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创业明星 几年前，富二代秦奋斗在这所大学上学的时候就是明星，但却是那种把老师气哭，气跑，甚至气到发誓不再干教师这一行的“明星”。 他换各种名车，泡各式校花，买各款名牌，恨不能把厕纸都镶上金边。 而此时此地，毕业三年的秦奋斗依然是最大的明星，他正站在母校至少能容纳五百人的会议厅的讲台上侃侃而谈。 上面的红色条幅很扎眼：热烈欢迎创业明星秦奋斗校友回校演讲。 创业明星秦奋斗最近一年的确很拉风。他首次创业，就创办了APP“众开”，用专业术语就是社区OTO的平台，生鲜果蔬电商。通俗一点讲就是一个基于居民社区的平台。登录者在这个平台上找自己的城市和小区，然后和在同一个小区居住的邻居进行互动，聊天。各种小饭店，小商家也可以在这个平台上做个小生意，送个小外卖什么的，甚至找哪个邻居帮忙临时看个孩子也是可以的。其实这种模式就是业界俗称的“最后一公里”。 秦奋斗奋勇无比，高举高打。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让“众开”这个项目名声大振，一度得到资本市场的认可。就在上个月，他在北京举行了盛大的发布会，众开拿到了天使投资。 在发布会上秦奋斗的一段话曾经在网络上着实小小红了一把。 当时他自信满满地对记者说：“我其实不缺钱，但众人划桨开大船，我愿意招募更多的舵手，只为把众开这艘船开得更快，走得更远一些。” 泡妞高手往往更容易在商业上成功。能把一个陌生美女在短时间内骗上床，其难度并不低于让一个陌生人短时间内掏钱买你的产品。 秦奋斗这么多年的撩妹经历不是白给的，人越多他越自信。身材高大、白净，有点明星气质的他却总爱穿扎克伯格式的灰色圆领T恤。他刚才的演讲有益有趣有种有料，台下掌声不断。 此时，副院长老刘正在台上总结发言，一会儿，就要进入到同学们提问题的阶段了。面对台下跃跃欲试的粉丝们，秦奋斗面带淡定微笑。他不会忘记，这个老刘当年曾无数次地批评过自己，他还曾当着他最心仪的校花们说自己是“废柴”。想到这里，秦奋斗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 老刘慷慨激昂地总结着：“梅花香自苦寒来，我相信秦奋斗同学成功的背后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付出和艰辛……” 听到这里的时候，秦奋斗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很多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 奋斗很小的时候，他爸爸妈妈开了一家小卖部，收入不高但一家人足以糊口。 八岁那年，某天爸爸开车去进货，却遭遇了车祸不幸去世。妈妈张巧思不得不承担起家庭的全部重任，但这却直接让这位女汉子迸发出了巨大的潜力。妈妈拿着奋斗爸爸车祸的赔偿金渐渐地把小卖部变成了大超市，之后一发不可收拾，最后居然在大连做了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 幸运的是，赶上那些年大势良好，于是几年之内张巧思越做越大，渐渐地让失去了父亲本来很可怜的秦奋斗成为了富二代。 虽然只是一个小富二代，但和其他大富二代一样的是，奋斗做任何事情都讲究“面儿”。车、包、衣服，还有马子都是富二代标配，而且出手大方，笃信“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除非遇到比自己更有钱的人（哦，其实他也不跟比自己有钱的人交朋友，因为那样就没法有效地装逼了），否则每次和朋友同学出去嗨皮，谁拦着不让他结账他真的会翻脸。 秦奋斗泡妞时有一句著名的台词，至今从未失败。这句话绝对可以卖给世界上最顶级保险、银行或者借贷公司，作为他们的最佳广告语。 是的，奋斗曾对无数美妞、嫩模说过这句话：这个世界有很多东西是用钱买不到的。除此之外，我都能为你办到！ 但和其他富二代不一样的是，他心比天高，言必称马云、马化腾。聊天时如果说到偶像，谁说个吴亦凡、鹿晗，哪怕是吴秀波之类的都会被他取笑怎么会崇拜戏子。而问及他的偶像，一定离不开雷军、张小龙等人。 换句话说：其他富二代可能把车啊，女人啊当成玩具，但秦奋斗这款富二代最爱的玩具却是“做大事”的成就感。 妈妈强烈要求秦奋斗到她的进出口贸易公司去接班，但奋斗不屑一顾，认为传统行业的传统做法早已经过时，现在已经是互联网时代了，必须要高大上，必须一切互联网化。 “妈，您知不知道，小米的总裁雷军说过一句著名的话：站在风口上，一头猪都能飞起来。” “飞起来之后不还得摔地上吗？” “飞起来之后，猪就已经学会飞翔啦。况且我是雄鹰，一旦上天，必然翱翔天空。” “奋斗，赶紧给我从天上下来。互联网就不需要脚踏实地吗？你才毕业三年，机会集团就容不下你啦？“ “妈，您平心而论，机会集团现在成什么样了，您不想想原因吗？” “原因就是我老了，儿子又不帮我。“ “妈，传统贸易那一套已经行不通啦。听我的，尽早转型，我都找好项目了，咱就做那个社区OTO。时尚，紧贴潮流，过不了多久我再一融资，您就回家享福就行啦。” “你那套什么呕吐的我听不懂，也不想懂，妈只知道妈现在需要你，机会集团需要你。” “妈，我出去其实是给咱们家分担风险的。一旦机会集团遇到什么不测，我永远是您的大后方啊。您不是经常说，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筐里吗。“ “现在是你不回来帮我，我们机会集团怕是撑不了几年了。” “妈，您别吓唬我了，没那么严重。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说我对你们弄的那个传统贸易，既不懂也不感兴趣。我回来了您还得派专人教我，浪费时间。” “唉，咱家不比以前了，给你的启动资金怎么又花光了啊。” “妈，我做的这个生意就需要砸钱，谁要是现在就挣钱，就说明这公司的气魄太小，以后挣不了大钱。” “反正你悠着点吧。想要回来了，随时跟妈说。” “放心吧，不会有那天的。说不定哪天我的众开还会收购您的机会集团呢。” “唉……” …… 母子之间像这样的过招儿次数太多了，最终张巧思无奈妥协，其实也是出于分担风险的考虑，转给了秦奋斗一大笔钱，又在北京给他买了一套大房子和一辆跑车。 于是，北京又多了一个最舒服的创业者——开着百万豪车，住着千万豪宅，第一桶金从天而降的秦奋斗。 奋斗在站着不嫌腰疼的时候曾说过：富二代怎么了？每个人都有其不同的资源，富二代的资源就是钱。穷人也有资源啊，穷人足够努力，有耐心，了解民间疾苦，切身了解市场需求。何必互相伤害，各自利用各自的资源就好了呀。 富二代创业的确有优势，一般人创业之初是处处缺钱，老板必亲力亲为，但是“众开”的开创从第一枪开始就格外引人注目。 在北京CBD租了一间偌大的写字间，每个员工都足以能在自己的办公区域内翻几个跟头。核心员工要么清一色复旦大学以上毕业，要么就是海归，还必须是一说出来连楼下卖煎饼果子的大叔都听说过的那种一流名校的海归。 