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相逢 又是一年菊花飘香的日子,朵朵金黄,灿若朝阳。聒噪的蝉声渐渐退却,天色凉如水的秋夜隐约可闻阶下石级中蟋蟀的鸣叫。 怔怔地望着那盆盛放的金菊,一片枯黄的落叶从眼前飘过,锦心轻轻地张开纤手,泛黄的落叶,旋落于她的掌心,依稀可见落叶上清晰的脉络,只是它早已不复春夏时的风采。 “桃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锦心轻轻地吟诵起了这首李煜的《相见欢》,目光游离,还是去看看哥哥吧。 一路廊亭迂回,一片竹林赫然在望。锦心轻车熟路,来到竹林中央石亭,轻转机关,一条地道豁然出现。锦心拾级而下,丝丝寒意沁入玉肌。锦心不由一颤,身后石门悄然阖上。 千年寒冰石床上,一身着蓝衣的俊朗公子,神情安然若熟睡一般。锦心抬步上前,倾身俯首轻握蓝衣公子修长的右手,柔声道:“哥,锦心来看你了。”说罢眸中隐有泪光闪过,抬首轻噬贝唇,蓝衣公子依旧一片安然。“哥,你已经偷懒两年了”锦心望着静寂的蓝衣公子缓缓道“两年来,这身男装我已经习惯了。哥,我做了两年的华彦均,什么时候我才能做回华锦心呢?”言罢,锦心双眸渐阖,两行清泪悄然滑落,坠入千年寒冰石床上,倏然不见。“哥,然姐姐一直在照顾你。你那么心疼她,甘愿为她痴守三年,难道你忍心要她清苦三年吗”身后石门陡然洞开,锦心惊觉,猛然回首。 一青衫男子悄然现于石级之上,静静地望着锦心那张泪痕未干的清瘦的脸颊,不由真真心疼。好想拥她入怀,告诉她,我一直都在。锦心抬首向青衫男子轻声道:“容大哥,有什么事吗?”青衫男子即‘容大哥’,容几,华锦山庄名义上的总管家。容几望了望锦心,欲言又止,片刻后只是静静地走到锦心身旁,缓缓道:“萧念来了。”锦心听闻,蓦然抬眸,眼中质疑与惊喜交织。‘萧念来了’这四个字犹如千斤巨石在锦心渐趋平静的心海激起层层涟漪。 抑制不住内心的欣喜,锦心回身,双手紧握寒冰石床上华彦均瘦削的手指,颤声道:“哥,你听到了吗,萧大哥来了,你有救了。”说罢,顾不得理会衣襟是否平整,鬓发是否凌乱,就慌忙拾级而上。望着锦心欲盖弥彰的欣悦神情,容几不由得心中一凉,凝眸转向沉睡在冰床的华彦均,神色黯然,眸光渐被黑暗弥漫,双手不自觉的紧握。 重格森林里,层林凋零,落叶铺径。锦心一阵急跑,青枫浦上一身影映入眼帘。锦心缓缓止住脚步,平息呼吸,怔怔的望着那负手而立的男子。他,一如初见,黑衣一袭,长身玉立,俊逸彬彬。“萧大哥”锦心柔声轻唤。 萧念闻声回眸,展颜一笑道:“锦心,你身着男装,我差点认不出来了!”锦心微微一怔,梦中多次相逢的场景,却没有一次与今天相同;也曾数次幻想他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是你还好吗,亦或是锦心我回来了;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差点认不出自己。锦心平整思绪,佯笑道:“是吗,那我这身打扮好看吗?”“惊艳”萧念略微沉吟直视锦心道“锦心,对不起,我来晚了!” 望着那写满愧疚的双眸,锦心身心恍然。两年前也是在这里锦心与萧大哥道别,你答应我用两个月的时间去请神医为哥哥诊治,谁知再相见已是两年后的今天。好想知道两个月的约定你为何未至,空留等待;好想知道这两年你又在那里,为何自己找的天翻地覆,你一如风过无痕;好想知道你说的神医谷,机关重重几乎无人进出,而你又如何进得去;好想知道这两年你都在做什么,为何来去无踪;好想知道这两年里你有没有想起过自己,知不知道北方有一个叫锦心的女孩,她一直在找你!思绪满满,抬眸正触上那双溢满歉意的眼睛,锦心忽然觉得所有的语言都显得苍白空洞,只轻轻地说了声:“没事的,萧大哥,来了就好。” “谢谢”萧念凝眸轻声道。锦心豁然抬眸,眼中满是震惊,只觉得这两字生生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开。是时间改变了一些东西,还是自己太敏感了呢?别想太多了,锦心暗暗警告自己。萧念望着锦心先吃惊又黯然的神色,不自然的转眸问道:“庄主现在怎样?”“我带你去看他”锦心轻声道。尽心在前领路,萧念随行,向竹林而去。 ······ 千年寒冰石床前,华彦均依旧如深潭般波澜不惊。“两年来,他一直这样吗?”凝眸华彦均的萧念转眸向锦心问道.锦心微微颔首,担忧道:“萧大哥,哥哥能醒过来吗?”“别担心”萧念柔声安慰道“信很快就到,他一定能让庄主醒过来的”“信?他就是你找的那个神医吗”锦心疑惑,双眸直视萧念问道。萧念并没有迎上锦心的目光,只是转眸向似安睡般的华彦均道:“对,神医龙信,我们有约定,他明天就到为庄主诊脉。”“太好了”锦心双眸含泪兴奋地扑到华彦均身上唤道“哥,你听到了吗?你很快就能摆脱这张冰冷的石床,重嗅阳光的味道了”“只是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尽快去办”萧念垂眸道。“什么事?锦心自当尽力!”锦心向萧念郑重道。 萧念俊眉微蹙,轻声道:“信不良于行,希望山庄各处能把门槛去掉。”锦心微愣,望着眸光流转的萧念,微微颔首。心中既好奇又惋惜,纵使世人称为神医的龙信,却也无法自医。哥,你要快点好起来,锦心在这祈求天佑! “萧大哥,旅途劳顿,房间已经打扫好,还是你两年前住过的,可稍作休息。”锦心柔声道,眼眸似水。萧念颔首而去。 是夜,冷月清幽。萧念房内灯火依旧,人未眠。锦心凝眸深思,萧大哥,你在做什么,为何无眠?你可知道锦心有一大堆儿疑问等你解答呢,但来日方长。锦心会心而笑,不禁第一次与萧念相见的场景浮现在眼前。那是由哥哥介绍认识的,他黑衣裹身,含笑玉立。 那天我一如平常在筱漾亭抚琴。“心儿”听到哥哥的呼唤,我停下弄琴的手。回眸之间,哥哥和一位年轻公子来到跟前。“心儿,这是萧逸师叔的高徒萧念,年轻有为。萧念,这是家妹锦心”华彦均热心的介绍道。两人相对施礼,锦心缓缓地抬首打量来人,却正对上那双如炬般的目光。锦心竟有些不胜那目光,不禁有些羞涩的垂眸却听到他说,华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我疑惑的抬起双眸,哥哥也奇怪的询问道:“你们见过了?”我不解的摇头,他却笑着说道:“昨天向晚亭,姑娘静静地坐着抚琴,琴声忧伤,蝶儿环绕,落叶翻飞。”“是,那是我。可我···”不等我说完,他轻声笑着说道:“我想是姑娘琴在心,自然视我为草木。”“我真是没看到···心儿在这给你赔不是了”我着急地拱手致歉。 “华姑娘琴艺无双,不知在下有没有耳福?”萧念凝眸轻问道。“荣幸之至”锦心浅笑。琴声悠悠,蝶舞翩翩。一曲终了,萧念双眉深深道:“《哀松露》,姑娘诠释得细致微妙。只是不知这琴香从何而来?”“公子过奖了”锦心唇角微漾道“公子自是识音律之人,请看这琴。”萧念凑近激动:“这,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引蝶琴?!”“是”锦心淡淡道。“原来如此”萧念意味深长说道。一地回忆。 第二章 神医 翌日,华锦山庄大门前一辆马车疾然而至。 这是一辆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马车,放之喧嚣繁华的街市,你绝对能找出千千万万个。有谁能想得到赫赫有名的神医龙信会置身其中呢?只有车上的帘子在清风的吹拂下摇曳不定。 一只纤细的玉手轻扬车帘,锦心惊愕,龙信怎会如此年纪,不对,这怎么看都像是女子的手,难道···锦心回眸望向萧念,他只是凝眸马车一副淡然的表情。锦心再度回眸马车时,一袭红衣,夺目而出。 “然姐姐,你怎么来了?”锦心眉梢飞扬,快步到马车前把红衣女子扶下马车。红衣女子,连香然,千峰山连府连庚的掌上明珠,喜穿红衣。二十多年前华锦山庄大小姐华思——锦心父亲华铭的胞妹,与连府继承人连大公子连庚喜结连理,江湖一时风雨繁杂。这两夫妻倒也恩爱和美,只是近年来连夫人华思一直卧病在床。连庚与夫人伉俪情深,多方拜访打探,不惜重金求医,可一直未果。 “心儿,表哥怎样了?”连香然兴奋地拥住锦心,轻声关切道。“哥哥睡了两年了”锦心颤声佯笑道。“放心吧,龙公子医术精湛。他给娘看过病,娘现在已经大好。”连香然在锦心柔弱的削肩上轻拍两下,安慰着放开了她。 锦心重重地点头,却看到连香然莲步轻摇到萧念面前,嘴角轻扬柔声唤道:“念,我来了。”锦心定定一怔。萧念则微微一笑,轻握住了香然纤柔的玉指。看着那紧扣的双手,锦心愕然,瞳孔挣睁,双手紧攥。不可能?是不是上天在给心儿开玩笑?这是怎么回事? 衣襟被人轻轻拉了一下,锦心蓦然回神。只见白衣胜雪的公子正含笑望着她。锦心感激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容几,就慌忙抬步上前致歉道:“龙公子,有失远迎!”“华姑娘,客气了!”龙信淡淡道。 锦心抬眸一眼,惊为天人。浓密上扬的双眉,较长微翘的睫毛下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眸,淡淡地射出温和澄澈的光芒,如皓月在空,柔光普洒大地;高挺的鼻梁,透露出高贵优雅之气;面如傅粉,唇如桃花,微微轻飏中隐约有独特的空灵俊秀;精美绝伦的五官映衬着白皙的面颊,更有一种高洁之意,犹如天山上一朵圣洁的雪莲花在月光下悄然绽放时那种无与伦比的耀眼而不夺目的白光,让人不忍碰触。 “华姑娘,请带路,我们先看看令兄。”龙信轻声道。“龙公子请”锦心回神躬身道。回眸看见容几双眸紧随龙信移动,惊艳之情溢于言表。原来有一种美是超越性别,男女共赏的。 千年寒冰石床前,一圈金线缠绕在华彦均手腕上,金线的另一端龙信屏气凝神地诊脉。龙信面沉如水,波澜无境的收回了金线。“怎么样”锦心赶忙上前问道。身后众人已纷纷上前一步,目光聚焦于龙信,一时鸦雀无声。 龙信淡定湛然地拿目光扫视众人一眼,然后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不用担心,他有救。”众人长吁了一口气,锦心更是感激地看向萧念,萧念只是看了锦心一眼便把目光匆匆移开。“这里寒气太重,大家不宜久留。”龙信淡淡道。众人纷纷而出。“华姑娘”龙信看着转身欲出的锦心轻声道“请留步”锦心点头止步。 等众人退尽,洞门合上。锦心才轻声问道:“龙公子,是不是哥哥···”“非也”正给华彦均做全身检查的龙信收回白玉兰般的十指打断道“在下只是想了解一些庄主的情况。”锦心这才把心放到肚子里。“是姑娘每天给他按摩全身的吗?”龙信平静地问道。 锦心惊然,不愧是神医这都看得出来,答道:“是凝姐姐,容大哥,还有我轮流照顾哥哥的,这有什么不对吗?”“没有,你们做得很好。不然,即使我能医好他,只怕他也会全身萎缩,风采不再。”龙信徐徐道,目光却在华彦均和锦心身上飘荡。锦心涩然一笑,没有说话。 “华姑娘,庄主是如何受伤的?”龙信挑眉问道。“这···”锦心有点儿窘迫。“我看他不只中了烈火掌,应该还有其他,不然不至于不醒。”龙信淡淡道。“龙公子,你不要误会,只是当时我并不在场”锦心解释道“不过我想凝姐姐一定知道。”看着淡定如水的龙信,锦心继续说道:“凝姐姐每日午时来陪哥哥,我让她来见你。” 龙信微微颔首以示同意,眸中却划过一缕不易察觉的迷惘,只是定定的望着锦心。目光交汇的瞬间,锦心窘然一笑道:“龙公子在看什么?”“没什么,只是觉得姑娘眼熟。”龙信淡淡道,毫无轻薄之意。锦心浅笑莞尔。 深秋的天,寒风阵阵,吹拂着憔悴的落叶,如断翼之蝶,飘然游离,归于尘埃。锦心和何凝并肩携行,衣襟发丝在风中飞舞。两人一行来到龙信房门前驻足。锦心与何凝对视一眼,正欲轻叩门扉。“请进”门内淡淡的一声传出。锦心叩门的手僵了一下,之后轻轻推开了门,和何凝相继入内。 龙信临窗而坐,背向抬首凝视窗外天空。白衣依旧,独坐如玉,瘦削的双手上金丝环绕,却隐隐约约透露出一种说不出的落寞。锦心从来没见过可以把白衣穿得这么漂亮的男子,仿佛是天然而成的,只是窗外有什么,他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龙公子,这是何凝。”锦心轻步上前道。龙信蓦然回首,略微施礼。何凝拱手抬眸,锦心这丫头从不轻易夸人,今天却说龙信如何的绝代风姿。见到他这一刻,我只能感慨造物主的神奇,果然果然。 龙信向锦心微微颔首;又转向何凝直奔主题道:“何姑娘,可否向在下描述下当时的情形?”何凝很快恢复平日里的冰冷面孔说道:“愿意效劳” “两年前,华彦均急匆匆要带我去一个地方。我告诉他不急,先喝口水。他看也不看那杯水,只是静默地看着我,接过水杯,仰首一饮而尽。”何凝微微停顿,双眸溢满懊悔。“那杯水有问题”龙信双眉微皱道。何凝点点头接着说道:“我们骑马到半路时,我发现他额头上沁满汗珠,像是极力克制着。突然,我师父葬师出现,背后偷袭,一掌之下,华彦均从马背上跌落。我慌忙中扑到他身旁。发现他全身如火烧,正努力挣扎着。在搀扶下才勉强站起,浑身却依然战栗不停。我隐觉不对劲,凭华彦均的武功不会挨师父一掌以至于此。于是我挡住华彦均朝师父怒声质问道,师父,你骗我,你给我的到底是什么?师父扬声大笑道,对,那是悲寒月。你让开,不然,连你一起杀。我不知道悲寒月是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师父好可怕。就挡在已渐入昏迷却死钳住我的手不放的华彦均面前不肯挪开。这时锦心和萧念就赶到了。”何凝说完便不再言语,只定定看着龙信。 龙信面沉如水,只是轻轻转动手上的白玉指环,这一刻房间里一片沉寂。 ···· “悲寒月?!”萧念听罢龙信的复述惊讶出声,垂眸深思。“念,你知道它?”龙信淡淡问道。萧念抬眸道:“信,我曾听师父说过,剑尊翦伯命丧此毒。只是二十多年来,此毒从未在江湖上出现过。而两年前,庄主又身染此毒。难道下毒的是同一人?”“这不好说”龙信淡淡道“庄主中毒后是你给他吃了续命丹?” “是,我赶到时他脉象微弱,就用你给我的续命丹救急。”萧念轻声道。“不止如此吧?”龙信凝眉道。“什么都瞒不过你。我很快发现他内力涣散,根本无力抵抗烈火掌。想到冰火相克,只好让他躺到病床上应该还有救。”萧念无奈说道。“是你救了他一命”龙信抬眸凝视萧念道。“不,我只是保住了他的命,救命还要靠你!”萧念郑重道。“念,其实我没有把握”龙信有些生硬的说道,眸光暗淡。“不,我相信你可以”萧念直视龙信道。 是夜,月华如水。秋风过处,一地疏影横斜,暗香浮动。月华下的龙信,头微微抬起,秀美的双目浅浅闭合。仿佛在接受月华的净化;又好像在聆听月神的低语;妙相天成,风华倾绝天下。锦心呆呆的看着眼前如玉似仙般的男子,白天相见视为惊艳,没想到月色下的他美得更胜一筹,如月光之子降临凡尘,温馨之光照亮世间晦暗。只是这个如光一样温暖的男子,为何此刻看起来如此孤寂? 锦心轻轻抬手理平了鬓角几丝吹乱的乌发,这时龙信已悄然睁开双眸,含笑望着锦心。锦心上前轻声道:“龙公子,可有办法救家兄?”“我尽力!”龙信保证道。“你一定可以做到!”锦心决然道。龙信凝眸直视锦心,似乎看到另一个萧念,总是对他无条件的信任,无论何时! 锦心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不禁抬首望月道:“龙公子一直望月凝思,可是对月情有独钟?”“月,望着却不可以拥抱,想着却不可以拥有。那怕用尽一生的力气,透支一辈子的幸运,却依旧无法靠近,只能用来仰望。”龙信淡淡而略带忧伤的说道。“透彻”锦心赞叹,眸光流转又道“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龙公子可是在思念伊人?”龙信怅然道:“纵使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又如何?惟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锦心迷惘的看着淡然而决绝的龙信,满心不解,却隐隐有一丝担忧。 第三章 订婚 翌日,青枫浦。 萧念推着龙信缓行于弱水之畔,锦心随行。 “我已经想到了解悲寒月之毒的方法”龙信缓缓道。“龙公子辛苦了,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锦心拱手眉梢含笑道。龙信轻抬修长的手指,并无过多的言语。锦心抬眸看向萧念,他正眸光似水望着锦心,锦心羞涩垂眸,脸颊绯红。 “真是一幅美景,可入画也!”循声望去,只见云破月眉峰斜斜挑起,满身邪逸立于前方,白衣落落,衣袂在风中纷飞,波澜未定。“你来做什么?”萧念猝然抬头,目光逼视云破月,双拳紧握。“没什么,来看看你怎么会还在人世”云破月无关痛痒的耸肩道。不等萧念说话,云破月淡淡的望着龙信道:“想必是这位神医的功劳吧。”“公子谬赞了”龙信淡然道。“我花了五年的时间精心研制的万毒之王——一痕沙,阁下竟然解了此毒,而且只用了两年的时间,实在让人佩服”云破月诚挚拱手道“今日一见果然资资不凡,改日定当登门请教!”“恭候大驾”龙信淡淡施礼,不卑不亢。 云破月望着压抑的萧念和疑惑的锦心,邪佞一笑,广袖轻扬,随即向龙信拱手告辞。“你们刚才说什么,一痕沙,毒药的,是什么意思?”锦心关切的向萧念试探性问道。“没什么,锦心,你不要多想”萧念略微尴尬的说道,笑得有些不自然。锦心知道一定是萧大哥隐瞒了什么,既然他不想说,问了也是白问。锦心沉默了。 云破月看着渐行渐远的萧念三人,对一手下说道:“丁猛,你说这世上什么人才是最强大的?”丁猛似乎很怕云破月,几乎不敢抬头,卑躬屈膝的颤声道:“是武功高强之人吧”“错!是无欲无求之人,正如那个神医龙信。清心寡欲,无所在乎,令对手看不出破绽,仿佛没有什么可以影响到他。”云破月蹙眉眯眼说道。 哥哥已经从那个冰窟移回自己房间,龙信正在全力救治,凝姐姐更是日夜不分的陪伴照料,哥哥脸上也渐有血色。锦心看到后很是开心,不禁对天呼唤,哥,大家都在等你,你一定要尽快醒过来! 可是,萧大哥,你和然姐姐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么默契十足,温柔相印?萧大哥,其实我一直都希望自己可以与你并肩,携手风雨!可这个人现在是我吗?萧大哥,你对心儿到底有没有那份心呢?好想当面问清楚,你心里到底有没有锦心,可我不敢,真的,我好怕··· 锦心秀眉深锁,双眸茫然,良久,一道紫色身影飘入眼海。“汐儿”锦心轻声唤道。“华姑娘”汐儿含笑拱手行礼。锦心笑着把她施礼的双手按下,道:“两年了,你还是改不了这毛病!我和萧大哥是朋友,萧大哥拿你当亲人,我也一直当你是好朋友,你怎么这么见外?”“不是的,汐儿只是念公子的婢女,是公子和姑娘看得起我,待我好。”汐儿着急地解释道。锦心无奈的说道:“汐儿,人一生下来就是平等的,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所以你不可以把自己看得这么卑微。”汐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那以后记得叫我锦心,行吗?”锦心含笑看着汐儿说。汐儿勉强一笑说:“谢谢你,锦——心”。锦心第一次听汐儿叫自己名字还真不习惯,况且她还叫的这么生硬。“汐儿,萧大哥和然姐姐···”锦心正些许为难,不知该如何问出口。汐儿打断道:“对了,锦——心,告诉你一件好事。”“什么好事?”看着明眸闪动的汐儿,锦心好奇地问。“是念公子和香然姑娘订婚了”汐儿天真地笑着说。 “什么?”锦心震惊地脱口而出。“他们订婚了,你怎么了?锦——心”汐儿看着锦心惨白的脸色担忧的说,声音却愈来愈低。锦心勉力镇定,颤抖着说道:“没什么,我只是太高兴了。”这话听起来有种让人心碎的不安。汐儿看着锦心喃喃:“噢,可是你看起来···”锦心打断汐儿说道:“我没事,汐儿。”“真的吗?”汐儿认真地问道,澄澈的眼眸饱含关切。锦心强忍泪水点点头道:“汐儿,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汐儿担忧的给锦心一个拥抱,锦心木然的回抱了一下汐儿,克制自己向转身又回眸的汐儿挤出一丝笑容。汐儿看着兀自坐定的锦心,不安的离去。 锦心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做了多久,脑海里只有订婚和那双紧扣的手,直到有人轻拍肩头,低唤‘锦心’。锦心才木木地转眸,赫然发现四周如墨,漆黑一片。 “锦心,你在这儿坐多久了?”容几摆正锦心肩膀对着自己,缓缓说道,语气之间却充满关心。看着那双溢满关切的双眸,锦心心中涌出一股暖流,想抬手动一下却发现不知何时已麻木,不听使唤。只好轻声道:“容大哥,我全身僵硬动不了了”容几无奈又心疼地看着锦心说:“我陪你坐会儿,你慢慢动一下,试着”说着缓缓坐下,双手小心地捧起锦心双手轻轻搓着。 锦心不禁打量起容几,青衣朗朗,双眸如潭。两年来,在最困难的时候,陪在自己身边的一直都是他。他的心意自己岂会不懂,只是‘念他不解君’,容大哥,恐怕锦心注定要辜负你了。 “好点儿了吗”容几抬首却对上锦心直视的双眸。“好多了”锦心猝然低首说。半晌没有动静,锦心缓缓抬眸发现容几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出神。“谢谢你,容大哥”锦心由衷说。“谢我什么?”容几回眸问道。“谢你什么都没问”锦心淡淡说。容几微笑打趣道:“你那点儿小心思,我闭着眼睛都能猜到,还用问”。锦心涩然一笑。“别把什么事都闷在心里,我不想你伤害自己”容几柔声说,眸光真挚,语气坚决。 锦心看着容几说:“容大哥,我···”“什么都别说了,好吗?”容几轻声打断。常说自己没事,其实没事才怪!锦心,我会一直等。锦心看着容几温柔眼神,不再言语,心中早已泪湿了一片。为何最懂自己的永远是他? “对了”锦心忽然想到两年前的那天哥哥告诉我说,他已经知道葬师的意图:他派何凝来偷江湖传说中剑尊翦伯的遗书《天道》。于是他决定用《天道》和葬师做交易,换取凝姐姐的自由。我不解的问,哥,你哪来的《天道》?哥哥神秘一笑道,何谓《天道》?谁说得清,又有谁见过?我说有自然就有!说罢自信满满地策马而去。锦心向容几问道:“既然葬师的目的是《天道》,他为何要置哥哥于死地?难道交易失败,《天道》是假的?” 容几淡淡说:“《天道》真假我不知,我只知道庄主把葬师逼疯了”“逼疯?”锦心疑惑道。那天是这样的,容几回忆道。 庄主把《天道》交给葬师,葬师一看之下勃然大怒,用掌力将《天道》化为灰烬。葬师双目充怒,冷冷说:“你竟敢拿本破乐谱骗我,受死吧!”庄主灵巧地躲过葬师一掌,看着怒火中烧的葬师淡淡地说:“等一下,爹临死前告诉我,《天道》就在琴箫合奏曲《竹吟风》的乐谱中” “撒谎”葬师愤怒地说。“你要的东西已经得到,是你自己亲手毁了它”庄主坚决地说。“不是的,是你欺骗我”葬师慌乱,先前的愤怒已渐向自责转化。庄主看着内心摇摆,表情阴晴的葬师大声叫道:“就是你,你亲手毁了自己找了二十年的《天道》,是你毁了它···” “不是我,不是我···”葬师口中叫着,抱头痛苦地蹲了下去。良久,猛然站起,仰天长啸,大叫一声“啊!”。之后疯狂地向四周乱放掌力,口中还叫着“是你骗我”,“不是我”之类的话。一时间,洞内石块乱飞。庄主看了看迷乱的葬师,向我说道:“我们走吧,他快疯了!”拉着我上马离去。 容几说完,淡淡地看着锦心。锦心蓦然道:“原来如此” 第四章 黄昏 弱水之滨的黄昏,残阳如血。锦心独坐水畔,眸光直视如明镜般的弱水,红波斑斓。心绪却飘回两年前的黄昏。 那是一个银白的世界,大雪给整个雪山披上了一件白色的绒衣,使雪山显得更为肃穆圣洁。夕阳的余晖下映射出一大一小,一深一浅的两行脚印。萧念和锦心漫步雪中,萧念偶尔会放慢脚步等等落下的锦心,锦心也会时不时的加快脚步赶上前面的萧念。没有太多的言语,静的只有‘嘎吱嘎吱’的踏雪声,两人间却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雪莲花宁谧绽放的香气,令人心醉。 锦心偷偷转眸,看着那张俊逸的侧脸,不禁嘴角上扬,心中微漾。这样一直走下去是不是就可以看到所谓的地老天荒?一时萧念蓦然回眸,锦心慌张错乱中急忙垂下眼帘,只看到一地晶莹的白。再次抬首时,却触上萧念那盈动的双眸,锦心只是会以浅浅一笑。