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中元鬼节 “明朝就讲到这里,在我离开这几天里,大家再熟练熟练,回来讲满清王朝,下课!” 赵天齐简单地在讲台上讲完一席话,然后收拾好书本,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室。 他长吁一口气,紧绷了45分钟的表情终于舒展开来,双瞳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大步向前迈着。 快步走到下一楼层,推开门,赵天齐挥舞着双臂,大声喊着:“回家了!回家了!美好的生活在召唤着我!” 屋内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人,桌子上堆放着书和待批改的作业,可见这里应该是教研室之类的地方。 一位中年妇女转过身和蔼地说:“小赵,这么开心啊,祝你一路顺风。” 赵天齐嘿嘿一笑,然后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话虽这样说,在辽宁省的这个小县城里呆一年,几乎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对于一个大小伙子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 一位三十出头的男人走过来拍了拍赵天齐的肩膀,感慨道:“沈阳我还没去过呢,这辈子一定要去省城逛逛,看看外面的世界。”伴随着深深的叹息,男人轻轻摇了摇头。 “要不是我哥结婚,还真回不去呢,虽然只有三天。”说完便把一个装的鼓鼓的包,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沈阳啊...前22年都是在那里渡过的呢,要不是上学时没有用功读书,大学毕业也不会无计可施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当历史老师啊。不过,千万别以为赵天齐的历史水平有多高,仅限于别人答50分,他得了51分而已。 若要问,就他这种程度还怎么给学生讲课?莫慌,世界上有种东西叫教科书,反正照着念总不会有错吧,要不是因为这个学校连历史老师都没有,他最多只能当个看门保安。 赵天齐撇嘴摇摇头,闷哼一声,将包背起,转身正欲开门离开,耳边突然传来了阴阳怪气的声音:“今天晚上要小心哦!不能捡路边的钱,不能给自己拍照,更不能到处乱看!” 谁在这里危言耸听?赵天齐转过头,只见一个年轻的女孩正俏皮地看着他,她比赵天齐小一届,在今年刚刚到了这里来当老师。 “为什么呢?”明知对方是故弄玄虚,赵天齐也蛮配合的问道。 “因为啊,今天可是...”女孩的嘴角划过一丝鬼魅的笑容:“今天可是三大鬼节中的中元节!” 刷....... 整个房间的气温仿佛降低到了零点,种种嘈杂的声音顷刻间化成了死寂,只留下让人心里发毛的,黑夜里那窗外呼啸的风声。 要说这中元节,与重阳节和清明节并称为中国三大鬼节,但常人对中元节的了解并不太多。中元节为每年农历的七月十五,自东汉末年便已有雏形,宋代定型成熟,再经佛教、道教等的融合,形成了以家为单位祭拜先祖的节日,而且远比清明节要热闹。但经过社会主义改造和文化大革命,被认为是封建迷信,逐渐被边缘化,直到现在被冷落。 现在所广为流传的是,中元节夜晚鬼门大开,阴气极重,非常忌讳深夜外出。不过姑且也就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刚推开教学楼的门,一阵强风猛袭而来,差点将略显瘦弱的赵天齐掀飞。 今天风怎么这么大?难道是台风?赵天齐稳了稳身子,内心疑惑。 巴图鲁... 嗯?赵天齐隐约听到有说话的声音,那声音夹杂在呼啸的狂风中,极似风语。 这风都大到让人幻听了,赵天齐耸了耸肩,伸出胳膊看了看表,现在已经晚上9点多,最后一辆驶往抚顺的车在9点15分就要开了,是该抓紧一些。于是赵天齐低着头,顶着强风向前奋力迈着。 “师傅!到抚顺吗?”赵天齐从窗外冲着一辆中巴车的驾驶室里大喊着,即使这样,如同咆哮一样的狂风,企图将除自己以外的一切声音尽数吞没。 “你说啥?” “抚顺!!到吗?!!”赵天齐的声音大了数倍,嗓子都要喊爆了。 “啊!抚顺,到抚顺!不过这旮沓的风太大,从原来的山路走那不是扯犊子么,出事儿咋办?所以俺们要从新宾绕一下,然后...” 定国号... 赵天齐猛得一回头。又是这鬼魅般的声音,隐隐约约,似真似幻,却不知从哪里传来。 “小伙子!走不走啊?到点儿车该开了!”司机探出脑袋,大吼道。 “啊?走!到抚顺就行。”赵天齐赶紧猫着身子蹿上了中巴。然而,他只听清了那前两句话,而那将改变他命运的,却被风狠狠地击碎。 车刚开片刻,赵天齐便大吐苦水,本来就三步一小弯,五步一大弯的,再加上崎岖不平的道路,真让人有一种坐过山车的感觉。 当中巴车晃悠到稍平坦的柏油马路上时,赵天齐已经轻微晕车,头晕脑胀,于是他索性蜷缩起身子打起盹来。 睿亲王摄政... “吱!!!” 车突然急停了下来,由于惯性,把好多乘客从睡梦中惊醒,引起了大家强烈的不满。从司机骂骂咧咧的话中,貌似是前面一辆车突然变道,司机及时踩了刹车,但是乘客却遭了秧。 赵天齐迷迷糊糊地揉了揉双眼,他瞟了瞟四周,却惊奇地发现,这车上除了他和司机外,竟然全是女的! 额...中国什么时候女人这么多了...车到站停下,赵天齐对身边的中年妇女问道:“大姐,咱现在到哪儿了?” “应该是新宾吧。” “哦...新宾啊...”赵天齐偏头打了个哈欠。 “什么?新宾?!!!”赵天齐突然像被踩到尾巴一样蹦了起来,怪叫的声音把其他人吓了一跳。 “去新宾是相反的方向啊,难道我坐反向了?”心里嘀咕了一阵,赵天齐趁车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赶紧一溜烟地跳下了车。 站在空荡荡的大街上,赵天齐深深叹了口气,万幸的是,这里没有发疯般的狂风,清凉的微风还算让人舒服。现在已经十点多,就算到了抚顺也赶不回沈阳了,且觉得十分疲惫,赵天齐决定先找个旅店住一晚,明天一早再启程。 对于新宾,赵天齐仅仅知道,这里曾是清太祖努尔哈赤的兴兵之地,也是大清王朝的发祥地。 宽敞的街道中,昏暗的路灯下拉长着斜长的影子,月亮躲藏在云层中,寂静而神秘。古时便有“丑时不斗鬼”之说。 虽然现在还没那么晚,但今天是鬼门大开,阴气极重的中元节,这个夜晚便更令人毛骨悚然,四周时不时传来种种怪异的声音,时而似女人幽怨的哭泣,时而似婴儿诡异的尖笑,时而又似孤苦老人沉闷的叹息。 赵天齐打了个冷战,不禁抱紧了双肩,“夏天的夜什么时候这么寒气逼人了?而且感觉怪怪的,如果现在再出现个老头儿...” “小伙子...” 啊!!! 最恐怖的出现了!一个瘦骨嶙峋的白袍老头正眯起双眼凝视着他,那漆黑如墨的双瞳中,隐约闪烁的青色光芒,仿佛洞穿了赵天齐的心。 “小伙子啊...”老头苍老的声音如闷钟一般响起,“你,是不是去了女人多的地方。” 赵天齐一听,原本便惊魂未定的他突然变得火冒三丈,怎么个意思啊?老子是那么不三不四的人么,赵天齐强压怒火,勉强挤出个笑容说道:“老先生,我可没去大保健,倒是您这么大岁数了,不在家休息,怎么还半夜出来溜达呢?” 白袍老头仔细地看了看赵天齐,随后深深叹了口气,悠悠地叹道:“唉,这难道真是命中注定么?连天象都这般决绝,若真是这样...那老夫也无法阻拦了。” 这老头在干啥呢...赵天齐心中疑惑,小心翼翼地说:“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老先生您快些回家吧,万一一会儿台风到了这里,就您这仙风道骨的身板,恐怕得离地飞一段。”说完,赵天齐便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望着赵天齐渐渐远去,消失不见的身影,白袍老者的神情突然变得坚定,双臂向天一震,浑身竟然凭空升腾起了一团玄青色的火焰,双脚也离地漂浮,老者缓缓张开嘴,沉声道:“落尘!老夫只能帮你至此了。” 离开了老头,赵天齐不停地打着哈欠,刚才在车上就迷迷糊糊,现在眼皮已经打架多时了,但这一路上别说旅店,连个开门营业的店铺都没有,赵天齐只能像个无头野鬼一样,迈着沉重地步调,一步一步地走着。 “呼!”一阵强风似重拳捶胸一般,将赵天齐掀翻在地。 赵天齐低骂一声,用力地甩了甩脑袋,这一摔,倒清醒了好多。想重新站起的身子还没稳住,一道远超前者的厉风“轰!”得一声再次击中了他,这次赵天齐被狠狠地拦腰撞在了树干上,并倒地哇哇大口吐着鲜血。 赵天齐扶着腰痛苦的呻吟着,这两次突如其来的变故使他防不胜防,一切还没有就此结束,天空的云象发生改变,月光比以往更莫名的强烈,云层沉积开来,形成如同台风眼一般的厚厚云层。 这时,一股席卷大地的强大风暴升腾而上,直冲“台风眼”而去,月光笼罩着云层,显得这一切越发的恐怖。 强大的离心力猛吸赵天齐,他拼命地抱住树干,紧咬着牙关,身边所有的事物都被吸了上去,而那个“台风眼”却如同吸尘器一般照单全收。 “朕今亲政!” “废太子!” “天朝之大无所不有!” “国危耳!” 半空中隐约出现的虚幻景象,和那些诡异的声音并没有引起赵天齐的注意,面对这愈发强盛的离心力,赵天齐将指甲死死地抠进树干里,身体近似乎于平行,但这股力量实在过于蛮横,赵天齐的双手渐渐脱离,留下了一道道血色抓痕,并最终硬生生地撕下两大片树皮。 “啊——————”赵天齐飞上天空,呈漩涡状被吸入了“台风眼”中,就在他被吸进去的一瞬间,空中的幻景突然变得清晰可见,只见一幅百官朝拜,群臣进谏的盛景出现在半空,而那富丽堂皇的雄伟建筑,竟是那紫禁城中的金銮殿! “朕临天朝!”一句震人心魄的诰令,一切恢复了平静。 第二章 嘉木湖寨 “大阴清朝....” “大阴清朝....” 嗯...谁在说话。 赵天齐艰难地直起身子,缓缓睁开双眼,发现他正处于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浑身酸痛,干得快冒火的嗓子,挤不出一个字来。 “大阴清朝危害人间....” 是谁!赵天齐拼命地张着嘴,可是传出来的却是“啊”“啊”的声音。 “赐尔神力,重塑历史,注血神书,封印大阴,” 啥乱七八糟的,说点儿人能听懂的成不?赵天齐快要抓狂了。 临界九幽,怎奈彷徨?天齐!天齐!授与天齐! 突然一道强光炸裂开来,刺得赵天齐睁不开双眼。紧接一缕白光划过,将赵天齐吸入了悬浮于上空的紫色漩涡之中。 这是一个坐落在森林中的小村寨,膀大腰圆的壮男们,骑在骏马上挥舞着马鞭奔驰着,猎户们扛着打回来的野味,一片人们安居乐业的世外桃源景象。 村寨的一座小木屋里,茶壶壶嘴“呼”“呼”地冒着白色热气,四周散落着少许画卷、瓷器,唯独那简陋的炕上四仰八叉地躺着一个男子,与这恬静的环境格格不入。男人砸吧砸吧嘴,向旁边舒服地翻了个身。 “扑通!” “哎呦...” 男子狼狈地摔在了地上,看他这浓眉大眼,五官俊俏的面容,不是那赵天齐还有谁来?! 屋外有人闻声赶来,那人忙将赵天齐扶到床上,赵天齐揉着腰随意瞄了对方一眼,不禁大惊失色。 这是一名身着黑紫色六裥襜裙,头戴小毡帽的少女,挺着高高的鼻梁、双目深邃如墨,粉致玉黛的脸颊,长得倒是很清秀,不过这身装扮应该不是汉族人的啊。 难道我被拐卖了?最近拐卖美少男可能即将成为重大的社会问题!我得赶紧告诉警察叔叔!正在赵天齐胡思乱想之际,少女朱唇轻启,甜甜地说了一大堆话,不过却是赵天齐从未听过的语言。 “CanyouspeakChinese?”难道她会说英语? 少女眨了眨美丽的大眼睛,显然是没听懂。 “ちゅうごくごはできますか。”难道她会日语? “葱顾高~哈儿租拉塞由?”难道她会韩语? “我靠!你究竟会说什么语言啊?”看到那么清澈动人的大眼睛,再加上语言不通,无论是谁都会抓狂的。 令人有些在意的是,当少女听到赵天齐说出汉语时,原本有些甜美温柔的神情,突然变得冷漠了。 “我会说一些汉文。” “额...”赵天齐瞬间就石化了,我为啥不先说汉语呢.... “咳!咳!”调整一下心态,“小姑娘啊,既然你会说汉语,那就好办多了,这儿到底是哪里啊?” “苏克素浒河部嘉木湖寨。” “啥玩意儿?”这一大串根本就没有听说过,确定我还在地球上吗?还是M78星云? 忽然赵天齐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小心翼翼地问:“那个...现任美国总统是奥巴马还是特朗普?额,别迷茫,或许你不关心时事政治,习大大你总该知道吧!” “我只知道当今圣上是大明万历爷。”少女语气极为冷淡。 “万历?万历...我靠!这是明朝啊!”赵天齐“刷”得蹦了起来,完全不顾仅穿着内裤的身体,脑袋如同炸掉了一样。赶紧抓住那少女的肩膀,紧张道:“现在。。。现在是万历几年?” “万历七年。” 赵天齐完全呆住了。这下一切便可以解释通了,苏克素浒河部系建州女真的一支,而建州女真、海西女真、野人女真共同组成了东北女真部落。虽然目前建州女真分建州三卫(建州左卫,建州右卫,建州卫)归于明朝的统治之下,但时有冲突,关系十分紧张,自身也是分崩离析,主要分建州五部为主要势力。 而且万历七年就是公元1579年,正宗的满文还未形成,那么她刚才所说的语言便是蒙古语,因为女真族仅有自己的文字尚且保存,语言已经失传,仅有少数老人才会。。。等等!1579年...这是明朝中后期,而我,竟然是在日后灭掉明朝,入主中原的满族人老家啊!!! 赵天齐的思维飞速地运转着,连他自己未曾发觉,他的思维能如此灵活,更费解的是,以他的半吊子历史水平,应该根本就不知道这些。 不对不对!这是在拍戏吧!为的是还原演员最真实的感受,摄影机?导演?龙套? 赵天齐来回旋转不停地来回寻找着,看着他时而惊恐,时而沉默的精神病状态,还有那胯下不停来回摇摆的东西,女真少女秀眉微皱,她冷漠道:“我们的族人发现你晕倒在了河边,于是把你带了回来,既然你醒了,那就跟我走吧,顺便提醒你一下,先把旁边的衣服穿上。” 赵天齐闻言,赶忙双手一挡,一把将身边叠好的宽袖长袍拽来,边往身上套边问:“去哪里啊?” 女真少女的身体顿了顿,缓缓言道:“去见寨主。” 嘉木湖寨位于长白山一带,苏子河的下游。女真族人居住的房屋都是屋顶上盖着厚厚茅草的土房,且毫无规律地四散坐落。其农耕经济水平较低,主要是以渔猎、畜牧为主的半耕作、半畜牧的生活方式。但是也有农田之类的耕地,只不过尚武的他们很少去做这些农事,大多由抓来的汉人和朝鲜人当奴隶去耕作。 农业经济发展的缓慢的一条因素,是明朝对女真族实行以夷治夷,分而治之的镇压政策,导致女真人内部相互纷争,外部也经常与明朝发生摩擦。再加上常年对女真人实施的“禁铁令”,没有铁器耕作自然无法发展农耕经济。因此女真人和汉人的矛盾十分严峻。 整个东北的女真人大体上分为野人女真、海西女真和建州女真,嘉木湖寨所处的苏克素浒河部便是建州女真的一支,除此之外,还有浑河部、完颜部、董鄂部等等,诸部之间纷争不断,彼此独立,无论是建州、海西还是野人女真,各部都尚未统一。 赵天齐像傻子一样东瞅瞅、西望望,哪怕好莱坞也应该不会有这么大的摄影棚,所以可以盖棺定论,自己莫名其妙来到了明朝中后期。 迎面骑马飞驰而来四名女真男子,个个都膀大腰圆,手持弯弓,腰佩尖刀,雄纠纠气昂昂,好不威风霸气。 与这样的民族打架,仅从这点来看明朝不输才怪。赵天齐不禁苦笑,他又瞅了瞅自己的身材,对比之下,这干巴娄瘦的身材,着实让他倍感丢人。 女真男子经过赵天齐时,先是用像看玩具般的眼神瞄了眼他,但当眼神移到那名女真少女时,四名男子突然变得尊敬起来,嘴里念叨着让人听不懂的蒙古语,少女对此仅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靠!这么拽!难道这小丫头的来历不凡?赵天齐若有所思。 “小姑娘啊...” “住嘴!”女真少女用眼角凌厉地怒视赵天齐,绯红的双颊映衬着少女娇小的面容,嗔怒之下倒是增添了几许风情,醉人心扉。 赵天齐先是一愣,而后便低头不语,心中若有所思。 良久,又是少女冰冷的声音。 “到了。” “嗯?”赵天齐抬起头,面前是一面紧闭的木门,自门内隐约散发出令人压抑的气息,似有什么威震天下的人雄踞在内,外放着没有理由的霸道。 赵天齐深吸一口气,缓缓走上前去,轻轻去叩开那扇命运之门。 第三章 初遇 “你干什么呢。” 正欲开门的赵天齐转过身,满脑疑惑道:“我在开门啊。” 少女冷哼一声,展现出一副很难想象是十五六岁少女所该具备的冷傲气息,“敲门,这点规矩都不懂么!” 赵天齐不禁老脸一红。光被那压抑的气氛所感染,竟然忘记了这些基本礼数,真是惭愧。 少女走到门前,阴冷道:“亏你们汉人还以礼仪之邦自居,我看你们不过是目空一切,自吹自擂的蠢货罢了。” 卧槽?赵天齐大感不爽,这姑娘可以啊,不过有啥办法,谁较咱理亏有错在先呢,只好先咽下这口气。 连叩三下门没有什么动静,少女眉头一紧索性推门而入,但是就在开门的一瞬间,一柄尖刀从门缝中射出,刀尖闪着寒光直逼少女的面门。 站在一旁的赵天齐,只见双瞳中锋芒一闪,不知从何处涌出巨大的力量,右手如闪电般爆射而出,似乎要将空气撕裂般,伴随着一道金光呈弧形掠过,“啪!”得一声稳稳握住了刀柄。 整个过程无法用肉眼分辨,刀尖距少女的眼珠仿佛只有发丝般的距离,赵天齐吃惊地凝视着握住刀柄的右手,他心里清楚的很,就凭他这弱不禁风一副撸管晚期癌的模样,如此超乎胡常人的爆发力他是绝对不可能具备的,但是现在。。。 “啊!!!!”少女惊恐的尖叫,超高分贝的音量险些将毫无防备的赵天齐吓个半死。 这小娘皮,反射弧也忒长了点儿吧。。。 自门内慌慌张张跑出一少年,生得四方脸,面庞略黑,肩宽背挺,双眼瞪得炯炯有神,身材笔直修长,已与二十出头的赵天齐比肩了,不过还是难以褪去孩子般的那抹稚气。 见到少年,少女稳了稳心神,走上前去,皱着秀眉对少年劈头盖脸一通数落,而那少年见少女严厉的模样,低头乖巧地一声不吭。 虽然两人是在用蒙古语对话,但当赵天齐看到少年手里握着一柄同样的尖刀,赵天齐便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无非就这小屁孩趁家长不在家不好好学习,瞎作妖差点儿闹出人命。 还好有哥在~~”赵天齐的嘴角扬起淫笑,英雄救美的事儿可不是天天能碰上的,能像我这样完好无损的更是凤毛麟角,嗯?她刚才是不是还骂我来着?没关系没关系~~谁叫我是光明的使者,少女的守护神呢!哇哈哈哈~~~~ “可以把刀还给我么?” 我了擦!谁敢打扰老子的兴致?只见那少年已跑到赵天齐的面前,向赵天齐伸出了手。 好流利的汉语!赵天齐有些惊讶,这是像母语一般的毫无违和感,而且,这是赵天齐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有人对他如此礼貌,看着男孩的双瞳从中爆发出的那股力量,霸绝凌天但又不蛮横强硬,沉静如水但又不软弱无力,这是让人心甘情愿的臣服感! 真是不简单的人物啊,赵天齐暗自惊叹,随手将刀递给少年。 “谢谢。”饶有深意的看了赵天齐一眼,说道“寨主正在内厅中等候二位,我先行告辞。”说完,转身向内厅走去。 望着少年的背影,赵天齐对少女问道:“这男孩是谁?” “他是我弟弟,年十七,叫额亦都。” “啪!”额亦都这三个字从赵天齐的脑海中闪过,似曾相识想抓却抓不住,初到这个世界,任何线索对赵天齐来说都十分重要,如今却转瞬即逝,就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令他有些恼火。 少女见赵天齐一言不发的低头前行,她双唇紧咬,像下了什么纠结了好久的决定一般,缓缓张开嘴:“喂,刚才。。。” “干嘛!!!”赵天齐很不耐烦的回过头,显然心态还没有调整好。 只见少女酥胸一颤,俏脸刷得一红:“你。。。”她颤抖着指着赵天齐,索性小脚一跺,叱道:“讨厌的汉人!走你的路去!!!”随后气嘟嘟地撇下赵天齐。 这女人!不管在什么时代,性格都如此古怪,看来是遗传的通病。赵天齐耸耸肩,转身也进入内厅。 那叫额亦都的少年正在与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子谈话,不过那人的穿着有些不同,像山贼孩子王一样一身的熊皮狐裘,而且表情严肃,正襟危坐在中央,气势不凡。除了这两人,剩下的是寨内一些族人,不知那少女跑去了何处。 赵天齐站在一边眯着眼,心里七上八下:你妹的这怎么又出现个小孩,而且看这出好像是寨主呢,搞什么!这寨子里的成年人都去哪儿了?哦,附近就有好多。 见到赵天齐,四周的女真族人都眼神一变,惊讶,鄙夷,仇恨,不屑浮现在他们每个人的眼中。那座中央的少年先一愣,随即豪爽道:“听说你刚才夺刀救了我妹妹?真是个不简单的汉人啊!”语气中还是带着些许稚嫩,明显孩子王一个! 嗯?妹妹?赵天齐一愣。 “我妹妹姓噶哈善,名伊尔娜,比我年小一岁。”那少年解释道,“我叫哈思虎,年十九,是嘉木湖寨的寨主。你呢?” 还真是寨主!那这少女岂不是寨主的妹妹?怪不得都冲她点头哈腰。赵天齐想了想,随手学起古装戏拱了拱手道:“小生姓赵名天齐,年二十二,沈阳人氏。” 哈思虎寨主点了点头,指着身边的额亦都,对赵天齐说道:“他是我弟弟,姓钮祜禄,名额亦都,刚才啊,那都是意外!就我这个弟弟,无论骑射舞剑,还是举止吐痰,啊谈吐,都是我女真的佼佼者。” 卧槽?刚才那少年竟然也是这寨主的弟弟?我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这时,突然有个女真壮汉操着极其生硬的汉语,不紧不慢道:“就这个乳臭未干的汉人,知道什么是骑马?什么是射箭?” 赵天齐的脸渐渐阴了下来,他本就比较瘦小,根本无法与那些野蛮的游牧民族相比,再加上历史等原因,“情理之中”的遭到了女真人的蔑视。 只见那女真壮汉随手取来一张弓和一支实木箭,扔到赵天齐面前,嘲笑道:“我就站在你五步外,来,向我射箭!” 附近的女真人都围了过来,嘴角都无外乎的上扬,饶有兴趣的低头俯视着赵天齐。 赵天齐哪见过这场面,被一群膀大腰圆的壮汉围起来像看小鸡一样的俯视自己,但事已至此,只好硬着头皮上了。他弯腰将手移至弓柄处,随手一抬,哪知这弓的竟如此之重,估摸能有70多斤重,自己也险些摔倒。 “哈哈哈哈哈”四周响起哄堂的大笑,哈思虎寨主也嘴角轻扬,没有去阻止这一切,浅紫的屏风后隐约浮现出一具青罗曼妙的身形,而它的主人正含笑地望着,唯独那少年额亦都,面无表情,眼神复杂。 赵天齐铁青着脸,冷眼望着这些胡子喇碴,浑身脏兮兮的女真人嘲弄自己的样子,虽说心里十分火大,可眼下若是反抗,自己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 哈思虎饶有兴趣地摸了摸下巴,喝令道:“看你刚才的身手,反应还算是灵敏,重活你也无用,来人!带下去从此管理马棚!” 第四章 擅射一族 两侧的女真人张牙舞爪地扑上来,赵天齐拼死挣扎:“都给老子滚!你们算什么东西,老子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什么鬼地方!放开我。。。” 赵天齐的声音越发微弱,已经被拖了下去,那座上的哈思虎举起大碗,仰头一饮而尽,手背抹了把嘴,哈哈大笑着好不快活。 身边那叫“额亦都”的少年低声道:“哥哥,他刚才救了大姐,一定要如此吗?” 哈思虎破口大骂:“我呸!没让他做奴隶已经很不错了!汉人就是生来的贱命,倒是你,给我拿出在英锷山谷的气魄!” 额亦都微微摇头:“那是不一样的。” 赵天齐一路被拖到了马棚,像拎小鸡一样将赵天齐扔了进去,本就瘦弱的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已是浑身剧痛无法动弹。 “呯!”得一声,木门被重重地关上,似乎还传来了上铁锁的声音,赵天齐龇牙咧嘴痛苦地翻滚着,马棚阴暗潮湿,再加上那股骚臭发霉的气味,头晕目眩令人作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赵天齐欲哭无泪,疼痛而清醒中,猛然想起那晚在新宾县被吸入了漩涡之中。 眼下肯定是机缘巧合之下穿越了,可是我什么能力也没有,历史水平也仅仅限于常识,身份还先天不足受人歧视,这还怎么当王爷,当个小兵都费劲! 忽又觉得地面有节奏地颤抖着,眼前蓦地一黑,似有什么东西挡在了眼前。 “哗哗哗!” 只觉得脸上一阵湿热,一股浓烈的骚味深入脾胃,赵天齐一个激灵爬起,双手快速拍打着脸,蜷缩在角落不住地颤抖。 到底该怎么办。 马打着响鼻,似也在嘲弄着他。 自那日起,赵天齐每天都循环着喂马,遛马,洗马这样机械的生活,因对马完全一窍不通,时常免不了遭到女真人的毒打,但是相比那些干纯体力活的奴隶,他已经算是万幸了。 这半年来,通过赵天齐的观察,认识到女真族的生活水平较低,与北方的蒙古族类似但又不尽相同。因森林资源丰富,靠山吃山不但可以自给自足,也可以用来贩卖或交换耕种器具与生活用品。 然而可怕的是,他们似乎更乐衷于采取更加直接快捷的方式来维持生计,那就是劫掠,汉人聚集的村落,城镇便首当其冲,遭到灭顶之灾,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出现了大量的流民。朝廷为之苦恼下令整治却收效甚微,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因为有这样一种人存在。 赵天齐坐在土堆上,浑身散发的恶臭连自己都已习以为常,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想必是受了不少苦。不远处的马群正在安静悠闲地吃草,没有女真人的压迫监管难得如此清闲。 手里正握着一个由破布制成的香包,赵天齐心满意足地掂了掂,这里装的其实并不是什么香料或香精,准确来说是未加工好的麝香。这麝香除了有活血止痛的疗效外,更被人所熟知的是那闻名于各大小广告的催情作用。 东北林间野生资源丰富,这半年赵天齐曾跟去山里打猎的女真人当苦力,趁他们不注意把一头鹿身上的麝香割了下来,然后捣碎了放在破布里包好,做成了香囊,无聊没人的时候拿出来闻上一闻,然后再搞事情倒还是蛮舒服刺激的。不过他从来不敢在身边有马的时候拿出来过,想想就很吓人。 早就听说这玩意儿好,赵天齐跟吸毒一样贪婪地闻了一大口,却又是皱了皱眉,未经加工的麝香有股臭味,丝毫谈不上什么香气。