有时候，奋斗坐在自己豪华至极的办公室里喝着人大毕业的秘书递给自己的昂贵的手冲美式，望着窗外的熙熙攘攘，看着一群当年学霸中的学霸诚惶诚恐地为自己打工，叫自己秦总，心里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当然，奋斗对这批学霸也很够意思，连中国传媒大学毕业的前台都给到年薪十五万的待遇还不算年底分红。 一款APP产品研发成功之后，最重要的是什么呢？推广。 很多公司为了博取基础的下载量而用尽手段，除了做广告之外，还有一种手段叫地推，就是销售人员到大街上，到商场直接去劝说大家下载自己的APP。 众开也用过地推这一招儿，只是其手段非常大气，凡是下载APP者直接领取现金。最初给十块钱，后来加到二十，三十，五十，到最后奋斗大气地宣布，凡是下载众开者，直接领取100元人民币现金。每天在公司楼下的地推点，主动前来下载APP的都排成了大长队。 所以，创业之初秦奋斗就取得了相当不错的下载量。其实，正像刚才讲台上的秦奋斗自己说的那样：“王石不会告诉你，他创业的时候，当时的岳父是广东省数一数二的高官；比尔盖茨不会告诉你，他创业的时候，他的妈妈是IBM的董事。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的确是个富二代，我妈妈给了我第一桶金。” 说到此处的时候他还故意停顿，全场愈加静悄悄的时候才接着说：“但，我是个有头脑的富二代。一般的人会把这些钱挥霍掉，而我，却拿来创业，而且，我，成功了。” 一片雷鸣般的掌声让秦奋斗从沉思中醒过来，老刘终于结束了他的讲话，下面就是秦奋斗回答问题的时间啦。 这很快就引发了台下小小的骚动。没错，是骚动。 当下的年轻人对于创业成功的羡慕不亚于十多年前对留学美国者的羡慕。眼下奋斗这种创业成功的亲校友并不多，所以格外受欢迎。 因为举手的人太多了，主持人一时间不知道把麦克给谁，犹豫之后才给了那个尖叫声最大的女孩。 女孩兴奋地接过麦克风，胸脯一起一伏地死盯着秦奋斗，活像千万腐女盯着他们的老公宋仲基一样，问：“奋斗师兄，我曾经在好几个财经类公众账号，还有财经杂志上看到你和你的众开的消息。上个月，有一条新闻是众开已经得到了天使投资，新闻上说是惊讶集团。我搜索了好久都没搜到惊讶集团是干嘛的，是不是背后的资本很强大啊，能不能透露一下。” 奋斗露出标志性的微微一笑：“在同意惊讶集团投资我们众开之前呢，我的确和很多天使投资人喝过咖啡，包括著名的投资人徐大平。”说到此处，秦奋斗被台下的惊叫和掌声打断。 奋斗镇定地继续：“但我对自己的项目非常自信，所以，别人的公司是他们找天使，而我们众开呢，是天使找我们。确切地说，是天使求我们。我知道你们一定会认为我在装，但如果述说事实就是装逼的话，那我，就是在装逼了。” 此时台下响起掌声，还有几个花痴小师妹在台下喊着：“师兄是最棒哒！” 奋斗示意大家停止，接着说：“在众多的天使中，我选择了惊讶集团，这家公司背后的资金是海外著名的投资基金。由于我们已经签署了保密协议，所以我也不方便回答具体是哪家基金。但可以肯定的是，惊讶集团是非常靠谱的公司，我们签合同的第二天，对方就打来了全部的投资额，显示出了相当的诚意。” 台下又是掌声一片以及无数艳羡、嫉妒的眼神。问第二个问题的时候主持人又为难了，她还是不知道应该把话筒给谁，像秦奋斗这样长得帅口才好不到三十岁就有如此成就的校友并不多。而且，现在很多年轻人的内心都有一团奋斗的火，此刻这团火又被这个名字叫“奋斗”的点燃，所以大家特别踊跃。 台下举手的至少有十几个人。在这个短暂的空档，一个胖胖的男助理忙不迭地上台送上一瓶水，奋斗边喝水边看着台下热情的学妹学弟，主要是学妹，不，主要是那些漂亮学妹，再次陷入沉思…… 一个月前，北京某个超豪华的会议室里高朋满座。这是一个貌似非常高大上的新闻发布会，会场里有一条挺特别的条幅非常醒目：今天我们结婚啦！——“众开”喜迎惊讶集团天使投资。 秦奋斗和一位“地方支援中央“的老总在签合同，秦奋斗签得很潇洒，之后双方握手。 秦奋斗说：“感谢李总，但主要感谢的不是李总的钱，而是李总的眼光和诚意。”众人笑。 “感谢李总的眼光，是因为在众多的社区OTO里，李总能够独具慧眼看出我们众开的潜质；感谢李总的诚意，是因为在众多社区OTO里，能够独具慧眼看出我们众开潜质的天使投资人还有不少。” 众人会意地大笑，不断有人夸奖奋斗的好口才。 “可是，李总以及旗下的惊讶集团用他们暖男的诚意征服了我们，所以我们才选择了和惊讶集团的合作。今天是我们两家大喜的日子，希望我们能天长地久，共同享受以后甜蜜的生活。”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好多大小镜头在抢着拍摄，相对于一身正装的李总，镜头里的秦奋斗还是身穿扎克伯格那样的圆领T恤，休闲之极，脸上露出淡定的微笑。 母校报告厅里的秦奋斗同样始终露着淡定的微笑，他像欣赏艺术品似的看着台下抢话筒的学弟学妹们。 又一个幸运儿抢到了提问的机会：“请问师兄，您能取得这样的成就，最大秘诀是什么？“ “首先我并没有取得什么成就，如果勉强算有的话，那么原因就是两个字：幸运。” “师兄你好谦虚啊。” “真的，是幸运。我认为，历史上所有的成功其实都是因为幸运。”台下又是一阵讨论声。 奋斗环顾四周，接着反问：“但是，我问你们，什么才是幸运呢？“ 秦奋斗说完此话之后停顿了下来，环视全场。 大家也陷入了沉思。 “互联网流行一句话，相信你们一定听说过，是小米的总裁雷军说的。他说如果站在风口上，一头猪都能飞起来。这个风口，就是大势。在电灯刚被发明出来的时候，就该放弃一切对于蜡烛的生产，因为在那个时候，用电来照明就是大势，就是风口；在汽车刚被发明出来的时候，就该放弃一切对于马车的幻想，因为那个时候，公路就是大势，就是风口。那么，学弟学妹们，目前的大势，风口是什么？“ 台下稍有静寂。 未等同学们反应过来，秦奋斗已经给出了答案：“现在的大势就是三个字：互联网，或者说五个字：移动互联网。只要从事跟互联网有关的内容，就可以说站在了风口上，就可以说是幸运的。所以，幸运，其实就是站到了风口上，其实就是选对了路。“ 台下又是掌声一片。 问题一个接一个，有一个身材特别火辣，一身橙色衣装的辣妹老也抢不到提问机会，她着急并尖叫着冲到了台上，在主持人犹豫着不知道把话筒给谁的时候直接把话筒给抢了过来。众人大笑并鼓掌，主持人也只好顺坡就驴了。 她激动地用有点颤抖的声音提问：“秦师兄我们俩有缘，很有缘你知道吗？” 秦奋斗笑：“当然了，我和在场的所有同学都有缘分是不是啊。” 台下齐声喊道：“是！” 辣妹继续：“不对，你和我是最有缘的。”台下又是爆笑不断。 秦奋斗来了兴致：“为什么呢？” 辣妹：“因为我姓宫，名字就叫宫橙，橙色的橙。你很成功，而我是宫橙，所以我们有缘啊。作为不到才二十多岁的成功人士，能否说一下成功到底是什么滋味啊。” 奋斗微微一笑：“成功？我才刚上路哩。”又惹来众人大笑，鼓掌。 人越多秦奋斗就越兴奋，不过此时他依然努力让自己保持淡定：“你知道创业是什么吗？创业就是跳下悬崖，然后在下落的过程中组装飞机，成功属于小概率事件。不过任何真正的成功都需要攻城，攻城拔寨的攻城。” 宫橙高兴地跳起来了：“是啊是啊，你想要更大的成功就需要攻城，所以，你需要我。” 台下大笑，起哄。那个时候的秦奋斗和宫橙都不可能意识到，在不久的将来，秦奋斗还真就得到了宫橙结结实实的帮助。 最后，主持人让秦奋斗再说一句总结的话，秦奋斗悠悠地看了一眼窗外：“在通往牛逼的路上，风景差得让人只想骂娘。