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野夜话 夜晚,山野村店。店外是漫天飞雪,店内是人声鼎沸,温暖如春。店老板从未有过如此好的生意,此刻正满脸堆欢,亲自招呼伙计忙前忙后。忽然,只听铁琴一声响,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瞎眼的老汉,怀抱一把黝黑的铁琴,坐在柜前,看那架势,大有长弹一曲之意。酒客中有人认出,这怀抱铁琴的瞎眼老汉正是当下赫赫有名的弹唱艺人莫老四,于是大呼道:“莫老四,趁着这大口喝酒的良辰美景,你拿出些看家本领,弹上一曲凑兴,在坐的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豪客,必少不了赏钱。” 那莫老四微微一笑,朗声道:“众位客官,我莫老四初到贵地,未做准备,莫不如弹一曲玄天大帝应劫下界,引得各路修道之人竞相寻觅玄天九玉的旧话可好?” 原来,这些江湖豪客齐聚此地,正是为玄天九玉而来。五百年前,玄天大帝应劫下界,魔天老祖趁玄天大帝下界之际,率众魔君攻打玄天界,意欲一统天界,玄天界倾一界之力,拼死抵抗,这一仗打了五百年,两界人马损伤惨重,在天界之上相持不下。此时,眼看玄天大帝的劫限已到,玄天界各部加紧了在洪荒界寻找玄天大帝的步伐,而魔天老祖也意欲在玄天大帝劫限届满之前,法力尚未恢复之时将其灭杀,严令洪荒界各魔道中人寻找玄天大帝的下落。于是,正邪相争,洪荒界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而又据说,只有找到玄天九玉,才能找到玄天大帝的踪迹,但这玄天九玉到底是什么模样,却又无人知晓。半个月前,江湖传言,玄天九玉将在大残关出现,于是,正邪各路人马都竞相奔向大残关,那大残关乃边界荒蛮之地,这个野店离大残关只有百多里地,正处于去大残关的必经要道之上,也是此去大残关方圆百里唯一一个客店,一场大雪不期而来,夜路难赶,于是,许多前去大残关的修道之人齐聚这野店之内,虽然这些修道之人有正魔之分,但大家此时都心照不宣,各自分桌坐了,和各自的朋友伙伴喝酒畅谈,只等天亮雪停。莫老四提起这一曲旧话,正应此情此景,于是无人反对,都暂且停止了谈话,静听那莫老四一展歌喉。 只见那莫老四轻咳一声,撩了下琴弦,开口便唱。那莫老四不愧是久负盛名,歌喉极好,腔调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时而嘹亮,时而宛转,把那唱词演绎得淋漓尽致,让人听得如痴如醉,一曲唱完,大家犹自沉浸于唱词之中,过了半响,才反应过来,齐声喝彩,于是赏声不断,莫老四微笑致谢,让店里的伙计手托铁盘,帮忙把赏钱收了上来。 正喧闹间,只听“吱嘎”一声,店门被推开了,一阵寒风袭来,众人不禁打了个寒颤,大家转首望去,只见店门口站着一老一少两个人,那老者手持一个布幡,气度不凡,颇有些仙风道骨之气,而站在那老者身旁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虽无绝色之貌,但眉清目秀,眉宇间透露着一股少女特有的妩媚气质。等那老者携着那少女走进屋里,大家趁着灯火,才看清那布幡上写着三个大字“周大仙”。大家随之一顿哄堂大笑,只听得一个虬须汉子大声道:“周大仙,周大仙,一卦走天下,十卦九不灵。”那老者正是自称“周大仙”的江湖术士,以卜卦为生,虽然平常所卜之卦常常不灵,但偶尔灵验的几卦却正应当时正魔两派之间发生的大事,所以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他身旁的那个少女是他的孙女,名唤周晓玉,原系弃婴,周大仙一时善心大发,便收养在身边,这十六、七年间,这一老一少走南闯北,行游天下,却也不孤单。 周大仙涵养极高,任凭众人取笑,却不以为忤,唤过店小二,打包了一笼肉包,便准备离去,哪知那虬须汉子见周大仙对众人的嘲讽充耳不闻,颇觉得无趣,进而挑衅道:“周大仙,半个多月前,江湖传言,玄天九玉将在大残关出世,此处离大残关不过百多里路,你是不是也想参与到争夺玄天九玉的行列中来?”周大仙微微一笑,说道:“老夫自知自己本领低微,绝不敢对玄天九玉有非分之想,只不过天下众多英雄齐聚大残关,到时候腥风血雨在所难免,总需要有人给他们指点迷津,使他们能够趋利避害,自保平安吧?” 那虬须汉子哈哈一笑,继续说道:“就凭你周大仙十卦九不灵的本事还能为大家指点迷津?不过是想趁机捞点钱吧?我今天就给你个赚钱的机会,你就算算这玄天九玉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何时能够出世?你算得准的话,我必有重赏。” 前面说过,周大仙小事算不准,但卜卦大事常常十分灵验,在座的都是冲着玄天九玉而来,虽觉得那虬须汉子和周大仙斗嘴十分有趣,却也想听听周大仙关于玄天九玉的卦辞,于是,都安静下来,一齐望向周大仙。哪知周大仙并不接招,面带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神秘兮兮的说道:“玄天九玉是什么模样,何时出世老夫是卜不出来的,但老夫已经算定,再过片刻,这里将会有血光之灾,所以尽管此时风雪如此之大,老夫亦不会在这里停留。”说着,周大仙收好包子,拉着周晓玉,头也不回的走出店外。 走出十几步后,周晓玉偷偷的问周大仙:“爷爷,你怎么算出来片刻后这店里会有血光之灾?” 周大仙捋着胡须说道:“昨天咱们不是碰上玉罗山的人了吗?这次玉罗山带队的人是江湖人称“战神”的玉珠子,那老家伙嫉恶如仇,脾气暴躁,绝不会和魔道之人在一个屋檐下用餐,他们人多,又抬着轿撵,走得虽不比咱们快,但估计现在也快到这里了,这酒家里坐着好多魔道中人,你说,到时候会不会有一场大战?所以,丫头,行走江湖,凭借的不仅仅是道行多高,很多时候还要凭借自己的脑子,今天爷爷给你上这一课,一会儿歇脚吃包子的时候别和包子一起吞到肚子里去了。” “歇脚吃包子?爷爷,这大风雪,咱们到哪里歇脚吃包子去啊?”周晓玉惊奇的问道。 周大仙得意的一笑,故作神秘的说道:“爷爷我这些年走南闯北,西征东进,天下山河早了熟于心,距离这里不足五里就有一个山洞,冬暖夏凉,正是咱们躲避风雪的大好去处。” 祖孙俩人说说笑笑,渐渐远去,而野店之内,正魔各路人马暂且消除了戒心与隔阂,相互讨论起玄天九玉的下落来,更有好事之徒,直接问莫老四道:“莫老四,这些年你行遍天下,各类江湖传言,真的假的,你都听过,你说,这玄天九玉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莫老四没有回答,只是说道:“小老儿刚刚学到一首新曲,讲得就是这玄天九玉的,众位客官若有意,小老儿我在这里弹唱一番,可好?” 众酒客一听有曲可听,还和玄天九玉有关,齐声叫好,莫老四拨弄了几下琴弦,待四周渐渐静了下来,便再展歌喉,边弹边唱起来。莫老四所唱之事正是新近发生的一桩灭门惨案,说的是一个修道世家,被仇人诬陷,说其藏有一幅藏宝图,凭借该图就能找到玄天九玉,随后,一夜之间,这修道世家满门一百七十余口全被杀死于山庄之内。这是一桩谜案,至今未破,莫老四在唱词之中加入了对惨案之惨的种种想象和描述,让人听起来心惊胆战,黯然神伤,一曲唱罢,在众人尚沉浸在惨案之惨的悲痛之中的时候,莫老四悠悠长叹道:“有道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因这玄天九玉,多少人家破人亡,故在小老儿我看来,这玄天九玉绝不是祥物,这玄天九玉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是一块玉璧,还是九块一套,漫说小老儿我一概不知,就算有人告诉小老儿我,我也会捂住耳朵不去听。因为谁若知道玄天九玉的模样,谁就会成为天下各派势力争夺的对象,到时候,来去生死皆不再由己。”说着,莫老四向店家支取了分红,摸索着向后面找地方休息去了。 夜已深沉,众豪客们兴致依旧不减,大口的喝酒,大声的讲着江湖上的各类趣闻佚事,大家正在兴头之上,忽然,只听“吱嘎”一声,店门又被推开了,一个身着青衣的少年闪身进来,朗声道:“玉罗山传功长老玉珠子驾到,店内魔道诸人赶紧离店回避。”店内的众酒客听到玉珠子的名号,有人欢喜有人愁,只见一个银发老者几步走到那青衣少年面前,拱手说道:“这位小哥请了,玉罗山乃名门正派,总该讲先来后到的规矩吧?” 青衣少年上下打量了那银发老者一番,说道:“我若猜得没错,阁下是连寨的吧?隶属归灵山庄?”那银发老者点头称是,那青衣少年不再说话,只见剑光一闪,那银发老者猝不及防,胸膛已被剑气洞穿,他捂着胸膛,双目大睁,似乎不相信眼前的这一切是真的似的,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便扑倒在地。 四周沉默了片刻,随着几声“找死”爆响,十几个人手持各类兵器,向那青衣少年招呼过来,那青衣少年嘿然冷笑,却并不躲避,只见少年身后紫气大涨,只听得几声惨叫,那十几个人便躺倒在地上不动了。青衣少年轻蔑的笑笑,又朗声道:“请魔道诸人赶快离开,否则,这地上躺着的便是榜样。” 第二章 山中怪物 且说周大仙和周晓玉一路疾走,不久便赶到那个山洞,远远的却看到洞口有火光闪现,周大仙怀着忐忑心情,拉着周晓玉蹑手蹑脚的在洞口前探头探脑,发现洞内生了一堆火,火前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面目清俊,眉宇间隐约透露着一丝忧郁之色,看样子,倒不像是坏人。有道是“人不可貌相”,周大仙正犹豫是不是要走进洞去,哪知周晓玉一见美男,已经春心大动,戒备之心全消,甜甜的喊了一声“大哥哥”,便满面春风的站在了洞口前。周大仙暗暗叹了一口气,心中暗骂周晓玉一见美男便把持不住,失了淑女的矜持,而心中对那年轻人初见的好感也消失的一干二净,尽管如此,为防周晓玉吃亏,周大仙几步赶到周晓玉前面,一脸警惕的望着那年轻人,老气横秋的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发现这个山洞的?”年轻人一见周大仙祖孙俩,先是微微一惊,但很快面色恢复如常,淡淡的说道:“我赶夜路错过了宿头,无疑中发现了这个山洞,暂避风雪。” 周大仙大剌剌的拉着周晓玉走进洞来,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在火堆旁坐了下来。火光映照之下,周晓玉面色微红,几次拿眼偷偷去瞄那年轻人。周大仙看在眼里,气在心上,气鼓鼓的拿出包子,递到周晓玉手中,哪知周晓玉转手把包子递到那年轻人面前,问道:“大哥哥,你饿了吗?吃包子吧。”那年轻人微微摇了下头。周晓玉却越挫越勇,继续问道:“大哥哥,你怎么称呼?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啊?” 周晓玉声如莺啼,周大仙听在耳里,气在心里,再也忍不住了,却把百般怒火全发在了那年轻人身上,气呼呼的说道:“像你这种年轻人,只靠自己那点儿美色行走江湖,实际胸无点墨,你可知道,这洞内不能生火。”年轻人懒得理他,拿起身边的木块填到火里,火势又大了些。周晓玉刚才因周大仙打岔,未问出年轻人的姓名,很是恼怒的剜了周大仙一眼,继续问那年轻人:“大哥哥,你怎么称呼啊?”那年轻人抬眼看到周晓玉春风满面,笑靥如花,不忍拒绝,轻声说道:“我叫落星。” 周大仙见年轻人竟敢搭话,更加生气了,说道:“我刚才说这洞里不能生火,你听见没有?” 那叫落星的年轻人无奈的一笑,说道:“我是听见了,那敢问前辈,这天寒地冻的,若不生火,咱们如何取暖?再说这洞内宽阔,并无易燃之物,为何不能生火?” 周大仙轻蔑的一笑,说道:“为何不能生火?若生火只怕会引来异物,到时候,咱们都有生命之虞。你看这洞,虽身处野外,却干燥而干净,在这大雪纷飞、天寒地冻之时,洞内却并不寒冷,说明洞内必住有异物。据古书上记载,这个洞里住着一个名为食火兽的上古异兽,性情凶猛,见火而醒,你不知就里,在这洞内生起这团火,难保不把它惊醒,它一旦醒来,咱们只怕都要性命不保。” 落星见周大仙说得热闹,半信半疑,倒是周晓玉深知她这个爷爷信口胡说是常有的事儿,嗔道:“爷爷,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这洞里有异兽之事?” 周大仙脸色一红,暗自骂自己的孙女儿见了美男便胳膊肘儿往外拐,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话来。落星见周大仙如此,知道刚才他实是胡说,便不再理他,又往火里添了些木材,火势更旺。 周大仙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落星双眉一挑,目露寒光,已掣出手中宝剑,周大仙以为落星想要行凶,一阵心慌,手指向落星,嘴唇哆嗦,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哪知落星并不看他,眼光掠过周大仙,向他身后看去。疑惑之间,周大仙缓缓回头,正看见一只异兽,双目如血,虎头豹身,慢慢的从山洞深处走了出来。周大仙一声惊叫,伸手把周晓玉拉到身边,自己却瘫坐在地上,一动也动不了了。 那只异兽不紧不慢的向周大仙走来,周晓玉吓得花容失色,紧紧拽着周大仙的衣袖,一动也不敢动。 周大仙鼓足勇气,一手指着落星,对那慢慢靠近的异兽说道:“我……我们身上没肉,全是骨头,不好吃,那……那里有个小伙子,身上肉多,香……” 哪知那异兽丝毫不为所动,依旧一步一步朝周大仙走来,慢慢张开了血盘大口,露出了森白锋利的牙齿。就在这个时候,落星一声大喝,拔出长剑,剑身一颤,手中的宝剑便化作一道白光,向那异兽的头上刺去。那异兽负痛,发出一声长啸,连连后退几步。落星也暗自心惊,这一剑他用出五分功力,却仅仅在异兽脑袋上砍出一道白印。异兽已被激怒,咆哮着,却是向周大仙、周晓玉奔袭而来。眼见周大仙、周晓玉就要丧身于异兽口下,落星顺手挑起一块燃烧的木块,朝异兽砸去,异兽见火而退,周大仙此时也已冷静下来,瞅准这个机会,拉起周晓玉便向洞外跑去。 那异兽眼见到口的猎物跑了,心中大怒,又朝落星奔袭而来。落星见周大仙、周晓玉此时已生命无虞,放下心来,手中长剑顿时化作千百道光芒,向异兽身上刺去。这一次,落星已用足全身功力,而长剑砍在异兽头上,却如同砍在钢铁之上,发出“砰砰”的声音,若非手中之剑也是一个宝物,只怕早已崩断。 洞中狭小,异兽施展不开爪牙,竟把脑袋作为盾牌,低着头,蜷缩着身体,一步步向落星逼来。落星连连后退,心中大急,他知道,若这异兽走到开阔地方,爪牙并施,必然难以收服。正着急间,只听周大仙在他身后喊道:“用火,用火烧它。”周大仙的话提醒了落星,他挑起一块熊熊燃烧的木块,砸在了异兽的头上,随后手中之剑闪电般不断击打在那木块之上,任那异兽左右摇晃着脑袋,就是不能把那燃烧的木块甩掉,不一会儿的工夫,洞里已全是皮肉烧焦的臭味。 那异兽气急败坏,凶性大发,扬起脑袋,把那木块甩向身后,张开血盆大口,发出瘆人的怒吼。落星瞅准机会,集中全身气力,快速的向前刺出了一剑,这一剑刺穿了异兽的上颚,从异兽的头顶之上贯穿而出,那异兽全身一阵抽搐,轰然倒地,一动也不动了。 这一翻打斗,几乎耗尽了落星的全身气力,还未等长剑入鞘,人已然瘫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满脸痛苦之色。周晓玉几步奔到落星面前,扶住他,关切的问道:“落星哥哥,你没有受伤吧?”周大仙站在周晓玉身边,发出阵阵干咳,周晓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周大仙尴尬一笑,便主动去归拢散落四处的木块,不一会儿,火势渐旺,洞中又恢复了温暖。 落星喘息一会儿,脸色逐渐恢复正常,长剑入鞘,端坐在火堆前,又是满脸的冷冷之色。 周晓玉回身见那异兽张着血盆大口,面色狰狞,十分恐怖,便从包袱里拿出一块白布,蒙在了异兽的脸上,然后很自然的坐在落星身边,如同涉世不深的小女孩一般,叽叽喳喳问个不停。落星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着,周大仙看在眼里,气周晓玉没有淑女的矜持之范,却又不敢说什么,只能大口的吃着包子,自顾自的生着闷气。好在夜色渐深,困意袭来,周晓玉倚着石壁慢慢进入了梦乡。周大仙见周晓玉熟睡后,面色一正,对落星说道:“看你身手,在这江湖之上也应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了,但老夫我行走江湖这些年,却从未见过你使的这些个招式,也从未听说过你的名头,你到底是谁?此行又有何目的?江湖传言,玄天九玉将在大残关内出世,正魔各路人马现在都齐聚大残关,你此行是不是也为玄天九玉?” 落星悠悠一叹,说道:“我只知道我叫落星,我的来处,我曾做过什么,我却一点儿记忆也没有。我听说大残关外,魔剑门里有一块静影壁,能照出人的往昔,我正是想到那里去,借壁一观。至于玄天九玉,别人都把它当作宝贝,但在我看来,是玉也好,是石块也好,都和我没有丝毫的关系。” 周大仙半信半疑的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刚才一番争斗,已经透支了落星的体力,随着洞内温度升高,困意袭来,落星昏昏睡去。 天刚一亮,周大仙便叫醒了周晓玉,收拾好东西,便欲离去,周晓玉望了望还在熟睡中的落星,一脸的不情愿。周大仙乃是久惯江湖的老狐狸,怎猜不出自己孙女心里的想法?连拉带拽,便把周晓玉硬硬的拉出了山洞,眼看离山洞越来越远,周大仙才开始责备周晓玉:“真是女大不中留,见了美男子,便立刻失了淑女的风范,甚至连爷爷都不要了,我告诉你,今生最好不要和他再相见,昨天夜里爷爷夜观天象,发现这小子就是你命中的煞星,你若和他走近,只怕会被他克得连命都没有了……” 落星其实早就被这祖孙二人吵醒,隐隐约约间听到周大仙教训周晓玉的话语,苦苦一笑,又翻身睡去。 第三章 大残关内 落星一觉睡到中午时分,等到他赶到大残关,已是黄昏时候。落星疲饿交加,信步来到一个酒楼,正欲走进去,却被一个彪形大汉伸手拦了下来,只见那大汉上下打量了落星一番,说道:“看阁下眼生的很,怕不是我归灵山庄一系的人吧?” 落星淡淡的说道:“归灵山庄?我没听说过。”说着,便想往酒楼里走。那大汉冷哼一声,挡住落星的去路,说道:“既然不是我归灵山庄一系的人,阁下请另觅他处吧。” 落星愕然道:“我只想想喝碗热汤面,找个安静的地方睡一觉,和归灵山庄有什么关系?” 那大汉铁塔一般杵在落星面前,恶声道:“你再不走,可是自讨苦头了。” 落星冷冷一笑,挥拳便向那大汉击去,那大汉没想到落星会突然发难,来不及躲闪,慌忙伸手去档,哪知落星由拳变掌,将推得那大汉倒退数步才停下脚步。落星若无其事的向酒楼里走去,那大汉恼羞成怒,怒道:“你是来砸场子的吧?”拔出随身携带的腰刀,便向落星砍来。落星身形一变,长剑出鞘,还未等那大汉高高举起的腰刀落下,剑尖已抵在那大汉的喉头之上,那大汉瞬间冷汗长流。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衣着华丽的翩翩贵公子,手执一把折扇,面露微笑,从酒楼里走了出来,突然身形暴起,手中的折扇大开,向落星身上扫了过来。落星猝不及防,慌忙撤剑回护,折扇在落星的剑上轻轻一点,那翩翩贵公子借势落在了离落星数步远的前方,脸上微笑依旧不减一丝。 那翩翩贵公子冲落星抱拳道:“在下归灵山庄少庄主厉映桀,看阁下身手不凡,颇有惜才之意,若阁下现在尚未加入门派,不如加入我归灵山庄,在这天下将乱之际,成就一世功名,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落星淡淡一笑,说道:“我只想想喝碗热汤面,找个安静的地方睡一觉,明日一早便走,这在大残关内就这么难么?” 厉映桀慢慢收起满脸笑容,说道:“因天下传言,玄天九玉将在这大残关内出现,江湖各路人马齐聚大残关内,正为目睹这一惊天盛景,经各路势力达成一致,以此街为界限,此街以北属玉罗山管辖,此街以南,属我归灵山庄统辖,既然你闯入了我归灵山庄的势力范围,要么加入我归灵山庄,要么横尸于此,别无其他选择。” 落星右手握紧了剑柄,蓄势待发,厉映桀最后一丝笑容凝固在了脸上,手中折扇慢慢抬起,而那大汉一见自己的主子已经和落星翻脸,心领意会般手握腰刀,几步赶到落星背后,刀锋一闪,兜头朝落星砍来。落星举剑撩去,厉映桀摇开折扇,便向落星击来,就在这个时候,随着一阵凄厉风声,一柄长枪横在了厉映桀和落星之间,厉映桀招式一变,那折扇在长枪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借势收住了身子,若无其事,折扇轻摇,似乎眼前的一切与己无关。 长枪点地,一个满面风尘的中年人站在了厉映桀和落星之间,那中年人不怒而威,目光扫过之处,那大汉慌忙放下了腰刀,而厉映桀也显得毕恭毕敬起来。 那中年人缓声道:“因为你们这些妖魔邪道入住,大残关内就没有王法了吗?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聚众斗殴。” 厉映桀拱手道:“镇守使段大人明鉴,我们并未聚众斗殴,而是这个人要硬闯我归灵山庄所住之处,我们不得已自卫而已。” 原来这中年人正是大残关镇守使段奕,只见他上下打量了落星一番,说道:“你面生的很,请问你是哪一门派的?” 落星说道:“我无门无派,只想找个安歇之处,明日拿了通关文牒,一早便走。” 厉映桀赶紧接口道:“镇守使大人,以此街为限,城南为我归灵山庄一系的人马居住,这可是你应允的,这个人一进城便跑到我们这里,还差点打伤了我的手下,我这才无奈还手的。”那持刀大汉听厉映桀如此说,赶紧连连点头,还咳嗽了几声,装作受伤严重。 段奕没理厉映桀,继续对落星说道:“你可知道,江湖各路人马在这个时候齐聚大残关,是为了什么?” 落星叹口气,说道:“玄天九玉。可玄天九玉与我何关?我只想借道出关而已。” 段奕又说道:“出关?你可知道,此时出关无异于找死。出大残关是方圆五百里的陌原,渺无人烟,而此时又是贪狼出没之际,你若孤身一人,稍有疏忽,便会成为贪狼口中之食。