却苦于没有炼制技巧,也就只能将就了,要有那水平,早都准备种罂粟去了。 “这么说,你这二十年来过得也挺滋润啊。” 赵天齐对着身边坐着得一个中年男子说道,他身材清瘦,双眼却闪着精光,面色也十分红润。 “富贵险中求啊。” 此人名为龚证陆,身为浙江绍兴人氏的他,却跑到了辽东,常年来往于女真与汉族之间经商贸易,从此富甲一方。 南方人就是头脑精明啊!赵天齐不禁摇了摇头,说道:“你这么有钱干嘛不回家,偏要过这刀口舔血的日子。”话说古人不都安土重迁么。 龚证陆指了指远处的茅草房,哑声道:“为了他们。” 女真人?赵天齐心生疑惑,从龚证陆口中得知,前几年建州右卫首领王杲曾进犯明边,将他掳走,当了几年的奴隶。王杲后被辽东总兵李成梁所击败,本人也被磔于北京。 “这八年你也感触良多吧。”龚证陆起身拍了拍屁股,目视远方道:“无论我多么腰缠万贯,奈何都无法跨越民族的界限,女真人依旧可以轻松的将我掠走。” 赵天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颇为赞同。 “金钱与权力向来是不可分割的。”背过双手,龚正陆神情严肃,“我游走于女真各大小部落,就是为了寻找一个人,那个可以实现我理想抱负的人。” 赵天齐听得稀里糊涂,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吧,反正我啥也没有,马尿倒有好几壶。 突然觉得后背被人猛踹一脚,赵天齐一个趔趄滚了下去,手上的那“麝香”香包也脱手而出,滚在了一边的木箱旁。 赵天齐趴在地上满脸尘土地仰脖一望,奶奶的!熊大熊二又来了! 那两个女真人冲着赵天齐狂甩鸟语,也多亏是听不懂,就当是狗在狂吠,听久了也是习惯了,然而最让人怒火中烧的是,他俩对着龚正证确实点头哈腰,献媚取宠,连连生硬地叫着“龚先生” 龚正陆从怀里掏出几粒碎银递了过去,那俩女真人喜出望外,傻笑着塞进了腰间。 人比人吓死人!赵天齐不爽地吐出一粒石子,越来越后悔在穿越之前,自己为什么不天天背着高等物理一、二、三,高等化学一、二、三,哪怕是金瓶梅、红楼梦,抄录贩卖盗版小说也能捞一笔啊! 而现实是,赵天齐只能爬起来,慢腾腾地走向马群。 “也及嘎以勒!塞思嗨!” 又要干啥!赵天齐恼怒地转过身,那两个女真壮汉晃悠着走向前,先是猛抽一嘴巴,后推搡着他赶向别处。 龚正陆含笑并没有去干涉这一切,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是在这鬼地方生存的唯一法则。又冲着一女真人道: “赶快收拾好出发了,董鄂部那边在催呢。” 那女真人木讷地点点头,走向箱子旁,却是疑惑地看着那圆形的球状物。 “干什么呢!再不走就别想要工钱了。” 女真人闻言慌不择路,手忙脚乱地抓起香包塞进了箱子里,抬起小跑着随龚正陆离开。 话说那赵天齐被架着走了没多久,来到了距马场不远的一片开阔地,把赵天齐往地上一扔,便转身离开。 这又玩得是哪出。。。赵天齐撇嘴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抬头一看,咦?竟是那天的作死少年“额亦都”。 看着赵天齐的模样,额亦都两条浓眉一紧,沉声道:“这半年感觉如何?” 赵天齐不冷不热道:“还好,反正天天有免费啤酒喝,就是都跑气儿了。” 听出来他语气中的抱怨,额亦都抿嘴笑了笑,又道:“以后你不必再养马,每天跟着我就行”。 真的?赵天齐双目一亮,却立刻心生警惕,难不成是刚出虎穴,又入狼口? 额亦都转过身,指着远处的一块木耙,高声道:“以后你就跟着我,练箭!” “练射?啊不,练贱?”赵天齐嘴巴张得老大,在这片宽阔的草场上,附近零零散散的女真人正手持弯弓,对着二三十丈开外的木板练习射箭,四周到处都是射击木板的“啪啪”声,和拉动弓弦的“嗡嗡”声。额。。。此啪啪非彼啪啪。 “不错!”额亦都点点头,“还记得半年前你救下我姐姐的那日么?我见你反应机敏、爆发力强,应该是一个可塑之才。不过,你若是毫无长进,实则愚钝,那就快滚回你的马棚吧!” 额亦都目不斜视,霸气外露,令人心生惧意。 “看好了。”额亦都低声道,赵天齐顺势一望,嘴巴瞬间就跟塞了鸡蛋一般合不拢,那是从远望去一块宽度仅有拇指那般的小木板,而且也是异常的远,足有四十丈开外,从这里望去,如同一根头发丝般竖立着。 还没等赵天齐回过神,额亦都低喝一声:“开!”弦上之箭如疾风一般呼啸而出,将原本平稳的空气刹那间撕裂开来,仿佛在箭头形成了一个小漩涡,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只听一声脆响,“头发”应声而碎。 赵天齐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切,这就是传说中的游牧民族么?不自觉地被这气氛所感染,也跃跃欲试准备射上一射。 “慢着。”额亦都一把拦住了他,指着一边说道,“不,这才是你的靶子。” 第五章 大忽悠 赵天齐偏头一看,顿时就冷汗直流,这块木板不仅比额亦都的要宽要高上许多,人与靶的距离也是才十米左右。 切,瞧不起我么?我可是“擅射”一族,赵天齐撇了撇嘴,双脚略分开站稳,双手垂下握着弓和弓箭,深吸一口气,将弓缓缓抬起,双瞳一瞪: “我也开!” 。。。。。。。。。。。。 四周一片寂静,似乎只能听见风扬起尘土的声音。 卧槽?竟然拉不开?赵天齐依然站在原地保持着同样的姿势,“这个。。。这个怎么拉不开呢?”无论赵天齐怎么用力,用什么样的姿势都无法将弓拉开分毫。 “啊哈哈。。。可以抹点儿润滑剂不。”赵天齐尬尴地挠挠头,早就知道古时的弓需要很大臂力才能拉开,现代人根本无法掌握,不过没想到连弓弦竟都纹丝不动。 额亦都笑道:“很正常,我们女真人从小就进行骑马射箭的训练,你自然无法与我们相比。”眼神闪着精光,多了几分自豪,又道:“这弓也分靶弓与战弓,靶弓顾名思义专为练习而用,战弓为部落间战争时所用,威力最大,所需要的力量也很大,就好比那次我。。。。” 没有过多理会,赵天齐皱眉思索,经额亦都这么一提,那日超乎常人的爆发力令赵天齐陷入沉思,其实很清楚自己必然拉不开弓,只是想尝试那股力量是否会再次出现,事实证明自己对这霸道的力量还完全没有头绪。 “教练。。。”赵天齐坚定不移的眼神令正唾沫横飞的额亦都吓了一跳,“我想练箭!” 额亦都呆了呆,旋即会心地笑着点了点头,“如此甚好,别让我失望。”说罢,指着不远处的木头堆道,“去,扛着他们绕靶场跑二十圈。” “啊????”又是一颗大鸡蛋直奔赵天齐的嘴而来。 额亦都抱着膀,摇头叹息道:“他俩应该还未走远,我这就去叫他们回来。” “哎别别别!”赵天齐触电般跳了起来,“让他俩找光头龚玩去吧,来来来,我这就扛,这就扛。” 额亦都一边射箭一边指挥喊道:“跑完二十圈之后,用手举着再跑二十圈!” “纳尼????” 此后,赵天齐便住进了茅草房中,虽然是最简陋的那种茅屋,盛夏暴雨难挡,寒冬刺骨难耐,即使这样,哪怕每天依靠自己藏在小瓶中的尿液来取暖,也不愿再回到那个阴暗潮湿的马棚。 而且这射箭也并不轻松,每天不仅要做很多远超后世的体能训练,还要有很好的计算能力,包括风速,角度,再加上后期开始训练移动靶就更是难上加难,起初赵天齐的双臂酸痛地想要截肢,多亏了额亦都拜托伊尔娜熬制的草药以减轻痛苦。 最重要的是,赵天齐的体格一天比一天强壮,身高貌似也长了不少,箭术也进步神速,从拉不开弓,到现在仅一个月便可拉开巨弓有模有样地射中靶心了。半年后,更是可以骑在马上射中移动的靶子,只是射程和强度还有待提高。 转眼便到了中秋佳节,女真人受汉文化影响,也开始庆祝如春节、元宵、中秋等汉族传统节日。形式虽略有不同,但还是万变不离其宗的。 萨满教作为女真人的文化核心发挥着重要的作用,逢年过节都要在屋前立着一个叫“索伦神杆”的东西,以作祭天之用。还有就是萨满们要戴着牛鬼蛇神的面具,跳那萨满神舞,说白了就是跳大神。 午间,伊尔娜如往常一般信步来到靶场,抚着一头秀发端坐在石凳上静静望着两人练习。赵天齐深吸一口气,屏气凝神搭弓射箭,双瞳英气毕现,本就俊朗棱角分明的他,在专心致志之下看得伊尔娜竟是呆呆地痴住了,脸颊渐渐泛起红晕,思绪也是飘到了九霄云外。 “姐,姐?” “啊?”少女蓦地惊醒,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 “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最近身子乏了,总是失神。”额亦都关切道。 “失神?胡说什么呢你!”少女啐了一口,羞涩红到了脖颈,声如细蚊道:“今天是中秋,你,你们也早些回去吧。”说罢,将锦盒放到了石桌上。 一看是午饭,赵天齐摸了摸饿得咕咕叫地肚子,身子壮了,饭量自然也跟着涨,他故意“哎呦”一声,没抓稳弓,眨巴眨巴眼望着少女。 “这是你的。”少女像变戏法一般又拎出个锦盒。 就知道有我的!丝毫不在意少女看似冷漠的眼神,三步并两步冲了过去,刚伸出的手触电般地一怔,像想起什么一般道了句“谢谢”,将锦盒抱了过来。 少女朱唇轻启,却又缓缓抿上。赵天齐只顾着欢喜地打开锦盒,埋头一看还是分三层而置,第一层是煮的猪肉和牛肉,女真人长期生活在山川林泽之间,以渔猎为主的生活方式决定了他们喜食肉类,且占据重要位置。 第二层为黏黄米饭和黄米饽饽,这种黏食深得女真人喜爱,稗子面为原料不仅美味可口,而且很顶饿,对外出作战或是狩猎非常方便实用。 最后一层是炒面,与后世吃的炒面不同,只不过是以水沃面,调麦水饮之而已。除此之外,女真人还经常食用以山野菜和肉活在一起,煎制而成的糜饼。 吃饱喝足后,少女收拾碗筷离开,两人又练了一个时辰便回到了寨内。 一见座上之人又是那熟悉的身影,赵天齐就本能地发怵:这熊孩子又能作出什么妖,让本大爷去养猪? “中秋佳节,金。。。金风送爽,家人团聚,今夜我们摆酒设宴,共。。。共赏明月!”言罢,两侧的女真人无不拍手叫好。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别扭呢!而站在哈思虎寨主身旁的龚正陆嘴角正不停地蠕动,敢情这俩人是在演双簧! 伊尔娜已换上了一身靓丽的衣裳,头顶银发坠,身着花夹袄,脚踩小皮靴,悦声道:“哥哥,今天这么喜庆的日子,就请龚先生作词一首助助兴吧!” 场下稀稀拉拉地叫着好,显然对词赋这种东西并不感冒,又不能拿来喂肚子,无病呻吟听之无趣。反观哈思虎与额亦都却是频频点头称是。 龚正陆先是推辞了一阵,可奈不住起哄劝诱,便轻咳两声,像模像样地拍手唱到:“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噗!!!”赵天齐不禁笑出声,我还以为他要自创一首,敢情是盗用“水调歌头”!!不过从那些女真人如痴如醉的表情来看,这招还真挺凑效。 没文化真可怕!被人忽悠了都不知道。唯有那额亦都皱眉沉思,略带疑惑。 一名口水都要流到地上的女真人听到身后传来嘲笑声,脸一板猛得甩过头,指着赵天齐大骂:“你!笑什么笑!” 我笑你还管我,你怎么不去管管你的一口大黄牙!女真人皆纷纷恶狠狠地转过头,眼下又要搞出事情, 不过这次,我不会再让你们飞扬跋扈了。 第六章 为荣耀而战 见女真壮汉们纷纷转过身,恶狠狠地盯着赵天齐,赵天齐不慌不忙地双手一摊,道:“没笑什么,就是这首词是由北宋文豪苏东坡苏轼所作,而非你们的龚先生。”反正与龚正陆仅仅是点头yes,摇头no的关系,拆他台又如何。 龚正陆也是神情惊讶,似乎起初并不认为赵天齐会听过这首词。 “你这是嫉妒龚先生的才华!” “对,有本事你也作一首!” 这帮脑残喷子!赵天齐低声骂道,不就是关于中秋嘛!无非就是各种月亮,从初高中学过的课本中就信手拈来,一抓一大把。 “我五音不全,就来首诗献丑了。”赵天齐也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嗯。。。这貌似不是初高中的课本,不过也无伤大雅! 龚正陆微微一笑,像抓到了什么把柄一般抚须缓缓道:“这首诗是由唐朝李白所作,而非你赵天齐。” 这下可坏了!赵天齐暗自叫苦,自己会的半斤八两那龚正陆必然也都知道,只要有他在,哪怕说破天也白搭,怎么办!熊大熊N们越来越鄙夷的表情真让人不爽,赵天齐头脑飞速运转着。 “好你个赵天齐,竟敢弄虚作假,欺世盗名?来人!把他给我拉到猪圈!” “狗汉人当奴隶去!猪狗不如!” 额亦都与伊尔娜赶忙齐声劝道:“哥哥息怒!今日喜庆佳节不适宜。。。” “星汉蟾北起,秋风雁南鸣。 故国桑梓落,幽燕芦笛声。 我欲歌古调,又恐玉人惊。 寂寞明月里,良人泪倾城。” 赵天齐双眼微闭悠然而道,通体上下似有股淡淡的金光笼罩着,似真似幻好不神秘。 好诗!龚正陆颇为赞叹,他其实根本没读过几本书,在浙江时连科举考试也没参加过,来到辽东在一群文盲里坑蒙拐骗,充其量只是一个班门弄斧的奸商罢了。 中秋佳节本可以和家人团聚,却只能流落他乡,在赵天齐的字里行间里感觉到了浓浓的思乡与无奈之感,这种情感更能使龚正陆产生内心的共鸣。 众人见龚正陆表情如此,也都目瞪口呆,虽然他们只是觉得能把话说得这么不像人话,这样的人很厉害。 “一定又是从哪儿偷听来的吧。”冷嘲热讽的污蔑不堪入耳。 一个壮汉晃到赵天齐面前,双腿一劈,拍着满是赘肉的屁股嘲弄道:“钻过去,这诗就是你作的。” “哈哈哈哈哈!!!”又是哄堂的耻笑声。 赵天齐还是微闭双眼,纹丝不动。 那女真人凹凸不平的老脸凑了过来,露出一口大黄牙,恶臭扑鼻而来,“这是专门给你们汉人留的门,男人钻过去是我的奴隶,女人钻过。。。嘿嘿嘿,来供我淫乐!兴许你的贱父**也在其中呢。” “够了!!!!!!”赵天齐爆喝一声,虎目圆瞪地伫立在原地,威风凛凛,不可侵犯,笼罩着的淡色金光破碎四射而出。 那女真壮汉见此破口大骂:“你个卑微的汉人竟然敢顶嘴!寨主!让我杀了他,祭奠我的父母亲人!!”其他女真人也纷纷叫嚣起来,张牙舞爪地逼近赵天齐。 “谁敢!!!”又是一声怒吼,震得这些五大三粗的壮汉们傻了眼,他们从没见过哪个汉人敢在自己的地盘与他们叫板,更何况是当着寨主的面。 “你可以侮辱我个人,但你们决不能侮辱我的父母双亲!!”赵天齐彻底爆发,轻蔑,侮辱,冷漠,这些他统统都忍了,但是对于他可能再也见不到的父母,赵天齐再也无法忍受。 “汉人怎么了?汉人所创造的出来的历史是你们现在遥不可及的!西汉抗胡名将霍去病卫青李广戎马一生,封狼居胥,战功赫赫,将匈奴人一直逼到瀚海,至此漠南无胡庭。屈原‘众人皆醉我独醒,举世皆浊我独清’,为了信念投江殉国。唐代诗文登峰造极,更有李白杜甫泼墨天下;宋代词赋千古一绝,焉有苏轼陆游共舞春秋。这些汉人所创造出来的璀璨财富,无论是文化、艺术、还是民族气节,你们有吗??!!” 赵天齐最后几句话几乎破音而出,他的口喘粗气,胸口剧烈起伏,虎目一扫,一个箭步冲上前,管它里面是什么,举起哈思虎木桌上的大碗就是一通猛灌,然后“啪”得一声重重摔在地上,支离破碎。 赵天齐低着头,嘴角还依稀挂着几道酒印,喃喃道:“以一个国家的好坏,从而来判断整个民族的善恶,这种观点是错误的,我们不能绝对肯定一个民族,也不能绝对否定一个民族。诚然,或许现在大明朝在制定错误的政策对待你们,又或许他们的行为破坏了你们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冤冤相报何时了,汉人依旧在用他们的智慧来推动历史的车轮。下一站,便又是一个盛世天朝。” 讲完这一席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感慨,场下已经鸦雀无声多时了,赵天齐四下环视一番,女真族人皆呆若木鸡,目光呆滞。 呵呵。。。终于知道数学老师的感受了,这些话对于这尚武,尚未开化的野蛮民族来说,就是对牛弹琴。话说我了个去,刚才为了装逼,这酒也太烈了吧,五脏六腑都跟着难受。 “啪!啪!啪!” 赵天齐捂着肚子皱眉向声源望去。 额亦都? 只见额亦都站起身,拍手道:“好!说得好!好一个‘众人皆醉我独醒,举世皆浊我独清,’汉人也有属于自己的大智慧,大韬略,我族人多有冒犯,在下先罚酒一杯,说罢,端起碗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额亦都提高了些许音量道:“好诗!谈吐不凡、学识渊博,极具诸葛孔明运筹帷幄,妙论天下之态,额亦都愿与赵兄相结为友。来!我再敬你一杯。” 赵兄?赵天齐暗自咋舌。这称呼改的可比龚先生厉害多了,不过话说回来游牧民族就是不一样!一个未成年人连喝两大杯酒都啥事儿没有。赵天齐嘿嘿一笑,端起酒杯说了句“承让承让”也一饮而尽。 丝毫不管其他女真人,包括哈思虎在内那不解的眼神,额亦都走到中央,郎声道:“噶哈善的族人们给我听好了!从今天起,赵天齐赵兄就是我们女真族的一员!谁敢有异议就是在跟我额亦都作对,就是在和整个嘉木湖寨作对!”说罢抬手又是一碗酒下肚。 什么???女真众人面面相觑,唏嘘个不停,这惊世骇俗言行放眼整个东北女真都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如果我就是要作对呢?”那个挑事儿的女真壮汉转过身,仰着头竟轻蔑道:“你又不是寨主,你也同样不是噶哈善!” 额亦都脸色铁青,借着酒劲大手一挥:“来人!拉下去掌嘴三十,扔到马棚永世为奴!” 第七章 天玄冥帝录 场下彻底炸了锅!女真人竟然手足自相残杀,而且是为了一个汉人!熊大熊二呆呆地望着哈思虎寨主,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哈思虎竟然对于额亦都的“越权”置若罔闻,点了点头示意按其所说去做。 熊大熊二架着那个女真人就往拖,疯狂地嘶吼传来:“放开我!我要和他决斗!!你这个族人的叛徒,汉人派来的间谍!斡娇如萨满会惩罚你的,去死吧!!!”最后是几声蒙古语的怒骂。 赵天齐不禁咽了咽口水,差不多一年前,那个被拖下去的是自己,而今天,却看着女真族人被惩罚。额亦都的这一手杀鸡儆猴,吓得其他人大气不敢出一声。 哈思虎脸变得也是快,说道:“赵天齐你先回去准备准备,一会儿有人去给你改名梳辫。” 改名梳辫?等等,难道我也要改成那么绕口的名字,然后再梳一头就算与小孩打架都会被揪住的辫子(注:此时女真人的辫子为脑后两条)?想想都恶心! “你的头发有点儿短啊。。。没事儿!那就先扎个小辫子吧!” 局面突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一面是决不能做这种恶心的事,所谓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可乱!另一面好不容易额亦都给自己争取了比较平等的身份,若是拒绝肯定要回到一年前的生活!眼看赵天齐的犹豫已使哈思虎眉头微皱,而赵天齐也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焦头烂额却也无计可施。 就在这时,一道金光突然冲天而上,在棚顶炸裂开来,金色光芒充斥着整个房间,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包括那一向沉稳的额亦都也面露惊色,那些女真族人更是夸张,竟纷纷扑倒在了地上,口中念念有词,头“咣咣”得往地上磕。 金色光芒逐渐在屋内开始快速旋转,竟转出个玄青光来,金光与玄青光相互交替着猛烈闪耀,形成双色共舞,斗转星移之景象。由旋转而形成的能量波,“轰”得一声将那淡紫的屏风撕得粉碎,藏在屏风后的伊尔娜慌忙举起小手挡在面前,但那屏风碎屑却未伤其分毫,仅随着金光与玄青光在不停地旋转。 当两种光芒互相闪耀到极点时,突然猛得一收,合为一体急剧射向赵天齐,此时的他已经被闪耀的光芒所笼罩,空气流速的加剧仿佛要将整个屋子撕裂,当最后一缕光芒射入赵天齐的体内时,一切恢复了正常。 哈思虎惊出了一身冷汗,张着大嘴大口喘着粗气,那些女真族人依旧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赵天齐也被吓得一惊,但立刻稳住心神,他嬉笑道:“啊…那个,刚才为了庆祝我加入女真部落,特意放了个烟花,恩…你们知道烟花是什么吧,就是刚才那个,对对!汉族人的专利,而且还是经过国际认证的环保新品哦~~怎样?还挺漂亮的吧。” ………… 还是一片寂静,赵天齐大声道:“哎呀!中华文化博大精深,一句两句说不完,等我日后好好传授传授,什么****老汉推车之类的…喂!你们还跪着干嘛,小心以后得风湿关节炎!” “咕…” 赵天齐吐沫横飞,眼看就要展现亚洲管儿男的风范的时刻,如此清脆而浑厚的声音,屋内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纷纷看向赵天齐,赵天齐瞅了瞅腹部,尴尬地挠了挠头,咧嘴笑道:“嘿嘿,今天说的话多,有点饿了…” “哈哈哈哈!”众人大笑起来,气氛瞬间得到缓解,赵天齐长吁口气:妈蛋!到头还得让我自黑! 哈思虎笑道:“好!为了欢迎赵天齐,赵兄入我苏克素浒河部嘉木湖寨,今夜我们要开怀畅饮,喝酒吃肉,一醉方休!” “喝酒吃肉!一醉方休!”又是一阵叫好声,女真族人欢笑着离去,去准备晚上的食材。赵天齐偷偷把手伸入怀中,从中掏出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手掌般大小的本,疑惑地盯了片刻,只见封面上逐渐多了一竖列字: “天玄冥帝录”,五个金色与青色相映的字体,十分醒目。 --------------------------------------------------------------------------- 东北平原,全国最大的平原,中国最重要的商品粮基地和森林资源产地,为后世的中国哺育了亿万人民。长白山,又因在这乱世中哺育了一个伟大的民族和那统治中国近三百年的家族,谓之“圣山”。 嘉木湖寨的女真族族人几乎全员出动,燃起十几个篝火,架起烤鱼,烤起羊腿,鲜嫩的羊腿被火烤得渗出了油,油滴在火焰上噼啪作响,外层烤出的脆皮嫩肉,再撒上特质的佐料,金黄的羊腿散发着勾人的香气,咬上一口,嫩肉在口中慢慢融化的感觉,在21世纪是绝对感受不到的,让人欲罢不能。 赵天齐一边喝着酒吃着肉,一边像猴子一样到处乱窜,跑到其他的几堆篝火旁。多亏了额亦都这仅仅半年,赵天齐便犹如神力相助一般将蒙古语精通,不计前嫌地与女真壮汉们讲着黄段子,逗得他们哈哈大笑。伊尔娜却是坐在一边面红耳赤,嗔怪连连。 或许是与其他汉人的感觉并不一样,又或许是因刚才连自己也无法理解的奇异现象,而引起了女真人对于萨满教的狂热。赵天齐终于相对地得到了女真人的尊重,如此看来,表面是哈思虎寨主把持着整场晚宴,实际却由赵天齐带起节奏。 寨主?呵呵别逗乐了,就是一个没文化的小毛孩子一个!总之,赵天齐已经与女真族人打成一片。然而最奇怪的一点,就算交际能力再怎么强,某些观念也是很难改变的,但是赵天齐却硬生生的将其化无,实在令人有些匪夷所思。 只见哈思虎脸通红地举着酒碗,搂着赵天齐含糊不清道:“赵,赵兄。。。我给你看,看一个我的珍宝。。。” 赵天齐也是酩酊大醉,晃晃悠悠懒得回答偏头看去。只见哈思虎双眼涣散掏出一个黄色的绢帛,哆嗦着要送到赵天齐手里,却是突然又触电般缩了回来,如获珍宝般小心翼翼道: “可不要告诉别人哦,会死的。” 赵天齐突然惊醒,只见这绢帛上印着两个大字“敕书”,下面一行正楷是“噶哈善穆通阿”,最底下又印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之类绕口的话。 敕书,相当于关内的通关文书。是明廷为了稳定边疆少数民族稳定而应运而生,只有携带者敕书,才可以入关进行朝贡贸易,而明朝为了显示自己的天朝之威,往往给予朝贡者的赏赐远超于朝贡数目。且必须持有敕书才能进入马市(后文会将)进行贸易。 敕书作为少数民族朝贡、马市贸易的必备之物,可以说拥有了它便拥有了财富,正因如此各部落之间为了争抢敕书,彼此之间冲突不断。 赵天齐刚把敕书拿到手里,便见哈思虎已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了过去。想放回他的衣兜里,又有两三个女真人抱着酒碗过来拼酒,赵天齐只好顺手塞进自己衣服里,转身跟着喝一轮接一轮。 “唔!”赵天齐弯腰扶着一棵树狂吐着,旁边的伊尔娜赶忙扶住他。 “嗯?嘿嘿,妹子!约不啊~~~”一张嘴角还挂着某些不明物体的猥琐老脸凑了过来。 “啪!” “啊!妹子你打我” 伊尔娜甩手给了他一巴掌,这人是疯了么,胡诌些什么,要不是其他族人都醉得被捆到了柱子上,我才懒得管他呢。(女真族人性情刚猛,力大无比,为防止其在醉酒后大肆破坏,一般都会将醉鬼捆在柱子上) 赵天齐揉了揉眼睛,眯起双眼又凑上来醉醺醺道:“妹子你怎么知道我是受!快来嘛~~千万不要怜惜我~~” 伊尔娜嫌弃地偏过头,扬起手又要一巴掌。 “嗯。。。好香。。。” 半空中的白皙小手猛得一怔,伊尔娜微偏过头,只见赵天齐轻轻的靠在他的右肩上,伊尔娜瀑布般的乌黑秀发依稀遮在了赵天齐的面庞,均匀的喘息声自耳边传来,两片红唇的一合一闭竟不由自主跟上了赵天齐的节奏,不远处尚未熄灭的篝火拉长着两人的背影。 他这个人。。。也挺俊俏的呢,伊尔娜的脸颊泛起几朵红晕,若他是我族儿郎那就。。。呸!我在想什么!嗯?这是。。。 “嗝儿!小虎虎不要再给我啦,我已经。。。嗝儿!很饱了呢。”赵天齐很“自然”的将手放在了某两个高耸的凸起上。 “滚!” “啪!” “啊!妹子你又打我!” 两人的背影越拉越长,最终渐渐消失,墙边的拐角处蹒跚扶墙走出一人,他的胸口一起一伏喘着粗气,颓然无味地偏头一望,迷离的双眼映衬出两人的背影,半响,苦涩一笑,额亦都转身离去。 第八章 使命召唤 嗯。。。 啊。。。 哦。。。 赵天齐被伊尔娜扶回房间后,一直翻来覆去睡不着,浑身燥热难当,迷迷糊糊之中,似乎又跌入了某个未知的空间。 “嗯?怎么又是这个乌漆麻黑的地方,咦?这次我能说话了。”赵天齐又试着吼了几声,然而却没有声音回复他,最后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自言自语道:“哼!凭借我的经验,一会儿必然没好事儿!” 闷头等了半天没有动静,赵天齐坐不住了,刚要起身乱瞅一番,突然感觉身后好像被什么软软的小东西不停地按着,“嗯?这是什么?哦吼,还挺爽~~不要停不要停~~” 赵天齐一脸扭曲地享受,这时突然脸上又有了同样的感觉,不由地睁开了眼睛。。。 “啊!!!你是啥???” 赵天齐的面前竟然是一个在他的可知范围里从未有过的东西,它飘在半空中,小小圆圆的身体在一双小翅膀的摆动下摇摇晃晃,它的腿非常短,给人一种胯下就是一双小脚丫的感觉,胳膊比腿略长但也很短,手好像没有五指,只是一个软软的小拳头,皮肤黄的像香蕉一般,圆圆的脸边垂下两只大耳朵,一双大大的眼睛正扑闪扑闪的瞅着赵天齐。 赵天齐的猥琐老脸更加扭曲了:“你。。。你是。。。” 那萌物嘴一努,哼道:“啵啵啵。。。波尔!我叫波尔,是一位仙人哦!啵啵~~”这东西的声音嗲得不行,感觉像是母的。 “仙人???”赵天齐的嘴大张着,尼玛这小玩意是仙人?而且还结巴,打死我都不信! “是的呢~~”自称波尔的萌物挥动翅膀开心的飞了两圈,“我叫波尔,来自九幽幻界。啵啵。” 赵天齐眨巴眨巴眼:“九幽幻界?” “没错!”波尔的大眼睛向上一挑,显得很自豪,“你们人类所生存的空间是处于天地之间的人间界,啵啵。另外两界,分别是九幽幻界,还有。。。哼!三重邪境!啵啵啵!!!” 说啥玩意呢。。。“别老整这些没用的!还有,别没事儿老啵啵我,跟谁俩呢!”赵天齐一巴掌甩走飞在眼前晃悠的波尔,寻找冲破这层黑暗的方法。 “九幽幻界好比就是你们人类所说的天堂,相反,三重邪境便是地狱!”波尔赶紧又扇着小翅膀飞到赵天齐眼前。“所有人死后都会以另一种形态进入邪境,人和仙都是如此。” 不好意思我是无神论者,而且我不信基督,我信春哥。赵天齐继续无视。 波尔噘了噘小嘴,两个小肉拳头向胸前一伸,瞬间一道金黄色的光芒自胸前直射而出,像是撞到了屏障一般又突然炸裂开来,赵天齐顺着光亮偏头一瞥,脸上瞬间写满了惊愕。 一副画卷凌空浮现出来,一座座仙宇楼阁有规律的纵横交错着,云雾缭绕之间,群峰围绕着这些楼阁,似在保护它们一般,神秘与宁静,令人心生无限憧憬与向往。 望着这波澜壮阔的图景,竟于那所描绘的天宫一般无二,赵天齐瞥见那小家伙正一脸炫耀地看着自己,赶紧咳了两声,哈哈道:“这个。。。啊!这就是那个九幽幻界对不?那那个三重邪境呢!有本事再来一次步步高点读机,哪里不会点哪里啊。” 波尔的表情一沉,“啵啵啵。。。波尔做不到。” 两个大耳朵耷拉下来,十分的委屈,“作为厉鬼所聚集的极阴极煞之地,巨大的阴气侵蚀力是难以低档的住的,非有强横的修为绝对不可能踏入一步,因此我整个九幽幻界都没有几人能够活着回来,更何况。。。” “更何况你不是仙人么?先不说你为啥突然不结巴了,作为主宰一切的神,连修为都成问题,情何以堪啊!” “更何况波尔只是历史的维系者呢。。。”波尔并没有正面回复,两只大眼睛顷刻间变得暗淡,翅膀也无力的扇动着,“没有任何人能够主宰一切,只有无限膨胀的野心。九幽幻界也不是惩恶扬善的地方,仅仅拥有自卫的力量。” “先等等!你说历史的维系者?”赵天齐有点儿蒙。 “时空是极其不稳定的,我们将你们人类所创造出来的历史,写入灵谱之中加以封印,你们人类才能生活在如此稳定的时空里。” “按你这么说。。。”赵天齐冷峻一笑,“我们全人类还要感谢你们不成?” “工作职责罢了。”波尔落回到地面,小肉手揉了揉肚子,“就你们中国历史来讲,从夏朝开始,历朝历代都有灵谱加以维系,在写入的过程中,这段历史也就被封印住无法改变,历史也可以继续发展下去。” 说着说着,波尔的小身躯开始不停地颤抖,两眼闪着绿色的光芒,两只肉拳也渐渐长出了手指,指甲也是长而锋利,光滑的身体开始慢慢长出赤红的长长毛发,扭曲狰狞的表情使原本的萌物变得异常恐怖,声音也是变得浑厚沉闷。 “纵使我们百般的监管,却不免有疏忽的一天,毁灭性的的意外,终究是发生了。” 那画面突然一变,取而代之的是浑身笼罩着血色邪光的人影,红毛绿眼黄皮波尔愤怒道:“他!九幽幻界的历史记录者,星魄!” 波尔的一双翅膀也变得黑暗,“他背叛了幻界,并发动政变将清朝的历史独立出来,以往,三重邪境是由界王和一些修为极其高深的老家伙施展法决,将邪境内所有厉鬼的意念剥夺,这才不会使他们的力量过于强大,以免酿成三界之间的大祸,可谁想到。。。” 画面又是一变,那血色人影携着一块金光坠入云层,似陨石坠落般冲入地表,天崩地裂之间激起无数尘埃。 “可谁想星魄竟然携着记载中国清朝历史的‘天玄冥帝录’,来到了三重邪境,并以此为蓝本,制造出‘大阴血王谱’,建立了大阴清朝,将所有厉鬼的意识一并唤醒,他自己也顺理成章的成为‘清朝第十三位帝王’,率领其庞大的恶魔厉鬼军团,企图打开与人间界的通道,消灭人间界,唇亡齿寒,我九幽幻界也必一并消亡,星魄便会成为整个三界的霸主!!!” 这。。。面前的波尔说话也不结巴了,语气也硬实了,腰不酸腿不痛,连体形都变大了,这不由得让赵天齐渐渐相信了波尔所说的话。 “大猩猩波尔”似乎看出了赵天齐的心理变化,颜色开始褪去,毛发体形变短变小,最终变回了那个黄黄的大耳朵萌物,波尔晃悠两下背对着赵天齐,抬起右臂,“你的前世名叫落尘,是九幽幻界的界王继承人,啵啵啵。” 纳尼?! 赵天齐的脑袋嗡得一声,我的前世是界王?不过这可信么。。。其实我前世就是这个小黄人也是没准儿的事。 “由于某些缘由,星魄与落尘交恶,啵啵,某日,他突然兵变,落尘誓死抗争守护天玄冥帝录,但却失败了,啵啵啵。。。他以生命为代价复制了一个空本,临终前告诉啵啵啵。。。波尔,在人间界的极阴之日,遇到的极阴之人,就是落尘的转世,那个人,就是你!啵啵啵!” 波尔用小肉拳指了指赵天齐胸前的那抹金光,“虽然这只是一个空本啵啵,完本在星魄手里。但是只要你在清朝的每一位帝王驾崩后,滴一滴他的鲜血在灵谱上,就可以完整记录下来这段历史,一直到最后一位帝王啵啵,便可以记录完成。三界之中只能存于一本天玄冥帝录,星魄手中的那本架空而成的‘大阴血王谱’,便会被摧毁,大阴清朝也会灭亡!啵啵!” 半响没有说话,赵天齐将那本干干净净的天玄冥帝录摊在手上,小心翼翼的抚摸着这五个烫金大字,却又摇头道:“我只想回到我自己的世界,这使命我承受不来。” 波尔也没有说什么,翅膀一扇飞了起来,边飞边说道:“我可以让你回去,但是失去控制的大阴清朝会迅速壮大啵啵,而你的亲人朋友都会在你的面前变成厉鬼僵尸,被大阴清朝所控。啵啵啵。” 赵天齐还是一言不发,沉默地将头埋在胸前。 波尔突然一停,飞快地冲到赵天齐面前,着实吓得他一惊,波尔语气又是一变,死瞪着双眼沧桑而严肃道:“情况就是这样,如何去做你自己来决定。如果选择放弃,滴一滴你自己的鲜血入灵谱即可。” 就在波尔消失的一刹那,四周的环境也发生了巨变,无数强烈的白光猛烈劈下,在一片刺眼的光亮之中,赵天齐的“身体”变得扭曲变形,最终破裂成碎片,幻化消逝。 第九章 你的美,胜似江南 阳光自木板的缝隙挤了进来,洒下了一片金色的光辉,将这小茅屋映衬得光芒夺目,炕上那人慵懒地翻了个身,习惯性地把手向斜上方抓去。。。 嗯。。。现在几点了。。。 赵天齐头昏脑涨,皱着眉按了按太阳穴,低头一看才发现上身仅着一件薄衫,袍子夹袄鞋袜杂乱地堆在地上。 不记得是我脱下来的。。。突然又似想到了什么一般“扑通”一声,赵天齐跳下炕头疯狂地翻着衣堆,嘴中念叨着:“在哪儿!到底在哪儿!” “咚!咚!咚!” “赵。。。赵公子,起了么?”那甜甜的柔声细语,无论是谁听到,都会骨子里一酥,何况是这个令人情绪格外高涨的清晨呢。 伊尔娜?突然改口叫公子怎么听怎么别扭,“啊啊。。是伊尔娜么?稍等稍等,我这就开门。”麻利地穿好衣服,反正那本“天玄冥帝录”也在袖袍里,先应付完伊尔娜再说。 打开房门,却见伊尔娜俏脸微红地站在门口,双目闪烁不定。两只小手捧着口碗。见赵天齐向这边看来,眼神碰撞的瞬间又慌忙低下了头,只露出高高的鼻梁。将碗端到赵天齐面前,细声道:“醒酒汤,额,额亦都让我给赵公子送来的。” 赵天齐眨巴眨巴眼,额亦都可真是细致入微,这样的女真人应该也算是个异类了吧,道了句谢将醒酒汤一饮而尽,味道涩而不苦,带着些许草药的清香,虽然没有醍醐灌顶那般夸张的效果,不过确实将头痛减缓了不少。 “有什么事情么?如果没有的话,我就继续休息了。”说罢赵天齐便想关上门准备逃离这个世界了。 “等等,等等,额亦都托我让公子你去见他。”伊尔娜赶忙支吾道。 又是他?也罢,多亏有了他余下的半年才能稍微好过一些,也是托他的福练成了一身健壮的体魄和卓越的骑射之技。带着这些回到现代也未尝不是件好事,点了点头便跟伊尔娜走了出去。 一路上,两人再没有过多的言语交流,伊尔娜低着头,双手在身前攥得紧紧,似乎是为了缓解尴尬,轻声道:“公子昨夜睡得好么?” “别别,打住!可别叫我公子”赵天齐赶紧伸手打断,再这么叫下去浑身得被鸡皮疙瘩压死。“还好,喝多之后睡得也是很沉。” “有没有。。。。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异样?嗯。。。有的有的!”赵天齐连连点头。 伊尔娜脸上的红晕再次浮了上来,双手交织纠结得更频繁了,声如细纹般道:“是。。。是什么啊?” 赵天齐深思了一会儿,道出两字:“多梦!” “多梦?”伊尔娜盯着赵天齐,眼神十分复杂,朱唇微启:“只有这些么?” 还能有什么?难道我被你MJ了?伊尔娜的双眸晶莹剔透,眼波如水,两片薄唇微微启闭,那淡淡的体香,弄得赵天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只好僵硬地答道:“嗯,就这些。” 伊尔娜的娇躯轻轻一颤,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紧咬着嘴唇,幽叹一声,喃喃道:“是么,这也难怪呢。” 一阵微风吹来,两人之间再次陷入了莫名的沉寂,谁也不知道彼此在想些什么,似乎答案,只能在那个谜一般的夜里去寻。 此时已是后世的十月初,那时东北寒冷来得早,时间也长,清晨已是透着冷气。两人漫步到靶场,山中野兽都已吃饱养膘准备过冬,正是肥美之际,嘉木湖寨的女真人大多准备进山狩猎,还有一小部分人正着手准备收割粮食. 想必额亦都也是为了此事吧!面对空旷寂寥的靶场,赵天齐正瑟缩着无事可做。只见伊尔娜牵来匹马,马背上驮着弓箭。 伊尔娜小脸红扑扑地笑道:“弟弟应该马上就来了,天,天齐哥先练练手暖暖身子吧。” 也好!以后能在如此辽阔的旷野上奔驰也不容易了,最后一次再练习一下吧! 赵天齐手持弯弓,他的身材早已不同往日的瘦弱,两块健壮的胸大肌,后背完美的倒三角,强壮有力的双臂,快要炸裂开结实的双腿,在夹袄之下也无法掩盖,很难想象这是短短一年所塑造出的身材。 伊尔娜坐在一旁的小土坡上,柔弱的双臂环抱着膝盖,露出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着,瀑布般乌黑的秀发随风飘动,好不可爱动人! 见伊尔娜望向这边,赵天齐咧嘴一笑,右脚踩住马镫,扶住马背,看我来一个帅气的翻身上马,走你! “扑通!” “哎呦!” 赵天齐右脚一个踩空,脸贴着马的侧面滑了下来,直接埋进了土里,马闻声慢悠悠地转过头,嘲笑般地打了两个响鼻又转了回去。 他大爷的连马都跟我嘚瑟,秀一下容易嘛我,赵天齐狼狈地钻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冲着伊尔娜挠了挠头:“脚滑,脚滑。” 这次安稳不折腾地上了马背,表情逐渐认真严肃起来,深吸一口气,“驾!”一声爆喝,胯下骏马如旋风般奔腾而出,赵天齐身体低得近乎贴在马背,左手紧握缰绳,不断催动马匹加快速度,临近百米外的木板箭靶,赵天齐猛得直起身子,迅速搭箭拉弓,双目一紧,右手便松开弓弦,箭身破空而出,瞬间将木板击得粉碎。 “好!!!”伊尔娜拍着小手蹦跳起来,兴奋地赵天齐加油。 赵天齐得意地回头望去,嘿!你天齐哥那必然厉害啊,这颇有点当年上学打篮球的感觉呢。 这样来回练习了数次,两人坐在土坡上休息,望着这抹彩芒映千里的美景,没有后世城市车辆川流不息的喧嚣和滚滚浓烟的包围,一切都与大自然无瑕地浑然天成。赵天齐不禁感慨道:“若没有纷争杀戮,让美好延续下去直到永远该有多好。” 伊尔娜双手环抱着修长的玉腿,顺着赵天齐的目光向远望去,哀怨道:“美确实美,不过想必天齐哥也感受到了吧,这里的寒冬腊月冰冷刺骨,北风呼啸,美好又从何谈起呢?” 赵天齐摇了摇头:“可是你想想,如果有一天你再也看不到美丽无瑕的雪景,才会知道你所拥有的有多么美好” 伊尔娜抬起头呆呆望着赵天齐,张着樱桃小口,似是若有所思。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沿着京杭运河一路向南,渡黄河、过长江,来到秦淮江浙一带,才被世人称作是真正的‘世外桃源’。但是那里终年都无法积雪,也就绝对没有你现在所拥有的这些美好。” 伊尔娜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点了点头又万分羡慕道:“说的也是呀~天齐哥难道去过江南吗?” 赵天齐先是点了点头,略加思索后又摇了摇头,“虽说去过,不过也是走马观花罢了,且时隔久远,已经记不大清了。”高考过后,赵天齐曾报团去南方游玩了一圈。遗憾的是,无数景区沦为商业体系中的一环充斥着铜臭味,自然无法与这个世界相比。赵天齐其实也很期待古时江南水乡的韵味究竟如何。 “你相信么?他们也在羡慕我们所拥有的,所以。。。”赵天齐突然由衷感叹,似是有千万句话要说: “不要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伊尔娜呆呆地望着赵天齐,脸刷得一下红了起来,双手紧紧攥在身前,头低得仿佛钻进了衣领中,思量片刻,娇声道:“那这样,我。。。我们就可以一起去江南玩了啊,天齐哥也不会觉得一、一个人寂寞乏味了。” 一句话将赵天齐彻底拉回到现实,后背刷刷透着冷风。这个世界根本不应有我的存在,也绝不会有那些所谓的幻想,得不到,何谈失去。 “伊尔娜。” 赵天齐第一次唤出她的名字,伊尔娜娇躯一颤,娇羞依然道:“怎、怎么了天齐哥?” “我。。。”赵天齐支支吾吾,尝试了几次始终无法直视她的双眼,一声长叹,“我可能要回去了。” “啊,天齐兄身子乏了是么,看来还是昨晚一气喝得太多伤到了脾胃,不碍事的,我再回去给你熬一碗养神汤。。。”说罢,正欲起身。 “不!我的意思是离开!”赵天齐站起身高声道,缓缓转过身去,“我要离开这里,离开,嘉木湖寨!” 伊尔娜惊呼一声,如被惊雷劈中一般,手捂着嘴不知所措地呆在原地,两行热泪不争气地滚落。 第十章 抚顺关马市 伊尔娜的神情逐渐由茫然转变到震惊、悲凉。深邃的双瞳充斥着不解,带着哭腔颤声道:“这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本身就不属于这里。”赵天齐面不改色,“这里不是我的家,一切都是虚幻的!我永远不会成为你们,你们也永远不会成为我,一切都无济于事。” 噙着泪珠,伊尔娜紧咬着双唇,浑身不住地颤抖:“不是这样的。。。你昨晚不是这样说的!” “如果你总揪着过去依依不放,就只能被时间无情地碾压。命运不掌握在自己手中,几年后,在这场惨绝人寰的动乱中,除了任人宰割粉身碎骨,就只能以你那妇人之仁来怨声载道!” 赵天齐翻身上马,背对着早已哭得梨花带雨的伊尔娜,却是自言自语道:“人的命运之所以会不同,就是因为机会到来时,选择了那条连自己都明白是天方夜谭的路。”毫无留恋,赵天齐催动马匹扬长而去。 片刻还一起展望江南的美好,转瞬之间便分道扬镳,伊尔娜孤零零地驻足悲泣,冲着赵天齐离去的身影嚎啕大哭:“所以呢!你就选择了逃避,选择了你认为可以畅通无阻的路,但那可以维持多久呢!你无法置身事外,逃避的最后还是要面对!” 伊尔娜喊破了嗓子,哭成了泪人,而那身影却愈来愈暗,最终消逝于天际。 赵天齐纵马狂奔,不知奔驰了有多远多久,回头一望是已寻不到嘉木湖寨的影子。胯下的马儿也是汗流浃背,闷声不断。赵天齐翻下马拍了拍马背,示意它也去吃些草休息片刻。 纵马奔驰带来的舒爽和迎面吹来的疾风,似是让赵天齐恢复了冷静,不过即使这样,他也并没有为刚才的言行而感到后悔。 这也是为了她好。赵天齐心中五味杂陈,颇为无奈。伊尔娜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见到的人,虽然起初两人有些不愉快,不过赵天齐真心觉得伊尔娜是一个非常好的女孩,为了。。。为了她未来能有个更安全的生活,赵天齐也不得不狠下心来。 凭借丰富的教学经验(扯淡经验),万历年间,东北女真各部战事频繁,直至宣战大明,这一系列的动荡也是为了给伊尔娜打个预防针,让她明白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仅凭借着对江南美好的幻想与向往,然而现实却是残酷血腥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应该也是赵天齐自穿越以来,第一次离开嘉木湖寨,他越发地感叹明朝东北的人烟稀少,这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一个行人。人口是古代战争的第一要素,然而在这样贫困潦倒,人丁不足的地区,究竟是如何兴起一股力量,进而入主中原的呢? 反正跟我也无关~~赵天齐耸耸肩,老子可马上要回家过我的太平盛世了,什么大阴清朝,厉鬼邪魔,光辉的马克思主义者信奉无神论,来来来~~我的小本本呢? 赵天齐手伸到衣袖里摸到一块方形硬物,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慢慢掏出来一看。。。 嗯?这是。。。 赵天齐把“它”贴近瞪大的双眼,似是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怎么变成敕书了?! 从袖口摸出来的正是一块儿黄色的布帛,上面大写着“敕书”二字。 难道是。。。赵天齐依稀记起,昨晚哈思虎晕倒前给自己看的那个珍宝,就是这个敕书!当时随手塞进了自己袖袍里,就忘了还他! 那么问题来了,我的小本本在哪儿呢? 赵天齐手忙脚乱地摸索着全身,连内裤都翻了个底朝天,没有,还是没有!一个破本干嘛做得巴掌那么大,不被那个叫啥,星魄夺走才怪! 赵天齐一筹莫张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双眼发直魂不守舍,莫非穿衣服的时候掉了出来?还是骑马时掉在了路上?那就大海捞针死路一条了!不管怎样,还是得回嘉木湖寨去寻找一番,多少还能有点儿希望。 可眼下都不知道身处何处,只得埋头继续前行,四下打听再做打算了。 哎。。。冲动是魔鬼啊,赵天齐骑在马上,夹了夹马肚不爽道:“别吃了!啥家庭啊天天吃啊吃。” 晌午时分,通过一路走访打听,赵天齐终于来到了一座城门前,城门高约三张,顶厚二丈五尺,吊桥前熙熙攘攘夹杂着汉人、女真人、蒙古人甚至朝鲜人。 此处名为“抚顺关”,紧邻浑河河谷,是东北女真人通往辽沈平原的重要关隘,天顺八年(1464年)就已设立。再加上今日农历九月十六,正是马市开市之日,来往贸易的各族各部络绎不绝,甚是喧闹。抚顺关马市,便为辽东的诸多马市之一,每月初一至初五,十六至二十二日每月开市两次。 若是究其缘由,在军事上明朝修筑辽东边墙,即明长城东段来防御蒙古及女真族的骚扰掠夺。边墙全长一千多公里,西起山海关,东至开原南下直抵鸭绿江畔,且设七关、九十二堡、一千一百七十七墩。 经济上,设立关隘要冲的马市进而控制女真族铁器、耕牛或耕具的输入,并且派出官吏、通事经行管理。且分为官市和私市两种,官市主要为明朝收购马匹,以备军用。私市顾名思义为民间私人贸易,既可以利用货币交易,也可以用比较原始简单的以物易物。 以女真族为例,将人参、鹿茸、马匹等土特产或农副产品,用来换取汉族人民手中的锅碗瓢盆,耕牛木犁等生产生活用品。因其种类繁多,规模较庞大,私市远比官市要热闹。为了达到掌控经济的目的,马市的开市与否完全掌握在明朝手中。 但最重要的一点是,若想进入马市贸易,必须有敕书和货物,缺一不可。还好赵天齐鬼使神差的有道敕书,至于货物。。。当然就是这匹马喽! 入市后,这中秋节后第一天开市,人当真是不少。赵天齐牵着马四处乱逛,想看看能不能捞点儿什么当古董拿回去卖,不过净是些普通的锅碗瓢盆,幻想中的瓷器、字画什么的连个影儿都没有,也不可能有。 溜了几圈,赵天齐仅换了几个精巧的小饰品,即使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拿马背上的五六株人参来换,或许是他没有讨价还价的必要?又或者出于某些难以启齿的本能吧。 眼下几乎一无所获,正准备起身去找明边军问路,却不由得被这一幕景象吸引了注意力。 只见角落里背靠着一个男子,脑后梳着两股长辫,可见是名女真人,年龄估摸二十出头。仿佛与外界的闹市隔绝一般,他手中正握着一本书心无旁骛地读着。 “老哥儿!闹市读书,在下佩服佩服!”赵天齐拱手调侃道。 男子缓缓抬起头,虎目厉芒如电般扫来,他不胖不瘦,鼻直而大,面铁而长,称不上是英俊潇洒,但那强烈地不屑感却令人不由臣服。 然而赵天齐的眼神根本不在那人身上。 “三国志通俗演义?”(注:《三国演义》的原版刊行版本,发行于明嘉靖元年,公元1522年) 赵天齐口水流了满地,《三国演义》的原版啊!现流传于世的皆为清康熙年间,毛纶、毛宗岗父子修改后的版本,要是把这本原版带回去,那真的是发大了! “不错!”男子将书一合,目不斜视道:“你看过?” “算不上看过,也就是听茶馆说书的讲过。”赵天齐蹲下身,贪婪地盯着那本书,心里正盘算着怎么才能搞到手。 男子轻轻点点头,对赵天齐道:“刘玄德与曹阿瞒,你更欣赏那位。” 这可得认真思考一下了,与他站在同一战线,才有机会下手。 “嗯。。。刘备吧!”记得古人间盛行“尊刘抑曹”的思想,刘备所体现的仁、德、义,被广大百姓甚至是统治集团所追慕。更何况那男子都称呼曹操的小名“阿瞒”了,应该是个刘备粉吧! 男子冷冷一笑:“荒谬!”打开书又自顾自得看了起来。 二选一都能错!怪不得高考选择题全错了。赵天齐忙解释道:“不不不,我刚才的意思是,刘备吧。。。他不行!还得是曹操!” 男子不为所动,专心看着手中的《三国演义》。 “喂喂!”赵天齐大施磨人大法,实在不行,抢过来我就跑路吧!反正也不能因为一本书就把我告到官府。 “鄙夫不可与事君。”又是一句冷嘲热讽。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赵天齐撸胳膊挽袖子,像个泼妇骂街般滔滔不绝道:“刘备出自汉朝宗族,白手起家复辟汉室,左卧龙、右凤雏,拥五虎上将,辅之建功立业,匡扶社稷。爱民如子,视百姓如手足;招贤纳士,待百官如腹心,贤者多向往之。仁义之世,理应万人敬仰流芳百世!” 男子又将书合上,冷笑道:“流芳百世?”面无表情地将头转向赵天齐,“天下,是他的吗?” “这。。。”赵天齐哑口无言,此话不假,刘备死后,孔明与姜维的确回天乏术,“那,那也不是曹贼的天下!” “司马氏窃取了曹魏,但基业都是由曹操打下,与其说是天下归晋,不如说是天下归魏!” 男子缓缓站起身,将书卷起,双目锋芒乍现,厉声道:“乱世以仁德之心故能得名,但得不到天下!” 一阵强风袭来,掀起了男子的衣角,尘土漫天飞舞,一切似乎都变得寂静无声。赵天齐心中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越发沉重,呆呆地驻足原地,脑海中不停地回响着某种声音。 第十一章 又入虎口 赵天齐打了个哈哈,为了缓解这异样的气氛,干笑道:“萝卜白菜自有所爱嘛!无妨无妨。话说回来,我想要换取你手中的这本《三国志通俗演义》,你看如何?” 男子站起身,抱着膀上下打量着赵天齐,饶有兴趣道: “用何物来换?” 赵天齐喜上眉梢,骄傲地拍着胸脯道:“好马配好鞍,我岂会亏待于你,便用我这匹健壮的骏马。。。咦?我的马,我的马呢???” 赵天齐手上只握着一段缰绳,上面残留着似被利器所割断的痕迹,马市中几乎人人都牵着一匹马,赵天齐根本分不清哪匹是自己的,连吹了几声口哨也没有任何回应。 马还被偷了?赵天齐瞬间觉得全世界都在套路自己,看着对面男子的眼神也越发不友好,不由怒火中烧。 “你偷了我的马!扯一堆没用的吸引住我的注意力,然后你的同伙割断了我的缰绳!”赵天齐深深怀疑自己被下套了。 女真男子也是脸一沉,声音浑厚道:“我女真族马种优良,岂会偷你们汉人的劣等马?” “鬼鬼祟祟干什么呢!”壮汉传来粗犷地质问声。 又来这套?也不知哪儿来的优越感。罢了,赵天齐也懒得和他争论,一不做二不休,双目精光一闪,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抢下男子手中的书,撒丫子转身拔腿就跑。 可跑了没几步,便觉得撞上了一堵墙而翻身倒地,定神一看,一个膀大腰圆的黑胡大汉正低头俯视着他,与其他 女真壮汉不同,他所散发的是令人恐惧、窒息的气场。 赵天齐挣扎起身,虽然自己体格已今非昔比,但面前这女真壮汉却足足比他高了一头多。 赵天齐眼看自己不是对手,向身侧一闪,如泥鳅般蹿了出去。 “抓住他,安费扬古!”身后传来一声喝令,壮汉捏着赵天齐的肩膀生生扯到面前,右拳冲着面门夹杂着劲风狠狠挥去。 赵天齐被大汉钳住无法闪避,只得也挥拳去接下这一击。 “啪”得一声,碰撞的瞬间赵天齐仅觉得右手一麻,便没有了任何知觉,似乎几根骨头受到了损伤。 “他竟然能接下安费扬古的拳头”那男子暗自惊叹。 大汉被挡下这一击,也是虎口生疼,恼羞成怒一跃而起,向前猛踢而去。 由于力量的分散,赵天齐左肩的压迫感少了许多,顺势一躲躲开了如树干般粗壮的大腿,并抓住了大汉失去平衡的瞬间,双手用力向前一推。 “唔!”大汉闷哼一声倒地,庞大的身躯似乎将青石板都压得粉碎。 “好痛。。。”赵天齐抱着右手叫苦不迭,他却能明显感觉到,右手似乎有股暗流在沿着脉络游走,似乎是在自我修复受损的骨骼,不过痛感还是真实存在的。 黑胡大汉挣扎起身,又是吼叫着扑向赵天齐。 不是吧!还来?就在这时,一个身影闪身挡住了大汉,低声道:“罢了安费杨古,这就足够了。”说罢,余光扫了扫四周渐渐围上来看热闹的人。 “小罕子你放开我!我要杀了他!”壮汉疯狂嚷叫道。 饶是那叫“小罕子”的女真人也是颇有蛮力,一边拦着他一边沉声道:“你冷静点儿,这里是马市!闹大了若是边军来人,咱们一个也跑不了!” 叫做“安费扬古”的黑胡大汉似也是渐渐意识到了这点,看着小罕子的眼神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一个手刃将赵天齐打晕,扛着他迅速离开了这里。 “来来来!