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还看今朝 第一卷风雨飘零 京畿皇城,夜半时分,惨淡的月光隐去,风满楼,雨欲来。 花草树枝迎风而舞,摇摆不定,乌云愈浓,枯树老枝在风中怒吼,恰似发泄着心里的怨气。 皇城中四处摇曳的烛火,明明灭灭,忽明忽暗。 蓦然,天边一记惊雷,好似割裂天际,大雨倾盆而下。滑过琉璃瓦,凝成珠帘,自滴水檐间淌下,溅落乾清宫廊下,掷地有声…… 乾清宫宽大的殿宇外,二名小黄门手执拂尘站在门口两侧,一动不动。 殿内,一个青年男子穿着明黄龙袍,人如标枪挺身而立,浑身上下散发出不可一世的狂妄与霸气。 服饰上的蛟龙腾云而舞,玉带束身,玉玲珑配坠,隐隐可见玉石里镶嵌着的双龙戏珠。 他双手紧撑御案,头带玉冠,俊脸白皙,一双稍显狭长的眼睛,孤傲寡情,正茫然的环顾宫殿四周景象。 此人本尊,正是当今天下的主宰,风雨中大明皇宫的主人——崇祯皇帝朱由检。 只是,本尊?好便扭的感觉,这他娘的是什么梗? 难道说……? 没错,正是时下非常流行的事情,穿越。 崇祯皇帝因为忧心国事日夜操劳,一不小心龙御归天,身体让后世的一个明粉所占据。 穿越者明粉老朱,大名不值一提,又不是二马一林这样的大人物,乃是后世一个无足轻重的华夏百姓。 说是老朱,其实年龄并不大,不过三十多岁而已,按理还有几十年好活才是。 可这家伙不该酒入愁肠愁更愁,醉酒当歌还要当老司机,结果悲催了,误把油门当刹车,小命玩完了。 不过,有句话怎么说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明粉老朱现在好像就属于这种情况。 老朱的过去用深沉点的话来说,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用现实点的话来说,这是一个苦逼。 三流大学出来,跑去做销售,在社会摸爬滚打,人称小朱(小猪)。 混了几年风生水起,成了最早的白骨精之一,头顶白领、骨干、精英诸多头衔,加之为人豪爽大方肯花钱,进阶为朱哥(猪哥)。 赚了钱,就想有更高更大的发展,就想成为双马一林的人物,就想先赚一个亿的小目标,结果悲催了,朱哥变老朱(老猪)。 小朱、朱哥、老朱称呼之间的转换,诉说的正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这句老话。 落魄失意之余,老朱唯有寄情历史网文中。 渐渐的,随着了解越来越多,拂开刻意隐藏的历史尘埃,他成了一个忠实的明粉。 成为明粉不奇怪,因为老朱是一个汉人,华夏子民,四大文明古国中唯一一个文化还在源远流长的国家。 所以,他自豪,他骄傲,没什么可说的,屁股已然决定了脑袋。 至于说在历史的浩瀚长河中,为何更喜欢大明多一些,原因有很多。 但最主要一点,却是纵观华夏历朝历代,若是说得国之正,恐怕无出大明其右者。 出身凤阳的朱重八同志,一介淮右布衣,鼎定天下,以有道伐无道,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内整吏治,外扫漠北,治隆唐宋。 是真正挽大厦于将倾,北逐蒙元得了天下,延续了汉家衣冠,再造华夏神州大地。 否则,在蒙元残暴的统治下,即使是四等公民,汉人恐怕也时刻面临被杀绝灭族的一天。 单凭此一点,老朱便觉得足矣! 五月初,是夜凉如水的时分,一袭轻薄的单衣基本不能阻止清瑟凉意的浸入。 可对渐渐搞清自身状况的老朱来说,却并不是萧瑟的冰冷,而是陷入莫名的躁动。 崇祯驾鹤归西时的大量信息涌入脑海,老朱眼中先是迷茫,继而震惊,接着掠过一丝悲哀,之后剩下的则是狂喜,哈哈大笑高声欢呼。 “哈哈……劳资穿越了……崇祯帝……崇祯八年五月九号……好好好……不是十七年,还有救……哈哈……” 嘶声裂肺的笑声穿透风雨肆无忌惮,响彻整个乾清宫。 人生得意便猖狂,莫等失意空遗憾! 一个矮矬穷的明粉,居然穿越到崇祯皇帝身上,成为九五至尊,大明的主宰,这是何等酸爽? 穿越、重生这种事情,只要不是家庭好得没谱,或者幸福得不要不要的,否则,又有几人不愿意? 毕竟,人生谁没有遗憾?谁不想利用先知先觉改变自己的命运? 尤其是对老朱这种苦逼来说。 虽说历史上崇祯在位仅十七年,现在是崇祯八年,理论上距离自挂东南枝只有不到九年时间,但老朱坚信,自己和大明还有救。 信心源自两点,首先,现在时局确实艰难。 从崇祯三年开始,大明一年不如一年。到了崇祯八年,更是基本崩盘的边缘,但大明还有许多好牌可打。 其次,就是老朱觉得自己明事理,辨忠奸,晓大势,知天下,有见识…… 好吧,说了这么多屁话废话,其实老朱凭仗的无非还是穿越二字。 也是,穿越原本就是最大的金手指,是老天爷在作弊,其他穿越者或者是一个小兵,或者是一介秀才都能力挽狂澜。 老朱觉得自己逼格比他们都高,大明的主宰,受命于天的帝王,又多少了解大明,没有理由会输给其他穿越者。 当然,穿越者也不是神仙,可以掌控一切,可以无往而不胜。毕竟,大明的弊病实在太多,也可能存在失败。 可那又如何? 天地为棋盘,众生为棋子!不愿做棋子,当为下棋人!棋败,自挂东南枝!棋胜,大明耀千古! 仅此而已! 大殿内,铜铸仙鹤熏炉里的那一抹龙涎弥漫在空气里,若袅烟,似轻絮,徐徐笼罩整个乾清宫。 朱红的御案上叠积着如山似的奏折,笔、墨、纸、砚摆放整齐,砚台内早已调磨好的墨渍隐隐有风干之势。 明粉老朱手里的狼毫高悬,脑海翻滚,思绪纷杂,久久不能落笔,神态中俱是纠结。 他觉得,既然来到这个世道,总应该说点什么豪言壮语励志才行。 思忖片刻,目光渐渐坚定,悬笔凝神,字走龙蛇,提笔在精美的宣纸上缓缓写下:俱往矣,还看今朝。 第二章 第一道旨意 第一卷风雨飘零 俱往矣,还看今朝! 字写得非常霸气,也很有魄力。 笔法更是干净利落,力透纸背,毫无拖泥带水之弊,堪称佳作,也颇为锲和老朱此时风云激荡的心境。 当然,这都是本尊崇祯皇帝的功劳,老朱一个混三流大学的差等生,是断然无此功力的。 只不过,话虽然说得霸气,字也写得漂亮,可怎么搞?如何搞?才能避免日后歪脖子树上吊死,这是摆在老朱眼前的现实问题。 很显然,和崇祯皇帝那样循规蹈矩要不得,唯有剑走偏锋才是解决之道。 思索片刻,老朱提起笔,结合崇祯本尊的记忆和自己的理解,慢慢梳理了一遍。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现今大明的弊病无疑有很多,但总结起来,无非是以下几点。 缺粮少饷,这是钱的问题。 内忧外患,这是军队的问题。 天灾人祸,这是相当头疼的问题。 最后,当老朱把所有的事情归结一起分析,发现其实还是人的问题。 前任崇祯皇帝的事情证明,孤家寡人,即使贵为天子,若没有志同道合万众一心的道友,也无法解决任何问题。 这世间有很多东西很沉重,你想背负起它,先得有相应的实力,倘若雄心和实力不能匹配,最终只是徒劳无功的结局! 前任崇祯皇帝,就是没有明白这个道理。 一念及此,老朱提笔缓缓写下一连串名字。 若说如何治国,老朱原来没有任何经验,这份新工作对他也是极大的挑战,只有日后摸着石头慢慢探索。 可对于用人,老朱后世跳过槽,也当过大区经理,手下大小也有几十号人,倒是多少有些心得。 他明白,但凡到任何一家新公司上班,从第一天开始,就是要理顺各种人际关系,包括上级、同僚和下属。 当然,他的这份新工作有点特殊,类似总裁,起步相当高,没有上级和同僚,只有下属。 奈何江山不是一手打拼下来的,威望不足,又自废武功,还当不了霸道总裁。 不过,这没关系,只是多费点手脚而已。 公司人员都是流动的,进进出出,大明官场也一样。 所以,刚刚登基的老朱,为了小命着想,就是要召集道友。 大明朝臣虽说文恬武嬉,内无良、平之谋,但却有孙、卢之将。 而且,皆是经过历史检验,属于敢为大明抛头颅、洒热血且无限忠诚崇祯皇帝的道友。 这些人,要重用! 孙传庭、卢象升、秦良玉、李邦华,曹文诏,笔锋在此一顿,磨痕瞬间扩散,一张好纸就此蒙污。 不好,这位兄弟要凉凉。 不要问老朱如何知道,作为一个明粉,大明朝总有让他特别喜欢的人和事,曹文诏无疑就是其中之一。 这位被大明帝国称为:明季良将第一,又称“万人敌”的绝世猛将,其一生经历大小战阵上百场,所向披靡。 而且,自他投身军旅起,就始终以少打多,几千人追几万人,那是家常便饭。 在崇祯八年六月二十日,这位大明的平头哥,仅带一千多人的前锋部队,就敢朝四五万的敌人冲杀过去。 可惜这一冲,就再也没能回来。 在斩杀了几千敌人后,身边只剩二十多人,这位刚烈的将军挥刀自尽了。 死后,大明帝国追赠其为太子太保、左都督。 显然,老朱不要一个死去的太子太保。 “老弟啊,这次大哥出手救了你,以后可要千万注意,万万不可自持勇武,拿自己的小命不当回事。” 自言自语中,老朱拿过御案上的圣旨写到:“奉天承运皇帝,制曰:速诏曹文诏、曹变蛟将军率领三千铁骑回京!” 这是老朱上任的第一份旨意,简单明了。 圣旨分两种:圣旨开头是昭曰,是由皇帝口述旁人代写;而开头为制曰,是由皇帝亲手所写。 这其中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没错,这就是老朱对曹文诏拉拢,不对,应该叫恩施,毕竟是皇上了。 同时,他还没经内阁许可,私自帮曹文诏提高了一个等级。 圣旨是帝王权力的展示和象征,其轴柄质地按官员品级不同,严格区别。 一品为玉轴,二品为黑犀牛角轴,三品为贴金轴,四品和五品为黑牛角轴。 同时材料也十分考究,均为上好蚕丝制成的绫锦织品,图案多为祥云瑞鹤,富丽堂皇。 曹文诏是大同总兵,品轶是三品武官,原本要用贴金轴圣旨,可老朱是用二品黑犀牛角轴。 尤其是,圣旨下方盖的是私章,而不是玉玺。 区别是,玉玺可以由他人加盖,可私章一定是皇帝本人亲自盖。 这其中传递出来的信号,是简在帝心。 或者更直白点,是皇帝记住你了,恭喜老兄升官发财。 当然,这些细微的套路,平民百姓或许不懂,可对官场中人来说,那是门清。 在老朱的规划中,曹变蛟道友无疑是非常关键的一环。 所以,必须施恩,让他成为自己最忠实的金牌打手。 殿外,夜色依旧,风声渐消,小雨淅沥。 烛火跳荡中,刚刚登基的老朱匍匐在御案上,不知疲倦的圈圈画画,叉叉勾勾,活脱脱的一个新劳模。 不拼命不行啊,老朱明白,自己这份新工作非常操蛋,不允许中途撂担子,也不允许辞职,非生即死,别无选择。 不过,老朱相信,拼命都是暂时的,只要他能合理的使用下属。 简单说,对有些下属要放心大胆使用,有些要谨慎观察使用,还有些则要改造使用。 改造不了的,那就不要用了,该去哪去哪。 甚至于,有些连改造的资格都没有,必须直接划拉掉。 此时的老朱,就仿佛一个下棋人,旗子就是笔下的一个个人名。 只要做好这些,今后的生活必然是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想到这里,寂静的乾清宫内,响起一连串猖狂的大笑。 第三章 皇爷变了 第一卷风雨飘零 三更天,云消雨散,皎月重新露出玉颜,京畿皇宫内外一片清冷。 门口值守的二个小太监,听见殿内崇祯皇帝传来渗人的笑声,相互对视一眼,打了一个哆嗦,脖子往衣领里缩了缩。 其中一个小太监沉默片刻,移步低声朝同伴叹道:“皇爷可真不容易!即位以来兢兢业业,事必躬亲。 每天天没亮就起床早朝,没有一天落下。散朝了还要批阅奏折直到深夜,朝中大臣那个能做到? 可纵使这样,这天下却是愈发的不景气了。 咱听说西北叛贼越闹越凶,皇陵被掘,中原大地天灾不断,难啊!” “嘘……你小子不要命了,妄议朝政,这要让皇爷听见,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小太监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只是声音更低,“怕什么,几位管事的公公都不在,这里就咱们两人值守,你不说有谁知道? 再说,天子圣明,哪里会和咱们这些蝼蚁计较什么。” 对他们这些小太监来说,在皇宫中最怕的并不是崇祯皇帝,而是那些管事的大太监。 “哎,也是!最近时局艰难,皇爷每天休息还不到二个时辰,咱家看了都心疼。 每天鸡鸣而起,夜分不寐,焦劳成疾,才二十五岁便有白发,宫中也从无宴乐之事。 天天如此,就怕皇爷这身子骨熬不住啊。” 殿内笑声渐无,另一个太监谨慎些,四处张望周围,发现没人,这才出声附和。 “可不是! 依咱之见,皇爷贵为天子,可这日常用度不要说和朝臣相比,便是和京城普通商贾之家也不能相比。 一国之君,落魄至此,不要说大明朝两百多年来前所未见,便是……” 咳咳…… 话尚为说完,身旁突然传来两声咳嗽。 两名小太监回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急忙跪地求饶,“老祖宗请饶命,奴婢再也不敢多嘴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 今天是他当值,期间崇祯有事吩咐他去办,现在才刚回来。 正好撞见这两名值守的心腹小太监,在这里嘀嘀咕咕地说着闲话,顿时轻咳两声打断他们。 王承恩板起脸,低声呵斥,“你们这两个狗奴才,吵扰了皇上,咱家非要了你们的脑袋!” 王承恩乃是崇祯心腹大伴,极得信任,平时就是尚书阁老见了都得拱手赔笑。 这身上的气势突然爆发出来,哪里是这两名小太监所能担待的,他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连连叩头请罪。 王承恩双目微阖,轻哼一声,“别磕了,起来吧,以后注意点,用心办差。” 说完,不再理会冷汗津津的两个小太监,拂袖踏入乾清宫内。 不得不说,王承恩这一打一拉,御下手腕用得很是娴熟。 “皇爷,时辰不早了,早些就寝吧。” 轻手轻脚进入殿内,刚刚还威风凛凛的王承恩弓着腰,一脸毕恭毕敬的说道。 听见声音,入眼看到王承恩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老脸,正笑得菊花朵朵,却又目露忧色,老朱心头立马涌起亲切感。 对这个唯一陪本尊吊死煤山的大太监,老朱明白,这是自己的死忠,是最值得信任的人。 把御笔一搁,起身一撩龙袍,兴冲冲的走到窗台旁边的太师椅坐定,脱口而出,“老王呐……” “皇爷,奴婢惶恐,奴婢死罪……” 话声未绝,王承恩已经噗通跪地,拼命叩头请罪。 皇爷这闹的是哪出啊,老王是自己可以承受吗? 这玩笑开大发了! 最近有做什么错事吗? 难道是前些日子收了几个小太监的孝敬,私下提拔了他们,让皇爷知道,所以敲打自己? “大伴,快起身,是朕口误!” 老朱急忙上前一步,却又重新坐下,只是双手虚抬,令王承恩起来。 其实老王二字刚出口,老朱已经意识到不妥。 倒不是因为把王承恩想象成隔壁老王,让人心里不舒服。 此老王跟彼老王大有不同,虽然同住一屋下,但这是一个割了卵子的阉人,安全得很。 而是自己初来乍到,一时还没有适应新的身份。 皇帝啊,一国之君,手握绝大部分人的生杀大权,可谓一言定生死,实乃强权中的强权。 若还是后世小民的心态,跟人讲亲和讲众生平等,不仅自己这个皇位无法坐下去,便是下面的人也惶惶不可终日。 罢了,罢了,从现在开始,再无老朱,唯有大明崇祯皇帝。 “奴婢叩谢皇爷!” 王承恩颤悠悠起身,双手下垂低着脑袋,活脱脱一副病鸡的模样,倒让人有些过意不去。 没事吓唬老实人干嘛! “大伴,吩咐内庖整几个小菜,来壶好酒,边喝边聊,朕有事吩咐。” 决定和过去身份告别的老朱,正努力当好崇祯皇帝,说话间也有了居高临下的感觉。 王承恩低眉顺眼俯身答道:“喏,皇爷,老奴这就去办。” 片刻功夫,乾清宫冬暖阁内的红木餐桌上,碗筷摆放齐全,酒杯中盛满酒水,王承恩侍立一旁。 “大伴,吩咐尚膳监,今后宫廷食用比照先帝标准。” 风轻云淡说完,崇祯皇帝一口饮尽杯中酒,慢悠悠夹起一片醋鱼,细细品尝。 酒不错,菜也精致,就是简单点,和平常人家并无二致。 自打国事不利以来,内库和国库双双入不敷出,前任崇祯皇帝每日里只能通过撤乐减膳来节约开销。 困难的时候,钱银接应不上,甚至还会派太监偷偷地拿宫里物品出去变卖,用来换取现银,补贴日常用度。 而新任崇祯皇帝今日初来乍到,又恰逢半夜,并未过多挑剔,可要他长此以往,那不可能。 他的工作是当皇帝,为国为民劳心劳力,只有吃好喝好玩好,才能应对接下来复杂的朝局。 瞧瞧老妖婆慈禧,哪顿不是几十上百碗菜胡吃海喝? 虽说不必学老妖婆那般糟蹋民脂民膏,可也不能像前任这般苛待自己,何苦呢? “奴婢遵旨!” 说实话,王承恩嘴里应承着,心里却是崩溃的。 唉,我的皇爷诶,难道你心里没点数吗,不知道皇宫内库情况吗? 天启帝的标准是咱能比照的? 人家那可是有九千岁魏忠贤在四处搜刮钱财支撑着。 要是这般做法,不需两个月,整个大明皇宫必然揭不开锅。 难道是想把皇宫所有的物件全部卖光不成?还是说,内库今后再也不补贴前线军饷了? “大伴,朕要重开锦衣卫、东厂,你愿意成为朕的魏忠贤吗?” 下一刻,耳边又传来皇爷轻柔却又坚定的声音,可对他来讲不啻于惊雷,差点委顿在地。 “皇爷……老奴……” 王承恩被吓得讲话都不利索了。 要知道,魏忠贤魏公公可是被您老人家铁腕铲除,也是您老人家引以为傲的得意之作,如今怎么突然大转弯? 这也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难道皇爷变了? 卧槽,崇祯皇帝一看不对劲,魏忠贤臭名远扬,王承恩这个老家伙好像有点抵触。 那可不行,换了其他人,朕信不过。 必须忽悠他热血沸腾,主动钻进笼子来,承担骂名和重责。 自己虽然可以强行命令他,但这主动和被动间的能效差距太大。 大不了,以后多多补偿他。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崇祯皇帝低叹一声,凝望着王承恩不解的目光,痛心疾首地说道: “大伴,朕悔不听皇兄之言,以至于大明落在现在如此不堪地步。” 他知道,前任崇祯皇帝的心思瞒不过身旁的这些大太监,尤其是长期陪伴的王承恩。 他思想变化如此大,也委实不怪王承恩犹豫不决。 “大伴,你知道吗,凤阳皇陵被掘数月,反贼剿而不绝,朕一直在反思,缘何皇兄如此聪慧之人,却纵容魏忠贤祸乱朝纲?” 这个问题王承恩没想过,也不敢想,只能摇头表示不知道。 崇祯皇帝一口饮尽杯中酒,板着手指数道: “目的有三。 一为钱。 其实皇兄知道,若在太平盛世,魏忠贤就是个地痞、老狗、奸人,但很遗憾,他处在一个乱世将至的时期。 这时候,不需要仁义道德、不需要孔孟说教,需要的只是苟延残喘。 这时候,就需要地痞、老狗、奸人…… 只要他能够耍无赖把钱搞来,有钱赈灾,让边军有战斗力,让大明撑下去就行。 二为权。 东林一党独大,已经把控整个朝廷难以节制,而魏忠贤就是皇兄手上的一把刀。 他只要能镇住东林党,让那些伪君子不那么无耻,东厂、锦衣卫能上蹿下跳让这帮人不得安生,老老实实干点活就行。 三为江山社稷。 魏忠贤虽能干,可手段酷烈,否则,不足以震慑清除东林党。 这些,皇兄也都知道。 然而皇兄毕竟是天子,被魏忠贤清除的东林党中有好有坏,也都是他的臣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却必须有所取舍。 想来皇兄内心非常痛苦。 所以,他唯有装聋作哑,或者说是逃避,沉迷于木工当中。 而这一切,只是为了大明江山社稷能长存。 说到底,大明已是摇摇欲坠,却还屋漏偏逢连夜雨。 外面哗哗下大雨,屋里淅沥下小雨。 这时候,要去找能工巧匠来翻修房屋,来不及了! 这时候,需要的只是一个破盆,在屋里能接水就行,撑到雨停,才能该干嘛就干嘛啊! 否则,没有大明这个破屋的庇护,咱们大明百姓生不如死啊!” 如此直白的一席话,说得王承恩热泪长流,掏出袖口的锦帕不停抹泪,心也终于安定。 可现在崇祯皇帝已经完全入戏,看都没看仰着头自己继续说道:“朕如今想当初的所作所为,真是失策,糊涂啊! 总想着朝臣们能心系天下苍生,与朕一起中兴大明江山。 哪知他们已经心坏了,烂透了。 表面是人,背地是鬼。 还是皇兄看得通透,大智若愚,朕不如多矣!” 说罢,一脸落寞,猛喝了几杯。 “皇爷慢点,慢点……” 王承恩含着泪水,小步上前,拿过酒杯,毅然说道:“老奴愿为皇爷赴汤蹈火,区区骂名又何足道哉?” “好,好,好!”崇祯皇帝轻怕桌案,连声叫好,取过酒杯亲手斟满酒递给王承恩,“别人说这话朕不信,但大伴说,朕信! 大伴请谨记,阉党其实就是帝党。 来,且共饮,中兴大明!” “谢皇爷赐酒,老奴不畏死,又岂惧生?” 被感动得泪水涟涟的王承恩,也说出了内心的誓言。 夜已深,话未绝,头频点,那是崇祯皇帝在对王承恩交代接下来的一些具体布置。 第四章 收买人心 第一卷风雨飘零 翌日清晨,雨已歇,天未亮,五更宫鼓响起,京畿皇宫开始忙碌起来。 东厂提督、总提督京营戎政曹化淳率领着一批分工各不相同,但职责明确的太监宫女,从远方朝乾清宫迤逦前来。 他们是来伺候崇祯皇帝出恭、洗漱、更衣、栉发、上朝。 后面,是由十六名粗壮太监抬着的龙辇,这就是崇祯皇帝在紫禁城中的交通工具。 同时,尚在夜色笼罩下的紫禁城,此时已然人影幢幢,其他各监的首领太监都已陆续赶来,候在乾清宫门外。 这些各监首领太监的值房,大都位于乾清宫前两侧的厢房中,平日里都在此办公。 乾清宫的宫门慢慢打开,王承恩缓步从内走出,众人忙纷纷上前齐声请安。 “不得喧哗!” 王承恩走到众人跟前,摆摆手,低声说道:“昨日皇爷操劳夜半,此时尚为醒来,万勿惊扰了皇爷!” 一众太监拱手低声称是,轻手轻脚进入乾清宫两侧厢房。 太监走路原本就步履轻盈,仿似女子,刻意之下,更是悄然无声。 王承恩满意的点点头,走到迎接崇祯上朝的曹化淳身旁,小声说道:“曹公公,劳烦通知朝臣,今日朝会取消,让皇爷多睡会。” 曹化淳资格老,深得崇祯皇帝信任,在太监中威望最高,连王承恩都属于他门下。 “唔,皇爷真是太辛苦了!”曹化淳转身摇头离去。 于他而言,皇爷上不上朝无所谓,身体才是最重要。 况且,在他看来,每天的朝会其实毫无意义。那些朝堂的大臣们,操蛋得紧,解决和奏请的问题更是让人蛋疼。 他现在是没蛋,但曾经有过,能体会蛋疼的那种感觉。 奈何皇爷勤政,总是非常执着忍着每天蛋疼。 今天,皇爷的龙蛋总算不用疼了。 日上三竿后,已然近午时。 第一天登基的崇祯皇帝,方才神清气爽精神抖擞告别周公,开始他到大明的新生活新工作。 殿外,早已等候多时的宫女太监在王承恩的带领下,露出最甜最美的笑容帮助他打理个人生活。 这些人的服务态度自不必言,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帝王最高级别,与服务行业用钱砸出来的那种不可同日而语。 可原本心情不错的崇祯皇帝却垮着脸,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眼前这些宫女太监笑得很灿烂,穿得却很破烂,就连王承恩衣襟下摆也打着补丁。 当然,王承恩是大太监,位高而权重,孝敬他的人少不了,不差钱,如今这副模样只不过作作秀而已。 可眼前这些普通太监宫女却是真的。 想想看,皇爷和娘娘都穿得寒碜,他们这些家奴又怎么可能衣着光鲜? 崇祯皇帝表示很不爽,朕第一天登基,不能大操大办就算了,还让不让人愉快工作了! 这他娘的哪是大明皇宫,简直是丐帮总堂嘛! “大伴,吩咐针工局,皇宫内所有人员无论尊卑贵贱,一律按照规矩赏赐两件当季时服。” 新老两位帝王顺利完成工作交接,按理应传旨九边载歌且舞,并大赦天下显示皇家仁慈普天同庆。 奈何形势委实太过诡异,传扬出去耸人听闻,无法声张。 这让新上任的崇祯皇帝心里憋屈极了。 就好像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没有显摆的机会。 虽说是旧瓶装新酒,但毕竟新皇登基,理应新朝新气象嘛。 “谢过皇爷恩典。” 四周的宫女太监急忙跪地叩谢皇恩,欢颜喜笑,发自内心。 皇宫已经几年没有发放新衣服,大太监自然不需要,可作为底层的他们只能缝缝补补,或者穿浆洗掉色的旧衣。 天见可怜,皇爷总算想到他们了。 崇祯皇帝只得的笑笑,这一波收买人心,先从身边的人开始。 虽说这皇宫十二监、四司、八局,合称二十四衙门的太监宫女有几万人,每人两套衣服要花费颇多,可不花行吗? 看他们那惨样,一个个穿得跟乞丐一样,凭什么? 朝堂上的那些大佬,一个个金缕玉衣,锦衣玉食,口里喊着忠君为国,可李自成尚为进京,就已准备迎接新主子。 而这些穿得破烂,吃得粗糙的底层宫女太监,不懂什么大义,却在李自成进京时,战死的、自杀的、被俘的足有几千人之多。 客观上说,皇宫内大部分的太监都可堪一用,并且比一般人更加忠诚。 就好比后世官员身边的秘书和司机,都是经过考验和审查的忠心之人,可谓利益攸关休戚与共。 都是一根线上的蚱蚂,跑不了我也跑不了你。 再者,对皇家来说,钱是省出来的吗? 要是这样,那还不是早晚吊死煤山的结局。 在一切收拾妥当后,换上崭新的龙袍,崇祯皇帝对着铜镜很是显摆,这才发现这汉服真是漂亮,尤其是皇服。 整体明黄色的盘领窄袖常服,中间鸾带盘绕两条金龙熠熠生辉,袍服各处镶嵌珠玉、吊坠,整个人被衬托得非常英武。 惬意的伸展双臂,崇祯皇帝感觉充满了力量。 说起来,前任是一个非常勤勉好学的君王。 文武皆有所成,可以拉硬弓和骑马狩猎,也有一定的书法造诣和诗词功底。 这些本事,都是现任崇祯皇帝所不具备的。 当然,他对这些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有一个好身体。 不过,就凭本尊跟劳模般勤政十七年,却也从未听说有什么身体不适的记载,这就说明差不了。 “皇爷,驸马都尉巩永固、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见驾。” 正当崇祯皇帝显摆之际,随堂秉笔太监方正化从宫外跑进来报道。 “宣,传膳,赐宴!” 崇祯皇帝挥舞着龙袍意气风发的大声说道。 “宣驸马都尉巩永固、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摆宴乾清宫……” 方正化俯身应喏,继而直身上前几步扯开破嗓喊道。 “宣驸马都尉巩永固、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摆宴乾清宫……” 仿佛接力赛般,随着方正化喊完,把守殿门的小黄门和外廓值守的太监一路喊叫,很快就传到等待召见的二人耳里。 第五章 推心置腹 第一卷风雨飘零 五月的皇宫,百花绽放风景宜人,可对于已经苦苦等待了两个多时辰的人来说,哪怕风景再美,都是一种煎熬。 主要是王承恩这人太实诚,忠心崇祯皇帝,昨晚听皇爷要见人,天未亮便让宫中太监把人叫来。 在他心中,所有人都要绕着皇爷转。 不过,纵使这样,当听到摆宴乾清宫时,久等的骆养性激动得眼泪都差点流出来,走路都是轻飘飘的,苦尽甘来啊! 自己做冷板凳已经多年,现在复出的机会似乎到了。 说起来,骆养性觉得自己是大明朝两百余年最憋屈的锦衣卫指挥使,没有之一。 掌权才二年多,皇上就在朝臣的建议下裁汰锦衣卫和东厂。 此后,他顶着指挥使的一个虚衔,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不管见到哪个党派的朝臣都当孙子,唯恐被他们参奏一本,大祸临头。 此刻,咸鱼翻身,或许是骆养性真实的心态。 虽然他知道,皇上如果再次启用锦衣卫,就是让他们当替罪羊,去四处得罪朝臣,缓解朝廷时下的困境。 因为,锦衣卫就是皇家用来干脏活的,从袭父骆思恭之位为锦衣卫指挥使开始,他就明白这个道理。 当然,最后的恶名也是由他来背负,但历来想要出人头地就要有所付出。 富贵险中求,他已经憋屈太久,太久…… 与骆养性复杂的心思相比,走在他身边的驸马都尉巩永固,俊脸含笑步履从容优雅,内心古井无波。 作为大明的驸马,头顶皇亲国戚,只能担任一些虚职,领一份俸禄,是不能在政治上有什么想法的。 也正因为如此,当他和骆养性进入宫内行完礼尚未站利索,听到崇祯皇帝问他们,朕准备重开锦衣卫,两位爱卿有什么想法时,巩永固再也无法保持淡定从容。 这让他心潮澎湃,无限幻想。 迎风挥击千层浪,谱写少年不败热血。 这是每个有志少年的想法,巩永固自然也不例外。 可问题是他的人生无法自主,十几岁便被他老子给安排了,成了乐安公主朱徽媞的夫君,也就是大明驸马。 于是,他只能钻研文学,陪崇祯皇帝打猎,结交能人异士,游览大明壮丽山河。 纵使心有不甘,却也别无选择,只有认命。 所以,当身旁早有心理准备的骆养性激动得跪地叩谢皇恩,他还犹自有点不敢置信傻乎乎地朝皇帝大舅哥问道:“可以吗?” “朕说可以,那就可以!” 龙椅上,原本半阖着眼的崇祯皇帝犹如一把寒光出鞘的利剑,霸气答道。 锦衣卫和东厂,犹如他的双眼和耳朵,更是发国致富的法宝,同时负责侦察、缉捕百官,可谓国之利器。 想想看,一个国家如果没有情报部门和监察系统,能不完蛋吗? 而且锦衣卫各级官员的任命,就像内廷二十四衙门一样,是皇帝的家务事,任何人不得过问染指。 也就是说,锦衣卫是皇帝的私人组织,直接对皇帝负责。 他们办案能够直接冲入任何人家中,能够抓任何人,包括皇亲国戚和高官,不需经过繁琐的办案程序。 不过,锦衣卫的刑讯范围只针对官员士大夫,一般不会审讯以及捉拿普通百姓,百姓的刑、民事案件只通过正常的司法进行处理。 其实在崇祯皇帝眼中,锦衣卫不就是活脱脱的中纪委嘛! 只对官,不扰民! 天才,锦衣卫的创立者朱重八同志眼光确实看得远,想得深,不服不行! “微臣愿赴汤蹈火听皇上差遣!” 得到崇祯皇帝如此肯定的答复,巩永固也不是什么迂腐之人,立马激动的喊出心意。 他是崇祯皇帝的姐夫,二人年纪差不多,平时走得很近,深知大舅哥的不易,早就有心为国出力。 原本驸马身份是个限制,现在大舅哥能痛下决心,他还有什么犹豫可操心的? 只是,自己的这位大舅哥,什么时候变得有此魄力和霸气了? 崇祯皇帝满意的点点头,扶住他肩膀大加赞许。 启用骆养性是他的权宜之计,其父是锦衣卫指挥使,从小耳目熏染,对锦衣卫的业务比较熟悉。 再者,锦衣卫已经裁汰五六年,人员基本走光,必须重新征召组建,现在还离不开他。 可这家伙不是什么好鸟,历史上,顺来降顺,清来降清,你让崇祯皇帝如何信任他? 而锦衣卫这样的强权特务机构,又必须掌握在绝对忠诚可靠的人手里,巩永固就是这样的人选。 说起来大明朝有很多驸马都尉,可他却是独一份。 不仅忠诚,而且有才华。 崇祯十七年,眼看京城不保,巩永固对崇祯皇帝提出一个完全可行的建议: “不如赶紧迁都到南京,凭我的力量,招募几万人应该没有问题。 南人对大明一直很有感情,很忠诚,可以从长计议,再图复兴!” 驸马其实是一个无权无势的皇亲,与那些世受国恩的勋贵根本无法相比,巩永固有能力招募几万人,这本事不是谁都有的。 可崇祯皇帝不知怎么想的,左顾右盼,举棋不定,没有听从迁都的建议。 而是计划让巩永固、刘文炳等人保护着太子到南京去,结果错过了时机,被围在了城中。 城破之后,巩永固遍寻太子不见,写下“身受国恩,义不可辱”八个大字,就回到家里举火自焚,全家殉葬。 对这样的人。刚刚穿越过来的崇祯皇帝如果不用,那就是傻帽了。 所以,让他进锦衣卫历练一段时间,既是锻炼他,也是对骆养性的一种鞭打。 赐宴过后,崇祯皇帝让骆养性率先出宫,用最快的时间重组锦衣卫,却把巩永固单独留下来。 乾清宫冬暖阁分南北前后两室,以隔扇分割。 后是崇祯皇帝的寝室,前是他办公的场所,俗称御书房,是大明皇宫守卫最为森严的地方。 此刻,室内只有崇祯皇帝和巩永固君臣二人。 双方坐定,崇祯皇帝挑眉对巩永固说道:“朕今日招你进宫,授予锦衣卫指挥同知一职,你怎么看?” 巩永固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就是天子问政,也是考验自己的能力和思路。 微微俯身表示敬意,他思索片刻沉声答道:“微臣品轶高于骆指挥使,职务却是他的属下,这无疑令他很难受。 这样一来,在锦衣卫内部,他行事必然有所顾忌,不能放开手脚行事,说到底,还是皇上对他不信任。” “不错。”崇祯皇帝赞许点头,脸上露出笑容,果然没看走眼,是个人才,只是原来被埋没了。 “锦衣卫荒废多年,骆养性的能力朕也不清楚,便是忠心上也难以知晓,如何能让朕安枕无忧? 原本你是锦衣卫指挥使的最佳人选,于公你是皇亲,于私你是朕的姐夫,与大明休戚与共,把锦衣卫交给你,朕才能真正安心。 奈何你没有经验,人员也不熟悉,而重开锦衣卫之事迫在眉睫,否则国不保夕,故而朕只能行此无奈之举。” 在巩永固这个死忠的便宜姐夫面前,崇祯皇帝没有丝毫保留,说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打算。 巩永固动容了,皇帝大舅哥这番话可谓推心置腹,不是谁都有此殊荣的。 “微臣一定盯紧骆养性,同时尽快熟悉锦衣卫,为皇上分忧。” “那是后面的事情!”崇祯皇帝摆摆手,一副胸有成竹装逼模样屌屌的说道: “朕已经任命王承恩为东厂厂公,他会盯着骆养性。 你现在除了要熟悉锦衣卫整套流程,还要组建自己的班底。 缉侦百官的脏活你别管,让骆养性来做。 现在天下纷争不止,建虏、流贼不断作乱,锦衣卫的目光不能局限在朝臣百官身上。 而要广布眼线于天下,目前主要是建虏与流贼,其后要布局于海外。 所以,朕打算让你组建谍报司和肃奸司。 前者是对建虏、流贼的刺探、渗透、暗杀。后者防范和纠举建虏、流贼在大明特别是京师的细作眼线。” 对崇祯皇帝而言,骆养性就好像他手中的抹布,用脏了,既可以随手扔掉,也可以洗接着用。 关键,是看他的表现。 “微臣叩谢皇上,一定谨遵圣命,不负皇上维护微臣之心。” 崇祯皇帝刚说完,巩永固起身跪地,语带哽咽,叩谢皇恩浩荡。 说实话,巩永固加入锦衣卫,多少抱着承担万千骂名的悲壮思想。 可皇帝大舅哥的一番话,让他无地自容的同时,又看到锦衣卫大有可为新的天地,这和他迎风挥击千层浪,谱写少年不败热血志向不是一样吗? “咵击”一声脆响在御书房响起,崇祯皇帝打了一个响指,这是他心情极度高涨的习惯性动作。 看来这效果杠杠的,三言两语就让偌大的汉子感动得跟一个娘们似的,完全超出他的心里预期。 可看到巩永固惊愕的眼神,他才反应过来不妥,人家不仅眼中有泪痕,关键还跪着呢? 轻佻了,失态了,他尴尬的笑笑,示意巩永固起身,急忙转移话题说道: “朕说的这些,只是概要,具体的方略,你还要回去详加考虑。 一句话,朕把它交给你,你就要把它担起来。” “是,微臣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微臣告退。” 话说到这里,意味着考核和谈话已经结束,巩永固辞别离宫。 只是临走前,眼角清扫崇祯皇帝,似乎,自己的这位大舅哥,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第六章 总有刁民想害朕 第一卷风雨飘零 又是新的一天开始,天空茫然一片,狂风骤雨敲打着花草树木,洗涤着皇宫里里外外的污秽。 殿内,崇祯皇帝闭着眼睛斜坐在宽大的龙椅上,手指敲打椅背,仿佛在听风观雨,坐等云舒雨散。 只是,这可能吗? 对此,上任才几天的崇祯皇帝表示,诸位爱卿你们想多了,朕还没舒心到那个程度。 别看朕这五六天来又是重开东厂、锦衣卫,又部分调整了皇宫十二监的岗位,并且还收买了皇宫内的一波人心,好像大权在握,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要是这么想,在不想搞事的前提下,好像可以。坐等崇祯十七年平平安安地自挂东南枝,那样还有几年好活。 甚至,因为有了东厂和锦衣卫,还可以搞点小钱,不用像本尊一样那么苦逼,可以锦衣玉食活得相当舒坦。 或者,提前找一个小岛抑或占据一大片苦寒之地,弄点钱和人苟且活到崇祯十八年,十九年…… 可问题是穿越而来的崇祯皇帝跟本尊一样,也是一个铁头,也是一根筋的傻缺,就想重振大明宁死而无悔! 既然如此,那就要搞事的节奏了,而且还得大搞! 可想搞事,又是大搞,那就要面临时时刻刻落水的危险,可能连想自挂东南枝都不行。 因为朝堂上那些“正人君子”太强大了,手段既卑劣又隐蔽,连让你中招都查无可查。 就像正德皇帝,厉害了吧,搞了三厂一卫,亲自上战场和蒙古人对砍并且不落下风的猛人,结果落水唱凉凉。 还有天启皇帝,在魏阉如此强大的保护下,不也照样落水唱凉凉。 所以,崇祯皇帝表示,要想搞大事,现在的自己还不够强大,道友们还没到位,基本盘太弱。 本尊被正人君子忽悠瘸了腿折了臂,魏忠贤高峰时期的六万锦衣卫,现在登记在册的只有八千多人。 这其中还包括许多文职和大量混吃等死的老人。 其他的要么在清除魏阉的时候被杀了,要么被遣散,还有的则脱离锦衣卫另谋生路。 要想重新整合恢复战斗力,那还需要一段时间,目前还在整合蛰伏期。 不过,大事现在不好搞,小打小闹杀几个人弄点钱是应该没问题的。 至少,要让皇宫的用度体面些,重新开张的东厂和锦衣卫能够恢复过往的威风,凝聚身边龙腿子的人心。 轻柔的脚步声惊醒了沉思中的崇祯皇帝,方正化抱着一摞的奏折,轻轻的放在御案上,并依照政事、兵事、民事等轻重缓急依序摆放。 崇祯皇帝暗自点头,这位在历史上留下力战而死,杀死数十人的太监,能文能武,而且还忠心,考核期已过,是时候开始重用了。 “方大伴,拟诏:御马监掌印太监高起潜,四处索贿军中将领,以至将士怨声载道,军心涣散,着白绫三尺赐死! 所有钱财物产一律没入内库。 其门下徒子徒孙,一并照此办理!” 方正化心里一惊,这可是大事。 高起潜是信王潜邸老人,向来深得皇爷信任,怎么突然间就被赐死? 不过,面上他却是愈发沉稳,只是忠实地执笔记录崇祯皇帝的口谕。 从随堂秉笔到随身秉笔太监,也就是托了王承恩、曹化淳近段时间忙,方才有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可要珍惜才是。 片刻时间,圣旨书写完毕,崇祯皇帝盖上私章说道:“方大伴,你即刻去保定办理此事,务必办得漂亮。 御马监掌印的位置,由你暂代,切不可学高起潜,再让朕失望伤心!” 说完,摇摇头脸上露出哀切失望之色。 哀切吗?失望吗? 不存在的,高起潜跟他有毛的关系,这只是做给方正化和其他大太监看的,笼络身边人心。 毕竟,高起潜是信王潜邸的老人,方正化、曹化淳、王承恩等皆是,多少会有兔死狐悲之感。 其实,高起潜如果不是间接害死卢象升,又陷害孙传庭坐了三年牢,只是贪墨一些银两,崇祯皇帝也没必要处死他。 大明朝到了现在,整个朝廷还有不捞钱的吗? 能收钱办事,就算是好人了。 只是考虑到最近开销有点大,又是赏赐宫内时服又是提高皇家用度,所以先提点备用金用用。 “谢皇爷恩典,奴婢定不敢辜负皇爷厚爱!” 方正化匍匐在地,又惊又喜的答道。 他万万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突然,却又有些惶恐。 御马监是皇宫内仅次于司礼监的第二大宦官衙门,负责龙骧卫与虎镶卫的军队调度,随时保护皇爷安全。 同时,配合锦衣卫负责必要的仪仗,负责御厩兵符以及草场的管理,替皇爷打理皇庄皇店。 真真切切的位高而权重。 可前任高起潜的事情,却让他有些捉摸不透皇爷心思? “那就好,只要方大伴能忠心皇事,处处体国,朕必许你一场富贵!” 对这个经过检验的忠烈之士,崇祯皇帝的脸色很和蔼也很亲切。 这就是穿越者最大的好处了,知道谁忠谁奸,真实本事如何,实在是酸爽得不要不要的。 虽说不可能知道所有人忠奸,但有那么几个,也就足矣。 方正化吃了一颗定心丸,扣头谢恩离去。 囊外必先安内! 既然已经动手,不妨索性一次性解决问题,先把大明皇宫弄成一个铁桶再说。 不然,这大明皇宫就像一个四处漏水的破桶,宫里一有什么消息,外面朝臣立马知道。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把偏殿的秉笔太监高时明叫来,吩咐他成立西厂,负责侦缉十二监、四司、八局的太监宫女。 但和原来西厂可以缉侦东厂和锦衣卫不同,这次只对内不对外,权利小了很多,也更有针对性。 高时明俯身领命离去,崇祯皇帝内心也终于舒口气。 随着两厂一卫重新组建,他的安全感也增加了许多。 都说本尊崇祯皇帝生性猜忌多疑,现任表示,你他娘的来试试? 大明朝臣什么德行,崇祯皇帝又不是不知道,身处局中,若没有穿越的金手指,安能辨忠奸? 就算这样,崇祯皇帝也是时刻担心,总有刁臣想害朕! 要是大明的朝臣都像宫内的太监一样,对朕忠心耿耿,任意揉捏,那该有多好? 望着殿外愈发密集的风雨,崇祯皇帝喃喃自语。 “皇爷,文渊阁大学士温提仁求见?” 正当崇祯皇帝陷入无限YY时,宫内小黄门进来禀报。 崇祯皇帝唇角高扬,脸上抹过一丝诡笑,有点意思,几天没上朝,朕的首辅终于坐耐不住了。 万历、天启皇帝几年不上朝没事,搁在朕身上五六天就不正常,谁惯的臭毛病? “宣!” 崇祯皇帝缓缓吐道。 第七章 听话的首辅 第一卷风雨飘零 视线中,六十余岁的温体仁头戴一粱三冠,身穿大红朝服,温文雅尔的走了进来,朝龙椅上的崇祯皇帝,行一拜三叩礼仪。 头上漆纱幞头的两边展角,随着身体的起复轻微晃动。 “今天天气不错,又刮风又下雨的,难得温爱卿悠闲,怎么跑到皇宫闲逛?” 礼毕,温体仁刚落座,穿着浅黄簇新龙袍的崇祯皇帝,手里把玩着一柄玉如意,整个人斜靠在龙椅上,懒洋洋的问道。 下首位置,崇祯皇帝有些不著边际的话让温体仁心里微微一愕,不过面上他却从容答道: “五月正是雨季,天公作美,想来也是皇上体贴朝臣,让大家少些辛劳。 只是内阁积累了许多政务,有些事情微臣拿不定注意,不得不进宫征询皇上圣断。” 温体仁作为崇祯年间最长的首辅,与崇祯皇帝品茶谈论对他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君臣相交并无太多隔阂。 政务?圣断? 温首辅的话确实说得很好听,崇祯皇帝把玩着手里的玉如意,嘴角却有些玩味的笑了笑。 皇宫都快底朝天了,大明已经走入凉凉倒计时了,自己现在哪还有心情管什么政务? “难得清闲几日,今日就不谈国事了。 倒是不知爱卿可曾听说朕准备重开厂卫,有何看法?” 天气讲完,崇祯皇帝话风一转,突然问起厂卫的事情。 “略有耳闻,然内阁尚为收到皇上中旨,只是朝臣多有议论,皆持反对态度。 不过,微臣以为厂卫乃天子亲军,重开与否,皆唯圣断,朝臣不便置评。” 温体仁向来善于逢迎崇祯皇帝,一番话讲得他心花怒放,喜不自禁。 皆唯圣断,没毛病,属于政治正确。一切听自己话的首辅,这才是朕的好首辅! “温爱卿以为朕即位八年来如何?” 不过,崇祯皇帝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挑挑眉,继续问了一个相当刁钻问题。 “皇上乃大明少有的勤政睿智之君,然内忧外患、天灾不断,所以时局艰难。” 可温体仁却古井无波,回答得中规中矩,四平八稳,让人挑不出毛病。 只是,他内心感到今天崇祯皇帝与往常大不一样,思维跳跃太大,不按常理出牌,变得难以琢磨。 “那温爱卿登上首辅之位以来,自问做得如何?” “微臣自问尚算尽心尽力,虽无太大建树,却也没太多纰漏。只是当下时局如此,徒呼奈何?” “那按温爱卿这么说,咱们君贤臣明,可大明为何却还是江河日下,困顿至此?” “皇上……” 温体仁苦着老脸,显得有些委屈,不知如何回答。 作为首辅,统御百官,他总不能当着皇上的面,说这不是我们的错,都是其他朝臣碌碌无为,又喜党争,无意正事吧? “爱卿不方便说不敢说,那就朕来说。” 下一刻,崇祯皇帝用玉如意重重敲打茶台,目光仿似一道利剑射向温体仁,毫不掩饰心中的怒意,愤懑说道: “朕即位八年来,明面上是大明之君,九五至尊,一言断生死,号令天下威风凛凛莫敢不从。 可内地里各级官员阳奉阴违上下其手,朝廷更是无钱无粮天灾人祸雪上加霜。 想重开海禁征收商税之举更是举步维艰,被全国官员所抵制,这腐朽的帝国无法被朕所指挥运转。 平日里撤销盐税等利于各级官员的政令是顺风顺水,不利于官员权贵的圣旨,便是有违祖制寸步难行……” 风愈烈,雨更急,愤怒声中,玉如意断为两截,化为碎片,溅落地上,洒向四周。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或许就是此刻崇祯皇帝真实的心境。 原本,前任崇祯同志干的是这样一份工作。 没有工作范围,没有工作界限。 什么都要管,什么也管不着。每天上班,不是跟人吵架(言官),就是看人吵架(党争)。 穿得破烂,吃得也少,跟老婆困觉也少,每天只睡五六小时,时不时还有噩耗传来。 什么北边打来西边打去,祖坟被人挖了,部将被人杀了,东西被人抢了,每年都有的天灾等等。 朝堂上的正人君子忽悠得好听,文臣士子与天子共天下。 可出了事情,跟这些正人君子无关,全部是他的责任。 在位十七年,六下罪己诏! 这样的工作,谁干得了? 对此,现任的崇祯皇帝表示干不了也不想这么干! 既然不想这么干,那么就要让朝堂上这些正人君子全部滚蛋或者去吃牢饭,甚至杀掉。 可是他们很强大,自己前期需要帮手,而温体仁无疑就是得力的帮手之一。 因为,这位被螨清朝廷打断脊梁的正人君子评为崇祯年间第一奸臣的首辅,有几种特别的本事入了崇祯皇帝的法眼。 首先,温体仁很听话,用正人君子的话说是善于逢迎。可崇祯皇帝特别欣赏这点,因为很重要。 他又不是傻缺,放着听话的不用,难道还用总和自己唱反调的找不自在,那不是脑袋被驴踢了吗? 其次,作为首辅,温体仁精明干练。 碰到刑名钱谷一类专业问题,因为头绪繁杂,其他内阁大学士都是一筹莫展,而温体仁只要看一眼便了然于胸,从无差错。 而这,可以让雄心大略的崇祯皇帝抽身专注军事等方面。 再次,他善于整人,尤其是正人君子奉为楷模的东林党人。 钱谦益、钱龙锡等东林魁首无不饮恨于他手下,这也是他被评选为第一奸臣的最主要原因。 对此,崇祯皇帝持拍手称快的态度,这也是把他纳入道友之一的原因。 至于说温体仁是不是奸臣,崇祯皇帝表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干事,能干自己满意和对大明有益的事。 否则,你就是像大忠臣史可法,崇祯皇帝表示也不敢用啊! 代价太大,害死人呐! “皇上通透,微臣惭愧!” 听完崇祯皇帝的肺腑之言,温体仁瞬间被戳中泪点,声音哽咽颤悠悠跪倒在地死命扣头。 天子不易啊! 可问题他娘的自己就容易吗? 皇上上台后,魏阉被他一手铲除,东林党重新迎来春天,并有愈演愈烈之势。 在他们眼中,除东林一系,其他全部都是奸党。只有他们是对的,其他人都是错的。 若只是对错也没关系,承认你们是正人君子也没什么。 可你们干的事情是正人君子干的吗? 去岁秋,西北灾荒,分派下去十万石粮食赈灾。 从京城出发的时候,就只剩下五万。到地方,还剩三万,分到下面,只剩一万。实际领到的,是五千。 案情查明:先动手的,是户部官员,东西领下来,不管好坏,先拦腰切一刀。 然后到了地方,巡抚先来一下,知府后来一下,剩下的都发到乡绅手里,美其名曰代发,代着代着就代没了。 这其中,又有多少是自诩正人君子的东林党人所为? 还有,每年的军饷粮饷,真正到边关的又有多少? 他们还堂而皇之称为漂没。 对此,自己身为大明首辅,唯有竭尽全力和他们进行周旋。 奈何东林势大,皇上又不喜营党结私,自己只能偷偷摸摸的搞点小动作,今天下套,明天使诈,后天再想新招坑人,憋屈啊! 这哪是当朝首辅该干的事? 可不这样,有其他办法吗? 天子的话没人听,难道首辅的话就有人听? 这不扯淡吗? 越想越觉得憋屈的温体仁,再也忍不住老泪纵横,无语凝噎。 “温爱卿,温爱卿……” 崇祯皇帝叫唤了几句,心里一头雾水,这货莫非是一个老戏骨?还是说心肝剔透,知道自己要敲打他,怎么说哭就哭? 温体仁可是个老官油子,自己还没自大到以为区区三言两语便能打动他。 “微臣失态,让皇上见笑,请恕罪!” 温体仁抽噎着爬起来,重新坐到座位上,心里犹在揣测着皇上说这番话的意思。 第八章 别再欺骗朕 第一卷风雨飘零 君臣相交已然八载有余,温体仁自负早已摸透了崇祯皇帝的性格和心思。 宁屈不弯、性格倔强什么的都暂且不去说他,可当今天子爱好脸面的事情,却是朝堂上下无人不知。 像今日这般坦然的自揭其短,明确承认掌控不了朝臣,圣旨出不了京畿,这在之前是他完全不敢想象的。 结合这番话,再看皇上重开厂卫的动作,作为一个成熟的老政客,他已经可以预见接下来的腥风血雨。 不过,他乐见其成。 朝堂上的那些东林党人确实需要好好管教,没有厂卫的监督,他们已经肆无忌惮到疯狂的地步。 眼角清扫的余光中,崇祯皇帝坚毅的脸庞古井无波,根本不知他内心在想什么。 温体仁这才突然发现,短短几日不见,崇祯皇帝多了几丝沉稳,少了些许急躁,脸上喜怒不形于色。 “朕上述所言,温爱卿作何感想?” 崇祯皇帝端起茶几的茶杯,眼角瞥了一眼有些愣神的首辅大人,淡然问道。 “皇上所言,微臣深有同感!” 温体仁反应过来,急忙收敛心神,回答了一句。 见崇祯皇帝不置可否,只是捧着茶盏不言,知道不说点干货是不行了,沉思数息他继续诚恳说道: “皇上当初惩治不法宦官专权,任用群臣百官都力行宽大,故而裁汰厂卫。朝臣勋贵习惯于此,渐渐不知天高地厚忘乎所以。 现在国家命运已然艰难到了极点,可是他们只求道理上讲得通,就是不看看形势的轻重。只喜欢发表自己的见解,根本不考虑事情的发展。 朝堂上天天你争我吵不说,统兵在外的将领一举一动还要接受他们的遥控,一人干事,却有许多张嘴巴在那里空议。 内阁原本有些很好的权宜之计,可尚为出台实施,却已经有人议论这是胡说八道。 在一边提意见的人总是争意气长短,笔锋巧拙,还一定要强迫别人听从自己才成。 长久下去,这哪成呢? 所以,微臣赞同皇上宽大和严厉二者相辅相成,听取意见的方式才会更加适当,朝臣也不敢信口开河。” 崇祯皇帝听完,满意的点点头,温体仁这老货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想想也是,他能稳坐内阁首辅这么长时间,如果只有逢迎的本领,而不能为前任排忧解难,是难以得到长期宠信的。 不过,崇祯皇帝还知道,这货可不是他面上表现出来的这般憨厚老实,人畜无害。 为了个人进步,温体仁很团结同志,很合群。 为了整倒钱龙锡,他拉拢周延儒,两人齐心合力,还把钱谦益同志送回老家。 还是为了个人进步,他有时也不合群,很孤独。 比如他对老朋友周延儒下手时,很干脆,没有丝毫犹豫。 估计整的人太多,多年来家里鬼都不上门,还经常跟前任说,我不结党,所以孤独。 他不结党吗? 当然不是! 为了扳倒周廷儒,温体仁开始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 他先是让自己的同乡闵洪学当了吏部尚书,又将御史高捷、侍郎唐世济、副都御史张永光等人收为心腹。 再暗中支持秉笔太监王坤,命令给事中陈赞化弹劾周延儒,最终使周延儒免职回乡。 明明是很阴险,很狡猾,却还动不动就跟前任说我很耿直,我很愚蠢,很能促进食欲。 对温体仁坑人的行为,现任崇祯皇帝表示能理解。 在大明如此复杂的官场环境中,若没有一点手段权谋,他这首辅仅凭着皇帝的宠幸就能当得安稳,拉倒吧! 可对他经常欺骗前任行为,新任崇祯皇帝表示必须敲打敲打,让他知道自己跟前任不同,做事卖力积极点,别再来欺骗朕。 “温爱卿,回去和你的党羽商议一番,争取在明日的朔望日朝会上,弹劾几位身家丰厚的重臣,必须是死罪,而不是解职罢官。” 下一刻,崇祯皇帝笑眯眯的说出令温体仁惊骇欲绝的命令。 “皇上,微臣……” 党羽? 谁不知道当今天子最恨营党结私,要老命了? 温体仁听完吓得差点滑落椅子,急忙起身想分辨,却被崇祯皇帝笑眯眯的摇手制止。 以至于话憋在心里,很是难受。 “爱卿啊,不用多说,说了就没意思了,朕也没责怪你! 作为当朝首辅,若没有几个帮凶为你摇旗呐喊,你这首辅如何当得下去? 有些事情朕平日不说,但不代表不知道。 吏部尚书闵洪学、左都御史高捷、礼部侍郎唐世济、副都御史张永光……” 听着崇祯皇帝念着一个个的人名,温体仁心里是绝望的。 虽说天子已经说明没有责怪他,可他心里就是难受得不行。 原来,他自以为很高明很隐蔽的东西,在皇上面前都是透明的。 之所以原来不捅破,是皇上念着君臣恩情,这让有一种枉做小人无地自容的感觉。 虽然他脸皮很厚,但多少也有自尊心不是。 “唉,这几年也委屈爱卿了!朝廷俸禄确实有些微薄,堂堂首辅既然要穿旧衣食糙米,说来实在令朕汗颜。 这样,今后但有朝臣送礼,无论是谁,爱卿可一律笑纳。 只不过,八成归内库,两成用于改善家庭用度。” 不理会温体仁诧异的眼神,崇祯皇帝自己却低头叹了口气。 这操蛋的历史,有时真说不清楚谁忠谁奸? 就像千古一帝康麻子,冰清玉洁***那般惹人发笑。 温体仁这个被誉为崇祯年间第一奸人的首辅,其实是个清官。 在他做八年首辅的时间里,家里穷得叮当响,从来不受贿,不贪污。 有人说是他因为整人太多,害怕被朝臣弹劾。 可这他娘的就有点扯了,那他图的是什么? 假到真时真亦假! 他温体仁可以一辈子如此,假的也是真! 所以,对崇祯皇帝来说,温体仁可能就人品而言,确实很卑劣,很无耻,且工于心计,城府极深,但要镇住朝廷那帮正人君子们,也只能靠他了。 天色灰暗,雨落长空,已经离开宫门走到暖轿旁的温体仁,却是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复杂的心情。 了解崇祯皇帝?此刻在他心里就是一个笑话! 溅落的雨滴打湿了裤脚,身旁撑伞的仆从顾上顾不了下,相爷在雨中发呆太久,可瞧他沉重的脸神,却又不好催促他上轿避雨。 “罢了,罢了,且看看,起轿去吏部尚书府!” 想不明白就不想,念及崇祯皇帝交代的任务,温体仁仰天长叹一声,为明天的大朝会做准备。 身后,一连串响雷炸起,大明的天要变了。 第九章 尸位素餐 第一卷风雨飘零 初一十五的日子,叫朔望日,是大明朝廷每月两次的大朝会。 内阁六部官员、京官四品以上、各科道言官以及京城勋贵有重要司职者,除年老有疾外,否则必须参加当日的早朝。 天色犹朣朦,午门的朝鼓已然敲响。 此时寅时刚过,文武大臣身穿朝服列队从午门左右掖门进入,走过金水桥来到广场整队。 首辅温体仁、次辅王应熊、再辅吴宗达等几个内阁大学士,领着六部官员按品级高低依序列队。 纠察御史则缓步行走于队伍间,检查官员的仪容。 朝仪制度极为严厉,众臣不得喧哗,耳语,吐痰等,否则将以失礼之罪从严处理。 半刻钟过后,皇极殿宫门开启,早朝的钟声响起,朝臣排好队伍在内阁大学士的带领下,进入宫殿。 殿中四根沥粉贴金蟠龙柱,顶置八角浑金蟠龙藻井,左置铜壶滴漏,右置自鸣钟,很是气派。 大殿上方,初次临朝的崇祯皇帝早已身穿明黄龙袍高高端坐在龙椅上,王承恩身穿蟒袍,手握拂尘,恭恭敬敬的侍立一旁。 只是,原本非常庄严的场面,却被时不时打着哈欠的崇祯皇帝给破坏了。 没办法,后世修仙习惯了,每天不到夜里一两点睡不着,现在亦是如此。 这突然间四点多钟就要起床,还真他娘的不适应。 今天如果不是为了搞事,他才不会自找苦吃。 看来今后恐怕要学万历皇帝,要等搞事了才上朝。 下方,众位大臣机械一般地各就各位,行君臣大礼三跪九叩,跪地齐声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顿时,原本恹恹欲睡的崇祯皇帝立马来了精神,眼中迸发出贪婪的神色。 酸爽,真他娘的酸爽! 七千万两白银呐! 此时下跪的诸位勋贵大臣在崇祯皇帝眼里,就是一座座金山银山,晃得他都睁不开眼。 不对,肯定不止七千万! 坐在高高龙椅上的崇祯皇帝,居高临下望着一个个穿着绯红色官袍的朝臣,陷入了某种狂热的臆想中。 李自成只是一个土鳖,刘宗敏更是大字不识的一个蠢货,只想着要真金白银和金银细软等现金。 而对商铺、田地、粮食、古玩字画等不屑一顾,殊不知这些不动产的价值犹在现金之上。 当然,这或许跟他们呆在北京不长的时间有关系。 毕竟,他们攻下北京城不到一个月就跑路了。 那这么说来,若自己深耕细作掘地三尺,用慢工出细活的态度认真搜刮,呸,应该说反腐,那岂不是有N个七千万? 如果真有N个七千万两,朕赈济西北多灾的几省,只要内部不乱,建奴就是再怎么折腾也无济于事。 说句难听的话,如果山海关不丢,建奴入主中原就他娘的一个笑话。 绕道劫掠一番还行,如果是妄图占据城池那是找死,当年孙承宗几个月就能收复被建奴所占的失地就由此可见一斑。 所以大明不重视建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虽然思想错误,但实情确实如此。 如果有N个七千万,朕改组京营,大力发展海军,先灭了鞑虏,再开疆拓土,一统寰宇,成就千古一帝伟业! 苦逼成千古一帝,想想都…… 画面太美,不敢细想。 “皇爷,皇爷……” 王承恩见皇爷笑得很是猥琐,目光直勾勾的看着下面依旧跪拜着的朝臣,不由小声提醒。 虽说他现在已知皇爷心意,可事情总要慢慢来,也得寻个由头不是? 这样一直让人跪着,不说下面几个老朝臣受不了,这无缘无故的罚跪全体大臣,传扬出去有损皇爷名声。 “诸位爱卿请平身!” 经过提醒的崇祯皇帝这才回过神,停止发散的思维,重新回到现实。 前景是比较远大,可得一步一步往前走。 诸位大臣再次齐呼:谢万岁!一个个齐刷刷的站起身来。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朝臣起身站定,王承恩上前两步,佛尘一甩,尖声叫道。 “启禀皇上,微臣有本启奏。 福建巡抚张肯堂急报,福建海防游击郑芝龙于崇祯八年四月初八日,在广东兵击刘香于田尾、远洋,刘香势蹙,自焚溺死。 其残留党羽千余人到浙江象山卫所投降,闽粤两省海盗尽平,再无扰民之徒。 只是其胞弟郑芝虎不幸阵亡。” 话音刚落,兵部尚书张凤翼急忙率先出列启奏。 这些年自己这个兵部尚书当得不容易啊,总有剿不完的匪,却没有几个拿得出手的战绩,真是为难人! 现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喜讯,自然要讨天子欢心。 “着旨,授海防游击郑芝龙为福建海师都督,郑芝虎为国而亡,内阁拟定一套抚恤方案,奖励有功之臣。 另速诏郑芝龙父子偕郑芝虎之子进京述职!” 崇祯皇帝的嘴角微扬,盯着留着三缕美髯的张凤翼,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大明取士有两点比较重要,一要一手好字;二要长得好,尤其是朝堂大臣,那代表朝廷的脸面。 自己的这位兵部尚书自然也是如此。 可真要形容能力,却只能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来诠释。 历史上,崇祯九年,也就是明年,建奴阿济格寇边。 兵部尚书张凤翼眼看局面没法收拾,就打了个报告,说建奴入侵,是我的责任,我想戴罪立功,到前方去,希望批准。 对于张尚书如此英勇的举动,前任当即同意,满怀希望批准他去前线。 但张尚书到前线后,却没有去拼命,每天只干一件事——吃药。 这是一种比较特别的毒药,吃了不会马上死,必须坚持吃,每天吃,饭前饭后吃,锲而不舍地吃,才能吃死。 为什么? 如果想死解腰带就行了,实在不行操把菜刀,费那么大劲干甚? 原来,这位张尚书是位老狐狸。 因为如果自杀,按当时的状况,算是畏罪,死了连抚恤金都没有。 但要上阵杀敌,似乎又没那个胆,索性慢性自杀,就当自然死亡了,还算是牺牲在工作岗位上,该享受的待遇,一点不少。 结果,这兄弟不但死得慢,算得也准。建奴九月初退兵,他九月初就死,连一天都没耽误。 这样的兵部尚书,崇祯皇帝觉得用尸位素餐来形容更加合适。 崇祯皇帝思考片刻,沉声说道:“拟旨……” 第十章 孙子,朕能治你 第一卷风雨飘零 “时值多事之秋,西北、西南用兵频频,九边不得安宁,兵部尚书应由熟知兵法、久历兵事的老臣接任。 传旨高阳孙承宗,令其即刻赶赴京师任职。其孙辈有精通武事者,可一同进京补锦衣卫千户实职! 张爱卿本为户部主事,精通钱粮谷物,现调任为户部右侍郎。” 兵部尚书管理天下戎政,调度大明全国兵力,其重要性毋庸置疑。 可纵观崇祯一朝,却无一个合格的兵部尚书。 如此一来,缺少战略观全局观的大明朝廷,只能被动的拆东墙补西墙,常常顾此失彼,那么屡战屡败自然也就不足为奇。 而孙承宗却是大明少有的军事战略家,其一手打造的关宁防线,说是撑起大明的半壁江山也不足为过。 虽说此时孙承宗已经年岁已高,可战争这东西太残酷,就像打电话,不是你先挂,就是我先挂。 崇祯皇帝当然不愿意像历史上那样我先挂,所以,请已经七十三岁高龄的孙承宗出山,就变成迫在眉睫的事情。 不过,想到这位老先生在七十六岁的时候,尚能率领全家以及高阳百姓抵抗建奴攻城,这说明他老人家身体棒得不要不要的。 崇祯皇帝刚说完,内阁中书舍人吴甘来挥墨一蹴而就,已经拟旨完毕。 只是,尚未等王承恩接过圣旨,朝堂上却有人跳出来搞事了。 “皇上,微臣有奏,孙督师已年老体迈,实不堪兵部日常重负。 再者,孙督师蓟辽期间,指挥失当,损兵折将,进退失据,致使大凌河被毁,宁锦防线失地二百里,被群臣弹劾而罢官。 臣以为用他接任兵部尚书,恐不太妥当。” 兵部给事中张缙彦出列,低着头朗声说道。 “臣附议!” “臣附议!” …… 很快,立马有七八位官员站出来说道。 操,真是嘚瑟了,这些文臣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彻底放飞自我,连自己什么身份都不知道了。 孙承宗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们不知道? 这群孙子! 崇祯皇帝可是知道,崇祯四年七月,因蓟辽督师高第尽撤宁锦防线,右屯、大凌河等城被毁,孙承宗派人对其进行重新修筑。 但不久之后清军却突然来围攻。孙承宗赶赴锦州,派遣吴襄、宋伟前往救援。 而辽东巡抚邱禾嘉多次改变出师的日期,导致吴襄、宋伟在长山被清军大败。 十月,祖大寿第一次投降建奴,大凌河刚被修好就被损毁。朝中大臣于是责怪孙承宗修复旧城导致失败,丧师辱国。 孙承宗于是以病请辞。而后在高阳城回乡居住。 直到崇祯十一年,建奴进攻高阳。赋闲在家的孙承宗率全城军民守城。 后城破被擒,多尔衮下令把孙承宗绑在马尾巴上给活活拖死。 他的五个儿子,六个孙子,两个侄子,八个侄孙战死,孙家百余人遇难,可谓满门忠烈,光耀千古。 崇祯皇帝看着殿下的诸位大臣心中恨得咬牙切齿,眼中充满杀机。 跟孙督师相比,这些酒囊饭袋,每日不知如何报效国家,只知道醉生梦死结党营私,闯贼打来的时候投降献媚者更是比比皆是,令人作呕。 可不等崇祯皇帝有所表示,又有人跳出再次搞事。 只不过,这次搞事却很对崇祯皇帝心思。 “孙督师当年所谓的兵败失地,不过是部将中计而已,与其本人关系不大,微臣赞同皇上起复孙督师。” 当朝首辅温体仁站出来,淡淡的说道。 “臣附议!” “臣附议!” …… 同样的,立马也有十几位官员出列赞同。 “此事不必再议,就此决定!”崇祯皇帝龙袍一甩,冷冰冰的抛下一句话。 因为,他看见有些孙子又蠢蠢欲动了。 这就是大明朝堂真实的状况啊! 斗争无处不在。 一件事情,如果不反反复复的折腾几遍,这些朝臣仿佛显示不了他们的存在。 这就他娘的在刷存在感,跟事情本质无关。 “朕有意重开厂卫,众位爱卿感觉如何?” 这样搞很累,崇祯皇帝临时决定直接点,也不想等温体仁的弹劾,那样太慢,出不了心中的这口恶气。 他发现,对这些人,也不用讲什么青史留名、国家社稷,那都太遥远了。 实际情况表明,跟他们讲道理,促膝谈心都没用。 既然教育没有用,骂也没有用,他们软硬不吃。 那就用绝招,往他们脸上吐一口唾沫再说上一句:孙子,朕能治你! “微臣反对!” 果然如崇祯皇帝所料,礼部右侍郎张四知率先发难,从队列中站出,朗声道:“启禀皇上,厂卫平日目无法纪乱用职权蒙蔽圣上,其中尽是奸佞小人。 臣反对此事,如若皇上执意如此,臣等愿跪死在此,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众位大臣从听说此事起,就等着这一刻。此时更是心领神会,齐刷刷的跪地说道: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第十一章 杀尽天下负你之人 第一卷风雨飘零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皇宫上方的琉璃瓦,撒向金銮殿。 殿内,稀稀疏疏的站着部分朝臣,大多数都随张四知跪在地上,逼迫崇祯皇帝继续裁汰厂卫。 别看这些朝臣平日里勾心斗角,有党派之争,可唯独在他们的切身利益面前,那是绝对团结。 厂卫对大明的作用,他们并不是不知道。 大明的历次对外战争中,总活跃着厂卫的身影,并配合军队取得一次次胜利。 在内,监视文武勋贵大臣和各地藩王,对稳定大明朝局至关重要。 过去,崇祯皇帝喜欢边关情报,经常派东厂锦衣卫去边关调查,再和大臣们的奏报对照,称较事。 后来好不容易被文臣忽悠成功,然后厂卫就都撤回北京城,再然后边关的情报大臣们说是啥就是啥啰…… 现在皇上重开厂卫,那今后还怎么去构陷那些不合作的人?又怎么去升官发财?还能不能愉快的欺骗皇上了? 一句话,监视别人可以,监视自己就不行。 这就是文官的德行! 温体仁站在朝堂上,微眯着老眼,一言不发注视着时局发展。 老奸巨猾的他明白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这句话,所以闭嘴最安全。 更何况,昨天他独自孤坐一宿,认真回顾着觐见崇祯皇帝的每一句话,包括神态表情以及动作等。 一向对大臣贪腐最为厌恶的天子,居然跟当朝首辅说可以接受群臣笑纳,还二八分成,怎地一个判若两人? 授意首辅弹劾朝堂身家颇丰的重臣,且要赶尽杀绝,又是怎样的滔天恨意? 天威难测,谨言慎行! 这就是他得出的八字真言。 完成天子交代的事情,坐看天子霹雳手腕,让他人去作死,其他的不要多掺和,就是他此时的心态。 “呵呵……呵呵……” 崇祯皇帝望着殿下群臣跪的跪,站的站,却唯独没人帮他说一句话,嘴里不禁冷笑连连。 温体仁这个老货,看来昨天敲打还不够,居然想明哲保身? 表面都是心连心,背后都是玩脑筋。 做梦去吧! 你恐怕不知道朕是连换五十一个首辅的猛人? 再看向殿内跪着文武大臣,缓缓阖上双眼默默念道:君非亡国之君,臣乃亡国之臣。哎,别怪朕心狠! 旋即再次睁开双眼,掠过一丝精光,看向温体仁的目光已经充满冰冷,崇祯皇帝猛然喝道: “温学士,天下有无才而误事的君子,却没有怀忠而报国的小人。你这个首辅面对此等情形,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温体仁头皮发麻,温爱卿变温学士,皇上这是极度不满意啊! 而且还怒斥他不忠君、不报国。 这可是上纲上线了。 一个不忠君、不报国的首辅有什么下场,温体仁比谁都清楚。 刀砍在别人身上不疼! 这是温体仁同志早就明白的道理。 “诸位同僚糊涂啊!”温体仁上前两步走到拜服的群臣跟前,痛心疾首的说道:“厂卫原本就是天子亲军,保皇室卫大明两百余载。 现天下烽烟四起,作为大明朝臣,应以国为重,舍私利。故重开与否,理应皆为圣断,诸位同僚怎能无理阻扰?” 就你精明,就你明白道理,敢情刀疤不烂在谁身上,谁都感觉不到疼,谁都可以把话说的很漂亮。 作为挑事的领导者,也是温体仁的政敌,张四知阴鸷的目光狠狠的扫了他一眼,继而转头频频朝崇祯皇帝叩头说道: “皇上,温体仁身为当朝首辅,假窃威福,用小人而斥贤人,专权跋扈,心狠手毒。 现又蛊惑皇上重开厂卫,弄虚作假,假装诚直。举朝震恐,但无人敢言。微臣请皇上诛此奸佞小人。” “皇上,微臣有罪!” 听到张四知弹劾自己,温体仁立即下跪并脱掉朝帽,一脸委屈。 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熟练至极。 也是,一年不知道要接受多少弹劾,习惯了自然熟练。 只是,他的心里却酸爽得不行。 因为,张四知是皇帝半个老师,和皇帝关系好,名声很好,势力很大,且刚进内阁,对温体仁而言,是头号眼中钉。 原本,他以为要配合其他手段,想不到张四知情急之下犯错了,如此难得的坑人机会,真不容易! 演戏,配合皇上演一出好戏! “无耻之尤!” 崇祯皇帝听罢从龙椅上猛然站起,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张四知。 身上的龙袍更是在阳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让人不敢直视,皇权霸气此时如同山岳一般压得张四知喘不过气来。 崇祯皇帝知道,作为前任的帝师之一,张四知曾经做过数月的首辅。 按理说,在大明灭亡后,即使他不追随他的学生崇祯帝而去,躲进故乡的山水间做一个前朝遗老,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人们也可以理解。 而他却不甘寂寞,在亡国后主动投降了建奴王朝,出仕为官,为后人所不耻。 当然,大明官员投降的不在少数,生死关头,不见得每个人都有勇气殉节。 可问题是张四知在大明曾经统领百官,而建奴只给他一个小小的济宁道就忙不迭就任,这与他昔日的首辅可是天壤之别。 可他还是去了,还是迷恋官场,迷恋权势,不以为耻。 无耻之尤,说的就是这种人。 此刻,崇祯皇帝只想对前任说道:待我权尽天下之日,必将杀尽天下负你之人。 而张四知只是第一个。 枪打出头鸟! 皇帝盛怒,可在压力骤增下张四知坚信,众位大臣长跪不起的这个招数,平日里是屡试不爽,皇上此次也定会妥协。 打定主意的张四知稍稍平复心情,只是频频叩头一副忠肝义胆再次说道:“厂卫断不可再开,臣等恳请皇上三思!” 张四知想得没错,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崇祯皇帝不是那个崇祯皇帝了。 “张四知贪赃枉法,横行乡里,为祸地方,家有巨资,且无故污蔑当朝首辅,罪不可赦! 骆养性、王承恩听旨!” 站在一旁的骆养性听到皇上叫自己,打酱油多年的他简直是心潮澎湃,赶忙从旁边上前一步站出,“臣听旨!” 崇祯皇帝指着已经六神无主的张四知大声说道:“朕限你们二人三日之内厘清罪臣张四知所有不法之事! 并将其满门抄斩,财产充公,女眷打入教坊司,永世为奴,张四知本人凌迟处死!” “臣骆养性遵旨!” “奴婢王承恩遵旨!” 二人当中,最为激动的当属骆养性,声音也最为洪亮。 早已想清楚的他,此后一定要大力打击贪官污吏,做好皇上手中的一把利刃。 阴测测的目光中,被骆养性看到的官员吓得冷汗直流。 PS:爱卿们,求票票支持啊! 第十二章 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第一卷风雨飘零 天降横祸! 此时的礼部右侍郎张四知已经大小便失禁瘫坐地上,彻底失语,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何曾想,原本屡屡奏效的招数竟然失灵,搞得现在祸及全家,这还是他眼中优柔寡断的崇祯皇帝吗? 殿内,两名锦衣卫的大汉将军夹住他的胳膊,仿佛拖拽一条死狗般离去。 跪着的朝臣一看崇祯皇帝来真的,有些极度不要脸的立即站起来,什么话也没说。 而有些则对温体仁拱手并说首辅大人言之有理,这是属于稍微要些脸面的朝臣,正自找台阶下。 毕竟,搞事没问题,可若要拿全家性命去搞,这些正人君子不傻,那是不会干的。 甚至,连帮张四知求情的一个都没有。 委实是今天的崇祯皇帝煞气太重,重得吓人,手段太狠,狠得不像人,简直是活阎王啊! 一个贪赃枉法的罪名就把内阁行走的大臣满门抄斩,这朝堂之上又有几个屁股干净? 鬼知道皇上现在知不知道自己的把柄,想不想收拾自己,此时跳出来无异于送死。 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酸爽,太他娘的酸爽! 崇祯皇帝高高的俯瞰正人君子们的丑态,仰天大笑,笑得眼泪仿佛都快流出来。 这狗日的正人君子,其实是被惯出来的臭毛病,属于蹬鼻子上脸的货,你平和一点他就得寸进尺。 什么不要脸的事都敢干! 太祖、成祖年代自不必说,手段狠辣着呢,没这些正人君子什么事。 嘉靖、万历权谋厉害,拉一批打一批也没什么问题。 问题出在万历皇帝驾崩后,留下八百万两的私房钱,泰昌皇帝登基了。 此时是众正盈朝的,朝廷都是正人君子不是? 于是正人君子堵着宫门威逼人家孤儿寡母,所以泰昌皇帝就把钱给了户部。 一个月之后,泰昌皇帝驾崩,户部又没钱了,然后正人君子们又一起去了皇宫威逼人家孤儿寡母。 这时是天启皇帝即位,同样的众正盈朝,朝廷里都是正人君子。 但是呢,辽东这败仗一直打啊,哪里有余钱? 可君子们正在研究谁是伪君子呢,没时间研究这个。 天启皇帝下诏,咱讨论下辽东时局? 君子们表示那是小事,是癣疥之疾,不值得我们出手重视。 天启皇帝无奈,只好罚他们俸禄。当然没用,君子们不靠工资活,他们有的是黑钱。 最后天启皇帝只好关门,放老狗魏忠贤出笼。 七年后,天启落水唱凉凉,接任的是崇祯皇帝。 此时,正人君子被魏忠贤搞得很势弱,奈何他们忽悠神功太厉害,本尊被忽悠得自废武功。 于是,正人君子不仅满血复活,并且变得更加强大,结果就是本尊自挂东南枝,华夏就此沉沦。 历史的一幕幕掠过现在的崇祯皇帝眼前,让人既心酸又悲叹! 殿下,一众朝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都无奈地低声叹息! 对于这些习惯察言观色的朝臣而言,他们能从笑声中听到皇上的愤懑。 今天的崇祯皇帝嚣张而犀利,临朝初期的那种意气风发又重新出现,一如当初扫除魏阉那般霸气。 只不过,对象似乎变了。 半饷,崇祯皇帝停止笑声,拉下脸,寒眸一扫殿下诸臣,声音抖然冷冽:“当前诸臣,不能忧国奉公,结党营私,致使江山危若累卵。 最近几年来,诸位扪心自问,振肃纲纪都采取了哪些措施?选贤任能用了几人?安内攘外有什么策略?富国强兵有何方法?” 喝问声一句高过一句,声声振聋发聩。 群臣皆低着头,不明白他们在想什么。 过犹不及! 崇祯皇帝见状,觉得敲打差不多了,声音缓和下来,可话里的内容却还是让大臣胆战心惊。 “朕手里有一份名单,乃是有人检具的贪腐枉法的朝臣,这里就不一一点名了! 但朕相信其中有很多乃是虚假误报,朕还相信众位爱卿皆是忠君爱国之人,宵小只是一部分而已。 树大有枯枝,族大有乞儿。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朝廷亦然如此。 故而朕重开厂卫之事,志在震慑宵小。否则,难道坐视张四知这样的贪官污吏遍布朝堂,侵蚀大明江山吗? 所以,朕意已决,无需多言!退朝!” 崇祯皇帝目的已经达到,也不等众位大臣跪安,便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走得很是潇洒不羁,显得干净利落。 可朝臣们傻眼了,呆呆的愣在大殿之中。 原本皇上几天没上朝,大臣们都有很多事情想当面请旨定夺,哪知却搞成这般模样? 但看崇祯皇帝怒气冲冲的样子,他们都知趣地选择了闭嘴,纷纷摇头回到各部司的衙门里等下一次朝会再说。 朝堂中,温体仁也是呆滞地望着皇上远去的背影,脑海翻滚。 袖里的弹劾内容是他和几个党羽精心炮制的,目的便是完成皇上交代的任务,此时却没有了任何用处。 然而纵观皇上今天的朝会,没有自己的帮助,却依然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 既敲打了朝中众臣,也拿下了身家颇丰的张四知,更是重开了厂卫。 而且还如此堂堂正正,明确告知就是要震慑宵小朝臣。 霸气!解恨! 更是高明! 细细品味之下,温体仁发现,崇祯皇帝行事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自己居然摸不透皇上下一步的动作走向。 这可如何是好? 当朝首辅如果不能摸清皇上行事步骤,又如何能在这个位置上坐稳? 温体仁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绝对不会要故意顶撞皇上显示自己的清高,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 他是小人,是奸人,只想坐稳首辅这个位置,当大明朝的老二。 不过,没容他多想,秉笔太监曹化淳步履匆匆的走过来,说是皇上请他和几个内阁大臣进宫。 笑容重新浮现在温体仁的脸上,让他又有了自信和从容。 皇上还是那个皇上,请他参加小朝会,那是要和他们议事。 每当大朝会结束,皇帝与内阁及相关部门的臣子,都要再碰下头,商议处理具体朝政,这才是真正具体办事的时候。 同时,也是了解皇上下一步动作走向的最好时机。 不过,温体仁很快就发现,他想岔了。 第十三章 杀鸡骇猴 第一卷风雨飘零 五月正是初夏,天气向来多变。昨日狂风暴雨,今日风和日丽。 阳光轻洒在巍峨高耸的宫殿四周,绽放着五彩缤纷的颜色。空气中,犹留存着昨日雨后清新的味道,令人心旷神怡。 这原本就是文人墨客踏青的好季节。 可如此美景,温体仁和其他内阁大学士们却无心欣赏。 因为,崇祯皇帝正在做大煞风景的事情,前来的传唤的曹化淳告知,皇上请他们观刑,而不是想象中的小朝会。 这就让人心塞了。 奉天殿广场,是大明皇宫最宽广的中心地带,此时已经聚集了许多宫女和太监,排着队伍,气势宏大庞然。 高时明指挥着西厂的番子,抬着粗细不一的棍架,开始执行家法前的准备工作。 十二监的大太监除了在外地的,其他人已经悉数到场。 约莫过了半柱香左右,宫廷侍卫领着六部尚书、侍郎以及京城勋贵也一起过来。 见人到齐,刚上任的西厂厂督高时明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今个叫诸位过来,乃是皇爷的意思。 过去有人私窥宫禁,沟通内外,宫内但有些许小事,诸位朝臣便能立马知晓。 按理此事需要严加追查,绝不宽恕才是! 可皇爷心善,一则念着诸位朝臣们没有惹出什么实际大乱,二则也不想不教而诛,便宽恕了诸位的过错。 然此事可一不可二,为免以后有人再次糊涂,所以命咱家请了各位大人前来观刑,涨涨记性。 这宫中涉案之人,便由西厂代为解决。” 说完,转身对西厂一众番子厉声喝道:“来人啊,将那些吃里扒外的狗奴才带上来。” 随即,便有一众西厂番子押着三十几个太监宫女走过来,命这些人跪好。 诸位大臣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皇上这次的动作可有点大,称得上是清洗皇宫了。 前面领衔的三人,朝臣并不陌生。 杜勋,膳食监的掌印,负责崇祯皇帝的饮食起居,做事任劳任怨深得皇上的赏识与重用。 王之心,东厂的掌印大太监,方正化的前任,常在皇上身边行走,与许多大臣都有交情。 王坤,秉笔太监,温体仁的老熟人,一起构陷周廷儒的亲密战友。 便是后面跪着的也是各监的管事,都称得上是大太监了,平日里诸位朝臣见面,多少也会陪笑脸。 再加上大家听说赐死御马监高起潜的传闻,从中能看出崇祯皇帝的决心和魄力。 高时明看着这些人,踱步行至跟前,阴恻恻地道:“各位好本事啊,什么事情做得,什么事情做不得,各位心里当真没点数儿么? 皇爷可曾亏待过你们? 把你们一个个提拔到管事、掌印予以重用,可你们却吃里扒外,为了银子和朝臣勾结,值当吗? 皇宫用度已然如此节俭,可你杜勋竟然胆敢贪墨百万之巨,对得起皇爷的厚爱吗? 今日送各位上路,到了地下,莫要怨恨咱家,要恨,就恨你们自个儿不争气罢!” 说完,对西厂番子叫道:“请家法刑具。” 西厂番子齐声应喏,便有人把桌子抬出来,上面是一张关二爷的画像。 东厂敬岳武穆,西厂敬关二爷,都是取其忠义忠君之义。 待得布置完毕,高时明先给关二爷上了三炷香,才回身对着那些观刑的宫女太监们大声说道: “太监宫女,乃是皇爷家奴。衣食俸禄,皆是皇爷供给。纵使时局艰难至此,皇爷也不曾短缺过大家。 可你们看看这些蠢货,背主求荣,出卖皇爷与外臣勾结,希望你们今后引以为戒,切莫自误! 行刑,送他们上路。” 话音刚落,几个粗壮的西厂番子拿着不同的棍棒,提过簌簌发抖的王之心,直接掼倒在地,挥起手中军棍劈头盖脸敲去。 乱棍之下,王之心的嚎叫声尚不及数息,便就此毙命。 只留下一地嫣红的鲜血和白色的脑浆,缓缓的流淌在广场的青石上,让人触目惊心。 “下一个!” 高时明背着双手,冷眼盯着有些不忍直视的朝臣,高声叫道。 既然是观刑,不看是不行的,那可是要以大不敬之罪论处。 百般滋味中,温体仁眼睁睁的看着亲密战友王坤如同其他人一样,留着鲜血和脑浆,躺在地上偶尔抽搐着。 皇上这是杀鸡骇猴啊! 温体仁心里微叹着,终于明白皇上的用意。 收权,这才是皇上的真实用意!否则,不必如此大费周折请群臣观刑。 半个时辰后,三十多人才尽数被打死,高时明阴沉着脸来到接受教育的宫女太监面前,说道: “以后再有人敢做下背主之事,尔等受到的就不是杖毙这么简单了。” 警告一番之后,这才说了句:“都回去罢,各自做好各自的事情。” 宫中的太监宫女们闻言,如蒙大赦,急忙散去。 随后,在朝臣中陪同观刑的曹化淳这才满脸堆笑说道:“内阁大臣和六部尚书去文华殿,皇爷有事和重臣商议。 其他人回各部衙,用心差事。” 而此时,搞出杀鸡骇猴戏码的崇祯皇帝,正在宫女的服侍下,惬意地品尝着尚算丰盛的早餐。 观刑这种事,是惩戒别人,自己可没必要傻傻的跑去装逼,活受罪。 杀人嘛,画面怎么样也不可能赏心悦目。 虽说自己以后必然要接触,可杀的是身边人,那就没什么意思了,即使他们有必死的理由。 “皇爷,内阁大臣们到了。”门口,曹化淳进来禀报。 “请首辅及内阁诸臣稍候。”崇祯皇帝喝了一口鸡汤,又补充一句,“给他们准备早饭点心。” 大棒抡过,胡萝卜也必须有。 否则,一味苛刻刚硬,手下马仔是不会跟你混的。 这一点,两世为人的崇祯皇帝深有体会。 曹化淳立刻应诺而去。 第十四章 崇祯皇帝的谋划 第一卷风雨飘零 文华殿,诸位朝臣都熟悉得很,除了小朝会在此举行外,每岁春秋仲月,还要在此举行经筵之礼。 崇祯皇帝刚进入殿内,诸位大臣已经享受完一顿令他们讶异的早餐。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菜品太丰富了。 作为朝中重臣,他们都是皇宫蹭饭吃的常客,自然明白平日是什么标准。 想不到几日间,皇宫已经悄然发生变化。 原本闲聊的他们见崇祯皇帝进来,都是匆忙站起,整理朝服衣冠,然后在温体仁带领下跪地行礼。 崇祯皇帝走到自己的座位上,然后说众卿平身请落座。 小朝会不比早朝,诸位大臣都是有座位的。 “交代几件事,诸位爱卿务必落实到位,不容疏忽。” 见他们依照官职高低有序落座后,崇祯皇帝开始具体理政。 温体仁瞳孔微眯,细心的他注意到崇祯皇帝用词发生变化,由平日里的商议变成交代。 “皇上请吩咐!”他不敢怠慢,代表其他朝臣沉声说道。 “传谕两京十三省,崇祯九年的武举科考改为今年九月份举行,由兵部主导,礼部偕同……” “皇上万万不可,科考取士历来由礼部负责,无分文武,礼不可废啊!” 崇祯皇帝话还没说完结,吏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张至发急忙起身阻止。 中途打断皇上的话,确实不礼貌。 可是他急啊! 礼部掌嘉礼、军礼及管理学务、掌宾礼及接待外宾事务、科举考试事务,其中科考才是礼部最为核心和重要的东西。 因为,天下所有文武都是他们的学生。 都说吏部管官员升迁,尊为六部之首,可礼部却是实实在在最尊贵,势力也最大。 大明朝两百多年来,历任首辅基本上都干过礼部尚书,这其中便可知礼部的位置。 若是把武举科考拱手让给兵部,张至发如何能答应? “放肆!” 崇祯皇帝脸色一沉,高声喝斥。 他娘的,这到底是谁当皇帝? 又是礼不可废! 明明是利益,偏偏拿礼法说事。 大明朝的文官,这一套玩得贼溜。 在今天要宣布的几件事中,他认为这应该是很最简单的事,可也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事情。 可不曾想,自己本着先易后难的顺序来说,却栽了跟头,这让他如何不恼火? 行,要说礼是吧,那就好好说说? “身为礼部尚书,却无故打断天子话语,对天子无人臣之礼,实属大不敬之罪。来人,先将其打入刑部大牢,再等发落!” 崇祯皇帝很快便说出对张至发的处置。 此言一出,文华殿上的众臣都愣住了,张至发更是脸色灰败,长叹一声脱下头上的官帽。 大不敬之罪,属于十恶之条。 一曰谋反,二曰谋大逆,三曰谋叛,四曰谋恶逆,五曰不道,六曰大不敬,七曰不孝,八曰不睦,九曰不义,十曰内乱。 而张至发的行为,其实可大可小。 崇祯皇帝若是不在意或者心情好,呵呵一笑也就过去了。可是现在嘛,说出大不敬之罪,却是属于重罪。 殿内两名大汉将军走过来,夹住张至发的双臂,将其带走。 其实这个张至发历史上没什么名气,崇祯皇帝也不知他忠奸,也不知能力如何? 不过对于这些,崇祯皇帝表示无所谓。 让锦衣卫暗中查查他家产,多了自然不是什么好鸟,抄家,那是必须的。 没什么家产,也先关了再说。 总之,要换一个听自己话的礼部尚书。 “这件事情,先由温爱卿负责,然后再交给兵部。” 刚任命的兵部尚书孙承宗还在高阳老家,礼部尚书又被自己刚打入大牢,崇祯皇帝只有把事情交给温首辅。 “臣遵旨!”温体仁没有多说多问,俯身领命。 “有劳爱卿了。” 崇祯皇帝心里暗叹一声,多少体会到本尊的无奈! 掣肘太多,束手束脚。 想要做一件事情,真他娘的太难了。 其实,他把礼部武举科考的权利剥夺,交给兵部,是含有深意的。 其一,自然是要提高武人地位,提高兵部威信,并且形成真正为国取材的制度。 历史上的武举开始于武则天执政时期,由兵部主持武举考试,考试科目有马射、步射、平射、马枪、负重、摔跤等。 宋代规定武举不能只有武力,还要考问军事策略,比如孙吴兵法等。 到了大明朝时,更改为先之以谋略,次之以武艺,把军事谋略置于军事技术之上,如果在答策的笔试中不及格,便不能参加武试。 按说改得也不错,也有一定道理,确实需要领兵将领有谋略。 但大明的军事职位多半由世荫承袭,再加上由行伍逐步提拔起来的,武举选将只是个补充形式。 这就变味了。 其二却是为了剑指京营做准备。 现在京营的战斗力如何,崇祯皇帝用脚想都可以知道。 成祖期间的四十万精兵,现在能拉出三万人马的敢战之兵,崇祯皇帝表示算他输。 所以,这京营重组势在必行。 可兵源很关键。 而武举科考,就是崇祯皇帝布局之一。 当然,他的这些布局,现在没有人能体会到好处。 第十五章 废除辽饷 第一卷风雨飘零 大殿内,经过张至发这么一搞,气氛很是压抑。 可崇祯皇帝好像没有感觉,依旧神采奕奕的对温体仁等内阁朝臣交代关于武举科考的一些改革,气定神闲。 穿越过来的崇祯皇帝明白,你要跟这些王八蛋置气,那就是自讨苦吃。 在帮自己打工的这帮朝臣中,除部分人外,大多数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混蛋,一种是傻帽。 他们属于最幸福的中层,主要工作就是欺上瞒下,自以为是。 具体特点是除了好事,什么都办,除了脸面,什么都要。 而高层和底层,则属于最痛苦的人。 高层是自己,叫崇祯皇帝,底层叫平民百姓。 当然,他现在正努力改变这种状况。 在崇祯皇帝眼里,理想中的朝臣应该是这样:朕说,你们听,接着认真干。干不来,干不好,不愿干,换人来。 而不是整天只会瞎嚷嚷,这不行,那不可,跟你们争,看他们斗,崇祯皇帝表示朕没那闲工夫。 民主这东西太平年间玩玩可以,吵吵更健康嘛! 可在战争期间,即将破国之际,那就要万众一心,独裁统治。 地球的另一方,没有文化的美帝都知道战争期间要集权,怎么有五千年文化沉淀的泱泱大国就不明白呢? 说穿了,其实是腐儒误国啊! 读书读到狗身上去了。 “诸位爱卿,朕决定即日起废除辽饷,明诏天下,传旨九边。” 谈完武举科考,崇祯皇帝又开始交代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 此时尚未征收练饷和剿饷,只有单独的辽饷。 “皇上,是否暂缓? 今库空若扫,如废除辽饷,则一年缺银五百二十二万余两,而山海关一地,一年需支银高达四百万两。 现时局颓废,辽东万不可有失!” 负责监管户部的次辅王应熊,抽搐着眼角站起来,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问道。 若不是职责所在,他发誓绝不会说一句话。 没办法,天子今天杀气太重,害怕!短短一天时间,搞出这么多事,小心点无大错。 “王爱卿说得有道理,辽东不可有失!” 崇祯皇帝脸露笑容,朝王应熊点点头,皇冠上的珠玉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甚是耀眼。 对于认真说事建言的人要肯定,尤其是次辅王应熊。 这位与温体仁狼狈为奸的次辅,崇祯皇帝比较了解,也是被正人君子定义为奸人。 可就是这个奸人,在本尊吊死后,被南明弘光政权委任为兵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总督川、湖、云、贵军务。 并且,楚、郧、广也悉听他节制,专剿张献忠。 朝廷给银三万两,赐尚方宝剑。临危受命,名为督师却无师可督,他也傻傻的答应了。 估计是过去贪的不够多,散尽家财才招兵两千人,开府遵义,推荐川将罗于莘、侯天锡、曾英、王祥等人。 隆武二年,建奴入川,妄图招降王应熊。 可他把前来的汉奸来使斩杀,弃遵义入毕节,遁入永宁山中,后卒于毕节卫。 唯一的孩子王阳禧,也死于乱兵之手,以至于无后人传下来。 后来,南明朝廷追赠他为太保、建极殿大学士,谥号“文恪”。 所以说,在崇祯皇帝心里,奸臣忠臣不重要,关键要看他做过什么事。 殿内,户部侍郎倪建生见皇上赞同次辅王应熊的话,以为皇上回心转意,不准备废除粮饷,偷瞧一眼,好像脸色不错,便起身禀告道: “皇上,辽饷祸明,微臣赞同废除。 毕尚书曾言:即使东奴恋栈长伏穴中,不向九边遗一矢,而我之大明天下已坐等凋敝矣。” 崇祯皇帝见是户部侍郎出来答话,有些奇怪,理了理思绪,这才想起户部尚书毕自严上月被本尊关进刑部大牢。 “郑爱卿,劳烦你亲自去把毕尚书释放出来,重掌户部。” 毕自严是谁,自然无需多说,那可是大明少有的理财专家。 其提出的增加盐引,裁汰冗兵冗役,检查军饷虚冒,清查天下隐田,兴办军屯等建议,让大明财政勉强得以支撑。 用对人,做好事,是崇祯皇帝的宗旨。 本尊做错的事情,必须由他来擦屁股。 “臣遵旨!”刑部尚书郑三俊领命离去。 “倪侍郎,朕赐你尚方宝剑,令你再次赶赴关宁前线,两件事。其一,依照兵册查清兵员数量。 其二,告诉蓟辽总督傅宗龙废除粮饷,今后关宁军费由内库支取。” 崇祯皇帝眼露凶光,杀气腾腾的说道。 说起来好笑,关宁前线上的兵马人数,不管是兵部还是户部,包括崇祯皇帝,谁也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人马。 却只知道每年要花费四百多万饷银。 当然,这是不可能足额发放到前线士兵手中,用到作战需要上的。 各级文官和将领,除了在军饷的收支上贪污和克扣外,还在工事和吃空饷上大做文章。 崇祯三年,毕自严特设户部侍郎倪建生一人,兼右佥都御使,出督辽饷。 通过从登、莱海运到娘娘宫登陆,然后陆运到广宁、辽阳,每一石军粮费一金,故他对明末军饷的情况感触最深。 “皇上圣明,臣领旨!” 倪建生大喜过望,既是因为天子采纳户部的建议,也是因为自己得到重用感到高兴。 而且,皇宫内库接过户部的担子,以后再也不用为钱银发愁。 至于说内库有没有银两,对不起,那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温体仁眼光偷瞥从容淡定的崇祯皇帝,仿佛根本不为每年几百万的军饷发愁,老奸巨猾的他,已经完全明了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 紧了紧袖里的两本奏折,他轻轻的呼了一口气,心里有了抉择,底气也足了许多。 第十六章 人精首辅 第一卷风雨飘零 为什么会有两本奏折呢? 这就是温首辅的奸诈之处。 秉持公私兼顾的原则,其中一本是他夹带的私货,里面有他的政敌,准备看崇祯皇帝的风向走势,再做选择。 如今看来,却是有些不合时宜了。 皇上准备用内库供养关宁边军,可作为深受崇祯皇帝宠幸的首辅,皇宫的财务状况他比谁都明白。 前几年就开始陆陆续续变卖宫内物件,内库能有什么银两? 那么,答案呼之欲出,皇上是铁了心要查朝臣贪腐用于养军,或许还有其他手段也不得而知。 但不管怎么,自己必须全力配合,万不可此时夹带私货。 否则,弹劾的官员抄不出什么银两来,皇上的板子必然打在自己身上。 甚至,他还从皇上一系列的动作中看出隐藏的深意和目的。 一是为了亲自抓军权。二是减少边军的支出。 抓军权自不必提,那是历届天子都要做的事。而用内库养军减少边军开支的这个方法,温体仁暗自叫绝。 谁都知道边军粮饷里水分大,可为什么基本上还是如数发放,尤其是关宁前线。 一是离不开他们。二是因为国库的原因。 这国库又不是谁的,公共财产嘛,给谁不是给。 可皇上内库你试试,哪个将领敢乱跳乱搞? 那可是皇上私人财产,被皇上记恨有什么后果,等你用脚想的时候,头已经没了。 虽说不可能完全断绝虚报的事情,但至少可以让他们不敢过分不是? 皇上近来行事风格截然不同,看来确实对东林党失望透顶了,如此看来,自己的春天即将来临。 文震孟、钱龙锡、钱谦益等东林大佬,哪一个不是被自己整回家游山玩水? 对了,自己还觉得让钱谦益如此逍遥不解恨,还在上个月把他从锦绣江南的风光中投入暗无天日的刑狱里,真是酸爽! 谁让东林势大,自己又和他们苦大仇深呢? 只是不知能不能借这次机会,彻底整到钱谦益。 或许有可能,家资颇丰,皇上一定有兴趣。 此际,温体仁真想聊发少年狂,仰天长啸一番并留着老泪对天子说道:皇上,你早应该这样做啊! “诸位爱卿,大明卫所制度已经名存实亡,请内阁拟旨允许卫所将士自由脱籍,任何人不得阻扰干涉。 有依旧愿意从军者,当地督抚依据州、府、县进行招募成军,上报兵部。” 崇祯皇帝不知首辅脑海里的弯弯绕绕,自顾提出自己上任以来的第三把火。 这是他几天来绞尽心思,依据目前形式,针对即将崩溃的大明,所采取的几种有效办法。 像征收商税这样太大的动作目前还不敢搞,怕正人君子们被逼急了,狗急跳墙来一个清君侧,落水唱凉凉就完了。 只有等钱到位了,建立一支完全效忠自己的军队,那时候就可以放开手脚,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扫尽一切魑魅魍魉。 而允许卫所将士脱籍,解放他们,就是他下的一步好棋。 为什么这么说呢? 从太祖朱元璋开始,为防军民户籍的紊乱,军籍世袭,民户一经签派为兵,就永远不能脱籍。 卫所军官侵占军屯田地、私役军士耕种之事,数不胜数。 自此,军籍成为卫所军士世世代代的枷锁,军士无力挣脱,便以逃亡的方式进行反抗。 有鉴于此,从宣德时期起,大明朝廷每年派出清军御史,分道清理逃军,各卫所也纷纷派人到逃亡军士的原籍勾丁。 终明之世,卫所制不废,清勾亦始终举行,但依然没有用。 很多军士逃走后,在外娶妻生子,另成家业,不再返回原籍。 到了现在,更是成为桎梏普通军户的枷锁。 贫穷军士,无寸地可耕,妻子冻馁,人不聊生。 所以,允许他们脱籍,朝廷不仅可以省下一大笔钱财,也可以得到普通军户的感激,为自己赢得一波人心。 而这,还不是他的主要目的。 剑指京营,重新组建朱棣时期的无敌京军,才是崇祯皇帝心中的终极目标。 那么,在这之前,必须腾出编制,他才能避免鱼龙混杂,避免影响京军建设。 “皇上,其他省份或许不难,可两京……此事或许要和成国公以及五军都督府商议。” 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刘宇亮期期艾艾的建议。 他是四大群辅之一,负责分管兵部,兵部尚书不在,只能由他提出意见。 说起来,大明的官制非常完善,内阁大学士一共有六位,首辅一人,次辅一人,群辅四人,分别管辖六部。 这就好比天朝的总理一人,常务副总理一人,剩下还有几位副总理,管理着庞大的政府其他部门。 “先拟旨再说,别的不用你操心。” 崇祯皇帝阴郁着脸,很是不爽的说道。 “皇上圣明!” 刘宇亮老脸一红,却只是乖乖的行礼坐下。 他生性唯诺,有温体仁和王应熊压制,在内阁中原本就是一个打酱油的角色。 否则,堂堂群辅也不会制不住兵部下面的京营勋贵,尤其是那蛮横的成国公朱纯臣。 “微臣和同僚商议措辞后,立马按皇上意思拟旨。” 皇上要再次整改京营,这是机会,温体仁敏锐的发现皇上意图,站起身行完礼说道:“微臣有一事启奏。” “爱卿言来?”高高的御座上,崇祯皇帝淡然说道。 “启禀皇上,大明军队建置,在京城及边地安置了大量军队,尤以京军人数众多,装备精良,以期起到居重驭轻的作用。 想成祖年间,京营军士七十八卫,人数不下三十万万。皇城周围又设置五十余卫,军士二十余万。 惜土木堡之变后,英宗率五十万京军出征,几全军覆没。 自此,卫所军出现一碰即溃的局面,而只能募兵征战。而京军已因不习战阵,恐伤国威而不轻易派遣。 现时局危难,边军人数虽多,但分路把守,势分力单,一旦有警,亦需京军支持。 微臣恳请皇上重整京军,复我京营昔日之威。” 崇祯皇帝听完温首辅的话,整个人都呆住了,再也淡定不了,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不知该说什么。 这老货,人精啊! 朕可什么都还没说,却仅凭朕的行动步骤便猜测到真实意图,并送上枕头,可怕! 这老货的权谋精明,让人叹为观止,并深深忌惮! 怪不得东林党的正人君子们被他压制得死死的,并在他死后,把他列为崇祯年间第一奸臣,不是没有原因啊! 下方,温体仁见崇祯皇帝这幅状况,心里也紧张起来。 难道老夫猜得有错,还是……否则……为何如此? 立马,他的额头上,布满细汗。 他千想万算,就是没猜到崇祯皇帝是在发呆。 其实,发呆这事,干得好就叫深沉。 崇祯皇帝就属于这种情况。 “温爱卿……” PS:感谢书友话凄凉1、病已惊秋、颜蛰的打赏,都是上本书的老朋友,感谢支持! 还请诸位仁兄多多投票,新书幼苗期需要大家的支持,拜谢! 第十七章 天威难测 第一卷风雨飘零 五月阳光春晖浓浓,乾清宫内十几个宫女踏着欢快的脚步,端着酒菜四处摆放,正忙得不亦乐乎。 身上的服饰依旧破烂,新衣还要过上一段时间,可最近皇宫的伙食却显著改善了许多。 生活逐渐变好起来,笑容发自内心,再也不像以往那般堆砌着虚伪的假笑。 整个乾清宫内,不经意间飘扬着一股轻松的气氛,一扫往日的颓废不振。 小朝会结束后,崇祯皇帝赐宴首辅温体仁和次辅王应熊,君臣三人商谈要事。 当然,说商谈那是崇祯皇帝的说法,其实在两位内阁大学士心中,说吩咐显然会更恰当些。 因为,在整个过程中,皇上并未咨询他们的任何意见,只是交代,让他们执行而已。 开武举、废辽饷、勾军籍,这里面有许多细节的东西,皇上都已写成一二三四几点,让他们务必监督朝臣照此办理。 不多时,随堂太监进来禀告酒菜准备完毕,崇祯皇帝点点头,亲切的对他们说道: “两位爱卿,咱们边吃边聊。” 温体仁赶紧从袖口掏出弹劾奏折,躬身递给崇祯皇帝。 这是他煞费苦心炮制一晚的成果,相信皇上一定会喜欢。 崇祯皇帝接过匆匆浏览一遍,发现已经关在牢房的东林魁首钱谦益赫然列在首位,并附有大致的田亩以及评估的钱财数量。 轻轻的把这份奏折放在御案上,崇祯皇帝思量着其中的关节。 对钱谦益,崇祯皇帝是这样理解。 好色,很有钱,但更怕死。 螨清南下,做出水太凉、头皮痒之事,被世人耻笑。 投降后,目睹建奴暴行,多少有几分良知。 见了被俘的弘光帝,诸降臣嬉笑,唯有他哭泣落泪。 在好小三柳如是的规劝下,向南明出卖情报,散尽家资捐助明军,并让其弟子郑成功起军抵抗螨清。 两次被俘下狱,也算遭受一些磨难。 但汉奸就是汉奸,一生享受大明的福利,荣华富贵终生。 尤其是作为大明的礼部尚书,不是普通百姓,理应做出表率,砥砺世人。 允许你逃,也可以遁入深山,就是不能投降,瓦解人心。 所以,崇祯皇帝认为,做错事就要为其行为负责。 否则,难以抚慰天下人心,更是对舍身抗清英烈的不公,必须钉在耻辱柱上。 当然,杀不杀他倒也无所谓,一具臭皮囊而已,主要是精神层面。 不过也要看他表现,是否愿意戴罪立功。 有件事情,如果他愿意做,绕他狗命也无妨。 只是剥夺他所有财产无需考虑,怎能让这孙子汉奸活得如此快活? “先用餐。”在温体仁渴望的眼神中,崇祯皇帝施施然率先走出冬暖阁。 还有戏! 温体仁和王应熊对视一眼,尾随其后。 西暖阁,崇祯皇帝设宴的场所。 大明上层采用分餐制,崇祯皇帝居中,温体仁和王应熊分列左右。不高的红木餐桌上,飘香阵阵,菜品相当丰富。 君臣三人分别入座,举杯共饮,谈天说地一番,气氛很是融洽。 几杯酒过后,崇祯皇帝突然冷不丁地问温首辅,“温爱卿,那份奏折中,怎不见有周廷儒的名字?” “皇上……”温体仁老脸一红,好在有酒遮脸,有些心虚的望了崇祯皇帝一眼,斟酌说道: “启禀皇上,毕竟过去都是内阁同僚,多少有几分情分,故而微臣抹不开脸面,下不了手,请皇上恕罪。” 温体仁好意思谈脸面,讲情分? 一个老政客要脸面?你温体仁跟周廷儒有情分?难道当年那刀子不是你捅的? 崇祯皇帝脸上似笑非笑,举着酒杯遥敬有些尴尬的温体仁,说出一句让他差点噎死的话。 “既然爱卿跟他有情分,朕想起复周廷儒,让他代替礼部尚书张至发,两位爱卿以为如何?” 噗嗤…… 猝不及防!石破天惊! 接受皇上敬酒的温体仁,半杯酒尚为落肚,顿时被呛得酒水溢出嘴角,又怕君前失仪,急忙拿桌上的锦帕捂住嘴巴,憋得满脸通红。 要老命了! 天子到底是如何想的? 周廷儒任礼部尚书,凭他的威望必然入阁,以过往的恩怨,自己这个首辅坐得稳吗? 都怪自己,当初没有斩草除根,忽略了! “爱卿慢点……” 崇祯皇帝一脸关切,内心却很酸爽无比。 让你精明,一天到晚就知道揣测朕的心思,居然还能八九不离十,那还得了? 太祖朱重八同志说过:文人可用之,却不可亲之! 相比武将的直性子,文人的阴柔无疑更加可怕,这也是崇祯皇帝不停敲打温体仁的原因。 要大用,就先要降服他,不然会被他轻视,继而蒙骗。 不过,也需注意过犹不及! 崇祯皇帝挥挥龙袍,示意殿内服侍的宫女太监退下,准备和手下最大的马仔交交心。 虽然对做皇上没经验,可是穿越前做过大区经理的崇祯皇帝知道,到了新公司,必须要有一些心腹马仔。 可以一边喝酒聊天打牌,一边谈论如何处理前任留下的公司员工。 而且,还必须由他们来干脏活。 “爱卿误会了!” 待人员离开,崇祯皇帝对显得有些凝重的二位内阁大学士说道:“大明江山风雨飘零,朝臣却无视国家危难情况,犹自争吵不休! 会说的人越来越多,会做的人越来越少。 他们只知道家是他们的家,国却不是他们的国,根本不知如果没有国,何来的家? 每每念及此事,朕恨不能荡尽宵小,可又忠奸难辨?”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用拳狠狠的砸向台面,郁闷不已。 这是他真实的心态,大明朝臣很多,作为穿越者,他知道忠奸的也有限,总不能全部杀了吧? 如果这样做,真做孤家寡人? 恐怕这才是自掘坟墓! 下方,温体仁和王应熊想破脑袋也不明白,这和周廷儒有何关系? 周廷儒能辨忠奸? 否则,皇上怎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事? 真是天威难测啊! PS:感谢书友蓝冰封神、小男人的小成长、z周郎才尽打赏,不胜感激! 第十八章 皇上真会玩 第一卷风雨飘零 二人的视线中,崇祯皇帝飞扬的长眉微挑,黑如墨玉般的瞳仁闪烁睿智,脸上不怒而威,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 自信!霸气! 这是同时在大明首辅和次辅脑海中升腾起的新印象。 过去皇上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性格优柔寡断,极易被朝臣之言所左右,经常摇摆不定。 这点,作为首辅的温体仁体会更加深刻。 思考的同时,耳中又传来皇上低沉的话语。 “崇祯三年初,前首辅韩爌对朕言:人臣不可以党事君,人君亦不可以党疑臣。应当详核人品,辨别忠奸,然后举措得当,建议裁汰厂卫。 想到朝堂上若戈矛妄起,宫中对朝臣有偏见,恐非国家之福? 所以,朕答应了! 崇祯皇帝梳理着本尊的记忆,娓娓向两个马仔诉说过去的事情。 毕竟,当年他们只是经历者,不是参与者。 “可结果呢? 崇祯皇帝陡然厉喝,龙袍一挥,骤然起身,边走边说来到二人中间,“他们一个个满嘴仁义,实乃尸位素餐。 身为朝臣,领着大明的俸禄,享受大明的利益,却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无耻之尤! 自己不做事,自诩为清流,同时还要指责弹劾做实事的大臣,操蛋!” 说到后面,崇祯皇帝实在忍不住在两位重臣面前爆粗口。 没办法,控制不住,被大明的正人君子气得入戏了。 大明的这些正人君子没有了厂卫监督,彻底放飞自我,简直酸爽得不行。 每天做的事情就是这样:早上起床:打拳养生;上午开会:弹劾骂架;下午上班:打哈回家;晚上娱乐:青楼打炮。 这么幸福的日子,估计只要是人都想如此。 可你们也他娘的聪明点,多少干点实事,或者,自己干不了,让其他傻瓜干也行,好让幸福的日子继续过下去呀! 简直蠢得跟猪一样! 既然如此,崇祯皇帝决定,套用一句台词,朕不是个随便的人,朕随便起来不是人! 崇祯皇帝的怒气,温体仁和王应熊实实在在的感受到,彼此交流一个眼神,心中有了明悟。 那就是皇上过去受到蒙骗,所以重开厂卫,准备血洗朝堂。 正应了一句老话:狼若回头,必有缘由。不是报恩,就是报仇。 只是,周廷儒在这中间,又有何作用呢? 这是他们想不明白的问题。 很快,崇祯皇帝就为他们解开答案。 “两位爱卿,朕起复周廷儒,是因为他贪婪。” 崇祯皇帝看着两位重臣,坦然的说道。 对手下两位重要的马仔,他决定实话实话。 因为,需要他们的配合。 在崇祯皇帝的设想中,要坐稳皇位,当好大明的皇帝,至少需要有三类人。 第一类人,低级,龙腿子。 身份地位比较低,对自己的命令无条件执行,不问缘由。 代表,东西厂、锦衣卫、京营。 第二类人,中级,心腹马仔。 依附于皇权,人很聪明,却有自己的想法和利益,需要跟他们沟通清楚。 代表,首辅、次辅和其他朝臣。 第三类人,最高级,道友。 无限效忠皇权,聪明又能干还没什么想法。无需多言,一声令下,可以为皇室为大明抛头颅洒热血,刀山火海走一遭。 代表,卢象升、孙传庭、曹文诏、杨嗣昌等人。 崇祯皇帝觉得,只要用好这三类人,消灭建奴只是他走向千古一帝过程中附带的一件小事。 甚至,史书只会一笔带过,崇祯帝于某某年,一举荡平辽东建奴。 现在,崇祯皇帝就是在跟第二类人沟通。 “朝臣忠奸难辨,周廷儒只是朕的一块试金石。” “微臣明白了,皇上高明。” 温体仁人聪明,一点就透,一记马屁先拍上,自己心中的不安也完全放下,拍着大腿兴奋的说道: “可以想象,当皇上授予周廷儒礼部尚书一职并入阁,权势大增之下,朝中阿谀之徒定然一拥而上。 皇上现在有厂卫,可以严密监视朝臣的一举一动,如此,忠奸易辨矣!” “如此还不够,尚需两位爱卿配合。”崇祯皇帝赞许的点点头,在他们疑惑的目光中说道: “周廷儒并非愚昧之人,再次入阁,定会小心许多,需要有人推动他的贪婪之心。 朕以为,整个内阁都贪婪或许是最好的办法。” 皇上真会玩! 这是次辅王应熊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他当然不知道后世天朝独创的钓鱼执法,但他能有这种感觉。 “微臣一定会登记在册,送呈皇上御览,誓死替大明除奸佞。 如此,大明国库也多了一笔收入。” 王应熊人实诚,处处替大明国库考虑。 可崇祯皇帝却拉下脸,不高兴了! 敢情朕忙活半天,还是便宜大明国库。 虽说皇帝可以使用国库,但要经过朝臣同意,非常不方便。 而内库完全是皇帝私人的钱,不管怎么花,都不用跟任何人打招呼,并且代代相传,方便至极。 “王学士谬矣!” 温体仁察言观色最是厉害,崇祯皇帝细微动作观察在眼,急忙说道:“今后内库承担关宁前线军饷,所得理应上缴内库。” “微臣糊涂,微臣失言,请皇上恕罪!” 王应熊反应过来,急忙赔罪。 看来自己在体会圣意方面,确实不如温首辅多矣。 “无碍,希望咱们君臣一心,共同应对难关。 两位爱卿需知,大明王朝若是真有不测,历史由他人记录,朕固然是昏君,你们也是奸臣啊!” 挥挥手,崇祯皇帝语重心长对他们说道。 话说得有点重,但却是实情。 历史上,不正是如此! “臣温体仁、臣王应熊必不负皇上重托。” 二人急忙出列,跪伏地上动容答道。 作为政治人物,当朝的首辅、次辅,他们也有自己的抱负。 用名留千史或许更容易表达! 可皇上嘴里这操蛋的正人君子,却处处让人有心无力,徒呼奈何! 现在,他们看到曙光,因为看到皇上的雄心和魄力。 第十九章 恶狗出笼 第一卷风雨飘零 靠近皇城承天门的正中间地段,有一大片建筑群,是大明两百余年来凶名赫赫的锦衣卫衙门。 其毗邻五军都督府,与东侧的六部衙门隔街相望,历来是大明核心权力机构的驻地。 今天,原本低调多年的锦衣卫衙门人声鼎沸,喧嚣阵阵。 演武厅里,刚下朝回来的骆养性已换下朝服,迫不及待的重新穿戴好锦衣卫指挥使的飞鱼服。 飞鱼服称得上是史上最好看的官服,尤其打架时特别拉风,拉风到大明许多朝臣动不动就跪求皇上赏赐。 但大明历届皇帝都对赏赐飞鱼服比较谨慎,所以大明官员开动脑筋,把飞鱼服改版成蟒头鱼尾。 皇帝三令五申下令不许僭越不许乱穿,然而并不能完全管住大明官员的爱美之心。 骆养性背负双手在校场上来回踱步,嘴角含笑望着刚刚征召回来的部分下属,一个个兴高采烈重新穿上飞鱼服,眼含热泪的抚摸着手上的绣春刀。 对此,他深表理解,因为他也经历过此种心情。 绣春刀是锦衣卫使用的武器,之所以取这么风骚的名字,是因为这种刀用金和银装饰,外观很美。 锦衣卫在皇帝身边当差,作为一种礼器,在典礼、出行、祭祀等场合当作摆设。 当然,再美的刀也是刀,一旦需要打架、杀人,绣春刀的实战性也是毫不含糊的。 校场上,昔日分道扬镳的许多锦衣卫缇骑校尉,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更有甚者拿起自己的腰牌直接用牙咬,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见不是在做梦,许多锦衣校尉忍不住抱头痛哭。 之所以如此失态,是因为珍惜。 加入锦衣卫除了权势外,平常人想加入实在太难了。 只有两条途径:一是子承父业,老爸若是锦衣卫,且立过功劳,去世之后儿子就可以继承这个名额。 二是参加武试,考取武举人,作为力士被锦衣卫选中,然后再慢慢打熬升级。 但无论走哪条途径,都要求有一定的武艺。 架都不能打的话,凭什么当侍卫保护皇帝? 皇帝要出去打仗、狩猎、旅游时,会带上几千个锦衣卫,作为贴身侍卫。 皇帝要给儿子们加封亲王,也会派上一队锦衣卫,护送亲王们去自己的封地。 遇到边境战事吃紧的情况,锦衣卫们还会被抽调到前线,摇身一变,就成了上阵杀敌的正规军。 此外,锦衣卫还兼着中央巡视组的任务,有事没事就骑上快马出去传达圣旨、纠察官员、视察民情,天南地北都有他们的身影。 那么朝廷明明有以跑腿为职责的行人司,为什么还要派锦衣卫去奔波呢? 太祖朱元璋的回答是:钦差嘛,到地方上办事难免会收点贿赂,与其把这好处给别人,不如送给锦衣卫。 对于这么不讲理的解释,只能说,太祖爷对锦衣卫实在太宠爱了。 但同时也说明,锦衣卫对皇室太忠诚了。 刚刚上任的锦衣卫同知巩永固望着这幕,也是唏嘘不已。 他能体会到这些锦衣卫校尉的不易和高兴,以及对皇室的忠贞。 相比他们,勋贵子弟加入锦衣卫就容易多了。 那就是靠皇帝的赏赐,在锦衣卫吃白饭不干活,挂职。 这类人在锦衣卫有不少,让国家养他,并不需要他真的出力。 当然,巩永固不属此列,他是来办实事的。 校场上的一众锦衣卫缇骑,哭过了,笑过了,心情逐渐平复,原本嘈杂的声音渐无声,只有骆养性的脚步声。 骆养性也终于站定身体,来到他们跟前,望着肃静无声的昔日精锐部属,心潮澎湃不已。 一切还是当年那样,他仿佛只是做了一个梦,自己还是那个权势滔天的锦衣卫指挥使。 只不过,梦里有些让人不愉快的记忆。 他忘不了自从解散锦衣卫后,平日里见了他唯唯诺诺的大臣变得趾高气扬,有的朝臣居然敢对他呼来喝去,这其中的心酸又有谁能知道? 不过,没关系,我骆养性又回来了! “众位同僚,你们可知道天子为何重开锦衣卫?” 心情复杂的骆养性红着眼,双手朝皇宫方向虚拱,面色狰狞的大声喊道。 下面众人顿时互相张望,锦衣卫干什么他们知道,可天子为什么重开就没考虑了。 望着众人茫然的眼神,余光微扫站立下方的驸马都尉巩永固,现在的锦衣卫同知,骆养性放声怒吼。 “本指挥使告诉大家,因为现在朝堂之上的大臣一个个贪污腐败,吃拿卡要! 还成天吃饱了撑的天天党争内斗,不为天下百姓做实事,不为皇上办事。 朝庭现在财政紧张入不敷出,皇上现在要用我们锦衣卫来当这把刀,去给那些结党营私的奸臣放放血! 刀就是用来杀人的,我们不应该有思想,更不应该有疑问! 皇上指哪我们就杀到哪!只有这样才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坐冷板凳多年的骆养性体会很深刻,政治觉悟很高,讲的这番话很有水平。 只是,话是漂亮的,心里是苦涩的。 骆养性明白,开弓没有回头箭! 历届锦衣卫指挥使难有善终,已经几乎成了一个定局。 唯有死死报住皇上的大腿,才是唯一的活路。 君臣的权力需要平衡,这是帝王之道。让你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同时,就是要让你当一个孤臣。 可惜,不知什么原因,崇祯皇帝目前还不是非常相信自己。 否则,不会有驸马同知巩永固在此。 想到这里,骆养性不由得有些面沉如水。 不过想到当前最主要的事情就是查抄礼部尚书张四知,并在三日内定罪,只要办好这件事,相信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会有所改变。 然后,就是不停的去搜集其他朝臣的证据去抄家,当一条疯狗,在皇上的授意下见谁咬谁。 对此,骆养性表示无所谓。 讨厌我,是吗? 没关系。 就喜欢看你们明明看不惯我,却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百户出列,议事!” 理清其中细节,骆养性意气风发的大声发令。 第二十章 锦衣卫在咆哮 第一卷风雨飘零 商议了一刻钟左右,锦衣卫衙门大开,伴随着一道道口令,密集紧凑的脚步声响起,数百名锦衣卫校尉齐整跑出门口。 领头的几人身穿大红飞鱼服,腰悬绣春刀,眼中凶光隐现,睥睨一世。 其余锦衣缇骑则身着青绿锦服或麒麟服,杀气腾腾列队紧随其后。 稍后,骆养性和巩永固骑着骏马,率领一名锦衣卫掌刑千户以及数名百户押后。 阵仗很大,气势也足,逼更是装得很溜。 擒拿一个礼部尚书家眷,出动几百号人,只能说锦衣卫上上下下实在憋屈太久,需要一个宣泄的机会昭告天下,他们又回来了。 就差没有唱着风在吼,马在叫,锦衣卫在咆哮,锦衣卫在咆哮…… 如此张扬的举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威震天下的锦衣卫终于再次重出江湖,大街上无论是平民百姓和达官贵人,皆是退避三舍。 胆子大点或者自视有些身份,也只是躲在远处指指点点,不敢上去触霉头。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骆养性心里满足到了极点。 不过,打了多年酱油的他,非常珍惜这次机会。 骆养性再三警告身边众人:“诸位,你们都给本指挥使听好了,待会抄家手脚都放干净点! 当今天子明察秋毫天威难测,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翻身的机会,谁要给锦衣卫丢人,南镇抚司的人字号大牢就是他的最终归宿!” 南镇抚司负责本卫的法纪、军纪、监察、人员管理等职责,相当于锦衣卫宪兵部队。 大牢分为天地人三种档次,犯事进来,但是很快就能出去的在天子号的牢房,地字号则是一些达官贵人,出得起银子贿赂牢头。 而人字房就是最低级的囚犯所待的地方,暗无天日,往往人死了,身上发臭腐烂了才有人注意到。 身为总览全局的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太清楚这群手下的本性。 如今时过境迁,锦衣卫已经不是他可以一手遮天,指挥同知巩永固,想来就是皇上用来牵制他。 更何况,锦衣卫今后肯定有东厂的坐记,这丢官事小,人头搬家才是大事。 锦衣卫校尉浑身禀然,挺胸大声领命,手中的绣春刀也不由抓紧几分。 一个个暗自打气,此事一定要办的漂亮,让皇上看到锦衣卫始终是皇家不可或缺的鹰犬。 否则,没有锦衣卫身份,实在他娘的的太惨,连阿猫阿狗都可以欺负自己。 “堵住大门,一个都不许放过!” 大批的锦衣卫围住张四知府邸,骆养性杀气腾腾的说道。 张四知不愧是当朝礼部尚书兼内阁大学士,大门两侧摆放的石狮子都是高达一米五左右。 房顶上的瓦片更是价值不菲的琉璃瓦,只是避开了皇室所用的明黄色。 此时瓦片更是在阳光下金光闪闪连成一片,长宽高达一丈有余的朱红色大铁门更是平添了几许威严。 礼仪虽然有些逾越之嫌,但是王朝末世,太祖定下的众多规则大多已经名存实亡,又有几人去计较? 两侧健壮的青衣家丁犹自趾高气昂站在大门旁边,看到锦衣卫到来,非但不怕,还有些颇为不屑,鼻孔朝天地看着一众锦衣卫。 要知道张四知不仅是朝堂重臣,勉强和皇上也有师生之情,平日里各种官员勋贵拜访送礼者络绎不绝,位高权重。 而锦衣卫自从天子下令解散之后地位一落千丈,此时突然出现一群貌似锦衣卫的人,又有谁会放在眼里? 在大明朝堂做官什么最重要,风骨最重要。 皇上都敢顶撞,首辅、次辅也可以骂,越顶撞越骂越有名气,任何人都不必放在眼里。 尤其是名气极臭的锦衣卫,更是人人喊打。 要是老爷回来知道他们的所为,肯定大加赞赏。 “喂!你们这些闲汉是哪里来的?瞎了你们的狗眼不是,没看到这里是礼部尚书府? 惊扰了张大学士内眷,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一想到这些,门口的两位家丁反而上前一步大声质问,趾高气昂的语气仿佛他们只是在驱赶着几条野狗。 “哈哈哈……” 坐了多年冷板凳的骆养性恶从胆边生,面露狰狞哈哈大笑,想不到锦衣卫竟然沦落至此,连相府奴才都可以欺凌。 对着身后的锦衣卫力士恶狠狠地说道:“都给我拿下,一个不许放过!家丁一并算入张府男丁! 只是一句话,就已经判了这些家丁狗腿子的死刑。 两名家丁听到这里顿时大脑有些空白,嘴巴张得仿佛能吞下一个鸡蛋,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门口有些发懵的两名家丁顿时被几名虎背熊腰的锦衣卫力士上前一脚,狠狠地踹倒在大门前,几个大耳光抽上去打的是哭爹喊娘。 另有两个锦衣卫校尉熟练的扑上前去,拿着铁锁把他们五花大绑。 平日里受够鸟气的锦衣卫将士更是如同饿狼出谷,气势汹汹的杀入张府之内。 一时间,哭喊声,叫骂声,翻墙捣柜声,响作一团。 骆养性在巩永固等人的陪同下,不慌不忙地走进大院,指挥着众锦衣卫四处搜刮,争取不放过一个角落,落下一两银子。 此时的他心中着实出了一口恶气,更是暗暗想道,从今以后谁敢让老子不好过,老子就让他没法过! “一个个的都看仔细了,你们几个给我过来,挖地三尺也要找到张四知贪污的银子!” 深知大舅哥心思的巩永固不敢怠慢,皇宫现在要的是银子,是军饷。 刚入手的第一件差事可不能办砸,要不然无颜面对大舅哥皇帝提携之恩。 大批锦衣卫开始翻箱倒柜,找寻暗道之类,其他人则有条不紊的四处搜索。 对他们而言,抄家是本职工作,拿手着呢! PS:感谢书友阿杰阿轩阿心、家里窝囊家外雄打赏,承情了! 第二十一章 长知识了 第一卷风雨飘零 其实,锦衣卫的抄家工作已经不能用拿手来形容,而是堪称顶级专业。 专业到墙上挂着的字画,地上摆放着的瓶瓶罐罐,锦衣卫这些粗糙的壮汉,都轻手轻脚有序的摆放整理着。 大明王朝两百余年来,文化之盛已经深入到每个人的骨髓。 谁不知道,这些东西能入得了礼部尚书的法眼,又岂是平凡之物? 毫不夸张的说,别看那些锦衣力士搬出一箱箱沉重的金银珠宝,却未必有手上这些轻飘飘的物件值钱? 总之,在他们眼里,越轻的东西越值钱,尤其是纸张。 银票、信件、田亩地契、商铺契约等等,都是轻薄的一张纸。 什么,信件也值钱,这就有点扯吧,欺负我读书少是吗? 对此,锦衣校尉呵呵一笑表示,当然! 如果你不知道家书值万金,书确实读得有点少。 其实在他们心目中,信件何止值万金,那得至少是几十、上百万金。 为什么这么说呢? 首先,张四知老家帮忙打理产业的族人,隔三差五总要实时汇报家里租赋如何,商铺收入多少吧! 所以,通过信件可以了解张四知真实财产状况,力图做到一丝不漏查抄清楚。 其次,信件还能了解张四知和党羽门生交往的状况,随时等待皇上咨询了解,若是皇上有意牵连,再重新查抄一波,又是妥妥的几十上百万两银子入账。 能和礼部尚书兼内阁大学士通往信件之人,又岂是平凡之辈? 故而,锦衣卫查抄大臣家中,连一张纸片都要带走,目的就在于此。 回去交给锦衣卫经历司那帮阴险文人,什么蛛丝马迹都逃不过去。 很快,在锦衣校尉的专业的扫荡中,方才还美轮美奂的礼部尚书府中堂就显得空空如也。 锦衣校尉如蝗虫一般朝着下一个房间依次查抄过去。 同时,张府的家人奴仆丫鬟也被力士带到宽阔的庭院集中看管。 “你们要干什么?家父犯了何罪?本公子要见骆养性?我也是锦衣卫,缘何不知此事?” 庭院中,传来张尚书嫡子张毅一阵阵声嘶力竭的喊叫。 可惜,任他嗓子喊得嘶哑,从头到尾压根就没有任何一个人留意过他,甚至里面不乏有些熟悉的面孔。 没错,他是锦衣卫千户,可只是挂职的,属于领工资不干活的那种。 锦衣卫中,这种人太多了。 “骆养性,你查抄张府可有刑部签发的驾帖?” 到底是在锦衣卫任职过,多少知道一些规矩,这位混吃等死的官二代总算想起这茬事,只是态度依旧很嚣张。 直呼其名,真是作死,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不过,这属于手续问题,原本无动于衷的骆养性总算有点反应。 阴测测的干笑两声,骆养性从桌案上随意拿起一张废纸,在巩永固讶异的目光中,走到中堂门口。 “瞧清楚,这就是刑部签发的驾贴!” 隔着很远一段距离,骆养性高举所谓驾帖,很是高调的公开展示了几息时间。 只是纸可以看见,上面的字却看不见。 哪怕骆养性高举了一段时间,远处的人,只能看清上面有几行密密麻麻的小字,至于上面写的到底是什么,那就一概不知了。 张毅急切上前几步想要拿来细看,却被一名面色严肃的锦衣卫百户抽刀挡住,警告意味明显。 “皇上有旨:原礼部尚书张四知贪赃枉法,横行乡里,为祸地方,家有巨资,且无故污蔑当朝首辅,罪不可赦! 其满门抄斩,财产充公,女眷打入教坊司,永世为奴,张四知本人凌迟处死!” 骆养性面无表情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念着崇祯皇帝的旨意。 下面人听完,顿时懵圈了,这才知晓大祸临头。 “少爷,大公子……” 原本很嚣张的官二代张毅听完,已经手脚冰凉,委顿在地。 一旁忠心的仆人丫鬟悲切的围在他身边喊叫。 骆养性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这熟悉的一幕,在时隔几年后终于再次回到眼前,权利的滋味真是让人着迷酸爽啊。 这样也行? 长知识了! 从头到尾目睹一切的巩永固,心中充满震撼。 同时,也明白大舅哥崇祯皇帝为什么不信任骆养性,却依旧要重要他,并让自己在旁协助。 说穿了,这是要自己学习骆养性的经验,学习锦衣卫办事的风格。 “这些文书契约登记造册,千万不要有遗漏,都利索点。” 骆养性四处巡视着,不停对经历司的锦衣卫吩咐。 大明的官员都颇精于以财生财之道。 他们贪钱,一般不会蠢到存进钱庄,也不会完全放在家里。 他们或用亲戚的名义放高利贷,或用家丁的名义经营房地产,或向官商合营的盐业入股,每年分得大笔红利。 哪怕最没有经济头脑的官员,也懂得买地收租,投资细水长流的农业。 不管怎么投资,都能让钱生钱,都能让他们的赃款变得更多,变得更惊人。 巩永固看着这些单据契约,心里暗暗心惊,委实如皇帝大舅哥所言,何须向百姓征收辽饷,一年抓几个官员即可。 此时的张府无异于人间地狱,周围官员府邸门口的家丁见状,悄悄的关上了大门,本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原则,装作没看见。 几名锦衣卫的账房在院中摆开桌子,准备笔墨纸砚,开始登记入册。 礼部尚书府规模不小,值钱的物件更是不知道有多少? 好在今天锦衣卫第一天重出江湖,人手带的比较多。 可纵使如此,等查抄完毕东西安顿好,时间却已经接近傍晚,大半天就这么过去了。 可事情还不算完结,这天注定是个忙碌的夜晚,在锦衣卫衙门里,直到入夜都是灯火通明,不断有人进进出出。 书吏要把各种物件登记入册,统计银粮总数,百户和普通的锦衣卫则成了力工,将源源不断的金银、家私、字画等入库。 虽然辛苦,可每个人都干劲十足,因为今天的收成不错,天子高兴,也会有赏赐。 更何况,能在大明最有权势的部门任职,原本就是风光无限的事情。 第二十二章 崇祯皇帝喜欢现金 第一卷风雨飘零 五月底,残阳如血,犹自高挂天际,天气一天热过一天。 宫后苑,后世被建奴改名为御花园的地方,崇祯皇帝正背负双手在此闲逛。 脚下,园内甬道均以不同颜色的卵石精心铺砌而成,组成九百余幅不同的图案,有人物、花卉、景物等,沿路观赏,妙趣无穷。 园中奇石罗布,佳木葱茏,古柏藤萝,皆数百年物,将花园点缀得情趣盎然。 宫内苑面积并不大,南北深八十米,东西阔一百四十米,然却均衡地布置各式楼宇近二十座,无论是依墙而建还是亭台独立,均玲珑别致,疏密有度。 景是美景,只是观景之人心情不佳,都是没钱给闹的。 礼部尚书张四知查抄的财产锦衣卫已经统计出来,京城所得折银共有两百六十余万两,不含其老家山东兖州府田产老宅等。 按理,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崇祯皇帝理应开心才是,都有大明国库一年税赋的一半了。 可关键问题是在这折银二字上,实际现金只有二十三万两,其他的都是古董、字画、商铺等,需要变卖套现后才能使用。 套现很麻烦,崇祯皇帝喜欢现金,喜欢立马就可以使用的银两。 而不是那些不能吃不能穿的古董、字画,虽然它们很高雅很值钱。 “大伴,找几个实诚之人,在南直隶和京城开设古玩店,不要用皇家的名义。” 考虑到今后正人君子的家里这破玩意很多,需要建立长期有效的销赃渠道,崇祯皇帝皱着眉,对前来汇报的东厂厂督王承恩吩咐。 “老奴遵旨!” 王承恩俯身一躬,继而问道:“皇爷,张四知在老家有良田三万余亩,旱田一万三千亩,应该如何处置?” “一律并入皇庄,派人过去管理,雇请当地百姓种红薯,今后都按此处理。” 崇祯皇帝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方才缓缓说道。 老实说,旱田就算了,把上好良田拿去种红薯,崇祯皇帝也不知是好是坏。 可考虑到短缺的粮食以及这操蛋的天气,他觉得还是尝试一下为好。 红薯高产命贱周期短,无需花费太多时间管理,是解决灾荒之年的好办法。 奈何现在土地基本掌握在士绅阶层或者勋贵武将手里,他们有大量的良田,吃得精细讲究,自然对粗粮看不上眼。 普通百姓倒是不讲究,可惜他们没有田地,或者说田地不多。 这他娘的就是一个死循环,崇祯皇帝即使贵为天子,目前也没有办法解决。 暂时只有通过不停的清剿他想除掉的人,以并入皇庄的形式,囤积一定的土地后,实行再次分配。 至于说要更深层次的改革,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崇祯皇帝表示,等朕有资格成为暴君再说。 唉,想到成为暴君,崇祯皇帝突然叹了一口气。 他好想念前段时间召集的道友,太需要他们帮助自己巩固皇权,争取早一日成为暴君。 可惜现在的通讯和交通太不方便,这一来一回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没有可能。 不过,算算时间,朕的好道友们或许有些已经在启程的路上。 “皇上,皇后娘娘今天熬制了鸡汤,她请问是送过来还是皇上亲自过去?” 崇祯皇帝正走神之际,周皇后身边的女官青歌行完礼问道。 “朕……朕待会过去。” 心里暗叹一声,崇祯皇帝挥挥手让女官青歌先回去禀告。 终于要面对现实了! 说实话,穿越过来已经有十几日,崇祯皇帝是潜意识在逃避如何面对后宫的。 可该来的总该来,逃避也没有用,索性还是坦然面对吧! 收拾好心情的崇祯皇帝,揉揉双脸,朝周皇后的坤宁宫走去。 只是步履有些不稳,看来心里还是有些怕怕啊! PS:感谢书友颜蛰打赏,谢过老朋友! 第二十三章 你的心不痛吗 第一卷风雨飘零 因为敬才会怕! 老实说,在崇祯皇帝心中,周皇后和马皇后一直是他心中的偶像,堪称大明王朝最完美无缺的人。 母仪天下放在她们身上,最为恰当,任谁都无可挑剔。 现在,终于,已经到了。 坤宁宫,内廷后三宫之首,与乾清宫遥相呼应。 皇帝是天,皇后是地,皇帝是乾,皇后是坤,《道德经》中坤得一以宁,故名坤宁宫。 同理,天得一以清,皇帝寝宫名乾清宫。 乾清宫代表阳性,坤宁宫代表阴性,以表示阴阳结合,天地合璧之意。 穿过交泰殿,巍峨的坤宁宫便展现在走得极慢的崇祯皇帝眼前。 一路上,碰到的宫女都是弯腰低头,以示行礼。 后宫里面太监不多,没有大太监,只有一些小黄门。太监服侍皇帝,宫女服侍后妃,似乎是规矩。 殿门口,周皇后的贴身女官青歌早已等待多时,迎接心里尚在敲锣打鼓的崇祯皇帝。 “不必通知皇后迎驾,你们都忙去吧!” 事到临头,崇祯皇帝反而淡然下来,挥手阻止就要去禀报的宫女,抬腿走入坤宁宫。 坤宁宫是周皇后的寝宫,主殿九间,进深三间,从外面看,面积大约在八九百平米左右。 进门就是一个大厅,深约十五米,左右都有一个个雕花座椅,座椅中间摆着茶几。 最里面是一个金黄色装饰的凤座,这里是周皇后会见朝臣、勋贵夫人的地方。 越过西侧门进去,里面很是宽阔,摆放着十几驾织机,再后面便是厨房了。 古往今来,身为皇后却亲自织布、下厨,估计也不多见,可崇祯皇帝的记忆中,周皇后却是习以为常。 “父皇……抱抱!” 崇祯皇帝正待跨过门槛之际,龙腿突然被一个小人儿偷袭,耳边也传来糯软的声音。 崇祯皇帝一看,不正是才五岁多的萌妹子坤兴公主。 稚嫩的皮肤犹如刚剥壳的鸡蛋,大大的眼睛一闪一闪,一对小酒窝均匀的分布在脸颊两侧,浅浅一笑,若隐若现,可爱如天仙。 胸口犹如巨撞,崇祯皇帝蹲下身一把抱起她,心里百般滋味,勾起心酸记忆。 渣某人,你怎么如此忍心把这般可爱的公主,写成有点神经质的独臂神尼,你的心不痛吗? 环绕四周,时光交错,崇祯皇帝仿佛看到历史,看到坤行宫的惨烈。 崇祯十七年,叛军围攻京城,太监王廉急告,崇祯在宫中饮酒长叹:“苦我民尔!” 太监张殷劝降,被一剑刺死。 之后崇祯命人分送太子、永王、定王到勋戚周奎、田弘遇家。回宫后写下诏书,命成国公朱纯臣统领诸军和辅助太子朱慈烺。 然后哭着对周皇后说:“你是国母,理应殉国。” 周皇后也哭答道:“妾身跟你十八年,从未忤逆一句,现在陛下命妾身死,怎么敢不死?”说完解带自缢而亡。 崇祯转身对袁贵妃说:“你也随皇后去吧!”袁贵妃哭着拜别,也自缢。 接着崇祯又砍死了妃嫔数人,并命令左右太监去催大嫂懿安张皇后自尽。张皇后隔帘对朱由检拜了几拜,自缢身亡。 崇祯又召来十五岁的坤兴公主,流着泪说:“你为什么要降生到帝王家来啊!” 说完左袖遮脸,右手拔出刀来砍中了她的左臂,接着又砍伤她的右肩,一而再再而三,终究不忍心,让坤兴得以存活。 同时也挥剑刺死了自己年仅六岁的么女—昭仁公主。 此时天色将明,崇祯在前殿鸣钟召集百官,却无一人前来。 崇祯帝说:“诸臣误朕也,国君死社稷,二百七十七年之天下,一旦弃之,皆为奸臣所误,以至于此。” 最后自己在景山歪脖树上自缢身亡。 可在临死前,这个自尊心非常强的君王,还要用剑把自己毁容,留下千古绝唱; “朕自登基十七年,虽薄德匪躬,上干天怒,然皆诸臣误朕,致逆贼直逼京师。 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 这个骨头刚硬得到骨髓里的君王,亲自杀死家人,至死却还是牵挂着大明子民,勿伤百姓一人。 泪水流过脸颊,模糊了双眼,崇祯皇帝心里浮起阵阵伤感,既为眼前坤宁宫的人和事,更为汉人几百年后的悲惨遭遇。 “父皇不哭,母后今天做了好多……好多……好吃的,有鸡,有蛋,还有肉肉,跟过节一样……” 坤兴公主一边奶声奶气说着,一边用小手擦崇祯皇帝脸庞的眼泪。 “父皇不哭,父皇不哭……” 听完小人儿的话,崇祯皇帝心中酸楚更甚,瞬间被戳中泪点,但只有强忍着,轻轻亲了坤兴公主一口。 苦逼啊,这坤宁宫中的人都是苦逼啊! 崇祯三年,坤兴公主出生,恰逢时局每况愈下,本尊开始节省内库开支。 虽然饿不到,但也是日日粗茶淡饭,除非大的节庆,平时几乎看不到荤腥的。 衣食食用度,与外面百姓一样。 加上这个医疗落后的年代,即使是皇家幼儿,也有百分之二三十的折损率。 所以不到四五岁的孩子,连爱都不敢深爱,生怕夭折了心里受不了。 例如本尊深爱的田贵妃,一生为崇祯生下四子:永王朱慈炤、悼灵王朱慈焕、悼怀王及皇七子,除了四皇子永王朱慈炤活了下来,其他王子皆早夭逝。 孩子连续夭折对于母亲的打击可想而知,所以平日里她都是郁郁寡欢。 终于,在崇祯十五年,因病撒手人间。 “皇上,发生什么事了?” 伤感之际,崇祯皇帝耳边传来轻柔的问候,并带着浓浓的关切。 pS:感谢书友相爱半生、HanginThere打赏,感谢诸君投票支持! 第二十四章 朕能赚钱 第一卷风雨飘零 “唔,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窝囊,让你们受苦了!” 入眼,周皇后身穿明黄色的常服,略显破旧,头上除了一根玳瑁簪子挽起发髻,再无其它首饰点缀。 美丽的面颊上,也仅淡淡涂点腮红,并无浓妆。 一国之母,简朴若此。 然却难掩天生丽质,水嫩光洁的皮肤宛若剥壳的新荔,光鲜欲滴,小巧的鼻梁,微微皱起让人怜惜。 尤其是目光中充满的忧虑,温柔款款,观之可亲。 崇祯皇帝心里一暖,仰头微叹,坦诚地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男人啊,苦可以自己,但千万别苦了与你生死与共的家人。 本尊,你糊涂啊! “有什么苦不苦的,又不曾少了衣食用度?倒是皇上劳心劳力,要注意龙体。皇儿,过来向父皇问好。” 见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周皇后心里安顿下来,掠过发髻间的一抹乱发,朝偏殿喊道。 皇上志比天高,为了大明江山兢兢业业,纵使国体艰难,依旧无悔初心,勤缀不止,单这份毅力和决心,就令她引以为傲。 她一个女人家,别的帮不上什么忙,唯有操持好后宫,勿让皇上分心,就是对他最大的支持。 唉,真是贤惠! 崇祯皇帝见此,不禁摇头微叹。 有一种感情,叫做相濡以沫。 你觉得她苦,她却甘之如饴。 只为在你最困难的时候,守候在你的身边,共渡难关。 周皇后的一生,不正是如此? 这是一个伟大的女人!必须要让她幸福! 这是崇祯皇帝的誓言。 “儿臣见过父皇。” 偏殿中,年仅八岁的太子朱慈烺整理好衣冠,举止文雅,向崇祯皇帝问好。 太子很懂事很乖巧更是有礼貌,可崇祯皇帝却眉头微蹙,有些不喜。 无它,太懂事了!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可从朱慈烺身上,崇祯皇帝却看到小大人的模样。 不用说,肯定是被腐儒用礼法禁锢了孩子活泼的天性。 若是不加以制止,可以想象,自己即使清除了正人君子,可百年之后,朝中必定又是他们的天下。 而且历史证明,一个中规中矩的皇帝当不了一个好皇帝。 “皇儿还太小,不宜过多束缚。今后上午学习开蒙文字,下午的礼法取消,任其自由玩耍。”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对周皇后说道。 同时,心中决定,太子今后要亲自教导,切不可让正人君子插手此事。 “皇上可想清楚了?” 周皇后和崇祯皇帝本是少年夫妻,相互间了解很深,知道夫君性子急躁,做事往往随性而至,因此横了他一眼回道。 “当然!朕要当皇儿的保护神,亲自教导,宫外那些腐儒能教什么?” 此刻,崇祯皇帝仿佛道家保护神真武大帝下凡,霸气的回答。 腐儒?感觉有些奇怪? 望着自信心爆满的崇祯皇帝,周皇后心里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作为枕边人,还有谁能比她更了解自己的夫君? 别的不说,皇上其实是向往儒学的,常常和朝臣日讲经筳,并对他们的学问赞不绝口,怎么现在说他们腐儒? 不过,皇儿现在还小,周皇后并未在意太多,而是吩咐宫女传膳。 饭菜是周皇后亲自下厨准备好的,很快,宫女便端上八仙桌。 和外臣采用分餐制不同,皇宫也和平常人家一样,一家老小在同一张桌上吃饭,显得亲情融融。 只是,崇祯皇帝不高兴了。 “皇后,朕不是说增加宫里用度了吗?” 原来,他是嫌饭菜太简单了。 一家四口,三菜一鸡汤,放在平常百姓家实属正常。可对皇家来说,真的太简单了。 “日子不过了?” 周皇后微笑的俏皮答着,拿过崇祯皇帝的汤碗,替他把鸡汤舀好,并夹了一块鸡腿和鸡头,随后才是太子和坤兴公主。 “过,当然要过,但不是这个过法!” 崇祯皇帝把自己碗里鸡腿夹到周皇后碗里,想了想,又把太子朱慈烺碗里的鸡腿夹给小萌妹坤兴公主。 同时吩咐女官青歌加菜,并拿一壶御酒漱漱口。 还真别说,皇宫自酿的米酒度数不高,入口甜绵不上头,最近有点喝上瘾了。 “知道皇上最近清理了身边的管事太监,许是查抄了一点小钱财,但毕竟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不可长久。 宫里人多,用度若是松散些,每月的开销数万计,皇上要考虑清楚才是。” 周皇后一边娓娓道来,一边把鸡腿撕成两半,大块的夹给太子,小块些的却想给崇祯皇帝。 抬手挡住周皇后夹来的鸡腿,崇祯皇帝一脸严肃对她说道:“皇后有所不知,这些狗奴才可不是一点小钱财? 杖毙三十二个管事太监,查没现银七百万余万,单是王之心和杜勋便有两百万之多。 想来御马监高起潜那里远远不止这个数,因为他们不仅收受索贿将领,还有军械、军私的贪墨。” 跟张四知相比,太监没有后人传承,更偏向喜欢现金,而不是土地、古玩字画等死物。 周皇后檀口微张,不敢置信地望着崇祯皇帝,怎么也想不到在宫里用度如此紧张的状况下,这些太监身家居然如此之厚? “一人平均二三十万,其实也不算多。若不是他们和朝臣勾结,朕也没必要行此桀纣之事。 说到底,他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再者,他们和朕的爱卿相比,不过小巫见大巫,上不了台面。” 崇祯皇帝嘴角抹过一丝冷笑,向周皇后解释其中关系和猫腻,同时,也间接说明他今后的动作方向。 此时酒已到,崇祯皇帝倒了两杯酒,递给周皇后一杯,半是认真半是调侃的说道: “来来来,不说这些糟心事。 总之一句话,今后皇宫不缺银两,朕能赚钱,能赚大钱! 请皇后尽管酌情安排后宫用度,怎么也不能让朕的妻儿老小受苦不是?” 皇上说得有趣,周皇后掩口娇笑不已,坤宁宫笑声阵阵。 “唉,可惜……” 悠然长叹中,崇祯皇帝有些不舍的放下手里釉质光润细腻,乳白如玉的酒杯,原本兴致高昂的心情突然有些伤感。 桌上这些用来当碗碟的瓷器,明显是官窑出品。 这要搁在后世,至少上千万的价格,现在却用来盛汤,随便磕碰一下就是百万为单位的损失…… 他感觉手都在微微发抖,要是有台时空穿梭机该多好,哪怕是单程的也行啊? 那样,自己随便传点什么东西回去,后世的家人也可一生富贵无忧。 别了,我的妻儿,不能照顾你们了。别了,我的父母,不能侍奉二老了。 一颗晶莹的泪珠,顺着高挺的鼻梁,缓缓流落,坠入杯中。 罢了,罢了,昨日再好,也走不回去。明日再难,也要抬脚继续。 是夜,崇祯皇帝留宿坤宁宫。 PS:感谢书友hmht、天外天……客打赏,铭感盛情! 第二十五章 传奇 第一卷风雨飘零 代州镇武卫,地处山西鱼米之地。 虽无汉中龙兴豪盛,但胜在纵横千里,山林四塞。既得地利之便,又有山灵独秀之天运,是以地饶民奢,丝毫不输江南之丰。 城北不足五里处有山狮子岩,不高不险,无秀无奇。之所以惹人流连,皆因紧邻城郭,站在山顶可远眺代州全貌,算得一个好去处。 城中那些雅人勋贵闲得无聊,倒也时常到山上来消解时光。 此时正值夏日,晨曦刚过,山坳里鸡鸣犬吠,晨雾伴着炊烟袅升,颇有几分世外桃园的淡闲。 山顶上,旭日初升中,两道身影肃立,远眺代州。 半饷,其中一名年约四旬左右的文士,对着身旁执弟子礼的年轻男子说道:“启华,为师已决定,准备出山。” 薄雾被朝阳撕碎,金黄的阳光抛洒在文士身上,山风阵阵,吹得衣襟猎猎作响,仿佛神仙下凡。 此人,正是被当今崇祯皇帝列为第一道友的大明传奇猛人,和卢象升号称大明双臂的孙传庭。 “恩师可是想重回朝堂,抑或到地方为民实事?” 年轻男子长得丰神俊朗,望着前方站立的高大身影,目光中充满崇敬。 他就是孙传庭的弟子吴承锋,字启华,陕西榆林人,崇祯五年中举,现在此求学,力争更进一步金榜题名。 只有他知道自己的恩师有多牛逼,一生所学,既杂且精,文韬武略,样样精通。 “无所谓!都不过是一个跳板而已!” 孙传庭眉眼间的忧虑,浓的仿佛要滴下来一般。 大明时局每况愈下,已然到了摇摇欲坠,现在,他觉得要出山拯救大明力挽狂澜。 这场景是不是很熟悉,就好像美帝大片中妄图拯救地球的超人。 可是我们知道,那只是YY而已! 现在,孙传庭说这话,似乎也是YY,一个人怎么能拯救大明? 往往,我们把这叫做吹牛! 尤其是在梳理完孙传庭同志的履历后,更加觉得扯淡! 在崇祯八年之前,他历任永城、商丘知县、吏部主事、吏部郎中。 也就是说,在人生过去的四十多年里,他从事的主要工作,就是人事干部。 虽说人事部正厅级干部,听上去官似乎有点大,但主要工作其实就是专管表彰奖励,提拔官员。 六部之中,吏部最大。 按照惯例,吏部尚书,一般都是从吏部郎中里挑选的。 他当郎中的时候,还不到三十岁,年轻就是资本,照这个状态,就算从此不干,光是熬,都能熬到尚书。 然而没过两年,孙传庭退休了,提前几十年退休。 他丢弃了所有的前途和官位,毅然回到了家乡,因为他看不顺眼一个人——魏忠贤。 看不顺眼魏忠贤的人有很多,可愿意辞官的,真的不多。 “名将”袁崇焕也看不顺眼魏忠贤,可他在辽东大地还给人家修生祠。 这就是袁崇焕的“气节”,和孙传庭完全不同的气节。 崇祯元年,魏忠贤被办了,无论在朝还是在野,包括当年给魏大人鞠躬、提鞋的人,都跳出来对准尸体踩几脚,骂几句,图个前程。 但孙传庭依然毫无动静,没有人来找他,他也不去找人,只是平静地在老家呆着,生活十分平静。 崇祯八年,目睹大明江山日益破败风雨飘零,他却打破了平静,主动前往京城,请求复职。 出发之前,他向自己的弟子吴承锋说出了自己复出的动机:“待天下平定之日,即当返乡归隐。” 这句话,和大明的战神戚少保讲的有点类似: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所以,在梳理完他的履历后我们知道,他从未带过兵,也从未打过仗,而且还很潇洒的玩了十几年,虚度光阴。 如果仅仅这样,也只能说明他很有气节,仅此而已。 毕竟,评价一个人厉害与否,关键还是看他所做的事情,气节只是其中一方面。 可孙传庭接下来做的事,完全颠覆时人的想象,也让他成为千古,成为传奇。 历史上,崇祯八年秋,也就是今年,孙传庭重新出任吏部验封司五品郎中,官职变小了。 可人家不嫌弃,原本就不是为了当官。 奈何能力太出众,三个月后他越级升为三品顺天府府丞。 搞人事突然变成搞行政,工作变了,可唯一相同是依旧跟兵事没有一点关系。 同样只是干了三个月,他心中想要的机会来了。 崇祯九年三月,孙传庭自动请缨任陕西巡抚,负责剿灭西北叛贼。 巡抚这个职务,是个肥缺,平时想上任是要走后门的。 但陕西巡抚,算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混饭吃的,没准哪天就被张某某、高某某、李某某给剁了,躲都没处躲。 孙传庭就此光荣上任,因为主动申请的人,只有他一个。 出发之前,崇祯皇帝召见了他。 对于孙巡抚的勇敢,崇祯皇帝非常欣赏,于是给了孙传庭六万两白银,作为军费。 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确实,崇祯九年的时候,大明已经风雨困顿,崇祯实在无奈了。 当年杨鹤拿了崇祯十万两私房钱,招抚叛军,只用了几个月,就打水漂了。 似乎,孙传庭的六万两,应该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但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要说这人啊,真的有天才,孙传庭估计就是兵家天才。 孙传庭很干脆,他不要钱,只要政策,自己筹饷,自己干活,朝廷别管,反正干好了是你的,干不好我也跑不掉。 就这样,孙传庭拿着六万两白银,来到了陕西。 当时陕西本地的军队,战斗力很差,按照当时物价,六万两白银,大致只够一万人半年的军饷。 而最能打的将领,如曹文诏、曹变蛟、左光先、祖宽等人,要么在洪承畴手下,要么跟着卢象升。 总之,孙传庭算是个三无人员:无钱、无兵、无将。 但凡这种情况,若想咸鱼翻身,大都要经过卧薪尝胆、励精图治、艰苦奋斗、奋发图强等过程。 或者,按常规套路,至少也得个两三年,才闪亮登场,大破敌军。 其实,这已经是非常厉害了。 可从开始到结束,从一无所有,到所向披靡,孙传庭的秦军,只用了四个月就完成招人、组建、训练、战斗,并且消灭为祸十几年的高迎祥。 用不到一万人的队伍,击溃二三十万的叛军,并且活捉高迎祥,送往北京处死。 之后,李自成被他用各种方式吊打,欲哭无泪。 真的,没有人知道是如何做到的,尤其是知兵事的人。 因为,这简直是逆天之举。 所以,他能成为穿越过来的崇祯皇帝心目中的第一道友,也就不足为奇了。 山里的空气很清鲜,还带着家乡的味道,孙传庭的心,却已经飞向京城。 师徒二人正在私谈之际,半山腰村里的里长带着东厂的几个番子,正急匆匆的往上赶来。 PS:感谢书友家里窝囊家外雄打赏,感谢诸位道友投票支持,朕心甚慰! 第二十六章 天子私诏 第一卷风雨飘零 天子私诏! 孙传庭看到前来传旨的东厂番子大汗淋漓,长途跋涉又心急火燎一刻不缓赶到山上,明显有紧急要事。 心里掠过一丝疑问,自己跟崇祯皇帝一点都不熟,没有在他手下当过一天官,天子究竟有何事? 然而面上他不敢怠慢,立即跪地叩恩:“草民接诏!” 十多年远离朝堂,又不是天子门生,口称草民倒也符合身份。 “东厂奉命护送大人进京,小人在府衙恭候。” 孙传庭接过天子私诏尚为来得及打开看,前来传旨的东厂番子已经说出基本内容。 说完转身抱拳离去,行动甚是利索。 孙传庭怔然片刻,想不清楚自己怎么突然之间就简在帝心了? 一个天启年间的五品吏部郎中,失业十几年,不要说皇上,恐怕连许多朝臣都不记得有这号人? 缓缓打开诏书,映入眼帘的是简短几句话: 着原吏部郎中孙传庭即刻进京任用,允其家人随同,其族中子弟优秀者,可荫补入锦衣卫。 门生中有优秀者,可推荐朝廷量才使用! 最后,是崇祯皇帝的私印。 话不多,甚至没有具体职务,可透露出来的信息量很大。在吏部厮混过的孙传庭,胸口立马噗通噗通直跳。 这些恩荫,绝不是一个小小的五品吏部郎中可以享受的待遇。 那么答案呼之欲出,天子这是要大用重用自己啊! 虽说自己对为官与否感觉不大,主要还是想留名青史,一展胸中抱负。 然而,要想舒展胸中的抱负,自然是权利越大越好。 兵者诡道也! 一个精通兵事的人,绝对不是迂腐不懂变通之辈。 “皇恩浩荡!” 孙传庭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面对京畿皇城方向,叩头谢恩。 “启华,随为师进京!” 欢快的话语中,孙传庭抚须而笑,难掩心中豪情。 ——————————————————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黄土高原上有多厚的黄土,就有多厚的奥秘,每一只彩陶罐、每一柄青铜剑都会讲一个先民的故事。 只是,这里也是屡屡历经战乱的地方。 黄土夹杂着一抹惊心的绯红,一如那战场上千人的赤血,妖娆而又残酷。 