任何语言在此时此刻都是杂质,任何话语都会破坏这一刻的恬静之美,只有一缕灵犀漂浮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 可是再长的路终究也会有尽头的。到了山脚,便是别离。两人都踌躇不前,似乎谁都不愿先开口说离别,静得有一丝压抑。“锦心”萧念开口打破了宁静。锦心轻轻转眸,一丝浅笑回望。萧念望着眼前桃花般的笑靥,有一丝恍惚,猝然上前,将锦心紧紧拥入怀中。 不知所措中只听到萧念有力的心跳声,急促而决绝。锦心不觉朵朵桃花飞上脸颊,一片绯红。“别忘了你的世界我来过”萧念在锦心耳边呢喃,低沉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惨烈,锦心却闻到一缕宿命中沉沦的味道。锦心不觉有些呆了,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努力保持着从容的微笑,静静地望着萧念。萧大哥这是你的承诺,还是只是告别语?萧念怔怔的望着锦心,眸光盈动,嘴角翕张。最终却也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默转身向那一片白茫茫的世界走去,只留给锦心一个桀桀的背影。 锦心内心有一个声音在挣扎,是不是应该叫住他。萧大哥,一句‘别忘了你的世界我来过’,是什么意思?锦心愚钝猜不透,也很不喜欢玩这种猜心的游戏,怕只怕猜中了你的心却失掉了自己的。可是若就这样看着你离去,锦心会不会悔不当初呢?锦心抬眸望到的是一个已然离去的身影,你若是心儿的幸福,那我们是不会这样错失的。锦心最终还是压制住了心中那个挽留的声音。 思绪回转,锦心不禁想问一声:萧大哥,假如那天我叫住了你,现在的我们会不会是另一种情形?可心中却有一种白茫空洞的痛,不觉眼角深锁,眉梢憔悴。“锦心”锦心闻声回眸。 落叶满径的重格深林里,容几推着龙信静静地走着,在夕阳的映衬下,有一种温馨的错觉。刚走几步,却蓦然停住。容几将轮椅轻轻转动,两人面向弱水。顺着两人的目光正好看见锦心独坐弱水之畔望着夕阳,而这个角度刚好,即使锦心回头,也不会发现他们。 龙信静静地望着锦心的背影,淡淡的说:“是她吗?”容几也望着锦心淡淡答道:“是”“难怪我初见就觉得她眼熟。十年了,我有愧于她!”龙信怅然道,俊美的脸庞氤氲弥漫。容几痛苦地说道:“别这样说,你们本来有一个完整幸福的家,是···”“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龙信淡淡打断道“我们都应该活在当下”。容几怔怔地望着龙信喑然无语,心中却颇为赞同他的话语。 “以前的事,她都不记得了吗?”龙信望着锦心的背影问道。容几微微一愣,心颤道:“是啊!她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现在她心里满满的都是华锦山庄。”龙信垂眸深思,缓缓说道:“不记得更好!最好也不要再想起!也不要告诉她!”容几重重说道:“我知道,十年来,我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龙信望着容几,郑重说道:“很好!就让我们共同守护她!”容几望着决心卓卓的龙信,重重地点点头。锦心,我一直没忘对你的承诺,不离不弃。“他来做什么?”容几忽然抬眸弱水之畔,却看到静静走到锦心身旁坐下的萧念。龙信也抬眸望向弱水,目光澄明。 弱水之滨,锦心回眸只见萧念浅笑朗立,黑衣簌簌。“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萧念轻声问道,悄然落坐于锦心身旁。“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锦心收回心思,淡淡道“来欣赏这惨烈悲壮之美!”“是很美!”萧念望着夕阳由衷道“它聚集了一整天的精华,只在黄昏决绝而又绚丽的绽放自己那种无与伦比的美!” 橙色的天空中一只飞鸟掠过,给这幅静谧的薄暮晚天增添了一抹灵动。锦心静静地望着满天晚霞。萧念缓缓回眸望着锦心柔声道:“锦心,你瘦了。两年来肯定吃了不少苦吧。”说着轻轻地伸出手臂想要抚摸锦心清瘦的脸颊。锦心回望那双溢满心疼的眼眸,好想沉溺其中,哪怕只有一刻也要尽情燃烧自己;而另一个声音却告诉自己不可以,你不能这样做。萧大哥,两年了,锦心不怕痴等,只怕等来的不是自己想要的;锦心不怕伤心绝望,只怕你这样的模棱两可;锦心不怕流言蜚语,只怕人依旧情非昨。如今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让锦心如何抉择? 锦心轻轻地抬手拢了拢鬓角吹乱的秀发,转眸道:“听说萧大哥和然姐姐订婚了。”萧念猛然一怔,伸出的手僵持在空中,良久,轻轻收回,说了声,是。 “那真是该恭喜你们咯”锦心秀眉飞扬,嘴角微挑。萧念只是直直地望着锦心。锦心努力克制住奔腾的眼泪,让声音的哽咽降低到最小,缓缓说:“心儿,祝你们白首偕老!”“多谢”萧念淡淡说“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是多谢,呵呵,多谢什么,你们是心儿视为最亲最近之人,如今就要喜结良缘相携相顾,心儿自当祝福。锦心一丝苦笑说:“我会的!” 夕阳静默,悄然滑入地平线,黑夜即将来临。 第五章 竹吟风 朝阳初升,新的一天寂然而至。 华彦均房中,龙信静默地把脉。锦心,萧念,容几,何凝,连香然,汐儿一干人等立于两侧,屏气凝神地静候。 “很好”龙信轻轻放下华彦均手腕淡淡道“昨天施过针后,他体内的悲寒月之毒已经逼出大半,余毒还要慢慢清理,我会另行配药。”何凝长长吁了一口气,紧张地问:“那他为何不醒?”龙信看着华彦均淡淡说:“不出所料,他这两天就会慢慢醒了。”“辛苦你了!”锦心望着龙信感激而欣喜地说。龙信并不言语,只是微微颔首转动轮椅而出。 屋内,锦心静静地走到床边坐下,含泪说:“哥,你要努力醒来,凝姐姐一直等着你呢!”说着拉着何凝的手,将两只手握在了一起。就在这一刻床上躺着之人的手却颤然轻动了一下。尽管那波动时那么微小,可很明显在场两人都看到了。锦心不可思议地盯着华彦均,眼眸含泪而笑。何凝则喜上眉梢,激动地抓住锦心叫道:“心儿,他动了,他动了,你看到了吗,他的手动了。”锦心也高兴地说:“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凝姐姐。” 何凝泪光盈盈地望着华彦均。“凝姐姐,两年来我们一直当哥哥去远游,现在他归期将至。你也要保重身体,因为哥哥很快就会回来的。他看到你这个样子,会心疼的”锦心看着劳累憔悴的何凝说道。说着将何凝按到华彦均床边,转身眼泪潸然而下。之后,又欣慰地破涕而笑,轻拭泪痕推门而出。 刚出来就看到前面不远处的萧念和龙信,一坐一站,一白一黑,一美一俊,如一幅淡影疏烟的水墨画。锦心感激萧念和龙信救了哥哥,正欲上前道谢。“道谢就不必了,华姑娘已说太多”龙信抬眸凝望锦心说“再说救死扶伤本就是行医人的使命”。锦心拱手一拜道:“龙公子真是医者仁心!” 龙信淡淡看了一眼,轻声说:“锦心姑娘蕙质兰心,听闻琴艺更是妙绝天下。不知在下是否有幸欣赏姑娘弹奏?”“龙公子谬赞了”锦心谦虚道“公子既有雅兴,小女就献丑了。只是不知龙公子听那一曲?”“《竹吟风》”龙信淡淡说。 锦心一怔望向萧念,他眼神中毫无吃惊之意,显然他已经知道,或者他对这位神医非常了解。《竹吟风》已经绝迹江湖二十多年,他怎会知晓?又怎么知道自己会弹?锦心望着淡定从容的龙信问道:“龙公子怎会知道此曲?”龙信徐徐道:“姑娘有所不知,在下的恩师安神女本名翦静香。”“翦静香?”锦心疑惑这和《竹吟风》有何关系?况且自己根本没听过这个名字。 “翦静香是剑尊翦伯的女儿”萧念向锦心解释道。锦心豁然:“龙公子稍侯,锦心这就去取琴,奉上《竹吟风》”龙信淡淡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锦心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心想:原来龙信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医貌双绝的安神女的高徒,而安神女翦静香竟然是剑尊翦伯的女儿,真是不可思议。二十多年前,剑尊翦伯在江湖上威望极高,显赫一时。门下三位高徒:华铭、萧逸、江绛,更是个个英武不凡。《竹吟风》即是剑尊的二徒弟萧逸为给师父祝寿而与琴女于嫣合奏的琴箫合奏曲,此曲一出名动江湖精绝天下。而萧逸和于嫣更被江湖人称为金童玉女。只是令人们没想到的是,后来琴女于嫣却嫁给了萧逸的师兄华铭为妻,成了华锦山庄的当家夫人!后来剑尊翦伯命丧悲寒月之毒,江湖传闻下毒者为江绛,剑尊三徒弟因此反目成仇。大徒弟华铭自立门户,创建了华锦山庄;二徒弟萧逸隐逸江湖,再无踪迹;三徒弟江绛逃逸南疆,创立了亦正亦邪的蓝莲教。剑尊一门也因此衰退,不复存在。名曲《竹吟风》也遂成绝响。 锦心轻抚引蝶琴眸光盈动,娘,谢谢你把《竹吟风》的琴谱遗留给女儿,两年前,心儿就好想以此曲为爹爹祝寿。可世事无常天不遂人愿,爹在大寿的前一天故去。后来又有诸多事宜,像哥哥的受伤昏迷不醒,萧大哥的离去,《竹吟风》渐成女儿的奢望。今天虽说是为报恩而弹奏,不如说是圆了女儿一直以来的心愿。 这首名曲能否在今天再度回旋天际呢,龙信凝眸静候。师父,这是你的夙愿。你说过,乐曲是不受时间和地点的约束的。无论多么的物是人非斗转星移,音乐都是最无辜的,不应该被时间淹没被人们遗忘。所以你一直希望重现当年的经典,今天徒儿就要代替你实现愿望了! 萧念静默着,的确在锦心出房间那一刻,他就知道了信要做什么。尽管这一直以来都是他想要的,可他还是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无所谓。锦心,其实两年前就好想与你合奏这曲《竹吟风》,无奈风雨激变。师父,你一直很珍视《竹吟风》的箫曲,并将它慎重的传给徒儿。徒儿见你常抚箫自叹,就知道你一直想重温名曲。今天徒儿要实现我们共同的期盼了! 锦心姗姗而来,轻轻安置好琴,坐下随意轻动手指,调试琴音,悠扬乐曲传入耳畔。龙信怔怔望着琴,淡淡问道:“这就是琴女前辈的引蝶琴吗?”锦心点点头道:“请多多指教”。 锦心正准备拨弄琴弦,抬眸看向萧念,只见他早已拿出碧玉箫放于唇畔,紧紧地盯着锦心,随时准备配合。锦心心中一喜,向萧念微微颔首,玉指轻动,琴音即出。箫声也不甘示后,紧随而至。两人虽第一次合奏《竹吟风》,却也默契十足。 乐声婉转,龙信听着只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鸟语花香的暖暖春日。阳光慵懒却温暖地笼罩大地,左边是溪水潺潺,清澈灵动,右边是桃花枝枝,争奇斗艳。龙信顿觉心旷神怡,悄然转动轮椅向桃林‘走’去。一阵清风裹挟着花香迎面拂来,令人心胸顿畅。微风中抖落枝头的瓣瓣桃花如飞舞的蝴蝶,尽情舞动后翩然归于尘埃。落英缤纷,花香满径。龙信惬意地闭上双眸,深吸口气,只觉桃花醉人。而纷纷落地的片片粉红却像在窃窃私语,到底是桃花醉人还是人醉桃花。 缓缓睁开双眸,一缕白色轻盈飘然而至,绰约冷傲疑是仙子下凡。龙信吃吃望着眼前之美,‘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眇兮’,这些诗句是为她而生的吗。 龙信静静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只见她柔柔地伸出玉臂,白玉兰似的手指微微张开,一瓣飘飞的桃花,寂然落于白皙柔光的手心,好一幅“人面桃花相映红”的美人图,真个绝代色,倾城姿。眼前的美好让人深深震惊!白衣女子蓦然回眸,浅笑娉婷。龙信愕然,柔白的脸颊上一抹嫣红,不置可信地低声嗔喃:“不可能?!怎么会是您?怎么会这样···” 一曲终了,龙信霍然回神。原来,原来这就是《竹吟风》的魅力,她是你心中的一片洁净之地,能让你看到自己心中最纯美的东西,最神往的境地,最深爱之人!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龙信赞道,眸光茫然,似乎意犹未尽。萧念和锦心相视一怔,旋即会心一笑。锦心默然念道,娘,心儿做到了!你看到了吗,心儿终于得偿夙愿了!眸中欣喜的盈光闪动。 重格森林中,丁猛看着呆立半天一言不发却又猝然转身离去的云破月,不解地问道:“云公子,不去拜访神医了吗?”云破月没有回头,只低声传来‘不必了,今天这一曲《竹吟风》就是最大的收获’。丁猛粗人一个,不大明白这首破曲有那点好的,但望着渐远的云破月也只得提步赶上。 云破月孑然地走着,丝丝乌发风中翩飞,妖冶魅惑,一抹邪笑跃然唇畔。这就是名动江湖的《竹吟风》,能让人看到理想之境地,心中之净美。可是···云破月猝然眼眉深锁,心中郁结。月痕呀,月痕,难道我只能凭借此曲见到你?曲中所见何时才能成真?你到底在哪里?我何时才能再见到你? 第六章 苏醒 “锦心,锦心···”容几急匆匆地来到锦心的房间,顾不得礼节,顾不得叩门。只因他知道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有多重要,她足足盼了两年。“怎么了,容大哥?”锦心闻声从里间出来,来不及整理衣襟丝发。“锦心”容几站定凝视锦心,说出了让她既震惊有喜悦地消息“庄主醒了”。 “哥,你终于醒了”锦心惊然呆立,喜极而泣。“快,容大哥快去告诉龙公子,请他去看看”锦心猛然收泪说道。容几看了锦心一眼,急忙转身而出。 锦心急促赶到华彦均房门口,却猝然止步静立。她看到:何凝含泪轻趴在华彦均身上,脸上写满幸福;华彦均则半坐在床上,以手轻抚何凝发丝,眸光清莹。锦心只是屏息看着眼前温馨的一幕,蓦然听到身后容几的声音“锦心,龙公子来了”。 龙信淡淡地看了一眼霍然回首的锦心,又转眸看向已经站定的何凝和床榻上的华彦均,什么都没说,来到床前,缓缓为华彦均把脉。良久,龙信慢慢收手,看着华彦均淡淡道:“已无大碍,请庄主好好休息。”华彦均苍白的脸上勾出一丝浅笑,轻声道:“多谢。”龙信微微颔首,容几推着轮椅而出。 锦心静默着,其实很想和哥哥说句话,一直以来他都最疼这个妹妹。可看到他好就足够了,还是给哥和凝姐姐多留点儿空间吧。两年了,他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想到这,锦心决定转身离开,却听到华彦均轻轻地叫了声“心儿”。锦心轻轻转眸看见何凝扶着华彦均有些吃力的慢慢坐好,华彦均缓缓向何凝点了一下头,何凝静静来到锦心身边,拉着锦心来到床边后,悄然转身阖门而出。 “心儿,这两年苦了你”华彦均看着锦心眼角眉梢的疲倦,痛心的说。“我没事的,哥,只盼你快点好起来”锦心垂眸轻声说。“在哥面前还逞强!”华彦均故意埋怨着,眼眸中却溢满宠溺。锦心不觉早已泪拆两行。华彦均只是静默地轻抚锦心瘦削的肩头,手指微颤着为锦心轻拭泪痕。 “心儿,给哥说说这两年你是怎么走过来的?”华彦均轻声问道。锦心听话地叙述了一遍,华彦均听后,对锦心的愧疚又增加一分。他很了解这个妹妹,永远都是把苦水吞进自己肚里,报喜不报忧之人。于是缓缓说道:“好了,心儿,去叫容几进来吧。”锦心轻轻点头,站起转身。“心儿,明天换回女装吧”华彦均柔声说。锦心微微一怔,没说什么,悄然而出。 轻合上门,锦心转身抬眸看见,十步开外徘徊的容几,青衫朗朗,广袖含风。容几看到锦心出来慌忙迎上前去。“哥叫你进去”锦心垂眸淡淡的说。良久,眼前人没有挪动一步,锦心抬眸浅看,只见容几凝眸直视自己。见锦心抬眼,容几柔声说:“你哭了!”锦心低首静默,片刻,抬眸,蛾眉一挑,唇角微扬说:“我没事的,容大哥,你快进去吧。”容几看着锦心离去的身影,没再说什么,转身推门而入。 黎明来临,当第一缕阳光斜照入室,锦心已经洗罢脸坐到了梳妆台前。望着铜镜里那个有着如云青丝的自己,锦心突然觉得好陌生。两年了,这是第一次早起不为翻阅那堆积如山的账簿,处理庄内大小事务;两年了,自己养成了早起的习惯,习惯了男装的干净利落;两年了,都快忘记自己挽云髻的样子,着女装的姿态。小丫头云儿在旁边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坐在铜镜前却一动不动的锦心。 锦心轻轻转身将木梳递给了云儿,云儿先是一愣,后慢慢接过木梳。锦心转眸铜镜,任云儿巧手为自己梳起云髻,施朱傅粉。不出半个时辰,云儿已为锦心梳罢妆毕。锦心对着铜镜多次打量自己,云儿在一旁担忧地注视着锦心的一举一动,小心儿地问道:“小姐可是对妆容不满意?”锦心恬然一笑说:“不,我很喜欢。”云儿赧然一笑说:“其实姑娘天姿国色,无论怎样妆扮都是最美的。”锦心听闻,一阵愕愣,转首望着云儿那双清如水的眼眸,真是干净纯洁,不谙世事。殊不知纵使美貌无双朱颜绝色,又怎敌得过流年似水世事沧桑? 举步踏出屋门,初升的秋阳散射着融融的光,匀在锦心脸上、身上,有一股温暖的感觉。为何还未至花信年华的自己,对青春的美好熟视无睹呢。殊不知年华如烟花般易逝,难道不应该好好珍惜尽情绽放吗。想到这,锦心不由得向天空展颜一笑,闭上双眸,张开双臂,静默地享受着这大自然最丰厚的馈赠。 晨风袭人,叶落无声。一路兜兜转转来到华彦均房门口,锦心轻提裙裾,敛去步音,悄悄推门而入。本想给哥哥一个惊喜,刚露头却看到哥哥,萧大哥,龙公子三人俱愕怔地望着突然出现的自己,很明显自己打断了他们的谈话。锦心不好意思地比个抱歉的手势,正欲退出,“心儿”哥轻声唤道。 锦心举步上前,赧然站定,浅笑涩然,缓缓抬眸看到了三张呆滞的脸。“哥,你今天气色不错”锦心故作寻常的说,却一语拉回了三人漂浮的思绪。“心儿,你真是长大了”华彦均平静的语气中充满欣慰。龙信神色淡淡,略微施礼,温然一笑,令人痴迷。锦心回以一笑,转眸看见萧念,他只是静静地望着自己,与平时无异。 华彦均正想要说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容几打断。容几怔怔地望着锦心,却直直地走到萧念面前,说:“萧公子,有人要见你!”“谁?”萧念疑惑地问。“淳于虚!”容几目视萧念,语气极为平静,却暗暗观察萧念的反应。淳于虚,锦心不禁想到两年前在重格森林中见过的,那个一身雅致贵气十足的翩翩公子。 众人静默地望着萧念。萧念沉默如斯,平静地表面看不出一丝涟漪。气氛死一样地沉寂,只有清风不安地拨动着众人衣梢,起伏飘荡。“有些事,一转身就是一辈子”龙信平静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地的死寂“念,你还是去瞧瞧吧”。萧念望着龙信心下一颤,默不作声。 或许是龙信那句话说中了萧念的信,或许是萧念本就想要这么做,总之,萧念见了淳于虚。淳于虚依旧雅气不减,雍容华贵,只是朗月般的双眸溢满焦急担忧之色。淳于虚上前朝众人礼貌的拱手,看着面色漠然的萧念急切说道:“本不想打扰你,只因事出紧急。”言罢,从宽大的袖口中取出一封信和妖娆的蓝莲花交给萧念。 锦心惊愕,江湖传闻蓝莲花是蓝莲教吃人的毒花;每有蓝莲花盛放之处,必有血气笼罩。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吧?萧念淡淡接过,眸光扫过一脸焦急的淳于虚又倾注于手中的信,轻轻拆开,不留痕迹的看起来,脸上的平静漠然却渐被一丝丝割破。信从手中滑落,萧念急切地问:“现在人在哪里?” “香雪海”淳于虚说。“我们走!”萧念不顾众人惊诧疑惑的目光,和淳于虚急匆匆的离去。众人一脸不解地望着两人夺门而出。华彦均向容几道:“容几,你悄悄跟上”。容几静默颔首,快步转身出去。 第七章 香雪海 香雪海一处美丽的庄园。一株株海棠花妖艳动人,花开似锦。有的含苞待放,花蕾红艳,似胭脂点点;有的多多成簇,花瓣粉红,如晓天明霞;朵朵海棠迎风俏立,楚楚有致。风过花影摇动,枝枝海棠如搔首弄姿的美人,妩媚娇俏。 可萧念却无心欣赏这满园海棠花的潇洒风姿,只是和淳于虚急匆匆地要见这海棠花海的主人。蓦然抬眸,前方一片花海中,一人背向而立,白衣款款,衣袖和乌发迎风轻扬,散发出一丝一缕的妖娆,仿佛在和这片花海竟艳。 淳于虚朝那背影大声喊道:“我们来了,我父皇呢?”白衣人徐徐转过身来望向萧念,俊眉微挑,唇角一勾说:“我们又见面了。”萧念望着云破月脸上那海棠花般的笑靥,平静的说:“人呢?”云破月并未在意萧念的漠视,仿佛有十足的把握来撕破这层平静,只是轻抬手臂朝花丛一指。 淳于虚和萧念急不可耐地一先一后向云破月所指处奔去。云破月唇畔一丝冷笑,要是我在那里设陷阱,你们两兄弟岂不是要陪阎王喝茶了。 只见一老者横躺在花丛中,却与满庭海棠花极不匹配,甚至可以说是与娇艳可人的海棠花形成鲜明的对比。满头黑白杂陈的长发散落,乱蓬蓬地遮住了大半苍白的脸庞。露出的另一半脸庞却明显地透漏形容枯槁,面如死灰。身上衣衫褴褛,肮脏不堪,残破的袖口还隐约可见血肉模糊的十指。与海棠花的盛放相反,这位老者则给人一种萎靡衰老之感,目不忍视。 萧念惊愕地看着眼前的老者,曾经的他是多么的高贵如华,整洁的衣袖上容不得一丝污垢;即使身临险境,也不改凛凛威风,英英傲气。可如今···萧念痛心的别过头去,堪堪地闭上双眸,只觉得阵阵揪心,丝丝彻骨的痛。 痛苦地睁开双眼时,却发现淳于虚已然悄悄扶起老者,让其靠于自己肩头。而那老者正用仅有的如炬般的目光盯着自己,萧念竟不胜那目光,默然垂眸。无论有多少的怨恨,也无论多少年的分离,甚至无论时光如何地摧残;在面对他时,萧念依旧逃避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是他的父亲,他年少心中威严如神的父皇。无论他变成何种模样,在他萧念心中,他依旧是种不可侵犯的威严。 “这是要上演一场父子重逢的亲情大戏吗?”云破月冷然讥笑道。萧念并没有理会云破月的嘲讽,只是默默地走到老者身边,和淳于虚架起老者就要走。只因他明白现在救人要紧,他怕:他等不了,熬不过,拖不起。“想走?”云破月倏然挡在了萧念面前。“你信上说只要见到我们就放人?!”淳于虚怒声说。 “我会放人,那要看你们能不能走出这片花海!”云破月只顾玩弄自己如葱般的手指,轻描淡写的说道。萧念直视云破月冷冷道:“放人!”“放人?”云破月仿佛是听到一个让他捧腹大笑的笑话,扬声大笑,霎时间却又变出一副冷峻仇视的面容,寒寒逼问道:“淳于聂,当年你将我全家灭门时,可曾又过一丝怜悯之心,放过我们丁氏子孙一人?” 萧念和淳于虚均看向老者,他们的父皇淳于聂。淳于聂眸光迷惘,冰冷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苍老无力说:“当年我接到密报说,丁氏一族囤积重兵伺机谋反,我只是先下手为强。”“呵呵”云破月冷笑,后又仰面向天责问道:“父亲,你看到了吧!这就是你忠心拥护的君主!你视他如兄弟,他却狠心灭你全家!” 淳于聂愕然一惊,枯槁的面容之上又添一抹苍老,片刻冷冷道:“是你父亲自视功高,咎由自取!”“咎由自取?”云破月冷冷逼问“是你怕他功高震主吧?!”淳于聂静默不语。云破月直视淳于聂说:“所以你就想到一条妙计,让晞月和辰国王子联姻。说什么增进莫辰两国友谊,其实只不过是你连环计的开端,我说的对吧?” 萧念和淳于虚愕怔地望着自己的父皇。淳于聂茫然道:“对,我知道释儿和晞月情投意合,年少气盛的他们一定会抗婚。我又派你去追踪他们,你和他们自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必定不忍心抓他们回来。本想治你办事不利之罪,来挫挫你们丁家的气焰。没想到,没想到你竟然杀了晞月,释儿也跳崖生死未卜。于是,于是我就下令灭了丁氏一门”。 “呵呵,真是精彩”云破月冷笑道:“可是当初你给我下的命令是,务必追回,反抗者就地格杀。我说的是也不是?”云破月冷冷地看着淳于聂,又兴趣十足的扫视了萧念一眼。良久,淳于聂抬起瞬间黯淡的双眸看着萧念说:“是”。萧念震悚地望着淳于聂,平静地双眸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悸动。萧念宁可此时他骗自己,听他说不是。可是萧念又深深地了解,父皇向来是敢作敢当之人。可自己是多么的可悲,棋子一枚不说,执棋人竟然是自己敬爱的父皇;自己又是多么的心痛绝望,亲生父亲竟然狠心地要自己死。 云破月玩味的看着萧念说:“你现在还要放人吗?”萧念漠然地看着云破月,又转眸茫然看着淳于聂,眸光复杂多变又暗含凄楚之色。父皇,为什么?