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一串火花闪过,狂风大作,顷刻间火海滔天吞噬一切。哭喊声凄厉绝望,黑夜下的杀手长剑锋利,带起一溜烟血花。 偌大户部尚书府,满门尽灭,尸横遍野,不留活口。 唐逸卷曲一团将自己塞进水缸里,水缸外压着半块石头,缸内半缸水,埋头水下,露出小半张脸放缓呼吸,几不可闻。水抹去他的味道,外面那批杀手不乏高手,至少现在的他赢不了。孩童眸中水雾弥漫,一新月暗光沉沉。虽说姨娘愚昧父亲严苛嫡母不慈,可这是他生活近十年的地方,前世不敢奢望的安宁!他们怎么敢日后定当报此仇!脚步声响起,由远至近,杀手至始至终不发一言,不放过任何活物。他显然是发现什么,一剑砍开挂在半空的篮子,里面咿咿呀呀哇哇大哭。三月大的男婴憋的满脸通红。 唐毅暗叹,藏在水里的手暗扣一枚飞蝗石,一踹开水缸,激起水幕,劈头盖脸射过去遮挡对方视线。杀手后退一步,长剑一转,撕开水幕,滴水不沾身,眼中冷笑,冷不丁水幕中射出飞蝗石,角度诡异,竟是随着撕开的水幕落到手臂后再发出。躲避不及,飞蝗石威力不大,镶嵌半寸皮肉,男人不管不顾,一剑刺向男孩。唐毅静静看他,一步两步,第三步轰然倒下,脸色发青,嘴角溢出乌色血迹。唐门除了暗器还是医毒高手。他本步不愿出手,奈何还有一点子良心在,这孩子的母亲对他有恩情,为生他难产而死,生前对他颇为照顾,他无法眼睁睁看着这孩子死去。 唐逸就地一滚,抱起娃娃,猫着腰,小心翼翼的趁着夜色往外跑。 火焰燃烧,他快步跑动,脚下生风,奈何年纪太小,体力无法跟上,刚跑出小院子脚下一软,踉跄倒地,怀中颠簸,怀中婴儿发出哇哇啼哭,惊动那边的黑衣人。 瘦小的脸上浮现苦笑,罢了罢了,大不了再活一世。 脚下一转,手中扣上最后两枚飞蝗石,正面对上黑衣人,杀手四位,严禁冷酷,不曾废话,目光沉沉,视他如死物,四人手持长剑同时攻上,剑上鲜血淋漓。一人正面而来,一人封住后路,另有两人自两侧而来,唐逸矮身躲开门面的剑光再后一扬险险让开身后的长剑,不料右臂一凉,剧烈疼痛,生生削下半块肉去。血染湿半边身子,少年咧嘴一笑,温暖和煦,眼里却是狼一样的凶光,杀气腾腾,手中飞蝗石一颗不剩,右边杀手闷哼一声,轰然倒地。那三人脸色不变,长剑一变,剑势狠辣,织就一张网,密不透风,寒光闪闪,封死他所有退路,这样的杀手唐逸十分熟悉,冷漠,强大,毫无自我,如杀人机器一般,前世唐门中不知有多少这样的人,所以最后,他一把炸了唐门,彻底毁掉那个地狱。 人心贪婪,有*就有杀戮,毁掉一个地狱还有千千万个。 容纳黑暗之地,由鲜血灌溉。 唐逸安逸日子过的久了,留恋阳光,放开手中婴孩还有一拼一力,只抱着唯有一同死亡。 他眼里闪过一丝挣扎,手指一动。 一道极快的光划破天际,细细碎碎的雪花漫天飞舞,六月的天冰凉彻骨,狂风大作,火海一顿,从根部一点点被冻成冰雕,冰中橘色的焰光闪烁,尚有焦黑一团残存人形的尸体在冰中保持着临时前的痛苦模样。夜空明亮,繁星点点,六角形雪花旋转飘落,安静无声,唯有风声呼啸,冰晶微微发光,一切好似梦幻。 唐逸眨动眼眸,低下头,眼前有三座冰雕,三个黑衣人冻在里面,可怕的是竟然还活着,麻木的脸上流露出惊恐,扭曲一张张丑陋不堪的面目。 谁? 孩童站在原地,好似一个荒诞的梦。 有人救了他? 再一眨眼,银发的男人站在冰雕前,银白色蓝边的广袖拂动,袖中带风,冰雕碎成点点冰晶,漫天飞舞,自此为□□,冰雪的世界寸寸尽碎,触目白芒,他只顾看着那男人的手,广袖下露出半截白皙如玉的指尖,指甲莹白,指尖修长,冰雕玉琢,衬着蓝色的暗纹格外好看,他呆呆的看着,连胳膊上也不疼了,身上一冷,极其冰冷的目光,黑色的眸子隐隐反着冰蓝,清光流转黑白分明,眼底有一层冰晶,反射出唐逸通红的脸颊。那人好似冰雪一般,站在冰雪的世界里,冻的唐逸微微发冷,一个举手间冻结万物的男人,极其可怕,他身上的气势让他颤抖,骨子里的骄傲咬着牙关不肯服软,嘴角甚至扯出一抹笑。 那人歪歪头,安静看着他,手指凌空一指,唐逸下意识后退一步,胳膊上冰冷麻木,鲜血淋漓的伤口冻结成冰块,寒气直袭而上,冻的他脸色发青,眼前发黑。 寒风乍起,冰凉柔软的触感,紧接着眼前一黑,脖颈疼痛,他彻底失去知觉,陷入黑暗。 大不了一死? 他现在可不愿意。 唐逸想。 耳边是鸡鸣狗吠声,鼻尖饭香勾引馋虫,肚子发出轰鸣,他睁开眼睛,身体瞬间紧绷,眼神清明。眼前是干净简陋的房顶,窗户半开,天色大亮,透过一方天地可见炊烟袅袅,唐逸起身,胳膊上包扎完好,依稀有上好伤药的清香,伤口已经不大疼痛。上下检查一番,一切完好,唯有婴孩不见。他也不着急,慢慢走出房间,堂屋里白发老妪眯着眼剥豆子,厨房里柴火燃烧发出噼里啪啦声,透过布帘若隐若现可见妇人的身影。唐逸故意发出脚步声,老妪接着天光浑浊着眼细细看他,好半天看清楚,哑着嗓子叫道:“他媳妇,那孩子醒了!” 妇人闻声探出半个头:“孩子你醒了?再等等,我烙好饼子就有吃啦!” 唐逸弯起眸子,甜甜的笑,蹲下身帮老妪剥豆子。 老妪满是褶子的脸笑成一朵菊花,颤颤巍巍摸摸他的头,颇为慈祥。 剥完豆子,妇人端饭菜上桌,洗手,粗糙的瓷碗上有些污垢,他不嫌弃,大口扒饭填饱肚子。门口一个小丫头风一般跑进来,怀里抱着襁褓:“阿姆阿姆,弟弟哭了哭了!” 妇人抱过孩子摇晃臂膀,婴孩渐渐停止哭声。 唐逸弯起眉眼露出和煦的笑容。 阳光明媚,斑斑点点,照射过树枝落在地上,留下光斑晕染。犬吠鸡鸣,炊烟袅袅,一派祥和,小路上孩童奔跑,屋前树下老人扎堆,手中做着活计看管孩子。 阡陌纵横,陌上花开,蝴蝶飞舞,脚踝深的水渠里小鱼摇头摆尾,勾的孩子蹲在边上流口水。家里老人不允许小一些的孩子下去。唐逸不过三天时间已经成了孩子里的头头,上山放牛,下水摸鱼样样拿手。 那孩子养过三天熟悉妇人的奶水,越发白胖。 午饭时,唐逸提着条草鱼回家,里面蒸上饭,饭香浓郁,住在仙山脚下的村子得以享有世外桃源不愁吃穿,年年好光景,风调雨顺。他抬头远望,远望如云处,依稀可见淡淡黑色影子,高山巍峨不可见,仿若与山下两个世界,一条蹬仙路,不知何年方开,心诚者千万,没一个有缘。 唐逸转身进屋。 小女孩趴在摇篮外咬着手指照看孩子。 这家没男人,据说是几年前逃难过来的,被仙人所救,说这话时老人一脸感激,连说唐逸也是仙人带来让他们好生照顾。 唐逸不信这话。 他被仙人所救不假,那人会说这话却是万万不信。 吃过午饭,他坐在门槛外晒太阳,阳光温暖不刺眼,树叶的阴影落在脸上点点阴凉,午后知了声声鸣叫,光明覆盖每一个角落,他晕晕欲睡,午后出来人不多,大人外出劳作,老人在家守着孩子睡午觉准备晚饭。唐逸慢慢闭上眼,周身沉寂,黑暗中极快闪过一个模糊的面容,他猛然睁开眼,心跳飞快,脑海里不断回想起那双冰凉的眸子,看的他心里发慌,不由自主扶上心口。 他回头冲杵着拐杖的老妪笑道:“婆婆,我要上仙山!” 他想上仙山,去看看那个人。 第二章 修□□无岁月。 上古洪荒万物有灵,大道衍化,凡人逆天而行。上古至今,逗比辈出,三门不出,二货纵横,三门八派大世界,下有三三千小世界,修真一途,逆天而行,何其不易,大道漫漫,岁月蹉跎无数白发苍苍。 剑阁里一群逗比,难得开豋仙路,修真三门魔道三道为省事都聚在剑阁沧澜峰下,翘首以盼个个眼巴巴瞅着山下小路。山上云雾袅绕,山峰高耸入云,山间白雪皑皑堆积腰间,每一步看起来格外艰难。 山上一群人挤在一处,白衣蓝边广袖高管谪仙风范的剑修与面容阴冷凶神恶煞时不时抽风的群魔靠在一块,眼皮子酸疼,一连三个时辰,楞是不见一人上山。 剑阁掌门抖抖肩膀上积雪,抽气:“今年不会无人上山吧?” 沧澜是剑阁禁地,山中藏有千万绝世神兵,为剑阁立身根基,重中之重,山中积雪恒古不化,山中设有禁制,除历代沧澜峰主外,进沧澜解神兵,否则神兵无光人毁身亡。说白了,进了苍白,不管是合道期还是大乘期修士,如凡人一般手无缚鸡之力。 闻言,面容清奇的无为峰主长叹:“峰高百丈,凡人岂能上来?本就不该在此设下试炼!” 众人一致看想过力提此议的屠戮道主。 霸气嚣张的道主两眼望天闷不做声,看他作甚?一个二个不是没反对? 众人长叹。 上三门剑修佛宗涟漪谷,涟漪谷尚好,谷中女子均为炼器大家,美貌绝伦,年年守在谷外痴心人能踏平谷去,剑修与佛宗大大不如,剑修修剑,上三门隐藏白云深处不知其踪,门中懒散,千年都不曾开过蹬仙路,与其苦苦来寻不如就近找小门小派实在。 魔道更是臭名昭彰。 落得这般后继无人地步怪的了谁? 人人只顾痴心修道修剑,险险断了门派传承。 众人又是一叹! 非落得此下场,这帮子左右看不顺眼的人也不会凑一块儿,剑阁在此界人间算是有些许名气,开启登天路前又传音于各小门派,凡宗门有天赋杰出弟子均可前来,不问出身,一方面渴望弟子,另一方面又百般挑剔。 又等上大半时辰,终究有人按耐不住出手,手腕一挥,袖中飞出道道红光直落山下,那遮天蔽日的白雾竟片刻间退得干净,一条青石路蜿蜒盘旋,由山脚而上。 这般容易许多,半柱香后,冒出稀疏的人影来。 可容易又让人不甘。 剑阁阁主拔剑出鞘,剑锋锋芒锋利无匹,劲力吞吐,剑光灼灼耀眼夺日月光辉,他却用的轻巧,一剑过收剑回鞘,地面上多出一道莫约百米来长十来米深的沟壑,深深不见底。旁人拿怪异的目光瞧他,偏生他一副清高冷傲的模样,目下无尘着实让人生气。 隐藏在广袖下的手握出一手汗珠。 总么破,在师弟地盘上大兴土木,会不会被冻成冰雕?一想起悲惨的未来,阁主清冷的眸子微微一沉,嘴角抿起,越发遗世独立风姿绝世。 哪个知道他一时冲动下的纠结? 人道道主主修水法,海外散修出身,嘿嘿一笑,声音沙哑,含着砂砾般粗糙:“阁主好剑法好修为,我却是不能让你专美于前。”手捏发决,一道水柱冲天而起,不出一时三刻灌满沟壑,波光粼粼,冰雪皑皑,与山顶又是一道天谴。 “……” 沉默的众人。 这样做,他们之前驱散白雾又有何意义? 道主收回手一拢长袖,闭嘴不言,左右已经这般,还能填满不成?过不来的统统滚回去! 问道峰峰主微不可闻叹气,手指取一截树枝,轻轻一弹,落于水面之上,遇水就长,顷刻一座木桥横贯两头,凭空多出一条路来,他转眼看两位大乘期的高手,目光温和沉静:“此桥由蜉蝣木所搭,非心志坚定有大毅力者不可上。”蜉蝣木生长于浮游虫聚集处,浮游虫朝生暮死,期间种种喜怒哀乐皆注入蜉蝣木,此木为问心寻道磨砺道心的好东西。 众人隐去身形耐心等待。 一批先行者上了蜉蝣木,脚刚踏上去,没行走两步,平地里身形一晃无端端栽倒入水,一阵扑腾后没了生息。 水面波光粼粼,水下深不见底,唯有模糊阴影游弋巡回不怀好意虎视眈眈。 放水的道主好不得意:“此水取自罪恶之源,渊中恶水由怨气所化,但凡心术不正者落水五怨缠身六恨难脱,哪怕是元婴修士,也只能落得身死道消。” 毫不恶毒。 可是,以根源上来说,这与道修考研人的情思泉水有何区别?多谢残暴,兄弟,其实你是道门散仙夺舍重修的吧? 众人目光隐晦同情扫过他,目光又放回场中。 冰雪嘎吱嘎吱声响起,第二批人到来,莫约十来人,年少者数人,年长者□□人,修真者第一眼瞧的还是年少者,孩童懵懂,先天之气未失,灵根方成,纯净之体,而年长者岁月磋磨,周身灵根已定,先天之气尽消,除非是大毅力大智慧或有奇遇者,否则就是双灵根也难走出一条大道来。 第二波较为年轻,更有人使出修真手段,手中光芒闪烁召唤出长剑,剑身嗡鸣,化作两米长,脚踩长剑飞离脚面数米刚到水中,剑身陡然颤抖光芒一闪明灭不定,急速掉落入湖中,那人惨叫两声没了声息,水面上弥漫出浓重血色,翻滚中黑色鱼尾一闪即逝,这一下,就是那些小门派的修真弟子也噤若寒蝉老老实实走上桥面不敢再使手段。 隐身于半空中的道主冷笑两声,拂须不语。 修真路途艰险,无论修仙还是修魔,非大毅力不可,心志坚定淬炼身体,炼心为第一重要,怎可糊弄? 与其日后被人杀人夺宝,不如现在早早死去投个好胎。 修仙者显然也是这般认为。 第二波人走过半数,又有两三人落水,更有甚者开始倒退,后退三步,脚下不稳,瞬间跌入水中,原来退也是退不得。 日上三竿,雪山寒风起。 自天际一抹雪白光划过,锋利的剑芒略过,两旁树枝凝结成冰披挂银白,此处有人出手相护,结界波光动荡,上空那人来去匆匆目光不曾落下,径自飞往山峰,如天际流星。屠戮道主轻叹:“令师弟只怕到了大乘后期吧?这等气势,渡劫期高手也有所不及。”剑修修剑,再练体,动手起来,高出同境界三个等级不止。剑阁阁主冷冽目光中闪过柔光,面上不显:“晚枕自上次大战之后,实力突破,飞升指日可待。”剑阁为第一剑派原因不光是实力强悍,更是每一代中俱有飞升者,数量众多质量精良,即使在仙界中也是自成一派实力强大地位超然。 两人不再言语。 被震惊的不光是两人,唐逸仰着头,汗珠自额头滑落没入眼睛,苦涩的疼痛,他顾不着眨眼,目光追逐剑光没入远处山峰,久久回神,下意识身后摸摸背后包裹严实的□□,低下头继续往前走,这节水路不好走,每走一步钻心疼痛,亏心之事不知做过几何,血案累累,蜀中唐门,在大唐武林中留下的可不是好名声,追命夺魂,如噬骨之蛆令人咬牙切齿的怨恨又无法摆脱直到死去,后有安史之乱改变人们的印象,可本质中来说,他们是阴影中的杀手,以杀人为生,身负罪孽,杀人,是没有正义与邪恶,只要同类的血沾满双手便是罪恶。可唐门弟子心如铁石,他们仅有的忠诚于柔软尽献唐门,故而心志坚定,步履蹒跚也能一步一步走上大道。 天罗诡道。 暗影杀伐之道,追魂夺命之箭。 离上岸还有七步。 六步。 五步。 他汗如雨下,眼前甚至出现了重影。 若隐若现的影子张牙舞爪狰狞着脸朝他扑来,他却不躲不让安然受之,影子穿体而过,心脏一阵疼痛,紧紧收缩一团,他也仅仅是脚下一顿,继续向前,短短几步,难如登天,重如泰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终究他走在所有人前面,也引来阴影中人们探视的目光,那些目光细微不可擦觉,但唐门杀手最重要的便是五感,只一瞬间,他察觉出异样,目光一凝,心中念头一转,偌大的仙门,怎会没人监视?这般试炼,只怕门中规矩森严,修仙者心气高傲视人命为草木蝼蚁。 他不怕。 唐逸心中一丝执念越发深刻。 那道影子清晰可见,对方冷清的目光一眼望来让他从头到脚浑身机灵,神智一清,眼神坚毅,脚下迈动最后一步。 就在这最后一步,出现岔子。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只听得一声野兽嘶吼,四蹄奔跑声呼啸而过,几个呼吸间,对方窜上岸,回头看他,嘿嘿一笑:“兄弟,对不住!”那是一头极为美丽的白兽,似狮非狮似虎非虎一双碧色竖瞳野性难驯,杀气腾腾,它背上一人,雪山之上露出翅果的上身,肌肉结实流畅蜜色有力,怪异的短发刺猬似的根根竖起,下面是条墨色奇怪的裤子,脚上一双材质的黑色靴子,这人生的极为好看,眉眼棱角分明,热气扑面而来,他往那儿一站,气势便是不凡。还有那双眼睛,唐逸觉得,跟他座下野兽一般无二,热烈狠辣野性十足。 他脸色不变,继续脚下的路。 最后一步终究踏上岸,脚踏实地的感觉。 他是第二个上岸,后面陆陆续续又上来十来个人,一位白面书生,寒风中锲而不舍的摇着扇子,面若桃花眼角风流,那边角落里窝着三个互相搀扶的孩子,神色稚嫩,颇为狼狈,剩下几个人多为少年或成年者,这番折腾吃了一番苦头。安静站在前面的唐逸与那少年就更加显目,空中陡然传来一声笑,尖锐诡异:“多情门的弟子?莫不是想拜在剑阁?还是想跟佛宗去做清心寡欲的和尚?” 白面书生脸色一变,手指握紧骨扇。 “罢了罢了,看你根骨不错,老祖我做做好事,给你灌一碗洗魂水,忘了前程往事随老祖入人道吧!”一道黑风卷着阴煞席卷而去,白面书生手中骨扇激射而出对方浑不在意,阴风一卷,连人带扇子卷了没影儿远遁天际。 这番举动看呆众人。 这这这……剑阁招弟子怎还有魔道的事儿? 不同下面水火不容打打闹闹的正邪两道,魔道三道凌驾邪魔之上,行事喜怒无常,收弟子是有去无回,人见人惧鬼见鬼怕。 “那老鬼太心急了些……” 空气扭动,波纹动荡,显现出十来位修真者的身影,气势收敛之后仍然让人喘不过气来。 那十来位修真者目光打量在场诸人,时而叹息时而皱眉。唐逸就地坐下,他旁人窜过人来,对方笑嘻嘻:“兄弟,我叫龙傲天,你呢?”龙傲天,顾名思义,浑身上下散发着王霸之气的qd男主,特种部队穿越男一只,武技强悍,目前疑似走错片场,努力勾搭唐逸中。 作为高冷唐门,岂可是一介凡人能勾搭的? 介于少年与孩童之间,青涩稚嫩的人掏出竹筒喝一口水,慢条斯理:“唐逸。” 他这话很正常,却不知出戳动对方那根筋,龙傲天摸着下巴一个劲儿看着他笑,笑声到一半戛然而止,唐逸面前走来一个人,眉眼冷峻,背背长剑,剑身嗡鸣,剑气冷冽,目光一动:“你为先天金灵根,又是庚金之体,可愿随我学剑?”阁主以为他是愿意的,不料唐逸沉吟片刻,摇摇头:“我不愿。”阁主眉头一挑,倒是意外,他既然不愿就算了,目光落到龙傲天身上:“你为先天火灵根,火灵之体,可愿拜我为师?” 龙傲天靠着狮子,懒洋洋,原是愿意,可看见唐逸,他心头有了主意,摇摇头:“多谢仙长美意,小子不愿。” 先天灵根,千百万挑一,就是后天单灵根也是稀罕货,更何况是与灵根匹配的单灵体?人人都有灵体,人人都有灵根,有人是双灵根三灵根和微弱的五灵根,但灵体与灵根大半是不相符合的,相生或不相干扰还好,最怕的是相克,一旦相克,莫说修仙,就是沾上一点灵气就是爆体而亡的下场,不管是单灵根还是双灵根。可同样的,有利有弊,同属性的灵根搭配上灵体妥妥的走上仙界迎娶白富美的节奏。 这两人隔下界,是不惜引起大战也要抢回去的。 不过阁主自身也是先天木灵根和庚金之体,点点头,没有被人抹去面子的尴尬,大大方方走向下一个人,剑阁里的剑修都是这样大大咧咧的? 龙傲天与唐逸面面相觑。 他不知道的是,入了剑阁,除了剑阁弟子旁人无法自由出入,那几个老怪这两人估摸也瞧不上,左右是剑阁的,怕什么? 一连三四人,唐逸都是摇头,跟着龙傲天也摇头,弄得一群加起来年纪上万岁的老不死在一旁长吁短叹流口水。 唐逸吃了个冷馒头填饱肚子,又喝了水,稍微休息一会养回精神,那些上来的人都有了师傅,他们的师傅颇为好奇这两人会如何选择,在场所有人包括魔道老鬼他们都拒绝,是下山的节奏?不,下山的路不好走,与其下山当初就不要上山。 唐逸爬起来,背着小包裹往前走,一条蜿蜒曲奇的小路在冰雪中模糊不清一直蜿蜒到雪山深处。龙傲天这具身躯还是少年模样,未免染上几分好奇,拍拍大狮子的头,大狮子动也不动,他嘴角一抿,一声低吼自喉头而出,白兽一怔,同样低吼一声,终于懒洋洋爬了起来载着少年跟上唐逸的步子。 “他们这是……” 梧桐峰主皱起眉头。 “左右是我阁中弟子,莫要担心。” 阁主淡淡说道,负手而过。 不做我弟子,可是要吃苦头的!! 第四章 第四章 苏晚枕自山上下来,山半腰是他开辟出的平地,四周藤萝密布,白霜覆盖枝叶,脚下积雪深厚。风雪已经,乌压压的天空卷着层层乌云,一个时候后,还有一场雪。苍梧山终年大雪寒风,寒冷刺骨。他初初上山,懵懵懂懂神智未开,常常冷的半夜睡不着觉,浑身哆嗦,他那位已经飞升的师尊是个实打实的冰山冷性子,也不管他,熬过筑基,等他学会剑术后走上无情剑道,寻常的寒气也奈何不得。就这么跌跌撞撞活了下来,那个时候缩在阴冷的山洞,总想着烤鸭烤肉饿的饥肠辘辘,等到辟谷,对口腹之欲反而淡了去。作为凡人的喜好渐渐消失,连面瘫也越来越像师尊。 他估摸着,再过个几年连感情都没了。 山腰平地里有几株秧头秧脑的灵草灵药,还有几株黄黄的小白菜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一个半山腰的山洞,就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仙长的洞府。 苍梧山为剑阁禁地,山腰以上外人不得进入,他真心觉得,跟那些生长在红旗下蓬勃向上的孩子穿越后改造世界发明水泥玻璃美食药材走上人生巅峰的穿越者一比,自己这个修真修到大乘的穿越者真心弱爆了。出门会迷路,还好有神识,做出来的饭菜半生不熟堪比生化病毒,山下酒肆饭菜也不咋地,妄想弄个仙家府邸,结果他懒,洞府常年堆积灰尘肮脏不堪后来被他一剑劈成两截,点化个童子结果受不了苍梧寂寞跟人私奔。 还能有比他跟悲惨的? 说好霸气侧漏虎躯一震小弟都来呢? 伤心断肠各种纠结! 拿了铁锅出来捧了雪放入,手指一弹,锅下面升起无根之火熊熊燃烧,水煮开,拔两根白菜放进去,放点盐又放点油,开了之后拿筷子夹起,那滋味…… 他默默的加大火力,火焰窜起燃烧成青白,将铁锅融化的渣都不剩,里面的白菜叶子自然也是渣都不剩。 果然做饭是作死的行为。 愚蠢的白菜! 苏晚枕抬头望山顶,据说住脚是个上得厅堂的男人? 摇头,不能为了一顿饭把命搭上! 远离猪脚,珍爱生命。 他前脚离开山顶,后脚飞来一只白鸟,鸟吐出一块冰晶,晶中传出掌门讯息,苏晚枕用力将他捏碎,收徒什么的,就当没看见!半夜,夜空中飘起雪,苍梧山的雪常年不化,又经常下雪不见天日不分四季,雪积累数丈,雪下是结结实实的冰晶,山顶是苍梧最冷的地方,另一边阴影处的山腰隐藏着剑阁禁地,但凡修炼到剑道者可入剑阁寻找本命之剑,剑阁为剑修,每一个剑修走一条剑道,禁地之中,剑道无数,前人千锤百炼打磨出无上剑道,人人走的路都不同,由同一条剑道走出不同的道路,比如他师傅的无情流年之道,他的无情寒冰剑道,剑道中冰天雪地不见春风,足以一窥心境,无欲无情,等他心境变化,剑道也会随之变化。 不会一成不变。 他没有走上巅峰的野心,安安静静等待飞升,仙界中剑阁前辈组建的势力庞大,自成一脉,每百年具有一代七位峰主飞升,剑修实力强悍,更何况是修炼剑道的剑修?故而逍遥自在。飞升之后也有人罩着,过个几十万年天人五衰,再度轮回便是。他毫不在意生死,岁月悠悠,活的久了,容易寂寞,生死枯荣交替才是正理。心境一动,四周气势一泻,竟有百花盛开冰雪融化之感,他眉头一皱,驱散心境,冰雪重新凝聚,不见绿意,修炼冰雪肃杀之道就好,旁的他懒得去管。 雪到半夜,翻身上山。 山顶一处大石盘膝坐下,脚步一顿,雪深处两人蜷缩一团躲在避风的地方,眉头紧皱似乎睡的不安稳,唯有身下垫着一处兽皮取暖,脸色发青发白。 还不肯离开? 他摇摇头,一点半空,不见光芒,波纹动荡,空气中层层划开,无形的结界笼罩,那些飘落的雪花蹭蹭他的脸颊,安安静静分散两边,让开大石,唯有一缕寒风不肯离去,氤氲在广袖口呼呼作响。他正欲驱赶,又怕这两人过得太舒坦赖在此处不肯离开,便放下手指,任由寒风凌虐,肆意吹拂,没有雪意寒冷唯有风他们好过一些,可还是难受。苏晚枕仁至义尽,盘腿坐下,淬炼剑意,风雪缠绕,冰晶光芒缠绕着风,没入他的体内。银发飞扬,眉眼轻垂,心静无波。他忽然睁开眼,丝丝缕缕的香味自旁边传来,久久不散,若有若无的勾引着他。 唐逸不知从哪儿寻到木材在木材上生火,拿了肉干用小刀划开,掏出粗瓶子在肉干上抹上蜂蜜。野生蜂蜜透着一股青草的香味,甜甜蜜蜜,火一烤,油脂溢出,香味扑鼻。 苏晚枕眉头一动,闭目不言。 好香啊…… (ˉ﹃ˉ) 脚步声响起,第一份食物取用最鲜嫩的地方,拿干荷叶裹好唐逸捧到他面前,眼神干净,低声道:“晚辈自己做的肉干,前辈要是不嫌弃就用一些。” 他若不是主角…… 晚枕心头一叹,眉眼冷漠:“我等已辟谷,汝自行食用。” 后面那小子咀嚼的嘎吱作响,好想揍他! 龙傲天叼着肉,眼珠子一转,扯下咬过的那块,颠颠过来,嘻嘻一笑:“前辈不嫌弃晚辈的肉也给您。”这话听着怎么不对劲呢?晚枕道:“汝何名?” “小子龙傲天!” 他瞬间虎躯一震,传说中qd男主? 目光一转,唐逸原本神色暗淡,感受到他的目光忽然精神一阵,道:“我叫唐逸。” 好吧,他终于想起来了,这两货是谁,一个古修真男主唐逸,一个异世大陆兽人战歌男主龙傲天,就是会前前后后推火车的那个,一首高山上迷倒无数兽人妹子鬼哭狼嚎称霸天下的。不对,这是……走错片场了? 无论如何,一个男主他不愿意收,两个更加不愿。 有一句万能的话:“你心不诚,与我无缘,下山去吧。” 山下师兄无数,你们若是下山,便有好归宿,我等孽缘也就此断了,从此再无相干,任尔前世今生都与我再无交集。心境一动,他眉头一皱,人拂去风雪,消失在山顶。龙傲天把肉塞回嘴里,吧唧吧唧:“唐逸,你要不下山?”他平日里不正经,但此时似笑非笑,一双眸子冷光四射,唐逸回望,清清澈澈干干净净的眼睛冷漠无情:“下山?你怎地不下?别将你我捆绑一处。”再说,他已经找到仙人的弱点。他看着空无一处的平地,微微一笑,势在必得。一眼所见,便成执念,千山万水千难万险,纵使前途艰苦,也不改其志不掩其心,万死不悔,唐逸骨子里刻着固执与坚毅,他相信,一个肯救人的修真者他的心,绝对还是热的,哪怕只有一点热血,他就有把握! 一道白光落于山腰,席卷药田,最后几根白菜被拔出洗干净扔进锅里,放油煎烤,最后出来一团黑漆漆不见真相的东西。仙人一般的人立于原地久久沉默不语,手一翻,最后一个锅轰成渣化为飞灰。 他果然还是个厨房渣。 山中无岁月,一晃三日。 罕见的一点阳光自昏昏沉沉云后探出头,洒落雪山之上,整座山寂静无声,一声猛兽嘶吼,呼啸山林,沉眠雪地的动物纷纷苏醒,行走林间,白色猛兽与雪地冰枝融为一体,四处飞奔捕猎隐藏林间饥肠辘辘的小兽,在它背上少年神采飞扬,骄傲肆意,遇见大型野兽,一声长啸,似兽非兽的怒吼,那兽竟然脚软匍匐在地,呜咽颤抖,少年一跃而起,五指成爪,一抓而下,野兽开膛破肚,血流半地凝结成惊心动魄的血色冰晶。白兽不满猎物被抢,一脑袋将拎着猎物得意洋洋的少年掀翻在地,低吼一声。 少年淬不及防摔倒在雪地里,吃了一嘴的雪,嘴巴里满是血腥味,呸呸道:“几天不见你性子野了?我得好好收拾收拾你!” 不想白兽一甩尾巴,又甩了他一脸雪,慢吞吞走开。 无视之。 龙傲天气炸肺,这年头连坐骑都这么叼,搁现代你丫就是关动物园一辈子被研究的命知不? 不懂事儿的! 龙傲天长啸一声,声波动荡,大地颤抖,脚下用力,与大地缔结契约的战士发出咆哮,山体动荡,无数飞禽走兽狂奔而出形成野兽的狂流,树木拦腰而断,少年哈哈一笑,脚下发力,人随着兽流狂奔起来,身躯矫健,蜜色肌肉流畅有力,汗珠顺着手臂滑落在雪地上砸出个小洞,兽蹄践踏大地,泥土雪水混成污浊的颜色,他在兽群中肆意狩猎心仪的猎物,肥美的兔子,矫健的羚羊。 他高高跃起,人如大鸟,在奔跑的猛虎背上一踩而过,他比飞鸟更轻盈比斑羚更矫健,人在半空一拧腰身,腾空倒挂,两手握住羚羊的双角,手臂用力轰隆一声将半人高的壮年羚羊掀翻在地,五指并拢,手掌如刀,一掌下去,羚羊呜咽一声,垂头没了生气。他嘿嘿一笑,扛起羚羊,朝着兽潮长啸一身,片刻功夫,兽潮散的干干净净,他也得到自己想要的猎物。 一身狼狈。 头发凌乱,手臂上鲜血凝结,裤子上靴子上混合着雪与血。 阳光只出来片刻功夫又散了去,零零碎碎的小雪飘落,覆盖住方才一场兽潮带来的狼藉,苍梧山天与地,上下一线,重复寂静,白茫茫一片。 靴子踩在雪地里嘎吱作响,一些地方用力过大便凝固成冰。 一缕似有似无的暗香。 他脚下一顿,起了猛虎嗅蔷薇之意,转角走过白茫茫披挂冰霜银装素裹的树,树木接着树木,光秃秃的树枝凋零寂寥。 风声卷起雪抹,白色广袖翻飞,水蓝色镶边流转水光,生机勃勃清浅安宁。银色发丝被风一吹,遮住半张容颜,唯有苍白的嘴角缓缓靠近枝头上含苞欲放的红梅时,张扬的艳色铺天盖地而来,龙傲天心头一跳,猛然紧缩,他几乎无法呼吸,傻乎乎的看着置身冰天雪地中宛若冰雕玉琢的仙人近乎爱怜的亲吻一朵半开的花。白的透明,红的艳丽,交织在一起,截然相反的冲撞美丽惑人,不由想这双嘴唇若是染上朱红该是何等美丽。 “彭。” 他看着看着肩头一松,羚羊在地上砸出好大声响。 那人慢慢抬起头望过来,一双眸子冷若冰霜静若寒潭,冰水兜头泼下,龙傲天一激灵,那人便没了踪影。 地上的羊,漫天的雪,枝头的花,雪中的幽香。 梦幻消散。 唯有那人冷清的目光在心头久久无法抹去。 扑通扑通。 心跳加速,眼里锋利明亮,他与唐逸都是一路人,看似大大咧咧其实心细如尘,野兽扑食一般窥探等候时机。 一个会怜惜在冰天雪地里艰辛开放的红梅的修真者,其实心肠软着呢。 他微微一笑。 第五章 第五章 龙傲天与唐逸在瀑布不远处安置,用树搭了树屋,上有松柏树枝覆盖,下有藤蔓供其上下,就近水源,平日里取了冰雪回来拿火划开煮上一煮,唐逸的厨艺很好,龙傲天狩猎也是一绝,故而不曾饿到自己,唐逸的包袱里带的生活所需用品甚多,连金疮药之类也有一些,闲着无事便满山乱窜,找常见的药草,找回来趁着有阳光的日子晒一晒,磨成粉末收好。他甚至在冰雪覆盖下找到一些野菜,鲜嫩欲滴,拿龙傲天狩猎回来的兔肉切碎,包裹在野菜里捏成团子上火蒸上一蒸。蒸菜团空隙里,他在雪地里打了一套鹰拳,瘦小的身体营养不良,发丝枯黄,但在肌肤下能看见一层流动性的薄薄的肌肉,拳风狠辣拳劲绵绵不绝,日积月累厚积薄发,全身发热后去瀑布打水洗澡,瀑布水太冷,触手成冰,水用木桶打上来稍微放置温度就会上升,比冷水冰但比瀑布热一些。 洗完澡,将枯黄无营养的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换好洗干净的衣服,正好赶上第一锅出炉的兔肉菜团出锅,热气蒸腾兔肉的香味和菜团的清甜弥漫整个木屋,他急急忙忙用干荷叶包裹好塞进怀里狂奔向雪山山顶。雪山寒冷,东西出锅一刻钟时间就冷的索然无味如同嚼蜡。心口滚烫,攀登上藤蔓时疼痛难当,手下一滑,险险摔下山去,好在他机灵,用钉子钉在山崖上固定住身体,艰难的往上攀爬。心口越烫越好,东西才冷的迟。 手掌扣住崖口,手臂用力。 翻身在地微微喘气,已经是满头大汗,每次上山顶都是一场生死较量,修真者的手段果真是强悍,他要是修炼到天罗诡道的深处也是不怕,飞鸢一纵也是能上来的。 山顶空无一人。 每日里打坐的剑修不在。 寒风呼啦啦的打在脸上,好似嘲笑他的自作多情。 孩童呆呆站在原地,表情好像要哭一样,抽动鼻子,右手在地上一抓,抓起一团雪揉搓脸,将泪水掩盖,唯有一双眼睛红彤彤跟兔子似的。他将菜团取出来放在剑修常坐的地方,又特意放在避风处,神态虔诚举止小心,末了还拜上一拜:“神仙,我明天再来,这是做好的兔肉团子,冷了就不要吃,明天我给您做好吃的。” 他明天还来。 唐逸离开后,半空中显现出个人来,眉眼俊雅神色柔和,一双眸子暖如春水,却深不可测:“师弟,这孩子好诚的心,天生金灵根金灵体,修炼剑道事半功倍,心性又纯良,心智坚定,为大毅力之辈,入你门下何尝不可?” 苏晚枕默然不语。 风声呼啸,师兄的声音有些模糊,听得他说:“你若不喜,入我门下便是。” 他抬头,淡淡道:“师兄若是愿意,收了他们也无妨。” 说罢,一卷衣袖,人化为浮光掠影消失,那人当真去山腰寻到唐逸与龙傲天,软硬兼施,无可奈何之下将两人强行卷走,飞往百里外的问道峰,剑阁诸峰,相隔甚远,平日里来往,飞剑御风不过片刻,若是凡人行走,不说山林间猛兽毒蛇,就是那山路险恶也容易丧命,难于上青天。他默默掏出袖子里的团子,放置时间久了没了热乎气儿,咬下去硬邦邦,入口还有野菜的香味,整座雪山再度空荡荡,没有呼啸山林好不快活,也没有日日上山美食佳肴,天地俱静,安静的可怕,千年不化的冰与雪混合狂风肆虐起舞,呜呜作响,难以言表的滋味涌上心头,淡淡的惆怅。 扯动嘴角,微微一笑。 你说这人,怎么就这么犯贱呢? 他师兄为问道峰主,向来护短爱惜门下弟子,一身修为不比他弱,入他门下,唐逸与龙傲天的前程会更好,至少比他要好。 他是不愿意扯上关系。 可他却忘了,是人,都是会寂寞的。 日复一日,连微末的阳光也不复存在,永远的素白覆盖素白,大地安宁,前些日子热闹的兽潮譬如朝露,苏晚枕也就恢复了以往的日子,修炼,再修炼,他也是天赋卓绝之人,天生水灵根灵体,又入剑道,杀气淬体不似活人,冰雪灵晶一日复一日的入体炼魂,连本命之剑都是万年冰魄混着千年玄铁所筑,冰雪封印住七情六欲,不会笑,不会哭,不会动怒,喜怒哀乐七情不动,他就是一座冰雕!可只要是人就会寂寞,无穷无尽的寂寞,习惯热闹之后再回到那片空旷,即使是他,也会有一丝怯弱。他是没有根的浮萍,一味的修炼,从筑基到大乘,不过千年,堪称上三千世界的绝世天才,他被师尊带入剑阁后鲜少离开,初初时,会记起前世的喧嚣热闹霓虹软语,记得乡下满山田野金黄盛开的油菜花,记得田埂阡陌奔跑的光屁股小孩,记得黑白电视机前昏昏欲睡的老猫,记得父母那张模糊的面容,还有拳拳爱子之心,他不是没有感情的。 冰封坚硬的心尖划开一点柔软。 同为异世的唐逸与龙傲天与他引起共鸣,那份思念不曾消失,深埋心底,陡然想念起来,加剧扩大,难熬疼痛。 天空自远方卷来浓重云层,乌云压城,雷声轰鸣,威压重重电蛇窜动,狰狞撕裂天空,紫色雷电汇聚在云层中凝聚成柱,雷霆万钧,直轰而下。 天劫! 还是六重天劫!! 声势浩大,方圆数百里被劫云覆盖,天劫之下,天道威压,众生颤抖。 五峰峰主同阁主大惊,遥望苍梧峰方向,眉头紧皱,喃喃自语。 “竟是又突破了?” 问道峰主掐指一算,叹息:“师弟大才。” 短短千年就到渡劫期,这让他们这些万年才至大乘的人心生羞愧,羞愧之余,更多的是欢喜。剑修一心修剑,同期峰主都是一辈师兄弟,自幼相携长大,唯有小师弟不同,他是师叔在半道上收的徒弟,苍梧师叔先前儿有个弟子,可惜红乘尘劫难逃,生生应劫而去,师叔千年心血一朝付之东流,心灰意冷之下在山下随便抓了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收为徒弟,故而上心甚少,只能说尽到做师傅的本分而已,小师弟就是磕磕绊绊在一众师兄的扶持下长大,对于小师弟,与其说是师弟,还不如说是半个弟子半个儿子,他们对自个儿徒弟都没什么操心过,再说,都是孑然一身,对小小的懂事的小师弟心软一些就当做了儿子一样疼爱,好在小师弟争气,天赋卓绝性子坚毅,比他强行带回来的两个徒弟都好。 心念一动,手指掐算一阵,他眉头一皱:“不好!那两小子竟然自己跑回去了!!” 他闭关数日,出关就是师弟天劫,难免有些疏忽,那两小子死都不肯拜师,原想出关后磨磨性子,此处离苍梧峰有百里远,起见毒虫蛇蚁无数,险象环生,万一丧了性命可如可是好? 这样越想越不安,人赶紧下山寻找。 龙傲天看着踩着飞剑的人在上空略过一阵后远去,吐了口唾沫:“个牛鼻子,想抓小爷回去?哼哼。” 唐逸劝他:“莫要磨磨唧唧,赶紧上路。” “……” 什么话从唐逸嘴里说出来都难听的很! 少年撇了撇嘴角,也没说什么,奋力钻出来,回头冲酣睡的黑水玄蛇恭恭敬敬行礼:“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需要,阁下可来苍梧山寻我。” 他这话倒不是大话,天下间飞禽走兽,修为越高化形越困难,有他帮助,事半功倍,要是问黑水玄蛇为何不吞了他?他身上有兽神一魂一魄和祝福,吃了他,他顷刻间就能占据黑水玄蛇的身体再化出一具人身,所以他为所谓惧,黑水玄蛇就不行。呼呼大睡的黑水玄色翻滚蟒身,打着呼噜也不知听见没。 唐逸与龙傲天在林间寻了两头奔雷兽赶往苍梧。 苍梧此刻是雷云的中心点,整座雪山被雷云吹枯拉朽冰雪震动,从山巅开始触发雪崩,山林间但凡有些修为的灵兽俱庇护族中子嗣,静待天劫过去。 天劫一道比一道重。 到最后一道,紫色光柱化为全黑,酝酿了大半个时辰,无声无息,就这么从天际直射而下。 苏晚枕手中有一剑,剑身晶莹剔透,薄如蝉翼不断嗡鸣。 道衣破烂不烂,衣角焦黑,被雷电烧过,皮肉也有损伤,唯有心中眸中不掩其志,坚定强大,只以手中之剑,欺身而上。剑光明亮耀眼,与雷电黑白分明力量交织成黑白两色混沌,无声无息,在剑身指引下,电光成一团将人包裹起来,球的四周,电弧摩擦地面,撞出寸长的坑洞来。 最后一道劫难。 心魔。 他在雷劫中渡心魔。 此劫本就由心生,心魔一动,触发其感,七情微弱,被无限扩大。 往日重重水中花镜中月一晃而过。 前世短短二十载,今生修真已千年,无数岁月流逝,唯有本心不变,无根飘零成浮萍,他的根在何处?父母亡根便亡,家国亡根便亡,前世的根在于七情六欲在于红尘,而今生的根在于手中之剑剑中之道! 心有剑道,无所畏惧。 修真难,难于上青天。 我便用手中之剑捅破天杀出一条路来! 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 无论前世今生,他便是他,思念也罢,难熬也罢,有便是有,封印起来还是存在,我承认便是,思故乡,故乡不可追,念今生,来日犹可待。他害怕什么?害怕主角?他是主角,可他也是个人!路都是走出来的,大路三千,谁能说这个便是那个?唐逸本性不坏,对他心诚,说他无缘,根本是骗鬼!龙傲天大大咧咧,其实心细如尘,又重情重义。 他们不比那冷血的唐门修罗神和莽撞自大的龙傲天好上许多? 这样好的弟子,哪里求得? 偏生他一叶障目,推开去。 他来到世,懵懵懂懂,神智混沌,后上山,漫山遍野放养长大,吃过多少苦头又半夜蜷缩在寒冷的山洞里流过多少泪? 若不是他师兄们搭把手,只怕现在坟头草都有一尺高! 他过得苦,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弟子过得苦,那个时候偷偷的想,以后一定要找个好徒弟给他做好吃的,他就好好护着他,不给别人欺负去。 以真心换的真心。 唐逸日日冒着生命危险上山送吃食,可曾图过什么? 龙傲天奔走兽潮打猎可曾怨恨? 他的徒弟,好好教导,不会比那些所谓的男主差! 若是这样还能教导处那等肮脏龌龊之辈,他也就认了,打不了把两个徒弟打死塞回别人肚子重来一次。 他一指点在黑白的壁上,黑色闪电噼里啪啦乱想一阵,轰然炸裂,耀眼的光遮住整片天,偌大的苍梧山颤动不止,四周暗沉沉,唯有这处,亮的可怕,爆炸晃得整个剑阁都在颤抖,触发护山大阵隔绝才停止。 他光着半个身子出来,手中握剑,发丝转黑,面容清丽,眼神冷澈,但比之之前却多出一分人气。悬崖边冒出两个脑袋,灰扑扑难看又狼狈,一个少年口中吐沙子:“呸呸呸,满嘴沙子,我家师尊大人不会有事吧?”他得不到同伴回答,抬头一看,风猎猎中,黑发清丽无双的少年眉头轻抬,额间银色纹路半开半合,似笑非笑的斜睨着他,冰冷讥笑,白皙精致的锁骨,肩头一点红色朱砂痣勾人心魄,他目光一转,鼻子一热,滴滴答答流出血来。 “要做我徒弟?” 黑发修真者宛若少年,步步走过,白皙宛若透明的脚踩在地上跟踩在两人心头一样,气势迫人,极为冷漠却不刺骨,无悲无喜,无怒无怒,可眼底深处有一点温软。 唐逸眼睛一亮,飞快回答:“我想拜您为师,请您收下我!” 扑通磕了三个头,脑袋吭吭作响,听着都疼,他抬起头罕见的傻乎乎的笑,那边龙傲天也回神跟着磕了头,两人一齐看着苏晚枕,不敢置信。 什么沉稳什么豪气统统抛开。 他们满脑子都是:他们这是被收下了? 还以为千山万水跑回来有的磨! 第六章 第六章 罕见的大太阳,阳光明媚日头高高悬挂,山顶的风雪减弱,冰消雪融,一条细弱的溪流由雪山顶的雪水融化形成,潺潺流下,贯穿山脉,瀑布不再寒气逼人,唐逸跳进去洗个澡除了冷一些也不会感到刺骨的痛更不会被冻成冰雕,他与龙傲天早早起来,在空地上打了一套拳法,盘腿吐纳一个时辰引天地灵气入体,先天灵根修炼起来极为快速,短短一个时辰就能窥见旁人几月甚至几年才能看见的天地灵气,一举达到练气一层。进入炼气期,人的精气神开始改变,神清气爽,举手投足蕴藏奇妙的轨迹,等到了修真大成渡劫,修真者心境甚至能影响天气改变地貌。 比如苏晚枕,在他的道场苍梧山,就是仙人来了也不怕。 这显然是地理的加成。 在道场修炼近千年,每次渡劫都以此为依靠,道场与修真者链接起不可断的羁绊。 成仙后往往就是某某山某某洞某某道人。 练气结束,龙傲天活动手腕,手指捏的啪啪作响,扭着脚脖子:“唐逸,中午吃啥?” 唐逸手里编制一个小树框,回道:“你去弄些新鲜的羊肉来,要小羊羔不要老的和壮年羊,我去弄些野菜,中午给师傅炖羊羔吃。”龙傲天想起鲜嫩的小肥羊忍不住流口水,再想冷冰冰的师傅冰冷的薄唇咬着热乎乎的肥羊肉烫出艳红顿时心里一痒,脚下一蹬,人飞奔进林,林中传出一声长啸,汹涌威严,散发出不可抗的威压驱使走兽。 鸡飞狗跳。 龙傲天下手有分寸,每日声势浩大可他不贪,除非是为师尊准备如今日的羊羔之流,自己与唐逸都是吃壮年或老年的猎物,每次取一点,刚刚吃完。 不曾浪费一点。 唐逸编制好框子,又取了一团粘土,两只手腕一撮手指轻轻一捏,捏出成型的小锅放进架好的密封火堆里烧制,再从另一个土洞里扒拉出烧的红彤彤的小泥锅,他烧了三个小锅,还有一些碗,泥锅等冷却,他背着框子朝林子出发。林子里依然覆盖一层厚厚积雪,踩上去能没入脚踝,稀薄如纱的阳光洒落树林,枝头依稀能闻一两声鸟叫,昨日龙傲天驱赶走兽留下一片狼藉,一夜大雪,脚印被覆盖凝结成冰,有些地方踩上去打滑,唐逸目光锐利五感灵敏,时常能发现隐藏在雪中生长出点点嫩芽的绿色,还有树枝上能吃的鸟蛋也被掏走,树上有新发的樁芽,拿鸡蛋煎一煎,鲜的能掉舌头,没鸡蛋鸟蛋也不错。一路走一路采取野菜,一抬头,高耸入云的山峰高不可及又触手可及,微微一笑,背着半框子野菜回到他们临时的居所。他们临时搭建的房子离苏晚枕栖身的山洞不远,绕过三四条小路走上百米就能看见那几株软绵绵枯黄的灵草。唐逸自己做了锄头刨松树屋前的土地,引灵泉入土,接了那几株灵草过来,几天功夫悉心照料,那几株草药摇头晃脑焕发出勃勃生机,有次看的苏晚枕眼红愤恨,劳资尽养白眼狼!灵药甩甩枝叶,被这人放养连叶子都黄了,看看你徒弟,有灵泉有松土的多好。它们对苏晚枕不搭理是苏晚枕脾气好,苍梧山不见人烟,养几株灵草打发时间,可唐逸不一样,唐逸伺候它们本是看师傅面子,它们不给师傅面子他干脆连皮都给扒了,美其名曰剪剪枝条长得更好,苏晚枕只看他一眼也不多管。 那啥,徒弟高兴就好。 烧好的泥锅放火上烤,煮上一锅水,倒入灵泉煮沸,取用最好的灵茶烹调,煮好茶汤放进干净的竹筒里。 临时居所比苏晚枕的山洞好,唐逸十分居家,苏晚枕干脆将洞府搬过来,他修真数千载,奇遇无数,家当不少,还有门派中每月供奉,他不去领,主峰那里堆积一仓库。以前废弃的那处宫殿就是他在万里海底寻到,可当渡劫期三次全力攻击,如今他也是渡劫期,那东西反而无用,废弃已久,想想找出来扔给唐逸,唐逸这几日忙着收拾,等收拾好了师徒三人再一块儿搬进,论徒弟的□□属性,有这么个徒弟真好。他给的辟谷丹两人收下,收下之后依然日日烹煎煮炸变着法弄好吃的,先孝敬师傅! ╭(╯^╰)╮ 他都成猪了! 唐逸蹲在火旁,一缕寒风,屋中温度忽然冷了下来。 他眼中波光流转,稚嫩的面容眉眼弯弯满心欢喜:“师尊,今天有爆炒羊羔,还有煎鸟蛋!” 那人目光落到少年清秀的脸上,微微一顿,周身气息一缓,屋中有三张木凳,用半米见方的木桩打磨干净做成,散发出清浅的味道。少年一把掀开门,夹杂风雪涌进来,扛着半死不活小羊羔喘气:“可算逮到了……”他说话含糊不清,嘴里叼着盛开的梅花,颇有猛兽嗅蔷薇之感,放下羊羔搓搓手,把花用难看的泥罐子注水养起来放到木桌上,嘿嘿一笑:“师尊,给您的花儿。”梅花开的正艳,白梅清爽红梅娇艳,花瓣上带着雪,零星水珠犹有寒气。苏晚枕不嫌弃给徒弟叼在嘴里弄回来,撑着下颌看着花出神,眼神模模糊糊的温软,嘴角微微勾起,黑色发丝拿绸带扎起,两缕青丝滑过脸颊,白玉透明的脸颊笼罩着一层朦朦胧胧的玉光,他看花,旁人看他。 看的痴痴傻傻,唐逸被窜上的火苗烫了手指,嘴角一抽,慢慢将手指沉到旁边的冰水里沉浸。 龙傲天傻乎乎的笑,嘴角裂开能看见两颗虎牙。 吃过小羊羔,唐逸收拾碗筷,龙傲天泡茶,两个徒弟殷勤的很,唐逸尝试引水决,试了两次都不见水来,晚枕捧着热乎乎的茶水,满足口腹之欲格外好说话,开口:“你将灵气引入体,走过丹田,转换成水气,再运用法决以一点水气引天地水灵气。”唐逸天资聪颖,闻言一试,一道清澈的水流从半空潺潺流出,威力不大,但胜在后劲,连绵不绝。 “师尊!我做到了!!” 唐逸眼神亮闪闪,透过稀薄的水雾瞧见师尊嘴角的笑,他眸子一闪,师尊什么的,真是太好哄了! 他会说他念一遍法决五行决都会了? 不光他,那边卖蠢的龙傲天也是一样。 唯有他们师傅傻乎乎的特别好哄。 他好像发现一点有意思的东西。 “有师尊在,我也能吃顿饱饭。” 孩童进入练气后面色红润天庭饱满,精气神儿焕然一新,他嘴里这样说,果真看见别扭的师尊眼里闪过的得以,自以为瞒的很好却不知全部落入徒弟眼中,惹的人心头跟猫爪子挠似的,痒痒麻麻,龙傲天好像摸到新世界的大门,仿若明白唐逸的心思。他眼神亮晶晶,眼神真挚炙热,满满的信任与尊敬,更加摄人的贪婪完美隐藏在眼底深处,一丝一毫不肯轻易泄露,师尊不光是他的师尊,旁边有个芝麻馅的人虎视眈眈。 不过,苏晚枕对他们是真好。 木屋外刻下恒温的阵法,阵法不大,二十来米,踏出阵法,寒冬严酷,正适合练气练体,两人日日攀爬山顶,每一趟或多或少身上都会挂上,睡上一觉伤口全无,浑身暖意融融,没有师尊的照付谁信?几个月下来,瘦小的身体长了肉,肌肉练的更加结实,行走间矫健如豹,灵动如兔。窜上树只在呼吸之间,龙傲天奔走兽间驱赶兽群甚至不需要用上兽神之力,唐逸也是如此。 难得悠闲好时光。 唐逸手拿小刀将毒箭木削成细小的尖锐装,巴掌大小,淬上树蛙毒汁,藏于袖箭,杀人于淬不及防,他手艺好,几只箭没一只是废的,根根一般大小,箭头尖锐的刺眼,染上透明无色的液体,苏晚枕还是头一次见唐门弟子淬毒,修□□中用毒的不多,修为高到一个境界后想用外力伤到*十分困难,更别说*之中海油元婴,肉身死亡之后元婴照样得活,逃出生天又是一条好汉,耗时耗力得不偿失。论毒,魔道中倒是有几个用毒的,不过人家用尸体,拿人体淬炼出最最狠辣的怨气,缠身之后元婴也将堕落成魔,这种手段下作又有伤天和,没一个能逃过天劫,苏晚枕并不希望唐逸走上这样的路子。 可他是唐门。 唐门弟子。 以用毒和机关著称,数千年不曾败落。 前世记忆太遥远,依稀想来,他只模模糊糊记得,有个擅长用毒的唐门弟子穿越异世,拜入剑阁,后被人面兽心?的师尊嫉妒,心爱的小师妹被杀怒而叛出师门,最后种种奇遇成神的故事。他只记得开头是这么写的,唐逸千辛万苦攀上山顶,山顶上风雪迷眼,狂风大作,天空传来一声鹰击长空的啸声,雪中坐着一个人,一个发如雪,颜如玉,气势冷如寒冰的人。 说的可不是唐逸拜师的那段儿? 唐逸后面还跟着一个龙傲天。 抿一口茶水,冰雪同化的五脏六腑暖和起来,他觉得自己徒弟萌萌哒,问他:“唐逸,你喜欢用毒?” 唐逸身体一僵,小心翼翼放下毒箭,隐约让人觉得有点小可怜:“……若是师尊不喜,唐逸不再用毒就是……这些东西是幼时娘亲教我的……说起来。”他歪一歪脑袋,温暖的笑:“我能撑到师尊救我那是多亏了这些东西。” “我救你?” 苏晚枕吞咽口水。 “是呢,那个时候师尊就像天神一样从天而降救了我,我一直想做个像师尊这样的强者。” 小唐逸甜蜜羞涩还有软哒哒的不好意思,小脸红扑扑眼神水汪汪,满满的崇拜,作为崇拜对象,苏晚枕鸡皮疙瘩浑身都冒了出来,寒毛直竖,他就算把主角当徒弟也架不住这样啊!你是天神,我愿意做花花草草围绕在你身边。 ヾ(。`Д′。) 好生耳熟! 不动声色挪开目光,暗地里揉啊揉搓脸:“傲天呢?” “弟子喜肉搏!” 龙傲天举起胳膊露出漂亮的肌肉。 得到这样的答复,苏晚枕不意外,龙傲天他初初没认出来,几天相处观察,这人走的是兽人战歌的路线,穿越的也是异世大陆,许是中途出了岔子掉到这么个地方,所以他并不适合走剑修。剑阁剑阁,阁中出了剑修外还是有符修丹修体修的,不算顶尖,比中三界下三界的强上不少,只不过剑阁剑修太强势,久而久之,旁的分支就不大出彩容易被人遗忘。 尽管如此,苏晚枕还是决定为两徒弟打造本命剑。 一把本命剑在手,日后多灾多难的路走的稳当些,剑不陨,命不亡。 他看着两个徒弟,微微叹息。 半月,唐逸与龙傲天一举进入筑基期,功成时,百兽长啸紫光弥漫,覆盖半个苍梧山,一旦进入筑基期,他们便真正算是苏晚枕的弟子,面子上再到主峰走个过场拜祭祖师,剑阁那群老不死的都窝在天界,老老实实做着死宅,就算供香火十次才搭理一次,文中唐逸能灭了剑阁,也是如此。 剑阁主峰高耸入云,云雾缭绕,群山环抱,方圆百里,灵气逼人,峰顶被人一剑削去弄成平平整整的大平台,平台上悬浮三座宫殿,飞檐悬挂龙凤,高风吹过,龙凤铃清脆响动,如今神兽稀少,铃中住着师祖的两只龙凤,师祖为剑阁陨落,原本放了两只神兽归去,不想千年相处,又是打小的伴儿,神兽不愿离开,自愿入铜铃,世世代代看守剑阁。晚枕刚入门的时候见过两只神兽,当真是好看又气势十足,寻常的渡劫根本不是对手。而能得到两只神兽,一生奇遇的师祖,又是何等的天纵之资? 御风而行,半路飞来三只仙鹤,鹤边一人广袖羽冠,眉眼清俊,目光濯濯干净透彻,周身气势正气浩然,脚踩一柄宽三尺的明黄色飞剑,上前拱手:“弟子明睿见过师叔。”明睿是金木双灵根,后天灵体,比不得两变态,但两灵根相辅相成,又心性方正,修的浩然剑道,身为主峰大弟子,已然是剑阁第三代中首席。 被唐逸抢走小师妹的倒霉蛋。 最后死在唐逸的手下,抛开那些,以公正的眼光来看,他是个好孩子,光明正大心胸坦荡,性子温润沉稳,对上对下都是极好。 看上唐逸那只种马的小师妹是瞎了眼! 好好的未婚夫不要。 三人上了仙鹤,飞行半柱香的功夫过了阵法,落到主峰前的广场上,清心石铺成的广场干净整洁,触手冰凉能抑制心魔滋生,石板泛着幽幽玉光,广场有千米,千米后是繁茂的凤凰花树,瑰丽浓烈的红堆积半个天空,掌门是不喜红的,生来素净,可凤凰花树为先代所种,先代掌门是个张扬肆意的人,对徒弟是掏心掏肺的好,他飞升后,掌门师兄就将此处留了下来,不喜爱,往日就少下来,照他来说,苍梧山那等寂静之地才是最好。 小路蜿蜒,数不尽的仙兽飞禽穿梭林间或小憩枝头,五色孔雀张开尾羽散发出道道耀眼的毫光。 树林后有清净的地方,一排排院落落错交织,干净简单的小院子,住着门下弟子,还有用来招待旁人。剑阁中刘峰弟子小猫三两只,更甚者如苍梧峰,除了峰主是啥都没有,主峰弟子多些,也不过百来人数。 进入大殿时,铜铃轻响,亲昵欢愉。 而后,唐逸与龙傲天相继进入,那铜铃不知被触动那根弦,激烈相撞,发出刺耳急促的声音。一道蓝色的波纹挡住两人去路,殿中人闻声赶出,却见铜铃之上,神兽飞舞,威压重重,铺天盖地涌上两个少年,凤目龙眸,满是愤怒之色。 第七章 第七章 晚枕回头,就见唐逸吐出一口血来,脸色苍白,身形摇晃,软软到了下去。他忙接着唐逸,身后另一个徒弟也是脸色难看摇摇欲坠,饶是门中神兽,苏晚枕也不由大怒:“凤君龙尊此为何意?我的徒弟怎就进不得大门?” 凤君为凤凰形态,低鸣一声:“小阿晚,你且逐他两出剑阁。” 逐出剑阁? 苏晚枕觉得这是天大的玩笑。 自己好不容易才放下心结收的弟子,怎说逐出就逐出? 龙尊凤君看着这一辈长大,尤其是苏晚枕,更是怜惜,叹道:“一子身负魔道血脉,一子有洪荒异兽传承,若入我剑阁,只怕将来我剑阁再无安宁。”龙尊的神通和修为,但凡在它眼皮子下走过遭,他就能将对方的根骨血脉看个通透,千年前,魔道对峙时,凭这手段,不知揪出多少混进来的探子。 龙尊镇气运,凤君识根骨。 “此二子气运不凡,若是魔道中人,将来后患无穷。” 龙尊沉沉说话,张嘴间气流喷涌,带着无尽回响,如天边闷雷敲打在心上敲的人浑身一震。 苏晚枕半步不退:“身负大气运,入我剑阁就是我剑阁中人,就算有魔道血脉又如何?先祖师何尝不是兽血之身,不照样做出一番浩气长存的大事?”他口中先祖师便是龙凤二者主人,娘的,前任掌门与魔道道主的相爱相杀上三道谁不知?为了防止再出现一起身陨的场面,正魔结盟,魔道收敛,正道也不再咄咄逼人。真正的正邪之分,还在中下三千界。龙凤沉默,目光黯然,正好门中人赶出来,掌门是万万不会放走这两人,冷然道:“我等与魔道三道结盟,正邪又如何?只要以邪魔之身行正道之事管他出身如何!”掌门发话,二兽默默退开,晚枕抱着唐逸,身后跟着龙傲天,与龙尊擦肩而过时听见一声叹息:“你莫要后悔。” 后悔? 他冷冷一笑,自己徒弟,死也要护着。 殊不知,世事难料。 日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走上那一遭。 殿中悬挂有祖师像与三清像,剑阁祖上据说传承自上清通天教主,真假与否无人考证,但剑阁的彪悍却是有目共睹。 上香,燃气符纸,青烟袅袅直上云霄,那边受了才是收徒成功。 在殿中有传送阵法,阵法自通地底,地底有剑阁五行修炼处,金属性开口在苍梧山,故而到金丹期的弟子必然从苍梧山进入剑阁禁地,直到元婴大成方能出关,此后除镇守弟子外,余者皆可入五行修炼,镇守弟子各峰五十年轮换一次,苍梧山以前没弟子,所以从来不参与。 唐逸已经醒来,与龙傲天拜过祖师,又给苏晚枕恭敬磕了三个头,如此拜师算是完成,简简单单到简陋的地步。 此后领过弟子服,嫡传弟子皆是白衣上绣暗纹,苍梧是雪纹,雪花纹路清淡宁静,穿在龙傲天与唐逸身上多处一分洒落。又领了丹药符篆与修炼基础,苏晚枕从掌门手里接过简单炼制的府邸,掌门道:“你那苍梧,可算有个像样的地方,收了徒弟后行事要稳重,不可冲动而为。” “遵掌门训诫。” 苏晚枕内里闷骚,脾气暴躁又护短。 掌门希望他为人师表后能稳重些,要表里如一。 晚枕嘴里这样说,心里可不这样想,能不动就不动,若要动,丁当出手如雷霆,一击即中斩草除根。 得了府邸,安置在木屋旁,雄伟巍峨的宫殿仙气袅绕金碧辉煌高端大气,偏生他不喜欢,剑气吞吐,一剑将屋顶削去半截,弄成个三进三出的小院子的模样,大刀阔斧改工,到最后,除了门前那处绽放金莲的池子外竟看不出一点先前高逼格的模样,瞬间从阳春白雪变成下里巴人,偏生师徒三人都爱这副模样,宫殿连哭都没地儿去。 移植灵草,引灵泉,居于瀑布旁,挖开一条小道,直接接了冰水过来。 灵气方成,屋下埋下一条一等小灵脉,与苍梧主脉遥相呼应相辅相成。 月色轻盈。 雪停的夜晚罕见有月牙弯弯。 庭院中一颗千年古松,松有灵,幻化出童子模样,侍奉于前,平日做些洒扫,在苏晚枕手中得到的灵药比起苦修来好上太多,他做事也越发上心。少年短发日渐长长,覆盖后脖,时不时摩擦怪痒的,这日偷得闲适,百般耍赖撒娇在地上滚动:“师尊师尊,帮我剪发~”一头短发漆黑发亮,看的苏晚枕手一动,面上却是眉头一皱:“起来。” “不要不要不要~” 他没脸没皮起来唐逸也甘拜下风。 徒弟平日懂事刻苦,天赋好,短短几月就到了筑基,他怎不疼爱? 可剪头发…… 擦,他又不是理发师! 正欲撇下他不管,冷不丁被人拽住衣摆,低头看去,少年眼神委屈带蒙蒙雾气,毛绒绒的头发,蹲在地上,一手扯着他的衣服,又怕他生气,可怜兮兮。 好像…………一只大狗………… (^o^)/~ 徒弟要剪发? 师尊满足你! 剪剪剪!!! 眉头一皱,慢慢舒展,似无奈:“依你,你且起来。” 话音刚落,他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胸膛单薄却结实可靠,脸上一热,温暖的唇一碰就离,春风拂露,充满怜惜和怜爱,鼻尖满是对方朝气蓬勃的味道,正欲发火,可对方一张笑脸眉眼盈盈,灿若朝阳,无一丝邪念,这火瞬间冰消雪融,他只能抬头给了他一巴掌,训道:“没大没小!”少年抱头嘿嘿笑:“因为是师尊我才亲的,师尊最好,我最喜欢师尊。” 稚子之言,天真烂漫,言发于心。 说的他心微软,转念一想,这货前世都不知多大了,还装嫩,可若说他有歹意又不可能,龙傲天是谁?qd中最种马的男主!后宫三千妹子的,人有邪念的是软妹子,不是硬汉子,心里也就放下,以真心才能换得真心,男主又如何?拿剪刀给他剪发,卡擦卡擦跟狗啃过一样,少年摸摸头发,夸道:“师尊手艺真好!” 不,徒弟,是你眼神不好使…… =_= 眼神不好使的小徒弟目光犀利带着一丝挑衅扫过回廊角落处。 阴影中的那人眉头一皱,向来云淡风轻的脸上掠过一丝杀气。 麻蛋,占师尊便宜,小白脸,片了你!! 唐逸转出来,淡淡道:“师尊,师弟,开饭了。” 唐逸年纪小于龙傲天,可他凭借一手好手艺与其居家的属性完美夺得大师兄之位,每次饭后龙傲天没少借切磋之名和唐逸在地上滚来滚去。要说唐逸,除qd男主这个身份让人不满外,其他一切都好,年纪小小,处事稳重,虽说前世未消,可从他行为举止中能看出,无论前世今生这都是个出彩的人。他又居家,偌大的院子打扫的整整齐齐,还不耽误修炼,连师尊一点小小的口腹之欲都能满足还顾全师尊的面子,简直就是贴心小棉袄! 他得意的想。 “师尊。” “恩?” 他一回头,唐逸踮起脚尖仰头亲吻他的脸颊,脸颊温软,嘴唇冰凉,冷热分明,柔软的好似初春的花瓣,点在心头,莫名的一痒。 小棉袄亲我怎么破? 修真者弯下一向笔直的腰,淡金色的封腰勾勒出纤瘦柔韧的弧度,月光下黑发滑落脸颊,面颊如玉似冰笼罩一层莹光,嘴角苍白,泛起雪的颜色,那双眼睛没有平日的冷漠,模模糊糊带着柔光,黑白交织,一阵夜风吹过,树叶飒飒作响,带着寒气,吹得龙傲天骨子发寒牙关打颤,他眼睁睁看着那人回了一个亲吻,他甚至能想象那双唇落在脸上的感觉! 愤怒。 嫉妒。 眼眶发红,瞳孔泛金,隐隐成兽眸竖瞳,属于兽类的本能苏醒,血脉中流淌的独占欲蠢蠢欲动。 他对唐逸动了杀机。 恨不得将此人撕碎扔到雪山下去。 可惜…… 他怔住。 “师尊?” 那人眉眼如画,定定看着他,无喜无怒,淡淡道:“过来。” 他心头一跳,师尊莫不是看出他的杀意?脚下磨磨蹭蹭挪过去,心扑通扑通的跳动,若真是被发现如何?逐出师门?师尊对唐逸的偏爱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算的什么? 小小……弟子…… 混乱的思绪诡异的停顿住,脑海一片空白,烟火五彩缤纷炸开,他神智开始恍惚,那人的吻也是一触就走,快的好似一个梦。 冰凉的嘴角。 与脸颊完全相反的冰凉。 凉似雪花。 融化在心间。 他不可置信,师尊摸摸他的头:“乖。” 乖…… 他会乖乖的…… 龙傲天眉眼弯弯,又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不见旁人面前的狂傲张扬,如同一只被驯服的狼犬,方才对同门的杀意深埋心底,活似纯良无害的小羔羊。 他看着那人走远,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唐逸眉头一挑,黑漆漆的眼讥讽冷漠,纯然不似往日,他与龙傲天是同一类人,自私自利,以自我为中心,只要自己快活,管他人去死? 少年眼中金光弥漫,竖起瞳孔狰狞凶狠,裂开嘴角,两颗尖锐的虎牙肉眼可见生长,白森森锋锐撩人,唐逸却是冷漠无机质,面无表情,整个人与黑暗融为一体,像是黑暗本源,不断散发出恶意,两相碰撞,气势交织,水火不容,一同上山一同拜入师门的师兄弟,却对彼此满怀恶意,恨不得一口生吞对方。 那样的恶意形成杀意。 杀气丝丝缕缕,刮起地面细碎的石子。 树叶吹落,树神割裂出一道道细小的口子。 气势不断攀升,慢慢超过临界点,龙傲天与唐逸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牙关紧咬,不肯退让半步,这一退让,日后想压倒对方再无可能! 就是那么一点。 两人头脑一热,狭小的丹田被挤开一道口子,细小的溪流形成宽阔的大河,浩浩荡荡涌向四肢百骸全身经脉,金属的冰冷火焰的热情,天地灵气形成白雾争先恐后涌入两人身体,都是命运的宠儿,都是上苍的钟爱,竟然是一起突破筑基初期直接落到筑基后期,修炼时间之短速度之快令人骇然。 两人同时后退一步。 面色古怪对视一眼,双双甩袖。 妈蛋,劳资竟然跟情敌一起突破! 我勒个大槽! 这跟双修有什么区别? 呸呸呸…… 第八章 第八章 龙傲天与唐逸的突破出乎晚枕预料,可仔细想想,又不那么意外。 在他们身上,一切皆有可能。 突破筑基后期,两人周身气势明显变化,一个越发温润,温润中带有冷淡,一个越发狂傲,如烈烈燃烧之火。 筑基与金丹,仅一步之遥,对于旁人来说难于跨越,可对于二人,易如反掌。 二人勤练不休,日子过得飞快,一不留神,家里的调味料没了。晚枕就剩下口腹之欲这么个爱好,唐逸又是二十四孝徒弟,自然不辞辛苦下山买些调味料和种子,他打算自己在山上种了,说来也令人啼笑皆非,好好修仙不食人间烟火,生生被弄成一日三餐种田流。山中无岁月,世上已千年。刚出苍梧,外面正值盛夏,罕见的大旱,烈日当空酷暑难耐,大地裂出道道口子,空气被炙烤的扭曲,筑基期弟子尚不得御剑,与送他们前来的仙鹤谢过,两人骑在龙傲天折腾出的龙鹰身上飞往山下,山下小镇不曾变样,阡陌纵横,牛羊成群,青草茵茵,蒙蒙白雾笼罩在群山上,遮住半个小镇,挡住烈日照晒,小镇中泉眼有灵,生出蛟类,小镇位于剑阁山下,剑阁自然对其照拂一二,阁中有神龙,真龙之血无穷无尽,送一二滴与蛟,蛟自然感激不尽,踏踏实实做起守门镇压之职,庇护这一方百姓,风调雨顺,任由外界大旱天灾,此处风吹不到雨打不着。 出了此镇,哀鸿遍野,今年大旱,朝廷无所作为,少帝软弱,奸相当道残害忠良,怨气冲天,六月飞雪七月大旱,民不聊生。 当初收留唐逸的人家还在。 婆婆身子骨硬朗,坐在门口剥豆子,她家小孙孙已经能光着屁股满地乱跑,天空一声长啸,浓烈阴影自天而降,两头巨鹰目光犀利身姿矫健,两米来长大翅一震,狂风卷起地面尘埃,双翼收拢,缓缓落地,鹰上下来两个少年,婆婆眯着眼瞧了半天,那少年走过来,弯下腰,凑到她耳边叫道:“婆婆好!” 她年纪大了,耳朵有些聋,隔得近才听得清。 “你是……小唐?” 婆婆瞧出他来,细细打量,这孩子上山有大半年不曾有音讯传来,她还偷偷掉落几回泪珠子,小唐这孩子聪明懂事,跟她小郎君可像了,没曾想,这是拜得仙师回来了?镇中之人少不得有缘得见修真者,人与兽,与灵与精还有修真者相处和睦,不会大惊小怪,以平和之心对待中这些守护他们的邻居,当初苏晚枕将唐逸托付给婆婆一家时,婆婆一家用心照顾,日常相处也是拿唐逸当家人看。婆婆迎两人进屋,两只飞鹰停歇门口那颗树下,引来村民围观也浑不在意,眯眼打盹。 婆婆家变化不大。 桑娘子在纺纱,她家丫头半大,踩着凳子将结茧的桑蚕取下剥开,最高层簸箕里一条尺长的桑蚕通体晶莹泛着玉光,慢吞吞咀嚼桑叶。每家蚕娘都会养蚕母,只不过桑娘子家的蚕母已具灵性,吐出的丝等闲兵戈不伤水火不侵,十年吐丝十年结茧,结出的茧混合普通蚕丝织了价值连城,外界抢破天去,桑娘子一家世代居住于此,破天的财富也不动心,只守着一某三分地安心过日子,此处人家多半如此,剑阁数十万年传承,养出无数仙人,仙气弥漫,加上山中连绵万里,山中灵脉无数,山下之人老者延年益寿得养天年,年轻者身强体健不染病气,风调雨顺,家中子孙也是平平安安,世外桃源不外如此。 “唐哥哥。” 桑小娘眼睛一亮,甜甜叫了声。 唐逸掏出糖来递给她,小丫头显然记得唐逸,对他颇为亲近,笑眯眯接过放在嘴里,回头含含糊糊叫桑娘子:“娘亲,唐哥哥回来了。” 桑娘子闻言抬头,面容秀丽,眼角一丝淡淡纹路,一双眼睛暗淡无光不见神采,竟是瞎了。 她望着唐逸的方向:“唐小哥?” “桑妈妈。” 唐逸叫桑娘子桑妈妈,桑娘子对他照顾颇多。 桑娘子笑了,温婉沉静:“你回来就好。” 她一点也不会往唐逸坏的方向想,只要孩子平安就好。 唐逸心头一暖,又看桑娘子的眼睛,桑娘子是眼珠坏死,有烟火熏过的痕迹,他眉头一皱:“桑妈妈这眼睛是怎么坏的?” 桑娘子还未开口,婆婆先爆出一声哭声,泣不成声老泪纵横,满是自责:“都是婆子我的错呀!拖累了桑丫头!!”皱纹沟壑的脸上痛苦纠结悔恨,浑浊的眼中有着对往事的痛彻心扉,夕阳西下,暮色如纱,月牙半露,炊烟袅袅,蝉声与蛙声同响,远处隐约有水蛟翻身的水声,门口大人大声喊着孩子回家吃饭,成群结队跑来跑去的孩子脏兮兮满身灰尘,笑容灿烂,眼睛亮晶晶,听见喊声,与小伙伴告别不情不愿的回家,安宁祥和的村庄里,老人格格不入,哭的难以自已,好似要将一生的委屈和怨恨都哭出来。 最后还是桑娘子安抚下婆婆。 婆婆红着眼眶,娓娓道来。 “我是扬州人士,出生富裕之家,家中唯有我一女,父亲招赘,夫婿待我也是极好,可惜英年早逝,扔下婆婆与两个儿子。婆婆靠着父亲留下的薄产拉扯大两个儿子……” 婆婆年轻时也是颇有眼界的人,勉强能打理家中商铺,日子过得倒也不错。两个儿子,小儿子聪明可爱,奈何幼时一场大病夭折,大儿子努力读书,年少中举人,上京赶考途中偶然救下父母为贼人所害的桑娘,两人日久生情,回禀婆婆拜了天地,婆婆初时对半路来的孤女看不上眼,可桑娘贤惠孝顺,衣不解带侍奉汤药,又日日逗婆婆开心,人心都是肉长的,久而久之,婆婆也接纳了媳妇,这事儿,就出在赶考的大儿子身上。 一朝越龙门,圣上钦点探花郎,当街跨马风流无双,不知醉倒多少阳城女儿,当今圣上有一女,风华正茂,一眼相中他,招去作了驸马,驸马隐藏家有妻室平步青云,后来家乡发大水,桑娘带着婆婆去京城找夫君,那人给了点银子将桑娘打发,甚至连亲娘都不敢认,婆婆心里向着桑娘,对驸马破口大骂,此事被公主得知,连夜进宫在皇后面前痛哭一场,皇后为当今继后,膝下唯有此女,爱若珍宝,本人又祸国殃民,家族势力大,当下要斩杀驸马,公主又不肯,皇后秘密下令让人放了一把火,火上浇油,烧死桑娘与婆婆。 若没有蚕母,桑娘必死无疑。 蚕母的丝水火不侵,两人逃了出来,只是桑娘的眼睛被火熏坏。 逃出来时,桑娘已经有三个月身孕,只能带着婆婆一路回了剑阁山下。 唯有此处,是皇权到不了的地方。 龙傲天唏嘘:“这男人当真是可恨,娶了老婆还照顾不好,这种人该拉出去打死!” 他这话让唐逸意外,高看他一眼。 龙傲天外表与本性都是富有迷惑性,如同行走的荷尔蒙,他在现代时也的确如此,男女不忌,只要是美人他都爱,权力,美人,金钱,他甚至能做到左右拥抱美人甘之如饴的地步,他就是那样的男人,可是,打见到师尊后,才真真正正明白什么是心动的滋味,求而不得,旁边还有一个人虎视眈眈,唐逸此人心机深沉,手段狠辣,小小年纪前途不可限量,他能隐约窥见藏在平静外表下的野心,此人乃生平大敌。 关键是,这货居然是师兄! 不可原谅! 桑娘子的眼睛也是有治的。 一听这话,婆婆又是老泪纵横,不过这次是喜极而泣。 说话间,到了饭点,屋子里小孩子发出一声啼哭,婆婆如梦方醒,起身:“还没吃饭吧?我去做饭,别嫌弃简陋呀。” 婆婆去做饭的空隙唐逸去看了眼小娃娃,白白胖胖的小娃娃挥舞着胳膊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咯咯笑着,天真不知世事,桑娘子和婆婆将他照顾的很好,那些先辈的仇怨不该落到他的身上,唐逸现在想起幼时生母的模样已经模糊,他母亲早逝,上辈子甚至连母亲是谁都不知,亲情浅薄,唐门杀手做的灭门事海了去,杀人者人恒杀之,无喜无怒,弱肉强食,他们能灭了他满门,等他强大,照样也能将幕后黑手屠戮干净。 修罗之道。 生生死死。 隐于暗处,一击击杀。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天若灭我,我先灭天!! 唐逸目露精光,周身气势不断攀升,他道心上涨,眼前迷雾豁然开朗,修为水涨船高,天地灵气灌体,五色元素中,浅淡的黑色雾气霸道狠辣,吞噬其他雾气后涌入唐逸身体。唐逸眼中闪过一丝暗光,顷刻间,依然金丹。 滴溜溜的小金丹流窜暗色流光,悬挂丹田。 金丹易得,元婴难求,无数天才站在金丹后期眼睁睁看着寿命而终。 唐逸苦笑:道是找到了,该怎么告诉师尊他走的是修罗诡道而不是剑道? 更可恨的是,门口探进个毛绒绒的脑袋,对方不留余力的嘲讽:“师兄,你这是叛出师门?” 麻蛋! 师弟这种东西就该人道毁灭!! 第九章 第九章 龙傲天嘴里嘲讽,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他难道比唐逸差? 他不比唐逸差! 前世地球灵气匮乏,他练体强悍,甚至各国杀手都不是他对手,堪称单兵之王,他曾孤身一人诱敌入沙漠三月,数百中东份子被他一个一个宰杀干净,最后成功离开沙漠鬼城,他不缺毅力,更不缺天分! 他绝对会比唐逸强!! 你想变强…… 混沌中有声音浑厚低沉。 他记得这声音,得到兽神传承与兽歌时,这个声音曾经问他,你想再活一次? 活…… 他是已经死过的人,被国家抛弃,被战友抛弃,被红颜知己抛弃。四肢尽断,孤零零躺在泥泞中等待死亡,那种感觉记忆犹新,一辈子也忘不了,绝望,痛苦,天空就像一张黑漆漆的口,活生生吞没他,他不甘心,一生强悍一生傲视天下,结果他什么也没有。 小弟? 小弟因为被他抢了女友而憎恨他。 红颜知己们? 人数太多,有些他连脸都忘了。 信仰? 红旗下以拳抵胸以热血发下的誓言消磨在意气风发年少轻狂中,色与权力,如刮骨刚刀,一刀一刀刮去骨子里的信念。当勇敢变成冲动,正义变成固执,自信变成狂妄,爱情变成滥情,他还剩什么?他什么都不剩!! 他只有师尊,可现在,连师尊都有人跟他抢! 孰不可忍! 心口热血上涌,脑袋突突突的跳。 那些愤怒,那些怨恨塞满胸膛,化成一块块沉甸甸大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兽血沸腾,属于野兽的部分横冲直撞想冲破这具人类的躯体,他勉强撑着一份理智逃到屋外的空地,怒吼一声:“唐逸你出来!” 唐逸跟了出来。 年幼却身姿矫健,一身黑色劲装,背背模样古怪的□□,箭囊里十二支箭,箭尖乌黑,泛起幽光,显然淬了剧毒。 龙傲天大吼一声,后脚蹬在地面扬起灰尘,地面深陷三寸,人飞射向唐逸,五指成爪,指甲长出半寸,亮白如钢铁,一抓下去,带着罡风,就要将唐逸撕裂成两半。唐逸面色不变,一手反探身后,只听见机括叮咚一响,完全展开的劲弩瞬间射出三支毒箭,直袭龙傲天门面。 他与龙傲天必然有一战。 他要让师弟知道,师弟永远只能是师弟,想要染指师尊,你得问问师兄答不答应。 龙傲天利爪一挥,挑飞三支毒箭。 暗色光影一闪即逝。 浮光掠影。 孩童身影一闪消失,下一刻出现在少年身后,手一抬,五箭齐发,箭头包裹乌色光泽,发出凄厉尖啸。狠狠撕开龙傲天的护体真气,噗一声,血肉横飞,箭头扎进胳膊里,肉眼可见,箭头上的毒顷刻间蔓延半个胳膊,手臂麻木的失去知觉,这只手,怕是要废了。 能够伤到筑基期的毒不多。 但唐逸擅长配毒,毒中夹杂他独有的天罗诡道内力,极其可怕,修为在他之下者,只要沾染一点,就如同磷火,只有烧尽体内丹气才会罢休。龙傲天怒吼一声,声音开始变得尖锐,直冲云霄,音波凄厉,如九天龙鹰愤怒的尖啸,他的脸上开始生长出白色毛发,眼睛呈金黄色的竖瞳,冰冷无机质,身躯膨胀,肌肉暴涨,整个人化成一只白色的兽,似虎非虎似狮非狮,三米来长的巨兽身后甩着钢鞭一样的尾巴,拍在地面激起灰尘,四肢趾爪有钢铁一样的爪子,扣在地面划出深刻的痕迹。它扬天长啸,树下的龙鹰发出和声,尖锐狠辣,白兽飞跃,速度极快,完全不符合这具庞大的身体,几乎赶上浮光掠影的速度,唐逸躲避不及,半个身体被撕开血淋淋的口子,血如泉涌。 两人是真动了杀机。 白兽悠哉舔着爪子上的鲜血和丝丝皮肉,缓缓抬头,眼中金光暴涨,满是杀气和兽性。 这爪子可比唐逸的毒要痛的多。 孩童倒抽一口冷气,右手点上穴道,紧急止住血,就这一会儿工夫,白兽再度发难,腾空而起,夹杂雷霆万钧之势扑来。 呵。 他成软柿子了? 唐逸在腰间一抹,手里多出一个金属圆筒,铜口对准白兽,扣下机括。 漫天细如牛毛的针语激射而出,无数无形无色的针扎入白兽体内,无处可躲,无处可寻,能撕开真气,一入体内立刻冰消雪融,如泥牛入海,无处可寻找踪迹,白兽似有些困惑,唐逸会拿出无害的东西?那些针扎进身体也就一点微痛,野兽形态智商不大好使,白兽一甩脑袋,再次扑上去。 唐逸眼神冰冷,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果然。 白兽还未到跟前,陡然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 不同先前的提升气势,这是真真正正的惨叫,痛不欲生,身体上无数细小的伤口喷出血来,筋脉蜷曲,那些针就扎在最接近紫府的地方,极为柔软,如跗骨之蛆缠着筋脉不放,生生要搅碎了去。它现在就是抽走骨头的鱼,软成一团,发出一声声哀嚎,痛不欲生,这还是唐逸手下留情的结果,唐门的暴雨梨花出手绝不落空,两人一个兽形搏击,一个暗器诡道,他还没用上真元力,要是用金丹去压制,只怕更容易些,当然,这只是龙傲天对上唐逸的情况下,换了别的金丹期,龙傲天是绝对能撕裂对方的。大师兄之所以是大师兄,压箱底的手段还是有的。不服?大师兄祖传的手段,专治各种不服! 唐门数百弟子他都压得住,更何况一个小猫? 这次换唐逸慢条斯理收起放空的暴雨梨花针。他刚收回针筒,耳朵一动。 “吼……” 他惊讶的看着白兽,白兽已经变成人类形态,浑身泡在血水里,狼狈惨烈,可他居然站了起来!浑身筋脉剧痛,血流不止,伤痕累累,少年依然守着尊严与固执,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向唐逸,他不服!就算大师兄专治他也不服!他是兽神的传承者,骨子里流淌着不屈的血脉,敌人强大吾等也绝不屈服!宁愿战死也绝不苟活,战战战!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战到底!! 他扬天怒吼。 吼声化作一首战歌。 兽人战歌。 兽血沸腾,分分钟狂化。 脚践踏地面,大地颤动,旁边小池塘水面激荡,蛟惊慌冒头,瞥见狂化状态满身是血的龙傲天,竟然呜咽一声缩回头躲进水底。龙鹰不安挥动翅膀却不敢越雷池一步,正值旁晚,日月当空,月色暗淡太阳昏暗,大地震动天空同样出现异变,日与月竟然被血色所吞没,天狼啸月,群山中传出一阵一阵狼群的长啸,就连村子里有狼血统的狗也跟着凑热闹,婆婆家养的小奶狗居然在门口伸出脑袋冲唐逸嗷嗷嗷的叫唤。 ……(#‵′) 别以为叫了帮手我就不打你! 唐逸真怒了,暗器不要钱甩出去,漫天花雨的手法遮天蔽日。 “嗷嗷嗷。” 龙傲天嗷嗷惨叫就是不肯倒下,伤口开了好好了开。 *不断打磨,直到紫府的雾气凝结成丹,天空一道横雷劈下,直接将他劈晕。 金丹雷劫。 就这么一道,唐逸的份儿顺便一起给他劈了。让你没事天狼啸月,吵的人不得安生! 两败俱伤。 师兄弟二人十分狼狈,龙傲天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妈的,老子也结丹了,师兄弟之名我不服,再打过。”唐逸瘫坐在地,身上伤口结痂,闻言冷笑:“再有下次要你命。”用孔雀胆的毒配上龙血珠,看你死不死!龙傲天不甘心呀,小宇宙爆发,金丹也成了,他还不是唐逸这小子的对手,唐逸年纪小,可居然后来居上,他早该在上山的时候就弄死这小子,免得现在给自己添堵,别以为他不知他的心思,小小年纪,心怀鬼胎,哪来这么多心眼,他真不甘心呀! 少年叹气。 他好不甘心!!! “我不甘心啊!!!” 这一声,像是要把满心的愤怒和不甘吼出来一样,惊起林中无数飞鸟,那只小奶狗呜咽两声,迈着小短腿跑到龙傲天身边摇着尾巴舔着他的脸,这厮还特意绕了一圈避开唐逸。大王别哭,等小的长大了替你咬死他!龙傲天哈哈大笑,那份郁气出之一净,他揉揉小狗的头,目光锐利,对着唐逸说道:“输给你我认了,只是你记得,我不会服气,大师兄这位子占时给你,待到日后我定会夺回,师尊身边,只要有一个贴心的徒弟就够了。”所以你呀的小屁孩去玩泥巴吧! 小孩儿擦干净千机匣上的血,头也不抬:“你尽可试试。” 麻痹,你能洗衣叠被暖床做饭带孩子吗? 你能做师尊的家务小能手吗? 你不能! 小唐十分不屑这野蛮人。 这一架将彼此间的矛盾磨去许多,外面地面狼藉一片,师兄弟对视一眼,同时打出几个厚土决将坑坑洼洼填平,两人又跳进那个小池塘洗了个澡,池塘清澈,边缘有一颗歪脖子枣树,结着累累果子,龙傲天伸手捞一个下来放进水里洗洗咬一口:“好甜。”可以给师尊打点回去,一回头,唐逸那货居然将枣子打包好,察觉到他的目光,一挑眉:“怎么?不行?给师尊的!” 马屁精! 他浑然忘了刚才自己也想这么做。 洗完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他体内的牛毛针被唐逸用特制的磁铁加上内力吸了出来,满满当当一坨,唐逸随手一扔那东西在远处炸开,地面炸出小洞看的龙傲天背脊发凉。那份筋脉绞痛感还残留在体内让人头皮发麻,浑身不舒服,手臂上的毒唐逸也给解了,现在想想,若是那道金丹天雷把他劈晕,他与唐逸胜负还真在五五之数。 除非生死相博。 虽然打成这幅惨样,但他能说,他没下死手,唐逸也没有。 谁也不愿意看着师尊少一个徒弟而伤心。那人心肠软着呢。 他无奈的叹气。 这可如何是好。 第十章 龙傲天弯腰捞起小奶狗跟在唐逸身后进屋,屋里晚饭做好,简单的三菜,两素一荤,还有青菜鸡蛋汤,饭是白米饭,在这里生活的人不缺吃穿,风调雨顺,灵气十足,吃的饭菜也是极好的,米粒饱满晶莹饭菜新鲜,两人打了一场架,饥肠辘辘,狼吞虎咽。吃饭完,唐逸给桑娘子看眼睛,金丹修士的灵力加上针灸,再配合丹药,桑娘子的眼睛已经模模糊糊能看见一些光亮,再多施针几次就好。婆婆又是一番道谢,天色渐晚,村庄渐歇,只有蝉鸣时不时响起,池塘里沉睡的蛟不耐烦的翻个声,旁边立刻噤若寒蝉,一点声儿都没了,树下的两头龙鹰收拢羽翼依偎在一起小憩,金丹期修真能借助天地灵气睡觉什么的已经不大需要,两人各自找了蒲团坐好,运转灵力。唐逸与龙傲天体内有两套功法,唐逸的是一套内力天罗诡道,有点接近仙家的修炼功法,使出来自带光影特效,一套苏晚枕教他的剑诀,问水决,与藏剑山庄有几分相似,可却霸道无匹,在问水剑法之外,又有暗生的诡异黑色内力,自成一派,三者安静盘旋在紫府丹田围绕金丹,各不打扰。龙傲天则是兽人传承的神格与剑修的内力,他走的是刚强猛烈的路子,目前只修了剑阁的基本功法与剑法,至于将来要走什么剑道,占时还看不出来,只等金丹期稳定,回到苍梧山,开启禁制后自然就有了。 “明日去远一些的城镇采买用品。你要一起去吗?” 龙傲天双眼紧闭吸纳灵气,想了想,抽空回道:“一起去吧,我想看看有没有师尊喜欢的花草,带回苍梧去,苍梧空荡荡的未免寂寞。”他叹了口气,喃喃:“也不知师尊如何……”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才短短一天功夫就开始思念。 唐逸也有同样的感觉,道:“明日一日采买齐全,旁晚就回苍梧。” “好。” 之后一夜无话。 天刚蒙蒙亮,村子里就开始有人耕作,炊烟袅袅,柴火与饭香味混合一起,唐逸与龙傲天进入金丹后可以辟谷,可师尊有隐秘的口腹之好,他们若是辟谷,只怕师尊为了面子也不会再吃饭,所以两人干脆忘了辟谷这事儿,跟筑基时一样该吃的吃该喝的喝。给桑娘子再看过眼睛后留下丹药。 “一日敷一次,三日之后便可看见,初见时切忌不可用眼过度。” 唐逸嘱咐。 婆婆连连点头。 这处最近的城镇在三十里开外,踏出小村时无形的波纹动荡,再回头一看,村庄消失在白雾中,村里的人能出来,外面的人不能进去,每年随机打开一次,外人入内交换村民所需的生活用品,世人称其为桃源之乡。烈日当空,晒得人头晕眼花恶心作呕,路边只有丁点零碎的绿色,大多数枯萎僵死,了无人烟,极度安静中唯有太阳炙烤大地,这与村庄完全是两个世界,一生一死,唐逸与龙傲天一路行走,发现大大小小村庄数处,但是里面十室九空,只剩下些饿的瘦骨嶙峋的青壮年,在他们身边,缠绕黑色的怨气,怨气凝聚成人的脸型,向来是吃过人的缘故。 易子而食。 人吃人。 朝廷软弱无力。 天怒人怨。 唐逸与龙傲天一个孩童一个少年,面色红润一身剑阁广袖白袍精致可爱,气势不凡,那些人慢慢的跟在他们后面,眼睛泛着红光,有人手里甚至悄悄握了块石头,神色麻木又带有一丝凶狠,凭什么,凭什么自家娃娃落到锅里的下场而这两人却端的富贵体面。不满和怨恨纠缠,黑色雾气从模糊不可见到浓郁遮天,龙傲天停下脚步,冷笑:“乱世里的人真是畜生一样。”在那些青壮年身边,围绕着他们的妻子儿女和父母,易子而食,在饥荒开始的时候最先牺牲的是老人,一刀一刀下去,剁的四分五裂,然后是女人,相处和睦同甘共苦的男人用一根绳子勒死她们,最后是小孩子,彼此交换孩子,自己家的下不了嘴,旁人的就理所当然,洗洗涮涮,在孩子猫儿似的哭泣中放入锅里,看着孩子无力挣扎到流出肉香,垂涎欲滴狼吞虎咽。每一口都是罪孽。 我们已死,你还活着? 他们抱着这样的怨念死不瞑目。 怨气冲天。 半开的门嘎子一声,怨气冲天而起,巨大的黑云夹杂沙石将残留的人吞没,人们发出最后一声惨叫,再无声息,黑色云中,无数人脸呈现痛苦怨恨的表情,他们宛若一体,往地面俯冲而来。动静这样大,唐逸与龙傲天相继躲开,少年露出爪牙,孩童机括上膛,一阵乱射,每一只箭射中一张脸,箭头在触碰的瞬间被融化进黑云中。黑云毫发无伤,似乎被这一箭激怒,怒吼咆哮起来,在黑云上方露出嘴巴一样的东西,虚无没有实体,嘴巴里面闪耀黑色的光,一低头,那光喷射而出,地面被炸开十来米长的深坑,深坑附近滴滴答答缠绕黑色雾气,拳头大的石块竟然被腐蚀的一干二净。 龙傲天一滴冷汗滑下,喃喃:“这架怎么打?妈的,老子只会roubo啊。” 这阵势,冲上去roubo是作死的节奏! 唐逸冷着脸:“跑!” “跑?” 龙傲天十分吃惊,等惊吃完发现唐逸居然跑出数千米开外。 (⊙o⊙)啊! 真跑? 麻蛋,不带哥一起跑! 他拔腿追了上去。 唐逸带着怨气在村子里兜圈,初时跑的毫无章法,过了半刻钟,仔细看,就能发现他绕着特有的几个点在奔跑,一圈两圈三圈,每一次都是正好脱险,那怨气怒火汹汹,每次放弃唐逸去追龙傲天,唐逸回手就是一记带着灵力的箭矢,打的它嗷嗷怒吼,于是接着发狂追唐逸。 龙傲天索性不跑了,手搭凉棚目送他们一前一后奔跑而去:“师兄哟,快跑呀,它来追你了哦。” 真爱,妥妥的。 来追我呀~ 快来追我呀~ 脑海里总有这么一副浪漫的场景。 拍拍屁股,蹲坐在地。 累死个人。 龙傲天看唐逸不顺眼是一回事儿,彼此打架打的血肉淋漓也好,横眉冷对也罢,都是苍梧峰自个儿门内的事儿,对外上,相互团结护短。他看的出,唐逸在下很大一盘棋。果然,在唐逸跑到第九圈时,忽然停住脚步,转身举起手里的弩,弩木色古朴的身上闪过黑色流光,九道黑色光柱冲天而起,化为流星将怨气困住,越缠越紧,怨气发出痛苦尖叫,啸声刮破人的耳膜,而唐逸一早拿真气护体丝毫不受影响,龙傲天却五感敏锐,身体一僵,默默蹲下。 唐逸一扬手,黑色绳索压着怨气呼啸冲入弩内,弩流光闪烁颤动良久,噗的一声,安静下来,通体漆黑不见一点光亮,如深渊沉沉。 他拿怨气祭了弩。 唐门爱弩如命,也擅长弩之道。 他要走的是修罗之道,暗之道,越是鬼厉阴暗的越好,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天作孽,滋生的怨气最是好,连因果和业力都没有。 少年嘿嘿一笑:“你小子打的好主意!” 好好的束妖术被他改的妖气冲天鬼魅难测又难缠的很,不得不说,唐逸是阵法上的天才,束妖术是师尊下山前教给他们的,龙傲天刚刚领悟,唐逸就已经开始改进。 唐逸收拢弩,灵宝分为先天和后天,最强有先天至宝,那是能开辟一界的神器,然后是先天灵宝,多半是神人所用,接下来是后天法宝,后天至宝,为仙器,后天灵宝各大宗门里也会有这么一件,常见的多为人玄黄三宝,有点能耐的修真者都能有这么一件。剑阁掌门背着的那把剑以大乘后期剑修的实力都无法炼化,应该是灵宝以上的灵器,威力非凡。唐逸这把弓,最多是地品品阶,初具威力,超越凡界又不能对大能者造成大的威胁。 少年嘲笑他,他拨弄两下弓弦,抬手射出,黑色一闪,化作万千爆芒喷涌而出,方寸之地无处躲藏,龙傲天疼的嗷嗷直叫唤,身上全是砸出的腐蚀性小洞,等这阵子剑雨过去,他痛的龇牙咧嘴跳脚,好在自愈能力强,又是金丹期的修为,一时三刻,不见一丝伤痕。 唐逸得了法宝,龙傲天讨不到好,只能作罢。 师兄弟都是前世的仇人。 他惆怅望天,天空中阳光耀眼,昼长夜短,夜里的温度也高,说实话,他想念师尊了。 那个清冷的人不知在苍梧过得好不好? 有没有按时吃饭? 不过,貌似晚上就能回去。 他嘿嘿一笑,跟上唐逸的步伐。 一路西去,不见人烟,有些废弃的村落甚至连他们刚来时的村落都不如,里面只有饿的剩下皮包着骨的尸体,大人和小孩抱在一起,活活饿死。生存还是良心,活着就要易子而食家破人亡活的像鬼一样,不然就是死亡,在腹部极端痛苦的灼烧中慢慢死去。 死亡的恐惧和生存的本能,两者对峙,最后付出可怕的代价,吞噬人性。 唐逸将村子里的尸体堆在一起,龙傲天吐出一口丹火将他们化了,青烟袅袅至上青云,苍天无眼,烈日无情,人间帝王毫无作为以至于妖孽丛生天地不得安宁。两人念了一段经将亡魂超度,天降功德,刚踏入金丹修为不稳定的境界被巩固下来,精进一步。离开村庄,御风而行,直到半刻钟后才发现一处尚且算热闹的城池,以金丹的修为御风,呼吸间能数百里,由此可见,这里荒凉到何等地步。青石黄土,城墙爬满青苔和枯萎的藤蔓,墙角下,围着一群人拿手指抠青苔,急急忙忙塞进嘴里,咀嚼两下,又拼命的去抢。他们饿的只剩皮包骨,比唐逸活化的饿死鬼多一分人气而已。 第十章 第十章 城门口一队身穿钢甲的士兵手持长矛巡逻,目光凶悍泛血光,只要有人有往里面冲的意图,他们就上前一□□死对方。 这些流浪来的流民。 命贱得很。 乱世里,人命如草芥。 龙傲天和唐逸的打扮整齐,剑阁的弟子服用雪山冰蚕蚕母吐丝所制,上有擅长炼器的阁中长老亲手所书的禁制发咒,广袖蓝边,阳光下流转如水光,看的四周的人眼热,唐逸背上背了一把玄剑,剑是发衣服时一块领取的,没怎么用过,不过他还是会几套基础剑法的。 拿来唬人倒是不错。 龙傲天嘻嘻哈哈上前,鬼祟拉过队长,队长正要发火,一看少年笑容火气顿时压下去不少,这世道这笑容倒是罕见了,人人心中藏着鬼魅,脸上也就带了阴暗,少年的笑容爽朗阳光,不见一丝阴暗,让人心头一暖。 又相信爱了。 龙傲天独有的气场,他若是搭配上圣光,也是能感化世人的。 轮qd男的真材实料龙傲天当属第一。 他将百夫长拉到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个褐色小坛子,上用红泥封口,以指甲撬开一点红泥,一丝酒香溢出,队长一惊,连忙拿手捂住,眼睛四下扫射一番,低声道:“这酒从哪儿来的?”龙傲天道:“我二人出身武林名门,想在此借宿一宿,若是愿意放我们进城,这酒就是你的。” 百夫长已有三月不见酒味儿,大旱后人都不够吃哪里有余粮酿酒?也就知州大人府上有酒。 想起前几日校尉的抱怨他心头一动,若是上进,只怕能升上一级,每月也能多发些粮饷,家里婆娘老子多活几日,说不定能熬过去。 他目光又在唐逸背后的剑上一掠而过,目光被刺的一痛。 剑气隔着剑鞘,有人窥视就会遭到反噬。 这样的人绝对是高手,乱世里,武林人士人人敬畏恐惧,灾民百姓反被视为刍狗。 何其不公? 两人进城,城中人多了不少,至少比他们经过的那些村庄里的人加起来都要多。 卖食物的铺子不见踪迹,多为胭脂水粉的摊子,摊主面黄肌瘦,脸色蜡黄双目无神,有气无力的叫卖,胭脂水粉干裂陈旧,来来往往的人脸色都是木然的神色,他们比城外的流民要幸运,可也是不幸的。 唐逸在一些地摊上找到他要的东西,花花草草叶子边沿已经开始枯萎,但中间的白色小花开的格外好看,娴静淡然,像一抹初白。再漂亮又有什么用,在这个世道连一碗米都换不回来,唐逸见之心喜,卖花的是个小姑娘,脸色虽然憔悴,可五官秀丽,一双眼睛漆黑若繁星点点,始终闪烁着希望的光芒,瑕不掩瑜,她就是一颗包裹在尘土里的珍珠。 “大哥哥,你要买花吗?” 她满怀希望的问唐逸,这盆花要是能卖出去她娘就不用去做菜人了! 唐逸本就想买几盆花回去种在院子周围,撒点灵泉涨势估计很喜人,加上小姑娘也讨喜,他刚把银子掏出一角,小姑娘就连忙摆手:“大哥哥,我不要银子,你要是有吃的给我一点就好,只要一点点就好,我家里有两个弟弟都没吃饭呢。” 白衣少年晃悠过来,手里拿着从摊子上淘来的东西,婴儿巴掌大小的银铃,送给师傅当挂饰。 咳咳,他才没有恶趣味。 “小姑娘想吃什么呀?” 他蹲下身饶有兴趣的问。 以他自个儿的经历来看,这小姑娘应该是唐逸的桃花?唐逸也就大她两三岁,模样倒是周正,只可惜是三灵根,在剑阁那地儿最差的也是双灵根。 可惜啊可惜。 