兵刃随意丢弃在地上,鲜血肆无忌惮的流淌,四周尸横遍野,早已没有了活人的气息。 很明显,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斗。 晚风吹过,扬起片片尘土。 战马甩头嘶鸣,一锦衣红袍的青年将军骑着一匹黑马缓缓走来,眉宇间隐藏着不可抗拒的霸气。 虽然脸上带笑,却看不出他的眼中有半点笑意,反而是带着逼人的凛冽锐气,尊敬的望向前方一尊魁梧的身影。 那是他们军中的战神,胜利的保障,山西总兵曹文诏。 “曹将军,此战剿灭叛贼闯塌天,洪总督怕是再也不敢把军功压下吧?” 战马缓行至身后,青年将领恭敬的问道。 “承汉,别在意!本将就是想看他能压到什么时候?” 曹文诏骑在马上,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浓眉下一双璀璨如寒星的双眸,望着手下爱将游击将军张云甫沉声说道。 这话说得很狂,也很有霸气,可他有这个资格。 他出身很简单,没有什么履历,没什么背景,也没什么文化,就是大头兵一个。 身上所有的功勋,都是用手里的长刀,在十余年的时间,一刀一刀砍杀出来。 最早跟随熊廷弼来到辽东,广宁兵败,他没有当逃兵,坚持等到了他的第二个上司孙承宗,当上了游击。 孙承宗走了以后,他又等来了新上司袁崇焕。 袁崇焕出事后,他还是依然留下来,继续跟着老上司孙承宗,从建奴贝勒阿敏手中夺回关内四城。 他终于出人头地了,后来到了山西,升为副总兵,之后又成为总兵。 可以说,曹文诏是见过大世面的。 从熊廷弼、孙承宗到袁崇焕,他都跟过。从野猪皮努尔哈赤、皇太极到阿敏,他都打过。 什么世面都见过,什么牛人都跟过,后来调他来打叛军。 初来西北他只带来了一千人的特种部队,关宁铁骑。加上其他部队,他手里能调动的只有三千人。 而他的对手王嘉胤有三万人,其中就有之后混起来的张献忠和闯王高迎祥。 曹文诏就凭他手里的三千人,追着王嘉胤的三万人打,打得人家闻风丧胆,最后逼得王嘉胤的手下实在没办法,砍了王嘉胤的脑袋向他投降。 更有甚者,升为山西总兵的曹文诏,还是就靠他的三千人马,追着紫金梁的三十六营二十万人打,打得三十六营的头领们都得了“恐曹症”。 叛军或被杀,或逃窜到其他省份,再不敢踏入山西境内一步。 军中有一曹,西贼闻之心胆摇。 于是,陕西三边总督洪承畴上书朝廷,要求调山西总兵曹文诏入陕帮忙剿匪。 在陕西,曹文诏大小几十次战斗,立功最多,洪承畴却没有给他记功。 巡按御史吴甡十分推重文诏,巡抚御史范复粹也再次上书汇报,但兵部还是压低他的功绩,最后还是没有给曹文诏论功行赏。 而曹文诏卓越的军事能力和英勇谋略,给洪承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围剿叛军的过程中更加倚重于他,因此二人的关系变得极为微妙。 远处,传来阵阵迅疾的马蹄声,曹文诏不动如山,只是眼神更加犀利,握刀的手的也紧了紧。 “曹将军,天子私诏!” 轰然的马蹄声中,为首一将特别显眼,银白色的锁子甲衬托出他那英武矫健的身姿。 听到声音,曹文诏握刀的手松弛下来,那是他手下的参将,也是他的侄儿曹变蛟。 同时,他也翻身下马,迎接天子私诏。 而此时在大明,迎接天子私诏的不仅是孙传庭、曹文诏二人,还有湖广武陵的杨嗣昌、保定高阳的孙承宗、江西吉水的李邦华、京畿通州的阎应元…… PS:感谢书友家里窝囊家外雄打赏,感谢诸位道友投票支持,朕再次拜谢! 第二十七章 腾笼换鸟 第一卷风雨飘零 六月初,天气已经愈发炎热,可宫内苑里绿意葱葱,时有微风拂面,倒也让人心旷神怡。 听雨轩是宫内苑里不大不小的一个凉亭,一面临湖一面临山,风景独好。 在这里,崇祯皇帝和他的首辅温体仁、次辅王应熊二人,正在洽谈国事。 “此事两位爱卿做得不错,慧眼如炬。赈灾银子他们都敢贪墨,那就先送刑部大牢,再由三司会审。 至于抄家的事情,告诉刑部尚书郑三俊,让锦衣卫来做,他们比较专业。” 听完王应熊汇报山东德州知府李桂才贪墨案后,崇祯皇帝当即做出圣断。 很好,证据确凿,杀他一批,株连一波,又是一大笔银款入库。 “臣……遵旨!” 王应熊咬牙应道。 皇上啊,您老人家还真是要大鱼小鱼通吃,一点汤汤水水都不留下吗? “明日早朝,两位爱卿做个表率,带头主动纳捐十万两纹银。” 崇祯皇帝并未在意王次辅幽怨的眼神,自顾安排他们明日的工作,或者叫配合。 “皇……上,微臣自己家中只有几千两现银……近日收受朝臣的贿银也才一万一千两……实在……” 王应熊次辅人实诚,一时没明白皇上意思,正哭着脸主动申报财产。 可向来精明的温体仁一时间也没好哪去! 皇上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正惬意吃着杏仁糕温体仁,差点被噎死。 现在皇宫生活好了,糕点瓜果、茶水小吃都是备在一旁,供朝中重臣享用。 按崇祯皇帝的说法,平常百姓家来客,都要热情招待,朕的肱股大臣,更应如此! 想不到,关键时刻却能要老命。 “温爱卿别急,喝点茶水。” 崇祯皇帝亲自斟满茶递给温体仁。 这老货可不能出事,至少现在不行,用得太顺手了。 这段时间来,温体仁所表现出来的有权有谋、足以统驭六部的才干令崇祯皇帝是十分满意的。 除此,对于朝廷政务,温体仁也是处理得有理有条。 这样,让他可以脱身享享福,关注其他事情,而不是埋头于每日如山的奏折中。 更重要的是,他是崇祯皇帝对付朝堂正人君子的急先锋。 以奸对正,就是崇祯皇帝想到的方法之一。 至于温体仁这老货前几日跟崇祯皇帝说的:微臣短于军务后勤,长于政务民生,请皇上见谅! 其实潜台词就是他不会插手军务。 而这也是历史上正人君子诟病他在首辅位置上,无论对于辽东抵抗建奴南下,还是对付李自成、张献忠的叛军,都未尝建一策。 对此,崇祯皇帝表示理解并欣赏,没毛病,是这老货聪明。 想想看,如果一个干实事的总理插手军权,会有什么后果? 同理,你一个首辅如果插手军权,莫非想造反不成? “两位爱卿会错意了!” 在温体仁的道谢声中,崇祯皇帝目视二者,面无表情缓缓说道:“天子不求人,朕只是想看看朝臣的表现如何?” 看不见的东西很可怕,所以人心非常可怕! 温体仁和王应熊俯身领命过程中,悄悄交流一个眼神,顿时明白皇上这是在试探朝臣人心之举。 起复周廷儒辨忠奸,用纳捐试探人心,皇上玩得高明啊! 进可攻,退可守! 自己二人若不是得到皇上信任,告知他们,怎么回事都不知道。 即使有聪明的朝臣能猜透皇上的用意又如何? 说是试探,其实也可能是真的。 虚实之间,转换全凭皇上心意。 若是有人想投机取巧,皇上真要你拿出来,就问你怎么办? 当然,真若忠心如此,那没话说。否则,拿不出或者不想拿,那可就是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有多严重? 按律当斩! 想玩吗? 估计没有几人想玩。 “此事切勿声张!当然,跟你们亲近之人,不妨透露一二,只是不宜过广。” 这次,崇祯皇帝留了几分情面,没有敲打他们,不再说什么党羽之类的话。 只是,意思很明显。 “微臣不敢!绝对守口如瓶!” 温体仁再也不敢揣测崇祯皇帝心思,乖乖说道。 天威难测,帝心太深,不跟他玩了。 崇祯皇帝摇摇手,嘴边浮起一丝微笑,轻轻说道: “两位爱卿,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这朝堂上有东林党、齐党、楚党、浙党……怎么就唯独没有帝党呢?” 话很轻柔,意思却很重! 温体仁豁然开朗,立马禀然说道:“臣愿组建帝党,辅佐皇上,万死不辞!” 上道,好用! 崇祯皇帝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自得,满脸莲花朵朵,连眉角间都含着笑意,“温爱卿忠心国体,朕心甚慰!” 说完,从龙袖中掏出一封圣旨递给温体仁,眉角轻挑杀气腾腾道: “内阁和吏部商议一下,把这几人安置到位,然后拟旨昭告两京十三省,传旨九边。 若职位有冲突或不方便调整,不妨把原有之人拉下马,以便腾笼换鸟。” “臣领旨!” 温体仁脸色肃然,急忙俯身答道。 看来,中旨里面这几人,是皇上要重用之人,千万不能得罪,今后不妨多多交好。 此时,一名小黄门从园外急匆匆而来,对把守院门的曹化淳低声耳语。 片刻,曹化淳来到崇祯皇帝身旁,尖声细语说道:“启禀皇上,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有急事求见。” “传!” 急事? 崇祯皇帝微一愣神,最近顺风顺水的,哪里出现情况? 否则,刚刚重掌锦衣卫大权的骆养性,断然不敢用这个做噱头。 可是,在自己的记忆中,崇祯八年除了祖坟被掘,好像没有什么大事啊? 难道,有人要搞事? “两位爱卿,今日就不留饭了,若有事再议!”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对首辅、次辅下了驱逐令。 PS;感谢书友相爱半生打赏,感谢诸位道友投票支持,承情了! 第二十八章 无中生有 第一卷风雨飘零 温体仁和王应熊辞别离去,片刻功夫,骆养性一脸兴奋地走进凉亭,立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说道: “臣,骆养性,叩见皇上。” “起来吧!有何急事?”崇祯皇帝挥挥手,面无表情地问道。 对于骆养性,崇祯皇帝真的没什么好感,唯有听其言观其行,然后再决定他的命运。 骆养性利索起身,眼角清扫皇上表情,见不阴不阳,急忙快速说道: “启禀皇上,锦衣卫南镇抚司探子查明,周廷儒夺官闲住期间,和复社张溥、杨廷麟等人交往密切,现已从宜兴老家出发赶往京城。 另有尾随的暗探禀告,山东总兵刘泽清得知周廷儒起复消息,计算他从家乡宜兴北上的行程,从临清赶到扬州。 而且准备楼船,邀请周延儒由水路北上,并送二万两黄金作为路费,预计两日后抵京。” 呵呵……呵呵…… 崇祯皇帝急促的冷笑声,代表他内心的愤怒,让骆养性这个局外人都感到心惊,这回刘泽清和周廷儒恐有牢狱之灾? 同时他也暗自高兴,此事应该可以讨得皇上欢心。 说来命苦,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不要说比不上东西厂的两位厂公,可以时刻见到皇上,便是连驸马巩永固也颇有不如。 好在自己也有优势,那便是业务熟练,可以从这方便下手邀功。 “刘泽清私通建奴,意图谋反,罪不可赦,诛其九族!着锦衣卫即刻逮捕进京,弃尸西四刑场,警戒后者!” 数息过后,骆养性耳里传来令他震惊万分的命令,吓得差点他差点跪倒在地。 按理,作为政治人物,应懂得控制情绪,哪怕有人当面杀他全家,该笑的时候还得赔笑。 并且按照剧情的发展安排,要笑得有多灿烂便有多灿烂。 一如当年的厚黑大师汉高祖刘邦,其父被项羽威胁要做成肉羹,他还哈哈大笑说给我也来一碗。 做好这一点,才算是合格的政治人物。 骆养性虽然不算出色,但久经官场历练,落魄时也曾当过孙子侍候过东林党人,自诩也是一个勉强合格的政治人物。 之所以现在会有如此大反应,一是被崇祯皇帝的狠辣的吓到了;二是太出乎他的意料。 首先说刘泽清这事嘛,真要追究,无非是私离驻地,公器私用,论罪也仅是革职下狱,羁押数年而已。 皇上得有多大的恨意,居然诛其九族赶尽杀绝? 其次,皇上上位八年多来,即使在清理阉党的时候,别说诛其九族,便是连满门抄斩的事情也从未发生过。 对张四知的处理,就已经颠覆了许多朝臣的认知,当然也包括他。 现在,皇上居然还无中生有的给刘泽清安上私通建奴,意图谋反的十恶不赦之罪,如何让他不震惊? 这样说起来,倒是把周廷儒摘开,无关他事。 皇上行事,真是愈发看不懂了。 “怎么,骆指挥使觉得有困难?” 崇祯皇帝看见骆养性怂包的模样,阴测测的问了一句。 “启禀皇上,没有!进了北镇抚司的诏狱,一切都遵照皇上的旨意。” 一声骆指挥使,让有些呆滞的骆养性打了一个激灵,急忙噗通下跪答道。 此时如果不表忠心,估计小命休矣! “起来,朕还是相信骆爱卿能力的。 其他事情办得如何?” 听完骆养性的回答,崇祯皇帝变脸比翻书还快,骆指挥使立马变成骆爱卿,脸上重新挂上和煦的春风。 “回皇上,锦衣卫南北镇抚司,二十四旗人员主事基本到位,情报系统重新开始运转。 指挥同知巩永固已经开始四处招募力士和大汉将军,估计再有半个月,锦衣卫就可以恢复原貌,请皇上放心。 另张四知家产已经悉数抄没,女眷尽数打入教坊司,张四知及其家人被打入诏狱,等待秋后处斩。” 听完骆养性的汇报,崇祯皇帝赞许地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丝自以为很亲切的微笑,再次问道: “朕让你继续牵连下去的事情进展如何?” 皇上阴险的笑容让骆养性心里一寒,急忙拱手回答: “回皇上,臣秉承圣意,已经按照信件内容,对无大恶之人给他们挨个送去了一份“大礼。” 至于和张四知有牵连且有恶行的朝臣,锦衣卫已经正在搜集证据,随时可以逮捕入狱问罪。” “嗯,爱卿做的很好,没有让朕失望,先下去吧!继续严密监视朝臣一举一动,如果有任何异常,立即向朕汇报!” 崇祯皇帝一脸严肃地说道。 “臣遵旨!” 难得听到皇上赞赏,骆养性心里大喜过望,屁颠屁颠地转身离开。 骆养性刚走出凉亭外,曹化淳便轻声细语地在崇祯皇帝耳边说到:“皇上,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崇祯皇帝吔视一眼,见曹化淳满脸关切,心里蓦然一软,点点头,“大伴,但说无妨!说错了,朕恕你无罪。” PS:感谢书友蓝冰封神、hmht、天尽天荒,地老沧桑打赏,铭感盛情! 第二十九章 投资项目 第一卷风雨飘零 太阳西斜,阳光抛洒在听雨轩内,多少显得有些燥热。 曹化淳微微拂拭额头的细汗,小心翼翼地说道:“皇爷近来雷厉风行重开厂卫,查抄朝臣牵连甚广。 如果一味用强,长此以往,就怕他们……” 说到这里,曹化淳停顿住,不敢继续往下说。 “就怕什么?难道还怕他们会反了天不成?” 崇祯皇帝斜视曹化淳一眼,龙袍一甩,霸气的说道。 人有钱了,腰杆子就直了,这帝王之家亦是如此。 这段时间零敲碎打之下,进项着实不少。 虽说目前还不知道具体数量,但如果加上查抄高起潜的那一部分,想来上千万是妥妥的。 大明两百余年来,早已积累了许多弊病。阶层固化,钱财流落到少部分人手里,就是其中之一。 可这在头脑比较活跃的崇祯皇帝眼里,其实也不错。 因为查抄方便。 有道是一家哭总好过万家哭! 刚刚被废除的辽饷,搞得天怨人怒也不过一年得银五百多万两,可现在呢? 不显山不露水,轻轻松松千万进账,怎是一个酸爽能言其中滋味? 当然,这钱是留不住,要用于投资,要进行再次创业,然后再次分配。 而崇祯皇帝选择的项目也比较特殊,投资军队。 在很多人眼里,往往觉得军队是一个负担,每年投入海量的资金,却只是消耗,并不能产生效益。 错了!眼光狭隘了吧! 其实军队除了保家卫国的职能外,他还有最原始的职能被掩盖了,那就是劫掠和收保护费。 如果要用再粗俗浅显一点的语言表示,那就是抢钱或者坐地分赃,等着收钱,没有任何风险。 当然,这个项目不是谁都能投资的,过去,穿越过来的崇祯皇帝只能想想而已。 可现在,他可以光明正大的投资,而且来钱快,效率高。 公司是现成的,等道友进京,他这个董事长分配任务,大家各自带点启动资金,公司立马就可以盈利。 到时候,公司壮大了,朝堂上那些腐儒又算得了什么? 曹化淳这老东西哪里知道崇祯皇帝胸中有丘壑,眼中存山河,犹自苦着脸,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崇祯皇帝见状,心里有些感动,毕竟老东西也是为朕的安危着想? 说起来,在崇祯皇帝心中,那些在甲申国难前后赴死的大明官员或者太监,是必须重用的。 而那些没有死的,则是选择性的量才使用。 不过,眼前这位虽然没有和王承恩一样,陪本尊到地府逛一圈,却做了一件让人动容之举,并遭受冤屈几百年。 崇祯十七年,甲申国难,建奴进京。出于收买人心的缘故,为本尊办了三天丧事,然后草草安葬。 又过了大概半年的样子,顺治小儿到了北京。 曹化淳出人意料地从天津赶到北京,冒着生命危险,上疏请求妥善处理本尊的坟墓修建工作。 顺治小儿不得已,同意了曹化淳的请求,却不拨付银两,只让他负责办理。 于是,他只能向原来相处不错的东林党人四处筹款。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股妖风吹起。 一帮投降了螨清捧臭脚的东林党人跳出来举报,说当时李自成攻破北京,就是因为曹化淳主动打开城门。 “开门迎贼,贼入城,挺身侍从,今清入都,又复侍从,此卖国乱臣,虽万斩不足服万民心。” 其实这都哪跟哪儿啊? 城破的时候,老东西在天津养老已经有六个年头了!根本就不在北京! 曹化淳上疏为自己辩护,虽然没有视频记录,但不在场证据确凿、事实清楚。 可这帮人不止是疯狗这么简单,他们还在各种场合,用各种手段诋毁曹化淳,利用他们掌握的资源,在各种文献野史上抹黑老东西。 《明史纪事本末》、《国榷》、《明季北略》、《明通鉴》全写的是曹化淳开的城门。 后来,老东西阅读南方传来的野史笔记时,看到指责他打开城门的说法还挺有市场,很害怕“流传既广而秉笔者不加确察,便成无穷之秽。” 但老东西不是大V,不掌握水军,更没有删帖的权力。 无奈的他只好把自己掌权时的一些重要文件,整理归档保存,还提前写了一份遗嘱,做了四首诗。 其中一首如此说道:报国愚衷罔顾身,无端造诬自何人?家居六载还遭谤,并信从前史不真。 老东西的愤懑与无奈溢于言表,他终于体会到了文人的无耻。 所以说老东西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打理完本尊的身后事,立马又回到老家苟活等死,十多年后,在郁闷中背着黑锅离开人世。 而骂他的那些人,则领上建奴的俸禄。 一个人是苦逼!一群人是无耻! 现在,该如何使用他才妥当,崇祯皇帝托着下巴想到。 说起来,崇祯皇帝多少对老东西有些不满,因为他一贯跟东林党走得比较近。 历史上,此时正在享受牢狱之灾的东林大佬钱谦益,就是他营救出来,并致使奸人温体仁滚蛋。 可惜,他自己也没有落下好处。 估计是本尊不喜他干政的缘故,在崇祯十一年就让刚刚五十多岁的他回家养老。 当然,表面上是他自己提出有病,本尊虚假的挽留一番,最终无奈散伙的戏码。 现在的崇祯皇帝同样不喜他跟东林党人亲近,故而资格不如他的高时明、王承恩、方正化等人都得到重用,却唯独没有启用他。 “大伴,朕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让你来做,希望你能把他做好?” 一阵微风吹过,扬起桌上的纸张飘飘,崇祯皇帝眼前蓦然一亮,想到一件迫切的事情。 “皇爷请吩咐?” 曹化淳俯身听旨。 “朕准备投入巨资,成立大明帝国周报,也就是朝廷邸报。用于控制言路,宣扬教化,传递朝廷诏令,开启民智。” 对老东西不用隐瞒,崇祯皇帝直接说出意图,控制言路为主。 想到交通的原因,他放弃日报,而是一周一勘比较合适。 “老奴领旨!” 天子出口成旨,曹化淳不敢拒绝,只有俯身领旨。 不过,这份工作倒是很适合他。 曹化淳家境寒微,十二三岁左右入宫,诗文书画,无一不精,也算是太监才子一个。 “边走边聊,朕告诉你具体一些思路。” 天气渐热,听雨轩不适合再呆,崇祯皇帝迈步走出凉亭。 PS:感谢书友家里窝囊家外雄打赏,承情了。 第三十章 天下是他的 第一卷风雨飘零 茫茫夜色中,当朝国丈嘉定伯周奎的府门打开,一顶暖轿迤逦而出。 轿内,国丈周奎圆滚滚的胖脸红光满面,打着哈欠眯着眼睛仿佛已经入睡,脑袋随着暖轿晃动一点一点。 这位昔日街头依靠算命、占卜为生的国丈,经过十余年来的养尊处优,早已富态可掬。 今天受邀必须参加的朝会,他昨日入宫向女儿周皇后打探,已经知道议题。 自己的那位天子女婿,真是穷疯了,居然想向老丈人借钱。 可笑女儿不懂事,还说皇上已经有钱,只是走个过场而已,希望父亲配合云云。 皇上有钱? 真是笑话! 女儿糊涂,他可不糊涂。 就凭查抄几个太监和礼部尚书张四知,搞了一些银两,就敢说有钱? 国库空空如也,历年积欠的军饷尚为清空,新的一年又匆匆而至,还有各地接连不断的天灾,又能支撑到几时? 穷女婿向富丈人借钱,那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 国丈周奎是吃过苦的人,明白钱财不易,所以愈发珍惜。 这个道理没有错。 可惜,他却忘了这些钱财是谁给他带来的。 安静的大街上传来五城兵马司巡街兵丁的脚步声,还有几个早点摊铺在路边升起火,给早起干活的人们准备吃食。 熬了一夜的更夫,喜欢来这里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钝面食,然后再回到家中美美的睡上一觉。 此时天还没亮,空旷的街道上还是有些冷清,唯有上朝的王公大臣,各顶暖轿朝午门方向汇聚。 早朝钟声响起,群臣进殿。 步骤依旧,照例一番废话后,崇祯崇祯便对刚起复的户部尚书毕自严问道:“毕爱卿,国库现有存银多少?粮草几何?” 重见天日的老臣毕自严颤巍巍出班奏道:“启奏皇上,户部存银现不足十万两。 今岁秋粮尚未入库,仅有陈年余粮十五万担。” 崇祯皇帝默然不语,底下群臣当即就炸开锅了。 他们几乎都忘了君前失仪这回事儿,纷纷交头接耳,直到有轮值御史喝道:“肃静!”,群臣方才安静下来。 内阁首辅温体仁见状,朝身旁的次辅王应熊微一点头,迈步出班奏道: “启奏皇上,如今国库所余,连发放百官俸禄都有困难,更别提前线将士的军饷。 臣提议,不妨向朝臣借些银子,待朝廷国库宽裕时,再归还所借银两。 臣为官多年,平时有朝廷补贴诸般家用,故而家中尚有余财。 作为当朝首辅,臣愿做表率,现带头捐献十万两白银以资国用。” 接着次辅王应熊也出列奏道:“臣家中清贫,父母妻儿皆是靠着臣的奉禄供养,家中委实无太多余财。 然老家有田地山林两千余亩,臣愿悉数发卖,估算可得银五万余,加上存银,只能认捐八万两,臣愧对皇上隆恩!” 不得不说,为了崇祯皇帝的这次试探人心之举,王应熊也是煞费苦心,打起了悲情牌。 接着是吏部尚书闵洪学出班奏道:“天子隆恩,泽被天下将士,臣认捐二十万两。” 看得出来,他是得到温体仁授意,故而大大方方认捐了一大笔。 温体仁的党羽见上面的大佬们纷纷认捐,也跟着跳了出来,你三万,我五万,一时间竟凑齐了一百二十余万两。 温体仁和王应熊二人眯着眼,心里无比畅快,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结党,而且还是天子授意,今后做事无疑会方便许多。 可惜温体仁的党羽终究有限,一波热闹过后,认捐完毕,朝堂上突然出现冷场。 朝上的正人君子见奸党如此踊跃,不仅没有被感动,反而是默不作声,就像是在看耍猴。 金銮殿的最高处,崇祯皇帝见勋贵武将和正人君子们不语,不再继续往下接力纳捐,心里冷笑连连。 思虑片刻,却故作满意之色,点点头开口说道:“如今堪称国难之时,幸有温首辅为表率,诸位爱卿踊跃纳捐,朕心甚慰! 既然如此,朕也愿将内帑中两百万两存银转入户部,以供国库使用。 其他臣工无论认捐多少,聊表些许忠心体国之意即可。” 说到这里,又对堂下负责记录的内阁中书舍人吴甘来吩咐道:“吴爱卿,你把朝堂诸位爱卿的认捐银两做个记录。” 吴甘来起身应喏,拿着纸笔走到列队的朝臣面前,依次登记在册。 群臣人多,登记完要很长时间,崇祯皇帝笑眯眯的对排在皇亲首位的周奎问道:“周爱卿身为国丈,与大明兴衰一体,这次想认捐多少?” 周奎闻言,出班奏道:“启奏皇上,臣家中向来以耕读传家,素来清贫。结余至今,也不过攒下万余两的白银。 皇上若是需要,臣愿意全部捐献出来,以解国之急需!” 周奎的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动听无比,可在了解情况的崇祯皇帝耳里,却他娘的是一个笑话。 万余两,扯淡吧! 崇祯皇帝可是清清楚楚记得,历史上他在刘宗敏的拷问下,上缴了五十多万两白银,之后刘宗敏又在周府搜出二十多万两现银。 至于其它不动产,更是不知有多少。 崇祯皇帝听完,抬着头,不再言语,只是眼里掠过一道杀机。 天干莫望云头雨,背时莫望好亲戚。 既然情分已断,那么恩宠也该绝了。 其实崇祯皇帝起杀机,并不是因为周奎不纳捐,而是因为他出卖太子朱慈烺。 李自成兵败逃出北京城,并没有杀三个皇子,这三个皇子在兵荒马乱中走散,太子朱慈烺找到亲姥爷周奎要求庇护。 没想到周奎了保住自己的性命,第二天就向建奴出卖了朱慈烺。 建奴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说朱慈烺是假冒的,并且把证明太子不是假冒的十五人也全部杀死。 作为外公,周奎也出来说太子朱慈烺是假的,还获得了绿帽王多尔衮的赏赐。 周奎这样卖主求荣的行为,比吴三桂之流更加无耻可恨! 朝堂上,周奎见崇祯皇帝如此表态,知道恼怒了天子女婿。 不过,他心里却暗忖:今日惹得皇上不快,其实也没什么要紧,难道他还能真不认我这个国丈? 过两日进宫向女儿求求情,哀告一番便是了。这白花花的银子,如何能借与他? 天下是他的,又不是我的! ps:感谢书友颜蛰打赏,铭感盛情! 第三十一章 先拿小本本记下来 第一卷风雨飘零 朝堂上,群臣不管愿意不愿意,在中书舍人吴甘来的依次询问下,或多或少都报上了数字。 片刻功夫,写满人名和数字的几页纸,便呈现在崇祯皇帝的御案上。 老实讲,崇祯皇帝今天是不打算生气杀人的,因为他有思想准备,明白朝堂上这些大臣的德行。 之所以搞这么一出,无非是先拿小本本记下来,再来秋后算账。 可当他拿到这份名单匆匆过目后,却改变了主意。 因为,总有那些人非要跳出来作死,总有那些事让你难以保持冷静,想不生气都难。 在一连串的数字中,别的就不说了,反正除了温体仁为首的奸党外,基本没有上万银两的捐献。 即便是崇祯皇帝心中的几位东林大咖,也只是三五千的数字,其他的一律为八百一千,像打发叫花子一般。 好吧,这些崇祯皇帝也认了,毕竟法不责众嘛! 可唯独有一个人只认捐了五十两,这明显是哗众取宠标新立异,博眼球求关注嘛! 他成功了! 谢升,山东德州人,万历三十五年的进士,历任北直隶遵化县、雄县、河南滑县知县,现迁为吏部文选司郎中。 这是过去。 将来,他会官至建极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加少保兼太子太保,也就是太子朱慈烺的老师。 再以后,他会投降建奴,并和国丈周奎一起指认朱慈烺为假太子。 呵呵……呵呵…… 崇祯皇帝再度发出令人发麻的冷笑声,温体仁低着头看着脚下,仿佛地下有无限的日月星辰等着他研究。 他最近又发现皇上新习惯了,那就是每当有这种笑声出现,一定有人要倒霉。 不过,那肯定不是自己,最近他一切遵照皇上的旨意办事,皇上龙心大悦,稳得很! “谢郎中,朕看你是本朝的海瑞海刚峰,清廉得紧啊! 这五十两纹银,怕是又要省吃俭用数月方能弥补家庭亏空吧? 朕拿之不安啊?” 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皮笑肉不笑的崇祯皇帝瞪着下方,戏谑的问道。 “皇上圣明! 微臣自小丧父,家中贫困,同其弟谢陛全靠家慈拉扯成人。 入仕后,托朝廷之福,蒙皇上不弃,官至吏部文选司郎中一职,生活虽不敢说富足,但温饱有余,为官多年也略有积蓄。 然现在时局困顿,微臣家中族人众多且贫困不堪。 故而微臣这几年一直资助他们,家中实在没有多余之资,否则微臣也不愿行此无奈之举,望皇上恕罪!” 被崇祯皇帝点名的谢升,留着三缕美髯,长得相貌堂堂风骨逼人,目光清澈而又坦荡,当众说出家里困境却无丝毫狼狈。 难道真的如此? 崇祯皇帝有些愕然,虽说这东西是汉奸必须杀,可也没说汉奸就一定贪钱的。 若是这样,今天还真不好动手,只能留待以后了。 “启禀皇爷,奴婢有事启奏?” 在崇祯皇帝不甘的目光中,新上任的东厂厂督王承恩跳出来说道。 “奏来!” 崇祯皇帝大手一挥龙袍一甩,很是拉风,同时眼中掠过一丝锋芒。 老王出马,必有转机。 否则以他一贯沉稳的性格,没事绝不出手。 “谢升欺君!” 果不其然,王承恩俯身出口一句,继而转身指着谢升怒喝: “你口口声声说家里没有多余之资,那么本厂公问你,上月在东四胡同中新安置的外室,替她赎身的八千两银子从何而来? 你弟谢陛名下的一千七百亩的良田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到三年时间,纳了三房小妾,养了两个外室,谢府每月花费需两千多白银,这钱又从何而来? 再有,隆来钱庄有你的一成干股,一成实股,每月得钱一万五千两,可有虚数? 纳捐五十两,呵呵……谢大人这是把皇上当成什么人? 你哪顿喝花酒少于五百两?怡红院的姑娘哪个不知谢大人出手阔绰是出了名的?” 王承恩声声喝问,越说越气愤! 过往,他常在宫外行走,知道这些大人们有钱,可没想到有钱成这样! 东厂的听记呈报于他,自己当场就呆滞了。 皇爷在深宫每日殚心竭虑,吃穿苦短,为的就是中兴大明,可朝臣呢? 像谢升这样的比比皆是,而且更加过分更加无耻! 此刻他终于明白皇上的苦心,明白皇上为什么要他成为第二个魏忠贤。 “皇上,那都是臣多年的积蓄所得,臣愿再补捐十万,恳请皇上原谅臣一时糊涂?” 身上有没有屎,自己知道。 面对王承恩的喝问,谢升辩无可辩,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哪有先前侃侃而谈的半分模样? 原本想借机在皇上眼前博出彩,不意急切间没有察觉皇上已经重开厂卫,再也不是原来那个可以任意欺骗的君王了。 谢升这一幕,崇祯皇帝很有感觉。 这他娘的不就是人民的名义中,老戏骨侯勇所演的现实版吗? 只不过,崇祯皇帝觉得,谢升演技秒杀侯勇老师。 想想也不奇怪,这些老官油子,见到上级要谄笑,见到下属要威严,见到同僚要亲切,见到百姓要官威,见到情人…… 每天生活几十种表情,时时刻刻都在演戏,老戏骨被秒杀也是理所当然。 虽然没有剧本,但是他们不会NG,因为一NG,那意味着连命都没有。 便如此刻! “谢升欺君罔上,贪腐无度!着锦衣卫抄家,清查家中田产,一应没入皇庄! 谢升本人剥皮实草,三族流放海南瘴地,遇赦不赦!” “启奏皇上,谢升贪腐该死,自有国朝法度在此。 然其三族何辜? 臣以为,皇上惩处太过,望皇上明察。” 一听崇祯皇帝处置如此之重,都查院左都御史倪元璐立马出班启奏。 望着这位甲申国难的死忠,崇祯皇帝脸色稍有缓和,只是语气依旧犀利,“三族何辜? 倪御史告诉朕,那被他家夺去田地的百姓又何辜? 他族中之人,受他荫蔽,不曾为国朝纳过一分税赋,却享受大明诸多国恩。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不说别的,他们至少在乡里横行霸道是肯定的。那么,有不法之事也不足为奇。 乱世用重典! 他们既然享受了福分,那么苦楚自然也要一并承担! 来人,拖下去。” 也就是对自己的死忠,崇祯皇帝才啰嗦这么多。 殿内两名大汉将军上前,把戏演砸了谢升拖走。 朝堂上,许多精明的朝臣通过谢升的事情,已经想得很多,望着崇祯皇帝御案上认捐名册,目光中充满忧虑。 那个,是皇上记在小本本上的恨意啊! “诸位爱卿,今年正月,中都凤阳皇陵被叛贼所掘,罪在朕身! 是故,朕决定颁布罪己诏,以示警戒自省己身。” 处理完谢升,崇祯皇帝不理会群臣心中的想法,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罪己诏,递给随朝的曹化淳。 “朕以凉德,缵承大统。意与天下更新,用还祖宗之旧。不期倚任非人,遂致虏猖寇起。夫建州本我属夷,流氛原吾赤子……” 朝臣复杂的心思中,曹化淳慢条斯理的念起崇祯皇帝的第一次罪己诏。 PS:罪己诏的内容就写入正文了,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看下一章相关内容,有原文和翻译,真是一个情真意切啊! 《罪己诏 朕以凉德,缵承大统。意与天下更新,用还祖宗之旧。不期倚任非人,遂致虏猖寇起。夫建州本我属夷,流氛原吾赤子。若使抚御得宜,何敢逆我颜行。以全盛之天下,文武之多人。无奈夸诈得人,实功罕觏。虏乃三入,寇则七年,师徒暴露,黎庶颠连。国帑匮绌而征调未已。闾阎彫攰,而加派难停。中夜思惟,业已不胜愧愤。 今年正月。复致上干皇陵,祖恫民仇,罪实在朕。于是张兵措饷,勒限责成。伫望执讯歼渠,庶几上慰下对。又不期诸臣失算,再令溃决猖狂。甚至大将辱于小丑,兵民敢于无上。地方复遭蹂躏,生灵又罹汤火。痛心切齿,其何以堪。若不大加剿除,宇内何时休息。已再留多饷,今再调劲兵,立救元元,务在此举。惟是行间文武,主客士卒,劳苦饥寒,深切朕念。念其风餐露宿,朕不忍安卧深宫。念其饮冰食粗,朕不忍独享甘旨。念其披坚冒险,朕不忍独衣文绣。兹择十月三日避居武英殿,减膳撤乐。除典礼外,余以靑衣从事,以示与我行间文武士卒甘苦相同之意。以寇平之日为止。 文武官亦各省察往过,淬励将来,上下交修,用回天意。总督总理,徧吿行间。仰体朕心,共救民命。密约联络,合围大举。直捣中坚,力歼勍寇。盖贼数虽多,真贼原少。真者就歼,其余自靡。但防埋伏更番,不可孤军深入。勿得贪取遗物,纵令奔逃。仍复裹粮相继,勿致中途阙食,有失机会。贼首必诛不赦外,其胁从蚩蠢,又不忍尽杀,量开生路,预行晓示。如投戈散去,准免追求。或乘间来归,即与安置。已许零星散遣,不得仍携械马。本地方一体拊循,严禁侵侮。其乡兵除防守本地外,有堪杀贼愿从征者,许另队随营。 总督洪承畴已奉尚方,总理卢象升亦许便宜行事。着戎政光禄太仆共发银十五万,内库发大红各色蟒缎绢布二万匹,分解各路。令巡按御史为监军监纪,稽核将士有功,督理军前赏格。或椎牛犒赏⑿,以鼓其气。务赏罚明速。以免沈延幸冒之弊。 文章翻译 朕凭借微薄的德行,继承大统。是想给天下以更新的面貌,今儿归还祖宗的旧制。没想到倚重任用了不应该被任用的人,就导致胡人(少数民族,即满人)猖獗,流寇造反。建州(满洲,即山海关外东北地区)本来是本朝的附属蛮夷,流寇造反者原也是本朝的子民。假如安抚驾御的得体,他们怎么能敢悖逆朝廷的颜面而行事。本朝有着全面盛世的天下,文韬武略的人才。无奈夸大其词、狡诈的人得以任用,真实的功绩却难以看到。胡人三次闯入,流寇造反闹了七年,京师白白暴露在外,黎民百姓颠沛流离。国库里的钱财缺乏以致不能征用调派。民间凋敝不堪,但是赈济派遣却难以到达。深夜里,朕想到这些事,已经不能承受这些惭愧和愤恨了。今年正月,又到京北皇陵祭拜,列祖列宗哀痛而百姓仇恨。这罪责,实在是朕的。于是这样就征兵练兵、筹备军饷,勒令按照期限负责完成。只希望拿着歼灭敌军的讯息,就可向上以告慰而向下以交代了。但又没想到各位大臣失算,再次导致国难崩溃猖狂。甚至有大将军被小丑羞辱,军队百姓敢不怀圣上。地方又遭受蹂躏,生灵再次罹难。朕非常痛心,还怎么承受。假若不大大地剿灭除尽祸乱,中原何时才能休养生息。于是再次准备多多的粮饷,再次调遣强劲的兵马,立刻拯救中原,就在此一举了。只是各位文物百官,主客将士,都非常辛苦而饥馑寒冷,朕很是挂念。挂念他们分餐露宿,朕不忍心独自安睡在深宫当中。挂念他们喝着冰水吃着粗粮,朕不忍心独自享受美味。挂念他们披坚执锐冲锋陷阵,朕不忍心独自衣着华美。于是决定十月三日起避居在武英殿,减免膳食,撤消奏乐。除必须的典礼以外,我用青色的衣着做事情,来显示我和众位军中文物臣子、将士同甘共苦的意思。直到敌军被荡平的日子为止。文武百官也应该各自都反省检察自己的过往,以为将来做准备,向上向下交往修为,来请上天回心转意。总督总理要照顾好并把朕的用意传达给军中将士。体会朕的用心,一起拯救百姓的命运。密约联络各处,一起围攻举兵。直接捣入敌人的心腹,大力歼灭强敌。然而这贼人的数量很多,但真正的贼人其实很少。若是真正的贼人就明正典刑、就地正法,其余的就叫他们自生自灭。但一定要防止埋伏,绝不要孤军深入。也不要贪恋他们留下的财物,放纵他们得以逃窜。也要带足了粮草,不要中途缺少粮食,以致丧失歼灭的机会。贼人的首领一定要杀掉绝不赦免外,其他胁从的愚蠢平民,朕是不忍将他们都杀掉的,一定要尽量放他们生路,在之前就要明白告诉他们。如果扔掉武器,就准许免除对他们追责。若有乘着时机投降的,一定要马上给他们安置了。已经答应遣散的人,绝不能叫他们依旧带着兵马。中央地方都要同心一起安抚他们,绝不能欺辱他们。乡间民间除去防守本地的之外,有愿意杀敌上阵的,要允许他们跟随部队。总督大臣洪承畴已经领了尚方宝剑,总理大臣卢象升也答应了一切以方便适宜为准行事。着令戎政光禄太仆(掌管军队的财政部门)拨发银两十五万,大内府库拨发大红各色蟒缎绢布二万匹,分配给各路将士。命令巡按御史为监军监纪(管理军队纪律的职位),稽查核查将士中有功的和犯法的,监督管理军队的奖赏惩罚。以财物、食物慰劳军队将士,用以鼓舞他们的士气。一定要赏罚分明、迅速,避免耽误拖延侥幸冒失的弊端。 第三十二章 各自有爹妈 第一卷风雨飘零 天高云阔,六月初清晨的阳光尚算温和,可对刚参加完朝会的群臣来说,却显得有些灰暗。 不是天气不好,是心情不好。 最近朝会的节奏仿佛脱离了他们的把控。 过去几年,哪次朝会不是畅所欲言,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时值天下大乱,朝局崩坏流民四起之际,天子怎么能少得了他们的纳言献策? 奸臣当道,贪腐横行,天子又怎么少得了他们的弹劾怒斥? 过去每天朝会哪次不是开到临近午时,方才堪堪罢朝? 可最近早朝却散的格外早,内容也简洁明了。 皇上一反常态地不再去了解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流贼,更没有关注辽东局势,也不听取他们的意见。 反而独断专行按照他的意思下达旨意更换朝臣,一言不合就严厉处置国家重臣。 完事以后,不等朝臣们多说一句,掉头就走。 每日呈递的各种奏折,一概转到内阁,再也不亲自批复。 皇上这到底是怎么了? 知不知道话不让说,憋在心里有多难受,而加更难受的是如何体现他们的价值? 没有了价值,没有了说话的权利,今后还如何愉快的收黑钱了? 广场上,几位大佬依照派别三三两两走在一起,相互间使了一个眼色,随即匆匆离开。 天子不跟他们开大朝会,那他们只好关门开研讨会。 研讨皇上到底是怎么了? 皇宫之外,等候的官轿上已经坐满了人,一个个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四散而去。 大街上的小贩也纷纷好奇地抬起头,看着那些提早退朝的大臣们,心中暗自猜测着发生了什么,等会来了客人也好跟他们吹嘘一番。 天子脚下的百姓,对政治向来很有兴趣。 否则,怎么向别人八卦,又怎么体现优越感? “余大人有紧急军务,无关人等让开,让开!” 余府家丁小六一边跟着轿子小跑,一边火急火燎地驱赶着大街上的小贩百姓。 此时尚是清晨时分,路上根本没有多少人,但能坐官轿的又岂是常人? 平时生活在京城的百姓小贩最眼尖,什么人得罪的起,什么人得罪不起,那是一眼便知,见状急忙闪到一旁。 兵部职方司郎中余大成一脸焦急地再次撩起窗帘问道:“小六,还有多久能到家?” 轿旁的小六赶忙气喘吁吁地回道:“老爷快了,过了这条街左拐就到了。 听罢,余大成满意地放下帘子。 到了家里,一定要准备一件称心的礼物,孝敬分管兵部的内阁大学士刘宇亮一番,好请他指点迷津。 当今圣上脾气如此多变,伴君如伴虎,脑袋不够灵光的话,指不定哪天自己的脑袋就和谢升一样搬家了。 想到这里,余大成又情不自禁地挽起袖子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哎呦!” 轿子突然在拐角处猛地一个停顿,余大成在惯性之下,一个趔趄扑到了轿子外,重重地摔了一个狗吃屎。 余大成顿时破口大骂道:“你们几个狗奴才怎么抬的轿子,想摔死老爷吗?” 小六见状赶忙将余大成从地上扶起,一边拍打着他身上的泥土一边说道:“老爷,咱们的轿子差点和别人相撞。” 余大成抬头望去,对面也是一顶八人抬的官轿,看样子也是一名高官、 这京城里达官贵人极多,余大成不敢托大,赶忙咽下即将脱口的脏话,拱手问道:“敢问对面是哪位大人?” 轿子门帘轻轻撩起,一名四十岁左右身着朝服的中年人朝这边看来。 “惭愧!让余郎中受惊了,是本官的不是,请多多海涵!” “不敢,原来是李郎中,什么风把您吹到这来了?” 余大成一看是礼部郎中李明远,连忙笑问到。 “贱内昨日高烧不退,正要去东街药铺抓些药,倒是刚好碰见余郎中。” 李明远微微俯身答道。 “原来如此!那就不打扰了,本官正好还有要事回家处理,就不远送了。” 余大成一拱手客气地说道。 听罢,李明远赶忙朝仆人挥手示意,轿夫见状赶忙抬起轿子大步流星离去,没多久官轿便消失在巷口处。 奇了怪了,抓药难道不能让下人去抓吗? 不过,他很快哑然失笑,摇摇头重新上轿。 东街那里不正是楚党魁首薛国观的府邸吗? 都是有组织的人啊! 各自有爹妈,谁也别笑话谁,心照不宣而已! 片刻功夫,余大成的暖轿便来到自家大门之前。 “老爷,门口……有……有……” 余大成尚未下轿,耳里传来小六结结巴巴的声音。 余大成赶忙一掀帘子,眯着眼朝门口望去,只见大门口赫然站着十几名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人,不是锦衣卫又是谁? 余大成脸色一沉,这锦衣卫才刚开张没多久,就搞得满城风雨,没想到居然找上自己? 来着不善! 不可堕了威风,余大成缓步走出来,寒着脸对为首的锦衣卫千户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敢问你们来此有何贵干? 本官自问遵纪守法,应该没犯什么大事,用不着惹得锦衣卫登门拜访吧? 为首的锦衣卫不慌不忙地整了整身上的飞鱼服,仰天干笑两声说道:“哈哈…… 余大人真是快人快语,下官乃是锦衣卫北镇抚司副千户徐鸿轩,奉指挥使骆大人之命特来此地给大人送上一份大礼。” 余大成听完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满脸疑惑问道:“骆指挥和本官素无交往,送的哪门子的大礼?” 徐鸿轩听完又是拽拽的哈哈大笑,让余大成心生怒意却又毫无办法,笑过之后才不慌不忙地说道: “下官乃是奉命行事,不敢多问上官,还请余大人勿怪啊。” 说罢一挥手,一名锦衣校尉双手将一个锦盒递余大成到面前。 余大成见状面色阴晴难定,不过想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唯有先将东西接过来,回到家中再从长计议。 面对普通的锦衣校尉,他自持身份尊贵,用眼神示意小六将锦盒接过来。 见对方已经将锦盒收下,徐鸿轩脸上笑意更浓,连忙一拱手笑道:“事已经办成,那下官就不叨扰了。 余大人,改日再会!” 说完,徐鸿轩一挥手,带着一群锦衣卫校尉大摇大摆离去,留下一脸呆滞状态的余大成站在原地。 PS:感谢书友20170822115832459、心空无18、天尽天荒,地老沧桑打赏,承情了! 、 第三十三章 这是什么情况 第一卷风雨飘零 锦盒做工很精致,说明锦衣卫送礼很有诚心。 可越有诚心,就说明越有所图。 这一点,不要说久经官场的余大成明白,便是普通百姓也知道。 可他不明白的是锦衣卫为什么盯上他? 论官职,他只是兵部职方司郎中,掌管大明天下舆图,一个从五品的职位,在京城里谈不上大小。 论工作表现,他自问表现并不突出,既没有功,也没有过,更不参与朝堂纷争,低调得很。 就等几十年退休之后,混吃等死。 老实说,大明像他这种的官员,可谓如恒河之沙,不知凡几。 书房内,余大成眯着眼睛盯着锦盒,心脏更是不争气地跳的飞快。 想来想去还是先打开再说,也好看看骆养性到底搞什么鬼? “老爷……” 余大成正打算拆开锦盒,书房外却传来女子娇滴滴的喊声,接着房门就被推开。 一道娇俏的身影缓缓走进来,身形修长有型,美眸中内含春色,一头乌黑的秀发整齐地盘起,身上的肌肤更是如雪一般吹弹可破。 女子正是他花高价买来为妾的扬州瘦马怜花,极为受宠。 至于原配黄脸婆,那是放在河南老家供奉用的,这也是时下大部分京官的做法。 余大成脸色顿时刷的一下沉了下来,露出一脸的不耐烦。 “何事?” 转身重新坐在太师椅上,余大成威严的问道。 “老爷,没事奴家就不能来看看你?” 怜花边说边走过来,整个人如同没了骨头般,半贴在余大成身上,媚眼如丝地看着他。 “快别折腾了,没看到老爷正烦着呢?” 原本极为喜爱某类运动的余大成,此刻毫不留情的把怜花在他胸膛画圈圈的玉手重重推开。 “老爷……” 怜花委屈地撅着小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心里却想到,男人果然都是拔鸟无情的货色,爱你的时候小心肝小宝贝的乱叫,有了事情立马翻脸不认人。 余大成见状,心里一软,无奈的说出心烦的原因,“不要闹了,老爷有事,锦衣卫找上门来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锦衣卫既然没有破门而入缉拿老爷,反而过来送礼,无非是讹诈钱财而已,老爷有何忧虑?” 锦衣卫的凶名,并没有把怜花吓得如同普通女子般花容失色,反而开始帮助余大成分析其中缘由。 “小宝贝真乃女中豪杰也!” 余大成听闻,双眼一亮,顿时忧愁俱解。 也是,只要不是掉脑袋,些许钱财还真不是什么大事。 甚至进一步来说,即使被罢黜也不怕,反正不愁吃不愁穿,这几年早就积攒了不少身家。 他虽然不务正业,可副业却发展得不错。 利用京官的身份,四处结交人脉,勤劳经商,这些年来,倒也赚得盆满钵满。 只是,兴奋之余,他忘了注意怜花眼里的那抹狠辣,更没有想到她是如何知道锦衣卫送礼的。 或许他觉得,应该是家丁告诉她的。 自以为想清楚的余大成,也懒得再墨迹,上前一步将锦盒拿起打开,发现里面只有几封书信和一份清单。 余大成赶忙拿起书信和清单,转身借着门口的阳光仔细阅读。 “老爷,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怜月见余大成如同一具雕塑,站在那里两眼发直,面色惨白,额头上的冷汗不停涌出,顿时娇声叫到。 余大成两腿一软,瘫坐在太师椅上,双眼无神地自言自语,“完了,全完了,这下可如何是好?” 想不到平常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骆养性,现在仿若一条毒蛇。 手里的信件,是他几年前送给张四知的贿赂,谋求从地方进入兵部。 而清单则是他这几年经商的项目以及获利情况,虽不全,但也基本罗列清楚。 联想到早朝他认捐的八百两纹银,余大成可以肯定,若是骆养性上报皇上,绝对是死路一条。 这分明就是一道阎王爷的催命符! “老爷,不如去找找张尚书的弟子陈继鼎,他是都察院浙西道和山西道监察御史,朝堂里有说得上话的官员帮忙。 再者,他可能也和老爷一样,正遭受锦衣卫的敲诈,商议一下,说不定还有其他办法。” 怜花在旁关切的建议。 “不错!”余大成回过神来,陈继鼎是张四知的弟子,满朝文武皆知,锦衣卫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轻轻捏着怜花的小手,余大成满脸欣慰,“想不到你不仅精通棋琴书画,关键时刻还能出谋划策,实乃本老爷之福。” 怜花嫣然一笑,微一福身,转身离去。 下面的事情,不再是她所能掺和的了。 可这在余大成眼里,却认为怜花知进退,浑然不知是人家刻意引导的结果。 独自又想一会,余大成终于拿定注意。 “起轿!去陈府!” 轿夫的脚步又快又稳,不多时便来到了陈继鼎的府上。 陈府家丁看到有客人前来,急忙上前迎接。 要说余大成也算陈府常客,平日里走动很近,不用家丁带路,走了没多久便来到了书房前。 余大成两手一推,刚要迈进去,顿时被屋内的情形惊的说不出话来,这,这是什么情况? 放眼望去,只见屋里此时早已人满为患,吏部的、刑部的、户部的、礼部的,足足有二十几位之多。 突然看到如此多的官员聚集在这里,余大成的脑袋有些转过不来。 屋里的大臣看到又来了一位难友,一个个又是一顿垂头丧气,却没人上前接话。 “坐下吧!” 终究,身为主人的陈继鼎出声,语音充满了苍凉。 第三十四章 各方反应 第一卷风雨飘零 余大成反应过来,急忙进屋找了个空椅坐下。 “诸位同僚……” 余大成拱拱手,正待和他们打声招呼,环顾四周,突然发现屋内所有的人都在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余大人,你是不是也因为这个?” 一名刑部的主事极不礼貌打断他的寒暄,扬着手里的纸张问道。 急啊,都火烧眉毛了,谁还有时间听你废话。 “张大人,你也收到这个,锦衣卫送的?” 余大成一脸震惊,终于明白屋内为何如此沉闷。 “唉……” 一声长叹中,是道不尽的酸楚,这往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树倒猢狲散! 陈继鼎想起恩师张四知在的时候,众人是何等意气风发,如今却被锦衣卫逼成这幅惨状,也是扼腕而叹。 “陈御史,锦衣卫明目张胆勒索朝臣,导致群情舆舆。 都查院身负弹劾百官、辩明冤屈、提督各道、专属纠察之则,何不上书天子,禀及此事? 只要能把脏水往骆养性身上泼,我等或许能化险为夷。” 死气沉沉中,户部的一个官员终于坐不住了,起身献策。 “万万不可!” 不等其他人有所表态,余大成起身反对说道:“骆养性之所以胆敢如此肆意妄为,是因为掌握了大家的证据。 若逼急了他,他把所有的证据呈现给皇上,那大家焉有好下场?” “余大人说得不错,确实不宜和骆养性撕破脸皮,惹祸上身。” 有官员站出来支持余大成的意见。 “有句话怎么说的,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次要是让他得逞了,那以后还不是予取予求,什么时候是个头? 甚至要是看你不顺眼了,说你贪污纳贿,顺手把你咔嚓了,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 刑部的官员想得比较长远,撇撇嘴反驳。 同样,这话也得到一批官员认同。 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一听这也不行,那也不妥,顿时没了主意。一个个坐在那里无精打采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要不这样,我们直接把骆养性……” 一名官员估计也是猛人,眉头一皱,牙根一咬,右手作了切下的姿势。 噗…… 正在喝茶的陈继鼎一个没忍住,整口喷在了正对面的官员脸上。 “咳,咳,咳……你疯了,这时候皇上还在仰仗骆养性,怎么可能杀了他? 皇上的脾气你们还不了解? 重用你的话,就是把天捅破了也恕你无罪,不想用的话,就是放个屁都能找个理由把你杀了。 当初的袁崇焕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再说了,就算把他杀了,皇上不会再去找个孙养性,李养性? 锦衣卫世袭十几代,最不缺的就是人,你杀的完?” 陈继鼎好半天才缓过劲来,赶忙张口朝这名官员呵斥道。 “不错!”余大成听了陈继鼎的分析,连连点头表示赞同说道:“这个时候杀了锦衣卫指挥使,就是得罪了全部锦衣卫。 锦衣卫正值重开,气势正胜,咱们又有把柄在他们那里! 这么做只会让他们更加疯狂报复我们,再说了,这样做不但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还会暴露我们! 此乃下下策!” 看到在座的诸位官员越说越离谱,吏部老成持重的袁大人缓缓说道:“诸位同僚,万勿自乱阵脚! 我倒是有个办法,不如联合起来和骆养性谈判,大家随便出点银子了事。 即使谈不拢,怎么说也是法不责众,骆养性还能把我们都关起来不成?” 这才是靠谱的说法! 在场众人眼前一亮,纷纷出言赞同,好像大事已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让他们束手无策的骆养性,其实并不是这件事情的主角。 皇宫东华门外,东缉事厂设立于此。 大堂内吊挂着岳飞的画像,提醒东厂的缇骑办案毋枉毋纵,堂前还竖立着一座百世流芳的牌楼。 王承恩身穿大红蟒袍,举止威严,正坐在堂上听东厂各路档头汇报外间情况。 “启禀厂督,早朝过后,齐党、浙党、楚党、东林党等人,纷纷各自进行聚会,卑职命手下番子严加查看中。 这是朝臣的名单以及在各府聚会的情况,请厂督查阅。” 负责侦查百官动态的档头汇报完,弯着腰递给王承恩一份写满人名的纸张。 王承恩接过却没有立马查看,转头对右下方负责安插听记的一个掌班问道:“刘掌班,前几日交代你的事情如何了?” “启禀厂督,职下已经悉数安排妥当。 六部九卿,各科道大臣家中,或收买、或安置、或胁迫朝臣仆从转为东厂听记,这是名单附录。 另派往大明各州、府、县的坐记,因需要人手太多,暂时不能全面铺开,请厂督给卑职一两个月时间招募人员。” 掌班刘新荣利落说完,拿出一份名单目录递给王承恩存档。 王承恩点点头,沉声说道:“坐记负责查勘当地动态,尤以东北和西北为重,东南或可暂缓,你要心中有数。” 王承恩自己就是东厂听记出身,只是后来屁股偏向崇祯皇帝这边,明白听记的重要性。 如果说东厂和锦衣卫是皇上的耳目,那么听记和坐记就是东厂的耳目。 现在他接手东厂,自然无比重视听记、坐记的安排。 “职下领命!” 正当王承恩打理厂务,宫里小黄门进来传唤崇祯皇帝的意思。 “王公公,皇上有急事传唤。” 第三十五章 蠢得不像人 第一卷风雨飘零 “一年内想办法让周奎暴毙。” 当王承恩火急火燎赶进宫,崇祯皇帝目无表情地对他吩咐道。 “老奴……遵旨!” 王承恩虽然听得胆战心惊,但还是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皇爷脸色越平静,越能说明心中的滔天怒意。 再加上今天早朝的一幕,王承恩也真心觉得国丈周奎该死。 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有天子在,有大明在,他这一生还愁吃穿? 就算把家财全部捐献出去又如何,有对天子的恩情在,难道不会重新捞回来? 只能说,他太蠢,蠢得不像人! “大伴,陪朕到兵仗局转转。” 虽说已经对周奎做了处置,但崇祯皇帝还是有些不开森。 其实按照他的本意,像周奎这样吃里扒外的人渣,多留一天都是浪费粮食,应该执行死刑并且斩立决! 奈何依照大明律议亲制,别说杀了,就是把他圈禁起来,都要影响到周皇后的位置,这是崇祯皇帝不愿意的。 在不看僧面看佛面的前提下,又避免周皇后怀疑到他头上,唯有判了周奎死刑,缓期一年执行。 至于说对东厂的手段,崇祯皇帝就不操心过问了。 人家是干黑活脏活的鼻祖,后世FBI、国安都要学他们,有的是办法。 此刻,后宫之中,周皇后也在接见前来摸情况的国丈周奎。 “父亲安好?” 见过了君臣大礼之后,是周皇后行家礼问安。 “今天早朝纳捐了一万两银子,往后的日子怕是难过了?” 周奎落座后,蹙着双眉答非所问开始喊穷。 周皇后闻言,整个人都呆了,一双美目盯着父亲,都不知说些什么好。 家里的财物状况虽然不知具体如何,但大概还是知道的。 毫不夸张的说,估计自己的两位兄长半年内去青楼的钱都不止这个数? 父亲怎么如此糊涂? 老实讲,周皇后已经作弊了,提前告诉父亲皇上的用意,可却还是这种结果。 这让她情何以堪? 今后如何面对皇上? “父亲难道就没有想想,如今家中有这般地位,皆是因女儿身为皇后之故? 若是惹得皇上龙颜大怒,起了废后心思,家中产业可还能得保?” 周皇后思虑片刻,方才不甘心的问道。 “女儿啊,你是不知你的两位兄长,每日里花天酒地,手缝里根本留不住钱,老父也着实为难。 再加上周家开枝散叶,一大家子人吃马嚼的,又能落下几许钱财? 若不是考虑女儿日子也不好过,为父还想找你借钱哩。” 周奎苦着脸,又是摇头又是长叹,做足各种表情,阐述的就一个意思,穷,真穷,没办法! 而对于女儿所说的废后之事,根本不屑一顾。 女儿也不想想他周奎原来是干什么的,街头算命占卜。 靠的是什么? 眼力,看人准! 女儿所言固然有理,可他早已看透崇祯皇帝是个重感情的,又怎么会轻言废后一事? 更何况,他们感情好着呢? 女儿想用这个来恐吓他,还嫩着呢? 心哀若死,或许是周皇后此刻真实的心情。 父亲为了些许阿堵物,戏演到女儿身上来,丝毫不顾亲情,真是悲哀! 外面百姓之间,朋友都有通财之义,更何况是家人? “本宫乏了,先去休息。来人,送国丈出宫。” 失望至极的周皇后竟直称本宫,明显是不再将周奎看做父亲,而是当做普通朝臣了。 “女儿,女儿……” 周奎望着自顾离去的周皇后,还想叫住分辨两句,却被女官青歌所阻,送出宫中。 —————————————— “把这里都拾掇起来,今后朕要大宴有功将士。” 在去兵仗局的路上,崇祯皇帝并没有坐龙辇,而是带着一群太监,沿途步行。 经过了武英殿后,是皇家大厨房。这里的御厨是宫中最多的,人员全部集中起来,能做超过万人的伙食。 可惜,到天启后期,一直到现在为止,皇宫从未举行过大规模的庆祝活动。 唯有在祭祀或者重大节日,才有数百人的朝臣聚会。 如今嘛,崇祯皇帝也想学学朱元璋、朱棣两父子,今后在此宴请时拉风的感觉。 想想看,上万将士,随着自己一句诸位将士请吃饱喝足,然后三呼皇上万岁,多有成就感! 当然,随之收获的还有忠心。 做老大嘛,就是要让下面有吃有喝,人家才会安下心来跟你混。 经过大厨房,就是西华门,也可以叫太监门,因为这个门出入的大多是太监。 门外,就是大明最先进的工厂和最大的仓库了。 越过西华门,就不属于大内宫城了,而是广而大之的皇城。 一条直路通往皇城的外城门西安门,在道路的北边,是跟皇宫平行的区域,也是最重要的区域,内府诸库就坐落在此,也就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内库。 这里面积约有皇宫一半大小,几百个不同的仓库中,装满了各种各地进贡的特产。 崇祯皇帝的私房钱,要赏赐的各种丝绸,布料等等,全都在这里。 过去,这些仓库都是空的。 现在,被查抄的张四知和宫内三十几个太监的财产,已经转移到这里。 能不能填满它,那就要看崇祯皇帝的本事了。 而在这条大路的南侧,面积超过五十万平米的区域,则分布着內监的八个局。 它们分别是兵仗、银作、浣衣、巾帽、针工、内织染、酒醋面,还有一个司苑局。 除了司苑局外,其他的七个局在这里都有不少于一家的作坊。 另外,周皇后领导的后宫,由宫女为主力的四个司,在这里也有自己的工厂作坊。 这一片区域,有超过三万个太监和宫女在这里劳作生活,为大明皇宫得以正常运转做出巨大贡献。 而且,这里的工厂和作坊,也代表了这个时代最先进的工业技术。 整个大明,或许只有工部的作坊能够和它相媲美。 但在纺织业和兵仗局,却是这里遥遥领先。 因为,这是供给皇家侍卫所用。 跟工部和兵部共管的兵仗局不同,这里生产的火器很少发生炸膛。 当然,它也有限制,无法大规模生产,因为人员太少。 由于是临时起意,崇祯皇帝的突然到来,让这里管事太监和宫女一个个郑重无比,同时心里还有些惶恐。 皇上到此肮脏之地,究竟为何? 第三十六章 大明不缺人才 第一卷风雨飘零 下午的阳光有些炙热,可这里除了一个个作坊和居住的房屋之外,连一颗参天避阳的大树也没有。 每个仓库的外墙都引入了活水,形成一个个沟渠,目的是防止火灾。 大明历经两百余年,整套防范措施已经堪称完善。 崇祯皇帝自然有太监为他打着遮阳伞,可其他人就无此殊荣了。 边走边说中,他对前来迎接的其他司局管事太监稍微勉励交代两句,便挥手打发他们去各司其职。 大明皇宫内库的增长,离不开他们的努力贡献,万不可懈怠。 只把兵仗局和冶造司的管事太监留下,然后进入兵仗局厂房。 从中可以看出,四司八局,崇祯皇帝唯独钟爱兵仗局和冶造司。 无它,因为这里能生产火器,决定着今后争霸路程的难易。 时下之人,受交通道具限制,眼界比较窄小。 哪怕是王公勋贵三公九卿,都还没有世界格局这一说,可崇祯皇帝有。 于他而言,这是一个最坏的年代,但又是最好的年代。 五大洲四大洋的广袤之地,除了亚洲和欧洲,其他的皆是无主的富饶地方,唾手可得。 只要迁移部分人口,繁衍数代,那里立马就会变成自古以来神圣不可分割的华夏沃土。 当然,其他洲还是有一些土著部落的,只不过这些人尚未开化,五谷不分。 在雄才大略的崇祯皇帝心中,这样很好,刚好可以继承唐宋遗风,把他们当成昆仑奴使唤。 至于南北极那点土地,崇祯皇帝表示就算了,气候条件太恶劣,还是留给子孙去开发。 不过,如果有可能,倒是可以把界碑预埋,包括四大洋中散落的一些小小岛礁。 想多了,怎么又YY了? 崇祯皇帝摇摇头洒然笑笑,穿过面积较为宽敞的广场,进入兵仗局作坊中间位置。 这次也算突击检查了,虽然没有鼓乐,可入目之处,兵仗局上下清理得干干净净。 正在工作的几百太监,依照崇祯皇帝的指示,都各自在岗位上有条不紊的劳作着。 兵仗局管事太监李梦起弯着腰,向崇祯皇帝介绍其中的环节和流程。 皇宫内的兵仗局,和工部的兵仗局二者职能、人员构造都不同。 这里的太监,自小分配进入兵仗局学习工艺,若没有什么大的变动,一辈子从未出宫的大有人在。 工部若有什么天才人物出现创新,首先要把图纸和实物呈递大内皇宫留存检验,然后再由工部兵仗局大规模生产。 简单来说,皇家兵仗局全部由太监组成,代表大明火器最高水平,起到保护和传承先进工艺的任务。 故而,工部的兵仗局,经常需要他们的指点,甚至派太监长期入驻,也就是技术指导。 崇祯皇帝听得频频点头,没毛病,按照政治正确划分,最好的东西当然要属于皇宫。 “这可是燧发枪,你们谁来讲解一下?” 负手绕他们走了一圈,崇祯皇帝眼前一亮,这可是好东西,立即兴高采烈问道。 正在打磨枪柄的三名太监,相互间望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李梦起谄笑说道:“还是奴婢来吧,这里我比他们更熟悉!” 崇祯皇帝神色不悦,横了他一眼,“难道你比他们更清楚怎么制造枪械? 术业有专攻,专业的问题你能替他们解答?” “奴婢该死!” 李梦起大惭,不敢再到崇祯皇帝面前表现,让出位置。 这种人在后世多了去,下属但凡有一点成绩,他们就把功劳抢了放在自己身上。 崇祯皇帝虽然信奉水至清则无鱼,但想要做事成事,不仅需要能做实事的人,也需要会来事的人,善于协调的人。 但是,该是谁的工作就该由谁来做,越殂代疱,以外行取代内行,却是要不得的。 三人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俯身,由其中一个看起来是师傅的老太监说道:“皇爷圣明睿智! 此枪正是原兵部侍郎毕懋康,于崇祯七年末制成。 相较于火绳枪以及鸟铳,它将点火装置改为用燧石作发火装置,从而克服了火绳点火怕风雨的弱点。 发射时,由射手扣动扳机,安置于扳机上的龙头下击同燧石摩擦生火,火星落入装药室中,使火药燃烧,将弹丸射出。 这种枪只要连续扣动枪机,摩击燧石,便可发射,因而简化了发射手续,提高了射速。 此枪射速快,威力大,实乃当今最好的火器。 只是,此枪造价不菲,因为威力巨大的缘故,对枪管要求高于火绳枪或火铳,目前不适合大规模生产。” 崇祯皇帝听完,拍手赞叹! 人才,大明永远不缺人才! 毕懋康自不必去说了,和他族兄毕懋良皆是火器专家,名震古今。 便是眼前这个名不经传的老太监,又何尝不是一个人才? 知晓燧发枪的利弊,又明白现在的工艺达不到,没有好高骛远强行为之,明白人啊! 燧发枪的制成是单兵枪的一大改进,领先于欧洲。 然而历史在中国并未得到及时推广,到了康麻子年间,只是将它作为御用的猎枪。 以至于,中国被列强吊打,从此沦陷,落后西方,等待再次崛起。 “叫什么名字?” 崇祯皇帝来了兴趣,微扬颔首问道。 “启禀皇爷,奴婢刘锦峰,万历三十年进宫,分配兵仗局至今已三十三年有余!” 老太监刘锦峰再也不能淡定,眼中微有泪痕,颤悠悠的答道。 旁边的其他太监羡慕的望着他,皇爷问名字,那代表着苦尽甘来,要得到重用了。 这皇宫几万太监宫女,能得皇爷问起名字的又有几人? “拟旨,速诏南京户部右侍郎毕懋康兄弟进京,与皇宫兵仗局刘锦峰共同改进燧发枪。” “内库拨款一百万两纹银至冶造司,全力提高枪管质量,不够再拨付,直到成功为止。” “东厂派坐记入驻,随时向朕汇报进展情况,不得有误!” 崇祯皇帝瞬间发布三条旨意。 乱世中,什么最重要? 估计除了军队,就是武器了。 崇祯皇帝穿越前,只是一个落魄的苦逼,充其量当过大区销售经理。 别说改进枪支,连枪都没摸过。 至于说生产枪管,又涉及到钢铁业,更是无从谈起。 不过,身为帝王,这些交给专业人士就行了。 而他,只要提供充沛的财力支持即可。 PS:感谢书友初心唯雅打赏,有心了。 第三十七章 养猪要有耐心 第一卷风雨飘零 这个下午,崇祯皇帝呆在兵仗局的时间有点长,并把冶造司提升为局级规模,也吩咐了很多要办的事情。 这其中,又有长期和中短期之分,也就是难易程度。 比如说,快速提高钢管产量和质量,就是长期系统的工程。 没有三五年之功,海量的资金,足够的人手,估计是看不到什么希望。 可为了长远考虑,争霸世界,吊打异族,再难也必须搞不是? 中期的就是水泥、玻璃、肥皂等被穿越人士普及烂掉的产品,简单实用,改善民生。 当然,最关键的是没有任何技术门槛,容易制作。 这其中犹以肥皂是最简单的。 只要有油脂,管你山茶油、牛油还是猪油,利用烧碱和水产生皂化反应即可,连小孩子都会做。 到时候赏赐道友,供应军队,垄断经营,赚的钱也少不了。 真可谓本小利大,想想就酸爽。 还有水泥,同样很简单。 石灰、粘土、石膏是主要原料,这三种东西放在一起烧制就可以了。 至于步骤?注意事项?具体怎么烧? 这在崇祯皇帝看来,都不是问题。 方向都给你了,也知道是要用烧瓷的高炉锻烧,不断地去试,总有成功的一天。 再说了,又不是要建海底隧道、也不是要建几十层高楼大厦的特种标号水泥,只要能把沙子、石头凝固就行。 只要能让大明帝国铺设几条深入蒙古草原和辽东的道路就好。 如此一来,军队神速暂且不说,至少能让大明的后勤辎重减少负担。 倒是玻璃有点麻烦,虽然知道用石英石作为原料,也是用高炉烧制,可却多了一个吹的步骤。 怎么吹,崇祯皇帝是不知道的,也没有见过。 不过,反正都是烧,都是用高炉,崇祯皇帝也就顺势说了一遍。 在他想来,大明的能工巧匠必然不会让他失望,琉璃都烧制出来了,一步之隔的事情嘛! 多大的事? 而短期的安排就容易实现了,都是一些照搬照抄或者立刻可以解决的事情。 例如把半人高的钟表缩小,不要求一步到位搞成手表,只要搞成可以摆放在书桌上的小玩意就行。 这样,今后大明军队联合作战,再也不用看日头用沙漏,耽误了时间。 还有,把大明帝国的两京十三省做成沙盘,摆放到皇宫也是崇祯皇帝吩咐的短期要事之一。 没办法,崇祯皇帝知道,作为大明帝国的君王,责重任远,御驾亲征的次数有限。 估计更多的时候,还是拿着指挥棒,在皇宫的沙盘上指点山河。 聊胜于无了! 又不像建奴那个绿帽王皇太极一样,属于创业时期,光棍一个,动不动就举国之力亲征。 “大功告成!” 夜幕徐徐降临,随着崇祯皇帝把笔一丢,一个崇祯版的地球仪诞生。 别的事情可以吩咐交代下去,唯独这件事没办法。 因为这个世界除了他,再也没第二个人知道地球的模样。 吩咐随行太监把它安装在一个稍微倾斜的支架上,崇祯皇帝转了几圈,咧着嘴苦笑了几声,太粗糙了,凑合着用吧。 外表看上去倒也似模似样,南洋花梨木为本体的圆球,上面涂满了各种不同颜色。 七大洲四大洋一个不落,红色代表土地,蓝色代表海洋。 周边的几个国家,黄白蓝绿紫都有。 可那形状嘛,实在不敢恭维。 不仅连经纬度没有标注,而且,他还把大明的地形整得方方正正,基本囊括了亚洲。 倒是把欧洲和美洲、大洋洲、非洲,给标注的特别清楚。 无论前世今生,崇祯皇帝都是靠嘴皮子吃饭的人,只会说不会做,动手能力基本为零。 今天,也算难为他了。 “带走,回宫!” 自己的孩子不嫌丑,虽然准确性、实用性都有待商榷,可崇祯皇帝依旧兴致盎然。 现在的人,大部分还以为自己生活在一个平面上,让大明的文武大臣有个概念就行了。 夜色黯然,华灯初上。 京城攀香酒楼,热闹无比。 今晚在波谲诡异的京城中,高兴的并不只用崇祯皇帝一人,还有东林朝臣和复社士子。 因为,在最困难的时刻,他们心目中天然的盟友周廷儒抵京入阁了。 虽然,周廷儒曾经和奸相温体仁一起陷害过东林大佬钱谦益。 可那又如何? 周廷儒也被温体仁陷害。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政治上的事情,谁又能说清楚呢? 阁楼上,觥筹交错中,内阁大臣刘宇亮介绍了近来朝堂的动态,一众东林大佬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诸位,当今天子年幼,为奸相蛊惑,难免做出一些荒唐之举,但吾等身为人臣,自当引导天子走上正途!” 听完刘宇亮的话,酒席最尊贵的位置中,周廷儒志得意满红光满面说道。 苦尽甘来啊! 天子重新征召自己不说,想不到复社和东林党人也贴上来,温体仁小儿如何是对手? “周大人所言甚是啊!” “周大人当为我大明人臣楷模!” 周围一众东林纷纷应和! 兵部侍郎侯恂道:“昔年武宗年幼,为八虎所趁,幸有杨廷和阁老力挽狂澜,实乃我大明之万幸! 而今日又有周大人挺身而出,实乃大明之幸啊!” “正是,正是,一切皆有赖周大人!”詹事府左中允陈演也附和道。 周延儒冷眼看东林党人在那里表演,他当然清楚他们的想法,当年杨廷和做过什么,别人不清楚,他会不清楚吗? 东林党人这是要把他往死里弄啊! “候大人谬赞了,玉绳何德何能与杨阁老比肩?此次力挽狂澜非候大人莫属啊!” 周延儒笑呵呵的说着。 不得不说当文官制度发展到巅峰,能站在顶峰的无一不是人杰。 可惜他们的智慧也就在于规则之内的权利斗争,所以一个个在螨清的刀剑面前和一群猪一般! “哪里,哪里,周大人客气了。” “正是,正是!” —————————————— “呵呵……呵呵……,这些人,可以啊!” 夜色中,崇祯皇帝正在宫中看着锦衣卫送上的奏折。 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但是看这个名单就知道了! “都是肥猪啊!” 崇祯皇帝笑眯眯的将名单放在旁边,不无感慨。 不得不说火力全开的锦衣卫确实猛得一塌糊涂,不说别的,至少大明四品以上的官员都在监视中,尤其是周廷儒被重点照顾。 对于崇祯皇帝来说,反正都是肥猪,迟早要杀了过年。 但是现在不急,养猪要有耐心,需要一个过程。 第三十八章 道友进京 第一卷风雨飘零 铁蹄轰然,踏碎了午后的沉闷,山呼海啸,凌冽的杀气撕破群山。 风起云涌的气势一往无前,百战强军杀气腾腾,越过黄土高原,跨过冰冻的河流,在崇山峻岭中奔腾。 横扫西北的曹文诏,铁骨铮铮的热血军汉,率领麾下三千铁骑,携百胜之威,正在奔向京畿,踏上天子征召的归途。 在崇祯皇帝征召的道友中,身处西北的曹文诏无疑是最远的,可却是第一个抵达京城的道友。 这一切,皆因他军人身份。 其他道友拖家带口,车马劳顿比不了大头兵出身的曹文诏利索。 更何况,这位大明的平头哥,对军令执行得非常彻底。 崇祯皇帝一句即刻抵京,这位道友立刻甲不卸、马不停朝着京城奔来。 这让前来传旨的锦衣千户高文采,见识到了曹文诏道友的疯狂,也领略到关宁铁骑的强悍。 “曹总兵,你们暂且在此修整,末将这就进宫禀告皇上。” 西山大营,隶属左军都督府,一向是外军抵京的宿营地。 因为是天子私诏,没有兵部调兵函文,高文采在帮忙处理好后,立即告辞离去。 对于这位战死沙场,阖家十七口都为前任尽忠的锦衣千户,现任崇祯皇帝给予他宫中行走的权利。 当然,这也是私下提防骆养性的一种举措。 其实,不要说是骆养性,便是崇祯皇帝心目中的道友们,他也会有些小手段。 文科出身的崇祯皇帝,对于工科的发明那是一窍不通,可对于历史,那是深入研究过的。 纵观古今,人心贪婪,欲壑难填。 曹孟德何曾不是一心匡扶汉室?赵匡胤何曾不是忠心侍周? 可结果呢? 这说明人心是会变的。 非是崇祯皇帝疑心重,此乃是正常制衡之举。 不是非要君臣疏远防备,实乃是君臣长久之始。 皇宫内,听闻高文采的禀告,自己的第一打手已经入驻西山大营,崇祯皇帝立刻兴奋起来。 同时,心里也无比轻松,更有一种安全感。 若说锦衣卫是短刀,近距离防护自己。那军队就是长刀,远距离攻击敌人。 长短刀在手,配合使用,才能横着走而无惧任何明枪暗箭。 要想做任性的帝王,比肩太祖朱元璋还看今朝,那得有实力在手。 尤其是身处乱世,道理也讲不通了,手握兵权才最重要。 后世天天受到枪杆子出政权熏陶的崇祯皇帝,非常明白这个道理。 “曹大伴,立即通知尚膳监准备御宴,朕要在武英殿犒赏三军。” 意气风发的崇祯皇帝,挥舞着大手吩咐道。 “天子设宴武英殿?” 饶是曹文诏心里有想到自己可能会受到皇上重用,可听完宫里小黄门传达的旨意,也不禁呆若木鸡。 自己何德何能,天子既然如此垂青厚爱! 要知道,他只不过是山西大同总兵,而且还不是挂印将军。 自己的身份,在时下大明,估计有很多。 皇上能知晓自己的名字就不错了,现在居然设宴武英殿犒赏三军,这是多大的恩情啊? 皇上执政至今,天下又有哪一个总兵、都督受此恩荣? 自己原来敢想吗? “皇恩浩荡啊,臣九死无悔!” 曹文诏这个连死都不怕的猛人,眼含热泪,接过圣旨对着皇宫方向五体投地谢恩。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身后的一众将士也跪地谢恩。 这些将校明白,受益并不是曹总兵一人,也将包括他们。 “大家赶紧去沐浴更衣,拿出最好的姿态,万勿辜负天子圣恩!” 片刻之后,曹文诏利索起身,吩咐下面将校一句,自己急匆匆的率先去准备。 相比普通将士,他无疑要准备更多,除了沐浴更衣,还要净手焚香,切不可君前失仪。 乾清宫冬暖阁,准备面基的崇祯皇帝也没闲着,而是在周皇后的帮忙下着甲。 其实就是大明皇帝的军装。 “行了,真的好漂亮,皇上自己看看?” 周皇后系完鸾带,左看右看一会,方才笑眯眯的说道。 周皇后与崇祯皇帝是患难夫妻,彼此之间情深谊笃,一些事情与寻常人家也并无二致。 所以,听说皇上要穿平常很少穿的军装,便不要宫女的帮忙,亲自上阵。 帅!拉风!真牛逼! 只第一眼,崇祯皇帝就对大明皇帝的军服竖起拇指。 宽大的铜镜中,崇祯皇帝头戴抹金凤翅盔,盔正面饰有金质真武大帝像,左右各一条吐火金龙,龙身展翼,形如凤翅。 身上穿罩甲,方领,对襟,无袖,左右两侧与后部开裾。 衣襟缀枣核形金别扣及布扣襻,通身满布鱼鳞状甲片,层叠排列,前胸左右各饰一条金色升龙。 罩甲下穿五彩云龙纹窄袖袍,两臂戴臂缚,以红绒绦穿金色甲片制成,活动性较强,不会影响手臂的动作。 “皇上有经年未穿了?” 周皇后喟然而叹,光鲜玉洁的脸上,有几分萧索。 近几年大明局势颓废,皇上整日忙于政务,鲜衣怒马出去狩猎的机会自然就少了。 “朕以后天天穿。” 太拉风了! 崇祯皇帝兴奋地挥舞着关节手臂,美滋滋的对周皇后说道。 周皇后莞尔一笑,最近皇上越来越有朝气,说话也越来越有趣,曾经的信心好像又重新回来了。 “列队出发!” 西山大营校场,曹文诏精神抖擞,满意的看着自己手下的将士。 这将近三千人马,随他转战辽东、西北,屡战屡胜,可谓是关宁铁骑中精锐的精锐。 作为大明朝廷最费钱的一支军队,他们的装备可以说是最好的。 一句话,人如神马如龙,个个精神抖擞,以最好的状态参加天子赐宴。 第三十九章 朕有愧你们 第一卷风雨飘零 皇宫内,已经不知沉寂多少年的武英殿,今日上下灯火通明,犹如白昼。 数百名宫女太监迈着轻快的脚步,穿梭于殿内里里外外,摆放桌椅碗筷,准备今晚的御宴。 武英殿位于皇宫熙和门以西,与外朝之东的文华殿相对应,寓意一文一武,共护大明。 大明开国时期,勋贵子弟在朝堂上下都有话语权,并不是文官独大。 武将一样有地位,而且也不低。 不仅可以和文官分庭抗礼,甚至地位更高。 因为武将大多是贵族,俸禄比文官高很多。而且这些人因为立功多,在朝堂上说话也硬气。 奈何土木堡之变后,大明勋贵武将基本一扫而空,留下的后人不是年龄太小,就是没有才情能力。 这才造成朝堂上逐渐被文官打压,一直到大明唱凉凉。 现在,崇祯皇帝设宴武英殿,其意不言而喻。 残阳落幕,夜色降临,京城亮起万家灯火。 曹文诏率领三千将士,在内廷太监徐高的带领下,昂首挺胸地穿过繁华京师,留下京城无数百姓啧啧称奇。 这其中,消息也以最快的速度,向大明朝臣府邸传去。 武英殿中,众位将士依序落座。 将领采用分餐制,分列崇祯皇帝左右,由曹文诏、曹变蛟叔侄领衔。 普通将士按小旗为单位,落座大圆桌,井然有序。 “皇上驾到——” 在曹化淳有些阴柔的叫声中,崇祯皇帝穿着无比拉风的专属军服现身。 “末将山西总兵曹文诏参见皇上!” “末将山西参将曹变蛟参见皇上!” “末将山西游击张云甫参见皇上!” “末将山西游击孙守法参见皇上!” ……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将按职位高低一一拜见崇祯皇帝,完毕才是普通将士跪地高呼万岁。 几千人的呐喊声,穿破武英殿,直指苍穹,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尤其嘹亮。 爽,太爽了! 权利的味道真是令人着迷,尤其是军权! 此刻,崇祯皇帝的心中,无比陶醉。 “将士们辛苦了,诸位请平身落座!” 在崇祯皇帝柔和的话语中,曹文诏和将士们谢恩起身。 “不错! 平常总是在奏折中看到爱卿军功,今日朕总算亲眼目睹我大明猛将风采,朕心甚慰!” 众人在崇祯皇帝的示意下落座,可他自己却没有坐下,而是踱着龙步,来到曹文诏跟前上下打量。 可以说,曹文诏完全符合他心目中猛将标准。 高大健硕的身躯,即使是坐着也比别人大上一号。 颌下苍髯如戟,显得威猛霸气。脸上伤疤交错,那是军功证明。 一介小兵出身,没有家世传承,没有背景靠山,却坐上总兵官的位置,威名响彻大明,那得用多少敌人的人头换来? 崇祯皇帝绝对相信,曹文诏如果脱掉衣服,除了一身的腱子肉外,肯定还有布满全身的伤疤。 “末将当不得皇上赞誉,唯有今后死命杀敌,以报皇恩浩荡。” 武将没有文臣的弯弯绕绕,直来直往惯了,曹文诏看到崇祯皇帝对自己的垂青,感动得就差以死明志。 “杀敌可以,死命不行,朕不允许!” 崇祯皇帝沉着脸,有些不悦。 朕把你救出来,可不是让你再去死,这孩子,怎么动不动就说不吉利的话。 “皇上……末将……” 崇祯皇帝似训斥实爱护的话,立马戳中曹文诏的泪点,他离座翻身跪倒在地,已经不知说什么才好。 “爱卿平身,走,和朕一起去看看大明的勇士!” 曹文诏的表现,崇祯皇帝非常满意,比朝堂上那些喂不熟的文臣勋贵何止天上地下? 看来,打造一批新的勋贵势在必行。 崇祯皇帝一动身,曹文诏等人纷纷紧随其后,朝宽阔的大殿走去。 三千人,近三百桌,场面很大,一直排到大殿之外。 崇祯皇帝露出微笑才走了几桌,笑容就渐渐凝固了。 放眼所及,他发现将士脸上大多有刀疤,或者是箭伤,或者是火铳火药溅起的烫伤,还有许多带着眼罩的独眼龙。 总之,没有几人脸上是光滑的,皆是坑坑洼洼。 这和他身边执勤的侍卫,简直有天朗之别。 说实话,崇祯皇帝穿越前,只是一个普通百姓,无非热血一点而已。 正如每一个男人都有一个将军梦,每一个女人都有一个英雄梦一样。 后世天朝承平已久,受条件所限,他和多数人一样,从来不曾真的明白,到底什么是战争? 所以,只能去假想,去歪曲,去神话,去演义,在心中描绘出一副模糊的战争画面。 煌煌史册,百十字便是华夏一统,北击大漠。 戏曲杂剧,孔明掐指便是军略妙算,花拳绣腿便是金戈铁马。 评书弹词,一将之勇便可力压万军,争锋沙场。 茶余饭后,王师一出,便是排山倒海,扫除不平。 战争,有的时候被美化了! 现在,亲眼目睹这些活生生的将士,崇祯皇帝内心相当震撼! 什么才是最可爱的人? 崇祯皇帝现在已经懂了。 “将士们,你们辛苦了,受委屈了,朕有愧你们!” 胸中仿佛堵着一块巨石,崇祯皇帝也顾不得什么狗屁的帝王之尊,手握双拳,高声叫喊。 片刻过后,二十多个负责传话的大汉将军,在各自的区域复述一遍。 什么情况? 正兴高采烈参加宫廷御宴的将士,听到皇上自责的话,突然有些懵圈了,一个个傻傻站起不知所措。 “皇上……” 身旁的曹文诏想要劝阻。 崇祯皇帝摆摆手,转身红着眼,对着他和身后一众将领动情说道: “你们为大明百战余生,伤痕累累,却要遭受朝臣指责,是朕对你们保护不够。 我大明一向重文轻武,勋贵文臣视武夫为低贱,士子百姓视将士皆粗鄙。 每以胜败谈茶余,每以将帅论饭后,谁又曾为士卒而鸣不平?” 空旷的大殿上空,四处是崇祯皇帝的忧伤和大汉将军的传声。 “胜则忘死难,败则斥三军,饷不足养家,甲不足护身,兵不足杀敌,训不足征战,残不足抚恤。 名将驱使伤残,庸将驱使亦死伤,谁又关心其对阵时何思,谁会在乎其厮杀时何感? 如此不公,我大明纵有军卒百万,若没有为了天子国家,不惜一死之悍勇,又岂有强军?” 下一刻,万众瞩目中,又想起崇祯皇帝的咆哮。 “是啊,都说军汉粗鄙没有文化。 可又有谁知道,你们大热天要着三层甲,全身汗流浃背。大冷天行军在外,亦无热水可洗澡。 比不得文臣悠游自在,讲究脸面,日日在家休沐吟诗作画。 可你们有文臣没有的东西,那就是伤疤。 一块伤疤就是一个军功,将士们,朕要补偿你们!”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数息过后,三军将士握拳捶胸,泪流满面跪地高声大呼。 大殿之内,唯有崇祯皇帝一人站着。 第四十章 资源的利用 第一卷风雨飘零 崇祯皇帝的这番话,简直说到在场所有将士的心里,效果相当好,将士们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原本天子设宴就已经是皇恩浩荡,是值得吹嘘一辈子的事情了。 哪知现在皇上居然还说愧对他们,并要进行补偿? 补偿可以,这是雪中送炭,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可皇上哪有愧对他们,那还不是受到奸臣蒙蔽? 他们这些朝臣嘴里的粗鄙的军汉,想法也简单,谁对他们好,就替谁卖命。 将士们心情激荡中,殿内鼓乐响起,几十个大汉将军挑着箩筐,来到他们跟前,上面蒙着一层红布。 紧接着,曹化淳带领十几个太监,来到各自的区域,揭开红布,箩筐内白花花的银锭闪亮在将士们的眼前。 这就是崇祯皇帝对他们的补偿之一,每人赏赐二百两的纹银。 这绝对是大手笔! 尤其是对他们这些普通士卒而言! 殿内顿时欢声雷动,更有许多将士再次留下幸福的泪水。 不容易啊! 他们拎着脑袋拼命为什么? 别他娘的扯什么忠君爱国,那太高尚太遥远,他们要先活下去再说! 更何况,在此之前,他们连皇上都没见过,忠君之事从何谈起? 还不是为了饷银! 大明其他卫所正常饷银一两五分,作为边军,他们每月有二两的饷银,可也只能勉强混个温饱。 就这,还是曹总兵为人仗义,每月足额足饷发给他们。 而这,也是大家不远万里一路相随曹总兵的原因。 现在,皇上一口气赏赐他们二百两纹银,那可是他们不吃不喝近十年的饷银,怎能让人不激动? 怎能让人不誓死效忠皇上? 故而,老东西曹化淳分给他们饷银,嘴里总要念叨一句,天子不易,这是皇上从内库中节省出来的时候。 将士们则含着热泪一个劲的猛点头,望向崇祯皇帝的眼中闪着狂热。 此情此景,崇祯皇帝有些唏嘘感慨,同时也为自己的手段有些自得。 果然,拉拢人心最见效的方法还是钱财。 所以,他一出手就是大手笔! 当然,这是对于普通将士来说。 像曹文诏、曹变蛟叔侄以及他们身边的将领,区区二百两纹银根本不算什么,每个人的价码不同,追求也不同。 不过,作为一国之君,自己手里有各种资源,总有他们想要和需要的东西。 认真说来,作为帝王,其实就是把手里的资源合理分配,把自己需要的人才笼络到身边做事,就这么简单。 前任崇祯皇帝就是失去了对资源的控制,变得赏无可赏,反而被人诟病为刻薄寡恩,逐渐失去人心,继而丢掉江山。 “传膳——” 一团喜气中,赏银分到将士们手里作为开胃菜,天子赐宴终于开始。 而崇祯皇帝和曹文诏等将校也回到前殿坐下,开始君臣共宴。 明显可以看出来,今天的崇祯皇帝格外高兴,频频举杯敬酒,让曹文诏道友受宠若惊。 推杯换盏过后,崇祯皇帝突然笑眯眯地对曹文诏说道:“曹爱卿,朕准备征调你进入五军都督府,担任右都督,重组神机营。” 什么? 至今还不明白天子为何对自己如此垂青的曹文诏,再次被崇祯皇帝的话炸得晕乎乎的,一时都不知如何作答。 五军都督府右都督,正一品的官员,领在京虎贲右卫、留守右卫、水军右卫、武德卫、广武卫。 并领在外云南都司、贵州都司、四川都司、陕西都司、广西都司及其所领卫所。 现在,又加上为威震大明的神机营。 好吧,虽然没落了,但天子不是说要重组吗? 什么叫一步登天,这就是了! 曹文诏摇摇头,仿佛想驱散酒意似的,可拢共也才喝几杯,并没有酒意,也没有听错。 而且,对面的曹变蛟和张云甫也一脸狂喜的对他点头,证明确实是皇上所说。 “皇上,末将身份卑微,就怕京中勋贵子弟难以节制。” 片刻过后,在崇祯皇帝的注视下,曹文诏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 崇祯皇帝点点头,衷心表示赞赏。 不错! 要的就是你这种认真的态度,没有被欢喜冲昏了头,有前途! 曹文诏只是大明普通总兵,并没有固定品级,也没有具体带兵名额。 他的这样的职位,就好像后世的一名普通师长。而五军都督府右都督,则是集团军司令,还是属于卫戍京城顶级的那种。 而这个职位,历来是京城勋贵的自营地。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正如他所说的,真还镇不住那些担任中下级将领的勋贵子弟。 不过,这个职位就是你了,这就是朕的决定。 “哦,让敌人闻风丧胆的曹爱卿也有怕的时候?难道传言有误?” 崇祯皇帝斜着头,脸上露出贱贱的微笑,故意激将曹文诏。 “皇上,战场厮杀,末将从没有怕过。可就怕软刀子捅人,防不胜防,让人窝囊。” 曹文诏昂着头,不甘的回答。只是,语气中明显有一丝傲然。 “好,军中有一曹,西贼闻之心胆摇。 这才是朕心中的猛将嘛!” 崇祯皇帝拍案叫好,脸上带着杀气注视曹文诏霸气说道:“软刀子朕帮你挡着,爱卿只管做事,帮朕重新组建昔日威名赫赫的神机营。” 第四十一章 渗沙子 第一卷风雨飘零 曹文诏闻言,心中大喜过望,也终于放下心中的忧虑,出列跪地叩谢说道:“末将遵旨!定不负皇上厚爱!” 崇祯皇帝双手虚抬,点点头坚定的说道: “朕赐你尚方宝剑,麾下勋贵将领但有不服闹事者,拿出你战场的霸气,可先斩后奏。 朝堂上但有弹劾风闻奏事者,朕一律替你挡下,爱卿无需顾虑太多。 后勤粮饷辎重,盔甲武器人马等,爱卿也无需操心,朕会命专人配合你。 而爱卿只管练兵,往死里练,练成精兵。”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指着外殿吃得正开心的将士说道: 朕只有一点要求,在一年时间内,爱卿利用你的三千铁骑为基础,要替朕练出五万人马。 这其中,至少要保证有三万可战敢战之兵,且对手是建奴的强军,爱卿可有把握?” 一年时间,皇上怎么如此急切? 前面听得爽歪歪的曹文诏道友,听到这里并没有立马作答,而是心里暗思。 一年时间,若是练骑兵肯定不行,可是练火器,时间倒也差不多,只是这其中有非常关键的一点。 那就是要有足够的粮饷,不知皇上有没有考虑到? 大明的财务状况怎样,作为中高层将领,他怎么会不知道? 皇上虽说一切有保障,只是不知是否清楚一年成军和三年成军的区别? 皇上诚心待我,自己断不能如袁崇焕般欺骗皇上,事情说开为好,免得耽误皇上大事! 想到这里,他小心斟酌着语言说道:“启禀皇上,末将自幼从军,军营摔打十余年,自问深知选兵练兵之道。 一年内皇上欲快速练出三万精兵,需兵员七万裁汰,然后军法严苛,训练艰辛,日不间断。 愿意参军的汉子,家里多为穷苦困顿皮粗肉厚之辈,若是粮饷充足,末将相信他们能受得了这份罪而无怨言。 只是皇上,昔日戚少保练兵之严,也只是三日一操,不是因为其他,而是……” “而是因为耗费不菲,财力无以为继是不是?” 不就是那点钱的事吗? 曹道友说来说去,无非是怕自己没有充足的财力支撑,最后卡在半中间,不上不下,真是难为他了。 一个阵仗厮杀的猛人,咸吃萝卜淡操心,居然关心朕的财物状况来。 不过,是这个理。 谁叫大明的国库穷成狗,常年拖欠前方将士的粮饷,曹道友有此忧虑实属正常。 崇祯皇帝笑吟吟的打断曹道友的话,挥挥手仿佛胸有成竹的模样,仿佛钱的问题不是问题一般。 “朕知道,将士天天操练,不仅是武器盔甲鞋袜损耗太多,便是这一日三餐的伙食标准也得提高。 你招兵时尽管放话出去,入选京营一律饷银三两,一年成为精兵者,饷银翻倍。 操练期间,保证军服盔甲供给,一日三餐管饱且顿顿有鱼有肉,绝无妄言!” 嘶! 曹文诏闻言,倒抽一口凉气,整个人惊呆了! 乖乖,这般待遇,那得投入多少钱? 曹道友文化少,脑袋有些不够用。 但是他大概知道,按皇上这样搞法,一年下来,军饷后勤加起来,没有二三百万根本下不来。 自己怎么不知道,大明国库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崇祯皇帝见状,不禁有些好笑。 唉,曹道友也是苦惯了,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 若是他知道自己最终的目标,是把五军都督府全部建成,组建新京营,恢复成祖朱棣五十万的规模,不知他又有和感想? 数息过后,曹文诏回过神来,不禁有点赫然,敢情皇上早有考虑,自己还真是瞎操心了。 曹文诏心中的那抹忧虑彻底放下,随之而起的是万丈豪情。 回想自己十余年来,一直禁锢于无兵之苦,手下最多只有三千兵马可用,无法和建奴对抗。 若是有三万精锐在手,曹文诏有信心和建奴战场争雄。 “天子圣明,末将愿立军令状,一年内定练出三万精兵,恢复神机营昔日荣光,与鞑虏决一死战! 如若不成,末将愿横刀自尽,谢罪皇上!” “大善!且共饮!” 崇祯皇帝举着酒杯说道。 他也懒得再去纠正曹道友动不动就讲死的丑陋习惯,估计名将都是如此,因为他们不怕死。 此刻,他心中踌躇满志,良将精兵在手,天下可横着走! 组建神机营,只是他为重建京营的第一步。 京营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内卫京师,外备征战,在全国军事防卫中地位举足轻重。 万历年间,京营尚可一用,江南军士多用于漕运,江北军士多作为班军,进京操备。 可惜现在已经完全糜烂,别说大用,连一用都不行。 “小曹将军,朕准备委任你为山海关总兵一职,你看如何?” 放下酒杯,解决完曹文诏的事情,崇祯皇帝又开始对曹变蛟进行安置。 他们叔侄二人都是猛将,都成长自关宁铁骑,派他去山海关,正好合适。 “谢皇上厚爱,可变蛟年轻,难以服众。末将举荐一人,足以担此重任!” 出乎崇祯皇帝意料,时年二十六岁的曹变蛟利落起身回禀。 “何人?为何?” 崇祯皇帝扬着头问道。 “大同游击将军张云甫!” 前一个问题曹变蛟毫不犹豫说出,可后一个问题他却看了曹文诏一眼,见对方点点头,方才咬牙说道: “启禀皇上,关宁铁骑非自己组建,外人进去已经难以掌控。 而张将军出自辽西将门世家,其同族兄弟以及父辈多在山海关任职,故而他比末将适合担任山海关总兵。” 曹变蛟说完,崇祯皇帝默不作声,眼中寒芒一闪而逝。 这是实情,天宁铁骑已经逐渐沦为私兵,祖大寿的私兵。 这一点,他知道。 他让曹变蛟过去的原因,其实就是渗沙子,是想对关宁铁骑进行分解。 可现在看来,他过于乐观,有些急切了。 眯着眼睛望向曹变蛟举荐的张云甫,崇祯皇帝有些犹豫。 历史上没有听说过这一个人啊! 一不知能力如何。二不知忠诚度。 为难! PS:感谢书友hmht、春晓夏阳打赏,有心了! 第四十二章 思维转变 第一卷风雨飘零 内殿,随着崇祯皇帝的沉思,出现暂时的静谧,唯有外殿欢声笑语依旧,将士们吃得很开心。 游击将军张云甫有些紧张的偷瞥崇祯皇帝一眼,等待圣断。 从游击到总兵,连升三级,于他个人而言,甚至对整个家族,实乃至关重要。 曹文诏也有些紧张,只不过和张云甫之事无关,他是紧张外面的那帮部下。 虽然来之前已经反复交代过,但有醉酒者一律扙则五十大板。 可曹文诏也知道,自己的这帮手下是什么德行。 都是拎着脑袋过日子的军汉,今朝有酒今朝醉,这甜美爽口的御酒,难免有人贪杯。 尤其是皇上之前说请将士吃好喝好,这明显是客气话,可那帮孙子是敢当真的。 真要醉酒起来,肯定丑态百出。 皇上大人有大量,自不会去计较,可他脸面就难堪了。 见崇祯皇帝眼光半阖,他起身悄悄的走到外殿,叫来亲卫交代一番,然后重新回去坐下。 “将士们也不容易,就让他们尽兴一回吧!” 崇祯皇帝缓缓睁开眼,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忍不住出口劝慰。 “皇上,末将军中有一批夷人,嗜酒如命,不可纵容。” 曹文诏微微俯身,恭敬的回道。 夷人? 崇祯皇帝很快就醒悟过来,那不就是蒙古人吗? 想想不禁哑然失笑,大明是骄傲的,把没有归附的蒙古人叫鞑子,即使归附的也要低人一等,称夷人,也叫胡人。 阔以,这很好,泱泱大国要的就要这股精气神! 哪像后世被打断了骨头,见了昆仑奴都惊叫,哇,外国人! 更有一些奇葩女子,以嫁异族为荣。 在大明,你试试? 丫的不把你浸猪笼,算朕输! “曹爱卿军中有多人夷人?” 入乡随俗,崇祯皇帝开口问道。 “五百多,个个皆骁勇彪悍之辈,战力不俗。” 曹文诏显然对他们很满意,出声称赞。 曹文诏的话让崇祯皇帝陷入思考,对关宁铁骑的问题也渐渐清晰起来。 崇祯元年前后,有约十万蒙古部落归顺大明,被时任辽抚安置在锦州附近,辽镇将领即从中招募大批精壮善战之夷人充做家丁。 锦州总兵祖大寿更直接将部分蒙古人整编为降夷左右营,以蒙古部落首领为将,成为祖大寿直属指挥的一直精锐军队,人数约三千人左右。 在此基础上,祖大寿再招募部分汉人,组成了祖家军。 从此,以祖大寿为首的降夷部队,成为祖家军的主要战力。 崇祯八年四月,祖家军的将领祖宽、祖大乐带以降夷家丁为主的部队入关剿匪,祖家军的善战之名即在关内传开。 至崇祯九年,有人开始以关宁铁骑称呼祖大寿所领的部队为祖家军。 而曹文诏明显是财力不足,故而只招募五百余人。 可是纵使如此,他也凭借他们把叛贼杀得落花流水。 此时,对张云甫的使用,崇祯皇帝也有了决断。 他发现自己原来想岔了! 穿越过来后,他脑子里一直停留在用历史名人的思维上,总觉得他们可靠好用。 这固然没错! 可偌大的帝国,需要的人才何其多也? 就靠他脑海里有限的几人,真的就够用吗? 还有,自己总带着有色眼镜看待曾经投降建奴的大明官员,有失偏颇。 就说祖大寿,最后固然是投降了建奴,可真的是他本意吗? 纵观祖大寿一生,都是在辽东抗击建奴,双方可谓仇深似海。 不说别的,家族子弟战死的便不在少数。 更关键的是,祖大寿非常清楚,他在大明得到的东西,建奴根本给不了他。 屁大的地方,要什么没什么。 毕竟,那时候谁也没想到建奴能入主中原,包括建奴他们。 所以,祖大寿三番五次答应投降敌酋皇太极,皆是戏弄他。 包括实际的两次降清,一次是在崇祯元年诈降建奴,后用计返回锦州。 另一次是在崇祯十五年终于降清。 可两次都是在孤立无援,弹尽粮绝,发生人吃人的惨剧的条件下,要求皇太极对天宣誓,不杀将吏兵民之后,才开城投降。 所以说,只要大明帝国稳固,祖大寿根本不会投降建奴。 当然,该有的防范还是必须的。 未雨绸缪嘛! “张云甫,朕可以许你山海关总兵一职。不过,你必须替朕招募五千善战夷人补充京营,可有问题?” 计较清楚的崇祯皇帝,终于不再纠结张云甫是否忠诚是否有能力,用过了不就知道了吗? 再说了,曹变蛟既然敢举荐他,说明也认可他有此能力。 而让他招募五千善战夷人,就是对他能力的考验。顺便把三千营也组建起来,一举两得。 三千营是永乐时期京军三大营之一,最初以塞外降丁三千骑兵组成。 嘉靖年间发展到约七万人,后改名神枢营。 三千营与五军营不同,它下属全部是骑兵,在战争中主要担任突击的角色。 而蒙古人,无疑是天生的骑兵。 “末将遵旨,定不负皇上厚望!” 心里七上八下的张云甫闻言,立即兴冲冲的出列跪地谢恩。 “朕拭目以待!” 崇祯皇帝期许的点点头,对这位辽西将门世家子弟,他现在还没有完全信任。 不过,该有的拉拢还是需要的。 见这个张云甫长得很标致,岁数和曹变蛟差不多,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一副很武人的模样。 他招手让小黄门送来纸笔,当场写下:少年自有少年狂,藐昆仑,笑吕梁,磨剑数年,今日显锋芒! 然后,相赠于张云甫。 其实,这是他早就拟好的题词,原本想送给曹变蛟,砥砺他在山海关总兵上有所作为,现在情况变了。 “末将叩谢皇上隆恩,必不负皇上厚望!” 皇上题词相赠,这可是天大恩情,张云甫感动得五体投地,哽咽不止。 心里更是暗自发誓,一定要做出一番功业,回报皇上。 效果不错,崇祯皇帝见此,龙颜大悦,高兴的起身对内殿的将校说道:“走,一起去敬大明勇士一杯!” 当晚,武英殿欢声笑语不断,崇祯皇帝成功的得到将士们的一致拥护。 PS:感谢书友家里窝囊家外雄、isaactangTAT打赏,承情了,感谢大家投票支持! 第四十三章 没事找点事 第一卷风雨飘零 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 午时刚过,原本艳阳高照的天气蓦然乌云遮天,轰然雷鸣,万钧雷霆压过天际,耀眼的闪电淹没了一切光线。 大雨腾起细白的水汽,仿佛河流从天际直冲而下,透过密密的雨帘,京畿外郊的十里凉亭,挤满了避雨的人。 须臾过后,云消雨散,天空放晴,人群朝四面八方散去。 其中,两个青年搀扶着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朝凉亭外的马车走去。 突然,远处官道上传来迅疾的马蹄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爷爷,是锦衣缇骑,他们衣服可真漂亮啊。” 年轻人眼尖,隔着很远就看清锦衣卫拉风的服饰,眼里俱是羡慕。 “六弟,这次咱们萌补进入锦衣卫,以后有的是你穿。” 另一边的年轻人矜持的笑笑,语气仿佛很淡然,可眼中同样有着一丝渴望。 少年天性,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片刻功夫,三个锦衣卫校尉来到跟前停住,为首一人朝老者抱拳问道:“可是孙承宗孙大学士?” “正是!” 已经七十多岁的孙承宗沉声答道。 身旁的两个年轻人,是他的第五孙子孙之滂和六孙孙之淓,秉崇祯皇帝旨意,萌补锦衣卫千户。 孙承宗可没客气,他儿子加孙子三四十个,不可能个个有分配,能分配一个是一个。 “职下锦衣卫指挥佥事王世德奉旨恭迎孙学士进京。” 王世德闻言翻身下马,官靴踩在泥泞的道路上,溅起污泥片片。 可他丝毫不在意,随着孙承宗到来,天子征召起复的几位大人全部到位,他终于不用干这种迎来送往的无聊工作了。 “劳烦了!” 孙承宗眼里掠过一丝疑惑,平常迎接官员进京一般都是行人司的工作,怎么现在变成锦衣卫了。 不过,他并未多问。 到了他这种岁数和地位,许多事情都是藏在心里。 “皇上在京城给孙学士和两位公子安排了府邸,今日车马劳顿,暂且休息一天。 明晚天子设宴文华殿,为几位大人接风洗尘。” 王世德上前向孙承宗行完礼,说出了崇祯皇帝的安排。 安排府邸?几位大人? 原本已经心如止水的孙承宗,脑海里升起了好奇。 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崇祯皇帝,怎么不熟悉他吝啬的风格? 再说了,朝廷什么时候有财力安排官员府邸,那么多重臣,不患寡而患不均,怎么安排? “哦,最近皇上清理了宫中一批勾结内外的太监,又查抄一些贪腐的官员。 腾出来的府邸皇上没有发卖,都赏赐给你们几位重臣。” 王世德看出孙学士的疑惑,轻描淡写中透露出最近朝堂的血腥动态。 孙承宗点点头,眸中若有所思,没有说话,缓缓登上马车,在王世德的护送下,驰往阔别几年的京城。 孙承宗进京之际,崇祯皇帝也没闲着,他正在微服游玩京城。 老东西曹化淳和死忠王承恩都表示反对,京师繁杂,他们担心有不法之徒会伤害到皇上。 不过反对无效,现在的崇祯皇帝很任性,再也不是原来从谏如流的乖宝宝了。 穿越过来近一个月,每日就在十几平方公里的地方活动,仿佛在坐高级牢房。 这皇宫再美,也有腻烦的时候不是? 无奈之下,王承恩亲自出动,调用锦衣卫最能打的李若链,带着两队锦衣卫乔装打扮暗中保护皇上。 京城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热闹无比。 彼时的大明都城,是全世界唯一一个人口超过百万的特大城市。 富家公子装扮的崇祯皇帝,无比骚包的拿着玉骨扇子,惬意的漫步在大街上,感受着帝都的繁华。 街道两旁的店铺,鳞次栉比,种类繁多。 茶坊上门上挂着水帘子,屋内支起炉子,以茶招揽四方客人,专售梅汤、和合汤、胡桃松子泡茶。 大酒楼里面有百十座阁楼,周围都是红色喜庆的栏杆。 四处青楼的姑娘都到酒楼赶趁,怀抱琵琶,弹唱曲儿,或者吹笙品笛,替王孙公子或食客斟酒。 此外,还有许多的杂货铺、绸缎铺、当铺以及钱庄等等。 另外,东街正阳门遇到一家酒楼开张,做的招牌,高达三丈,泥金杀粉,用斑竹镶嵌,作为店铺的标识。 商业发达啊! 崇祯皇帝揪心啊! 大明京城历经两百多年的承平发展,商业氛围已经浓厚到骨髓里,京城商家云集,富佬很多。 可那有什么用? 他们不交保护费啊! 还不是坐等被李自成的叛军和建奴掠夺。 崇祯皇帝双眉紧皱,眼里掠过锋芒,心里又开始算计开来。 不是这个搞法,凭啥免费保护你们这些蠢猪? 不知不觉中,时间已近晌午,王承恩拉拉崇祯皇帝衣角,打断他的思路,“爷,该回去吃饭了。” “老王啊,本少爷今天想吃一点接地气的民间小吃。” 崇祯皇帝摇摇头,自顾迈步朝下方走去。 王承恩苦着脸,这外面的食物不干不净,出事了怎么办? 在看到崇祯皇帝往一间小店走去,王承恩的脸色愈发难看,却也没有办法,只是朝身后招招手,自己快步跟上。 “小二,来一个蹄膀,炒几个青菜,一壶酒。” 崇祯皇帝选了一个临街的小店,进去后登上二楼,在靠近窗户的位置坐下说道。 “好的,客官请稍候!” 小二的眼睛很毒,看见崇祯皇帝的打扮,立即知道这位爷来历不简单。 虽然他点的菜式普通,消费也不多,可还是满脸堆笑,殷勤的把原本就很干净的桌子再抹一遍。 后面的王承恩掏出几个银豆子,赏赐给小二。 有钱好办事! 很快,崇祯皇帝点的酒菜就端上来。 这家小饭馆虽然装修不够富丽堂皇,但是他家的蹄膀却是京城一绝。 肉色泽红润,肉质鲜美,酥软可口,关键是肥而不腻。 再配上凉菜花生米,就着小酒,崇祯皇帝表示很不错。 正当崇祯皇帝大快朵颐的时候,一个打扮得很体面的壮汉,在店门头冲着店主喊叫,“店家,月例准备好了吗?” “三哥,准备好了,准备好了!这就给你们,要不要进店喝点小酒啊?” 店老板满脸堆笑,从柜台取出用红纸包裹的银两,笑嘻嘻的递上。 “不用,下月见!”壮汉掂了掂分量,抬腿就走。 “留下他,问问怎么回事?” 楼上的崇祯皇帝见此,对邻桌的李若链吩咐道。 微服私访嘛,就是要搞事的节奏,可一直没有状况出现,那就没事那就找点事! PS:感谢书友心空无18打赏,感谢诸位道友长期投票支持!祝福大家端午节安康! 第四十四章 打掉黑恶保护伞 第一卷风雨飘零 锦衣卫出手没难事,更何况是简单的事情。也就片刻功夫,李若链前来复命。 “皇……少爷,是东街的几个破落户组成的一个帮派,叫五虎堂。 他们打通了顺天府推官王兆明的关系,在东街一带向普通商家收月例。” “很好!不错!” 崇祯皇帝龇牙咧嘴轻挑眉头,吓得旁边的老王赶紧垂下头,皇上又要大发雷霆,估计人头又要掉一批了。 其实老王猜错了,崇祯皇帝并没有生气,反而很开森。 因为他又看到白花花的银子要进账了。 至于说收保护费这种事情,他早已见怪不怪了。 后世为人民服务的天朝都屡禁不绝,更何况是封建腐朽的没落王朝呢? 处于下层的普通百姓,总是属于被剥削的一方,这份利益,就看谁沾手了。 不过,这倒是提醒他,既然无法光明正大的向京城商家征税,那朕收保护费总可以了吧? 江南暂时他是鞭长莫及,可京城这一亩三分地上,总是朕最有实力,关系还有谁能大得过朕? “回宫!” 想清楚的崇祯皇帝兴冲冲说了两个字,抬腿就走,利落得很。 一行人才到了皇城门口,崇祯皇帝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边走边指示: “李百户,你立即抽调精干厂卫和五城兵马司共计三百人,成立治安司,由你负责。 职责就是向有店铺的商家收治安费,露天摆摊的一概不许收。 其中青楼、赌坊、当铺、钱庄利润高,有钱,应多征。 就抽他们利润的四层吧! 务必调查清楚,不可遗漏! 其他商铺问问那些泼皮月例多少,一律减半。 动作不妨猛烈些,拿出厂卫的威风,从京城最有名气的商家开始。 不管他们身后站着什么人,只要不交治安费,一概打、砸、抢、烧!” 霸气而阴森森的话语中,李若链遵旨领命。 “还有,告诉将士们,不要怕辛苦,每月收来的治安费中,留下两成作为治安司运转的费用。 结余下来的,朕赏赐给将士们。” 崇祯皇帝望着为大明而战死的李百户,沉声说道。 前期工作必然很辛苦,应该给予重赏。 “多谢皇上恩典!” 李若链不知皇上为何重用他这小小的百户,他只知道自己要发达了。 京畿商家之富有,他是知道。 不说别的,数百家大大小小的青楼,就足以让他们赚的盆满钵满。 “王大伴,出动厂卫,来一场全京城的除黑打恶行动,把市井上的泼皮无赖全部关进诏狱,还大明朗朗乾坤! 他们背后的保护伞,全部挖出来!” “奴婢领旨!” 王承恩俯身领命。 “去吧,赶紧行动起来!” 崇祯皇帝甩甩龙袍,背负双手,一颠一颠地朝内宫走去。 王承恩看得出来,皇爷今天的心情很好。 可要想心情一直很好,却取决于他究竟能挖出多少银子。 除恶打黑,在大明四处崩坏的时候,肯定不是皇爷的目的。 银子,唯有银子,才是皇爷急于处理这件事的根本。 湛蓝的天空下,王承恩领悟崇祯皇帝的意图更加深刻了。 或许,这就是顿悟! —————————————— 黄昏时刻,京畿炊烟缭绕。 顺天府衙官邸,推官王兆明已经惬意的喝上小酒。 菜算不得丰盛,只有三道,可质量却相当不错。 玉合堂大酒楼的招牌菜水陆齐聚,用海参、鳆鱼、肥鸡、猪蹄共烩。 还有一道叫烹龙炮凤的名菜,宫廷豆腐改用鸟脑制成。 汤是老鸭汤,足足熬制了一小天,夏季喝正合适。 除了美食,就是美酒。 王兆明喝的是江苏名酒金风露,其酒清而不冽,醇而不腻,味厚却不伤人,实乃酒中绝品。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说的大抵如此。 这一顿饭,价值三两纹银,是京城普通人家一个月的伙食。 而王兆明,却天天如此,比有些朝堂要员过得还富足滋润。 可要说王兆明的职务,顺天府的推官,正七品,搁在后世只是一个处级干部,在京畿皇城就是一个屁。 就是在顺天府邸,上面还有府尹、府丞、治中、通判等人,他也算不了什么。 但是,王兆明却可以拍着胸脯说,你们官比我大固然没错,可论生活质量,钱财富足,你们算个屁。 委实怪不得他如此狂傲,顺天府地处京城,上有王侯将相压制,下有御史言官盯着,府尹历来是最难做的官,处处受气。 而王兆明这个推官的职务,又叫佐贰官,掌理刑名、赞计典,在这顺天府衙门的一亩三分地里,可实在是高高在上。 一来不用去和外面的头头脑脑打交道,二来负责顺天府内的庶务,大事小情的都要插手。 官员勋贵自然得罪不起,可京畿皇城还有上百万的平民百姓,多少商户的买卖,这里面油水实在是丰厚异常。 虽说里面有层层分配,可通判、推官却是拿大头。 而且府尹一般都没有做长的,每一任都焦头烂额打通关节要调离,很少管下面。 反倒是下面的通判、推官做的长久,就像王兆明已经做了整整十二年,京城里稍微有些眼色之人,都明白王兆明的分量。 几杯过后,王兆明喝的已经有些醺醺然,思绪也渐渐漂浮。 是不是应该急流勇退了呢? 这些年捞的委实不少,即使三代也无忧。 更可况,他在苏州府置办了一个织丝绸的作坊,有织机一百余台。 而一台织机每年所得比几亩水浇地还多。 当然,他还有其他产业,田地也不少。 前段时间天子跟发疯一般,重开厂卫,处置了几个朝堂重臣,自己会不会被盯上? 是时候退了,十二年来捞的也够多了,再不退谁知上面会不会把他当肥猪宰了? 唉,王兆明猛地喝了一杯,长叹一声。 真的有点舍不得啊! “大人,大人……” 突然从前面传来了衙役的叫喊,王兆明心里一颤,头重重的磕在桌上,酒顿时清醒了一半。 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房门已经被踹开,眼前出现几个锦衣校尉,王兆明的心沉到谷底。 凉了! PS:感谢书友初心唯雅、偷生的蝼蚁打赏,敏感盛情! 第四十五章 道友见面会 第一卷风雨飘零 次日,由东厂主导的除黑打恶行动,在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的配合下,在京城拉开轰轰烈烈的序幕。 由泼皮和破落户组成的帮派、堂口、打行,在大明的暴力机关打击下,或被清除,或四处躲避流窜。 京城普通商家和底层百姓,无不纷纷拍掌叫好。 与此同时,夜幕降临的文华殿灯火通明,崇祯皇帝在此宴请道友和马仔。 马仔自然是指首辅温体仁和次辅王应熊,还有一直紧随他们的吏部尚书闵洪学。 道友则有很多,成分也很杂,有文有武、有官有民、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可谓五花八门。 总之,在每个人心中,这是一场奇怪的宴会,没有人能猜得透崇祯皇帝的心意。 即便是温体仁,一个总想揣摩崇祯皇帝心思的奸人,在赴宴之前,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象,堂堂的大明首辅,会和江阴县城的典吏和教谕坐在一起? 只不过,温体仁丝毫不敢小觑级别跟他相差十万八千里的二人,因为据说这是天子私诏进京的。 皇上行事,愈发诡异莫测了! “天子驾到——” 响鞭过后,内廷太监徐高尖声喊道。 顿时,原本四处寒暄的声音停止下来,崇祯皇帝依旧穿着非常拉风的军服出场。 礼仪过后,崇祯皇帝踱着方步,走下高台,对照长桌上写着的名字,开始认识道友。 因为这其中,大部分道友他都不认识,属于提前启动的人员。 而且,他们现在好多都属于无名之辈,譬如日后大名鼎鼎的孙传庭。 为了这场宴会,他已经精心准备了好久,也筹谋了好久。 殿内最显眼的当属千古传奇秦良玉,大明唯一的女将军,领左军都督府左都督一职,驻守石柱。 历朝历代修史,女性名人都是被记载到列女传里。 而秦良玉是历史上,唯一一位作为王朝名将,被单独立记载到正史将相列传里的巾帼英雄。 老相识了,都赠送过四首诗了,崇祯皇帝笑笑算是打招呼。 帝国双璧卢象升和孙传庭,是他特意安排相邻在一起的,便于比较一番。 孙传庭道友相貌黝黑威武,铁面剑眉、须发张开如戟,一点不像人事部的官员,反而更像武将。 不过想想他成名的经历,崇祯皇帝也可以理解。 文人带兵将领分谋士和将帅两种,谋士偏柔,但将帅偏刚,将帅若不够刚强爽直,永远带不出虎狼之兵。 他旁边的卢象升无疑就清秀许多,白白胖胖的圆脸,迎着自己的目光笑得好像弥勒佛,很慈祥,很人畜无害。 但崇祯皇帝知道,这是假象。 卢象升长得白不假,人也很和气,所以人缘混得很好,官运亨通,这只是他在官场的表现。 可在战场上,他的手很黑,被称为卢阎王,因为他很能杀人——亲手杀人。 卢象升天生神力,长得文明,动作却很粗野,每次作战时,都拿着大刀冲杀在最前面,赶得对方鸡飞狗跳。 二人练兵都有独到之处,可真要论高低,孙传庭略胜一筹。 可要说单挑,崇祯皇帝押注卢象升赢。 他们各自身后是堂弟卢欣荣、弟子吴承锋,长得都不错,很有小白脸的潜质,就是不知本事如何? 要用用才知道,期待他们的表现。 往下走是孙承宗,看他年事虽高,却身材魁梧、腰背挺直如剑,老当益壮的楷模。 身后是他的从孙孙之滂、孙之淓,萌补锦衣千户,实授百户,官三代真好。 下面是杨嗣昌和李邦华,看得出来两人不对付,拧着头眼神全程无交流。 正常,他们就是这个吊样,天子第一,老子第二,大明朝臣这样的人很多。 不过没关系,自己来安排。 曹文诏、曹变蛟、张云甫等人已经见过,自不必多说。 崇祯皇帝只是脚步一抬便过去,视线停留在江阴抗清三公阎应元、陈明遇、冯敦厚身上。 这三个是苦逼的孩子,没有背景,没有靠山,也没有好老师,所以一生平平,却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绽放炫人的风采,流芳千古。 过去,他们是珠玉蒙尘,没有用武之地,蹉跎了大半生。 现在,朕让你们破茧而出,请尽情施展才能。 尤其是阎应元,朕已经知道你的防守不动如山,更期待你攻击侵略如火。 崇祯皇帝快速转了一圈,把各个道友和名字联系起来,有一个初期的印象,方才踌躇满志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此际,他心里满是感慨。 毫不夸张的说,这殿内几十人都是大明的精英,其才华和能力秒杀朝堂上的勋贵、重臣。 他们是这个时代最优秀的人才,可惜却没有受到重用或者使用不当。 这也验证那句话,如果肯吃苦就能获得成功,那么最有钱的就是农民工。 如果努力就可以获得成功,那么满大街的打工者都是成功的人。 想成功先要选对方向,找对平台,跟对人,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再加上努力方能成功! 现在,朕就是他们的平台,就是他们的方向。 请朕的道友们,在朕的指挥下,尽情施展才华,释放能量。 “诸位爱卿!” 崇祯皇帝的目光扫过下方老中青三代,脸上带着严肃又有一丝沉重,开始发表最高领袖讲话。 “世事艰难,朝局崩坏,正是将为国而战,士为国而死的时刻。 然而朝堂诸位大人犹自醉生梦死! 世俗之人沉迷于俗情世务,终日追逐声色名利,可说没有一日不在醉乡。 追求名位的人醉于朝廷官位,追求财利的人醉于民间财富,有钱有势的人醉于声色犬马。清醒之人又有几个? 可喝醉酒的人,终究还要再清醒。 国家到了如此危难时刻,朝堂衮衮诸公还在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相互构陷,岂不闻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如今北方建奴势力渐成,他日足以颠覆大明,若不奋起反抗,你我皆是亡国之人啊!” 崇祯皇帝高高的俯瞰他的道友,眼神有愤怒有沉重更有希翼,“故而今日把诸位召集一起,是朕想用你们改变这一切!” 空阔的文华殿,崇祯皇帝的声音响彻在道友耳边。 第四十六章 放眼看世界 第一卷风雨飘零 皇上要重用我! 这是在场每个人心里的想法。 大家智商都是在线的,崇祯皇帝的话傻子都听得懂,何况是他们? 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 这是华夏千百年来每个士大夫的想法,在场众人自然也不例外。 年长者如孙承宗、杨嗣昌等人尚能保持心态淡然处之,可年轻一辈就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个个喜笑颜开。 尤其是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等没有家世背景的苦逼,更是如此。 现在,阎应元只是一个秀才,也可以说是白身,无任何官职在身。 陈明遇是江阴典吏,相当于小县城公安局长,冯厚敦是江阴训导,连教育局长都不是。 一句话,三人出身低微,现在被皇上简拔于微末,怎地一个酸爽能言? “朕希望在座的诸位爱卿,今后在其位能谋其政,齐心协力,共振大明! 万不可学朝堂诸公,人浮于事不说,还天天相互攻讦,简直是尸位素餐,浪费朝廷粮食。” 在道友面前,崇祯皇帝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毫无顾忌。 再者,这话也不是他第一次说,本尊在朝堂上都说了无数遍,只是没人听而已。 朝堂诸公,你说你的,我做我的,装聋作哑的绝活那是叫一个麻利。 现在,崇祯皇帝表示,今后你把朕当回事,你的事就是朕的事。 你不拿朕当回事,你的事关朕屁事! 当然,殿内这些道友都是经过检验的,属于合格产品,和朝堂的其他人不同,自己的话他们是听的。 这就好像总是有那么一群人,叫嚣着要为理想而发奋奋斗,实则是雷声大雨点小。 也总有那么一些人,默默地做好眼前的事情,只因远方的路需要坚韧的基石去铺垫。 前者属于没有邀请赴宴的朝臣,后者属于眼前的道友。 殿内的道友们听完,一个个都露出凝重的表情,听得出来,皇上对朝臣的不满已经达到了极限。 否则,作为天子,绝对不会在背后说朝臣,只会当面说。 “传膳——” 意思到位了,崇祯皇帝不再多说,挥手示意下,内廷太监徐高扯着嗓子喊道。 顿时,殿内鼓乐响起,早已准备多时的传菜宫女,托着精美的食盒鱼贯而入。 宫廷御宴,吃的是一个讲究,一个荣誉。 所用宴桌,桌面摆设,点心、果盒、冷膳、热膳等数量,均有严格规制和区别。 道友们都吃得很斯文,很注意礼仪,而不是菜品本身的味道。 可今天的崇祯皇帝却意志昂扬,频频举杯遥敬众位道友,心情畅快无比。 随着道友进京,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番了! “诸位爱卿,朕让你们看一件物事。” 意气风发的崇祯皇帝拍拍手,六个大汉将军抬着一个用红布蒙着的方形物体,来到大殿中间。 随后,崇祯皇帝拿着红木指挥棒,施施然走下高台,挑开红布,一个实景沙盘的万国舆图展现在众人眼前。 紧接着,太监徐高手捧着一个球形物体站在旁边,亦是用红布蒙着。 崇祯皇帝用手掀开,正是前段时间,冶造局制造的第一个地球仪,也是这个世界的首个地球仪。 “诸位爱卿,都上前来,放眼看看现今天下是何模样?” 崇祯皇帝敞开双手,对他的文武道友说道。 众人闻言,纷纷起身,按照官职顺序排好队伍,分成几个梯队走上前围观。 崇祯皇帝并未说活,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们的反应。 目前的世界,除了欧洲和亚洲,大部分地区都没有文明诞生。 大明,是当之无愧的老大哥。 即使,是在目前的窘境下。 但是,崇祯皇帝有信心,渡过困难的时期,大明必将在他的带领下,走向更加灿烂的辉煌。 而培养身边道友们的世界格局观,就显得无比重要。 必须要让他们知道,这个天下,有无数的土地等着大明去占领,有无数的资源等着大明去掠夺。 在这个历史的特殊年代,汉人的体量是任何民族无法比较的,必须发挥汉人人口和智慧的优势。 有多少汉人,就必须匹配多少土地。 既然来到这个时代,他就要改变这一切! 让全世界变成大明的国土,即使大明帝国在他死后,最后分崩离析,也要让汉人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 让所有的人都以学中文为荣,以会说中文为荣,让这个年代变成一个以中华文明为主导的世界。 而这,就是穿越过来的崇祯皇帝宏伟壮志,也是他的历史使命。 诸位道友看看万国舆图沙盘,又对照徐高手里的地球仪,开始还有许多人不明所以一头雾水,但渐渐就有人明白过来。 “皇上,平日里看舆图和沙盘皆是平面,不知为何把它们刻在球上?” 孙传庭对万国舆图并不陌生,对沙盘也很熟悉,只是没见过如此精致的罢了。也因此,他数眼就看出其中名堂。 “不错,难道民间传言我们生活在球体上是真的?” 温体仁摸着颌下长须,神色凝重的问道。 天圆地方,那是过去的说法。 到了大明,郑和七下西洋之后,就有许多人觉得他们生活的地方是圆的,尤其是东南沿海一带的渔民。 因为渔民发现远处的船,最先发现的是桅杆,所以造成了他们的怀疑,然后还有牵星术的出现。 只不过,以目前的科技条件,谁也没办法验证而已。 “皇上,难道这是宫里秘籍记载?” 杨嗣昌疑惑的看着崇祯皇帝,若有所思。 上位者和下位者的区别,一个是对资源的管控多少和范围,一个就是信息的不对称。 就像这个皇宫里面,藏储的永乐大典,崇祯皇帝可以随意翻阅,许多秘闻密辛更不知有多少。 而外面的朝臣,却是要皇上想让你看才能看,想让你知道才能知道。 这就是皇权的威严! “不错!” 崇祯皇帝非常肯定的点头说道,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样。 不这样,难道他还要和道友们论道几天几夜不成? “古往今来曰世,上下四方曰界。 这天下,其实也可以用佛经里面的世界来形容。” 面对众人的讶然,崇祯皇帝开始启动装逼洗脑模式。 PS:感谢书友Chau534打赏,感谢诸位道友投票支持! 第四十七章 为子孙而谋 第一卷风雨飘零 “有些事我们不知道,但不代表不存在! 诸位爱卿皆是朕的肱股,肩负着中兴大明的重任,要多了解多思考,更要多接受新事务,万不可禁锢自己的思想。 死读书可以,读死书不行。否则,那就变成腐儒了。” 崇祯皇帝转动着地球仪,目光中多了一点叫深沉的东西。 道友们动容了! 他们是有听说过人类生活在一个球体上,但大多认为是无稽之谈。哪怕亲眼看到地球仪,也仍然有些不敢置信。 但诚如天子所言,不知道不代表不存在,皇家两百余年的积累,有太多隐藏的秘密。 更何况,他们相信崇祯皇帝不会信口开河,也没那个必要! “皇上,这是咱们大明吗?怎么还有面积比我们大的国家?” 曹文诏指着非洲、美洲的位置,瞪着大眼惊奇问道。 在时下,泱泱大国可不是说着玩的,早已深入人心。 万历年间,有传教士利玛窦进贡堪舆万国舆图,让大明深刻了解欧罗巴的情况,也就是欧洲。 欧洲原本就小,却有上百个国家存在,鼻屎大的地方也叫一个国家,还不如大明一个下县大。 还有南洋,大明的拎包小弟,狭长的地形上分布着几十个土鳖部落,就叫国家了。 至于阿三那块地方,就更不用提了,还不如南洋小弟有出息。 阿三没有国家概念,只有种姓贵族和部落头人维持制度,等待异族把他们统一起来。 历史上,阿三本族没有一个统一的王朝,最后的一次,是由英国佬完成。 所以,这个时代的每个大明人内心无疑是骄傲的,自信心是爆棚的,是见不得有其他国家比大明还大的。 曹文诏问这话,无疑就是出于此种心态。 “这里没有国家,只有部落和野人,是昆仑奴是故地,有无数的奇珍异宝。 金矿、铜矿、银矿……对了,这里的金矿是全天下最大最多的。 当初三宝太监航海至此,记录了部分矿藏的分布图,储藏在大内皇宫中,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如果大明朝廷需要,可取之!” 指挥棒在非洲位置点了点,崇祯皇帝为道友介绍这里的情况。 只是,一些经过处理的内容,全部划拉到郑和太监头上。 在后世,因为有网络,似乎人为拉近了高层和百姓间的距离,却仍有许多秘密不是百姓可以知晓的。 更别说现在,这是皇权高度集中的年代。 “这里同样有大量的矿产,有大明稀缺的铜矿,全部裸露在外面,极易开采。 同时还有大片的平原,无数的良田,这里的野人,种植土豆、红薯、玉米,无需精耕细作就能收获吃不完的粮食。 这可以解决大明的粮食饥荒问题。” 指挥棒指到美洲,崇祯皇帝侃侃而谈。 “远水难解近渴!” 孙承宗老脸皱起,盯着用蓝色表示海洋的地球仪,沉声说道。 他心思缜密做事沉稳,见众人被崇祯皇帝说得呼吸急促热血沸腾的模样,出头泼了一盆冷水。 大明距离皇上所说蛮荒之地,用十万八千里来形容也不足为过。 现在的大明千疮百孔,举步维艰,哪有能力和精力顾及外域? 皇上好高骛远矣! “孙阁老谬矣!” 崇祯皇帝转身面对孙承宗,虎目看着他头上的丝丝华发,坚定说道: “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这些地方和大明诚然相距万里之遥,短期内好似和大明毫无瓜葛,也解决不了目前的窘境。 可我们要志存高远,制定长远目标,为子孙而谋! 同时,又何尝不是解决我大明危机的长久之法?” 崇祯皇帝目视着有些茫然的道友们,心里叹了一口气。 不可否认,这些道友绝对是大明最精英阶层,除了忠诚,手段能力也不缺。 就是终究受眼界格局所限,再加上被阉割过的儒家思想毒害,早已无复先辈汉唐雄心! 这造成他们不知如何转嫁矛盾,自己需要灌输一些新的理念,用来改造他们迂腐的思想。 当然,忠于朕的思想不能改变,反而要大力加强。 “诸位爱卿谁能回答,大明今日缘何陷入此等窘境?” 崇祯皇帝深吸一口气,朝着道友问道。 “诸党乱政,势众欺君,武将无能,庸臣误国! 加上勋贵垄断国利,豪门兼并土地,官商贪婪规避税徭。 以致百姓赋税日重不得养家,层层盘剥不得糊口,最终揭竿四起,妄想改朝换代。” 孙传庭道友向来性格耿直,也敢于直言。 隐居的日子,整日就钻研这些,因此功课做得很足,见崇祯皇帝问话,立马行礼答道。 马仔温体仁老眼微阖,扫了孙传庭道友一眼,真是愣头青,改朝换代都敢当着天子直面说出,厉害了! 自己可不敢! “言之有理!” 崇祯皇帝朝孙道友颔首表示赞同,接着继续问道: “那再请问诸位爱卿,华夏以降,国势绵长,动辄千年,周有八百。 何以自此之后,每况愈下,历代王朝,享国不过十代,至尊不过两三百年乎? 自太祖高皇帝至今,我大明已有二百余载矣! 如今天下汹汹,外有建奴内有叛贼,朝堂勋贵、武将、文臣又如孙爱卿所言,如此不堪。 那大明是否又要陷入历史轮回,再次改朝换代?” 崇祯皇帝此言一出,殿内顿时鸦雀无声,道友们面面相觑,再也无人胆敢跳出来回答。 连被温体仁看为愣头青的孙传庭,也低着头默不作声! 这个问题有点大,怎么回答? 没法回答! 说不会,目前大明确实风雨飘零摇摇欲坠,睁眼说瞎话,皇上绝对会动怒,或者对你观感欠佳。 说会,就问谁敢说? 都不是傻瓜,都明白其中凶险。 所以,沉默才是最好的办法。 崇祯皇帝环顾已经变为缩头乌龟的道友们,心里笑得很酸爽。 朕承认你们很厉害也很有能力,但跟穿越者的眼光相比,你们还不够看。 抖抖手里的指挥棒,崇祯皇帝说道:“既然诸位爱卿不敢说,那就朕来说!” PS;感谢书友蓝冰封神道友打赏催更,周末加更,承情了! 第四十八章 皇上的野心 第一卷风雨飘零 “纵观华夏历朝历代,帝王以至尊而守成一统,王孙以血脉而吸骨食髓。 公侯以祖功而分享垄断,世族以豪强而兼并土地,豪门以商贾而锱铢盈利,文人以科举而弄权谋私。 重重威压皆是对内,何曾有丝毫野心而染指域外? 唯百姓日受盘剥,则民生困苦久矣。 一朝初立尚不见其害,几代之后,则富者愈富、贫者更穷,以致民力枯竭,遂揭竿四起,又是新朝! 诸位爱卿,咱们大明现在不正处于此种情况乎?” 文华殿内,崇祯皇帝洪亮的声音,在殿内盘绕,寥寥数语便道尽华夏王朝屡次更迭的根本。 而这,也是穿越前崇祯皇帝作为一个小民深刻的体会。 在一个阶层固化,靠拼爹的年代,就问底层的百姓有多艰辛多无奈? 一句李刚是我爸,道尽了多少问题,也引爆了无数人小民的愤慨。 可那又怎么样? 然并卵! 照旧! 阶层固化又岂是那么容易消除? 只因水太深,顾忌太多。 可现在,自己一个苦逼有幸为皇帝,又面临自挂东南枝的凶险,怎么说也要放手拼搏一番不是? 这样一来,就需要道友们鼎力支持了。 “皇上圣明!知古鉴今,彰往察来,见微知著,三言两语便道尽历朝沧海桑田,沉浮升降,几盛几衰。 既有因,便有果。 问题既然找到,自然就有解决之道。 纵使艰难险阻,臣愿蝇附骥尾而致千里,沾沾皇上的光芒而博得一个青史留名!” 第一个跳出来表态的是马仔温体仁,顺便拍了一通龙屁。 阔以! 崇祯皇帝赞许的点点头,这奸人还是忠心的,怪不得历史上他死后,本尊还追赠他为太傅,谥文忠。 “末将愿效犬马之劳,指哪打哪。” “诚然如此!” “皇上以史为鉴,可明得失、辨是非、知兴替。” …… 禁忌一旦说开了,诸位道友也放下心来,一个个开始表态。 “民少地多,则见其兴。民多地少,则见其衰。民力枯竭,则见其亡。 现如今,我大明民多地少、民力枯竭,以至于天下纷乱不止,又有建奴狼子野心虎视眈眈,不可不慎!” 崇祯皇帝把指挥棒指向大明腹地,感叹说道:“古时地广人稀,先人刀耕火种,拓荒养民,以致民风淳朴,文明始兴。 至炎黄昌盛,人口繁多。地力不足,发展受限,于是西民东进,南人西上,则有逐鹿之战。 黄帝灭蚩尤而沿黄河东扩,遂有中原腹地也。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迎,反受其殃。 在这方面,我们要向老祖宗学习啊!”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唏嘘长叹,腐儒误国啊! 看看,老祖宗多睿智,说得多通透,上天赐予的东西不接受,反而会受到惩罚;时机到了不行动,就会遭受祸殃。 大明就是错过大航海的机会,才导致后世被美帝用第一岛链、第二岛链……束缚得几乎动弹不得。 憋屈啊! 老子现在既然来了,就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让大明的旗帜在世界任何角落飘扬,让汉人成为世界的主人! 什么白人至上,去他妈的! 一群野蛮人,现在正在进化学习中,哪有他们的事? 只有汉人,才是这个世界最高贵的人! 汉人至上,才是他追究的真正目标。 “皇上雄才大略,吾等不及多矣! 必能带领大明走出困顿,一扫天下魑魅魍魉,重振大明雄风!” 杨嗣昌俯身行礼,心服口服说道。 “杨爱卿此言差矣!天下岂能因一人成事? 还不是要诸位爱卿鼎力相助!” 见折服本尊的好基友,崇祯皇帝心怀大慰,挥舞着双手,愈发开始装逼起来。 “昔日周王封地,西秦苦寒于雍州,望中原而生羡,遂有壮志雄心,乃有武勇之风。 西灭犬戎,南争诸侯,百战之下,终成大国。 秦穆公用商鞅变法,虽触怒权贵而遭车裂,可其法依存不改,乃至国力昌盛,威震六国。 但穆公之后,其后代又岂是代代英主? 然西秦纵有起伏,仍不坠其势,厉兵秣马虎视眈眈,以窥视天下也! 反观六国,赵武灵王、齐威王、齐桓公、燕昭王、魏惠王雄才辈出,又坐拥富庶之地,阵万乘之军,何以不能一统天下,竟合六国之力不敌一秦乎? 致始皇诛灭六国,虽止于两代,然三十万北击匈奴,五十万南下交趾,得天下而不守成,又岂是千古一帝可搪塞之? 实乃西秦代代野心所积聚而也! 今日咱们君臣何不学学祖辈大秦帝国,君臣一心代代传承,立下宏伟心愿,势必让大明走向全天下。” 纵观历史,秦国能得天下,绝不是秦始皇一人的功劳,而是整个大秦军功集团和大秦子民尚武的风气集聚而成。 一代不行,就祖祖辈辈传承下去,终有始皇一统天下。 崇祯皇帝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激起鼓舞道友们的野心,唯有如此,汉人才能走出去,不再局限于一个山头争王争霸? 用一句话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必须出去走一走。 当然,在崇祯皇帝的眼中,他是带着刀枪出去走。 只知家里横算什么英雄? 杀来杀去都是杀自己的同袍族人,难道他穿越回来,就是为了杀汉人,那和张献忠、李自成之流有什么区别? 澳大利亚,几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被英国佬拿来作为流放囚徒的地方,都可以自力为国,难道他一个后代人还不知道? 崇祯皇帝的野心,彻底震撼了殿内的所有道友,大家恍然失神。 辉映交加的烛光中,他们望着崇祯皇帝斜飞的英挺剑眉,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角,棱角分明。 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苍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皇上……” 数息之后,温体仁带头跪地参拜,老眼中泪痕微现。 PS:感谢书友p022871打赏,感谢诸位道友投票支持! 第四十九章 祝大明蒸蒸日上 第一卷风雨飘零 丝竹鼓乐声中,朕心甚慰的崇祯皇帝重新回到高台座位,频频劝他的道友们享受宫廷美食。 卢象升坐在下方,有些不安的扭动着屁股,无心饮酒。 他在西北前线风餐露宿浴血奋战,打得叛贼四处逃避溃散,然而天子却一封私诏命他火速回京。 急匆匆将军权交给副将,他于今日上午马不停蹄赶回京城。 洗漱过后,只是午间小憩片刻,以解奔波之苦,便参加今晚文华殿天子赐宴。 现目睹意气风发的崇祯皇帝,和穿梭在眼前的宫女,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端起色彩鲜艳的瓷碗,面对案前十余种精致的菜品,他发现竟然不知吃哪道菜为好。 好像有些奢靡了! 他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 举目望去,熊熊的烛火中,文华殿仿佛亮如白昼。 高台上的皇上一身崭新军服分外显眼,眼前的宫女太监也都是新衣时服,脸上带着欢心的笑容。 再联想先前皇上的豪言壮志,新气象三个字不由自主的浮现在脑海中。 皇宫他没少来,和皇上单独进餐也有几次,以前怎么样他很清楚。 不说别的,在他印象中,皇上穿的总是一身破烂的龙袍,虽然那是别人不能穿的。 看来皇上有钱了,增加皇宫用度了,不容易啊! 这就好像穷人,总算吃上饺子了! 只是,皇上是真有钱还是打肿脸充胖子? 若按过往来看,想来后者居多,这样好吗? 要不要劝劝? 可皇上吃顿饺子容易吗? 一时间,他有些拿捏不定主意。 “卢爱卿,可有什么事?不妨言来听听?” 卢道友的位置很显眼,第一排第一位,高台上的崇祯皇帝看见他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出身问道。 “启禀皇上,微臣刚从前线回来,和将士们一起吃得比较粗糙,现骤然面对如此多精细美食,一时有些不适。 还望皇上恕罪!” 见皇上发问,卢象升白白胖胖的圆脸,露着苦相答道。 呦呵,老实人也有玩心眼的时候! 只不过,玩得不怎么样,让人一眼就看穿。 主要还是脸上表情不到位,欠缺火候,和朕的温爱卿相比,简直不是一个级别的,差远了! 你还不如实话实说,直接说朕有些奢靡了。 崇祯皇帝心里暗笑卢道友表演差劲,可脸上却非常严肃。 老实人,最好别跟他开玩笑,容易较真! 崇祯皇帝举着酒杯来到卢象升案前站定,转身面对诸位道友一脸萧索凄苦的说道: “近段时间,国事愈发艰难,朕夜不能寐,常常反复深思。 假如一人到了那穷苦的田地,受尽无限凄凉,耐尽无端懊恼,晚来摸一摸米瓮,苦无隔宿之炊。 早起一看厨前,愧无半星烟火,妻子饥寒,一身冻馁,就是那粥饭尚且艰难,哪有余钱沽酒? 更有一种可恨处,亲朋白眼,面目寒酸,便是有凌云志气,也分外消磨,怎能够与人争气? 个人尚且如此,何况一国之君乎?” 崇祯皇帝入戏了,联想到前世今生,两个苦逼逼,不禁泪流满面而不自知。 凄苦的声音响彻殿内,让每位道友心里沉甸甸的,重若千均。 皇上有说错吗? 自然没有! 这八年来,他过的不正是这样的日子? 卢象升更是背着崇祯皇帝,眼里噙着泪水,暗自摔了自己一耳光。 皇上过得怎么样,自己心里没数吗? 满殿中就自己嘴贱,非要揭开皇上的伤心事,卢象升啊卢象升,你真是愧为人臣啊! “都说天子富有四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天地何其广大?物产何等丰富?百姓何下亿兆?可实际呢?” 崇祯皇帝陡然提高声音,语气中充满愤懑,仰着头望着文华殿上空的琉璃瓦,自顾说道: “大明两京十三省,犹以江南富冠天下。 工坊遍地,生丝、铁器、瓷器……无不闻名四海,苏浙、两广、福建……的海商贩运货物致富,其利何止数十倍? 其财何止千万?可曾给朝廷上交过一两银子?” “皇上,微臣有罪!” 提到税赋,这里有内阁的事情,首辅温体仁含着热泪出席跪地请罪。 “关爱卿何事?” 崇祯皇帝扶起温体仁,指着殿外怒喝道:“大明与文武勋贵大臣共天下,优待士子。 可他们呢? 人浮于事,对大明真正的时局没有几个关心和了解,整日里蝇营苟且,划拉着自己的小算盘。 为了顾忌官身,为了所谓的清名,他们可以行事毫无下限。 若是朕说他们两句,动辄就是强谏,抑或乞归,看似大义凛然铮铮铁骨模样,实则就是一副小人行径。 他们所谓的顾清名而辞官,其实就是明哲保身之举,并不是为国为民,为的就是日后起复。 当然,口头上都说得好听,什么时局昏暗、奸臣当道、政见不合等,总之把脏水都往外泼,把屎盆子都扣到别人身上。 朕已经忍无可忍了!” 再次走到卢象升跟前,崇祯皇帝盯着饱含热泪的他说道: “前段时间,朕查抄了一批朝臣和宦官,得财上千万,比国库一年税赋还有余。 故而,朕改善了宫中用度,方有今日你我君臣共进此餐。” “皇上,臣有罪,愧为人臣,请皇上责罚!” 卢象升哪里挡得住崇祯皇帝如此猛烈的攻势,匍匐在地嚎嚎大哭。 “不知者何罪之有! 爱卿请平身,且与朕共饮一杯。诸卿,一起共饮,祝大明蒸蒸日上!” “祝大明蒸蒸日上!” …… 文华殿里,诸位道友齐声吼道。 只是,声音中皆带有哭声,被崇祯皇帝感动了。 PS:感谢书友颜蛰、傲骨铁心打赏,铭感盛情! 第五十章 布置第一案 第一卷风雨飘零 翌日午后,乾清宫御书房,崇祯皇帝召开了一个小型会议。 参会人员是他心目中的帝国双璧卢象升和孙传庭,还有厂公王承恩以及驸马都尉巩永固四人。 人虽然不多,可阵容很豪华,可以说聚集了大明王朝所有的暴力机关。 议题是商量布控抓捕以八大蝗商为首的晋商集团,乃崇祯朝第一要案重案,被列为大明王朝最高机密。 作为明粉,崇祯皇帝自然明白八大蝗商所做的事情。 用令人发指来形容,恐怕都不足以阐述他们的罪行。 作为大明的既得利益者,他们却里通建奴,结交朝廷文武官员。 资敌武器、粮草、情报,甚至亲自上阵里应外合诈开城门,帮助建奴屠杀汉人,是大明最早的掘墓人。 所以,自打穿越以来,崇祯皇帝无时无刻不挂念着这件事。 于他而言,查抄朝臣整治宦官不过是小打小闹,属于提取一些零花钱应急而已。 真正的大头,才是山西晋商集团。 崇祯皇帝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有多少财产,但是可以想象。 晋商集体不仅要供应大明九边物资,还要为建奴服务,还有漠西、漠北蒙古,据说连中东也有业务往来。 这是何等可怕的财力? 可惜,他们并不是待宰的肥猪。 而是长着獠牙的野猪,并且是一大群,情急之下,和狮虎相搏也可以胜出。 当然,崇祯皇帝是龙,可以用风卷残云之势一举荡平他们,无非是经历些许动乱而已。 可我们要明白一些基本的逻辑,当你可以用一个巴掌把蚊子拍死时,是用不着拿大炮轰击的,因为成本划不来。 当你可以一脚把一个小学生踹到一边时,是犯不上使出一套降龙十八掌的,因为体力绝对划不来。 其实最重要的是,崇祯皇帝害怕仓促出手,消息泄露,这些孙子会转移财产,那才是最大的损失。 毕竟,他们做得事情自己清楚,又是这么大的家族,肯定会有所防备或者说有一些应急的措施。 至少,狡兔三窟是绝对少不了的。 商人,有谁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故而,崇祯皇帝宁肯多费点时间,多花点功夫,也要尽可能把钱财挖掘出来。 这些,可都是汉人的血汗钱! 所以,他组成以锦衣卫肃奸司为主的多部门联合办案,跨省抓捕,务必保证用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 会议之前,崇祯皇帝宣布一件事情,那就是卢象升和孙传庭二人的职务变动。 孙传庭任右副都御史兼陕西巡抚,总理江北、河南、山东、湖广。 总督洪承畴负责惩办西北部的贼寇,孙传庭负责东南部。 卢象升升为左兵部侍郎兼宣大总督,管理山西、甘肃军务,并赐给二人尚方宝剑,让他们便宜行事。 二人听完,卢象升还好点,他只是升为边帅总督,幅度不大。 可对孙传庭来说,就有点怔然失神了! 皇上太厚爱自己了! 多年的吏部生涯使他明白,不主动,好位置被别人弄走;不拒绝,什么瘪事都安排给你;不承诺,没有哪个领导相信你。 可是,皇上的举措完全推翻他过往的认知。 他还没有开口,皇上已经完全替他安排好,而且,还是自己来之前不敢想象的。 陕西巡抚总理四省并赐尚方宝剑,这是什么概念? 总督洪承畴都管不了自己啊! 真正的位高而权重。 一瞬间,孙传庭心里只有皇恩浩荡四个字。 “两位爱卿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朕希望你们二人精诚合作,相互扶持,将来成为朕的左膀右臂,成为护卫大明帝国的擎天柱。 若此,也不枉朕的一番苦心。” 崇祯皇帝望着二人,对他们提出更高的期许。 “臣必不负圣恩!”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皇上对他们评价如此之高,让卢象升和孙传庭二人心中风云激荡,跪地领旨。 接下来,是崇祯皇帝借王承恩之口向他们禀报山西晋商情况。 “东厂接到皇上旨意,对王登库、靳良玉、范永斗、王大宇等山西商人彻查发现,他们在京城大肆收购粮食、铁甲、兵器等物进行存储。 另初步查明,他们在朝中的势力,涉及到前任首辅韩爌,现任部堂大员和六位四品以上京官。 具体的由于时日尚短,需要继续仔细详查。” 王承恩说完,抬头望向崇祯皇帝,看皇爷有何指示。 其实,他也非常好奇皇爷的这些情报从何而来。 而且,居然涉及到具体人员。 崇祯皇帝从御案中抽出一份名册递给巩永固,严肃的对他说道:“这份名单中的每个人员,你们肃奸司要严密监控起来。 万勿让他们察觉,要做到一击必中,要么不动,动则必成。 这是肃奸司的第一次行动,朕希望你们不轻易亮剑,亮剑必见血,见血必封喉。” “臣一定竭尽所能,誓死完成任务!” 驸马都尉巩永固很兴奋,很激动,更有一丝惶恐。 肃奸司刚刚成立不久,就接手如此大案,若是成功,必然一炮而红,威震朝野。 这是大舅哥对自己的信任,更是考验。 “不要急躁,你们务必勘察清楚他们在大明的每个货场,商铺具体分布,尤其是钱庄和脚行要重点照顾。 朕不急,给你们十个月时间慢慢查探,把事理顺理清楚。” 说完,转头对卢象升交代,“晋商老巢皆在爱卿的防区,你万勿打草惊蛇,反而要装作不知情,和他们打交道。 该吃的吃,该拿的拿,才能麻痹他们。顺便,也可以摸清宣大那些将领被他们收买。 其实,崇祯皇帝知道,八大蝗商的势力已经渗透九大边镇,如果急于动手,反而不美。 不如温水煮青蛙,自己做好布置,把和他们有勾结的边关将领慢慢清除或者调离,事情就好办了。 现在还不是崇祯末年,边关将领还不敢不听令。 恰好,自己知道宣大有几个将领,和八大蝗商狼狈为奸。 “两位爱卿陪朕到宫后苑走走?” 吩咐王承恩和巩永固去办事,崇祯皇帝兴致盎然,准备开挂交代帝国双璧一些重要事情。 PS:感谢书友abcde4869、蓝冰封神、思念已被风吹皱、颜蛰、太易道尊打赏,敏感诸位盛情! 第五十一章 朕的蓝玉在哪里 第一卷风雨飘零 宫后苑的堆秀山,历来是皇宫中重阳节登高的好地方。 苑里叠石独特,磴道盘曲,下有石雕蟠龙喷水,上筑御景亭,可远眺京城四周美景。 崇祯皇帝和孙传庭、卢象升君臣三人,在此品茗畅谈。 “川陕三边总督洪承畴,能力卓越非凡,行事果决狠辣,是解决乱局的能臣。 可就是为人太过圆滑,功利心太重,算计颇多。 卢爱卿跟他有打过交道,应该知晓一二。 而孙爱卿是初次跟他打交道,又是他的属僚,一起共事,今后凡事留点心眼为好。 不过也没什么,到时洪承畴朕另有他用,他的位置迟早是你的。” 崇祯皇帝微闭双目,轻嗅茶盏,显得很惬意,嘴里淡淡地对孙传庭交代。 何谓心腹? 这就是! 事情跟你讲得通透彻底,该讲的不该讲都讲,而不是云里雾里,让你自己去揣摩体会。 “多谢皇上提点,感谢皇上厚爱,臣日后自当留意。” 孙传庭微微俯身答谢,内心着实感动。 简在帝心,恐怕难以表现皇上对自己的看重。 除了用力效命以死谢君恩外,孙传庭想不出其他报答皇上的方法。 “卢爱卿此次就职宣大,务必警惕麾下文武官员。 山西晋商走私鞑子和建奴,暴利重重,不可能吃独食,肯定有边关将领参与其中。 其中尤其要注意大同副总兵王朴,和镇朔将军印大同总兵官姜瓖二人。 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你先暂时不予理会,只管招募训练军队。” 转过头,崇祯皇帝又开始卢象升进行吩咐。 晋商如此猖獗走私,是人都知道这里离不开边军将领的支持。 一如后世远华的***,多少人为他保驾护航,方才造就偌大的走私帝国。 现在,晋商能在大明占据重要的地位,能成为唯一与江南商人抗衡的商帮,甚至有超过趋势,冠居大明之首。 这背后,离不开朝堂大佬和边军的支持。 官商官商,历来是官在前,商在后,相互勾结才有威力,实乃天生的狼和狈。 卢象升俯身听命,抬头问道:“皇上以为招募多少人合适?” 其实他的潜台词就是,您老人家准备多少银两? 崇祯皇帝微微一笑,心里热血在沸腾,眼中跳动着火热的光芒。 “卢爱卿,一直以来,你的天雄军受限于饷银,始终无法大规模扩编成军。 这次,你尽管放开手脚,四处挑选优秀兵源,有多少招多少。 所需银饷,一律由朕来负责解决。 朕只希望爱卿能把中山王徐达的天雄军发扬光大,重新替大明打造出一支威名赫赫的无敌铁军。” “皇上,臣必不辱使命!” 卢象升离席跪地,激动的泪水划过高挺的鼻梁,忍不住哆泣。 重建天雄军,护佑大明不堕,一直是他毕生追求的梦想。 如今,终于有希望了。 山风拂过,带来阵阵清爽,却也掀开君臣三人对天雄军那段跌宕起伏的历史回忆。 天雄军并非卢象升独创,而是由徐达将军缔造,把他发扬光大的是继承者蓝玉将军。 同是天雄军的统帅,同是天雄军的军魂,同是五凤坡下杀出来的安徽袍泽。 有人说徐达谦,蓝玉狂。徐达抡马勺,蓝玉吃小灶。 徐达宽仁,蓝玉好杀。徐达专情,蓝玉荒淫。徐达善终追谥,蓝玉获罪横死。 两个性格命运迥异的人,却是一生的亲密战友,聚在大明日月战旗下,踏过前后相继的征尘,成就了同是战神的美名。 青年的徐达把战刀交给少年的蓝玉,老年的徐达把天雄军的命运,连带未完成的梦想,统统交付给了中年的蓝玉。 最后,终在捕鱼儿海的风沙滚滚间,插上一把沉默而犀利的匕首。 至此,他让天雄军无敌威名传扬天下。 可同时,他也毁掉了天雄军。 从此,天雄军湮灭在历史的长河,默默无闻。 而后人,只知道卢象升的天雄军。 这一切,都因为蓝玉,一个非常有争议的人物。 安徽定远人蓝玉。这个人说复杂却简单。 冷血无情的沙场猛将,无师自通的骑兵战专家,数次天雄军经典战役里攻城拔寨的急先锋。 从娃娃兵到将军,从将军到元帅,十五世纪与徐达比肩的杰出军事家。 说简单却更复杂,胜仗打了一箩筐,抢男霸女的恶事也干了一箩筐。 敌人面前足够嚣张,同僚面前更嚣张,朱元璋面前还嚣张,终嚣张到被抄家灭族,死了也免不了喷口水。 喜欢他的人说他是民族英雄,国家栋梁,讨厌他的人骂他是乱臣贼子,骄兵悍将。 徐达带领的天雄军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独独放到蓝玉身上是例外。 经常是大军过处寸草不留,占开封,一把火把蒙古中原王府烧个干净。 当然是奇珍异宝全抢光后再烧,克邯郸,抢东西我还抢人呢? 城里蒙古王公家的女眷统统分给战士们“共妻”。 个人生活也腐化的厉害,胜仗打的多,国难财发的更多。 相传家里妻妾成群,汉族的少数民族的都能编支娘子军,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翻牌子。 高兴一晚上翻好几回,据说比朱元璋这个帝王过的还滋润。 杀人当然更不眨眼了,古人云:杀降不祥。蓝玉答:不祥个头。 每攻下一城,先忙着抓给蒙古人当过差的汉奸,逮着就是一刀宰,行军路上抓了俘虏,嫌带着走累赘,也大都拉出去砍了。 最瞠目结舌的就是洛阳会战,一支逃跑的蒙古军被他包围,白旗都挂出来了,蓝玉大手一挥:不许投降,就地消灭。 更过分的当然就是捕鱼儿海战役后的那件事,凯旋回朝的路上,蓝大帅多灌了两壶庆功酒,晚上竟摸进了被俘的蒙古皇后的绣房。 一番云雨之后,蒙古皇后不堪凌辱,竟上吊而死…… 荒淫,残暴,禽兽不如,几百年来,多少正人君子们摇头晃脑的谩骂。 禽兽,外加在皇帝面前也敢嚣张,这样的跋扈将军谁家主子能容? 最后遭罪灭门,貌似也再正常不过了。 后世的军事爱好者说起此事,经常大叫自毁长城,可放在当时,正人君子们就俩字评语:活该。 但就是这个活该倒霉的“禽兽”,偏偏又干了许多正人君子干不出的好事。 比如洪都会战,蓝玉奉命率军截击敌增援部队,行军路上恰遇一群扶老携幼逃荒的难民。 蓝玉当即下令,拿出军粮救济难民,让百姓们放开肚皮吃。 亲卫弱弱的问句咱吃啥?