这么烦人的娘和这么窝囊的儿子。 她气不过地拉着还在打林山的老太太的手,怒道:“我看你儿子够孝顺你了,怎么还是要打个不停,你看看他的脚,那是背着你跋山涉水磨破的吧,你怎么就不知道心疼呢。” 林山一听她这样说,就把脚藏在了屁股底下,他舍不得花钱买鞋,那双鞋已经穿得破烂不堪,两只脚都有脚趾露在外边,因为一直受冻和磨破,全都红肿溃烂。 “烦请姑娘不要再说了,我娘就是怕她拖累我,所以才一直对我恶语相向,他希望我能丢下她,可是娘,没有你就没有孩儿,只要我尚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丢下你。我们走,我一定会找个地方治好你的。” 林山熟练地将老太太背起来,老太太的眼角含着泪,嘴里却说着:“在别人面前,少这么假惺惺的,哼。” 小鱼很无奈地看着他两,问道:“你准备去哪呢?你没发现我们突然从一个洞里来到了这个地方吗?” 林山停下脚步,看看四周,坚定地道:“不管怎么样,有路就能走,有人就可以问。” “你觉得这里的路通向哪里呢?这里是否真的有人呢?” “有庄稼,有菜地,那就肯定有人。” 可是人在哪里?路又通向何方? 那个玉夫人肯定有问题,从她对付来抢七宝琴的人就可以看出她杀起人来多么的云淡风轻。 或许她认为他们也是来抢七宝琴的,所以不知不觉中对他们下了手。 只是她是用了什么方法,将他们送到了这里,送到这里又为了什么?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们?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总站着想也不是办法,所以他们开始沿着路走,可是这路仿佛无尽头一样,那农田也是无边际的。 他们从天亮走到天黑,又从天黑走到天亮,也没走出这里。 三个人走得又累又饿,随便在地里摘了些瓜果充饥。 小鱼靠在沈历安身上,她想睡了,这个人间就这个不好,不是饿就是累。 老太太也没力气再骂了,林山打算也休息一下。 沈历安盘膝抱手,对小鱼说:“你睡吧,我会在这里守着。” 小鱼越来越困,慢慢地滑到在他的腿上,他低头看她,呼吸均匀,睫羽微颤,眼角的那颗红痣如一滴细小的鲜血,让她白璧无瑕的脸庞添了一点伤痕。 那是因为他而留下的一个印记。 他想去抚摸一下,但最终也没动。 闭目养神,灵识却在查探着四周。 小鱼很快就睡着了,她常常在入睡后,进入自己的灵海。 那颗千阴珠还在那里,里边的人出现过一次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试过各种各样的入睡时间,看看自己还会不会在遇见千阴神君。 可惜一直未能实现。 唉,千阴神君,你为什么就再也不出现了呢? 灵海大无边,她在这片叶子上从未走远过,叶子在水中随波晃动,千阴珠如海中的一粒珍珠,漂浮其中。 “啊,我们是不是也在一个如灵海的地方,那里根本不在现实空间,所以走来走去走不出那片农田。”小鱼突然这样想。 那该怎么出去呢? 突然千阴珠转动起来,其中的影子开始如遇水的颜料一般流动,分开、聚合。 千阴神君又出现在珠中。 小鱼兴奋地对着他挥手。 他微笑,身边出现几个字:“很久不见了。” 小鱼立刻将水珠凝聚起来:“千阴神君安好,为何一别这么多个月,都不再见?” “我们所处空间不同,时间流逝的方式也不一样,要那么巧,我们能在同一个时间,很不容易。” “我有很多事想向神君请教。” “你说。” 小鱼心想,难得能遇上一次,可一定要问最重要的问题,不能浪费了机会。 “千阳木什么时候会结果?” “开花了吗?” “不知道,我已经快一个月没回去了。” “如果开花了,可以找魔君,或者找我,嗯,找我更难一点。” “要找魔君?怎么找?我们天界不是不可与魔为伍吗?” “那帮老教条,脑子都不太好。” “神君,你虽是神君,这样说天界,好像不太好吧。” 怎么说小鱼也是天界长大的,虽然她对魔好像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坏观感,还充满了好奇心,可是一个天界正神,说得好像跟魔君是朋友,还送过千阴珠,然后骂天界众神脑子不好,怎么听都有点不太对劲。 “我比他们年长很多,这样说他们习惯了,千阳木开花后,千阳女神的灵魂会苏醒,到时,她会指引你。” 小鱼很是激动,那也太棒了,也许灵台尊者都不知道千阳木里还有个女神的灵魂。 要是女神带着自己回上清境,会不会把尊者吓一跳?哈哈哈,小鱼想想都很开心。 当然先要离开这走了一天一夜也没走出去的地方,以后才可能那么得意啊。 所以小鱼立刻问:“神君,我们现在被困在了一个走来走去出不去的地方,走了一天一夜,周围景色都没怎么改变,该怎么出去呢。” “按你这样说,你应该在别人设的一个幻境里。幻境终究是假的,只要你灵台清明,坚定自己的内心,自然就可以走出去。” 这不是跟没说一样吗?怎么灵台清明,怎么坚定自己的内心? 刚想再问,突然觉得有人在她耳畔叫她,只觉噔地一下,身体往下一沉,她从睡梦中醒来。 沈历安正两手虚抱,闭目运功,根本没有叫她。 是谁在叫她? 第126章、假灵台尊者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是谁在叫我? 小鱼...小鱼... 为什么听起来那么像灵台尊者的声音? 尊者来救我了? 尊者果然在我危难时就会出现的。 小鱼下意识地摇摇沈历安:“你听,是尊者在叫我,他老人家一定会告诉我们怎么从这里走出去的。” 可是沈历安没有动,一点反应也没有,就像她摇晃的是另一个人。 她轻轻地推了他一下,没反应。 她拍拍他的脸:“震震,震震...” 再看看那边休息的母子俩,他们靠着树,斜躺在树荫下。 “林山、林山.....大婶,你们都睡着了吗?” 小鱼开始怀疑他们都是真实的吗? 他们难道也是幻境中幻化出来的。 “小鱼...” 顺着声音的方向,小鱼转过身,天边一道光辉包裹着灵台尊者,只见他衣袂飘仙,手中一柄拂尘随风缠绕,正立于云车之中,慈爱地看着她。 “尊者,”小鱼有点呆,她想上前抱住他的衣襟好好地哭一场,哭哭自己在人间吃得苦,可是那云车在高空,她够不着,“尊者,小鱼有认真守护千阳木,可是......” 想说因为震震病了,来大陆治病,而后才遇到了这些她也不想遇上的事。 并不是她擅自离开千阳岛。 可是沈历安未免也太不算根葱了,要说,当然要拣大的说,要拣能凸显出自己此次出门办事的不得已的说。 所以她立刻改口:“山林界零星国主受南盛栖鸣山庄所害,正昏迷不醒,小鱼听说这里有位玉神医,特意来此求医的。我天界和山林界一直交好,山林界国主有难,作为天界一份子的我定要举力效劳。可是谁知这玉夫人不是好人,竟将我困在了这里,求尊者免我擅自离岛的罪责,早日救我出去,我好继续完成下面的任务。” 她怕遭受责罚,所以一边说一边偷偷看尊者的神情,只见尊者佛尘一甩,从云车上落下。 两道长长的白眉抖动得厉害,问道:“零星国主受伤了,那本座可要赶紧去通知山林界,但是那是后话,我想问你,我天界天规第一要点是什么?” 灵台尊者说到最后一句话,神情严肃,稍显厉色。 小鱼看得只觉心中像是装了张筛子,抖抖索索地筛动起来:“不得与魔为伍,要以除魔为己任。” 灵台尊者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难道我跟魔为伍了? 明明一个魔也没有遇到啊,魔都活在别人的故事里呢。 “那你还不快将魔君的东西拿出来,是要等到被魔气深袭、侵入,直到魔化吗?” “魔君的东西?”小鱼暗想,“难道是说千阴珠?” 尊者果然有通天的本事,一见面竟然就感应出她身上有魔君的千阴珠。 准确来说,应该是千阴神君的千阴珠。 小鱼立刻跪倒:“尊者明鉴,我只是受人所托,帮她完成一个遗愿,绝非是要与魔为伍。” “哼,魔君的东西就不该留着,它会对你产生极坏影响。道心不坚的人极容易因其堕入魔障,所以你还不快给我,待我带去炼化一翻,去除了它的魔性,叫它再也不能祸害人间。” 小鱼跪行了几步,她心中很纠结,既觉得不能帮司马寻卿完成最后的愿望而惭愧,又觉得灵台尊者说得很有道理,怕尊者误以为自己与魔有染,将自己丢入洗仙池,再打下界一次。 “尊者,它其实不是魔君之物,是我天界千阴神君的,千阴神君还在珠中出现过两次,我见过他,所以它不是魔物......” 灵台尊者打断她,厉声道:“嗯,怎么为师的话你不听了吗?” 小鱼本欲拿出那枚千阴珠,可是一听他说“为师”二字,立刻住了手。 灵台尊者嫌弃她天资有限,又怨她后天不努力,在修为上毫无可圈可点之处,每次被老友取笑他当小鱼是个宝,其实是根草。 所以他坚决不说小鱼是他徒弟,也不准小鱼叫他师傅,只说小鱼是府上洒扫种花的童儿。 那可是灵台尊者非常在意的事情,为何今天会说“为师”二字? 她又悄悄的跪着后退到沈历安身边,拉拉他的衣袖,再看看那边一动不动的母子,想起千阴神君说的话。 这一切都是幻境,这一切都是假的。 “师傅,师傅,哎哟,我肚子疼,这里的瓜一定有毒,我刚才吃了两个,现在我觉得头昏眼花,我肯定是要被毒死了,师傅救我。”小鱼捂着肚子,一阵眩晕,就要倒下去了。 灵台尊者来到她身边,在她手腕上一搭脉,她立刻反手扣住他的脉门。 灵台尊者抬手一震,小鱼便弹开去。 一弹到一边心中便更确定了,这灵台尊者根本是假的。 他的手法绝对不是天界的功法,但是被她扣住了,居然可以立刻弹开她,那就表示此人的法力只比她高,不比她弱。 于是小鱼手中偷偷掐诀,嘴上却天真地问道:“师傅是要试试小鱼在这人界过了这么久,有没有长进么?师傅,我可不敢怠慢,可是谨遵着师傅的教诲勤加练习呢。” 话未说完,小鱼的身周浓烟滚滚,顷刻间就将小鱼遮得不见了踪影。 小鱼随着浓烟的散布,躲进了身后广袤的玉米地里。 玉米的杆很好的挡住了她的身形,她一路狂奔,也不管沈历安和那对母子了,也许连他们都是假的。 她一路奔了七八里下去,依然是玉米地,突然上空一个声音说道:“好徒儿,你跑什么,叫师傅一路好追。” “灵台尊者”又追上来了,小鱼跑得又渴又饿,怎么刚刚吃的两只瓜一点用也没有,就跟饿了两天一样,肚子里空空的。 嘴巴干的都快发麻了。 唉,不跑了,好像她怎么跑,那个“灵台尊者”都能看到她。 她想:幻境中,一定只有他们两是真实的,她被幻像所迷,看不清周遭,但是他一定是清醒的。 来到这里前在哪? 在那个层层叠叠发光的石头洞里,也许她现在还在里边,她跑来跑去都没有跑出去过,那么清醒的那个人肯定能看到她不过就是在一个不算很大的洞中跑。 无论她跑到哪里,他都能轻易地看到她。 那她还跑什么,把精力都跑掉了。 干脆坐下来,歇一会。 第127章、居然是大总管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看着身边的玉米棒子,小鱼掰了一根吃了一口,说道“嗯,好甜,师傅你吃吗?我跑不动了,看来师傅要对我失望了,我太饿了,等我吃完,我就给师傅拿魔君的东西。” 说着,又啃了一口,嚼得咔滋咔滋地响。 还是好饿,去它的玉米棒子,这肯定是假的。 小鱼扔了手里的玉米棒子,从灵海中拿出一只之前河边捡的鹅卵石,心想“我的小漂亮,小可爱,不是我不要你了,你给我砸死他。” “师傅,这个给你。”手臂呼圆了一抡,那块鹅卵石擦着火星砸向了“灵台尊者”。 接着,又是一颗,再来一颗 第一颗,“灵台尊者”还使力去接了看下,直震得他手中暗影不住地颤抖。 他还没来得及看第一颗,后面就紧跟着飞来一堆,不得已他运起法力,将那些石头一一接住,手中拂尘挥出“顽劣小徒,还不乖乖就范。” 小鱼坚定自己还在洞中,想起洞中那些参差不齐的石头,好像断裂的水晶。 即使自己摸不着边际,但总不可能漂浮在空中,所以这脚下,应该就是那片洞内水晶地。 所以她积聚力量,一拳打在脚下。 她的力量穿山碎石,这一拳下去,不止地上多了一个大坑,整个地面都抖了三抖。 坑中的碎石溅到外边,打得一片叮咚的脆响,尘烟四起。 烟尘之中,沈历安突然说道“小鱼,刚才那个是谁?” 等到尘埃落定,才看清周遭依然是那个闪着光的洞,洞中无故多出几块大石头和几条隔断。 两棵神仙草有被踩踏过的痕迹,中间一个大坑,坑的边缘还有小石头在往下滚落。 小鱼和沈历安背靠着背看了看四周,只见林山那对母子正坐在玉夫人的手下,小轩儿眨着无辜漂亮的大眼睛在一边吃果干。 他们就在门边,那里是洞的唯一出路。 小鱼问道“你说的’刚才那个是谁’是指的什么?” 沈历安注视着玉夫人,嘴上不紧不慢地说“我看到两个你,不过,我知道那个肯定不是你。” “肯定没我好看对不对?” “呃” 其实长得是一样的。 “咳,玉夫人,你这是要干嘛?”小鱼一边问一边暗戳戳地在沈历安手里写着字。 玉夫人将手放在林山和老太太的头顶上,冷冷道“把千阴珠交出来,否则我就叫他们脑袋开花。” 一旁的老太太急道“不不,你杀了我吧,放过我儿子吧。” 林山正好相反,咬牙切齿道“没想到,真是没想到,玉神医家的后人居然是连老弱妇孺都杀的小人。” 小鱼道“你居然用一个我们刚刚认识的人来威胁我们,你觉得能威胁得了吗?我看你不是蠢就是傻。” “你既是天界神仙,怎么不普度众生?难道你们所说的正义、救世都只是满嘴的假仁假义?” 玉夫人稍一使力,林山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开始向外流血,那种遭受极大压力而七窍迸血的样子看得老太太立刻嘶声力竭,趴在地上,拖着她不能动的双腿对玉夫人又打又咬。 小鱼无奈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如果今天轮到是我死,那我也没办法,总不能叫别人用什么来换我的命吧。大婶,你也不必太伤心,你们是好人,死后轮回做有福之人,像她这种,下辈子肯定做畜生,也算老天给你们报了仇了。” 听她这么一说,老太太又调转过脸,不住地向小鱼磕头“求求仙子了,我们平日里都给你们烧香礼拜,总要神仙保佑,现在仙子就救救我的儿子吧,让我死了也没关系,只求能让我苦命的孩子能活下去。” 她布满皱纹苍老的脸上,泪水四溢,因为不住地磕头,脑门上的皮肉破开,血水顺着皱纹留下来,染红了眼泪,好似血泪一般。 任谁看到这个样子,都会心软,都会不忍心。 小鱼,也一样,她终于伸出了手,对玉夫人说“住手,给你了,接着。” 可是她抛出的不是千阴珠,是沈历安的那盏灯,灯在空中一闪,他们俩立刻一起击向玉夫人,玉夫人被小鱼一下钉在山洞墙上,凸出的水晶般的的石头在她胸前开出了如红宝石般的花。 他们一击即中,便一人抱起一个向洞外跑去。 好在一路上都做了标记,一路上跑起来很顺利。 沈历安问“那那个小孩怎么办?” “我们杀了他娘,他不恨死我们才怪,我们还要管他?这是他家,你还怕他出不来?” 没走多远,眩晕的人都醒了,就听见洞内小轩儿嚎啕大哭,哭声凄凉。 虽然哭声随着他们向外奔跑而越来越远,却依然萦绕在他们的耳边。 终于出了山洞,洞外好似还是刚来的时候,天色一片晴好,林下一片清安。 小鱼放下林山,查看他的伤势,赶紧给他喂了颗丹药,催了些灵气入他体内。 谁知,这时,身边一道森然的男生想起“本以为可以在幻境中能使用魅惑之力让你看见你亲近的人,并让你交出千阴珠,可惜居然被你识破了,小丫头竟然能从幻境中出来,还是挺不简单的。” 这个声音听得小鱼心中激愤异常。 “大总管,我们又见面了。”小鱼站起身来,风将她脸庞的碎发吹开去,露出她喷火的怒目,她的嘴角有一丝冷酷的笑意,“我正愁无处找寻你,你就自动送上门了。” “哈哈哈,承蒙你还记得我,那就该知道我的手段。”老太太站在沈历安的身后,沈历安的身后一团紫烟,紫烟中紫色的冷火正燃烧着沈历安的后背。 老太太就是大总管! “你也想要千阴珠?”小鱼问。 “不错,”老太太将手指又往沈历安的后心再插进去一点,“这次再玩任何把戏,我就捏爆他的心脏。” 沈历安的额头一滴一滴豆大的汗珠往下滴,但他紧咬着牙,绝不哼一声。 可是小鱼知道,那种冷冷的鬼火会把人烧成灰,哪怕不烧成灰,侵入五脏六腑,没有能力救,也是死,就像极乐岛的小公主一样。 更何况,大总管手中握着沈历安的心。 早该想到老太太有问题 只有她是吃了药进入洞里,因为她必须保持清醒。 只有她在幻境里没有吃任何瓜果蔬菜,因为她知道那些都是假的。 只有她在玉夫人手下又打又咬,玉夫人也没有伤她。 为什么在最后还是被她偷袭成功了?小鱼懊悔死了。 。 第128章、风拾衣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沈历安坚持着不吭声,鬼火已经在他后背烧进了皮肉里,仿佛要烧毁他的神经,烧干他的血液。 但是他悄悄在手中凝聚着力量,只要他有一息的机会,他都要反攻。 小鱼拿出那颗千阴珠,珠中的千阴神君背影朦胧,但是气质飘逸,远远看去,就跟活的一样。 千阴珠从小鱼的掌心升起,小鱼道:“看清楚了。” 说话的瞬间,千阴珠就被小鱼扔到了一边的山涧水中。 随着珠子在眼前划过的一道痕迹,小鱼原以为大总管会松开沈历安去追珠子。 然而那是她的一厢情愿,大总管只是催动了手中的鬼火,身形一下子也未离开。 他的眼中一片黑暗,无法看出他的表情,可是他的话语中满含着怒气:“去把它捞上来,不要耍任何花样,然后交到我的面前。” “你不要再折磨他,我就好好交到你手中。”想到沈历安死了,自己也会跟着死,小鱼就慌了。 一下子跳入水中。 心想:万一珠子交给他了,他没有放了沈历安怎么办? 脂餍文鬲的酥麻香还有一点呢,于是自己悄悄在鼻下抹了解药,然后将酥麻香倒在千阴珠上。 这一切都在她出水的那一刻做得天衣无缝,然后她爬上岸,无畏地走到大总管的身边,睁着清澈的眼睛,用着最无害的眼神,浑身湿淋淋地将千阴珠奉在大总管的面前。 “你放了他,我要看到你的手离开他的身体。”小鱼在拖延时间,她希望酥麻香的毒性能快一点让大总管倒下去。 可是要倒下去的是沈历安。 大总管撤离了他心脏边的手,过来接千阴珠。 猛地将沈历安往小鱼身上一推,反手一个鬼火,小鱼左手在沈历安鼻下一抹,举起右臂挡住攻来的鬼火。 鬼火立刻被小鱼身周的鳞甲挡在外围。 可是那些鳞甲早就受了伤,很多地方都残缺不全,火从鳞甲外渐渐的渗入里边。 只听大总管笑道:“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 又一道鬼火猛地烧过来,小鱼觉得很奇怪,为什么酥麻香对大总管没有用。 刚这样想着,就听到大总管说:“你以为酥麻香可以制住我么?脂餍文鬲本来就是我们的人,他所有的毒,我都有解药,哈哈哈哈。” 原来脂餍文鬲与大总管这边也是一路的,看来拾衣楼的杀手多半就是大总管请的。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今天不打死大总管绝不罢休。 与其被动接受,不如主动出击。 只见她旋身放低沈历安,拼着鬼火在鳞甲上燃烧,奋力扑向大总管。 她的拳头硬如铁,重如山,被她砸一下,不死也要碎骨架。 可是大总管身形飘忽,当小鱼打到时,他的人已去了另一个方向。 大总管的一门心思也是要小鱼和沈历安死,否则以他的身法,早就去得了无踪影。 一击不中,小鱼立刻改变其策略,既然追着他打,这么难打到,那就反过来,让大总管来追她。 于是她高声叫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男不女的老妖怪,你等着,你祖奶奶去上清境搬救兵,到时挖地三尺,将你挫骨扬灰。” 说着,翻身搂起地上的沈历安,一下子滚进一边的山涧水里。 她刚才下去捞千阴珠的时候就发现,其实下面比较深。 深就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大总管的鬼火烧不到那么深,只好双掌催动,取出自己的武器,将涧水搅得浪滚云翻,本来清澈的水被搅得浑浊不堪。 他不知道小鱼手中有避水珠,她与沈历安下水后,避水珠立刻为他们在水中撑除了一片天地。 小鱼感到手中的湿腻,抽手一看,掌中全是血。 再去看他后背,全都是烧伤,好在他本身体质阴寒,所以对这种至阴的火有一定的适应性。 可是后心处一个拳头大小的伤口,泥泞不堪,中间还有血水渗出。 这下她想不起要跟大总管拼命了,只是想着赶紧再往水的深处再走一点。她要保住沈历安的命,千阴珠也好,大总管也罢,那些都可以以后再慢慢来算账。 只有沈历安不能等。 他们越沉越深,管他大总管如何在水面外兴风作浪,管他头顶上是否泥土石块在翻江倒海,小鱼抵在沈历安的后心处,源源不断地将灵力输进去。 如果这个时候有千阳木上地水就好了,那个修复破损的血管有奇效。 沈历安也在用心调整自己,今天能不能从这里出去,还要看他和小鱼两个人能否对付得了大总管。 大总管在水上叫骂,小鱼和沈历安都不理他,在水下努力的积聚力量,恢复身体。 突然一道波动从水面上传下来,很快就见一道人影直射向他们。 再定睛一看,原来小轩儿。 小轩儿的手中有一把伞,晶莹剔透,片片玉石层层叠叠,正是七宝琴。 小轩儿的口中冒出水泡,他脑袋上的小辫儿随着水流竖在了头顶上,多粉嫩的一个娃娃。 可是他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杀意。 小鱼惊道:“我们杀了他母亲,看来他是来复仇的。” “错了。”小轩儿手中的伞立在了空中,在他手下轻轻一拂,他身周的水就被伞转出去。 整个水中出了个大空洞,小轩儿就在大空洞里。 沈历安和小鱼随着水流的旋转,像是落入旋涡,不由自主地在水中急速地旋转起来。 他们紧紧地拉着手,只要一松开,就会被这股旋涡冲散。 虽然避水珠能避开水,但是他们就如一个泡泡处于洪流之中,避无可避。 “她怎么会是我的母亲,她不配,”小轩儿说话的语气完全不像个三四岁的孩子,他站在伞下,漂浮在空洞之中,随口喊道,“大总管。” “属下在。”大总管立刻来到他身边。 这个小小的孩童竟然是大总管的上级! “那晚毁了我极乐岛的有她一个?” “是。” “脂餍老儿是他杀的?” “是。” “我们派出去的黑蛇和六朵金花也是他杀的?” “是。” “能耐不小嘛,可惜最后千阴珠还是在我手里了。”小轩儿手中把玩着那枚千阴珠。 “你到底是什么人?”看来他根本不是玉家的儿子,他一定是跟大总管一样,修炼的鬼魅道,可以控制别人的身体。 小轩儿一收手中的千阴珠,负手笑道:“不瞒你说,我是拾衣楼的主人风拾衣。” 第129章、七宝琴的觉醒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风拾衣? 小鱼他们在旋涡外跟随着水流转动,风拾衣和大总管淡定地立于空洞之中。 两个人神情自若,另外两个人警惕非常,四个人就这样对峙着。 风拾衣,多容易让人联想到风轻衣! “你跟风轻衣是什么关系?”小鱼继续给沈历安输入灵力。 风拾衣轻蔑一笑:“事都坏于话多,人都死于嘚瑟。” 所以他不再跟小鱼说话,而是立即催动了七宝琴。 小鱼和沈历安踩着避水珠向山涧的另一头跑去,可是避水珠仿佛被一股力量吸住,怎么跑也跑不了。 大总管的鬼火从手掌中喷出,穿过薄薄的水幕,包裹在避水珠上。 小鱼和沈历安在避水珠中看着身周完全变成紫色。 “你怎么样?”小鱼问沈历安。 “再坚持一下,等我来对付他们。”沈历安气血流逝虽快,但是在小鱼灵力的不断输入下,他已经在两手间抱出了强大的力量之芒。 他必须要让他们死,只有他们死,他和小鱼才可能逃出生天。 这种即将厮杀的意味给他心中带来一份痛快的感觉。 如果是以往,出现这种感觉他会极力地克制,可是现在他不能克制。 因为他必须让他们死! 痛快转化为兴奋,兴奋的血液开始在他身体里奔突,在他意识里燃烧。 他还在闭目坐着,两手只见积聚的力量越来越强,甚至发出了嘶嘶地响声。 小鱼一只手抵在他后心上,一只手握拳,随时要给出致命一击。 身周残破的鳞甲还在抵御着进击的鬼火。 因为他们被鬼火包围,所以他们不知道此刻的他们其实已经被大总管掌中的鬼火拖出了水。 一到地面,风拾衣和大总管就脱离了他们所控制的人。 他们脱出自己的本体,是两团暗紫色的人影,看不清五官,看不清身形。 风拾衣的手中还多了一把剑,剑上一片鬼火,燃烧的阴森可怖。 一剑劈在被鬼火包裹的鳞甲上... “轰”... 鳞甲破开,小鱼口中的鲜血喷涌出去。 原本小鱼正催动平身的力量来维持与鬼火的胶着状态,因为她正感觉自己的力量像奔涌的潮水般向鳞甲上泄去。 可是她不能停,停了,鬼火会烧着他们的身体。 但是不停止,耗下去,自己可能要油尽灯枯。 在这种艰难的时刻,一剑劈来,她已无法相抗。 鳞甲破开的那一刻,她收回沈历安后心的手,念起水心经,山涧中的水呼啦一声从涧中抽起,绕成螺旋状挡在他们和风拾衣的剑与大总管的鬼火之间。 这是她第一次能调动这么多水,在这生死关头,容不得她想太多,就是将心中的水心经发挥到最大极限。 可是她毕竟支撑了那么久,在她的水心经一使出之后,在她一口鲜血喷出之后,她就像是忽然间失去了支撑,一下子跌坐在沈历安脚下。 沈历安顾不上说话,也顾不上去扶她。 他们一直修炼同一种功法,这一年来一直休戚与共。 在小鱼倒下的刹那,沈历安接替了眼前螺旋状的水路。 