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东柏巷 郑之微的年少时光是在东柏巷度过的。从七岁到十二岁,整整五年。 娘和她说,她自小聪慧异常,三岁时他人吟诗赋,她听上句便能说出下句。府中掌管风水的司命见到她都不禁称赞,红鸾之命,富贵异常。可是如今想想,竟像是讽刺,他人口中凤凰般的好命数无奈却还是沦落至此。 她每日能看到的是便是红墙飞檐框起的死角巴掌大的天,和一些所谓的阳光。有时她抬头望着天空望向仅有的光芒的来源,却看到灰尘密集的围绕着光慢慢的上下浮动,像恶心的小虫聚集着。阳光是什么样子的,她不记得。 肮脏好像并不足以形容东柏巷的样子。地上满是潮湿的淤泥,破乱的棉絮到处飞舞,宫墙上布满大块大块的污垢,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酸臭味。 趁之微发呆的空隙,胳膊上一阵痛感袭来,“死丫头你是不是想死啊,洗的这么慢,你还想不想吃饭了”一个呆肥的妇人满脸狰狞的瞪着她,那妇人如荒草般的头发上粘着零星的杂屑,凌乱的用布扎着,手指甲缝里塞满着黑黑的淤泥,酸臭气息令人作呕。她是管事的赵氏。而之微身为贱奴,情况自然还不如赵氏,后背的虱子正咬的她心烦。 这里的女人们都是这样,并不算是活着。这里并没有房屋,到了夜晚,随地一躺抱着干草就可睡去。每过几天就会多出几具尸体,然后被拖走丢掉,过几天又会有新的人进来,这样的场景对于之微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不值得大惊小怪。这里也不是冷宫,冷宫那样的好地方是她们羡慕不来的地方,里面的无论多落魄都是主子,都是皇上曾经的妃嫔,都享受着体面地生活。而之微她们,则是官奴。是因朝上父兄获罪株连九族而被归入奴籍的女子,无论怎样,都是这般奴隶的待遇。 她不敢还嘴,只得加快了手中浣衣的速度,在她面前还有堆成小山的脏衣服。夏季的好处就是一手的冻疮不会发作,但同样的,炎热的天气也让她浑身都痒的不行,汗水让她更加粘腻烦躁。没水了,她抱着木桶小步去汲水。一个女人一动不动横卧在门口,大概是死了吧,她想。然后她小心迈过那个女人的尸体。迈过门槛。 东柏巷东西两边各有一处突出的空地。空地处各是一口水井,再向前不到两三步便是高高的大门,墙上的红漆脱落,硕大发绿的铜锁禁锢着他们的自由。她弯腰,到井旁伸手去拽汲水的麻绳,硬硬的老茧布满双手,谁能想到她不过才是个十二岁少女。七岁时家里变故,她和母亲进了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如今一待便是五年。她们官奴并没有宫女那般好命,满年岁还可以求个出宫的恩典,再命好的可能还能嫁个好人家。她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可能永远都不能。人生,黑暗绵延没有尽头。 这里是北齐宫廷的一大禁地,专门关押谋反,犯死罪的大臣的女眷。株连九族中通常男丁都被斩杀以绝后或者流放恶贫之地,剩下的女眷无论大小一律关押至东柏巷为奴,永世不得翻身。所以曾经享受惯了大富大贵的夫人小姐们进入东柏巷无疑为进了一条死路。之微的父亲郑家老爷大理寺少卿郑岳峰因为谏言上书斥责太后干预朝政而被处以大不敬之罪,郑家男丁斩杀的斩杀,流放的流放。女眷则全部关进了这东柏巷。 东柏巷活计繁重,管制严苛残暴,几乎每几天就会有人因劳疾或是不堪忍受屈辱而死去,之微的母亲,郑府曾经的大夫人,进入东柏巷不到一年,便不堪劳累屈辱而选择将生命结束在一根麻绳上。她的母亲似乎并没有考虑到之微一个人如何度过剩下的生命,可能是苦痛太深,只得抛弃了她,自己脱离了苦海。那时她的才八岁,母亲那双带着绝望仇恨和些许自责的双眼死后仍不能闭上,就呆呆就一直的望着她。那眼神,也成了多年以后她仍然摆脱不掉的梦魇。 心性最狠唯世人。是她不到十岁就明白的道理。 但是,即使如浮游般的一生,她也绝不会寻死,她心有不甘,即使再苦难也要挨过这一世。纵然命如草芥,她却很庆幸自己还活着。这五年让她成熟更让她清醒,她这一生既然已是无望,便更不能舍弃。只有自己才能珍惜自己。 幸亏得到李公公的帮扶,年幼的她才能一直活下去。李公公的家人之前一直在郑府当差,得了郑府的恩赏照扶。当时郑府变故,夫人仁慈心善提前将所有仆人遣散,也救了李公公一家人的命,所以他一直感激在怀。从之微刚来到巷里时,李公公便一直多加关照,但是东柏巷乃是禁地,纵使他努力帮扶,却仍是无力回天。 天突然阴了下来,好似墨汁打翻在大片大片的云朵上,黑云压城城欲摧。转瞬之间,雨点倾数掉落。 她双手拎着一个装满水的大木桶,一摇一晃的往门口走去。没等她转过身,身后的大门突然吱嘎噶作响,“咣当”一声,门口的大锁被打开,有人来了。 以为是新人进来了,之微好奇的抬头望去,却看见一个穿华服的官员模样的男子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几个公公。 “郑之微领旨”他不耐烦地声音从上方传出。 木桶掉落在地,刚才打的水尽数洒出,之微木然的看着他,仿佛刚才是幻听。 官员身后跟随的李公公急忙着对之微使眼色提醒,之微这才反应过来,身后的人早已跪倒一大片,她连忙低头跪下,脑中却是一片混沌,膝盖跪在洒出水的泥地里并不觉得痛,只是木然。 “掌罪司得朝廷之命,为彰显大齐仁爱之德,也为减轻掌罪司支出,下令颁布“特赦法”,放出部分东柏巷罪妇出宫。出宫者须缴纳二十两纹银赎金,可得天恩免去奴籍,但为时时警示戴罪之身,将归入伎籍。郑之微已经满足资格,特许其出宫,免去奴籍。” 之微一阵茫然,本能的扣头,从男子手中接过旨意,起身时才发现腿一直在微微颤抖。口中道:“奴才万谢大人。” 那男子哼哈敷衍的应着,转身急忙想走。他好像特别不适应这里的气味,一直皱着眉捂着鼻子,大概想尽快逃离这里。可是刚起步,却被许多黑漆漆的枯骨般的手抓住衣角,哀嚎声不绝于耳。 “带我出去,大人求你让我出宫。” “行行好,带我出去啊大人” “大人我们实在交不出那二十两纹银啊,求求你可怜我们放我们出去。” 随行的太监抽出腰间的鞭子像赶苍蝇那样胡乱向四周抽去,顿时哭声,鞭子声,和绝望的哀嚎咒骂混合在一起。可怖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可怖异常。 这法令的颁布是几日前李公公告诉她的消息。因为掌罪司乃是掌管罪犯的部门,因为罪犯大多都无力翻身,所以油水甚少。不知是哪位大人想出的用赎金换出宫机会的想法,借着彰显皇家仁义的幌子想大捞一笔,没想到竟然得到了太后的默许,将这“特赦法”经小皇帝之手颁布了下去。 掌罪司掌管天牢,九龙门,东柏巷三处宫廷牢狱。九龙门关押的大多是犯了错事的朝廷高官的子女,关个几月就放出来。所以趁着这次“特赦法”颁布,朝廷的大人们纷纷缴纳赎金把自家犯了错事的少爷们接了回去。 而天牢的罪犯往往是死罪,和东柏巷的“罪妇”一样,连能否活下去都成问题,更别说有能力缴纳那一大笔银两。 李公公得知之微出宫心切,前几日便偷偷给她透露了这一消息。李公公告诉她,这个机会可以让她出宫,但代价是自此要沦落伎籍之中。李公公自然是舍不得之微如此年纪便要独自背负屈辱度过一生,但他能做到的,仅仅是这些了。苟且偷生也大于死。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而剩下的,他无能为力。 但他犹记得那天,之微的眼光,没有任何一丝犹豫,坚定勇敢。可能那眼神中背后更多的是无可奈何与悲凉。但是这个机会正如濒死的人的救命稻草,抓住了,便可以看到希望。于是李公公凑够了那二十两银子,带着郑之微的奏书和上下打点的钱财,一起递到了掌罪司中。这一递,彻底改写了她的命运。 之微背着一个麻布包裹,虽然面料粗糙但是倒也结实,包裹里面装着李公公给她的几件衣服和细碎的银两。她安静的呆在被赎出的即将出宫的人中间,那些人大抵都是九龙门释放出来的高官之子,虽然在牢狱中久了,面色稍显憔悴,但是个个气度不凡衣着华贵。而从东柏巷出来的她,并没有获得奢侈的洗澡的机会。她穿着脏兮兮的衣服,浑身散发出那里特有的腐烂刺鼻的恶臭,头发上污垢已经结成板结,局促而畏缩在人群中间,脚上的两个脚指尴尬的穿破麻绳编成的破草鞋,露了出来,她低头,两个脚不安的并在一起,企图能遮住那份窘迫。眉中心,被刺了象征“伎”的红褐色十字。她能感到旁边的人投来的目光,带着嘲笑,厌恶和不屑,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小时,也是郑府的小姐,即使与皇亲国戚家差着些,却也尊贵异常。锦衣玉食万千宠爱,从未想过会沦落至此。但还好,这些让她也懂了,这个世界,她能靠的只有自己而已,只有自己可以决定自己的命数,谁也依靠不得。 想起此,她抬起头,眼神中的畏缩褪去,瞳孔中仿佛一点一点结成了冰丝,被淡漠填满。 终于踏出了北齐宫殿的宫门,之微一个人继续接下来的路程,她不知道去哪儿,清晨出宫如今已是晌午,太阳又毒又辣,而她又饿又累。于是在路边的小摊上,用公公给她的些细碎银子买了两个肉包子,狼吞虎咽的吞下去,才算了有些力量。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身发臭的衣裳和黑漆漆的皮肤,在烈日下愈发瘙痒。 她隐约还记得主城不远处有一处山林,里面有一滩清泉。在儿时好像母亲带自己去那里玩耍过,那里幽深隐秘,很少有人去过,离这里也近。她凭借记忆找了过去。果然,繁华的都城外侧有一处密林,再向深处走,竟是安静的一片好景色。泉水叮咚作响,水沿着岩石缓缓流进了清澈见底的泉水中。密集的树林相互遮掩,与外界形成了天然屏障,树叶繁茂,遮住了刺目的夏日艳阳,微风轻拂,竟舒适无比。 泉水旁边长着几棵皂荚树,正好可以采几个来清洗头发。于是之微摘了些,捧着放进了包袱中。 走到泉水旁边,之微放下了包袱,左右看看,确定没人后,甩掉破烂的鞋子,一只脚试探性的伸进泉水里,发现水温竟是如此的好,泉水抚过皮肤,竟觉得通透清爽。于是连忙脱掉那个充满异味的衣服,丢的远远的。然后,像一条小鱼一样滑进了水中。 在东柏巷几乎未曾沐浴过的她,终于得了个好机会洗去她身上的污垢,何况这水还是如此的好。她仔仔细细一寸寸的清洗着脸颊和身体,直到顽固的污渍一点点消去,露出原本白皙嫩滑的肌肤。低头将皂角揉碎洒在头发上,就着清泉一点点的洗了个干净。 炎热的夏天,自己却独享着这一片凉爽的地方,再加上洗去一身污垢,之微心中莫名的喜悦,于是她突然玩心大起,朝着泉水中心处走去,水位慢慢变深,但也不过是到胸口的位置,她双手捧了一把清泉,甩向天空,然后水点哗啦啦的散落,仿佛清澈水晶从空中掉落,嬉水之余,自己的清脆的笑声也回响在山林里。 之微闭上双眼,缓缓的将身体降至泉水之下,水面没过了头顶。然后她忽的起身,从水中站起,头微微上扬。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虽然不过才十二岁,可是身材却修长窈窕,曲线玲珑凹凸有致。巴掌大的娇小脸蛋上一对远山眉细长舒展,本是妩媚异常的五官,却偏在眉尖染了淡淡的冷清。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微眯,眸内深不见底,眼角微微上扬,平添了一丝妖娆。小巧精致的鼻子下是犹如含着蔻丹的樱桃小嘴,肌肤更是吹弹可破,白皙几近透明。丝绸般墨色的秀发沾着水珠,湿湿的披在光洁如玉的后背上。 老天赐予她苦难时,同样也赐予她一副世间难见的好皮囊。 她缓缓低下头去望向倒映在湖面上的自己的样子,微微吸了口气。连她自己也惊讶了一下。自从进了东柏巷,她从未有机会照镜子,即使是偶尔在水中看到倒影,看到的也是那个满脸炭灰污垢的小奴才,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她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原来的模样。如今,她才看到真正的自己。 之微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重新回到了都城的繁华街道上。她想着,如此靠着李公公给的银两过日子也不是办法,得想个谋生的手段。 【东柏巷情节灵感于《未央沉浮》】 第二章:琵琶语(上) 炎热的正午,两个衣着艳丽的女子踏入北齐都城的街道。发丝上盘着的华饰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熠熠的光芒。由于华美异常,引来了纷纷侧目。 “母亲,你看这个姐姐好漂亮啊”一个小姑娘一手拿着新做好的糖人儿,一手拽着她母亲的的衣角,指着其中一个年轻的女子说道。 “漂亮什么,不过是些混迹风尘的妓生罢了,好好的小姑娘别不学好,羡慕她们作甚么。”她的母亲白了那两人一眼,把菜篓往肩上一挎,拎着小姑娘的手就要走。 “小妹妹,你看这个好看吗”谁知那个年轻的女子突然蹲在了小姑娘面前,纤长的涂着红色丹蔻的手指将头上一个翡翠玉簪子拿下,在小姑娘的眼前晃了晃,眯眯眼笑着说道。 “嗯嗯好看,姐姐你生的也美”那个小姑娘似乎并没有在意刚才她母亲说的话。 的确,这个女子容貌极是精致美艳。她大约二十左右,头上是高高的发髻,盘在一侧。枚红罗裙外搭着嫩黄罩裳,束胸的罗裙由光滑的绸缎制成,酥胸半露如雪,透在轻薄如斯的烟罗纱罩衫上。眉心一点红蕊,恰似芙蓉花瓣。嘴唇粉嫩动人,看了便觉得香甜。 “那这个便送你。”她将簪子放在这个小姑娘的手中。笑着说:“姐姐这里可以教你怎么唱歌跳舞抚琴,你喜欢的话,就来找姐姐;你若是学的好,好看的珠宝首饰,胭脂绸缎想买什么都可以。” 说罢,她向旁边那个稍微年长的女子颔首道:“大人,我们走罢。” 她身边那个年长些的女子,双唇暗红,眉间红心一点。头上也顶着高高的发髻,看起来虽沉重却威严无比。发髻的左右两端各插着一只如意玛瑙步摇。右侧步摇下方又插着两只金丝八宝攒珠簪,左侧的秀发中镶藏着两只硕大的宝珠。耳朵上带着一对儿嵌红宝石花形金耳环。身着束胸镶着黑丝边际的深红罗裙,裙摆宽大似盛开到极致的芍药花瓣。外面罩了一件白底金边红色花瓣的对襟长袖。 “好,走罢”那名年长的女子一手拿着合在一起的檀木扇柄,另一只戴着翡翠戒指的手按按着胸口。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起身往前走去。她发髻右侧的如意玛瑙步摇,随着她细碎的脚步,如蝴蝶似的上下微微颤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芍药,你何苦和那人纠缠争口舌之利。她说的又没错,我们不是妓生难道还是宫里的娘娘不成。”那个年长的女子侧头说道。 “行首大人,小的是看不惯。她怎能将那种乡村窑里的野妓和行首大人您相提并论呢。想当年先帝在的时候,难道不是派宫里掌乐院的大人亲自来请您去宫里表演舞乐的吗?”那个叫芍药的女子不满的回道。 她是真真切切的为行首大人鸣不平。当时的行首是北齐的一代名妓银菊,明明有机会通过宫廷掌乐院的考试,来管辖的京城教坊司,坐上京城行首大人的位置。谁知一朝失利落败,那位置竟叫自己同门师妹夺了去。而行首只得分到邺南县的邺南教坊,埋没于乡野青楼之中。 “尽说些过去的旧事有什么用,现已是盛夏,掌乐院已经来巡视过了,再过一年的光景便是选拔女乐机会的时刻了,这是难得的为我们教坊的女乐前往京城敞开的大道。怎么,你们想在邺南呆一辈子吗?京城坐着的那位可不是吃醋的,她手下的孩子跳的的踏莲舞你也瞧见了,怕是如今看遍邺南教坊,一个能跳的踏莲舞的都寻不到罢。” 芍药附着一脸尴尬的笑容说:“行首大人,这踏莲舞是汉时飞燕所传,本就需要身轻如燕步若金莲的,怕是资历优秀的再无可寻了。” 行首银菊正色:“你还不懂么?我们与京城教坊司差的地方不是技艺,而是资质。大的不行,就找小的。六七岁也可,十多岁也可。必须找出几个好苗子。” “是,行首大人。我一定会努力搜寻的”芍药微微颔首。 之微此时正想着去地方谋个出路。于是走到一家客栈前。客栈门前贴着一张大大的纸张,上面写着在招收丫鬟。之微抬头看看客栈的匾额,“天福客栈”,看这像个正经地方,于是便抬步挎了进去。 “请问,这里是在招收丫鬟吗?或者是一些粗活什么的我都可以做的。” 在柜台上的老板娘抬头看了她一眼,小小的之微身高还没够得到柜台,两只水汪汪的眼睛用力的向上看着煞是可爱。虽然客栈已经刚刚招收了一名小二,但是看着之微的小模样,老板娘心里一软,便说:“小姑娘你多大啊,爹娘呢,怎么自己出来谋生呢? 之微默默低头不说话,静默片刻,然后抬头,又换上一副明朗的浅笑:“总之是不幸的,什么事情又有什么不同呢。" 老板娘心下一惊,如此十一二岁的孩子竟能说出这样的话,必不是普通寻常家的孩子。再仔细一看,额头上红色的伎籍印记分明,心下一想便也知道大概,便也不再多问。看这个孩子灵的很,便说:“你先暂时在这里罢,刚开始可能不会给你什么银两,但是住所和一日三餐就不用担心了。平时就给楼上住的客人换洗衣物,端送食物便可。“ “太感谢您了,我一定会在这里好好做的。”之微忙低头道谢。 之微到住的地方安顿下来,虽然地方狭窄但是比起东柏巷简直是天一样的好地方。到了傍晚,客栈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这个客栈一层是饭馆,二楼是住的客房。算是京城一家大的客栈了。之微也忙前忙后没有歇着。只是些简单服侍的伙计,她做起来倒也得心应手。 之微正忙着擦着桌子,突然听到周围一阵骚动,回头看才发现,之间刚才还在酒桌上的公子哥们,现在团团围在了门口。之微也好奇的望着。只看到两个十分妩媚华丽的女子,后面跟着一位拿着行李和琵琶样包袱的小二,一同踏进了这所客栈。 “不知银菊行首能否屈尊前往府上呢”一位紫衣公子弯腰双手抱拳道。 “你也太放肆了,银菊为行首大人,怎会去你府上演奏呢”另外一个也是公子模样的人不屑的冷哼,随即转向另一位女子道:“芍药姑娘可否能去府上演奏一曲呢。仅一曲即可,百金缠头奉上如何?” 之微也看的有些呆了,两人容貌自然是上乘,但是更重要的是举手投足间,每个细微的动作都妩媚撩人,却丝毫不显做作,只觉得绵软。 “若是能说上句话,也是好的。”之微心心念到。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被吸引,她甚至都不知道二人是做什么的,只是想一直追随那香甜的气息而去...... 【作者有话讲----此文灵感是来源于黄真伊这部韩剧,相信读者也能读出其中的风格。但是!!!剧情走向会完全不同的哦。而且文中出现的北齐艺妓,教坊,行首等称谓包括宫廷的舞乐机构的名称全都是有据可考的。并不是学韩国的名称,因为其实是中国最先有教坊行首的称谓的哦。】 【教坊---北齐年间,由于皇帝沉迷于曲乐(你们懂得)。所以曲馆,教坊十分多。教坊不同于我们所说的青楼,它虽也是风月场所,但是大多以欣赏舞蹈,琴艺等为主,教坊中大多是有才能的艺妓。】 第三章:琵琶语(下) 客栈里来的那两位女子无疑成为这几天店里生意好的最重要的原因。每天都会有一批又一批府上的大人或是公子来寻那两位女子。但是真正能见到他们的也不过只有两三人。 第二天清早,之微特意和负责伺候她们的如月姐姐换了班,前往她们的房间打扫,服侍。因为她实在是想多看她们几眼。 当一踏进她们的房间,之微就被里面的香甜的脂粉气熏的脑袋痛。这香料初闻还好,可是呆久了不免有昏昏欲睡之感。之微默默晃晃脑袋,开始拿起抹布仔细的擦着屋子中间的黄花梨木圆桌。时不时还偷偷的瞄几眼旁边的芍药。 芍药一手抱着琵琶的尾端,另一手细细的拨弄着琴弦。脸上的妝不似昨晚那般浓重,倒显得清新可人。而行首银菊此时正端坐在小塌上,翻动着手中的舞谱,时不时还拿起笔添一两下。 “大人,这房间真是好热啊,还有窗外那些知了没完没了的叫,真是心烦,都快听不清琵琶声了。”芍药心烦意乱的将琵琶“啪”的往桌子上一放,赌气的说道。 银菊眼皮都没抬,平缓的说:“这暑天又是正午,不热才怪呢。你要是因为几声知了叫就无法专注于乐曲上,趁早还是别再邺南教坊待着了。” 芍药自知理亏,却又不敢和行首顶嘴,只得做罢。为了找个台阶下,赚些脸面,只得作势看向在一旁擦桌子的之微,斜头问道:“哎,我说你不热吗?这大热天的还要干这些累活。” “小的不热”之微脸一红,小声说道。 芍药以为她只是应对的答话罢了,觉的好生没趣,便也没再问。可是忽然,芍药愣愣的看向她。 之微被看的有些毛了,还没等说话,芍药突然叫起来:“哎,你等等”然后到她跟前又仔细端详了一番“奇怪了,你为什么一滴汗都没流?” 确实稀奇,在这个大暑的天气,稍稍动一动都会出一身汗。连行首只是在阴凉下翻动着书页,额头都沁出丝丝汗珠。而之微一直都在打扫房间,竟是一丝汗都没出。 芍药摸了下之微的手,觉得十分冰凉。又摸摸她的脖颈和额头,也是如冰般冰冷。如果双手是因为泡在冷水的桶里,那额头和其他地方又作何解释呢? “小姑娘你没生病吧。”芍药问道。 之微不好意思的笑笑,她在小时候便发现了自己的身体在夏季炎热时会冰凉若雪,而在冬季寒冷时反而温暖。在东柏巷的夏天时,她从来都是因为身体久久不洗澡的瘙痒而烦恼,可是却从未出过一丝汗。她也是一直奇怪,但是还未曾被他人注意过,自然是有些不安。 “小的一直是这样的,不碍事。房间已经清扫好了,若是无事,先告退。”之微一紧张,说话语速也加快了许多,然后逃似的拎着水桶离开了房间。 待之微走后,芍药走到行首面前“大人,你不觉得奇怪吗?多稀奇的事啊。”可是行首连头都没抬,直接无视了芍药的话。 芍药见此状,悻悻的又回去摆弄自己的琵琶。 此时的行首,虽还是看着舞谱,但是却再没翻动一页。想着“当时汉朝飞燕即是冬天身体也似暖炉一般不惧寒冷,身轻如燕。而这姑娘却是一个在夏天,身体也冰凉如玉的人儿,另外模样也是少见的上乘。虽然在朴素的下人装扮中不太显眼,可是五官却是美丽精致的很。 或许,她就是转机呢。 ------------------------------- 这两天,之微一直都伺候着行首和芍药,一边干活一边还能听芍药的琵琶奏曲,煞是个幸事。 这天傍晚,之微和往常一样端些酒菜送到她们房里,芍药还是坐在那里练着琵琶,忽然之微觉得耳朵听到的曲调与往日有些细微的不同,别默默的念了句“是改了谱子吗?确实听起来比之前的要顺畅呢。” 芍药专心于摆弄琵琶没听到之微的小声嘟囔。可是这句话却完完整整的被行首大人听了去。 这乐谱只改了两个音符,而且起初芍药弹时感觉有瑕疵但是并无不妥,是她仔细的研究才发现改掉两个音符更和谐些。这些小的改动连她都可能分辨不出来,而这个小姑娘也就听了两次芍药的弹奏便可如此敏感的感觉出不同,这是乐感如此之好才能做到此地步。她越来越觉得这个小姑娘不一般,她一定要把握好机会,不能错失掉。 --------------------------------- 已经深夜,之微睡的正香,突然被旁边的小姐妹叫醒。一睁开眼,就看到她焦急不安的在来回踱步。 “这么晚了,是出什么事了啊。”之微正睡眼惺忪。 “之微啊,你闯了大祸了。就是你侍候的那两个客人,其中一个突然腹痛不止,说是吃了你送去的饭菜才会这样的,你快去看看吧。” 之微一懵,怎么可能,饭菜都是原原本本的从厨房直接端到客房的,怎么会有问题呢?。 她慌忙穿好衣服急急忙忙的跑到楼上,只见那房门开着,老板娘和当晚值夜的小婉都在那里。她心中一慌,也管不了许多,只得硬着头皮进到了房间中。 只见芍药脸色苍白,一名郎中正为她开着药方。老板娘正鞠躬不停地给行首道歉。 行首抬眼看着老板娘,声色俱利的质问着:“怎么别的客人都没事,只是芍药如此腹痛不止,连郎中都说了,只是芍药吃的这一道菜有问题,才会腹痛不止。明天是我们在京城的最后一天,还要去大理寺丞府上演奏呢,这样大的祸你们担得起吗?” 老板娘本来就是个温柔内敛的女人,如今被这样质问,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晚上就是这个丫头给我们来送菜的,我看多半问题就出在这里。”行首的手指梆梆敲了几下桌子,手腕上的翠玉桌子撞着桌子发出清脆的响声,在雅雀无声的房间里十分明显。 “不可能的,她不是这样的孩子啊。她没有理由这么做啊,之微你快说你有没有做。”老板娘为之微分辨道。 之微抬头“我没有,我为什么要害她,我与她无冤无仇。” “可是这就奇怪了,难道还是我们自己害自己不成,这期间只有你有机会动饭菜,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行首步步逼问。 之微默默低头,她知道只凭自己的解释一点作用也无,确实这期间能碰饭菜的只有她一人。若是真是外人下毒,她们怕是又会怪罪客栈不安全,防范不当了。 “若是这事情闹到官府,怕是不会有人再来你这客栈。而芍药现在这情况,明天肯定也不能去大理寺丞府里演奏了。这损失你想过没有。” 老板娘面露窘色不知如何回答,只得应道“那请问您想如何处理。” 行首嘴角微扬暗笑,伸出手指向之微“我需要你客栈里的这个丫头,不过借她一天,只要满足这个条件,我可以不追究任何的罪责,这件事就算了了。” 之微猛地抬头,她不明白为何那个女人指名要她,她的眼底闪烁不安,不知道答应还是不答应。 行首看出了她眼中的犹豫,笑着说“你放心,我不会安排你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的,你才十一二的小丫头,能做什么啊。我只不过是有另外的事情吩咐你。” 老板娘此时才心中了然,原来演的这一出只为了要用之微。她转向之微道:“之微,你可愿意答应她?” 之微想了一会儿,她不能因为自己,就连累收留她的老板娘,而且她这么小,本来也是什么都做不了,所以一咬牙点点头,看向行首“我答应你。但你不要再纠缠客栈了。” “好,我们一言为定。”行首缓缓看向之微的眉心。心中千百计策已备好,只等她这一缕东风。 待其它人都走光了,之微瞪向行首:“你为什么要诬陷我,我根本就没有动过饭菜。” 行首笑着打开了手中的折扇,半掩面轻笑:“说得这么难听做什么,我只不过想让你替我做一件事罢了。” “什么事需要我这样的一个下贱的端水丫头做?”之微半信半疑的望向行首。 行首款款走到芍药的床边,拿起了她的琵琶和乐谱,此时的芍药已服药睡去,丝毫没有发现。然后,她将琵琶和乐谱放到之微的怀中。之微一个措手不及,只得傻傻的抱着,错愕的看着她。 行首侧着身,一手扶着她高高的发髻,一手抚着裙边。定定看着之微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我要你,明天晚上代替芍药去大理寺丞府上演奏。” ------------------------------- 【作者有话说——大家会不会觉得女主身体冬暖夏凉这个设定很玄幻玛丽苏呢?其实我不是故意的。因为在查资料《隋书》和《北史》的时候,我们女主的原型人物(现在还不能剧透)的身体真的是冬暖夏凉的。可能古代人为了凸显女主“尤物”的设定,故意说的这么夸张的吧。像是赵飞燕或者什么身怀异香的妖女设定一样,大家看着开心就好。】 第四章:忆初逢(上) 从行首要求之微代替芍药去大理寺丞家演奏的那晚起,她便留在房中学习之前从未触碰过的琵琶。夜晚静谧,大家都已安然睡去。只有楼上的这个房间仍灯火通明,熏香袅袅。红烛泪一滴一滴掉落,木窗半开,断续的琵琶声随着徐徐晚风从屋内飘荡出来。 之微起初一点都不相信自己可以一天便能弹出一手曲子来,行首仿佛也并不着急,从最简单的指法教起,渐渐的教她如何看乐谱。这不知不觉,窗外的天已经渐渐显出鱼肚白的颜‘色。之微已经学了一夜。 行首银菊早就料想到她在乐感方面优于常人,却也没有料到她对于学习琵琶的速度竟是如此之快,一个晚上,竟能将乐谱大致弹出。接下来,只需教授她弹习时的一些技巧和精细之处便可。 又接受了一上午的学习,之微实在是乏了,行首便让她去休息几个时辰。之微闭眼微微斜靠在榻上,因为太累了,很快便睡了过去,而手指还是保持着弹奏琵琶时候的姿势。行首在床边注视着她,想着“若是她一直都能受此舞乐的训练,并收为己用,以她的天资,何愁没有筹码重驻京城?”她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了之微眉心的红字印记,嘴微微轻笑,缓缓的转动了一下拇指的翡翠指环,又一则计上心头。 天色见晚,晚霞绚丽若火。芍药已经渐好,可却只能斜靠在床边,她心中早了然,自己的病不过是行首使出来的计策罢了。可是转念一想,倒也感慨行首竟真狠的下心,放下泻药使自己遭受腹痛之苦。如今的她,仿佛已经看到了新人笑旧人哭的光景,心中不免酸楚。可是她知道,除了被利用,并无她法。若是这个小姑娘真能助她们回到京城,她倒也心甘情愿去做这些事。 摇曳的烛光倒映在铜镜中,之微沐浴后端坐在前。 行首仔细的端详着之微的小脸,心中不免感叹,“之微真的是五官精致,如同画中人一般,且纯真中又透着一丝慵懒,十分惹人怜爱。” 不过只是淡淡地上了一层脂粉,之微的脸便如瓷般光滑透亮;再配上用青黛稍稍勾画出远山般清秀的眉形,使清纯中平添了一丝妩媚;取桃花瓣细细研磨所做出的胭脂,浅浅涂在樱桃小嘴的内侧,唇绛一抿,竟像是含了一片花瓣一般,分外惹人怜惜。 之微那乌黑如泉的青丝用一只简单的玉钗挽成一个简单的斜髻。身穿一身淡紫色丁香烟罗软纱,逶迤白色拖地烟笼。正所谓“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弱凝脂气若幽兰。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腰间以青色的丝带系住,显得腰细如风中柳枝,顿显婀娜身段,粉腻酥融娇欲滴,万种风情尽生。 “如此打扮一下,倒也显得清纯可人。你去再熟悉下那乐谱罢,半个时辰后就前往寺丞府上。”行首脸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淡淡的抛下一句话给之微。 ----------------------------------------------------- 之微和行首并排坐在稍显狭窄的马车里,两人皆是无言。之微稍稍掀开马车上的窗帘向外看去。北齐帝都的夜晚亦是繁华喧闹,小孩子手举着花灯相互追逐,小摊上的小贩用洪亮的声音招揽着顾客,再往前去的路逐渐的变得僻静,两旁的宅邸气派非凡,高高的门槛象征着尊贵的地位。大概便是京城的要员所居住的区域。没过多久,马车便在某一地缓缓停下。 之微缓缓走下马车,只见面前是一处华丽异常的府邸,玄黑的府门上悬着金色的门环,连台阶都打滑的像镜子一般光滑,一左一右两个石狮子立于大门两侧甚是气派。