让开都让开!何人聚众滋事?”几名披袍佩刀的官兵摇摇晃晃地走来,从告身腰牌来看应该是本地的大明墩兵,只是嘴角似乎挂着些许油腥,浑身也是酒气扑鼻。 “军爷啊,小的们刚才看见两个鞑子将一个小伙子掠走了。” “鞑子?哪儿来的鞑子?”官兵不耐烦道:“散了啊都散了!来老六,咱们回去继续喝,哎没事!被掠走的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个。。。” 唔。。。浑身好痛。。。 我这是在哪儿?怎么又是一片漆黑,手脚也无法动弹。。。 波,波尔?是你吗? 你别误会,我是不会回心转意的!东西我落在嘉木湖寨了,过几天我就回去。。。啊!!! 身上似有什么套住的东西被抽走,眼前光芒夺目刺眼,赵天齐紧眯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却发现自己手脚被捆住,囚禁在了一个十几见方大的破茅屋里,一股浓烈的发霉味和酸臭味扑面而来。 面前正坐着四个女真人,其中两人是马市遇见的黑胡大汉“安费扬古”和“小罕子”。前者依旧凶神恶煞地盯着他。而另外两个面孔,一人与安费扬古很像,也是生得黝黑健壮,不过气场上却相对弱了一些。 最后一人却截然相反,面容清秀英俊,粉雕玉琢般的脸蛋极其稚嫩,估摸也就十三四岁,白皙光滑的皮肤看上去也不像女真人那般粗狂野,正含笑望着赵天齐。 “小罕子”貌似是这四人的领导者,开口道:“你是从嘉木湖寨来的?” 赵天齐用蒙古语流利地回答道:“我是嘉木湖寨人。” 对方显然是吃了一惊,半响也用蒙古语反问道:“穆通阿还好么?” “穆通阿?”赵天齐摇了摇头,“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安费扬古“腾”地一声站起来,“连嘉木湖寨主的名字都没听过,他在说谎!不过是个奴隶偷学了几句蒙古语,其实和那几个狗汉人一样,是来坑蒙拐骗的!” “是你们先合伙偷了我的马!”赵天齐挣扎怒吼道:“而且嘉木湖寨主是哈思虎,没听过什么穆通阿。” 小罕子等人闻言略为惊讶,那“美少男”更是神情失落,难掩悲伤。 穆通阿的儿子继承了么。。。当年也是受了他很多照顾,是该去慰问悼念一番。 自言自语了几句,小罕子又对赵天齐道:“偷马这件事应该有误会,确实与我们无关。” 赵天齐闻言觉得此人与额亦都很像,也是姑且有些素养,便扭头不再吭声。 “这事闹到官府上对谁都不利,我看你身手不错,不妨你帮我们个忙,作为交换我们也答应你个要求,这事就一笔勾销,如何?”小罕子淡然道。 “我不。” 赵天齐不假思索地回答,他只是想赶快回嘉木湖拿到天玄冥帝录,回到自己生活的时代,一刻也不想停留。 “咚!”得一声,安费扬古一脚踢在赵天齐腹部,这一脚势大力沉,赵天齐胃里翻江倒海痛苦倒地,险些晕厥。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美少男”关切道,“你放心,我哥哥他言出必行,也不会刻意刁难你的。” 哥哥?原来你们都是一家子的,赵天齐咬牙喘息着,腹部又觉得有股暗流在游走,暖暖的使他好受了许多。眼下自己肯定是无法敌过着四个女真人的,更何况手脚被缚,只好先答应他的要求,见机行事了。 “什么忙,说吧。”眼神却是直直地盯着安费扬古,充斥着恨意。 “小罕子”大手一挥,“松绑!” “美少男”给他解开了绳子,赵天齐顺势捏了捏手腕,活动活动筋骨。 “小罕子”继续道:“眼下正值九月中旬,正是马市繁忙之际,我们想多采些山货或狩猎野味来换取衣物抵御寒冬。可现在人手不足,再过两个月大雪封山,到时马市萧条也就无济于事了。” 赵天齐仔细看了看他们的衣服,果然都是粗布短衣,衣衫褴褛,连件像样的夹袄都没有,自己这身额亦都让伊尔娜做的皮袄已经算不错的了。 听出对方的意味,赵天齐摇头为难道:“可是我对狩猎采摘一窍不通,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只要你答应我,不出几日,保证让你如猎户般老练。”小罕子语气忽又急转直下,一双厉目越发凶狠,冷气逼人道:“若不是见你能与安费扬古打个平手,看起来还没那般无用,你以为你还能坐在这里跟我讨价还价吗!” 一眼看穿赵天齐的心思,赵天齐倒吸口冷气,那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终于袭卷而来,让人提不起一丝反抗的欲望,就好像是君临天下的王者,正在拷问毫无希望、毫无尊严、毫无灵魂的乱臣贼子一般!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第十二章 采山小队 次日,赵天齐随着小罕子等人出抚顺关,才发现抚顺关并不仅是一个简单的市集或关隘。 抚顺关北靠群山,南依浑河,且有一段多为垂直峭壁的长岭从关隘与浑河间穿过,地势极为险要,易守难攻。东南的白龙山与黑虎山驻扎着关外明军大营,烽火台则分四座坐落在关隘四周,分别为卫城烽火台、西毛台子烽火台、鹰嘴粒子烽火台与黑虎头烽火台。 在这一片肃杀与喧闹的巧妙融合中,赵天齐等人一大早便上了山,路上也遇到了成群结队的采山队,都无一例外的带着食物、刀枪棍棒,准备大捞一笔。 八九月份的山货最为肥美丰富,随处可见的木耳、山菇、蓝莓、山野菜等,未走多远便装满了一箩筐。这些纯野生的山货野菜,鲜嫩多汁令人垂涎欲滴。 小罕子命令暂缓野菜的采摘,主要也是刚开始采山,赵天齐的箩筐就已经装得满满,却还在不停往里塞,如此负重十分不利于此行的重头戏—狩猎! 虽说山林猛兽繁多,但他们也不傻,不可能站着让你去攻击。且动物的听觉嗅觉相当灵敏,山林回声大,踩到个树枝树干什么的,再加上若是在它们的上风向,被闻到了气味就会连野兽影子都看不到。因此狩猎多选伏击,寻找野兽踪迹进而蹲守在河边觅食处或是藏身之所。 然而事与愿违,有赵天齐这么个菜鸟小白,导致一行人过了大半天仅打到了几只野兔野鸡,如此便等于一天白忙活,除了满足一行人的伙食,留到马市去交换的储备也所剩无几了。安费扬古的急躁脾气早已遏制不住,一路上没少和赵天齐吵架。 切,这能赖我么。赵天齐撇撇嘴,说了对打猎一窍不通,你们不信就算了,还喷我!嘲弄我!尤其你这个四肢发达的脑残,小心被人当成大黑熊给套住! “停!”小罕子突然一抬手,只见不远处带来的猎犬正冲着他吐着舌头叫嚷。 小罕子走了过去,只见地上正堆着一团一团黑色的半粘稠球状物,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伸出手指在上面蘸了蘸,又在舌尖舔了舔,顿时大喜道:“新鲜的熊粪便!天色已晚大家准备好,做最后一搏!” “唔。。。” 赵天齐不住地干呕,这个人今天真是逢粪便吃,真是吃什么拉什么,古有尝百草,今有尝百粪! 安费扬古撞着赵天齐的肩侧身而过,转过头恶狠狠道:“你就给我呆在这儿!” 我还不想去呢!捕杀野生动物太残忍,我这小心肝可受不了。赵天齐闷声坐在地上,抱着一筐浆果开始啃着。 小罕子一行人沿着熊的足迹和猎狗的带领小心前行着,生怕踩断一根树枝惊扰到了熊而前功尽弃,日暮西山,这是最后的希望了。 “花美男”走在最前面,背着弓箭,身形敏捷地穿行,极像《指环王》中的精灵王子。 “足迹消失了。”他示意众人停下,环顾四周看了看地形,轻声道:“就在这儿吧哥哥。” 小罕子点了点头,“花美男”旋即取出几颗浆果捣碎成汁撒在地上,又掏出一只野兔,却犹犹豫豫下不去手。身边的“青壮小黑”将野兔拿了过来,残忍地撕扯掉一只腿,却不让它咽气而亡,也是放在了地上。 小罕子一声令下,众人四散躲进附近的树林间,耐心等待猎物上钩。 等待是极其煎熬的,不仅要克制内心的焦躁,蚊虫也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侵袭,虽说人人都带着装有中草药的香囊以抵御蚊虫,但一天下来,浑身不被咬几十个包都不好意思见人。 值得庆幸的是,差不多半个时辰,林中就传来了稀稀疏疏的动静,只见一头浑身遍布黑毛的熊瞎子,正四肢着地,鼻子紧贴着地面边闻边缓慢前行。 磨蹭到距伏击地点近十米,才发现了遍地的浆果和奄奄一息的野兔,先是趴过去警惕地闻了闻,又用利爪将野兔抓起,伸出遍布倒刺的舌头舔了又舔,放心地张开大嘴。 “放!” 只听得一声爆喝,那四人突然直起身子,手持弯弓向熊齐射而去,熊身中三箭,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挣扎之际躲去了射向头部的那箭。 安费扬古低骂一声,众人又赶忙伏下了身子,静静地躲在树丛中。 伏击像熊这样的大型猛兽,即使攻击命中也不能急于暴露自己的位置。熊的生命力极强,受到致命一击也依旧可以存活一段时间,然而此时被激怒的熊是异常恐怖的,可以轻易将人撕碎。最佳的选择就是继续隐藏,半个钟头左右后沿着血迹去寻,这时的熊已经奄奄一息不足为惧了。 赵天齐拍着肚子惬意地半躺着,身边散落着各种各样的果壳,嘴角也沾着不少碎果屑。 “这生活不也挺好嘛,又有果子吃又能吃到肉,要啥自行车呢天天打打杀杀的。” 抓起一把蓝莓正要往嘴里送,身后一阵风吹来,地面突然有节奏地颤抖着,“扑通”“扑通”地奔跑撞击声也越来越近。 正一脸懵逼间,只见前面的树林中猛蹿出一只大狗熊,足足有两米多高,咆哮着张着血盆大口冲着赵天齐扑来。 我了个亲娘啊!赵天齐吓得魂不附体,热气“呼呼”地拍在脸上,似乎都看到了熊齿中的污垢,腥臭扑鼻令人头晕目眩。 大哥你几年没刷牙了!赵天齐浑身闪着淡淡的金光向侧面一滚,熊扑了个空,将箩筐压得粉碎,身上沾满了汁液,正发狂地直起身子愤怒嚎叫着。 只见熊双眼血红,脖颈正扎着一支巨箭,身上也各扎着两支,鲜血滚滚涌出,更显得无比血腥恐怖。 难道他们都死了被吃了?这都什么手子啊出来嘚瑟,还狩猎呢! 正思量间,一支利爪猛得拍来,赵天齐迅速猫下腰闪躲,身后粗壮的树干瞬间被削去一大块。 这要是被拍到脑袋不得成豆腐脑吗。。。赵天齐倒吸口凉气,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在不停闪躲中,赵天齐明白狗熊之所以被称为熊瞎子,顾名思义因为视力极其不好,虽然赵天齐努力想拉开距离,但被激怒发狂的熊速度惊人,两步便冲到赵天齐面前。 因为吃了太多的果实,赵天齐的肚子涨得跟气球一样,反应也渐渐跟不上,躲掉一掌后,僵硬的身体严重拖累了动作的反应时间。 躲避不是长久之计,只好反击了!赵天齐喘着粗气,猜测熊因失血过多应该也坚持不了多久,准备奋力一搏,退到一棵较为粗壮的大树旁,暴熊震天吼叫着又是一掌拍来,速度显然没有刚才那么迅猛。 赵天齐故意猫着腰,因此这一掌的角度特别的低,就在即将拍中的一刹那,赵天齐猛得跃起,躲过攻击之后,双腿又是在半空中蹬了下树干,这一跃竟借力背身从熊头顶翻过。 右手掏出匕首,又借下坠之势猛扎进熊的后脑勺,一股鲜血喷涌而出。 赵天齐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狗熊发出几声狂吼后,狠狠撞在了树上,随着一声悲鸣,摇摇晃晃突然“轰隆”一声倒地不再动弹。 多亏没倒我身上。。。赵天齐痛苦地大口喘着粗气,浑身也是虚汗直流,这是他第一次与猛兽如此近距离搏斗,若是完全健康的熊,自己恐怕早就被拍死了吧。 不久,小罕子等人赶到,看到这个场景都万分吃惊,安费扬古更是张着大嘴,下巴上的胡子都要要掉一地。 “这。。。这是你干的?” 赵天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斜着眼没好气道:“不是我干的难道是你干的?真不知道到底谁抱谁的大腿。” 能与发狂的熊搏斗而幸存,当真是骇人听闻,小罕子也暗中惊叹。众人三下五除二地把熊捆好,回去肢解后,熊胆、熊掌、熊心等都可以去换不少衣物。而熊皮、熊肉则可以自己留下来。 此后的两个月,直到大雪封山,赵天齐都跟着小罕子四人去采山,虽然仅又捕杀了两三头熊,不过多一份人手,也就多了不少储备,除了拿到马市去交易,眼下这个冬天已经不用发愁,可以安心过个好年了。 另一面,赵天齐与这四人的关系也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每次随口问到他们的真实姓名,回应他的总是一片沉默。赵天齐要回到现代显然也没什么刨根问底的欲望,只是纯粹的好奇而已。 然而就在这个冬天,他的好奇心终于被彻底满足了。 第十三章 额亦都的故事 明万历七年,公元1579年十一月,嘉木湖寨二十里外。 原本空荡寂寥的荒野戈壁在这一片银装素裹之中,犹如少女的白皙面庞,不忍去触动她的一丝一发,惹人怜爱。而不远处与之遥相呼应的,是在这枝头的雪白之下,一棵棵树似在缓缓讲述一年又一年的陈词滥调,却又开天辟地的雄伟篇章。 几个黑点在这一片白雪皑皑中缓缓移动,一队骑马的青壮身着裘皮大衣,头顶毡帽,与胯下“嘶嘶”吐着哈气的战马闷声前行着,留下一串串马蹄印。 为首的那人双眼微眯,纵使睫毛沾满了雪花,也犹如雄鹰一般目光远眺,沉声道:“还有多远。” 身侧传来粗犷地回应:“也快了,差不多还有二十里吧!” 长长地“嗯”了一声,那人扬起马鞭:“通知下去,我们加快速度,务必在午时一刻之前赶到嘉木湖寨。” 虽说小罕子承诺过,帮他采山两个月即可答应赵天齐一个要求,然而赵天齐想回到嘉木湖寨的请求竟与他们不谋而合,不禁觉得自己当了个冤大头。 一行人进入嘉木湖寨,抖了抖身上的雪,坐在热炕头取暖,不久来人通报了哈思虎寨主的召见之令。 其实倒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嘉木湖寨的原寨主,哈斯虎的父亲穆通阿在赵天齐穿越之前不久便去世了,他在世时对小罕子等人多有照顾,后者念起旧恩特来悼念缅怀。 若不是赵天齐也心急如焚想回来寻天玄冥帝录,他决不会和小罕子在寒冬腊月外出奔走,当真要冻死个人!所以也没有跟着他们去见哈斯虎,待身子暖和过来直奔居住过的小茅屋而去。 寒风呼啸,赵天齐裹紧貂绒大衣,深吸一口气拉开屋门,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在原地,一对赤身裸体的男女正在行那苟且之事,女子见有生人闯入大声惊叫着遮上私处。 搞事就搞吧,也就算了,还偏偏在老子的床上!就走了两个月是要反天啊!赵天齐大步一迈,冲上前去: “别别。。。你们继续,我只是来找东西的” 也是怪尴尬的,这事就“日”后再说吧,赵天齐一手捂着眼睛一手向屋内摸索探去。 “赵天齐?”那女真男子貌似认识他,“我们都以为你回老家沈阳了,这个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被伊尔娜收拾走了,你要找什么?” “收拾走了?”赵天齐大睁着牛眼。 “呀!!!”女子羞不可耐地遮衣叫嚷。 “抱歉抱歉。。。”忙又遮住双眼,赵天齐转身推门,“那个。。。你们继续哈,一定注意安全措施,预防艾滋从我做起。” 重回风雪中,赵天齐一边蜷缩着身子一边走着,脚踩着积雪嘎吱作响:屋子就那么大,而且那天确实记得把天玄冥帝录藏在了袖袍里,还是说那晚喝大了给弄丢了?总之,还是先找伊尔娜去问问吧。 一想起她赵天齐就暗自叫苦,这一切的根源都是自己胡乱瞎扯,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偏想展示一下自己的文物韬略,进而普渡众生,可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虽然觉得脸上无光,也只好硬着头皮去了,又或者。。。 正想着怎么才能出其不意,一探闺房时,忽闻前面的茅屋传来阵阵激烈的吵嚷声,其中一人听着像是那许久不见的额亦都。 赵天齐偷偷趴在门旁,只见额亦都和一女真族中年妇女正吵得不可开交。 那女子语重心长道:“额亦都!不是我要刻意阻止你,只是我真的不想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我都明白!但我空有屠龙之技,却无处施展,我女真儿郎怎能如此软弱!”额亦都面红耳赤道。 赵天齐不禁咂舌,在他的印象里,额亦都沉稳冷静,胸有城府,不同于其他女真莽夫仅空有一身蛮力,如此看来还是年轻气盛啊。 女子摇头叹息道:“女真形式错综复杂,你如此武断是会吃亏的。” “我相信我的判断!时至今日我也相信赵天齐的不辞而别是有苦衷的,他一定会回来!”额亦都斩钉截铁,“况且,‘他’是我所见到过最具谋略与胆识的人,好男儿志在四方,我一定要追随他!” 赵天齐听得眼泪快流出来了:太感人了!额亦都竟然这么崇拜我,虽然他说的句句不假,但夸我至少也委婉一下啊,呜呜呜。。。 “他的祖上曾给我族人带来毁灭性的灾难,这样不顾全族安危的人和何谈谋略!” 额亦都突然冷笑一声,极少见地蔑视道:“所谓的‘父债子还’吗?你这种想法也是太愚昧了些。” 女子闻言大惊失色,双唇不住颤抖,哑声道:“你。。。你目无尊长口出狂言!我来打醒你这个不孝子孙!”说罢扬手便要扇去。 不好!打孩子可不行,赵天齐浑身金光一闪,用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闪进茅屋,张开双臂挡在了额亦都面前。 “怪我怪我!是我太优秀,太有能力,太英俊潇洒,勾引,啊不,吸引到了您儿子的垂青。” 那女子怒不可遏扬起的手悬在半空,一脸的疑惑与茫然。 而赵天齐的身后却传来淡淡的语气,“我不是她的儿子,她也不是我的母亲。” “这个。。。小额啊。”赵天齐转过身满脸堆笑道:“母子吵个架很正常,毕竟有代沟嘛!断绝母子关系可就不好了。” “你就是赵天齐对吧。”女子也冷静下来轻声道:“我的确不是他的母亲。” “啥?”惯性思维害死人啊!不过仔细想想,额亦都与哈思虎、伊尔娜的确是兄弟姐弟的关系,可前者姓钮祜禄,而哈思虎与伊尔娜性噶哈善,可见必然不是亲兄妹!这么大的漏洞我竟然一年多才发现! 身后传来阵阵远去的脚步声,只见额亦都已转身离开了屋子,赵天齐赶忙与女子道了个别,起身追去。 额亦都疾步如风,赵天齐三步并两步地追了上去:“喂喂!走那么快干嘛,不怕腿抽筋啊。” 额亦都突然身形一顿,赵天齐猝不及防险些来了个狗吃屎。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赵天齐不禁老脸一红,之所以回来,其实也正是为了离开,支支吾吾道:“我。。。” 额亦都抬手打断,转而轻笑道:“不必多言,回来便好。” 又是迈开步子,额亦都抬头若有所思,像讲故事般地缓缓道:“我本与祖父世居英锷山谷,然而父母被仇家所杀,无路可退之境,我仓促埋下遗骸逃难,终于13岁那年得以手刃仇家,来到了这里投奔了当时嫁给嘉木湖寨寨主穆通阿的姑姑,也就是刚才被你误认的那位。 额亦都双拳攥得紧紧,咬牙切齿道:“我女真族被大明搅得支离破碎、混乱不堪,进而大小部落时有纷争,我们怎能不痛恨汉人!若不是这般境地,父母又怎能蒙难!” 赵天齐无言以对。其实额亦都这话有对有错。女真族在明朝中前期,大抵正统、成化年间,不成熟的女真首领率先发起挑衅,后导致成化之役,对建州女真几乎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自此产生了深远的矛盾。但在生灵涂炭、尸横遍野面前,平心而论是不存在正义的一方的,一个好的政策,绝对不是依靠打和杀来制定的。女真如此,大明亦然。 额亦都捶胸顿足,义愤填膺,双眼噙着泪珠,指天盟誓道:“所以我钮祜禄额亦都立下誓言,今生定要统一女真诸部,还东北一片宁静!” 赵天齐身上似是什么东西“咔嚓”一声碎了一块,百感交集地望着额亦都,才十八岁刚刚成年,却要背负如此沉重的使命,不知是该为他可怜,还是可笑。 赵天齐叹息道:“这就是你一心要投奔我的原因么?都不惜与家人反目。” 额亦都一愣,鼻涕还在挂着扭头一脸懵逼道:“我?投奔你?” 难道不是么?赵天齐摸了摸头、眨巴眨巴眼,这小子不是刚夸我这有谋略,那有胆识的吗,怎么翻脸就不认人。 额亦都“扑哧”一声破涕而笑,指着不远处道:“你自会知晓。” 第十四章 我的名字 还是那座熟悉的大茅屋内,小罕子等人正与哈思虎坐在热炕上闲聊。哈思虎慵懒地靠在一边,脸上挂满了疲惫,恨不得立刻躺下。而小罕子四人却正襟危坐,毫不怠慢。 “我等兄弟患难时,多亏有令尊大人解囊相助,还教给我们狩猎采摘之术啊。”小罕子说罢轻叹了口气。 哈思虎轻轻点了点头:“老爷子咽气前都还念叨着你们呢。” 花美男攥着挂在胸前的狼牙,长长的睫毛不住地抖动,神情十分难过。那年他在山里遇到头饿狼,多亏穆通阿及时出现,以被撕咬下一条胳膊为代价救回了他。 “我一定要去祭拜穆通阿叔叔,告诉他我已经长大了!自己也可以杀掉饿狼了!”花美男双眼噙着泪水,声音沙哑道。 “舒尔哈齐还是这么善良重情义。”哈思虎倚在炕角,不紧不慢道:“今年你们就在我这嘉木湖寨过年吧,明年开春我们再去老爷子的坟头看看他。” “那就有劳寨主了。”小罕子点了点头。 “别这么说,我可承受不起”哈思虎干笑了两声,随后表情耐人寻味道:“话说,现在明眼人都看出来这阿台要起兵,一旦和明朝那边打起来,马市再一关,你们怎么办?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马市是他们四人唯一赖以生存的门路,若这条路也断了,他们即使不被饿死,也会在寒冬中冻死。 前文说过,前建州右卫首领王杲被李成梁击败,死于北京,然而其子阿台逃脱,正积蓄着力量,思报父仇。 “而且这个尼堪外兰,作明朝的狗腿子多年,还真捞了不少油头,凭他那阴险狡诈、见风使舵的本事,肯定到时候也得掺上一脚。” 安费扬古拍着大腿骂道:“我呸!我在马市见到过他一次,耀武扬威嘚瑟那样儿,恨不得把胡子都翘上天。要不是小罕子他拦着我,我非要把他拦腰撕成两半儿不可!” 小黑鬼也恨道:“尼堪外兰仗着垄断马市成为巨富,原先一匹下等马可以换米二石,布二匹,现在一匹上上马才能换得来,稍有不从他便联合明廷强买强卖,勒索压榨。再加上盘剥税款和回扣,用金钱为诱惑拉拢了不少人为其卖命。” 小罕子却一直盯着哈思虎不动声色,双眼交汇的瞬间,哈思虎慌忙闪躲,小罕子嘴角轻扬,带着些许凄惨像是做了什么某种决定般站起身,众人都一脸疑惑地望着他。 “我要回到李成梁那儿。”小罕子平静道。 “什么?” 明中后期一代名将李成梁,在对抗蒙古和女真族的几次大战中,立下了赫赫战功,时任辽东总兵。然而六年前,即万历二年,在李成梁对王杲的战争中,小罕子与花美男被李成梁所掳。 “哥哥!你和弟弟在李成梁那儿受尽折磨,怎能再入虎口!” “我在李成梁手下打拼一阵,再不济也可以在闭市的绝境中给你们一个去处,至少不会被饿死冻死。”宠爱地看着两个弟弟,转而又锋芒毕露道:“另外我要监视尼堪外兰的动向,直觉告诉我,他这种阴险小人绝不会只满足于金钱!” 花美男浓眉微皱,“阿台若是有动静,从李成梁那儿也一样能看出些端倪。” “三弟说的不错。”小罕子赞许地点点头,花美男虽然做事有些优柔寡断,但是其才思却极其聪颖。 “一个人还是太过危险,若是多一人彼此还能有个照应。”花美男担忧道。 “对!大哥,我们和你一起。。。” “不!”小罕子严词打断道,“马市绝不能放弃,我要你们一旦物资充裕,便到马市换来铁犁、铁锅等,然后找能工巧匠学会冶铁之技,将它们重新铸成兵器,以备不时之需。” 先不说学习冶铁要花多少银两,单说先融化再铸造的铁原料就要耗费不少,而且还是铸成兵器,可以说是几匹马几斤人参却换回了一堆废铁。 即使两位弟弟面有难色,小罕子也将手中的敕书交与花美男手中,刹那间露出了狰狞的神情,向着大门的方向阴沉道:“若是突发意外,我也找好了替死鬼。” 话音刚落,大门便从外轻敲两声,经哈思虎点头,门经守卫打开,只见额亦都满面红光信步而来,身后的赵天齐确是一脸不爽与郁闷,不停地弹着身上的雪花。 “这位,好像在哪儿见过呢。。。”小罕子望着额亦都沉思道。 “你忘了?也可能当年他还太小,他是我的表弟额亦都。” 小罕子眼中精光一闪,惊呼道:“就是年纪轻轻便手刃仇人的,钮祜禄额亦都对吧!有勇有谋,胆识超群,如此不简单的人才我怎么可能忘记呢!” 额亦都听出小罕子还记得他,表情十分欣喜甚至有些脸红,竟不好意思地微低下了头。 我的天。。。我没看错吧,额亦都要投奔的就是他?一个成天打猎采蘑菇的“秋名山”老司机?而且还痴迷成这个样子。 趁着哈思虎与那四人谈论额亦都的时机,赵天齐用胳膊肘碰了碰他,“你要投奔的可是他?那个叫‘小罕子’的人?” 额亦都赶紧将他的嘴捂上,低声道:“这也是你能叫的名字?只有跟他同岁的安费扬古大哥才有资格叫他的小名。” 什么嘛!赵天齐撇撇嘴,还搞什么资格不资格,继续又问:“那他叫什么名字啊,我跟这两个月来都没问出来。” 额亦都闻言十分吃惊,脸上写满了诧异,难以置信道:“你这两个月都和他在一起?” 赵天齐耸耸肩,“跟着贝尔去冒险喽,说来话长。” “这也难怪,他不愿意说出来定是不愿回忆起那段往事。”额亦都沉吟着点点头,“听好了,他的名字是。。。” “你们俩切切咕咕什么呢?!见到贵客也不前来拜见。”哈思虎有些不满。 “不必了。”小罕子抬手自嘲笑道,“早已物是人非,我现在只不过是个四海为家,混迹于市井的无赖罢了。” 额亦都闻言急道:“切不可这么说!即使任何人都在否定,也绝对不能看不起自己!”又向前迈了两步,右拳紧握置于胸前,猛得捶胸愤然道: “大丈夫生世间,岂能禄禄终乎!” 小罕子的心一颤,似是有无数浩然正气涌入胸腔,浑身上下一片通透舒爽,冥冥之中似又想起了什么,饱含深意地望着额亦都。半响,点头赞许道: “说得好!” 又偏头对哈思虎说道:“他有什么要职在身吗?若没有的话。。。就让他跟我走吧!” 额亦都大喜,激动之中竟然跪倒在地,不住地叩拜,“多谢大哥!” 俨然黑社会大哥收小弟的既视感,赵天齐连连摇头:还是不理解他们的三观究竟是怎样的,又用什么来衡量自己的信仰和理念。或许对于这些尚未开化、眼下只懂得烧杀劫掠的野蛮人来说,兴许根本就不存在这些吧,孔子他老人家那句话说的是不错。 “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亡也”。 然而“诸夏”日后确实将被这些“夷狄”所统治,这究竟是文化的传播还是武力的暴力碾压,亦或是破败不堪的王朝注定要灰飞烟灭,这段充满争议的历史究竟要如何发展? 然而一切的一切似乎都与赵天齐无关了,动脑子什么的最累了。他悄悄转过身,准备离开去寻伊尔娜。 “赵天齐。”身后突然传来低沉的呼唤。 微微驻足,也是象征性地给了个面子,姑且听听他要说什么好了。 “爱新觉罗努尔哈赤。” 这掷地有声的八个字,一字一顿地如一道惊雷般在赵天齐的脑海中炸裂开来,久久无法消散。浑浑噩噩中时刻准备抬起的双脚,却是再也无法挪动分毫。 “我的名字。” 第十五章 我不是故意的 努。。。努尔哈赤?哪怕对历史再不了解的人,也必然听到过着如雷贯耳的名字,统一东北女真,宣战大明,为日后的清朝崛起奠定了不朽之基业。 但是,我真的是很讨厌他。不,是厌恶、是憎恨、是恨之入骨! 先不说日后大明江山被鞑子入侵,再联想起清朝入关后的种种行径,剃发易服,烧杀劫掠,再到文字狱、闭关锁国,直到近代割地赔款丧权辱国,似乎这个被后世称之为“野猪皮”的鞑首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罪无可赦,无法容忍,不可容忍!哪怕我要离开这里,我也要在这之前杀了他! “赵兄,赵兄?赵天齐?” 只觉得胳膊一痛,额亦都正一脸焦急地望着他,“大哥叫你多次了。” 赵天齐寒芒逼视地转过头,满腔的怒火正熊熊燃烧,心中只有无限的杀意,虽然身上的佩刀在进屋时被收了去,但我也要用我的这双手,来扭断他的脖子!!! 额亦都突然觉得赵天齐的眼神不对,十分担忧道:“赵兄你怎么了?” 对,还有你,还有你们,你们这些十恶不赦的帮凶都要给我去死!杀意尽现的赵天齐向额亦都缓缓伸出了双手。。。 突然间,身体像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般,双手僵硬地悬在半空,眼前朦胧地笼罩着一片金光,只听内心深处似有什么在叫嚷着: 啵啵啵啵啵!!!赵天齐!你想放弃你的使命我们也不强求,但也不能祸害我们啊啵啵!你若直接改变了一个帝王的历史命运,大阴清朝的势力便足以强大到直接发起三界浩劫啵啵!为了九幽幻界,为了整个三界,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动手的啵啵!! “放。。。放开我!”赵天齐哑声低沉着,在外人眼里,他的双眼混乱波动,浑身也是在不停的抽搐。 “赵兄你是哪里不舒服了么?快!快来人扶他回房!”额亦都惊慌地四处叫嚷,附近的几名守卫迅速赶来架起他。 努尔哈赤也疑惑地走了下来,站在赵天齐身边询问道:“这是怎么了?莫不成是刚才冻着了?” “恐怕是这样的,大哥我先带赵天齐回房。”额亦都扶着赵天齐向房门口走去。 不!!!波尔你放开我!我要杀了他!赵天齐抽搐得更加厉害,连表情都变得极其扭曲,可怕至极。 你真是疯了啵啵!就算你想杀他,身边的安费扬古你都无法搞定,你还是先给我睡会儿吧啵啵! 赵天齐双瞳猛得一缩,身体便瘫软下去没了动静。 “赵兄!赵兄!”额亦都不停地唤着赵天齐的名字离开了这里。 哈思虎侧歪着摇头道:“哪怕跟了我们整整一年,他的身子也还是这么弱啊。” 努尔哈赤望着额亦都等人离去的背影默不作声,沉思了良久,方开口道:“或许是这样吧。话说我曾记得你有一个亲妹妹,很是冰雪聪明,怎么没见到她?” “你是说伊尔娜?”哈思虎直起身子,略惋惜道:“她啊,在赵天齐突然离开的几日后,便嫁人了。” “嫁人了?”努尔哈赤略微惊讶,“不过说来也是,都已十八岁了吧,确实也不小了。” 哈思虎用力地点了点头:“可不是!话说嫁给的好像还是你的同族,叫。。。。”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努尔哈赤一行便在嘉木湖寨过的年。赵天齐也通过了解得知,除了安费扬古是很早便来投奔,三兄弟中“小黑鬼”名为穆尔哈齐排行第二,次之的“美少男”名为舒尔哈齐是努尔哈赤的同母弟,关系可以说是最为亲密,老大当然就是努尔哈赤了。 努尔哈赤年幼丧母,然而继母却对努尔哈赤兄弟三人尖酸刻薄,将他们赶出了家门。三人四处流浪,还好身上带着敕书,于是经常采山狩猎来往于马市,过着朝不保夕、饥寒交迫的生活。 也正是因为这点,在磨练了努尔哈赤意志的同时,通过与汉人、蒙古人等多民族的交流接触,尤其是汉人,使他的思想得到了极大的充实。又通过马市间的贸易,使他认识到这是女真人发展经济、军事的主要途径,占有极其重要的位置。 次年开春,努尔哈赤一行回到了抚顺关,赵天齐似也无心再关注天玄冥帝录的消息,一心只想除掉努尔哈赤。但每当杀念涌起,哪怕是深更半夜都会被波尔给控制住,再到后来干脆就没等行动便无法动弹了,好像它根本就不用睡觉休息一样。 浑浑噩噩之下竟随努尔哈赤去投奔了辽东总兵李成梁,这一奔,便是三年。 万历九年秋,公元1581年,北京紫禁城皇极门(今太和门)。 秋风萧瑟,万籁俱寂,在一片肃杀死寂中,文武百官庄重地列于御道两侧,皇极门殿廊内正中端坐着这个帝国的统治者,年仅十八岁的明万历皇帝。 一声浑厚的嗓音打破了这片死寂。 兵部尚书梁梦龙跪奏道:“启禀圣上,东吁王国缅王莽应龙卒,子莽应里承袭,然北拓之势不减,孟养边境多地尽并。微臣奏请扬我天朝之威,救土司于水火。” 万历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却漫不经心向一侧问道:“张首辅有何高见?” 内阁首辅大臣张居正老态龙钟道:“着云南巡抚饶仁侃多家提防,抚慰为主。” 万历转向百官,金口欲开,只见户部尚书张学颜出列跪奏道: “启禀圣上,为期三年的全国土地清丈已毕,田亩共七百一万三千九百六十七顷,较之弘治时已增额三百万顷,国有泰昌,民有恒治。实乃张首辅一条鞭法之功也。” 万历坐在龙椅上闷吁口气,龙颜不悦般坐卧难安。 张居正躬身道:“故无常安之国,无恒治之民。老臣仅承圣上之言,博采众议,以顺民望罢了。” 又转身咳嗽着颤颤巍巍准备向万历跪下,皇帝不耐烦地摆摆手:“张首辅免礼,还有什么要奏禀的?” 张居正拜了两拜,转向文武百官,用自己最嘹亮的嗓音道:“自江南试行此一条鞭法,均息力役、蠲除苛烦,增田亩,抒民力,国库充盈,百姓安乐,富国之计善莫于此,故吾承圣意,诰令天下,将此法全国尽行之!” 下了早朝,万历头也不回地直奔慈宁宫而去,每日早朝后,他都要去那儿向生母李太后请安。 要说万历也真的很憋屈,他九岁即位,因年岁尚幼,国事由内阁首辅张居正辅政,且李太后与后者是站在同一战线,对万历严加看管,什么考成法和今年推行全国实施的一条鞭法等等改革措施,虽说颇有成效,但张居正决策时仅向万历打个招呼,有时甚至越过了他直接发号施令。 你可以为国家鞠躬尽瘁,你也可以为百姓肝脑涂地,但你唯独不能凌驾于我之上。 如今万历已十八岁,年轻气盛的他,眼下什么百姓的安居乐业,国家的富足强盛,他统统不在乎,唯一想要的,就是那本应属于他的权力。 闻李太后正在更衣用膳,万历闲来无事,便叫人去打一盆温水来想洗把脸,自己则在宫中随意走走,也是为了赏赏花花草草散散心。 忽地发现墙角堆着个木箱,万历不由皱了皱眉,心想:哪个不长眼的乱放东西,小心惹出祸端。 叫人把箱子打开,向里一望,发现箱内竟是些人参、鹿茸之类的名贵药材,又记起前几日似是建州来人朝贡,献上了不少好东西。 随手伸进去翻了翻,身边的宫女太监们忙言圣上贵为天子,不能碰此污秽之物。 万历心中烦闷,不悦道:“你们也想管着朕?” 遂自顾自地胡乱拨着,不经意间翻出一个用破布包裹着的圆形球体,模样甚是丑陋,似是一个香包。 这个与众不同的东西引起了万历的注意,将它拿到眼前,轻轻闻了闻,一股臭味直入鼻腔,万历厌恶地将其扔回箱子里,喝令道:“把这些都给朕拾掇好了!” 大步流星回到别殿内,一行宫女太监恭候在两侧,殿内早有人打好了温水,准备服侍皇帝净面。 水浸在脸上,温度适宜十分舒服,毛孔舒张似是加快了血液流通,万历渐渐觉得头晕沉沉的,脸也是如火烧般的炽热。 万历抬起头,那个服侍净面的宫女不敢直视龙颜吓得手足无措。 “你叫什么名字?”万历突然含糊不清地问道。 “奴。。奴婢姓王。。” 万历双眼迷离地点了点头,“长得可真是水灵呢。” 王宫女诚惶诚恐,双手紧贴在身前,不知该如何回答。话说这王宫女的长相实在非常一般,在后宫这佳丽三千里连微不足道的绿叶都算不上,不知万历却为何看她顺眼。 “你们都散了吧。”万历下令遣散了别殿门旁的宫女太监,并关上了房门。 “皇。。。皇上。。。” 万历缓缓褪去龙袍,双目如火般地逼近王宫女,在她的耳边喘着粗气。 “今日之事不许与他人谈起。” 王宫女浑身一颤,脸颊一片火红烧到了脖颈,不知是由于恐惧还是紧张,反正绝对不会是欲望,玉体正如火般的滚烫。 “奴,奴婢遵命。。。 殿外,却仍有一人没有离开,他取来笔墨,面向别殿的方向,跪着不停地写着什么。 次年,即万历十年八月,万历皇帝的长子出生,是为: “朱常洛” 第十六章 暴风前夕 万历十年,公元1582年,阿台终究起兵与明朝作对,李成梁亲率大军围攻阿台驻地古勒寨,然此地依山川之险,地形复杂易守难攻,李成梁久攻不克。 第二年,万历十一年二月,辽东总兵府。 “咔哧咔哧” “哗啦哗啦” “咔哧咔哧”————嘶! “啊!!我靠!!” 一个张牙舞爪的身影蹦跳着,身边堆着高高的脏衣服,若不是听声音还真不知道这里还有人。 “老子堂堂辽东总兵——的侍卫!竟然要在这里洗衣服,还洗坏了五件,真是坑爹!”大冬天手一直泡在冷水里,赵天齐的双手都冻出了疮,险些溃烂。 此话不假,自打赵天齐进入总兵府开始,好事都被那努尔哈赤捡去了,人家都已经做到了侍卫长,而他却一直扮演着很悲催的角色,洗衣砍柴样样做,纺衣织布还得干,这是啥?家庭好妇男培训班吗?这不,又来了。 只见一个小丫鬟抱着一个装满衣服的木盆,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往赵天齐的面前“啪!”得一扔,娇叱道:“大少爷和二少爷的衣服洗好没?喏!这是二少奶奶和丫鬟们的,赶快洗好了!” 赵天齐嘴里叼着根小木棍,瞥了瞥了那堆积如山的衣服,拄着下巴目不斜视地玩着水。 “喂!你听到了没有!”小丫鬟踢了赵天齐一脚,模样十分刁蛮。 “呸!”赵天齐吐出木棍,狠狠瞪了她一眼。小丫鬟吓得一惊,念念叨叨地走开了。 他姥姥的!三年了我就想搞懂一件事,为啥要和努尔哈赤来这个鬼地方! 这三年间,赵天齐和努尔哈赤养过马、炒过菜、睡过猪圈、收过夜香,反正是所有最苦最累的活都干了个遍。人家努尔哈赤当上了侍卫长,天天和李成梁在一起如影随形,自己可倒好,还是得在这儿继续当着苦力。 不过两人这三年虽然没结下什么革命友谊,但起码不会再发生什么大的阶级斗争。赵天齐又因波尔的监督,也是无法对努尔哈赤下手,再加上这三年来两人吃住同行,没事儿捡捡肥皂,也是颇具有难你当,有福他享的样子了。 赵天齐站起身,瞄了两眼一筐一筐的脏衣服,无奈摇了摇头: 算了还是洗吧,要不连饭都没得吃了。 “哗啦哗啦” “咔哧咔哧” “咔嚓咔嚓。。。嘶!” “啊!!!” 此时的辽东总兵府议事厅中。 “建州左卫都指挥使觉昌安拜见总兵大人!” “奴才塔克世拜见总兵大人!” 一位白发老头正要徐徐跪下,座上那人急忙将他扶起,“都督快快请起,塔克世!快扶令尊起来。” 那体形孔武有力,眉宇之间英气毕现的人便是李成梁,其祖上因唐末动乱躲于朝鲜,明朝时又自朝鲜内附,所以带有一些“思密达”的味道。值得一提的是,虽然李成梁在对待少数民族问题上十分强硬,但却和这建州左卫都指挥使觉昌安关系十分要好。 站在李成梁身后的一位佩刀披甲的侍卫,悄悄向屏风边移了移,将头盔向下压得极低。 李成梁微微一笑,和颜悦色道:“你们父子二人来此所为何事啊?” 觉昌安使了个眼色,塔克世赶忙抱拳道:“回禀总兵大人,阿台的妻子是奴才大哥礼敦的女儿,如今大人围攻古勒寨,小侄女怕有不测,望总兵大人恩准奴才们将其救出。” 这时一声尖细的声音响起:“觉昌安都督,打的好算盘啊!” 觉昌安眉头一紧,质问道:“尼堪外兰,你这是何意?” 这留着两撇小胡子,贼眉鼠眼、鬼鬼祟祟的便是尼堪外兰,他冷哼一声猫着腰踱步道:“都督你心疼小孙女,此亲情所至并无不妥,然你一意孤行,却置总兵大人损兵折将与不顾!” 尼堪外兰摸着胡子又尖声道:“因你的一己之私,你可知总兵大人要损耗多少钱粮,耗费多少人力吗!耽误了战机,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掉你一个脑袋倒无所谓,总兵大人也会受你牵连,仕途难矣!” 塔克世闻言大怒,本就对尼堪外兰垄断马市恨之入骨,大骂道:“尼堪外兰少栽赃陷害!你盘剥税款藐视王法,还敢口出狂言,总兵大人,奴才斗胆此人若不除,建州。。。” “总兵府上谁敢造次!!”李成梁双眉倒竖,笑容转眼荡然无存,带着来自战场的怒火喝令道。 这时突然传来一阵阵“扑通扑通”声,只见一人手捧着堆积如山的衣服,高得都冒过了脑袋,他晃晃悠悠极其不稳,眼看要撞上门框。 “小心!”李成梁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喊。 “哎呀!”那人脚下一滑,绊了下门槛,衣服哗啦哗啦地撒了满地,就这样一片狼藉地堆在众人中间。 散乱的衣服堆中钻出一个小脑袋,东瞅瞅西望望,咦?这是哪儿啊,咋这么多人,大家好啊~~ 李成梁面如死灰,本就火从心起,现在这狼狈的场面又让他颜面大扫。 盛怒之下,李成梁大手一挥:“来人!把这个不懂规矩的狗奴才,拉出去给我斩了!” 你妹啊!这就要斩了大哥我?赵天齐目瞪口呆。 门外瞬间便冲进来一票人,架着赵天齐就往外拖。 “喂喂!我招谁惹谁了?尼玛老子洗个衣服还要砍我,你大爷的老子不玩了!” 李成梁一脸厌恶地转过头,“你,去让他闭嘴。” 那将头盔遮住面容的侍卫抱拳道:“遵命!” 赵天齐一路被拖到外面,那侍卫仗剑而出,猛地一把扯下头盔,只见此人正是李成梁的贴身侍卫努尔哈赤! 赵天齐被押着跪在地上,挣扎着倔强扬起头,凝视着努尔哈赤冷笑道:“怎么,终于要动手了?” 努尔哈赤面无表情地走到赵天齐身后,抽出长剑对准颈部,双手紧握着用力劈下。。。 “尼堪外兰,你给本官继续道来。”李成梁端着茶杯,拨着茶叶沫道。 尼堪外兰一双鼠眼滴溜溜地直转,怪里怪气道:“回总兵大人,卑职觉得可以利用觉昌安里都督里应外合,便可不费吹灰之力攻下古勒寨。” 李成梁喝了口茶,挑眉道:“继续。” “觉昌安都督进入古勒寨后,便可趁机劝降阿台,凭着亲家关系相比也不是什么难事,若是不成。。。”尼堪外兰看向觉昌安,奸诈地笑道:“就看都督大人如何抉择了。” 觉昌安拂袍对李成梁正色道:“下官此行自是要劝降阿台,请大人放心。尼堪外兰你倒是多此一举了。” 李成梁点了点头,大声道:“好!明日便着你觉昌安父子二人,进古勒寨劝降阿台!” “谢过总兵大人!” 众人散去后,努尔哈赤叩门而入,恭敬地驻足一旁。 李成梁缓缓转过身,头也不抬地倒了杯茶,低声道: “都办好了吗?” 努尔哈赤低下头,恭声道:“回禀大人,我已砍下赵天齐的。。。一撮头发!” 李成梁闻言,双眼微眯,一字一顿道:“我不是叫你砍了他的项上人头吗?” 努尔哈赤干净利落地抱拳:“属下斗胆,大人方才未出此言。” 沉默半响,李成梁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盯着努尔哈赤,而后者却因为这异样的气氛低头避开了李成梁的目光,两人就这样如维持着某种平衡一般,谁也不去打破。 “你回去吧。” 努尔哈赤竟一哆嗦,手忙脚乱道:“属,属下告退。”整理好着装便缓缓退下。 “吾闻,猛虎出猫之门下,技成时,虎欲杀而啖之。” 如晴天霹雳一般,努尔哈赤猛地一怔,凛冽的寒意瞬间包裹住全身每一个毛孔,身体竟因莫名而来的惧意而瑟瑟发抖,步逾千斤般拖动着双腿,努尔哈赤艰难推门而去。 第十七章 历史的导火索 东北的寒冬,早已不必多言有多么煎熬,再加上稀少的人口,未开垦的大片荒地。萧瑟、寂寥,使这份刺骨的寒意更上心头。 一间缺口遍布的破茅屋中,寒风透过缝隙,肆意如刀割般划过身体,赵天齐倒是比较习惯这种生活,这四年来他一直都是这般度日。 努尔哈赤安静地躺在草甸上,觉察到光亮眉头微皱:“油不多了。” 赵天齐瞥了瞥身边那个脏兮兮的小瓶,只有瓶底映出了些许光亮,一声叹息:“知道了,就一会儿。” 哪怕是用来掌灯的油,在辽东也极为昂贵,要不从动物体内提取油脂,要不就只能去马市换,至于能换到多少,那都是按滴来算的了。 昏暗的油灯下,赵天齐抄起把匕首,麻利地削着头发,“你根本就不需要救我,没有意义。” 努尔哈赤起身堵住风口,背对着冷笑道:“救你?李成梁若是想杀你,你早就已经死了,还需我动手?” “呼”得一声,一阵寒风吹灭了油灯,赵天齐双手冻得发紫,已然没有了知觉,却摸黑继续剃着头,“不过你削我头发也就算了,干嘛把我一整块儿都给削没了,没有光亮只能给自己削成秃子了,还好我颜值爆表!” 又在说什么鬼话,努尔哈赤闭眼思索道:“李成梁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才要拿你出气。”突然转过头似是在笑,“你也真是给他面子,被逮了个正着。” 赵天齐不爽地撇撇嘴,“他能有什么难言之隐,堂堂一辽东总兵二品大员,关内倒不好说,在这儿不呼风唤雨、为所欲为。” 努尔哈赤沉思片刻,旋即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这里肯定有蹊跷。完全静不下心,总觉得明天好像将会有什么大事发生一样,可是。。。” 突然余光似觉察到了什么,扭头看去,月光映照着赵天齐近在咫尺聚精会神的脸,难以适应的光头分外明显。 突然一阵反胃,一拳打在赵天齐肚子上,“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赶紧睡觉去!” 哎呦。。。我认真听讲怪我咯!也就是我现在不能动手,要不然这三年。。。哎!行了行了,波尔你赶紧放开我,老子要睡觉了! 表情扭曲地在暮色中变幻了一阵,赵天齐翻出几块枯草,裹在身上转身睡去。 努尔哈赤沉默半响,望着月光,头枕着胳膊也安静地躺下,却是内心汹涌着久久无法平息的波动: 李成梁最后到底在暗示着什么? 几日后,李成梁率军前往阿台驻地古勒寨,准备接手被觉昌安劝降的阿台。然而寨中硝烟弥漫,尸横遍野,显然是激战后的场景,难道觉昌安父子劝降失败了么? 寨中一间破木屋内,李成梁焦急地来回踱着步,指着恭候在台阶下的尼堪外兰愤然道:“本官再说最后一遍,你的军队为什么会参与此战!” 尼堪外兰不紧不慢地拱着手,两撇小胡子上下抖动着:“回禀总兵大人,我的军队为什么会出现在古勒寨暂且不说,只是我若上报朝廷。。。”尼堪外兰表情越发阴险,狡黠道,“说辽东总兵李成梁趁乱杀死了建州左卫都督,无圣上之谕擅杀朝廷命官,大人,您觉得。。。” 李成梁闻言一颤,右手暗暗握紧剑柄,怒视尼堪外兰道:“你杀死了觉昌安父子,却来要挟于我?” 尼堪外兰只拱着手,笑而不语。 “我可以杀了你灭口!”寒芒一闪,李成梁拔出佩剑架到尼堪外兰的脖子上。 “总兵大人。”尼堪外兰毫不慌张,狡诈地阴笑道:“只要我一死,我的人便会直奔京城而去,向圣上献出觉昌安父子的头颅,说你杀死了建州都督,且杀了我灭口,大人您觉得等待你的是什么呢?” 李成梁咬牙切齿,他戎马一生,甚至被后世称为“南有戚继光,北有李成梁”之美誉,眼下竟被一个卑微的蛮夷所要挟。 尼堪外兰似无视颈部的威胁一般,在李成梁的耳边低声道:“全辽都知道,为了百姓的安居乐业,今日他们的总兵大人亲率大军征讨阿台。” 李成梁眉头一紧,盯着尼堪外兰沉声道:“你明知朝廷在扶植你,取代觉昌安之位坐稳建州指日可待,为何还要使如此下三滥的手段。” 尼堪外兰笑着摇了摇头,似是自嘲道:“傀儡罢了。” 李成梁不禁有些骇然,这个尼堪外兰竟有如此眼界,作为一个极度落后的民族,竟然轻而易举便看透了明廷的意图,只是想通过他来分化女真,进而达到压制的目的。李成梁缓缓收回了佩剑。 尼堪外兰见李成梁已些许动摇,趁热打铁道:“大人,其实我们若合作解决此事,即是大功一件!” 李成梁虎目一扫,“如何合作?” “觉昌安父子因与阿台的亲家关系,企图一同反叛朝廷,辽东总兵李成梁当机立断,将觉昌安父子就地格杀,破古勒寨,杀阿台,平叛乱,抚人心。拿着这一张奏折面见圣上。。。”尼堪外兰双眼眯成一条线,满脸阴险。 见李成梁眉头紧锁,似在犹豫不决,尼堪外兰在李成梁耳边又悄声道:“据下官所知,自张居正张首辅死后,朝中一片大乱,上书弹劾者不计其数,总兵大人趁机再表明立场,再者”尼堪外兰轻咳两声,“去年圣上册封宫女王氏为恭妃,生长子常洛一事,大人应当知晓吧。” “圣上乃真龙天子,岂容尔等小人胡言乱语!”李成梁呵斥道,旋即轻叹了口气,略显疲惫道:“反叛朝廷就算了,觉昌安与我多年交情,我将来死后实在不忍面对其在天之灵,上报朝廷就以‘误杀’了之,你退下吧。” “谢过总兵大人,属下告退。”尼堪外兰见好就收,嘴角却还轻扬阴险地笑着,先达到除掉觉昌安父子的目的就足够了,至于下一步。。。 独自一人的李成梁背着手踱了两步,神情突然舒缓开来,嘴角轻扬着寓意深长道: “尼堪外兰,你的末日已经不远了。” 寨外,努尔哈赤箭步如飞,看着眼前这一片破败,内心十分担忧:李成梁在我出任务的这段时间,古勒寨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天齐在后面紧跟着,见状问道:“你怎么了?” 努尔哈赤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像到处焦急寻找着什么。转过最后一个拐角,只见墙角平放着两具尸体,努尔哈赤狂奔而去,视线接触的瞬间,浑身仿佛被雷劈中一般,他双目圆瞪,紧咬着牙关,突然伏在尸体上嚎啕大哭: “阿玛!!玛父!!” 这两具尸体正是建州左卫都督觉昌安和其子塔克世,阿玛。。。难道努尔哈赤是他们的子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成梁闻声赶来,看到眼前的一幕终究是纸包不住火,于是轻声唤道:“觉昌安父子为朝廷鞠躬尽瘁,进尽忠心。却不曾想今日在战乱中被误杀,本官定会上报朝廷,妥善安置你们的。” “不。。。不!”努尔哈赤扭头怒睁着双瞳,眼中布满血丝大骂道:“是你杀了他们!又是你们明朝的毒计陷害我爱新觉罗!我阿玛玛父一生忠厚,惟命是从,为大明马首是瞻,然而你们却如此心狠手辣!” 努尔哈赤披头散发、双目血红,如狮子般狂暴着,失控地拔刀而起,两步跨出老远。 “努尔哈赤,你冷静点儿,事情可能并不是你想的那般。。。” “李成梁!我要杀了你!”凌厉的刀锋怒劈而去。 第十八章 绝境 李成梁身边两个侍卫护在其身边,努尔哈赤挥刀砍下,手起刀落就地砍死一名侍卫,另一名企图趁机向其身后刺去,努尔哈赤血瞳一扫,伴随一声怒吼双手握刀直劈而下,刹那间血流如注,那侍卫从头到脚被砍成两半。 “快住手!” 努尔哈赤挥刀向李成梁面门砍去,速度之快早已越过好几个身位。 “啪”得一声,赵天齐后脚跟猛地一蹬,天赐神力爆发,如一道闪电般闪烁着金光破空而去,抽刀抵住努尔哈赤下坠的刀锋。 “唔!”努尔哈赤这一刀势大力沉,震得赵天齐虎口生疼。 “擅杀朝廷命官可不止拿你自己抵罪这么简单,你冷静点!” 努尔哈赤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发了疯般又是向赵天齐砍去。 又是一道金光闪去,刀锋贴身而过,赵天齐钳住努尔哈赤的双肩爆喝道:“想想你的弟弟们!你要让他们也陪着你被诛九族吗!” 努尔哈赤蓦地僵住,双眼空洞无神,喃喃自语道:“穆尔哈齐。。。舒尔哈齐。。。” 李成梁在这片刻已调集好古勒寨内的兵马,右手一挥,喝令道:“把这两个乱臣贼子给我拿了!” 四周瞬间涌上士兵扑向努尔哈赤二人。 赵天齐架好姿势严阵以待,刀如旋风般在手中舞动,抵御住了数波进攻。 然而明军越来越多,包围圈也在急剧收缩着,即使赵天齐奋力抵抗也疲于应对,眼看就要被人潮所吞没。 “啊!!!” 就在赵天齐马上要失守时,努尔哈赤手气刀落一道血光冲天而上,飞溅到他那冷酷凶狠的神情上,重新振作起来的努尔哈赤虽然双目依旧血红,但面容却是越发的坚定。 “我爱新觉罗一族定会卷土重来,让你们也付出血的代价!”努尔哈赤刀尖直指被层层护卫住的李成梁。或许仅仅是巧合,李成梁身后一面旗帜正随风飘扬,上面仅印了一个大字 “明”。 嘴角滑过一次快意,努尔哈赤大吼一声:“走!” 两人奋力向外拼杀,只要是敢上前一步的明军,都成了两人的刀下亡魂,战袍都被鲜血染红,饶是明军数量太多,纵是拼进全力也仅仅突围了分毫。 “弓箭手何在!” 刷———— 城墙上突然站出一排弓箭手,围攻努尔哈赤两人的步兵迅速散开,诺大的空地上,两人俨然成了活靶子。 “放箭!”李成梁一声令下,数百支箭嗖嗖急射而出,在上空形成一片密集的箭网,努尔哈赤与赵天齐急速挥舞着刀,一边将箭拨开一边撤退。 却是一心不可二用,一直“漏网之箭”无声射向了努尔哈赤的胸膛。 惊人的感知力使赵天齐已经觉察到危机,但密集的弓箭袭来使他根本没有空隙去拦截,危机之下,赵天齐心一横,右脚一跨当头迎了上去。。。 “咳!”赵天齐口中一甜,鲜血顺着嘴角流下,又是一箭射来,一面不屈的“墙”挡在了努尔哈赤面前,用胸膛硬生生地又接下了这一箭。 “停!”李成梁下令停止攻击。 身中两箭的赵天齐摇摇晃晃,努尔哈赤赶忙扶住了他,神情变化莫测,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你。。。你别想太多,呵呵,我根本不是为了救你。”赵天齐脸色苍白,语气十分虚弱且不断地咳血。 努尔哈赤割下露在外面的箭尾,按住他的伤口,双手在身上慌乱地摸索寻找,口中喃喃自语着什么。 “努。。。努尔哈赤,你给我听好了,现在你还不能死,要不。。。”赵天齐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 “就没有大清了。” 努尔哈赤一怔,随手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一边包扎伤口一边皱眉道:“你是说我的大青马?” 赵天齐笑了笑,已然神志不清,胡乱回应道: “对。。。你的大清。。。”说罢缓缓闭上了双眼。 努尔哈赤紧张万分,却是明军又渐渐逼近。他利落地背起赵天齐杀出一条血路,高声喊道:“大青!” 只见一匹骏马疾驰而出,努尔哈赤飞身上马,且战且退,最终扬长而去。 望着远方飞扬的尘土,和那渐渐模糊的黑点,尼堪外兰阴阳怪气地尖声道:“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吗?” “你还想怎样!”李成梁义正言辞,“觉昌安与我是多年的好友,实在不忍将其子嗣也赶尽杀绝,何况那个叫‘赵天齐’的汉人也。。。” “可是大人。” “够了!”李成梁厉声打断道,“今日之事,上报朝廷就以误杀建州左卫都督了之了,你若再多嘴,我即刻将你的脑袋挂在城墙上!” 