年轻人,你选此时出关,意欲何为?” 落星说道:“我对我的往昔已经失去了记忆,我听说大残关外魔剑门藏有一块静影壁,能照见人的往昔,我想前去借来一观。” 段奕冷哼一声,说道:“我听说这静影壁乃魔剑门的镇门法宝,怎会轻易借于你?” 落星依旧面无表情,说道:“这我也想到了,他们借与不借,我都要去这一遭,也好叫自己死心。” 段奕沉吟道:“既然这样,不如你今夜暂住我镇守使府中,待天明后,再议出关之事,可好?” 落星此时也别无选择,点头道:“那就打扰了。” 段奕收起长枪,对落星说道:“你且随我来,镇守使府就在这长街尽头。” 厉映桀眼望段奕和落星就此走远,一抹冷笑始终挂于脸上。那持刀的汉子忿忿说道:“自咱们进入大残关以来,这镇守使就处处和咱们作对,公子,你也忍得住?” 厉映桀桀然一笑,道:“你可知道,这镇守使段奕曾是玉罗山掌门玉衡子座下大弟子,他手持的那杆长枪名唤虎裂枪,十年前横扫江湖,鲜有对手。后来不知犯了什么事,被逐出山门,从此之后在江湖之上销声匿迹,却不料流落至此,竟成了大残关的镇守使。他原是玉罗山的门人,对咱们自然看不顺眼,咱们这次来大残关主要是为了玄天九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招惹他便不要招惹他。” 第四章 杯酒相逢 落星随段奕来到镇守使府上,正遇周大仙和周晓玉一脸苦相的坐在客厅之上,周晓玉一眼便看到段奕身后的落星,赶紧起身喊了一声“落星哥哥”,笑容全堆在了脸上,比吃了蜜还甜。周大仙看落星如甩不掉的牛皮糖,总是影随其后,又见周晓玉一见落星,那淑女的矜持风范便荡然无存,心里别提多不舒服了,表现在脸上,便是面如寒霜。 段奕听周晓玉和落星打招呼,惊讶道:“你们认识?”周晓玉随之把昨晚山洞遇险,多亏落星拔剑相助之事简略的和段奕述说了一遍,段奕听后,脸色稍缓,说道:“现在大雪初停,天气放晴,正是最冷之时,咱们就在府中小酌一杯,抵御风寒,可好?”周大仙、周晓玉和落星都不反对,段奕便吩咐下人备了一桌酒菜,四个人便推杯换盏起来。几杯酒下肚,周大仙便大倒苦水。原来,周大仙和周晓玉中午时分便来到了大残关,先是到城北投店,哪知玉罗山门人认为周大仙平时无门无派,且平时所为,几近江湖骗子,便不准他在城北住宿。周大仙又来到城南,归云山庄的人又嫌他没甚本事,把他赶了出来,祖孙二人在长街之上漫无边际的行走,真是又累又饿,好不凄惨,若不是遇到巡街的段奕,只怕祖孙二人今夜就要露宿街头,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说到这里,段奕劝慰道:“周老前辈,您若不为玄天九玉而来,就赶紧回关内吧,玄天九玉若要真在大残关出现,正魔之间必有一场血战,难免又是一场杀劫,到时候周老前辈您携着晓玉,又到何处去躲?” 周大仙长叹口气,说道:“我算定大残关此次必有一场血劫,我原是抱着好生之德,用我毕生所学,来大残关为正魔各路豪杰排解劫难,减轻杀戮,随便赚些养老的银子,但不料来到城里这么不受人待见,罢了罢了,老夫明日一早便走,这血腥杀戮之事,眼不见为净。” 段奕和落星听了,都暗自好笑,所谓好生之德,排解劫难说得冠冕堂皇,都不过是周大仙的借口罢了,最重要的还是想凭此机会赚取些银子吧。 周大仙满腹火气宣泄出来,胃口大开,大口的吃着饭菜,时不时再喝口美酒,只觉得天地之间是这么美好。趁着周大仙吃饭喝酒的间隙,段奕问落星到:“落星兄弟,你是怎么知道这大残关外魔剑门有块静影壁的?” 落星说道:“我曾偶遇鬼医圣手韩荡,他对我的失忆之症也是束手无策,但他告诉我,大残关外魔剑门下,有一块静影壁,能照见人的往昔,我才决意前去寻找。” 段奕说道:“我听闻,那静影壁是魔剑门的镇门之宝,你此行只怕会希望落空。”说着,段奕又悠然长叹道:“那前尘旧事真就这么重要吗?忘却的忘不却的已然过去,即便你知道你的来处,百年以后,你的归途也不过是一抷黄土而已。”说完,已是满脸忧郁之色。 段奕这话说的伤感,在一旁静听的周晓玉忍不住问道:“段大人可有什么心事?怎的这一瞬间便会阴云满面?” 段奕凄凄一笑,说道:“只是有感而发,无他无他,咱们继续喝酒。” 这场酒喝到半夜,周大仙满口大话,把各路听来的真的假的江湖传言杂糅在一起,讲得津津有味,段奕和落星听得昏昏欲睡,而周晓玉则安静的趴在桌上,不停的偷眼向落星望去,满眼的少女心事。 周大仙讲得口干舌燥,不经意间看到周晓玉那幅少女怀春的神态,气便不打一处来,干咳几声,不见周晓玉回应,气得连喝几大口水,腾的一声站起身来,冲段奕抱拳道:“段大人,叨扰多时,看着天色已晚,我祖孙俩明早还要赶路,就先行休息去了。”说着,便拉起周晓玉,便往客厅外走去。段奕被周大仙出乎意料的一番举动吓了一跳,赶紧安排下人指引周大仙、周晓玉向客房走去。 周大仙、周晓玉走后,落星和段奕又喝了几杯酒,段奕说道:“现在陌原之上群狼盘踞,此时出关,确有性命之犹。不瞒你说,我段某人在出任大残关镇守使前,也曾浪迹江湖,见识过各路拳脚剑法,这客厅之后便是演武场,莫若你展露几手剑法,我辨识一下,如我能识出你所使剑法的渊源,必对找出你的身世有极大的帮助,总强过穿越五百里陌原,去寻那传说中虚无缥缈的静影壁要来得靠谱。” 落星点头答应,俩人放下酒杯,穿过回廊,来到演武场,掣出宝剑,瞬间便舞出万般剑影,长剑随之入鞘,又在那一刹那间,周遭重陷入沉寂。 站在场外的段奕从未见识过如此剑法,过了半晌,才从喉咙里吐出一声“好”字。抬眼正见落星热切的望着他,段奕干笑一声,说道:“落星兄弟,你这剑法来如闪电,去如迅雷,来时万剑齐发,去时万剑归宗,凭这一手剑法,你在江湖之上已是罕有对手。不过说来惭愧,我真不识你这剑法,更不知道你这剑法的出处。” 落星闻言,神情黯淡下来,段奕劝慰他道:“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凭你这手出神入化的剑法,值此天下大乱之际,行走江湖,建功立业,扬名天下,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那些过往之事,对你来说,真就这么重要吗?” 落星低头道:“我只想弄清自己的身世,至于建功立业,扬名天下,我却从未想过。” 段奕见落星神情落寞,说道:“落星兄弟,静影壁只是传说,即便是魔剑门准许你借壁一观,能否照见你的往昔,还是未知之数。你还年轻,岁月悠长,何必对缥缈往昔记惦挂怀?我痴长几岁,你听我一句劝,趁还年轻,为自己的以后打算一下,至于能否记起往日之事,一切顺其自然,可好?” 落星没有答话,淡淡的说道:“我累了。”段奕唤过下人,安排落星前去休息,望着落星几近落寞的背影,似乎触动了自己的心事,长长叹了一口气。 第五章 城中生变 为防止周晓玉和落星再次见面,一大早,周大仙连招呼也未打,便携着周晓玉,匆匆离城而去。段奕起床后,听下人描述周大仙走的是何等匆忙,唯有好笑而已。落星此时已在客厅守候多时,只等段奕来为他签发通关文书。 段奕不慌不忙的踱步而来,微笑而语:“落星兄弟,你想好了没有,现在还想出关吗?” 落星点点头,淡淡的说道:“我正等段大人为我签发通关文书。” 段奕冷哼一声,说道:“昨夜我好话说尽,你却还执迷不悟。我身为大残关镇守使,要为通关的客商性命负责。要知道,出关便是五百里渺无人烟的陌原,现在陌原上正是贪狼成群出没的时候,我自成为大残关镇守使以来,从未在这个时间签发过通关文书。我不想看你在陌原上尸骨无存,所以,今日,我是不会为你签发的。” 落星对段奕的话充耳不闻,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说道:“我会在这里等。” 段奕双眉一皱,正要说话,一个军士,满面是血,匆匆的赶了进来。那军士一进门便扑倒在地,气喘吁吁的说道:“大,大事不好了,段大人,城里不知谁传出流言,说要杀掉大残关内所有人,血洗大残关,玄天九玉才会出现。现在魔道中人已经占领城门,不让任何人出入,城南已是一片杀戮,咱们巡城的弟兄十之八九已惨死于城内。” 段奕一听,大吃一惊,问道:“这是谁乱传的流言?城南?那是归灵山庄的人聚集之地,难道城北玉罗山等正道人马任魔道如此横行,残杀无辜,竟放任不管吗?” 那军士一脸悲戚之色,愤愤然说道:“城北的那些人虽然没有参与杀戮,但就是闭门不出。咱们有一队弟兄杀开一条血路,跑到城北,却被赶来的魔道人马屠戮杀尽。在这期间,任是杀戮之声,喊叫之声震天响,那玉罗山的人没有一个出来。什么正道,也是欺弱怕强之众,空有虚名。” 段奕听那军士说完,又问道:“城中咱们的士兵还有多少?” 那军士惨然一笑,说道:“还能有多少?本来大残关驻兵不过百名,现在死的死,伤的伤,再加上被重重围住,命悬一线的,咱们的士兵已经损失十之八九了,剩下侥幸活着的,也都四散逃命去了。” 段奕说道:“凭咱们镇守府这点儿人马根本无法阻止归灵山庄那些人,我去和玉罗山的人交涉一下,请他们出手阻止魔道残害无辜。” 那军士闻言,摇头道:“段大人,您别去,那玉罗山的人和魔道的人都是穿一条裤子的,不会保护城内的百姓。” 段奕不置可否,看了一眼落星,落星依旧一脸漠然的坐在那里,仿佛这些事和他无丝毫关系。段奕叹了口气,操起长枪,便急匆匆向门外走去。 段奕马不停蹄,一路赶到玉罗山众人下榻的酒店,只见酒店外尸横遍地,而酒店大门果真是紧紧关闭。段奕踏下马来,气充丹田,朗声道:“玉罗山众位道友,段奕有事求见。” 段奕连喊三遍,酒店门才缓缓打开,一个身着青衣的少年走了出来,冲段奕打了稽首,说道:“镇守使大人,家师正在闭关修炼,不好出来迎接,失敬了,不知大人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段奕见那青衣少年无视身边躺满了尸体,满嘴场面话,心中十分厌恶,但心中转念一想,此次前来,正是哀求玉罗山人众出手相救城中百姓,强压厌恶之情,缓声道:“道友请了,因为归灵山庄的人不知何故在城中大开杀戒,无数无辜百姓丧命于他们刀枪之下,无奈我大残关驻兵兵力不足,无力弹压,而且现在士兵们也已经伤亡十之八九,出城寻找援兵,只是远水不解近渴,故我想请玉罗山众道友出手阻止魔道的杀戮,以拯救全城百姓。” 那青衣少年一脸冷漠之色,淡淡的说道:“段大人请了,按说阻止魔道行凶也是我们玉罗山等正道中人的份内之事,无奈家师现在正处于闭关修炼的紧要关头,不能为外界打扰,家师一旦出关,我必会第一时间告知家师,段大人你看如何?” 那青衣少年边说边向后退去,段奕只觉得心中一腔怒火腾然升起,手中长枪一点,怒道:“你是何等辈分?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推三阻四,我要见你们师父,拦我者死!” 说着,段奕飞身越过那青衣少年,便向店内冲去。那青衣少年猝不及防,待反应过来,段逸已一只脚踏进了酒店大门。忽然,传来一阵兵刃相交之声,段逸长枪枪尖正划过一柄横冲出来的长剑剑身。那持剑之人从店内缓缓走了出来,脸上一道剑疤覆盖了整个右边的脸颊,在日光的照射之下,煞是可怖。 那人冷冷的对段奕说道:“段大人,家师正在闭关修炼,请段大人不要随意乱闯,坏了家师的清修。” 段奕冲那持剑之人抱拳道:“静如兄,一别十年,别来无恙?”原来这持剑之人正是玉罗山玉玉珠子座下大弟子刘静如。 刘静如并不还礼,依旧是一脸冷漠,段奕也不以为忤,继续说道:“静如兄,我知道玉珠子师叔就在里面,请你看在满城无辜百姓的份上,让我和玉珠子师叔见上一面,当面陈请。” 刘静如轻笑一声说道:“段大人请自重,你乃玉罗山弃徒,家师何德何能敢做你的师叔?” 段奕强忍怒火,说道:“静如兄,念在当年同门之谊上,你就让我进入,和玉珠子师……道长见上一面。” 刘静如冷哼一声,说道:“同门之谊?我若不念同门之谊,早就不和你在这里啰嗦了。段奕,你看我脸上的这道剑疤,十年之前,正是拜你所赐!那时,你可念过同门之谊?” 段奕哑口无言,一咬牙,提枪便欲硬闯,但见刘静如一挥手中的剑,几个玉罗山门人从店内跃了出来,排成剑阵,指向段奕。段奕知道,凭己之力,根本无法闯过剑阵,于是冲酒店内高呼道:“玉珠子师叔,我知你最恨魔道横行,现在魔道在城内屠戮无辜,你真能坐视不理吗?若你仍记恨我段奕当年对你不敬之事,你若救得全城百姓,是杀是剐,段奕随你处置。” 段奕连呼数声,店内寂静无声。段奕强忍满腔怒火,一枪击断店门前的系马杆,飞身上马,拨转马头,向镇守使府奔去。 第六章 生死相随 回镇守使府的路上,段奕看到城南方向乌烟滚滚,而杀伐之声已经渐渐平息,他知道城南百姓已经多数罹难,魔道人马马上便会杀向城北。段奕心急火燎的回到镇守使府,却见府内一片狼藉,那些下人、护卫全都四散躲难去了,唯有落星依旧一动不动的坐在前厅。 段奕一见落星,气便不打一处来,急冲冲的说道:“你还不走?你可知道,魔道正在屠城,你再不走,只怕就来不及了。” 落星依旧是一副平淡的语气:“我等你来签发通关文书。” 段奕哭笑不得,说道:“现在城内大乱,大家都着急逃命,有没有这个通关文书这么重要吗?” 落星不着一语,眼望段奕,段奕气冲冲的掏出一张通关文书,掷给落星。落星接在手中,波澜不惊的道了一声“谢”,便转身欲走。段奕望着落星正要离去的背影,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大声喊道:“落星,你此次出关的目的不就是想要借魔剑门的镇门之宝静影壁一观吗?我有法子保证你绝对能够借到。” 落星听段奕如此说,停住脚步,转过身来,问道:“哦?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段奕从怀里拿出半枚戒指,对落星说道:“十年前我同魔剑门掌门魔灵子有旧,你凭此信物她可以满足你借静影壁一观的要求,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落星看那半枚戒指乌黑光滑,上面镌刻着一枚剑形符号,虽不知是什么材料所制,但隐隐泛放光华,显然是件宝物,又看到这半枚戒指系段奕从贴身之处小心掏出,不由得不信,于是问道:“什么条件?” 段奕对落星说道:“府中后院有我收养的十几个孤儿,你帮我把他们带到魔剑门,以避此城中杀劫。”说着,段奕将手中的半截戒指递给了落星,说道:“这半枚戒指是魔剑门掌门人魔灵子的随身之物,她见到后,自会答应你的一切要求。” 落星听段奕话音悲凉,虽心中仍有疑惑,但还是接过戒指,答应了下来。俩人来到后院,只见十几个八、九岁的孩子正抱头大哭,孩子们一见段奕回来了,立刻聚集到他的身边。段奕弯下腰去,满面慈爱之色,一一劝慰了一番,见孩子们渐渐止住哭泣,才指着落星对他们说道:“孩子们,现在城中有坏人捣乱,我无暇顾及你们。这位落星叔叔是我的好朋友,你们跟他暂到城外一避,这一路上,你们一定要听落星叔叔的话。” 孩子们一听段奕要和他们分离,当即又大哭起来。就在这时,府外的喊杀声愈来愈近,段奕知道形势危急,急切的对落星说道:“一会儿我负责在前面杀开一条血路,你只管护卫这些孩子就好,西门离镇守使府最近,咱们就从西门出城,出城后,你护卫孩子们向西行进,不要管我生死。落星,我无力保护全城百姓,心中有愧,只能与此城同生共死,但这十几个孩子,绝对不能有失。” 说着,段奕一挺手中的虎裂枪,便向外冲去,落星赶紧收拢起这十几个孩童,长剑出鞘,紧随其后。 此时府外已经聚集了大量魔道人马,为首的正是归灵山庄少庄主厉映桀。厉映桀手摇折扇,轻笑道:“镇守使大人神色慌张,这是要到哪里去啊?” 段奕怒道:“你们这些魔道中人,滥杀无辜,连手无寸铁的百姓也不放过,真是毫无人性。” 厉映桀轻蔑的望着段奕,说道:“正道那些所谓正人君子们就有人性可言吗?你可知道,这场杀戮,玉罗山的人是默许的,只不过他们碍于自己的名声,不想亲自参与杀戮。也罢,我们魔道的名声早就坏透了,为了玄天九玉,再往自己身上加些污点儿,又有何不可?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段大人,你的那些前师叔、前师兄们早就把这些事儿看透了,你却还在这里裹足不前,也真怪不得十年前你便被玉罗山逐出了师门。” 厉映桀的一番话说到了段奕的痛楚,段奕一挺手中的虎裂枪,便向厉映桀冲来。厉映桀见段奕来势汹汹,不想和他碰硬,身形一变,闪到一边。哪知段奕这一招只是虚招,长枪一晃,段奕已冲进人群,虎裂枪所到之处,飞沙走石,人哭狼嚎,硬是杀开了一条血路。落星以剑为盾,在那些孩童周围织出重重剑影,意欲突破剑影之人,非死则残。 段奕在人群中左右冲杀,裹挟着魔道人马的刀枪剑戟,艰难向前,而厉映桀一招失算,已把自己阻隔在战团之外,此时想再透过重重人群加入战团已是万难,只能在战团外徒劳无功的指挥着。段奕一路冲杀,落星护住众孩童,紧随其后,已是渐近西门。这一路,段奕用的都是大开大合的招式,勇于进攻,而疏于防御,等他俩一路奋杀到西门门下时,段奕身上已经布满了刀伤剑痕,鲜血浸透衣襟。而那些魔道中人也已经杀红了眼,不顾生死的汹涌而来。段奕所用的招式极费体力,此时他已觉得手中的虎裂枪似有千斤之重,招式渐缓。眼看就要杀出城去,就在这时,段奕抬眼看到,有人正拨动城闸,段奕知道,这城闸一旦落下,他和落星便再无希望杀出城去。可魔道的人不怕死般汹涌而至,自己也已身心俱疲,这短短几步,他竟无力冲杀过去。果真天命如此吗?段奕仰天长啸,手中的虎裂枪如风舞动,一时之间,他门户大开,已是全然不顾自己生死的打法了。凭这口气,段奕堪堪逼退了魔道人马的进攻,向前又挪动了几步,但离那门闸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一柄长剑趁虚而入,洞穿了段奕的胸膛。段奕一声怒吼,长枪点地,鲜血顺着枪杆流落于尘埃之间,落星看在眼里,却无奈魔道人马众多,他堪堪护住十几个孩童不受伤害,根本无力对段奕施以援手。段奕啐出一口热血,站直身子,拼尽全身力气,把手中的虎裂枪奋力甩向那拨动门闸的魔道之人,那魔道之人应声落地,段奕朝落星大声喊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说着,段奕大喝一声,用力扑倒了两个前来阻止的魔道之人,魔道众人见段奕来势凶猛,全是拼命的打法,一时心中大骇,畏畏缩缩着不敢近身,落星趁着这个时候,舞动长剑,护着众孩童冲过了城门。 段奕背向城门方向,浑身是血,堪堪站立,一声大吼,魔道众人被他的气势所镇,一时之间,竟无人敢上前。此时,厉映桀已经挤进了战团,见段奕立于城门中央,拾起一把铁剑,向段奕掷去,段奕已无力躲闪,那铁剑洞穿了段奕的胸膛,段奕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了,身体摇摇欲晃。魔道众人被厉映桀的这一剑激起了勇气,一声呐喊,冲上前去。 忽然,一袭白衣从天而落,飘落在段奕身旁,剑弧所到之处,魔道人马纷纷躺倒在地上。那白衣女子扶住段奕,凄凄喊了一声“段郎”,已是满脸泪水。段奕勉强睁开双眼,无限温柔的看着那白衣女子,伸出手去,想要抹去她脸上的泪滴,却终于无力的垂在半空里。 “灵儿,”段奕低低的喊了一声,脸上挂着醉人的微笑,“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那白衣女子正是魔灵子,眼见段奕气若游丝,魔灵子心如刀绞。段奕躺在魔灵子的怀里,痴痴的看着她,如同看不够似的,说道:“灵儿,十年前咱们相逢的那一幕幕,我终不能忘记,十年来,我时时梦见你,只有今日,你这样揽着我,我才感到如此踏实。灵儿,我再不能陪你去陌原了……”话音未落,段奕已经恋恋不舍的合上了眼睛。 “段郎,段郎。”魔灵子一声声哭叫着,把段奕紧紧抱在怀里,可段奕的躯体还是在渐渐冷去。就连魔道众人也被眼前的这一幕场景所动,竟纷纷驻足。 魔灵子抱起段奕,在段奕耳边低语着:“段郎,陪我再回陌原好吗?从此之后,什么事什么人都不会再把咱们分开。”一步步向城外走去,就在这时,厉映桀手持长剑,一剑刺穿了魔灵子的胸膛,魔灵子喷出一口鲜血,缓缓躺倒在尘埃里,双手却还紧紧的抱着身躯早已冰冷的段奕…… 第七章 草原贪狼 厉映桀站在城门前,眼望落星远去的方向,一个归灵山庄的小头目来到厉映桀身边,毕恭毕敬的问道:“少庄主,咱们还追过去吗?” 厉映桀摆摆手,说道:“现在陌原上贪狼盘踞,这个时候出入陌原实属找死。此一役,咱们的人马损失惨重,好手折损了不少,别忘了,城北还有人看着咱们呢。” 落星护送着那十几名孩童在陌原上艰难行走。大雪初停,此时正是最冷时分,陌原之上白皑皑一片,白雪过膝,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落星和那十几个孩童在陌原上行进了十几天了,这十几天来,他们渴时饮雪,饥时落星便去寻找出来觅食的野物,也曾挖过还未腐烂的草根充饥,但饶是如此,落星依旧护着那十几个孩童不曾有失。那十几个孩童也很听话懂事,疲饿交加,也不曾抱怨落队。 这一日傍晚时分,落星打着一只出来觅食的野兔,见天色已晚,便找了个陡坡背风之处,生火做饭,准备在这里住宿过夜。夜已深沉,落星照顾众孩童睡熟,独自坐在火堆前,望着闪烁跳耀的火光发呆,忽然,一声狼嚎从远处传来,不一会儿的工夫,狼嚎声时起彼伏,把一众孩童全部从睡梦中吵醒了。落星知道,他们这是遇上贪狼群了,他赶紧把那十几个孩童归拢到身边,先把那几个低低抽泣的孩童安抚平静,然后长剑出鞘,横在身前,眼睛警惕的望着前方。 狼嚎声时长时短,似乎是在召唤伙伴,不一会儿,整个陌原之上,全是狼嚎之声。随着狼嚎声渐渐逼近,落星看到,茫茫夜色里,闪烁的全是贪狼那双发绿的眼睛。 落星往火堆里放了些枯草木块,火势渐旺,那渐渐逼近的狼群,眼望熊熊燃烧的篝火,一时之间,竟不敢进攻。但枯草木块被落星连添几次后,很快就要燃尽,火势渐小,而落星身边已无可燃之物,群狼胆子开始大起来,一步步逼上前来,伏在地上,蓄势待发。 落星把孩子们护在身后,握剑的那只手已经慢慢泛出汗水来。人狼就这样对峙着,忽然,一只贪狼再也忍不住了,跳起身来,便向落星咬来,落星长剑挥出,一道剑弧迅如闪电,把那只腾空而起的贪狼斩作两截。群狼见此情景,稍稍向后退了几步,忽然,一左一右两只贪狼如同商量好了一般,同时向落星扑来。落星长剑再出,砍下一只狼头后,剑势不减,剑尖直接洞穿了另一只贪狼的咽喉。落星身后的那些孩童们哪曾见过如此血腥景象,一个个吓得哇哇大哭起来,落星无暇顾及他们,只能继续手握长剑,怒视群狼。 群狼听到孩童们的哭声,愈加兴奋起来,数只贪狼同时腾空而起,向落星袭来。