没办法弄死唐逸,唐逸就该死情缘! 师尊是他的!! 小姑娘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怯生生道:“您要是不嫌弃,给我几两黄面,要是没有,给我几个糟糠饼子也是可以的。” 花是她一手养大的,可花在这个世道换不到粮食。 她也是试试,要是这两人生气可不好,他们愿意给啥她就吃啥。 唐逸心里一酸。 他已经很少为人动容,幼崽总是让人心软,在灾荒中,幼崽又往往最容易被舍去。他在唐门虽说训练冷酷不近人情,可唐老太和堡主在生活上从不曾亏待他们,吃好穿好,重生之后身体为庶子,吃了些苦头,饭菜也就冷些硬些,还能饱腹。 后来直接上山修仙辟谷。 说实话,他不能理解。 人吃人。 他更不能接受。 但更不能接受的在后面。 唐逸拿灰布裹好几个白面饼子隐秘塞给她,里面还夹杂几颗糖果,小姑娘用袖子掩盖结果,小心掀开一角,眼睛一亮,立刻将饼子捂得严严实实塞进袖子里,连声道:“谢谢大哥哥谢谢大哥哥。” 龙傲天也递过去一个小包裹。 小姑娘微微犹豫,不知该不该接。 少年斜睨一笑:“他的该接我的就不该接?你放心的接了,小小年纪也不容易,算我的心意,你若是心里过意不去,家里还有没哟花草?再卖给我两盆,价钱一样。“ 小姑娘顿时高兴起来,连连点头:”有的,家里还有的。“ 种的花草吃起来苦涩,吃下去还会拉肚子,家里在饥荒之前有几斤米面,后来被拿去换了更便宜分量更多的黄面,最后黄面又换了糠面,一直撑了下来,她有两个弟弟,父亲已亡,祖母尚在,祖母本想将她卖了换几口粮食还是娘亲拦了下来。娘亲擅长绣花,绣的花样得了知府大人的赏识,每月有半斤黄面,后来弟弟生了病,一下子青黄不接,愁的母亲头发也白了,居然想出做菜人的法子。 娘说,她卖出一只脚还能活着,孩子卖给别人却是连命都没了。 她们家在一处小院子里,一共五口人。 祖母偏疼弟弟,但平日对她也算不错,娘亲就更心疼她一些。 原本是三进的院子,后来卖了换了这里,这里是万万不能卖的,哪怕饿死,娘亲说卖了她们也成流民了,会被撵出城去,被人活活吃掉。 日上三杆,一天当中最热的时辰,大旱里的太阳热的能晒下人一层皮。 一颗槐树高高大大,替这处小院子遮挡毒辣的阳光,树枝交错,鲜嫩一些的槐叶不见踪影,挂在树上的都是好几年老的出渣的叶子,浓绿如墨。 不闻鸟声,不见狗吠。 能吃的都吃下肚去。 人是可怕的生物,在生存面前总有无穷无尽的力量。 婉月推开门,木门发出嘎吱的声音,屋子里听见声响白发苍苍瘦骨嶙峋的婆婆走出来,叹气:“月儿回来啦?” 她眯着浑浊的眼睛瞧了瞧龙傲天与唐逸,道:“这是……” 小姑娘小跑过去拿出白面给婆婆,又将原委说了,老人家面上一惊,跟小姑娘之前如出一辙的动作将白面藏在袖子里,叠声道:“月儿快,快去叫你娘回来!快去!” “娘亲她?” “她去菜市口了!” 老人家眼泪都快出来了,她虽说老是嚷嚷要卖了丫头,可最节省的也是她,两天才吃一口面,拼命灌水,只要能拖着这条命,平时里也帮孩子娘做估计,她一个老婆子没人肯要,往日里嚷嚷着叫卖丫头,不是她不心疼丫头,只是家里的两个小子才是根啊。 丫头抱着花出门,转身媳妇就出了门。 家里的米缸空了三天,小孙孙饿的嗷嗷的哭,小丫头那几盆花谁买?媳妇去干嘛她也知道,心里又堵又疼又不敢阻拦。 婉月心里一凉,脚下一软,人整个都懵了。 菜人是什么? 是将活人放在砧板上一刀一刀切碎呀! 她慌的六神无主。 唐逸一把捞起小姑娘,一阵清风过,两人都没了影子,老太太目瞪口呆。龙傲天耸耸肩膀跟他师兄走了。 菜市口里没什么人,做的都是人肉生意。 还有零星的小摊子卖些半枯半黄的野菜。 肉贩摊上很围了一些人,衣着鲜亮,面色红润,多为大户官宦府上,也就他们在这个世道买得起肉,嘴馋了,就拿白花花的面粉去买上一些,各种肉中又以人肉最为鲜嫩。他们挤进去,砧板上人发出一声声惨叫,血肉横飞,四肢拿绳子绑紧,下面人要那块肉,上面的屠夫就切那块肉,血流下砧板,砧板下是大木盆接着,不多时就接满半盆子。 人们对于菜人的惨叫充耳不闻。 婉月在第三个摊子上寻到她娘亲,好在小姑娘来的及时,妇人还没开始第一刀。婉月要回娘亲,屠夫不依,这样鲜嫩的女人也是罕见,能卖出不菲的价钱,明明说好用一斤白面换一手一脚,怎么半路改了主意? 月儿她娘尚且年轻,面容秀丽,脸上带了些蜡黄和憔悴,她拉着月儿低声道:“小娘快回去,把白面带去煮给弟弟吃,照顾好奶奶,我等会儿就回去。” 她说什么都不肯回去。 屠夫嘿嘿一笑:“看见没?不是我不放人,是这婆娘不肯回去的。” 下面看好戏的人发出一阵哄笑,有人高叫:“行,待会儿给我这婆娘几斤脯肉!” “好嘞!” 男人高声应他。 做屠夫的都是五大三粗面相凶狠之辈,满手鲜血满身罪孽,眼里有着狼一样的关。 龙傲天凑到唐逸身边低头交耳一阵,孩童点点头。 他上前一步,反手拔剑,只见白芒一闪,大夏天的弥漫出无端寒气,人长的结实砧板跟切豆腐一样干脆利落断成两截,孩童眉眼稚嫩,目光却伶俐冰冷,沁了两汪寒潭,让人冷颤:“放还是不放?” 屠夫一个哆嗦坐在地上。 人命如草芥,强者为尊。 那边婉月也劝好娘亲,这才回去。 唐逸每走一步,人群就远远退开,让出一条道来。 弱肉强食,血淋淋的展现。 人的惨叫和血的味道还有同类的叫好构成人间炼狱。 第十一章 月亮带着日月交替时的那份热。 院子里飘出一丝香味儿,小姑娘蹦蹦跳跳出来,眉眼弯弯秀丽可爱,五官尚未张开,却足见未来的瑰丽,她仰起头:“唐逸哥哥,吃饭了。”树上,少年一身黑衣带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出现在月光下,半边脸扣着一块银质面具,冰冷无情,小姑娘一点也不怕他,他微微勾起嘴角,脚一抬,整个人被不知名的力量掀翻,少年还介于孩童之间,有几分瘦小,又有少年人的矫健,他半空中一翻身,稳稳落在地面,冷冷道:“在后面使绊子,有意思?” 对方嘿嘿一笑:“老子觉得可有意思。” 妈的,要不是这混蛋多管闲事,他早就回去见到师尊! 狠狠盯着对方的背影,面色阴冷,小姑娘瑟瑟发抖,小声问他:“龙哥哥,你吃不吃饭呀?”这人笑起来温暖如阳光,翻脸比翻书还快,一沉下来可怕的很,让她觉得牙齿冷颤不敢接近,越发小心翼翼。 和唐逸哥哥的外冷内热完全不同呢。 小姑娘的表情自然逃不过龙傲天的眼睛,他冷哼一声,躺在树枝上,暗绿的树叶仅凭柔软纤弱的茎身就托起少年,少年身似浮云,毫无重量,稳稳的躺在枝叶上,这里的月亮都不如苍梧的好,苍梧一月中唯有满月才能见星空繁复月色朦胧,那是师尊心情最好的一天,整个苍梧方圆千里都受他的控制,心情平常时是小雪婉转,心情不好时就是大雪漫天狂风怒吼,雪山上下冰冷没有热气,而心情最好时,便能见春风化雨,花开枝头月色蒙蒙,干净漆黑的夜空中一轮明月散发柔黄的光芒,月亮边缘似有似无的清冷。 那时候唐逸会在院子里整一桌好吃的,吃的师尊神色柔和。 唐逸唯有在厨艺上令他佩服。 一物夹裹凌厉风声破空而来。 他猛然睁开眼,精光四射,那物好似没入粘稠的液体之中,停在半空中不得动弹。 两个婴儿拳头大小的面团子,大半混合着野菜。 刚出锅,冒着热气。 龙傲天冷哼一声,收回目光,两团菜团轻飘飘落入手中,两个还不如他巴掌大,又难吃的要命,但他还是咬了一口。 唐逸换了身衣裳,洗去血腥味儿,精致可爱如善财童子,他坐在树枝上,靠在树身,一口一口认真吃完团子,又用真元力消化,才说话:“我偷偷去了一趟知府府邸,里面当真是粮食堆积满仓,老鼠蚂蚁横爬。” “你就算杀了他,散尽粮食也没用。”少年面无表情:“根源问题在于太阳,只要太阳一直不正常的热下去,河水干涸,蝗虫丛生,再怎么救济还是会饥荒饿死。” “那就从根源上解决。” 唐逸心有主意。 龙傲天眉头一皱:“你别扯上我,我明儿先回苍梧去,你自个儿留这儿吧。” 什么百姓什么天下都与他无关。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前世为国战死那般悲惨可曾有百姓为他掉过一滴泪?乱世里收服人心容易,可人心,是这世上最善变的东西。唐逸微微一笑:“正好,我也要回苍梧找师尊讨个主意。” 少年霍然起身,暴怒:“你别把师尊扯进去!” 手腕一翻,五爪如铁,劈头盖脸呼啸而下。 唐逸也是金丹修为,两人伯仲之间,这招一出,他不躲不让,只是说道:“你当我不敬重师尊?在我心里,千千万万百姓都没师尊重要,我留在这里帮助他们就是为了师尊!”苍生死绝干他何事?谁听过唐门弟子圣母心怀天下的?他心小,只容的下一人。 龙傲天的手停在少年天灵盖三寸处,凌厉的爪风透爪而出直接斩断唐逸身下的树干,树干坠落,少年悬空浮坐在半空,身后有一把无形的椅子,他冷冷道:“接着说。” 手丝毫不动,掌心灵力吞吐。 唐逸灵力诡异狠辣,入体阴冷,他却是刚猛霸道,强势无匹,一旦入体,摧枯拉朽一样摧毁身体经脉丹田,比佛宗的怒目金刚还要霸道。 唐逸接着说:“师尊越接近飞升,越收天道约束,天道钟爱人族,却痛恨逆天而上的修士,我观此地大旱,百姓灭绝生机根本不像是天道会做的事儿,若是师尊能搭把手揪出幕后人,只怕将来飞升的更容易些。” 话音刚落,轰轰隆隆三声雷响炸开。 天道威压瞬间降落,两人都不说话,那份威压绕着两人三圈,微微沉吟悄然散去。 修真者比凡人蝼蚁多几分力量,口中念着天道天道能感知,降下惩罚或者功德,修真者中发下心魔血誓也是如此,一旦违背誓言,修真之路尽毁,渡劫时劫难加身天魔丛生,千难万险,这也是魔道中罕见有人飞升的原因,近些年魔道摆正心态,不与苍生为难,上三道才出了几个飞升的魔修。 两人都是有大气运者。 龙傲天更是在前一世都具有大气运大福缘的一界主角。 唐逸的话导致天威降临,说明他说的是真话,这样灭绝种族的大旱不是天意而是有人捣鬼,可有人背着天道捣鬼说明对方不是好惹的,龙傲天收回手,细细一想,这也是天大的机缘,他与唐逸联手还为师尊拿不下这场机缘? 那他们也不用混了! 目光一冷:“干了!” 妈的,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唐逸眼里闪过一丝光,不得不说,这愚蠢的师弟还是蛮掏心掏肺对师尊的,只是可惜…… 若是有一天师尊知道他的野心,而他又忍耐不住的时候…… 唐逸却是没有注意到龙傲天转身时嘴角的一丝冷笑。 各怀鬼胎的师兄弟。 第二日一大早,两人就乘了龙鹰飞回苍梧,来去小半个时辰。 天空永远是雪的白和灰,不见阳光,每日的功课做完,苏晚枕看着延绵不绝的苍梧发呆。心里一丝失落,总觉得贴心小棉袄的徒弟走了苍梧山就缺了什么。而且这么久还不回来,徒弟,你是被哪个小妖精迷住眼了? 回来师尊替你松松筋骨! 两缕气息飘入苍梧境内。 晚枕心神一动,便知自己颇为担忧的两个小混蛋回来了,他们来的极快,顷刻间飞到苍梧山顶,两天不见变化还挺大,唐逸和龙傲天都是金丹初期,他露出满意的神色。两人一跃而下,行礼:“见过师尊。” “无需多礼。” 龙傲天扑倒在他怀里,撒娇卖痴:“师尊我好想你,你有没有想我呀?我给你带好东西了。” 一个铃铛坠子里面长了锈迹,不见得多好,摇晃起来叮叮作响,有点像主峰寄宿凤君的铃铛,明白徒弟的小心眼,他不由一怔,摸摸他的头,看来自家徒弟他没摸透,想一想,那啥男主不都是小心眼的?这么说,唐逸也是? 他下意识多看唐逸一眼。 小小少年稳重可靠,目光清澈依赖的看着他,又似有畏惧不敢上前,脸上闪过一丝羡慕。 他心肠一软,招招手。 他这一招,瞬间点亮唐逸暗淡的神情,他眼睛一亮,走过来,小心翼翼拉住白皙柔软却冰凉的手,软软的叫道:“师尊,我也想你了。” 大徒弟身教体软贤惠持家还会卖萌总么破? 鼻子一热,他眨动眼睛,淡淡道:“一路上可顺利?” 顺利,当然顺利,除了这只碍眼拿机关cha他一身的暴力师兄! 短发少年摇着尾巴又不敢告状,水汪汪睁着大眼睛看着师尊,努力表达自己的意思,师尊表示,徒弟友爱互助他觉得很高兴,摸摸两只狗头,衣袖一挥,白雾成云,托起三人飞往山下,腾云驾雾是神仙手段,渡劫期修真者与神仙无二。 更论剑仙? 唐逸将人间大旱之事细细说了,他口齿伶俐清晰不乱,说完时还有几分唏嘘,同时道:“师尊若是不愿意,弟子前去也可。” 他的好意苏晚枕会不明白? 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有人逾越天道祸乱命理,若是出手除去,日后飞升易如反掌,可唐逸与龙傲天,要走的不是仙道,而是神道,一条注定与天道抗衡的路,所以他们上山,出了最基础的剑法心法与术法,其他的他都不敢多教,怕乱了两人的道,前世命运不可取,前世的撼天之道还是不错滴,他打的是在天道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的主意,将二人命运改变但是该有的气运与机缘不变。 “为师与你一同下山便是。” 他隐隐约约记得有个唐逸的机缘。 “你二人已到金丹期,等这次人间归来,我便开启禁地,你二人进去历练一翻。” 苍梧位于禁地一处开口,开启十分方便,却自打他化神后就不再开启。 这才恍然惊觉,岁月已然千载,往事不再。 唐逸下厨做了顿饭菜,简单吃过,师徒三人下山,大徒弟还想做些吃食带着,却被师尊阻止,师尊淡淡的道:“口腹之欲,从简就是,你我辟谷,下山就不用。”眼神清冷,面色如玉,安静的看着他,认真较真,看的唐逸骨头里窜起一阵酥麻,嘴角扯出不明笑意:“师尊说的是。”认真的师尊好可爱~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苏晚枕带着两个徒弟下山,中途去小镇取了三片蛟龙鳞片和三滴血,以那座城池方圆千里为轴心,将鳞片和血埋在土里,施展水诀,白雾腾起遮住昏暗的烈阳,乌云一时三刻自天际席卷而来,轰轰烈烈的雷声伴随着闪电,豆大的雨水砸在地面,黄土干裂的大地合着雨水溅起湿润的泥土,衣衫褴褛的人们仰着头,雨水落在干瘪的脸上,湿润冰凉,人们眼眶干涩,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干哑的嗓子发出咯咯声,似喜似哭。 老天爷呀,你为什么现在才开眼? 你可知道,我们已经出卖了良心! 可人们还是感谢,至少这场雨落了下来,他们还能继续活着,人类的生存能力顽强的令人佩服。 淡淡的金光从活着的人身上冒出来,肉眼不可见,在半空中汇聚成雾气涌入苏晚枕,唐逸龙傲天师徒三人体内,雾气成龙型,不多,浅薄而淡,仅能看见三爪,这地有一条小型龙脉,龙困于大旱,土地干裂,天怒人怨,一场雨缓解灾情,天道有感降下功德。 异变忽生。 红色身影一闪即逝。 一声野兽一样狰狞的咆哮响彻天际,红色影子夹裹炙热的高温呼啸而来。 腥臭味扑鼻。 龙傲天只看见白色衣衫在眼前掠过,淡蓝色的云纹微动,一道亮白的剑光无声无息劈出,剑光落地,满地冰雪,天空异变,雨水风雪相辅相成,落地凝结,那红影被劈成两半,身体冻成硬邦邦的冰块,冰块内可见熊熊燃烧的火焰,以血为燃料燃烧着。 那是个女尸。 僵尸,面色铁青,青面獠牙,目光浑浊,披头散发,獠牙凸出嘴唇三寸,指甲尖锐弯曲,泛着钢铁的光泽。 “旱魃。” 苏晚枕面色淡淡,莹白指尖流转银色光芒,手腕翻转,掌心光芒消失。 一回头,两个徒弟傻乎乎看着他。 一个弹个脑瓜。 “傻愣着作甚?还不把旱魃收到芥子里?” 山门中弟子大多是一人佩戴一个芥子收纳袋,可打家劫舍,也可逃命,芥子收纳袋能短暂收纳活物,与一般门派中不可收纳活物的大相径庭,这多亏山门中六劫散仙的长老日日夜夜担忧门中弟子扳着手指生怕夭折哪个,没事琢磨出来的。 龙傲天眼前回闪着那份莹白,白皙晶莹,泛着白玉的光泽,摸起来是柔软还是冰冷?或者带着冰雪的味道。 他心不在焉的拖起旱魃一半尸体,手中尸体一动,吓得他怪叫一声,后退一步,对面收好尸体的唐逸无声嘲笑,师尊诧异:“怎么?” “没……没事……” 麻蛋,旱魃没死透,拿回去缝缝补补还能炼丹看门户。 收好尸体在城门落下,三人隐身进城,城中多出几分人气,唐逸临走前宰了知府,开仓放粮,城中有血性的游侠儿聚齐一处,将仓中粮食挨家挨户的发放,上次龙傲天贿赂的百夫长就在里面。婉月家里传来笑声,婴儿咯咯的笑,小姑娘笑声似银铃脆响,院子里高大的槐树飒飒作响,树叶抖动,抖落雨水,滴滴答答作响,整座城池为雨水包围,雨幕遮天,黑夜沉沉,轰隆雷声炸开,大街小巷人们奔走相告,喜气洋洋。借龙鳞龙血引风云涌动,再施展水诀,最后斩杀作恶的旱魃。 那只旱魃是有人用女尸制成,藏在地底压制龙脉。 真龙咆哮,龙威浩荡,相互呼应,旱魃自然镇压不住。 唐逸上前敲门。 院子里传来年轻女人的声音:“谁呀?” “苏娘子,我是唐逸。” 话语刚落,院子里一阵奔跑声,门哗啦一下打开,小姑娘露出半张皎洁如明月的脸庞,漆黑如珍珠的眸子闪闪发光,纯净欢喜,她伸手拉少年:“唐哥哥,你来啦?” 唐逸后退半步,让开她的手。 咫尺距离,手擦着衣袖落下。 小姑娘有几分失落:“唐哥哥?” 小少年比小姑娘高出半个脑袋,低头时有一抹隐约的柔和,两人都是精致的相貌,如同金童玉女,只可惜小姑娘是个三灵根。 他想,要是徒弟喜欢,带回去也无妨,媳妇从小养起,将来给徒弟做媳妇道侣。 剑道三千,他走的是冰雪剑道,薄凉少情,他徒弟可不见得会走这路子。 唐逸说:“这是我师尊,婉月姑娘,我们想在你家借宿一宿。” 婉月觉得奇怪,眼前明明是空荡荡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多出个人来,白色的衣袖干净如天边白云,蓝色镶边翻滚着浪花流转,栩栩如生,她自幼跟着娘亲出入达官贵人府上,描过不少花样,可没那样跟这件一样,堪称天衣无缝。 穿着这件衣裳的,是个男人。 一个很好看的男人。 婉月脸颊一红,羞涩的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那是天上皎皎明月,清冷高傲,令人不敢亵渎。 他后面跟着那个喜欢阴阳怪气脾气暴躁的龙哥哥,少年竖着头发眉眼俊朗,眼神温软,像只软萌萌的小狗崽,她却忘不了少年横眉冷目发火的模样,那简直是野兽。 太可怕! 她打了个寒颤:“既然是唐哥哥的师尊,就请进来吧。” 苏晚枕微微颔首。 院子里那棵高大的槐树发出阵阵响声。 白皙如玉的手扶上丑陋干裂的树身,神仙一样的人闭目,纤长的睫毛颤动,良久睁眼,淡淡道:“好生对待这树,能庇佑你家百年三代。” 树有灵,在安乐之年成大,长于这家人之手,幼时坎坷,所幸主人家心善,留它一命,大旱降至,又拼命吸收日月精华地下水脉,婉月一家在乱世中可没少吃着树新鲜长的枝叶和果实,往往两三天就是一茬冒出来,不能养活一家子,但也撑到现在。 活命之恩。 树木有灵,庇护一方水土。 只要中途没有旱魃之流的鬼魅捣乱。 婉月似懂非懂,她家婆婆听得明白,连连点头,连连点头。 这场雨下到后半夜,雨声渐大,打在屋顶上噼里啪啦的响,屋檐下□□一片模糊不清的雨幕,夜深,城中欢庆的人们渐渐歇下,安静无声,唯有雨声洗刷城池,城中的游侠让人开了城门将外面的难民接了进来,城中有空房子就安置,安置不下的先安置在庙里,下了雨,加上知府府中粮仓,撑过这次大旱只是时间问题。师徒三人住在同一间屋子,婉月家房子是小院子,正屋一间住着婆婆,偏屋两间住着婉月和她娘亲,她娘亲带着刚满月的小儿子,还有一间小屋子住着婉月十岁大的弟弟。 苏娘子的男人在大旱前一个月征壮丁走了。 前往京都修建国师所居住的黑塔,据说能保佑大凤王朝前年不衰。 这年头,民不聊生,皇帝反而信奉方士,后宫乱政,朝堂乌烟瘴气,谁还管百姓的死活?老皇帝在世时为了练长生不死药,居然将秀女的年纪降到十二岁,可怜那些还是娃娃的女童,一入宫中是生死不知。 屋子外布下阵法,隔绝一切气息。 苏晚枕闭目养神。 两个徒弟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烛火晃动,神识中能看见唐逸出去一趟,去往偏屋那边,那边有柴火,是做饭的地方,小少年转角遇上小姑娘,小姑娘还没睡,散着乌黑浓密的头发,发上带着水汽,显然刚洗澡,面色红润如三月盛开的桃花,稚嫩青涩,娇俏可人。 唐逸低声问了她一句话。 苏晚枕已经切断神识。 这边还有一只徒弟,大狗似的蹲在他身边打转。 伸手摸摸他的头:“安静。” 大狗安静下来。 有一丝丝风吹进来,吹动他的发梢,少年鼻子一动,目光随着晃动的发梢转动,目不转睛,两只爪子想上手挠,小眼神看着冰雕玉琢的师尊默默压下蠢动不敢造次,他干脆蹲坐在団蒲旁将自己蜷曲成一团,靠着师尊沉沉睡去。 鼻端间是师尊的味道。 冰山上初露的阳光,一抹破开冰雪的嫩绿的味道。 他听见唐逸的脚步声,‘看’见他推开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盆子热水,放到师尊面前,腼腆的道:“师尊,我给您洗洗脚吧。” 唐逸这货是喜欢卖好装傻的那种,他偷偷睁开眼瞪他。 唐逸面不改色好不心虚。 “洗脚?” 晚枕一怔。 这脚多少年没洗过了? 估摸着剑阁上下没几个人洗脚的吧……的吧…… 一群不洗脚的糙汉子…… 他忽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面色一瞬间古怪,立刻面瘫:“徒儿孝心可嘉,此举就免了吧。” 大徒弟眼泪汪汪,小兔子红着眼眶:“师尊是不喜徒儿吗?徒儿在家中时也常给老父洗脚,师尊如父,徒弟只是想尽尽孝心……” 苏晚枕想起唐逸方才跟婉月的话,那是去烧水了? 心软是种可怕的习惯。 尽管明白徒弟们不是表面上软弱善良,可他的底线还是一步一步给逼退,直到退无可退,他的弟子们,就这样将他逼入死地,彼此纠缠着死去。那样惨烈的结局,谁都不曾想到。 第十三章 一只白皙如玉的脚踩入水盆中,白色衣摆晃动轻微波纹。 佯装伤心的少年下意识屏住呼吸,心跳一顿,猛然剧烈跳动。水盆中的脚修长好看,指甲是淡淡的粉色,脚踝秀气白皙,脚背勾起柔和弧度,昏暗烛火给肌肤镀上一层淡色的暖光,水波荡漾,心里也跟着一荡一荡。他抬眼去看师尊,冰雪玉琢的男人半侧着头,微微垂眸,遮住一池幽光,精致秀丽的面上神色淡淡,黑色发丝垂落颈间,仔细看,能发现冰玉般的脸颊染上一丝极淡的红晕,苍白的嘴唇轻轻抿起。,他生怕梦一醒,这人就变回银发冰雪的模样,冷心冷清,漫天的风雪能刺痛他的心。 那颗心,为他跳动。 黑发的师尊,安宁幽静,坐在那里,不言不语时美好的宛若一个梦 血液一突一突的流动,热情和开心深深隐藏在骨子里。 他微微一笑,眼神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欢喜将可怕的炙热掩盖,轻声道:“师尊,你真好。”他伸出手,以往拿着机括射出暴雨梨花那等可怕暗器的时候都不曾颤抖,此刻却神经质的抖动一下,唐门的手,向来是极稳,哪怕是断掉也不会抖动。 可此刻他却忍不住颤抖。 心绪沸腾。 师尊啊,你真好。 他勾起隐秘的笑,冷漠讥讽。 你可知,你身边围绕这两只贪婪的野兽?日日夜夜找着机会将你吃下肚去? 他不用抬头就知道,那道晦涩怨毒的目光来自何处,跟它主人一样,莽撞无脑鱼唇的师弟哟!师尊心软又护短,你可知,这样的师尊若是知道你那不论的心思该何等震怒?心软的人绝情起来是最绝情的哟。 他握住师尊的脚。 师尊的脚跟师尊的人一样冰冰凉凉却又柔软,宛若上等软玉。比他手掌略长一点,比普通男人要秀气的多比女人又长些,纤浓合度,一点淡粉悄然盛开,都说女人的脚能*腐骨,殊不知,男人的一样也可以,有那么个人,他的一切,都是符合你心中最好的。 或者说,你心中的标准因为他而改变。 唐毅不是没有过女人,唐门弟子,手中钱财宽裕,生的冷漠俊秀,生性沉默,又是内门弟子,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高手,自然有一二红颜知己,温柔的秦淮河畔,红粉胭脂中,佳人吐气如兰,柔弱无骨,可现在想想,他甚至连那些女人的相貌都已经模糊。 动的是yu念,不是情爱。 有情有爱,才会有刻骨铭心,才会甘愿却照顾他的一切心甘情愿给她洗脚,甚至不知不觉单膝跪下都毫无反感。 若是有朝一日,能并肩前行该多好? 他这样奢望。 床上传来动静,下一刻他被人猛地挤开,那人蹲在地上,眉开眼笑:“师尊,我也给您洗脚,您可不能只喜欢师兄不喜欢我。” 小徒弟撒娇卖萌总么破? 灯光下眼神亮闪闪像只萨摩,可怜兮兮的看着你使劲儿摇尾巴。 苏晚枕那一点不快烟消云散,摸摸徒弟的头,伸出脚,看着徒弟欢喜认真的模样忽然好有成就感,养成养只暖心的小徒弟总么破?他神识一动,没有一皱。 唐毅分明乖乖站在旁边,温顺纯良。 方才那股冰冷的目光是他错觉? 心头按下疑惑,他总觉得,自己两个徒弟有时候有些古怪,可古怪又如何,不背弃剑阁,不做有违正道本心的事,他们的道路,他一手帮他们铺好。 通天大道。 灯火熄灭。 三人各自休息,说是休息,谁也没睡。紫府自发开始修炼,此地灵气稀薄,但地脉尚在,练体不炼神。 白雾绕体一圈又一圈。 苏晚枕走的寒冰剑道,自由与寒冰相伴,有一剑,原为两米来高的万年玄冰,日日相对,幼时学习长生吐纳之法,以凡铁斩玄冰,初时冰上毫无痕迹,直到百年以后,冰能碎开一些,因为淬炼他的剑道,玄冰成型之日便是他的剑道小成之日。 再后来略有奇遇,千年之内,得成渡劫。 若真说功法,还是没有的。 剑阁上下,统共就三套。 一套吐纳长生术法,一套阴阳五行阵法,一套剑诀,这三套都是最基础的东西,只能引人入门,剑阁收弟子,灵根最差也是三灵根,双灵根多不胜数,七峰峰主俱是单灵根单灵体,入门之后,全靠个人琢磨,前人的道路不可重复,大道三千,小道无数,剑道为主,剑道之外又有无数的惊艳绝才之辈开创出属于自己的丹道符道和阵道。 不拘泥才是最好的。 唐毅是暗器之道,龙傲天是王兽之道。 他不打算强迫徒弟走剑道,他们喜欢就好。 唐毅的机关他见过,到时候找涟漪谷打造最好的机关,再找师兄教他炼药,他的道路自然会自己走出来,龙傲天是擅长御兽,剑阁附属门派中又擅长御兽的,届时带他过去看看。 师尊为徒弟们操碎了心。 恨不得将最好的都给他们。 夜半。 他心神一动,手悄然在黑暗中捏出一个法诀。 一道红光夹裹着热浪呼啸而出。 那半块尸体如流星一闪即逝。 唐毅与龙傲天一跃而起,目中精光四射,师尊一手夹着一个徒弟,手一挥,闪烁着寒气的冰雪之剑比流星更快追了上去。渡劫期的高手御剑有多快?至少在这个世间除了渡劫后期的高手没有人比他快的,三人追在旱魃半块尸体后面飞往东方,莫约一炷香的功夫,飞过楚河,已经能见巍峨的宫殿摸样,宫殿为六角塔,高耸入云,昏暗的月光中幽幽沉沉。 高塔由众多宫殿围绕,处于皇宫中心,宫中三声梆子响,一声吆喝:三更天,小心火烛。那塔瞬间活了过来,黑色雾气丝丝缕缕的溢出缠绕在塔外,遮住昏暗的月光,黑夜中,肉眼不可见的五爪金龙痛苦挣扎,金色龙鳞黯淡无光,被黑色雾气形成的锁链牢牢捆住,那锁链越紧一分,金龙就越暗一分。 皇宫为天下龙脉之首。 有人在龙脉上建造邪塔日日夜夜夺取真龙之气,大凤朝的气运,也就就此衰败。 金色龙头上可见一黑衣人,面容笼罩在斗篷里,模糊不清。 渡劫期的眼神和神识相当好使,苏晚枕站在剑上,将两个徒弟放开,目光冷冽,冷声道:“苏宿。”声音清冷,稳稳当当传入那人耳中,那人抬起头,咧嘴一笑:“晚枕。” 他的笑声低沉,带着魔魅的味道,入耳勾缠人心。 这招呼一打,好似两人认识。 唐毅眼神一冷,下意识摸出千机匣。 一只手给他把匣子按回去,龙傲天看着苏晚枕头也不回,嘴里说道:“师尊不喜欢旁人插手他的事情,再说师尊绝对不会输。” 唐毅手一顿,松开千机匣。 那边那人呵呵一笑:“这两小子倒是维护你,你的弟子?” 半边尸体飞到他身边,他嘴巴一张,如鲸吸水,将女尸吞入腹中。苏晚枕任由他动作,只是眼神微沉:“是你祸害百姓?” “祸害百姓?天下本就大乱,大凤将亡,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那人漂浮半空,轻声道:“既然你来了,我就此罢手。” 晚枕默然不语。 眼前这个人陌生的让人觉得可怕。 他曾经俊朗雅致,天之骄子。一夕一朝,就这么堕落。 那人漂浮起来,正要离开,冷不丁一道雪白的亮光直袭而来,他微微侧脸,剑光从缝隙略过,剑气割破脸颊,刺痛掺杂着鲜血。 伸手一摸,红的刺目。 缓缓回头,黑夜里那人执剑而立,手中冰霜弥漫,目光冰冷刺骨,杀气腾腾:“我可没让你走……” 他慢慢笑了:“还真是不饶人呢……师弟……” 师弟? 两个少年一惊,下意识看师尊。 他们的师尊眉眼笼罩着一层寒冰,黑漆漆的眼眸好似万丈深渊下的寒潭,刮骨的冷,氤氲着蓄势待发的杀气:“你叛出间隔欺师灭祖,我只当我那师兄死了!” 黑漆漆的夜里,寒光夹裹着雪花铺天盖地席卷而去,带着冰雪奔腾浩荡之势,天地之威碾压而下,整座都城都是雪花,天空开始发亮发灰,连月光都压了下去,那只金龙随着发出咆哮,奋死一搏,一张嘴,吐出炙热的龙息。 冰雪与龙炎相遇,奇异的是,两者居然相容在一起,冰雪缠绕着火焰悍然冲向男人。 黑衣的男人手中出现一把黑色的剑,剑光吞吐,诡异的黑色雾气形成长五丈的剑气欲将冰雪拦腰而斩。 黑色的剑,剑身缠绕着诡异的花纹。 他能听见剑灵的哭泣。 那曾经是一把正道沧桑之剑。 而今依然物是人非。 不死不休! 第十四章 苏晚枕有个师兄。 幼年时被抱上山,师兄们都说他的师兄不在了,他师尊也是这般说,咬牙切齿,愤愤难平,每每说起师兄,总是目光冷漠而悲哀,但他却能从中窥见一丝软弱和心痛。 他的师尊,走的是流年冰雪剑道,心若寒冰,观雪山岁月千载流逝终成剑道,他的心比任何人都要冷漠,可这样一个人,对大徒弟的下场久久叹气默然不语。 苏晚枕有一个秘密。 谁也不知道。 剑阁上下都不知道,其实,他见过他的师兄。 那个一个笑起来阳光灿烂的青年,眉眼飞扬,半夜偷偷上山寻到山洞里蜷曲一团的孩子,给他生火,给他渡真气,给他糖吃。 师兄的手很暖,柔软修长,师兄的眼睛很亮,温软干净,师兄的真气很温柔,带着浩然正气和春风般的柔和。 观苍梧雪山初春时第一抹嫩绿生机而成的剑道。 师兄会抱着瑟瑟发抖的他轻轻唱着生涩的歌谣哄他入睡,师兄会在他睡着后沉默寂静最终微微叹气。他对苍梧山还有留恋,割舍不下羁绊,流念不去。 他记得初见时,他又冷又饿,浑身没劲,下意识运转一丝浅薄的心法,黑暗的洞中,突兀的亮起光芒,那人就在光芒中惊讶的看着他,喃喃:“师尊刚收的徒弟?” 似是失落又似满足。 他摸摸他的头,微笑:“师弟将来可要好好孝顺师尊哦。” 他的笑容,比光芒更加明亮,黑暗中的孩子忍不住闭上眼眼眶发红。那只手,揉着他的头,带着温柔。 那是他的师兄。 整整三年。 他怀着隐秘的心思不曾告诉过旁人,甚至连师尊都不曾告诉。 因为师兄,是入了魔的。 求而不得,辗转反侧。 最终入魔。 清冷高贵如谪仙的师尊与入魔背弃师门的师兄之间,相隔何止天地之遥? 今日一见,师兄像个真正的魔道。 他的真气他的剑法都是魔道,诡异邪魅,并非他们瞧不起魔道,道为魔,心为正便是正道。道为正心为魔,那就是魔道! 师兄的心,只怕也是不纯的。 黎明的风本该是寒冷,可天下大旱,初升时云后泄露出的一抹阳光都炙热的可怕。他心神不定的走在宫殿的回廊上,那人消失后,宫中大火四处燃起,失去控制的旱魃怨气化为雾气雾气又凝聚出怨火,火星落在屋檐和草木上顷刻间燃起熊熊大火,遇水不灭,反而更加凶悍。 宫人奔跑四散。 御林军也拿这火没辙,不断后退。 在一大群人的簇拥下最先逃出来的是先帝皇后,如今的太后,手握大权,垂帘听政,朝中俱是后族天下,小皇帝懵懵懂懂,不知世事,国舅说他,他就傻乎乎的点头,头一点,不知多少清官名士脑袋落地。 不见小皇帝。 后宫中有不少低位失宠的妃嫔没逃出来,跟着侍女一同被火火烧死。 只怕小皇帝也会有如此下场。 太后柳眉一竖,脸色冷厉,怒斥:“没用的东西,还不去寻陛下?” 满宫的奴才跑动起来。 小皇帝一丢,天下必然大乱。 现在虽说也乱,可毕竟有块遮羞布在,老一辈的臣子固执的相信只要熬死太后,将来的小皇帝必然如同他父亲一样贤名。 小皇帝是由太后教养长大,太后又是出名的心狠手辣。 小皇帝就是大凤朝最后一块镇压石,他时时刻刻提醒那个些老臣曾经的辉煌。 方太后只是凤家的媳妇儿,这政权迟早有一天要归还给小皇帝。他们却不知权力滋生的贪婪和*是何等可怕。 为了权力,亲生孩子又算得了什么? 满皇宫乱糟糟,大火,呼喊,哀嚎以及禁卫军们寻找人奔走时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 焦黑的尸体,拖出来一具又一具,冷硬如方皇后,心头忍不住一凉。 儿子要是没了,不说别的,至少南边的大军她是压不住的。 镇南王可不是个好相与的,没有先帝血统的皇帝他可不会承认。 苏晚枕刚收完东边的怨火,转角那孩子就一头栽进到他的怀里。 小小的孩子,莫约十来岁,一身黄色的锦袍,脸上脏兮兮,看起来狼狈的紧。 他意识接住他。 软软的一团身上带着莫名的奶香味,他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他,眼神稚嫩干净,那是一种小鹿一般的懵懂。 这才是十来岁孩子的样子,看看他那两个徒弟,简直逆天! 他不着痕迹地推开他,淡淡的说道:“小心一些,可有伤到哪里?”对于幼崽他总是容易心软,当初的唐有龙傲天,如今这孩子。那孩子似乎被吓到,睁着一双眼睛,傻乎乎的看着他。 傻了? 苏晚枕眉头一皱,欲转身离开。 一股小到可以忽视的力道扯住他的衣袖,回头看去,小孩子眼巴巴的看着他,小手拽着他的衣袖不放。 明黄色十来岁,看模样精致可爱,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除了满皇宫正在寻找的小皇帝还能有谁? 这孩子身上的龙气,淡得近乎透明,无法成型。那些明黄色的气,拉扯成一根丝线,线头在庭院中的方太后身上。女人身上可见凤凰虚影,狰狞可怖,气势凌人,凤凰一张嘴将龙气吞噬入腹。 等到龙气消耗殆尽,也就是这孩子夭折的时候。到时候的大凤朝必将大乱,女主当政,改朝换姓。 他可以走开,可这孩子又有些让他不忍心。 很干净的眼睛里泛起淡淡的水雾。嘴巴张张合合,不知该说些什么,有些无措,苏晚枕眉头一皱,那孩子怯怯地开口:“求仙人救我。” 改变一个皇朝的命运救下一个皇帝,这天数可不是这么好变的,谁告诉他他是仙人,谁又告诉他他可以救他? 昨晚的打斗他可不认为一个凡人能够看清,且不说师兄在塔四周布下的结界,后来为了防万一,他将寻梦花的种子撒向都城洗去人们的记忆。 好比这场大火,明明是旱魃之事引起的,可人们却会下意识的忘掉这个原因,只会以为这是一场不明之火,是谁忘了熄灭灶台时,引发的灾难。 小皇帝背后有人,或者说不是人 。 “是龙……是龙龙告诉我的。” 小孩见他面色冷漠,下意识一说脖子,吞吞吐吐的说出原因 龙龙? 晚枕伸出手,衣袖滑落露出一节白色的手腕,手腕上缠着一条金色的龙,龙有五爪,金色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殷红如宝石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小皇帝,流露出几分暖意。 “龙龙!”小皇帝高兴地叫了起来,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条金龙,那条金龙尾巴一甩,从苏晚枕手上下来,缠上小皇帝的手,拿龙角蹭蹭他的掌心。 两人显然认识。 这龙是都城的龙脉,都城六朝古都,自三千年前明皇朝在此定都,后五朝皇帝皆钟爱此地,此地也是龙气最为厚重之地。 龙气千年生出灵智,偏生瞧上个软弱纯善的小皇帝。 救他? 不救? 孩子拽着他的衣袖,泪眼朦朦。 这若是他弟子,必然心软,可这不是他徒弟,心软的也有限度。 他犹豫只是想起唐逸来,他隐约记得,唐逸说过自己身世,出身累世官宦之家,父拜六部尚书,一夜一间被灭满门,每每说起这事,大徒弟眼里有难以掩饰的冷漠。 那是彻骨的冷。 带着丝丝恨意。 这必然会成为唐逸的心魔。 不如借此机会将这了去? 被苏晚枕惦记着的唐逸正飞速狂奔,宫中裙带建筑物的南边,火光冲天,火势有向外蔓延的趋势,他拿藏有弱水的小瓶子朝火种一扔,碰的一声,水光喷涌如泉,一下子将火压制下去。弱水三千,一滴便能灭五行之火。 东边和北边的火势也渐小。 师尊与龙傲天,师尊是万万不会有差错,他还担心过龙傲天那鲁莽的厮,如今来看,倒是他小瞧他了。 灭了南边的火,去东边与师尊汇合,途径北方一处被火烧的只剩下漆黑的瓦砾的小宫殿时,他陡然停下脚步。目露疑惑,那处宫殿里传来龙傲天的声音,隐约伴随少女清脆的笑声,甜美如露珠。 心念一动,小少年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有人动春心对他来说可是大有益处。 人皆好八卦,尤其是宿敌的八卦。 空气扭动,身体融入黑暗,整个人隐入空气里,他就这么走了过去,丹田的金丹气息也不收敛,龙傲天若是心虚就不会叫出来! 枯枝残叶中,白衣少女坐在地上仰望少年,目光钦慕安宁。 她的面容秀丽干净,即使四周狼藉,她却依然不然尘埃,笑容温柔婉约,如果说月儿是三月里散发芬芳的桃花,她便是八月秋桂飘香中夜空里悬挂的明白。 龙傲天站在一边,笑的跟白痴似的。 下一秒,他似乎察觉什么,笑容一僵,眼睛凝结能冰。 第十五章 龙傲天能闻到枝头的花香味儿,远处传来的火焰燃烧木材的味道,少女身上清淡的馨香味以及……树木后唐逸冰冷的金丹波动。 他并未刻意收敛自己的气息。 冰冷讥笑,他能想象那双眼里冷漠恶毒的嘲笑,他并不如外表看起来纯良。只是习惯在师尊面前披上兔子的皮,他烦躁的皱眉,唐逸个小混蛋。 “傲天哥哥。” 少女甜甜的叫他。 他不过是看在少女长得像记忆里故人的模样逗弄逗弄一二,不想被那人瞧见,若是一状告到师尊面前,他辛辛苦苦建造的形象顷刻间崩塌。 一抬头,叫道:“师弟,既然来了何不出来?” 枝头残败的花在风中凋零,少年自树后转出来,眉眼清俊目光冷冽寒气刺骨,他也看不看龙傲天,只是冷冷道:“许久不见,昭意公主。” 少女浑身一颤,寒气窜起,她下意识往龙傲天身躲藏,少年的杀气单薄刺骨,冲她而来,可她却不记得这人。 不记得? 唐逸嘴角一翘。 杀意如夜中月光慢慢蔓延铺展开。 她居然不记得? 也是。 尚书家的嫡子对于深受太后宠爱的公主来说算的什么?可怜他那天纵英才的大哥啊,为了公主一句戏言战死沙场,喜欢英雄?呵,他龙傲天可不是英雄,你也喜欢?他大哥是英雄战死之身,你为何在他死后不到三月就迫不及待的解除婚约? 做样子都不愿意? 那又何必当惺惺作态? 单纯如白莲,真是好啊! “你……你是谁?” 少女怯生生的问道。 目光温软泛着水光,嘴唇红润如三月鲜花,肤色雪白宛若初雪,干净安宁,她比起婉月来,多的是不知世事的纯真,婉月那孩子,经过饥荒和吃人,心智成长,能知世间疾苦,而她不可以,她就是一朵菟丝花,生长在大树上,无法经过风吹雨打。 “公主莫不是忘了李奕?” 他生家姓李。 战死者为李尚书家最优秀的嫡子。 冲动热血的儿郎。 少女脸色一白,眼泪滑落苍白的脸颊:“你……你是李家的?不是说李尚书家都……”这人不光知道她过去,还与她心仪的人关系不浅,垂泪的少女心里掠过一丝狠毒。 “公主倒是好兴致,我记得李奕不过头七,你便解了婚约?你可还记得李奕是为你而死?”唐逸眼里飞快闪过一丝杀气,五官冷硬如石冰冷,枝头残花震落,气息旋转,刮走地上残枝断叶,形成杀气的气流,他甚至没有用上金丹期的力量。 少女抖如筛糠,小手拉着龙傲天的衣袖躲在他身后,含着泪水,小声辩解:“我没有……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是母后的命令……我不能反抗……” 不能反抗? 谁不知昭意公主是方太后心头疼爱的珍宝?连小皇帝也要退避三舍。有人说,昭意公主根本不是老皇帝的种,她是方太后与情人所出,只不过碍于方太后权势她又是个女儿身,众人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抗? 她只要皱皱眉头,她那强势的母后就能给她捧来一切珍宝。 说要嫁给李奕的是她,说让李奕上战场的也是她,与敌军将领暧昧不明私奔到战场害死李奕的还是她! 她就是个祸害! 唐逸手腕翻转,玄色不详的弓安静躺在掌心流转着黑光,一阵风刮来,带着残留的火焰气息,吹动发丝,遮住尖锐狠辣的目光,压迫感层层叠叠碾压过去,那人挡在她身前,他露出两个尖锐的虎牙,咬牙切齿:“龙傲天,你给我让开,不然一起死!” 龙傲天一听这话眉头一挑,哟,口气不小。 这倒是不能让了。 脚下一沉,深入地下三寸,拳头一握,拳风砸在地面砸出个碗大的坑,他咧嘴一笑:“我不服,所以咱们来战!” 气势碰撞。 唐逸露出一个噬血的笑,一抬手,三枚无色冰针激射而出,龙傲天抬脚踹飞,一声破空声,少女惨叫,原来那三枚无色冰针里夹杂了一点碎树叶子,金丹修为者飞花摘叶皆可伤人,更有排山倒海之能,龙傲天原以为他是不屑用上真力,如今看来是他看错。 少女脸上划破一道长长的口子。 鲜血横流,她捂着脸在地上痛苦的惨叫。 “傲天哥哥……我好疼好疼啊……” 更多的是不敢再说,她若是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怨毒,只怕龙傲天能立刻舍弃他,那个在大火中来去自如的男人可不是凡夫俗子。 龙傲天一拳逼退唐逸,心头一软,抱起少女,脚下一点,人如幻影瞬间消失。 唐逸站在树下,也不阻拦,面无表情。 手中攥紧那把弓,弓身发出阵阵哀嚎。 堕落爱河的男人? 愚蠢。 莫不是还没吸取教训? 心软,这时间最可笑的就是心软,若是一次上当那叫单纯,再上第二次当叫活该。 不过,那点叶子上带了天罗诡道的力量,除了他谁也无法驱除,少女的那张脸,算是毁了,这辈子都无法再恢复,拿着容貌做武器,拿着天真当借口的人,下场可不会好。 暗香浮动。 冰凉的手按上他的头,轻轻一揉,清冷的嗓音在头顶响起:“他性子急,爱怜香惜玉,你若要理他。” 他将头埋入对方的怀里,脸颊蹭着柔软冰凉的衣料,鼻尖是对方干净的气息,瓮声瓮气:“我才不会跟他计较,我是师兄,我要让着师弟。” 是啊,师弟,师兄要让着你呢。 垂下的眸子里流露出几分冷漠的寒凉。 你看,在师尊心里你就是一个爱怜香惜玉的人,多好。 他会告诉他他掐准了师尊过来的时间? 呵呵。 苏晚枕拉着唐逸的手走着,他们走过零星火焰的宫殿,走过喧闹的人群,走过寂静无声漂浮着枯叶的小桥流水,安静与安宁。 大手牵着小手。 一路走出皇宫,他们就像与外界完全隔绝一般,来来往往的人自觉避让又毫无察觉,他们走到帝都的大街上,一条朱雀大街横贯帝都,夜幕降临,皇宫内的大火来去匆匆丝毫不曾影响到人们,路边走远一些能看见有卖馄饨卖煎饼的摊子,更有几家酒肆门口挂着旗店内燃着灯,透过半开的门能瞧见小二打着呵欠的模样,里面零星坐着几个醉汉。 男人脚步轻盈,落地无声,不溅起一丝尘埃。 水色的衣摆滑落一边,纤尘不染。 身后的小小少年脚下同样无声,步步紧跟,仰着头,目光干净充满依赖。 他们在卖饼的摊前买了两个饼子,放了煎的金黄的肉,又在卖馄饨的摊子上喝了一小碗馄饨汤,肚子里暖洋洋,小徒弟拉着他的手走在前面,将他一路带着走到朱雀街尾,那是与玄武交接的地方,一处破败的宅子,长年无人打理,有大火烧过的痕迹。 怨气冲天。 苏晚枕眉头一皱。 下一刻唐逸已经冲了进去。 他就这么走了进去,那些狰狞嚎叫的怨灵们一拥而上,苏晚枕并不担心,他只是想看看自己的徒弟想做什么。 那些怨灵在触碰到唐逸的瞬间停止动作,哀嚎声渐小。 它们看着他,目光流露出痛苦和悲伤。 唐逸还有几分稚嫩的脸上泛起一丝柔软,他回头看着他,眸子在月光下柔软悲伤,闪烁着光亮,低声道:“师尊,这是我的家人……” 他的声音,在那一刻击中苏晚枕的心。 一丝酸疼弥漫开。 