他积聚的力量立刻爆发,水龙缠上风拾衣的剑,风拾衣的剑被收紧,握剑的手开始颤抖。他抱起小鱼立刻往后跃去。 在空中,他们身周被水龙所覆,大总管紧跟着追了上去。 七宝琴的玉石片不停地飞过去,但是并没有割碎沈历安身周的水龙。 玉石片切割着,水龙开始向内凸起,越来越薄,也来越薄。 突然,一片玉石像是划开水面一般,缓缓地,带着丝丝的风,“嘶”划开了沈历安脸上的皮肤。 一片、两片.....几百片都拉开水龙飞了进来。 紧接着的就是一阵紫色的鬼火。 可就在第一片刚碰上沈历安的脸,一道极细的痕迹从他的右脸脸颊一直划到鼻翼。 细小的鲜血在那极细的痕迹里还每来得及流出,所有的玉石片戛然而止。 风仿佛停了,阳光也仿佛暗了。 七宝琴陡然升至高空,上面的玉石隐隐像是有血液在流动。 本来清玉般的光辉里夹杂了暗红色的光影。 一瞬间,风又起来,并伴随着七宝琴的旋转越发疯狂。 那几百枚射出的玉片又回到了它本该在的位置。 随着七宝琴越转越快,在地上拔起一股旋风,旋风扩散开来,林子里的尘土,砖块,花草树木和山涧里的水都被吹上了天空。 狂风吹起众人的衣衫,哪怕天边再远,也好像要将他们吹到天边去。 大总管手中的鬼火被吹得像一根从地而起的烟囱,他立刻撒了手,因为他的身体是一团影,影在风中,被吹得模糊变形。 风拾衣和大总管终于露出了本来的模样。 一个穿着黑衣,身材矮小,面目清俊,跟风轻衣有几分相似。 一个身材稍微臃肿,满脸胡子,鼻孔外翻,有几分丑陋。 两个人身边都萦绕着暗自色的气。 流动着,不安着。 七宝琴怎么了? 为什么会突然收回? 这是风拾衣一直潜伏在玉家的目标,当然最终的目的是那个满是像水晶一般组成的洞。 据说那个洞是一个连接人界与魔界的通道,只是这些年,他一直没找到开启通道的方法。 玉家这一代的当家人去世得太早,太快,很多秘密风拾衣还没来及知道,玉家家主就去世了。 玉夫人原本就是拾衣楼的人,传子不传外人,是玉家的组训,外人里当然包括玉夫人。 沈历安的头发被风吹散,他脸上的血痕与七宝琴中的暗红血液相应,那股暗红突然飚至他的眉骨,在他眉骨上方划出两道金红色的亮光。 就像火焰中燃烧的血。 空中的七宝琴整体分离开来,一片,一片,像是空中的一张点网。 一下子全都聚在沈历安的手中,还没看清他的动作,就见他的身影在眼前左一下,右一下,很快到了风拾衣跟前。 身后带起的漫天水浪呼啸着卷起风拾衣和大总管,将他们举到了空中。 任凭他们俩如何挣扎,就像被扼住了咽喉,毫无还手之力。 “还给你们。”沈历安手中的三千多片玉石片全部扎进风拾衣和大总管身体中。 两个人痛苦地扭曲着,但是扼住他们的水浪还是紧紧地勒着。 “千阴珠...”沈历安斜睨着他们,伸出手,“给我。” 他的声音像是变了一个人,冷得像一把刀,刮进人的骨头里。 第130章、大总管解体救风拾衣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被水卷起的风拾衣和大总管除了挣扎与隐忍,一点要还回千阴珠的意思都没有。 沈历安的左手,五指弯曲,催动嵌在大总管身体里的玉石片,低头笑了一下,突然抬起头对风拾衣说道:“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玉石片在大总管皮肉间游移,如千万把剥皮的小刀,正在分离他的皮肤和血肉组织。 他痛苦的闷哼出声,但是依然咬紧牙关,口中鲜血一股一股地流下。 “如若你还是宁死不给,那......即便炼化你七七四十九日,我也会慢慢等,等你灵海溃散,千阴珠自然到我手中,不过那个时候......可就是你神魂俱灭之时了。” 风拾衣奋力与勒紧他的水龙相抗,目光极为倔强,恨恨地说:“只要我哥哥能治好心脏,我就算神魂俱灭也不足惜,你杀了我吧,我死也不会给你,而且......我哥哥,马上就到了。” “他来了,正好,你兄弟二人黄泉路上也可以做个伴。” “哈哈哈,口气不小...” 风拾衣话没说完,就被水龙扼住了咽喉。 大总管的额头上开始由细小的裂纹扩展成鲜血淋漓的裂口。 一瞬间,一条条血迹模糊了他的脸,他终于无法忍受地惨叫出声。 沈历安继续施力,对着风拾衣说:“劝你求个好死,不要像他死得如此艰难。” 凄惨的叫声响彻山林,血白的肉从大总管额头的裂缝中慢慢挤出,叫骂声不绝于耳,听得一边负伤的小鱼,心里万分不是滋味。 再一看那大总管,整个头竟然慢慢地从裂口中被挤了出来。 风拾衣闭起了眼:“兄弟,对不起,你的黄泉路上不会孤单,你放心。” 小鱼突然跑过去,大声斥责:“你疯了,杀了他便杀了,怎么这样折磨他?” 她没想过沈历安竟然这样残忍,这跟她心中的纯良小孩完全不一样。 她不允许一个小孩这么冷血,这么可怕。 她同样痛恨大总管,但是她的恨法就是想让他给小公主陪葬,而不是要他在生前承受如此痛苦的酷刑。 这样的沈历安跟可恶的林大佛爷,跟无心无情的大总管有什么区别? 这一切令她觉得不可思议,她甚至不相信眼前看到的。 大总管半个肉乎乎的身体已经从裂口里冒了出来,就像刚剥了皮的羊,活生生的,还能呼吸和说话。 小鱼拾起地上的石头对准大总管的心脏飞射过去。 这既是让他死亡,也是让他解脱。 沈历安左手一挥,将小鱼整个带起,往后方远远地抛出去,又稳稳的放下,口中厉声道:“你到后面去。” 大总管的双臂也终于从皮肉中挤冒出来,他运起最后的力量,口中喊着:“小人不能再追随二公子了,二公子保重......魅影解体......” 在他的喊叫声中,他整个身体瞬间爆裂,无数的血肉和暗紫色的魅影猛地爆向四周。 在那刹那间,四周的能量好像都被他他吸进去,凝聚成小小一团,再以更大的力量爆发出来。 沈历安回身护住后方的小鱼,在他们两人之外结出一个冰球。 就听到噼噼啪啪,像是冰雹打在窗户上的声音,那无数的血肉和魅影攻击在冰球之外,只一会,整个球内都暗了。 “我一定回来给你报仇。” 在这一声过后,沈历安松开护住小鱼的手,双掌将整个冰球击碎,空中一片暗紫,血腥味充斥鼻尖。 风拾衣已经不知去向,地上散落着一堆玉石片。 周围的树木上到处都是被鬼火灼烧的痕迹。 大总管已化作千千万万的碎片肉泥,粘附在地上,树枝上...... 沈历安一甩衣袖,怒气更盛,双眉上的火红烧得发亮,齿缝间挤出几个字:“栖鸣山庄。” 身周的树轰然崩裂,在他的怒火中被烧成一段一段。 小鱼突然感觉到一股无法承受的压力,她的口中又喷出一口血。 沈历安回头看她,再深的柔情也掩盖不了他周围的暴戾之气。 小鱼有些后怕也有些生气,她伤心失望地看着沈历安:“你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吗?” 沈历安满不在乎地道:“不是保护你吗?不是为你要回千阴珠吗?怎么了?” “保护我,没有错,要回千阴珠也没有错,可是为什么你在用那种手法去折磨人的时候,竟然一点也不觉得残忍?” “为什么要觉得残忍?他们不该死吗?他们对待别人的时候,会觉得自己残忍吗?”沈历安没来由地有些生气。 他这么做,不是为了她吗? 他为她做这些事,怎么到最后还要被她质问残忍? 难道只有他们被风拾衣杀了,才叫不残忍? 他有些不能理解小鱼了。 小鱼叹息:“唉,是我没有教好你,是我遇到的这些事给了你一个不好的成长环境,震震,你还是个孩子,你还小,我们应该在一个美好的世界里成长。” 沈历安讨厌小鱼说他是个孩子,他讨厌她在他面前总是逞她年岁长。 他默默地闭了眼睛,缓解心中的愤怒:“不要再说我还小。” 他的眼睛突然睁开,吓得小鱼不由自主地往后一退。 突然地上散落的那些玉石片,一片片堆叠起来,不一会在空中堆叠成一个三尺左右高度的玉石小人。 它有头、有身体、有手有脚,只是看起来凹凸不平,而且还漂浮在空中。 小鱼和沈历安停了争吵,都看着它。 它飘到沈历安身旁,说道:“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你了。” “等我做什么?” “等你需要我时,我就会为你打开通往魔界的门。” 小鱼和沈历安都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等他,为他打开通往魔界的门? 他是音楚仙子的孩子,他是仙族的后裔,他不该去魔界。 小鱼问道:“你为什么知道他一定会来,你为什么认为你等的人是他?你是什么人?” 玉石人在他们跟前转了一圈:“我是七宝琴的器灵,从我被主人炼化出来那天起,我的职责就是在等待你,如果等不到,我就会一直等下去,至于为什么是你,那是因为你的血液能唤醒我的感应。” “你的主人是谁?” “沈复生。”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小鱼上游最新章节 第131章、不准去魔界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沈复生! 那不是沈历安的亲爹! 乖乖,年年有巧事,今年特别多,跑了一圈,居然遇到了沈历安他爸。 沈历安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又想立即见到他,又害怕见到他。 如果见到他,跟他说什么呢? 他曾经想过很多种相遇的场景,也曾想过很多第一面要说的话。 可是在此时,他的心中却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心喜,是迫不及待还是近乡情怯。 他的心中一片混乱,甚至没有想起玉石人刚才说的话。 但是小鱼清清楚楚地记得,刚才玉石人说过它可以打开通往魔界的门,他的主人是沈复生。 那么沈复生就是魔界的人,而沈历安就是音楚仙子与魔界之人生的孩子。 难怪他有很时会很怪异,难怪他会展现出他残忍嗜杀的一面。 原来他身体中流着魔的血! 不,不可以,他是天界音楚的儿子,他该跟她一起回天界。 他从出生就跟她在一起,她怎么舍得这么一个大好少年沦落魔界。 “不行,不能去魔界!”小鱼大喊。 沈历安怔了一下,他知道在小鱼的心中虽然对魔君很好奇,可是她一直将天魔两界分得很清晰。 在他有记忆以来,记得小鱼说的最多的就是千阴珠怎么送给魔君呢?千万不能跟魔界的人来往,否则会万劫不复。 所以小鱼口中出现魔界两个字后,他立刻记起玉石人说的话。 他的母亲已经从世上消失,想听一句话,想依偎一下都再也不可能,但是他父亲还在,而且似乎就在玉石人所说的魔界大门的后面。 叫他如何能忍住去见父亲一面的念想。 “现在过去,就能见到他吗?”沈历安问。 玉石人道:“谁?” “你的主人。” 玉石人思考了一瞬,在空中一上一下地飘动:“可能、或许……我也不知道。” 小鱼挡在玉石人和沈历安中间,急道:“不能,你不能去魔界,震震,魔界的气息会吞噬你,你会变成魔,会再也回不来的。” 由于她横亘在玉石人和沈历安的中间,横得急了,气血翻涌,手捂心口,不住地咳嗽。 沈历安扶住她,既为她的身体忧心,又觉得她心中对魔有偏见,于是淡淡地问:“小鱼担心我成为魔?” “当然。” “是因为在你心里,魔是邪恶,是原罪,是天界的唾弃吗?” 小鱼没想到他会想这么多,看到他眉骨处烧红的印记,感觉到他与以往不同的灼热的体温,突然觉得他的眼中有一种自卑又傲然的神色。 那神色中含着一种痛苦,就像他以前冰冻症发作时,那种不想成为她的累赘,不想被她抛弃的痛苦。 她的心里软软地,像是突然潮湿起来,忍不住抚上他的眉头:“不管怎么样,你不要去魔界,你是音楚仙子的后人,你该跟我回天界。” 沈历安心中大动,一把抓住她的手:“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肯定舍不得呀,我天界的大好男儿怎么能让魔界抢了去?” “就只这样?” 咳……小鱼又咳起来,沈历安轻拍她的背,话锋一转:“不如你跟我去魔界,我们一起好好修炼,修得大成,也不再管那棵不知什么时候会结果子的树了。” 啪……沈历安的脑门挨了小鱼一巴掌,只听小鱼气道:“正道你不走,偏向魔道行,还想拉我下水,看来以后也不用书院先生教导了,还是我来教的好。唉,教不善,母之过啊……” 玉石人不太明白,歪头问道:“你是……他的母亲?” 沈历安右手一挥,玉石人被分解成片片玉石散在空中。 小鱼刚想笑,突然听见沈历安的身体咔嚓做响,好像冰块碎裂的声音。 再仔细一看,他的身体外已经覆了一层冰。 怎的很久不发的冰冻症,又开始出现了? 没一会,那层冰霜攀上了他的脸颊,染上了他的眉眼。 他眉骨处的两道火红瞬间熄灭,只剩两道淡淡的轻烟。 然后,他就倒了下去。 