蓝玉一瞪眼:一顿不吃你就打不了仗啦? 结果,两千士兵的口粮被灾民们吃个精光,战士们饿着肚皮向敌人发起冲锋,大获全胜。 再比如说纪律问题,都说蓝玉纵兵抢掠,可都忘了,他抢的全是王公贵族,平民百姓家从来不碰,谁碰就灭谁。 某次一个救过蓝玉命的亲兵奸污民女,气的蓝玉大骂:没能耐的才欺负百姓家。拖出去剐了。 积善院的设立更是功德无量! 蓝玉每到一处,都命人搜找战争中失去双亲的孤儿,设积善院集中供养,每日三餐好吃好喝,并重金请先生教习读书识字。 闲暇间,蓝玉常来积善院巡视,有敢克扣孩子伙食的一律重办,更常和孩子们一起玩耍取乐。 每每此时,活泼泼的欢声总荡漾在蓝玉满是疤痕的脸。 笑语里的孩子们很难想到,眼前和蔼可亲的“蓝叔叔”,竟是战场上杀伐无情的死神。 至于发战争财的事也值得一说,多少年来蓝玉抢的多,可花的更多。 死难的将士遗孤,多年来几乎都由他出钱救济,供养成人。 那场摧毁了整个蒙古帝国的捕鱼儿海之战,出征前蓝玉下令,查一查所有的十五万士兵,有尚未婚娶的赶紧给张罗着讨老婆成亲,钱不够我来拿。 折腾完了方才上路,副将王弼不解,蓝玉长叹:此战九死一生,让弟兄们都给家里留个后吧。 几百年前,十五万来自中原的汉人北征蒙古,然后是沙尘暴,狂风,骤雨,恶劣的草原环境,接着是断水,断粮,迷路,绝望。 然而却没有乱,没有溃散,只是一路咬牙走到最后。走到沉默的捕鱼儿海畔,然后是决战,不世奇功。 追随他们的将士相信蓝玉,他或许残暴,或许荒淫,却带走了一颗跳动的心,追随他的目光,就追随住一个不死的魂。 也许他不是一个好人,也许他最终的悲剧是恶有恶报。 但是只有经过刀光血影的人才会懂:他是一个军人,负起天雄军的军魂。 他的战刀,永远指向敌人的前沿。这些,正人君子们不会懂,也懒得懂。 所以道正人君子们就更不懂,为什么在大明朝立国后,这个禽兽还一次次上奏章要求北伐蒙古,他们说这叫“邀功贪战”。 他们也不懂,为什么这个禽兽,会为了死难将士的抚恤金问题一次次在朝堂上咆哮,他们怀疑这禽兽在吃空额。 他们同样不懂,为什么这个禽兽喜欢拿自家的钱出来救济人,他们说这是收买人心,肯定想造反…… 一声长叹,崇祯皇帝喃喃自语,“朕的蓝玉在哪里?” PS:诸位道友,这是朕老书的一段,节选给诸君,希望喜欢。 还有一段关于徐达的,到时发在番外上,就不发在正文里了。 希望大家能记住大明的战神徐达和蓝玉,他们是千古传奇,是汉人的英雄。 另外,恳请诸君多多支持本书,投票、打赏、评论皆可,帮助积攒人气。 因为,本书正在推荐中,目前第二名,算是不错的成绩了,再次拜谢诸君支持! 第五十二章 挑动野心 第一卷风雨飘零 崇祯皇帝知道,卢象升虽然手很黑,也很能杀人,但他成不了蓝玉,因为他是士大夫出身。 从小受到阉割版儒家思想教育的他,向来讲究仁孝忠义、家国天下情怀,怎么样也做不到杀人如麻。 他,其实只是谦谦君子的徐达将军。 奈何以现在混乱的世道,真的需要蓝玉那种不许异族投降,就地消灭的霸气和手段。 毫不夸张的说,蓝玉干的事情,崇祯皇帝会比他干得更过分。 因为,穿越过来的崇祯皇帝过去只是一介小民,没有当皇帝的经验,是不懂什么大爱博爱的。 但是,他曾经也是一家之主。 崇祯皇帝发现,二者其实是有共同之处的。 就像现在,他是汉人的皇帝,那么整个大明的汉人其实就是自己的亲人,首先要保证他们衣食无忧。 这点,屁股不能歪! 其次,对汉人友好且融合进来的其他民族,那就像亲朋好友一样,有了能力以后,要帮助他们也过上好日子。 这,是人之常情! 而建奴和跟它勾结在一起的漠南鞑子,以及倭国等类,对家人怀不轨之心,那就是敌人了。 对待敌人怎么办? 简单,就是彻底消灭他! 而且还要斩草除根,避免留下后患,祸及子孙。 而这,就是崇祯皇帝需要蓝玉将军的原因。 偌大的帝国,需要不同的人才。 而蓝玉将军,就是帮大明帝国干黑活的特殊人才。 就像厂卫,一内一外,不可或缺。 崇祯皇帝从来就不是什么圣母婊,他这个人说得好听点叫爱憎分明,说得难听叫睚眦必报。 这,就是他的性格,天生的,改不了。 也不想改! 尤其是现在,重来一世,不要善良,只要锋芒! 特别是作为大明的君王。 有些问题,他现在必须解决掉。 因为,他不想让家人以后活得太憋屈。 仅此而已! “两位爱卿啊,为何我华夏传于上古,载于史册,虽经千载,可华夏之张,细细思之,却唯有两次而已?” 迎着西下的阳光,崇祯皇帝眯着龙眼,朝孙传庭和卢象升唏嘘问道。 卢象升脸上掠过一丝讶然,却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皱眉问道:“皇上此言倒是新颖,臣不知却是哪两次?” 崇祯皇帝摇摇龙首,肃然说道:“第一次始于炎黄,止于战国。 我华夏先祖历经磨难,血火融合,出黄河,至瀚海,上辽东,下长江,遂有中原。” 孙传庭点点头,出声道:“那依皇上方才之言,这第二次恐怕就是秦始皇一统天下,罢封建而称至尊了吧?” 崇祯皇帝苦笑,心情不知为何有些郁闷,龙首微点,“正是如此! 西秦起于雍州,兴于穆公,盛于商鞅,成于始皇。 出函谷关平灭六国,代周而立,兴兵黩武,南至大海,遂有今之天下! 可自此之后,华夏便再无野心!” 卢象升饱读史书,闻言大不认同,抚着长须笑道:“皇上此言大是偏颇,臣不敢苟同! 想汉武大帝北驱匈奴,南吞百越,西征大宛,东并朝鲜,封狼居胥,通商西域,何其伟哉! 唐太宗灭突厥,联姻吐蕃,西征万里,三伐高丽,天可汗之尊,何其壮哉! 就是本朝,太祖高皇帝驱逐蒙元,设卫西宁,再复中华,何其英烈! 成祖皇帝五征蒙古,西建哈密卫,收复安南。建奴儿干都司于辽东,遣郑和扬国威于西洋,何其恢弘也? 此皆千古光耀之伟业,皇上何以避而不谈?” 崇祯皇帝一脸严肃反问,“请问爱卿,今西域何在,安南何在,蒙古何在,高丽何在,郑和又何在?” 卢象升怔然片刻,方唏嘘道:“子孙不肖,文盛武衰,再无血勇,尽皆湮没矣。” 说完,面对残阳,摇头感叹。 孙传庭此时出声答道:“可是皇上,此两回事也! 卢督所言,不过是证明皇上所言:自秦以后,华夏便再无野心,乃错也。 泱泱中华,开疆拓土无算,岂如皇上所言,无野心?” 崇祯皇帝龙爪摇摇,长叹一口气,落寞的说道: “犬戎犯周,为秦所灭。继而匈奴,为汉北驱。再而突厥,为唐覆没。百年蒙元,太祖逐之。 此皆游牧部落纵恶于先,我农耕之国反击于后,何谈野心? 反击之余,纵有荣耀伟业,也皆是帝王雄心。 岂是万民所愿? 朕愿华夏之野心,不在一代帝王,而在万世之民。 民有野心,则国有野心,则帝王有野心! 朕的爱卿,可是如此?” 微风拂面,清爽无比,可崇祯皇帝却没有舒适之感。 为何? 糟心! 华夏爱好和平吗? 自然是的。 可有用吗? 看看历朝历代就知道,没用! 即使到了后世,亦然如此! 看看美帝,前围后堵。区区倭国,上蹿下跳。英法列强,不亦乐乎! 现在的拎包小弟,后世的南洋诸国,也趁机拿砖头,想敲过去大哥的后脑。 一群白眼狼啊! 所以,爱好和平没有用。 既然没用,那就改。 崇祯皇帝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挑动天下万民的野心。 而身边的道友,只是第一步而已。 不待二人答话,崇祯皇帝继续说道:“吾辈读史,为汉武而壮怀激烈,为唐宗而拍案叫绝。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醉酒而歌,慨当以慷,恨不得拔剑四顾,再复祖先荣耀于今。 敢问两位爱卿,若朕降旨挥师再征西域,光复汉唐旧地,不知天下万民,又有几人雀跃以从?” 卢象升苦笑连连,坦然言道:“启禀皇上,不能! 不说百姓不知兵锋之利,便是大明卫所边军,要他们征战苦寒之地,估计也不会应承。” 崇祯皇帝点点头,这就是大明长达两百多年来,重文轻武的窘境。 太祖成祖年间,手指所向,便是兵锋所指,大军立马可以开拔。 现如今,能防守就不错了。 其他的,只是奢求。 “两位爱卿,朕多希望你们日后能打出一疆一域,裂土封侯,载名青史,为后世子孙千古传唱啊!” 终于,到了最后,崇祯皇帝对孙传庭和卢象升二人说出了对他们的期许。 落日下,卢象升和孙传庭听了崇祯皇帝的话,相互对视一眼,恨不能高歌一曲,以解心中的畅快。 青史留名,不正是每个士大夫心中所向往的吗? 可那需要机会! 现在,皇上有开疆拓土的野心,不正是他们的机会吗? 天子圣明啊! 夕阳吻地的轻响,划分了白天与黑夜。 于是池鱼归渊,倦鸟投林。 崇祯皇帝和卢象升、孙传庭二人边走边谈,载着夕阳的殷殷血焰归去。 风儿吹皱的河面,泛起了层层涟漪,折射着殷红的霞光,像撒下一河红色的玛瑙,熠熠生辉。 远处的小竹林闪着绿幽幽的光,在微风中轻轻摇响竹叶,风儿吹动树叶那飒飒作响的声音,一如此刻崇祯皇帝的心情。 良将在手,信心满满。 PS:感谢书友那时宇泽万赏,明日翘班加更回报厚爱。感谢书友逝去-独舞、琪祥芳、心空无18、Mo凡打赏,铭感盛情! 感谢诸位道友的每日投票支持,能到你们的认可,朕心甚慰! 第五十三章 重建海军 第一卷风雨飘零 两日后,被洗脑成功的孙传庭和卢象升在吏部办完入职手续,怀揣满腔热血踏上传奇征程。 尤其是孙传庭,不再像历史那样,一无所有上任。 崇祯皇帝不仅给他五十万两白银作为启动资金,还把辽东悍将曹变蛟、孙守法二人作为他的左膀右臂,同时赴任。 其中,孙守法骁勇能战,好用铁鞭,又是陕西西安临潼人,这无疑可以帮助孙传庭快速成军。 当然,还有必不可少的政策。 崇祯皇帝鼓励孙传庭,让他手段激烈一点,对付辖区内的士绅大户不用心慈手软,一定要逼迫他们纳捐用于养军。 按崇祯皇帝的说法,他们要是不交保护费,那就别怪朕心狠手辣。 应该说,相比于历史的情况,现在孙传庭属于高标准配置,崇祯皇帝甚是期待他的表现。 炎炎烈日中,崇祯皇帝亲自送走了两位道友,又开始安排对杨嗣昌和孙承宗的使用。 孙承宗好说,年纪老了,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发挥余热一番,帮助崇祯皇帝完成一些布置,差不多也可以光荣致仕了。 倒是对本尊好基友杨嗣昌的使用,崇祯皇帝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杨嗣昌才华卓绝,老谋深算,又肯背黑锅,无疑是要大用的。 可考虑到他眼界格局不够宽大,心胸较为狭窄,孙道友和卢道友之死都跟他间接关系,不宜让他在陆军混了。 而朝堂上的那些政务,有奸人温体仁就够了,也不需他操心。 那么,杨嗣昌只能混海军,也是崇祯皇帝心中最佳人选。 每个天朝穿越者,都有一个大海军的梦想,崇祯皇帝自然也不例外。 想想当初大明水师从鄱阳湖水战开始组建,几十年功夫已经是世界上最强大的舰队。 郑和七下西洋的辉煌人所共知,世界无不臣服在大明水师的雄威之下。 第一次下西洋就击败了南亚最大的海盗陈祖义,第三次发动的锡兰之战,更是活捉其国王,颠覆其国家。 何其威武! 鼎盛时期,大明水师配备各式样战船多达百种。 其中战船就有两千余艘,以及驻扎在南京新江口基地的大船和运粮的漕船,其中有三百艘是远洋宝船。 而威名远扬的郑和船队,实际上只是强大的大明海军的一支机动舰队而已。 这就有点像后世的美帝,其海军远超过同时代各国舰队总和,堪称世界第一舰队! 可惜后世子孙不屑,目光短浅,自废武功,威名赫赫的大明水师,逐渐走下没落。 直到现在,除了京杭大运河的漕船依旧忙碌外,堂堂大明水师已经沦为陆军的搬运工,籍籍无名。 甚至连地方武装,郑芝龙的海师都无法比拟。 这何等悲哀! 现在,崇祯皇帝要想纵横世界,又怎么可能少得了海军? 乾清宫西暖阁内,崇祯皇帝向杨嗣昌和孙承宗二人说出重建海军的计划后,孙承宗问出心里的疑惑。 “皇上,现在重建什么海军,那海军和水师的区别是什么呢?” 崇祯皇帝点点头,利索答道:“自古以来,大明水师都属于军队的一部分,隶属五军都督府管辖。 但是,爱卿已经知道,这个世界比我们知道的要大的多。 在大明之外,有无数的国家和土地等着我大明去占领。 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一支具备独立指挥系统的军队,为我大明效力,并且不再受到五军都督府的制约。 所以,朕决定,在五军都督府之外,成立一个新的海军大都督府,其职能与五军都督府同级。 除了受兵部的统一协调安排,不再受任何部门管辖。” 大明军政分离,文不管武,武不参文。只有兵部,通政司等少数几个机构,是文官参与军政。 以五军都督府为首的军政系统只有有领兵权,没有调兵权。而兵部没有领兵权,却有调兵权。 过去,大明海师受双重管理,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相互扯皮,海师就是后娘养的,没落也就成为必然。 现在,崇祯皇帝把海师提为军,单独成府,那今后的发展再无约束。 加上有自己的关照,大明海军必然会快速大规模发展。 “皇上,重建海军耗费甚多,现今时局战乱四起,是否容天下安定后再议? 况且,皇上所说的那些蛮夷之地,一时半会也跑不了,皇上以为如何?” 这个时代的大明,是世界名副其实的中心,所有的境外国家都被认为是穷山恶水,蛮夷之地。 哪怕是大明的高级官员,他们对大明之外的国家了解也不多,更不屑了解。 孙承宗作为老派官员,更是如此! 他从心里不赞同皇上组建海军的计划,认为根本没有必要,应先解决目前的内忧外患再说。 更何况,朝廷哪里能担负得起造船的费用? 那可是无底洞啊! 皇上想当然矣! “孙爱卿老成持重,所言有一定的道理。 只是,爱卿有所不知,重建海军并不要朝廷一分一毫,反而可以反哺大明国库,解决财政危机。” 崇祯皇帝先扬后抑,笑眯眯的说道。 受限于时代思想限制,大明官员解决困难的手段很单一,想法也很简单,看事情往往流于表面,而没有深入客观了解。 便如在海军的问题上,因为叛军和建奴没有海军,他们就认为无用,不需要。 却是不知,海军真正的用途和威力。 “解决大明财政危机?” 孙承宗歪着头,有些疑惑的看着崇祯皇帝,怎么也想不明白,烧钱的东西,怎么就能赚钱了? 要是能赚钱,大明过去两百余年来,就没有一个人能想到? 就算海外有金山银山,等船造好了,也找到了,再挖掘运回来,已经不知是猴年马月了? 皇上是太自负了,还是欺负我老了? PS:感谢书友150827194457667打赏,有心了,感谢诸位道友投票支持,晚点还有一更! 第五十四章 好基友 第一卷风雨飘零 孙承宗真的老了。 斑白的鬓发间,几点老人斑隐匿其中。 行动虽然利索,却是不知雄心壮志是否依旧。 崇祯皇帝眯起眼睛,心里斟酌着用词。 孙承宗是一个几乎毫无缺陷的人,崇祯皇帝很佩服。 究其一生,政治上面很会来事,谁也动不了。 军事上稳扎稳打,眼光独到,且一贯小心谨慎,能谋善断。 多年以来,他都是魏忠贤和野猪皮努尔哈赤最为害怕的敌人。 但他是典型的谋略型统帅,处事习惯是如无把握,绝不应战。所以他在辽东几年,收复无数失地,却很少打仗。 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便是如此。 这无疑和崇祯皇帝的理念有些相悖。 崇祯皇帝喜欢快意恩仇,崇尚进攻,不服就干。 海军,无疑就属于主动进攻的兵种,也深得崇祯皇帝偏爱。 “孙阁老知否福建郑家?” 略有萧索中,崇祯皇帝幽幽问道。 “略有耳闻,南海巨匪,现被朝廷招安,家中颇有资财。” 孙承宗稍稍俯身答道。 “何止是颇有资财,简直富可敌国啊!” 崇祯皇帝起身拿过海防舆图,指着江南海岸线说道: “孙阁老可知松江、南直隶、江浙、福建、两广等地,每年从事海上贸易之家,多达数万乎? 自东南出海,从我大明属国,直至西洋管辖诸国,定居经商之民已达数十万之多乎? 还有欧罗巴红毛夷仅凭弹丸之地,利用海船就赚得盆满钵满乎? 可孙阁老知道吗? 他们却全部要向偏安一隅的安海郑家买平安符。 否则,片甲不得出海。” 崇祯皇帝淡淡的语气中,传递出的信息惊呆了孙承宗和杨嗣昌二人。 崇祯元年,郑芝龙降明。 他非常低调,手握五六万兵马,战舰千艘,却担任福建的海防游击。 大明的一个海防游击是什么职位,一般掌控多少人马? 说出来别笑,一个五品的小武将,三千兵勇和几条破船,真的。 这还是要在没有吃空饷的情况下。 可郑芝龙还是无怨无悔上任了。 他不在乎俸禄和职位,只要在大明能有一块能落脚的地方。 由于消息闭塞,传递不方便,京畿之中高官对郑芝龙没有什么印象。 更不要说长期赋闲家中的孙承宗和杨嗣昌。 而福建巡抚、左右布政使等人是明白郑家之富和权势的。 在一般人的想象中,郑芝龙手握如此兵权,岂不嚣张跋扈至极,可以横着走了,福建的官员有得头疼。 可恰恰相反,都说了人家低调得很。 见到上级郑芝龙一贯毕恭毕敬,非常讲究官场规矩。钱财方面更是予取予求,从不吝啬。 这么说吧,别说福建的官员,便是整个泉州市的百姓,也受到他的恩惠。 这从当地官员的禀报中可以得知:所到地方未尝杀人,有彻贫者,且以钱米与之。 当然,这只能说他在大明境内很低调。 在海上,郑芝龙就相当霸气了。 不管是谁,没有买平安符,没有交纳保护费,你们的生死听天命了。 这他娘的的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海上跑船的谁不知道,海商其实也是海盗。 茫茫大海,一旦被人黑吃喝,小命全没了,报官都没有火种留下。 更何况,南海海面上,有谁可以和郑芝龙抗衡? 船坚炮利的红毛夷都不行,打几次输几次,同样乖乖的缴纳保护费。 “皇上,郑家如此做法,岂不是福建市舶司应该干的事情?” 杨嗣昌闻言,有点坐不住了,起身问道。 “市舶司哪有他们干得利索? 人家一年所得千万,养兵几万,还要造海船,多大的开销? 能比嘛?” 崇祯皇帝幽幽回答。 现在是郑芝龙起步的阶段,崇祯皇帝知道,让他再发展几年,到了南明朝廷,他手上将有兵将十余万。 战舰几千艘,绝对的南海霸主。 而同时,现在也是他最虚弱的时刻。因为,他和广州另一个海上霸主刘香,刚刚火并成功。 之后,南海海面,他将再无对手。 现在,如果不能牵制他,以后就势大难除了。 “皇上,臣愿就职海军都督府一职,誓死与郑芝龙周旋。 自太祖高皇帝至今,我大明水师已有二百余载矣。 虽说现在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南直隶还有战舰百余艘,各海防卫所也尚在,尤其是登莱水师更有一定基础。 微臣其一收拢各地海防卫所,训练水师,控制东洋至倭国海路,劫掠四海坐地分赃。 其二广造战舰炮船,垄断南海至西洋航线。 其三和郑芝龙合作,一同收取平安符,反哺大明以解国库危机。” 此时,杨嗣昌站出来,说出心里的盘算。 孙承宗望着崇祯皇帝和杨嗣昌一唱一和,心里明白,估计他们早已沟通过了。 此事,已经基本成定局,就等自己表态了。 可惜,他猜错了。 崇祯皇帝和杨嗣昌真的没有沟通,最近几日都和孙道友和卢道友在一起呢。 “爱卿此言爽快,思路清晰,朕心甚慰!” 听完杨嗣昌的话,崇祯皇帝拍案而起,心里终于明白本尊为何和他成为基友,默契啊,能背黑锅肯背黑锅啊! 心肝剔透啊! 劫掠四海坐地分赃的话,虽然到最后如果对方没有明白,他也会说。 可作为天子,能不说就不说不是? 皇家脸面虽说在他心中不值钱,但也不是廉价货,能讲究就讲究一下吧! “皇上,这就是您所言,不要朝廷一丝一毫,便可养百万雄师?造千万海船,反哺大明国库?” 孙承宗思索片刻,觉得大问题没有,只是…… 国事为重,他不敢大意,颤悠悠起身问道。 崇祯皇帝点点头笑道:“正是如此!” PS:跟道友们说两句,书目前成绩不错,就是更新太渣,真想剁手。 只是对待写作朕是认真的,自己觉得不满意就会删掉,怎么办? 唉! 第五十五章 醒悔 第一卷风雨飘零 “皇上,海商虽然贪婪,可亦是大明子民。 建海上秩序,坐收万金反哺大明国库,只能暂缓财政危机,却不能彻底解决国朝局势。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国朝毕竟和郑芝龙此等盗匪不能相比,臣唯恐情急之下,有人铤而走险,反叛朝廷。” 孙承宗一脸忧虑,缓缓的说出心里的顾忌和担心。 呵呵……呵呵…… 崇祯皇帝影帝附身,嘿嘿冷笑,手抚御案,继而哈哈大笑,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其实,他心里明白孙承宗说得没错,是有这个可能出现。 可那又如何? 郑芝龙能收保护费,为什么大明朝廷反而不能? 还不是纵容太过,以至于助长了江南海商的脾气。 再加上朝堂上有东林党人替他们说话,使得他们行事愈发肆无忌惮。 对了,眼前的孙承宗也是东林党人,而且还是大佬中最顶级的那种。 正在狱中的另一个东林大佬钱谦益,充其量只是他的小弟。 因为,钱谦益是他的学生。 虽然,这跟授业解惑完全没有关系,只是孙承宗录取了他而已。 可是,学生就是学生,哪怕是名义上的也好,这就足以形成利益纽带。 想来,这或许是本尊明知孙承宗的本事,却弃而不用的原因吧! 但孙承宗又和那些自诩为正人君子的东林党人不同,因为他是真正的德行一致,为国为民者。 可惜,睿智如他,也还是没能看清形势。 或者说,身在局中,谁也不愿往最坏的方向考虑。 考虑到这里,崇祯皇帝停止令人心瘆的冷笑,神色转为哀苦,情真意切的对孙承宗说道: “孙阁老,朕只想为国取利,并不想官逼民反。 你们东林党人口口声声说朝廷与民争利,可实情真的如此吗? 商之有本者,大抵属晋与江南一带。 各商贾家肥身润,钱财使之不尽,用之不竭,却不用上缴国朝分文。 而大明各省发展不均衡,北方各省百姓则难以忍受税赋,一遇天灾更是食不果腹,易子而食。 将心比心,他们除了造反,你说能怎么办? 这就是西北叛贼,屡剿而不绝的原因。 还有,关外东虏步步紧逼,辽东战事吃紧,国库空虚,怎么办? 原本理应开源节流,才是正确举措。 可现在开源没有,节流倒是搞得不错。 朝上东林诸公指责辽东将士指挥不当,作战不力,贪污军饷。 对辽东前线,怎么花钱少怎么搞。 可辽东缺饷,愈演愈烈,加上各层军官将领的层层盘剥,士兵拿到手的钱很少,士气极为低迷。 这又谈何守家卫国? 若真等到大明灭亡了,朕的项上人头固然不保,蒙羞祖宗,可孙阁老又何去何从?家中百余口又何去何从? 真要是西北叛贼得了天下,那也倒好!毕竟还是汉家天下,天下亿兆子民至少还有活路。 可若让关外建虏火中取粟得了大明江山,孙阁老想过后果吗? 异族入主中原,会发生什么,朕想不用多说,看看历史便知。 若此,朝堂诸公包括朕,皆是历史的罪人呐!” 崇祯皇帝说完,蓦然长叹,无奈而又悲切。 历史,可不正是如此! “皇上,臣受教,臣有愧!” 崇祯皇帝剖心泣血的一番真情告白,让年岁已高的孙承宗流下感动的泪水,更陷入深深的自责和悔恨。 东林党,最开始以无锡的东林书院为中心,讲学传道。 他们试图通过自己的影响力,以道德为信条,重建道德权威。 然而,任何团体,一旦有了政治上的追求,那么驱动它的就不是原先的信仰和教条,而是自己团体的政治利益和诉求。 随着东林党人的影响日益扩大,成为有势力的团体和党派,有了党派的利益和追求,他们开始丧失原先的信仰。 逐渐的,他们借道德之名,谋党派之利。 就这样,东林党成为大明党派之争的主流。 你方唱罢我登场,朝堂上只要一方当权,另一方就尽排挤对方之能事。 于是乎,就变成不得势的时候对当权者口诛笔伐,掌权的时候却又拉不下读书人的面子,自恃清高,不懂得为官之道。 终于,大明朝廷在党争之下,一事无成,渐渐走向衰败。 孙承宗脑海里掠过这一幕幕,心里终于有了决断。 “皇上,微臣余生愿为消除党争而努力,并宣告就此退出东林党,惟只尽心国事,以国事为重。” 孙承宗俯身下跪,掷地有声泣道。 “孙阁老快快请起,爱卿能自我警醒,朕心甚慰!” 崇祯皇帝急忙搀扶老头起身,脸上乐开了花。 事实证明,有些人是可以经过思想改造挽救回来的,关键是你要说得好,说得到位,说得有内涵。 而朕,前世就是大区销售经理,就是有这个口才。 其实认真想想,这当皇上和当销售的工作本质是一样的,都是只要会说即可,并不需要你亲自动手。 这样一来,崇祯皇帝心里有底多了。 “皇上,一群卑鄙贪婪的商贾,除了勾结赃官以渔利外,又能有何作用? 臣不才,愿为天子手里的先锋,替皇上扫除此等渣孽。” 旁边的杨嗣昌自动请缨,沉声说道。 “好好好…… 一个有希望的民族不能没有英雄,一个有前途的国家不能没有急先锋。” 崇祯皇帝高声连连叫好,说出了一句最为拉逼的话语。 紧接着,从刀架上取过最近不知道送出去多少把的尚方宝剑,亲自交到杨嗣昌手中,殷切说道: “杨爱卿和五军都督府联合清查大明水师和卫所军,以三月为限,将水师机构家底查清。 朕授爱卿海军大都督一职,总领大明水军军政大权。 卿务使边疆小民知我大国威武,臣服于大明。卿所到之处,如朕亲临。望卿勉励,不负朕托。” 杨嗣昌双膝跪拜,一脸坚毅说道:“臣必不负皇上所托!” PS:感谢道友仰脸等抽、Chau534打赏,铭感盛情。请诸位道友负责投票支持,朕负责努力更新。 第五十六章 微服私访 第一卷风雨飘零 残阳西斜中,堪堪傍晚时分,京畿皇城已经开始喧闹起来。 城南东角,陆羽茶楼,是京城较为有名的茶楼之一。 按流行的话说,这里是黄金地段,商业氛围浓厚,交通便利。 茶馆有二层,是个典型的说书茶馆。 一层客人主要是喝茶为主,听书听戏的同时,也吃些店主自制的小糕点。 二楼是雅座,空气清新,可以喝上好的西湖龙井、武夷岩茶等,也有周围妓院的弹曲姑娘可以选择。 茶馆周围,还有各种小摊,卖各类小吃,盐豆、菜煎饼、炒小鱼等,客人买进来,店主亦不过问。 搁在后世,就是所谓的允许自带酒水小吃了。 也正因如此,这家茶馆的生意非常好。 从早到晚,人头攒动,热闹无比。 此时台上说书结束,叫好声中,说书先生下去,接下来是曲艺杂谈,也就是评弹类的节目。 趁间隙机会,许多客人纷纷叫道:“博士,加些茶。” “来了……” 周围的茶博士嘴里应着,手里举着巨大的紫铜长嘴大茶壶,来到各人桌前。 抬手间,滚热的茶水分三次注入茶碗,却宛如一条白线。且刚好灌满,外面点滴不留,手法硬是叫绝。 这也就是传说中著名的凤凰三点头。 不过显然的,众茶客都见怪不怪,他们听着上间的梆子,问的却是最近发生的事。 “博士,听说最近京城厂卫闹得很凶?” 一个茶客问道。 茶馆就是一个信息告示场,很多人有什么消息都会在这里谈论。 茶博士每天游走于各类茶客之中,自然而然就学习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家事国事天下事的本领。 黑白两道的江湖消息,寻人问路、都能略知一二。 所以茶客有什么问题都得向茶师询问,而茶客见茶师见多识广,都尊称为茶博士。 “是啊,最近他们正在征收什么治安费,听说朝堂大人们的铺子也照样征收。” 茶博士弯弯腰,很客气的回答。 “这倒是稀奇了,那些厂卫敢对朝臣动手。” 另一个茶客看起明显刚进京,尚为了解最近的情况,有些讶然的问道。 厂卫在崇祯初年被裁汰,天子自废武功,失去了对百官的威慑和制衡。同时,也让市井百姓失去了敬畏之心。 这要是搁在天启年间,在魏忠贤领导下的锦衣卫和东厂,是绝对没有任何人敢质疑厂卫的威力。 不说别的,即使是一个锦衣卫百户,那在京师也是垛垛脚震动四方的狠角色啊。 “也没啥稀奇。”茶博士转身四处看看,低声说道。 现在厂卫有坐记有听记,也有在京城管扫大街和治安的,各有差事,不能不谨慎些。 “这位公子,皇上最近恢复厂卫盛时专门刺探官员隐私,朝臣做什么都查的一清二楚,他们能怎么样? 其实要我说啊,这样对我们普通商家更好,至少一视同仁不是? 不瞒客官,厂卫现在打击皇城青皮破落户,得益的还是我们商家。” “哦,怎么一个说法?” 茶博士闻言,小声说道:“那锦衣卫和东厂的人,收了小店一层半的利,比青皮少了近一半。 而听说朝臣的什么青楼、当铺的,利润高,则要收得更多。 收这钱,他们说是甚么治安费,小的见识少,也不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不过听他们说,若是有青皮来收月例,或者在店里生事白吃白喝者,只管去寻他们,由他们来解决。 小本买卖,过去不交也没法子。若是不交,那些青皮便三天两头的来闹事,这生意根本没得做。 现在交了这钱,也算是买了个平安、实在。 听别的店里人说,厂卫这钱真不是白收,若有人闹事,寻了他们来,也真是向着我们的。 若真是这般,这钱倒也交的心甘情愿,权当交了保护费便是。” 京畿皇城这个地方,商事兴盛,青皮地棍容易讨生活。所以,活动也比其他地方猖獗了几倍。 他们犷悍成性,横行无忌,稍不遂意,便是棍棒相加,挺刃相仇。 对这些人,官府是无可奈何的。 尤其是本地官府的不法吏役与他们相勾结,百姓深受其害。 毕竟,朝廷走向衰败,牛鬼神蛇自然也冒头了。 “那他们只是收了你这小店的?那些跟朝中大人们有关系的铺子,他们真的去收了吗?” 正说得高兴,角落中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抬起头,他一身青衫,头戴儒巾,面孔白皙,文质彬彬的样子。 但看他双眸闪动,举止中带着一丝深沉,又显示此人与众不同。 “回公子爷,自然是收的。 当然,也有几家自持背景深厚的店铺,不予理会。 可无一例外,店铺被封,掌柜的被抓,听说正僵持着呢?” 茶博士的眼力是练出来的,形形色色的人见多了,不敢怠慢眼前的小哥。 年轻人放下茶盏,默默想了些什么,丢下碎银子,唰的张开折扇,起身往楼下而去。 很快,他周围几个彪悍男子起身,紧随其后,明显是保镖模样。 茶博士收起银子,心里一喜,今天这打赏可不少喽。 也不知是哪家公子贵胄,排场可真大,起先匆匆目测,他发现光护卫就有十几个。 不用多说,这年轻男子自然是乔装打扮的崇祯皇帝了。 看来,他是微服私访玩上瘾了,动不动就往宫外跑。 难道当皇帝真有这么清闲不成? 对此,崇祯皇帝说道:“那就要看你想怎么当了?” 嘉靖、万历、天启是属于轻松型的,太祖、成祖、崇祯是属于勤奋型的。 大明皇帝每个人都很有性格,这也形成了他们独特的风格。 只是这些皇帝,崇祯皇帝都觉得当得没有什么意思。 太累! 只有明武宗正德皇帝,才是崇祯皇帝心目的偶像,努力学习的目标。 大明唯一弄出三厂一卫的皇帝,一生出现两极评价。 一方说他处事刚毅果断,批答奏章,决定国家重大事件,弹指之间。 诛刘瑾,平安化王之乱、宁王之乱,大败蒙古小王子,且多次赈灾免赋。 而且,他在位时臣下有不少贤才,也从侧面反映出这位帝王治下可称道之处。 另一方则说他为政期间荒淫无道,一生贪杯、尚武、无赖、喜好玩乐。 很多人认为他荒淫暴戾,怪诞无耻,是少见的无道昏君。 但不管怎么说,武宗虽嬉游玩乐,但抵御边寇之功,大事上从不怠慢,却是所有人认同的。 这,就是崇祯皇帝的理想。 当皇帝嘛,就是要任性一点。 所以,他今后会时常出宫,微服私访,不求一定能搞事,起码也出来放放风,散散心不是? 第五十七章 十万火急之事 第一卷风雨飘零 “李司长做得很好,只是手段不妨再激烈些,杀鸡骇猴打响第一炮嘛。 封什么铺子,直接砸喽,有什么事让他们来找朕。” 翌日,微服私访了解情况的崇祯皇帝,叫来治安司的李若链吩咐道。 “臣遵旨!” 李若链高声领命信心满满离去。 只是才出了宫门,他就觉得双脚发软,差点瘫倒在地。 原本,他认为自己的做法已经够强势了,抚宁侯朱国弼的铺子他冒着生命的风险封掉,哪知皇上还嫌弃手段太温和? 不过,有如此强势的天子,他们这些龙腿子做事就有底气多了。 乾清宫御书房内,李若链走后,崇祯皇帝双手抱臂,正在思考如何解决勋贵问题。 大明和勋贵文臣共天下,一起治国,其中享有世袭爵位的勋贵和外戚更是皇室倚重的“自己人”。 除了正德时期有边将石亨、江彬等人入掌兵权外,大明中后期的京营、侍卫将军等部队都是由勋臣和外戚担任将领。 而本尊更是重视勋戚的作用。 现在,京畿方面以襄城伯李国祯为京营总督,漕运重镇淮安以抚宁侯朱国弼镇守。 南京方面以忻城伯赵之龙守备,并将惯例由文武提督分统的南京操江水师交由诚意伯刘孔昭一人统管。 可见,本尊对勋戚子弟是十分信任的。 只是,他看错人了。 穿越过来的崇祯皇帝可是知道,这些人除了刘孔昭外,其他人后来全部投降了建奴。 一群白眼狼啊!必须清除,可很棘手! 崇祯皇帝当然不可能无缘无故去没收勋戚的财产处理他们,只能对有罪之人下手。 否则的话,岂不是要搞得人心惶惶? 若让他们连起手来,自己岂不是要唱凉凉。 看来,只能先零敲碎打了,要想学朱重八同志搞一大片,自己实力还不够啊! 轰然雷声中,崇祯皇帝无奈的摇摇头。 大雨从天而降,透过密密的雨帘,九重宫阙的金色琉璃在眼中渐渐模糊,如同一片泓滟的倒影。 崇祯皇帝不过睡了片刻,便猛然惊醒。 执勤的太监小德子跪在乌金地上替他理好袍角,轻轻说道:“皇爷,今儿王公公把江南的新贡墨呈了上来,皇爷可……” “走,瞧瞧去!”小德子话犹未完,就被崇祯皇帝兴致勃勃的截了去。 这是崇祯皇帝自己个人的爱好。 过去,他是一个苦逼,没有什么财力收集好的端砚笔墨,现如今嘛……呵呵…… 江南林家新贡的乐女墨,墨作美人形,背倚太湖石,抱琵琶作弹拔状。 墨光泽细密,色泽玉润,背面楷书描金四字“文房瑞霭”。 抬首见小德子立于御案侧,便道:“取水来试一试新墨。” 小德子恭谨地答应着,从水盂里用铜匙量了水,施在砚堂中,轻轻地旋转墨锭,待墨浸泡稍软后,才逐渐地加力。 因新墨初用,有胶性并棱角,不可重磨,恐伤砚面。 崇祯皇帝不由微微一笑,那烟墨之香,淡淡萦开,只听那墨摩挲在砚上,轻轻的沙沙声,觉得美妙无比。 “此墨造型古雅浑朴,墨色紫黑乌亮,此乃墨中的上品。” 崇祯皇帝只写了两个字,那墨确是落纸如漆,光润不胶。 本尊的字素来就亢气浑涵,多雍容之态,上好的宣纸上字字铁笔银钩。 正说话间,一阵细碎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打断了他的话语。 “慌慌张张的做什么?没瞧见皇上在批阅奏折吗?难道后面有鬼赶着你不成,连规矩都不要了。 有什么事?快说吧!” 小德子拂尘一摆,挂于臂弯,三步并做两步上前低声训斥着殿门的小太监。 小黄门倾身上前耳语了几句,便被他摒了回去,“知道了,你先下去忙你的。” 小德子抬首见皇爷兴致正浓,奋笔疾书。迟疑再三,额上冷汗都淌了下来,可还是徘徊不敢上前言语。 “有什么事快说!”崇祯皇帝厌烦的一皱眉,仍然埋首于书案间,并未抬头看他一眼。 “回禀皇爷,户部尚书毕自严、工部尚书张凤翔、御史李恒、赵忠殿外觐见!” 崇祯皇帝略抬首,漫不经心的道:“就说朕在午睡,若是芝麻绿豆般的小事,就让他们打道回府,明日早朝再议。 若是有紧急的事情,请他们找首辅商议。” 话犹未落,已听见户部尚书毕自严的声音远远的从殿外传来,浑厚的语气中透着贯有的坚执: “臣户部尚书毕自严有十万火急之事禀报皇上。 若皇上执意不宣,臣等定会在此久跪恭候圣驾。” 崇祯皇帝执笔在手,却忍不住手腕微颤,一滴墨滴落在雪白的宣纸上,黑白分明,无可挽回。 伸手将笔搁回笔架上,突然伸手拽了那纸,嚓嚓几下子撕成粉碎。 妈的,就不能让朕清闲片刻? “宣!” 不过,平日里这帮老臣甚少私下里集体面圣,今日却顶着这般大的雨势,聚集一起,想来必是有十万火急之事需他亲自定夺。 片刻,殿内便由远及近的响起杂沓急促的脚步声,几位鬓发苍然的年迈老臣身着朝服,面色凝重立于殿下,双手撂衣行着大礼。 “诸位爱卿以后除了早朝,就毋须这套唬人的繁文辱节!一律免跪吧。” 崇祯皇帝说罢,略一抬手,已有内侍上前代他虚扶。 谢皇上洪恩!皇上!臣有本奏。”毕自严一身绯身的官袍,胸前五彩丝线纹绣着孔雀补子。 面上条条皱纹似凝聚了出来,仿如刀刻,脸色随着话语猛地沉了下来。 PS:感谢书友爱你爱在心坎儿里、↙皇汉↘、20180513231411361打赏,铭感盛情! 第五十八章 心坚如铁 第一卷风雨飘零 “卿请奏!” 面对毕自严这种三朝元老,又是忠于国事的资深老臣,即使被他打断了雅兴,崇祯皇帝还是给予了足够的尊重。 “皇上,江淮两岸大水,夏季雨患已闹得河流两岸百姓苦不堪言。 现在灾民们四出迁徙,蜂涌至南直隶,瘟疫蔓延。 河流两岸的泥沙淤积每况愈重,安庆城一片狼籍,百姓无一为家。” 毕自严眉须皆已白如冰雪,乌纱帽上的幞头,随着他的动作,摇晃不定。 安庆位于安徽省西南部,长江下游北岸,皖河入江处。 西接湖北,南邻江西,西北靠大别山主峰,东南倚黄山余脉,素有“万里长江此封喉,吴楚分疆第一州”的美称。 七月汛期到来的时候,皖河提段突然决口,洪水滔天,水势到处漫延,并且直接威胁到安庆城。 “张爱卿……” 崇祯皇帝冰洌的双眼微挑,语气亲和柔顺,似乎心情极好,可心里却是气苦。 草他大爷的,这就是十万火急之事? 朝廷赈灾自有章程,奏折送到内阁,温体仁自然会上报于朕,至于这样哗众取宠吗? 还什么不宣就长跪不起。 这些朝臣啊,都是拿着大义的名义,来做文章。 难道觉得朕很清闲吗? 工部尚书张凤翔听罢忙不迭的躬身跪于地,毕恭毕敬地应道:“臣在。” “哼! 前日早朝,张大人不是说灾情得以控制,让朕不必忧心吗? 现在却冒着这瓢泼似的大雨带着奏折赶来见朕,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冰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隐藏的烈焰,崇祯皇帝愤怒的扔掉手中黄澄澄的折子。 心里的怒气不好对毕自严这位三朝老臣撒,可对张凤翔这个日后投降建奴的无骨之人,崇祯皇帝却是趁机发飙,表示不满。 殿内一片死寂,几个老臣垂首坐着,听得却是毛骨悚然。 看着在他们面前微垂着头,身形消瘦的工部尚书张凤翔,屏息不敢言语。 唯有雕花窗棂外那密密的雨点不停地敲打着滴水檐,一声声,一缕缕,绵绵不绝。 听在人耳里,只是陡添了一缕莫名的烦乱。 “回皇上,工部银两短缺,户部迟迟不拨剩余银两,臣等也是无计可施。如今只有启禀皇上,望圣裁。” 张凤翔眼角极快地扫过崇祯皇帝,复又安静地垂下。 “毕爱卿!为何不拨银两?” 崇祯皇帝的声音响彻寂静殿宇,无悲无喜。 毕自严方要跪地回答,却被崇祯皇帝挥手阻止,旁边正跪在地上的张凤翔,心中很是酸涩。 皇上这是区别对待啊! 毕自严老眼暗察君王神色,斟酌词句,沉声说道:“皇上,老臣已拨出十五万两库银救灾。 如今国库空虚,秋粮未至,尚未有余粮支配边关军饷,其它的十万两国库真没办法。 北方建奴虎视眈眈,不得不防。 老臣请皇上拨付内帑以资国用,奈何屡次上书内阁,却都不了了之。 老臣等只好面君,请皇上定夺。” 乌纱帽上的幞头滑过沉闷的空气中,留下一条黑色的痕迹,衬得他雪白的鬓发,更加苍然。 崇祯皇帝听完毕自严的话,终于明白他们过来的目的。 原来是想分赃! 近段时间厂卫查抄几位大臣,又在京城收商铺治安费,他们瞧在眼里,眼红了! 崇祯皇帝总算明白前几任为什么都被忽悠成功,因为他们找的时间和机会都拿捏得非常巧妙。 总有你不得不答应的理由。 他们的目的都是高尚的,无私的,都是为朝廷着想。 真实呢? 有多少人这样想这样干,那恐怕只有天知道喽。 “毕爱卿,国朝用度入不敷出,如今内库现银已基本告罄,唯有大量的字画古董存库,朕也很是头疼。 你们户部能不能想办法,把它们变现,用于国事。 朕可是听说,朝中大臣可是很喜欢这些。” 崇祯皇帝一脸无奈,殷切的对毕自严说道。 想要钱转到国库,那是不可能的。 他相信毕自严忠于国事,可其他人呢? 如果还像本尊一样信任朝臣道德,这老祖宗遗下的江山社稷可就要改名换姓了。 而自己,恐怕也是吊死歪脖子树的下场。 所以,哪怕看到毕自严为国鞠躬尽瘁的惨样,他也只有心坚如铁。 钱财,只有自己来分配使用,才能发挥最大效用。 毕自严绣着孔雀团纹的朱色官袍包裹住的老迈身躯一震,心中迟疑半晌,方才琅琅开口道: “皇上,急切间哪能筹得十万纹银? 如若不即时处理水患问题,唯恐会引起民愤、暴乱。 连日暴雨,毫无消停之势,惟今之计只有毁堤泄洪,方能令江水回落。 筑堤难,毁堤更难! 一旦毁堤,就意味着江淮两岸近三百里平原将被尽数淹没,万千百姓将遭遇灭顶之灾,稼穑毁弃,家园不再。 本来皖河秋汛,决堤不下四十处,淹没三州十五县良田万顷,数万灾民流离失所,乃至疫病渐生,急调粮食、药材赈灾。 那哀鸿遍野的惨景,老臣想想都不寒而栗。” “这救灾官银是由谁押送的?” 君王的声音,清越得如山野间古寺的钟声,优雅而沉稳。 薄薄的嘴唇弯出一道优雅的弧度,那样让人窒息的笑容,有着别样的惊心。 “回皇上,是江南巡按御史李易安。” 崇祯皇帝点点头,仿佛在考虑什么。 巡按御史官职不大,七品官阶,可职权很大。 代天子巡狩,所按籓服大臣、府州县官诸考察,举劾尤专,大事奏裁,小事立断。 李易安,没听过,也不知道如何? 可是崇祯皇帝知道,历来赈灾,都是官员升官发财的不二法宝。 如碰到天灾,官员的反应特别迅速,前半夜洪水冲了多少房,淹了多少地,损失多少银两……后半夜数据就出来了。 可至于人祸,瘟疫蔓延,伤亡人数……处理方法就完全换了个样,能瞒则瞒,实在瞒不住了,则吱唔其词,久久拿不出确切数据。 遭遇灾难了,只要管事官员到现场处理善后,一般便不算失职。 且灾情越重,得到的救济也往往越多。 一般就着灾情严重程度来判,所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成了某些官员“逢凶化吉”的一道潜规则。 崇祯皇帝缓缓阖上双眼,睫毛微微颤抖,心下已是明白了八九分。 半晌,目中精光一闪,浮起复杂难解的笑意,“好了,众爱卿,朕乏了,都回府吧,朕自有主张。” 众臣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臣等告退!” 张凤翔踌躇半晌才缓缓起身站直身体,暗朱色宫袍下的双腿已经因为长久地跪拜而麻木了。 他谨慎抬起头的瞬间,看见皇上漆黑的眼睛无波无浪,死寂一般沉静地看着自己。 感觉好似被猛禽盯上的猎物,心中不由地一颤。 PS:感谢道友爱你爱在心坎儿、心空无18、無心無定、九天十方荡魔无敌圣大元帅打赏,铭感盛情! 第五十九章 朕是不是太仁慈了 第一卷风雨飘零 狂风骤雨过后,转为小雨淅沥,时有凉风吹来,却难解崇祯皇帝心中愁苦。 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 历朝历代,皆是始兴终衰。 其中道理,则是重驭世之术而轻经世之道,大明积弊已久,已非一味猛药可以痊愈。 尤其是现在的朝堂,已经被东林党完全占据,政令无法通达地方,这是最致命的地方。 毕竟,再好的政策,也需要人去执行。 否则,圣旨也不过一张废纸矣!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有些烦躁起来。 朕是不是太仁慈了。 说实话,穿越而来崇祯皇帝虽然不是圣母婊,可终究活在被法制约束的社会。 过去作为一个守法的小民,还真没有见过什么杀人如麻的大场面。 以史为鉴,他只知道,君王如果仁慈在乎虚名,毁掉的只是自己和整个国家。 连累的不仅是王室成员,还有天下的芸芸众生。 本尊为什么吊死煤山,还不是杀的人太少。 廷杖、减俸、罢黜能吓得倒那些正人君子? 事实证明,并不能! 既然如此,那就要加大力度了。 可认真想想,自己也没比本尊好多少,张四知现在还活着,正等待秋后问斩。 只是把他的妻妾女儿,送到教坊司替富人吹箫而已。 弄得到现在,还时不时有人替张四知求情。 他的弟子陈继鼎至今安然无事,另一个弟子李易安,现在居然被东林党人安排为江南巡按御史,主持赈灾。 东林党人这是要干什么? 崇祯皇帝阴沉着脸,眼中闪过毒辣之色,脑海翻滚着。 不错,朕是怕你们东林党人使坏,让朕落水唱凉凉。 可你们也不要逼人太甚,朕真实身份只是苦逼一个,是不怕拼命的。 布衣之身,得饮王器,已然无憾,更无惧矣! “来人,传温首辅、王承恩见驾!” 思考清楚的崇祯皇帝,蓦然大声喝道。 声音中,充满了戾气。 随堂太监小德子脑袋一缩,急忙去安排。 紫禁城东部,文渊阁,大明内阁大学士等官员的入直办事之所,真正意义上的秘阁禁地。 首辅温体仁埋首于案牍之间,正忙得不亦乐乎。 自崇祯皇帝皇帝把所有的政务交给他之后,温首辅就变成劳模了。 可他乐在其中! 没有了天子的牵绊掣肘,他反而如鱼得水。 至于东林党人的牵制,温首辅表示,他还没放在心上。 想当初,他尚是礼部右侍郎的时候,不过是一株小小的幼苗。 而礼部尚书钱谦益领导的东林党,用参天大树来形容也不过分。 结果呢? 幼苗成长了,参天大树钱谦益被他搞下台,现在又被他关进刑部大牢里呆着。 对付东林党,他温体仁有的是手段。 关键还是皇上的态度! 内廷太监来传旨见驾,温体仁摸了摸显得有些发胀的脑门,长呼了一口舒畅之气。 可当视线转到案前一尺多高的奏折时,眼中充满了阴翳,这都是最近弹劾他的内容。 思虑片刻,他把弹劾奏折一股脑抱起,朝乾清宫缓缓走去。 “温爱卿,朕是不是太仁慈了?” 御书房内,崇祯皇帝一见到前来的温体仁,没头没脑说出这一句。 “皇上向来仁心宅厚,勤政爱民,实乃少有的圣君。” 温体仁摸不清情况,见过礼后,把弹劾奏折放在一边,一顶高帽子先送出去再说。 马屁精! 崇祯皇帝心里暗道一句,拿起他送来奏折随意翻阅几本。 千篇一律,都是东林党人弹劾温体仁为奸相,并控诉他近段时期的为政之举,毫无新意。 “小德子,把通政司弹劾温爱卿的奏折一并拿来。” 崇祯皇帝似笑非笑看了惶惶不安的温体仁一眼,高声吩咐。 很快,通政司收到弹劾温体仁的奏折,足足堆成了一座小山摆放在御书房内。 许多弹劾奏折不走内阁,温体仁收到的只是一部分。 “微臣惶恐,微臣有罪!” 饶是温体仁有准备,也被弹劾奏折的数量惊呆了,立马朝崇祯皇帝请罪。 崇祯皇帝将一本佥都御史的弹劾折子拿在手中拍了拍后道:“唉,这么好的纸张,就这样做了柴火,想想朕都觉得奢侈。” 说着他就把那奏折丢进了炉鼎里,顿时窜起老大火焰。 于是,大量留中不发的弹劾奏折,就这样当着温体仁的面,全部成了灰烬。 “臣感谢皇上厚爱!” 温体仁悬着心终于落下,同时也明白皇上的心意,干劲也更足了。 有天子的庇护,东林党人又算什么? PS:感谢书友天下纵横有我打赏,承情了! 第六十章 奸相的手段 第一卷风雨飘零 奏折烧完,室内温度升高,崇祯皇帝走到窗前,一阵风至,挟着万线银丝飘过,雨打在琉璃瓦上噼叭有声。 崇祯皇帝不觉精神一振,朝温体仁问道:“温爱卿可有高招,让朝堂东林党不复存在,今后不再有党争?” “皇上……” 温体仁不能淡定了,呼吸蓦然急促,老眼怔怔的望着倚窗而立的崇祯皇帝,不确定皇上的意图。 今后有没有党争他不知道,可打击东林党人却是他毕生矢志不移的目标。 政治斗争是残酷的,双方厮杀整整八年,之间的仇恨已然不可调和。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正是时下的政治动态。 若是皇上有意打击东林党人,他温体仁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誓要揭开这些孙子满嘴仁义道德下的真面目。 搞得好像他们是圣人一般,其他不同意见的朝臣就是奸佞。 现在,他当权的时候都敢直呼他为奸相,那要是百年之后,指不定给他们春秋笔法描绘成什么? “诸党凋零,东林独秀,皇权不张,国事颓废,爱卿孤木难支,朕亦是不喜。” 崇祯皇帝缓缓抬起龙首,龙眼直勾勾的盯着温体仁,那幽黑如深潭般冰洌的眼中,尽是坚定。 大明要崛起,朝廷的东林党绝对是拖后腿的角色,必定要予以清除。 虽然很难,可人类界平头哥崇祯皇帝就打算这么干! “此事易尔!” 温体仁闻言,整张老脸犹如绽开的菊花,轻甩朝服袖口,喜不自禁之下,连一贯的稳重也抛却,居然口出狂言。 此刻,从东厂屁颠颠赶来的王承恩,也已经进入御书房内。 崇祯皇帝重新坐回龙椅,王承恩侍立一旁,听奸相温体仁如何对付东林党人。 “要想诛尽东林,天子做不到,锦衣卫也做不到。可战胜朝堂,则轻轻松松。” 温体仁捻须自负说道:“东林看似强大,可不掌虎狼之军,今既不为天子喜,不过纸老虎罢了。 天子圣旨之下,东厂锦衣卫四出,诏狱皆为此辈所设也。” 王承恩微微摇头,显然不认同温体仁的话,看了一眼崇祯皇帝然后问道,“东林重臣,爱惜羽毛,素无恶迹。 又常以忠君报国为己任,若是霸道相欺,他们岂肯轻易就范?” 这是他最近苦恼的地方,东厂的坐记听记已经撒出去,朝中四品以上官员已全部在监控中。 可说句老实话,那些东林大佬把柄着实很少。 至于一些小虾米,王承恩又觉得食之无味。 温体仁微微一笑,心里鄙薄王承恩的手段,却不敢得罪当今天子最为看重之人,俯身朝王承恩拱手说道: “王厂督,为人总有其过,做事总有其错! 纵然当真无错,亦难保家人不肖,即便家人贤良,也难保家族亲友仁善,王厂督可明白其中道理?” 构陷? 温首辅可真敢说! 王承恩小心翼翼的再看了目无表情的崇祯皇帝一眼,涩声说道:“温大人,若无真凭实据,用来构陷二三人倒是好用。 可是对付庞大的东林党,本厂督唯恐以不实诬告为人所趁,届时捅了马蜂窝,以致朝野犬吠,恐将来不好收场。” 为了打倒政敌东林党,温体仁看来也是豁出去了,连崇祯皇帝的脸色都没看,就笑着大义禀然说道: “厂公大人素来睿智,何此时反而执着? 厂卫代天子拷问百官功过,为民体查冤屈不平,岂非名正言顺乎? 只需按制查询,公正严明,不构不陷,不定其罪,许其自辩,唯公是论。 无过者赞誉嘉奖,有罪者交付有司,如此公忠体国,又何须畏惧人言?” 王承恩苦着脸,道:“唯公是论,许其自辩。听起来好听,可又如何动得了东林?” “为官者,或育人举才,或主政抚民,或处理专务,或领军掌兵,日日举措,月月施政,岂能明察秋毫而无一过? 纵有大才,其治下官吏,又岂能无过? 况且,为君子者,学以成人,修身齐家,虽持仁心,却非圣人。 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岂能皆合圣道而无一背? 纵有大贤,其家人亲属,其挚友宗族,又岂能无失? 但有一失,则必攀扯君子,轻者包庇,重者唆使,则天下皆伪君子也。 但有一过,则必牵连其官,轻者失察,重者营私,则天下无好官矣。” 这就是温体仁坑人整人的手段,也是他一生的心得。 今天,为了心中的目标,他在崇祯皇帝面前毫无顾忌的说出来。 因为,他需要皇上和王承恩的鼎力支持,才有可能把东林党铲除。 现在的东林党,比天启帝时还要庞大,时局也更加混乱。 他温体仁做事,向来只讲目的,不讲手段。 “好,精辟,正是此理!” 王承恩已经惊呆了,再也不敢问下去,崇祯皇帝却哈哈大笑站起来,望向温体仁的眼中满满的赞许。 奸人啊,人才啊! 怪不得如此强势的东林党人在他手上被收拾得服服帖帖,只有在他死后才跳出来,结果大明也凉凉了。 温奸相的手段卑劣吗? 崇祯皇帝表示,是卑劣的。 可不这样怎么办? 穿越到一个就要完蛋的王朝之主身上,不疯魔不成活啊! 换做是谁知道结果,估计都要疯狂一把。 反正不变就是吊死歪脖子树,还不如掀桌子干了再说。 只是,对自己死忠的老王,好像有点难以接受温奸相卑劣肮脏的手段啊! “棋寓人事,棋蕴天机! 棋中棋子等级森严,各子行走都得循规蹈矩,不能越雷池一步。 朕曾听一得道高僧说过:和谐相依方成棋局。 盘上自己的棋子内在有了联系,棋势就熠熠生辉,棋局就能得心应手。反之则处处受制,捉襟见肘,棋势江河日下。 现如今,东林党人通过朝堂控制地方,朕的旨意朕的理念寸步难行,他们这是要玩脱朕的大明江山啊! 大伴,至朕亲政以来,你辛苦了。 但请你谨记,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万勿用善念决定朝堂之事。” 崇祯皇帝嘴角勾上几丝淡淡的笑意,双眼微微往上挑起,黑深潭似的眼眸中是对王承恩浓浓的期盼。 “为皇爷效劳,乃奴婢本分。 奴婢虽愚钝,自问远不及历代厂公之勇、之智,更无圣贤之德。 但臣有樊脍之心,愿永随我主,为皇爷分劳。” 听着皇爷这番借棋喻人的殷殷话语,王承恩跪拜在地,毅然说道。 皇爷的意思已经很明白,自己确实迂腐了,厂卫干的原本是脏活,岂有善念之说? 魏忠贤魏公公,便是自己学习的榜样啊! 第六十一章 是人,身上都有屎! 第一卷风雨飘零 “啪——”的一声脆响,御书房雕花的窗棂被大风吹开。 小德子慌忙去关窗,崇祯皇帝却吩咐:“不用。” 片刻功夫,雨水如瀑布般飞流而下,四下里只听见一片“哗哗”的水声。 殿基之下四面的驭水龙首,疾雨飞泄,蔚为壮观。 雨势急促,隔了数步远便只见一团团水气弥漫,红墙琉瓦的宫殿尽掩在迷蒙的大雨中,风挟着雨势更盛,直往人身上扑来。 崇祯皇帝一语双关说道:“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温体仁眨巴着小眼,他从皇上的语气中听到一股决绝的味道,心里亦是无比畅快。 时间不等人呐! 他今年已经六十四岁了,想在有生之年除掉东林党,不仅需要皇上大刀阔斧在前冲锋砍劈。 同时,也需要自己用小刀子不断捅插,双管齐下,方能有机会干倒东林党这个庞然大物。 只不过,他还是觉得太慢,必须召唤他的道友共同努力。 “皇上,齐楚浙阉等党过去和东林不共戴天,今皆被东林贬为奸佞,罢于地方乡野。 然其中不乏有贤良之辈,不知可否选取少量有经验之人,充斥朝堂,以便和东林党人斗争?” 温体仁搓着双手,小心翼翼的朝崇祯皇帝问道。 按理,现在崇祯皇帝和温体仁君臣之间的关系可谓蜜里调油,好得一塌糊涂,那他为什么要小心翼翼呢? 因为温体仁涉及到了阉党。 而阉党,是崇祯皇上亲自打倒的,你说要不要小心? 当然,他不知道这是前任崇祯皇帝干的,和现任没有毛的关系。 前任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在解决魏忠贤后,前任认为,除恶必须务尽,矫枉必须过正,干人必须彻底。 所以开始拉清单,整阉党。 魏阉的嫡系自不必说,下牢,杀。 其他的,但凡跟魏忠贤有关系的,拍马屁的,站过队的,都统统滚他娘的。 对此,温体仁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可惜,没有他什么事。那时的他,还没有什么能耐,说不上话。 而东林党,那真不是善人,逮谁灭谁。不听话的,有意见的,通通打成阉党,都滚一边凉快去。 即使到了现在,朝堂依旧是东林独大。 温体仁身为首辅,也只能用他的智慧,用他的权谋,时不时在暗地里用阴招对付东林党人。 “可!爱卿要注意分寸火候,在没有打倒东林之前,勿让他们察觉惊醒,以至生变。” 出乎温体仁意料,崇祯皇帝考虑都没有考虑,立即微微颔首答应。 只是犀利的眼神注视着窗外的雨点,敲打着树叶沙沙直响,复又溅落地上,荡起涟漪。 对温体仁的权谋老辣,崇祯皇帝还是放心的。 这个奸人能凭一己之身走到现在,独自对付东林党人而不落下风,其手段能力毋庸置疑。 “遵旨!臣一定安排妥当,定让皇上高枕无忧。” 温体仁大喜过望,急忙行礼领旨。 此刻,他的心里斗志昂扬,信心满满。 为了今天,他等得太久了。 现在,他即将吹响战斗的号角。 这些年,大家都往死里整,当年你说我是阉党,修理我,没事,过两年等我上来,不玩死你算老子输。 而他的夹带里,正好特意准备了几个这样的道友。 他温体仁,从不打无把握之仗。 “温爱卿、王大伴,对付东林党可先从反腐开始。” 风雨中,崇祯皇帝收回眼光,开始布置具体行动步骤。 “东林党的腐败已经到了骨子里啦! 所以,我们既要拍苍蝇也要打老虎,两者要互相结合。 王大伴,你让锦衣卫负责拍苍蝇,东厂和温爱卿一起打老虎。 你们不但要把握时机,而且要注意分寸。” 作为曾经的小民,崇祯皇帝知道,百姓对腐败、对贪官污吏恨之入骨,企盼着一切腐败迅速销声匿迹。 可只打大老虎,百姓在拍手称庆的同时,都会觉得反腐为什么没有反到自己身边,自己周围的那些贪官污吏什么时候才会被反? 因为,祸害百姓的其实和大老虎无关,而苍蝇才是祸害百姓最直接的凶手。 民意很重要! 过去,穿越前的崇祯皇帝无能为力。 现在,崇祯皇帝当政,那就要注意民意了。 毕竟,他的阶层实际上就是普通百姓一个。 一如当初的朱重八同志,一介布衣得天下,最关心普通百姓的疾苦,最能体会百姓的不易。 所以,他当政后,杀得贪官污吏人头滚滚,却赢得了百姓的口碑。 “皇上,臣以为,拍苍蝇可以现在就开始,可以为皇上赢得名声。可打老虎,却要先把东林大佬搞臭。” 崇祯皇帝说完,温体仁提出不同意见。 “如何搞臭东林?” 崇祯皇帝眨着龙眼,困惑的问道。 现在东林党在民间的威望如日中天,又有小弟复社摇旗呐喊助威,掌控了言路舆论。 除了反腐手段,崇祯皇帝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 温体仁郑重答道:“皇上,朝争自有其规,党争自有其限,轻不过弹劾外放,重不过罢职归乡。 若只是反腐,很难把东林一网打尽。 可搞臭东林,把他们定为逆党,却是长久之计。” 蛋疼,龙蛋疼! 或许就是崇祯皇帝此时的感觉。 他怎么也想不到,温体仁温奸相心中既然有如此大的格局。 只是,用得着这么狠毒吗? 温体仁不知崇祯皇帝龙蛋疼,犹自往下说道: “东林之人,或坐拥良田豪宅,或从事商贾锱铢,其财何来之? 必有贪渎弄权之举。 即便非是亲为,亦是子弟族人,哪怕毫无关联,但有一二指正参与,便是赃官贪官,此官商勾结,以权营私之罪也。 东林之人,或流连青楼,或奸人妻女,或扒灰悖伦,或勾搭成奸,但有一二家宅阴私,便是寡廉少耻,如同禽兽也。 更不用说那欺压族老,不敬长辈,横行乡里,祸害一方之种种不良? 简而言之,皆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寡廉少耻,败德离道之大恶。 三司之下,舆论滔滔,穷究根底,详查不纵,孰可逃脱? 不辨则坐实罪名,辩则名声尽毁,若无道德君子之名,东林不存也。” 崇祯皇帝听明白了,温奸相说这么多,其实用一句话就可以概括:是人,身上都有屎!世上无圣人! 这,就是温奸相搞臭东林党的办法。 人才,绝对的老狐狸! 东林党的克星。 崇祯皇帝一言不发,直勾勾的盯着温奸相。 PS:感谢书友秋怀涵梦、刘小小颖打赏,承情了。 徐达元帅 大明初期最著名的军事家,朱元璋的亲家,永乐皇帝朱棣的岳父,为人正直爱抚士卒,军纪严明的好干部。 放牛娃出身却打下大半个中国的功勋级统帅,被明太祖朱元璋赞誉为万里长城。 官至最高爵禄的魏国公,大明朝右丞相,徐达元帅。 战争年代显贵一时,和平年代却活得像乌龟,面对朱元璋的猜忌,后半辈子小心谨慎夹起尾巴做人。 天天斟酌着态度,老朱面前陪小心,胆战心惊的混了个善终,也有人说是被朱元璋赐蒸鹅毒死,虽说不知是否正确。 但徐达后期如履薄冰的窝囊样,却是不争的事实。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百年的岁月跌荡,傲立沙场的荣光是很容易凋零的。 倒是和平年代的唯唯诺诺,在坊间口耳相传。 特别是被后世戏说调侃的历史剧一拍,让人信以为真。 陈芝麻烂谷子的香气里,是动不动冲朱元璋叩头作揖口称死罪的徐达,是听见圣旨就吓得打哆嗦冒冷汗的徐达,是临终前对着那只子虚乌有的蒸鹅鼻涕眼泪哗啦啦流的徐达。 不再天下无敌,战无不胜,却只是一个担惊受怕,窝囊可怜的老头。 然而在历史的掩盖下,实情果真如此吗? 且让我们看看几个小故事。 追随徐达征战半生的爱将张祖彦在“胡蓝”案里被牵连,扣了个“谋反”的大帽子,彼时朱元璋搞肃反杀红了眼,挨刀是跑不了。 张妻四处求告,奈何老战友们俱给杀怕,全躲了不管。 都不管徐达管,安慰张妻:别哭,老张的事就是我的事,老张要是救不过来,你就是我亲闺女。 可“管”也有“管”的办法,徐达一不冒死喊冤,二不绕弯子讲好话,只是请假在家,连续三天请神汉跳大神。 别人问缘由,答:老张冤枉,我超度他。 话传到朱元璋耳朵里,正一脸阴森森卷袖子杀人的老朱竟孩子似的扑哧乐了,乐完亲写公文,赦张祖彦无罪。 再就是天雄军里赫赫有名的“长索骑”,大约一千来人,是徐达专门招揽擅长杂耍的江湖能人异士组建。 主要军事技能是拿绳索套人,纵马疾驰间,只要是活物,绳索一飞逮啥套啥,比西部片的牛仔还牛仔。 世人皆称奇,却很少有人知道这支部队的真正使命——救伤员。 无数次你死我活的战役里,这支部队冒死冲入敌阵,解救围困中的伤员战友。这大抵算是人类战争史上最早的“战地救援队”。 救援队是徐达的宝,偏偏朱皇帝瞧上了他的宝贝,出征前要调几个人进宫给后妃们演杂技。 圣旨下,向来听指挥的徐帅磕头作揖,却是咬死了不接旨,口称“皇上调臣一人,沙场多无数冤魂”。 人到底是没调走,直把老朱气得跳脚骂脏话。 由此也成就了天雄军的另一威名:纵横数十年,无论绝境,无论胜败,无论前进撤退,从未抛下一名受伤的战友。 就连吃饭也有学问,战场生活风餐露宿不容易,在明朝当将军的大都有自己的小灶,唯独徐达没有。 不是没有过,而是嫌搞特殊,亲自砸了。 一日三餐,端只农村大海碗溜达着,跑到士兵的锅里一起抡马勺,蹲在一处边吃边和大家拉家常,热气腾腾其乐融融。 有次老朱来检查工作,目睹此景后心有不忍,特命御厨烧了几个小菜送来改善生活。 徐达谢恩,转头就跑到大锅边,把小菜全倒进去,招呼将士们一道来改善生活。嘴里还不停的高八度嚷:皇上赏大家的。 要说最不正常的却是婚姻生活,徐达一生沙场风流,情场却本分的像古董,别说讨小老婆,连二奶都不包。 二十四岁那年,在朱元璋的府第邂逅了名将谢再兴之女谢闻莺,一见钟情下互赠情物,订下终身。 而后明媒正娶,夫妇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蜜月还没度完,晴天霹雳硬生生砸下来。岳父谢再清火线投敌,当了老朱的叛徒。 火冒三丈的朱元璋撒网抓人,女儿女婿自然跑不了。 谢闻莺深明大义,为保丈夫安全,主动划清界限搬出徐府,每日素装淡饭,就等着大内侍卫进来抓人。 等来等去却等来了找上门求妻子回家的徐达,谢闻莺忍痛闭门不见。 徐达却倔的吓人,一不砸门二不喊情话,只是标准的站军姿立在谢家门口,不吃不喝整整三天三夜。 终于晨光熹微间,扇门轻推,肃立徐达面前,是妻子红肿的眼,芊芊玉手抚过丈夫憔悴的面颊,温暖的泪珠臻然而下。 界限当然是划不清,不几日,负责肃反的锦衣卫上门抓人。 耀武扬威的说半天,徐达一不争辩二不动气。 待对方说得口干舌燥,忽猛抽刀砍断大堂里的太师椅,然后轻笑,硬邦邦的扔一句话:谁抓我老婆,我就让他变这个。 无数次战场厮杀凝聚的杀气,把一众锦衣卫吓得脸色惨白,说完扔下手里的军刀扬长而去。 锦衣卫回去哭诉,朱元璋却也只是叹息一声:算了,由他去吧。 就这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太平日子过到了和平年代,大家都忙着三妻四妾风流快活,却唯独徐家夫妇情深意重,恩爱相守。 无奈天不开眼,五十岁那年谢闻莺仙逝,悲痛的徐达日日浇愁,终因纵酒过度身染毒疮。 每日发病起来巨痛锥心,摔盆砸碗癫狂不止。 每每此时,细心的老家仆总机灵的递上一物,只要此物在手,徐达立时气息喘匀,双目茫茫然静思,静思间泪满衣襟。 然后任由痛刺骨髓,却总能安然睡下。 此物不是灵丹妙药,却恰是三十年前,夫妻二人第一次邂逅时,谢闻莺含羞相赠的锦帕…… 谢闻莺若在天有灵,此情此景她会笑么?一生遇人如此,夫复何求。 陷绝地,不抛弃希望。血雨腥风的肃反,不抛弃朋友。刀光血影的战场,不抛弃袍泽兄弟。相濡以沫的家庭,不抛弃结发妻子。 人生的每个脚印,或豪气千云,纵横捭阖,或唯唯诺诺,如履薄冰,却一样的连成了三个钢铸铁打的字——不抛弃。 这样的人,窝囊吗? 明洪武十四年,这颗心终于似一支燃尽的火炬般熄灭了下去,八月初六徐达病逝。 朱元璋闻讯痛哭彻夜,啼不能言,登位数十年所未见。发丧后,自登基起从未休息一天的老朱,罢朝一月以示哀悼。 大明九边城关尽挂白幡。追认中山王,表彰如此,隆重如此,悲痛如此,徐达当得起。 再看徐达的墓志铭: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妇女无所爱,财宝无所取。智勇之资,负柱石之任,忠志无疵,昭明乎日月。 壮怀激烈的文字,渗透了一个沉甸甸的词语:军魂。 活着是一颗心,死去是一个魂,活着的徐达是天雄军的心,死去的徐达是天雄军不灭的魂,魂灭了,才叫真窝囊。 华夏有将如此,真乃壮哉! 后世,建奴统治神州大地,对华夏实行文字狱,掩盖一切事实。 如此一来,赫赫有名的天雄军就此被他们轻松抹去。当然了,天雄军的创造者和继承者更是让他们说得多有不堪。 而相反的,充斥荧屏的都是野猪皮的先祖赫赫无敌武功,更是恶心的创作出什么“满人不过万,过万不能敌”的无耻鬼话,很少蒙骗了一些对历史不了解之人,悲乎? 再加上现代某些人不太关心大明正史,倒是一门心思的钻起“八卦”,逮一只蒸鹅八卦半天,八卦出唯唯诺诺窝窝囊囊的徐达。 倒是一水之隔的倭寇,把徐达奉若神明,摸着点徐大帅的皮毛就端着刺刀杀进来,精雕细刻的徐达玉牌像,在半个世纪前的中国战场四处招摇。 怜妻如何不丈夫,道是无情却有情。 每个人的性格不同,行事手段也不相同。 但相同的是:徐帅和蓝帅都是天雄军的军魂。 第六十二章 剑指复社 第一卷风雨飘零 细看之下,崇祯皇帝发现,温体仁长得很白,很富态,很有大明首辅的气度。 稍显不足的就是双眼太小,尤其是在眯起来的时候,好像一条直线,仿佛能看穿人的内心。 而这,是他宦海沉浮多年的本事。 若是不能洞悉人心熟知人性,那他这大明首辅也不可能在如此波谲诡异的朝堂中,坐得如此稳当? 应该说,温体仁很上道,屁股也很正。 不仅手够黑心够狠,朝堂政务也能处理妥当,崇祯皇帝表示很满意。 现在,自己要把他的手铐脚镣解开,让他彻底解放出来,得以大展拳脚。 非常期待温奸相在接下来和东林党的斗争中,有精彩高光的表现。 “温爱卿,朝堂政务朕已悉数委之,望卿能担起这份重责。 作为朝堂首辅,爱卿原本理应驾驭百官发展民生民计,造福大明万千百姓。 奈何朝堂上有这些操蛋的东林党人在,大明别谈发展了,朕和爱卿连掌控百官都做不到。 当然,这不是你的错,是朕的过错。” 在温体仁忐忑不安中,他不明白皇上为何如此盯着自己看,崇祯皇帝缓缓的说出这番话语。 “皇上,臣……” 皇上自责,温体仁很是动容,上前一步就待说些好听的,可被崇祯皇帝摆手打断。 “过去朕年幼,有些事情想不明白,只是瞧着皇爷爷和先帝在位时,皆深受党争之苦,以致国事颓废民生困苦。 所以朕继位之后,干脆尽数启用东林,想以熄诸党乱政之失。 可如今瞧瞧,东林一党持国,竟让人失望至此。 机会朕已经给他们了,可惜…… 呵呵……呵呵……” 风雨中,崇祯皇帝微仰着头,语气悲苦更多是愤懑。 既然继承本尊的身体,有些黑锅崇祯皇帝就必须背负起来。 之所以历史上最后大明还是亡了,并不是因为本尊搞掉了阉党才亡了的。 而是因为本尊这个人不够心狠手辣,杀的人太少。 虽说东林党人并非全是迂腐无能之辈,也不全是罪大恶极之人,可屁股坐歪了,一切都是浮云。 万历用宦官征收矿税,保证了三大征的胜利。 天启放出魏忠贤,找东林党人收税,建立耗资不菲的关宁防线,同时也保证了前线将士的粮饷。 当然,这些在东林党的嘴里,全变得“祸国殃民”了。 是不是暂且不说,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没有扰民,没有把负担转嫁到大明百姓头上。 而到了满嘴仁义道德的东林党上台掌权,废除工商税是第一步,然后负担自然又落到百姓身上。 终于,快递小哥李自成进了北京,本尊自挂东南枝。 狗汉奸吴三桂引建奴入关,悲剧开始了。 现在,既然决定无疯不成魔,崇祯皇帝也不介意杀他个人头滚滚。 “皇上,欲除东林,必先打击复社。否则,一切皆是徒劳。” 笑声渐止,温体仁方才眨巴着睿智的小眼,对崇祯皇帝郑重说道。 “复社?徒劳?” 突然间,崇祯皇帝感到龙蛋很疼。 说实话,他有点不知如何面对这个大名鼎鼎的社会团体。 因为,这是祖国的未来,大明的接班人,属于“太子”级别。 一时间,立志杀他个人头滚滚的崇祯皇帝竟然有点拿捏不定主意。 要说复社这个组织,其实就是后世的大学生团体,是每个当政者都头痛的问题。 而且,还是属于被带歪的那种,就像湾湾的太阳花和港独控制下的大学生。 他们成立过程中,从头到尾始终在干的,也只有一件事:骂祖国,也就是大明王朝。 具体说来,就是自从有了复社后,大明王朝干点啥,就完全入不了他们法眼的。 但真正的问题也就在这,这群出身豪门富贵,心比天高的青年士子们,看世界总觉得轻松,满以为天下尽在自己手。 看那个正在艰难困苦中奋斗的大明王朝,更像是洪水猛兽。 在这群高贵愤怒的青年眼里,皇帝就是是非不分的昏君,掌权的大臣全是庸碌不堪的废物点心。 想要振兴大明,就要听我们招呼。 但这怎么可能? 于是乎,他们不但私下里骂,更要抓住一切公开场合,伟大、光明、正确的骂。 比如诗会雅集,本来做乐的场所,就变成了大明王朝的批判会。 各类名流人物花样百出,纵酒嫖娼写诗唱词,五花八门的编排大明的不是,衍生出一批名家经典。 所谓复社四公子的名号,就是这么骂出来的。 正义满满的面孔,却是巧妙的搏出位炒作。 而到了各类集会上,他们更是精神抖擞,那就不再是文雅的骂,而是精神抖擞的骂,最主要的活动,就是“社集”,也就是全体成员的大型集会。 这时候就彰显出人数多的优势来,有金主给砸钱,摆开盛大豪华的阵仗。 然后邀请名号响亮的精英,外加好几千普通会员到场捧场,精英在上面卖命骂,热心观众齐心协力鼓掌捧场。 从崇祯二年到南明初年,一共二十三次社集,每次都闹得天下震动。 这高超的运作水平,足可轻松导演奥运开幕式。 其实在政治风气宽松的大明中后期,这样的政治团体,原本也不稀奇。 骂朝廷的方式,也很没新意。 但复社却有一条,远远超过前辈东林党。 那就是严密的组织,从创办第一天起,就有了详细的家规。 凡是入了社的,既不能乱说话,更不能目无尊长,一切行动听指挥,复社让干啥就干啥。 犯错了不但有惩罚,还有规模化管理,每个地区都有负责人,谁犯了错就要连负责人一起罚。 成员中,既有名门子弟,更有寒门子弟,前者基本是领导,后者基本是小卒。 相互之间的关系,还有父子师生等各种情况。 当然这师徒关系,是其中最注水的。 最早收的还是实打实的师徒,后来陆续收进的,基本都只有个师徒的名分。 发展到后来,更严重的情况是,不论是阿猫阿狗,只要能给够赞助,能装够孙子,就能顺利加入。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自从这个社团诞生第一天起,各路的名流学子,就像着了魔般,不惜千山万水的跑来加入? 更有诸多老牌文社,狠心砸碎自家招牌哭喊求兼并。 那些普通成员们,更是热情澎湃到疯狂,各种集会活动里人头攒动。 组织者振臂一呼,立刻就是山呼海啸般阵仗。 哪怕最臭名昭著的恶性传销,跟这一比简直弱爆。 究竟为的是那般? PS:感谢书友大罗紫阳、陆氏之怒、千股一埊、星夜绅士打赏,铭感盛情! 第六十三章 复社的能耐 第一卷风雨飘零 如果按复社精英的说法,如此多士子景从依附,是因伟大理想的感召,为国为民。 对此,崇祯皇帝只想说,放他娘的狗屁! 这些人啊,说穿了,其实就是政治投机客。 他们的理想,伟大得好似一张画得逼真的大饼,上面摆满的美味佳肴,都是实打实的真利益,这才是让人狂热的兴奋剂。 首先,复社有让人很热血的创业理想,就是兴复古学,将使异日者务为有用。 也就是弘扬传统文化,提高学子们的实际能力,让他们将来为官可以大展宏图。 这重量级的金字招牌,十分堂皇闪耀。 其实背后的潜台词是:加入我们组织,保你金榜题名,管你官运亨通。 其次,更抓住莘莘学子心头肉痒痒的,更是这团体里丰富多彩的生活。 说是研究学问,组织学习,其实却每天吃喝玩乐,雅集诗会不断,且全有豪气金主大把买单。 有时候还跨省出游,一路风光招摇,走一路白吃白喝一路。 虽然在晚明士林界,吃喝玩乐并不稀奇,但玩出复社这档次的,却是格外吸引眼球。 不但吃喝玩乐样样讲究精美,喝茶品酒跳舞全升华成高大上的学问。 个别品味独特的,连**断背都能玩出文艺范,这跟后世同志很类似。 简直是败坏了整个社会风气。 至于游走青楼,万花丛中享受人生,更是家常便饭。 而且就这么轻轻松松耍乐,到点即能轻松登榜。 比起好些人寒窗多年一场空,真个叫随随便便成功。如此重量级招生效应,自然引得学子趋之若鹜。 等真加入进来,更是知道这入社的好处,绝对富贵逼人。 复社不但有档次有规格,更有强硬背景。 创始人张溥,那是晚明有名的士林领袖,随便在官方场合招摇一下,立刻有官员恭恭敬敬上来认老师。 撑起社团的骨干们,那叫名流云集,既有江南当地的各类世家大族,更不乏声名显赫的名臣子弟。 有好些东林大佬的子弟,比如侯方域和方以智,就是根正苗红的东林二代。 这样一批核心人物,要钱有人争着给砸,要人脉随手一抓一把,要根基更扎得牢靠。 所有成功条件全占尽,办复社想不成功都难。 成了他们羽翼下的一份子,未来宦海生涯,横着走都没人挡。 而且复社这棵大树,不但根基牢靠,还喜欢开枝散叶。 虽然成员里的寒门子弟,大多入不了核心组织,但只要你老实听话,科举自然有人关照,还能免费给你出书,帮你考试的时候刷够声望。 升官发财的每一步,攀攀关系就能找人给你关照。 就连慈善活动,他们也办得热闹。经常拉来金主闹募捐,专业收买人心好多年。 总的说来,读书人入了复社,那就学习有人教,考试有人保,声望有人捧,用钱有人送。 外加觥筹交错宴会不断,名利场上五彩缤纷,喝酒混事都保证涨名望,轻轻松松就落个风流名士雅号。 如此组织,堪称天下读书人的幸福乐园。 但也正应了一句老话: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复社这样强大的投入,目标也只有一件事:收炮灰。 因为复社的主营业务,既不是文学更不是宗教,却是实打实的政治。 诚如其出名的雅号“小东林”,要的就是政治战斗力。 这群青年精英们最怀念的岁月,自然是天启皇帝刚登基时,老前辈东林党们把持朝廷的日子,也就是史书上津津乐道的“众正盈朝”。 虽然关于这段记忆,天启皇帝自家诏书里很委屈的抱怨,说一群道德君子啥正事不干,国家朝政都水深火热了,还只知道自己互掐。 但在张溥、张彩、侯方域、以及冒襄等复社大佬眼中,这就是值得自己用生命去奋斗的光辉岁月。 所以哪怕老东林被魏忠贤所灭,这些东林二代与土豪二代们,仍然一拍即合。 从此以改变世界改变未来的自信,组成这个新团体,并为此不计血本的奉献。 可以说,一直到大明灭亡,复社进入了其最嚣张自由的时代。 各地的集会讲学活动不断,声威更是熏天。 但对国家大事实际的建树,却是一件没有。 当然,要说这群人只是摆姿态不办事,却也不完全对。至少有一件事,他们从头到尾都在办:抗税。 朝廷要抵抗建奴,要平定叛军,所需的白银军费,但凡朝廷打算让江南地区买单,立刻招来复社的强硬反抗。 相关官员的奏折,激烈得能把主事官员淹死。 然后复社的千人活动,更是慷慨激昂批判。 复社这事干的积极,想想也容易理解。 他们的经费来源,主要来自江南大族。收了人家的钱,自然就要给人家办事。 复社在这条上,还是很讲诚信。 哪怕后来大明灭亡了,建奴打下了江南,一些复社的头面人物也主动找建奴请愿,请求减免江南的赋税。 这一点,复社可以说是讲诚信到底。 当然,如果朝廷要加农业税,那就另当别论。 基本上各路头面人物,都是选择性失明。反正不是加我身上,操的啥心。 于是被复社精英允许加收农业税的大明王朝,终于给灭亡了。 其实,复社精英的这些做法,在穿越过来的崇祯皇帝眼里,并不陌生。 后世的公知、叫兽、砖家,跟他们的做法可谓如出一辙。 都是拿着别人的钱财,替人鼓吹,最终忽悠的还是百姓。 并且充斥各行各业。 在温体仁坚定的目光中,崇祯皇帝回忆起复社的往事,多少还是有些顾忌。 主要有两点,其一,客观的说,复社良莠不齐,其中还是有些人才和忠义之士的。 历史上,随着大明灭亡,复社昔日的风云人物们,命运也再度分化。 他们铁骨铮铮抗清到底,或不屈战死,或归田隐居,终生不仕清廷。 其高洁品质,至今为后人追忆。 一句话,他们前半辈子骂够了大明,后半辈子一直在为复兴大明而奋斗。 诸如顾炎武,方以智这些人物,抗清失败后坚守气节,醉心于学术研究。 无论自然科学还是人文科学,都做出了不朽成就。 也再度证明了学术研究,才是他们有前途的事业,前半辈子参与政治,基本是跑偏路了。 其二,自然是这群人的惊人战斗力。 想想看,他们在天启年间聚众拦截了押送东林名臣周顺昌的厂卫队伍,酿造了举国震惊的“五人墓事件”。 把凶横无比的大太监魏忠贤,都在深宫里吓得直哆嗦,便可知他们的能耐了。 所以说,究竟要不要现在动手,崇祯皇帝也表示要慎重考虑。 PS:感谢书友男孩子2333333、天下纵横有我、20180510185722079打赏,铭感盛情!也请诸位继续投票支持! 第六十四章 绝户计 第一卷风雨飘零 殿外,掠过一道闪电,接着是一阵低沉的轰雷,惊醒了正在沉思中的崇祯皇帝。 面对温体仁坚毅的脸庞,他自嘲的摇摇头,自己终究是水货,和真正的政治家相比,还是心志不够坚定。 少了几分决绝和果断,多了几分优柔和踌躇,这要不得。 尤其是作为帝王,若无坚韧的神经,一味讲究小仁,那是会害死许多无辜百姓的。 就像复社这帮人,有了金字拉风的招牌,鱼龙混杂下免不了有人在地方上胡作非为,抢男霸女的恶心事没少干。 那些受害的百姓,满腹的冤屈向谁诉说? 再者,相比方以智、顾炎武、陈子龙、夏完淳等这些业界良心,复社中的另一类人,表现却十分不堪。 早在李自成攻陷北京时,本尊崇祯皇帝吊死煤山。 李自成为炫耀武力,把本尊的尸首拉出来给明朝大臣展览,大多臣子即使不敢吊唁,也都暗自垂泪。 然而复社的骨干周钟,却上演了人生中最无耻的一幕。 此人早年喜欢骂人,从卢象升到孙传庭等道友,没有不被他骂过的,公共场合也经常大喊忠孝。 可如此有名的爱国青年,这次大摇大摆的从本尊的尸体上走过,态度十分的嚣张傲慢。 这位跳出来的“不屑哥”,立刻讨得李自成欢心,受命起草了李自成的登基诏书。 如果说草根出身的周钟,这么做只是眼皮子浅,那么身兼东林二代与复社骨干双重身份的魏学濂,表现就更令人大跌眼镜。 他父亲东林党人魏大忠,由本尊亲自主持平反,他本人也得中进士,成为崇祯十六年的庶吉士。 如此深受国恩,换来的却是他主动卖身投靠李自成,而且被封了个小官,就得意洋洋的骑驴得瑟,成了京城一景。 而这样的毫无廉耻,只是复社某些精英的缩影。 堪称复社重量级人物的陈名夏,演绎出最节操尽碎的人生。 此人身为常州豪门,当过给事中,骂过很多人,更不惜血本给复社捐过很多钱。 而后大明灭亡,立刻向建奴卖身投靠。 由于很会表演且有背景,也被螨清大力提拔,一度官至吏部尚书,是螨清早期发展十分成功的汉奸。 而这人在汉奸工作上,做的最有影响力的事件,就是曾劝螨清绿帽王多尔衮废掉顺治小儿,自己当皇帝。 但他真正招祸的,却是大权在手后,为了稳定自家政绩,竟然联合江南地主,想像在大明时期那样,闹起声势浩大的抗税运动。 但作为异族的螨清,又岂有大明朝那样仁慈? 结果被螨清罗织罪名,在顺治十一年以谋反罪处死。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压抑心头的怒火,手指在黄梨花木的桌上扣了两扣,眼神逐渐坚定。 看来,对付这些人渣,早一日动手也好,不必婆婆妈妈。 纵使杀错一二后来醒悟过来的忠良,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 至少,在当下时期,不管有心还是无意,这些大明的花朵们,确实在做大明的掘墓人。 “温爱卿,欲除东林,先铲复社,那爱卿可有完整计划?” 计较清楚的崇祯皇帝,沉声向温体仁问道。 “皇上,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只要把复社张溥、张采两兄弟以及复社骨干寻个罪名,捉拿下狱,再持续对复社进行打击。 群龙无首之下,复社定然土崩瓦解矣。” 见皇上问计,马仔温体仁精神一振,有条不紊的说出心里的计策。 这些事,他一直在做,对他来讲,太简单了,根本没有难度。 关键还是皇上的态度。 过去,对于复社,行事急躁的天子,却没有触众怒的勇气,因此基本采取容忍的态度。 这无疑让手段够硬朗的自己,感到非常头疼。 可纵使如此,自己还不是多次罗织罪名,整治复社,尤其是拿捏住了其中多位骨干的黑材料。 打击最狠的时候,跑回家躲猫猫的领袖张溥,成天担惊受怕,甚至到了“一日数惊”的地步。 可惜天子没有下定决心,作为首辅,他也无能为力一举荡平他们。 现在,一切尽在彀中矣! 不料,就在温体仁自信满满的时候,崇祯皇帝却皱起了双眉。 他丝毫不怀疑温奸相的能耐,张溥、张采等复社巨子虽然牛逼哄哄,但还不是温奸相的对手。 只是,他觉得即使把复社骨干一网打尽,也并不能除恶务尽。 用一句话来说,治标不治本。 可复社规模团体如此庞大,基本囊括大明青年才俊,全部杀光是不可能的事,哪怕是千古一帝秦始皇也做不到? 而且,由温体仁直接动手,崇祯皇帝可以肯定,将来所有的脏水都将泼到他们君臣二人头上。 君不见始皇只是杀了犯禁者四百六十余人,就被骂了多少年? 而以大明如今的状况,真要放开手脚,大明要杀的腐儒又何止这个数? 虽说温奸相不惜千古骂名,揽过在身的态度令崇祯皇帝颇为欣慰,可方式方法却值得商榷。 是时候让东林大佬钱谦益出山了。 崇祯皇帝挑着眉,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对等待自己答复的温首辅轻声细语说道: “温爱卿此计过于勉强,并不能断了复社的根本,也达不到打击东林的目的。 朕建议爱卿和你的老友钱牧斋谈谈,让他烧了东林书院,可以饶他狗命! 如果能行,今后他将是爱卿门下走狗,倒也是一个不错的人才。” “皇上圣明!此乃绝户计也! 臣今晚就沽酒和钱牧斋长夜畅谈,哈哈……” 温奸相听完崇祯皇帝的话,脸上只是怔然片刻,热血涌上额头,接着立马露出狂喜大笑,抚须大赞。 天子圣明,钱牧斋生不如死矣。 “劳烦王厂督把钱牧斋由刑部大牢转到厂卫诏狱。” 转过身,温奸相红着脸露出笑容,朝王承恩说道。 王承恩瞥了崇祯皇帝一眼,见他没有出声,俯身朝温奸相回礼应诺,抽身离去。 “皇上,若没有其他事,那臣就此告辞,回去准备准备。” 多年的夙愿得以实现,此际,温奸相一刻也不想停留,向崇祯皇帝请辞。 “辛苦温爱卿了!” “此乃臣本分,不辛苦。” 温体仁行完礼,眉毛胡子都在抖动,步履匆匆转身离去,再无半分首辅稳重模样。 崇祯皇帝见状,莞尔一笑,这货,怎么说好呢? PS:感谢书友羽根桑打赏,承情了。 第六十五章 东林大佬钱谦益 第一卷风雨飘零 刑部甲子监狱,是大明朝廷关押待罪未决官员的场所,有点类似后世的拘留所,只不过条件却要好上许多。 毕竟,他们是士大夫,又是朝廷官员,享有特权。 前礼部右侍郎钱谦益,就被关押在这里。 此刻,他刚送走前来探监的门生谢三宾,正一身青衣坐在桌案旁沉思。 虽然失去了自由身,可有门下众多弟子以及东林党人,他对朝堂局势可谓了如指掌。 波谲诡异,隐晦难明,喜忧参半就是对时下朝局最好的诠释。 近来不少东林旧员起复,如孙承宗、李邦华、孙传庭等许多为阉党所不容的官员都已起复,基本官复原职甚至连升数级。 这无疑是极为让人振奋的好消息。 尤其是孙承宗,那可是自己的座师,这让身陷囹圄的他感到复出有望。 尽管在无数好友门生面前,他总说自己愿做田舍翁,不想再登庙堂,案牍劳形。 但素来贪慕权力功名的他,又怎么可能真的就不在乎顶上乌纱,胸前飞禽? 可听到最近温体仁益发受到天子宠爱,他的心又陡然沉重起来。 想自己被夺官闲住七载有余,这个奸人犹自不肯放过自己,竟然说他在乡里结交朋党,整日散布怪论、诽谤朝政。 并以此为罪名,借机逮捕自己入狱。 这个奸人,一生毫无所长,只知道向崇祯皇帝朱由检献宠。 他醉心于排除异己、打击政敌,感觉到自己树敌太多,恐招致别人报复,故作清廉。 近来在自己的指示下,上疏弹劾他的人不计其数。 可这些人不但没能扳倒温体仁,反而引火烧身,有的被罢官,有的被流放,更多的弹劾则被天子留中不发。 唉,当初实在不应该招惹他们啊! 钱谦益长叹一声,已有悔意。 崇祯元年,自己起复出任少詹事、礼部左侍郎。 此时正是推举阁臣的时候,考虑到如果礼部尚书温体仁、礼部左侍郎周延儒并推入阁,则名在己上,故阴谋阻止。 遂派门生,礼部给事中瞿式耜进言主推者,抛弃温体仁和周延儒,以成基命及自己等十一人面上。 这件事让自己与温体仁、周延儒就此结怨。 于是,他们整理了自己的黑材料,经过不懈努力,终于被他们找到了一个破绽,七年前的破绽。 科举舞弊! 就这样,原本如探囊取物的首辅与他失之交臂,并且被皇上削职罢官回归故里。 罢了!罢了! 且把这次牢狱之灾权当修养。 自己遭受奸相陷害,毫不屈服,出去以后,名声定然更炽! 唏嘘间,钱谦益摇摇头,取过酒水小菜,准备小酌入眠。 八宝斋的火腿,六必居的炒菜,天心阁的素斋,皆是自己喜欢的口味。 东林那帮小弟有心了! 正当钱谦益倒好酒水,远处牢房传来步履匆匆的脚步声。 “钱大人,请跟我们走一趟,你有一位老友想和你喝酒。” 片刻过后,牢门打开,一个东厂档头带着几个番子走进说道。 钱谦益顿时脸色苍白提出抗议。 可惜,抗议无效! 不管愿不愿意,钱谦益别无他法,在叫嚣一番后,在东厂番子的押解下,他身不由己来到诏狱。 诏狱又叫锦衣狱,是一个阴森恐怖的特种监狱。 在京师的天子脚下,同样有着最阴暗的角落,甚至不等走进这建在地下的牢狱,就已经能听见从深处传来的各种声音。 像是皮鞭抽打在身体上的‘啪啪’声,还有某位最近被抓进来的大臣那凄厉的惨叫声等等。 东厂最近有点忙,厂役们进进出出,每个人的脸上都露着彻骨的阴冷。 再加上东厂番役在外比锦衣卫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凶名,这里的一切都是令人毛骨悚然,看上一眼就浑身抖。 在东厂番役的眼里,崇祯皇帝无异于他们的再生父母。 厂役曾被崇祯皇帝亲旨废弃过一段时间,威名已经一去不复返。 但如今皇上似乎是看清了东林党人的嘴脸,又把他们召集回来,这是许多东厂人员怎么都想不到的。 东厂好像天生就是些朝堂重臣克星,皇上恢复东厂已经足见圣明,番子们自然要尽心竭力的办好事。 进入诏狱后,钱谦益已经吓得双腿发软,几乎是由番子架着前进。 室内光线暗淡,白天都难以辨认对面的东西。 严寒季节,室内不允许生火,如同冰窟。 到了夏天,四周密闭,酷热难耐。 重要的犯人往往要带上几种刑具,丝毫动弹不得。 狱中设有各种各样的残酷刑罚,可以说出名目的就有械、镣、棍、剥皮、抽肠、钩背、大枷、立枷、断脊、堕指、刺心等等。 另外还有一种刑罚套餐叫全刑。 所谓全刑,就是让犯人遍受械、镣、棍、拶、夹棍等五种酷刑,受尽痛苦,最后才死去。 “我招,我全都招还不行吗,你们快把那玩意拿开啊!” 忽然间,牢房中传出惊颤的求饶声。 钱谦益强撑着望过去,发现是顺天府推官王兆明,这个人是经年老吏,钱谦益略有印象,好像也是东林党人。 只是,属于拎包摇旗呐喊最低级的那种。 看他现在这副凄惨的模样,甚至都看不出什么人样了,也不知道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多久了。 “啧啧……真是不得了,一个七品推官居然有两百多万身家,这是多少百姓的血汗钱啊!” “不知厂督听到了,会是什么想法?” “哈哈……哥几个最近有得忙了。” “咱们是干什么的?不替皇上教训教训这些东林党,他们还真以为这大明是自己做主哩! …… 厂役的谈话根本没有任何顾虑,钱谦益听得清清楚楚,王兆明居然有两百多万身家。 的确,顺天府推官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官,但油水可是不少。 他负责京城的治安管理、审理诉讼、缉捕盗贼等事,事务繁杂且位置关键,自然可以上下其手。 加上长久在这个位置,经商为官两不误,有此身家不足为奇。 这大明的官员呐,贪腐是正常,不贪才不正常。 钱谦益再看过王兆明的下场后,整个人就仿佛打摆子似的,抖索不停,显然是吓坏了,害怕自己也落得同样的结果。 好像,自己的身家还要多过王兆明啊! 第六十六章 装腔作势 第一卷风雨飘零 钱谦益要崩溃了! 四周惨叫的声音不绝于耳,间有番子狰狞的嘿然冷笑,整个诏狱犹如地狱一般。 他的一生顺水顺风锦衣玉食,何曾见识过这些黑暗的东西? 尤其是目睹王兆明的悲惨遭遇后,更是令他毛骨悚然。 水太凉是幸福的,从小含着金钥匙长大,是典型的官二代和富二代,仕途更是溜得一波逼。 他出生于苏州府常熟县,饱读诗书,才华横溢,少有神童之称。 十七岁便崭露头角,成为府学生员,二十八岁考取一甲三名进士,授翰林院编修,显贵人前。 之后更是开挂了,先成为东林新秀,后逐渐成长为东林大佬,官至礼部右侍郎。 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万人奉承,所有事情东林小弟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可以说,他一生被人伺候得犹如王爷一般,没有吃过一点苦头。 哪怕遭到温奸相陷害,被关押进刑部甲子监狱,却依旧享受着不输于家里的优渥生活。 因为,刑部也是东林党的天下。 刑部尚书郑三俊更是和他相交莫逆,照拂有加。 现在,突然被莫名其妙的提到诏狱险地,这让从未经历风雨的他,又如何能不害怕? 说穿了,他原本就是一个花花公子,根本没有面对危险的能力。 “放开我,我要面见皇上!” 他嘴里囔囔着一路上已经喊叫了无数遍的话,可惜,依旧没人理会。 直至到了一间牢房里,他才被架着的番子松开双手。 失去番子的搀扶,双腿已软的钱谦益委顿在地,喘着粗气狼狈不堪。 番子点亮蜡烛,黑森森的牢房里亮了起来。 接着,又有两个番子搬来酒案、蒲团和食盒,并摆上碗筷酒杯以及酒菜。 钱谦益坐在地上,一言不发,既是平复自己受惊的心,更是暗自思虑目前的险情,应该如何应对。 现在,他基本可以确定,这是温体仁的阴谋。 因为,崇祯皇帝是不可能在自己的事情尚为定性情况下,把自己无缘无故转到诏狱来的。 这不是崇祯皇帝的风格。 立志成为圣君的皇上,向来讲究堂堂正正,非常讲究脸面,这是朝堂所有大臣都知道的事情。 只是,若没有皇上同意,温奸相怎么敢如此对付他,这是他想不明白的事情。 算了,兵来将挡,唯有尽力周旋,先离开这里再说。 唔,或许是温奸相的阴谋,出去后一定要弹劾他无法无天陷害忠良的不轨行为。 “事情紧急,让牧斋老弟受惊了,长卿这里赔不是了。” 突然间,正惊魂未定的钱谦益,耳里传来他一生永远无法忘记的声音。 牢房门口,不知何时出现的温体仁对他拱手作辑。 “让首辅大人见笑了,牢房坐久了,双腿有些乏力。” 输人不输阵,钱谦益揉着犹自发软的脚踝,淡然说道。 装腔作势,故作镇定。 温体仁撇撇嘴,心里非常鄙视钱谦益的行为,脸上却微微一笑,跨入牢房,摆摆手让番子离开。 “来,一别经年,牧斋老弟风采依旧不减当年,愚兄敬你一杯,权当为你接风洗尘。” 温体仁坐在蒲团上,斟满两杯酒,举杯满面吹风说道。 “不敢,如今不比当年,牧斋只是一介小民,当不得首辅大人敬酒。” 钱谦益拱拱手,脸上波澜不惊,无惊无喜答道,只是语气中酸味很浓。 到了他们这个级别,哪怕心里恨不得杀死对方,可脸面还是要讲的,那种吵吵闹闹的事情,都是小弟才干的。 “哈哈哈……” 温体仁觉得很酸爽,不必忍耐也无需忍耐,在钱谦益不愉的目光中哈哈大笑,自顾喝完杯里的酒。 说起来,温体仁这种行为很失礼了,不是一个当朝首辅应该干的。 可是,温体仁行事原本就讲究不择手段,又岂在乎那么多? 他和钱谦益是皇上口中的老友嘛,显然不是。 既然不是,那还用什么客气? 钱谦益好不容易落到他手里,他要不趁机废了了他,他就不是朝臣口里的温奸相了。 PS:感谢书友右冯诩打赏,承情了! 第六十七章 一石二鸟 第一卷风雨飘零 温奸相很嚣张,嚣张得像变了一个人,一点不像平时稳重的模样,头皮痒钱谦益心里感到极其不安惶恐。 都是混官场混政治的聪明人,都明白嚣张需要本钱。 现在不是跟温奸相置气的时候,尤其是在人为刀殂我为鱼肉的状况下。 钱谦益端起酒杯,收起心中不甘,拿出政治家的基本功,堆砌出虚伪的笑脸,讨好说道: “长卿兄,牧斋刚才心神不宁,故而失言,多有不敬,还望海涵!牧斋当连饮三杯以示赔罪!” 说完,自斟自饮连干三杯。 嗯,喝酒是钱谦益的强项,吃喝玩乐都是,这也是东林党的风气。 “好,牧斋老弟豪情不减,爽快!愚兄陪三杯,恭祝你我在天子的指示下,今后合作愉快。” 高兴呐,看着东林大佬钱谦益服软装死,温体仁是真心高兴。 哪怕他明白钱谦益言不由衷,可那又如何? 有了天子的支持,钱谦益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变老的花花公子而已。 不同于钱谦益开挂的仕途,温体仁的仕途之路走得比较坎坷。 他比钱谦益年长,发展却没有对方迅速。 这不是能力问题,而是温体仁家庭出身没有钱谦益好,没有去抱任何党派的大腿。 也正因为如此,他大多都在中央各部委轮流打熬,从事一些具体的工作,积累了丰富的政务处理经验。 这非常重要! 正是因为有如此扎实的底子,温体仁才能在首辅的位置游刃有余,让本尊崇祯皇帝不可或缺。 而且,温体仁能在不参加任何党派的情况,从残酷的党争脱颖而出,以弱小之身坐到首辅位置并且坐稳,这需要何等的权谋? 还有,他能无中生有自创温党且不让本尊察觉,这又是何等手段? 在小心翼翼的情况下,保护自己,打击强大的东林党屡有建树,让他们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这又是何等能耐? 所以说,钱谦益跟他无论是在手段、能力、权谋上,真的不是一个级数。 监牢里,温奸相笑容满面,频频劝酒,丝毫没有因为环境而影响舒畅的心情。 温奸相笑得越美,笑得越豪爽,钱谦益心里就越惶恐越心惊。 作为花丛老手,他明白,女人丰胸细腰,放荡风骚,不是掏你腰包,就是放你黑刀! 作为政治人物,他也明白,男人总是笑容满面,两眼放电,不是发病犯贱,就是坑蒙拐骗! 尤其是在诏狱里,尤其是温体仁温奸相,那可是坑人整人的高手啊! “长卿兄,不知今日把牧斋请到诏狱,究竟有何事?” 几杯过后,这酒钱谦益再也无法安心喝下,终于忍不住直言相问。 现实是什么? 现实是残酷的。 在这样的形势下,钱谦益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且喝酒叙旧,不急!” 温体仁笑眯眯的摆摆手,不慌不忙答道。 他非常享受折磨钱谦益的过程,尤其是在得到崇祯皇帝许可的前提下。 一直以来,在后世的史书里,出于某种目的,把温体仁归类为奸相,四处迫害正直的忠臣,好像他权势滔天一样。 但其实,他和钱谦益相比,充其量只是弱势群体。 在时下的朝廷,东林党势力极大,内阁和六部,大都是东林党人,所以钱谦益基本上算是个没人敢惹的狠角色。 哪怕是他现在已经下台,但作为东林党领袖,一呼百应,朝堂从上到下,都是他的人。 但是,温体仁也算是动物界的平头哥,非常执着,抓住一切机会跟钱谦益拼命死干。 因为他知道,只要钱谦益没被搞死,他起复是分分钟钟的事情。 政治斗争是残酷的,久经宦海争斗的温体仁非常明白。 钱谦益如果得势了,那么受害的就一定是他。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和东林党已经开战,他温体仁已经没有了退路。 不是留名青史,就是遗臭万年,别无二路。 原本温体仁觉得,有生之年恐怕斗不倒东林党,唯有尽心尽力,但求问心无愧而已。 何曾想,皇上竟然突然意识到东林党危害,而且下定决心铲除,这怎能不令他豪情万丈欢欣雀跃? 而东林大佬钱谦益,就是他们君臣商议撕开的第一道口子。 温奸相如此态势,头皮痒钱谦益立马意识到不妙了。 这其中应该有崇祯皇帝的意思,否则,温奸相不敢如此有恃无恐? 别看他各方面不如温奸相,可也是政治斗争的高手,只不过是既生瑜何生亮的现实版而已。 他面上小心应承着温奸相,可内心已经打定注意,不管如何,哪怕是妥协,也一定要活着走出去,这才是关键。 “牧斋老弟,实不相瞒,愚兄想让你烧了东林书院。” 酒也喝了,旧也叙了,折磨得也差不多了,温奸相开始摊牌了。 “什么?怎么可能?” 钱谦益闻言,饶是有心理准备,整个人惊得跳起来,目瞪口呆盯着温奸相。 这奸人好狠毒啊! 既然想用一石二鸟之计,不仅毁了东林书院也毁了他。 “怎么不可能?有何大惊小怪?不过是一座书院而已嘛!” 温体仁波澜不惊,风轻云淡回道。 “天下言书院者,首东林! 东林书院教书育人,教化万民,何罪之有?” 钱谦益坐下来,一副痛心疾首说道。 “何罪之有?”温体仁吔视了一眼,摇摇头沉声说道:“东林讲学,倾动朝野。 大明抱道忤时的士大夫等都仰慕应和,闻风响附,皆以东林为归。学舍至不能容,一时盛况空前。 遂成为江南人文荟萃的盛会,亦是议论国事的舆论中心。 牧斋也曾身为大明礼部右侍郎,熟读大明律令,难道不明白愚兄之意?” 大明律,军民一切利弊、并不许生员建言。 果有一切军民利弊之事、许当该有司、在野贤人、有志壮士、质朴农夫、商贾技艺、皆可言之。 诸人毋得阻当! 可惟生员不许。 钱谦益怎么会不明白,他不过装傻矣! 第六十八章 缺德的温体仁 第一卷风雨飘零 东林党是如何崛起的,老朱同志又为何不许生员议论国事,钱谦益作为东林大佬和大明的高级领导,自然知之甚深。 而且,生员议政对大明朝廷的危害,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 涉世未深的士子是热血的,也是最容易被掌控的,尤其是他们的恩师。 那还不是说什么就是什么,根本没有反抗辨别的能力。 老朱同志目光深远,明白生员士子的本质,故而在大明律中对此进行限制。 可惜制度是好的,奈何执行力有问题。 后世子孙一代不如一代,没有他老人家有魄力,对于这些国家的未来花朵,始终心存善念。 骂不得打不得更杀不得,唯有步步退让,最终让东林党成长为畸形的庞然大物。 说穿了,东林党就是通过绑架生员弟子为炮灰,成为他们对付朝堂的利器,继而攫取利益。 而钱谦益之所以是东林大佬,那是因为他收的弟子足够多。 不管有教过没教过的,还有挂靠之类的,林林总总加起来估计有上千人之多,许多连他都叫不上名字。 不过这没关系,大家彼此各取所需,利益均沾嘛。 现在,温体仁当面摊牌,其意已经不言而喻。 大家都是聪明人,在这牢房中,扯那些表面上的东西已然没用,那是在朝堂人多力量大的情况使用。 钱谦益已经可以肯定,只要他敢说一个不字,自己一定横着出去并且累及家人。 他相信温奸相有能力也一定会这样做。 因为,他也会。 这就是政治! 文人政客相争,明处无风浪,暗地藏锋芒。 软刀子杀人,绝对比战场厮杀凶险万分。 战场厮杀,若是力战而死,死的只是自己一人,不仅有军功在身,多少也会让家人子孙受益。 可被文人政客陷害,网织罪名,那可就不只是关乎自身的事情。 哪怕没有祸及家人,也不可能有荣华富贵,至少打击报复肯定少不了。 此刻,钱谦益面如死灰,绝望的盯着温奸相,不甘心的问道:“这是皇上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难道朝廷就不怕东林士子奋起反抗?” “你觉得呢?有区别吗?”第一个问题,温奸相嘴角高挂,模棱两可反问钱谦益。 至于第二个问题,却是紧盯着钱谦益双眼,一字一顿回道:“东林士子胆敢闹事者,一律以妄议朝政,诽谤朝廷加罪。 依大明律,革去该生功名,着锦衣卫遣返原籍,族中子弟,一律不准科考。” 温奸相这招真是毒辣啊! 钱谦益明白,断了士子的功名并让其族中子弟不许科考,闹事者除了个别傻缺之外,再无其他人敢于闹腾。 士子或许有勇气得罪朝廷,却不敢毁了整个家族的科举。 那样,家族就没落了。 缓缓闭上双眼,低垂着头,他留下伤心而悔恨的泪水。 自己当初怎么就得罪了这个瘟神? 他为什么不依不饶,非得把自己从江南温柔乡里揪出来,如此折磨自己? 钱谦益可以想象,当他一把火烧了东林学院,必然是江南士子的公敌,节操尽碎。 余生除了庇护温体仁门下做狗,别无他想。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以死明志,博得死后哀荣,只是他压根没有考虑。 在生死抉择面前,钱谦益从来不是硬骨头。 否则,他怎会挣得水太凉头皮痒偌大声名? 好死不如赖活嘛! 再说,也要替家人考虑不是。 他可不想家中女眷被温奸相陷害,打入教坊司供江南富商官员享用。 那岂不是报应? 钱谦益很悲伤,温体仁很开心。 快乐总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此乃至理名言! 尤其是对温体仁这个奸人来说,更是如此。 接下来,自甘堕落的钱谦益借酒消愁,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在他看来,自己已经答应温奸相做狗,性命已然无忧,温奸相不会再有什么幺蛾子了。 只是,他猜对了一半,却忽视了温奸相的节操下限。 性命自然是无忧的,还指望着他做事背黑锅呢。 等钱谦益鼾声四起,温奸相闪动着狡诈目光,叫来了东厂的番子,在没征得崇祯皇帝的许可下,自作主张把钱谦益卵蛋摘掉,让他变成了太监。 并且亲自监督指导,方才神采张扬离开厂卫诏狱。 稍后崇祯皇帝就得到王承恩的禀报,惊诧过后,方才体会到温奸相做事的狠辣与稳健。 这其中公报私仇的因素绝对存在,却也有防备钱谦益日后反水的成分在。 毕竟,人心都是阶段性的,不可能永远不变。 万一哪天钱谦益突然不听话,又和东林党眉来眼去怎么办? 只有拿捏住他的阴私,让他有苦说不出,有痛不能嚎,唯有乖乖的忍受着。 高明啊! 这奸人整人的手段果然不是吹的,朕可要多学习。 值此乱世,帝王可不能有半分仁慈。 只是,钱谦益被阉割了,柳如是后半生的幸福谁来保护?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微微皱起眉头。 说起来,崇祯皇帝对秦淮八艳还是很敬佩的。 她们虽然出身卑微低贱,可气节却不知比多少文人政客高尚,羞愧多少汉奸走狗? 巾帼不让须眉,用在她们身上并不过分。 安置在皇宫戏班显然不合适,容易惹来闲言碎语。 虽然崇祯皇帝原本是草根,些许虚名并未放在心上,可又不是什么事权从急的大事,能讲究就多少讲究一点。 那,到底怎么安排呢? 第六十九章 勇卫营 第一卷风雨飘零 崇祯皇帝提笔写下柳如是、顾横波、董小宛、卞玉京、李香君等一连串名字,然后交给内侍太监小德子。 吩咐他着南京教坊司牵头,负责寻找以秦淮八艳为主的名妓百名,让她们脱籍,然后遣送京城来。 崇祯皇帝考虑清楚了,这些名妓都是精通诗词歌赋等艺术表演,若是不计较她们的身份,算是时下女子中的精英。 相比其他小家碧玉大家闺秀不宜抛头露面,她们可做的事情其实很多。 不说别的,崇祯皇帝准备尝试组建一个女子文工团,让她们为将士表演才艺,振奋士气。 毕竟,现在的军队生活,实在是枯燥,根本没有什么娱乐节目。 而其中有些精明的女子,还可以抽调到他即将成立的皇家商业公司,帮忙打理公司业务。 老实说,有些行业还是女子比较适合一些。 当然喽,在崇祯皇帝心中,她们最后的归宿可以被军中将领看中,有一个美满幸福的人生。 至少,这些好白菜,不能让复社那些猪给拱了就行。 可能有人会说收几个到宫中享用,这不是扯淡嘛! 不存在的。 崇祯皇帝表示,朕还没这么无聊下作。 暂且不论什么言官的批评、民间的非议等等,这些崇祯皇帝表示他都可以不在乎。 但后宫呢? 你们让朕的周皇后、田贵妃、袁贵妃们情何以堪? 朕会缺女人吗,用得着没事找事? 后宫佳丽三千是没有的,但一两百那是往少了说,朕有这能力有这身体吗? 连一个宫女都要精挑细选,那些嫔妃哪个不是绝色妖娆? 真没必要啊! 朕的帝国如今百废待兴,要解决的事情很多,要清除的事情更多,实在没精力理会这些。 今天只是碰巧遇到钱谦益的事情,才想起这一遭。 她们的命运,朕一句话就改变了,何乐而不为呢? 秦淮八艳的事情,崇祯皇帝交代完毕,立马穿上拉风的军服,其实就是戎装,就兴冲冲去巡视真正的天子亲军——勇卫营。 这是一支非常牛逼的部队,和关宁铁骑、天雄军、秦兵、白杆兵并列齐名,由前任崇祯皇帝亲手缔造组建。 虽然它最终的结局也是团灭,可勇卫营从上到下,无一人投降。 并且自成立伊始,剿寇战清,屡立战功,威名赫赫。 勇卫营人数不多,只有万余人。 但和京营其他部队渣渣的战斗力不同,这只军队是名副其实的虎狼之师,是明末时期最强大的军力。 也是唯独一支面对建奴和叛军,都保持不败的军队。 勇卫营前身是老朱创立的亲卫军,是大明的军制中,完全直属于皇帝,由内廷负责指挥的禁军部队,被称为腾骧四卫。 部队选拔标准是天下卫所官军年轻精壮者,和跟鞑子交过手而生还的勇士。 最初的人数只有数千人,后来逐渐扩充为四卫。 由于人数逐渐增多,在嘉靖年间经过整顿,将这支禁军编为勇士营和四卫营,管理机构为御马监。 但到了崇祯时期,这两支军队战斗力已经不行了。 基本都沦为了仪仗队,失去了往昔的强大。 于是,前任崇祯皇帝便将四卫营和勇士营改编成勇卫营,由潜邸老太监曹化淳率领。 因为勇卫营士兵衣服上画由黑色老虎头,旗帜又是黑虎头旗,因此勇卫营又称“黑虎头军“。 勇卫营的驻地位于宫城以外皇城之内,出东华门沿着宫墙走半个时辰即可到达。 这里是御马监的营地,军营里有个面积极大的校场。 校场的辕门外,几个太监和几名顶盔攒甲的将校在门外站立,远远的看见崇祯皇帝的御驾,一群人急匆匆的迎了上来。 崇祯皇帝的御驾尚未完全停稳,众人跪倒在地,曹化淳尖声高声禀报:“奴婢率麾下诸将恭迎圣驾!” 崇祯皇帝挥开前来搀扶的高时明,自己利索的跳下的马车,活动着手腕,四下打量一眼,旋即对众人意气风发说道: “诸位请平身!曹大伴,替朕介绍朕的勇士们。” 众人磕头起身,曹化淳躬身赔笑道:“自皇爷委任奴婢重任以来,一刻不敢懈怠。 然奴婢身兼数职,俗物繁重,生怕耽误皇爷大事,所以特命宫中太监刘元斌、卢九得常驻营地,专以监督官兵之日常。 此二人倒是不负所托,夙兴夜寐,竭尽所能,颇有成效。 又赖众将感念皇恩浩荡,日夜训练不间隙,倒也练得一支精兵,还请皇爷检阅巡视。” 说罢,刘元斌和卢九得二人上前磕头请安。 这是曹化淳在提携他们了。 前任崇祯皇帝决定缔造勇卫营,任命自己信任的曹化淳为御马监印务总督勇卫营。 由于曹化淳位高权重,不可能专门只掌管勇卫营。 为了实际控制这支军队,曹化淳选用自己派系的卢九德和刘元斌出任监军,从而奠定了这支军队直属于内廷的属性。 两位监军都是内廷知兵的人才,而进入勇卫营的将官更是曹化淳精心网罗的忠诚勇敢之士。 如出身京营的孙应元,出身辽东久历战阵的黄得功、周遇吉。 这些善战的武人加入后,勇卫营的战斗力迅速提升。 前任对于这支军队寄予厚望,给官兵开出的待遇极为优厚。 “平身!尔二人能忠心国事,朕心甚慰! 着内府赏赐纹银千两,斗鱼服一件,迁为御马监管事太监。 望尔等再接再励,继续替朕练出精兵强将。” 对待有功之人,现任崇祯皇帝丝毫不小气,出口就是封赏。 今天过来,原本就是来花钱拉拢勇卫营上下的。 乱世当中,什么都是假的,手握军权收买人心才是最重要的。 哪怕贵为一国之君,亦是如此! “谢皇爷恩典,奴婢万死不辞!” 二人欢天喜地,连连磕头谢恩。 “朕的勇士们,都上前来,让朕瞧瞧你们的丰姿?” 崇祯皇帝望着艳羡卢九得、刘元斌得到赏赐的众将,发出无比豪气让人心里暖烘烘的话语。 多大的事,不就是赏赐吗? 这些,朕有! 只要你们忠心,只要你们敢战,朕不吝啬! PS:感谢书友蓝冰封神、楚客秦风赏赐,朕拿小本本记下了。 第七十章 猛将如云 第一卷风雨飘零 “勇卫营副将周遇吉拜见皇上!” “勇卫营参将黄得功拜见皇上!” “勇卫营游击孙应元拜见皇上!” …… 众将依照官职顺序,一脸兴奋的朝崇祯皇帝跪地拜见。 虽是天子亲军,但得睹天颜的机会很少,尤其是在近距离的情况下。 怎地一个激动了得? 其实激动的并不只有他们,崇祯皇帝心中亦是如此。 嗯,这是周遇吉,虎背熊腰,一脸络腮胡,说明雄性激素很发达,完全符合悍将标准。 这是黄得功,每次打仗都要喝几斗酒,酒酣以后气力更加勇猛。 喜欢拿着铁鞭打仗,每次战后鞭上的血沾满了手腕,要用水泡很长时间才能洗净,他的部将都称呼为黄闯子。 游击孙应元,体壮如牛,彪悍无比,亦是一员猛将。 看见人,崇祯皇帝就想起了他们的一些事。 历史上,崇祯九年,也就是明年的时候,十万建奴入塞寇边,刚组建不久的勇卫营就参与到了这场战事中。 勇卫营第一次出战,战果辉煌,斩杀建奴一千余人,孙应元、黄得功、周遇吉这几员悍将皆有立功。 其中,孙应元和黄得功的表现尤为突出。 黄得功先后转战于良乡,涿州,战果累累战后被提升为都督,孙应元被升为副将。 通过这次战事的检验,勇卫营不负众望、脱颖而出成为前任崇祯皇帝手中的一把利剑。 逼退清军后,孙应元、黄得功又奉命进入河南征剿叛军。 固然兵力只有万余人,但勇卫营在河南先后斩杀敌军数万,战功赫赫。 只可惜,大明一直处于双线作战当中,兵力并不多的勇卫营不得不一分为二,南北驻防。 崇祯十五年,孙应元在与李自成的战役中不幸阵亡。 孙应元善战,在行伍间多与黄得功相配合。 他死后,功劳一并算在黄得功身上,故而黄得功其名尤震于世。 崇祯十七年,李自成的数十万大军从西安动身北上北京,一路关隘望风而降,唯独在宁武遇到了勇卫营将领周遇吉。 只有四千兵马的勇卫营与李自成的十几万大军血战数日,打的李自成一度怀疑人生,有了放弃北上的念头。 只是宣府总兵王承胤、大同总兵姜襄的降表,又使李自成坚定了东征的信心。 解决后顾之忧,李自成自信满满,下令周遇吉再不投降就要屠城了。 但纵使如此,却仍无一人愿意投贼。 终因内外无援,兵微将寡,李自成在大炮的帮助下,大军攻破了城墙,杀入了城内,猛将周遇吉身先士卒,血战身亡。 周遇吉死后,其妻子带领其他士兵的女眷誓死不降,和李自成士兵巷战,为国捐躯。 周遇吉战死,此时的黄得功正奉命在四川一带征剿张献忠。 显然,大明最能打的勇卫营没有一支留在北京拱卫都城,全部都在南北战场与敌浴血奋战。 大明王朝沦亡后,最后一支勇卫营黄得功部统归南明政权,在南京城下与建奴血战,最后自尽而亡。 可以说,勇卫营所有的将领用最为悲壮的方式谢幕,没有辜负前任崇祯皇帝的厚爱。 假如不是由于双线作战,这支天子劲旅依托宁武、大同等沿途关隘层层设防,李自成可能就进不了北京。 而如果这样,最终建奴能否能入关定鼎中原,那恐怕也要打上个问号了。 这便是勇卫营,一支由宦官统领的军队,由四卫营与勇士营脱身而来,隶属守卫天子的京师禁卫军——京营。 想起这些,现任崇祯皇帝把这些勇将一一亲自搀扶起来,温声说道: “诸位将军请起,将来平贼灭虏,皆赖诸位奋战沙场,以拯救黎民于水火,待功成之日,朕不吝公侯之位赏赐。” 孙应元等中下级的将领尚属首次得见天子,原本就激动不已,听到崇祯皇帝勉励之语,更是热血涌上心头。 “愿为皇上死命效劳!” 众将红着脸,大声嘶吼。 崇祯皇帝欣慰的笑着,笑得很开心很真诚。 对比文臣,他更喜欢和这些憨直的军汉打交道。 更何况,在崇祯皇帝清楚,他们都是经过检验合格的产品,忠诚度相当有保障。 “辛苦啦!” 崇祯皇帝从周遇吉开始,笑吟吟地拍拍他宽厚的肩膀,再走到黄得功跟前,朝他壮实的胸膛捶捶。 就这样顺着武将的排位,一直到裨将,或捶胸、或拍肩、或抚臂,一句轻声的辛苦啦,让每位将校眼眶红红的。 他们哪里见过崇祯皇帝这样的小手段? 高高在上的天子,对他们这些粗鲁的军汉,居然如此厚爱,天子圣恩呐! 无以回报,唯有尽忠尽责,疆场浴血厮杀,方能问心无愧。 猛将如云,军心可用啊! 崇祯皇帝非常满意众将的表现,这些军汉没有文臣那么多弯弯绕绕,更不是什么演技派,这是他们内心最真实的写照。 崇祯皇帝表示很高兴。 很高兴要干什么,自然是赏赐。 人家为朕卖命,总不能凭着小手段是不,必须让他们得到实惠。 如此,君臣相宜才能长久。 再者,为了皇位的安全,为了不唱凉凉,这支精锐的中央野战军,必须彻底掌控在手。 “朕的勇士们,朕对你们辛苦训练很满意,也很欣慰! 因此,朕决定赏赐勇卫营十万两纹银,用以激励将士士气,往尔等再接再励,勿负朕的厚望。 另外,勇卫营要扩编至五万人马,希望诸位将军认真挑选合格兵员,宁缺毋滥,万不可滥竽充数,降低勇卫营战力。” 崇祯皇帝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全部再次跪地,激动得大声高呼,“谨遵圣谕!” 不激动不行啊! 军队骤然扩编,水涨船高,将产生无数的位置,意味着在场的将校都将升官发财了。 “走,带朕见见勇卫营的勇士们!” 崇祯皇帝双手虚抬,让众人起身,对他们吩咐道。 他这是准备从上到下,让每个将士都感受到天子厚恩。 很快,军中大鼓响起,聚将点兵开始,无数红彤彤的人影甲胄齐全,从营房汇聚校场。 崇祯皇帝志得意满,抬腿往校场中心走去,巡视检阅他的近卫军。 PS:感谢书友玉京峰打赏,承情了! 第七十一章 后宫夜话 第一卷风雨飘零 承乾宫,内廷东六宫之一,田贵妃居住的寝室。 殿内宽阔的庭院中,清冷的皎月倾泻在每一个角落,悠扬的琴声忽而奋起如奏大乐,忽而幽细如呜鸣笙簧。 一阕既终,余音袅袅,绕梁不散。 崇祯皇帝高卧凉榻,双眼似闭似阖,手指敲打着大腿边侧,极为惬意。 他喜欢琵琶的哀婉,笛曲的悠扬,更喜欢琴曲的古雅。 而田贵妃正是才艺双全的楷模,所有乐器都玩得很溜。 所以,崇祯皇帝近段时间留宿承乾宫有点多。 没办法,时下夜生活除了啪啪啪之外,再无任何可供娱乐的其他项目。 可问题啪啪啪也做不到一个晚上啊? 他又不像本尊那么勤奋,每晚都有处理不完的奏折? 事无巨细,亲力亲为。 现在,他把所有的政务,基本全扔给总理温体仁和内阁。 而他干的则是中央军委竹席的活,扩军安置将领抓军权。 同时,还兼任一个中央反贪腐小组组长的职务。 可那都是白天才能处理的事情。 如此一来,他晚上自然有了大把的休闲时间。 除了鉴赏音乐干点喜欢的事情外,剩下的时间他更多在思考谋局。 其实,在当了两个多月的皇帝后,崇祯皇帝现在逐渐有了一点心得。 他发现,皇帝这个职务,其实就相当于一个超大型私企的董事长,负责对外谈判和重大投资的制定等。 而首辅温体仁,则是企业中最有能力的CEO,负责协助他管理公司业务,维持公司正常运转。 朝堂的六部尚书则是企业高管,管理着人事部、财务部、业务部、科研部、保安部、外贸部等等。 下面掌管几省的督抚,可以把他们理解为大区经理,负责企业总部制定的重点项目。 而各省的封疆大吏,则相当于企业省级经理,负责拓展公司业务和配合大区经理工作。 这样一划分,对于从未当过皇上的崇祯皇帝来说,事情就清晰明了起来。 对于如何处理国事,崇祯皇帝正在学习摸索中。 可对于管理企业公司,崇祯皇帝却是自认有那么一点不大不小的经验。 现在他接手的大明公司,正处于最危险的时刻。 外面有其他小企业发展壮大,妄图想要蛇吞大象吃掉它,内有欠薪的职工罢工造反讨要工资。 而他的高管们,看见公司的前景不妙,也都起了别样心思。 有的不管不顾,继续吃喝玩乐,拿着公款醉生梦死。 有的身在曹营心在汉,时时刻刻想着拔腿开溜。 有的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想先看看再说。 …… 当然了,还有一批老员工,对公司有感情,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想要和董事长一起重新振作起来。 以上这些,就是崇祯董事长面对的危机和要解决的问题。 过去,本尊没有处理好。 现在,崇祯皇帝表示有信心。 “皇上,当今中外多事,非皇上燕乐之秋啊?” 正当崇祯皇帝梳理着公司困境时,田贵妃抚完琴,纤腰雅步走到他身旁,柔声劝慰。 皇上能留恋承乾宫,她心里是高兴的,可如今时局,似乎不是皇上颓废的时候。 身处内宫,田贵妃不知道最近朝堂变化,她只是觉得皇上最近好像有点懈怠朝政。 望着田贵妃忧虑的神情,崇祯皇帝起身,拉着她的柔夷,笑笑调侃道:“久不见卿,学问大进矣。 然国朝之事,既非朕始,乃先朝有之,贵妃何虑焉?” “皇上……” 田贵妃瞧着崇祯皇帝的坏笑,明白他是开玩笑,却依然跺脚不甘。 她是女子,不得干政,然时时心怀国家,处处以大局为重,唯有时常督促皇上勤勉国事。 “好了,朕心里有数。” 崇祯皇帝搂着田贵妃的腰身,让她在凉塌坐下,盯着她艳丽的脸庞说道。 对于田贵妃,崇祯皇帝是真心喜欢尊重的。 此女不仅心灵手巧,而且才华非凡。 棋琴书画就不说了,这基本是才女的标配。 除却这些,她还是园林设计的巧手。 她自己动手将居住的承乾宫依照扬州园林进行改建——拆高墙,树栅栏;筑假山,栽花草;挖池塘,养金鱼;建廊道,遮烈日。 端的巧妙无比。 “皇上,最近宫里用度增加不少,可是时局有所好转?” 崇祯皇帝的自信,让田贵妃心里略为安心,倚在他的肩头,俏皮的问道。 “一般,一般……” 田贵妃的这个问题,崇祯皇帝还真的难以回答。 时局有好转吗? 哪里有这么快啊? 只能说,他正在努力! 不过,财物状况有所好转,却是身边每个人能实实在在感受得到的。 虽说钱花得很快,可赚得也快,基本能保持平衡,目前尚有盈余。 主要是他同时几方面进行。 方正化处理高起潜余党的赃银已经在押解的途中,据快马的消息有六百多万两。 太监只爱现银,坛坛罐罐少了许多,这也是崇祯皇帝的最爱。 骆养性已经启程前往山东,亲自解决刘泽清,想来也有不少进账。 这些,都是令人高兴的事情。 “爱妃,时间不早了,就寝吧!” 人逢喜事精神爽! 见娇艳如花田贵妃还要再问什么,崇祯皇帝却一把抱起她,在娇呼声中,朝寝室走去。 今夜,只是采花人,不再是皇上。 第七十二章 五行相克 第一卷风雨飘零 翌日午后,神采奕奕的崇祯皇帝在武英殿召开了一次秘密会议。 与会者只有寥寥数人,皆是朝堂重臣,也是崇祯皇帝信任的道友。 首辅温体仁、次辅王应熊、兵部尚书孙承宗、兵部左侍郎李邦华、五军都督府左右都督秦良玉和曹变蛟。 还有刚上任的海军大都督杨嗣昌。 众人行完礼尚未落座,崇祯皇帝便寒着脸森然说道:“诸位爱卿,今日所商议之事,乃最高机密。 若有泄露者,以谋反罪论处,诛九族!” “谨遵圣谕!” 众人不敢怠慢,第一时间冷然齐声答道。 谋反可是第一大罪,他们唯恐答迟了被天子怪罪。 “朕接厂卫坐探密报,敌酋皇太极将于崇祯九年四月称帝,改元崇德。 改国号后金为“大清”;改族名为“满洲”;定都沈阳曰“盛京”;上尊号“宽温仁圣皇帝”。 诸位爱卿怎么看?” 落座后,崇祯皇帝面无表情,发布了第一道重磅消息。 消息自然不是刚刚重开的厂卫所能侦探到的,这是崇祯皇帝故意把功劳往厂卫身上扯。 其一是避免他们问消息的来源,总不能说朕能掐会算吧? 其二是要让这些重臣明白厂卫对国家的作用,减少抵触之心。 “区区建奴尔敢如此?” 次辅王应熊性格急躁些,双手砸拳摇头叹道。 众人也都面露怒容,脸上无光。 可能怎么办? 自然是凉拌。 这些政治精英可不是朝堂上那些腐儒,只会不切实际谩骂,犹如泼妇骂街一般。 他们明白,依大明目前的实力,根本奈何不了建奴。 “皇上,建奴居心叵测,妄图用五行相生相克之术,克制大明国运。” 一片叹息声中,杨嗣昌铁青着脸,对崇祯皇帝说道。 哇靠,好像还真是这样啊! 目无表情的崇祯皇帝动容了,众人也回过神来。 老朱同志建立的大明朝,崇尚火德,大明属火。 野猪皮努尔哈赤建立的后金,属金,火能克金,野猪皮至死也入不了关,动不了大明根基。 绿帽王皇太极改女真为满族,改国号“金”为“大清”,清属水,满属水,水能克火,大明凉凉。 还有,崇祯皇帝想得很远,大明几位君主只要落水,必定唱凉凉。 会不会是和这个有关系? 这该死的狗汉奸范文程! 崇祯皇帝把所有的怨气全部撒到范文程身上。 为什么呢? 以建奴的猪脑子和文化,华夏历史的历史宿命论和五行相克说,他们肯定是不懂的。 而秀才汉奸范文程却知道。 原本当狗的范文程,在野猪皮努尔哈赤死后,迎来了他的春天。 范文程被绿帽王皇太极奉为上宾,所说的话都被视为教条。 没办法,谁让建奴没有优秀人才呢? 得到优厚待遇的范文程,将自己所有的能力都使出来了。 先是为皇太极谋划除掉另外的三大贝勒,接着按照大明的体制改造后金,力荐皇太极称帝、改国号为“清”、改女真为满洲。 这个人,看来必须先除了。 只是,现在顾不上他。 “诸位爱卿,你们可有解决之道?”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虽说崇祯皇帝原来也是什么无神论者,可事关国运,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再说了,即使到了后世,也还存在许多科学解释不了的现象,还是心存敬畏为好。 老祖宗搞出来的五行相克,流传了几千年,自然有他的道理。 “皇上,天有五行,金、木、水、火、土,分时化育,以成万物。 区区建奴妄图用国号就想破坏大明国运,不自量力矣! 依据五行方向说,金主西方、木主东方、水主北方、火主南方、土主中央。 现如今,建奴主北方,为水:大明居中央,为土。 水克火固然不错,但土克水也是存在的。 故而,建奴蹦不了天!” 首辅温体仁不急不慢徐徐回道。 崇祯皇帝闻言,心里的不安稍稍减轻,可依旧不放心。 虽然温首辅之言有一定的道理,可毕竟历史上建奴入主了中原,大明唱凉凉了。 “温首辅回去后想想还有什么可以克制之道,尽可能破坏建奴的水德,万不可小觑此事。” 对于这件事,崇祯皇帝还是耿耿于怀,故而朝温体仁吩咐道。 大明国号不好改,那只能从其它方面着手了。 不过,打铁尚需自身硬,发展实力才是关键。 温体仁俯身领命,崇祯皇帝缓缓从诸位道友身上扫视过去,脸色肃然,说出了第二道重磅消息,也是今天会议的重点。 “诸位爱卿,据朕分析,敌酋称帝后,他们将再次入侵大明。” 此言一出,几位道友相互讶然对视一眼,兵部尚书孙承宗低头思索片刻,沉声问道: “皇上,可否细细说说?” 若事情果真如皇上所说,那作为兵部尚书,他要安排和部署的工作就要进行调整了。 崇祯皇帝点点头,军事无小事,孙承宗的态度值得肯定。 “诸位爱卿,朕之所以如此判断,主要有几点依据。 首先,西北叛贼目前在大明军队的围剿下,已经出现颓势。 敌酋皇太极是个明白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不会让大明如此轻易的剿灭叛军。” 众人瞩目之下,崇祯皇帝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其实,这他娘的哪是判断,而是穿越者在作弊。 是铁一般的事实。 纵观大明十余年来,大明始终处于流寇和建奴的夹击之中。 每当流寇将要平定时,皇太极必然会有所动作,与流寇形成配合。 两方势力就像一对配合默契的队友,轮流爆锤大明, 两者之间没有什么协议,这一切都是皇太极独自为之,由此可知他长远的战略目光。 建奴只有那么多人,如果大明不乱,就算大明一败再败,建奴也难以奈何大明。 所以,皇太极便有意配合关内的流寇,让他们来耗费大明的元气。 每当流寇不行了,皇太极通过晋商的消息,入关对大明进行一次围魏救赵的把戏。 以便让流寇继续作乱,破坏大明的生机,从而使得流寇不管愿不愿意,都成为他们天然的盟友。 第七十三章 统一思想 第一卷风雨飘零 “其次,建奴初立国,必然要大明承认其地位,可这可能吗? 如此一来,建奴再次寇边大明几成定局。” 崇祯皇帝说得很淡然,可在座的几位重臣却听得很不是滋味,堂堂大明什么时候变得成为建奴立威的对象? 可是细细想想,实情不正是如此? 八年多时间里,建奴寇边已经有三次了,哪次不是满载而归离去? 丢人啊! “皇上,兵部可要加强边关防护,传警九边,派能臣巡视紫荆关、倒马关、龙泉关、守固关……” 孙承宗立马说出自己的安排,他口里的的关隘,皆是边关防守薄弱的地方,最容易被建奴所趁。 应该说,这样的安排是非常稳妥老辣的。 可崇祯皇帝没有答应。 因为,他有自己的想法。 “孙学士所言不无道理,可以加强边关防护,做到内紧外松。 可传警九边不必,朕想要放他们入关,关门打狗。” 崇祯皇帝坐在龙椅之上,黑眸中如冰棱般锐利,紧紧攥着龙椅的把手,那浮雕龙头被掌心捂得火热。 敌酋皇太极登基,想拿大明立威。 可同样的,朕也是新皇,也想拿建奴的人头立威。 或者说,朕需要一场大捷,让暮气沉沉的大明振作起来的同时,也让朕的威望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不然,皇帝又不是神,天灾人祸,内忧外乱,朕全占了,朕能咋办? 末代皇帝的权柄没有全盛时期或开国时期那么大,朝堂都成筛子了,没有足够的威望和军权,朕如何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像现在,只能零敲碎打的对付个别官员,不能全力对付整个全体,大明又能走多远,又能坚持多久? 唯有挟大胜之机,声望达到顶点,天下百姓归心之际,再横扫一切魑魅魍魉,带领大明走向他设计的蓝图。 否则,事情操于他人之手,而朝臣又不能不为民为国,皇帝也只能背黑锅啊! “皇上,如果放任建奴入关,没有城墙为依托,恐难以和建奴野战? 若是用将士的性命与他们拼消耗,是否有些草率?” 孙承宗在边关多年,和鞑虏交手不是一两回,自然清楚鞑虏的战力。 现在皇上突发异想,不御敌于外,反而让建奴入关,他心里并不赞成。 只是,最近皇上的举措和过往大为不同,所做所说之事皆是老成谋国之言,他才如此委婉。 “就这么定了,进攻是最好的防守,能战方能止战。 这次朕一定要让建奴损兵折将,以振国威,方可一解心中之恨。” 崇祯皇帝龙目炯炯有神的盯着孙承宗,一张俊脸并没有掩盖住他的决心。 对建奴的这次寇边,他知之甚祥,甚至连兵力多少,从哪入境他都知道。 如果这样的机会错过了,他觉得还是早做自挂东南枝的打算。 “臣秦良玉愿率麾下为前锋,与建奴决一死战。” 见皇上一锤定音,兵部尚书孙承宗没有异议,五军都督府左都督秦良玉跳出来请战。 她的白杆兵和建奴交过手,双方互有胜负,并不惮建奴。 “臣曹变蛟也愿为先锋,为皇上一解心中之恨。” 论交战,大明的平头哥怕过谁,曹变蛟亦不甘示弱,也想预定一个先锋官的位置。 “好!两位爱卿求战心切,朕心甚慰! 朕说过,只有自己手中刀矛锋利、弓硬箭远而不是甲厚壕深,不怀好意者才会敬而远之! 对建奴,更该如此。 不过,大明还有时间来准备和布置这场战役。” 良将在手,天下我有。 这就是崇祯皇帝的信心所在。 他的双眼扫视着在场的每位道友,觉得有必要跟他们说清楚一些情况,以及接下来的一些举措。 “诗界千年靡靡风,兵魂销尽国魂空。 诸位爱卿,国家时局已然到了最困难的时期,必须整军备武,提高武人身份。 故而朕准备进行军改,革除过去的弊病。 大明虽说崇文抑武多年,武备不修,骤然间改变可能很困难。 但不管再困难,也必须尽快改进,否则大明危矣,汉人危矣! 望在场诸位能精诚合作,抛却党派之争,共同勠力振兴大明。” 崇祯皇帝殷切的眼神紧紧盯着他们,诚恳而坚定。 “臣遵旨!” …… 众人俯身应答,心情不一,可却有同一种感觉,皇上和以前不一样了。 “纵观吾等汉人,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 泱泱中华,自古崇军尚武。 从渴饮孤独当美酒,醉听风沙做壮歌的英雄气概,到更催飞将追骄虏,莫遣沙场匹马还的必胜信念,实乃壮哉! 便是太祖成祖年间,也是兵锋直指域外草原,令敌闻风丧胆、簌簌发抖。 正是吾等汉人将士用命、舍家卫国,前赴后继,方有汉人绵延不绝数千年。” 崇祯皇帝举起双手,开始替道友们洗脑了。 “一个人的脊梁,不是骨头而是精神;一支军队的脊梁,不在武器而在兵魂。 兵魂即国魂,一个国家的军人有怎样的精神,这支军队就有怎样的灵魂,这个国家就有怎样的魂魄。 兵魂所在,就是军队所在、胜利所在,就是国家强盛所在,希望所在。 能战方能止战,这是老祖宗早就说过的事情。 强国必强军,强军先铸魂。 如此,方能永葆大明将士,永立不败之地。 时下大明,正站在过去与未来的交汇点上。 风云际会,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无限风光,尽在险峰。 大明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同时,也拥有千载难逢的机遇。 诸位爱卿一定要打破框框条条,洗涤大明目前的弊病,共同振兴大明。” 论其他,崇祯皇帝是不行的,论口才,崇祯皇帝是可以的。 他的这番话,让在场的几位道友久久难以平静,同时也陷入深深的思考中。 不破不立,大明确实需要如皇上所言,打破框框条条,否则不堪设想。 诸位道友的反应,崇祯皇帝很满意。 道友就是道友,觉悟就是比别人高啊! 同样的话说给不同的人听,效果是不一样的。 不是同样志向的人,是没办法在一起合作的。 今天能够统一思想,把他们凝聚在朕的周围,可喜可贺! 御敌靠武将,安民靠文官,除奸有厂卫,两个多月来,总算有点变化了。 现在,可以分配他们的具体任务了。 PS:感谢书友家里窝囊家外雄打赏,承情了!感谢每日坚持投票的道友们,有你们真好! 第七十四章 血洗刘府 第一卷风雨飘零 山东临清,京杭大运河从市区穿过。 故而,临清凭借大运河漕运兴盛而迅速崛起,成为时下大明发达城市之一。 素有富庶甲齐郡、繁华压两京的美誉。 城区东郊,山东总兵刘泽清的私邸坐落于此。 府第的规格类似王府,甲第宽敞,门馆壮观。 府邸内,金碧辉煌,富丽堂皇,花园曲渠,高屋深墙,剑卫林立。 这就是未来江北四镇军阀之一,刘泽清的派头。 可惜,现在只是一个总兵,一个地方警备区的师长,负责保护临清段漕运。 戌时许,刘府四周的灯笼高挂,醉生梦死花天酒地的快乐时光又到了。 宽敞的庭院内,刘泽清光着臂膀,搂着一个强颜欢笑的艳丽女子,端着酒杯吼着大嗓门劝酒。 十余个临清漕运衙门的文吏将官,身边皆坐着美妓,满脸欢笑喝得不亦乐乎。 高台上,十几个刘府豢养的歌伎,弹唱着小曲,飘荡在刘府上空。 这日子,逍遥似神仙啊! “老爷,老爷……” 蓦然间,撕裂而惶急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欢声笑语。 一个穿着锦衣的老者,面容惊骇,手提琉璃灯跌跌撞撞奔跑进来。 是刘福,刘泽清的族人,刘府的大总管,平日说话做事稳重,在刘府当差十余年,从未见他这般惊惶失措。 刘泽清到底是刀口舔过血的武人,警惕性高反应灵敏,快速披上衣服穿戴好,拿过兵器问道: “刘管家,什么事如此惊慌?” “锦衣……锦衣卫……” 厅中的宾客丫鬟闻言全都面面相觑,惊慌之色,尽收眼底。 刘泽清眉目紧蹙,是有所悟,微微颤抖着双手,蓦然转身,朝亲兵厉声道:“出去瞧瞧!” 而后,大步流星地向前院匆匆而去。 一入中庭,便隐隐听见府外一片喧哗,烛火隐现。 刘泽清心里颤抖着,虽然焦虑,但是面上已经情绪尽敛,力持镇定,盯着暗色浓郁的庭院。 他不知道到底犯了何事? 因为,他好事没做过,坏事却做了不少。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他也没数。 夜幕低垂,万物俱阑,庭院里沉寂得不透一丝气息,令人慌乱。 暗色中,先是一个,然后是许许多多的亮点,慢慢地潮水般涌入狭窄的庭院。 片刻之后,锦衣卫的火把照亮了整个庭院,恍如白昼,那宛如巨蟒盘旋的灯火瞬间纳入刘泽清眼中。 训练有素的士兵,凛然立于五丈开外,身后还有大队将校肃杀威严,整装以待。 弓弩开弦,枪戟林立,手中火把映着阴暗的夜空如熊熊烈火焚烧般血火,刀剑甲胄的寒光熠熠耀花人眼。 锦衣卫步步逼近,银光闪闪的铠甲在寂静的空气中发出清脆的声响,将偌大的庭院围得水泄不通,如铁桶一般。 未得骆养性号令,他们却也不敢向前多踏一步。 半饷,骆养性身着飞鱼服,阴鸷的眼神犹如秃鹫,跨着大步走进来。 他身侧一个官员着绯色官袍,前胸和后背均缀有白鹇补子的山东巡抚颜继祖,目无表情。 朱漆红的大门敞开着,锦衣卫出出入入,来回忙碌。 “颜巡抚,骆指挥使,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刘泽清堆着笑脸,按下心头的惊骇,俯身朝二人行礼。 “废话少说,刘泽清接旨!” 骆养性身后的锦衣千户徐鸿轩脸色凌厉,尽情释放张狂的气息,展开黄绫,宣读御诏。 声音并不大,可深厚悠长的声音,仿佛是含着极利尖刺,一字一句清晰的传入人的耳膜里。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至朕登基以来,朝臣结党史治不靖,朕深恶痛疾。 山东总兵刘泽清拉帮结派,建立朋党,祸乱临清,私通外敌,包藏祸心,图谋不轨,蓄意犯上做乱。 此乃危及大明江山社稷,天地难容。 现将其满门就地问斩,以振国威。 钦此!” 晴天霹雳! “这……这怎么可能……” 刘泽清瞪着一双血红的双眼,浑身颤抖指着骆养性,“这……这简直就是一派糊言! 下官一生行事光明磊落,赤胆忠心日月可鉴,怎会拉帮结派、私通外敌?” “呵呵……呵呵……” 骆养性不自觉地学着崇祯皇帝那令人心颤的冷笑,抱拳对着京城方向虚拱, “此乃圣旨,是皇上的意思,难道刘总兵不明白? 你一生行事光明磊落,赤胆忠心日月可鉴? 本指挥使怎么不知道? 下官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刘总兵若觉得冤屈,那就请到地府好好说清楚,如何? 哈哈哈……” 骆养性冰冷的声音在庭院内肆意横飞,听得人不寒而悚,“府里所有人给本官收押起来,一个都不许漏掉。” 顿时,剑出鞘、弓开弦,刀光剑影如凶残狂烈的猛兽,虎视眈眈的朝着内府扑去。 同时,几个锦衣力士架着已经说不出话来的刘泽清,用绳索将他麻利的绑成一个粽子。 小半个时辰,刘府押出了一批人,穿的都是绫罗绸缎,男女皆有,共一百二十余人,全被将校押入庭院乌压压跪满一地。 包括临清漕运衙门的十几个将官文吏,也被指定在角落里,不敢动弹。 冷嗖嗖的夜风穿庭而过,胆儿小的竟哭了起来,压抑着断断续续的低声抽泣着,凄厉的哭声悲凉,闻之让人心碎。 “还不动手,都愣着干什么?” 突然间,骆养性一脸杀气,急不可待地向锦衣卫校尉咆哮道。 “遵令!” 话音未落,徐鸿轩手里的绣春刀一挥,一个人头带着血水飞溅开去,继而顺着庭院的砖石滚动着…… 哭号惨叫一片,漫长的青砖小径上已经被流动着的粘稠血液凝住,汇集着一条绯红的河流。 横七竖八的尸身卧躺于径边的草地上,血色渐染了墨绿的草色, 一片红褐。刀劈剑斩,身首分离的残骸,血腥凝成了薄雾翻涌。 已有人惊慌的逃窜至庭院拱门前,却仍没有逃脱,倒下去时手还向前死死的攥着,仿佛还希翼着逃离这如修罗场的人间地狱脱。 一旁的颜继祖心酸悱恻,捂着双眼不忍观看。 “把刘泽清的人头给本官包裹起来……” PS:感谢书友忧伤的二狗子、大罗紫阳、青铜时代OL单、相爱半生、家里窝囊家外雄打赏,朕已经拿小本本记下了,容日后回报! 第七十五章 什么玩意 第一卷风雨飘零 昌平州,大明京畿重镇,下辖怀柔、密云、顺义三县,被誉为密尔王室、股胧重地,素有京师之枕的美称。 大明十三陵就坐落境内,乃京师的后花园,却是建奴南下的必经之地,端的重要无比。 八月末,北风渐渐兴起,正是寒冷交替之际,有些体弱之人,已经要穿上贴身内衣了。 州城内的商业要地,首屈一指的醉仙居拔地而起,有三层高。 今日午时,整个酒楼被昌平总兵巢丕昌包场,用以宴请城内商贾庆祝他的四十二岁小诞辰。 说穿了,这就是一场杀猪宴。 总兵官是大明对一地一镇兵马的总管武官,在地方上管辖各种军事要务。 往上只对巡抚或者总督负责,地位极高,是武官的最高职位。 昌平虽然临近京畿,在大明已经成为商业城市。但在政治上,名义上还是个卫城,属于卫所军事编制。 所以总兵官对昌平的各种事务都可以伸手管理,权力很大。 在这里讨生活的大小商家,无不要仰承鼻息,方能平安经商。 所以,别说是巢总兵本人的小诞辰了,便是他的姨太太做寿诞,照样有大量的人去巴结。 而这大大小小的杀猪宴请,向来是大明官员敛财的不二法宝。 俗称,我请客你买单。 否则,大明官员如此低的俸禄,为何还有人消尖了脑袋往上爬? 甚至不惜出手几十万的贿赂,谋求一个每年撑死了才几百两俸禄的职位。 人家不傻啊,有投资才有高回报。 此时午时已过,醉仙居已坐满了人,底层摆了几十张桌子,桌旁坐的都是些普通商贾。 这些商人虽然也穿着绸缎衣服,但却没什么气场,多是一些混生活的。 二楼摆了十二张大桌子,坐的就是些大商人了。 这些商人不但衣着华贵,而且谈笑之间另有一股气势。 而顶层则是豪商和一些高级下属的聚集地了,诺大的空间里只摆了三张桌子,对着一个戏台。 此时宾客已经基本到齐,凉菜酒水摆上了桌子,只等巢总兵到了便可开席。 约莫一刻钟后,楼下传来一声唱喏:“巢总兵驾到!” 听到这话,顶楼上的二十几个人都站了起来,齐齐看向楼梯口准备迎接。 半响,一个身穿红色武官常服的高大官员从楼梯下走了上来。 他头戴乌纱帽,脚上穿着官靴,胸前绣着狮子补子,虽然小眼睛塌鼻子,但在一套官服的衬托下,显得十分威武。 见那武官到来,二十几个宾客属僚纷纷跪在楼板上,大声唱道:“恭迎巢总兵!” 明太祖朱重八明令:下官见上官无需跪拜! 但在实际生活中,上位者位高权重,地位较低的人员见到上官都是行跪礼的。 醉仙楼顶层的这些商人在平民百姓眼中是豪门,但在总兵大人面前也只是小人物,一个个都跪在了地上。 见到众人下跪迎接,总兵官巢丕昌用手虚抬,淡然说道:“免礼!” 众人看到巢丕昌手上一抬,就纷纷站了起来,目送巢丕昌入席坐在了主位上。 入了座,巢丕昌和主桌上的其他人时不时穿插一两句闲话,然后开始夹菜吃,宴席便算开始了。 一道道热菜被端上来,什么虎皮肉、蟠龙菜、鱼翅羹、驴肉火烧等,皆是醉仙居的名菜。 这吃的是一个气派,一个讲究,一个身份。 席上,一大帮人犹如众星拱月一样围着巢丕昌,说着奉承话,不时上去给他敬酒斟酒。 敬酒的时候,这些商人个个俯身举杯一饮而尽,巢丕昌只是坐着虚喝一点润润唇,显出他的地位高贵。 若是崇祯皇帝在此,一定要破口大骂,MMP,你这孙子他娘的装什么逼? 打仗不行,这是能力问题,可以原谅! 可你不该在崇祯九年建奴进关之际,投降建奴献出昌平重镇并杀死大量明军将士,当了狗汉奸。 这是不可饶恕的! 酒过三旬,主桌旁边的戏台上开始表演节目贺寿。 一些优人上去唱起戏曲,都是大明寓意美好的传奇戏曲,咿咿啊啊的听了好不热闹。 唱了一会,人便下去了。 一个十分美貌的年轻女人抱着一个琵琶走上台,朝总兵官巢丕昌跪拜行礼后,便坐在椅子上弹唱起来。 那女人长得如花似玉,一双媚眼时不时抛向巢丕昌,令他心痒难耐,销魂无比。 尤其是她唱起歌来,声音盈盈袅袅,儒软动人,十分好听。 若是放在后世,就是嗲嗲的意思,最能勾引老色狼的性趣。 见巢丕昌看得两眼发直,坐在他身旁的范家大掌柜范志良得意的笑了笑,悄声说道: “巢大人,这是小人从扬州购置来的千金姬,大人可否满意?” 千金姬,是扬州那些勾栏妓院里面的牙公牙婆们,出资把贫苦家庭中面貌姣好的女孩买回,教她们弹琴吹箫,吟诗作画。 当然,最重要的还有百般淫巧。 等长大了便可卖给富贵人家做妾。 这容貌最出众的第一等,可卖到千金以上,便称为千金姬。 只是,这是北方的叫法。 而在南方,更有一个让人耳熟能详的的叫法,扬州瘦马。 “不错!” 巢丕昌主动端起酒杯,露出一个男人都能懂的笑容,主动敬了他一杯。 “巢大人能满意,小人就开心了。晚上就送到大人府上,刚好趁机拜访大人。” 范志良满脸谄笑,小心翼翼的陪了一杯,低声说道。 桌上的其他人羡慕的望着范志良,心里暗叹一口气,山西范家财大气粗,他们终究还是略逊一筹,争不过他们。 可以想象,范家的商队在昌平,今后更加跋扈了。 “巢总兵,勇卫营游击孙应元请大人下楼一趟,说有要事相商。” 正当二人郎情妾意时,负责警戒的巢丕昌亲卫上前,低声耳语禀报。 “叫他稍候,说本总兵即刻下去。” 巢丕昌脸色陡然放下,孙应元虽说是天子亲军,可毕竟级别相差数级,悬殊太大。 不上来恭贺一番献上贺礼讨一杯喜酒喝就算了,居然叫他下楼觐见,这是想干什么? 上下尊卑不知道吗? 真当他巢丕昌好欺负不成? 什么玩意? “巢总兵,他们?” 亲卫瞧着四周的宾客,欲言又止。 “说……” 巢丕昌拉长声音,酒杯重重的一放,不满的说道。 PS:感谢书友星夜绅士打赏,承情了! 第七十六章 引蛇出洞 第一卷风雨飘零 “巢总兵,他们来了两千兵马,驻扎在东门城外,带来了兵部函文,说是要交接昌平防务。” 亲卫低声禀报。 “咦?” 巢丕昌一愣,他并没有收到兵部通知啊。 “诸位慢慢喝,本官公务在身,失陪了!” 巢丕昌不敢怠慢,起身对桌上众人说道。 反正钱已落袋,这些商人只是肥猪,无需刻意笼络,他自然是以公务为重。 “恭送巢大人!” 席上众人起身,躬身说道。 这些大商人,见多识广,早就习惯大明官员拔鸟无情的德行,倒也见怪不怪了。 只是等巢丕昌走后,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彼此都明白,他们又要动用关系,查清这个叫孙应元的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这昌平官场,变天了,又要重新开始洗牌了。 同时也意味着,要重新花钱买平安了。 尤其是范家大掌柜范志良,更是在心里深叹,好不容易和巢丕昌搞好关系,又要从头再来喽。 大明边关九镇的将领,历来都是范家重点攻关的对象。 他们的业务开展好坏,顺利与否,都和这些边将息息相关。 只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容易被收买的。 百人千面,总有一些另类的人,总有一些榆木疙瘩。 醉仙居楼下,孙应元见到巢丕昌,从怀里掏出兵部公函递给他,笑眯眯的说道:“恭喜贺喜巢总兵,荣升蓟辽兵备道副使。 今后尚请多多关照!” “不敢,不敢!” 巢丕昌不知道什么情况,口里敷衍着,手里接过兵部函文一看,心里顿时乐开花了。 原来,诚如孙应元所言,他高升了,升为蓟辽兵备道副使。 别看他现在是正二品的总兵官,而兵备道副使才正五品,乍一看,这不是降职了吗? 其实不然。 兵备道全称整饬兵备道,大明在边疆及各省要道地区,设置整饬兵备的按察司分道。 主要负责分理辖区军务,监督地方军队,管理地方兵马、钱粮和屯田,维持地方治安等,是集军事、监察大权于一体,可谓位卑而权重。 更重要的是,这个职位属于文官系统,归按察司管辖。 也就是说,巢总兵从武将进入到了文官行列。 这在大明,并不多见。 文转武容易,武转文太难。 只是,粗鲁不堪的巢丕昌,心里实在没点逼数,他就不想想,这么好的事情,为什么就平白无故落在他头上? 他不明白,有的时候,运气太好,那是要遭天谴的! “也恭喜孙总兵,连升三级,前途无量可喜可贺啊!” 心里大喜的巢丕昌看完兵部函文,抬头对孙应元乐呵呵地道喜。 先前被他打扰寿诞的些许不快,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来,孙应元从游击将军,跨过参将、副将、副总兵,直接一步到位升为昌平总兵官,代替自己接手昌平防务。 还是天子身边好升官啊! 巢丕昌不无感慨。 “不敢,侥幸而已! 还请巢副使多多指点,让末将熟悉昌平防务,并介绍麾下爱将认识,今后彼此间也好有个照应。” 孙应元想起皇上的交待,嘴角露出诚恳的笑容,俯身朝尚在喜不自禁中的巢丕昌说道。 皇上的原话是:昌平州将是建奴南下的桥头堡,也是爱卿大展拳脚的地方。 然巢丕昌的部将不堪用且私通外敌,爱卿可一律斩杀并没收家资以供军用。 如此看来,巢丕昌的升职只是幌子,回京等待他的恐怕是牢狱之灾甚至是掉脑袋,皇上高明啊! “理当如此! 孙总兵请放心,本使尚有几天时间到兵部报道。在此之前,本使一定和孙总兵交接清楚。” 刚刚晋升为兵备道副使的巢丕昌心情畅快,哈哈大笑地拍着孙应元的肩膀说道。 在他看来,自己是高升,孙应元这是准备重用他过去的亲信部下。 这是好事,必须支持不是。 孙应元笑笑道谢,然后在巢丕昌的邀请下朝官署衙门走去。 此刻,双方的心情都是一致的,都想迫不及待地交接完好上任新职。 用孙应元取代巢丕昌镇守昌平州,只不过是崇祯皇帝利用穿越者优势,为了明年建奴寇边而安排的一步妙棋。 昌平地理位置关键,是京畿的北大门,城防坚固,易守难攻。 若是没有内奸接应,是很难被攻破的。 可惜历史上,就是有两千多人的内奸部队帮忙,才导致昌平被建奴攻克。 而城破后,总兵官巢丕昌立马投降当汉奸,并且在崇祯十一年随建奴再次寇边入侵大明,简直是无耻之尤。 之所以崇祯皇帝没有像刘泽清一样就地处决他,是因为边军和地方部队不同。 倒不是怕他会怎么样,现在的大明,武将都弱毙了,除了郑芝龙外,暂时还没有其他军阀出现。 要处理他,一纸公函的事情而已。 现在绕了一圈,主要是让孙应元了解昌平的防务布置以及人员情况后,才能处理这个狗汉奸。 否则,采用强硬手段,有些不轨之徒就会躲藏起来,难以甄别。 这一招,崇祯皇帝还是向后世天朝学的。 每当要处理某位官员时,一般会把官员提一级或者挪到其他地方去。 一则方面查案。 二则让他的党羽误以为没事或者老上级升官了,他们可以跳得更欢,典型的引蛇出洞的做法。 当然了,这在崇祯皇帝眼里都是小事,不足道哉。 他真正关心的事情,是前几天在武英殿和七位道友统一思想后,制定的军改计划。 这才是关系到大明日后能否国祚长存的根本。 为此,在担任反贪腐组长之后,他又兼任了军改组长。 副组长是兵部左侍郎李邦华,负责清理整顿京营。 原本,这个副组长应该由兵部尚书孙承宗担任比较合适,可老人家年岁已迈,不适合如此繁重的工作。 故而,他老人家就连同礼部,负责崇祯八年九月份的武举科考。 其他组员也都有任务在身,各自负责一块专项。 总之,崇祯皇帝提出的这次军改,把清理京营、武举科考、裁汰卫所、九边实员、招募新兵等糅合在一起,注定要轰轰烈烈引人侧目。 PS:感谢书友nyzcc、等他自己情愿打赏,有心了。 第七十七章 想杀人 第一卷风雨飘零 金秋九月,向来是个收获的季节,可唯独在崇祯年间是个例外。 受到小冰河的影响,大明的天灾是多样化的。 北方旱,南方涝,时不时的有点大小瘟疫,还有铺天盖地的蝗虫也来搞乱。 可以说,真他娘的令人蛋疼。 所以,正当崇祯小组长雄心勃勃想大干一番之际,全国要求赈灾的奏折如雪片般飘来。 好在如今崇祯皇帝有点小钱,虽然不多,但好歹有点不是? 于是,得到崇祯皇帝赞助的户部尚书毕自严,今天这里拨付十几万,明天那里拨付二十余万,倒也勉勉强强能应付。 只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乾清宫内,崇祯皇帝眉头紧皱,背负双手紧盯大明各省灾情舆图,整个人呆呆的好像一个傻子。 蓝色区域是轻灾区,管不了,真管不了。 红色区域是重灾区,勉强管管而已。 朕的大明,怎么如此多灾多难啊? 许久,崇祯皇帝才缓缓的吐了一口气,摇头轻叹。 两百多万的赈灾银是发出去了,可有多少能到灾民手里,崇祯皇帝真的不敢保证。 毕竟,赈灾粮款在地方官府那里就是笔糊涂账,就是发财了。 它不像是其他的支出,需要详细记账,需要见到成果,需要监管严密。 只要地方官员转手一挥,然后向朝廷报称赈灾粮款已经发给灾民了,贪官们就有大笔银子进账了。 如果朝廷因为灾民得不到而追查,贪官们大可以说是因为赈灾粮草不足,而灾民又太多的缘故。 再做几本假账,也就可以应付过去了。 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向朝廷追加一笔赈灾粮款,那样又是一笔收入。 也正因为如此,自古以来,赈灾粮款就是贪官们眼中的肥肉,也是最容易出问题的地方。 由于涉及面积广,分布不均匀,即使已经派出大量锦衣卫,想来效果也有限。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远的地方崇祯皇帝管不了,可近在眼前的河北霸州的蝗灾,崇祯皇帝却想亲自出宫巡查灾情。 当日饷午,崇祯皇帝在几十骑的护卫下,出现在霸州的郊外乡间,并在农户的指点下,来到灾情最严重的田地周围。 当抵达后,前世今生从未见过蝗灾的崇祯皇帝,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 之前的路上,也有少量蝗虫,所以明知蝗灾严重,但究竟如何严重,崇祯皇帝却想象不出来。 直到此时,到了目的地,崇祯皇帝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蝗虫一过,片草不留”。 眼前,铺天盖地到处都是蝗虫飞舞,黑压压的漫山遍野,翅膀拍打间嗡嗡声竟是有些吓人。 而崇祯皇帝眼前的田地,却早已片草不留,只剩下一片秃土。 事实上,不仅仅是眼前的这片田地,放眼望去,满眼苍茫,崇祯皇帝竟然看不到一点绿色。 天地间所有的绿叶植物,竟让被漫山遍野的蝗虫啃食干净。 可蝗虫虽然让人震惊,但对崇祯皇帝而言,真正让他震撼的,却是田野周围的百姓。 他们几十骑从远处奔来,可谓是大张旗鼓,可这些百姓却无动于衷。 国人最爱围观的事情,并未在他们身上看到。 郊野田地周围,他们或行或立,就这么看着漫山遍野的蝗虫,神色间带着满满的恐慌无助,更多的还是绝望麻木。 路上,崇祯皇帝没有看到传说中饿殍遍野、人吃人的惨剧,但他已经可以想象了。 百姓神色间那无尽的绝望无助,已经足够震撼崇祯皇帝的神经。 “哎,百姓们苦啊……”随身的王承恩目睹此情此景,眼中泪痕微现,摇头叹息。 崇祯皇帝翻身下马,和跟屁虫王承恩走了过去,但却阻止了其他跟屁虫。 “老人家,晚辈有礼了,请问除了蝗灾,这里是不是还有其它事啊?”来到一个老人面前,崇祯皇帝拱手温和问道。 天灾人祸,有天灾就一定有人祸。 这一点,崇祯皇帝略懂一点。 “是啊。” 