第十六章 那些怨灵围绕着唐逸停住,烟雾装的嘴巴张动,神色狰狞痛苦哀嚎阵阵,却又不伤害唐逸,好像在争先恐后述说着自己的怨恨和痛苦,被活生生烧死的痛苦。 苏晚枕站在后面看着,周身十米无任何污秽之气敢于靠近。 午夜招魔。 这些生存在皇都脚下的怨灵居然没有被皇气驱散,虽说皇室气运衰减,可龙脉余威尚在,寻常妖魔根本不敢到此放肆,除非是他师兄之流的大能者。 可这些怨灵分明是最低等的怨气。 拢在宽袖下的手指一动,便明白其中缘由,微微叹息。 这倒是唐逸的机缘。 由亲人性命而来的机缘他也说不得是好是坏,大徒弟心性坚毅,胸中自有沟壑,从他算计小徒弟来看怎么也不会吃亏。正想着,眼前场景发生变化,唐逸盘腿坐下,面带平和,眼神慈悲,伸出手,指尖上停留一只小小的怨灵,他低声道:“他还活着,我把他放在仙山脚下,那户人家心好,一个娘子和一个婆婆,那地方风调雨顺无天灾*,我也能看护一二,你且放心。” 小怨灵咯咯一笑。 声音清脆如银铃。 唐逸听着笑声心头一疼,她只比那孩子大两岁,正在牙牙学语的孩童年纪死去,她唯一记得的便是陪伴自己的同母弟弟和照顾她的唐逸,神智未开,灵魂便学会痛苦和仇恨。 上天何其不公? 怨灵抱住他的手指,拿脑袋眷恋的蹭一蹭,身体化为一道荧光消失,消失的瞬间,却有一道黑色的炫光瞬着手指没入唐逸身体,唐逸躲避不及,身体一僵,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即逝,他摇摇头,以金丹的修为也没看出什么异样来,再说有师尊在,怕什么? 越来越多的怨灵涌上来。 “李少爷?听说他去了天龙寺,说是这辈子尘缘已了,不愿再染上红尘,他心里惦记着谁,堂姐你该知道的。” 扭曲着面容的女子神色缓缓平复,眼神安宁。 她怎么会不知道? 与她一同青梅竹马长大的婚约者啊,没有她护着,他又该怎么办?心思再缜密再足智多谋又如何?他自幼多病,也就她不嫌弃,她如今不在,他居然出了家? 女子冲唐逸半俯身,悄然消失,同样一道黑光涌入。 “……张家?张家老太太前年刚过完大寿,二嫂您放心吧……” “外甥?姐夫又娶了一房夫人,那夫人生不得孩子,将外甥放在膝下悉心照顾。” “父亲?” 熟悉的面容熟悉的神态,唐逸面色不变,他如今已不是尘世中人,这里是最后的尘缘所在,他以幼童之身护下李家最后的血脉,也算是了却因果,因而冲着生父拜上三拜,彼此间缘分了断,生而不教,情分不大,虽说逆天而行,可天道断不容许修真者折腰。 送走的灵魂越多,黑色光越多,到最后,那些黑光竟然飞舞在唐逸四周,细细如游丝上肉眼不可见流转着古老奥妙的符文,随着最后一道灵魂的消失,那些黑光竟然迫不及待一起涌入唐逸身体,这庞大的力量可不是那一道两道可以比拟的。 脑海神识里轰然炸开,那些尘封的记忆和传承迫不及待的涌出。 神智紫府被庞大的力量冲击摇摇欲坠,唐逸神色流露出一丝痛苦,他本是擅长隐忍的人,要是这般,那就是真真正正的痛苦。 四肢百骸,撕裂揉碎,血脉逆流,狂放邪肆的力量犹如潮水滚滚摧枯拉朽瞬间摧毁他的金丹紫府,他好不容易熬过天劫的金丹就这么废了!! 在剑阁金丹不值钱,在下三界金丹期就是一门之主! 好痛苦! 好难受,就好像是在火焰里燃烧。 要被活生生烧死。 七窍往外渗血,皮肤发红冒烟块块脱落,露出血淋淋的肉来,他看起来不像个人,高高在上的修真者竟然顷刻间如鬼魅。 好在此处是废弃的宅子又有苏晚枕布下结界。 苏晚枕脚步一动,又停下。 他鲜少有犹豫的时候,年少轻狂时一人一剑狠辣果决不知斩杀多少邪魔。 可这是他徒弟! 他心疼。 只有此刻,没有作用的心脏才微微跳动发出彰显存在的疼痛。 他的徒弟浑身是血转过头来,可怕如鬼,艰难的说着:“师尊……别过来……我怕吓着您……”这样一句话,将他的坚持击的粉碎,管他是不是对徒弟有好处,管他是不是机缘,他的徒弟,该是笑傲九天之人,机缘那玩意从来不缺,没了再去找就是,凭何受这种苦? 他眼神一冷,心中有了决断。 唐逸说出那句话时已经神智不清。 他怕此刻的模样吓到师尊,他本就该是如此,在鲜血中痛苦挣扎的魔鬼,这点疼算什么?唐门暗门里更加可怕痛苦的多的是。 他怕的是,师尊的嫌弃。 那双柔软的手按上肩头,传来冰凉的触感。 那人轻轻拥抱住他,驱散他所有的不安和惶恐,声音安宁轻缓:“莫怕,有师尊在。” 有师尊在…… 黑夜沉沉,黑光虎视眈眈,那人一身白衣蓝边广袖长袍,眉眼秀丽眼神安宁,带着让人心安的力量看着他,宛若在黑夜中孤身前行的神袛。 他之所在,便是他向往的地方。 他之所在,便是他要到达的地方。 他艰难的伸出手,手背露出森森白骨,血肉一块一块的燃烧掉,他抓住他的衣袖,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一块浮木死死不放。 “师尊……救我……” 他神智开始恍惚,下意识向最重要的师尊求救,不光是求救,师尊不要嫌弃他才好,这般不人不鬼的样子,他丹田已废,与废人无异,回到剑阁能做什么?连打扫的仆役都不如,他是丢师尊的人!可他不愿意离开,他可以再努力,被龙傲天看不起也好,被人看轻也罢,丢师尊的人也罢,只要能在师尊身边,做个端茶递水的这样老死也好! 只要师尊别嫌弃他,就算嫌弃,他也不要离开师尊! 唐逸的话直接击中苏晚枕的心。 坚硬如寒冰的心本就为两个徒弟流泻出一丝柔软,他更是偏爱大弟子,唐逸是男主,是心智坚定的前唐门弟子,书中模糊有印象,他是唯一受唐门灭顶刑法而不求饶者,他甚至在小说中丹田被废掳到蛮荒之地受尽屈辱也不曾说过服字,可现在,他说了救他? 这是何等骄傲的人啊。 他的骄傲在他面前放的卑微渺小,极其依赖和信任。 全心全意。 软软萌萌和刚出生的小动物似得。 他伸手摸摸他的头,柔软的黑色发丝触手冰凉,白皙如玉的掌心染上殷红的血,掌下的肌肤可见血肉,疼的无意识抽动,他放缓动作,劲力一吐,冰冷的真气将浑身血淋淋的徒弟与围绕他的黑色流光全部冻结。 幽蓝色冰块散发着丝丝缕缕寒气,但是触摸却并不冰冷。 那是凝结时间之冰。 冰的寒冷到达极致时能突破时光,千年万年不化。 它将内部的时光一同留住。 这样唐逸才有足够的时间来接受血脉传承。 燃烧殆尽的烈焰,玄凤。 上古冥火之主,于黑暗杀戮中诞生,性邪恶冷漠,吞噬生灵yunian为食物,后被凤族凤皇斩杀,其血脉镇压不死火山,万万年不得出。 李家,显然有玄凤的传承。 不管这丝血脉如何得到,它保住李家传承不灭灵魂不散是事实。更是以李家人的怨恨为食物在这帝都脚下得以生存。那些李家嫡系身体里俱有玄凤气息,但他们都不是修真者,无法激活,只能依靠其气息勉强存在时间,怨恨一散,灵魂轮回,那些气息自然不甘心消失,要另寻宿体,唐逸就是最好的选择。 玄凤是凤之一族,以火焰重生,故而唐逸浑身肌肤如被火焰灼烧,鲜血淋漓,凤之血脉太过霸道,他又是相辅相成的金灵根灵体,燃烧时更加难受,但同样的,凤凰之血越发纯粹,体内的金丹也随着凤凰之火淬体时一同毁灭。 凤凰浴火得以重生。 唐逸日后只要不死,再重的伤也能愈合。 或者说,只要元婴一丝存在,自然而然修炼出最符合的宿体。 何等逆天。 只不过,其中受的苦难,比上刀山下火海更痛苦,那是灵魂一遍一遍被放在火里烤又拿刀片成一片片的疼。 苏晚枕舍不得自己徒弟受这苦。 比凌迟更疼痛。 疼的咬碎牙关,疼的恨不得将自己血淋淋的皮肉一块块撕下来塞进嘴里咀嚼,这样就不再疼痛。 他的徒弟为何要受这样的苦? 玄凤又如何,玄凤不详,他徒弟是苍梧一脉的大师兄,千万里挑一的单灵根单灵体,天之骄子,为何要受这苦? 日后劫难? 苏晚枕冷冷一笑,眸中寒光乍现。 他护着天又能奈何! 带着大徒弟离开,他飞行到一半,总觉得有什么被忘记。 被忘记的小徒弟蹲在阴暗的地牢里默默流泪,师尊在哪儿啊…… 肩膀上,鲜血横流,染红大半身体,腹部上破开一个口子,里面的金丹被人活生生掏了出来,肉眼可见里面的内脏跳动。 身下的草席脏兮兮爬过一队老鼠。 灰溜溜的老鼠顶过一颗脏乱的药丸,吱吱两声。 龙傲天苦笑:“多谢了……” 一说话,血就涌了出来。 这还是兽神神格护住他才没死透。 不得不说,他与唐逸真是难兄难弟。 第十七章 黑压压的地牢不见一丝月光,朦胧的雾气自天窗飘入,碗口大的小窗户里陡然探进一只毛绒绒灰扑扑的小脑袋,黑漆漆的小眼睛滴溜溜的转,落到草堆上满是鲜血的那人身上,忽然一亮,正欲下来,耳朵一动,整个身体缩回窗户里去。 一双穿着月白色绣着缠着牡丹修鞋的迈了进来,污浊的泥泞中,越发秀气小巧,出淤泥不染。 青丝如瀑。 一缕发丝调皮的滑落脸颊,黑白分明,脸颊白皙如玉晶莹剔透,面容秀美绝伦,宛若稚子纯真,不知世事,又似雪山初雪,干净美好。 谁能知,她的内心,狠毒如豺狼虎豹? 龙傲天咳出一口血。 天之骄子的少年萎靡不振,面色苍白如金纸,腹部拳头大的伤口洞穿整个身体,肉眼可见里面的器脏。 金丹竟是被人活生生的挖去。 罪魁祸首轻轻一笑,娇美温柔:“傲天哥哥好厉害呢,不愧是仙人的弟子呢,只是不知,若是扒掉你的皮去掉你的骨你会不会死呢?人家还真没试过呢,也不知,你跟那些贱民有什么不一样,是不是修真者,就能起死回生?” 美人如玉,心如蛇蝎。 龙傲天闭着眼,面无表情。 他早该明白,前世的教训还不够?怜香惜玉?狗屁!美人都是蛇蝎,心狠手辣,听她话语,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也不知有多少无辜百姓死在这女人之手! 愤怒之火熊熊燃起。 浑身却犹如废人。 他的金丹被悬挂于牢房中间的丹炉之上,金光暗淡,周身贴着暗红色的符篆,那些符篆流转着不详的血色光芒,切断金丹与他之间的联系。 失去金丹,神格沉睡,全身被下药,四肢尽断,他就是一个废人! 少女白皙的手掌轻轻一合,发出脆响,隐藏在黑暗中的侍卫讲少年吊起来,下面架上一个巨大的蒸笼,笼下有柴火,橘色火焰舔舐着少年的脚底。 那样的温度,在修真者看来不算什么。 充其量就是温顺的小猫。 但龙傲天此时,已不算修真者,他弄丢了自己的金丹。 黑暗中不见黎明天光,昏昏成成的火把燃烧时发出刺鼻的味道,白色的蒸汽遮住视线,模模糊糊看见少女坐在铺着华贵白色皮毛的榻上,脸上闪烁着垂涎的光,口中喃喃:“也不知修真者的肉与凡人有何不同?” 肉! 她竟然是要活生生吃了他! 被凡人蒸着吃,也算是死出新花样,龙傲天很想问问,要不要沾点酱油?他个人比较喜欢辣酱。浑身发疼,盐水泼在身上火辣辣的疼,钻心刺骨,好像万千虫子争先恐后钻进身体沿着经脉啃咬,疼的发抖。 原来这女人喜欢盐水卤…… 咳嗽一声,吐出几口血。 “给本宫放进去!” 少女发出指令。 巨大的蒸笼盖遮住看不见天的石壁,伸手不见五指,狭小的空间里热气弥漫,身下躺着的竹面嘎嘎做响,耳边是水面翻滚的咕噜声和血滴在水里的滴答声,那些热气犹如魔鬼缠绕在身体上,抚平他难受的伤口,舒服的让人想要睡过去。 一旦睡觉,再无醒来之日,成为他人盘中之餐,门外酒肉臭。 要是师尊知道他有这么个死法丢人的徒儿,会不会动怒? 少年在黑暗中扯着嘴角微微一笑。 眼前好似出现那人的模样,面容如冰雪,内藏珠玉柔光,一举一动,犹如谪仙降世,神圣不可侵犯。 就是这样一个人,心里其实柔软着呢。 从来不曾叫他这个逆徒吃过惩戒,最多让那个狗腿的大师兄在饭里放他不爱吃的甜酱。他的师尊哟,若他就此死去他会不会被唐毅那只披着人皮的野兽吃干抹净? 不…… 他不甘心啊…… 他香香的师尊,被他放在神坛之上日夜流口水却不敢下手的师尊将要属于别人! 他不甘心! 若是死去,也要拉着师尊一起!! 愤怒和不甘层层叠叠涌来,吞没他的理智和意识,黑暗中,红光一闪,一双眸子竟然成了野兽一般冰冷无机质的竖瞳,黑暗中,无形的压力透过蒸笼以地牢为中心像四面八方散发出去,一时间,城中犬吠猫叫,鸡鸣马嘶,甚至城外有狼的群嚎,天空中,半弯月悄然变了颜色,不详的红色宛若鲜血,浸染明月。 那些家兽跟发了疯似的朝这里涌了过来,不光是家兽,蛇虫鼠蚁成群结队,一窝蜂的过来,地上黑压压密密麻麻的一片犹如潮水,那些天敌居然相安无事,眼里只有这处牢房,身体小和身体柔软的从天窗,地缝,门缝隙里进来,进不来的,居然拿脑袋使劲的撞着外面的墙壁,哪怕头破血流也止不住悲惨的嚎叫。 这里……有血脉传承的信仰。 即使为兽,也不曾遗忘我等的创造者。 先是家犬,后是野猫,爪断血流,临死前发出不甘心的叫声。 没能救出那人来,死也不愿! 万兽的悲鸣惊醒深藏在皇城地底的上古妖魔,无数黑雾升腾,笼罩在皇城上空,巨大的兽形在黑雾中若隐若现,妖魔乍现,皇宫中的龙脉发出一声凄惨的长鸣,身体被看不见的无形之手撕成粉末,顺着不可抗拒的引力没入妖魔口中。 小皇帝只来得及抓住龙脉吐出的一颗透明的龙珠,手掌心里冰凉咯人,他茫然看着四周,手掌上还有龙脉被扯碎里流落的几滴血,张张嘴,眼泪就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那只会护着他的龙,就这么不在了。 妖魔得了龙脉,隐藏在黑雾中半透明的身体稳定不少,头一扬,轰隆如雷响的吼声冲天而起,整座皇都都颤抖起来,方圆千里的修真者皆有所感应,心结顿起。 苏晚枕扛着大冰块飞了近千里,心神陡然一颤,脚下流云停住,转身望皇都,他皱起眉头,冷漠的眸子里似有不解。 片刻,清冷的眸子闪过一丝惊慌。 他貌似……把小徒弟给弄丢了! 这一念一起一发不可收拾,心念急转,小徒弟与他之间的感应竟然不知何时被悄然屏蔽,能屏蔽临近飞升的大乘修士的,除了仙人,便是天道。 天道有意如此,定然是他徒弟有事! 广袖拂过,流光乍现,人顷刻间飞回皇都。 透明晶莹爱若珍宝的本命之剑微微颤抖,话说,把本命剑踩在脚底下也就剑阁一群禽兽剑修干的出来。 就在他飞到皇都上空时,整座皇都轰的一声巨响,响彻天地,烟雾弥漫,由高到矮,竟然全部化为粉末,里面的人们哭喊着四处奔逃。 苏晚枕一手拎着大徒弟,一手捏法决,冰雪自脚底蔓延开,避开逃难的人们,攀爬上倾塌的房屋,凝结成冰墙,冰雪蔓延极快,眨眼功夫,依然是冰雪的世界,整个皇都静下来,奔跑中的人们手足无措,满脸惊慌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那人一袭广袖道袍立于天际,脚踩流光溢彩的飞剑,一手捏着法决,周身宝光灵透,法相庄严冷漠,冰雕玉啄,似九天仙人。 不知是谁带头,百姓跟下饺子一样,一个接着一个跪下,三叩九拜,满心感激:“多谢仙人搭救……多谢仙人……” 此起彼伏的声音化为金色的功德没入苏晚枕体内。 师尊此刻眼里看不见功德之光,他满心牵挂着小徒弟,神智放开,皇都里的黑色雾气渐渐散去,可仔细看,又不是自然消散,反而是像被人给吞噬一般。心头一冷,顺着源头飞过去,然后,他就看见他的小徒弟满身是血被人挖走了金丹躺在血泊里,嘴角边还有些紫黑色的血迹。 当真是心里一疼。 愧疚和担忧讲冰封的心破开一道口子,他抱起小徒弟,手上重量竟然比大徒弟还要轻一些,上药的丹药和灵力如流水一般喂进小徒弟嘴里。 他的小徒弟奄奄一息的睁开眼睛,冲他虚弱的笑:“师尊……能见到……您真好……” 头一歪,又昏迷过去。 心里默默道:还好他吃的快,要是师尊早一步,看见他吃人心肝和吃兽心肝的模样总么破?回来,妖魔真是大补啊,就是那女人的滋味差点。 眯眯眼,放松神智,他一口气吃的太撑需要消化一下,师尊的怀抱香香的凉凉的可舒服。只不过要还是没那个冰块就更好。 罢了,暂且放过他。 等吸取妖魔残片与兽神传承后再收拾他! 大师兄的位置是他的。 担忧徒弟的苏晚枕并不知,他的两只徒弟醒来之后是何等凶残。 第十八章 长夜漫漫,夜里起了雾气,苍梧山上重新覆盖冰雪,匆匆出了趟远门的苍梧峰掌峰显然心情不佳,新来的那只旱魃蹲在山脚初时颇不老实,被老黑龙收拾一顿后秧了下来,老老实实看守峰门,苍梧山上,委实太冷,旱魃表示,她做不到啊! 苍梧山上,冰雪垒砌足有膝盖高,若是凡人来往,不出一刻钟功夫就要冻成冰棍。含光和明光送来掌峰需要的丹药后迫不及待的御剑飞行而走,若说七峰中哪一峰最让人敬畏,当数苍梧峰,苍梧掌峰,怕是连点活人气儿都没。 被人腹诽的掌峰隐藏在苍梧山山腹万年玄冰洞内,洞里亘古不化的玄冰散发出丝丝缕缕的寒气,宛若星辰的细小冰晶富含灵气,竟然结出懵懂的冰雪之灵,那些冰雪之灵围绕于两块人形冰柱之外,努力冻结快要融化的冰柱。 这可化不得。 冰中一人入魔一人成鬼,在这时候化了,只怕疯疯癫癫再难回大道。 魔气漆黑不详,兽鬼霸道刚烈。 两者相撞,彼此互不相让,好在这次有渡劫期高手布下的阵法。 月白色广袖拂过冰面,大拇指大小的冰杯晶莹剔透,注入热水翻滚茶叶,竟然也不会融化。黑色发丝挑落几缕,脸颊白皙如玉苍白犹如透明,那人安静垂眸,置身冰洞中,整个人宛若冰消玉琢一般,秀美绝伦又冷漠傲然。 看的冰柱里的两人红了眼直咽口水,发出嗷嗷嗷的叫声。 叫完两只野兽又神志不清的相互咆哮。 麻痹狗啊!敢跟我抢配偶!! 不服来战。 “嗷嗷嗷嗷。” “嗷嗷嗷嗷嗷嗷。” 单薄的冰杯发出细微的声响,一道裂痕顺着杯底蔓延整个本身,顷刻间化成粉碎,杯中热水滴落时凝结成冰晶,随着杯消失。 捏碎被的男人眉心一皱,目光带着嫌弃:“看你二人,与野兽无异,当的我徒弟?” “嗷嗷!嗷嗷嗷嗷嗷!”师尊!我素你徒弟!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好师尊,扔了这家伙!! 即使失去理智,这两货仍然表达出自己潜意识里的想法。 对于徒弟,他已经放弃治疗了。 玄冰洞冷的能将人骨头都冻起来,苏晚枕将大徒弟放在一边,挽起袖子先从小徒弟下手。小徒弟浑身是血,金丹被挖,肚子上拳头大一个洞。 看起来怪吓人。 这不过是外伤,内伤在里面,他的经脉尽断,苏晚枕必须重新为他塑筋脉种灵根,以前可是单灵根灵体,种出来的怎么也不能差。 七星草,碧落花,黄泉石,还有困有金色灵脉的天品灵石,外界视为至宝之物跟不要钱似的往寒冰石打造的桶里扔,桶下燃有冰火,水面翻滚,白雾缭绕,雾气飘出洞外,残留的气息竟然让雪地瞬间凝结成冰,延绵数百米。 扔完花花草草,他开始往里面扔徒弟。 冰块入水时,掌心一触即离,寒冰溶解,噗通一声少年落入水中,不等他暴起,更为刺骨的寒气缠绕而上,冰冷却不尖锐,直冻得他跟只鹌鹑似的缩着脖子打寒颤。 “还知道冷?看来你还有几分人的知觉!” 师尊嘴角一掀,露出几分讥笑,掌下毫不留情,一掌拍在漆黑惨烈的空洞上,嘲讽他:“居然栽在女人身上,真是我的好徒弟!” “嗷嗷嗷……吱……” 卡壳羞愤欲死。 旁边一只嘎嘎嘎发出狂笑,垂头的兽鬼可不是什么好性子,师尊可以嘲笑他,情敌不可以,他猛然抬头,一双眸子散发出鲜血红光,暴起发难,以十成的力道抓向旁边的浴桶。 寒气徒做挽留,冰凌在兽神神格中融化,苏晚枕瞳孔一缩,不等他出手,那边失去理智的唐逸嗷嗷叫着正面迎了上去。 黑凤的灭世之炎与兽神之力冲击在一起。 巨大的力量爆炸开来,整个山洞发成粉末,延绵千里的苍梧山开始震动,百兽悲鸣,雪潮自山巅席卷而来,浩浩荡荡,犹如末世降临世界毁灭,顷刻间淹没了整座苍梧山,以及山洞中的师徒三人。 生死不知。 苏晚枕简直想骂娘! 艹单的两个徒弟,艹单的黑凤和兽神。 以他快飞升的实力居然能被半残的两个徒弟死死困住,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里面有鬼,只是不知是那兽神的残魂还是黑凤的执念。 心法流转,怒火冻结成冰,他打量四周,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开天辟地一般的混沌黑暗,他试着摸了摸,空荡荡,手指没有触及到任何的东西。 心念一动,试着点染火焰,明亮的光芒在指尖亮起,以指尖为□□蔓延,铺满整个空间,亮到刺眼,他微微一眯眼,再看时,依然蓝天白云绿水青山,耳边有鸟成群鸣叫清脆悦耳,一派悠然。 沉重的脚步声哒哒哒交替而起。 森林的外围,骑着白马的贵族少爷在一群仆人的保护下慢慢走过来。 火红如烈焰的发,略带稚气的五官。 苏晚枕一怔。 冰雪的眼眸晦暗,有暴风雪将起。 第十九章 第二卷 去你的异世大王! 天蓝水碧,森林郁郁葱葱一望无际,一丝嫣红的血迹顺着草地流淌,悄然无声滋润大地,贡献者们早已失去气息。 淡金色洒落阳光的长发熠熠生辉,雪白的肌肤,明亮的翠色眼眸,精致姣好的面容,在树林间行走,轻盈灵活,更胜斑鹿,怎么看都是大自然的宠儿。 只不过…… 谪仙一般的人眸光淡淡,落到躲在家仆尸体后瑟瑟发抖的孩童身上,微微一凝。 精灵便可视人命如草芥?随意杀人? 一个照面,百箭齐发,那孩子正巧站在苏晚枕身后躲过了一劫,可他的仆从们却没这般好命,顷刻间倒地死去,失去生命的尸体尚有余温。 那些精灵又再次举起手中弓箭,对准两人:“33……” ? “%¥¥……” 麻痹狗啊,欺负人听不懂外语是吧? 哥会英语六级会法语会意大利语你丫会吗? 哥还会古语! 一袖拂开射来的箭,劲力吞吐,那些箭反射回去以来时两倍的力道扎进精灵的胳膊,肩膀等不致命的地方,闷哼声阵阵,苏晚枕直接卷起幸存的孩子化为一阵清风消失。 这里是异世。 在来异世的第一天,他对传说中肤白貌美膀长腰细的精灵印象十分不好。 顺便一提,对扒拉着他衣服抽抽噎噎哭个不停的小鬼也十分恼火。 这真是糟糕的一天。 怪他徒弟。 艾伦大陆相传为□□神所开辟,神明在七天内造出七个种族,赐予人类智慧和勤奋,赐予翼族神圣和光明赐予矮人创造和智慧,赐予巨龙力量和破坏,赐予精灵美貌和优雅,赐予兽族善战和血性,赐予魔族魅惑和毁灭。 创造七个种族后,□□神陷入沉睡,此后千年,第一代造物成神,开启了诸神时代。 人也可成神。 第二代与第三代的神在渡过漫长的幼生期后,向第一代的神明发出了宣战,至此,又有了诸神之战,神明之战,甚至牵连了大陆上的所有生灵。 精灵敌视人类,矮人嘲笑地龙,魔族引诱翼族,兽人以杀止杀。 手指按住羊皮纸,阳光从窗外洒落进来,木头的地板上飞舞起尘光,朦胧透明,透过半开的窗子能看见天空烈烈燃烧的晚霞。 夕阳入火。 烤肉的香味弥漫与葡萄酒酸甜的味道交织在一起,令人食指大动。 他没有一丝动筷子的想法。 温顺孝顺上的厅堂下的厨房的大徒弟不在,傲娇活泼能撒娇的小徒弟也不在。 一场能量相撞,他被兽神神格拉入此世,小徒弟去了哪里?大徒弟是否安康?这是小徒弟的世界还是一本故事? 他暂且无从得知。 手掌翻转,三枚冰晶落在桌上,叮当三声合一。 他缓缓舒了口气。 这事儿还有转机。 “你……” 那孩子躲在楼梯后,有些瑟缩,见他看过来,明显一惊,抖抖索索:“您……要不要……” “恩?” “对不起打扰了!” 妈妈啊,好可怕! 被精灵吓破胆的孩子乱滚带爬的滚下楼去。 他是鬼吗? 啊? 随手凝结出冰镜,镜中黑发的少年面容清俊,眸光冷冽,苍白的嘴角微微抿起带有一丝严肃,左右打量,还是如他心中所想。 满意的挥散冰镜。 他就说嘛,剑阁有史以来最帅的峰主非他莫属,没看见每次群峰大会所有人都盯着他看? 他可是能够靠脸吃饭的男人! 这个大陆与中世纪的欧洲相近,无论是穿衣打扮还是文化传统,贵族凌驾于平民之上,而皇族统治大陆,教会又操控皇室,唯一身处地狱的,就是罪人。 战败的奴隶,惹怒贵族被刺字套上枷锁的平民,其他被肆意贩卖的种族。 人类,能与其他种族抗衡的只有少数,战士与法师,还有神术者和占卜师。 曾近的人类孱弱无力,被肆意践踏,在历史的长河中,千千万万的人中,总有能站起来的,第一个成神者被异族神明格杀,第二个随之死亡,但第三个,第四个,越来越多的人类神明站了起来,他们在渡过漫长的幼生期后勇敢无畏的向神明发出了挑战。 以生命为代价来换取自由。 何等大义。 只可惜,随着人类神明的壮大,神眷者也随之出现。 魔法,斗气,光明神术,星辰法则,亿万人中就是近千万的人具有这样的资质和力量,千万人中就有十个能成神的。 人们不再满足于现状。 他们向着曾近的侵略者们学习,黑暗的星火燎原千里,沾染上罪恶的人类举起屠刀和虐杀的长矛对准了曾经的敌人甚至盟友。他们无恶不作,他们肆无忌惮,他们不敬天地。 宛若一个轮回。 苏晚枕缓缓合上羊皮纸,暗黄色的纸皮上依稀能见零星血迹,那是从洁白软嫩的羔羊身上活剥下来的,无辜的稚子在悲鸣,声声泣血。 而龙傲天,就是将罪恶推上巅峰者。 换而言之,也是罪恶的终结者。 以人类之魂统御兽族成为兽神的神眷和传承者。 清冷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映出黎青的天空中最初的一颗星。 日月星交汇。 浩然的星空之力席卷神魂。 修真者逆天而行同样敬畏天地。 他们不惧鬼神,他们即为鬼神,他们不念苍生,苍生是为蝼蚁。 他们唯独敬畏天地。 天生地养,天地造化。 只有敬畏,才能坦然向前。 若是一个人什么都没有,那么他离毁灭世界也不远了。 沉浸在星空之力的神魂极为舒服,有点冰凉,像薄荷,在初夏的时节是很安宁。 他喜欢这种感觉。 淡淡的喜欢顺着神魂传递到星空中,那些不可捉摸的星力活跃起来,叽叽喳喳,纯净活泼,点点光亮从神魂所见的虚空亮起,汇聚成一条长而细闪闪发光的星河,光带丝丝飘动,带起丝丝缕缕的光晕。 苏晚枕没想到异世的星魂这样漂亮。 出乎意料的漂亮。 纯粹洁净,一如出生婴孩。 与主世界的星魂截然不同。 他在修□□用星空之术时回应的星魂寥寥无几,只是一阵阵的光点,无法编织凝结,修真者大多能移山填海,夺天地造化,可魂不一样,你能移山,可你移的了山魂?山走了,千百年后不过化为一捧黄土,山魂在,一丘土胚养上千万年也能成山! 巍峨高山,连绵不绝,每处近千里的山群中,必然有沉睡的山魂。 打个比方,你借用山魂之力,明火之力不与他们沟通,那是强借,借是借到了,但是效果总是不如沟通后获得的强大。 一条溪流和汪洋大海。 总是双方相互满意才能互利互助。 可借的人多了,选择的对象也多,那些灵气们也有了奇奇怪怪的要求。 什么留胡子的不借,小正太不借,大叔不借,白莲花不借…… 总而言之,傲娇又难伺候。 而异世则不同,这里的神灵是法则的化身,他们象征着一部分法则,他们的眷者同样有一部分法则的偏爱,战士用战歌狂化,法师通过冥想来驾驭元素,这些是魂力散落在天地间的灵气元素,只是些许末微。 人们既然能驾驭元素,又怎么耗费心神与传说中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万物之魂沟通? 神明也不会。 可想而知,这千万年来,这里的星魂之力有多寂寞。 象征星魂的神明还未诞生。 比起期待神明有朝一日能与自己心心相印的其他魂力,星魂甚至连期待的对象都没有。 星魂之力对待苏晚枕格外慷慨。 神魂与星魂交融。 水与乳相交。 一个干净如白纸,一个冷清如初雪。 精神的触角相互接触。 星空浩然,一望无际的繁星点点。 苏晚枕的神魂却是以苍梧山为化身。 空寂安宁的苍梧山。没有走兽,没有苍鹰,没有脚下守山的苍龙与旱魃。 甚至连雪花飘落的声音也没有。 天地寂静的苍梧山,雪白绵连,山间埋藏在雪下的植物静静沉睡,凋谢尚未冒出绿芽的树枝上搭着几个鸟窝,暗色的树枝上垫着软软的枯草,冰雪属性的灵鸟悄然憩息。 安静无声。 视线以他往日所在的苍梧山山顶展开,从高处俯览整个苍梧,挺拔俊秀,异世而独立,延绵千里,独成一个冰雪世界。 山顶上没有刮骨的罡风,没有刺魂的飞雪。 星魂在赞叹。 它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世界。 忽然之间,传来一声呼唤。 师尊。 这是天地间唯一的声音。 清澈稚嫩,懒懒散散。 两道声音代表了两个不同的人。 在声音响起的那一刻,白衣广袖的剑仙半侧过头,半边精致清俊的面容,古井无波冷淡的眼中微微带笑,啪啦一声脆响,鼻尖浮现一丝暗香,苍梧山下的那片梅林,不知何时悄然绽放。 浓烈的红和清冷的白交织成画。 美的寂静,美的热烈。 “这……就是你的世界?” 一道惊雷闯进这个安静的世界里,男人的声音低沉慵懒,醇厚如酒。 苏晚枕却是微微一震,不敢置信。 还是熟悉的味道!还是熟悉的感觉! 天凉了,让苍梧破产吧!! 第二十章 第二章 音色有些熟悉。 不敢细想。 眼前的世界一晃,炎炎烈日烤在皮肤上火辣辣的疼痛,神魂里用不了冰霜之术。 这又是另外一个世界。 满目黄沙苍凉,一望无际,大风刮过卷起沙尘漫天,黑色的蝎子在黄沙中钻来钻去,泛着幽光的尾针轻轻摇晃,响尾蛇游走沙海,发出轻微的响动,对于挖洞的蠢蝎子报以嘲笑。 很快它就笑不出来。 蝎子惊恐的缩回它所挖的洞里,两只黑豆眼悄悄打量。 一只手死死掐住响尾蛇的七寸,男人哈哈一笑:“队长,有肉吃!” 对方闻言抬头,脏兮兮的脸上一双虎目精光四射,嚣张狂傲:“哟,你小子不错啊,正好晚上加餐,仙人掌蛇肉刺身!” “啊?” 这么重口? “啊你个头啊!” 队长噶着嗓子骂了一句,重新俯下身体,他就像是刚才被抓住的那条蛇,吞吐着致命的毒牙,只不过他没有那条蛇的愚蠢,谁是猎物谁是猎人还不一定。 同队有七人。 都是一身暗黄色作战迷彩服,人手一把ak,队长腰间甚至有一把□□。 时隔千年,再次见到这样的一幕,苏晚枕有一丝晃神,熟悉又陌生。 他已经习惯了广袖长襟御剑飞仙的世界,再回首一看故乡的时代,心头顿起不知梦里身是客的惆然和茫然。 两千年后的世界,还有人等他归来? 不,没有。 曾经的至亲化为一捧黄土,曾经的敌人垂垂老矣,一碗孟婆汤,一朵忘川花,已然形同陌路,再见不相识。他依稀记得,在许多年前大雨倾盆,雨水淹没脚踝的夜里,在便利店门外捡到的那只奄奄一息的老狗。 骤然离世,也不知那只老狗可曾善终? 罢了罢了。 各人缘分。 他微微一笑,目光柔和明亮,含着波光,顷刻间冰消雪融,繁花盛开,只一瞬间,又收敛笑容,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 若是太跳脱如何去做人家师傅? 他家里两个小崽子嗷嗷待哺呢。 “你有两个徒弟?” 那声音回荡在天地,细听又只在耳边。 下边的人是听不见的,他们之间看似近在咫尺事实上完全是两个世界。 对于说话这人,苏晚枕心里有了底,有些怜惜,放缓语气:“对,我有两个徒弟,两个天底下最好的徒弟!” 虽说大徒弟腹黑,小徒弟傲娇,可在他心里,他们永远独一无二。 所以,他要将他的徒弟完整无缺的带回去! “你对你徒弟真好。” 那人懒洋洋喝了酒一样,散发着醇厚微醺的味道,似在嘲笑,又似轻蔑:“只是不知,你徒弟心里怎么想。” “我徒弟如何想?”他眉头一挑:“你亲自去看看如何?” “……” “怎地?不敢去?是怕了过去的自己还是畏惧不可捉摸的将来?” 清俊的人冷冷一笑:“我的徒弟可不是胆小鬼!” 那边陷入沉默。 寂静的沉默。 许久,一丝清风刮过,他这是走了。 脸上面无表情,师尊大人暗地叹气,他小徒弟怎么混到这个份上?作为qd男主,异世大陆打到光明神一统神界得到□□神传承的至高神,居然落到空虚颓废致死?无聊的躲在星魂力喝的醺醺,偷窥师傅的神魂,又暗戳戳对从前的自己加以嘲笑,简直就是肆无忌惮无法无天! 欠收拾!! 至于是他收拾小徒弟还是小徒弟收拾他就不得而知。 不过,身为此界至高神,神灵所至,无所不知,小徒弟现在是大海捞针,他找起来不容易,而神就不一样,他能在海里弄个比针眼还细的无边大网。召唤星力来唤醒自己遗忘的记忆来靠剧情寻找龙傲天,不想捞了一条大鱼。 他在他身上缠了一丝星魂。 那人是知还是不知呢? 微微一笑。 下面那人,也是龙傲天。 前世的龙傲天。 他有三个徒弟。 抬头望天,迷茫忧伤。 小徒弟会精分总么破?要不弄回去就逐出师门吧! 恶趣味的念头一闪即逝,许多年以后,不经意的回想,却是心有余悸。 走了一位藏在星魂里的神明,星魂更加明亮雀跃,它甚至化为一条光条缠绕在他身上,愉悦的情绪隐约传递过来,惹得苏晚枕一笑。下面的故事还在继续,分不清是那位神明的故事还是他记忆里的那个qd故事。 男主龙傲天。 前生为战狼特种队队长,尖兵中的王牌,参加过三届国际蓝盾特种兵大赛,带领战狼三次夺冠,堪称王者。他是个穷孩子出生,山沟里长大的孩子,早年吃过不少苦,可也是大山成就了他,在大山中,与狼虎为伴,与飞禽为伍,他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敏锐和矫健,这份特殊,使得他刚进入军队就被挑中进去了特种部队,在他身上,有兽的强大,也有兽的伤痕。 暗黄色的迷彩服边角处有些破烂,有的地方甚至露出大片的皮肤。 嗮成小麦色的肌肤上,能见成年旧伤和还未愈合的新伤。 伤口不再留学,却难以愈合,边沿处染上黄沙,那些伤口不大,扯了布裹着又太浪费,糙汉子在没有生命危险之后也懒的管他。 苏晚枕盘腿坐在半空,跟随着罡风飘荡。 一只人形的风筝,无形的线握在毫不知情的男人手上。 一路跟着飘。 从旁晚到深夜,沙漠里的夜寒冷刺骨。他们在与敌人追击与反追击,一个打盹的松懈,就能将局面立刻逆转,谁也不敢放松,夜里的晚餐是白天抓住的那条响尾蛇,用军刀片开,一人几片,就是补充了热量,龙傲天又拿了毒蛇里的毒液走到一处茂盛的仙人掌下,他们刚才已经取过了水,在仙人掌根部挖一个洞,将头盔埋在里面,在用刀划开仙人掌的根部,汁液流淌,简单又难喝的仙人掌汁里还残留头盔的汗味。 难闻又难喝。 龙傲天不是要接水。 他们的水囊暂时是满的。 但是敌人却不是。 仙人掌取水的法子只要是善于野外生存的人都知道,而敌人,待在沙漠里的时间远远要早于他们,仓皇逃入,补给也不如他们齐全。 龙傲天用刀在仙人掌根部小心切开一道小指长的口子,将毒牙扎了进去,又将毒液混合了仙人掌汁液全部倒进仙人掌根部,明早太阳一晒,将会抹去一切痕迹。而这丛仙人掌是追击他们的路上三个小时内唯一的一处能得到水的地方。 苏晚枕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的小徒弟。 小小徒弟将来的模样。是他徒弟,又不是他徒弟。 他还记得与龙傲天初见时。 不在千米巍峨挺拔艰险的苍梧山巅,也不是在门派开山收徒。 那是在一处破庙。 他的故人坐化在那座庙里,千载岁月,虔诚修行,最终逃不过十丈红尘软烟,生生溺死。 含笑而去。 苍老不堪。 让人无法想象那是佛宗万年来最有天资的弟子,昔日拈花一笑,慈悲怜悯,眉眼清雅仿若带着初光,不知让多少女修为之落泪,怎么就是个和尚!可他偏偏就是个和尚,最慈悲,最有希望成佛的和尚。 心怀众生,救无数生灵于苦海。 与天魔一战,险些丧命。 就是这一战,和尚遇到了劫难。 命中注定的劫难。 每个修道者命中都有注定的劫难,一如他师兄和师傅,一如和尚和天魔。 为了天魔,连道也不要了,为了天魔,连苍生也不顾了。 最后他失去了他的消息,他如人间蒸发,与天魔一同消失,在不久前,那盏熄灭的长生灯又让他得知他的消息,急急忙忙赶过来,错过最后一面,不能不说心中有股晦涩的滋味。 他端坐于佛前,掌心垂落膝间,指尖一朵妖艳绽放的血红花朵。 天魔之花。 苏晚枕当时就想,这辈子都不要遇上劫难,若是遇上了,定要在一开始就斩草除根! 劫难这玩意,让人变得生不生死不死,人鬼共弃! 破庙外下着大雨,狂风大作,乌云黑压压的一片,云中有雷声轰隆作响,他能听见云中天魔的狂笑,猖狂肆意,歇斯底里,将那些笑声屏蔽在耳外,指尖燃气一撮火焰,正□□化故友,有人贸贸然闯了进来。 进来的时候,苏晚枕布下结界将和尚和自己包围起来。 那是一个有着刺猬头的男孩,身材瘦小,脏兮兮,脚上身上染了大片的泥水,浑身湿透,他狂奔进来,跺了跺脚,朝身后嚷嚷一句,紧跟着跳进来一头美丽的白兽,白兽笼罩在光晕之下,纤尘不染。 它斜睨小子一眼,眼含轻蔑。 那是真真正正的蔑视。 带着瞧不起的意味,并非朋友或者损友之间的嘲弄。 它看不起他。 甚至连雨水也不愿替他遮挡。 男孩脸色不变,嘟囔两句,默默走到一边。 转身的瞬间,一丝阴狠闪过。 那双骨节突出不见肉的手紧紧握成拳头,只一个呼吸,立刻松开,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忙前忙后伺候那只白兽。 数年之后的白兽没有一丝猖狂。 其中的变数转念一想就知。 他的小徒弟,从来就不是一个善茬。 苏晚枕想。 第二十一章 第三章 在小徒弟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他们曾在风雨交加的夜里渡过一个夜晚。 并不美好的夜晚。 直到数年后再见,那个眉眼飞扬,灿若阳光的少年身上再也寻不见一丝的怯弱和阴狠。 第二个日很快到来。 毒辣的太阳活活要将人晒化,他们继续在沙漠中穿行,他们的敌人距离他们只有一公里的距离,危机四伏。追逐与反追逐,最后全歼敌人,成功活着走出沙漠,战狼成为第二个传奇,而第一个,是战狼的队长,龙傲天。 他是穷山沟里出身,他是最孤傲强大的战士,也是最令女人心动的男人。 酒吧里偶然的艳遇就是黑道大小姐,战场上随手救下的女人是黑榜上最富有杀手,他简直就是人生赢家的化身,苏晚枕表示有机会一定要人道毁灭,可接下来的发展让他大吃一惊,也明白了这完全是至高神的记忆。 龙傲天死在女人和手下的背叛中,年轻气盛,正值盛年,他率领的佣兵小队是国际上最强大的佣兵,正因为他做了佣兵,所以他背叛了他的信仰,不再效忠国家甚至为利益驱使。 死的难看,死的窝囊。 漫天大雨中唯有一条同样等死的老狗依偎在他身边。 这是动物界心照不宣的规定,绝对不会让同伴孤单死去。 曾经叱咤天下的人和一条狗。 一条中华田园犬,老的牙齿都掉光,眼神浑浊,可苏晚枕记得它以前的牙口有多好。贪吃又不挑食,往往不知道节制,吃到肚子疼还得他送去动物诊所。他的小徒弟,可恨又可悲,他收养的老狗,可叹又可怜。 故事与现实是不一样的。 故事里你会觉得他是咎由自取,可现实中,他是他倾灌心血的小徒弟,是他的骄傲。 那种颇为心酸的滋味就好像你好不容易养成的小树苗一下子长歪死掉,而你却发现,其实你不能拯救它。 冰冷的雨水击打在苍白的脸上,那双眼睛失去神采,体温也逐渐消失,在他身边,老狗死去多时,身体开始僵硬,随之而来,是他的死亡。苏晚枕就在他的上方,下意识的伸出手想拂去他脸上的雨水,却摸了个空。那些液体,不知有没有眼泪,从掌心里穿过,安静的滑落。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上。 也许只是单方面的对上。 那双曾经神采飞扬嚣张跋扈的眼里,空无一物。 故事仍在继续。 没撞上唐逸的穿越,龙傲天这次很幸运,也很不幸的正确抵达目的地。 穿越异界。 他注定是上天的宠儿,气运大成者。 从一无所有,到纵横天下,入大陆学院,啪啪打脸贵族,虏获贵族娇女的芳心,救精灵古树,得精灵公主的爱慕,各种金手指,各种好处全是他的,他随便高歌一曲,就是让兽人兽血沸腾战力翻倍的兽人战歌,他被奉为兽神在人间的使者,地位甚至凌驾于大祭司之上。 可他不快乐。 骄傲肆意的光悄然熄灭,怀中拥抱着美女却心如死寂。 那个毛毛躁躁看见心上人就荷尔蒙旺盛富有表现欲的少年死在红粉骷髅中,他对这些女人,更多的是需要温暖。他总是想从她们身上得到温暖,可他总是一无所得。 兽人部落坐落于艾格思大草原上,一条天水河横贯大草原,哺育草原上的生灵,兽人们也习惯逐水而居。 狐族的女子灵巧娇媚,兔族的少女纤细可爱,猫族的御姐美艳惑人,熊熊火焰燃烧,兽人围坐在一起,他们身边带着自己的从兽,龙傲天的从兽是一只美丽的白兽,苏晚枕见过她的人形,是相当美丽的一位女性,充满丰盈的气息。 他似乎有些倦倦。 在拒绝了爱慕他的狐人少女,撇开自己的从兽后,一个人隐匿在黑暗中。 草原的星光很美,闪闪发亮,蓬勃的星力纯净耀眼,苏晚枕身上围绕的光带悄然伸出触角,一角触碰天上的星星愉悦的与同族玩耍,另一边更舍得不得放开苏晚枕。苏晚枕保持着奇怪的姿势跟着他的徒弟飘。 两人之间隔着一层薄膜,你瞧不见我,我能看见你,彼此安静,各怀心事。 夜里鹃鸟清鸣,轻灵悠远,在月光下吟唱动人的情歌。 鹃鸟每年三月初就开始歌唱求偶之歌,随着歌声的吟唱,唤醒整个草原的热情,雄性开始对雌性展开,长达两个月,中意的年轻男女除非是相隔天堑,如飞鸟组和海族,不然都是能结合在一起。 最受欢迎的还是龙傲天。 他来兽人部落不久,就有姑娘大胆的表示爱慕,更有甚者不求在一起,只求能生下他的孩子。 他在拍卖会救下的猫族御姐心里酸溜溜的不是滋味,给了好几天脸色看,只可惜,龙傲天若是心情好,还有心思哄上一哄,奈何,他最近心情不大好。 避开到处寻找他的姑娘们,在黑暗中潜行,绕过一处山丘,入眼就是清澈的河流。 明月当空,水中波光潋滟,星光片片成群。 宛若星光之湖。 他盘腿坐在地上,浑身懒洋洋提不起劲来。 抬头仰望,月光朦胧,星空浩瀚,那份不知隐藏在何处的思绪一丝一缕随着月光飘出,紧紧缠绕,他好像被莫名的愁绪所困,凝望远方,清澈的河流能倒影出他的身影,晚风徐徐,犹有初寒,吹皱一湖水,乍起波澜。 他想起前世。 其实他很少想起前世,在自负的人心中,那是耻辱。 为人背叛的耻辱。 一想起来就是满心满腹遏制不住的仇恨和怨毒,恨不得生吞活剥毁灭让他在狼狈中死去的世界。 可最后,那个世界仍然是仁慈的。 他没有孤单一人死去。 有一条老狗依偎在他身边,彼此相拥,安静离开人世。 他为它伤心,它也替他悲鸣。 他们都不曾被世界抛弃,是他们抛弃了世界。 龙傲天英俊的脸上流露出一丝静谧的笑,眼神不再冷漠狠辣,他折下一根草,躺倒在草地上,放松自己,翘起二郎腿,轻轻哼着歌:“妹妹你坐船头啊,哥哥在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 若这世上,有人能为他哭泣该多好。 纯粹爱着他这个人,而不是龙傲天所代表的利益和一切。不爱他的英俊,不爱他的油嘴滑舌,不爱他的权力,不爱他的力量,甚至不爱龙傲天,仅仅,只是爱着他。他的本身,有缺陷,小心眼,爱斤斤计较,狠辣无情,翻脸不认人。当然,若是有这样一个人,他会一辈子就守着她一个,安安静静的坐在夕阳下看日落,他会打猎,她会做饭,不会做饭也没关系,他会。只有两个人安静的生活,平静的渡过一生。 没有硝烟,没有战争,也没有权谋。 他渴望那样的生活。 不用花心思去为女人打造神器,不用每天忙着各种打脸。 ( ̄e(# ̄)☆╰╮( ̄▽ ̄///) 若是苏晚枕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一定糊他一脸! 个没出息的东西,你都不狂帅酷霸拽还怎么让苍梧天凉破产? 还怎么走上人生巅峰? 可糊完之后,他依然会护着这个小徒弟,不上进就不上进,有师尊在,你一辈子过得逍遥自在,无人敢惹。 打脸打的啪啪照样爽快。 前提是你莫要耍流氓! 这是师尊现在心里的想法。 大庭广众下唱情歌! 你唱给谁听? 你的情妹妹? 苏晚枕不知为何气闷。 他家小徒弟还在唱,越唱越开心,他开心,他师尊就越不开心。一个在空中,一个在地上,脑电波居然能对上,徒弟垫着胳膊仰望天空,眼睛弯成月牙,翘着腿,唱着情歌,洋溢着快乐的气息,正对着苏晚枕所在,而苏晚枕,冰冷的脸上染上一丝浅红,寒凉的眼里掠过波光,被人对着唱情歌,虽然那人不知道,可那散发的荷尔蒙简直是男女通杀,而且还是自己一手养成的徒弟!看的他羞耻感爆棚同时心跳略快一拍。 就是这一拍。 冰雪的世界裂开一条细缝,吹进春风。 两颗不同轨道的星辰在这一刻彼此交汇,他们的眼中印出彼此的影子。 苍翠无边的草地,安宁静谧的湖面,爱情鸟在高声歌唱,不知名的野花散发着粉嫩的芬芳。 月光下,白衣扶风,黑发如瀑,面容秀丽清冷,眸若寒潭,苍白透明的脸上晶莹似雪,他低着头,正俯视他,眼中流转波光,清华万千,折射出冰冷的棱角,周身笼罩在月光下,散发出朦胧的光,他的身上甚至点缀着星光,冷漠而孤傲,如同九霄御风的仙人。 龙傲天怔怔,傻乎乎的张着嘴。 他讨厌别人俯视,但对于这人,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讨厌。 