但创业者在意的是远方……” 报告结束的时候，昔日在校园里曾严厉批评过秦奋斗生活作风太奢侈的院长激动满怀地给奋斗颁发“杰出校友”的奖杯。 奋斗婉拒了昔日老师和院长一起吃晚饭的请求，表示自己要赶飞机回北京。随后带着两位助理在众人艳羡的眼神中匆匆离去。 刚下飞机天色已黑，三人就急急地赶往国贸附近的某个咖啡厅。奋斗掏出几百块钱给两位“助理”说谢谢你们了。其中一个叫林鹤的程序猿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秦总，这钱我们俩就不要了，我们本来就是您的员工，虽然您还欠着我们好几个月的工资呢，但我们都相信您。” 秦奋斗摆摆手，示意让他们俩把钱拿走：“一码归一码，本来就是休息日，我把你们给找出来，算是辛苦费吧。” 两个助理接过了钱，林鹤：“秦总，我们都相信您真的能弄到钱给我们发工资。” 秦奋斗还是很镇定：“当然了，创业初期遇到点困难怕什么，我有办法。现在找我的投资人太多了，你们放心吧，我分分钟搞定钱的事。” 送走了两位助理，奋斗终于等来了李总，就是那天和奋斗签署天使投资的那个“地方支援中央”的李总。 奋斗讨着好迎上去：“李叔，您又帅了。” 李叔坐下，叹了一口气：“奋斗啊，我算是看着你长大的，跟我，你就别来这一套啦。” 奋斗只好收起笑脸，忧心忡忡地：”李叔，您也是机会集团的元老了，您劝劝我妈好不好。我这项目啊，您也知道现在前期的势造得已经非常好了。现在资金链断了，就差那么一点点钱就能挺过去了，一旦挺过去啊……“ 李叔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奋斗：“奋斗啊，你不都和你妈妈说好了吗，我们机会贸易集团出面做一个空壳，取名惊讶公司，然后假装给你天使投资，是假装的，你说要配合你造势用的，你怎么还真要钱啊。“ 奋斗哭丧着脸：“李叔啊，可是您侄儿我现在真需要钱，我妈她总是不相信我，只有您明白我啊。” 李叔：”唉，自从你干了这个众开啊，很短的时间就花了好几百万，之后不断地问你妈要钱。开始的时候呢，你妈妈是不想你太铺张了，所以控制给你的钱数，但是现在啊……“ 李总长叹了一口气：“唉，现在机会贸易集团确实像你所说被互联网冲击得很厉害，集团的日子很不好过，还要还贷款。所以，唉，我跟你交个实底吧，机会集团都有点自身难保了。“ 奋斗也略带惊色：“不至于吧，我妈妈可是女汉子，还有她摆不平的困难吗。” 李总又叹气：“现在，我们已经不求你能回来帮忙，只求你别添乱就行了。” 送走了李总，秦奋斗回到了自己偌大而空旷的办公室，虽然由于几个月没发工资，让员工们个个心猿意马，还跳槽了一半多，导致办公室非常凌乱，但依然可以看出那豪华的装修。 奋斗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看着窗外横流的物欲，一时悲从中来。他掏出电话打给了自己的女朋友：“喂，宝贝，干嘛呢。” 电话那头传出了强劲的音乐背景声音：“啊，我们制片人今天过生日，我们在唱K呢。啊，不跟你聊了哈宝贝，再打给你，么么哒。” 电话已经挂掉，奋斗骂了一句”shit”，自言自语嘟囔着：“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我不给你那个制片人投资，你能演上女二号，靠！“ 他撇开手机，一下子把自己扔到那个很大很舒服的老板椅上，却“嗷”一嗓子又跳了起来，因为他好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奋斗一看，老板椅上都是些散乱着的小的办公用品，他恼火地把那些小零碎扔到一旁，重新坐回椅子上，仰天长叹了一声：唉…… 二 喜遇伯乐 为了标榜自己互联网企业的自由性，秦奋斗从一开始就宣布众开上班不打卡。开始的时候，学霸们还真就有一股子干劲，经常自觉加班。还在写代码的阶段，很多程序猿自费买单人床，或者直接把自家的被褥搬到公司打地铺。后来，秦奋斗找众多枪手炒作“众开”时还大写特写了这件事。 产品上线之后，秦奋斗很快烧完了妈妈给的几百万启动资金。到了最近几个月，他真的一分钱工资也开不出来。所以，公司好多大咖都堂而皇之地不来上班了。 秦奋斗来得最早，直到快十一点了，他从自己的办公室里出来，一看几十个人的公司只来了三个人。奋斗又气又急，大声问正在电脑前的程序猿林鹤：“这前台的小吕呢，都几点了还不来。” 林鹤停下打字的胖手：“啊，她请了几天假。” “那其他人呢，都请假了？” “没，我，我也不知道。”林鹤有点不知所措。 秦奋斗气急败坏道：“以后公司要重新修改规章制度，必须打卡，否则扣工资。” 情商极低，只能靠智商活着的程序猿回了一句：“秦总，要不您也没给我们发工资啊。” 这句话彻底把秦奋斗压抑的火点燃了：“工资工资，我有钱的时候亏待过你们吗？” 林鹤也有点发蒙，他只能点点头，又赶忙摇摇头。 “我知道公司目前遇到了一点点的困难，但是哪个公司不经历困难就能成功呢？你们喜欢马云，当年马云在自家里跟另外十七个人指点江山的时候，那些人没有一个人能听懂的。当时他们每个人挣多少工资？500块。可是后来呢，后来呢？”奋斗继续发飙。 林鹤：“秦，秦总，主要是吧，咱公司工资太高了，所以把大家的胃口都吊起来了。现在大家都租着特别豪华的房子，有的人还贷款买房子了，这工资一停吧，大家都受不了了。” 秦奋斗：“那你们可以都住在公司里，节约房租嘛。我们是什么企业，我们是创业企业啊。” “可是，您不是说了吗，当年雷军创建小米的时候，用的都是各个领域最好的人才，这也是一种创业啊。” “时代已经不同了，我希望大家记住，我们是一家初创企业，是创业企业，理应是奋斗的企业啊。”秦奋斗大声疾呼。 还有一名员工小声嘟囔了一句说不是奋斗的企业，是秦奋斗的企业。 秦奋斗本想发作，但一想到这几个人能来上班，就算态度还是不错的了，于是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大家工作去吧。 林鹤支支吾吾地问：“秦总，我想提个建议好不好。” 秦奋斗：“你说。” 林鹤：“我还是觉得咱们步子迈得太大了。咱们同时开的社区实在太多了，我大概算了一下，大概80％以上的社区几乎没有什么人在用。我建议一个一个的开，先做好几个示范性的大社区，流量做到一定的量再扩张。否则，以我们现在的人手，我们真的没法管理这些社区。用您的话来说，现在我们的问题就是用户体验太差了。” 秦奋斗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小林啊，你也跟了我很长时间了，我总是劝你什么？啊，你说劝你什么？劝你要有全局思维！我们要是先只做几个社区那我们成什么了？啊，你说我们成什么了？我们就成超市了。谁会给一个大超市投资呢？我们一定要搭建平台，平台啊。让五湖四海的人都来到我们这个平台，来了之后他们就走不了了，到时候什么管理费，中介费，广告费，我们想收什么钱就收什么钱。” “可是，现在来咱们这个平台的人太少了，我觉得应该是他们的体验不好。” “好了，你提建议这一点非常好，我知道了，做你的事情吧。”奋斗烦躁地停止了对话。 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秦奋斗又放下了一个打给朋友借钱的电话，叹了一口气。平时，奋斗为朋友花钱，买单都习以为常了，他以为一旦有一天自己求到这些朋友，他们一定会帮忙的，一个人支援他十万块，十个人就是一百万。 