为什么你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可以拿来利用?难道只是为了你所谓的‘帝王霸业’?儿子在你心中到底占几分?多想就这样质问你!多想就这样撇开一切走开!你不仁,休怪我···可是你是我父亲,释儿怎么狠得下心?怎么做得出那样禽兽不如的事情?纵使是棋子,我依旧相信亲情仍在,我不可以对你不管不顾;无论心会有多痛,你依旧是父皇,我不可以不孝。良久,萧念眸光转为平静,淡淡说:“放人”。 云破月冷冷地盯着萧念,似乎想要看穿他心底。萧念也不甘示弱地迎上云破月凌厉的目光。淳于虚看着冷冷对峙的两人,手心深湿,担忧惊愕,仿佛他们两个是在进行生死搏斗。良久,云破月默然转身,冷冷说:“你们走吧。”萧念长吁了一口气,和淳于虚缓缓架起淳于聂蹒跚着穿越重重花海。 丁猛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不解地问:“云公子,好不容易抓来的,就这样放他们离开吗?”云破月缓缓转身,冰冷的目光直视萧念,一缕阴森森的笑跃上唇畔,寒然道:“这才刚刚开始!” 刚颤巍巍地离开香雪海,淳于聂就霍然跌倒,任萧念和淳于虚如何用尽全力也架不起来。萧念早看出来父皇在暗暗死撑,可没想到他竟虚弱至此。萧念仍不放弃地努力要支撑起淳于聂衰退的身体。“不必了”淳于聂用颤抖的双手无力的拉住萧念,气若游丝地说。萧念颓然地半跪在淳于聂身旁,不愿相信的睁大双眼看着风烛摇曳的淳于聂。一别十年,再见之日竟是永别之时吗。 淳于聂虚弱地勉强睁开无光的双眼看着萧念,声音轻飘飘的说:“释儿,原谅为父好吗?”萧念震惊愕然,这个强悍了一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如今却在乞求自己的原谅,心中一阵悲凉,只怔怔地猛然用力地点点头。看到萧念答应,淳于聂竟艰难地扯出一抹欣慰的笑,那笑容犹如枯萎的枝干上一朵正欲顽强盛开的蓓蕾。不料这笑竟让他不能自已的咳嗽起来。望着咳得不止虚弱不堪的淳于聂,淳于虚含泪心痛说道:“父皇,不要再说了。”萧念亦泪光盈盈地说:“我们去华锦山庄,现在还来得及,信一定可以救你的”。 淳于聂再次伸出虚弱枯槁的双手阻止了,微弱地说:“你们听我说完。”萧念和淳于虚只得心痛又无奈地看着淳于聂“当年灭丁家满门时”淳于聂刚说半句就又咳了起来,淳于虚不禁换了个姿势想让淳于聂舒服一些。淳于虚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接着说:“我就知道会有今天的下场。”淳于聂虚弱无神的眸光在萧念和淳于虚身上游离。 “就让这段恩怨纠葛随我葬入坟墓,以后不准再提”淳于聂勉力加重语气,故作威严地说。果然是一贯发号施令的人,即使到了这一刻,口气也是不容违抗质疑的。可身体却不满的抗议起来“咳咳···”。萧念无奈地看着咳出殷红的淳于聂,无力感渗透全身,好恨自己,恨自己的懦弱!又是不准再提起,师父临死前说的就是这句话,两年前蔫蔫地看着师父死在自己面前,如今又要··· 淳于聂看着点头答应的淳于虚,又艰难的转眸看着痛楚的萧念。萧念看着那双威严中有带有期盼的眼眸,不觉重重的点头。淳于聂竟然开心的笑了,轻声说:“你们是亲兄弟,一定要··要相互··相互扶持,并肩··并肩携行”。说完闭上双眸,安心地离去。永远地离开了。 “父皇”淳于虚痛苦唤道,双膝重重跪地。萧念怔怔看着眼前,心中悲痛不已,不由得颤然跪倒在地。双唇翕合数次,终于悲痛地唤了声:“父皇。”父皇,本以为此生再也不会叫出这两个字的。萧念泪如雨下。 第八章 真假 华锦山庄。 淳于虚上前微微拱手,声音沙哑:“庄主,打扰了。”“哪里”正襟危坐的华彦均温声道“还请殿下节哀。”“明日一早,我就会带着父皇回国”淳于虚缓缓说。“你自己吗,萧念呢?”华彦均诧异。“不肯回去”淳于虚无奈的说“他说十年前淳于释就死了,他亲手埋葬并在墓前发誓,再不踏入莫国一步”。淳于虚语气平淡,内心却凄苦无比。 华彦均垂眸沉吟,真挚地说:“要不我帮你劝劝他吧?”“多谢庄主盛情”淳于虚斩钉截铁地说“我不想勉强他”。“好吧”华彦均叹声道。淳于虚喃喃:“我不想再失去一位至亲之人!”一直侧立在旁没有说话的锦心,听到这句话,愕怔地望着淳于虚,突然觉得,与两年前高贵帅气的淳于虚相比,如今他多了一份凝重沉稳。不得不说,时间真是一位最好的雕刻师! 残月初升,映照出亭阁楼影幢幢,风动树影摇曳参差,凉意丝丝。容几轻轻踱步至门外长廊,一道黑影在青石砖路上拉长。容几顺着影子往前,只见淳于虚负手而立,昂首向月,眸光却不在月。“殿下,还记得两年前重格森林的那次相遇吗?”容几举步上前问道。淳于虚缓缓转身,面容消沉,看着迎面而来的容几淡淡说:“当然记得。” 两年前重格森林。 正桀桀而谈的锦心却愕然止住,眸光怔怔地望着容几身后。容几顺着锦心目光望去,只见一个满身高贵雅气异族装扮的男子直直地走来,眸光茫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很像萧大哥”锦心轻声说道。“是他?”容几深思着。“容大哥见过他?”锦心疑问。“他自称是萧念的哥哥”容几低声说“可萧念却坚决的说他认错人了”。 “哦”锦心意味深深,又疑惑道:“他怎么像丢了魂似的?”容几看着走近的淳于虚,并没有回答锦心的问话,而是上前向淳于虚拱手问道:“淳于公子,你看起来气色不好,莫不是出了什么事?”“释死了,他死了···”淳于虚目光无神地呢喃着。容几伸手握住淳于虚手腕说:“谁死了?”淳于虚定定望着容几。容几蓦然松开了手,缓缓说道:“淳于公子,在下并无恶意,只希望能帮到公子”。 淳于虚望着容几真诚的双眸,徐徐说道:“就在早些儿时候,我在这附近碰巧看到了萧念和汐儿姑娘。萧念依旧不肯认我这个哥哥,只留给我一个冰冷漠然的背影。我不甘心地悄然跟上,然而到了分岔路口他们两个却凭空消失。正当我懊悔之时,汐儿出现,于是我向她询问萧念的事情。她告诉我说,大约是八年前,她的主人萧逸曾救回一个负伤的男子,好像是从虚无崖跌落的;那公子伤的并不重,只是昏迷不醒;萧逸请医问药,日夜照料,只是那公子不肯进滴水;有时会看见眼眸两行清泪,主人无奈地说哀莫大于心死;几天后,顾竹峰山脚下多了一座新坟,那个黑盒子里还有一支碧玉箫,箫上刻有两个字‘虚赠’;坟前有一座石碑,碑上空无一字”。 望着表情惊愕,眸光复杂的容几,淳于虚痛苦地接着说道:“我弟弟淳于释就是在八年前从虚无崖跳下去的,我曾经送给他一支碧玉箫,箫上刻着‘虚赠’。尽管我是那么的不愿相信,但一切都是那么的契合,直指一件事情:淳于释死了。”淳于虚说完只觉得头脑昏沉,目光游离,极近立不稳。 容几慌忙一把扶住淳于虚。锦心静默着听完淳于虚的叙述,凝眉沉思后,释然一笑说:“公子,你弟弟没死!”淳于虚茫然的目光中忽地燃起一丝希望,满怀期待的望着锦心。锦心唇角微扬道:“公子是关心则乱。这是一个语言陷阱,正如你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契合’,太完美,就是这场语言骗局的破绽!”淳于虚疑惑道:“此话怎讲?还请姑娘明示。” 锦心眸光流转,缓缓说:“汐儿姑娘可曾有一句明确的说那公子死了?哀莫大于心死并不能代表人确实死了。再说那里面有碧玉箫是没错,可她并没有说有尸首之类的呀。所以说你弟弟还活着,只是很可能以另一种身份活着。无字碑里葬下的只是一个人的过往!” 听着锦心的话,淳于虚眼眸渐渐明朗起来;听完锦心的分析,淳于虚恍然大悟不禁双手抱拳,正色道:“大恩不言谢!姑娘冰雪聪明,精彩的一番话令在下茅塞顿开!”锦心赧然道:“公子过奖了!”“淳于公子,可否听在下一言”看着正欲转身告辞的淳于虚,一直默默无语的容几忽而说。淳于虚兢兢地说:“请讲”。 容几目视淳于虚缓缓道:“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固执与坚持,不论好坏,也不会顾及他人是否理解。对一个人好,最简单的就是希望他能幸福快乐。其实他是萧念,还是淳于释,又有什么区别?只要那是他的坚持,他认定的路,只要他简单地坚持着自己想要的,他是什么身份还重要吗?有时候,放弃也是一种成全,成全的是另一个人的幸福!” 淳于虚垂眸深思,良久,抬首行礼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告辞。”说完,转身离去。 残月下的淳于虚望着容几懁声说道:“其实我一直想当面向你和锦心姑娘说声谢谢,是你们为我指点迷津”。“殿下不必客气”容几谦谦道。淳于虚怅然道:“你不知道,我和释自小感情甚笃,算是真正的患难兄弟。他跳崖后,我坚持认为他没死,并固执地找了他八年。结果我是找到他了,可是我却忘了时光的流逝。忘记了经过八年的成长历练,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紧跟在我身后的胆怯孩童;忘记了物是人非,人都是会变的他也有自己的思想与固执。事后回想,他精心布置的语言骗局,只为让我相信他已经死了,不禁觉得那时我们都固执得可笑!是你们的一席话让我彻悟,最终我选择了尊重他的选择,孤身一人回到了莫国。我是不会再来打扰他的,要不是因为父皇···” 说到‘父皇’,淳于虚蓦然止住。容几紧忙安慰道:“殿下,请节哀!国主是安心上路的,他在天有灵绝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多谢”淳于虚郑重说“这次我不会再执念于谁,强求于谁了;我知道父皇毕生的心血都在莫国,所以我一定会做个好国主,让莫国日益强大!”容几望着决绝振作的淳于虚,不禁由衷地舒了一口气。 向晚亭中,残月独照两个单薄的身影。萧念凝眸弯月淡淡地说:“信,我不想回莫国”。龙信轻转轮椅,与萧念并排,也淡然望月,温声说:“念,我理解。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萧念望着龙信,眉颊微怔,他知道:他们之间有的是默契与理解,不需要的是感谢与抱歉。不禁为能有这样一个知己感到此生无憾! 静默良久,萧念不解的说:“信,你说人生为何会有这么多的无奈?那么多的生离死别?只空留诸多遗憾!”龙信凝眉道:“我想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一切都是命运。师父曾说过,懂得了遗憾,就读懂了人生。遗憾是一种残缺的美,一种刻骨铭心的痛。有遗憾的人生,必定是真切的活过。人生本就有诸多的无奈,悲欢离合,而你所要做的就是接受它,看淡它!” 第二天,华彦均已命人为淳于虚备好马车以及路上所需的食物、水等。众人出来想送,说的都是些一路平安之类的客套送别语。萧念立于人群中静默地想起方才锦心低声说,珍惜眼前人,听从本心的选择。萧念不由得上前几步来到淳于虚面前,众人目光齐刷刷的射向萧念,原本喧嚣的人群也归于静寂。“哥”萧念抬眸轻声唤道,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两年前再次见到淳于虚已在心中叫了千万声的哥,却在分离这一刻才敢听从本心的召唤叫出口。 淳于虚热泪盈眶,不可置信的望着萧念。萧念望着淳于虚惊愕地样子,故作淡然地说:“哥,告诉父皇,释儿不孝,不能亲自扶灵了!”淳于虚激动地给萧念来了个紧紧的拥抱,口中轻喃:“释,你终于肯原谅我了吗?”萧念也在淳于虚耳畔轻语:“哥,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我只是一直无法原谅自己”。淳于虚怔怔地望着萧念豁然明白,原来对晞月的死,我们都耿耿于怀了这么多年,我们真正无法原谅的都是自己。萧念看着淳于虚不舍的说:“哥,一路小心!” 望着马车扬尘而去,锦心目露赞同地望着萧念。 第九章 知不知 时光流转已有月余,哥哥在龙信医治下,已大好。而哥与凝姐姐的婚事也将在一个月后举行,他们已经生生错失了五年的时光;哥哥也不想委屈了凝姐姐,尽管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哥也想给凝姐姐一个盛大的婚礼。真是幸福的一对,而山庄上下却忙得人仰马翻。不过这样的大喜事,忙着心里也开心。锦心忙里偷闲,来到流金木雕的桌案旁,轻轻坐下,铺好宣纸,想练练早已生疏的字。 纤手轻轻研磨,思绪却纷飞回两年前。那时的自己真是年少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午后竹林深处小亭中,一身素衣的锦心悄然落座于石凳,随手携来一书卷,翻开时才发现时母亲遗留下来的《竹吟风》。也罢,既然带来了,就看吧。就以左臂支起额头,右手执卷宗翻看了起来。静静地竹林,只有风吹叶动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锦心忽然注意似乎到有一双眼睛在静默的注视着自己,不禁缓缓转眸看到萧念黑衣朗朗,悄然玉立,眸光定然。似乎觉察到锦心回眸,萧念一惊,回神上前施礼:“恕在下冒昧,打扰了姑娘的宁静。”锦心轻放书卷,努嘴浅笑说:“哪里的话,只是不知萧公子怎会到这竹林幽深处来?”萧念慌忙解释:“在下只是在山庄内闲逛,就误入这片世外竹林,偶见一亭静谧。”“呵呵,那请坐吧”锦心见萧念神色不忍追问,只礼貌性地让座。 “华姑娘,没想到庄内竟然有如此清雅之地?”萧念淡然问道,悄然落座。锦心抬首望着萧念淡淡说:“母亲生前素喜清静,父亲就为母亲修此竹林建此石亭。在这里母亲抚琴,父亲舞剑。”“真是羡煞世人的一对”萧念赞道。“可是自从两年前母亲病逝后,父亲就再也没有涉足竹林”锦心垂眸低声说。 萧念正为勾起锦心伤心事而不自在,目光偶落石桌便轻问:“不知姑娘在看什么?”“琴谱,闲来无事随手翻阅”锦心随意道。“可否借在下一看?”萧念真挚问道。锦心略微还是将书卷轻轻递给了萧念。萧念接过仔细翻看,蓦然惊道:“《竹吟风》?”这肯定就是当年师父和琴女前辈轰动江湖的琴箫合奏曲《竹吟风》!真是没想到能见到它的手稿,一定是琴女前辈遗留的,这下师父就没有遗憾了。 锦心望着吃惊的萧念,淡淡遗憾的说:“是母亲的遗物。可惜只有琴音,没有箫曲。”萧念垂眸谦谦说:“箫曲,在下貌似见过。”“真的?”锦心惊诧。萧念点点头说:“不知姑娘要箫曲作何?”“也不是,主要是想有一个会吹此箫曲的人与我合奏这曲《竹吟风》”锦心有些不好意思的垂眸说。“在下略知一二”萧念谦虚道。“那能否请萧公子在父亲寿宴上与我合奏?”锦心真诚相邀。 “乐意效劳”萧念凝眸说。“太好了,谢谢你”锦心兴奋地两颊飞红,手不知觉地轻柔前移抓住了石桌上萧念的手。萧念的手因锦心手的碰触而不自觉地轻颤了一下,抬眸凝视锦心。锦心仿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垂眸,收回了手。萧念注视着低头的锦心,柔声道:“为姑娘做什么,萧某都心甘情愿。”锦心抬眸浅看却迎上那双如泉般清冽深邃的眼眸,竟有些不盛那目光,娇赧地垂下眼帘。他说那话是什么意思,他那目光又有什么意味。锦心伸出玉手故作揽发赧然望向萧念,又逢遇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眼神交错,刹那异样,很微妙很温和,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万籁俱寂。锦心自打记事以来,还是第一次被一个说不上陌生也说不上熟悉的男子这样凝视。但那双复杂深隐的眼眸竟让锦心霎时窒息,心跳加速。 想到这,锦心不禁甜甜地一笑,然眉梢依旧有挥之不去的愁丝,不由得提笔在铺好的宣纸上笔走龙蛇。刚落笔,就听到门外连香然脆声唤道:“锦心,锦心。”锦心还未来得及加以掩饰,连香然已轻举莲步踏门而入。“然姐姐”锦心神色慌乱站起迎接。连香然看到面颊绯红的锦心,不禁抬眸在房内扫视,视线很快落到了流金木雕桌案。 锦心发现连香然眸光落地桌面,就慌忙举步上前。不料,连香然已抢先一步,玉臂一伸,纤手微勾,就拿到了那张宣纸。不等连香然翻看,锦心就上去要抢回,口中还嚷着:“然姐姐,还给我,还给我···”。两人正不可开交时,一阵清风穿窗而过,宣纸和风翩飞。锦心和连香然不觉静立,注视着那张纸纷飞,飘然落于门口石基之上。 锦心抬步弯腰去捡,一双黑色鞋子赫然于眼前。锦心一怔,一双手已悄然拾起那张纸。锦心起身抬首看到萧念正饶有兴趣地凝眸宣纸。锦心想死的心都有了,怎会如此巧合,还是被最不想要看到的人看到了。“山有木兮木有枝”萧念轻声念道,抬眸看向锦心,又转眸宣纸说:“字体外秀内刚,凛然中隐有一股大气,真不错!”听到赞赏,锦心抬眸直视萧念,却看不透他的心。他究竟知不知我的心呢。 萧念将那张纸递给锦心,锦心无声接过。萧念转过头向连香然说:“然,我们走吧,别打扰了锦心的雅静”。说完拉过连香然,向锦心微微颔首,两人携手离去。锦心望着那双双离开的背影,不禁怅然,萧大哥,其实我想对你说的是,心悦君兮君不知。 秋日午后,阳光慵懒地洒向大地。 刚午睡醒的锦心,揉着惺忪的睡眼,只觉得胸口憋闷想到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就那了件淡紫色的披风,举步而出。举目远眺,长廊尽头一抹红色鲜艳夺目。她来后自己整天浑噩不自顾,也没怎么和然姐姐深聊。锦心正欲上前和连香然打声招呼,蓦然发现她身旁还有一人长身玉立,赫然是萧念。 萧念轻轻抬手为连香然轻抚额前被风吹乱的流苏,朵朵红云飞上连香然清丽的面颊,羞答答地垂下脸去。萧念低眸凝视,良久,不知萧念说了一句什么,连香然掩唇失笑。锦心看着只觉心痛,爱情还真是有魔力,能把一个大大咧咧的疯丫头变成一个千娇百媚的小女子。 锦心一阵失神,再度看去只见萧念和连香然相拥而去的身影。锦心不禁秀眉深锁,原来···原来一直都是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眼泪姗然而下。曾经以为‘别忘了你的世界我来过’,就是望断天涯无路可退;曾经以为那片冰天雪地中两串一大一小的脚印,就是细水长流暗香浮动;曾经以为雪山洞中温暖的怀抱,就是海枯石烂地老天荒。可惜俗世沧桑,终究太多殇;原本以为的地久天长,只是误会一场。爱情,唯美而诡异,两个人天长地久的背后,很可能是另一个人的独饮回忆。花好月圆四个字,脆弱得荒唐! 第十章 婚礼 一个月的时光悄然而至,华锦山庄红烛摇曳,一派喜庆。 身着红色喜服的华彦均和何凝手牵红彩缎结成的同心结,一起步入喜堂。鸣炮奏乐起,在众人的见证下跪天拜地。锦心望着眼前一切,由衷地笑了。记得自己曾在哥苦等凝姐姐时问过他,你幸福吗?什么是幸福;哥笑着说,幸福是一种领悟。如今自己方懂了。 三叩首之后,华彦均深情的注视着何凝,全场登时一片寂静,双双目光锁定新郎。华彦均柔声说:“五年前,你被黑衣人挟走生死未卜,我告诉自己这是上苍对我们爱情的考验;既执子之手,我便要赠你一世深情。两年前,你再度出现,却早已忘却我们的过往种种;我却更加坚信‘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就在今天,我终于可以实现我一直以来的愿望:给你一个温暖的家。” 何凝静静地望着华彦均,渐渐泪水蔓延;等华彦均说完,就扑向他的怀抱,两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锦心眼眶闪光带头轻击双手,堂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不知多少人也是泪沾襟。而锦心更是眼泪泛滥成灾。 喜宴之上,锦心从容坐定。左边是容几,估计这个月他是最忙的,人都消瘦了一圈。右边是汐儿,她依旧单纯却也不失美丽可人;但锦心发现她看身旁龙信的目光却是柔情万种,难道是芳心暗许?也是虽说龙信不良于行,但如此医术无双、貌绝天下的男子,谁又不心动呢?可龙信依旧是一副月朗风清的样子。抬头正看见对面的萧念和连香然眉目传情、秋波暗送。锦心悸动,淡然一笑,忽然很想大醉一场。 于是锦心悠然站起,眸中带笑说:“今天是哥哥大婚,我很开心。代哥哥敬大家一杯,先干为敬!”说罢仰首一饮而尽。酒过穿肠,锦心勉力站定看着众人举杯饮尽,才悄然落座。之后,锦心不顾众人诧异的眼光,默然一杯接着一杯的喝起来。容几一直满怀担忧的望着锦心;龙信依旧淡漠坐定;汐儿和连香然则纷纷规劝,锦心半笑着说我今天高兴,抬眸看向萧念,他眸光无奈中隐有一丝忧愁,再看时他却是一副淡定的样子。呵呵,锦心心中苦笑,原来是自己看错了。看来自己真的是喝醉了。 第二天一早,锦心醒来坐起,双手揉着发痛的额头,感觉整个脑袋都是昏沉沉的。“醒了”耳畔传来容几略带薄怒的声音,抬头一碗汤水赫然于眼前。“喝了它”容几冷冷地说。锦心不敢看容几,乖乖接过,屏住鼻息喝了下去。“咳咳···这是什么呀?”锦心勉强喝完问。“蜂蜜水”容几淡淡道“龙公子给你开的,治疗酒后头痛。” 锦心这才记起昨晚自己喝得一塌糊涂,难道是酒后失言,惹得容大哥不高兴了,不禁低声问:“容大哥,昨晚是你送我回来的?”容几爱理不理地冷哼了一声。锦心这才鼓起勇气试探:“那我有没有说什么?”容几直直地看着锦心,一语未发。锦心被容几看得心里发毛,莫不是自己闯大祸了吧! 良久,容几心疼地说:“锦心,以后不准借酒浇愁!”锦心望着那柔情中带着种不可抗拒的双眸,重重的点头。或许是那碗药水渐渐起了作用,锦心头痛的感觉在慢慢减轻。“容大哥,我昨晚真的没说什么?”锦心进一步问道。“你真想知道?”容几挑眉。锦心满怀期待的点头。“我偏不告诉你”容几转身离开。锦心彻底无语了。 是夜,“萧大哥,萧大哥···”锦心梦中惊悸猛然坐起。伸手一探,绣枕已湿大半,而梦中情形却全无印象,惟留一缕惊惧。便悄然起身,披上件素色外衣来到窗前,双手轻启打开窗子。抬首启眸,天边孤月一枚。锦心不禁对月吟道: 四月十七,正是去年今日,别君时。忍泪佯低面,含羞半敛眉。 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除却天边月,没人知。 昨夜夜半,枕上分明梦见,语多时。依旧桃花面,频低柳叶眉。 半羞还半喜,欲去又依依。觉来知是梦,不胜悲。 “觉来知是梦,不胜悲”锦心低眉凄惶地低念最后一句。你怎么如此拿得起放不下,锦心自责道。正准备合上窗子,蓦然发现月下一孤单的身影,原来还有人今夜无眠。 锦心远远打量着月下之人,如玉雕琢的脸庞,头微微扬起,露出俊俏的下颌。长长地睫毛下,一双明朗的眼睛,清澈纯净,真是眉目如画的男子。手执玉笛,独坐如兰,静谧如斯中夹杂着淡淡忧伤。这一刻仿佛世间月光与他同寂,天地万物与他同静,美好得让人不忍一指轻触,唯恐惊扰了这一刻的惊心动魄。一袭白衣映衬着缕缕月光,竟散发出淡淡柔光,恍觉月神之子降临凡尘。可眉梢那抹不去的愁绪,却是如此的耀眼,使他看上去更加孤寂。锦心豁然明白:无论在世人眼中他如何妙手回春,又是如何的风华绝代,此刻的他只是一个眉宇含愁的寂寥男子。 “龙公子为何双眉深锁?”锦心上前轻声问道。 “华姑娘,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你的名字很美”龙信淡淡说。“当然可以,求之不得”锦心浅笑说。“锦心,你也别叫我龙公子了,也叫我的名字吧”龙信一笑说道。锦心惊呆了,一直以来他都是一副安静淡然的样子,原来他笑起来这么美!“信”锦心生涩的叫了一声,只觉着别扭,便笑着说道:“不如我叫你龙大哥吧”。 “也好”龙信淡淡说“锦心,你有心仪的人吗?”“我···龙大哥,我···”锦心吞吞吐吐。“那就是有咯”龙信接着说。“不是的,我只是···”锦心不知道该怎么说,对于萧念,她始终猜不透,再说他现在就快成自己的姐夫了,自己还能怎样。“只是什么?”龙信淡淡问。锦心眸光轻转说道:“龙大哥,你呢?先说说你吧”。龙信转眸望月说:“你猜呢?”锦心沉思道:“应该有,不然你就不会夜夜望月遥寄相思了”。龙信静默着。锦心望着沉默的龙信感觉自己应该猜对了,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让龙信心动的呢?便好奇地问:“她是谁?长什么样子?” 龙信避而不谈,反问道:“锦心,你说世间最痛苦的爱是什么?”锦心默然,应该是爱而不得吧,就像萧大哥之于自己。龙信并未在意锦心的沉默,淡淡地说:“爱她,却没有勇气向她表明心迹”“为什么呢”锦心脱口而出。龙信望着锦心痛楚的说:“有些话不能说不敢说”。“不能说?不敢说?”锦心疑惑。龙信接着说道:“有些爱是不被世俗认同的。