玉石人已经又合在了一起,他想问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可是没等它问出来,沈历安就无法说话了。 小鱼立刻抱起他,只是她也很虚弱,她指间绕出一丝灵力,可惜进入沈历安身体后,如细流汇进了大海。 根本就是白费力气。 就在这时,接到风拾衣传音符的风轻衣带着栖鸣山庄弟子和大公主灵月赶到了这里。 他们在路上已经遇到受伤的风拾衣,风拾衣将千阴珠承给哥哥,而后说起大总管的惨死,决心要手刃小鱼和沈历安以慰大总管在天之灵。 所以一行人又返回到这里。 真是天助我也,只剩一个受伤的小女孩还站在那里,另一个突然爆发的少年已经躺在了地上。 风拾衣浑身紫气盎然,他抽出燃着阴谲鬼火的长剑,口中喊着:“还不过来受死?” 小鱼一见,心中大呼不妙。 对面来了那么多人,还有灵月那个高手中的高手,自己带伤之身,再加一个被冻起来的沈历安,这可怎么办? 怎么就不能稍做修整,再过个几百年再战呢? 战斗就是要措手不及,用风拾衣的话来说,就是一切失败都是话多所赐。 所以他从不话多,不说就干! 在他出手的同时,栖鸣山庄弟子手中的飞剑也插过来,看来他们准备将小鱼他们俩刺成两筛子。 小鱼知道凭自己个人的力量根本,没有办法与他们对抗。 好在灵月到底是一界公主,她还袖手一旁,不屑于对小鱼出手。 她在静静地观察,只要栖鸣山庄稍微出错,她即将会补刀,坚决不让眼前的少年和女孩活着离开。 小鱼一心要逃跑,逃跑之前最好放一阵浓烟,让对手看不清她逃跑的方向。 于是那些剑都刺进了浓烟里。 “叮、叮……”声不绝于耳,到底是什么挡住了剑的去势? 灵月看着眼前浓烟四起,射出两根墨玉箭,箭在浓烟中像裂锦的刀,撕开浓烟,撒下一路墨玉星芒。 星芒中,大家总算看清有一把玉石伞跟在小鱼的身后,为她挡去了所有的剑锋。 “七宝琴!为什么会跟着他们?”风轻衣疑惑地看着弟弟,“不是已经在你手中了吗?” 第132章、逃往魔界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本来是在我手中,不知为何突然就被那小子控制了。”风拾衣一边说话一边追过去。 风轻衣心想:果然不是等闲之辈,不可轻视,看来他与这七宝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叮、叮。”两声响,两支墨玉箭射在伞状的七宝琴上,直抵得七宝琴向前滑出很远,撞在正在逃跑的小鱼身上。 这一撞,小鱼往前一个踉跄,风拾衣和弟子已经追上,数十道剑光,密砸砸地上下左右一齐将小鱼他们包围。 就在这剑光乍至,眼看要笼住小鱼,使她成为网中之鱼时,千百片玉石片携着飞速旋转而出的速度…… “叮、叮……”击在追来的剑上。 “哆、哆……”打进了几个闪避不开的栖鸣山庄弟子身上。 七宝琴的玉石片之间都有魔力相连,只要击中就会即刻回归主体。 在回归的刹那,像抽出的锋利的刀,能轻易地在伤口中以滑移的方式将伤口横切。 所以立刻有几名弟子被击翻在地。 风拾衣左闪右躲,手中的剑连连挥舞,他的心中满是愧疚和痛恨。 愧疚自己的失败,导致跟随自己多年的大总管惨死。 痛恨自己说好不会让大总管孤单上路,自己也没办法手刃仇人。 所以他像不要命一般,不知畏惧,不退缩,一直往前。 在他身边,跟着他一起跃过那些玉石片的,还有一团黑雾。 这自然是灵月公主的拿手好戏。 小鱼慌不择路,居然进了玉家的山道。 道具狭窄,她换了个姿势抱起沈历安飞快地往里跑。 不好,没仔细看标记,已经不记得路怎么走了。 好在七宝琴一收回玉石片,就发现对方的主体队伍在这次战斗中没受什么影响。 于是它立刻化作玉石人,在小鱼身后推起她,让她按照自己给的方向跑过去。 风拾衣来得也很快,他对这里也非常地熟悉。 黑雾比他更快一点,猛地向前一窜,就将玉石人和小鱼沈历安全都吞噬进去。 直到这时,小鱼才知道当日零星国主在黑雾中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如身陷泥潭,越动越陷得深,越动越被泥潭压迫得无法呼吸。 小鱼的脚步慢了,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她需要大口大口地喘气,即便大口大口地喘,依然觉得胸腔里的空气不够用。 如果不是玉石人,那么此时的她一定是双腿灌铅,寸步难行。 但是正因为玉石人,它不是人,它对这些毒、煞之类的东西,没有一点反应,所以它还是生龙活虎地推着小鱼。 在它的助推之下,他们来到了那个满是发光石头的山洞里。 它的小手伸向洞顶凸起的石块,石块中发出如白日流星般的光亮。 这个光亮惊得追过来的风拾衣赶紧挡住眼睛。 他突然想起那盏灯发出的亮光能让人瞬间眩晕,所以他以为这又是灯发出的光。 就这样阻滞了一瞬,等到洞中恢复原状时,小鱼他们已经不见了。 风拾衣在洞中到处寻,一处也没有,他恨恨地在洞壁上乱砍乱划,只打得碎石纷纷。 随后而来的风轻衣和灵月仔细地打量起这个山洞。 玉影摇摇,清脆叮咚,只要不与墙上玉夫人的尸体联系起来,可算是个美妙的地方。 待风拾衣发泄了一阵,风轻衣问道:“这里就是通往魔界的入口?” “是,只怪我愚笨……多年来……都未探得……开启魔界之门的方法。” 风拾衣原本就受伤,又经过这一翻激烈地追逐和砍打,累得拄了剑靠在洞壁上喘气。 风轻衣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已经非常好了,至少千阴珠在我们手中。” 风拾衣看着哥哥,心中也开始有些又骄傲又自豪,他为哥哥做的事,至少别人都没做到。 哥哥怎么会不对他另眼相看? 他们是同母异父的兄弟,母亲从他一出生就去世,他的父亲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是这位异姓哥哥改变了他一生的轨迹。 如果不是风轻衣,他一定湮灭在普通人中,简简单单,如他那平凡的亲生父亲过完一辈子。 所以他感激这位哥哥,并且为他改了姓。 他可以为哥哥做一切的事情,不管对错,不管是非,只看对哥哥有没有利。 他并不生活在栖鸣山庄,他依靠栖鸣山庄创建了拾衣楼这个黑暗的组织。 为栖鸣山庄带来了巨大的财富,而后又开劈了极乐岛,更是为栖鸣山庄在整个南盛大陆埋下了一张信息网。 栖鸣山庄正因风轻衣的接管而衰败,但是它背后崛起的极乐岛和拾衣楼其实都只是栖鸣山庄的附属。 只不过没有人知道而已。 只要得到哥哥的一丝夸奖,也能慰藉他渴望被认可的心。 “他们一定是去了魔界,刚才那个玉石人应该就是七宝琴中的器灵,也是魔界之门的钥匙。” 灵月公主猜测着眼前的一切。 风拾衣很焦急:“那我们如何去魔界?就算有千阴珠,不能见到魔君,那还是没有办法为哥哥治病。” 风轻衣道:“生死有命,我们也只能尽人事而已。” “不,我们一定能办到,哥哥一定会成为这一代修仙辈中的翘楚。” 风轻衣很淡然,风拾衣却很激动,他的眼中甚至还闪着泪花。 灵月神色冷静而坚定,目光中藏着恨意和残暴,她的声音在洞中听起来像是冬日冰层下的泉水,清泠泠地又冷又动听。 只听她说:“我山林界也有水月洞天境,与天界、人界、妖界、魔界、幽冥界都是直接相连的,等我掌管了山林界,你们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 风轻衣他们既去不了魔界,便只好收兵回栖鸣山庄。 这边玉石人一打开魔界之门,他们便被一道光吸进了魔界。 小鱼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沈历安从她手中滚落在地。 她的身上一层黑雾,雾影煞正慢慢地渗进她的身体里。 她想起零星,不知道这黑雾到底对自己有何影响,突然眼前一片黑暗,她已经被雾影煞侵入灵体。 她将会跟零星一样,在黑暗中,慢慢地被雾影煞吞噬,最后只剩下空壳。 第133章、地上凉,所以到我的臂弯里来吧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耳畔传来雨打窗棂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听得真真切切。 小鱼猛地醒过来,重重地喘着气,还好还好,她还活着。 她撩开纱帐,眼前一排排白玉屏风,好似要来到自己所躺的床,必须要经过很多层叠的屏风才到。 这间房得有多大? 放眼望去,所有的家私摆设都是白玉镶金,整体风格统一。 床前有张几,几上一个白玉小炉,炉中淡淡的烟袅袅而起。 小鱼打算下床,发现自己已经换了衣裳。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刚才随着玉石人到了魔界,魔界不应该黑压压的,跟个地狱似的,为什么现在看起来,倒有几分天界的风格? 难道自己死了,魂魄回了天上? 小鱼一咬嘴唇,哎哟,痛痛痛,看来自己活得不能再活了。 再一运灵力,糟糕,感觉空空如也,仿佛又回到了刚化形为人的时候。 但是那种阻滞和压迫感没有了,是谁救了她? 震震呢?他去了哪里? 小鱼翻身下床,赤着足就从一层层的屏风中跑了出去。 她提着身上的轻衣睡袍,站在屏风外,这才发现她正在山巅的一座超大的亭子里。 烟云在她脚下流动,大雨随着山风敲打着白玉屏风,山风中夹带的细蒙水汽蕴打着她的衣衫。 只一会,她的衣裙就如雾染了一般,渐渐地变得潮湿起来。 突然,只觉身子一轻,她已进入了一个温暖的胸膛。 在她下意识地勾住来人的脖子时,她才发现抱起她的是沈历安。 刚准备给他额头一巴掌,就听沈历安轻声说:“地上凉,还下雨。” 小鱼傻眼了,这种凉也能叫凉,那望月泉算什么? 是冰窟窿吗? 可是,不用自己走路的感觉真不错,小震震长大了,还是有点用的。 “你忘了,我不怕冷的吗?咦,你为什么像逐日鸟一样变得热乎乎的?” 小鱼觉得很奇怪,沈历安一直比她还要冰,记得刚在玉家后山时,他突然变得像火一样热,眉上还有火在血中燃烧的印记。 可是最后他却突然冰冻起来,现在他怎么又变热了? 小鱼看看他的双眉,眉色浅淡,既无火亦无霜,跟平时一样。 再将手从他领口伸进去,哇,好暖和的胸膛。 正抱着她走动着的沈历安停了下来。 他先是看着小鱼的眼睛,然后目光慢慢下移,定在了那只乱摸的小手上。 腾,他的脸红起来,身体更是热得厉害。 “哇,你是要变身了吗?会不会像逐日鸟那样会喷火?心怎么跳得那样快?” 为了感觉真切一点,小手又在他心口揉了揉。 沈历安已经不知道怎么说话,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动作。 所以在玉石人和一个黑衣少女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场景就是: 小鱼正横躺在沈历安的双臂上,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伸进他的衣襟里。 他的领口因为小鱼不知在做些什么而微微敞开。 那玉色如透明的肌肤就在小鱼的眼前。 小鱼身上的轻衣睡袍有点湿,有点黏在她的小腿上,她秀致纤细的小腿一高一低地翘着。 足清如莲,可惜脚底有泥。 沈历安闭起了眼,恨不得像玉石人开启魔界之门那样,在一道光中突然消失。 可是他睁开眼的时候,他们还是很尴尬地站在那里。 小鱼还在唠叨:“温度过低肯定不行,温度过高也不行啊,啊,好像有种病叫打摆子,一旦得了那种病,就会一会冷一会热,听说还挺难治的,我的天,我可怜的小震震,怎么命运如多舛?” “没有,我没有,你不要再说了。” 其实他想说的是:你不要再摸了。 可是他说不出口。 玉石人飞到黑衣少女的身后,叫了一声:“看不见,我看不见,难怪不想留在魔界。” 黑衣少女轻声咳嗽,转过身去,沈历安放下小鱼。 谁知小鱼甩甩袖子:“怎么,现在不管地上凉不凉了?” 说着踩在沈历安的脚上,将自己与地面隔开,为防止自己后倾从他脚上掉下去,又紧紧地扯住他的袖子。 沈历安刚要跟她说,别人面前注意仪态,小鱼根本就不给他机会,一踩完他的脚就立刻下到地上,匆匆跑去床边,拎了地上那一双软软滑滑的轻丝履,跑到黑衣少女身边。 只见那少女,一身黑裙,裙摆材质轻盈蓬松,冷傲中透着点俏皮。 她虽然冷着脸,可是眼睛圆圆,嘴角弯弯,乍一看有点像可爱小姑娘假装大人模样。 小鱼见她生得可爱,与天界众仙子口中的魔女形象大不相同,所以心中也不惧怕,笑嘻嘻地问道:“魔界的女孩都像你这么美丽又可爱么?你一定是这里的主人吧?” 哪个女孩都喜欢被人夸美丽,可是并不是每个女孩都喜欢被夸可爱。 