落星手中之剑化作万点寒星,准确的洞穿了每一只奔袭而来的贪狼的咽喉。群狼见血疯狂,不要命似的纷纷扑来,落星舞动长剑,在孩童面前织成密密的剑雨,来犯之狼皆被他斩落于面前。但群狼显是红了眼睛,前仆后继,不断扑来,落星的长剑越舞越快,面前狼尸堆积如山,而贪狼仍似斩杀不尽般纷纷而来。落星调均气息,起剑落剑干净利索,绝不多耗一分气力,所以虽和群狼斗了大半夜,仍精力充沛。眼见天色渐亮,群狼焦躁起来,加快了进攻的频率,但仍不能突破落星以剑织成的防护网,反而又落下许多狼尸。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狼啸冲破云天,群狼竟安静了下来,只见一只浑身雪白只脑袋上顶着一缕灰毛的贪狼从狼群中走了出来,群狼对那只贪狼十分恭敬,让人一看便知,这是群狼之王。贪狼王躲在几只健硕的贪狼身后,一声长啸,几声短嚎,似在指挥群狼。啸声未落,三只贪狼从左、中、右三个方向向落星攻来,落星挥动长剑,剑弧划过,三只贪狼皆躺倒在雪地之上。贪狼王又嚎叫了几声,又有四只贪狼从不同方位攻来,就这样,群狼变幻数量,变幻方位,不断向落星进攻,而且进攻的频率越来越快。落星集中精力,挥动长剑,不断变换着招式,渐渐感觉到了疲意,而群狼丝毫无停止进攻之意 落星又支撑了一会儿,疲惫之意渐重,而群狼仍源源不断的攻来,有几只贪狼甚至差点突破剑影,伤害孩子。落星眼望那贪狼王,知道想要脱离现在的困境,只能将狼王斩杀,但贪狼王十分狡猾,躲在群狼之后指挥,绝不向前。落星因要护住身后的十几位孩童,只能被动防御,无法杀入狼群。 落星剑势渐缓,贪狼王显然看出了落星渐处劣势,不断催动群狼发动进攻,群狼攻势愈加猛烈起来,落星只觉得手中之剑愈加沉重。忽然,两只贪狼绕过群狼,一左一右,从侧面向落星身后的孩童们攻来,落星一惊,剑锋先向左刺去,那只贪狼身子向后一缩,跳出了落星剑锋的覆盖之地,落星一剑刺空,赶紧又向右侧刺去,那只贪狼也是虚攻,落星再次刺空。就这样,群狼不断进攻,那两只贪狼实实虚虚,不断骚扰,不一会儿便累得落星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群狼几次突破了落星的剑网,虽被落星回护过来,但已是险象环生。忽然,贪狼王一声长啸,群狼竟停止了进攻,狼王躲在群狼之后,挑弄似的看着落星。落星知道,群狼正谋划着一场更加凌厉的进攻,而此时落星已经筋疲力尽,实在没有信心能够抵挡住群狼就要发动的攻击。 落星眼望寒星,想自己今日可能会葬身于狼腹之中,反而平静下来,弯身安慰了身后的那十几个孩童几句,重又握紧了长剑,准备和群狼决一死战。 可就在这时,只见贪狼王神色变得温柔起来,引颈长啸,调转身来,竟带领着群狼向陌原深处跑去。落星惊于眼前巨变,但心中大有死里逃生之感,腿脚一软,旋即跌坐在地上。 第八章 静影沉壁 落星不知群狼为什么会突然跑掉,但见群狼远去,似乎是不会再回来,放下心来。夜风袭来,几声清脆的铃声由远及近,是几个身着白衣的女子摇着铃铛,慢慢走了过来。那几个白衣女子一见满地的狼尸,又看到落星满身狼血,瘫坐在地上,而落星身后还有十几个孩童,大吃一惊。为首的一个白衣女子走上前来,问道:“你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不知道这个时节陌原之上贪狼盘踞吗?真是不要命了。要不是我们姊妹听到群狼嚎叫异常,怕是有人被群狼攻击,用铃音赶走了群狼,你们早就葬身狼腹了。” 落星艰难的说了一声“谢”字,虽心中十分好奇她们竟能用铃音赶走贪狼,但萍水相逢,也不便深问。落星站起身来,抬眼间,正看到那白衣女子手中所持之剑的剑柄上镌刻着一枚剑形的符号,竟和段奕给他的那半枚戒指十分相似,落星赶紧问道:“请问姑娘们可是魔剑门门人?” 那白衣女子说道:“是啊,在这陌原方圆五百里,只有我们魔剑门门人能用铃音驱走贪狼。” 落星从怀里掏出那半枚戒指,那些白衣女子一看到这半枚戒指,便惊呼道:“这,这是我们掌门人的信物,怎么会在你手上?” 落星说道:“这半枚戒指是大残关镇守使段奕段大人,这群孩子也是段大人让我带过来的。” 那白衣女子闻言,接过戒指仔细的查看了一番,说道:“不错,这半枚戒指是我们掌门送给段公子的。这么说你是从大残关来的?你可见过我们掌门?我们掌门去大残关已经十几日了,至今杳无音讯,前去打探消息的姊妹们也没有回音。” 落星道:“当时局势十分混乱,我没有见过你们掌门。” 白衣女子问道:“局势混乱?大残关地处偏僻,一向安宁,现在又不是开关之际,怎么会局势混乱?段公子可还好?” 落星凄然道:“因为传言玄天九玉要在大残关内出现,所以正魔两道齐聚大残关,后来又传言,要屠尽大残关内百姓,玄天九玉才会出现。魔道屠城之际,段大人将这十几个孤儿托付给我,要我把他们带到魔剑门,他负责殿后掩护,在我出城之际,段大人已身中数剑,其中一剑洞穿了段大人的胸膛。”落星虽未明言,但话语里暗指,段奕只怕已是九死一生。 白衣女子面露悲伤之色,但转而厉声问道:“此时并非出关之际,你到大残关意欲何为?也是为了玄天九玉吗?” 落星摇头道:“我听说贵派有一方静影壁,能照见人的过去。我此时出关,正是为了借贵派之宝静影壁一观。段大人知我出关之意,在屠城之时,把这半枚戒指交给我,说我凭此戒指贵派必不会拒绝我的请求。作为交换,我必须将这十几个孤儿安全带到贵派。现我幸不辱使命。” 白衣女子上下打量了落星一番,又看了看他身后那十几个瑟瑟发抖的孩童,心中疑虑略略打消了些许。这白衣女子颇有主见,对落星说道:“敝派离这里有十余里地,看似不远,但此时血厚难行,你又鏖战一夜,此时身心俱疲,这十几个孩童看上去也是又累又饿,只怕不能远行,你们先在这里稍等,我们去找些帮手车马过来,你看如何?” 说罢,那白衣女子掏出些食物,给那十几个孩童分了,转身要走,落星欲言又止,那白衣女子似乎猜透了落星的心思,又说道:“你放心,贪狼散去,必不会回头。我们去去就来,前后不会超过一两个时辰。” 白衣女子们走后,落星又聚拢了些谷草朽木,生起火来,果真再没见贪狼出没。天色渐亮,只听似无数人马在陌原上奔腾而过,落星极目远眺,只见数十位白衣女子身骑骏马,奔腾而来。在落星面前停住后,为首的一个中年女子冲落星一抱拳道:“我乃魔剑门雪荃,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落星回礼道:“我叫落星。” 雪荃道:“你的事雪茗妹子已经和我说了,咱们先回敝派,稍作歇息,再作打算,如何?” 落星点头同意。雪荃命人牵过一匹空马,让落星骑了,又有十几个白衣少女将那十几个孩童揽在马上,雪荃调转马头,马鞭所指,数十匹马齐声奔腾,径直向魔剑门奔去。 落星来到魔剑门,雪荃将那十几个孩童安顿下来,安排了些饭食让落星吃了,又吩咐人带落星下去沐浴更衣,在客房暂且住了下来。落星绷紧精神,同群狼斗了半宿,此时骤然放松,只觉倦意袭来,躺倒在床榻上便睡。等落星一觉醒来,已是傍晚时分,落星只听隐隐约约有哭声传来,心中奇怪,循声寻去,来到前厅,只见厅下摆放着两具棺木,百十位白衣女子正在棺木前低低抽泣,为首站着的正是雪荃。 落星不便现身,便偷偷退了回去。在客房里等了好久,雪荃才推门而入。雪荃面色平静,眉宇间却藏不住那丝哀伤。只听雪荃说道:“落星兄弟,我们派去打听消息的姊妹已经回来了。她们到达大残关的时候,关内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我们掌门和段公子相拥在一起,惨死于城门前……”说到这里,雪荃禁不住再度梗咽。过了好一会儿,雪荃长吸了口气,继续说道:“既然段公子已经把那半枚戒指送给你了,我们魔剑门上下必然会满足你的愿望。静影壁能照见人的过往,只限于午夜时分。今晚午夜,我会引你到我派禁地,静影壁前。”落星抱拳称谢。 午夜时分,雪荃果不食言,前来引导落星来到了静影壁前。静影壁是一块光滑的石壁,能照见人的身影,落星一眼瞥见,壁前的石沿上孤零零的放着半枚戒指,落星心中一动,拾起那半枚戒指,并掏出怀中段奕给他的那半枚戒指。 只听雪荃说道:“这枚戒指本是我们掌门的随身之物,当年我们掌门和段公子两情相悦,我们掌门便将这戒指一分为二,将其中的半枚交给了段公子当做定情信物。后来,我们掌门和段公子终没有在一起,我们掌门人夜夜拿着这剩下的半枚戒指在这静影壁前,追思着她和段公子的过往种种。情益深,意益切,而人愈憔悴。” 落星将两个半枚戒指轻轻的合在了一块,两相一合,竟严丝合缝,发出熠熠光彩,一瞬之间,在静影壁前竟融合成了一枚戒指,其上连半星断痕也没有。就在这时,静影壁上出现了一副陌原飘雪的画面,雪荃惊叫道:“这,这,难道这静影壁映照了这枚戒指要重现我们掌门和段公子的往昔种种?” 第九章 雪飘陌原 陌原之上,雪花飞舞,两队人马被贪狼重重分割包围。剑影闪烁,所到之处,贪狼非死即伤,但贪狼如杀不完伤不尽似的,前仆后继,不停的冲杀过来。终于,有人支撑不住了,被贪狼一口咬住,随后数只贪狼一起扑了过来,随着一声惨叫,不一会儿的工夫,人已被贪狼撕成了碎片。 只听得一个手握双钩的中年汉子大声喊道:“玉珠子,你别固执了,此时咱们若再不摒弃门户之见,正魔之分,合兵一处,咱们今天可能就真交待在这陌原之上了。” 此时玉珠子也已经汗流浃背,汗珠滴落在他花白的胡须之上,片刻之间便凝成了冰雪。玉珠子眼望四周,门下弟子多有损伤,而群狼却不见有退缩之意,于是回应道:“厉天行,那咱们就合兵一处,共同对付这贪狼。你率领你归灵山庄人马向我玉罗山门人靠拢便是。” 厉天行笑骂道:“玉珠子,你这小算盘打得真是震天响啊。为什么是我归灵山庄向你玉罗山靠拢?咱们应共同努力向中间靠来。玉珠子,你若承认你们玉罗山已无力应付群狼的进攻,我归灵山庄处于江湖道义,向你们靠拢过来,也未尝不可。” 玉珠子骂道:“放屁,我玉罗山用你们救?好,就向中间靠拢!” 说着,玉珠子、厉天行各自挥舞兵器,指挥着双方的人马且战且走,会师于一处,共同击杀起贪狼来。 两队人马汇合在一起后,战斗力大增,贪狼虽然众多,但在归灵山庄和玉罗山两队人马的冲杀之下,渐处颓势,就在这个时候,一声狼啸在陌原上空回荡,一只浑身雪白,唯独脑袋上顶着一绺灰毛的贪狼傲然站立在一块巨石之上,引颈长啸。自这只奇怪的贪狼出现后,群狼似乎有了主心骨,勇猛向前,渐渐又扭转了颓势。那只贪狼又长啸了数声,似乎是在指挥石下的群狼。群狼变幻阵势,三只狼一组,相互掩护,共同进攻,不一会儿的工夫,便有数名玉罗山的弟子、归灵山庄的门人葬身于狼腹。只听厉天行再次大呼道:“他奶奶的,这群狼难不成成精了?玉珠子,你看到那只站在石头上的贪狼了吗?我若猜得没错,它就是贪狼王,它现在正指挥群狼进攻咱们呢。若要扭转现在的颓势,就要先行击毙这只贪狼王。玉珠子,咱们一前一后,相互配合,合力把这只贪狼王击杀如何?” 玉珠子深以为然,冲厉天行打了个手势,俩人同时纵身跃起,一剑双钩,向那只贪狼王奔袭而来。哪知贪狼王果是精明的很,眼见玉珠子、厉天行行动有所异常,便早早的跳下了巨石,混杂在群狼之中,不见了踪影。玉珠子见一击不成,转身欲退,厉天行扬手扔出一团黑雾,向玉珠子迎面罩来,玉珠子赶紧闭住呼吸,却早已吸入了一口。玉珠子情知不好,翻身飞下巨石。厉天行哈哈一笑,高声说道:“玉珠子,我本欲用本门秘制毒药药倒那只贪狼王,却不料误伤了友军,你若觉得难受,我这里就随身带有解药,只要你一句话,我随时可以送于你,你服下即可便好。” 玉珠子强压心头怒火,冷哼一声,说道:“你自己留着吧,贫道用不着。”此时玉珠子虽觉内息翻腾,五腑六脏翻江倒海般难受,却只能不动声色,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暗地里却吩咐道:“刘静如,段奕,我刚才不小心着了厉天行的道,现在必须立刻运气逼出毒气,你俩护在我面前,暂且替我抵御群狼。”刘静如、段奕应声前往。 贪狼王躲在群狼之后,遥控指挥,群狼在贪狼王的指挥之下,进退有序,一时之间,大占上风。正当群狼占尽便宜的时候,忽然贪狼王一声长啸,群狼扭转身躯,便向远方奔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陌原之上,只留下遍地狼尸和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弄得呆若木鸡的两派人马。随着一声清脆的铃音传来,一个身着白衣、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站在了巨石之上。只见那白衣女子声如银铃般说道:“你们真是不要命了,竟敢在这个时节出入陌原?你们不知道吗?这个时节正是贪狼盘踞陌原之时,刚才若不是我以铃音引走了狼群,只怕你们都得葬身于狼腹。” 厉天行向前走了一步,冲那白衣女子拱手道:“归灵山庄厉天行谢过姑娘的救命之恩。姑娘何不下来,我厉某人当面重谢。” 那白衣女子没有搭理他,继续说道:“我劝你们从哪里来还是回哪里去吧,若再次遇到贪狼,只怕你们就没有今天的好运气了。” 说着,白衣女子纵身向前跃出,几起几落间,便不见了踪影。 玉珠子此时刚刚调匀气息,把刘静如、段奕喊到身边来说道:“这归灵山庄的毒药果真厉害,我现在虽已驱除余毒,但这几日不能大动气息,刘静如、段奕你俩是玉罗山年青一代的翘楚,这几日要为我多多分忧。” 刘静如问道:“师尊,刚才那白衣女子是何来路?竟能控制贪狼?” 玉珠子冷哼一声道:“我若猜得不错的话,那白衣女子正是魔剑门门人。魔剑门背倚魔剑山而建,以魔剑山为名。几百年来,魔剑门因地处偏僻,远避江湖纷争,所以世人对其知之甚少,又因熟悉贪狼习性,竟以贪狼为伴,所以才驱使得动贪狼。魔剑门虽非魔道,但也非正道,咱们此次前来,以寻找玄天九玉为第一要务,还要防备归灵山庄的明枪暗箭,能不招惹他们便不招惹,以免节外生枝。” 刘静如和段逸齐声称是。就在这时,厉天行喊道:“玉珠子,我们先走了啊,你们在后面慢慢聊。” 玉珠子冷哼一声,归拢起人马,细细查检了一遍,发现已有十几位好手死于群狼之口。一丝不好的预兆在玉珠子心底腾然升起,他面色阴郁,一挥手,下令全速前进,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远方,只余遍地尸体,在这月光之下,陌原之上,煞是可怖。 第十章 剑映飞雪 玉罗山众人虽是后发,但在玉珠子的连连催促之下,竟慢慢赶超过归灵山庄的人马,早早来到了魔剑山下,找了个可避风雪的地方安营扎寨。归灵山庄的人马随后赶到,远远的找了个较为舒适的地方,辟作了营地,这一魔一正就这样在魔剑山下对峙起来。 一连几日,大雪时起时落,那日玉珠子在中毒后为同归灵山庄争一时长短,催动真气赶路,受了内伤,此时只能静心养伤,约束门人、巡查营地周边、监视归灵山庄的动向等一众事务全压在了刘静如和段奕身上。两人小心翼翼,凡事相互商量,倒也没出什么差池。 这一日,正当段奕在营地周围巡查,一个白衣女子急冲冲的赶了过来,近前一看,正是几日前在巨石之上以铃音惊退群狼的那个年轻女子。只见那白衣女子手里抱着几柄断剑,一见段奕,便把那几柄断剑掷在地上,冷哼一声,对段奕大声说道:“这是你们玉罗山的人干的好事!你们玉罗山枉称正道,竟敢私闯我魔剑门禁地,多亏被我们的人发现得早,只留下这几柄断剑逃逸去了。所谓誉满江湖的名门正派,竟干些鸡鸣狗盗之事,真是一群欺世盗名之徒。” 段奕被那白衣女子一顿呵斥弄得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低头捡起那几柄断剑,果见剑身之上镌刻着玉罗山的标志。在那白衣女子的谩骂之中,段奕慢慢得知,就在昨日晚上,一群蒙面人欲闯魔剑门禁地,幸好被巡查的魔剑门门人发现,一番激战后,那群蒙面人留下了这几柄断剑便自行撤去。白衣女子检视断剑后发现剑身上刻有玉罗山的标志,便断定是玉罗山的人所为,故前来兴师问罪。 段奕弄清原委后,赔笑道:“我玉罗山门规一向严谨,不会有人干这龌蹉之事,你暂且稍等一下,我现在就着人巡查一番,看有无人丢失随身兵器之事。” 那白衣女子冷哼一声,说道:“你们的人只会相互包庇,有与没有,还不全凭你们自己一张嘴吗?除非我陪你一起去巡查,我眼见为实,方会信你一二分。” 段奕闻言,为难道:“姑娘,实不相瞒,我玉罗山门规严格,外人不得随意进入我派的驻扎营地。” “不得随意进入?只怕你心虚害怕吧?那你把他们都叫出来,当着本姑娘的面巡查。”那白衣女子咄咄逼人道。 段奕没有答话,蹲下身来仔细去看那些断剑,却发现了些许端倪。站起身来,段奕正色道:“姑娘,你能否听在下一言?兵器乃我辈防身之物,断不会轻易丢弃,这是其一。其二,你看这些断剑,剑身布满锈斑,若是随身佩戴的防身之物,只会仔细保养,绝不会让它生锈。由此断定,这些兵器绝不是那些蒙面人的日常所用,他们之所以将这些断剑丢在现场,正是为了嫁祸于我玉罗山,挑起贵派与敝派的纷争,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那白衣女子听段奕这么说,也仔细看了那些断剑,觉得段奕言之有理,面色稍和,问道:“那依你所说,这事是谁干的呢?” 段奕笑道:“在下不敢妄下结论。但目前驻扎在魔剑山下的无外乎贵派、敝派和归灵山庄。敝派和归灵山庄时常摩擦,互有死伤,他们持有敝派的兵器,也不足为奇。” 那白衣女子显然已被段奕的一番话说动,面色完全缓和了下来,就在这时,段奕身后传来一声威喝,他回头一看,玉珠子一副不怒而威的样子,正站在营寨之前。段奕赶紧上前请安。 玉珠子看也不看那白衣女子,缓声对段奕说道:“我刚才听到营寨前有喧闹之声,怕出意外,过来查看一下。那白衣女子来这里所为何事?” 段奕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细细的和玉珠子述说了一遍,玉珠子冷哼一声,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和她费这么多口舌?把她赶走便是。” 那白衣女子听玉珠子如此说,火气腾然而起,指着玉珠子怒喝道:“你们玉罗山自称名门正派,却尽干龌蹉之事。昨夜夜闯我派禁地不说,还伤了我派几个门人,仗势欺人惯了吗?你可知道,这里是我魔剑门的地盘,容不得你们在这里放肆。来吧,咱们手上见个真章!”说着,那白衣女子拔出剑来,直指向玉珠子。 玉珠子傲然道:“你还不配和我动手。段奕,你把这刁蛮女子打发走,不要和她废话。”玉珠子说完,转身就走。那白衣女子一咬牙,挺剑向前,段奕无可奈何,横起长枪,拦住了那白衣女子的去路。那白衣女子剑势突转,向段奕刺来,段奕赶紧横抢去接,哪知这又是一记虚招,白衣女子的剑势再变,再次向玉珠子奔袭而来。玉珠子一副山崩于面前而心不跳之色,继续向前走去,段奕招式已经用老,已来不及再次横在白衣女子面前,而玉珠子继续信步向前,似乎把自己的生死完全交在了段奕的手里。 段奕心里暗暗叫苦,眼看白衣女子的剑就要刺到玉珠子身上,只能再挺长枪,向那白衣女子的肩头扎去。白衣女子赶紧撤剑回护,只见那柄长枪来势凶猛,段奕已经收势不及,竟在白衣女子肩上划开了一寸见长的口子,一时之间,鲜血长流。 白衣女子手捂伤口,怒声道:“欺侮弱小,这就是你们玉罗山所谓名门正派的所作所为!”说着,那白衣女子提剑便向山下奔去。段奕看那女子受伤不轻,心中过意不去,正要一路跟过去,只听玉珠子说道:“现在正值非常时期,归灵山庄的人正虎视眈眈的看着咱们,我又不能大动真气,咱们营中好手不多,你绝不能离开营地半步。” 段奕一咬牙,对玉珠子说道:“师叔,这女子受伤不轻,此去魔剑门,要经过归灵山庄的驻地,我怕她有生命危险,且几日前若非这女子,咱们恐怕都要葬身于狼腹,这女子对咱们有救命之恩,又因我而受伤,我一定要护送她安全返回魔剑门。师叔,我去去就来,回来再来领罪。”话音甫落,段奕已如离弦之箭,飞一般向那白衣女子奔去。玉珠子独自站在营寨之前,气得全身发抖。 第十一章 血溅雪原 段奕循着那白衣女子的血迹一路追了过去,雪地上斑斑血迹不断,表明那白衣女子受伤不轻,血流一直不止,段奕心中十分内疚。忽然,段奕听到一阵兵刃交加之声,他抬眼望去,只见那白衣女子正和两个青年男子缠斗在一起。近前定睛一看,那两个青年男子正是江湖上恶名满满的包氏二兄弟。包氏兄弟是一对孪生兄弟,包老大使剑,包老二用刀,俩人刀剑合璧,攻防兼备,在江湖上鲜有对手。但包氏二兄弟功夫虽高,却十分好色,甚至有时会做些采花大盗的勾当,所以多为江湖人不齿,没有哪个门派敢收留他兄弟二人,不过近来传言,两人投靠了归灵山庄,在归灵山庄当上了近似坛主类的小头目。 只见包氏兄弟刀剑配合,有攻有防,而那白衣女子由于失血过多,已经娇喘吁吁,难以招架。包氏兄弟更是满口污言秽语,激得那白衣女子火气上升,剑招更加凌乱,包氏兄弟则绕着那白衣女子缠斗,大有挑弄之意。 段奕见此情形,心中侠义之情大起,提起长枪便在包氏兄弟和那白衣女子中间横扫过去,包氏兄弟猝不及防,向后跃了数步,才堪堪躲过段奕手中长枪划出的枪弧。段奕一招得手,乘胜追击,接连向包氏兄弟攻出凌厉数枪,包氏兄弟的攻防节奏已被段奕打乱,一时之间,只有招架之力,无还手之功。段奕哪会给他们喘息的机会,手中长枪舞得如游龙出海,横在包氏兄弟二人之间,使他俩首尾不能相顾。 包氏兄弟眼看到口的肉就要被横空杀出的段奕搅飞,气得哇哇大叫,兄弟二人相互使了个眼色,刀剑齐发,却是晃了个虚招,便想趁机脱出战团,哪知段奕手中的长枪如影随形,紧随他兄弟二人其后,枪弧划过之处,将包氏兄弟二人牢牢的困在了原处。 段奕招招都是杀招,大有趁此机会为江湖除害之意,包氏兄弟越战越是心惊,冷汗长流,心中暗暗害怕,今日就此会交待在这关外荒野之上。 就在这个时候,段奕只觉得肩头传来剧痛,枪势一缓,包氏兄弟趁此机会跳出了枪弧交织的包围圈。段奕回头望去,只见那白衣女子一剑刺在了他的肩头之上,好在那白衣女子和包氏兄弟缠斗了半天,气力不足,未能刺穿段奕的肩膀,但饶是如此,段奕肩头鲜血长流,已浸透了衣襟。原来,那白衣女子此时已经神志有些不清,迷迷糊糊间看见段奕手持长枪背对自己站在自己面前,想到刚才正是这个人刺了自己一枪,一时气急,便挥剑向段奕刺了一剑。白衣女子这一剑已经耗费了她全身气力,刺出之后,整个人便摊倒在雪地之中。 包氏兄弟此时已转危为安,见此情形,哈哈大笑,只听包老大说道:“看你兵刃上的标识,你应该是玉罗山的人吧?玉罗山门人大多使剑,就是近年来有个叫段奕的怪胎,手持一柄唤为虎裂枪的长枪,在江湖上还小有名气,大概就是你吧?” 