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抗日 我爷爷该死。 抗日战争刚过,他就带着一个日本女人回家。 那会我们可是四代贫民,他参军之后更是根正苗红,可就是因为这事,后来运动时候我太爷爷被革命小将用驴拖在地上游行,后来肋巴骨磨透了死驴棚里了。 我太奶奶那会带着小叔爷跟我爸在驴棚里讨口过熬了过来。 我爷爷从云南回来的那天刚好是我奶奶下葬的那天,我爸已经成了半大小伙子,我小叔爷为了照顾我爸跟太奶一直没娶。 从那天去,这个日本女人名正言顺的进了我们家门,成了我奶奶。 小叔爷埋了我太奶奶后就消失不见。 至于我爷爷,则成了我们村里的一霸。 他年轻时候走南闯北,他那会四十多岁,正值壮年,而且当兵练了一身横胆,加上会几下拳脚,村里连那路边野狗被都他欺负过。 我爷爷是发自骨子里的坏,从外面回来之后,他没地没饭吃,就想了一条谋生的手艺。 手艺本身是好的,但是在我爷爷这就是下作的。 他一个大老爷们要操持跟怀孕的妇女接生。 我们那地穷,那时候去医院接生的几乎没有,村里有个稳婆,但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自然抢不过我爷。 没错,我爷爷那会就是抢。 但凡哪家有生孩子的,他就跟闻见肉的狗一样,准时出现在这人家门口。 之前说了我爷爷在村里可是打出来的名声,加上一来二去我爷爷接生也没出现过什么事,村里的人也就默默接受了这件事。 要是事情就这么简单,我爷爷还算造福一方。 但村子里慢慢的开始出现怪事了,事情首先出现在那稳婆身上。 之前说我爷爷会准时出现在孕妇家门口,但确实会有没到的时候,那次稳婆邻居生育,稳婆离的近就去接生,邻居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可是等第二天这家人醒来的时候,这婴儿不见了,家里翻个底朝天没有。 男主人想出门找,开门撞了满怀的小脚,抬头看那稳婆面色乌青的吊死在自己家门框上。她怀里还倒抱着个被扒皮的血婴孩。 那家人报案,后来还找我爷爷去了解情况,但没凭没据的,这事谁也不能说是我爷爷做的,但后来我爷爷成了这村里唯一的接生汉。 村里的怪事还在继续。但凡是我爷爷接生的,出生的婴孩都是女性,到后来我们村里都没有男丁出现,现在上了年纪的人还知道我们村有段时间叫寡妇村。 而且,村里的男人发现,被我爷爷接生过的孕妇老婆,在也不会跟自己同房,倒是跟爷爷打招呼勤快的很,有人还传言爷爷跟好几个接生过的妇女在村后树林的见过面。 头上带绿这可是不能忍的,村里有人就合计要害死我爷爷,想烧了我们家,可当天晚上火没烧成,后来动手的五个人死了四个,其中一个还疯了。 祸害存千年大概就说我的爷爷这种人。 到后来因为村子里男丁不继,妇女外嫁,我们村居然没了新生儿出现。 我爷爷自然又失业了。 这时候我爷爷又做了一件丧尽天良的事。 这次受害的是我奶奶,也就是那个日本女人。 我爷爷在家拉了一个破旗,上面写着“卖日”。 一元一次,时间不限。 那时候村民仇日心里不小,之前是害怕我爷爷淫威,现在我爷爷公然把这日本女人卖出来,村里那些都跟猪牛发泄的男人真疯了。 我没见过那个场面,后来听人说队伍从我家门口排到了村东头个井上,有人刚弄完出来又去队伍后面排队,这事情持续了整整两天两夜。 我那个日本奶奶,最后死在了床上。 我爸打小就因为自己母亲是日本人加上自己蹲过牛棚,精神状态不太好,这次直接就疯了。 