黑衣少女的脸更冷了,眼睛也刻意得凶光乍闪:“你才可爱,你全家都可爱。” 她冷哼着寻了张白玉镶金椅坐下,看也不想看小鱼一眼。 玉石人悄悄绕到小鱼身边:“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吧,我们魔界崇尚强悍,谁有本事,谁就是话事人,多情她最讨厌别人说她可爱。” 呃…… 小鱼刚反应过来,就听多情说:“不准叫我多情,我叫冰冰。” “可是主人已经给你改了名字。” “主人脑子进水,我要跟着他一起脑子进水吗?” “哦,你骂主人脑子进水!” “他脑子不进水,会让你这个蠢货待在那边守门几十年?会让聪明又凶悍的我在这鸟不拉屎的山巅隐世几十年?” “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 玉石人还想跟多情再掰扯几句,却被小鱼拦了下来:“哎呀,你们都好凶啊,都这么凶,我会怕的。” 小鱼拍拍心口,一脸受惊的样子。 多情道:“怕就对了!你叫小鱼是吧,我已经替你把雾影煞解了,哎,不必谢我,我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顺道救你的。” “他的面子,他的脸已经比我大了?”小鱼反问,不会吧,自己好歹也是个天界小仙子呢,看看土地爷爷那么大岁数,还对自己恭恭敬敬的。 多情是魔族,他们魔族,自有自己的语言,只是因为要在这里等一个仙族的人,所以她才学了仙族语言。 可是有些话,她也不太明白,比如小鱼刚才说的脸大。 她将小鱼跟沈历安的脸比较了一下,摇摇头道:“你的脸大。” 小鱼努努嘴:“算你还有眼力见。” 可是多情立刻补充一句:“脸小一点,好看。” 第134章、幻波池中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原来他们来到魔界已经有了十日。 沈历安醒来得较早,毕竟他的身上也流着魔族之血。 这里虽然属于魔界,可是离魔界中心岐都还很远。 魔界的能量主要来源于一种石头,他们称之为“依他哝”,意思是生命的起源。 有片状的,也有柱状的。 颜色浅的能量少,对人和仙的伤害也小。 颜色深的能量强,与之相应的就是对人和仙的伤害极大。 落云山相对于其他地方,是“依他哝”最少的地方,尤其是山巅,几乎一颗能量石也没有。 没有能量石,意味着这里不适合魔族修炼,所以落云山相当于是一座空山。 没有能量石,又意味着人和仙在这里可以安全地生活下去,而不用担心遭受能量石经年累月的辐射后,身体各机能出现衰竭。 所以沈复生将落云宫建在这里,这里曾是他和音楚共同生活过的地方。 音楚离开后,他让七宝琴守在入口处,希望某一天,音楚能再回来。 只是多年后,回来的竟是她的孩子。 因为沈历安身上同样流着音楚的血,所以他的血也使七宝琴产生了感应。 七宝琴就是用能量石中伤害最小的玉片石做的,尽管它能散发出的能量很少,可是时间久了,依然会让人器官衰竭而亡。 这就是为什么玉家人都命短的原因。 那个玉家后山的山洞中也是同样的石头,能量稍微比七宝琴强一些,为了降低它对人体的伤害,里边种了两棵神仙草。 在人界,神仙草算是稀罕物,可是在魔界,真的是遍地都是。 事物总是相生相克而生啊。 玉家一直以为山洞会对人体造成影响,所以进入山洞总是会吃神仙草的果实所炼制的药。 却不知道七宝琴日日放在身边,才是最大的祸害。 落云宫坐落于落云山巅,常年阳光普照,气清风爽,脚下流云片片,仿似从天而落。 今日下起这么大的雨,到是少见。 落云宫中只有一个人,她就是多情。 她曾是音楚住在这里时,沈复生安排给她的侍女。 这么多年,她在这里都快待厌了,没有人,甚至连动物也没有,因为这里没有能量石。 没有能量石,就意味着不能很好的提升自己的修为。 所以多情常常跑出去,一跑就跑很远,一跑就跑很多天。 她是一个不尽职责的小侍女。 不过她会说,她是跟沈复生学的。 因为沈复生自从音楚走后,也离开了这里,而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好在落云宫有一面晶石,可以随时与落云宫的人取得联系。 所以在玉石人透过晶石呼唤多情时,多情放下还没喝完的酒,来不及同酒友告别,就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 她以为音楚回来了,后来才知道是音楚的孩子。 那不就是沈复生的孩子! 怎么会昏迷不醒? 查看后,才发现中了雾影煞。 为此,又将玉石人骂了几十遍蠢货。 这雾影煞是魔界的一种秘法,也不知道人界怎么有人会使。 多情心想:好在你们遇到我,我可是练过雾影煞的,要不解起来还有些麻烦哩。 落云山中有一波池水,名唤幻波池。 池面静若宝石,倒映着周围的群山,看起来像一池静止的画。 常常有云从池面上经过,速度慢的让人以为云也是静止的,所以更添梦幻。 幻波池有一功效,可洗魔灵,正是因为幻波池的存在,所以周围的能量石都变成了普通石头。 魔灵修炼需要积累很长的时间,经幻波池洗后会回到最初的状态。 所以一般情况下,是没有魔族人轻易地进幻波池的。 两种情况除外: 一是受处罚之人。 二是需要重新洗经伐髓,改变天赋重新修炼之人。 当然,后者很少,毕竟修炼也不容易。 而且魔族崇尚弱肉强食,一旦回到初始状态,而且又没有强大的靠山,那将会死得很惨。 但是它对雾影煞有相同的作用,只要将中了雾影煞的人置于池水之中,再慢慢地将他体内的雾影煞逼至池水里,最后终会被幻波池净化干净。 因为沈历安并未修炼魔灵,他从一出生,所修的便是小鱼所教地纯粹仙法和他母亲留给他的水心经,所以他即使入幻波池对他影响也不大。 他的体质比较特殊,仙与魔共存。 所以在修炼仙法时,体内的魔灵会与之产生抵抗,那么仙灵就会想将魔灵压下去,所以他一开始总是会冰冻起来。 在后面他体内魔灵渐渐觉醒后,反而与仙灵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所以两者相安无事了一段时间。 可是魔族有一种特性,就是可以在杀死比自己弱小的生物后,从他们的身上获得能量,这种能量积聚得很快,在魔灵初始的提升阶段有着很显著的作用。 所以当沈历安身上的魔灵凸显出来时,他的体温会升高,血液会流得更快。 他在玉家后山晕倒,就是因为他体内的仙灵和魔灵在互相抵御,最终使他不能承受。 到了魔界后,多情也发现了他身上的这种情况。 好在仙族之人一踏进魔界,功力就会被压制八成,所以沈历安身上很快就出现了魔灵一枝独秀的状态。 这对他来说,反倒是有好处的,当然对于小鱼来说,那可就大大的不好了,所以她一运灵力,觉得空空荡荡。 仙与魔既是死对头,为什么只严令不得与魔相交,却不会消灭魔界呢? 就是因为仙族来到魔界法力会被压制。 当然魔族去到天界也一样。 天界与山林界可以互相往来,魔界与妖界可以互相往来,他们都不会被压制的地方就是人界。 所以虽然人界在六界中力量最小,但是背后是天界与魔界的平衡,致使它可在制衡下生存。 沈历安的魔灵本来就没什么,洗不洗对他来说都没什么损失,而小鱼根本就没有魔灵。 所以他俩被多情扔在了幻波池里。 玉石人去晶石处联系沈复生,可惜晶石中并未出现他的影子,那就说明沈复生根本不在魔界。 既然找不到主人,只好由多情替沈历安和小鱼驱除雾影煞。 这驱除过程比较费魔力,偏偏落云山还没能量石,累得多情把沈复生又腹诽了几百遍。 就这样她每天帮他俩同时用功一个时辰,就怕拖得时间久了,雾影煞会影响到他们的脑髓。 到底沈历安在魔界也算是天时地利人和,所以他没两天就醒了。 醒来时,他正躺在幻波池中,池水沁凉,这种沁凉的感觉是他第一次体会,说不出的舒畅和安心。 因为他以前要么身体更凉,觉得水是热的,要么身周的水变成了冰,冻得他牙根发颤。 此时,他的身体是温热的,这种温度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舒适。 他睁开眼,看见的是一层白白的云,那云朵就在自己身边,包围着他们。 对,是他们,他感觉到身边有人,于是他侧脸看过去。 是小鱼,她的身体在水下的青山倒影中,比白云还要白。 沈历安看得心好像都忘了跳动,因为她没穿衣服。 第135章、留还是不留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虽然是一副并不成熟的躯体,但是莹白可爱的少女身姿的确给了他太多视觉冲击。 他滑动了下身体,使水淹过他仰躺着的脸。 透过水面看天空,天空出现了一圈一圈的涟漪,涟漪中的白云好像都变成了小鱼的样子。 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只听岸边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沈复生,你个老头子到底去了哪里?你再不回来,我可就不管他们了,累死姐姐了。” 说话的就是多情,当然那时的沈历安还不知道。 他不敢让别人知道他醒来了,于是他继续装昏迷。 他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将他托离水面,此间他偷偷地稍微用余光看了看身边的小鱼,她也离开了水面。 水在她身下凝聚成一长串水滴,滴进他们刚刚所在的云朵里。 然后就有轻柔的布料将他们裹起来,他们分别被送往了不同的房间。 他知道送他的是玉石人,因为后来他还听见玉石人说:“哦,你叫主人老头,小心他知道了罚你。” “他都那么大岁数了,不叫老头难道叫小子?” “那你的岁数也不小了,所以你是老太?” “你眼睛不用,可以送给我当珠子玩。” …… 后面就是沈历安找了个机会佯醒,然后各自叙话。 知道这里是落云宫,是他的父亲和母亲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自然倍感亲切。 对于能有机会见到沈复生,沈历安很激动,可是多情给他一头冷水,告诉他根本联系不上沈复生。 沈复生行踪飘忽,几十年不曾传过信息回来,若要在这里等,也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后面谈论的自然是去留问题,多情和玉石人说了留在魔界不下一千个好处,沈历安却依然迟疑不决。 小鱼是仙,她总会回到天界去。 天界与魔界互不来往,若他留在魔界,以后不就跟自己父母一样。 如果小鱼留在魔界呢? 多情说:“魔界不止会压制仙灵,而且能量石对仙体有害。如果她愿意一辈子在落云宫,不出去,那就罢了,若她去了山下,那么不出几年,就会一命归天,除非她弃仙从魔,在我魔界岐都的血色森林中重生为魔。” 这怎么可能? 小鱼她虽然不拘小节,可是她最大的愿望就是重返天界,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为了……我弃仙从魔呢? 沈历安还是比较了解她的。 但是,沈历安体内的仙灵和魔灵互不相容,它们都想独占鳌头,两者抵触得厉害的时候,他根本不能承受。 如果他留在魔界,那么就可以将魔灵彻底地激发,仙灵自然被压制到最低,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 况且沈复生终会回魔界,血脉亲情难以割断,到时父子相认,皆大欢喜,多好的大团圆结局。 然而,他还是会想起如果不能再见小鱼,那总是感觉心底空了一块。 其实从他出生,与他在一起时间最长的人就是小鱼,要说血肉亲情,在他心中,甚至是小鱼更亲一些。 所以他无法做决定,每次多情问起,他总说等小鱼醒来再说。 多情很好奇,问小鱼是什么人? 沈历安只说是自己来这世上第一眼看见的人。 也许那一眼就埋下了一段缘。 人与人就是这么奇怪,看似毫无瓜葛的人,说不定日后就会千丝万缕纠缠在一起。 山巅最安全,于是小鱼就睡在山巅的超大亭子里,这里是沈复生和音楚看星星的地方。 沈历安住在下首一点,他的仙灵被压制,不再修炼仙法,魔灵也被洗到初始状态,所以心中平和,这种感觉让他放松且宁静。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他常常会守在小鱼床边看看她,不知她什么时候会醒。 偶尔打开棋盘,独自在山巅下下棋,神清气爽。 多情除了给小鱼驱除雾影煞,其他的时间都不在落云山。 哪怕现在山上多了两个人,她还是觉得闷得很。 魔界有很多魔兽,所以大多以兽肉为食。 