抬头一看,匾额上龙飞凤舞两个大字“林府”。原来大理寺丞林忠清的府如此气派。 门童前去回了话,果然片刻不到,大门徐徐敞开。还未见人便听其声“真是有失远迎啊银菊行首。”然后便看一个大腹便便身穿华服的中年男子迎了出来,那男子身着浅蓝软缎脚踏丝云靴,一条宽宽的黑色镶金边的腰封正好将突出的肚子遮挡起来,眼睛虽小却目光如炬,从上到下的先将她二人扫视了一遍,可是不变的是,脸上仍堆满了笑容。“真的是盼了好久才能盼到了当时名冠京城的魁首银菊啊,多年未见,现在已经是行首了,可是这风采竟丝毫未变,动人依旧啊。” 行首银菊的脸上早就换上了一抹浅笑,妩媚动人却不轻浮。之微在旁也不仅感叹,虽然行首年龄已快近四十,但是举手投足仍然风华绝代。 银菊手轻轻的抚着颈下衣边的花纹,深深弯身行礼“林大人这是折煞银菊了,这次我们从偏远的乡野到京上,能到大人府上本就是小的求之不得的幸事。” “来来来别在门口站这里,快进来说话。”林大人带着她们进了府中。 府里的景儿果然也是极好的,典雅辉煌相辅相成,也颇显出这林大人平日也是个风流雅士,宅内的摆设也都十分讲究。 “不知这位姑娘花名?想来是不曾见过的。芍药姑娘没来吗?”这位大人回头看了看低着头的之微问道。 行首稍稍干笑了下“这也是不巧了,芍药这孩子估计是不适应这京城里的金贵气,竟不争气的病倒了,小的有罪未提前告知大人,但是小的今日也带了位妙人儿来,这姑娘也是个出众的,算是将功抵过吧。花名嘛......。”银菊左右看看,心下想着,总不能将之微这两字当成花名吧,突然看到宅里挂了一副莲花图,右侧写着,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莲为花,可未免落于俗套,便说道“怜,这个孩子花名怜,大人叫她小怜便好。” 之微倒也不在意,心想着不过就这一次与她出来,她爱叫什么随她好了。但还是规规矩矩的俯身行了个礼“在下怜儿,见过林大人。” 林忠清一见到她便惊了一下,这孩子看起来也不过才十一二岁的娃娃模样,却出落的如此清丽温婉,面容也是精致的像是画似的。真的是稀奇银菊何时调教这样一个好苗子。 ----------------------------------------------------- 片刻闲聊后,之微被安置在后院的一处厅堂中稍作休息。因为林大人本就是要今晚设宴邀请一些官员,顺便让行首与她曲舞助兴。她听着前厅也是极为喧闹,想是现在客人们也都来了。 之微端坐在厅堂中的方桌前,一手支着头,一手拿着茶盅,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环顾四周,这个厅堂就像是一个扩大的凉亭,四处都是通透的,用纱帘做隔断,但是隐约还能直接能看到外面的花园。 她低头拿出琵琶,调了调音。说来也奇怪,她虽然以前从没碰过琵琶,可是拿起来却是毫不陌生,行首只教她不过一天,她竟然就能将曲谱弹得顺畅万分。她又练了两遍,觉得已是烂熟于心,于是便放下了手里的琵琶,站起来活动一下已经疲乏不堪的筋骨。 她看着周围花园的假山湖水,想四处看看,于是掀开纱帘走下台阶,踱步在花园中,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空气十分清新,看着池里小鱼来回游荡,心情莫名也好了起来。她继续往前走着,假山层叠出一副山水好景。抬头看,月亮今晚也是十分皎洁明亮。 想起小时她娘经常唱的歌,于是凭着记忆也哼了出来:“明月何皎皎,照我罗床帏。忧愁不能寐,揽衣起徘徊。客行虽云乐,不如早旋归。出户独旁徨,愁思当告谁!引领还入房,泪下沾裳衣。”儿时不懂为何意义,只觉得娘亲的嗓音温柔好听。而在东柏巷的那些年也未曾有人教授她诗书,所以她如今也似懂非懂,只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的她明白,这歌讲得并不是什么开心的时光。当时娘,其实并不快乐吧。 “哈哈哈真是有趣,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也知道何为思夫?”静谧的夜晚后花园,一个声音冷不丁的传来,吓得之微一抖。 之微一回头看,只见一个比她大概高了一头的少年正玩味的笑着看着她。 【作者有话说:文章两处古诗摘自《古诗十九首》】 第五章:忆初逢(下)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在这幽深静谧的花园中,之微着实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之间一个比她大约高一头的少年正玩味的看着她。 这少年身材高挑秀雅,头发墨黑,月光照耀下更衬托出他发髻下珍珠白色脖颈的光泽。身着一身浅青色缎袍,绣着团纹的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冠交相辉映,佩玉斜挂在身侧,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再定睛一看,脸庞也是俊美绝伦。一双如月般弯弯的笑眼,英挺秀美的鼻子,再配上相当完美的嘴唇的弧度,使他似乎随时都带着浅浅的笑意。 “喂,我说你呢,听不见吗?,你是谁啊?”那个少年似乎有些不耐烦,下巴微微天气,慢慢朝之微走近了几步。 “那你是谁啊,为什么我要先告诉你我是谁?” “哈哈哈哈哈”这个少年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玩的事,浮夸的捂着肚子开始大笑,眼睛更弯的像月牙一样。“来,我告诉你我是谁。”那个少年停止了笑容,慢慢的走近她,用手指指了指下面,“你现在站的地方,是我家。” 之微愣了一下,随即便意会到了,他就是林大人的第三个小儿子,林若宗。因为听行首说,林大人长子和二儿子已经二十出头,如今已在京中担任官职。只剩这个十五岁的幼子仍处学堂之中。 之微随即便想到了自己刚才的话语未免太过粗鲁,顿时脸羞红一片,可是又碍不过面子,只得硬着头皮说:“我是你府上邀来的客人。” “哦?家父今日的确邀请了几家大人来府上,不知你是哪家的小姐?”林若宗似乎故意要看她笑话一样,斜眼看着她。 之微觉得这林若宗虽是个少爷,可是言语举止也是一点贵公子的样子都没有。觉得他玩笑甚是无趣,便转身跑开了。 林若宗仍看着之微跑开的方向,回想起她刚才唱歌的样子,明明是一个小女孩却偏偏唱的什么思夫怨妇曲,想来大概确实是不懂词的意思吧。又想起她涨得通红的小脸,林若宗不禁嘴角微翘,眼睛又变成弯弯的样子,笑了出来。 ----------------------------------------------------- 华灯初上,林府宴席也已经摆好,之微抱着琵琶在侧席垂头等待。 “今日我林某有幸请到各位大人与我府小聚。为了助兴,我特意请到了邺南教坊的银菊行首和怜儿姑娘来我府上为大家歌舞。” 之微默默地站在银菊身后,深深行礼。随后银菊便又浅笑道:“妓身今日将给大家带来袖舞,怜儿姑娘也将奏琵琶为大家助兴。” 说罢,之微默默退回到席中。这时的银菊已换上一身白色舞衣,跪坐在地,裙摆散开在四周,如同白莲花瓣舒展开来。裙边皆以细密针脚镶以青丝线显得雅致精致。银菊将一袭长发用一根长长的玉簪干净利落的盘于脑后,粉面上只一点朱唇,额头上菊花瓣开依旧,显得清雅而庄重。 随着乐师的一缕萧声,银菊缓缓起身,呼吸与动作相辅相成,眼神所到之处即是舞袖舒展之处,动作一气呵成,脚步看似轻盈却步步准确踩在舞点上,抬腕低眉,轻舒云手,动作精准却不飘忽,一举一动皆稳重典致。忽的萧声骤然转急,银菊以右足为点,脚尖立于地上,娇躯旋转,长袖舒展似流云飘过,真真是飘若惊鸿宛若游龙。箫声渐弱,银菊也亦缓缓归于尘地,动作愈发精细,直至结束。真是舞转回红袖,歌愁敛翠钿。满堂开照耀,分座俨婵娟。 银菊跪坐在地,双手伏地深深献礼。满座宾客皆拍手称赞。 之微也看的呆了,银菊虽已年过四十,可是真的如同凌波仙子一般,舞姿神韵惊为天人。那萧乐的节奏甚快,银菊的点却一个不差,动作精准而不显呆板,舒展却不显轻浮。 “不愧是曾经的京城第一名妓,袖舞果真是曼妙精彩。”林大人率先开口。 “小的年岁也渐高不比以前了,谢谢大人夸奖。”银菊脸上又挂上了她那特有的得体而又妩媚的微笑,浅浅俯身行礼后退回到座位上。 接下来就是之微了,她虽脸上风云不惊,可是手却冰冰凉的近乎僵硬。她跪坐在地的腿似乎也麻木了。大脑一片空白不知怎么办才好。 “下面就请怜儿姑娘继续来奏一曲琵琶如何。”随着林大人的话语,大家也都将目光投向之微这里。他们只见一个长得像画儿上人般精致的,小小的,惹人生怜的小女孩抱着一个琵琶,坐在银菊旁边,就好像一朵沾着露珠的丁香花。 之微起身到中央,微微俯身行礼。一抬头,却发现林若宗也坐在宴席中。刚才在银菊旁边因为视线遮挡,竟没看到他。想起之前他问她是哪家的小姐,之微不禁又感到一阵窘迫,脸微微热了起来。可是随后又想。大不了丢脸就是了,反正也不会有下次了。至于林若宗,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自然不会再相见。于是定了定神,抱着琵琶,素手一拨,划出了流水般的清澈声响。 先开始还十分紧张的之微,当弹出第一个音后,好像就立刻投入了进去。她甚至有一刻觉得,琵琶和她本为一体,即使有一天,她哑了,她也可以靠琵琶来说出她的心意。 琵琶声时而婉转,时而清雅。轻重拿捏的也恰好得当。弹奏之间,之微突然想起了曾经在东柏巷的不叫活着的生活,再抬头看这一席的贵公子小姐,可恨她出身本也高贵,无奈如今只能作为消遣,不禁悲从中来。琵琶声也更为清冷悲切。 坐在一旁的银菊冷眼瞧着之微,此曲本就是悲凉之曲,她只交给之微技艺并未教她如何处理感情。所以开始时之微的琴声精准而力道拿捏的近乎完美,可是还欠缺自己的情感显得干涩。可是随着曲乐深入,慢慢的之微的琴声也愈发饱满,融入了悲凉的情感。如果前半段像乌云一点一点的积压,那琴声后半段,就像是沉重的天终于缓缓的的落下了雨水。 林若宗坐在榻上,本来是想看看这个小姑娘能弹出什么样的乐曲,以为不过也就是寻常的俗气的琵琶曲子。这姑娘也就和自己堂妹一边大,不过还是整日只知道玩,吃的年纪。可是为什么这琴声竟如此悲婉动人。他不自觉也被这乐曲吸引了,似乎连呼吸都要放轻才不会错过任何一个音节,连拎着串葡萄的手都忘记放下。 他静静地看着之微的脸庞,垂着的眼睑下是长长的睫毛,鼻子小而微翘,微张的嘴唇犹如含着颗丹朱,红润的可爱。可是因为曲子的悲戚,却又显得可怜兮兮的,好想就这样把小小的她拥入怀中。 林若宗突然脸颊一红,好像自己的心,生平第一次,被深深地触动了。 【作者碎碎念:林若宗内心OS:哈哈哈,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 第六章:冯小怜(上)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之微一曲奏完,众人皆沉浸在曲中无法回神。琵琶声婉转哀戚,绕梁许久无法断绝。 “好,真是好啊。”林大人起身,“想不到怜儿姑娘小小年纪琴艺便能如此高超,真是让人惊讶。” 之微微微俯身稍行一礼,低声说道:“大人过誉了,不过是行首大人教得好罢了。”边说边转头看向银菊。 银菊自知她说的这话其实是暗讽自己,使手段让她演奏,便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顺势点头干笑。 之后的宴席,银菊需按礼节留在席上,而之微因为身份低微,不需留席,况且她觉得那些官场之事也甚是无趣,于是告了个礼便悄悄退下了。 此时已经临近深夜,除却主厅宴席喧闹外,其他地方倒僻静得很。之微一个人无趣的坐在花园里的一张石凳上,仰着脖子望着月亮。缓缓的想着。 或许,这是她最后一次有机会踏入这种贵人的住所了呢,竟有些可惜。她的出身并没有与堂上的公子小姐差,只是为什么她现在只能屈身在客栈里终日替人为牛做马呢?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安分之人,也知道自己要的东西远远不止这些。只是,她没有勇气做出决定。 “方才气性那么大,我还只当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原来只是个妓馆的丫头。”林若宗像个鬼似的无声无息的窜了出来,一屁股坐在了之微旁边,打趣的看着之微。 之微只是本就因为刚才所想之事心烦,如今听他的话更是气得不行,只甩给他一句:“林少爷出身如此显赫,没想到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说出的话也是没教养的很,以小的看还不如妓馆的丫头。” 只是一句话竟赌的林若宗说不出话,他也不过才是十五岁的小少爷而已,又是从小养尊处优惯了,哪受的了这样的窘况,只气急败坏的反驳说:“堕入风尘的妓生而已,虽是缠头千金又如何,怕是连贱民中的良女都算不上罢,竟敢说本少爷没有没有教养。” 这一番话也算是点醒了之微,她摸了摸自己额头上那耻辱的伎籍的刻痕,这是自己无论怎么挣扎还是磨平不去的印记。她就算默默地在客栈里端一辈子的盘子,安心的守节,也是不会有哪个男人愿意要她的。可是,命数如此,难道是她的错吗?她要是不入伎籍,她就得死在东柏巷里。眼前这个少爷,有个好父亲好家世,就凭此,难道就比自己高贵吗?突然所有的记忆都像潮水般涌入,她在东柏巷被打骂折磨,她的母亲丢下她一人自决在她的面前......她的脑袋像要裂开了,不自觉蹲坐了下来,哭出了声。 她自从母亲离自己而去的那天起,就一滴眼泪都没掉过。她以为自己只是麻木了,原来并没有。自己的心还活着,那些往事只是被她压抑在了自己的内心中。今天,终于发泄了出来。 林若宗一见之微哭了,也吓坏了,仓皇的不知如何是好。懊悔自己说的话过重了,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手脚忙乱却又不知往哪里放好。只得也蹲下来,不断地说:“别哭了,别哭了。求你别哭,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给你赔罪还不成吗。” 之微此时正哭着一时无法停下,尽管努力压制可还是不断地抽泣。听到林若宗的话,便把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在他身上,冲他喊着:“我卑微,我不堪,所以我才一直想拼命保持着我的自尊。我的出身已经是这样了,我能怎么办,这是我的错吗?明明知道卑贱可是还是奋不顾身的跳进去,只是为了活着啊。可是如今,却是比死还要难受。”她仰视林若宗,带泪的双眼带着哀怨和伤痛,小小的脸上布满泪痕,苍白而憔悴,脆弱的像颗经不起风吹的小草,“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啊。” 林若宗的心里也是绞成了一团,他皱着眉,双手微微扶住之微的因为哭泣而抖动的肩膀。他这才知道,他真的小看了之微,她并不是平常那般寻常女子。他真的是恨死自己说出那一番话伤了之微。 因为初见的那一面,所以才对之微念念不忘,后来又被她的琵琶声吸引,所以不到酒席结束,就跑过来找她。他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之微像平常女子那样对自己的那般仰慕顺从,只想着让之微注意他,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说出口的话就伤了她。 “就算以后没人娶你,我娶你还不行吗,就算你是...”林若宗又怕自己说错了话,只得住了嘴。 之微好像没听见他的话,但渐渐地也平复了哭泣。缓缓站起身,用手擦擦自己的泪痕,才回觉自己实在太失态,转身就要走。 一回身,发现自己的手被人紧紧握住,她回头一看,只见是林若宗。 看到之微盯着他,林若宗怕她又生气,立刻便放下了自己的手。平复了语气,说道:“要是想不再这样纠结下去,只有一条路。就是无论什么选择,什么事情,都做到最好。只要做的够好,即使是最低等的身份地位,都能受人尊重。我的父亲,还是前朝罪臣的儿子,本是罪奴之身,可是如今还是能为朝廷效力。” 这话之微听得一字一句甚是仔细,也牢牢的记在了心里。“谢谢了。”之微背对着林若宗,小声说道。说罢便离开了。 林若宗久久望着之微离去的身影。虽然他才十五岁,但是他知道,这个小小的女孩就是他想要保护一生的人。 ----------------------------------------------------- 宴席终于结束了,之微和行首银菊二人坐在一颠一簸的轿子中,银菊喝了不少酒又疲于人情世故,一手撑着头,微眯着眼靠在轿子上。 “我要进邺南教坊。”黑暗的轿子中,之微的话语听起来格外清晰。 银菊坐正了身子,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只侧过头看这之微,笑着说:“为什么?” “既然我本是伎籍,那我就要成为这北齐最高的妓。我要这大齐的所有王公贵族都拜在我的脚下。”之微一字一顿的说出这话。然后看向银菊:“我还会帮你重新回到京城,助你坐上最高女乐的位子。但是,同样,我需要你把你所有会的歌舞琴技能都传授给我。” 之微本就聪颖机灵,她何尝不知道银菊的想法,银菊一直很看重她的天赋,也想凭此重返京城。既然知道自己可利用,就甘于被利用好了。我取我所需,她拿她所想。十分划算。” 果然没错,银菊心中默念。她早就知道之微并不是甘于埋没于俗世的孩子。 “还有一点,我若是不想陪夜,谁都不许逼我。”之微才想起这个重要的,既然是妓,就免不了为清白之事担忧,虽然名声已经不若良家子,可是她自己却在意的很。 “教坊本就与勾栏青楼不同,你若不想我自不会逼你。但是歌,舞,琴,棋,书,画,媚,妝。这八项却是缺一不可的。至于媚术,你若是不盘头【盘头:卖~身】的话,又怎能学会呢?”银菊说道。 之微也不知如何是好,毕竟自己也许想得太简单。 银菊生怕之微有所动摇,便接着说:“你现在年龄还小,要正式想这个问题还早,到时候再议也无不可,其他的那七术也够你学上好几年了。” 之微只得点头同意。如此,她算是正式踏上了另一条路。 她闭起眼,却回想起林若宗。当时,正是他的一番话点醒了之微。可是,邺南与京城晋阳毕竟也是不远的距离,从此,怕是无缘再见了。不知为何,心中空落落的不快似铁托压在心中,无法排解。而他的神情,俊美的脸庞,弯弯的笑眼,令人生气的样子,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知所措的样子,温柔安慰她的样子,却像印章一样,印在了脑海里。 第七章:冯小怜(下)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咚,咚,咚。”清晨,点卯声1响彻教坊中的每个角落。 之微懒懒的从被窝里起来,还是一身的倦意。昨夜告别了客栈的老板娘,便与银菊芍药连夜赶回了邺南教坊。不过也才睡了几个时辰,还是感觉乏得很。 她披了件绣着梅花的披风踏出房间,走下台阶,站在小院中伸了个懒腰深吸了一下清新的空气。邺南虽离晋阳不远,但是景观却大有不同,比起晋阳的市井繁华,人口密集,这里更显的景色雅致,清净悠远。 “姐姐,你是新来的吗?怎么以前没见过你?”正在之微发呆的时候,一个甜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之微一转身,只见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稍稍比自己矮的一个小女孩好奇的看着她。“我叫岚香,是前几天来的。行首说去京城晋阳几天,等寻到了好的,回来才开始教我们技艺。想必姐姐必定是极好的人儿,才能让行首耽搁上好几天。” 这个女孩脸圆圆的,五官虽不是十分精巧的,但却是十分耐看的。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甚是可爱。 “我叫......”之微刚想报出自己的名字,却想着既是进了教坊,便不能再用之前的名字了。想起之前去林府演奏时的花名,想着用那个名字也好,省去思考的力气。从今之后,我就是小怜了。回过神,继续笑着说:“我叫小怜。我今年十二,不知妹妹几岁?” “我十一岁,姐姐果真是比我大呢。我就是此地邺南人,行首大人在街头无意遇到我,觉得我可以去教坊,便和我家人商议送到这里。因为家里有好几个弟弟,要养得起我实在也是困难,我母亲便答应,想着今后好歹不会饿肚子。” 都是身世可怜的孩子为了寻个出路才来这的吧。小怜2想着。 “我们既然进了这里,必定以后不会再挨饿受冻的,以后我们便相互照拂吧。”小怜看着这岚香单纯,好相与,不像是个心思细密的,想着在这教坊中有个伴也是好些,便朝岚香笑了笑,拉着她的手,两人一起去换衣洗漱了。 新来的小女孩们大则十五岁,小则八九岁,此刻都安静的跪坐在后堂内,怕这些新来的孩子们不懂,领事的姑姑默言先将她们打理适当,再将她们带到前厅学习。 她帮女孩子们的头发用茉莉油束顺,编成粗细合适的辫子,用淡粉色的丝绸发带规矩的缠好、打结。每个人面前都放一套雪白的缎子**3、一套同样款式的淡粉色的烟罗纱留仙裙、一个绣着精美花纹的白色腰封、一双浅杏仁色的缎面绣花鞋。 这些女孩子们虽然都是上乘美貌,但是大多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哪里见过这么好的衣物,想摸一摸那好料子却又不敢,只是定定的看着。 “孩子们都换上吧,从今往后不用担心再穿些破麻布做的衣服,尽管大胆穿上就是。”默言也是心疼她们,不过才十来岁,竟有的连像样的衣服都没穿过。 大家相互看看,最终还是伸手拿起这些衣服。“小怜姐姐,你看连这**的料子也是这般好,我娘以前都没让我穿过,只是裹了层麻的肚兜儿就算了。”岚香坐在小怜的旁边,悄悄的在她耳边说道。 “那快点换上吧,今后便能一直穿着了。”小怜超她笑了笑。 众人都换好了衣物,重新回到**中。果然是人靠衣物,换上之后,都显得干净秀气了许多。默言将众人带入前厅,按顺序排好跪坐在厅中。 行首银菊坐在最前面,旁边是芍药姑娘和含烟姑娘,默言则退到了后面。“行首大人好,芍药姐姐,含烟姐姐好。”众人低头问安。 “都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们”行首仔细的端详着众人的脸庞。“确实都是些长得出色的孩子。孩子们,我今天说的话你们都要记住,我也只说这一遍。” 行首看着众人虽是都是容颜娇好,但是却都含着胸垂着眉,少了一丝底气。便继续说道:“你们要记住,我们虽是妓生,但是我们并不比别人低一等。相反,论学问,我们有的有才气的姑娘甚至胜过有的学者;在追求美感方面,没有像妓生那么自由的人,也不用像贫家之女那样,为了几金的布料和首饰而斤斤计较,其奢华也不羡慕官富家的小姐或是宫中的妃嫔郡主;更重要的是我们拥有连她们都没有的,就是才艺。4倾注全部感情的高雅的音律和翩翩如花瓣般动人的舞蹈,我们是以这些才艺为食粮的人。即使身份低微,却仍可自由活在这世上的,才是我们的人生。” 小怜将这些话一字一句的记在了心里,在被训导的同时,也渐渐的直起了脊梁,抬起了头。只要做自己想做的,追求自己认为值得追求的,便是自由。这样的人生才是她要的,她并不比别人低贱,也不用因为自己额头上的印记而羞愧,她可以挺起胸抬起头好好地过人生。 “舞、琴、书、歌、棋、画、妝、媚。这八项对我们来说一项都不可缺少,接下来的每一天,都要认真学习。晨时由含烟带你们学习“歌”,白天由行首大人教你们“舞”,等晚上自会有人教你们书画,剩下的先不急,等到合适的时候自会教给你们。”芍药随后说道。 “是,芍药姐姐。”众人皆应。 晋阳城内,林府。 此时的林若宗正用手支着脑袋,咬着毛笔尾端,纸上写的都是一个个的“怜”字。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实在是像中了邪一般,再想不得其他别的东西。满脑子都是小怜那挂满泪痕的可怜巴巴的小脸,那对如梦如雾如泣如诉的眸子,和那缭绕在脑中的琵琶声。好像是一团火,燃烧着他,使他时时刻刻在煎熬之中。 “公子,不如我们去外面转转?”旁边的仆人东升也是从未看见自己家的少爷如此这般模样,他和少爷一起长大,便想着少爷的年纪也是十五六岁了,再看看满纸的怜字,便猜少爷这是有了心上人了。 “要去你自己去,我没心情。”林若宗此时正是心烦,不耐烦的朝东升挥了挥手。 “那如果是邺南呢?”东升一脸坏笑的看着林若宗。 “邺南?”林若宗一听,把毛笔“啪”的扔在了桌上,直起身,顿时来了精神,“去邺南?可是什么由头去?如果老爷夫人问起该怎么说?” “小的听说学堂里的老师不是叫各位公子们写一篇游记作为文章练习,既是功课又怎能应付了事?游记自然是要游历才能写出来的。所以小的听说这邺南别的不稀奇,唯独这景色别致。所以......”东升没继续往下说完,就被林若宗拎起来跑了出去,急忙忙的奔向林大人的房间。 林若宗和父亲说完之后,不仅没被制止,竟还得到“细思治学”的夸奖。至于去邺南,自然是准许了的。 现在,他自己也不了解自己的心,觉得好像快要疯了一样。只是,他一定要见到她,无论结果是什么。他胸中的烦闷之火都是因她而起,也只有她能熄灭。 【作者有话说:1点卯:在卯时(上午五时到七时)查点人员 2自此女主的名字改为小怜,以后便以此称呼。 3**:即内衣裤。 4此句话改编自《黄真伊》】 第八章:诉衷情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小怜自从进入了教坊,每日卯时起,子时才能休息。舞蹈,音律,都在一刻不停地进行着。因为暂时还没有书画的老师,芍药就暂时先教一些小的识字,至于小怜这些略懂些的,就先教些棋艺等技能。 一大早上,她们就到了教坊旁一处幽深的丛林,排成一排。含烟正在前带领她们练习。 “歌为音律的一部分,歌又分技,曲,与词。技,对你们来说是最重要的。掌握发声的方法是第一步。清晨是一天中月亮之阴气未褪去,阳气刚升腾的时刻。所以此时是锻炼气息最好的时候。女子虽已阴柔为主,但是在歌中如果一味阴柔难免令听者太过乏累。歌要如同潺潺流过的泉水般顺畅柔和,也要像岩石般利落稳定。” 小怜一步一步按照含烟教的做了,倒也觉得甚是有趣,竟越来越体悟到发声的一些技巧,但是离婉转夜莺之声还差的远。 不知是不是因为“饱吹饿唱”的缘故,早上来练声时是不许吃饭的,小怜已是饿到不行,肚子此时也正咕咕的叫着,含烟正好经过她身旁,听到了这声音,打趣的问“这是谁啊,嘴上不唱歌,用肚子唱歌呢?”小怜听到,不禁羞红了脸,低下头。含烟也实在是忍俊不禁,想着虽然已经把他们当做艺妓看待,但其实不过也都是些孩子。 回到教坊后,听到后面小厨房的姑姑端桌子的声音,众人争先恐后的跑进屋子里,一个个都饿的不行。 “这是谁教给你们的规矩?一点艺妓的样子都没有。活脱脱像一群乡野村妇。”还没见到人,便听到这一声严厉的呵斥。众人被吓得不敢动,只得垂手而立,一下子屋子鸦雀无声。 抬起头便看见行首和芍药姑娘气势汹汹的从偏庭走进了用餐的处所。行首用手中的小扇子一下一下的敲这桌子。“艺妓,就是要时时刻刻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示出来。不是只有才艺就够的。礼仪,举止都要妥当。要是举止都是这般没有规矩,轻浮散漫,不如滚去旁边的青楼里去罢。” “这饭今天就先不吃了,都饿着。”行首最后甩出的这句话无疑对饿极了的她们是最重的一击,一个个都保持不住的变了脸色,就差哭出来了。 “把你们的脸色都给我收回去,一个个哭丧着脸,是谁家办丧礼吗?你们都记住,妓生最不能改变的一处,便是笑。无论你们是痛,是苦,是怒,是烦,是恶。你们都要笑,还要笑的比谁都美,都动人。如果妓生的自由和才艺是你们的礼物,那这些需要独自承担的痛苦,便是你们的付出。世界上不会有竟是回报的好事情。他们需要你欢喜开心,你就必须要欢喜开心,而且要尽全力让他们也欢心。这就是你们的人生,也是你们的价值。” 小怜心里像是猛然受了一击,确实,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不过,这世界上本来就是有付出才有回报,都不可兼得。竟然选择了,就要忍受这过程中的辛苦和痛苦。 大家的脸色都变了回来,用力的微笑着。后面有的年纪小的,从未受过这样的训斥,不争气的哭了出来,此时也是努力的将嘴角上扬。一边哭着一边努力笑着。 ----------------------------------------------- 大家尾随行首进入了旁边的小厅,行首训诫道“艺妓走路要如同猫的夜行,步步轻巧。身体浮动和裙摆要自然摇动,如同被春风吹过轻飘的柳条。”说罢,她提起裙角,一步步从房间里走到门口,果真姿态妩媚万千又不显轻浮。大家的目光都被行首所吸引,目不转睛的盯着,生怕遗漏了什么,同时也在悄悄模仿着。 “行礼,跪坐时身体要如花瓣从树枝上飘落那样轻盈,又要端正恭敬。”行首深深行一礼后顺势跪坐在地上,动作连贯轻柔。跪坐后,裙摆散开如同一片片舒展的花瓣。 “现在你们可明白了?”行首抬起头,看向她们。 “明白了。谢行首提点。”众人皆行礼告退。走出去的步子也都与之前大有不同,虽略显生硬,但是也轻巧可爱。 ----------------------------------------------------- 而另一边,经过了一天的舟车劳顿,林若宗和东升也到了邺南,暂时在叔父家小住。安顿好之后,林若宗便急忙忙的要去邺南教坊寻小怜。还没出门便被东升拦下了。 “你干什么,还不滚开?”林若宗真的是觉得东升最近胆子越来越大了,连主子都敢拦了。 “哎呀少爷,你这么贸然前去,怎么见到小怜姑娘啊,怕是教坊的门你进都进不去。”东升也是无奈少爷一冲动要见小怜的时候,平时的机智聪敏就消失的一干二净。 “那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都到了邺南了,难道还不去不成。 “少爷你首先得清楚你去干什么不是?你这贸然前去倒是见到了小怜姑娘了,可是你说什么呢?直接表明心意吗?这不是要吓着小怜姑娘嘛。”又何况,东升悄悄瞧了瞧林若宗的眼色,小声嘟囔道“人家小怜小姐还不一定喜欢你呢。” “你信不信我打你?”林若宗抬起手装作要打他的样子。东升一下子躲出去老远。 可是林若宗细想,东升说的不无道理。这见面了,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这该怎么办呢?