尼堪外兰瞳孔猛地一张,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呆呆看着李成梁远去的背影,尼堪外兰竟不住地颤抖,冷汗已浸湿了他的衣衫。 努尔哈赤纵马直奔抚顺关而去,抵达时已临近黄昏了。 舒尔哈齐正在屋门口洗着马,听到马蹄声抬头望去,发现竟是努尔哈赤,先是一喜,随后却又是一惊。 “大哥你怎么浑身是血,出什么事了?”舒尔哈齐焦急道,此时他已经19岁,俨然成为了一名壮硕的女真男子。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所特有的温柔细腻并没有因此而减少。 “三弟你来的正好,快把赵天齐背到屋内,随后速去请个郎中来!” 快步走到努尔哈赤身后,舒尔哈齐才看到昏死在马背上的赵天齐,小心翼翼地把他从马上抬下来。 “大哥!哈哈你终于回来了!”穆尔哈齐听门口有动静,一看是努尔哈赤,大声笑道:“这三年来三弟的武艺是大有长进啊,一会儿让他们。。。大哥!你,你这是怎么了?!” 努尔哈赤阴沉着脸,走入屋内,见到安费扬古和额亦都同样关切的目光,神色一黯,先是半天不做声响,可奈不住层层发问,只好垂头丧气道: “阿玛和玛父遇难了。” “扑通!” 穆尔哈齐颓然瘫倒在地上,舒尔哈齐正快步准备出去请郎中,闻言双腿如灌了铅一般难以移动,攥了攥双拳,双唇紧闭着跑出了门外。 额亦都走上前,沉声道:“是谁干的!” 努尔哈赤看着这群弟兄们的神情,突然静静地低头擦着盔甲上的血迹。 “李成梁。” 穆尔哈齐猛地跳了起来,安费杨古大叫着拔出大刀,额亦都像是早有预料般闪身挡在两人面前。 “李成梁有本事冲我来啊!动我的父祖算什么英雄好汉!”穆尔哈齐黝黑的脸涨得通红,两眼发红噙着泪水。 “你们现在去就是以卵击石,只会再搭两条人命!” “我呸!汉人无恶不作,是觉得我们女真人好欺负么!”安费扬古刀尖指天愤然道,余光突然瞥向墙角,“我要先杀了他!” 屋子本就不大,安费扬古两步便跨到了赵天齐面前,举刀便砍。 努尔哈赤拦下了他,“此事与他无关,况且他为了救我身受重伤,如今生死未卜,先,先饶他一命吧。” 又对穆尔哈齐道:“我刚从李成梁手中逃脱,他手握重兵,你们是有去无回的。” 稳定了众弟兄的情绪,不久舒尔哈齐带着大夫赶到,摇头苦笑,“直到我说是来医治汉人他才肯来。” 待郎中观察片刻后,努尔哈赤见其表示赵天齐并无生命危险,终于长吁口气,对众兄弟叮嘱道:“我今夜去抚顺城接褚英和东果回来,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说罢转身已踏出了半边门,却迟疑了片刻: “照顾好赵天齐。” 努尔哈赤翻身上马,战斗的血迹在铠甲上仍依稀可见,手握缰绳,双瞳傲视远方。纵使衣衫褴褛,哪怕四面楚歌,我也要将威严震慑八方! 第十九章 阴谋余波 日暮西山,抚顺城在孤零零的马蹄“嘀嗒嘀嗒”声中显得越发凄凉。 走到一个朱红的门前,从其气势便可见是一大户人家,此处名为佟家庄园。佟姓乃辽东望族,看似为汉人所经营,实则为女真人以汉人自居。 努尔哈赤当年漂泊来到这户人家做工,园主佟千顺(女真名为塔木巴晏)是一富翁。为人和善,加之努尔哈赤深受其喜爱,便将女儿哈哈纳扎青(女真名,汉名多传为佟春秀,正史已无考)嫁给了他,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努尔哈赤是入赘于佟家的。 万历六年(1578年),生长女唤为东果,两年后生子,取名褚英。然而褚英出生后,努尔哈赤已来到李成梁麾下,三年间仅见其两面。 步逾千斤地走上门前,扣了扣门环,自门内传出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步伐甚是急促。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丫鬟提着灯笼探出头来,惊喜道:“老爷!真的是老爷回来了!” 努尔哈赤轻轻关上门,笑道:“彩儿,都不问问来人是谁么。” 彩儿嬉笑道:“若是平时自然要问个清楚明白,但夫人吩咐过,能扣门如此轻缓的必是老爷无疑。” 努尔哈赤心里一暖,大步迈入府中,焦急道:“夫人呢,夫人安歇了么?” 彩儿捂嘴笑道:“老爷这是怎么了,这才几时啊就安歇,夫人正陪小姐和少爷玩呢。” 努尔哈赤点点头,轻轻推开房门,一位曼妙的女子正背对着他,欢乐的笑声此起彼伏,笑颜如花跟孩子们嬉闹,烛光下映得容颜红润,美目流盼间更显得娇羞无限。 “春秀。。。” 这声音细小如蚊,但却如惊雷一般炸裂开来,佟春秀缓缓回头,娇躯一颤,又将头偏了回去。 一个可爱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晃到努尔哈赤面前,“阿玛阿玛”欢快地叫个不停。 努尔哈赤将她抱起,温柔地亲了两下,“东果乖不乖啊,有没有惹额娘生气?” 东果举着小手挠了挠脸,撒娇道:“阿玛你的胡子好扎呀!”随后挣扎着跳下来,冲努尔哈赤吐了吐小舌头。 “哼!我看是阿玛才惹额娘生气了呢!” 佟春秀倔强地背对着努尔哈赤,一个小男孩正胆怯地躲在身后,露出一双小眼睛怯生生地望着这个“陌生”的男子。 “褚英莫怕。”佟春秀轻唤一声,只觉得腰间一暖,一双大手环绕了上来。 “你回来做什么。”撂下这句冰冷的话,佟春秀伸手去拿床上的针线。 “想你了。” 佟春秀悬空的手一怔,如此简单的答复,如此无需多言的亲情,佟春秀转身扑倒在努尔哈赤怀里决了堤般地嚎啕大哭,一个母亲。一个妻子三年来的委屈、无助、孤独全部倾泻了出来。 努尔哈赤紧紧抱着佟春秀,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身为一个男人,一个丈夫是多么的无能。 小东果向小褚英招了招手,牵着弟弟的手道:“小孩子是不能看这些的,走吧,我们去睡觉喽!”两个小东西晃晃悠悠地出了屋子。 佟春秀破涕而笑,“东果特别乖巧,很讨人喜欢。” 努尔哈赤点点头,又略显忧愁道:“只是褚英,我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 佟混秀依偎在努尔哈赤怀里,柔声道:“褚英是男孩子,长大后自会明白事理的。”紧握着努尔哈赤的手缓缓向腹部移了移。 “春秀!你。。。”努尔哈赤感觉到了小腹的微微隆起。大喜道:“什么时候的事?” 佟春秀风情万种地将头埋到努尔哈赤怀里,声如细纹道:“就上次老爷回来那次。。。” 那已经都过去半年多了吧,努尔哈赤慌忙将佟春秀抱起,轻放在床上,掀开被子温柔地盖在身上,仔细地掖好每一个缝隙。“一定要注意身子,勿要伤了胎儿。有什么想吃的一定要跟厨房的人说啊。” 有夫君相伴无论做什么都是最幸福的,佟春秀轻轻摇头道,“老爷养家不易,妾身知道的。”忽又抬头俏皮道,“老爷来给我们的孩儿取个名字吧。” 努尔哈赤坐在床边想了想,说道:“我希望他能成为一个亲和善良、平易近人的人,不专攻那些阴谋诡计、勾心斗角,就取名‘代善’吧!” 佟春秀轻唤了两声,“代善。。。代善。。。是个好名字啊!” 然而抬头看到努尔哈赤凝重一言不发的表情时,便明白夫君想必是遇到了什么烦扰之事,“老爷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说说看,妾身也能为老爷分担些。” 努尔哈赤看着佟春秀温柔的双瞳,决定直言痛处,却是带了些许恨意。 “阿玛和玛父去世了。” “什么?!” 佟春秀顿时慌了手脚,“怎。。。怎么会这样,阿玛他们怎么能同时。。。不!究竟出了什么事?” “李成梁。”简单的三个字却被赋予了杀意。 “李总兵?怎么可能?玛父与他交好,怎会痛下杀手。” “李成梁说父祖被误杀,这就是个天大的谎言,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努尔哈赤双拳紧握,“以为我们都是像尼堪外兰那般阴险狡诈么。” “尼堪外兰?”佟春秀两叶弯眉紧锁,“尼堪外兰也在古勒寨吗?” “没错,他也在。。。嗯?”本是毫不在意抓起茶杯的手突然停住,努尔哈赤低头陷入了沉思,双眸深邃如水般平静,而脑海却飞快地回放着那一幕幕场景。 站在李成梁身后的,就是那尼堪外兰!明明只是父祖是去劝降阿台,毫无关联的尼堪外兰却为何。。。 佟春秀坐起身子,衣服凌乱地敞开着,那露出的一抹雪白更是撩人心动,紧贴着努尔哈赤的胸膛柔声道:“老爷莫要多想了,眼下要回父祖遗骸,厚葬二人才是要紧,况且老爷能从明军的天罗地网中逃出生天,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若是,若是有了闪失。。。”环抱着的手紧了紧,啜泣着又欲落泪。 努尔哈赤慌忙抱住佟春秀,“你有了身孕,我却带给你这样的消息。”正哄着怀中的佳人,一丝疑虑又向努尔哈赤袭来,就像一块块拼图一般,拼凑出那层层迷雾所掩盖的一切。。。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猛推开,“老爷夫人!不好了,李总兵他。。。” 彩儿的身侧缓缓浮现一副冷峻无情的面容,正冷笑地望着努尔哈赤。身后更是一群手握兵器的彪形大汉,熊熊燃烧的火把显得他们杀气十足。 最让努尔哈赤心碎的是,东果和褚英,正被那两个士兵所擒! “阿玛!救我!” “额娘!呜呜呜呜。。。。” 佟春秀哭喊着向前扑去,“东果褚英别怕,额娘这就来救你们。” 努尔哈赤一把将佟春秀拦在身后,右手紧握着剑柄,“李成梁!有本事你冲我来,休要动我的家人!” 屋外火光四起,李成梁俨然已发兵将整个佟家庄园所包围。 第二十章 质子 “侍卫长,嗯不。。。”李成梁略显苍老却沉稳地声音传来,双眼微眯: “或许都督少爷更为合适吧。” 努尔哈赤浓眉一紧,警惕地堤防着李成梁,紧握刀柄的手不敢松弛半分。 李成梁侧过身,手向门外一引,皮笑肉不笑道了句“借一步说话”,随后又使了个颜色,士兵松开了东果,小丫头哭喊着扑进佟春秀的怀里。 见努尔哈赤依旧纹丝不动,脸刷得一板,冷眸向后扫去: “还要我说第二遍吗!” 努尔哈赤牙关紧咬,望着在一双大手下挣扎啼哭的小褚英,只得先安顿好佟春秀,只身跟李成梁出了大宅。 两人站在前院内,相隔出一个身位。双方先是一言不发,因借着朦胧的夜色看不清对方的神情,自然也都在揣测着对方的心理活动。良久,终是努尔哈赤迫于压力张口道: “请问总兵大人有什么事吗。” “你的那个同僚怎么样了?” 努尔哈赤双瞳一闪:这李成梁到底在卖着什么药,跟赵天齐什么干系,只好淡然道:“受了重伤,不过并无大碍。” “是么。”李成梁轻轻点了点头,抬起的瞬间正好映照上了跳动着的火光,双目如电道:“答应我一个要求,本官即刻下令退兵。” 来了!努尔哈赤暗自吸口冷气,哪怕为了家人的安全也只能先答应他了,于是沉声道:“属下尽力为之。” “关于你的父祖之事,”李成梁抬眼望去,见努尔哈赤仅嘴角一动,并无太大的反感情绪,便继续道:“你的祖父觉昌安是本官多年的好友,此惨绝人寰之事实为误杀,你也不必太过深究。。。” “误杀?”努尔哈赤高高地扬起头,饱含恨意神情悲痛道:“仅仅就以误杀了之?那便对不起了总兵大人,属下恕难接受。” 对!释放出你的恨,不要压抑它!这样你才可以得到最终的答案。李成梁摇了摇头:“当然不能草草了之,本官会上报朝廷,着你子承父萌,承袭建州左卫都指挥使之位,并敕书三十道,马三十匹,以此光复家业。” 努尔哈赤面色古怪:李成梁难道是在跟我绕圈子吗?他可以毫无顾忌、堂而皇之说出这席话,可是在旁敲侧击着什么,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身影。 “尼堪外兰。”努尔哈赤如墨的双瞳在火光中熠熠生辉,“他为何会在古勒寨内?” 李成梁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惊讶与赞许,旋即又是紧闭着嘴摇头不作声响。 “属下斗胆,大人可是受了尼堪外兰这个贼人的威胁?”努尔哈赤大胆直言心中所想。 “笑话!我堂堂大明辽东总兵,奉天子之命镇守辽东,官拜二品,岂能被一个蛮夷之人威胁。”李成梁冷笑道。 “猛虎出猫之门下,技成时,虎欲杀而啖之。”努尔哈赤自信地扬起头。 李成梁闻言彻底震惊地双目大睁,脑中刹那间闪过了无数光怪陆离的场景,最终缓缓闭上了双眼,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怎样: “如此理解的么。。。呵呵,也罢。” 又是笑着摇了摇头,“随你,我还是那句话,答应我一个要求。” 努尔哈赤向大宅内瞄了几眼,正色道:“只要不动我的家人。” 李成梁没有回答,一字一顿道。。。。。。。 二月末的东北,没有后世高楼大厦的阻挡,寒风几乎要将每一寸土地撕碎。而其中一间屋内,一场风暴似乎也正在酝酿着。 心急如焚的安费扬古,一边埋怨着众人未提醒努尔哈赤时刻伴随着的危机,一边天天嚷着要进攻抚顺城,不过还好,在酿下大祸之前,努尔哈赤一家终于回来了,及时讲明了事情的缘由。 “大哥!你去找李成梁这个畜生怎么不说一声,我好跟你一起去砍了他的脑袋当口碗喝酒!”安费扬古一张黑脸涨得通红。 舒尔哈齐依旧洋溢着他那令人暖心的笑容:“不过还好是回来了。” 身后又是穆尔哈齐等一干弟兄向这边翘首而望,身边却出现了三个较为陌生的面孔。 努尔哈赤先是面无表情地扫了眼众人,神情凌乱疲惫,或是感受到了他们殷切的目光,扫去了些许阴霾,会心笑道:“不必担心,我们这不是回来了么。。。” 话到一半,努尔哈赤双瞳渐渐暗淡,身边的佟春秀仰面啜泣,一旁拉着阿玛手的东果更是哇哇哭了起来:“呜呜呜。。。弟弟被抓走了。” “小褚英?”众人惊道:“褚英。。。是啊大哥!小褚英怎么没一起回来?” “李总兵他,他。。。”佟春秀泣不成声。 “咣当”一声,只听安费扬古抄起前几日铸好的刀,大叫着:“李成梁他八辈祖宗!就知道要耍些下三滥的手段!老子正好去拿他试试这刀锋利不利。。。” “给我放下!!!” 努尔哈赤喝令道,霎时间屋内鸦雀无声,唯独努尔哈赤眼角那依稀可见的几点晶莹,颤声道: “是我将褚英送去的。” “什么???”众人疑惑不解,舒尔哈齐低着头秀眉拧在了一起:怎么回事,莫非。。。 “没什么好惊讶的,这是我的决定。” “可是大哥,好歹得给弟兄们一个交代。。。” “我说了这是我的决定!谁胆敢质疑我!”努尔哈赤又是一声怒吼,喘了几声粗气后,随即哑声道:“赵,赵天齐呢?他怎么样了。” 然而努尔哈赤的脑袋只觉得“嗡”得一声,耳边似是突然有某种声音在不停地回响: “交给我一个人,我不但不活捉你们族人上报朝廷,而且保你家人安全即刻撤兵。” “谁?” “已经不碍事了,但这里的空间有些狭小,愚兄哈思虎已将他接回嘉木湖寨修养几日。大哥,大哥你在听吗?” “嗯?嗯,知道了。”努尔哈赤用力摇了摇头,看向那三位陌生人,问道:“这三位贵客是。。。” 穆尔哈齐忙解释道:“这位是萨尔浒城城主诺米衲和其弟奈喀达,这位是沾河城城主常书。。。” “我痛恨背叛,尤其是我身边的人,但你们这些蛮夷倒罢了,卑贱不成气候也是无妨,但绝不允许我大明的人背叛我!赵天齐,把他交给我处置!” “拜见左卫都督大人!” 努尔哈赤浑浑噩噩,回过神来却是一脸茫然。 舒尔哈齐悄声道:“大哥,他们在给您问安呢。” “嗯,咳咳,”努尔哈赤连咳两声,“什么都督,休要胡言。” 萨尔浒城城主诺米衲挺着大肚子搓着手,阴阳怪气道:“子承父职,天经地义啊!不就差那么一纸文书嘛!敕书金银马匹什么的,肯定早就要到手了吧。” “这三位是二哥和安费扬古大哥前几日所结的盟友,不过眼下大哥平安归来,应该不用再麻烦三位了。”舒尔哈齐轻声道。 “不!”努尔哈赤打起精神,双眼凌厉如锋,“如此正好,替我省去了不少麻烦。明早我们就回到属于我们的地方,准备,复仇!” 众人闻言都为之振奋,没错,复仇!向那个爱新觉罗和整个女真族的罪人,那个阴险狡诈的尼堪外兰复仇! “可是大哥,我们连兵器都没有啊。”虽然这三年他们冶铁铸造兵器,可远远还达不到发动战争的需求。 努尔哈赤双目炯炯有神,微扬起头,向着众人一字一顿道:“别忘了,那儿是我们爱新觉罗的地盘,我们父祖所曾经奋斗过的地方。” 那个阔别近二十年的地方,那一切最开始的家。 “明早辰时!随我启程回赫图阿拉!” 遣散了众人,夜深时分,努尔哈赤一人独坐在门外,双手死死地扣在脸上,仅依稀露出一双凄惨无神的双眼,滚滚热泪终于夺眶而出。 “放了赵天齐,我。。。” “质子!” 第二十一章 赫图阿拉与十三副遗甲 “对儿五” “对儿八” “对儿十” “对儿K啵啵啵!!” “炸弹。” “唔。。。” “一个三,你又输了。来!给我脱!!” 波尔眼泪汪汪地拔下肚子上的一根小黄毛,眼看已光溜溜一整片了。扔飞小拳头里的最后一张牌,抱着膀飘到半空,撅着嘴愤愤道:“哼!你只是运气好而已,啵啵!” “王炸这种杀手锏,应该留到最后再用,你竟然把它用在一个五身上。”赵天齐一边收拾扑克一边说道,“难道你是在暗示着,‘炸死我’么?” 不好气地瞥了一眼,谁知这个波尔最多只能隔空取物一副扑克来玩,要是能来台电脑或者联网的手机,一辈子待在这里都成!哎。。。打牌它也没什么脱点,都快成白毛鸡了真是丑死! 赵天齐无力地向后一仰,躺在这一片星空般的黑暗之中,喃喃道:“现在究竟已经过去多少天了。。。。” 波尔扬起两只大耳朵,欢喜道:“波尔早就说过啦!这里和那里的时间是一样的啵啵~~所以呀,在你的身体好起来之前,就只能在这里陪我呢!啵啵啵啵啵!!!” 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古勒寨失去意识起,赵天齐便一直被困在这片“空间”里,若真按波尔所说,距中箭受伤那天差不多已过去五天了,待身体恢复机能之前,自己的意识似乎也只能留在这里。 波尔晃晃悠悠地飞到赵天齐眼前,小家伙大眼睛一眨一眨嘬着手指道:“波尔早就知道,你肯定会接受自己的使命的,啵啵啵。” “开什么玩笑!”赵天齐一个激灵起身,“我那是把天玄冥帝录给搞丢了,三年前那个‘野猪皮’突然蹦出来,谁还有心思管这个!”说完又咬牙切齿,目露凶光: “我大汉的千古罪人!” 波尔眨巴眨巴眼,歪着小脑袋道:“那你为什么还救他呢?啵。” “这。。。”赵天齐撇着嘴,不好气道:“这是两码事儿,你控制了我三年的杀戮,我也确实担心那个什么三重邪境会毁掉我原来的世界,若是如此即便回去也无用。” 话虽这么说,若是赵天齐找到了天玄冥帝录,他绝对会重新燃起信念,寻找机会来杀掉努尔哈赤的。可是波尔却晃着小拳头,焦急道: “不是不是的呀,你好像弄错了啵啵,我从来也没说你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呀。” “什么??”赵天齐头皮一炸,难不成这小不点儿一直都在耍我?张牙舞爪地向波尔抓去,“小混蛋你给老子过来!!” 波尔一边扇着翅膀闪躲,一边挥舞着小拳头道:“波尔的意思是,你可以在遇到危难时,将你的鲜血滴如灵谱中,就可以化解眼前的危机啵啵,但是机会只有五次。。。” “去你大爷的!老子还奥特曼呢,只能在地球存留三分钟,结果不还是折腾好几集?少跟我在这儿打太极。” 波尔突然猛扇一下翅膀,飞到半空中浑身闪耀着金色的光芒,小拳头向前一甩,只见那片荧幕似的东西再次浮现,上面循环滚动着赵天齐来到这个世界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种种异象。 闪身夺刀,力斩暴熊,无一不闪烁着波尔身上相同的金光,再加上远超常人的天赋,和那违背科学的自我恢复力,种种迹象都在表明着,赵天齐带有某种霸道的异能。 “如果没有‘界王落尘’赐予了你连波尔们都羡慕的力量,你早就死掉了好不好啵啵!” 落尘?赵天齐身形一停,若有所思道:“你是说我那些奇怪的异能都是那个界王,落尘所给予的?” 波尔漂浮在半空中,盘着腿自豪道:“那当然!他可是界王大人,超级超级超级厉害的呢啵啵!只不过你现在还掌握不好这些力量,给了你真是浪费。”说罢又冲着赵天齐吐了吐舌头。 再厉害不也被篡权夺位了吗,有个毛线用,赵天齐不爽地撇撇嘴。 波尔突然抬了抬头,抚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啊哦。。。或许你该回去了。。。” “回哪儿?我原来的世界吗??”赵天齐瞪大眼珠满脸渴望道。 波尔无奈地吐了口气,摇着头支吾道:“陪我多玩了三天也不错,啵啵。。。” 赵天齐狐疑地瞧着波尔:“你说啥?” “喔!没没,没什么,你快走你快走,祝你一路顺风啵啵!”波尔捂着嘴慌张地比划着。 “小不点儿你是不是又在耍我!别跑!我要。。。”一道道白光如闪电般劈了下来,赵天齐奔跑着的身影变得虚幻,最终炸裂开来,消逝。 --------------------------------------------------------————————— 一段崎岖的山路,“滴答滴答”的马蹄声有节奏地回响着,伴随着时不时滑落的石子,陡峭的岩石峭壁,可见此处并不适合骑马,然而约三十人左右的马队正在缓缓前行。 队伍末端的一匹马上,依稀趴着个人,脑袋如拨浪鼓一般来回晃动。骑在他后面的人不禁感叹:“颠簸成这样还能睡得这么香,此人真乃神人也!” “你给我站住!哎哎!别别。。。啊!” “扑通”一声,那人从马背上摔下。 “哎呦,疼死我了,老子的玉臀哎,咦?这什么鬼地方,怎么这么多石头。” “吁!”从前方骑马迎来一人,弯腰凑来一张黝黑棱角分明的脸,笑道:“赵天齐,你可终于醒了。” 赵天齐揉着脑袋瞧了眼对方,惊道:“哈思虎?你怎么会在这儿?” 哈思虎翻身下马,右臂一振将赵天齐拉起,“你在古勒寨受了重伤,额亦都把你送来的。” “古勒寨。。。额亦都。。。”赵天齐脑如一团浆糊整理着思绪,终于拼凑着努力回想了起来。 努尔哈赤!我竟然能为了他而。。。呵呵,希望他不要自讨没趣的误会! “先上马,我们边走边说。” 马队继续龟速前行。赵天齐了解到,此行由嘉木湖寨出三十人去赫图阿拉结盟努尔哈赤,自己因为缺人照料,且身体看似已无大碍,于是被带来一起出发。不过这才出兵三十人。。。总感觉是来刻意应付的呢。 赵天齐突然想起了天玄冥帝录的去向,却又不方便直言,于是支支吾吾道:“那个。。。伊尔娜她,她还好吗?” 哈思虎闻言疑惑地皱了皱眉,说道:“努尔哈赤没跟你说?” “说什么?”赵天齐同样暗自惊讶,不过内心却漫延起一种淡淡的不安感。 “伊尔娜她早就嫁人了啊,就在三年前你突然离开的几天后。小罕子竟然也没对你提过?对方还是他的族人。。。” 无需再听,无需多言,仅那几个字就足以让人肝肠寸断。是啊,我真是太蠢了,三年,三年她有什么理由为了一个这样的我而去等待呢?没有必要!是我亲手把她送了出去,是我亲口对她说的离开。结果呢?转了一大圈的始作俑者就是我自己!我又有什么理由去碎念世道的不公? 也罢,我根本也没有给过她承诺,也根本没有让她感觉到我的心,一切只不过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无病呻吟罢了。或许这样也好,相爱可能很容易,难的却是失去,我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也注定不会有结果。 嗯,见不到也就不会再爱了吧。 “。。。。。中间好像也回来省亲过一次,戴着你从马市换回来的饰品便匆匆离开了。赵天齐?你怎么了?” 赵天齐眼神闪烁,回过神来喃喃道:“没什么。。。没什么。” 又浑浑噩噩了半响,赵天齐指着不远处的山岗,问道:“那儿就是赫图阿拉吗?” 哈思虎抬头望去,两眼一白极不情愿地“啧”了一声: “没错。” 赫图阿拉属苏克素浒河部,位于整个建州的中心,土地也最为肥沃,一面依山,三面环水。城池则建于苏子河南岸,一片突兀的山岗上,分东、南、北三座城门,此地乃建州左卫都督府的所在,也是努尔哈赤的出生地。 所谓城池,与关内无法相提并论,不但城墙低矮了数倍,原料也多为土砂夹杂了少量的岩石,故难以抵挡炮火的轰击。因此大明的炮铳火器,令整个东北女真人闻风丧胆。 入城后与想象的差距虽不大,但也有所出入,女真族的城镇尚没有形成繁华的集市,更别提戏台之类的娱乐场所,也没有一条像模像样的街道。四周都是盖着厚厚茅草垫的民房,充其量不过是加了围墙的放大版嘉木湖寨。 左卫都督府更是破败不堪,门口十几个人正在收拾整理,一片嘈杂。 “额亦都!” 身后一声呼喊,额亦都摸了把汗回头望去,不禁咧嘴一笑,不顾脏兮兮的手一把抱住了赵天齐。 “赵兄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赵天齐也是心中一暖,在这个时代背景下,能放下民族的界限而一视同仁者如凤毛麟角,有额亦都这样的朋友真的是十分幸运。 “傻人有傻福罢了。”赵天齐轻笑道,随后仔细地瞧着额亦都,惊叹道:“你这从哪儿弄的战甲?挺帅啊小伙儿!” 额亦都正着一副雪白的铠甲,头顶高高的缨盔,本就身材高大魁梧的他,在战甲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威风凛凛。 “这个?这是大哥父祖留下来的遗甲,都已经发给弟兄们了。” 卧槽可以啊!努尔哈赤还发福利了,赵天齐猴急道:“我的呢我的呢?是啥样的?” 额亦都挠了挠头,吞吞吐吐道:“嗯。。。因为总共就十三副遗甲,赵兄的那份。。。” 啥?没货了!这可不止差评就可以了之的啊,尼玛这让我穿啥打仗?内衣嘛!波尔这就是你的锅,赵天齐猛敲了下头。 沉默了半响,额亦都突然表情坚定道:“赵兄你放心,只要我们还活着,上了战场就一定会保护你的!没错,我们!!!” 向着额亦都身后望去,府内赫然又伫立着十二个身着铠甲的女真壮汉,努尔哈赤三兄弟,安费扬古,以及几个素未谋面的生面孔。 随着几下铁片的撞击声,头顶缨盔,身着金黄战甲的努尔哈赤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赵天齐身边,余光淡淡地瞥了一眼,擦肩而过挺立在府门口,迎着太阳久久驻足。 十三副遗甲,十三名勇士,即将为这开天辟地的历史写下华丽壮阔,却又血腥野蛮的篇章! 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 这一年,明万历十一年,公元1583年。 第二十二章 兵起,恶战! 同年五月,建州左卫都督府焕然一新,虽说仍比不上关内的富丽堂皇,但多少也像个样子了,议事厅、别室、库房,该有的应有尽有。