明明是个男人,明明见过比他更美的人,可眼睛却移不开,他的身上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眼里心里只有这个人。 让他想落泪。 很温暖很温暖,温暖的如同安全的避风港。 于是,他很没出息的落下泪来。 第二十二章 从天而降一个大美人的感觉如何? 龙傲天绝望又惊慌。 月光下,那人凭虚御风,犹如九天神袛。然而一个呼吸后,他陡然眼神一变,俯身喷出一口血来,嫣红如梅花绽放,触目惊心的艳色,一两滴落在他的脸上,他骇然的望着那人,雪白的衣襟上红色晕染大半,那人嘴角染着血,安静的看他一眼,双眸微垂。 那一眼瞧得龙傲天惊心动魄,更让他惊骇的是接下来一幕。 白衣拂动,如折翼之鹤,自天际堕落。 他听不见耳边的风声,闻不见鼻尖的花香,胸膛里心跳快的要跳出来,身体不受控制自己动了,以最快的速度扑向那人,他的手臂正好在他的下方,能接住他,他想,就是舍了这双手也没关系,只要他能拥抱他。 然而,事实并非如他所愿。 愿念成空。 那就是一个美丽的虚影,悄然无声透过手臂,古铜色肌肉结实的手臂与苍白如玉的面容相交,穿透而过,那双眼至始至终都凝视着他,无声无息,波澜不惊。龙傲天想起西游记里的人参果,落地而消,他比人参果更贵,也更容易消失。 忽然出现,打破寂静与孤独,在他满眼不甘中离开。 他落于水面,不曾溅起水花,如飞羽落水。 噗通。 男人毫不犹豫跳下河。 下面的河水又深又幽暗,百米外就无法视物。 水中有水草,有游鱼,甚至有水族。 他焦急的寻找着那抹白色,一无所获,水掩盖他的视线,他恨不得将水全部蒸发,化为灰烬。 眼睛发红,脑袋发热,兽神的神格在热腾,正值兽人的求偶季节,就连神格也格外活跃,眼前的湖水沸腾起来,咕噜噜冒泡,白雾蒸腾,水平线越来越低,这时,白色忽然闪过。 他如下山猛虎窜了过去。 那抹白色没入水草中,水草茂盛,转角处形成浓密的阴影。 焦躁不安的心舒缓下来,他慢下脚步,一步一步走过去。 他会不会惊讶? 还是害怕? 不,他会安静的看着他,安静如古井。 静谧悠远。 一想到那双眼里映出他的身影,龙傲天就忍不住浑身燥热起来。自打他万花丛中过后就甚少出现这种情况,毛毛躁躁,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整个人洋溢着热情奔放的荷尔蒙。 虽然是个男人。 可是比那些女人要让他心动! 他第一次心动的女人是谁已经不记得了,音容笑貌模糊不清。 现在满心满眼里,都是这个人! 白衣胜雪,孤傲冷漠。 找到你了。 他无声的得意的笑。 伸手拨开水草,手指荡起一圈一圈的波纹,陡然僵硬,水草的冰冷从指间处蔓延而上,冰冻整颗心脏,他仿若听见世界崩塌,骨子里发冷,牙冠打冷颤,咬牙切齿:“为什么……会是你……” 水草丛中,金发蓝眸的人鱼惊慌的看着拨开水草的人类,在看清那张英俊的脸时,悄然红了脸,眼中泛起朦胧的水光。 她有一条银白色的鱼尾,晶莹剔透,在水波中散发着粼粼珍珠之光。 男人死死盯着她的鱼尾,人鱼忍不住将鱼尾瑟缩卷曲起来。 “我……” 她的声音娇嫩甜美,犹如天籁之音。 合着水声,叮咚作响,纯净不知人间愁绪。 海的女儿,人鱼一族,每到三月,海族和飞鸟族会顺着大河的源头回到大草原上,若是人鱼族爱上兽族,会由族中大祭司用秘法退去鱼尾,而飞鸟族则是退去双翼,他们将留在陆地上与爱人一同生活,再也无法回到族地。 若是他,也许她愿意留下。 人鱼想。 这就是一见钟情。 那双手是多么的宽大有力,修长温暖,抚摸在她脸上,带着温柔和怜惜,还有轻叹,她几乎要为他的声音迷醉,多么醇厚低沉啊。 “为什么……会是你呢?” 这是人鱼在这世上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那双前一秒抚摸着她的手,后一秒狠狠捏断她纤细优美的脖子。男人眉眼阴沉,眼中蕴藏着愤怒的熔岩,冷冷道:“为何会是你?你该死!”若不是你,他就能寻找到他的踪迹。毫不犹豫的扔下那具尸体,男人转身面向水中,那是他来的方向,有一点月光透过水面折射进来,愤怒的湖水再度安静,重新恢复冰冷,一如他处在冰天雪地里的心脏。 再也无法跳动。 苏晚枕那口血几乎伤了元气。 万万没想到,千万分之一的概率他们居然借助星魂之力破开世界的屏障。 仅仅几分钟强大的世界之力就将他击成重伤。堕落在地时世界重新建立屏障将他与龙傲天隔开,刚调息好,低头一瞧,自个儿徒弟面无表情拧断他小老婆的脖子。 (Д)ノ 那是你真爱! 徒弟,你总么了! 湿敷大人觉得自己好受伤。 不知道龙傲天是哪根筋不对,居然狠下心杀死了对他一见钟情的人鱼小公主,淡定的将尸体化为粉末。 苏晚枕默默扯回星魂,纠结的揉成一团。 浑身湿漉漉的龙傲天回到部落里,面对迎面而来的女子面无表情。 他心情低落,阴郁冷淡的推开女子:“走开,不要来烦我。”猫族少女如遭雷击,晶莹剔透的泪水簌簌落下,忧愁伤心的看着她心爱的人,可男人决绝的走向帐篷,自始自终都不曾看过她一眼。 耳边传来一声冷哼,娇俏妩媚的狐女扭动纤细柔软的腰肢款款跟随男人的脚步走向帐篷,回头一瞥,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点在饱满呼之欲出的酥胸上,眼带挑衅。 比起妖娆多姿的狐族,猫族的确有所不如,可她们的灵巧敏捷也是狐族比不上的。可男人多半看胸! 猫女的眼泪落的更急,伤心欲绝。 狐族少女进去不久,帐篷那里传来一声巨响,半果的女子被狠狠扔出来落在地上,满身狼狈,脸上泪痕点点,碧色眼中布满惊慌。 她是被龙傲天扔出来的,不知触碰到男人的哪片逆鳞,黑色的雾气在帐篷外扩散,每到一处青草化为灰烬,女子尖叫一声,痛苦的蜷缩成团,白色毛发覆盖身体,不多时竟化身为白狐。 惊慌的眼神失去焦点,清澈的碧色染上浑浊,它吱吱一叫,懵懂无知的舔了舔爪子。 闻声而来的兽人让开一条道路,翅果上身,绘有图腾的大祭司低声喃喃,随后有兽人将白狐拖走,围着龙傲天的帐篷,跪坐一地的兽人,纷纷化为原型,最前面的是皇族的狮虎兽,稍后的是冲锋狼骑,以食物链排列,最外围为食草动物。 兽人将头埋在前爪里,低声呜咽。 细细碎碎的声音合成安眠曲,安抚兽神的愤怒。 至于白狐,此刻被扒皮抽筋做成美味。 兽人一旦失去灵智,下场就是上餐桌,开过灵智的同类吃下肚去那效果堪称大补药。 半刻钟后,黑雾散去,草原上重新恢复明月繁星。 跪在地上的兽人们却不敢散去,围成一圈,悄悄打着盹,拥有兽神之力,可以激发战士狂战血脉和剥夺人身的龙傲天打一出现,就处在绝对的主宰地位。妄图挑衅他的前族长,此刻牙齿都被现任族长弄去做了项链。 夜深人静。 篝火无声熄灭,黑漆漆的夜幕遮盖大地,一层银白如水的月光轻轻洒下,今晚的星空格外明亮。 苏晚枕飘进帐篷,说是帐篷其实跟小型宫殿没区别,类似于古代匈奴的王帐,里面装点华美,时不时能看见盛开的鲜花和嫩草点缀墙壁,地上铺着柔软洁白的羊羔皮毛,拳头大的人鱼珍珠散发出柔和的光。男人躺在地毯上,一手覆盖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安安静静。柔光打在英挺的五官上,自带阴影效果。 其实仔细看来,这孽徒长大以后还满帅的。 师尊瞧得仔细了些,根本没注意到他都快凑到人脸上去。 五官若刀削斧砍,眉眼修长,鼻梁挺直,最能散发荷尔蒙气息的古铜色皮肤,那双眼睛睁开时精光四射蕴藏神光,嘴唇也是薄薄的,据说这样的男人最是寡情,看已上餐桌的白狐就知。 越看越仔细。 目光顺着轮廓细细描绘。 若是唐逸是俊,那龙傲天就是帅。 光明正大肆无忌惮的帅,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和尖尖小虎牙,阳光灿烂明媚夺目,不知夺走多少女人的芳心。他微微一笑,温热的呼吸喷涂在冰凉的脸上,细小的毛孔微微一缩,立刻竖起。不知不觉,两人之间近到呼吸交汇,苏晚枕从未与人这般亲近,下意识后退。 “别走!” 忽如其来的声音吓的他心脏一跳,定睛一瞧,龙傲天手臂滑落,双目紧闭眉头轻皱,原来已经熟睡,只是做了噩梦而已。 错乱的心跳下意识忽略,师尊大人起身,凝聚出星光,织成一条长长的毯子盖在他身上,星魂之力,是唯一能接触到他的东西,等到太阳升起,月光消失,星力也会随之消失,犹如朝露。 做完这些,苏晚枕闭目养神。 胡思乱想,好像从收徒开始,就是两个徒弟一直照顾他。大徒弟擅长洗衣做饭小徒弟擅长打猎,没有徒弟时,他养着要死不活的花草,过着山顶洞人的日子,他是个生活废柴,而且苍梧的风水很奇怪,除了一脉相承的传人外,旁人很少能呆在苍梧山上,他也是师兄被逐出师门后才到的苍梧。现在想想,说不定是苍梧的开山峰主被人诅咒了! 苏晚枕默默的想。 这样说,他两个徒弟对他来说还是蛮重要的。 心念一转,时光流动。 龙傲天开始走上人生的又一巅峰。 大陆的亡灵之灾和诸神黄昏。杀半神,重塑兽神神格,同时得到自然女神临死前的馈赠,这为他在与兽神残魂争夺身体时积攒下雄厚的资本,生生不息之力治疗他在争夺中受损的灵魂,最终吞噬兽神残魂,一举成为新的主神。 唯一的双神之神。 鲜血横飞,拥有绝美容颜的黑发女子死在男人刀下,临时双眸含泪,红唇泣血,哑然道:“你杀我,我不怨你……我只想知道……你是否爱过我……” 男人半身都染上金色的血,面无表情,淡淡说道:“从未有过。” “你……竟是个无情之人?” 心口剧痛,竟是男人将她的神格毫不留情的掏了出去,黑色的结晶体在空气中暗沉沉,能吸进一切光芒,她凝视着手握神格的男人,一滴眼泪缓缓落下,凝结成泪珠,叮咚一声,自九天之上堕落人间,这是黑暗之神漫长的神生中唯一的一滴眼泪。 求而不得。 “他爱的,是我呢。” 温柔慈悲的女子一袭白袍款款而来,她手中所执的光明权杖染上鲜血,人却是眸若星辰貌如春花,安宁悠远,静如亘古明月,眉眼越发安好。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恍惚。 黑暗神不敢置信,喃喃:“他竟爱的是你?” “不!这不可能!!” 他怎么会爱上她? 光明的神温柔的亲吻心上人的脸颊,含情脉脉:“我们从一开始就相爱,你不过是自作多情自以为是罢了。”她与黑暗神一同诞生,相互争斗千万年,此消彼长,谁也奈何不了谁,直到这个男人的出现,他是如此的强大,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神邸的目光,他就是父神手中创造出最完美的作品,就连高傲狠毒的黑暗神和淡泊的自然女神也套不出爱情的网。 心甘情愿做他的奴仆。 男人毫不避让,半垂眼眸,遮住一汪幽暗。 这让黑暗神更加绝望,她与男人相处百年时光中,从不曾有过更紧密的亲吻,她曾经以为为爱情变得忠贞,现在看来不过是一个笑话。她扬天大笑,笑声随着神血的流淌没了,她痴痴的看男人最后一眼,怨恨泯去,终究还是不舍。 “也……不知……有谁……能得……你的……青睐……” 话音一落,灰飞烟灭。 在这场战争中胜利的女神露出得意的笑,一手执着权杖,一手挽着爱人,走上通往神王宝座的台阶。 她的爱人忽然对她提出一个要求。 “我想看看你的权杖。” 权杖是神明力量的源泉,一向重视权力的女神微微犹豫。 她的恋人流露出悲伤,摊开手掌,向他展示手中的黑暗神格:“我想将这块神格镶嵌在你的权杖上,用来点缀你明媚的容颜,你知道,我可是神界最好的锻造师。”是的,他是神界最好的锻造师,他打造的兵器能斩断锻造之神的神兵。 光明神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安抚道:“亲爱的,我们共享权力。” 她交出手中的权杖。 男人在得到权杖的瞬间,一手贯穿了她的心脏,狠狠掏出她的神格。 他对黑暗女神做的那一幕重新上演。 血流成河的光明神殿里,女神体会情敌的绝望和不甘,她甚至说不出一句话,就被男人化成了粉末,她的下场,比黑暗女神还要凄惨。 那枚闪闪发光的光明神格连同黑暗神格一同吞下。 龙傲天孤身一人走上神王之路。 脚步回荡在空旷的大殿,神仆,半神,次神,主神,神明是没有尸体的,他们死后,化为规则消散在天地间,唯有神格留下,满大殿颜色各异的神格悬浮空中,等待新任神王将它们赐予他忠心的仆人。 苏晚枕和台阶上的男人对视。 他想不明白,徒弟是怎么时候成了专门坑女人的渣男的? 他读懂男人死寂的眼神,或许是在被爱人背叛时,或是在被同伴出卖时,更或许,他一开始就是不折手段的人。 想明白这一点,师尊转身就走,璀璨的星光在他脚下铺开道路,通往星光彼岸的另一个世界。 他不希望他的徒弟成为这样的人,不,神。 他的徒弟,该好好的活在阳光下,收拢一大堆小弟,美女有没有不重要,关键是,他会是个很好的王。 所以现在,他要去找他的小徒弟。 而不是这个神。 新任神王忽然觉得心头一动,眼神游弋,却一无所获。 他失去了一个期盼已久的美梦。 那人毫不留情的离开了他。 他与他之间,虽然彼此不得相见,可那份淡淡的牵挂能清楚的感知到,但就在刚才,那份令他眷恋的牵挂陡然消失,冰冷的气息重新覆盖,那人决然离开,目标坚定,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方向。 而他,迷失了自己。 你在我身边,思念不得见,你离开我,我连思念的权力也失去。 至高神的法则融入本身,在漫长的等待之后,他于黑暗沉眠,直到有人将他唤醒,身具他的气息的少年身后跟随者巨大的白兽降临在这片大陆,拥有兽神残魂和神格,为兽人拥簇,此时的至高神捏着那枚无用的神格,手支撑下颌,漫无目的的打着呵欠。 神座之下,黑发黑眸的俊美少年们殷勤的讨好,美妙的歌唱也无法吸引神的注意。 天边不可察觉的星光一闪,白色的光芒堕落九天。 神座之上的神明缓缓笑了,眼中光芒大盛,炙热疯狂。 第二十三章 第四章 收复星魂之力,第二天苏晚枕就踏上前往罗塔学院的道路,罗塔学院是大陆上著名的骑士学院,大陆三大学院:罗塔骑士,圣痕术士,玫瑰召唤,相传罗塔是人名,为上古圣骑士,在诸神黄昏之战中一枪干掉战神成为新的战神将胜利多回人类一方,后来人们出于对他的敬仰和敬畏之情便在大陆上开创了信奉战神的骑士学院。 兽人好战,龙傲天第一站就是前往那里。 在那里,他会遇到命中注定的爱人们,龙族萝莉和三大帝国罗塔帝国的公主。 他微微一笑。 似乎徒弟们的桃花运都很旺盛,这是好事,等回了苍梧,他好好去找几本双修之术给他们练练。 转念一想,眉头紧锁,他想起水中盛开的殷红,凄厉绝望,一个稚嫩美好的生命无辜凋零。人鱼族的小公主,龙傲天后宫中受宠的一位,单纯善良,甚至能挑衅龙族正宫的威严。 仅仅一个照面,就死在龙傲天之手。 那不是他的徒弟,那是神。 至高神的回忆和往日的时光,他的小徒弟还好好的在大陆上,找到之后,他有喜欢的就一同打包带走,不能多,一个就好,剩下的管他去死!师尊大人有权任性,回头看一眼抽抽噎噎挂着鼻涕拉着他的衣角不放的小屁孩,又是一叹。 “你与我去作甚?呆在父母身边,好好孝顺才是正理。” 没几年就是亡灵天灾,整片大陆几乎沦陷,死伤无数。 小孩拉着他,哽咽:“我……我要变得……很厉害!!这样才能保护他们……” 他说的是正理,遇上精灵那样的,只怕死无全尸。 森林里那群杀人不眨眼的精灵给这个孩子上了人生中生存的第一课。苏晚枕对这乖巧的孩子颇为怜惜,摸摸他的头,道:“这般,你与我同去。”小鬼收了眼泪,乖巧的点头,转身让管家收拾行李。 贵族有进入三大学院的特招名额,速尔是勋爵之子,天资出众,天生的神武体。 这是苏晚枕摸脉摸出来的。 只要入学一测试,绝对是香饽饽。 罗塔学院位于大陆南方,四季如春,它坐落于罗塔帝国的首都,繁花星辰,繁花城中常年百花盛开,生机勃勃,每年夏季的夜晚,繁星满空,浩瀚无垠,璀璨夺目,据说是离星空最近的一个城市。 很多人喜欢它。 在繁花城后养着龙骑士的龙。 山谷空旷,山壁陡峭,岩石上凿出近百米的大洞,亚龙们群居在山谷外围,山洞中居住着与圣骑士签订契约的巨龙,那是真正的龙族,鼻息如火,涎水成毒。每一只龙都有毁灭繁花城的可怕力量,而能得到巨龙承认的骑士,每一位都是圣骑士以上,能与武神抗衡的强者。这也是罗塔帝国成为三大帝国的重要力量,强大的龙骑士。 巨龙可遇不可求,更多的是拥有巨龙血脉亚龙。 它们无法使用龙语魔法,但它们拥有巨龙那铜墙铁壁一样的躯体,加上性格比高傲的巨龙要温顺,也是颇受欢迎。 山洞约有十来个。 巨龙寿命可长达数千年,而龙骑士最多不过几百年,所以往往一头巨龙能换好几个主人,而这十来个山洞,就是从罗塔开国以来到现在所有的巨龙!即使远远不及龙岛,但在大陆上,却是一股可怕的力量。 山谷一如既往的安静。 不远的城市中,美艳的红衣舞娘飞快旋转,踩着轻盈欢快的步伐,手持竖琴的吟游诗人温柔喃语,豪迈的佣兵举着黑麦酒冲着舞娘吹口哨,舞娘媚眼如丝,妖娆扭动身躯,惹得男人们哈哈大笑,笑声刺耳粗鄙。 这是春之城,也是罪恶之城。 美丽下暗藏罪恶,开出纯洁无暇的花。 舞娘得了赏钱更加高兴,街角边,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刚冒出一个头,就被一双大手狠狠捂住嘴拖了回去,黑暗中一声微不可闻的惨叫,尸体被拖走,血液被水冲刷干净。女子眼中悲伤一闪即逝,她轻咬丰满的嘴角,踩着舞步,笑颜如花。 挣不到足够的钱,她们一家会沦为贱民,在这座美丽的城市中,贱民不允许出现在阳光下。 城门口传来欢呼和惊叹,她下意识抬头望去。 人群中,身穿白蓝两色军装的少年少女骑着亚龙气势冷漠,在他们身后,好几匹飞马拉着猎物,有受伤的魔兽,血淋淋的骨骼牙齿还有药草,甚至有一匹飞马拉着囚笼,里面蜷缩着楚楚可怜的猫耳兽人少女和金发碧眼美貌绝伦的精灵,甚至还有奄奄一息的人鱼少年。 “不愧是罗塔学院的高级学员!” “是啊,这一趟收货不菲!!” “等他们一毕业,老子就把他们拉进老子的佣兵团!” 人群中发出嘲笑:“得了吧,老罗格,那可是罗塔骑士,高贵的骑士大人,将来的帝国保卫者怎么可能屈居你的佣兵团?” 被人嘲笑的汉子涨红脸,冲着人鱼流口水:“真漂亮啊!” 人鱼的确美丽,发色幽兰,肌肤苍白,一双海蓝色的眸子泛着孱弱的泪光,淡蓝色的鱼尾因为缺水而黯淡,人群中不知哪个凑热闹的法师用了术法,一丝水喷在人鱼身上,鳞片顿时焕发生机,人鱼眸子一亮,抬眼望去,只见那人恶劣的笑:“快求求老子!说不定老子心情好把你买回去做奴隶。” 人鱼垂下眸子,将再度黯淡的鱼尾缩成一团,整个身体蜷曲。 那边的得不到回应的法师吐出一口唾沫,骂骂咧咧:“等老子买回去非弄死你!” “得了吧,那可是要献给尊敬的皇室和公爵们的。” 法师悻悻,闭嘴不言。 罗塔学院千年不变的规定,每一年升级时,学员必须外出历练,向异族展示他们的强大和力量,夺取属于他们的奴隶。 那本是战士的战斗,却演变成向弱者的耀武扬威。 花香扑鼻。 稚嫩孩童仰着纯净的笑脸,垫脚献上编织的花环,碧草缠绕白蔷薇,花蕾悄然盛开,清香沁人。 冷漠的骑士停下脚步,翻身下马,接受花环,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艾尔雷亚,你不开心?” 少女问为首的骑士。 骑士摸摸手上的花环,淡淡:“我并未觉得值得高兴。” “你在为荣耀而战!” 女战士眉眼秀丽,眼神却透着刀锋的气息。 他们之间谈话声极小,隔得稍远就听不清。罗塔学院等级制度分明,以高级骑士为首,麾下骑士们纷纷避让唯命是从。 甚至行走间也不敢并肩而行。 “或许吧。” 骑士显然不愿意多说。 他的冷漠让少女暗中叹气。 路过红衣舞娘时,少年漫不经心扫去一眼,那一眼凝固在舞娘身后,微微一冷,随即收回,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人群中,戴面罩的少年头发如刺猬,回头问:“是那只人鱼?” “是的,吾主。” 身后那人隐藏在黑暗中,低声道。 他‘恩’一声,眯着眼,若有所思,琥珀色的眸子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忽然眸中掠过一片阴云,遮天蔽日的沉暗,不见阳光,不见浮云,甚至鸟语花香都冻结,鲜花嫩草覆盖一层厚厚的冰霜,万物凝固,百花成冰,树枝上冰晶闪耀。 清澈的龙吟响彻天地。 随着这一声,整个繁花城由春暖花开陡然进入冰天雪地。 温度霎时降了十来度,不少人浑身直哆嗦。 骑士们仰望天空,整片天空的日头被遮盖的严严实实,晶莹剔透的冰雪巨龙舒展身躯,雪白的鳞片犹如最珍贵的雪花石。巨龙分五行五系,除此之外还有珍贵的黄金龙,魔法免疫黑龙,有龙族法神之称的银龙,和冰霜巨龙。 冰霜巨龙并不住在四季如春的龙岛,它们隐匿踪迹,独居在最寒冷的北边,那里终年冰雪交加,大雪漫天,有着数不清的冰雪系魔兽,千年来引人垂涎,只不过相传那是冰雪女神的领域,强如法神,也会被冰雪冻伤。 人们一直是可望不可即。 连带冰雪巨龙也是如此。 那只冰雪龙实在漂亮,拥有亚龙的骑士们发出赞叹。 那是只刚成年不久的漂亮女士,在龙族中可谓是数一数二的美人,正想着,龙谷那边巨龙们发出一阵接着一阵嗷嗷嗷的叫声,跟狼似的,人们一愣,巨龙?刚一想,地面轰隆隆地震一样,从龙谷那边,哗啦啦飞过来一群,往日里深藏不露高傲的巨龙们留着口水拼命挥舞翅膀,它们身上甚至还有拿着刷子的骑士满脸惊愕。有的正在喂食,有的在给巨龙洗刷,然后忽然之间,这群龙就跟打了鸡血一样飞过来……围着一只冰雪巨龙……献殷勤…… 麻蛋,这年头龙都好色! 啊不,龙性本yin。 下面的人和跟来的人心里蠢蠢欲动。 那可是龙。 真正的巨龙,还是罕见的冰霜巨龙。 不等众人有所举动,冰霜巨龙再次长吟,双翼煽动,带着狂风,自天而降。 人们看见一片水蓝和白飘落,倒抽一口冷气:那人好生漂亮! 眉眼寒冷如冰霜,偏生发是极黑的色,犹若丝绒的夜色,面容秀丽雅致,微微抬头,一双眸子覆盖一层薄薄的寒冰,阳光透过乌云洒落,映照出流转的冰光。强大美丽的冰霜巨龙匍匐在他脚下,他踩着冰雪而来,恍然如神。 人群目瞪口呆。 苏晚枕环顾四周,目光一凝,淡淡道:“还不过来?” 话音刚落,一个炮弹冲进他的怀里,好在师尊大人力气大,没被冲的一个跄踉。 那人到他的鼻尖,双手搂住他的腰,使劲蹭,鼻音浓浓的撒娇:“师尊!我好想你!!” 刺猬头有一点张长,他想起给小徒弟剪头发的时候,微微一笑,冰消雪融百花盛开,看的周围人又是一阵冷气倒抽,师尊摸摸小徒弟的头,伸手取下遮住半边脸的面罩,在面容露出的那一霎,小徒弟有些慌张,不等他遮住脸,那双手被人握住,那人问他:“脸怎么回事?” 小徒弟原先一张俊俏的脸布满黑色伤疤,狰狞可怖,一双眼中满是惊慌,拉着师尊的袖子:“师尊……” 他是不是好难看? 师尊会不会嫌弃他丑? 他是不是给师尊丢脸了? 疼痛如跗骨之蛆狠狠噬咬心脏,他疼的都快昏厥,脸上却不显露分毫,紧张兮兮的盯着自己的师傅。 苏晚枕冰凉的手指点上伤痕累累的脸,怜惜道:“疼吗?” 徒弟听出他的怜惜,摇摇头,抱住他,将头埋进他的胸膛,难得的撒娇姿态让苏晚枕无奈和纵容。 闷声道:“疼……师尊,我好疼……” 那些伤疤就是罪恶,是恶魔,疼的他死去活来,恨不得将自己活生生裂开。可他忍下来,疼又如何?黑暗的诅咒又如何?它来自这个世界上最高神的诅咒,是驱之不散的邪恶,可这份来自深渊的罪也是他的力量! 他绝对不允许自己输! 师尊的腰好细…… 师尊的身上有着冰雪的冰凉,还有雪花的味道…… 闻起来很舒服。 暧昧的欲念吞吐着信子,悄然爬上脑海,隐秘的念想在叫喧,他脸上的黑疤突然动了一动,似乎活了过来,这一动,就牵扯着浑身的经脉,疼的他一裂嘴。白森森的牙闪着冷锐的寒光,琥珀色眼眸狠辣阴毒。 若是…… 那人落到他手里…… “若是疼,你先忍忍,等离开这里师尊给你看看。” 带着冰凉的气息吐在耳边,瞬间熄灭他心头的邪火,抱着师尊使劲儿蹭蹭,乖乖点头:“恩,我听师尊的,其实见到师尊我就一点都不疼了。”煞有介事的点点头:“真哒。” 他的心上人,有一天会骑着巨龙前来嫁给他~想想都觉得高兴! 师尊师尊,看我看我。 师尊大人简直要被小徒弟萌翻。 他牵起小徒弟的手,正要离开,又是一愣。 这些人都谁呀? 四周密密麻麻挤满了人,有雇佣兵,骑士,士兵和贵族,甚至还有献殷勤的龙族。 啥时候来的? (⊙o⊙) ╮(╯﹏╰)╭我说你们两师徒到底有多忘我! “阁下请留步。” 清俊的骑士拦阻他,欲言又止。 谁? 苏晚枕眉头一皱,衣袖轻拂,一道灵力打了出去,生生将骑士击退百米撞在墙上,墙被撞出好大一个窟洞,骑士飞过的轨道上已经凝结出厚厚的冰霜,稍微一碰,瞬间冻结。 等骑士爬起来时,那人已经带着自己萌萌哒的小徒弟坐上巨龙飞走了。 一头冰雪巨龙在前,数十头光棍龙猥琐的一边跟随一边流口水。 同伴们搀扶起骑士,奇怪的是,擦边而过的永远凝结,正主却没什么事儿,除了吐出一口血灰头土脸。 “艾尔雷亚,没事吧?” 少年身边充斥着同伴的关心,他摸摸自己的心,有点酸,有点疼。 莫名的委屈和不甘驱之不散。 天空中消失的巨龙们去往的地方,正是罗塔学院所在。 他拍拍身边的泥土,放开亚龙的缰绳,手腕翻转,割开一道口子,随手画下召唤阵,低喝:“艾德拉斯!” 耀眼的黄金色光芒,金光闪闪过后,巨大的威压压得所有亚龙和魔兽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甚至不少武者和法师脸色苍白呕出血来。巨大的龙族伸展身躯,双翼扬起,黄金般色泽的双翼闪耀发光,那是最耀眼的色彩,凡是眼中有这色彩的人类,无不为其所着迷,更不要说贪婪的龙族。 那是龙族中的皇族,黄金巨龙。 能够生产金刚石的巨龙,又称财富之龙。 全魔法免疫,身体坚硬如金刚石,堪称移动的巨型财宝。 那是艾尔雷亚真正签订契约的龙,作为最年轻的龙骑士,他拥有一头可怕强大的龙。 前途不可限量。 翻身上龙,腾空而起。 呼啸间尾随而去。 “你早该召唤我。” 巨龙抱怨。 “那可是个冰霜美人!” “是啊,可是个冰霜美人!!” 艾尔雷亚微微一笑,眼中溢出强烈的情绪,那可是个冰霜美人! 他的,不允许任何人夺走。 前往罗塔学院的路上,无视周围的龙和人,少年一手指着躲在师尊身后瑟瑟发抖的小胖子,怒道:“师尊!这哪儿来的!你居然背着我在外面找野徒弟!”麻蛋,好不容易弄走唐逸跟师尊独处,谁知半路杀出个死胖纸! 趁师尊不注意以后弄死他好了。 他弄不死唐逸还弄不死一个小胖子? 后面传来一声龙啸,那些原本咋咋忽忽的龙都安静下来,整整齐齐的分列飞在两边,一头金黄色的巨龙驾驭着阳光飞来,云雾袅绕,云中龙背上的骑士俊美干净,英姿勃发,冲着这边微笑,笑容温柔如水,潺潺流动着情意。 龙傲天捂着腮帮子牙疼! 他妈的连死对头都没弄走!! 他咋活的这失败呢? 第二十四章 第六章 罗塔学院青铜大门前排起长龙,另一边黄铜打造的校门却是小猫两三只,供给在校生和特招生出入。 青铜门,正是面对平民开放,是平民,而非贱民,贱民不管天资多卓绝,也不允许进入任何一所学校,人们对贱民的态度残忍苛刻,不留余地。其实想想,那些贱民祖上也曾是贵族出身,平民良户,皇帝一句话,万劫不复。 人们对于比自己弱小的,总是心狠。 巨大的黄金龙落于学院前的广场上,双翼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龙背上的骑士英姿勃发,看呆围观者。 “是艾尔雷亚。” “七年级的首席。” “是学院的首席呢……” “好帅!” 女孩子围在一起唧唧咋咋,男孩更多是眼馋那头黄金巨龙:“真正的巨龙!” “他可是最年轻的龙骑士!!” “那是一头强大的黄金巨龙。” 他的前途无可限量,武神是必然,圣骑士绝对,甚至更远能走上半神之路,可艾尔雷亚并不满足,鲜花与赞美,永远无法填补空虚的内心。他仰望天空,阳光洒落在翠色的眼中,波光粼粼,散发着柔光。 紧跟着而来的是一头美丽的冰霜巨龙。 刚成年不久的龙无法完好的控制自己,一落于地面,广场上立刻凝结出薄薄的寒霜,人们只觉得浑身一冷,温度陡降,巨龙屁股后面儿跟着跟着一串儿流口水的龙。 不等巨龙凑上来,冰霜之龙一口龙息喷去,凝结出老大一道冰墙,将悻悻的色龙隔绝起来。 苏晚枕身后跟着龙傲天,右手小屁孩,前面儿让开一条路,尽头是测属性根古的地儿。 测试的老师换成白发苍苍的老头儿,笑眯眯:“好久没见这样有趣的小子了。” 苏晚枕眉头一皱,他比他不知大多少岁,两个娃娃上前,龙傲天在之前苍梧测根骨是火灵根,灵根是不会变的,变的是名称,手刚放上水晶球就散发出浓烈的火光,炙热炎炎,只见那水晶球一动竟然被融化成一团水。 白烟蒸腾,叽叽喳喳的声音在白烟中响起,烟雾隆聚成小人形试图凑上来,少年一挥手,叽咕,那烟雾被驱散,小人不甘心的消失。 揉揉手腕:“烦死了。” 尼玛!那是火元素精灵啊! 龙傲天嘴角一撇,一头栽进师尊大人的怀里,师尊,求安慰! 火元素精灵是火系法师梦寐以求的存在,与精灵定结契约后,使用火系法术如鱼得水,烈火焚城的禁咒也使得出来又不要命。龙傲天是火灵根火灵体,千万里挑一的好苗子。 那老者惊骇,眼神复杂又有几分欢喜,大声道:“你走错学院了吧?法师学院在隔壁!” 法师是脆皮,骑士又能兼职战士,还自带血宠。 龙傲天去隔壁法师学院那绝对是人手争抢的香饽饽。少年一摆手:“我就试试,不行算了。”找到师傅他就没了争霸称王的野心,原本俊美的脸狰狞可怖,笑起来阴测测。 老者一犹豫,道:“允许你入学。可你的骑兽.....” 龙傲天伸手一指。 众人这才注意到巨龙背上趴伏着一只美丽的白兽。 这下谁也没话说。 拥有绝顶的法师资质,却报骑士学院,不知这人是脑子糊涂还是可怕的魔武双修。 艾尔雷亚垂下眸子,纤长白皙的手指紧握成拳。 黄金巨龙蹭蹭他。 小孩儿抹眼泪磕磕绊绊上前,有了龙傲天朱玉在前,老者觉得这最多是个好苗子,结果孩子手一放上去,新换的水晶球随着金光爆炸。龙傲天拉着师尊的衣角,立刻眯起眼,闪过一丝危险的光。 艾尔雷亚暗笑。 你们且去争斗,最后看看鹿死谁手。 老者惊呼:“神武体!” 神武体是最接近神的一种纯净体质,作为战士修炼事半功倍。 又一个大有前途的青年。 艾尔雷亚自己就是神武体,对此仅仅挑了挑眉,并无感想。 收下龙傲天与速尔,苏晚枕又跑到隔壁法师学院轰趴一群魔导师混了个老师的身份,他与龙傲天住一块儿,自己那头冰霜巨龙送到龙谷里放养,艾尔雷亚那头黄金巨龙屁颠颠前面带路,乐意将自己铺满珍宝的窝与美人分享。 第二天就下起大雨。 艾尔雷亚起了大早,湖边练过一套剑法,偷偷摸摸的跑到隔壁看美人。 美人第一天上课在室外,倾盆大雨,鸡仔儿似的法师让雨水淋的稀里哗啦满脸苍白不见人气儿,罪魁祸首却连衣角都不曾大湿。无形的结界笼罩在他身上,不,与其说是结界,不如说是那些雨水在触碰到他的瞬间自行改变轨迹,避让开。 一拂衣袖,寒气浮动,雨水转变成大雪,纷纷扬扬落下,半个小时,地上铺满厚厚一层雪。 元素转换,只有半神才能做到的事儿。 看呆一群脆皮法师。 冰霜美人一抬眉,一句:“好生琢磨。” 就不管不问晃晃悠悠回小院子。 他的力量直接覆盖法师学院和骑士学院,雪花还在继续下,艾尔雷亚有斗气护体,不觉寒冷,一路跟痴汉一样尾随,不敢离的太近,又舍不得太远,他总觉得那人是不是知道他在跟踪。眼下是春末夏初交汇之时,百花盛开,树荫浓密,翠色树枝挂上白霜,树后探出嫩黄色小花,娇怯怯,嫩生生,小巧可爱。前面人挺住,艾尔雷亚吓得心跳一停,赶紧藏好。 谁料那人只是俯身嗅了嗅花香,又离开。 艾尔雷亚摸着砰砰乱跳的心脏,脸颊通红,慌乱的情绪涌上心头。 难道是生病了? 摸摸额头,有点烫,看来是真病了。 一天下来整个人都魂不守舍,满脑子都是那人轻嗅花香的模样,黑色的发衬得软玉般的脸颊越发苍白清脆,凝望鲜花时,那双冰雪覆盖的眼眸泛着柔光,清华流转,生生要勾走他的心。 “当。” 火花四溅。 □□相交,巨大的力量震的虎口发麻,少年冷笑:“再出神老子一枪割了你脑袋。” 他冷笑起来有种狠辣阴沉的感觉,完全不像少年人。艾尔雷亚双手握枪,斗气透体而出,将少年逼出,□□划出银色枪花,眉眼冷冽:“大言不惭,你尽试试,小心大话不成丢了性命!” 那人嘀咕:“果然,就算没了……我也还是讨厌你啊……” 少年一抬头,露出狼一样凶狠的目光,脚下一瞪,一脚踹来正好踹在他的□□上,艾尔雷亚蹬蹬后退两步,手腕用力,普通的□□竟然断成两截,那一脚正好蹬在他心口上。 力道之大让他当场涌出一口血,又生生咽回去。 观战的骑士们发出惊呼,那些眼神让向来不在意输赢竟然从来没输过的艾尔雷亚心里不痛快,他一点都不想输给这家伙。 手腕一抖,龙吟悠远。 金色龙枪化为长虹直扑少年。 少年大笑一声,不甘示弱,浑身闪烁着红光,揉身而上, 竟然到了斗气实体化的地步,还是最猛烈的火属性斗气。 两者相遇,天雷勾地火,在场的老师也阻止不了,要阻止除非搭上性命,所以说,现在的学生是一个比一个凶残。满身是血的教导主任叹气,不甘心的闭上眼,耳边是叽叽咋咋的声音:“喂,老师晕过去了!” “快,叫医者,叫牧师!叫隔壁那群脆皮!!” “兄弟,隔壁那群脆皮上次不是说了,有本事以后咱们血厚不用奶啊。” “额……” 与龙傲天难兄难弟罚站一天,天色暗沉才回到小楼。 每年级的首席是拥有自己独立的小院,龙骑士的更加优渥,独立的小院落,两层洋房,后面带有花园水池,水池有专人打理,小楼里每天都有格雷斯家族的仆人过来收拾打扫,料理自家少主的一日三餐。 匆匆洗过澡,一身疲惫躺在床上。 发梢滴着水,窗外桎梏鸟鸣叫,唱着低呀的歌谣。 他迷迷糊糊睡着,恍然做了一个梦。 梦里冰雪漫天,天与地一色银白,天空是苍茫的白,大地是安静的白。 天地安静。 枝头红梅绽放,一缕暗香飘来。 那人的影子一闪即逝。 那人身上的幽香让他躁动不安。 他懵懵懂懂不情不愿的醒来,床单凌乱,被褥半湿,显然做了个荒唐的梦。贵族子弟大多早熟,父母一辈都会派信得过的女仆为他们启蒙。艾尔利亚是最年轻的龙骑士,甚至在启蒙之前就签订属于他自己的黄金之龙,年幼的孩子手握的权力大于父母,作为父母辈的,多多少少会小心翼翼。 这也导致,只要艾尔雷亚不开口,就没人敢主动献身。 年轻强大的龙骑士,骨子里来说,还是个纯情的少年。 他抱着被子,一脸恍惚。 可以说是不敢相信。 第二十五章 徒弟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家里管家早早准备好饭菜和热水,龙傲天洗完澡擦干净头发出来,他家师傅坐在窗边,神情冷漠。 “师尊。” 他抱住他的腰,柔软的布料沁着冰雪的香味儿。 千金难得的香料熏过的衣物才会有冰雪,雨水,风的味道,与其说是味道,不如说感觉,而修真者身上,常年流转灵气,自然而然带了属性的味道,比如火属性的修士,只要靠近三丈以内,必然觉得烈焰灼灼,火光逼人,火修者一般脾气也不太好。窗外是幽静的湖水,湖边水草丰茂,栖息着美丽的飞鸟,水边白兽懒洋洋打着呵欠,昏昏欲睡。 天空晚霞残云,浅淡的月露出半张脸。 “十五那天,借星空之力最鼎盛的时候开界门我们回去。”他反手摸摸那张脸,掌心触碰到不光滑的肌肤,叹气:“我试试能不能给你驱除,要是不行咱们回去找问道峰的峰主,他那一脉主修丹药,必然有法子。” 龙傲天就着掌心蹭了蹭,跟猫似的:“一切听师尊的。” 两人都辟谷,又不是唐逸做的,所以没想动筷子,夜深人静,月上中天,朦胧月光洒落大地,蒙上薄薄的纱。 冰霜的寒气氤氲在小楼周围,犹如水纹上下波动起伏,小楼外的灌木和树枝挂上厚厚冰霜。室内绘有巨大发阵,以冰雪为笔,寒气厚重,龙傲天盘腿坐在法阵中,双目紧闭脸上伤疤活了过来,黑色的触角嚣张的占据大半张脸。 “疤痕怎么来的?谁下的诅咒?”苏晚枕怕他疼,难得多话分散他的注意力,一指点在少年额头,冷冽的灵力拧成头发丝细小心翼翼探进脑海,灵力顺着识海而下,游走一圈将零碎的黑色驱散。再小心往丹田去,丹田可生紫府,紫府为修者最重要的所在,紫府碎则为废人,此生除有奇遇恐再难修道。好在龙傲天金丹破碎时尚未修炼出紫府,丹碎也是能补起来,就是曾经破了大窟窿,现在更加要小心翼翼。 少年一颤。 外来的灵力散发着甜美的气息,那是他最思慕的味道。 他能听见若有若无的声音幽幽响起,挑逗起他最隐秘的*。 好想拥抱他呀。 尽情的拥抱他,听他哀求的哭泣。 那一定是世上最动人的美景。 想想都热血沸腾。 “徒弟?” 哦,师尊问是谁下的手? “我跟师尊分开后落入这个世界时神智不清,被兽人部落救了,得到兽神的传承后我救想来找到是师尊,正好鱼人族的小王子被人类抓捕,我们就一路尾随到了这里……好像我一醒来就有了这个诅咒……师尊……我是不是很没用?” 呐呐,那个人哟,那个神哟,我生生吃掉他一半的神格让他神魂破裂,呐呐,你也一定跟我一样肮脏吧?抱着想吃掉师尊的龌龊念头,我怎么会输给你呢?师尊如此美味,我当然要独享,任何与我分享者必然不得好死! 嘴角露出一个隐秘的笑,他不敢睁眼,眼中此刻的恶念像黑暗的潮水层层叠叠望不到尽头。 柔软冰凉的指尖点在额头,身体里回荡师尊的气息,他整个人像是要爆炸一样,可他有不敢,他的情敌虎视眈眈等着他露出破绽,他不敢冒一丝一毫的风险。师徒相念在师尊看来是不可饶恕的罪。 你爱他? 滚! 你想抱他? 滚出去! 打断他的手脚废了他的灵根夺走他的力量锁在身边日夜不分可好?还是吃掉他的肉嚼掉他的谷喝干净每一滴血? 你都想要吧! 你就是个罪人! 他不是! 他不会伤害师尊!!! 他愤怒的咆哮,吼声化成声波而出,震的毫无防备的苏晚枕灵力翻涌,吐出一口血来,雪白的衣襟刺眼的红。 他的徒弟不知受何刺激失去理智双眼通红泛血光。 “徒弟” 徒弟野人一样怒吼,脸上被压制成黑豆大小的疤痕疯狂扩散。“龙傲天!”嗷嗷嗷。得了,师尊眉头一抬手掌一翻,抬手就要拍下去。 打残你个没用的东西! “小心!” 门跨啦一下破开,一个炮弹冲过来迎面撞上傻乎乎冲过来企图压倒师尊的小徒弟,两人相撞的瞬间交手好几次,快若闪电,眼力不够的连影子都看不清。苏晚枕轻飘飘后退一丈冷眼看着打得难分难解,你死我活的两人。 看了半个时辰:“唐逸!” 那人一僵。 回头眼带茫然,就这么一分神,龙傲天一脚踹在他心口将他踹飞出去,轰隆隆撞塌好几道墙,力道不减只往外面飞,身影一闪,师尊轻轻抬手将他接住。 少年吐出一口血,茫然:“你叫我什么?” 得! 看来他料的不错。 师尊一抬手将他扔出去:“你听错了,现在滚出去。” 哐当一下关上门,封上结界。 艾尔雷亚坐在地上,胸口撕裂一样的疼,嘴角滴滴答答的流血,随手扔给自己一个治愈术,他又坐了半天,试探性伸出手,手指刚触碰到木门就被冰雪冻住,刺骨疼痛。摸摸没有感觉的手,慢慢爬起来,浑身脏兮兮又带着血,他以前所未有的狼狈姿态回到自己的小楼。他甚至忘了为什么会徘徊在那里,甚至忘了为什么会不顾一切冲上去。 他只觉得心口疼的流血。 那一脚踹的他好疼。 飞出去的最后一幕,他看见他将那个浑身是血的少年抱在怀中,满是怜惜。 他对他这样好,却对他这样狠。 他不讨人厌,他为何不喜欢他? 艾尔雷亚摸摸心口,那里难受的快要炸开。 然后,他就真的炸开了。 心脏突然爆裂,血液逆流,黑色火焰流淌燃烧,烧的他大脑融化一片空白,白光阵阵,他的愤怒,他的怨恨,他的嫉妒,统统被一把大火焚烧一空。 他看着自己白皙的手,五指纤长白皙如玉,指节有力。 唯有掌心,空无一物。 不见纹路。 他笑了,眼眸如桃花,温文尔雅,却妖艳如鬼。 那本来就该是他的…… 随手擦去嘴角的血迹,冷冷一笑:我的师弟哦,今日所受,来日必将百倍奉还! 留恋的望一眼紧紧关闭的小楼,狠狠一闭眼,转身离开。 他会光明正大的回来的。 苏晚枕抱起龙傲天,自家小徒弟跟只小狗一样蹭来蹭去流着哈喇子,他一掌拍过去将人冻起来,冰雪碎末簌簌落下,小徒弟红着一双眼可怜兮兮的瞅着师尊,师尊嫌弃的将脸上口水擦干净,也不管这家伙,慢悠悠上楼去。 “你给我好好呆在这里反省!” 扔下句狠话,刚上楼,喉间一甜,生生将血咽了回去。 修到他这地步,很少吐血,吐的也是精血,滴滴宝贵都是活生生的修为,他徒弟不光是淬不及防给了他一下,更是将他送入他体内驱逐诅咒的灵体吞噬干净,甚至沿着灵力而上差点吞噬他本体!这就不仅仅是诅咒能办到的。 更像是种能力。 可据他说知异世兽血里的龙傲天到最后也没觉醒吞噬的能力呀。 还有…… 他目光落到窗外,那里能看见一路细小的烧焦的痕迹。 叹气,大小徒弟都不省心! 龙傲天在冰中眨动眼睛,耀眼的红光占据整个眼眶,他挥了挥胳膊,冰雪纷纷融化,堂而皇之的走出来,身上的衣服都不曾湿过。 他摸了摸脸上的伤疤,那些黑蛇游动,似乎又有些畏惧,缩回角落,缩成芝麻大小,微不可见,少年满意的叹息:“真是乖孩子。” 目光一转。楼上没有声音,窗外月华流泻进来,雀跃的星魂之力柔和的涌到二楼。 龙傲天站了一会儿,一抬手,在空气里搅动,波纹动荡,生生撕裂开一条黑色的口子。他缓慢抬脚,一脚迈进去,对围绕在周围呼啸狰狞的虚空之兽视而不见,那双眼睛艳丽沉暗,若说艾尔雷亚是黑暗,那么他就是血光。 不详诡异。 伸手再那么一撕开,光芒从指间飘出,伴随着点点星光和冰凉沁人的雪花,光芒眷恋在指尖不去,讨好着它们的神明。 神明微微一笑,慵懒倦倦,随手打散光芒,他的眼里只有那人,白衣乌发,璀璨的星光闪闪发亮,披满一身,将寒冷的冰雪融化,蔷薇色的嘴角一翘,柔和清冽。 瞧,他被星光围绕的样子多好看。 他为他打造的金丝笼就该是这样的,种满星光,披上日月,殿中有着世上无数珍宝,最珍贵的宝物却是他。 他按住自己的心脏,心脏扑通扑通跳动,近乎叹息般喃喃:“你看,你做不到的,我能做到。” 你渴望拥抱他,却下不了手,你企图亲吻他,却害怕靠近他。 你所有的贪婪和欲念都被我收下。 我会好好拥抱他,亲吻他,打造这个事件最美丽的牢笼来囚禁这最珍贵的宝物。 他苦苦寻求千万年而不得珍宝! 神明的眼中,露出贪婪热切的光。 第二十六章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苏晚枕眉头一动,他这里算夜黑风高?明明星光璀璨月华成河,为何那些牛鬼蛇神不怀好意者蠢蠢欲动。 耳边寂静无声,他忽然探出手,衣袖半拢,指尖莹白如玉,泛冰雪之光,空中连点七下,迅速布下一个小型的七星之阵,他本就借了星魂之力,又布七星北斗阵,阵法点完最后一点,七点成线,线构成简单的面,灵力暴动,转换成冰雪之力。 ‘龙傲天’前脚刚踏出空间,后脚迎面而来七条凶猛咆哮的冰龙。 那是真真正正的东方神龙,威严凶狠,铺天盖地袭来,他一回头,身后缩小成拳头大的黑洞被冰雪之龙堵上,进不得,退不得,得,他连后路也被堵了。冰龙怒吼,一张嘴,一米长的冰箭源源不断喷‘射而出,蹭蹭蹭,‘龙傲天’身形一闪,落在窗台上,原本站的地方插满密密麻麻的冰箭,那些冰箭甚至射进房屋里,将房屋的基石射穿,轰隆一声巨响,烟尘刚飘出,立刻化成冰末,整栋青岩石建造能抵挡魔导师全力一击的房子七零八落倒塌成废墟。 苏晚枕凭虚御风,立于九霄之上,微微俯身,神情冷漠,秀丽的脸庞如冰玉,就连眼中也冻结出不化的寒冰,他冷冷道:“你是何人?” ‘龙傲天’讶然:“师尊,我是你徒弟呀,我是傲天呀。” 他还是带了几分笑意,嘴角微翘,眼神明亮,龙傲天这副皮囊是极好的,不然当年也迷不了三千后宫,光暗双神为他纷纷陨落,精灵龙族甘愿灭族。他这一笑,阳光灿烂,有点孩子气的感觉,又有点痞气和邪气,还有点霸气。 总而言之,狂帅酷霸吊炸天。 每个女人都能在他身上找到属于自己钟情的地方。 “你不是我徒弟。” 苏晚枕立于九天之上,轻轻吐出这几个字,手腕翻转,一柄长剑现于手掌,剑身通体银白,泛着寒光,为□□铸造,这把剑一出来,气氛陡然一凝,乌云悄然遮住明月,星子缓缓闭眼,夜风转寒,自极北之地呼啸而至,天空,开始下雪。 整个繁花城开始下雪。 雪花飘落的时候,风声无声的止住。 繁华城安静的可怕,狗吠鸡鸣,喵叫鸟啼,一切声音都消失,唯有寂静和雪花落地声。 鹅毛大雪。 雪花飘落肩头,‘龙傲天’用手拂去,掌心里也落下雪花,六角结晶美丽纯净,他眯着眼,叹息般仰望,满含虔诚。 