包老大见段奕并不否认,继续说道:“出关之前,我们厉老庄主和你们玉罗山的玉珠子达成誓约,出关后,在玄天九玉出现之前不能相互挑衅,今日你向我兄弟二人下此杀手,是否有违誓约?” 段奕冷哼一声,说道:“你们兄弟二人在江湖上劣迹斑斑,出关后本性不改,我今日出手正是替天行道。若说违背誓约之事,也是你们归灵山庄挑衅在前,昨夜竟假扮我们玉罗山的人夜闯魔剑门禁地,想要嫁祸于我们,挑起我们与魔剑门的纠纷,你还有脸在这里和我说什么誓约?” 包老大哈哈一笑,说道:“咱们不谈誓约也罢,但你坏了我们兄弟俩人和这姑娘的好事,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包老二接口道:“是啊,我们兄弟二人和这姑娘本是旧相识,老相好,多年未见,咋一相见,做些打情骂俏之事,竟被你横插了一枪,坏了我们的情致,你看这姑娘恼得,狠狠刺了你一剑,算了,你也算是得了些教训,我们也就不再追究了,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段奕见这兄弟二人巧舌如簧,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气得浑身发抖,冷笑道:“这姑娘和你们有旧?不要污人家姑娘的清白。只怕你兄弟二人是看人家姑娘长得漂亮,又是独身一人,动了色心吧?” 包氏兄弟也不以为忤,包老大笑嘻嘻的说道:“怎么样?段大侠,是不是觉得浑身发冷啊?在这冰天雪地里,流血过多,很容易冻僵的。” 包老二又接口道:“刚才我们兄弟二人好意相劝,希望你识相点,可我们的肺腑之言好像说给了石头听一般,让我们兄弟二人好伤心啊,现在,段大侠,你想走也怕是走不了了,你记着,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说着,包氏兄弟重整刀剑,一起向段奕扑了过来。段奕只觉得周身发冷,知道自己失血过多,再加之刚才使的都是大开大合的招式,十分耗费气力,现在怕是没有足够的气力再和包氏兄弟一战,回头望见那白衣女子仍躺在雪地上昏迷不醒,一咬牙,拼出十成功力向包氏兄弟划出了一道凌厉无比的枪弧,趁包氏兄弟后退的时候,俯身抱起那白衣女子,便向后跑去。 包氏兄弟紧追不舍,段奕渐渐觉得气血不接,包氏兄弟却慢慢追了上来,正着急间,抬眼看到前方不远处的山坡上露出一个山洞,段奕心里有了计较,咬紧牙关,硬撑着跑到那洞口前,弯腰钻了进去。包氏兄弟随后赶到,见那山洞里面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到,正踌躇间,一块石头破风而出,差点砸在包老大的脸上。包氏兄弟相互看了一眼,知道此时敌暗我明,如若硬闯,只怕会吃苦头,便在洞口站住,谩骂起来,想用污言秽语把段奕激将出来。 第十二章 互解嫌隙 段奕听得包氏兄弟在洞外谩骂,知道他兄弟二人一时之间还无对策,反而放下心来。段奕低头看到依旧有血水不断从白衣女子肩头处渗透出来,知道自己这一枪刺得太深,不由得自责起来。眼看白衣女子血流不止,若不想法止血,白衣女子只怕会因失血过多而死,段奕犹豫了片刻,终于颤抖着解开白衣女子的外衫,露出一片香肩,只见白衣女子肌肤如雪,光滑如丝,段奕一眼望去,只觉得心神惑乱,段奕长吸一口气,催动体内真气,静下心来,掏出一瓶金创药,小心翼翼的撒在了白衣女子的伤口之上,又小心翼翼的帮白衣女子穿好衣服,这才呼出了胸中一口热气。 天色渐晚,那白衣女子才悠悠醒来,一眼看到段奕,柳眉一竖,便向段奕一剑刺了过来,哪知白衣女子气力尚未恢复,这一剑用力过猛,竟趴在地上娇喘起来。段奕见白衣女子醒来,对他有如此大的仇恨,只能苦笑说道:“这位姑娘,咱俩之间的误会容我以后解释,此时咱们都身处险境,若不能同仇敌忾,只怕会丧命于此。” 白衣女子那一剑只是条件反射,此时她神智渐渐清晰,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幕幕,又听到洞外包氏兄弟此起彼伏的谩骂之声,知道刚才若不是段奕出手相助,只怕自己已经落入包氏兄弟手中,生不如死。想到这里,白衣女子心中火气渐消。段奕察言观色,见白衣女子的面色转善,小心翼翼的说道:“姑娘,咱们现在虽然暂时安全,但咱们身上都有伤,就算一起冲出洞去,也不会是他们的对手。他们只需要守在洞口,就能困死咱们,咱们须想个万全之策,寻个机会,偷跑出去。” 白衣女子冷笑一声,说道:“这区区两个淫贼,就算守在洞口就真能困死咱们了吗?我自小便生长在魔剑山,魔剑山上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我都摸得清清楚楚。这山洞洞内路径盘陀,通向一处隐秘的山谷,误入者往往会困死其中,我在前面引路,咱们先到那山谷处避祸养伤。” 段奕一听大喜,猛然站起身来,却睁开了肩上的剑伤,“哎呦”一声,血泊泊的流了出来。白衣女子看在眼里,问道:“你也被那两个淫贼刺伤了?” 段奕苦笑道:“姑娘,我刺了你一枪,你刺了我一剑,咱们之间的仇恨至此抵消,如何?” 白衣女子这才依稀记起,刚才在段奕身后刺出了一剑,只不过没想到这一剑竟刺得如此深重,脸上不觉泛起一丝歉意。但白衣女子忽然感觉,自己肩头的伤不再痛疼,似乎被谁包扎了起来,脸色一沉,问道:“我肩头的伤口是你替我包扎的吗?” 段奕硬着头皮说道:“刚才见姑娘流血不止,怕姑娘有性命之危,所以……” “那你岂不是全都看见了?”白衣女子娇羞大呼道,恼羞之色洋溢于脸上。 段奕结结巴巴的辩解道:“我,我,我,这,这洞内昏暗,我,我,我什么也没看到。” 白衣女子脸上晦暗不明,段奕偷眼望去,却猜不透这白衣女子此时正在思想什么。正惶恐间,只听那白衣女子命令道:“转过身来,我替你包扎下伤口。” 段奕闻言,扭捏起来,那白衣女子冷哼一声,说道:“你解我衣衫的时候倒是胆大的很,现在却又扭捏作态起来。” 段奕赶紧辩解道:“当时确实是情不得已,姑娘莫怪。我绝无轻薄之意。” “转过身来!”那白衣女子没有答话,继续命令道。 段奕无法,只得依言回身,白衣女子揭开段奕肩头的破布,从怀中掏出一瓶金创药,敷在了伤口之上,说道:“难道只许你们玉罗山有上好的金创药,我们魔剑门就没有吗?” 段奕深知此时多说一句都是错,索性默不作声。魔剑门的金创药果真灵验的很,敷在伤口上没一会儿的功夫,不仅止住了血,而且痛楚大减。段奕看那白衣女子倚靠在石壁上发呆,脸上阴晴不定,低声唤了句“姑娘”,白衣女子却嗔道:“这半天来你姑娘来姑娘去的,难道本姑娘就没有名字吗?”还没等段奕回过神来,白衣女子又说道:“我叫魔灵子,你叫什么名字?咱们总不能你呀我啊的相互称呼吧?” 段奕赶紧拱手道:“在下玉罗山段奕。”魔灵子一听玉罗山三个字,又气上心头,说道:“玉罗山名头好大吗?段奕就段奕,还偏要加上玉罗山。” 段奕讪讪赔笑,魔灵子又说道:“玉罗山段奕,你伤势现在如何?这山洞极深,咱们有好一段路要赶。” 段奕赶紧回道:“不碍事了,咱们现在走就好。”说着,两个人相互掺扶着站起身来,点着火折子,便向洞内走去。 这山洞内道路崎岖不平,岔道甚多,饶是魔灵子对路径十分熟悉,遇到一些岔道口,也要深深思索一番。俩人不知走了多久,只觉得腿若灌铅,全身疲惫无力,每迈出一步都十分沉重。趁着倚在石壁上休息的空,段奕掏出一个面饼,递到魔灵子手里,说道:“这是我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带的,你吃了吧,咱们好有气力赶路。” 魔灵子看了段奕一眼,说道:“我吃了,你吃什么呀?” 段奕摇摇头,闭上了眼睛,说道:“我们玉罗山门规,过午不食,我不饿。” 魔灵子接过面饼,撕下一块,递到段奕手里,嘲讽道:“玉罗山段奕,此为非常时期,你若再坚持你那过午不食的门规,只怕就要饿死在这黑漆漆的山洞里了。这饼咱们一人一半,你的祖师爷们决不会像你这般迂腐,会怪罪于你的。” 段奕还要推托,但抬眼看到魔灵子柳眉倒竖,心中一凛,接过面饼,几口便吞下了肚子。 魔灵子笑吟吟的看着段奕那副吃相,说道:“咱们就快到那山谷了,到时候我请你吃山中珍品,只是你这副吃相能再难看一些吗?” 俩人休息过,又继续走了一段路,终于看到前方不远处有微弱的亮光透了进来,魔灵子喜道:“咱们到了,前边就是咱们要去的山谷。”俩人大喜之下,加快步伐,不久便赶了过去。冲出山洞,段奕只觉得眼前一亮,这山谷内果是一派人间仙境之相。 第十三章 情愫暗生 泉水潺潺,热气升腾,几处泉眼周围生长着丛丛奇花异果,和山谷内茫茫雪景相映生辉,但令人惊奇的是,山谷半空里飞舞着片片晶莹透明的虫子,发出微弱的光芒,混杂在从山谷外飘来的雪花之中,让人只觉得眼前晶莹一片,分不出哪是虫儿,哪是雪花。 魔灵子笑意盈盈,娴熟的摘下一只野果,掷给已经看呆了的段奕,说道:“这虫儿名叫雪莹,只在下雪时分出来,整个魔剑山也只这山谷里有。这虫儿性喜与雪花起舞,虫饰雪色,雪掩虫体,让人有步入仙境之感。” 段奕一边听魔灵子在耳边滔滔不绝的介绍山谷内的一石一水,一边张大口,向手中的野果咬去,哪知这一吃之下,段奕感到满口清香,仿佛有生之年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果子。魔灵子看段奕那副痴相,吃吃的笑了起来,说道:“你们玉罗山怕是没有如此仙境,也没有如此美味的果子吧?”段奕满口果肉,连连点头,不及回应,几口将那野果吃下了肚子,只觉得满腹遗香,心旷神怡,身子飘飘然,又轻了几轻。 谷中温泉和温泉旁生长的异果颇有疗伤奇效,这几日,段奕和魔灵子便在谷中养伤,俩人闲暇时候,便闲聊起来,魔灵子自小生长在魔剑山,从未走出过陌原,而段奕虽只比魔灵子年长几岁,但已在江湖上闯荡了数年,经历颇多,添油加醋的将江湖上的奇闻异事和魔灵子一说,使得魔灵子觉得关内天高水长,颇为让人神往。而魔灵子和段奕说起的魔剑山和陌原上之事,皆为日常琐事,段奕这些年打打杀杀的经历很多,难得岁月静好,听魔灵子谈起这些个凡间的日常之事,反而大感兴趣,从怎样驱逐贪狼到耕田打猎,对每一件事都是兴味盎然,从头至尾絮絮问个不停,似乎这小小的魔剑山,倒远远大过那坐拥五湖四海的江湖一般。 俩人就这样渐渐熟稔,竟相互从心底生出好感,段奕对魔灵子的称呼渐渐从“魔灵子姑娘”转为灵儿,而魔灵子对段奕的称呼也渐渐从“玉罗山段奕”转为段大哥。这一日,天色已晚,不知何时,从谷外飘进片片雪花,已绝迹数日的雪莹小虫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闪着晶莹的微光,和那片片雪花混杂在一起,随风起舞,雪花映照着雪莹小虫发出的光亮,一时之间,这小小的山谷之内,幕天席地,全如同用水晶打磨过一般,闪烁起晶莹剔透的微光,煞是好看。 段奕和魔灵子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魔灵子笑道:“眼前这美景恍若仙境,段大哥,咱们也凑个热闹,扮作仙人在这美景中穿行可好?” 段奕抚掌道:“咱们就扮作一对神仙眷侣,在这晶莹雪花中飞舞。”段奕话一出口,便觉不妥,但魔灵子嫣然一笑,伸出小手,握住了段奕的大手,轻轻说道:“就扮作神仙眷侣,不负这谷中美景。” 俩人施展功力,随着雪花,携起手来,在谷中翩翩起舞。雪莹虫被他俩惊动,闪着晶莹的微光,聚集在一起,围绕在他俩周围飞舞,雪花片片飘落,轻柔的落在他俩的衣衫之上,反射着雪莹小虫发出的光亮,魔灵子渐渐靠近段奕,段奕也情不自禁的轻轻揽住魔灵子的纤腰,俩人相视一笑,柔情似水,正是一对神仙眷侣。 经这一夜,俩人感情又进一步,“灵儿”、“段大哥”相互叫的愈加甜蜜,俩人只觉得这山中岁月悠长,宁愿自己身上的伤永世不愈才好。 这一日,俩人正相拥一起说着情话,忽然洞口人影一闪,两个衣衫褴褛的人站在了他俩的面前。段奕和魔灵子定睛一看,这两个人正是包氏兄弟,看他俩满身污垢,衣衫破烂不堪,想必是在洞中颇受了一番折难才寻到了这里。包氏兄弟二人满眼怒火,只听包老大用嘶哑的声音说道:“你们这一对贱人,我们兄弟俩在洞内受苦受难,你俩却在这里卿卿我我,今日我兄弟二人一定要让你们这一对狗男女生不如死。” 段奕和魔灵子伸手想摸起兵器,却发现,这几日俩人只顾你侬我侬,兵器早被遗忘在花丛草丛之中,并未随身携带。包氏兄弟早就看透了段奕和魔灵子的窘相,哈哈笑道:“看你俩双手空空,怎敌我兄弟二人的合璧双剑?”说着,俩人身形一动,挺剑同时向段奕和魔灵子杀了过来。段奕拾起一块石头,向包氏兄弟掷了过去,趁他俩躲闪之际,拉起魔灵子,施展功力,躲过了包氏兄弟的这一雷霆之击。包氏兄弟双剑合璧,连出杀招,段奕和魔灵子仗着对谷中地势熟稔的优势,左腾右挪,每一次都能堪堪逃出生天。就在这躲避的电光石火之间,俩人着急的寻找着早被自己丢弃的兵刃。包氏兄弟这几日在洞内又饥又累,此时连出杀招,渐渐气力不继,招式慢了下来。段奕瞅准时机,借着包氏兄弟因剑招涩滞露出的半招破绽,冲入了俩人的剑网,趁着俩人剑招来不及回防之际,一脚踢向包老二。段奕这一脚用尽了全身气力,包老二被踢出几丈之远,头触在一块巨石之上,发出闷闷的一声呻吟,便一动也不动了。包老大见自己的弟弟已然丧命,怒火中烧,悲喝一声,剑招更加凌厉起来,段奕被他织出的剑影重重包围,只能借着地势连连躲避,魔灵子眼见段奕身处险境,也挺身加入了战团。包老大此时使出的全是不要命的招式,招招凌厉,段奕和魔灵子手无兵刃,被逼的连连后退,眼看就要退到谷中死角之上,而包老大的剑势依旧不减,魔灵子心中大急,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自己的宝剑正在不远的草丛中露出了一角,魔灵子心中大喜,虚晃一招,便径直扑向宝剑。此时魔灵子身后门户大开,包老大早就抱定同归于尽的决心,哪肯放过这个机会,剑势凌厉的刺向魔灵子。段奕惊呼不好,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紧紧抱住了魔灵子,将魔灵子护在了身下。包老大的剑直直刺向段奕的后心,却在刺破了段奕的衣衫之后停了下来。再看包老大,手握长剑,慢慢的瘫软在地上,已然气绝。原来包老大这几日在洞中饿累交加,早已伤了真气,刚才一番拼尽全身力气的攻势,已把包老大的真气全部耗尽,人则力竭身亡。 魔灵子不知就里,一脸惊慌的从段奕怀中挣脱出来,看到段奕只是衣衫被刺破,方才放下心来。俩人瘫坐在地上,喘息甫定,魔灵子越想越怕,嗔道:“你不要命了?”段奕正色道:“那一刻我也没有多想,我只是不想你受到任何的伤害。” 段奕的这番话说得魔灵子红云满面,她慢慢靠近段奕,把头深深的埋在了段奕的怀里。一时之间,谷内温暖如春…… 第十四章 私订终身 段奕和魔灵子缠绵完毕,见包氏兄弟死相狰狞,与这谷内美景大不相衬,便把包氏兄弟就地埋了。此时,段奕和魔灵子身上之伤也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再加之包氏兄弟已经毙命,再无后顾之忧,当真已是出谷之际,分别时候。俩人出得洞来,依旧恋恋不舍,不忍分离。段奕陪魔灵子走了好远一段距离,魔灵子手指前方的山头,说道:“段大哥,前方一拐,便是魔剑门。”段奕知道,已是真正的分别之时了,强笑道:“那,我就回去了。”忽然,魔灵子目注段奕,凄然说道:“段大哥,今日一别,不知何时相见?” 魔灵子这一句话勾起段奕心中无尽儿女情肠,一把将魔灵子拥在怀里,说道:“无论何时再相见,今生我总不会把你忘怀。”魔灵子伏在段奕肩头,一任泪水低落,就在两个人依依不舍之时,前方传来一阵喊杀声。魔灵子大惊:“难道魔剑门出事了?”段奕心中也颇为担忧,只怕因为自己这几日不知所踪,导致玉罗山众人到魔剑门要人,一言不合动起手来。 段奕和魔灵子暂且放下儿女情长,向魔剑门快速跑去,转过山头,只见山坡下不远处横躺着几具尸体,段奕看那尸体上所穿服饰,并非玉罗山的人,倒像是归灵山庄的人,放下心来。再向远处看去,大约几十个人正和一众白衣女子混战在一起,四周散落着十几具尸体。魔灵子心急如焚,拔剑向前冲去,段奕紧随其后。 魔灵子一柄长剑如游龙入海,而段奕一杆长枪横扫千军,那群人顷刻之间便伤的伤,死的死,一轰而散。众白衣女子见到魔灵子,哇哇大哭起来,为首的那名白衣女子正是雪荃,一边哭,一边抱怨起魔灵子来:“掌门,这几日你哪儿去了?害得姊妹们如此担心。”魔灵子赶紧好言安抚,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和归灵山庄的人结下了梁子。雪荃断断续续的说道:“你从那天早上气愤愤的出门后便杳无音讯,第二天我们正商量着出去找你,归灵山庄的人却找上门来,无缘无故的在门前破口大骂。姊妹们气不过,便据理还了几句。哪知他们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骂的话越来越难听,再之后,有人开始擅闯山门,姊妹们才和他们混战在了一起。这几日打打停停,双方互有损伤,但他们就是不肯离去。若不是掌门……”雪荃偷眼看了一下段奕,继续说道:“若不是掌门和这位小哥一起赶了回来,这场混战还不知道要持续到何时。” 魔灵子见那些白衣女子不断偷眼去看段奕,有人甚至吃吃偷笑,脸色一红,说道:“这位是玉罗山段奕段公子,这次若不是段公子出手相助,我怕也要吃些小亏。”说着,魔灵子便把路遇包氏兄弟,一言不合动起手来,段奕出手相助,俩人不敌躲进山洞,之后在山洞通向的山谷内休养,将闯进来的包氏兄弟一举歼灭等事一一说来,却隐去了两个人因误会相互伤害,又在山谷内养伤而互生情愫之事。 雪荃察言观色,带领众白衣女子向段奕道过谢,脸上却都是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雪荃又说道:“段公子对我家掌门有恩,方才又出手相助赶跑了强徒,一定要留下来盘桓几日,也让我们略表谢意。” 段奕正要推辞,但眼见魔灵子正一脸期待的望着他,一时之间儿女情肠,英雄气短,别离之话竟难以出口,半推半就的迈进了魔剑门。 用过晚饭,雪荃领着一众门人围在段奕和魔灵子身边叽叽喳喳问个不休,魔灵子心思纯净,毫无杂念,经不住众小姊妹们一通乱问,把俩人如何相似,又如何相互误伤,甚至俩人在山谷内养伤那几日情愫暗生之事也隐隐带了出来,大家听了都抿嘴微笑,更有好事者开始开起段奕的玩笑。段奕面色微红,魔灵子半羞半恼道:“我是平日里把你们纵容坏了,在段公子面前还没大没小。从今往后,我要重立门规,先拿你们开刀立威。” 雪荃笑道:“是,是,掌门,你说的都对,立威的事咱们改日再说,姊妹们,咱们今日就不在这里碍眼了,只怕再待一会儿更让人家厌恶,赶紧各自散了吧。”众女子嬉笑着,一哄而散,顷刻之间,屋内安静下来,只剩下段奕和魔灵子含情相望。俩人默默无语,无数情话却尽在四目相交之中。天色渐晚,魔灵子拉住段奕的手,说道:“段大哥,你随我来,我给你看样好东西。” 段奕依言随行,俩人来到一块石壁之前,那石壁光滑如镜,但当俩人在石壁前站立之时,并未映照俩人的影像,石壁上再现的种种情形,正是俩人相遇、相识、相恋的一幕一幕。魔灵子偎依在段奕身边,静静看完,段奕才轻声发问:“灵儿,这是什么宝物?竟能再现咱们的记忆?” 魔灵子答道:“这是我们魔剑门的镇门之宝,唤作静影壁,能映照人的往昔。你若离开我了,我每晚来到这里,就能看到你的影像,还能回忆咱们在一起时那一幕幕难以忘怀割舍的场景。” 听魔灵子说到离别,也触动了段奕的心事,段奕说道:“灵儿,明天我真要回去了。”段奕这句话说得魔灵子泪眼涔涔,魔灵子愁容满面的说道:“段大哥,这一离别,你回了玉罗山,咱们远隔千里,再相见又是何时?这静影壁前的画面太冷清,我只想你永远都陪在我身边。” 段奕见魔灵子云鬓低垂,泪水长流,怜惜之情油然而生,他紧紧握住魔灵子的双手,说道:“灵儿,我必不会辜负于你。我回玉罗山后,必会求得我师父的同意,前来迎娶你,到时候咱们生生世世都不分离,你看可好?” 魔灵子闻言破涕为笑,娇嗔道:“呸,谁说要嫁给你了?”段奕一听大急,说道:“灵儿,虽然咱们相识不久,但这些日子里咱们同生共死,心心相知,灵儿,我早已经把你当做我今生最亲近的人了。” 一朵红云在魔灵子脸上荡漾开来,她低声说道:“你说嫁就要嫁,人家多没面子,你总要哀求哀求人家嘛。” 段奕闻言大喜,手指苍天,半跪在魔灵子面前,说道:“苍天在上,段奕今日在此发誓,灵儿是段奕今生唯一的妻子,若是段奕做了对不起灵儿的事,必身受万剑之刑而死!” 魔灵子赶紧拉起段奕,嗔道:“干嘛发这么毒的誓言?” 段奕趁势将魔灵子抱在怀中,在魔灵子耳边低声问道:“嫁还是不嫁?” 魔灵子满脸通红,低声道:“嫁。” 俩人满心欢喜,长相偎依,过了好久,也未分开。 第十五章 祸心暗藏 魔剑门外,段奕和魔灵子执手相望,终是分别时候,再多不舍,总要别离。段奕手提长枪,一步一回顾的向前走去,魔灵子望着段奕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方,久久站立在那里,豆大的泪珠滚滚而下。不知何时,雪荃来到了魔灵子的身边,低声安慰道:“掌门,咱们回去吧。段公子若有心,必会再回来的,咱们就在这里静静等待。” 魔灵子悠然叹道:“可那等待的过程是如此漫长。” 段奕施展功力,向玉罗山安营扎寨之处一路狂奔,中午时分,还未等他来到营寨,便远远的听到兵刃交加之声。段奕不敢怠慢,狂奔疾驰,正看到在营寨之前,玉罗山的弟子和归灵山庄的人已经混战在了一起,周围雪地上洒满了点点鲜血,横躺着十几具尸体。刘静如手握长剑,护卫在玉珠子面前,玉珠子虽然面色沉稳,但衣服上亦布满了点点血迹。 段奕一声大喝,提起手中长枪便冲了上去,几起几落,便连挑数名归灵山庄的门人,段奕在归灵山庄的人猝不及防之际,连使大开大合的招式,顷刻之间便把他们打得溃不成军,呼啸而散。危机已解,段奕向玉珠子行礼道:“弟子来迟,请师叔降罪。” 玉珠子面无表情,看不出此时喜怒,一字一句的问道:“这三天来,你到何处去了?” 段奕隐去与魔灵子私定终身等种种情节,将路遇包氏兄弟调戏魔灵子、自己受伤同魔灵子躲进山洞,后又同魔灵子一起将包氏兄弟斩杀等事一一说来。玉珠子冷哼一声,说道:“为一个来历不明的邪派女子,你竟置众同门于不顾,段奕,这些年来,你师父是如何教导你的?” 段奕抗声道:“灵儿不是来历不明的邪派女子。” “灵儿?叫的好亲切啊,莫非你和那妖女已有奸情?”玉珠子面色已变,诘问道。 段奕闻言心中大怒,但玉珠子是他的师叔,尊卑有别,只能强压怒火,但话音中已经透露着几分不服:“禀告师叔,魔剑门久居关外,从不参与江湖之事,也素无恶行,怎能归为邪派?