老人声音沙哑,浑浊的眼中皆是空洞,无悲无喜缓缓说道:“灾年期间,赵老爷却加租,足足加了三成,说是要弥补亏空。 我儿气不过,就找人一起去官府理论。 但官府却不管,说我们可以不种赵老爷的田地。回来后,赵老爷的人就把小儿打瘸了腿,到现在还不能下床。 唉……” 老人说得很慢很慢,好像在与他说不相干的故事。 原来他既然是在等死! 此情此景,崇祯皇帝不由得浮现当初太祖老朱同志教育百官的语录。 什么叫农民? 千余年来,四民之中,士最贵,农最苦。 春天鸡鸣即起,不停劳作耕种,好不容易栽下禾苗,又要中耕除草。烈日炎炎之下,形体憔悴。 到了秋天,正是收获的季节,输官之后又能剩几何? 一遇到干旱蝗灾,全家惶惶不可终日。 待得冬日,饥寒交迫,期间苦楚,又有谁知? 若是官府不管不顾,他们便是死路一条。 故而,天灾人祸,必先是天灾后才是人祸。 沉思中,老人带着孙子自顾走了,走向死亡。 崇祯皇帝泪眼婆娑,心里堵得慌,气不顺,想杀人,想杀很多人。 沉默良久,然后杀气腾腾狠狠的瞪了王承恩一眼,让他浑身一颤却多少有点莫名其妙。 知道皇爷心里难过,可怎么……? 第七十八章 处置 第一卷风雨飘零 崇祯皇帝迁怒老王,这其中固然有心情不佳的缘故,同时也是对他这位东厂厂督的工作感到失望。 应该说,老王很忠心很听话,朕交代的任务也能百分百无条件执行。 可这远远不够!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我的同志哥,哪还容得你不紧不慢的? 朕不方便的、没有想到的事情,你要主动想到并且去做,不需要上级督促,还能激发同事的积极性。 要向你的前辈魏忠贤学习! 不是在搞事,就是在去搞事的路上。 身处这样的乱世,已经不仅仅是满足于能搞事能闹事,更要发扬无中生有的精神,狠狠的搞死这帮孙子。 别看朝堂上最近那帮大人们很安静很安分,那是他们在观望风向,或者在等待机会。 别以为他们傻,他们精明着呢? 朕重开厂卫,又搞了一批人,他们也知道不来触朕的霉头。 他们可以等,可以耗,可朕等不起耗不起? 内库的银子以可见光的速度在消耗,可朕的大业需要如山如海般的银两来支撑,这些受灾的百姓需要朕来救助。 “大伴啊,东厂这副担子你有没有信心挑好? 现在可不是太平年间,容不得半点仁慈,否则受苦可是这些穷苦百姓啊? 你看当初魏忠贤,一人挑起大明的财政支出,还有闲钱让孙阁老建宁远、锦州两城,不容易啊! 按照你现在的步骤,朕甚是忧虑!” 对于老王,崇祯皇帝还是想挽救一番的。 皇爷的话,让王承恩心里一怔,敢情皇爷不满意东厂近段时间的进展和力度啊! 只是,这厂卫重开才多长时间啊! 他是不敢反驳的,眼角瞥见皇爷脸上的忧虑,心里升起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决心,眼神露出一抹狠色,开口沉声说道: “老奴有信心,一定让内库充盈起来。今后,只要老奴在,皇爷无需为银两发愁。” “唔,很好!”崇祯皇帝对老王的表态满意的点点头,只要他能有信心,这东厂厂督的位置还是他的。 “大伴,魏忠贤能有如此大的成就,离不开他有庞大的党羽和无数的徒子徒孙,你不妨可以借鉴借鉴。” 老王天赋或许没有魏忠贤高,但可以学习。 王承恩俯身应喏,眼中多了一种叫决绝的东西。 “让锦衣卫去打听打听,这个赵老爷是如何一回事,如此灾荒年头,居然还敢加租三成,好有魄力……” 点化了老王,崇祯皇帝扭头对锦衣校尉吩咐道。 这老人一家的悲剧,绝对不仅仅只是因为蝗灾,也显然不仅仅只是偶然个例。 看着满天遍野的蝗虫,崇祯皇帝暗自想道:蝗虫、贪官,相比较这些贪官,或许蝗虫的危害还算小的…… 很快,几个派去打探消息的锦衣卫回报,赵老爷叫赵志恒,天启六年的举人。 此人性格乖张,不近人情,贪恋财物,屡有敲诈不法行为,附近百姓对其敢怒不敢言。 霸州知县李天明,倒是没有听说什么劣迹。 不过,许是年事已高,仕途无望,不爱理政,事情大多皆交师爷幕僚打理。 崇祯皇帝听完,整张脸瞬间阴云密布。 他当过小民,了解官员不作为的危害。 为官不为,懒政怠政,危害尤胜贪腐。 历朝历代,作为官员,百姓不管你贪不贪,而是看你有没有做事。 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冤屈无法申诉的感觉,无疑是令人最为绝望,极大影响朝廷声誉。 就如赵志恒这个县霸,为非作歹,官府不管,谁斗得过他? “传旨:举人赵志恒为害乡里,革除功名,打断双腿,夺其家财充公。 田亩一律并入县衙,分配给无地百姓耕种。家中余粮,并入赈灾粮,统一开仓放粮。 霸州知县李天明碌碌无为,即刻罢黜永不叙用! 县令一职由锦衣校尉吴承锋暂代,校尉卢欣荣带五个锦衣卫力士协助,负责霸州赈灾、灭蝗,事毕即归。” 震怒中,崇祯皇帝发布旨意。 打土豪,分田地,一家哭换万家笑,收买民心,这是最简单的方法,崇祯皇帝并不陌生。 他也会! 至于说霸州县令李天明既然懒政,那就下课,有的是人争破脑袋想顶上。 不过,他还是先用这个位置考验孙承宗和卢象升的爱徒和堂弟,是否堪用? 大明这个腐朽的朝堂啊,需要新鲜血液注入,方能重新焕发勃勃生机。 “皇爷,百姓多相信有蝗神,杀之不详,连累来年收成,是否要征调大军捕杀蝗虫?” 崇祯皇帝说完,王承恩补充了一句。 还有这事? 在崇祯皇帝疑惑的目光中,王承恩细细解释。 原来,时下百姓愚昧,除了信奉有蝗神之外,还有几方便原因,并不像崇祯皇帝想得那么简单。 在他看来,关系到自家老小存亡大事的时候,只要稍加宣动,他们就会顺水推舟,跟着官府中人一同捕杀蝗虫。 可实际情况却是,相较捕杀蝗虫,百姓更倾向于等着朝廷救济。 甚至于以逃荒的方式来谋求活路,宁愿把自己的命运交给未知,也不愿亲手奋搏。 还有,在很多百姓看来,反正植物粮食都已经被蝗虫啃食的差不多了,再捕杀又有何用? 至于蝗灾会不会因此而蔓延到其他地方,或者会不会因此而反复复发,百姓们却不愿考虑那么多。 好像是这个理! 崇祯皇帝听完,思索片刻,立马让几十骑锦衣卫去捕杀蝗虫,自己却走向田间的百姓中去。 第七十九章 让蝗灾变横财 第一卷风雨飘零 “乡亲们,朕乃大明崇祯皇帝!” 走到旱田中间,崇祯皇帝咋舌高叫。 部分百姓尚有犹疑,待听到附近捕杀蝗虫的锦衣卫大喝,“尔等还不下跪?” 之后,他们再无犹豫,纷纷跪倒在地。 许多人把脸埋在黄土里,喜极而泣! 有救了! 这个时候皇上来到这里,傻子都知道为什么? 除了微服私访赈灾救民,再无它事! “乡亲们,天道不仁,降蝗灾于霸州。 大家辛苦劳作一年,却是颗粒无收,饥不果腹。朕闻之,彻夜难眠,缘何让朕的子民受此苦难? 但大家也不必惊恐,朝廷已经拨粮救护霸州,并取消今年所有的任何税赋,定不让朕的子民有一人饿死。” “皇上仁慈!” “皇恩浩荡!” “草民叩谢天恩!” …… 崇祯皇帝话音刚落,四周百姓俯首跪拜不停,泪水冲刷着浑浊的双脸,轻声哆泣。 收割了一波民心,崇祯皇帝却高兴不起来。 田地里,百姓们皆衣裳褴褛,赤足垢面,脸无余肉,怎地一个凄惨了得? 亲自扶起身旁的一个老人,崇祯皇帝朝头都不敢抬起的百姓吩咐,“尔等都起来答话!” 哆嗦中,陆续有人起身,低头顺耳站在原地。 “乡亲们,为了防止蝗灾来年复发,朕要求你们和官府一起灭蝗。 考虑到这会耽搁你们的农时,故而朕决定从内帑中拨付银两,用于收购你们消灭的蝗虫,一……” 抬头望了一眼遮天蔽日的蝗虫,崇祯皇帝把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 差点搞大发了! 原本,他想说一文钱一只蝗虫,可瞧这密度,至少有几千万只呐! 再者,闹蝗灾的可不止这一处,那是多庞大的数字? 这金口玉言一出,那可收不回来了。 默默的算了一下数字,崇祯皇帝环视一圈,开口说道: “朕决定,五只蝗虫换一文钱,无论男女老少无论多少数量,当日就可到县衙结算。” “一文钱五只蝗虫?百文五百只……” 崇祯皇帝皇帝身边的老人,望着天地间仿佛无穷无尽的蝗虫,嘴里喃喃计算着,眼里留下激动的泪水。 纵使他年老体迈,可用箩筐往地上一罩,估计百文钱到手妥妥的。 那他一天可以罩多少箩筐啊? 蝗灾变横财啊! 天子金口玉言,真实性自不必怀疑。 皇上这是怜悯众生,施恩霸州百姓啊! “皇上仁慈!” “皇上仁慈!” …… 随着老人再次俯首拜谢,周围的百姓也跪下来谢恩。 此刻,他们心中还有蝗神吗? 不存在的,谁也顾上了。 再说了,有蝗神又如何? 拼死拼活种地一年,除去缴纳的税赋佃租又剩几何? 此地不种也罢! 捕杀蝗虫所得,足以几年无忧矣! 有些人口多的百姓已经在合计,全家老小齐上阵,怎么也要挣个几十上百两纹银,留待将来慢慢用。 有些人口少的百姓则开动脑筋,用什么工具可以高效的捕杀蝗虫,机会难得啊! 看着百姓人心高涨,没人提什么蝗神乱七八糟的东西,崇祯皇帝内心有些欣慰。 钱固然解决不了所有问题,但却可以解决大多数问题。 若是用行政命令,崇祯皇帝可以想象,百姓一方面会抵触,一方面会消极怠工,最终灭蝗效果有限。 现在用金钱手段刺激他们,无疑是三赢的局面。 百姓受益是其一;蝗灾得以根除是其二;朕的内库再度充盈是其三。 捕杀蝗虫的这些银子,崇祯皇帝是不准备从内库拨付了,他要全部交给老王的厂卫来筹措。 至于他们用何种方式朝谁下手,崇祯皇帝到时听汇报就行了。 “乡亲们,都一起去霸州县衙。” 此时,锦衣卫借用百姓的箩筐,足足捕杀了三担蝗虫,崇祯皇帝见日头还高,挥手朝众人说道。 在百姓的带领下,一行人浩浩荡荡朝霸州县衙奔去。 只是在霸州郊区,刚好经过老人的家中。 其实说家可能不太合适了,就是临时搭建的一个小窝棚。 里面脏兮兮的,老老少少挤在一起等死。 老人的儿子腿骨森森可见,上面都是腐肉,可以预见,即使治好,这条腿也废了。 房无一间,地无一垄,说的正是他们。 “带他们一家回京城,请御医医治,给他们安排一个好营生。” 目睹如此惨景,原本想让霸州县衙安排的崇祯皇帝改变主意,朝老王吩咐。 因祸得福! 老人颤悠悠的拉着两个不懂事的孙儿,朝已经远去的崇祯皇帝背影不停叩头谢恩。 他的儿子李二牛,一个看上去很健硕的男人,也匍匐在床榻上死命叩头,“皇恩浩荡,皇恩浩荡……” 继而仰头泪流满面边哭边笑嘶吼着,“赵志恒赵老爷,你也有今天。真是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 已经到霸州县衙的崇祯皇帝,自然不知老人一家的反应,他正准备灭蝗大会。 在霸州县衙的广场,临时搭建的高台上,几个临时征调的厨子,正在准备烹饪蝗虫。 下面,是临时组织的霸州百姓,约莫有两千余人,正跪在地上,听崇祯皇帝的旨意。 而随行的锦衣卫和衙役,则在他们中维持秩序,顺便当传声筒。 “朕的子民们,若有谁担心这次蝗灾乃是天罚,贸然灭蝗,会遭受蝗神报复。 朕在此明言,此次蝗灾,绝非天罚。 霸州百姓善良淳朴,又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老天不可能降天罚于霸州。 纵使这场蝗灾乃是蝗神所为,朕亦愿在此向九天神佛祷告,捕杀蝗虫之事,乃是朕一力主张,只是为了救朕的子民于困苦。 上天若有不满,降下惩罚,朕一肩担之,勿要伤害朕的子民!” 崇祯皇帝说完奖励说迷信,忧民之情溢于言表。 在锦衣卫的传音下,霸州百姓在有组织的带领下,齐声欢呼,“皇恩浩荡,天佑大明!” 此时,蝗虫也炸得焦黄灿然,新任代知县吴承锋用小碟装着,恭敬的递给而崇祯皇帝。 而其他的则用十几个大簸箕乘着,由衙役端着走向百姓。 “霸州的百姓们,抬起头,看朕今日朕和大家一起尝此美味,他日一定传唱天下。” 说完,夹起小碟的蝗虫,咯吱咯吱嚼得满嘴生香。 香,是真的香,带有青草的淡淡香味。 蝗虫其实就蚂蚱,富含蛋白质、氨基酸等,崇祯皇帝在后世已经吃过多次,并不陌生。 后世他叫得出来就十几种吃法,什么泸上醉蚂蚱、干煎蚂蚱、油炸飞虾、金沙飞雁、稣炸蝗虫…… 崇祯皇帝就不信了,大明人口的优势,吃货的属性,注定了大天朝是不可能有动物泛滥成灾的,哪怕是蝗虫? 尤其是在食物匮乏的年代,这是不可多得的美食。 在连土都可以吃的年代,如此美味有人能拒绝? 高台下,由锦衣卫带头,抓过大簸箕的蝗虫,塞入嘴里咀嚼着,渐渐的吃出味道。 “好,真好吃!” 说完,再往簸箕抓一把,津津有味的吃着。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原本有些犹豫的霸州百姓,等衙役端着簸箕过来,也抛开心头的那点犹豫,尝试着吃起来。 不敢吃的没有勉强,敢吃都说好吃,等有人跃跃欲试的时候,却是已经没有了。 毕竟,僧多肉少,没有了。 高台上的崇祯皇帝看得分明,自得的笑笑,他知道,困扰大明的蝗灾,或许可以永久消失矣! 甚至,有可能如后世一般,蝗虫要靠人工养殖,才能够满足吃货的需要。 第八十章 大明爸爸 第一卷风雨飘零 翌日,从霸州回来的崇祯皇帝主动召开了朝会。 这是近段时间极为罕见的事情,让许多朝臣啧啧称奇,莫非太阳从西边升起? 可惜,没有时间准备弹劾奏折。 现在除了内阁大臣和六部尚书时不时能和皇上见面外,其他朝臣就要等皇上召唤方可一见。 平常有事启奏,都是递奏折给通政司,或者提交内阁。 想要和原来一样,没事找皇上聊聊天,争一争吵一吵闹一闹,还真的好难了。 “诸位爱卿,两件事情,需要大家鼎力合作献计献策。” 朝礼毕,高高在上的崇祯皇帝俯瞰着满朝文武,缓缓说道。 后世曾经作为大区经理的崇祯皇帝知道,解决小问题开大会,解决大问题开小会,解决重大问题不开会。 他现在没事基本不开朝会,因为根本无卵用。 可涉及公共事务的问题,却是要议一议的。 “今霸州、保定、任丘蝗灾不止,已有愈演愈烈之势。如今已向沧州、衡水等地蔓延,一旦扩散于河北全境,必生大乱。 所以,为了天下之安定,亦为了防止蝗灾来年复发,朕已下定决心灭蝗! 现除了用民力围剿之外,不知诸位爱卿有何预防举措?” 蝗灾在以农业为主的朝代,历来都是一个大问题。 崇祯皇帝虽然有信心扑灭当年的蝗虫,可以后呢? 总不能年年反复年年如此吧! 财政方面出点血,崇祯皇帝尚可忍受,反正百姓也得了实惠,可关键是粮食啊! 大明粮食匮乏问题不是一年两年,是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如果少了一省之粮,雪上加霜啊! “皇上,消除蝗虫,大致可从三方面着手。 其一,减少蝗虫的食物来源。 蝗虫喜食玉米、小麦、高粱、水稻等,而不吃大豆、苜蓿、果树。 因此可在河北等地尽量多种植大豆、苜蓿、果树和其它林木,可以防治蝗虫。 其二,减少蝗虫的产卵地。 蝗虫产卵皆在地势较低的地方,可改造成池塘,养鱼、养虾,如此可以使蝗虫的生存地大大减少。 其三,让河北百姓多散养鸡鸭等蝗虫的天敌。 另外,蝗虫的天敌很多,包括青蛙、蜥蜴、鸟、蜂类……” 这个问题很专业,其他朝臣没有办法回到,户部尚书毕自严出班详细解答。 “毕爱卿此法甚好! 可选派户部精练干吏赴霸州、保定、任丘、沧州、衡水等地负责灭蝗,务必清除干净! 所需费用,爱卿估算清楚,一律由内库拨付。” 龙椅上,崇祯皇帝愉悦的点点头,慷慨的说道。 毕自严的灭蝗计策还是很实用的,除了没有后世的生化武器——农药之外,基本已经是齐全了。 连把蝗虫消灭在肚子里都考虑进去,不简单啊! 所以说,户部这个相当于后世财政部、央行、国土资源部、民政部、农业部等各部委的综合体,户部尚书如果没有几把刷子,是胜任不了这个职位的。 “臣领命!” 毕自严俯身行礼,然后回到原位。 对于如今的皇上,他现在钦佩至极。 虽然好像没有过去那般勤政,最近甚至还背负有敛财和懒政的骂名,但那些言官朝臣的说法,完全是出于不了解。 他可是知道,现在皇上虽然不定期上朝,但国事却从没有闲下来过。 文华殿的小朝会,武英殿的将帅议事,都是处理朝务更高效的手段,朝政的运转比过去不知道要顺畅有效多少倍。 看看最近,大明各地的赈灾款项足有几百万之多,可皇上一句话,说拿出来就拿出来。 根本不需要明说,也不需要朝臣再三恳求,哪有传说中贪财的模样? 亏得自己原来想岔了,竟然闯宫逼皇上拿赈灾款,真是惭愧啊! 也就是自己碰上圣君,否则,真不敢多想。 “还有一事,大明粮食连年歉收,朕又减免了辽饷、练饷,造成户部粮食仓储严重不足,此乃国之大忌! 除了我们自己要自力更生,开荒垦田兴修水利提高粮食产量之外,朕准备让鸿胪寺通知众藩属国朝贡粮食,其他之物一概不要。 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大明的粮食问题,自从穿越过来,崇祯皇帝思考了许久。 第一种是均贫富,这样最理想。 既消除了社会矛盾,又凝聚了国力,还让大明国力蒸蒸日上。 可惜,目前他没有这样的实力。 要知道,即使现在天灾不断,可大明广阔的国土养活大明子民是没有问题的。 毕竟,大明的人口现在才一亿出头,并不算太多。 之所以出现问题,一是土地被垄断了。 二是生产的粮食,被国内的奸商源源不断运往蒙古、建奴,资助外敌。 三是战争,让大量的土地闲置,无人耕种。 第二种是殖民海外,这样也不错。 可惜,太遥远,那需要时间,需要解决一些问题后才能实现。 大明等不及了! 而第三种则是崇祯皇帝提出来,向藩属国借粮。 这样最快速,成本最少,也最没有难度。 大明爸爸保护你们两百多年了,交点保护费不过分吧? 如果说交保护费有点伤感情,那么现在大明爸爸老了,你们做儿子的孝顺一二总行了吧? “皇上,那我们拿什么回礼?而且,如果有些藩属国推脱怎么办?” 鸿胪寺卿出班询问。 大明,是礼仪之邦,讲究礼尚往来。泱泱大国,不占小弟、儿子的便宜。 而是要让他们占便宜,否则,怎么当爸爸? “没有回礼,纯粹是忠义。如果有藩属国推脱,那就告诉他们,朕以后亲自去取。” 崇祯皇帝龙手紧握龙椅,掌上隐隐凸显的青筋,在五彩金丝绣着的龙袍之下愈发的显露得狰狞。 而那唇上挂着的冷笑,好象要将人活生生的撕裂了一般。 这些忘恩负义的孙子,永远喂不饱的白眼狼,朕上辈子就忍你们很久了。 不借也行,那就拿小本本先记下,这些恩怨,迟早有算账的一天。 “皇上,万万不可!” 正当崇祯皇帝愤怒之际,都查院御史陈继鼎发出了不和谐的声音。 第八十一章 求仁得仁 第一卷风雨飘零 “太祖祖训:藩属国皆是不征之国。 王者不欺四海,霸者不欺四邻,善为国者不欺其民。 唯有内修德政,方有四海宾服。 臣恳请皇上以天下苍生为念,万勿轻易挑起边关之争,荼毒大明百姓。” 陈继鼎人长得不错,相貌堂堂,一番话讲得义正言辞,体现了言官高超的语言技巧。 寥寥数语间,包含了祖训、大义、名声,皆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让人根本无从反驳。 过去,本尊就是这样屡屡被言官拿捏,以至于动弹不得,最终大明上下一起唱凉凉。 当然,他们中的一部分人,日子也不好过。别看现在很能折腾,可晚年都跑到深山里去忏悔了。 “臣附议!” “臣附议!” …… 殿内部分朝臣好像打了鸡血一般,瞬间有十余人站出来搞事。 他们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近来崇祯皇帝做的事,很不合他们的心意,让他们很不爽。 心情爽快尚要时不时闹闹,更何况是不爽的时候? 今天的机会无疑很好,很高大上,尤其是陈继鼎说得更好。 政治正确,是搞事的好机会。 过去,屡试不爽! “腐儒!” 群臣期待中,崇祯皇帝蓦然站起,咋舌大喝,阴鸷的双眼犹如高空飞翔的雄鹰,扫视着出列的一众官员,怒不可遏。 这也是他第一次当着所有的文武百官的面,直接骂出腐儒二字。 这说明,他心里忍了很久了。 忍不可忍,无需再忍。 再忍,他也要病了。 大明病了,大明的文官都病了,并且一直影响着后世几百年,始终不能康复。 纵观历史长河,国家之间,十年之争,拼的是领导人的能力与魅力! 百年之争,拼的是国家的战略和制度! 千年之争,拼的是民族的传承与精神! 可惜,民族的传承与精神毁在了这帮腐儒的手里。 岂不令人惜哉? 崇祯皇帝用手指着殿下跳出来附议的朝臣,脸色狰狞得仿佛要择人而噬,却又有一丝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过去,王权衰落,诸侯争霸。 执斧钺而有争雄之志,掌宝玺即有问鼎之心。 华夏历代君王皆有开疆拓土之野心,遂有如今大明巍巍沃土。 大明仁义天下两百余年,广施恩露,泽被苍生,周边藩属国皆是受益者。 泱泱大国自有豪情在胸,千年沉淀在手。 而弹丸小国、立锥之地的子民,多见谨小慎微、见风使舵的秉性传承。 太平年间,朕能理解也能容忍。 可奈何如今大明礼坏乐崩,西有叛贼北有鞑虏,岌岌可危尚不能描述时下局势。 朕想挽狂澜止逆施,意欲一扫颓势,还大明朗朗乾坤。 可惜粮食钱财一直束缚朕和大明的手脚,徒呼奈何? 朕日夜忧思,方才拉下脸皮要求藩属国朝贡粮食,也不无试探其中是否有口腹蜜剑之国? 可尔等腐儒倒好,尚为实施便搬出祖训,不征之国! 呵呵……呵呵……” 崇祯皇帝摇头冷笑连连,指着陈继鼎他们怒喝:“不征之国? 那你们告诉朕,成祖讨伐安南,设立交趾布政使司又是怎么回事?” “所以才有明宣宗的仁义之举,安南又重新请附,宇内四海清平。” 陈继鼎低着头,可语气却很嚣张,丝毫没有胆怯。 可内心却替自己鼓气,恩师倒台了,没有靠山了,要想名扬天下,今天必须豁出去,成败在此一举。 “呵呵……该死的腐儒,鼠目寸光,不思进取,假仁假义行走于朝堂之间,不知羞耻。” 崇祯皇帝被气得不想再讲大道理了,索性破口大骂。 这些无耻之徒,连明宣宗被正人君子忽悠的举措,到他们口里反而成仁义之举,还他娘的四海清平? 这是什么道理和逻辑? 成祖期间,安南国内出现叛乱,王位正统陈氏向朱棣求援。 大明在经过了充分准备后,以三十万大军扫除叛乱,并趁机将安南地区纳入大明版图中。 这是安南脱离南汉政权正式走向独立后,再次回到华夏的怀抱,这是成祖朱棣的一大功绩。 然而,仅仅过了二十一年,明宣宗朱瞻基就宣布放弃安南,撤销交趾布政使司,三十万大明军队撤回国内,使得大明在安南的经营毁于一旦。 而此时,大明正处于“仁宣之治”的辉煌时期,大明国力达到史上最高峰。 在这个时候宣布放弃安南,实在是匪夷所思。 那么,为什么明宣宗要这么做,大明放弃交趾的背后有什么内情? 两点,第一,没有狠人。 作为平定交趾的司令员,张辅对交趾地区了如指掌,对于交趾人吃软不吃硬的特性,进行了行之有效的措施。 具体表现为,平定了四次大的交趾叛乱,将敌人的头颅堆成京观,恐吓想要造反的交趾人。 但是张辅走了以后,新上任的镇守将领不行。 交趾人又开始活跃。叛乱一波接一波,大明不得不连年用兵,耗费巨大。 第二,腐儒误国。 鉴于第一点,交趾开始叛乱,这些腐儒的决定是索性放弃安南。 这样多省心,多大方,多仁义。 典型的崽卖爷田心不疼。 可造成的后果就是,原本自古以来就属于华夏的国土,就始终再也没能回到祖国的怀抱。 而且,这个有名的白眼狼,还成美帝对付和牵制天朝的急先锋。 崇祯皇帝死心了,也不想在朝堂上被这样的事情纠缠个没完,这是极为耗损时间和精力的错误。 陈继鼎他们在这样的事情搅闹个没完,完全就是为了沽名钓誉。 崇祯皇帝不能再忍受了,决定成全他的小要求,求仁得仁。 “来人,把他们全部带到午门廷杖三十。” “我自己走!” 陈继鼎挥手阻止前来架他行刑的锦衣力士,昂首挺胸仿佛英雄一般,以大无畏的精神率先出殿。 其他附议的朝臣也皆如此。 在大明,民间士子骂朝廷是一种身份象征。 甭管对错,敢骂,便是真名士。你要是没骂过朝廷,出门都不好意思和别人打招呼。 而朝臣要出名,就是廷杖,屁股被打几下,立马成名。 看着很有气节是吧? 可惜螨清入关后,除了少量殉国以外,其他都不骂了,改喊主子圣明了,而且叫的超级顺口。 监刑太监小德子抬首偷瞄崇祯皇帝,见他微眯着双眸,负手而立,三分狂傲、七分生气,立马心头一颤,小跑出去。 一次廷杖十余朝臣,尚属崇祯年间第一次。 都查院御史刘宗周下跪为陈继鼎他们求情,但崇祯皇帝毫不理睬。 午门外,监刑太监小德子靴尖向里一敛,锦衣力士心有灵犀用大木棍拼命打陈继鼎。 廷杖不到十下的时候,陈继鼎就连呼救的力气都没有了。廷杖到了二十下,陈继鼎就一命呜呼。 然后他的尸体被锦衣卫拖走,就像一条死狗一样。 这样的动作,小德子依次做了三下,也就代表着三个人要死亡。 这里面有讲究。 廷杖的时候,锦衣卫的力士手执大木棍,转换着行杖,监刑太监坐在上面监杖。 行杖的时候,锦衣力士看监杖太监两只靴尖的摆势做事。 如果靴尖摆成八字形,那么力士们还棍下留情,不致把人打死, 如果两只靴尖向里一敛,就等于暗示旗校们往致命处狠狠地打,被打的人就休想活命了。 杖死三人的事,传到殿内,让文武官吏闻而变色,听而生畏。 只有温体仁微闭双眼,嘴角带着弧度,不知死活! PS:推荐好友一本书《扛着AK闯大明》先看看几句简介:靠着百十把AKM,拳打内贼东林党,脚踢北蛮多尔衮。 怎么样,牛逼吧。 有水平有才华吧,朕写不出来。 一句话,很爽,从头爽到尾,看来还想看。 第八十二章 粮食问题 第一卷风雨飘零 杀威棒过后,效果杠杠的。一次杖毙三位朝臣,崇祯年间绝无仅有。 当成名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是人都会计算成本。 尤其是朝堂上的正人君子们,有句话怎么说来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吗? 当然,最关键的是,随着崇祯皇帝腐儒二字出口,不知让多少人胆战心惊。 天子出口成旨,腐儒这个标签一旦粘上,外面那些被杖毙之人可就是榜样喽。 崇祯皇帝见朝臣老实了,又继续讨论被中断的粮食问题。 一个国家要想兵精将广,前提必定是建立在粮饷充足之下。 饷的问题不大,崇祯皇帝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解决。 可粮食的问题很大,需要多花些心思。 对外向藩属国借粮只是不得已而为之,解决不了根本。 唯有大明自己粮食充足,方是正道。 可这操蛋的老天爷,和人祸相勾结,造成了大明粮食严重不足。 解决粮食问题,要围绕这两点出发。 接下来的朝会上,崇祯皇帝提出三点增加粮食产量的举措。 首先,是命令工部水利司在京畿附近,也就是河北全境内兴修水利。 至于大明其他地方,暂时顾不上也没有这个能力。 还是集中钱粮一个个来为好。 同时,崇祯皇帝还明确规定,工部必须雇用流民参加水利建设,为流民解决生活问题。 其次,崇祯皇帝下旨,要求大明官员来年的土地种粮不得低于八成,民间土地不得低于六成。 并吩咐都查院左右都御史,来年巡按御史主要职责就是检查各州府县完成的情况。 但有未能按比例完成者,一律缉拿入狱流放九边。 崇祯皇帝的这条命令,其实主要是针对大明的豪门和大地主,和普通百姓并没有什么关系。 时下,大明土地兼并已经严重到了不要不要的地步,豪门和大地主掌握了绝大多数的土地。 那么,如此多的土地拿来干什么? 全部用来种粮食吗? 不可能的,当人家是傻子吗? 这么多土地,若是全部用来种粮,吃也吃不完啊,存储也不容易,又不是人人都是粮商? 如何让土地利益最大化,并不是只有后人才明白,他们也懂。 这些豪门和大地主,根据土地肥沃程度,或种植果树、或种植菜品以及各种农作物。 这些暂且不去说他,毕竟都是能吃的东西。 关键在于他们还种植大量不能吃的东西。 北方种植棉花,南方种桑养蚕。 具体有多少土地,大明朝廷没有去统计,也没人关心这些。 可崇祯皇帝却知道,棉布丝绸是大明的奢侈品,不仅供应国内,更是用海船运往全世界,供不应求。 这其中,需要多少土地,不言自明。 尤其是江南的鱼米之乡,大量的良田用来种植桑树,用来种植粮食的土地自然也就减少了。 于是,这也成为了大明粮食短缺的原因之一。 所以说啊,单单只是天灾并不是大明粮食短缺的原因。 泱泱大国,物产丰饶,国土广阔,自我调节能力强,远不是弹丸之国可以比拟。 后世美帝对天朝又是封锁又是制裁,还有对老毛子亦是如此,其实都是白费心机。 这些,对大国都没有用。 崇祯皇帝穿越前在地球上也来来回回走了几趟,这才发现面积这个东西,实在是国家的命脉。 一个国家如果没有了面积,那亡国也就是分分钟钟的事。 纵使不亡国,国事也是被操控于大国之手,自己是做不了主的。 说完前两个增加粮食产量的问题,并没有朝臣有意见。 毕竟,这是政治正确的问题。 大明乃农业之国,粮食问题历来是重中之重,任何提高粮食产量的事情,都是为政者首要解决的事情。 第三点,崇祯皇帝的方法是增加粮食渠道。 他下令正在组建海军都督府的大都督杨嗣昌,立即成立渔业司,负责出海捕鱼,充当粮食。 “皇上圣明!多管齐下,大明自此再无缺粮之忧矣! 尤其是成立渔业司,更是点睛之笔。 臣惭愧,臣失职!只知道盯着脚下,却不知抬头望向大海,那里亦是一番广阔天地,大有所为。” 崇祯皇帝接连下的这几道旨意,首辅温体仁越想越觉得高明,从操作到执行,均无任何难处。 尤其是向藩属国借粮和渔业司的成立,更是立竿见影,马上可以见到成效。 困扰大明多年的粮食问题,终于看到解决的希望。 “这几点爱卿和内阁务必逐条落实到位,出了问题,朕的板子打在你们身上。” 温奸相拍的龙屁,崇祯皇帝还是满受用的。 此话,也是一半认真一半玩笑。 “谨遵圣谕!臣亲自负责此事! 若有差错,所有罪责,臣一力担之。” 温奸相大包大揽,当着所有朝臣的面,立下军令状。 “爱卿忠心国事,朕心甚慰! 赏百年老山参两颗,纹银三千两,赐其子温良玉锦衣千户,斗鱼服一件。” 阳光抛洒在温奸相的身上,眼尖的崇祯皇帝看到他鬓角的白发,这才猛地醒悟过来。 若是没有记错,这货好像是崇祯十一年去世。 当然,估计是和被罢黜心情忧郁有关,可寿元的事情谁说得清楚呢? 良心发现的崇祯皇帝,当即对他进行赏赐。 “皇恩浩荡,谢皇上赏赐!” 不知缘由的温奸相,满脸感动俯身谢恩。 “罢朝!” 开会的人不干事,干事的人不开会。 一切已经安排妥当,崇祯皇帝龙袍一挥,美滋滋回到后宫放飞自我。 “飞熊老弟,天子圣明,比之成祖皇帝亦是不逊色,这是我等的福分啊!” 温奸相这话虽是对王应熊讲,只是未免大声了一点,朝堂上还未散去的朝臣,听了个真真切切。 众臣闻言,心中皆是一凛。 纵观皇上近段时期的动作,还真如温奸相所说,真有明君的手段。 一时间,朝臣若有所思,心情不一,步履缓慢走向殿外。 PS:感谢书友忧伤的二狗子、神幻界、20170206013603245、星夜绅士打赏,承情了! 第八十三章 清查九边 第一卷风雨飘零 九月初,负责巡查蓟辽关宁前线空饷的户部侍郎倪建生,风尘仆仆回到京城。 次日饷午,他便会同户部尚书毕自严和兵部尚书孙承宗觐见崇祯皇帝,汇报九边各镇实员情况。 随着轰轰烈烈的军改进行,孙承宗率领兵部、户部和五军都督府,对大明九边进行全面清查实员将士状况。 大明九边是指辽东、蓟州、宣府、大同、太原、固原、延绥、宁夏、甘肃这九个设在北部边境的军事重镇。 每镇设一总兵官,统帅辖区内的军事力量,并设有巡抚一名辅之,此外还有御马监的太监为监军。 后来随着建奴崛起,从蓟州镇又分出了山海镇,从固原镇又分出一个临洮镇,此外还有一些设立过一段时间又撤销的镇。 总之,到了崇祯时期实际存在的边关重镇,一共十一个。 但九边的叫法,却一直延续下来,再没改变。 而九边各镇的将士,随着卫所的废弛,基本以募兵为主,也有少量卫所兵,但大多泯然无用矣。 尤其是两个多月前,崇祯皇帝取消全国卫所制,全部改为募兵制,卫所制彻底走出历史舞台。 应该说,这对大明朝廷和卫所兵来讲,是一个双赢的结果。 太祖朱老大开国时创立的卫所制度,一开始卫所兵是不给饷银的。 因为给了他们土地,他们是世袭的军户,当兵打仗是本分。 故而有朱老大说不费一粮一饷,便养兵百万的豪言壮语。 只是任何制度,随着时光的流逝,总有弊病出现。 当了兵便不能脱籍,世世代代从军,朱老大把还没出生的人,一辈子的命运已经安排好了。 这很不人道,当然有许多人不同意。 于是,就出现了逃兵。 尤其是到了万历以后,卫所日益荒废,卫所兵的战斗力也严重下降。 特别是边关困苦,军户逃亡不断。 造成边关各镇兵员严重不足,不得不发给军饷,鼓励军户从军,同时对外征募敢战的民壮为兵。 只是,卫所兵虽然给军饷,但比募兵要低得多。 按照制度,卫所兵每月有一两五分的饷银,可大家明白的,层层克扣下他们拿到手里的不足一两。 而这,还不能保证每月按时发放。 拖欠半年一年甚至三五年,那是很平常的事情。 这就没办法过生活了。 生活过不下去,先是熬,熬不了就跑,这是人之常情。 跑得了的是幸福的,还有一种就是想跑也跑不了的苦逼。 怎么办? 凉拌! 唯有苟延残喘,等死而已! 所以,当崇祯皇帝下令取消卫所制度,这让天下所有的卫所兵,无不欢欣雀跃,真心感谢皇上恩典。 用一句流行的话来说,他们可以自主择业了。 而朝廷,也节省了一大笔开支。 当然,大明太大太广,卫所兵有一部分人逃跑了,有一部分人变成农民了,还有一部分人拿惯了刀柄。 前两种人自不必理会,第三种人在崇祯皇帝的旨意下,可转为募兵。 如此一来,倒也皆大欢喜。 剔除了卫所兵,那就是要统计边关的实员将士人数,崇祯皇帝才可以了解手里的力量,才能有的放矢进行军改。 根据兵部和户部的统计,以及倪建生实地清理,他们上交了一份详细奏疏。 其中,辽东镇人马最多,上报了八万五千人,山海镇五万五千人,蓟镇四万人…… 大明九边人马总计三十六万人,比原来户部名册少了整整二十一万人。 对这个数字,崇祯皇帝心情复杂,不知如何描述。 应该说,倪建生和兵部户部的工作,崇祯皇帝表示肯定,挤出了几乎一半的水分,值得表扬。 但他也相信,九边各镇的人马就像泡水的海绵一样,即使用力挤压,多少还有一些水分。 边镇的巡抚和总兵,吃空饷已经习惯了,肯定是不会完全如实上报的。 吃肉吃习惯了,吃素就很难了。 当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说实话,崇祯皇帝可以容忍适度的吃空饷,只要他们敢拼命杀敌就成。 可这很不现实。 三十六万人马看上好像很多,可这里面不仅人数还有水分,崇祯皇帝可以确定,里面因为各种原因不能战斗的人员还有很多。 再加上军备废弛、士气低落等其他因素,崇祯皇帝悲哀的摇摇头。 怪不得历史上大明对上建奴总是败多胜少,难有大胜。 到了后来将领更是畏战,一触即溃。 实在是这些领兵的将领,自家人知自家事,带着纸面上的部队或者没有战斗力的人员,去迎战训练有素的敌人,怎么能有底气? “几位爱卿辛苦了,朕看了这些数字,是既喜且忧。” 崇祯皇帝放下手里的奏疏,对着孙承宗、毕自严和倪建生三人摇头苦笑,落寞说道: “喜的是,这次上报总算挤出了不少空饷的水分,可以为朝廷为朕结余些许纹银,也可用于重新招募新军。 忧的是,我大明边关号称百万大军,如今却烂到了骨子里,以区区不到四十万人,如何防守上千里防线? 对上鞑子,对上建奴,我大明如何能够确保必胜? 委实怪不得鞑虏能轻易撕开大明边关,屡次寇边大明并屡屡获胜,事出有因呐!” 崇祯皇帝从这些数字上,总算明白了辽东屡战屡败的原因。 “皇上,辽东已经进入冬季,逐渐年关将至,臣觉得有些欠饷实在不宜久拖。 如今九边上报的兵员数额,与过去相比,已然好上许多。 据臣清查蓟辽期间所知,至少辽东镇的情况基本属实。期间或有出入,但都在可以忍受的范围。 如今天下纷乱,对些许小节不宜追究过甚,望皇上明察。 另具臣观察,辽东将士的御寒冬衣明显不足,希望皇上能妥善安排!” 倪建生偷瞧了崇祯皇帝忧愁的脸色,却还是咬咬牙开口说道。 实在没办法,知道皇上不易,可辽东将士也不易,尤其是底下兵卒。 辽东乃苦寒之地,一到冬天,大雪纷飞,严寒无比。 许多兵卒无御寒的冬衣,每年冻死冻伤的不在少数。 这次他过去,底下兵卒纷纷向他反映此事,他答应朝廷尽量想办法。 可他是户部侍郎,知道户部情况,无奈之下,只有盯紧内库了。 唯有希望皇上,能够有办法,解决辽东将士的问题。 其实,又岂是只有辽东苦寒? PS:感谢书友忧伤的二狗子、钟离寒夜打赏,铭感盛情! 第八十四章 挤掉战斗力水分 第一卷风雨飘零 倪侍郎的话,崇祯皇帝听得懂,又要出血了! 不过,这钱必须花。 而且,得多花,再收买一波人心。 想想看,连身边的宫女太监都要受益,更何况是浴血厮杀在最前线的边关将士? 这可是军心啊! 只不过,这钱要花得巧妙,要落在实处,要让边关将士明明白白感受到,这是天子对他们的恩惠。 而不是像原来一样,把钱给户部,然后派几个太监蜻蜓点水巡查一番,便完事了。 这样的结果,便是从上到下,层层克扣,最后落在将士的手里,十成不到五成,白费功夫。 “倪爱卿所言极是。” 在倪建生惴惴不安的心情中,崇祯皇帝点点头,先赞扬一句,然后开口说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这些道理朕都懂。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九边虚报冒领早就成了惯例。既然如此,过去的问题一概不提,朝廷也不予追究。 兵部命令下去,朝廷历年的欠饷,朕这次可以一次性全部解决。 只是,仅次一次,下不为例! 若是再有将军虚报冒领军饷,无论多少,一经发现,满门抄斩!” 崇祯皇帝上半截话还令御书房内的三位老臣如沐春风,可下半截话却令他们犹如寒冬腊月。 这似乎是暴君的节奏啊! 若是有将领冒领三五人粮饷,一年也不过百余两纹银,便满门抄斩? 这比太祖祖训中贪腐六十两纹银便立斩,好像来得更加暴虐,更加无情。 兵部尚书孙承宗皱起眉头,有心规劝,可瞧崇祯皇帝满脸的决绝,话到嘴边又咽落肚里。 他明白,皇上这是准备乱世用重典,彻底解决吃空饷的痼疾。 此前的军饷是按照人头计发,落实到每个人身上。 后来,世道乱了,出现军户逃亡,吃空饷越演越烈。 而户部也从来没有老老实实按照兵部上报的数字发过军饷,都是打了折扣的。 实际上,兵部也是打了折扣的,对于边军的那点猫腻,兵部户部其实都是知道的。 只不过是不愿意追究,不愿意得罪人罢了。 这样一来,就造成恶性循环。 兵部户部越给越少,边关将领则越报越多。 当然,这里有一个前提,朝廷没钱也没有认真清理实员人数。 现在,天子内库似乎很是充足,倒也是解决这个痼疾的机会。 “另外,朕准备让户部、兵部、御马监成立犒军小组,分赴九边犒军。 九边的将士辛苦了这么多年,也的确该过一次好年了。 故而朕决定,从内库中拨付四百万两纹银,按人头十两的标准,发放到每个将士手里。” 在三位老臣的担忧中,崇祯皇帝又针对普通将士做了一项决策。 三人一听,不约而同地一起离座跪地,口称皇上英明,这句话,他们确确实实是发自内心的。 原本的忧虑,也全都抛之脑后。 他们都是行走朝堂多年的老臣,自然明白崇祯皇帝的用意。 想想看,按人头的方式一人发放十两纹银犒军,不仅可以再次清查实员人数,更可以赢得军心。 有了军心,用暴烈手段对付冒领军饷的将领,似乎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一句话,乱不起来。 而且,处置这些将领,反而会再次得到将士们的拥护。 你以为,吃不到空饷的将士们,不会对吃空饷的将领有怨恨? 这不扯淡吗? 只不过敢怒不敢言而已! 只是,皇上真是有魄力! 一次用四百万银两犒军,好像只有在成祖年间北伐蒙古时出现过,之后便成了绝唱。 现如今,在最危难的时候,皇上如此做法,真是社稷之福。 至于说内库的钱从何而来,他们多少是知道的,皇上能把它全部用到将士身上,可喜可贺! “三位爱卿请起。” 崇祯皇帝自得的笑了笑,很满意三位老臣的恭维。 虽然,他不知道他们是否真心。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的朝廷局势好转起来,他们心中自然有杆秤。 “传旨九边,各镇边军分为战兵营、守备营和辎重营。 由各镇挂印总兵官全权负责三营一切事务,自领一营站兵营。 其中,总兵率领战兵营,由各镇精悍将士组成,每营三千人,定饷每月五两纹银。 各镇副总兵率领守备营,由各镇精壮之士组成,每营三千人,定饷每月四两纹银。 游击率领辎重营,由各镇淘汰将士组成,人员不限,定饷每月三两纹银。 以上三营,均实兵实饷,不得虚报!” 为了挤掉战斗力的水分,崇祯皇帝把九边将士进行了改革重组,并大幅度提高军饷。 “皇上英明!如此一来,精兵可期矣。” 崇祯皇帝说完,孙承宗眼前一亮,抚须拍手大赞。 将士分级,定饷不同,各镇总兵为了手里的实力,更为了保命,自然会把军中最精锐的将士调入麾下。 毕竟,九边可是前线,而现在战乱不止,怎么选兵他们心里有数。 而皇上大幅度提高军饷,竟然连淘汰的老弱也跟现在募兵的军饷一样,每月三两纹银。 那么,落选的将士也没什么怨气不是? 毕竟,他们的到手的饷银没有少,只能说他们年纪老了,或者说学艺不精罢了。 所以,兵部尚书孙承宗很高兴,皇上的手段确实高明。 可户部尚书毕自严却慌得一波逼。 他抚着胸口,颤悠悠的问道:“皇上,如此大幅度提高九边军饷,朝廷财政如何长久维持? 是不是皇上有什么政策,可以改变朝廷财政?” 皇上用内库犒军他是赞同的,毕竟,这是一次性的行为。 而且,花的不是国库的钱。 可提高九边军饷,那可是长期的行为。而且,上去了,下来可就难了。 最重要的是,军饷肯定是要由国库承担,可国库…… PS:感谢书友0玉宇0、刘-刈打赏,承情了。 第八十五章 拜托了 第一卷风雨飘零 “没有!”崇祯皇帝双手一摊,摇摇龙首,很老实很诚恳,很实事求是。 朕心里倒是有一些政策,可他娘的实行不了啊! 原本简简单单的一条征收商税,便可以解决难题,可正人君子们不让收,朕还能有什么办法? 听完崇祯皇帝如此干净利落的回答,毕自严苦着老脸,感觉皇上很不着调。 皇上这是查抄朝臣尝到甜头,开始膨胀了。 只是,原本用几百万两便可勉强应付的军饷,突然间翻倍还要多,而皇上又取消了辽饷,这缺口也未免太大了。 若是没有固定财源,单纯靠查抄贪腐,岂不是要杀得朝廷上下人头滚滚? 他踌躇片刻,觉得还是尽人臣本分,提醒皇上。 “皇上,如此骤然大幅度提高九边军饷,是否有些冒然? 臣以为不如用犒赏振奋军心,而军饷保持不变,是不是更稳妥些? 这样,万一钱粮未到位,时间上也好自我调控,朝廷也不会失信九边军将。 毕竟……毕竟……” 话说了一半,他没有继续往下说,可意思到位了。 他其实很想说,毕竟钱财在商贾官员手里,杀太多了群情汹汹之下,人家会说皇上是桀纣之君啊。 毕自严所言有道理,是解决问题的临时手段。 而且,作为户部尚书,他从经济角度考虑,符合时下糜烂的局势,确实是老成谋国之言。 可惜,时不我待。 明年建奴就要寇边了,大明京畿附近的地区,被他们祸乱一通。 战死的文武将士就不说了,还被他们掠走二十余万大明精壮和有技艺的百姓,更有无数的金银财宝和粮食。 这里面的损失有多少,这个账怎么算? 还真算不清楚! 不说别的,单是这丢失的民心和军心,还有整个朝廷上下的士气,价值就无可估量。 若要具体到钱财,崇祯皇帝认为,肯定要比他现在的投入要大得多。 既然如此,还不如索性剑走偏锋,搏他一回。 扛过去了,海阔天空。抗不过去,准备准备。 要想马儿跑,就要让它多吃草,吃好草。 “毕爱卿,朕即位之初,原想天下望治平。惜乎大势已倾,积习难挽。 朝堂上门户纠纷,疆埸则将骄卒惰。却偏偏兵荒四告,流寇蔓延,遂至溃烂而莫可救,可谓不幸矣。 值此之际,理应强军整备,不惜一切代价,打造精兵强将,方可保国无忧。 既然仁义无法感化朝臣商贾,那朕就做那桀纣之君又何妨? 故而,此事朕自有主张,爱卿无需忧虑!” 崇祯皇帝唇角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细长的眼微微往上挑起,深潭似的眼睛猜不透在想些什么,只是在阳光下闪烁不定。 也就是对毕自严这个真正忠心体国的老臣,崇祯皇帝才说这么多。 其他的朝臣,哪怕被捧为殉国英烈,崇祯皇帝也绝不会多说什么。 说穿了,大明末期有这么一群人,平日里高谈阔论,骂这个骂那个,牛逼哄哄。 真等建奴南下了,事到临头,他们反而不敢反抗,只敢绝食自尽或者吊死那啥的,于国于民一点益处全无? 在崇祯皇帝眼里,其实这些人不是殉国,而是殉名,只是为了所谓的流芳千古而已。 当然,这比钱谦益那些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家伙好一些,却比阎应元那种动物界的平头哥不知差了多少。 “皇上,臣无能,未能为皇上分忧。” 话说到这个份上,毕自严唯有跪地请罪。 无需忧虑,其实就是不要管的意思。 毕尚书作为混迹朝堂多年的老政客,明白这句话的潜台词。 同时他也明白,今后国库怕是要要沦为内库的附庸,再也无独立自主性了。 谁叫他们国库空得连耗子都活不下去? 扶起毕自严,崇祯皇帝和三位老臣重新坐下来,商议一些细节的问题。 尤其是对兵部尚书孙承宗,交代了九边总兵的人员安排和变动。 像王朴、姜襄等敏感人员,需要防范注意。 而虎大威、杨国柱等敢战的将领,则需要提拔重用。 总之,有些事情,必须事前安排。 不知不觉间,日头已经偏西,光线黯淡下来。 崇祯皇帝揉着有些发胀的脑袋,送走开了整整一下午会议的三位老臣。 都说开会的人不干事,干事的人不开会。 其实,开会从来就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啊! “皇爷,兵部侍郎李邦华求见。” 正当崇祯皇帝准备下班之际,军改副组长又找上门来。 “宣!” 这是大事,又要加班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皇上,大明武备已然溃烂,工部不堪大用矣!” 行完君臣之礼,负责整顿京营的李邦华就一脸愤懑地向崇祯皇帝告御状。 “哦,爱卿请慢慢言来?” 崇祯皇帝并没有火急火燎,而是微风细雨说道。 对于这次整顿京营,他心里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有事才叫正常,没事才不正常了。 “皇上,工部兵仗局全腐烂了,枪械就不说了,他们现在连将士们的铠甲也弄虚作假。” 李邦华副组长摇头晃脑,取过带来的一副盔甲,一脸痛心疾首拍着大腿说道: “皇上请看,臣整顿京营,发现将士们穿的铠甲顶上无铁盔,长罩甲无袖,膝下无护甲。 这甲间倒是有束带和腰带绑衬,可膝下到脚踝均无半点护体的物件和装饰。 这样的铠甲由全铁制成,不足半年,便会生锈腐蚀,根本保护不了将士性命。” “倒是挺靓丽的啊!” 崇祯皇帝其实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只是看见李邦华带来的是一副全新的铠甲,色泽光艳漂亮。 “皇上,臣第一眼也认为虽然防护差了一点,只不过是朝廷无钱之故,偷工减料一些,材质本身还不错的。 只是军中将领告知,方才知道工部如何弄虚作假? 原来他们是用最差的砂铁制成铠甲之后,侵泡在铜液中,再用大火炼干,至色泽光艳,看似青铜不差半分。 可不足半年,铜色便会脱落,然后腐蚀生锈。铠甲皮革部分也并非七层牛皮,而是用纸甲充数。” 李邦华向崇祯皇帝诉说这里面的门门道道。 涨知识了,真是防不胜防! 造假还真是一门好高深的学问啊! 他们是后世山寨的祖师爷。 若非李邦华告知,崇祯皇帝如果到京营巡视,看见将士们穿着如此拉风的铠甲亮相,肯定会表扬工部。 说不得还会进行嘉奖,让工部的蛀虫骂朕是傻逼。 “该死!这件事朕让王伴当来解决!” 崇祯皇帝双眸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可内心却是无比轻松,又有搞事的理由了。 真心希望你们多贪一点,家底殷实一点,拜托了! PS:感谢书友神幻界打赏,承情了。 第八十六章 休息一段时间也好 第一卷风雨飘零 秋意渐浓,黄叶卷地,昏暗的天空下,锦衣卫的缇骑四处出动,奉命抓捕以工部尚书张凤翔为首的贪腐官员。 一时间,京城风声鹤唳,兵部、户部、工部的官员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大明武备不修,贪腐横行,这也不是一年二年的事情了。 多年来,兵部、户部、工部三个衙门的官员,早已组成一个长期合作的作案团伙。 他们围绕着武器装备,在各自负责的领域内,相互勾结,蚕食着大明国有资产。 现在崇祯皇帝下令严查此事,主要的审讯调查由东厂来完成,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负责派人抓捕。 这个盖子一掀开,肯定会牵扯涉及到朝堂大量的官员。 夜色暮暮,东长安街上,大明朝臣大多居住在这里。 此刻,锦衣卫高举着火把,正在捉拿涉案官员。 凄惨的哭喊声传入刑部尚书郑三俊的耳里,他孤坐书房内,神态俱是纠结。 邻府是兵部职方司郎中余大成,他的姻亲,如今也遭到波及。 自己的亲家身上有没有屎,作为刑部尚书,他自然知道。 书房内,梨花木的书案上,鎏金三脚青铜圆球香鼎焚着檀香,淡白轻烟幽幽不绝,静静地没入郑三俊的鼻息深处。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紧蹙的眉端缓缓松开,他决定了,明天一定要找皇上说清楚。 没有这样玩的。 自从皇上重开厂卫,刑部就如同虚设,再也没他什么事。 这样下去,国家法度还要不要了? 礼部尚书张四知、工部尚书张凤翔,不经三司会审就捉拿下狱,并私自定罪。 尤其是这次,锦衣卫通过几个下级官员的指控,就敢说顺藤摸瓜找到了大小官员六十余人的贪腐证据。 郑三俊闭着眼睛都可以想象,继续追查下去,牵扯出来的人只有更多。 皇上还想不想让朝廷正常运转了? 这一刻,郑三俊坚定了决心。 次日午后,虽有艳阳高挂,天气却并未见暖,还是一日冷似一日。 郑三俊虽然早起,但还是尊重崇祯皇帝个人的作息习惯,一直等到午后来到乾清宫求见。 当然,你如果非要早去,也是见不到崇祯皇帝的。 这一点,朝中高管们都知道。 “让他稍后片刻,朕和首辅正在商谈要事。” 殿内一片寂静,碧玉熏香炉里的那一抹淡淡的龙涎香,弥漫在空气里,若袅烟,若轻絮,弥漫殿内深处。 南窗下一左一右的乌木雕花椅上,崇祯皇帝和温奸相相对而坐于软垫之上,老王随侍一旁。 隔着檀木棋盘,黑子、白子十九路纵横交错,正对奕。黑子白子上下起落间,如同六合幻灭。 从棋盘上看,黑子明显要略胜一大筹,重重包围着白子,白子根本就是进退两难。 崇祯皇帝捏着圆润洁白的棋子,颦眉思考着,尔后雷霆般落下,想隔断白子的后路。 温奸相唇角带笑,对于那白子毫不在意,只是在远远一处落下黑子子,另起炉灶。 鱼于熊掌不能兼得,有舍,才有得。 崇祯皇帝薄唇一抿,摇摇头唇角便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自己这白子已是陷入了死局。 除了见识,朕和这些顶尖的人精,真是没有任何优势啊! “温爱卿棋艺不俗,朕相差甚远,下次要让五子才可以!” 崇祯皇帝拍拍手,大大方方的说道。 温奸相再厉害,不也还是自己的马仔? “皇上棋艺进步神速,老臣应对也颇为吃力。” 温奸相拱拱手,脸上莲花朵朵,满嘴恭维。 崇祯皇帝手指点点这老货,笑笑并不言语。 这家伙,难为他了,一大把年纪了,嘴巴却如此甜? 怎么让朕高兴怎么说,不容易啊! “皇上和郑尚书商谈国事,那老臣先告退了。” 温奸相从锦墩站起来,弓着腰说道。 “也好!朝堂上补缺的官员爱卿要多费心,首选专才,然后才是听话。” 崇祯皇帝这话说得很直白。 “谨遵圣谕!” 温奸相应答完毕,转身离去,只是腰身挺得很直。 片刻过后,小黄门领着郑三俊进殿。 行完礼后,郑三俊俯身庄重说道:“皇上,朝堂自有朝堂法度,臣恳请由三司负责审理此次大案?” “厂卫既然已经插手,就不必劳烦三司了!” 崇祯皇帝回答得很干脆,很利落。 开什么玩笑,如果交给三司,崇祯皇帝可以保证,时间没有一两年,这些人绝对还在牵扯。 而且,许多人也休想定罪,当场无罪释放都有可能。 “皇上,他们中或许有人贪腐,可罪不至死。 希望皇上仁义为怀,勿让厂卫殴打拷问,个别官员若是贪腐较少,不妨宽大处理?” 皇上很坚决,郑三俊轻叹一声,转而为这些人求情起来。 “这些混账东西,岂可轻纵? 轻纵了他们,别的大臣照此办理,军饷说截留就截留,物资说贪污就贪污,朕如何处置?” 崇祯皇帝涨红了脸,勃然作色怒喝。 其实,这个郑三俊他早就不满意许久了,只是没有理由罢了。 此人历任礼部郎中、户部尚书、吏部尚书、刑部尚书,可以说是崇祯年间重臣,人称郑天官。 同时,他也东林党大佬之一。 可这家伙屁事不干,一生就是在做好人。 万历的时候,税使四出,芜湖始设关,岁征税六七万。 泰昌的时候停止了,于是收入不够用了。 科臣解学龙请增天下关税,南京宣课司也增二万。 应该说,对比万历,已经减少非常多了。 可他用一句民苦矣,请求罢征,并遂为永制。 于是,自此拉开江南不征收商税的序幕。 还有,他在刑部尚书期间,东林党一旦被打入刑部大牢,那跟到别人家做客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其他党派,也是能关照就关照一些。 总而言之,他无论做什么本职工作,都是为了博取名声。 后来,本尊吊死后,他跑进深山老林,自号巢云老人,忏悔了十余年方才病死。 问题是,你他娘的原先在位置上就不能多做些于国有益的事情吗? 其实,像他这样的人,朝堂上有不少。 说起来,崇祯年间也真有些朝臣是一穷二白,两袖清风的,例如眼前这位。 可如果你要以为这些老顽固都是一心为民为国的忠臣,那只能说明你是政治小白。 事实上,即使是两袖清风的忠臣,为了往上爬,为了名声,也没少给崇祯皇帝使绊子。 他们为了成就千古流芳的美誉,不贪污、不受贿,在大明的名利场里,这群人只为名,不为利。 但却唯独不会做事! 听其言观其行,一个官员做了什么实事,这才是衡量官员好坏的标准。 “皇爷说的极是! 从尚书到侍郎,从郎中到主事,皆上下其手串联欺君,岂可轻饶?” 老王是负责此案之人,个中内情最为清楚,那些官员贪腐的情况令他瞠目结舌,大呼该杀矣。 此刻,这个老实人,也站出来说道。 “王公公,这恐怕有些过了吧? 有些官员充其量只是胁从而已。 再说了,皇上的新政还要靠他们。缉拿人数太多,惩处过重,必容易引起京师官场震动,人心自危。 微臣以为,眼下不能大办这个案子,否则大家还怎么给皇上办事?” 郑三俊紧锁着眉头,忧心忡忡说道。 “这正是整顿吏治的好时机,与朕澄清吏治的宗旨正好相符。 用贪官污吏管理国家大事能有好结果么? 朕不愁有缺而无官可补。 昔日太祖杀贪官如割草,天下无缺官之州县。京城有的是候选官,尽可补缺。 不杀光这些贪官污吏,不能大振天威,不足以肃清吏治。” 崇祯皇帝心里冷笑,用茶盏小心地拨弄茶叶,轻描淡写的说道。 又是这一套,怎么就没有新鲜一点的。 郑三俊总算是见识到了崇祯皇帝的酷烈,无可奈何的咽了一口唾液,满脸萧索的说道: “皇上,微臣垂垂老矣,不堪重用,想向皇上请辞致仕,回乡安度晚年。” “爱卿回去休息一段时间也好。” 崇祯皇帝点点头,把茶碗搁在案几上,扭头对内堂太监高时明吩咐,“赏赐郑爱卿纹银三千两,绸缎五匹,美玉……” 皇上这是连脸面都不要了,居然连假意挽留都省略,唉…… 听着崇祯皇帝一连串的赏赐,郑三俊摇头苦笑,心中悲苦。 PS:感谢书友贝贝壳壳、书友20170711162444312打赏,铭感盛情! 第八十七章 郑芝龙 第一卷风雨飘零 秋风萧瑟中,刑部尚书郑三俊带着无尽的落寞,只身一人离开繁华的京城,踏上回家休息的路程。 只是他知道,自己这一走,起复之日遥遥无期,余生怕是要在老家一直休息下去了。 因为,皇上的态度已然说明一切。 有人欢喜有人愁! 崇祯皇帝在京城展开轰轰烈烈的抓老虎拍苍蝇活动,并不是如郑三俊所说,京城官场全是人心惶惶。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朝堂上的位置有限,一个萝卜一个坑,老不死不走,就没有多余的位置腾出来,下面的人也就无法上位。 尤其是随着反腐的扩大,每天都有大量的官员被带进诏狱,新的空缺不断出现,连许多候选的新人也跃跃欲试。 机会来了! 千百年来的官场,流传着一句话,不跑不送,原地不动;又跑又送,提拔重用。 于是,京城就出现了令人诧异的一幕,一边是锦衣卫热火朝天清理贪腐,另一边是向阁臣吏部送礼的官员。 尤其是内阁首辅温体仁的家门前,来往官员络绎不绝,颇有车如流水马如游龙之盛。 而这股收礼的节奏,也正是官员口中的温奸相带来的。 最近,原本不收礼的温奸相很高调,高调到几乎是来者不拒的味道。 与他狼狈为奸的次辅王应熊,亦是如此。 其他内阁大臣或者重臣观望数日,也悄然放下心来。 日头偏西,又是一日黄昏后。 一顶暖轿从皇城的东脚门出来,拐上长安街,再进入十王府,便到了当朝首辅温体仁的新宅邸。 这原本是张四知的府邸,崇祯皇帝查抄后,这栋豪宅变成了皇庄私产,继而赏赐给温体仁。 否则,过去因得罪人太多而小心翼翼的温奸相,是断然买不起这样的豪宅。 十王府街是明成祖时期,在这一带建造的十个王府,也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王府井大街。 这里是京畿最富贵最繁华的地段,一般官员还真没能力在此建府。 温体仁虽有首辅的权,却无首辅的财,原本他是租住在离紫禁城稍微有点远的小四合院中。 当他想辞退这份赏赐时,崇祯皇帝的原话是,当朝首辅就要有与之相配的待遇和尊严。 当时这话瞬间就让他感动不已,皇上厚爱于己啊! 暖轿穿过大门,在庭院内落轿,温体仁望着四周的厢房,颇有感慨。 府邸占地约有七八亩之多,分前后院。 前院为宴饮会友之地,后院为眷属居住之所。 隔开前后院的是一个三四亩地的花园,内置亭台楼阁,皆是张四知从江南聘请名匠设计。 这栋府邸,若按京城的房价,没有四五万两白花花的银子,是绝对拿不下来。 现在,却便宜了自己。 温体仁略有些自得的穿过中间花园,径自走到后院脱下官服、官帽,换了一身居家服饰,戴了一顶阳明巾,一副老儒生打扮。 这期间,从老家带来的温府管家手捧一沓拜帖和礼仪清单,按照求见人员的官职和礼金高低,向温体仁汇报。 “等等,回复福建郑家,本老爷今晚赴宴,其他人一律推辞。” 当听到管家念到福建郑芝龙设宴安福居,温体仁立即出声做出决定。 他不知道郑芝龙所为何事,因而宴请自己这位当朝首辅。 说实话,以郑芝龙刚刚被皇上任命为福建海军都督的身份,在他眼前确实有点不够看。 不过,他不在乎。 谁叫人家有钱,而且还是富可敌国那种级别的,这就够了。 经过皇上的介绍,原本没有关注这位招安的海盗头目,现在已经走进许多朝臣的心中,开始关注起来。 身为大明首辅,他应该比别人了解更多,而不是让皇上来告诉自己。 更何况,听皇上说此人颇为豪爽,视金钱如粪土,这也是自己愿意降尊临卑接见他的原因之一。 他一个小小的海军都督,来见堂堂的大明首辅总不可能空手而来吧? 而这其中的礼金,自己是有提成的,这可是皇上亲口吩咐的。 今时不同往日,府邸大了,人口也多了起来,这人吃马嚼的要是全靠俸禄,还真没法打理下来。 皇恩浩荡啊! 皇宫内,崇祯皇帝和海军大都督杨嗣昌也在讨论郑芝龙的问题。 其实,郑芝龙来到京城已经有十来天了。 可在他去吏部述职后,就被崇祯皇帝有意晾在一边。 这可不是崇祯皇帝有什么深意,而是赤裸裸的报复。 因为,是这狗日的先拖延时间。 崇祯皇帝三月前一穿越过来,就和征召道友的同时,让郑芝龙进京。 就算一来一回,福建距离京城又远,可也不用两个多月的时间。 有京城大运河的便利,从福建到京城只要半个月时间。 如果行动能利索点,其实还不用。 又不是赴京赶考的士子,一路游山玩水过来。 不用说,肯定是这狗日的在家思前虑后,反复抉择后才慢吞吞的赶往京城。 虽然因为他招安的身份,他这种不安的心情崇祯皇帝可以理解,但不爽也在所难免。 正是因为这样,崇祯皇帝让郑芝龙心里煎熬一番再说。 只是,郑芝龙毕竟还是有一定实力的,过犹不及也是崇祯皇帝要考虑的问题。 虽然此际或许是郑芝龙最虚弱的时刻,但崇祯皇帝并不觉得大明孱弱的海军可以打败他。 合则两利,斗则俱伤。 崇祯皇帝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解决郑芝龙。 现在首要的事情,是让郑芝龙为大明所用,以他的能量,还是可以为大明做很多事情的 当然,前提条件是他愿意为大明所用,并且无条件配合。 崇祯皇帝把自己的顾忌和意图一五一十的告诉杨嗣昌,然后看他是何意见。 毕竟,他将是和郑芝龙打交道最多的人,也是崇祯皇帝心中战略的实际执行者。 PS:感谢书友琪祥芳、hmht、一轮明月打赏,承情了! 第八十八章 杨嗣昌的新计划 第一卷风雨飘零 “皇上是想给郑芝龙套上狗链,让他为大明所用。可又担心他盗贼心性,不易掌控。 若是逼迫太甚,又恐其再次反叛,继而荼毒闽粤两省。 故而唯有恩威并重,一方面给予恩惠,把他从游击将军升为海军都督;一方面对其进行压制,让他不能继续发展壮大。 同时,皇上让臣全力发展朝廷海军,就是要改变力量对比,从而厘清大明内外,完成皇上宏愿!” 乾清宫内,杨嗣昌听完崇祯皇帝的意图,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是这个理,分析得非常到位,绝对的高级人才! 崇祯皇帝满意的点点龙首,杨嗣昌的才能是毋庸置疑的,领会圣意很深刻很透彻,怪不得本尊和他成为好基友。 而且,他心肝剔透,整人的手段好像也不错。 至少,道友孙传庭和卢象升就玩不过他。 估计身为武夫的郑芝龙,应该更不是他的对手。 只是,崇祯皇帝有些担心他的性格,太过孤傲,狂得没边。 在朕的面前自然无可挑剔,可到下面去,就原形毕露了。 这也是文人的臭毛病,恃才傲物,别人都是弱智,只有自己最聪明。 端着架子,俯不下身段去和将士打成一片,这样是带不出强大海军的。 “杨爱卿,朕想让你兼任闽粤两省总督,驻福州。 然后组建马尾造船厂,联合郑芝龙组建远洋舰队,增设泉州市舶司,你意如何?” 是人都有缺点。 其实杨嗣昌和温体仁一样,都是长于政务,短于军务,搞人整人有一套。 既然如此,索性让他南下,利用两省之力,和郑芝龙组成南洋海军。 然后朕再利用龙江造船厂,设立几名海军副都督,全力发展完全忠于朕的海军舰队。 “皇上圣明!臣愿听差遣。” 杨嗣昌俯身称赞,兴致勃勃从袖口中掏出一本奏折笑道:“皇上请看,这是臣依据朝廷目前形势,对海军的规划奏疏。” 崇祯皇帝接过奏疏,细细观看。 内容不长,约几百字,属于条陈式,分一二三几点。 看完之后,崇祯皇帝缓缓的吐了一口气,对杨嗣昌说出一句让他无比欣慰感动的话,“恨不早用卿矣!” 真的,这句话虽然是本尊说的,但也是崇祯皇帝此刻的心情。 因为杨道友和孙道友命里八字不合,相生相克,崇祯皇帝没有让杨嗣昌插手西北叛军的事情。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这样自然也就没有了后世著名的一句话,攘外必先安内! 而他对付西北叛军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计划也胎死腹中。 可现在为了对付郑芝龙,他又提出了南北夹击,中间开花的计划。 具体来说,就是以登莱水师为基础,组建北洋舰队。 再开发广州湛江港口,组建南洋舰队。 若是郑芝龙有不轨之心或者不服朝廷管教,南北两支舰队前后夹击,呈包围之势。 再加上福州府的海军在内部分化瓦解,郑芝龙绝对闹腾不起来。 当然,这是在郑芝龙不听话的情况下一种策略。 如果郑芝龙听话,杨嗣昌又对几只舰队作了具体的安排使用。 北洋舰队作为海军的绝对主力,平常以战斗训练为主,负责拱卫京畿,保护大明北方海疆的安全。 而南洋舰队要多样化一些,除了军事训练以备不时之需外,平时则作为商船,替大明海军发展提供资金。 至于大明和郑芝龙的联合舰队,在杨嗣昌的提议下,就完全是干黑活用的了。 对内收保护费,对外冒充海盗,寻找藩属国的麻烦等等。 总之一句话,只要是朝廷不方便出面的事情,都是它的活。 而这,简直跟崇祯皇帝心中的想法基本不谋而合。 除了在舟山组建东海舰队。 不过,这也是以后的事情。 至少,杨嗣昌的这份南北夹击,中间开花的计划,绝对符合目前的时局。 可以说,崇祯皇帝想到没想到的,杨嗣昌都考虑得非常周全。 所以说人才就是人才,虽然受到时代限制,可是只要给他方向,他会做得让你出乎意料。 之后,君臣二人又针对这份计划进行探讨,让它变得更加完善。 次日,崇祯皇帝在武英殿召见了杨嗣昌和郑芝龙父子。 郑芝龙人长得不错,怪不得后世有人说他是同志哥。 而他的儿子,后世大名鼎鼎的郑成功,现在只有十二岁。继承了郑芝龙的相貌,长得唇红齿白。 当然,他现在叫郑森。 对于这对父子,崇祯皇帝颇有感慨。 都说父是英雄儿好汉,可儿子是好汉不假,父亲却成了民族败类。 其实客观一点来说,这狗日的如果不是后来不争气,投降了建奴,不然他妥妥的一个民族英雄是跑不了。 因为是他成全了大明一朝的传奇,以至于大明两百余年对外海战从无败绩,保住大明的脸面。 否则,没有他,大明越来越弱小的海师,能否打败崛起的荷兰人,还真的是一个未知数。 郑芝龙父子行完礼,崇祯皇帝赐了座。 “郑都督,朕想让你的爱子入詹事府,赐为太子伴读,你看如何?” 刚落座,崇祯皇帝坐在高台上,手里拿着玉如意,语态轻松写意说道。 “末将叩谢皇恩!” 郑芝龙只是呆滞片刻,立马跪地谢恩。 詹事府并非只是太子的宫殿这样简单,事实上,这是未来太子的主要班底,属于朝廷的储备干部。 至于太子伴读,那更是一种恩宠。 郑芝龙暂时没有考虑其它因素,他以为是昨晚拜见温体仁,那赠送的五万银票起了化学反应。 PS:推荐好友的一本书《北上伐清》,难得的明末好文。简介:聚众汉人三万万,誓要屠尽鞑虏。 怎么样,霸气吧!爽吧,顶一个! 第八十九章 如此也好 第一卷风雨飘零 下方的杨嗣昌眼眸一转,瞬间明白了皇上的深意。 太子侍读不假,其固然是恩典,可何尝又不是人质? 抑或说,从小娃娃开始培养忠君的思想。 一举数得,皇上高明啊! “朝廷刚刚成立海军都督府,与五军都督府平级,杨爱卿举荐你为海军副都督,从一品,你意如何?” 安排完儿子,再安排老子,崇祯皇帝对跪着尚为起身的郑芝龙继续说道。 “皇上,臣寸功未进,当不得此重任,恐有负杨都督信赖?” 这好事接着一茬又一茬,搞得郑芝龙弄不清状况。 刚刚才从海防游击晋升福建海军都督,现在更是要从地方到中央,怎么都有不真实的感觉。 不过,这不是推脱,却是他真实的本意。 因为来之前,他最怕的就是被调离福建,这也是他徘徊犹豫许久的地方。 离开部队,他就什么也不是了。 崇祯皇帝的嘴角掠过一丝冷笑,双眸戏谑的眨眨眼,小样的,就那点小心思,还以为朕不知道? 没出息! 亏你还是海贼王,大风大浪不知经历了多少,却只是惦记着那点小家当,真是狗肉上不了筵席。 放心吧,朕需要你,大明目前也需要你! 说实话,如果崇祯皇帝想要干掉郑芝龙,以有心算无意之下,其实并不是多难的事情。 尤其是在这个阶段。 郑芝龙这几年虽说是不停的在壮大,可远没有达到几年后的那种规模。 充其量,现在只是他即将飞速发展的阶段。 问题是干掉他后怎么办? 这才是大问题。 公允的说,大明朝廷能在此乱世保持江南的稳定繁华,郑芝龙可谓居功至伟。 自崇祯六年开始,大明和红毛夷展开料罗湾海战并取得大捷,让荷兰舰队在远东遭到第一次大惨败。 荷兰台湾总督普特曼斯引咎辞职。 而大明呢,则向荷兰红毛夷提出要求,一是荷兰要与大明进行贸易,只能到大员去,不可到中国沿海。 二是荷兰必须赔偿战争损失。 最终,荷兰每年向大明船队缴纳十二万法郎的进贡,用来换取荷兰船队在东亚地区的通行权。 这对于时下有“海上马车夫”之称的荷兰来说,无异于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辱。 料罗湾海战是没落的大明王朝与国力蒸蒸日上的荷兰,进行的一场大海战。 随后的两年多时间里,红毛夷不甘心,又陆陆续续和郑芝龙搞了几次,都是被吊打得没脾气。 不得已,在得到郑芝龙愿意稳定供货保证后,荷兰人乖乖的俯首称臣了。 而在今年,郑芝龙又一举消灭了广东大海盗刘香,终于一统江湖,成为武林至尊。 号令江湖,莫敢不从! 东南海疆各股武装集团李魁奇、杨六、杨七、钟斌等均唯郑芝龙之命是从。 从这以后,郑芝龙以朝廷的身份,垄断了福建沿海航道,所有过往船只,必须向他缴纳三千两纹银的保护费。 只是单单收保护费这项,郑芝龙就年收入达到千万计。 更不用说他利用泉州安平镇的航海和经商基地,打破朝廷的海禁,繁荣海市。 武装船队旗帜鲜明,戈甲坚利,航行于大明沿海、台湾、澳门和日本、菲律宾等东南亚各地之间。 充分利用自己的权势和财力,扩大海上贸易,几乎垄断了大明与海外诸国的贸易。 他与葡萄牙人、西班牙人都建立了贸易关系。 运往日本的丝织物,有一部分是从澳门购进的。日本的货物也由他运到吕宋,转售西班牙。 另外,郑芝龙的船队满载丝绸、瓷器、铁器等货物,驶往柬埔寨、暹罗、占城、交趾、三佛齐、菲律宾、咬留巴、马六甲等国贸易。 换回苏木、胡椒、象牙、犀角等物,供应大明的权贵阶层。 这些,可以说都是郑芝龙的资源。 如果干掉他,崇祯皇帝可以肯定,荷兰人、葡萄牙人、西班牙人必定和海盗相互勾结,整个东南沿海必然大乱。 所以说,从大局考虑,一个活着的郑芝龙,比一个死去的郑芝龙更有价值。 而且,趁着他正虚弱的时候,崇祯皇帝准备截胡了。 郑芝龙想像历史上一样,闷声发大财,高歌猛进发展个人的事业,那是不可能了。 “郑都督谬矣! 尔几年间,平粤寇,征生黎,击退侵厦荷夷,消灭海上巨盗刘香,建奇功,俘丑类,此为大明海上十数年所未有。 大明从此海氛颇息,八闽大地皆以郑都督为长城。 此番令弟郑芝虎更是为大明捐躯,令朕惜哉! 故而,海军都督府副都督一职,非你莫属!” 数息之后,崇祯皇帝对匍匐跪地的郑芝龙缓缓说道。 声音很柔和,也都是郑芝龙实实在在的功绩,不吹不捧,言真意切。 可惜,郑芝龙还是没有答应。 “皇上,福建海师刚刚剿灭巨匪刘香,伤亡惨重。 这些都是末将的老部下,急需抚恤安慰。末将实在抽不开身,恳请皇上暂且宽容数月,末将感激不尽!” 郑芝龙说完这番明显是推脱的话,汗水浸湿了后背,等待崇祯皇帝的判决。 “且平身落座说话!” 崇祯皇帝语气愈发柔和,仿佛丝毫没有怪罪之意。 郑芝龙悬着的心七上八下,乖乖的谢恩然后落座。 “皇上,海军都督府何不设在福州府? 臣以为,目前海军基本集中在东南沿海一带。 而且福州有港口之利,更有通商之便,如此也方便就近指挥,亦可照顾到郑都督,岂不更为便捷?” 正当气氛有些微妙之际,杨嗣昌出声说道。 “原本也无不妥!可要重新开府建衙,费用不菲啊!” 崇祯皇帝皱着眉,似乎有些犹豫。 “皇上,关饷取之臣,臣取之海,开府建衙费用,末将愿一力担之!” 郑芝龙感激的看了杨嗣昌一眼,急忙说道。 “如此也好!” 见郑芝龙入彀,崇祯皇帝心里乐开花,原本就是和杨嗣昌配合的一出戏,便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第九十章 事半功倍 第一卷风雨飘零 肯出钱,能出得起钱,事情一切都好办了。 这是友好谈话的基础。 至于其他有争议的问题,可以暂时搁置,容以后慢慢解决。 应该说,郑芝龙是真土豪,职业又是海盗又是商人,来钱快,很任性。 他原本就是草莽之人,讲究仗义疏财,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贫民黔首,基本上是有求必应,关系维护得很好。 好像善财童子。 今天崇祯皇帝对郑家用皇恩浩荡来形容并不过分。 至少,在他来之前是不敢想象的。 故而当崇祯皇帝长吁短叹向他诉说朝廷诸多难处,尤其是粮饷之难,土豪郑芝龙拍着胸脯表示要意思意思,要为大明分忧,要为皇上分忧。 分忧的具体表现就是,他愿意为朝廷提供粮五十万石,饷二百万银两,用于聊表心意。 这很好,崇祯皇帝表示朕心甚慰。 高兴之下,临时赐宴武英殿。 其实郑芝龙这个人,崇祯皇帝觉得大明朝廷原来把他忽略了。 如果用好他,大明财政不至于落到如此窘境的地步。 而且,这还是往小里说。 在雄才大略的崇祯皇帝心中,郑芝龙是他图谋南洋倭国,了解世界的最好窗口。 在如今的年代,海盗绝对是走出去放眼看世界的一群人。 用好他,许多事情可以事半功倍,效果杠杠的。 宴席上,崇祯皇帝从郑芝龙这里,得到了许多关于南洋和倭国的地理人情以及南洋海面的具体情况。 从而也解开他心中困惑许久的一个问题。 那就是,历史上郑芝龙手握十几万人马,有着纵横南洋海面无敌的坚船利炮,却为何在大明凉凉之后,不远赴台湾或者海外单独建国? 反而非要死死的赖在大明,不肯挪窝半步。 以至于被绿帽王多尔衮欺骗,落得身死魂灭,阖族上下除了郑成功一系外,全部死翘翘的悲惨结局。 原来,现在的南洋诸国和台湾,除了穷苦和没有开发之外,最关键的还是气候问题。 穷苦很好理解,南洋除了交趾和暹罗,也就是后世的越南和泰国有点国家的模样,其他的还是用部落称呼比较合适。 向郑芝龙这样的土豪过去,有钱都没地方花。 这也就很好理解,有些国家的君王,其实就是部落首领,为什么要定居大明直到老死也不愿意回去。 甚至连死了都要安葬在大明。 无它,大明繁荣富足有文化,希望来世投胎到大明的好人家。 另外,南洋的热带雨林气候,也是令人非常头疼的问题。 这同样非常好理解,历朝历代有为的君王,在兵锋强盛的时候,为什么不顺手攻克下来,完成开疆拓土的伟业? 绝对不是因为战力,这些猴子的战斗力基本为渣渣。 郑芝龙就表示,他的海盗军团可以横扫整个南洋。 但那里的气候,兄弟们却实在受不了。 所以说,南洋不是那么好侵占的,一个水土不服就能干倒一大批人。 时下南洋环境炎热潮湿,蚊虫遍地,瘴气弥漫,到处是原始森林和沼泽地,还有神出鬼没的野人和土著。 除非后方要人有人要钱有钱,不然去了也是送人头。 可即使有充分的后勤保障,还有疾病是无法对付的。 那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疟疾,热带、亚热带地区猖撅流行的疾病,曾夺走成千上万人的生命。 随着郑芝龙娓娓道来,崇祯皇帝和杨嗣昌君臣二人心里通透许多。 尤其是杨嗣昌,终于明白郑芝龙作用的重要性。 至少,目前南洋海域无人能取代他。 “好好好……郑爱卿不愧见多识广,许多事情朕独处深宫,竟不知究竟,着实惭愧!” 崇祯皇帝哈哈大笑拍案称赞,郑都督也变为郑爱卿。 郑芝龙连连称不敢,心中却也有些自得和激动,能得到皇上认可,这趟京城之行没有白来。 他不惜拉下脸面低三下气对福建官员行贿,为的是什么? 还不就是想留在陆地上,不要时时刻刻而面对惊涛巨浪而冷酷无情的大海,为偌大的郑家求得一片安稳之地。 不然,被赶下海,其他种种不便就不说了,他偌大的财富也没地方花。 做海盗,终究是不得已为之! 抑或有着特殊的政治诉求,属于走捷径。 “郑爱卿,朕有几件小事需要你和红毛夷西班牙人即刻办理。” 笑过之后,崇祯皇帝开始布置作业了。 “皇上请吩咐,末将一定办到。” 良好的气氛下,郑芝龙大包大揽,差点就露出海盗习惯性动作,用拍胸脯来保证。 “朕听说红毛夷的藩属国秘鲁,有一种叫金鸡纳树,又名鸡纳树、奎宁树、金鸡勒,阔叶,干高二三丈,冬季落叶代谢,新叶旋亦萌发……” “另有红毛夷的藩属国智利,盛产硝石,你告诉他们,大明可用丝绸进行交换。” 想起了疟疾,崇祯皇帝又开始提前布局了。 疟疾在时下基本是无解的疾病,历史上传言康麻子差点死于此病,后来有传教士贡献金鸡纳霜,才得以捡回狗命。 作为穿越过来的崇祯皇帝,自然明白金鸡纳霜是疟疾的特效药。 而且药品制作简单得很,只要将树皮剥下,晾干后研成粉末,即可治疗疟疾。 得益于屠呦呦发明了青蒿素,让崇祯皇帝穿越前普及了疟疾的知识,故而知道如此清楚。 而硝石则是大明稀缺的战略物资,智利的硝石闻名全世界,崇祯皇帝自然要打它的主意。 这两样东西,一个救人一个杀人,倒是被崇祯皇帝同时提出来了。 “臣一定尽快办理好此事! 只是,皇上还有其他事需要臣效劳吗?” 事太小,不值一提,显示不出本事,郑芝龙应诺过后,又补了一句。 “爱卿如此忠心体国,朕心甚慰!” 崇祯皇帝满意的点点头,也不跟他客气,缓缓的说道:“也罢! 朕希望爱卿能利用老弱,每月为朝廷提供二十万斤鱼干,以解天下百姓无粮之苦。 另南洋的海图水文,以及各地的地理风情,爱卿整理一份,交由杨爱卿保管。 还有,倭国、西班牙、葡萄牙、葡萄牙、南洋诸国的商贸,朕希望你能多带带大明海军。 市舶司这方面,也需要爱卿参与。 其他的……” 皇上这是要跟自己抢生意啊! 郑芝龙恨不得狠狠打自己一嘴巴,前面都是小事,可后面的…… “爱卿若能完成这些任务且忠心于大明,朕赏你们父子伯候之位!” 面对郑芝龙的片刻犹豫,崇祯皇帝斩钉截铁说道。 在崇祯皇帝心中,公侯伯爵,其实只是交易的职位罢了。 “臣永远忠于大明,愿誓死效劳皇上。” 关键时刻,郑芝龙跪地表态。 他,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PS:感谢书友衰老的神农打赏,铭感盛情! 第九十一章 在下读过书,但不是书生 第一卷风雨飘零 霸州,县衙内。 初阳尚未从云间绽开第一缕光线,清新的空气里,两道年轻的身影在宽阔的庭院中挥舞着刀光。 刀锋擦过空气呼啸着,劈在木桩上,木屑飞溅。 炙热的汗水密布肩背,随着肌肉运动缓缓滑落而下。 院内光杈的树枝上,最后一片枯黄的叶子凋零飘落,被挥舞的刀风带起来,又飘了一阵。 落下地面时,他们的身后,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两个衙役托着整齐叠好的赤罗裳青缘,赤白二色大带,佩绶,白袜黑履及一顶黑色官帽,停在几步远的距离。 二人收刀而立,相视一笑,然后洗漱更衣。 片刻之后,他们交谈着走向县衙食堂。 “启华兄的刀法大开大合,是家传绝学吗?” 路上,卢象升的堂弟卢欣荣有些八卦的问道。 时下大明的读书人,很少有学文习武的,除非个别将门世家子弟,方有可能。 所以他这样问,基本上是婉转的打探人家的家世。 “家严家慈皆是百姓之身,哪有什么家传绝学? 只不过有幸得到恩师指点一二,自己又年轻,胡乱一气罢了。 倒是伯玉有卢督长期教诲,一身技艺不凡,相信此次武举必能大放异彩。” 吴承锋嘴角浅笑,坦然地说出自己寒门家世。 在他眼里,这没有什么。 贫寒子弟和将门世家的区别,只是别人说想当官立马就有官可当,而寒门子弟则要付出艰辛的努力。 可现在有皇上他老人家的青睐,大家却是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虽然皇上很年轻,叫他老人家有点那啥,但尊者为大。 “启华兄真是心志坚定。” 卢欣荣敬佩的看了吴承锋一眼,诚心说道。 一个寒门要想培养文武双全的人才有多困难,卢欣荣没有体会过,但可以想象。 而这当中,吴承锋背负的压力有多大,他却是知道的。 别说小门小户了,常州府卢家是当地首屈一指的豪门,可为了培养自己,族中长辈花费多少心血。 可正是花费心血了,所以才有期待。 而压力,也就自然而然的落在被栽培者身上。 便如此次,皇上征召所有的将门子弟和部分寒门子弟参加武举,别人或许上榜就行,可他若不能三甲,就是失败。 可想到此次参加的几人,包括眼前的这一位,还有通州的黑大个阎应元,孙家的那两个小子,好像都有两把刷子的样子。 更何谈天下有多少英才俊杰? 竞争,真是无处不在啊! 想到这里,卢欣荣有点蛋疼,凭什么自己就要比别人优秀? 还讲不讲道理了? 谈笑间,二人来到县衙食堂。 崇祯皇帝当初留在霸州的五名锦衣校尉已经开始到齐,然后开始进餐。 因是临时组合在一起,彼此间也谈不上从属关系,气氛少了几分严肃,多了几分随意。 嘎吱,嘎吱…… 几碟小菜,加上酥松的油炸蝗虫,喝着稀里哗啦的白粥,便是他们的一顿早餐了。 赈灾期间,又是临时工作,谁也不敢大吃大喝。 别人吃得很香,可卢欣荣却是锦衣玉食惯了,有些难以下咽。 尤其是这油炸蝗虫,味道是不错,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抵触。 “卢公子,是不是有些吃不惯啊? 皇上说这可是好东西,不比山珍海味营养少。” 一个叫大李的锦衣校尉嘎吱着油炸蝗虫,见卢欣荣难以动筷,抬头问道。 “唔,还真是有些腻味。这几天在磨坊里,让百姓把蝗虫磨成粉,看着都昏,也不知道皇上拿来干什么用?” 卢欣荣索性放下碗筷,不解的问道。 “谁知道呢? 不过这可是皇上花了大价钱买下来的,总要有点用处吧!” 另一个姓张的锦衣卫答道。 “可不是吗? 啧啧,五只一文钱,百八十只一斤,一斤三十六文钱,老百姓可真是发财了。” 又有一个锦衣卫羡慕说道。 “扯淡,小六子,见不得百姓好是怎么滴,你也不看看他们那惨样? 一天到晚满山野跑,也不过得财几两纹银。 当然,这也是皇上他老人家仁慈,故意变相让百姓们生活好过点,谁家过年不吃顿饺子?” 大李斜着眼,说了小六子几句。 “大李哥,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这年头,百姓难,皇上也难。 这几天,单是霸州府,十几万白花花的银子就不见了。听说这次遭蝗灾的府县可是有七八个,你想想皇上得花多少钱?” 小六子红着脸,焦急的辩解。 听到钱,代理知县吴承锋眉头一皱,若有所思,放下碗筷,他轻轻嗓音说道:“几位,听我说说?” 众人停下声音动作,转头扭向他。 吴承锋低头微微思索,旋即抬头说道: “刚才听几位兄弟之言,我觉得皇上让我们七人在此负责赈灾灭蝗,似乎人手太多了。 有县里衙役帮忙,这里原本有两三人便足以。 几位兄弟都是天子亲卫,平常干的事情都是为天子分忧解难,我觉得霸州府似乎不止一个赵志恒?” “不错!启华兄高见!”卢欣荣眼前一亮,拍着桌子兴奋说道: “皇上财政紧张诸位都是知晓的,我们理应摸摸霸州可还有第二位赵志恒。 如有,我们上报皇上,想来足以弥补损失,又替当地除害,实乃一举数得。” “是及是及!”大李等人也纷纷拍案叫好。 “那我们就来分工?” 吴承锋笑着问道。 这次皇上临时指派他为霸州县令,这是一个机会。 恩师孙传庭帮了他一把,剩下的路,就要靠自己来走了。 所以他很珍惜这个机会,既然珍惜,那就要多做点事情,才能入得了皇上他老人家的龙眼。 众人纷纷叫好,围着饭桌开始分工。 片刻,五个锦衣校尉便兴冲冲离去。 “启华兄好手段!” 剩下二人,卢欣荣目光复杂,看着吴承锋说道。 都是读书人,为什么别人如此优秀? “过奖了,在下读过书,但不是书生。” 吴承锋挺胸而立,沉声答道。 书生行事迂腐,他不是,因为他的恩师孙传庭也不是! PS:感谢书友凌风湮、真莫说、161127105452120、心空无18打赏,感谢诸位老铁投票支持,承情了! 第九十二章 成功无侥幸 第一卷风雨飘零 陕西榆林,位于黄土高原和毛乌素沙地之间,是黄土高原与蒙古高原的交界处。 其东临黄河与山西隔河相望,西连宁夏、甘肃,南接延安,北与鄂尔多斯相连,系陕、甘、宁、蒙、晋五省区交汇地,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成祖年间,朝廷在此筑城,从此这里就成为大明九边重镇延绥镇,又称榆林镇。 如今,这里成为陕西巡抚孙传庭的驻地。 榆林镇府衙广场前,高高树立着一杆旗帜,上书“四省巡抚孙”五个大字。 府衙门口,站立几名彪悍的将士,披盔戴甲,手按腰刀,眼神凌厉的扫视四周,一看就是久经征战的强兵。 他们是跟随曹变蛟的关宁铁骑。 府衙大堂内,面容清癯的孙巡抚身着仙鹤补服,头戴乌纱帽端坐大案之后,左右分列曹变蛟和孙守法。 还有一个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中年幕僚,四人正在商议什么。 这个场面有点寒碜,一点没有四省巡抚的派头,整得跟一个下县的县衙一般。 没办法,不怪别人,这是他自找的。 原本,作为总理川陕、河南、山东、湖广的几省督抚,老孙理应在省城或者重要州府处理军务政务。 而不是到边关苦寒之地风吹雨淋太阳晒。 不过,老孙非常人,是特殊人,自然有他的打算。 他休息好多年,响应崇祯皇帝号召,重新踏入官场,不是为了做官,而是为了拯救大明天下。 目标很宏大,任务很艰巨,可现实很残酷。 三边总督洪承畴对他的到来很热情,很欢迎,却更加防范。 踏入官场这个名利圈,不管他愿不愿意,斗争时刻存在。 老实说,孙巡抚手里有尚方宝剑,并不惧洪承畴。 问题是他离开官场太久,又是第一次下放地方,手头上没人,更没有时间。 再说了,他不可能才来几天,就和洪承畴掐架并把官司打到天子那里,那样不好看,说明他无能! 所以,和历史上一样,他选择了一条独自创业的道路。 那些骄兵悍将就留给洪承畴好了。 而之所以选择榆林镇,一是为了避开洪承畴;二是为了招兵。 认真说来,关中子弟从先秦汉唐以来,一直是优秀兵源的首选地。 可老孙为何唯独选择在榆林招兵? 这正是他的眼光独到之处,也是日后秦兵威名赫赫的原因所在。 老孙从过往战报中敏锐的发现,关中子弟彪悍固然没错,可别忘了叛贼也是关中子弟居多。 这样造成的结果就是,战场经常出现奇葩的一幕。 两军对阵,他们相互问候,甚至抛牲口,弃辎重,故意把贼寇给放走,称这是“打活仗”。 而边军的士兵跟他们语言不通,见到贼就杀,所以经常打胜仗。 这是老孙不在当地招关中子弟的原因。 而老孙选择在榆林招兵,就更有讲究了。 其一,自然是因为榆林的兵源也好。 或许是受了大秦岭的豪气影响,生活在谷中的人似乎从出生开始,骨子里就秉承着一种彪悍的个性。 打起仗来,男女老幼齐上阵,喊一嗓子就能动员一大群亲戚,即使防线每次被冲垮,但过不了多久就会再次聚拢。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榆林人和叛贼有不共戴天之仇。 说反了,应该是叛贼和榆林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这是为什么呢? 崇祯八年正月,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等叛贼攻陷了中都凤阳,挖了老朱家的祖坟。 这还了得? 延绥总兵贺时雨随即在延绥等地,率军找到并也掘了李自成和张献忠的祖坟。 这两个大贼头的祖坟,一个在米脂,一个在绥德,刚好都在延绥镇的管辖之内。 所以,被挖了祖坟的李自成几次亲自率兵攻打延绥镇的治所榆林卫城,榆林人都是誓死抵抗。 延绥总兵贺时雨虽然是一个平庸之辈,但是却有一个特别能打的儿子,叫做贺人龙。 贺时雨与贺人龙父子当然也不可能投降流贼,只能与李自成、张献忠拼到底。 打着打着,随着伤亡出现,双方便成死仇了。 老孙过去从未在陕西任过职,却能发现这些并加以利用,这是何等本事? 所以说,成功无侥幸啊! 府衙内,幕僚正在向孙巡抚禀告,监军御史马懋才弹劾延绥巡抚岳和声。 说延绥三卫流贼肆虐,而巡抚岳和声视若无睹、无所作为,以至于卫所废弛、士兵逃散,而延绥总兵贺时雨听之任之、束手无策。 “请旨皇上,着吏部勒令延绥巡抚岳和声免职致仕。 延绥总兵贺时雨申斥罚俸留任,并勒令约束部伍,配合马懋才整肃军纪。” 孙巡抚听完,脸色一沉,厉声喝道。 其实,老孙这是准备鸠占鹊巢了。 也是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 他到榆林镇不过短短数日,个中情况根本不了解,也没有让人去调查,如今只听片面之词,就拿下延绥巡抚岳和声,不正是这个意思吗? 一句话,是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有这个理由就行了。 他老孙做事,历来讲究霹雳手段。 幕僚点点头应诺,自去写奏折。 “曹将军、孙将军,二位尽快在延绥三卫募兵,争取募兵三万。凡年龄在十六岁以上,三十岁以下,皆可报名参加。 一经录用者,饷银三两,免家中杂役田赋。” 孙传庭对曹变蛟和孙守法二人吩咐道。 这是他自己制定的募兵政策。 皇上不仅给了他五十万两纹银,并给了政策,允许他可以采用多种形式,自行筹措经费,用以招兵买马,朝廷不加干涉。 这是他最高兴的事情。 经验证明,给政策往往比给钱更有用。 政策是来钱的渠道,有了渠道,何愁没钱? 当然,好政策也要有人去落实才行。 PS:感谢书友家里窝囊家外雄、阿杰阿轩阿心打赏,感谢诸位老铁每天投票支持,拜谢了! 第九十三章 异地办案 第一卷风雨飘零 二人应诺,正待转身离去,府衙外传来阵阵马蹄声,并伴有一片嘈杂。 问候声,大笑声,甲胄铿锵作响,然后是一阵密集的脚步声直往衙门而来。 随着门口将士的通传,“禀巡抚大人,宣大总督卢大人率麾下求见。” “快快有请!” 老孙不敢怠慢,说话的同时已经起身,准备亲自相迎。 不说老卢职位比他高的原因,单是战友这份情谊,他就必须高规格接待。 老孙退休早,过去和老卢从未见过面,可在京城他们聊得很嗨,彼此间相互欣赏,很是投缘。 加上崇祯皇帝有意安排之下,他们走得很密切。 “建斗不敢劳烦孙巡抚亲迎,今率麾下诸将参见孙大人。 日后你我相邻,两军免不了要联合作战,先带他们来拜拜山头。” 哈哈大笑中,身材魁梧精壮的卢象升领头,一群顶盔掼甲的大明军将进入府衙大堂。 “卑职大同总兵姜瓖参见孙巡抚!” “卑职宣府总兵杨国柱参见孙巡抚!” “卑职大同副总兵王朴参见孙巡抚!” “卑职宣府副总兵虎大威参见孙巡抚!” “卑职大同参将张松荣参见孙巡抚!” …… 卢象升麾下总兵、副将、参将、游击等都是单膝跪地,拱手过顶,唱名拜见。 老孙头这个巡抚位置,在大明文尊武卑的时代,对武将而言可不得了。 巡抚是以“巡行天下,抚军安民”为名。又是以提高统治效率、整肃军备的需要而产生。 在大明,巡抚虽非地方正式军政长官,但因出抚地方,节制三司,实际掌握着地方军政大权。 到了天启、崇祯年间,已为常态。 巡抚有两种情况,一是设置于原来的边境重镇,如宣府、大同等,有相对的稳定性; 二是根据战事的发展临时增设,事平则罢。 老孙头的情况无疑属于第二种。 加上他又兼都察院右都御史衔,从一品,手里又有尚方宝剑,若发起狠来,简直见谁灭谁,基本没有敌手。 “诸位请起!”老孙抬手和声道。 只是余光清扫大同总兵姜瓖和大同副总兵王朴,心中却已经知道卢总督的真实来意。 不用说,肯定是天下第一案开始徐徐拉开序幕了。 由皇上亲自布置的大案,分为调查摸底、异地审讯、联合办案、跨省抓捕四道步骤。 如今看来,大案已经进入第二阶段。 皇上行事真是愈发老辣稳健了,不再像原来乱杀一气。 要知道,这个姜瓖可不好对付。 姜瓖家世代皆大明将领,陕西延川县人。 长兄姜让正在他手下,是榆林总兵,弟姜瑄为山西阳和副总兵。 而姜瓖职位最高,任镇朔将军印大同总兵官。 这带印没带印,那可非常关键,就跟后世带长不带长一样。 大明全国上下几十个总兵,可带印的只有十二人。 在督抚不在的情况,他们就是军事最高长官,可以节制其他总兵官。 故而,带印总兵官在军中势力雄厚。 尤其是姜瓖在大同任职多年,军中但有些许风吹草动,很难瞒得过他的耳目。 现在把姜瓖弄到榆林镇异地审讯,神不知鬼不觉,根本不会打草惊蛇。 估计老卢带来的亲卫里,锦衣校尉已经悄悄地潜伏其中。 “谢孙巡抚!” 一片甲叶碰撞声中,众人纷纷起立,然后分列卢象升左右。 屁股要坐正,立场要鲜明。 孙巡抚固然位高权重,可卢督师也不是省油的灯,最关键他们可是卢督的手下。 在官场中,如果不明白这些道理,是混不下去混不好的。 见过面,卢象升让麾下将领在外等候,他有些话要和老孙单独说说。 很快,所有人退下,府衙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伯雅兄,知道你组建新军不易,建斗这次给你带来三十校尉,皆是练兵的好手,希望能祝你一臂之力。” 没有外人在场,老卢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建斗老弟有心了。” 老孙头闻言大喜,双手连连作辑拜谢不已。 这可解决大问题了。 这样一来,操练新军无疑简单了许多。 甚至,他可以多招些人。 “不值一提!” 卢象升摆摆手,白白胖胖的脸上突然严肃起来,望着好像有些消瘦了的老孙头诚恳说道: “你我同为边帅,甘苦备尝,建斗岂不知为将不易,为帅之难? 众口难调,怨谤不少,成败难定,惊疑殊多,期间心酸难言之处,谁能知晓? 尤其是伯雅兄初抵地方,身边人手不足,这组建新军的难度,建斗感同身受啊!” 孙传庭有些动容,这才是真心实意为自己着想啊! 他面容一整,沉声说道: “建斗老弟无需担忧,一切尚好! 有曹变蛟、孙守义两位将军,又有建斗老弟鼎力相助,伯雅觉得一切困难皆浮云尔!” 应该说,老孙头道行很深,心志更是被磨炼得异常坚定,寻常困难根本难不倒他。 否则,也不可能在短短数月时间内,从无到有,打造出威名赫赫的秦军。 “如此就好!” 笑容重新回到脸上,卢象升敬佩地望着比他年长几岁的孙传庭,身体往前靠了靠,从袖口掏出一份书信,递给他小声说道: “这是皇上给伯雅的私诏,是驸马都尉巩永固亲自带来,他现在不方便出面,故而托建斗转交。” 老孙头神色庄重接过书信,却没有当面打开,而是缓缓藏好。 天子私诏,那是秘密中的秘密,是绝对不能透露出去的,小心无大错。 “接下来,该是伯雅出场了吧?” 老孙头笑笑问道。 “正是!” 府衙内,两个大佬脑袋逐渐靠近,窃窃私语密谋起来。 PS:感谢书友书友20170411132658683打赏,有心了! 第九十四章 调查报告 第一卷风雨飘零 天下第一大案已经进入第二阶段,乾清宫内,总指挥崇祯皇帝埋首案头,却在翻阅第一阶段对八大晋商的摸底调查宗卷。 应该说,驸马都尉巩永固领导的锦衣卫肃奸司工作做得不错,资料很详实,调查很彻底,可崇祯皇帝却高兴不起来。 委实触目惊心,出乎崇祯皇帝意料啊! 老实说,崇祯皇帝已经尽量拔高晋商的富裕和实力,可从宗卷透露出来的信息,还是被低估了。 真是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 可怜的崇祯皇帝,无论前世今生,都是两个苦逼逼凑在一起,永远都没机会了解富人的世界。 在宗卷里,锦衣卫肃奸司把以八大家为首的晋商规模从头到尾详细描述一番。 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是山西晋商的八大名商。 他们的业务主要是从事走私工作,其中老大是山西介休人范永斗开设的“兴隆魁”,手下马仔约有一万两千人。 老二是山西祁县翟堂开办的“大盛魁”,马仔约八九千人。 老三是平遥的梁嘉宾,创办的走私团伙叫“庆泰亨”,马仔约六七千人。 …… 先不说首富范永斗的财富有多少,具坊间传闻,单是老八黄云发的财产,就能用五十两重的银元宝从山西到京城铺一条路。 虽说这里面有夸张的成分,但足以说明之富有。 另外,鉴于走私生意利润惊人且无风险,山西晋商涌现出一大批的跟风者,紧紧团结在八大晋商周围。 锦衣卫肃奸司形容,山西一地豪商大贾甲天下,非数十万不敢称富。 至于说有名有号的,那更不得了。 除却那八大家之外,还有榆次的常家、聂家,太谷的曹家,临汾的亢家,万荣的潘家,阳城的杨家…… 这些人既是大商人走私者、又是大高利贷者,还是大地主,个个都拥有极为雄厚的资本。 同时,随着商业竞争的日趋激烈,为了壮大自己的力量,维护自身的利益,晋商的商业组织开始出现。 也就是说,晋商有从个体到帮派的趋势。 其重要标志就是会馆的设立。 会馆刚开始是为联络同乡感情的,到后来发展成为维护同行或同乡利益的组织。 变味了! 在京城里,晋商互相抱团,在某个行业形成垄断。 粮食米面行多是祁县人经营;油盐酒店多是襄陵人经营。 纸张,多是临汾和襄陵人经营;布行多为翼城人经营,鲜鱼口以西有布巷,全为翼城人。 而他们的老大,就是八大晋商。 夜色逐渐黯淡,虽然是晌午,但下着雨天空仍然昏昏暗暗。 殿内极静,几乎连呼吸的声音也听不见。 只有那赤金九龙绕足烛台上,偶尔爆响的烛花,细细的噼叭声,在这寂静的宫殿里,却让人听得格外清晰。 内侍小德子抬首偷眼瞧着,崇祯皇帝已起身踱到了窗棂旁。 天色黯然,细雨凄凄然的下个不停,窗外风声低啸。 片刻过后,雨点密集地打在窗上,噼叭有声,显然是下得更大了。 树影被冰冽的风吹拂得不停摇曳,在皇爷高深莫测的英俊容颜上映下零零绰绰的阴影。 “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崇祯皇帝微眯着双眸,负手而立,凝望着窗外的雨势,陷入沉思中。 天下第一大案,果然名副其实啊! 这里面牵扯到至少十几万人的利益,要砍杀的人头,保守来算应该一万有余。 真他妈的刺激! 真是挑战自我啊! 后世从未杀过人的崇祯皇帝,想到这个数字,呼吸不经急促起来。 虽然说不清楚什么感觉,但崇祯皇帝知道,自己内心唯独没有怜悯二字。 他不是杀人狂魔。 可这些人该死! 因为他们卖国! 就是这八大蝗商以及围绕在他们周围的数百晋商,勾结建奴,害死了多少无辜的大明子民? 要知道,他们不光涉及到粮草铁器的走私资敌,更是将边关情报泄露得干干净净。 上至边军人员分布情况,下至各卫所将领名字,都一一告诉建奴。 更不能容忍的是,他们不仅当带路党,还当伪军。 大明不知有多少城池,就是他们里应外合之下被攻破。 他们为什么这样做? 还不是为了钱财! 建奴攻下大明的城市,就可以烧杀劫掠,就可以还钱并赏赐他们。 生于大明,长于大明,享受大明的福利,到头来却是白眼狼,这样的人不杀,没天理啊! 风雨中,崇祯皇帝长叹了一口气,接下来就看肃奸司的本事了。 杀猪的事情崇祯皇帝是开心的,他就是有点担心不能完全清空八大蝗商的财产,这些孙子太有能耐了。 为了替建奴和鞑子采购物资,他们的足迹遍布大明,到处都有货场。 在宁夏、两湖一带,平遥王登库长期收购各种药材。 在松江府,榆次田生兰从大明输出夏布冬棉花,从朝鲜、建奴输入人参,被称作“人参财主”。 在闽粤两省,介休范永斗,则几乎垄断了铁器和茶叶的收购。 …… 没办法,谁叫建奴和鞑子除了牛羊马等畜生之类的东西,其他什么都没有。 连一粒小小的盐巴,都要从大明进口。 好在驸马都尉巩永固自上任以来,尽责尽职,干得不错。 至少在调查摸底这一环结上,崇祯皇帝鉴定为优秀。 虽然巩永固不是世袭锦衣卫出身,是一个小白。但他善于学习,自身素质不错,又能听朕的话。 自组建肃奸司以来,兢兢业业,投入十二分的热情进行工作。 亲自遴选有勇有谋有野心,且有家有口的锦衣卫世家子弟,担任成员并加以训练。 然后以任职、行商,甚至逃亡等名义,渗透到需要执行任务的地方去。 尤其是对肃奸司的第一次行动,更是花费了许多力气。 所有这一切,都让崇祯皇帝对巩永固的执行力感到非常满意。 相信假以时日,肃奸司在他的带领下,必将大放异彩。 不过,巩永固这里,耗时长,只能暂时关注着,还是忙朕最要紧的事情。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对对侍立一侧的小德子吩咐道:“传王承恩!” 第九十五章 权宜之计 第一卷风雨飘零 崇祯皇帝找老王,从来就不会有什么好事。 因为老王掌管的厂卫,决定了他的工作性质。 这是一个干脏活干累活的机构。 “奴婢拜见皇爷!” 很快,老王匆匆而来,进殿纳头跪拜。 估计来得太急,衣襟下摆都湿透了,脚上官靴倒是换一双新履。 他是内廷太监,在宫里有自己的住所。 崇祯皇帝挥手虚抬,让老王起身,沉声问道:“最近收入怎么样?” 都是老熟人了,崇祯皇帝也就没有过多讲究,这话问得很直白很干脆。 崇祯皇帝最关心的事情是什么? 当然是钱了。 财政充裕了对谁都有好处,九边及京营将士待遇可以提高,从而解决将士们因为吃不上饭而流失、逃亡甚至哗变的风险。 而皇宫内,周皇后、田贵妃她们的日子也可以过得体面。 太监宫女们有了赏赐,脸上也有了笑容,整个皇宫大内之中都轻松和谐了许多。 总之一句话,钱在苦逼过来的崇祯皇帝心中很重要,很重要! 因为这关系到大明的生死存亡! “禀皇爷,大喜啊,所获颇丰呐!” 老王咧着嘴,红通通的眼中皆是欣慰,说话间也少了平时的沉稳,连比带画说道: “工部尚书张凤翔家资一百五十万、户部郎中李明宇家财一百八十万、兵部职方司余大成…… 此次三部共有一百一十二人涉案,其中工部人数最多,户部次之。 老奴粗略估计,总计得财三千一百万两白银,均分到每人头上,刚好约三十万两许。 另有,狱中涉案官员尚在继续攀咬下去,已然有扩大趋势,许多朝臣皆求老奴求首辅作罢,以免……” “宁杀错,勿放过! 先一律收监清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崇祯皇帝鼻际冷哼一声,重重的放下手中的茶盏,“咣啷”一声掷在身侧的实木桌上。 如冰似玉的盖碗里,碧绿的一泓清茶那经得住这样的力道,已泼散出了些许。 老实说,崇祯皇帝知道这里面是有少量冤枉的。 大明不少官员都是世代官宦出身,本身就是大地主或者大商人,根本不靠俸禄生活。 可那又怎么样? 他们不贪,不代表他们的长辈不贪? 大明的俸禄两百余年来都是摆在明面上,朝堂上的官员,每人每年从六十两到二百二十两不等。 就说漕运总督吧,与六部尚书同级,都是正二品,然而一年的俸禄银子,也只有区区一百八十两而已。 而能够拿到二百二十两的官员,只是极少数。 平均下来,大概每名官员每年的俸禄银子只有区区一百两左右。 可是即便如此,大明的官员俸禄,尤其是崇祯年间,是很少能够足额按时发放的。 这是不争的事实。 这和天朝的官员很像,他们的工资即使一百年不吃不喝,也买不起一套房子。 可结果呢? 呵呵……这里面的门道,是个成年人都知道。 崇祯皇帝当然也知道。 老实说,他是允许贪腐的,尤其是大明朝如此之低的俸禄下。 否则,他也不会交代首辅温体仁次辅王应熊等内阁成员贪腐。 既要马儿跑,又不让马吃草,这不行。 当一个官员不贪污受贿,就无法生存的时候,那么贪污受贿就成了必然了。 这点,崇祯皇帝心里有数。 但以大明目前的财务状况,他解决不了也没时间理会这些。 所以,崇祯皇帝实行了双重标准。 但允许贪腐也有两个前提。 一,你要能干事。 这天下如此之大,总要有人享受利益。既然享受了利益,那你就要干该干的事。 也不奢望你能成公仆,那有点不现实。 尤其是在大明官本分如此严重的情况下。 只要你对得起良心,对得起百姓就可以。 吃喝随便! 二,不可过分。 你别自己醉生梦死,却让别人饿死。 这是崇祯皇帝绝对不允许的! 而现在,崇祯皇帝就是要利用这次机会,完成两件事情。 一,用查抄贪官的财产,完成再次分配。 毕竟,总有一些出身贫寒的清官,还有那些年轻却贫寒的士子,需要靠本就微薄的俸禄生活。 就如正在准备武举的阎应元和在霸州的吴承锋,两个苦逼逼,没有一份俸禄,今后如何生活? 朝廷如果连官员的俸禄都不能足额发放,又怎么能要求这些官员洁身自好履职尽责呢? 二,腾出官位,安置能干事想干事的官员。 说到底,大明的政治危机,有一定程度上就是朝廷的财政危机。 这一点,崇祯皇帝看得很清楚。 所以,不管有什么阻力,都无法动摇他尽快捞钱的决心。 至少,在目前,想要在短时间内有所改善,除了这个办法,崇祯皇帝没有更好的办法。 “喏!” 崇祯皇帝脸上的怒容,让老王心头一紧,皇爷的杀气真是愈发深重了。 “大伴,这也是权宜之计啊! 这些蠹虫不除,朝堂无法运转,大明无法中兴呐!” 对于老王,崇祯皇帝还是有些心里话的。 “老奴省得! 请皇爷放心,上刀山下火海,老奴此生永远追随皇爷的脚步。” 老王俯身,一脸坚定的表忠心。 继而接着说道:“皇爷,老奴想讨要两个人,以便帮助管理东厂。” “谁?”崇祯皇帝扬扬眉,诧异的问道。 以老王今日的权势,征调人员轻而易举,似乎不需要通过朕吧? “禀皇爷,是霸州的吴承锋和卢欣荣。 老奴老了,有些事情终归不如年轻人有锐气有手段,东厂急需这样的人才!” 老王微笑着着,把吴承锋和卢欣荣二人在霸州清除县霸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咋舌道: “这两小子真有魄力冲劲,未等老奴同意,他们已经把工作提前做足了。 若不是怕孙巡抚和卢总督不同意,老奴早就把他们征召麾下。 毕竟东厂的名声……” “东厂的名声怎么了? 都是为朕办事,哪有高低贵贱? 朕准了,你尽管去安排!” 崇祯皇帝挥挥手,浑不在意的说道。 这是好事,老王确实需要有年轻人做帮手,行事方能大开大合横行无忌。 至于说孙传庭和卢象升,又不是迂腐之人。 进了锦衣卫,那就要听东厂的指派,听朕的命令,谁都不可例外。 有句话怎么说的,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要的这就是这个觉悟! 第九十六章 京城时局 第一卷风雨飘零 崇祯八年六月到至今,在短短三个多月的时间里,整个京城官场局势异常混乱。 对于官员来说,可以用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来形容,每日都有官员被锦衣卫从府邸或者六部衙门带走,然后关进诏狱审讯。 之后就是例行的定罪抄家。 六部中,礼部尚书张至发、工部尚书张凤翔被打入大牢等候发落,礼部右侍郎张四知被满门抄斩。 刑部尚书郑三俊被罢黜,兵部尚书张凤翼被贬嫡,六部中仅有户部尚书毕自严和吏部尚书闵洪学得以幸免。 这很崇祯。 现如今,崇祯皇帝更是借着李邦华整顿京营之际,开展什么反腐案,把兵部、户部、工部中层几乎一网打尽。 抓了一百多人尚不罢休,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一方面,是锦衣卫、东厂的刑讯很厉害。另一方面,是他们抄家搜证很有效。 可发展到后来,他们居然还不完全重视证据。 有证据的看证据,没证据的听御史言官的弹劾,听朝野上下的检举。 总之无论京官还是地方官、在朝的还是致仕的、也不管什么党派,只要有涉及此次贪腐的,就一律先抓再说。 此举,顿时令人想起崇祯皇帝临朝之初,对付阉党的那一次清算。 不过,有心人士也发现,皇上还是就事论事的,范围仅限在与工部军用物资以及饷银的贪腐上,并未扩大。 于是乎,整个朝野上下虽人心惶惶,但也不至于惊慌失措鸟飞兽走。 甚至,朝堂上没有涉及此案的官员,还巴不得皇上大开杀戒,那样对谁都是机会。 一个官员的升迁罢黜,影响的是一批人的上下变化。 更何况是一群人,如此庞大的一群人? 毫不夸张的说,有多少人受难,就有多少人受益。 死道友不死贫道,绝对是官场守则之一。 尤其是六部尚书中腾出来的两个位置,更是让多少自以为有希望的官员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而同时,这事对京城百姓来说,也是喜大奔波的好事。 每当锦衣校尉上府缉拿涉案官员,看平日里不可一世的达官贵人,失魂落魄犹如行尸走肉,纷纷拍手称赞天子圣明! 这无关乎立场,无关乎利益,只是官民两个阶层不可调和的矛盾而已。 再说客观一点,这是底层和上层之间不同心里的碰撞。 反腐,历朝历代永远是民心所向的事情。 没有切身利益的百姓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关乎到切身利益之人? 而这其中,又分为既得利益者和即将得到利益者。 可以想象,双方会有多疯狂? 所以说,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恨,崇祯皇帝皇帝暂时没有感受到,而爱,崇祯皇帝却是实实在在感受到了。 皇宫内,崇祯皇帝执田贵妃之手,来在宫后苑的假山瀑布旁,哗哗的水声激在铺满了晶彻的雨花石之上,湿重的凉气瞬时扑来。 他蓦然止住脚步,一时间瀑布如银浆在假山上泼洒下来,水波绮色七彩,四处轻漾,阳光映着水光,灼灼耀眼,便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只是眼角不经意便瞥见栏外那一株四季桂,一夜之间开得欺霜胜雪,浓香四溢。 崇祯皇帝微微敛目昂首,有些恍惚,倚着栏杆,神思飘忽,依稀回到了过去…… 这熟悉的桂花香啊,一如家乡的味道。 可惜,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皇上……” 瞧见崇祯皇帝脸上掠过一抹悲伤,田贵妃轻拂他消瘦的脸颊,心疼的低声呼唤。 “爱妃,走,继续走走。” 徒伤悲矣! 崇祯皇帝自嘲一笑,温柔地挽着田贵妃的香肩,向前迈去。 不得不说,崇祯皇帝独宠田贵妃不是没有理由的。 她的美不似周皇后雍容华贵、端庄怡人;不似袁淑妃温柔淑媚、风情万种。 她就像一盏澄清剔透的琼液,那样的澄清,宛若明镜。 莞尔一笑间,也是那般的云淡风轻、一尘不染,这样的气质渗透着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田贵妃原本就是轻如烟、淡如水的女子。 可真正令崇祯皇帝动心的,不仅仅是她的美貌,而是她的才慧,她的善解人意,她的玲珑剔透般的心。 他喜欢下了朝,到她的宫中,点一香炉淡淡的安息香,让他全身心的放松到极限。 闲来下棋解闷,她的棋艺极佳,每每杀得他满头大汗才险胜几局。 有时候,则什么也不说,他静静地躺在那儿听她弹琴。 在优雅的琴声中,朝政的烦恼,天下的纷乱,便慢慢褪去,一时间心静如水。 之后,他又恢复平头哥的斗志,昂首走在战斗的路上。再大的难题,也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又有事要搞了! 前方,崇祯皇帝看见高时明提着衣襟一路小跑而来,嘴角咧咧,说不清是快乐还是无奈。 能让大太监高时明如此急迫,不用说,肯定是大事要事。 国事为重! 崇祯皇帝朝田贵妃笑笑,挺起胸膛,迎上前去。 “皇爷,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高时明跑到崇祯皇帝身前噗通跪下,也顾不得抹额头的汗水,急忙焦急汇报道: “五军都督府右都督曹文诏将军因忻城伯赵之龙、抚宁侯朱国弼之子触犯军规,刑罚三十军棍,至赵公子骨折。 现成国公朱纯臣、新乐侯刘文炳、襄城伯李国祯、诚意伯刘孔昭带着府中家丁,正赶往西山京营,说要为子侄讨公道。 估计双方现在应该照上面了,请皇爷圣断!” “他们带了多少人?” 崇祯皇帝盯着远方美景,幽幽的问道。 “锦衣暗探回报,每府约五十人,应有两百人之多。” 高时明喘着粗气,有些不确定的答道。 “起来吧!”崇祯皇帝抬抬手,满脸不豫,苦恼的说道:“人太少,闹不起来啊!” “皇爷,京营里可都是他们的老部下啊!” 起身的高时明弓着腰,小心翼翼的提醒。 京营向来都是勋贵的自留地,这皇上应该知道啊! 曹变蛟过去才多少天,哪能和他们相比? 老部下? 呵呵……呵呵…… 崇祯皇帝负手而立,发出阵阵冷笑。 第九十七章 讨回公道 第一卷风雨飘零 其实,认真说来,高时明这话没毛病。 京营是勋贵的自留地,他们的子侄皆在京营任职或者挂职,那里确实有许多他们的老部下。 可惜,这有什么用? 又不是上过战场杀过人见过血的真正军人? 说是老部下,不过是一群混吃等死的仆人罢了。 崇祯皇帝丝毫不怀疑,勋贵们这些所谓的老部下,在曹文诏手里就是个渣渣,根本不敢反抗。 甚至,巴结还来不及。 因为,整顿京营,原本就是对普通将士有利,针对的只是勋贵。 此次,李邦华和曹文诏二人负责重整京营,李邦华主要是在粮饷器械方面下功夫,曹文诏则负责裁兵选将。 一个负责文,一个负责武。 他们都是一根筋的人,尤其是曹文诏,这是大明第一平头哥,敢惹事,不怕事,做事大刀阔斧雷厉风行。 刚刚进入京营尚不足三天,立马朝京营一向惯有的占役、虚冒开刀。 占役就是士兵为勋贵诸将免费服劳役,家里大小好事以及田里农活抢收等,必须一件不落的帮忙。 至于酬劳嘛,不提也罢! 他们都是活雷峰,能继续留在军营就是最好的酬劳。 一个小营中这样的士兵能达四五百人之多。 并且还有卖闲、包操等诸多弊端。 虚冒就是部队没有这么多人,诸将及勋戚、宦官、豪强以自己家的仆人冒充军队中的壮丁,每个月支取一份厚饷。 曹文诏一过去,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加以清查,收回占役士兵一万多人,清出虚冒两万余人。 这些,曹文诏是奉旨行事,勋贵们虽有怨言,可他们活生生的忍住了。 可下面的将士,那真是暗自高兴。 毕竟,没有报酬的活雷峰做久了,实在很累。 曹文诏做的第二件事,是裁兵。 三大营兵力名义上有十多万人,可有一半是老弱之人。 按照惯例,京营部队名额短缺时允许报加,这些老弱之人大都是通过贿赂进来的。 曹文诏对各营士兵都亲自加以考教,不是年轻力强的一概不录用为正兵,全部扫到辅兵序列。 就这样,才堪堪从三大营中选一万名正兵,七千名壮丁,他们的军饷比辅兵多一倍,一个月三两饷银。 但就算这样,其实在平头哥曹文诏眼里,他们也是一些虚弱不堪的士兵。 而辅兵中的多数人,曹文诏下令,每个把总手下五百士兵,每半个月自行从中挑选五个人。 年龄必须在二十五岁以下,力气必须在二百五十斤以上。本领必须是能弓箭火器,每个月选送两回,添补正兵、壮丁的缺额。 这样一来,要想留在京营,就必须人人都要努力了。 这些底层将士的事情,勋贵们虽然损失了部分利益,但还可接受,他们再忍了。 问题是在选将这块上,他们实在忍不了了。 三大营下边领六名副将,往下又分为三十六营,军官共计有三百六十六人,基本都是勋贵子弟担任。 毕竟,这是勋贵子弟往上爬的唯一机会。 在地方上,没什么油水升迁又慢,谁去啊? 去边关,两样倒是齐全,可他们不敢啊。 那可是要拼命的地方! 自家明白自家事,这些公子少爷,哪个不是各自勋贵府上的心肝宝贝? 于军旅上,又能有什么本事? 而平头哥曹文诏在入主京营半个月后,颁布了月底将领考核命令,通不过者,一律奏启皇上裁决。 这就让人憋屈了! 都是关系户,自己有几分本事,这些人心里是有数的。 这姓曹的如此搞法,分明是要让他们难堪嘛? 气不顺,要发泄。 可他们不敢找平头哥曹文诏。 这些年,大小曹将军的威名,他们也都是有听说的,那可是杀人如麻的主。 这些功课,他们还是做主的。 于是乎,底下的将士就成为他们出气的对象。 在忻城伯赵之龙之子赵林生的带领下,几个勋贵子弟喝点酒醉打了手下的将士。 不成想,原本在他们眼里的小事,在平头哥眼里却是大事。 作为边将,曹文诏向来爱护手下将士,因为,这是生死攸关的事情。 没有将士们的拥护,誓死效命,在战场上,别说打胜仗,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一个问题。 这些问题,勋贵子弟不明白,可曹文诏明白。 结果就是,军法从事。 于是,在执法过程中,娇生惯养的赵公子,一条腿被打折了。 打了小的,出来老的。 正愁没有说事的京城勋贵们,终于找到了机会。 “他们这是兴师问罪,想要逼朕给个说法呢?” 崇祯皇帝把事情捋了一通,阴测测地说了一句。 高时明吓得俯首数着地上的蚂蚁,不敢应答。 近来,皇上的手段着实凌厉,恐怕这次要落到勋贵的头上喽? “起驾西山大营!朕倒要看看,谁给他们的胆子?” 崇祯皇帝朝高时明吩咐道,自己却回乾清宫换衣服。 其实,关于谁给他们的胆子的事情,崇祯皇帝是知道的。 那是本尊,也是大明的的传统。 大明历代皇帝向来和大臣、勋贵、外戚、宦官、武将组成统治集团一起治国,其中享有世袭爵位的勋贵和外戚更是皇室倚重的“自己人”。 除了景泰和正德时期有边将石亨、江彬等人入掌兵权外,大明中后期的京营、侍卫将军等部队,都是由勋臣和外戚担任将领。 本尊更是重视勋戚的作用。 京畿方面以成国公朱纯臣为京营总督,表兄弟新乐侯刘文炳辅之。 漕运重镇淮安以抚宁侯朱国弼镇守。 南京方面以忻城伯赵之龙守备,并将惯例由文武提督分统的南京操江水师交由诚意伯刘孔昭一人统管。 只可惜,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这些勋贵,辜负了本尊的信任。 而现在,崇祯皇帝决定为本尊讨回一个公道。 PS:感谢书友Seven_I6、颜蛰、不想打滚的狐狸、琪祥芳打赏,承情了!感谢诸位老铁每天投票支持,好像有机会三江了,衷心感谢诸君! 第九十八章 检阅京营 北京西山,是太行山的一条支脉,称为“太行山之首”,又称小清凉山。 其地势宛如腾蛟起蟒,从西方遥遥拱卫着京畿皇城的安全。 因此,被称之为“神京右臂”。 成祖年间,在此设立军营用于练兵,称为西山军营,隶属于右军都督府。 自此,这里便成为京营练兵的场所。 主要原因是占地广,距离京城远,不扰民。 西山军营帅堂内,京营总督成国公朱纯臣面如沉水端坐帅案上,一众勋贵以新乐侯刘文炳为首,站在右侧。 平头哥曹文诏方脸阔眉,虎背熊腰,一身盔戎挺着胸膛独自一人傲然站在左侧。 只是,即使是力单势薄,他站着不动也自然而然地透露出一股霸气。 这是这从战场中百战余生而归杀出来的无敌霸气,又岂是勋贵靠着人多势众堆砌出来的虚假气势能相比? “曹文诏,你不要以为有天子宠爱,就可以肆无忌惮羞辱皇亲国戚!” 朱纯臣咋舌怒喝拍着帅案,气愤不平。 岂有此理,反上天了? 一个边军总兵官,从泥腿子杀出来的边将,侥得天恩,一朝得志便猖狂,居然想爬到他头上拉屎? 右都督又怎么了,还不是他手下? 要他向赵家认个错,陪个罪,取消将领考核,已经是抬举他了,可这个愣头青却跟自己说什么军法? 不知所谓! 真以为抱上龙腿,这皇城就可以横着走了? “朱总督此言差矣! 本督不过是秉公办事,何谈羞辱二字? 况且,军中何来皇亲国戚?” 曹文诏心中有气,硬邦邦的答道。 他娘的,成国公了不起啊? 如果不是祖上荫阴,你能人模狗样坐在老子帅位上? 孙子,装个卵子! 还真当是老子上司了! “曹文诏,你有种! 本公倒要看看,你一介武夫,有何本事能把京营整顿下去?” 朱纯臣怒不可赦,指着平头哥一字一字说道。 近几十年来,这京营整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可结果呢? 还不是照旧! 说到底,天子和皇亲国戚共天下,皇上离不开他们。 新乐侯刘文炳清咳两声,站出来唱白脸笑眯眯地说道:“曹都督,你我同殿为臣,理应相扶帮望。 忻城伯赵之龙长期守备南直隶,为国效劳,其子疏于管教,或有顽劣。 然我等身为长辈,应以教育为主,岂能乱用军法?岂不让忻城伯心痛? 依本侯之见,曹都督不如上门探望一二,说个清楚也就是了,你看如何?” 好阴险的用心啊! 曹文诏眼角横扫瘦猴一般的刘文炳,立马得出判断。 他书读得不多,可并不傻。 这孙子好像是想化解僵局,为自己着想,实则是在忽悠自己。 可以想象,若自己登门忻城伯府,不管是不是赔礼道歉,这整顿京营也别想继续下去了。 须知治军从严,讲究上下尊卑。 主帅因为执行军法军令,要去向下属赔不是,这以后还如何搞? “刘侯爷,京营都是家世良好的纨绔子弟,若不严加管教,只怕将来难以征战疆场? 本督但求不愧对天子信任,不愧对朝廷俸禄则足矣,其他人情琐事,不敢求全。” 曹文诏拱拱手,淡淡的答道。 这话很耿直,也很不留情面,令人很难堪。 刘文炳黑着脸,这家伙油盐不进,看来是打算和他们勋贵杠上了。 现在只能看皇上的态度了。 帅堂内气氛陷入沉默之际,外面传来急切的脚步声,一名前哨走进来行完军礼报告道: “禀报曹都督,皇上有旨:立即擂鼓点兵聚将。 皇上现在辕门外等候,要检阅京营。” “擂鼓,传令三军……” 曹文诏不敢怠慢,立即下令吩咐。 说完,却是丢下一群面面相觑的勋贵,自顾走出去安排军务。 很快,西山军营里鼓声阵阵,呐喊声,叫骂声,兵器碰撞声,此起彼伏。 等了快一炷香的时间,曹文诏急匆匆的跑出营门,扑通一声地跪倒在地说道:“启禀皇上,将士们均已经到位。” 崇祯皇帝见状微微一点头,随即背着手面无表情地向校场内走去。 在一众勋贵的迎接下,崇祯皇帝走上校场中心的点将台,站在数万京营面前。 与他随行的五百勇士营精锐,则是在点将台前一字排开,人人手握腰刀,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京营,眼神之中俱是满满的蔑视。 崇祯皇帝站在台上放眼望去,只见下面人山人海,锦旗猎猎,仿佛极具气势。 尚为完成整顿的三大营,从左到右一字排开,神枢营,五军营,神机营,保守估计人数最少得有四万人左右。 各军各营带兵武将纷纷站在最前排,一个个衣甲鲜亮,粗略看上去,倒也是颇具大将风范。 但是仔细一看,底下的士兵穿着凌乱,军列站得东倒西歪,年龄更是参差不齐。 上有五六十岁的白发老翁,下有十一二岁的黄毛小儿,衣甲破损的,穿反的比比皆是。 更有甚者居然连兵器都没有,随意找了根棍子握在手中,几万人站在校场上,毫无军威可言。 崇祯皇帝眼里的寒芒闪闪,就差没有吐血。 来之前有思想准备,想到他差,可不知道能差成这样。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曹文诏的带领下,数万兵马齐刷刷地跪地三呼万岁。 这口号几万人同时喊来,倒是声振寰宇,大有吞天纳地的气势。 虽然气愤,可崇祯皇帝脸上情绪倒是并未有所波动,平淡地说道:“众将士平身。” “谢皇上!” 听到天子之言,数万兵马参差不齐地站了起来。 看到已经礼毕,崇祯皇帝缓缓坐在椅子上,转过头朝身边的曹化淳使以眼色。 PS:感受书友夺鹿侯万赏,厚爱了!感谢Seven_I6、忧伤的二狗子、一心研200、阿杰阿轩阿心、喵喵喵名字什么的不存在的、奥斯卡凯罗尔打赏,承情了! 第九十九章 敲打勋贵 第一卷风雨飘零 曹化淳心领神会,朝崇祯皇帝一躬身,走上前尖声叫道:“正副营将留下,余者散操各自回营候命。” 命令依次传达下去,士兵以营为单位如潮水般散去,留下三十六营正副主官七十二人,也是勋贵子弟中职务较高者。 这些人崇祯皇帝基本都有印象,都是关系户嘛,都是皇亲国戚,平常逢年过节也都有走动。 有些还跟本尊走得还很近,也算是玩伴了。 可惜,都是没有什么本事的怂货。 不过这也正常! 都说富不过三代,这官嘛想来更是如此。 都要啥有啥了,没有奋斗的目标和动力了,只求能活得平安长久,又怎么能奢望他们有什么出息? 便是练就一些花拳绣腿的功夫,到战场上也没有卵用。 小命娇贵着呢,哪里会与敌人生死相搏? 这就是他们与叛贼交战,往往一触即溃的原因。 所以啊,大明的勋贵集团,坏就坏在世袭上,没有危机和流动性,就没有前进的动力。 崇祯皇帝相信,即使没有土木堡之变,勋贵集团走向没落也是必然,只是时间长久问题。 因为,制度出现了问题。 校场中央,崇祯皇帝眯着龙眼,直勾勾的盯着下面,脑海里却在翻滚着。 一个人病了,可以医治,让他身体恢复。一个国家病了,也需要医治,把它重新变成正的,这就是政治。 政治的政,左边是正,右边是敲击的意思。 国家不正了,就要不停的拿个小锤子敲敲打打,把它重新扶正,这就是政治的最高境界。 所以说治国如烹小鲜,就是这个道理。 现在,崇祯皇帝的小锤子,对准了勋贵集团,开始敲打他们,争取让他们重新走上正确的道路。 同时也是因为,现在的勋贵集团根本就是弱鸡,正是对付的好机会。 过去,勋贵还是很牛逼的。 大明历代以公、侯、伯为将,兵部掌兵政,而军旅征伐则归五军都督府,文官很难插手其中。 也就是说,兵权归皇帝和武将勋贵集团,文官不掌军事。 但在土木堡之变后,勋贵散尽,兵权归于兵部文官之手,五军都督府不过守空名与虚数而已。 到了现在,更是不堪言啊! 兵权给了他们,别说带兵了,他们连人数都凑不齐。 这怎么跟人家斗,还不是任人揉捏? “皇上,外边风大,要不到帅堂训话?” 京营总督成国公朱纯臣自崇祯皇帝进入军营,除了跪拜行礼外,一直没有搭上话,现在趁机搭讪表忠心。 可崇祯皇帝好像没听见一般,只是呆滞地看着前方的勋贵营将。 其实不是没听见,这是要收拾他呢。 甲申国难时,本尊写下诏书,命朱纯臣统领诸军辅助太子朱慈烺。 可这狗日的倒好,叛军尚未进城,立即献朝阳门,与陈演上表劝进,后被李自成处死。 想当初成国公朱能是“靖难”武臣之首,一生功勋彪炳,自永乐大帝以来,阖家皆深受皇室信任,享尽荣华。 偏偏被这狗日的败坏了名声,崇祯皇帝又岂能绕过他? 今日过来,存的就是这般心思。 “成国公,咱家有个问题想请教?” 路上得到授意的曹化淳双眼眯起,用尖细的声音向朱纯臣问道。 “曹公公请讲,末将知无不言。” 在总督京营戎政的曹化淳面前,尤其是崇祯皇帝在场的情况下,朱纯臣不敢放肆,一脸谄笑的答道。 “京营自太祖时期有五十万人,嘉靖一朝精简后有二十万,但尔等每月上报的军饷却是十二万人的额度,为何今日仅有区区四万人?” 听到曹化淳的话,朱纯臣不淡定了,心里慌得一波逼。 妈的,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这个老阉狗掌管着京营戎政,居然问这种问题? 吃空饷又不是什么稀罕事,这种潜规则你居然还明着问,分明是要陷我于死地啊? 偷偷地瞧了崇祯皇帝面无表情的死人脸,朱纯臣涨红着脸赶紧答道: “禀曹公公,自从曹都督入驻京营后,大刀阔斧对其整顿,如今已辞退许多老弱之人,故而京营精简一空。” 也难为他有急智,急切间居然想出这番话。 只是有点不要脸,刚才还和曹文诏闹得不可开交。 不过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要先应付过去,皇上顶多叱骂一顿而已。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更可况,京营吃空饷这事,从英国公时就留下来了,属于一任又一任,是一笔糊涂账,查不清了。 “启禀曹公公,末将清理京营虚冒两万三千人,实则空饷人数五万五千人,现京营老弱精壮不足四万人。” 平头哥曹文诏是什么人,那可是铁头啊,哪容朱纯臣信口开河? 今天要不当面讲清楚,重组京营就是一个笑话! 呵呵……呵呵…… 原本默不作声的崇祯皇帝突然间站起,嘴里发出招牌似的冷笑,令在场所有勋贵毛骨悚然。 皇上这好像是要动真格了! “朱纯臣,建奴三次入寇,流寇造反闹了八年,京师白白暴露在外,民间凋敝不堪,黎民百姓颠沛流离。 在国库钱财缺乏以致不能征用调派的情况下,朕犹自省吃俭用供应京营之需,为的是什么? 你对得起朕,对得起天下苍生吗?” 崇祯皇帝手指朱纯臣,整个人好像打摆子一样颤抖着,一副怒急攻心的模样。 “皇上,臣死罪,辜负皇上厚爱! 都怨臣才能浅薄,担不起重任,以至于无力整顿京营痼疾,臣有愧皇上!” 朱纯臣被崇祯皇帝的表情吓坏了,噗通跪倒在地,急忙认错。 只是,是否实情如此,那只有他知道。 其实,主动认错这一招,他已经用过很多次,屡试不爽。 可惜,人变了。 “来人,朱纯臣身为京营总督,不思报国,反而对京营上下其手,大吃空饷,以老弱滥竽充数,令朕着实失望! 今革去京营总督一职,打入刑部大牢,交由三司会审,议其罪!” 朱纯臣听到崇祯皇帝的话顿时被惊得合不拢嘴,两腿一软,瘫倒在地上,被奉命的几名大汉将军连拉带拽地拖走。 整个校场之上顿时鸦雀无声,勋贵们被惊得目瞪口呆,一头雾水,几乎每人都在想: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PS:感谢书友baiyun200300、任凭栏意打赏,感谢老铁们投票支持,拜谢了! 第一百章 你们是米虫 第一卷风雨飘零 委实不怪这些勋贵们懵逼。 大明一朝,成国公和英国公乃勋贵之首,富贵无比。又和其他靖难功臣世家,互相联姻,尽掌五军都督府。 到了崇祯三年,第七代英国公张维贤卒,其子张之极成为第八代英国公。 可惜其人年弱多病,又兼能力平平,只是挂职都督府,并未真正入朝做事。 成国公朱纯臣遂成为勋贵世家的带头大哥,为集团利益代言。 可现在,带头大哥突然被皇上打入刑部大牢议罪,这可如何是好? 有心想为大哥求求情,可皇上如此盛怒下,他们还是选择了避其锋芒,当起了缩头乌龟。 还是乖乖回去告诉家里的老不死,让他们来想办法为好。 “尔等荣华富贵,皆是你们先祖一刀一枪疆场浴血厮杀拼搏而来,不是你们肆意挥霍的资本。 朕决定,自今日起,取消爵位世袭罔替制。 公、侯、伯之位,若家族再无新的战功,隔代递减,三代而止。” 崇祯皇帝威严的双眸扫视在此的勋贵将领,怒气冲冲的颁布旨意。 这是军改中重要的内容,今天趁机说出来了。 爵位世袭罔替制度,其中世袭是要的,如此才有动力。人家流血拼命挣的军功,蒙及子孙无可厚非。 可罔替要不得,如此只会衍生出一群混吃等死的败家子弟,并且断绝其他武将的上进之路,这不公平! 要老命了! 崇祯皇帝这道旨意,把在场所有勋贵震得头昏脑涨,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们是既得利益者,整个家族享受祖先留下来的特权已经习惯了。骤然听说此事,有点接受不了事实。 可是,接受不了又如何?他们有能力叫板皇上吗? 襄城伯李国祯和诚意伯刘孔昭凄惨的对视一眼,他们是伯爵,按皇上的说法,若没有军功,他们的儿子今后什么也没有了。 太祖初立,列爵五等以封功臣外戚。 之后又阅前朝之制,革除子、男爵位,只留公、侯、伯三等,并定制:凡爵非社稷军功不得封,封号非特旨不得予。 所以说想要社稷军功,哪有那么容易? 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崇祯皇帝的脸色稍稍和缓,对着一众勋贵继续说道:“尔等皆是将门世家,子孙比市井寒门子弟已经有足够优势。 若还是不能从中脱颖而出,只能说其才干有限,天资不足,为国效力徒增笑柄,反而不如安分些,在家吃闲饭。 至少,不用流血捐躯,得个安稳。” 崇祯皇帝这话不好听,可事情确实如此。 这些勋贵子弟都是家景富实之人,若有心,能没有顾虑地学习军事知识,练习战场技术,研究训练军队。 而一般寒门子弟,因为军事学习的成本高昂,普通家庭很难承担。 不说别的,单单一匹马就不知让多少寒门子弟扼腕长叹,徒呼奈何? 更可况还有武器、训练场地、食物等长期的消耗,这全都是大问题。 所以说,穷文富武不是随便说说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勋贵子弟有这些优势,关键是没有敢战的决心。 现在,崇祯皇帝用这招,相信应该能刺激到他们。 尤其是随着他们家族逐渐没落,而其他新的勋贵涌出,更加如此。 “新乐侯,你暂时代理京营总督一职,务必要同心协力辅佐曹都督重组京营,否则,朕定不轻饶!” 朱纯臣凉凉了,崇祯皇帝把京营副总督新乐侯刘文炳提到位置上。 不是他能力有多好,而是将就着用。 毕竟,在新的勋贵没有产生之前,朝堂的文武需要平衡。 不然,文武失衡差距加大,武将想翻身就更难了。 而这,无疑不符合崇祯皇帝心中的战略布局。 “谨遵圣谕!臣一定全力配合曹都督。” 说这话的同时,刘文炳的心里是崩溃的,毫无升职的喜悦。 京营总督辅佐右军都督府,这话估计也只有皇上说得出来。 面子什么的就不说了,关键是皇上把他放在火里烤啊! 上有朝臣要应付,下有勋贵子弟要平衡,中间还要和二愣子一般的曹都督打交道,刘文炳可以预见今后悲惨的生活。 可他娘的还不能撂担子,皇上现在可没以前好讲话了。 不然,也不至于把成国公抓进大牢了。 前车之鉴啊! “朕心甚慰!” 直到此刻,崇祯皇帝终于露出一丝吝啬的笑容,满意的点点头。 这些孙子,就是要拿鞭子抽着他们做事,贱,真贱! 估计等朱纯臣“畏罪自杀”后,他们会更乖一些。 没办法,杀人不过头点地,成国公虽然不堪重用,是个墙头草,但他身为靖难之后,勋贵之首,肯定不能胡乱枉杀。 那么,让锦衣卫来请他“畏罪自杀”,然后吐出部分赃款,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样,也可以完成替本尊报仇的心愿。 解决完这件事,崇祯皇帝让七十二个京营营将列队站好,然后开始训话。 “你们是米虫,朕对你们很失望。” 一上来,崇祯皇帝就开门见山说出中心主题。 “你们相互看看,你们的脸现在比文官还光滑,比娘们还娇嫩,这是浴血厮杀醉卧杀场的武将吗?” 崇祯皇帝手指他们,厉声高喝。 在场勋贵子弟低垂着头,一动不动,默默忍受皇上的怒火。 “接下来是重组京营,操练新军,这里面的摸爬滚打个中辛苦你们想必也知道,再无过往悠闲日子。 朕有话讲在前面,你们回去想清楚,受不了这份苦这份罪的,立马向曹都督请辞,朕概不追究。 但如果选择留下了,又妄图混日子的,曹都督的军法无情,便是朕也管不得,更不会过问。” 崇祯皇帝发挥直男性格,话讲得很通透很彻底。 “末将不怕苦不怕累,愿留在京营为皇上效力。” 襄城伯李国祯之子李海明脑袋灵活,抢在众人之前表决心。 “想清楚了再说,成军之后,朕可是要让你们到关宁前线和鞑虏较量的。 到时候,是生是死,可难说了。” 见又有几人跃跃欲试当场表决心,崇祯皇帝斜着眼扫视他们,目无表情的说道。 小样的,想投机取巧,获取朕的欢心,没门! PS:感谢书友Seven_I6、忧伤的二狗子打赏,厚爱了!感谢诸位老铁的投票打赏支持,本书三江了,向你们三鞠躬,还希望继续支持! 第一百零一章 精兵良将 第一卷风雨飘零 萧瑟的秋风中,几个抬脚的勋贵子弟出现犹疑,最终悄然落下。 确实,生死事大,不是意气用事之时。 富贵险中求! 可他们不是穷人,人生的选择很多,并不需要拼命。 崇祯皇帝见状,心里骂了几句MMP,拔腿就走,把一众勋贵子弟晾在校场,进退不得,很是尴尬。 其实,崇祯皇帝心中虽有几分生气,但也不是大怒,反而松了一口气。 这些勋贵子弟是什么德行,崇祯皇帝早已知之甚深。 历史上,这些人连一个出彩的都没有,他又怎么能奢望自己几句话就转变情况,让他们脱胎换骨,这不扯淡嘛! 他今天说这番话的目的,并不是鼓舞斗志什么的,其实是劝退。 劝退他们,滚出京营,腾出位置,别他娘的占着茅坑不拉屎,影响京营的战斗力。 指望他们挽救大明,除非崇祯皇帝脑袋被驴踢了。 伟人不是说过吗,只有让千千万万的穷苦百姓站起来,才能救国。 毕竟这社会,总是穷人多,富人少。 而穷人,缺少的只是机会。 这一点,曾经穷过的崇祯皇帝理解非常深刻。 西山大营的西北角,传来阵阵喊杀声,那里是进京客军落脚的地方,现在是左都督秦良玉白杆兵的营地。 叫过平头哥曹文诏,崇祯皇帝在勇卫营的簇拥下,边说边走。 “曹爱卿,选兵练将朕不如爱卿,朕只能替爱卿厘清障碍,让爱卿放手施为。 这些勋贵子弟都是少爷,娇贵得紧,不堪重用!部分人能用则用,不能用全部让他们滚蛋,无需多虑。 朕只要精兵,只要敢于沙场见红的猛士。 这一切,朕可全交给爱卿了。”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人士来做,这一点,崇祯皇帝很有自知之明。 这位平头哥敢带领一千多人的队伍朝几万人的叛贼杀去,说明什么? 说明除了他是平头哥之外,他手下的将士也是平头哥。 而这些,也足以说明这位平头哥练兵带兵的本事。 不是谁都有这个能力,能把手下将士练成看淡生死,不服就干的平头哥。 “请皇上放心,臣一定竭尽全力,带出一支精兵,重振京营,以报君恩!” 平头哥一脸肃然,郑重说道。 说实话,今天皇上对自己支持的力度之大,简直出乎他的意料。 而这,也足以看出皇上的决心和对自己的厚爱。 自己叔侄何德何能,居然让皇上青睐有加? 无以为报,唯有一死报君恩呐! “尽力就好!尽力就好!” 平头哥曹文诏身为武将,心思单纯直爽,没有文臣那么多弯弯绕绕,心情都写在脸上,崇祯皇帝很满意。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说话间,他们已经进入白杆兵营区,左都督秦良玉和他的儿子马祥麟出营相迎。 “臣秦良玉、马祥麟恭迎皇上!” 左都督秦良玉头发黑白参半,打理得一丝不苟,面容娟逸且精神矍铄,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而他的儿子,素有“小马超”之称的马祥麟,一身银甲凯凯,身高七尺有余,长得虎背熊腰,猿臂长舒,真是威风凛凛。 虽然眼睛因为血战浑河,被敌军流矢射中一目,略有破相。可唯独如此,却凭空增添几分煞气,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好一员虎将! 崇祯皇帝心里暗自赞叹,扶起跪地见礼的秦良玉和马祥麟,高兴的说道:“请起,大明有老夫人母子,大明幸甚!” 秦良玉急忙躬身答道:“皇上过奖,臣愧不敢当!” “秦爱卿切莫过谦,尔等一家满门忠烈,便是爱卿,且看华夏几千来有几人? 巾帼不然须眉,爱卿可谓是天下第一奇女子也!” 对于秦良玉一生,崇祯皇帝高度赞赏。 君臣几人边说边走,进入校场,一眼就看见秦良玉随身携带的两千多白杆兵正在训练。 白杆兵,是大明末期四川石砫土司秦良玉和丈夫马千乘二人,训练的一支善于山地作战的特殊兵种。 此兵种所持的白杆枪是用结实的白木(白腊树)做成长杆,上配带刃的钩,下配坚硬的铁环。 作战时,钩可砍可拉,环则可作锤击武器。 必要时,数十杆长矛钩环相接,便可作为越山攀墙的工具,悬崖峭壁瞬间可攀,非常适宜于山地作战。 当年秦良玉就率领这支军队参与了平播、平奢、援辽、抗清、勤王、剿匪诸役,获得赫赫功勋。 可以说,大明末年的每一个敌人,他们全部干过架,皆取得不俗战绩。 可惜,人员太少,不能成为军团作战。 否则,不敢想象。 不过,现在只有崇祯皇帝来弥补这个缺憾了。 灼灼的眼光热切的望着场上训练的白杆兵,崇祯皇帝对身边的秦良玉问道: “秦爱卿,若是朝廷提供充足饷银,白杆兵可以扩招多少人马?” 必须说明的是,过去白杆兵朝廷是不提供饷银的,也不属于大明朝廷编制,而是属于四川石柱土司的私兵。 也就是说,他们是属于半独立性质。 只不过人家忠心,愿意听从大明朝堂的调遣。 这也是白杆兵规模一直不大的原因,从始至终,只有三千人左右。 穷啊,没钱,不管是朝廷还是秦良玉,都没办法负担更多人的粮饷。 现在,崇祯皇帝觉得他有能力解决此事。 秦良玉心里大约估算后,才回答道:“皇上,若是有充足的饷银,依照石柱的人口,大约可以招募三万人马。 太多,恐怕就影响当地民生了。” “好!三万就三万,爱卿直管负责招募,朕负责解决饷银问题,定不让将士们吃亏便是。” 有钱就是任性,土豪崇祯皇帝大手一挥,豪爽的说道。 “臣谨遵谕旨!” 秦良玉微微俯身答道。 崇祯皇帝闻言先是哈哈大笑,很是得意,继而仿佛想起什么,皱起眉头沉声说道:“秦爱卿,扩建白杆兵,朕有一个条件。” PS:感谢书友红剑、情深四起打赏,承情了! 第一百零二章 改土归流 第一卷风雨飘零 “请皇上吩咐!” 秦良玉不敢怠慢,恭谨的答道。 “朕以为,石柱白杆兵为大明南征北战浴血沙场,功名赫赫。现如今又要大规模招募,为大明保家卫国,着实不易。 故而,朕想在石柱改土归流,让当地土家族百姓回到大明的怀抱,取消土司制。 而爱卿调任京城正式任职左都督,马爱卿不再任石柱宣慰使,改任石柱镇守总兵官兼左都督府都指挥使,爱卿以为如何?” 崇祯皇帝虽然是询问的口气,但眼神却很坚定。 大明不允许有国中国,这是崇祯皇帝的目标。 马祥麟的石柱宣慰使,是土家族的世袭武官,也就是土司。 在石柱这一亩三分地,土司是土家族的最高领导,辖区内的官员委任钱财等等,连朝廷都不能过问。 这和一国两制有些类似。 而改土归流是改土司制为流官制。 其制度始于大明中后期,将原来西南地区统治少数民族的土司头目废除,改为朝廷委派流官。 这样,不仅可以消除土司制度的落后性,同时加强朝廷对西南一些少数民族聚居地区的统治。 其实说穿了,就是把少数民族土司管理的方式,变成汉族式的官员管理。 在少数民族地区设立府、厅、州、县等机构,派遣有一定任期的流官进行直接管理。 这样做的好处不言自明,朝廷不仅可以收取税赋,还可以征用当地的人力。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为了日后的长治久安,再无叛乱,让土家族百姓彻底融入大明之中。 毕竟,马祥麟和秦良玉固然是忠于大明,可他们的后人呢? 这是谁也无法保证的事情。 想想发生在四川、贵州的奢安之乱,都已经十几年了,直到现在都没有平定,就知道土司制的缺陷了。 “臣愿听从皇上安排!” 秦良玉只是微一怔神,立刻俯身坚定答道。 宣慰使和镇守总兵官官职是一样的,都是实际掌控着石柱地区,权柄并未削弱半分。 唯一的区别便是,一个有世袭一个没世袭。 从个人利益上来讲,当然是有世袭的好,那可以绵延子孙后代。 可皇上分明已经下定决心,才会出声相询,拒绝是明显不智的行为。 徒劳无功矣! 再者,她秦良玉也是汉人,改土归流明显有利朝廷掌控石柱,也避免日后纠纷,何乐而不为呢? “老夫人高风亮节!” 崇祯皇帝拍手大赞,毫不吝啬夸奖。 秦良玉果真忠诚于朝廷,忠诚于朕! 天下第一奇女子名不虚传。 不是朕非要欺负老实人啊,实在是军国大事如果错过历史的机遇,后面就变得棘手了。 历史上,因人成事的例子,比比皆是。 就好比人与人之间,关系好的时候让几步都无妨,可一旦关系恶劣,则锱铢必争,处处作对! 现在秦良玉和朝廷关系好,不趁机收回权利,处理好民族问题,那才是傻缺了。 不过,朕贵为天子,手头上有的是资源,也不能太过欺负老实人。 这样会让人离心离德的。 “秦爱卿,你秦家一门忠烈,为国效忠,朝廷并没有忘记。 朕授予都指挥使马祥麟为平西候爵位,副总兵秦拱明为威远伯爵位,以奖励爱卿忠心体国之志。” 高兴过后,崇祯皇帝就对秦良玉家族进行封赏。 其实应该说是弥补比较恰当。 因为,大明朝廷是亏欠秦家和马家的。 秦良玉的家族,可以说是真实版的“杨家将”了。 历史上,她的两位兄长,大哥秦邦屏和二哥秦邦翰,皆在泰昌元年浑河战役和建奴血拼中战死。 弟弟秦民屏,官授副总兵,天启四年平定“奢安之乱”中战死。 儿媳张凤仪,崇祯六年战死于河南侯家庄。 侄子秦拱明,秦邦屏子,官至总兵,崇祯十三年在平定沙普之乱中战死。 儿子马祥麟,官授宣慰使,崇祯十五年战死于襄阳。 死前,他给母亲写信:“儿誓与襄阳共存亡,愿大人勿以儿安危为念!” 而秦良玉的回信只有一句:“好!好!真吾儿!” 至于说其他旁系子弟,那就更加不知有多少了。 所以说,满门忠烈这个词,并不是随便说说。 至于说许多后人不知道秦家的事迹,那是建奴入主中原,展开疯狂的文字狱,被湮灭了。 “臣秦良玉、马祥麟叩谢皇恩!”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这就是了。 秦良玉和马祥麟母子二人,想不到皇上反转间居然就给了这么大的封赏。 只是,平西候是什么意思? 大明的每个爵位可不是乱叫的,都有其寓意所在。 崇祯皇帝无奈地笑笑,解释着说道:“奢安之乱尚为完全平定,朕希望马爱卿领军西征,剿灭叛乱。” 崇祯皇帝说完,忍不住手抚额头,觉得龙蛋隐隐作痛。 他娘的,朕的大明何止是两线作战啊? 四川土司奢崇明极和他的叔父安邦彦引起的奢安之乱,从天启元年至崇祯十年,前后持续了整整十七年。 波及川黔云桂四省,死伤军民百余万,怎是一个凄惨了得? 最后在崇祯十年,也就是后年,还是由秦良玉的白杆兵出手,配合四省督抚方才剿灭。 如今,崇祯皇帝觉得可以提上日程了。 因为,最近荷包鼓了,腰板自然就硬了。 “皇上请放心,臣回去就招兵买马,定一举荡平这些跳梁小丑。” 腰板硬起来的不仅是崇祯皇帝,还有“小马超”之称的马祥麟。 过去,受限于钱财束缚,白杆兵一直得不到发展壮大,现在有皇上的支持,不一样了。 看来,京城里传言皇上发财之言定然不需。 其实,皇上早就应该这么干了。 京城这帮该死的文官,哪里知道前线将士们的艰苦和无奈? “好!平西候有这股豪气,朕就放心了。 离京之前好好和曹都督多多交流,你们之间可以探讨的东西很多。” 崇祯皇帝高兴地点点头,看着小马超和平头哥二人,心里及其欣慰。 这些牛人没死绝,又有朕这位知人善用的穿越人士在,大明的这幅烂摊子,朕还是有信心的。 “见过秦侯爷!” “见过曹都督!” 有崇祯皇帝的拉郎配,原本不大熟悉却相互知道对方威名的二人相互行礼,目光轰然碰撞在一起。 都是绝顶高手,都是带着两三千人马满大明转悠的猛将,如今同时得到皇上的支持选兵练将,今后的战绩如何? 说不得要过过招之后才知道。 PS:感谢书友诺言为你幸福、家里窝囊家外雄、凤羽舞菲、琪祥芳打赏,承情了! 第一百零三章 讲义气的棒子国 第一卷风雨飘零 天空灰暗,北风阵阵,天气一天冷过一天,大明京城迎来了初冬。 礼部下属的鸿胪寺,今天也迎来了一位朝堂大佬——次辅王应熊。 寒风吹打在身上,凉飕飕的。鸿胪寺卿徐大会率领在京的各国使节,恭迎在官署门口。 片刻后,一顶暖轿在几名侍卫的护送下,来到眼前。 “外面冷,都到官署议事吧。”暖轿的篷布掀开,次辅王应熊轻声交代。 然后轿夫继续前行,一直到门口方才落轿,后面是紧随其后的各国使节。 不是王应熊装逼,在拿捏架子,怠慢各国使节。 而是在大明朝臣的眼里,哪里有什么国家? 那是番邦,勉强叫藩属国已经非常给面子了。 更何况,作为大明老大哥的次辅,跟这些藩属国的驻外人员,身份地位根本不对等。 在这些小弟面前,大明是骄傲的。 也就是崇祯皇帝重视粮食问题,次辅王应熊才屈尊亲自走一趟,若不然,吩咐下去就可以了。 待进入鸿胪寺官署内,与各国使节见礼之后,王应熊开门见山直接道:“诸位下国使节,前几日朝堂之上,天子有吩咐。” 大明天子有吩咐? 众人闻言,一个个皆不淡定起来,呼吸急促抬头仰望坐在中间的次辅王应熊。 他们在大明的工作,原本就是吃喝玩乐,清闲得紧。 等国内来朝贡,指点来人一些礼仪和注意事项。 然后带他们领略大明风景,安排好游玩项目,让国内那些没有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好好震撼一把,基本也就这样了。 而这,也有让他们继续留在大明京城的理由。 这份工作,是个美差,值得珍惜。 唯一可惜的是,大明朝廷拿他们当叫花子一样,从未开口对他们有什么要求。 相对于他们而言,大明实在太富足了! 两百多年来,他们都是朝贡一些在本国很值钱,可在大明朝廷看来是垃圾的东西,然后得到一堆赏赐回国,何曾听说过大明天子会有什么吩咐的? 嗯,下旨呵斥的事情倒是有过。 “敢问王学士,不知今上有何吩咐,下国一定倾全国之力去完成。” 大明第一忠犬,由太祖朱重八老先生亲自赐国名的朝鲜使节李再泰站出来,行礼毕恭毕敬的表态。 天见可怜,终于有机会报答大明爸爸了。 不用怀疑李再泰的话是否虚伪,现在的棒子国在对付大明爸爸方面是孝顺的,心思是纯洁而真诚的。 不说别的,历史上大明败亡之后,李氏朝鲜感谢大明“再造朝鲜”之恩,一直用崇祯年号到两百八十五年。 按说,受建奴统治,使用什么年号纪年,是一个非常敏感而又现实的问题。 对此,我们必须客观的说,此时的棒子很没有被美帝带坏节奏,还是非常讲义气的。 讲义气到让你感动。 在年号问题上,不忘故主的朝鲜王室表现的阳奉阴违。 除了对建奴朝廷的公文贺表使用皇帝年号外,其他一切内部公文,包括王陵、宗庙、文庙祭享祝文,仍用崇祯年号。 地方官使用的疏章、笺文亦然如此。 不仅如此,除了继续使用“崇祯”年号外,李氏朝鲜对大明皇帝年号的尊崇也达到了极点。 无论是文书、古印,还是马牌、御画,只要有大明年号,一律收集整理,予以珍藏。 同时,李氏王室对于大明的各种追思活动也与日俱增。 仁祖时,每逢重要节日,宫中都要行“焚香望阙之礼”;肃宗时,自宜春门诣“禁苑坛”,以太牢祭祀崇祯皇帝。 之后又在后苑春塘台设“大报坛”,祭祀神宗皇帝。又以大明太祖、万历、崇祯并享“大报坛”,并于三帝即位、忌辰日行望拜礼。 这种祭祀活动每年都会进行,一直延续到李氏朝鲜玩玩。 而对建奴,他们则视为犬羊、夷狄,私下称建奴皇帝为胡皇,称清使为虏使。 朝鲜孝宗帝甚至以光复大明为己任,倡议北伐。 他曾对大臣们说:“故欲养精兵十万,爱恤如子,皆为敢死之卒,然后待其有衅,出其不意,直抵关外,则中原义士豪杰,岂无响应者!” 不过,棒子国自古以来就是嘴炮厉害,听听而已,不必当真。 但客观的说,棒子国在对大明爸爸这方面的做法,讲真,比亲儿子还孝顺。 当然,这也是爸爸做得好的缘故。 早在明太祖时期,他就把朝鲜列为“不征之国”之一,朝鲜方面也始终以臣礼事明。 特别是万历年间壬辰倭乱以后,朝鲜方面感谢大明的再造之恩,全国上下自觉形成了一股更加强大的亲明风气。 到了崇祯年间,朝鲜国王光海君暗藏私心,在帮助大明抵抗“建州野人”的行动中未尽全力,被朝中的亲明大臣推翻,仁祖继位,史称“仁祖反正”。 这件事让朝鲜后来的诸位皇帝都不敢轻易反明。 所以,那怕明朝虽已灭亡,朝鲜被迫臣事建奴,但是朝鲜君臣一直身在曹营心在汉,坚守着心底里对大明的怀念。 更不用说现在了。 第一忠犬的朝鲜率先表态,带动了节奏。 其他各国使节也纷纷表示自己国家也一定按圣天子的吩咐去办,一定要让大明天子满意云云。 阔以! 次辅王应熊见节奏不错,自己还没开口说正题,这些人就如此上道,感到很满意。 看着朝鲜使节李再泰,王应熊开口柔声说道:“此事与你们关系不大,朝鲜地处东北苦寒之地,你们也不容易。” 话一说出口,王应熊就后悔了。 这话过去说没问题,可当今天子思想变了,怕是要被皇上责怪他迂腐假仁假义。 不过,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了,主要是话说顺口了。 他继而扭头对众人说道:“今大明各地灾荒较多,欠收之事常有。皇上为了不让百姓饿肚子,特意要求各国朝贡粮食。” “王学士,下国虽然粮食也歉收,但今上既然提出要求,下国无论如何也要尽全力。 否则,岂不是有负天朝上国对下国再造之恩?” 王应熊客气的话,棒子国使节不干了,又是第一个跳出来说道。 这分明是看不起人啊! 在棒子国人心中,大明爸爸是老大,这是毋庸置疑。 而自己,就是当仁不让的老二。 其实实情也确实如此! 在现在,除了棒子国、交趾、暹罗有几分国家的模样外,其他的南洋藩属国,确实非常弱小。 与其说是国家,还不如用部落来形容比较合适。 “很好,忠心可嘉!” 王应熊不敢再信口开河了,见李再泰跳出来,立马开口称赞把事情落实了再说。 还是皇上说得对,别再假仁假义了,大明目前没有这个资本。 “下面,我们就来分配一下朝贡的数量。” 想到这里,王应熊拿出内阁和户部算计过的名单数量,缓缓的开始念起来。 PS:感谢书友Seven_I6万赏,厚爱了!感谢书友郎郎13520、Eesyriderhuan、慕羽长卿打赏,承情了! 晚上还有一更,但可能要迟点,诸位老铁别熬夜,明天看也一样,感谢大家支持厚爱! 第一百零四章 定点爆破 第一卷风雨飘零 朝贡粮食的数额,是按照崇祯皇帝的指示,必须满足大明边军和京营一年用度的基础上,越多越好。 既然如此,内阁和户部做的打算就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因此,嘴张得很大。 对此,王应熊是做好思想准备的。 可惜,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 “请王学士代小国回复圣天子,暹罗粮食颇多,下官这就修书回国,通知国主准备粮食。 只是我们距离大明路途遥远,陆地运输不便,海路下国无足够的船只,且没有长途航行的经验,您看……?” 这次,听完王应熊的话,第一个跳出来的是暹罗使节,他对朝贡数量并没提出异议,只是提出实际困难。 暹罗就是后世的泰国,全世界有名的产量基地,自然没有粮食之忧。 其实又何止是暹罗,整个南洋地区水稻一年三季,皆是产粮的基地。 只不过这些黑猴子太懒,自己能吃饱就行,换了勤劳的汉人试试看? “王学士请放心,大明需要的粮食,我等番国当尽心准备。 下国国主早就有言,我国当以父事侍奉天朝上国。今圣天子有命,敝国上下,当全力筹集粮食。 只是,我等情况亦同暹罗国一样,请王学士体察。” 真腊王国使节也表示没压力,多难得巴结上朝天国的机会啊! 不就是粮食嘛,让国主明年让贱民多种点就是,敢偷懒,鞭子伺候。 虽说这次王学士有言,天朝上国不回礼,但要看长久不是。 再说了,十几个藩属国分摊,多大的事啊! 其他藩属国也纷纷表态粮食问题可以解决,焦点还是在运输上。 因为,他们没有海军。 走陆路的话,等送到也基本吃完了。 王应熊是越听越吃惊,也越来越佩服崇祯皇帝。 无它,一切都在他老人家的预料中,也早安排好了。 “诸位,有粮就好,有粮就好!运输的问题,由大明海军来解决。” 王应熊想起大明的粮食状况,再看这些藩属国的反应,大声说道:“还望诸位致信各国国主,来年多种粮食,大明必有回报。” 各国使节喜笑颜开,有大明次辅这句话,值了! 大明两百余年来,信誉一直杠杠的,看来,好处是少不了了。 王应熊从鸿胪寺回来,立马奔赴皇宫,急于把这件好事禀报崇祯皇帝。 —————————————— 乾清宫内,崇祯皇帝此时正神情专注地站在御案前,手中的毛笔正在桌面的宣纸上笔走龙蛇,地下堆满了揉成一团的废纸。 旁边几名侍候的小太监则是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生怕此时打扰了皇爷的雅兴。 确实,从西山军营回来之后,崇祯皇帝的心情大好。 搞掉一个国公,震慑了整个勋贵圈子,为平头哥重组京营扫清了障碍,他这个军改组长发挥了重大的作用。 送出去两个爵位,换来石柱土家族回归,解决日后的隐患,还收买了人心,这个买卖合算。 同时,这也是他用新勋贵取代老勋贵的第一步。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 大明阶层固化太久,必须让他流动起来,才能重新焕发活力。 而这,就是他这位君王要做的事情。 一个合格的帝王,手头上必须有资源可以分配出去,但同时也要有能力把他收回来。 应该说,崇祯皇帝正沉浸在这个喜悦中。 这就是权力的魅力。 当然,他现在还不算一个完全合格的君王,因为没有相匹配的实力,可以横扫一切。 所以,他采用定点爆破的方法,一点一点清除障碍,尽量避免大面积坍塌。 量变引起质变,等到时机成熟,也就是全面排爆的时候。 虽然这样可能会很慢,步骤很繁琐,但只要做好计划书,却无疑很稳妥。 真要碰到什么突发情况,大不了掀翻桌子硬干也不迟,反正苦逼一个,朕也是敢拼命的。 站在一旁的小德子看到崇祯皇帝如此专注地书写,以至于额头都渗出了汗水还浑然不觉,赶忙一脸关切地上前说道: “皇爷,休息一下吧,您都写了一个多时辰了。” 崇祯皇帝听罢这才停下笔来,看着宣纸上的字没有作答,他这是在做计划书。 此时殿外小黄门传报王应熊求见,崇祯皇帝听罢,将笔轻轻地放在笔架上,慢慢地在龙椅上坐了下来,“传!” 小太监听完立即躬身领命,弯腰倒退着走出殿外。 片刻,王应熊步履匆匆进来,行完礼汇报了南洋藩属国筹粮情况。 “好,王爱卿做得好,让藩属国种粮养活大明百姓,正是要如此。 朕只担心粮食不够,银两的事情倒还好说。” 听到王应熊说完,崇祯皇帝连连夸赞。 至于说给他们回报的事,崇祯皇帝浑不在意。 这世上,从来都是大哥喝酒吃肉,小弟混吃混喝,主要看表现。 表现好,给些钱就是了,不能吃不能喝,大明的纹银都埋在地窖里,等着锦衣卫去挖掘。 表现不好,该打的打,该杀的杀! 绝不能对这些白眼狼手软。 “皇上,这是内阁讨论后,拟定刑部尚书和工部尚书的人选,请皇上圣裁! 最近,为了这两个位置,朝臣可以说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让人烦不胜烦。 再拖下去,还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 王应熊边说边掏出奏折,递给小德子。 “不用看了,工部尚书朕已经有人选,说说刑部尚书是谁吧?” 崇祯皇帝摆摆手,阻止过来送奏折的小德子,微闭着眼睛把头靠在椅背上。 忙了一整天,有些累了。 “禀皇上,礼部尚书周廷儒举荐右佥都御史史可法。” 王应熊轻声答道。 “什么?” 崇祯皇帝顿时惊起,失声叫道。 第一百零五章 区别对待 第一卷风雨飘零 皇上这是什么反应,王应熊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至于啊? 六部之中,刑部的权柄并不算重,再加上皇上重开厂卫之后,地位愈发一落千丈。 可以说这个位置就是一个鸡肋,根本无关朝堂大局,这也是他和温首辅没有全力去争夺的原因。 难道皇上因为他是东林党人? “他有什么功绩?” 片刻过后,崇祯皇帝抚着额头,幽幽问道。 无语,真的很无语。 这个废物怎么突然跑出来了。 这让崇祯皇帝心里非常不舒服。 因为,这让他想起扬州十日和几十万被屠杀的百姓。 “功绩倒是平平,只是居官廉洁勤慎,故而臣和温首辅没有阻止。” 王应熊长叹一声,实话实话。 看得出来,皇上不喜此人,他们做错了。 怎么处理这个废物,崇祯皇帝此刻也正在头疼。 对于史可法,崇祯皇帝是这样认知的,对他誓死不降建奴,应当充分肯定他的民族气节。 可是,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倒是蠢事干了一箩筐。 作为政治家,他在策立新君上犯了致命的错误,导致武将窃取“定策”之功,大权旁落。 作为军事家,他以堂堂督师的身分经营江北将近一年,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却一筹莫展,毫无作为。 直到建奴主力南下,他所节制的将领绝大多数倒戈投降,变成建奴征服南明的劲旅,史可法驭将无能由此可见。 然后,就是汉人浩劫开始。 每件事情到了他手上,他可以保证给你办砸了。 一句话,此人是文人误国的典范,废物一个。 崇祯皇帝不敢用,用不起,代价太大啊! “着吏部让史可法致仕安享晚年,朝廷每月依旧发放俸禄。” 想了半天,崇祯皇帝终于决定,对这个“民族英雄”进行闲养。 偌大的帝国,养几个闲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还是朕厚道啊! “臣遵旨!” 王应熊口里应答着,心里却暗自苦笑,让一个三十多岁年富力强的人安享晚年,皇上这是什么套路? 致仕后却依旧发放俸禄,难道准备以后起复使用? 真是君心难测! “工部尚书一职由南直隶户部侍郎毕懋康担任,毕懋良任工部兵仗局管事。 至于刑部尚书一职,爱卿和温首辅拟定即可。” 崇祯皇帝打了一个哈欠,随意的对王应熊吩咐道。 如今,人事权崇祯皇帝算是牢牢掌握在手里了。 自己口谕,内阁拟旨,司礼监批红,吏部任命,一条龙下来酸爽无比。 再也不要在朝会上去扯皮。 现在,崇祯皇帝又打算把刑部搂在怀里。 如此一来,加上厂卫,相当于公检法都在手里掌控着,抓人、刑讯、判决都由朕说了算,就问谁敢不服? 王应熊闻言大喜,皇上这是让他们决定刑部尚书啊! 作为政治人物,谁的夹带里没有点货? 见皇上有点困乏,王应熊俯身告辞离去。 崇祯八年十月的京城,迎来大明天下豪杰,原本六年一度的武举提前两年开始了,俗称恩科。 武举考试的重点,是武艺。 所以,这次武举由兵部主导,礼部为辅,和科举考试并不一样。 当然,这也是崇祯皇帝坚持的结果。 而且,崇祯八年的恩科武举大开科禁,不论出身,只凭本事。 不管是微末小吏,还是边军士卒,甚至是三教九流,只要有本事,就可以参加武举考试。 因为这样,这次参加的人数特别多。 八千多武人涌入京城,经过半个月的比武考试,终于评出了高低,排出大榜,共计有三百人荣登武进士。 而落选的其他武人,京营向他们敞开了怀抱。 丰厚的饷银,极高的待遇,最终让七千五百人选择留在京营。 崇祯八年十月十日,在兵部尚书孙承宗、礼部尚书周廷儒的带领下,三百名武进士和文科进士一样,走正门,进入了皇宫大内的武英殿,参加由崇祯皇帝亲自主持的武举殿试。 这是华夏历史上的头一回,意味着武举和文举并驾齐驱,也是崇祯皇帝打破大明文尊武卑的开始。 其实,在崇祯皇帝之前,武举考试在中国的历史上,已经有了上千年的历史。 但是把武举的地位,完全提高到与文科进士一样的高度,亲自在通过殿试排定武进士的名次,却是本尊。 可惜,他的良苦用心终究没能挽救大明。 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吴承锋、卢欣荣、孙之滂…… 崇祯皇帝看着埋头考试的一众人等,嘴角高高挂起,心中无比酸爽。 人才啊,都是人才啊! 如今尽入彀中矣! 其实,这些人原本可以拿来就用,现在叫他们来参加武举,看上去好像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其实不然。 这样用意有二。 其一,这是给他们一个出身,日后可以服众。 其二,吴承锋、卢欣荣、孙之滂等人都是名门之后,现在叫他们参加武举而不是文举,足以说明问题。 殿内的阎应元感受到崇祯皇帝扫视的目光,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内心的激动,只有自己知道。 回首三个多月来,自己就像做梦一样。 真的,他不知道皇上他老人家从何得知自己,并且青睐有加。 以至于一步登天,坐在此处,成为武进士。 次日,武举殿试放榜。 一甲三人是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二甲头三人是吴承锋、卢欣荣、孙之滂。 其他人则按综合成绩排名列名字。 说实话,这是崇祯皇帝皇帝作弊过的排名。 对他而言,考试的结果不重要,名次高低在他心中早已排列好。 一甲三人给抗清三公,是没考试之前他就决定了。 这是朕代表大明对他们的补偿,代表历史给予他们的尊重。 他们实至名归! 应该说,在史可法和江阴三公他们之间,崇祯皇帝选择了区别对待。 不是他厚此薄彼对待英雄,而是天地之间有杆秤啊! 这就是人心。 三百名新科武进士的名单,张贴在兵部衙门的大门外。 当陈明遇和冯厚敦二人看到自己的名字紧随武状元阎应元之后,瞬间呆滞了。 自己有多少料自己清楚,尤其是冯厚敦,出自江阴的训导,教育局的办公人员,哪里有什么武艺? 不过是兵书考得不错罢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阎应元却是不管这些,拉着这段时间崇祯皇帝安排,和他住在一起的陈明遇和冯厚敦,跪倒在地叩谢皇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明遇和冯厚敦二人也醒悟过来,口里高喊着,眼里却情不自禁地涕泪横流,嚎啕大哭。 这是天子的恩情啊! PS:感谢书友Seven_I6、忧伤的二狗子、普罗旺斯紫韵、忘川白打赏,铭感盛情! 第一百零六章 崇祯皇帝的军改设想 第一卷风雨飘零 翌日,崇祯皇帝在武英殿设宴,邀请内阁、六部、五军都督府、勋贵等高级官员为新科武进士庆祝。 在宴会上,借着这次机会,他首次明确提出今后文武并重,武官不许拜文官,并传旨九边,明诏天下。 当然,文尊武卑的残余思想短期内是难以改变的。 时下的世风是推崇士人,轻鄙武人,这个观念由来已久,非一朝一夕之功。 但相信随着时间的流逝,武将建立功勋后,这一切都会得到改变。 崇祯皇帝今后要做的,无疑还要很多很多。 宴席结束后,崇祯皇帝留下勇卫营将领周玉吉、黄得功和京营平头哥曹文诏,邀请他们到乾清宫喝喝茶醒醒酒。 他们君臣之间需要交交心。 崇祯皇帝觉得,这个世上,没有人生来就要为谁尽忠效死。 哪怕是高门家丁部曲,也需要养士数年乃至更久,才能换来真心,托以生死。 对这几个超级打手兼保镖,崇祯皇帝是认真且上心的,可谓是不余遗力极尽笼络,为的就是以心换心。 乾清宫御书房内,三名打手心里很激动,这里平常都是内阁重臣才能来的地方,想不到他们也能获此殊荣? 尤其是皇上待人和蔼,可亲可敬,又是上好茶又是赐座,令他们心头暖流阵阵。 “三位爱卿,京营和勇卫营是朕的两个拳头,是护佑大明龙庭的保护神,你们可要彼此合作,万勿令朕失望啊! 尤其是曹爱卿身负重任,京营重建困难重重,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不容易啊! 有困难随时提出来,朕是你和将士们的后盾。” 刚一落座,崇祯皇帝就开门见山大包大揽说道。 对于军队建设,崇祯皇帝向来是认真的,尤其是在强军方面。 这可是关系到小命和大明江山社稷的大问题,怎么重视都不过分。 “臣感谢皇上厚爱,目前一切顺利。新招募和裁汰的京营将士,对皇上和朝廷的军改非常满意。 臣有信心为皇上恢复京营昔日的荣光。” 平头哥人狠话不多,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充满决绝。 崇祯皇帝自得的笑笑,确实,该做的他基本都做了。 训练军队,他不行,也做不来。 可他明白,要让人做到令行禁止,临阵不怯,是一件相当不容易的事情。 千人自有千面,军队存在的意义就是要将个人的特点抹杀到微不可计,要让千、万人同心同欲,只为一个目标而奋斗,那就是胜利! 每一个为将者,都有自己独特的一套练兵统御手段。 有人擅长以杀人立威,有人则以爱兵著称。 这方面崇祯皇帝没有任何经验,能够想到的无非就是赏进罚退,增加军人的荣誉感,在内部保持一个积极竞争的良好氛围。 一支最好的军队,不只要有充沛的体能,优良的配给,还要有其灵魂所在。 要给人树立一个愿意为之奋斗的远大目标,让每一个人都明白自己为何而战,自己的努力又能得到什么。 这个问题看起来很简单,但崇祯皇帝却想了许久。 身在这个民族的转折点,民族主义当然是一个不可动摇的基点。 但对于普通士卒而言,这个论点不免有些失于宏大,并没有什么切身的体会。 这个世上,生死最公道,无论世家高贤,还是寒伧走卒,一死皆休。 生而富贵,死的未必有价值。 寒伧半生,唯有一死动人心魄,同样能胜过人世许多,壮骨留馨。 有人愿将生死托以大义,杀身成仁,舍身取义,虽千万人吾往矣。 有人愿将生死托以恩主,君以国士待我,当以国士报之。 当然大多数人未必有这样壮怀激烈的高亢情怀,但人情冷暖,其心自知。 能够参军入伍的,大多都是寒苦人家。 与其跟他们讲这些大道理,还不如来点实惠的。 这一点,作为普通百姓穿越过来的苦逼逼,最有体会。 故而,军改小组长崇祯皇帝在京营将士们的保障上下足功夫。 他认为,整个大明都如此,肯定不实际。 但可以集中一点作为突破,那就是打造几支精锐强军,每支队伍人数不需太多,三五万人足矣。 他将倾尽自己所能,为这支军队提供最充足的给养和装备,不惜工本,装备方面务必做到当世最强! 一旦加入,便是终生职业,哪怕没有没于战阵,老不堪用,也要奉养一生! 比如残者必养,亡者必葬之类的规定,给士兵们增加一层后续保障,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虽然这样会增加极大的作战成本,但如果用钱能够买回人心,又何必吝惜自守。 战事上不能取胜,积攒再多钱粮也不过是给建奴做本钱。 而京营和勇卫营,就是他目前定下来的队伍。 当然,付出如此之多,也不可能没有要求。 否则,这不是傻逼吗? 所以,崇祯皇帝要求,京营和勇卫营的将士每战必冲! 敢有临阵不前或是背部受伤者,即刻剥夺全部特权,哪怕是死,也要传首各军,以儆效尤! 这算是军队阶梯化的一种建设,崇祯皇帝打算要将之打造成为大明的榜样。 一旦被选入其中,不仅是毕生无忧,更足以夸功于诸军! 当然,这需要一场胜仗来检验,来树立军威。 勇卫营还好一些,毕竟训练有些时日了,也经过历史的考验。 而京营成军之日,或许就要面对一场震惊内外华夷的惨烈大战。 如果不能杀出一个赫赫威名,那么这支军队即便有再高的待遇,也不是一个荣誉,而是一个大笑话。 御书房内,崇祯皇帝把自己的设想一一告诉三名超级打手,问他们能担如此重任否? PS:感谢书友Seven_I6、颜蛰、忘川白打赏,承情了! 第一百零七章 砥砺士气 第一卷风雨飘零 四周万籁俱寂,唯有黄花梨木桌上的红烛在上好的丝绢灯罩里跳跃。 碧纱重重叠叠,檀木桌一隅,青铜鎏金的香炉里焚着迷迭香,幽幽不绝如缕,静静地回旋于御书房上空。 沉重的呼吸声,响起在周遇吉、黄得功和平头哥的鼻息之间。 皇恩浩荡啊! 可也压力山大! 皇上对京营和勇卫营投入如此之大,又对他们如此信任,反而令他们不敢轻易回答这个问题。 他们不是圆嘟嘟,可以拍着胸脯不负责任地乱说。 生死事小,他们唯恐自己才能有限,辜负了皇上的信任和厚爱,更耽误了了皇上的大计。 若此,千古罪人矣! “怎么,没信心啊?” 崇祯皇帝端起茶盏,轻轻吹拂漂浮的茶叶,微微的呷上一口,吔视一眼他们。 请将不如激将! 有敬畏心是好事,但也不能太过。 低调做人,高调做事,此乃千古不变的道理。 “臣必竭尽全力,完成皇上宏愿。” 平头哥曹文诏脸上肃然,撩袍跪下誓言说道。 “臣必竭尽全力,完成皇上宏愿。” 周遇吉、黄得功紧随其后。 “好! 让吾等君臣齐心戮力,共建京营和勇卫营,复太祖成祖昔日荣耀。让大明的铁骑纵横四海,建旷世奇功!” 等的就是这句话,要的就是这精神! 崇祯皇帝哈哈大笑霍然起身,几个健步奔上前去,亲自搀扶起这三位大保镖兼打手。 大明长期的崇文抑武,加上各种社会问题,人心涣散积重已久,蓦然想要有所改变,自然不是如此容易。 崇祯皇帝在穿越过来后,就日夜在考虑这个问题。 至于说军队的战斗力问题,他并没有过分担心。 实践证明,建奴虽然凶悍,但也绝非天下无敌。 历史证明,只要人数相等的两军对垒,只要调度得宜,后勤无忧,彼此厮杀起来,大明军队未必就全无招架之力。 白杆兵、天雄军、关宁铁骑、戚家军,皆是以劣势兵力重创建奴。 可惜的是,他们要不人数太少,要不没有友军配合,终究徒劳无功。 所以,崇祯皇帝相信,只要几支拳头部队组合一起,即便不能摧枯拉朽的取得胜利,也绝对不会大败至输。 如果建奴真的勇猛到一个个仿佛天兵天将,那么边关九镇也不会稳若磐石,大明也不会延续那么久。 归根到底,还是汉人自己出了问题,强汉传承悠久的凝聚力被打散,而不是建奴鞑子真的就无可匹敌。 过去所面对的问题是,为君者无必伐之决心,为将者无必战之勇气,那么为兵者自然也就无必胜之底气。 崇祯皇帝现在要做的,就是千方百计将自己的决心展现给下面的将领,然后带动全体将士万众一心,取得胜利。 其实,崇祯皇帝从战略上是蔑视建奴的。 事实上,由于建奴军队成分过于复杂,作战多凭一腔戾气狠劲,劳师远征一旦无果,难免要后继乏力,乃至于酿生骚动。 狗屁的什么满人过万不能敌,那不过是自吹自擂,打击大明将士的军心而已。 在崇祯皇帝看来,即使现在建奴的战斗力在最强的时期,也绝对比不过鞑子轻骑。 只不过蒙古鞑子和大明一样,形成漠南、漠北、漠西蒙古相互争斗不止,以至于被建奴捡漏。 加上敌酋皇太极手段不错,通过联姻和漠南鞑子共同分享利益,让蒙古精兵为其所用,这才形成强悍战斗力。 针对于此,崇祯皇帝有的是小手段干死这帮因为利益联合在一起的畜生。 当然,说一千道一万,战略上可以藐视,战术上却必须打败他们。 如此,才能让他们魂飞湮灭,集体和地底下的野猪皮团聚。 而眼前的这三位超级打手,就是崇祯皇帝完成心愿的不二人选。 崇祯八年十月十五日,是三百名武进士加入京营的日子,也是崇祯皇帝举行赠刀仪式提高武将地位的好日子。 巳时刚过,阳光伴随着阵阵寒风,在西山大营呜咽。 京营驻地演武台前的大校场,站立着三万士卒,他们由原来京营中的精锐和参加武举未能中榜的士子组成。 其中一万是勇卫营的精锐将士。 所有人都穿带清一色头盔,身上穿罩甲,甲身呈背心式,方领,对襟,两肩无披膊。 腰间鞓带用黄色丝带,带身中部钉花形鎏金铜带眼四个。 两侧各有鎏金铜圆带版三个,下有方形挂扣,可用来悬挂弓袋、箭囊、佩刀等武器。 这是京军的标配,也是军改后崇祯皇帝特意为京营和勇卫营打造的新军服,统称京军。 这两支队伍,今后是要相互配合的。 一支军队要想成军,要想成为强军,关键之一就得做到服装统一。 服装统一了,再烂的队伍多少也会有一些气势。 这其实就是精神面貌的问题,而且统一的服装会增加将士们的归属感和荣誉感。 巳时过半,远处传来锦衣卫校尉高喊:“天子驾到!” 顿时,军中鼓乐声响起,校场上顿时停息,全体军官一律挺直腰板,在左都督曹文诏和勇卫营总兵官周玉吉的带领下翘首肃立。 只见穿着戎服的崇祯皇帝迈着稳重的步伐,拉着太子朱慈烺威严地走上高台。 紧随其后的是首辅温体仁领衔的朝堂文武百官,分列左右。 这场面很隆重很庄严,朝中文武百官和年幼的太子都来站台,无疑令底下的将士们心情激动而兴奋。 皇上重视武人了,这是他们喜大奔波的好事。 “诸位将士,本都督奉皇上之命,训练京营,讨伐外敌,已近月余。 今上赖皇上信任有加,下靠将士忠心体国,京营终于小有规模。 皇上为了打造全新的京营,建立无敌的铁军,发扬全体将士服从命令、精诚团结、勇猛刚强、百折不屈的精神。 特地为京军举办了今天的授奖大会,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切就定,平头哥曹文诏转身朝身后的将士大声嘶吼起来。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校场上,三万将士在曹文诏的带领下,单膝跪地齐声嘶吼。 呐喊声穿透云霄,直刺苍穹,经久不息! PS:感谢书友Seven_I6、归宏、幻破、神幻界打赏,铭感盛情! 第一百零八章 亮剑 第一卷风雨飘零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响彻整个西山军营校场。这酸爽的味道,别说是崇祯皇帝了,便是满朝文武,也慷然而叹! 看来大明是真的需要提高武人地位,方能从内外交困的沼泽中爬出来。 或许,皇上是对的。 高台上的崇祯皇帝神采飞扬,露出生平最亲切的笑容,不停地挥舞着右臂朝下面将士致敬,带起一波新高潮。 真是酸爽,简直酸爽得不行。 直到此刻,他总算有国家领导人的感觉了。 这段时间,苦逼的日子委实过得让人心酸。 不是在搞事,就是筹谋在搞事,这是一国之君该干的事吗? 好在,如今终于有了不错的成果。 只要京军有十万精锐,崇祯皇帝就有信心硬干鞑虏。 他想灭绝鞑虏的决心,连河蟹大神都干预不了,这是一位帝王的决心。 在大明,朕是天子,朕说了算。 “时辰已到,赠刀仪式开始……” 礼部尚书周廷儒看看沙漏,走上前站在崇祯皇帝身边,扯着嗓子吼道。 校场上曹文诏手高举,拳头紧握,三万将士呐喊声戛然而止。 几个锦衣力士抬着刀架,上面摆放着十把精美的绣春刀,熟铁皮制的刀鞘上,用铜钉钉出一朵朵云形花纹,闪闪锃亮。 崇祯皇帝豪情万丈,拿起刀架上的第一把刀,铿然抽出,登时一道寒光扑面而来,皇宫兵仗局的手艺,果然不同凡响。 这是特制的绣春刀,刀背厚实,刀刃锋利,手不敢试。 刀面正中刻着“精忠报国”四个大字,下面是“崇祯八年九月造”,编号是京军零零零零一。 这是属于他的刀。 而曹文诏、周遇吉等京军将领则是零零零零二、三、四…… 可以说,为了提高京军荣誉感和对自己的忠诚度,崇祯皇帝可谓绞尽脑汁挖空心思。 思来虑去,终于还是借鉴了蒋校长的这一套手段。 说实话,崇祯皇帝还是觉得老蒋在笼络人心上,有他独到的功夫。 既然如此,那么拿来便是。 荣誉感和忠诚度这个东西,不是一味用钱可以解决的。首先是朝廷没有那么多赏银,其次是容易使士卒骄纵。 而赠送绣春刀这个主意,无疑解决了这些问题。 更可以激起整个大明的尚武之风。 武职自不必多说,即便是文职,既然在军中效力,那就要有尚武精神。 以天子之尊赠刀,一是鼓励京军将士的尚武精神。二是说这是属于皇室的队伍。 至于说要效忠谁,不言自明,看看锦衣卫就可以知道。 一声戎装的崇祯皇帝站在高台上,轻咳一声,龙眼扫视着下面的京军将士,庄严的说道: “诸位将士,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是京营涅槃重生的开始。 尤其是今年武举士子加入,可谓天下英才尽入京营,朕甚是期待你们将来的表现。 下面,赠刀仪式开始。 请五军都督府左都督曹文诏、勇卫营总兵官周遇吉、总兵黄得功、一甲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二甲吴承锋、卢欣荣、孙之滂上台。” 在场有三万将士,自然有锦衣校尉负责大声传递崇祯皇帝的话,听到喊叫,曹文诏等人个个神采焕发走上高台排好队伍。 鼓乐声响起,崇祯皇帝依次从刀架上拿起绣春刀,向他们赠刀。 曹文诏等人跪地双手朝上接过特制的绣春刀,然后仔细摩挲着刀鞘上的皮质,掂了掂刀的重量。 刀目测约通长近四尺、宽三寸左右。 铁质,长条形,鱼腹刃,刀靶两侧有木夹柄,柄首包镶云纹金片,并缀有金十字形隔手。 刀鞘为木质,外包一层鲨鱼皮,涂红漆,脊部镶长条形金饰,上刻两组云龙纹,末端包有云纹金琕。 一句话,漂亮,也非常实用,绝对不是摆设。 “诸位爱卿,此刀赠与诸位,朕不希望尔等用于装饰门面,流传于子孙。 而是希望尔等用于沙场斩敌建功立业,方不负朕所望。” 崇祯皇帝赠刀完毕,令他们起身,谆谆交代。 大明现在是死水一摊,失去它的血性和激情。 因为崇祯皇帝知道,一个国家和民族,必须有血性! 要敢于亮剑,方能震慑四方宵小。 藏在刀鞘中的宝剑、宝刀纵是再锋利,也不过是死物一件。 既威慑不了别人,也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反而丧失了民族的血性。 若是藏得太久,反而会生锈。 待到想使用的时候,却已经连出鞘都拔不出来,如何杀敌? 所以,崇祯皇帝在设计赠刀的时候,就考虑了这些因素。 除了必要的装饰显示皇家的威严外,最主要的就是实用。 概因刀的本质,就是用来杀敌的,是要见血的。 挂在墙上的刀,那不叫刀,叫装饰品。 如果这样,则失去崇祯皇帝的本意了。 曹文诏听完,退后几步,拉开与崇祯皇帝的距离,缓缓抽出刀身,娴熟的挽了几个刀花,然后说道: “好刀,臣一定用鞑虏鲜血浇灌它,方不负陛下的赠刀之情。” “好!好!好!朕就等你和京营捷报频传,届时再为尔等大明将士赠刀庆功。” 崇祯皇帝按照彩排台词,转身对着校场将士喝道。 激发军人的荣誉和士气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第一批受刀者,人数要少,仪式要安排得异常隆重,要使他们感到无上的光荣。 如此,才能让人珍惜,才有向上的欲望。 对于这位学问,崇祯皇帝有一定的研究。 万众瞩目中,崇祯皇帝和高台上的九人,拿着绣春刀连着刀鞘,用力的敲打自己的左胸九下,整齐划一的动作,把军中的豪迈表现得淋漓尽致。 当然,这是军改小组长崇祯皇帝独创的军礼。 为的是砥砺士气。 而敲击九下也是有含义的,华夏讲究九九之数,故有:九九大运,与天终始之言。 敲击完毕,崇祯皇帝脸色严肃,面对着京军将士拔刀出鞘大声喝道: “朕发誓,从此刻起,必将为我汉人开疆拓土,护我汉人江山,卫我汉家族人,直至生命终止。 大明后代子孙,定要秉承朕的意志,世代以此为愿。 望九天神灵,共鉴之!” 高台上曹文诏、周遇吉等人也立即拔出腰刀指向苍穹,大声吼道:“吾皇万岁,利剑出鞘,卫我大明,复我汉人雄风!” 锋利的腰刀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吾皇万岁,利剑出鞘,卫我大明,复我汉人雄风!” 高台下,三万将士也拔刀吼道。 那散发出来的强烈战意仿佛三万尊战神,哪有丝毫原来京营孱弱的模样? “吾皇万岁,利剑出鞘,卫我大明,复我汉人雄风!” 此情此景,台上的以温体仁为首的文武百官也忍不住嘶吼着。 雄壮而热血的口号,拉风的造型,感染着现场的每一个人。 这一刻,无论是谁,汉人豪迈的雄风镌刻在现场每个人的脑海里,让人看得热血沸腾,久久难以忘怀! 走出第一步了! 高台上的崇祯皇帝情不自禁的留下帝王的眼泪,仰头望天喃喃自语,心里却无比的满足和惬意,完全迷失在震天的呐喊中! 若是有十万的这样的铁骑,何能叫鞑虏入侵朕的大明江山? 若是万众一心,汉家天下又有岂能龟缩亚洲一隅? 朕发誓,一定要改变这一切! 第一百零九章 栽培 第一卷风雨飘零 赠刀仪式结束后,崇祯皇帝把三百名武进士全部留在京营,开始他们为期半年的炼狱训练。 这是学习军事技能最快的方法。 过去,大明历代包括崇祯四年的武进士及第之后,都是直接授予武将职务,然后带兵打仗。 这一点,崇祯皇帝认为非常不妥当。 尽管新科武进士中的大部分人,基本武艺都算可以,十八般兵器好像也有模有样,甚至兵书也读过几本。 可这又如何? 还不是纸上谈兵。 说实话,一些边疆的将门世家还好一点,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可寒门子弟呢? 不要说带几千人的兵马,能带好一个总旗五十人就算不错了。 这时代的武进士,不像后世的军事学堂,可以有理论有系统的学习军事技能,都是靠自己摸索和考试,勉强算半个理论派。 真要到部队带兵,估计要闹笑话。 所以,崇祯皇帝把他们全部交给平头哥曹文诏,让他们从头学起。 客观上说,平头哥读书不多,要讲理论是不如这些武进士的, 他虽然能征善战,却基本都是野路子练出来的,属于实干派。 不过,打仗这个行当,有点特殊性。 这就好比打架,被人拍几砖头,下次就知道该拿菜刀还是板砖,朝哪下手更狠? 老是当观众,很难有技术上的进步。 所以在战场上,卷袖子猛干的实干派往往比读兵书的理论派混得开。 崇祯皇帝希望,理论能与实践相结合,产生巨大的能量。 希望这些武进士中,能产生孙承宗、孙传庭、卢象升这等成功的范例。 甚至,不需要像他们这么优秀也行,能有他们的一半,崇祯皇帝就心满意足了。 到时候,一部分留在京营带兵打仗,一部分抽调出来,组建讲武堂,成立大明正规的军事学院。 这才是大明武运长久的根本。 毕竟,崇祯皇帝的野心太大了,需要源源不断的正规军人,为大明浴血奋战开疆拓土。 所以,这些天之骄子发现,他们被仍在京营,和其他普通将士一样,成为最底层的一员大头兵,开始整操列队刻苦训练。 应该说,崇祯皇帝这样的做法,对这些武进士有极大的落差感,完全不符合他们之前的设想。 说好的文武并重呢?说好的高官厚禄呢? 还有如此拉风的赠刀仪式,现在这样算什么? 曹都督天天跟凶神恶煞一般,提着鞭子动不动就是一鞭下来,这谁受得了啊? 不过,没办法? 他们只有承受着。 大明军规是严厉的,若是逃兵,抓住可以当场枭首。 这基本的军规,他们这些武举之人自然明白。 还好,这些高贵的天之骄子发现,京营虽然有各种刑罚军规,但也有他们不敢想的各种福利。 先说说最基本的一日三餐。 或许这在后世很正常,但在大明,尤其是现阶段,并不多见。 普通百姓家,能把一日两餐料理下去,应该算是小康之家了。 不同的阶段,小康之家的标准是不一样的。 如今在京营,这是最基本的配置。 而且,一日三餐,顿顿有肉有鱼,三荤两素,馒头稀粥咸菜随便吃,这叫吃得一个丰富啊! 顿时,这些刻苦训练的武进士和京营将士,过上曾经只有在梦里才能过上的日子。 应该说,这些武进士中,穷苦人家还是居多的。 所以,训练虽然很苦很累很乏味,但还算是可以忍受。 毕竟,如果不能吃苦,也成不了武人。 再后来,他们终于发现大问题了,也悟出一点东西。 温饱温饱,解决了吃饭的问题,自然是服装的问题了。 一入京营,来的时候就发了一套,清一色的对襟罩甲、长腰军靴。 待天气转冷,皇上又为他们每人定制了两套红色的鸳鸯战袄,长齐膝,窄袖,内里装填棉花,兼具防御和保暖的功能。 这待遇也太好了吧! 时局到了现在,即使是京营也已经一年发一套军服。 军官将领自然无所谓,到成衣铺定制即可。 苦的是底层将士,根本没人理会他们。 再说,有点闲钱做服饰,谁也不会做成军服,而军官则是官场需要,自然不同。 只不过京营的军服是两种颜色,一种灰色,一种红色。 表现优异、训练刻苦的将士穿红色鸳鸯战袄,表现不好的穿青色,用于区别对待。 这些每个人都理解,军队原本就是等级鲜明的地方,他们心里有数。 如果说只是这些,尚不足让他们悟出一点东西,只能说皇上现在重视武人而已。 可皇上晚上派出詹事府的讲官,给他们这三百武进士授课,这就不得了了。 詹事府讲官,那是什么东东? 那是给太子上课的老师啊! 如今皇上派出来给他们传授兵书学问,这是什么级别的待遇,他们心里有数。 毫不夸张的说,皇上这是在栽培他们啊! 同时也是在考验他们,在打熬他们。 都是大明帝国优秀的人才,心里都有些逼数,这些道理自然明白。 再看看其他京营将士,包括七千多落选的武人,虽然皇上也派出老师授课,可只是由国子监的一些士子充任,逼格根本不能比。 就这,还允许自愿的原则。 这人跟人不能比啊! 武进士的待遇,京营将士都是羡慕眼红的。 可谁怪自己没有本事,考不上武进士呢? 不过,他们也挺知足了。 京营管吃管住不说,还管被褥管服装,什么都是白给。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银子。 曹都督说了,头一个月一两银子,第二个月二两银子,坚持到半年训练结束,如果能留在京营,饷银六两。 如果落选京营,可以当辅兵,或者说是辎重兵,也有三两银子。 这样的好事到哪里去找? 自然,整个京营的将士,都是铆足一股劲,只是为了留在京营。 京营的动态,还是训练情况,崇祯皇帝是一清二楚的。 望着厂卫送来的密报,他的心里涌现出无限的欣喜。 大业可期,人心可用啊! 如今的京营,包括那些新科武进士,对于这样的训练可能会有不理解,甚至有各种不满和抱怨。 但一年过后,也许只是几个月,当他们面对建虏或者流寇之时,就会庆幸在京营里度过的这段充满热血和激情燃烧的时光。 至于说平头哥打骂将士,崇祯皇帝表示没看见,多大的事啊? 真以为是太平年间啊! PS:感谢书友Seven_I6、伯雅风、忧伤的二狗子、酒之歌、归宏、红剑、20170411132658683打赏,真心感激! 第一百一十章 皇太极的梦,多尔衮的痛 第一卷风雨飘零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听上去好美,可身处其中却苦不堪言。 冰天雪地中,刺骨的寒风吹起,上万衣裳褴褛的辽东汉人,在留着金钱鼠辫的鞑虏皮鞭下,移动着疲惫的身躯,辛勤的劳作着。 崇祯皇帝厉兵秣马一根筋准备大干建奴之际,大明故土沈阳,建奴口里的盛京,敌酋皇太极也没闲着。 他正大兴土木,仿照大明紫禁城修建皇宫,准备来年登基大典。 可惜他们人少,资源也匮乏,没有大明的实力,只能在皇太极居住的王府上修修补补,聊以自娱自乐。 寒风瑟瑟,王府广场的空地上,燃起熊熊的大火。 一个头戴牛角,精赤着上身,面涂五颜六色颜料的萨满,正手执着一个兽皮小鼓,围着火堆哼哼嘿嘿的跳大神。 及外,一群穿着各种毛皮的鞑虏权贵,正以皇太极为中心,观看萨满的表演。 而他的身边,则是大汉奸范文程和宁完我分列左右。 那萨满跳了一阵,忽然大吼一声,仰面倒在雪地里,一动不动,仿佛死人。 过了片刻,他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摇摇摆摆直起身,双眼泛白直瞪瞪地看着皇太极,用一种怪异不像人的语气低沉说道: “我是伟大无所不能的山神!野猪皮的子孙们,你们要问何事?” 对于突然变成神的族中大萨满,肥胖的皇太极俯下臃肿的身躯,满脸横肉的一双三角眼看着他诚心说道: “山神,是本王特地请神,为大清指点今后国运?” 萨满闻言,突然又不正常了。 整个人仿佛神经病一样,口里念着叽里呱啦的咒语,全身剧烈的抖动着,身上黑乎乎的肥肉犹如波浪一般,上下翻滚。 大冷天,他的额头冒出涔涔的汗水,用手一抹,将五颜六色的大花脸,愈发染得奇异而恐怖。 过来许多,萨满嗷地一声鬼叫,有如野狗一般蹲踞于地,脸上白眼乱窜,接着恢复人样对皇太极俯身大声说道: “大汗,神仙说了,我大金始于海东,兴于辽东,乃是应东方青龙之象而崛起也! 数百年来,我女真族积聚了长白山一脉的万年灵力。时至今日,其势当时,正是一统天下之际。 恭喜吾皇,贺喜吾皇,改汗称帝顺应天意!”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辛苦大萨满,请回去休息。” 戏已演完,皇太极哈哈大笑挥手让萨满滚蛋了。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奴才恭祝大清国蒸蒸日上!” 皇太极尚为登基称帝,他的第一狗腿范文程就谄笑着叫起了皇上。 “宪斗所言极是!”宁完我见被范文程抢先拍马屁,急忙俯身应和着恭维说道: “我大清顺应天意,时运昌隆,兵锋所至,何敌不克? 从建州一地起家,并女真诸部,收降蒙古,整个漠南皆臣服于我大清,后又夺取大明辽东地区,国运这般隆盛,何人复可匹敌?” “好奴才!” 皇太极被恭维得再度哈哈大笑,猪头一样大小的脑袋左右晃动,后脑勺的那根金钱鼠辫在寒风中飘荡,说不出的丑陋。 此时,一众鞑虏权贵也走上前来,纷纷围着皇太极说着赞美好听好话。 唯独多尔衮三兄弟落于其后,相互间扫视一眼,方才上前。 只是,多尔衮健壮有力的双拳紧握,恨不能一拳打死前面正在哈哈大笑的死胖子。 屈居人下,卑颜求欢,忍辱偷生,难道这就是我的宿命吗? 真不甘心啊! 多尔衮的心里,仿佛被毒蛇狠狠地咬了一口一般,疼痛无比。 皇太极,你这个畜生,弑杀了我的母亲,用卑鄙手段谋夺我的汗位,奸污了我心爱的大玉儿,畜生啊! 此仇不共戴天! 可惜,他现在的威望如日中天,诸王议政制度也在那些汉狗的帮助下,扫除一空。 过去,自己的力量,自保有余,想要和他斗,争夺汗位,却是力有不逮。 现如今,双方的力量是越来越悬殊,这个畜生准备称帝,人心逐渐被他拉拢,真是愈发让人发恨。 多尔衮那阴沉的眼神,扫向前方那个连走路都在摇晃的大胖子,嘴边掠过一丝讥笑。 且让你得意,总有一天,我要重新夺回属于我的皇位与权势! 还有我心爱的大玉儿! 虽然脏了,但我不在乎! 这就是真爱。 我忍,我忍,我忍,就看你能活到什么时候? 年轻,是本王最大的资本。 忍者神龟多尔衮内心不停替自己鼓气,方才一步一血泪的走上前去,露出虚伪的笑容恭贺皇太极。 “十四弟,大清能有今日,你居功至伟啊!” 皇太极肥胖的大手用力的拍着多尔衮的肩膀,恨不得能像拍苍蝇一样拍死他。 可惜,做不到啊。 这个让本王带绿帽子的多尔衮,身为正白旗旗主、和硕睿亲王,有不俗的实力。 更可况,其亲弟多铎为镶白旗旗主、和硕豫亲王。 其同母之兄阿济格是英郡王,三兄弟拥有二旗,皆骁勇善战,军功卓著。 他们三人拧成一股绳,颇令自己忌惮。 还有,安平贝勒杜度,是礼亲王代善所辖正红、镶红二旗系统中的实力人物。 代善遭自己打压,取消诸王议政制度,也是心怀不满。 固山额真阿山、谭泰等二十余名官员,皆是勇武战将。长期以来一直与自己不和,将会带来严重恶果。 现在,他们这些渣渣有抱团取暖之势,自己不得不忧,不得不投鼠忌器啊! “恭喜大汗,来日长命百岁!” 多尔衮是忍者神龟,他能忍,可多铎是二愣子,却不能忍。 眼见死胖子皇太极借机在亲哥心口撒盐,他走上前去,目无表情,随意的拱拱手替多尔衮解围。 皇太极肥胖的大手终于离开多尔衮的肩膀,三角眼如狼狗一般狠狠的瞪了多铎一眼。 他娘的,这小兔崽子什么意思? 别人都提前叫皇上,都说好听的,他却叫大汗,还他娘的长命百岁? 这不是存心诅咒自己吗? 真仗着年幼,说话行事肆无忌惮,以为自己不好降罪于他吗? PS:推荐一本兄弟文《史上最强崇祯》,老铁们去看看,是朕强还是他强? 第一百一十一章 范文程的算计 第一卷风雨飘零 “皇上,十五弟年幼,口不择言不能应景,扫了皇上的雅兴,还望恕罪!” 忍者神龟多尔衮见势不妙,赶紧低头替多铎擦屁股。 不是他谨慎,实在是皇太极这死肥猪太阴险了! 多铎言语认真说来并没有什么过错,只不过态度不端正,有些阴阳怪气,顶多一个不敬之罪而已! 这在大明或许是大罪,可在他们野猪皮部落,算个屁啊! 可今时不同往日了。 自从这死肥猪废除与其他三大贝勒,俱南面坐共理朝政的制度,改为自己南面独坐,突出汗位独尊的地位。 继而趁机削除异已,铲除威胁汗位的三大贝勒势力,使他的汗权得到巩固。 并在那些汉人奴才的建议下仿大明制,设内三院,六部,停王公贝勒领部院的事务,独主政务。 如今更是称帝在即,大权在握,死肥猪飘飘然了。 凭着多尔衮的经验,他敢拍着胸脯保证,这个死肥猪就能拿此事挑理。 这个例子太多了。 实力不足,一切免谈,多尔衮心里默默无声长叹。 这日子,实在憋屈啊! “也罢!今天是喜庆的日子,就不追究十五弟的胡言乱语了。 大家都到王宫内,议议大清今后的行动。” 见多尔衮服软,皇太极就算心里恨不得现在就弄死两人,脸上也得表现出笑眯眯大度的模样。 毕竟,在外人面前,还是要做出兄谦弟恭的和睦样子,让人知道大清也是要脸面的! 尤其是从部落变为国家之际。 只是,他转身走在前头,那阴沉的眼神,有如鹰鸷一般锐利凶狠。 自己的这个名义上的十四弟真真不简单啊! 阿济格、多铎这两个狗东西,属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蠢货,脑子里只知道打打杀杀耍楞秀肌肉,不足为虑,自己有的是手段对付他们。 头疼的是这个多尔衮,四肢发达脑子也不简单,关键是还能忍,这就不好对付了。 若不是因为实力不济,只能装孙子,这狗东西肯定会先起兵弄死自己。 不过,他也有软肋。 大玉儿那个贱女人就是对付这狗东西的利器。 虽然自己的头顶好像呼伦贝尔的大草原一般,但也顾不得计较那么多了。 一个女人而已,反正自己不用。 就当废物利用吧! 崇政殿内,各怀心思的建奴君臣站的站,坐的坐,正讨论登基之后的行动。 可惜,这些草包半天也没有一个章程。 坐在上面的皇太极摇摇头,这些蠢货真是不堪用,若不是为了维持朝廷脸面,自己根本就不用跟他们商议什么。 要论谋略,还是汉人这些狗奴才好用啊! “范学士,你有什么步骤?” 见他们屁的法子都说不出来,皇太极扭头朝贴心奴才范文程问道。 对范文程这个狗汉奸,皇太极是真心满意和信任的。 应该说,范文程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过去,读书人总有郁郁不得志之时,像杜甫,在亡国时依旧心系国家。写出“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但也有反其道而行之的人,在本国得不到重用,便去其他国家谋求发展。 比如说这位被称为“满清第一文臣”的范文程。 他是和兄长范文寀主动投靠建奴,甘心为奴的汉人。 但是,范文程起初并未受到野猪皮努尔哈赤的重用,也没得到他的信任。 他作章京八年,正当他郁郁不得志时,皇太极掌握建奴的军政大权,范文程的春天来到了。 天聪六年,皇太极攻打林丹汗,占领了归化,也就是后世的呼和浩特。 林丹汗率众渡过黄河,向西逃走,建奴几万大军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此时,范文程向皇太极献计,当乘明朝不备,进攻北京。 皇太极依计而行,满载而归,士气大振。 于是,皇太极对范文程的才学和谋略备加赞赏,他很快把范文程招到自己身边,让他参与了军国大政。 从此,范文程便走上了当建奴终身鹰犬的道路上。 皇太极执政时期制定的许多策略,都是由他制定。譬如,宁远大战之后,袁崇焕提出议和。 范文程策动皇太极将计就计,并提出了征抚蒙古,恩抚朝鲜,招抚明将的策略,有力地扭转了不利局势。 并劝皇太极建立适应皇帝权力的政体制度,以利大权集中,政令通顺。 之后,皇太极不仅对“范章京”言听计从,而且每逢建奴议事,若范文程不在场,皇太极必定先问:“范章京知否?” 而每当群臣意见不一议事不决的时候,皇太极就说:“何不与范章京商议一下?” 由此可以看出,范文程在皇太极心中的地位和对建奴的作用。 “皇上,奴才以为,朝廷可以主动修书明朝,让他们承认大清的地位。然后,和他们议和。” 侍立一旁的范文程见皇太极问起,立刻胸有成竹的答道。 此刻,他心里得意极了。 终于等到大清立国这一天了。 “哦,范学士何出此言?” 皇太极眨巴着三角眼不解的问道。 大明虽然庞大,但武力渣渣,被大清按在地上摩擦几次,何必要他承认? “皇上,崇祯小儿,才具平平,又心胸狭窄,尤其好面子爱虚名,他肯定是不承认大清建国的。 而且,议和一事,定会引得大明朝野之间,一帮泥古不化又自视清高之徒的汹汹反对。 在看不清形势的主战派和一众只顾清名的朝臣反对下,奴才敢断定,原本就软弱多疑的崇祯小儿,是绝对不会和大清议和的。” 范文程说完,其他建奴权贵跟傻逼一样,完全不明白他说的究竟是何意? 可龙椅上的皇太极,却已是频频点头称赞。 “范学士所言,可谓看人至透,用意深远啊!”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粗人安平贝勒杜度忍不住开口问道。 听不懂他们的弯弯绕绕,真难受。 PS:感谢书友雨落王子、Seven_I6、追随你的领导打赏,铭感盛情! 第一百一十二章 都很飘 第一卷风雨飘零 杜度的话,问出在场所有鞑虏权贵的心声。 这些人,你要叫他上马打打杀杀可以。 可要动脑子,讲阴谋诡计,他们目前还没有进化到这个程度。 族人的智商还是不够用啊! 肥头大耳的皇太极微微摇头轻叹,却又不得不跟这些蠢货解释一番。 毕竟,大清离不开他们。 “范学士所言,有两层意思。其一,大清要做好出兵大明的准备,扬我国威。其二,以打促和。” 皇太极这次在范文程等汉奸的建议下,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建国称帝。 建都于沈阳,定国号为清,年号为崇德。 这一举动表明,死肥猪皇太极正式单飞,另立分店,准备单干。 一般来说,大明周边的国家都希望能得到老大哥的册封或者承认。 皇太极其实也不例外。 但他知道双方的关系差了不止一点点,要想得到祝福有点不大现实。 所以,他退而次之,只想得到大明的承认,进而议和。 真的,这是皇太极现在的心态和实情。 因为,他也不容易。 他的部落突然转变为国家,其实是有很多隐患的。 别的困难就不说了,最主要还是本族人口太少了。 野猪皮的后代和其他归顺的女真人加起来,才二十多万人。 而其他的蒙古人、辽东汉人以及大明投降过来的汉奸,加起来却有一百多万人。 可就这种情况,家庭内部还不团结,兄弟姐妹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暗地里想对他捅刀子的人不在少数。 所以,他是真的想和大明议和,好有几年时间来修理这些人。 至于以后怎么样,看情况再说了。 “皇上高见,臣弟佩服!” 死胖子皇太极话音刚落,忍者神龟多尔衮一记马屁轻轻送上。 这倒是他的真心话,虽然和死肥猪仇深似海,但在战略规划上,多尔衮是自叹不如。 否则,以他们之间的仇恨,历史上多尔衮在皇太极死后,也不会对于他的理念全面执行,这是知道自己不如人啊! “本汗决定了,只要大明不答应议和,用兵便不可搁置,每年都要出征才是善策。 应先入明朝境内进行大肆劫掠,消耗明朝的实力,同时也支援我们的盟友,你们说是不是?” 能得到对手的称赞,皇太极还是很高兴的,管他是不是违心之言,头一歪,甩开后脑勺的金钱鼠辫,兴奋的对众鞑虏说道。 “皇上英明!” 皇太极还没登基,所以自称汗王,可众鞑虏却齐齐躬身打千行礼猛拍马屁。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明年出兵,一应军备及粮秣事务,就交由大贝勒去办。 只是要暗中进行,切莫走露了风声,以免为明人所觉。” 皇太极笑眯眯的抬头对领头的代善说道。 代善是野猪皮努尔哈赤的长子,皇太极是老四,也一起争过汗位,更是当初理政时四贝勒之首。 皇太极一贯以来,脏活累活总是优先交给他。 狗日的死肥猪,怎么不让雷给劈死! 代善无奈领命,心中暗骂皇太极。 要知道,暗中准备大军的军备及粮草,还不能让人知道,难度何其大? 万一真有人走露了消息,这狗日的还能轻饶了自己? 既不能上下其手,又要担惊受怕,委实不是人干的事儿? 只是代善和多尔衮一样,都是忍者神龟,都被皇太极欺负习惯了,并不敢反抗。 “阿济格,阿巴泰、扬古利,你们都是大清难得的能征善战之将,是本汗可以倚重的杰出兄弟。 本汗命你们各领本旗兵马,到时再加上蒙古各部及汉军旗,凑足十万人马入境骚扰明朝。 为来年大清重新征伐朝鲜,做好准备!” 皇太极打算征伐朝鲜,是经过慎重考虑,并和一众汉奸文人商量过。 准备登基称帝后,皇太极派使节将此事通报朝鲜,希望他们参与明年的登基大典,并送点贺礼意思意思。 可大明最忠实的走狗棒子国闻讯大哗,积累十年的憎恶、羞辱情绪一并迸发。 朝鲜臣僚纷纷痛切陈词,在一片慷慨激昂的气氛下,仁祖李倧拒不接见建奴使团,不接受其来书。 建奴使团大怒,离开汉城,沿途百姓观者塞路,顽童或掷瓦砾以辱之。 于时,皇太极下定决心,要好好教训一下不听话的走狗,准备在登基后,以朝鲜背约忘恩为由,征伐朝鲜。 当然,出一口恶气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却是战略考虑。 皇太极认为,通过对朝鲜的武力征服,可迫使其与大明断绝臣属关系,转而向大清称臣纳贡。 这样一来,朝鲜若降清,无异于又断了大明一臂。 “请皇上放心,扬古利愿为皇上效力驱驰,为我大清开疆拓土!” 皇太极话音刚落,他的的死忠超品公扬古利已经跪地领命。 只有阿济格和阿巴泰二人踌躇着,面面相觑。 MMP,又是这样。 皇太极玩这一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曾经后金四大贝勒之一的三贝勒莽古尔泰已经被玩死了,有四小贝勒之称的阿敏则被玩进大牢,到现在还没出来。 如今,轮到他们了。 其实皇太极的这一手并不高明,傻子都能看得出来,这叫排除异己。 让跟他作对的人领兵出战,赢了是应该的。输了,问罪! 很简单。 可非常有效! “阿济格、阿巴泰领命!” 最终,在皇太极愈发阴狠恐怖的眼神下,二人乖乖妥协。 皇太极瞬间咧嘴大笑,三角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线。 他很得意,有些飘飘然。 不管是内部还是外部,似乎,目前的局势都在掌握之中。 同一片天空下,有点飘的并不止皇太极一人。 陕西潼关,关中的东大门,晋、陕、豫三省要冲之道,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城外的一处高岗上,站着一位名动天下的风云人物——闯王高迎祥。 在几十名铁甲重骑的护卫下,俯望岗下那几乎漫无边际的浩荡人马,这位大佬的脸上满是感慨之色。 八年了,自已造反已有八年了。 他想起了八年前的自已。 这个从陕西安塞揭竿而起的青年,在百姓困饿而死的边缘,散尽家财大呼着:“与其坐而饥死,不若起而为盗! 在他的号召下,迅速从家乡拉了一支队伍,并自任首领,成为最早的带头大哥之一。 高迎祥曾以贩马为业,臂力过长,射术精湛,每次上阵,皆是白袍白巾,身先士卒。 因为英勇善战,敢于拼命,他很快从众多的流寇中崭露头角。 崇祯四年六月,义军领王嘉胤被大明平头哥曹文诏斩杀。 陕晋各路流贼,结成三十六营,高迎祥为领袖之一,号称“闯王“,他终于有了一定的江湖地位。 崇祯七年十一月,原共主紫金梁王自用战死,高迎祥召集各路义军十三家七十二营领大会荥阳。 因为小弟多,颇负人望的高迎详,被十三家七十二营推选为名义上的领袖。 发达了,成功了,道路走对了。 想到这里,高迎祥脸上不禁露出自得的微笑。 事实证明,贩马生意只是小打小闹,没有前途。 唯有杀头的生意,回报最高。 接下来的事情,便很风光了。 今年初,他率领李自成、张献忠等小弟,破霍丘、攻寿州、入颍州,陷凤阳,把老朱起家的风水宝地烧成一片白地。 又把皇帝老儿的祖坟都给挖了烧了抢了,还当了几天自封的古元真龙皇帝,真是他娘的爽啊。 值了! 想到这里,高迎祥顿觉心下热血澎湃,豪情万丈。 天下轮流坐,今年到我家。 时隔一年,自己率着这多达二十多万的部众,定要掀起更大的滔天巨浪,让整个大明朝,在自已的马蹄下为之颤栗发抖! 这一天,是崇祯八年十月三十。 PSP:感谢书友Seven_I6、阿杰阿轩阿心、洛丶炎打赏,铭感盛情! 第一百一十三章 孙传庭出关 第一卷风雨飘零 亦是这一天,潼关迎来了一支队伍,一支注定要名震天下,书写传奇的军队,它叫秦军。 虽然此时的它,籍籍无名,不为人所关注。 但在千里之外的崇祯皇帝心中,却重若千钧。 城门外,凛冽的西北风吹过,孙传庭骑在骏马上,打量素有四镇咽喉、百二重关美称的潼关城。 观察地理地形,历来是一个优秀的将帅必备的基本功,老孙头自然也不例外。 潼关城城池南高北低,北临黄河,东、西、北三面城墙高五丈,而南边的城墙,最高处竟有十丈。 整个城池周长近二十里,共有六个城门,堡楼、角楼、瓮城、女墙、堞垛等防御措施皆有,端的是一个坚固无比的军事堡垒。 城墙依山势曲折蜿蜒,又将潼河入黄河段囊括进关城之内,使得由南向北流入黄河的潼河穿越潼关城而过。 由此,潼关城的防守能力大大增强。 特别是环城壕沟,十分引人注目,壕沟四道,每道约宽五十丈,估计有四、五丈深。 城门的跨濠处,全部修筑城门吊桥,用当地厚实宽大的榆槐木制造,又粗又长,搁在城壕上,竟如一座浮桥一般。 “关门扼九州,飞鸟不能逾。” 看到潼关的城墙布置,老孙头不禁慷然而叹。 这里,今后就将是秦兵的驻地了,也是战斗的地方。 “孙大人,卢督在城里已经安排妥当,请大人进城。” 前方,曹变蛟俯身抱拳行礼。 身着精钢甲胄的他,后背夺魄弓,腰挎装满楛木重箭的箭袋,外形相当雄武,凛凛的肃杀之气散发于无形。 造型很拉风,卖相又不错,本事更是呱呱叫,又是崇祯皇帝亲自推荐,老孙头想不喜欢都很难。 真是一名虎将,皇上有心了。 老孙头抚须暗赞,带着身边护卫朝城门驰去。 入了城,老孙头发现,各地战火连天,但这潼关城内,却还依然是一片繁华气象 放眼望去,城里街巷极多,民居、店铺、酒肆、旅店、庙宇等建筑错杂其中。 只是,怎么看都有些颓废。 石板街道上不乏衣冠楚楚的行人,可衣衫破旧褴褛的流民,更是多如牛毛。 三教九流的人群摩肩接踵,各类吆喝声叫卖声乞讨声此起彼伏。 没办法,现在流贼肆虐,当地有条件的富户与百姓,皆把潼关、西安之类的大城,当作最后的依靠。 毕竟,有朝廷兵马的护卫,总是来得安全一些。 而那些来不及躲避的,说不得就要被叛贼请吃断头饭了。 不管你是富是贫。 富人自不用多说,打土豪吃大户,一刀咔嚓财产全无小命不保。 而穷人则被裹挟进队伍里,当炮灰使用,等着官兵来杀。 这一套,是叛贼的拿手本领。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这就是乱世啊,没有道理可讲,比的就是谁的刀更锋利! 对普通百姓而言,不是被杀,就是在被杀的路上。 以拯救大明为己任的老孙头,目睹这些,心头沉甸甸的,陡然感到沉重。 任重而道远啊! 潼关是卫所制,以军管为主。 随着巨匪高迎祥出没附近,潼关城里的执勤将士很多。 老孙头在将士的带领下,直奔潼关都指挥使衙署。 大明有不修官衙的传统,因此,潼关都指挥使衙署很是破烂。 而围绕在周围,多是官员与富豪的府邸,高墙朱门,屋宇宏伟。 居于此处者,非富即贵,这个地带,是潼关城有名的富人区。 老孙头双眼微眯,闪过一道锋芒,仿佛饿狼发现要扑杀的猎物。 他准备出手了。 因为,钱用完了。 皇上没打算再次给钱,但给了政策。 历史上,本尊给了老孙头六万两白银作为军费,说国家困难,经费非常紧张,让他省着点用。 于是,他用政策在四个月练出了一万秦兵。 现在,穿越过来的崇祯皇帝给了他五十万两白银作为军费,他在同样的时间里练出四万精锐秦兵。 不对,比例不对啊! 六万两白银一万秦兵,五十万两少说也要八万秦兵才对啊。 难道老孙头贪墨?或者说没尽力? 请注意,秦兵和精锐秦兵是有区别的。 得到土豪崇祯皇帝支持的老孙头,把四万秦兵全部配备战马,升级为全骑兵队伍。 并且,后勤保障有利,武器精良,防护设施齐备,头盔,铠甲,盾牌全部齐全。 同时也解开了崇祯皇帝心中的疑惑,那就是老孙头的秦兵为什么可以短短几个月便能成军? 首先是兵员好。 榆林是边关卫所,苦寒之地,这里的子弟基本都是将门世家。 其次,西北地区长期遭受战乱,榆林更是首当其冲,这里的人个个都是战士或者准战士。 就像后世有名的柬埔寨,长期战乱,十几岁的孩子就都上战场,更何况大人? 可以说,只要有武器,每个人都是合格的战士,立马成军。 老孙头的秦军便是这样的情况。 他要做的,只是整合他们,为他们提供优质的后勤服务。 还有粮饷。 这非常重要! 也是整个大明需要解决的问题。 可以说,大明从天启开始,战乱不停,经过十余年的战斗,许多将校都积累了丰富的作战经验,远非和平年代可比。 欠缺的只是粮饷鼓舞士气。 没有钱,谁能卖命? “陕西巡抚孙大人驾到——” 思忖间,潼关都指挥使衙门边将高声叫道。 老孙头下马稍微整理官服,然后带着曹变蛟、孙守法昂然入内。 他们方步入议事大厅,便发现山西、陕西、河南、湖广四省将领已是济济一堂。 山海关总兵祖大乐,援剿副总兵祖宽,宣府总兵虎大威,都督佥事左良玉,开封总兵陈永福、睢州总兵贺人龙,怀庆总兵刘良佐…… 总之,四省的总督、总兵,只要是头衔上带个总的,都来齐全了。 而且,都是猛人。 这说明,此次是高级别的会议,主持者是川陕贵三边总督洪承畴、宣大总督卢象升、陕西巡抚孙传庭。 这是大明三个最牛逼的督抚首次齐聚在一起,目的是解决有些飘了的高闯王和二十余万叛军。 意义委实重大,决定今后朝局走向! 感谢书友心空无、HanginTere打赏,铭感盛情。 上架感言 终于要上架了! 明天中午十二点,就要迎接老铁们的考验。 上架,对于作者来说就像是考试,订阅成绩的好坏关系到一本书的未来走向。 而考官就是拿着书币在沉吟的各位老铁们! 一路走来,感谢诸位书友们投票支持,还有打赏,是你们让本书得到起点所有的推荐,真心感谢。 感谢你们对阿土的支持和厚爱,一鞠躬! 同时,也感谢你们的宽容和包涵。 说实话,阿土的更新确实有点渣,可诸位依旧一路相随,不离不弃。 尤其是从老书《铁血铸新明》过来的老铁们,更是如此。 在此,感谢老铁家里窝囊家外雄、蓝冰封神、abcde4869、hmht、颜蛰、大明锦衣卫都指挥使、神山大岭…… 在将近两年多的时间里,你们每天投票、打赏支持,几无间断,让阿土一直坚持下来,并且有了成绩。 还有要帮阿土留月票的老铁病已知秋、阿杰阿轩阿心、心空无等诸位书友的支持,感谢了,二鞠躬! 在新书的过程中,感谢Seven_I6、那时宇泽、灰常V郁闷、大罗紫阳、伯雅风等一百多位老铁的慷慨解囊打赏,铭感盛情! 是你们让本书有如今的成绩。 再次向所有支持和厚爱的老铁们,三鞠躬。 是你们让阿土一直坚持着,并走到现在,我可以继续写下去了。 最后感谢责编徐徐的认可和支持,承情了,多谢,多谢! 再说一次,明天十二点上架,希望得到诸位老铁的首订,这很重要,提前拜谢了! 上架第一天,保底四更,打赏会有力所能及的加更。 之后,会每天两更以上。 始终觉得,先写好,再求快。 拜谢了,所有支持和厚爱的老铁们,一路随行,有你真好! 第一百一十四章 杀神 第一卷风雨飘零 府衙上方,并列排着三把红漆太师椅,三边总督洪承畴居中,宣大总督卢象升居左,右手边空着,这是孙巡抚的位置。 其他总兵、副总、都司、参将等各自按照官职高低排列站着。 官场上,座位排序是个大问题,不容忽视。 老孙头和曹变蛟、孙守法他们进来时,洪承畴和卢象升微笑着起身相迎。 卢象升自不必说,那是老孙头的老相识,酒都喝过好几回了,感情深,为朋友造势属于义不容辞。 毕竟,老孙头初来乍到,又一头栽进榆林卫埋头练兵,虽总理四省军务,可下面的人都认不全。 必须为他站台。 而洪承畴则不同,二人虽然也喝过酒,可没喝出感情。 并且,老孙头还是他名义上的下属,为他打工,其实大可不必如此。 最关键的一点,他们的关系其实很微妙。 就好像省高官和高官,老孙头只比他低半级,并且受到中央的重视,时时刻刻可以上位取代他。 现在洪承畴这样做,只能说明人家智商情商双高。 甚至,连比他级别低了很多,曾经是他下属的曹变蛟,他也亲切的说了一句:“小曹将军更加精神了。” 有两位大佬为孙高官站台,之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落座后,四省将领依次上前唱名拜见中央空降的孙高官。 对他们来讲,接受省高官和高官的双重领导。 至于说是谁的人,那就要看情况了。 一般来说,谁能给好处,给的好处多,那就是谁的人。 古今中外,官场向来如此。 一套流程下来后,会议才正式开始了。 巨大的军事舆图高高挂起,洪承畴的幕僚根据斥候得到的消息,手执指挥棒讲解叛军目前的大致情况。 两天前,闯王高迎祥汇聚中原各地流寇,分三股势力,准备劫掠河南全境。 张妙手、过天星两部,从渑池北上,作出要攻打怀庆府的态势。 老回回、蝎子块两部,则南下卢氏,似乎要从这里南下,攻打南阳府。 而高迎祥、李自成率本家大部兵马,竟似要从这里,攻打洛阳一般。 “诸位,目前所了解的敌情就是如此,叛军究竟是何动向,欲攻往何地,却还是一个谜? 需要诸位将军根据辖区内综合情况,来判断他们具体走势,还请大家畅所欲言。” 幕僚介绍完之后,三边总督洪承畴双眉紧皱,心里微叹,局势愈发艰难了。 对于工作,洪承畴的态度是认真负责的,不管是为大明服务还是为建奴服务。 并且,他的工作能力让崇祯皇帝、死肥猪皇太极、忍者神龟多尔衮、顺治小儿、康麻子都无可挑剔。 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他,国之栋梁。 可惜,就是一个狗汉奸。 这也是现在的崇祯皇帝既想用他,却对他心里始终有些膈应的原因。 不敢放心用啊,必须时时刻刻盯防他。 甚至,在崇祯皇帝的心里,正犹豫着要不要宰掉他。 因为,能力越大,为祸越大。 在崇祯皇帝心里,范文程、洪承畴、吴三桂三人,绝对是所有汉奸中前三的关键先生。 任何一人出现变化,或许都可以改变建奴入主中原屠杀汉人的历史。 不过,他的能力实在太强了,强到让崇祯皇帝有点患得患失,惜才。 这绝对是一个可以和帝国双璧孙传庭、卢象升相媲美的人物,假如没有狗汉奸身份的话。 所以,这也是崇祯皇帝暂时用他的原因。 至少,在解决流寇方面,目前离不开他。 “操他姥姥的!”洪承畴话音刚落,援剿副总兵祖宽先骂一句,立马接着说道: “高迎祥这厮,分兵三路进军,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要是俺,手里有二十多万大军,早就一举直扑洛阳而去了,还分个鸟兵!” 话说完,犹自挠着脑袋,一脸迷惑不解。 什么叫骄兵悍将,这就是。 估计这整个府衙中,敢当着洪承畴如此说话的,也就是他了。 卢象升犀利的目光扫了他一眼,祖宽立即情知失言,撇了撇嘴,低头不再言语。 在关宁前线,只有祖大寿能镇住他,因为他是祖大寿的家仆出身。 在中原地区,也只有卢象升能镇住他,因为服。 “无妨,祖总兵心直口快,乃无心之言,倒是其他人怎么说?” 洪承畴微微一笑,柔声说道。 他是文官出身,性子表面很柔和。 颌下三绺随风而舞的清髯,让他显露出文士独有的风采,整个人望上去,就是一副标准的儒家智将模样。 可祖宽却打了一个寒颤,感觉脖子凉飕飕的。 假的,这都是表面现象。 祖宽人粗,但不傻。 这个表面文质彬彬的文士,杀的叛贼可比亲自上战场的他,多了无数倍。 祖宽可是知道,在中原地区,叛贼怕他和大小曹带领的关宁铁骑,也怕卢象升的天雄军,但更怕洪承畴。 就因为他杀的人更多。 对待叛贼,投降前他说,如果不投降,就杀掉你们。 投降后他说,你们投降了,全部杀掉。 杀降这种缺德事,洪承畴同志非但干了,而且还经常干。 比如李自成的老领导王左桂,后来也投降了。洪承畴听说后,决定请他吃饭。 可还没吃完,一群人冲进来,把王左桂剁了。 总之,落在他手上的叛军头领,不是抵挡到底被杀,就是不抵抗投降被杀。 一个字,杀! 这就是他对叛军的态度。 其实,也是活阎王卢象升的态度。 所以,因为有洪承畴在陕西,卢象升在山西,叛军现在基本不敢入境。 实在被杀怕了! 叛军不敢招惹陕西、山西,那么处于潼关的位置,自然只能祸害河南。 进而通过河南,流窜到山东、安徽、两湖等地方了。 此时,与之利益攸关的开封总兵陈永福站出列,脸上非常恭谨朝三位领导拱拱手说道: “三位大人,末将倒有个分析,权为抛砖引玉吧。” “但说无妨!” 作为主持者,洪承畴同志点点头鼓励他说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 困难 第一卷风雨飘零 “谢洪督!”这个让李自成变成独眼龙的悍将,走上前去说道:“末将以为,叛军势大兵多。 虽分三路进军,但每路亦有六七万之众。 他这般分兵,定是为尽快掳掠河南各地,然后再转战其他省份,如是而已。” 说跟没说一样,可下面将领却纷纷附和响应。 “叛贼想尽掠河南诸地,实是贪婪至极。此乃流贼本性,这般分兵掠地,真是大大看轻了我们大明官军。” 一个粗厉又带着一丝凶戾的声音,大声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却是都督佥事左良玉。 这也是一个猛人,明末的大军阀之一,河南是他的防区,如果闹起来,他是要背黑锅的。 “洪督,末将以为,叛军虽分三路,肯定有一路是虚兵,他们真正的意图,是在于进攻洛阳。” 紧接着,左良玉说出自己的判断。 “哦,何以见得?”见有点干货,洪承畴问道。 “南路流寇便是虚兵,从潼关南下,其意为吸引河南官军分兵,但流寇主力的其中两路,合击洛阳。 若能夺下这般大城,足矣让一众流贼饱掠一番了。” 左良玉侃侃言道。 他的话,也引来部分官兵附和。 坐在上面的洪承畴喟然长叹,犹疑不绝,并不言语。 随着地位的上升,本来意气风发的洪承畴感觉到压力越来越大,内心苦不堪言。 本以为起自陕西的流贼被剿灭后,一些漏网之鱼以及四处逃窜的皆是疥癣之患,不足为虑。 可没想到贼寇却是日益势大,越剿越多。 到如今已经成了气候,原先的小股贼寇逐渐壮大起来,并且行军作战颇有兵法。 尤其是以闯王高迎祥部以及射塌天、拓养坤部最难对付。 现在剿杀追逐之难已今非昔比。 开始是贼兵畏惧官兵,只要看见官兵旗帜就望风而逃,基本不敢正面接战。 如今已经敢于和官兵对峙,并且会诱敌,会埋伏,会用骑兵冲杀。 这其中固然有投贼的官兵教导所致,但也不难看出,贼寇的战斗经验越来越丰富。 还有就是追逐之难。 高闯王的主力叛贼以骑兵为主,有的甚至一贼双马,阵战不利立刻逃跑。 而官兵大都是马三步七,就算阵战胜利,也只能眼看对方逃窜而追之不及。 再者就是贼兵逃跑后躲进深山老林的据点,依据险要地势坚守。 官兵一是军粮难以为继,二是无法携带攻城器械,很难破敌。 而这些,都还不算什么。 最可怕的是因为中原持续的干旱,饥民越来越多,很多人抱着左右都是死,不如死前吃顿饱饭的心态加入贼军。 而叛军四处劫掠,所以一般不缺粮食。 叛军作战勇敢的往往都能吃的饱。 这对已经饿红了眼,已经开始易子相食的饥民来说是致命的诱惑。 现在各个贼头加起来,手下的流贼超过了三十万,而围剿官兵仅仅四万余人。 并且这种差距越拉越大,官兵阵亡后很难得到补充。 而贼兵则一呼百应,啸聚非常容易,目前的形式已经越来越棘手,甚至有恶化的态势。 这可怎么办? “卢督,你以为应该如何?” 愁肠百转的洪承畴同志侧身对身边的卢象升问道。 至于孙巡抚,不好意思,洪承畴同志自然忽视了。 倒不是别的什么原因,在他想来,一个新人,过来才几个月,两眼一抹黑,能有什么好主意? 并且,对于孙巡抚在榆林练兵,他也有听说,只是这有什么用,几个月的时间,能翻天不成? 又不是天兵天将? “其实本督以为,流贼聚集起来分兵三路也是好事,正好方便我们分兵聚而歼之!” 老卢白白胖胖的脸上浮起一丝微笑,风轻云淡的说道。 嗯,这很卢象升,很符合叛贼送给他活阎王的称号。 二十几万,在他眼里好像土崩瓦狗一般。 洪承畴同志被噎得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出洋相。 谁不想聚而歼之,问题有这么多兵马吗? 若不是卢象升过往的声名,他都以为碰到一个二愣子了。 以袖遮面轻咳几声,洪承畴缓过神来,再次问道:“卢督有何高见?” 高见这个词,此时在他口里,其实有一丝讥讽的意思。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娘的,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了,这官兵和叛贼的家底你也知道,怎么能说出这番话? 本督反正是没办法了,就看你有什么本事? “流寇,流寇,最关键在这个“流”上。 以往吾等辛苦征战,转战千里,不就是为了把他们赶到一起,方便聚而歼之吗?” 卢总督不急不慢,仿佛没有看见洪承畴同志有些涨红的双脸,对下面的几十个将领笑眯眯地说道。 “卢督这可是任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我大明官军,趁敌军尚未重新合流之际,选定其中一路,集合精锐加以猛攻。 力求将这一路击溃消灭,从而转战河南之地,再分头消灭其他各部流寇。 只是这样一来,河南各境可就兵力空虚了,若让叛贼攻破洛阳、开封等大城,这失土之则,可没有人承担得起啊?” 洪承畴以为卢象升有什么妙计,听完之后,眼里掠过失望,不咸不淡的点了两句。 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即使冒着失土之则,就真的能全歼一路吗? 大明官军的执行力与配合度,你卢大人久在剿匪一线,难道就没有一点逼数吗? 真是越活越回去! “诸位,自崇祯六年起,河南大地便饱受荼毒,战火不息,各地的村镇州堡已是一片残破。 说句实在话,除了一些主要的州镇大城外,河南各地已无甚值得掳掠的目标。 故本抚认为,流寇不过是把河南当作过境要道,却不会在此久留。 若我们不能把他们消灭在河南境内,让他们四处流窜,想要剿灭就困难了。 故而,本抚赞同卢督意见。” 此时,一直被洪承畴认为是打酱油的角色,陕西巡抚兼四省总督老孙头出声支援好基友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对洪承畴的安排 第一卷风雨飘零 这是一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家伙。 洪承畴同志很快对老孙头进行鉴定完毕。 他很想说,你行你上啊! 不过,他们不是太熟。 为了不伤及双方颜面,他还是一脸痛苦的点头说道:“是这个理,是这个理啊!只是……” 他仰头长叹,心里腹诽,怎么碰到一个猪队友? 这家伙不知道走通了谁的后门,才来到这里。 只是,他转念一想,这不是什么好职位,也只有一个起复的闲人才愿意来这里搏一场前程。 就是切莫把小命丢在这里。 这碗饭,可不是谁都能吃的。 “孙巡抚此话甚有道理。” 老卢不关心洪承畴同志怎么想,他抚掌兴奋地对老孙头说道:“流寇起事至今,虽兵力不断加强,但攻打坚城的能力尚是有限。 若其要攻打诸如洛阳、开封之类坚城,实属不易。 而流寇大军人数众多,每日所需的粮草,却是极多。河南乃残破之地,断难供应流寇久居于此。 故本督认为,流寇只会往东南富庶之地进军,以更好地掠获人畜粮草来供养其军,方是正确之选择。” 孙传庭频频点头,他们想到一块去了。 很快,洪承畴回过神来。 不对啊,孙巡抚的深浅他不知道,可活阎王卢象升,他可没少合作。 此人虽然不似文人,反而像粗鄙武将一般喜欢冲杀在前,但他的能力及谋略绝不可小觑。 如今这般,只能说他有所倚仗。 迎着洪承畴疑惑的眼神,卢象升咧嘴嘿然一笑,仿佛有点憨憨的说道:“哦,忘记告诉洪督,现在天雄军有四万人马。 孙巡抚的秦军亦是,且战斗力不俗,你可以问问小曹将军。” “曹将军,可是真的?” 卢象升此言一出,洪承畴尚在目瞪口呆,堂下顿时砸开了。一众将领顾不得顶头上司在场,纷纷围着曹变蛟问道。 更有人不管真假,急吼吼的叫道: “曹总兵,到时可要拉兄弟们一把。” 这句话,很像后世电影台词里的那句话,请看在党国的份上,拉兄弟们一把。 其实,在这个年代也亦然如此。 甚至,更加过分。 陷入敌人包围,你自然只能指望友军救你出去,尤其是在同一个战区。 所以,作战勇猛或者手里人马比较多的将领,向来是其他将领需要巴结的对象。 如今,曹变蛟两样都占了。 “你这死胖子,故意戏弄本督。”洪承畴侧过身,靠近卢象升低声笑骂。 他们二人,一个人缘好,一个情商高,品级差不多,又长期配合剿匪,早已结下不错的革命情谊。 所以,开开玩笑自然无伤大雅,反而有助于战友情谊升华。 军队人手充足,这仗就好打了。 毕竟,他们有经验。 十二万人马对付二十万人马,绰绰有余矣。 所谓的二十多万,真正有战斗力的绝对不超过五万,就这,还往最高估了。 用一个词来形容,碾压。 过去,他们是几千官兵追着几万、甚至十几万叛贼跑。 现在,唉,不说了,欺负农民百姓啊! 没办法,打仗是个技术活。 没有训练,没有武器,没有兵法,没有指挥,就没有胜利。 如果这样还不能取胜,他们觉得干脆自我了断得了。 这下,洪承畴也不要堂下众将一起商议,三个人叽里咕噜一分析,妥了! 其实三人基本都属于天才级别,在兵精将广的情况下,只要随便一人都可以摆平此事,更何况三人一起筹谋? 孙子兵法说,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 所以,胜利是可以算出来的。 之后就简单了,分配众将任务。 其实也不叫分配,卢象升和孙传庭都有自己的直属部队,只有洪承畴算是杂牌军。 堂下的将领,基本都跟着他攻打老回回、蝎子块两部南路军。 卢象升负责解决张妙手、过天星两部的北路军。 而老孙头则负责对付高迎祥、李自成所谓的中路军。 原本,洪承畴有点担心老孙头是新手,想让他和卢象升换个对象。 毕竟,从实力和名声来说,高迎祥都不好对付。 奈何老孙头和高迎祥仿佛就是宿命中的冤家一样,认定了,谢绝了洪总督的好意。 “那本督就宣布军令?”见孙巡抚态度很坚决,洪承畴道。 老孙头点点头,洪承畴正要开口时,外面执勤的将士大声报告:“禀督帅,御马监方公公已进城!” 洪承畴楞了一下,和老孙头、卢象升对视一眼,道:“吾等出去恭迎,如何?” 老孙头和卢象升默然点点头,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高起潜高总监被干掉了,继任者是方正化方总监。 这个职位非常牛逼,除非目无皇上,准备造反或者自立为王,要不然,都必须给予十二分的尊重和重视。 因为,他代表着皇上,负责监督各地督抚大员。 三人各自整理官袍,准备带众将出去迎接之际,方正化却是已经进入官署。 他不像高起潜那样喜欢排场,要拿捏姿势等众人迎接,人家可是练过功夫的,属于武夫一个,动作利索得很。 一番寒暄之后,方正化脸色一肃,从袖里掏出圣旨说道:“三边总督洪承畴接旨!” 众将抬出香案,然后和洪承畴一起跪地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着三边总督洪承畴,就任陕甘宁三边总督,移驻固原卫,负责开发河套平原并和漠西蒙古诸部商议重开碓场。 原有军务,交于川陕巡抚孙传庭和宣大总督卢象升二人。 朕赐卿尚方剑与密折奏事之权,三边五镇之军务,皆由卿一人处置,御马监管事刘元斌辅之。 总兵以下不服调遣作战不力者,卿可先斩后奏。 另与卿银五十万两,卿可募民屯垦于河套,并可自建总督标营一万人。 可效仿关宁铁骑,从漠西蒙古部招募部分心系大明忠良之辈,充斥总督标营。 赐卿曾祖父洪以诜,中宪大夫,太傅兼太子太师、武央殿大学士。 曾祖母林氏、一品诰命夫人。 钦此!” “皇恩浩荡,臣接旨!” 洪承畴匍匐在地,语声哽咽。 职务上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四川换成宁夏而已,都是三边总督。 可令洪承畴感动的是,皇上赐尚方宝剑和对曾祖父和曾祖母追赠,这才是无上的荣光。 多少人臣奋斗一生,不就是为了光宗耀祖四个字吗? 虽然跟钱没有任何关系,却代表着至高荣誉,代表着他这些年的工作,得到皇上的认可啊。 “洪督,这是天子私诏,请验收!” 洪承畴泪流满面接过圣旨,方正化又从袖中掏出用火漆封好的厚厚一沓书信。 —————— 家里来了客人,精力也跟不上,今天暂时三更,明天补上欠更的。还有盟主家里窝囊家外雄的加更,反正最近几天都三更。不能爆更,那就勤能补拙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明的土地,只有明人(求自动订阅) 第一卷风雨飘零 对洪承畴的使用,崇祯皇帝可谓煞费苦心,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可以说,在深宫的夜晚下,不知耗费了多少脑细胞。 首先说说地方,陕西、甘肃、宁夏,这是洪承畴三边总督职务的由来。 其中,陕西这个地方,适合耕种的土地不多,主要集中在关中、汉中一带,其他地方多是黄土高原。 很贫瘠的那种,入眼之处全是黄土,连植被都很少。 特别是陕北更是干旱荒凉,适宜屯垦的地方少得一波逼。 偏偏这样,从天启末年开始,经年无雨,全陕大旱,百姓流离失所,饿殍满地,产生一百多万灾民。 这是叛军天然的兵员,也是动乱的基础。 同时也说明,陕西这块贫瘠的地方养不了这么多人。 既然如此,那就要移民。 而纵观整个大明,江南地少人多,中原正在战乱,西南同样贫瘠,开发大西北就成了崇祯皇帝的选择。 当然,那是长期目标,短期目标是开发河套平原。 这里地势平坦,土质较好,有黄河灌溉之利,历朝历代均以水草丰美著称,也叫塞外江南。 别说养一百多万人,开发好了,养上千万人都没问题。 只是,这地方有一个问题,临近边关,和漠南蒙古交界。 所以,这里的人成分比较杂。 也就是异族多。 其中尤以鞑子和包着头拿着小本本念经的异族居多。 这不行,需要改变人口结构。 大明的土地,是汉人老祖宗流血打下来的,必须以汉人为主。 谁流血,谁牺牲,谁享受利益。 这就是崇祯皇帝最朴实的观点。 只是,改变人口结构不是单单移民这么简单的。 这需要流血。 所以,崇祯皇帝翻遍夹带,觉得只有狗汉奸洪承畴最合适。 洪承畴这人嘛,能力方面就不说了,崇祯皇帝觉得,事情交到他手里错不了。 可这,并不是崇祯皇帝选择洪承畴的唯一原因。 要讲能力,老孙头、卢胖子、温奸相,还有大明第一个五省总督陈奇瑜,都不输于他。 但他有一样本事却是一枝独秀,杀的人最多。 只不过,他杀的都是汉人。 罪孽他一生是洗不掉了,只能弥补。 用异族的鲜血来弥补。 可是,辽东崇祯皇帝是万万不敢让他去了,怕出事。 剿匪嘛,哪里同时需要三个杀神? 这不是浪费吗? 那么,只有让这个屠夫去西北将功赎罪了。 府衙密室里,洪承畴独自一人看完天子私诏,立即领会了崇祯皇帝的五点精神。 其一,开发河套可以缓解陕西人多地少之困局,对叛贼釜底抽薪,有利于剿灭叛贼。 其二,趁机将河套富饶之地收归大明,并准备扩张。 其三,借机拿鄂尔多斯练兵,以备建虏。 其四,分化瓦解漠南鞑子,让其为大明所用。 其五,大明的土地,只有明人。那不是明人,就要清除了。 “开发河套,移民屯垦实边,从根源上解决民乱之源,实乃利国利民之大事。 一举数得,天子圣明呐!” 洪承畴手里拿着天子私诏,嘴里喃喃自语,赞叹不已,整个人视野大开。 河套这个地区,洪承畴作为三边总督自然不陌生。 沿河两岸全是平原地带,河湖遍地,水利方便,简直是天赐的一片福地,加上地广人稀,正是募民屯垦的好地方。 不用两年,那里就是一个鱼米之乡。 而且,不用靠天吃饭。 因为,那里有黄河之水灌溉。 至于杀人,他倒没怎么放在心上,对他来说,小事一桩! 兴冲冲的跨出密室,洪承畴一脸春风,对正在等待的众人得意说道:“皇上妙计,叛贼休矣!” 卢象升一脸讶然,急忙问原因。 洪承畴把不能说的留在肚子里,向众人一一列举开发河套的好处。 “大赞!皇上真乃圣明之君! 民从贼,多起于饥寒;兵从贼,多缘于缺饷。 军、民之所以跟从叛贼,是因为他们实在没法活下去了,抚治的根本,还在于要让民众可以有活路。 如今,终于可以彻底解决矣! 当浮一大白,为天下苍生贺!” 卢象升兴奋得连连抚掌大笑手舞足蹈,丝毫不顾高级官员的仪表形象。 “移民、屯垦、剿灭三步同时进行,确实是解决天下民乱最好之计,天子真圣君也!” 孙传庭也不禁为崇祯皇帝的妙计连连叫好。 没有上百万饥民,高闯王这些叛贼想闹都闹不起来。 “这次皇爷可是下决心一举铲除叛贼。 为此,他老人家要求你们筹措一批粮食,一是为移民路上准备。二是和叛贼争取饥民。 叛贼能用粮食让饥民反叛,我们亦可用粮食让饥民裹腹,脱离叛贼。” 监军方正化对洪承畴三位督抚说道。 “请转告皇上,本督立即办理!” 洪屠夫脸色一肃,双手朝北方虚拱,杀气腾腾说道。 方法有了,手段他不缺。 “如此甚好,有劳洪督。 皇爷心恤百姓,要求个官府衙门张贴《告民书》,本监先给诸位大人念一遍。” 方正化微俯身,然后从袖里又掏出一份皇册,当着堂上所有文武念道:“朕仰承天道,俯御万方,念此军民,谁非赤子? 只因官贪吏狡,年岁凶荒,致饥寒所迫,甘作非为。 一二无知百姓,被叛匪妖言惑众,以至胁从遂众。数年来被无辜杀戮者,不知凡几? 朕痛心恻念,坐食难安,夜不能寐。 今叛贼在豫者已穷途末路,在陕者零星窜伏。朝廷行将大兵加剿,必定玉石难分。 虽指示生路,犹恐朝廷各官举行未必为善,若猜惧多端,或疑将领计诱杀降,或疑有司分别看待,或虑日后奸棍诈害…… 种种猜忌,情有可原,其情可悯。 为此。朕再颁赦书,遣官驰谕,各督抚按大书发榜告示,从俗开导百姓。 如百姓悔罪投诚,弃邪归正,即称救回难民,逐一查明籍贯,本地人编入保甲。外省则统一护送让其归家,永消反侧之心。 四省道府有司,即刻起以收难民多寡为考核标准,违者重治。 收录的百姓中有才力出众者,又愿在军前奏用,听其图功自见,一体叙录。 如怙终不悛,即合围夹剿,务尽绝根株,再无余孽。围剿叛逆,朝廷铁面无私,出死入生大事,百姓万万不可失算。 诏布遐迩,咸使闻知。崇祯八年十一月。” “天子仁慈,百姓之福!” 堂下文武听闻,忍不住齐声称赞。 确实,皇上仁心宅厚,多管齐下,这些饥民中定然有许多人会脱离叛贼队伍。 如此,既避免伤及无辜百姓,又能削减叛军实力,天子这一手高明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杀猪饭 第一卷风雨飘零 崇祯皇帝的《告民书》,当场就有官吏誉写数百份,然后用军中快马朝潼关附近州县送去。 这其中,流寇所处的河南省,是重点宣传的区域。 应该说,这份《告民书》的威力犹如重磅炸弹一般,在叛贼中引起骚乱。 三天之内,就有一两万人从叛军的营地里逃出来,跑到当地官署,争取这最后的活命机会。 说句实在话,百姓们不信当官的话,但皇帝的话还是相信的。 即使他们遭受了太多不公平之事,也愿意相信这个天下还是有救的。 皇帝陛下还是英明的,只是奸臣有点多了! 毕竟,君圣臣贤这种东西,已经玩了几千年。 当然,想逃的远不止这些人,只不过,被叛军暂时压制了这股逃跑的风气。 夜幕徐徐降临,寒风凛冽。 位于潼关城中心位置的醉仙居和往常一样灯火通明,尤其是二楼更是人声鼎沸。 但是和往常稍有不同的是,醉仙居的外面排列整齐着数百名将士,一个个全都穿着厚重的锁子甲,外披红色的大氅避寒。 他们手中或持长枪、或持鸟铳、或佩戴腰刀,面色红润,精神饱满,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强烈的煞气。 今晚,是三边总督洪承畴宴请城中著名富商豪族。 醉仙居门口,潼关守备穿着五品的飞熊官服,腰佩弯刀、脚踏厚底官靴,正笑容满面的迎接今晚的富商。 “哦,邱家商行的邱员外,赶紧里边请,外边风大……” “这是潼关城里首屈一指的申老爷,客气,客气,您老里边请。” 来一位,唱名一位,旁边有小吏登记名字。 只是守备虽然是笑容满面,但是他身后将士们可没有笑。 他们一言不发的站在一旁,用着冰冷的眼神看着从旁边走过的人,把许多养尊处优惯了的大老爷们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总觉得这些丘八们,那凌厉的眼神总是往自己的脖子上打量,仿佛是一个屠户在打量着一头待宰的肥猪。 戍时过后,人员到齐。 此时,方有将士去请在官署的大佬们。 醉仙居内,作为潼关城内最高档的酒楼,自然装潢得很是华丽,作为专门招待富豪士绅的二楼更是如此。 地板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墙壁上还挂着一些名人字画,四周生着熊熊的炭火,紧闭的门窗更是把寒冷都隔绝到了窗外,使得屋内温暖如春。 “诶呀,李员外好久不见了,最近又在哪里发财啊?有了发财的路子可别忘了小弟啊。” “赵老板见笑了,我这是小本生意,哪敢惊动你赵老板啊。诶呀,申员外您也来了……” 楼上一个个衣着华丽的富商大佬们,都聚在一起笑着打招呼或是谈天论地,恍然是一副太平盛世的样子。 说实话,能被督抚相邀,这是倍有面子的事情。 虽说按规矩,要送上一些孝敬,但他们求之不得。 “三边总督洪大人驾到……” 一阵“噔噔噔”的声音突然从楼下传来,一名身材高大的年轻将校守在楼梯口。 顿时,楼上诸人全部露出最真诚的笑脸相迎。 “恭迎洪大人。” “都坐,都请落座!” 洪屠夫笑眯眯的挥挥手,语气很轻柔。 嗯,这是他的风格,无论见谁都很亲民,和卢胖子一样。而老孙头则不同,到哪都是一脸严肃的样子。 众人受宠若惊,连说不敢,等他大马金刀坐下后,方才按财产名声依次落座。 “诸位,如今朝廷困难,粮饷尚未有着落,本督恳请诸位慷慨解囊,凑足军队开拔费,本督感激不尽。” 几杯酒落肚后,洪屠夫就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在场众人眼光全部落到申员外身上,由他来答复。 军队开拔费的事情,在大明并不少见。 当地的缙绅也愿意用这种方式和朝廷的官员进行互动。 “洪总督,请问此次所需粮饷几何?” 申员外微微俯身,出声询问。 “此次大军云集,需粮五千石,饷二十万两白银,尚望诸位凑一凑,本督厚颜了。” 洪屠夫双拳作揖,一脸诚恳,还有几分无奈。 演戏他绝对属于老戏骨顶尖级别,行云流水,毫不做作。 要老命了! 楼里的气氛很是诡异,时间在此刻仿佛停止般,四周一片静谧。 在场缙绅想不到总督大人会狮子大张口到如此程度? 五千石粮食,二十万两白银,洪总督这是打算把一年的军粮一次性搞定了。 哪有这样玩的? 原本很轻松很和谐,大家意思意思一点,来个军民鱼水鱼水情,既讨好了总督大人,也得个好名声的局面,怎么…… 见此情况,洪屠夫也很无奈很委屈。 没办法,现在潼关军队多,三个督抚在此,小打小闹,不够分赃。 说实话,他老洪一生最在意名声,最怕御史弹劾,从未如此巧取豪夺过,都是那个孙黑脸说下手重一点,天子不会管。 不会管,他听明白了。 最近皇上的事情他多少也听说了,也了解卢胖子和孙黑脸的扩军的钱从何而来,当臣子的要和皇上保持一致。 在这一点上,洪屠夫的政治敏感性很高。 这是真实的,在历史上他就是吃谁的饭,就听谁的,就和谁保持一致性。 汉奸的做法就是这样,有奶便是娘。 “诸位好好商议商议,本督明日午时静候佳音,告辞!” 见气氛很尴尬,洪屠夫斯斯文文离开了,典型的文人啊。 明面无风浪,暗地起锋芒! 次日午时,申员外代表潼关缙绅送来洪屠夫口里的半数粮饷,并一再解释大家已经尽力了,请总督大人原谅等等的好话。 洪屠夫收下了半数,并感谢他们,申员外方才安心回家。 可惜,他忘记了咬人的狗不叫。 傍晚,天气变冷,路旁的野草皆已枯萎,被一层薄薄的霜花给覆盖住。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有经验之人可以从马蹄的声音上分辨,至少有数百多骑人马。 百姓看到这一幕,纷纷噤若寒蝉,可依然站在远处,指指点点。 申府门前,青砖绿瓦砌成的高大围墙,朱红色的大门,和摆放在府前的两只大石狮子,无一不彰显这座府邸主人的权势和财富。 军队停在这里。 申家看来犯事了,要完蛋了。 洪屠夫手下第二猛将贺人龙,军中称贺疯子,和所有将士一样,全身披挂着铁甲,手上持着一把闪着寒光的腰刀。 缓步走到这座大宅的门前,冷眼看了看悬挂在大门前的两盏气死风灯,转头寒声问道:“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保证他们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府内所有人员一律擒下,居然违反洪督军令,真他妈的找死。” PS:大家最近写评论注意敏感词啊,点娘会自动屏蔽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初战(第三更,求订阅) 第一卷风雨飘零 申员外因通匪罪被抓,最终的结果是人出来了,洪屠夫的饷银也凑齐了,可谓皆大欢喜。 分完赃款,大明帝国三位顶尖人物也按之前的军事安排,各自奔赴战场。 崇祯八年十一月五日,高迎祥、李自成的十万大军,在劫掠一些小县小镇后,便转向东南,沿着高都川河北岸,一路杀奔嵩县而来。 天色昏茫,空中阴云密布,朔风怒吼。 茫茫无际的北方原野,裹着无数沙尘,吹打在人脸上,似小刀子在割一般生疼。 身着一身华贵山文甲,内衬厚厚保暖丝绒的高闯王,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虽已尽力裹紧身上的衣物,犹自瑟瑟。 为防沙尘吹入眼中与嘴里,他微眯着眼,绷着嘴,看起来一幅苦相。 只是,他的心里,却是莫名的高兴与畅快。 事业迎来最高峰,当了武林盟主,看什么都顺眼。 尤其是各地响应盟主号召合流之后,二十余万大军大举进入河南,可谓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所过之处,明军望之披靡,触之即溃。 想到这里,高闯王脸色神采飞扬,颇为自得。 他心里冷哼了一声,暗道:这河南大地,不过是自家过境之所罢了,等到了更加富庶的南直隶,那就能肆无忌惮地疯狂杀戮与掳掠了。 想到南直隶那里,将有无数的财货、粮食、牲畜、女子在等待着自已,高闯王膨胀了。 心情激荡得只想赶快通过汝州府,再过开封府,过了这残破的河南,到那南直隶花花世界享受一番。 “闯王,前面便是嵩县。” 旁边的李自成,他的外甥,亦是一脸昂扬之色,指着前面灰黑模糊的城池影子,大声说道。 高闯王嗯了一声,双目微睁,眼中尽是贪婪。 “传本王军令,派人前行哨探,探探虚实。 告诉他们,如能投降,我军当可从宽处置,若敢抗拒义军,定当屠尽全城军民,鸡犬不留!” 高闯王脸上浮现出一丝阴狠的笑容。 刚说完,身旁的几个流贼将领皆纵声大笑起来。 他们知道,闯王这番话,不过是为了诱骗守军开门投降罢了。 自入河南以来,不管那些县、镇是投降还是攻克,皆是屠刀高举,杀得血流满城,人头滚滚。 毕竟,要养活这大批的流寇,不屠杀,不抢掠,哪来的财货与粮草? 要知道,十万大军一天的消耗,那可是个惊人的数字。 当最老实的百姓拿起刀柄杀过人之后,他们的暴虐是无法控制的,将变得跟禽兽一样。 “得令!”十多名老营的骑兵纵马远去。 来到河边,他们欣喜地发现,那些明军竟然连浮桥都未拆除。 他们得意地想到,估计是那些明狗已被自家大军吓破胆了,才这般匆忙逃入嵩山县城中,以至连浮桥都未拆除。 纵马奔过浮桥,故意尖啸着环城兜转了一圈,一则观看敌情虚实,二则存心威吓守城的明军。 “城上的明狗子听着,我家高大王心存仁慈,不欲杀戮。 只要尔等大开城门,欢迎我义军入内,高大王说了,可留尔等性命,可保全城百姓平安。” 流寇骑兵们在离城门一箭外的位置,大声喝喊,一边向城上挤眉弄眼,高声怪笑。 一个矍铄的身影,出现在城门楼上。 这个人,便是河南巡抚陈必谦,他因生气而涨红的脸上,满是愤慨之色。 “呸!你们这边卑鄙无耻,残害百姓的流贼!说这话,骗得了谁?” 陈必谦指着领头的一名骑兵大骂道:“那灵宝、阌乡两地,望风而降,你们不是亦已把这两城全部屠戮干净了么? 现在还使这般卑鄙伎俩,想来赚我嵩县,呸!骗鬼去吧。 尔等回去,告诉那个姓高的混蛋,想取嵩县,但可派兵来攻,我嵩县军民,就算战至只剩一兵一卒,亦不投降!” 陈必谦骂完,旁边几名军将,便对准远处的流寇骑兵,嗖嗖地连射数箭,吓得那些流寇骑兵拔马便走。 望着狼狈而去的流寇骑兵,陈必谦长出了口气。 方才这番话,虽然骂得痛快,不过,手拿千里镜的他,遥看对岸那漫无边际的流寇大军,心中却是忐忑不已,十分不安。 即使,这十万人里,能战的不过两三万,但人数的密集性,谁都会有恐惧。 这叫密集恐惧症。 骑兵返回后,立刻急急地向高闯王禀报陈必谦的回话。 “好啊,尔等自取灭亡,却休怪我等手狠。”高闯王脸色紧绷,咬牙喝道: “全军过桥,立刻攻打嵩县。攻下县城后,三天不封刀,杀光全城老小,所有财货女子,悉由尔等自取!” 命令传下去后,十余万流寇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纷纷向远处的浮桥涌去。 让高闯王没想到的是,全军刚刚行动,却闻得北面一阵细微而频繁的马蹄声传来。 马蹄声越来越大,远远可见北面的地平线上,涌出有如一条黑线般的大队骑兵。 “看得清楚来者何人吗?”高闯王向一旁的李自成低声问道。 李自成亦是一脸疑惑,他急急派出十多名骑兵,迎上前去看个究竟。 只是片刻后,他们立即拔马而回。 与他们一同返回的,还有背后呼啸射来的箭矢。 “闯王,是明狗子的骑兵来了!”惊惶返回的骑兵,喘着粗气向高闯王禀报。 高闯王脸上,顿时涌起惊愕的表情。 不是吧,哪路明军这般不开眼,竟敢向自已这十万军兵主动进攻? “高闯王,明狗子来的人数并多,依俺看来,只有一千骑左右。” 一旁的李自成,眯着眼仔细地看了一看远处来的明军,便大声对高迎祥说道。 “哦?” 高闯王心里疑心更甚,这股敢向自已进攻的一千余骑明军,莫非得了失心疯,抑或吃了豹子胆? 难道?他心里掠过一丝阴影。 大明将领得了失心疯抑或吃了豹子胆的有那么几个,贺疯子、祖大傻、左良玉皆在此列。 可要说最让人害怕的,却是大小曹将军。 不过,已经进京了。 那么,又会是谁呢? 正想间,那些明军骑兵,在离自已约七八十步外,停住马蹄,然后纷纷开始抛射箭矢。 可是,在这么远的距离抛射的情况下,只能稀稀拉拉射中来不及躲避的流寇和家属,造成了一定数量的轻伤。 应该说,这千余明军骑兵,对多达十余万人的流寇所造成的损失,堪称微乎其微。 可这,让最近心态爆棚的高闯王,心里相当烦闷恼怒。 “可恶!先将这股明军消灭再说。”高盟主几乎不假思索地下达了这道命令。 第一百二十章 聪明人死得快 第一卷风雨飘零 盟主高闯王下命令了,可惜下面人却没有动,而是一个个眼巴巴的望着他。 因为,闯王没有指定派谁的人马出战。 是的,虽然对外跟官军宣传他们十万人是一个整体,但其实,这里面的事情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这次被逼进河南的叛贼,算是规模空前,光是大大小小的首领,就有上百人。 张献忠、李自成、高迎祥、罗汝才、刘国能等大腕级人物,都在其中。 叛军的总人数,更是达到了创纪录的二十多万人。 因为和以往一样,面对官军的追击,他们节节败退。 最终,在高闯王的建议下,他们在河南荥阳开了一次会,史称“荥阳大会”。 开完这次会后,在分兵前,各位大佬纷纷表示,要统一思想,集中力量,共同行动。 然而他们终究因为各自的原因,或互相猜忌,或互相排挤,或互相残杀,很难和所说的那样,统一思想。 高闯王,也只是名义上的盟主,只是因为他手里有有六七万人马,实力最强罢了。 打顺风仗或者有好处,他们自然不用闯王吩咐,嗷嗷叫就冲上去了。 可现在,一千多人的官兵敢于挑战十万人,这出战的队伍就危险了。 “草上飞,你带人马去探一探虚实?” 气氛有些尴尬,高闯王脸色一沉,高声厉喝。 草上飞是这次合营的叛军头领之一,在各营中势力排在末尾。 “闯……王,遵令!” 草上飞脸一垮,刚要有心拒绝,却看到高闯王身旁一名满脸横肉,凶相狰狞,长着一脸硬如猬刺络腮胡须的汉子怒目瞪着他,就把到嘴的话改了。 这名汉子叫刘宗敏,陕西蓝田人,与李自成一样,投在高迎祥帐下,是他手下得力干将之一,目前任军法官。 唉,实力不如人啊! 草上飞心里咒骂着,走到本部也不说话,跳上马,高喊:“全军出击!” 此话一毕,四千流寇骑兵,如狼一般的嚎叫替自己鼓气,呼喝着纵马向离自已约百多步远的明军骑兵追去。 那些明军骑兵,好象在刻意等待流寇这般行动一样,立刻调转马头,向后逃去。 四千流寇骑兵信心大增,紧追不舍。 很快,前面逃走的明军骑兵,与后面追击的流寇骑兵,一同消失在地平线处。 约半刻钟左右的时间过去,追击的流寇骑兵还未返回。 “他娘的,这帮混球去了这么久还不回,也不派人回报,干得甚么鸟事!” 在冷凤中瑟缩不已的张献忠,皱着眉头嚷道。 高闯王亦是一脸不耐烦,正待派几人再去查探一番,草上飞回来了。 只是,好像有点凄惨。 他浑身是血嚎嚎大哭被两个护卫架了回来。 一见高闯王和张献忠二人,嚎叫声更甚,泪水在满是人血的脸上冲出道道痕迹,哽咽着道: “闯王,八大王,我的老兄弟啊!一个营四千多精锐,刚一个冲锋,就看不到了。” 草上飞还没还来得及说完话,他命令留下来断后的副手也大哭着跑过来:“张大哥,明狗太凶猛了,我们抵挡不住。 闯王,赶紧发兵救救兄弟们。 我从陕西带来的老兄弟已经一个不拉全赔在这里了,求求你们,赶紧发兵,不然就来不及了。” 张献忠喝道:“李狗子,看你什么出息。想当年在陕西,你也是个人人敬佩的好汉,今日怎么哭得跟娘们一样?” 一直没有说话的高迎祥寒声张口喝问道:“草上飞,李狗子,你们逃回多少人,战场上还有多少,明狗有多少人?” 草上飞只是一直哭,李狗子代为回答道:“小的带出八百多人,其他士卒都他娘不知道被卷到哪里去了? 明狗大概有三千多人,他们躲藏在山上突然冲出来,兄弟们挡不住。” “是谁的部队?”高闯王紧张的问道。 李狗子弱弱的回道:“没有看清楚,他们没有打出旗帜。” 高闯王气得鼻子都歪了,这他娘的大的是什么仗啊? 半刻钟的功夫,这两个怂包就丢下部队,自己逃出来,连对手都不知道? 真是乌合之众。 不过也好,反正不是自己的部队。 索性,趁机除掉算了。 想到这里,他脸色温和下来,对李狗子说道:“这战场什么情况我们也不懂,也不知对方什么情况? 不如你带着神风营的两千兄弟,快些回去带着部队杀回来,本王令老营兄弟接应你们。 等到此战结束,今后有了俘虏,首先给你们补全兵力。而且,缴获的物资器械任你等自取。” 神风营听着拉风,其实就是炮灰部队。就如草上飞、李二狗一样,首领被官兵杀了,一些乌合之众暂时聚集在一起。 李二狗这人缺根筋,还想着搏一搏,心中一动,拱了拱手:“高大哥,俺是信得过你的,就这么着吧!” 可有聪明人! 就在这个时候,草上飞却大叫了一声:“闯王,若是平日,你说什么,兄弟自然答应。 可是,若再要叫我再去厮杀,那却是不可能的。 没错,你答应到时候给我补全部队,我自然是信你的。 但是,我手下这八百人可都是部队的骨干,若是全丢在这里,将来闯王就算补十万流民给我又有个屁用?” 说到这里,他眼里又流出泪水来,打起了感情牌:“高大哥,这八百多人可都是我从凤翔带来的子弟兵啊! 你给我们凤祥营留点骨血,被让我们再上去了! 对方虽然不知道是谁的队伍,但不是关宁铁骑就是卢阎王的天雄军。 否则,其他部队没有这么强的战斗力,也没有这么狠。” 他这么一哭喊,中军大旗下的其他叛军头领心中都是一凛,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如今南下之路,并非一帆风顺。 虽说南直隶的兵马已经不堪用,可还有天雄军,还有关宁铁骑。 他们如此大的阵势,朝廷肯定会拼命阻拦。 到时候,大战打起,死伤肯定小不了。 高闯王、张献忠二人势大,伤的起,可咱们却要伤筋动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元气。 风声、惨叫声、厮杀声阵阵传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高闯王身上,没有人说话。 “草上飞啊草上飞,叫我怎么说你呢? 南下对我义军意味着什么,难道你还不清楚?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高迎祥瑞一脸的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说道。 “高大哥,你就让我的凤翔营……”草上飞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正要苦求。 突然,刀光一闪。 草上飞的头颅高高地跃在半空,胸腔的鲜血激射而出,溅了高闯王一脸。 他并未在意,缓缓收回腰刀,一脸的沉痛对缓缓倒下无头身躯说道:“草上飞兄弟,为了我们义军,为了千万弟兄的将来,高某只能对不起你了。 等到战罢,我高迎祥一定去你坟上磕头赔罪。” 说完,他又抬起头对叛军大小将领说道:“兄弟们,本王话也不多说了,南下的路早就定好,断无更改。 有想退出的,现在还来得及,本王拱手相送,今后还是兄弟。 愿意留下的,自然更好。 兄弟们还可以一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只是……” “八大王愿听闯王号令!” 张献忠双手抱拳,虎虎生威的大声说道。 还能咋办?难道回头独自天雄军、关宁铁骑的追杀不成? 其他叛军将领见状,心里叹了一口气,也学着张献忠报出自己拉风的名号说道: “一线天愿听闯王号令!” “独角龙愿听闯王号令!” “钻山豹愿听闯王号令!” …… “好兄弟,干他娘的!”刷地一声,高迎祥抽刀在手,随即高高举起大声吼道: “传本大王军令,全军南进,不要管这些小县小镇,也不要被明狗拖住,直下金陵城。 “得令!”下面一众流寇放声大喊,声震如雷。 近一万三千名流寇骑兵,在前面开路而行。飞奔的马蹄,有如无数根鼓棰敲响大地,出震耳的隆隆声。 其他流寇步兵,后面紧跟而行,沓沓的脚步声,混合着盔甲兵器的摩擦与碰撞声,有一种震慑人心的威力与杀气。 应该说,高闯王虽然没读过书,没考过试,没有文化,可是判断是正确的,志向是高远的。 后面的追兵,确实人数不多,那是平头哥的侄儿曹变蛟奉老孙头之命,带领小分队来解嵩县危机。 如果可以,顺便缠住他,等待老孙头的大部队剿灭高闯王。 至于说志向高远嘛,这可不得了,哪像没有读过书的? 高闯王知道,他们河南再怎么闹腾,也就是个草寇。 结局只能是要么在河南开荒,要么去山西刨土,或者去湖广钻山沟,能有什么出息? 为此,他制定伟大的战略目标。 那就是夺取南京。 所以,他会和李自成、张献忠从河南出发,准备成就大业。 而且,他选择的路线,和当初的太祖朱重八同志几乎一模一样。 那就是攻占滁州,然后从滁州出发,继而攻下了南京。 这个计划可行性很高,并非白日做梦。 因为滁州只是个地级市,人不多,兵也不多。 而他们,包括李自成、张献忠等十几位头领,十万多人,都是战斗力最强,最能打的队伍。 他们,已经做好了最正确的路线,树立了最崇高的理想和目标。 所以,任何挡在他们前面的障碍,高闯王都会强力清除。 而草上飞,只是一粒小沙子,刚好被高闯王拿来立威,提高队伍凝聚力。 聪明人,一般死得很快啊! 这样的例子,在历史上比比皆是。 PS:有老铁说短小无力又一章,现在改成又粗又长一章了,没意见吧。 那今后每天两章,字数和每天三章一样,可以吧? 第一百二十一章 文臣士子皆可杀 第一卷风雨飘零 寒风呼啸,如波似涛,吹了整整一夜。 皇宫大内没有树木,那风势无遮无拦,咆哮得如同一头困在牢笼中的洪荒巨兽。 早上起来,满天都是黑压压的阴云,倍感压抑。 天气很是恶劣,崇祯皇帝却拉着忙得脚不着地的老王和温奸相,登上景山。 景山高耸峻拔,树木蓊郁,风光壮丽,是京畿城内登高远眺,观览全城景致的最佳之处。 说景山可能没什么名气,它还有一个明粉耳熟能详的名字——煤山。 明初,朝廷在景山堆煤,以防元朝残部围困北京引起燃料短缺,因此该山又称煤山。 山上有一颗历经沧桑的歪脖子老槐树,正是本尊吊死的地方。 而崇祯皇帝,现在就站在树底下,皱眉远眺京城。 漫天的尘土,夹天夹地而来,落到房顶,落到地上,整个京城,都仿佛变成了土黄色。 就连往日间看起来银亮一片的南海,仿佛也被笼罩在一层灰霾之中,再也看不到一丝坚冰的反光。 一如崇祯皇帝此时的心情,压抑而灰败。 寒风中,温奸相偷偷瞄了一眼崇祯皇帝不悦的脸色,不明白皇上近两天的心情为何如此之差。 说起来,如今时局在他们君臣的努力下,已经逐渐有所好转。 厂卫最近送入内库的银子,他偷偷地估测了一番,应该可以满足皇上的用度,基本达到收支平衡。 最近朝臣暂时很安分,没有惹皇上大动肝火的过激举措。 河南的剿灭刚刚拉开序幕,也没听说有什么不利的消息传来。 温奸相心里暗自排查一番,觉得实在找不到皇上生气的原因。 至于这么冷的天,跑到这里来吹风受罪吗? 崇祯皇帝不知道温奸相又在揣测他的帝王之心,他听老王将复社创始人张溥兄弟进京了。 这,就是崇祯皇帝最近烦心的事情,他正想着如何铲除这颗毒瘤。 可是,这人的身后,却站着全天下所有的士子,又岂是如此好对付? 说起复社的这位创始人,崇祯皇帝在恼怒的同时,却也很是佩服他的活动能力。 这位伟大的社会活动家,其活动的能量,不是一般的强。 此人本身就出身于大族,但因为是偏房生的,从小并不讨喜,却也因此练出了接地气的本事。 小时候会来事,长大了能折腾。 二十多岁的时候,就在苏州先办了应社。 这社团闹的最大动静,就是天启年间聚众拦截了押送东林名臣周顺昌的厂卫队伍。 酿造了举国震惊的“五人墓事件”,把凶横无比的大太监魏忠贤,都在深宫里吓得直哆嗦。 此事之后,张溥从此名震天下。 他也趁热打铁,于崇祯元年选贡入京师太学,打着读书的幌子,玩命的上下活动。 以当时的说法,天天和京城名流饮宴不断。其繁忙程度,几乎到了骚坛文酒,日不暇给的地步。 大明内忧外患的艰难岁月里,这群志在救国的精英们,就在干这骄奢淫逸的事。 当然张溥厚着脸皮干这事,享受还是其次,拉关系才是重点。 先成立了燕台十子社,和京城的各路名流都搭上线。当时大明的政治生态,京城一介名流,背后就是地方一介土豪。 如此一来,严密的关系网立刻罗织。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看到了阉党当道,清流被打压,因此要振臂一呼,兴复传统文化。 可意会的深意,正是争权。 在这样的苦心经营下,身为复社领袖的张溥本人,其声威也如日中天。 虽然只是个崇祯年间才中榜的进士,但一干老前辈都对他恭恭敬敬。 崇祯年间好些排名前列的科举幸运儿,都来自他的暗箱操作。 就连他的嫡母去世,前来吊唁的各界名流,就有数千人之多。实打实大腕的葬礼。 这样一个大腕创办实力强盛的团体,骂起大明王朝不但积极,且杀伤力惊人。 复社的终极目标,还是政治。各色的表演,最终还是为了抓权。 所以多年以来,除了一步步在朝堂上渗透亲信,就是在党争中不断的蹚浑水。 历史上其中最典型的事件,就是大战首辅温体仁。 自从本尊登基后,在经过了早期折腾后,选定了温体仁作为首辅。 在后世史书,温体仁普遍划为奸臣。 因为他虽然干活勤奋,而且为官清廉,但此人阴沉奸诈,整人手段花样百出。 不但坑了政敌钱谦益,更在坑走钱谦益后,捎带手又把昔日盟友周延儒坑掉,坐稳了首辅的宝座。 在这件事上,强大的复社好似闻了血腥味的群狼一般。 先是首领张溥辞职回家,但其实以退为进,接着就是大规模的虎丘大会召开,数千会员云集,义正词严声讨温体仁。 然后各路有复社背景的官员,特别是在言路里占有分量的言官们,立刻抖擞精神,放大镜似的找错,专业给温体仁捣蛋。 于是奇葩的场景上演了本尊惊奇的发现,大明王朝内忧外患,外面建奴一个劲闹,内部农民起义可劲的打。 可是广大号称爱国的青年精英才俊们,拿不出建设性意见倒也罢了,骂人反而精神抖擞。 朝廷遇到啥困难事,哪怕前方十万火急,几十万军民生死一线,这群人统统不管。 只是在喋喋不休的死咬:这是某某某的责任,有着某某某的背景和黑后台…… 倘这些人恩怨分明倒也罢了,可具体到工作上,好些实际责任,却往往选择性失明。 比如前线作战的武将,和这群人没关系的,就往死里骂。而和这群人关系密切的,就天花乱坠的找理由保。 比如晚明军阀左良玉,打仗不是爱跑路,就是爱拾便宜,专注看热闹坑领导放水叛军好多年。 可就因为他是东林大佬侯珣选定的人才,复社骨干侯方域又是侯大佬的亲儿。 因此每次左军阀一犯浑,立刻有官员积极开脱。 拼命力保的后果,就是把这家明末长腿将军,保成了建奴入关后的汉奸家族。 这群人的捣乱行为,让大明忠心耿耿的顶梁柱卢象升,也十分愤愤不平,破口骂道: “那些骂人的既不懂军事,更不知前线军情,而且从来不顾前线军民的生死辛劳。 只是凭着自己的妄自猜度,就胡乱的推测谩骂,最后延误的,还是国家大事。” 而愤愤不平的卢象升,最后在抗击建奴南下的战斗中,明明被杨嗣昌抽走了精锐,只剩下老弱残兵。 然而坚定的身躯面对压境建奴,背后竟也被言官们各种罪名谩骂,几个骂街的主力,更全有复社背景。 卢象升慨然出战,在巨鹿血战中以弱敌强,壮烈殉国。噩耗还没有传来,某些说他投敌叛国的骂人奏折,却已传的满天飞…… 对这群人的战斗力,无论是本尊还是首辅温体仁,都特别的头疼。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复社的积极参与运作下,温体仁终于失宠下课。 这个复社最恐惧的杀神的离职,好似搬开了大石头。 而后经过东林大佬钱谦益与复社大佬张溥的虎丘密会,成功操作了前首辅周延儒的复出。 而复出的周延儒也够意思,在本尊面前卖力说复社的好话,解除了温体仁当政时对复社的诸多打压。 这群满满理想的青年才俊,似乎真见了天日。 但从此开始,一直到大明灭亡,复社进入了其最嚣张自由的时代。 各地的集会讲学活动不断,声威更是熏天。但对国家大事实际的建树,却是一件没有。 其实,复社这些人,在时下崇祯皇帝眼里,就跟后世的键盘侠一样,人数庞大,经常带歪节奏。 他,绝对不能允许复社这个毒瘤存在。 “温爱卿,张溥两兄弟和一众复社士子进京了。” 不知多久,崇祯皇帝幽幽的对温奸相说道。 “这些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温奸相重重冷哼一声,终于明白皇上心情为何不好。 他老眼微微眯起,思忖着应该从何处下手,对付张溥两兄弟。 “钱谦益的身体如何,好利索了吗,可以办事了吗?” 崇祯皇帝转过身,望着歪脖子树叹了一口气,对温奸相问道。 “禀皇上,钱牧斋在臣悉心照料下,除了心情惆怅外,身体倒是恢复得很快。 只是,目前时机合适吗?要不等剿匪尘埃落地之后,再来对付这些腐儒? 亦或者,由臣寻个罪名,先把张溥兄弟关一段时间。” 温奸相眨巴眨巴双眼,小心建议说道。 “不必了,如此倒落得下乘,于事无补。 索性把事搞大,让他们跳出来,看他们想如何?” 呜咽的风声中,崇祯皇帝挺起胸膛,心中的热血沸腾起来,意志逐渐变得坚定。 “王大伴,吩咐下去,把这颗罪槐砍了,做成三根大手杖,今后专打腐儒。 你记住,文臣士子皆可杀!” 下一刻,崇祯皇帝杀气腾腾的对老王吩咐道。 经常来这里也麻烦,索性做成手杖,时常提醒自己。 要是不能杀尽腐儒,即使没有歪脖子树,自己和老王也难免一死,大明也要凉凉。 还是要狠啊! “皇爷,文臣士子皆可杀,老奴记住了。” 对于老王而言,天子出口成旨,他只有无条件执行。 理解执行,不理解也执行。 第一百二十二章 崇祯皇帝的宝贝 第一卷风雨飘零 文臣士子皆可杀! 崇祯皇帝这狠辣的话一出口,温奸相整个人仿佛呆滞了,心里涌起异样的感觉。 皇上整个人完全变了,变得有点陌生。 纵观近段时间他的所作所为,再无半分原来优柔寡断的模样,而是杀伐果断。 不过,这是好事,这才是一个合格君王该有的魄力。 他温体仁这一生,如果能协助皇上改变国势国体,足以青史留名矣! 自己都是半截身体埋进黄土的人了,余生也就这点追求了。 “爱卿呐,朕自登基以来,已逾八载。平日里所思所想,就是中兴大明。 每日食不过五味,每年衣不过三袭,克己守礼,一切都按照明君的标准来做事做人,怎么国家却还变成这样? 朕日思夜想,觉得一定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直至年初中都凤阳陷落,祖陵被叛贼一把火扫尽,方才烧到朕的心头,方才将朕彻底烧痛。 这个国家,不能让正人君子这样玩了。 对这些人,既然道理讲不通了,那朕只有动刀子了。” 崇祯皇帝看见温奸相表情不对劲,以为他被自己这中间的变化吓坏了,于是叹着气解释一番。 毕竟,这个天下需要一帮能干的人众志成城,方才可以改变。 而温奸相,更是能人中的第一等。 大明的相位,不是那么好干的。 “皇上乃尧舜之君,登基以来行事有度,只是群臣不能体会圣意,为了一己之私,政务无法顺利执行,方有如今时局艰辛。 现皇上重开厂卫,外臣不能蒙蔽,也不敢人浮于事,大明中兴可期。” 温奸相一针见血地指明崇祯皇帝的意图和时局,掷地有声地说道。 “是啊!”崇祯皇帝听完温奸相的话,望着本尊吊死的歪脖子树,突然轻叹一声落寞说道: “群臣有错,朕亦有不足之处,不该裁汰厂卫,方才造成如今时局。” 唉,可怜的本尊,十七岁登基,还是一个孩子,不知人间险恶,被正人君子一忽悠,认为太监都是天生的阉贼、小人。 历朝历代,国家大事都是坏在这一群小人手上的。 因此,他普一登基,就是裁撤东厂,继而撤销锦衣卫。 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好事,怎么说也是一等一的明君。 近贤臣,远小人,大明绝对会在自己手上重现弘治年间的盛世。 可事与愿违,没有了太监祸国,朝政落到正人君子手上。结果是,国家反而一天一天烂了下去。 到如今,辽东的建奴势力越来越强,整个东北已经尽陷敌手,关宁军已经退缩到辽西走廊地带。 而在国内,农民军纵横山、陕、河南、湖北几省如入无人之境,现在兵锋更是已经威胁到南京东南重地。 一步错,步步错啊。 局势闹成这样,现在的继任者崇祯皇帝就是一个策略,不管怎么外头怎么风云变幻,勾心斗角,朕一门心思捞钱强军。 有钱了,兵才强。兵强了,说话才会有人听。 拳头硬的人有道理,尤其是身处乱世,这是真理。 想到钱和兵,崇祯皇帝原本惆怅的心情蓦然开朗起来,兴冲冲的对温奸相说道:“温爱卿,跟朕到冶造司,让你看几个宝贝。” 说完,拔腿就走。 老王和温体仁跟随着崇祯皇帝的步伐,朝兵仗局走去。 冶造司是附属于皇宫兵仗局内的一个小作坊,专为皇家打造一些稀奇的东西,各种各样的人才都有。 见皇上和首辅降临,冶造司中氶陈美春率众跪地相迎。 “都起来,到作坊让温首辅瞧瞧最近生产出来的宝贝。” 崇祯皇帝边走边说,径自往冶造司作坊走去。 看来,他是不止一次光临这里。 一行人到了冶造司甲号作坊,温体仁惊讶的发现,作坊外搭着一些简易的棚子里,密密麻麻的放满了奇怪模样的煤球。 成圆柱状,中间是分布均匀的孔洞。 这样的玩意高高的码了起来,起码有数万个之多。 这些黑疙瘩,难道就是皇上口里说的宝贝? 在崇祯皇帝的吩咐下,空地外,一只煤火炉摆在那里,中氶陈美春正在操作给温首辅看。 先把柔软的干草放在炉子里最下方,取出火折子用力吹燃,把干草引燃,再放上粗些的干柴,和以往火炉点火没有什么不同。 等火炉中有底火时,陈美春用火钳子夹起了一个煤球,放入了火炉子。 特制的煤火炉也是圆筒形,孔径比煤球稍大,刚好允许一只煤球放入。 温奸相看得很认真,也很好奇。 在陈美春的操作下,没过一会儿的功夫,就见有火焰从煤球的孔洞里透出,煤球开始发出蓝色的火焰。 煤火炉的深度刚好容下两只煤球,等第一只燃烧起来,陈美春又把另一只放入,并用火钳子把两只煤球的孔洞对齐。 温奸相看到火焰从下面的一只煤球孔洞里冒出,向着第二只煤球孔洞舔去。 煤火炉的顶部设计成一圈凸起,刚好把一只水壶或者锅坐在上面。 陈美春灌满了一铜壶的水,放在火炉上,约一炷香时间,便听到轰隆轰隆的响声,壶嘴里冒出的白烟。 “水开了!好快啊!”温奸相点点头大声称赞。 “首辅大人,皇爷设计的这东西叫蜂窝炉,煤球叫蜂窝煤,一只煤球能烧将近一个时辰,做一顿饭没有任何问题。 不用的时候就用铁片把上面封住,再把下面的进风口用木塞子堵住,就不会再燃烧。” 陈美春把铜壶从上面取下来,给温奸相示范。 这是皇上设计的? 瞅着炉膛里烧得正旺的火,温奸相一脸讶然。 皇上什么时候有这等本事了? “温首辅请看?”陈美春蹲下来,伸手将蜂窝炉上的一截小小的铁片插了下去,那炉中的火便眼见着黯淡了下来。 “这是风门,只要将这个风门关上,这火便会小下来。 晚上放一个新鲜的蜂窝媒进去,关好风门,第二天一早起来,火还是可以燃烧。 这个时候只消打开风门,再换上一个新煤,极短的时间,火便烧得很旺。” “真是个好东西,果然是宝贝。”蹲在那里,温奸相一上一下的拨弄着风门,看着那火时明时暗,好像再思考什么。 这都是不值钱的散煤渣,块煤被运走了,这些普通的散煤就没多少人理会。 百姓基本上还是伐柴砍树来取暖,有钱的便烧白炭。因为煤这玩意儿,烧起来还是有味的,而且这些散煤也着实不好收拾。 加上它烧起来有味道,冬天放在密闭的屋内,还能毒死人。 现在皇上这样设计,炉子外面多加了一层,在内里装上水,便可一物两用。 “皇上,这些东西都是用煤渣子做成的?” 温奸相站起身,拍着有点沾着煤灰的双手,好奇问道。 “当然,每只煤球中还掺了两成的黏土。”崇祯皇帝肯定的点点头,并且开始爆料。 “皇上此举造福天下万家百姓啊!”温奸相眼中精光闪闪,敬佩的说道:“一到冬天,京城便需要大量的柴火。 可十年育人,百年树木。 臣瞧这城外的那些林子,迟早会被砍光。现在废物利用,百姓改用这玩意,不仅能省不少柴禾,也能少伐一些树林。 最重要的是,百姓可以节省大量的钱财。” 在没有蜂窝煤的年代,做饭使用的是精煤和薪柴。 一户普通的五口之家平均一天至少需要用十五六斤煤,人口多的要用到三四十斤。 按一文钱两斤煤的售价来算,一户人家一天要花八到二十文钱在燃煤上,一个月就是二百四十到六百文钱,一年下来就是二两到五六两银子。 这对于富裕的大户人家来说,只是一点小钱。可是对普通的百姓家来说,花在燃料上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了。 若是换做蜂窝煤的话,一天做饭只需三只煤球,无疑可以减少开支,这对于民众来说,委实算是福音。 “爱卿只考虑民用,难道就没考虑军用?” 崇祯皇帝笑嘻嘻的手指点点,得意的说道:“这东西可以给配备给军队,大军驻扎在外,每日都要伐木取暖做饭,所需甚大。 有时候甚至要分出不少的将士,出去专门砍树伐木。如果有这个东西,倒是可以将不少将士解放出来。” 现在的部队取暖,高级将领还能供应一定的白炭。但一般的军官和将士,就只能烧柴取暖。 尤其是在冬季野战,干柴难寻。许多将领常常为了寻些干柴而大伤脑筋,有时候不得不忍受烧着湿柴熏得泪水长流。 “将蜂窝炉配备到军中,一个总旗准备一个,便可以解决营帐的取暖问题。 更重要的是,将士们还时时有开水可喝,有热水可用,再也不用洗冷水澡喝冷开水。 如此一来,将士们谁不念着皇爷的好?” 崇祯皇帝说完,老王笑呵呵地补充说道。 要不怎么说老王忠心呢,他可是时刻关心着崇祯皇帝在军中的威望。 第一百二十三章 垄断经营 第一卷风雨飘零 “唔,蜂窝煤耐用,一天也耗费不了多少媒,军中只需购进煤渣,然后由士兵自己做成蜂窝煤。 这样不仅可以解决冬季取暖的大问题,也可以解决军中日常的小问题。 还有,大海航行,存储薪柴要占用整整大半个船舱,有时计算不准确或者航行耽搁,还面临断炊的风险。 现在有这东西,无忧矣!” 温奸相对于军务上的事情向来很少发表意见,如今也不禁举一反三提建议。 用同等薪柴的空间来存储蜂窝煤,效率自然可提高数倍,海上航行时间可以更长久,那意味着有更持久的战斗力。 崇祯皇帝眼前一亮,他还真没想到这些。 所以说,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来人啊,取水来,让温首辅净手。” 崇祯皇帝脸含微笑,对身边人吩咐。 很快,冶造司的管事太监端来热水,并带来了另一件宝贝——肥皂。 这也是穿越者的最爱。 因为制造简单,却是生活必需品。 属于本小利大,若是垄断经营,更是酸爽得不要不要的。 首辅大人在中氶李美春的讲解下,抹上崇祯皇帝命名为沐浴皂的东西,双手不停地搓揉着。 很快,散发着芳香味道的白色泡沫,遍布首辅大人的双手,非常柔滑。 然后,用热水轻轻洗净,温首辅发现自己沾染煤灰的双手已经洁白如玉,并有淡淡的香味且无一丝油腻感。 “皇上,这可是新式的猪苓?” 温首辅双手轻轻的摩擦着,开口问道。 时下大明洗发、沐浴只有皂角或者猪苓,洗衣用草木灰和皂角。 猪苓是富裕的人才会用,在猪苓里加了些香料,用后会有比较浓郁的香气,平常人就用皂角。 “功能是一样,效果可不一样。” 崇祯皇帝很是自得的说了一句,然后笑眯眯的问道:“温爱卿觉得沐浴皂价值几许?” 温奸相把手放在鼻尖轻嗅,坚定的说道:“此物胜过猪苓,且自带芳香,又是皇家御用之物,若是真要在市井售卖,价值百文。” 温奸相七窍玲珑心,明白皇上如此问,定然是准备用此物出售,赚取银两用于各类不菲的开支。 现在的崇祯皇帝,眼里只有钱喽。 “好,就依爱卿之言,定价百文!”崇祯皇帝觉得温奸相说得非常道理,立即喜笑颜开起来。 暴利啊,一块沐浴皂成本绝对不超过三文钱,现在卖百文,想想都激动。 哪怕是皇帝? 尤其是一个没有固定收入,天天想着抄家的穷皇帝? 因为,崇祯皇帝知道,抄家这条路毕竟不是正道,只是应急之举。 要想大明长治久安兴旺发达,终有一天,这个行当会逐渐走向没落,只能偶尔为之。 所以,开辟一支长久的来钱渠道就必须提上日程。 而由冶造司生产出来的蜂窝煤、肥皂、钟表这些小玩意,就是皇家商业帝国的专卖品。 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当然,这也算是崇祯皇帝的无奈之举。 作为帝王,正确的道路是要掌握国家的经济命脉,税赋。 还有盐铁茶马等国家战略物资的掌控。 可现在征收商税的时机尚未成熟,盐铁茶马等也是一团混乱,目前也没有那个实力和精力。 可也不能空等什么事情都不做呀? 于是,自力更生,不等不靠,组建皇家商业公司就成了崇祯皇帝的选择。 不过也别瞧不起这些小东西,同样能发挥大作用。 蜂窝煤不用说,体量大,家家户户都需要,在崇祯皇帝心里,可以惠及大明百姓,价格低一点也无妨,就当收买名声了。 可对于沐浴皂,这个价格就有点不菲了,平常百姓根本难以承受。 可问题是,崇祯皇帝压根就没打算卖给普通百姓。 这年头,百姓能吃饱饭就不错了,还多想什么呢? 在崇祯皇帝心里,他的客户是复社的那些风流才子和大江南北的富商,所以,他当低端奢侈品来卖了。 富者花费千万不当钱,贫者一个铜板恨不得掰成两半使用,这就是现状,这就是大明此刻实情。 大明百姓是真心不容易啊! 江南没有经历战乱,自然灾害和北方相比也较为好些。小日子富足肯定是谈不上,但至少还可以活下去。 可是北方呢? 伏尸千里,白骨皑皑,到处是民不聊生的饥民百姓,崇祯皇帝心里难受啊! 可他又不能学高闯王、李闯王、张闯王等叛贼,行那杀富开仓放粮,然后用一碗粥让人去死的事情。 所以,他现在只能运用经济杠杆帮助贫民,在乱世中获得粮食生存下去。 今后,冶造司发明创造的小物件,就是崇祯皇帝手里的工具之一。 “王伴当,吩咐人把这两样东西往内阁和六部送去,让朕的爱卿们体验体验。” 崇祯皇帝朝身边的老王吩咐道。 他这是打算先做宣传和造势,为将来热卖做准备。 在这方面,崇祯皇帝有人脉优势。 老王低声应诺,然后指挥几个太监去办理此事。 老王走后,崇祯皇帝又带温首辅去看了国之利器。 有些事情,当朝首辅是必须第一个知道的。这样,他今后就可以考虑进去。 冶造司通往兵仗局的路上,铺设了一条长五百米,宽五米的水泥路。 当看到这一段水泥道路的时候,温首辅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顾自己年纪不小了,在上面来回小跑了一段。 之后,从地上捡了一块硬石头,不停的在地面上敲打着。 片刻之后,他方才缓缓站起,激动的说道:“皇上所言无误,这水泥确实当得国之重器之说。” 崇祯皇帝笑笑,背负双手问道:“爱卿看出什么来了吗?” 温首辅喘着粗气答道:“皇上,用此物建房,将不惧倒塌,建设城墙,将稳于泰山,修建道路,将不惧雨水之祸。 尤其是修路,辎重不受泥地拖累,影响行军。若我大明境内都能修成这种路面,万里行军也再无惧。” “有见识!”崇祯皇帝翘着拇指称赞一句,委实有点佩服他的眼光。 从来没见过的东西,居然一下子能想到这么多,这脑袋,转的真快,堪称超级大脑。 就问,别人跟他怎么玩? 怪不得东林党人骂他崇祯朝第一奸人,实在是在他手上吃过太多亏啊! “此物最关键之处就是建造省力,快速。 朝廷今后修建水利,可以用他代替三合土。” 水泥在崇祯皇帝的心中,无疑占有很大的比例。 这是冶造司几个月的成果,所以他要和温奸相讲清楚水泥的优势。 “皇上,前线剿匪急报。” 正介绍间,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一头大汗站在远处禀报道。 第一百二十四章 该死的老回回 第一卷风雨飘零 崇祯皇帝接过急报,并未避开身旁的温奸相,拆开看起来。 温奸相人虽然老了,可目力却极好,尤其是远看,微微一瞥,倒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锦衣卫的密报,格式什么的都完全符合,而不是兵部的奏折。 在崇祯年间以前,朝廷实行厂卫制度,东厂和锦衣卫各自有自己的一套通讯秘报系统。 地方和朝廷但凡遇到大事,都可以第一时间将密报送呈皇帝御案上。 可在本尊登基之后,因为一心想振作,定要做千古第一名君,就依文官们所奏,废除了厂卫制度,这条通讯线路自然也断了。 自此,地方上的任何讯息上报,一般都是先到六部,然后内阁走一圈,再到本尊手里。 这样的结果自然不必多说,想让你看的看,不想让你看的就看不到了。 或者说,直接让你看完全虚假的东西。 尤其是在军事的浮夸上。 斩首几人,他们就敢报一千。被敌人打得丢盔弃甲,就敢说我军已经顺利转进,获得战略上的主动。 可以说,本尊在位十七年,就没有哪一年哪一天不被骗的? 现在的继任者崇祯皇帝上台后,立马重开厂卫,相应的,通讯秘报系统也重新恢复。 这一次,倒是骆养性的锦衣卫抢了个先。 写信的是在陕西负责办案的驸马都尉骆养性,密报上喜忧参半,和历史上基本一致。 张妙手、过天星北上的两部,被卢阎王按在地上摩擦得不行。 从怀庆府开始,在乌林关、乜家沟、石泉坝、康宁坪、狮子山、太平河、竹木砭、箐口八地连战连胜,斩敌五千六百多人。 俘获饥民四万多人,仅逃走一万余人,剩下的两万多人在张妙手、过天星的带领下和老回回、蝎子块汇合。 现在卢阎王已经南下,准备接应求援的洪承畴。 老孙头的秦军,在派曹变蛟解了嵩县之围后,马不停蹄的直奔滁州而去。 而屠夫洪承畴攻打老回回、蝎子块南下的两部,却先赢后输,遭遇重创。 原因出在两个人身上,大明将领左良玉和叛军首领老回回。 对这两个人,崇祯皇帝并不陌生,闻名已久,只不过没见过面。 先说说左良玉,临清人,得到东林大佬侯恂的提拔,一路上过关斩将,如今荣升为都督佥事,划归洪承畴手下。 这个人客观上来说,很能打。 但有一个臭毛病,打仗看心情。 而心情的好坏看敌人人数,人多且强的不打,人少且弱的基本没问题。 有问题就是收了叛军的好处,故意放水,称为打活仗。 很不巧,他这次碰到的敌人正是第一种,人多且强。 三边总督洪承畴传令左良玉,让他同总兵贺人龙、汤九州分三路夹击老回回和蝎子块。 十一月三日,左良玉尾随敌人到了卢氏,见叛军兵营绵延几十里,左良玉收回自己的兵力,停止作战。 屠夫洪承畴严令左良玉出战,配合贺人龙和汤九州。 无奈之下,左良玉勇武了一回,与总兵官汤九州深入敌穴,夹攻围剿叛军。 可老回回拼死抵抗,左良玉中途逃回,攻击蝎子块的汤九州则乘胜追击四十里,由于孤立无援,被回军而援的老回回堵截,战败而亡。 “该死!”崇祯皇帝恨恨的骂了一句,把密报揉成一团,狠狠的扔掷水泥路面上。 该死的左良玉,该死的老回回。 老回回本名马守应,属于包头拿小本本念经的民族。 曾为辽东边兵,还升任明军百总,后在驻守广宁时,因部队被野猪皮努尔哈赤击溃,为避免受到军法惩处,潜逃回陕西绥德老家。 崇祯元年时,老回回率家乡部众造反,一开始隶属于闯王高迎祥,长期流窜于甘肃东部与陕西西部。 到崇祯四年,他率部窜入山西,编入了紫金梁王自用的三十六营之一,成为仅次于王自用和高迎祥的重要领。 崇祯七年末,老回回率部参加荥阳大会,成为十三家领之一。 之后,其与绰号“革里眼”的贺一龙,以及贺锦、刘希尧、蔺养成这五大流寇主力,共称为“革左五营”,亦称为“回革五营”。 老回回和他的部下,终成了一支具有强悍战力的著名流寇。 老回回手下的军兵,皆是包头拿小本本念经的民族,因为宗教信仰的原因,这部兵马相当齐心并且能打硬仗。 自起兵以来,老回回部流寇还从未受到过大的挫折,直到现在,全部兵马已发展到近三万人。 老回回的手下兵马划分,也独具特色。 他不象其他的流寇领一样,把手下将领任命为大将,都尉之类,而是将手下兵马分成了数个盘。 每个盘由一名掌盘子率领,而这些掌盘子,基本皆是他的兄弟亲戚之类来担任。 其中,最为精锐的部分,除了他亲率的一盘五千余众的兵马外,尤以其兄马守承的一盘四千兵马,以及其子马彪一盘三千兵马最为善战。 老回回率领所部,转战在陕、晋、豫、鲁、川、鄂、皖、湘等地,飘忽不定,常常以智诱敌或者反败为胜。 崇祯六年夺取陕州之役老回回让部下打扮成明军模样,到陕州诈称换马,乘机突入关厢,出敌不意一举夺取了这座豫西北的重镇。 在河南鄢陵、扶沟,明军左良玉率部紧追老回回不舍。 左良玉是颇为凶悍狡猾的,老回回沉着应战,并采取诱敌深入的战术向郑州方向转移,并避入深山派人骂阵诱敌。 被激怒了的左良玉率军追入夹山,被老回回团团围住,不久粮尽援绝,左良玉自杀未遂,后来才率残部突围狼狈逃窜。 所以,老回回是一个反复狙诈,怙恶不悛的人。 并且,老回回的部队,因为只招收包头拿小本本念经的人,不需要从掳获的大明降军与汉族百姓中补充兵员。 所以对于所攻克的州县下的百姓特别残忍,除留下些须随军的工匠,以及供军中淫、乐的妇人外,其余无论男女老少尽皆杀之。 其部所过各地,生灵涂炭,极其悲惨。 MMP,这些养不熟的白眼狼。 崇祯皇帝站起水泥路面上,胸中愤愤难平,几千年了,这些抱着头拿着小本本念经的家伙,始终融入不了华夏的大家庭。 每逢华夏有战乱,这些人必然反叛,屠杀华夏子民。 强扭的瓜不甜,既然融入不了,那就不要融了。 这些极端的异教徒。 崇祯皇帝抬头望向天空,没有发现河蟹大神,立马下旨道: “着旨,令三边总督洪承畴即刻赴任固原,剿匪一事由宣大总督卢象升全权负责。 令卢象升务必全歼老回回所部,一个不留!” PS:感谢书友Seven_I6、161114211255698、红剑打赏,铭感盛情! 第一百二十五章 贼锋 第一卷风雨飘零 延绵的山麓间,一片深翠里夹杂着枯黄,起伏山脉之中,大大小小的营寨上旌旗猎猎,山道上数匹快马奔驰,进出营寨。 这里,是老回回马守应的营区。 半山腰间,视野开阔,可以俯瞰整个南阳府。 寒风硕硕中,老回回马守应带着一顶小白帽,双手叉腰虎视眈眈瞪着视线下方的南阳城,留下垂涎的口水。 这南阳城中,有多达十几万的大明百姓,有贮积的丰盛粮草与大批财富,若能拿下,又可以大快朵颐。 望着这座已被自已团团包围的南阳府,老回回马守应心中有着太多的感慨和难以描述的快意。 不容易啊! 起兵八年来,他带领族人流窜西北数省,足迹几乎踏遍半个大明,可一直是小打小闹。 虽说这中间杀了不少明人,抢了大量的财物,却始终难以撼动大明的江山。 这让他感到很痛苦。 可自从与闯王高迎祥合兵入河南后,他就迎来来无限风光的时刻。 按闯王高迎祥的安排,老回回部与蝎子块合流,从阌乡经卢氏县南下,意在侵掠整个南阳府,牵扯明军兵力。 两部合流之后,兵马共计有九万人,一路连克内乡、镇平等县城,自己更是将老对手左良玉打得大败。 不料,正当他踌躇满志地想趁明军大败之机,攻克南阳府,却遭到了蝎子块的反对。 蝎子块的意见是,当初高闯王说过,此次分兵,最终是在滁州重新合兵,以向更加富庶的南直隶进军。 从而得到丰足的粮草供应,为夺取大明江山奠定基础。而不是在这连年战乱,已是一片残破的河南长期盘踞。 再者,蝎子块认为南阳府城是明军在豫中最为坚固的据点。 虽然城中大明兵力少,但若凭城死守的话,若是强攻,恐难立即攻克。怕迁延时日久矣,会损失不少兵力,这样一来,得不偿失。 更为可虑的是,万一在攻城之时,有明军援军到来,将会陷入腹背受敌进退失据的困境。 按蝎子块的意见,在已将中路明军击垮的情况下,应趁明军无力追击与反攻,立即南下与闯王高迎祥部尽早会师。 争取早日打下滁州,继而夺取南直隶,方是最为要紧之事。 不得不说,蝎子块很有道理,自己虽有不甘,但也表示赞同。 只是计划没有变化快,正当他们准备撤离南阳府之际,张妙手、过天星两部被卢阎王打败,跑来跟他们会合。 陡然间,他们的兵力达到十一万之众。 这让老回回的心再次活泛起来。 能不能打个时间差呢? 据他得到的消息,卢阎王的天雄军,正在处理张妙手和过天星战败后的四万多俘虏,应该没有这么快赶到。 在他看来,这是一个机会。 这城池守卫,已是孱弱至极。这样一块近在眼前的肥肉,焉有不抓住机会攻下来吃掉的道理? 老回回心下暗道,且待过了今天,明天一早,便开始全力攻城。 他深信,只要自已手下那些强悍的回兵攻上城头,守城的明军当会立刻溃败。 到那时,只怕自已攻下南阳城并掳掠一空而去了,那些来援的明军,只有在自已屁股后面摇头兴叹。 想到美妙之处,老回回马守应的嘴角,露出狰狞。 阳光西斜,满是红色的夕阳之中,是人的身影或向北、向南而走,衣衫褴褛的老人抽泣着拖着孩童,然后摔倒在地上。 妇人和青壮背负家里的能用到的东西,或推着车拥挤在逃难的人群里。 孩童哭泣的声音、大人呼喊的声音、家畜发出的声音,各种各样的声音,在这片天空下汇集到了一起。 南阳府以西,一直到怀庆府,大大小小村寨的不少百姓拖家带口暂时离开故土,这样的场景往往预示着一场大战来临了。 视野之间,满山遍野都是人的身影,嘈杂的声音嗡嗡嗡嗡在耳旁响着。 哭喊的妇人挣脱丈夫的手臂,带着哭闹的孩子想要回家,被男人扇了几个耳光后,才消停下来。 一名头发花白衣衫褴褛的老妪被人搀扶着颤颤巍巍坐到树下,浑浊的目光望着走远的亲人,瘦弱无力的腿动了动,再也站不起来了…… “快走啊,后面已经打起来了,再不走,会连累到我们的啊!” “爹……娘啊……”无助的孩童慌乱的的声音在呼喊。 “我不走,让他们杀死我算了——” …… 寒风呼啸过山岭,嘈杂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东面的阴云笼罩过来,南阳府、怀庆府两个方向的大批百姓开始背井离乡。 或去投靠亲戚,或入城乞讨,待兵锋过后再回到残破的家园,继续如往昔的生活,或许他们当中有部分人再也回不到家乡。 然而自有战争起,他们祖祖辈辈也都这样的走过来,又走回去,继续繁衍生息。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突然,远处传来哐当哐当的锣鼓声,数百名官兵大声的吼叫道:“乡亲们,全部到怀庆府去,朝廷有赈灾。” 一遍一遍的喊叫声传来,大批百姓眼中亮起了希望,挣扎着最后的力气,走向附近的官兵。 “大人,是真的吗?” “是真的,宣大总督卢大人已经清剿完怀庆府的流寇,不日即将南下追剿剩余的流寇。 大家暂且到怀庆府躲避几天,然后再返乡。 或者,大家也可以到潼关,三边总督洪大人即将开发河套平原,朝廷提供半年的粮食和垦荒的工具以及耕牛谷种等。” 一个颔下一圈黑须,身形高大且很敦实的将领,浑身甲胄站在难民中间,大声的说道。 此人正是屠夫洪承畴账下第一猛将贺人龙,人称贺疯子。 很快朝廷要赈灾要开垦的消息便传扬开去,只是部分人还没有信。 有道是匪过如梳,兵过如篦,自从大明整个社会崩塌之后,军队这种东西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宛如恶魔。 毕竟不是每一只军队都是戚少保的戚家军,更不是后世兔子军。 “乡亲们,本将这里还有点余粮,暂时给大家熬一碗粥喝,喝完才有力气赶路。” 贺人龙眼看许多人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想到洪承畴的吩咐,立马安排下面的官兵在道路旁开始熬粥。 给百姓施粥的军队? 大明多久没有看见过了。 但是随着官兵摆开阵势,很快所有人便蜂拥而至。 叛军可不会管普通人的生死,他们只会拿走最后一粒粮食。哪怕这些明军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但也总比现在饿死来的强。 有些老人还躺在树底下,贺人龙不得不安排士兵抬着饿昏了的百姓集中起来。 霎时间,倒颇有一副军民鱼水情的意味在里面。 当然,这都是崇祯皇帝的交待。 他决定将后世兔子军的做法有意无意的安排下去,虽然贺人龙不是京营,但不妨碍崇祯皇帝命令得到执行。 捧在手中的粥,不少人都开始泣不成声,对明军下跪嗑头。 中国的百姓从来都是善良的,哪怕有一丝生机他们也不愿意去造反? 更不愿意去抢夺其他人的最后的食粮,他们会因为一粥一饭之恩而感激一生。 看着眼前这种情况贺人龙也是感慨不已,老贺当兵这么多年,什么时候不是百姓畏之如虎,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情况? PS:感谢书友從前以後ing、Seven_I6、初心唯雅、启典钟文王、蓝冰封神打赏,铭感盛情! 老铁们不要在评论区乱说啊,现在非常严格,系统自动删帖,最近已经删掉好多条了。在此声明,不是阿土删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改造 第一卷风雨飘零 崇祯八年十一月十五日,怀庆府下起小雨,天色逐渐黯淡,乌云片片。 城西东北角,天雄军正在进行战场打扫,掩埋尸体。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地面上已经积了水,黄色的浊流沿着地势不住流来,冲开了地表的浮土。 兵部职方司郎中杨廷麟朝地上看去,顿时如堕如无边地狱一般。 却见,他的脚正好踩在一具尸体的胸膛上。 那具尸体看模样已经埋了数日,又被雨水一泡,白得发青,显得有些浮肿。 这人看年纪大约二十出头,眼神中充满了恐惧,显然在死之前经受极大震撼。 再看他心口处有一个半个巴掌大的孔,作为一个兵部的官员,杨廷麟自然能够看出这是火枪的射击孔。 一颗小小的铅弹,轻易地夺去了这条年轻的生命,然后被人埋在地下。 大约是埋葬尸体的人偷懒,盖在上面的土层很薄,落了两天雨,这地方因为泥土已经被人挖空。 四面八方的积水就流过来,将上面的浮土冲开,里面的死人就露了出来。 这两年,杨廷麟在战场上也不是没见过死人,单一具尸体并不足以让他寒毛直竖。 随着水越积越多,表面上浮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冲刷开去。 只片刻,一具接一具苍白浮肿的尸体逐渐显露出来,越来越多,白花花地向远方延伸开去。 这竟是一个万人坑。 几乎所有死人都是同样的张大嘴,眼神恐怖而畏惧。 在水流的冲刷中,有无数黑色的头发在积水中漂浮荡漾。 杨廷麟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多死人,看到过这么多的人的面部表情。 他仿佛梦魇了,突然呆呆地坐在黄泥水坑里,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 身体也越来越松软,就好象有一只无形的手,抓着他不住往下拉拽,转眼,泥土就陷到了他的半腰。 这个时候,一个将士跳下马,一把拉住他的手:“杨郎中,小心了,快起来。” 一刹那,所有的感觉都回来了。 杨廷麟也不知道从身体的哪个地方升起一股力气,一咬牙,水淋淋地从坑里跃将起来。 脚踏实地,放眼望去,这个埋葬尸体的坑洞大得惊人,无数尸体堆在其中,蜷缩着,扭结着,一层叠一层,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楚。 “这……都是流寇……还是……百姓”杨廷麟的声音里带着哽咽。 “是流寇,依小人看来,应该有五千具尸体。” 一个经验丰富,久经战阵的天雄军将士点点头,也颤声道:“且都是主力战兵。” “怎么说?”卢象升的旁边,户部侍郎倪元璐战战兢兢地问道。 “两位大人,这些死人大多是青壮,并不是老弱妇孺。而且,两位大人请看?” 那人蹲下去,从泥坑里拖起一条已经完全僵硬的手臂,逐一掰开那人捏紧的拳头: “这人应该是个刀盾手,使的是雁翎刀。一般来说,刀把上都缠有麻布片子也好着力。 所以,同普通农户满手都是茧子不同,这人手上的茧子只生在虎口处。显然,是常年操刀贼人的主力战兵。” “卢督,如此大功,你们天雄军为什么不取下贼人头颅请功?毕竟,人头才是实实在在的功绩,谁也抹杀不了。” 户部郎中倪元璐目光闪动,皱着眉头问旁边的卢象升。 卢象升突然长叹息一声,满面都是雨水,一脸的凄然:“这些人被鼓惑,或者被裹胁,这才从了贼酋。 可在此以前,他们可都是我大明的子民啊!取他们的头颅请功,并不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 他喃喃道:“够了,真的够了,等打完这一仗,歼灭贼寇,本督当奏报皇上,请去九边为国杀敌。 内战,剿匪,本督已经打够了。” 正说着话,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声响。 众人同时看去,却原来是刚才那个士兵因为用力过猛,不小心将尸体的一根手指板断了。 尸体经过多天的浸泡,里面早已经没有血。指头断处的肌肉、骨骼和筋腱都苍白得看不到一丝红色。 倪元璐只感觉心口一阵气血翻涌,低头“哇”一声将黄胆水吐了出来。 这一吐,直吐得满面泪光。 卢象升走上前去,用手轻拍他的背心:“倪侍郎,你不要紧吧!” 倪元璐抬起头,抹了一把泪眼,神情突然坚定下来:“督师刚才说得不对。” 卢象升不解问道:“怎么不对?” “卢督刚才说已经打厌了内战,汝玉不敢苟同! 督师须知菩萨心肠却需霹雳手段。 乱臣贼子,杀之又有何妨。不流干贼子的血,又如何换得来太平盛世? 杀,为的是将来不杀。”倪元璐义正言辞说道。 “不错!汝玉之言,伯祥赞同!” 杨廷麟此时也缓过神来,一身落汤鸡一般走上前来插言。 卢象升长呼一口气,看着他们二人脸色苍白,却依然无惧的模样,也只能佩服他们是东林真君子。 确实跟别的东林党人大不相同,不迂腐。 怪不得皇上来密旨,说要在军旅改造他们,让他锻炼二人。 皇上的眼光,还真是慧眼如炬啊! “是啊,杀是为了不杀!本督也明白此理!” 卢象升赞同的点点头,并没有继续深入探讨此事,而是换了一个话题对他们说道: “皇上此次让你们入职天雄军,知道皇上对本督如何评价二位吗?” 杨廷麟和倪元璐二人对视一眼,继而摇摇头同时说道:“不知?” “铮铮铁骨!”卢象升白胖的脸上浮起笑容,亲切的说出崇祯皇帝对他们的评价。 他们二人,其实都是东林党的骨干。 这次呢? 应该算是贬职! 因为,他们参与弹劾当今首辅温体仁。 可很明显,皇上并没有厌恨二人,只是交代自己改造。 这说明,他们日后还会得到重用。 这个顺水人情,不管是为了皇上还是为了自己,都值得做。 必须让他们明白皇上的良苦用心。 铮铮铁骨,这是皇上对他们的评价? 顿时,杨廷麟和倪元璐二人心中不淡定了。 这是什么情况? 第一百二十七章 局势 第一卷风雨飘零 雨水顺着棕衣渗到内衣,寒冷刺骨。 可杨廷麟和倪元璐二人却不觉得冷,心中热血沸腾犹如某种发情的动物。 铮铮铁骨,皇上对他们的评价,不可谓不高? 这也是他们毕生所求。 有此一句,人生值了! “皇上曾言,如今大明的命运已经艰难到了极点,可朝臣只求道理上讲得通,就是不看看形势的轻重。 只喜欢发表自己的见解,却根本不考虑事情的发展。 朝堂上天天你争我吵不说,私下里还要争斗不休。一个人干事,却有许多张嘴巴在那里议论。 在一边提意见的人总是争意气长短,笔锋巧拙,却一定要强迫别人听从自己的话才可以,这哪成呢? 就说你们弹劾温首辅一事吧,你们扪心试问,是公心还是私心?参倒他了,你们东林党人又有谁人可为相? 就算你们推荐一人,又是否就能担此重责,稳定朝堂局势?抑或能力挽狂澜,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你们若能找出来,卢建斗也跟你们在一起弹劾温首辅,有吗?” 寒风中,卢象升挺起胸膛,目光锐利如刀,说话掷地有声,一改平日里笑眯眯人畜无害的模样。 这才是真正的卢象升,一个以国为重的国士。 刚刚涌起的热血瞬间冷却,杨廷麟和倪元璐二人被卢胖子这番振聋发聩的喝问,羞愧得恨不得钻进死人堆里。 是啊,他们弹劾温奸相,不过人云亦云,不过是集团利益需要罢了。 至于说温奸相倒台,谁能代替他稳定朝局,老实说,他们是没有考虑的。 似乎,这不是一个国之重臣应该做的事情。 铁骨铮铮,他们当不得皇上如此评价。 倪元璐挺身朝卢象升一辑,沉声说道:“多谢卢督点拨,汝玉受教。” 或许,这就是顿悟吧。 当然,如果不是此情此情,他原本没这么快上道。 应该说是坏境改变了他。 过去,倪元璐的生活一直过得很滋润。 和其他东林党一样,谈话不是在酒桌上,就是在青楼里,何曾有过在死人堆里的? 这次,崇祯皇帝让他来到西北,一路上目睹百姓之艰辛,时有感触。 终于,在此时被卢胖子点化成功了。 东林党人,确实务虚不务实。 目的达成,卢胖子捻须微笑,招呼他们边走边说。 “伯祥,本督想让在天雄军参赞军机,而汝玉则负责军法军纪这一块。 你们不知道啊,本督天雄军在作战的时候,虽然个个奋勇争先,但一遇战事不顺,却能轻易地就崩溃了,你们知道其中原因吗?” “请卢督赐教。”二人微微俯身答道。 “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天雄军之所以能战敢战,那是因为军中的将官上下皆是本地人,彼此都沾亲带故。 一人阵亡,人人拼命。 可裙带关系固然能极大地维系军中的团结,可另外一个问题也出来了。 一旦仗打得不顺,有人撤退,别人却不好阻拦,也跟着一溃如注,天雄军中的军法形同虚设。 说到底,军队缺少纪律,就如同一个鲁莽的孩子般——任性。” 踏着泥泞的道路,卢象升慷然而谈。 “任何一支军队和一个人一样,都有他本身的禀性。练兵,其实就是将军队练出本身的气质来。 如此,才能算成功。其他,都是假话。 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天雄军上下将人情关系看得太重,这样是成不了铁军的。 不能成为铁军,自然也就锻造不了皇上口里的军魂。 