在奋斗的眼里，再筹一百万简直太轻松了。可事实是一百块人家都不给他。酒肉朋友要是没有酒没有肉了，朋友也就没有了。可惜之前奋斗不明白这些道理。 奋斗从来没有为钱着急过，因为一旦没钱就问妈妈要。他还不习惯妈妈不给他钱的情况。 其实，他不知道，最近一段时间，奋斗的妈妈张巧思面临的是比众开更严峻的挑战。 张巧思今年快六十岁了，昔日威武的女汉子，今天也是。 可是现在，她面临着人生最重大的考验，比当年自己的丈夫出车祸之后的考验还要大。 是的，对于生意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资金链的断裂更可怕的了。 此时的她正坐在自己总部大楼的会议室里，她的对面坐着几个虎视眈眈的投资人和冷傲的律师。 “张总，您的机会贸易借我们的钱马上到期了，按照规定，如果到期不还，您的公司和这座大楼可就是我们的了。”资本就是这样，需要你的时候五体投地，跪舔膜拜，想吸你血的时候撕破脸皮，单刀直入。 “赵总，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还没到期吧。” “哦，当然了，我只是提醒您而已。张总啊，您也快六十了吧，机会集团的名气的确曾经在整个东北都响当当的，但那是以前了。现在，据我所知，你们的资金周转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不如这样吧，我提个建议，您把公司转让给我们，我们会保留您一部分的股份，这样，您可以安然回家养老。同样，您之前所有的债务我们都帮您还了。” 张巧思冷冷地看着他们：“这辈子，趁火打劫的事我也没少干过，但不同的是，每次我都要看清对象。” 赵总：“张总，你是非常冷静的生意人，你应该明白机会集团只剩下名字了。怕是到了下个月，已经根本不值我刚才说的那个数了。” 张巧思笑笑：“谢谢你们的好意了，钱，我一定会还的，机会贸易是我白手起家干起来的，我不会允许它到别人的手里。” 林鹤气喘吁吁地来敲奋斗的门。 “请进。” “卖出去啦，卖出去啦！” “这么快，通过哪个网站？四七同城还是兽兽车？” “兽兽车。70万” “你说我是不是挂便宜了？” 林鹤擦了一把汗：“这价已经不便宜了，我比较过兽兽车其他的二手豪车，您这已经属于不错的价啦。” 秦奋斗眼神的喜悦中略带一丝忧伤：“兽兽车，才上线多长时间啊，就这么火，就是拿钱砸的，咱还得砸啊。” 林鹤：“秦总，这保时捷911可是您的最爱啊，我们都叫它泡妞神器，您真的打算卖了？” “一台保时捷算什么，众开要是做大了，买下整个保时捷都行。”秦奋斗恨恨地回答。 林鹤还真当真了，问：“真的吗？” 秦奋斗：“当然了，创业，就是从地狱爬到天堂，路过人间。此刻我们正好在地狱而已，一旦有了加速器，会一下子冲到天堂的。” “那什么才是加速器呢？” “当然是钱了。” “老板，”林鹤又来喊奋斗。 “又怎么了？” “有人下黄金单了。” “靠，几个月没人下黄金单，我这一卖车就开始下了，老天爷你玩儿我呢。” “那我给他推了哈。”林鹤正欲离去，奋斗叫住了他。 “我去送吧，赶紧帮我准备。最后一次了。” 奋斗他们还给“众开”开了一家旗舰店，也是唯一的一家自营店，就在他们办公室楼下。其实就是一家小超市，可以给周围的人送外卖，送小零食，送水果蔬菜什么的。这家旗舰店的服务还是不错的，平时不挣钱还倒贴，主要对象就是周边五公里内的白领。这一家小店占据了众开所有加盟店一半的下单量。 一年前，奋斗为了炒作概念，还推出了“黄金单”，就是加一百块钱享受老板亲自驾驶保时捷911送单的服务。刚推的时候还真有不少人下单，其中不乏有企图心的美女们。哦对了，奋斗的女朋友凌阿轩就是通过这个方法钓到奋斗的。 下单的人要一些外卖和饮料，林鹤很快就通知人弄好了。秦奋斗拿起车钥匙最后一次往公司外走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这次送单，他走出了彻底改变自己命运的第一步。 到送单的地方只有不到三公里的路，那是一家超五星大酒店。奋斗到的时候有一个骑贴着**外卖的电动车的小伙子正在和保安说着什么。保安说不允许送外卖的进去，只能在外面等着让客户下来取。 秦奋斗潇洒地把车停到门口，保安一连谄媚地过来问先生您好，吃饭还是住店。秦奋斗摘掉墨镜回答了一句：我是送外卖的。然后下车，趁保安还一脸懵逼的时候熟练地把车钥匙扔给他，又随意地扔过去二百元。保安眼睛里有惊喜，屁颠屁颠地接过钥匙，恭敬地送拿着外卖的秦奋斗走进酒店，之后还不忘朝着背影鞠了一躬。回头再去训斥那个骑电动车送外卖的小伙儿。 那是一间行政豪华套间，门没关，里面有一个小会议室，三个人在热火朝天地讨论问题，桌子上散见各种文件，每个人的面前还有一台笔记本。 他们还在讨论着，似乎没有看到门口拿着外卖的奋斗。可奋斗刚听到第一句话，就被吸引了，于是忍不住站在门口听。 眼镜胖男：“总之我对社区1000这家公司特别失望。” 西服红领带男：“当初咱们的反对是对的。这家公司的创始人出身农民家，果然在创业的时候就那么小家子气。” 中间一个像领导的老总也怒气冲天的样子，他狠狠地把手里的材料一扔：“我们调研了三个月，就是这么个结果。我现在真的怀疑我们还有没有必要投资这个领域了。” “既然资本是逐利的，那么‘最后一公里’这块大肥肉岂有不争之理。” 三个人一愣，抬头却看到一个外卖小哥拎着外卖笑盈盈地站在那里。 领导：“您是？” 红领带：“哦，我忘记了，你是来送外卖的吧。” 奋斗点头，很绅士地俯身把外卖放到桌子上。 眼镜胖男：“民间藏龙卧虎啊，这年头连送外卖的小哥说话都那么有见地。” 奋斗笑：“我是众开的创始人秦奋斗，很荣幸能亲自为三位服务。” 领导一脸惊讶：“董事长亲自送餐？” 红领带转身对领导解释：“哦对了，赵总，我怕送外卖的都太慢，所以就在他们那个众开软件上加了一百块钱，没想到增值服务是董事长亲自送餐啊。” 领导好像在搜肠刮肚地想：“众开？” 秦奋斗风度翩翩地递上三张名片：“众开软件。‘最后一公里’的非著名软件。” 赵总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好事，好事啊。” 这一天的秦奋斗兴奋异常，他施展平生所学，和上帝赐给他的这三个天使投资人相谈甚欢。 原来这三个人是某天使投资基金的，为首的那个赵总是老大，但不是GP（一般合伙人）或者LP（有限合伙人），而相当于基金管理人，可以理解成基金雇佣的管理基金的职业经理人。 后来秦奋斗专门让林鹤查了一下，这家公司新成立不久，最近老板就想投资社区OTO这个领域，老赵他们已经找了好几个相关的企业了，但不是执行力太弱，就是气度太小。 奋斗送餐时，他们刚刚决定不再投资已经调查了好几个月的某公司。就是因为这个公司老板不同意全国扩张，坚持以北京为核心，慢慢再辐射全国，所以一直被老赵骂作“农村人”。 秦奋斗隐隐地感到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已经到来，而事实上，这三个人还真的改变了他的众开甚至他妈妈的机会集团的命运。 三 惊天反转 能让你奋不顾身的，其实不是梦想，而是没有退路 三惊天反转 “黄金单”之后过去好几天了，秦奋斗成功得到了卖车的钱，内心又蠢蠢欲动起来。他及时补发了工资，又发表了拿破仑式的忽悠演讲，昔日学霸们陆续又回来上班了。 