其实这些做与不做并不重要,建州女真早已四分五裂不服从管理,自然也没有什么公务要办。 但这却表明了努尔哈赤歇斯底里的决心,其源头只有一个,进攻图伦城,活捉仇人尼堪外兰! 都督府大门紧闭,从外面看似是一片宁静,然而府内却正酝酿着一场惊涛骇浪。 议事厅中,众小部落的酋长集结在一起,努尔哈赤威风凛凛站在正中央,身后的文案上赫然是建州左卫都督印。京城前几日册封努尔哈赤子承父职,正式承袭建州左都督之位,并敕书三十道,马三十匹。 前文提过,建州左卫都督早已有名无实,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对于某些小部落来说,其影响力与号召力仍然不小。 努尔哈赤凝重地注视着众人,朗声道:“尼堪外兰依附明廷,勒索迫害我女真族人多年,已成尾大不掉之势,如今又设计陷害我父祖,大明却说是误杀,此奇耻大辱,我已忍无可忍!” 努尔哈赤拔出佩剑,一头牛被柱子从口中穿过竖立在面前,他握紧剑柄,双目如锋道:“明廷又助尼堪外兰修建嘉班城,许诺其将成为建州之主,故沆瀣一气之徒人皆向之。若建州落入此人手里,诸位安能太平度日吗?!” 沾河城城主常书咬牙切齿道:“建州必会被他践踏蹂躏得满目疮痍!” 众部落酋长皆点头暗叹,无不痛心疾首,努尔哈赤指天愤然道:“我努尔哈赤在此椎牛祭天,发兵尼堪外兰,不仅是报我家族之仇,更是替天行道!必剥其皮,蒸其肉!煮其骨!给建州女真一个交代,杀!!!” “杀!!!”众人拔出佩剑,猛刺向柱间的椎牛,顿时鲜血如柱、肝脏四溅。。。。 “啊!!!” 赵天齐猛得回过神来,神情惊恐万分,不停地喘着粗气。四下望去,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片乱石岗中。一座土堡坐落在不远处,身边着蓝色铠甲的安费扬古正一脸嘲弄地望着他。 “午时进攻,至于你,就留在这儿吧。”努尔哈赤骑在马上目不斜视道。 赵天齐咽了口口水,战争真的就要来了!虽然曾经从古勒寨中逃离远比现在惊险,但人往往在有充足准备的情况下反而十分恐惧。 况且努尔哈赤本部的兵马不足百人,先不说有条件身披铠甲,手握砍刀的寥寥无几,光在人数上,多于数倍不止的尼堪外兰轻易便可将努尔哈赤的阵型撕碎,这仗能有个打? 安费扬古用肩猛磕了下赵天齐,后者不留神踉跄倒退了几步,安费扬古玩弄着大刀,戏谑道:“我看你还是乖乖回去作你们明朝的良民吧,这里根本不是你呆的地方,别一会儿再找不到自己的头在哪个马蹄上,哈哈!” “安费扬古!”努尔哈赤偏头使了个眼色, 安费扬古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好好好~~我们也是大明的臣民。” 赵天齐浑然不知他们在诋毁自己,心中唯有无尽的恐惧,四周都是骑着马,手握闪着寒光的尖刀,再不济也是铁锤棍棒的凶恶壮汉,席卷而来的层层压抑感使赵天齐不停咽着口水。 “杀!”一声爆喝吓得赵天齐又是一哆嗦。 “午时到,踏平图伦城,活捉尼堪外兰!!!” 数百匹马同时催动,尘土飞扬轰隆隆地向前碾压而去,安费扬古领一百精骑率先抵达城门附近,只见一道黑线越发浓密,离近一看足有五六百骑兵之多。 安费扬古暗叫声不好,对方显然有备而来,开弓没有回头箭,短兵相接,战事一触即发。 安费扬古率兵冲入敌阵,抡圆的大刀溅起刀花四下砍杀,力大无穷般接连砍翻数个敌军,刹那间哀鸿四起,杀声不断。 “放!!”城楼上忽得架起一排弓箭手,箭矢如雨般“咻咻”得射向安费扬古。 正危机时,一匹马腾空跃起,只听得“当当当”几声,那人将箭挑落,也杀入阵中。 “小穆子!我还以为你他娘的也跑了呢!” 穆尔哈齐当头劈下砍死一名士兵,冷笑道:“女真人没有孬种!” 至此努尔哈赤也率军杀到,赫图阿拉联军正式与图伦城开战,黑纹大旗与赤金大旗相互交错,霎时间整片乱石岗硝烟四起,尸横遍野。 差不多半个时辰过去,穆尔哈齐望着城门口源源不断涌出的骑兵,焦急道:“大哥,额亦都他们怎么还没有消息?” 战前,额亦都与哈思虎共领二十人先行潜入图伦城,与城外的努尔哈赤于午时同时发起进攻,意在活捉尼堪外兰,进而迅速结束与敌相差悬殊的战斗,可眼下。。。 安费扬古半边脸已沾满了不知是敌人还是自己的鲜血,如鬼怪般恐怖破口大骂道:“说的他妈是啊!而且诺米衲他人呢?萨尔浒的兵我怎么没看见!” 努尔哈赤这支联军,属萨尔浒城主诺米衲和沾河城主常书实力最大,其余都是出兵仅几十人甚至几个人的小部落,少了诺米衲这支力量,无疑是对努尔哈赤极其致命的。 四下张望一番,黑纹大旗越来越密集,反观赤金旗一个接一个倒下,努尔哈赤竭力保持冷静,然而事实已摆在眼前,自己被人摆了一道!诺米衲背弃盟约临战脱逃 进退维谷之际,身后突然传来阵阵哀号,只见赵天齐策马奔腾,单骑冲入阵中,钝刀早已被砍断,双手提着两柄从敌军手中抢到的大刀不停挥砍,所踏之处如暴犁一般仅留下一条血路。 突然胯下战马一声悲鸣,前蹄被人砍断,赵天齐失去重心向前跌落,万幸正好摔进努尔哈赤阵中。 赵天齐一个鲤鱼打挺,挥刀又上,穆尔哈齐一把拦住了他,“你冷静点儿!还有,你能把眼睛睁开看看吗?” 敢情赵天齐因为恐惧一直在闭着眼睛,猛得睁开眼,双目血红却一脸迷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杀过来的。不过却把安费扬古看得目瞪口呆:确实也有两把刷子啊。 “大哥!看!” 从赵天齐身上移开目光,努尔哈赤向城门望去,只见两个身影正奋力杀出一条血路,向努尔哈赤的方向移动。 众人赶忙前去接应,只见额亦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满脸是血,披头散发痛声自责道:“大哥!尼堪外兰他。。。他不在城中!家眷也都随之逃走。初次出战就让大哥失望,只求死于刀下!” 看着额亦都狼狈地样子,努尔哈赤连连叹息,将额亦都扶起:“不是你的错,有人泄露了军机,让尼堪外兰跑了。” 说罢,努尔哈赤冷芒一扫,图伦城敌军的包围圈越来越小,身边杀声震天,四面楚歌,一层层黑暗渐渐笼罩向努尔哈赤,蚕食般地将其吞噬消亡。难道第一战就要出师未捷,战死沙场么? 一个一个年轻的生命,还未来得及尝遍人间冷暖便消逝凋谢,他们本能更安逸的生活,更幸福的享受人生。却被所谓的誓言,所谓的承诺而蛊惑来到沙场,毫无必要的为一个毫无必要的人而死去。 战争,就是一场靠欺诈与谎言所堆积起来的集体自杀!无论胜败,他们都只是谎言家们陪葬品的添头,都只是无足轻重,埋骨于江河湖海、荒野戈壁也无人问津的死灰。 生之为何,死与何干!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第二十三章 意外下的碰撞 安费扬古拦腰环抱起一具千疮百孔的尸体,怒吼着四下挥扫,吓得敌军不敢靠近。余光瞧见努尔哈赤身后正摸去一名刺客。安费扬古大叫声“小心!”,双手用力向前甩去,生生压得那刺客口吐鲜血,瘫软在地。 穆尔哈齐背靠着努尔哈赤,四下砍杀保持三步之内无敌军敢近,大声道:“大家都聚过来!千万别分散!”众人聚在一起围成一个极小的圆圈,将努尔哈赤护在中心。 自城门内源源不断涌出敌军,似潮水般呐喊者冲杀而至,头顶的弓箭也是密如雨滴。望着眼下数不清的敌军,赵天齐心急如焚,耳边额亦都已是大口喘着粗气,浑身似乎都在颤抖,手中的大刀已不知砍卷刃换了多少把。 若如此下去大家早晚都会力竭,一旦阵型出现缺口,那么努尔哈赤就。。。 偏偏那霸道的天赐神力自己还无法自由掌握,强行参战眼下是要赔了夫人又折兵,可怎么办?如果天玄冥帝录还在手的话。。。真是可恶!赵天齐越来越后悔自己当初的行径,再想起伊尔娜又早已出嫁,这跟给别人做嫁衣有什么区别?什么“或许见不到就不会再爱了”,尽是给自己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都给我下地狱去死吧!!!赵天齐内心烦躁不已,手上的两柄大刀已不受控制而肆意乱舞,狂乱之下不知有多少血光在眼前闪过,久而久之双眼竟变得金光大盛,眼珠也毫无规律地疯狂转动。冥冥之中西北风悄无声息地变成了东南风;天空中的云彩原本自西向东而动,却也突然间改变了方向。。。 “尽数歼灭!誓死保护都督大人!” 几十面蓝纹大旗迎风招展,一彪人马突然猛冲入乱军之中,杀向尼堪外兰的军队。其兵士极其勇猛,刀法精湛之下可见训练之有素,为首那身着湛蓝铠甲的将领更是令人赞叹不已,一杆长枪耍得有声有色,纵马横枪如入无人之境,枪尖所点之处必中其喉,一招一式绝不拖泥带水。 天降神兵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势不可挡,尼堪外兰的军队仗着人多势重,其实只不过都是些乌合之众,惊慌之下吓得四散溃逃、狼狈不堪。努尔哈赤借机率部反攻,在援军的配合帮助下终于赢下了此战,首战告捷! 努尔哈赤进驻图伦城,此役俘缴人口盔甲近百,得战马百匹,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相比之下似乎并不太赚,但沉重打击了建州女真口笔诛罚的对象,所带来的士气与信念,远胜于千军万马。 只见那援军将领信步走来,抱拳道:“在下董鄂部何和礼,特来援救都督大人!” 努尔哈赤仔细端详着这位年轻将领,稚气未脱的面容却是坚定而刚毅,一双大眼清澈如水却又炯炯有神,生得是眉清目秀,面如冠玉,年纪轻轻便能有如此胆识与气魄,当真是一少年英雄。 努尔哈赤满是赞许之色,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回敬道:“将军一表人才,如人中之龙,今日搭救日后必有重谢,只是我与将军素不相识,也未曾向董鄂部借过兵,可为何。。。” 何和礼毕恭毕敬道:“回都督大人,在下率部恰巧路过,却见大人遭尼堪外兰这个小人围攻,气极之下特来救援。” 建州都督早已名不副实,他还能如此谦逊、恭敬,当真是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材啊。努尔哈赤喜不自胜,想说什么却又突然打住,只得干笑道:“将军不必如此多礼,来!先随我赴这庆功宴,一定要好好犒劳犒劳董鄂部的将士们!” 庆功晚宴上,赫图阿拉与董鄂部的将士们一片欢声笑语,喝酒吃肉好不热闹,安费扬古更是借着酒力吼起歌跳起舞来。而何和礼正坐在努尔哈赤的左手边,两人聊得有说有笑。 “所以说,你们世代皆为董鄂部的酋长?”努尔哈赤把着碗一饮而尽,满面红润道。 “可以这样讲,现在是我的兄长屯珠鲁巴颜所统率。”何和礼也有些上头,不过依然没有失了礼节。 呵呵,这下就有些难办了啊。。。世代为酋长的话,努尔哈赤苦笑着瞧了眼何和礼,刚要张口说些什么,只见一小卒上来禀报: “禀都督,舒尔哈齐大人回来了。” 努尔哈赤神情一变,脸上泛起一抹得意之色,将话咽回肚子里,起身开口道:“走!我带你去看场好戏。” 城门口,两侧的士兵依次排开,手中的火把噼啪作响。舒尔哈齐率领着三十骑兵“滴答”踏来,却是脸紧绷着面无表情,见到努尔哈赤慌忙翻身下马。 努尔哈赤上前拍了拍舒尔哈齐的肩膀,会心笑道:“辛苦了弟弟,庆功晚宴早就开始了。来人!接应副都督大人!” 舒尔哈齐红唇紧咬,两道浓眉凝在一起,阴沉着脸似有心事般一言不发。 努尔哈赤见状也觉得奇怪,思量了片刻狐疑道:“难道他没走九口峪?” “不!不是的。。。哥。”舒尔哈齐慌忙道,“大哥神机妙算,尼堪外兰果然仅携家带口和少量侍卫从‘九口峪’而过。” 原来努尔哈赤发兵前便已从李成梁那儿获悉,尼堪外兰并不在图伦城中,而在嘉班城,因此令舒尔哈齐率三十人埋伏于通往图伦城的必经之路“九口峪”。但努尔哈赤为何不直接进攻嘉班城呢?其原因尚不得知。 努尔哈赤闻言越发得意,傲气道:“那便好,莫非是活捉不成,把他们都杀了?那也无妨,我只要尼堪外兰断子绝孙,父祖冤灵得以安息便好。” 舒尔哈齐却是越发紧张,双手紧紧攥着衣襟,竟像个小姑娘一样把头埋于胸前,浑身不住地颤抖。 “又或者。。。”努尔哈赤眉头一皱,深邃的双瞳注视着舒尔哈齐,脸上的笑容渐渐地变得阴沉,只听得火把不住地爆裂,余下一片死寂。 “你把他放了!” “啪!”一束火花猛得炸裂开。舒尔哈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哭腔道:“哥哥息怒,弟弟本想将尼堪外兰活捉,可此贼躲于其家眷身后,我实在。。。实在不忍伤及无辜,所以。。。” “所以你就放了他们?”努尔哈赤身形猛得震了两震,颤抖着指着舒尔哈齐道:“好。。。好!你把他们放了!!还记得父祖是怎么死的吗?若不是何和礼将军神兵天降,你就要给我收尸了你知道吗!” 舒尔哈齐长跪不起,痛泣道:“请都督大人责罚!” “责罚?”努尔哈赤冷笑两声,“让我失望的却是我最亲近的人,真是可笑至极!”背过身去缓缓合上双眼,长长地深吸一口气,平抚着内心的情绪。 “传令。” “属下在!”一名士卒单膝跪地。 “着额亦都、哈思虎、穆尔哈齐率两百人进攻嘉班城。” 一旁的何和礼闻言不禁劝道:“在下斗胆,大战过后,将士们应妥善休养生息才是,不应。。。” “让将军见笑了。”努尔哈赤苍凉的背影下,肃杀之气袭卷而来,哪怕看不见面容,也能感受到那不死不灭的杀意,感染着盛夏之夜却如零度般让人窒息。 “死仇未报,何以安寝!” 第二十四章 二阿哥降世 哪怕今世都地广人稀的东北,放眼万历年间只能有过之而无不及,广袤的山川林泽,穿梭其中的飞禽走兽,到处充满着大自然最原始的气息。 明月高悬,盛夏的夜晚知了趴在树上厌烦地鸣叫,再时不时传来饿狼的孤嚎。这一片闲适宁静甚至让人昏昏欲睡的暮色中,却是那闪着点点火光的图伦土堡,剑拔弩张地令人紧张。 赵天齐听闻舒尔哈齐赶到,也是好奇他为何没随军攻城作战,口中还嚼着碎肉徐徐走来,看到眼前这一幕,又是越发的不解,随口问了问附近的士兵才知晓发生了什么。 走到努尔哈赤身边,避开他阴沉的神情,赵天齐缓声道:“额亦都他们都已经喝高睡下,眼下恐怕是无法出兵了。” 努尔哈赤目不斜视,摇了摇头无奈长吁口气,抬头望了望星空,口中念念有词不知说些什么,转身将舒尔哈齐扶起。 “也罢,你是我的亲弟弟,再大的过错我也不能将怒火倾泻到你身上,破图伦城也算是初师大捷,至于尼堪外兰,哼!他的时日也无多了。” 舒尔哈齐惊讶地微张着嘴,双眼闪烁着些许晶莹,“刷”得一声起身指天划地,义愤填膺道:“我舒尔哈齐今天起誓!尼堪外兰。。。。他的头颅已是我的刀下之物!” 努尔哈赤回头轻轻点了点头,与舒尔哈齐勾肩搭背道:“路途劳顿,身子必是乏了,来!随我入城用膳,弟弟我跟你说,尼堪外兰留下了不少野味,今晚庆功宴可不能少了你。。。。” 几日后,努尔哈赤率部班师赫图阿拉,虽然何和礼十分遗憾的回到了董鄂部,但也与努尔哈赤建立了不错的关系。经次一役,明朝的傀儡尼堪外兰被击败,使努尔哈赤迅速闻名于建州,甚至整个东北女真。威望大增的同时,势力也由最初不足百人、铠甲十三副发展为建州不可小觑的一股力量。 一行人刚至赫图阿拉郊外,便见远处人影绰绰,努尔哈赤催动马匹先行,只见他的族叔—龙敦,正率部族迎接众将士。 努尔哈赤的曾祖父福满有六子,后世称之为“清前六祖”,四子觉昌安也就是努尔哈赤的祖父,三子索长阿,龙敦便是这索长阿的儿子。后来福满定觉昌安于赫图阿拉继承其业,却给另外五个儿子一些银子,让他们自己安家,于是彼此更加不和,常有纷争。 只见龙敦率族人走来,满脸的横肉将双眼都堆成了一条线,后脑两条辫子也是异常短小,大腹便便不紧不慢道:“侄儿出师大捷,真是可喜可贺呀!” 努尔哈赤浅行一礼,“都是托叔叔的福。” 龙敦眯着本就小得看不清的双眼,伸出肥大的手,咧嘴道:“那尼堪外兰的项上人头呢?” 努尔哈赤摇了摇头,漠然道:“被他逃走了。” 龙敦闻言把脸一板,变脸似的把笑脸一收,唾沫横飞道:“叔叔早就跟你说,不要动兵不要动兵,可你偏偏就是不听。图伦城是拿下了,可你看看跟着你回来的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呀!身为都督你让族人怎么生存下去?族人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而且看看你现在大肆兴兵,飞扬拔扈小心引起朝廷的疑心!我劝你赶快写一封信给总兵大人,以表臣服之心,忠于朝廷。。。。” “春秀!”努尔哈赤毫不理会龙敦的牢骚,猛得发现人群中的佟春秀,三步并两步地挤过去,揪心道:“春秀!都这时了,应好好安歇才是,怎能出此远路。” 佟春秀轻轻抚摸着几乎占了半个身子的腹部,把头埋进夫郎的怀里,莞尔一笑,笼罩着一层柔美的母性光辉,轻声道:“老爷首战告捷,大获全胜,妾身就算有再多不适,也应前来迎接,为老爷接风洗尘啊。” 努尔哈赤听得心暖,将佟春秀搂得更紧,随后赶来的众将士向嫂夫人请了安,佟春秀含笑回应,突然间“呀”地一声惊呼,佟春秀腹部疼痛难忍再难以站立,顿时香汗如雨。 感到佟春秀的不适,努尔哈赤急忙扶住她的身子,焦急道:“春秀,春秀!你这是怎么了?” 身旁的小丫鬟欠身道:“禀老爷,夫人怕是要生了。” 努尔哈赤大惊,喝令道:“你们几个把夫人小心抬到马车里,好生照料着,若出现什么不测,提着脑袋来见我!!” 又抬头看了眼那马夫,沉思片刻一步跃上了马车,将他赶了下去,嘴中念叨着:“路途颠簸,我可信不过你,驾!” 马车开动,额亦都,安费扬古也领了一队人马跟了上去以有个照应。 赵天齐百感交集:当爸爸一定是件很幸福的事吧,可是真遗憾,若不是当初毕业时选择了。。。 忽然见龙敦鬼鬼祟祟地在附近转悠,赵天齐便上前热情打了个招呼:“嗨龙敦叔~~你好嘛!” 龙敦似是在思索着什么,被赵天齐吓了个激灵,讪笑道:“啊。。。还好还好。听说这一战危机四伏,都督死里逃生,真是上天垂怜我族人啊!” 信你的鬼话!这龙敦在起兵的前几日,带领族人数次阻拦努尔哈赤,说尼堪外兰依附明廷,与他作对无疑是自取灭亡,对宗族的生存极为不利。而努尔哈赤执意出兵,念在龙敦曾接济过曾经患难的他,且德高望重领导着其他族人,努尔哈赤便只得好言相劝不动肝火。 龙敦作叹息状,继而又道:“哎。。。谁曾想那诺米衲竟临阵脱逃,险些置侄儿和众将士于死地,此仇不得不报!” 一抹狡黠的精光闪过,赵天齐点头道:“龙敦叔所言极是!那在下先行回城休息了,告辞。” 离开龙敦,赵天齐头脑飞快地思考着:当日从图伦城传来的捷报,只是都督苦战破城大捷,丝毫未提诺米衲的事,然而龙敦却了如指掌,再加上种种行径,可见诺米衲“临阵脱逃”必然是这龙敦搞的鬼! 只不过眼下还不能打草惊蛇,要先从诺米衲下手拿到证据。此内贼不除,日后必为心腹大患! 回到赫图阿拉,努尔哈赤焦急地在产房前踱步,每次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叫,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如热锅上的蚂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婆子们端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和热水进进出出,自己却只能心急如焚。 绕产房一周尽是带着牛鬼蛇神面具的萨满们,口中念念有词跳着大神儿,赵天齐听得心烦,便坐在了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饽饽、糜饼。嘴“吧嗒吧嗒”直响,努尔哈赤耳力极佳,焦急之中瞥了他一眼,瞪着虎眼道:“你怎么还吃得下去!” 赵天齐眨巴眨巴眼:我有什么吃不下去,又不是我老婆生孩子,当着努尔哈赤的面随手抓起一个饽饽,猛塞进嘴里大口嚼着。 “你。。。”努尔哈赤气不过,又是来回踱步。 “生了!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贺喜都督大人!”一阵阵婴儿的啼哭划破长空。 努尔哈赤大喜,推开房门大步跨了进去。然而婆子们也抱着新生儿向外急奔,没有任何防备,就在这狭小的过道里两人撞在了一起,然而婆子手一滑,婴儿“刷”地直直向地上摔去。 糟了!刚出生的婴儿哪受得了这一摔,赵天齐眼疾手快身形如电,一道金光闪入房门。眼看婴儿就要猛摔在地,只觉得风拂脸面,婴儿紧贴着地面被一双大手勾了上来。 呼。。。吓死我了。。。赵天齐抹了把虚汗,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婴儿,尚未嚼烂咽下去的饽饽猛地噎住。婴儿的小身板血迹斑斑,脸极不规整地扭曲着,双眼更是眯成了一条缝。 我的天这是啥?一点儿都不可爱好不好!赵天齐把婴儿塞回努尔哈赤怀里,“唔唔唔”地叫着跑去找水顺顺喉。 那产婆吓得魂不附体,早就跪在地上打着哆嗦,努尔哈赤望着赵天齐狼狈的身影不由笑着对怀里的婴儿轻声道:“没想到你的婴儿竟是个汉人。”良久,朱唇轻启: “爱新觉罗代善,我的儿子。” “二阿哥!!!”婆子、丫鬟们纷纷惶恐地跪下。 第二十五章 智取萨尔浒 女真人在新生儿出生后的第三天,一大串繁琐的礼仪也接踵而来。先是沐浴,举行洗礼,俗称“洗三”。同时要在大门口挂不同的物件,如果生的是男孩,称“大喜”,在大门的门梁上挂一支桑木弓,三支桃木箭,箭头射向门外,俗称“公子箭”,是生男孩的标志,意在孩子成人后能“弓马娴熟”,驰骋疆场;如果生的是女孩,则称“小喜”,在大门梁上挂一串铜钱,栓一条红布,象征吉祥。 满月时亲朋好友都前来祝福,主人要设宴待客,谓之“吃满月酒”,并以长面条为主食,取其绵绵长寿之意。礼品则为银制的长命锁、手镯、脚镯等。娘家也要接孩子的妈妈回门,同时还要送一台悠车、一枝桃树枝,上挂一串铜钱和一条红布;脖子上挂一缕白线,名曰“长寿线”。 看大家都有模有样地送来送去,赵天齐怕努尔哈赤挑理,然而作为一个穷光蛋又没什么好送的,思量之下便将牛皮剪成几块,然后在里面塞上茅草米糠之类的填充物再缝好,自制了一个皮球送了过去。管它质量好坏,反正能踢就行,希望能改变中国足球的命运吧! 忙完了这一系列繁琐的仪式,努尔哈赤突然召见赵天齐。 赵天齐狐疑地来到都督府,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值得一提的是,一路上赵天齐发现,赫图阿拉城的居民正多了起来,好几户人家正忙着盖房子,可见图伦一战使努尔哈赤在建州名声大噪,投奔着层出不穷。 轻轻关上门,努尔哈赤示意赵天齐就坐,直奔主题道:“过几日我要派兵进攻嘉班城。” 的确,尼堪外兰不死,努尔哈赤也就不会善罢甘休。赵天齐点点头:“恩,我这就开始准备。” “不,你留在赫图阿拉。”努尔哈赤出乎意料道,“舒尔哈齐思维缜密,我要你从旁辅佐一些更重要的事。” “我?那就感谢都督大人的抬举了。”赵天齐略带自嘲又道,“当初若不派舒尔哈齐守那九口峪,哪用得着再次发兵,劳民伤财。” 然而努尔哈赤闻言却哈哈大笑起来,倒是赵天齐吓了一激灵,这应该是认识他近四年来,第一次单独在自己面前露出笑容。 努尔哈赤微笑道:“你还记得那年在抚顺关,你我争辩刘备曹操谁更胜一筹吗?” 赵天齐皱了皱眉,好像确有其事,当年还为了搞到他手里那本《三国演义》而大费周折。不过这跟刚才的话题有什么关系吗? “既然你更欣赏刘备,那么你应该知道火烧赤壁后,孔明为何让关公守这华容道最后一关。” 赵天齐双瞳突然放大,如醍醐灌顶一般醒悟,联想到已发生和即将发生的这一切,赵天齐猛拍了下脑门。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关公义释华容是孔明的三分天下之大计,知道关羽重情重义,定不会放走曹操。努尔哈赤也一样,他之所以命舒尔哈齐守在通往图伦城的必经之路九口峪,是因为他深知舒尔哈齐天性善良,不忍伤及无辜,若放走了尼堪外兰,他便仍有理由发动进攻,从而向整个建州宣告,依附明廷的阴险小人尼堪外兰已不足为惧,通过不断的战争来树立威信无疑是最快捷有效的,更何况对方还是女真公认的毒瘤。 这也就是为什么,即使知道尼堪外兰不在图伦城,努尔哈赤也一定要带兵冒死进攻,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要将尼堪外兰置于死地的意愿。哪怕舒尔哈齐因杀父之仇破例将尼堪外兰俘获,那也无伤大雅,机会是多多益善的,只要最终的目的达到就不会留有遗憾。 当真是可怕的人物啊。。。赵天齐惊恐地望着努尔哈赤,他并不知那些情报努尔哈赤是究竟如何得到的,高深莫测的笑容下更不知藏有多少血雨腥风。不仅将潜入城中的额亦都、哈思虎赌了进去,甚至把自己也算入其中,若没有何和礼的神兵天降,努尔哈赤要如何化解险情呢? 要么赌输灰飞烟灭,要么赌赢一飞冲天,所谓不登极乐,即入地狱。 “舒尔哈齐太过善良,这种善良有时会害了他。”赵天齐的反应似乎深得努尔哈赤满意,又另有所指道:“看来那位茶馆说书的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啊,什么时候引荐给我瞧瞧!” 赵天齐暗自无语,这人上哪儿找去,我要是能找到也就不会回来了。端起茶碗啜了一口又道:“话说更重要的事是什么?” 努尔哈赤伸出两根手指,低头沉声道:“共有两件,第一件,我要你除掉萨尔浒城城主诺米衲。” 赵天齐点了点头,反正有舒而哈齐在,打打杀杀的事就让他们去搞吧。 “这第二件。。。”努尔哈赤似乎并不方便讲出,伸手指了指地面,又指了指头顶,在身边凭空画了个圈,哑声道:“你怎么看?” 赵天齐先是一愣,片刻后便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神情,找来纸笔,挥笔写下几个蹩脚的大字递到努尔哈赤面前。 “攘外必先安内!” 同年八月,努尔哈赤率兵再攻尼堪外兰,而留守赫图阿拉的赵天齐却叫苦不迭。 努尔哈赤实力虽得到一定增强,可放眼建州却仍不足为惧,为了进攻嘉班城,几乎全城军民都被抽调走。没有军队,靠什么除掉诺米衲?靠嘴?舌战群儒吗? 舒尔哈齐也是一筹莫展,俊俏的脸蛋也是不管用了,就在这时,体现两人价值的时机终于来了。 诺米衲与其弟奈喀达来到赫图阿拉,商议共同进攻巴尔达城。 舒尔哈齐秀眉微扬,高声道:“诺米衲你好生狂妄!先前背弃盟约不说,反还有脸来借兵?” 诺米衲满脸堆笑,谄媚道:“事出有因,事出有因啊,要不是巴尔达城偷袭,那日我们萨尔浒肯定赴汤蹈火!” 诺米衲又使了个眼色,手下慌忙递上一张清单,诺米衲脸上的横肉都快拧成了包子,笑道:“小小心意,请副都督大人笑纳。” 舒尔哈齐拿来瞄了两眼,这个诺米衲是出了名的铁公鸡,上面无非是一些极其普通的赔礼,市面上都可以买到,舒尔哈齐冷声道: “我赫图阿拉地大物博,需要你们的施舍?