弟子这几日和灵儿相处,只觉得她是一个志虑单纯的女孩,绝非妖女!” 玉珠子见段奕敢抗辩,勃然大怒,说道:“魔剑门与陌原贪狼为伍,怎能不是邪派?正因为其久居关外,才恶行不彰,你和那妖女相处才几日?她便把你迷得是非不分,这也是正派所为?这几日你为那妖女把咱们来关外的目的抛之脑后,今日更敢为那妖女抗上,你真真正正是受了那妖女的蛊惑,入了魔道。” 段奕满脸不服,刘静如插嘴道:“段师兄,你走后不久,归灵山庄的人便前来挑衅,我师父因遭受厉天行的暗算,不能动用真气,这几日我们苦苦支撑,死伤惨重。那女子若和归灵山庄无染,归灵山庄怎会在你走后,趁咱们力量不足之际大肆进攻?段师兄,你若说这一切都是巧合,你问在场的众师弟,谁人肯信?你切勿上了那妖女的当。” 段奕自知再辩解也无意义,索性闭口不言。忽然,段奕身后传来一阵戾笑,段奕回身望去,只见厉天行带着一队人马缓缓走了过来。厉天行手指玉珠子,满脸奸笑的说道:“玉珠子啊玉珠子,你那日如肯放下身段,求我给你解药,也不必受这份罪。你这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啊。” 玉珠子冷笑一声,说道:“我那日要露出破绽,只怕今日我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厉天行哈哈一笑,说道:“玉珠子,你功力不弱,就是心眼儿太小。我这次来并无恶意,只是为我归灵山庄的人讨回些公道?” “公道?你们归灵山庄公然违约,先向我们挑衅,现在还想要公道?”玉珠子忿忿然。 厉天行脸色一板,说道:“玉珠子,咱们公对公,私对私,交情归交情。我问你,出关前咱们如何约定?而现在你们玉罗山的人滥杀我归灵山庄的人,又应如何处置?” 刘静如接口道:“你们归灵山庄的人无故来我们玉罗山的营寨挑衅谩骂,是你们违背誓约在先。” 厉天行满脸不屑之情,反驳道:“这位小哥,你说是我们归灵山庄的人先行挑衅,你有何凭据?我倒是看到这里离你们安营扎寨之处有几十米远,我们归灵山庄的人在此路过,也触犯了你们玉罗山的清规戒律了吗?值得下如此狠手?还有你们这位手持长枪的小哥,竟插手我归灵山庄和魔剑门的恩怨,刺伤刺死了好几名我的弟子。” 刘静如一时无言,段奕辩驳道:“厉庄主,你不要恶人先告状,是你们归灵山庄不守规矩,主动挑衅魔剑门,持强凌弱,我才出手相抗。” 玉珠子白了段奕一眼,对刘静如说道:“静如,不要和他多话。”然后玉珠子面向厉天行,说道:“厉庄主一张好嘴,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白的,你也莫费这么多口舌,找这么多借口,你想要干什么,不妨直说。” 厉天行伸了个懒腰,说道:“好,玉珠子,我就喜欢和你这种爽快人打交道。我没别的想法,只是你们玉罗山想动手,我们归灵山庄肯定会奉陪到底。既然已经撕破脸皮了,我也不妨直说,今日咱们就来个生死相搏如何?” 玉珠子环顾四周,知道今日能和厉天行过招的只有他自己,玉珠子素来心高气傲,此时怎会在玉罗山众小辈弟子面前低头认输?于是心一横,向前走了一步,朗声道:“厉庄主,今日你的对手是我,本人陪你过上几招,如何?” 刘静如护师心切,朝厉天行怒喝道:“厉天行,你这不是趁人之危吗?我师尊……”刘静如话未说完,便被玉珠子硬生生的打断。厉天行看似慵懒的向前走了两步,忽然掣出双钩,反手便向玉珠子攻去。玉珠子早有提防,剑鞘横起挡住双钩,顺势拔出剑来,直直刺向厉天行。厉天行撤钩回护,俩人又各回了原地。玉珠子果是高手,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招便破了厉天行突然发动的凌厉攻势,让在场的人无不惊叹。厉天行失了一招,心中大恼,冷笑道:“看你这战神能撑到几时。”话音甫落,便舞动双钩,泼疯般向玉珠子攻来。归灵山庄的其他人也大喝一声,各找对手,同玉罗山的众弟子混战在一起。 第十六章 嫌隙深重 玉珠子体内余毒未尽,不敢轻易动用真气,在厉天行的咄咄攻势之下,只有招架之力。厉天行原本不是玉珠子的对手,此次敢贸然主动进攻,纯属赌了一局,眼见自己连连攻出百余招,玉珠子却只是防守,而且似乎有些气力不济之相,知道自己这一局是赌对了,心中狂喜不已,杀招频出。玉珠子此时汗流浃背,动作渐渐刻板粘滞,甚至有几次差点未能躲过厉天行双钩的袭杀,脚下步伐渐乱。厉天行暗暗将真气灌注于双钩之上,在玉珠子步履踉跄,露出破绽之际,拼尽全力向玉珠子袭来。厉天行本想毕全功于这一击之下,哪知玉珠子长剑一横,竟挡住了厉天行的这一雷霆一击,厉天行心中一惊,玉珠子哪还会给他撤回双钩的时间,趁他门户大开之时,一掌重重的打在了厉天行的胸口之上。厉天行摔出数丈之远,狂吐鲜血,显然是受伤不轻。 玉珠子气定神闲的收起长剑,说道:“厉庄主,你真以为我体内余毒未清,不能动用真气吗?我若不示弱,你会露出你的狐狸尾巴吗?” 厉天行手捂胸口,怒道:“玉珠子,你好卑鄙,竟使此毒计。” 玉珠子冷哼一声,说道:“你若是不违誓约,我这一计再毒,也不会毒害到你,是你自己欲行卑鄙之事,结果偷鸡不成反折了米,这是你自找的!” 此时归灵山庄的门人见厉天行落败,纷纷跳出战团,守护在厉天行身边,玉罗山众弟子正欲乘胜掩杀过去,玉珠子却一挥手,说道:“此时胜负已定,咱们玉罗山是名门正派,不做那些落井下石之事,让他们去吧。” 厉天行被手下人扶起,脸色苍白,沉默不语,在手下的搀扶下慢慢远去。玉珠子目送厉天行一行的踪影慢慢消失在远方,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瘫坐在地上,眉宇间却泛起淡淡黑丝。 玉罗山众弟子赶紧围护在玉珠子身边,玉珠子一反刚才神采奕奕之色,面色灰白,低声说道:“你们道我不想趁此机会把魔道赶尽杀绝吗?我刚才动了真气,毒气上升,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因为强撑了一口气,厉天行他们再多待一会儿,我也无法支撑了。” 玉罗山众弟子有人开始低低哭泣,玉珠子低声喝道:“我还死不了,哭什么?扶我进去,明日午时之前不要打扰我。” 午夜时分,段奕和刘静如警戒在玉珠子的帐前,刘静如几欲开口,却说不出话来。段奕知他心事,主动说道:“静如,你是想问我这几日干什么去了吧?” 刘静如点头道:“段师兄,我一向敬你做事成熟果断,但这一次,你不声不响,一去便是五天,把咱们此行的目的抛之脑后,如此行为,真不像我心中的大师兄。” 段奕眼望天边冷月一弯,心中却浮现出魔灵子的面容,他悠悠叹了口气,说道:“这几日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儿,我们已经把彼此当做今生最亲近的人了。” 刘静如苦心相劝:“段师兄,你是玉罗山众弟子中的翘楚,掌门人对你报以厚望,不应因儿女情长之事辜负了众人对你的期望。再说,这女子出身不能算是正派,对于你俩的事,我师尊已经明确表示绝不会同意,掌门人会同意吗?段师兄,你莫不是受了那女子的蛊惑?” 段奕见刘静如如此说,知道很难把事情和他解释开来,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回了一句“你不懂,”便沉默不语,任刘静如在他耳边絮絮的说个不停,心中却不断回忆着和魔灵子这几日相处的点点滴滴。 天亮时分,派出去监视归灵山庄动向的探马来报,说厉天行一路呕血,归灵山庄已连夜向关内开拔,段奕和刘静如方才放下心来。但俩人依旧不敢怠慢,守在玉珠子帐前,等待玉珠子出关。 快到中午的时候,营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段奕竖耳去听,却依稀听得吵闹声中夹杂着魔灵子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清晰,段奕再也按捺不住,拔腿向营寨外走去。营寨外站着的果是魔灵子。 原来,自段奕走后,魔灵子茶不思,饭不想,呆坐了一天,到了晚上,看天边冷月如钩,竟触动了心思,连夜赶了过来,想同段奕见上一面。哪知在营寨前被几名玉罗山弟子拦住,双方一言不合便吵了起来。 魔灵子一见段奕,满腹委屈,众目睽睽之下便扑到了段奕怀中,嘤嘤的哭了起来。段奕满面温柔,低声劝慰,全然不顾同门师弟在一旁窃窃私语,低声议论。就在这时,段奕身后传来一声炸响,玉珠子满脸怒容的站在了段奕的身后。 原来,玉珠子闭关结束后,听到营寨外喧哗,怕归灵山庄的人返回来捣乱,便来到营寨前察看,哪知正看到魔灵子和段奕紧紧拥抱在一起,怒火腾然从心中升起。玉珠子双手乱颤,手指向魔灵子,大喝道:“把这妖女给我拿下!” 玉罗山众弟子眼见玉珠子发出雷霆之怒,赶紧长剑出鞘,组成剑阵,向段奕和魔灵子围了过来。段奕把魔灵子护在怀中,双目一扫,竟无人敢上前。原来段奕的师父是玉罗山掌门人玉尊子,他平时常协助师父处理门派事务,在玉罗山弟子心中颇有威信,积威之下,无人敢上前动手。 玉珠子眼见此情此景,怒火更盛,拔出长剑便向魔灵子奔袭而来。段奕不敢同玉珠子正面冲突,拥着魔灵子左右躲避,玉珠子已认定,魔灵子就是勾引正派弟子的妖女,竟剑剑杀招,段奕渐渐步履踉跄,玉珠子犹自不停,显然是想置魔灵子于死地。段奕汗流浃背,脚下一滑,玉珠子长剑直奔向他的眉心而来,眼看就要洞穿而过,魔灵子一声惊叫,拼尽全力,挺剑向玉珠子刺去,看那剑势,竟是直取玉珠子双目。玉珠子收势回护,格开魔灵子这一剑,竟瘫坐在地上,满面黑云,大口的吐起鲜血来。原来,玉珠子经过一夜闭关,堪堪把体内余毒压制下来,刚才为格开魔灵子这一剑,又动用了真气,余毒再次蔓延,来势汹汹,竟比先前更甚。 刘静如扶起玉珠子,对段奕大声道:“为了这个妖女,你你……” 玉珠子站起身来,满脸失望之色,冲刘静如摆摆手,说道:“咱们进去吧。他自有师父,我管不了他,就交给他师父去处理吧。” 魔灵子上前一步,说道:“你不要不讲理,是你先动的手,再说,那一剑是我刺的,和段大哥无关。” 段奕示意魔灵子不要说话,玉罗山的弟子紧随玉珠子退回了营寨,段奕看魔灵子一脸娇羞之色,竟不忍出言责备,魔灵子一头扑在段奕怀中,刹那间,段奕便把所有烦心之事放了下来,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他和魔灵子两个人存在。 第十七章 与狼随行 待魔灵子渐渐平静下来,段奕正色道:“玉珠子是我师叔,你得罪了他,只怕他会在我师尊面前说你的坏话,不如现在给他赔礼道歉,即便他不接受,咱们也未失了礼数。” 魔灵子娇嗔道:“你那师叔横竖看我不顺眼,我即便是未得罪他,他也不会说我一句好话。不过看在是你师叔的份上,我权且低下头吧。” 段奕大喜,拉着魔灵子便往营寨里走,却被几个同门师弟挡了下来。只听其中为首的一个人说道:“段师兄,师叔下令,不允许你带这,这……女子进入营寨。我们奉命而为,你不要让我们为难。” 段奕说道:“我去和师叔说,化解其中的误会。” 那为首的师弟却又说道:“师叔刚才也吩咐下来了,他,他不会见你的。” 段奕不欲为难自己的同门师弟,拉着魔灵子转身便走。来到距玉罗山的营寨已有百十米的地方,段奕对魔灵子说道:“你暂且回去,我回玉罗山后,定会向我师尊陈情,消除其中的误会。” 魔灵子摇头道:“段大哥,我也想好了,这一次我要和你一起回玉罗山。我若不在场,你那师叔定会把我说得十分不堪,到时候你师尊只怕会信了他说的话,再不答应咱俩的婚事。” 段奕着急道:“不会的,灵儿,你听话,先回去,到时候我自会为你辩解,不会让我师叔乱说的。” 魔灵子倔强的摇着头,嘟着嘴说道:“段大哥,他是你的师叔,你和他尊卑有别,到时候你怎么为我辩解?段大哥,你不要再赶我走了,我一定要和你一起回玉罗山。”说着,魔灵子已是泪眼涔涔。段奕看魔灵子那一脸委屈的样子,满是心疼,只能无奈答应。 玉珠子不让魔灵子进营寨,段奕索性远远的搭了个帐篷,和魔灵子暂时住在了那里,只等玉珠子下令开拔入关。 夜晚时分,天边露出冷月一弯,月辉斜斜的洒在陌原雪地之上,折射出一片银冷的光芒。远远的,似乎又听到了几声狼嚎,段奕和魔灵子相拥坐在山坡之上,想到最初相见的情形,俩人都不禁莞尔微笑。 魔灵子低声说道:“段大哥,我忽然十分害怕,怕你师尊也如你那师叔一般,对我心怀偏见。” 段奕安慰她道:“不会的,我师尊待人极好,并不像玉珠子师叔那般严厉。他会给我们主持公道的。” 话虽这么说,但段奕心里还是有一丝担心,只是看着魔灵子一脸担忧之色,没有说出来罢了。 魔灵子听段奕如此说,心中稍宽,忽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段奕不解的望着她,魔灵子笑道:“看你玉罗山弟子都使长剑,为什么只有你握着一杆长枪?显得这么与众不同?” 段奕说道:“我本是孤儿,自幼生长在玉罗山。因我天资愚笨,练不好剑法,没有人愿意教我,被人欺侮不说,还差点被赶下山去,是我师尊力排众议,说玉罗山传有一部霸王枪法,让我用心去学。哪知我虽学剑法不快,练习枪法则极有天赋,再加之我感恩师尊对我不离不弃,日夜严加操练,没多久,一套霸王枪法使得炉火纯青,也没有人再敢叫我笨蛋傻瓜了。我师尊又将这柄虎裂枪交到我手上,可以说,若没有师尊,我现在还不知道流落在何方,更不用说能有机会和你相识相知了。” 魔灵子听段奕这样说,心里大为放心,偎依在他肩头,一脸甜美之相。段奕低头看到月光洒在魔灵子面上,颜美如画,忍不住在她额头轻吻了一下,魔灵子微微闭着双眼,满面红云,却掩不住满心欢喜之情。 远远的又传来几声贪狼之啸,段奕问道:“灵儿,陌原贪狼嗜血成性,怎会对你们魔剑门这么忌惮?” 魔灵子笑道:“我们魔剑门原本并不叫这个名字,是七百年前几十名厌倦江湖厮杀的前辈自关内迁至这里,以魔剑山为名,开宗立派,实则为躲避江湖上的血雨腥风,在这荒蛮之地自在逍遥。魔剑山虽地处偏僻,远离江湖争斗,但贪狼盘踞于此,魔剑门刚刚成立的时候,也常常和陌原贪狼相互争斗,杀了不少陌原贪狼,也折损了不少门中好手。我派开宗祖师,第一任掌门颇通动物之语,只身前往狼群,竟和贪狼王一问一答起来,一夜之间,和贪狼王达成契约,约定只要听到我们魔剑门随身携带的铃铛之音,贪狼便远远遁去。这几百年来,魔剑门门人换了几代,贪狼王也换了一茬又一茬,但这个契约一直延续了下来。” 段奕听魔灵子如此解释,也放下心来,说道:“我师叔对你们魔剑门同贪狼为伍一直颇有微言,照你这么说,其中并无隐情,这样我同师尊及师叔解释,定能消除其中的误会。” 两个人正你侬我侬的时候,一只贪狼悄然站立于山头,扬天长啸。段奕和魔灵子循声望去,只见那贪狼全身雪白,唯独脑袋上顶着一绺灰毛,正是贪狼王无疑。魔灵子玩心大起,说道:“段大哥,你敢不敢和我一起与贪狼共舞?” 段奕笑道:“灵儿,你又有什么鬼点子?我陪你便是。” 魔灵子见段奕应允,施展功力,几起几落来到贪狼王面前,俯首与贪狼玩呜咽了半天,似乎是在商量着什么,然后魔灵子站起身来,冲段逸挥着手,示意他过来。段奕也兴致大起,数个飞跃,便站在了魔灵子的身边,只见贪狼王身后的山坡之上,密密麻麻的伏着千万头贪狼。贪狼王低头用长吻碰了碰段奕,似乎是在向他表示友好,之后,贪狼王一声长啸,两匹巨狼跳到了段奕和魔灵子身边,魔灵子飞身骑上一头巨狼,回首含笑的望着段奕,段奕哈哈一笑,飞身跃上了另一头巨狼。只听得贪狼王一声狼嚎,跃步冲下了山坡,那两头巨狼紧随贪狼王左右,托着段奕和魔灵子在陌原之上奔驰起来。伏在山坡下的那千万只贪狼随之发出阵阵狼啸,刹那之间,嘶鸣之声响彻夜空,应和着阵阵狼啸,无数贪狼从四面八方涌出,如潮水般在陌原之上奔腾而过,带起阵阵残雪,扬天飞舞。段奕和魔灵子骑在那两匹巨狼身上,相视而笑,在那一瞬间,段奕只觉得,一生一世都愿意陪着魔灵子这样在陌原之上驰骋。 第十八章 忐忑回山 一连数日,玉罗山的营寨里寂静无声,段奕正疑惑间,几个和他平时要好的同门师弟偷偷赶来见他,为首的一个说道:“段师兄,今日玉珠子师叔下令道,来陌原已经半月有余,并未看到玄天九玉出没的痕迹,很有可能玄天九玉将在陌原上出现一说只是江湖流言,命我们今日收拾好东西,明日一早便回山。”另一个接口道:“现在玉珠子师叔一听别人提起你的名字便暴跳如雷,而且师叔这几日的行为愈加古怪乖张,不知从哪里找了顶帽子,从早到晚戴在头上,帽檐上系着重重纱幕,我们根本看不到他的面容表情,不知何时便触了他的霉头,被责罚一顿,就连他最喜爱的弟子静如师兄也挨了好几次骂。段师兄,明日你随我们开拔入关,可一定要小心了。” 两个同门师弟走后,段奕心中忐忑不安起来。他知道,此时玉珠子对他尤其是对魔灵子恨之入骨,他现在实无十分把握能回山后在师父的主持下解开玉珠子同他、同魔灵子的误会。魔灵子似乎看穿了段奕的心思,握紧段奕的双手,说道:“段郎,你是我今生最爱的人,无论遇上什么难事,我都不会离开你的。” 段奕望着魔灵子情深意切的双眼,说道:“灵儿,你也是我今生最亲近的人,从此之后,无论什么事,什么人,都无法把我们分开。”段奕心中已经暗暗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玉珠子便率领玉罗山一众弟子向关内赶去。段奕和魔灵子紧紧跟随,始终与大队人马保持着几十步的距离。玉珠子早就发现段奕和魔灵子紧随其后,却不动声色,众人也猜不透,他那重重纱幕下的表情到底为何,是怒是惊,为免惹祸烧身,玉罗山众弟子干什么事都是轻声细语,更不敢和段奕搭一句话,一路死气沉沉。漫漫长途,段奕索性抛开了所有心事,时而同魔灵子窃窃私语,时而低声微笑,不恨路途遥遥,颇不寂寞。 风餐露宿的赶了十几天路,已来到了玉罗山山脚之下,早有探马通报了掌门,掌门玉尊子早早的便等在了山门外相迎接。玉尊子一见玉珠子这副装扮,颇为惊讶,只听玉珠子哑着嗓子说道:“此去陌原,没有找到玄天九玉,而我也变成了这副样子。”说着,玉珠子摘下帽来,众人望去,大吃一惊,只见玉珠子脸上的肌肉几乎腐尽,虽然已经结疤,但却在脸上永久的留下了千丘万壑般的重重疤痕,已是容貌尽毁。玉珠子年轻时候仗剑闯荡江湖,功力深厚而容颜俊美,与人对战,从无败绩,人称“美剑战神”,他对自己的容颜也颇为在意,如今却变成了这副模样。 玉尊子颤抖着伸出手来,惊问道:“这,这,师兄,这是怎么回事儿?” 玉珠子戴好帽子,弄好纱幕,气呼呼的说道:“你问你的宝贝徒儿段奕吧。”说着,便气冲冲的向山上走去。玉尊子无法,只得唤段奕、刘静如到议事堂问话。见段奕身边站着一个容貌艳美的姑娘,虽心中大有疑惑,但却装作不动声色。 议事堂前,刘静如、从玉珠子不慎着暗算中毒、魔灵子无故挑衅说起,将在陌原上那几日发生的事也算源源本本的说了一遍,但言语之间,却暗指魔灵子为妖女,故意引诱段奕,而段奕则色迷心窍,犯下大错。 玉尊子听后,勃然大怒,对段奕喝到:“逆徒,你干的好事!” 段奕双腿跪地,把夜遇贪狼狼群,多亏魔灵子出手才使得正魔两道未全军覆没在陌原之上,以及他因误会刺伤魔灵子后,又遇到包氏二兄弟挑衅魔灵子等诸多刘静如隐藏不说的细节全盘托了出来。同时心一横,把玉珠子一直对魔灵子就心有偏见的事情也全说了出来。玉尊子本就觉得事有蹊跷,听闻段奕说完缘由,沉思不语。 刘静如急道:“可不管怎么说,段师兄因这妖女把出关寻找玄天九玉之事抛之脑后,也是因这妖女向我师尊刺出一剑,迫使师尊动用了真气,使体内余毒上升,毁了容颜。这妖女实为祸害。” 段奕辩解道:“当日玉珠子师叔对我和灵儿剑剑杀招,一连攻出百十余招,灵儿为救我,才刺出了那一剑。而当时灵儿实在不知,玉珠子师叔体内有剧毒,当时不能动用真气。若真要责罚,那就责罚我好了。” 玉尊子捋须道:“我身为掌门,必须查清当时之事,才能再下结论。我听闻魔灵子就在山下,你们俩一同唤她过来,咱们当面对个清楚。” 段奕和刘静如领命而去,不一会儿的工夫,俩人领着魔灵子回到了议事厅。魔灵子向玉尊子行过礼,玉尊子和颜悦色的说道:“魔灵子姑娘,你不要害怕,我们玉罗山是名门正派,不会做持强凌弱,强词夺理的事。这次叫你过来,只是为了查清当时之事。” 魔灵子见玉尊子慈祥和蔼,对他大有好感,桀骜之气全收了起来,恭恭敬敬的答道:“玉尊子道长,当日之事,全凭语言无法说清,我倒有个提议,因为现在厅内三个人当时都在现场,我们可以将当时发生之事全部重现一番。” 玉尊子点头道:“魔灵子姑娘说的极是。刘静如是玉珠子的高徒,已经深得玉珠子真传,可暂且扮作玉珠子,在这里把当时场景重现。” 刘静如不敢推托,须臾之间,三个人摆好了架势,玉尊子轻轻说了一句“开始吧。”三个人便如那日一般,缠斗在了一起。刘静如学着当日玉珠子的样子,连出杀招,段奕则拥着魔灵子左躲右避,当刘静如一剑攻向段奕眉心的时候,段奕已经无处可躲,魔灵子长剑直取刘静如双目,刘静如撤剑回护,两柄剑碰在了一起,发出金戈之音,绕梁不绝。双方趁势收回了兵刃,站回了原地。 玉尊子点头道:“从刚才的演示来看,除了魔灵子姑娘刺出这一剑,玉珠子的这一剑招无法可破。魔灵子这一招来势汹汹,若玉珠子不动用真气,也难以格开。” 段奕急辩道:“灵儿是为救护我才不得已刺出这一剑的,她当时真不知玉珠子师叔不能动用真气。” 段奕话音未落,门外传来玉珠子一声冷哼,玉珠子显然是在门外已听多时,只见他缓步走进厅内,纱幕重重,看不到他脸上是喜是怒。 第十九章 堂前辨诬 玉珠子走进厅来,对玉尊子说道:“当日我虽步步杀招,但只是想教训段奕一下,实无伤害他之心,再说,我当时无法动用真气,又怎能伤的了他?我容颜尽毁之事可以揭过不提,但段奕色迷心窍,为这妖女的美色所迷惑,置此次出关目的于不顾,擅离职守,还为这妖女以下犯上,绝不可轻纵。这妖女来路不明,在查清她以美色迷惑我玉罗山弟子的目的之前,绝不可放她下山。” 玉珠子一席话说得魔灵子怒火中烧,段奕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只听段奕辩解道:“灵儿是魔剑门掌门,魔剑门在江湖上毫无劣迹,并非魔道,灵儿怎么会来路不明?我和灵儿历尽劫波,心心相印,我们心中互有对方。” 玉珠子怒道:“事到如今,段奕你仍执迷不醒。魔剑门若非邪魔之道,魔灵子怎会与陌原贪狼为伍?” 魔灵子再也按捺不住了,怒道:“玉珠子,你从开始便对我心存偏见,我魔剑门地处陌原深处,早就不问江湖纷争,也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怎么会是邪魔歪道?难道全天下就你玉罗山才是名门正派吗?” 段奕赶紧把魔剑门和草原贪狼达成契约之事说了出来,玉尊子奇道:“还有这种事?古往今来,能懂兽言者寥寥无几。敢问魔灵子姑娘,贵派开宗立派的祖师名讳为何?” “我派开宗祖师爷名讳为无业。”