故而,强军当如戚少保般,首重军纪,方能成军成魂。” 雨水中,卢象升高大的身躯迈步向前,睿智的眼神掠过天际,坚定的脚步溅起片片泥泞,却难阻挡他前进的决心。 一个人,能单独带出一支军队,本身已具备将帅之才的资质。 若能再进一步,加上无敌战绩,就是旷世名将。 这些,老卢都懂。 过去,没机会。现在,机会来了。 寒风扑在脸上,长须抚动,曾经那个书生已然不在了。 “清点伤兵,妥善安置。”回到府衙,他一面擦拭水渍,一面下达命令。 不久之后,一名亲兵递过信件过来禀报:“卢督,中路军大败,汤九州战死,左良玉畏敌,贺人龙独木难支,流寇兵围南阳府,洪督求援。” 铜盆咣当一声砸在地上。 “尔等无用之辈,朝廷养你们何用?”老卢匆匆阅毕告急信件,一胸顿时涨红,他愤然将信件揉成一团,狠狠掼在地上。 “左良玉你这个败军失地之辈,本督一定要奏请皇上,将你军法从事!”卢象升极其愤怒,在房中来回踱步。 中路的明军,虽然兵力众多,但因为互相拆台,一盘散沙,结果竟被老回回与蝎子块两部流寇分兵击破,一路溃败。 现在豫西北的重镇内乡、镇平两县已失,周围县镇亦皆被流寇占领,敌军正全力攻打南阳府城,情况甚是危急。 中路领军洪承畴,急急来了求援信件,他在信中哀求道,若卢象升不赶紧派来援军,只恐南阳府城亦是难于坚守。 若南阳府城一失,则整个豫西北的局势,恐怕又要一片糜烂了。 同时,负责南路军的孙传庭大军,有面临背腹受敌的危险。 战场形势,真是瞬息万变啊! “卢大人,中路诸将,败军失地,自当严惩。只是现在情况危急,却需紧急想办法救援,方是要紧。” 卢象升的亲兵将领杨陆凯在一旁提醒道。 卢象升沉默良久,终咬牙道:“罢罢罢,局势已是如此,唯一可行之计,便是抽调祖宽的关宁铁骑先驰援了。 待本督亲书一封,带给祖宽,令其见信后,立刻径直南下,争取早日打败流寇收复失地。” 卢象升说完,随即铺纸研墨,便欲挥毫而写。 “陆凯,你和千五健锐营同祖宽一同南下,本督担心他驰援不力。 你告诉他,本督带大部队随后赶到。” 卢象升把信件交给杨陆凯,朝他吩咐道。 祖宽这个人和他的三千关宁铁骑,用是好用,战斗力杠杠的,真没什么可说的。 只是,这个人有毛病,非常不自觉,需要监督。 对于卢象升的命令,祖宽还是听的。 其他人嘛,那就要看情况了。 现在情况紧急,卢象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让自己一千五百人的健锐营,其实就是亲兵队伍,用来看管他。 这个由亲兵组成的健锐营,是非常牛逼的。 相当于这个时代的特种部队,专门用来劫营和奇袭。 过去郧阳的成功,靠的是长途奔袭,洛阳以骑兵数千击溃闯王百里联营,山西以三千关宁铁骑蹂躏闯王数十万大军,靠的还是长途奔袭。 野战和奇袭,是卢象升最喜爱的战术。 杨陆凯领命离去。 老卢独自一人思索片刻,眼中迸发出杀机,终于下定决心,左良玉这个人不能留了。 因为,此人有骄横不法之心。 崇祯七年,叛军渡黄河离开后,左良玉同其他将领们分地把守。陈奇瑜、卢象升正在陕西、湖北两地镇压叛军。 同年夏,中州地区没有战事。后来陈奇瑜在车箱峡让李自成死里逃生,朝廷讨论联合山西、河南、湖北、四川的兵力从四面八方来围剿他们。 叛军于是兵分三路:一路向庆阳进攻,一路挺进郧阳,另外一路出关后挺进河南。 挺进河南的军队又分为三路,受到攻击的郡邑一下子吃紧。 左良玉扼守新安、渑池,其他将领陈治邦驻守汝州,陈永福扼守南阳,都只是坐甲自保而已,根本不主动出击。 叛军每个兵营有几万士兵,士兵们轮番出击作战,军粮供应充足;官军兵少,设防又多,粮饷供应跟不上来。 叛军骑马前进,一天一夜能走几百里。官军步兵多,骑兵少,走几十里路就精疲力竭。 因此大多都有畏敌情绪。 左良玉在怀庆时与当地巡抚意见不一,由此产生了私心杂念,没有严加追逐而给了叛军以喘息的机会,又收留了很多投降过来的将领以便扩张自己的势力。 三边总督洪承畴以文书征调他的军队,也不准时应征,渐渐显示骄横自恣的端倪出来。 十二月在磁山同农民军相遇,大战的场面有十次之多,却只是把叛军追击一百多里,并不剿灭。 典型的养寇自重啊! 现在,又来这么一出。 老卢坐在书案上,准备给崇祯皇帝奏请此事。 他虽然有尚方宝剑,可以先斩后奏,但先说,是尊重。 为臣子的,不能学袁嘟嘟。 此时,一名风尘仆仆的锦衣校尉,急急地随着亲兵入内,待只有两人之时,便立即跪地奏禀。 “报!皇上口谕,着宣大总督卢象升,将左良玉当死士用。” 卢象升正握着毛笔的右手,猛地抖了一下。 手中的狼毫玉管笔,一下子没握住,滑落在桌上的奏折上,将洁白的奏折渲染得一片乌黑。 死士,顾名思义,往死里用,用死了为止。 这点,文人出身的卢胖子自然不陌生。 巧了,皇上竟然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且手段更……更腹黑。 卢胖子心里悄悄的念叨。 第一百二十八章 知兵事的知府大人 第一卷风雨飘零 南阳府,雨连续下了一天。 宣大总督老卢为了南阳府被围一事,费劲了心思,可身在叛军包围之下的陕西按察使、南阳知府汪乔年,却安然若泰。 这位东林党的骨干,也是知兵事的。 虽然他以前接触最多的是四书五经,和政坛上空洞乏味的章、表、文书、奏折等。 不过,能者无所不能,对于自己能够守住南阳府,他还是有着强烈信心的。 信心来源于有准备。 汪知府为了守住南阳府,是准备了大量兵书的。 在他的书房内,堆满了兵书战策,《尉僚子》、《孙子兵法》、《鬼谷子》、《太公阴符》等。 其中,汪知府深爱《孙子兵法》,这书深入浅出,将如何作战的道理说得很透彻,便于学习。 从战乱开始到现在,汪知府手不释卷,已经将那本《孙子兵法》翻得起了毛边。 雨终于停了,这让知府大人心情好了起来。 “夫地形者,兵之助也。料敌制胜,计险隘远近,上将之道也。知此而用战者必胜,不知此而用战者必败。” 汪知府又开始读起这本战阵宝典,读到妙处,忍不住拍案叫好:“大哉斯言,大哉斯言,这一句说得好啊! 地形是用兵打仗的辅助条件。 正确判断敌情,考察地形险易,计算道路远近,这是高明的将领必须掌握的方法,懂得这些道理去指挥作战的,必定能够胜利……” 看到酣畅处,知府大人端起茶杯,美美地饮了一口,又自言自语: “凡兵有走者、有驰者、有陷者、有崩者、有乱者、有北者……夫势均,以一击十,曰走;卒强吏弱,曰驰;吏强卒弱,曰陷。” “嗯,南阳府的战力自然是不能与关宁、天雄二军相比的。 正是吏强卒弱,曰陷。 按照兵书上所说,这种情况很容易导致失败,为将者当不可不察。 那么,该怎么办呢?” 汪知府又将目光落到《孙子、地形》篇上。 上面说,“视卒如婴儿,故可以与之赴深溪;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 对待士卒象对待婴儿,士卒就可以同他共患难:对待士卒象对待自己的儿子,士卒就可以跟他同生共死。 “说得好呀,本部堂平日间对士卒苛刻了些,明后两日或许就是一场规模空前的大战,本官得做些姿态,好生抚慰士卒才好。” 想到这里,汪乔年猛地站起身来,就朝外走去。 几个将门子弟出身的书办、官吏忙追了上去,乱糟糟地问:“大人,外面冷得很,你这是要去哪里?” 汪乔年头也不回,径直走了出去:“到营中随便走走。” 刚一跨出府衙外,却一脚踩进淤泥里,泥水直接漫到他的鞋帮子处。 他背心的寒毛顿时竖了起来,心中如同被一把毛哈哈的刷子刷过。 汪知府本是浙江严州府出身的高干子弟,少年时锦衣玉食惯了。 天启二年的进士,授刑部主事。历任刑部、工部郎中,陕西按察使,南阳知府,少年成名啊。 正因为如此,当时权倾一时的魏忠贤对他极力拉拢,拉拢不成就随便找了个由头将他下到天牢中关了两个多月。 那两个月是汪知府人生中岁灰暗的日子,他从来没想到,世界上还会有这么肮脏的地方。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汪知府就落下了洁癖的毛病,最见不得脏东西。 看到外面的地烂成这个样子,深知他喜好的书办们都同时劝戒:“大人,路实在太脏,就别去了。” 汪知府神色一凛,冷然道:“住口,大战在即,事关南阳府存亡,尔等休要再劝,否则军法饶不了你们。” “是是是……”几个将门子弟互相挤了挤眼睛,只得无奈地随着汪知府朝外面走去。 这几个将门子弟在南阳府也是钟鸣鼎食过惯了好日子的,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地里走着,心中叫苦不跌:“ 知府大人,你这是读兵书读糊涂了,还真把书上的东西当成真的了? 什么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 都是狗屁! 这些不值一文的军汉畏威不怀德,眼睛里只有军法和钱,弄这种形式做什么呀? 还不如发点银子或者架一口大刀在他们脖子上实在。 还有,你老人家平日里都躲在府衙里高高在上,发号司令,现在却想着要抚慰士卒,管用吗? 可人家汪知府是一府之主,他要做什么,大家伙也只能跟着去。 在营地里走了半天,汪知府不住拉着士卒嘘寒问暖,一副和蔼长者模样。 若是别人,士卒或许已经被他感动得热泪盈眶,跪地不起,来一个无以报知府大人深恩,翌日只能在战场上效死云云。 但问题是,知府大人怕脏,同士卒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离得老远。 这样,神情中难免给一种虚伪的感觉,士兵们不但不对知府大人感激涕淋,反惊得一脸煞白。 最可笑的是,有个士兵的大腿受了伤,卧床不起。 知府大人在问他如何受伤之后,突然来了兴致,强忍着心中的嫌恶,竟伸手撕开人家包在伤口上的纱布,说要亲眼看看人家的伤势。 那士兵的伤口本就要愈合了,但纱布和伤口却粘连在一起。 知府大人鲁莽地一撕,疼得那士兵惨叫一声,眼泪都下来了,哽咽道:“大老爷,大老爷啊……啊!” 见他感动成这样,知府大人大受振奋,调动起情绪,眼睛湿润地安慰道:“放心好了,有本府呢,好好养伤,好好养伤。” 看到知府大人感情如此丰富,几个将士子弟在远处小声嘀咕。 “汪知府直他娘念的打做唱俱佳,人才,人才啊!” 又有人讽刺道:“大人以前在南京的时候经常去秦淮河体察民情,这手段,这本事,都比得上画舫中的当红花魁了。” 几个坏小子挤眉弄眼,想笑,又死死地憋住。 “不过,这种事情意思意思,做个模样就行了,看汪大人的意思,好象是要将整个大营都走遍。 他老人家演戏演上了劲,可苦了咱们。” “是啊,这地这么烂,咱们已经走得浑身是泥,再这么下去,非被累死不可,还不如呆在府衙里吃酒烤火来得快活。” “不成,得想个法子让汪知府他老人家快些回去。” “他老人家正过瘾呢,怎么劝得走?”又有人苦着脸叹息。 “小弟倒是有个办法。” “快说,快说。”众人早就冷得打起了哆嗦,只觉得随汪乔年巡营乃是天下一等一的苦差事,急忙催那人快些将那法子献上。 那人见大家都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心中不觉得意。 此人的祖上本有一个二等伯爵位,不过,那是两百多年前的事情,家道已然中落。 如今正落魄得厉害,好不容易受到同伴注目,有些买弄,低声笑道: “汪知府兴致极高,要想将他老人家请回大帐中歇气不折腾,得扫了他的兴头才好。” 又有人哧一声:“扫知府大人兴头,谁敢啊?” 那人道:“前日驻防本府的陈永福总兵,那日来的时候,你们难道没看出来汪知府对他横看竖看都不顺眼吗? 咱们今天干脆将他引过去,去了,自然少不了要挑些错。 到时候,他老人家心中一坏,自然就不会再有抚慰士卒的心思了。还有啊,那地方脏得很。” 众人眼睛一亮,同时赞叹一声:“你这个主意真是不错,高,实在是高。” 汪乔年做事一向是高屋建瓴,对于具体事务并不了解。 如营地如何设置,客军又驻扎在营中哪个方位也不太了解,或者说不屑了解。 反正,一切都有下面的人处理。 于是,就任由这群将门子弟领着他去了陈永福的营盘。 南阳府占地就那么点大,向阳的不积水的干燥地势早就被主家的占领了。 作为客军,就被挤到城东的低洼地带。 这地方因为地势实在太低,到处都是积水,汪乔年在其中走不了几步,稀泥就从鞋帮子处钻了进去。 顷刻之间,鞋中又冷又湿。 汪乔年心中大起嫌恶之感,顿时有一种调头离开,回到温暖干燥府衙里的冲动。 可想了想,却是一咬牙。 自己好不容易起了个心要来慰问士卒,怎肯半途而废? 且大战就在这一二日,为了这一场胜利我汪乔年准备了这么长时间,想比起甘美的胜利果实,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营帐刚立,帐篷虽然整齐,可却没有归置。 明明一条通常的巷道,走不了几步,却平白地一拐,再走得片刻,又拐到另外一个方向。 简直就跟迷宫一样,走不了几步,汪乔年就头晕起来,心中却是大大地不耐烦。 忍不住沉声道:“怎么扎的寨,七扭八怪,纯粹乱来,小孩儿玩意吗? 如此,若是让贼人看到,还不觉得我大明官军连个寨都立不好,岂不起了轻视之心?” 汪乔年毕竟是文人出身,又做了一辈子文官,对于表面文章异常看重。 因此,他的军中老营就结得很齐整,营帐和营帐之间横平竖直,如同棋盘格子一般,煞是好看。 至于合不合兵法,他老人家倒是没有什么讲究。 第一百二十九章 相争 第一卷风雨飘零 “汪知府安好?”开封总兵陈永福带着几个亲卫,踩着泥泞的道路,迎出来抱拳行礼。 “陈副总兵这营房布置得可不怎么样啊?” 汪乔年垂着双手,也未还礼,一路径自走进营房,东瞧西望。 他眼里揉不得沙子,想到什么说什么,虽然他并不知道如何安营扎寨。 陈永福涨红着脸,有些愠怒。 草他娘的,这王八蛋也太过分了。 自己奉命前来驰援南阳府,不待为座上宾也就算了,这家伙倒好,因为自己礼仪上没有到位,就横挑眉毛竖挑眼。 现在当着众多人的面叫他副总兵,还找茬,故意削他面子,还懂不懂官场规矩了,这让自己今后如何带兵? 心中有气,他冷着脸,双手横抱双臂,站在原地,动都不动。 反正老子不归你直管,嚣张个屁! 再说了,皇上已经说过文武并重,若按品阶,倒是你要跟本将行礼才是。 随着陈永福的这番动作,气氛瞬间降至冰点,这就尴尬了。 汪乔年见状,冷哼一声,军营也不看了,转身拂袖离去,却并未多说什么。 老实说,不这样又如何,汪乔年又不能当场治他的罪? 再说了,就算能治罪,汪知府也不是傻缺,大敌当前,正是需要勇将的时刻。 说到底,还是崇祯皇帝数月前发布的那道命令,文武并重,武将不得跪文官,这让长久以来,文官的优越感荡然无存。 汪知府身兼河南按察使,主要是赴各道巡察,考核吏治,主管一个省范围的刑法之事,相当于后世的省级公、检、法机关于一体,何等威风。 陈永福一个副总兵,过去在他眼里真不够看。 可现在,随着崇祯皇帝这道命令,陈永福见到汪知府,也只是拱拱手作辑而已,如何不让知府大人失落? 可以说,文武并重这条路,注定会有一个很长的路程要走,也会引发文武之间的矛盾。 汪乔年和陈永福,只是大坏境下的一个缩影罢了,绝非个例。 怒气冲冲的汪知府回到府衙,第一件就是让手下烧了一大桶热水,沐浴更衣,然后就是坐在火炉旁,提笔写奏折,弹劾陈永福骄横。 只是,因为叛军围城,这封奏折没法立马送出去,先呆在书房里。 翌日,天空放晴,约饷午左右,叛军抓紧机会开始攻城。 应该说,场面还是很壮观的,十多万人,漫山遍野都是,虽然都是流民,可毕竟都是拿着武器的人。 这么多人马聚集在一起,足够给人壮胆,他们大多数人都认为官军会弃城而逃。 可惜,他们小瞧汪知府的胆量了。 必须说明的是,这位历史上在崇祯十五年死节的东林党人官员,头是真的铁。 当初城破后,汪乔年杀死了三个叛军,然后自杀未遂,被叛军俘获。 快递小哥李自成让他下跪,汪乔年不肯,于是便挖出了他的膝盖骨。 可汪乔年依然大骂不止,李自成让人割下了他的舌头,汪乔年便以手指着李自成以血唾骂不止。 于是又被砍下了手指,汪乔年望北而拜,随后被五牛分尸车裂杀害了。 虽然,人家的军事才能可能是有限。 毕竟,不是每个文官,都可以像卢象升、洪承畴、孙传庭那般,文武双全? 可是他的气节,却不比任何人差! 眼见漫山遍野的叛军攻城,汪知府站在城头岿然不动,拿着单筒望远镜饶有兴致的观望着。 目光注视中,他发现不少人已经到了护城河边。 许多人更是争先恐后的往南阳府冲来,生怕别人抢先一步,怕迟了汤都不剩。 河上原本的一座桥,被人为拆毁,叛军在残骸的基础上,已经重新搭起了一座木桥,人马正拥挤着过河。 “开炮!”汪知府用力的挥舞手臂,颇为气势。 “弟兄们都给老子快点,别让龟孙冲到前面。”蝎子块一手按着腰间的战刀,有些意气风发。 他停下回身张望,看见张妙手、过天星的人马已经跟上来,身后遍野都是拿着兵器的人影,心里不禁有些着急,于是大声招呼属下。 裹着青巾的汉子听了声音,兴奋的发出一阵欢呼,速度还真加快了一些。 蝎子块见此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正准备回头继续前进,“轰”的一声炸响,却忽然如同晴天霹雳一样,在人群的旁边炸开。 楼上的城门中,几门大炮,“轰”的炸响,腾起一团白烟。 众多前涌的流寇们,听见号炮声,微微一愣,紧接着便感受到地面震动,一队骑兵从侧面的一片山丘后冲出。 于此同时,山林中战旗突举,数千火红的身影,各持兵刃,鼓号齐鸣,如同猛虎下山一般,从山丘上冲了下来。 毫无心理准备的蝎子块被惊得脖子一缩,当他回首过来时,两眼不禁惊愕的凸起,吓得眼珠都快掉下来。 山呼海啸的杀声骤然响起,官军忽然杀出。 岸边的流寇先是一愣,瞬间哗然,泥腿子们还未接战,就陷入了大乱。 “快,快结阵——”蝎子块吓得有些腿颤,惊恐的连连喝骂,让周围的人马结阵,不料周围的人马见官军杀出,居然拔腿就跑。 铁蹄滚滚,祖宽和杨陆凯领着千骑风驰于前,明军火红的身影,同战马一同起伏,骑兵们将长矛后收,矛尖下压,对准了前面的贼兵。 “冲垮那队人马!”杨陆凯早注意到了包裹着青巾的蝎子块一伙人。 他见其它人马纷纷后逃,就这队人正尝试集结,顿时用闪着寒光的马槊一指,双腿猛夹马腹,直接冲杀过来。 蝎子块慌忙让人结阵,急声高喊着,“长枪到前面去……龟孙……你快点……” 几千未经过什么训练的汉子慌忙中乱成一团,几百个拿长枪的汉子勉强站在前面,可刚站好,便发现骑兵直奔他们而来。 后面还在乱糟糟的列队,前面的长枪手看着骑兵汹涌澎湃的冲来,忽然就把长枪一丢,拔腿就跑。 蝎子块一阵愕然,本就混乱的队伍,只是在骑兵的威势下,就自觉崩溃了。 什么是乌合之众,这就是乌合之众,人再多也不顶什么鸟用。 蝎子块弹压了几下,见属下的汉子,以及其它到了东岸的人马,都撒开丫子狂奔,顿时也只能跟着一起逃跑。 整个东岸,数万流贼拔腿狂奔,祖宽阴鸷的目光,紧紧盯着看起来像是叛军精锐的一队人马。 他一骑风驰于前,千骑紧随于后,逐渐展开攻击阵形。 这是什么情况? 南阳府西岸,老回回马守应负责的区域,正待展开进攻,忽然听见一声炮响,然后便是漫野的喊杀从丘陵中传出。 第一百三十章 绞杀 第一卷风雨飘零 “启禀回帅,明狗援军已到,是祖宽的关宁铁骑和天雄军,但人数不多。 蝎子块溃不成军,正被明狗绞杀。”老回回马守应疑犹之际,负责居中联络的探马回报。 什么,这么快? 老回回感到很蛋疼,眼眸中泛起不甘,又要跑路了。 只不过在这之前,还要把蝎子块解救出来才行。 并不是说他有多仗义,而是目前离不开他们。 正如建奴要自发的救叛军一样,老回回亦是如此。 对异族而言,大明朝廷如果不乱起来,他们是永远没有机会的。 这一点,老回回明白。 “马彪,你带领族人向滁州撤退。马守承,你负责策应。马守菊,你跟我去把蝎子块救出!” 既然已经做出决定,老回回马守应片刻之间就把人员调配好。 他的队伍清一色念经的,都是狂热的那个什么分子,根本无需动员,有一定的战斗力。 这是老回回的底气,也是他敢于硬碰大明官兵的凭仗。 “援军来了,天佑南阳府百姓!” 城头上,汪乔年兴奋得宛如一个孩童,双手高举仰天欢呼。 同样的,城头上的南阳府兵将,也欢呼雀跃高兴不已。 这些人,目前还没有适应自己的新身份。 崇祯皇帝取消卫所制,改为募兵制,他们是最早响应的一批。 只是,观念并没有改变。 对于这次守城战,他们是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打仗都是主力战将家丁亲兵的事情,咱们都是军户,种田是一把好手,上阵杀敌,那还是算了。 上了战场嘛,其实就是那么回事。 反正到时候,那些将军带着他们手下的亲兵朝前一冲,赢了,大家跟着朝前追就是了。 如果打不赢,将头一调跑他娘就是了。 对军户来说,打仗的事情和自己真没什么关系。实际上,军官们也没指望他们能起什么作用。 这是大明多少年的老惯例了,绝非崇祯皇帝的一道旨意,就可以改变的。 军队正规化,未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跑得快,死得快。 从城头往下看,片刻间,刚刚还纷纷争先过河的流寇们,便忽然惊恐的向后退却。 尤其是在北路被卢阎王击溃的张妙手和过天星二部,更是如此。 这次攻打南阳府,他们是积极响应的。 因为,他们需要补充。 不管是财物还是人口,还是什么,他们都需要。 故而,这次攻打南阳府,他们是最积极的。 表现在行动上,就是冲得最快。 现在,他们又开始哭爹喊娘的发足狂奔。 只是,这次不是为了财物什么的,而是为了活命。 他们身后数千骑兵,纵马直追,跟在他们身后掩杀过来。 官军骑兵在后扣箭上弦,锐利的箭头撕裂了空气,射向了仓皇逃窜的流寇。 一个又一个身影背后中箭扑倒,骑兵很快超过他们的尸体,又用长枪刺中前面流贼的后背。 祖宽纵马在前,将一名逃窜的汉子刺得扑倒在地后,他又盯上了下一个目标。 正是穿了件棉甲,狂奔在前的过天星。 这是一条大鱼。 仗打老了的祖宽明白,只有大鱼,才能既有油水又有战功。 那些四处逃散的流寇,你就是杀了一千个,也只是徒费力气而已。 过天星感觉自己被盯上,壮胆回望一眼,便见一员骑在马上的明将忽然一声大喝,直接将手中马槊向他投来。 过天星惊骇欲绝,眼中漏出惊恐之色,瞳孔瞬间发大,但他还未来得急躲避,马槊已经刺穿他的后背。 将满口是血的他直接钉在地上,瞬间要了他的性命。 槊杆插在地上左右晃动,祖宽打马过来,将马槊拔出,然后向前一指,关宁铁骑呼啸着从他身边疾驰而过,肆意收割流寇的人头。 和过天星一起的张妙手看见方才一幕,又见骑兵追上来,他吓得脸色煞白,顿时脚底生风,边跑边大骂。 “贼配军,真要赶尽杀绝吗,你他娘的怎么不追别人,就会追老子……” 武器,扔了。 盔甲,也脱了扔掉了。 为了逃脱后面有如恶魔随形的明军骑兵,张妙手底下叛军,恨不得把身上的衣物全部脱光,以便能逃得更快些。 更后面一点,蝎子块见到前面的惨状,不禁有点庆幸。 庆幸他是骑马督战,没有去攻城。 不过,他也要开始跑了。 自己老营的三千骑兵,和关宁铁骑、天雄军没得打。 “大帅,若要顺利逃脱,唯有将前面的步兵全部抛弃!”一旁,他的同乡低声对蝎子块建议道。 蝎子块心头一颤,心里却知老乡的建议,在这危急时刻,是最为正确之举。 慈不掌兵,为将者,就该有壮士断腕的勇气。 “中!全体骑兵加速西撤,与老回回部汇合,这些步兵,就随他们去吧。”蝎子块咬牙下令的同时,已经调转马头。 流寇骑兵加速奔逃,与后面几乎把腿跑断的步兵的间距,越拉越大。 杨陆凯瞅准机会,率领一千多骑兵斜插到流寇步兵面前,彻底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尔等匪首已逃,再不投降,格杀勿论!”全身重甲的杨陆凯大喝,有如雷鸣一般,响在每一个惊惶不已的流寇步兵耳边。 那些被挡住去路的流寇,见得前路已被明军骑兵拦断,自家首领也已逃得不见踪影,立刻陷入混乱。 情急之下,很多人又掉头往后逃去,却又惊恐地发现,祖宽率领的三千铁骑和南阳府陈永福部,五六千官兵满脸狰狞的冲向他们。 与后面的杨陆凯的骑兵,形成了两面包夹的态势。 “皇上有恩旨,投降不杀。” 此刻,汪知府也指使左右将门子弟大声嘶吼。 走投无路,又早已丢弃了盔甲武器的几万流寇步兵,至此终于全部跪在地上。 敢于站着或者还在奔跑,骑兵对付分出数队,进行清剿。 任务完成了,又立功了,所有人都很轻松。 至于说前来接应蝎子块的老回回骑兵,众人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骑在马上警惕着,眼看着他们收拾跑过去的流寇。 敌人势大,不好对付,一切,还是等卢督过来再说。 第一百三十一章 悍将 第一卷风雨飘零 在老回回的压阵下,蝎子块的队伍乱哄哄的往前跑,十万多人,至少有一半无影无踪。 不是当了俘虏,就是趁机脱离了革命队伍。 说到底,革命有风险,入行需谨慎,杀头饭不是那么好吃的。 还是留下一条贱命,到潼关找洪屠夫,去开发河套,说不定还有活路。 毕竟,皇上还是为民着想的,连他老人家都说朝廷下面的贪官污吏奸猾。 寒风呜咽着,掠过平原,战场的喧嚣平静下来。 汪乔年指挥着城里的军队,安排打扫战场和处理战俘善后,陈永福和杨陆凯等几千余人马帮忙压阵。 毕竟,人数有点多,估计有两三万。 “来人,先给百姓施粥。” 汪知府兵事不行,可民政上的事务却是娴熟得手,待城里将士把流寇和饥民分开,他开口吩咐道。 此举,顿时令在场的饥民心里安定几分。 同时,也让他的威望瞬间提高不少。 陈永福的军队押着几千流寇,往城里的拘押点走去。 而祖宽和杨陆凯等人也准备往城里去休息,实在累坏了。 “启禀将军,城外有一队官军前来,顶着一杆”贺“字大旗,看上去似乎是贺人龙将军。” 此时,一个斥候骑马跑来说道。 虽然战争结束,但是作为久经沙场的祖宽、杨陆凯他们,还是安排了足够的斥侯巡视附近。 祖宽闻言,立即来了兴致,哈哈大笑对杨陆凯说道:“看来是我们抢了贺疯子的功劳了,去迎接我们的贺大将军。” 城外,来晚的贺人龙,止住战马瞪大眼睛看着正在打扫战场的明军,和满是战火痕迹的城池,恨恨骂道: “麻辣壁的,是谁抢走了老子军功。” 愤愤不已的贺人龙一抽马鞭,打马就要上前问个清楚。 这时城中跑出几骑,正是祖宽等人。 “哟,贺疯子,你来晚了啊,过天星的人头老子已经拿到手了。” 看着祖宽脸上浓浓的嘲弄意味,贺人龙大怒,“姓祖的,你丫的不讲究,捞过界了啊!” 说着打马冲上前去,一手提起腰刀直奔祖宽而去。 却看祖宽也不慌乱,迅速从腰里抽出马刀。 “叮”的一声,两刀交错,贺人龙的刀就被轻轻的别到旁边,随后两人哈哈大笑。 作为西北有名的大将,加之同样武艺高强,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可没少较量。 武人之间的友谊就这样很简单,同样的勇武,同样的粗鲁,英雄惺惺相惜,或者臭味相同,故而两人的私交极好。 随后两人并马走向城中,贺人龙带过来的军队则由杨陆凯和其他人来安排。 一路上祖宽都在不断的吹嘘着自己阵斩过天星的英姿。 “贺疯子,今后咱老祖就是关二爷那般的人物,过五关斩六将,你嘛,马马虎虎就当个张飞,老三吧。 说说,哥对你好吧!” “行行行,你愿意当老二你就当,咱老贺没意见。” “……什么老二,你才老二,是二哥。” 祖宽扯着贺人龙,一本正经的囔囔。 贺人龙哭笑不得,心里羡慕他的战功,他路上发善心,却错过了这场功劳。 不过,战场的事情瞬间万变,谁能想到卢督能让祖宽从怀庆府连夜驰援。 而自己和左良玉又尿不到一壶,分散开双方兵力都有点不够,这功劳平白送给人了。 “老二啊!” 贺人龙歪歪头指着外面打扫战场的南阳府兵,贼笑着说道:“拼死拼活半天,那些财物你就拱手相让,难道变性了?” 谁都知道打扫战场是发财的机会,这些流寇,或者说流寇首领,可富有了。 祖宽难得正经起来,叹了一口气,也不纠正贺人龙口头的错误,萧索的说道:“贺疯子,知道你想说老子贪财,过去经常纵兵劫掠。 可是,你以为老子愿意吗? 说实话,老子出身卑贱,可到如今,一辈子吃喝不愁,已经知足了。 可跟着我的兄弟们呢? 过去那不是没有办法嘛! 现如今,皇上动用自己的内库,粮饷充足补发军中,还有那个必要吗?” 贺人龙默然,承认祖宽这话说得不错。 如果明军有足够的补给和粮饷,谁愿意冒着违反军纪甚至被当地军队针对的风险去抢劫呢? 说到底,这个世道虽然有点乱,可毕竟不是末代,中央朝廷还在,军队的纪律还有一定的保证。 目前也没有什么军阀军队,还是大明朝廷官军,这身虎皮还要穿很多年的。 “贺疯子,老子最瞧不起左良玉那厮,有好处就上,没好处就怂。 手里有五千大军,却不舍得跟叛军打硬仗,像个娘们一样,一天到晚就知道逃跑。 可惜,不能跟人家比啊,他有兵部侯侍郎照应,一路顺风顺水,打几个小胜仗,就升到都督佥事,命好靠山硬啊! 好在卢督人不错,老子命也不错,哈哈哈……” 祖宽看了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贺疯子,宽大的手掌拍拍对方的肩膀,意有所指的说道。 在官场混,什么最重要? 当然是靠山! 贺疯子的老领导,三边总督洪承畴,已经着手交接事务,准备到河套上任了。 河套不属于战区,至少现在来说是如此,贺疯子作为有名的金牌打手,朝廷肯定不会让他脱离战场。 可如此一来,贺疯子就没有了靠山。 何去何从,划归何人手里,目前都没有一个定数。 孙传庭孙巡抚这人,现在声名不显,谁也不知道他的底细如何。 其实,祖宽很想让贺疯子来天雄军,和他一起并肩战斗。 卢阎王这个人,对敌人是狠辣,可对兄弟们不错。 “唉,老子有得选择吗?” 贺人龙横了祖宽一眼,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他是好意,奈何没有说得上话的人啊? “管他呢,今朝有酒今朝醉,战场上生生死死,今日你我难得相逢,且喝他三百杯去。” 贺人龙双腿一夹,战马向前奔跑起来,朝着城里而去。 “喝就喝,看谁怂?” 祖宽一抽鞭,紧随贺疯子。 PS:感谢书友Seven_I6、哟小李哥打赏,感谢老铁们的月票,拜谢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明的敌人 第一卷风雨飘零 几日后,京城,乾清宫。 崇祯皇帝陆续收到几份奏疏,第一份是老孙头写来的。 主要是说嵩县之围已解,曹变蛟立功,现在大军正尾随高闯王南下,寻找机会一举剿灭叛贼。 第二份是卢阎王替祖宽和杨陆凯请功,他们不仅解了南阳府之围,还杀死匪首过天星,活抓张妙手。 现大军云集,将四面围剿老回回、蝎子块两部。 窗台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肃杀的寒风从窗外呼啸而过,干枯发黄的树叶,被风卷在积雪里不由自主地打着卷儿。 崇祯皇帝放下手里的奏疏,拿起由歪脖子树做成的龙头手杖,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心里并无多少喜悦之情。 叛贼从来不是大明的敌人,更不是朕的敌人,朕的敌人只有一个半。 一个是由大明帝国精英组成的利益团体,涵盖东林党、勋贵、皇戚、大地主大商人等。 他们只想守着自己现有的利益,不停的剥削着普通百姓,希望世世代代永远传承下去。 半个是异族,包括建奴、鞑子、老回回等一切觊觎大明财富和土地的外族。 所以说,大明这架战车能否继续驰骋下去,关键还在于内部,在于大明自己。 一旦内部解决了,大明将凭借着庞大的人口体量、经济、国力、科技,分分钟钟吊打全世界。 历史上,大明帝国被一群小小的农民起义和建奴搞死,就是因为内部问题,没有搞定。 过去,本尊与其说是大明帝国的主宰,还不如说是顺天府府尹,至于其他的地方,那就看他们愿不愿意了。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突然涌起久违的记忆,卧槽,现在情况怎么跟自己穿越过来的年代有点像啊? 公知、买办、砖家、叫兽……何其相似也? 摇摇头,崇祯皇帝苦笑连连,想多了,那不是朕要操心的事情。 咸吃萝卜淡操心! 朕要操心的,是朕的大明帝国。 朕是大明帝国的主宰,是这个精英阶层推出来的领袖。 到底是朕背叛了精英阶层?还是精英阶层背叛了自己的国家、民族? 崇祯皇帝一双漆黑如墨的双眸,望着窗外白皑皑的大雪,重重地杵了手中的龙头拐杖,脸上露出一丝狠辣。 这些龟孙,朕不管自己今后是否凉凉,可是,你们必须先凉凉。 鼓起干劲,崇祯皇帝拆开监军刘元斌写来的密奏看起来。 里面说的是三边总督洪承畴近段时间的工作表现。 应该说,洪屠夫的能力真是杠杠的,领会圣意很透彻,工作能力很突出。 和孙传庭、卢象升交接完后,他立马就投入新的工作,为开发河套以及供应剿匪大军筹措粮饷。 为此,他打着剿匪的名言,顶着三边总督的头衔,天天和陕西、河南的大户喝茶聊天谈理想。 干嘛? 要钱要粮,给官兵发钱发粮,给征集去河套的民壮发钱发粮。 至于有看不清楚的蠢货,洪屠夫一般就让当兵的就自己上门要粮饷去了。 敢干啊,能人啊! 崇祯皇帝拍着御案大声称赞。 朕都没有授权,他就敢大张旗鼓干起来,不错。 说老实话,崇祯皇帝对洪承畴的使用,并不是太放心。 而是令勇卫营的刘元斌作为监军,随洪承畴一起开发河套,目的当然是监视的意思。 甚至,崇祯皇帝还让厂卫监督洪屠夫。 对于这个狗汉奸,崇祯皇帝的防范心理还是很严重的。 “高大伴,拟旨! 三边总督洪承畴工作卓有成效,朕心甚慰,着其再接再厉,务必筹措充足粮饷,保证河套开发之需。 另反叛诸贼穷饿之极,无处生活,朝廷空置名号,却无以赈饥,故寇难安生矣。 所谓官兵至则稽首归降,官兵去则抢掠如故,此必然之势也。 以上种种,皆是粮饷二字。 望爱卿勇于任事,多筹集粮饷,以解叛贼反复之事。” 没有授权都敢甩开膀子干,那么有授权呢? 崇祯皇帝还真是期待洪屠夫的表现。 过去,大明朝廷制定的招抚政策,因为钱粮不足,实际上是画在纸上的大饼。 从而使得流寇们不停地归降,又不断地反叛,朝廷花费了大量的兵力与钱财去剿匪,最终取得的效果,却是相当之差。 造反的流寇要安置,需要粮食、耕牛、种子、土地、房屋的诸多配套措施,方能使他们安定下来。 而朝廷发放的赈金,实是杯水车薪,远不足以解决归降流寇的生活和安置问题。 这才是流寇旋降旋叛的关键所在。 当然,还有贼首高迎祥、张献忠、李自成等人的野心所在。 过去,崇祯皇帝学历史,史书上总是说高迎祥振臂高呼:“与其坐而饥死,何不盗而死?” 好像一副活不下去了,立马就快要饿死的模样,是被逼无奈才造反。 实际呢? 与其他造反者不一样,闯王高迎祥早年以贩马为业,不愁吃不愁穿,小日子过得比谁都滋润。 只是陕西连年的天灾,让他看见了更进一步的希望。 于是一个名为野心的炎苗开始疯狂膨胀,终于借着天灾和地方士绅的压迫振臂一呼,应者云集。 说句实在话,崇祯皇帝可以拍着胸脯说,朕可以赦免高迎祥无罪,抢来的财产也归他所有,但高闯王一定不干。 因为人家有大志向。 同理,李自成、张献忠、老回回也亦然如此。 李自成是快递小哥,张献忠是延安府民警,都是国家公务员,都不是活不下去的普通百姓。 虽然快递小哥后来失业了,可你要想想他老舅高迎祥事业做得多大,真要是老实本分的人,一辈子吃喝无忧。 说到底,还是野心二字啊! 快递小哥现在还没有继承闯王名号,可张献忠却已经把外号黄虎改为八大王了。 你说,一个都当王的人了,有可能回归正常百姓生活吗? 怕是一天不杀几个人,一天不玩几天女人,他们都觉得难受。 至于老回回就更不用说了,人家是异族,时刻想立国,想自治,想…… 总之,对这样的人,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剿灭了就是。 “着旨孙传庭、卢象升二人,务必剿灭叛军首领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三人,余者允许归降。 老回回马守应部,务必不放过一人。 另张献忠有义子,原名李定国,现叫张定国,务必活擒进京,不得虐待。” 崇祯皇帝边思索边缓缓沉声说道,高时明手握狼豪,俯身于书案之上奋笔急挥。 俄顷之间,基本上崇祯皇帝话音刚落,高时明的圣旨也写好了。 崇祯皇帝接过来,仔细地看了一遍,眉头渐渐皱起,不对劲啊,好像遗漏什么? 第一百三十三章 人才 第一卷风雨飘零 义子? 崇祯皇帝看了半天,龙眼最终落在这里,他明白到底遗漏什么了? 恐怕朕是一腔情愿,想当然了? 人家的关系铁啊! 你想用人家,可惜人家未必会为你所用? 崇祯皇帝意兴阑珊把圣旨交给高时明,挥挥手让他安排人去传旨。 不能用也没关系,就凭两阙名王李定国的历史功绩,留他性命供养起来也应该。 不过,李定国这个事情给了崇祯皇帝一个启发。 那就是,人才,终究要自己培养才贴心。 那么,从哪里发掘人才来培养呢? 天底下又有多少像李定国、阎应元、陈明遇这些怀才不遇的优秀人才呢? 看来,是有必要建立一套人才选拔机制了。 人才缺少的不是才华,缺少的是一个机会,一个渠道。 就如同当年世家门阀下的寒门一般,哪怕再有才华,没有人举荐,也很从中难脱颖而出。 于是,隋朝之后,就有了科举。 这终于给了寒门士子一个机会。 只是,名额毕竟有限。 便如时下大明,又有多少寒门学子无法为国效力,珠玉蒙尘? 这个群体是庞大的,他们有一个名字叫穷酸秀才。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咧咧嘴,发出得意的微笑。 因为,他找到既能发掘人才又能打击复社和东林党人的办法。 一举数得也! “皇爷,工部尚书毕懋康求见?” 崇祯皇帝正得意之间,随侍太监小德子启禀。 “宣!” 听到兵器专家来了,崇祯皇帝不敢怠慢,立马宣他进来。 “皇上,臣初上任工部,又要改进燧发枪一事,事务委实繁重。现特举荐茅元仪为军器监事,为臣分担部分事务,请皇上恩准。” 一套礼节下来,崇祯皇帝赐座,问了一些工部的工作情况后,见皇上心情不错,毕懋康忐忑说道。 他已年近六旬,自南京兵部右侍郎的职位致仕后,一直在家潜心著书,但对于流贼以及建奴的动向十分关注。 崇祯七年曾上书崇祯皇帝,请求大力推广火器的使用,并言“克敌制胜唯火器耳”。 但当时国库枯竭,流贼难治之事搅得上上下下焦头烂额,所以根本无暇顾及。 此次,工部尚书张凤翔获罪,皇上下旨起复他。 任命他为工部尚书署军器监事,族兄毕懋良以兵部员外郎一职暂主兵仗局,以后另有任用。 并且他的门人、侄子皆是生员身份,几人对火器也颇有研究,皇上与他们国子监监生身份,入军器监协助工作。 同时,皇上亲自和他商讨工匠管理,火药配方以及改良火器等诸多问题。 尤其是他的得意之作燧发枪,皇上更是明令全力支持,这无疑令他十分感动。 因此,这段时间来,他一直竭尽全力忙于事务,取得一些进展,需要有人帮忙,所以他想到了茅元仪。 只是,茅元仪是戴罪之身,这是他怕皇上不同意的原因。 “可,就依爱卿之言!” 出乎毕懋康意料,崇祯皇帝没有丝毫犹豫,立马笑呵呵应承下来。 开什么玩笑,崇祯皇帝怎么会不答应,茅元仪,这可是又一位兵器大咖啊,《武备志》的作者。 很牛逼的人,自幼喜读兵农之道,成年熟悉用兵方略,九边关塞上曾任经略辽东的兵部右侍郎杨镐幕僚,后为兵部尚书孙承宗所重用。 崇祯二年因战功升任副总兵,治舟师戍守觉华岛,因士兵哗变获罪遣戍福建漳浦。 过去,崇祯皇帝只是没有想到而已。 现在都要挖掘人才使用了,何况是已知的人才? “谢皇上恩准!” 毕懋康以为崇祯皇帝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才答应,急忙俯身谢恩。 “爱卿公心于事,朕理应鼎力支持。” 对于大明这位火器奇才,崇祯皇帝可谓是推崇备至。 这家伙比茅元仪更牛逼,发明了这个世界上的第一支燧发枪,能使火器在雨雪天气使用,并极大减少了发射流程和时间。 崇祯皇帝是现代人穿越,自然明白燧发枪代表什么意义,这可是吊打全世界的玩意啊! 大明啊,人才还是杠杠的。 毕竟,咱们现在虽然有些没落,但不管这么说,还是世界的老大哥。 这科技水平,还是属于世界一流。 “毕爱卿,工部现在对于兵仗局的工匠待遇有些什么章程?” 想到科技,崇祯皇帝想起科学家,也就是他嘴里说的工匠。 当然,现在说的是火器工匠。 崇祯皇帝深知,大明大明火器制作粗劣的根本原因,不是科学技术不行,而是在于制作火器的工匠地位待遇及其地下。 如此重要岗位的工匠及其家眷,过的是猪狗不如的日子。 虽不至于到卖子卖女的地步,但衣食无着就是他们的日常,并且一旦成为工匠,后代皆为工匠,不得科举,甚至种田都不行。 朝廷每月发放给工匠的俸禄本就微薄,还要被上面层层克扣,最后到手能有七成就不错了。 为了维持生计,工匠只能偷偷接私活。 某些豪门大户要打造什么兵器甲仗,就会找到兵仗局的工匠。 因为他们的手艺高超,锻造的兵器质量非常优良。 但这种私活并不是每天都有,虽然每次得到的薪酬不少,但平均计算下来,一家人甚至温饱都维持不了。 所以他才嘱咐毕懋康上任后要亲自改善匠户们的生活状况。 毫不夸张的说,这些工匠其实就是大明的火器专家,是保证大明独霸天下的基石,必须予以重视。 “启禀皇上,臣已经拟定了一份奏折,稍加完善之后就呈递内阁。皇上,工匠们的日子实在是苦哇。 匠户们集中居住京城西区,肮脏破烂的胡同里,天气已经逐渐转凉,但在胡同里玩耍的孩童大多都是赤着脚,衣不蔽体。 大多数人的住宅都是黄泥茅草简单搭就,走访的几户人家主食都是野菜掺杂麸皮、麦糠制成的窝头。 用来就饭的菜大都是腌菜,极少见油腥。 很多匠户才三十多岁,望之苍老如五十余岁的老人,寿命恐不久矣。” 见皇上问起这个问题,毕懋康长叹一声,说起了他赴任后查探的结果。 “走,一起看看去。” 崇祯皇帝听到科学家的惨状,决定还是作*****一把,亲自去接见这些生活在最底层的人员。 第一百三十四章 让你们先富起来 第一卷风雨飘零 皇城的西北角,距离皇宫六七里地远,是工部兵仗局所在地。 围绕在它周围的几个小胡同,几排破破烂烂的房子扎堆挤在一起,这里就是兵仗局工匠居住的地方。 临近傍晚时分,突然来了一排马车,车上满载着粮食布匹等生活物资,一群锦衣校尉或骑马或步行护卫。 车队来到胡同前空旷的区域停住,数十名持刀护卫散开,警惕着注视着周围情况。 中间的龙辇门帘掀开,高时明率先自马车上下来,拿出一个锦凳摆好,身穿皇袍的崇祯皇帝利索下车。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署理兵仗局的郎中毕懋良率领着早已准备多时的部分工匠代表,约莫三四百人左右跪迎崇祯皇帝。 “都站起来说话。” 今天是来拉拢一波人心的,崇祯皇帝露出最和蔼的笑容,轻轻挥舞宽大的龙袍袖口,温和说道。 “谢皇上!”毕懋良带头谢恩起身,后面才是工匠们瑟瑟缩缩相互看着站起来。 奇了怪了,简直闻所未闻,皇上怎么有空关心他们这些小民的生活? 若不是亲眼所见,真真是不敢相信。 工部尚书毕懋康一脸喜色的走上前去,朝着崇祯皇帝的位置拱拱手,接着又指着前面工匠们居住的破瓦房大声说道: “诸位匠公们,大喜,大喜啊! 皇上仁慈,有感诸位生活艰辛不易,衣不蔽体居所恶劣,特从内库中拨付十万两纹银,由工部统一建造大伙的新居。 兵仗局每位工匠,无论官职年龄大小,每人一套。 同时,皇上体念诸位近段时间恐无居所,特每人发放五两纹银用于安家。 并发放米三斗,白面五斤,猪肉三斤,棉布一匹,用以改善生活。” 瑟瑟的寒风中,毕懋康说完之后,现场静谧一片,工匠们都惊呆了。 这是什么情况? 这简直是天下掉馅饼啊!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恩浩荡,体恤小民,天子仁慈!” 片刻过后,工匠们逐渐开始相互小声交谈,站在后面没听清楚的小声询问别人。 当大明明白了工部尚书毕懋康所讲之事后,一股巨大的喧嚣声突然响起,所有人都在欢呼跳脚。 猛掐大腿的,仰天大叫的,发不出声音泪流满面的,各种姿态应有尽有。 有些识趣的突然跪下磕头谢恩,随即所有工匠全部跪倒在地,使劲磕头,口中高喊万岁,哭笑声响彻全场。 毕懋康、毕懋良等人看着这一切,心下也是感慨不已。 大明两百余年来,没有任何一个皇帝能对贱籍的工匠如此厚待优容,可以想象,今后大明的火器将迅猛发展。 若皇上长期如此,得民心者得天下,则万事可成。 有钱真好! 崇祯皇帝目睹工匠们激动的反应,也很有感慨。 如此富裕的大明,却亡于粮饷不足,实在是不应该啊!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善泅者死于水,善战者死于兵。 只是,大明是被动而亡的。 这些该死的大明精英们,真是祸国殃民啊! 前方,毕懋康让众人起身,接着继续说道:“诸位匠公们,本官老朽不堪却承蒙天子不弃,掌管工部。 皇上厚爱,本官不才,却誓要让兵仗局重新焕发昔日辉煌。 过去,工部奸猾之徒扣刻盘剥尔等俸禄,如今皇上已经铁腕铲除。 今后,所有俸禄将按月及时发放,由锦衣卫监督,保证足额发放到每个人手中,杜绝克扣现象。 诸位要拿出全身力气,制作出最好的刀枪火铳盔甲,交于前方贼浴血奋战的官军。 兵器每精良一分,前方将士们就会多杀伤一个贼寇。 唯此,方能报答皇上对吾等的厚待和信任。 可本官也有言在先,值此天下内忧外患之际,却正是吾等报国之时。 若有人再如过往一般,偷奸耍滑以次充好,制作出不合格的火器蒙骗过关,坑害前线将士,就休怪本官不客气了。” 毕懋康这番话既是说给匠公听,其实也是说给崇祯皇帝听。 他是在表决心表忠心,阐明自己的态度。 否则,在一班工匠面前,他一个堂堂的工部尚书用不着费这么多口舌。 “皇上请放心,毕尚书请放心,老头子世代匠户出身,手艺不敢说有多高明,可只要朝廷能保证原料充足,定可造出最好的火器。” 兵仗局中氶李明荣是一位老匠公了,此时代表所有的匠公信誓旦旦的说道。 他这话没毛病,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过去兵仗局的火器之所以粗制滥造,除了克扣匠人工钱之外,跟原料也有很大关系。 他的话音刚落,其他工匠纷纷附和,表示自己的手艺没问题,之所以出现次品,是原来材料有问题。 更有些初生牛犊的年轻人,说工部原来不用最好的闽铁,却用其他地方的铁造炮造铳,自然会出现炸膛的危险。 这话崇祯皇帝听见去了,毕懋康已经带起了节奏,现在该自己这位大明最大的老板说两句了。 崇祯皇帝龙行虎步上前站定,问毕懋康专业的话题,为什么其它地方的铁不能用,而要用福建生产的铁。 “启禀皇上,制铳须用闽铁,他铁性躁,不可用。炼铁,炭火为上,北方碳贵,不得已以煤火代之,故迸炸常多。 可也正因如此,故而闽铁贵,其它地方铁贱。” 毕懋康不愧为火器专业,说出了原因。 崇祯皇帝缓缓点头,读过书的他听明白了。 这话,用后世冶金科技的效果来检视,是肯定没错的。 由于煤炭含硫量高,用煤炭火锻炼出的铁含硫量也高,质地脆,所以会呈现频频炸膛景象。 木炭火则防止这个缺点,所以锻炼出的钢铁不会出现炸膛的危险。 怪不得戚少保当年在福建剿倭,自己用福建的铁生产火器,缘由在此。 找出问题就好办了,多大的事啊? 崇祯皇帝缓缓扫视这些大明科学家们,然后铿锵有力却又简洁明了说道:“诸位匠公们,你们辛苦了。 大家的问题,朕都已经知悉。 今后朝廷将会时刻关注兵仗局的事务,朕也会派东厂入驻,你们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随时反应。 朕将第一时间处理。 只要你们生产出合格的火器,朕保证让你们先富起来,一生衣食无忧。 如果有谁能提高火器使用效果,甚至发明新的东西,朕将允许你们的子孙后代脱离匠籍,参加科举。” 这话讲得很通透,匠户们都听懂了。 第一,皇上重视兵仗局,也意味着重视他们。 第二,他们的后代有希望了。 这让他们十分动容。 顿时,在场所有工匠们又跪地叩谢皇恩。 可以说,让他们的后代脱离匠籍,允许科举,比白花花的银子还吸引人。 毕竟,谁都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代有出息,有一个远大前程,而不是一出生就被安排,注定没出息。 崇祯皇帝微不察觉的摇摇头,命他们起身的同时心里感慨,这些军工人才还真是容易满足啊。 说实话,他还特意控制一下节奏了,没有完全替他们解籍。 一是为了循序渐进,不至于恩赏过多,以后赏无可赏。二是为了压榨他们的潜能,促进军工业的发展。 可就这样,他们还感恩戴德,好有罪恶感啊。 秀完一把,之后就没他什么事了,勉强再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就转身回宫了。 崇祯皇帝又不懂火器生产,也不懂炼钢炼铁,总不能和他们聊家长里短吧? 聊这些也没有用啊,又没有电视机,可以全国转播,以显示他亲民? 倒是工部尚书毕懋康留了下来,把原来和崇祯皇帝商议的管理办法和工匠们向说了说。 其实也没有什么新意,无非是赏罚分明。 今后所有火器制造施行严格的质量查验,制作一把合格的火器,上面要刻上名字。 将来要是出现问题,要惩罚等等。 还有多劳多得,有额外奖励什么的,都是老生常谈的问题。 工匠们则纷纷表示,将拼命劳作,方能报答皇恩浩荡云云。 说完之后,就是开心的时刻到了,宫里的太监和毕尚书一起,把崇祯皇帝留下的生活物资,发放到每家每户手里。 兵仗局附近的小胡同几乎沸腾起来,孩童一个个跑出来,钻上钻下,仿佛过年一般热闹。 匠户的婆娘们也绽放出快乐的笑脸,对毕尚书和宫里太监连连道谢,感谢皇恩浩荡等等。 千百年来,华夏百姓都是最容易满足的一个群体,因为要求低。 尤其是出于底层之一的匠籍,更是如此。 第一百三十五章 咱们有祖宗 第一卷风雨飘零 不知不觉,天色已暗,京畿皇城灯火亮了起来,在这寒冬的夜晚显得别样精致。 崇祯皇帝坐在平稳的龙辇里,掀开窗帘的一角,欣赏着对于他来说难得一见的美景。 百万人口的大城市,人流量还真不是随便说说的,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接踵摩肩,密集得一波逼。 放眼所见,路上的行人大多衣冠楚楚,竟然没有一个乞讨者,一副繁荣昌盛的模样。 只可惜,崇祯皇帝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 朕的大明若是真的如此,又还有朕什么事情? 这一切,不过是五城兵马司的人日夜巡逻,把乞丐或者难民之流的人驱赶至城门之外,保持京城虚假的稳定和繁华。 思忖间,皇城脚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嚣嘈杂声,周围的侍卫立马团团围住龙辇,分出一小队去打探消息。 片刻过后,锦衣校尉带着治安司司长李若链前来复命。 “启禀皇上,宣府门洋夷教堂做礼拜,其他信道信佛的百姓正围攻教堂,要让夷人神父龙华民滚出大明。 现在,教堂人员已经四处奔逃躲散,神父龙华民在司礼太监庞天寿家中躲避。 五城兵马司的人正在维持秩序,让百姓散去,不得聚众滋事。” 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合在一起的治安司,天天走街串巷收保护费,俨然已经成为京城最大的地头蛇,市井上的一举一动都很难瞒过李若链。 短短时间内,连龙华民躲在庞天寿家里都可以知道。 听完李若链的禀告,崇祯皇帝的脸色瞬间拉下,原本不错的心情陡然糟心起来。 MMP,这可不是小事,是大事,是国家大事。 这是西方鬼佬对华夏文明的侵略。 武器便是这些狂热的宗教分子——传教士。 现在,还只是刚刚开始。 等到了清末,他们带着枪炮来了。 最终的结果,就是他们成功了,国人都忘记自己祖宗,一个个屁颠颠去庆祝别人祖宗的生日。 还有砖家美名其曰说是包容。 其实他们不知道这句话,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是猎枪。 在文化层面上,很多人根本缺乏分辨朋友和豺狼的能力,认为只要是文化都是好的,都得好酒招待。 实际上,大多数文化,都是惑人心智的豺狼。丧失分辨力,就造成了农夫和蛇,东郭先生和狼的愚蠢包容。 后果自然是被文化糟粕所毒害精神。 这些人宣扬包容,实际上他们只是愚蠢,缺乏足够的心智对是非好坏的加以分辨罢了,愚蠢得连朋友豺狼都分不清。 他们不知道,所谓的民族平等、宗教自由,只不过是颜色革命的说教而已。 一个国家,要想长治久安、要想让老百姓生活安稳,就得坚决摒弃这些西方的糟粕! 不行,必须得把他们消灭在萌芽状态里。 “去庞天寿这个狗奴才的家里。” 崇祯皇帝脸色阴沉如水,一撩龙袍,钻进龙辇。 这些狗奴才,现在就忘了自己的祖宗,这还了得? 说实话,若是没有这些狗汉奸的帮助,夷人的宗教是别想传入华夏的。 这些傻屌,也不想想那些狂热的宗教分子,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泛海八万里来到大明,为的是什么? 难道真是抱着他们嘴里“来此拯救不幸的灵魂,使之免遭永恒的天谴”的理想吗? 幼稚!可笑! 人家这是想让你亡国啊! 有着后世灵魂的崇祯皇帝,其实骨子里还是比较欣赏老祖宗一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想想美帝的转基因食物,他们自己的国人不吃,却全部销售到非洲和兔子国,这里面若说没有藏一些私货,谁信呐? 就如同回到明朝当暴君的小说中,为了毒害建奴,连食盐都经过特殊处理,夹杂许多私货,目的嘛,自然是呵呵了。 可惜啊,就是有人不相信老祖宗之言,或者说为了金钱,丧失了一切,丧失了良心。 便如现在。 当初这些狂热的宗教分子,为了达到传教的目的,也是用金钱的手段开路。 大明最早试图进入华夏的天主教传教士是耶稣会士方济各?沙勿略。 可惜,没有成功就凉凉了。 嘉靖年间,沙勿略登上了距广东海岸仅三十海里的上川岛,希望能够实现进入大明大陆传教的梦想。 但是,大明政府的禁令,使当地的葡萄牙商人和大明商人都不敢冒险带他进入陆地。 在多种努力都付诸东流后,沙勿略病逝于上川岛上,彻底歇菜。 万历十年,他们改变策略了。 罗明坚和利玛窦以学习大明文化为由,获准在广东肇庆留居,成为第一批成功进入大明的天主教传教士。 为了让大明人能更容易接纳自己,罗明坚与利玛窦沿用耶稣会在日本的经验,身穿袈裟,以佛教僧侣的形象出现在公众面前。 这为他们赢得了“西僧”的称号,也得到当地佛教僧侣的热烈欢迎。 在当地官员的许可下,罗明坚和利玛窦在肇庆建立了耶稣会在大明内地建立的第一所欧式教堂——仙花寺。 教堂内陈列着他们从欧洲带来的西洋镜、自鸣钟、日晷、三棱镜,还有意大利的花边织物、油画圣母像。 这些代表着当时欧洲文明的西洋奇器,吸引了大量的达官贵人访问仙花寺。 尤其是山海舆地全图,更是引起了人们的广泛兴趣。 来访的人们开始向仙花寺提供香料以充作祭香,提供灯油以供祭坛点灯,向传教士施舍食物与钱财。 但人们很快发现这些“西僧”的与众不同之处,他们竟然不接受施舍。 原来,入华的极端宗教分子为了避免被人们认为自己贪恋钱财,决定不接受人们的施舍。 相反还常向官员、士大夫赠送一些西洋奇器,此举为他们带来了不少好评。 甚至,为了得到教徒,教会还给每个信教者三两白银。 当时,传教士为鼓励信徒传教,还根据成绩给予奖励。 能劝百人从者,赏自鸣钟、自鸣琴各一。若得青衿准十人,得一缙绅准百人。 尤其是利玛窦,他是在华传教士中名气最大的人,也是最厉害的人。 他采用驱佛近儒的手段进行传教,这种方法佛教也曾用过。 利玛窦补的儒是孔孟时代及孔孟以前的中国文化中,较原始的“儒家”思想,所谓“先儒”。 实则策划通过“贬佛毁道,援儒攻儒”的路线图试图超越儒家,最终取而代之,达到以夷变夏的目的。 可惜,大明有的是能人,他的这套手段被人识破了。 万历四十四年,礼部侍郎署南京礼部尚书沈榷三次向万历皇帝上奏攻击基督教,在奏疏中他认为基督教教士至少有三大罪: 一、传教士送礼物给大明人是为了收买人心,以便在适当时候可以倾覆大明。 二、传教士曾帮助中国修历,推算日蚀、月蚀等日期。沈榷认为传教士以西洋方法治历,违反尧舜以来一向的做法,是有意变乱中国传统。 三、沈榷指控传教士破坏儒家文化,教导人不拜祭祖先,这更是大明不能容忍的。 同时,他还指出传教士在大明的活动是有险恶用心的。 具体来说就是要与澳门的洋商里应外合,威胁大明内地。还列举了葡萄牙人在吕宋、台湾等地的活动以证明这种威胁的确实性。 这些说得当然有道理。 于是,万历下旨禁教,勒令将传教士驱逐出境。 一些传教士有些被杀,有些下在监狱里,日后又被驱逐到澳门,教堂也被捣毁。 被他们发展成信徒的徐光启、李之藻、杨廷筠、孙元化等朝廷官员曾经上疏为教士辩护,但没有成功。 直到万历帝驾崩后,天启即位,他们又死灰复燃。 天启帝接受朝中诸奉教官员的奏请,召回被驱逐的传教士教士,旨在利用夷人以新法练兵抵御建奴的入侵。 于是龙华民与阳玛诺两位极端宗教分子,一同进入北京,去兵部报到。 可等到稍微稳定下来,这两个狂热的宗教分子,就声称对练兵一事不感兴趣,重归教区从事传教工作,并走上层路线,开始发展官员了。 应该说,他这个策略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发展了许多大明官员。 而这,也让他开始膨胀了。 中国人有祭祀祖先的传统,而基督教反对祭祀祖先,当然会引起大多数人的反感。 过去,利玛窦对于中国教民祭孔祭祖都是不反对的。 而在利玛窦去世后,接替他的龙华民错误地估计了形势。 他觉得现在形势一片大好,认为现在传教应该不再会有被驱逐出境的危险了。 以前对中国祭孔祭祖的行为容忍是不对的,大力宣扬应该不准许中国教民祭祖,这才导致了大明百姓的怨恨。 坐在龙辇上的崇祯皇帝把这些回顾一遍,忍不住骂道:“这些狗日的!” “皇爷,到了。” 庞天寿宫外的家就在皇城脚下,这也是这些大太监为了照顾皇宫的工作,特意准备的。 所以,不多时,就已经到了。 龙辇停稳,高时明小声提醒。 皇爷心情不好,他心里怕怕。 崇祯皇帝霍然起身,也不要高时明再搬小凳子了,直接掀开门帘,跳下龙辇。 “围住府邸,不要让一个人走脱!” 心情不好,崇祯皇帝的语气可谓杀气腾腾。 说完,直接亲自踹开司礼太监庞天寿的大门,带领一众锦衣卫闯入内院。 “奴婢迎驾太迟,请皇爷恕罪!” 和龙华民坐在大堂的庞天寿,看看崇祯皇帝一众人,急忙跪地请罪。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皇爷居然亲自带侍卫闯入府中,恐怕难以善了。 头用力的磕着青砖,不一时竟然有血迹渗出。 崇祯皇帝冷哼一声,龙袖一拂,自顾往大堂太师椅坐下,一言不发。 “尊敬的陛下,请您下旨申斥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官员,他们没有及时保护教堂的安全。 感谢伟大陛下的奴仆,他及时保护我的性命,请陛下奖赏他。 阿门!” 狂热宗教分子龙华民见势不妙,急忙跪到庞天寿身旁,开口说道。 入乡随俗,他要是不跪拜,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只是,说到最后,这句阿门实在煞笔,令崇祯皇帝原本就不爽的心情愈加气氛。 “庞天寿,你这狗奴才,难道你当了太监,没有了后代,连祖宗也不要了吗?” 崇祯皇帝并不理会龙华民,重重的拍着身旁的茶几,高声怒喝。 说完,犹自不解恨,走上前去,一脚朝庞天寿肩膀踹去。 “皇爷恕罪,皇爷请饶命!” 庞天寿被踢翻在地四脚朝天,却又迅疾爬起,跪倒在地不停磕头请饶。 其实,直到现在,他还不明白崇祯皇帝什么意思,为什么归罪于他? 至于说信教有罪,他想都没往这方面想,大明信教的官员又不是他一个人? “咱们有祖宗啊!你这狗奴才却非得信夷人的祖宗,难道不知辱祖灭宗吗?” 崇祯皇帝望着这个现在声名不显,却在日后历史上留下一笔的太监,狠狠骂道。 这个庞天寿,可以说非常神奇。 他在崇祯年间只是御马监一个太监管事,叛军攻陷北京前不久,奉敕至南京。 后事弘光帝,管两广珠池。 奉命前往福建、两广征税,随即闻南京已陷,遂事隆武帝,改任司礼监,而获重用。 隆武帝希望通过耶稣会士从澳门获得西方军事援助,庞天寿以教徒身份之便利,穿梭于帝与西士之间。 隆武二年,庞天寿偕毕方济往澳门求援,然途中已闻福京陷落,故转赴肇庆,带三百葡兵事永历帝。 庞天寿跟随永历帝转战粤、桂、滇、黔,忠心耿耿,深为皇帝信任,升任司礼监掌印太监,提督勇卫营,获赐一品服。 但晚年因与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翔勾结,参与吴楚党争、弹杀林时望、谄事孙可望、威逼永历禅位、十八先生案、陷害高勣等一系列不忠行径而落得骂名。 不过,他最出名的还是因为在崇祯二年入教,受洗于汤若望,教名亚基楼,是最早入教的太监之一,被称为教会的柱石。 反正一句话,命好得离奇,有什么劫难都避开了。 当然,崇祯皇帝是绝对不会相信是什么主的庇护。 “皇爷,奴婢有罪,奴婢这就立马脱离天主教,皈依信奉道教。” 庞天寿惊得两股颤颤,急忙磕头求饶,并当着龙华民说出脱离天主教。 什么信仰,不存在的。 在生命面前,没有几个人能坚持信仰,至少,庞天寿不是。 第一百三十六章 信仰自由 第一卷风雨飘零 “不用了!” 崇祯皇帝脸色一寒,已然对他下了判决书。 不说这孙子做事不地道,就凭他身为皇家奴才,居然信奉番邦异教,就已经属于政治不正确了。 兔子国为什么不允许在职官员有宗教信仰? 抛开大的层面不说,如果允许官员信教,就等于允许一些官员既接受党的领导,又接受各类宗教组织的领导。 这会造成什么后果? 后果很严重,是会亡这亡那的。 宗教都是有利益需求的,如果官员信教,则势必成为某一种宗教势力的代言人。 一些地方将出现宗教徒管理官员的现象,利用政府资源助长宗教热,长此以往,将从根本上动摇国体。 崇祯皇帝虽然没有什么从政的经验,但这些道理他是明白的。 所以,他哪里还容得下庞天寿这个狗奴才? 现在,趁着天主教尚未形成气候,正好清理。 否则,等他们壮大了,就什么也管不了。 最终只好来一句,信仰自由! 而这,是崇祯皇帝不愿意看到的。 “皇爷,奴婢知错了,请皇爷宽恕啊!” 短短的三个字,庞天寿吓得魂飞魄散,死命磕头求饶。 现在皇宫上下,谁不知道皇爷性子变得愈发暴烈了,再不是原来呵斥几句,就可以蒙蔽过关。 “尊敬的陛下,请你宽恕您忠实的仆人,上帝会保佑您!” 神父龙华民虽然不明白是什么问题,使得大明皇帝震怒,但还是出声求情。 庞天寿是教会好不容易才发展的一个宦官,是他们走上层路线用来当保护伞的角色,自然要争取。 哪怕他起先已经说要脱离天主教了? 但他相信,庞天寿只是在大明皇帝盛怒下才选择的妥协,而内心信教的决心不会变。 因为,他们都是发过誓言的。 说起来,他们这些传教士真的苦啊。 自从龙华民在韶州挑战佛、道、儒教,导致了一系列排教事件后,他现在只能通过官宦参与儒生们的雅集、讲学,从讨论学问开始,迂回地接触信仰。 否则,他们在大明寸步难行。 “把这狗奴才拖下去,杖毙!” 崇祯皇帝看都不看龙华民,自然更不会听他说的,只是挥挥手朝李若链吩咐道。 “诺!” 李若链双手抱拳,和两个大汉将军把瘫倒在地的庞天寿夹起,拖到前院去行刑。 “皇帝陛下,手下留情啊!” 龙华民犹自不死心,望着被拖走的庞天寿,还在苦苦哀求。 “龙华民,回去吧,大明不适合你们!” 望着这个狂热的宗教分子,崇祯皇帝叹了一口气,挥舞着龙袖,沉声说道。 此时,正是天主教最兴盛的时期,借着先进的航海技术,天主教徒们开始向全世界传播他们的信仰。 其中,远在东亚的大明朝和日本,就是他们的重点。 只是,目前的基督教和后世的有很大的不同。 这时期的基督教教会,建立了一套严格的等级制度,把上帝当做绝对的权威。 文学、艺术、哲学一切都得遵照基督教的经典——《圣经》的教义,谁都不可违背,否则,宗教法庭就要对他制裁,甚至处以死刑。 而且,他们希望被传教国的国王,能接受他们教皇的洗礼,册封为王。 就问,崇祯皇帝能允许这样的教会,在大明传遍吗? 偌大的大明帝国,接受他们的洗礼册封,这不是脑袋有坑吗? “尊敬的陛下,鄙人游数十百国,所见中土土地人民,声名礼乐,实乃海内冠冕。 恳请伟大的大明皇帝陛下,能容许我和我的教友学习大明的文化,和僧、道、儒探讨学问。 而且,教会愿意派出最精锐的铸炮专家,为大明帝国铸炮打击北方的鞑虏。 望陛下恩准!” 崇祯皇帝竟然要驱逐他们这些传教士,龙华民心里大骇,急忙把他们进入大明的说辞再次说了一遍。 老实说,龙华民赞扬中华文明,绝不是阿谀之词,也不是拍崇祯皇帝龙屁。 他用汉语对大明的士大夫这样说,也用西文通信、撰述,在西方读者中散布,显然是出于真心。 罗明坚、利玛窦、龙华民等人轻视除了大明以外其他东方民族的观念,在后世看起来也许是一种文化优越和种族歧视。 但这种“错误”,在时下却是十分自然的。 来自刚刚经历过“文艺复兴”国度的神父们,对“文明”和“野蛮”有着深度的敏感和独特的理解。 从印度洋试探进入到东亚、东南亚的欧洲人,对远东民族的文明有较高估计。 他们以为恒河以东是一个文明世界,那里的人种是“白人”,曾经是“约翰长老”的疆土,有过大量的基督徒。 尤其是,他们有着悠久的文明,繁复的礼仪,还有大量的图书经典。 龙华民认为,大明宗教里的一些方面,都可以与欧洲古典宗教相比肩,甚至比欧洲古典宗教还要优越。 因为大明佛僧所讲的关于他们佛祖的故事,不像朱庇特、维纳斯和丘比特的那样淫荡,也不像罗马人崇拜的其他无道之神的那般无耻。 在欧洲“文艺复兴运动”的氛围中,说大明的文明超过古代希腊、罗马,这是何等的赞美? 同时,龙华民还主张欧洲人和大明人混血,制造更加优秀的人种。 他在写给教会的信上说道:“大明妇女身上有西班牙人贵妇人同等的,甚至更高雅的气质和美。 她们守贞节、笃实、温和、谦虚、顺从,鉴于澳门的中西混血儿都非常聪明漂亮,远比西属美洲混血儿优越。” 他建议西班牙人和大明人混血,这样可以产生世界上最好的人种,产生最好的艺术家、工艺家、乃至大主教、高贵的军人和廉洁的官员。 这些,都是龙华民的肺腑之言,也是当时的实际情况。 “如果是单纯的学术交流,朕代表大明欢迎你们。 可是,你们可以不传教吗?” 听完龙华民的话,崇祯皇帝嘴角掠过嘲讽,龙眼直盯着他,淡然问道。 小样的,骗朕呢? 朕还不明白你们的目的,真是白穿越了。 不传教?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因为,这是传教士的使命。 龙华民在崇祯皇帝的注视下,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期期艾艾地说道:“尊敬的陛下,大明已经有佛教、道教、***教等,为何您就容不下天主教? 鄙人以为,您应该有伟大帝王的雄心,能容纳不同的文明和信仰! 同时,鄙人也以为,大明百姓有信仰自由的权利。” 信仰自由? 真他娘的搞笑。 尤其是从龙华民口里说出。 崇祯皇帝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忍不住哈哈大笑,半饷,他才笑着问龙华民,“那朕请问龙神父,大明的国教道教,可以到罗马传教吗?” ———————— 说两句,前面一章被喷了,说信仰自由,今天都不知怎么写了,有点卡文,抱歉,今天只有一更! 欢迎大家留意见,也开通了一个书友群:236475854 欢迎有兴趣的老铁加入。 第一百三十七章 卸磨杀驴 第一卷风雨飘零 这个问题,龙华民无法回答,也不敢回答。 开什么玩笑,难道他敢当着崇祯皇帝说不能吗? 可要说能,这不是扯淡吗? 欧洲什么时候允许异教徒传教了? 那可是要活活烧死的啊! 真是好算计,你能来,我不能去,这是他娘的什么道理? 崇祯皇帝锐利的眼神,恍如刀锋般紧盯着呐呐不能言的龙华民,充满冷厉。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龙神父,别打着学术交流、信仰自由做幌子,朕很明白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大明,现在不是你们可以染指的。” 这些海盗,从现在开始一直到几百年以后,一直执行双重标准。 当然,现在的他们,实力还很弱,还无法像清末那般嚣张。 说起来,这还要感谢海贼王郑芝龙,是他和大明的海师,在欧罗巴人的海战中,屡战屡胜,最终替大明保留海战全胜战绩。 从而,也让整个欧洲,看不清楚大明的实力,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连受大明招安的一个海盗,都有击败他们的实力,那么偌大的大明帝国呢? 所以,明的不行,就只能来阴的。 欧洲大陆派出了利玛窦、龙华民、汤若望等神棍来大明,妄图用传教的方式,从民间着手改变大明的信仰。 崇祯皇帝知道,如果有人迫不及待的劝人包容它,那么几乎可以肯定,他不是一个朋友,而是一条豺狼。 真正朋友之间的关系,应该是对等的。 “尊敬的陛下,请看在天主教一直循规蹈矩,也曾为大明朝廷抗击北虏做出贡献的份上,允许我和教友继续留在大明。 我可以保证,天主教将不在民间发展教徒,并全力配合朝廷翻译西方学术书籍。 恳请大明伟大的帝王恩准!” 龙华民的眼里满是哀求,宛如一条可怜的老狗,委屈巴巴的盯着崇祯皇帝。 说这番话,他心里也没底。 可是,他是真没办法了。 因为,如果天主教再次被驱逐出大明,不说这是对教皇重大的打击,而他们这些神职人员,也将获重罪。 在他看来,这次的事情是因为不允许百姓祭祖引起骚乱,继而引发崇祯皇帝震怒,才有要驱逐他们出去的决定。 那索性就像利玛窦一样,先走上层路线,来回迂回,只要留下来,今后才有机会。 这个好像可以有! 听完龙华民的恳请,崇祯皇帝有些犹豫了。 老实讲,相比于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宗教,天主教还是有些作用的。 因为,这些神职人员有文化,可以帮助大明做点事。 天启年间,这群传教士首先到达澳门,然后北上北京。 这其中,汤若望展现了天文学、光学的才华,成功的预测了日食、月食。 并用中文写了一本介绍伽利略望远镜的《远镜说》,第一个将欧洲的最新发明介绍给大明。 崇祯三年,汤若望由礼部尚书徐光启疏荐,供职于钦天监,译著历书,推步天文,制作仪器。 不过,这货利用向太监讲解天文的机会,在宫中传播天主教,御马监太监庞天寿就是这时发展起来的。 崇祯六年,协助徐光启、李天经编成《崇祯历书》一百三十七卷。 徐光启死后,李天经接任了他在科学方面的工作,继续完成《崇祯历书》余下部分的编写。 按照徐光启“欲求超胜,必须会通;会通之前,必须翻译。”的原则,在大明朝廷的支持下,继续组织人力物力进行对其他西方科技著作的翻译。 比如《坤舆格致》是在李天经主持下,由汤若望和大明官员黄宏宪合作翻译,一共有四卷。 原著是德国学者阿格里科拉的《矿冶全书》。 《矿冶全书》共十二卷,是欧洲矿冶技术的一部经典著作。 书中介绍了各种金属的分离、制取和提纯方法,也详细介绍了各种无机酸的制法,包含有许多重要的化学知识。 崇祯十六年十二月,本尊批示户部将《坤舆格致》分发各地,“着地方官员相酌地形,便宜采取。” 只可惜,随着大明的灭亡,本尊的批示没有办法落实,连这本大明政府组织中西学者合力翻译的书籍,在建奴治下也彻底散失。 不过也是,在愚昧的建奴统治下,这是这种类型书籍的必然命运,《天工开物》都会在中国失传,更不必说别的了。 这些人目前还有点用处啊! 如此这样一刀两断一了百了,似乎有点得不偿失啊! 大不了事后卸磨杀驴就是了,嗯,应该可以。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在龙华民眼巴巴的注视下,沉声说道:“龙神父,若是你能答应三点条件,朕或许可以答应你们留在大明。” “陛下请说?” 峰回路转,龙华民抑制着内心的喜悦,跪在地上高声说道。 要不是崇祯皇帝离他有点远,他都想按照教皇最高礼仪,亲吻崇祯皇帝的鞋面。 不过,已经久居大明多年的他也知道,大明不流行这一套。 “一,三年内停止传教工作,全力翻译西方文献书籍。 二,招聘两百葡萄牙炮兵,帮助大明训练出合格的炮兵营。 三,派出传教士,带领大明官员前往欧洲采购书籍。” 经过认真思考,崇祯皇帝说出他的三个条件。 “感谢陛下仁慈,愿意效劳。” 在沉默片刻后,龙华民不得不答应。 要想留下,他们没得选择。 因为,他手里的牌有限,根本无法和崇祯皇帝谈条件。 不过,他也有他的小九九。 三年不传教,其实可做的事情也很多。 因为,教皇给他们的任务并不只有传教一事。 例如,在西安传教的金尼阁,他在西安城内建立了一座小教堂,除了开展宗教活动外,他研究了从西安通向中亚、中东和欧洲的交通道路问题。 为此,他不断向过往商人、到北京向大明朝廷进贡的附件小国使团,打听和记录他们行走的路线。 以及经过的国名、地名、驿站名以及来往商品的名称、贸易状况等等。 为此,他根据这些写下详细的研究报名,寄往欧洲。 再譬如,收集大明各种各样的书籍。 比利时耶稣会士柏应理从上海回到欧洲,徐光启家族许太夫人捐献给教宗的最重要的礼物,就是四百种汉语图籍,藏于梵蒂冈教廷图书馆。 法王路易十四之所以决定派“国王传教团”去大明,原因之一是他羡慕葡萄牙国王在大明弄到了线装书。 可以说,欧洲的文艺复兴的道路上,有大明一份功劳。 其实,他们的这种做法,和后世的日本入侵前简直一模一样。 那就是从文化、地形地理方面着手,再扩大到经济、军事。 只是,他们目前没有这样的实力而已。 应该说,龙华民神父想得很美好,可实际上,谁知道呢? 第一百三十八章 最高指示 第一卷风雨飘零 双方都有计较,双方都有打算,那自然是势弱的一方吃亏。 尤其是崇祯皇帝这个穿越者,明白宗教的性质,更是严加提防。 自古以来,宗教问题无小事。 崇祯皇帝如此大张旗鼓对付天主教绝不是一时兴起,更不是儿戏。 事实上在民间,天主教已经开始影响着大明子民的信仰,在南方,开始有汉人加入天主教。 在士林,在朝堂,甚至连皇宫大内,都有部分官宦加入。 这是一个危险的开端! 当年那个强大的元朝,何尝不是宗教的兴起动摇了蒙元的根基? 而在临近的倭国,有四分之一的倭民转而信仰天主教,几乎掀起一股欲灭本地佛教神道之势。 如果不是倭国出了一个丰臣秀吉,看见苗头不对,大肆屠杀天主教徒,估计倭国早晚离凉凉也不远了。 大道理崇祯皇帝是不懂的,可他知道,首先要满足大明老百姓需求和利益,这才是获得国民支持的群众基础。 其他的一切空话假话都不过是海市蜃楼。 在大明,要是弄出一个什么一等洋人四等汉的说法,崇祯皇帝觉得他肯定要凉凉,华夏也要凉凉。 毕竟,在华夏在大明,还没有任何势力和力量能够取代主体民族——汉族。 若任由极端宗教扩散,作为主体民族的汉族一倒,遭殃的将是我们所有的大明老百姓。 谁要是矮化汉人、打压汉人,谁就是在祸害大明? 千年之争,拼的是民族的传承与精神! 华夏为什么能屹立几千年的兴衰风雨而不倒,那是我们有信仰,信仰自己的祖宗。 我们为我们的祖宗而骄傲而自豪,因为,他们替后世子孙留下了宝贵的财富和精神。 小到一个家庭,大到一个国家,亦是如此。 所以,历朝历代,无论是家庭还是国家,都有自己的祖训。 因为一代人,是无法完成宏图霸业的,需要一代又一代人的传承,在不断的积攒中继续交给下一代人。 而西方的宗教,是叫你不要信仰自己的祖宗,不得祭祖。转而去信仰他们的祖宗,去祭他们的祖。 这是要从根子上,彻底断绝华夏的传统,刨了华夏的祖坟。 后世具体的例子也有,譬如湾湾和港独,因为被洗脑成功,认为自己没有祖宗了,也不承认是中国人,正叫嚣着要独立。 其实,我们中国人从来就不怕什么敌国外患,就怕自欺欺人,就怕在自我麻痹中灭亡…… 有活生生的例子在眼前,崇祯皇帝又怎么能不重视? 依据双方的口头协定,崇祯皇帝把天主教分散在大明各处,大大小小的几十名神父全部集中到京城,统一送去翻译书籍。 并且,每名神父外出都有锦衣卫跟着,美名其曰为保护。 当然,这也引起龙华民和其他神父的抗议。 不过,抗议无效! 面对锦衣卫的回报,崇祯皇帝回答得很坦然很直白,愿意留下就留下,不愿意留下,就滚! 但是,他们不能带走片纸。 书籍,是最宝贵的财富。 而京城中,最近帝都的老少爷们表示很乐呵乐呵。 生活节目很丰富,舆论话题很劲爆,视野角度很震撼。 西四牌楼的菜市场上,最近每日刀光闪闪人头滚滚,都是朝堂六部贪腐的大佬官员,让人看得解气又刺激。 时不时传来锦衣卫又出动了,某某大佬府邸被查抄,某某大佬要凉凉的超级劲爆话题。 随之而来的是,教坊司名下的某某楼,又有新来的犯官女眷,长得花容月貌,我见犹怜,老兄可下手否? 也有一些罪行较轻的,全家老少尽数流放岭南。 他们在刑部衙役的押解下,一步一回头,眼含热泪离开这个大明最富庶的京城。 当然,也不是只有这些单一内容。 兵部衙门门口,京营在此长期招兵。 听说朝廷下了血本,开出让人眼红的粮饷。 一入京营,吃穿不愁,每月有三两的纹银。若能通过训练考核,饷银立马翻倍。 只是,要求很高。 不仅要三代耕作身家清白,还要身体健壮勇武有力,愿意为皇上流血牺牲才行。 因此,在长达几个月的时间里,只有不到两万人有机会获得进入京营。 这些大大小小的消息,京城的老少爷们不是通过道听途说得来的,而是从朝廷开办的大明皇家周报获得。 这,无疑非常具有权威性。 也因此,京城的老少爷们纷纷竖着大拇指称赞天子称赞朝廷,认为皇上这是为了天下苍生着想。 因为,大明皇家周报的内容既有朝堂的时事政事,也有关于农事的一些介绍,还有朝廷的惠民政策。 总之,这里面五花八门,囊括的内容与百姓日常生活息息相关。 并且,不管是谁,只要掏出三个铜板就能买回去阅读收藏。 当然,这是对于读书识字的人来说。 不过,不识字也没关系。 皇上已经替他们这些小民想到了。 京城里有很多破落的老童生和穷酸秀才,他们屡试不第,科举无望,平日里都是在街头给人抄写书信什么的混些银钱糊口。 如今,他们迎来了为朝廷为皇上效命的机会。 司礼大太监曹化淳把他们招募过来,分配到京城大小的茶楼,有一个算一个,每天为百姓读大明皇家周报的内容。 大家把他们叫读报人,也叫讲读人。 因为,他们会点评几句,有点类似于后世的香港的一档节目,有报天天读。 应该说,这个举措受到京城百姓的热烈欢迎和茶楼老板的喜爱。 茶楼原本是说拉弹唱的地方,只是更新的内容毕竟有限,茶客们听久了,也听烦了。 而大明皇家周报的推出,无疑让百姓得到朝廷最新消息。 上午的时间,依旧是说书先生或者唱曲卖艺的伶人,下午则是这些读报人的时间。 譬如此刻,城南东角,陆羽茶楼里,一个读报人正在讲读崇祯皇帝的告民书,“朕仰承天道,俯御万方,念此军民,谁非赤子? ……” 读完之后,讲读人放下手里周报,语速不急不慢解释道:“皇上仁慈,对于西北被裹挟的百姓既往不咎。 而且还从大明外藩手里借粮,用于弥补朝廷粮食不足之处。 如今,距离大明最近的朝鲜,五万石粮食已经通过海路抵达天津,即日将转运到西北,交由当地官府用于赈灾。 这次皇上下了严旨,若有官员中饱私囊,一律满门抄斩! 而南洋诸番那里,粮食一年两熟甚至三熟,待日后运到大明,朝廷将确保常平仓的粮食充足,用于九边战事支出。” 两条消息相互结合,读报人稍微一两句整合,立马把崇祯皇帝亲民爱民之心和解决的具体举措说得明明白白。 台下的京城百姓闻之,既兴奋又感动。 兴奋朝廷渐渐有起色,感动皇上心里时时刻刻为大明子民着想。 只是朝廷贪官污吏太多,败坏国体。 “这些该死的贪官,就是该杀!最好诛了他们九族!还是天子圣明仁慈,心里想着俺们这些苦哈哈。” 四周的百姓纷纷点头赞同,说这话没毛病。 不要怀疑曹化淳这老货的忠心,这些读报人都是事先经过培训,一切有利于巩固提升崇祯皇帝高大形象的话,都会解读一番,然后传递给京城百姓。 读报人见下方议论实在热烈,拿起桌上镇条轻轻敲两下,待嘈杂声渐低,口里方才说道: “最新消息,最新消息!皇上针对前几日夷人教堂被砸,亲自撰文写了一篇《咱们有祖宗》。” 此话一出,茶楼里剩余的一点杂音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京城老少爷们肃声倾听最高指示。 开什么玩笑,这件事大家可是密切关注的,属于时事热点,也关乎皇上他老人家对于信教一事的态度。 反应不错,读报的老童生微微浅笑,端起茶水,轻呡一口,然后抑扬顿挫的读道:“泱泱大国,千年传承,延续至今,始有先祖,方有我辈。 故而,先有中国之地,方有中国之气,再有中国之人。 有了中国之人,再有中国之道德,有了中国之道德,再有中国之文化,有了中国之文化,再有中国之礼仪。 礼仪成,而华夏昌。 自此,华夏先祖历经磨难,血火融合,出黄河,至瀚海,上辽东,下长江,纵观桑海,历千年沧桑,方有如今巍巍大明帝国。 这一切,何其不易矣? 自古以来,中华有华夷之辨,也是文化之防。 今西夷远渡重洋,来到大明传教,涉及中西双方文化冲突。 朕惟愿汉家儿郎感怀先祖之不易,谨记华夷之防。 望朕之百姓,须知人生一世,岁历四季,春耕夏种,秋收冬藏,却难得百年。 然华夏之长,星辰大海,不仅经历数千年,还要源远流长继续下去。 信教一事,朕不想多说,唯有一句,我们有自己的先祖!” 读报人刚刚念完,还没有点评,台下已经连连大叫好,此起彼伏。 更有文人慷然而叹:“简而言之,不相信先祖之人,皆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寡廉少耻,败德离道之大恶。” 应该说,这篇文章,崇祯皇帝已经把意思说得很明白,也符合时下民意,自然是叫好声不断。 如此劲爆的消息,很快就引起百姓们的热议。 “就是,咱们大明有自己的国教道教,真不明白那些信天主教的人怎么想,难道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老兄有所不知,其实好多人是冲着信教的三两纹银而去,小弟认为他们内心却是未必真信。” “那朝廷上的那些官老爷又怎么说,他们可不会贪图这点财物?” “这就不知道了,或许是图个新鲜吧?” …… 如此之言,在茶楼里探讨不绝。 而这里面的议论,自有锦衣卫的探子暗中抄录下来,送呈崇祯皇帝御览。 “看来民心尚可,是时候需要来个道士下山了。” 崇祯皇帝缓缓放下手里的密奏,喃喃自语一句。 他现在面对中国佛教的颓废,儒家思想的虚伪和天主教的兴起,毫无疑问,他只能选择扶持相对温和的道教。 另外,这时的道教是大明的国教,太祖朱重八就自封为道教的守护神,真武大帝。 经过两百多年的发展,他们遍布大明全境,在大明二都北京和南京拥有广泛的民众基础。 而纵观整个亚洲,南亚各国及印度、西亚、中亚乃至阿拉伯,全是宗教的天下。 这个宗教攻击性太强,难免令人有些怕怕,需要抑制啊。 “皇爷,首辅大人来了。” “宣!” 片刻过后,大明的老大和老二就聚首一起,商讨国事。 “温爱卿,如今百废待兴,国家财政匮乏,你看哪里还有可以下手的地方?” 跟温首辅已经很熟了,崇祯皇帝也没有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皇上,臣觉得,现在的地方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对百姓的敲诈勒索已经很严重了,如果再在穷苦百姓身上捞钱,那就像在干透了的柴木上浇油一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小小的火星就能燃起滔天的大火,将大明大好河山烧得一干二净。 今年,皇上停止了辽饷的加派,依靠着对贪腐的清算,得到了一大笔财富。 然而这一大笔财富也就只能勉强撑到明年,需要新的抄家对象。 北有晋商,皇上已经在布局。而南有徽商,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温体仁思索片刻,把今年的局势稍微回顾一遍,最终提出意见。 “爱卿快说一说?” 崇祯皇帝对晋商了解,那是因为八大晋商卖国之故,可对于徽商,虽然知道他们富有,可具体情况就不知道了。 如今见温奸相提到徽商,眼前一亮,急忙催促。 这老家伙,若不是胸有成竹,是断然不会发言的。 “回皇上,臣最了解的就是徽商。 江淮一带,最富的是盐商,为富不仁的是盐商,坑国害民的还是盐商。” 温体仁轻捋颌下长须,徐徐说道。 第一百三十九章 怎么办 第一卷风雨飘零 温首辅站的角度高,口才更是没得说,随着这个政坛老狐狸深入浅出的寥寥数语,崇祯皇帝对徽州盐商了然于胸。 徽州盐商主要是称雄于两淮,扬名大江南北。 在盐业上,他们有着天然的地缘优势。 徽州相距两淮,虽有崇山之限,大江之隔,但相比与远在西北的晋商,尚属近邻。 而且从徽州到两淮盐区的中心城市扬州,水陆可通,往来便捷,从水路启程经宁国、芜湖、南京也就直下扬州了。 而且,经商需要文化,自古皆然。 盐业是一种特殊的商业,对盐业的生产管理、运销、课税等等,大明都有完整的政策规定,非常详细、具体。 因此,从事盐业的经营,必须熟悉盐法。 而徽商是一支以“儒贾”为特征的商帮,他们虽是商人,却基本上都属于文人。 因此,对于盐法的研究,他们比朝廷派去的盐官都理解得更为透彻深入。 流氓不可怕,可怕的是流氓有文化。 大明行盐之法主要是官督商办,朝廷委派有较高文化水平的人担任盐官。 因为盐务关系国计民生,非鸿儒硕学、干练明敏者莫能担此重任。 而盐商尤其是总商要经常与盐官打交道,他们必须有一定的文化知识,才与盐官有共同语言、共同雅趣,甚至有可能成为与盐官唱和往来的诗文之友。 于是,事情就悲催了。 官商勾结就成了必然。 商人给盐政官员以优厚的生活供应,毫无疑问,盐政官员自亦能给予商人格外关照。 尤其是徽商善于结交笼络官员,那手段简直牛逼到让人无法拒绝,著名的扬州瘦马就是他们想出来腐蚀朝廷官员的。 当然,聪明的徽商远不止只有女色一种手段,他们的手段是多样化的。 总之,一句话,很少有人能抵挡他们海陆空各种手段的轰炸。 如此一来,官商勾结的后果就是,原本属于国家的收入没有了,全部落入贪官和徽商盐商的口袋里。 “去年盐税的收入不足一百万两银子。而在大明中期,盐税收入一般都超过二百多万两白银,几乎少了三分之二。” 说到最后,温首辅语气低沉,开始列出实际数据。 这些钱,流向哪里,其实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 尤其是作为大明的首辅,更是不可能不知道。 可那又如何? 管得了吗? 多少年过去了,不是依旧? 不过,近期皇上的手段,让首辅大人感觉或许有办法解决难题。 只是,这个坑有点大,不知皇上…… MMP,听完温奸相的话,崇祯皇帝觉得龙蛋隐隐作痛。 朕接手的这个烂摊子啊,其实彻底推翻掉,打烂了重建比较容易。 像这样在原有体制上修修补补,打打杀杀真他娘的让人憋屈。 只不过朕是皇帝,又不能造自己的反,只能忍着。 不过,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那还是只能干了! “看来,又要杀了!” 崇祯皇帝摇摇龙首,嘴里一裂,似无奈又似冷笑,对着满怀希望的温首辅说道。 温奸相眉头一皱,心了一沉,口里发苦,双手一摊,第一次反对崇祯皇帝道:“皇上,恐怕不妥啊! 盐官贪腐自然有朝廷法度,这个可以杀。可徽商和晋商不同,他们没有勾结外敌,没有致死的罪名啊! 若皇上强行杀之,江南民心肯定尽失,一旦有别有用心之人挑拨,恐有动乱。 而且,朝廷有求于这些徽商。” 作为大明首辅,温奸相自然把维稳摆在首位。 崇祯皇帝听完,愣住了。 对哦,这些徽商没有罪名啊! 他们是合法经营,勤劳致富。 毕竟,连税都不要交了,自然没有偷税漏税之说,大明更没有行贿受贿罪同一体之说,如何定罪? 不定罪,如何剥夺人家的财产? 而且,他们不仅没有罪,在江南百姓心中,他们还是活菩萨。 徽商是儒商,是读书人出身,平日里很讲究,最在乎名声。 说老实话,在太平年间,修桥补路的事情没少干。 在灾年,开仓放粮赈灾的事情也是常有的。 总之一句话,他们慈善干得相当不错。 并且,崇祯皇帝知道,他们还是复社的金主之一,那些平日里得到赞助的复社士子,没少为他们宣传善行。 所以,他们在江南的名声向来不错。 还有,从另一方面讲,他们也算爱国人士。 历史上,大明凉凉之后,建奴大军南下,南明朝廷开始抵抗。 这其中,醒悟过来的部分复社士子和大明官员,开始招兵买马拉起队伍和建奴开干。 而这里面的粮饷,就是这些江南盐商或者海商赞助的。 这其中的做法,和民国时期的一些商人大地主捐助老蒋抵抗倭寇颇为类似。 世道颠倒了! 崇祯皇帝感到很无奈,终于体会到前几任皇帝的心情。 一个士绅不纳税,就已经让国家受不了? 可这还不算完,还有土地不纳税,经商不纳税,什么都不纳税。 只有农业要纳税,只有地里刨食的百姓要纳税。 其他的都是大爷! 历史上,在位四十七年的万历皇帝也动不了这些,他把手伸到了矿山,可结果还是收不上来税。 为了增加收入,派出了矿监收税,结果呢? 矿监被打死了不少,矿税也被迫废除了。 占着国家的矿开矿赚钱,不准国家收税,还打死了收税的太监,这种事情千百年来只有大明才有! 好吧,万历皇帝拿他们没办法,只能憋屈着。 问题是这些人很嚣张,开始扣帽子,什么太监横征暴敛,什么太监弄得民不聊生,什么皇帝与民争利。 这是哪跟哪啊,简直颠倒黑白。 大太监收钱,他们能看得上老百姓手里面的钱? 榨干了也没有多少钱不是! 这就好像跑一百个地方,向一万个家庭收费,也不如往马爸爸公司一座,打点秋风来得多啊! 这个道理谁都懂。 所以,万历和太监收税,弄得还是这些大户。 问题是,大明的大户是谁? 能得罪吗? 于是,万历挨骂自然就不足为奇了。 想起这些,崇祯皇帝再也不能淡定,连坐都坐不下,负手起身踱着方步,脑海里不停转动着,怎么办? “温爱卿有何方法,赶紧说来?” 走动着,崇祯皇帝发现不对劲啊,温奸相这老货低着头,紧缩双眉,一副欲言又止难以抉择的模样,立马开口说道。 “皇上,臣以为,或许需要进行盐法改革,取消开中法,取缔徽商手里的根窝,才是长久之计。 可臣又担心,不知时机是否合适?又有谁可以取代徽商手里的雄厚资金?” 温体仁依旧思索着,缓缓说出心中的忧虑。 说起来,大明的盐法改革并非第一次,长久以后都在与时俱进。 明初,对百姓不错的老朱为避免权势仗势独占盐利,严禁食禄之家行商卖盐。 洪武二十七年,老朱下令,禁止公候伯及文武四品以上官员的家人、奴仆行商中盐,侵夺民利。 景泰五年,规定官员每人支给盐三千余斤,吏每人支盐五百余斤,以防官吏干预盐政。 此法制定后,盐务井然有序,国家获利较大。 后来,随着战事的进行,推出开中法。 开中法是指开边报中,即由官府公布条例,召商输粮食等物与边境地区,以盐作为报偿。 实行开中法的目的,最初主要是为了增强边境的军事储备,充实军饷,之后扩展到为救济水旱饥馑,囤积粮草。 每当边境军饷发生不足,或发生水旱灾害时,由户部出榜,召商输纳。 或令商运粮于指定地点,户部编制勘合和底簿,一式二份,一份交给发粮机关,一份发给各转运提举司。 商人纳粮后,由收粮机关将所纳粮数及应支盐数填给仓钞,商人持此仓钞赴各转运提举司。 转运提举司比对相符后,按商人所纳粮数给引,派场支盐。 商人得盐后自行运售。 以粮食换盐引,利用商人运粮纳米,充实边储,这就是大明代食盐开中法的主要内容。 开中法实行后,国家节省了大量的转运费,边疆粮饷也得到了保障。 由于开中法效果显著,不仅粮粟,凡属国家急需物资,皆令商人输纳中盐。 由此而衍生出许多新的制度,如纳马中盐、纳钞中盐、纳铁中盐、纳布中盐等等。 总之国家需要什么,就开中什么,盐随时随地成为国家与商人交易的媒介。 可自宪宗成化以后,吏治日益败坏,盐法亦日趋紊乱。 成化末年,权要门宦仗势以廉价买进淮、浙盐贩卖,谋取大利,导致官盐卖不出去。 弘治十五年,奸商通过外戚张鹤龄请求以长芦旧引十七万免追盐课,每引纳银五分,另用价买各场余盐如其数,听其贩卖,竟得到了同意。 于是,大明中期盐法败坏,关键在弘治皇帝心太软,偏宠权贵。 官宦借权力寻租,转卖批条,坐收巨利,受苦的是老百姓。 万历后期,实行纲盐法,即由万历前的民制,官收商运商销的制度改为民制商收、商运、商销。 纲盐法是商人垄断食盐运销的制度。 万历四十五年明神宗采用盐法道袁世振建议,将各个商人所领盐引分为十纲,编成纲册,每年以一纲行积引,九纲行新引。 纲册许各商永远据为“窝本”,每年照册上旧数派行新引,无名的不得加入。 从此官不收盐,由商人和盐户直接交易,收买后运销权都归于商,并得世袭。 从此内地盐商得到了解放,食盐的运销红火起来。 纲盐法在疏通积压的盐引方面的确发挥相当大的作用,这对于挽救盐政的崩溃,多少起到一些支持作用。 但实行过程中,也产生了新的问题,即,权钱交易,有权的宦官也借机勒索。 权贵垄断盐利,政府肆意搜刮,加派频繁,使引价日增。 天启元年,每引官盐的价格是三两八钱。私盐每引价格最高不过五钱,即使加上贿赂上下官吏的支出,仍不及官盐价格的一半。 商人纷纷贩卖私盐,再加上令盐课改折,灶户改纳盐为纳银,征非所产,灶户非私贩而不能得银,结果导致私盐更为盛行。 到了崇祯年间,就更不用说了。 简直败坏到了极点了。 而这,也是温首辅决定改革盐法的初心。 当然,他是在这段时间看到崇祯皇帝的霹雳手段后,才动了心思的。 否则,他根本生不起这个念头。 没有一个强势的皇帝支持,他一个首辅能干什么? 尤其是在朝廷摇摇欲坠的情况下。 “合适,有什么不合适?只要能弄到银子,怎么搞都合适!” 温奸相刚说完,崇祯皇帝眼前一亮,立马开口说道。 不过,对于温奸相的第二个问题,有谁可以取代徽商手里的雄厚资金,崇祯皇帝并没有什么主意。 因为,这不是一般人可以干的。 而且,这个资金,规模之大,令人咋舌。 时下大明,朝廷的盐业生产已经达到相当规模,在全国拥有十一个大盐田。 最大的一个,是位于扬州附近大运河与长江交汇处的两淮盐田,其次为天津长芦盐场。 两淮盐田包括大大小小三十个盐厂,六十七万多千名工人,产盐量负责供应整个江南并且出口蒙古等地。 天启年间,大明军费因建奴入侵而大增时,朝廷曾试图强迫商人提前购买未来二至三年的盐引许可,来增加额外收入。 可江南盐商通过拒绝购买这些预售的盐引,来表达自己无声的抗议。 除非盐务官员答应扩大运输额度,并让他们以现有盐引运输,他们才会妥协。 其中,一些更具投机野心的盐商,也就是徽商,甚至趁机买下同行的旧盐引,以求增值获利。 当然,盐务官员可以裁定旧的盐引许可无效,借此打破盐商的专卖局面。 然而,官员们发现,盐业贸易过于庞大,只有眼前这些商人,才有足够资本预购盐引。 因此,在盐务官员的请求下,朝廷于做出重大让步。 任何购买新盐引的人,都可以在不久的将来获取永久性的运输选择权。 于是,朝廷的这次妥协,终于形成了垄断,二十四家徽商垄断了两淮盐场的销售。 很快,他们便将这种选择权转换成家传许可——“根窝”。 这项特权为他们的后代积聚起了巨额财富。 盐田里商人的数量越来越少,他们的个人财富却越来越多。 可这种集中的趋势也得到了朝廷的认可:只有最富有的商人,才能承担起囤盐一年的资本风险。 因为,存盐变质的可能性一直都存在。 所以,盐务官员必须确定盐商们有足够现银,可以挺过足以让小商贩倾家荡产的仓储损坏。 集中化的经济趋势,就势必牵涉到经济规模。 在规模如此巨大的贸易活动中,与大量从事地方市场交易的商人相比,的确只有少部分人具备经营全国性市场的能力。 说得好复杂的感觉,其实,这在崇祯皇帝心中,这分明就是后世的总代理制度。 这二十四个代理商,垄断了两淮盐场,取得定价权,然后再找二级、三级分销商,层层分包下去。 只不过,这些徽商实力确实他娘的雄厚,每年承包两淮盐场的资本高达八千万两白银。 他们利润有多少崇祯皇帝不知道,他只知道,肯定少不了。 因为他们还要四处打点各级官员。 总利润中有一部分自动拨作馈赠、酬酢及贿赂历任监督盐场的官员之用。 为的,就是能继续承包两淮盐场。 试问,投资如此之高,没有高利润谁愿意干? 这不是傻逼吗? 而朝廷呢,这八千万两白银,要供应两淮盐场六十七万多千名工人工资,和处于扬州的盐运司运转外,一年上缴户部得银不足一百万两。 这他娘的是什么比例? 完全是替人打工啊! 而且,还是替一些孙子打工,这怎么行! PS:隆重推荐好友一本唐朝的小说《盛唐血刃》,已经两百万字了,赶快开宰! 第一百四十章 不得安生 第一卷风雨飘零 乾清宫内细如丝的檀香袅袅绕绕,死寂般的沉静,温体仁眼角间扫过崇祯皇帝紧蹙的双眉,心里微叹! 皇上不容易,自己也不容易啊! 非是他们君臣无能,实在是东林党人太狡猾了。 大明看似面上光鲜,中枢朝令还能切实下达到全国各地府县,南北十三省人事权也看似尽数执掌。 可二百余年积累的体制弊病,早已积重难返,病入膏肓。 若不能行非常手段,恐怕将无以为继矣。 过去,皇上性格反复多疑,作为首辅,自己也只能让朝堂力求平稳,希冀能挺过这艰难的岁月。 可这半年来,皇上仿佛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做事雷厉风行大刀阔斧不说,最重要的性格中多了狠辣二字。 这非常重要。 温体仁知道,现在的时局绝对不是什么太平之时,仁君是救不了国的。 依照目前的时局,皇上还是强势点好,这样,下面的人好做事。 “温爱卿,你和内阁立马进行盐法改革,拟定条理章程。 朕只有一点,大明帝国的利益不能让几个家族垄断,而是要让更多的人享受朝廷好处。 另外,两淮盐运使衙门整个班子恐怕是烂透了,必须趁机根除,你手里可有什么人适合这个位置?” 崇祯皇帝想既然不能帮这些孙子赚钱,那就必须下狠手了。 目前对付这二十四家徽商,恐怕时机不是很成熟,那么,只有先从朝廷内部下手。 一窝端掉两淮盐运使衙门,然后换一个能搞事的干吏过去,用软刀子慢慢朝这些徽商开刀,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不过,自己熟悉的那个几个大臣都已派上用场,其他的不知情况如何,冒然使用又怕跟原来的盐官一样,被盐商腐蚀。 那岂不是又回到原点? 况且,这个人选可不能是谦谦君子,必须腹黑一点,才能让徽商吃亏大放血,继而自动退出逐利中心。 还有,必须能背黑锅承担骂名,要实实在在为大明着想。 温奸相这老货今天既然提出来解决徽商,肯定是经过深谋远虑,他的夹带里应该有适合的人选。 物以聚类,人以群分。 能被温奸相看上的人,肯定差不了。 至少,不是迂腐之辈。 皇上拿定主意了。 可以搞事了。 温奸相陡然振奋起来,他眯着小眼微笑俯身说道: “启禀皇上,臣觉得有一人比较合适,做事狠辣不迂腐,手段权谋都不错,足以跟盐商周旋不落下风。 而且此人现在就在淮安府任职,熟悉盐务盐法。” “谁?” 崇祯皇帝有些不喜的看了温奸相一眼,卖什么关子? “淮安知府杨维垣。” 温奸相被皇上瞪了一眼,心里一颤,急忙说出心中人选。 “杨维垣。” 崇祯皇帝念叨一声,终于想起这个人物,也明白温奸相为什么要遮遮掩掩。 因为,这人是阉党,一个被本尊打倒的人。 杨维垣,字斗枢,文登人,万历四十四年丙辰榜三甲进士,官御史,协助大太监魏忠贤,力排东林党人。 崇祯元年入逆案,被贬到淮安府任职。 但是,崇祯皇帝记得他,却是因为杨维垣在弘光年任通政使,建奴陷南京时全家死节。 “就他了!” 崇祯皇帝目视温奸相,肯定的说道。 阉党并不是全部都是坏人,就和东林党并不是全部是好人一样,关键要看他们做的事情。 后世,东林党如此招人恨的原因,还不就是这些孙子,只要不是他们的人,就一律打倒,一律定义为坏人。 这他娘的哪是朝堂重臣所为,简直跟傻逼没什么两样。 自己腰缠万贯却不愿意多交一分钱税收,不惜把并不沉重的税收转嫁到身无分文的底层百姓身上,继而诱发了大规模的农民起义。 前线打仗没军饷,后方则是朱门酒肉臭,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自己的罪行,就抹黑其他宦官武将系统。 最后的结果就是国家因为内外交困走向灭亡,给华夏带来了巨大的灾难,给中华文明制造了不可估量的损失。 这些孙子,真是符合给他阳光就灿烂,给他颜色就开染坊的定律。 得寸进尺。 历史上,张居正变革摊丁入亩为什么失败?而建奴却可以? 那是建奴不把你们当人看,杀人不眨眼,没节操的读书人当然跪舔。 这就造成大明把你当人你就浪,建奴把你当狗就跪舔,什么玩意? 还有脸抹黑别人。 “皇上,臣这就去安排。” 温奸相得到崇祯皇帝首肯,心里大定,有了杨维垣帮忙,他对盐务改革有信心。 而且,杨维垣是他对付东林党人一柄很锋利的刀。 “有劳温爱卿了,恐怕你又要背负漫天骂名了?” 崇祯皇帝脸上闪过一丝狠辣,却又摇摇头对温奸相无奈说道。 温体仁被骂是必然的。 不说别的,重用阉党余孽杨维垣,就必然触动某些人的神经。 还有盐务改革,那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但凡改革,无论是哪个区域,必然动了现有利益者的奶酪,有杂音是正常的。 你从他们身上割肉,他们能不骂你吗? 大明的任何改革,都是和整个士绅集团作对,所以过去张居正被黑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不会有一个人为他说话,因为他作对的是整个国家的精英阶层。 能为他说话的普通百姓,却什么也不懂,更没有发言权。 现在,轮到温体仁这老货了。 “债多不压身,臣被骂得还少吗?” 面对崇祯皇帝的关切,温体仁展齿一笑,浑不在乎的答道。 呵呵…… 这些东林党人,祸国殃民,却自以为正义,有皇上支持,老夫要不弄死你们,这首辅就白当了。 其实,别看温奸相对东林党人咬牙切齿恨之入骨,其实除了钱谦益,双方并无私仇。 关键是他坐在首辅这个位置上。 可以说,大明任何人只要坐在首辅位置上,都明白东林党的危害,区别只是愿不愿搞事而已。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和为贵,这么简单的道理谁不知道哇? 所以,历史上,本尊换了五十一个首辅,并非没有原因。 “温爱卿去御医那里拿点补品,多滋补滋补。” 瞧见温奸相发髻间的一缕缕银发,崇祯皇帝柔声吩咐。 这老货可要多保重身体啊,希望别早挂。 “多谢皇上关怀老臣,臣告辞!” 温奸相俯身朝崇祯皇帝行完礼,离开宫廷。 只是,他心里有点奇怪,皇上为什么这么关心他的身体?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好着呢? 看来,皇上是真怕自己劳累了,暖心啊! 或许,自己只有多坑几个东林党人,方能回报皇上厚爱。 又有天灾了! 真不让人安生啊! 正当崇祯皇帝和温奸相商议对盐务下手,第二天,他就收到锦衣卫快马传来的消息,陕西蒲城闹地龙,波及附近州县六处。 “啪”的一声,暖心殿中的崇祯皇帝愤怒的将所有的奏章扔到地上,为什么,为什么老天就是不肯给陕西百姓一条生路? 这到底是怎么了? 崇祯元年,全陕天赤如血。 五年大饥,六年大水,七年秋蝗、大饥,八年九月西乡旱,略阳水涝,民舍全没。 九年旱蝗,十年伙禾全无,十一年夏,飞蝗蔽天……十三年大旱…… 很难想象曾经诸夏文明的发源之地,周秦汉唐四朝定鼎天下之地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近来,所有事情似乎都很顺利,崇祯皇帝觉得自己可以改变一切。 但是看着传来的消息,他不淡定了,真的感觉到了深深的恐惧。 和人斗他不怕,可人如何和天斗? 殿外,周皇后悄悄来到崇祯皇帝身边,示意旁边的太监宫女都下去了。 周皇后两只芊芊素手缓缓搭在崇祯皇帝的肩上给他按摩,柔声问道“皇上何事如此忧烦?” 崇祯皇帝正感觉身后有人,听到声音放下心来,紫禁城里,除了周皇后还有谁能悄然进入乾清宫而无人示意呢? 在安保方面,崇祯皇帝是认真的。 毕竟,大明莫名其妙凉凉的帝王太多了。 尤其是现在崇祯皇帝的做法,似乎跟正人君子们很不合拍啊! 所以,崇祯皇帝一来到大明,首要事情做的就是清理内廷。 他的心,没有本尊宽广。 总有刁臣想害朕,一贯是崇祯皇帝内心真实的想法。 感受到周皇后揉肩的舒适,崇祯皇帝也收了几分烦躁,感叹道,“陕西浦城闹地龙,朕忧虑啊。 好不容易把叛军赶出全陕,就怕流民盗贼再次四起,届时大明危矣。” “皇上,地龙严重吗?” 周皇后手里的动作一滞,目露关切轻声问道。 “不清楚。” 崇祯皇帝口里回答着,心里却轻松下来。 对啊,虽然不知道地震的强度,可后世他并未听说陕西历史上有什么大震啊? 这就好办了。 “皇上,那赶紧安排当地官府赈灾。 好在有赖诸藩属国朝贡粮食,今年朝廷的粮食不似往年般那么紧张。” 周皇后心系陕西百姓,立马出声劝道。 整个后宫,也就她和崇祯皇帝少年夫妻,相濡以沫且共渡一段艰难的岁月,方才敢说一两句朝政上的话。 “是啊,待会朝会就要商议此事。” 口里答着话,崇祯皇帝心里却叹息着。 如此贤惠一心为国为民的周皇后,怎么就会有那么奇葩的父亲。 对不起了,朕的皇后,要让你伤心一段时日了。 国丈周奎快要暴毙了,老王已经帮他安排好了。 “皇上,只要朝廷能赈灾,陕西百姓必感谢朝廷的恩惠,肯定不会闹将起来。 大明有皇上在,真是百姓之福,臣妾为皇上仁举感到开心。” 听见崇祯皇帝的话,周皇后紧锁的秀眉开展不少,语气中也多了些欢快。 百姓之福? 崇祯皇帝哑然一笑,知道周皇后在变着法子安慰着自己,不过似乎也有道理。 朕从藩属国弄来粮食,能够让百姓渡过灾年,然后移民开发河套,百姓至少比在本尊手里应该会幸福不少? “能救大明者,舍朕其谁?” 瞬间,崇祯皇帝重新恢复信心,豪情万丈。 身后周皇后笑笑并不言语,她是大明的皇后,母仪天下是她的本分,开导夫君也是她该做事情。 其他的,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皇上,诸位大臣已经在殿中等候了。” 此时,随侍太监三德子低着头打破了两人间的温馨。 “好,知晓了,为朕更衣,皇后不必担心。” 崇祯皇帝拍拍身后皇后的手说道。 温柔乡虽不错,但是等快递小哥进京,那就什么温柔都没了。 今天的朝堂格外森严,不少朝臣都看出情况。 “皇上驾到——”随着高时明发出的声音,崇祯皇帝身着冕服出现在大殿中。 随后一阵山呼海嘨的参拜,崇祯皇帝都是阴沉着脸,更是让不少朝臣心中一惊。 冕服,皇上今天穿冕服,这可是代表大明帝国最高等级与威严。 正是知道其重要性与意义,不少朝臣都是惊讶于皇上为何如此正式,究竟发生什么大事? 在崇祯皇帝的示意下,高时明把陕西的奏章读了一遍,让朝中的衮衮诸公知晓。 “嘶——” 朝堂上响起震惊声,群臣相互窃窃私语,崇祯皇帝也没有管他们,就这么冷眼看着。 “启奏皇上,关中之地自唐之后就已然残破不堪,原本土地就贫瘠,百姓困苦。 今夏陕西大旱,夏粮颗粒难收,现又地龙翻身,可谓屋路偏逢连夜雨,臣恐陕西不稳,流民四起。 臣请朝廷尽快派出钦差大臣,总理陕西救灾事宜。” 兵部尚书孙承宗和其他朝臣没有什么废话,第一个站出来发言。 他很清楚,陕西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不过,只要国库能出钱出粮,其实也出不了太大的事情。 大明百姓的善良是有目共睹的,只要能活下去谁会莫名其妙的造反? 崇祯皇帝点点头,并没有言语,而是看看其他朝臣有何说法。 “启奏皇上,陕西接连大旱,继而地龙,此乃天兆,上天示警,国有奸党为患,臣请皇上亲贤臣,远小人,整肃内政进修德业。” 突然,一个御史在众目睽睽中跳出来奏道。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有苦难言 第一卷风雨飘零 此言一出,举朝哗然,朝臣纷纷侧目望去,看看究竟是谁,居然如此生猛? 最近,敢于直面皇上的勇士已经不多了。 “唉,作死啊!” 次辅王应熊心中微微一叹,这种蠢货是怎么到朝堂上来的,今上的性子都变了,难道还不明白? “砰——”只听一声响动,这名生猛的御史被砸得头破血流。 崇祯皇帝站起身,直接将御案上砚台狠狠砸在这名御史头上,些刻的他宛如欲择人而啮的猛虎。 “混账东西,陕西的百姓正在饥寒难耐,圣贤书就是教汝如此做官的,是不是还要朕下罪己诏啊? 给朕说清楚,谁是忠臣谁是小人?” 崇祯皇帝阴恻恻的大声怒喝。 说实话,他心里已经做好杖毙这名御史的准备了。 实践证明,对付这些孙子,不狠是不行了。 朝堂上大部分官员都是微微摇头轻叹,没见过这么蠢的,真是想出名想疯了。 吏部尚书闵洪学冷眼看着他,心里已经把他的仕途判死刑。 他如果有命侥幸逃过皇上的毒手,不对,是龙手,自己也要把他身上的官服替皇上剥下来。 谁叫自己是帝党呢? “皇上,臣……臣死罪,请皇上饶恕。” 情况不对劲啊,原本哪里有天灾地龙的,自己的这套说词都属于正常程序,皇上再自责几句,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现在,皇上怎么变成这样了? 竟然一句话都不让人说。 瞧见盛怒中的崇祯皇帝,这名已经博得眼球关注的御史却很无节操的跪地求饶,一任头上的鲜血直流,也不敢用手捂住。 小命要紧啊! 小样的,算你识相,地震跟朕有屁关系啊! 朕又不是真的天子,管不住天管不住地,能管住你们,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崇祯皇帝情绪得到发泄,见御史已经服软,也就不再理会这个傻子。 随后他沉下心来悠悠问道,“诸位爱卿,谁愿意毛遂自荐到陕西赈灾啊?” 殿内朝臣纷纷老神在在默不作声,开什么玩笑,西北那个地方的事情,苦活累活不说,关键还不安全,谁愿意去啊? 如今皇上可不好糊弄了,有厂卫负责打小报告,一旦赈灾不力说不定就是被抄家的后果。 这种事情躲还来不及,还毛遂自荐,当我们傻啊? “臣请礼部尚书周廷儒亲自钦差大臣,总理陕西蒲城地龙赈灾事务。” 一片难堪的沉静中,崇祯年间最著名的奸相温体仁站出举荐,并给出冠冕堂皇的理由。 “周廷儒身为礼部尚书,弟子满天下,又是内阁大学士,老成持重,总理赈灾事务最是合适不过。” 崇祯皇帝立即相当配合,看着周廷儒问道:“不知周爱卿以为如何?” 如何?我还能如何? 周廷儒掐死温奸人的心都有了。 MMP,这可恶的温奸人,明显就是不怀好意。 过去,赈灾是个肥缺,谁不想分一杯羹? 可最近,皇上在严打贪腐,谁敢顶风作案? 干好了是本分,干不好,后果可就难说了。 尤其是陕西那地方,穷山恶水多刁民,闹了八年多的时间,当地官府早就穷疯了,此去真是凶吉难测啊! 可问题是他没有理由推脱啊! 最近内阁中就属他最清闲。 自从起复为礼部尚书后,周廷儒就发现,内阁基本被温奸人把持。 尤其是工部尚书张凤翔被缉拿,刑部尚书郑三俊被致仕后,自己简直成了孤家寡人,许多事情只能看着。 皇上也不比从前,虽然每次召见自己也笑容满面,但问题是不跟自己聊朝堂的事情啊? 和内阁大臣不聊工作,也就意味手上的权利被架空了。 现在又要他动一动,皇上说什么就什么,动一动就动一动吧。 官场上,该低头就得低头,否则,小命就得凉凉。 这一点,宦海沉浮多年的大佬周廷儒自然明白,并不用人教。 “启禀陛下,臣周廷儒愿往陕西一行,替皇上赈济万民,宣扬皇上仁德爱民之心。” 无奈之下,周廷儒出列俯身领命。 “好,周爱卿能忠心国事,朕心甚慰! 拟旨,着礼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周廷儒为钦差大臣,总领陕西赈灾事宜,许便宜行事,陕西一应文武官员俱有先斩后奏之权。” 见周廷儒入彀,崇祯皇帝眼里闪动着得意的目光,好听的话和旨意也随口而出。 温奸相见缝插针的本事真高,和他配合真是让人舒服。 让周廷儒去陕西赈灾,真是一步好棋。 “臣周廷儒领旨!” 殿内,心里欲哭无泪的周廷儒俯身正式领旨。 动一动也好,就当散散心了,反正自己注意点就是。 “诸位爱卿,国家正值多事之秋,望尔等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此次赈灾关系我大明之生死。陕西无数灾民正在等着活命,平常尔等贪腐也就算了,但这次若有敢伸手者,朕必其诛九族。 还有,告诉你们在陕西的同窗、门生、子弟,谁敢伸手休怪无情。 只是,朕希望来得及!” 说到最后,崇祯皇帝不阴不阳的补了一句。 顿时,大殿内的温度骤然降到极点,尤其是在陕有亲人的朝臣,更是如坠冰窟,心里拔凉拔凉。 他们毫不怀疑皇上言出必行,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已经证明这一点。 同时,他们也毫不怀疑自己的子弟有机会一定会伸手,因为他们了解自己亲人的德行。 所以,当散朝后,这些朝臣步履如飞,一个个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府邸,匆匆研磨写书信,然后令家仆以最快的速度送达陕西。 而为了保证赈灾,崇祯皇帝也亲自动用内库,锦衣卫与东厂双双护驾,只求以最快速度救援陕西。 可以说,为了救灾,整个大明京城都已经行动起来。 来往京城的官道上,每天都有奔驰的骏马冒着风雪进进出出,传递着消息。 在这其中,有一辆马车在十几个锦衣卫的护送下,悄悄地离开京城,正往无锡而去。 车上一老者,目光呆滞四足紧紧蜷缩着,依靠在马车的角落里,好不凄惨。 此人,正是惨遭温奸相陷害的东林大佬——钱谦益。 又是飘雪时节,薄雪似蝶,蹁跹在空,满目妖娆,宛如一副水墨字画,让人心向往之。 若是往年这个场景,钱大佬说不定要在他温暖如春的豪宅,邀请数名东林名仕,斗酒数十杯,然后指点江山慷慨激昂。 酒意高涨时,说不得还会迎着飘雪赋诗数首,以增酒兴。 可惜,这一切,皆往矣。 想到今后悲惨的日子,呆滞的钱大佬眼角缓缓流下悲伤的泪水。 而他,一任泪水横流,却不曾擦拭。 太伤心了! 心若死灰,正是他此刻最真实的心里写照。 温体仁,不是人! 这个崇祯年间最无耻的奸相,居然对他处以宫刑,用拿捏他阴私的卑劣手段,让他焚毁时下读书人的圣地,东林书院。 这怎么可能? 当初魏阉权倾天下,也只是把东林书院封禁,并未焚毁。 他倒好,居然想将东林书院彻底解决。 当然,如果不是温奸人让他去焚毁东林书院,钱大佬并不在意东林书院如何? 可问题是这脑袋坏得流脓的温奸人,偏偏盯上他,毁了他的身体不说,现在还要毁掉他的名声。 这个温奸人,心思怎么就这么歹毒呢? 若是这样,今后他将是东林党和复社的死敌,并且臭名留千古。 所以,他想到了死。 说老实话,养伤期间,温奸人并未限制他的自由,而且用最好的药帮他疗伤,食物方面也安排得好。 在他能下床行走的时候,钱大佬就决定自杀,坚决不能让温奸人把自己搞得身败名裂。 唉! 想到这里,原本呆滞若病鸡的钱大佬眼里闪过了羞愧,嘴里发出让人怜惜的长叹。 想死太难,不容易啊! 在从数十种自杀身亡中,钱大佬遴选了几种痛苦较小的死法。 冰天雪地里,钱大佬想到投水身亡。 奈何在走向池塘才一步时,刺骨的冷水立马让胯下的蛋蛋几有爆裂的感觉。 虽然他已经没有蛋,可正是因为没有蛋,才会时时刻刻感到蛋疼的感觉。 他退缩了,水太凉,蛋疼,死得太痛苦。 温软如春的房间中,失败过一次的钱大佬选择上吊。 只是当他尝试把脑袋往下压,正欲踢掉凳子,头皮传来阵阵发麻的感觉,窒息感令他全身毛骨悚然。 终于,他再次退缩了。 同时,聪慧如他也明白自己没有死亡的决心。 好死不如赖活着,他明白了这句老话。 罢罢罢,就当为家人而活。 毕竟,以温奸人如此阴险的为人,他死了,家人也逃不过他的迫害。 死不了,那就得听话。 在经过无数次的思想反复斗争后,钱大佬终于想开了,也妥协了。 东林党和复社如此恨温奸人,可人家活得比谁都滋润,并且深受皇上独宠。 做人,要看开一点。 就这样,他的心思在不停摇摆中,踏上了一条无奈的道路。 有苦难言啊! 人在朝堂,身不由自。 更何况,温奸相允诺只要他听话,将永远不会泄露他成为阉人的事实。 这,也是让他心动的原因。 当“男人”好哇。 虽然知晓这奸人人品有待商榷,但走到这份上,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故而,在自己难以言齿的伤尚未好利索之际,他就主动请缨南下无锡。 事情早解决早好,拖着也不是办法。 更可况,自己已经选择了这条路,今后注定是温奸人的走狗了。 当狗,就要有狗的觉悟。 这点,久经官场的他是明白的。 果然,对于自己这番举动,温奸相当即投桃报李,立马封他为江浙监察御史,还从锦衣卫抽调十五名校尉保护。 并且,考虑到自己胯下的那个伤骑不得马,还特意允许自己坐马车前往无锡。 这对于一贯歹毒的温奸相而言,算是难得的良心之举了。 否则,如今大权在握的温奸相,怎么会顾及别人的感受? 想到此处,钱大佬嘴边一裂,发出了无声的苦笑。 随着心思活动,人也有一点生气,松动有些麻木的手脚,撩开马车的窗户的斗篷,却意外的看到一个故人。 准确的说,这人曾经是他的敌人。 PS:各位老铁,重复的一章在编辑的帮忙下,已经用新内容替换了,已经订阅的老铁刷新一下,有新内容,没有订阅老铁,欢迎订阅。 请大家放心,阿土是厚道人,不会坑大家的起点币。 感谢老铁们的支持,从明天起爆发一波,感谢诸位老铁支持!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全身流脓温奸相,被坑的史可法 第一卷风雨飘零 杨维垣,天启年间阉党里的中坚分子,任云南道御史,涉及赵南星、左光斗、杨涟等东林党人的案子。 在过去,钱大佬作为东林党骨干,没少和杨维垣争斗。 只见寒风中,对方风尘仆仆,仅带着两个家奴,与自己反向而行,正赶往京城。 见对方望过来,钱大佬瞬间放下斗篷,缩回车中。 杨维垣这货可不是省油的灯,当年以凶恶狠毒闻名,以自己如今的落魄,还是少招惹为妙。 更何况,杨维垣原本在阉党案中被打倒,没有朝廷征召无故不得进京,如今看这情况,分明是要得到重用了。 很快,双方车马交错而过。 杨维垣回首困惑的摇摇头,刚刚匆匆一瞥,没有看清车内究竟是何方神圣? 不过,对方好像有意避开自己。 只是,用得着吗? 自己已经离京八年,一直屈居淮安府,早已属于过气官员,京城中还有几人能认识? 沉思中,缓缓转头凝望着前方高耸的城墙,杨维垣感慨万千,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还有机会回京。 双眸中微有湿润,杨维垣的心情酸楚难分,最后,蓦然长叹一声,挥鞭朝京城方向驰去。 皇宫内,乾清宫。 首辅温奸相正在向崇祯皇帝禀告国事和人事安排。 “什么,这样不好吧?” 听完温奸相的汇报,崇祯皇帝蹙着双眉,显得有点犹豫。 原来,温奸相这坏得全身流脓的家伙,想让已经被致仕的史可法出使漠西蒙古,商量双方互市建碓场之事。 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先不说这风天雪地快过年了,就凭目前漠西蒙古和大明已经多年未联系了,那里的部落又多,相互间也是乱的很,没有一个统一的政权。 万一哪个部落傻缺,一刀把“民族英雄”咔嚓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一直以来,大明和鞑子相杀相爱两百余年了。 虽说互市建碓场对漠西蒙古人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可这人心的东西,谁知道他们如何想? 这老东西,真是让人无语,成天算计人家。 “皇上,漠西蒙古地广人稀,部落众多,跑一圈估计都要半年左右,再加上此时气候严寒,要是让老家伙过去,估计身体吃不消。 而史可法正值壮年,领着朝廷俸禄却无所作为,似乎受之有愧。 因此,不如索性废物利用一次。 臣从吏部调看他出仕的简历,发现此人也只是适合跑腿的活,其他的吗,呵呵……” 温奸相摇着头,坦然地说出他的计较和考虑。 也就是经过半年的时间,这奸人基本摸透了崇祯皇帝的心意,他才敢说这些话。 “就是不知他还在不在京城?” 温奸相说得好像有几分道理,崇祯皇帝不禁也有几分意动。 拉拢漠西蒙古打击漠南蒙古,还有马匹的互市,是崇祯皇帝规划的大战略,自然越快越好。 “在,臣打探清楚了,正在京城四处吃请,潇洒得很呐! 谁叫人家是东林后起之秀呢?” 温奸相明显做足了功课,崇祯皇帝话音刚落,他立马不阴不阳的答道。 “那就试试?” 崇祯皇帝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可以一试。” 温奸相满脸笑得跟菊花朵朵绽放般,用力点头。 “你啊……” 崇祯皇帝拿手点点,不知如何说他,这老东西,太阴险。 “高大伴,速速将史爱卿找过来!” ———————— 京城里,史可法赴宴的途中,他不住的左右摆头,嘴中不停的念叨着。 “奇怪哉,真是奇怪哉!” 一两个月来,他始终搞不明白,皇上怎么莫名其妙的让自己致仕? 要说按皇上的性格,致仕也正常,可让他致仕还正常领着俸禄,这就不正常了。 他不过是督察院副右佥都御史,正三品的官员,在那些个总兵、阁臣、督师、甚至说是太子太保面前还是不够看,怎么有这么奇怪的待遇? 难道自己资历不够,刑部尚书位置太高,皇上有意压一压? 还是说自己没有拿手的政绩,皇上不喜? 对于崇祯皇帝这样光怪离奇,不按常理出牌的事情,史可法又怎能不心生怪哉? 然而就在史可法一万个不明白之时,身后却是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 “史大人,且慢行,皇上有请!” “啊?是高公公,不知皇上有何事传唤微臣?” 见到一脸气喘吁吁的高时明,史可法急忙行礼讶然问道。 同时,从袖口中掏出一块银锭,悄然递过去。 高时明没有客气,掂了掂重量,约莫是五十两纹银,立即藏入袖中。 皇爷说过,东林党人有钱,身后有江南大财阀支持,不必跟这些孙子客气。 作为崇祯皇帝的身边人,高时明知道什么可以伸手。 “史大人,具体事情咱家可是不知道。不过,史大人,看皇爷那高兴劲,肯定是大喜事啊!” 皇爷高兴不高兴高时明是不知道的,可人家史大人出手阔绰,好听话讲两句会死啊? “大喜事,难道?” 史可法想笑又不方便笑,表情很是怪异,甚至飘飘然跟高时明往皇宫走去。 “皇上你看,来了!” 温奸相见史可法紧随高时明身后,拍着手兴奋的说道。 “臣史可法拜见皇上!” 史可法见皇上和温体仁二人有说有笑,心里一喜,但表面上却没有失了礼数,立马跪地行礼。 “陛下,这位是?” “起来吧!” 对这位“民族英雄”,崇祯皇帝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他身材瘦小,文绉绉的,没有丝毫英武之气。 怪不得带兵不行! 随意挥挥手,让史可法站起来答话。 毕竟现在的史可法根本算不了什么,级别太低,往日里见得比较少。 也没有单独召见过,都是大殿的大朝会上见过几次。 “宪之啊,机会难得,何不向皇上自报家门?” 温体仁眯着眼睛,笑得很慈祥,一副提携晚辈的模样,乐呵呵的对史可法说道。 崇祯皇帝不动声色的吔视温奸相一眼,心里骂道,老狐狸,表面笑嘻嘻,心里妈卖批。 甚至,他已经脑补温奸相如何和群臣打交道的模样。 “回温大学士的话,下官乃是直隶大兴人,祖籍河南祥符,崇祯元年进士二榜十九名,幸蒙皇上天恩,授翰林。 后出任陕西西安府推官,迁户部主事、员外郎、郎中……至督查院福右佥都御史。” 虽然双方交情似乎没有达到让温奸相提携后辈的交情,但史可法还是毕恭毕敬向崇祯皇帝报了一遍履历。 “不错!” 崇祯皇帝微微点头,只是不疼不痒的赞了一句。 “皇上有所不知,士林之中,宪之号称再世‘文信国公’,文采斐然啊! 臣早些年曾在直隶府游历一番,却是去过大兴,偶听乡人说起宪之是出了名的孝子,更是听闻宪之老母梦入文天祥投怀生下。” 温奸相明显对崇祯皇帝敷衍不满意,急忙满脸陶醉赞许猛夸史可法。 “温大学士谬赞了,下官此等虚名怎可在皇上面前如此谬赞,惭愧,惭愧。” 不知史可法是真谦虚还是有自知之明,反正一副不敢当的模样。 “哈哈,二位卿家,却是勿要这般相互谦让了。 汝等皆是我大明肱骨,朕的左臂右膀。对了,温爱卿,你看,宪之出使却是如何?” 崇祯皇帝反应过来了,急忙调整内心的偏见,笑呵呵的温奸相问道。 “不错,不错,刚正不阿,凌厉傲骨,正是我大明上好出使人才之选啊!” 温大影帝附和着崇祯皇帝的话,抚掌哈哈大笑,一副非你莫属的模样。 等等,出使,这是怎么一回事,史可法懵圈了。 见崇祯皇帝与温体仁对着自己一番品头论足,史可法却是有些浑身不自在起来。 毕竟被两个大男人,而且还是位高权重的男人猛夸。 只要是个男人,不知不觉之中,似乎好像后面的菊花,有点痒了。 “宪之啊,朕唤你不为他事,却是有一事想要托付与你!” 笑罢,崇祯皇帝突然一脸严肃的说道。 “皇上请讲!微臣虽万死不辞。” 还是严肃点好,史可法一脸坚毅,果断而决绝的说道。 “朕想让你即可出使漠西蒙古,与他们商议在甘肃边境互市,开碓场一事情。” “皇上,您……您说什么?” 对于崇祯皇帝的话,史可法一时间顿时大脑一片空白,嘴中却是不住的喃喃。 “出使漠西蒙古,出使漠西蒙古!” 史可法的脑海之中,一个挥之不去的声音不断的回响起来,其实他是听清楚了,心里是明白的。 可是,为什么是自己? 这个节骨眼上为什么要去漠西蒙古呢? 那里可都是一群不服王化的野蛮之人!那里可都是大明王朝的世仇!那里都是敌人!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突然间,此刻史可法的脑海中竟出现了一个慈祥的老妪,一头的银发,满脸的皱纹,颤巍巍举着双手,撑着一根早已打磨得光溜光溜的竹杖,坐在门口。 “盼儿归来,盼儿功名利禄,盼儿报效国家,盼儿衣锦还乡,盼儿荣归故里!” “娘亲。” 史可法犹如在梦中喃喃,不知为何,此情此景又让史可法想到了一人。 北海之上,在那茫茫白雪之中,一个皓首老者倚着早已残破的节杖,默默的仰望,这天,这地,早已将他遗忘在一个无声的角落。 十九年,十九年始得归,这是苏武的归宿。 史可法明白,如今的他自己似乎摆在了和当年的苏武一样的境地。 壮士一起兮不复返。 史可法他怕了,他怕自己此去,若是也有个十年不归,甚至更长,自己等得起,可是那稽首盼儿归的老娘,又还有几个春秋岁月能够等的? 不知不觉,史可法眼角之处竟是留下一行清泪。 “史爱卿,史爱卿。” 崇祯皇帝见史可法流马尿,眉头紧蹙,非常不满意。 他娘的,这就是后世的演说的,世人皆言史可法英勇忠烈,更有诗云:史岭红梅花沥血,芦沟晓月天飞鹤。 “难道就这幅怂样不成? 不过,这出使漠西蒙古一事虽有凶险,但也不至于一个大老爷们哭鼻子抹眼泪吧” 崇祯皇帝心里鄙薄,心里暗自唾骂MMP。 此刻,史可法抹了一把眼泪,却是抽抽噎噎开口了。 “皇上,臣失态了,皇上知遇之恩,臣本该以死相报,纵是粉身碎骨亦是在所不惜,只不过皇上要臣出使漠西蒙古之事,臣却怕……” 言及此处,史可法竟是又开始哽噎了。 呵呵……呵呵…… 怂人就是怂人,果然如此。 此刻,崇祯皇帝接连冷笑,狭长的眼睛眯起,就差一句拖出去斩了。 这样的货色,这样的货色,果然不愧为他历史的所作所为。 扬州十日,偌大的城墙,八十万居民百姓的性命交给这样的怂包,岂有幸理? “皇上,臣有罪,臣举荐失当,臣疏忽了。” 温奸相颤悠悠的噗通跪下,一脸灰败的对崇祯皇帝请罪。 “算了,还是在朝中另寻英勇之人罢了!” 崇祯皇帝长呼一口气,勉强压住胸中的恶气,不耐烦的挥挥手。 “皇上可能心有疑惑,宪之这般忠孝之人怎能会心生胆怯? 臣不好多说,如臣先前所讲,宪之家中还有一位年逾古稀之年的老母,皇上,朝廷若是能……” 正当崇祯皇帝已经放弃的时刻,温奸相突然又开口建议,只是后面的话,顿住了。 温奸相此举,弄得崇祯皇帝短时间一愣一愣的,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 MMP,这老东西,一不留神,真会给他骗死,不厚道啊! “爱卿心中早有计较,接着说啊,朕可是洗耳恭听啊!” 崇祯皇帝脸上似笑非笑,却盯着温体仁狠狠的瞪了一眼,内涵分明是,你这老东西。 皇上眼里揉不得沙子! 被这么一咋呼,温奸相所有的小心思那是一股脑全没了,也记起崇祯皇帝过去的性格,急忙快速说道: “皇上,臣以为宪之所忧者不过乡中老母,皇上若是下一道旨意,让州府好生赡养,以解宪之心结。 另外此次宪之若出使漠西蒙古,皇上还当派出精锐以维护周全。 臣想来只要是我大明朝臣,定当会为皇上,为我大明江山,为我黎民百姓,为我……” 温奸相口才真是太好了,即刻间,洋洋洒洒几百句脱口而出,居然都不带喘气,真是难为他这把年纪了。 “甚好,甚好! 朕立马下旨,命大名府好生赡养史爱卿老母,另外朕还下一道旨意,叫骆养性选些精壮校尉,随同前往护卫。 史爱卿,你看,朕这个安排可还妥当。” 高明,温奸相这一手实在高明! 这不就是捧杀吗? 赤裸裸的捧杀! 一如历史,洪承畴被俘,不管他有没有死,大明上下立即开始悼念他。 可惜,没有成功。 还有史可法守扬州,未战之前,朝野上下也开始悼念他,皆言他忠义无双,国之干城。 这次,成功了。 史大人把军队一扔,自己不知道到何处,终于一死成名? 然后,建奴对他各种吹捧,拔高到无限高度。 只是,后世真正的英雄在影视都有拍摄,却唯独不敢单独拍他的英雄事迹。 为什么? 这货没有一丝亮点,没有一丝功绩,怎么拍? “皇上所言甚是,甚是。” 看着完全把自己这个当事人置之度外,崇祯皇帝和温奸相一唱一和,史可法还能说什么? 这分明就是挖了一个大坑,再将自己推进去啊! 史可法恨不能仰天长叹,面对这两个人,他又有什么反抗之力呢? 不过,崇祯皇帝的话倒让他吃了颗定心丸,若是再要拒绝什么的,真连一丝活路都没有了。 忠孝不两全,娘,儿对不住您了! “皇上为臣想得如此周全,臣定当不负皇上所托,誓死完成任务!” 此刻,史可法义正言辞,一脸坚决。 “史爱卿言重了,言重了。” 崇祯皇帝一脸和煦,语气很公式化。 演技还是有些欠缺。 “皇上,宪之真乃人杰也,大明幸甚!” 相比崇祯皇帝情绪化的表演,温奸相无疑堪称优秀,足以碾压他。 面对这样的一对君臣,史可法突唯有默然无语泪空流。 “真是累啊!” 匆匆打发史可法离开,崇祯皇帝伸伸懒腰,无奈的对温奸相说道。 这就是大明的朝臣,这就是东林党的德行。 “皇上辛苦了!” 温奸相却是兴致盎然,精神烁烁的答道。 终于,又坑了一个东林新秀了,爽! PS:老铁们,超级大章合在一起。 第一百四十三章 敞开了干 第一卷风雨飘零 “还是温爱卿斗志旺盛啊!” 见到温奸相的精气神,崇祯皇帝不得不自叹弗如。 人家多大年纪了,每天要处理的朝堂政务有多少,还要天天坑这个,阴那个。 真是不容易啊! 自己跟他相比,真是惭愧。 “不敢,不过是在其位谋其政而已。” 得到崇祯皇帝的夸赞,温奸相抚须自得,如今的日子好啊! 想想过去,自己要坑人的时候,所有的行动步骤准备好了,他却要抽身事外避嫌。 现在呢? 有皇上亲自配合,要多酸爽有多酸爽。 这世上会说的人多了,可是会做事的人却没有多少。 大明朝大名鼎鼎的东林党,其实就是一个嘴炮党。这些人除了嘴炮厉害,其他什么事情都不会干。 口号喊得震天响,但是掩盖不了他们龌龊的本质。 过去,自己想干点事,可惜他们不让。 还在坊间传言,说自己是瘟猪,而皇上让他当首辅,是遭瘟猪。 这些孙子。 别的本事没有,口诛笔伐是他们的强项。 虽然,他们的口号包装的很漂亮,可其实就是结党营私,就是为大地主大商家的发言人。 幸好,皇上近来认清了他们的嘴脸,否则大明非被他们祸害了。 “皇爷,人都到齐了。”随侍太监小德子进来禀告。 “温爱卿,走吧” 崇祯皇帝抬腿往外边走边说道。 今天,是崇祯皇帝在文华殿举行小朝会,由内阁大臣和六部尚书参加,探讨盐法改革。 像这种具体的事务,大朝会是没法解决问题的。 到了文华殿,人员都已经落座。 崇祯皇帝进来,众人纷纷站起行礼。 “罪臣杨维垣叩见皇上!” 这其中,唯独刚进京的淮安知府杨维垣,身份最低,又不是朝中重臣,加上在崇祯元年被定为逆党,故而跪地行大礼。 群臣瞩目中,崇祯皇帝柔声说道:“爱卿请平身!” 顿时,殿内大臣除了温奸相外,其他朝臣都搞不明白怎么回事? 难道风向变了? 对于杨维垣加入此次会议,先前众人心中就多有猜测,现在目睹情况,几乎八九不离十矣。 “罪臣谢皇上恩待!” 对崇祯皇帝的礼遇,当事人杨维垣内心的感受可想而知。 他险些落泪,语气中带着一丝哽咽。 这些年,顶着一个阉党的身份,实在过得憋屈啊! 见状,崇祯皇帝微微叹气,忍不住骂了一句MMP,这些该死的东林党。 可以说,明末被冤枉的人太多了,简直没法去数。 弘光朝覆灭后,大臣殉难的有高卓、张捷、杨维桓等,其中张捷、杨维桓是东林党人口中所谓逆党分子,然而二人均在南京城破时自杀殉国。 尤其是杨维桓,全家老小一起死节。 但是他和马士英一样,在阖家死难殉国后,竟然被东林党人污蔑为杀妾潜逃而遭乱兵殴打致死。 命人加了一把锦墩,赏赐杨维垣坐下,崇祯皇帝开始了今天的会议。 “诸位爱卿,大明十一处盐场,朕打算只保留两淮盐运使,其它十处由皇宫全部承包经营,诸位以为如何?” 刚刚落座,崇祯皇帝就大喇喇的提出了他的意见。 别看他说得很简单,可这是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决定。 真要想盐务改革,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就拿大明最大的两个盐田,长芦盐田和两淮盐田来说,前者获利最深的是晋商和一班勋戚、皇族。 后者是江南的徽商,背后是庞大的东林党人。 一南一北,都是非常棘手的问题。 必须把他们分而划之,劈开两半,才容易解决。 刚好,北方的盐场,在崇祯皇帝负责的业务中,正好有一部分和晋商、勋贵有关系。 而西北的区域,到时交给卢阎王和老孙头负责。 “那请问皇上,皇宫如何一个承包法?” 户部尚书毕自严起身,有些急切的问道。 只要国库能收到钱,毕尚书是愿意承包给皇宫的。 这是因为,盐运司虽是属于户部的下属机构,但是因为其半独立的地位,户部根本很难管控。 而且盐运司的官员掌握着余盐发卖权,一个个都富得流油。 虽然户部官员也是肥缺,但是常年替一个年年亏空的大明国库腾挪周转,这些官员们也是头大如斗。 在这种状况下,什么都不用干,就能大把捞钱的盐运司官员,也就成了户部官员们的嫉妒对象了。 对此,毕自严这个老尚书,自然是知晓的。 现在,能够在年末平白得到一笔意外之财,又能解散其他地方府盐运司,毕尚书比谁都高兴。 毕竟,这段时间来,国库空空如也,都是从皇上的内库中支取,作为户部尚书,毕自严都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 “朕准备开一家商行,除了每年付给盐场六十万两白银,并且每年照常例缴纳五十万两税银给国库。 毕爱卿以为如何?” 崇祯皇帝按照目前的行情,再缴纳国库的基础上加了三十万两。 “臣以为可做,皇宫承包了盐场之后,朝廷不必负担盐场的运营费用,等于是净收入。 而且可以裁撤各处盐运司,又能省下一笔银子。” 毕自严显然对于能给户部增加进项的主意都很支持,并且算得极为精细,哪怕是面对崇祯皇帝? 次辅王应熊是厚道人,他蹙着双眉问道:“皇上,如果盐场承包了,这发出的盐引该怎么办? 就拿长芦盐场来说,每年发二十万盐引引,外面还没兑现的盐引估计还有三年之多。 臣以为需要先解决了盐引,方可承包,免得引起商民在京城聚集滋事。” 毕自严立刻反驳道:“盐场承包是承包,盐引问题是盐引问题,两件事岂能混为一谈? 要是要处理完盐引再发卖盐场,那皇宫永远也别想承包盐场,皇上,臣反对这个提议。” 虽然在场朝臣和盐场的盐商有关系的不多,但是盐务关系朝廷稳定的问题。 对于其它盐场承包之后,盐商手中存余的盐引处理,顿时引起了他们的关注。 在大明除了一些特殊的事例之外,大多数官员做事一般都是循旧例。 也就是说,今日对其它盐场盐引的处置方式,日后也许就会用到其他盐场盐商手中的盐引上面。 因此,对于户部尚书毕自严的这种强词狡辩,大多数朝臣认为是不恰当的。 听了许久之后,崇祯皇帝敲敲桌子慢悠悠说道:“朕已经听明白了,不过朕同意毕尚书的意见,承包盐场和处理盐引还是分开处置为好。 外面的盐场盐引究竟有多少,总要先计算清楚之后才能决定处置方式不是吗? 而且这些盐商手中盐引究竟有多少是购买的,还是用其他方式获得的,朕认为也要好好的甄别一下。 每年朝廷发行盐引两百五万份,每引三两六钱四厘,该得银九百万两,但是每年盐引收入能超过三百万两吗?” 崇祯皇帝的问话,让那些反对分开处置盐引的朝臣顿时沉默下去了。 盐引制度的败坏并不是从今日开始的。 从开中法被破坏后,历任皇帝对勋贵、亲王、太监的盐引赏赐,使得盐引滥发的现象越来越严重。 到了今日,勋贵豪族已经牢牢把持了盐引发放,和各盐场余盐支取的权力。 每年上千万的盐税都流入到了这些勋贵豪门的口袋。 相比起规模不大的长芦盐场,盐引不过是积存了三年没有支取。 而盐质更好,规模更大的两淮盐场,十余年前尚未支取的盐引都存在。 此时,老狐狸温奸相趁机说道:“臣一定遵照皇上的旨意,好好登记甄别这些盐商手中的盐引。 另外,臣想让淮安知府杨维垣改任两淮盐运使。 毕竟,朝廷现在只留下两淮盐场,需要选精干官员好好处理盐务问题。” 崇祯皇帝点了点头,朝杨维垣指了指说道:“希望杨爱卿能不负众望,敞开来干,管理好两淮盐场,具体问题,你和温爱卿好好合计。 另外,其他盐场也不能无限制的甄别下去。 这样吧,就以春节为限制,日后尚未在户部登记的盐场的盐引就此作废,朝廷不再认可。” 崇祯皇帝和温奸相一唱一和之间,就把盐场给易手了。 “皇上,陕西有密报。” 会议间,东厂大佬王承恩急匆匆的将一封奏疏送到崇祯皇帝手里。 老王出场,向来没有什么好事,与会众人心都提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有一杀一 第一卷风雨飘零 “该死,狗胆包天!” 崇祯皇帝看完锦衣卫密疏,直接扔在地上,一拳狠狠的砸在桌上,勃然大怒。 “是欺朕不敢诛尔等九族吗?” 崇祯皇帝大声低吼,让与会的众位重臣浑身颤抖,这次,不知多少人要脑袋落地了? 老王默默的把密疏捡起,拂了拂封面,然后在崇祯皇帝的示意下递给温奸相等传阅。 居然有不怕死的猪,竟然对赈灾粮食动手了。 许是蒲城乃穷乡僻壤之所,京城大家族的消息传递不及,西安官府临时调拨的一批粮食,被他们瓜分了。 蒲城东临的大荔县、澄城县,西接的富平县,北依的白水县、铜川市,反正只要跟灾区沾点边,都有涉及。 实在是穷疯了。 或许他们以为山高皇帝远,陕西又是百战之地,被打烂了地方,皇帝老子管不着。 但他们却是不知,驸马都尉巩永固早已带领精干锦衣卫,正在那里秘密办案。 他们撞在枪口上了。 “内阁传旨三边总督洪承畴,命令他亲自动手抓捕贪腐人员,一旦涉案,无论何人,不计大小,尽数抓之。 所有涉案人员全部抄家夷灭三族,于西安公开处决以谢天下。砍下来的人头统统给朕悬挂在各处府县的城门上,警戒后人。 其余六族以内成员,全部迁移河套屯垦开荒十年。” 终究,气愤中的崇祯皇帝还是保持了一丝理智,或者说,受到后世教育的他,还是难以适应目前严峻的酷法。 株连九族,想想就好恐怖,也凭白无故浪费了许多人力资源。 但是比起本尊,现任崇祯皇帝无疑狠辣许多。 本尊在位十七年,又有哪一次夷灭过三族的举措? “皇上,贪腐官员满门抄斩已然足矣,牵连三族是否……” 崇祯皇帝自以为已经宽大饶恕他们了,可兵部尚书孙承宗却觉得皇上还是过于严峻,期期艾艾的想提出建议。 可惜,话说到半截,就被崇祯皇帝冰冷的眼神吓住了。 或者说,他自己心里也有数。 乱世用重典! 朝廷每年每月都有各种各样的灾难需要赈灾,若不用霹雳手段,又怎么能阻击地方官员贪腐? 龙椅上,崇祯皇帝高高地望着下面的重臣,觉得是时候敞开来说说一两句知心话了。 经过半年的调整,如今的官员变化比较大,尤其是六部,具体办实事的部门,令崇祯皇帝很满意。 礼部尚书周廷儒,也是内阁成员之一,但并不是崇祯皇帝满意的人选,只是一枚棋子。 今天他不在场,被打发到陕西赈灾去了。 吏部尚书闵洪学以及刚上任的刑部尚书唐世济,都是温奸相的死党,崇祯皇帝和他们打交道不多,但无所谓,能听话就行。 户部尚书毕自严、兵部尚书孙承宗、工部尚书毕懋康都是老东林,也是崇祯皇帝刚刚提拔起来的官员。 客观上说,他们和时下只知道打嘴炮东林党人有所不同,因为他们能干事,会干事。 可惜,心里多少还是向着东林党人。 不过,没关系,他们已经垂垂老矣,这不是什么坏事。 在崇祯皇帝心中,只要他们能帮忙过渡个一两年,稳住东林党的心,等朕的威望足以掌控大明时,他们也可以退休养老了。 一个国家,需要新的理念新的血液。 犀利的龙眼扫过首辅温体仁、次辅王应熊,这才是崇祯皇帝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也是崇祯皇帝没有扩充内阁的原因,人越多,嘴越杂,越啰嗦,办不成事。 乱世中,需要独裁,因为效率高。 还有,今天碰巧参加会议的老阉党成员杨维垣和新阉党领袖老王,今天的会议里,人员成分比较复杂啊! 在他们每个人的身后,站着的都是一群人,一群掌握着权利的大明官员。 现在,自己必须把他们都整合起来,不管他们下面是否有争斗,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听朕的。 当然,不听也没关系,朕手里有刀,专杀不听话的,有一杀一。 大明王朝经过两百余年的发展,十余任皇帝薪火相传至此的政治体制,已经完全跟不上节奏,适应不了时局的切实需求。 因为,一个延续二百年以上的老旧帝国,必然是利益集团盘根错节,牵一发则动全身。 其实置身其中的上上下下谁不聪明?谁不是帝国亿万人中搏杀出来的人中之菁?谁对朝局没有清醒认识? 无奈都被方方面面牵扯,只能坐以待毙。 体制内改良必无出路,唯有掀翻桌子另起炉灶才是唯一正确道路。 本尊的致命问题,就是他既想要救国家、保皇位、保社稷,还想在史书上留下明君圣主之名,这怎么可能? 大明帝国此时需要的皇帝,正是不惜留下千古骂名,排除一切干扰,人头杀得滚滚的朱元璋、朱棣。 当然,崇祯皇帝也必须承认老朱是杀了一拨有功之臣,可他能体会那种万般无奈。 《资治通鉴》说过,治国就是治吏。 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将不国。 如果一个个寡廉鲜耻、贪污无度、胡作非为的官员,而国家还没有办法惩治他们,那么天下一定大乱,老百姓一定要当快递小哥。 崇祯皇帝清楚记得,兔子国有一个伟人说过,“杀张子善、刘青山时我讲过,杀他们两个,就是救两百个、两千个、两万个啊。 我说过的,杀人不是割韭菜,要慎之又慎。 但是,事出无奈,不得已啊。 问题若是成了堆,就会积重难返。 崇祯皇帝是个好皇帝,可他面对那样一个烂摊子,只好哭天抹泪走了哟。 我们什么党人不是明朝的崇祯,我们决不会腐败到那种程度?” 如今,朕也想尝试尝试? 饶过一圈后,崇祯皇帝敲打着桌子,沉声说道: “诸位爱卿,朕的肱股之臣,你们必须谨记,在好的世道上,文人心里有一把尺,用之丈量世事人心,厘定规矩。 而武人心里,要有一把刀,这刀太利了不行,但是没有却万万不行。 当那些规矩老了,不合用了,世道走岔了,武人要用刀把它斩断,如此方有新的规矩出来。 因为习武之人,心性才是最敏感的,匹夫一怒血溅十步。 武人心里的刀,就是良知血性,对便对,错便错。 文人虽然厘定了规矩,可他们只会修修补补,做错了事一大堆理由。 可良知血性最为直接,错了肯定是出了问题,就该打破它制定出更好的规矩! 朕希望你们,作为朝廷的重臣,能够打破条条框框,真正为大明子民安康稳定着想。 而不是学东林党人,天天口里喊着廉正奉公,振兴吏治,开放言路,革除朝野积弊等等。 可结果呢? 几十年过去了,他们做了什么?大明目前又是什么状况?” 文华殿上空,崇祯皇帝的话回荡着,也切切实实落入到每个人的耳里。 这是崇祯皇帝第一次,当着所有重臣的面,把东林党拿出来进行批评。 老王和温奸相是知道崇祯皇帝心思的,犹自老神在在默不作声。 而初次听说的次辅王应熊和杨维垣,内心则是无比震惊。 不因为别的,皇上转化太快,让人猝不及防啊! 尤其是阉党余孽杨维垣,简直好像看到春天即将来临。 他跟东林党人,死仇啊! 这其中,最尴尬的莫过于孙承宗、毕自严、毕懋康三位老东林党人。 因为,他们也是东林一员,并且属于执政者。 如今,皇上这么说,当然有他们的责任。 孙承宗闭目长叹一声,皇上把所有的罪责全部推到东林党人身上,他终究心有不甘,缓缓起身朝崇祯皇帝一躬,开口说道: “皇上之言虽有其理,却也太过武断。 东林虽有其过,然大明之危,实乃万历之始? 单是万历皇帝二十八年不上朝,任用宦官搜刮矿税,鞭尸首辅兼帝师张居正这三件事,就早已埋下祸根。” 呵呵……呵呵…… 崇祯皇帝嘴里冷笑着,缓缓走下高台。 这就是东林党人,他们始终觉得所有问题都不是他们的问题,而是找各种理由开脱自己,哪怕是孙承宗? 崇祯皇帝真是有些无语,这些狗日的东林党人,在投降建奴之后,甚至还说大明在老朱手里就埋下注定要灭亡的结局。 根源在于藩王制度。 这是很奇葩的言论。 若是按照这样说,任何朝代都是要灭亡,因为都有不好的制度。 譬如孙承宗这个问题,其实就是一个虚假的伪命题。 崇祯皇帝准备和他好好说道说道。 毕竟,这个问题在时下还是非常有市场的,有很多人认同。 崇祯皇帝不可能一味靠杀解决问题,自己可不是建奴。 一句话,有事说事,大家讲道理也是不错的。 当然,目标也仅限于孙承宗,其他人,崇祯皇帝一般是不讲道理的。 因为,道理讲不通啊! “诸位爱卿,你们觉得孙尚书这番话可有道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摊牌 第一卷风雨飘零 “谬矣!这不过东林党人为了区区虚名而诋毁万历帝,罪该万死! 此等无耻之徒,偷换概念,满嘴污蔑,似是而非,哗众取宠。” 崇祯皇帝问话,自然要有人回答。 文华殿中,温体仁身为首辅,又是崇祯皇帝的龙腿子,当然率先回答。 只是,为了巴结谄媚崇祯皇帝,一时没有注意尺度,语言犀利了些,孙承宗老人家有点受不了。 “温首辅,你倒是好好说说,老夫如何就无耻了,如何就偷换概念,满嘴污蔑,似是而非,哗众取宠了?” 孙承宗老爷子虽然年纪大了,可毕竟是带过兵的人,性格依旧火爆。 即使崇祯皇帝在场,依旧指着温奸相气愤的问道。 这话虽然是他说的,但只是借用而已,想不到温奸相此人居然在皇上面前攻击他。 “孙尚书,口误,口误,请多多海涵!” 温奸相嘿嘿笑着,俯身行了一礼,倒让孙承宗无法再指责什么了。 毕竟,作为首辅,他能如此恭谦耍无赖,自己也无法继续纠结下去。 估计也只有温奸相能做到这点,前一刻该骂的骂,下一刻却赔礼道歉,一般的文官,还真是不齿他的行为。 “好了,你们都是朕的肱股之臣,要相互支持,要求同存异,要在斗争中求团结。” 虽然二人表面上好像没有什么,但崇祯皇帝知道,斗争永远都是存在的。 他说这话的目的,只是希望能减少一些争斗。 为此,在多种场合下,崇祯皇帝没少讲这些话。 至于说有没有用,那就看他们如何想了。 “臣等谨遵圣谕!” …… 对于崇祯皇帝的指示,明面上几位大人都是应承的。 “诸位爱卿,你们乃朝廷重臣,不应人云亦云,偏听偏信,还是要有自己的见解。 大明之危,万历之始,难道你们也以为真的是如此吗?大明文臣什么德行,你们不知道吗?” 崇祯皇帝环视众人,毫不客气的问道。 大明文臣什么德行,那有很多,而骂皇帝是拿手绝活之一。 骂皇帝这种事情,在大明朝太正常了,说白了就是刷声望。 大明朝的文官升官看的不是政绩,而是声望。 声望是怎么来的? 当然是刷出来的。 怎么刷? 当然是骂了。 骂太监,骂首辅,再到骂皇帝,从上到下一顿骂,这才显得出他胆子大,显得出他一心为公,声望刷的飞起。 真的细究起来,你发现他们屁事没干,就是声望刷的好。 当然,他们也是看人下菜,太祖朱重八老先生和他的儿子朱棣,他们就不敢了。 因为,他们是真的狠人。 一手打下大明江山的老朱同志就不说了,得位不怎么正的朱棣也曾经被挑战过。 最出名的就是方孝孺,不过在他骂高兴后,朱棣诛他十族后,就再也没有人敢挑战了。 万历皇帝被骂的几件事,是从不上朝以后的国本之争开始的。 首先是痛风引起腿脚不便,万历皇帝很耐心的解释,说自己病了,上不了朝。 他还把内阁大臣申时行找出来,写文章给自己作证,但是没用,人家还是骂,从上到下的骂。 到后来万历想立福王为大统,于是他们抓住理由了,大骂特骂。 等到建奴入关了,这些都是黑材料,万历皇帝直接就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那建奴为什么要针对万历呢? 因为李成梁。 因为野猪皮努尔哈赤。 因为李成梁和努尔哈赤相爱相杀。 李成梁杀了野猪皮的叔叔伯伯还有他的父亲塔克世,却又鬼使神差般收他当奴仆。 不得不说,这仇恨有些大。 仇大了,不给你泼脏水泼给谁,万历皇帝作为李成梁的保护伞,待遇自然也一样。 于是,大明不亡于崇祯而亡于万历,这种论调自然出来了。 因为,建奴当初是打着为崇祯报仇的口号入关的,如此才显得螨清的正统性。 对于这种谬论,现在崇祯皇帝当然要制止了。 “诸位爱卿,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事情,我们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全推给过去,这不是理由。 说实话,皇祖万历皇帝无论是在三大征的胜利,还是国内政局的平稳,全都做的很好,我们有什么可以说?” 