烹饪方法和调料都跟人界不同,但是自有一番风味,多情每次都会带上酒肉给沈历安。 沈历安却只吃肉不喝酒,这让多情觉得他太娘儿们。 沈老头啊沈老头,谁让你看上个天界的仙子,看看你儿子,真是弱爆了。 多情好像习惯在沈复生背后说他坏话,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多情才是主人呢! 这一日,山巅突然下起大雨,沈历安照例上来看小鱼,恰逢她穿着单薄的睡裙站在风口,他想也没想就将她抱了起来。 后面就是小鱼醒来小手不规矩的画面。 之后几人照了面,自然又是一番解释。 大家都各自说完了想说的话后,小鱼才弄清来龙去脉,一听说多情为救自己耗费了很多心神,立刻扔了手里的鞋子,自责地握紧多情的手。 “感激的话我就不说了,因为我嘴笨,纵使心里已经感激涕零,嘴巴也说不出千万分之一,唯有这些能代表我的心意。” 只见小鱼将手腕上七八个金镯子,一股脑从自己手上退下,全部套在多情的手臂上。 不管人界天界魔界,女子大多对美丽的东西难以拒绝。 美丽又值钱的东西更加难以拒绝。 多情心中欢喜,口中却不咸不淡地说:“叮叮当当的,我还嫌重呢!” 玉石人道:“那你不要就是了。” 多情猛地一斜瞪,小鱼立刻向她下拜:“救命之恩,重如泰山。千金万金不可偿,我觉得实在是轻了。” 多情瞬息间扶起她,说道:“你是沈历安的人,也算我落云宫的人,救你是应该的。” 小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搞错了,搞错了,他是我!的!人!” 玉石人道:“还不是一个样,管你们谁是谁的。” “那怎么能一样,他可是我一把……” 话没说完,沈历安突然对玉石人大声说:“你离她远一点!” 小鱼突然想起以前沈历安跟她说过不准再提那样的话,经他这么粗声大喉咙地一吼,硬生生地将那句话咽了下去。 玉石人倏地飞到多情的身后,咕哝着:“这么大声干嘛,我的耳朵挺好使的。” 多情问小鱼要不要吃东西,小鱼方觉腹中空空,又感觉想去趟茅房,才知她已躺了十日。 遭了,逐日鸟岂不是要急死了,零星国主会不会已经被雾影煞吞噬了? 能不能请多情再去替零星解一次雾影煞呢,虽然有点不好意思提起,但毕竟猫儿爷救过她,而且零星是山林界国主。 谁知沈历安早在醒来时就已经去找过他们,他们却早已不在客栈中了。 第136章、回到玉家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他们会去哪里? 会不会遇上风轻衣他们? 小鱼匆匆换了衣服打算回去找他们,匆匆的到来,匆匆的离别。 沈历安给沈复生留下一纸便签,义无反顾地跟着小鱼离开魔界。 多情嘱托他,在没有找到解决体内仙灵与魔灵共存的问题前,不要修炼,不要使用灵力,不要杀生见血,尽力去做一个内心平静的平凡人。 当然落云宫随时欢迎他回来。 小鱼再三拜谢,多情是她遇到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魔族人,她想:魔族真的没有天界传的那么冷血、残酷。 玉石人将他们送回到玉家后山的山洞中,尸体腐烂的味道充斥了整个洞。 快速走出山洞,又来到那片被大总管魅影解体腐蚀的森林,沈历安心中的某种炽热突然跳动起来,他迅速地默念起之前所研究的棋局,尽快地平复心境。 小鱼掩着鼻子,看看四周发黑的树叶,心想这大总管可真够毒的啊。 玉家的山庄依然挺立,只是山庄里已经空空如也。 山上的食腐动物是大自然的清洁工,它们正在清理着人类留下的战场。 在这黯然死寂的山庄中,突然出现了一抹亮色,在那被风卷进许多灰尘枯叶的墙角出现了一撮羽毛。 那是逐日鸟的羽毛! 小鱼拾起它:“逐日鸟来过这里,一定是来找我们的。” 他非常珍惜自己的羽毛,绝不会任由自己掉下一撮来。 一定是他遇到了危险...... “逐日鸟......沈日......你还在这里吗?”小鱼大喊,惊得附近的飞禽呼啦啦从山庄中飞出去。 高高的墙外,日光被乌云遮蔽,风声有点呜咽,飞禽扑翅的声音有些教人渗得慌。 “也许他只是来过,然后又走了。”沈历安安慰她。 “可是,你看,”小鱼举起手中的羽毛,“他一定遇到了追他的人,一定是风轻衣那帮假仁假义的修仙人。” 小鱼恨恨地咬牙,她要回去揭穿他们,要拿回千阴珠,要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两个人出了玉家,几滴雨水滴在地上,几片湿迹交叠,没一会山风大作,豆大的雨从天上倒下,噼里啪啦打得小鱼和沈历安又回到玉家去避雨。 大厅中比较狼藉,于是他们转向了厨房,那里没有尸体残骸,还有吃的。 虽然蔬菜已经腐烂,肉类已经发臭,还有老鼠在其中乱窜。 玉石人一直跟在沈历安的身后,多情让它好好保护沈历安,但是沈历安总让它离小鱼远一点,生怕它会对小鱼造成伤害。 所以它这时就躺在厨房外的走廊的梁上,唉声叹气:“看门看了几十年,怎么还是个看门的。”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树冠在风中疯狂摇晃,雨水被风吹进窗户,湿了站在窗前的两个人。 沈历安关上窗户说:“没事的,他只要想飞走,这里估计没人能追上他,他在别处找不到我们,或许还会回到这里来。” “但愿吧,但愿它什么事也没有。”小鱼还看着窗外,想起她以前独自一人在极乐岛等逐日鸟的情景,想起他们在东陵城重逢的情景。 一下子,心中愁云散开,对,他一定还会再回来的,都说事不过三,这一次再相逢,就一定不会再分开了。 沈历安也看着窗外,淡淡地问:“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你会找我吗?”之家 “不找!” 小鱼转身开始去看厨房里还有那些能吃的,左边坛子,右边柜子。 沈历安有些气恼:“为什么不找?” 小鱼拎起条咸鱼闻了闻,哎呀,真臭,在鼻前扇扇风,很精准地将咸鱼扔出门外。 “你干嘛要不见?我们一起去收集新生能量,一起去完成千阳木结果的任务,然后一起回天界,你为什么会不见了?除非你觉得魔界好,自个回去了,那样的话,我才不去找你呢。” 沈历安释然的松松眉毛,故意装作很不在意地说:“我就是这么问问,也许我也遇到危险了,或者被别人带走了,你也不找?” 小鱼刚刚说着收集新生能量,突然想起之前说她昏睡了十日,那么算算,小白叶早该醒了,于是咋呼呼地拿出了金册,根本就不去理会沈历安的问题。 在她心中,就没有想过他们会分开。 “啊,小白叶肯定要骂死我了,这么久都没给它晒太阳。” 金册开启,圆鼓鼓地小白叶在其上安然入睡。 “快看,快看,它又变成圆圆的了。”小鱼献宝似地捧到沈历安面前。 两个人靠在一处,看小鱼手中的小白叶。 小鱼的一丝头发蹭到了沈历安的颈窝里,他往旁边让开些距离,看着小鱼伸指在小白叶身上按压,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也就不在去问那些扫兴的问题。 “还是圆鼓鼓的可爱,震震,你太瘦了,要多吃一点,你也要长得圆圆的知道吗?” 小鱼说完,摸摸沈历安的脸颊,做出一个“可懂”的表情。 沈历安的脸红了,小鱼为什么总对他动手动脚,还动得那么坦然?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沈历安只好接下这个话题:“要像它这么圆吗?” “你不觉得圆圆的,很可爱吗?” “那你为什么不让自己变成圆圆的?” “我是小仙女啊,你见过哪个仙女这么圆?” “我没见过别的仙女。” “哎呀,反正小孩就得养得圆圆的,肉乎乎的,捏起来软软的,那才讨喜呢。” 小鱼捏捏沈历安的脸,接着说:“你看,你太瘦了。” 沈历安一把抓住她的手,双目凝视着她:“你为什么总把我当小孩?” “你不是小孩,难道还是个老头吗?” “世上的男子,除了小孩,就是老头吗?” “可是你才一岁,不是小孩是什么?” 小鱼甩落他的手,小孩就是小孩,翻了天了,居然敢动不动钳制她。 “我在我母亲腹中就已过了几十年。” 沈历安很委屈地说,小鱼居然把他当成一岁的奶娃娃,真是太挫败了。 “你知不知道年龄是从出生起算的,笨蛋。” 小鱼不想再跟他纠结年龄问题,揉着肚子道:“早知道,在多情那里吃完再回来的,肚子好饿啊。” 第137章、做面条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沈历安正在揉面,小鱼就坐在宽大的料理台的另一边,晃着脚丫看着他。 她到这人间的时间比他久,她还没学会做面,沈历安就会了? 想想以前在千阳岛上,她可是教了他好久一锅炖,他才学会的,现在厨艺突然飙升了? 窗外风雨交加,暗沉沉的不见天日,厨房料理台上方的一排灯全都被点亮,明黄的灯光,温温柔柔地照在沈历安的头顶,落在他整齐的发髻上。 小鱼托着脑袋嚼着一片笋,咯吱、咯吱...... 原来小震震真的长大些了呀,尽管他的眉色还是那么淡,脸庞还是一股少年气,可是神色却镇定自若了许多。 他的头发梳得光滑而整齐,发根处扎着一圈黑色的绳子,不粗,看起来很有韧性,上面还是簪着小鱼在千阳岛上用千阳木枝削的短簪。 千阳木木色暗墨偏紫,纹路清晰,小鱼曾想等它长成,既能荫蔽百里,那么砍些下来建房子,做家具应该不成问题。 短簪簪得很端正,她记得以前她也给他梳过头发,只是草草的绕起来,随意一扎,今天他这头发谁梳的,梳的这样一本正经。 又见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窄袖长衣,那不是她买的,她总喜欢鲜亮的颜色,她买的衣服里从来没有黑色。 她知道这是他在落云宫里穿的那件,只是到此时,她才开始认真的看这件衣服。 黑色的衣服竟然意外的衬肤色,即使在黄色的灯光里,沈历安那挽着袖子揉面的手臂也白得让她自愧不如。 沈历安感觉到那一双灼灼的目光,故意不去看她,而是低垂着眼更加努力的和面。 “今天头发梳得很好看。”小鱼见他那么专心的样子,好像看不见她似的,就忍不住跟他搭讪。 “多情姐姐梳的。”沈历安终于抬眼看她,眼中映着灯光,跟琉璃一样。 “多、情、姐、姐?你跟她很熟吗?”叫得真亲热,怎么没听他叫自己一声姐姐。 沈历安在案板上撒了一层面粉,再将揉好的面放在上面,按压平整,卷上擀面杖,虽然动作看起来不太熟练,不过过程倒是做的一步不差。 他擀面的手略一停顿,嘴角微微一弯,甚是愉快地回答:“多情姐姐跟我说了一些我父母的事,所以觉得她比较亲近。” “我都不知道谁是我的父母,我们鱼儿生下来,就没有父母管了。”自从理解了人类家庭中的父母之爱,小鱼总是为自己不知道父母是谁而有些微遗憾。 沈历安抓着面的手,紧紧地握了一下,从灯光下看着她神思远游的脸,突然说:“我会管你的。” 小鱼抱膝坐在料理台上,脑袋搁在膝头,转向沈历安,叹了口气道:“你太小了,不适合做我爹。” 沈历安差点被喉间的口水呛到,慌忙转过脸去,掩面咳了几声。 接着就听到小鱼阴沉的声音如雷贯耳般砸了过来:“你翻天了,敢爬我头上去,要给我做爹,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怎么着我也养了你这么久,俗话说得好‘生恩不及养恩大’,不孝啊真是不孝。” 沈历安满是面粉的手锤了下自己的心口,硬生生地憋下满腹的话语,嘴唇用力的闭紧。 小鱼见他不说话了,又笑嘻嘻地问他:“你爹好像挺有钱的,建了那么大一座宫殿,他是做什么的?” 沈历安看看小鱼突然变换的脸,一会凶巴巴,一会苦唧唧,一会又笑嘻嘻,一时语塞,不知道从何说起。 “嗯……为什么不说话?”小鱼对沈复生还是挺好奇的。ok作文网 魔界是不是也跟天界一样,各自有各自的山头洞府,也有官职品阶,落云山是不小,可是居然只有一个多情这样的小魔女,看来都比不上上清境呢。 小鱼想想,还是觉得自己的靠山更厉害一些。 沈历安手中没有停,他也问过多情同样的问题,可是多情只说:“就是一个老头,一出门就不知道回家的老头。不过论实力那可是数一数二的,要不我也不能打着他的名号在这魔界里来去自如,没有被更高阶的魔摄取了魔灵。” 所以他也不知道沈复生是做什么的,但是只要有实力,想要钱应该也不难吧。 小鱼表示赞同,想到自家千阳岛,宏图伟业浮现眼前,千重高墙,万重屋檐,霞光普照中她登上高高的宝座,座下左边逐日鸟,右边沈历安,哈哈哈,感觉自己威风八面。 “想到什么,笑得这么开心。”沈历安看着她喜滋滋春风得意的模样,忍不住问她。 哗啦,高墙宝座全都碎成灰片,眼前只是一位做面的少年。 