真美啊…… 他见过比苏晚枕美丽的人,光暗双神无一不是三界绝色,可这人身上,不光是容色惑人,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忽然想起地球的一句话,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又或者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那种酸酸甜甜的滋味夹杂酥麻,让他冷硬的心变得柔软,甚至多愁善感。 他不喜他怎办? 他是龙傲天,那人也是龙傲天,可他眼里,似乎只容得下一个龙傲天,他看见的,是那个人小徒弟,而不是过尽千帆,坐拥三界的至高神。 祂明明什么都能给他。 神格,神力,地位,权力,长生不死,还有……爱情。 可他却什么都不要。 他就这样冷漠无情呀,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冰雪之龙围绕在他身边,满目都是冰雪,整个人都是冰雕玉琢,他甚至感受不到他的生气。 祂伸手,感觉与他之间遥遥不可及。 “我是龙傲天呀。” 你为何不爱我呀? “你不是!” 他斩钉截铁。 他是呀,他为了与他相遇,在这个龙傲天降临异界的那一刻就在他身上下了黑暗的种子,无时无刻不在吞噬他的灵魂,想要取而代之,他甚至可以舍弃神位! “我是你珍爱的小徒弟啊。” 他颤抖的举着双手,试图得到一个拥抱。 你抱抱我呀,你快抱抱我。 我多想确认你的温度,确认你的存在,你是否只是我的一个幻觉?你曾经从我指尖溜走,消失无踪,现在我想要抓住你。 苏晚枕是好惹的? 他只知道这家伙不是好人,手中剑一挥,九龙咆哮扑上,雪花静止,于半空中改变姿态,拉扯成细如牛毛的冰针,漫天都是这冰针,放眼望去,黑压压的夜里寒光点点犹如星河浩荡,一眼望不到边际。 ‘龙傲天’双手一搓,空气扭动裂开九个口子,人轻轻一跃,那九条龙太过庞大,来不及刹车,一头栽进他开的空间之门里。 空间之门开启之时,无穷无尽的吸引之力拉扯着外面的事物,小林中的树木连根拔起,湖水倾斜而出一股脑儿往空间之门里涌起。 ‘龙傲天’一拍手,哎呀一声,似乎懊悔,那些空间之门瞬间消失,留下满地狼藉,他叹了一口气:“可惜了。不过师尊莫担心,徒儿给您准备了这是世上最好的住所,您是否愿意一起走一趟?” 他伸出手,不容拒绝。 师尊觉得,这人有病,病的不轻,这世界的神居然是个深井冰患者!可怜哦,师尊大人的冰龙不能奈何他倒也不气馁,指尖一动,千千万冰针激射而去,这不是一般的冰针,针尖上带有寒冰之力,甚至能破开真仙以上的防御力,当然,对于这招,他也没抱有多大的希望。 他们的动静太大,学院里的人开始围过来,甚至隔壁骑士学院有不少人驾驭着自己的巨龙赶过来,好在,那小子没来。 来了不好下手。 苏晚枕很庆幸自己把那让人操心的小子赶走,又在他身上下了冰种子保护,不然更操心。 不得不说,两个徒弟都是让人操心的混蛋! “我不会跟你走,把我徒弟还给我。” 众人刚刚赶到,就看见无数白芒飞舞在空中,铺天盖地,每个缝隙里都是尖锐的光,要是一个不小心被白芒碰到,立刻就能冻成结结实实的冰雕。 实力低于大魔导师的已经开始悄悄后退。 留下来的白发苍苍大魔导师和圣骑士小猫两三只,努力撑着护体的结界躲在树林里不敢出去。 少年不躲不让,站在原地,那些飞舞的冰针长了眼一样在飞到他跟前时自动避让开,或者说,是他改变了冰针的轨道。 “空间魔法!” 一个老者惊呼。 ‘龙傲天’抽龙看了他一眼,神情冷漠,眼里是化不开的冷,淡淡道:“太吵了你们。”那双手轻轻打了个响指,拇指和食指一搓,黑色雾气大面积弥漫,空间扭曲崩塌,斑斓的色彩从画布上脱落,大片大片的消失,树木,湖水,小楼,学院,繁花城,甚至天空大地,一切的一切发灰发黄,斑驳卷起陈旧的角。 空间开始消失。 时间停止。 ‘龙傲天’就是这世界的主宰,至高无上的至高神。 漂亮的蔷薇花失去色泽凋零成灰,美丽的月季苍白无力被剥夺色彩,天空不见月光也不见星光,唯有雪花安静安稳的下着,为这个破碎的世界染上洁白,它是如此被神明所钟爱。 龙谷那边响起一声龙吟,金黄色的召唤光芒这边都依稀能看见。 苏晚枕拢在袖子里的手一动。 不能再拖。 他主意一定,全力提升灵力,境界也不再压制,寒气陡涨,雪花大的连近在咫尺的人连都看不清,然而,等冰雪冷到极致要将这个摇摇欲坠的世界冻住时,有一枝嫩绿的枝条缓慢从雪花中生出,全世界,都听见花开的声音。 稚嫩,清脆。 生机勃勃。 无限的希望。 ‘龙傲天’咦了一声,奇怪的很。 趁着他分神,下面的人勉强腾出手,可不等法术和招式靠近就已然飞灰湮灭。 ‘龙傲天’皱眉,对时不时骚扰的小虫子不耐烦,心念一动,那些小虫子马上被捏死,然后,那枝嫩绿的树枝到了眼前,直接轻轻戳中他的心窝子。 握住树枝的手冰雕玉琢一样好看。 他看的发呆,恋恋不舍:“师尊哪里都好看,我还是最喜欢看师尊的这一双手。”这话说出来跟登徒浪子一样,让人十分不悦。 那根树枝在他心口开花,缠绕住黑色的种子,狠狠一捏,将雾气吞噬殆尽。 生生不息之道。 ‘龙傲天’碰了碰他的脸,指尖冰凉,微微一笑:“师尊不喜我也不要紧,我心仪师尊,就让我帮师尊做一件事吧。” 话音刚落,毫无征兆的巨雷九霄直落狠狠劈向苏晚枕! 那是他强行提升全部力量的结果,他全力一击都在这树枝上,这让苏晚枕根本躲避不了雷劫,这雷覆盖了整个繁花城,对这个破碎的世界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一个吻。 双唇轻轻触碰,辗转留恋不舍。 温热的舌尖舔了舔冰凉的唇,勾勒出姣好的弧度,他含着他的唇,眼带笑意,瞳眸中映出他惊讶的神情。 撕裂世界的黑色雾气纠结成一股,化为巨兽迎向巨雷,两者相接迸发出惊人的白光,闪耀整个繁华城。 雷劫和黑□□融成光芒,洒落而下。 肉眼可见,残破不堪的世界换发出新的生机,缺失的地方填上美丽的色彩,应该说,时间开始回溯,蔷薇花垂着花骨朵儿,被捏死的小虫子消失在原地回到他们来之前的地方,地上的血迹被无形的抹去。 “这是报酬。” 他似乎心情很好,放开他,后退一步,从头到尾细细打量着日思夜想的人,嘴角翘起,眼神明亮,他的笑容与苏晚枕的小徒弟在这一刻重合。 心口缠绕的树枝愉悦的盛开美丽的粉色花朵。 “期待我们下次相遇。” 少年弯腰握住他的手,轻轻印下一个吻。 麻蛋! 我被徒弟占了便宜!! 苏晚枕是又惊又怒。 然后,等‘龙傲天’离开之后,原地给他留下一个……小娃娃? 那是小娃娃! 时光回溯怎么能连他徒弟一起回溯!! 麻痹狗啊卧槽!!!! 其实想想,师尊大人被人挡了雷劫修为上升,又赶走了占据徒弟身体的人,好事一箩筐。好事个头!他的初吻没了! (╯‵□′)╯︵┻━┻ 这日子没法过了。 第二十七章 龙傲天夺回身体的控制权,伸了个懒腰,美滋滋回味昨儿嘴巴上的滋味,冰冰凉凉,比吃了雪糕还让人浑身舒坦,吧唧吧唧,又生戾气,那人分明占了他师尊的便宜! 用他身体都不可以!! 楼下传来煎鸡蛋的香味,他从床上一跃而起,啪叽用力过猛摔倒在床上,好在床垫软,被子厚厚的摔的也不疼,只不过…… 两头身的小胳膊小腿与被子纠缠不清,死活拉扯不出来。 “哼唧。” 小娃娃憋的小脸通红,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水雾弥漫,清澈可爱,随时随地能哭出来。要忍耐!一定要忍住!! “哇!哇哇哇!!!” 阳光正好,苏晚枕起的早,刚从湖边晨练回来,楼上就传来撕心裂肺的哇哇大哭声,正想谁家熊孩子,转念一想,一拍额头,这我家熊孩子啊。 他差点忘了。 哭的这般惨? 打开门看见眼前一幕忍不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白又软的被子里小小的娃娃挥舞莲藕一样的白嫩小胳膊使劲扑腾,也不知哪里缠住,死活扑腾不出来,眼泪鼻涕浑身是汗,狼狈极了。他从没见过龙傲天可怜兮兮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想多看看吧,又哭的惨,自个儿心疼,只好上前提住他的脚,拔萝卜一样□□。 哟,小脚挺嫩的。 手指一动,忍不住刮了刮脚板心,恩,是非常嫩,比豆腐还嫩。刮完脚板心,一低头,就瞧见小徒弟眼巴巴瞅着他,鼻子尖泛红,一双眼睛跟浸在水银里的两颗珍珠似的,小脸白嫩,软嘟嘟带着婴儿肥。 瞬间从一头狼崽子转成肉嘟嘟的小白兔! “湿樽……” 小徒弟嘤嘤婴扑到师尊怀里蹭蹭蹭,哭的一塌糊涂。 师尊师尊,人家变成小鬼头了总么破!人家再也不帅了总么破!最重要的是人家不能跟你酿酿酱酱总么破!! 师尊大人一手托着徒弟软嘟嘟的小屁股,轻抬衣袖,广袖遮住半边脸,轻轻一动,眼中似有光芒闪过,再看时,师尊大人已经放下手,衣袖长一抹极淡的血痕悄悄泯去。 麻蛋!被徒弟萌出血来总么破(╯‵□′)╯︵┻━┻ 他不是怪蜀黍啊。 龙傲天:蹭蹭蹭,湿樽的胸好舒服……凉凉的有点小肌肉氮素蹭起来好舒服…… 轻轻拍着小龙傲天的背,止住他的哭泣,抱着小徒弟下楼用了早餐,法术学院老师有专用的管家和临时仆人,专门负责一日三餐和收拾家务,毕竟法师一旦冥想就两耳不闻窗外事,连吃喝也顾不上,据说曾经好多法师都因此饿的骨瘦如柴,没用几个高级魔法就接二连三晕厥过去,后来不得已才有了临时管家和临时仆人的诞生。 所以说,魔法师都是生活废。 两个嫩黄的煎蛋,新鲜的番茄酱和刚榨出来的胡萝卜汁。 龙傲天盯着胡萝卜汁不说话,死死盯着。 “恩?” 师尊淡淡一瞥。 小徒弟咕噜咽一口口水,视死如归,一口气喝完,长长舒口气。 师尊瞅着他劫后重生的小呆样微微扬起嘴角:原来小徒弟不喜欢胡萝卜汁,挑食不是好习惯,等回到苍梧干脆每天来一杯好了。 那水汪汪的小模样真招人欺负啊~ 吃过早餐,龙傲天这模样是见不得人的,苏晚枕测了他的身体和力量,根骨还在,力量完好,就是模样变小,他这样子也没啥大碍,只是小徒弟始终闷闷不乐,恶趣味的师尊倒是觉得不错,可无奈小徒弟坚持,师尊大人只要放弃。他不太了解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缩小是神明冻结了他的时间,要是黑暗诅咒苏晚枕还能驱逐。不过转念一想,要是再召唤出至高神那个神经病怎么办!苏晚枕顿时牙疼。 给小徒弟去隔壁骑士学院请病假,一路风光明媚天气晴朗,清晨的空中飘下薄薄朦胧的白雾,深吸气,清新沁人,雾中夹杂昨晚刚开的花香。骑士与法师学院仅仅一墙之隔,两个学院甚至为了方便还在相连的院墙开了小门方便进出。 据说学院的创始者是一对兄弟,为了证明比对方强而分别建立骑士与法师,罗塔和圣痕。又因为是战神的传人,美其名曰纪念战神而建立,其实骨子里就是个闷骚的念弟狂魔。走过花廊,入眼一道拱形小门,木制,年代有些久远,上面爬满紫藤罗,雾中盛开紫色小花。披着浅色斗篷和蓝白两色制服的少年男女穿梭其中,虽说一个嫌弃脆皮一个嫌弃野蛮,但是拥有一只绑定奶是每一个dps的梦想。看中看对眼结定契约的不在少数。苏晚枕仍然一身苍梧蓝白广袖长襟,颇有魏晋名士之风,两边的衣襟和长袖上用暗纹绣了祥云。走起路来回风流雪,端的仙风道骨好看的紧,剑阁这群疯子轮皮囊那是一等一的好。 怀里抱着粉嫩嫩的小娃娃,腰间悬挂着法师学院高等教授的腰牌,上面可了五星,意为最高等的教授者,至少是大魔导师的水准。学徒,低中高三级魔法师,魔导士,然后是魔导师,大魔导师,最后是法圣法神,半神和低阶神。等级森严分明,不容逾越。苏晚枕只一招简简单单的冰箭就击碎了测试用的魔法石,他的全力一击能够冻结整座繁花城,将其变成永不融化的冰雪之城。 比起秀气挺拔的圣痕,罗塔更多几分大气磅礴,建筑物大部分是用坚硬的花岗岩打造,广场是圣痕广场的几倍大,上面有刀削斧砍的痕迹,平时用作演武。 肩上绣有紫罗兰花盛开六瓣的是最高年级,金色紫罗兰又是年级首席,银色为次席。穿着这样一身衣服的少年英姿勃发,俊秀冷漠的训练今年刚入学的学弟学妹。苏晚枕站着看了好一会儿才离开,怀里小娃娃小手抓着男人的衣襟半埋着头,眼神阴冷,临走时冷冷投去一撇,正巧撞上,少年眼里隐藏寒冰的冷意和讥笑,熟悉的让他想暴打一顿。龙傲天一怔,他难道恢复了? 他忍不住又瞧了一眼,少年察觉到他打量的目光,嘴角的冷笑更盛,像是吞吐信子的毒蛇,冷冷盯着猎物,不死不休。 他对龙傲天这种行为表示不屑,同时表示,有你没我,不死不休,敢占师尊便宜,死也要弄死你! 小龙傲天回以轻蔑的眼神,蹭蹭师尊的胸。 大湿胸,我蹭着师尊的胸哦! 少年眼神一锐,麻蛋小鬼,弄死你啊!! 你丫有本事来呀? 真弄死你。 你丫有本事当着师尊的面弄死我啊?! …… 好吧……他不敢…… 两人眼神交汇的功夫苏晚枕已经抱着龙傲天走远,他们两都是本领高强之辈,再远都看的清,一直到抱进大厅,两人还‘依依不舍’,师尊抬手给了伸着脖子的小徒弟一个暴栗:“看什么?跟个长脖子的鸟一样。” “人家才不素……” 嘤嘤婴,师尊欺负人家。 龙傲天是七天前入学,一入学就是一年级首席,单独有个院子,他天赋好人聪明又厉害,战斗技巧和直觉连许多高阶骑士都不是对手,苏晚枕又是龙傲天的监护人,隔壁魔法师学院炙手可热的大魔导师,他请假哪里有不同意的? 随口一个带龙傲天去闭关,连连点头的有大把。 “嚯嚯嚯,小龙子那小子天资卓绝,又有苏老师尽心,将来必成大器。”老校长笑眯眯,伸手摸了摸小娃娃的头,小娃娃头一撇,避让开,他也不生气,仍然笑的和气:“过几天罗塔学院有毕业考核,这一代的六年级学生都要参加,正好圣痕毕业考核撞在了一起,我与圣痕院长是老朋友,商量了一下,不如就一起考核,我们这边由圣骑士带队,那边的话由水系魔导师米拉琪带队,但这次需要深入精灵之森,老头子想了一下,想请你一同去,保护一下学生的安全。” 这老头笑起来的模样是慈祥可亲,可他的话却是血雨腥风。 罗塔战神学院和圣痕法师学院的传统是什么? 战斗与捕猎。 掠夺与厮杀。 苏晚枕依稀记得进城时艾尔雷亚身后那一车车血淋淋的尸体和绝望的奴隶,深入精灵之森,捕猎精灵? 他眉头一皱,声音冷了几分:“捕猎精灵?” 老头一怔,连连摆手:“不不不。捕猎精灵和捕猎兽人奴隶只是城中贵族资助学院的条件,考核不需要如此,他们只需要前往精灵之森取得学院发布的物品即可,多余的狩猎,是不需要的。” 苏晚枕想了想,应了下来。 他摸摸龙傲天的头,精灵之水是传说中生命力最旺盛最能促进生长的生命之水,要是将小徒弟扔进水里他会不会噗嗤一声长大?还是跟精灵一样长出两只尖尖的小耳朵? 冷淡的师尊大人眼里流露出笑意。 小徒弟依偎着师尊,不知怎么滴打了个冷颤,他忍不住将头埋进师尊怀里,求安慰。 第二十八章 前往精灵之森的日子并不好,天空乌蒙蒙,沉闷阴郁,一会子功夫开始飘起小雨。两队人陆陆续续在广场集合,披着红白两色法师斗篷和穿着蓝白制服的少年少女生气勃勃俊美挺拔,无一不洋溢朝气。虽然不少人手上沾染鲜血,骑士里有不少人随身带了伞,他们殷勤递给法师,尽管法师并不需要。看对眼的法师接过骑士的伞,看不顺眼的冷哼一声,自个儿撑起避水咒语。两个队伍前各有一男一女,男的英挺女的美艳,肩上佩戴圣骑士和魔导师的肩章。 “哦霍霍霍,真是天生一对呀。”罗塔学院的老头子笑眯眯,慈祥又狡猾,相比之下,他身边头发打理的整整齐齐梳在脑后神色冷漠严肃的法师正常许多也更有威严。 “年轻真好啊。你说呢,阿铂。”他问那个法师。法师腰间是金色丝线绣的五芒星,那是法圣的标示,离法神只有一步之遥,魔法师是法圣与法神,对应骑士的则是老者这样的圣龙骑士和神圣骑士。罗塔学院的校长也有一条龙,两人师出同门,年少时是最好的搭档,关系一直不错。 “霍茵莱茨可能白费心思了。”阿铂冷冷说,眼里透着沧桑和疲倦,那是历经生死留下的痕迹,人活得越久,那份疲倦感就越重,等重到无法承受的时候,那就是活不下去了。 “哎?霍茵莱茨可是最年轻的圣骑士哦!”校长很惊讶,那份惊讶仔细看看有几分夸张。阿铂冷看他一眼,道:“最年轻?”他的目光在霍茵莱茨身后一骑之隔的少年身上凝住。校长摸摸鼻子:“好吧,曾经最年轻。”他说出这话感到不对,倒抽一口气:“她不会看上艾尔雷亚了吧?” 阿铂看他跟看白痴一样,这让他很受伤,阿卢,也就是校长长叹一口气,嘟囔:“好好的霍茵莱茨她看不上非看中那臭屁的死小子。霍茵莱茨是侯爵家的长子还是继承人,好吧,艾尔雷亚是公爵家的,可他是最小的儿子,分家后一个子儿都得不了.......他是龙骑士还是黄金龙他不缺钱......皇帝陛下是他亲舅舅.....霍茵莱茨只有一条亚龙......他过了与龙签订契约的好年纪这辈子都成不了圣龙骑士......” 这是另外一种不公,无论天赋多好力量多强,没有巨龙永远无法进阶成圣龙骑士,有了龙的圣龙骑士和没有龙的圣骑士是处在两条线上,力量的结构完全不同,人与龙力量同享,同为龙骑士的阿卢相当明白那份强大,那不是勤奋能弥补的。 这话是越说越丧气,艾尔雷亚是最年轻的龙骑士,还拥有最强大的黄金龙,一生财富数之不尽,他母亲是罗塔帝国长公主,皇帝陛下唯一的同胞妹妹,又是嫁给人家做了好几年的后妈才剩生下这个宝贝儿子,真是爱如眼珠,他自己也争气,小小年纪成龙骑士,皇帝陛下就这么一个嫡亲外甥,绝不会看着他吃亏。所以米拉这眼光还真是好,可是......人家孩子未成年你都二十好几你们两差了快十岁呀!就算你是魔导师又如此,人长公主还法圣呢!人绝对不会让个老女人做儿媳! 难道你做情人?阿卢对这女人的好感直接下降。看艾尔雷亚目不斜视的样子是妥妥对这女人没兴趣。这些话顺着风送入苏晚枕耳中,他伸手拍拍冰霜巨龙的脖子,从云层一跃而下,落地不激起一丝尘埃。白衣拂地,冰雪出尘,雨水不沾身。刚刚还在八卦的两位院子冲他挥了挥手,苏晚枕点头致意。 临走前,两院院长轮番发言,一个话痨:“六年学习,今日起,各位便各自高飞,我等盼各位顺利归来,来日路途一帆风顺,谨记我等骑士之荣耀与光辉!”老院长说这话时神情严肃,满是褶子的脸上含着肃穆和期盼,这是从他罗塔学院走出的骑士们!他们骨子里奉行骑士精神,但他们又不想教廷那群光明骑士一样虚伪,他们需要生存,他们敢于让自己手染满鲜血也要勇敢前行,有*者不可怕,可怕的将*美化的胆怯者。 每个孩子眼里不是单纯和善良,也不是光与善的美好者,他们甚至与常规的谦虚美好公平的骑士精神背道而驰,但他们是盾!坚不可摧的盾!守着身后的珍贵,他们又是枪,□□所向,无坚不摧。他对所谓的骑士精神不屑,他是叛逆者,他攥改罗塔学院的骑士精神,可他不后悔,他知道这些孩子在战场上能有多大的存活率。 他被光明教廷瞧不起也无所谓,他们是最强大的龙骑士! 他们战无不胜!! 骑士学院的骑士们挺起胸膛精神抖擞,他们脸上是宣誓的庄重和敬仰。 这座学院成就他们,从这座学院出去,他们就将为自己而战。 圣痕院子只一句:“与各位共勉。” 他们是脆皮法师,但他们也是强者,没人能忽视的强者。 他们将继续在强者的道路上行走,将自己的名字刻在学院的通天塔上供后人敬仰。 “与您共勉!” 有力的嗓音回荡在广场上空,连乌云也无法遮住其志,在日后的亡灵天灾里,他们也的确是冲在最前面的,骑士与法师为搭档,每一个都是不畏惧死亡,又生存率极高的。 空间系法师画好六芒星阵法,领队一前一后,后面还有艾尔雷亚垫后,他带着一只凶猛又愚蠢的亚龙站在阵法旁,守护着每一个进去的同伴,直到最后一个。 “我……” 他张嘴,声音发涩。 苏晚枕看了他一眼。 “有事?” 艾尔雷亚深吸一口气:“如果可以,我想与您同行。” 他们就是同行呀。 苏晚枕不解。 他大徒弟可不会吞吞吐吐难以开口,仔细看看,居然有几分羞涩? 少年取下他的肩章,很漂亮的颜色,上面盛开着六瓣金丝紫罗兰,用的是极好的绸缎,轻若无物,他犹豫一下,双手递到苏晚枕面前,低声道:“我想请您做我的法师搭档,虽然有些冒昧,但是我是诚心的,希望您能考虑一下。” 在场都是耳聪目明者,龙傲天的小眼睛立刻充血,手指紧紧抓着师尊的衣袖不放,咬牙切齿,脸涩阴沉。 就连垫后的米拉琪也一下吸引了注意力,怔怔不敢置信。 她一直以为她才是他最好的搭档选择,她在等他呀。 可现在……他居然选择一个男人? 罗塔学院的骑士有跟法师缔结契约的传统,缔结契约,生死与共,荣辱相守,说白了,就是另外一种婚姻契约。 可艾尔雷亚居然选择一个男人! 他是公爵的幼子,最年轻的龙骑士!怎么能选择一个男人!! 骑士与法师契约缔结之后除非死亡否则永远无法分离。 紫罗兰的肩章,就是骑士的信物。 她看着金色的肩章嫉妒的发狂。 可她不敢,对方是大魔导师,这是实力为尊的世界。 她只能慢慢走到艾尔雷亚身边,小声说:“艾尔,这是男人……” 她后半截话咽了回去,艾尔雷亚看她的目光里带着冷冰冰的杀气和警告,她要是说完后半截估计艾尔雷亚能杀了她。 圣骑士加上黄金巨龙就连圣龙骑士也不是对手。 嫉妒的女人保持着理智,默默退开,她甚至连护体的结界也不愿意撑开,冷冰冰的雨水打在身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原来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 妒火中烧还有一人。 龙傲天。 在他绝望的目光里,他的师尊接下那枚肩章,冰凉如玉的手指印着金色肩章好看到他心都凉了,对艾尔雷亚的杀机满的快要溢出来。 潜伏的黑暗蠢蠢欲动。 这次反而是神明安抚了他。 莫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是……他们有的是时间。 他将头埋进师尊的怀里,鼻子尖是雪花的冷香,深吸一口气,贪婪的嗅着。 “这东西我收下,回礼日后给你。” 苏晚枕收下肩章,回礼他打算等徒弟们日后出师的时候一起给。 艾尔雷亚羞涩的笑笑。 我只笑笑不说话,默默宣布主权。 这一路上艾尔雷亚跟在苏晚枕身边寸步不离,他们进入精灵之森外围的城镇,那里有法师协会,协会里刻有传送阵,协会由数位魔导师和一位大魔导师守卫,作为学院与精灵之森的传送点。雨水到这边就停了,天空里露出明媚璀璨的阳光,金子一样的阳光洒下来,温暖惬意,离这里一天的路程就到精灵之森,靠近森林附近使得这里也是草木葱葱树荫浓郁。 小镇上龙蛇混杂。 镇不大,却有佣兵,盗贼,刺客三大公会,法师,战士和骑士三大协会。 哦,镇上还有个小赌场和酒馆。 那里是冒险者热爱的地方,安顿好学员后苏晚枕带着龙傲天身后跟着大尾巴艾尔雷亚,无所事事前往酒馆打发时间。 晚餐是烤肉和白面包,佐餐酒是白葡萄酒,还有甜点,吃的他太撑。 师尊不是吃货,关键是,晚餐是艾尔雷亚亲自下厨做的。 让他回味无穷啊。 一时半会儿没忍住,就撑了。 他们出来的时候正好霍茵莱茨抱着纸袋进来,纸袋里传出食物的香味,是玫瑰糕饼。迎面撞上,沉默寡言的男人似乎有些羞涩,嘴角一动:“我……我看米拉没吃晚饭……这镇上的玫瑰糕饼不错,远近闻名,你们尝尝!” 急急忙忙从袋子里掏出糕饼一人塞了一块,又羞羞答答落荒而逃。 苏晚枕手里拿着热乎乎的糕饼嗅着玫瑰的甜香忍不住一笑。 他身后的少年咬了一口,被烫了一下,吸了口气,含含糊糊的说道:“霍茵莱茨是个好男人,关键要看米拉长没长眼睛。” 苏晚枕斜睨他一眼,不满:“米拉没长眼会看上你?” “恩……” 少年点了点头,一想也是,他不就是绝世好男人? 所以说米拉还是有点眼光。 小龙傲天捧着糕饼吧唧吧唧,什么鬼,难吃的要死。 两人一小鬼一前一后出门,外面正是傍晚,红霞染透半天天空,烈烈入火,将大地笼罩上一层金红的纱,天上云霞弥漫,自由散漫。 街边有商人叫卖,各种店铺齐全。 小孩子光着脚丫跑来跑起,因为是混乱的城市,反而比繁花城自由许多,这里是最下等的城镇,也是最自由的所在,提着花篮的少女们清秀美丽,娇嫩的脸颊带有雀斑,眼神活泼,她们一边叫卖着鲜花一边与人嬉闹。 不少冒险者来来去去,还有武士搬了个马扎坐在角落里抠脚丫子跟人闲谈,甚至时不时能看见一两个稀少的魔法师,他们一身黑色法师袍,在衣角绣有五角星的图案,但大多是一两个金色角,这是圣痕毕业的高阶魔法师,目光瞄到苏晚枕腰间的金色全五角后站在不远处的角落里弯腰行礼,不少罗塔毕业的骑士对艾尔雷亚也是如此。 这也是罗塔的传统。 不管走多远,你永远是学院里的一员。 艾尔雷亚忽然跑到一个少女身前买了一束盛开的茉莉回来,他身后的少女脸颊生晕,眼波荡漾,显然一面就动了心。 无论是他还是龙傲天都堪称是行走的荷尔蒙。 偏偏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他捧着花给苏晚枕,师尊玩味的接过花,低声笑了笑。 花刚一到手就被小娃娃扯了去,揉吧揉吧糅出花汁,随手扔掉,扔完做天真无知咯咯笑,笑的艾尔雷亚想套个麻袋打他一顿! 看毛线! 龙傲天睁着纯洁的小眼睛。 宰了你!你再装!! 艾尔雷亚笑的温文尔雅,眼里杀气腾腾。 哟呵,有本事你来呀? 呵呵。 不敢动手你就不是唐逸!!大湿胸换我做。 这真是叔叔能忍婶婶不能忍。 艾尔雷亚眉头一挑,刚要挽起袖子。 “你们还是喜欢闹腾呢,跟在苍梧时一样。” 艾尔雷亚下意识接嘴:“师弟他欠收拾!” 啊! 谁说话? 他僵住,眨巴眨巴眼,傻乎乎的,他家师尊似笑非笑,嘴角勾起。 刚刚他说了啥? 呵呵。 小龙傲天不忍直视的捂住眼睛。 他们苍梧的大湿胸就是蠢死的!! 第二十九章 艾尔雷亚羞愤欲死。他简直无法直视苏晚枕,黄昏的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圣骑士羞愤捂脸,不敢说话。 看的师尊暗暗发笑,脸上不动声色:“你何时过来的?” 他喃喃:“徒儿清醒后就到了此地,成了一个婴孩,从前种种竟是大梦一场忘得一干二净,不久前见到师尊觉得格外熟悉,上次您一掌......然后我就想了起来......” 他掩去苏晚枕将他打的吐血一事,放缓呼吸,现在想起还是钻心的疼。 “你可知为师是何时认出你的?”苏晚枕凑近他,沁凉的眼里印出少年挺拔的身姿和翠色的眸子,印出他呆若木鸡的模样和一闪而逝的悲凉,他勾起嘴角,声音带着浅浅的笑:“为师从见你第一眼就知道是你。” 艾尔雷亚睁大眼,心口是又疼又快乐,快乐的是他在师尊心里独一无二,疼的是认出他师尊还伤了他!还是为了龙傲天伤他!一想起这事他就忍不住给装娃娃的小师弟冷眼,嫉妒像一只一只小蚂蚁咬的他细细密密的疼。 眼前一黑,温软的东西被强行塞进手里,那东西挣扎不休,他一惊差点脱手而出,赶紧回神,结果对上一双愤怒的豆豆眼,小娃娃围在脖子上的围脖湿漉漉全是口水,! 好脏! 龙傲天更愤怒,他在师尊怀里呆的好好的忽然被塞进情敌的怀里。还能不能愉快玩耍?他们一起去看罪魁祸首,师尊大人背着手悠哉走远,扔下话来:“那是你师弟,别摔了。” 龙傲天和艾尔雷亚大眼瞪小眼,艾尔雷亚,不,唐逸忍不住轻笑,许是小娃娃龙傲天愤怒指控的眼神逗乐了他,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哈哈大笑,胸中郁结之气烟消云散。果然,师弟这东西还是有好处,拿来取乐挺好。 他的笑声激怒龙傲天,小娃娃不顾在大街上,裂开嘴,寒光一闪...... “啊!死龙傲天你居然咬我!”少年俊美的鼻子上挂着一个凶巴巴的小娃娃,小娃娃牙尖嘴利咬的他直抽冷气。师尊大人颇为悠哉,两个徒弟打打闹闹才没空胡思乱想、白云苍狗,岁月静好,有什么事能比两个徒弟都在身边要好?没有! “你既然想起来为何不与为师相认?” 恩,总不能说师尊你为啥不先与他相认呢?再说,有些事情,外人做的,师徒可是做不得,天地君亲师,做了,就是大逆不道。 他转移话题。 “师尊师尊,我有一头会生产黄金的龙!” “嗯。”徒弟想转移话题真任性,拿这小妖精没办法,谁让他是个好师尊呢~ “下次我让它演示金枪不破给您看。” “.......”徒弟,那招式会不会很猥琐? “啊,我想起来我那龙好像发情了,最近要回龙岛一趟,还是下次吧。”他想起来那头色龙化成人形那叫一个英俊狂傲,堪称“行走的荷尔蒙”有八块腹肌的那种!还是把师尊藏好,龙族生冷不忌,万一看上师尊总么破? 他痴痴凝望心上人,那人笼罩在夕阳中,苍白如雪的脸打上柔和的光,看起来多出几分烟火气,许是跟徒弟们在一起,又是悠闲的饭后,师尊整个人看起来就想是生活在人间的仙人,纯净柔和,怡然自得,清泠泠的眸子里燃烧猎猎红霞。 看的他一呆,心中蠢蠢欲动。果然还是把师尊藏好,他不想做第一个宰了自家龙的龙骑士呀! “噗噗噗!” 冰冰凉凉下雨了? 伸手一摸,有点粘稠,怀里传来小娃娃哈哈大笑,他想到手上这东西是什么顿时黑了脸!龙傲天,你只是缩小了,不是年纪小了!要不要这么幼稚?吐口水?亏你想得出来。 怪我诺? 小娃娃拍着手掌嘎嘎怪笑,笑起来像一千只公鸭子在嘎嘎怪叫。 唐逸气的头发都竖起来,苍梧大湿胸有洁癖,还是无可救药的洁癖,只见他一手夹着龙傲天另一只手扬起,啪啪啪就是几声脆响,打的龙傲天捂着白嫩嫩的小屁股不敢置信。 他被人打屁股? 还是被最讨厌的人? 不活了! “哇哇哇!” 热闹的小镇更加热闹,大半个镇都听得见小娃娃的哭声,小龙傲天长相可爱讨喜,圆嘟嘟带着婴儿肥,他一哭,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落,小嘴瘪着,哭的一边卖花的小姑娘卖布的大妈纷纷心疼。 有这么个娃娃谁不疼到心坎里? 居然下的了手。 苏晚枕回来的时候顿时大吃一惊,小徒弟满脸鼻涕眼泪,正捂着屁股打哭嗝,大徒弟向来打理整齐的头发乱糟糟,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脸颊上有细小指甲抓过的痕迹,鼻尖隐约可见乳牙牙印。这是……抱在一起滚了? 小徒弟抽抽噎噎伸出粉嫩嫩的小手求抱抱。 大徒弟解脱的把小徒弟递过来。 苏晚枕一手托在小徒弟屁股下,一手托住他的头,轻轻拍着他的背,小徒弟蹭着师尊温暖的怀抱,止住哭声。 他们继续沿着这条路往下走。 在街的尽头有一家酒馆。 带着徒弟逛酒馆这样事怎么也要尝试一回。 天色渐晚,这条路有点长,转过一个角落,又是一条街,这条街上的人少了很多,有白发苍苍的老人在剥豆子,这里比繁花城要自由,没有贱民的歧视,可这里多了生存的无奈,更深远的小巷里,隐隐约约有躲藏的妓子。 她们对于不敢娶妻生怕害了好人家女儿守寡的冒险者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 暂时的放松和发泄。 龙傲天依偎在苏晚枕怀里,冲唐逸做鬼脸。 说开之后,彼此间亲近不少,师尊大人总算把自己的徒弟们都凑齐。 缘分这种东西,该聚在一起时就始终会在一起。 若是没了缘分,强留也不会有好。 “等回苍梧后,我便给你们绶剑。” 苏晚枕想起这么一事儿。 唐逸和龙傲天同时一怔。 苏晚枕见二人不解,解惑:“剑阁中金丹期弟子都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苍梧峰下有禁地,内有剑道千千万,你二人之前金丹不稳,故未开放禁地,等此番回去,你二人进去挑一条剑道才磨一把宝剑吧。” 先有剑道后有剑。 苏晚枕走的就是这条路子。 他不太确定等回去后两个徒弟还要不要剑,但是不管要不要,剑道是无论如何都要走一遭。 剑道不禁淬剑,更能磨砺心性,稳定修为。 “可我二人……如今这番模样……” 一个龙骑士一个小娃娃? “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一人戳了一指头:“这并非你二人的身体,开启世界之门时,你二人在进入主世界时自然会归体,你们那两具身体冰封的好好的,不用担心。” 唐逸摸摸额头,不好意思:“听师尊的。” 龙傲天拉着他的衣襟:“师尊最厉害了!” 两句撒娇,让苏晚枕的心软的一塌糊涂。 走两步,衣袖感觉微微拉力,不知何时,大徒弟的手小心翼翼扯着他的衣袖,低着头一步一步踩着他的影子走。 怀里抱着软乎乎的小徒弟,身后牵着乖巧懂事的大徒弟,整个人就是人生赢家有木有! 他们走到酒馆的时候已经夕阳西下,天空透出黎青,苍穹之上星光点点,明亮雀跃,离酒馆还远着,就听见里面喧闹的声音,当真是小酒馆,也就苏晚枕在圣痕住的那栋楼高度,两层,后面带个院子和一层矮矮的房子,用来住宿和主人家休息。 浓烈的酒香氤氲在空气中,仔细问问,不是太好的酒,比起中原那些九星寒蕊,千里尘之类的用了好些年精雕细琢出来的酒来说粗糙太多。 可它胜在霸道。 又糙又烈,让人欲罢不能。 推开门,门檐上悬挂的木头风铃叮咚作响,带起的微风呜呜吹起清音。 寒凉的气息倾泄而出,闹哄哄闷热的酒馆顿时安静下来,众人打量着进门的人,一个男人,一个小娃娃,还有一个少年。 不常见,可也不少见。 但他们,长得确实漂亮,尤其是那个黑发及腰冷冷淡淡的男人,容貌昳丽,神色含冰,犹如初冬之寒风,吹得人心里颤巍巍,凉飕飕,却大叫爽快。 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生冷不忌的抠脚大汉们蠢蠢欲动。 男人半回头,一侧身,腰间悬挂的金色五芒星在灯光下流转着耀眼光芒。大魔导师!男人们缩缩脖子,不敢大声说话也不敢轻举妄动,一个大魔导师使用的禁咒能瞬间毁灭一个都城,更别说这样的小城镇。 男人们的目光又落到大魔导师身后的少年身上。 黑发翠眸,安宁沉静,俊秀文雅,有着说不出的气质,就像是行走在黑暗中美丽的狐兽。 少年扬起头,露出白皙袖长的脖颈,白的发光。 那道龙形的标记也在发光,炫的酒馆里的人一阵阵头晕眼花耳鸣。 龙骑士! 真正拥有巨龙的龙骑士!! 一个大魔导师一个龙骑士,今儿尽来些了不得的人。 原本说脏话的,骂娘的,挑逗舞娘的,撸袖子打架的都安份下来,全部扒拉凳子坐好,闷不吭声喝酒,大气儿都不敢喘。 万一人脾气不好撞枪口上? 敢在精灵之森附近混的冒险者都不是傻子。 女人们倒是眼睛一亮,小台子上的舞女扭动纤细的腰肢,媚眼如丝。 唐逸恨不得把黏在师尊身上的眼珠子都挖出来。 他相信龙傲天也是这种想法。 地方狭小,肮脏,女人银灰,男人粗鲁,这样的地方让唐逸想起不好的回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女人是唐家堡的大小姐,痴心恋上邪教教主,以为能感化他,却不知感化教主的另有其人,她不过是个笑话。 叛出唐门者绝不可能再回唐门。 十指不沾阳春水,最后沦为出卖皮肉。 幼小的唐逸在黑暗狭小的房子里渡过整个童年,那一道道阴暗扭曲的小巷子是永远走不出去的迷宫和地狱。 直到那个女人再也撑不下去,用一条命换了唐逸回唐家堡的机会。 唐逸不过是从一个地狱,到另一个地狱。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似乎要将心口的郁气一扫而空。 一人点了一杯麦酒,小麦简单酿造的酒涩口又辣心。 只坐了一小会儿功夫,苏晚枕就给了酒钱带徒弟出去,里面的空气实在不好,女人们的眼神*贪婪的要将人吃下去。 来去匆匆,踏着月光回去,也是一番乐趣。 月明如水,大部分都歇下,只有晚归的武士风尘仆仆,一脸倦容,那一双双眼里闪烁着迫切和期盼,没有人愿意刀口上过日子,捕猎精灵和兽人冒着生命危险,被抓住就是粉身碎骨五马分尸,可其中的巨大利益驱使他们不得不铤而走险。 许是家中有幼子嗷嗷待哺,或是有重病老娘无钱看病。 没有谁是天生的坏胚子,不过为生活所迫,这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苏晚枕心生明悟,走出一条道来,他的徒弟走在他的道上,一个昏昏欲睡,一个魂不守舍,这就不是他们的道,强走只会不适。 他拍了拍龙傲天的背,小徒弟打个呵欠,倦倦闭眼,沉沉睡去。 大徒弟左顾右盼,瞧见街角衣衫单薄的卖花女,几步走过去将人家花篮和剩下的花都买了来,那姑娘连连道谢,又急急忙忙的回家。 大徒弟将花束成一束递给他,花香没有早晨的弄,也没有黄昏时的水珠,怏怏的没有精神。他轻轻敲了敲花瓣,那花瓣一动,霎时活过来,清香扑鼻,娇艳欲滴。 反手别在大徒弟衣襟上,衣襟找不着缝隙,他凑近些。 不经意间,花瓣落在唇上。 温软干燥,带着酒香。 恍然如梦幻,月光下,星光漫天,他们隔着一个小徒弟,有了一个意外的吻,就像一颗小石子,落在苏晚枕的心湖,荡起微不可见的涟漪。 第三十章 曾经有一份绝好的机会放在我面前我却没有珍惜,等到失去才后悔莫及,如果上天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人说三个字:“你去死!”如果要在这三个字前加个期限,我希望是立刻马上去死!by龙傲天 龙傲天撅着嘴杀气腾腾。 他就睡了一会儿,醒来时整个世界都发生了变化!唐逸捂着脸傻笑,师尊脸上不自然,仔细看看嘴唇红润双颊生晕!他当时心里就一群草泥马狂奔而过,自由践踏马勒戈壁。 每天晚上做梦都想着酿酿酱酱,对师尊抱有见不得人想法他会看不出来发生什么? 唐逸! 我宰了你! 吧唧。 嘤嘤嘤,你们都欺负我,脸朝下左脚绊右脚的龙娃娃悲伤逆流成河无脸见人。 湿敷,我不会走路哒总么办! 苏晚枕让小徒弟蠢哭。一伸手半路被人拦住,羞答答的大徒弟先他一步把摔倒的娃娃提着领子拽起来,拔萝卜吗这是?!小徒弟捏着拳头划拉空气,愤怒道:“死唐逸你放开唔......”“叫师兄!” “大湿兄。”黑葡萄一样的眼珠子一转,鬼灵精怪的叫出让唐逸气爆的称呼。 湿兄你个头,两人又开始掐上了。 天凉好个秋,唧唧又喳喳。 苏晚枕忽然想到一事,问唐逸:“毕业考核你的考题是什么?” 唐逸脸色变得古怪,想了一下,道:“一个......精灵蛋......女的......” 龙傲天大吃一惊:“湿兄,原来你恋瞳啊?” 恋瞳!苏晚枕一惊,下意识想起那个吻,软软凉凉干燥,充满紫罗兰的香味,那双翠色的眸子浓烈如翠玉,折射出满满的热情和柔软,好像流动的绿。他恍然觉得大徒弟这辈子的眼睛真漂亮,又是他钟爱的颜色,那样一双眼睛盯着你谁都会动心的吧? 不对!他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唐逸敲敲龙傲天的头警告他别乱说,摸摸下巴,若有所思:“恋筒是真的......恋潼是没有的......” 苏晚枕不敢问你恋哪个同,他觉得要是问了估计不好收场。 “要个精灵蛋?”精灵子嗣艰难,全靠精灵母树开花结果诞生新的精灵,往往几百年才有新精灵诞生,年幼精灵最容易夭折,却又是人类贵族的最爱,稚嫩纯洁,美丽优雅。 “这任务是舅舅下的,他有个半精灵的宠妃,年前生了个小精灵夭折了,结果悲伤过度,人疯疯癫癫神智不清,看见人小孩就叫宝宝,我舅舅琢磨着小精灵都一个模样,半精灵小时候与精灵差不多,正好我毕业试炼,他就下了这么个任务,弄只回去安慰安慰他宠妃。” 唐逸没有把精灵族当做同类看,今生的皇帝舅舅是外甥控,对他和便宜娘很好,弄只精灵回去哄他开心在心性薄凉的少年眼里并不是什么大事。 轻薄如纸的命。 苏晚枕不知这是他本性还是现在改的,他是喜忧各半。 喜的是徒弟重情。 忧的是徒弟无情。 不知怎地脑海里忽然闪过龙傲天捏断人鱼公主脖子的一幕。 他下意识看一眼龙傲天,小娃娃捏着手指坐在他脚边吧唧嘴准备下一轮口水大战。 或许……是他杞人忧天? “你打算一路杀进精灵族地?” “不啊。”唐逸掏啊掏从怀里掏出一个碧翠的发带,发带是罕见的丝丝树枝编织而成,这种树只有精灵族地才生长,被精灵用作装饰之用:“诺,一个精灵送的信物。”他笑起来双眸如月,慧黠如狐:“咱们光明正大进精灵之森去偷蛋!” 龙傲天:(⊙o⊙) 因为你这般无耻所以才是大湿兄咩 ╭n╮(︶︿︶)╭n╮ 应该说我的徒弟一个比一个无耻,还有一个□□! 唐逸:(≧▽≦)/ 师尊师弟你们太客气啦~ ……没人跟你客气…… ~~~~~~~~~~我是客气的分割线~~~~~~~~~~~~~~~~~~~~~ 第二天天气很好,他们赶到精灵之森也就三四个小时。 唐逸没骑龙,改骑一匹浑身雪白的骏马,马神骏,少年英姿飒爽,俊美无双,一身白色镶金边的骑士装勾勒出修长矫健的身形,黑发在阳光下柔顺流光,宽边帽檐下,翠色双眸清澈安宁,生机勃勃,洋溢着青春和正气,几可入画。 他身后那一群俊男美女都被衬成了抹布。 骑着矮脚马的龙傲天觉得自己骑白马可以更帅! 苏晚枕不发表任何意见。 他家养了两个自恋狂。 不过大徒弟这身皮不错……他看的微微出神,大徒弟几乎察觉什么,猛然回头!师尊大人一慌,抬头望天,脸上一热,大徒弟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笑的师尊几乎恼羞成怒。 不孝徒弟! 唐逸调戏完师尊,心满意足的收回目光,路过矮墩墩的龙傲天时投去不屑的眼神,龙傲天眉头一挑,胖嘟嘟的脸上顿时阴沉下来,豆子眼里溢满恶意和杀气。 这才是小胖纸的真面目。 “哦呀。” 黑暗大湿兄手指勾缠垂落脸颊的黑发,斜睨小矮子,说不出的风流肆意,狂傲邪气,大湿胸是行走在黑暗之道中的王,他比起狂霸酷帅拽的小师弟更加可怕,那个沉默寡言的是他,那个手持天机关的刺客是他,那个沉稳细腻贤惠的是他,这个邪气纵横的还是他。 大湿兄觉得这辈子没白来,他要感谢小师弟,还要感谢那只被他锁在神海里的灭世黑凤。 “哼!” 小师弟扬起下颌鼻子里哼出气。 大湿兄的笑意更深,轻轻扫一眼白衣胜雪眉眼沉静的那人,眼里邪意消散几分。 罢了罢了,从龙傲天下手他会伤心的吧? 我愚蠢的小师弟哦,就让你多活一段时间吧。 要是惹师尊伤心,立刻杀了你哦。 唐逸眸弯如月,翠色的眼眸清浅如湖面,光芒闪烁,璀璨似星。 惹得清冷的人气息一乱。 大湿兄更开心,师尊还真是纯情可爱呢。 一开始愚蠢的小师弟就用错了法子,强取豪夺只会让师尊反感,不管是成神的龙傲天还是幼小的龙傲天都是愚蠢的蠢货! 自己给自己下绊子的蠢货倒是不多见,省了他的功夫。 你能创造,我便能灭世,灭世之黑凤的能力想要完全发挥出来,还要借你一用呢,小师弟。 龙傲天‘哈欠’一声,揉揉发痒的鼻子。 精灵之森宽广无边,有两个繁花城大,自东往南,前面是五级以下魔兽的聚集地,也是冒险者们最爱的地方,中央绕着浓浓迷雾和沼泽,里面栖息着强大的魔兽,与精灵族交好,在它们之后就是精灵族的族地,族地外有迷阵和树木鬼藤守着,擅闯者不是喂了前面的魔兽就是让鬼藤吸干,在往后,精灵之森的最里面,就是绝对的禁忌。 那里面据说无数琼花异草,珍禽走兽,甚至有人间仙境。 说是禁忌是因为,人们口耳相传,里面居住着黑暗的神明。 无论是大魔导师还是法神进去之后都没能活着回来。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行进百米之后他们与大部队散开,也有三三两两结成小队的,米拉和霍茵莱茨守在外围边沿,学员手里有求救的信号箭,他们要确保信号箭在肉眼可见的范围内。 龙傲天等三人继续往里走。 霍茵莱茨只看一眼,不曾阻拦。 龙骑士加上大魔导师,往里走不成问题,尤其是能召唤黄金巨龙的龙骑士,因为与巨龙长久相处身上带着巨龙的威压,低阶魔兽基本是瑟瑟发抖,高阶也是不敢靠近。 米拉眼里流露出期盼的光,眼巴巴瞅着唐逸。 唐逸视而不见,一扯缰绳,冲进森林深处。 望着少年的背影,米拉的心都碎了,而霍茵莱茨微微叹气,默默抱着□□坐在女人身后,安静如磬石。 又走了两个小时。 浓密的树叶开始遮住阳光,地上堆积的枯叶没入脚踝,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腐烂的味道。苏晚枕飘在空中,离地一尺,脚不沾地,触及到他四周的树枝自发扭动枝桠避让开。 他怀里抱着龙傲天。 龙傲天最近很嗜睡,连连打着呵欠。 有可能是时间凝固身体变小自我调节的原因,他检查过一遍后也不是很担心。 唐逸骑着白马行走有些困难,他也不着急,混当是游玩,左顾右盼,时不时冲浮在空中的苏晚枕微笑。 少年回眸一笑最是动人。 