这几天，秦奋斗让大家格外注意室内的卫生，每天打扫两遍，又仔细斟酌修改了室内的部分标语。 以前那些“我们离百年老店只差99年”之类的墙上标语都是拾人牙慧了。现在，要是墙上不贴个“操就操皇娘，劫就劫皇纲”之类的另类标语，哪里好意思跟别人说自己是互联网创业公司啊。 哗众取宠夺人眼球向来是奋斗的强项，他在墙上贴了一幅看上去很有意思的标语：争做全国最好的社区OTO公司，目前，我们是我们小区最好的。 这几天他不敢到处去，每天都在办公室里等。他又好几次冲动地想打给那三位天使，但终究还是忍住了。但秦奋斗已经开始有很强烈的直觉，三位天使一定会给他打电话。 事实证明，他错了。 三位天使根本没有给他打电话，而是，直接登门拜访了。 秦奋斗在中国传媒大学正规本科毕业的漂亮前台告诉他有客人来的时候第一秒钟是懵的，难道是物业催款？不对，前台是认识物业的。 好在他聪明，马上就反应过来了。还好，他往主要办公区看了一看，天使来的时候学霸们正在自觉地努力工作着。 秦奋斗故意把桌上类似文件的那堆纸摆得很凌乱，眼睛盯着电脑噼里啪啦瞧着键盘。然后假装不经意间懵懂地抬头，满脸惊喜地惊呼：“赵总，你们怎么来啦！” 有点中年发福，小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赵英俊满脸堆笑：“哈哈，秦总，我们是不请自来啊。” 秦奋斗赶紧起身迎接，让座，上茶。 双方很快就进入了正题。赵英俊这个天使投资人外表猥琐，但谈判起来镇定、儒雅，而且对互联网创业以及社区OTO这一行业十分了解，给秦奋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奋斗经常跟员工们说自己以后的梦想就是做天使投资人，而且要做那种举重若轻的投资人。他经常给大家讲天使投资人的故事，说有的天使投资人只见了创始人几分钟就投了几千万，更离谱的传说是某个投资人在电梯里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公司创业者，经过了在电梯的这不到一分钟的交谈之后，就决定给对方投资三千万。 其实奋斗这样的年轻创业者还都不太清楚，你能看到的消息都是经过包装的。天使投资人的真实状况是谨慎，非常的谨慎。不经过几个月的尽职调查，还有反复的比较决策，是不可能出手的。 赵英俊笑眯眯地问：“众开目前的资金还算充沛？” 秦奋斗对答如流地装逼：“哦，钱还真不是问题。当然了，如果想要占领全国市场，我们也愿意吸收一部分资金进来。” 赵英俊好像看穿了奋斗的内心：“我们对社区OTO这个行业非常感兴趣啊。我们五里歌基金成立之后，董事会一致认为目前投资一个社区OTO的项目是非常必要的。秦总也知道，这个行业目前看来，还看不到天花板。就是不知道秦总的胃口有多大啊。” 秦奋斗哈哈大笑：“我们众开上线一年来，我的副总天天问我公司的目标是什么。我只告诉他一件事，公司目前的目标就是要不盈利，如果现在公司盈利了，我马上撤你的职。” 那天的那个红领带发话：“这又是为什么呢？” 秦奋斗笑眯眯地：“我们不想过早地形成盈利模式的闭环，那样这个环就太小啦。” “秦总，您的思路和我们赵总的很像啊。不瞒您说，我们曾经深度考察过几家和众开类似的企业，但是呢，企业的领导人目光短浅，没有秦总这么高瞻远瞩。” “过奖了。承蒙家母的努力，我从小就有很好的见识，不谦虚一点，也可以说我的眼光比较远。我们的志向就是全国市场。我们不要做马上赚钱的公司，我们要做值钱的公司。而且，我们都知道，这个行业日后拼杀起来，老二也是活不下去的，必须做老大。”秦奋斗一副信心百倍的样子。 赵英俊：“但据我所知，目前众开还只在北京地区开了有限的几十个社区，而且还都是加盟店。” 秦奋斗：“如果我们有更多的资金的话，马上就会把现有成功模式推向全国。” 赵英俊：“投资其实就是赌人。其实我们之所以能不请自来，主要是我看重秦总你的闯劲，我很想赌你这个人。” 秦奋斗大喜过望：“赵总，我从来不让信任我的人失望的。” 赵英俊：“能不能这样，众开现有的规模肯定不符合我们投资的标准。既然你们现在不缺钱，能否多铺一些城市，我们的标准是投资八个城市以上的OTO项目。当然了，每个城市都得有差不多的规模。” 按住心中的狂喜，得体地送走了赵天使，秦奋斗把林鹤叫了过来。林鹤虽然呆板，情商又低，但至少忠心耿耿。两个人到楼下的拉面馆吃饭，让他帮忙分析形势。 拉面馆勉强挤下了八张桌子，人很多，但面条上得很快，翻台率极高。 秦奋斗：“情报搜集得怎么样了。” 林鹤：“我仔细地查过了，赵总赵英俊，确实是五里歌基金请来的CEO，也就是基金管理人。他们已经投资了七家互联网创业项目，最少的200万，最多的2千万。” 秦奋斗兴奋地点点头：“我也觉得他们是天使，不可能是骗子，从气质、谈吐来看也不像。况且，三个日理万机的金融界人士是不可能闲得没事来跟我这个小富二代逗闷子的。” 低情商的林鹤问道：“那他们干嘛投资众开啊，咱们的财务状况能瞒得了他们吗？” “我就说你平时只会编程序吧，有两种公司，一种是赚钱的公司，一种叫值钱的公司，咱们公司赚钱吗？不赚钱，但是它值钱。只有值钱的公司资本才会喜欢。” 林鹤露出疑惑的神情：“这我可真不理解，赚钱了还有错了。” 秦奋斗吃了一大口面，越讲越兴奋：“你开一家这样的拉面馆，赚钱吗，很赚钱，但再赚钱你觉得天使投资会投他们吗？” 林鹤摇摇头。 秦奋斗：“就是因为他们不值钱，他们为什么不值钱，因为他们没有想像力。一天充其量有四、五千块钱的流水，刨除所有成本，最多纯挣不到两千块。” “这样不好吗？” “好是好，但天花板太低了。再看咱们众开，虽然暂时不盈利，但一旦我们把全国的网络都铺开了，想一想，全国啊，那将是多大的市场？至少现在还看不到天花板。我们头顶上简直就是整片天空啊。” 林鹤剥开一个茶蛋放到嘴里：“我还是觉得现金最实诚，就这样每天开个小店，老有钱收，多幸福啊。” 秦奋斗：“你这志向，也就开个拉面馆了。” “可是，”林鹤咽了一口茶蛋，不解地问：“可是他们一来调查我们的财务状况，也就是尽职调查，我们该怎么办啊。” 秦奋斗：“财务状况确实是个问题，我也不想隐瞒。关键看怎么说这个问题。如果我们全国的网络确实铺得很好，那就是我们最大的资源，谁还会在乎以前的那些进账出账呢。况且这个赵英俊根本不是LP，就是职业经理人吧。如果他们的五里歌基金真能投资我们的话，这个赵英俊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光是这个基金按照合同给他的奖金就够他吃一阵儿了。” “难道他还能在尽职调查时作假吗？” “作假当然很难了，但是呢，我们可以把我们最近几个月的财务状况做得好看一点啊。” “可是，要不是你把车卖了，我们连工资都发不起了啊。” 秦奋斗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主要是让自己吃了一惊）：卖掉妈妈给他在北京的房子。 又做了一个更惊人的决定：没有告诉他的妈妈。 事实上，除了这么做，他几乎没有别的选择。 在北京，真正好的豪宅有的是人接盘，没用得上三天就成交了，1200万。 秦奋斗在签字的时候颇有一种豪迈感，在那一瞬间他甚至脑补了自己若干年后被无数的媒体、自媒体、网红争相报道他当年勇卖自住房自获融资的壮举。 那个时候他甚至可以堂而皇之地把此时卖房子的合同呈现给所有媒体，并对他们再说这样一句金句：“能让你奋不顾身的，往往不是梦想，而是没有退路。” 