再说即使说出口结果会怎样,我们很难猜测,也可能是徒增对方的烦恼”。锦心愕然,原来他和自己一样,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又有诸多顾虑,不禁说道:“何不试着忘记?”龙信痛苦地望月道:“忘记她,不如忘记我自己”。锦心不禁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同时又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让他这样痛彻心扉又甘之如饴。有一个人肯定知道答案,锦心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算了,不说这些了”龙信淡淡转口“锦心,做华锦山庄的大小姐你开心吗?”锦心迷惑,不知他怎会有此一问,凝眸答道:“我很喜欢这里,龙大哥怎会这么问?”“没什么,你喜欢就好”龙信淡淡转眸。锦心看着龙信没有再追问。 次日,锦心去找萧念要答案,因为锦心看得出来他们俩关系非同一般。不料,却扑了个空。他出去了。 第十一章 悬崖 阁楼斜向翘起的脊瓦支撑着沉沉的乌云,轻风拂面,树木稀疏摇曳。 “锦心”听到喊声,锦心驻足回眸。连香然施施而来,朱红色的裙带和乌黑的长发在轻风的拨弄下,不安地起舞着。“手里拿的什么呀?”连香然问。锦心低头看着手中那一束灿烂的黄,低语道:“是菊花”。说罢,微微凑近黄灿灿的菊花,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道:“母亲生前的最爱。”连香然愕怔地望着俯身嗅菊的锦心,说:“你这是要去···”不等香然说完,锦心抬眸淡淡地说:“今天是母亲的祭日。”香然转眸一笑说:“那我们一起去吧,我也好久没去看舅母了。”锦心微怔,旋即浅笑道:“那一起走吧。”天边的乌云越积越多,希望老天在我们回来之前不要下雨。 一路上,两人若有若无的聊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渐渐吹散了锦心心头如乌黑阴沉的天空般沉重的心绪。一阵沉默后,“萧大哥呢,今天怎么没看到他?”锦心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心中早有的疑问。“他呀”连香然秀眉上扬道“说是小师妹偷跑了出来,去找人了”。“小师妹?”锦心惊诧“没听他提起过”。“好像是他师父的唯一血脉,他师父临死前托付给他照顾。小女孩调皮得很,从家里跑出来,害得念急得满世界找她”连香然淡淡解释道。“哦”锦心说“吉人自有天相,相信她不会有事的”。连香然也沉默地点了一下头。 祭奠完在返程的路上,微风中那带着凉意的雨丝猝然飘洒而来。细如针的雨丝落在身上,顿觉身心清凉。连香然焦急地拉着锦心跑进附近一处破败的小屋,暂避秋雨。进来站定,两人急忙拍打身上,整理衣襟。锦心恍然间闻到一股奇异的芳香,不禁抬首打量着杂乱的屋子,隐约中看见两个陌生的男子正带笑望着她们。可意识却不争气地渐渐模糊,是迷香,刚想到这锦心和连香然双双倒下。 锦心醒来时,发现眼前一片漆黑,眼睛被黑布蒙着,嘴里塞着东西,手脚被束缚着躺在冰冷的地面。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现在又是什么时刻。然姐姐呢,她有没有被抓来。锦心用力地挣扎了两下,无奈地向身上这些束缚投降。锦心用力地向周围感觉,貌似这里没有其他人。然姐姐在哪里?不会已经···锦心心中怵然,不敢再想下去。到底是什么人要抓她们,有什么目的?锦心想得头都大了,也得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想了。既然对方没有杀了自己,那就一定有下文,而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就是等待。 朦胧中,锦心隐约听到两个人的对话。 “笨蛋,你怎么把华锦山庄的大小姐抓来了”一个人怒气冲冲地质问道。“你只告诉我抓萧念的心上人,结果来了两个,我哪知道那个是呀,就随便帮了一个来”另一个人委屈的地说道“那现在该怎么办啊?”“怎么办?”一个冰冷的声音说道“等死吧”。说完大踏步离去。“不,你一定要救救我”说着向远处追去。原来他们要抓的是然姐姐,结果···那然姐姐现在应该安全回到山庄了吧。只是这些人抓然姐姐做什么,和萧大哥又有什么关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推拉运作,锦心被人粗鲁的撕开了眼睛上的黑布。强光刺得锦心睁不开眼帘,任人鱼肉的滋味真是不好受。慢慢适应后,锦心缓缓睁开了双眼。只见自己被一根绳索缚手吊在半空中,侧面是陡峭绝壁,下面是万丈深渊,这就是所谓的‘命悬一线’吗,锦心心中一怵,原来人都是怕死的。 “来得挺快的嘛”悬崖上有人一声冷笑说道,这是云破月的声音,只有他才会有这么邪佞的笑声。锦心抬头想要向悬崖上看看,无奈什么都看不到,却赫然两丈开外有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小女孩有着和自己一样的命运,只是她不如自己这般逆来顺受,正拼命地挣扎着,小脸憋得通红。似乎感觉到有人凝视自己,不禁蓦然抬起澄澈溜黑的双眸迎上了锦心的目光。 “放了弱儿”一个声音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是萧大哥,他来了,锦心一阵窃喜。慢着,他说什么,放了弱儿,原来他不是为自己而来,锦心心中涌出一丝苦笑,别痴心妄想了,她暗暗警告自己。只是弱儿又是谁?难道就是他的小师妹,另一个被缚之人? “不急,我还带了另一个人给你。喏,你看”云破月得意的说道。“锦心”萧念吃惊的叫道。听到萧大哥叫自己的名字,锦心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哦,对了,小师妹对吧。喏,她在那里”云破月又是一声冷笑。“弱儿”萧念心痛地叫道。“很好,马上进入最精彩的部分”云破月大笑着鼓起掌来。最精彩的部分?锦心疑惑,难道他要萧大哥在我和弱儿中间做选择。萧大哥又要令你为难了,锦心自责不已。千万别是! “放了她们”萧念声音冰冷中急切夹杂。“她们?”云破月冷冷说“你好贪心呀!我嘛,只能放一个,你自己选择吧”萧念沉默了。锦心看不到萧念的神情,心想他此刻定心如刀绞。自己恨不得此刻跳下悬崖,也不让他这般为难。可是,自己也是身不由己。“不选对吧,同时斩断绳索”云破月冷冷下令道。可恶的云破月根本不给萧大哥思考对策的时间。 就这样死去也好,锦心缓缓闭上双眸。萧大哥,小师妹对你一定很重要吧,那就不要管锦心。如果锦心的命能挽回你在乎的人,那死又何足惧!为你而死,锦心心甘情愿!萧大哥,你快救她吧!‘咔嚓’绳索被剪断,锦心如脱离枝头的花瓣缓缓飞落,就看这个世界最后一眼吧,锦心缓缓睁开双眸,却直直地看到萧大哥飞向另一个方向,听到他叫了声“弱儿”,一阵风动无痕。这不是你希望的吗,为何如此心如刀绞?锦心堪堪地合上双眼,忽然有种如鸟飞翔之感,那自己又是什么鸟呢?原来自己在他心中是这么的轻。也好,就这样落下去粉身碎骨吧,那就不会痛了。然而锦心却没有掉一滴眼泪,原来痛到了极处,眼泪是干涸的! “想死?!”听到云破月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锦心蓦然痛楚地睁开双眸,发现自己赫然被云破月横抱着,不是在下坠中而是在悬崖之上。不等锦心挣扎反抗,云破月已抱着锦心腾空而起,消失在悬崖之上。锦心隐约听到身后萧大哥叫自己名字的声音,却渐行渐远。 第十二章 云破月 昏睡中的锦心蓦然觉得身上被重物所压,耳边还有男人粗重的喘息声,不禁霍然惊醒,一张被欲望扭曲的狰狞面孔赫然在目。是他,云破月手下那个叫丁猛的人,锦心常见他跟着云破月身旁,难怪每次觉得他看自己的目光都是那么的猥琐。现在该怎么办,双手被缚着无力反抗,难道···锦心不敢想下去。这时那双罪恶的双手已伸向自己的领口,锦心痛苦地闭上双眸,蓦然间觉得全世界都静止了,胸口那双蠕动的手也感觉不到了。却听到一个声音冷冷不屑地说了一声“龌龊”,不禁豁然睁开双目,却看到一张俊彻邪逸的脸。 是云破月,他轻轻地解开了锦心嘴上的布条和束缚在锦心身上的绳索。锦心顿觉身上一阵轻松,不禁赶紧坐起整理凌乱的衣服。却看到那个丁猛横躺在冰冷的地面,毫无生气,脖颈处一条红痕,鲜艳夺目。锦心震惊地看向云破月,他面无表情,厌恶地说了声:“来人,将这个畜生抬出去”。锦心不禁想起了两年前的云破月。 两年前的筱漾亭,锦心独坐抚琴。一曲《离殇》罢,千般滋味,万种风情。萧大哥,锦心一直相信你,相信你不会去伤害爹爹的。尽管一切事实都指向你是杀我爹的凶手,可锦心一直记得你和爹爹对弈的情景,你们纵古谈今,像是一对父子般和谐温馨。只是锦心不明白你为何要在被众人怀疑的关口离开,这样不是等于‘畏罪潜逃’了吗?难道真如你说的,爹爹的死和二十年前江家惨案有关,你担心师父才着急着赶回去。不管怎样,不管你做出怎样的决定锦心都支持你。这一曲《离殇》是锦心为你送行的,愿你一路顺风!我们有缘再见! “华姑娘真是琴艺无双”锦心循声望去。夕阳余晖中,云破月悄然出现,白衣广袖,清俊秀彻,倜傥若笑,魅惑动人,笑中一缕邪逸一闪而逝。“云公子谬赞了”锦心谦谦道。“离别之人已踏曲而行,姑娘可曾怀疑过他?”云破月怔怔地望着远方幽幽地问。“没有,萧大哥是不会伤害爹的”锦心坚定地说道。云破月定定地望着锦心,目光变幻,口中低喃着:“为什么?为什么?”锦心望着云破月惑然,只淡淡地说:“我相信他!” 云破月垂首一笑,眸中掠过一抹轻描淡写的苍凉,抬首时已消失无踪。“我有一个哥哥”云破月看着锦心浅浅地说道“他是我们所有人的骄傲,清如皓月,朗如玉树,谦谦高雅,温润如玉,回眸浅笑,宛若谪仙”。锦心不明白他到底要说什么,难道只是告诉我他有一个容貌绝尘的哥哥?云破月并未在意锦心眸中的疑惑,继续说道:“更有甚之,他琴棋书画无所不能,骑射技击无所不精”“上天似乎造了一个完美的人,那云公子岂不是要活在他的阴影之下”锦心担忧道。 “呵呵”云破月一丝浅笑,徐徐道“或许世人都有和你一样的想法。可事实上我们兄弟关系很是亲密,哥哥待我细微,悉心教导;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反而是我总是缠着他,问这指那的;偶尔还会作弄他,哥哥从未恼过,只是一笑置之,待我一如既往” “那他现在呢?”锦心迫不及待地问。“八年前他就死了,那时他才十八岁,正值风华妙年”云破月缓缓说道,眸中寒意盛雪,浓眉深锁,黑发与衣袖在风中翻飞。锦心怵然一惊,轻颤道:“真是天妒英才!”“是吗?”云破月唇畔划过一丝凄怆的笑意,旋即归于无形,痛苦地说道:“可,可是所有人都怀疑是我杀了哥哥,我看到的只是父母至亲怀疑的眼光,还有冷言相向。” 锦心眼眸溢满震惊,看着因痛苦压抑而身形颤抖的云破月,不禁轻轻伸出手臂,想要给他哪怕一丝的安慰。不料云破月霍然抬眸,锦心徒然一惊,手臂僵持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云破月死死地盯着犹豫的锦心,眼底凄怆,蓦然转身离去,衣裾随风轻飏。锦心看着那孤傲的背影,眸色黯然。 “你看够了没?被吓傻了?”云破月的冷问将锦心从回忆中拉回。锦心望着空无一人的四周,试探问:“不怕我逃跑?”“你有本事就试试”云破月不屑的说道,自信满满。锦心不禁打量起周围,模糊中记得自己是被云破月带到了一个叫‘步归洞’的地方。没想到外表破陋的步归洞,里面却是别有洞天,金碧辉煌,看样子应该是蓝莲教的秘密基地。江湖人士可能怎么也想不到,亦正亦邪远在南疆的蓝莲教会在中原腹地有这样一个秘密会所。 云破月则一直凝视着锦心。锦心头微低,用余光扫视洞内的摆设已深为吃惊,同时也察觉到了云破月的目光,但锦心还是没有抬头。因为锦心觉着,这张阴鸷惨白的面容,虽然比不上龙大哥的美,却自有一种阴郁之美,但锦心总觉得看到这张脸就没好事发生。“锦心,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不,应该说是嫉妒”云破月凝眸说道。锦心吃惊地抬头看着云破月,却依旧没有答话。 云破月看着锦心的表情接着说道:“一个对你照顾得无微不至的哥哥华彦均;一个甘愿在尘世中执着守望你的容几;一个对你说不清道不明却也无人能及的萧念”。锦心直视云破月,心中感慨万千。原来自己这么富有,这么幸福。只是没想到云破月会看得如此通透,而这些自己岂会不懂!“你冰雪玲珑,我说的这些对与不对,相信你比我更清楚”云破月转眸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锦心冷冷说“把我挟来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目的?我能有什么目的?我只不过是想让你看清某个人的真实面目”云破月深情款款的说。锦心转身背向云破月说道:“两年前我就发现,你看萧大哥的眼神不同于旁人,怎么说呢,似乎充满了某种压抑的仇恨。悬崖上你又以小师妹要挟萧大哥;你也是恩怨分明之人,那么你和萧大哥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能让你这样对他穷追不舍?” “过节?都到现在了,他都那样对你了,你还这么关心他?”云破月故作不平道。“没有,我只是···”锦心不知该怎么说,不禁质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我要的只是萧念的痛不欲生”云破月眼中透出凌厉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锦心突然感觉这个喜怒无常的人好可怕,只低声说道:“那你似乎抓错人了?”“是吗?”云破月不以为意,挑眉说:“那你说谁最了解萧念,是你吗?”锦心秀眉深锁。是呀,自己到底多了解萧大哥呢,可是这个世界谁又真正了解谁呢。 云破月望着锦心的神情,阴恻恻地笑了,魅惑众生,冷哼一声:“是我!他的对手,只有我知道他心中那根弦最软,刺一下就令他痛彻心扉”说着伸出右手食指虚空刺一下,仿佛刺中了萧念的软肋,得意地笑了。锦心看得一阵揪心,萧大哥,你们之间究竟有怎样的深仇大恨?锦心要如何做才能帮你化解这段怨恨?云破月玩味地看着锦心缓缓说:“你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吗?你一定很想知道吧,那我来告诉你。向晚亭内,独坐默饮,目光迷离,箫声凄迷;诉不尽的无奈,道不完的忧愁。你看到一定会心疼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告诉我这些?为什么你要这么折磨他?为什么?”锦心痛苦质问,眼泪潸然而下。云破月以手指轻轻抬起锦心下颌,强迫锦心与他对视,两行泪痕赫然在目。“你为他哭了?”云破月慌乱的问。锦心痛苦地把头扭开。云破月来到锦心面前,左手紧扣锦心使其无法动一下,右手轻轻为锦心拭去泪水,脸上很是心痛的表情。锦心看着云破月的样子很是迷茫不解,这个上一刻要人痛不欲生的人,这一刻却如此心痛地看着她,锦心不知道这心痛是真是假。 “你知道吗,我喜欢两种女子”云破月缓缓说道,并把锦心强硬地安置在座位上。锦心只得‘乖乖’地坐着听他说。 “一种女子,她有着孤傲的背影,仿佛遗世而独立;坚强得让人心疼,冷漠得让人可望而不可即;遍体鳞伤之时只愿在黑暗国度静默疗伤,也不愿让人看到她丝毫的软弱;下一刻又会带着骄傲淡漠的面具活在世人眼前。她,便是这样的女子”锦心不知道云破月所说的‘她’是谁,但锦心看到云破月说‘她’时身体微颤,眼中泛起云雾,双手不自觉的紧握;想必一定是他深爱的女子吧!锦心一直深信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根柔软的弦,任何懂爱的人都不是十恶不赦的!不禁抬眼仔细打量起云破月,忽然觉得他并没有那么讨厌了。 “另一种女子,她有着温然柔顺的面容,融冰化雪的笑靥,柔和恬淡的话语;看似柔弱无骨可以任人摆布,实则倔强固执不懂妥协;常常带着疏梅类菊的与世无争,可是只要是她认定的事情,即使沉沦也无怨无悔,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说到这,云破月定定的看着锦心,接着说道“就像你”。听到这些长篇大论,锦心不禁对云破月刮目相看,更没想到他对自己的评价是这么的高!锦心从未觉得自己有何奇特,无论做什么也只是但求无愧于心! 不料,云破月勃然大怒说:“可你不该为他流泪”。锦心一怔,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情绪多变,刚刚还是温风细雨,突然间电闪雷鸣。因暴怒而脸上见有血色的云破月向锦心步步紧逼,锦心只得步步退后。云破月猛然抓住锦心发抖的手轻抚着说道:“真是美好,多么美好,真是不忍心、不忍心摧毁这么美好的东西。可是我想让他更痛,该怎么办呢?对不起了,你要怪,就怪萧念吧!” 第十三章 步归洞 躲在柱子后面的弱儿,就这样看着师兄在向晚亭中一杯接一杯地把酒灌下去,心中有无限的不忍,脸上写满心疼,这个十年来给自己最多温暖的男子,此刻就坐在那里无助的像个孩子。或许,醉了会让他好受一点儿,那就随他喝吧···终于他累了,一动不动地趴在桌子上,脸颊微红,口中还含糊不清地呢喃着:“对不起,对不起···”弱儿轻轻地走上前去,生怕吵醒了好不容易入睡的人。映入眼帘的是师兄那张眉头紧锁,写满痛楚纠结的脸。 弱儿轻轻碰触着那道紧锁的眉,“师兄,我多想我就是那个能抚平你全部忧伤的人。师兄,你知道吗?”弱儿说着,不由得两行泪痕或深或浅,川流不息。“十年前你从天而降,你的过去,我无从知晓也无法参与;你的未来呢?我亦无从探知,或许有一个能与你相伴一生的人就足够了。可这十年来,仿佛你就是弱儿的全部。你可以为我承担过错遮挡风雨;你可以包容我的无知与任性,然后笑着对我说,别担心,有师兄在呢;你可以为了我,舍弃锦心姐姐···”弱儿哽咽着“可以说你甚至会为了我不顾一切,可是,可是你为什么不爱我呢?···为什么···或许我要的仅仅是你爱我”。弱儿泣不成声。 过了一会儿,弱儿以手轻轻拭去眼泪,稳定情绪,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去做某一件事情。“师兄,弱儿今天让你为难了,让你痛心了,对不起···以后不会了,真的不会了···十年来,你都是弱儿的天,可今天这件事让我突然明白:我不能在你的羽翼下受保护一辈子;我要学会独自飞翔,去和风浪搏击;这样我才有理由和你并肩站在一起”说完决绝地转身离去。 翌日,天刚蒙蒙亮,弱儿就悄悄出门。“弱儿,你要去哪?”萧念的声音蓦然由身后响起.“我,我···”弱儿寻思找什么借口。萧念逼近弱儿,直直说道:“你要去找云破月”。弱儿心下大惊,师兄怎会知道的,只得垂眸不敢迎上那双愤怒的眼睛,好似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等待父母亲的惩罚。萧念看着弱儿的样子,不忍呵责,只得柔声说:“你回去吧,师兄已经有办法就锦心了”。弱儿睁大无辜的双眼看着萧念。萧念说:“一切有师兄在,不用担心”。弱儿目送萧念离去的身影,心中早已泛滥如海。 深秋的天,到处是一片荒凉,萧念独自走在落叶遍地的小径上,眉头紧皱,心事重重。时间过得很慢,仿佛前面是万丈悬崖,却有种无形的力量让他欲罢不能。师父当初你给徒儿赐名为‘念’时,曾说过希望我能做一个能把握今天的有心人。如今,念儿方才体会到这有多么的难。今天,我就要去面对最不想面对的事情了!江湖素闻蓝莲教左护法云破月是一个‘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心狠手辣之极,尤以折磨人见长。锦心落在这样狠毒之人手中,恐怕···萧念不敢再想下去,一切都是我的错,锦心,对不起,对不起···只是,湛,你怎会变成这个样子?曾经的白衣少年哪去了?两年前的你对我的所做所为,我萧念都可以权当没发生过。可如今你又挟持师妹加害锦心,这笔账我迟早会跟你算的!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如此跟我过不去? 抬头看着前面‘步归洞’三字,萧念砍砍地闭上眼睛。经过两天的调查,多方探寻,再加上华锦山庄的影响,终于打探到锦心被云破月带到了这个地方。云破月你藏得够深的!只是你只要我一个人前来,到底打的什么注意?不过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要把锦心带走!如果你敢伤害她,我一定会让你血债血偿!萧念深呼吸后缓缓睁开双眼,向洞府走去。“我等你很久了”云破月在正中间趾高气扬的坐着,带着邪气的笑望着萧念。“放了锦心,我随你处置”萧念望着云破月平静地说。“哈哈···你就这么自信我没有杀了她?”云破月充满挑衅地问。“你不会!”萧念直视那张张狂的脸毫不犹豫地说。听到这话云破月用急如闪电的速度就那么一晃便来到了萧念面前,两人对视良久,在这样的精默里却让人闻到了一股硝烟弥漫的味道。 “哈哈···”突然云破月爆发出一阵笑声,之后扭头背对着萧念淡淡地说:“那你给我一个不杀她的理由?”“对一个最恶毒的报复,不是让他痛快的死去,而是让他生不如死”萧念平静的回答,心中却是痛苦难耐。“哈哈···你很聪明。她是还活着,不过···”云破月故意停住,想看看萧念面部表情会有何种变化。“你只会把最美好的东西撕碎给人看”萧念抬头直视云破月那冰冷的目光。“有意思,这一局你赢了,她在左转第三间,你可以去看她了”云破月说完,就径自出去了。 萧念紧绷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得到喘息,额头已冷汗淋漓,顾不得休息赶紧向第三间走去。站在房门口就看到锦心一动不动地趴在冰冷的地面上,萧念一阵心痛,疾速飞奔到锦心身旁,轻轻抱起锦心单薄的身体,口中喃喃:“锦心,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锦心,对不起···”锦心依旧没有任何动静,萧念用手轻轻抚摸着那张苍白道极致的脸,心疼地慢慢把挡在锦心脸前凌乱的发丝归拢好。他知道云破月一定会用最残忍的手段对付他,看到锦心双手的那一刻,他赫然明白了一切。云破月把锦心最美好最钟爱最值得骄傲的双手毁了,这对于痴迷抚琴的锦心来说比死亡的打击更大,更可怕。 锦心你现在一定很恨我吧,如果不是那天,你就不会有这场劫难;如果你我不曾相识,那么这一切的悲伤残虐就不会发生在你身上。锦心我对不起你,我带你去找信,他一定有办法。想到这,萧念不顾一切地抱起锦心向洞外走去。 “我只允许你去看她,可没允许你把她带走”云破月突然出现挡在门口,幽幽地说。“那你想怎样?”萧念气愤的问。“很简单,留下你的一条胳膊或腿”云破月轻描淡写地说,仿佛这么残忍的事情对他来说就是无足轻重。萧念想都没想就缓缓走到靠墙的位置。这时锦心意识已渐渐清醒,缓缓睁开迷蒙的双眼。入眼即是萧念关切的目光,锦心迷茫了,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庞,曾经令自己那么的心动,也曾经让自己如此的心痛;到底是该爱,还是该怨? 萧念轻轻地让锦心斜靠在墙角,温然的看着锦心,蓦然站起转身。“我们来谈个条件吧”萧念直视云破月说道。“我没兴趣和你做交易”云破月冷冷道。锦心这时才看到满身邪逸的云破月,不明白萧大哥要和他做什么交易。“月痕”萧念淡淡说道。“她在那里?”云破月很是激动,修长的双手紧紧抓住萧念领口逼问道。萧念狠狠撇开云破月紧揪的双手,转身抱起锦心,冷冷地说了句:“爱晚山庄”。锦心很是奇怪,像云破月这种执着阴鸷之人竟然这么轻易放他们走。那么那个月痕,一定是对他很重要的人了,难道就是他口中的那个‘她’。可手上刺骨的痛,让锦心无法多想,看来‘十指连心’的说法一点儿也没错。 回到华锦山庄,龙信慎重的为锦心诊治,拿着锦心血肉模糊的双手仔细珍视半天,又是号脉,又是施针,又是开药···锦心如同木偶一般任人摆布。龙信诊断完后,一语未发,推着轮椅悄然而出。华彦均、萧念、容几等也紧随而出。 