林若宗眼睛一瞥,看到了悄悄回来,靠在门边上没个正型儿的东升,想着这小子就是个自来熟,又机灵,消息灵通。而自己为客,住在叔父府上毕竟是不方便出去的。那为何不让他去教坊探探情况呢。想到这里,他的眼睛又成了弯弯的月牙,薄唇一抿,笑眯眯的看着东升。 东升被看的发毛,想着这个长相精致好看,纯良无害,像是玉面书生的自家少爷,其实就是个妖孽。 ------------------------------------------------- 邺南教坊旁边的茶馆,一个像是个风流公子的人正一首提着鸟笼,一手喂着鸟食,一屁股就坐在了茶馆的长凳子上。 “哟,这位爷,来点儿什么?”小二一看这就是有钱的主儿,便殷殷勤勤的凑了上来。 “点这里头最贵的茶和点心,好好伺候着,银两少不了你的。”说罢便扔了几两碎银子给了小二。 “诶,得嘞,您尽管吩咐。”小二眉眼都跳着喜色,手里攥着银子乐乐的走了。“ 东升一笑,想着这世界上最好解决的事果然就是用银两能解决的。他被林若宗派到这里打听,被下了死命令,说是没有办法解决就不要回来了。“哎,做人难,做下人难,做难伺候主子的下人更难。”东升不禁叹着气。他只能异装成富贵公子来这里收买点眼线来得到信息了。而东升那小小的个子和瘦瘦的身子骨,穿上林若宗的衣服,不像是公子倒像是猴儿。 茶和点心也上来了,小二刚要退下去。东升摆手说:“来来,你过来我问你点儿事儿。” “什么事儿您尽管提,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小二得了刚才的好处,现在也巴巴儿的殷勤的很。 “我问你,对面那个邺南教坊要进去方便吗?” “这您说的,邺南教坊本就是叫男人进去的场所。只不过教坊嘛,和寻常的妓馆青楼不同。要的缠头1多的很,而且里面有点名声头牌,脾气也大,寻常的商人和小官儿几乎是见不到的,一般都是邺南府衙里头的大人和些出名的风流雅士们才能见着。但是,咱这小地方毕竟不比京城,如果只是寻个开心找些姑娘,只要付得起缠头,也都好说。” “若是不付缠头,也不想太显眼,如果只是想混进去的话。咳咳”东升知道自己问这话问的奇怪,抬头看了一眼小二的眼色,又继续说道“若不想让过多人注意,如何能进去?” “这。。。。。”小二有些奇怪,这公子明明富贵的很,为何还要这般要求,又想了想,估计是有钱家少爷的怪癖呢,心中暗笑。 小二思考了片刻,便说道:“教坊里最近是新来了一批小丫头,好像是需要教书画的先生,但是寻常的教书先生又不愿意去那里教,所以教坊门口那告示一直都没揭下来,你可以去看看。。。。”还没等他说完,东升便一下子跑到没影了,只剩下句:“谢了”留在空中。 他有主意了。一个可以让少爷和小怜姑娘光明正大见面的方法。 【作者有话说:1缠头:给艺妓的费用。 哈哈哈哈林若宗妖孽本质终于要显露了。】 第九章:为相见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等到东升屁颠儿屁颠儿的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有一个多钟头了。 “主子,我回来了。”东升一屁股就做到椅子上,拿起一杯水就往嘴里灌,丝毫没有注意林若宗的表情。 “你小子,这是干什么呢!”林若宗朝他喊着,顺便将他一脚踢下了椅子:“最近怎么越来越没规矩了,又在外面野了多久现在才回来。最要紧的呢,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东升手边揉着刚才摔疼的屁股,边说道:“主意是有了,但是。。。。。。” “快说”林若宗手作势要挥拳打他。 “是这样的,邺南教坊最近不是新来了好多小姑娘嘛,所以在招收教习书画的先生。但是寻常的先生不愿去那里,所以职位一直都有空缺。公子可以去试试,若是能进到邺南教坊教书,不就是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可以见到小怜小姐了嘛。”东升接着说:“但是,有一事还是没有解决,就是如何和这家里的公子的叔父解释去向。” 林若宗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揉揉了揉太阳穴。这的确是极其麻烦的一件事。他的叔父是他父亲的唯一一个弟弟,平时即是对他父亲言听计从。这他来邺南的事情被他父亲拜托给叔父后,更是限制了他的自由,事事具细的过问。 该怎么办才好呢,林若宗微微咬了下嘴唇,突然他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绝对能帮助他这一次。便笑着说:“东升啊,不用担心,明天直接随我去邺南教坊就可以。” 次日早晨,林若宗和东升来到叔父的房间。 “叔父,侄儿这次来邺南主要是要去游历山川,然后完成先生课业的。怕是今天就要离开叔父家了。”林若宗恭恭敬敬的说道。 “这叫叔叔我怎么可以放心啊,一共就你们主仆二人,去游历要是遇上了什么不测,我怎么跟你父亲交代。你们这几天住所怎么办呢?” 林若宗答道:“叔父你放心,我此次是同邺南巡抚大人家的顾显清公子同去,他自会带上几个身手好的下人来保护我们安全,至于住所,邺南他熟,他来安排必定就是极其好的。” “你是说顾斌大人家的二公子顾显清?我见过那孩子,比你大一岁,但也是十分成熟稳重,他父亲又是整个邺南的巡抚,若是和他同去,我也是放心的。等我派人去他府上询问下,确认好了便准你去。叔父这不是不信你,只是。。。。” 林若宗又摆出纯洁无害的笑容,眼睛弯弯的:“叔父没关系的,您这是担心我,我明白。” “小春,你去顾大人府上,找二少爷问问,与若宗公子此次同去,是否还缺些什么。” “是。小的这就去。” 林若宗脸上云淡风轻,心中却早早的有了准备。 片刻之后,小春回来了,答道:“公子说了,他都会准备完备的,和林公子同去也会万事小心,请大人不必担心。” 林若宗嘴角微微翘了一下,又恢复了正色。 “既然这样,那我也放心了。东升,你一定照顾好少爷。” 东升立刻应答。林若宗也行了礼:“这次来邺南麻烦叔父了,侄儿子这就告辞了。” 然后。 自然是心急如焚的奔向邺南教坊。 心中慢慢的充满着、蔓延着,不知是什么的情感,驱使他奔跑着向着那个地方。 邺南教坊。 此时的小怜与一众人正集合在院子前的空地上,身着浅粉色的烟罗纱舞裙,头发皆用发带绑住,由行首带领着学习基本的舞步。片刻之后,行首在一旁看着众人的练习。想着,这个小怜真是没有看错她,舞姿上也是天资出众,身段和音律皆优出别人,虽然有些地方仍没有领略到精髓,但是可以看出其天赋已经开始慢慢显现。昨天聘请到的教书先生,教了一节课,便说小怜的诗书水平高出常人许多,现在还只是在教写字。而小怜有的诗书都可以诵读了,而且写的一手好字。虽然照同龄的官府上的小姐们差得远,但是在这里却算是拔尖的。 将她培养成一代名妓,绝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小怜此时正专注在自己的动作与呼吸的调节上。回忆着行首说的话,呼吸对于舞蹈十分重要,它和节拍的感知,动作的精准连为一体。情感要从心中流动到指尖才会使舞更为丰满。 行首旁边的侍女过来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行首便说:“你们先好好练着,我去去便来。” 此时的林若宗正站在邺南教坊的门前,手里攥着门上贴着的招收教书先生的纸贴。 “不知这位少爷是来这找哪位姑娘,不过少爷年龄这么小,就知道到这里来了?”林若宗一抬头便看到了当时到她府上演奏的行首银菊,此时正满含笑意的看着他。 “我是看到在招教书先生,便来应征的。”林若宗手里挥挥贴在门上的那个纸贴。 “真是不巧了,林公子,我们昨天已经找到教书先生了。至于这门上贴着的,不过是昨天忘记撕下的罢了。而林公子这尊大佛,怕是我们小庙也装不下。” 林若宗毕竟资历浅,哪里还瞒得住银菊这只老狐狸。顿时就急了:“我师从邢子才先生,哪是那个先生可比的。实在不行的话,我不收费用还不成吗。” 银菊笑笑,想着若是这送上门来的好事不收也是亏了。只是他一个公子为何非要来这里教书呢?为了不惹出事端还是最好不要让太多人看到他。银菊转念一想,小怜诗书本就高于别人,与其和大家一起学着简单的字未免太过于浪费,不如让这位单独教小怜,既可以让小怜的进步大些,又可以免去他过于惹人关注,到时候若是林府发现也不会过于责怪她们。 “好,那就这么定了,你来这里教书。只是一切都要听我安排,可好?” “自是没有问题,不过有一事。”林若宗低头“请务必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 “没问题。我自然都明白。”公子尽管放心。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 第十章:雨霖铃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已是晚夏,天气也不似之前那般炎热。教坊院中的桃树上的花瓣也纷纷飘落。 小怜依然清晰的记着那天的场景。她一袭浅粉纱裙,和一群人站在院中。身后的木门嘎吱一响,他身袭一身白衣,穿过人群。言笑吟吟,风姿清秀。树上的鸟儿好像都看呆了,一不留神,从树上摔了下来。只道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待他走进了后面的厅堂,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突然气氛就热烈起来,叽叽喳喳像是炸开了锅。女孩子们正是豆蔻年纪,看到这么俊俏的公子自然激动起来。“这是哪家的公子竟生的这么好看。”“不用说,看着肯定是哪个府上的少爷,咱们以前低贱的身份肯定没见过的。”“你说他来会不会晚上召我伺候呢。”“想什么你,你现在这么小就想这些事情。” 大家哄笑着。唯有小怜呆立在侧,“他怎么会来这里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好了好了。姑娘们收一收,跟没见过男人似的。都别看了,不过是个客人罢了。教坊里难道还缺这些贵公子吗?继续练舞吧,今天要是这个动作练不下来,都别去吃饭。”行首回来后,大家又只得安静下来,继续钻研舞步。 小怜重新摆起手腕,脚尖也随乐师的音节轻轻旋转。但是心思却怎么也无法专注在舞蹈上,呼吸也没有配合上。“他,真的只是来寻欢作乐的?还是。。。。。”还是,因为她? 小怜摇摇头想要甩掉这些荒唐的想法。怎么会因为她呢。 正在想着,突然背上一痛,啊的叫出了声。行首重重的用竹板拍了她的后背:“想什么呢,练舞时候分什么心!?这步伐一点都不稳,摇摇摆摆的是跳舞呢还是跳大神呢?罚你去站一字柱一个时辰,好让你打起精神来。” 小怜心中暗叫一声苦。一字柱即是一根长圆木,离地一米高,要站在上面,手臂平行伸直,左右手上各提一个木桶,头上顶着一个木板,是教坊为了训练平衡能力的方法,当然,也是惩罚。 “是。”小怜低头答道。心却想着:“都是林若宗那个家伙。” 已是傍晚,远处天空却好像打翻了墨汁一般,黑云压城城欲摧,觉得天空像是巨大的石头压在头顶。不一会儿,小小的雨滴便滴滴答答的落下来,用不了一会儿,小雨便成了倾盆大雨。 这可苦了小怜,刚刚站了半个时辰还不到,就下如此大的雨。虽然她平衡能力本就好,一字柱对她并不是难事,可是这雨水落在了小怜身上的同时也落在旁边的木桶里。木桶里的水现在是越涨越高,逐渐快满了,拎着两桶水的小怜的手臂酸的也像是断了一般。 但是确实万万不可半途而废的放弃的。行首银菊的训练和惩罚向来就以严格著称。无论暴雪,大雨或者是酷暑,与平常无异。一旦承受不住,便会换来更大的惩戒。 虽然头上顶着块木板,但是她的视线还是因为雨水变得模糊,身上全都湿的像是刚从河中捞出来的一样,手摇摇晃晃,脚下也不稳了。 好累啊,惩罚就惩罚吧,她坚持不住了。 正这样想着,突然觉得手中一轻,有人用双手在底下托起了两个木桶。 小怜站在上面,头不能动,只得用眼神瞄了瞄,只见到一个男人,身着的白衣已经被浇透,雨滴顺着发尖落在地上,他本来是想将桶中的水倒出,但是怕她不稳掉下来,只得用手用力托住。 “你。。。。。”小怜唇轻启。 那人听了之后抬头。两人四目相对。 林若宗此时脸上都是雨水,头发也湿了,雨水从他剑眉星目的轮廓旁流下,高挺的鼻尖此时凝结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 小怜愣愣的看着他。 他全身都湿透了。但看到小怜,眼睛又像之前那样,弯成了月牙般的样子,长长的睫毛上似乎也闪烁着雨水,眸子底如同升起了腾腾的雾气。笑了笑,温柔的似乎能包容一切,像是阳光下荡漾着微波的清澈湖水。 “还好吗?”林若宗仰着头看着她,“坚持一下,只剩半个时辰了。” 小怜没有说话,心中有一种复杂的感觉,堵在胸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林若宗看她不说话,只得收起了笑容,变得有些紧张起来。“我只是,只是”无数词语绕在舌尖,却不知说出哪一个好。“只是怕你承受不住。” 小怜的眼泪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混合着雨水。 “我只是怕你承受不住。”小怜不知道怎么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林若宗,都会哭。 他的话都像是温柔的刀,每次都会准确的戳到她极力想要隐藏的伤痛。 她从小也是娇惯的,记得还是府中时,那时她五岁,个子还是小小的,每次跨过门槛都像完成一个大大的任务,不小心摔倒后哇哇大哭,她的娘总会一把抱起她,拍拍她的后背,把她护在自己的心口,她爹便会蹲下,假装敲打那个门栏,“敢绊我家之微,我拆了你这个坏门栏。”她到现在还记得娘亲那个香甜柔软的怀抱和爹爹宠溺的眼神。 可是之后,她独自一人活在那个地狱般的巷子,再也没有人问她“还好吗?”她越来越坚强,即使再痛,也不曾掉过眼泪。因为她知道,眼泪是无用的,无论怎样都不会有人在乎她的生死,所以她只得拼命地活着,心也渐渐坚硬。在其他孩子还在父母怀抱撒娇时,她便成了无人疼无人宠的孩子。 她也想说:我实在承受不住了。但是她不能说。 可是今天她听到时隔多年的一声关心,便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难过。 往事带出了太多的伤痛。 她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混合着雨水,滑落到脸庞,掉落到了地上。渐渐哭出了声。 林若宗没有像上次那样惊慌失措。这次他只是看着她,眼中也不自觉的掉落下了泪珠。他无法经历和感受到她的伤痛,但他最痛的事就是看着她难过,自己的心仿佛扭成了一团。 “你放心,我定会一生一世护你周全平安,定不再叫你飘零世间,尝一丝苦痛。” 磅礴大雨中,桃花树上的花瓣被打落,地上铺满了满满的粉色花瓣。一个瘦弱娇小的少女站在一米高的圆木上,头上顶着木板,手里拎着两个桶,闭着眼睛大声哭着。圆木下面的少年双手用力托着桶,仰着头,心疼,宠溺,又关切的看着她。许下了铭记一生的承诺。 第十一章:暖香衾(上)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待到小怜一身湿漉漉的回到住所,岚香马上像个可爱的小狗似的“蹭”的跑到了小怜跟前,圆圆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悄悄附在小怜耳边,小声说:“小怜姐姐你知道吗?你晚上不和我们一起上书画课了,听说行首请了个别的先生教你。” “怎的还有这回事?你听谁说的?” “我经过行首房间时候偷偷听到的,嘻嘻。想必是姐姐水平都高出我们许多,行首便为你寻了个好先生。”岚香一脸开心,好像是为她找的似的。 “这有什么好的,自己一个人上课,多奇怪啊。”她撅撅嘴,一想到自己单独和一个完全不相熟的人同处,就有些尴尬不安。不过转念想想,这确实能在书画上帮助到她不少。 岚香突然摸了摸她的头发,“姐姐,你这身上这么湿,快去换衣服吧。” 她此时正巧打了个喷嚏,连忙说:“那我去了,你晚上好好吃饭啊。”岚香这孩子每次都不专心吃饭,让她操心的很。 小怜换了一身素净的简单裙子,头发直接披在肩上,虽然已经用手帕擦拭了,但时间毕竟太短,还是湿漉漉的。 行首这时出现在了她房间门口,小怜连忙低头行礼。 “今晚给你安排了另教你书画的先生,即刻就去吧。这位先生你是见过的,不过不要对外面声张。随他安心念书便是。” “是,行首大人。” 已经是夜晚,小怜轻轻的推开了木质的发着吱吱响声的门,恭敬地行礼,低头慢慢走到桌子旁坐下。待她抬眼,却发现她的对面坐着的竟是-------林若宗。他此时正笑眯眯的看着她,眼睛弯弯亮亮的,手只在桌子上托着腮,“这么快,又见面了” 阴魂不散。 此时浮现在她心中的四个大字。 可是不争气的,脑海中突然闪现雨中的那一幕,他淋湿的脸庞,陪她一起站在雨中的情景。心一颤,脸也随即热了起来,浮上来一片红晕。 林若宗看着她娇羞的模样甚是可爱,嘴角不自觉的露出微笑。 “好了言归正传,这次我来就是教你一些书画知识。因为行首大人已经和我说,你在简单的诗词结构上都了解,所以现在需要多读一些诗文。”林若宗站起身,坐在她旁边,拿出一厚摞的书,摆在了桌子上。 她也定了定心神,视线重新关注在桌上的放着的一本本古籍上。 烛火氤氲闪烁,温暖的黄色光芒淡淡的笼罩着整个屋子,桌旁新鲜的百合散发出好闻的香味。窗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微风徐徐的吹进了房间。 小怜此时已经看过了三本古书,每当有她不懂得地方,林若宗便会耐心的一点一点解释给她听。 温暖的房间里,她忽然心跳漏了几拍,有种莫名的感觉,大约是淡淡的百合花的清香,是两人的距离变得异常接近。她微微侧头,便看到他好看的侧脸,而每次解答问题时,低沉好听的嗓音和突然变得认真的眼神。 心跳忽然的加快。 脑子一片空白。 她努力的将自己的心平复,试着专注。 她为什么会这样,她不懂得。这不像她。 ---------------------------------------------------------------------------------------------------------- 而时间慢慢的流走,她也逐渐疲累,眼睛像是慢慢的无法睁开,好像遥远处传来林若宗的声音:“你先慢慢看着,我去方便一下,若是有不懂得,一会儿问我。”等这声音消失后,她身子一歪,“砰”的一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等到林若宗回来时,便看到她伏在案上,脸被烛火映的分外温柔,脸颊绯红,嘴唇粉嫩,呼吸安详而均匀,像一只乖乖懒懒的猫。 她的长发如漆,丝滑柔软,有几缕从肩上滑落,而头发尾端还没干,一滴滴水从发尖滑落。 他悄悄的拿出自己的帕子,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将发尾处细细擦干。 看着她的模样,他的眸子变得有些迷离,脸慢慢靠近那个沉睡的少女,呼吸也变得滚烫,轻轻地的呵在她的嘴唇,温热的。她的双唇看起来那么温柔,就像温暖的橘色烛火,就像百合花的柔软花瓣。愈来愈近,,他和她的唇之隔了树叶般薄薄的距离,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他俯下头,可是她却突然动了一下,好像是因为睡姿不太舒服调整了一下。 他笑笑,将他的披风为她轻轻盖上。轻轻地离开了房间。 第十二章:暖香衾(下)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第十二章(高能虐狗。。。。。O(∩_∩)O) 一大早上,林若宗就混混沌沌被东升拍醒。“少爷,少爷,你醒醒,都已经申时了。” “去去去,我还没睡够呢。”林若宗睡眼惺忪的朝东升摆了摆手。 “少爷,您这不是在府里啊,这是在,在教坊啊。您现在不起床不太合适吧。”东升嘟囔。这若是教坊的客,睡到几时都没问题,可关键是他们现在是来给人做工的。。。。。。 教。。。坊。。。。 这两个字在林若宗的脑袋里回旋了片刻,顿时炸开了花。他一个起身,站了起来。“快,快,服侍我更衣。” 东升无力地垂头,他的主子可怎么办好,就以这个速度,没等和小怜姑娘有什么估计就要回京城了。 待林若宗一脚踏出大门时,却发现院子里竟安静得很。 “她们人呢?”他回头问。 “姑娘们都去郊外的树林练习发声了,估计要等到正午才回来。”东升说道。 “不如我们先到处逛逛,若是看到什么新奇的景儿,正好就当完成先生课业了。”他虽是因为小怜出来,但是确实也没忘记了自己的本业。 正午,小怜和一众姐妹一起回到教坊。不知怎么的,她的脑中一上午都萦绕着那个俊朗清雅的身影,眯眯的笑颜,桃花般的薄唇。 可是,怎么不见他呢? 小怜四处看看,确实没有他的踪影。 心里空落落的。 岚香这时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两块桂花糕,嘴里还咬着一块:“姐姐你找什么呢?小厨房那边发了点心,姐姐我们快去再领两块。”说罢拉着她就往小厨房走去。 她和岚香一走进小厨房,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太对,之前热闹的声音都停止了,变得戛然无声。岚香只顾着盯着糕点并没注意到。 小怜是何等心思细腻又伶俐的人,怎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必是行首过多的关照和差别待遇激恼了众人罢。岚香单纯年龄又小帮不了她什么,在这个教坊中单单凭行首扶持怕是也不成,得想个对策。她在东柏巷那样人吃人的地方成长起来,这样幼稚的手段还难不倒他。 所谓孤立之事,绝不是所有人都有意为之,必定是有几个人牵头挑事,其他人或是附和,或是服从。在她看来,只要控制住那几个牵头的人,剩下的便好办的多。而其中,最好做的,便是收买人心。 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只是伸手拿了几块糕点,便走了出去。 等出去后,岚香也跟着她走了出来。 岚香年龄最小,说话又软又甜,纯真可爱,脾气还好。虽是不惹人注意的但是也能说上几句话。小怜看着她,觉得现在也只有她可以信任了。便说:“岚香,你帮姐姐个忙好不好?” 岚香看着她,眨眨眼睛:“姐姐你有什么说便是,这入教坊以来,一直都是姐姐在照顾我,我自当帮姐姐的忙。” 小怜笑笑,俯身到岚香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便笑着说“你可懂了?” “这简单得很,等我办妥后,自当来告诉姐姐。” “好,那我就等你了。明天给你买枣泥糕吃好不好?” “好啊好啊”岚香笑眯眯的点头。 林若宗此时与东升来到了邺南附近有名的澍昱崖,山崖并不陡峭却景致迷人,随处可见名家的诗文刻于巨石之上。清泉流淌,杏树扎根岸边,杏花瓣随风飘落,漂浮于溪水之上。 古松根节盘错,枝叶繁茂,遮住了夏日的阳光。 “如此幽深僻静之地,实为难得之景。真是山川悠邈,长路乖殊。仰瞻翔鸟,俯视游鱼1。”林若宗不禁感叹。说罢便拿起纸笔开始画这自然之景。 东升也也盘腿坐在了林若宗的后面。他自知自己没自家公子的眼界,实在欣赏不出这景观的特别之处。头上松树遮挡形成的阴凉舒服的很,微风一吹,竟睡意渐起。 恍惚睡着的时候,似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东升,你现在这边睡着,我去里面的山林转转,一会儿回来找你。”东升恍惚听着这一句,没太在意便继续睡下去。 等东升突然一激灵的清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而旁边只剩他自己。若是放在平常,他只要自己回去,肯定能看到少爷先回去,已经在府里坐着了。所以他也没在意,只管收拾好了少爷落在旁边的纸墨等细碎物件。起身回教坊去了。 等他回去的时候,教坊门前的一排排粉色的灯已经亮起。还没等回房,便看到小怜小小的身影站在他们的房门前。 “怜儿姑娘,可是有什么事?” “林公子可在?我见晚上教习的时间到了,你们房间的灯都没有亮起,我有些担心便来看看,可是今晚不学了?” 东升心里一紧,“我们公子可是还没回来吗?” 小怜也顿时变了脸色“没有啊,可是你们两个没一直在一起吗?” 东升此时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便说“我们今日去澍昱崖游玩,我睡着了,公子好像自己去。。。”东升脑中突然想起睡梦中公子跟他说的话,“对,对,公子说要去里面的山林转转。便独自一人去了。” 小怜心一沉,2“这澍昱崖是好景点不错,可是里面这山林可是万万不可进去的。倒没什么野兽毒蛇,但是这林子雾气大的很,山林里树木茂盛,有雾气时便会大量吸收林中的空气,人若是在里面,不说是呼吸困难,也是头昏脑涨。” 她立刻跑了出去,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快把她的心撕裂了。 他不会昏迷,或者是。。。 她吓得硬生生打了个寒战,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了。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此时的林若宗,已经疲累的靠在一颗大树上休息。 他只是去山林转了转,却没想到这山林里面的路甚是曲折。雾气更深的可怕。他一直不敢停下来,一直在走,却发现一直在原地。 渐渐地,他的呼吸变得不那么顺畅,头也越来越沉。他的脚步慢了下来。 他的眼珠有些呆滞,缓缓的转动着,他想挣扎着站起来,却发现身体了里的力气好像全被抽尽了,四肢绵绵无法动弹。 呼吸越来越艰难,他胸口闷得很,手用力的撕着脖颈周围的衣服。 他不会要死在这里了吧。眼皮实在太沉了。 脑袋中走马灯的出现着一个人的身影。 恍惚中,好像那个人真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美丽的,温柔的,娇羞的,哭泣着的,好强的,那个人的身影。 是他的幻觉吧。 你什么时候来? 【作者有话说:1此句摘自阮籍《咏怀诗十三首》 2深山老林容易鬼打墙是真的哦,大家也不要小看山林里的雾气,确实是会致人死亡的,尤其是夜晚。因为树林光合作用,吸收氧气,所以在下午和夜晚吐出大量二氧化碳,会导致人二氧化碳中毒,甚至死亡。 第十三章:定终身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仿佛坠入了深渊,眼前一片漆黑,仿若人世之初的混沌。 他奔跑在一片迷雾里,前面有一抹淡粉色的身影。 他伸手,可是连手指头都看不到,他只得跟着那个身影跑着。 那个身影逐渐跑到了一片充满黄色光芒的地方,他看不见边界,不敢迈出这一步。 而那个光亮好像化成了一把斧头,劈开了黑暗。 “他醒了,他醒了。” “若宗,若宗。” 他突然惊醒。 刚刚睁眼,眼睛还不能适应房间的烛光,只觉得一片模糊,他摇摇头,尝试着重新睁开眼睛。 真实的世界突然显现在他的眼前。昏黄的烛光,木质的小房间,和眼前泪眼婆娑的小人儿。都提醒他还活着。 突然被一个小小的,却温暖的怀抱紧紧抱住。 然后便是沉沉的哭泣声,刚才温暖的拥抱变成了两只小拳头的用力敲打。 他哭笑不得的抓住她的小手,然后扯离他的怀抱,还是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眼睛笑的弯弯的。 “怎么,心疼我了。”他打趣的说。 知道他正低着头看着她,她却眼皮低垂不说话。 “难不成是生气了。”他心里想着,怕他又开错了玩笑。 还没等他回过神,她踮起脚,双臂环住他的脖颈,紧紧抱着他,哭着说:“你知道我都快被你吓死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开玩笑。你以为自己是猫有九条命吗?不是特意过来看我的吗?没听到我的回复就想死?” 他惊讶的微微张开嘴。随即笑了笑,心中有了明确的答案,眼睛里亮亮的仿若有星星。薄唇如桃花瓣轻启“我很感谢你喜欢上了我。” 她脑中渐渐空白。想脱离他的怀抱,可是却被他搂的更紧。 仿佛被催眠般,脑袋里不断回想起他们一起经历的事。 林府初见的他,开玩笑的他,不知所措的他,跑来见她的他,雨中的他。 她回想起她和东升刚找到他的时候,她简直担心的快要崩溃,腿都软了。而那份怕失去他的心,让她终于明白她对林若宗的感情,其实一点都不必林若宗对她的少。 她的下巴轻轻靠在林若宗的肩上,昏黄的烛光,温热的怀抱,她有些恍惚失神。 “承认吧,你喜欢我。”林若宗的手轻轻环绕住她的腰肢,另一只手轻轻摸着她的头。紧紧抱紧她。 轻拂的风从窗中飘来,带着桃花的香气 她眼底迷离,只是“嗯。”了一声。 没错,她承认,她喜欢他。 她倚在他怀里,嗅着好闻的清冽气息,浅浅的笑,这是从未有过的安心,像是归属和依归。 他低头看向躲在自己怀里,心满意足的少女,绯红的脸颊,像是引诱他去咬上一口,于是他没辜负眼前这个娇小的人儿,托起她的下巴,轻轻地,饱含深情的在她额头上一吻。嗓音磁性又低沉“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会是我的。” (东升看到这二人如此温暖的景象,一脸陶醉的悄悄退了出去。) 深夜。 小怜正斜靠在床边缝着荷包,嘴角一直向上翘着。突然岚香歪着头,“姐姐你可有什么喜事?怎的这么开心。” 小怜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怎的?很明显吗?” “恩,是呢。对了,姐姐,你上次叫我打听的事我都打听好了。” 小怜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你说说看。” “我听了听,这些姐姐们最近是都聚在一起讲小怜姐姐你的事,大家觉得行首实在太偏爱你了,多少心中是不满的。但是我找春姐姐问,她说其实她和其他的姐姐们倒也没有太大怨言,只是石楠姐姐和幽儿最气愤罢了,石楠姐姐本就是这里年龄最大的一个了,资历虽不好但年龄摆在这里,大家都恭敬的一句叫一句姐姐。