哈哈，以后一定要写一本自传，里面写满了我秦奋斗的金句，这一句就放到扉页上吧。 从小几乎没缺过钱的秦奋斗甜滋滋地签了卖房合同，屁颠屁颠地搬进了公司住，每天打地铺。当然了，他没有忘记让员工用手机拍照记录。 “以后众开集团名震世界的时候，我要到美国哈佛去做演讲，这些照片就是那时候PPT的内容之一。”秦奋斗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投向了窗外的远方，眼神中充满了自豪。 之后秦奋斗开始做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疯狂地把“众开”生鲜果蔬社区店铺向其他城市，按照GDP的排名，从上海开始，到深圳、广州、重庆、天津……疯狂地促销，暂时把用户体验放在第二位，只开旗舰店或者用更大的资金补贴开店的加盟者，疯狂地求下载量和开店量。 第二件事就是频频联络五里歌基金的赵英俊。赵总很忙，但总能抽空接他的电话，偶尔也接受秦奋斗安排的饭局酒局以及和他的女朋友凌阿轩的闺蜜们的K歌局。 有一天，在KTV里，秦奋斗让凌阿轩找了几个还没有成名的小演员，把老赵喝得差不多的时候终于发问说赵总实话实说我现在铺了十几个城市了，规模肯定是有了，但是用户的粘度并不高，也并不活跃，这样的情况您跟我说个实话，你们真的能投吗？ 赵英俊放下酒杯，搂着小演员哈哈大笑：“年轻人，你以为我们是看好你的项目才打算投资你的吗？” 轮到秦奋斗不解了：“不然呢？” 赵英俊满嘴喷着酒气：“我们打算投资你，有两个原因，一呢，是我们背后的老板要求我们必须要投一个社区生鲜类OTO项目，而你的项目和我们的要求是最贴切的；第二，是因为你的项目已经越来越有想象力。老弟，你也是圈中人，你应该知道其实现在投资都是在击鼓传花，谁还真正关心到底项目能不能成呢，只要你的故事精彩，我投了你们，然后有下个人接盘不就行了吗。” 奋斗心领神会，继续灌老赵酒。 之后，众开更加疯狂地扩张。赵总也很靠谱，甚至派人到各个城市的众开旗舰店去考察指导，并同步开启了对众开的深度调研。 眼见着秦奋斗的一千二百万花得差不多了，赵英俊已经答应，三天之内双方研究一下合同的细节。 秦奋斗这几天一直处于持续兴奋状态，直到接到了妈妈的那个电话。 可想而知，张巧思和儿子秦奋斗通完电话之后的心情。她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几十年来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种神情——绝望。 此前，她面对债主之所以能够从容应对，是因为她手里还有一张王牌，就是给奋斗在北京买的那套房子。买的时候，张巧思就有打算，不仅买的是地段不错，小区上乘的房子，同时也是学区房。也许，她就为了有一天一旦资金链断裂，这套房子可以成为大后方。 可是，奋斗居然卖了这套房子，自己住在租来的写字间里，这句话一下子击中了张巧思。 接下来的事情就别无选择了，张巧思不得不同意了那家基金的收购请求，他们看中的是机会集团多年来积累的品牌形象和各种现在已经很难办下来的资质。 手续办得很快，张巧思除了自己在大连的自住房之外，只保留了5％的机会集团的股份，其他的，其他的就什么都没有了，半生的积蓄就这样付之东流。 从此以后，有一个名号不能再用到秦奋斗身上了，这个名号叫“富二代”。 秦奋斗赶回大连照顾妈妈的时候，妈妈已经病了好几天了。 秦奋斗泪如雨下，说卖房子没有跟妈妈商量是我的错，张巧思苦笑说你这孩子从小做事还跟谁商量过吗。秦奋斗心如刀割但信誓旦旦地说妈今后我可以养你了，因为我的公司马上会得到大量融资了。张巧思说奋斗妈妈不怪你，但是妈老觉得这事有点蹊跷。虽然妈妈不懂互联网的那一套，但天底下从来就没有什么新鲜事儿发生，古往今来做生意的人在一点上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人性。而且，任何时候做生意有一句话都是好用的，那就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当时的秦奋斗表面上对妈妈说是是，但其实内心不以为然。三天之后，他终于找到了最近貌似总对他避而不见的赵英俊，事实充分证明了姜还是老的辣。 张巧思很快出院了，这位六十岁的女强人彻底告别了商界，回家养老了。 回到北京之后，秦奋斗一直找赵总，但赵英俊总以各种理由推脱，连找小演员K歌局都拒绝了。这一天，在电话里秦奋斗说：“赵总，我今天必须得见您，不投我的公司也没有关系，但您得把话说清楚啊。” 赵总：“啊，我现在不在北京，等下周回来的吧。” 奋斗只好到赵英俊的办公室里堵他，还真堵到了，赵总看到奋斗时显得比较尴尬。 奋斗一个箭步走过去：“老赵，你为什么老是躲我，今天咱俩必须谈谈。” 赵英俊实在没办法，就对奋斗说：“奋斗啊，你的项目的确很有想像力，但是啊，你知道吗，红木资本最近半年已经不再投任何OTO的项目了。” 奋斗急：“红木资本再有名，那跟你们五里歌投资我们众开有什么关系呢？” 赵英俊叹了一口气：“跟你说实话吧，开始啊，我也不是十分看好你的项目，所以我试着报上去了， 没想到我们总部有股东大力称赞你们众开，让我对众开做重点关注，所以我才找的你。但是……” 奋斗：“但是什么赵总。” 赵英俊一脸愁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我的计划里，其实本周我们就能签字了，投资款肯定也能很快到位。但是我们总部那位大力夸奖你的股东突然口风又变了，让我慎重考虑这件事。” 奋斗激动地拉着赵英俊：“那您就慎重考虑啊赵总。” 赵英俊尴尬：“奋斗啊，他说的慎重考虑其实就是让我，唉，让我放弃。” “赵总，您再帮着说说好话，毕竟，我们众开现在所有的战略战术以及风格都是按照您跟我说的你们五里歌基金的口味来做的，你一时间让我找其他的投资商太难了。我们现在资金链断了，投资款必须马上到位啊。” 赵英俊表示无可奈何：“唉，奋斗，我的经验告诉我，我们总部是不会同意我们投这个项目了，你有时间还是问问别人吧。” 奋斗好像明白了什么，他开始疯狂搜索寻找购买妈妈机会集团背后的基金。林鹤帮他查到了，背后真正的大股东是黑带基金，而黑带基金的大股东同时也是五里歌基金的第二大股东。 奋斗直到最后也没有确凿证据来证明这件事其实是一个阴谋。黑带基金在全面收购资金链断裂的奋斗妈妈的机会集团的时候，偶然发现了张巧思有可能把在北京给儿子买的那套房子做抵押去贷款以缓解机会集团的资金压力，这会给收购带来麻烦，所以故意做扣让奋斗卖了那套房子，并引诱秦奋斗大力花掉卖房子的钱，断了张巧思的后路。 当然了，这些都只是奋斗的猜测。即便真是这样，那个赵英俊很可能也只是别人的棋子，他基本不会知道这背后的原因。 这永远只能是奋斗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 但是，花在众开身上的这一千多万并没有白花，起码让秦奋斗明白了一件事，世界上真的没有免费的午餐，免费的早餐，晚餐，夜宵，间食，小零食统统特么都没有。 四 温柔陷阱 在三线及以下的城市，如果你不能成为公务猿或者取得事业编或者进入国企的话，你就是个失败者。 四温柔陷阱 冯佳佳活了25年多了，一直都是外表林黛玉，内心花木兰型的，唯独今天例外。 