锦心不知道他们在外面说了什么,片刻之后,华彦均和萧念相继步入房内。锦心直直地看着他俩,华彦均柔声安慰:“心儿,你好好休息,不要多想。”锦心颤声哭道:“哥,心儿以后是不是再也不能抚琴了?你告诉心儿?”华彦均无奈的痛楚摇头,不敢看锦心。锦心好难受,心在颤抖,所有的压抑、委屈、痛楚、不该···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伤害我最钟情最在意的双手?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要这么残忍的惩罚我?为什么···锦心心中呐喊。“锦心,都是我的错,对不起!”萧念满是愧疚地痛苦说,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哀求母亲的原谅。 锦心含泪看着萧念愧疚的双眸,为什么你只会对我说抱歉,你难道不知道,我想要的根本不是这三个冰冷的字?为什么伤我心的是你?伤我手的还是因为你?为什么你会给我带来这么多的创伤?难道我们之间是孽不是缘,那还不如趁早断了,这样或许彼此就不会这么痛苦这么受伤了。锦心痛苦的闭上双眼,而后冷笑一声说:“对不起?一句对不起能换回我手指在琴弦上飞舞吗?其实我应该感谢你,是你救回了我的命,只不过落下一双手而已!”冰冷的声音听着有些失真。萧念表情瞬间僵住,直直地瞅着锦心。锦心也毫不示弱,直视萧念。 华彦均看着与萧念置气对视的锦心,不禁无奈地轻轻伸手按着萧念肩头,把他从屋内拉出,轻声说:“她一时接受不了,心情不好,说气话呢,你别往心里去。要不你先回去,改天再来,我去安慰劝劝她。”萧念定定地点点头,转身遥望了一眼屋内的锦心,扭头而去。 华彦均步入室内,看到正压抑啜泣的锦心,不禁悄然坐于床侧,伸手在锦心削肩轻拍安慰。锦心蓦然扑到华彦均肩头,嚎啕大哭。华彦均轻抚锦心如云蛾髻,柔声唤道:“傻丫头”。锦心边哭边说:“哥,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不怪萧大哥,真的!我也不想说出那么狠心违心的话,可是···萧大哥现在一定很痛,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华彦均轻声安慰道:“傻丫头,一切都会过去的···” 第十四章 手伤 华锦心房外。 “你来做什么?”容几挡住萧念前进的脚步冷冷问道,眸光逼视。萧念低垂着的头缓缓抬起,满脸憔悴满眼愧疚,颤声:“我只是想看看她。”“你只会给她带来伤害”容几依旧没有丝毫让路的意思。萧念圆瞪双目,愣愣地看着容几,身体不知觉的颤抖了一下。“容几,别这样”华彦均看着僵持的两人,不禁抬步上前将容几死拽到身后,看着消沉不堪的萧念说道。 龙信双手转动轮椅自房内缓缓而出,看着眼前三人,淡淡说:“容几,跟我去煎药。”龙信经过萧念身旁时,又轻声说:“她情绪不稳,刚刚昏睡过去。”容几极不情愿地跟随龙信而去。华彦均轻轻拍着萧念肩头说道:“进去吧,不要自责。”萧念满怀感激的看着华彦均,片刻,推门而入。 萧念怔怔地看着床上那张苍白憔悴的脸庞,睡梦中依旧紧锁的双眉,不由得阵阵心痛,比看到师父将死、父皇蒙难之时有过之而无不及。轻轻伸出修长的右手,却不敢轻抚那张熟悉的面颊,拿起,放下,拿起,放下···最后终于鼓足勇气,用指背轻拂锦心紧皱的眉峰,好想穷尽毕生为你抚平它们。 连香然想要去探望受伤的锦心,刚走到门口却看到让她迈不开脚步的一幕。 只见萧念静静地坐在锦心床侧,双眸直直地看着熟睡中依旧蹙眉的锦心,眸中心痛蔓延。修长的手指缓缓伸出,快要触及锦心清秀面颊时,又一顿,缓缓落下,如此反复,最后这只手在停顿时起了犹豫,这次没有徐徐落下,而是用手背轻拂锦心苍白的容颜。当瘦削的手指游离到那双紧锁的烟眉时,不由得一颤,好像要用尽全力将它展平,却又有种宿命的无能为力。眸中绝望的痛苦与刻骨的愧疚交织,吞噬着他那仅仅维持着的极力克制的镇静。 连香然不敢再看下去,含泪悄然奔出,一片绯红绝尘而去。 “锦心,你知道吗?”萧念声音低沉微颤“面对疯狂的葬师,我敢赌,赌他惧怕师父,甚至赌他不知道师父已死,结果我赢了,救回了庄主”。萧念嘴角牵出一丝苦笑。“面对阴狠的云破月,我敢赌,赌他对月痕的一腔深情,结果我又赢了”萧念这次没有笑,而是满脸凄楚之色,顿了顿接着说道:“可是对你,锦心,我不敢赌,我怕,真的很害怕。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是这么的懦弱”。 萧念声音哽咽,说完头深深地埋进双臂之间,久久不动。良久蓦然抬眸,隐有泪光闪过,看着依旧安睡的锦心缓缓道:“锦心,第一次见你是在向晚亭,淡坐抚琴如此的娴静美好,只是回首间刹那不见花影;第二次见你是在华锦山庄,低首敛眉素衣依旧,那时我才知道你是华锦山庄的大小姐华锦心;第三次见你是在竹林,手执书卷独坐斜阳,那么的安谧恬静,我只愿静静远观,生怕一不小心儿打破了这份恬凝。所有的这些都刻在我的脑海里,后来的后来发生了太多太多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直至今日,我才发现原来我伤你如此之深。自责,愧疚,懊悔···都不足以表达我此时的心情。你要恨我怪我怨我,萧念都没有资格说半个不字。可是,对不起,我知道你最怕听到这三个字,可是我只能对你说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有来生的话,希望我们不要再相遇,那样你就不会被我所伤,如此痛苦。” 直到跑的筋疲力尽,连香然颓然跪倒在尘埃里。 “萧念让你伤心了!”听闻此声,连香然蓦然回眸,看到云破月满怀关切的望着自己。连香然一阵恍惚,低喃道:“他···他只是心中愧疚!”呵呵,云破月一丝冷笑:“说得这么没底气!”“不”连香然决然站起说得“我相信念!”“相信?”云破月挑眉说“这个世间最不靠谱的就是信任”。连香然微微一怔,蓦然意识到是他伤害了锦心,如今还敢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这里,不禁责问道:“你怎么还敢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这里?你这个恶魔!” 云破月听到‘恶魔’两个字,神色颓然黯淡下去,之前的挑眉冷笑与趾高气扬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言的沉默,秀美邪气的双眸中隐有一缕愧疚一闪而过。“我只是···只是很后悔,想来看看她”云破月眸色迷茫,呢喃着。连香然眸中满是惊诧,不相信这样的话,会从一个如此残忍之人嘴里说出。他到底想干什么?还是只像他说的,来看看自己伤害的人?来看看她有多惨吗? “然,我到处找你,怎会一个人在这里”连香然听到萧念的声音,蓦然回首,看到萧念正从远处向自己疾步走来。“我···”连香然此时眸光扫视周身,云破月已然无踪,才默然说:“我随意出来转转,就走到这里了”“哦”萧念并无多做追问“那我们回去吧”两人相携而回。 躺在床上的锦心,眼角溢出泪水,睁开泪水盈盈的双眼看着离去的萧念,心中怅然,萧大哥,难道此生锦心看到的只能是你离去的身影。萧大哥,我该如何面对你,如何面对这份情?你告诉锦心呀,耳畔传来龙大哥离去时的声音:锦心,我知道你的痛,可是现在如何选择却在于你。是怨恨,还是宽恕,你要好好思量,切莫一步错追悔一生!记得,师父曾说过,人这一生与其在怨恨中饱尝苦楚,不如在爱与宽恕中痛饮烈酒! 龙大哥,锦心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我做不到那么伟大,伟大到能够以德报怨。我只想追寻自己的小幸福,我要的也只不过是流年静好携手相伴,为什么连这都是奢望?萧大哥,你知道吗,当听到你那颤抖哽咽的声音时,我所有的一切,一切的怨与恨早已付诸东流。我怎会忍心责怪你?看到你皱眉,你不知我心里有千千万万个担心,恨不得化作你唇畔的一抹浅笑。所以萧大哥,我不敢面对你,是怕看到你的愧疚!可是,萧大哥你的若即若离,却让锦心暗伤结痂。 锦心因手伤被华彦均禁足这几天,连香然来过几次,告诉她,不要怪萧念,因为萧念曾答应过他师父决不让小师妹受半点儿委屈,如今他师父已然故去,他唯有坚守对师父的承诺。其实锦心想告诉然姐姐的是,锦心不怪萧大哥,真的!其实锦心更想说的是,然姐姐我真的好羡慕你!弱儿也来过,一直跟锦心说对不起;锦心发现她其实并不像表面的天真无邪,只是被保护的太好了;她其实很懂事的,甚至猜中了锦心的心事,这让锦心刮目相看。而容大哥则常常守在锦心身边,更恨不得住在锦心这里;说是陪锦心解闷,可这些天他做的最多的就是煎药喂药;锦心打趣他快变成自己的仆人了,容几则郑重的说他愿意一辈子这样照顾锦心;华彦均、龙信等人也都每天都来,锦心感觉自己快成重点保护对象了。 第十五章 追踪 今天看到外面阳光不错,锦心突然很想到外面享受一下阳光,便趁容几煎药的空挡溜了出来。不由自主的来到长廊尽头,想起自己不久前还在这里和萧大哥合奏《竹吟风》,如今,恐怕那只能是自己的奢望了,心中不胜悲恸。忍不住伸出颤抖的双手,想要抚摸一下自己曾经弹过琴的地方。曾经的自己两天离开引蝶琴,就觉着好像少了什么东西;然自手受伤后,琴就被人藏起来了,可能是怕我看见伤悲;可我觉得根本没这个必要,没关系的,我已经告诉过自己努力去接受这个事实;虽然你手不能弹琴了,但你耳朵还能听到美妙的琴音,这就足够了;眼泪却璨璨而下。 锦心正悲不能以,忽然间眼睛余光却在无意间看到萧念正怔怔地看着我颤抖的手。锦心蓦然转身,用衣袖轻拭泪痕,努力调整情绪,转身对萧念挤出一丝笑意。萧念愕怔地望着那抹微笑,却愣愣地说了声,对不起。锦心怔忪,笑容僵持,自己最不想面对的人,他还是出现了,还是在最不该的时候;自己最不想听到的话,他还是说了,说得那么让人心碎。锦心漠然郑重地看着萧念说:“没关系,只不过是手指没有以前灵活了而已。真的,萧大哥,你不用歉疚”。 萧念圆睁双眸骇然,一语未发。锦心为什么你不怪我恨我怨我?你知道吗?你越是这样,我对你的愧疚,负罪感越多,就越怕面对你,也越无颜面对你。我情愿你恨我,哪怕是狠狠地报复我,萧念都甘愿承受!看着萧念的神情,锦心伤楚不已,好想大声对他说,我不怪你,萧大哥。只求你不要再有自责,不要再有愧疚。可锦心噎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片落叶打断了两人的静静凝眸,锦心蓦然回神想起之前的一件事,便柔声问道:“萧大哥,可否问你一件事?”萧念凝视着锦心说:“知无不言。”锦心低声道:“萧大哥可知道龙信心中之人是谁?” 萧念惊愕,垂眸良久,缓缓说:“知道。”“是谁?”锦心紧张又兴奋地金急切道。萧念看着眸含期待的锦心,缓缓凑近锦心耳畔说出了让锦心震骇至今的三个字。以至于锦心回到房间还没从惊骇中回过神来。怎么能够,龙大哥怎么会喜欢他师父呢。难怪,也难怪月朗风清的他总是眉宇含愁,给人一种萧瑟孤寂之感。 锦心忽然明白,明白了龙信何以在月下感叹,纵使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又如何,惟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忽然理解了他所说的人世间最痛苦的爱不能说不敢说,有些爱是不被世俗认同的;忽然知道了他为何如此痛彻心扉却又心甘情愿地承受这一切,无怨无悔。忽然为他鸣不平,感到上天对他的不公,为何不给他一副完整的躯体,却还让他爱上一个不可能之人,寂寥一生。 “庄主,发现云破月的踪迹了”容几向华彦均禀报道。“我们走”华彦均顾不得纠正容几惯有的毕恭毕敬,两人急匆匆地出了山庄。 一路策马疾奔,“是这里吗?”华彦均望着这片坟墓集中地,不禁皱眉问道,心想云破月是那么一个干净洁洁之人,怎会到这种地方,难道是祭奠什么人。华彦均向里面探头,又转眸对容几说道:“老规矩,你守住出口。”容几叮嘱道:“庄主,小心!”华彦均点点头举步向里面迈去。 刚走没几步,却发现前面一个熟悉的身影。“萧念”华彦均出口叫道“你怎么在这里?”“我追踪云破月来到此地”萧念止步回首说。两人默契地并肩前行。一路烟雾弥漫,而渐深入烟雾却渐散。前方一位老者正恭敬地向着墓碑叩拜。华彦均上前向老者礼貌地一拜说道:“老人家,可曾看到一白衣人从此经过?”老者缓缓转身,头发花白精神矍铄却神情黯然静静地扫视着华彦均和萧念,并不急着作答。 萧念抬步上前仔细查看前面的墓碑后,不禁疑问道:“莫非老先生是蓝莲教教主江绛?”华彦均疑惑的看看老者又看看萧念。老者抚须望着萧念笑道:“按辈分,你是该叫我一声师叔吧?”萧念拱手叫了声:“师叔。”江绛满意的点点头又面向华彦均说:“还有你,贤侄,是在责怪我吗?”华彦均赶紧拱手说道:“彦均岂敢,叔公!”江绛向着冰冷的墓碑说:“很好,今天是我这些不幸早逝亲人的祭日,你们都来了!”华彦均和萧念赶紧向墓碑跪拜。江绛接着悲痛说道:“我的亲人,二十年前,我被人嫁祸背上杀师罪名,你们坚信我的清白,并且宁死也不肯说出我的下落,纷纷自尽在大师兄和二师兄面前。今天,大师兄的爱子、二师兄的爱徒都来祭奠你们,希望你们能够原谅他们,要怪,就怪那个制造这个悲剧误会的葬师吧···” “葬师?”华彦均和萧念异口同声,惊诧不已。“对,二十年前,葬师化名六子潜入剑尊谷偷盗剑尊秘籍不成,就下悲寒月之毒挑起师门之变,导致师父罹难,兄弟相残,还有我家人的惨死”江绛寒寒地说道。萧念心中默念,原来真是同一个人。华彦均怅然说:“两年前,我也身中悲寒月之毒,下毒之人正是葬师。”江绛也怅然道:“是啊,也就是那时云儿才查出葬师就是二十年前的六子,并将其擒缚到我面前。我取其首级,以告慰师父、家人、师兄在天之灵!” 片刻后,萧念向江绛恭敬地说道:“请师叔告诉我们云破月的去向,我们之间有点儿私事要解决。”“云儿怎么了?”江绛关切的问。萧念正有些儿为难不知该如何向江绛解释。江绛忽然想起什么似地,霍然道:“对了,私事就不必告诉我了,当初云儿加入蓝莲教时我们曾约法三章,他的私事我不过问。”萧念听罢以为江绛不会说出云破月的去向,便准备告辞。不料,江绛笑着说道:“但是我还是会告诉你们云儿向南方去了,无论什么私事你们自行解决;不过,云儿本性善良,如果做错了什么,希望你们多担待!”萧念和华彦均点头道谢,追踪而去。 刚追出不久,就看到前方倾国倾城的龙信悠然淡坐。萧念上前吃惊的问:“信,你怎会在此?”龙信默然不语,淡定依旧。华彦均不禁疑问:“龙公子不会是在拖延时间助云破月逃跑吧?”萧念看着龙信坚决的说:“信不是这种人!”话音刚落只听身后一声:“他是大夫,我是病人,所以会在此!”萧念回头看到刚刚过来的江绛。华彦均拱手向龙信道:“龙公子,刚刚多有得罪,望公子不要见怪!”龙信淡淡说道:“没关系!”萧念又向龙信问道:“信,你有没有看到云破月?”龙信望着萧念淡淡的说:“我听到他们说一个地方,我想他应该是去那里了。”“什么地方?”萧念急切的问道。“爱晚山庄”龙信淡淡地说。萧念惊愕。随后,两人告辞而去。 看到华彦均和萧念离开后,龙信向江绛拱手道:“多谢教主刚刚替在下解围!”江绛大手一挥,说:“谢什么,这也算是我们当初的约定。” 第十六章 爱晚山庄 爱晚山庄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中。云破月一袭白衣如同漂浮在天空最洁净轻灵的云朵,冷漠得面孔上隐隐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期盼与随心所欲,独自行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周围一切的美景妙物仿佛都不能入他的眼眸,只一心向着他心中之地而去。月痕,十年不见,你是胖了,还是瘦了?你是否早已将我忘记?还是你依旧怨恨我?这才是我最担心的,我怕的就是你的不原谅! 鹅卵石小径弯曲迂回的尽头,是所精致的小木屋。云破月惊愕,这里的摆设布置和十年前的一模一样,恍惚间云破月仿佛看到两个少年嬉戏追逐的身影,十年前的我们是那么的亲密无间却也如此的笑由心生,可以开心地笑自由地追逐。轻轻推开门扉,转眸入眼即是空荡荡的梳妆台,恍惚间又看到自己拿着眉笔生涩地为月痕画眉的场景,多么温馨有爱!月痕,你也是靠这些曾经的美好活着吗?还是你一直用这些回忆折磨着自己?不肯原谅自己?不肯原谅我?月痕,你知道吗?十年来,这些美好温暖的场景,我一直不敢去碰触。 月痕,你在哪里?转身却看到漆黑如墨的高桌上却供着一个孤单的牌位,牌上刻着‘晞月之位’。云破月一阵惊慌,身形颤栗,徒然后退几步,才勉力站定。蓦然望见灵牌前面香炉里插着的三支香还默默地焚烧着,云破月心中一悸,静默地拿起桌上摆放好的香,引燃,在灵牌前恭敬地拜了三拜。心中默念,晞月,对不起,我也没料到会是那样的结果;如果事情能够重来,我一定听月痕的话,陪她浪迹天涯! 云破月上前一步将香插入香炉,眼角余光却瞥见月痕在黑暗角落默默地注视着自己。云破月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不禁闭上眼睛,又霍然睁开双眸。却看到月痕正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走来。岁月仿佛没有在月痕脸上留下丝毫痕迹,她如十年前一样倾城绝代;任何人都无法描摹出她的容貌,因为人们往往会在看到她第一眼是沉沦;她犹如一道淡雅之光,照亮俗世的黑暗与污秽。 “月痕”云破月轻轻唤道。“湛,你来了”月痕淡淡地说,语气中却有丝丝冷漠。“十年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对吗?”云破月冷冷地看着灵牌,声音却在发颤。“当你用刀插进我孪生姐妹晞月身体里时,就注定会有今天的结果”月痕冷冷地说。“我总以为时间会消磨一些怨恨”云破月声音低缓,有着道不出的压抑“没想到你一点儿都没变”“时间能把晞月送回来吗?”月痕迷惘地望着牌位,美丽的脸庞上布满阴霾。 云破月静默着,眸中愧疚与苦楚交织。月痕看着沉默的云破月,冷冷转身向门外走去。云破月霍然向前,死死地抱住月痕,哽咽道:“月痕,我们都不要再逞强了好不好?十年了,我们还有几个十年可以荒废?这十年对我来说,时时刻刻都是煎熬,我只好依靠着回忆和仇恨度过每一天。仇恨吞噬了我的心智,回忆淹没了曾经的美好,我却渐渐不认识自己,越来越讨厌现在的自己。我求求你,月痕,不要再离开我好不好?没有你的生活,我不知道怎么过!” 月痕眼眸饱含泪水,痛苦的闭上眼睛,泪水自脸颊滑落,声音却没有一丝温度:“放开我!”“不要!月痕,我们都放下过去好不好?我们可以离开这里,我可以陪你策马塞北,浪迹大漠;看日出日落,观星海沉浮。月痕,不要离开我!” “一切都晚了,你知不知道?十年前,我求你,不要去追杀释殿下和晞月,陪我浪迹天涯。可你只留给我一个冷冷地背影。那时我的心已碎,也永远无法弥合”晞月冷冷说道,蓦然狠狠挣脱而去。 云破月含泪望着月痕决绝的背影,蓦然间仿佛看到十年前自己也是同样决绝的离去只留下颓然跪倒无助蔓延的月痕。云破月忽然体会到了月痕当时的绝望与心碎,疲惫感铺天盖地而来,压得云破月喘不过气来,满世界都是孤寂与无望,自己无处可逃!月痕,原来我伤你如此之深!我只求你能够再给我一次机会!哥,湛儿这次真的不可饶恕吗?你告诉我,我该如何挽回? 华锦山庄。锦心望着月下独酌的龙信,他白衣不染片尘,风采依旧。今天华彦均和萧念、容几三人追踪云破月的事情,锦心已经从华彦均口中得知,并且凭借自己的小聪明和大胆假设,锦心已得出一个结论。现在她想要找龙信确认自己的推论。想到这,锦心不禁上前向龙信说道:“龙大哥好雅兴!”龙信抬头看到锦心,淡然着说:“是锦心呀,来坐,陪大哥喝一杯!” 锦心挑眉一笑,说道:“好,只是我坐下来是在陪龙信龙大哥喝酒呢,还是花弄影花公子呢?”龙信微微一怔,静默淡定。锦心笑着说道:“江湖传闻,蓝莲教两大护法——云破月和花弄影,其中右护法花弄影最为神秘,几乎无人见多他的真实面目,教主江绛除外。而传闻江绛痼疾缠身多年却从未听闻他有过求医问药,我想这位神秘的右护法花弄影可能懂得医术。加之今天哥哥和萧大哥与你的巧遇,江绛前辈为你解围,所以我想你就是花弄影无疑了。” 龙信脸色突变,眸中杀意凌厉,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冷冷地望着锦心严肃的说:“真是精彩!姑娘真是人如其名有一颗锦绣玲珑心!可是,你知道杨修为什么会死吗?有时候小聪明很可能会惹来杀身之祸!”锦心脸色邹变,刚刚的自信满满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惊惧质疑。锦心望着龙信怯怯地说:“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好奇想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想。再说我相信温润浩然龙大哥不是那种手染鲜血的人,所以不会为难锦心的!” 龙信望着锦心忧怯的神情,不禁语气缓和道:“可你是锦心!无论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如实相告!”锦心望着龙信缓和的神情豁然明白原来他刚才是在吓自己,真是的,害自己虚惊一场!锦心无比委屈地说道:“刚才龙大哥那魄力,那威严,吓得锦心···”龙信淡然一笑,说道:“大哥怎么会忍心伤害自己的妹妹呢?!”锦心直直地望着龙信的笑容,真是倾国倾城!真是难得一见!世间怎会有笑得如此好看的男子呢! 龙信看着锦心惊呆的神情,不禁疑问道:“想什么呢?来陪大哥喝酒!”锦心蓦然回神,笑道:“好!我们一醉方休!” 第十七章 兄弟 第十七章兄弟 锦心望着优雅地为自己斟酒的龙信,轻声问道:“龙大哥,你和萧大哥很早就相识了吧?你们很像亲兄弟。”龙信轻轻放下酒壶,双眸遥望远方,怅然道:“是啊!他算是我的第一个病人,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你知道,孤竹峰的萧逸老人是我师父安神女的师兄,孤竹峰和神医谷相距不远,加之他们两个志趣相投,所以过往甚密。那天萧逸师伯请师父为一位受伤的年轻男子诊治,师父带着我来到了孤竹峰。不想师父却含笑对我说,信儿,你去吧!我听后,浑身一颤,惊愕地望着师父。师父微笑着说,别担心,信儿,就当是去看朋友。相信自己!你一定能做到!” 龙大哥的师父对徒弟真是信任,他们师徒感情一定很好,锦心望着轻轻端起酒盅,浅呷一口的龙信说道:“那个受伤的人就是萧大哥?”龙信淡然点头,接着说道:“那天为念把脉时,我紧张的要命,手止不住的抖。不想离开时,念却叫住了我。我既疑惑又担心的望着他,他只是很随意的递给我一个用黑布包裹着的东西。我不安地接过来只觉得沉甸甸的,打开一看,不由得惊骇的望着他。念转眸说道,方才听你们说,才知道原来它不仅是天下四宝之一,还是珍贵的药材。宝剑配英雄,药材赠神医嘛,现在我把它送给你。” 锦心坦然,原来龙大哥也会有胆怯的时候,以前在自己眼中,他几乎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完美之人。原来不管再怎么强大无谓的人,都是经历了生活的重重考验。所谓优雅淡定的气质,也只不过是岁月的沉淀,时光的积聚。只是龙大哥能令龙大哥惊骇不已的到底是什么。 锦心望着琼姿玉坐的龙信,不解问道:“那是什么东西?”龙信望着锦心,淡淡说道:“是传说中的龙骨。我只是偶然听师父提起过,说它有起死回生之效,被天下人奉为神物。”锦心缓缓为龙信满上一盅酒,望着龙信问道:“萧大哥,怎么会有如此贵重的东西?”龙信淡然道:“我当时也惑然有此一问,念仅仅解释说非偷非抢,是一个故人赠送的。我心中佩服赞赏他,却犹豫该不该接受如此珍贵之物。念看出我的徘徊,郑重的说,这龙骨不管是在他手里,还是落到别人手里,也只会是权谋的牺牲品,或许还会有很多人为它流血丧命;而在我这里却不同,可以治病救人。我在那一刻忽然坚信,这就是值得我用一生去结交的朋友,兄弟!” 锦心垂眸,原来龙大哥和萧大哥之间还有这么一段渊源;原来这就是兄弟情谊,平淡而深刻。片刻后,锦心抬眸说道:“龙大哥,我猜想那珍贵之物一定是淳于虚送给萧大哥的。”