而幽儿姐姐一直帮芍药姐处理内务,既威严,讲话又严厉。所以,其他人自然都听她们的。大家便都一股脑的疏离小怜姐姐了。” 小怜心中细想:“这春儿是个老实的,平时也不瞎掺和那些事情,倒有几分可信。至于石楠和幽儿。既然是人,既然有心,便绝不可能不能收买。” 小怜转而嫣然一笑,往岚香口里塞了一块桂花糕。“谢谢岚儿,一会儿姐姐包一包糕点给你送到你房里去。” 岚香眼睛顿时冒着金星,使劲的点着头。 此时小怜心中,一计未罢,另一计又上心头。 凭算计,还轮不到你们骑到我头上。 第十四章:平众乱(上)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第十三章 教坊是个女人多的地方,女人多,消息自然也灵通。 石楠,也就是她们口中的楠姐姐。虽然才艺不甚精通,相貌也平平,可是确是个嘴上功夫了得的,不过几句话便能笼络人心。 可惜,教坊的女人们都是些墙头草罢了,一个跟着她身后,剩下几个也也都跟过去。 同样的,只要她失信于人,剩下的人便也会一哄而散的走了。 教坊里有一处小角落,草木茂盛,生长的野草和藤蔓自然地围成一块方地。那里是教坊的姑娘和侍女们最愿意去的地方,互相看不到对方,却能将一天所受的气,知道的小道消息都倾诉在这个角落里。什么都不做,一天只站在那里,这教坊大大小小的事情便都能都知道个大概。 可是,所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那日小怜无意路过此地,却听见几个激动,又按压着音量的声音叽叽喳喳讨论些女人间的琐碎事,她本来无意逗留,可是一些听起来颇有趣的事情教她停住了脚步,细细的听了下去。 “她还不只是个手脚不干净的,被之前的主子赶了出去,走投无路不才来的这吗?” “什么?真的假的啊。姐姐快与我细说说?” “之前来教坊送菜的小哥本是我表哥,他之前在巡抚大人的府上当差,便知道这石楠之前是大夫人的侍女,先开始是小偷小摸,后来竟偷上了大夫人的传家曜石戒指,先开始打死不认,后来竟在她房里搜出来。本来是要报官的,可是这家夫人性子好,想着留她一条命,便只赶了出去。” “我当石楠是个什么货色,不过是小偷罢了,看她还装作一副长姐的样子,以前竟是这幅模样。” “可不是,要不是看最近这风都朝着她那边吹,谁还乐意跟在她后面。” “但是谁叫她后面总有那几个跟班的呢,尤其那个叫什么幽儿的,一副狗腿样子。我呸。” “姐姐放心,总有人有天收了她。” 小怜听到这里,嘴角微微上扬,默默地走了。 ----------------------------------------------------- 是夜。 小怜一手托着下巴,有些昏昏欲睡。 “你这懒猫。这日的书都温会了?”林若宗用手摸了摸她的头,软软的,触感甚好。 小怜顺势靠到他怀里,手指扣着他胸前衣服上小小的线头。不说话。 “怎的,饿了?”他低沉好听的嗓音传来。 “恩。” 他的眼睛笑的弯弯的,“你等着,我叫东升下面给你吃。” 热气腾腾的面来了,小怜狼吞虎咽的吃着。吃相煞是可爱。 “你慢点吃,哈哈哈,哪像个姑娘样子。”林若宗看着她,脸上的笑意愈发深厚。 她羞涩的低下头,小口吃起来。不知为何,她白日里所谓成熟的伪装,到他跟前,竟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在他跟前,才像个孩子。 吃饱后,她心满意足的靠在他怀里。 突然想到什么事般,她突然起来,扭头问他:“你可认识邺南巡抚里的人?” 林若宗被问得一怔,随即便道:“认识是认识的,我与他家二少爷是一起长大的,关系自然好。” 小怜眼巴巴的看着他:“那能不能帮我个忙?” “你呀,尽管提。”林若宗用手刮刮她的鼻子,眼中尽是宠溺。“你知道,我最拒绝不了的,就是你。” 她开心的笑。嘴唇轻轻附在他脸旁,轻轻落下个吻。然后便马上离开,脸上一片绯红。 林若宗手一把搂住她的腰,“我都答应你事了,你也答应我一件好不好。” “什么?” “就是。。。。”他的眼神深情专注,眼底犹如布满了桃花开落的丝丝香气,“希望你永远不要离开我。” “好,我答应你。” 【作者有话说:今天更得字数少啊呜呜呜,因为温哥华地震了,没心情写了,明天多更。】 第十五章:平众乱(下)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平众乱(下) 次日,早上练声后,大家都回到教坊要用早膳。小怜走在后面,当她到小厨房时,门是虚掩着的,里面说笑声不断。 “哈哈哈哈,看那个冯小怜这几天的气色,没人搭理她的感觉一定不好受吧。真是活该。”幽儿眉飞色舞的说,手指在空中指指点点。“一定要让她知道自己绝对没有能力和我们作对。叫她多吃点苦头,对吧楠姐?”说罢,手端起汤碗,倒在小怜的座位上。 众人有的默默不语,有的却开心的很,拍手大笑。 石楠掩面而笑,“妹妹自是机灵的。” “姐姐,你怎么不进去?”岚香突然从后面窜出来“我已经打了饭放到姐姐桌上了,刚才芍药姐姐叫我,我就出去了。”她笑着说,手跨上了小怜的胳膊“走吧,姐姐。” 门嘎吱一响,她二人进去的时候,突然声音都戛然而止,气氛好像降到了冰点。 她并不做声,慢慢的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 “哎呀!这哪里来的这些脏东西?”岚香看小怜并不坐下,便看到了凳子上的一滩污渍,指着凳子说道,“姐姐,我给你找东西擦吧。”她说罢便要回头找手巾。 “没事,你不要去。”小怜微微拍拍她的肩膀。“谁倒的,谁弄干净。” 小怜走向幽儿,“你,难道不准备打扫干净么?” 幽儿此时斜眼瞧了瞧小怜,嘴角上扬冷哼了一声。“怎样,如果我说不呢?” 小怜什么都没说,只是拿起她的汤碗,从她头上直直的泼下。 “若你说不,就只能这样了。喜欢被汤汁浇的感觉吗?下次记住了,把自己打扮得干干净净却总想着弄脏别人东西,就是这个下场。我来告诉你什么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你!”她伸手想打小怜,却被小怜狠狠抓住,轻轻一扭,她就痛的叫了起来。 这招数还是在东柏巷的时候和管事的姑姑学的。人手腕处其实是最脆弱的,只要力度方式掌握好,轻轻一扭,就会疼痛无比。 幽儿脸狰狞而又痛苦,却回头看向石楠。她一直都和石楠为伍,相比这个小怜对她这样,楠姐肯定也是气的。她没能力收拾她,但有人能。 石楠此时走到小怜跟前“你放不放下,你要是不放下,到时候别怪到了行首大人那里,我们不给你情面。” 小怜突然放下了幽儿的胳膊,然后哈哈大笑,复尔恢复了平静,缓缓回头看向石楠,手稍稍合拢,手心中间是一枚戒指。只有她们两人可以看到。 石楠的脸突然像僵住了一般,瞳孔都在细微的颤抖。眼睛一直盯着小怜手中的戒指,然后看向小怜,眼中的神情像是乞求,像是不甘,又像是惧怕。 她转头,整个人都在发抖,不知是气愤还是恐惧,眼睛盯着大大的,看向幽儿“道歉。” “姐姐,你说什么?”幽儿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我叫你道歉你没听见?”石楠突然对着她大吼。 幽儿被吓得眼含着泪水,只得不甘心的低头“我错了。” “你满意了?”石楠恨恨的看着小怜,然后挥袖离去。幽儿也跟着她跑了出去, 众人也是都惊讶的木然坐在座位上。想着,这教坊的风向,怕是要变了。 冯小怜,绝不是什么一般的货色。 小怜当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坐在了幽儿的位置上,岚香也吓得不轻,后来才和小怜悄悄说:“姐姐刚才的样子真是大快人心。” “对了,行首大人说今日早膳后便不训练了。因为今日是花灯节,想着大家这连续的训练也是劳累了,今日正好可以去集市转转。于是我就去求了个恩典,就当是孝敬各位姐姐妹妹的。”小怜重新换上了一副笑容,淡淡的和众人说道。 “谢谢妹妹了”“哎呀妹妹真是有心啊”“小怜姐真是善良呢。” 众人纷纷回应,脸上挂上了不知是真是假总之和善的笑容,大家继续吵吵闹闹,聊聊细碎的小事,抱怨几句,便也无事。 ----------------------------------------------------- 众人回到房里,换衣服准备趁这个空闲时间好好出去逛逛。 忽然,“哎?这是谁的?”有人从自己橱柜中拿出一份包装精美的桂花糕,上面的印着桃花的封纸上写着娟秀的字:怜。 “我这里也有”“我这里也是。” 听到声响后,大家纷纷去看自己的橱柜。发现每个人都有一份。当然除了幽儿和石楠。 教坊的女人何等的会察言观色。这些事出来后,就都明白了。相视而笑,各自心胸了然。 ------------------------------------------------------ 小怜换了一身藕紫色的烟纱披罗裙,身披白色轻纱。墨色的秀发上轻轻挽起斜插一只玉灵簪,肌肤晶莹如玉,唇色微微一点胭脂,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风情,可是有丝毫不失清纯可爱之态,散发着淡淡灵气。 她突然感觉自己后背一暖,惊了一下刚想回头,便听到林若宗的声音传来“今天终于可以整日陪着我了?”他从后面抱住她,手揉揉她的头发,把头埋在她脖颈之中,下巴低下来靠在她的玉肩上。 “快起来叫别人看到怎么办”她想闪开却发现动弹不得,只得沉溺在温暖的怀抱中。 “你今日的事可都办妥了?” “恩。都办妥了。还是要谢谢你帮我这个大忙,要不然依石楠的性格,是万万不能善罢甘休的。” 那日,在小怜知道石楠因为手脚不干净被赶出巡抚府后,便想出一计用来威胁。所幸巡抚府上的二少爷和林若宗是莫逆之交,所以便拜托他将她母亲当年差点丢失的曜石戒指借出来,以此为证物,让石楠心生恐惧,从而不敢联合他人孤立小怜。而林若宗又跑去邺南最有名的糕点房去定了糕点,权当拉拢人心。至于行首,小怜是以以后加倍的练习和成果作为担保,求得一日假期。 “你我之间,不需如此。若是你痛,我便痛;你恼,我也会觉得恼;你开心,我自然也开心。” 小怜突然眼眶有些潮湿,感受着他低沉的话语和温暖的怀抱,她也变得心底温暖柔软,放弃了伪装自己,回身,也拥抱住了他。 她踮起脚,吻了他。 轻轻地,就像花瓣上的晨露。 只是轻轻的一吻。 在很多年后,物是人非,世事变迁。 这个吻,却依然烙印在两人的心中。 第十六章:华灯上(上)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花灯初上 花灯节,即是北齐家家户户点燃灯火,祈福的日子。教坊的姑娘们虽然出身穷苦,花灯节什么的也并不当成重要的节日去过,可是心里想着能躲开严苛的训练终究是个好事,便纷纷的三两结伴,兴高采烈的出去逛了。 “我们也走吧。正好有一位少爷和我们同去,他也是我的好兄弟,一会儿你便能看到了。”林若宗偏头,笑着看着小怜。 小怜低头浅笑,她现在才觉得原来她和林若宗在一起是真实发生的事,并不是她自己的幻觉。恋人之间,只有融入了对方的生活,才有了真真实实的感受。 两人一起走出教坊的门,便看到一位身着绛红色袍子,头戴羊脂玉冠的少年负手而立的背影。 “显清哥。”林若宗喊了一声。 那少年听见后缓缓回头,笑着朝林若宗摆摆手。“若宗。” 小怜这时也看到了那人的容貌。这个若宗口中的显清哥确实也是个气质出众的。他身材伟岸,棱角线条分明,五官如刀刻一般俊美,目光深邃而锐利,显得英气夺人。如果林若宗笑起来像是桃花瓣散落的温暖笑容,抑或是孩子气般的坏笑,那么这个显清笑起来,则更像是哥哥般的笑容,更显得沉稳踏实。 “显清哥,好久不见。”林若宗开心的迎了上去,然后兴高采烈的把小怜拉到跟前,“显清哥,这是小怜姑娘。小怜,这位是顾显清顾公子,是邺南巡抚家的少爷,也是我的兄弟。” 小怜侧身行了个浅礼。“见过顾公子。” 顾显清也微微点头“怜姑娘有礼了。” 他看了看面前这个娇小的女子,或者说是女孩。虽然个子还不高,可是身段却显得修长婀娜。面容不必说,自是上等的精致娇媚。可是最关键是她给人的感觉并不单一,年龄小显出的清纯之上却又覆了一层超出年龄的成熟与妩媚。 他知道林若宗在感情上绝不是随便之人,他背着家里从京城来到邺南,又因为这个看起来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而拜托他从府里借出母亲的戒指,想必是动了真心。虽然他觉得雅妓无妨,有的反而才气更胜于平常公子,但是知道小怜的身份时候,他还是惊了一下,对小怜也愈发好奇起来,想着是个什么样儿的人儿才能让他如此着迷。如今看来,果真是个难得的人儿。 三人漫步在邺南的街道上,这边虽没有京城繁华,却是景色别致,贩卖的东西也都稀奇。小怜虽然平日里成熟稳重,可是毕竟也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自从来到邺南也没逛过集市庙会,一会儿去这边看看,一会儿有瞧瞧那边。林若宗一直带着笑跟在她身后,看着小怜无忧无虑的样子,他不自觉的也跟着笑出来。 顾显清瞧着林若宗的样子,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这呆子。。。” 他瞧着那两人的嬉笑打闹的模样,也不禁开始忧心。他宁愿林若宗动的情越少越好。门第身份地位,他们除了相爱,剩下的几乎所有都不相配。合情,却并不合适。 夜色慢慢的暗下来,街上灯盏无数如花千树,烟花如星雨。许多才子佳人自己做的花灯更是别致雅趣,胜过贩卖的千篇一律的灯的样式。 逛了许久,自是有些疲乏。他们三人找了处好地方,玉楼堂酒楼二层,外面直通着露台,红漆金箔雕栏画栋,华贵异常。打开窗子,外面的喜庆场景一览眼底。 挥手叫来小二,上了几样招牌的小菜。林若宗和顾显清聊了聊各自近况,突然回忆起当时他将显清作为借口逃离叔父家而顾显清却成功的圆谎的事,两人更是笑的不行。小怜一手托着腮,眼睛眯眯的笑着看着他们。少年意气风发,谈吐若风,也是一个美景。若宗当时为了见自己,竟如此大费周章。还好现在如此美满,还好还好。 “若宗可曾听说最近朝中的局势?皇上的年纪也有十六,大约和你我一般大了,登基也已经六年有余。可是现在朝中大事却仍不能亲自决断。”顾显清压低了声音,陆令萱本为皇上乳母,承太后懿封为了女侍中不说,如今竟独断朝廷事务。皇上如有不从,竟还像小时一般关禁闭不给食物,因为之前太上皇的一句:“太子应视乳母为生母,谨顺不得逆。”这口谕竟像是成了条文。而太后竟然还是纵着陆侍中,如同视而不见,整日于其宫中痴迷些仙神之道,连皇上的面都不见。” “给皇上关禁闭?这是什么样子?哪有了尊卑之分君臣之礼?”林若宗毕竟气盛了些,拍桌子大声说道。 小怜悄悄地拽了一下他的袖子,林若宗看看她,叹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头“怜儿你先吃些东西。” 林若宗随即压低了声音“这些事情其他大臣们不知道?为何没有人出来弹劾她呢?” “我姑母本就是宫中的掌管织造的女官,身处内宫,自然事情知道的多些。以陆侍中的手段,前朝后宫都在手心里,消息是绝不可能传到外廷的。就算有些大臣们知道了,也是万不敢说的。这宫中关系错综复杂,前朝后宫本就相联,他们的女儿侄女身处后宫,没人敢轻举妄动。” “那皇上如何?” “还能如何,你想想就算是你,一个二品官员家的少爷,还是尊贵异常,想去哪儿几乎都能去,想吃什么都供着,银两也充足。而皇上贵为天子,却受这般屈辱和折磨。” 两人都不约叹气,虽然林若宗平时在政仕之上不太上心的样子,可是却也是在意的。就算他自己无意仕途,他的家族他的兄长,都与此紧紧关联。 只可惜,这世上,有人为没有才气而愁;有的人有才气,又恰巧遇到明君而大展拳脚;而有的,空有一身抱负才华,奈何世事不顺遂。 小怜低头,轻轻的摆弄手帕。“原来当皇帝,竟也是如此不堪吗?回想起自己在巷子里的日子,黑暗阴沉,以为是自己身份低贱才如此痛苦,原来即使是身份最高贵的人,也是痛苦的吗?”心中结千转百回,落了声小小的叹息。 【作者有话说:陆令萱大家一定都熟悉,就是陆贞传奇中的陆贞。历史中的她其实是佞臣,与高湛(太上皇)是混乱的较暧昧的关系(你们懂得)】 第十七章:花灯上(下)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桨声灯影里,花街灯如昼。【ㄨ】梨花瓣随东风轻抚,四下飘落,伴着莲花灯星星点点飘荡在邺南河上。 忽的,满天绚烂的烟花升起,照耀着邺南河两岸。人们纷纷仰头停步,看着这漫天烟火在天上变成一个个好看的形状,绽放后,火光散落,零星落下,转而又被新的烟花取代,繁华一重胜一重。 小怜此时正手拿毛笔,将林若宗宽厚的后背作为垫板,在桃花笺上写下一行行娟秀的小楷。 “好了吗?”林若宗不禁转头问。“写的什么。” 她笑笑“快好了。”说罢,将桃花笺细细折好,放进荷花灯里。 “到底写的什么?”林若宗好奇的一直追问。 “说了就不灵了,快走吧快走吧。”小怜推着林若宗向河边走去。顾显清浅笑言言,跟在他们身后。 她提起裙边,蹲在河岸旁,将莲花灯点亮放入水中,手轻轻一推,灯渐渐飘远。小怜双手合十,低头许愿。她不知道祈愿到底有什么用,可是人们总是这样,当自己绝望透顶的时候,并不会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什么地方,只有当你可以看到希望的时候,才会有力气许下愿望。 顾显清见小怜正虔诚的许愿,便搂着林若宗的肩膀,稍稍走远。问“你是怎么打算的?” “什么怎么打算的?” “小怜姑娘,你是怎么打算的?” 林若宗看着他的眼睛,片刻后,定定的说,“我此生只认她一个,我要娶她。” 顾显清心一沉,他担心的事还是来了,“这种事不是你想想就行的,你不是寻常的身份,她也不是。你下一步的打算是什么?告诉你父亲母亲说你要娶一个妓生?” 林若宗不说话,他满脑子占据的,都是小怜的脸,她精致的面容,她晶莹闪烁的眸子,她倔强的样子,流泪的样子,灵动的样子。他现在十五岁,北齐男子十五十六岁就娶妻本就是常事,他也接触过很多的女孩子,大家闺秀,将门之女,但是他将自己的感情一直都看的慎重又谨慎。 他的母亲曾也训斥过他:“你,千挑万选,到底什么样的姑娘你才满意?” 他也应了她母亲的要求去和许多名门望族家的小姐去见面,可是他总觉得她们都一样,都是知书达理贤惠温柔,说话都是细声细语,可是却缺少一丝让他吸引的灵动。直到他遇到小怜,他才知道他的标准不过就是为她设定的而已。 “我会尽我所能,无论什么方法,要是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顾显清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若心不能动摇,这样也好。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我一定尽我所能帮你。” 三人继续走了走,都累了,也准备各自回去。 “若宗,小怜姑娘,就此别过。”顾显清又看向小怜,“小怜姑娘,若是平时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就好,别的地方不说,邺南这边我还是可以帮上一二忙的。” 小怜微微点头行礼,“在此谢过顾公子。” “显清兄,那我们告辞了。” 顾显清慢慢看着他们二人离去的背影,才子佳人,本是佳侣。只可惜现在的世道,能容下女臣欺君罔上扰乱朝野,却不能容得下一对身份不同的恋人。 两人踱步直到教坊门前,月光似绸,柔软皎洁,花香氤氲。 似有默契一样,他们在门前停住了脚步。小怜抬头望着皎洁的月亮,深吸了口气。 林若宗怔怔的看着她,月光在她脸上镀了一层美丽的光芒,如雾如幻。他承认他怕了,在听到顾显清说的话之前,他本是坚定地认为他们一定会在一起。可是听到他的话后,他突然心里像是没了底,那种恐惧让他心神不宁。他们相识不过才十多天,可是如今竟是用情深至此,就算只是想想以后若是分离,心也会一阵一阵的疼痛。 他拉住她的手转过来,拥她入怀,呼吸她长发的芳香,然后紧紧的抱着她。像是要融入骨血和生命。 “怎么了?” “不要离开我好吗?一直待在我身边。”他的眼睛湿润,长长的睫毛上如同缭绕了丝丝雾气, 她的内心柔软起来。 “好,我会的。”她浅笑着,对未知的艰难一无所知。以为若宗只是诉说着情话,却并不知道他此时心中的负担。 如今本不是盛世,朝野一片混乱,官员也是被磨平了雄心抱负,只想着拿着俸禄,家族无虞。而他们这些少爷更甚,本是年轻意气风发之时,却被逼进仕途,步步算计,整日提心吊胆。待十五六岁时娶妻纳妾,然后开枝散叶。为了利益,为了后代,为了名声,唯独不是为了爱。 自己的心无法与任何一个人诉说,即使是别的欲望都满足了,可就是满足不了心。像是无数虫子啃咬着撕扯着内心,却总要装着若无其事,然后继续过着冗长而难捱的一生。 林若宗见到她的时候才觉得,她就像是清泉,浇灭了他燥热而浮躁不安的心。 “我不要以后也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他把脸埋进她的长发里,喃声说:“我不要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我不要。。。。。” “恩。不会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她轻轻回抱住他。 她的内心一丝动容,她平时看到的那个总是笑颜温柔的林若宗,原来也会脆弱,像个孩子一样。 “对了,”他从她的拥抱里抬起头,眼睛乌黑湿润,嘴角却刻意坏笑着“你还没给我跳过你的舞呢,不是再过五天就要去京城了吗?” 她眨眨眼, “等我练好了,最完美的舞,第一个跳给你看。” “好好好。这么有信心啊!“ 看她可爱的样子,他摸了摸她的头,掐了一下她的小脸。 轻轻一吻,落在眉间。 第十八章:伤别离(上)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朝廷掌乐院选拔女乐的时间越来越近,对教坊艺妓们的舞蹈的训练也越来越紧锣密鼓。 “砰”的一声闷响从行首房间里传来。 芍药和含烟正战战兢兢的低头跪坐在行首面前,被行首丢出去刻着精美纹饰的瓷杯此时滚落到了一边。 “选拔女乐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行首染着蔻丹的手指一下下的敲着桌面。忽然的提高声调“小怜那孩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芍药和含烟吓得一抖。 “行首大人,因为选拔女乐中推举新妓的名额已经确定了是小怜无疑,这孩子也在努力的训练。可是实在无法决断到底定什么舞种。因为京城的那位大人手下的孩子是踏莲舞,所以我们不管定什么舞种,都不可能超出踏莲舞啊。” 的确,踏莲舞无论对于新妓,还是技艺高超的妓生,都是难度最高的一个舞蹈。 对于选舞,本来用不到行首来选,可是这次事关重大,整个邺南教坊需要小怜在推举新妓时夺得先声。 她慢慢思索着,到底什么才能压过踏莲舞的气势呢? 若是,从未见过的舞呢? “你去叫那孩子过来,我来给她定舞。你们之管练你们自己的,把新妓们的合众舞教的符合我的标准就行了。” “是,大人。” 两人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小怜小心翼翼的推开行首房内的门,行礼后端正跪坐在桌前。 “你看看这个。”行首冷淡严厉的声音丝毫未变,在她面前响起。 她恭顺点头,抬头看到面前的桌上放着一本类似古籍的簿册。 “这是?”她抬头好奇的看着行首。 “你现在的舞姿舞技都不错,可是,却并未有一举打动人心之处,只是较好的完成,却没有表现出精髓之处。” 她不由的低下头,确实,她现在只是每个动作都做到精准,呼吸也规规矩矩的进行了。可是总是缺少一丝神韵。 “舞蹈本来就与舞姿音律舞谱相关联,既然别的做不好,只有在其他两项上下功夫了。你回去好好看看这舞谱,动作先练熟。”行首起身拿起旁边的斗篷“明天的训练你不用去了,在教坊后面的毓林等我。我亲自教你。”说罢便推门出去了。 小怜有些无力,她知道自己的技艺还不够精湛,可是就这样被行首直接点出来,还是有点心酸。她只限于此吗?技艺不够所以只能靠舞谱? 手里拿着乐谱,有点失神的走出来,慢慢的在前院木阶上坐下。手指划过有些泛黄的纸页,轻启。却发现并不像教坊里的其他舞谱那样画的精美,反而画笔有些稚嫩。 说来也奇怪,舞谱一般于第一页上写出名字,可是这份舞谱却并没有名字。 她将舞谱放在一旁,仔细的对照上面的动作,练习起来。 脚尖轻点,步法随着呼吸的节奏在地上辗转,划出流畅的曲线。手臂与指尖摆成自然的角度,脖颈纤长,下颚轻仰。【ㄨ】细腰轻折旋转,犹如一只蝴蝶,上下飞舞在山林。 这舞节奏轻快明朗,动作柔和清纯,好似恋情初始,甜蜜幸福。 可是接着舞却慢慢的失去了欢快的节奏,变得脚步有些急促,后来急转直下,舞步竟变得悲戚异常,忧伤而苦痛,最后结尾处,犹如蝴蝶失去翅膀,缓缓从空中飘落。 小怜缓缓终止了动作,深呼了一口气,慢慢的恢复了平静。 觉得动作不熟,便又练了几遍,之至熟练为止。 可是,这到底是谁写的舞谱呢?竟像动人的故事一般,曲折悲戚,回味悠长。 她手拿着舞谱,低头看着,慢慢的往回走,像是不小心撞到了什么,她趔趄的往后退了几步,忙行礼道歉。可是却被人抓住了双臂,她一抬头,只见林若宗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你啊,让我怎么放心。”他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她害羞的低下头。彩霞照耀在她脸上投射出温暖的光芒。 “给我跳一遍吧,你的舞。不完美也没关系。我喜欢的不是什么绚烂的舞姿,而只是,你跳的舞。”他手抚着她的脸颊,眼神深情专注。 脑中回想起东升刚和他说的话:“少爷,老爷那边给这边来信了,叫少爷您回去呢。您要是再不回去,怕是要出事了。” 虽然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真正知道的时候,心却绞痛的要死了一样。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她有些不安,平时习惯了他玩笑的样子,今天是。。。。。 “没事。”他重新变回弯弯清澈的笑眼,嘴角坏坏的一弯,“不跳?”然后手伸出来开始抓她痒,她笑着躲开,然后反击。 片刻后,两人累的瘫坐在地上。林若宗看着她的侧脸,心下一痛。 “来,我给你跳舞。”小怜笑着站起来。 素手一挥,脚步旋转,明眸流转,唇齿含情。舞步翩翩,使落于地上的花重新被带起,飞转于空中 林若宗就这样望着,她只为他一人跳的舞。 怜儿你要等着我,等我回来,娶你。我一定。 他心中暗暗的许下承诺。 行首银菊慢慢转身,不去再看他们。 刚刚无意路过后院,便看到了才子佳人如此如意景象。她驻足片刻,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旁边看着她的也是她一生所爱之人。可惜,如今看来,不过泡影而已。 她拥有着女人最想拥有的一切,就像她跟那些新来教坊的孩子们说的一样,她们可以拥有金银玉石,绫罗绸缎,才艺自由。可是她忘了和她们说,她们唯独不能奢望的,就是感情。 世上并不是没有两情相悦的爱,只不过爱并没有他们想的坚强。爱既自私,又脆弱。脆弱到迈不过身份地位这道坎。 可惜前人无论如何劝说,希望她们不要走弯路,都是徒劳。只有当她们撞得头破血流,才会明白她们所说的道理。 第十九章:伤别离(下)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次日清晨,小怜并没有随着大家一起去山林之中练声,而是独自一人去了离教坊不远的林。 豫园中草木茂盛,繁花似锦。可这里不像其他园林一样,被四面的围墙框起来,而是一片低谷,四面是空旷的高低起伏的山脉。风顺四周的山脉流动,汇聚在谷中,带着花的阵阵清香浮荡在空气中。 小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手臂不自觉的伸开,手掌轻轻合拢,感受着微风的触感。 这世间最动人的不过是自然的曼妙,清泉流水的声响,鸟鸣风声,都是最婉转的音律。风浮动而自然伸开的双臂,脚步旋转而带起的飞舞的花瓣,都是最美妙的舞姿。 她听见后面细微的声响,回头一看,行首和一位教坊的乐师已经站在她的后面。 然后慌忙转身行礼。 “见过行首大人。见过乐师。” 行首微微颔首,片刻又严肃道“昨天给你的舞谱练的怎么样了?” “大人,都练熟了。” “你先跟着秦乐师合一遍对应的音律,合两遍以后,跳一次给我看看吧。” “是,行首大人。” 她听着这乐谱竟也是上等之作,曲谱韵律之十分值得研磨。可是有一处却与舞蹈不合。这乐谱后半部分仍旧欢快烂漫,犹如故事中的完美结局。可是舞谱中后半段完全表现的是悲伤哀苦无可挽回的惆怅,并不合适。 “大人,或许,这曲谱的后段,不太合适。” 行首手里看了看已经看似尘封许久有些泛黄的曲谱,慢慢的翻到了后半段,小怜不知为何,觉得现在的她好像被乌云笼罩着一样,悲伤阴沉而又浓烈。 沉默许久,她的眼神又恢复平静,仿佛刚才的悲伤只是小怜的幻觉。 她开口,“这里,确实不太合适,后面的地方,我会吩咐乐师改的。你先将前半段跳出来。” 小怜点头,看向乐师,古琴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脖颈扬起一个优雅的角度,随着古琴的旋律,脚步旋转,折腰摆袖,舞裙迎着风,飞扬如绽放的花朵。 音律欢快,她舞的也更尽兴。不知为何,小怜脑中不断浮现的是林若宗弯弯的笑眼和温暖的怀抱,回忆起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几乎都是快乐的。她的微笑不自觉的挂满在脸上。 行首在一旁看着她,认真记下做的有瑕疵的地方。然后静静看着,那个无忧无虑的带着恋爱甜蜜的女孩,若蝴蝶一样,上下飞舞在花丛中。 竟有些出神。 这时的她,应该是快乐的吧。 可是没有复杂的经历,该如何领略到后半部分的舞蹈呢? 小怜舞罢,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抬眼看了看行首。 依旧面无表情。 “有几处动作还是不精细”行首指了指舞谱的几处。小怜凑近看了看,默默记下了。 “我说过,所有的基本都在气息之上完成,跳舞时就要像蝴蝶一般,乘着风上下舞蹈。说罢,她站起身来,一手拎着裙角,另一手高高的向上扬起,脚步轻转,仿佛乘流云舞于天地间,舞姿轻盈烂漫。