魔灵子答道。 “无业大师?”玉尊子和玉珠子同时惊呼。玉尊子说道:“无业大师乃是一千年前不世出的高人,也是千年内人所公认的最有望羽化成仙之人,但他却在破幽兵之祸,救天下黎民百姓之后,踪迹全无,未料竟到陌原深处开宗立派。”话语之间,玉尊子颇多叹息之音。 玉珠子却冷哼一声,说道:“这妖女说什么就是什么吗?她红口白牙,巧舌如簧,焉知所说为真为实。” 魔灵子怒道:“玉珠子,我敬你年长,处处忍让,你却步步相逼。无业大师的灵塔,还有他留下的宝物静影壁,均在我派禁地之内,你若不信,你可以去看。” 玉尊子插口道:“静影壁?无业大师确有一个宝物,是他花费数年心血所制,据说能映照人的往昔种种,就叫静影壁。现在就存在贵派之中吗?”玉尊子言外之意,已经确定,魔剑门的开宗立派祖师就是无业大师。魔灵子是何等冰雪聪明之人,立即大声回答:“是的,静影壁正是我派镇门法宝。” 玉珠子沉声道:“即便证明无业大师就是魔剑门的开派祖师,亦不能证实魔灵子心无异志。魔剑门开派至今已经几百年了,几百年间门派发生何种变化,我们均一无所知。而且魔灵子平时行事,任性乖张,也不像我正道所为。掌门师弟,你要知道,魔灵子和段奕已经私定终身,如果这事就轻轻揭过,依照我玉罗山的规矩,魔灵子是可以参修我派秘籍,可直到现在,咱们对她的人品来历还所知不多,内中利害,你不能不知,在此事的处理上,你一定要三思而后行。”玉珠子虽然不再称魔灵子为妖女,算是买了无业大师一个面子,但言辞之间依旧咄咄逼人。 玉尊子沉吟道:“段奕虽有擅离职守之失,但确实事出有因,后又路遇不平,出手相助,不失我正派行事之宗旨。而事后冲撞师叔,也确系误会所致。至于段奕和魔灵子两情相悦之事,我玉罗山不禁弟子婚嫁,只要对方家世清白,品质良善,师门便无反对之理。至于玉珠子所担忧的参修玉罗山秘籍之事,只有对方愿意入我门派,且通过了考验,才能参修,到时自有门规约束。魔灵子误伤玉珠子之事,经过刚才演示,纯属无心之失,玉珠子刚才也已经说过,此事就此揭过,谁也不再提了。” 玉尊子话里话外极是维护段奕,把玉珠子看似大逆不道之事,均往轻处发落,舐犊袒护之情跃然其上。段奕和魔灵子闻言大喜,不禁面露喜色。玉尊子看了段奕一眼,又说道:“即便如此,段奕以下犯上,目无尊上,不能轻饶,就罚在千仞崖前面壁思过三个月,三个月内不准离崖半步。” 玉珠子不料玉尊子如此处理,怒道:“玉尊子,虽说你是掌门,但你也不能偏私,轻纵门人,否则,我玉罗山千年基业会毁于一旦!” 玉尊子缓缓说道:“师兄,你细细思量,我刚才所说的都可是事情?那我的处置有哪点有失公允?又有哪处触犯了我玉罗山的门规?你一一指出,我自会考量。” 玉珠子低头想了一会儿,前情过眼,也还真找不到可辩驳之处,只得将怒火再次发在魔灵子身上:“段奕是你的徒儿,你如何去教我不管,但那魔灵子身世不明,段奕和魔灵子之事绝不能应允。” 段奕进言道:“玉珠子师叔和灵儿误会深重,玉珠子师叔才会如此说的,我敢保证,灵儿身世清白,绝非魔道。” 玉珠子怒道:“你保证?你拿什么保证?即便你拿出自己的性命,比得上我玉罗山千年基业的万一吗?” 玉尊子接口道:“师兄,我会派其他弟子去陌原调查魔灵子的身世,以及魔剑门的情况,在未有结论之前。俩人的婚事暂且搁置,你看如何?” 玉珠子哑口无言,一拂衣袖,说道:“你是掌门,你说怎么办便怎么办。”说着,玉珠子拔腿向外走去,呆立在旁边已有半天的刘静如迟疑了一下,紧跟在玉珠子身后,走出了议事堂。 等玉珠子师徒二人慢慢走远,玉尊子抹去额头上已经微微沁出的汗珠,责备段奕道:“你呀,还是这么意气用事,那玉珠子毕竟是你的师叔,虽有不是,你就不能包容几分?非弄成今日剑拔弩张的地步?” 段奕低声认错,魔灵子于心不忍,正要插言,玉尊子对魔灵子说道:“魔灵子姑娘,你一个女孩子家,动不动便舞刀弄枪,哪有一个女孩子应有的风范?你也要矜持一些才好,这次你得罪了玉珠子,以后有你好果子吃。这三个月期间,段奕就在千仞崖面壁思过,你暂且在山下住下,可不许偷偷上山和段奕相见。” 玉尊子话里颇有已把魔灵子当做自家人的意思,长辈教训小辈的口吻跃然而出,魔灵子听得心里暖暖的,低头称是。 眼见阴霾一扫而光,段奕和魔灵子相视偷笑,幸福之意禁不住洋溢于脸上。 第二十章 身遭诬陷 夜晚时分,段奕和魔灵子在山上说了会儿话,段奕说道:“天色已晚,掌门并未同意你在山上过夜,你也该下山去了。我在千仞崖思过的这些日子,你就在附近游玩一番,只是不要轻易上山,被人抓住把柄,不过三个月的时间,咱们就能长相厮守” 魔灵子恋恋不舍,悠悠叹道:“这三个月对我来说,要长似三十年。” 由于段奕属于待罪之身,不能随意走动,他细细交待了魔灵子一番需要注意的地方,只能目送魔灵子独自下山。当魔灵子的身影渐渐消失于夜色之中的时候,段奕又在山崖之上站了片刻,正欲转身回去,一名同门师弟匆匆的赶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段师兄,你,你快去看看吧,就在山腰处,刘静如刘师兄和,和魔灵子打起来了。” 段奕一听大惊,赶紧向山下赶去,当他赶到的时候,看到路边散落站着几名同门师弟围观,刘静如正对魔灵子连出杀招,魔灵子由于上山之前便已交出兵刃,此时赤手空拳,连招架之力也没有,只能在狭窄的山路上艰难躲避。忽然,魔灵子脚下一个踉跄,一步踩空,刘静如趁机一剑刺出,眼看就要洞穿魔灵子的咽喉,段奕心中大急,大喝一声,随手夺过一个围观者手中的长剑,未来得及拔出鞘来,便飞速递了过去,正横在魔灵子和刘静如之间,只听轰然一声响,和刘静如手中的剑碰在了一起,刘静如长剑脱手,剑锋反刺,竟在刘静如脸上划开一道三寸之长的口子,深可见骨。刘静如手捂脸颊,吐出一口鲜血,瘫坐在地上,而魔灵子在就要跌下山去的瞬间,被段奕一把拥在了怀里。 刚才还在围观的同门弟子眼看刘静如身受重伤,纷纷围了上去,更有人飞奔上山,向掌门人报告情况。 议事堂前。刘静如已经包扎好伤口,只是刚才流血过多,脸色苍白。玉珠子一声断喝:“静如,你说说今晚发生的事情,你不要害怕,着实了说。” 刘静如一腔委屈的说道:“夜晚时候,弟子带了几个同门师弟照例巡查,正看到魔灵子在半山腰鬼鬼祟祟,四处察看,因为掌门并未留魔灵子在山上住宿,弟子心下诧异,便上前盘问,哪知魔灵子一语不发,便向弟子连连出招,弟子无奈,只得与她缠斗在一起。弟子只怕有什么误会,所以招招留情,但魔灵子却得寸进尺,招招向弟子要害之处招呼,就在这个时候,段师兄赶到了,也不容弟子解释,一剑磕飞了弟子手中之剑,剑锋回转,竟划破了弟子的脸颊。以上事实,有在现场的同门师弟作证,我不敢胡说。” 听刘静如这么说,魔灵子再也忍不住了,怒喝道:“你说谎!我下山的时候,你持剑拦在我前方,出言不逊,我不欲和你动手,便欲绕过你下山,哪知你挥剑便向我刺来,招招要取我性命,若不是段大哥赶到,我只怕已成为你剑下之鬼!” 魔灵子话音未落,几名玉罗山弟子走上前来,拱手道:“掌门,我们几个当时都在场,愿为刘师兄作证,刘师兄所言为实。” 魔灵子气得全身颤抖,指着那几个人,说道:“你们,你们……胡说!” 段奕拱手道:“掌门,师叔,灵儿和静如素无仇怨,她怎会无故挑衅与他?而且灵儿手无寸铁,若主动攻击静如,必然吃亏,这她如何不知?静如刚才所讲不通常理啊。请掌门明鉴。” 玉珠子冷哼一声,说道:“段奕,你剑伤同门,这是大罪,你在为别人辨诬前,先想想自己吧。”接着,玉珠子又向玉尊子说道:“静如所说有人证为据,应该所言不虚,而段奕和魔灵子所说,只是一家之言,不足为信。掌门师弟,自咱们玉罗山遇到魔灵子以来,便事故不断,可见这妖女必是心怀叵测,另有所图,若不是幸而被静如碰上,还不知要带给我们什么祸患,现在就应该将她押送出关,并令她永世不得入关,以绝后患。至于段奕,被这妖女迷惑,色迷心窍,为这妖女重伤同门,数罪并罚,应予以严惩,以儆效尤。” 玉尊子闭目不语,玉珠子站起身来,摘下帽子,露出一张几近似于骷髅的面容,并命令刘静如道:“静如,你把脸上的纱布除去。”只听玉珠子厉声对玉尊子道:“玉尊子,你看因这妖女,我师徒二人现在是怎样一副鬼模样?你现在还想偏袒吗?” 玉尊子身子一颤,缓缓说道:“把魔灵子押送出关,责令她永世不得入关,段奕……” 未等玉尊子把话说完,段奕上前一步道:“掌门师尊,魔灵子实为冤枉,若不能秉公处理,我愿同魔灵子出关,永世不再回玉罗山。” 玉珠子闻言,浑身发抖,手指段奕,怒道:“你,你为了一个妖女,竟要背叛师门!” 玉尊子面露痛苦之色,望着段奕,眼神里饱含着失望、失落、伤心等种种情感,甚至还透着一丝哀求,似乎想要让段奕把这句话收回。但段奕神情坚定的望着玉尊子,透露出为这一决定绝不后悔的神情。终于,玉尊子颓然长叹了口气,沉声说道:“段奕不尊师长,重伤同门,不可轻纵。明日一早,将魔灵子赶下山去,将段奕逐出师门,今后凡玉罗山弟子,不得与段奕结交,而段奕今生今世也不得再踏入玉罗山一步。” 玉珠子不依不饶的说道:“刚才段奕就想叛出师门,现在只是逐他出师门,正如他意,他若用我玉罗山所学在江湖上为非作歹,岂不坏了我玉罗山的声誉?” 玉尊子冷哼一声,说道:“玉珠子,你还想干什么?要废他修为吗?若有一日,他真用我玉罗山所学在江湖上行凶作恶,我会亲自将他捉到祖师爷牌位前,将他千刀万剐。”顿了一下,玉尊子又低声对玉珠子说道:“内中关节,你自心知肚明,你也不要步步紧逼了。” 玉珠子嘿然不语,玉尊子面如沉水,沉声道:“今夜暂且将魔灵子和段逸分开监押,明日一早,逐他们下山。此事就此决定,从此之后,不许有人再有议论。” 魔灵子偷眼去看段奕,只见段奕面色如灰,魔灵子心中五味杂陈,各种感觉都有,但想到明日以后,就能和段逸比翼双飞,再不用看谁的眼色,一丝喜悦禁不住泛上心头。 暗夜袭来,长夜漫漫,何时旦? 第二十一章 云台咒誓 段奕被暂时监押在议事堂,他想到刚才玉尊子那种不可描述的眼神,心中颇是不忍。透过窗户,眼望天涯冷月一弯,段奕满腹心事,夜不成寐。正惆怅间,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段奕回首望去,门口站着他最为要好的两个师弟:孙镗和穆云浩。 孙镗和穆云浩风尘仆仆却一脸戚容,说道:“大师兄,事情怎么会弄成这样?我们一上山,本听说你回来了,正想去看你,却听说你和刘静如起了争端,我们本以为最重的责罚不过是面壁思过,怎么,怎么师尊会忍心将你逐出山门?”穆云浩是段奕最小的师弟,不过十几岁,正是懵懂年龄,只会扯着段奕的衣袖哭泣。 段奕凄然一笑,说道:“师尊也是不得已。这话不提也罢。” 孙镗又说道:“我倒是听师弟们议论,说刘静如存心是想害你。明日我联合众师弟们去师尊那里求情,找几个知情人诉说你的冤枉,一定要让师尊收回成命。” 段奕摆手道:“不可。事到如今,我是非要走不可了。” 说着,三个人坐了下来,段奕把这次出关怎么遇见魔灵子,魔灵子怎样和玉珠子起了争端等种种事情都细细说了一遍,说道:“玉珠子一向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他面容被毁和灵儿确实有些关系,他虽嘴上说此事揭过不提,心里一定恨得要死。刘静如出手挑衅灵儿,定是他的指使,我和灵儿不过都是中了他的圈套罢了。师尊心里不会不明白,但我和灵儿有苦说不出,而玉珠子和刘静如师徒两个又身负重伤,并且同我和灵儿都有些关系,他师徒俩凭此紧紧相逼,我若是师尊,也会下此决定,否则,玉罗山必然会内乱。” 孙镗闻言,也只有悠悠长叹,说道:“玉珠子心存私心,这些年来一直想推他徒弟刘静如上位,想尽办法打压你,这次总算是遂了心愿。依你性格,远离这是非之地,或许并非坏事,只是苦了师尊。我和云浩过来的时候,正经过师尊的卧房,只见里面烛火长明,只怕师尊会一夜失眠。” 孙镗一席话说中了段奕的心事,偌大的一个汉子,竟开始泪眼婆娑。三个男人就此抱头痛哭,眼看天色渐亮,段奕抹去泪水,说道:“天色不早了,你们该回去了,否则让玉珠子他们的人发现了,又会生出不少闲话。” 孙镗强忍泪水,说道:“我大师兄认准的姑娘肯定是冰雪聪明,心地良善,从此之后,你们一起游走天涯,我也放心。只不过咱们师兄弟一场,今日一别,再相见又是何年何月?” 孙镗这一席话说得凄凄切切,穆云浩扯着段奕的衣袖,哇哇大哭起来,段奕拍着他的肩膀,强装笑颜,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哪能轻易落泪?我走了之后,你和你孙镗师兄一起,一定要护好师尊,别让他老人家着了别人的道。还有,云浩,我听说你剑法一直练不好,这次出关前我已经把那套霸王枪法教给你孙镗师兄了,你若真练不好剑法,就学你大师兄,练枪法,可好?” 穆云浩揉着眼睛,点了点头,孙镗和段奕四目相接,一切尽在不言之中,俩人相互拱手道:“保重。”孙镗拖着穆云浩便向门外走去,穆云浩边走边回头,依依不舍,而孙镗则大踏步向前走去,不再回顾。 天色刚亮,玉尊子召集门人,押着段奕和魔灵子来到云台之上。玉尊子双目通红,显然是一夜未睡,不等门人来齐,嘶声道:“逆徒段奕目无尊上,剑伤同门,罪不可恕,着今日逐出山门,今生今世不许他再踏入玉罗山半步。妖女魔灵子心怀叵测,着今日押送出关,今生今世不许她再踏入大残关一步。”宣布完,玉尊子叫人取来虎裂枪,掷到段奕面前,面无表情的说道:“这杆枪跟你多年,你带走吧。”段奕拾起长枪,却见枪身上玉罗山的标识已被涂去,他心存伤感,冲玉尊子连磕三个头,拖曳着长枪便欲离去,就在这个时候,玉珠子沉声道:“段奕,事情还没完,你暂缓下山。” 玉尊子一脸诧异的望着玉珠子,玉珠子面前的纱幕重重,根本看不出此时他的表情,只听玉珠子说道:“按照咱们玉罗山的规矩,剑伤同门,除了要领受门规处罚,还要取得同门的原谅。静如身受重伤,全拜段奕和魔灵子所赐,他可以要求他俩做一件事,以抵罪过。” 玉尊子无奈的点头道:“不错,是有这门规。却不知静如有何打算?” 刘静如半边脸缠满了纱布,向前一步,说道:“禀告掌门师尊,弟子刘静如只要求段奕在月台之上发下誓言,今生不许再踏出大残关一步,不许同魔灵子再讲一句话,否则,魔灵子将万刃加身而死;魔灵子在月台之上发下誓言,今生不许再踏入大残关一步,不许同段奕再讲一句话,否则,段奕将万剑穿身而亡。” 段奕闻言,怒道:“刘静如,你可知道,在这月台上发誓,若有丝毫违背誓言之处,即刻应验,你,你这是……” 刘静如似笑非笑的说道:“段奕,对,我正是要拆散你和魔灵子。这妖女害得你还不够吗?你若还执迷不悟,不悬崖勒马,只会身败名裂,我这是为你好啊。” 魔灵子在一旁怒道:“刘静如,你这个卑鄙小人。段奕,我是不会发这种誓言的,你也不许!” 玉珠子冷笑一声,说道:“段奕若不发下誓言,魔灵子将会被永世监禁与幽室之内,生不如死。同样,魔灵子若不发下誓言,段奕亦会如此下场。你们俩看着办吧。” 段奕眼望玉尊子,玉尊子痛苦的摇了摇头,嘶声道:“玉珠子说得没错。” 段奕见玉珠子和刘静如咄咄逼人,大有夺帅之意,而玉尊子却因自己左右为难,处处被动,回首对魔灵子缓缓说道:“灵儿,你回魔剑门去吧,从此之后,不要再记起我。”说着,段奕跳上月台,按照刘静如所说的发下了誓言。 魔灵子见段奕如此,反而冷静了下来,只见她掏出一枚戒指,劈作两截,将其中一截递到段奕手里,说道:“我本以为,以后我们会骑马雪原,长相厮守,再不分离,万没料到,竟是这种结果。这半枚戒指你收好,我魔灵子今生只会是你的新娘。”说罢,魔灵子也走上了月台,发下了誓言。 魔灵子望着段奕,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能说,只能凄然一笑,任泪珠划过脸颊,砸落地面。段奕望着手中的半枚戒指,却始终不敢去看魔灵子独自远去的落寞身影。 多年后,大残关,段奕站在城头,向城外深情凝望。魔灵子就站在城外的高坡之上,这几十米的距离,横亘在俩人之间,竟似万水千山般遥远。泪水肆虐脸颊,天地之间,又落起雪来…… 第二十二章 静壁无影 静影壁上的最后一格画面定格在段奕和魔灵子在大残关内外深情相望,此时天色已亮。静影壁上的画面渐渐模糊,落星万没想到,段奕身后有如此凄丽绝婉的故事,一滴泪不禁悄悄挤出眼眶,滴落于尘埃之中。回首再看雪荃,早已是泪流满面。雪荃满怀歉意的说道:“想必是我们掌门每日拿着半枚戒指在静影壁前回忆和段公子的往昔种种,而段公子也常对那半枚戒指睹物思情,这戒指熏浸于俩人的回忆与思念之中,长此已久,也有了灵气。昨夜戒指在静影壁前合二为一,灵气交汇,使得静影壁映照出了我们掌门和段公子不能割舍的过往回忆。落星公子,咱们只能明日再来了。” 落星望着静影壁上的影像慢慢消失,看得痴了,竟从心底泛出一股说不出的凄凉之意。过了好久,等静影壁上的影像全部消失的时候,落星回首对雪荃说道:“咱们走吧。”雪荃见落星情绪低落,不便多问,引导着落星走出了禁地,当落星路过灵堂的时候,他看着灵堂前停放的两具棺材,想不久前还曾和段奕把酒言欢,今日段奕却早已成为了一具冰冷躯体,不禁感叹人事无常,他与段奕虽只有短短的一日之交,但此情此景,自伤身世,也倍感凄凉。 落星又问过那十几个孩童的情况,知道他们已被妥善安置,也就放下心来,自此将自己关在客房之中,静静的待了一天。午夜时分,雪荃又引他来到静影壁前,在此之前,雪荃早已把那枚戒指拿开,但落星在静影壁前站立了好久,静影壁依旧光滑如初,上面什么画面也没有。落星就这样站了整整一夜,天色已亮,落星掩不住满脸失望。雪荃于心不忍,安慰他道:“一夜不成,那就再观一夜。静影壁就在这里,落星公子随时可以过来。” 一连数日,落星在静影壁前都没有看到任何关于自己往昔的镜像。静影壁光滑如初,而落星心寒如冰。虽然雪荃不住的劝慰他,落星依然知道,在静影壁前探寻自己往昔的愿望已成泡影。落星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静影壁,却还是未能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谜,心死如灰,觉得在这里每过一日,都是煎熬,终于在第五天的时候,向雪荃辞行。雪荃极力挽留,说此时正是贪狼盘踞陌原之时,出入陌原,会有性命之忧。但落星执意要走,雪荃叹了口气,为落星准备了些干粮衣物,送他出了魔剑门。 落星在茫茫陌原上漫无边际的行走着。他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自己要归何处,也许走到一个地方,再走不动了,就是自己的归宿。夜晚时候,落星找了个背风的地方,静静坐在那儿,发起呆来。夜色茫茫,笼罩陌原,陌原一望无际,在夜色中向不知名的远方延伸,刹那之间,在这天广地阔的陌原之上,落星觉得,自己渺如一片落叶,渺小而卑微。 正在这时,一声狼啸在落星耳边响起。明晃晃的月光之下,落星看到,那匹头顶一缕灰毛的贪狼王,正站立在不远的山坡之上,仰天长啸。 落星望着这曾经的对手,心中颇多感触,而贪狼王也似乎发现了落星,扭转头来,和落星对望。忽然,贪狼王挑衅似的发出几声短嚎,向前走了几步,又扭头望向落星,然后傲然一声长啸,向前奔腾而去。贪狼王长啸声未落,伴随着群狼阵阵嘶叫之声,无数贪狼忽然之间在夜幕中闪现,紧随在贪狼王身后,向夜幕深处奔去。 落星肃立在山坡前,那群狼奔腾之象竟引发了他心中隐藏已久的豪气,他发出气冲霄汉的一声长啸,似乎是要把这些日子里的沉郁之气随着这声长啸,一口吐出。啸声未落,落星施展功力,竟加入了狼群,在群狼中间狂奔起来。 落星卯足了全身的力气,赶超过无数头贪狼,终于和贪狼王齐驱并驾,奔跑在一起。贪狼王发出阵阵嘶叫,落星不甘示弱,数声长啸,在陌原之上时起时落,竟和贪狼王比起脚力。一人一狼就这样在陌原上并肩奔跑了大半夜,扬起漫天残雪,终于,贪狼王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落星气冲丹田,最终越过了贪狼王,独自一人向陌原的深处奔去。 落星不知跑了多久,贪狼狼群早就被他远远的甩在了后边,当天色微亮的时候,他已经汗流浃背,步履蹒跚。他眼望着这四周陌生的景象,终于一头扎倒在雪地里,再也起不来了。 当落星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木床之上。耳边传来一阵欢喜的呼叫声:“阿牛,他,他醒过来了。”落星努力的睁开眼睛,朦胧之间,他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双颊微红,容色清丽,正坐在床前,一脸关切的望着他。而少女身旁,一个面孔黢黑的年轻汉子,正不住的往火盆里添加着木块。听到少女的欢呼声,也来到了床前。 “我,我是在哪里?”落星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觉得浑身乏力。那少女轻轻按住了他,说道:“你先不要动。你已经昏迷三天三夜了,肯定浑身乏力的很,我阿爸一会儿会送米汤来,你喝过后就好了。” 那个叫阿牛的年轻汉子似乎不擅言辞,只是随声附和着少女。那少女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你从哪里来啊?想去哪里啊?风雪之际,竟敢在陌原上出入,真是不要命了。这次要不是遇上我阿牛哥哥去陌原上寻些生火的枯草,你只怕不是冻僵于冰雪之下,就是被贪狼果了腹。” 落星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无奈全身乏力,只得说道:“我叫落星,我,我……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 正说话见,一个端着一碗热汤的清瘦中年汉子走了进来,一进门,便对那少女说道:“阿花,不要这么无礼。”转而对落星说道:“小女没见过什么世面,不会说话,让你见笑了。”落星谢过不提。 在这家人的悉心照顾之下,落星慢慢康复了,他渐渐了解,那中年男子姓庄,人称庄老大,在村头开了家酒家,那叫阿花的少女是他的女儿,而阿牛则是他找的伙计,常和阿花厮混在一起,也算是青梅竹马。 村子无名,不过百十口人,地处山谷腹地,谷外天寒地冻,谷内则四季如春。小村内岁月静谧,民风淳朴,落星时时觉得,如此浑浑噩噩在此度过余生,也不负此生。 第二十三章 空谷梅香 一连数日,落星在山谷内享受着静谧的生活。庄老大说话风趣幽默,阿花、阿牛整日缠着他讲谷外的经历,闲暇的时候,落星便坐在山头,向谷外望去,陌原雪野茫茫,低头向下望去,谷内春意盎然。落星已然忘记了此来陌原的目的,甚至想就在这里了却余生,再不去想那些烦心之事。 