龙信淡淡望了一眼锦心,说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龙骨是莫国的神物,莫国历代国王都用它来赠予自己的继承人。念说他自己从小多病多灾,淳于虚就把龙骨放在他身上,希望他能够得到神灵的庇护。” 锦心不禁想起那天淳于虚和萧念离别的场景,他们本应是一对令人生慕的亲兄弟,究竟是什么让他们十年分离。萧大哥本应是辰国王子,又怎么会出现在孤竹峰,又和龙大哥默契相投,这其间究竟有着怎样一段红尘往事。锦心轻轻端起酒盅说道:“龙大哥,来我敬你一杯!”龙信抬眸一笑,浅浅举起酒盅。两支酒盅轻轻碰在了一起。不觉已经残月挂上枝头,龙信望着趴在桌上熟睡的锦心,眼睛向着身后树丛一瞥,缓缓说道:“容几,你还准备在那里站多久。”树影婆娑,一阵浮动,树丛深处一条黑影缓缓而出。 黑影渐渐向小亭靠近,容几的脸庞由模糊渐趋清晰。容几走到小亭望着安睡的锦心,又转眸向龙信,轻声问道:“哥,你不打算和她相认吗?”龙信默然倒了盅酒,轻轻递给容几,秀眉微扬缓缓说道:“你刚才不怕我伤她?”容几垂手接过酒盅,听到龙信的话,却微微一愣,仰首猛然饮尽,轻轻放下酒盅,斩钉截铁地说:“你不会!”龙信望着决然的容几,堪堪一问:“为什么如此肯定?毕竟十年未见,你我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况且她猜到了不该知道的。” 容几望着龙信,重重的说道:“不论什么物是人非,亦不管你是什么教的右护法,我始终相信,你一如小时候,是那个遇到危险总会毫不犹豫挡在我们面前的大哥。”龙信直视容几,看到他眼中漫漫信任,不禁转眸无比欣慰的说:“其实,我在蓝莲教只是一名大夫。你知道,教主江绛是我师父安神女的师兄,也就是我的师伯。什么右护法花弄影,那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在我眼里,他只是一个病人,虽然我们偶尔也会下棋聊天,但从不涉及蓝莲教的事务。” 原来是一个江湖闲人,只是凭借哥的聪明透彻,又有什么是能瞒过他的呢。可是素闻神医谷有一个死规矩,向来只有病人去谷中求医,还从未听说神医移驾屈尊的。哥会来到华锦山庄,莫不是因为··· 容几不禁垂眸问道:“神医谷历代神医从不出谷,你会来这里是因为萧念?”龙信望了一眼不可置信的容几,解释道:“是。你不知道,那时他只剩半条命还死力求我出谷,去什么华锦山庄救人。等我医好他,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还是想我出谷救人,说他不能失信于人。我把实情告诉师父并请求师父答应,最终师父同意了,但不许我以神医谷的名义救人。” 龙信望了望容几,他正专注的望着安然静睡的锦心,谦谦说道:“其实,我应该感谢念。若不是他,我不会与你们重逢。”容几眸色黯然,悄然端起酒壶为龙信和自己续满酒,缓缓放下酒壶。龙信望着双眸深融地容几,浅浅地问:“其实你不希望他回来?”容几抬手端起‘酒盅,慢慢送到唇畔,轻啮半口,故作镇定说:“没有,我只是不会对他寄予太高的希望,更做不到去感谢他。我只会替锦心抱屈,毕竟他对锦心的伤害是我所不能容忍原谅的!” 龙信望着容几,故有一问:“如若,如若锦心不怨不怪他呢?”容几急切,心有不平地说:“锦心太善良了,不论萧念做什么,锦心总能找到一个理由,说服自己原谅他。”龙信望着不忿不甘的容几,神情平静,内心却是波澜起伏。片刻后,龙信凝视容几,桀桀问道:“几,你为何一次次的回绝那个人呢?”容几听闻,猛然一颤,猝然抬眸直视龙信。 骤然的沉寂给暗夜平添了几分诡魅,令人生畏。正在这时,趴在桌上熟睡的锦心轻微颤动一下,两人目光刹那齐聚,屏气凝神,射向锦心。片刻后,锦心缓缓抬起头,睁开惺忪的睡眼,朦胧的望着眼前两人,摇头不解的问道:“容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睡着了。”容几愕然语竭,欲说寡言。龙信转眸,淡然一笑说道:“刚刚容几寻你到了这里,我叫住了他,正准备让他送你回房间。” “哦”锦心释然道“龙大哥,那我们先回去了,你记得早点休息”。龙信微微颔首。容几轻轻扶起锦心,两人转身离开。龙信抬眸凝视离去的身影,沉思良久。 第十八章 沉默 远山山头苦苦支撑着渐坠的斜阳,天边也一片通红,弱水也如羞涩的女子脸颊蒙上的一层红纱。 连香然因家里有事急需赶回,锦心、萧念特来送行。锦心有意放慢脚步,萧念和连香然十指相扣,缓缓前行。蓦然连香然止步转眸对萧念说:“念,终须一别,就送到这里吧!”萧念怔忪,眸中万分不舍,而后轻轻闭上双眸将连香然缓缓拥入怀中,手臂轻举轻拂过连香然乌黑的秀发。看着如此温存和谐的画面,锦心蓦然闻到一缕酸酸的幸福的味道;忽然发现此刻的自己是这幅美好图景上大煞风景的一笔,锦心一丝苦笑,没想到自己竟成了可笑的尴尬。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原来然姐姐才是你的那瓢水,那么心儿该祝福你吧。锦心抬眸看到连香然轻摇莲步向自己走来。连香然轻轻张开双臂抱住锦心,在锦心耳畔低声嘱咐道:“心儿,一直以来你跟我最亲,我也一直拿你当亲妹妹看待,帮我好好照顾他!”锦心望着满脸信任的连香然怔怔点头。 望着远去的马车,锦心愕怔,然姐姐应该不知道自己的心事吧?她毫无设防,安心的将萧大哥交托给我照顾,如此的大度,如此的信任;我怎么还能再敢有奢想,锦心自惭形秽。又或许,然姐姐早已有所察觉,只是不忍心去揭穿;她知道有些事情她阻挡不了,但她相信萧大哥,相信我和萧大哥会‘发乎情,止乎礼’的;同时她想用自己包容和善良,让我自己停下暧昧的脚步。 锦心看着萧念浅笑一缕,两人默然往回走。萧大哥,我们的昨天有太多的等待,我们的明天遥不可及,所以我们永远都只能是朋友。萧大哥,不跟我心里的你说再见了,因为我们之间本就没什么开始也就无所谓结束了。锦心会努力忘记你的! 青枫浦上,弱水之滨。锦心静静地坐在浮桥尽头,萧大哥和然姐姐拥别的画面还在脑海里回旋,望着如镜般的湖面,忽然觉得弱水像极了一滴眼泪。容几则静静地立于锦心身后。自从手伤后,容几对锦心几乎寸步不离。锦心觉得自己似乎习惯了他的存在,每次一回头都能看到他,就有一种淡淡的幸福。 “容大哥”锦心蓦然回眸,含笑唤道。容几吃惊的看着这张笑脸,却忽然笑容僵直定定地看着自己身后。容几缓缓回头,大吃一惊,暗道他还是来了。锦心看着默然向他们走来的三个人,从三人的装扮来看,他们应该不是中原人。为首的那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样子,却满是洋溢着贵雅之气。他身后两人身材魁梧手持佩剑,如果说为首的那个人是某派帮主的话,这两人更像是左右护法。锦心迷惑的看着他们,不明白他们要干什么,又是冲着谁来的。 为首者看着容大哥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跟我回去!”容大哥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冷地说:“不可能!”锦心看着容几,看来容大哥他们关系匪浅,只是怎么从未听容大哥说起过呢,这些人又是什么来头?“那这样呢?”为首者话音刚落,锦心就被他身后跟随的那两个人反手擒住。锦心不解无助的看着容几,看来这些人要拿自己要挟容大哥,这怎么可以,我该怎么办?锦心苦恼挣扎。 “你敢伤她,我就自尽在你面前”容几说着决绝的抽出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目光逼视为首者。锦心吃惊地看着容几,不可以,容大哥,你不可以为了锦心牺牲自己,不值得!为首者看着坚决的容几,眸中吃惊与感伤陈杂,不禁说道:“容儿,十年了。我缕缕派人接你回去,都被你生硬地拒绝。今天,我亲自过来了。我倒要看看能让我儿子痴守十年的女子,到底是怎样的!”说完冷冷地盯着锦心上下打量。 锦心更是惊骇的望着淡然的容几满心疑问,容大哥为了我痴守十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要不这样,我们带你一起回去,我封你做容儿的妃子,怎样?”为首者对着锦心说道,一副商量的语气中却透漏出不容拒绝。锦心听得一头雾水,不知所措地望着容几。忽然锦心被反擒的双手感到一阵的轻松,扭头只看到那两个人已经溘然倒地。容几则紧张的扑上来,抓住锦心的手着急的问:“锦心,你没事吧?” 锦心看着那双焦急的眼睛慎重的点点头,抬眸却看到淡然坐定的龙信,原来是龙大哥救了自己。为首者看着龙信惊骇的说道:“你竟然没死?”龙信逼视为首者淡漠地说道:“拜你所赐我不得不终生与轮椅为伴!”“你要报仇的话,就来吧!”为首者看着龙信摆出全身戒备的姿势。龙信看看容几又看看为首者,淡淡威胁说:“你走吧,不然下一个倒下的就是你!”呵呵,为首者一声冷笑,定定地看着容几,愤然道:“容儿,你对他们两个,一个兄弟情深,一个痴恋甘守,那爹呢?你为何对我如此无情?”容几眸色黯然,愧疚渐现,却压抑地说道:“你走吧!我不会跟你回去的。”为首者望着容几,冷冷地说:“我还会再来的!”说完默然离去。 看到他走远,锦心忍不住的问道:“他是谁?什么兄弟情深?你们早就认识,对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龙信和容几垂首不语,沉默以对。锦心看着容几说道:“容大哥,你向来不会欺骗锦心,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容几抬头看看锦心,又低下,依旧默不作声。锦心转眸向龙信问道:“龙大哥,你知道对不对?你告诉锦心。”龙信看着锦心,颤声说:“锦心,什么都不要问,好吗?”锦心望着龙信知道他既然这样说问他也问不出来,只得转向容几问道:“容大哥,你告诉我,好不好?”容几沉默不语。锦心冷笑着说:“又是沉默,是不是今天不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们打算瞒我一辈子?”说完,冷冷地离开了。 “锦心···”容几朝着锦心的背影徒劳的叫着。龙信淡淡无奈的说了声:“容几,随她去吧!” 第十九章 身世 锦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就想这么漫无目的在重格森林里跑下去。她很想知道真相,但又很怕知道,怕自己会无法承受。十年的守护,容大哥,你让锦心如何承受你的深情?龙大哥,你的不良于行,原来不是天妒英才。还有那个人所说的‘带我回去做容儿的妃子’,这么说,容大哥不是中原人,很有可能还是什么王子,那他是莫国人还是辰国人?应该不是莫国人,萧大哥和淳于虚是莫国王族,而他们都不认识他。那么他应该是辰国王子无疑,只是他为何会在华锦山庄这么久呢,又和自己的父亲对抗十年,这到底是为什么? 而容大哥和龙大哥是‘兄弟情深’,他们的沉默与无奈说明那个人说的应该是真的。锦心不禁想起龙信刚到山庄时容大哥看他的眼神,原来那不是‘惊艳’,而是意想不到的故人重逢。那么我到底是谁?自己以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我是不是应该姓龙?容大哥,龙大哥,你们到底隐瞒了锦心些什么?我知道你们都是为锦心好,可是,锦心已经长大了,不想再做树荫下的小草,锦心想为你们分担,与你们并肩风雨。 脚下一不留神,被一个不明物体绊倒在地。锦心吃痛地揉着膝盖缓缓站起,眼光飘向地上那横放着的物体。那一团白色却忽然伸出一条手臂,锦心怵然后退一步。再看时之间云破月悄然坐起,满脸茫然地环顾四周。锦心转身就要离开,却被猛然扑上来的云破月死死抱着,口中还念念着:“月痕,我求你了,不要离开我!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已用十年的时间来惩罚我,还不够吗?” 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鼻而来,锦心死力挣扎,无奈力气不够,听他说话才发现他把自己当成月痕了,心下恍然静静地听他说下去“我加入蓝莲教也是因为你,因为我可以利用它的势力找到你。月痕,不要离开我。月痕,月痕···”锦心看着白衣被尘埃所染,乌发被枯枝落叶所侵憔悴不堪的云破月,不觉蛾眉微蹙,狠心摇晃着云破月说道:“你看清楚了,我不是月痕。” 云破月闻声一惊,黯淡迷蒙的双眸蓦然生采,只定定的望着锦心,眸中划过一丝愧疚。锦心望着神智恢复的云破月便抬步准备走开。“让我看看你的手”云破月霍然扯下锦心手上缠着的布条,低头凝视着锦心伤痕累累的手。锦心不知道善变的云破月又在打什么主意,只想尽力收回不备之时被云破月拽住的手。自从手被眼前这个人弄伤后,还是第一次暴露在眼光中,锦心有种赤裸裸置于人群中的难堪。而堂而皇之解开自己伤疤的竟然是制造这一不幸的人,锦心不禁奋力收回,却未动分毫。云破月抬眸望了一眼满脸惊慌不堪的锦心,垂眸俯下身,在锦心手上轻轻一吻,颤声说:“对不起!” 锦心浑身一颤,震惊的注视着云破月,蓦然收回了手,内心的坚冰却有一丝松动。望着颓废不堪的云破月,锦心心有不忍。纵使他自命不凡恣意张狂,纵使他居心叵测工于心计,纵使他给你带来无法弥合的创伤;可只一句心颤忏悔的道歉,你就会在瞬间原谅他所有的过错。一个心比天高轻世傲物的狂人,竟然低头向自己说对不起,锦心还是愿意去相信他本性善良,怎会忍心责怪于他。 “你怎会弄成这个样子?”锦心问道。云破月哭笑不得地瞅着自己的满身污垢,满不在乎地说:“一副臭皮囊而已!”“你见到月痕了?”锦心想到他刚才把自己错认为月痕。“恩,她还是那么的固执”云破月眸光飘向远方,目光游离。锦心试探道:“她离开你了?你们很爱彼此,为什么还要十年分离?是有什么误会吧?”云破月并未回答锦心的一连串疑问,只是玩味的望着锦心说:“你心还真大!”锦心神色黯然说:“不想说就算了。” 云破月望着锦心的神情淡淡说:“一两句也说不清楚,你真想知道,回去问你的萧大哥。”锦心默然不语。云破月望着锦心问道:“你这一路奔波,又是为何?”锦心眸色再度黯然,想起容大哥和龙大哥,不知该如何开口。云破月望着锦心轻声道:“我只是想自己能帮帮你,有机会弥补你。我不喜欢亏欠别人!”望着少有的一脸真诚的云破月,锦心鬼使神差地将发生在青枫浦的事情告诉了他。 云破月听完,若有所思地说:“他们还真以为能隐瞒你一辈子!”锦心看着沉思的云破月满怀期待的问:“莫非你知道什么?”云破月望着锦心问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你记得十二岁以前的事情吗?”“不记得”锦心疑惑“可娘告诉我说自己不小心儿摔到了头,就失忆了”“哦”云破月挑眉。锦心看着云破月神情,蓦然怀疑道:“难道不是,难道这和···”“我来给你讲个故事”云破月淡淡打断。锦心不惑的看着云破月。 云破月负手玉立,缓缓说:“十年前,西南方的辰国发生了一场政变。在漆黑如墨的深夜,辰国王宫突然火光冲天亮如白昼,睡梦中的国王龙滨霍然惊醒,却看到自己的结拜兄弟庚王容奇带着大队人马将整个宫殿团团包围。第二天贴出告示,国王龙滨驾崩,庚王容奇登基成新一代辰国国王。龙滨有一子一女,在政变中不知所踪。”“一子一女不知所踪?”锦心疑问道。 云破月没有回答锦心的疑问,接着说道:“容奇的儿子容几也在政变这一天与父亲决裂,第二天离家出走消失无踪。据说是因为他向龙滨子女通风报信还暗助他们逃跑。”“是容大哥?”锦心不可置信的问。 云破月怔怔的看了看锦心,接着说道:“龙滨的王后陈氏带着身中剧毒的儿子来到神医谷,陈氏累倒加之毒性发作,临终前将儿子托付给安神女,儿子就是现如今的神医龙信。”“龙大哥?他是因身中剧毒而失去双腿的?”锦心疑问道。云破月点点头,接着说道:“龙滨之女龙锦心在容几的帮助下开始逃亡,却不慎被追兵逼落山崖,被路过的华氏夫妇所救,带回华锦山庄。”“这就是我的身世?我本应姓龙?龙信是我的亲哥哥?”锦心不敢去相信,这个真相犹如晴天霹雳。怪不得龙大哥第一次见自己是就说眼熟,而在自己叫他龙大哥时更是喜不自禁,还有月光下的一次次巧遇,似乎他对自己一直很特别。这么说,他应该是早就认出了自己,只是他为何不与自己相认呢。 云破月望着有些迷乱的锦心,缓缓说道:“而与父决裂的容几一路苦寻,找到了失忆的龙锦心,并十年如一日的守候在她身边,不离不弃!”容大哥是因为自己留在华锦山庄的,而十年来,自己竟然毫无知觉,只是理所应当的接受着他的照顾,锦心蓦然羞愧不已。还有什么辰国政变,新国王容奇,龙信中毒不良于行,容大哥十年不离不弃,龙锦心,华锦心···好乱!可为什么自己对这些一点儿记忆也没有?为什么我脑海里只有华锦山庄的一切?头好痛,好痛!感觉这么多东西一下子塞进自己脑子里,锦心有些承受不住,消化不了,不禁身形有些摇晃。云破月伸手轻轻扶住了锦心,柔声说:“你现在知道了一切,好好想想该如何走下去!”说完不放心地看着锦心摇摇头,转身离去。 锦心摇摇晃晃地来到弱水之滨,茫然地注视着水面,缓缓落座于水畔。锦心最喜欢这里的宁静,每次心烦时都会来这里小坐。任他日转星移,唯我静静思索。 第二十章 相认 锦心静静地坐在弱水边,似乎觉着天由白变黑了。突然肚子以咕咕叫的形式向主人抗议,锦心这才发觉自己已经一整天没有进食了,便舒展一下久坐发麻的身体,准备返回山庄。再不回去,哥哥会担心的。刚要站起只听身后,“心儿,我猜你就在这里”华彦均担忧地向着锦心的背影说道。“哥”锦心回眸强笑,华彦均轻柔的把一件浅黄色披风给锦心披上,然后缓缓在锦心身边坐下。 华彦均淡淡地说:“今天的事容几都告诉我了。”说着,转眸瞅着锦心,眼中溢满忧心。锦心直直地望着黑漆漆的前面,迷茫地问:“哥,心儿究竟是谁?”华彦均凝眸低沉地说:“十年前,爹娘在悬崖下发现了昏迷不醒的你,于是带回华锦山庄,经过医治,身体康复却失却了以前的记忆。”锦心认真的听着华彦均所说的每一句话,因为她相信哥哥绝不会欺骗自己加害自己。这么说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华彦均深忧的看了一眼锦心,接着说道:“爹娘正发愁该如何帮你找到家人,找不到又该怎么办?这时,容几寻到了华锦山庄,讲出了你的身世。当他知道你已经失忆之后,当即请求娘将你收养为女儿,后来娘答应了他的请求,并要山庄所有人记住,你就是她的亲生女儿,华锦山庄的大小姐华锦心。而容几也留在了山庄,因为他说有锦心的地方才有他容几。” 锦心满脸震惊,茫然的问:“这么说,我真的是辰国前国王龙滨的女儿龙锦心,对吗?”华彦均疑惑的答了一声,“是”。 “容大哥是我杀父仇人的儿子,同时也为了我背弃父亲,默默守候十年,是吗?”锦心问道。华彦均担忧地说:“是。” “神医龙信才是我的亲哥哥?”锦心望着华彦均吃吃的问。华彦均眸色凝重,低缓的说道:“是!” “那心儿还能做你的妹妹吗?”锦心眼眸晶莹。华彦均深吸一口气,伸手轻拍锦心粉额说:“傻丫头,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妹妹!”锦心眼泪不争气地涌出,华彦均宠溺的将锦心拥入怀中,轻声说:“我的好妹妹,你永远都是我们华锦山庄的大小姐!”锦心啜泣着叫道:“哥,哥···” 华彦均轻轻帮锦心拭去泪痕,柔声道:“好了,心儿,夜凉更深,我们该回家了,不然有人会担心的!”说着将锦心轻轻拽起,拉着她走向华锦山庄。 刚走到山庄门口,只见一道黑影久立不动仰首盼望。华彦均在锦心肩头轻轻拍了两下,静静地转身离开。锦心止步不前她知道那是容大哥,他在等自己,担心自己。锦心略微迟疑后深吸一口气抬眸举步上前来到容几身边。容几看到姗然而归的锦心,悄然一惊,旋即镇定地轻声说道:“锦心,你回来了。”锦心猛然一颤,容大哥锦心什么都知道了,是锦心有负于你的深情,不禁赧然一笑说:“容大哥,我饿了。”容几一愣,随即笑着说:“你等着,我去煮面给你吃。”说完一路小跑而去。锦心看着容几疾去的身影,心下怅然,对不起,容大哥,锦心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 锦心正准备推开房门,眼角余光却瞥见龙信房内灯火摇曳,房门洞开。锦心不禁转身向那里走去。微弱的灯光下龙信静默独坐,手执书卷。在凉风吹拂下明暗不定的灯光打在龙信俊逸的脸颊上,越发显得明贵神秘、倾城美穆。今夜他为何没有望月兴叹,而是孤灯守候。难道说他是在等他的妹妹吗?锦心呆立良久,还是决定上前轻声唤道:“哥。”锦心看到龙信后背一颤,却没有回头,淡淡压抑的说了一声:“你都知道了?”锦心轻轻答道:“是,心儿已经知道了十年前辰国的那场政变和自己的身世。”龙信依旧没有回头,锦心只看到他微颤的肩头,不禁疑问:“哥,你不想认这个妹妹?”龙信仍然没有回头没有回答,只有剧烈颤抖的双肩,锦心不禁绕道龙信面前,看到灯光下那张绝美的脸庞上布满泪痕。龙信睁开泪眼,颤声说:“心儿,我不配!” 锦心大吃一惊,俯下身子,含泪抱住龙信哽咽着说:“哥,我们是兄妹,没有什么配不配!”龙信哽咽着说:“心儿,十年来,我这个当哥哥的没有为妹妹尽过一份心,做过一件事,念过一丝情···”“不要这么说”锦心轻声打断道“哥,我知道你有苦衷的,你也是身不由己”。龙信望着善解人意的锦心,不禁怅然道:“如今你都长大了,我们才相聚。可你已经不记得有我这个哥哥,不记得那段悲惨的往事。有时候我就在想,把一切都忘了更好。只要你现在过得开心,你认不认我都没关系。”“哥,哥,心儿只怕你不认这个妹妹”锦心哭着说道。龙信望着哭泣的锦心,蓦然激动地说:“好妹妹!心儿,我的好妹妹!”锦心哭着扑入龙信怀抱,喃喃叫着:“哥,哥···”爹,娘,你们看到了吗?我找到妹妹了,我们兄妹相认了!你们的子女一切安好,你们可以安息了!龙信轻轻放开锦心,为她拭去眼角泪痕,噙泪灿然一笑。锦心竟看呆了,她从未见过龙信如此明媚的笑,犹如暗夜悄然盛放的美丽昙花,尽情绽放她那绝代风华。“今天开心,我要送妹妹一份礼物,不准拒绝!”龙信望着锦心认真的说道,说完推着轮椅向黑暗中‘走’去。锦心由衷一笑,满怀期待。 片刻,龙信携带一精致的鸟笼缓缓而出。龙信轻轻地将鸟笼递给锦心说道:“她叫念月,是我从小养大的,现在送给你。”锦心缓缓接过,笼里的念月浑身雪白,像极了月光下晶莹的雪。锦心仔细打量着念月,此时的她正不安分的蹦跳着一会儿瞅瞅锦心一会儿又看看龙信,仿佛在向原主人告别哀求,又仿佛在向新主人作揖问好,看得锦心满心欢喜,不禁笑着说道:“她真是既有趣又漂亮,我喜欢!” 龙信浅浅一笑,说:“无论在何处,她都会飞回神医谷。以后你可以通过她和我联系。”锦心吃惊的问道:“哥,你要回去?”“过了明天就走”龙信怅然“我已离开太久,对神医谷甚为想念”锦心知道他想的是谷里的那个人,却不禁问道:“那父母的仇呢?”龙信深深地看着锦心说道:“心儿,你知道母后临死前说了什么吗?”锦心疑惑的摇摇头。龙信沉重的说道:“她要我呆在神医谷,一辈子!”锦心吃惊不已,定定地望着龙信。 龙信凝眸说道:“可年少轻狂的我不甘心,就在三年前,我乔装潜回了辰国,在那里呆了将近一年。心儿,你知道我看到的是什么吗?一派祥和,民众生活富足,安居乐业。我扪心自问,自己坐上了那个位置能把国家治理得这么好吗?答案是不确定的。或许我在医术上造诣很高,能治人之病,这并不代表我能治理好一个国家?”锦心看着茫然的龙信默然不语,或许他说的有一定的道理。 龙信看了锦心一眼,接着说道:“心儿,你知道寻常人家怎么想的吗?他们不管国王是谁,只要能让他们过上安稳富足的生活就是他们的好君主。他们最害怕的就是战争,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再说即便我不顾天下苍生自私地报仇杀了容奇,我又何以面对我一直视其为亲弟弟的容几?”锦心震惊的望着龙信,没想到他把事情看得这么全面透彻,分析得更是精辟入微。是啊,如果我伤了容奇,该如何面对容大哥呢,毕竟他们是父子,血浓于水! 龙信望着窗外东方已渐露曙光,不由得怅然:“心儿,我也只是凡夫俗子一个。如今的我只想呆在神医谷,长伴师父终老此生。”锦心心疼地问:“哥,你幸福吗?”龙信淡淡凝重地说:“每天能看到师父就是我最大的幸福!”锦心怔怔地望着遥望远方的龙信,原来,他的幸福如此的简单,却注定要承受太多世俗不屑的眼光,轻蔑的话语,苛刻的指责。可是,爱有错吗? “心儿,跟我回神医谷好吗”龙信轻声询问,并许诺道:“谷中气息好,假以时日我一定能把你的手治好。”