汉时传闻赵飞燕与汉帝同游园中,飞燕身轻,竟被风吹起,汉帝慌忙中只拽住了飞燕的裙角,飞燕便如同腾云驾雾般舞于空中,若天神下凡。而此时行首的舞姿,丝毫不逊色于飞燕凌空而舞。 小怜认真的看着。慢慢的领略着这个舞的精髓,也再慢慢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回到教坊时,已经是午后。 她一个人小厨房乘了碗饭,觉得没有什么胃口,用筷子只是拨了几口便放下了。 心神有些不宁,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的,很难受。 她回忆起昨天和若宗一起读书的时候,他突然拥她入怀,两人一直维持这个姿势,谁都没有动。若宗安静的搂着她,不像往常,总是能讲出许多话来。今天,却是安静。 林若宗垂下眼,忽然出声:“怜儿。。。。” 她轻声应他:“恩?” 林若宗张张嘴巴,他好想问她,你愿意和我一起进京吗?和我一起,我们一直在一起,你愿意吗? 可最后,他咬咬嘴唇,还是没问,轻笑:“没什么,就想叫叫你的名字。” 他没有勇气,他没有勇气之间牵着她的手踏进林家的大门,和全世界的人宣告他爱她。 他并没有这样的勇气。 所以他只能像一个胆小鬼一样去哀求他的父母,求求他们准许自己和她在一起。 他既没有保护她的能力,也没有和家里决绝的勇气。 他只能选择暂时的分离。 -------------------------------------------------------------------------------------------------- 小怜一人回到房里,却看到桌上放着的一个信封。 “怜儿亲启。若宗留。” 她还没等打开,两行清泪便已流出,她用力的抓住信封的边缘,青葱指甲断裂。 昨日便已经预感到的事情,果真。。。。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早就料到的,为什么心还是会痛呢? 她信一直抓在手里,没拆开,便立刻跑了出去。 像是追逐着自己最后的希望一样。 她突然看到一辆熟悉而又华贵的马车离开的背影。她用力的喊叫着叫它停下,拼尽全力的向那里奔跑着。 她在黑暗中呆的太久了,她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求求你不要走,最后挽留都看不到吗?看不到泪水在呼唤吗? 最终,她体力不支的倒在地上,手脚都像断掉的痛,却抵不上心的疼痛。只能望着那辆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她眼底的视线里。 第二十章:信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怜儿: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回京城的路上了。 京城与邺南,本来不远的两个地方,为什么我却会觉得这么遥远呢?看着你的脸,我没有办法说出别离,我尝试了几次,后来发现我还是做不到,我看不了你哪怕一丝丝的难过,我不忍心。【ㄨ】 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却不知如何说起,我想来想去,只有写了这封信。” 林若宗坐在飞驰的马车中,用力的闭着眼睛,不去分辨在那微弱却一字一句的传入耳中的呼喊声。 他不能停下,一停下,看到她的模样,就走不了了,他会忍不住和她在一起。 钻心的疼痛,手指尖紧紧的掐进肉里 “当我知道我必须要回到京城的这几天,我一遍一遍回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日子。记得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是在我家,小小的你看着月亮,偏偏吟出思夫的诗句来,虽然美得像画中之仙,但是却又可爱的让人想笑。 而你抱着琵琶的时候,哀伤的眼神,哭泣的向我诉说的时候,让我的心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疼痛。很可笑吧,我那个时候就一下喜欢上了你。如果能够,我想让你一辈子躲在我的手掌里,不再受到任何的伤害。 后来你和其他的人一样,在我身边来了又走了。 可是你也带走了我的心。 我第一次感受到那种痛苦,心燥热的像要炸裂一般,满脑子都是你的身影声音。心里像有千百只虫子般撕咬着我。 相思入骨亦蚀骨。 还好我来到了这里,见到了你,就像是罂粟花,明知道越来难以割舍,还要继续迷恋,至死方休。 当我们终于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想要炫耀你给所有人看,但因为你的魅力,又怕你的光芒被别人发现,夺走。又变的更爱你,爱到想融入你我的生命于骨血。 我下定了决心要和你永远在一起,无论什么都不能将我和你分开。” 马车一直不断地向前奔着,不久就离开了邺南的府道。 他眼底仿佛结满了冰霜,面无表情的坐着,不知喜悲。 “可是,当我接到了府上的家书说父亲病重,要我回去跟随两位兄长,进宫替父述职时。我发现我根本拒绝不了,因为我肩上扛着的是林府血脉的责任。 怜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没有胆量将你接回府,带你去见我的家人,名正言顺的保护你。 对不起,因为我的软弱。 但是作为儿子,我不能再给我父亲一次打击,我不能冒一点点的风险。 怜儿,我向你发誓。待事情都风平浪静,我一定回来娶你。 我一定。 所以,等我,求你一定要等我。 林若宗留” 第二十一章:分离苦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林若宗和东升回到府里时已是夜晚,林府门前的灯还亮着,他快步匆匆的下车就想往府里走去。他从未想过父亲病重的如此之急,没有一丝预兆。 东升匆匆随着他的少爷进了大门,他看到少爷虽还是沉稳的样子,可是汗珠已经顺脸颊流下。 当林若宗急急忙忙的进到前厅,却发现一片灯火通明,林夫人和两位兄长全都端坐在正厅里,而病重的林大人,此时也正安然无恙的与众人坐在一起。 他一下子停下了他的脚步。 呆呆的站在那里。 “啪”一个茶杯飞过来,正正的打中了他的额头。 温热的血顺着头顶留了下来。 “不孝子,你给我跪下。”一声震破屋顶的怒吼传来,他父亲手里还高高举着另一只茶杯,想丢出去,却被林夫人死死拦住了。 “老爷你住手啊,这是您的亲生儿子啊老爷,他再不懂事也不用这样罚他啊,打出个好歹可怎么办啊。”林夫人边哭边看向林若宗“若宗,快给你爹磕头认个错,快认错啊。” 林若宗被打的措手不及有些呆住了,片刻才明白了这一切。 原来他的父亲早已经知道了他和小怜的事,称病重只是为了分开他们。他的父亲怎么可以这么骗他,年少气盛反骨刚起,死咬着牙说“我何错之有?难道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还错了不成?” “你个逆子,你要说去寻**作乐我倒还可以原谅你,你竟然,你说什么?你喜欢的人?我看你是吃了迷魂汤了吧。”林大人火气更胜,走上前来,甩手又是一巴掌打在林若宗的脸上。 “为什么不可以?我和她真心相爱,艺妓怎么了?比人底一等吗?她不过才是个十二岁的女孩儿!”林若宗听到他父亲的话更加悲愤,寻欢作乐可以,真心相爱就是错,这是什么道理,谁定的天理? “若宗啊不要再说了,快跟你爹认个错,说你再也不与她见面了吧。【ㄨ】你还小不懂,那教坊里的什么清纯天真都是装出来的演戏给你们看的,你可别被狐媚子灌了迷魂汤了。” 林若宗抬头,终于把他积压在心里的事情说了,“我与小怜真心相爱,而且我也许下以后一定娶她的诺言,我身为七尺男儿,自当遵守诺言回去娶她为妻。谁都改变不了我。” 林大人此时已经气愤地不行,跟旁边的下人说道:“快,把小少爷锁到拆房里去,谁都不许放他出去,没我的允许,谁敢给他吃的喝的我就把谁赶出这个家门。”他回头看了看已经泪眼婆娑的林夫人“谁都不许放他出来,我看这个逆子猖狂到几时?” 林若宗脸颊红肿,嘴角微微浸出血迹,额头上的血顺着脸颊还在流着。 几个下人过来要拉他去柴房,他挥开拉着他的那些人的手。“我自己走,不用你们。”回头看了看林大人“父亲,我宁愿死,也不远失去她。”说罢,毅然决然的回头走,消失在夜色里。 林大人此时没了方才的威严,瘫软的坐在椅子上,手轻抚着额头,耳旁伴着林夫人的哭泣声和无奈的叹息。 林若宗坐在一堆杂草上面,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眼睛却还是如星星般明亮。他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月亮,不禁失神。 你一定要保重,等我。 他想。 ---------------------------------------------------------------------------------------------------------- 岚香总觉得小怜这几天不对劲。 平静的有些异常。 她那日回来的时候便看见被丢在一旁的信,虽然现在不太认识几个字,但是读下来也知道了大概。 可是小怜这几天却依旧照常练舞,除了比以前更用功外,竟像是没有了任何的情绪波动。 若是说她本身就长相精致如瓷做的人偶一般,如今却是真的像抽走了灵魂的美丽雕像,毫无生气。 “后面的舞谱已经改好了,你跳一遍。”行首还是依然严肃,只专心于技艺。 小怜点点头。 鼓点和古琴前奏响起。 她闭眼,试着将那些杂念都抛去。手慢慢抬起,脚尖点地,呼吸也随之提升。 轻轻转身,舞曲前半段轻快之感,她却只发现体内的无力,好像再没有感受到若蝴蝶上下飞舞于花丛中之感。沉重的好像没办法抬起她的手臂。 后半段曲调转的悲戚而悠转,古琴婉转,鼓点沉闷。在她心中压抑的痛楚像裂了缝隙一样,一丝丝的流露出来,渐渐地汇聚成海。 早就藏于袖中的白色丝锦高高的抛向空中,双手展开玉色丝锦,上面墨色点点写到----,她抬头看着这上面的行行诗句,泪水也随之滑落,丝锦绕与素手见,随舞姿翻动,莲裙翩翩,细足轻点,仿佛将周围的空气也变得像在黑色的染缸浸染过一样,哀伤决绝。 复尔音律声渐缓最终停歇。她也慢慢的做好结尾,深呼一口气,跪坐于地上,低头行礼。 行首见如此之舞,心中便也了然。她曾经的预感怕是成真了。 “舞蹈重要的在于对于感情的控制,当收时收,该放时放,该转时转。配合着音律,音律是什么感情,舞便是什么感情。至于你自己的感情,要像戏子那样,置身事外又投入其中。”行首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知道有的时候你很难做到,但是要想真正成为一个舞者,不仅要舞蹈的技艺,更需要控制自己。收放自如才是上乘。没有欢快的情绪,也要想象出来。” 小怜眼睛低垂,轻轻的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 “好了,你先下去吧,我说的你多想想。” 行首也无可奈何,情感的把握是上等舞蹈所必须有的要素,而这也却都看她自己。之前还担心她没有经历来跳好下半段,现在看来,倒也不是坏事。至于前半段的欢快之感,还要她自己调整。 小怜告了礼后便退下了。 万事不顺遂。 她轻叹了口气。 我一直都在等你啊,你什么时候来。 她想。 第二十二章:谋暗涌(上)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清泉泠泠,竹林悠悠。微风轻轻吹拂,鸟鸣声缭绕于空林之中。 小怜一袭白衣,头发盘于脑后,只身立于溪水中,小瀑布落下的簌簌泉水打落在身上。 深呼气一口气,双臂伸直,试着将头脑放的澄明。 脚轻轻踏着水面,感受上下浮动的波浪。素手翻转转动,犹如盛开的莲花,上面落下的水滴顺指尖滑落,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又掉落在水面上。 吸收着万物灵气,充斥着饱满情感的才是真正的舞蹈。 她昨夜想了一整晚,既然她相信若宗,她就会安安心心的等他,若是等不到,那么就等她帮助行首重返京城时,亲自就去找他。 而那些无用的担忧和不安,就让她在这里尽数抛去。 回去教坊的时候,她突然看到自己房间门口站了一个人,走近一看,竟是石楠。 小怜披一身淡藕色披风,神色清冷,问道:“楠姐姐可有什么事?” 石楠不过几日未见,竟不复往日神采,脸色枯黄,眼下乌黑一片。 忽的,石楠一俯身,跪在她身下。 “小怜,你能不能放过我?啊?”石楠抬起脸,脸上满是泪痕。【ㄨ】“我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 小怜轻轻一笑,想着大概是前几日给她的教训尝够了,到这儿来诉苦来了。 “姐姐你快起来,这不是折煞我了吗?如此大礼,不知道的以为我怎么姐姐了。姐姐还是回吧。” 石楠未料到平时温顺的她如此对自己。突然不复刚才的悲戚神色,眼神变得凶狠可怖。 “冯小怜,世上怎会有你这样心狠的人?如今教坊竟是一人敢和我说话的都没有,你折磨我到如此地步不怕遭报应吗,你以为行首现在宠你你就不可一世了吗?都是妓,谁都不比谁好到哪儿去。等有朝一日我踩到你头上,你不要想要一点好日子过。” 小怜低下神,冷冷的看着她那因为愤怒而充满血丝的眼睛。 “你可知道世上有一句话叫报应不爽?你种下的恶毒的种子自然会结下恶果。当初你用来分帮拉派孤立人,折磨我的手段,我也来学习一下用在你身上看看,怎样?感觉如何?”小怜巧笑嫣然,可石楠看着却不自觉的发抖起来。 “我从不是忍气吞声之人,别人若是欺我,我必十倍还回去。”小怜又站起,从上面低眼看去,“至于你偷盗之事,本就是你自己做下的事,怎的还敢做不敢当了,手脚不干净也是我诬陷你的不成?” 一听到偷盗二字,石楠全无了刚才的戾气。万一这件事情被知道了,更是要在这里抬不起头,遭人口舌。一想到这里,便浑身发抖,又抱住小怜的小腿,哀切的哭泣恳求着。 “千错万错都是我不好,我知道我错了,但求妹妹绕过我这一回,我一定以后为牛马好好伺候。” 小怜不禁厌恶的皱皱眉,若是她能硬气到底,倒还令自己佩服几分,可如今看来,不过如此货色。 折磨她本就不是她本意,而是自保的计策,再纠缠也甚是无趣。 “你放心,你于巡抚府上的事我不会和任何人说,那枚戒指也不会再看到。至于教坊里的事,人之心本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你以后自求多福吧。” 然后转身走近屋里,关上了门,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石楠看着小怜的背影,狠狠的咬了咬牙,“我不会让你好过的,我就睁着眼睛等着你万劫不复的那一天。” ----------------------------------------------- 好冷。 现在是白天还是夜晚? 眼睛没有力气睁开了。 林若宗斜躺在草垛中,嘴唇和喉咙像是着了火一般。 已经三天没有吃过一点东西喝过一滴水了。 门外好像有当啷当啷的响声,是错觉吗? 门嘎吱一声的开了,林夫人端着几盘饭菜和水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看到林若宗的样子不禁快要哭出来:“宗儿啊,你快吃点吧。老爷上朝去了。趁他不在,快多吃点。” 林若宗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苦笑着,摇头。 “我要娶小怜,我要和她在一起。” 林夫人一听又急了,“宗儿啊,你不要再胡闹了,苦还没吃够吗?不要再想这事了,你爹和我都不会同意的,你要是娶了个妓生,这是辱了我们林家的门楣啊,宗儿。” 林若宗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也不吃饭菜。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林夫人实在没办法只得叹了一口气,放下饭菜,转身走了。 林若宗挣扎着坐起来,看着放在地上的饭菜,一抬手,全部打翻在地。 饭碗倒地的声音却清晰的传入了他母亲的耳朵里。 林夫人无奈的闭着眼睛,思前想后,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她必须要想个计策,即使牺牲一切也不能让她的儿子受一点点苦。 ---------------------------------------------- 邺南教坊。 还有不几天就要进京去参加选拔了。 她逐渐克服了自己的心病,在舞蹈中的情感也已经可以做到收放自如。 如今就等着最后的动作确认和细节。 “你的舞还要改动一下。”行首不紧不慢的说,一手拿着丹蔻汁液浸染着指甲。 她一抬头,这舞蹈已经很好了还要怎么改呢? 行首看向她,“这次与我们竞争的京城教坊司并不是善类,我们做到最好都不一定会取胜,所以一定要再加上一个制胜点。” 小怜点点头,她知道银菊行首虽然平时不苟言笑,对她的训练也甚是严苛,可是却是技艺高超,更方面都出色的一代名妓。 突然,她的胸口处一阵疼痛,疼的缩了一下。 又定了定神,心里安慰自己不要多想,可是心却慌得很。 ------------------------------------------- 林府深夜。 林夫人脱簪跪在老爷的书房门口,一头青丝已经有了些许白发,直直的披在肩上。一身素净衣裳,卸掉了所有的首饰。 雅静的书房里,林大人却烦心的很。 听说若宗已经三天没吃饭了,他心下也是一惊。 以前觉得自己这个小儿子除了容貌俊俏些,其他是远落于他的哥哥们的。而如今看来,毅力和骨气的确是出众的。 只可惜,却用在了女人身上。 放下手中的纸笔,灭了烛火,推开门。便看到林夫人如此之景。 “老爷,你一定要救救宗儿啊。”林夫人满脸泪痕,抬头看着他。 第二十三章:谋暗涌(下)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当林大人推开书房门的时候,便看到了这一幕。清冷的风中,林夫人一身素袍,脱簪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如此在众人面前,有些让他下不来台。虽然有些不忍,但是只是经过她的旁边,冷冷的丢下一句:“回房说罢。别在这里让人看了笑话。”便转身回了房间。 林夫人收起了泪珠,只得起身随他回房。 “若宗这孩子现在怎么样了。”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道。 林夫人一脸愁容,“这孩子真是倔的很,现在一口饭和水都没动。” “但是,妾身倒想到了个好法子。” “什么办法?”他抬头。 “若宗现在也就是一时新鲜,逆着他只会让他越来越往反方向走。不如先顺着他。既然他想和那个妓生在一起,就叫他们先玩着算了。” “你说的倒轻巧,大理寺府的堂堂少爷竟和教坊的**混在一起,这要是传出去,我林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林夫人轻轻一笑:“若宗不是说要娶了她吗。娶妻是娶,娶妾也是娶,娶侍妾更是娶。只要把她圈在咱们林府,还怕她能翻了天不成?” 北齐娶妻定要门当户对,可是纳妾却是常事,妾本为偏室,无大婚之说,只是迎进门来,并不引人注意。而纳侍妾更是平常,只需给个名分,聘礼婚礼等统统没有,只算是侍候着主子的妾罢了。 林大人想着这也是个好办法。等到何时若宗对那个女孩淡了,便自然会放开。而把这个祸的源头圈在府里,更是免了麻烦,省的有心之人看去做文章。 “把那个小子给放出来,我跟他谈。” 他起身负手而立,站到林夫人旁边,低声道:“决不可让若宗一直宠她,现在只是用这个女人让他缓一缓。若是一直都痴迷于她,那这后果你来承担。” “你是女人,自然知道什么方法让若宗放下。” 林夫人点点头。即使他不说,她也总有办法治这个将自己宝贝儿子魂儿都勾走了的狐媚子。一个艺妓,什么下贱东西都敢往上贴。 “是,老爷。您放心吧。” “恩。找个郎中给若宗看看,别饿出什么毛病。” 林若宗闭着双眼,靠在墙边。 他已经感觉不到饥饿了,口渴难耐之后,现在也并没有喝水的强烈的欲望了。 但他心中还是不认输。 他不能舍弃小怜。若是丢下了她,那还不如现在就死了。 没有希望的活着比死更痛苦,是他早就知道的。 脑中与她的回忆想走马灯一样重映着。 虚幻的白光在脑中炸开。 慢慢的,他失去了意识。 -------------------------- 等到他再醒的时候,睁开眼睛,是一片刺眼的光。 他下意识用手遮了下眼睛,却发现手背一片刺痛。 “宗儿啊你醒了。” 他慢慢的看向声音的来源,便看到林夫人一脸焦急的神情。 “宗儿不要乱动,郎中在给你针灸。你饿了几天都饿坏了。”说罢,两行清泪已顺脸颊流出。 林若宗缓了缓,将前后发生的事情都回忆了一遍。 突然忽的起身,将银针拔出。 “我不能在这里,被爹看见,我。。。”他还没迈出几步,又瘫倒在地。 “宗儿啊你不要动。”林夫人急的扑了过去。“你爹她已经答应你的要求了,你就不要再逞强了。” 林若宗一怔。 答应了? 第二十四章:解语花(上)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答应了?” 林若宗怔住。 “母亲你说的可是真的?父亲同意我娶小怜了?”他欣喜若狂,说话也急促起来,不由得又咳嗽起来。 林夫人慢慢的拍着他的背,从丫鬟那里接过茶碗。 “不着急,来,宗儿,喝口水。” 他咕咚咕咚的咽了几口水,急忙放下。 “母亲可当真?” 她内心一凉,这孩子真的心里只装了一个小怜?被狐狸精迷惑的连爹娘都不顾了?可是为了以后的打算,她不能现在就让宗儿以为她这个娘不喜欢小怜,不想让她进门。于是便压低了心中的怒火,柔和的说道:“你是我们的儿子,就算她再卑贱,只要你喜欢,我们还能不让吗?” 她眼睛一转,又想了想。 无论之后事情如何发展,她首先都得让宗儿站在自己母亲这一边。 于是用手帕掩了面,生生挤出几滴泪水来,满脸愁容:“你娘自从嫁入林家,每天如此辛劳只为夫君儿子过的开心罢了。若是知道你娶了一个妓生,和别人府里的夫人再聚到一起的时候,不知道会对娘如何指指点点。” 她抬头,满脸泪水 “宗儿,但是娘不怕,娘为了你,什么都能忍。娘只是怕你的名声遭别人口舌。” 林若宗愧疚的低下了头,他不是一个孝子。如今,他只希望自己能好好孝敬她老人家。 “宗儿,娘也希望你喜欢的人能成你名正言顺的妻。可是宗儿,娶妻不仅仅是只有我们决定就算了,这是要让林家宗族的老人家们定的。我们可以接受小怜,但是他们未必会接受,到时候事情闹大了就不好办了,宗儿你懂吗?” “所以你可以和小怜在一起,但是妻,绝对不行。至于妾,怕是身份也不够。侍妾如何?侍妾其实大抵和妾没什么两样,只是不会惊动外人,所以是个合适的身份。” 侍妾? 只是侍妾? 林若宗欲争辩几句,可是张开口却说不出话来。 父母为他如此辛苦筹划,他不能再要求什么了。再求什么就是太不懂事了。 能和她一直在一起,就是他最期望的了。 林若宗跪在地下,向他母亲磕了个头,“娘,之前是宗儿不懂事,如今知道了娘为我如此辛苦,今后一定好好孝顺娘,绝不违逆。” 她笑了笑。今后,就算那个冯小怜进门来,也并不要紧,只要她的儿子尊她敬她,那个狐狸精就闹不出什么来。 --------------------------------------- 小怜这几天一直在专心练习着改编后的舞,忙忙碌碌的准备着,刻意的让自己遗忘那个已经分离的人。即使再想,也要埋进心里的最深处,掩饰好,继续过着生活。 还有一个时辰,就要起身赶往京城了,她收拾好自己的行装,准备和行首她们一起赶赴乐署。 并不像其他妓生穿的那般艳丽,她只穿了一身轻便衣裳,无意于花时间在扮相上,满脑子想的都是舞蹈的动作。 坐上马车,走上了去京城的旅途。 不过半天,她们就到了。晚霞如烈火上撒了一层金箔般艳丽,将整个京城都映的火红,琉璃砖瓦也更显富贵尊贵。 她们也是第一次住进宫中下属的乐署别院里,果真皇宫下官署与寻常的地界不同,摆设考究,规矩也极多。学了一段时间规矩,众人便各自歇息了。 小怜静静地躺在床铺上,眼睛却睁着。定定的看着窗外的月亮,云彩在月亮周围漂浮,时而被风吹动,月光皎洁,可是她的心里却空落落的。 我现在看到的月亮,和你看的是一样的吧。 胸中的相思之情,压在心里,便重的如同千金的铜块,可是若是散开了,便像是迷雾,蔓延在整个身体里。 君若扬路尘,妾若浊水泥。浮沉各异势,会和何时谐? ---------------------------------- 次日清晨,不到丑时,天微微亮起,众人便都起来,沐浴洁身,描绘脸上脂粉。 小怜已沐浴完,青丝三千披在肩后,散发着桂花的淡淡香气。她肌骨莹润,一段雪白酥臂半露,唇若丹朱,好生生一副娇媚皮囊,配上她的性情,倒更显得清新而不是妩媚。 坐在镜前,刚想拿起翠黛描眉,却被一个人按下了。 小怜回头,见行首银菊已站在她的身后。 “行首。。。您这是。。。。。” “今日,让我来为你上脂粉吧。” 说罢,她拿起翠黛,慢慢的为她描绘着远山眉。 小怜怔住,不知这是何意。 行首开口道:“小怜,你知道吗?我有的时候看到你,就像看到了之前的我自己。” 小怜静静的看着为自己描眉的行首,平时严厉威严的她,今日说话语气竟如此的柔和。 “我那时和你一样,认为舞蹈音律就是我人生的全部。直到我和你一样,遇到了心爱的男子。” 她一惊,行首是怎么知道她。。。。 行首仿佛看懂了她在想着什么,便说:“你不用这么惊讶,这并不是什么难观察的事。” “我当时很爱他,想过放下一切和他就这样远走高飞,可是最后,我还是失去了他。” 行首停下了动作,有些惆怅,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他是大齐最好的琴师,当时我们鸣琴起舞,以为就会这样很好的过完一生,可是,感情比我们都想的脆弱,他最终还是离我远去。” 小怜静静看着行首,从未见过她如此。 “所以我希望你记住,不要重蹈我的覆辙。我们有音律才艺金钱,那些虚无缥缈的感情对我们来说是不需要的东西。不要让它伤了你自己。” 小怜稍微有些失神,呆呆的望着镜子里自己。 “不过,专心于才艺,就要内心纯净无杂念。你现在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过还是要记住,你只是舞蹈的表演的人,你没有权利将自己的感情胡乱的带入进舞里。这并不是说你不要用感情。相反,你需要做得是,将自己正确的情感放进舞蹈正确的位置,在需要的地方绽放出来。” 小怜点点头,心中已是感动异常。虽然她现在与若宗正是热络之时,不能太领会此意。但是她很感谢行首的这番话,就好像是在规劝自己的女儿一样,让她知道世上有人关心她的心怎样,会不会受到伤害。同时她也是一位好的老师,让她更能明白何为才艺。 行首放下眉笔,拿着朱丹色的细笔在她额头上中心细细画上海棠花的花钿,将本来被视为下等的红色十字伎籍痕迹幻化成美丽妖娆的花瓣。 “海棠又名解语花,今后就是你的额饰1,望你今后解人语,释人心,也解你自己的心。” 【作者有话说:1**头上都有只属于自己的额饰,为了掩盖伎籍的刻痕,而选择花朵作为装饰。】 第二十五章:解语花(下)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解语花吗?”她心中默默念到。【ㄨ】 随即抬头向行首施一礼,满腹感激的话充斥于胸中却无法说出口。 原本只是为利相识,如今却是为情而留。 只希望今日的呈才一舞能不负她的期望。 ------------- 远山黛长眉入鬓,眉角上扬,清丽却又带一丝巧笑娇媚,眉心一点红色解语花瓣更显艳丽,而娇唇仿若樱桃般红润,鲜艳欲滴。 两个丫头在她身后帮她梳理及肩长发,桂花油的味道甚是好闻,轻轻涂抹于发尾处,香气便弥漫于整个房间。头发被盘成了灵蛇髻,两颗灵珠镶嵌于发际之间,发根处丝带随风飘舞。 “小怜姑娘生的真是美,连我都不自觉看呆了呢。”来梳头的小丫头呆呆着望着镜子,看着镜中如画的人儿。 小怜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脸上生出一片红晕。 其实也只是十二三岁的孩子罢了,听到有人赞赏自己的话,心底其实也是开心的不行。 打开檀木箱,华服舞衣显露在眼前。 她们几乎都倒吸了一口气。 这舞衣若晚霞般火红,可却并不是一红到底。反而色彩由上至下渐变,晕合着金色,白色,越来越浅。裙幅熠熠若流动的霞光,裙尾处逐渐过渡为淡色浅白,若流云般倾泻于地。就像是撕下一抹天空,装进了衣服里一样。因为是用天罗绸纱制成,所以舞衣轻薄如蝉翼却又不失垂感。水袖与舞衣同色,若流动的水一般顺畅丝滑,浑然天成。 小怜身着此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腰肢竟纤细若柳枝一般,当真楚宫细腰。身段修长,露出的肌肤更是瓷白如雪。 她瞧着镜中的自己。突然之间觉得像是在梦里,并不真实。这种幸福的感觉,对她来说,如此陌生。 可是,她贪恋着这份幸福。若是一生都可以穿如此美妙的舞衣,配着最动人的音律,跳自己喜欢的舞蹈。她愿意献出一切。 ------------------- 不知不觉,已到午时。 掌乐院的大门敞开,两排皆是身着华服的来观赏的京城官员大人。艺妓们一排排进入,如同一朵朵娇艳的花。她们的身段,容貌,谈吐,皆是上等之姿。想必也只有这样的妓生才能到北齐最高的掌乐院来呈才献艺吧。 银菊行首带着一群邺南教坊的妓生站在前方左侧的席位旁。而对面,则是京城教坊司的白鹤行首。 两人不经意四目相对。眼中凌厉之色却丝毫没有外显,反而各自微笑稍行一礼,各自离去了。 “这才是聪明的人会做的事啊。”小怜在一旁看着,不禁想着。 明明互相算计,却不露声色。相反的,还要做出和睦景象。 虽然可能心里不舒服,可是好处却远远多于坏处。愚笨的人只凭一己好恶,却嘴上逞强。而聪敏之人心中全都知晓,却说话留白余三分,于人于己都留后路。 白鹤行首舞姿也是北齐人人都知晓的精湛高超。她年龄和银菊相仿,可是比起银菊的艳美,她更显得孤高清冷。 “我安排你的事安排好了吗?”白鹤回头对自己的心腹侍女说道。 “放心吧,娘娘。那边的人本来就有不平之处,她都会做好的,即使发现了,也绝对扯不到咱们身上。” “都做干净了,别留下什么。”白鹤深呼一口气,默默的摸了摸自己腕间的羊脂玉镯,她珍视的东西,别人觉得不能抢走,即使是觊觎,也不可以。 “是。” 