那日晚上,落星正欲从山坡上回村,贪狼王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贪狼王挑弄似的望着落星,仰天一声短啸,向前走了数步,又回首望了一眼落星,便腾开四爪,向陌原深处奔跑而去。 落星此刻已将满腹心事放下,心情与数天前相比自是大不相同,见贪狼王如此挑衅,轻笑一声,说道:“今日便陪你玩上一局,那又如何?” 落星展开身形,在陌原上腾跃起来,贪狼王似乎是在等落星追来,稍稍放缓了脚步,落星几起几落间,便追在了贪狼王身后。一人一狼,并肩在陌原上奔驰起来,时而一声狼嚎,一声长啸,彻入云端,天亮时候,落星才和贪狼王分开,调转身来,向村子的方向奔去。 落星回到村子,已是傍晚时分,走下山坡,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村子已不复存在,眼前一片狼藉,尸横遍地,还未熄灭的火焰在废墟深处燃烧着,股股黑烟在一片断壁残垣间腾腾升起,夹杂着阵阵尸体烧焦的味道,迎面扑来。落星数着横在地上的尸体,一具,两具,三具……庄老大、阿花、阿牛……落星握紧了手中的剑。这时,不远处传来呻吟之声,落星循声望去,一个老者,胸襟前已被鲜血染透,眼看是活不了了,眼睛却睁得大大的,直直的望着落星。落星几步赶上前去,扶起那老者,老者半是迷糊半是清醒的抬起手臂,指向村后的山崖,还未说出半句话来,便已然死去。 落星站起身来,眼望后山,夜幕之下,黑暗侵袭,那后山中央竟透出半点微光。胸中方才激烈彭拜的怒火竟已慢慢熄灭,无数杀气却在那一刻中慢慢在眼中凝聚。 杀人后的酒喝得如此热烈,厅堂之内,每个人脸上都浮起一朵红云。酒客们谈论最多的话题就是白天的时候谁杀了多少人,谁睡了多少女人,猥亵的话充满了整个厅堂。坐在厅堂中央的童虎酒色正酣,微眯着眼睛,望着堂下的大小头目,一丝得意的笑容始终挂于嘴角之上。怦然一声,厅堂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冷风袭来,众酒客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齐刷刷的望向门口。落星手握长剑,冷冷的站在门口,冷冷的望着厅堂内的每一个人,冷冷的问道:“村子里的人,是谁杀的?”厅堂内先是发出一阵大笑,一个醉汉踏着歪斜的步子,向落星走来,骂骂咧咧道:“是老子……”话音甫落,只见寒光一闪,落星的剑已洞穿了那醉汉的咽喉。众酒客见此情形,酒已去了大半,纷纷拿出刀剑,朝落星扑来。落星舞动手中长剑,瞬间幻出无数寒光,寒光落处,众酒客的咽喉之上已出现了一个大大的血洞。厅堂内瞬间尸横遍地,童虎惊于眼前的场景,喉管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眼里布满了恐惧之色,身子却似定在了椅子之上,无论如何挣扎,都站不起来。落星提着剑,慢慢的走向童虎,一任鲜血顺着剑尖点点滴落,长剑横起,人头落地,整个厅堂内已是寂寂无声。 夜色已晚,落星站在山崖之上,望着谷内那个已经永远安静的村子,凄凉之情在心底慢慢泛起。就在这时,落星嗅到了若隐若现的一丝花香,伴随而来的,是一段如泣如诉的琴音。落星循着琴声寻了过去,只见在一个山间缓坡之上,一个红衣女子正在抚琴,红衣垂地,于雪原之上,煞是耀眼。红衣女子身后肃立着一个丫鬟,手捧着一枝迎风怒放的寒梅,那香气正是寒梅所发。 琴音凄凉,时而泣诉,时而高亢,一曲已尽,落星犹自站在那里,回味不止。只见那红衣女子轻启朱唇,说道:“公子在此肃立多时,可是为小女子的琴声所感?” 落星凄然一笑,说道:“这琴声中满是孤寞悲凉之情,却又暗藏着不屈于天命的抗争之情,若一叶扁舟于怒海之上击浪前行,也如姑娘身后的这枝寒梅于冰天雪地的陌原之上迎风怒放,自伤身世,听得痴了,失礼之处,姑娘莫怪。” 那红衣女子轻轻一叹,说道:“这曲子名为《梅花香》,正是为寒梅所谱。百花凋尽,我花方放,我花落尽,百花方开,看那丛丛梅花,竞放于茫茫雪原之上,开尽了寂寞,而凌寒迎风,风雪愈大,开得愈红,正是用这一点儿嫣红,抗争与天地之间。” 落星也叹道:“年年花开,年年花落,万点嫣红却也挣不破天地囚笼,正如我辈,走遍天涯海角,仍身处江湖。” 说着,落星向那红衣女子深深施了一礼,便向山下走去。红衣女子目送落星远去,一幅画卷从袖口中掉落在地上,那画上赫然正是落星的画像。红衣女子身后的丫鬟说道:“小姐,刚才那个人刚刚灭了咱们在关外新建的秘密分寨,何况他也是少庄主飞鸿传书,让咱们格外注意的人,你就这样放他走?” 红衣女子沉声道:“童虎做的太过分了,滥杀无辜,坏我名头,我本就想对他施加门规,他杀了童虎,也算是帮我们清理门户吧。”接着,红衣女子又悠悠一叹,说道:“我和他同属天涯落寞之人,何必相见相杀。” 那丫鬟默不作声,红衣女子望着落星远去的方向,过了好久,对那丫鬟说道:“迎风,咱们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回关内。” 落星漫无边际的走在陌原上,心里不断回想着那支曲子,回想着红衣女子给他说的那些话,自己对自己说道:“既然走到哪里都走不出天地之间,那何不就此再在红尘之中翻滚一番?”落星仰天一声长啸,转身向大残关的方向奔去。 第二十四章 酒肆听音 阳城。听闻莫老四将在城中最大的酒家翠风楼里弹唱数日,这几日酒楼里座无虚席。这一日,莫老四一如往常的调了下琴弦,清了下嗓子,方才缓缓说道:“今日是小老儿在城内的最后一日,刚刚谱就了一阕新词,今日就吟唱给大家,可好?” 听闻莫老四有新曲要唱,满座欢呼。莫老四又说道:“这阕新词唱的正是数月前,大残关内发生的满城百姓被魔道屠戮一尽之事。”说罢,莫老四拨动琴弦,亮开嗓子,便吟唱起来。琴音凄凉,嗓音凄切,一阕新词,写尽了当时满城百姓无辜被屠戮的无助与凄惨。更将段奕为城中百姓生死,苦求玉罗山出手相助不成,转而和落星护送十几个孩童杀出重围等事一一述来,曲子在落星护送孩子出城,段奕和魔灵子双双惨死城门口时嘎然而止,一股悲凉之意在四周蔓延,一时之间,酒楼内鸦雀无音,众人停顿许久,才发出痛挽唏嘘之声。 莫老四的这支新曲,极度还原了大残关内当日当时发生的种种,除了他不知道落星和魔灵子的姓名、来历,分别以年轻剑客、白衣女子代替外,其他细节莫不和事实相差无几,词曲朴实厚重,让人听来,仿佛身临其境一般,敢为逝者发出叹息惋惜之意。 正当众人尚未从曲子创造的意境之中走出的时候,一个年轻剑客几步走到了莫老四跟前,低头向莫老四言语了几句,莫老四听完,猛击铁琴,大声道:“老夫厮混江湖这几十年,所歌所唱皆是江湖上真实发生之事,而今你让我昧着良心,隐去当日城中的玉罗山弟子任魔道滥杀无辜而袖手旁观之事,这是老夫万万做不到的!莫说你拿出一百两银子,就是把金山银山搬在老夫面前,这词曲,老夫依旧是一字不改!” 座下众人听莫老四如此说,均议论纷纷,那年轻剑客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抗声道:“你只是个瞎眼老头儿,漫说那天你并不在城内,即便是你在城内,亦看不到城内发生的种种,你怎敢说,你所作词曲皆为真实?” 莫老四闻言,正色道:“老夫眼瞎但心却不瞎!不瞒众位说,老夫有几个旧相识也参与了大残关屠城,良心未泯,将当日所发生之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老夫,老夫为确保真实,把那几个人分开来询问,所得结果一致,才最终谱得这一新曲,既悼大残关内无辜惨死之人,也为吊唁当日奋不顾身,为救无辜孩童舍生取义的孤胆英豪。年轻人,当日玉罗山众人只要稍稍施于援手,大残关也不至于像而今一样,鸡犬未留。” 那年轻剑客脸色苍白,在众人的哄骂声中怏怏下台。这时,一个略带哭腔的声音稚稚的问道:“莫老伯,那……那年轻剑客后来怎样了?”莫老四长长叹了口气,说道:“那年轻剑客的来历、去向、生死我一概不知。听人说,他杀出重围后,携着那十几个孩童奔向陌原。当时季节,陌原上正是贪狼横行之时,只怕,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唉,恶人作恶多端,自有天收,好人却无好报,阳寿不长,这世道,真是坏了。”莫老四一边叹息着,一边收起铁琴,向柜台后边摸索着走去。 那发问者正是周晓玉,她听莫老四如此说,默默的掉下泪来。周大仙坐在周晓玉身边,神采飞扬的说道:“晓玉,爷爷这一卦卜的灵也不灵?那日爷爷夜观天象,掐指一算,不好,城中会生大变,所以一早便急匆匆的带着你离开了大残关,果真躲过一祸。” 周晓玉嗔道:“爷爷,你还说风凉话。你想想,若不是落星大哥拔剑相助,咱们前一天夜里便会成为怪兽口中之食,进城后,若不是段大人让咱们住进他的府上,咱们当夜便会露宿街头。现在段大人为护卫城中百姓而死,而落星大哥也生死未卜,你心里就不难过吗?” 周大仙见周晓玉发怒,不敢再多话,闷头吃起饭来。周晓玉双手托腮,呆呆的望向窗外,越想越是难受,禁不住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般,滚滚滴落于碗沿之中。周大仙见状,收起嬉皮之色,正色道:“晓玉,爷爷现在就为你那落星大哥卜上一卦,看他生死如何?不过,不管卦象凶吉,你都不要难过了。” 周晓玉点了点头,周大仙掏出三枚铜钱,口中念念有词,仍在桌上,一眼望去,又装腔作势的掐指算了一算,说道:“这卦象凶中藏吉,你那落星哥哥九死一生,吉人自有天相,不过从此和你,别离如参商,再不会相见。”周晓玉悠悠叹道:“落星哥哥是好人,只要他平安便好,至于和我再相不相见,自有天意安排。”周晓玉语意凄凄,颇有些少女情窦初开相思之意。 不远处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一个年轻剑客把头深深的埋在碗中,正是周晓玉心心念念的落星。周晓玉和周大仙的一席对话落星全听在了耳里,知道这天地之间,红尘之中还有人牵挂他的生死,一股暖流直涌心间,但他害怕自己真如周大仙说的那般,会给周晓玉带来祸患,只能默默心存感激,并不欲与周晓玉相见。好不容易等到周晓玉和周大仙吃完饭,走出了翠风楼,落星才抬起头来,草草吃了几口饭食,又估计周晓玉和周大仙去得远了,这才结账离去。 为避免和周晓玉、周大仙相遇,落星离开大道,专走山野小径,这日,来到一个县城,见一群人围着一个告示窃窃私语,落星凑上前去,只见告示上写着,县府内屡屡发生灵异怪事,县令要招募学道之人驱邪。报酬纹银二十两。落星摸了摸衣中口袋,已是囊中羞涩,心里思量了一下,便伸手去揭告示,哪知正在这时,旁边伸出一只大手,压住了告示的一角,落星抬眼望去,是一个衣着邋遢,满脸胡渣的中年汉子,只听得那汉子说道:“凡事要讲个先来后到,这告示,是我先揭的。” 第二十五章 天灵地灵 落星不欲同那汉子争执,轻笑一声,飘然而去。 城中小酒馆。那邋遢汉子和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要了几个素菜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吃罢饭,那年轻人一脸苦相的对那汉子说道:“师父,你又滥接活。” 那汉子眉头一皱,说道:“徒弟唉,我不接活,咱们吃什么?喝西北风吗?吃饱饭了还埋怨师父。” 年轻人轻叹口气,说道:“师父,咱有多大本事,就吃多大碗饭。出山之前,我听你把咱们玉盘山一派夸上了天,仿佛咱玉盘山和玉罗山名字就差一个字,放到江湖上那就是并驾齐驱的两大门派,哪知出山后,才发现,咱们玉盘山和玉罗山在江湖上差的不仅仅是这一个字,人家玉罗山就好像是天上飞的凤凰,咱们玉盘山就是烂污泥里的一粒沙子。” 那汉子闻言,怒道:“杨尘逸,你可是玉盘山弟子,哪有这么说自己门派的?” 原来这师徒俩正是玉盘山派硕果仅存的两个传人,师父叫蒋一清,徒弟叫杨尘逸。 只听杨尘逸不屑一顾的瞥了瞥嘴,说道:“咱们吹牛皮,扯大鼓,总要有点儿本事吧?自出山来,咱们也接了不少活,但哪一次都是咱们准备去打鬼,到头来却是被鬼追。师父,我可真听说了,这县府里的东西可不好对付,为什么赏格这么高?前头可有好几个学道之人被那东西揍了个屁滚尿流。” 杨尘逸这一席话,说得蒋一清心里也发起毛来。蒋一清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当时站在告示前,他也颇为犹豫,只不过见落星伸手欲揭,头脑发热,才抢步上前。师徒两个正唉声叹气间,蒋一清抬头看到落星正坐在不远处不紧不慢的吃着面,他捅了下杨尘逸,低声道:“徒儿,你以为为师就这么想揽这个棘手的活?正因为刚才有人想揭告示,为师心里一着急,手下一抖,才……” 杨尘逸顺着蒋一清所指的方向望去,见落星腰悬宝剑,面色沉稳,心里有了计较,对蒋一清说道:“看那家伙好像有点本事的样子,我倒有个想法,咱们有钱大家一起赚,就和他合作捉妖,大不了钱分他一半,就算他本领不济,多个人多个帮手,咱,咱们也好跑得快。” 蒋一清点点头,深以为然。师徒俩期期艾艾的跑到落星身边坐下,蒋一清几欲开口,终觉得拉不下脸来,杨尘逸心里暗暗着急,索性开门见山:“这位朋友,看样子也是同道中人。”落星停下筷子,静静的望着眼前的两个人,脸上不动声色。杨尘逸干咳一声,继续说道:“是这个样子,我这里有个赚钱的活,赏格有二十两银子呢,本来呢,我这边轻轻松松就能搞定,但事不凑巧,有个人有事来不了了,这样就不能施展我们门派最厉害的灭天灭日大法,看兄弟你也是同道中人,帮个小忙,顶个站位,分你五两银子。” 落星看着杨尘逸,面无表情的说道:“十两。” 蒋一清在一旁着急了,说道:“六两。” 落星拿起筷子,继续吃起面来。 “七两。”杨尘逸加码。 落星不为所动,继续吃着面。 “八两,不能再加了。” 落星没有停下筷子的意思。 蒋一清一脸无奈,说道:“好,好,十两就十两,说好了,事成之后,拿到全部赏格后给你。” 落星停下筷子,点头道:“好,晚上县府见。” 傍晚时分,一行三人来到县府,几个衙役指引他们来到大厅,便逃也似的跑了。两根蜡烛点在供台之上,烛火昏黄如豆,时明时暗,显得四周阴气沉沉。落星找了个昏暗之处,倚着墙角,怀抱长剑,坐在了地上。蒋一清和杨尘逸见供台上摆了好多瓜果吃食,大喜过望,你一口,我一口,分吃起来。吃到再也吃不下的时候,蒋一清便靠着供桌腿,打起瞌睡来。杨尘逸觉得心绪不宁,摇醒了蒋一清,说道:“师父,咱们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还拿了人家的定金,总得干点儿什么吧?” 蒋一清极不情愿的站起身来,懒洋洋的从油腻腻的口袋里摸出一个上面全是裂缝的铜铃,漫不经心的一边摇一边唱道:“天灵灵,地灵灵,来个神仙快显灵。”就这句唱词,反反复复被蒋一清唱了七八遍之多,杨尘逸也看不下去了,低声道:“师父,咱换一首好吗?”蒋一清一瞪眼,说道:“你懂什么。咱们别闹太大的动静,熬过这一夜,拿了银子,拔腿就走,管它妖除未除,谁还再找得到咱们?你老实的给我待着,别乱出声。” 杨尘逸很是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蒋一清干脆连铃铛也懒得摇了,睡意袭来,正欲昏昏睡去,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女人的哭声。蒋一清瞬间清醒过来,竖着耳朵,寻找声音的来源。那哭声飘忽不定,时断时续,似乎充斥于整个厅堂的每一个角落。蒋一清心里暗暗叫苦,情知这一关是难以混过去了,心里不住的盘算着见势不妙,拔腿就走的种种情形。 杨尘逸胆子极大,朗声道:“阳有阳间路,阴有阴间道,这位朋友,你若有冤屈,你只管到幽冥府去伸冤,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 那哭声愈来愈大,蒋一清大着胆子,说道:“你这冤鬼若还是执迷不悟,我,我这里可有稀世法宝,打你个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你,你还是先行回避算了。” 蒋一清话音未落,一个白衣女子,面色苍白,一步一摇的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那白衣女子离蒋一清越来越近,蒋一清一声大喝,摇动手中的铜铃,说道:“你,你莫要再往前走了,我这铜铃可是先天至宝,我轻轻一摇,你定会魂飞魄散。”蒋一清话刚说完,手中的铜铃便碎成了两块。 蒋一清扔下铜铃,操起放在供桌上的桃木剑,桃木剑却断为两截,蒋一清又拿起供桌上的神仙牌位,说道:“这,这可是我们门派的先圣祖师,我召唤出来,可没你好果子吃。” 蒋一清话音甫落,那牌位已落到了那白衣女子的手里。蒋一清看供桌上除了一个被啃了一口的馒头,再无可用之物了,却见杨尘逸拿起馒头,递向那白衣女子,一脸谄笑的说道:“上,上仙远路而来,肚子饿了吗?我这里有个馒头,上仙先充充饥?” 那白衣女子抓过馒头,远远的扔了出去,指甲瞬间暴长,向蒋一清、杨尘逸师徒二人扑了过去。 第二十六章 八尾狐妖 蒋一清、杨尘逸师徒二人躲闪不及,只能闭目等死,就在这时,一支剑从黑暗之处悄无声息的伸了出来,横在那白衣女鬼和蒋一清、杨尘逸之间。哪知那白衣女鬼并非真要去两人性命,手指只在两人面前徐晃了一下,便飘到了黑暗之处,隐匿了身形。 落星一剑刺空,转身又失去了白衣女鬼的踪影,暗道不好,赶紧和蒋一清、杨尘逸师徒二人汇合在一起,低声道:“咱们背靠背站好,不给那女鬼可乘之机。” 蒋一清和杨尘逸赶紧点头。三人成品字形排好站位,却听啪啪两声,杨尘逸手捂脸颊,大声叫痛。随后,又是啪啪两声,蒋一清也手捂脸颊,喊起痛来。原来,那女鬼专捡软柿子捏,见蒋一清、杨尘逸师徒二人无甚本事,便专挑他俩欺负。不一会儿的工夫,蒋一清、杨尘逸师徒二人脸上已经挨了十几个巴掌,打得师徒二人嚎叫不已,脸颊高高的肿了起来。蒋一清忍不住了,低声问落星道:“我说兄弟,咱们就这样熬到天明吗?”落星没有说话,只将剑横在身前,警惕的打量着四周。当白衣女鬼再次向杨尘逸袭来的时候,落星一剑刺出,瞬间在女鬼周围交织出重重剑网,女鬼左冲右突,但剑影如附骨之疽,紧随女鬼前后,任女鬼如何挣扎变位,都跑不出落星由剑影交织而成的包围圈。那女鬼心中大急,而蒋一清和杨尘逸则跳出圈外,开始说起风凉之话,激得女鬼心中火起,步伐更加凌乱。就当落星的就要刺中女鬼的时候,那女鬼却身形一变,浮在半空里,幻出了原形,堪堪跳出了包围圈。原来,这女鬼竟是一只八尾狐妖! 蒋一清和杨尘逸心里暗暗叫苦,以他们的本事竟惹了这么一只兽妖,只怕以后难有好果子吃了。落星却冷哼一声,又挺剑上前。那八尾狐妖亮出尖牙利爪,和落星混战在一起。砰砰一阵乱响,俩人所到之处,桌椅起飞,家具尽碎。蒋一清和杨尘逸不停的变换着躲避的地方,相互埋怨起来。 “师父,咱们这是惹了只狐妖啊,狐妖心眼极小,睚眦必报,咱们今日惹恼了它,只怕以后走路摔跟头的事可少不了了。师父,你自己有多大本事没数吗?揽这活干什么?” “你以为我愿意揽啊?我不揽活咱们喝西北风去啊?我怎知道县府内是这东西?我若知道,打死我也不揭这告示啊。” 师徒二人说着话,但逃跑的步伐却丝毫不乱,每一次都能准确躲过落星和八尾狐妖因打斗在房内激起的凛冽战风。 八尾狐妖不欲恋战,见落星极难对付,高高跃起,竟洞穿了房顶,一声呼哨,向城外奔去。落星紧追其后。杨尘逸拉着蒋一清的衣袖,说道:“师父,咱们还追上去吗?” 蒋一清眉毛一挑,说道:“为什么不追?看这家伙功夫不低,万一真抓住了这只狐妖,咱们不就有钱分了?”说着,师徒二人也跃了出去,远远的跟在落星身后。 那八尾妖狐专挑山路野径,落星身形不乱,一直紧跟在八尾狐妖身后,就是苦了蒋一清和杨尘逸师徒二人,被八尾狐妖打肿的脸上,又被枯枝划满了血道。 跑了一夜,八尾狐妖渐渐气力不逮,眼看前方有一个破旧的小庙,便跑了进去,只听得里面传来“啊,啊”两声尖叫,便寂寥无声。落星走进庙内,只见八尾狐妖已经化作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她用胳膊紧紧揽住了一个少女,锋利的指甲尖正抵在那少女的咽喉之上,而少女身边站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儿,正在苦苦的哀求八尾妖狐。落星认得,这少女正是周晓玉,而那老头儿,正是周晓玉的爷爷周大仙。 周晓玉一见落星,先是惊讶,后是满面泛出喜悦之色,竟完全忘记了自己正处于生死边缘,危险境地。周大仙一见落星,立刻哀求落星帮忙救下周晓玉。 落星面如沉水,冷声道:“你放了这个女孩儿。” “我不放,你说放就放,多没面子。”八尾妖狐很是干脆的回答说。 落星不再说话,慢慢抬起剑来,将真气灌注剑身,凝神准备发动雷霆一击。哪知就在这时,八尾妖狐主动放开了周晓玉,嘟着嘴说道:“咱们初次相逢,有多大仇恨啊,非要生死相搏?”周晓玉没了束缚,立刻跑到落星面前,紧紧的拉着他的衣袖,说道:“落星哥哥,我以为,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说着,眼圈一红,落下泪来。 八尾妖狐笑道:“吆,吆,没想到你们还是老相识。怪不得刚才这人眼里满是怒火,担心的不得了。” 周晓玉嫣然一笑,轻倚在落星肩旁,周大仙在一旁顿足叹息,却又无可奈何。 落星脸色一红,对八尾妖狐说道:“你走吧。”蒋一清和杨尘逸师徒俩也已赶到,听落星想放八尾妖狐走,赶紧阻止道:“这妖狐祸乱人间,绝对不能放走。” 八尾妖狐粲然一笑,说道:“我如何祸乱人间了?除了作弄过几个江湖骗子,我可曾害人性命?” 蒋一清和杨尘逸一时语塞,半晌才说道:“你,你未经主人同意,跑人家屋子里就是不对。” 八尾妖狐说道:“那房子平时又没人用,我躲在里面只是为了躲避天雷之劫,也没妨碍过谁,倒是你们这些个江湖骗子,为挣那赏格,想置我于死地,谁家规定的,我只能挨打不能还手?” 蒋一清和杨尘逸彻底无语了,落星收起剑来,说道:“你走吧。” 八尾妖狐妩媚一笑,轻飘飘的踏出庙门,却听的霹雳一声巨响,众人赶出去一看,只见八尾妖狐瘫软在地,气息微弱,身上犹自冒着黑烟。不远处又闪起数道闪电,雷声滚滚而至,周大仙见多识广,说道:“这是天雷劫,看来上天是准备收了这妖狐。” 第二十七章 天雷滚滚 周晓玉看八尾妖狐双目紧闭,躺在地上人事不知,颇有些于心不忍,走上前去,将她慢慢扶了起来。