已经下午五点多了，她正和自己号称“酒后”的表姐马颖一在一家档次不低的饭店的包间里惴惴不安地等待着。 这个至少能坐十五人的大包间今晚的客人只有三个，除了她们姐俩，主宾王渐参处长应该马上就要到了。 上司王处长，正是那个让冯佳佳欲恨不敢的老油条，老色狼。看着桌上从老爸那里拿来的两瓶茅台，冯佳佳的思绪已经飘远…… 冯佳佳在大连上的大学，毕业后最差也想留在大连发展，当然最想的还是去北京翱翔。但父母死命反对，打断了她的翅膀，死活把她绑回了家乡，一个东北三线小城市。 无奈之下，已经习惯大城市生活的冯佳佳在这个连DQ冰淇淋，吉野家连锁店都没有的小城市的好几个公司上过班，但实在没什么意思，所以天天吵吵着要到北京发展。 面对父母的强烈反对，冯佳佳的条件是留在家乡可以，但做什么工作由自己来定。之前一直占据优势，步步为营的父母一时间松懈就答应了，他们没想到的是，她居然去帮表姐卖起了情趣用品。 没错，就是去卖安全套，振动棒，以及各种娃娃…… “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去做那种事？”父母经常捶胸顿足。 “爸，妈，我们卖的都是正常的商品，都是国家允许的。这都互联网时代了，你们怎么还那么保守啊。” “不行，我豁出去老脸也得给你找个铁饭碗。” 在三线及以下的城市，如果你不能成为公务猿、取得事业编或者进入国企的话，你就是个失败者。能力真的就是个屁，人脉和老爸有多大势力才是最重要的。 冯佳佳的老爸老冯就是一个在三线城市端了一辈子“铁饭碗”的老公务猿，混了几十年终于混成了一个科长。后来喝了无数大酒，送了无数大礼才终于让冯佳佳进了体制内——综合执法局。 刚听到醉醺醺的老爸回家兴冲冲地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冯佳佳内心还略高兴了好几秒，这个局的名字貌似高大上啊。等百度一下才明白，妈呀，到这个局工作那不就成了传说中的城管了吗？ 冯佳佳查得没大错，但只错了一点，如果她到这个局工作的话，那就不仅是城管了，而是女城管。准确地说，是暂时没有编制，也就是混在一群“铁饭碗”中却暂时还没能端到“铁饭碗”的女城管。 冯爸爸还真是豁出去了，他动用了一切关系，真把这事给弄成了。其实只算成了一半，综合执法局的领导同意让冯佳佳先到局里帮忙，到时候必须正常走程序统一参加公务员考试。 但这也让冯爸爸兴奋异常，到局里帮忙，只要到时候考试不太差，面试这一关肯定是没问题的了。 这一次，轮到冯佳佳急了。看老爸还真把自己弄进体制内了，立马强烈抵抗。但她的武器太初级，都是些讲道理啊，愤怒啊，谈梦想啊之类的轻武器。怎奈敌人火力太猛，动用了怒斥、劝说、哭诉之类的重型武器。甚至有一天，妈妈见火力再猛也难以压住佳佳的进攻，只好打破了“不首先使用核武器”的约定，毅然启用了想要跳楼或者吃安眠药这样的原子弹来威慑，冯佳佳只能投降屈就。 在体制内已经一年了，要说开始的时候王处长还是十分待见灵巧聪明的冯佳佳的，基本上大活动小活动都带着。 其实那种三线城市走出去的大学生，真在大城市里上完四年大学，极少有再回来的，所以很多三线以下城市的人口都是负增长。 冯姑娘这样的算是稀罕物，但偏偏又不是池中物。她就根本不想在这湾浑水中埋葬青春，于是各种找借口不能喝酒，不会唱歌，不擅陪客。几次之后，佳佳就被老王打入了冷宫。一年多了，老王每次见到冯佳佳都不正眼瞧，佳佳在这个局里尴尬极了。 尴尬不光在于老王不待见她，最重要的是没有事情做。 每天在他们局的大厅里都有前来抗议、闹事的群众，但进出的所有公务员都假装视而不见。而佳佳每天的工作就是上网、游戏、玩手机、午睡、闲聊……哦，忘了说最重要的，网购。 回到家呢，以爹妈为首的亲戚集团军轮番轰炸，炮弹的种类直接而单一：“你都多大啦，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有孩子了”、“这周末你去相亲，我都安排好了，人家小伙子可好啦，是政府的公务员”…… 谁不爱自己的故乡，谁不说俺家乡好，可是，冯佳佳在自己土生土长的家乡却感觉生不如死，度日如年。 马上，新一轮的“国考”就要开始啦，冯佳佳自我感觉笔试的问题不大，而面试的关键就是老王。 与此同时，这个局的老领导退休，新领导新官上任，中层以上领导全部重新竞聘。局里的人都知道，老王肯定是空缺的那个实权副局长的最有力人选。 冯佳佳在心底暗暗琢磨着自己考不上才好呢，到时候就背水一战了，必要时可以启用先斩后奏离家出走这种超级核武器，去北京混一混。 可是眼前，佳佳还是被敌人的火力压得喘不过气。看着老爸日渐弯曲的背，每天都跟各路人马喝大酒送中华，确保冯佳佳能留在这个局，她又有点不忍了。 现在是副局长竞聘前最紧要的关头，平时老王根本不出来吃饭。但冯爸爸冯妈妈天天去磨佳佳，佳佳只能天天去磨老王，终于把老王约来了。其实老王也有点好奇这个小丫头到底能请她吃什么饭，因为这个冯姑娘自打来就没请领导吃过一次饭。 老王保持了一个标准老政客最基本的谨慎，刚进门就表示佳佳有什么话就直接说，今天我可不喝酒哈，喝口茶就走。 但既来之则弄之，两个思维活跃，也见过点世面，目的明确，最重要的是很漂亮的妙龄女孩频频劝酒，老王这样的根本招架不住。 古来芳饵下，哪个不钓钩？哦对了，佳佳在这个局里混了一年了，她很明白老王这个人很自律，基本油盐不进，除了一个缺点：好色。 佳佳和马颖一之前在网上买了好几种号称千杯不醉的解酒药，可还是抵不过酒经沙场的老王。关键时刻，马颖一脱颖而出，拿出杀手锏来，给老王频频倒酒，又连干了三杯，但其实马颖一喝的是水。 老王终于烂醉在今晚的第二场KTV的包间中。 两个女孩也喝得差不多了，三个人居然醉睡在了KTV中，佳佳的头枕着老王的胳膊，马颖一的头不知不觉中钻进了老王的怀里…… 周一上班的时候，冯佳佳感觉好像传达室大爷都对自己另眼相看了。 权力的确就是一副春药啊。一入侯门深似海，以后要是真的进了体制内，自己会不会像那个温水里的青蛙呢？唉，难道自己真就这样一辈子困在这个小城市了？可是不这样的话，爸爸就会很伤心，妈妈天天吵着要跳楼…… 照例给所有人的杯子倒完了水，擦完了办公室的地，擦完了每个人的桌子，冯佳佳正胡思乱想着，却突然闯进了几个气质特牛逼的人。这几个人的眼神不像是平时被罚了的小个体户，也不像被强拆了某个房子的大老板，倒像是电影里看到的锦衣卫。 冯佳佳正瞎想着，一个锦衣卫问坐在门附近的冯佳佳：“谁是冯佳佳？” 冯佳佳当时愣住了：“我就是啊。” “那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啊？佳佳当时就吓懵了：“你们是谁？” “纪委。” 佳佳还是保持住了镇定：”你们的证件呢，你们说是纪委的就是纪委的啊。“ 此时邻处的文处长走了进来，佳佳像遇到救星似的冲了过去，“文处长，这伙人说他们是纪委的。” 文处长一脸严肃地：“佳佳啊，纪委的金科长要找你了解一下情况，没什么大事，你实话实说就行了。” 冯佳佳彻底懵了：“真是纪委的，为什么会找我？” 五 被逼北漂 感谢那个击倒我的人，躺在地上真舒服 五被逼北漂 “锦衣卫”好顿审问冯佳佳，冯佳佳一再表示只是想请领导吃个饭感谢领导的栽培之恩而已。但奈何锦衣卫的专业能力太强，冯佳佳还是太嫩，不知为何被锦衣卫绕来绕去之后就承认了请老王吃饭就是想联络一下感情，以便让他在自己面试时能通融一下。 