掌乐院的大人宣布了开始之后。众人便纷纷于席间坐下。 “此次选拔首先由新人呈才开始,先由京城教坊司白鹤行首处开始。” 白鹤身边的新呈才人选是飞樱。【ㄨ】小怜也是第一次见她,可是却也惊住了。飞樱比她大一两岁左右,可是仪态身段都不像一个十四岁的少女,像是训练了十几年的妓生一般,一举一动皆可圈可点。 对于艺妓来说,只是看走路的步伐便也可猜出技艺一二。而她走路犹如于水面上踏步一般,脚步轻盈,柔若无骨。 而舞地中间处,此时正摆放了一座荷花池,虽说是假景,却逼真异常。池水中盛开的是真正的莲花。 鼓点声起,飞樱一身浅青色纱衣站于池边,青丝墨染,她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手中玉扇合拢又握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手中折扇如妙笔如丝弦。 忽的,鼓点急促响声减弱,转而为悠扬的笙箫取代。她将折扇收入袖间,玉足轻点,一脚竟稳稳的踏进了莲花中央,身轻若燕。扬袖飘舞,微风一吹,好似要乘风归去。一步一步,脚下绽放朵朵莲花。踏莲舞果真名不虚传。她脚尖立于花心,轻轻旋转,美妙至极。 音乐声逐渐减弱,直至结束。 飞樱慢慢的回一大礼,静静回到了位置上。 白鹤心满意足的笑笑,转而抬头看向银菊。 “这孩子跳的太稳了。”银菊也没料到飞樱的舞功竟如此之强,动作平稳而不失灵动。踏莲舞难度极高,而她跳的,亦算是上乘。 手心紧紧握住,沁出了几滴汗珠。可是面容仍不改声色。 小怜在一旁也紧张的不行。下意识的咬了咬嘴唇。 深呼一口气,慢慢平静下来。这是行首改了好几次的舞蹈,若是自己用心跳,即使赢不了,也能求心里安稳。 听到上面念到自己的名字。 小怜几步走上前,身形若手持花枝般微微颤动,美艳动人,娇媚异常。 白鹤行首冷冷的看着,想着这么好的苗子竟被银菊抢了去。 她一袭红衣,灵蛇髻高高的盘于头顶,水袖也静静的垂与两侧。 鼓点声起,她轻展水袖抛于空中,脚步轻点微旋,腰不盈一握,袅娜腰肢温更柔,粉腻酥娇艳欲滴。随着音律的欢快之感,眉间全是欢喜之色,发带随风飘扬,灵活清澈的眼眸慧黠的转动,几分甜蜜,几分淘气。仿若陷入热恋中的女子,又像蝴蝶闻到甜蜜的花蜜时,于花丛中上下翩翩飞舞。 而她的脑中回想的都是与林若宗之间的那些点点滴滴,一幅幅的景象随着舞蹈自然而然的充斥于脑中。 他的弯弯的笑容;他轻轻拥她入怀;他夜晚替她温书时吐出的气息;桃花氤氲的夜晚中他的动人情话。 她唇角笑容荡漾,甜蜜异常。 观者不知不觉被音律与舞蹈巧妙结合溢出的欢快情感所感染,嘴角竟不自觉的露出几丝笑容。 忽的,音律鼓点变得凌乱急切,她好像从上一部分的甜蜜中惊醒,脸上显得不知所措又迷茫恐惧,如同迷失的浮萍。她凌空跃起于空中,后腿高抬于头上,随即折腰旋步,将水袖划出一系列如流水般的轮廓。舞步虽更替快速。却步步精准干净,整套下来连贯若行云流水。而她,好像是困在丛林中狂乱的飞舞的鸟儿,不知如何才能出去。 众人已经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离开。屏住呼吸生怕错过了一个动作,感情也被她影响,眉头微蹙,不知接下来如何。 “梆。”鼓点急促的停止。她两袖一下打开,向外舒展。跪坐于地面。 众人的心仿佛落了地。 可是接着,音律忽又响起,古琴声音悠扬哀婉,伤感沉重。 她在刚才早已悄悄解开水袖和舞衣之间暗藏的纽扣,然后将水袖甩向空中。 想从暗囊中拿出之前准备的诗作,来继续持诗作而舞。 可是手伸进暗囊时却空无一物。 怎么回事? 她突然心剧烈的跳了一下。 额上沁出了密集的汗珠。。。。。。。 第二十六章:锦帛舞(上)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小怜手深入暗囊中,却空无一物。 原本准备的帛书竟然不见了。 “该怎么办呢?” 所有的舞蹈都是靠手持帛书而编排的,没有帛书,她什么都做不了。 而上下两段音乐中间的间隔并不长,没有时间了。 她脑中像炸开了一片白光,手心沁出了汗珠,微微握紧。 ------------------------ 银菊眉头轻皱,握着扇柄的手微微收紧。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按照之前的编排,她早应该拿出帛书,持诗文做舞,而现在却只是做了一些为了不让两段转换中显得过于突兀的无意义的动作而已。 这孩子,难道是忘记动作了吗? 而此刻坐在对面的白鹤行首,看着银菊慢慢僵硬的表情,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抬了抬眉,手轻轻扶了扶发髻。 凭她,绝不可能赢。 -------------------------------- 忽然,“唰”的一声细碎的声响响起。大家闻声向看去,半米长的宣纸从空中落下。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她抬腿折腰,将正位桌上放着的纸用纤足勾起,以一个好看的弧度将纸抛向空中,并用同样的动作将毛笔持握在手。 衣袂翻卷,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ㄨ】 当纸落下时,一手接住。另一手用毛笔挥挥洒洒于纸上书: 去者日以疏,生者日已亲。出郭门直视,但见丘与坟。古墓犁为田,松柏摧为薪。白杨多悲风,萧萧愁杀人。思还故里闾,欲归道无因。 乐师见此景也即刻会意,音律立刻缓缓进入第三节。渐渐的变的悲婉哀切。 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践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 “落花流水”,动作要像花瓣随流水飘走一般轻柔细腻。可是已经凋零的落花有的也只是哀伤与无可奈何而已。 小怜眉目含情,眼中湿润,脚步彷徨而犹豫,含辞难吐尽生哀情。 恨有情却无缘相守。 双手捧纸书,抛向空中,凄婉忧伤全融于一举一动举手投足中。 胸中一直压抑住的相思无法见的忧伤,随着舞而渐趋倾泻出来。如同细细的泉水从岩石中的泉眼中缓缓流出一般,细密延绵的哀愁,漂若浮萍的虚无空落,尽数显露出来。 纸上尽书,“白杨多悲风,萧萧愁杀人。” 而她手向上一挥,纸帛若流云一般抛于空中。 随即,结束了舞蹈。 她跪坐于地上,手轻轻扶发髻,深深行礼。 ------------------------ 众人仿若还没从舞中清醒过来。 银菊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颊,竟是湿润的。自己什么时候流出泪水了呢。 回过神后,她看众人,皆是眼眶红红,沉浸在悲戚的氛围中。 白鹤也假装用手帕掩面,转身狠狠的瞪了自己的侍女一眼。 那人深深低下来头,悄悄退了下去。 “甚好甚好。银菊行首果真挑了个好苗子啊。”掌乐院主事说道。 银菊此刻充满了笑容,轻轻颔首。“谢大人抬爱。” “那我们这次的呈才,结果基本也可以确定下来了。。。。”掌乐院主事轻轻说道。 第二十七章:锦帛舞(下)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掌乐院大人此刻用手捋了捋下颚的胡子,不紧不慢的说:“那此次教坊呈才,结果也就可以出来了。” 银菊白鹤同时抬头。 “白鹤行首京城教坊司的飞樱,动作难度高,完成的也好。如此小年纪便能做踏莲舞,果真为舞之奇才。” 白鹤笑容渐深。 “可是,邺南教坊的小怜却能将情感把握的精细,动作干净而流畅。观者都随舞而心动,无论舞蹈,音律,感情。都如泣如诉,深远悠长。” “所以。。。” 还未等说完,白鹤突然打断。 “大人。呈才中,舞技倒是可以往后说,但是最基本的,我们大齐最看重的,是礼数。不然,若是失了礼,那专心于才艺的清雅艺妓与街巷里的那些村妓还有什么区别。” “小怜之舞虽然精妙无比,可是本应在表现高雅才艺时,将大人案上的笔墨纸都打翻,这难道还不是最粗鄙的行为吗。” “这。。。。。。”他也不知如何做决定。 小怜心下一紧,细细一想,便知道这暗囊中的帛书无故消失,定是与这脱不了干系。这是要咬死了她无视礼数。 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头依然是恭敬地低着,却声音洪亮不卑不亢的说道:“礼数本就存在人心中,怎么只能靠几个动作就断为有失礼数呢大人。” “按照行首大人说的,小人只是在舞中因为动作的安排用足尖取了大人案上的纸笔,就视为粗鄙的话。那么跳舞时掀起的裙摆,弯折的腰肢,难道都是媚俗粗鄙吗?想到什么便会看到什么。内心若是澄明清澈,专注于舞蹈,那看到的自然也只是舞蹈的动作罢了。心中若有其他的念想,那看到的便内心所想罢了。” 白鹤死死盯住她,而小怜仿若没看到一般,仍旧恭顺的低下头。 掌乐院大人点点头,“确实当时并无失礼之处,与其说稍有些惊讶,不如说是舞蹈编排更独具匠心。” “大人。。。。”白鹤仍不甘心。 “好了,不用再议。此次呈才,邺南教坊的怜姑娘更胜一筹。明日还有其他的音律诗词舞项,更自回去准备吧。” 说罢,起身整理了下朝服,快步离去了。 银菊浅笑,起身,回头看了小怜一眼,两人会意一笑。 然后缓缓提起裙摆,走向白鹤。微微浅行一礼,:“失敬了。”然后从她身旁走过,又停了下来。在白鹤的耳边轻轻说道:“与其打一些旁门左道的主意,不如多费点心思在技艺上。不是吗?多行不义必自毙这点道理,白鹤行首大人不会不懂吧。”说完,眼睛余光斜扫过去,走了过去。 白鹤手微微发抖,将手中的手帕狠狠捏住摔倒了地上。 “绝对不会就放过她们。京城教坊司行首之位,以前在自己手里,如今仍然会在。” ------------------------- 回到了休息的房间,银菊卸下了刚才硬撑着的威严,斜靠在榻上,用手轻轻按住额头。冷冷的声音传来,“你是怎么一回事?” 小怜抬头,连忙跪下,“行首大人,小的确实不知,原本放在暗囊中的锦帛不见了。无奈之下,才想出如此计策。” 银菊八成已经料到前因后果,手微微抬起,道:“起来吧,也的确辛苦你了。虽然处理的方式有些莽撞,但所幸无事。” “是。” “可有什么人动过你的舞衣吗?你仔细想想,因为能如此隐蔽的拿走帛书的,不可能是外人,只能是, 内奸。“ 第二十八章:内奸(上)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为期三天的京城教坊司选拔还有一天便都结束了。最终的结果也马上就出来了。 艺妓们这几天也都在掌乐院下的惊鸿阁中暂时居住着。 可是最近的一个消息却在惊鸿阁中不胫而走。 “诶诶诶,你们听说没有啊,咱们这次在选拔第一场【呈才】的时候,邺南教坊的怜姑娘跳的舞你们还记得吗?” “怎么不记得啊,身着红衣,挥笔墨,持纸帛而舞。听说当天她跳完之后,很多教坊的行首都在称赞她呢。” “听说她当时其实是准备了锦帛放在暗囊中的,可是当天有人动了手脚,她灵机一动才想到用案上放的纸墨作舞的。【ㄨ】” “做了手脚?谁胆子这么大?” “这天底下见不得别人好的人多了,要想陷害别人还不简单?不过不用担心,听说那个人留了破绽在当时放舞衣的房间,邺南教坊的行首银菊是何等人物,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抓住她。” “哈哈哈这可好了,又有好戏看了。” 几个人嬉笑几句,谈着谈着便散了。 一个躲在门后的人影也在此时悄悄退去。 深夜。 一个浅蓝色的身影左顾右盼,手里紧紧攥着手绢,轻轻的踏在去往惊鸿阁衣物间的小路上。 “究竟是什么破绽呢?”她左想右想都不知是什么破绽,为了避免意外,她决定还是去衣物阁看看为好。 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她偷听到了银菊和小怜对呈才之舞的编排,知道了原来锦帛舞才是最关键的计策。便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偷出了暗囊中锦帛。可是究竟是落了什么破绽呢?难道是手中掉了什么,还是身上掉了什么?她一定要趁无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拿回来。 正想着,抬头看,马上就要到了。 脚刚踏上一个台阶。 “啊。。。” 还没等叫出声。 忽然两手被人抓住,嘴也被人捂住。根本动弹不得。 怎么?被人发现了吗? 被生拉硬拽的拖到了另一间屋子里。 屋子里黑暗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忽然,烛火尽数被点上,屋中灯火通明。 她抬头,只见白鹤行首一身深紫色中裙,头发被一支玉簪,整洁的盘在脑后。她眉眼低垂,一手端着一盏茶碗,轻轻吹掉茶水上漂浮的茶叶。 “这么晚了,是去那里做什么啊。” 她咬着下嘴唇,答不上话。 “好了,你也不用说了,不是什么难猜的事情。”白鹤抬眼,“你可知道,你要是踏进了那间屋子,就会立刻被她们以构陷之罪抓起来。先故意放出消息,再引蛇出洞,这样的手段都看不出来么。” 她恍然大悟。 背脊突然出了一身冷汗。 还好在没踏进那间屋子的时候被及时被救下。 赶紧跪下叩头:“谢大人救命之恩。” “这倒没什么,小计谋而已。”白鹤笑容更深邃,细细看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台下的人缓缓抬头,换上一副媚眼笑容, “小的石楠,这里正式见过行首大人。” 【前几天事情太多没更新,抱歉大家】 第二十九章:内奸(下)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转眼到了选拔的最后一天,会在午后考核那些已经来教坊有一段时日的各教坊掌事艺妓们技艺的。芍药和含烟此刻也在前院努力的联系着。小怜闲来无事,便一个人走到后院中的凉亭中坐着,看着旁边花草茂盛,失了一会儿神。 无论这次邺南教坊能不能争取到京城教坊司的位置,都扰不了她的心神,她深吸一口气,想好好珍惜在京城的时光。 本以为昨晚可以抓到内奸究竟是谁,可是没想到那人竟如此狡猾。她将憎恶她的人的名字在心中过了一遍,觉得石楠和她旁边的爽儿虽然恨她入骨,可是觉得她二人还没有如此心智能料到引蛇出洞的计策。不是她们的话,究竟是谁呢? 正思忖着,突然听到身后哐当一响,她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老妇倒在地上,肩上还背着重重的柴火。 她急忙起身,扶起那位老妪,”您不要紧吧。“ 那老人缓缓的起身,身体的关节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她脸上尽是黑漆漆的泥和碳渣,看不清面容,头发也用一块破麻布包着。运送炭火柴火的大多都是这幅样子。 可是一个老人,本应享天伦之乐,却还要出门在外叫人使唤做如此粗重的活,骨头咯咯响,想必是有了伤疾。她心中一阵不舍,便道:“婆婆你怎么一个人背着这么重的柴火啊,是要送到哪里呢?我帮你背一些吧。” “不要紧的,你真是个好心的姑娘。谢谢你了。“ “这位婆婆说话声有点细,不太像老人沧桑的沙哑嗓音。不过人各有别,就像银菊行首虽然已经快四十岁了,可是练习音律时声音仍若百灵鸟一般清脆动听。”小怜想着。 等她想着的时候,那个婆婆正努力的想把柴火堆重新往肩上扛。 怜儿哪里还看得过去,直接帮她背起那堆柴火,问道:”婆婆送到哪儿去?“ ”去后厨房便好。真是谢谢你了姑娘。” 小怜笑笑。 “姑娘你可是前些天穿着一身红舞衣,拿着那叫什么,哦,对,拿着纸笔跳舞的那个?”那老妇慢慢跟在后面问道。 小怜愣了一下,说到,“没错,可是婆婆你怎么知道我跳过那个舞?” “那天啊,所有的下人其实都悄悄跑去看了,我这么大岁数了其实也不爱跟她们凑这个热闹。本来是在厨房烧火的,可是一抬头四下都没人了,我闷得慌,便也想去瞧瞧你们跳舞的样子。正好看到姑娘你一袭红衣跳的舞,真是好看。所以也便记住了姑娘的样子。没想到姑娘舞跳得好,心眼也善良。“ 原来是这样。她竟没注意这个婆婆一直在厨房烧火。到也难怪,这样一位不起眼的婆婆,不仔细看是注意不到的。听到她的话,她竟有些感动,便笑了笑:”婆婆觉得我跳的好,是我的荣幸。“ 两人如此便到了小厨房,小怜将柴火卸在了角落旁。 看着灶台上好像还在炖着汤,而下面的火已经不是很旺了。她便蹲下身,低头将柴火用力的塞进炉灶里。 小怜蹲着不知道上面的锅怎么样了,那位婆婆便打开了锅盖瞧了瞧,说了句:”火候现在好些了。“ 小怜忙着将柴火丢进炉灶,有些没听清,只听到句“好些了”。边想着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便起身,拍了拍身后粘的灰,说:”婆婆,我看应该是可以了。“ ”真的太谢谢你了姑娘,我今天不知是怎么了,身子酸痛的很,竟有些站不住了。“那位婆婆低着头,一手捂着自己的腰,轻轻说道。 ”这点小事没什么的婆婆。婆婆你快回去休息吧。”看着她的样子好像真的是疼痛的很严重,小怜也轻轻皱了皱眉头。 “姑娘。这小厨房的人来了我还要和和他们说今天的柴火比往日的要实一些,叫他们用的时候不要放多了免得火太大了。“ ”婆婆你放心,我来和他们说。他们不是马上要回来了吗?我现在又闲的很,这些小事我帮您就好,您快回家歇着吧。“ 那婆婆低头道谢,转身颤颤巍巍的走出门去。到门槛的时候忽然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趔趄,手急忙扶着门边保持住了平衡,可是手又急忙的缩回去。 小怜不知道她怎样了,想去扶一把,但是那老人摆摆手,”不碍事的不碍事。”转身走了。 在厨房里等了一小会儿,厨子没来,倒来了别人。 白鹤行首和金陵教坊的碧华行首一起经过了小厨房的门前,小怜觉得她们应该只是路过,千万不要发现她在这里。 以白鹤行首这几天对她的态度,要是看见了她,一定又说她什么不知礼数之类的话。 可是好巧不巧,白鹤经过小厨房门前的时候,下意识的往里一瞧,正好和小怜四目相对。 小怜慌慌张张低下头,可是还是被叫了出来。 “白鹤行首大人好,碧华行首大人好。”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想着肯定又免不了责骂。 “你一个人在小厨房做什么”白鹤冷冷的说道。 还没等小怜回答,碧华行首呵呵笑着,“难不成是饿了,来小厨房想偷点东西吃。” 碧华行首是个性格爽快的,平日里也好打趣她们。此番话,说是打趣,其实是想让她顺着这玩笑话免了白鹤的训斥。 “一个艺妓待在杂乱的厨房像什么样子。今天掌乐院客多,厨房的下人们都去侍候了,不过一会儿便会回来了。你在厨房难道是想替他们做饭?” 小怜什么都不敢说,脸变得通红。 碧华行首笑了笑:“罢了,你走罢。下次当心些便是。这里是掌乐院,不比自己的教坊.” 小怜应了,道谢后,慌忙的跑掉了。 第三十章:风波起(上)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小怜被训了一通心里堵的慌,便自己坐在房里闷闷的不说话。 “你怎么坐在这里?”云姗走进门,看到小怜一个人斜靠在塌上,低头不语。 “不然我能去哪儿啊,呈才都已经结束了。我现在也没什么可忧心的。“ 云姗走去旁边的小橱柜倒了两碗茶,拿了其中一杯,喝了一口说道:”也不知道咱们邺南教坊能不能这次进到京城教坊司里头。“ 云姗和她是这次作为呈才的人选来的,云姗主音律,她主舞。虽说她的歌喉也不差,可是比起云姗天生清脆婉转的鹦灵之音,还是要差一些。 “哎。。”她叹了一口气,“反正是最后一天了,应该没有什么大的悬念了。【ㄨ】”她站起来也取了一杯茶,“不知道为什么我竟有些心神不宁”她的指尖有些细微颤抖,手中拿的杯子也不自觉摇晃起来。 “怎么会心神不宁呢,我看你最近是太累了,这次过后,好好休息休息吧。”云姗拍拍她的肩膀。走出门去。“我出去一趟,你先坐着。” 小怜点点头,看着云姗推门走出去。 明天就离开京城了,她刚想起身看看包袱里还有没有什么要整理的,便听到门又咯吱一响,她回头一看,只见云姗又出现在门。 ”怎么了?“小怜回头问道:”怎么又回来了?“ ”小怜,门口有人找你。你出来一趟。” “谁?”小怜一下子竟想不起有什么人能找她。便只是愣愣的跑出去了。 跑了几步,突然脚步停下了。 一个身影背对着掌乐院的大门,花瓣点点从上面落下,落在他的肩上。可是他却好像感觉不到一般,只是那样站着。 她的眼中不知何时竟充满了泪水。 那人听到一丝响声,也回头。 当日思夜想的身影终于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才能知道当时的思念有多么沉重。 她突然想躲起来。是,她想念他。可是到了现在,她却很想逃。 她转身,想逃走。 可是没有几步,手就被紧紧地拉住。 一个转身,投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将小小的她紧紧拥抱在怀里,像是要融进骨血。 小怜将头埋进他的胸膛里,手紧紧攥住他衣服的袖子。仿佛要将她心中所有的思念,埋怨,难过都倾泻出来。 林若宗要比之前消瘦了许多,皮肤雪白,薄唇也苍白的尽显憔悴,噙着两滴泪珠,眼角通红,看了叫人心疼不已。 小怜从未见他哭。 在她的心里,若宗总挂着一副无害的笑脸,总是喜欢玩味的打趣,又洒脱不羁,而面容更犹如桃花一般摄人心魄。 可是现在的他却如此憔悴,他温热的泪珠一滴滴·的落在她的头上,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为了压制哭泣而微微发颤的身体。 两人相拥无言,时光静好,无人扰。 ------------------------------------ 小怜此时坐在门前的石阶上,满脸欣喜的给林若宗讲这次掌乐院的选拔。 林若宗眼睛又眯成了弯月,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可惜啊,没看到你的舞。不过肯定很好,但是我还是觉得你上次只给我一个人跳的那个好看。“ 小怜笑着白了他一眼。 然后,她盯着他的脸看了看,说道:“倒是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怎么了?回家还没吃好一些吗?” 林若宗心中一阵苦涩,心想着不能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她,她本来就容易瞎想,不能给她太多的压力,只能一步步来,便掩盖了那几日的苦痛,只是笑着说:“瘦了?还不是想你想的。” 小怜满脸荡漾着幸福,“你就知道瞎说。” 两人正坐着,忽然云姗跑出来,说道:“小怜你快进来,出事了。” 第三十一章:风波起(中)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出事了?什么事啊? 云姗的面色有些难看,只摆手道:“你快点进来吧。” 小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她的脸色怕是不太好,她的心里不知怎么的也有些不安,手心紧紧攥着。 林若宗看她的样子,伸出手来紧紧的握住她的肩膀:“没事的,我陪你进去看看。” 小怜走到了前厅,跟林若宗说:“你在门口等着我罢,这样贸然进去不太好。” “好,有什么事情叫我。”他笑笑,拍了拍她的手,“别担心,没事的。” “好。【ㄨ】” 小怜推开前厅的门,走了进去。 等回身一看,却发现好多人都聚集在前厅。她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得寻了银菊行首的身影,默默的跪在她身后。 掌乐院的大人此时坐在堂上,叫道:”邺南教坊的小怜姑娘。。。。“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小怜头一抬。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你可知罪?“大人此时手重重的拍在案上。 小怜背脊一惊,起身跪在躺下,头重重磕在地面上。【斗罗大陆3龙王传说】”小的不知做错了何事,大人为何如此动怒。“ ”你自己做的事情你不知道吗?白鹤行首你来说。“ 白鹤点头,道:”今日午后,练习完的京城教坊司的姑娘们照例吃了午饭,可是没过多久,全都腹痛不止,现在都下不来床了。” 小怜定定的看她:“行首说的这些小的都不知。“ ”你不知道?笑话!今日午间小厨房正准备着餐食,人手不够,忽然被叫去前面伺候。结果等他们回来的时候盛好餐食,食物却出了问题。来给姑娘们瞧病的郎中说了,这食物是放了毒的。” 这是在怀疑她下了毒?她怎么可能? “而好巧不巧,今日午后,我和金陵教坊的行首经过小厨房,正好看到你在小厨房鬼鬼祟祟,这不是你下的药还会是谁?“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却竟用这些下作的手段,真是人心险恶。” 如此的罪名加诸于她身上,恍如被重棍打在头上,她急忙分辨:“不是这样的,是因为我帮了小厨房里的一位送柴火的婆婆一些忙,顺便帮她给小厨房的人传句话,我才一直等在小厨房里。而撞见了白鹤行首大人也是无意,下毒这种荒谬的事情小的没做过啊。” “小厨房里有她说的那位送柴火的老妇吗?有的话,叫上她出来对峙便可是否属实。”掌乐院大人说道。 小厨房的总管此时上前来:“禀告大人,小厨房里确实有位送柴火的,可是,可是。。。。”那人吞吐不语。 “可是什么?” “可是,送柴火的是个壮实的年轻小伙子啊,根本不是什么老妇人。” 怎么可能。。。。她现在还清晰的记着当时的情形,那位老妇。。。她不可能记错的。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的,我分明是看到了那位婆婆而且。。。而且我没有说谎,我真的没有说谎。”小怜急切的说道,声音中已经有了丝丝哭腔。 “难道小偷偷了东西还会在大街上叫喊自己偷东西了吗?分明就是你这蹄子做了亏心事被发现了罢了。“ ”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大人的声音冷冷的从上面传来,像是已经下了决定。 小怜不知还有什么可以分辨的。这一环扣一环,分明是把她往死路上逼,她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她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这一次,是遇到大难了。 第三十二章:风波起(下)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小怜此时瘫坐在地上完全没了主意。 银菊看到情势不妙,便站出来跪在她身边,“大人,容小的说一句话。” 银菊好歹是一坊行首,掌乐院大人顾忌她的颜面,便说:”银菊行首还有什么想说的吗?虽然你是行首,但是毕竟是自己管教的姑娘,出了这样的事。。。。“ ”大人,小的不会为她求情。若是她真的存了什么坏心思,请一定不要轻饶她。可是大人,她没有必要去害京城教坊司的人啊,她的呈才已经结束了,还去费那些力做什么呢。?”银菊低头恭顺的说道。 “这还不明显吗?”白鹤身边的一个侍妓看了看她的主子,然后笑了笑,挑眉,说道:“就算她与京城教坊司无仇,可是她来自邺南教坊。大家都知道这次邺南教坊是京城教坊司最大的竞争者。” 白鹤浅笑。 银菊脸上有些挂不住火,声调提高道:”什么时候轮得到一个侍妓和我这么说话了,你眼中还有没有规矩?“ 那个侍妓哪晓得银菊是如此厉害的人物,立刻被堵的说不出话来,低下了头。 “大人,我作为邺南教坊的行首,向你保证,就算是我们邺南教坊沦落到如何境地,都不会叫手底下的人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去害别人。” 掌乐院大人在许多年前就认识了银菊,她本是北齐人人称道的第一艺妓,可是却在之前和白鹤的选拔中失掉了进入京城教坊司的机会。但是也安心的待在邺南教坊一待就是十多年。但是他能肯定,以银菊的为人,肯定是不会使些别的手段来害别人。 ”那银菊行首意下如何啊?“大人说道。 ”这事情来的蹊跷,若是她真有意下毒,为何不下完毒就立刻走掉?还非要叫两位行首同时给看见?而且还非要编出个什么不存在的老妇?这根本就没有必要。【ㄨ】小的是觉得这样若是冤枉了无辜的人,于掌乐院的名声也不好。“银菊毕竟经历过大风大浪,虽然刚开始也被震惊的不小,可是逐渐下来也冷静下来有了思路。 白鹤眼珠微转,咳了咳,”这人心虚了,编出几个谎话也是可能的,“ 银菊转头,看了她一眼,心中也明白了七八分。 ”小的不求大人如何,只是希望给我们两天时间查个明白,好也给京城教坊司一个交代。“她深深地叩头,恳切的说道。 ”这。。。。。“掌乐院的大人好歹也是与银菊有些交情的,又不想把事情闹大,只得说:”那只给你们两天时间,两天后若是再给不出一个有明确证据的结果,那只能将她送去官府了。“ ”是。小的这里谢过大人了。”银菊转头看了看小怜,毕竟还是个小孩,哪经历过这样是事情,已经吓得腿软了。银菊将她提起,按下她的头,谢过了大人。 “那就散了吧。两日后再议。照顾好染病的姑娘们。” “可是,大人。。。”白鹤还不满意,想再劝说他。 大人摆了摆手,说:”不用再说了,此事已定.” 可是他也不是不知道京城教坊司和邺南教坊的恩怨。上次也是这个姑娘,跳舞的时候拿着纸笔作舞明显就是权益之策,定是有什么别的原因才如此。可见京城这边也不是手脚干净的。既然如此,不如将期限往后拖,看看能出个什么结果。 第三十三章:欠东风(上)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小怜低着头和行首们一起走出前厅,脸上仍挂满了无措。 林若宗看到她的表情也吓了一跳,连忙拽住她的手臂,“怜儿,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小怜像是没听到一样,只是低着头看着脚下移动着的地面。 的确,刚才的事情若是真的被咬死了,蓄意下毒。那她只有被打死的份。 若宗还想拉住她继续问个明白。 银菊突然停住脚步,转过头看向他:”公子,有些事情您最好还是不要干涉的好,我们妓生的命本来就是如草芥一般,一不留神就没了。“说罢,转身看看小怜,有道:”您闲时要想玩,随时来挂小怜的花牌就好。