我知道我娘是什么样的人,打小,一个疯爹,还有一个人人唾骂的爷爷混着一个泥土屋子就是我童年的全部记忆。 89年的时候,在深圳打工的我收到老家的信,信上说我爷爷失踪了,让我回家接我爸。 回到家时候,我那疯爹正在村头抱着棍子追一头驴,看见我回来高兴的涎水耷拉了一胸襟,我把他带回家后去村支书家问情况。 我爷爷从小不喜欢我,我是吃百家饭长大,后来刘支书带着村里人捐款让我读完了大专,他算是我第二个父亲。关于我爷爷的事我大多都是从刘支书这边听来。 六十多岁的刘支书精神矍铄,精瘦的有点吓人,见我回来让刘婶去炒菜做饭。 饭后我问刘支书是不是我爷爷去世了,刘支书抽了半天旱烟不回我,末了来了句算是去世吧。 我爷爷那会应该八十多岁,黄土埋半截,但谁也没想到一辈子混蛋的他居然是这个窝囊死法。 他掉粪坑里淹死了。 刘支书跟我说这话的时候还很唏嘘,我回来的前三天,村东头翟寡妇看见我爷爷掉戏台子后面的坑里了,从那天开始就一直没见到我爷爷这人,大家只能等我回来处理。 我们村北边有个不知道从什么年代就开始存在的戏台子,早前小时候大队还组织过外面戏班子来演戏,现在早就荒废了。 那地方有个坑,五十年代农村吃大锅饭,所有东西都是共产的,当时地里没有肥,村支书号召大家弄人粪来当肥料,我们村牲畜还有人的粪便全堆到那坑里。 公社化运动过去之后,这粪坑还是保存下来,因为那粪坑地里位置低,积水加上当年的粪便实在太多,所以现在那粪坑还存在我们村北边。 所以我现在非常理解为什么刘支书要把我喊回来了。 我虽然跟我爷爷不亲,但这人淹死在粪坑里,不太可能指望别人来帮忙捞。 大家都嫌脏,但有钱自然就不一样了。 我让刘支书帮忙联系了五个人,一人给五十块钱,然后当天晚上就开始打捞。 因为我爷爷在村里名声实在是大,所以当时差不多全村的人都在围观,大家在边上指指点点,像是过节一样。90年代初村里电线还没普及,我在临近的人家拉了一跟电线挂了一个照明灯但还是不管用,这些看热闹的在周围点了些柴火,倒是把粪坑照亮了。 以为年代比较久,大家不知道这粪坑有多深,我找来的几个人拿着棍子在周边开始戳,这粪坑大概有五米长宽,很快他们就把这一圈能探到的地给戳了一边。 四米多长的棍子这边都探底了,但没有戳到人。 这会我看见翟寡妇往戏台子那边走,我想着问问她看见我爷爷是在哪块跌进去的就跟了过去。 虽然粪坑这边人很多,但戏台子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这里要说下我们村的戏台子。 这地方闹鬼。 这戏台其实有点奇怪的,我们家是鲁西,这戏台后面是个类似于四合院的建筑,左右后面都有房子,中间是个院子,建筑总体是两层,后来我去过山西,发现这跟山西的一些老房子很像。 当年运动的时候,这戏台子就是批斗的地方,那些人带着帽子在这跪着,然后念自己的罪行,据说我太爷爷被驴拖半天之后,就是跪死在这,然后扔到驴棚里面去的。 那会这地方死了不少人,而且都不是啥好死法,怨气很重,但真正传出来闹鬼的时候,是在八十年代初,那会有流氓罪,我们村有个姓甘的在河边打猪草,碰巧看见有个妇女的在洗澡。 那妇女是我们村开磨坊的,那会都五十多岁了,农村那时候也没那么讲究,就大方让打猪草的人把衣服给她送过去。 姓甘的送过去后就赶紧走了,没想到这事被第三个人看见了,过两天姓甘的就被抓起来,刚好那年冬天严打,上面为了严整风气,就拉着姓甘的到我们村来枪毙。 这姓甘当时死的很不甘心,枪毙之后还在地上爬了几步。 后来这地方闹鬼就传开了。 