崇祯皇帝仰天长叹,心里却相当无语。 公允的讲,其实在崇祯皇帝看来,万历不上朝的主要原因是皇权与文官制度发生了剧烈冲突,皇权受到压抑,万历用消极方式对抗。 但是不管说什么,作为帝王,万历有两点值得肯定。 其一,万历皇帝并没有因大臣与之作对,甚至漫骂皇帝贵妃而杀掉一人,算是相当宽仁的。 其二,不上朝并不是不办公,万历年间的国家大事小事都是他在处理。 万历三大征,特别是明、日的壬辰战争一直在万历指导下进行。 这样的皇帝,如果不是被有心人泼脏水,妥妥的明君节奏。 从所做的事情来看,康麻子跟人家没法比,可历史就是这么操蛋,康麻子成千古一帝了,凭什么呀? “诚然,大明落到如此境地,委实跟万历皇帝没有关系,是我们没有做好。” 老实人王应熊肃然答道。 应该说,理是这个理,只是大家装作看不见,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蒙元祸乱中原百年,强分四等百姓,而我汉人最贱。 盘剥日重,残暴不义,以致民怨沸腾、群雄四起。而太祖高皇帝起兵滁州,遂有大明,传承至今,已二百年矣。” 崇祯皇帝决定今天往深处说,索性说透来,他看着这些朝堂重臣,负手扬声说道: “汉武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提倡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何也? 乃为摒弃世族豪门、封建诸侯与天子相争耳。 历代朝廷为国家天下,开科取士,选拔官吏,笼络文人,用以治国。 不想去了豪门诸侯,却引来君权、臣权之争,千年以下多少朝代更替,皆由此来。” 这个问题有点深度,也有点忌讳,温体仁、孙承宗等人静静的听着,并未作答。 “太祖皇帝屠戮文武,革新定制,裁撤宰相,皆是帝王心术,为保子孙天子权柄也。 至宣宗怠政,设立内阁,臣权再彰,乃设司礼监制衡。 如此文人受制于官员,官员受制于六部,六部受制于内阁,内阁受制于司礼监,司礼监受制于天子,天下得安。 文臣虽因科举师生、出生籍贯而有党名,也不过是为个人之利而互相利用,各取所需,分分合合,你争我夺,既无同利也不同心,无朋党之大害。” 语不惊人死不休,崇祯皇帝既然决定了,也没什么遮遮掩掩,连老朱的帝王手段都说出来,反正说不说就是这么一回事。 可是,温奸相和孙承宗等朝臣不淡定了。 话这样说,好吗? “至武宗喜兵事爱嬉戏而厌政务,臣权始兴。 海商、盐商、地方商贾世家,对文人广为施恩,耕种于科举朝堂,维护其共同利益,方有了楚党、浙党、齐党、蜀党、晋党、以及万历年间兴起的东林党。 正德皇帝之后,嘉靖皇帝以旁支继位大统,最重名正言顺,方有了“大礼议”之争。 其又一意玄修,不耐烦杂,虽权柄不失,却开启党争。 致使朝中忠正尽去,小人得志,诸党乱国。 至隆庆皇帝继位,君权旁落,臣权更盛,天子之令不出大内,国事尽操于内阁。 隆庆皇帝龙御天下六载而崩,皇祖万历十岁继位,臣权到了最高峰。 张居正以内阁首辅而行天子权,皇祖万历皇帝内受制于太后和冯宝,外不敢触怒首辅,有天子之名而无天子之实,直至张居正病逝,方在晋党支持下,重掌大权。” 在几个重臣的目瞪口呆中,崇祯皇帝继续说道:“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 张居正严师名臣,一腔抱负为国为民,朕甚为尊敬。 其不避嫌疑,拨乱反正,清查田亩,施行新法,乃有万历中兴。 而且,张首辅对皇祖万历皇帝苦心栽培,掌大权而无不臣,行妙手雨露万民,增赋税、择名将、用人才,兴国事,大明之功臣也。 可为何他一旦身死,皇祖万历皇帝就施雷霆手段,降罪于身后,牵连其子孙,你们知道吗?” 这真的不知道,知道也不敢回答啊,温体仁等人频频摇头,一个个仿佛傻了一般。 皇上可真是口无遮拦啊! 崇祯皇帝咧嘴一笑,白森森的门牙露在外面,显得有些狰狞,“朕猜测,其实皇祖万历皇帝应该是不恨张首辅,反而是深深感激他。 这从张首辅生前一生尊隆可见。 只是张首辅开了大明夺天子权柄的恶例,故而皇祖万历皇帝就不能容他。 皇祖必须狠心污其名,辱其家,罪其子孙,告诉万千文臣,觊觎天子之权者,必挫骨扬灰,断其子孙后代前程,让他们朝乾夕惕,不敢有半点非分之心。” 崇祯皇帝说完,整个文华殿静谧无声,几个朝堂重臣被震撼住了。 这哪是万历皇帝的用心意思,分明就是崇祯皇帝借着这事教育敲打他们啊。 猜测,是胡扯吧? 可是,大殿内,崇祯皇帝依旧不管不顾继续说道:“可是臣权大兴,诸党嚣张,又怎是惩罚区区一个张首辅可以压服的? 皇祖万历皇帝亲政之后,处处为臣子所制,名为奉旨,实际难行于天下,名为尊君,实际造谣谩骂。 于是皇祖怕了,他们虽无张首辅的本事,却一个个比张首辅更可怕。 最终,皇祖躲在皇宫大内,这一躲就是二十八年。” 惊骇之下,众人回味过来,却也不得不承认,好像实情确实如此,作为一个君王,在位四十八年,国家安康稳定,有何苛求? 尤其是在群臣掣肘的情况下,尤为不易。 他们都是国之重臣,在万历朝是小咖咖,可如今都已经成长起来,又岂能不有体会? “当然,事情要一分为二看待,皇祖虽然躲在皇宫内,可却没有那么容易屈服。 他没有怠政,仍然想着国家要事、民之生死。 诸党的无能之辈,言道口舌之徒,弄权的伪君子,老一个退一个,退一个少一个,他大概想用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的时间耗光他们。 因此,群臣操持国家赋税,皇祖就派太监四处搜刮,内帑充沛,皇祖就控制得了万民,控制得了军队。 可惜皇祖万历皇帝想差了,他们已是参天大树,老叶新芽,土壤深厚。 皇祖终究没有能力耗光他们,无奈之下只好诸党皆用,那头弱就帮扶那个,方保持住朝廷的平衡。 其实,皇祖受张首辅苦心教导,他不是恣意胡来的性子。 他不喜王皇后,独宠郑贵妃,却没有废后。 他不喜欢太子,欲废长立幼,立福王继位,和群臣争了几十年,却连自己心里的关都过不去,最后还是立为太子。 和大臣赌气几十年,却不敢疏忽朝政,无论是赈济灾民、修缮水利、国事民生尤其是边关兵事,他皆不敢放松。” 说到此处,崇祯皇帝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将心比心,若是自己坐上那个位置,有可能不杀人而把时局稳定下来吗? 呵呵……呵呵…… 崇祯皇帝泛起阵阵令人发麻的冷笑,突然咆哮起来大声嘶吼道: “就是在此情况下,万历皇帝三大征全部打赢,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我们汉人依旧执掌华夏,没有沦为两脚羊,没有沦为四等民众。 诸位爱卿认真想想,哪一次异族杀入华夏,没有人头滚滚,十室九空? 你们又可知道,明、日的壬辰战争胜利,对大明意味着什么吗? 对面的倭国,那是比野兽还畜生的国家啊! 大明打赢了他们,至少赢得几百年的国运。 作为国朝的重臣,这些你们必须知道!” 殿内,几位重臣脸色禀然,呼吸沉重,他们饱读诗书,自然明白历次华夏被异族入侵的惨景。 “皇上,臣等有误矣!” 殿内,不管是温奸相还是孙承宗,全部人都跪下请罪。 因为,作为宦海一生的他们,明白皇上已经开始摊牌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连你也杀 第一卷风雨飘零 温奸相和孙承宗等人,不管是佞臣还是忠臣,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他们对环境、时局、人心以及大局的把控,绝对达到登峰造极。 崇祯皇帝近段时间以来的动作已经很明显,如今更是借着万历皇帝的事情表露出来,足以说明许多问题。 他们如何不知晓? 崇祯皇帝让他们都起来,目视着他们诚恳的说道:“诸位爱卿,大明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望卿等能放下成见,和朕共同携手挽救大明于狂澜。 朕不管外面的朝臣如何,唯希望内阁和六部能精诚团结,任用贤才,先把大明朝局稳住,然后打击逆党,还大明朗朗乾坤。 望你们莫学东林党人,天天喊口号,作为国朝重臣,朕希望你们谨记八个字:空谈误国,实干兴邦!” 崇祯皇帝这番话,应该说得非常透彻。 那就是以他们为基本盘,以他们身后站着的官员为基础,横扫东林党人。 时下的大明,虽说依旧朋党为祸,楚党、浙党、齐党等仍然存在,可在阉党魏忠贤倒台清算后,东林党卷土重来一党独大。 应该说,现在不管什么党,首先要明白他们不是一个政党,而是一个朋党或者是乡党。 政党有自己的政治主张和政治理想,但是朋党不一样。 朋党是利益集团,是为了某些共同的利益联合在一起,排斥异己,争夺权力,朋党成员之间的关系,用勾结最为恰当。 但是比起其他党,东林党更擅长包装和美化自己,他们自称清流,针砭时弊,借由手中掌握的舆论权力,争权夺利。 所以,为祸最大。 当然,必须说明的是,其他党也不是什么好鸟。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在南明的时候,大明马上就要灭亡的时候,他们还在继续党争。 其实很简单,朋党捍卫的是自己的利益,不是国家的利益。 无关乎正义,无关乎什么伦理纲常,彻彻底底的就是一场利益之争。 但在崇祯皇帝心中,东林党人持续时间最长,为祸最深,是优先要被打倒的对象。 因为,掌控着大明最富庶地方的东林党都不止是空谈了,他们左右舆论,干扰朝廷施政,在崇祯皇帝心中就是祸国乱政的乱党。 魏忠贤怎么就没杀光这些狗日的祸害,全杀光了,大明也不至于灭亡的那么早。 当然,东林党也不是不做事,他们做了,而且做得非常好。 从万历期间,东林党竭力反对万历皇帝派遣矿监、税使到各地进行疯狂掠夺、横征暴敛。 主张既重视农业,也重视工商业,要求惠商恤民、减轻赋税、垦荒屯田、兴修水利。 反对屡见不鲜的科举舞弊行为,主张取士不分等级贵贱,按照个人才智,予以破格录用。 怎么样,说得好听吗? 是不是听着都挺高大上的,百姓和朝臣都觉得作为朝廷,理应如此? 嗯,一心想成为明君圣主的本尊就被东林党人忽悠成功了。 这实际呢? 现在的崇祯皇帝知道,东林党人最实际的主张就是利益,也就是废除税赋。 废除矿税,废除工商税,减免农税,当然了实在不行的时候,加征农税也是可以的。 但是矿税和商税不能加。矿和工商都是官绅把持着,他们一个个富得流油却连税也不想交。 农税,这些人都是免税的,加征农税也加征不到他们的头上来,只能是自耕农。 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流民遍地,遇到灾祸就烽烟四起,最后酝酿出了规模宏大的起义。 至于后面的什么兴修水利,垦荒屯田都是闹着玩的。 兴修水利是好事啊,因为田地都是他们的。 他们不用不交税,然后让朝廷兴修水利去灌溉他们的田地,多美的事情啊? 垦荒屯田,就说得更好听了,一心为国啊。 可实际,开垦的田地都不够他们吞并的,开垦多少,他们就能获利多少。 后面的什么取士不分等级贵贱,按照个人才智,予以破格录用,就更加操蛋了。 其实这种说法一方面收买人心,另外一方面是在给自己谋福利。 按照个人才智破和破格录取,什么人有才智? 还不是由他们说了算。 这也是复社士子,为什么紧紧追随着他们脚步的原因。 前途和钱途都有,不跟是傻逼啊! 所以,东林党人这些看上去高大上的口号,其实都是掩盖他们见不得人的目的。 历史上,等到万历皇帝死了,通过三大案,他们的努力终于实现了一部分。 废除矿税,降低了商税和关税。 后来的泰昌皇帝只活了一个月就死了,他们许多事情根本没来得及做更多。 上来的天启皇帝,被人说成的木匠皇帝,其实看穿了这一切。 这个被污蔑成只会做木匠的皇帝,根本不理这些嘴炮党,而是放出魏忠贤,无中生有建立了强大的阉党。 于是,东林党人遭到成立以来最沉重的打击,差点万劫不复。 可以说,若不是他们阴谋让天启落水唱凉凉,等待他们的一定是覆灭的结局。 若此,大明或许能延续更久。 毕竟,有魏阉这个能搞钱的高手,军队也能保证一定的战斗力。 只要和建奴拼消耗,鹿死谁手尤为可知? 可惜,这一切到了本尊手里,这些狗日的满血复活了。 东林党人背后有江南财团的支持,底蕴深厚,在天启皇帝死后,搬倒阉党的过程中,他们又崛起了。 在本尊被忽悠成功后,他们彻底取消或降低了海外贸易税、矿税、盐税、茶叶税等税种的税赋。 有事情就管本尊的内库要钱,要不就加征农税,最终整个搞乱了大明的经济体制。 本尊穷的都要卖裤衩子了,尤其是等到时局越来越乱的时候,才想起大哥的话,才想起了魏忠贤。 不过,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他已经不是大明的皇上了,充其量只是顺天府府尹,政令传不出京城。 当然,这么说可能有些夸张,可传出去由如何? 没人听啊! 圣旨不如东林大佬的纸条,比废纸还不如。 废纸还可以擦屁股呢。 所以,本尊让人收敛了魏忠贤的尸骨,之后才会喊出那句“文臣误我,文臣皆可杀!” 现在,崇祯皇帝决定替本尊复仇了。 因为,条件基本成熟。 长短刀在手,可以慢慢的尽情施展了。 “皇上,您曾说东林身后是万千江南士子,您换得了百官,也铲不尽东林后起之秀? 而且,东林既有腐儒,亦有忠良。 江南士子或有奢靡颓废,更多的却是肯热血报国的才俊,请皇上三思啊!” 户部尚书毕自严听懂了崇祯皇帝的话,可也被他把东林党定为逆党的话吓坏了,东林党岂有如此容易清除? 故而,他才说出这番话,请崇祯皇帝三思而后行。 旁边的孙承宗亦是点头赞同。 “爱卿放心,实情如此,朕自有谋划,断然不会伤了国体。” 崇祯皇帝微微点头,一副胸有成竹表示赞同的模样,回答了毕自严看似老成谋国之言。 实则心中暗中提高警惕,人心难测,需要小心防范,别他娘的太想当然了。 毕自严固然对大明朝廷兢兢业业,忠心体国,可真要对付东林党人,事情又两说了。 毕竟,他也是东林党一员。 别的不敢说,同情心一定在的。 但凡是能走到高位的,走过独木桥一般的科举,又在官场上摔打这么多年,没有人是简单的,想要驾驭这些人,一定要小心谨慎。 不过,也仅是警惕罢了。 因为,崇祯皇帝知道自己的水平,想要玩权谋,未必玩得过这些文人。 所以,他从穿越过来根本就不玩权谋,他选择玩刀。 MMP,望着一脸忧虑的毕自严,崇祯皇帝暗自发狠,你最好老实点,惹急了,朕连你也杀。 第一百四十七章 皇上做事不对啊 第一卷风雨飘零 小朝会落下帷幕,几位重臣告辞离去,崇祯皇帝却把老王和不起眼的杨维垣留下,有些事情必须要布置了。 “杨爱卿,此去扬州开展盐务新法,定然艰难重重,望卿能不畏强敌迎难而上,把两淮盐运司彻底整顿。” 整顿两淮盐务,说穿了就是触动继得者的利益,这些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那么反抗似乎也是必然的事情。 而在这种情况下,主政者杨维垣的决心和手段就很很重要了。 说实话,历史上盐务又不是没整顿过,可为什么没有效果? 还不是那些官员不愿意得罪人。 到两淮蜻蜓点水一番,捞了大量孝敬后,然后回到京城里反而替盐商说起好话来。 不是实际中如何困难云云,就是说盐商如何不易等等,到最后,还是维持原状或者更是变本加厉。 现在,崇祯皇帝启用杨维垣这个阉党成员,就是希望有所改变。 毕竟,在不方便用刀子的情况下,那就得智取了。 崇祯皇帝留下他,就是想听听他的态度和做法,这叫问政。 “启禀皇上,困难,臣不怕。 只是,在来的路上,臣一直在想,不知皇上想要臣做到哪一步,臣才能决定如何做?” 杨维垣知道皇上这是在勉励自己,不过,他却给出让崇祯皇帝非常意外的回答。 这位兄弟很生猛啊! 果然,崇祯皇帝听了他的话,随即一愣,阔以啊,很牛逼哄哄的样子,看来找对人了。 联想到他的实际经历,崇祯皇帝也就释然了。 这位老哥性格刚硬啊! 一个可以把全家烧死殉国的家伙,性格该有多刚硬,才能干出这种事? 如此一来,他敢这么回答,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朕希望这些盐商能吐出钱并离开,盐场今后能为大明户部盈利,但前提是江南暂时不能乱起来。” 面对这样的人,崇祯皇帝也不绕弯子,直接说出要求。 什么整顿,什么改革,全是假的,都是屁话面子话! 唯有银子,才是崇祯皇帝的终极目标。 “只要皇上支持臣,也不是做不到!” 杨维垣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淡然的答道。 “说说看,爱卿有什么主意?不过,朕可不喜欢说大话的人。” 杨维垣说得如此肯定,崇祯皇帝顿时来了兴趣。 不过,想到爱放大炮的圆嘟嘟,崇祯皇帝也警告了他一句。 帝王,不能一直被欺骗,否则,还是要凉凉。 “皇上,朝廷要对付商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臣有的是手段对付他们。 不说别的,臣就任两淮盐运使之后,可用整顿之名,停止两淮盐场生产半年或数月。 然后大明其他盐场全力开工,全部投放到江南,冲击盐商的市场,让他们销量锐减。 抑或让盐丁把官盐当私盐卖,时间长了,盐商绝对受不了。 受不了,事情就好办了。” 杨维垣这次明显是豁出去了,毅然决然说出了自己使用的手段。 曾经他以为,自己此生是再无机会了,淮安府就是他老死的地方。 谁知峰回路转,此生居然还有机会进京面圣,居然还有机会从五品的知府上升到三品的两淮盐运使? 这无疑让他死去的心活了起来。 但是,崇祯皇帝的性格他是知道的,不管成不成,杨维垣觉得都要把心里话说出来,才能够安心。 哪怕最近传言皇上性格大变? 可谁知道呢? 毕竟,自己身上还顶着一个阉党的称号。 如果皇上要是厌弃自己,那还是回家养老算了。 崇祯皇帝点点头,心里暗道:果然是阉党的行事风格,做事不讲手段,只求结果。 不过,朕喜欢! 看来,强大的东林党,就是要用他的政敌来对付才行。 “臣所虑者,乃徽州盐商背后多是东林党人,都是朝堂官员,他们早已官商一体,难分彼此。 臣能肯定,只要一动盐商,江南弹劾臣的奏折将如雪片般飞往京城,送呈皇上御览。 且罪名定然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 臣在外,兼之行事手段或有出格之处,无可辩驳下,臣……” 说到这里,杨维垣没有继续往下说,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现在就看皇上的态度了。 也就是说,皇上的态度决定自己做到哪一步? “朕会将所有弹劾你的奏折,一并留中不发,并交由你处置。” 杨维垣的期待中,崇祯皇帝做出决定。 只要你敢干,朕全力支持你。 这就是崇祯皇帝的态度。 并且,为什么把弹劾奏折交给杨维垣? 那就是允许他报复。 人家都出手对付你了,朕把告密者告诉你,你来决定如何应对。 看是不是可以用什么手段,把告密者牵扯到贿赂案里面去,反正,盐商中的水很深。 杨维垣听完,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皇上,支持太大,美好得不要不要的,他怕崇祯皇帝说反话啊? 自己是什么身份,那是被皇上亲自打倒的人呐! 可见皇上不似说反话,他脸上转为惊喜,甚至身子都颤抖了起来,不自信的问了一句,“皇上,此言当真?” 事实上,这样问皇上显然是不合适的,可杨维垣是真的太激动了,他哪里敢想会有这样的待遇? 其实,在接到吏部任命自己为两淮盐运使之时,他就筹谋着如何做了。 做好了,这是洗刷自己罪名的唯一机会。 两淮都转盐运使,总理两淮盐政盐务:严察盐场灶户,稽核派销盐引,征收税厘,疏销积盐,兼辖行盐地方该管的州县,还有下河水利。 最关键的是,两淮盐运使隶属于中央户部,地方左右布政使无权干预它的业务。 这个职位,想干事能干事,想发财能发财,在不同的人手里,有不同的定义,端的美妙无比。 他一个戴罪之身,平常哪里敢想这个职位? 可是,这个职位就这样莫名其妙到手了。 不过,听吏部的人说是温首辅向皇上举荐。 这就顺理成章了。 所以,在接到吏部任职文书时,杨维垣就琢磨开了。 自己的背景是什么,皇上自然清楚。 那皇上为什么启用自己?他老人家要做什么? 这其中的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再加上这两天了解京城传闻已经今天的秘密会议,无疑让杨维垣的猜测得到证实。 那么剩下的,则是皇上的态度,毕竟他老人家做事总是反复。 “朕乃大明天子,金口玉言言出法随,说了自然就算! 请爱卿放手施为,谁要有不满,朕自会为爱卿做主。” 崇祯皇帝看着杨维垣,掷地有声霸气说道。 这件事情杨维垣冲锋陷阵,崇祯皇帝自然要在背后支持他,不然他做不了。 并且,要让干事的人有信心,他们才好做事。 “臣叩谢皇上信赖!” 杨维垣跪伏在地,信心十足高声谢恩。 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 想不到东林党人也有今天! 崇祯皇帝看到杨维垣颤抖的身子,心里叹了一口气,如此忠义之人,谁能想到居然是一生被打压的阉党骨干? 按理,本尊吊死煤山,最高兴的应该就是他们这些人了。 可是呢? 自诩忠义无双的东林党人大部分投降建奴,而被打为奸贼的阉党却几乎壮烈许国,这操蛋的历史啊! 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奇怪。 壮烈许国的人死了,自然就没有机会书写历史。 投降活着的人,才能任意书写他们想写的历史。 “爱卿起来吧!”崇祯皇帝摆摆手柔声说道:“两淮盐场你随便搞,官吏也由你从其他盐场抽调,吏部一律放行。 朕会让御马监的主事帮你负责盐丁,和你一起做这件事情。放心,他什么都不干涉,有麻烦就由他去处理。” 盐丁,在大明是有战斗力的队伍,因为,有油水饷银充足。 只要是军权,崇祯皇帝是要插手的。 军队的监察机构是一定要有的,崇祯皇帝准备将御马监打造成军队的监察机构和情报机构。 事实上皇帝对军队的掌控是不严厉的,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情报不到位。 另外一点就是管辖权,地方官府对军队有管辖权,这个最要老命了,崇祯皇帝要把这个权力收回来。 另外,让御马监去,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替杨维垣撑腰,表明崇祯皇帝的态度。 江南盐商很有势力,和强大的东林党人相互勾结,也算庞然大物。 杨维垣势单力孤,要想撕开口子,需要皇帝的支持。 听到崇祯皇帝这么说,杨维垣知道做这件事情的压力和风险,也知道这是皇上对他的爱护,便俯身激动说道: “臣遵旨,定不负皇上重托。” “大伴,在京城准备一套大宅子,装修一番,把杨爱卿一家老小接过来,让厂卫多注意安全。” 崇祯皇帝看了一眼身边的老王,朝他吩咐道。 崇祯皇帝还是有些担心杨维垣的家人安全,鬼知道情急之下那些人会做什么? 这些盐商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并非是任人宰割的对象。 要是狗急跳墙下,拿杨维垣的家人逼迫他或者泄愤,那可就对不起为大明效忠的这一家人了。 “老奴这就让人去办!” 老王点点头,深深看了一眼搓着手欲言又止的杨维垣,连忙开口说道。 “杨爱卿,京城居家大不易,这些年你的委屈朕也知晓,恐怕以你的俸禄和资历,难以负担一家人在京的生活费用。 故而,朕许你今后可以从交往的盐商收取部分贿赂用于养家,无需多虑。 另外,这几日你和温首辅探讨期间,朕会派御医为你调养身体,别事情没做,人却先垮了。” 崇祯皇帝望着有些局促不安的杨维垣,款款交代着。 这些年,杨维垣作为阉党骨干,七八年被东林党盯得死死的,属于夹着尾巴做人的官员,是没有什么贪污的机会的,要想用俸禄养活京城家人,那是会饿死的。 崇祯皇帝苦过,明白这些道理。 再说,要让人做事,做大事,就必须解决人家的后顾之忧。 在他眼里,贪污受贿,多大的事情啊,关键要做事。 那些东林大佬,哪一个不是挥金如土的大款? 这些钱,从何而来,是人都知道。 凭什么不让一个全家死节的忠义之人活得舒服一点? “皇上,臣叩谢皇恩浩荡,臣叩谢皇恩……” 崇祯皇帝的话,当场就让杨维垣泪如雨下,这个刚硬到极点的老头,再次跪地嚎嚎大哭,数度哽咽。 实在感动啊! 皇上做事不对啊! 这和过去完全两种风格! 不过,值了! 这些年的委屈心酸全都不翼而飞,代而取之的满满的忠君之心。 在君臣相宜的劝慰中,杨维垣带着感恩之心离开了大明皇宫,却踏上了不惜身死,也要和徽商和东林党相斗以报皇恩浩荡的决心。 崇祯皇帝眯着眼睛,望着身材瘦小走路却虎虎生风的杨维垣,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PS:推荐好友一本书《扶一把大秦》,相当精彩,不容错过! 第一百四十八章 崇祯皇帝的图谋 第一卷风雨飘零 对付东林党人,阉党可用,阉党好用。 这是崇祯皇帝得出的结论。 当然,这些人行事手段激烈狠辣,需要加以防范使用。 不过,想想东林党的手段,崇祯皇帝也就呵呵了。 既然是手段,那就谈不上谁比谁干净? 比的就是谁更好用了。 “大伴,近来认了多少义子了?” 回到乾清宫,换了一身便服,崇祯皇帝饶有兴致的对老王问道。 “回皇爷,目前已经有两百四十七人,皆是老奴亲自挑选后进入府中做事,忠心和能力皆有一定保证。” 老王俯身行礼,脸上莲花朵朵,开心的说道。 最近,三教九流的阿猫阿狗多如牛毛,皆想拜入他的门下,许多人都被他拒绝了。 可纵然如此,他依然还是选出不少人,有些还在考察中。 “唔。”崇祯皇帝不置可否点点头,几个月过去了,东厂也搞出一点名堂来了,正是大开香案网罗门下走狗的时候。 “大伴,速度加快点。” 崇祯皇帝吩咐道。 “皇爷,有些人多是鸡鸣狗盗贪图富贵权势之辈,老奴怕乱收之下,这些人良莠不齐胡作非为影响皇爷声誉。” 说实话,老王也不知道皇爷是否满意,唯有小心翼翼的解释了一句。 “大伴!你难道还真想把这些人当义子不成?”崇祯皇帝长叹一声,有点无语。 这觉悟有点低啊! 什么义子? 狗屁! 其实就是走狗,用完了就可以扔了。 至于说声誉,杀了这些敢于乱来扰民的家伙,声誉也就重新回来了。 他们,就是用来背锅的。 “皇爷,老奴省得了。” 老王深吸一口气,躬身回复。 有了皇爷这句话,他心里就更有底气了。 其实,老王心里多少也是有点担心的。 厂卫在皇爷的全力支持下,钱财不缺,近来发展势头有点生猛。 可也正因为如此,老王担心皇爷心里忌惮他。 毕竟,自己是忠心一片日月昭昭,可问题皇爷知道吗? 人心隔肚皮,里外不相觑。 老王没有这个自信。 “大伴,过去魏忠贤的党羽骨干,你也不妨趁机搜罗来用。 在人才这方面,东林党还是有太多的优势。 你要尽快形成强大势力,才能顺利组建帝党。” 魏阉的党羽是本尊亲自打倒的,崇祯皇帝不可能再去亲自网罗,而老王出面就比较合适了。 至于老王心里的小九九,崇祯皇帝根本不屑一顾。 不说他知道老王的忠心,就是不知道,那又能怎么样? 说实话,换了一个太监,只要听话,崇祯皇帝照样也敢放手使用。 这是因为,崇祯皇帝根本不怕阉党。 而且,崇祯皇帝有理由相信,大明朝的每个皇帝,都希望有阉党。 而这,才是根本原因。 当然,本尊没有明白,所以他凉凉了,大明也凉凉了。 说起来,大明完善的科举制度,虽然为下层人进阶士大夫提供了一个机会,但是,这个机会对于贫穷的人来说十分渺茫。 大部分还是被原士大夫阶层霸占,因为他们拥有良好的条件。 能读得起书,是一个比较奢侈的举措,因为培养一个知识分子的代价,并不是每个家庭可以承担的。 由于宗族关系的原因,当他们取得士大夫地位时,就已经形成了庞大的政治势力。 而阉党的组成大多是出身于底层,很小就进宫,没有子嗣宗族的势力,他们的地位只会存在一时,而不会像东林党那样势力累加。 最关键的是,阉党的权力绝对来自于皇帝。 每换一个皇帝,阉党的领袖就会换一个和皇帝关系亲近的人。 所以,阉党可以得势于一时,而东林党士大夫集团却可以得势于一世。 就比如现在,崇祯皇帝在位,一定可以保证老王的权势不变。 可要换成太子朱慈烺,老王铁定要下台。 因为朱慈烺一定会让他身边的太监掌权。 道理就是这么简单。 原本,阉党,武将,文官是大明独创的三个政治平衡点。 只是,由于土木堡之变,大明武将系统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使得朝廷的政治势力仅剩了文官和阉党。 这样政治平衡势力就被打破了。 这也大大加深了阉党和文官的斗争程度,于是,让大明凉凉的东林党就此而生。 到了天启登基,东林党势力太大,天启帝不得不放出魏忠贤,赋予阉党很大的权利来维持政治平衡。 而史书上说魏阉对东林党人的大肆迫害,其实是天启皇帝乐意看到的结果。 可惜,这个平衡在本尊登基后却被打破了。 本尊拿下阉党的那一刻,不是收回朝政大权,而是拱手将朝政大权相让于东林党。 至此,东林党一家独大,开始显露出清流背后的迂腐和黑暗,成为一柄暗剑,架在大明王朝的脖子上。 东林党当政的这些年,朝中再难出现救国危难的名臣,反而出了一堆高谈阔论的政治白痴,疯狂的摄取权益。 说实话,本尊是个想办实事的皇帝,但是面对这样一群昔日慷慨陈词,口里报国恩的大臣,他无奈的发现这其中竟然没有靠得住的。 于是,撤,杀,换,就成了本尊的唯一手段。 只能说,他用错方法了。 因为,哪怕他一朝换了五十一个首辅大学士,而人员的本质没有变化。 上台的首辅不管是否东林党人,却再也没有一人敢和强大的东林党对抗了。 实在是孤掌难鸣啊! 所以,崇祯皇帝穿越过来后,除了使用本尊撤,杀,换的手段外,还采取自己培养人才的方法来取代他们。 没办法了,要想保住大明,要想保住汉家天下,就必须彻底消灭东林党。 在这些东林党眼中,只有自己,没有国家。 大明朝廷亡了,再换一家主子,他们还是官,还掌握着整个国家的统治权力。 历史上,他们不正是这么干吗? 你看,那些投降建奴的人,大多都是东林党人,阉党几乎没有一个。 面对侵略者的刀枪,这些人礼义廉耻都忘记了,气节还不如一个普通的百姓,反而洋洋自得为建奴歌颂。 唉,可耻啊! 当然,崇祯皇帝也明白,作为帝王,自己的敌人可不是一个东林党。 只能说,他们是重要的敌人之一。 江南是全世界最富庶的地域,生产力水平达到相当的高度。 出产的丝绸、瓷器、茶叶,每年从欧洲、日本换回大量的白银,竟能让大明这么一个贫银国实现了银本位。 现在,一边是国库空得见底,一边是财富皆集中于巨室。 江南有能让帝国得以续命的一切钱粮财赋,可在现存的帝国体制下,是根本不可能收取得上来的。 那么,只有亲手打烂它了。 在这方面,崇祯皇帝很有信心。 从法理上讲,崇祯皇帝是泰昌皇帝仅存于世的儿子,上无太后,下无兄弟,他横下心定要当个暴君的话,大明体制下根本没人拦得住他。 只需严密看管住几个幼子和太子,别让东林党劫走就行。 大明都要凉凉了,朕还在乎真当一回杨广、纣王么? 另外,从事实上讲,崇祯皇帝已经开始为组建军政府做准备了。 拳头大就是道理。 想要铁血救国,崇祯皇帝就得放弃现有体制、撇开文官体系去做最大的军阀。 把大明王朝的军队变成自己私兵,把自己从官僚的皇帝变成大头兵们的皇帝,真正建立仅仅直属自己的皇家禁卫军。 以武力为后盾,不惜大开杀戒,也要取消科举士绅免税特权。 将科举官僚和商人资本家尽可能分离,然后扶持新的利益集团,与之紧密利益结合。 帝国军队切实转化成他们的利益保护者,为此不惜压制一切反抗,然后重建一套崭新的帝国秩序。 对崇祯皇帝来说,他必须把江南当成英格兰,自己来做东方的克伦威尔,充当新兴工场主资本家们的武力保护者和代言人。 大明帝国军队的战刀针对的是坐拥天下财帛而不肯拿出来救国的士绅巨富们,而并非升斗小民。 这是为了真正让华夏天朝不至于落伍于时代,而不仅仅是救大明救朱家,给一姓天下延命。 这些,就是崇祯皇帝穿越过来的图谋,也是他努力奋斗的方向。 可以说,这半年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围绕这个目标来进行。 当然,目前他的意图没有人能看懂。 朝臣只知道他因为皇陵被掘,受到刺激,性格变了,严查贪腐强军,想要重新振兴大明。 而贪腐这个东西,永远属于政治正确。 没有那个官员,会在没有大义名分的状况下,同崇祯崇祯进行争锋相对的斗争。 因此,这段时间,朝堂上的官员们最终选择避让,只是希望能逃过崇祯皇帝的龙爪。 殊不知……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露出开心的笑容,对身边的老王说道:“大伴,你去安排一下,朕明日要巡视京营。” 军队,永远是崇祯皇帝最看中的东西,隔三差五就去转转,加深感情。 “皇爷,那老奴下去了。” 老王见崇祯皇帝交代完毕,半天没有再吭声,俯身离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第一卷风雨飘零 陕西潼关,坐镇此处的三边总督洪承畴,收到了崇祯皇帝八百里加急的最高指示。 主题很简单,陕西贪腐官员,不杀不足以谢天下,不诛三族不足以平民愤。 “看来,皇上真的是被气急了。” 洪屠夫轻叹一声,转头对监军刘元斌说道:“刘公公,不知你有何指示?” 刘元斌是皇上派给他的监军,洪屠夫这么说是表示尊重,毕竟,今后要受到人家的监督。 “当然是按照皇爷的指示做,此次以洪总督为主,咱家就不多置喙了。” 刘元斌朝京城方向虚拱,理所当然说道。 此次,他和洪承畴搭伙开发河套平原,皇爷有嘱咐。 地方一切政务一律不得干涉,可组建的总督标营,他说不得却要插一杠子了。 这也很好理解,他的职务是监军,监督的不是政务而是军队。 在这方面,他有监军勇卫营的经验。 洪屠夫杀气腾腾点点头,搓搓手往堂外走去,留下一句,“那本督去布置了。” 此时,离潼关不远的蒲城县衙,也听到了一点风声,人心惶惶。 “东翁,此次看来风险甚大啊?”一个留着八字胡的幕僚,不停的府衙后堂走动着,语音中充满惶恐。 “风险,担心什么,有什么风险?” 主位上的官员嘲弄的笑了笑。 他是见过大世面的,贪墨一些赈灾粮食而已,如何查? 这不比府衙开支,笔笔有出处,这赈灾嘛,饥民有多少,朝廷能知道? 这不扯淡吗? 饥民是活的,那是会跑动的,朝廷如何查? 大惊小怪! “可听说皇上大发雷霆,说伸手的诛三族啊。”幕僚不知朝堂具体情况,心中的恐惧始终存在。 “放心吧,沉住气,整个陕西哪里不是如此? 大明朝就是这样,再说也没有多少百姓饿死嘛。” 蒲城县令淡然一笑,捻着三缕长须,不急不慢地抚慰着心慌的幕僚。 只要内部不乱,他就有底气。 “东翁说得也是,依照朝廷法度,也是由三司衙门审理此案。这里面,东翁往日里没少打点,几位大人也是有数的。 再说了,不是谋逆罪,朝廷也没有夷三族的惯例啊!” 幕僚安下心来,思想也就活络了,越来越觉得不可能出现夷三族的事情。 恐吓,这只是皇上恐吓而已。 只是,话音未落,随着轰隆一身,府衙大门被撞开,一群身着戎装的将士团团围住他们。 为首一位穿着大红飞鱼服,腰挎绣春刀,冷冽的眼神扫过惊慌愕然的二人,大手一挥叫道:“抓起来,带走!”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擅闯蒲城县衙,眼里还有王法吗?” 蒲城县令拍着茶几,气急败坏的大声嘶吼。 只是,表面的强硬却难以掩藏眼角的恐惧,锦衣卫出手了,麻烦就大了。 这些人,是不会讲道理的。 更不会讲大明律,凉凉了。 “王法?你也配!带走!” 这一幕场景,在陕西蒲城周边府县,同时开始。 一场空前的抓捕轰轰烈烈展开,从官员,地痞流氓,到黑心粮商等。 在锦衣卫探子的指引下,三边总督洪畴亲自坐镇,手下的大军一起出动,把整个陕西搅得鸡飞狗跳。 一队队钢刀出鞘的将士,频频出现在大街小巷,或是团团围住当地府衙,对六个府县的贪腐官员进行抓捕抄家。 同时,前往西安的路上,大量披枷戴锁押入大牢的犯官家眷络绎不绝。 数日后,经过审讯,三边总督洪承畴在西安颁布对这些贪腐官员斩立决! 轰动整个陕西的赈灾贪腐案,从起始到落幕,尚不足一个月。 当然,此案亦没有经过陕西三司衙门过问,就这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草草的宣判几百条人命。 崇祯八年岁末的某一天下午,天空阴沉,寒风吹荡在西安城里,颇有萧瑟之感。 可西安百姓万人空巷,全部上街观看行刑。 东西城门之间,那条平坦宽阔的青石板路已被衙役、巡检、将士们封锁。 道路两旁每隔几步,便跪着一名囚犯,身后站着一名按刀面立的军中健卒。 这些囚犯从笔直的西城门两侧一直跪到东城门,双手倒缚,嘴上绑了布条。 人流涌动中,有部分百姓行至四条大街汇聚处的十字路口,赫然见到临时搭立的高台上,跪着的是陕西的文武官员。 刺激啊,这些狗官,也有今日。 阵阵嘈杂声中,鼓声轰隆隆响起,百姓议论声渐渐消停。 于是,十余名将校走出来,手举令箭扬声大喝道:“传钦差大人周尚书令,人犯就位,验明正身。” 声音在寒风中荡漾开去,片刻之后有了反应。 持刀立在人犯背后的官兵齐声回应:“回禀钦差大人,九百五十一死囚,全部验明正身,静候命令。” 遥遥之中,三声号炮响起,整个大街上第隔一段就有人高喝:“鸣炮行刑,斩!” 悠长的“斩”字飘然而过,路两旁“唰”的一声,锋利的钢刀一齐举起,耀出一片森然的光芒。 在西安万千百姓的注视下,怵目惊心的九百多道闪亮的弧线划下,热血飞溅上半空,九百多颗人头滚落在地。 瞬间,西安城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之气。 嘶…… 在整个西安无数百姓倒吸一口冷气的同时,又有数十名锦衣校尉持令在路上奔行,高喊道: “奉大明天子令,今后赈灾胆有贪贿救灾物资者,一律夷三族。 不杀不足以谢天下,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但以一千人头求陕西百姓谅解。” “天子圣明!” 蓦然,万千西安百姓眼里噙着泪水,突然自发的吼叫起来。 天子用贪官的人头求他们这些小民的谅解,这似乎是太祖成祖的做法,可两百余年来,只是听说,并没有亲睹。 可如今,这一幕居然活生生的出现在他们的眼前,怎不让人感动万分? 当今天子的魄力、心胸真是令人赞叹啊。 很快,消息随着铁骑被传送到陕西各地以安民心,无数曾经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家破人亡,令百姓纷纷拍掌称赞。 而对于陕西官场来说,则不啻于于经历一场十级地震,全陕官员胆战心惊,乖乖的开始认真做事,只求皇上放过自己。 毕竟,自己身上的屎很多,经不起查。 这也使得周廷儒在随后的赈灾期间,各级官员倾力配合,再也没人胆敢有什么小算盘。 至于说官员空位,问题是大明还缺想做官的人吗? 三条腿的哈蟆不好找,两条腿想做官的遍地皆是。 随着时间的过去,渐渐的不止是陕西,事件开始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天下,整个大明都在震荡! 百姓们当然是拍手称快,他们没有见过那血流成河的场景,但他们知道皇上杀了那么多贪官污吏,是为了他们而杀! 这就够了! 明君杀贪官污吏无论何时何地都是政治正确,都是收买民心的正确举动。 尤其是那句“不杀不足以谢天下,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更是让民心快速的偏向崇祯皇帝。 当然,有人欢喜有人忧,不仅仅是陕西,整个天下的官员都在思考,什么时候大明的官这么难做了? 仅凭一声令下,一千颗人头落地! 除了洪武,永乐时代,大明两百年来哪位君主有此魄力? 与此同时,各地的民情民意通过锦衣卫暗探的传递,络绎不绝的涌入京城,送呈崇祯皇帝御览。 这无疑让崇祯皇帝很开心。 能得到百姓的拥护,在他眼里,就是最值得高兴的事情。 现在的崇祯皇帝,确切地说,可以叫百姓天子,因为他就是百姓出身。 了解百姓的苦,知道贪官的恨,这一点,崇祯皇帝和开国的朱重八同志很类似。 另外,随着此次行动,得到的不仅是民心,还有钱财土地。 这么多官员被查抄,虽然级别低了一点,但也有整整六百万两白银,更多的还是土地,足足有上百万亩之多。 而且,还是陕西当地的良田。 而这,无疑可以做很多事情。 首先是六百万两白银,虽然是一笔巨款,可现在的崇祯皇帝并没有瞧在眼里,也不用押解进京,全部交由方正化暂时保管。 这些银两是要流出去。 正在平叛的卢阎王和老孙头,已经把老回回和高闯王赶往滁州,马上就要进行大决战了。 对于此次战役,崇祯皇帝并没有多少可担心。 胜利是必然的! 既然是胜利,军队肯定要犒赏。 还有,陕西有无数的穷苦百姓嗷嗷待哺。 另外,卢象升的天雄军也还要继续投入。 这些,都是要花银子的事情。 钱这个东西,只有花的时候才知道不禁花! 其次,就是对查抄来的上百万亩的良田,崇祯皇帝一律把它划拨成官田,让洪承畴租借给当地的贫困百姓耕种。 蒲城附近的良田,和贫瘠的陕北大不相同。 这里属于西安附近,乃三秦要道,八方通衢之地,良田光照充足,降雨适应,一句话,就是利于耕种。 相信,这可以解决十几万百姓的生活问题。 陕西这地方,对于靠天吃饭的年代,百姓需要分流啊! 因为崇祯皇帝清楚地知道,这次的地震,对于多灾多难的陕西而言,充其量只是一道开胃菜。 后面苦逼的日子,至少要延续十几年之久,或者更多。 所以,崇祯皇帝对于陕西的问题,相当的重视。 因为,这是配合前线作战的老孙头和卢阎王,彻底解决西北叛军的最好办法。 只要没有灾民、饥民,老回回、高闯王他们根本翻不起波浪。 第一百五十章 要拼命的老回回 第一卷风雨飘零 安徽定远,自古有境连八邑,衢通九省,乃大明南北要冲之地的美誉。 崇祯皇帝口里念念不忘的老回回,已经在卢阎王的驱赶下,流窜到了定远一带。 现在,他们正面临艰难的抉择。 前面是孙传庭的四万大军,阻挡了他们和高闯王合流的去路。 后面又有卢阎王的四万大军,发了疯的对他们穷追不舍。 军中猛将云集,左良玉、祖宽、贺疯子、陈永福、虎大威等人都是他们害怕的牛人。 当然,令他们懵逼的是,卢阎王的天雄军居然扩军到四万人,这才是最要命的。 那还玩个毛,大明什么时候有钱扩军了? 于是,结果就悲催了。 在将近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卢阎王指挥着手下将领跟疯狗一样追逐着他们。 一大堆伤心的事就不提了,提了都是泪。 不过,有一件缺德的事不得不提,那就是卢阎王让特种部队杨陆凯利用机动骑兵放火烧了他们抢来的粮食,这下彻底被玩残了。 说老实话,死人他们不怕,有粮食就有人。 这也就是说,没有粮食一定没有人。 卢阎王可恶啊! 这是存心不让人活了。 想跑是跑不掉的,想打又打不过,老回回和蝎子块二人毫无办法,全军覆没就在眼前,实在熬不住了。 熬不住,那就要使用杀手锏了。 准确的说,他们的杀手锏有两种,一是投降,也就是诈降。 可惜,此路目前不通。 因为,他们已经尝试过了。 以往,和他们相爱相杀的左良玉,只要肯出大价钱,求人家放手借道的事情,屡试不爽。 可这回,人家铁了心了,或者叫身不由自,人家传话说了,抱歉,兄弟要戴罪立功。 否则,卢阎王要斩了他。 这就没办法了,那只有拿出最后一个杀手锏——拼命。 这些年,危急时刻,他们也是靠拼命活过来的。 定远千秋乡,一代名帅戚继光的老家。 乡里有一名山,横涧山,距离定远约七十余里。 因为此山东西走向是凤阳山脉的南山与北山的分界,所以称“横”。 又因在北侧山腰,有一条由大自然形成的流水涧沟,涧泉常蓄有水,长长的,深深的,自东边主峰西来中峰九华,很奇特,因此称“横涧山”。 过去,明太祖初起义兵,取横涧山,遂入滁阳。 也就是说,这里是通往滁州的要道之一。 如今,负责此山防守的正是老回回马守应的老冤家,左良玉。 真是冤孽啊! 千秋山上,带着小白帽的老回回站在小山冈上,活动着已经被风吹得有些麻木的双掌。 宽大有力的双手,上面全是厚实的老茧,已经被寒冷的西北风吹得皲裂,上面纵横交错,全是一条条裂痕。 舒张之间,隐隐有刺痛传来。 不过,这感觉让他心中微微欣喜。 疼就好,疼说明手还没有完全僵硬,还能牵得了马缰,握得了刀。 呜咽的寒风中,身后是一片小树林,大冷的天,依旧有部分树木留着绿叶,让人看了心喜。 还是南方好,再冷的天也树木不会掉叶,不像陕北高远,一入冬,满目枯黄,看得人眼睛干涩。 这片不大不小的树林,正适合骑兵埋伏。 树林中,所有的战马都上了辔头,卧在地上。 四千骑兵脱下大氅盖在战马身上,给这些畜生保暖。 人可以冻着,马不能冻。 还要靠他们厮杀逃跑呢。 这四千骑兵是老回回的命根子,由他的兄长马守承负责,都是全族中最精锐的战士,战斗经验丰富。 如果不是到了要拼命的时候,老回回是断然不肯使用的。 这是回民的精华,是老回回这些年一点一点积攒起来最珍贵的家当。 他和负责这支队伍的兄长马守承说过,“不要看高闯王好像很威风的样子,手下兵马有数万人,高峰的时候甚至有十万之巨。 可哪又怎么样? 遇到官军还不是一冲就散。 为什么? 还不是信仰不够,没有凝聚力,一盘散沙而已! 哪里像我们,就算是将所有的队伍都打光了,只要有这支骑兵在,依旧是不伤皮毛。” 没错,诚如老回回所言,正是利用宗教的信仰,他的这支骑兵队伍和他儿子手里的三千骑兵,是老回回的最大依仗。 这也是他能和高闯王、张献忠以及日后壮大的李自成一较高低的资本。 因为,这是一群狂热的宗教分子。 打仗一根筋,为了口里高叫的那个什么主,可以向傻逼一样悍不畏死。 在他的眼里,只要有这支骑兵在,每到危急关头都能从容突围转移。 至于蝎子块的步卒流民,丢了也就丢了,只要根本还在,这天底下到处都是流民。 只要扔出去一块大饼子,又或者将刀一亮,想要多少人就有多少人。 而这,也是他和蝎子块、高闯王、张献忠这些流民帅相互依存,抱团取暖的原因。 眼前望不到的地方,蝎子块残留的五六万人马,也准备朝左良玉的本部六千人马发动自杀式攻击。 确切的说,就是当炮灰,为左侧老回回的儿子马彪和后侧的老回回兄弟二人,创造击败左良玉的机会。 那问题来了,蝎子块怎么觉悟这么高,能听老回回之言,用自己的人马当炮灰? 应该说,我们必须知道,蝎子块虽然是一个流贼,没有读过书,但人家也不是傻逼。 有两个原因,首先就是,在这个时候,任何保存实力的想法都是自寻死路。 没办法,现在的义军表面上看起来兵多将广,其实却到了生死存亡的要紧关头。 从当初的意气风发到现在如丧家之犬,被卢阎王压缩到河南和南京交界的狭小区域。 尤其是粮食被焚毁,根本就没办法养活这么多兵,必须向东和滁州范围的高闯王汇合。 若是不拼命,周围都是敌军,大包围之势已成,只有献上大好头颅了。 这人但凡有一腔子热血,身临绝境,总会放手一搏,尤其是对他们这些造反的人而言。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原因,蝎子块信任老回回。 不仅是他,包括高闯王、张献忠、李自成等这些流民帅,都信任老回回。 这是有原因的。 因为,人家不要流民,确切的说,人家不要不信教的流民。 在他们的眼里,只要不信教的流民,那就是异端,那就要杀死。 而在蝎子块、张献忠、高闯王眼里,流民是什么? 是兵员,是他们和大明王朝争霸的工具。 这样一来,一个不要流民的老回回,自然赢得了这些造反者的喜爱和信任。 当然,话又说回来,人家老回回也不是傻缺啊,难道什么都不图。 这自然也不是的。 老回回要粮食,要财富,也要信教的流民。 在乱世中,总有想活下的流民,会在刀枪下主动信教。 只不过,这毕竟是少数人。 高闯王他们这些流民帅也并不在意。 或者说,也没想这么深远。 积沙成塔这个成语他们不知道,他们也不是当政者,不需要他们来考虑,那是皇帝老子的事。 冷风乍然吹起,蝎子块狠辣的眼神注视着前头密集的左良玉军营,重重的挥下代表进攻的手臂。 “弟兄们,给我冲啊,此战过后,大家就可以跟着高闯王吃香的喝辣的了。” 前方,义军的头目抽出腰刀,响应领导蝎子块的命令,发起了冲锋指示。 “冲啊,跟着高闯王吃香的喝辣的。” 顿时,五六万人的呐喊声,在义军军队的带领下,朝左良玉的军营开始发起冲锋。 没有什么慷慨激昂的口号,只有最简单最朴素的要求,吃饭。 不过,这是最有效的手段和口号。 没有饭吃,自然是要反的。 好男儿,有手有脚,怎可平白饿死,那不是笑话吗? 农民军起义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有多少亲友兄弟死在朝廷的征讨大军刀下,双方可谓是仇深如海。 此战,他们已经再无退路,只有冲过去,或许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若败,只一个死字。 山头上,老回回听着呐喊的声音,嘴角边露出狞笑,战斗开始了。 转头朝根本看不见的战场望去,那边却是无尽的烽烟。 “都准备好了吗?” 此刻,带着小白帽宛如陕北老农的老回回,挺起身躯,低声喝道。 这次大战,老回回还真是下血本了,连这种精锐部队都舍得拿出来同左良玉血拼。 要知道,人家也是骑兵,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被逼的左良玉 第一卷风雨飘零 “伟大的真主安拉在上,奴仆们时刻准备战斗着。” 老回回身边,他的一干兄长亲戚将领眼里掠过狂热的神情,手里比划着宗教仪式低声应和。 老回回欣慰的笑笑,他自然清楚自己的队伍不必动员,只是这仗太关键了。 左良玉不好对付,能征善战,这点他知道。 可作为相杀相爱的老对手,他更知道,左良玉有致命的缺陷。 左良玉但凡只要遇到硬茬,吃点小亏,就会逃得比谁都快。 今天,老回回马守应就是要和左良玉以骑制骑血拼,看谁能忍受伤亡,看谁更嗜血。 前方,蝎子块的三千流寇骑兵,在前面开路而行。 飞奔的马蹄,有如无数根鼓棰敲响大地,发出震耳的轰隆声。 其后,是五六万的流寇步兵高叫着往前冲。 沓沓的脚步声,混合着盔甲兵器的摩擦与碰撞声,倒也有一种震慑人心的威力与杀气。 呐喊声阵阵传来,黑压压的人潮一波大过一波,左良玉的步兵方阵已经铺开,做好迎敌的准备。 由他儿子左梦庚领衔的二千骑兵,也已经披挂上阵,时刻待命。 寒风中,左良玉高鼻浓眉的脸上古井无波,双唇周围一圈浓密胡渣微微张开,双眸远眺前方的流寇。 不得不说,他这幅态势,很有几分名将的风采。 只是,此刻他的内心,却充满了深深的无奈。 老实说,对于今天这场正面应敌的战役,左良玉心里十万个不愿意。 并不是他怕流寇,而是怕消耗。 这消耗的可都是他的家丁,更是他赖以保命的本钱。 同时,他也不愿意彻底剿灭流寇。 过去,左良玉大败贼寇,却长长止兵不前。 部将奇怪问他,不该乘胜追击,一举消灭吗。 左良玉却哈哈大笑。 他说道:“把这些流寇都杀光,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把他们全杀了,我有什么好处? 什么好处都不会有,反而会有坏处。 留着他们,武官尚可为人。一举歼灭,武官明日就成奴仆喽。” 养寇自重,这就是左良玉的一贯的策略。 可是今天,没有办法了。 因为上次逃跑,致昌平副总兵汤九州落败身亡嵩县,皇上下旨呵斥他,卢阎王更是当面毫不留情喝问。 这次他若是要敢跑,卢阎王保证会第一时间砍了他的脑袋。 因为,在今天的这场战役中,他就是诱饵,就是为了捕获老回回的诱饵。 而这样的诱饵,一共有六处,只不过老回回偏偏选中他了。 真是冤孽啊! “传令前方阵列,顶住流寇!” 左良玉骑在马背上,遥望前方的战场,收起不甘的心情,不断的挥手给旁边的传令兵下达指令。 “命令骑兵全部上马,关键时候截住流寇骑兵,让其余方阵过去将中间那支步卒围起来……” 对于领兵作战,行伍出身的左良玉自然不陌生,见流寇接近,有条不紊的开始发令。 老实说,人家走到今天也不容易,凭的都是自己的真本事。 小的时候,命不好,爹妈早死,被亲叔带大,这种从小没爹妈疼长大的孩子,往往不同于一般小孩,他们早熟得很。 主要是经历的苦难太多,那颗心自然也要强大许多。 而这样的人遇到乱世,那就是干柴烈火,对于活着他们比常人更加的珍惜,而且还要活的更好,活的不一般。 左良玉明显就是这样的人。 没有爹妈疼的日子,就只有靠自己一双手去扛,不过没钱,读不起书,扛笔杆子是没多大希望了。 何况这年头不是天灾,就是人祸,东北那疙瘩战事闹了好些年头了,既然这文的不行,要出人头地也只有来武的了。 于是,左良玉从小便是树立了一个崇高的理想,一定要出人头地。 为了这个目标,那是一个闻鸡起舞,刻苦修炼,累死累活的。 没办法,谁叫左良玉没有一个可以用来坑的爹呢? 更何况人家连爹都没有。 但老天爷是公平的,在历经无数个寒暑的累死累活之后,左良玉练就了一副铜墙铁骨,更为牛掰的是,他那一手百步穿杨的真功夫。 天启年间,老将孙承宗督师辽东,成年后的左良玉响应老帅的号召,去辽东服役了。 在这个年代,抵御外辱,护卫我大明江山,那也是让无数青壮年们热血沸腾的一件事,左良玉也不例外。 在部队服役期间,左良玉依仗着自己幼时打下基础,作战很是勇猛,可以说是悍不畏死。 这个时候的左良玉也才刚刚二十出头,处世未深,还远不是现在深谙乱世保命哲学的一代枭雄,打仗卖力也说得过去。 付出很快就有了回报,因为作战勇猛,而且颇有些谋略,简单点说就是有点小聪明,左良玉升官了。 大明朝廷任命他为辽东车右营游击,不久又加封了都司衔,驻守宁远城。 对于左良玉来说,加封都司一职那可是莫大的荣耀,这是堂堂正四品武官,从一个小兵,入伍才多久就升到了这个位置,左良玉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政府对他不薄,因而左良玉也更加卖力,功勋也立了不少。 只不过,单枪匹马也搞不了什么大功劳,都是小打小闹。 很快,心思活络的他找到一个好老板并且跳槽成功,而他选择的老板正是崇祯皇帝欣赏的曹文诏。 这个牛人就不用多说,大明朝第一良将,可谓是战功赫赫,声名远扬。 当然这是后事,此时曹文诏也还只是个游击,官职没高左良玉多少。 不过在这个时候,左良玉能选择这样一个以后声名显赫的人作为自己的老板,不可不谓眼光独到。 跳槽到了曹文诏军中之后不久,很快一个升迁加薪的机会来了,南下勤王。 这一次,双打组合彻底打出了名声。 之后,就是他们开挂的人生开始。 崇祯六年,陕西的叛军越过黄河天险,千里挺进中原,开始了伟大的战略转移。 而河南作为中原腹地,大明政府的心脏地带,自然不会允许他人酣睡。 而这个时候左良玉独自率昌平军二千余人作战河南,除了几次作战于山西之外,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河南与叛军作战,属河南巡抚樊尚璟直接管辖。 这个时候的左良玉,已是能够和以前的老领导曹文诏一同并肩作战。 只不过曹文诏战功更多,打仗更拼命,战功更显赫。 不过,相比于苦逼的曹文诏,他幸运得到东林大佬侯恂的赏识,所以官运亨通,与自己老上司曹文诏也只是伯仲之间。 在这个时候,左良玉桀骜不驯已是显现出来了,只不过不是那么太显眼。 在这个悍将与贼寇爱恨交织的年代,简单点说左良玉胳膊还不够粗,还没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当然,穿越者崇祯皇帝例外。 其实,崇祯皇帝也是大惊小怪了,现在左良玉只是偶尔抗命,但对于大明政府还不敢撕破脸皮的干。 因为这个时候洪承畴、杨嗣昌、卢象升还在,他一个左良玉还掀不起风浪来。 可无奈崇祯皇帝就是一个小心眼的货,非要逼着苦孩子长大的左良玉拼命。 真要拼命,左良玉也是不含糊的。 毕竟,这么多年的的军旅生涯,并不是随便说说的。 战场上,左良玉的命令很快得到执行。 在流寇堪堪冲到五十步时,火铳响了起来,上百名流寇死伤倒地。 这时,火铳手迅地撤出阵地,只留下枪盾战阵严阵以待。 呼叫声中,双方轰然地绞杀在一起。 箭矢凌乱的飞过火光,扎进泥土,厮杀的脚步从震动的长箭旁迈过去,有血淋了下来。 延绵数里的战场,四处都是厮杀声。 一面面有两排尖刺的大盾,齐齐并立,奋力挡住了流寇大军的肆意冲击。 而大盾上方,一杆杆精钢长枪,有如潜伏已久的毒龙,从上方迅猛扎出,向猛冲过来的流寇的头部、颈部、胸部等要害狠狠刺去。 相对于流寇而言,大明将士还是训练有素。 可流寇毕竟人多,而且到了绝路,也敢拼命了。 冲过来的流寇炮灰,一边小心地避开盾牌上的尖刺,用手中盾牌磕开那挺抖如龙刺来的长枪,一边侍机挥舞刀剑进行反击。 残酷的近身厮杀中,兵器相砍声,奋力呐喊声,受伤嘶吼声,刀剑刺入人体的沉闷噗噗声,交叠一处,有如一死亡的歌谣。 双方不时有人倒下,不过前面的刚倒下,后面就有新的军兵来填补空缺。 兵器早已破损,人海之中,蝎子块骑着战马抓着兵器,持着一面盾牌气喘吁吁。 空气中有箭矢射来时,他挡了一下,扎在盾牌上,臂膀沉的几乎快要抬不起来,耳中的厮杀、呐喊、痛呼的声音都变成了模模糊糊的嗡嗡声。 血水夹杂汗水混成污秽贴在脸上,他挥刀砍断盾上那支箭矢,嘶声大喊:“左良玉的昌平兵不过如此,他们撑不住了……” 保护在他身边的数百人,乃至周围拼杀的身影俱都发出怒吼,他们仍在拼命,为老回回创造条件。 战争,是残酷的。 PS:感谢书友Seven_I6、SHAJIA打赏,感谢老铁们投票支持! 第一百五十二章 总算逮到你们 第一卷风雨飘零 数个时辰的厮杀,天色渐渐黯淡。 一方训练有素,一方人多势众,都被逼着要拼命,战斗进入胶着状态。 数千上万人倒在血泊中,剩下都在呐喊、狂奔、战斗。 脚步、呐喊声犹如排山倒海的巨浪。 下一秒,冲锋的身影举盾顶在前方,后面的同袍张大了嘴,唾液挂在嘴角横飞,露出狰狞恐怖的面容。 挺着长枪在盾牌与敌人盾牌相撞的瞬间,鼓足全身的力量刺了出去。 轰轰轰轰轰…… 仿佛巨浪扑过海岸的延绵声响,盾牌与盾牌相撞击,破碎四溅。 高喊的身体被长枪捅进嘴里穿过后脑,双方刺出的枪林在接触的一瞬间,挂上了无数的尸体。 枪林下是持刀的士卒扑了出来,杀进了经验不足的流寇当中,接着第二列、第三列……硬生生将数万人的队伍撕开一条巨大的口子。 “骑兵出动!”左良玉寒着脸,眼神不甘的向后望了一眼,恨恨说道。 将士伤亡太大,他心里在流血。 这要是搁在过去,他早就开始跑了,管你三七二十一。 可现在不能了,卢阎王就在后头看着呢。 可恶的老回回,怎么不早点出现? 非要双方拼尽全力,方才出手,真是奸诈。 “杀……” 数息过后,左良玉军中两侧的数千昌平骑兵,终于出现在战斗中。 天空下,无数马蹄飞旋。 总计两千余的骑兵阵列拉开百丈,密密麻麻的展开了冲锋。 左良玉并未冲在最前列,而是冷静的观察前方流寇队伍的变动,随后做出一系列战术的调整。 蝎子块在帅旗下咬紧了牙关,捏紧拳头,扭头望向后方,口里替自己鼓气道:“快了,左良玉骑兵出动了,老回回机会来了。 后方还有三四万人,一定能顶住……” 调动的后阵,持盾、持枪的步卒变成了前列顶了上去,奋力的将盾牌扎进地面,双脚奋力的踩出深陷,然后…… 浑身颤抖的望着迅速逼近而来的庞大骑兵群,随着地面越来越震动,一些人受不了这样巨大的压力,呲牙咧嘴的发出吼声。 “啊啊啊……” 马蹄逼近,几乎能看见马鬃的瞬间,外侧两列骑兵陡然左右转向,把手里的火铳发射完毕,就这样抡着火铳,朝流寇冲去。 周围一排排冲锋的骑兵汹涌的撞碎盾牌,掀上天空的尸体落下来压倒长枪,更多的战马踏着铁蹄贯入了人群。 防御的枪林疯狂的抽刺,穿过人的身体挑下马背,持枪的士卒又被奔驰的战马撞的吐血倒地。 前面的重骑兵硬着头皮奋力往前推进,后面的轻骑紧跟在后,犹如牛犁在人潮中翻出一道血红。 骑兵的声浪撼动了几万人的阵型,由左良玉父子带领的两支骑兵交织穿插,将鏖战的阵型分割成数十小块。 途中有流寇将领将他们重新组织起来时,推过去的洪流再次返转,大片大片的将他们击溃。 在这近身对战的短短时间,装备精良阵战严整,有如一架杀戮机器般的昌平骑兵,与对面的的流寇的战死交换比,接近五比一。 也就是说,流寇平均每死五个人,才能换取一个左良玉骑兵或者盾兵的性命。 “蝎子块干得不错,左良玉大势已去!” 横涧山中,老回回嘿然冷笑,倾听着战场的嘶喊声胸有成竹说道。 正说着话,远方,战场出现了一队无边无际的骑兵,马蹄轰隆,震得地面一阵阵发颤,就连战场上的巨大喧嚣也仿佛被阵马蹄声给掩盖了。 “关宁铁骑,关宁铁骑!”有探马不住来报。 “该我们上场了,他们的援军已到,可以击溃他们了。” 老回回皱起眉,只是沉思片刻,立刻朝后面一挥手。 身后,四千骑兵同时将战马从地上拉起来,然后手脚麻利地给战马装上马鞍,给自己身上披上铁甲。 须臾,一队队骑兵排着整齐的队列,缓缓地从树林里走出来,迈着小碎步朝前开进。 老回回最精华的骑兵部队,在这一刻出动了。 老回回骑马走在最前头,任凭冷风将脸吹得针扎一样疼,内心中却是一片宁静。 这场大战实在是太要紧了,蝎子块已经付出的了不小的代价。 这一战若不能取胜,恐怕也只有死路一条。 只有趁着其它的明军没有赶过来,才有机会打败左良玉和关宁铁骑冲出去。 别人一提关宁铁骑,脸都吓得苍白,可就我看来,其实他们同其他官兵又有什么区别? 也不过是欺软怕硬的角色,只知道欺负装备落后的步兵。 但只要遇到硬茬,吃点小亏,就会逃得比谁都快。 在辽东的时候,关宁军遇到建奴,还不是一样变成软蛋。 更可况,关宁铁骑分成几块,祖宽带领的骑兵只有两千多人而已,而自己却有七千骑兵。 好,今日我老回回就以骑制骑,看谁能忍受伤亡,看谁更嗜血? 思忖间,老回回脸色狰狞,举着长刀挥舞着,口里喊着“真主保佑我们——”率先加速冲了出去。 顿时,老回回的四千名亲随骑兵,齐声高喊宗教口号,然后纵马从自已阵中冲出,向对面的左良玉快冲而去。 马蹄隆隆,平端的骑枪闪着刺目的寒光,四千名排成密集阵形带着小白帽的骑兵,有如一只巨大的出栏猛兽,咆哮前冲。 似乎想把对面的左良玉和祖宽的军队,一口吞灭。 横涧山另一端,一直拿着单筒望远镜观看的卢胖子,见到对面突然有带着白帽子的大股骑兵向左良玉的军中出击。 他脸上稍现愕然之色,随即,却又立刻又显现出惊喜莫名的神情。 好么? 总算逮到你们了!不枉费功夫啊! 一抹浓重的杀意,从卢胖子眼中,一闪而过。 “贺人龙、陈有福压阵,全体天雄军重骑及护卫队,立刻出击,与左良玉一道阻截敌军骑兵! 此战,务必全歼老回回。”卢象升跨上马背,抽出腰刀,迅速下令。 “得令!” “得令!” “得令!” 随着一声声回复和甲胄摩擦声,一万五千人的天雄军抖动缰绳,策马朝战场小跑起来,逐渐加速。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不要放过小白帽 第一卷风雨飘零 什么叫战场情况瞬息万变,这就是了。 纵观整个战役,先是左良玉的六千将士和蝎子块五六万流寇杀得不亦乐乎,后面是双方的伏兵坐看生死。 待到时机成熟,左良玉出动两千骑兵绞杀流寇,侧翼的马彪冲杀出来,被祖宽的关宁铁骑阻挡了。 老回回一看,大明的援兵出现,觉得机会来了,率领四千骑兵直扑左良玉中军,妄图一举击溃眼前拦路虎,获得逃命的机会。 岂不闻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老回回一出现,卢阎王瞬间跟打了鸡血一样,立刻派出重兵进行围剿,也可以说总决战就此开始了。 其实,卢阎王的天雄军一出动,老回回在奔跑的过程中就发现了他们。 但是,骑兵一旦发动,想要停止就难了。 更何况,身处中军的老回回,并不能确切的知道来了多少人? 容不得他仔细考虑,双方骑兵的前头部队已经碰撞在一起。 “轰隆!”仿佛两道倾泻而下的山洪狠狠撞击,人体被撞得高高抛起,然后又重重地落在地上。 只是,落马的骑士再也没有机会站起来,头顶上是无数不停落下的马蹄。 兵器砍上铁甲,发出顿挫的声响,一排羽箭射出,只漫天血点子,却没有人发出一声惨叫,各自都在闷头厮杀。 有两个骑兵砍断了手中马刀,同时伸出手去一拉,滚落战马,立刻就被奔腾的乱马踩死。 领头的马守承悍勇异常,手中的长刀一连破开两具铁甲,立马满是缺口不堪使用。 他长啸一声,将长刀扔掉,抽出长鞭,砰一声砸在一个昌平骑兵的胸口上凶悍叫道:“我等已无路可退,冲上去,杀上去!” 那士兵胸口很明显地凹陷下去,吐了一口黑血,在战马摇晃不休,奔出去十来步,才颓然倒下。 残阳如血,晚风萧瑟,茫茫旷野上,敌我双方拼死厮杀、 刀剑相砍声,长枪穿插人体的沉闷噗噗声,死伤军兵的惨叫声,绵延交织在一起。 不管是敌我双方,那殷红的鲜血,合流在一起,浇灌着黄土地,让整个战场开始变得又湿又粘。 骑兵的战斗,讲究的是速度。 很快,两军交错而过,仅一个照面,战场留下数百具尸体,到处都是无主的战马奔跑长嘶。 老回回的对面,左良玉呆呆地看着这惨烈的战场,心中一阵恍惚。 这样的血战,他很多年没有经历过了。 在过去的几年里,他追随随着曹文诏四下征战,仗打得可谓轻松愉快。 反正贼军不过是一群光着脚的农民,可谓乌合之众,一开打,大家骑着战马一冲,那些反贼就散了。 然后,就是追击,追击,不停的追击,在屁股后面对着落单的敌人一刀。 当然,也有一些硬仗,他左良玉都避开了。 可如今,老回回突然派出他的精骑,选择了这种笨拙的方式和我拼消耗。 他是傻子吗,以一换一,飞蛾扑火,打到最后,我军固然伤筋动骨,他们不也要全军覆灭? 望着对面正在整队的老回回,左良玉害怕了,他又想跑了。 老实说,骑兵战斗多讲究技巧,更多的时候,只用于威吓动摇敌人阵脚,并在战后对溃敌进行追击。 像老回回这种直愣愣一头撞过来,要将一场骑战打成白刃战的情形,昌平军还从来没有碰到过,顿时措手不及。 不过,看到卢阎王的天雄军已经出动,他不安的心才慢慢平复下来。 嗯,再拖一回合,看情况再说。 其实,对面的老回回也并不轻松。 老回回痛心地看到,甫一交战,自家骑兵与昌平军的战死交换比,竟达到了二比一比的程度! 左良玉的昌平兵,果然名不虚传! 好在自己此次派出的部队,皆是精锐,且因为宗教洗脑因素,士卒颇不畏死,故整个阵型上,并没有出现明显的松动与散乱。 “包夹过去!攻打明军侧翼!” 见得自家骑兵在兵力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竟还这般处于下风,老回回心急如焚,嘶声大吼。 没办法了,再不拼就来不及了。 左良玉的援军已经来了。 回族兵得令后,立即开始改变阵型,蝎子块的流寇步兵,也同时向左良玉左右两侧,纷纷攻击而来。 只不过,让老回回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下达包抄命令不久,远处几支天雄军骑兵朝他们袭来。 老回回脸色顿然变得惨白,他粗略估算了一下,前面的天雄军骑兵,居然有六七千,后面还有步兵队伍。 瞧他们阵列严整,盔甲整齐,应是难得的精锐之军。 看来,自已不慎落入明军的埋伏之中了。 想不到这小小的横涧山,居然潜藏了这么多的明军? “二弟,要不,我军暂且撤退?”勇猛的马守承,似乎也被远处天雄军透出的肃杀之气所震慑,他小声地向老回回问道。 撤退? 真的能撤退么? 老回回在心下亦开始问自己。 “立刻将骑兵分成两部,先截住他们! 让马彪过来汇合。” 关键时刻,老回回想起了自己的儿子马彪,他用一种惊恐得变了声调的喊声,对自已的亲卫急急下令。 亲卫大声应诺,遂与马守承分率一千名骑兵,分别向左右两翼的天雄军骑兵,对冲而去。 骑兵对冲,生死一瞬间,胜负一刹那。 在这样极具男儿热血的较量中,每名骑兵都能感觉到,在向对面同样高速冲来的骑兵冲击时,自已全身的肌肉与血脉,似乎皆贲张到了极点。 夕阳西沉,风劲如刀,衰草茫茫的旷野上,两军骑兵马蹄隆隆,相互对冲。 飞驰的马蹄,如战鼓敲响大地,飘扬的鬃毛,似旗帜风中翻飞。 同样摆成楔形阵状的两军骑兵,皆身绷如弓,枪指刀横,快马助力,血气相拼,转瞬之间,便疾冲到了一起。 刀剑与盔甲碰撞的叮当声,骑枪折断的喀嚓声,刀枪刺入人体与马匹的沉闷噗哧声,死伤骑兵的惨叫声,立刻杂乱而绵密地交叠在一起。 从天上看去,有如一根黑色巨大箭头般,人马俱着精良重甲的天雄军,将对面装备明显不如自已的老回回骑兵战阵,顶得深深地缩回其阵中。 而天雄军的楔尖,却依然完整犀利,狠狠扎透了整个老回回骑兵战阵。 老回回的亲信部将,被一马当先冲过来杨廷麟一柄骑枪,从腹部深深捅入,大半个枪身都从他身后透出。 老回回的亲卫张了张嘴,发出嗬嗬两声怪叫,便一头朝地下摔下。 至少有四百多名老回回骑兵,在天雄军这凌厉的对冲中,非死即伤。 余下的流寇骑兵,立刻崩溃,纷纷四散逃去。 另一边,马守承所率的一千名骑兵,碰到的都是陕西榆林名将虎大威。 因为双方装备都差不多,骑兵战技亦相仿,故这次对冲,双方皆损失了一百多名骑兵,便胶着混战成一团。 只是与虎大威死战的马守承,忽然脸色大变。 因为,他听到,从自已的背面后,传来了沉重的隆隆马蹄声。 听惯了自家骑兵蹄声的马守承知道,这样沉重如闷鼓般的蹄声,绝对不是自家骑兵,那么,来的只能是明军骑兵。 再说,他们也没有其他队伍了。 “全军后撤!退回本阵!” 马守承纵声大吼,率先拔转马头,便急磕马肚,准备逃回身后老回回营地中去。 没什么事情,还能比自家保命要紧。 主将要逃,原本就在苦苦支撑的几百名骑兵,立刻再无半分斗志,纷纷拔马转身欲逃。 在这样纷乱拥挤的环境中,马守承焦虑地现,想要逃跑,却是非常不易。 前面好不容易出现一条窄窄的通路之时,马守承正欲纵马急驰而去,他胯下的坐骑却现一声凄厉的悲鸣,摇晃了几下,便摔在地上。 激战多时,战马已乏。 见得流寇为了逃命而出现混乱,虎大威抓住机会冲上来。 用手中长刀狠狠砍向马腿,痛楚不堪的坐骑,立刻连带着来不及脱身的马守承一齐摔倒于地。 被沉重的马匹压在身下的马守承,能清楚听到自已的腿骨出嘎嘣的断裂声,他大叫一声,便痛昏了过去。 骑兵作战,是无法下马补刀的。 不过,虎大威猛的一拉缰绳,骏马嘶吼跳起,粗壮的两支前脚,越过马守承的战马。 落地时,把躺在地上昏迷过去的马守承脑袋,有如踩西瓜一般踩爆,粉红色脑浆四处飞溅。 “大哥……” 后方,老回回亲眼目睹虎大威暴行,身形一晃,双眼一翻,险些栽倒于地。 “老帅!” 一旁一名年轻流寇将领,将险些昏厥的老回回一把扶住。 这名将领,则是军中地位仅次于马守承与马彪,颇受老回回信任的族弟马俊荣。 在狠掐人中后,老回回悠悠醒转,他脸上的神情,仿佛突然憔悴了十年。 “老帅,现在我军精锐已灭,却是该当如何?”马俊荣一脸惊惶,颤声问道。 老回回此时,反而平静下来,多年的战斗生涯,早已让他心硬如铁。 丧失兄长兼得力助手的巨大悲痛,虽然给了他巨大的打击,不过清醒过来后,他便知道,现在局势如此危急的情况下,绝不是可以放纵感伤之时。 他环视了一圈众人,眼中一道冷光闪过,便对大声说道:“真主阿拉保佑我们,吾等速速和马小帅会和。 天色即将入夜,正是吾等趁夜冲出横涧山之时。” 在如此困难时刻,老回回把真主搬出来,提出了新的命令。 失去了大将,体力已近耗竭,而敌人又是精锐之师,若不能用宗教信念鼓舞他们,老回回知道崩溃在即。 人心散了,队伍就没法带了。 “杀啊,活捉老回回,不要放过小白帽!” 哪知他话音刚落下,对面响起卢阎王粗矿的吼叫声。 作为主帅,卢阎王终于赶到了。 在天色即将暗下来之际,卢阎王眼中看见老回回队伍中的一片片白色帽子,大声发出命令。 监军方正化带来崇祯皇帝旨意,务必全歼老回回部队。 至于蝎子块的流寇,没有老回回的帮衬,不过是一条死狗。 卢阎王喊完命令,传令兵令旗挥动,随即,山一般厚重的号角声,在灰蒙蒙下的大地上响起。 第一百五十四章 卢阎王的魅力 第一卷风雨飘零 战场上,听到卢阎王的喊话,老回回呆住了。 活捉自己可以不予理会,从造反以来,这都听过几百次了,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可下一句不要放过小白帽,这就要老命了! 怎么办? 老回回放眼望去,在夜幕降临之际,自己这一片,白帽白得耀人眼目,好像一片银河。 这不就是活靶子嘛,还怎么逃? 左右已经有些骚动,值此生死关头,再狂热的宗教分子,终究也会害怕。 可自己若下令让他们摘下小白帽,这好像也不恰当。 作为带头大哥,老回回明白他们的组织是怎么一回事,极端是他们的杀手锏之一。 小白帽自己摘下来没问题,可要在逼迫下,这就违背信仰了。 卢阎王这一手,高明啊,此举顿时让自己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 “迎敌,冲出去!” 对面,卢阎王已经就地摆开阵型,火把也亮起来。 老回回也不敢纠结这个问题,急匆匆的下令。 至于说摘不摘掉小白帽,那只能看个人悟性了。 反正,这个命令他是不敢下的。 先知嘛,怎么能说这种话。 随着老回回的命令,约莫还有三千左右的回民兵,也开始在空地上列好阵型,准备展开冲锋。 一会儿,大地瞬间震动起来。 感受到大地因为战马奔驰而发出的轻微颤动,卢阎王眸子里开始奔涌着如火的战意,但他脸上,始终没有半点波澜。 在他身后,杨廷麟和一众天雄军,握紧了手中刀柄,眼神如刀剑,紧盯着前方。 他们知道自己的督帅,与其说是文臣,但骨子里其实是武将,每战必亲自带头冲杀。 这样的督帅,大明两百余年来并不多见。 待老回回冲锋到一定距离之后,卢阎王举起长刀,向前一指,喝令道:“变阵!” “咚、咚、咚……” 鼓声如雷点般响起。 对付进攻骑兵最好的方法,并不是和他对砍,那样伤亡太大。 尤其是优势兵力的情况下。 随着一声令下,天雄军的前方,快速跑出几对队长枪兵,挡在盾牌手之前,狙击妄想冲阵的老回回骑兵。 天雄军往日刻苦的训练,在这里起到了良好的效果。 随着旗语大动,现在左侧之处,各种军兵灵活快地移位交替。 在老回回率着三千骑兵冲到自已阵前只有二百余步时,一千名枪兵已和盾牌手相互配合,摆成了双层半圆形。 有如一只张开了鬣刺的刺猬,让向自已猛扑而来的巨兽,一时无从下嘴。 奋起余勇的老回回见到摆出阵势的枪兵,原本一脸悲壮之色,顿时变了脸色。 操!狗日的明军,反应倒是快! 只有傻瓜才会让骑兵硬着头皮往枪尖森林上撞,老回回当然不会蠢到这个地步。 他的脸上,霎时露出相当难受又别扭的神情。 “全军绕过明军枪兵阵,从两侧冲击队形!” 老回回急吼吼地喊道,随即率先拔转马头,带领全军从另一头兜转过去。 只不过,原本在高速奔跑,几乎快达到冲锋状态下的骑兵,被这般硬生生地改变行进路线,速度顿时大减,并且开始出现小小的混乱。 老回回骑兵窘态初显,卢阎王从千里镜中,看得清清楚楚。 “哼!” 卢阎王冷哼一声,白白胖胖的脸上浮起一丝嘲讽。 随着一道旗语下去,传来砰砰砰砰……密集的火铳声响起,战场上腾起一片白雾和呛人的味道。 老回回冲在前面的两百余骑兵落马,惨叫着摔在地上,随后被后面涌上来骑兵踩成肉饼。 对付流寇,官兵的手段不缺。 二百多名回族骑兵的惨叫,与他们坐骑痛楚的悲鸣,交织在一起,仿佛人间地狱。 老回回双眼充血,狰狞的脸上充满无奈。 他心痛地看到,这二百多名本族骑兵,几乎在瞬间,便是被那些明军长枪兵捅死捅伤。 更有甚者,连人带马一齐捅穿,人血与马血一同狂飚,极其血腥惨烈。 原本速度就已经减低了不少的骑兵,此时的冲击势头,已被完全遏制。 剩下的二千七百多名骑兵与天雄军的枪兵以及盾牌手,就地混战成一团。 另外,还有几百身着三层盔甲,手持长柄挑刀、厚背军镰等重型武器的精锐重装步兵,开始纷纷挥舞着手着硕大沉重的武器,跃进入骑兵阵中,大砍大杀。 他们上砍马头,中刺马身,下剁马腿,一匹又一匹战马血肉横飞,悲鸣倒地。 上面坐着的本族骑兵,不是被刺死砍杀,就是被沉重的马身压倒,或死或残。 天雄军中一位校尉,沉重的长柄挑刀大力挥出,一道白光闪过,一名本族骑兵的头颅与战马,居然被他这势大力沉的一击,同时斩飞。 无头的马身驮着无头的骑兵,竟还颠颠的跑了几步,才轰然倒下。 见到自已的精锐骑兵,竟突然地陷入与步兵胶着作战的困境,老回回气得嘴唇哆嗦一脸煞白。 “全军听令,不可恋战,冲出去!” 老回回嘶声呐喊,然后率先拔转马头,艰难地欲从已显出混乱态势的二千骑兵中,寻出一条退路出来。 可惜,来不及了! 卢阎王出动了。 一千名骑兵,再卢阎王亲自的带领下,骑士们端平长刀,将尖锐的锋刃,对准了面前老回回骑兵。 当距离达到一个临界点之后,卢阎王手一挥,他身旁的旗官接着也手一挥,骑兵立即提起速来。 两军都是冲锋阵型,因而没有临阵三矢。 而且,大明的骑兵很少能在奔跑的过程中放箭。 放箭不比开枪,长弓也不是玩具,开弓需要很大的力气。 两军对上,直接就是战马与战马的对撞! 奔驰得近了,已经能看到对方的面孔,卢阎王眼光紧紧锁定宛如老农般的老回回,他心中热血在翻滚。 他决定了,先砍了这孙子,定能让敌人溃败! 马蹄声和厮杀声在耳边此起彼伏,隆隆回响的音量如同叠加的海浪,逐渐累积升高,身在其中的卢阎王有种震耳欲聋的感觉。 战马的奔驰带着他身子上下起伏,他浑身的热血随着马蹄抬起落下而逐渐沸腾起来,整个身子仿佛要被点燃。 他是一个战士,天生适合战场。 老回回的目光落在对面的军阵上,自然而然触及到卢阎王的目光,那是一种要吃下他的感觉。 这种眼神,他很熟悉。 老回回能够读懂那眼神的含义,那是要取他性命的意思。 老回回嘴角勾起一抹若隐若现的苦笑,说不出是自豪还是自嘲,他暗道:“既然如此,那么来战!” 都说卢阎王武艺不凡,但谁也没领教过,想不到被他碰上了。 攸忽之间,两军军阵相接,卢阎王长刀如龙,平直刺出,目标正是他面前的老回回! 黄昏下,长刀前端的锋刃,一点金灿的光亮一闪而逝。 一声脆响,两柄长刀相接,又迅速分开。 也不过如此,力气大一些而已。 马匹交错之间,老回回暗自想到。 突然一瞬间,卢阎王的左手松开马缰绳,反手直接将腰间的横刀拔出,刀锋在半空中轮过一个半圆,以闪电之势斩向老回回腰腹! 老回回的瞳孔瞬间瞪得老大,卢阎王这一手确实太出乎意料。 这一招不仅凶狠刁钻,对卢阎王自己来说,也要冒极大的风险。 毕竟这是在军阵中,两将相交,交手不逾一招,已是定律。 因为战马奔驰得极快,一招之后,你就要面对眼前接下来的对手! 情急之下,老回回只来得及收缩身体,卢阎王那一刀,就划破了他的锁子甲,在其腰腹间斩出一道深沟! 鲜血一下子喷洒了出来! 只一个照面,老回回就遭受重创! “竖子!”老回回气得大叫。 这他娘的简直是拼命三郎啊,哪里是一个地方督抚? 老回回已经没有机会再出手,因为两人已经错马而过,而紧跟卢阎王的亲卫将领杨廷麟,长刀已经劈向他。 他不得不咬牙提起力气,再去应付杨廷麟。 还好,有他的族弟马俊荣替他挡下。 否则,下场不妙。 而卢阎王同样也要面对其他人,风声如刀影,在他耳际掠过,面前的老回回族兵一个接一个冲过来。 卢阎王右手单手持长刀,手臂一抖,长刀左右一摆,如同长蛇摆头。 他这一手看似随意,实则力量极大,赶在两名老回回族兵出手之前,封死他们出手的机会,让他们不得不收回兵器格挡。 一个年轻的老回回族兵估计牛犊不怕虎,或许是不相信卢阎王这一手会给他带来创伤,并未格挡,而是继续出手。 长刀直取卢阎王胸膛! 但是不等他长刀碰到卢阎王的身体,卢阎王的长刀已经拍打在他侧身,在这名无名之辈惊诧的眼神中,他的身子直接被拍下马去! “去死!”卢阎王暴喝一声,左手横刀随手甩出,直接砸在他面前另一名回族士兵脸上,这名士兵顿时满脸鲜血栽倒马下! 双手重新紧握长刀,卢阎王气势又攀升了几分,他目中战意如同滔天巨浪,仿佛要卷翻这片战场! 战阵拼杀,讲究出手速度与身体小幅度躲避技巧,如何在对手出手前将其斩杀,又如何以身体微小偏转避过对方杀招,极为考究一名武将的厮杀之术。 不得不说,卢阎王做得非常好。 “去死!” 老回回的族兵中也不乏凶悍之辈,前面一人举起长刀对着卢阎王的头狠狠斩下。 可卢阎王面硬如山,眸子沉静得没有半分波动,唯独杀意犹如实质,仿佛要夺眼而出。 双手紧握长刀,自下而上,挥斩而起。 在长刀斩下之前,卢阎王已是后发先至,只闻“噗嗤”一声,紧跟着一声惨叫,那族兵的胳膊,就被斩下一支,飞上半空! 恐怖如斯! 这人太凶残。 残余的老回回骑兵们,纷纷躲开仿佛战神一般的卢阎王,尽量避开他。 此举,顿时令天雄军将士欢声如雷,奋勇杀敌。 与其他文人将领带兵不同,他武力值高,能打,喜欢亲自披挂上阵身先士卒。 能文能武,这样的主帅,是没有几个人不服气的。 所以,桀骜不驯的关宁悍将祖宽,对他也是服服帖帖。 这就是卢阎王带兵的魅力。 PS:感谢书友Seven_I6、卡卡闲打赏,感谢诸君投票支持,今天还有一更!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不老实,只有死! 第一卷风雨飘零 天色完全暗下来了,可天雄军的火把却把横涧山的战场照得纤毫毕现。 打仗,从来没有白天黑夜之说。 军队,更是少不了照明之物。 厮杀依旧在继续。 这就是战争,只要一方没有逃跑,没有倒下,战斗就没有结束。 整个横涧山方圆十余公里之处,已经全部沦为战场。 老实讲,在这之前,叛贼从来没有和大明官兵如此惨烈交战过。 他们虽然打不过官兵,但逃跑没有问题。 因为,官兵人数少,根本无法对他们进行包抄围堵。 可现在,变了。 老回回手捂着用粗布临时包扎的伤口,满脸酸楚。 身体痛,心更痛。 他扭头四顾,发现自己族中精锐的四千骑兵已经不足半数,且大多有伤在身,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可卢阎王身为主帅,居然不顾蝎子块的几万流寇,反而调集了五千多骑兵,亲自对付自己。 这家伙,难不成吃错药了? 现在的形势,他已经不奢望能逃得出去了。 唯有抱着牵制卢阎王的想法,让他的儿子马彪逃出去,继承他的遗志,继续造反,和大明干。 长叹中,他越过天空,朝横涧山东北角战场望了过去。 他有些担心,和彪儿对阵的是祖宽和关宁铁骑,不好惹啊! 那家伙,很凶残。 其实,老回回多虑了,他的儿子马彪,已经先他一步,提前去见真主了。 原本,马彪率领的三千骑兵,和祖宽的两千关宁铁骑,其实是杀得难分难解的。 可惜,卢阎王指令负责压阵的贺疯子,不守规矩,加入了围剿马彪的行列。 这就没办法了。 马彪对付关宁铁骑,原本就已经很吃力,如何还能应对养精蓄锐半天的贺疯子? 就在老回回望向战场之际,贺疯子的那阴狠凶恶的长枪,正从马彪白皙的脖颈一侧狠狠扎入。 锋锐粗大的枪尖,从马彪脖颈另一侧直透而出。 这杆刺穿了马彪脖子的长枪,又立即刷地一声抽出,马彪的脖颈处,立刻开始大肆飚血。 “贺疯子,你这狗日的,身手倒是很快,居然虎口夺食,抢了俺的功劳!” 祖宽和贺疯子的这句笑骂,成了马彪离开这个世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抽回长枪的贺疯子,毫不客气的瞪了他一眼,却没有答话,立马又率领着他的骑兵队伍,向旁边的流寇骑兵,奋力砍杀而去。 没办法啊,刚刚加入新领导卢阎王账下,寸功未立,心里不踏实啊! 也就是和祖宽关系不错,才来抢点军功,要是别的队伍,想都别想。 大明的军队,是分帮派,是讲私人感情的。 祖宽咧嘴一笑,明白他的处境,赶紧指挥手下加入抢功的行动。 主将马彪被杀,残余的千余名老回回骑兵,顿时再没了作战的勇气与信念,立马全部崩溃,他们或是四散逃跑,或是弃了刀剑下马投降。 只可惜,他们碰到的是祖宽和贺疯子二人。 他们,确实如老回回所想,很凶残。 在战功面前,祖宽和贺疯子根本不给他们投降的机会,只是一拥而上,几乎将他们全部杀死。 只有零星一部分命硬的回族骑兵,侥幸逃出生天,散入火把所不及的黑夜。 至此,马彪的一盘三千精锐骑兵全部被剿灭。 这一幕,身处重围的老回回不懂,可领着流寇大军的蝎子块,却清清楚楚的瞧在眼里。 他绷着嘴,眼神木然,脸上一片灰白惊惶,仿佛还未从马彪的突然死亡中清醒过来。 完了,全完了。 他扭头看看被围的老回回,又看看得到援助,越杀越勇的左良玉,终于下定决心。 必须跑了,必须单枪匹马趁夜逃跑,想带着队伍逃跑,是不可能的了。 说不定,还有被手下出卖邀功的风险。 这方面他有经验,见太多了。 “尔等主将已逃,何不快降?降者免死!” 很快,负责居中联络的天雄军赞画杨廷麟发现可疑之处,纵声大喝。 “快降!” 他身边的一众将士喝声如雷,齐声呐喊。 听到后面的明军骑兵传来的欢送声,前面已到崩溃边缘,仅仅是在垂死挣扎的流寇步兵,再也坚持不住,亦纷纷弃了刀剑,跪地求饶。 他们之中,边缘部分的流寇步兵四散逃跑,而位于中央位置的流寇们,则纷纷扔掉刀剑跪地请降。 总共约莫还有近三万名流寇步兵投降,乌央央地跪了一地,一眼望不到头。 天雄军齐声欢呼,有如春雷滚滚,冲击着寒冷萧瑟的的旷茫天地。 杨廷麟下令,由步兵看守俘虏,全体骑兵分三路追击逃跑的流寇余部。 杨廷麟要求,哪怕不能赶上逃跑的流寇骑兵,也要尽可能地将流寇步兵追杀或俘虏。 除恶务尽! 这个在天雄军锻炼的东林党骨干,终于明白了一些道理。 得到命令的三千大明骑兵,立刻分成几个小队,有如风驰电掣般冲杀出去。 现在打仗军功实诚,皇上搞了一点钱,奖励不赊欠,这热情性自然就提高上去了。 而同时,天雄军军法官倪元璐则及时下达接收投降,禁止杀戮的命令,好不容易才遏制住了杀红了眼的左良玉。 这一仗,功劳左良玉和昌平军最大,付出也最多。 这样的军功,左良玉其实是不稀罕的,他的六千昌平军,几乎被打残了。 能站着的不超过一千人。 就连他的宝贝儿子左梦庚,也伤痕累累。 就这样,还是中途天雄军接管了战场的结果。 否则,全军覆没绝对不是说着玩。 所以,对别人来说,是大捷,对他来说,是惨胜! 他愤愤的带着百余亲兵,朝着老回回的方向走去。 都是这狗日的,害得老子损失那么大,看看你怎么死? 当然,还有卢阎王,命他当诱饵。 可惜,对这位活阎王,他不仅不敢有怨言,反而要认真巴结,才能有好处。 官大一级压死人呐,何况是几级? “操,危难方见真心,蝎子块这厮,你他娘的却不仗义,竟率先带着兵马先行逃去,真真猪狗不如!” 听到大明官兵的欢呼声,老回回咬牙大骂蝎子块。 不过,他心里却如释重负,在他看来,蝎子块可以逃脱,那他的儿子马彪应该也没问题。 “杀出去!与马小帅合兵一处。” 心事已了,老回回勉强振作起来,一任腰中的血水渗透出来,举着马刀嘶喊着。 他这是想牵制住眼前的骑兵,让他们不能去围剿马彪,希望留下那个什么的火种。 蓦然,一支凶猛的三棱精钢箭矢,带着一道呼啸的寒光,射中他高举马刀的右手腕,箭矢竟然贯穿一半。 老回回惨叫一声,从马上倒栽下来,左手颤抖着捂着突出箭头的他,再也没有力气站起。 旁边的几名亲随骑兵,顿时慌作一团。 在约他七八十步外,刚刚赶来的左良玉,眼眸中透出狠辣,一脸的戾气,一边纵马前行,一边继续拉弓,准备再射。 他恨啊! 终于报了一箭之仇了! “百步穿杨,名不虚传!” 马上的卢阎王,眼中晦暗莫名的看了一眼左良玉,想起皇上的吩咐。 死士,往死里用,用死了为止! 不老实,只有死。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为何要反叛 第一卷风雨飘零 “清场,一个不留!” 战事至此已经基本结束,卢阎王把长刀挂在马鞍上,朝左良玉点点头,满脸肃然杀气腾腾吐出几个字。 剩下的脏活累活,他打算让左良玉来完成。 既然是死士,这屠杀的骂名就由你来背负,却也正好合适! “末将谢过卢督!” 左良玉哪里知道卢阎王的真实想法,他还认为这是给他一个报仇的机会。 毕竟,他的私兵可就毁在老回回手里。 六千昌平兵不足一千人,这是什么概念? 意味着今后,他再也没有嚣张的本钱,要夹着尾巴过日子了。 双方这仇结大发了,想相杀相爱也再无可能。 轰隆隆的战鼓声响起,五千天雄军骑兵分成几个波次,准备对老回回残余骑兵彻底发起攻击。 包围圈里,受重伤的老回回也在对马俊荣做最后的交待。 他的计划是,哀兵摆开战势决一死战之后,让马俊荣摘掉小白帽趁天色昏黑之际,逃出包围圈。 然后和已经升天的马小帅汇合,把步兵当成弃子扔掉,家属与辎重也皆不要。 只由马俊荣等一众亲将,带着残余骑兵,有多少算多少,趁着夜晚径直南逃,直入湖广而去。 至于说和带头大哥高闯王汇合,老回回已经不敢奢望了。 听了老回回凶狠决厉的计划后,马俊荣大惊失色。 “老帅,这如何使得? 那些步兵与家属,有不少皆是我军起兵以来就一直支持我们的族人。如今,却如何能将他们这般舍弃?” “哼,蠢货。” 老回回冷哼一声,恨铁不成钢的骂了一句,继而闪动狡诈的目光说道: “你以为抛弃这些同生共死的兄弟与家属,大帅我就不心痛,不难过吗? 可是你想过没有,你如果带着他们,明军能放过你们? 只有将他们当弃子抛弃,他们或许可以活下去。” 老回回低声喝问,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只是,这样一来,人心就散了。 断尾求生! 马俊荣听明白了,他眼中闪着泪光,喉头哽咽着,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只是手捂着脸,低声啜泣。 老回回长叹一口气,脸上的痛苦之色愈见明显,顿了顿,凄楚地说道: “我军现在精锐已失,再也不是明军的对手了。 从目前看来,明廷开始扩军军队,以后的日子会更严峻。 你和马小帅今后就算有数千人逃出去,也要选择蛰伏,以待将来。 至于高闯王那里,我估计也不妙啊!” 老回回知道自己是逃不掉了,一则目标太大,二则伤势太重,他这是在交代遗言了。 “兄弟们,快随本将冲上去!别让流贼逃了!” 老回回在这边不紧不慢的的交待着,左良玉已经等不及了,也不顾自身疲惫,领着一千多骑兵率先开始冲锋。 天雄军骑兵顿时发出一声齐齐的暴喝,猛磕马肚,加速朝老回回他们冲击而去。 “记住,逃出去!” 老回回挥挥手,对着起身上马的马俊荣低声说道。 他已经受伤,连马都骑不动。 只能呆在后方,吸引大明官兵的注意力。 骏马奔驰,左良玉大刀挥舞,很快就凿穿老回回仅剩千余骑兵的队形,来到勉强站立的老回回面前。 一马当先的左良玉,猿臂轻舒把老回回一把抓起,随即横搁在自己马鞍上。 “你这狗贼,该死!” 愤怒中的左良玉,刀柄重重砸在老回回头上,把他敲昏,然后一骑绝尘返回到观阵的卢阎王身旁。 他此去,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活抓老回回,他要抽筋扒皮方能解恨。 “卢督,抓住这狗贼了。” 左良玉把老回回狠狠的抛在地上,杀气腾腾说道。 地上,老回回被摔得不轻,他又从昏迷中醒来。 此际,老回回无比滴渴望自杀死亡。 但是,接连受伤的他,连动弹一下都困难,想要寻死,根本做不到。 而在前方,妄图逃跑的一千多名老回回骑兵,则被天雄军几支骑兵来回扫荡追击,几乎无人逃脱,全部被追上杀掉。 至此,这次对老回回部和蝎子块的阻击战,以大明官兵大获全胜而告终。 “万胜!” 经历了这场残酷激烈的血战,获胜的天雄军将士喜笑颜开,大声呼喊口号,抒发获胜的喜悦。 此时,后方负责掠阵陈永福,负责打扫战场,同时统计伤亡情况。 “卢督,老回回部骑兵全部剿灭,一个未曾被走脱。” 片刻过后,杨陆凯一脸喜气洋洋的过来复命。 卢阎王只是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这是应有之意,全部的重兵全部用来对付老回回部,能跑得了才是奇怪呢? 他利索的跳下战马,和一众将校走到奄奄一息,心灰如死的老回回身旁。 对于这位率领回民闹腾了八年之久的枭雄人物,卢阎王其实也有些兴趣。 “马守应,你有什么话说?” “妈的,卢督问你话呢,你他娘的装什么死?” 见到伏趴于地的老回回只是垂首不吭声,一旁的左良玉狠狠地一脚踢在他脸上。 “噗!” 老回回被这一脚踢得仰天翻倒,嘴中一口鲜血喷出,夹杂着几颗断裂的牙齿。 “杀了我,给一个痛快!” 老回回猛地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卢阎王,艰难地说道。 “朝廷带你们并不薄,为何你们要阖族反叛?” 这是卢阎王想问了好久的话,今天终于可以当面问出来。 PS:祝老铁们中秋快乐! 不好意思,今天节日又恰逢儿子生日,少更了,明天补上! 第一百五十七章 这是汉家江山 第一卷风雨飘零 熊熊的火光下,老回回匍匐在地,全身伤痕累累,周身都是鲜血,怎地一个凄惨了得。 杨廷麟、倪元璐等文人看了,免不了心生恻隐之心。 此时见了卢胖子问话,一个个支起耳朵,想要听他如何回答。 老回回的族人,在大明也是一个大族,太祖反元灭蒙,他们也是出了力的。 正因为如此,所以大明立国,给了他们许多不同于其他民族的特权。 按理,他们没有理由如此强烈反叛。 “呵呵……待我们不薄……还不是减免一些税赋而已!” 在这样的情况下,老回回还是嘿然冷笑,目露不屑答道。 “那你们还要怎样?” 卢阎王脸色冷然,厉声呵斥。 说得多轻巧,减免一些税赋而已,知不知道大明现在有多难? 大明的子民活得都没你们滋润? 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我们要传教,只要有我们族人的地方,就要有教堂,大明能做得到吗?” 老回回瞪大眼睛,迎着卢阎王,不甘的吼道。 临死之前,他也是不管不顾豁出去了,说出他的心声,抑或说是他们族人的愿望。 “做梦!得陇望蜀!”天雄军赞画杨廷麟鄙夷啐道:“这是汉家江山!” “哈哈……汉家江山……汉家江山不也照样蒙元入主,沦为四……等汉。” 老回回哈哈大笑,满是血污的脸上露出桀骜的表情,梗着脖子对着杨廷麟戏谑的答道。 “乱臣贼子! 尔等纵然想要这花花江山,可中原各地的普通百姓,又与你们有何仇怨,要被你这般残酷地掳掠屠杀殆尽? 你这般说辞,不过是为自已的恶行与私欲寻找借口罢了。” 倪元璐终究还有些书生意气,跳出来指着老回回破口大骂。 老回回纵声大笑,喘着粗气说坦然答道:“你要这么说也没有错! 自从起兵以来,老子吃香的喝辣的,杀官员、杀士绅,抄家劫户掳掠州县,把那些官员富户的女人塞在胯下,让她们为了活命,象条母狗一样献殷勤。 这日子,那叫一个神仙般快活啊。 当然,这些州县百姓,老子也不知道杀了多少? 可不杀他们,粮饷何来?况且,杀多了也就麻木了……” 老回回眼神越来越黯淡,他喃喃地低声复又高声叫道:“废话少说,来吧,给我一个痛快。 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哈哈哈……” “自作孽不可活! 给你一个痛快,那真真是对不起死在你手下的无辜大明百姓了。” 向来注意自身形象的卢阎王,听了老回回的话,肥胖的脸不由自主闪过一丝狰狞,对着早已迫不及待的左良玉挥挥手,意思交由他处理。 恶人还需恶人磨啊! 卢阎王虽然很能杀人,但折磨人的事情却不想亲自动手。 “本将就代表大明冤死的百姓,好好送你一家到地下团聚。” 左良玉嘴里说着好听话,眼里散发着嗜血的光芒,一把抓住老回回受伤的手腕,在凄厉的惨叫声中拖着他的残躯,往战场走去。 那里,有他几千战死的兄弟,需要活物祭奠。 “天子说得没错,是不能放过他们啊!” 卢阎王脸色阴沉似水,朔朔寒风却吹不走胸中的怒火。 “他们有一个优点,就是团结。 但对大明而言,这是缺点,他们眼里只有教没有国,不说国家危亡时刻挺身而出,唉……” 倪元璐目露忧愁,摇头长叹,一针见血的指出老回回族人的问题。 “其实又何止是他们,但凡信教的百姓,又何尝不是如此?尤其是一些比较极端的教派,更是如此?” 杨廷麟接过倪元璐的话,慨然叹道。 经过几个月的军旅生涯,文人出身的杨廷麟和倪元璐看出许多问题,对事物的本质也看得很透彻。 “那就杀他一个人头滚滚!” 卢阎王是文人出身,却没有文人的优柔寡断,他手势重重往下一劈,霸气尽显。 “祖宽,贺人龙,兵贵神速,尔等二人即刻带领本部兵马,剿清老回回余孽,务必不留一人。” 武人行动是利落的,这边说着,卢阎王已经开始派出账下两位杀星。 “末将祖宽领命。” “末将贺人龙领命。” 二人踏步而出,俯身接受任务。 继而相视一笑,性格相投的他们,终于在同一个领导手下并肩作战。 这感觉真好! 铁流滚滚,人马萧萧,经历了围剿大战,人马皆是疲累的他们,都鼓起心气,前往剿灭老回回余孽的任务中。 而卢阎王则率领全体天雄军,押着俘虏与缴获,向定远县出发。 在这里,他们需要修整一二日,然后奔赴滁州,和老孙头的秦兵共同围剿叛军带头大哥高闯王。 路途中,卢阎王收到下面递上来战场报告。 此战,天雄军共击杀流寇两万三千余人,其中老回回骑兵六千多。 俘虏流寇共约五万余人,缴获盔甲两千余件,各类刀剑枪盾之类武器无算。 当然,这些东西天雄军都看不上。 倒是流寇劫掠来的黄金、银两、珠宝、以及各类粮食等,才是他们看中的。 只不过,具体数目尚未统计出来。 但想来少不了。 而大明官兵的伤亡,主要集中在左良玉昌平兵,认真说来,天雄军损失有限。 至此,流寇所谓的三路大军,只留下高闯王的南路军。 当场,卢阎王就把战报派人加急送往京城,奏禀此次大捷。 收到战报,崇祯皇帝大喜,第二日就举行已经中断许久的朝会。 在崇祯皇帝看来,早朝这东西嘛,虽然作用有限,办不了具体事务。 但一直不早朝也不对。 好歹有什么好事,也需要宣扬一番,振奋士气。 当然,也就是目前这样的官场氛围,崇祯皇帝才学万历、天启皇帝一般,不愿早朝。 因为,跟东林党这些正人君子们,实在没有什么好沟通的。 其实,朝臣如果能够正常,早朝隔三差五是要举办一次的。 它有两点好处。 一是为了君臣能顺利地沟通,让朝臣可以进言,同时彰显天子的威严。 帝皇一般深处皇城,普通的官员不能随意觐见。 因此才延伸出早朝,给百官一个光明正大的机会进言。 当然能够进言的,一般也只有四品以上的大员,因为只有到了这个级别,才能参与核心大事。 二是天子久不见,则威仪顿失。 所以早朝也是让官员们随时明白,头顶上的天何在。 这跟崇祯皇帝穿越前的工作是一样的,老板屁事没有,却经常要打打电话,刷刷存在感。 金銮殿,崇祯皇帝高座高座其上,放眼望去,下面群臣身着飞禽走兽朝服,规规矩矩的站立着。 “启禀皇上,臣工部尚书毕懋康,有禀上奏!”礼毕,上任不久的毕懋康率先站起来,恭敬说道。 “毕爱卿请奏!”对于这位技术派官员,崇祯皇帝温和说道。 其实,朝廷内的官员,绝大部分都是精挑细选,万里挑一的人才,否则也没有资格立于这明晃晃的大殿之中。 只是,当官不是光有学问就够了,有学问最多是个大学士而已。 只有将学问化作能力,才是真正的重臣。 而这,就是崇祯皇帝心目中的人才观。 “禀皇上,工部兵仗局经过整顿,人员已经安定下来并扩大两倍有余。 现已制造京营盔甲三万套,火铳两万支,刀枪长矛等……预计可在来年三月份,完成勇卫营和京营的军需。” “甚好!工部辛苦了,望再接再厉,再传捷报。” 崇祯皇帝满意的点点头,非常欣慰。 打造京军,是崇祯皇帝工作中的重中之重,不容懈怠。 这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就是不一样,事半功倍呐。 “谢皇上!” “皇上,臣户部尚书毕自严有本奏。” “爱卿请言。” “今岁河北境内,霸州、雄县、保定等三府六县等地遭受蝗灾,百姓颗粒无收。 臣派户部干吏千万灭蝗,如今卓有成效。 然受到影响,明年收成恐依旧不够。河北布政使周良庄上书,请皇上免除此地来年四成的赋税。” 毕自严汇报道。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百姓之苦,便是朕之责。 传令下去,直接免除三府六县一年的赋税,由户部直接派人监督,郡县官员要亲自过问,绝不能出现饥荒。” 崇祯皇帝大手一挥,严肃说道。 好在今年有藩属国的粮食进贡,手里会宽裕不少,可以装装逼。 至于说明年的事情,明年再说。 反正,大明的粮食永远不够,这个问题是长久问题啊。 “吾皇仁慈,百姓之福。” 毕自严立刻感激的跪地叩首谢道。 “除此之外,温爱卿?”崇祯皇帝目光落在文臣之首的温奸相身上。 “臣在。” “蝗虫之灾,年年皆有。 内阁连同户部,要把灭蝗的法子整理成册,并从地方征集好的计策,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崇祯皇帝吩咐道。 “臣遵旨,随后立刻安排”温奸相俯身答道。 “臣兵部尚书孙承宗有本奏。” 政事基本处理完毕,今天的重头戏终于开场。 眉如镰刀,目光严肃,永远一副愁眉苦脸的孙承宗站出奏道。 第一百五十八章 查一查就知道了 第一卷风雨飘零 “孙爱卿请奏。” 看到孙承宗的苦瓜脸,崇祯皇帝乐了。 若非他心里有底,指不定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 河南战场的情况,早有厂卫密探先一步送达宫中,个中情形细节比卢象升上奏兵部的详细客观。 并且还有御马监的奏报加以佐证,今后前线将领想要虚报冒功,那简直真是找死了。 所以说,情报工作很重要啊! 耳不聋眼不瞎,谁也别想蒙骗,心里才能有底气啊! “启禀皇上,宣大总督卢象升一举荡平蝎子块,剿灭老回回部并斩杀贼首马守应,功勋卓著,兵部拟下文对有功将士进行褒奖。 另兵部将下文督促川陕巡抚孙传庭,务必于年前在滁州就地剿灭高迎祥等流寇。” 崇祯皇帝的国防部长孙承宗一脸严肃的说道。 相比于卢阎王的功绩,老孙头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至今尚无捷报传来,寸功未建。 尤其是此时的他,声名不彰,是崇祯皇帝走后门把他一手放到这个位置。 孙承宗知晓内情,说话已经很客气了。 否则,估计兵部就不是督促二字,而是用呵斥了。 可纵使如此,兵部对他不满是肯定的,要求他限期完成剿匪任务。 “犒赏有功将士,可。 督促孙巡抚,不必!” 龙椅上,崇祯皇帝对国防部长孙承宗做出指示。 至于原因,他没有说。 也没法说。 其一是他信任老孙头。 尤其是得到他资助的情况下,四万的秦兵对付高闯王这个流寇,崇祯皇帝觉得很轻松。 其二,这个原因不仅没法说,反而还要封锁。 因为,崇祯皇帝压根就没想在此时灭掉所有流寇。 尤其是在滁州。 他已经暗中下旨,吩咐老孙头把流寇赶到南直隶去。 没办法,不这样做,教育不了人,也搞不到钱啊! 左良玉都想养寇自重,崇祯皇帝自然也不例外。 若是有人知道崇祯皇帝的真实想法,一定有人说他是傻逼,脑袋进水了? 皇帝老子要养寇自重,这他娘的不是扯淡吗? 可惜,崇祯皇帝就是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 在崇祯皇帝的眼中,大明的主要敌人从来就不是流寇,也不是关外鞑虏,而是东林党和江南的这些大地主大财团。 享受国家利益,却不知道有国。 坐拥千万资产,却不愿捐献分毫。 该死! 北方打得要生要死,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南方却歌舞升平,朱门酒肉臭路,这不行。 所以,崇祯皇帝打算放高闯王、张献忠、李自成这三个魔头,到南直隶转一圈。 让承平已久的南京城感受一下战争的残酷,看看他们在屠刀下,是否依然无动于衷? 看看兵临城下,有谁不愿意交保护费? 真要这样,让高闯王打下南京城,杀他个人头滚滚又何妨? 这就好比建奴打下南京城后,这些富商官绅被杀怕了,才知道钱财无用,转而为南明朝廷捐钱捐物了。 都说北京城富足,其实作为陪都的南直隶,亦不逊色。 就好比后世的北京和上海,谁比谁有钱还不一定呢? 反正在崇祯皇帝的意图中,南直隶这帮孙子不出钱,那就要他命。 他倒想看看,对这些人来说,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当然,动手的不可能是大明军队,而是工具高闯王他们。 不过,这其中的操作也充满变数,需要看情况而定。 可是不管如何,有老孙头和卢阎王在,崇祯皇帝觉得挺安心。 殿内,国防部长孙承宗并不知道崇祯皇帝的战略意图,还以为皇上他老人家宠信老孙头的原因。 再说今时不比往日,纵使孙传庭不堪用,宣大总督卢象升却已腾出手来,可以支援他。 因此,听了崇祯皇帝旨意,孙承宗脸上古井无波,俯身领旨后,转而开始议定好的第二项议题。 “启奏皇上,最近宣、大边关,有监察御史来信汇报。 言除了朝廷指定同北虏开展的互市外,有许多大明的私商冒着风险,暗地同北虏展开商贸,其中甚至有人贩卖兵器。” 彻底清除晋商,是崇祯皇帝亲自布置的第一要案,现在已经徐徐拉来帷幕,正敲锣打鼓一环紧扣一环进行中。 而孙承宗负责的是打草惊蛇步骤。 毕竟,崇祯皇帝除了知道八大晋商,其他的可是两眼一抹黑,需要惊动他们,锦衣卫才好往下查。 “此类奸商,不思国危,传旨下去,若再发现此等事情,一律抄家灭族。” 崇祯皇帝听闻,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然后转而吩咐温奸相: “温爱卿,朝廷和漠西蒙古互市开碓场,内阁拟定好具体条陈,成立有司来具体负责。” “皇上圣明,臣领旨!” 文臣首位,温奸相欣欣然俯身领命。 作为首辅,温体仁自然清楚和漠西蒙古互市的重大战略意义。 草原上的牛羊马匹,草药皮草之类的是大明所需的,而大明的茶叶、瓷器、丝绸、美酒、盐巴更是草原民族紧缺的物品。 双方以碓场作为贸易基础,非常有利可图。 但这样的贸易是完全不对等的,贸易战与经济战,草原游牧民族根本打不起。 可以说,和漠西蒙古互市,主动权掌握在大明手里。 过去,大明曾经关闭碓场,蒙古鞑子不知道有多少人过不了冬? 但草原上的民族就如那野草一般,今年割了,明年又是一批,若是逼的太紧,他们走投无路之下,就只能同大明开战,抢夺粮草。 虽然说大明从不惧战,但兵锋所处,难免生灵涂炭。 因此大明后来又恢复了碓场,一是安抚北虏,二是可以随时控制。 不过,随着建奴崛起,碓场就变得断断续续了。 现在,皇上单独和漠西鞑子开碓场,就是存了拉拢漠西鞑子的心思。 驱虎吞狼,分化瓦解,好计策,皇上这一手玩得高明呐!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崇祯皇帝又宣布了几项命令,均顺风顺水地通过。 只是,正当崇祯皇帝感到开怀之际,不和谐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臣弹劾两淮盐运使杨维垣!”都查院御史李炳忠站出来说道。 来了,崇祯皇帝扫了一眼李炳忠,目无表情的说道:“说说吧!” 皇上的语气有些冷淡啊,殿内大臣们面色各异,也都不说话,静静的等着李炳忠开始说话,想听听他怎么弹劾杨维垣? 其实,李炳忠的内容毫无新意,无非说杨维垣乃阉党成员,不适合担任两淮盐运使。 而且,又说他索取贿赂到买官卖官之类,最后说什么鱼肉百姓为祸地方等等,说了好多条,而且一副言之凿凿的样子。 在李炳忠说完之后,居然又有四五个御使站出来,全都是弹劾杨维垣。 MMP,崇祯皇帝盯着这些人,虽然依旧面无表情,可是心里面却在大骂。 这些御使胡说八道。无论什么事情都能拿出来说,说完还不用负责任。 崇祯皇帝心里冷笑不已,这些人职业道德还真是不错,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不过,崇祯皇帝也早有准备,盐政的事情哪有如此简单? 也好,就从这一刻开始揭开盐政战幕。 等到御使都说完了,崇祯皇帝淡淡的说道:“交由吏部和刑部核实,如果真有其事,朕当重罚。” 交给吏部和刑部,那就是交给温奸相了。 温奸相会如何做,地球人都知道,不用多说。 正当这些御史绝望时,崇祯皇帝从龙书案上拿起了一份奏折,开口说道: “说起弹劾,朕这里有一份奏折,爱卿们商议一下吧!” 说完,崇祯皇帝把奏折递给高时明:“念给他们听一听。” 高时明双手把奏折接过来,展开之后大声的念了起来。 高时明念的这份奏折,其实就是温体仁和杨维垣炮制的盐政改革,为了清理两淮盐运司,做了很多工作。 因此,这份奏折很有料,指名道姓的弹劾了不少官员。 从地方上监管盐政的官吏,一直弹劾到了户部,连户部尚书毕自严都牵扯了进去,得了一个监管不力的罪名。 奏折念完,大殿上一阵安静,大家都给这份奏折弄蒙了。 事实上盐的问题,他们不是不知道,只不过没人愿意揭开这个盖子,因为这个盖子一旦揭开,那就再也盖不上了。 “诸位爱卿以为该如何处置啊?”崇祯皇帝光从朝臣的身上扫过,开口问道。 “臣以为如果确有其事,当严惩不贷!”户部尚书毕自严先站了出来,开口说道。 这份奏折连他都没放过,这个时候他自然要站出来,这是应有之意。 他的这种表态也在大家的预料之中,倒是没人说什么。 “皇上,臣以为此时当慎重啊!”都察院左都御史商周祚这个时候站了出来。 “盐乃朝廷大事,关乎天下百姓,一旦因为查盐政而闹出断盐的危机,那岂不是因小失大? 一旦百姓无盐可吃,那是要出乱子的,臣以为应该从长计议。” 崇祯皇帝看着商周祚,有些玩味的说道:“那商爱卿以为当如何?” “臣尚无好办法,不过上有明君圣主,下有诸位贤达同僚,相信必然能够想出好办法的!” 商周祚不慌不忙的开口道,一副很有信心的模样。 崇祯皇帝点了点头,说的不错,但是跟没说一样。 之后,又有不少大臣站了出来,说的基本上都一样,都是言之无物,不过大体意思是明白了,不能对盐政大动干戈,这个是不对的。 崇祯皇帝归纳了一下理由,基本上就是怕盐政乱了,天下就乱了。 这里面多少是真心实意考虑这件事情的,多少是为盐商张目的,这个崇祯皇帝一点都不清楚。 不过没关系,是不是和盐商有牵连,查一查就知道了。 多大的事啊? 第一百五十九章 国丈薨了 第一卷风雨飘零 “诸位爱卿说的都有道理,目前朝局困难,确实不易大动干戈,就让东厂和锦衣卫先查一查吧!” 龙庭上,崇祯皇帝点了点龙首,一副你们说的非常有道理,就按照你们说的办,活脱脱的从谏如流的模样。 可崇祯皇帝如此难得低姿态的举动,朝臣们的脸上并不好看。 让东厂和锦衣卫查? 那还不查出一个大窟窿来! 可是,他们能说什么吗? 说不能查,那不是自己找死吗? 谁敢开这个口,估计第一个就查到你头上。 聪明的大臣都明白,与皇上争可以,但是必须维持在一个尺度内,得有理有据。 现在,他们有什么道理? 没有,什么道理都没有。 最近证明,激怒皇上的后果都不会太好,那么,只有秉承圣意,让东厂和锦衣卫去查了。 唯有自求多福了,希望不要查到自己头上。 日子不好过了。 临近春节,这是京城官员相互间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朝臣日子不好过了,崇祯皇帝日子就舒坦了。 不知不觉,转眼到了崇祯八年岁末,北京城里一场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下着,飘向城头,飘向巍峨连绵的宫殿,也飘向平民百姓的茅屋草舍。 整个京城笼罩在一片洁白之中,仿佛是一个没有贫富、没有贵贱的世界。 但就在这银装素裹的世界里,有人煮酒论诗,有人却啼饥号寒,那生活的境况是绝不相同的。 至于皇宫,那就更不用说了。 最近,崇祯皇帝有钱了,出资把皇宫装修了一遍。 紫禁城,坤宁宫,周皇后的地盘。 厅堂中直达内室,都是大红毡毯铺着地,壁上嵌着金丝,镂成花纹,镶着珠玉。 哔啵的炉火熊熊燃烧着,整个室内温暖如春。 崇祯皇帝端着酒杯,时不时惬意地咪一小口,口里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把对面的周皇后逗得娇笑不已。 太子朱慈烺端坐在外间,手里捧着一本书,可小脑袋却时不时朝里间探望,不知父皇和母后聊些什么。 五岁的太平公主朱媺娖,则在矮塌上心无旁骛的玩弄着崇祯皇帝让冶造司制造的玩具。 这一幕,无疑非常温馨,体现了大明皇宫的和谐。 可惜,今天,注定是一个要出事的日子。 大明的崇祯皇帝,永远在搞事的路上。 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一名女官跑进来扑通一声就趴在了地上,颤抖着声音说道: “皇爷,皇后,国丈周奎薨了! 国舅周作福求见驾!” 说完,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什么?”周皇后一脸骇然,不可置信的起身,继而摇摇欲坠。 “宣!” 崇祯皇帝脸上闪过一丝愧色,急忙站起来,搀扶着周皇后,对着宫女叫道。 片刻过后,一个肥胖的青年穿着孝服走进来,跪倒在地满脸悲切哀嚎:“皇上,皇后,家父走了。” “究竟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好好的就薨了呢?” 崇祯皇帝疾步上前,双眉紧皱,居高临下瞪着国舅周作福,高声喝问。 殿内,所有的宫女太监都低垂着头,屏气凝神的躬身站着,连大气都不敢喘。 国丈周奎薨了,这是大事,尤其是无病无灾莫名其妙的暴毙。 搞不好,这是要死人的。 殿内人太多,周作福环顾左右,眼神露出迟疑。 周皇后见状,摒退左右,让周作福起身,然后急切的问道:“大哥,父亲身体向来不错,怎么说走就走了呢,究竟出了什么事?” 周作福长叹一声,似乎有点难以启齿,不过这么大的事情,瞒是瞒不过去,他在崇祯皇帝和周皇后的目视下,期期艾艾的说出原因。 原来,国丈周奎白日那个啥,竟然死在女人肚皮上。 说完,殿内陷入令人尴尬的静谧。 “唉,让朕说些什么好呢?” 良久,崇祯皇帝悠然长叹,仿佛心力交瘁一般,慢慢走到桌前坐下,自斟自饮喝了三杯苦酒。 其实,他这是喝几杯御酒压压惊。 老王的东厂,还真是藏龙卧虎,很有人才。 这么溜的操作,崇祯皇帝很满意。 让国丈周奎不知不觉死于道德败坏的阴谋下,无疑让他可以有很多操作空间。 “皇上,让您为难了。” 周皇后红着眼,满脸悲切的走到崇祯皇帝身边,低声说道。 国丈不是阿猫阿狗,他离奇暴毙是大事,需要皇宫派出御医检测他死亡的原因。 可是这种不道德的死法,却会有损皇家声誉。 这擦屁股的事情,需要皇上来操作。 可想起父亲的所作所为,周皇后觉得对不起皇上。 “唉!皇后请节哀,朕来处理。” 崇祯皇帝再次长叹,拍拍周皇后的柔夷,多少有些愧疚。 虽然周奎该死,可周皇后是无辜的,希望不要伤害到她。 周皇后柔弱的点点头,出现这样难以启齿的事,她只能让皇上来处理。 随后,崇祯皇帝和周作福离开坤宁宫,回到乾清宫并找来老王。 “把府中知道事情真相的丫鬟仆人全部处理掉,太医那里派一个信得过的人走过场,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崇祯皇帝对国舅周作福和老王吩咐道。 这样安排虽然对周府的丫鬟和仆人不公平,但皇家的事,就没有公平。 否则一旦传出去,有辱皇室的威严。 虽然,崇祯皇帝和老王都知道其中的内幕。 但做戏,自然要做全套。 “遵旨!”老王和周作福明白的应道。 当晚,老王和周家就安排好一切。 于是,周奎死后的第二天,崇祯皇帝和周皇后驾临周府,亲自祭奠周奎。 这场面上的事情,还是要走的。 毕竟,怎么说,周奎也是崇祯皇帝的老丈人,周皇后的父亲。 从御辇里面下来,崇祯皇帝面无表情的看着挂满白幡的周府大门,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周家子弟,“免礼吧!” 等到大家都站了起来,崇祯皇帝拉着周皇后走进了周府,径直来到了周奎的灵堂。 心情复杂中,崇祯皇帝给周奎上了一炷香,然后离开周府。 作为女儿,周皇后则留下来,和她的两个兄弟一起守灵尽孝道。 回去的路上,长期呆在紫禁城的崇祯皇帝,并没有选择龙辇,而是选择骑马。 得了,又是微服私访这一套。 上瘾了! 天冷气寒,枯树插天,积雪开始消融,马蹄踏着冻土得得有声。 崇祯皇帝深深呼吸一口清冽的空气,笑问旁边的老王:“怎么都是砧板响?” “回公子,今天冬至,不大不小是个节气,家家都在剁肉馅包铰子呢。” 老王与崇祯皇帝出行时,都是称呼他为公子。 崇祯皇帝宽慰地笑了。 老百姓过节能吃上饺子,不能说国事政局已渐趋兴旺,但至少有些变化。 他有理由相信,国家若无战事,铸剑为犁,化干戈为玉帛,几年之间就会再变一个样儿。 在街上逛了一圈,崇祯皇帝也只是简单了解了一下京城的物价,再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老百姓关心的无非也就是这些事情。 看得出来,崇祯皇帝心情很不错,虽然国丈周奎死了。 可这不正是他希望的。 “周家应该也有牵涉盐政的事情吧?” 行进间,崇祯皇帝笑吟吟的问了老王一句。 周奎死了,可是事情不算完。 因为,财产没有解决啊! 第一百六十章 死人能等吗 第一卷风雨飘零 寒风中,老王双眸微微闭合,已然明白下一步行动的重点。 他把马头一拔,在马上俯身小声答道:“公子,老奴明白了。” 说这话的同时,他心里叹了一口气。 原来自己怎么没有发现,皇爷的想法仿佛羚羊挂角天马行空一般,自己好像有些跟不上节奏啊。 崇祯皇帝听了,点点头,也就不再说别的了。 老实说,老王在能力上跟魏忠贤有差距。 关键他是老实人,没有主动害人的心思。 不过,只要自己吩咐的事情,倒是执行得非常彻底。 其实,这也就够了。 他若真跟魏忠贤一样,崇祯皇帝自问到后面也会不安心。 大不了,自己多指点就是了。 认真说来,厂卫是不能有思想的,这才是政治正确。 魏忠贤,也只是特殊时期的一个例外。 这是天启皇帝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无奈之举。 但是,这无疑非常英明。 就凭他在那种形式下,能想到放魏忠贤出来,并且保住想保的人,又岂是东林党口中一个木匠所为? “走,去温首辅家里打秋风。” 看得出来,国丈周奎死了,崇祯皇帝的心情确实不错,居然到有兴致到首辅家一游。 前面的禁军闻言,调转马头朝温首辅府邸行去。 说老实话,过去崇祯皇帝还从未到温奸相家里,大门在哪里都不知道。 不过也简单,到了府邸附近,只要看门前停着的车马就有点数了。 温奸相的府邸是崇祯皇帝赏赐的,深宅大院,豪华气派,门前停满了车马。 看来,最近在崇祯皇帝的纵容下,温奸相权柄滔天啊! 禁卫留在府外,在崇祯皇帝的命令下,不得通报,温府管家屁颠屁颠的领着崇祯皇帝和老王,进入宅院。 崇祯皇帝这是打算搞突然袭击,看看里面有哪些朝堂重臣大咖。 进入府邸,首先是一个花园,足有十几亩地。几座高低不等的凉亭散布在池水四周,极是错落有致。 当中有一座压水拱桥直通池心,从玲珑剔透的假山绕过去,再经一曲折的石桥便到会客的厅房,温奸相正在那里抚琴。 三人行至桥上,就听到传来叮叮咚咚的琴声。 一缕缕幽香在这山亭水石中间飘荡,真使人有如走入仙境之感。 崇祯皇帝止了步,三人站在桥上手扶石栏静聆琴音。 琴声时紧时慢,挑拨勾划,也说不清其中是个什么滋味? 反正崇祯皇帝觉得,时而使人觉得飘飘欲仙,有凌空乘云之感,时而又觉得似有压在心头、排挤不出的郁闷。 只是反复咏叹余味无穷,但觉心中浊气一扫而空。 这家伙,琴棋书画,倒是样样精通,有才! 抬起腿,崇祯皇帝朝前走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温体仁看见崇祯皇帝进屋时,整个人立刻呆住了。 微一失神,立即狂喜跪地行礼。 天子驾临府中,这对朝臣可是一个殊荣。 多少人,求而不得! 同时,屋内的其他人纷纷下跪行礼。 只是,他们心里多少有点忐忑。 国丈薨了,他们却在这里抚琴饮酒作乐,似乎有点说不过去啊! “免礼,都平身吧!” 崇祯皇帝龙眼一扫,屋内有八九人,看来都是他的贴心死党了,次辅王应熊、吏部尚书闵洪学等人赫然在列。 众人这才战战兢兢的起来面君。 “温爱卿,你的琴弹得真是高雅之极啊!” 首辅大人亲自搬来太师椅,崇祯皇帝落座后,夸赞温奸相。 “皇上谬赞,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温奸相笑脸如花,侍立一旁拱手答道。 皇上心情不错,这是一个重要信号。 “不好意思,朕今日打搅各位爱卿雅兴了。 王爱卿、闵爱卿留下议事,其他人散了吧!” 崇祯皇帝挥挥手,对其他人说道。 皇上没有怪罪,众人如释重负,纷纷露出最好看的笑脸,连连作辑说不敢,然后纷纷离去温府。 只是,作为温奸相的党羽,现在他们的心中无比亮堂。 首辅大人圣眷正浓! 也就是说,温首辅的大腿,很粗,应该要再抱得紧一些。 “皇上,不如请上阁楼饮酒观雪如何?” 作为地主,温奸相笑眯眯的提议。 此刻,他的心中也是无比畅快。 明天,整个京城都将知道皇上驾临温府。 这意味着什么,大家心里都有数。皇上的一举一动,牵挂着多少人的心。 崇祯皇帝同意了温奸相的建议,立马,温府开始张罗开来。 天空中飞舞着雪花,在一个打开窗户的楼阁上,温府准备了温暖的火炉,崇祯皇帝与三位朝臣饮着烧热的美酒佳酿,观赏着冬景。 一阵寒暄之后,崇祯皇帝捏着酒杯,对三人问道:“国丈无疾而薨,你们看谁为治丧大臣,全权操办国丈的丧事?” 三人沉默了,皇上这问话有讲究。 按理,国丈周奎乃最顶级的皇亲国戚了,由首辅温体仁带头操办治丧,无疑最让周府显赫。 可皇上竟然这样问,那无疑就是不想让周府有这个殊荣,所以,温首辅可以排除了。 不是温首辅,那么内阁六部中,谁都可以了。 其实,皇上这就是像他们定基调,国丈周奎不配享用高规格的丧礼。 可现在他既然这么问,就一定有他的用意。 如果按照周奎的一生行事,确实很操蛋。 欺男霸女的那些琐碎事情就不说了,就凭皇上向他借钱一事,就可以看出此人的愚蠢贪婪。 这样的一个人,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这人即使再烂,可人家身份摆在那里。 皇上的正牌老丈人,周皇后的亲生父亲,作为皇上,也有他为难的地方,有些话不方便说。 或许,这就是皇上今日来温府的原因。 几个呼吸之间,这些人精就把崇祯皇帝的意思捋了个差不多。 “皇上,那国丈的谥号是平谥还是恶谥?” 思考清楚了,次辅王应熊小心翼翼的问道。 中心思想是明白了,可里面具体的操作还是试探一番。 而谥号,最能代表皇上对国丈周奎的评价,这才算是大家认可的盖棺定论。 应该说,王应熊这问得有些僭越,这原本是礼部的事情。 戚贵、大臣死后赐谥,一般是由礼部拟谥,皇上核定。 只是,现在礼部被打压得厉害,礼部尚书周廷儒又不在京城,王应熊问得也就无所顾忌。 “再等等,不急。”崇祯皇帝摆摆手,呷了一口美酒,不急不躁的说道。 再等等? 王应熊他们愣住了,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活人能等,可死人能等吗? 要知道,国丈周奎可等着谥号入葬的啊! 可是,说到这里,崇祯皇帝放下酒杯,摆驾回宫,留下一头雾水的他们。 不过,老王留了下来。 “唉,皇爷也无奈啊,不知如何评价嘉定伯?” 崇祯皇帝走后,老王坐下来,有些无奈的说道。 “东厂最近查明,嘉定伯府两位国舅爷也参与盐政与私盐贩卖,真不知他们如何想? 嘉定伯府已经如此富足,却还要疯狂敛财,这为的究竟是那般? 简直……” 悠然长叹中,老王摇摇头,把崇祯皇帝不方便说的话,基本传达清楚。 明白了! 温奸相三人点点头,原来皇上对嘉定伯府不满意到了极点了。 但哪怕他们是人渣,可在讲究以孝治国的大明,有些话崇祯皇帝无法说更无法做。 可是,他们这些大臣可以。 国丈周奎一生没有什么功绩,美谥是不可能了,正常来说是平谥。 可瞧皇上的意思,嘉定伯府如果不付出一些代价,却是连平谥也不愿意给。 虽然他们不知道周奎如何死亡,可在领悟皇上的意思下,他们这些文臣就可以发挥了。 这些,原本就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再说,打压皇亲勋贵,大明文臣没有人会反对。 知道意思,就是他们这些龙腿子开始操作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欺负朕的女人,你找死! 第一卷风雨飘零 崇祯八年冬至过后,国丈周奎死后第三天,周府得到消息,内阁拟定对周奎授予恶谥。 理由是国丈周奎并非寿终正寝,乃不祥之人,且生平无功绩,故而只能授恶谥。 这还了得? 谥号虽然只是短短几个字,可总结人一生的评价,全都在这几个字里面,时下没有人能不在意。 顿时,周府上下鸡飞狗跳,嘉定伯府世子周作福暴跳如雷,MMP,自己的老子刚死,他们就开始欺负人。 真当老子是好欺负的不成? 得到这个坏消息,世子周作福嘴里骂骂咧咧,当即就进宫找妹妹周皇后哭诉。 没办法,现在的皇亲国戚太辣鸡,别说周作福只是嘉定伯的世子,就是他老子国丈周奎没死,对文官都要客客气气。 坤宁宫内,周皇后听了大哥周作福的哭诉,长叹一声,颓然坐在凤椅上,半饷无语。 父亲的谥号很重要,这点她明白。 可父亲生前所做的事情,她更明白。 父亲被敕封为嘉定伯,深受大明朝廷养育之恩和皇上宠爱信任,虽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却极为吝啬无情。 周皇后虽然身在深宫,可自家的那点破事却并没少闻。 不说别的,就半年前纳捐的事情,周皇后就明白自己的父亲是何等之人,方能做出如此之事? 作为女儿,自己都看不下去。 现在,委实不能怪朝臣对他不满。 更何况,她知道,此事如果文臣闹起来,连皇上也没办法。 勋贵、大臣死后赐谥,有议驳制度。即由内阁、礼部议上,若名实不相符,给事中可以驳奏再议。 “小妹,父亲的谥号关系到周家荣辱,岂能容那般朝臣胡作非为?” 周作福见妹妹红着眼一言不发,肥胖的身躯跳到周皇后跟前,指着坤宁宫外面咆哮着。 长兄如父,现在坤宁宫没有外人,周作福骄横的本性,袒露无疑。 “世子无礼,还不速速退下,向皇后请罪!” 避让门外的女官青歌,听到殿内的咆哮声,急忙推开殿门冲进来,怒喝周作福。 “没你什么事,滚开,你这贱婢!” 周作福是什么人,二世主,平日也是骄横惯了的,父亲死了还要恶谥,情急之下,哪里会管周皇后身边的女官? 也是周作福人背,这一幕刚好被前来安慰周皇后的崇祯皇帝看见。 “欺负朕的女人,你找死!” 崇祯皇帝是谁啊,后世的一个苦逼,别的本事或许没有,可护家情节比谁都强烈。 尤其是作为一个明粉,更是深深明白,大明王朝谁都该死,就是这个女人不该死!谁都有错,就是这个女人没错! 因为,周皇后所做的事情,实在让人无可挑剔。 而且,这半年来,崇祯皇帝亲自也看到了这些。 和崇祯皇帝一副暴君的模样不同,入宫八年多的周皇后,待人平易近人、十分和善。 在宫内宫外都树立起了一种宽厚仁慈的形象,受到宫内太监宫女们的爱戴,同时也得到了外朝朝臣们的高度认可。 认真说起来,周皇后也是一个苦逼。 没有发迹前,国丈周奎出身贫寒,街头行医卖药,帮人算卦算命为生。 所以,周皇后是属于出身非常卑微的女孩,也是深知百姓疾苦的皇后。 这种由于贫寒出身而形成的质朴本色,即使如今成为了母仪天下的皇后,也仍然很好地保持着。 历史上,在她短暂的一生之中,基本上没有享受一点大明皇后享有的尊贵安乐生活,而是跟着崇祯皇帝一起宫中过了十七年的苦逼日子。 京城沦陷之后,周皇后在坤宁宫中上吊自杀,而自愿跟随她一起自尽的宫女,达到了数百人之多。 应该说,正是周皇后的仁慈宽厚,品性高洁,及其在宫中的以身作则和感召力,才有如此魅力。 当然了,现在的崇祯皇帝能赚钱,周皇后的生活得到了改善,后宫嫔妃、侍女和杂役太监也有赏赐。 可这才过几天好日子啊? 周作福这个人渣居然仗着一个哥哥的身份,就敢人五人六对周皇后吆喝,活腻了啊? 其实,如果不是考虑到周皇后承受不了,这货在崇祯皇帝心中,也是要暴毙的东西啊! 老丈人朕都杀了,你一个大舅哥算个屁! 恶向胆边生,崇祯皇帝怒气冲冲走向跪地求饶的周作福身边,一记窝心脚狠狠的踹了过去。 “皇上饶命啊!皇后……” 周作福被崇祯皇帝踹得满地打滚,大声求饶。 皇上失控了,不顾一国之君的威严,居然追着他满大殿打。 “皇上,饶了他吧!” 终究是自己的亲哥哥,周皇后忍不住出口劝阻。 只是,在不忍心的同时,心里却很甜蜜。 欺负朕的女人,你找死! 很接地气的一句话,仿若平常的百姓家,但却足以看出自己在皇上心中的位置。 “皇后,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朕恨不能……” 虽然崇祯皇帝很想趁机搞死周作福,可看到周皇后哀怨的表情,终于有些不忍心。 从人心上讲,他不愿意让周皇后伤心。 已经让国丈周奎没有渡过崇祯八年了,如果再把周作福干掉,估计周皇后接受不了现实。 虽然,从他内心来说,是想如此。 “交出京城的土地和府邸,滚回苏州,朕饶你不死!并且,朕可以用此向朝臣交涉,改国丈恶谥为平谥。” 愤怒中,崇祯皇帝冷静下来,俯下身朝周作福恶狠狠的说道。 这是崇祯皇帝的条件,也是他今后要解决的问题。 土地是中国士大夫的基础。 士大夫清高潇洒,琴棋书画,风花雪月,若无源源不断的地租进项,这一切便就无从谈起。 最好还有个庄园,气派、舒适、恬静、温暖。 凭着足够的庄园,进可为官为宦权倾一时,退可闲云野鹤大富大贵,悠游林泉之下。 周家就是如此,他们拥有海量的土地。 崇祯皇帝只是粗浅地调查了一下,就统计出他们不下二十万亩的田地。 周家拥有如此庞大的可耕田地,但是他们的赋税却交的很少,这是因为国丈的身份给他们带来了大量的优免。 现在,崇祯皇帝准备从自己的大舅子开始清理。 在大明,随着时间的推移,对官绅的优免量增长很快。 以一品京官为例,正德十六年免田四百亩,万历四十八年已免田一万亩,九十年间增至二十五倍。 八品京官,正德十六年免田一百亩,万历三十八年,已免田两千七百亩,增至二十七倍。这种不公平的税收造成了大量农民的破产。 当初徐阶徐阁老权势滔天,有田二十四万亩,佃户万人,家人数千。 如今,周家比徐阶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是毒瘤,必须清除! PS:推荐朋友一本绝对好书《贞观祸害》,已经品鉴过,杠杠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第一卷风雨飘零 “皇上……” 周作福听完崇祯皇帝的话,顿时发出阵阵哀嚎,整个人都懵逼了。 皇上一句话,几十万亩土地和嘉定伯府,就这样没了,不甘心呐! 可不甘心又能怎么样? 瞧皇上那凶恶而凌厉的眼神,周作福毫不怀疑自己若是再啰嗦什么,只怕眼前这个变得冷血的妹夫皇帝,定然还有什么责罚加之身上。 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一个道理,没有皇上的庇护,他连屁都不是。 这天下,除了自己的亲妹妹,还有谁会帮他讲一句话? 是朝中的文臣还是武将? 别想了,估计他们拍手称快都来不及。 “你是不是觉得把钱搬到嘉定伯府里面,那就是你的钱了?” 崇祯皇帝满脸狰狞走到周作福身前,高高的俯视着躺在地上衣裳不整的大舅哥,阴测测的问道。 可不待他回答,崇祯皇帝紧握双拳咆哮道:“做梦!朕告诉你,不是! 只要这天下还是大明,那这天下所有的东西就都是朕的。 朕给你的才是你的,朕没给你的,你拿去了,也得给朕还回来。 喂不熟的白眼狼,什么玩意? 滚回去!” 随着最后的话音落下,周作福连滚带爬踉跄惶急离去,再也不敢多说什么。 盛怒中的崇祯皇帝,实在太吓人了。 “皇上,臣妾有愧!”周皇后轻抹玉脸泪痕,难过的走到崇祯皇帝身边,哀怨说道。 自己的家人如此不堪,终于随着父亲的去世,皇上爆发了。 “与你何干?你家是你家,你是你,既然嫁给朕,那你就是朕的人。” 处理完老丈人,又把大舅哥削了一顿,要哄哄周皇后了。 崇祯皇帝牵着周皇后的玉手,让她坐下,嘴里挑着好听的话说。 “皇上,难道就不能把他们留下,好歹给一点地,让他们老老实实呆在京城,臣妾也好有个照应。” 血脉亲情,周皇后追究舍不得两位兄长离开京城。 “皇后,其实让他们离开京城,也未尝是一件好事? 至少,今后不要来趟京城这趟浑水。” 崇祯皇帝长叹一声,把周家父子侵占良田夺人店铺,插手私盐买卖随口一说,周皇后顿时凝然无语。 这些事情,她又如何不知? 只是,京城皇亲勋贵中,就他们一家如此吗? “从宗室姻亲到藩王勋戚,从勋贵大臣到士绅文人,无不蚕食着大明的土地,享受着世代荣华富贵,却不愿意为大明效力。 这样下去,大明迟早不保。 朕的江山,大明的江山,不是为这些吃里扒外的人而存在,不能让他们糟蹋。 只是,朕目前却对他们无能为力。 但是,朕的亲人,给了他们富贵,却还不能跟朕一条心,无疑更让人伤心,这样的皇亲不要也罢! 所以,朕打算一步一步着手清理,夺回被他们侵占的土地。” 崇祯皇帝双眸坦然的盯着周皇后,缓缓的诉说着心里的真实想法。 诚如他所言,都不说这些人品德的问题了,单凭大明的土地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大明就得凉凉。 别的阶层他目前没有能力,也没办法,可宗亲嘛,那就是垃圾了,非常容易对付。 他们的权势都是依附皇权,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可意义却非常重大。 虽说柿子捡软的捏,好像欺软怕硬,显示不了英雄气概。 但依照目前的实力,也只能先选择他们为突破口了。 乱逞英雄,那是要凉凉的。 “皇上,为了大明长久,臣妾支持皇上。” 理是这个理,事已至此,深明大义的周皇后听完唏嘘不已,苦涩的说道。 “皇后也无需忧虑,朕虽然剥夺了嘉定伯府的土地,但他们还有几百万的浮财,足以一生无虑。 再说了,有皇后在,难道他们还能饿死不成?” 见周皇后有些闷闷不乐,崇祯皇帝违心的开导她。 唉,皇上也并非可以任性,总有些人有些事无法绕过去。 只是,这个人情大发了,一句话几百万两白银没了。 心疼! 崇祯皇帝的话说得有理,周皇后渐渐愁眉舒展,心里也安定下来。 “皇上,皇亲国戚何其多也,隐藏的土地更是不知凡几,臣妾就怕到时怨声载道,皇上不堪其扰啊!” 家里的事情解决了,周皇后又替崇祯皇帝担心起来。 “为了天下百姓,为了大明,有什么不堪其扰的? 他们一家一姓的土地,足以养活数十数百万的大明百姓。 朕要不出手,朝堂上没有哪个大臣能对付得了他们? 虽千万人,朕往矣!” 崇祯皇帝皇帝这番话说得正气秉然,让周皇后无比动容。 她看到了崇祯皇帝的决心和毅力,也看到他的手段。 杀鸡骇猴,周家就是那骇猴的鸡。 试问天下皇亲,还有哪个比国丈一家位置更高,权柄更重? 皇上大义灭亲,煞费苦心啊! 聪慧的周皇后,细细的梳理着其中的缘由,很快就明白崇祯皇帝的帝心。 不过,她并没有责怪。 诚如皇上所言,他是大明天下百姓的皇帝,不是为一家一姓。 同理,她也是大明皇后,母仪天下,为的是全天下百姓。 周家,只是比较特殊而已。 所以,皇上做得正确。 尤其是这半年多的变化,自己可是感受颇深。 现在皇宫内的用度已经和前几年不可同日而语。 皇上虽然一次次从内库之中往外发军饷、赈灾、重组京营、赏赐宫中太监宫女……所有一切花费巨大,但内库仍然充盈。 这代表着什么,作为皇后,她自然清楚的。 至少,这意味着皇上梦寐以求的大明中兴开始。 当然,这些银子都是皇上从朝臣、太监、勋贵那里抄家得来。 以至于最近,她竟然听说有人叫皇上为抄家皇帝。 对此,她深表不屑。 外面那些朝臣都是什么人啊,还国之重臣,不过尔尔! 连自己一个妇道人家都懂得,内库充盈了,才能让让九边军队稳定,能让户部尚书毕自严掌管的国库得到休养生息,连带着皇宫的日子也都好过许多。 “皇上,臣妾想通了,请皇上放手施为,无需顾忌臣妾。 那些皇戚的命妇但有来哭诉的,臣妾一概负责打发走。” 想到这里,周皇后坚定的对崇祯皇帝说道。 “夫妻齐心,其利断金!” 坤宁宫内,想起崇祯皇帝哈哈大笑的爽朗声音。 有了皇后的帮忙沟通,一切都很顺利。 随后,嘉定伯府发生的事情,让京城官员眼花缭乱。 先是朝廷派出吏部尚书闵洪学为治丧大臣,全权负责嘉定伯府治丧事宜。 然后内阁快速拟定嘉定伯四个谥号,两个恶谥两个平谥,送呈皇上御览挑选。 崇祯皇帝当即就挑了一个平谥,不褒不贬,并表示合乎嘉定伯一生,无功无过。 同时,命司仪局配合吏部尚书闵洪学治丧。只是,一切丧葬的仪节,都十分草草。 崇祯皇帝的指示是,国家困难之际,一切从简。 丧礼过后,头七尚未过完,嘉定伯府世子周作福就上书崇祯皇帝,言要护送嘉定伯周奎灵柩回苏州安葬,让父亲落叶归根。 并且带来国丈周奎遗嘱,京城二十六万亩良田和嘉定伯府若干产业,一律上交内库,以资国用。 至于说周家两兄弟,今后就将在苏州安家,为父亲守灵,不再归京。 据闻,崇祯皇帝收到这份遗嘱,当即高呼误会国丈矣,并称赞国丈周奎高风亮节大公无私。 随即,亲笔题词,发表在大明皇家周报上,号召皇亲国戚、勋贵子弟、朝堂大臣学习国丈周奎大公无私精神。 要说有人信不信,在崇祯皇帝眼里其实并不重要,关键的是流程要这么走。 后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得到国丈大笔馈赠的崇祯皇帝,想要感激世子周作福,想让他继承嘉定伯爵位。 奈何世子周作福再三辞而不受,并言崇祯皇帝曾经说过,爵位隔代递减。 大明爵位只有三级,公、侯、伯,下面就没有了。 于是,崇祯皇帝又大书特书,高度赞扬世子周作福,号召大家学习。 随着国丈周奎的事情尘埃落定,最终,崇祯皇帝原来说的话,在国丈家率先得到实行。 当然,这件事情对于朝臣没有什么感觉,可在京城勋贵子弟、皇亲国戚中却哗然一片。 要老命了,今后这可如何是好? 原本没有概念的东西,都以为皇上说说而已,不料居然雷厉风行起来。 至于说世子周作福再三请辞的说法,鬼才会相信。 国丈周奎一家是什么德行的人,他们会不清楚。 不用说,肯定是皇上动了手段,方才会有这样的结局。 一时间,京城整个皇亲国戚、勋贵子弟圈子都在热议这个事情。 只不过,这些目前和崇祯皇帝都没有关系,有本事你们闹起来呀? 所以,他老人家只是命令厂卫严加查探舆情,自己却投入年关来临的忙碌中。 一般来说,官当得越大,过年越忙。 如今,崇祯皇帝深有体会。 实在是忙啊! PS:感谢书友Seven_I6打赏,承情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崇祯皇帝发狠了 第一卷风雨飘零 崇祯八年十二月二十七日,是宫中祭灶,已经持续有三天时间了,要一直到正月十五过后。 宫中开始挂门神,乾清宫设万寿灯十六盏,其余大小灯一百二十八盏,宫中甬道东西两廊设五色羊角灯,至二月初三日撤灯。 总之,就是一副浓烈的节日气氛。 当然,这些都崇祯皇帝无关,他有自己该做的事情。 快过年了,平常百姓家都闲了下来,可唯独领导是最忙的时刻。 忙什么呢? 有看过新闻联播的人都知道,忙着接见那些没有节假日的特殊单位。 而这些,都需要崇祯皇帝亲力亲为,并不能代替。 难道让温奸相跑到京营去,让他和将士活络活络不成,想死了差不多? 不说现在,就是在后世,有见过视察军队的总理吗? 当然,一些无关紧要的部门,大明的温首辅是可以去的,例如关系民生类的。至于军队,必须崇祯皇帝亲临。 这是政治原则。 秉着心中轻重的区别,崇祯皇帝先后巡视慰问了几支队伍,在准备到京营的时候,却被打乱了节奏。 因为他接到了工部尚书毕懋康的喜讯。 工部兵仗局已经生产出燧发枪的样品。 这确实是一个喜讯,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宽大的校场上,稀稀疏疏站着二三十人,崇祯皇帝和生产工匠准备试枪,至于其他闲杂人等一律排除在外。 长板凳上,依次摆放着十支燧发枪样品。 崇祯皇帝拿起其中一支,仔细端详,越看越是喜欢。 在他看来,这已经有后世枪支的样子。 除了功能上崇祯皇帝不知道之外,整支枪的制作工艺十分精美,所有的部件打磨得非常精致。 后面带有一个木制的枪柄,上面还雕了花纹,看起来简直就是一件艺术品。 “不错,效果如何?” 对枪械,崇祯皇帝是一无所知,但这并不妨碍他的热情。 “禀皇上,兵仗局把枪造出来之后,在臣的监督下试验了几次。 一开始还有点毛病,经过几次改造,如今已经一点毛病都没有,装上药就能开火,甚是便利。” 毕懋康上前一步,满脸绽开笑容并向崇祯皇帝解释。 毕懋康两兄弟制作的燧发枪,是用燧石点火实现的。 枪支有一个带有弹簧的扳机,只要一扣,就会带动一个击锤敲击旁边的一块燧石。 燧石迸出火星,可以点燃火药室里的火药,完成射击动作。 “不错,不错!” 崇祯皇帝不是武器专家,后世也没有接触枪的机会,也只能打着哈哈了。 至于效果,他是真不知道。 不过,他觉得在没有各种机械的情况下,完全靠手工能够制作出这样的产品,的确十分不易。 听到崇祯皇帝的夸奖,毕懋康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然而他躬身肃然说道:“臣不敢贪功,此皆赖工匠用心,方有小成。” 崇祯皇帝点点头,深表赞同。 兵仗局的工匠确实辛苦,他们没有休息一说。 不说崇祯皇帝扩充的几支部队需要海量的武器,就单单备战来年建奴的入侵,就已经注定他们的辛劳。 “毕爱卿多招募一些人手了,费用一概内库拨付。” 别的地方崇祯皇帝爱莫能助,他唯一的作用就是出银子了。 好在,花这些钱他不心疼,都是查抄来到。 “谢皇上!” 皇上能出资,毕自严的目的已经达到。 “试枪开始。” 崇祯皇帝意气风发吩咐,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花钱可以,可要花在刀刃上。毕自严毕尚书如果敢蒙蔽朕,那就不要怪朕心狠手辣了。 “遵旨!” 在崇祯皇帝的期待中,兵仗局专门试枪员拿起用油纸包裹的子弹,里面装的是火药和弹丸。 在枪管的后方,开了一道口,上面有一个活动的带自锁装置的盖子,类似于后世步枪上的枪栓。 揭开盖子,可以往枪管里装入火药和弹丸,盖上盖子并锁定后,枪管就成了一个半封闭空间,与前装枪没什么区别了。 由于使用的不是带壳的子弹,所以这支枪并不需要退壳器,也没有撞针之类的装置,结构上要简单许多。 看来之前有训练过,只见他熟练的拉开枪栓状的盖子,把子弹装进去,再锁上盖子,完成了射击前的准备。 他定定神,举起枪,对准两百步外的铁质钢甲,扣动扳机。 “碰……” 随着一声巨响,一团火光从枪口迸出。 当崇祯皇帝赶到目标靶位时,靶位上厚重的铁质胸甲已经被子弹破穿一个黑洞。 “皇上,我们做过试验,此枪两百步可击穿一层铁甲,三百步可击穿皮甲…… 这些数据是臣的保守估计,实际威力一定比估算的还要大……” 试验成功,兵仗局主事毕懋良一脸的兴奋的说道。 “好,好,好!国之利器!尔等具有功劳,每人奖赏五十两纹银,以资鼓励!” 见到实际效果,崇祯皇帝龙心大慰,朝现场众人大声说道。 奖励,必须奖励! 有此利器,只要大明的军队全部装备燧法枪,军事实力将实现质的飞跃,吊打全世界将不再是梦想。 虽然,现在还不是时候。 “皇恩浩荡!” “皇恩浩荡!” 现场工匠再也无法淡定,一个个全部跪下谢恩,语气多有哽咽。 “平身!” 崇祯皇帝让工匠起身,然后一脸兴奋的对毕懋康两兄弟问道:“两位爱卿,燧发枪可以日产多少?” 崇祯皇帝他老人家急啊,明年建奴就要来了,如果能搞一批出来,怼死建奴,该是何等酸爽之事? 至于钱,崇祯皇帝觉得不是问题,大不了步伐迈大一点,查抄再狠一点。 现在问他们能生产多少,崇祯皇帝这是在做预算。 “皇上,目前无法做到量产,主要原因是因为枪管的问题解决不了,用人工打磨太慢。 目前依据枪管的速度,兵仗局一个月只能生产十支合格的枪支,再多恐怕……” 毕懋良急忙解释道。 崇祯皇帝一听完,脸立马垮了下来。 朕问的是日产,能跟朕说月产,这就让朕龙心不悦了。 一个月十支,一年也才一百二十支而已,有毛用? 这么说来,来年想用这东西怼死建奴,肯定不可能了。 而且,虽然兵仗局已经研究出了大明自产的燧发枪,但是这种枪的射击速度还是太慢。 一个训练有素的士兵,才可以在一分钟内射击四次,需要三段式射击配合轻型火炮的碎片杀伤,方可以组成较大的火力。 相比于弓箭来说,这种射击速度确实慢。 怪不得,历史上毕懋康虽然发明出这玩意儿,谁都知道好,可兵部却没有采用。 原来,是现实情况制约了燧发枪的研发和发展。 没有海量的资金,大明如何玩得起? 虽然有弊病,但崇祯皇帝知道今后的发展方向。 而且,子弹的穿透力远远超过弓箭。 一位弓箭手顶多连续发弓十次,十次射箭以后就会脱力,失去作战能力。 而一位火枪手训练时间较短,却能够连续射击不停。 对于这种精细的枪械,崇祯皇帝心里清楚不能操之过急,需要这些科研人员慢慢发明。 自己不是武器专家,也不是冶金专家,只能靠砸了。 “两位爱卿,传朕旨意,兵仗局即日起组建枪管攻克小组,抽调大明最优秀工匠,一同研制如何提高枪管产量。 所需费用,一律由内库拨付,直到成功为止。 另,通知下去,谁能研制出来,朕赏伯爵之位,参与工匠也一律有重赏!” 看得出来,崇祯皇帝发狠了。 他就不信了,大明这么多能工巧匠,又有资金支持,解决不了枪管的事情? 多大的事情啊? “臣领旨!” 毕懋康两兄弟动容了,皇上的决心有多大,重视有多高,看看他的赏赐就知道。 工匠封爵,亘古未有! 至少,在大明闻所未闻。 “带朕去看看火炮作坊?” 兵仗局不仅有枪,还有炮,各种各样的火炮。 既然来了,崇祯皇帝自然也要巡视一番。 兵仗局管事毕懋良俯身领命,并未崇祯皇帝讲解起来。 在大明,火炮五花八门,小炮基本都没有问题。 目前来讲,火器研究的最大瓶颈在重型火炮上。 兵仗局在仿制红夷大炮上,屡屡出问题,不是炸膛就是太过笨重,生产制造毫无进展。 而不能制造重型火炮的主要原因是铁质差,冶炼的火炉温度低,铁水无法提纯,含杂质多。 铸造出来的火炮十分粗糙,气孔气泡多,演放时很容易炸裂,自伤射手。 兵仗局针对此问题主要是加厚火炮的管壁,这样火炮极为笨重,数千斤的巨炮,威力反倒不如比它轻的西方火炮。 再就是对已经铸成气孔气泡较多、容易炸裂的火炮,大明将士则减少火药填装量,又降低了火炮的威力。 “想办法提高炼铁的炉温,用铁模来制造火炮如何?” 崇祯皇帝虽然什么都不懂,可模具还是知道的。 他发现兵仗局还是应用落后的泥模工艺,铸件毛糙,也未对炮膛进行深入的加工,因此提出建议。 第二更送到,六千字,老铁们,求月票鼓励啊! 第一百六十四章 新年新气象(大章节,求月票!) 第一卷风雨飘零 “臣尽力一试!”皇上发话了,毕懋康自然要引起重视。 不过,他心里倒是一动,或许这是一个好办法。 铸造火炮历来是用泥模,可泥型制好后需长时间才能干透,从开工到出炮,需要一个月左右。 要是在春冬两季,雨雪连绵,泥型干不了,炮就造不出来了。 “另外,爱卿先造一批青铜炮出来,交付京营使用。” 研制归研制,崇祯皇帝想起来年的战争,朝毕懋康吩咐道。 相比于铁炮,青铜炮无疑就成熟多了。 在炮的制造上,除了海军重炮外,青铜炮和黄铜炮始终以优势压倒了铸铁炮。 但是,青铜炮的炮管比较软,在多次发射圆形炮弹时,容易变形,因此青铜不适宜制造重型炮。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崇祯皇帝虽然不是武器专家,但好歹也知道,在小钢炮没有出现之前,铸铁比铸铜要软,性能不足,炮管寿命和精度都不如铜炮。 只是铜太贵,大明又是缺铜厉害的国家,于是不得不去转而开发铸铁炮。 总之一句话,铜炮和铁炮的区别,就是一个是高贵炮,一个是屌丝炮。 也只有崇祯皇帝这个暴发户,来钱快,才提出用铜造炮,若在原来,大明是万万不敢想的。 毕懋康两兄弟俯身领命,皇上怎么说,照做就是了。 况且他们也知道,青铜韧性要好很多,铸铁太脆了,容易炸膛。 接下来,在毕懋康的带领下,崇祯皇帝把整个兵仗局巡视一番。 虽然临近春节,但在兵仗局里还是有一大批工匠干得热火朝天浑身大汗,他们干活的热情主要是来自优厚的月钱。 今时不同往日,自毕懋康就任工部尚书以来,在崇祯皇帝的支持下,工匠的俸禄有了长足的改善。 人只要有动力,积极性就起来了。 穷人不拼命,那还能活吗? 工部兵仗局的盘口很大,分为许多作坊,掌造刀、枪、剑、戟、鞭、斧、盔、甲、弓、矢等军用器械和掌制军器。 而崇祯皇帝巡视的重点主要在军器这一块。 应该说,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就是不一样。 随着毕懋康的介绍,崇祯皇帝才知道这位火器专家针对火炮做了好多改革。 小的改动就不说了,大的变革就有两点。 首先就是,炮架和瞄准器具都得到了完善。 炮架是调整火炮射击方向和高低夹角的器具,以前大明对此不够重视,许多火炮没有炮架,只是固定的。 一些炮架只能调整高低夹角而不能左右转动,限制了射击范围。 已设的炮架大多用粗劣木料制成,演放后,炮架就震松了,难以使用。 另外,在没有瞄准具的岁月里,士兵只能通过经验来瞄准。 现在毕懋康给火炮配备上坚固且可以灵活转动的炮架,并安装上了炮规,可以用来确定高低夹角。 炮弹也由原来单一的实心弹转为实心弹、爆炸弹和霰弹的多种组合。 其次,在管理维护上,毕懋康规定了细则,炮手要定期给火炮做保养和维修,不允许露天闲置,免得被日晒雨淋,炮身锈蚀。 一个从技术层面,一个从管理层面,双管齐下,很快让火炮有了质的飞跃。 这些东西,你如果让一个官僚或者不懂行的官员来管理,是万万不可能想到的。 “两位爱卿忠于国事,日竭夜虑,朕心甚慰!” 听完汇报,看到实效,崇祯皇帝大为高兴,先是进行口头表扬,精神奖励一番,然后才是物质奖励。 “赐卿二人,飞鱼蟒衣一件,绣春刀一柄,努金百两。” “臣叩谢皇恩!” 毕懋康两兄弟急忙激动的跪地谢恩。 努金百两他们没有看在眼里,他们看中的是飞鱼蟒衣和绣春刀,这可是无上荣誉。 尤其是最近皇上改革后的绣春刀,更是一刀难求,轻易不赏赐,特别是对文臣。 想来,他们是沾了武备的光。 