可是现在我们有事要商议,您还是回避的好。“ 银菊走过林若宗的身边,轻声道:”要是不赎身,你在她旁边就是再耽误她。“ 林若宗一怔,松开了她的手。 一行人渐渐走远,只留他一个人还站在原地。 手渐渐握紧成拳,指尖嵌进手心传来了丝丝疼痛。 等事情过去后,他会和她说,他要娶她。 他不想只是以旁观者的身份站在她旁边,却什么都做不了。 ----------------------------------------- 内室里,银菊一声不响的的坐在案前,小怜也默默地跪在下面。 ”说吧,到底是什么怎么一回事?” 银菊见小怜一句话都不说,顿时怒火生气,走到屋内降温的冰扇旁,舀了一杯冰水,直直的从她头上泼了下来。 她激灵一下,冰凉的水从头顶流到面颊再流到脖颈。 “你最好给我清醒一下,现在你像什么样子,这点小小的风浪都经受不起吗?努力给你争回的性命不想要了是吗?要是不想要,现在就出去和掌乐院大人说不需要那两天的时间,叫他现在就给你治罪好了。” 小怜低头说:“是,行首大人。”然后深呼吸了一口气,“对不起大人,以后我不会了。” 银菊行首瞪了她一眼,又回到座位上。“快把事情的原委说清楚。” 小怜于是将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的都说了清楚。 银菊手“啪”的拍了拍桌子,“这分明就是白鹤的诡计,你还看不出来吗?那老妇根本就就不是厨房里的下人,是为了故意要栽赃你才设出的局。” 那老妇的声音,问她话时候熟悉的话语。。。。如今想来,错漏之处其实有很多,怎的当时就那么轻易地相信了呢? 小怜一个人走了出去。 林若宗等在门口,将自己之前的情绪整理好,走向她,伸手搂住了她,将水浸湿的发绺拨到一旁。 ”诶呦,这哪里还像我们什么都不怕的怜儿。到底怎么了,把你吓成这样。“ 小怜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角,靠在他的怀里,她才觉得之前的胆战心惊渐渐的被安全感所替代。便将事情的原委都与他说了。 ”如果你碰到的那个婆婆是假的的话啊、,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从外面雇来的专门欺骗你的,或者就是。。。。“ ”就是什么?“小怜看着他。 他沉思了片刻,说:”要不就是教坊内部的人故意假扮的。” 第三十四章:长命无绝衰(上)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教坊的人假扮的?“ 她慢慢回忆起来那个奇怪的身影,细细而又清脆的不像是老人家的嗓音,不断试探着她的话语,奇怪的时间段和莫名其妙的请求。 ”你回忆一下,有没有什么可以发现的破绽。”他们回到了房间,林若宗倒了一杯茶递给她。“你慢慢想想,还有两天的时间,一定会找出漏洞的。” 她手慢慢的转动着茶杯,细细的回想着每一个细节。 林若宗看着她弱小又疲乏身影,从后面轻轻拥住她,用手摸了摸她的头,“怜儿,我给你赎身好不好。” 小怜一怔,缓缓的回头。 “你说。。。什么?” 林若宗看着她:“我说,我给你赎身。我娶你。“ 小怜仰着头看着他,手抚上脸颊,发现竟是湿润的一片。 ”娶我?” “对,娶你。” 她望着他,脸色更苍白了,一层疲倦的神色浮现在她的眼底,她转而低头,垂下了眼睑:“我不是能与你相配的人,甚至我连良家子都算不上。你现在正值大好时间去计划未来的仕途和人生。我只会耽误你,败坏你的名声。” 林若宗蹲下,看着她低着的头,伸手摸去了她脸颊上的泪珠。 “我未来人生里的每一幕,都有你。”他看着她,眼神温柔的像要滴出水来。 “今日我来见你,其实就是准备要给你赎身。因为担心你对这教坊中的舞蹈音律还有留恋,所以准备晚上再和你细细商议。可是如今,你竟然在这里收了如此大的冤屈和委屈。。。”他的手微微握紧。 回想起当时她那被吓坏了的小脸,微微颤抖的身体时和恐惧的眼神。他的心就像是揪成了一团。恨不得立刻将她圈在他的怀里。 想到差一点她就可能会被含冤受审,他的后背竟一阵一阵的冒着冷汗。那种害怕失去她的感觉,就像是噩梦中无法醒来的恐惧和慌张。 他绝对不会,再让她在这个地方受一点点的苦。 “我此次回家的时候,已经和家里长辈商量好了。他们答应我赎你的身,娶你过门。所以,怜儿,嫁给我。我向你保证,怜儿,你苦难的日子已经结束了,我会给你一个最幸福的生活,答应我,嫁给我!” “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她的眼泪像珠串儿一样往下掉,不知怎么了,停都停不住,本来应该幸福的时刻,她的心却莫名的痛了起来。 “我唯一拥有的东西,就是才艺。若宗,如果我嫁给你,那么除了你的爱,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如果有一天,你嫌弃我了,厌倦我了,要抛弃我了。。。。”她的手指死死嵌入手心,传入一丝丝的疼痛。 她定了定神,一字一句的说:“若宗,如果有一天,你不爱我了,我会死的。” 林若宗的眉头心疼的皱成了一团,将她拥入怀中,紧紧的抱着她:”我绝对,绝对不会离你而去。我会一直保护你,一直到沧海桑田。我也不会后悔,娶你,是我最正确的决定。“ 她抬起头,闪动着满眼泪雾的眼眸,望着林若宗,好一会儿,就这样望着他。然后慢慢的说:”你,真的被不后悔?“ 林若宗看着面前惹人心怜的小人儿,嘴唇不自觉的轻轻的印上了她的唇瓣,只蜻蜓点水一下便离开脸庞倾侧,手轻轻抚着她的发丝,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生当共室,死则同穴。” 第三十五章:长命无绝衰(中)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事情办得不错。”白鹤手轻抚腕上的玉镯,嘴微微笑到。 “谢大人夸奖。小的不过是施自己所长罢了。不过这些招数,对付她,也是绰绰有余了。“ ”我竟不知道你竟然还有易容的本事。“ ”因为小时候被卖进过杂耍的班子,所以这种改变面部容貌的方法,多少掌握些。“ 白鹤笑笑,看向旁边的石楠,道:“这次你找的人不错,是个办事利索的。” 石楠笑着点头,侧头和台下的人使了个眼色。 台下的人立刻会意,低头道:“小的在邺南教坊受尽了委屈,也是待不下去了。若是行首不弃,小的可否能进入京城教坊司侍候行首大人? 白鹤低头轻啜了口茶。这人啊,向来都是这山望着那山高。今天,她们能叛了邺南教坊来忠于京城教坊司。来日,必定也可以再叛了这里,而从向别的地方。这样的人,可以利用她们作为攻击对手的武器,却不能为己用。 想罢,抬起头,冲着她们笑笑。”事事终有变数,如今邺南教坊不可能因小怜一人落而失去了所有反扑的机会。等到京城教坊司重新坐稳了京城的位子,自然会记起你们的好处。“ ”是,行首大人。“ ----------------------- 长时的静默。 ”现在先不说这件事好吗?即使你要给我赎身,我也要先洗脱了我的罪名。不然落在旁人看来,还以为我是真的做了什么不干净的事情才找法子逃脱的。“小怜也平静下来,靠在榻上,看着他,平静地说道。 ”好,我听你的。“林若宗知道她的性子,被冤枉,是她最受不了的事情。“那你可回忆起什么不对的事了?” 小怜脑袋里一点点的回忆着点点滴滴的细节。 那个老妇最后出门的时候,手好像划伤了,因为她清楚地记得,她要出门的时候,稍微趔趄一下,手靠在了门上,又迅速的抽离。一定是划伤了才会这样。 不过,到底是什么人才会假扮老妇人呢? 那个老妇人的目的就是将她骗到厨房,然后将一切做好,等着她上钩。 可是这个计划,失败的几率很大。比如,当时她没有帮助她,抑或是她没有一直帮她照看厨房,这个计划都不会成功。 可是为什么对方会这么确定呢? 只有一个答案,就是对方清晰地知道她的性格和习惯,和一切的细节。 而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人,无非三方。其一是京城教坊司。这毋庸置疑,邺南教坊是京城教坊司最大的竞争对手,京城教坊四最可能出手害她。 其二便是邺南教坊的石楠和爽儿。这两人与她结怨已久。那二人现在在邺南教坊也落得个尴尬的位置,出于怨恨着手害她,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 其三,便是当时偷取丝帛的人。那个人可能是别人,也可能就在前两个猜测之中。 可是。。。该怎么确定呢? 若是自己去查看,必然不可。可要是林若宗去呢?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她转念一想,计从心来。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她们可以用易容来利用她的善良,那她为何不能用同样的方法来利用她们的疑心? “若宗。”她转身看他。 林若宗蹲下身,她在他耳边轻轻耳语。 片刻,他即会意。 笑笑,一场博弈中,最精彩的地方即是对方不再一味忍让,而学会反击的时刻。 ---------------------- 第三十六:长命无绝衰(下)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林若宗挥手招来旁边的东升,吩咐了他几句。 东升笑笑,“主子放心,这是小事。” ----------------------------------------------- 第二天,掌乐院里来了个医馆的郎中,准备为所有的妓生诊脉。 教坊选拔结果公布之前,这是例行的检查。如果有谁的身体有问题而且还在候选名单中,要予以剔除。 掌乐院毕竟是隶属皇宫的结构,规矩自然是要比平时繁琐些。 郎中大多都是些岁数大的老先生,可是这位竟然十分年轻,面容俊朗,一双桃花眼分毫不输潘安之色。纤长而又白净的手轻轻的拎着木质的衣箱,浅浅一笑更是令许多人脸上多出一抹绯红。 “大家让这位李郎中为大家诊个平安脉吧,这位郎中是李时珍的后人,医术自然是不必说的。大家一切放心。” 小怜轻笑低下来头,心里想:“没想到这身郎中的扮相还挺不错的。” 她昨天将自己的计谋说与银菊,银菊会意后,上下打点,终将林若宗以郎中的身份安排进掌乐院。 林若宗平日在府里便常会有郎中来请平安脉,看了这么多次,学也能学个差不多的样子出来。 ”姑娘看着气色不错。“他将其中一个姑娘的手腕向上翻,手指轻轻搭在上面,装模作样的想了一会儿,背出几句幼时看过的医书上的文字,倒还像个医术高超的郎中。 他其实真正想要看的,是谁的手上有受伤的痕迹。按照小怜回忆的,如果是普通的被木刺扎到,应该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应该是一个不小的伤口。 等到他走到第三间房间的时候,看的一个姑娘的手指有一块划伤。他笑笑,”敢问姑娘这手指是怎么弄的呢?“ ”哦,这个?“那个姑娘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而是大大方方的说,”这个是练琴的时候被琴弦割伤的,平时刚拿到新的琴时,琴弦往往太过锋利,所以被割伤也是很自然的。” ”那我给姑娘一瓶药粉平时涂抹吧,“他轻轻将药撒在她的手指上,更显示出伤口呈非常清晰而又整齐的一字。他去看过小厨房的门,如果是被划伤,绝对不可能有这么整齐的伤口。那,就不是她。 他继续问诊着,之道走到了最后一间房,这间房只有一个人,房间简陋,丝毫不若之前妓生们的房间华丽。 旁边的下人提醒他,这个是侍妓的房间,这次本来是不需要她来的,可是她偏去求了行首,说是方便侍候,行首也便答应了。 ”先生不用给她诊脉了吧,她肯定不在候选里的。没什么必要。“ 林若宗清晰的捕捉到了听到这句话时她的表情,不是伤心,也不是气愤,而是一种类似于嘲讽的情感。 为什么? 他换上了得体的笑,轻轻坐在不算干净的椅子上,”怎么能这样呢?医者仁心,不会抛下任何一个人的。“说罢,将她的手腕轻轻抬起,搭在药枕上。 抓她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她的一丝瑟缩,果不其然,她的手掌处有一块指甲大小的伤疤,明显不是旧伤,虽然血已结痂,可是伤口处仍然没有闭合。 ”姑娘可是受伤了吗?“他轻轻的看着,关切的问着,”还疼吗?“ 她眼神一瞬闪过躲闪,连忙把手抽出去,换了另一只手,”大夫请诊这只手吧。“ 临走时,林若宗说道:”在下实在担心姑娘的手,姑娘是在什么地方划伤的?只是在下看姑娘的伤口有些化脓和残留的物质,若是在木质上划伤的,一定要去确定木头有没有腐烂,若是腐烂了伤口一定会感染,到时候甚至会呼吸困难,危及性命。“ ”这瓶药先涂着,千万要去确定一下有没有被坏木头划伤了,如果是的,千万要来找我。“他桃花眼又轻轻的弯弯,将药瓶塞进她的手中。 她呆呆的望着林若宗离开的身影,脸颊竟一抹绯红,这是她第一次,被人这样的关心过。脑中竟一层层浮现起他的笑颜。 她手轻轻的抚上掌心的伤疤,面色又凝重起来,若划伤她的真的是腐朽的木头,真的出问题了怎么办。毕竟他是医术精湛的郎中,肯定不会故弄玄虚来吓她,看来,明天要去那个地方看一看了。 林若宗踏出房门,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起来,他确定了,一定是刚才那个人。他这一步已经做下了,剩下的网,慢慢的收。 【作者有话说】:呜呜呜对不起大家,妃妃在这里磕一个,一周没更新是因为midterm如潮水般袭来。今后会按时更新的。爱你们。请继续支持哦。新年快乐!! 第三十七章:请君入瓮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夜晚。漆黑一片。 一个身影悄悄的站在了小厨房的木门面前。 手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与想象中的一片黑暗不同,屋内竟是一片光亮。 以为败露了,她一惊,手中的蜡烛掉在地上。 眉头紧锁,闭着眼睛,缓缓抬起头。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有个小工疑惑的看着她。 “姑娘,这么晚了,怎么来小厨房?” 她一时语塞,只得说道:”我晚上饿了睡不着,来寻些吃的。你又是谁?“ 他笑笑:”哦,我是来修理门框的,门框的木质都是好多年前的,里面到外面全都腐掉了,特意来换的。“他低头拿了楔子,又开始拆卸起来。 她本就是生性多疑之人,自然前开始是不信的。便又多问了许多。 ”为何这么晚来修呢?” ”哈哈哈姑娘你不知道吗?我是城北小李铺的。我们店是京城最出名的。所以白工夜工都接的。我也不想这么晚来,可是没办法啊,有银子还是要赚的。“ 之后的几个问题也都没有什么破绽。 她信了,心也凉了。 腐木真的会让她的伤口出现那么严重的状况吗? 她抬手看看自己的手掌,今天竟有些发绿色了,不是淤青,而是一种像荷塘淤泥的绿色,在暗黄的灯光下看,愈发的瘆人。 --------------------------------------------- 次日问诊的时候,林若宗为她诊脉时,看她苍白的神色,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装作静思了片刻,他道:”姑娘这掌心看起来严重了许多呢。整片都已经显出墨绿色了呢。会感到疼痛吗?” “没有特别的疼痛感觉,只是寻常的划伤后的感觉。” “这才是最为苦恼的地方,若是感到十分疼痛,便是还有挽回的机会。可是现在你看,绿色已经蔓延到全掌了,可是你丝毫没有感觉。” 她这时才慌了,急忙抓住他的手,”求求你一定要医好我,我不能没有这只手。“ ”这样吧。你明日来我的医馆一趟。在这里时间太急促了,所谓“望闻问切”,都不能全部知晓。也没有办法根据划伤的时间和具体的情况开药,我之前给你的药先按时涂着,明日仔细看一下吧。“ ”好的,明天午时,我一定到。“ 林若宗临走时,有挂上了犹如桃花般的笑容,”姑娘这么美,一定吉人天相的。“ 她刚才还沉浸在忧虑中,如今听到这句话,脸上不自觉飞出几抹红晕,害羞的低下了头。 ------------------------------------------ ”怎么样?“小怜手轻轻握住茶杯的底部,轻轻转动,茶的香气慢慢的散发出来。 ”放心。“林若宗扯了把椅子,坐在她的旁边。 ”等到明天她去医馆找你的时候,就可以收网了呢。”小怜轻轻抿嘴笑笑,顺势将一块桂花糕塞进他的嘴里。然后托腮偏头看他,“你是怎么找到空医馆的啊?” 林若宗定定看着她,“那个医馆的医生是专门给我们府上请脉的,所以。。。“他笑了笑,”我不过是把医馆的主治医赶出去了。嘿嘿。“ 小怜看着他无害的笑容,愈发觉得他前世一定是一只狐狸,满肚子坏水的那种。 第三十八章:尘埃落定(上) 前几日吃了小厨房食物而病倒的姑娘们也在渐渐好转,今天好几个都可以下床走动了。 小怜还是安安静静的待在屋子里,闲事绣绣花哼哼小曲儿,也丝毫不理会那些朝她飞来的闲言碎语。 离她洗清嫌疑的时限只剩一日,明早如果还不能找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不知道等待她的是怎样的罪名。 可是教坊内却又十分安静,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时间慢慢流逝,天色也渐渐变晚。 小怜端坐在黄花梨木的盘花椅上,手紧紧握着茶杯,里面的茶水早已冰凉。 屋内没有亮起任何灯盏。她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与黑暗融合一体。 手指微微的颤动暴露出她的紧张和不安。 突然,门被忽的推开。 烛火亮起,光亮充满整个房间。 林若宗大汗淋漓的跑到她跟前,附到她耳边,轻轻说 “怜儿,事成了。” 好像得到了赦免一般,她之前拼命拉紧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可是,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一阵的恶寒。豆大的汗珠滴滴的从额头上落下。 现在才觉得后怕。 林若宗轻轻抱住她小小颤抖的身体,手轻轻摸着她的头。看着她苍白的小脸,犹如刚刚被风暴击打过的百合花。 他心疼的皱起眉头。紧紧的抱住小小的她,“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等明天尘埃落地,我就娶你过门。” 小怜轻轻的点点头。 这样的惊心动魄,不想再有第二次了。现世安稳,是她现在最大的希望。 ------------------------------------------ 虽是正午,可是天气阴沉的像是傍晚一般。大雨磅礴,将桃花树上的花瓣尽数打落,混入淤泥之中。 美艳的桃色和肮脏的尘泥掺杂,化作了一团团令人作呕的污秽之物。 众人皆聚于庭院中,围成个散落的半圆,一把把撑开的纸伞像是绽放的花朵,与阴雨的暗沉天气中,显得美艳又诡异。 小怜一身白色的素纱烟罗裙,撑着一把素色纸伞,独立于中央。仿若雾中的罗兰花朵,看不清神色。 站在前面的是掌乐院的大人和教坊的几位行首们。 掌乐院大人皱着眉,双手轻轻扶了扶腰间的双蟒缠金腰带。轻咳了一声:“昨天晚上,本人真的是被邀请着看了一出好戏啊。精彩,真是精彩。” 说罢,轻笑了几声。 众人皆不敢出声,也不敢抬头。都低头想着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一声怒吼,吓得大家微微一颤,神色更凝重起来。却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把那个罪妓给我带上来。今天叫她知道一下什么是掌乐院的规矩。“ 说罢,两个人拖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上来。手一推,她跪倒在泥泞之中。 ”你抬起头来,让大家看看你的脸。“ 众人皆不知发生了何事,仔细一看,才看到那个衣衫破乱,面容不整的女子。 ”这是谁啊。“”怎么看的有点面熟啊。“”这是哪个教坊的?“”是你们教坊的吗?“ 众人窃窃私语了片刻。好像并不认得这个女子。 跪在地上的那女子冷眼看着这一切,突然仰天大笑。那笑声诡异尖利,像是刀剑划过石板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突然她止住了笑声。两眼满是骇人的光芒,一把扑上来扯着小怜的衣襟:”你这个贱人,都是你,都是你,我才会落得如此地步。“ 侍卫慌忙将她拉了下来。 她死死的盯着在场的其他艺妓们,用手指着每一个人:“凭什么,凭什么我给你们做牛做马,到头来你们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你们凭什么可以穿绸缎做的衣裳而我只能穿棉布做的破烂东西?你们可以学技艺表演而我只能侍候你们?”嘶哑尖利的骂声像是寒林中的寒鸦,一声比一声刺耳。 “都是穷苦人家卖进教坊的粉头,有什么可神气的?都是下贱的货凭什么你们装的那么高贵?我那么放低自己去给你们恩惠,你们怎么忘恩负义到如此地步?”她一直说着,慢慢的趋向疯癫。 几个邺南教坊的姑娘们惊讶的看着,这才慢慢的回想起来她是谁。脑海中模糊的印象开始也渐渐清晰起来。 这个女子叫做若怜。和小怜只差一个字。只不过她是本名,小怜是花名。 她和小怜众人一起进入邺南教坊,可惜资质远远不够。便落选了。 银菊对待邺南教坊里的艺妓哪里会降低标准?所以本来是要像其他的落选者一样,给她些银两叫她回家去的。可无奈她一直跪下来请求,哭着闹着不肯回去。银菊看她真心实意的想留在教坊,又见她容貌尚可,想着叫她做个侍女留在这里。 可是想到落选后做侍女未免也伤了她的面子,便许了她做侍妓。平日里多呆在艺妓旁边帮忙服侍帮助,得空时还能和她们学一两项技艺,也就罢了。 她先开始是常和大家在一起的,虽然不出众,但多少有个印象。不过后来大家忙于钻研技艺,也就见不到她了,再后来,她也就从大家的记忆中毫无印记的抹去了。 她们都在回忆着自己到底受了她什么恩惠,忘记回报,竟叫她如此疯癫怨恨。 “算了算了,看来这个侍妓是失心疯了。拖下去,明日再处置。” 若怜听说要被处置,疯狂的摇着头,四处像是寻着谁的身影,还未寻到,便被拉了下去。 ”白鹤行首,白鹤行首救我啊,行首你在哪儿啊,救救我啊。“ 她挣脱未果,嘴里还一直叫嚷着。不断骂着污秽不堪入耳的话语,刺耳的尖叫也未曾断绝,一直回荡在庭院中,十分悚人可怖。 众人面面相觑。可是想了想来龙去脉,便也都饱含深意的低下了头。 “这次事件的下毒,栽赃,恶毒下作的手段。都已经调查清楚了。小怜姑娘确实是被冤枉的。真正的凶手你们刚才也看到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失心疯人说的话也没什么可信的。你们对外面不准给我瞎说一个字。懂了吗?” “是,大人。”众人低头行礼。 小怜也微微行礼,嘴上却没了笑容。 这次要置她于死地的,绝不止若怜一个。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是她低估她了。 第三十九章:尘埃落定(中) 经过一场雨,似乎已经从夏季进入了秋季。树叶纷纷褪去绿色染上枯黄。寒鸦早早的就已经立在枝头,时不时张开口发出几声沙哑瘆人的叫声。 天气渐转微凉,小怜身披一件藕紫色双鹭帛衣,站在树下。 银菊从后面走过来,小怜转头,微微行一礼。 “若怜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竟是死罪。” 小怜微微一怔,没想到尽是如此严厉的惩罚。 “她本来就是个身份低贱的,被人当了棋子用,那边的人自然是不愿她再多说一句话的,也想快快了结此事。下毒栽赃,虽说不是致死的罪,倒也不轻。” 小怜轻叹口气,她这下毒栽赃的手法虽然阴险恶毒,可那毒药也不过是令人暂时昏迷或是腹痛,并不是什么烈害的。可怜她为他人作嫁衣裳,到头来竟不能求一恩半典救回条命。 “奇怪的是,这次大理寺竟然出面管了掌乐院的事。掌乐院虽然归属大理寺管辖,可是这寺丞怎么有闲心管这乐署的杂事。大理寺一插手,她必死无疑。掌乐院恨不得早点甩手这烂摊子。” “大理寺?” “是啊,真稀奇。”银菊嘴上如此说,其实心里清楚地很,林若宗能为了一个妓生,让自己的本家插手此事,看来并不是一般的玩闹而已。 “你去看看她吧,我刚去瞧过了,她好像十分想见你一面。去时当心些,别叫她伤了你。”银菊看看她,说道。 “是。” ---------------------------------------------- 小怜一人独自踏入了临时充作监牢的柴火房,暗黑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狭窄的屋子中充斥着腐木的味道。 若怜呆呆的坐在角落里,头发脏乱,衣服也已经看不出颜色,身上满是淤泥污秽。唯有脸,苍白的如一张纸。 小怜静静的站在牢房门外。若怜头也不抬,只说了句:“你来了。” “是。” 小怜本以为她还会像昨日那样如失心疯般破口大骂,可是没想到今天到平静的很。 “你知道我为什么恨你吗?”冷冷的话语传来。 “不知,为何?” 噗嗤一声冷笑,“果然啊果然,人们都说你性格如冰火交重。今日一见,这冷艳的姿态还真是演的绝了。” “你若是为了冷嘲热讽的,我想大可不必了。”说罢,转身要走。 “你站住。” 怜儿轻笑,回头。“有什么事便说罢,我仔细听着。” 若怜两眼盯着她,恨不得剜出两个大洞来,说:“我是狠毒了你。我更狠的是你不知道我到底恨你哪一点。我烦透了你高傲假惺惺的样子,凭什么我所有的怨恨,都要我一个人去承担,而你站在那里像一个置身事外的无关紧要的人一样?” “我从小就被卖到戏班子,天天像个丑陋的猴子一样做些滑稽的扮相给别人逗笑。练功稍微不好,就是一顿打骂,甚至有时连饭都吃不上。” “那天,我终于受不了了逃了出来,却没有一个地方可以收留我,我只好流落在街头。可是就算是这样,我还被当地的乞丐欺负,连睡觉的地方都被抢走了,我想反抗,却被他们毒打,还被赶到了道路中间。” “那个时候一辆马车飞奔过来,可是我却没力气躲闪,本以为死期到了,可是马车却在那个时候停下了,一位公子走下来,不仅没有像其他的贵人一样怪我挡了他的路,反而将我扶起来,问我有没有事,还叫下人赏了我饭吃。” 她的表情就像是陷入了美好的回忆,自顾自的说着她的故事。而小怜也静静的听着。 “我当时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那顿饭救了我的命。我想报答他,可是我这幅样子怕他会嫌弃我。我只能一直悄悄的跟着他,可是最后,却发现他进了邺南教坊。" "我当时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也进入邺南教坊。为了能见到他。可是,那个银菊,竟然说我不够资质,她算是个什么东西,我从小在戏班子的功底她竟然一点都看不到。可是我知道我不能顶撞她,为了再见到那位公子,我只得屈身求她,就算是作为侍女伺候,我也要留在这里。” “我做了侍妓,每日侍候你们。可是你们就像是看不见我一样,只顾自己说说笑笑,偶尔招呼我几句,可是却把我当成下人来看,你们到底有什么什么神气的。“ 她越说越激动,声线也越来越尖锐刺耳。 小怜不仅陷入回忆中,她确实回想起来若怜刚来的时候,不过那时,她们都以为若怜是个不爱说话,总是低着头的姑娘。长相虽清秀,可是在这容貌都娇好的教坊里,并不起眼。 那时,若怜总是要帮她们做些琐事,她们有时婉言拒绝,可是她仍然坚持帮他们做些并不需要的事情,甚至有的时候会帮倒忙。久而久之,大家也都不想让她再做什么了。 小怜开口道:“我们从来都没有把你当下人,是你自己把自己当成下人。没有人会时时刻刻为你着想。你将这些怨气发泄在我们身上,你不觉得你很可怜吗?” “哈哈哈哈”若怜的笑声像是蛇吐出的信子让人觉得可怖。 ”是,我是可怜。可是,我不恨别人,我只恨你。就是你,你抢走了我日日夜夜想见到的人,你凭什么?“ ”你说的那个人,是若宗?“ 第四十章:尘埃落定(下) “是。怎样?”她挑眉咯咯的笑着,像极了夜里瘆人的寒鸦。“当初,我就是为了他,才一路追随到此地。可是在来京城的前夕,我无意中看到,那日,你再跳舞,而我日日心心念念的他,就坐在那里,面带微笑的看着你,眼睛里的温柔就像荡漾开的湖水。”她声音慢慢低了下来,带着悲切的哭腔,沉入了回忆。 “你什么都有了。可是我,连他是谁,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小怜,你已经有了这么多东西,可是为什么就不能把他留给我呢?” “到京城之后,他来诊病,我才知道原来他是医馆里的郎中,我欣喜坏了,以为是老天终于让我们二人见面。我的手划伤了,他还仔细的为我诊治,生怕我有一丝不妥。”她的脸上陷入了迷蒙的幸福,就像是沉浸在了一场美妙的梦中。 小怜看着她,似乎神志已经有些不清醒了。微微叹了口气,只得默默的听着她说。 ”然后我去了他的医馆,他原来一直记挂着我,没有忘记我。“她渐渐回忆起当时仿若虚幻的场景。 -------------------------------------- 那日,若怜如约去到了医馆。 林若宗一袭白衣坐于医馆的藤条椅子上,干净修长的手指微微触摸着茶杯光滑的边缘,另一只手捧着本草药册细细读着。时而抿一口茶,薄唇轻张,喉结处微微颤动。竟叫若怜在门口看呆了。 他好像并不像这尘世里的人,剔透精致而又不失真实,内敛沉稳却又显清秀之姿。好端端的坐着,都像幅画儿似的。 好像察觉到什么人,林若宗偏头,便看见她站在门口。· 他笑眼弯弯:”姑娘是你啊,快进来。“ 她心下一喜,连忙进去。眼眉低垂,甚至不太敢看他的脸。 林若宗看她的样子,清楚了七八分,现在她的疑心多半是消除了。 诊治了片刻,林若宗装作无意问她,”姑娘是怎么弄伤自己的手掌的呢,可惜了,不过我会尽量让你不留疤痕。“ 她的心一暖,从她出生至此,从未有人关心过他,而此时说着这般温柔话语的,又是她心心念念之人,她不觉脱口而出,”哦,这个,是无意在教坊的小厨房门上挂到的。" 林若宗点点头,继续低头为她上药,可是嘴角浮现了一丝笑容。 ”还不知道姑娘叫什么名字?“他微笑着看着她。 ”我叫若怜。“她低头浅笑,心里就像流入暖泉,盛开出一朵花来。 林若宗玩味的念着这两个字,心里想着,”名字相似,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啊。