有人晚上在这路过的时候就看见有个黑影在这爬来爬去,也有人在这路过听见有人叫他名字,回头就看见有个人背对着他,然后就是啪的一声,背对着他的影子就中枪倒地上。 没过几天,这地方就吊死了两个半人。 第二章 牛师傅 这死的是磨坊人的邻居,俩大人还有一个六岁的半大小子。 三人就跟上香一样挂在了戏台子正中央,后来有人说,这死的男主人就是但是举报姓甘的那人。 这一家三口死在这后,戏台子基本上就没人来了,至于这地方闹鬼的传说,真真假假,越来越多起来。 所以当时我看见翟寡妇往戏台子里面走的去的时候,我很纳闷。 戏台子是木质的,翟寡妇走再上面吱呀吱呀的一股腐朽的动静,我刚想喊,听见翟寡妇的声音在阴影里传来,似乎是在跟什么人说话,说,朱家那小子回来了。 我听到这就停下了,我姓朱,她嘴里的那小子应该就是我。 我就听见翟寡妇的声音,另一个人听不见,翟寡妇又说什么错不了,报应之类的,她是一边走一边说的,后来那声音被脚步声给掩住了。 我想追上去看看,这会那粪坑里传来动静,有人喊我说是挖到了。 我挤开人群看见那几个劳力现在已经下了粪坑,刘支书指挥着他们用绳子捆着粪坑底下东西正往边上走。 随着他们的走动,粪坑下面一股恶臭往上翻,钻鼻孔里都有点烧的慌。 打捞过程其实还挺顺利,半小时后,这带着黄黑色粪便的尸体就捞了上来。 我背过头去,他们用水在那边冲,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人群这会吵吵起来,过了一会,这声音越来越大,刘支书也在那边喊了我一声。 他声音有点惊慌。等我过去看到那尸体的时候,我也差点吐出来。 这是个有点巨人观的尸体,身子肿胀,肉被泡成了灰白色,身上没穿衣服,那尸体上的烂味就跟尿素一样往鼻子里钻,因为那尸体是趴在地上的,我就能看到一个湿哒头发的后脑勺。 刘支书喊我过去认尸,我强忍者恶心走到那尸体跟前,我想着烂成这样应该也认不出来是我爷爷了吧。 旁边的人看我想用手翻尸体赶紧给我递过来一个铁锹。 人死了之后尸体就死沉死沉的,而且我小心也不敢把尸体戳烂了,翻了几下才弄过来。 我感觉不太对劲,因为翻过来后那尸脸上还都是头发,我用铁锹挑了下头发,下面是挤着肉的后脑勺。 刘支书就在我旁边,夺过我手里的铁锹又把尸体翻过来,然后扒拉头发一看,他看清楚后面还是后脑勺后吓的扔掉了铁锹,周围那些人本来就感觉事情不对,这一闹,吓的几乎跑个精光。 我跟刘支书还有那几个劳力也往后退了几步,我抽烟手都抖了,冲刘支书说这不是我爷爷吧,这是啥东西。 现在尸体烂成这样,而且上面没衣服,刘支书也不确定是我爷爷,而且这事太邪门了,怎么可能前后两边都是后脑勺。 那几个劳力有人就说,是不是当年在这枪毙的人闹凶啊,之前不是就传着有人看见…… 他越说大家就感觉越害怕,刘支书又问了我一句,说能不能确认这尸体是我爷爷。 我说不确定。 刘支书说明天找先生来看看,今晚这尸体先放在这。 大家都瘆的头皮发麻,给尸体殓到我准备的棺材里面就回家。 第二天的时候,刘支书请来庄瞎来看事。这庄瞎是四里八乡看事先生,走阴堪舆很有名气,只不过眼睛天瞎。 我见到庄瞎的时候就在那个粪坑前面。 他杏仁样惨白的眼珠在深陷的眼窝里一直翻来翻去,整个脸左边塌进去,可能是接触白事比较多,整个人阴森森的。 庄瞎让刘支书描述尸体的样子,然后带上手套来回摸了下脑袋,啥话没说,倒是从那尸体脖子上掏出一根绳子,因为那尸体肿的厉害,昨天大家压根没注意这尸体上还有个上吊绳。 刘支书问,这尸体到底是咋回事,咋两面都是后脑勺,是不是那啥? 