看着眸光流转的龙信,锦心不忍心拒绝,可是要抛开这里的一切,她又是如此的不舍,不禁犹豫地说:“我···”“算了,不勉强你”龙信怕听到拒绝的话语,便转口说“我们之间有念月,我一样能把你的手治好,相信我!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锦心重重地点点头。 第二十一章 龙信 “庄主”华彦均听闻抬首看到缓缓而来的龙信,赶忙放下手中的笔,上前拱手道:“是龙公子呀,快请进。”龙信微微颔首徐徐入内。华彦均为龙信沏着茶问道:“听心儿说,龙公子想要回去?”龙信望着桌上沏好的茶,抱歉道:“转眼已在庄上叨扰这么久,实在过意不去!”华彦均赶忙制止道:“龙公子,这说的那里的话,在下的命还全靠公子的妙手回春呢。”龙信拱手道:“庄主天佑福泽,在下只是略尽微薄之力。其实是在下应该感谢庄主,若不是华锦山庄的收留和庄主的维护,只怕今天我就见不到心儿和容几了!” 华彦均望着龙信,怅然道:“可能冥冥之中自有因果轮回,爹娘救了心儿,留了容几。而十年后,你又救了在下一命。其实若没有他们两个,我自己哪能撑得起华锦山庄呢。再说我昏睡这两年,真是苦了心儿,累了容几。是我真真应该感谢他们!”龙信听完华彦均的话,释然一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要这么客套的谢来谢去了。我们都是一家人。”华彦均微微一怔,笑着说道:“一家人!好!说的好!那彦均敬自家兄弟!”说着端起青花瓷杯,龙信也笑着端起杯子迎上,两支杯子轻轻地碰在了一起。 悠漾亭中,龙信独坐自斟自饮。 “哥,你要离开?”容几火急火燎而来,还没站稳就冲龙信嚷道。龙信缓缓抬头看着容几,徐徐说道:“坐。”容几看着龙信不情愿的坐下,却着急的说道:“哥,你和锦心才刚刚相认,你们兄妹应该好好相处。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呢?”龙信垂眸,缓缓伸手端起酒壶,倒了一杯酒,轻轻端起递向容几,默然不语只是直直地看着容几。容几看着龙信无奈地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容几放下酒杯,不死心地向龙信问道:“哥,你非明天走不可吗?”龙信望着容几缓缓地点头说道:“心儿有你照顾,我很放心!”容几望着龙信眼中的信任,缓缓说道:“可是,哥,你们···”“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龙信淡淡打断道“我也都考虑清楚了”。“考虑清楚还走?”容几不满地喃喃道。龙信淡淡地望着容几,意味深深地一笑道:“我始终是要离开的,不可能一辈子呆在这里。反倒是你,很是让人忧心。” 容几懵然垂眸,不安地赧然说道:“我?我怎么了?”龙信淡淡一笑说道:“你不要只会等待,只懂守候。即便你能做到一辈子痴守,可心儿呢,她只是个女孩子,终归是要有个归宿的!”容几微微一怔,怅然道:“哥,这么多年来,我已经习惯了就这么静静地守着她,默默地陪着她。”龙信望着容几,柔声说道:“我们是一家人,你还这么拘束,放手去追呀!我相信你!”容几望着对自己信心满满的龙信,默默低头,又蓦然抬眸,决然说:“好!”龙信看着决心激起的容几,开怀一笑说道:“好,我们兄弟俩分隔十年,没想到再相见还能认出彼此。虽然相聚只有短短数月,但哥哥看到你很是欣慰。来,今天咱哥俩好好喝一杯!”“好”容几笑着说道。 暮色四合,夜味凝重。向晚亭中,一地静寂。 “念,你不和我一起走?”龙信缓缓打破了沉默。萧念惘然道:“不了,我还有事情要处理。”龙信望着萧念,淡淡地问:“是云破月吗?”萧念徐徐点头。龙信怅然道:“念,冤冤相报,终归不是上策。”萧念茫然道:“我知道,信,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只要他不再生事害人,我是不会伤及人性命的。”龙信这才放心的说道:“这样就好,我一直相信你是心存仁念之人。况且假以时日,我有把握令心儿重拾琴弦。”萧念吃惊地看着龙信吃吃道:“重拾琴弦?真的吗?” 龙信淡淡地点点头。萧念目光直直地望着远方,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我对她可以少点儿愧疚。”龙信望着萧念,也喃喃道:“她是我妹妹,十年来我欠她太多太多。我会尽最大努力治好她的双手!”萧念望着决绝的龙信,不禁感慨:锦心,很抱歉,给你带来这么多的伤害。或许我也该离开了!龙信望着茫然的萧念,缓缓说道:“念,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结局,不是每对相恋之人都能够在一起,不是每段感情都会花香果甜的!” 萧念缓缓回眸,愕怔地望着龙信。龙信也淡然一笑,浅浅回望萧念。萧念内心触动,却只是默然垂眸。只留一地心事。 龙信要回去了,有一个人却心急了。汐儿找到锦心要锦心帮她说服龙信带她回神医谷,锦心去尝试努力了。龙信坚决的说,他不能耽误一个女孩子一辈子的幸福,还给锦心讲了一大堆大道理。锦心反倒被龙信说服了,只得悻悻而出,正不知该如何给汐儿说这个坏消息时,却看到了萧念。锦心像看到救星似地,抓住萧念对他说明了来龙去脉。萧念听罢长叹一声,思索良久。 萧念缓缓来到汐儿面前认真的问道:“汐儿,你要明白,去了神医谷,你的一生可能只有无望的等待和无尽的落寞。”汐儿含泪说:“念公子,这些我都知道。可我愿意,我只想一辈子照顾服侍龙公子。”萧念望着汐儿无奈的问道:“你不后悔?”“绝不后悔!”汐儿重重的说道,声音坚决,语气惨烈而决绝。锦心震惊,相比于勇敢地汐儿,自己是多么的懦弱!萧念看着执着的汐儿,轻声说:“既然这样,你等我的消息吧。”说罢,向龙信的房间走去。汐儿重重的点头,眸光晶莹,直直地望着萧念的背影,眼中满满的都是期待。 望着满心期许的汐儿,锦心豁然明白:原来芸芸众生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执着得让人心疼。这一路走来,华彦均执着于何凝,甘痴守三年;云破月执着于月痕,惜十年寻求;龙信执着于师父,愿长伴终老;汐儿执着于龙信,想照顾一生···他们都因执念而苦,却甘之如饴。所有的爱别离,求不得,放不开全在于一颗心的执着。并不是不懂悲伤,并不是不明白永恒,亦不是不理解放弃。只是我遇到了你,便忘记了这些。只是我甘愿选择坚持,舍不得执念! 锦心不知道萧念对执着的龙信说了什么,只知道最后龙信竟然同意了带汐儿回神医谷。弱儿吵着要去神医谷看望静香姑姑,也和龙信汐儿一道向神医谷出发。每当我问起萧大哥,他是如何说服龙信时,他只会告诉我两个字:秘密。恐怕它真要成为秘密了。 第二十二章 萧念 转眼冬天已经来到,寒风凛冽。身着厚厚冬衣的锦心缓缓步出,今夜月光清冽如水。 锦心抬眸凝望天上月,忽然想起月下那个洁白的身影。他现在应该在神医谷相伴师父吧,是否也正如她这样仰首望月,天涯共此时呢?还有那个执着勇敢地汐儿能打动同样执着的龙信哥哥吗?念月也在华锦山庄和神医谷之间来回往返,只是哥哥只字不提他师父和汐儿,只一心扑在对我承诺的事情上。或许他也是愁眉不展犹豫不决,不知是该执着还是放弃吧。 还有容大哥,锦心已经好几天不见他人影了。自从他知道锦心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就没在锦心面前出现过。锦心想他肯定是故意躲着自己,或许是怕听到拒绝,或许是怕会有尴尬,或许是想给锦心一些时间让她审视自己的情感。也好,锦心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蓦然低首间,却看到同样仰首望月的萧念。他黑衣依旧,只是在外面多加了件风衣,月光倾洒在他俊毅的脸庞上,熠熠生辉。萧念向锦心展颜一笑,正如天上这轮皎洁的月一样让人留恋。锦心也回以浅笑一丝。 沿着一条卵石小径缓行,路旁树影婆娑。两人天南地北地闲聊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竹林深处的石亭。他们分别在石凳上坐下,锦心忽然觉得又回到了两年前,那时他们也是这样坐着,有淡淡的矜持,有小小的期待,有丝丝的朦胧,如青烟缕缕在空中弥漫。锦心不禁释然一笑,轻声说:“萧大哥,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萧念微微一愣,也笑道:“真要听?很无聊的。”锦心郑重地点点头。 萧念缓缓说道:“我出生在莫国淳于皇家,是国王的第二个儿子,人称释殿下。自小和晞月、月痕、云破月那时候还叫丁湛、哥哥淳于虚一起长大。晞月和月痕是一对孪生姐妹,她们的父亲是我父皇的一员大将战死沙场,父皇将她们收作义女封为公主。长大后,我和晞月两情相悦,丁湛和月痕情定终身,本以为能够就这样幸福的相伴到老。不料祸从天降,十六岁那年,一道两国联姻旨意打破了我们的美梦。晞月将被迫嫁于辰国王子。年少重情的我们不甘心听凭命运的摆布,于是我和晞月悄悄收拾行囊离开了皇宫,想隐姓埋名做一对平凡的夫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想父皇勃然大怒,派出丁湛定要将我们追回。那时其实我暗中还与哥保持着联系。一天,哥说要给我们送些东西,不料,哥哥刚至,丁湛就带领追兵而来。我们被逼逃至悬崖之上,最怕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我与丁湛拔剑相对。更没想到的是晞月替我挡剑误死在丁湛剑下。那一瞬间我万念俱灭,想到最信任的哥哥出卖了我,尊敬的父皇要杀我,同甘共苦的兄弟拔剑相向,心爱之人死于眼前,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于是纵身跳入万丈悬崖。” 萧念说到这稍微停顿,眸光盈盈而深邃。锦心怅然,一直觉得萧大哥是一个有过去的人,没想到他的过往是这么的痛苦。萧大哥,你心里一定很苦吧,这么多年,你是如何撑过来的呢?锦心不禁想起那个满身贵雅之气却对萧念有深深愧疚的淳于虚,他应该不会出卖萧念的。不禁疑问道:“其实事情并不是那样的,你哥并没有出卖你,对吗?”“是啊”萧念怅然“当时是气火攻心,根本没考虑那么多,后来仔细想想就明白很多,只是丁湛跟踪了哥哥”。 “那你两年前为何不肯与他相认呢?”锦心疑惑。萧念望着锦心说道:“我一直觉得,既然已然决定忘掉过往,那就不该和过去有一丝瓜葛。管他什么莫国二皇子,什么释殿下,我只是萧念而已。所以只作淡漠不相识,并骗他淳于释已死。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让我霍然明白,一个人想要与过去完全决断是不可能的。就算你可以做到狠心不认,可自己身上的习惯却如影相随。现在想想只觉得当时自己固执得可笑!直到父皇死后我才敢面对自己的心,也才明白原来这么多年,我们都是一念执着,其实我们一直不肯饶恕的都是自己。” “那你落入悬崖后呢?”锦心问道。萧念眸色深深道:“是师父救了我,为我指点迷津,他在我走到绝路时告诉我,其实我可以以另一种身份活着,于是我亲手葬下了自己的过往,从此世间少了淳于释,多了一个叫萧念的人。是师父造就了萧念,对我悉心指导。萧念感激不尽。”萧大哥,十年来,你这一路走来何其艰辛,却从不为外人道,听着你无关痛痒的一笔带过自己的痛楚,锦心不禁觉得缕缕心疼。 “萧大哥,你这两年去了哪里?”锦心还是拿出勇气,问到了一直纠缠她的疑惑。萧念定定地望着锦心,良久,转眸生生说道:“是我失信于你。”锦心赧然道:“萧大哥,我没有责怪你失约的意思,只是···”“我一直记得我们的约定”萧念直直地望着锦心说道。锦心默然望着萧念,心中奇怪,萧大哥在隐瞒什么,难道说是这两年他和凝姐姐相知相守,从而爱上彼此的?萧大哥,两年前锦心猜不透你的心,如今依旧看不穿。然而心儿累了,不想再雾里看花水中捞月了,所以以后锦心再也不会花心思去揣摩你心中所想了。 “那云破月和月痕呢?”锦心想起不禁问道。萧念不解的看着锦心,缓缓说:“几年前我偶遇月痕,才知道月痕曾苦苦哀求丁湛不要去追杀我和晞月,云破月还是决然的做了。当得知晞月已死后,盛怒悲伤的月痕和云破月大吵一架,并发誓绝不原谅再不相见。没想到,这一别就是十年。月痕口上说着狠话怨恨,其实心里根本忘不了放不下。云破月自是一往情深,苦苦寻觅多年。他们这对有情人或多或少也是因为我和晞月才分隔怨恨的,本想给他们一个复合的机会,不料还是无果,可能还有心结没有解开吧。” 夜幕浓,更深寒重,凉意丝丝。锦心不觉轻声打了个喷嚏。萧念眸光凝重,慌忙脱下披风给锦心披上。锦心推辞着,有些矜持的感动。萧念执意给她披上了,锦心不觉呆滞了,她想起以往给她披外衣的都是容大哥,然而那么多年,她都是心安理得的接受。而萧大哥只一个微小的举动就可以轻轻将她打动,自己究竟这是怎么了?难道容大哥就应该不求回报的为自己做这些吗?而且一做就是十年。而她就这样将身边的爱与关心忽略与挥霍,并且时间这般长久。 想到这锦心心下一紧,又有些许歉疚,抬眸刹那却瞥见萧念身后竹林暗处有一黑影浮动,飘然离去。是容大哥,锦心惊骇,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在那里的?他又看到了什么?不禁心下颤然,是不是她再执着于萧大哥就真的会失去容大哥了。萧念送锦心回房,一路上两人静默无语。走至房门口,锦心轻轻脱下披风,含笑道谢,递给萧念。萧念一怔也笑着接过。萧大哥的笑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笑却与之前的迥然不同,这次是轻松的笑,我终于敢坦然面对自己的心了。只是缘字终难猜透,月浅灯深,何处才是锦心的归程? 第二十三章 温暖 第二天,锦心与容几在青枫浦不期而遇。 他依旧青衣朗落,如潭般的目光中夹杂着些许闪躲。“容大哥,陪我坐会儿”锦心轻声唤住了想要抽身而去的容几。两人静默的坐着,不同以往,这次气氛有些尴尬。许久,锦心转眸向容几说:“容大哥,我累了,借我肩膀靠一下。”容几微怔,还是有些别扭的将肩膀靠了过去。锦心展颜而笑,安心轻靠。听着容几强稳而有力的心跳声,锦心安然进入梦乡。 容几看着安静睡去的锦心,一缕愁绪漫上眉梢。锦心,你知道吗,昨天晚上的一幕幕我都看到了。为什么你还是忘不了他,无论守候你多久,我都无怨无悔。可你这个样子,只会害苦自己。告诉我,我能为你做点儿什么。我一直都知道你对萧念的倾情,如果没有这两年的变故,我想你们一定能够走到一起。锦心,本想就这样看着你好就好,可哥离开那天的话却点醒了我。锦心,不管前路曲折蜿蜒,无论结局辗转多变,我都希望能牵着你的手走向明天!锦心,多么希望你的幸福,我来给予!锦心,如果有两匹马,你会跟我走吗?可是如果你认定了萧念是你的幸福,那我是否应该去成全? 片刻后,容几蓦然抬头,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施施而来。容几不自觉撇撇嘴,真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我父亲,我们上辈子肯定是仇人,不然每次儿子有点儿小幸福,他就不合时宜的出现搅局。哎!容几无奈的长叹一声。 容几将熟睡的锦心轻轻抱起让其轻靠于树干上安置好,又脱下自己的外衣给锦心盖上,才放心地转身向容奇走去。两人并排而立,遥望江面,眸光凝重迷离。最终还是容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平静。“容儿,跟我回去吧,算是爹求你了”容奇怅然道。容几吃惊的回眸,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以前的顽强强迫哪里去了,他这么一软求,容几还真有点儿受不住,但还是嘴上不饶人的说:“我留在这是给你赎罪!” 容奇看容几没有直接拒绝,就接着怅然说道:“容儿,父亲已经老了,活不了几年了。这十年来,也一直活在深深地自责和愧疚中,你就回来陪陪我这把老骨头吧。无论你有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容几不禁直直地瞅着容奇,心中暗道,怎么回事,如果他还是以武力相逼,那么我会与他对抗到底。可他这出亲情戏唱得,让人心有不忍。只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十年前,我跪地苦求你放过龙信和锦心,你依然毫不留情地要斩草除根,才坚定了我与你决裂的决心。可今天,你竟然在哀求我,无论怎么说你都是我的父亲,这叫我如何承受得起? 容奇看着容几质疑的神情,轻叹道:“容儿,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逼你,等你答复。”说完,怅然离去。望着容奇离去的背影,容几愕然,到底该怎么办?说实话,容儿怪过你怨过你,可那时候是年少轻狂。随着时光的流逝,容儿也渐渐明白了你的处境,理解了你的行为,原谅了你的手段。十年来,你次次派人接寻,这次又亲自前来,容儿不是铁石心肠,心中早已有所触动。再说我们是父子,十年来,身为人子,不禁未能在膝下尽孝,反而这般与你怄气为难,心中自是愧疚万分!现在你又这般哀求于我,容儿该怎么做?我若留下,十年后会不会后悔呢;我若离开,那锦心呢,她肯不肯跟我走呢。对,锦心呢?容几疾然回眸,只见刚刚安置锦心的地方空空如也。容几心下大惊,莫不是父亲使诈,把我引开,暗中派人将锦心挟走,以此威胁吧。 容几心急如焚,像只无头苍蝇似地慌乱的四处乱撞,发疯似地四处乱找,恐惧的四处乱喊:“锦心,锦心···”“容大哥,我在这”容几霍然听闻轻柔语音,如蒙大赦,蓦然回首,只见锦心完好如初的立于身后,手里还抱着自己的长衣。容几慌忙扑到锦心身旁,抓住她的手问道:“锦心,你去哪里了,吓坏我了!”锦心不解的望着容几,轻声说:“没有,我醒来,看你不在,就去寻你了。” 容几深情地望着锦心,颤声说:“不要离开我!”说着将锦心紧紧地拥入怀中。锦心微微一怔,却没有挣扎反抗,任容几紧紧的拥着,轻柔地抱着。这一刻,锦心竟然有些贪婪这份温暖,就让时间在此刻凝固吧。容几看着怀里的锦心,心想,父亲,恕孩儿不孝!这一刻我才深刻地体会到锦心对我有多么的重要。什么辰国江山,什么权力政治,什么荣华富贵,我都可以放弃;只有你,锦心,是我想要紧紧抓住的。好想就这样不放开你! 容几轻轻放开锦心,双手轻放锦心秀肩上,注视着锦心,温声道:“锦心,这么多年来,我对你的心一直没有变过。”锦心愕然抬眸急切说:“容大哥,我···”“锦心,听我说完好吗?”容几柔声制止。锦心默然点头,直直望着容几。容几缓缓说:“其实你的心思我一直都懂,我也愿意等你。只是如今我想亲口对你说出我的心里话,锦心,我爱你,我会等你,永远不离不弃。除非你选择的人不是我,那我会自动放弃。当然我一直相信你心中有我,只是可能你自己都没有发觉而已。” 望着眸光深情地容几,锦心微怔,这番话说得自己深为触动,只是自己还放不开萧大哥,这时候接受容大哥,那对容大哥是不公平的。锦心蹙眉,轻声道:“容大哥,心儿还没有···”容几望着为难锦心,摇摇头缓声说道:“锦心,不要急着给我答案好吗?你好好想想我的话,我等你。”锦心望着容几,懵然直直地点头。 第二十四章 抉择 今天,华锦山庄来了一位稀客——淳于虚。 淳于虚急匆匆而来,说是收到了一封萧念的亲笔信,让他火速赶往华锦山庄有事商议。而萧念根本没写过这样的书信。奇怪的是那信上的笔迹,竟然真的和萧念的一模一样,一时间众说纷纭。锦心哑然一笑,不会是淳于虚想来看萧念,找了这么个蹩脚的借口吧!可淳于虚又不像这种人,莫非是什么人的别有用心吧!要是这样那不可不防,可现在没有一点儿线索。随即袖手一挥,先让它随风去吧。 刚来到青枫浦,就看到了负手而立的容奇。他就是杀害我亲生父母的仇人,也是我的皇叔容大哥的父亲,他在这里是等容大哥的答复?锦心不禁抬首迎了上去。“又是威胁,又是倚老卖老,你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锦心瞟了一眼容奇,冷冷地说。容奇并未在意锦心的嘲讽,而是直直地瞅着锦心,疑惑的说:“你看着很眼熟?像一个人。”锦心望着思索的容奇,冷冷地说:“是吗?我可是十年前从你屠刀下逃脱之人,你怎么会不记得?” “你是锦心?”容奇恍然道。“呵呵,没想到我还活着吧”锦心冷笑一声。“这么说,容儿是为了你背叛了我十年”容奇面露怒容。“是又怎样?”锦心不屑的说“这是你罪有应得”“呵呵”容奇奸笑一声“我杀了你”说着面露狰狞,双手疾速伸向锦心脖颈。锦心躲闪不及,被容奇掐得呼吸困难,脸颊通红,艰难而冷酷的说:“十年前你杀不死我,今天也一样。” 不料,容奇加重力道,锦心几乎说不出话来。锦心可不想就这样死在他手上,不禁眼珠一转,艰难的说:“我死了,容大哥会恨你一辈子的。”这话还真管用,锦心觉得容奇手上的力道有所放松,目光犹豫不定。锦心正想着如何自救,忽然只觉一阵风过,脖颈上的力道消失了。锦心抬眸看见萧念立于身前,右手以剑指容奇,左手护自己在身后。原来是萧大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救了自己,锦心还看到了雍容华贵的淳于虚。萧大哥一定是和淳于虚在这附近谈什么事情,碰巧看到我性命被人捏在手里,就闪电般的赶来相救。 萧念冷色说:“锦心,这个人怎么处置。”锦心直视容奇,冷冷说:“我要亲手杀了这个杀害我亲生父母的人。”萧念深深地看了一眼锦心,一边防御容奇反击,一边将剑缓缓递到锦心手上。拿着剑的决心却静立不动,心里想的却是容大哥,自己这一剑刺下去,恐怕和容大哥再也无缘了。于是冷冷说:“真该送你却少林寺面壁忏悔,洗去你一身的罪孽。” 容奇一直注视锦心身后的淳于虚,好像料到锦心不会杀他。听到锦心这话,不怒不愧反而笑了,直直说:“我一身罪孽,那他呢?”说着挑眉指向淳于虚。锦心不明白他所指为何,看了一眼尚自当淡定的淳于虚,不解地问道:“关他何事?”容奇冷笑一声,不看锦心,却对着淳于虚说道:“我尊贵的大殿下,你难道忘了么?要不是你的好计策,我怎会下定决心弑兄篡位,又怎么可能顺利坐稳王位?”锦心回眸看到淳于虚脸色倏忽煞白,双手发颤。锦心把剑移向淳于虚,问道:“他说的都是真的?”淳于虚勉自镇定说道:“是!”“是?说得真是轻松?我父母与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加害他们?”锦心冷冷逼问,握剑的手却在发抖。淳于虚眸色黯然道:“我···我当时以为是因为两国联姻才逼得释跳崖自杀的,方寸大乱失去理智想要教训一下国王龙滨。没想到···没想到会弄得辰国易主,龙滨家破人亡。事后一直很后悔,自责不已···” “呵呵,后悔?自责?”锦心一声冷笑,没想到自己的爹娘的死竟换来人家的一句后悔,一句自责!多么的可悲!多么的可笑!看着垂眸懊恼的淳于虚,锦心不禁握紧了手中的剑,眸光冰冷生恨。 猛然一道黑影挡在了淳于虚身前,锦心蓦然抬眸,倏然一怔,萧大哥,你还是站出来了吗。心痛弥漫,锦心溘然挑眉道:“你怕我伤他?”萧念霍然圆瞪双眸,直直地看着锦心,一语未发,只是坚定地挡在淳于虚面前,眼神中悲痛与执着交织。淳于虚当然不肯让心爱的弟弟替自己受伤,拼命地阻止萧念,却被萧念猛然一指定力不动,只有一双明眸不甘心不忍心的盯着萧念。 锦心望着剑前正对着的萧念,到底是兄弟情深,父子亲情,无论曾经误会多深,彼此伤害多大,但凡有人要伤害对方时,还是会第一个站出来。萧大哥,你有没有想过锦心的感受呢?明明对自己说好要忘了你的,为何还会如此的心痛?蓦然觉得自己和萧念这一路走着,不知何时已经生生成了此岸与彼岸的遥遥相望。锦心痛苦的闭上双眸,手中之剑不觉滑落,‘哐啷’一声打破了此刻的静寂。 萧念看着眸色低沉的锦心,凝眸说道:“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就让我来承担吧!”锦心冷冷反问道:“承担?你要如何承担?”说完转身离开,眼泪却在转身那一刻簌簌而下。 锦心漫无目的地在重格森林里游走,她不知道自己要走向何方,更不知道为何要不停地走下去。只是不想停,不能停,她好怕停下来看到的是茫茫黑幕。锦心静下心来将事情从头至尾梳理了一遍,突然发觉天下怎会有如此不可思议的‘巧合’。