周大仙眼望远处的滚滚天雷,若有所思的说道:“这八尾妖狐正历天雷之劫,若能安然度过此劫难,便会有几率再生出一条尾巴,逃出九天劫难,修为更上一层。” 周晓玉担心道:“咱们现在若不管她,她只怕难渡此劫,爷爷,她又没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顶多是顽皮些,咱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八尾妖狐下意识的握住了周晓玉的胳膊,嘴里喃喃自语道:“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周晓玉怜悯之心更盛,紧紧抱住八尾妖狐,眼中透出坚毅,看样子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帮八尾妖狐逃过此劫。 蒋一清和杨尘逸师徒二人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有心报复八尾妖狐一番,但看到八尾妖狐此时楚楚可怜的样子,气也消了一大半,站在那里沉默不语,也算是默认了周晓玉的想法。周大仙此时一改往常嬉皮之色,对周晓玉说道:“就凭刚才这妖狐并无伤害你之心,可见心地也算善良,咱们帮她渡这一劫,也未尝不可。” 落星早把周晓玉当做妹妹看待,自不会提任何反对意见,收起长剑,肃立于一边。周晓玉见无人反对,便指着杨尘逸说道:“你,快来帮我把她扶进庙去。” “我?为什么是我?”杨尘逸不解的问道。他转而看向蒋一清,蒋一清立刻眼神涣散起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别废话了,快来搭把手。”周晓玉继续命令道。 杨尘逸叹口气,不情愿的走上前来,帮着周晓玉将八尾妖狐扶了起来,这时,闪电越来越近,雷声也更加强烈,周晓玉连声催促杨尘逸赶紧把八尾妖狐扶进庙里,杨尘逸不敢怠慢,索性弯腰将八尾妖狐背起,刚踏进庙门,那雷声已响彻在破庙的屋顶之上。 这一夜,雷声不断,周晓玉将八尾妖狐抱在怀里,众人在周大仙的指挥之下,紧紧围坐在八尾妖狐周围,那雷声在屋顶之上响动了整整一夜,天明时分,方才停止。八尾妖狐缓缓的睁开了双眼,却是神情萎靡,周大仙把了一下她的脉搏,说道:“脉象虚弱,看来昨夜还是中了雷劫,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个地方好好静养一番。离这儿不远有个小镇,我建议咱们暂先去那里休整一下。” 杨尘逸听周大仙这么说,偷偷的问蒋一清道:“师父,咱们还回去领赏吗?” 蒋一清长叹口气,说道:“咱们又不能把这八尾妖狐带回去,昨天晚上那场打斗,把人家的房子都快拆了,你做梦啊,还想回去领赏?不让你倒赔钱便是好事了。咱们且上前面的小镇上休整一下,随便看看还能揽点什么活。”杨尘逸点头称是。 天色已经大亮,八尾妖狐也有了些许自觉,知道是众人昨夜帮她渡过了一劫,十分感激,双眼婆娑,那神情愈加让人怜惜起来。周晓玉又对杨尘逸吩咐道:“你,背着她,咱们上路。” 杨尘逸知道反对无效,只能不情愿的背起八尾妖狐,磨磨蹭蹭的跟在众人身后,向周大仙说的那个小镇赶去。 八尾妖狐伏在杨尘逸肩头,杨尘逸想起昨夜被她连扇十几个耳光之事,心里有气,小声嘀咕了几句,哪知都被八尾妖狐听了去,八尾妖狐玩心大起,在杨尘逸耳边吐气如兰,小声道:“小哥,你再抱怨也是没法,你总是还要背我到那小镇上去。昨夜那顿手掌炒肉吃的可好?” 杨尘逸一听,心里更加恼火,暗暗在八尾妖狐的腿弯处狠狠的掐了一下,痛的八尾妖狐泪珠滚滚而下,落在杨尘逸脖间。杨尘逸心下歉然,没话找话的问道:“姑娘你怎么称呼?” 八尾妖狐心下有气,并不答话。杨尘逸逗她道:“你若不说,我以后就叫你小八了。” “你敢!” “小八!” “你……” “小八!” “我……” “小八!” “哼!” “小八!” “好了,好了,我叫苏媚儿,你叫我媚儿好了。” “还是小八叫的顺口,小八。” “你,哼。” 杨尘逸一路絮絮叨叨,和苏媚儿讲着江湖上的奇闻异事,逗她开心,苏媚儿静静的伏在杨尘逸肩上,才感觉,这个男孩儿除了嘴贫点儿,本领低微些,好像还不怎么招人厌。 大约半个时辰,落星一行人便赶到了小镇之上,这小镇三面环山,出入小镇就这一条羊肠小道,但小镇虽小,内中饭店、酒家、店铺都不缺少,人来人往,还挺热闹。落星他们在镇上唯一一家客栈落脚,苏媚儿和众人一一见过,相互通报了姓名,并向众人谢过救命之恩。周大仙对苏媚儿说道:“这天雷一劫,你只是暂时躲过,还未结束,况且昨夜你中了雷霆一击,身子还未复原,不能远遁,依老夫之言,咱们就先在这小镇上歇息几日,才好上路,你看如何?” 苏媚儿点头称是。并拿出一锭银子来,说道:“这些日子的花费都算在我身上,日后还有重谢。” 蒋一清和杨尘逸一看有银子可赚,立刻双眼冒光,连连点头。周晓玉和苏媚儿一见如故,听到能和她相处数日,心里自然欢欣无限,再看落星,站在一边不置可否。周晓玉热切的望着他,落星不忍拂了周晓玉之意,只能点头答应。周晓玉心中大喜,笑靥如花,而周大仙见此情此景,唯有连连叹息。 小镇周围风景如画,镇子里的生活宁谧安定,蒋一清和周大仙每日一壶小酒,从早上到晚上,江湖轶事、传闻怪事聊个不停,时不时吹个小牛,相互捧个臭脚,过得倒还舒心。周晓玉则每日拉着苏媚儿,叫上落星、杨尘逸,先是把镇子里的每一处小吃都吃遍,再到镇子周围游山玩水。落星性子沉静,只要周晓玉高兴,便无其他想法,倒是杨尘逸,连连叫苦。由于苏媚儿伤势未好,不能劳累,杨尘逸跟随在她们身后,就是苏媚儿的半个坐骑,每每苏媚儿面露疲惫之色,杨尘逸便要弯下腰去,背起苏媚儿,每日累得腰酸背痛。 这一日,周晓玉他们从街上回来,对周大仙提及在镇子街头有个年轻人摆了个卦摊,卦象极灵,每日找他卜卦的络绎不绝。这一消息大大刺激了周大仙,借着酒意,周大仙扬言,明日一定要找那个年轻人较个高低,看看谁才是真正的誉满江湖的卦神、卦仙。 第二十八章 小镇神算 天一蒙蒙亮,周大仙便早早的起来,手执布幡在客栈里来回走动,直到把众人全部吵醒为止。客栈一开门,周大仙便拉着周晓玉向镇子街头走去,落星等人紧随其后。镇子不大,街道不宽,众人簇拥着手执布幡的周大仙在镇子街头走过,引得不少早起的人驻足观看。 周大仙一众人来到镇子街头,那年轻人刚刚摆好桌椅,正收拾纸张,而身边已排了十余个人等待卜卦。周大仙几步赶了过去,站在那年轻人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那年轻人见周大仙他们一行人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看样子不像是来求卦之人,大吃一惊,脸上浮现出一丝惊恐之色。 周大仙傲然问道:“小伙子,我听人说你卜卦挺灵?” 那年轻人作揖道:“老前辈,小生只是凭自己所学谋口饭吃,至于那些过誉之言,皆是众人抬爱而已。” 周大仙冷哼一声,手指布幡,说道:“你看着布幡上三个字是什么?周大仙。这是江湖朋友对我的赞誉之辞,要照你这么说,我也是别人抬爱才有了这三个字的称号,而不是凭自己的真实本领?” 那年轻人赶紧分辨道:“不敢不敢,小生哪敢和前辈您相比。”那年轻人嘴上虽是这么说,但脸上表情却极是敷衍。 周大仙看在眼里,气在心上,把布幡交到周晓玉手里,说道:“看你好像不服,不如今天咱们就在这里比试一下,看看谁的卦灵?” 那年轻人不欲和周大仙纠缠,极力推辞,言辞恭敬的很,在场面上也算给了周大仙不小的面子,周大仙得意洋洋,回头却看到苏媚儿和杨尘逸俩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不知从哪里搬来了桌椅,借来了笔墨,大有逼着周大仙和那年轻人较量一番之意。 周晓玉看此情形,心中大急,她知道,她这个爷爷行走江湖,全凭一张嘴,十卦九不灵那是常有的事,什么周大仙的名号全是自封,只怕真和那年轻人较量起来,会输的一败涂地,丢尽老脸。于是,周晓玉连连给苏媚儿使眼色,哪知苏媚儿完全意会错了周晓玉的意思,竟添油加醋的那话挤兑起那年轻人来,那年轻人虽然涵养极好,但也架不住苏媚儿伶牙俐齿的冷嘲热讽,再加上杨尘逸时不时在旁边画龙点睛的冒出一句酸话,年轻人终于火起,冲周大仙拱手道:“既然老前辈这么想和晚生较量一番,那晚生恭敬不如从命,也望老前辈手下留情。” 周大仙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本事,原本是想从气势上压倒那年轻人,让那年轻人知难而退,说几句恭维之话,这场戏就此收场,哪知己方出了俩叛徒,直接把自己弄得骑虎难下,事到如今,只能暗暗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坐到桌前。 小镇上民风淳朴,大家所求之事无非就是找鸡找鸭子找人找东西,卦象灵也不灵,几乎当即便能兑现。从应验情况来,那年轻人几乎百发百中,而周大仙则完全刷新了记录,没有一卦应验。到了最后,周大仙身边冷冷清清,再无人前来问卦,而年轻人那边,人山人海,热闹的很,就连落星他们也跑到年轻人摊子旁看热闹去了,周大仙身边就剩下周晓玉,一脸无奈,一脸嫌弃的擎着布幡站在那里。 周大仙坐了半响冷板凳,眼看自己这场比试已完败收场,饶是周大仙脸皮颇厚,也有些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拨开众人,来到那年轻人身边,一眼看到,那年轻人正在纸上不断挥划着奇怪的符号,周大仙一见到那些符号,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只听周大仙问道:“你这卜卦之法跟谁学的?” 那年轻人略略迟疑了一下,说道:“晚辈从家藏的几本古书上学的,并无师承。” 周大仙冷哼一声,明明知道那年轻人是在说谎,却又拿他无法,周大仙从周晓玉那里接过布幡,便拉着周晓玉很是落寞的向客栈走去。 傍晚时分,周大仙和蒋一清又雷打不动的喝起了小酒。酒过三巡,谈起今天和那年轻人比试之事,只听周大仙说道:“那年轻人所用卜算之法乃失传已久的先机算,用这种法子卜算人间世事最为灵验,不过怎么也得有十年之功,才能达到那年轻人的水平。” 蒋一清闻言,惊讶道:“那照你这么说,这小镇还真是卧虎藏龙之地。” 周大仙冷哼一声,说道:“那年轻人只是学了点儿皮毛,不过只能卜前后两三天发生的事,算不上厉害。” 蒋一清微笑不语,周大仙倒是急了,说道:“别看我今日败给了他,但我周大仙的名号岂是凭空来的?我对卜算这种找鸡找鸭找人找东西的鸡毛蒜皮之事并不在行,我所卜算的都是大事。” 蒋一清见周大仙急了,赶紧又恭维了他几句。就在这时,周晓玉他们游玩回来,气喘吁吁,很是奇怪的说道:“镇子里的人好像都出去了,镇子里静悄悄的,弄得我们还以为镇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赶紧赶了过来。” 客栈张掌柜闻言接口道:“镇子里的人都去修附近那座破落寺庙去了,要三天内给那寺庙里供奉的神像重塑金身,并把寺庙翻新一遍,三天后要在那里举行开光大会。” 听张掌柜这么说,周大仙奇道:“这是为何?” 张掌柜对周大仙说道:“今日和你比试的那个年轻人姓李,因喜好读书,镇上的人们都叫他小书生。小书生今日突然宣布,说镇子近期会有大劫难,会死好多人,唯一避祸的方法便是重修镇子附近那座荒废已久的寺庙,并且要在三天之内修好,在那里举行开光大会。所以,镇子里的人都去修缮那个寺庙了。” 周大仙惊道:“那座寺庙原本叫白门寺,供奉的是一尊邪神,喜听人悲戚之声,所以整座寺庙皆刷为白色,人称白门寺。百年前有正道之人将邪神镇压于寺庙之下,那寺庙才逐渐荒废。现在又要重修?这才是惹火烧身啊。那小先生叫你们重修寺庙是何居心?他是什么来历?” 张掌柜略略沉思了一下,将小先生的生平一一道来。 第二十九章 神算身世 据张掌柜所说,这小先生父母在镇上开了家染坊,生意倒还红火,家境小康。小先生自幼喜好看书,不喜经营之事。因他是独子,父母溺爱,也不勉强他做任何营生。小先生自幼和镇上的大户林家订有娃娃亲,小的时候,小先生和林家大小姐经常在一起玩耍,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天有不测风云。小先生十六、七岁的时候,家中失火,仅逃出他一个,父母均葬身火海。小先生失去双亲后,自己又不懂经营之事,生意慢慢败落,最后小先生落到代人书写为生,常常饥一顿饱一顿,有时要靠林家大小姐偷偷接济才能度日。屋漏偏遭连阴雨,林家见小先生家道中落,直接悔婚。但林家大小姐颇有志气,说此生非小先生不嫁。林家老爷自然不答应,偷偷的将林大小姐另许他人。但在提亲那日,不知谁走漏了风声,林大小姐吊死于闺房之中。小先生听闻林大小姐为情自尽之事,很是疯癫了一段时间。后来,林家搬出镇子不知所踪,小先生常常一个人蹲坐在林家门口,不吃不喝一整日。再后来,小先生不见了,正当小镇上的人们以为小先生可能已经远走他乡或死在了外面的时候,小先生又出现在小镇里。小先生回来后,状态大变,对外宣称,他从古书上学来上古卜算之法,能卜算人生前身后之事,人们本来不信,有好事之徒向他问卦,哪知卦卦皆准,自此,小先生便在街头摆了个摊子,靠每日卜卦为生,至今已一月有余。 听张掌柜说完,周大仙沉吟道:“这小先生的卜算之法,乃先天算,是上古算法,现天下能看懂的也就寥寥数人,会算的,会算的可能连一个都不到,这小先生出去几日,难道便会有如此奇遇?他说是从古书上学来的,就算是有记载先天算的古书,那文字也是天书,晦涩难懂,若无人引导,解释,只怕耗费一生也学不到半点皮毛。此事必有蹊跷。” 周晓玉见周大仙双眉紧皱,以为周大仙想自找台阶下台,说道:“爷爷,你又不是第一次没算准,人家是真有本事,咱们过几日就走了,你就不要再耿耿于怀了。” 哪知周大仙闻言大怒,说道:“你懂个屁!他用的是先机算,我用的是天机算,他算人事,算的都是鸡毛蒜皮的事,我算天机,算的是天下大势,哪有什么可比性?” 周晓玉从未见周大仙发如此大的火,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苏媚儿和杨尘逸见此情况,上前来打圆场,哪知周大仙一见他俩,火气更盛,怒道:“你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成心的吧?想看我在众人面前丢丑?”说着,周大仙一拂衣袖,连小酒也不喝了,便气呼呼的上楼休息去了。剩下厅堂内的众人面面相觑。 躺在床上,周大仙辗转反侧睡不安稳,天一亮便起了床。周大仙来到小镇街头,小先生已经不知所踪,而镇子里的人几乎全去修白门寺了,整个镇子空荡荡的。周大仙在原地反复走动,嘴里不断低声念叨:“难道是他?难道是他又重出江湖了吗?”就这样,周大仙满腹心思,回到客栈,连小酒都喝得没精打采。周晓玉昨夜被周大仙喝骂了一句,心怀不满,索性也不去理他,和苏媚儿约好去白门寺看看,便拉着落星和杨尘逸出门去了。周大仙懒得管她,和蒋一清喝了会儿闷酒,俩人相顾无言,都颇觉无趣,蒋一清找了个机会,也躲了出去,周大仙又闷坐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向张掌柜打听了小先生的住处,一路寻了过去。 小先生家一把铁锁把门,人不知何处去了。周大仙踌躇半天,看四下无人,掏出一根铁钩,把那铁锁钩开,推门进去,却见屋内空空如也,尘灰满地,蛛网遍结,显然是好久无人居住了。周大仙在屋内细细察看了一番,除了灰尘和不知名的虫子,没有任何发现。周大仙长叹口气,转生正要离去,却看到小先生一脸微笑的站在门口。 小先生冲周大仙施礼道:“不知前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周大仙脸色通红,讷讷说道:“我……刚好路过,来看看,来看看……” 周大仙是久惯江湖的老狐狸,见小先生并无责难之意,眼珠一转,反客为主,诘问道:“你说你卜算的本事是从古书上学来的,现在咱们就在你家,你找来我看看可好?” 小先生本不想惹事,却没想到周大仙脸皮如此之厚,只能推说道:“这书乃家传之物,祖训不能轻易出示给人,见谅见谅。” 周大仙继续主动进击:“我可听说,你家中曾发生大火,什么东西都烧没了,你那所谓的家传古书是什么做的?还能在大火中幸存?更何况,你看这屋子,空空如也,无处可藏东西,而且灰尘满地,显然是多年没人居住了,小先生,你可是另有住所?” 小先生一时语塞,恼怒道:“你擅闯民宅,我敬你为前辈,处处礼让,你却得寸进尺,提出种种无礼要求,你身为前辈,可有前辈的风范?” 一席话说得周大仙默默无语,周大仙讪讪走出屋子,又猛然回头,喊道:“奇子微!” 小先生脸色未变,无动于衷,周大仙脸色放缓,这才一步一回头的走了。傍晚时候,周大仙又恢复到往昔玩世不恭的状态,先是低三下气的把周晓玉哄得开心,再又重启了喝酒的模式,同蒋一清酒杯一举,便吹起牛来。 周晓玉、苏媚儿他们说起在白门寺修缮现场的所见所闻,杨尘逸奇道:“我看人们重塑的白门寺里的神像,根本就不是人的模样,周老爷子,这白门寺里供奉的到底是什么?” 周大仙端起一杯酒,一口下肚,慢条斯理的说道:“白门寺供奉的还真不是人,是一个死而不僵的怪物吐出的一口气。” 众人听周大仙说得如此玄虚,纷纷要求周大仙把白门寺的来历说个清楚,周大仙刚想卖个关子,便被周晓玉一顿痛批,只得老老实实的绘声绘色的说起一段关于白门寺的往事。 第三十章 白门往事(一) 七百年前。秋风萧瑟,四野静寂,天边冷月一弯挂在树梢之上。一个劲装汉子,手握一个酒葫芦,坐在一堆篝火旁边,对着酒葫芦,大口的喝着酒,边喝边赞:“好酒,好酒。” 酒香浓郁,随风四散开来,参杂在熟透的野果发出的清香之气中,别有一番醇美味道。夜色渐晚,劲装汉子却没有离去的意思,挑动篝火,将葫芦中的美酒倒出一口,淋在火上,火势更旺,而随着酒气蒸发,篝火四周的酒香更加浓郁。就在这时,一个衣着华丽的俊美公子翩翩而来,高声说道:“好香的酒啊,有美酒在手,却一人独享,又怎能喝出酒美之味?” 那劲装汉子呵呵笑道:“天高气爽,正是喝酒之时,朋友既来,当是有缘,何不共饮几杯?”说着,劲装汉子将手中的酒葫芦甩向那华服公子,华服公子接过便痛饮数口,对月长呼:“好酒,好酒,酒刚入口,满口醇香,酒入愁肠,则余韵无穷。世上真再无此等好酒。” 劲装汉子笑道:“你知这酒如何酿得?猿猴好酒,常采白果贮于一洞,这一洞白果越冬不腐,逐渐发酵,才会逐渐酿成一洞白果之酒。此等佳酿,可遇而不可求,全凭机缘。你说,这世上能有几洞如此好酒?这几洞好酒又全在深山野林之中,几人又能遇得?此乃世上第一等的好酒,遇上是机缘,喝得上更是机缘。” 华服公子闻言,又痛饮了数口,赞叹道:“若常有此等美酒,便是永世为猿猴,又夫复何求?” 劲装汉子朝篝火里添了几把枯柴,继续说道:“对别人来说,可能真是夫复何求,但对你来说,我知道还有一样东西,比这美酒更加味美。” 华服公子闻言,眉毛一挑,说道:“哦?那请阁下说来听听?” 劲装汉子淡淡一笑,说道:“那就是活人胸中的一腔热血!” 劲装汉子话音未落,华服公子依然变色,他桀然怪笑道:“你若不说破,或许我还能饶你不死,但既然你已经说破,那你也别怪我心狠手毒了。” 劲装汉子冷笑道:“我说不说破,只怕你都不会让我活命。” 华服公子粲然一笑,道:“是吗?”话音未落,华服公子手臂暴涨,枯骨般的一双手插向劲装汉子。 劲装汉子看似漫不经心的微微偏头,竟躲过了华服公子这骤然一击。华服公子正欲变插为抓,却见劲装汉子双手已多出两股宝剑,宝剑交错,在月光映照之下,发出寒光,向华服公子的双臂剪来。华服公子不敢大意,赶紧缩回手臂,飞身跳了出来。 劲装汉子剑式变幻,跃步向华服公子刺来,刺中的却只是一件衣服,那华服公子刹那之间竟了无踪影。不知从哪里飘来一团黑气,将月光完全遮住,篝火火苗跳动,篝火周围,暗影重重,那华服公子似乎已经隐身于黑暗之中,却又似乎,能随时从无法确定的任一方向出现。 劲装汉子并不慌张,执剑警惕的打量着四周,只听一声尖笑,一双手拍向他的身后,却拍了个空。劲装汉子也突然从篝火旁消失得无影无踪。 华服公子一惊,正欲再次隐身于黑暗之中,却听得数声破空之声,在头顶上响起。华服公子抬眼望去,却见劲装汉子站在树梢之上,无数剑芒从劲装汉子手执的两股宝剑身上破空而出,剑芒飞过之处,黑气减弱,只一瞬间,那团遮盖月光的黑气便完全烟消云散,在月光照射之下,华服公子赤裸着上身,竟无处遁藏。 华服公子心中一惊,知道今日遇上劲敌了,趁着那劲装汉子立于树梢之上,无处着力之际,飞身跃起,向他奔袭而来。哪知掌风扫过,树梢上已是空无一人,而一声断喝从身后响起,劲装汉子两剑合十,径直向华服公子剪来。此时,华服公子已无路可躲,只能伸出双臂,抵挡双剑。只听得“咔嚓”一声,华服公子一声痛叫,两只手臂已被斩落于树下,黑血从伤口处不断涌出。 劲装汉子缓缓擦去剑身上的黑血,冲跌落在地上的华服公子说道:“你道你已经逃出九天天罚,自己又死而不僵,全身僵硬,刀枪不入,便无人能收服得了你了吗?我这手中宝剑乃是乾坤双剑,是用阴阳之气合铸而成,专破你这种僵而不化的邪魔歪道。” 华服公子强忍痛楚,眼睛却滴溜溜乱转,想偷偷找寻逃遁之路。劲装汉子看在眼里,挺剑上前,华服公子一仰头,吐出一口黑气,直奔向劲装汉子而来,劲装汉子双剑划动,剑弧所到之处,黑气尽消。华服公子想趁此远遁的打算完全落空,索性心一横,低头向劲装汉子奔来。劲装汉子双剑合拢,迎向前去,哪知这只是华服公子的虚晃一招,华服公子跑到中途,身形大变,便欲向树影深处奔去。劲装汉子早已料到,一声“着”字,双剑脱手,竟似两条蛟龙,缠绕在华服公子四周,须臾之间,双剑交叉,架在了华服公子的脖颈之上。华服公子黯然一叹,知今日已再难逃脱。 劲装汉子走上前去,朗声道:“你自持逃出九天天罚,竟以僵死不化之身,滥杀无辜,今日我将你立斩于此,你亦不冤。” 华服公子哀然道:“我也曾是学道之人,与世人为善,只想结得善果,渡劫飞升,却不料同我双修的妻子死于九天天雷之下。我这才坠入魔道。我这冤屈,又能向谁诉说?” 劲装汉子缓缓说道:“既然修道,就要渡劫,既然渡劫,就有成败,这事你怨不得别人,你妻子的生死也不是你坠入魔道的理由。死于你手的那些无辜之人,又向何处喊冤?” 说着,劲装汉子绞动双剑,便欲将华服公子斩于剑下,只听得那华服公子声嘶力竭的大喊一声:“且慢!我还有一句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