情意浮动,柔情如丝,缠的苏晚枕心跳加速浑身不自在。 好像……大徒弟又帅了…… 大徒弟眼睛是桃花眼,翠色似猫,大徒弟鼻梁挺直,人都说鼻子是五官之王,大徒弟是双眼皮儿,眼角上翘,颇有几分勾魂夺魄的意味,大徒弟嘴唇是冷淡的颜色,唇薄薄的,人都说薄唇男人最薄情…… 胡思乱想时一声凄厉的哨声响起。 苏晚枕立刻回神,手捏一个发决,无形的透明球体将他与小徒弟包裹起来,一根细如发丝的透明丝线悄悄缠绕上大徒弟的手腕,他们飘上天空,线头在地上,跟放风筝似的。 森林里迅速窜来几个黑色的影子。 他们已经进入精灵族的属地,触动了精灵布下的警示。 来的是成年精灵,金发碧眼,精致美丽。 他们的碧眼比唐逸的要深,更像是海兰和灰绿之间的颜色,不像唐逸,那是正正经经的翠浓,还会随着心情变化深浅。 咔咔声响。 淬毒的箭齐刷刷指着唐逸。 少年微笑:“我没有恶意,我是戴翠丝的朋友。” 才怪! 我要偷偷弄走你们的蛋蛋~~咩嘎嘎! 精灵那边动了动,一个精灵用生涩的大陆语说:“离开这里,人类!” 他们根本没听进唐逸的话。 唐逸轻叹一口气,动动手腕,低声喃喃:“能用武力解决就不要浪费口水,看来还是要动手。”说完这句,他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跃起瞬间,数十枝利箭破空而来,快很准将白马扎了个透心凉,白马悲鸣一声,四蹄一软,倒地没了气息。 那竟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唐逸嘴角一勾,邪气更重,眸中溢出一点黑色,勾魂的紧,看的精灵女子脸红心跳不敢直视。他轻飘飘踩在树枝上,右手也一招,黑色魔法阵一闪,一杆黄金色的枪出现在手中,伴随一声破空龙吟刺向精灵。 矫如游龙。 翩若惊鸿。 夹杂洪水倾泄之奔腾,高山巍峨之险峻,又像是藏在黑暗中的毒蛇吞吐毒信,一口咬向猎物。果然,磅礴大气什么的都是幻觉,适合大湿胸的还是暗搓搓。 一枪挑落一个精灵。 再回首一枪,又是一个,一共五个精灵,一个照面全部落树。 躺在地上没有动弹。 树林里寂静无声,突然一声鸟啼,地上没气的精灵一抽,猛烈咳嗽,五个都活着,只是被唐逸砸背气了。 在刺中的瞬间唐逸收力,改用枪身砸人,狠狠砸在精灵的身上,把精灵统统砸晕,扑通扑通落下树。 少年持枪而立,居高临下睥睨道:“精灵一族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 握着的手一松,发带垂落,绿色盎然。 “戴翠丝公主的发带!” 一个精灵立刻惊呼,话一出口,他感到不妥,立刻闭嘴。 “有发带也不能证明什么。” 不知是谁小声嘟囔了一句。 唐逸神色不变,只盯着之前发话的那人看。 那是小队长,弓箭上刻着一朵小小的蔷薇花。 精灵真是十分的闷骚,连巡逻警示小分队都是用花朵命名,不过这在大陆上似乎是个传统,不光是热爱自然的精灵,连人类都是如此。 比如他的紫罗兰。 他深吸一口气:“你们可是蔷薇小队?” 好恶俗! 这下子所有精灵都变了脸色。 第三十一章 唐逸的字里行间都透露出对精灵的熟悉,这不是常人能做到的。除非极度了解精灵。精灵的防心很重,尤其对人类,他们生性高傲冷漠,就算沦为奴隶也不会泄露一点精灵族的秘密。可也有例外。比如唐逸舅舅的那个半精灵宠妃,生的美艳娇柔,如菟丝花,当然她在唐逸母亲大长公主面前还是不敢放肆,还有唐逸救下的精灵公主:戴翠丝。 那女孩是掏心掏肺的对唐逸好,爱恋思慕,唐逸在捕奴队手里救了她,便一见钟情,再加上圣龙骑士的加分。 身份,地位,实力和俊美风度足以编织出一张密不可逃的情网。她甚至不愿意回到精灵族地,若她不是下一任精灵女王的话。她深深迷恋着唐逸,关于精灵族的一切都告诉给他。 所以说,唐逸和龙傲天这种男人就是造孽,要不是有人拴住他们心,还不知道祸害多少女孩子。唐逸的本意的取了精灵蛋就走,他不怎么想对精灵下手,不到万不得已。 那些精灵还在犹豫。唐逸又下了一剂猛药,他掏出一粒小种子,甩出小水滴滴在上面,种子立刻生根发芽,眨眼间长成一棵小树,弯弯枝叶,生机勃勃。 精灵们不敢置信,这种能瞬间生长的植物魔法是精灵一族特有的,人类的木系法师也能做到让树木疯长,可之后那些树木全部枯死,唯有精灵一族用秘法提炼出月华来浇灌种子,才不会凋谢。那是族中密法,只有赢得精灵友谊的人才有精灵赠送的月华露,那也是治疗伤口的圣药。 “你们若还是不信,可以让戴翠丝与我见面,再说,我要是想对你们不利没必要大费周折。”唐逸一侧头,露出脖子上金色龙纹。 龙骑士! 精灵们相互看看,为首那人念念有词,手中长出一根藤条,有禁魔功效的魔藤。他对唐逸说:“我们相信你,但是为了安全起见,请你戴上这根藤,见了公主确认你的身份后我们会对你道歉。” “我来只是看望老朋友,我同意戴上。”唐逸含笑歪头的模样又惹得精灵们脸红心跳,精灵是爱美的,长得漂亮的总是比长得不好看的讨他们喜欢。 唐逸双手束缚自然拿不了枪,有精灵自告奋勇,枪一入手,咚的一声响,沉甸甸竟然拿不住,在地上砸出老大个坑。精灵们面面相觑,唐逸一笑,漫不经心念了一句,龙枪在魔法阵中消失。 “可以走了。” 身娇体软的精灵们讨了个无趣。他们在进入迷雾后蒙上唐逸的双眼,再开启结界,却不知这一切都被飘在天空的师尊看在眼里。 苏晚枕透过迷雾直视真相。 雾气浓重,他飘在天空中,阳光明媚,下面郁郁葱葱,茂密的林中不见天日,阳光接近森林时就进不去了,那层雾,像是薄薄的膜将光明阻碍在外。 精灵们带着唐逸在迷雾中穿梭。 苏晚枕清晰的看见迷雾中隐藏着可怕的危机,滴着腥臭口水的魔兽,深不见底安静无声的沼泽,还有张牙舞爪手臂粗延绵千里的魔藤!藤蔓上挂着风干的尸体,好些尸体穿着冒险者的衣服,有魔法师,剑士还有骑士,他们身上插着箭,箭身上雕着一朵盛开的精致玫瑰。 看情况应该是被精灵杀死后供给魔藤吸取养分,这片庞大的藤蔓群不知吸取多少血肉。 苏晚枕眉头一皱。 一点都不同情即将被弄走精灵蛋的精灵。 真的。 更一点也不同情死去的冒险者。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但是,那些飘浮在迷雾中找不到方向的鬼魂是当真可怜。人死如灯灭,要是死后连转世的机会有没有只能永远被束缚,那是又可怜又可叹。 这迷雾让鬼魂迷失方向。 广袖半遮手指,莹润如玉的指尖轻轻一点,在空中划出一道星光,澎湃的灵体透体而出,寒气大作,小徒弟动了动,睡梦中皱眉,他赶紧拍拍小徒弟的背,让他睡得安稳些,那道星光指引迷路的亡灵前往转生之地。 天空中,点点肉眼不可见的金光从天而降没入苏晚枕体内。 这是法则的恩赐,异世界的枷锁再度消弱。 师尊大人很满意。 只是…… 他有些疑惑的望着灵魂队伍的尽头,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最后那几个灵魂怪怪的,前面全部都是干尸,唯独那几个是白森森的骨架,干净的一丝儿肉都找不出。 路过他时,那几个骷髅头一歪,他居然从黑漆漆的眼眶里看出感谢? 光秃秃的脑门,小小的白骨下颌,还有黑漆漆寒森森的黑色眼眶,一歪头…… 他居然觉得萌! 苏晚枕觉得自己的审美还能抢救抢救…… 遥远的森林尽头,亡灵之地,刚刚向诸神炫耀完自家小骷髅的亡灵之神回到家里,却惊呆了,亡灵古堡空荡荡,不光不见了他珍藏的法器和宝物,更是连他心爱的小骷髅都不见了!披着黑袍的男人仰天长啸:麻蛋!谁偷走了我家的小骷髅!!我跟你势不两立!! 嘤嘤婴,那是我养的小媳妇呀!! 一切在无声中进行,不曾惊动精灵们,驱散亡灵后,那些迷雾淡去不少,阴森森的感觉不再那么浓烈。唐逸跟着精灵们再次绕过一个弯,他感受着灵力波动忍不住一笑,眼睛被蒙上后黑漆漆的世界里,能看见漂亮璀璨的星光糅合冰晶,铺成一条瑰丽绚烂的道路,从森林里一直往上方延伸,那些盘旋不去的亡灵被指引着走上轮回的道路。 尘归尘,土归土。 来生一世安好。 灭世黑凤也会这样想? 他忍不住想,应该是跟师尊呆的久了,连心肠都软了,尤其在师尊面前,更是软的一塌糊涂,更不得把世界都捧给他。 也许这就是爱? 少年春风拂面,带起涟漪,却吹动旁人的心。 “你真好看。” 说话的精灵年纪不大,她试图接近唐逸。 精灵们耳聪目明,她一说话就遭到呵斥。 “柏瑞丽,闭嘴!” 说话的是领头的那个精灵。 名叫柏瑞丽的精灵似乎很怕那人,噤若寒蝉,不敢随意与唐逸搭话,可一路上她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追随着少年。 真好看…… 比精灵都好看。 年轻的少女从内心发出赞叹,他是公主的救命恩人,要是能留在精灵之地转化为半精灵该多好,他又是龙骑士,到时候…… 她不禁红了脸颊。 又走了半个小时,肌肤感受的湿度明显少了很多,空气里干燥温暖,鼻尖能嗅到花香和鸟鸣,这是到了。 唐逸前脚刚站定,后脚一阵香风扑鼻,温香软玉扑了满怀。 眼罩也被人揭了。 光明,这是他第一眼的印象。 宛若天堂。 一棵棵巨大的树木树冠茂盛,主树干上建造起漂亮的树屋,树屋里有身姿矫健貌美肤白的精灵穿梭来去,轻盈的在树间跳跃。 绿草茵茵,百花盛开,蝴蝶飞舞,幼鸟娇啼。 更让人惊讶的是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木元素。 生机勃勃的木元素。 唐逸有些不适应。 他体内的灭世黑凤最讨厌这种生气,还有他的龙也是。 正想着,怀里的少女喜极而泣:“艾尔雷亚哥哥,你来看我啦?” 喂喂,姑娘,请先放开小生,咱们再好好聊人生。 想到他的心尖尖在天上飘着看着,冷汗瞬间下来,唐逸不着痕迹推开她,动动手:“现在可以解开了吗?” 少女见他被绑立刻大怒:“艾尔雷亚哥哥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们太没礼貌,快松开他。” 那些精灵尴尬的要命,赶紧松开唐逸,为首的那个小声道歉,唐逸含笑接下,那少女又要扑上来。 他赶紧道:“几个月不见,戴翠丝,你还好吗?” 戴翠丝的眼泪忽然沁出来。 她本是极漂亮的美人,五官生的精致动人,眉宇间自有楚楚可怜之姿,大大的眼睛纯净柔弱似小鹿,现在一哭,眼中泪水滚落如珠,洗的一双湖蓝色的眸子清纯动人,清澈娇嫩,洁白的贝齿咬着娇艳的菱唇,泣不成声:“艾尔雷亚哥哥,戴翠丝一点都不好!” 天雷滚滚! 唐逸鸡皮疙瘩马上立起歌唱,他哆哆嗦嗦打了个寒蝉。 女人这种东西以前不觉得,现在看怎这般可怕? “戴翠丝……” 少女嘤嘤哭泣一会儿,收了眼泪,含着眼泪微笑:“艾尔雷亚哥哥刚来,先休息一下,这些天不见,我可想你了。” 变脸比翻书快,女人是属老鼠的吧? 唐逸腹诽,手却摸摸少女流泻如金的发,安慰:“你别哭,我来了,一切有我。” 戴翠丝找到了主心骨,含泪点头。 围观的精灵赶紧带着唐逸与戴翠丝进了中央最大的树屋。 这四周的精灵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焦急和憔悴,看来精灵族的确发生了什么,戴翠丝是精灵族的公主,能让她惊慌失措的除了女王就是精灵母树。 少年垂下眼眸遮住一汪幽潭,阳光照在脸上,长而浓密的睫毛打出浅浅的阴影。 哎呀呀,他又起怀心思了总么破? 第三十二章 精灵族的女王端坐于高座之上,愁眉不展,她有数千岁,外貌看起来却像戴翠丝的姐妹,戴翠丝带唐逸进来她也仅仅只看了一眼,那一眼含有巨大威压,沉静冷漠,宛若沉甸甸的大山—这是法神的威压! 女王根本不担心唐逸心怀不轨,法神在这片大陆上实力绝对屈指可数,在她看来,一个大有前途的龙骑士,救了她的女儿,若是心性光明,她不介意留下他。当然唐逸那张俊美的皮囊绝对加分不少。 见过女王,戴翠丝高兴的将他带到离王宫最近的树屋上,整个精灵族地除了王宫是用石英建造外其他全部在树上,王宫与其说是宫殿不如说是祭祀和供奉精灵之树的地方,在那里,唐逸至少感受到五位法神的威压。那是死去后化为英灵守护精灵之树的历代女王们。树屋由藤蔓和桐树木搭建,弥漫着木头清香,加固用的藤蔓伸出一角,悄然在窗台上开出嫩黄的花朵,清鸣的月光鸟落到茂密的树枝上,梳理着瑰丽绚烂的羽翼,轻轻鸣唱,它们是精灵之森特有的鸟,据说是月神爱上自然之神时眼泪所化,寓于爱情和幸福。 唐逸伸出手指,白皙修长,一只月光鸟飞落在指尖,红色鸟嘴轻啄,清澈豆豆眼稚嫩纯净。它惹的少年一笑,阳光中绿荫葱葱,斑驳的光点落在林间,少年身披光纱,俊美无双的面容,眼里是柔软的光,宛若光明之子。他的俊美毋庸置疑,他的内心如同他的外表一样高尚,那是教廷的教皇都没有的光明! 戴翠丝再一次迷醉在唐逸的光芒中,她的艾尔雷亚哥哥永远是这样美好! 飘在天上的苏晚枕也这么觉得,自家徒弟美美哒?美男计使得可好哒! 唐逸放飞指尖的月光鸟,伸手揉揉戴翠丝柔软的金发,柔声道:“戴翠丝,你是为了什么哭泣?你的眼泪珍贵如珍珠,不该轻易落下,说出来,我来帮你......”尾音渐低,轻柔低沉,微微颤抖,让人放心和信任。他的话带了诱哄和一点催眠的技巧,再加上戴翠丝是全心全意的依赖仰慕着他。卑鄙吗?他在少女泪眼婆罗中叹息,满满的心疼和怜惜,眼中溅起黑色的涟漪。或许吧,他是卑鄙的...... 灭世黑凤是怎样一个邪恶的存在,他心知肚明,可他一点都不敢表现出来,若说曾经的唐逸阴郁沉稳,善于隐藏在黑暗中一击必杀,那现在的艾尔雷亚却是行走在光明中,散发着耀眼的光辉,可他的心肝黑透了。他更喜欢玩弄人心,看着人们痛苦崩溃的模样,祈求他的帮助,真是可笑呢。 他怜惜的凝视少女,眼里的翠色化成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将少女溺死在其中。戴翠丝白皙娇嫩的脸颊泛起红晕:“艾尔雷亚哥哥,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我要是说了,就是将你卷入其中......” 唐逸温柔的说:“傻姑娘,为了你我不怕。”哟哟切克闹,精灵蛋蛋来一套,你把蛋给我就行。 咳咳,想想而已。 苏晚枕低着头鄙视大徒弟。 大徒弟挑挑眉,满脸无辜:怪我诺? 人家都送上门来了,不骗白不骗,反正骗了也白骗。 这么渣小心日后没人要! 苏晚枕用眼神告诫他。 没人要就没人要…… 大徒弟撇撇嘴,心里说了一句:只要你要。他才不稀罕别人呢。 …… 戴翠丝停止哭泣,她不是爱哭的性子,可在艾尔雷亚面前总是会流露出软弱的一面,或许她潜意思的觉得软弱的女孩子惹人怜惜? 她将杂念去除,把烦恼说了出来。 “最近精灵族发生了大事。”她又开始犹豫:“我不知该不该说……” “你可以完全信任我之后再说。”艾尔雷亚表面上是在尝试打消少女的疑虑,可事实上却是以退为进的逼迫对方,尤其是面对自己爱慕对象的时候。翠色眸子适当流露出悲伤,果然,少女连声说:“不不不,我完全可以告诉你的,艾尔雷亚哥哥,我对你没有任何的隐瞒,母树在上,我的一切都可以为你真实的呈现……” “其实……一切跟母树有关……精灵族地外有保护这片森林的亡灵之雾,说是保护精灵,不如说是保护森林深处的那位大人,亡灵之雾一直很安分,可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雾气开始往精灵族地蔓延,有不少精灵受到污染堕落成暗精灵……我们只能净化他们……” 少女说到净化眼眶泛红。 少年摸摸她的额头,垂下的眼里闪烁着冷漠的光。 能拯救灵的只有神,就连光明教会也不是救治,那是完完全全的‘净化’,化的渣都不剩。 真是可怜呢。 他轻轻弯起嘴角,冷锐寒凉。 笑到一半,想到天上还有他的心尖尖在,赶紧敛去笑容,又是一副温文尔雅的美少年。 “别伤心,戴翠丝,堕落成暗精灵的精灵们是心甘情愿的,他们想必深爱着这片土地,净化时是不是没有反抗?” “……是……” “他们宁愿作为光精灵死去,也不愿成为肮脏的黑暗精灵。他们深爱着这里,深爱着你们啊。”呵呵,在法神的威压下谁敢反抗?更何况那是他们的精灵女王,深爱是肯定,但自愿死去就不一定。 戴翠丝明显被治愈了,眼波流转,脸颊泛红,轻咬着粉嫩的唇,小小的点头:“恩。” “后来呢?” “后来……精灵母树一直有消灭一切邪恶的力量,它有着生生不息的生命之力,母亲便让母树结成结界将亡灵之雾阻挡在外,可是,那些亡灵之雾不知发生了什么异变,它们变得十分可怕,无孔不入,守护在精灵族地上方的母树也被亡灵之雾污染……连精灵之泉都……”她说到这里潸然泪下,唐逸这才了解到始末,精灵们一旦出入亡灵之雾的时间过久,就会遭受污染,而精灵母树守护着这片精灵族地,同样也受到污染,千百万年来这里一直是精灵的圣地和诞生之地,而精灵之树更是母亲般的存在,他们宁愿与这块土地一起死去,也不愿意离开,能净化亡灵,可母树也会像那些被净化的精灵一样凋谢死去。 哄走戴翠丝,手指一动,布下无形的结界,一点跳跃燃烧的黑色火焰嘿咻嘿咻的跳出树屋,落在角落里,安安静静的当守卫。 唐逸一回头,屋子里多出两个人来。 屋里的温度降了降,白色广袖不经意拂过桌角,藤蔓上开出六角的冰花。 他将怀里熟睡的小娃娃放在藤蔓编织的床上,指尖一点,枯萎的老藤开出嫩黄的鲜花,散发出幽幽甜香,这使得娃娃睡得更熟。 唐逸一点都不嫉妒,真的!! 只是好想宰了那个小混蛋。 小混蛋幸福的冒泡泡,师尊纡尊降贵给他盖好薄毯。 从后面看,师尊弯下的腰劲瘦柔韧,巴掌宽的水蓝色镶金丝的腰带勾勒出迷人的线条,黑色发丝随意束在一起,垂落背后,有几缕调皮的情丝滑落脸颊,柔和冰玉的光泽,多出几分柔软,他近乎贪婪,只觉得那份花香顺着风飘到这里,呼吸间全是趋势不散的甜。 师尊回头,他只觉得漫天的阳光全落入那双眼里,照亮满身黑暗的他。 “唐逸?” “师尊。” 他立刻应了一声,心神动荡,竟然把持不住。 这一声让苏晚枕心头一跳,大徒弟的声音好好听总么破? “……”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沉默的过分。 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慢慢弥漫,苏晚枕揉揉鼻子,哪里来的花香?刚刚那朵花没甜蜜到这份上吧? “晚上……” “晚上……” 两人又尴尬了。 面对从半大养到半大的徒弟,他第一次感觉不自在,啊,不是,加上之前的那一次,已经两次了,很不自在。 “师尊您先讲。” 唐逸小声说。 “晚上要不要去一探精灵禁地?” 法神算什么?半神都不是他对手! 唐逸下意识看了熟睡的龙傲天一眼,苏晚枕一笑:“让你师弟睡睡,等咱们回来正好赶上晚饭。”龙傲天沉睡的时候身体的力量在不断的增长,他的力量偏向霸道的属性,本身是霸道的灵根和灵体,又修炼了兽人战歌,他仅仅传授给两个徒弟剑阁最基本的剑诀和五行决,两个徒弟就跟嗑药一样蹭蹭往上涨修为,一路高歌猛进到金丹。 现在看看两个徒弟,一个是龙骑士,相当于金丹后期,一个嘛……他估测一下,差不多是金丹中期,睡梦中还在不停的涨。 逆天啊。 唐逸眼睛一亮,这么说,单独咯? 他和师尊两个……单独……出去……去精灵禁地? 听说精灵母树可漂亮了,听说精灵族谈恋爱都要在精灵之泉里泡过啊…… 哎呀……好羞羞哒! 第三十三章 唐逸终究没能如愿。 苏晚枕身上死死缠着一个挟考拉’,对他横眉冷眼,十分不屑,他这才觉得,师弟这种东西是真不能心软,一心软,倒霉的是自己。 倒霉的师兄带着愤怒的师弟还有蛋定的师尊一起夜袭。 旁晚时有精灵送来晚餐,刚从树上摘下的水果和花蜜酿造的美酒,苏晚枕只对酒有兴趣,精灵酿造的酒甘甜甜蜜,带着微微酒香,说是酒,不如说是饮料,好喝不腻,相比之下,水果他敬谢不敏,苍梧那么多年,吃素吃的要死要死的。 他还吃肉。 目光放空,他貌似有几天没吃到肉了? 好饿…… 肉? 鼻子一动,好香! “师尊,啊。” “啊。唔。” 温柔的声音哄的他下意识张嘴,热乎乎的肉大小合适,片成薄薄一片被吹凉一些塞进嘴里,咬一口喷香,皮脆肉嫩,油脂满口。 咀嚼吞下去,他更饿了。 大徒弟不知从哪里掏出的烤鹿腿,用小刀片成小片,再用小叉叉了吹凉送到他嘴边。 细心的男人最帅。 尤其是眼神温柔满心都是你的男人。 苏晚枕一怔,下意识咬住送到嘴边的肉。 “师尊,松口,乖。” 他一松口,徒弟温暖的指腹蹭上他的嘴角,轻轻拭去,低声笑道:“有污迹。帮您擦擦,您不会介意吧?” 介意? 师尊脑袋乱成一团浆糊,指尖莹润的温暖尚在,他收敛心神,冷冷道:“下次不许。” “知道了,师尊。” 唐逸眯起眼笑。 看他模样也不知是放心上还是没放心上,苏晚枕又不好撒火,拿他没辙。嘴里的肉咀嚼的不是滋味,偏生这一幕正巧落入醒来的龙傲天眼里,小娃娃嘴巴一憋,哇哇的哭:“师尊,我也要喂。” “叫你师兄喂!” 师尊大人心情不好,冷声说了句。 小徒弟明显看出师尊心情不好,不敢再闹,默默拿眼神杀死他狡猾的大湿胸。 一顿饭除了唐逸谁都没吃好。 天色渐晚,精灵都已沉睡,一队队巡逻的精灵身披软甲腰挂弓箭在族地见穿梭,精灵都擅弓箭,天生的弓箭好手,甚至好些人会在箭上用上风魔法和毒。 据唐逸从戴翠丝口中套出,精灵小队分五队,实力最强的是玫瑰小队,他们为女王护卫,每人都具有魔导士的实力。 月光朦胧,今晚新月,月牙如钩,光惨淡黯然,照在大地上隐隐绰绰,夜间行走要是眼力不好的话离远一些都看不清。 苏晚枕抱着龙傲天跟在唐逸身后。 唐逸步伐很快,只一个呼吸就窜到巡逻队身后,他敛去气息,将自己藏在树身的阴影中,如同一只潜伏的豹,等待机会。 巡逻小队走过。 他忽然伸出手,一手捂住最后一个精灵的嘴,将他悄然无声的拖入黑暗中。 豆子大的黑色火焰一动,弹指间将精灵吞噬,无声无息的泯灭他的存在。 精灵彼此之间相隔五米,这里没有惊动任何人。 第二个他如法炮制,直到最后一个。 他倒不是怕了精灵,可要是提前惊动他们会惹来不小的麻烦。 解决完巡逻小队,他们往禁地去。 前脚刚靠近,一股强大的精神波动席卷而来,唐逸这具身体毕竟太年轻,眼前一黑,胸口被一块大石头狠狠砸了一下,猩甜的血涌到嘴巴里,他又强行咽了回去。 就在他后退一步踉跄而倒时,一只手稳稳扶住他,修长白皙的指握住他的肩,他微微侧头,低声道:“师尊……” 苏晚枕应了一声,灵力运转,无形的结界以手腕为□□两边蔓延,将三人都包裹进去,结界密实的一点气息都不曾泄露,这与唐逸潜伏的技巧都不一样。 唐逸是巧,而苏晚枕直接是以力而破。 大大方方用灵力运转幽冥决包裹自己,拒绝泄露一丝的气息。 除非比他强大。 幽冥决这种东西与逃命的芥子袋同出一人之手。 剑阁的老变态们日日夜夜看守本门弟子的本明灯,爱如眼珠,深怕风大夜寒不小心吹熄了,结界师布下一层又一层,逃命的法术也是研发一套又一套。 这次他们很顺利的进入禁地,白色石英石建造的宫殿并不大,但它完全将后面的精灵母树包围住,形成一个夹缝,想要进入禁地只能从宫殿内经过,没有第二条路。 他们大大方方穿过宫殿,临走前龙傲天还抠走女王宝座上的一颗水蓝色宝石,宝石魔力充沛,小娃娃把玩一会儿,嗷呜一口,嘎子嘎子嚼了几下,咕噜,拍拍肚子,一副满足的模样。 苏晚枕:“……” 唐逸:“……” 我们对愚蠢的师弟&徒弟那神奇的胃一点都不想发表看法! 白色的宫殿两侧是女王的寝室,过了宫殿,入目开阔,晚风带着湖水的凉气扑面而来,巨大的树木引入眼帘。 碧波印弯月,风景如画。 精灵母树上原本翠绿的树叶全部变黄,大片大片往下落,水面上飘动着璀璨流金,土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叶子。 凋零后一样美丽。 甚至多出死亡的凄美。 精灵母树上挂着数量少的可怜的精灵蛋,精灵般半透明,也就鸵鸟蛋大小,隔着树枝隐约可见里面五官模糊抱着双膝沉睡的小精灵,尖尖的小耳朵,柔软的小身子,可爱可怜。 树下埋着大量的魔法石,翠绿的木系魔法石勉强维持精灵母树的生机,使得小精灵不会马上死去。 精灵们似乎……只剩下精灵之泉了? 真可怜。 唐逸上前去试图摘取精灵蛋,手指刚碰到精灵的蛋壳就是一痛,火烧火燎的疼痛从指间蔓延,大片的黑色扭曲而上,顷刻间就蔓延到了手肘处。 他也不急,背着师尊和师弟,一簇火焰在黑蛇处燃起,同样是黑色,同样不详狰狞,但那片黑色就像遇上天敌,惊慌后退,连连挣扎,不过一个呼吸,就被火焰扑上去吃的干干净净。 他露出冷漠的笑。 黑凤之火烈焰可焚天,三千神魔,无所不焚,更何况区区神明的诅咒? 是他师弟太愚蠢! 精灵蛋入手。 软的不可思议,没有普通蛋壳的坚硬和冰凉,那是带着呼吸的柔软。 许是他驱走精灵蛋的黑暗,那蛋在他掌心一动,似乎蹭了蹭? 他心头一动,一个念想悄然浮上,隐秘的折下一截精灵母树的树枝扔进芥子空间,然后捧着精灵蛋走向师尊,伸出手:“师尊,是软的哦。” 师尊大人似乎好奇,又端着架子,眼里浮现出一丝纠结犹豫,落在唐逸眼里,直接让他心神动荡,软成一汪水。 他家师尊大人萌萌哒真可爱(≧▽≦)/ 转眼一瞧,三头身的小屁孩同样盯着美人师尊流口水双眼放光,他眉头一皱,生了怒气,师弟就该人道毁灭。 不过,现在也够惨的。 三头身啊,能看不能吃。 真的是软的! 苏晚枕摸摸手里的蛋,软,但是有形态,温热柔软,像是摸到热的果冻,很舒服。只是仔细看看,蛋里的小精灵或许被黑雾缠绕太久,有些怏怏的缺乏生机。 心生恻隐,手指一点,绿色光芒飘进蛋壳里。 浓稠的生命之力化为实体被小精灵抱在怀里,无声无息的啃了几口。 那小家伙很满意,似乎笑了。 苏晚枕也笑了。 眉眼弯弯,雪中盛开出美丽的朝阳花,充满温柔和生机。 他对幼崽向来没有抵抗力,若是唐逸和龙傲天当初拜师时再小几岁,萌萌哒睁着大眼睛眼巴巴瞅着他求拜师估计他一回合都撑不过去。 喜欢幼崽是病,早已放弃治疗! 唐逸满心欢喜。满眼璀璨的流金,碧波荡漾,水光印着月光,朦胧美丽,更美丽的是站立于水面上的人,白衣广袖,眉眼清冷,晚风徐徐几欲乘风归去,他眼里只有他,天塌了都不想理会。要是没有那个烦人的拖油瓶就更好。他遗憾点点脸颊,目光留连不舍。苏晚枕试图忽视那份灼热的目光,将注意力放在小徒弟身上,他一手托着龙傲天的小屁股将他慢慢浸在水里,脖子以上浮在水面上。这是借由精灵之泉仅存的生命之力来驱散龙傲天的诅咒。泉水冰凉,力量太过柔和,他索性将唐逸叫过来,以自身为媒介柔滑唐逸阴冷霸道的灵力后再度入龙傲天体内。唐逸乖乖的应了,一手握住师尊的手,盯着泡在水里的龙傲天若有所思,良久,缓缓垂下眸子。 让师尊犯险......真是不应该呢....... 传递过去的力量源源不断,龙傲天痛苦的闷哼一声,脸上的痣活了过来,挣扎扭曲,可再怎么扭曲也逃不不掉,最终惨叫一声化成烟雾消失。龙傲天大汗淋漓,脸色惨白,他摸摸自己的脸,似乎变大一些,再看看师尊眼里印出的自己,莫约七八岁,稚嫩安静。他一下子哭了出来,扑倒在师尊怀里,嘤嘤嘤:“师尊......我还是没变回来!”师尊摸摸他的狗头,安慰;“乖,你年长几岁还是好的,至少不用师尊抱了。” 龙傲天:∑(゚Д゚)。 唐逸:w(`0`)w棒极了! 第三十四章 龙傲天陷入深深的抑郁之中。 师尊的怀抱温柔结实,带着雪花的冰凉,不说睡起来冬暖夏凉,至少心里头是酸爽透了,还有师尊的喂食,他装年纪小把饭弄得到处都是,师尊是个喜欢孩子的,对他格外心软又温油,餐餐基本都是亲自喂。 现在告诉他福利没有呢? 坑爹呢! 他哗啦一下从水里站起,却忘了一件事儿,年纪增长代表着什么,年纪增长代表着身体也跟着长大!三岁的衣服根本穿不了,刚刚骨头伸缩时那件可爱的小衣服早就被撑破成破烂布条可怜兮兮的挂在胳膊上,所以,他在最喜欢和最讨厌人面前光奔了!! “啊!” 哗啦蹲下。 大半张脸都缩进水里,咕噜咕噜红透了。 师尊微微一笑:“莫羞恼,你身上哪里为师没看过?” 师尊最大的爱好就是给小徒弟换衣服! “咕噜咕噜。” “啊,师弟沉了!” 大湿胸惊讶道。 师尊上前一步赶紧把人捞起来,摇头感慨,小徒弟脸皮儿真薄。 成长到□□岁,诅咒基本是解除,师尊上上下下检查一遍,小徒弟体内灵力庞大浩瀚如烟海,流转生生不息,没有一丝一毫的晦滞感,脸上代表诅咒的痣也消失,若说为何没能恢复原样,苏晚枕也不知道。 他准备带着小徒弟去找光明神试试。 那个在小说中无所不能的神。 还是至高神的正宫娘娘之一,不管治不治的好,看在她男人年幼时萌萌哒的份上也能代为说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o(n_n)o 师尊大人,您是不是忘了,您家小徒弟成年版早就干掉光明神一统神界哒? 记忆三秒的师尊:Σ(°△°)︴ 这不科学! 难道他年纪大了? 苏晚枕打死不承认。 三个各有所得,那汪精灵之泉被吸收所有的灵气后再也不能用,又泡了龙傲天一次,估计里面染了诅咒,苏晚枕索性将整个精灵之泉冰冻起来,变成永恒不化的冰泉,别说喝,就是大魔导师用烈焰焚城的禁咒烧也烧不化。 而且精灵女王是木属性的法神。 他们得了精灵之蛋,欠下母树一个因果,索性将大半的冰雪之力转化成生生不息之力灌入树身,整棵正在枯死的树接受生生不息之力后停止落叶,干枯的身躯重新焕发生机,嫩绿的小芽在枝头随处可见。 晚风吹来,丝丝凉气,母树一抖枝桠,还残留在树枝上的枯叶哗啦啦全部落下,宛若下了一场黄金雨,枯木逢春,自去其残渣用来供养新的生命。 一片极为漂亮的翠绿的叶子飘落在他眼前,他伸手接了,触手冰凉润滑,经脉分明交错,如同翡翠雕琢而成。 饱满生机和圣洁。 这是这颗精灵母树在凋谢之前最后一片叶子,它将它作为谢礼送给苏晚枕。 苏晚枕摸摸它粗糙的树身,低声道:“谢谢。” 树冠一动,飒飒作响,自然动听。 三人这般动静竟然还没惊动那些潜藏的神识?不可能的,只不过那些神识隐藏在精灵母树之中,看苏晚枕对母树做出有益之事这才没有阻拦,她们虽然打不过,可警示还是能做到的,这会儿功夫一个个都闭嘴不语,任由他们折腾。 精灵之泉比起精灵之源的母树来说差远了,再说有母树在,还愁第二条精灵之泉? 能做精灵女王的没有一个傻子。 临走时,唐逸步伐慢了一慢,落在后面,再回头,望着生机勃勃绿意盎然的树和冰冻的泉水,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手指一弹,一粒豆大的黑火落到草地上,黑火落地,并未燃烧,蹦蹦跳跳躲到草丛里,等到几人走远了,不见了,这才从草丛后探出头来,它本就身娇体小,又借着夜幕遮掩,还擅长收敛气息,完美的避开女王们的精灵力,黑色之火蹦跶到冰冻的泉水边,露出一个诡异的‘表情’这表情和唐逸离开时有几分相似,带着恶作剧的趣味,很难想象一团火也会有这样的表情! 人性化的裂开‘嘴’无声大笑。 笑完,悄悄顺着草滑进冰泉里,冰冻的冰泉就像是遇上火的蜡烛,无声无息融化开一个小洞,不起眼,小的可怜。 黑色的火焰在冰泉中飘散成一丝一缕的黑色,与泉水融为一体,了无痕迹。 冰冻凝结的冰泉中,无声的不详和灾难开始蔓延,这是席卷整个大陆的灾难,近乎灭绝所有的生灵,直到最后的救世主降临,人类存活不足十分之一,这也导致第三季元的没落,第四纪元兽人的崛起。 灾难,从精灵开始,除了精灵母树外,没有任何精灵活下来。 不远处的亡灵古堡中,亡灵之神打着喷嚏骂骂咧咧:“谁在背后骂我?”他骂完,赶紧摸摸刚出炉的白色骨架,一脸迷醉:“哦,我的小可爱,你真是美极了,我最爱你了,你可不要学你的前辈们离家出走抛弃爸爸一个人!” 那什么狗屁精灵公主,有他可爱的小骨头好? 还想献身给他解决诅咒,哼,瞧她一脸矫情的小模样! 蹭蹭蹭,啊,我可爱的小骨头!! 他再一次迷醉的叹息。 这副表情落入九天之上的神眼中,神面无表情,懒洋洋伸手一点,哗啦一声脆响,亡灵古堡顿时炸开锅,亡灵神的咆哮响彻天际:“哪个缺德的炸了我的小骨头!!还我小骨头!!站出来,单挑!!” 神慢吞吞的道:“是本尊,你要单挑?” 亡灵之神:“……” 至高神的话从神殿遥传入他耳,他顿时泄了气,摸摸鼻子,弯下腰:“吾神请原谅吾的冒犯。”真要跟至高神打他撑不过一个照面,小骨头可爱,但性命更可爱,活着就有千千万的小骨头,死了,下一个亡灵之神将会拥有他可爱的小骨头。 他没那么傻。 神慵懒抿一口酒,青春女神的不老泉酿造的酒甘甜醇厚,口齿留香,他似乎有些醉了,眼神迷蒙,俊美无双的脸上稍稍融化至高神的威严,庞大的威压轻轻收敛,他想到什么,自顾自的笑了,这笑容罕见又温柔,如三月开在神头上的蔷薇花,美丽珍贵,引得跪伏在旁边手持酒壶的神宠们一阵面红心跳,更有得宠的神宠妄图越过雷池,攀上神的膝头,绝美无双的脸上露出对神的痴迷和全心全意的爱慕。 神捏起神宠白皙的下颌,低沉的笑:“你爱我?” 神宠眼神迷离,置身梦境一般,痴迷的回答他挚爱的神:“是的,我爱您,至高无上的吾神,我的心脏为您为跳动,您就是我的世界我的一切,您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神笑的更加肆意。 神宠们对这个幸运儿投以羡慕嫉妒的目光。 他们深恨这个幸运儿不是自己。 神的手指修长白皙,神的手掌宽厚温柔,神的眼神罕见的柔和。 神为他们编织了一个美丽的梦境。 没有人不陷在其中,哪怕下一刻死去。 然后,他们没有了下一刻。 整座辉煌的神殿被无形的大手抹去,彻彻底底的抹去,包括神殿中的神宠神仆和从神们,他们惨叫都没有,悄然无声的消失。 神独立于虚无的天际,眼神温情脉脉,叹息:“你们爱我,可我爱的人不爱我呀。”你们的爱对我无用,我要来作甚? 他喝完最后一口酒,随手一扔,转身离去,转身的一瞬间传出一声冷哼:哼,我过得不好,秀恩爱的都要烧烧烧烧死! 无辜躺枪的亡灵神:“……” 九天之上,虚无之所,迷醉的神冷笑:“风云将起……谁也别想走……” 他倒要看看,谁敢走,赢了,那人就是他的,完完全全是他的,只属于现在的他,输了,大不了灰飞烟灭轮回不见。 他从来不曾拥有,所以不怕失去。 可那两个却不一样,他们至始至终都拥有着,若要失去,是要他们的命。 来吧!以大陆为棋盘,吾等着你们!! 忽然,神似乎想到什么,阴冷的表情散去,露出一个明媚笑来。 他记得……师尊想着去光明神殿看看? 光明神那个老女人早死的透透的,现在那座光明神殿供奉着他的雕像,师尊去,他肯定也去瞧瞧啊。 嘿嘿嘿…… 咂摸咂摸嘴,遗憾的觉得,要是早干掉那两个电灯泡现在就能跟师尊独处了。 唉…… 苏晚枕要是知道有个神暗戳戳的盯着他是绝对不会往光明神殿去的! 麻蛋,有事难买早知道。 第二天大早,他们跟精灵族告辞,临走前精灵族的公主依依不舍,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艾尔雷亚哥哥对精灵母树没法子,眼泪汪汪的送走心上人,禁地那边传来女王们的示警,王族去一看,吓了所有人一大跳,摇曳生姿的精灵母树绿茵浓郁,不见之前凋零惨败的样子,唯一遗憾的是精灵泉被冻住。 精灵泉的作用不大,就是大家没事用来谈情说爱喝喝水的地方,这里水脉多的是,再找一条出来就行。 关键是精灵母树还活着! 再说冰泉谈恋爱更有感觉更漂亮。 公主眼泪汪汪,她误会了艾尔雷亚哥哥,这分明是艾尔雷亚哥哥救活了母树又怕她责怪泉水才不说出来的,她的艾尔雷亚哥哥真傻…… 不……傻的是你……姑娘…… 第三十五章 他们沿路返回,唐逸召唤出他的龙,黄金巨龙威风凛凛,神圣不可侵犯,流金般的鳞片在阳光下璀璨夺目,苏晚枕想起剑阁的龙神来,据说当年龙神是龙族中最高贵的五爪金龙,上天入地大杀四方无所不能,呼风唤雨威风的很,只可惜后来剑阁的祖师爷自剥神体重入轮回,龙神也日渐沉寂,与凤尊一起将身体镇压在剑阁下以镇剑阁气运,神智化虚影守卫剑阁。那是何等忠诚,才千千万年不曾改变,爱护剑每一个弟子。 这个念头刚冒出,现实就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唐逸的龙舔着脸凑下来,巨大的龙脸有两个他高,灯笼似的眼睛里流露出垂涎的光:“美人美人,你是那头冰雪小美人的主人对不对,我有房有金币长的还帅很负责,你把你家的小美人嫁我可好......嗷嗷!”他惨叫起来,嗷嗷乱喊:“艾尔雷亚,你就是一个光棍,一辈子的光棍,我诅咒你找不到女人!” 唐逸毫不在意,慢吞吞收回扎在它屁股上的龙枪,冷笑:“不劳你费心。”举起手里的枪,金刚石打造的枪头阳光下闪闪发光熠熠生辉,瞧的龙下意识闭上嘴不敢再胡言乱语。 天下所有的龙都不一样,有的超帅,有的*又逗比,比如这条自称最帅的龙族的黄金巨龙。三人上了龙背,巨龙长鸣,龙吟响彻天际,白云卷动,风声乍起,龙威浩荡,闻着无不惊慌失措瑟瑟发抖,魔兽们跪伏于地,任人鱼肉。 龙傲天瘪瘪嘴,眼里燃起不服输的光。想了想还是罢了,左右是代步的,太计较丢人。龙翼一卷,顿起九天之上,白云清风拂面,触手可及,一望无际的森林从高空看又显得渺小起来。难怪自古以来人类对于天空都有一种特殊的情节,征服与翱翔,是刻在骨子里的梦想。 巨龙很帅,不辜负其黄金巨龙的美誉。 比他的冰霜巨龙还帅,虽然嘻嘻哈哈乱开玩笑,但那双竖瞳里却是深邃沉静,清澈干净的,他想了想,索性成人之美:“莉莉丝不是我的巨龙,我在半路捡到的,你要是喜欢她就去追求她,前提是要心甘情愿的喜欢,不许乱来。” 其实是他懒,才半路抓了头龙来,连契约都没签。 顺便说一句,莉莉丝是超级颜控,喜欢冰山美人的那种。 黄金巨龙高兴的三百六十度翻转一个大圈,忽如其来吓的人心头一跳,艾尔雷亚一拍它的脖子,喝道:“别乱来,不然让你一辈子单着。” 巨龙悻悻:“哼哼,你就羡慕嫉妒吧,单身的可怜男人真可怕。” 这话说的他脸都青了。 它声音大,听得龙傲天笑倒在苏晚枕怀里,拿脸蹭蹭,撒娇:“师尊,以后可以给师兄找个媳妇,咱们苍梧也就有小小师侄哒。” 苏晚枕秀气的眉一挑,忽然觉得有点刺刺的,只是淡淡道:“缘分天注定,修道一途,讲究因果,是你的总是你的,强求不得,也推脱不掉。” 龙傲天和唐逸同时一怔。 苏晚枕说了这话,神色悠然清冷,那份刺刺的感觉逐渐平复下去,就如他说的,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永远不是你的,你努力一下得来的,未必不会是别人努力一下夺走的。所以,顺其自然就好,他摸摸心口,总之,不会逃避。 一路无话,高空有些冷,唐逸布下防护用的结界来阻挡风。 片刻后,飞至森林入口处不远,那里大部队扎营在此,有人在做午饭,烤肉涂抹蜂蜜,香气扑鼻,巨龙的双翼遮天蔽日在营地上投射出巨大的阴影,众人抬头仰望,目光灼灼。龙收拢双翼降下,临走前凑到苏晚枕跟前,殷勤的说:“可是你说的,我这就去找莉莉丝,放心,不乱来,我有绅士风度。” 龙族爱黄金,它是盛产黄金的黄金之龙,往年龙岛多少母龙排着队等着他的宠爱,但人眼光高着呢,就喜欢那个清冷高傲的小美人。 所以说,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龙。 巨龙消失在召唤阵的光芒中,营地里忙碌的学员们停下手中工作,尊敬敬仰的对唐逸行礼,少年一路穿梭过去,简直就是高傲的国王在巡视自己的领地,感觉无法言语的帅气和霸气。 自家徒弟棒棒哒~ 米拉在帮助学员搭建帐篷,这是陆续返回的学员,霍茵莱茨和一群准骑士带着猎物从森林深处返回,那些猎物在一边的溪水旁已经处理好,不见鲜血和狰狞。 唐逸自然有人帮他搭建帐篷,作为骑士学院最高年级的首席和唯一的龙骑士。 苏晚枕索性让人把两个帐篷搭在一起,省了功夫。 帐篷里简简单单,铺着法师从空间戒指里掏出的毛毯,帐篷上开出一个小窗,旁边插着一束盛开的鲜花。 晚上睡觉窗户能拉上。 龙傲天撒欢儿不见人影,唐逸拒绝了分享,自己拖着龙枪去了森林,半柱香功夫提着一头处理好的小鹿出来。 旁人就有人惊呼:“疾风鹿!” 疾风鹿是五级风系魔兽,擅长逃跑,往往高阶魔兽也拿它没辙,所以是脆皮法师的最爱。 拥有一只疾风鹿,打不过还能跑不是? 苏晚枕从帐篷走到树下,依靠在树身,浓密的树荫能感受到斑驳的阳光照在身上的温暖,还有轻风送来的清凉。再他不远处,唐逸把疾风鹿洗干净切下鹿腿串上,剩下的鹿身给了一边虎视眈眈的脆皮法师。 鹿腿涂上蜂蜜,孜然,盐,烤的吱吱作响,香味扑鼻。 不得不说师尊的外貌具有绝对的欺骗性。 尽管内在对着鹿腿狂流口水,但事实上,清风拂面,冰雪出尘之姿,一派淡然,目光悠远,冷淡清凉。 哎哟我去,徒弟的手艺貌似进步了呀。 哟哟切克闹,鹿腿蘑菇来一套。 龙傲天长得跟龙傲天一模一样,就是缩小版的样子,可苏晚枕摆出一副高岭之花的模样,没人敢说嘴问,而且他不仅是大魔导师还是龙骑士绑定的奶妈,真要是冒犯了,估计马上能接到龙骑士扔过来的白手套。 举目凝望,已经看不见小徒弟的影子,但他能感受到小徒弟并没有走远。 此刻的龙傲天却遇上了一点小麻烦。 黑色的巨兽咆哮扑过来,地上的泥土被钢铁似的钩爪掀起,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野兽失去理智的双眼,通红狰狞,嘴角流露出腥臭的涎水。 龙傲天往旁边一跃,避开野兽。 这是七级的食铁兽,一般喜欢呆在阴暗潮湿的地底,很少会出来,性情温顺,也很少袭击人类和其他动物,以矿石为食。 这只食铁兽很反常。 它再度扑过来,地面发出轰隆的巨响。 龙傲天索性爬上了树,呆在离它远距离的安全地方观察。 这只食铁兽疯狂的撞击着树木,成年人双臂合抱都抱不下的树木在它一击一下摇摇欲坠。少年低吟温和的歌谣,试图缓解这只食铁兽的情绪,将它安抚下来。 兽人之歌化做柔和的白色光芒试图进入这只食铁兽的精神世界,可刚刚接触,龙傲天就闷哼一声,被弹了出来。 接触的一霎,他为这只食铁兽的精神世界感到惊讶。 通常他接触的兽的精神多半是懵懂愚钝,或是天真无邪,或是深沉无垠的邪恶,都是纯粹的很,这只食铁兽也很纯粹,纯粹的乱! 乱糟糟的一团,找不到头尾在哪儿。 满精神世界的打结,燃烧着疯狂的红色还有不详的黑色…… 黑色…… 少年皱眉。 他记得那黑纹在蚕食这头食铁兽的脑子,将精神一点点吃干净,也就是说,这就是个□□控的空壳子。 啧。 他嫌弃一声,从树上高高跃起,跃起瞬间,那棵树终于不堪重负拦腰而断。五指成爪,泛出金属森寒之光,一爪子下去,连皮毛带骨,干脆利落的撕裂成两半。 七级的魔兽,堪比魔导师,拥有钢筋铁骨的魔兽在他手下连一回合都走不过。 龙傲天手上不沾一滴血迹。 甩甩爪子,金色的兽纹从指间缩回身体,他还未走到倒地的魔兽跟前,就厌恶的停下脚步,一股子恶臭从那具尸体传来,浓烈而刺鼻,仔细看,那头巨兽体内已经开始大面积腐烂,甚至有些地方生出白色的蛆虫。 可这头魔兽他刚刚才杀死。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龙傲天一时也想不明白,觉得应该是跟黑暗系的魔兽或者法师有关,也不多想,索性一把火全部烧了了事。 出来的久了,在干净的溪水里洗了手,转身返回营地。 在他离开后不久,燃烧的灰烬扭曲起来,爬出一条小小的黑色的虫子,可仔细看看,却是烟雾状的东西。 那东西一扭,飘进溪水里,顺着水面流了下去。 第三十六章 他们离开精灵之森,返程的路上下起小雨,雨水绵绵跟蜘蛛网一样粘人,不少法师都撑起防护结界,更有不少骑士撒欢冲进雨水里,时而冲击往前时而勒住坐骑,得意洋洋的冲白斩鸡似的法师炫耀。苏晚枕由此想到得意忘形的哈士奇冲他家脆皮奶耀武扬威结果被放生的凄凉往事。 人不能太得意忘形的,真的。 半个小时后雨水一收,天空放晴,白云悠悠碧空如洗,绚丽的彩虹悬挂在森林之上,白鸽成群飞过,灰鹰穷追不舍。 路边绿草茵茵鲜花盛开,不知名的嫩黄色小花开了一路,清新典雅,幽香阵阵。唐逸拿小花编织出一个手环,刚想献殷勤就被龙傲天破坏,两人扭打成一团你咬我我咬你。 师尊大人无奈的摇头,像他们一样打打闹闹的不少,可人家多是结契的法师骑士或者眼里有情谊的......难道自己两个徒弟也?...... 