你若是这般态度,那便请回吧!” 舒尔哈齐二话不说直接关门逐客,诺米衲也是哑口无言,只好灰溜溜地离去。 舒尔哈齐对从后厅走出来的赵天齐,笑着扬了扬手道:“这就是所谓的礼轻情意重吧。” 赵天齐无奈地摇了摇头,诺米衲就肯出这么点儿血,显然并无诚意只是来试探的。 “诺米衲兄弟生性愚钝,见钱眼开,这是摆明了想把咱们当枪使。” 舒尔哈齐点点头,“赵兄弟说的对,下次他如果再来,咱们就。。。” 三日后,一名士卒慌慌张张向舒尔哈齐禀报:“副都督大人不好了!诺米衲亲率四百多人距赫图阿拉仅十里!” 舒尔哈齐闻言并不慌张,反而浓眉舒缓会心一笑,“带我前去!” 都督府,诺米衲恭声道:“为表诚义,在下已讲本部四百兵马集结于城外,只求大人同意出兵!”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赵天齐满意地点点头,“不过,你也知道都督大人早已带兵进攻嘉班城,现在兵器不足,直接用你们的人也不习惯。“ 赵天齐故作思考状道:“我看不如这样吧,你们把兵器盔甲卸下先交给我们,破城后即刻归还!” 诺米衲的油脸一抽,为难道:“这个。。。” 赵天齐双目一瞪,此时舒尔哈齐也赶来,继续向诺米衲试压:“怎么?诺米衲,你这是怀有二心吗?” “不,不是的,我。。。” “也罢!都督大人不久便班师凯旋,到时你们就静候赫图阿拉的铁蹄吧!”言罢便要转身离去。 “且慢且慢!”诺米衲吓得冷汗呼呼往下淌,赶忙道,“我答应,我答应!嘿嘿,小的这就着愚弟奈喀达照办。” 诺米衲灰溜溜地连滚带爬而去,赵天齐和舒尔哈齐却笑得前仰后合。 “这诺米衲实在愚钝至极,赫图阿拉已是空城一座,都兵临城下了,却只会坐以待毙。” “也是胆小如鼠,哥哥图伦一战成名。这下诺米衲的士兵没有武器,就如待宰的羔羊一般了。” 如此,舒尔哈齐两人不费一兵一卒便灭了诺米衲,只等从中套出想要的东西,就可以杀掉诺米衲兄弟,接管萨尔浒城了。 当晚,诺米衲特意在城中设谢罪宴,希望与赫图阿拉重修旧好,舒尔哈齐,赵天齐等一干将领悉数到场。 宴席上,诺米衲端起酒碗,赔笑道:“各位将军在上,小的先赔个不是了,以后要有什么赚头也带上兄弟一个啊!嘿嘿。。。” 呵呵,不用带了,准备去阎王爷那儿作你的守财奴吧。舒尔哈齐也是皮笑肉不笑,寒暄了两句。赵天齐静静观望着,盘算着怎么从中逼问出幕后主使以作铁证。 众人起身,诺米衲先干为敬,赵天齐将碗送到嘴边时,突然天赐神力似乎有了反应,心中腾起强烈的异样感,低头望着碗中的酒,一股怪异的味道扑鼻而来。 “小心!” 赵天齐爆吼一声,可几个将领已接连将酒咽下,舒尔哈齐不喜烈酒,犹犹豫豫正疑惑地瞧着赵天齐。 “唔!” 只听诺米衲一声闷哼,双手死命掐着脖子,两眼翻白,喝下酒的赫图阿拉将领也是同样的反应,都痛苦不堪地踢翻椅子倒在地上,浑身不住地抽搐,脸憋得通红,甚至口吐白沫,诺米衲挣扎地攥紧口袋中的财宝,嘴角释然地向上扬起,双脚一蹬便不再动弹。 “这酒有毒!”赵天齐将酒扬洒在桌子上,伴随着“滋滋”声,缕缕黑烟升起。 “啪”得捏碎酒碗,赵天齐胸口剧烈起伏,狰狞着仰天长啸: “龙敦!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第二十六章 兆佳 伊尔娜 然而努尔哈赤进攻嘉班城则较为顺利了,赫图阿拉将士的复仇之势不可阻挡,转瞬便攻克了嘉班城,然而尼堪外兰再次获悉情报而逃,逃到了鹗尔珲城,努尔哈赤下令将嘉班城洗劫一空,便班师凯旋。 值得一提的是,尼堪外兰携家带口曾逃到抚顺关,企图得到明廷的庇护,却遭到了拒绝。 努尔哈赤回城时再次受到了人们的夹道欢迎,尼堪外兰势力被打击的同时,自身的威望与势力正在呈几何倍增长。 然而整个苏克素浒河部正流传着,努尔哈赤为了夺取萨尔浒城,背信弃义毒杀了手无寸铁的诺米衲的谣言,对于此事,努尔哈赤找到舒尔哈齐谈了两句仅点了点头,除了将散播谣言者抓起来暗中处死之外,便无其他举措。 此后,努尔哈赤着手于苏克素浒河部的统一,然而龙敦常常出面干涉,扬言为了维护宗族稳定,总结祖上对明策略的得失,千万不能太过招摇引来杀身之祸。且常常派人通风报信,使努尔哈赤的出征常常无功而返。 即使这样,面对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努尔哈赤依旧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进行安抚。从而仅用了一个月便统一了建州五部之一的苏克素浒河部。 而赵天齐正因努尔哈赤不采取任何解决内贼的行动而苦恼,没有他的点头默许,自己还是不便擅自行动。前些日子又得到消息,早在今年五月,努尔哈赤发兵图伦之时,龙敦率五祖子孙焚香告天、以死盟誓,不惜除掉努尔哈赤以保宗族安逸。 都火烧眉毛了,竟然还对龙敦以礼相待,难道就不怕被兵变夺权吗?据说今天还要接见来自什么浑河部的使者,虽说也是建州五部之一不容小觑,但派舒尔哈齐或额亦都应付一下就足够了,竟然还要亲自接见,真是急死个人! 赵天齐心不在焉地从都督府门前经过,望着这紧闭的大门突然眉宇间闪过一丝金光,异样感再次出现,驻足良久:努尔哈赤应该正在接见浑河部的使者,可为什么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在吸引着我,就好像,像有什么属于我的东西正等待着我。。。。 站在门口把守的是努尔哈赤的贴身侍卫“扬古利”,年少的他不过11岁,舒穆禄氏库尔喀部人,其父郎柱为部落酋长。扬古利自幼便习功练武,胆识超群,时至库尔喀部与努尔哈赤世通往来,他便作为代表来到赫图阿拉,因为人谨慎,有勇有谋而受努尔哈赤赏识。 “赵大哥,现在恐怕不大方便啊。。。”扬古利见赵天齐走上前,便拦住了他。 “那个,小杨啊,啊不,叫舒、穆、禄!你们这名字也是太拗口。”赵天齐满脸堆笑道:“我找都督大人有些急事,你行个方便。” 扬古利摇了摇头,朗声道:“都督大人说了,任何人不得入内!” 嘿!这小孩儿怎么这么轴呢,“来给你块糖!多的没有了,小心长蛀牙,快让我进去。。。” “锵!” 只见杨古利拔剑出鞘,剑尖闪着寒光抵着赵天齐的脖颈,冷声道:“赵大哥,再上前一步休怪刀剑无眼!” 赵天齐赶紧举起双手,边退边道:“好好好,别激动你赢了,我走了就是了。” 这年头,从额亦都到哈思虎,再到现在的这个杨古利,这个民族的小孩真是一个比一个。彪,小小年纪不撒泡尿玩玩泥巴,偏要舞枪弄棒。罢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先去也。 都督府内,随着荡人心魄的箫声轻扬而起,厅堂中那女子身着一套紫绡纹长裙,一头青丝被高高盘起,发髻斜插一柄碧玉凤头簪,耳坠珍珠宝石,一双玉足随乐莲步轻移、飘忽若仙般舞动着,那细碎的舞步风姿万千,影影绰绰之间娇羞无限。 背过身去,如葱般的玉指捏着簪子摘下,长长的秀发瀑布般散落,半遮翘臀随着纤纤细腰左右摆动,舞出一道靓丽美幻的婀娜曲线,飘摇之下时不时媚眼如丝般回首,着实撩人心魄。 那眉如弯月的一颦一蹙深深勾着努尔哈赤的心,那女子走上前来裣衽万福,细声道:“小女子兆佳伊尔娜拜见都督大人。” 伊尔娜?这就是那浑河部的使者?三年前伊尔娜正是嫁给了这浑河部兆佳城城主理岱,身为人妇的她也改掉了名字。 努尔哈赤流连于伊尔娜的眼神久久不散,竭力面不改色道:“你代表浑河部而来,是所为何事呢?” 伊而娜眼波流转,莞尔一笑道:“禀都督大人,近闻都督将一统苏克素浒河部,小女子替浑河部特向大人道喜。”说罢来人抬进几个箱子,掀开一看,里面满载着熊掌、鹿茸等山珍。 “除此之外,却还有一事相求,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伊尔娜捋着长发及腰的秀发嗔声道。 努尔哈赤忙道:“我定全力相助,你尽管放心道来。” “那就劳烦都督了。”伊尔娜似嗔似怨道。“大人可曾听说过‘萨木占’这个人?” “萨木占?”努尔哈赤皱眉思索片刻,“可曾是刺杀了蒙古科尔沁部酋长的刺客?” “正是。”伊尔娜点了点头。 这个萨木占除了其名之外所知甚少,他行动时迅捷如风,时常如鬼魅般突然降临,刺杀各部酋长如探囊取物,手段之狠心肠之毒,可谓是极其恐怖的人物。 伊尔娜又道:“小女子的丈夫,也就是兆佳城城主理岱暗中召见了萨木占,似是要有所行动。”说罢担忧似地望着努尔哈赤。 后者心领神会,却又摇头疑惑道:“我与浑河部毫无恩怨,理岱他为何要对我动手?” “具体尚不得知,只是会面中还有第三个人,好像是从赫图阿拉而来。。。” 努尔哈赤眼中厉芒一闪,凶狠残忍的神情似心中已有了答案。那令人胆寒的气场也转瞬即逝,忽又笑道:“多谢伊尔娜美意了。不过这一事,‘求’在何处呢?分明有利于我才对。” 伊尔娜闻言,那妩媚至极的神色黯然消逝,一抹悲凉与无奈悄然划过,轻声道:“求都督大人多加提防的同时,保护好。。。保护好众将士的安危。” “哦?” 努尔哈赤双眼微眯,饶有兴趣地抚摸着下巴。 “生灵涂染,骨肉分离。人生凄苦,悲莫如此。” 余音回荡在都督府的横梁之间,努尔哈赤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伊尔娜,高深莫测的双瞳下似是隐藏着无穷的权谋与韬略,含笑轻轻点了点头。。。 都督府外,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又在上蹿下跳。 不行啊慌死了!强迫症不进去看一眼我浑身难受,强攻不成,可以智取啊!再彪也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智商压制不就妥了么,诸君莫散,且看我智斗小学生。 “当啷”一枚铜钱飞出,滚落在了杨古利的身前几丈远处,然而后者却不为所动。 又是“当啷”一声,一文钱沿着抛物线落在原处,杨古利仍然一动不动。 我去小伙子可以啊!想当年上小学,我可是绕着操场捡了一地的一毛钱,然后跑去附近网吧上网,虽说寒酸了点儿,屌丝了点儿。可当时的物价可是一块钱能上一个点儿呢,再看看现在,办会员至少都得四五块。。。哎扯远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老子豁出去了,走你! 整整一两银子飞过,掷地有声地落在了同一个地方,杨古利斜眼一瞄,终于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我就说!就没有什么事儿是靠钱解决不了的,男女通吃,老少皆宜。赵天齐蹑手蹑脚地移到府门前,轻轻伸出双手向前推去。。。 “哎呦!” 正屏气凝神间,屁股突然觉得针扎似的疼痛,身后又传来“噼里啪啦”的碎物落地声,回头一看,只见杨古利身体前倾,笔直地对着赵天齐伸出右臂,姿势标准如瑜伽一般。 “赵大哥你是看不起我库尔喀寨人么?”杨古利脸色阴沉。 “嘿小屁孩你给我过来!”赵天齐一手弯腰捡银子,一手捂着屁股,一瘸一拐道:“你说说你啊,扔什么不好,偏扔钱!知道谁扔钱么?傻.逼才扔钱,咱们可不当这玩意儿。。。” 正说着,身后府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赵天齐暗叫声不好,一溜烟儿拔腿就跑,躲在墙边偷瞄着,然而瞄到的这个侧脸,却是如雷劈中一般呆住,脑海一片空白,再也无法转过头来。 第二十七章 终结之日? 几日后,深夜。 夜幕降临,一轮明月悬于穹顶,没有现代照明设备的烦扰,才觉得月光是如此皎洁,贪婪沐浴之下,心也是静如湖面般舒爽。 赫图阿拉城门前,三两个巡夜士兵正在放哨,只听“啪”得一声脆响城墙上的一面旗杆折断而倒。 “嘿,吓了老子一跳!”一名士兵抱怨着,随意环视着四周见并无异象,便把旗杆拾起,“这都断了第几个了?” “老二你就别絮叨了,好好睁着你这双鼠眼,这几天总打仗也不安全。。。呜嗷~~~困死我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快闭上你这张猪嘴吧,都得塞下一整筐饽饽。。。唔!” “真别说,我还真有点儿饿了,一会儿咱找点儿吃的。。。啊!你是谁!唔。。。” 又是“咚”得一声倒地,月下一道黑影闪过,敏捷地落在地面,身边流淌着两摊血水。 又一名士兵提着裤子从墙边缓缓走来,打着哈欠眯眼道:“呜~~~老二老三你们人呢?他娘的!趁我不在都睡觉去了?真是胆儿肥了。。。啊!” 血柱冲天而上,一柄匕首从口中刺入贯穿了脖颈,那士兵倒地死睁着双眼,折腾了半天便也咽气了。 伴随着液体喷射而出的声音拔出匕首,拿出绣着雄鹰的手帕擦拭着鲜血,那黑影眉若弯月般轻扬而起,向着城门方向消失于暮色之中。 ---------------------------------------------------------------------------------------------------------------- 嗯。。。天都黑了?我可睡了真久。 赵天齐摸黑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浑身异常酸痛。这几日随努尔哈赤常常外出作战,虽然让他讨伐的都是几个仅百人上下的小部落。不过这率军出征、金戈铁马的感觉,欺负的还都是幼儿园小朋友也确实蛮爽的。 咽了咽口水觉得口干舌燥,眼下虽已入了秋,但望了望窗外貌似天气还算不错,赵天齐便想出去走走透透气,顺便找口水喝。 小心翼翼地拾起那件未曾换过的夹袄,仔细地精心打理了一番,才满心欢喜地披在肩上推门而出。 夜深人静,感受着秋天的萧瑟一路信步来到虐哈赤的房门前,赵天齐不禁驻足良久,层层思绪不自觉得漫延铺展开来。 努尔哈赤以复仇之名起兵,仇人尼堪外兰已苟延残喘,只能乖乖等着脖子上降临的最后一刀。目的达到的努尔哈赤为何不着眼于真正的安危?难道真是所谓的顾全大局、尊老爱幼?还是他已经恐怖地制定好一步一步统一东北,最终分庭抗礼宣战大明的计划? 应该都不是,努尔哈赤绝对算不上是大智大略,只是在一个豪强尽陨的时代里做了几件较为正确的事情。所谓在一群文盲中识得几个字,在饿得没饭吃的时候能看懂地图,识得明路标,带着这群文盲去找另一群文盲抢吃的抢穿的,然后继续滚起雪球。 不过说到底这也仅仅是个开始,苏克素浒河部之外还有浑河部、董鄂部、哲陈部、鸭绿江部、长白山三部,建州之外更有最为强大的扈伦四部。这仅靠“识字”的程度是绝对达不到的。那么野猪皮究竟是怎样通过逐步蚕食,在明朝这头真正雄狮的眼皮底下,悄无声息的发展壮大,并且反客为主的呢? 且听下回分解。。。。。 “有刺客!!!抓刺客啊!!!” 正神游间,只听一声尖利的呼救划破夜空,又紧接着“扑通”一声似重物坠地。屋顶的茅草土块迸溅四射,从中飞出一黑影,那黑影迅捷如电,转眼间便闪到了另一座茅屋上。 不是吧,这就被杀了?未曾绽放就要枯萎吗? “站住!”赵天齐大声喝令着,眼中杀意俱现,双腿急摆冲向屋顶。。。 “咚!” 一声闷响,赵天齐硬生生地撞在土墙上,头晕目眩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 哎呦。。。不是说好此刻应有金光出现吗?这东西是不是有技能冷却啊?哎算了,还是不作死了。赵天齐晃悠着站起身,四下张望取来梯子,只好一步一步爬上了上去。 然而奇怪的是,那黑影却正站在屋顶一动不动,似乎正等着赵天齐来抓他。 “呼。。。哥们你够意思,咱们得秉承公平公正公开的奥林匹克精神对不对,你。。。“ 脖颈陡然一凉,一柄钢刀正冷冰冰地架在他的脖子上,赵天齐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声,生怕一不小心擦刀走血。 “嘻嘻,可不要乱动呦,否则。。。哼哼,会很痛的哦。” 女人?挑逗带着玩味的语气传入耳中,赵天齐暗自惊疑。却又故作镇定右手悄无声息地轻轻一颤,自袖筒中滑出一个刀片,夹在指尖用力一抖,向着对面疾射而去。 一声酥到骨子里的冷笑,那刺客反手收回钢刀,身形如电向后仰倒。 赵天齐抓住机会,但因手上未携带兵器,对方又极好地隐藏住了要害,赵天齐只得向对方腾起的双腿挥拳而去,企图干扰她的平衡。 谁知那刺客似早有预料一般,双腿灵巧地一旋便踢开了赵天齐的手,紧跟一道优美的后空翻,如猫般敏捷地伏下身子,又是一记扫堂腿,赵天齐猝不及防摔倒在地。 喉结一痛,赵天齐本能地向斜上方瞄去,借着月光,刺客的身形终于显露了出来。那被黑色紧身衣紧紧包裹着的娇躯,如波浪般火辣炽热;一双修长紧绷的美腿横于眼前,反射着光亮再向上望去,两团坚挺的鼓起让人血脉喷张,自鼻梁下猩红的面纱虽遮住了容颜,但那眉如勾、眼如波的双瞳,着实令人肾上激素直达穹顶,产生无限遐想。 “奴家险些被你伤到了呢。”销魂妩媚的音调酥到了骨子里,然而,嵌于刺客长靴上的匕首正顶在赵天齐的喉咙上,以至于他根本无暇去思量这些使荷尔蒙高速分泌的感觉, “捉拿刺客,杀!!!”下面火光攒动,传来阵阵呐喊声。 “他们来抓我了。”女刺客眼帘前细细密密的睫毛轻轻抖动着,又转向赵天齐媚态百出道:“但我们还会再见的,你说呢?” 修长饱满的美腿向后一撤,忽地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女刺客弯着纤细的腰肢,容颜紧贴着赵天齐,双目刹那间变的凌厉: “对么?落尘!” 赵天齐浑身一震,女刺客身形竟凭空变得虚无,渐渐消逝于这片夜色之中。只留下赵天齐大睁着双眼,大脑一片空白地僵在原地。 身后传来悉窣声,只见安费杨古爬上屋顶,仔细检查了一番见并无可疑之人便低骂了两句。又见倒在一边惊恐万分的赵天齐,安费杨古犹豫了半天,拍了拍他的肩膀,支支吾吾道:“喂喂,你。。。你没事吧。” “啊”地一声轻叫,赵天齐回头一看,安费杨古正拘谨地挠着头左顾右盼,那女刺客早已不见了踪影,于是起身道:“我没事,就是那刺客被她逃跑了。” “没事就好。”安费杨古的大手又胡乱地挠着胡子,终于浑身不自在地抱怨道:“啊呸!老子烦死了!去他娘的寒气,啊,寒暄,磨磨唧唧甚是不痛快。” 安费扬古絮絮叨叨地爬了下去,赵天齐却看得好笑,最近努尔哈赤总是告诫他要心平气和,以礼待人,不能。。。 赵天齐的脑袋“嗡”得一声,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飞身两步爬下梯子,疯狂地向努尔哈赤的屋中冲去。 可千万不能死啊! 那女刺客直接以努尔哈赤为目标,眼下恐怕是凶多吉少了。看她那身手和装扮,绝无可能是这个时代的人,那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管怎么样,野猪皮你给我记住,你只能死在我的手里! 但是在那之前。 我且让你苟且偷生!!! 第二十八章 吾意不灭,誓死灭贼! 屋内破烂不堪、一片狼藉,额亦都、舒尔哈齐等一干弟兄都并排驻足炕前,密密麻麻的人群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赵天齐心一沉,难道努尔哈赤真的就这样死了?挤过人群,只见炕上平躺着一个人,胸口插着一柄尖刀,渗出滚滚鲜血,双眼死不瞑目地翻白着,可见离世前曾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视线向上渐渐移去,赵天齐大惊失色,不知该如何描述内心的波动起伏。所万幸的是,那人并不是努尔哈赤,然而,竟然是前几日刚从嘉木湖寨赶来的哈思虎! “这。。。”赵天齐望向身侧的额亦都,后者果然脸色铁青紧握双拳,低头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哈思虎为什么会死在了努尔哈赤的房中?而本尊究竟又去了何处?这其中必有隐情! 人群后方突然喧嚷起来,都四下分散并排站在两侧,在火光映衬着的朦胧夜色中,一个身影渐渐清晰起来。 努尔哈赤! 额亦都闻声回头望去,苦大仇深的神情突然变得阴晴不定,艰难地移步侧身。努尔哈赤淡淡地看了一眼,从他面前贴身而过。 走到床前,努尔哈赤淡然地扫了扫哈思虎的尸体,面无表情冷言道:“厚葬了。” 狸猫换太子! 这几个字从赵天齐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从当前的状况来看,努尔哈赤显然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切,再联想起前几日突然叫其来赫图阿拉。大胆猜测的话,哈思虎的遇刺极有可能就是由他一手策划! “这是怎么回事。”赵天齐沉声道。 努尔哈赤正欲转身离开,脚步一停,一字字道:“跟你无关。” 赵天齐闻言立刻火从心起,情绪激动道:“他是你恩人的儿子,又助你兵讨尼堪外兰,你怎能如此忘恩负义!” 努尔哈赤微转过头,掷地有声道:“我忘恩负义?”随后指着哈思虎的尸首怒斥道:“先不说这哈思虎阴奉阳违,表里不一,嘉木湖寨区区出三十兵马,甚至还不及小部落的一半。表面以北御哈达部为由,实则暗中蓄锐,别有用心,他早就应该死在图伦城之战中!” 额亦都攥拳缓步走到炕边,闷声拔下哈思虎胸前的尖刀,突然皱着眉口中念念有词,转身刻意避开努尔哈吃的锋芒,低头快步离去。 望着额亦都凄凉的背影,赵天齐心中隐隐作痛,叹息道:“哈思虎是他的哥哥,你这样做额亦都该怎么办?” 火光在眼中倒映着不停跳动,努尔哈赤在此刻显得格外冷酷无情,他走到赵天齐的面前,默然直视赵天齐的双眼,一字一顿道: “苏克素浒河部仅他一部未归。” 骇然,赵天齐无言以对,为达到自己的目的难道还需要什么理由吗?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以这句话为信条不知衍生了多少兄弟反目,父子成仇。但是最让人不解的是,一个并非存在致命威胁的人,却成了悲惨的替罪羊。 “不动手去除掉你最大的敌人,却对身边的手足痛下杀手。”对视之下赵天齐毫不示弱,摇了摇头后便也侧身离去。 “希望到时你不要赶尽杀绝,否则,众叛亲离之下连为你送葬的人都没有!” 第二天一早,赵天齐坐卧难耐,思量许久终于决定前往龙敦驻地:河洛噶善城。 却听说额亦都早已先行一步,单刀赴会,赵天齐担忧情绪失控的额亦都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连饭也没吃便也快马赶去。 河洛噶善城距赫图阿拉并不远,整个建州都赶不上今辽宁省的一半大,何况一个小小的苏克素浒河部。议事厅内,龙敦歪倚在座位上,喝了口茶,慵懒地漫不经心道: “你是说,我派刺客杀了你的哥哥哈思虎?” 那笔直挺拔的身影正是额亦都,他少见地露出狠意,眼中波涛汹涌,厉声道:“不仅如此,暗中通敌,陷害诺米衲等罪行都由你所为!” 龙敦闻言哈哈大笑,肚子上的肉都跟着一颤一颤,似是要抖出油一般,却是脸色陡然一板,猛拍桌子道:“无凭无据一派胡言!” 额亦都早已料到,打了个手势,只见一名侍卫递上了一柄染血的佩刀。 “刀柄上那‘甲肇’二字,你可看清楚了?” 甲肇是城北老街祖传肇家铁匠铺打造兵器的记号,努尔哈赤的族人所佩带的刀剑多半出自肇家的铺子。 龙敦面不改色,瞟了一眼道:“将军的意思是,这把刀是我的?”又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咂吧咂吧嘴,把刀往地上一扔,嘴角轻扬:“可是我根本就没见过。” 额亦都见龙敦泰然自若、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顿时就火冒三丈,失去理智指着他大骂:“龙敦你少给我胡搅蛮缠!信不信我现在就一刀把你劈成两半!” “放肆!” 龙敦猛得起身,左右侍卫纷纷拔刀将其护住,龙敦双眼瞪得溜圆,“我龙敦好歹也是建州左卫都督的堂叔,哪怕他见到我也得礼让三分,哪儿容得你在此目无尊长、胡作非为,叫你一声将军那是我抬举你,还敢得寸进尺?!” 只听“啪”得一声,龙敦又将一柄刀拍在案上,定睛一看,竟是一把连刀柄记号都完全相同的佩刀,只不过这上面没有血迹。 “这才是我龙敦的佩刀。”说罢狡黠地指了指地面,目光阴狠:“那么你这把,作何解释?” 龙敦一边使了个眼色,让守卫悄悄关上府门,一边冷冷道:“我看你是伪造了一把我的佩刀,然后杀死了都督大人的干将哈思虎,还企图栽赃陷害于我吧。” 额亦都闻言一惊,努力使自己保持冷静,“我怎么可能对我的兄弟下手,这刀不过是你提前便准备好的。” 龙敦阵阵冷笑,“我先不与你争这口舌之快,你若一意否决也无妨。”突然缓缓地眯起双眼,将泛着油光的老脸凑近,含沙射影道: “那依你的意思,这一切都是都督大人所为了?” 额亦都脑袋嗡得一声,身体刹那间僵住,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其实赫图阿拉来人质问正合龙敦所意,是谁都无所谓,因为这个人所代表的并不仅仅是他自己,而是受命者努尔哈赤的意志!龙敦便是想用尽种种手段来搞臭努尔哈赤的声誉,使其不堪重重压力,最终将建州左卫都督让给德高望重的自己! 额亦都面如死灰,心中万念俱灭,健壮的身形晃了两晃:事态竟恶化到这般境地,大哥对哥哥哈思虎的决定我不好说什么,但与刺客萨木占勾结的明明就是这狡诈的龙敦!可眼下。。。不能让我的莽撞让大哥也受牵连啊。 低着头,额亦都如霜打的茄子般无力,双眼空洞哑声道: “哈思虎。。。是我杀的,与都督大人无关。” 龙敦满意地咧着嘴,无妨!只要能削弱他努尔哈赤的势力也划得来,龙敦露出快意的狞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我会替都督大人给你个痛快的,那么。。。” “那么我也要先灭了你这个害群之马!!!!” 额亦都抬起头怒目嗔视,浓眉倒竖,如发狂的狮子般嘶吼着,两步冲到龙敦面前,对着喉咙就是一记猛拳。 “快拦住他!”龙敦掩面吓得魂飞魄散,身边的两个侍卫迎了上去,额亦都二话不说,左右开弓伴随着骨裂声击中其面门,侍卫连哀嚎都没来得及,便软绵绵地倒地咽气。 议事厅中所有人皆拔出刀剑,将额亦都围在中央,龙敦那肥胖矮小的身躯蜷缩在椅子上,惊慌失措地疯狂叫嚷着:“杀了他,快杀死他!!” 额亦都缓缓握起地上那柄染血的刀,自嘲般地凄然一笑,偏过头眼中杀意尽现,发辫凌乱杀神般地毫无畏惧。 “我13岁便可手刃仇敌,怎奈何吾意不灭、尔等鼠辈也势必要作我这刀下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