随后的时间里,崇祯皇帝马不停蹄赶在年前巡视完有关单位,转眼间到了除夕。 这是一个喜庆的日子,虽然有些繁琐,不过也让崇祯皇帝长见识了。 除夕这天,宫廷分外忙碌。 宫女和内监们在从早起,就互相拜祝,称为辞旧岁。 中午的时候,十二监、四司、八局的管事太监在曹化淳的带领下,早早的朝崇祯皇帝和周皇后拜早年。 他们是有家庭的大太监,忙完宫里的事,也是要出宫和家人团聚。 当然,赏赐也是必不可少的。 鞍前马后忙活了一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是应有之意。 而其他小太监,则鼓乐喧嚣,以示庆贺。 内监们头戴闹蛾,用乌金纸裁成,画上颜色装就。或用草虫,蝴蝶,簪于头,以应节日之景。 对于这些,什么事不用做的崇祯皇帝,看得兴致盎然。 这些传统的礼仪和习俗,让他颇为感慨。 说到底,大明的皇帝是汉人,正经的华夏正统,这样的皇家与国家才是真正的家国同构,家国同种。 其中或许有荒唐的皇帝,但他不会在民族层面上的私心,在考虑国家民族利益以及自身种族利益时,想着的一定是汉人。 因为,礼仪和习俗已经决定了是一家人。 夷入华夏则华夏之! 说的不是入主华夏,而是认同和归化华夏。 也就说你的语言、饮食、衣冠、服饰以及风俗等等,都遵从华夏的礼仪制度,这才叫夷入华夏则华夏之。 否则,一切都是扯淡! 一天热闹过后,迎来了除夕之夜。 这是一个真正的家宴。 中极殿内,皇嫂张嫣和周皇后领衔田贵妃、袁贵妃等其他嫔妃在左边。右边则是太子朱慈烺和他弟弟妹妹们。 崇祯皇帝作为家长,端坐正中。 各人的筵席铺得十分齐整,桌上琥珀杯、琉璃盏、黄金盘、白玉碗,那叫一个高端大气。 这才是皇家气派嘛! 端坐正中的崇祯皇帝,左看右观,满脸的笑容,乐得不行! 不容易啊,过来半年,左右腾挪,又杀又抄的,总算过个好年了。 他不知道本尊往年如何过,但想来要向他如此奢华,应该是不可能。 这点,他有自信! 就凭本尊抠抠搜搜的性格,哪有他这般干脆? “传膳,年夜饭开始!”身着喜庆常服的崇祯皇帝挥舞着长袍,乐呵呵叫道。 顿时,早已准备好的宫女笑意盈盈,迤逦穿梭着端着菜盘上来。 菜品丰富是自然的,对于来自后世的苦逼来说,来到大明的第一个新年有特殊的意义。 什么猩唇、熊掌、鹿茸、松江鲈……地上走的空中飞的海里游的,林林总总几十样,反正什么好吃吃什么。 这个情况,大人还好一些,可对于右边从未享过福的皇子皇女们,一个个欢呼雀跃高兴得不行。 过去几年,哪有这种好日子啊! 周皇后见状,呵斥了几句,让他们注意皇家礼仪。 崇祯皇帝笑呵呵的制止了,多大的事啊,一群苦逼的小孩子,谁家过年不吃顿饺子? 更何况是皇家? 本尊过去把皇宫弄得跟丐帮总堂一样,想想也知道他会把年过成啥样。 随着崇祯八年一顿热热闹闹的年夜饭过去,时间缓缓来到崇祯九年。 正月初一,崇祯皇帝举行正旦大朝会。 四更天起床的崇祯皇帝,在乾清宫吃完早饭,然后正装参加正旦大朝。 正旦的朝贺是礼节性的朝会,不是处理政务的朝会。 也只有这次朝会过后,大明朝廷才开始正式放假。 各个衙门都封衙封印,不办公了。 当然了,现在毕竟不是太平年景,老孙头和卢阎王还在前线剿匪,内阁和兵部这样重要的中枢部门,会留下一些舍人当值。 由于是礼节性朝会,是辞旧迎新的一次朝会,所以礼仪特别隆重。 这种情况,就是礼部下属仪礼司大展身手的地方。 金吾卫在殿内威风凛凛,从丹墀至午门外陈列甲士。 锦衣卫从丹陛至皇极门外陈列将军,在皇极门外陈列旗帜,皆东西两列。 典牧所在文楼、武楼南陈列仗牛、马、犀、象,面朝东西。 纠仪御史二人,位于丹墀之北监察百官。 一鼓时刻,文武百官穿戴朝会礼服,在午门外列班等候。 二鼓时刻,分由左、右掖门进入,到丹墀东西,面北站立。 三鼓时刻,执事官到中极殿,崇祯皇帝穿戴衮冕升座。 仪礼司奏执事官行五拜礼,礼毕,奏请崇祯皇帝升殿。 这种时候,崇祯皇帝仿佛就是一个傻子,随着仪礼司官员摆弄。 没办法,传承两百多年的东西,总不可能一句话就结束了吧! 再说,他也不愿意这样做。 礼仪之防,华夷之辨,向来是华夏的传统。 真要等到中西融合,世界就变样了,汉人再也不是主导了。 这怎么行? 至少,在他手里不行。 崇祯皇帝起身而行,礼乐随之而起。 尚宝司捧御宝前行,导驾官在前引导,扇开帘捲,崇祯皇帝到皇极殿升御座,鼓乐止。 此时,鸣鞭、报时,对赞唱排班,群臣班列整齐之后,赞礼官长声高呼鞠躬,大乐随之奏响。 片刻过后,司礼监秉笔曹化淳拿着内阁写就的新年致辞给崇祯皇帝,鼓乐止。 “具官臣某,兹遇正旦,三阳开泰,万物咸新……履端之庆,与卿等同之。” 洋洋洒洒的致词完毕后,众官皆跪,拱手加额,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等鼓声响起,由首辅温奸相曲身低头,再直身站立,百官随之。 然后就是崇祯皇帝起身而行,导驾官在前引导到乾清宫,温体仁率领百官依次离去。 这么一通下来,正旦大朝才算完结,朝廷开始进入放假状态,直到元宵过后。 乾清宫内,崇祯皇帝瘫坐椅子上,他终于能理解万历、天启皇帝为什么不参加典礼了。 因为太他娘的辛苦了,一点都没有过节的乐趣。 一次正旦大朝要足足两个时辰,后世整整四个小时才能结束。 而他必须在龙椅上一动不动地正襟危坐,仿佛一个傻子,一个人形木偶。 虬龙盘螭的龙椅又宽又高,明黄软袄面冰凉软滑,足可坐三个人,端坐中间,两边的檀木扶手完全可说是虚设。 台下的文武百官和侍候差事的内监,觉得坐在龙椅的人尊贵庄严,是统御百官下抚万方第一人。 可崇祯皇帝坐在上面,觉得台下的官员都变得陌生许多,其实皇帝才是没有任何依靠的孤家寡人。 皇帝这个职业,其实不好当啊! 而像这样的大朝仪,除了正旦以外还有开朝和万寿圣节。 也就是说一年有三次。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不禁脸上抽筋,龙蛋有些疼。 折腾! 不过,考虑到朕年轻,身体好,为了大明千秋万代,忍了! 只是,不知那些年迈的朝臣怎么办? 这么一想,崇祯皇帝觉得当官也不容易。 新年新气象! 崇祯九年的元旦这一天,不光是皇帝忙,文武官员和小老百姓也忙。 有谚语曰:“老子回头,不觉重添一岁;孩童拍手,喜得又遇新年。”可见过年期间老少欢娱情景。 尤其是新上任的崇祯皇帝,在过去的一年中,把京城破落户、帮派一扫而空,无疑让京城百姓活得更舒畅。 如今京城治安虽不敢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但在大明的众多的城市中,也可以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这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或许体会不到,可处在底层的平民百姓,却是感触颇深。 因为,这些破落户、帮派分子,滋扰的对象永远是百姓。 现如今,这些人听说被皇上送去劳动改造,再也祸害不到京城百姓了。 所以,崇祯九年的京城的大街上,商业气息比原来热闹了许多。 伴随着如击浪轰雷般的迎新爆竹声,是卖瓜子的、卖江米白酒、卖合菜的吆喝声,热闹非凡。 京城百姓献椒盘,饫蒸糕,呷粉羹,出门喜迎新春。 整个春节期间,京城百姓出去贺年、拜年,热热闹闹。 至于京官,则自正旦大朝以后,文武百官各自走遏亲友。 亲者登堂,疏者投帖。 最热闹的莫过于内阁首辅温体仁的家门前,道路人员往来交错,络绎不绝。 而其他一些朝官往来,讲求形式礼仪。 如东西长安街,朝官居住最多。 至此者不问识与不识,望门投帖;又不下门,或不至其门,令人送门贴者。 有的官员家里没有仆人收帖,新年时就在门上粘一个红纸袋,写上“接福”二字用来收帖。 可世间的事,总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承平了两百多年的皇亲国戚和勋贵世家,却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说起来这一切,还不都是崇祯皇帝闹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 儿子错了 第一卷风雨飘零 过年了,京城整个勋贵世家和皇亲国戚圈子,都是人心惶惶风声鹤唳,无心年事。 嘉定伯府一家悲凉的结局,让其他皇亲国戚们心里拔凉拔凉,皇上这是怎么啦,难道要拿亲人开刀? 同样的,成国公朱纯臣被捉拿下狱后,中间是持续不断的重整京营,勋贵子弟不断有人离开,这无疑让人不明白崇祯皇帝的意图。 国丈周奎是皇亲国戚之首,成国公朱纯臣是勋贵世家之首,都是皇上他老人家最亲密的人,怎么就无缘无故遭受无妄之灾? 他们有些不明白,如果皇上排斥皇亲国戚和勋贵世家,又如何能坐稳皇位? 难道那些只知道耍嘴皮子的文臣靠得住,皇上真是糊涂啊! 说不好听点,皇上这是在自毁长城呐! 十王府街,风头最盛的无疑是英国公府,一人多高的两条石狮子就是明证。 此时,在临近后花园的一座二层小阁楼内,现任英国公张之极正裹着一件洁白的貂裘,同儿子张世泽在说事。 虽然外面寒风呼号,但小楼内却是温暖如春。 不过即便如此,张之极还是觉得时常有冷风吹入房内,需要裹着貂裘才能感受到身上有暖意。 站在一旁的张世泽非常担忧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父亲如今的身体状况,已经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哇。 可他才不到四十岁啊! 说起来都是爷爷张惟贤过世后,父亲又不是自我节制很好的人,夜夜笙歌又嗑药,导致身体迅速垮了下去了。 “父亲,儿子认为那些丹药您不能再吃了,请御医好好调养您的身体。” 张世泽忍不住出言小声的劝说道。 张之极看了看边上的炭盆,嗅着香料被焚烧后的香味,让自己的脑子稍稍清醒了些。 “你不用管,为父已经废了,就让我尽情享受吧,倒是你,对成国公的事情怎么看?” 张之极头也不抬,对着儿子问道。 “父亲,我英国公府一向执掌京城勋贵之牛耳,便是掌值京营也多以我府为主。 只是爷爷病逝后,父亲体弱,才让成国公朱纯臣掌值京营。 而英国公府和成国公府历来是共同进退,上下一心,依儿子看,父亲不妨向皇上求情,保下成国公。 抚宁侯、东宁伯等几位姻亲已经数次上门求见父亲大人,他们跟儿子一样,也想要父亲大人向皇上进言……” “闭嘴!” 张世泽正侃侃而谈的时候,猛的听到了一声呵斥的声音。 他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发觉父亲正脸色铁青的看着自己,顿时收声沉默了下去。 张之极抬头看着自己的儿子,突然呵呵的笑出声来,好一会才停止下来,这让张世泽有些不知所措。 张之极眼泪都笑出来了,直到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笑声,张世泽赶紧上前轻轻拍着父亲的后背。 张之极呼吸平缓下来之后,才说道:“京城四国公,他们怎么不找定国公、魏国公,却偏偏找上英国公府?” “父亲这话怎么说?” 张世泽毕竟年轻,一时有些参透不了这其中的原因,有些诧异的问道。 张之极指着面前案上的报纸说道:“难道你没有看这些天的大明皇家周报吗? 有几家勋贵为了一己之私,侵占军屯、克扣军饷,还插手盐政盐引倒卖,甚至还有人亲自贩卖私盐。 这时候再不同这些勋贵中的败类划清界限,向皇上表示英国公府的立场,难道你要让皇上认为,我英国公府是在沉默表示不满吗?” 张世泽脸上抽搐了两下,心里慌得一波逼,却强自镇静的说道:“父亲是不是多虑了,皇上对咱们府可谓恩宠至极。 当初爷爷在皇上为君的时候,可是带领京营出了死力的。 可以说,皇上对英国公府的倚重,更甚于天启帝。 父亲现在是否是想的太多,以至于……” 张之极顿时有些不满的沉下了脸说道:“你是不是还想说,我老糊涂了?” “儿子不敢。” 张世泽赶紧告罪,心里却在想,父亲是不是嗑药多了,不正常了。 其他勋贵的那些破事,咱们家不是也在做吗? “你到现在还看不清形势吗?皇上越是敬重于我府,我们越是要表明态度。 否则,皇上岂不心寒?” 张之极长叹了一口气,他是早些年玩坏了身体,可是,脑子是清楚的。 不过,作为勋贵之首,却不能武事,反而要和文臣一样玩脑袋,却是本末倒置了。 好在儿子年轻,今年才十八岁,可塑性很强,再也不能让他走自己的老路了。 张之极的这种心态,跟华夏千百年来做父母的一样,老子不行了,希望儿子行。 “抚宁侯、东宁伯这些人上门,不是想要让我为成国公求情的,而是想要推英国公府出来同皇上打擂台。 不是为父不顾勋贵这些年共同进退的情面,袖手旁顾,而是皇上对待自家的亲戚长辈犹自不讲情面,何况我们这些外臣?” 张世泽小声的辩解道:“我家当不同于其他勋贵,张府和朱府世代效忠于皇上,且执掌京营久矣,皇上岂能自断根基?” 听完儿子的话,张之极顿时陷入了沉思之中,这正是他所参详不透的地方。 皇上用和勋贵无关的一名边将来整顿京营,但是,在京营内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勋贵影响力,又岂是在短时间内清除的? 各家勋贵在军营中安插人手,克扣军饷,甚至于倒卖军用物资,其实在张之极眼中,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大的过错。 在这个家丁制泛滥的时期,不管是勋贵还是武将,能够放心依靠的,只有他们身边高薪厚禄养起来的家丁们。 而军队中的普通士兵,除了用来凑人数检阅部队,还有什么用? 当然,用处也是有的。 被勋贵武将拉去修建房子,或是被朝廷拉去修建城墙和宫殿、皇陵等大工程外,还有就是用来克扣军饷。 不克扣这些普通士兵的军饷,那么勋贵和武将们怎么养得起自己私人的家丁部队? 至于那些普通的士兵上了战场之后,没有立刻逃亡就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壮士了。 被敌人冲击一波而没有溃散的,可以称之为老兵了。 形势不利,还能不抛弃主将逃亡的,更是精兵了。 可要让勋贵或是武将,带着这样的军队上战场抵御敌人,这无疑是让他们去送死。 正是因为如此,军官克扣军饷用来蓄养家丁,这实在是一种勤勉于王事的行为,不仅不应该受罚,还应该嘉奖才行。 但现在皇上抽风了,抑或是受了谁的蛊惑,不仅不拉拢依靠他们这些勋贵不说,还大刀阔斧的对京营进行了人员裁减。 大多数勋贵或是勋贵门下的家丁,在整顿中被驱逐出了京营,这不由不让张之极感到震惊惧怕。 他有些不明白,如果皇上排斥勋贵的高级武官,到时候发生战事,皇上要指派谁去掌握这只军队? 在皇上的京营改制中,英国公府受到的损失最大。 但是张之极也很清楚,皇上对于英国公府也是最为优待的。 到了成国公被抓之后,皇帝对于勋贵的武力威胁,顿时把一向醉生梦死浑浑噩噩过日子的张之极惊醒了。 尤其是皇上那道公、侯、伯爵,隔代递减的旨意,在嘉定伯世子身上实行后,更是让张之极彻底清醒过来。 皇上这是要用战功封爵,彻底激起勋贵重新立功的决心。 也就说,先祖的功劳再也不能世世代代传承下去。 也就是说,英国公府已经是最顶级的国公,可是若没有新的功勋,三代以后,将和常人无异。 这可不行! 不过,张之极思索了许久,才终于认识到,只要张家没有造反,那就不可能对抗崇祯皇帝对京营的改革。 而很显然,张家既没有这个能力造反,也无法背弃历代英国公对皇室效忠而换来的忠诚名声。 既然如此,那只有积极配合皇上。 有的时候,只要皇上照顾,手腕倾斜一点,军功其实也很容易。 再说了,英国公府传承了两百余年,底蕴还是有的。 虽然有向他一样混吃等死享受为主的不孝子弟,但同样不乏有优秀的子弟刻苦训练,时刻为了出人头地。 毕竟,张府庶支、嫡支几百人,良莠不齐在哪个家族都是存在的。 现在到了这个时刻,只要能为英国公府立功,哪管庶支、嫡支子弟。 只要能保住英国公府就行。 当然,如果嫡支子弟有出息就更好了。 所以,今天张之极才要和儿子张世泽好好说清楚。 “我们不管皇上在想什么,我们张家只要服从于皇上的意志就足够了。” 张之极思虑了许久,终于做出决定。 这半年来,他感觉皇上在渐渐疏远英国公府。 过去,虽然因为自己体弱的原因,没有在朝堂大事上有什么作为,但皇上一般有什么事情,但会支付一声。 可现在呢,没有,任何事情都没有。 连重组京营,削减爵位这样重大的事情,都没有召唤自己进宫,以求英国公府配合,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可是父亲,如果这样,我们张府和其他勋贵会不会起了冲突,从而引起他们的不满?” 张世泽小声翼翼的问道。 说实话,张世泽对崇祯皇帝的做法也是有抵触的。 因为,崇祯皇帝的做法,本身就是和整个勋贵集团在作对。 作为未来的英国公,为了家族利益着想,他其实是赞同抚宁侯、东宁伯等人的建议,保住成国公。 当然,他也知道,保住成国公只是一个借口,目的还是想夺回京营的掌控权。 毕竟,两百多年来,五军都督府和京营,向来是勋贵子弟的自留地。 其他的,其他的也没有了。 都被可恶的文官的给抢走了。 “糊涂!难道为了不和其他勋贵起冲突,你就想和皇上作对?你想过后果吗?” 张之极脸色涨得通红,紧紧盯着张世泽,重重说道。 张世泽顿时感觉有些不好了,和皇上作对,他没有想过。后果,那就更没有想过。 作为十八岁的少年,他哪里想得这么深? 只不过,他一贯和其他勋贵子弟交好,少年意气,总觉得朋友嘛,许多还是表哥表弟结拜兄弟的,自然应该站在一起。 “父亲,那我们什么都不做,皇上应该不会对张家如何吧?” 两不相帮,谁都不得罪! 这是年轻张公子的想法。 “墙头草,两边倒,那边风大那边倒。是不是?” 张之极眯起眼睛,看着有些不安的儿子,心中不由哀叹,先祖张玉、张辅起于靖难之役,有赫赫之军功,就连成祖皇帝也要称赞一句,刚强勇毅。 可到了他们父子这里,却都成了唯唯诺诺的看门之犬了。 不行了,必须改变。 想想,如果连他们英国公府都这样,那么其他勋贵呢? 终至此刻,张之极明白了崇祯皇帝的意思。 “你要明白,我们先祖如果做墙头草,那么张家就没有这两百来年的富贵了。 皇上虽然不会因为我们什么都不做就怎么样,但是张家世代为皇上效忠的传统,也会在我们手中断绝。 而且为父也相信,张家子孙的富贵也到头了。” 张之极这话说得很平缓,很小声,但却很坚定。 他这是在教育张世泽,而这,也是他父亲张惟贤从他父亲的父亲传下来的一句话。 听到父亲平淡的话语,张世泽比听到父亲严厉的训斥还要害怕,冷汗瞬间涌出,他噗通一下就跪在地板上,“儿子错了!” 看见儿子的态度,张之极欣慰的笑了,他清了清喉咙之后说道:“为父废人一个,张家就靠你了。 明日我们父子进宫,给皇上拜年。 为父记得我们在京城有五个田庄吗?把其他四个进献给皇上,作为拜年贺礼。 对了,你待会下去问问管家,我们手里有多少盐引,明天一并交给皇上。 你自己也准备准备,把张府身手好的子弟,不论嫡庶,全部带上,到京营搏军功,保住英国公府。” “是,父亲!”相通了的张世泽,低着脑袋恭敬的应承道。 “起来吧。”儿子想通了,张之极很欣慰,温声朝他解释自己这么做的目的,“我父亲因为拥戴之功,让我一生得享富贵。 可为父一生没有什么功绩,那只有用财物换取皇上的欢心。 至于你的富贵,就要靠你争取了。 你必须明白,只要得到皇上的恩宠,些许钱财之物,不过浮云尔!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英国公府,在所有勋贵中权势最显赫,可财物最少的原因。 有得必有失!” 第一百六十六章 这人可用 第一卷风雨飘零 宫后苑,腊梅不经意间绽放了,虽只有早开的三五棵,但沁着芳香,摇曳着枝丫,在寒冷的冬日里带来了一丝暖意。 这是难得休闲观光的好机会。 崇祯皇帝负手走在御道上,左顾右盼,好不惬意。 这当皇帝的职业虽然苦了一点,时时刻刻存在吊死的风险,但同时福利也不少。 不说别的,这宫后苑偌大的美景,皇家御花园,只供应朕和朕的女人可以看,这无疑让苦逼出身的崇祯皇帝,心里很是有优越感。 “皇上,你也来游园啊。” 梅林中间,一位女子巧笑嫣然,朝崇祯皇帝脆生生说道。 “爱妃来多久了?” 崇祯皇帝定睛一看,原来是袁贵妃,急忙快步上前两步,握着她的手说道。 袁贵妃居于东六宫之一的翊坤宫,为人活泼大方,和田贵妃和周皇后之间关系都很融洽,向来是后妃中的润滑油。 崇祯皇帝问话,她行了个万福,低着头说道:“臣妾刚从承乾宫出来,一时没想去哪里,于是就到后苑走走,不意碰到皇上。” 崇祯皇帝下意识的望了过去,隐隐听到了一阵音乐声从前方传来,不由驻足听了一会。 见到崇祯皇帝这幅模样,袁贵妃脸上闪过一丝哀怨,陡然热切的心情冷了下来,她多少有点不快说道: “田姐姐正在承乾宫抚琴,皇上请自便,容臣妾告退。” 大发了,袁贵妃好像吃醋了。 崇祯皇帝苦笑着摸了摸鼻子,原来他从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知如何平衡。 在他那个年代,哪来的三妻六妾? 老实讲,对于这位美女,他平日的确有些关心不够。 崇祯皇帝最喜欢和田贵妃在一块,因为可以忘记令人厌烦的政事,还可以听听琴。 而他敬重的周皇后,端庄大方,又是太子朱慈烺的母亲,为了教育下一代帝王,走动得也比较多。 如此一来,袁贵妃这里的时间就不够用了,她似乎就被边缘化了。 “既然田妃在练习琴艺,朕就不去打搅了,爱妃陪朕散散心。” 崇祯皇帝一把抓住袁贵妃的手,霸气说道。 也只能这样了,他实在哄不来女人啊。 好在现在的女子不像后世的女人,一个个牛逼哄哄仿佛公主般,袁贵妃只是羞涩的垂下头,任由崇祯皇帝牵着。 再说了,他的身份好像也不要哄人,反而是大家要讨好他。 只是美好时光总是短暂的,还没走几步,随侍太监三德子就来禀告,首辅温体仁和英国公张之极父子拜年来了。 “真是胡闹,这才初四,他们进宫搅合什么?” 崇祯皇帝毕竟不像本尊那般敬业,再说现在是泡妞时间,闻言眉头皱起,不快的自语。 “皇上去吧,都是国朝重臣,若是不见,传扬出去,纠察御史又该弹劾臣妾了。” 袁贵妃虽然不想崇祯皇帝离开,但还是深明大义劝道。 “他们敢?”崇祯皇帝眉角一挑,拧着头不屑的笑了笑。 这些御史如今被他收拾得很乖。 事实证明,他们欠收拾。 “英国公最近难得进宫,说不定有什么大事禀告? 皇上切不可因私废公,误了国家大事。” 袁贵妃没有接皇上的有些自大话,而是继续劝道。 “行,那朕今晚来翊坤宫。” 两位重臣来了,不管再不爽,见还是要见的,崇祯皇帝只得留下这句话,作为弥补袁贵妃深明大义的举动。 “那臣妾做好饭菜,和公主等皇上驾临。” 袁贵妃低垂臻首,脸红得仿佛要滴下来一般。 唉,可怜的女人,为了等待朕的驾临,苦苦等待。 崇祯皇帝心里叹了一口气,轻拍她的柔夷,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然后转身离去。 当皇上,女人是多,艳福不浅,可真要雨露均沾,那也得肾好才行。 来到乾清宫,崇祯皇帝的办公室和寝室,英国公和温奸相二人谈得很热络,仿佛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其实,他们狗屁的交情都没有。 崇祯皇帝这就有点诧异了。 温奸相这人自不必说,手腕手段活络的紧,人精一个,表面上跟谁都好,说话捡好听的说,跟谁都不会冷场。 至于要整人,他当面不说,习惯背后偷偷打冷枪。 可张之极也有这本事,崇祯皇帝自然就刮目相看了。 这个人崇祯皇帝不太熟,历史籍籍无名,他老爹张惟贤在位时间长,有拥戴之功,他继承英国公爵位没几年,就翘翘了。 可算起来他还是有福之人,享了一辈子福,是自然死亡。 而他的儿子张世泽,下一任英国公,没几年就被进京的刘宗敏拷掠而死。 所以,对这生平没有什么功绩的两父子,崇祯皇帝过来后,不知不觉忽略了。 坐下行过礼后,这个崇祯皇帝眼里可有可无的英国公缓缓的说出来意,并掏出他的拜年礼物。 “爱卿满门忠心体国,深明大义,朕心甚慰!” 听完张之极的来意,崇祯皇帝真正动容了,手指敲打着龙椅,肃然称赞。 这个人可用,能用啊! 先不说他的能力如何,就凭着他英国公的身份,就是一个大大的招牌,一面标杆。 大明传承至今,一共五位国公。 首先就是眼前的英国公父子,结局不必多说。 魏国公徐达的后人,最后一任徐文爵,在南京投降建奴。 定国公徐增寿,徐达次子,最后一任徐允祯,被刘宗敏拷掠而死。 成国公朱能的后人,最后一任朱纯臣,主动投降李自成,被杀。 黔国公沐英的后人,最后一任沐天波,随南明永历皇帝逃入缅甸,死于咒水之难。 这五位国公,除了沐英后人,最后一任黔国公沐天波算得上明末英烈。 在大明凉凉之后,沐天波追随永历朝廷,后随朱由榔入缅,在咒水之难被缅兵挟持外出,夺刀抵抗至死。 其他的嘛,在崇祯皇帝眼里,都是垃圾。 尤其让他失望的是最后一任成国公朱纯臣,居然出卖本尊,更是死有余辜! 所以,他一过来就是快刀斩乱麻,以京营管理混乱为由,先把朱纯臣押入刑部大牢再说。 至于迟迟没有动他,一则是顾不上,事情太多。二则,就是想留着他,看看京城其他勋贵的反应。 在崇祯皇帝心里,大明勋贵,早已沦为一群毫无气节的纨绔子弟,依仗父祖金戈铁马赚取的世爵,庸庸度日而已。 李自成进北京后,与国休戚的勋臣们,除了少数几个尽节者外,被大顺朝拷掠索饷,或拷死,或勒死,无自尽者。 这就实在让人失望了! 既然不能用,那就不要用。 否则,那是会出大问题的。 不过,有一个大问题是,他们不能用又占着茅房不拉屎,这算什么事? 也正因为这样,处理部分勋贵,腾出爵位,分配给今后立功的将士,也就成了必然。 原本在崇祯皇帝心中,候爵、伯爵处理比较容易,位卑爵轻,在没有军功的情况下,一两代人也就自然过渡了。 而国公有点麻烦,位高爵重,位置少,影响力大,却又必须要处理。 总不可能让达到功劳的将帅,因为位置的原因,一辈子不能封公爵吧? 这不公平,也不是崇祯皇帝的本意。 其实他觉得,大明现在的五位国公中,留着黔国公就行了。 现在看来,这个英国公张之极,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或许,这是一个埋没的人才。 至少,这人应变能力不错。 看看魏国公和定国公,人家现在还在家里观望呢? “英国公,朕花大力气重组京营,意图恢复太祖成祖昔日京营之辉煌。 可辉煌这二字,靠的是无敌的赫赫军威,靠的是战场浴血厮杀得来的,容不得半分虚假。 令郎愿意投身军旅杀敌,朕心喜之。 只是,国公府做好准备了吗?” 崇祯皇帝眼里望着十八岁的张世泽,话却是对张之极说的。 他的意思很明显,国公府做好张世泽牺牲的准备了吗? 昔日京营之所以威震大明,靠的可是战无不败的赫赫军功,靠的是无数次深入草原,打得鞑子闻风丧胆不敢一战。 同时,也牺牲无数大明将士的性命。 张之极闻言,笑了笑,不到四十岁的他,眼袋已经很深,一副酒囊饭桶的模样。 片刻之后,他站起来挺起胸膛对崇祯皇帝俯身说道:“皇上,臣的先祖张玉、张辅,一生战功赫赫,却没有享过片刻清闲。 然张家子孙受其蔽之,却得福两百余年。 今圣上要重组京营,恢复京营昔日辉煌,张家子孙责无旁贷,理应出力出命。 犬子别无所长,唯有一腔热血,愿为大明洒之,愿为圣上效命!” 张之极提到成国公张玉、张辅,即使崇祯皇帝身为帝王之尊,也站起来表示尊敬。 这两个人实在牛逼,尤其是张玉的儿子张辅,一生战功赫赫。 是他那个时代,是中国乃至世界上最耀眼的将星之一。 张辅很早的时候,就随父亲参加靖难之役,为明成祖夺得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劳。 在未来的岁月中,三次平定安南,灭亡了越南,三次跟随明成祖,北伐蒙古,威名赫赫。 明成祖死后,接着辅佐三代君王,最后年纪大到不行的他,跟随明英宗北伐,死在了土木堡之变上。 作为一个四朝老臣的伟大将领死在了战场上,真正的做到了鞠躬尽瘁。 “好!英国公高风亮节,令郎愿为大明效力,朕心喜之! 只是,大明不仅需要令郎,更需要英国公为国效力。” 听完张之极的话,崇祯皇帝哈哈大笑,心情高兴得无以复加,简直酸爽得不要不要的。 瞧瞧人家,这话说得多有水平,多让人高兴。 一个酒囊饭桶,哪里说的了这样的话? “臣愿供驱遣!” 在这关键的节点上,张之极没有推脱,短短几个字就应承下来。 “新乐侯刘文炳资历浅薄,代理京营总督一职力不从心,朕想爱卿代之,你意如何?” 继续落座后,崇祯皇帝笑眯眯的问道。 说起来,新乐侯刘文炳是崇祯皇帝信得过的人。 他和驸马巩永固一样忠义无双,李自成率叛军攻克京城后,新乐侯刘文炳及其二弟左都督刘文耀投井自杀。 其母、妹、妻妾等登楼自缢死,并由家人共焚楼,阖门死者四十二人。 只是,刘文炳是外戚,是崇祯皇帝舅舅的儿子,也是他的表兄弟。 这个身份,在京营一大堆勋贵子弟中,威望就有些不够看了。 因此,在掌管职位的短短几个月时间里,他多次跟崇祯皇帝抱怨,说难以继续任职下去,请早日另选贤人替换他。 现在,英国公主动跳出来,并且让崇祯皇帝眼前一亮,觉得他正合适。 “如果皇上觉得可以,臣愿勉为其难。” 张之极没有丝毫犹豫,满口应承。 只不过他的心里却在叹息,张家和其他勋贵世家,今后怕是要水火不容了。 皇上正在做的事情,就是清除京营勋贵子弟,刘文炳就是受不了这个压力,才会提出不干。 想不到,如今皇上却把这个任务交给自己。 不过,自己已决定把英国公府和皇上绑在一起,自然不容推却。 “英国公能不顾己身,为大明赴汤蹈火,为朕排忧解难,难得可贵! 朕承诺,英国公如果能帮朕重组京营一事顺利完成,便是大功一件,朕有生之年,定铭记于心!” 现在的京营总督可不是一个好差事,是一个得罪人的岗位,崇祯皇帝想不到他如此干脆,也给出了天子的承诺。 重组京营或者说重建京营,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他涉及到方方面面。 尤其是涉及勋贵子弟,更是让人头疼。 如果有英国公的帮助,无疑可以减少许多麻烦。 “臣叩谢皇恩,定竭尽所能,不负圣上重托!” 从崇祯皇帝的承诺中,张之极看到决心和重建京营重要性,他跪伏在地,做出保证。 同时,这何尝不是张家的机会?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不答应也得答应 第一卷风雨飘零 自己有机会了,别人就没机会或者少了一个机会。 权利斗争,原本就是一个你死我活的残酷游戏。 张之极作为英国公的继承人,这一点,他自然是明白的。 不说别的,他心里涌起一个感觉,成国公朱纯臣怕是危险矣! 自己身体骨不好,相信皇上是知道的。 可在这样的情况下,皇上还是让自己担起京营总督的职位,这说明朱纯臣已经被皇上彻底抛弃。 现在,就看皇上如何处置了。 “有英国公的帮助,朕相信京营重组定然可以成功。” 英国公身份特殊,今天又送上特殊的厚礼,崇祯皇帝亲自搀扶他起来,表示对他的重视和满意。 同时,他让人把曹化淳叫来,这么好的事情必须加以宣传。 四个田庄,十几万亩良田,可以养活多少家庭,多少百姓? 尤其是英国公亲自捐献,这里面意味什么,不言自明。 这个标杆,这个榜样,必须树立起来。 什么叫与国休戚相关? 这就是了。 土地,崇祯皇帝收下了,这是国之根本,不容商榷。 至于盐引,崇祯皇帝没有要,还给了英国公。 人家高姿态,自己也不能小家子气。 再说了,英国公府大大小小上千人,人吃马嚼,开支也小不了。 投桃报李,对于第一个支持朕开展工作的人,必须优待。 “臣感谢皇上厚爱!” 崇祯皇帝的做法,张之极来之前是没有想到的。 登报宣传张家的仁义之举,无疑会让整个英国公府在民众中拥有巨大的声望,并得到称赞。 当然,这或许也会得罪部分勋贵世家,引起他们的嫉妒愤恨。 可这有什么关系? 政治容不得投机,这是张府的祖训,也是他教儿子的道理。 “今日机会难得,刚好两位爱卿在,朕有一件事情想和你们商议?” 在这样融洽的气氛下,崇祯皇帝顺势提出藏在心里已久的问题。 “皇上请吩咐?” 看了半天戏的温奸相,精神抖擞的问道。 通过今天的事情,他发现崇祯皇帝的治国手段愈发娴熟。 尤其是在对人心的拿捏中,跟过去不可同日而语。 更实际了。 “朕在京营重组的过程中,发现在武将的任免提拔上,现有的朝廷制度,存在很大的问题。 将官的升迁任免之权在吏部,朕觉得不妥,必须改变。” 崇祯皇帝说得很淡然,但信息量很大,涉及的问题很多。 此话一出,温奸相和张之极都是一震,将官的升迁任免不放在吏部,那放在哪? “皇上可是想让兵部全权负责?” 温奸相还在盘算着,张之极已经问出心里的话。 “不是!”崇祯皇帝微笑着着摇摇头,看着温奸相。 “是五军都督府!” 温奸相转眼就说出正确答案。 他已经明白崇祯皇帝的意思了。 提高武将地位,一直是皇上在做的事情,如今,更是直接一步到位。 并且,皇上将完全掌握军权。 武将被文官压一头,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官帽子掌握在文官手里。 吏部掌管天下文武的升迁,武将没有自己的渠道,怎么可能不被压一头? 同样,兵部也是文官居多,前途掌握在别人的手里,武将能抬得起头都怪了。 升官由文官说了算,武将巴结文官就成了必然。 现在皇上把武将的任命直接放在五军都督府,这是在赋予五军都督府人事权。 而五军都督府是直接向皇上负责的部门,也就等于皇上掌握了军权。 “还是温爱卿深知朕意!” 崇祯皇帝点头,夸了一句温奸相,然后对着目瞪口呆的张之极说道: “不错,朕想在五军都督府下面成立考功司和武选司,考功司负责考教武将功绩,武选司则负责将官的升迁。 英国公以为如何?” “皇上英明,早该如此!” 还能如何,自然是这样啊! 张之极除非脑袋进水了,才会不答应。 有了任命武将的权力,五军都督府的地位自然得到极大的提升,而作为掌管五军都督府的京营总督,权柄无限。 并且,这才是真正的文武并重。 不过,他担心的是能不能实行。 武将想要拿回自己的升迁渠道,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早有人提出。 但都被文官给否了。 如果皇上能办成此事,相信大明所有武将都会拥护支持皇上。 “温爱卿以为如何?” 崇祯皇帝扭过头,对温奸相问道。 这件事情,老实讲,还真需要他帮忙压制文官的声音。 能不杀就不杀,平和一点没有什么坏处。 不过,这件事情,却是非办不可。 同级武将见到文官要磕头,这不是被打断了脊梁骨吗? 一支被打断了脊梁骨的军队,你想指望他们打胜仗,难度不是一般大啊! 想要一支如臂使指的军队,这个权力就必须拿回来,这样才不会让武将低人一等。 所以,这事崇祯皇帝谋划好久了,现在是最佳时机。 “内阁臣以为可!只要兵部答应就成。” 皇上的话,温奸相历来不会拒绝。 当然,拒绝也没用。 皇上换一个首辅很容易。 尤其是他,整个东林党人对他恨之入骨。 但这件事情关系到兵部和吏部,武选司是兵部的,考功司则是吏部的。 吏部没问题,闵洪学是他一手提拔上来,听话得很。 而兵部的孙承宗,却是需要自己去沟通了。 如果不成,那就要皇上他老人家出马了。 他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所以提前说一声。 “不答应也得答应!” 崇祯皇帝呵呵两声,让温奸相的脖子凉飕飕。 倒是英国公张之极最近跟崇祯皇帝没有接触,不明白呵呵的意思。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呵呵的意思。 因为,崇祯皇帝让人叫来了老王。 “让人盯着京城,如果有人串联闹事,东厂不必顾忌,直接抓人!” 崇祯皇帝看了一眼急匆匆而来的老王,淡然的吩咐道。 这道旨意针对的主要是京城勋贵,今天英国公携重礼来拜年,加上大明皇家周报的宣传,相信很快就会传遍勋贵圈子。 那么问题来了,这些勋贵应该怎么办? 崇祯皇帝不知道他们的反应,那自然只有先防范。 “老奴遵旨!” 老王连忙答应。 “派个人去见见新乐侯,最近京城是非多,让他谨守门户,约束府中子弟,少同其他人往来。 府内子弟若是有才能的,就安排进国子监读书去吧。过完年之后,让他带着家人去凤阳替朕守上一年祖陵。” 见到皇爷如此安排,老王顿时意识到,皇爷是要下决心整顿京城里的各家勋贵了。 所以先把自己的外家遣走,免得其被牵连了什么案子里去。 他口中连连应是,心中想着应该如何给新乐侯点明厉害关系,免得这位他懵懵懂懂的上了别人的恶当。 “还有,盯着武选司和选功司的人,吏部和兵部的人也盯紧了。 哪些人想闹事,把他们的罪证找出来,下诏狱!” 这边温奸相还没有和吏部尚书闵洪学、兵部尚书孙承宗沟通,崇祯皇帝却已经准备下手了。 “老奴明白!” 老王轻轻的来,又轻轻的走了。 可这却让张之极看到了崇祯皇帝的变化,过去,皇上不是这样的。 他讲究师出有名,讲究堂堂正正,讲究仁义道德,讲究…… 可现在,皇上不讲究了。 讲究的皇上做不成事,因为没有人会听他的。 不讲究的皇上可以做成事,因为刀架在脖子上。 英国公张之极很庆幸自己的明智之举,保持和皇上一条心,同时也保住了张家的富贵。 今天来皇宫,无疑是他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做出正确决定的并不是只有他一人。 今天的皇宫,也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只是,他没有向崇祯皇帝拜年,却向田贵妃拜年。 第一百六十八章 你就不能学学魏公公 第一卷风雨飘零 承乾宫西暖阁内,田贵妃正同自己的父亲田宏遇,也就是崇祯皇帝的另一个老丈人在叙话。 今天田贵妃奇怪的发现,父亲好像变了。 以往父亲来看望自己,从一开始就不断的在唠叨,皇帝女婿太过薄情,赏赐的田地太少,给的职位很低,只是一个锦衣卫指挥使,没有爵位。 同样是老丈人,死鬼周奎却封为嘉定伯,这很不公平。希望女儿跟皇帝女婿吹吹风,不然家里穷的只能吃土。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基本内容就是要封赏。 这大明的江山都是皇帝女婿的,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老丈人家受穷呢? 可今天,父亲对自己只字不提封赏的事情,而是嘘寒问暖,让她受宠若惊,很是不习惯。 “父亲过来可有其他事情?” 讲了半天,也没进入主题,田贵妃索性敞开天窗说亮话。 “女儿啊,皇上接下来是不是要对……为父动手了。” 憋了半天,田宏遇咧着嘴,吭哧吭哧说出这句话。 经过死鬼周奎的事情,他怕了。 哪里想到,国丈周奎一生都在敛财侵占土地,偌大财产,可到死了却一点没有剩下,全部充公皇庄。 跟他这个正牌的国丈相比,自己算个屁啊! 皇帝女婿可以对正牌老丈人如此绝情,那他这个连国丈都称不上的,在皇帝女婿眼里又算什么? 要知道这些年,他也是搞了不少土地和财物的。 “你们呐,可真是太贪婪。” 知道父亲的来意,田贵妃叹了一口气,有些萧索的答道。 国丈周奎贪婪无度,自己父亲又何尝逊色半分? 只不过,由于权势没有周家大,财富少一些而已。 老实说,田贵妃也不知道崇祯皇帝的心思,是否会对付自己的父亲。 不过,想来不待见是肯定的了。 自从今年皇陵被掘以来,皇上的性子无疑刚烈了许多,不再优柔寡断,做事雷厉风行,甚至可以说是行事酷烈。 可是奇怪的是,皇上这样的做法,不仅没有让朝局继续崩坏,反而让局势有所反转。 不说别的,自己呆的地方,在这个皇宫里,所有的太监宫女精神面貌都不一样了。 每个人喜笑颜开,做事尽心尽责,从内心透着喜悦。 这跟原来的苦日子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而且,宫中出去采买宫女回来告诉她,京城百姓都在赞颂皇上。 说皇上他老人家杀贪官污吏,赈灾西北难民,清理市井泼皮无赖,一心为民着想,老百姓的日子有盼头了。 这些,无疑让人看到兴旺的景象,也让她打心里感到安心。 可是父亲和国丈,应该是就是百姓口里的贪官污吏吧。 想想也是,父亲从一穷二白的平民百姓,到如今良田十余万亩,店铺十余间,家里蓄养歌伎百余人。 这份产业,能干净吗? 真真和皇上所说的一样,一家饱而万民饥。 必须改变! “女儿,这可如何是好?” 听了女儿的话,田宏遇慌得一波逼。 人家周奎好歹还是死后才遭遇这些事,他可是活生生的人,要是那些番子要搞他,自己哪里有反抗的余地? “父亲,女儿以为,父亲不如交出部分财物和土地,说不定皇上念在翁婿之情,或许可以网开一面。 如果这样,女儿在宫里的日子也会好过一点。” 为了让父亲相信自己的话,田贵妃使用了一些手段,进行了一番恫吓。 自己的父亲她知道,如果不这么说,他不会引起重视。 “啊?” 田宏遇讶然失色,急忙问道:“皇上这段时间冷落你了?” 田贵妃违心的冷然点点头,不吭一声。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女儿,你放心,为父这就回去准备,挑选田庄和财物送给皇上,定不然你为难。” 田宏遇咬咬牙,立马做出决定。 这位曾经想送陈圆圆给崇祯皇帝的老丈人,生平最在意的就是女儿是否受宠。 因为他知道,只有女儿受到崇祯皇帝的宠爱,才有他的荣华富贵。 在这一点上,他和死鬼周奎有所不同,也比周奎聪明。 田宏遇忧心忡忡的走了,第二天就向崇祯皇帝送来十万亩良田和银两五万。 崇祯皇帝乐呵呵的笑纳了,并且勉励了几句。 虽然他知道,这只是便宜老丈人的部分资产,不过,无所谓了。 事情不能做得太绝。 再说了,人家这属于主动认罪,可以减刑嘛! 自己要对付的,是那些顽固分子。 随着英国公张之极和老丈人田宏遇的主动认罪,春节期间,陆陆续续有些皇亲国戚和勋贵世家,借着拜年的名义,主动贡献了一些田产和财物。 对于这些人,崇祯皇帝基本都是好言好语,加以勉励几句,或者装逼的说上一句,朕心甚慰! 只是,崇祯皇帝心里知道,并不是这些人的良心变好了,而是现在他手里有刀。 而且见过血,杀过人,他们害怕了。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勋贵都有主动认罪的表现,还有许多人在观望着。 甚至还有一些和皇室有姻亲关系的勋戚家,仗着自己皇亲国戚的身份,认为没有什么大不了,依然维持着以往横行霸道的作风。 还有一些勋戚认为自己同崇祯皇帝的血缘关系较近,天子应该拉不下脸来跟亲戚翻脸,行事倒比往日更为蛮横了一些。 相比于这些,其中最为奇葩的当属武清侯李国瑞。 听说崇祯皇帝有意收回勋贵手里良田,他拆毁自家房屋,把家中杂物摆到大街上出卖,哭喊着活不下去了。 而且坊间也传出了奇怪的流言,说孝定太后(崇祯皇帝的曾祖母)在天上指责皇帝对外戚过于刻薄,是要遭受天谴的。 当老王向崇祯皇帝汇报这件事,崇祯皇帝呆住了。 这事情怎么提前了? 原本,这事发生在崇祯十一年。 由于内阁理财无方,导致中央财政入不敷出,时任薛国观为了摆脱困境,出了一个馊主意,向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借助。 本尊无可奈何地同意照办,于是他以皇帝圣旨的名义,首先在武清侯李国瑞身上开刀,要他以“借助”名义捐献白银四十万两。 那时的皇亲国戚都凭借特权发财致富,却毫无忧国忧民之心,武清候李国瑞也不例外,犹如铁公鸡——一毛不拔。 于是就发生了现在的这一幕。 “本性终究难变啊!”沉默片刻,崇祯皇帝双拳紧握,咬牙怒喝:“真是不知死活,敢持宠而生骄? 大明待其如此宽厚,尤自人心不足,现在要假孝定太后之名来窥测江山了吗?” 老王顿时惊吓的跪地,对着崇祯皇帝有些紧张的说道: “皇爷但请暂息雷霆之怒,这武清侯虽然行为孟浪,但这谣言究竟是不是其放出来的,还不清楚啊。 如果不是他,就坐实了皇爷苛待亲戚的罪名,皇爷万不可落入奸人的圈套啊。” 崇祯皇帝看着低头跪倒苦苦劝谏的老王,突然止住怒火展颜笑着说道: “也是,怎么说孝定太后也是朕的曾祖母,按照民间的称谓,这武清侯算是朕的表叔。 既然表叔家穷的连日子都过不下去了,朕怎么能袖手旁观? 这样,听说武清侯在都门外西北十里处有别业一所,你去花一万两银子买下,也好让武清侯不至于吃不上饭。 顺便去告诉朕的这位表叔,京城物价腾贵,久居不易,不如回乡下度日去。 要是少了盘缠,武清侯在京中的产业,朕也会看在亲戚的面上买下来的。” “皇爷,一万两,武清候如何肯卖?” 老王张目结舌,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 皇爷所说武清候别业的这个地方,叫清华园。 曾经的首辅闽中叶向高就说过:“武清侯别业,额曰清华园,广十里,园中牡丹多异种,以绿蝴蝶为最,开时足称花海。” 这是一座以牡丹和芙蓉为最,绿蝴蝶和红鲤鱼称奇的名园。 有时人评价说,“清华园前后重潮,一望漾渺,在都下为名园第一。若以水论,江淮以北亦当第一也。” 这所名园历经两代武清侯,花费数十万金方才有此规模。 作价几十上百万的园林,一万银两银子,老王倒是想买啊,可这不是跟明抢差不多吗? “大伴,你让朕怎么说你好,难道你就不能学学魏公公?” 崇祯皇帝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老王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老实,没有魏阉的无赖劲,强买强卖都不知道。 原本崇祯皇帝还不想撕破脸,但是武清侯的做法真正的恶心人了,居然想用封建礼法来打击他的威望,这如何能忍? 天子的威严还要不要了? 什么是天谴? 是像天启一样落水不治,还是想在他身边亲近之人身上做文章? 休想! “皇爷,老奴明白了,老奴这就去办理此事。” 老王咧着嘴,叩头起身转身离去。 唉,学魏公公,皇爷这教自己学坏啊! 魏公公想要的东西,能出钱跟你买已经相当给面子了,不是看你是皇爷的亲戚,直接就抢了你的,你又能咋滴? 不卖,找死! 第一百六十九章 皇上来了 第一卷风雨飘零 京城东城区的一处府邸,红漆的大门闪闪发亮,两边贴着才几天的大红对联。 大门的正上方挂着一块牌匾,上书“钦赐武清候府”,这是当年万历皇帝亲笔书写赐予的。 下方的台阶下,各立着几名身挎腰刀,身材强壮,神色倨傲的家丁。 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蜷着身体坐在门下避风处的一张凳子上打盹。 忽然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传来,远处的胡同口出现了大批身穿黑杉罩服,腰系鸾带,白底黑面官靴,腰悬绣春刀的东厂番子。 众家丁愣神间,一众番子来到府前,打瞌睡的管事早就惊醒,带着几分戒备的神情上前拱了拱手,问道: “这是武清候府,各位前来有何贵干?” 打头的一名大档头,理都不理这名管事,转头吩咐道:“大家跟我进去,求见武清候。” 几个百户应声带领部下四下散开,几十名校尉直奔大门,候府管事赶紧朝一个手下使了个眼色。 那人匆忙奔进府中,他则伸手拦住档头问道:“这位大人,这是御赐武清候府,无关人等不得擅闯,否则” 没等他说完,大档头后面一个虎背熊腰的校尉几步上前,一巴掌狠狠扇在管事的脸上。 管事朝后踉跄几步,口鼻出血,耳朵嗡嗡作响,腮帮子瞬间鼓起。 管事一下子被打蒙了,转瞬醒过神来,捂着腮帮子嘶声叫道:“你们要造反吗?” “你们才造反,也不看你爷爷是谁?” 大档头蔑视的扫了他一眼,拨开他,跨步走上前去。 管事和其余家丁步步倒退,紧紧瞪着他们。 档头带人上了台阶,大门忽然打开,一个四十余岁,脸色青白,脚步虚浮身穿锦袍的中年人走出大门,身后是数名管事家丁。 “某乃武清候李国瑞,尔等闯府意欲为何?” “见过武清候,吾乃东厂档头王良模,听闻武清候家里困难,到处拍卖杂物度日。 厂督大人听闻,忧心如焚,恐武清候丢了天子脸面,特让小人送来银票万两,用于购买清华园之用。” 档头随意拱拱手,算是见过礼了,然后从袖里掏出银票,边说边递给李国瑞。 “混账!” 李国瑞张牙舞爪,抓过银票仍在地上,脸上青筋暴露,眼睛仿佛要瞪出来一般,他大声咆哮: “区区一万两就想买下我李家两代人人苦心经营的清华园,王承恩这个阉货,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闪了舌头?” “大胆!” 王良模脸色顿变,厉声喝道:“贱骨头,你的好日子到头了,妖言惑众的事情厂督已经放你一马,现在居然敢辱骂厂督。 真当东厂没办法治你不成? 待某回去禀告厂督,剥去你的爵位,看你还拿什么嚣张? 告辞!” 说完,扭头就走,也不管地上被风吹拂的银票。 “你”李国瑞气愤的指着王良模,竟然说不出话来。 一个小小的东厂档头,居然敢在他这个侯爷面前人五人六,岂不气死人? “对了,皇爷托小人告诉武清候,京城物价忒贵,久居不易,不如回乡度日去。 要是少了盘缠,武清侯在京中的产业,皇爷也会看在亲戚的面上买下来的。” 王良模回过头阴测测说道。 “什么?” 原来是皇上的意思,李国瑞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差点站不稳,身后的管事赶忙扶住他。 “备轿,去皇宫。” 很快,李国瑞缓过神来,他要到皇宫去求饶。 原来,没有皇上的庇护,他连东厂的一个番子都对付不了。 而此时,武清候李国瑞要见的崇祯皇帝,并没有在宫里。 确切的说,他正在出宫的路上,准备巡视五军都督府。 大明的军事中心,五军都督府坐落在大明门和承天门之间御道的西侧,和御道东面的六部官房遥遥相对。 而这些单位前面,就是被高大红墙包围的御内广场,两者只有一墙之隔,相互不能通视。 崇祯皇帝一行人从承天门出发,站在金水桥上就能看到红墙尽头雄伟的正阳门。 这红墙之内的广场,也就是后世天朝最著名广场的一部分,红墙内的广场东西宽五、六百步,南北长约一千六百余步。 厚重的红墙顶上还堆积着厚厚一层白雪,犹如戴着一顶白帽子,而地面上的积雪却清理的干干净净。 在崇祯皇帝看来,虽然眼前的景色看起来异常的厚重大气,但是空荡荡的广场上,却缺少了一丝人气。 老王和三、四名随堂太监站立在崇祯皇帝的身后,不知道皇爷为什么在此停留,这空旷寒冷的广场,实在没有风景可看。 突然间,皇爷不大的声音传来,“朕以后要把两边的红墙拆了,在这里阅兵升旗。” 老王听到皇爷的言论,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依旧拢着手低眉顺眼的站立着,等待皇爷发表完自己的感慨。 这半年多来,皇爷总有一些出格的言行时不时的从嘴边蹦出来,习惯了。 作为皇爷身边最为信任的太监,老王刚开始也许还会惶恐的劝谏一二,试图让皇爷谨言慎行,不要影响自己的形象。 但是到了现在,皇爷的言论已经对他免疫了。 老王觉得与其去劝谏皇爷慎言,还不如让皇爷身边服侍的太监们闭嘴,这样似乎更简单一些。 做出了决定的崇祯皇帝,见没有人附和自己,略微感到遗憾。 不过,这也没办法,这些随堂太监虽然贴心,可终究是天子家奴身份,显然装瞎子装聋子更恰当。 “走吧!”崇祯皇帝抬腿往前迈去。 京营已经掌握在手里了,现在,是解决五军都督府的好时机。 五军都督府的前身是大都督府,是太祖朱元璋未称帝之前掌控军权的机构。 而以大都督府都元帅进位的老朱同志,深切明白一个事权统一,节制中外诸军的大都督府,对于皇位是一个多么大的威胁。 因此洪武十三年,老朱同志废除大都督府,以五个地位平等的五军都督府,分别管理京师及各地卫所。 老朱设置制度,成祖小朱完善制度。 于是,就形成了五军都督府和兵部都听命于皇帝,完成了军权高度统一。 具体来说就是五军都督府有统兵权而无调兵权,兵部拥有调兵权而无统兵权,五军都督府和兵部相互节制互不统属。 但土木吧之变后,随着勋贵集团的迅速衰弱,文官集团的势力开始迅速扩张,大明的文武制衡制度也就渐渐破坏殆尽了。 到了大明中后期,五军都督府已经失去了参政﹑议政权。 由总内外诸军事的中枢机构,变成了处处受制于兵部的单纯执行命令的下属机构。 于是,造成的结果就是,谁都不把五军都督府当做一回事。 特别在文官眼中,总兵和走卒也没什么区别。 总兵官到兵部接受命令时,都要在府堂外长跪。 偶尔有将官行长揖之礼的,都会被认为不识大体。 造成这样的原因就是武将的升迁自己部门说了不算。 武将的升迁罢免捏在人家文官手里面,就问武将怎么能嘚瑟起来? 现在崇祯皇帝拿回武选司考功司,就是要斩断文官集团伸到军方的手。 如此,文武并重才能真正实行。 当考功司和武选司被五军都督府拿回去,那这个权力就大了。 一时之间或许不能彻底改变文官压倒武将的趋势,也不能一扫以文御武的情况,但是绝对能够让无数武将欢欣鼓舞。 当然,前提条件是必须剔除部分腐朽不堪用的勋贵,引进有能力且忠于自己的新勋贵。 例如平头哥曹文诏和女英雄秦良玉。 只不过,现在他们都在操练新军,根本无暇理会五军都督府的事情。 这些,就要崇祯皇帝亲自上阵了。 因为,除了他,没有能理清这些勋贵。 在老王的带领下,崇祯皇帝朝目的地走去。 在前军都督府门前,一位身着单衣的士兵正执长枪站在门前守卫着。 而除了这名士兵之外,门前再看不到一名守卫了。 从外面办完事返回来的经历司工房吴司吏,走出轿门看到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士兵,不由眉头皱了皱。 打发轿夫之后,他循着台阶向着前军都督府大门走去。 都督府大门紧闭着,只在右侧开了一个耳门。 吴司吏走到耳门前,听到了门内耳房内传来了阵阵喧哗声。 他停下了脚步,只是犹豫了片刻,便走到了耳房门前,推门走了进去。 五六名名士兵正躲在耳房内围着一个炭盆取暖,盆内使用的都是些劣炭,导致不大的耳房内充满了烟火气,不过温度到底是比外面暖和了许多。 吴良青一进门,就被这炭气冲了鼻子,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正躲在房内烤火的士兵们,看到一个三十来岁的低阶官员走了进来,顿时收声站了起来。 其中一个眼尖的,在烟雾中看清了来人的面目,才安心的行礼说道:“原来是吴司吏回来了,大人可有什么吩咐吗?” 吴良青定睛看了一眼,认出了给自己行礼的,是守卫大门的当值小旗。 他摆了摆手免去了其他几名士兵的行礼后,有些不快的开口问道: “门外的那名士卒是怎么回事?这么大冷天的,让他守在门外,还穿着单衣?” 小旗讪讪笑着说道:“吴司吏还是别管这件事了。 门外那个是个倔头,口无遮拦的说户房的赵典吏本月克扣粮饷太狠,这寒冬腊月的让人怎么活下去? 赵典吏听到了风声之后,相当的不满,就要求卑职教训教训他。 吴司吏你也知道,这户房的赵典吏管着大家的粮饷,咱们怎么招惹起他? 故而小人想着让这倔头在外面吹吹冷风,一来让赵典吏消消气,二来也免得赵典吏继续记挂着他。 在门外吹吹冷风最多不过小病一场,但是要是让赵典吏继续记挂着他,这可就不好说了。” 听到赵典吏这个名字,吴良青顿时有些踌躇了。 这位户房的赵典吏虽然位阶比自己要低,但是他可是上官薛经历的心腹,也是薛经历捞钱的钱袋子。 赵典吏克扣下来的粮饷,大部分都是进了薛经历的口袋。 吴良青虽然看不过去这种折磨人的手段,但他也不想为此把自己搭进去,作为一名工房的司吏,他可惹不起自己的上官。 吴良青沉默了一会,才稍稍平静的说道:“就算是教训,也不用让人穿着单衣站在寒风里受冻吧,今天的风可不小啊。” 小旗苦笑着说道:“这倒不是卑职心狠,实在是这林虎家境困难,所以连冬衣都典当出去了,现在又没有钱赎回来,只能干受着。 不过请司吏放心,都是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弟,咱也没打算往死里整他。 大壮,出去把那个倔头叫进来烤烤火吧。 告诉他,看在吴司吏的面上,咱就饶了他,让他下次别再这么口无遮拦了。” 站在离火盆最远的一名士兵赶紧答应了一声,从吴良青身边的小门跑了出去。 这小旗的做法,让吴良青感觉心里稍稍畅快了一些,他从袖袋里掏出了三钱银子,丢给小旗说道: “这天寒地冻的,给兄弟们买上一口酒,暖暖身子吧。” 小旗接过银子,立刻紧紧抓在手心里,满面堆笑,拱手对吴良青恭维到: “这前军都督府经历司六房中,也只有您吴司吏,还能时不时的记挂着我们这些穷军汉了。 什么时候您成了经历大人,我们这些穷军汉才能好过一些。 你们这些混球,都愣在那里干嘛,赶紧对司吏大人道谢啊,忤在那里当木头杆子吗?” 几名军士顿时弯腰行礼,用参差不起的声音,向吴良青道谢着。 吴良青摆手说道:“好了,我也不碍你们烤火了,你出来一会,我还有件事要你做。” “隆平侯家昨夜被雪压塌了花圃中的半间暖房,今日侯府的管家令人通知我,让我找几人去把这花圃给清理出来,顺便把暖房修缮好。 你找上几个人,明日一早去隆平侯家,把这事给我办好了,明白了吗?”吴良青站在耳房门外小声的吩咐道。 在他身边低头弯腰的小旗,不停的点着头应道:“吴司吏请放心,一会我回去就安排人手,明天一早我亲自带人去候府上修理这暖房去。” “不好了,不好了” 刚刚跑出去的大壮,跌跌撞撞的跑进了门,对着小旗大声的喊道,打断了二人之间的谈话。 看到吴良青脸上微微不快的表情,小旗大声的训斥道:“什么不好了,连话都不会说,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难道林虎晕倒了不成?” “不是,皇上来了。” 第一百七十章 是朕没有做好 第一卷风雨飘零 寒风中,崇祯皇帝等人出长安右门,负责保护的锦衣卫佥事王世德,带着一队精锐跟在身后。 当他们走到五军都督府之前时,却发觉本以为戒备森严的大明军部,居然紧闭着大门。 门口连积雪都没有清理过,只有行人踩出来的一行行脚印。 在第二间大宅的威武石狮子边上,站着一个穿着单衣瑟瑟发抖的士兵。 这名士兵许是全身心的在和寒冷抗衡,直到崇祯皇帝等人走到面前,他才认出了是皇上驾临了。 林虎正想着跪下行礼时,崇祯皇帝快走了几步扶住了他,没有让他跪在雪地上。 看着眼前脸色冻得发青的士兵,崇祯皇帝的脸色非常的难看。 怪不得大明凉凉了,试问大明士兵这样的待遇,谁还会用生命来保卫这个王朝? 这可不是卫所兵,而是军部执勤人员,大明的脸面啊! “皇上皇小人刚刚没能及时认出皇上驾临,实在罪该万死。” 林虎打着寒颤磕磕碰碰说道,他心里有些惊吓,不知道皇上是否会因为自己没有及时认出他,而问罪自己。 崇祯皇帝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解开了身上的斗篷,明黄色丝绸作为面料,内衬皮毛的斗篷,围在身上既柔软温暖又穿戴轻便。 解下斗篷的时候,刚好刮起了一阵寒风,让崇祯皇帝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可他没有丝毫迟疑,将斗篷往眼前冻得反应都有些迟钝的士兵裹了起来。 林虎顿时大惊,他不敢推开皇上,也不敢躲避皇上的行动,只能口中不停的请罪。 崇祯皇帝没有理会,只是一边给他系上领带,一边对他温和的说道:“这天寒地冻的,让你在门外站岗,并非是要折磨你。 这里是五军都督府,是我大明军队的心脏,如果军队的心脏都没有人保护,那么这个国家还有希望吗? 不过让你穿着这么单薄,守卫我大明军队的心脏,那是朕的过错。 你在这里站岗,是你的责任,让你站岗时受寒风侵袭,这是朕的过错,是朕没有做好!” 如此煽情的话,是条狗都感动了,何况是人? 林虎泪流满面,喉咙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但是握着枪杆子的手却捏的更紧了。 崇祯皇帝堪堪帮面前的士兵系好斗篷之后,看着他回复了几丝血色的脸庞,顿时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称赞了一句:“好兵。” 此时,身后的老王已经解开他身上的斗篷,默默地替崇祯皇帝披上。 崇祯皇帝正要推却,老王俯身恳请道:“请皇爷穿上老奴的斗篷,今天寒风刺骨,皇爷当保重龙体啊。” 望着忠心耿耿的老王,崇祯皇帝长叹一口气。 世人都说阉党如何如何,可是试问,任何一个做皇帝的,有什么理由不喜欢身边忠心的太监? 其实认真思考一下就知道,太监是依附于皇权存在的,大明倒下了他们这些皮毛还能生存吗? 所以,他们是最忠心于皇室的存在。 尤其是大明的太监。 崇祯皇帝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耳房内刚出来的吴良青等人,齐刷刷对崇祯皇帝下跪行礼问好。 “你是前军都督府经历司的小吏?你是前卫里的小旗?”崇祯皇帝确认一遍后,才挥手让他们起来说话。 “带朕进去吧,前军都督府,今日当值的什么人啊?” 崇祯皇帝一边迈步,一边随口问道。 几名看守大门的士兵,在小旗的指挥下,打开了紧闭的中门,迎接崇祯皇帝入都督府巡视。 前军都督府门前的动静,早就惊动了相邻的其他都督府的注意。 当崇祯皇帝走入前军都督府后,其他四军都督府赶紧派人,去通知自家轮值的上官。 另一边,几位留守都督府最高官职的官员,纷纷穿好朝服,跑到了前军都督府前院等候着皇上可能的召见。 在五军都督府里,不算挂衔的官职,每个都督府设置左、右都督两位,都督同知若干﹑都督佥事若干﹐其属有经历司经历一人﹑都事若干等。 但是昨夜大雪,今日早上大风,又加上是节假期间,因此大多数官员都偷懒没有值班。 以至于在场官职最高的不过是一位收发文件的都事,具体办事的人员只剩下了工房的一名司吏为最高官职。 崇祯皇帝原本想要发怒,但是看着大堂中间公案上薄薄的一层灰尘,他也顿时失去了发火的动力了。 大明什么情况,难道还没有一点逼数吗? 再说了,一个原本就被削减了权力,用来养老的地方,你要求这些勋贵每天积极的上班,来做什么呢? 跑到都督府来发呆么? 无可奈何下,崇祯皇帝下令王世德对其他几个都督府也调查一番。 结果发觉前军都督府还不算最差的一个,中军都督府除了几名典吏,连一个司吏都没在。 这样也好,反而可以从底层问一些话。 崇祯皇帝随后一一召见问话,发现大多数人别说不清楚五军都督府有什么权限,就连自己的职责都是一问三不知。 他们跪在地上为自己辩解,说从来都是奉上命行事,若无上命则按前例做事,绝不敢有半点差错。 倒是前军都督府那个工房司吏吴良青还算有些见识,对于工程建设上还能谈上几句。 这也是因为五军都督府管辖下的京营将士,大都成了皇宫、勋贵、大臣们的免费使唤的小工了。 不管是修三大殿,修山陵,勋贵、大臣们修府邸,还是勋戚们修缮先人的阴宅,都是抽调的五军都督府名下的京营军士们。 久而久之,五军都督府居然培养出一群泥瓦匠来了。 不久之后,阳武侯薛濂、丰城侯李承祚等几位领都督府的勋贵,闻讯之后,都匆匆赶了过来。 可崇祯皇帝已经失去了和这些勋贵谈话的兴趣,他只是坐在堂上,面无表情的对着这些勋贵说了两件事。 第一,五军都督府门前必须要有卫兵站岗,五个都督府的卫兵单独设立一个编制,并接受长安西门驻守锦衣卫的管理。 第二,清查五军都督府及京营士兵的粮饷和冬衣发放情况,锦衣卫千户王世德代表他进行监察。 几位勋贵在大堂下方冰冷的地面上跪着,却感觉汗流浃背,额头冒汗,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喘。 阳武侯薛濂还试图为自己辩解一二,但是崇祯皇帝显然对他的解释不感兴趣,他让人把刚刚在门口值守的唯一一名士兵叫了进来。 林虎双手捧着崇祯皇帝给他披上的斗篷走进了大堂,然后跪地把斗篷举过头顶激动的说道: “小人林虎,谢皇上解衣之恩,现小人当值完毕,特前来奉还皇上龙篷。” 崇祯皇帝看了眼这名士兵,发觉此时这名士兵身上已经换上了,一件半新不旧的棉袄。 他摆了摆手,阻止了一名太监想要上前去接过斗篷的举动。 原本板着脸的崇祯皇帝,换上了和颜悦色的表情,对着林虎说道:“林虎是吧,斗篷你就收着吧。 这不仅仅是奖励你忠于职守,朕也希望你能记住,今天受到的这种风寒地冻的感觉。 朕以为有过这种感受的你,一定更能了解那些将士同僚的苦痛。 你可愿意协助锦衣佥事王世德,清查京中的粮饷、冬衣发放的情况吗?” “谢皇上厚赐,小人愿意接受皇上的命令,协助佥事大人办事。” 林虎感觉自己的心头似乎燃烧着一把火,之前在门外如浸冰窟的冰冻感觉,现在全都不翼而飞了。 听着林虎洪亮的回答,崇祯皇帝心情终于开朗了些,他笑了笑吩咐道: “前卫军士林虎格尽职守,现调入锦衣卫担任小旗,协助锦衣千户王世德办事,清查京中各卫粮饷、冬衣发放诸事。” 清查京中粮饷、冬衣发放的情况,对于这些平日里虽然不管事,但是靠着克扣军饷来填补家用的勋贵来说,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查下去,不知有多少人要歇菜。 因此,在场的勋贵们用目光交流了片刻之后,阳武侯薛濂不得不上前,硬着头皮对崇祯劝诫道: “皇上,这五军都督府按照祖制,不可事权统一。 皇上要彻查京中各卫的粮饷、冬衣发放情况,不如交代各都督府经历司自行检查,如此可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又不用违背祖制了。” “祖制?”崇祯皇帝发出阴测测的冷笑,突然间就暴怒了。 “按照祖制,这五军都督府难道不是行军法吗? 按照十七禁五十四斩的军法,五军都督府今天要掉多少脑袋? 既然你们认为祖制为大,朕不介意用祖制,那么阳武侯这就为朕执行军法吧。 王世德何在?” 阳武侯薛濂、丰城侯李承祚等勋贵,吓得匍匐在地,不敢继续出声了。 王世德匆匆走到了堂前,对着崇祯皇帝行礼后,大声的答应道:“臣王世德在此,请皇上发令。” 崇祯皇帝正坐在座椅之上,双手按住身前的公案,目无表情的说道: “朕现在命你封住五军都督府出入门户,然后点验五军都督府所属各官,点名三次不到者,治以慢军之罪,让阳武侯去行刑。” 作为世袭锦衣卫世家眼中,王世德可没有什么对勋贵文臣的敬畏感,他所效忠畏惧的只有大明皇帝一人罢了。 崇祯皇帝的命令一下达,王世德立刻走到了堂前的庭院中,吩咐五军都督府的从吏取来了名册,开始点验名字。 听着外面传来的点名声,几名勋贵顿时丧失了最后一点勇气。 在被文官百多年的敲打中,这些勋贵早就失去了祖辈在战场杀敌的勇气。 这些勋贵们从小到大就活在锦衣玉食之中,不知道什么叫做民间疾苦。 而不得过问政事和军事的潜规则,又让他们对大明的现实毫无所知。 他们之所以能理直气壮的向皇帝索要赏赐,在百姓面前耀武扬威,就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就是祖宗法度所赐予的,和大明的百姓无关,也和当今的皇帝关系不大。 当年太祖老朱同志册封勋贵爵位时就说过,要令功臣子弟与国同休。 因此这个时代,大多数勋贵的潜意识就是:只要不干涉国家军政大事,皇帝和朝廷就应该供给自己享受。 这可开国太祖亲口保证的祖宗法度。 阳武侯薛濂之所以敢大着胆子劝谏崇祯,就是因为在他的脑子里有这么一个错觉。 认为就算是崇祯皇帝也不可能违背祖宗法度,这也是文官们一向用来抵抗皇权的手段。 但是他却完全忘了,一群没有力量的勋贵是得不到和文官相同的待遇的。 阳武侯也不是英国公,崇祯皇帝对于他连半分脸面都不想给。 于是阳武侯等勋贵顿时傻眼了,他们现在就算是想给外面传个消息,也因为被王世德封锁了都督府的门户,而无能为力了。 这可如何是好? 第一百七十一章 朕将御驾亲征 第一卷风雨飘零 阳武侯等勋贵忧心忡忡,担心其他勋贵赶不及,那可就要惹得皇上震怒了。 其实他们想岔了。 即使人员全部赶到了,崇祯皇帝也会找其他借口收拾他们。 直到现在,他们还不知道崇祯皇帝为何要对付他们,这只能说明他们的智商还不够用。 不过也正常,当思维形成定式以后,烂人是不会觉得自己是烂人的。 崇祯皇帝冷冽的眼神,缓缓的扫向堂下一众勋贵,心里直叹气。 大明留存至今,一共五个国公,二十八个侯爵,三十六个伯爵,说起来人也不是特别多。 可要命的是,这些与国同休的人据崇祯皇帝所知,没有一个出彩的。 可更要命的是,他们以及他们的兄弟、子弟,这么一个庞大的垃圾团体,都基本在五军都督府里混。 可想而知,这样的五军都督府能有什么用? 在这种情况下,其他有才能的将领调入五军都督府,只能受到打压,根本没有出头的日子。 所以,清理五军都督府就势在必行了。 “启禀皇上,春节当值文武官吏共七十八人,计有四十二人未到。”王世德点名结束后,拿着花名册进来汇报。 “很好,居然连一半人都没有。 前线尚在剿匪,可五军都督府却玩忽职守,真是骇人听闻呐!” 崇祯皇帝拿着花名册,看着上面的名字呵呵冷笑,继而把花名册甩在阳武侯薛濂大声咆哮:“尔等就是如此治军! 着旨,革除阳武侯、丰城侯、安远侯都督职位,今日未能到场者一律革职。” 说完,不顾一众讶然失色的勋贵,怒气冲冲拂袖离去。 今天的目的已然达到了。 对付勋贵,打一批,拉一批,杀一批,基本上就是崇祯皇帝的套路。 “小德子,去把懿安皇后、田妃、袁妃请到坤宁宫聚餐,朕有话要说。” 回到乾清宫,已经恢复心情的崇祯皇帝坐在御案上,对随堂太监吩咐道。 “遵命,奴婢这就去。”三德子听令转身离去。 紫禁城,坤宁宫。 周皇后已经得到消息,说皇上要来,非常高兴。 可是,听到皇上还要在这里见懿安皇后,田贵妃和袁妃,这事可就蹊跷了。 说实话,若没有什么重要节日,她们很少会碰到一起。 毕竟,不说别的,她和田贵妃的关系并不是那么好。 不过,疑惑归疑惑,她还是张罗开来。 不多时,崇祯皇帝和田贵妃、袁贵妃差不多前后脚到,刚刚落座,就听宫外传来,“懿安皇后驾到” 崇祯皇帝连忙起身亲自出去迎接,对于这位皇嫂,他是出自内心深处的尊敬。 糅合了本尊的意识,崇祯皇帝对懿安皇后的印象是雍容华贵,相当的美好和温馨。 “见过皇嫂。”崇祯皇帝难得的先给懿安皇后行礼。 “皇上不可如此,该是哀家参见皇上才对。”懿安皇后张嫣连忙俯身行礼。 “皇嫂万勿推辞,兄长为尊,如今兄长不在了,皇嫂当受由检一拜。” 心中掠过天启皇帝的印象,崇祯皇帝唏嘘说道。 周皇后、田贵妃、袁贵妃也在崇祯皇帝身后一起行礼道:“见过皇嫂。” 懿安皇后又连忙回礼,这一通礼仪下来,事情才算是过去了。 礼仪之邦,并不是只是说说而已。 进了坤宁宫西间,崇祯皇帝又请懿安皇后上座。 在这大明皇宫,或许也只有眼前这位主可让崇祯皇帝这么做了。 坤宁宫,初升的下弦月如半块残钰,映在漆黑如墨泼撒的夜空中。 殿内烛火高照,酒菜如流水般端上来,崇祯皇帝召开的第一次家庭会议,就此铺开。 “不知皇上请哀家来有何事?” 前面几道菜过后,终究,懿安皇后开口问道。 崇祯皇帝摒退殿内所有无关人员,让随堂太监三德子离开宫门十米警戒,不允许任何人入内打搅。 这幅模样,顿时让殿内几位女人紧张起来。 究竟发生什么大事,需要皇上如此小心谨慎? “皇嫂,有些关系到大明生死命运的事情,朕想和你们说说?” 这四个女人,都是和崇祯皇帝生死相依,祸福与共,同大明王朝的命运紧紧的联系在一起。 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崇祯皇帝觉得,自己的部分决定必须让她们知道,因为,他需要她们的配合。 “皇上,发生什么事情了?” 周皇后声音略带惶急,匆匆问道。 崇祯皇帝微笑着摆摆手,一副稍安勿躁的装逼模样,然后环视着她们沉声说道: “自皇陵被掘后,朕苦苦思索,应该如何才能挽救江河日下的大明帝国?” 殿内寂静一片,崇祯皇帝眼中微微眯起,愈加显得深邃莫测。 只是,懿安皇后等人听得一头雾水,你跟我们说这些干什么,你去做就可以了,我们又不干政。 而且,在她们看来,最近隐隐有中兴的迹象。 崇祯皇帝长叹一声,语气略显萧索,“要想挽救大明,你们恐怕必须有个准备,朕今后恐怕要被文臣骂成桀纣之君喽。” 说完,崇祯皇帝嘴边泛起一丝苦笑,于他而言,虽然即位才大半年时间,就落下了一个抄家皇帝的名头。 但是看着内府库充盈,想着自己几年之内都不必太过为却银子发愁,崇祯皇帝还是觉得,之前所做的事情都是值得的。 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好名声虽然重要,但是到了军队饿肚子的时候,皇帝的好名声可当不了银子花,更当不了粮食用。 到了最后,面对流贼和建虏,再好的名声也救不了自己和一家人的命。 “皇上近来所做之事,哀家也略有耳闻。 但哀家以为,皇上并没有错。” 这些话,天启皇上也有跟懿安皇后说过几句,她也知道魏阉是如何搂钱的,眼里闪过缅怀之色,她肯定的说道。 “皇嫂,朕难啊!” 端过桌上香檀木托盘里放着的青釉花纹海棠杯,杯中斟满了澄清剔透的酒液,崇祯皇帝轻茗一口杯中美酒,入口清醇,后劲十足。 今天,他打算和这几个至亲的人,好好说清楚。 “自皇兄以降,这长达十数年的天灾不断,内有流民叛军,外有建奴侵扰,大明可谓风雨飘零。 赈灾、训练新军、支援边疆、补发军饷、造船这样样都要钱,朕内库里的银子,只打一个转,又出去了。 去填这样的无底洞,那朕就什么都干不成了。 可是,如果不去填,那么大明就无法挽救了。” 崇祯皇帝说得很直白,四个女人一片默然,她们明白这是客观存在困难,也明白皇上的苦楚。 但是,她们无能为力。 “大明国库这些年来,一直是寅吃卯粮入不敷出,欠的债不知有多少,满朝文武勋贵,焉能不知国库情况? 大量的白银在市场上流通,但是朝廷却无法征税税,无法把繁荣的社会经济转化为强大的国力。 朕恨呐!” 崇祯皇帝手指摩挲着酒杯,光滑细腻的瓷盏,隐约的带着清冽的芬芳。 他再次仰头喝下杯中美酒,冰凉的液体带着火辣辣的触感,这是皇庄今年用番薯酿成的地瓜烧。 味道尚可,就是有些烈。 “皇上,征收商税的事情请慎重!” 懿安皇后目露忧虑,出声劝阻。 她虽然是一介女流,但毕竟也是皇后,自然明白大明的德行,连万历、魏阉当初如此强大,也征收不来商税。 可以说,谁碰谁死。 “皇嫂,朕明白! 所以,朕才从皇亲国戚这里下手。” 在这几个人面前,崇祯皇帝并不需要隐瞒,索性说开了。 “皇上,今天武清候到哀家这里来求情,给哀家挡了回去。” 懿安皇后以为崇祯皇帝是说这事,急忙解释道。 来了,崇祯皇帝其实说了半天,就是为了引起这件事情。 对付文臣,皇宫里的这几个女人可能不会说什么,可是对付皇亲国戚,这就跟她们扯上关系了。 而他要对付的,可不仅仅是一个武清候。 大明经过两百余年的联姻,关系早已错综复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崇祯皇帝不怕勋贵闹,也不怕他们有异心,却怕牵扯到后宫。 这才是他顾忌的地方。 毕竟,这个年代不仅有什么祖制,还有帮亲不帮理之说。 说实在,他现在根本没有时间来处理这些琐事。 虽说崇祯皇帝自认心狠手辣,可难道他屠刀还能举起来对付这几个女人不成? 所以,好好沟通,沟通清楚就是崇祯皇帝今晚的主题。 “皇嫂,武清候的事情倒是可大可小,你不知道,这些皇亲勋贵和我们不一条心,朱家养了一群白眼狼。” 崇祯皇帝感叹一声,缓缓说道:“据厂卫回报,朱纯臣在狱中说其祖上为朱家打天下流血流汗,说朕对他不公。 可他怎么不说皇家对他们家世代的恩赏? 皇家两百余年对其家的恩典足以酬其祖上功勋! 何况其祖上的功劳难道就成为其谋夺他人财产,玩忽职守的借口吗? 作为大明国公,值此社稷风雨飘摇之际,他对大明的江山有何贡献? 朕这次重处他,就是给其他勋贵提个醒,别以为仗着祖宗的功劳就可以为所欲为。 以前的罪责朕可以既往不咎,但如果胆敢枉顾律法,只图私利,别怪朕心狠手辣!” 终至此刻,在场几个女人终于崇祯皇帝的用意,原来他怕后宫为皇亲勋贵求情。 这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当然,她们不敢这么说。 “皇上,臣妾连自己的父亲兄弟都没有帮,难道您以为我们” 周皇后眉目一转,有些不喜的说道。 只是没有说完,就被崇祯皇帝手势打断了。 “皇后,朕当然知道你们不会拖后腿,但必须说清楚。 因为,朕没有时间,朕必须以快刀斩乱麻之势处理完这些事情,将大明军力整合,以应对今年建奴的入侵。 届时,朕将御驾亲征。” 一石激起千层浪! “什么?” “皇上万万不可!” “皇上” 顿时,坤宁宫内呼声四起,都是劝阻崇祯皇帝。 开什么玩笑,土木堡之变后,大明皇帝就再也不这样玩了。 皇上究竟是怎么想的,居然提起这一出。 第一百七十二章 拒绝娘炮 第一卷风雨飘零 “此事,朕意已决,不必多言!” 面对周皇后她们的劝阻,崇祯皇帝长眉高挑,一锤定音。 没说这话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是这个局面。 不要说在皇宫里,今后真要实行了,他还将面临朝臣更加凶猛的一波口水。 可这,依旧无法改变他御驾亲征的决定。 老实说,崇祯皇帝准备御驾亲征并非心血来潮或者故意想装逼之举。 打仗有风险,作为帝王,还要牵制前线将校的精力来保护他。 在将士们的眼里,他其实是一个累赘。 如果有个万一,对大明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 这些,他又何尝不知? 可敌人都欺负到家门口了,他不亮剑,什么时候亮剑? 要说多懂政治,作为平民百姓穿越过来的崇祯皇帝,其实未必有多精通。 可是在他看来,政治这东西其实也操蛋得很。 他觉得,这当权者如果太讲政治了,也就失去血性了。 顾这顾那,忧这愁那,处处缩手缩脚,忍气吞声,忍着忍着也就习惯了,渐渐变成忍者神龟。 崇祯皇帝不是政客,也不想当政客,他只想做率性而为的大明天子。 只想做布衣出身的朱元璋,或者后世湖南农村走出来的那个太祖。 虽然没有他们的本事,那就学他们的脾气也不错。 至少,活得不憋屈。 至少,可以让大明百姓扬眉吐气。 无论他是生是死,只要崇祯皇帝御驾亲征,就可以迅速抬高他在百姓中的威望。 此战如果凉凉了,自不必多说,他也管不了了。 可至少也全了大明历代皇帝平头哥的德行,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没有坏了人家的名声。 如果胜利归来,他就挟大胜之威,给大明来一次手术,彻底割除毒瘤,然后慢慢调养。 因为这个国家病了,病的不清,像他这样小打小闹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与其苟活,不如来他个轰轰烈烈,这就是崇祯皇帝的真实想法。 当然,他也不是傻逼,穿越过来,他工作也算做得扎实。 曹文诏的京营,周遇吉的勇卫营、秦良玉的白杆兵、孙传庭的秦兵、卢象升的天雄军他都有投资,都有扩建。 和建奴没有较量之前,崇祯皇帝不敢夸下海口,可他以为取胜应该没问题。 如果这样作弊还不行,那只能说大明活该凉凉了。 现在,崇祯皇帝把懿安皇后张嫣和周皇后她们聚在一起,一则是统一人心统一思想,二则是需要她们帮忙。 他觉得,大明皇家的每个人,都应该为大明中兴做贡献。 别看她们在崇祯皇帝面前,仿佛只是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这只是假象。 其实,她们能量大着呢? 因为,她们身后站着一群庞大的女官太监,哪怕不出宫门,也可以遥控指挥。 坤宁宫内,明亮的烛火下,崇祯皇帝的脸部表情一览无余,面对皇上的强势,几位女人也只能担忧望着他。 “你们别担心,朕心里有数。 今晚把大家聚在一起,除了这些,朕还有一些布置,需要你们帮忙。 如此,朕方能全心投入与鞑虏一战的准备中。” 崇祯皇帝朝她们温和的笑了笑,举起酒杯,缓解殿内有些沉闷的气氛。 “皇上请吩咐,哀家定全心全力办好它。” 作为四个女子中身份最高的懿安皇后张嫣,朝崇祯皇帝说道。 “皇嫂,朕想在京城和南直隶办一个戏剧院,哦,就是梨园。 而皇嫂负责扩建皇宫的戏班,让她们排练花木兰从军、满江红、沙场点兵等戏曲,然后表演给京城勋贵百姓看。 还有,多招募几个文人,负责编排新的戏曲,但都要以反应沙场征战为主题,不能有靡靡之音。” 崇祯皇帝脑里思索着大明现在流行的军旅题材戏曲,缓缓的对懿安皇后张嫣说道。 “行,皇上这是想砥砺士气,哀家照办了。” 懿安皇后张嫣陡然间明白崇祯皇帝的意思,利索地说道。 皇上这一招确实高明,由她前皇后的身份来负责推广武戏,无疑会让大明百姓更容易接受,皇上也不会落得耽误国事的名声。 “皇嫂,并不仅于此。”崇祯皇帝长叹一声,蹙着眉头抿了一口略显浓烈的地瓜烧,忧心忡忡的说道: “朕打算用沙场戏曲取代靡靡之音,也只是第一步。 其实真正的目的,是要唤起大明芸芸士子的进取之心,不能让他们迷失方向。 国家都到什么地步了,犹自情情爱爱无病呻吟,真是醉生梦死啊! 若不能改变这种社会风气,大明将” 话尚为说完,崇祯皇帝举起杯盏,一口饮尽杯中酒。 许是喝得太急了,一股如烈火般焚烧的感觉至胃里直冲上来,撕心裂肺般的绞痛。 不是他贪杯,实在是焦虑啊! 现在大明的文化界有问题,戏院里整日唱的就是长生殿、桃花扇、西厢记、牡丹亭等娘戏,基本上都是才子佳人的一套。 名剧倒是名剧,可在当下,却毒害了无数大明天下士子,培养出了一堆小鲜肉,造出了一群娘炮。 尤其是在莺歌燕舞靡靡不振的南方,风流倜傥的贵家公子涂脂抹粉打扮亮相,大有焉能辨我是雌雄的模样,更是带坏了整个社会节奏。 对此,崇祯皇帝绝不能接受,必须拒绝娘炮。 否则,大明要凉凉。 “皇上,哀家知晓了。”懿安皇后张嫣慎重的轻点凤首,她别的忙帮不上,也只有用心做好这件事了。 崇祯皇帝欣慰的笑了笑,有懿安皇后张嫣出面,再辅助其它小手段,几年后相信大明再无娘炮出现。 甚至,崇祯皇帝准备让大明士子以阳刚为美,以娘炮为耻。 “皇后,朕要组建大明皇家商行,你和袁贵妃负责此事。” 最终,崇祯皇帝把筹谋已久的大明皇家商行交给周皇后和袁贵妃二人。 没办法,商税一时没法征收,靠抄家养军也不是长久之计,总要谋求一份正当职业。 否则,练兵要钱,赈灾要钱,给百官开工资要钱,没钱什么都做不了。 有时想想也真是操蛋,这大明皇帝当得真是憋屈。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估计也就是文臣口里喊一喊,用来忽悠大明天子,实际上他们心里可不在乎这些。 先忍忍了,在拉打的过程中,需要有军队的强力支持,反正崇祯皇帝是做好建立军政府的准备,然后再来收拾他们。 “臣妾遵旨!”周皇后知道皇上这段时间鼓捣一些小玩意,也准备了好久,自己只要听指挥就行了。 “皇上,那臣妾可以做些什么?” 田贵妃一口江南女子特有的吴侬软语缓缓相询,让人舒心至极。 ps:感谢书友红剑、神幻界、青城云雾飘渺打赏,承情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打击大了点 第一卷风雨飘零 “田妃负责皇庄!” 对于田贵妃积极请战,崇祯皇帝大手一挥,立即将早已谋划好的安排说出来。 当皇帝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天天就是动脑子,再安排得力的人去做事。 人用好了,事情也就做成了。人要是用不好,事情自然就黄了。 所以说当皇帝,说简单也简单。 在这皇宫中,崇祯皇帝每天除了几秒钟的快乐,剩下的时间也就是琢磨人和事了,再有就是如何赚钱。 “皇庄确实也该好好清理一番了。” 田贵妃轻点臻首,愉快的接下这桩差事。 同时也体贴皇上的细心,知道她和周皇后一直以来都磕磕碰碰,没有把她们二人强行搅合在一起。 这样一分开,大家都有事可做,彼此间也会少了许多龌龊。 “那皇上可要安排锦衣卫帮忙田姐姐,不然怕是不能彻底查清皇庄的事情?” 袁贵妃和田贵妃素来交好,此时提醒崇祯皇帝说道。 皇庄可不干净! 大明的皇庄始于明中叶,宪宗时始名皇庄,太监曹吉祥作乱被平息后,其名下的田地被宫里没收,开始设立皇庄。 宪宗皇帝的这一举动,开启了皇室搜刮土地的恶潮,后宫有权势的妃嫔,各皇子,外戚勋臣争相效仿。 到现在为止,北直隶一地皇庄的土地所有量已占整个田地面积的七分之一。 在皇庄内,管理可以说是非常混乱。 一般的皇庄,都是派宦官去掌管的,宦官带着一旗校,再豢养着一帮无赖,占土地,敛财物,污妇女,很是败坏皇家名声。 过去,宫里可没少杖毙管理皇庄的宦官。 “锦衣卫出面不合适,让西厂来。” 崇祯皇帝不以为意的挥挥手,立即做出决定。 老王领导的东厂对外,而高时明的西厂则负责清理皇宫垃圾,正好合适。 没有什么大不了。 倒是皇庄分布较散的情况和用途,一度让崇祯皇帝感到头疼。 占据北直隶顺天八府的大量皇家土地,崇祯皇帝知道是一块诟病,可这么大一块土地,又该何去何从? 是直接分给百姓耕种还是赏赐给有功将士,这些崇祯皇帝也都有考虑过。 可这有什么意义? 毕竟这里不同于其他地方,乃是天子脚下,在崇祯皇帝看来,若是利用得当,或许是一块巨大的财富。 如果草率地分给百姓和有功将士,真的就能有更好的效果吗? 抑或说,坐等过了几年以后,再来一次土地兼并? 考虑到这些,崇祯皇帝最终决定,先把土地攥在手里,形成原始资本积累,再来考虑土地分配问题。 尤其是最近几天,崇祯皇帝开始收拾皇亲勋贵,又收到大量良田,更是让他坚定自己的想法。 先把土地抓在手里,让它产生经济效益再说。 在天灾如此频繁的岁月中,男耕女织的小农经济注定难以持久耕种。 “田贵妃,朕有意把京城附近卫所裁汰下来的将士,集中组织起来统一留在皇庄进行经营。” 去年裁汰卫所,还有一些老弱没有安置,现在倒是一个办法。 而且,这些卫所兵,打仗不行,种田可是一把好手,正好一举两得。 “那皇上的意思是?”田贵妃笑吟吟的问道。 “他们为朕耕地做事,朕给他们发薪俸,跟庄客同等待遇。” 崇祯皇帝说出安置条件。 “皇上,臣妾听闻,松江华亭人,有大户经营机房,采取的经营方式便是,机主出资,机户出力。 皇上说的这经营皇庄一事,可否与之类似?” 听完崇祯皇帝的话,右首的懿安皇后张嫣却是翘首问道。 半晌,她才豁然想起这般直视君王,不合宫规。 绯红着脸颊低低地垂下螓首,收敛起了所有的神情,隐约只见那长长的睫毛,在红润的肌肤上投下一抹淡淡的阴影。 懿安皇后张嫣偶然间露出来的小女儿态,差点让崇祯皇帝看直了眼。 委实不怪他如此,要知道张嫣皇后的美貌,可在历史上留下五大艳后之一的美名。 天启元年,时年十五岁虚岁的张嫣,从全国初选的五千名美女中,连过八关选出的第一美女,同年四月被册立为皇后。 她的美貌,可真不是盖的。 相比之下,周皇后和田贵妃虽也是天资绝色,可终究还是有些差距。 尤其是这不经意的风情,无疑最是撩人。 崇祯皇帝心里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轻垂眼睑,不敢再看她,口里答道:“大体如此,略有不同! 朕之经营田庄,乃是帝国产业,非这些私人大户所能相比。 朕决定要在这皇庄之中,统一修建营房,用作这些耕作的军卒使用,而且军卒不用备于战事,让其可以专心经营。” “皇上,那皇庄今年可还种植番薯吗?” 周皇后轻轻抿了杯里地瓜酒,月光通过半开的纱窗投射进来,浅浅的昏黄光晕映在她的俏脸上,眉宇间含着淡淡的笑意。 皇上去年夏脑子一热,把皇庄全部种上番薯,不料此物产量极高,居然有上千万斤之多。 这可闹了笑话。 如此多的粗粮,皇宫肯定是没有办法消耗。 无奈之下,皇上发了几百万斤用于陕西赈灾,可皇庄还是留下大部分。 不得已,皇上让人全部制成地瓜酒,用酒坛保存于皇庄内。 可这酒口感一般,度数又高,大明的英才俊杰,可不习惯喝烈酒。 哪怕皇上花尽心思,把它取名为宫廷玉液,却还是得不到认可。 如今她这样问,多少有些取笑的意味。 “种,全部种上,干嘛不种? 而且这宫廷玉液,可是皇后大明皇家商行的紧俏货啊?” 崇祯皇帝唇角微微挑起,双眸中亦是含着笑意,望着左首花容失色的周皇后,谐趣的眨了眨龙眼。 紧俏货? 殿内的女人被崇祯皇帝的异想天开震惊了! 尤其是周皇后,更是陷入呆滞状态,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和皇上搭话了。 皇上也太不着调了,就这,还是未成立的大明皇家商行的紧俏货。 皇上给她的打击,委实大了点。 第一百七十四章 何须如此 第一卷风雨飘零 宫廷玉液?大明皇家商行? 听上去很美,可钱途堪忧,这是周皇后听完后的第一想法。 可崇祯皇帝仿佛没有这种感觉,犹自按他的意思说道:“地瓜是粗粮,难以发挥什么经济效益。 只有深加工,把它制成酒水,才能发挥出最大作用。 所以,朕打算让皇庄除了供应皇宫食用一年的粮食外,其他的土地全部用于种植番薯。 只有规模扩大了,产量上去,自然就有钱途了” “皇上,这酒口感一般,恐怕大明士子难以接受啊?” 想到卖不出去的后果,情急之下,袁贵妃打断了崇祯皇帝滔滔不绝的话。 “笑话,大明士子又有多少人? 这天下的官员何其多也,大明百姓何其多也,你还怕什么销量? 若宫里都流行了,若京城里都跟风了,地方上,没有理由他不跟风的。 你要知道,酒水也是军用物资,大明边军有多少人,这酒就有多少销量。 这点,朕可以做主!” 崇祯皇帝这是准备要用自己的身份,这种特殊的影响力,去赚钱,还要赚得他们心甘情愿。 “这嗯也许吧”袁贵妃被皇上的远大展望给镇住了,思维不怎么连贯,需要一点时间去消化。 “不说别的,这京城的酒楼,朕让治安司李若链去,他们就不敢销售其它酒水。 还有,六部、京中各个衙门、地方各州、道、府,各个衙门,朕可以发中旨,想来也不是完全无用。 再不行,朕就打击大明各处酒厂。 要知道,大明现在缺粮,用粮食酿酒,这是犯罪。” 喝了点酒,崇祯皇帝很得意,也很嚣张。 多大的事啊! 殿内,四个女人已经痴了! 这还是她们认识的皇上吗? 怎么比商人更加的爱财,更加的“无耻”啊! 整天脑子里就想着如何的赚钱? 不过,想到如今的时局,她们长叹一口气,皇上苦呐,这不是被逼成这样! 否则,作为帝王之尊,何须如此? 什么也别说了,按皇上的意思去办就行了。 正中间,崇祯皇帝闻着地瓜烧的味道,已经没有感觉。 认真讲,这酒喝多了,什么味道,什么酒都是一样。 茅台和二锅头,其实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一切,都是炒作。 崇祯皇帝如墨的瞳孔里已带着些许的迷乱,怔怔的凝视着紫檀木桌上的地瓜烧,瞳眸渐然松散。 酒劲慢慢发散,渗入四肢百骸中,胸口灼热无比,一直烧到脑部,周围的一切早已视若无睹。 只余下眼前那几道娇娆的身影赛过了世间的一切春色,那轻盈娇脆的声音仿佛还在他耳边回荡,他醉了。 “皇上,田贵妃的父亲又进宫了,好像是想谋个差事” 翌日,崇祯皇帝起床后,周皇后仿佛不经意间说了这一句话。 “唉,朕去一趟。” 听完周皇后的话,崇祯皇帝长叹一声,决定到田贵妃那里去。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是政治上惯用的手段。 田宏遇作为皇亲,已经主动“认罪”,如今是该给个鼓励,让其他正在徘徊犹豫的人看看了。 只有紧跟朕的步伐,你们才有出路。 一如他给英国公张之极的待遇一样,皇亲这里也应该树立一个榜样。 况且,崇祯皇帝觉得,田宏遇经商出身,老家又是陕西人,有个事,或许适合他去做。 “臣妾拜见皇上。”田贵妃只是轻轻的福了福身子,脸上早就嫣红一片,灵巧,清纯,飘逸是田贵妃的特点。 皇上来她这里,本来她是十分高兴的。 可是,自己的父亲求上门刚走,这种尴尬事,让她十分的不好意思。 崇祯皇帝看着一脸红晕的田贵妃,笑了笑,“爱妃,脸怎么这样红啊?” 崇祯皇帝这是明知故问。 “臣妾”田贵妃有些不好意思,这宫中没有秘密,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哈哈”坐定了,崇祯皇帝才笑着道:“听说,有人想给自己老爹谋个差事,是不是真的啊?” 一听说皇帝说起此事,原本飘逸、灵动出尘的仙子就变成了一个做错事的小女孩,刚刚好一点的脸色,又变得通红。 “呵呵爱妃,你的心思,朕懂。 朕的老丈人想谋个差事,找点事做,朕也不是不允许。 只是,你可要明白,日后务必常常督促你老爹,别让他做出什么让朕为难的事。”崇祯皇帝今天就是为了田贵妃老爹而来。 正说着,小黄门禀报道:“皇上,锦衣卫指挥使田弘遇到了。” “宣。”崇祯皇帝说道。 不一会,田弘遇进来了,先是给崇祯皇帝行礼,然后又跟自己女儿行礼。 “好了,免了吧,都是亲戚,不要这样生分了。”礼到一半,崇祯皇帝挥挥手。 “谢皇上隆恩。”田弘遇虽然是田贵妃的老爹,可是也不是能经常见到崇祯皇帝的。 尤其是近来的事情,他更是敬畏得很,中规中矩的,礼仪方面不敢少了一点。 “呵呵,田指挥使,听说你想在朕这里谋个差事,为朕分忧?可有此事?” 看在田贵妃的面子上,崇祯皇帝也不想为难田宏遇。 况且,这也是一个识趣的家伙。 田弘遇尴尬得很,一时间还拿不准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连忙拿眼睛看自己女儿。 见田贵妃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微微的对自己点头,田弘遇心里轻松下来,道:“回皇上,臣愿意为皇上分忧,还请指点。” 虽然他顶着一个锦衣卫指挥使,可这是虚职,只是领俸禄用的。 根本没有什么用。 而这,也是他为什么要谋一个差事的原因。 “差事是有,不过,朕还是先说说规矩吧。” 崇祯皇帝准备给自己这一位老丈人打一打预防针,丑话都说在前头,日后坏了自己的事,坏了自己的规矩,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臣聆听皇上教训。”田弘遇正色的道。 “给朕办事,就要合朕的规矩,如果有贪污、漂没朕的钱,或者坏朕的事,朕是绝不轻饶的。 这一点,田指挥使务必要牢记”一上来,崇祯皇帝先就给自己老丈人敲打一番。 “臣明白,明白,一定不会坏皇上规矩的。” 田弘遇连忙答应,这些要求都不过分,也是朝廷一直对外戚们的要求。 皇上不说,那些朝臣们也会盯着他的。 老实说,皇亲的日子,不如朝臣舒服。 “朕有个生意,想让田指挥使来做,但能给你的份额不多,不知” 崇祯皇帝沉吟着,开口说道。 “回皇上下,臣明白,明白,臣也不敢多要,臣一心是想为皇上分忧。 至于钱的多少,臣是没有看到眼里的,只要不饿死臣就成了。” 田弘遇比周皇后死鬼老爹狡猾得多,说起话来,非常聪明。 第一百七十五章 捡到宝了 第一卷风雨飘零 啧啧,瞧这话说得多漂亮,崇祯皇帝差点就信了。 其实,不管身份高低贵贱,除了东林党一些傻逼之外,任何人在崇祯皇帝面前都是陪着笑脸,说着好话,你永远也不知道他们是忠是奸。 尤其是当皇帝有能力处置他们时,更是如此。 这就是皇帝职位的特殊性,称孤道寡,任何人在他面前都是下属,没有朋友知己。 当然,这些在崇祯皇帝眼里都无所谓。 有部分人是经过历史检验的,这对崇祯皇帝来说就够了。 而其他人在他心中,评判一个好坏的标准也简单,那就是你能否完成朕吩咐的任务,哪管你忠奸。 没那闲工夫! “田指挥使说笑了,饿死是不至于的。 朕的生意,怎么说呢,都是和国运联系到一起的,做得好,朕还是大明的皇帝,你也是朕的老丈人。 如果做不好,导致国运不济,呵呵到时候,朕是亡国之君,你们家恐怕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崇祯皇帝说得很严肃,没有半分笑意。 原本,事情不正是如此。 田弘遇脸色微变,急忙说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臣明白。 只是我大明正在皇上的治理下,日渐起色,宵小之徒被皇上一扫而空,臣愿誓死效忠皇上,为皇上分忧。” 田弘遇是个聪明人,话依旧说得很漂亮。 崇祯皇帝无语了,说大道理这些人都懂,可做起事却毫无底线,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算了,啰嗦个屁,手底下见真章吧。 “好,朕也不多说废话,皇宫准备成立大明皇家商行,你有什么想法?” “皇上直管吩咐便是,臣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田宏遇低着头,口里麻利的说着,心里却盘算开来了。 大明皇家商行,自己的这个皇帝女婿看来是要做生意了。 经商,这是自己的老本行,拿手。 如果可以替皇上揽住财权,想来女儿在在宫里的地位,应该更加受宠。 如今女儿已是贵妃,仅次皇后,国丈周奎又已死,若是能有寸功,自己或许可以更进一步。 为了女儿,为了自己,少不得要去拼一拼,豁出去了。 这就是他最真实的想法。 “朝廷在开发河套,朕有意和漠西蒙古互市开碓场,需要在那里成立一个商行,你可有兴趣? 只是这个生意,要常年奔波在外,那地方又是苦寒之地,比不得京城里舒服,你可要想清楚了。” 崇祯皇帝直接把话说完,然后呡着嘴,看着田宏遇这个老狐狸。 这件事情很重要,关系到西北的战略布局,并不只是单单赚钱那么简单。 漠西蒙古长期以来,一直和晋商打交道。 也就是说,山西的商人把持着和蒙古的交易,不通过山西的商人,很难和漠西蒙古做买卖。 可他们的好日子已经进入倒计时了,时间不能耽搁,朕要赶时间,没功夫等晋商清理干净了再填补他们留下的空白。 也就是说,晋商一倒,立刻就得有人去填补他们留下的商业空白。 崇祯皇帝现在,就是在布局了。 他现在代表着国家,国家一出手,那可做的事情就多了。 可以说,这是一坏扣一环的事情。 “皇上,纵使天涯海角,臣愿意。” 出乎崇祯皇帝意料,田宏遇只是和田贵妃对视一眼,立马就下定决心。 这无疑颠覆了崇祯皇帝心中的三观,这位老丈人和死鬼周奎有些不一样啊? 不过,这都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是骡子是马,拿出来溜溜再说。 崇祯皇帝点点头,立马开始问政。 “田指挥使以前在陕西做过生意,对那里了解多吗?” “启禀皇上,臣老家在陕西,早年经商颇有经验,收获也还算颇丰。虽说后来迁往扬州,可关系门路皆在。 若是皇上让臣去西北做生意,一点问题都没有。” 田弘遇没有吹牛,他做生意原本就很成功,这才有钱财到扬州去培养自己的女儿。 而且他眼光很长远,走的路线是成为皇亲的路子。 当年吕不韦投资的是老婆,田弘遇投资的是女儿,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走女人的路子。 自从女儿成了王妃,他以前的老关系,又联系上他。 如今,女儿成了贵妃,以前那些和他做生意的人,纷纷以认识他为荣。 要说关系、路子、人脉,那是一点不缺。 更别说如果顶着一个皇商的名头,那更会让他如鱼得水。 至于说自己商人的身份,田宏遇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 女儿进宫,这些资料都是有据可查的,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要不是寒门,女儿还进不了宫呢? “那如果和蒙古人做生意,你有把握吗?”田宏遇得意间,崇祯皇帝又问道。 “蒙古人,臣没有直接打交道,但多少了解一点。” 田弘遇想了想,微微俯身上前说道:“蒙古部落众多,地域相当的宽泛,过去草原上主要是固始汗和林丹汗为主。 如果是甘肃那边,主要是固始汗打交道,也就是皇上所说的漠西蒙古。 而陕西和山西,则是和林丹汗打交道,应该称之为漠南蒙古了。 只是崇祯七年林丹汗生死陨灭后,漠南蒙古四分五散,臣也有好几年没有关注,不知现在情形如何? 倒是顺天府和永平府之外的蒙古部落,臣这些年在京城,多少有做一点生意。 皇上,基本上就是这样了。” 不得不说,田弘遇是个成功的商人,至少在信息上很了解。 “善!” 崇祯皇帝对田宏遇真是出乎意料,不由得高看了他几眼,对他也有了信心。 想想也是,一个和吕不韦一样的人,怎么会没有头脑呢? 历史上,田贵妃病逝,这货居然能想到用陈圆圆来取代田贵妃,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只不过在大明这样的环境下,皇亲勋贵被文官看得死死的,是龙也得盘着,哪里有发挥的余地? 所以,这些人在京城无事可做,心思自然就歪了。 现在被自己打压后,榨出部分财产,有些聪明的皇亲勋贵就做出正确的选择。 而田宏遇,无疑就这类人的翘楚。 不说别的,就凭他的反应速度就可以知道。 “那田爱卿对和蒙古人的贸易,有了解吗?”认可以后,崇祯皇帝温和的问道。 皇上总算叫自己田爱卿了,田宏遇的精神立马因为这一称呼兴奋起来,他忐忑的心瞬间放下来,人也从容起来。 “回皇上,大明和蒙古人做生意,主要还是为了战马,次之为牛羊。 朝廷为了战马,才跟蒙古人做生意,所以,这边市,也叫马市。 若是朝廷不跟蒙古人互市,他们就要开始劫掠了。 因为,没有大明的物资,他们就无法活下去。 茶、绢、酒、盐、粮食、铁,甚至铁锅之类的,都是蒙古人亟需的,他们没有我朝的铁锅,就喝不到干净的水,吃不上饭 总之一句话,蒙古人有求于我们。 所以,这蒙古人的钱,实在是太好赚了,东西一运到马市,立即被抢购一空。 至于辽东马市,还能换到人参、珍珠、貂皮等等,不过如今我朝和建奴是结了死仇,估计难开马市了。 不过臣以为,这是好事。 因为,建奴没有大明想要的东西。” 精神抖擞之下,田宏遇也开始卖弄起来,滔滔不绝的说了许多。 “皇上,还有宁夏卫,就是朝廷开发河套的地方,那里除了沙漠,也是一处水草丰美的好地方。 臣早年也在宁夏卫做过买卖,见过有人贩卖一种十分精美的毛料。 这种毛料,色泽十分的光鲜,摸起来,十分的柔顺,制作得也相当的薄。 可是,保暖出奇的好,真是好东西。若是大明边军可以穿上它,那寒冷的天气或许” 田宏遇摇头晃脑,口里啧啧说道。 不过,想到大明的财政状况,他不认为边军可以消费得起。 能够把粮饷发下去,这就已经不错了。 尤其是皇上提高军饷之后。 羊毛衫? 捡到宝,发财了! 崇祯皇帝的呼吸急促起来,不淡定了。 有意栽花花不发,无意插柳柳成荫,这就是了。 哪里想到,自己今天接见田宏遇,原本只是想树立典型,其他方面根本没有抱有什么大的想法,不意却打开了一扇门。 天意啊! 田弘遇见皇帝女婿听了楞楞的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也只能陪着发呆。 同时,心里思虑自己刚讲的话,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过滤一遍,好像没有,方才放下心来。 而崇祯皇帝心中的那道窗户纸一被捅破,各种灵感就如潮水一般的涌入脑海之中。 这羊毛衫实在是防寒的利器,比棉花具有更好的防寒效果。 也就是说,保暖有了保证,大明的活动足迹,可以朝着更加北方的地区推进。 最关键的一点,大明边军的战斗力可以得到加强。 这才是令人高兴的事情。 崇祯皇帝深呼了一口气,羊吃人带来的影响,他太明白了。 而且,这是逐渐吞噬蒙古人,让他们真正成为牧民的一个关键因素。 只要大明能提供源源不断的生活物资给他们,蒙古人就成为大明豢养的牧民。 并且,可以招募蒙古人为大明帝国征战。 过去的朵颜三卫,岂不正是如此? 要知道,那时大明的财政同样不轻松,可愣是做成了,实在了不起。 用羊毛控制整个蒙古,然后大明深加工,做成羊毛衫卖给他们,这是何等酸爽之事? 只要有钱了,足以把所有蒙古成年男子招募到大明的帐下,组成雇佣军对付建奴。 试问,建奴又如何应对? 第一百七十六章 事若成,朕许你伯爵之位 第一卷风雨飘零 崇祯皇帝越想越美,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仿佛一个神经病。 野猪皮建奴,就他娘的一个笑话。 事实证明,任何异族都不是汉人的对手,汉人的对手其实就是汉奸。 千百年来一直如此。 去死吧,野猪皮和汉奸,朕一定灭了你们。 旁边,田贵妃担忧看着崇祯皇帝变化多端的表情,皇上该不会癔症了吧? “咳咳爱妃,朕没事。” 崇祯皇帝推开田贵妃端来的茶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嗯,是有点高兴过头,失态了。 “田爱卿,你觉得用宫廷玉液和漠西蒙古换羊毛可行吗?” 崇祯皇帝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满脸笑意的对田宏遇问道。 “什么?” 田宏遇以为自己听错了,用酒换羊毛,皇上不智啊? 宫廷玉液他知道,听说是皇庄特制秘方酿造,虽说口感一般,没有竹叶青可口,但胜在有劲,与西北名酒西风烈不遑多让。 鞑子要是喝宫廷玉液,那还不美死他们? 虽说宫廷玉液不知如何酿造,但用粮食是肯定的了。 “皇上这生意,怕是不妥,这样做,大明会吃亏啊!” 田弘遇哀叹着,以他常年做生意的眼光,这生意,绝对是亏得一塌糊涂。 他还想着靠给皇上揽财,替自己女儿争宠,现在一看皇上这意思,心里是凉了半截。 “怎么说?” 崇祯皇帝皱着眉头,有些不解,不知道哪里出了毛病。 “皇上,咱们的酒是用粮食酿造的,金贵得紧,平常人根本喝不上。 而鞑子的羊毛,要多少有多少。 整个蒙古辽阔的草原,都盛产羊毛。 可这玩意,中看不中用,鞑子除了做自家保暖的敖包之外,基本就没有用除非做成毛料。 可臣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大明百姓向来是男耕女织,衣裳、布匹什么的都是自家制作的,从来没听过直接买新衣裳穿的啊! 皇上,这生意如何做得?岂不是要把皇上的银子往水里扔?臣担不起这个罪啊!” 面对皇上的疑虑,田弘遇几乎是哭丧着脸,如此解释的。 老实讲,田弘遇是真的想哭了,这叫什么事啊? 这个差事没法做,不行,皇上做不来生意,自己要劝劝他老人家。 “呵呵呵呵” 崇祯皇帝被田宏遇的解释雷到了。 敢情,酒比羊毛值钱。 不过,好像是这个道理啊,没毛病。 蒙古人现在无法大规模处理羊毛,只有少数部族靠手工纺织,效率低下且处理不当,不具备商业价值。 这是好事,他们不行大明可以呀。 有文化跟没文化是有区别的。 现在英国佬已经开始圈地运动,大明可不能落后。 羊吃人,那就吃鞑子好了。 “田爱卿,要不这样,朕把酒卖给你,一斤酒五斤羊毛,你帮朕把羊毛收过来如何? 朕也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坑蒙拐骗都行,朕只要羊毛,这生意你觉得可以做吗?” 正当田宏遇琢磨着怎么劝皇帝女婿,耳里却传来崇祯皇帝的变通方法。 田弘遇无语了,只是目光呆滞的看着皇帝女婿,这个皇帝,大概傻了,又在说这种不着边际的话了。 一斤酒五斤羊毛,自己肯定包赚啊,而且赚大发了。 可皇帝女婿要赔死掉了,他能饶了自己? 要知道,自己这个女婿变得残酷了。 “皇上,这个生意,真的会赔本啊! 毛料做的布依旧是毛乎乎的,根本就不如丝绸光鲜,甚至连棉布都不如。 这做出来的衣物,谁敢穿出来啊?岂不是被人笑死?” 田弘遇苦口婆心又提出一个尖锐的问题,他明白告诉皇帝女婿,这毛料可不是丝绸,也不是棉布,做出来的衣物,不是很光鲜。 要是毛没处理好,整个就是一个“毛人”,要想这种衣物成为老百姓都穿的衣物,这是不可能的。 至少,田弘遇觉得自己是在是难以想象。 这钱,他也不赚了,怕有命赚没命花! “这生意你只管做,赚了算你的,亏了算朕的,朕绝不会为难你! 何况,朕说过,这事还和大明的国运联系到一起,不光是生意那样简单。” 崇祯皇帝刚开始的计划,还没有这么系统,经过田宏遇这么一说,可以说和洪承畴的河套开发完美的结合起来了。 如今河套虽然自己大举赈灾、移民,可是,崇祯皇帝觉得还是不足。 关键问题就在漠西蒙古上。 河套属于边关,和蒙古部落已经无限接近。 所以,为了避免骚扰,为了拉拢漠西蒙古,崇祯皇帝选择用互市的办法,想努力达成一个短期的和平。 然后,再用金钱让漠西蒙古为大明所用。 这个计划的缺陷是,时间太长,用钱颇多。 现在,有了酒换羊毛的方案,无疑让整个计划完美了。 蒙古人的羊毛不值钱,大明却愿意用美酒来对换,怎么样,够意思吧? 这样,双方就有一个长期合作的基础了。 而且,纺织行业是能大量吸收劳动力就业的企业。 这样一来,开发河套的移民,男人种田,女人纺织,且需要大量的人手,这盘棋,就活了。 在崇祯皇帝心中,从来都是把大明内部的问题,当作事关自己生死存亡的头等大事来办。 对百姓如此,对文臣亦是如此。 至于野猪皮,只不过是大明崛起中的一块畔脚石罢了。 田弘遇一听这个生意还和国运联系到一起,瞬间对这个生意热心起来。 给皇帝女婿做生意为的什么?不就是为女儿争宠和自己往上爬吗? 既然这生意和国运联系到一起,那就说明这个生意在皇帝女婿心目中有分量。 在皇帝心中有分量,这不就是达到了争宠的目的了吗? 况且,这生意自己大有可图啊! 皇帝女婿给自己一斤酒五斤羊毛,他要是不能换到二十斤,他田字就倒过来写。 就凭草原鞑子那智商,不够用啊! 这一等一的烈酒,在嗜酒如命的鞑子中,等同黄金啊! 更别提皇帝女婿还把这酒亲自命名为宫廷玉液,招牌够硬够响,噱头十足啊! “皇上,这个生意,真的和国运有关?” 谨慎的田弘遇还是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这个生意自然是有特殊的地方,是朕蒙古战略上的一环,暂时不能告诉你太多,田爱卿也别到处在乱说,知道吗? 正是因为重要,朕需要一个得力可靠的亲人去做。 还有,这个生意,会有军队、锦衣卫协助配合,不是那么简单的。” 崇祯皇帝一副朕看好你的模样,满脸严肃的说道。 老实说,崇祯皇帝心里有些不淡定,他不知道可以收到多少羊毛。 可按照日后鄂尔多斯羊毛衫的产量,崇祯皇帝觉得让大明百姓人手一件不是问题。 按照如今大明的人口,上亿是很轻松的事情,人手一件就是一亿件,每件衣服赚个二三十文,想想都鸡冻。 崇祯皇帝这可不是乱想,要知道这羊毛衫,特别是羊绒衫的保暖效果,那比棉花可好得多,吸汗性也好得多。 如果有自己的引导和推广,必定会风靡大明。如果能把价钱,成本压下来,要说人手一件,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崇祯皇帝不指望每年给自己赚几百万两银子,如果能把军费抹平,崇祯皇帝就心满意足了。 不过自己现在所谋略的东西,影响之大,恐怕自己也不知道具体走向。 “皇上,臣明白了。 臣一定好好的给皇上收到足够多的羊毛,以满足皇上所需。” 田宏遇犹如打了鸡血一般,信心满满的答道。 “很好!”见他同意,崇祯皇帝点点头,对竖起手指,说道:“有三件事情,朕要交代你,务必做到。” “皇上请说,臣一定办到。” 田宏遇弓着身,信誓旦旦的说道。 “第一,朕要你名下所有的土地全部用来种番薯,并且号召和你合作的商人也全种上,朕按粮价全部收购。 最好,你在河套置办土地,种植番薯。 第二,你所需的人手,可以到陕西去招募那些灾民,算是那边的灾民一条活路,也算是活人无数的善事,都是朕的子民,朕要为他们找活路啊! 第三,你的利润所得,朕要课税二十取一。 这三个条件,但有一条你做不到,朕可以让其他人来做。” 崇祯皇帝举着手,一条一条说道。 “皇上仁慈,臣自愧不如,臣全部答应。 皇上放心,臣一定竭尽全力,为皇上办差,为天下人宣讲皇上的仁义,让天下人都明白皇上的苦心” 田弘遇红着眼睛,仿佛被感动得一塌糊涂,这让崇祯皇帝觉得不可思议,难道这货突然变成大大的忠臣? 不过,看以后了。 “事若成,朕许你伯爵之位!” 为了刺激田宏遇的积极性,崇祯皇帝当着田贵妃的面,开出了令田宏遇窒息的封赏。 实在是这件事情太重要了,关乎整个西北的布局,更包含了漠西蒙古,崇祯皇帝只有重赏。 “臣叩谢皇恩,一定完成皇上所托。” 第一百七十七章 崇祯皇帝的手段 第一卷风雨飘零 崇祯九年的春节假期,崇祯皇帝过得很愉快,主要原因是收到的红包有点多。 通过对皇亲勋贵的打、拉结合,他们中部分聪明伶俐的人知道皇上的需求后,纷纷进宫缴纳保护费。 当然了,这其中每人的数额不等,有的人多,有的人少,完全靠他们的觉悟以及对时局的判断了。 在这一点上,崇祯皇帝并没有强求必须要多少。 至少这些人,比那些死猪不怕开水烫,你能奈我何且无动于衷的勋贵更有敬畏心不是? 不过,话虽如此,这其中也有一部分人在投机取巧,敷衍了事。 这么说吧,有些人家中财产明明很多,却故意跟崇祯皇帝哭穷,拿了很少的一部分出来,妄图蒙骗过关。 他们以为,崇祯皇帝拿他们没办法。 毕竟,财产这种事情,有很大的隐秘性,外人谁知道呢? 崇祯皇帝当然不知道他们具体有多少财产,但他也不想当傻子,所以他把东厂的老王、锦衣卫骆养性和治安司的李若链叫来。 没办法,他们都以为自己很聪明,却是不知,有了厂卫在手的崇祯皇帝,想要查清官员勋贵的财产,那还不是小事一桩。 这样,崇祯皇帝就可以知道哪些勋贵蒙骗自己。 一句话,拿着小本本记起来,到时要秋后算账的。 作为君王,被人蒙骗怎么行? 对于蒙骗朕的人,不好意思,你们既然爱钱,看在你们祖宗曾经为大明流血牺牲的份上,朕可以让你们度过余生。 但是,不好意思,你们家族子弟的仕途也到头了。 别以为朕离开你们就玩不转,想当朕龙腿子的人,可以从京城排到南直隶都不带重复的。 这一点,崇祯皇帝还是有这个自信。 这个世上,不知有多少寒门子弟渴望出人头地呢? “大伴,东厂负责京城四品官员,查清他们勋田、职田以及侵占的田亩情况,全部存档在案,务必准确。” 乾清宫内,崇祯皇帝对老王吩咐道。 趁着这个机会,他索性把官员财产摸了一遍,以后使用方便。 老王俯身领命,崇祯皇帝又对李若链说道:“治安司负责查清他们的产业以及经营情况,统一交给东厂存档。” 李若链领命心中狂喜,什么时候治安司也成为厂卫的外围组织了? 不过,自己治安司的人手好像不足啊。 “皇上,如果这样,治安司需要要增加人手。” 李若链性格耿直,当场就提出申请。 “唔!”崇祯皇帝点点头,认真考虑李若链的建议。 治安司是他到大明新组建的单位,主要职能是负责向京城店铺收保护费,其实就是另类征税的一种模式。 应该说,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去年的半年收入,共收取保护费七十余万两,为内库增加了不少收入。 其实,崇祯皇帝也有意扩大治安司的规模,向京城周边城市扩张。 可关键这人从哪里招? 最近厂卫业务繁忙,他们也在扩招中,根本抽调不出人员支持治安司。 如果从百姓中招募,崇祯皇帝又怕人太老实,镇不住场面。 要知道,治安司的工作有特殊性,需要使用一些下作手段,方能让商户乖乖的交保护费。 尤其是不在京城的情况下,没有锦衣卫的支持,工作很难开展。 “皇爷,老奴有一个建议,不如从上次被捕的泼皮中,招募部分人员为东厂外档,充实治安司。” 三人中,老王最明白这里情形,也明白崇祯皇帝的为难之处,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可!”崇祯皇帝眼前一亮,立即同意了老王的建议。 什么叫东厂外档,其实就是后世鼎鼎有名的背锅侠,临时工。 什么脏水什么错事都往他们身上浇,任劳任怨不解释的一群特殊人才。 干得多,拿得少,出了事要背锅,天生低人一等的职业。 想不到原来在大明的时候就有了。 不过,崇祯皇帝可不担心他们会祸害百姓。 因为,他们祸害的是商户。 恶人自须恶人磨! 老实讲,大明的商户大部分都不是什么好鸟,如今让这些泼皮对付商户,却是正好合适不过了。 “皇爷,年前兵仗局的大案,共有涉案二百五十六人,罪责大小,已具有定论,共分为五等,剩下的都关押在诏狱内,应如何处理?” 见崇祯皇帝高兴,老王又汇报起另外一件事。 年前兵仗局的案子,涉及户部、兵部、工部,有些该杀的杀了,该抄家的也抄了,但还剩下一些没有定罪的官员,不知如何处理。 “谁有罪,都理明白了吗?谁交钱了?” 崇祯皇帝上来就问得相当的直接,谁交钱了? 明显的,在崇祯皇帝眼里,这案子不案子的,关系不大。 关系是谁要交银子,交了多少银子。 三人面面相窥,对于皇上的“直接”一时没反应过来。 好在老王还算机灵,立刻出声道:“禀报皇上,目前已认罪的有二百余人,尚无人交钱,不知” “选一些罪责比较轻的,认罪比较好的,赎罪银比较多的,搞一个保外就医吧!” 面对老王的不知所措的样子,崇祯皇帝随口说道。 保外就医? 这是什么东西? 三人都傻了,没听说啊,不明白皇上是什么意思啊? 终于,骆养性鼓起勇气,问道:“皇上,不知这‘保外就医’为何物?” 崇祯皇帝一阵汗颜,自己实在是胡言乱语了,这里是大明,可不是后世,服刑服得好还可以减刑,有病还可以保外就医。 不存在的。 “保外就医嘛,就是让那些交了赎罪银的人,态度比较好,罪不重的人以在家养病的名义弄出牢房,作为积极交赎罪银的奖赏” 话既然说了,断没有缩回去的理由,崇祯皇帝把这事解释了一遍。 三个人脑门都流汗了,皇上实在太生猛了一些,为了银子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皇爷高明,老奴遵旨!” 老王俯身答道。 “大伴,勋贵中有些正在观望的人,认为朕不会对他们怎么样,这批人,你要约谈一下他们。 这样,他们才知道祸福厉害懂吗?” 解决这些杂事,崇祯皇帝的重心还是回到勋贵身上。 “启禀皇爷,不知道这约谈具体指什么,或者到那种程度?” 老王懵逼了,皇上的新名词有点多啊,自己都没有听说过,不知是什么流程啊? “这约谈嘛,就是把人请到茶馆里,喝一杯茶,谈谈天气,谈谈人生,谈谈理想之类的,然后把人放回去。这个就叫约谈,懂吗?” 崇祯皇帝努力的回忆着,二十一世纪的那些很牛b的什么安全局,特工,什么fbi之类的东东。 有一种特权就是约别人喝茶喝咖啡,被约谈的人吓个半死,有什么事乖乖就范。 崇祯皇帝觉得这样很好,干嘛不请他们喝喝茶约谈一下? 这样也让他们感受一下皇帝的关怀,感受一下人生的美好。他们才会有动力交银子,才知道生命的可贵。 “你们东厂办事,不要老是动不动就上刑,要注意文明办案,朕要的是银子,不是折磨人,打人” 崇祯皇帝罗哩罗嗦的说了一大堆,关键问题在银子。 银子诚可贵,自由价更高,若为生命故,田地皆可抛。 崇祯皇帝就是要逼这些人拿银子出来,不管你卖地也好,到处借也好。 反正只要银子,对于把你打得皮开肉绽,喊打喊杀,也没多大兴趣。 老王也明白皇爷的意思了,就是威逼别人,吓唬别人赶快交银子,但是又要文质彬彬的,这样显得东厂“办案文明”,“待人有方”? 说实话,老王对皇爷的这个约谈,也十分的赞成的。 历来,东厂都是恐怖的代名词。 进东厂,还想好好的出去,那都是大能耐了,屈指可数。 只是这样一来,东厂虽然厉害,但是名声也臭了。 现在,皇爷说要文明办案,约别人去喝喝茶,谈谈人生,改变一下别人对人生的态度和认识,这比那个什么一上来就打打杀杀的强的多。 打人,自己还得出身臭汗呢。 文明办案!对,就是这个。 老王觉得非常适合自己。 “老奴明白皇爷的意思了,这就立刻去办,一定将约谈这件事办得妥妥的。” 老王对于这件事,那是充满了信心的。 这样简单的事如果还办不好,那自己还有必要干这东厂厂督一职吗? “嗯,很好,这件事,要尽快。 对于那些约谈过后,仍不肯就范的,可以采取进一步措施,请这个人去小黑屋做客” 崇祯皇帝只顾着自己说的痛快,没看到老王一副茫然的样子。 “皇爷,老奴不知这小黑屋是何物?” 老王觉得自己很傻,居然理会不了皇爷的意思。 这个,对于一个厂督,相当的不妙,不能理会上意,皇爷就不会待见你,等待你的,就是疏远和调离。 “这个小黑屋嘛,也就一屋子,不过有些特别。 这个屋子不用太大,能放一个单人睡的床,让人能在里面走几步就行,这个屋子,务必要保证不透光。 另外,务必保证这间房子的安静。 也就是说,住在这间房子里的人,除了能听到自己说话的声音之外,就不能让他听到其他任何声音。 也不能让他和任何人交谈,吃喝拉撒什么的,也不能和他人有接触” 崇祯皇帝努力的回忆着这“小黑屋”的特征,细细的道来。 老王对崇祯皇帝的佩服已经犹如滔滔的江水,一发不可收拾了。 都说皇爷是圣明天子,现在看来,果然不错,居然连这种东西都能想出来。 这可比发明什么残酷的刑罚厉害多了,这小黑屋,直接折磨的就是人的精神啊! 想如果一个人呆在里面,黑不溜秋的,然后没人和自己说话,自己吓自己,要不了多久恐怕就要疯掉。 现在,皇爷说要文明办案,约别人去喝喝茶,谈谈人生,改变一下别人对人生的态度和认识,这比那个什么一上来就打打杀杀的强的多。 打人,自己还得出身臭汗呢。 文明办案!对,就是这个。 老王觉得非常适合自己。 “老奴明白皇爷的意思了,这就立刻去办,一定将约谈这件事办得妥妥的。” 老王对于这件事,那是充满了信心的。 这样简单的事如果还办不好,那自己还有必要干这东厂厂督一职吗? “嗯,很好,这件事,要尽快。 对于那些约谈过后,仍不肯就范的,可以采取进一步措施,请这个人去小黑屋做客” 崇祯皇帝只顾着自己说的痛快,没看到老王一副茫然的样子。 “皇爷,老奴不知这小黑屋是何物?” 老王觉得自己很傻,居然理会不了皇爷的意思。 这个,对于一个厂督,相当的不妙,不能理会上意,皇爷就不会待见你,等待你的,就是疏远和调离。 “这个小黑屋嘛,也就一屋子,不过有些特别。 这个屋子不用太大,能放一个单人睡的床,让人能在里面走几步就行,这个屋子,务必要保证不透光。 另外,务必保证这间房子的安静。 也就是说,住在这间房子里的人,除了能听到自己说话的声音之外,就不能让他听到其他任何声音。 也不能让他和任何人交谈,吃喝拉撒什么的,也不能和他人有接触” 崇祯皇帝努力的回忆着这“小黑屋”的特征,细细的道来。 老王对崇祯皇帝的佩服已经犹如滔滔的江水,一发不可收拾了。 都说皇爷是圣明天子,现在看来,果然不错,居然连这种东西都能想出来。 这可比发明什么残酷的刑罚厉害多了,这小黑屋,直接折磨的就是人的精神啊! 想如果一个人呆在里面,黑不溜秋的,然后没人和自己说话,自己吓自己,要不了多久恐怕就要疯掉。 祯皇帝努力的回忆着这“小黑屋”的特征,细细的道来。 老王对崇祯皇帝的佩服已经犹如滔滔的江水,一发不可收拾了。 都说皇爷是圣明天子,现在看来,果然不错,居然连这种东西都能想出来。 这可比发明什么残酷的刑罚厉害多了,这小黑屋,直接折磨的就 第一百七十八章 苦中作乐 第一卷风雨飘零 “皇爷高明!” 老王对崇祯皇帝已经佩服得不行,这招一出,恐怕有些人一天也呆不下去,要多少银子,就交多少银子了。 “嗯,明白就好!大伴,你可以先收集这些人的黑材料,再选几个态度不好,不肯交银子的约谈一下。 范围不必太大,动作却可以凶猛一些,如果肯交银子,那都好说。 如果不肯交银子,选几个关到小黑屋里去,不用太多,记住了吗?” 对于老王,崇祯皇帝的栽培可谓不遗余力。 老王连连点头,心悦诚服。 崇祯皇帝说的这些操作,不要说老王佩服了,就连骆养性都觉得长见识了。 他是世袭的锦衣卫了,自负也深知一些黑暗的手段,可他发觉,跟皇上比起来,他手段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只是他有点搞不明白,皇上怎么知道这么多整人的小手段? 尤其是针对这些未定罪的勋贵,上刑多少有些不合适,用这个阴招,却是正好整治他们。 “骆指挥使,锦衣卫还要继续扩大,南方的力量必须加强。 这样,你亲自坐镇南直隶,全力配合两淮盐运使杨维垣清理盐政,务必保证杨大人安全。 朕嘱咐一句,不要同朝臣走得太近。” 崇祯皇帝转过头,对站得笔直的骆养性沉声吩咐道。 盐政一事,是和枪杆子是联系在一起的。 枪杆子里出政权,这道理简单却很有效。 食盐专卖,大明、建奴、民国都没有实现,而懂得掌握了枪杆子道理的兔子国实现了。 并且是如此的坚决而彻底。 这说明,只要够狠,任何人在国家机器前都是渺小软弱不堪一击的。 只要掌握了专卖,无论晒盐还是煮盐,大明即便没有其他收入,财政也可保证无虞。 故而,崇祯皇帝对这件事非常上心。 至于说其他茶叶、丝绸、陶瓷、布匹、矿产等大宗商品的专项税收,慢慢来吧! “臣遵旨!谨记皇上圣谕!” 骆养性目光坚定,回答得一丝不苟。 只是心里却有些酸涩,又是一桩脏活累活。 这得罪人的活,可全让自己干了! 南方,东林党的老巢,盐商,东林党的金主,这关系网盘结得密不透风。 皇上叫自己协助清理盐政,那自己今后在大明,已经没有了立足之地了。 除了依靠皇权,不是被他们碾死,就是碾死他们,就再也没有其他出路了。 骆养性也死了其他的心思,准备一条道走到黑,这得罪人的事,是干定了。 而且还要干得漂亮,要让皇上满意。 不然,自己可真的是天下之大,却无立锥之地啊! “李司长,你这里朕也要交代一句,那些阿猫阿狗进到治安司后,你务必要管紧了。 若是有扰民抑或收了不该收的钱,你可不能心软呐! 否则,朕饶不了你!” 崇祯皇帝冷冽的目光,闪闪发寒,紧紧注视着心里热火朝天准备大干一场的李若链。 李若链掌管的治安司,崇祯皇帝是把它当做未来的税务局来看待的。 只是,这前期的税收工作有点艰难,如果不用打砸抢这一套,根本没有人理会。 所以,崇祯皇帝才会同意老王的意见,招收社会破落户进入治安司。 可是,作为百姓穿越过来的崇祯皇帝,知道这些渣渣如果披上虎皮,为祸起百姓来,那叫一个狠辣啊。 那么,监管这块就显得非常重要了。 “皇上,臣定严加看管,绝不让他们玷污了皇家声誉。 左右不过是些无赖地痞,若是听话还好,若是不听话,臣不介意把他们全部清理了。” 李若链一脸肃然跪地,对皇上说道。 这是他的心里话,想他李若链,世袭锦衣卫,皇家的鹰犬,生平最看中的就是皇家脸面。 尤其是他,蒙皇上看中,做了第一任治安司司长,虽说不知道级别,但这实权和油水嘛,在他眼里,却是比锦衣卫也不遑多让。 现在,治安司要扩招,可以想象今后的权柄必然要加重,皇上对自己的恩情,大发去了。 他又怎么能容忍这些渣渣祸害皇家声誉? 崇祯皇帝默不作声,欣慰的点点头,笑了笑。 这样很好。 在特殊时期,这些渣渣要用,但不能让他们毁了皇家的声誉。 他毫不怀疑李若链的忠心,也不怀疑他的手段,毕竟,这半年多来他做得不错。 这些,崇祯皇帝都有看在眼里,也让厂卫监督着。 “你们三人,务必要精诚合作,至于其它的事情,不要考虑了。 只要事情做好了,朕绝对不会让你们有半分差错” 崇祯皇帝这是在安他们心了,让他们做事不必束手束脚。 “老奴(臣)遵旨”三人异口同声的答道。 事情交代完毕,崇祯皇帝总算是出了口气。 有了暴力机关在手,很多事情,进程都可以加快。 许多用钱的地方,他才敢撒下去。 去年下半年,各边的欠响以及赏赐等,一百多万就不见了。 还有造船组建海军都督府,也是花钱的地方。 到时候一开动起来,银子就是流水般哗哗的往外流。 以至于他只能对京营和勇卫营全额拨款,其它的例如天雄军和白杆兵,只能赞助性质。 而老孙头的秦兵,除了第一次给些启动费,后面的就放任自流了。 还有今后连绵不绝的天灾,赈灾这个东西,简直比天坑还要厉害。 想着用银子往天坑里仍,崇祯皇帝就觉得自己无可奈何。 但是,这又不能不去做,不然,李自成之流会很“嗨”,大明江山要凉凉。 崇祯皇帝觉得这还有什么比自己自杀,大明灭亡更可怕? 如果自己要避免十七年的悲剧出现,就必定会有所动作。 有所动作,就不得不动某些人的利益,这就会有冲突,如果自己怕这怕哪,干脆自己直接找根绳子提前吊死了事。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崇祯皇帝现在就是这种感觉,苦中作乐啊! 一瞬间,崇祯皇帝突然对那位伟人发动的变革有了些感悟。 第一百七十九章 皇爷,动了 第一卷风雨飘零 元宵节,夜幕徐徐降临,华灯初上,整个京城热闹无比。 十王府街东北角,高大的阳武侯府张灯结彩,欢庆上元夜。 侯府管家在门口张望着,准备迎接在外浪了一下午的阳武侯薛濂回府。 脚步声从胡同口传来,老管家一喜,正要走下阶梯前去,却发觉前面身影并不是自家老爷,而是安远侯府的小厮。 “何管家,请问我家柳侯爷在贵府上吗?”远远的,小厮疾步上前问道。 “没有。”何管家摇摇头,叹息了一声,明白自家的侯爷肯定是和他家侯爷去浪了。 他们要是在一起,三五天没有归家,这也是常有的事,不必等了。 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 如果用东林党的说法,这是一个臭名昭著的地方。 尤其是在魏公公上台后,天启皇帝不管事,什么事都交给他去办。 于是,威猛的魏公公立马开启让东林党人半夜惊醒的噩梦。 原本这样下去,估计再有个几年,也就没东林党什么事了。 可惜,本尊上台后,这诏狱就默默无闻了。 造成的结果是,东林党又满血复活了。 不过,在崇祯皇帝上任后,这里又恢复了天启年间的繁华。 老王站在诏狱门口,看了看里面阴森恐怖的牢房,随即一声不吭,大步走了进去。 院子内没有任何花木,只有黄土垫起来的一个操练场,前院的东西两侧是两排耳房,里面驻扎着锦衣卫和管理诏狱的狱吏。 掀开遮挡寒风的门帘,里面烤火的五六个狱吏急忙起身,向老王问好。 “安静下来了吗?” 老王语气很柔和,但带着上位者自有的威严。 对于底层小吏,老王一贯不会耍脾气。 “禀报厂公,阳武侯薛濂已经安静睡觉,安远侯柳祚昌犹在闹着要见皇上。”轮值的狱吏谄笑躬身汇报工作。 “防护措施都做好了吧,可不能让他们自杀了?” 老王斜着眼,捏着光秃秃的下巴,尽可能的做好每一个细节。 这是东厂第一次文明办案,可不能砸了招牌。 “厂公请放心,墙壁四周都用棉布包裹着,他们想撞墙死都不可能。 别看他们现在闹腾着,等一会就老实了。 再者,里面的兄弟也时刻看守着。” 狱吏笑着说出了布置。 老王点点头,他也就是随口一问而已,小黑屋是他亲自布置的。没问题。 老王估计,等屎尿来了,这两位一辈子锦衣玉食的侯爷,是绝对抵挡不了这种龌龊滴。 此时,签押房的番子匆匆赶来,低头递给老王一封信件,“禀厂公,有宣大锦衣卫密奏。” 宣大无小事,老王不敢怠慢,接过信件,匆匆御览一遍,脸色一沉,立即尖声道:“备轿,进宫!” 坤宁宫,鼎内焚着檀香,淡白轻烟幽幽不绝如夏日柳絮,丝丝袅袅从缝空中飘逸而出,静静散入殿阁深处。 袁贵妃和周皇后二人,正端坐在凤椅上,听崇祯皇帝讲商业课,也就是大明皇家商行日后的操作。 女官青歌负责记录。 “周皇后之言也不尽然,不可一概论之,这代理商制度也要分商品。 譬如,蜂窝煤属于民生产品,关系到大明每一户百姓,就不能让一家垄断经营。 尤其这京城中,上百万人口,制作销售都来不及,更不要说财富让一家一户赚去,不可取! 可以把京城分成若干个区域,按东城区、西城区、北城区等划分,人口密集的区域设置两到三个分销商。 授予他们生产的权利,让治安司监督产量,皇家分钱即可。 酒水同样亦是如此,在大明可以一省一府一个代理商,皇家负责生产。 不过,跟蒙古鞑子打交道,路途遥远,需要大量人手护送,就需要田宏遇这样的大商家来负责了。 一般人,吃不消,也没有这样的财力和实力。” 新成立的大明皇家商行目前只有四种产品,蜂窝煤、肥皂、地瓜酒、钟表,崇祯皇帝依据产品特性讲解操作模式。 皇帝这个职位没经验,可经商崇祯皇帝是见多识广的。 “还是田国丈的命好,有田贵妃在,赶上好时机了。” 周皇后听完,眼波不经意的瞟向崇祯皇帝,语气中满满的醋意。 “哎哎哎,过了哈,朕的皇后在此,哪里来的田国丈?你封的?” 讲了一个时辰了,崇祯皇帝伸伸懒腰,晃动着有些酸痛的脖子,打趣轻轻的避开这个话题。 周皇后的意思他明白,田宏遇吃了一块肥肉,她或许也想让她的两个哥哥参与进来。 但是,崇祯皇帝不允许。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田宏遇吃到这块肉,是凭本事的,为什么不能吃? 死鬼周奎的两个儿子,饶他们一命已经是极限,好不容易踢出京城,怎还能容他们吃香的喝辣的? 不要说这两个烂人,就是京城现有的皇亲勋贵,崇祯皇帝都要严格控制,争取不让他们享受大明皇家商行的利益。 大明皇家商行的产品,除了蜂窝煤崇祯皇帝放开一道小口,允许代理商自行生产。 其他的,他都打算垄断经营。 而且,这是他打破阶级固化和赏赐有功将士的法宝。 今后,谁要立功了,除了朝廷正常奖励之外,崇祯皇帝打算把他们拉到共同利益集团来。 例如,平头哥曹文诏立了大功,怎么办? 好办! 赏你家族所在地的酒水或者其他产品地区代理。 那么,普通将士立功了又怎么办? 也好办! 让你的家族一人到大明皇家商行来上班,吃皇粮,朕来付俸禄。 在这样的奖励下,崇祯皇帝觉得,大明军队的战斗力妥妥的上数个台阶以上。 并且,随着越来越多的将士享受到利益,阶级固化慢慢的也就打破了。 在这方面,崇祯皇帝有比较深的研究。 后世,他看到一个采访段子,很有感触。 记者:你的理想是什么? 放羊娃:放羊。 记者:你放羊是为了什么? 放羊娃:赚钱。 记者:你赚钱是为了什么? 放羊娃:娶媳妇。 记者:娶媳妇是为了什么? 放羊娃:生娃。 记者:生了娃干什么? 放羊娃:放羊。 这就是流传很广的放羊娃的故事。 有的人把它当段子看,有的人把它当有趣的故事看,有的人把他当笑话看,还有人把它当寓言看。 看完之后,笑一笑也就过了,未必就会去思考这个故事背后深层次的本质。 可放羊娃的故事,背后反映的是阶层固化的问题。 一代放羊,世代放羊;一代穷,代代穷;一代富,代代富。 一个社会,阶层彻底固化之后,不同阶层之间停止了对流,是非常可怕的。 因为在这样的社会中,一个人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不在于他的志向才智和能力,而取决于他所处的阶层身份。 它的可怕,就在于这种无力感,无望感。 纵使你有天大的本领,不如一个饭桶家里有个好爹。 纵使你风华绝代才情无双,不如别的姑娘工于心计嫁上了个好人家。 阶级属性,成了标划人和人之间一切关系的唯一评价体系。 如今的大明,正是处于这样的一个阶段。 崇祯皇帝要想大明千秋万代,就必须打破阶层固化。 而大明皇家商行,就是崇祯皇帝打破阶层固化的工具。 他必须让放羊娃,有一个获得财富的机会。 这样,他的后代就不需要再放羊。 纵观历史,王朝的崩溃,则无不是阶层过于固化,反过来又导致社会生态封闭,知识封闭所造成的。 如今,崇祯皇帝站在全局的高度,发现大明正在处于这样的状态中。 而大明上下,粗略可以分为几个阶层。 第一等,文臣、豪强,必须要消灭。 他们兼并了规模可观的土地,成为比一般的地主更高级的超级大地主,他们的一举一动甚至可以影响朝野。 例如北方的晋商,安徽的盐商,江浙的海商。 历代统治者,对豪强基本上是一有机会就扑灭。 因为,一旦等豪强做大,朝廷拿他们没办法的时候,那么这个王朝离覆灭也不远了。 第二等,地主、文人,要改造。 他们左右不了朝野局势,他们只能左右一乡一村的秩序。 用比较时髦的话来说,他们是时下的中产阶级。维系社会生产秩序的中坚力量。 第三等,佃农、流民,要让他们安定。 佃农失去了自己的土地,只能租种地主的土地。交完租子,所剩无几,一直挣扎在温饱和贫困线上,生活过的比较拮据或者比较悲惨。 土地兼并越来越厉害,大地主豪强,通过土地兼并,为了榨取更多的利益,就会抬高佃农的租子。 佃农连租地种,都种不起了,就会沦为流民。 流民,是大明农民起义的策源者。 只要对流民承诺说,造反后有地种就可以了,根本就不用对他们进行战争动员。 当一个社会,阶层固化到两极分化的极致,到让人活不下去的地步,那么就会有人不惜用生命的代价,来摧毁这个现有的既定秩序。 在这样的情况下,崇祯皇帝其实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清洗,大明才有救。 不管会不会引起不满,甚至留下骂名,铁血清洗都必不可少。 只是,以崇祯皇帝目前的威望和实力,这样做有些不实际,想想也就罢了。 因为,他的基本盘还不够。 而大明皇家商行,就是他用来凝聚基本盘的工具之一。 只有这样,他才能快速的掌握更大更多的权利,然后雷霆一击,消灭一切妖魔鬼怪。 没办法,他的时间不多了。 必须剑走偏锋。 否则,崇祯皇帝也不会如此处心积虑,堂堂的大明帝王,居然要靠经商拉拢人心,分配财富。 丢人呐! 想想当年的正德小皇帝,多厉害啊! 当年明孝宗为了平衡朝中各派势力煞费苦心,甚至累死。 正德小皇帝朱厚照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接了父亲的班,还没上任就让一班文臣吃尽了苦头。 他知道自己若是按部就班地当一天皇帝批一天的奏折,那些文官们会让他一秒不停地干活。 迟早他也会像他父亲一样累死,所以他要自己做自己的主。 可是这帮文官怎么可能听他这个小屁孩的话? 尤其是那些先皇老臣,连他得空划个船都能跟不务正业拉上关系,还给他整了一个五大罪: “一、皇帝单骑出宫,不带随从;二、皇帝在宫内乱转;三、皇帝去北海划船;四、皇帝喜欢打猎;五、皇帝乱吃零食。” 扯**蛋,十六岁的人连这点自由都没有,还做个鸟的皇帝? 正德小时候肯定没少听父亲聊过朝廷政事,当然不甘心做别人的傀儡,何况他还是一个好武之人,岂能被一帮文人玩弄于股掌? 要想解决这个问题,他必须分三步走;首先在朝中要有自己的人,其次要给文官集团树立一个强大的对手,最后还必须掌控军权。 朱厚照的第一步就是重用宦官,提拔贴身八个太监掌控朝政,让他们成为可以压制文官集团的势力。 这一步他做得很绝,甚至把自己的行宫挪出了紫禁城,管你文臣怎么反对,惹急了就让太监们大开杀戒,顶多背个听信谗言的罪名。 我就是要独立,就是要自由,就是要培养自己的武装军队。 虽然在实施的过程中遭到了文官集团的强有力反击,但朱厚照仅以牺牲一个刘瑾的代价就安抚了整个文官集团。 并趁机把自己的老师杨廷和推到了文官集团领袖的位置。 仅此一点,崇祯皇帝就佩服得五体投地。 老实讲,他现在基本就是在学正德小皇帝,也是这样布置和安排的。 思忖间,守门的小黄门进来禀告:“皇爷,王公公求见!” 有急事! 否则,老王不可能来后宫找人。 “皇后,袁妃,改日再聊了。” 说完,崇祯皇帝转身回乾清宫。 那里,才是他的办公室。 “皇爷,动了!” 老王紧随着崇祯皇帝皇帝的脚步,老脸笑成褶子,开心的低声说道。 “也应该动手了,时间到了。” 长叹中,崇祯皇帝步履更快了些。 要发财了。 第一百八十章 已经行动 第一卷风雨飘零 熊熊跳跃的烛火中,大型的沙盘地图摆在乾清宫西暖阁,占据了大半个房间。 崇祯皇帝手里拿着指挥棒,听着老王念着锦衣卫的密奏,不停的移动着。 “皇爷,锦衣卫千户徐鸿轩禀告,范家兴隆魁从德州仓库起运一批闽铁抵达张家口。 同时,平遥梁嘉宾的庆泰亨,也从大明各地仓库中把药材运往张家口集中。 榆次常家、聂家,太古曹家,临汾亢家皆有货物运往张家口” 随着老王话音落下,崇祯皇帝的指挥棒最终停在张家口这个位置。 是了,就是这个地方。 崇祯皇帝眯着龙眼,紧紧盯着张家口的位置,嘴角泛起了冷笑。 这里是晋商走私的码头,是通往蒙古草原的起点,所有货物在此聚集,由脚行分成数条线路,然后潜入到目的地。 老实说,崇祯皇帝对这里并不陌生。 因为,后世他曾经在这一地游玩过,对周边的地理地形非常熟悉。 穿越后,又天天对着舆图比照,早已把这一带深深的印在脑海里。 张家口原本是个小堡,嘉靖八年守备张珍在北城墙开一小门,曰小北门,因门小如口,又由张珍开筑,所以称张家口。 但是自从万历年间开通互市之后,这里便开始逐年扩大,呈现繁荣景象。 蒙古交易的有马、牛、羊、驴等牲畜,建奴则是各种野兽毛皮和人参、木耳、蘑菇、松子、蜂蜜等山货。 而大明输出的有各种铁制生产工具和米、盐、布匹、绢绸、铁锅、衣服等生活资料。 张家口在开市期间,交易频繁,人群熙熙;在通往马市的途中车水马龙,接踵摩肩,一派繁忙景象。 在这样的情况下,野猪皮努尔哈赤得到足够的发展。 于是,他觉得时机成熟了,提出七大恨,开始起兵反明。 万历四十六年,努尔哈赤攻下抚顺,三年之后,攻下辽阳,杀死商贾四五万人,抢走无数货物。 也因此,大明各地与建奴的马市贸易中断了。 很快,野猪皮就为他的短视付出代价。 和大明马市贸易中断后,又杀死了商人,建奴的特产没有出路,全部烂在家里。 不值钱的东西就不提了,建奴拿得出手的人参,在不到短短的三年时间里,就腐烂了十余万斤。 并且,因为大明朝廷下令严禁铁器输入建奴地区,结果使得建奴男无铧铲,女无针剪,几乎难以存活下去。 野猪皮努尔哈赤傻了眼了。 这时,他才意识到商业的重要性,武力并不是无敌的。 在没有办法的情况,前期野猪皮只有通过朝鲜、蒙古为媒介,跟大明继续进行交易。 但是,通过蒙古的媒介而输入大明地区的货物是要花费代价的。 据留下来的建奴史记载:西夷(蒙古)以南朝货物,抽我国(即建奴)膏髓,我国以有限财物,填彼无劣溪壑,未必不为失计也。 而同时,天启三年,大明朝廷也发现不对劲了。 据兵科给事中宋鸣梧题本记载:闻奴孽以荒饥为名,假西夷(蒙古)市米张家口,皆窖藏于猪首山,无非欲因粮于大明。 应该说,双方都发现问题,双方都觉得不对劲了。 只可惜,大明不争气,出现了以范永斗为首的八大晋商,开始卖国。 而建奴非常幸运,因为和八大晋商勾搭上了。 建奴史记载:若今日之明细,不过营利而已。况明细贩货,实便我国(即建奴),何不将计就计以为之? 且他们的物品价廉,诸物可致,何必劳人马,涉险阻,而远交西夷手? 想起了这些,崇祯皇帝咬牙切齿嘿然冷笑道: “这些孙子,还真是勤奋,元宵节还没过去,就忙活开了。 只可惜,这些狗日的,日夜所思,就是把大明的物资搬运给建奴,以便异族来屠戮大明百姓。 呵呵”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毛骨悚然的冷笑声,老王仿佛看到了人头滚滚。 不过,卖国求荣,这些人确实该死,不值得同情。 他们冒着生命风险,违反朝廷禁令,向建奴走私粮食、火药、金属、盐等物资。 并且,他们不但走私物资,还为建奴搜集大明的情报。 老王在负责此案的过程中,简直触目惊心,差点亮瞎他眼球。 根据他得到汇报,建奴的火药、八成的粮食和超过六成的金属全部由晋商提供。 甚至边关各地将领,细致到每个关口的守将姓名、士兵的数量和装备的细条,晋商也提供给建奴。 杀千刀的。 “皇爷,他们这是想赶在开春后,把物资送达建奴伪都盛京,为入侵大明做准备。 老奴以为,可以开始布防了,必须让他们的货物留在大明。” 崇祯皇帝点点头,思虑片刻蓦然喝道: “大伴,着旨勇卫营黄得功率五千人镇守独石口,京营阎应元任千户、陈明遇、冯厚敦任副千户随行。 令五军都督府左都督曹变蛟率五千人镇守张家口,武举士子一律带上。 令宣大总督卢象升率两万天雄军回总督府,重新部署宣府、大同、太原、蓟州、总兵官,前线一律交由孙传庭负责。 令马祥麟率五千白杆兵赶至临汾待命。 令” 随着崇祯皇帝皇帝的一道道命令,天下第一案的跨省抓捕行动已经徐徐拉开帷幄。 当然,处在最前线的锦衣卫肃奸司,却是早就开始行动了。 德州府,大明的漕运中心,江南的货物一般在此中转。 刘启明,肃奸司的小旗,可目前的身份是德州府打行的一名打手。 这其中,一点破绽都没有。 锦衣卫要安排这些事情,还是很方便的。 通过当地漕帮的安排,他跟着家奴来到院子里,正看到一个约莫四十出头的壮汉,正指挥着几十个汉子,往马车上装货。 家奴小跑着过去,耳语几句,这壮汉点了点头,对刘启明道:“刘大爷,你跟我来吧。” 刘启明也不废话,快步跟在了他的身后。 来到院子后一间偏僻的小黑屋里,壮汉打开门先进去,点燃了油灯,示意刘启明也跟进来。 刚进门,壮汉便顺手关死了房门,指着一个小柜子上面摆的厚皮袄道: “你把这个换上。 从现在起,你就是兴隆魁的护卫,刀剑在柜子底下。 马匹,外面已经准备好。你有一刻钟换衣服。一刻钟之后,队伍从后门集合,出城。” 说完,不再看刘启明庆一眼,直接走出门外,把他关在了里面。 “什么鸟人,什么来路?” 刘启明啐了一口,却不敢怠慢,忙换好了衣服,戴上了皮帽,又从柜子底下取出了一把腰刀。 别说,腰刀质量很好,跟官军千总佩戴的腰刀,相差无几。 也许,原本就是官货。 收拾妥帖,又检查了一下自己两只靴子里藏的两把匕首,刘启明这才走出了小屋外。 屋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伴随着呼啸的北风,整个天地,显得有些凄凉。 院子里这时已经聚集了几十人,壮汉似乎正在训话,看到刘启明过来,用眼色示意他站到后面。 那壮汉继续道:“听话的、吃苦的、下力的,回来人人有赏。 倘若有人敢耍心眼子,出工不出力,坏了买卖。老子容得下你,老天爷容不下你。” 这壮汉说话很有气势,一看便是为上位者已久,刘启明居然也被震到了。 成功之人,必有可取之处。 这壮汉又说了几点注意事项,看了一眼夜色,一摆手,示意队伍出发。 这个点,街面上还有依稀的行人,但看到这支队伍过来,纷纷让路。 队伍没有停留,也不理会路人,走大道,很快,便从西门出了城。 在城外三四里外的一片小树林内,刘启明看到,这里似乎有不少人在等候了,旁边的小坡上,还有百多匹马匹,尽是好货色。 刘启明心中不由咋舌,这架势,怕是能赶上一任总兵啊。 寻常的总兵,恐怕,也绝对拿不出这么多好马。 领头的壮汉下马与一个瘦高老者耳语几句,他身边跑过来一个随从,对刘启明这些佩刀的护卫道:“你们几个,过来取马。” “是。”领头的护卫恭敬回应一声,率先照着马匹方向小跑过去。 刘启明赶忙跟上。 说是取马,可各人根本没有挑的份儿,看马的护卫分给你哪匹,你就得要哪匹,连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好在这些马匹都不错,很是精壮,一看就是有劲儿,并且能吃苦耐劳的。 刘启明这十几个护卫分到了马匹,又回到了兴隆魁这边的队伍中。 这时,又有两只队伍,从德州府方向赶来,他们的流程,也几乎与这边一模一样。 大概忙活了半个时辰,队伍基本上收拾完毕。 领头老者对身边一个满脸络腮胡子、十分凶恶高大的汉子点点头,这汉子手指放进嘴里,用力打了个呼哨,像是唱曲般道: “财神爷开道,走着哇。” 商队借着夜色,一路向北,在拂晓时分,抵达了一处狭窄的荒凉盆地。 队伍前首,那老者爬下马来,对着那络腮胡子大汉耳语几句,很快,就有人在队伍中大喊,队伍原地休息。 虽是一夜疲惫,但刘启明精神头却是极好。 本来,刘启明以为这只是范永斗兴隆魁的马队,但现在来看,其成分明显有些复杂。 而商队虽然看似散乱,但实际上,却是一丝不苟。 各家都有各家的位置,谁也不会觊觎半步。 昨夜之中,刘启明曾多次想脱离兴隆魁的护卫队,去四周查看,但都没有这样的机会。 等到现在天亮了,他这才得以看清一些队伍的阵容。 这队伍很是庞大,至少得有大几百人。 各类骡马大车,差不多得有个几十辆,把这个小盆地内堆得满满的。 脚夫、杂役,大都是厚厚的棉皮袄,头戴棉帽,而护卫们,也差不多的打扮,只是腰上、手上多了佩刀和各式武器,还有些人拿着很长的火铳。 除了马匹、拉车的骡马,队伍中还有很多的单匹骡马,大都背负着不少的行囊,在这春天的早晨里,牲畜们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吐出白烟。 队伍停下之后,就是吃饭。 但他们似乎没有埋锅、吃口热乎的想法,只是拿出各自干粮,就这样吃冷剩的,马夫先喂马,然后才去自己吃饭,人与人之间,也极少有交流。 刘启明本想抽个空闲,找周围的护卫们偷偷交流一下,打听一下消息,却发现,这个很难。别人根本不给你说话的机会。 这时他才明白,自己真是小瞧了这些大商人们。 这混杂商队的纪律性,恐怕,比大多数官军还要规整很多。 如此,刘启明也不再贸然,老老实实混在兴隆魁的护卫队中,静观其变。 吃过了早饭,队伍并没有立刻出发。 刘启明发现,身边几个护卫,都靠在附近的骡马身上,懒洋洋打起了瞌睡。那些脚夫、杂役们,也是找到各自避风的地方,似乎都要睡觉休息。 没有人说话,商队几百口子大活人,除了骡马偶尔打个喷嚏,便再没有其他动静。 刘启明这时已经适应了商队的规律,再想想之前那壮汉临行前的嘱咐,他也隐隐猜到了这组织的一些架构。 各家商队的这些人,应该都是各家精挑细选,许以厚利,保证商队在路途中的完整和规整性。 恐怕,能参加商队的这些人,可能还有家口,被这些大商家控制,充当人质。 毕竟,大明虽已经山河日下,但这个庞大的王朝,对这万里河山的控制力,依然强而有力。 这些豪商们,也绝不敢做的太过火,这毕竟是杀头的买卖啊。 即是如此,刘启明也混入了人流,找到了一只温和的骡马,靠在这牲畜暖和的身子上,缓缓打起了瞌睡。 一直快到傍晚,领头的护卫才把刘启明几人叫醒,低声道:“收拾一下,准备出发。” 队伍如此缜密小小,想必,货物里应该有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刘启明想着,缓缓扫视队伍背后,似乎也没什么特别,初春的小草,被车轮压的东倒西歪,却依然在顽强的生长着。 四周,也并没有什么异样。 但很快,刘启明就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马车的车辙似乎相差无比,但明显有几道,痕迹格外的深。 再联想起之前,刘启明总感觉有十几辆拉车的马儿,格外的疲惫,必须要马夫用鞭子狠抽,才会缓慢而行。 什么东西会这么重?能把吃苦耐劳的骡马累成这样? 精心仔细思虑,再联想鞑子、建奴最缺的东西,答案已经是呼之欲出了。 ps:感谢书友红剑、shajia打赏,承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