师尊大人摇摇头,回头看看打的热闹的两人,顿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等进了小镇范围,有采花的女郎笑语盈盈身披花香满载而归,正值午饭,肉香扑鼻,每家每户都吃的上面包和鸡蛋,这说明这里除了粗俗一些,居民在外人眼里地位低下一些,生活过的还是不错。这份不错建立在生死之上,百年前最早的一批居民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来到这片土地,终日与危险为伍,从魔兽口中夺食,数百年后才有后代的今日,唯有奋起一搏才有未来,他们具有帝都里所谓贱民们不具有的勇气。 外人眼中的鄙视有谁会在乎? 这个小镇是精灵之森与外界的连接点和外来人员的补给点,没了这个地方,会带来许多的麻烦,久而久之,一些魔导师甚至法师还是庇护这里。 他们还是在罗塔学院的补给点歇脚,学员们各自整理行礼。 唐逸拎着新鲜的水果进门时正好看见米拉和霍茵莱茨一前一后跑出去,沉默的骑士这次相当勇敢,米拉美艳凌厉的脸上泛起红晕,眼中水汪汪,嘴唇红润,一看就是恼羞成怒。 擦肩而过时,米拉更加羞恼,捂着脸跑出去。 霍茵莱茨摸摸头,有些尴尬。 少年微微一笑,自然的调笑:“干的不错,米拉是个好女孩儿,加油哦!” 骑士双眸一亮,兴奋的点头:“我会的!” 没有什么是比情敌的祝福更加让人高兴的,霍茵莱茨冲唐逸笑笑,急急忙忙去追心上人。唐逸敛去笑意,跨过门槛。 他在想心事。 翠色的眼中浓稠的化不开,浓烈的翠近乎黑色。 幽幽暗暗不见光芒。 没有人能阻止他,连神都不行,也没有人知道是谁,连神都不知。 所以,他会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他需要力量,仅仅是金丹期的力量不够,甚至仙人的力量都不够,他要更多,更强大的力量!强大到能折断他的羽翼,将他牢牢护在身下,没有人能瞧见一丝一毫他的光芒,也没有任何的风雨能惊扰到他。 所以,他需要力量。 哪怕,需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唐逸微微一笑,扬起脸,带着几分欢喜:“师尊,给您带了刚摘的水果,先吃点垫垫肚子,我马上去做饭。” 阳光中,苏晚枕倚靠在回廊下,许是刚睡醒,头发微乱,眼神泛着一点迷离,白若冰玉的脸染上午睡后的晕红,胭脂一般,熏熏醉人。 他茫茫然看着徒弟,黑幽幽的眸子里无意识透出一点勾魂夺魄的味道,这人啦,往日里高冷冰山装多了,一旦卖起萌来是相当的要命。 唐逸就觉得自己半条命都没了。 “恩……” 好半天师尊才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慢悠悠软绵绵,直接哼的唐逸心尖儿直发颤。 他多想每天这样养着师尊,让师尊无忧无虑每天软绵绵! 多好!! 想想都美的慌。 揉揉发涨的鼻子,他慌忙垂下头,往厨房去。他一走,苏晚枕身后冒出个人来,同样睡的头发乱糟糟的小孩儿显然睡了个好觉,打了长长的呵欠,眼角泛出泪光,抱着师尊的腰肢,蹭一蹭,相当满足。 “师尊~我饿了……” 师尊无视撒娇的小徒弟,慢吞吞的望天,好半天才吐出几个字儿:“哦,莫急,你师兄已去做饭。”徒弟乖,马上就能吃了。 大徒弟负责养家糊口,小徒弟负责卖萌逗比。 日子真是如白云苍狗,悠然此生。 午后的风也是熏熏然,苏晚枕长吸一口气,忽然皱了眉头。 这风…… 不对劲…… 正欲细想,小徒弟又扑上来,脚下一个跄踉,伸手借稳小徒弟,那些没想起来的事儿也抛之脑后,索性不再细想。 吃过午饭,本来是要返程,正好补给点的魔法师说今天晚上是一年一度的星光节,年轻男女定情的好日子,本来就看对眼的魔法师和骑士都兴致勃勃,更何况米拉和霍茵莱茨这两个主要负责的老师也没反对,彼此对望,欲语还休,苏晚枕索性也就决定留下来。 明天一早再回去。 米拉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对唐逸一直抱有强烈的好感,这份好感表现的火辣直白,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唐逸死活装傻。 女人都是喜欢被追求的感觉,有个仅次于唐逸的追求者穷追猛打,再对比唐逸的冷淡,她不得不心动。 再说,唐逸的母亲是绝对不会让她成为他的妻子。 做情人? 抱歉,她从没想过。 所以,就算再喜欢也只能放弃,天下男人多的是,不是没了爱情就不行,你不爱我,我去找个爱我的好了。 所以才说米拉是个聪明的女人,她至少比死在龙傲天手里的人鱼公主和死心塌地爱慕唐逸的精灵公主要强百倍。 夜里镇子开始热闹起来。 人们用白天采摘来的鲜花布置家里和门口的树木,这里的每家每户都有种树,种的是月桂树,象征着狩猎的月桂女神。 美丽强大,擅长狩猎的女神会庇护他们在狩猎时不被魔兽伤到。 当然,这是极少数,而且稍微强大的魔兽照样能要命。 他们还去森林里折下月光花,白色的月光花在月光下闪闪发光,漂亮的跟星星一样。年轻的男男女女走出家门,三两为伴,彼此嬉笑,时不时有人脸颊泛红,看对了眼,双眸相对,情意流转,竟比夏天的风还要熏热,比月光还要柔情。 镇子中心有个不大的广场,广场离苏晚枕他们住的地方较远,上次来去匆忙也没好好看看。广场上种着一棵巨大的月桂树,粗壮结实,三五个成年人都围抱不过来。 月桂树上挂满月光花,彼此中意的男女或是有心上人的就将月桂树上的月光下取下,送给自己的心上人,你的心上人若是也喜欢你,她就会收下月光花,她若是不喜欢,她就会吃掉月光花。月光花据说带着月桂女神的祝福,服用能延年益寿,气血充足,不沾病祸。 苏晚枕独自一人走着,不少人对他投以惊叹和炙热的目光,他也浑不在意,这些目光没有恶意,也没有亵渎的意思,人赞美你,纯粹的善意,他还是能接受的。 不知怎么就走散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门,挤着挤着你牵我我挤你,混乱一片,谁都分不清是谁,等找到自己的那一位,真是头发也散了,妆也花了,甚至鞋都掉了。 沿路有不少商人。 买吃的,喝的,玩的,甚至有个卖面具的。 苏晚枕脚一顿,忍不住卖下一个胖乎乎的娃娃面具,娃娃脸圆润白胖,两朵红晕喜人。他是看的爱不释手又感到烫手。 没徒弟在……不会丢脸的吧…… 师尊大人爽快的付钱。 顺着人流往广场走,手里拿着一个面具,耳边是男男女女的情话,不禁感叹,年轻真好。他与他们一比,似乎老了。 也的确老了。 漫漫千年,除了这张脸不变,哪里都变了。 不变的时候碌碌无为,变了还是碌碌无为。 不变的时候是改变不了,变了是不想改变。 时间会将一颗心磨得坚硬如铁,可岁月也会将人变得柔软,学会珍惜。 他感谢当初的自己,感谢他一时心软收下两个宝贝徒弟。 可他又憎恨当初的自己。 若你心无牵挂,等到失去也不会难过。 因为不曾拥有。 每天都重要一点,今天比昨天要重要。 两个徒弟都是他的心头宝,一个都舍不下,可想想,他若先一步飞升,他们两该怎么办?选出一人为苍梧峰主,那还有一人呢?再相见只怕还要千年。 他站在原地,似乎心情沉重。 人流继续向前,前面传来一声呼唤:“师尊。” 他茫然望去,人群的逆流处站着一个人,少年身姿挺拔,俊美无双,眉眼间氤氲着莹莹之光,竟比月光花更加温润耀眼,他眼中含笑,冲他温柔的呼唤:“师尊……” 师尊,你莫担心,无论你走的多远,我们都不会落后。 我们会随着您的脚步,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腰间一紧,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他那爱撒娇的小徒弟。 “师尊……” 仔细听听还带着鼻音。 是呢,无论我走多远,你们始终在我身后,无论我在何方,你们永远能追寻而至。 我在担忧什么? 我在害怕什么? 我不担忧!我不怕! 我的徒弟们是这世间最优秀的,他们是举世无双的珍宝。 他们能独自面对风雨,傲然立于天地间。 苏晚枕微微一笑,眉眼流转,清光万千,眸中含笑,映出璀璨的星光,无数点点星魂围绕在身边,编织出银白的光带,冰消雪融,仿若雪中埋藏千年的种子终于发芽,长出生机勃勃的芽,这一笑比往日里更加轻松,更加安宁。 因为他再也不需要庸人自扰。 他只需要努力往前走就可以。 他会成为最强大的盾和领路人!! 第三十七章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苏晚枕带着徒弟一路慢慢走。路边月光花暗香浮动,轻柔婉转,四周有不少少年发出惨叫,抱头哀嚎。倒不是出了大事,只是他们的心上人狠心的吃掉他们满怀情谊的月光花,失望的少年们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摇头呐喊,声嘶力歇,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倒是逗得他们的心上人莞尔一笑,柳暗花明。 一切都那么有趣。 人间最真一字莫过于情。 师尊手里两束月光花,大徒弟和小徒弟的,还有他买回来的胖玩娃面具。面具在见到两个徒弟后悄然收回芥子空间里,师尊耳后染上淡淡的粉色,引得大小徒弟暗地里口水流下三尺。 成双成对分男女男男女女们在月桂树下手牵着手绕三圈,这里风俗出乎意料的开放,应该说整片大陆的都是如此,贵族老爷们养着貌美妖娆的少年,贵妇们钟情风流倜傥的男人,男人与男人,女人与女人在娶不到媳妇和嫁不出去的寡妇中很常见,后来发展到人人见之不怪。 只要情投意合就好。 三人容貌具是上上,尤其是浸在骨子里的风姿更加醒目。 他们只当苏晚枕和唐逸是一对儿,而龙傲天是两人的子侄辈儿。 毕竟他手上缠着月光花。 不少人在经过时对他们友好善意的笑,笑的苏晚枕莫名其妙,笑的唐逸眉飞色舞得意溢之言表,也笑的龙傲天阴沉一张小脸不说话。 有时候身高决定一切。 唐逸与苏晚枕跟随人潮绕过月桂一圈,刚出来,他又被不服输的龙傲天拉着衣袖拽进去,又开始绕圈圈。 唐逸也不恼怒,抱着手臂站在一边旁观,眼里噙着冷光。 他倒要看看,愚蠢的师弟除了争宠还能做甚? 蠢萌的师弟牵着师尊的手,心满意足的绕圈圈,绕的人晕乎乎,只闻得见鼻尖的花香,花香不知何时变得浓烈,甜的发腻。龙傲天迎面撞上一个人,对方踉踉跄跄后退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旁人发出嘲笑,闹哄哄的说怎被一个孩子撞到在地?莫不是得了心上人太高兴?那五大三粗的汉子也不知听没听见,不声不响,这就有人去拉他。 异变忽然发生。 拉他的那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血花四溅。 一块肉活生生撕裂,惨叫的人试图踹开那个疯子,那疯子力气却大的吓人。他手上长出长长的指甲,坚硬如钢铁,一爪子下去将人撕成两半! 喷涌的血雾遮住视线,人们被眼前发生的一切惊呆,空气中血的腥味合着花的香味浓烈的发臭。那疯子扑向人群,反应过来的人们奔跑四散,有几个骑士上前奋力制住他,还有个骑士不小心被咬了一口,被咬的骑士骂骂咧咧,倒抽一口冷气,手腕上大半块肉都没了,可见森森白骨。 “哎哟,这是出什么啊。” “罗格家的大哥发疯啦!!” “咬死人啦!!” 人们议论纷纷,小镇里维护秩序的治安官姗姗来迟,指挥着人将尸体收拾干净,人们看不见的角落里,半干涸的血迹中不起眼的黑色雾气悄然缠绕上收拾尸体的人的手腕,比头发丝还细的触角一扎,轻而易举扎进人的身体,顺着血液流了进去。 苏晚枕皱了皱眉,感觉有些不对。 那边唐逸走过来伸手拉住他,将他往回扯,嘴里淡淡的说:“师尊还是莫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也不知是染了什么怪病,怪吓人的。” 这一打岔,将脑海里的思绪打乱,他一看萌萌哒的小徒弟,一想也是,伸手抱起小徒弟转身跟着大徒弟走。 他们顺顺利利的穿过人群。 人们的目光全部凝固在混乱的中心,对师徒三人视而不见,古怪的时间流动,他们与人群好像不在一个时间点一样,前脚刚走出人群,那股古怪的感觉瞬间消失。 唐逸牵着苏晚枕的手,苏晚枕怀里抱着软绵绵的小徒弟,他忍不住回头凝望,广场那边已经围城人潮,黑压压的全是人头,黑的让人心惊胆战,让人不寒而栗。 但是细细再看,中间的月桂树巨大茂盛,翠绿浓烈的树叶在月光下近乎墨色,此刻的月光也是清清亮亮,照出人们斑驳交错的影子,拉的细长细长。随处可见的月光花散发幽谧的香味儿,月夜下浮动细微的尘埃。 没有什么不一样。 死去的人已经收拾干净,有治安官处理。 受伤的骑士用圣水清洗伤口,血淋淋的伤口淋上圣水,不亚于烈酒灼烧的疼痛,他抽了一口气,咧咧嘴:“尽遇到些疯子。”他转过跟同伴说话,脖子上有一块裹着纱布的伤口,伤口裂开渗出黑紫的血迹,染红了纱布。 平安而无奇。 方才发生的一切仿若错觉。 人群再次欢腾起来。 苏晚枕被大徒弟牵着离开这里。 回到补给点已经是月上中天,隐隐约约能听见那边热闹的喧哗,补给点里留下的人不多,都是零星两三个,要么是心上人不在身边的,要么是单身狗。 补给点的魔法师已经睡下,法师大多身教体软,容易疲乏。 他们回到自己的屋子,修真者到了金丹期都不会再有杂质出现,身不染尘埃,每天都是焕然一新,不需要清洗。唐逸和龙傲天各自梳洗一遍,带着水汽回来,发现苏晚枕不在房间,顿时一慌,转身欲寻找,却发现那人坐在院子的回廊下,仰望月空。 因是坐下,衣摆长长垂落地面,露出一双脚,白色的边缘扫动却不染尘埃。黑色的发丝披在在身后,有几缕落在脸颊边,衬着肤白貌美,在清冷的月光中流动琉璃冰玉的光泽,侧脸的轮廓十分秀气,黑幽幽的眼眸安宁绵长,长长的睫毛一动,似惊动蝴蝶一般,轻微的颤动两人的心弦。 有一人,一颦一笑,皆是挚爱。 有一人,任是无情,也让人掏心掏肺。 踱步过去,还未靠近,冰凉的雪花气息扑面而来,丝丝缕缕,缠绕在心神之上,纠缠不休。 勾的他们心尖儿只颤。 “师尊,天色不早,早些歇息,明儿一早我们就回去了。” 修真者是不需要睡眠的,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提升自己的修为,以得到飞升,可苏晚枕反而逆其道而行,他恨不得再慢一些,再慢慢一些,飞升的时间拖得越久,他就能多照看照看两个徒弟。事事非所愿,他已是渡劫中期,只差一个小境界,便是举霞飞升。 那么,问题来了。 在飞升之前若是不能回到原本大世界,那么飞升之后他会去哪里? 这方神界?还是原先的仙界? 不知。 只是万一飞升到此方神界,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他起身,沉着嗓子:“天色不早,你们也回去睡吧。这几天总觉得心神不宁,你们出门时多注意些。”心神不宁,也掐算不出来,每到紧要关头,总有意外打断,天机也被人遮掩住。虽说一人是将来的至高神,一人是神界的神帝,可那是将来,现在的徒弟们在他看来就是稚嫩的小树苗,容易夭折,虚得时时刻刻的看护。 与两个徒弟擦身而过,他想着事儿,也就没注意徒弟们的目光。 龙傲天踮脚目送师尊走远,念念不舍。 天空一轮月,月上中天,院子里月光如水,倾泻一地,彼此间的表情清晰可见,不屑,冷笑,还有愤怒。 孩童的声音介于少年与孩子之间,稚嫩又有点沙沙的,就像晚风浮动树叶飒飒作响之声:“大师兄,师弟有一事,还望师兄解惑。” “你若有事直言便是,师尊不在,作为大师兄责无旁贷。”唐逸索性靠着柱子,双手抱胸,流露出冷锐的意味。 他不信这家伙会有疑惑! 来者不善。 龙傲天笑了一声,盯着地上的影子,他的影子总是比唐逸的短一些:“师弟在回来的路上碰见一只魔兽,那魔兽癫狂,神志不清,双目赤红,口角腥臭,与今日那人的情况一模一样,而且……在杀死他之后,那魔兽竟然顷刻间就化为一滩腐肉,显然死去多时。师兄是□□大家,可曾知道有没有能致人于此的药?” 他斜斜的盯着唐逸,眼角流露出询问的意思,薄薄的嘴唇却是一勾,勾起冰冷的弧度。 少年身形一凝,翠绿的眸子浮动流光,惊心动魄。 “师弟多心了,据我所知,没有任何的□□能造成这种情况,至少在此界没有。” 他淡淡的说道,半垂眼眸,锐光收敛。 孩童一歪头,天真无邪:“师兄说没有就没有吧,那可能是师弟多心了,等过些时日,师弟在问问师尊,师尊活的久些,没准知道。” 少年猛然直起身,面无表情,盯着笑眯眯的孩童,目光冷厉,择人而噬,一字一句的说:“不要把师尊牵扯进来!” “啊拉,看来师兄果然知道呢。” 他怎么会牵扯进师尊? 他宁愿自己输的魂飞魄散也不愿意牵扯师尊,只不过,他更不愿意在自己与那人博弈时身后还有个不怀好意,虎视眈眈垂涎师尊的。 再说,你我师兄弟,一起干掉外人,再战个你死我活可好? 第三十八章 夜里一声凄惨的哀嚎打破沉寂。 鸡鸣狗吠,整个小镇沸腾起来,闹哄哄,骂骂咧咧声,打闹声,还有哭喊。学院的学生赶紧起床去看,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到处都是人追着人咬,咬人着眼珠子赤红,嘴角流着腥臭的涎水,神志不清,露出一排排尖锐的牙齿,速度又快的吓人,追上去就是一口,连皮带肉吃下去,疼的被咬的人哭爹喊娘。 有几个咬人的瞧见他,急吼吼的扑上来。 小学员吓的后退几步,下意识挥舞法杖,这才发现没带上,就连身上也穿得是软绵绵毫无防御力的睡衣,对方那尖锐锋利的爪子能把他撕碎,他可是亲眼所见的。 “嗷嗷嗷嗷。” 没有等来想像中的疼痛,他睁开眼一瞧,那个凶恶的家伙冻成了冰棍儿,张牙舞爪,保持着扑上来的姿势,一回头:“老师。” 苏晚枕点点头,手一挥,飒飒作响,那冰棍儿碎成冰沫儿,风一吹就散了。 这时大部分人已经醒来,穿戴好,出来查看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从门口出来,小镇里到处都是惨叫声,角落里,墙边,甚至房子里,那些人,不,不能叫人,失去理智,见人就咬,嗜好血肉,能活生生将人吃的干干净净,没死的,一时半刻后拖着残缺不全的身体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跟着去咬人。 他们也失去了理智。 人间炼狱。 血流成河,好些剩下一半的尸体躺在地上,肚子劈开,肠子流了一地,几个人围在一起大口咬着肚子上的软肉。 前一秒还是恋人,朋友,家人,后一秒就是恶鬼。 洁白的月光花染上朦胧的血色。 月渐沉,正值凌晨太阳东升月将西落之时,黎青的天空蒙蒙暗暗,空气里弥漫着微冷的雾气,带着早晨的寒风。 苏晚枕他们一路走来,几乎见不到活口。血厚的骑士保护着脆皮的法师,即使血厚,他们也是裹得严严实实,不敢让那恶鬼挠上一爪子,这跟平日里和伙伴小打小闹不一样,一旦破了皮见了血,能不能活还是个问题。 那些恶鬼的速度极快,好些时候要不是苏晚枕和米拉反应快,脆皮法师们很有可能就糟了殃。爪子能劈开钢铁,凶恶不畏惧死亡,或许他们已经死了? 有个骑士一剑砍下对方的脑袋,本以为死了,刚转身,狰狞的头颅气势汹汹的扭动着扑过来,长着嘴,露出血淋淋的牙,一口就冲他脖子去了。 “无物可破的大地之力啊,赐予吾等最坚固的保护吧。” 他的法师反应极快,挥手间给他连上三道屏障,头颅一口下去,连碎两道,在第三道时停了下来,骑士一把抓住头颅脏兮兮的头发,扔在地上,双手大剑上燃起火焰,一剑捅穿脑仁儿,火焰燃起,在尖叫中将头颅焚烧干净。 这场突变极快,不等人反应过来就结束。 唐逸领着这支小队,手扶在剑上,想了想,还是算了。 一道黑色的烟雾细若游丝,悄悄从头颅里爬出来,蜷曲在泥土里,等人都走了,才慢慢儿爬出来,继续爬向下一个目标。 他带着一队人顺着路往广场中央去,师尊坐镇传送阵,三位魔导师联手布下结界,不许外人进出,米拉带着一队人往小镇外去,看看四周有没有漏网之鱼,而唐逸,则是带着另外一队将小镇里的怪物全部铲除,寻找没有受伤的居民,找到事故的源头。 他们走了一段路,这一段路小心翼翼危机四伏,时不时就窜出个人来,一个法师受了惊,手中法杖下意识使出一道烈火咒,对方被焚烧时发出凄惨的叫声,还有哭声,等再救时,已经没了气息,烧成一块儿焦炭。 仔细看,却是没有感染的生存者。 那法师瑟缩一下肩膀,有些害怕和愧疚。 她的骑士没说什么,只是摸摸她的头,离她更近一些。 都是些平民,烧了也就烧了。 虽说有着骑士的精神和罗塔的荣耀,但在这些出身贵族的骑士和法师看来,并不是不尊重生命,而是你的生命对我来说毫无价值,轻若鸿毛,能救时,我自去全力相救,不能救,我转身就走。唯一能让他们托付性命的,只有同伴和亲人。 唐逸也没说什么,只是带着这一队的人往前走。 越往广场走遇到的恶鬼越多,他们聚集在一起,围绕着巨大的月桂树。 月桂树上挂满了昨天的月光花,洁白美丽的月光花里爬出一条条黑色的小虫子,细若游丝,不仔细看,是看不见的。看见几人过来,那些恶鬼围了上来,有好几个穿着骑士和法师袍的,竟然还能使用法术! 一个不小心,就有脆皮的法师造殃。 法师一遭殃他的骑士就急了,乱了方寸过来解救,反而把自己搭了进去。 唐逸视若无睹,慢条斯理的平举双手,一寸一寸的抽来,金色的龙枪凝聚成形,悠远的龙鸣响彻,枪身横扫,将扑上来的恶鬼拦腰扫断。 可惜的是,不断有人加入恶鬼的行列。 上一秒是朋友,下一秒是敌人。 他们渐渐无力抵抗。 有人想让唐逸先走。 唐逸笑了笑,没说话,等他们都被恶鬼吞没,少年这才停下手里的□□,站着原地,悠悠然叹气,奇怪的是,刚刚还凶猛无比的恶鬼此刻变得比小猫还乖。 唐逸找到跟自己来的学员,他们被月桂树伸出的黑色丝线紧紧缠绕,裹成一个巨大的茧,黑色游丝□□他们的脑袋,将脑髓搅成粉碎,吞噬掉记忆和精神力。 他等了一个小时,一枪一个的挑碎恶鬼。 那些恶鬼乖乖的站在原地不动,哪怕被撕裂也不反抗。 等唐逸挑完这些恶鬼,一回头,笑了:“跟上。” 他身后跟着一排整整齐齐的骑士和法师,与来时一样,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这座小镇被苏晚枕整座冰封起来,又让龙枪击打成粉末,彻底的消失,里面没有一个活人,只有恶鬼和罪恶的源头月桂树。 传送回罗塔后,有法师进行研究,最终只能说出是黑暗法师下的诅咒,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却不知,更大的罪恶,已经悄悄蔓延开。 唐逸满足的舔舔嘴唇,不得不说,上千个怨恨狰狞的魂魄给了他不少养分,养的灭世之凤心满意足。 第三十九章 章 番外 龙傲天 扛过枪,上过岗,死人堆里睡过觉。 龙傲天有霸气侧漏的名也一直在做霸气侧漏的事儿。 特种部队,零的队长,后激发异能,入九处龙组,成为龙组最年轻的小组长,七级金系异能者,搁哪里,都是值得骄傲,天之骄子,莫过于此。龙傲天本名不叫龙傲天,叫王狗蛋儿,对,就是一抓一大把出身山沟沟的王狗蛋,小名蛋蛋。小时候,父母叫他蛋蛋,村里的熊孩子也起哄叫蛋蛋,本性怯弱的娃娃日复一日恼羞成怒终于变态,再付出头破血流的代价之后将嘲笑他的熊孩子们一群胖揍。 从此,没人敢叫他蛋蛋! 除父母外。 父母过世后,再无人敢称蛋蛋二字。 他的父亲和母亲是普普通通的山里人,父亲脾气暴躁,对母亲经常吼骂却从没动过手,有时候会节省酒钱,来给母亲买一点她喜欢的头绳或者书。母亲识字,据说是城里人,被拐卖到山里,生下他后,也就死心搭地跟了父亲。 尸体在泥石流里被人发现时是紧紧拥抱在一起。 男人佝偻高大的身躯,将妻子护在身下。 他是粗人,不懂甜言蜜语,也不懂温柔体贴。 但他知道作为一个男人的责任。 用身躯化为雕像,撑起一角空间,努力想让妻子活着,到头来,一场竹篮打水。 王家组长在王狗蛋家不远处山头挖了两个坑,用薄木棺材一埋,束了两块木牌了事。也算是尽到做亲戚的情分,只是苦了龙傲天不得不每年给自家父母换牌位,开始不识字,木牌上歪歪扭扭画着两个头像,也就他自己看的明白。 等后来飞黄腾达,有钱给换了上好的石碑,迁了祖坟。 王蛋蛋吃百家饭,揍别人家的娃长大,十八岁那年,村里唯一一个当兵的名额被族长做主给了他。全村最能打架的娃娃,几个壮汉进不了身,十万大山进进出出如鱼得水。幼时受人恩惠,长大之后,百般回报,族长家的那些袍子肉貂皮推积起小山,也算王蛋蛋报答收敛父母之恩。 会报恩,懂良心,又能打,少年身形不高,却精瘦结实,爆发力极强,进山的猎户都喜欢找他做帮手。让人万万没想到,仅仅半年,他又回来了。据说打了上司,挨了处分退回原籍。 回到山里的少年越发沉默,头顶上缝了七八针,先前一场架险些让他丧命,被开了瓢。躺在土胚房,睡着老炕,蹲在窗沿上的老猫在呼呼寒风中瑟瑟发抖卷曲成球,喉咙里发出咕咕声。 逢年过节,别人是鞭炮齐响欢声笑语老婆孩子热炕头。 唯有他,一只老猫打着呵欠陪他十年。 猫已经太老,老的眼神浑浊,毛发无光,老的甚至连老鼠都抓不动,迟早有一天,它会死。 王蛋蛋裹紧棉被,往里团一团,努力将寒冷挡在外头,不让心里哇凉哇凉。 寒冬腊月的天,冷风是呼呼往里灌。 堵着窗户的老猫受不住,半夜爬进被窝,一人一猫相拥一处,互相依偎取暖。 第二天他们家房子就塌了,大半夜晚上下雪,厚厚积雪堆压在房顶,年久失修的房子哪里经得起大雪?天还没亮,王蛋蛋尚在梦中,只听得他们家那只老猫凄厉尖叫,嗷呜嗷呜怪渗人,王蛋蛋迷迷糊糊半梦半醒,老猫一爪子挠的他血流成溪。 “嘶。” 疼的倒抽冷气,人清醒过来。 他的身体素质都是定好,山林赐予他优秀的耳力和目力。 一眼扫去。 房屋细微之处簌簌往下掉粉末。 他光着膀子往外跑,然而一切都来不及,轰隆一声巨响,大雪倾斜而下,铺天盖地的雪,遮住天日。 危及之时,王蛋蛋只能就地一滚,勉强避开掉下来的木头。他是避开,可老猫年纪大,凄惨叫一声,让大腿粗的木头砸的肠子内脏流了一地,眼珠子都砸出来了,头一歪,没了气儿。 震耳欲聋的倒塌声里,他的家,连着他最后的家人。 没了。 这个年过的,是终生难忘,撕心裂肺的疼。 碰一下,就跟撒了胡椒粉似的,辣的人鼻涕眼泪止不住往下落。 自那之后,就再也没碰过胡椒粉,总觉得会辣的人难受。 后来师尊爱吃,他才渐渐碰。 奇怪的是,再吃时,又没那么辣。 总让他以为是从前出现的错觉。 村里都觉得王蛋蛋福大命大,父母在天之灵保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事实上,貌似也的确如此。年后,王蛋蛋越发沉默,成天儿往大山里钻,猎的猎物却是一天比一天少,旁人都笑说这是被山里精怪迷住眼儿。 王蛋蛋对此只是淡淡一笑,沉默寡言。 他心里知道,他们说的是对的。 他的确被迷住了心和眼。 山里的妖精。 山鬼是王蛋蛋的第一个女人,生长于山林,清丽脱俗,纯净不知世事,美好如仙子。她让王蛋蛋初尝女人的滋味,*蚀骨,流连忘返,恨不得把命把心都给他。其实山鬼一开始是想杀了他的,山鬼吃人,尤爱精壮青年,不知怎么滴,这个沉默的男人却让她心软,甚至心动。 龙傲天回想起当年的王蛋蛋,真心觉得真他妈的傻。 那个女人哪里好? 让他鬼迷心窍? 认真来说,当时的王蛋蛋是要感谢山鬼,山鬼告诉他,在深山中,埋藏古墓,战国时期诸侯墓葬群,里面机关重重,有旱魃,毒尸把守。山鬼本是想提醒他注意不要乱闯,却不想成全了他。 山鬼也是墓中镇墓兽之一。 死去的山鬼。 活着时,曾是兵家献给吴王之礼,吴王死后,被扒皮冲草,血肉做长明灯,照亮九阴黄泉,皮囊则千百年不入轮回,生生世世心怀怨恨徘徊于世。 王蛋蛋带着考古学家和特种部队进来时那女人就疯了。 她觉得是王蛋蛋背叛自己。她想杀了王蛋蛋。 王蛋蛋是好杀的? 气运之子,天道宠儿,岂是她能动手的? 结局是,她死在王蛋蛋怀里,灵魂净化,还圣母一把给王蛋蛋留下自己的残魂练成丹药提升王蛋蛋的能力。 王蛋蛋本该是木系异能,结果却成金系异能。 转世后更是火系异能。 总觉得集齐七个异能就能召唤师尊大人呢。 初恋总是美好而遗憾,王蛋蛋泪流满面,声嘶力竭哭喊,抱着山鬼尸体,眼睁睁看着她化为飞灰,消失在阴沉不见天日的墓中。至此,王蛋蛋走出山沟沟,得到领队的推荐,直接进零队,第一年,干趴下所有队员。 第二年,晋升少校。 第三年,全军大比武,没有一招之敌,顺便把当年罪魁祸首暴揍一顿。 第四年,他背着包到龙组报到,从此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堪为天之骄子。 一路顺风顺水,贵人无数,红颜知己温柔体贴,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享尽齐人之福。男人有钱就变坏,有权更坏,坏到骨子里,当刚毅变成固执,坚强化为逞强,勇敢转为鲁莽,他的人生过去最高峰,开始走下坡路。 被自己带出来的手下背叛,被小弟出卖,被红颜知己挖去灵根,被上司当做炮灰。 他强,太强。 强到无所顾忌肆意妄为的地步,故而,没人能容得下他。 枪打出头鸟。 龙傲天在大雨中死去,陪伴他的只有一条狗。 狼狈的流浪狗浑浊的眼中含有对他的悲悯和叹息,一人一狗躺在泥浆里,起初那狗试图将他拽到树下,在掉了三颗摇摇欲坠的狗牙后,它放弃了。索性躺在他的身边,将头靠在他的怀里,同样冰冷的身躯,传递薄弱的温度。 它实在是太老啦。 龙傲天想起很久之前的那只老猫,眯着眼,蹲在破旧窗沿上,每到冬天,毛就一茬一茬往下掉,它偏又喜欢晒太阳,风一吹,满屋子猫毛乱飞,窗户上还有冷的瑟瑟发抖的死心眼老猫一只。 雨水冲刷在脸上,带来冰冷的疼痛,起初还有知觉,后来就麻木。 疼就疼呗。 能疼的过被烧毁的喉咙被硫酸泼过的连被挖去灵根的丹田被割断的手脚筋脉? 不能。 他为自己的肆意妄为和滥情付出血和命的代价。 王蛋蛋淳朴寡言的人生随着改变的名字一同抛却在时光中,恍然隔世,再也寻不回。 他朦朦胧胧间,最后想起,父母的坟,还没迁,甚至连木牌也没换。 离开山里,是什么让他忘记那些? 是他自己。 是贪婪的心和狂妄的灵魂。 他幽幽叹息,惹来旁人冷笑:“师尊替你写墓志铭还有何可叹气?做人可不能得寸进尺啊师弟!!” 那人讥讽冷漠,嘴角含笑,隐藏在黑暗之中,右手天机弓,无色弓弦寒光闪烁蓄势待发。 龙傲天偏不给他机会,冷笑一声,快步跑到清俊如谪仙的师尊面前,眼中含泪,哀戚痛哭,惹得冷心冷肺的师尊好一阵心疼怜惜,瞧得唐逸咬牙切齿,杀气腾腾。 迟早有一天,宰了你哦!!! 第四十章 今天天气不错,艾尔雷亚结束晨跑后回到宿舍准备早餐。 作为一家之主,准备每天的吃食是他的责任,这份责任里包涵的甜蜜让艾尔雷亚甘之如饴,或者说是唐逸甘之如饴,只除了一人,他那披着年幼皮囊对着师尊撒娇卖萌的小师弟!! 少年锅铲敲得碰碰响,咬牙切齿。 锅里煮着青菜,门外响起敲门声。 有节奏的三次敲击,礼貌严谨。 艾尔雷亚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人,身穿白金制服,衣襟上绣紫罗兰,花开五瓣,金丝缠绕,眉眼俊朗,腰身挺得笔直,他弯下腰,朗声:“殿下。” 扶住门框的手一顿,艾尔雷亚眯起眼:“雷拉。” 少年在允许后起身,目光复杂,在艾尔雷亚围绕的那件小熊围裙上一掠而过,难以想象,帝国光辉之星会洗手作羹汤,一直是万人中央最光芒闪耀的王会弯下腰身,会染上烟火。 作为王的左右手的少年并不多言,随着艾尔雷亚进屋。 屋里已经大变样。 窗几明亮,角落随处可见采摘新鲜的花朵,露珠欲坠。 艾尔雷亚是帝国的希望,作为大公之子,跟随王子长大的雷亚自然了解以往的艾尔雷亚是什么样的人。温和,有力,强大,严谨自制,简直就是完美无缺的帝国继承人,他特有的那种人格魅力让人折服,没有人能做的比他更好。大臣和王公们相信,他会超越开国帝王,成为最伟大的皇帝。 最年轻的龙骑士,最优秀的战士。 然而。 他垂下眼眸。 面对艾尔雷亚的询问,轻声说:“年中假期,您打算回去吗?” 艾尔雷亚皱眉,灵魂里唐逸的部分占据上风,剩下小部分为灭世黑凤牢牢霸占,再加上少年离家来到学院,属于艾尔雷亚那部分记忆开始模糊,他甚至要稍稍停顿才能想起父母亲的模样。 “不,我不打算回去。” 历练完成,再过半年毕业,他打算先去佣兵工会。 回国不在唐逸考虑之列。 但雷拉以及雷拉为首的勋贵子弟不这样想。 皇帝不是只有艾尔雷亚一位皇子,第二皇妃得宠,家族势力庞大,二皇子也是同辈中佼佼者,若不是艾尔雷亚天资惊人的可怕,又是帝国千年一出黄金龙骑士,只怕储君早已换人。 效忠于艾尔雷亚的骑士们认为,王有必要抽时间回国与勋贵加强联系,更加稳固地位,将胆敢挑衅的臭虫弄死在王座下。 少年半身处在厨房,白皙修长的手熟练将滚开的锅端下来,捞出青菜沥干净,拌上精灵族独有花露,拇指一搓,撒上金丝花,看起来鲜美可口。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看的雷亚目瞪口呆。 这还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看似温和实则疏离的王? 他的王仰头微笑,眼神明亮醉人,声音低沉温柔:“醒了?不多睡一会儿?” 被那份深情勾起好奇,顺着王的目光,他呼吸一顿,心跳快速,竟不敢直视。惶惶然垂下头,面红耳赤。那份美丽和光芒如皑皑雪山上更古不化的寒冰,冰花剔透晶莹不染尘埃。 若是这样的人,这般绝色,也难怪王一往情深。他竟然觉得理所当然。 苏晚枕起的晚,昨儿哄小徒弟睡觉,不想瞌睡入体,昏昏睡去,一夜好眠到天亮,不得不说,大徒弟确实贴心,冒着热气的早餐和他阳光中微笑俊美的面容开启一个美妙的开始。 “你起的真早。”师尊大人觉得大徒弟衬托出他的懒惰。 艾尔雷亚拉开椅子铺好餐巾递上餐具,完全无视雷亚,末了顺口一问:“小师弟还没醒?”兄友弟恭,看的人羡慕。 师尊喝了水,尝尝味道觉得不错:“他还在睡。” “我留了一份,等他醒了吃。” 王子会下厨很神奇,会考虑别人更是不可思议,王在很多时候都是独断,不容人反驳违抗,尽管那是正确的道路。 雷亚很聪明,赶在艾尔雷亚赶人之前开口,姿态放的谦逊有礼:“您是王子的友人吗?我是雷亚,王子的随从官,七月爱尔兰的罗兰花开的正盛,王与后思念王子,不知您是否愿意前去观赏罗兰花?” 艾尔雷亚的眼里凝聚寒冰,看的雷亚心惊胆战。王高贵温和,却非轻易冒犯之人。 罗兰花?苏晚枕还真有点兴趣,转眼看艾尔雷亚。作为艾尔雷亚的唐逸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他,哪里会拒绝他?当然作为罪魁祸首的雷亚事后肯定少不了吃瓜落。 他清浅温柔:“您陪我一起回去吧,把师弟也带上,爱尔兰是个四季如春的好地方,您可以看看与苍梧完全不同的景色。”大徒弟更贴心的是会找好梯子把师尊扶下来,没一点不妥当。 这事就定下了,等龙傲天迈着小短腿登登下来,他师兄已经开始收拾行李。 师尊随手塞一个白面包进小徒弟嘴里。 小少年鼓起腮帮子努力咀嚼,含糊不清表达不满:“爱尔兰那地方哪里好?师尊跟我去草原看格桑花可好?现在草原上草长兽肥,正是打猎烧烤好时机。” 苏晚枕捏叉的手一顿,冷清清的眼波流转出一丝动摇。 唐逸察觉不妙,上前一步挡住龙傲天,压低声音:“小师弟,兽族开了灵智,妄造杀孽对师尊修为有碍。” 气氛陡然凝固。 四目相接,杀气四溢。 他们背对师尊,将气势压制住,方寸之间,波纹动荡,几为实质。 苏晚枕眉头一动,就在瞬间,两人同时敛去杀气,平静对视,甚至面带微笑。方才那一幕仿若错觉。 “去看花吧,师尊。” 艾尔雷亚蹲下身,一手抱住他的腿,以头枕膝,慕濡眷恋。 他十分的俊美,这份俊美得到光明加成,眸子璀璨流转,明媚忧伤,专注时能醉死人心,又干净怯怯如鹿。这简直是犯规,让苏晚枕无法抵挡。 脑海里的剧情早就不知拐到哪里。 两部书融合在一起。 他忍不住摸摸大徒弟的脸,温热的脸颊触碰冰冷的手指,大徒弟的眼神瞬间亮了,炙热的吓人,吓的苏晚枕心生后悔,他是不是太唐突? “师尊~” 好吧,唐突就唐突。 就如同没法拒绝小徒弟的撒娇卖萌耍赖,他也无法拒绝大徒弟的温柔和祈求。 阳光从格子窗斜射进屋子,氤氲光辉中鲜花带着露珠含苞欲放,幽幽花香和飘着热气的早餐成为安静温馨背景画,唯有师徒二人相对,默默无言间流转脉脉温情,甚至夹在一份说不清道不清的暧昧情愫。 许是一往情深。 苏晚枕陷入艾尔雷亚那双眼里,恍惚间道心产生一丝裂缝,感情种子悄然无声生长发芽,扎根深入,以血肉为食。 这是他的徒弟! 他猛然惊醒,快速推开他。 艾尔雷亚先是一怔,随即抿起嘴角,神色忧伤。他盯着苏晚枕,凝视那个人,慢慢从他的脸上寻出一丝愧疚和不自然。 他满意极了。 大徒弟起身,神色自若,方才一切犹若浮云。 转身,他冲龙傲天得意嚣张的笑。 这个笑容甚至不是以往任何一个唐逸的笑,它带着毁灭,恶毒和嗜杀之意。 龙傲天听见大脑里啪一声,那根控制神经的弦蹦的断裂。愤怒如潮水淹没神智,气势不断飞升,野兽嘶吼出咆哮。 他不敢。 不敢在师尊面前露出狰狞与可怕。 小少年舔干净手掌的血,扔开玻璃碎片,回以一个冷酷残忍的笑。 别急呀。 神明端坐于九天,轻尝烈酒,嘴角绽放冷意:冒犯神明,窥视神明珍宝者,必将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第四十一章 罗塔帝国,位于大陆西南,北临鲛人海,东接魔鬼森林,气候属温热,一年四季花朵常开,其中最富有盛名当属罗兰花,又名爱情花,与兽人草原月光鸟,精灵之森碧波泉并称爱神的化身,是象征初恋懵懂之花,花开六瓣,淡紫娇美,纯洁无暇。 苏晚枕师徒三人抵达时正值花期,大片成海的罗兰花铺满视野,从边城到国都,香味绕鼻,花枝摇曳,欢迎远方而来的客人。 国都城墙高四米,大理石面,历经岁月打磨,光滑沉重,呈现暗黑色。 罗塔帝国与西亚,米兰拉并称三大帝国,传承千载,无数次于亡国边挣扎而起,延续至今。它所拥有的历史与黑暗是大陆上其他国家所不能比拟。 这里不是花都城,更像花都城。 动。 艾尔雷亚的父母? 在见面前,苏晚枕再三思量,此世父母是否会对艾尔雷亚,不,唐逸有过多影响。轮回转世,在世为人,前世本如飘渺,不可追及,然唐逸灵智俱全,又觉醒前世记忆,重回修真路...... 总之,一团乱麻。“师尊无需担忧,此世父母......” 欲言又止,俊美面容流出冷漠之意,望之胆寒。 苏晚枕拧眉,怀里的龙傲天先说话了,呲笑:“可不是,罗兰皇帝痴情之名,连精灵店都自叹不如。” 精灵是这世上最长情痴情的,生死相随,若比精灵更痴情? 那唐逸的父皇一定深爱着他的母亲,冷心如师傅并未想到,这世间还有婚外情真爱小白花。那是一个温婉柔弱的女子,身穿白袍,额悬宝石,明眸皓齿,娇不胜衣,她看起来......比艾尔雷亚更年幼,年过五旬的皇帝手臂环抱女子腰身,含情脉脉,视身侧之人为无物。 他旁边的才是唐逸的母亲,帝国皇后莉莉薇,一个过了风华,却依旧璀璨如骄阳蔷薇的女人,爬上细纹的眼里冷光四溢,迥然有神,苏晚枕目光轻扫,立刻发现她身负斗气,力量庞大,显然是一名高阶战士。 “母亲,父皇。” 皇后眼里闪过泪光,紧紧拥抱住儿子。 “回来就好。” 他们一路进宫,入宝殿。 皇帝与妃同坐宝座,皇后矮上半个台阶。 有风从帘幔而来,带来**之气,皇后面色不改,修长手指上戴着一枚银翼双托蓝宝戒,戒芒幽邃。 “这位是?” “是儿学院中的导师,亦是儿的救命恩人与指导老师。” 指导老师是传承师徒,苏晚枕一袭白衣,这本该是皇后最厌恶之色,眼角余光在帘后一扫而过,满满冷漠嘲讽。 “见过皇后。” 皇后一晃神,宛若见到冰雪幽泉,清冷幽深,不可琢磨,周身气势,竟比她娘家大哥,王级战士更刺人。 “我儿顽劣,有劳尊驾费心。” 但凡家长,总是一脸自豪说着孩子顽劣,心中却引以为傲,十分欢喜,师尊有副好皮囊,实力深不可测,纵使冷硬如皇后,也是讨厌不起来,颇为尊敬。 她让人带苏晚枕与龙傲天先行歇息。 师尊走出殿后,接着傍晚的夕阳,回头看见徒弟的面容,那张俊美的脸庞半隐藏于黑暗,橘色光纱似笼上一层血光。艾尔雷亚目光一动,如冰雪消融,冲苏晚枕露出一个灿然微笑。 苏晚枕一怔。 他徒弟……长得真好看…… “师尊师尊,大师兄能搞定的。我肚子饿了。” 他一把抱起小徒弟,摸摸他的额头:“师尊带你吃好的去。” 师尊冰山的外表下,隐藏了一颗吃货的心。 就算比不上两个徒弟的手艺,但是罗兰,还是有很多好吃的吧! 吃吃吃!! 他来了!! 身影一闪,消失的师尊的眼眸深处泄出一丝冰冷。 若敢伤我徒弟,必将血洗罗兰。 苏晚枕那颗冰冷的心里,却是极其护犊子的。 这点,唐逸十分清楚。 他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如温水流淌,四肢百骸,极其舒畅。 终有那么一人,全心全意护你,不分对错,不论是非,坚定的站在你的身边。 他这样想,就听见母后发话了。 “陛下,再有三天,吾儿便年满十八。” 皇帝不置一词,只顾搂着妃,轻声喃呢,说些情话,气息喷涂,惹得对方眉眼绽放,一扫轻愁,笑声回荡,连大殿都欢快起来。 皇后气急,怒道:“陛下莫忘了当初的承诺!!” 皇帝冷笑一声:“皇后这是在威胁我?” 皇帝出生不好,为了登上皇位,与当时的帝国元帅,贵族之首的皇后娘家做了交易,娶元帅长女为妻,登基立后,待到生下皇子,皇子成年后立为储君。一个年轻力胜的储君,还有那样强大的舅家,这无疑是骑在皇帝头上嘘嘘,掌权多年,积威甚重的皇帝也不是多年前那个走投无路的弱势皇子,他有赖账的打算。 他有心爱的女人,有心爱的皇子,他心爱的女人是恩师的女儿,他心爱的儿子还年幼。 最重要的是,他是一个皇帝,年富力强的皇帝。 所以,他打算反悔。 “臣妾不敢,只是想提醒陛下,为君者当一言九鼎,莫要让帝国百万将士寒心!” 皇后冷硬的眉眼流泻出强大的压迫力,嘴里说着不敢,周身气势着实压人。 她的儿砸,优秀而强大。 比那个白莲花女人的儿子好上千百倍,凭什么要立那个无耻小儿? 妃眉眼弯弯,明眸流光,如水波荡漾,说不出嘲讽讥笑,婷婷依偎与帝王身旁,居高临下,好似在说,纵使你有一个好儿子,也没有一个好夫君。 看吧,老女人。 气氛剑拔**张。 皇后已然处于怒气爆发的巅峰。 忽然,一个小人影闯了进来。 “母亲母亲。” 他莫约五六岁,生的颇为俊秀,只是眉宇间骄纵嚣张。 内侍追在身后,小声说:“殿下,这里不可以来,快跟奴回去。” 大殿,议事所在。 非宣召不得入内。 第一个例外是妃,第二个就是她儿子。 皇帝看见小儿子很高兴,伸手抱起来扔高高:“艾璐亚,吃过饭饭没有呀?” 艾璐亚,光明之星的意思。 代表着希望,光明,和未来。 小皇子亲亲父亲又亲亲母亲,奶声奶气:“艾璐亚吃饱饱了,艾璐亚想父亲母亲了,父亲只要哥哥,不要艾璐亚,艾璐亚讨厌哥哥。” “父皇只喜欢艾璐亚。” “父亲,就是为了这么个小东西违背自己的承诺?” 低沉的声音犹有笑意,从地底爬出,让人背后陡然生出冷意,不寒而栗。皇帝闻言不渝:“艾璐亚是你弟弟,你母后教导你的礼仪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小东西靠在皇帝的怀里,小小的脸蛋满是天真无邪的笑容,大大的眼底深处,不经意闪出恶意。 大皇子喝完手里那杯茶,抬头。 皇后反驳:“分明是小皇子不懂礼教,陛下偏心未免太过。” 皇帝表示,朕就是偏心怎么滴? 不怎么滴。 艾尔雷亚,啊,唐逸抬起一只手,手掌白皙,手指修长,五指成爪,做出一个虚握的动作。 轻描淡写。 小孩子被强大的,无形的引力强行吸过来,强大如身为圣战士的皇帝,甚至没能反映过来。 一个瞬间。 或者是一个呼吸。 他只觉得怀里一轻,那个小小的呼吸就消失了。 他从来不放在眼里的大儿子,用他那双手,紧紧掐住他心爱的小儿子的脖子,将他慢慢提了起来。 那一口气,就卡在喉咙里。 “艾尔雷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