“ ”公子在想什么?“ 林若宗抬头,笑笑,”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名字很像。“ ”我知道,是小怜吧。“若怜低头,手轻捏着裙角。 林若宗一惊,不知她竟然知道他们两个。按照道理来说,当时他进邺南教坊给怜儿教书时,应该只有行首知道才对。冷静片刻,又一计上心头。 林若宗一丝不屑的笑,”是,我认识她。可是被她缠的太烦了,不想再看见她。“ 若怜心上一喜,声音立刻加了几分娇俏妩媚,”我还以为公子喜欢小怜呢。原来是我误会了。” “姑娘当真是误会了。”林若宗我怎会喜欢那么浅薄的女子,而且依我来看,姑娘要比她长得貌美精致许多,可惜不知教坊那些人只让姑娘做些粗活。” 若怜的手不自觉抚上她的脸颊,感受到了慢慢烫起来的温度。低眉浅笑,小声说道:“公子说笑了。” 林若宗笑笑,手轻抬,将她落下的发丝别在耳后。 若怜只觉脑中好像一片白光炸裂开来,身体酥酥麻麻的。竟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林若宗起身,转头去盛些草药。又似无意的提到,“可是那个小怜真的是惹人厌烦,要是能有个方法让她不跟在我旁边就好了。” 若怜听到此话,立刻说道:“放心,她今后不会再缠着你了。” “怎么说?” “她一天以后就会被以毒害同门的罪名压解入狱的。”若怜笑笑,像个在大人面前炫耀的小孩子,“我和你一样,十分厌烦她,于是便想了法子弄了些药下到饭菜里,让别人以为是她下毒。这不,手上的伤也是当时在厨房的门上不小心划伤的。” 虽然心中有一丝丝担忧,可是既然她喜欢的人恰巧也讨厌着她所厌烦的人,这么做也是投其所好。 “哈哈,没想到你还这么聪敏。”林若宗笑笑,“那你是用什么方法做的呢?” 若怜一听,大喜过望,连忙将自己怎么做的都一五一十的说给他了。 “你怎么这么傻,还弄伤自己。”林若宗听完后,手轻轻的抓住她的手腕。 若怜不好意思的笑笑,可是突然觉得手腕上的力道加紧,竟传来了阵阵的疼痛。 她一抬头,却发现林若宗像变了一个人一般,眼眸不复温柔,反而像冰冻了的寒石,面无表情,死死的抓住她的手腕。 她觉得有点不对,想要挣脱,却发现完全挣脱不了他的控制。 突然吱嘎一声响,屋内的一面墙突然轻轻颤动起来,一扇暗门缓缓打开,原本用挂画遮挡的墙后竟然隐藏着一扇暗室,暗室没有门,只是用画轻轻挡住,便也看不出踪迹。可是屋外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若怜转头,看见暗门里走出的人,她绝望的闭上了眼,好像坠入了冰窖,身体不住的颤抖。 掌乐院大人和银菊行首缓缓的从暗门内走出来,眼神和林若宗一样冰冷,可好象又透着怜悯与嘲讽。 若怜看着他们,笑着。慢慢的,觉得眼前的人都变成了光怪陆离的鬼影,一个个长着血盆大口,要索她的命。笑着笑着就变成了惊声的尖叫。 林若宗厌恶的看着她,就像是看一滩烂掉的腐水,但还是慢慢的蹲下,在她耳边说:"对不起,是我欺骗了你。我不是什么郎中,而你手上的伤,也并无大碍。另一件骗你的事是,我一丁点都没有喜欢你。这辈子,你都比不上她。你们两个虽然名字相似。可是在我看来,就像是太阳和它的影子。可惜,你最终连影子都做不了。“ 若怜仰头看他,他的脸变得陌生而又虚无,终于变成了一团迷雾。她觉得自己就像他说的一样,正在失去她身上所有的光芒,慢慢的变成了影子。 【作者有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和,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一点都不矛盾。】 第四十一章:转机 小怜听着若怜的话语,木木的站在监牢外,身体冰冷,甚至有些发抖。 她手心渗出了一层冷汗,看着逐渐疯癫自说自话的若怜,转身默默的离开了监牢。“小怜!”若怜的声音凄厉若夜鸦,听在耳中猛的一刺。 小怜回头,却见若怜并无下话,只是狠狠地望着她。眼神中隐藏的深意,她已经无力去想,只是抬脚迈出了监牢。 天气已渐渐变凉,风也变得阴冷,乌鸦扑棱扑棱的飞过,落在了已经枯黄的树枝上。暮色低垂,一幅萧瑟之景。 她失神的走着,虽说这次险些逃过一劫,可是现在想起来依然后怕。 第一次,手下毁掉一条人命。 手指微微颤抖着,腿下已经有些发软。她闭上眼,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想到若怜,也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她一直喜欢的若宗,最后竟成了将她推入深渊的人。 可是她那接近病态的扭曲的心,将人心之善全部扭曲的眼,让她一步一步丢失了原本的自己。 林若宗远远看到单薄的小怜,像是失去了重心般轻轻摇晃,一阵风好像就能吹走。 他连忙脱下了自己的披风,快步走向前,披在她身上,将她拥到怀里。心疼的看着她苍白无色的小脸。手摸了摸她的头,“都结束了,没事了。” 小怜不说话,片刻后轻轻的叹息了一句。”她也是可怜。“ 她不能再对若宗多说什么细节,叫他出面解决这件事本就已经超出了界限。。。 ”你不必过于内疚。这个世界上的人,可怜的人不在少数,可是为了自己的好过,就牺牲别人,那这样的人,并没有什么值得怜惜的。“ ”你这是在劝慰我?“ ”不是劝慰,只是怜儿,如果你不反击,现在丢掉性命的就是你了。若是这世上人人都以德报怨,那么以何报德呢?“ 他宽厚的肩膀和微热的拥抱让小怜感到一丝安心,”知道了。你放心,我只是有点。。。有点害怕而已。“ 他抱紧她,轻声说,”明天,我就会向行首禀告,娶你回家,藏于金屋。再也不叫你沾手这些费力费神的琐事。” 小怜笑笑,若说之前还因为到底要不要放弃教坊自己所钟爱的技艺而烦忧,那么现在,为了能和若宗在一起,她宁愿舍弃掉自己的技艺,只愿一生平平淡淡,再也不涉足这些叫人心惊胆战的争斗。 第四十二章:别离 仿佛没过几天就要冬天的样子,这个深秋格外的寒冷。细细冷冷的雨一丝丝的飘下,气氛潮湿而又阴寒。地上的土混合着落叶黏黏湿湿的搅在一起。 小怜披着一件淡藕色银莲烟雨缎披风,乌黑如丝的长发只用一根木簪挽起。像是清晨落上几滴露珠的荷花,未着粉黛,却清淡动人。 走步就像下着的细雨,身姿就像柳枝被风吹起时的微微摇动。她伸手提了提裙边,拉开了木质的合门。 不若屋外的寒冷,屋内生着暖暖的炉火。她轻轻跪坐在主桌前,裙袂自然地垂落成了花瓣般的形状。 银菊正一手捏着毛笔,蘸着丹青,细细的在扇面上描绘着。听到声响,抬了抬眉,清冷的声音传来,“来了?外面冷,烤烤炉火吧。” 小怜低头:“是。” 伸出已经有点发红的手,往炉火前靠了靠。“行首大人这么早就开始用炉火了。” ”腿疼是老毛病了,练舞之人,大多一入秋冬雨季,就会经常浑身酸疼。炉火暖暖身子,会好些。“银菊放下手中的毛笔,笑了笑,也将手向暖炉旁伸了伸。 “行首大人。。。。”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行首微微笑笑,抬眼看她。“入良籍是好事,你也无须顾虑我,此次结果胜负已定,京城教坊从此以后便是我的了。” 小怜怎会不知银菊的心,银菊不过是怕自己有所顾虑所以才出此言。想到当时本以为不过互相利用,如今到生出几分真心来。自己虽自恃天赋,可若没了银菊的点化,也不过一块顽石而已。 “我只是作为一个在风尘中有些许经历的人提点你几句,入良籍虽好,但也要选对良人。庭院深深,进去易,出来难。“ “大人,我知道这些。。。只是,只是。。“ 只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罢了。这世上没有人喜欢变化,所有的变化所带来的不安全感都是需要很久才能弥补的。可是为了那个她的那个良人,这些或许都算不了什么。 “平心而论,你的天赋,容貌,身段,都能算得上是最上乘的,刚入教坊不过几月,舞技虽有提升空间,但在初始之时便已优于常人。你若留,我敢保证,一年到两年之后,第一名妓的花名就是你的。”银菊向前,握住了她有些颤抖的手。“你的性子,绝对不是那种能甘心,只做一个天天于闺房绣花的妇人的。” “大人,我是不甘于如此。”小怜抬头,眼中仿若有星星在闪烁。是的,音律丝竹之声和踏沙折腰之技都是她曾想过要付出心血的东西。但她愿意为更重要的人而放弃。 “可我也想就这样和他度过一生。即使就是收起羽翼再也没有机会张开也没有关系。” 银菊叹了口气,低下眉眼,重新端起茶盏,“但愿你所托之人非薄幸。” “是。谢过大人,就此,就此别过。“小怜俯身行了个大礼,眼角噙着泪花。她从东柏巷那样暗无天日的地方出来后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银菊,说不难过是假的,只是终要分离,便也是相顾无言。 银菊点了点头。小怜起身退了出去。在关上门的刹那,一声低语传入耳中,“你若受不住,就回来。” 朱唇轻咬,眼眉低垂。 原来世再漱月鸣筝,道久别珍重。(1),从此庭院深深深几许,不再相逢。 (1)来自银临《不老梦》 第四十三章:庭院深深(上) 从邺城到京城的路并不远,小怜的头微微靠在若宗的肩膀上,虽还是少年郎,可是肩膀日渐宽厚,有了男人的模样。已过深秋,寒风已有些刺骨之感,疾驰的马车又使得里面更冷些。小怜的手被冻的有些发白,指尖微微颤动。林若宗握住她的手放进胸口处,摸了摸她的头,“马上就要到了。” “嗯。”小怜之闷闷的答了一声,没再说话。 “不要害怕,这桩婚事是父母已应允过的。我林家明媒正娶的妻,没有人敢多言半句。” 小怜纵使心中有万般不安和顾虑,此时却也是说不出口。 夜色逐渐暗沉下来,小怜掀开马车窗上的帘子向外瞧了瞧,京城还是一如既往地繁华,即使天色渐晚,可是路上的摊贩商铺丝毫没有停息之象。想到当时初入林府表演,已恍如隔世。 她手不自觉的握紧。越来越邻近的时候却也是越来越胆怯。自己的身份,说到底,还是让她自卑的。与在教坊施展翩跹舞技时的自信不同,这一次,也是她头一次,对自己伎生的身份感觉到无比的厌恶与羞耻。 转眼间已到林府,林府还是跟以前一样,奢华大气却也寂寥空阔。 林若宗看了眼旁边小小的人儿,在寒风中有些瑟缩,她身上的衣衫薄了些,总显得十分消瘦。他脱下身上的披肩给她披上,握紧了她的手。 她现在一定是很害怕吧,他想。 两人一同迈进林府,小怜微微闭眼,觉得到现在,一切都还像是一场梦。 与她上次来的时候不同,今晚的林府似乎只点了几盏灯,显得并不明亮。 “少爷,您回来了。”仆人急急地迎过来,“老爷夫人在偏厅等您。。”仆人停顿了一下,眼神飞快的略过小怜,又匆忙低下,“和,和这位姑娘。” “偏厅?”林若宗闪过一丝不快,“好的,知道了。”说完,便领着小怜一起走向偏厅。 偏厅的门紧闭,小怜低下头,手不自觉的握紧。林若宗和她在门外停立了几秒钟。呼吸了好几下,他终于甩了甩头,举起手来敲了敲门。“进来!“他推开门,拉着小怜的手走了进去。看到自己的父母正襟危坐于偏厅主位前。两人双双跪下,小怜更是头都不敢抬。 “你,抬起头。”林夫人颇具威严的嗓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小怜知道是在说她,于是便抬起头,可是眼神依旧看着下面。 眉间红色的印记让林夫人看着十分碍眼,可是为了大局,便也还是忍耐下来。“我有这么可怕吗?你连看都不敢?” 小怜咬了咬唇,抬眼,顶着林夫人犀利如刀刺的眼神,道:”见过夫人。“ 林夫人不由得震动一下,面前跪着的这个女子,脸色有些惨白,可是更显得楚楚可怜,眼里似有微烟淡雾,朱唇轻咬,像是风雨中的小百合花。那声音也娇柔清澈似水,仿若带着那样一层薄薄的畏惧,像是个怕受伤害的小鸟一般。(1)这样的女人,确实是能勾人魂魄的。 “狐媚。”林夫人心里如此想着。林府新添的这个人,那样卑贱的身份,时时刻刻都叫让她自己觉得耻辱。她看了看自己儿子看这个女人的眼神,却满是深重的挚情,他眼中就像是有闪亮的光芒。他爱她到怎样的程度? 在上次他他宁愿伤害自己也要坚持娶这个女人的时候,她想,他的儿子给了她一个最后的暗示:接纳她,否则,她将完完全全的失去这个儿子!她咬咬牙,心里也迅速的权衡出了这其中的利害。若想让若宗与她断的彻底,现在就必须忍耐,并且做好一切铺垫。 林夫人转而笑着起身,帮小怜将掉下的发绺别在耳后,对她说道,“是个美的孩子。”不知为何,小怜却打了个冷战。 林老爷也开口“侍妾的身份本无需婚宴酒席,明天就可进雨烟楼服侍少爷了,既然已为林家妾室,以往的事这府里的人可以不提,不过你一定要知道自己的本分。我们林府不求牌坊,只要你勿辱门楣。“ 小怜咬紧嘴唇,忙低头称是。膝盖已跪的有些酸痛,可比起肉体的疼痛,如此时的场景却是更令人难堪的。“ 她从未觉得夜会如此的漫长。 可是不管这一切如何,只要身边的这个人一直能陪伴在她身边,就足够了。 第四十四章:庭院深深(中) 林府中的雨烟阁总归是与旁处不同的,并非富丽堂皇或书香雅致,因建?33??林府中地势最高的一处,雾气半遮半掩,反而透出一丝缥缈虚幻之感。 林若宗手牵小怜的手,缓缓的登上雨烟阁的石阶,小怜回首,几乎整个林府都尽收眼底。 两人的婚事几乎没有操办,次日天色未亮之时,小怜便起身沐浴梳洗,发髻只是盘成简单的样式,没有嫁衣,所以只着一身浅藕色素衣,更显温婉恬淡。清晨时去前厅给林老爷与夫人敬了茶,虽没有遇到好脸色,但是好在也不算为难。雨烟阁毕竟离正堂道路远些,加上林府宅子又宽阔,想来素日里也未必经常会见到林家老爷和夫人。这反而让小怜松了一口气。只要今后的日子能安心的和若宗一起度过,她一生也无所求了。 小怜边想着边往烟雨阁回走,忽的觉得一双手环上了她的腰,她吓得身子一颤,刚想躲开,就听见林若宗好听的嗓音传入耳边,“跟我来。“ 两人一路走到烟雨阁前院的正门,“闭上眼睛”林若宗伸手挡上了她的眼睛。她笑笑,顺从的闭上了眼睛,林若宗带着她又走了一段路,转了个弯。小怜只觉得香气愈发浓烈。 “看吧!怜儿,这是属于你的地方。“ 小怜环顾四周,一阵喜悦窒息了她。她深吸着气,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就在这烟雨阁的后庭院,一株高大的桃花树宛如一把撑开的伞,挨地开枝,枝干多得不计其数,虽已是晚秋,可是树上却开着一簇簇美艳的桃花,强烈的花香沁人心脾。 桃花树下却更如同神仙洞府。树下坐落着一个和教坊里舞台相似高度的红木高台,台上四根雕刻精美的红木圆柱拔地而起,支撑起了刻有流云飞天图案的亭顶。纱幔低垂,熏香袅袅,恍如仙界瑶池。 “来,进来看。”林若宗牵着她的手,拨开纱幔。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笼人是酒香。亭内一张贵妃榻,一张梨花书案,焚香饮茶之物,琵琶古琴之器,应有尽有。 “我只是不希望你也像其他人一样,进了府宅之后,便失去了光彩。”这个名分,终究还是委屈她了,他想。 他微微一笑,“你可还喜欢。” 小怜除了点头,已是说不出其他的话语。她的手臂环绕住了他,将头埋在他的胸前,费力的将泪水收回,很久之后,才吸吸鼻子,小声道“你会宠坏我的。” “宠坏你,才是我最想要的”,林若宗紧紧环抱着她,在她羞红的耳朵后落下一个香甜的吻,声音低低哑哑的,炙热的气息萦绕在她耳边,“我的小新娘。” 第四十五章 庭院深深(下) 红帐微垂,熏香袅袅。小怜床前挂了一对鸳鸯,河中锦鸳鸯,比翼相因依,确是好的寓意,她亦喜欢的紧。 床边那梨花木雕花小桌上放着新鲜的合欢花,清幽的香气竟盖过了熏香的浓郁。 刚刚沐浴过后,虽是有些疲乏,可是小怜看了看床,还是转身坐到了椅子上。手里搅弄着手帕,也是无念无想,只呆呆的瞅着门前的楠木泥金满玉的屏风发呆。 她穿着一身红色绫罗软纱衣,虽不是喜服,不过她亦是满意的。而且这衣服仿佛也更适合她。不像是喜服那般沉重和繁琐,这衣服轻得很,可摸起来却如同绸缎般细滑。纤纤楚腰被一条绣着金色花纹的黑锦腰带束住,更显得不盈一握。而微低领口,让她漏出了纤长白皙的脖颈。乌黑如泉的长发被玉钗松松簪起,再插上一枝金步摇,长长的珠饰颤颤垂下,在鬓间摇曳。 想起教坊每日人声鼎沸欢声笑语不断,而她仍觉得内心就像掏开了一个洞无法填满。如今,即使她一人坐在这屋子里,也觉得这日子有了盼头,有了底。 门咯吱一声开了,灌入一阵风,沾带着熟悉的气味。 林若宗着一袭黑红相见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镶玉镂空木槿花的腰带。之前散下的头发用羊脂玉发簪全部别住,套着一个银色墨玉发冠。 她一直觉得他的眼中仿佛一直藏有漫天星辰,而今日尤甚。 瞳仁灵动,如琉璃池水。 熏香还在不断地释放着酥软入骨的香甜味,一些化在了屋中,另几缕飘散出窗外。 不知怎的她突然就羞了起来,头微微低下,不敢迎接他的目光。脸和耳朵微微发烫,心一下下的跳。 她垂眼,看着那双绣着仙鹤图样的黑靴慢慢走近她,最终停在了她的面前。 林若宗看到她的样子突然觉得好笑又可爱,于是微微低声道:夫人是不准备抬头看你的夫君了。 她伸手抠着他腰间玉带镶着的软玉,轻轻咬了咬嘴唇不说话,脸上却如同飞霞一般,透着点点绯红。 林若宗伸手抬了抬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 她的小脸晶莹剔透,可是又沾染几丝红晕。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含笑含羞含妖,水遮雾绕,却又有几丝媚意荡漾。小巧的嘴微微翘起,红唇微张。她身上独有的香气又细细绵绵缠住了他的神经。 若宗伸手环抱住了她,低头吻进了她的嘴,如同软绵甜美的梦境,她脑中恍惚,四肢仿佛都瘫软的化成了一滩水,于是便阖上了眼,手环绕上了林若宗的脖颈。 忽觉得身上一轻,双脚离开了地面。紧接着落入了一个软绵的温床,她尽力的睁开眼,看到床上挂着的那对鸳鸯微微摇晃。 炙热的吻顺着她白皙的脖颈而下,轻薄的红色罩衣慢慢褪下,****半露。她身上的香气如若一双手,紧紧地缠绕住了他,而那香软的身子就像一剂毒药,拉住他,沉沦,沉沦,永无止境。 ------------------------------------------------- 次日,小怜睁开眼睛,发现日头已经老高。而自己则身体酸痛的无法动弹。 伸出手拉开了红色的帐幔,轻轻唤了一声,“若宗?” 听到屋内的响声,林若宗从厅内走入寝房。 因怕她感到害羞和不适,他命下人们这三日内都不要上阁内伺候,只每日上来三次送吃食衣物即可。 他端着一杯姜母高参补气汤,放在了旁边的小桌子上。起身拿起一套寝衣披在她身上。拨了拨她稍微凌乱的发丝。 随后他拿起汤盏,叫小怜趁热喝下。 她喝了几口,便想放下,因觉得身子软软的没力气,也便懒得去端着那汤盏。 “怜儿,把它都喝光。” 小怜莫名的闹起了脾气,撅了噘嘴。想着她今日如此虚弱劳累正是他昨晚的过错,今日还得喝苦苦的汤药,于是越想越气,不想理他,只偏头不喝。 若宗无奈笑笑,“你真不喝?” “不喝。” “那好吧。” 小怜还想着为何他如此快就屈服了,于是抬头看他。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温热的唇便堵住了她刚想说出口的话。 一阵痴缠,就快要丧失意识的时候。她急忙清醒过来,忙说:“我喝我喝,喝还不行嘛。”一把推开了就快压上来的林若宗。 林若宗微微一笑,递上了依然温热的汤药。 小怜两个手托住汤盏,掩饰着自己早已无力酥软,轻轻颤抖的双手。瞪了他一眼,将汤药咕咚咕咚的喝光了。 还未等回神,林若宗一把抱起她,走近浴室。 合欢花瓣撕成小片,浮在水面上。他抱她轻轻入水。 脚尖踏入温热的水中,仿佛复苏了一般。她指尖微动,轻轻戳着水面上已经皱褶了的花瓣。 他帮她轻轻擦拭着身体,手指轻抚过昨夜留在她身上的留下的,现已变淤青的痕迹,微微心疼。 她此刻却好似恢复了活力,脚轻轻踢着水花。轻轻哼着小调。 林若宗微笑看她,这样才是她最本真的性格吧。和在教坊时的她,是不同的。 他希望永远都可以把她护在他建的金丝屋里,不受外界一丝伤害。 而他这时,却还没有预料到。 何为祸起萧墙。 第四十六章:祸起(上) 祸起(上) 飞琼伴侣,偶别珠宫,未返神仙行缀(1) 整整三日,却都是温香满怀,耳鬓厮磨,早已不知多少时辰几更钟。 小怜懒懒起身,稍稍梳洗。坐在梳妆的桌子前发呆。铜镜里还是一副绝色的面容。比起之前,为人妻后的她仿若又添了几丝成熟与妩媚。她取了青黛画眉,稍沾了些桃花叶碾的粉做了胭脂用,又拿起木梳将头发挽成高高的灵蛇髻。 她伸手推开了窗子,虽然已快入冬,但是今日的天气好像格外的好,阳光大片的散进来,照的人身上暖暖的。 一双手忽的环住了她的腰,林若宗的脸靠在了她的脖颈,“怎的夫人今日打扮得如此好看。” 他说话的声音低低的,微微呼出的气让小怜耳朵痒痒的。 她缩一缩脖子,笑笑说:“那还能每日都披头散发的?” “本来今日也不想让你盘上头发的。”他手抚着她的脸颊,眼底又涌出一阵阵的深情。“气清兰蕊馥,肤润玉肌丰。无力慵移腕,多娇爱敛躬。”(2)若宗轻轻在她耳边念到。 他仿若吃了什么迷魂汤一样,只觉得日渐着迷,却深陷其中。 “呸,竟知道做这些下作的诗来哄人。我不吃这套,留着这些去哄别人去”小怜假嗔浅笑,轻捶他肩膀。 她心里自然知道他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可是今日却偏想作弄他一下,于是莞尔一笑,媚眼微眨,“你闭上眼睛。” 若宗照做,只挺直腰闭上双眼。本想着檀口揾香腮,却只听到了些细碎的响声,便再无声响。 他睁开眼睛,写发现眼前哪还有什么妙人儿,小怜早已不见踪影。 他忍不住笑笑,想着,到底是这丫头精怪,也或是一物降一物,他竟也有被吃的死死的时候。于是,伸手拿了两件披风便走下楼去。 从雨烟阁下来,若宗径直就往后面的庭院走去,登上他为她所建的高台上,拉开一侧幔帐,果然不出他意料,她果真斜躺在台中的贵妃榻上。 与其说是高台,不如说是一个极大的亭子。只不过四面都围着薄厚两侧幔帐,里层薄些的用羽烟纱,外面厚些的用丝绒,将四周盖的严严实实。帐内熏香袅袅,而暖炉更是让里面温暖如春。 她一手支撑着脑袋,微微抬眼:“你来了。” 他将披风放在旁边,盘腿坐在了她对面的金丝绒织锦毯上。 “可还喜欢这个地方。”他泡了壶茶,看着徐徐升腾的热气,现已初雪,却仍能喝到新茶,想来是不错。“我叫下人每日都来打扫这里,生上炉子,就知道你总一天会忍不住来。” 她从塌上起来,站起来好好地转了一圈。伸手拿起了角落里深檀木架子上放着的琵琶。回到塌边,素手调拨了几个音。抬眼看看他,轻笑,“想听什么?” 她见他摇摇头,便知道什么曲子都可。 于是低眉信手,便奏一曲《芙蓉帐》。大弦嘈嘈,小弦切切,诉尽百般柔肠。音回婉转,时而若融雪流水,时而若冰珠玉盘。玉手轻拢慢捻(3),曲调婉转动人。接着,她朱唇轻启,唱起了芙蓉帐的小调。 蒲萄酒,金叵罗,吴姬十五细马驮。青黛画眉红锦靴,道字不正娇唱歌。玳瑁筵中怀里醉,芙蓉帐底奈君何!(4) 软语细声,直酥到人的骨头里,小调婉转,唱尽百种风情·。 林若宗轻品茶浓,却觉得人间仙境不过如此。芙蓉帐暖,轻歌浅醉,又有佳人相伴,好不快活。 一曲罢了,小怜放下琵琶。实在是被这飘散的茶香所迷,巴巴儿的到若宗跟前想要杯茶吃。 林若宗眼疾手快拿走了另一只杯子,促狭的笑:“之前捉弄我的事怎忘得这么快,如今偏不给你吃,就叫你闻着。”他知道他们两个都是爱茶之人,如今闻到了好茶却肯定是忍不住的。 “夫君就这样记仇的,今日这帐我本也是记下了。只是如今因为这好茶,才不想多跟你计较。”她靠着林若宗坐下来,凑到他面前,伸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揣着什么好心思。“ “那你是应不应呢。” 她脸一红,然后低头抢了茶一饮而尽,然后小声道:喝都喝了,我应便是了。 花娇难禁蝶蜂狂,和叶连枝付与郎。不得鬓乱钗横,红绫被翻波滚浪。休要忙,鸳鸯枕上少颠狂。(5) ---------------------------------------------- 林府正堂,林夫人正也尝着这晚秋新茶,吹了吹浮叶,小啜了一口,“我叫你盯着雨烟阁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下面跪着的丫头低头:“新的姨娘过门后,也不过日夜欢乐。今日两人才下阁,便直接去了后院里少爷新建的那座亭子里去了。” 林夫人浅笑:“之前叫若宗和他的新妾室不必来请安,没想到竟真的不来了。好啊,他们这几天也算是快活够了,也该收收心了。春雪,你叫少爷今晚辰时,在正厅等我和老爷。“ “不要以为进了林家的门就是林家的人,我有肚量让你踏进林家的门,自然也有本事让你乖乖的滚出去。窑姐儿也能成世家少爷的妾室,这简直是笑话,做暖床丫头,她都不够格。”林夫人想着,手里慢慢攥紧了那方绣着交颈鸳鸯荷花图的素锦帕。 第四十六章:祸起(中) 当林若宗推开正堂的门时,林家老爷与夫人像往常那样,端坐在那两把已经有些吱吱作响的淮州香梨木太师椅上。林老爷此时正细细读着朝廷新的调动名单,听见响声后,便放下了手中黄澄澄的奏本,转身喝退了下人。对林若宗招招手,将桌上放着的诏书递到了他的手上。 “宗儿,你自己看吧。这是朝廷发来的诏书。” 他接过诏书,打开一看,“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大理寺丞林之三子林若宗,凝正气以渊深,禀五精而英秀。辨惠之性,言必有章。趋进之容,动皆合礼。已成德器。犹授于名师,勤于功课。贤德兼备,年少有成。今传皇太后慈谕,封林若宗为忠正军节度使,加食邑千户,食实封四百户。有司择日备礼册命。于十月初八,入职就任。”(1) 十月初八,那不就是明日? 林若宗沉默许久,手指慢慢的摩蹭着不太光滑的诏书锦帛边缘。 他作为堂堂七尺男儿,也已婚娶,没有理由整日留待于家中而不出仕。家中两个兄长早已入朝述职多年,而父母也已年迈,自己没有理由再推脱,即使他自己并无心仕途。不过,命运这事,又有谁是能说的算呢? “如今朝中并不安稳,胡皇后大权在握,皇帝没有半点能力插手朝政。朝廷百官全为胡皇后及其外戚宗族马首是瞻。动荡朝局中,唯有我们父子四人互相扶持协助,才能有立足之地,也才有能力护林家三代良臣门楣。若宗,你可懂?” “父亲,我懂得。只是这良臣之名,如何才能算得?要如何做,才算不辱林氏门楣?” 都说忠于国,忠于君,心念百姓,即为忠。可如今君不君,臣不臣。牝鸡司晨,违背天时。君主无力摄政,挟于他人。这该如何效忠呢,效谁的忠? 林静默无言。他没有勇气去做一个冒死直面谏言的言官,却也不甘做一个趋炎附势的佞臣。中庸过头了,便也就是软弱。而想在朝堂之上做到中庸,更是艰难。 “如今朝堂局势太过复杂,你还年轻,涉世又未深,只需做好上面吩咐下来的事情,协助你的两个兄长就好。至于其他的。。。”其他的?连他自己都没想清楚的事情,又如何教导自己的儿子呢?他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胡须根部都已经有些灰白。嗓子里像是卡住了好大一口的黏痰,稍稍咳了几声,低声说:”至于其他的,你只需顺势,看情况而定吧。” “好,儿子明白。”,他本来也不期待有什么确切回答,只不过是忿忿不平而已。 他虽无心仕途,可是身在世家,也多少听过些当朝的局势,皇帝比他还要小三四岁,登基之后,仍被太后半囚禁于后宫,说是傀儡也并不为过。外戚干政,女相乱权。即使他未亲身感受到朝堂混乱的局势,却能看见黎民百姓所过的生活,纵使是京城天子脚下,却也是饿殍满地,民无地,不聊生,而富商官吏却仍酒肉池林,浑金如土。如若他注定要踏入仕途,那便无法再置身事外。 有心报国,无奈积重难返。 接过诏书和官服,明日述职,再多想也是无益处。然而此时还是最担心家中新妻。回想起成婚前一夜,母亲告诉他,为了让不让小怜感到不安,紧张,特意准许她不用早上来问安,婚后三日安心留在雨烟阁服侍他即可。想来就算他每日进朝述职,小怜也能安心的侍奉公婆,彼此相安无事。 ”做爹娘的无非希望儿女诸事顺遂,你既娶了小怜,不管她以前什么身份,我必好好待她,你自安心的去前朝协助你的父亲兄长,女人家的事情,尽管放心.” 这番肺腑之言叫林若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内心不是滋味。想来自己莽撞娶妻本就不妥,而小怜身份的的确确有些上不来台面,但是爹娘作为朝廷命官命妇,却接受了她。果然还是骨肉至亲最为可靠 ”那小怜就拜托娘来照顾,平日还麻烦娘教导她礼节。儿子每日归家后都定会先来给爹娘请安。“ ”那是自然,你且安心的去。” ———————————————————————————————————— 林若宗刚进房间,便觉得有一股细细的桃花甜香袭人而来。小怜斜靠在塌上,半边身子陷进塌上铺着的温软的猩红洋毡里,眼眸低垂,怀抱着琵琶,另一手正挑拨着弦的松紧。 此景仿若是应了那首唱牌。千花百草,送得春归了。拾蕊人稀红渐少,叶底杏青梅小。小琼闲抱琵琶,雪香微透轻纱。正好一枝娇艳,当筵独站韶华。(2) 见林若宗回来,小怜起身帮他褪去锦袍,然后回头又将小茶壶从炉上拿下来,倒了杯茶,放在了海棠花式雕漆的小茶盘里捧于他。 “你尝尝这茶,我往里放了好些糖腌的梅子,和新茶混在一起,味道清新甘甜,好吃的很。这新茶又是三四次后才出色的,想必不会差。”她眼角弯弯,“对了,不如我再去给你拿些枣泥馅儿的山药糕,你肚子怕是饿了”。 她刚要转身去拿,却突然被林若宗从背后紧紧抱住,动弹不得。他的下巴轻轻的靠在她的肩上,将头埋在她的脖颈,不说话。 “这是怎么了?”,小怜笑笑,只当他又闹小孩子脾气,缠个没够儿。 “父亲今日给了我朝廷下发的诏书,朝廷命我明日即去任职。”他低哑的声音传来,让她耳朵有些酥酥的发痒。 她自是知道他不可能就这样一直陪着他,若宗出生官宦世家,又有才气,入仕理所应当。于是便点了点头:“知道了,你且放心的去。” 林若宗亲吻着她的脸颊,她就是这样。乖巧,温顺,懂事。所以才更让他心疼。 “你放心,每日大概太阳落山的时候我便会回府来。白日里,你且多帮母亲料理府里的事情,等我一回府向父母亲请安后便立即回来陪你。” 不知为何,她的心突然有一种空空的失落感。如果说一直以来,若宗都将她保护在他的羽翼里,那么现在,她就要独自去面对这府中的其他人。庭院深深,若是没了若宗,她该如何做才能用合适的身份融入进这诺大的府邸中呢? 她回身,靠在他怀中,那熟悉的令人踏实的味道,给了她一丝的慰藉。这样的生活,终归还是要逐渐去适应的。只要他能一直在她身边,那么所有的不安,都不再算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