他的身上脸上都沾了面粉,活像个面人儿,小鱼咧嘴道:“你是要把自己和进面里吗?那我可是不吃的。” 说着,她就从料理台那一边爬过来,隔着沈历安面前铺着的一张薄薄的面皮,伸手去擦他脸上的面粉。 沈历安一动不动,只觉那只冰凉柔腻的手在脸上不住地摩挲,那种感觉像是轰隆隆的一阵山洪席卷了他的整个人,他只能在其中沉浮,随波逐流。 “好了,这样才更好。” 小鱼退后坐在料理台上欣赏自己的杰作,沈复生低眉一笑,继续将面皮切成细细的条。 他以为小鱼给他擦去了脸上的面粉,实际上小鱼是将他脸上的面粉抹成了一只小乌龟。 两个人在厨房里捣鼓了好久,终于吃上了沈历安煮的面。 汤清面劲道,配了个荷包蛋再加点腊肉,上面铺了一层细嫩的竹笋,吃得小鱼赞不绝口,直言以后可以直接出摊,不怕赚不到钱。 “这个也是多情姐姐教的?” “不是,这是看崔大娘这样做的。” “崔大娘?” “我们刚来东陵,你救的那个小男孩的娘。” 小鱼都快忘记了,经他这么一提才想起:“哦,是她!你看看就能学会?” “我只是记得过程,然后可以尝试。” 小鱼立刻眉开眼笑地摸摸他的脑袋,又挠挠他的下巴:“我家震震就是聪明,学什么都那么快,来,你多吃点肉,脑子用得多了,就得补补。” 她将自己碗里的腊肉夹了几片放进他的碗里,却听到沈历安说:“你不用补吗?还是你不用脑子?” 哎,真是个冷场高手,小鱼没好气地又从他碗里夹回一片来,大口大口地吃面条,边吃边含糊不清地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厨房外凄风冷雨,厨房里满室如春,锅里还冒着些些热气,明黄的灯光映照着两个如鲜嫩的竹笋般的小儿女。 忽挺外间玉石人呼喝:“来者何人?” 第138章、碧水洞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厨房里的两人一听到玉石人的呼喝声,即刻安静下来,全神戒备。 因为屋里亮,屋外暗,所以看不清外边的情况。 但听外边一个苍老的声音道:“竟是个魔物,看来这里必有魔界之人。” 然后又是另一个声音说着西夷大陆的语言,叽叽呱呱,听不明白。 小鱼听那声音,大喜,是东陵土地的声音。 原来东陵土地一直记着小鱼的事,每日在地下默默地听着与拾衣楼有关的一切。 还真巧了,某一次听到拾衣楼的一个新任务,于是跟着接头人找到了拾衣楼的所在。 一得信息立刻就去湾头村找小鱼,却没有找到她。 那时,她已经到了栖鸣山庄,正在玲珑小世界中。 土地在湾头村等了几日,也没见小鱼回来,等来的是栖鸣山庄的人。 他们在小鱼的院子里挖坑埋了两副铜山最近被挖心做实验的尸骸,又在她家周围设了阵法,就等他们一回来就踏入陷进。 明明小鱼是仙,栖鸣山庄却对老百姓讲他们是杀人吃心的妖怪。 土地发现埋伏在附近的人中就有拾衣楼的人,他后知后觉才知道拾衣楼和栖鸣山庄有关系。 从拾衣楼那些人的口中才知道,他们早已得知千阴珠在小鱼手中,这次由楼主亲自出马,必定对千阴珠手到擒来。 土地就去了趟栖鸣山,不过栖鸣山有大阵护山,他在阵外又转了几日,仍然是找不到小鱼的踪迹。 东陵这一片,只要有风吹草动,只要他想去追寻,是没有寻不到的,无奈之下,他只好跨过栖鸣山向西夷的土地求助。 这才知道小鱼他们上了玉家。 只是他们不知道小鱼他们去了魔界。 在这玉家虽然没遇到小鱼,却遇到了受伤濒临死亡的逐日鸟。 逐日鸟的心脏部位被利刃刺穿,之后落入了山涧,被冲进山下的深潭。 土地发现他时,他已经不能成人形,在潭中泡了两日,伤口化脓,羽毛散乱。 好在还有口仙气互体,不至死去。 那深潭说巧不巧,竟然与碧水潭底想通。 碧水潭底有位千年的红鲤妖,土地将逐日鸟送到她那里去医治修养。 说起来,红鲤与小鱼还曾有过一段缘分,自然对逐日鸟颇为上心。 小鱼听得土地说了这么多,也不管外边雨势如何,即刻就要去碧水潭底见逐日鸟。 土地宽慰道:“小鱼仙子尽管放心,红鲤有千年道行,又在这人间修炼多年,仙丹妙药虽比不上天界医官,可比起你我来,那可就不用多说了。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去红鲤府上打扰。” 小鱼想想也是,既然逐日鸟已得到救治,那自己还是安心思考如何把栖鸣山庄给连根拔了的办法。 问明了土地拾衣楼的方位,果然名不见经传地藏在一座小镇的酒楼之中。 既然所有的任务都由此处发布,那么必定会留下任务进行、完成和交易的痕迹。17 毕竟它是靠杀人越货挣钱的组织。 只要拿到它的证据,再像朝廷告发,认他再强的组织总强不过一个国家。 而栖鸣山庄威立与修仙界数千年,眼红它希望它没落的,想要取代它位置的宗门更多,借此机会将它与拾衣楼的恶行昭告于其他宗门,自然有人会来讨伐他们。 到时,自己只需看着它败落即可,何必以自己单薄的力量去与一大山门相斗呢? 更何况,还有零星国主,那可是整个山林界。 想到这里,小鱼突然问:“不知土地爷爷见到山林界零星国主没有?” 土地大吃一惊,多事之秋啊,竟然连山林界的零星国主来了,他也不知,真是罪过罪过。 可是他只见到逐日鸟,并未看到零星国主。 难道猫儿爷更早遇到不测? “土地爷爷可以去通报山林界吗?” “这个……小老儿真是无能为力,我等地仙,去不了上界,只能等每年的腊月二十四这日回天界述职,可去一次。” “原来如此,我也回不去,这栖鸣山庄真是可恶,打着我仙族的旗号,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让他们身败名裂,我真是心有不甘。” 小鱼故意说的那么正义言辞,其实只有最后一句才是真的,就是她自己心有不甘。 土地道:“其实下界之事,自有他的因果,小鱼仙子还是莫要参杂其中,你我都是天界之人,既已知道事情来由,便该抛开心中的疑念,超脱俗世之外。” 原来土地匆忙要找到她,就是想告诉她湾头村正挖着陷进等她回去跳,而拾衣楼之所以对她动手都是因为那魔界的千阴珠。 既然这些都清楚了,那么就该远离这里,远离这一切,不要被红尘俗世烦扰。 小鱼只将他的话一听而过,她既已入凡尘,自然要认认真真地在这红尘中活出一个真我。 这个真我中必定包含:不论你是仙是人,是魔是妖,但凡得罪我小鱼的,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这些话自然在她心中,她并未对土地而言,可是土地离去之前说起外边的玉石人,千叮万嘱小鱼离它能有多远就多远。 那魔界之物还是不要碰的好,包括那颗千阴珠。 小鱼听多情说起过,魔君在魔界中心岐都,那里晶石叠起,仙界之人根本不能承受那种级别的辐射。 小鱼自然是去不了的,可即便如此,她也要把千阴珠拿回来,就为不给他们获得魔君承诺的机会。 土地先行离去,屋子里又只剩下小鱼和沈历安两人。 二人又商量了许久,才就着料理台歇了一夜。 第二天,土地又来恭候,只因他虽无飞天之功,却有遁地之能。 玉石人回复到伞的形态,沈历安将它收进灵海里,跟着土地一起进入了地下。 这地下该是层层泥土,气闷得很,谁知不然,他们在地下只觉得点点晶莹的云母像一片星光一般洒落,土地就带着他们穿梭在星光里,不消盏茶的时间就到了碧水潭。 碧水潭幽深,小鱼取了避水珠与沈历安一起走下去。 走到最深处,但见那明珠攒起,一片波光莹莹,莹莹波光中一座青石大门屹立,门边青岩绿藻,岩藻间明珠皎皎,更有三个字潇洒有力地刻在石上,字中嵌着玛瑙玉石,被明珠一映,熠熠生辉。 三个字:碧水洞! 第139章、凡人会娶妻生子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土地掌管一方播种、收获,对其他的人间诸事本无管辖权限。 因着小鱼是天界仙族,所以才多留心了一些。 如今正值青黄相接之时,事务繁多,所以送他们到碧水潭,便遁土而去了。 碧水洞外,早有水族进去通报,待小鱼报上名号,洞门缓缓打开,里边出来个一人高的大贝壳。 大贝壳一开启,原来是位河蚌姑娘。 大家见了礼,河蚌姑娘因未曾见过什么人,有些羞涩地掩面笑道:“我家红鲤姑姑一早就在等你们呢。” 小鱼这边又客气了一番,与沈历安踏进碧水洞。 整个碧水洞像是被一个超大的气泡包围着,这样就隔出了一片能够自由呼吸的空间。 河蚌姑娘瞧了眼沈历安,更是不胜娇羞,旁边还有田螺乌龟、鱼儿虾儿,都是未曾完全化作人形的灵物。 跟着河蚌姑娘徐徐前行,不时取笑一下乌龟小子、田螺大爷,然后窃窃私语人间有沈历安这样的容貌,难怪红鲤姑姑当年连仙也不修了哩…… 吃吃地笑声伴着乌龟小子和田螺大爷不屑的鄙视话语,一路将小鱼她们送进碧水洞的最深处。 红鲤的纤指触碰在一片水藻交织的床上,床中正躺着受伤的逐日鸟。 它的脑袋无力地低垂在翅膀上,走近了,能听到它喉间细微的气息声。 小鱼不敢惊动,轻轻地问红鲤逐日鸟的情况。 红鲤收回手,轻轻在逐日鸟身体上方一抹,一阵水烟从逐日鸟身下蒸蒸而上。 逐日鸟置身于水烟之中,已看不清身形。 “不必太过担心,这水烟是当年东海龙女赠我的固本培元的妙方,”红鲤慢慢走下台阶,“又有百年琼石髓日日给他服用,再加上他千年的修为,所以即使心脉断了,慢慢将养下去,过个一百年两百年总会好的。” 那也太久了吧,不过只要还活着就好,有多少人穿心而过还能活呢? 到底是谁? 能有这样的本事。 谁也不知道逐日鸟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零星国主和猫儿爷去哪里了? “那,如此长久的时间,一直在这里打扰红鲤姑姑,小鱼心中不知用什么来答谢。姑姑有何事需要小鱼的,尽管吩咐,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竭尽全力,绝不推辞。” 红鲤柔柔笑道:“我与红尘断绝,此生只愿潜心修炼,早结仙缘。你我也算是一段仙缘,所以你不必挂怀。” 沈历安想起千阳木,忍不住提醒小鱼:“我们家不是有灵水,可续生机、接经脉吗?不如我们去取一些来,或许他会好得快一些。” 小鱼一拍手:“对,好久没用,都忘记了,只是这一来一回,颇费些功夫,红鲤姑姑,我尽快回来,逐日鸟拜托姑姑了。” 说尽快就立刻动身,拜别了红鲤,小鱼就和沈历安直奔东陵城。 有钱就能少走路,虽然土地爷忙他的事去了,但是只要有钱,就能买骏马,骏马不会骑,还能雇马车。 此时他们就在去往东陵的马车上,小白叶在窗棂上晒太阳。 他们完全可以让小白叶将他们传送回去,可是回去后怎么出来呢? 他们的船已经烧毁了,即使有船,没有逐日鸟导航,他们也不知道船往何处驶。蛋疼 若是雇艘船,来回倒是没问题,问题是暴露千阳岛的位置,万一再惹来有心的恶人,还不如再熬一段时间,熬到小白叶可以做第二个传送点。 到时,来来去去,自由自在,不是更好。 红鲤也说逐日鸟一时半会好不了,逐日鸟在她那里,他们也放心,所以当前最紧迫的就是赶紧完成“灵起”的二阶任务。 金册上一共有十个圆点,只有第一个点里有稍稍的星点。 所以他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接生十个孩子,哪里能最快接生十个,当然是东陵城的脂餍斋。 小白叶神清气爽地吸收了一会它许久未见的阳光,伸着小懒腰,突然想起那只该死的猫。 猛地一转身,横眉竖目(其实它既没眉毛,也没眼睛哈):“那只死猫呢?它不会突然跳出来吧?” 小白叶紧张地跳进小鱼的头发里,小脑袋滴溜溜转了一大圈,扒拉着小鱼的头发把自己埋了进去。 它可不想再睡一个月,脑袋都睡痛了。 小鱼有些伤怀,咬咬嘴唇,懒懒地去头上抓小白叶:“你放心吧,他不知去哪里了,也不知道有没有遇到危险,总之他不在这里。” 小白叶轻飘飘的,没一点重量,所以小鱼摸错了地方,一下子没抓住它。 沈历安抬眼瞧了一下,轻轻捏着小白叶头上的叶子,将它从小鱼的头发里拽了出来。 “那就好……哎呀,哎呀,不要拽我的叶子,看看,被你拽长了吧。”小白叶没好气地看着被沈历安拽长了而耷拉在眼前的小叶子。 小鱼一见,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原来,你可以拽变形!” 小白叶见她要来抓自己,赶紧将眼前耷拉下来的叶子茎柔柔捏捏恢复到原样后,一下子跳进金册,威胁道:“不许拽我哦,要不然不给你们画图了,哼!” 一甩小膀子,自个把金册合上,跟他们来个看不见当不存在。 小鱼悄悄掀开金册的一条缝,就见小白叶钻在最里边,叽叽歪歪地说:“天要黑啦,我要睡觉了,不许偷看我,偷看我就是喜欢我,喜欢我就要嫁给我。” “啪!”金册被小鱼合了起来。 乖乖,拍拍自己的小心脏,嫁人这种有损修为的事情,小鱼是坚决不会做的。 