一场政权阴谋变更,竟是与邻国一场看似完美的联姻引起的;一场寻求真爱的逃婚私奔,却成了一个妙龄少女的人生断崖;一个因失去弟弟而愤怒的哥哥的锦囊妙计,却造成了一个家庭的支离破碎;一个权欲熏天的王爷加上一条妙计,导致了一个国家君王的更迭,无辜了一双儿女,一个半生残疾,一个失忆更姓;更可笑的是这一切的开始竟然是一个君王铲除异己势力的一场阴谋博弈,可怜的棋子们!可怕的连锁反应! 而锦心又该何去何从,对于亲生父母的惨死,要报仇吗?仇人又是谁?是那个王爷容奇吗?他现在可是辰国万民称颂的好君主,杀他会遭万人唾弃吧;更何况还有容大哥,虽然他们父子反目,十年抗拒,可毕竟亲情无价血浓于水;伤了他,也就伤了容大哥的心。是那个高贵优雅的淳于虚吗?他只是想发泄怨愤并无害人之心,却也成为被人利用的无辜罪人;更何况他现在是莫国君王,伤了他,莫国谁来管;还有他是萧大哥的亲哥哥,还有他那双充满自责和愧疚的眼眸。是萧大哥吗?没有那场因爱之勇的逃亡,就不会有这一切的恩怨是非;可萧大哥又是何其的无辜,他只是一枚被亲生父皇玩弄的可怜棋子;更何况在这次私奔中,他失去了年少的恋人,万念俱灰;更有更名换姓埋葬过去,一别就是十年··· 锦心无语苦笑,世间怎会有如此机缘巧合之事,荒唐地可笑!可自己到现在还在深深地怀疑,好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自己真的是辰国的前公主吗?为何自己一点儿记忆都没有。在她心中只有华锦山庄的亲情痴爱守候,关于辰国一切的是非亲仇,自己为何无零星片段?难道上天是有意让自己失却十二岁以前的一切,并赐予我全新的生活。难道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那为何还要锦心知道这一切? 可这一切的痴嗔怨孽,聚散离合都必须有一个结果吗?记得哥哥龙信说过,他不想复仇,也不能复仇,他只想过自己安稳平淡的生活。可自己呢?自己只不过是芸芸众生中一个孤弱女子,想要追寻的不过是一份如潭平静,一份细水长流。而这份平淡恬静的生活,又会是谁与自己携手与共呢?就在刚刚,自己还以剑指萧念,这个让她心碎心痛的场景在脑海一次次的回放。萧大哥,锦心曾渴盼你的一句承诺,只要你敢给,我愿一生矢志不渝。可是你什么都没有明说,更没什么诺言,到现在锦心才觉得没有更好,谁也不用对彼此有什么负担,谁也不用对谁说抱歉。尽管一次次告诫自己要忘了你,可固执的心却做不到。当曾经默契相悦之人,成为仇恨怨怼的剑下人时,这让痴情之人情何以堪?萧大哥,锦心怎么狠得下心? 第二十五章 一痕沙 锦心兀自游走在重格森林,泪眼朦胧之时,眼前一道白影掠过。是云破月,锦心疑惑,他怎会出现在这里,又来此干什么。锦心忽然想到那封信,猛然一惊,难道···难道那是他的‘杰作’,他的目的就是来看我和萧大哥拔剑相向的‘好戏’。他好残忍,怎么屡次要置萧大哥于两难的境地,他到底和萧大哥有什么过节? “云破月,我知道你在,出来吧!”锦心狠狠地大声喊道。霎时一道白影飘然于眼前,云破月不发一言,只是含笑望着锦心,邪气十足。锦心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冷冷说道:“看够了没?!”云破月冷哼一声:“我还真是低估了你对萧念的深情!”锦心一怔,问道:“那封信是你写的,整件事情都是你的诡计,我说的没错吧。”云破月看着锦心,冷冷说道:“不要把什么事情都往我身上塞!难不成你父母的死也是我造成的!我只不过利用了已有事实而已。” 锦心垂眸不语,他说的是没错,可他动机不对。锦心正准备张口,只听云破月说道:“你知道他为什么消失了两年吗?”“为什么?”锦心抬眸急切地问。云破月眸光迷离,缓缓说道:“他中了我精心研制‘万毒之王’——一痕沙,中此毒之人,会化作一抔沙土,风起尘扬,倏然无痕。”云破月说着轻抬右手,手中细沙随风轻扬,归于尘埃。锦心看着视杀人如轻描淡写的云破月,心中一怵,不禁想起那天云破月对龙信说什么毒药,什么一痕沙的,原来是这么回事。可是,萧大哥,你为什么要隐瞒锦心呢,是怕锦心担心多疑吗。可你这样锦心怎么叫锦心如何安心?在你中毒生死未卜时,自己竟然还在责怪你的爽约,锦心觉得心里好堵得慌! 萧大哥,这两年你是如何走过的?是像哥哥一样沉睡冰床,还是如木头人般的药桶浸泡?又是什么支撑着你的意志与一痕沙对抗?为什么我到今天才知道这些事情?面对今天的局面,我真的不知该如何应对。而这个工于心计的云破月又为何在这个时候告诉我这些? 锦心回神向云破月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和萧大哥之间到底有什么怨恨?”“你问他”云破月脸色深沉,转身离开。 这几天,锦心一直对萧念避而不见。其实她很讨厌这样的自己,遇到不知该如何抉择的事情,只会一味的逃避。躲进自己的小屋,半步不出,敲门不应。今天却听哥说,萧念向他辞行。锦心在屋里再也坐不住了,来回走来走去。犹豫半天,最后还是说服自己去找萧大哥,因为她要告诉他关于云破月的事情。不管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锦心都要萧念提防云破月。 想到这,锦心不禁伸手打开房门,却愕然看到萧念静候的身影。锦心赶忙把萧念让进屋里,才缓缓问道:“萧大哥,你要离开这里?”萧念点头,却静默无语。“萧大哥,这几天,我想了很多。其实我根本记不起来自己十二岁以前发生的事情,就在云破月和哥哥向我讲述那段辰国往事后,我的大脑依旧空白一片。或许是上天是有意让我失忆的,因为她不想我活在仇恨中。所以我想,龙锦心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是华锦心。”锦心缓缓道出了自己的心声。 萧念怔怔听完锦心的话,沉吟良久,才徐徐说道:“锦心,我一直都相信你会梳理清楚这一切,做出自己的决定。不过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会支持并承受它所带来的后果。只是我想说,我离开并不是因为这段恩怨是非。其实我很喜欢在山庄的时光,本想和信一起走的,可因自己的私心我留了下来。或许是上天在惩罚我的贪婪吧,本想给你带来快乐,却发现自己带给你的只有伤害。所以我想,离开会是我最好的选择!” 锦心愕然地望着萧念,心中早已云海一片。萧大哥,锦心还是留不住你了吗?你最终还是要离开了吗?尽管心儿告诉自己多次要忘记你,可心儿做不到。你的一个皱眉一个浅笑,早已铭刻在心儿心里。忘记你,心儿说服不了自己的心,可能这就是心儿的宿命。 “萧大哥,这两年你是如何走过来的?一痕沙是不是让你吃尽苦头?”锦心望着萧念,痛楚地说道。萧念惊愕,眸光深深,却只浅浅地说了句:“没什么,都过去了。”锦心微怔,萧大哥,如果没有一痕沙,如果没有这段恩怨仇恨,我们是不是就能走在一起?难道一切都是天意?难道你我注定有缘无分?既然你决定离开,心儿会把你放在心底最深处,努力不再想起,一天天的淡忘。锦心垂眸静默,心痛了,就用沉默代替一切。 萧念望着低首默然的锦心,心痛不已。心儿,无论你对我是否有情,请不要为我流泪,萧念不值得!心儿,对不起,我们都应该学会坚强;我不会再念念不忘,或许遗忘就是给彼此最大的祝福。心儿,对不起,我不能辜负然。弱水三千,你我注定这一程的情深缘浅。 “萧大哥,今天我在重格森林里看到云破月了”锦心霍然记起,赶忙说道。“我猜到了,那封信是他的‘把戏’”萧念蓦然回神,加重语气说道。“萧大哥,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锦心疑惑“我总觉得他好像一直在针对你”萧念凝眸沉思道:“除了丁家灭门,我想不到别的。”锦心说道:“丁家灭门,你父皇已经以死谢罪。他难道还揪着不放?” “不管是什么,离开之前我总要去找他说清楚的”萧念狠狠地说。锦心看着决绝的萧念,隐隐有着不祥的预感,不禁双眸溢满担忧。谁能阻止他们?对了,月痕。锦心眸光轻转,暗作决定。 第二十六章 月痕 北风呼啸,冰冷的雪花簌簌而下,落下一地银白。 锦心看到萧念离开华锦山庄后,策马疾驰向爱晚山庄而去。 只一眼,便被眼前之人的美深深震惊。不屑用‘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来形容她,那都太俗了。当你看到她第一眼时,就会被她身上所散发的独特之美吸引,甚至沉溺其中,无法自拔。那是一种惊世骇俗之美,美得让人窒息!锦心真想问一句,她是人吗?仙女应该是这样的吧。看到她时,你就会深觉自己的卑微。怪不得高傲自负如云破月会对她情有独钟,甘愿十年苦寻。 “你是谁?”月痕看着惊骇的锦心,冷冷问道。“锦心”锦心浅笑答道,或许她早就习惯了这种目光,这种仰视。月痕垂眸沉思说道:“锦心?!我听释殿下提起过你。”什么?萧大哥在她面前说过自己,锦心好想知道萧大哥说了什么。可今天自己来此是有目的的,怕晚了就来不及了,于是生生把这个想法压抑了。锦心望着月痕一笑说道:“月痕姑娘,你比我年长几岁,锦心可以成你一声姐姐吗?” 月痕疑惑的点头默认。锦心说道:“月痕姐姐,妹妹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月痕冷冷地说。锦心抬眸问道:“你知道云破月为什么加入蓝莲教吗?”月痕微微一怔,没有言语。锦心接着说道:“因为你。他说过蓝莲教暗中势力异常强大,遍布各地。他想利用蓝莲教的关系找到你,十年来,他从未放弃!”月痕愕怔,明眸顾盼中一丝犹豫闪过。 “我知道你一直对晞月的死耿耿于怀,的确,晞月香消玉殒令人扼腕。可十年过去了,逝者已矣,你们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下去。萧大哥也已放下,开始新的生活。你何苦揪着不放,用一个人的执着折磨着两个人呢?再说,晞月在天有灵的话,看到你这样,她能安心吗?”锦心苦心劝导,自己却不禁想起了那个为自己守候十年的青衣身影。月痕静默不语,片刻,冷冷说道:“你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放心,我既不是云破月派来的说客,也不是什么别有用心”锦心缓缓说道“我只是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应该是那天吧。云破月醉的一塌糊涂错把我当成你,抱着我哀求别离开他,一切都是他的错,只求你再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看着让人心疼,心生可怜!”月痕面露疼惜之色。锦心怅然道:“月痕姐姐,人生苦短,你们已经错失十年了,相信这十年对你来说也是一种煎熬。那为什么不尝试着鼓起勇气,面对彼此,面对自己的心呢。一定要勇敢地迈出第一步,不然等真正错过了,徒增诸多懊悔与伤感。”锦心想到了自己和萧念的有缘无分。 月痕看着锦心,低声问道:“锦心,释殿下呢,你能够忘记他吗?”锦心眸光游离晶莹,徐徐说:“我会努力的!”月痕怅然道:“要有多勇敢,才敢念念不忘;要有多勇敢,才能够一天天淡忘。其实这十年来,我一直不肯原谅的是自己忘不了他。”锦心垂眸,隐有泪光闪烁,,抬眸故作微笑说道:“那我们走吧。”“去哪?”月痕疑惑。“步归洞”锦心说完,拉着月痕就跑。 步归洞中,一白一黑冷冷对峙。 萧念看着云破月,悲痛的说道:“丁家灭门之事,我一直觉得对你有愧。一痕沙,我可以既往不咎。因为我始终记得莫国樱花树下那个一笑倾城的白衣少年,我一直当他是兄弟。可你为什么要胁迫弱儿伤害锦心?还设计要我们自相残杀,你怎会变成这个样子?请你告诉我,那个白影少年哪去了?”“他早在十年前就和家人一起死了”云破月冷盯着萧念说道“站在你面前的只是我,云破月。”萧念望着阴冷的云破月,眸中愤怒与不解交织。 萧念愤愤说道:“既然这样你是云破月我是萧念,那我们还有什么···有什么,让你如此的咄咄逼人?我萧念自问从未做过伤害你云破月的事情,为什么···为什么你如此恨我,为什么?”云破月冷笑一声:“这样是没有,不过,那个白衣少年有一个遗愿。”“什么遗愿?”萧念疑惑。“杀兄之仇”云破月缓缓说道,眸光阴沉。“杀兄?”萧念一头雾水。云破月斜了一眼萧念,满脸不屑,冷冷一笑道:“还记得丁骏吗?” “你哥?”萧念诧异,丁骏是十多年前就死了,可他的死只能解释为意外。云破月看到萧念的惊诧似乎很满意,接着说道:“他可是上天的眷顾,父母的眼中骄子宠儿,朋友身边的良师益友。琴棋书画无所不能,骑射技击无所不精。素袍白衣,长身玉立,潇洒倜傥。回眸一笑,若春风化柳,和煦暖人,万年冰雪也会随之消融,风华绝代。”说到这,戛然而止,眼睛转向萧念,眸中柔情化为愤怒,冷冷说:“但你却毁了他,毁了这天之尤物!” “我没有”萧念大声喊道,原来他一直误会自己杀了他亲哥哥丁骏。“休要狡辩!当日断崖下只有你们两个,我哥临死时手里紧紧攥着这个。”云破月挑眉冷冷地看着萧念,缓缓伸出右手,手中一枚漂亮的纽扣。萧念看到猛然吃惊,这是晞月亲手为自己钉在那件素袍衣袖上的,这怎会在他手上,不禁喃喃道:“这是我的,不过···”“终于承认了”云破月冷冷打断。“不是的,我当时是···”萧念痛心地说道。 “呵呵”云破月一声冷笑打断“不是你,那是谁?”“我不知道,但不是我。我想当时如果再快一步,那他就不会···我有责任···我有···”萧念艰难回忆,痛苦懊悔地说道。云破月看着萧念,冷冷说道:“那很好。今天我不用毒,那样胜之不武。”说罢眸光凌厉阴狠闪过,掌风暗动,瞬间击向萧念。萧念没有躲闪,硬生生的用身体接住了这一掌,双脚后退,口中鲜血溢出,勉力站定。 “这一掌后,淳于释就不欠你了。现在该算算萧念和云破月的‘账’了”萧念冷冷说道。“很好,那就来吧”云破月狠狠说道。 第二十七章 离别 “住手”一声清脆,步归洞刹那宁静。一袭青衣映入眼帘,“月痕”云破月惊喜地脱口而出。月痕扫视了一眼云破月,看到受伤的萧念,径直走到萧念面前,轻声问道:“释殿下,你怎样?”“没事,小伤”萧念压抑着内心的吃惊,轻声说道。当他看到随后出现在洞口的锦心时,霍然明白了月痕为何会突然出现。 月痕这才放心地转向云破月,柔声说:“湛,我们策马塞北,可好?”云破月吃惊尽写在脸上,缓缓抬手,轻拂月痕清丽的脸颊,颤声说:“你终于肯原谅我了,还是你怕我会杀了他?”月痕缓缓把头轻靠在云破月肩头,低声细语道:“湛,人生苦短,往事成殇,不如举案齐眉,相携白首。”“好”云破月深情地凝视月痕,伸手轻轻环住月痕。锦心望着相拥的两人,由衷的笑了,转眸只见,萧念直直地望着自己。 多想故事的结局就是如此的美好,可是现实往往比想象要残酷得多! “不过这之前,我得先替哥哥报仇”说着云破月目光瞬时化为阴冷的箭,反手一掌击向萧念。“萧大哥”锦心震惊地叫喊,恨不得飞到萧念身前,为他挡下,无奈距离太远,只能痛苦不忍的闭上双眸。锦心睁开双眼时,只见萧念惊骇的双眸,月痕在萧念身前口吐鲜血,身如落叶飘零。一切发生得太快,萧念还未回神,只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仿佛又看到晞月在他身前缓缓倒下。 云破月瞳孔眦裂,怎么会是这样?这不是真的,可月痕唇边的血迹却是那么的鲜明耀眼,仿佛在取笑他的偏执。本想集全身功力于一掌置萧念于死地,不料···为什么···云破月疯狂地上前扒开萧念,接住了月痕即将倒下的身体,口中喃喃:“月痕,为什么···你说过要策马塞北的,我都答应你,都答应你···”月痕脸色苍白,目光涣散,秀手颤颤地举起轻拂这张写满惊恐的脸,痛苦地说:“湛,湛···其实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恨只恨···恨自己···自己忘不了···忘不了你。” 说完这些仿佛用尽月痕全部的力气,云破月望着疲倦得想要闭上眼睛的月痕,焦急地说:“月痕,月痕,你坚持住,我带你去找龙信,求他救你。”锦心眸中懊悔尽显,自己不曾想到会是这样,否则,自己不会踏入爱晚山庄半步。月痕虚弱地说:“不要,不要···湛,你···听我···说。”“好,好,你说,我都听你的”云破月说着,不觉眼泪姗然而下。 月痕艰难地举起玉手,心痛地位云破月拭去泪痕,声音微弱:“在你们丁家···惨遭灭门···之前,我曾···背叛父皇···去给···给丁伯伯···报信···不料,不料他不肯走,不肯走···说是他···他无意中···害死了···害死了骏儿,还在···湛儿含冤时···懦弱的沉默···一直活在···对儿子···儿子的愧疚中···今天终于···可以解脱···解脱了。所以···湛···不要怪···怪释···殿下。”月痕说完缓缓闭上了双眼,玉臂下垂。 云破月眸光复杂变幻莫测,茫然地望着安静的月痕怔怔失神,片刻,突然仰天长啸,满头乌发瞬间失色,空留一袭银白。锦心望着绝望失魂的云破月,突然觉得,他好可怜,他的一生荒唐得可笑!少年时,活在完美无缺的哥哥的阴影下,得不到爹娘的疼爱;哥丁骏无故惨死,却被怀疑为凶手,父母至亲的冷眼相对;穷极一生想要为爱兄复仇,不料,千难万劫之后才发现真凶竟然是自己死去多年的在他心中尊敬如神的父亲;心爱的女人更是十年分离飘零,半生不曾原谅,却在原谅的那一刻死在他眼前。苍天为何如此捉弄世人?难道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一个人在制造悲剧的同时,自己也会成为悲剧的一部分。 锦心不忍地望着云破月,他眸光迷离切切,眼神空洞黯淡,容貌刹那苍老,失魂落魄的轻轻抱起月痕,缓缓地走出了步归洞。云破月径直地走进了那一片银白,只留下一排深浅不一的脚印。雪依旧在下,渐渐填平了雪白中的凹凸不平,一切归于平寂。锦心不知道云破月抱着月痕去了哪里,只是从此江湖上再也没有出现过这个满身邪魅的白衣护法。可是,那天大雪中云破月抱着月痕离去的背影却深深印在了锦心的脑海里。 良久才回过神来的锦心和萧念也缓缓地步入那一地尘埃不染的白。走到分岔的路口,两人同时静默止步,相顾无言。雪花轻扬洒落离人肩头,片片晶莹,却在与玉肌粉颊接触的刹那,化为无影,变为无痕,空留一弯破碎的美好。 “再见”萧念凝眸满地银白,缓缓说道。仿佛在和片片雪花告别。“珍重”锦心轻声道。轻轻转身抬步,向左走,向右走。 锦心决然踏雪而行,任泪水在脸庞肆虐。就让所有的一切埋葬在这片银白中吧!锦心,你要做的,只是往前、往前走,不回头!萧大哥,再见了,再也不要见面了。锦心会答应你,也答应自己,忘了你。也许每一个女孩儿生命中都有一个‘萧念’,不是你不够爱他,亦不是时间的错位,恨只恨情深缘浅。萧大哥,原来我们一直都是怯懦的孩子。这一场末路的繁华,终究逃不过宿命的轮回。放手吧,你的幸福需要自己成全!然姐姐,锦心祝你和萧大哥白头偕老!萧大哥,心儿与你此生无缘,但愿来世···来生不要再相见,这样你就不会艰难抉择,痛彻心扉了。再见了!萧大哥,谢谢在我荏苒的年华里有过你! 大雪无声,一地留白。 第二十八章 结局 锦心一身寒气,脸色苍白的回到华锦山庄,还未坐定,就见华彦均急匆匆地向她走来。华彦均一把抓住锦心的手,焦急地说:“心儿,你可回来了,快去青枫浦。”“怎么了?”锦心问道,迷惑不已。“快,容几要离开山庄,我拦不住,现在应该快到青枫浦了···”不等华彦均说完,锦心已向青枫浦跑去。看着锦心焦急的身影,华彦均意味深长地笑了。 雪花轻舞,一抹素色身影一路疾跑。跌倒了,爬起来,又摔倒了,再站起来···一直跑下去,虽然锦心很累,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停,必须跑下去,因为时间从来都是不等人的。锦心知道自己一向都是一个怯懦的孩子,自己很害怕失去,所以面对一切都想表现的很不在乎。可这次究竟害怕会失去什么,锦心自己也说不上来,心中只有两个字:赶快。 容大哥,你为什么要突然离开呢?是不是锦心让你失望了。一直以来,你都是心儿的依靠。无论心儿做什么,你都倔强地执着守候。每次心儿轻轻回首,你都静默地注视着。还记得两年前的弱水之畔,你对淳于虚说的一段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固执与坚持,不论好坏,也不会顾及他人是否理解。对一个人好,最简单的就是希望他能幸福快乐。只要那是他的坚持,那是他想要的,只要他简单地坚持着自己想要的,他是什么身份还重要吗?有时候,放弃也是一种成全,成全的是另一个人的幸福’。 当时锦心不大理解其中内涵,直到最近锦心才明白:原来容大哥也一直在固执与坚持着。为了心儿,你不惜与亲生父亲决裂;十年抗争拉锯,只因对一个人的不离不弃。这些点点滴滴,锦心岂能只有感动。只是锦心一直不够勇敢,一直不敢面对你,面对这份深情,心儿怕承担不起。可为什么你要在今天离开?难道你选择了放弃,选择了成全吗?容大哥,你可知道就在今天,我与萧大哥诀别了,我想我们此生都不会再相见了。我也决定要一天天淡忘他,因为我突然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心儿在乎你的想法。每次心儿做什么事情,都喜欢回头看一眼,你那或赞许或无奈或无视的目光。 还记得几天前的弱水之滨吗,其实那时心儿很想告诉你,蓦然发觉这十年来,你体贴入微的照顾不知不觉中已成为锦心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可这些话,当心儿面对你时,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竟只想轻靠在你的肩头,放下全身武装,安心睡上一觉。当看到你因找不到我而惊慌失措时,心儿蓦然心疼了起来,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好傻,傻到连自己在乎你都不知道。当你惊喜地揽我入怀时,心儿竟迷恋这一刻的温暖。原来你一直都在,原来自己一直忽视了离自己最近的幸福。直到今天你的无声离去,才让我明白这些,也才让我有勇气去追逐属于自己的幸福。容大哥,你一定要等着我。 大雪不知何时已悄然停止,只留下一片银白的世界。方才没有停歇,再加上一路疾跑,锦心到达青枫浦时已然气喘吁吁,粉颊通红,几乎站立不定。然偌大的青枫浦,满地雪白之中却不见一丝青影。锦心茫然四顾,焦急跃然脸庞。每次自己一回首,都能看到容大哥的,今天怎么不见了?容大哥,你是在惩罚心儿吗?是心儿错了,心儿任性,不知珍惜,总是对你的好视而不见··· “容大哥,你在哪里?容大哥···”锦心声嘶力竭地对着冰雪覆盖的弱水叫喊着“容大哥,不要离开心儿···”声声呼唤,却只有空洞的回音。是不是心儿明白的太晚了,太晚了。锦心璨然泪下,颓然跌坐在一片白茫冰硬的雪地上。 “心儿”蓦然听闻身后梦幻般的一丝呼唤。锦心缓缓回眸,白雪之上青衣飘动,风驰电掣而来,迅速扶起倒在雪地上的锦心。锦心双眸迷茫,呆呆的看着眼前之人。容几看着呆立的锦心,关切地轻问:“心儿,是不是冻坏了。”说着将锦心拥入怀中。熟悉的温暖气息扑鼻而来,锦心蓦然惊醒,缓缓抬头开口叫了一声,容大哥。容几垂首柔声说:“有没有好一点儿?”锦心泪水盈眶。 “你为什么要离开山庄?”锦心哽咽着问道。容几看着锦心,缓缓说道:“我知道萧念今天离开,又看到你尾随其后,我以为···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没有你的华锦山庄,于我也没有任何意义。”原来如此,锦心望着容几,吃吃地问:“如果我回来了,你还会离开吗?”容几深深地望着锦心,缓缓说道:“听到你的呼唤,我就回来了。”锦心眼泪奔腾而下。 容几轻轻为锦心擦拭眼泪,低语道:“不离不弃。”锦心睁开泪眼,惑然问道:“容大哥,为什么要对心儿这么好,锦心不值得···”容几伸出修长的手指轻放锦心贝唇之上,明眸一笑道:“还记得你醉酒那天吗?”锦心不解的点点头。容几眸色深重地说:“那天,你拉着我的手说,容大哥,我好喜欢,一回眸,你都在!”锦心实在想不起自己说过这话,只是粉颊羞红。 “还有十年前,你被追杀之时,你大声地叫着,容大哥,不要离开我。那时我是你唯一的依靠,看到你那信任的眼神,我就发誓要一辈子这样保护你,不离不弃!”容几回忆着说道。这些锦心都不记得,只是担心的问:“那你还走吗?”容几温声说:“傻丫头,当然要走。”锦心愕怔,正欲开口。容几笑着说道:“是带你一起走。”锦心蓦然一笑:“那我们去哪?先去神医谷看看龙信哥哥,好不好?” “好,都听你的”容几宠溺笑道。 “咦,怎么有两匹马?”锦心疑惑的看向容几。容几笑而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