庄瞎嘴巴瘪着,说,俩尸体那肯定就得俩后脑勺么! 阴宅讲究风水,但好风水也不能有俩阴宅,坟上压坟这在风水上称为抢煞。 同样,这尸上压尸更是大凶,这粪坑里之前就有个尸体,“我爷爷”掉进去之后,刚好跟这尸体脸对脸贴着,然后现在就成了尸吞局。 这是科学道理解释不清楚的,可能因为在一个微生物比较多的环境,两个尸体相互融合挤压在一起,但按照庄瞎的说法,这在风水局上叫尸吞局。 一山不容二虎,一冢不埋两骨。尸吞局是个大凶的局面,对后人影响很大,血亲横死不说,甚至还会连累整个村的人。 祖坟风水这可是不能不信的东西,所以听庄瞎这么说之后,我心里很慌。 现在谁都不能确认这两个尸体的身份,先是报了案,然后刘支书让庄瞎起个卦。 庄瞎后来起卦的结果让人有点意外,他根据卦象说出了一个让人有点陌生的姓。 这死的人中有一个姓牛。 牛姓不算是小姓,但在我们村中这么多年来就一个,而且是十几年前离奇消失的一个人。 这牛姓的人还跟翟寡妇有点关系。 事实上刚才捞尸体的那会我就怀疑是不是翟寡妇胡说八道其实没有看见我爷爷掉到那粪坑里面去,翟寡妇这人在我们村子里有点名声。 那就是骚,她刚没了丈夫那年好像是二十多岁,可能是刚破瓜就没了男人所以对男人特别渴望,当年闹过这么一回事,因为那时候夏天农村没风扇,屋头里面热,所以大家都去井边或者是压麦场里面去睡觉。 那时候风气都挺好的,家家户户也没啥钱,所以晚上也不怕被偷。 我们村那会有个小学,里面就一个老师教我们语文数学,叫牛先生,是个四眼书生,好像是当年下乡没回去的城里人,寡人一个,虽然就是个半路出家的老师,但好歹是个城里人,细皮嫩肉的有点书生气。 翟寡妇年轻不但风流而且还有点姿色,村里大半男人都跟她有一腿,但这牛先生不知道是书呆子气还是看不上翟寡妇,翟寡妇勾搭了几次都没上手。 有年夏天牛先生熬不住屋子热,去晾麦场睡觉,本来他城里人是不屑这么做,但那年夏天就像是天上掉太阳一样热,牛先生在晾麦场边角睡下。 这后半夜时候,牛先生就感觉下体不舒服,模糊着就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嘬他下体,牛先生哪里见过这场面,以为是撞鬼,当场就叫起来。 这压麦场上全是人,这吵吵就把人喊起来,大家一围观,这哪里是什么鬼,根本就是翟寡妇过来发骚情。 牛先生恼羞成怒,想要打翟寡妇,但却被我爷爷当着众人的面给毒打了一顿。 牛先生一向以城里文化人自居,这事一闹,他没脸见人,第二天大家就发现他不在村里,时间久了,大家都以为这人离开村子,没想到今天居然在这见到。 庄瞎起卦只能找到这一个牛姓的人,另外一个人确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确定了。 听到这里,我开始胡思乱想了,翟寡妇是水性杨花,但要是说谁跟她关系最好,那肯定是我爷爷,小时候我都撞见他们俩钻过小树林,而且后来他俩都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我爷爷直接在她家过夜。 我不是把人想的太恶毒,但这件事会不会是当年我爷爷跟翟寡妇一起害死了这牛先生,然后牛先生冤魂不散,我爷爷路过这的时候直接掉这里面被淹死? 牛先生怨气很大,所以他的尸体才出了这一个吞尸局,不光是害死我爷爷,还要祸害我们整个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