她对着金册做了个鬼脸,将它收进灵海里。 果然天色将晚,不过歇人不歇车,换了一辆继续前行。 沈历安静默地看着小鱼和小白叶的互动,低下头,嘴边漾起一抹笑意:“小鱼……想嫁什么样的人?” “嫁人?我脑子坏了,才会嫁人。你也不能娶老婆……哦,不,你如果不修炼,做一个凡人的话,还是可以娶的。” 小鱼本来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可是说着说着竟然觉得如果沈历安娶妻生子去了,他们不就又分开了吗? 她还想等逐日鸟养好了伤,三个人就再也不分开,勤勤勉勉,种树修炼,最后一起去天界继续做愉快的小伙伴。 可是沈历安不能修炼了,修炼会让他体内的两种力量发生倾斜,会对他有生命的威胁。 他要做一个凡人。 凡人就会做凡人该做的事,过凡人该过的一生。 他会离开她,会跟他的妻子孩子共渡一生…… 她不想他那样…… 第140章、小鱼是妖怪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小鱼的手从他的发上滑落,碰到了他一侧的脸庞,一抹慈母害怕儿子被儿媳妇抢走的忧愁悄悄笼上她的眉头。 “唉,我多可爱的震震啊,不知道以后要祸害在谁手里。” 她的口中啧啧有声,惋惜、无奈表露无遗。 沈历安温热的脸庞贴着她冰凉的小手,眼中闪过一丝安心的笑意。 他的脸没有离开她的手,她的手继续摩挲着他的脸。 他说:“嗯,你觉得我以后该娶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子?” 小鱼一捏他的脸:“你才多大?就想着娶老婆,你看逐日鸟,都一千岁了,还单身呢!你要有伟大追求,要有崇高的理想,要有良好的思想觉悟!整天不知道想些什么?” “哦——”沈历安轻轻应了一声。 小鱼放下手,端坐好,“哦”什么?她说一大堆,他就回个“哦”,现在的小孩子真难教育。 算了算了,想到以后小震震要跟别的女孩子跑了,就觉得白养了似的,真是气人。 还是不要想了,想着生气还不如摒除一切杂念静心修习。 于是小鱼在颠簸的马车上入了定。 沈历安谨记着多情的话,脑海中把仙法修炼忘了个一干二净,就着天边最后一丝光亮看着闭眼修炼得正儿八经的小鱼。 心中暗道:“小铁说的对,女人都是在等我们长大,她说来说去都是说我小,难道真的要等到我一千岁以后?不知道我能不能活那么久?那她就一直不嫁人了?哇,那我可要努力活得久一点。” 打定了主意,他准备闭目养神。 那最后一丝亮光也被黑幕般的天空吞没,车外是急急倒退的山峦树木,车内是两个匆匆的赶路人。 因为天已经黑了,所以东陵城肯定进不去,小鱼他们便在湾头村外下了车。 土地爷曾说栖鸣山庄已告知附近村民,这小鱼一家是杀人吃心的妖怪,并在她家周围设下了埋伏,只等他们一回,就将他们捉个正着。 她一时气不过,心想:这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就想这么简单抓住我,也太小看我了。 得悄悄地去会会他们。 给沈历安使了个眼色,两人偷偷绕到村庄的左侧,那里是跟隔壁村子的分界处,静静地淌着一条不宽的河。 天上无月,星也不明,卷云层层,明日有雨。 自从知道小鱼是个妖怪,湾头村人人自危,好在栖鸣山庄派人来守护他们,给他们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各处路口都有明防暗哨,所以他们绕过路口,打算跨河从村子左边的谷场进来。 小鱼在前,沈历安在后,轻轻放倒一根长竹,两个人稳稳地从竹上而过。 谷场这边正有个村里的老农来放牛尿,哼哼唧唧地自言自语:“吃人的妖怪哦,可千万别吃我,我的肉老得你都嚼不动哩。” 他一边将手中长斗里的牛尿倒了,一边关好牛房的门,吸了几口烟,敲敲烟杆,驮着背走远了。 这牛房外边墙上全贴的是牛粪饼,臭烘烘的,小鱼掩着鼻子走得飞快。 老牛哞哞低叫了几声,沈历安停下脚步,拉住小鱼的手,手指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原来那老牛在说:“那些人天天躲在汪塘里,害我泥巴都没滚好,虫子咬得我真痒。” 另一只牛说:“那你在柱子上蹭蹭,不过别太大力,我看这房子不结实。” 原来有人躲在汪塘里,那汪塘在小鱼家屋子的斜后方,还隔着一户人家,平常就是牛在里边洗澡滚泥的地方。电子书屋 沈历安告诉小鱼,听得小鱼忍不住笑开怀:“亏他们躲在那里等我们回来,臭都臭死了,早知道不回来,让他们臭个够。” 说笑归说笑,两人商量了下,决定再去问问村里那几只一见小鱼就吓得夹着尾巴直跑的狗。 看看对方到底在这里埋伏了几个人,最好就是一下子将他们全部揪出来。 狗没找到,遇到了隔壁大橘。 那真是老邻居相遇,分外眼热。 “大橘……”小鱼轻轻唤它。 多熟悉的声音啊,是有鱼吃的先兆。 大橘条件反射地停下脚步,看到曾经的衣食父母热泪盈眶。 它……它已经快半个月没人喂了,天天东家西家翻垃圾桶,还要被人用棍子打,真的好伤心啊。 登登登,它迈着有些急切的不太优雅的小步伐,跳到小鱼身边,喵喵喵地蹭着小鱼放低的手。 “它在跟你要鱼呢?”沈历安心想你以为它喜欢你呀,它是看到移动鱼库来了。 “没有鱼哦,不过有腊肉,嘻嘻。” 幸好她昨晚觉得腊肉好吃,就把玉家厨房里挂着的腊肉全都拿了,于是腊肉体现自我价值的机会终于来了。 那一大块腊肉像块板砖似的砸在大橘面前,乖乖,好大的肉啊。 大橘伸出舌头一舔,唉呀妈呀,咸齁了! 还有股怪怪的味。 它往后退了几步,盯着大块肉,泛起了迷糊。 沈历安无奈地摇头,腊肉做得好才好吃呀,瞧给人家大橘嫌弃的。 小鱼还在那热情地邀请大橘:“别客气,都给你了,虽然不是鱼,可是很好吃的。” 突然听到另一个喵喵喵的声音响起,她托起自己的下巴,惊恐地看着沈历安跟大橘在用猫语说话。 天哪,震震好可爱,震震会喵喵喵。 她的手忍不住去顺了一把沈历安的头发,啊,可惜缺根尾巴。 沈历安抓住她游离在他后腰处的手:“走吧,大橘说隔壁房子里还有三个人,一共有七个。” 小鱼顿时冷静,对沈历安说:“照计划进行。” 沈历安一点头,隐进黑暗里。 小鱼独自走向自家那座小小的院子。 刚踏进院门,一道弧光将整个院子笼罩,弧光中出现了一面镜子,在黑夜中闪闪发亮。 镜中照出小鱼身周片片鱼鳞,小鱼惊叫着躺在地上,抽搐不已。 夜半哀叫,惊扰了本就胆战心惊,不敢沉睡的村民。 没一会,大片村民拿着耙子铁锹,扛着扁担锄头一层又一层地围过来。 火把映红了天,大家都要看看栖鸣山庄设下的阵法,抓住的是什么大妖怪。 第141章 - 小鱼上游 - 我是点点点 小鱼当然不是妖怪。 围观的村民,呼喊声成了一条线,特别是看到镜子中那个浑身鱼鳞的小鱼。 “妖怪,打死妖怪……” “栖鸣山庄的仙人呢,快来收妖啊……” 小鱼痛苦地在地上翻滚,一直到栖鸣山庄的弟子全都出现。 一……七,一个也不少! 一名弟子拿出法宝要收妖时,小鱼突然站了起来,笑嘻嘻地拍拍身上的土,又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头发。 骇得村民倒吸凉气,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干嘛这么大阵仗?捉妖吗?这是什么阵法?” 手起镜子就到了她手中,她玩味地看了一圈众人,笑道“你们真是傻,别人说我是妖,我就是妖了?其实真正挖人心的正是栖鸣山庄,因为他们的庄主风轻衣不换心就会死,所以才会让脂魇文鬲不停的挖人心做试验。” “真正吃人的妖怪是他们!” 小鱼厉声指着他们,但是村民肯定不会相信守护了他们几百年的栖鸣山庄是小鱼说的这样。 一个是默默守护多年修仙圣地,一个是来历不明,一来就死了隔壁全家的小鱼。 大家会信谁,不言而喻。 栖鸣山庄的弟子开始向风轻衣传信,但是他的传音符还没用完,就被小鱼一拳打进地坑里。 吓得村民慌忙躲向栖鸣山庄弟子身后。 小鱼边打边说“你们不相信,就睁大眼睛看好了,这个是妖怪现形粉,只要是妖怪的,中了必倒。” 说着,她把手中的药粉随风一撒,空气中立刻弥漫了一种奇怪的药味。 当然,那些根本不是什么妖怪现形粉,只是普通的药物罢了。 但是就见空中亮光一闪,那七名栖鸣山庄的弟子全都倒了下去。 村民瞪大了眼睛,全都被这妖怪现形粉惊呆了。 这时,玉石人突然出现,身上的玉石片串成一条长长的玉索将那七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只一会七人便醒来,发现自己反而被捆了,更加责骂小鱼妖怪妖言惑众。 小鱼却说“你们知道风轻衣犯了多大的错吗?他伙同灵月伤害山林界国主,你们以为凭你们的力量斗得过山林界?我是在救你们,你们知不知道?不多日,山林界就会来栖鸣山庄问罪风轻衣和灵月,你们赶紧选择站队,不要再一条黑地走下去,那只有死路一条。” 她恐吓带着哄骗,又将自己是天界仙使吹嘘了一番。 说此次下界就是为了铲除极乐岛的怪兽,然后发现极乐岛原来就控制在风轻衣的弟弟风拾衣手中。 而且风拾衣的拾衣楼完全就是个杀人越货,只看金钱,不讲道义的暗杀组织。 他背靠栖鸣山庄,在南盛赚着无数的黑心血泪钱,都是在喂风轻衣换心做准备。 上天有正义,所以才派她来这世界征恶扬善,而她也被倒打一耙,被栖鸣山庄污蔑成妖怪。 她是妖怪吗,当然不是! 她是妖怪的话,怎么可能在捉妖阵中丝毫没受到伤害? 村民们被她说得半信半疑,她说了半天说的口干舌燥,干脆找了张椅子,喝着茶慢慢讲。 栖鸣山庄的弟子也只是听命行事,哪里知道背后有那么多事。 但是对于他们来讲,仙丹总有别,凡人哪敢得罪仙人。 所以渐渐地居然被说动了。 小鱼让他们传信回去,就说已经捉住了小鱼和沈历安。 然后就带走了他们,一起前往某一个小镇上的酒楼。 因为那里就是拾衣楼。 在拾衣楼中他们见到了惊讶不已的风拾衣,因为风拾衣收到的信息是已经抓住了小鱼和沈历安。 没想到都是假的,在他说出那一切后,小鱼才告诉他,他们这么做只不过是套他的话。 他所有的话就被记录在聪多情那里拿来的回光镜中。 他想抵赖也赖不了。 至于千阴珠,风轻衣一直没有给小鱼,他和灵月离开了栖鸣山庄,所有的罪名都由风拾衣独自承受。 在小鱼完成“灵起”二阶任务后,他们终于在碧水潭做了第二个传送点,然后从千阳岛带回了千阳木的灵水。 在灵水作用下,逐日鸟开始慢慢好转,红鲤一直用东海的阵法给他悉心治疗。 此时千阳木也开了花,想要结果,必须有千阴木的花来授粉,那么怎么才能找到千阴木呢? 等逐日鸟好些,他们就一起回了千阳岛,小鱼自然也没忘记答应脂魇陌唯的事情,所以在回千阳岛前帮她去采了绿碎。 在采绿碎的过程中,无意碰到了崖底的封印,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在另一个世界中遇见了沈复生,原来他就是魔君。 他毕生的愿望就是想复活司马寻卿,在得知司马寻卿元神消失后,万念俱灰,要远离这一切。 沈历安问起沈复生对自己母亲如何交代,沈复生只说愧对于她,对她从来就是利用,利用她能在天界行走,去天界寻找千阳木的种子。 沈历安真的是个意外,他没想到音楚会给他一个孩子。 关于千阴神君,那只是被封印在幽冥界的千阳神女的阴暗面。 神木本可以自我繁衍,它雌雄同体,只是千阳是最善良最无私,而千阴却截然相反。 千阴要从阴暗中走出来,就必须和千阳合二为一。 所以他以替沈复生复活司马寻卿为代价,让他去唤醒千阳。 刚刚醒来的千阳是没有记忆的,她只会继续被利用而最终使千阴离开幽冥,重返人间。 这一切在沈复生得知司马寻卿再也不可能复活后,他组织了小鱼他们再去幽冥带出千阴的花粉。 那么千阳木将永远不能结果,小鱼也再也回不到天界。 沈历安要做一个凡人,可是沈复生难得有后,他不允许自己的后人是一个凡人,所以最终沈历安被带回了魔界,一切都恢复到原样。 小鱼和逐日鸟继续在人间各处游玩,千阳岛上的千阳木开着千百年不败的花。 山林界大地震,零星国主病故,然后灵月回去,枢子谢将她推上了王座。 猫儿爷被枢子谢杀死,就像杀死逐日鸟一样。 山林界的变化轮不到小鱼他们去上告天界,因为她已经回不去了。 但是枢子谢依然不会放过他们,他们必须死的透透的,把他们谋害零星的事封在泥土里。 一百年又一百年,山林界寻找着小鱼的踪迹,千阳木的花开遍了千阳岛,沈历安成魔归来,他也希望能再见小鱼。 小鱼在哪呢…… 。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