虽然没有证据证明王处长和女下属在KTV包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接受女下属请客吃饭的请求以及在KTV包间里和两个妙龄少女睡到天亮的事实是不可改变的。冯佳佳也承认了，证据确凿。 当然了，不承认也不行，当锦衣卫们把三人在KTV里醉睡的照片拿给冯佳佳看时，她就彻底崩塌了。 政治，远比她想像得要残酷。 这件事不管怎么样，想一想都觉得很香艳。一个有求于老王的年轻漂亮女下属，带着自己的闺蜜和老王喝到烂醉，在KTV包房里睡到了天亮。虽然只有三个人睡着了的照片，并没有三个人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确凿证据，没有视频，但谁会相信三个人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呢？尤其是在屁大点儿事都可能被传成绯闻的体制内。 所以，这件事之后，王处长已经彻底退出了竞聘的队伍，还背了个大处分，仕途基本差不多了。倒是那个老文十分可能因此得到高升。 冯佳佳呢，面试通过的可能性已经基本接近零了。听说这个局每个人的手机里都已经有她们三个人那张看似香艳的照片了。冯爸爸让她进入体制内的梦终于崩塌了，冯佳佳甚至有点暗爽自己终于可以脱离这个局了。 感谢那个击倒我的人，躺在地上真舒服。 可是她还是有点恼怒，她开始冷静分析，一般来说受益最大的人八成是凶手，这件事受益最大的人是谁呢？想来想去肯定是文处长了。对了，左思右想之后才明白八成是这个老文举报了老王，甚至可能老王赴自己局的时候被老文盯梢了，然后派人拍照。而自己无意中受到了牵连，无意中成为了老文的一把枪。 已经明知道自己在这个局待不下去的冯佳佳闪进了老文的办公室想要套他的话。 稚嫩的佳佳装出嗲嗲的语气说文处长可得给我做主啊，我是冤枉的，并看似巧妙地问文处长您当时是不是在场，如果文处长在场您一定知道我们是清白的，可得给我这个小女孩澄清啊。老文笑眯眯地没有直接承认，反而劝冯佳佳要识时务。 冯佳佳大怒，却用上了小心思，处里一直传说这个文处长的好色程度比王处长有过之而无不及。 貌似林黛玉的佳佳含笑道：“文处长，我早就听说您年轻有为，可惜我不能多聆听您的教诲了。” 文处长依然笑眯眯地：”年轻人嘛，志存高远，我们总有机会交流的。“ “我刚刚跟我妈妈学了西红柿牛腩这道菜，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幸运做给文处长吃呢？” “我看没这个必要了吧。” “我能感觉到文处长平时也很关照我，我报答一下也是正常的嘛。”冯佳佳的战略是对的，要取得对方的把柄给自己出口气，可惜战术水平实在不高。 文处长：“小冯啊，你有事说事。” 冯佳佳为了色诱老文，也是豁出去了：“文处长，我就是喜欢您，崇拜您，想请您吃个饭，喝个酒。行不行嘛，行不行嘛……” 闻听此话，文处长秒收回笑容，貌似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把冯佳佳吓了一跳，文处长大吼道：“小冯，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冯佳佳：“文处长，这……” 文处长面沉似水：“我文小龙行得正坐得正，我是受党培养多年的干部，你以为我是王渐参吗？小冯，我劝你们这些90后还是洁身自好吧。对不起，你找错人了。不送！“ 偷鸡不成蚀把米，冯佳佳简直感觉自己遭遇了此生最倒霉的一件事，于是收起手机的录音功能悻悻离去。 冯佳佳错了，这件事不是最倒霉的事，最倒霉的事在后面呢。 正在冯爸爸还在为冯佳佳的面试奔走喝大酒时，组织部已经来考察老文提升副局长了。如此快速地提拔老文，很重要的催化剂是老文提供的一条音频文件。组织部高度评价了这条音频文件里老文的表现，认为他是可以培养的党的好干部。 音频文件里冯佳佳嗲嗲地说“文处长，我就是喜欢您，崇拜您，想请您吃个饭”的录音清晰可见，很快，这个文件就不知道怎么传遍了整个局。好多人上班的时候戴着耳机边听边笑边议论…… 这座城市太小了，体制内更是小得不能再小。世界上最快的速度其实不是光速，而是体制内绯闻的传播速度。 当天，连不是综合执法局的冯爸爸和冯妈妈的同事们都听到了这条音频，看到了那张照片。 冯爸爸当天就发烧了，冯妈妈一夜之间头发白了很多。 而冯佳佳连续三天不说一句话，不化妆，不吃饭，只在房间里坐着，谁也不见。 第三天，冯爸爸妈妈有点慌了，但他们只要一在佳佳屋里唠叨几句，哪怕是劝慰几句，佳佳就打开自己的窗户把头探出去，然后怔怔地盯着楼下，目光游离。 哦对了，佳佳他们家住十六楼。 三天后，面对着急的父母，认为时机已经成熟的佳佳终于说话了。 她用沙哑的嗓音只对同样憔悴的父母说了一句：“爸，妈，我要去北京。” 声音柔弱但语气坚定。 六 举步维艰 每个人都会死，但不是每个人都活过 六举步维艰 二本毕业证很难在北京找到什么好工作，冯佳佳学的又是害人的万金油专业——中文。 不过好在冯佳佳从小就有主意，头脑还算冷静，关键时刻又有一种敢冲的拼劲。再加上体制内的那场风波，让她也成熟了不少，所以，她终于找到了一份看上去还算体面的工作，在一家互联网企业做编辑。 每天一早，租住在六环或者六点几环开外的冯佳佳很早就必须起床，人模狗样地化妆，然后踩着高跟鞋挤三遍地铁，才能按时到达那座CBD地段的宏伟大楼。 当然了，走进大楼之后，她必须要进卫生间补妆，然后吃一块口香糖，才基本上可以遮掩早餐煎饼果子里的葱花味。 中午休息的时候，冯佳佳最愿意到最高层去鸟瞰北京，当然，只能鸟瞰一小丢丢。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冯佳佳每天都在想千万北漂都在思考的那个问题：何时能有属于自己的一个窝。 中文出身的佳佳还真的努力算过：现在一个月刨除五险一金到手有五千一百块，比在体制内的时候多，可是，房租需要一千七，这已经是帝都非常便宜非常偏僻的房子了，还是和别人合租的。手机、宽带、水电、物业还有每天的交通费用，这些加在一起最少八百，还剩两千六，一千五吃饭，剩下的一千一连新衣服都不敢买，化妆品都改用国产的了。这还不能有意外，稍微有个感冒发烧的，到医院打吊针的话，这个月基本就白费了。 所以，算的结果是，这样工作一万年，也买不了房子。 老爸还在生佳佳的气，所以，这次只有妈妈来北京看她了。但她走的时候，丢下一个信封，里面有三万块钱，还有一张纸条。佳佳认出来了是爸爸的字迹，上面写的：老爸就这么些私房钱了，你别委屈自己。 佳佳在自己狭窄的出租房里泪如雨下…… 之后的那个月，佳佳有两个同学结婚，还有一个不太熟的同事的丈母娘去世，她潇洒地一共随了一千五百块。但那三万块私房钱她忍着一点都没动。 哈哈，晚上不吃饭可以减肥啊。把自己灌了一个水饱的冯佳佳晚上躺在床上这样安慰自己的时候居然被自己笑哭了。 某一个周末，冯佳佳终于不加班了，她钱包里只有一张地铁卡以及五十块钱，但仍然雄纠纠气昂昂地到超大的商场去逛街。她心里明白，再也找不到比到最豪华的商场去逛街这么激励自己的方式啦。 这哪里是激励，简直就是刺激。 路过一条小胡同的时候，冯佳佳眼睛一亮，停下脚步看了半天。以至于旁边路过的老头儿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是的，情趣用品店就算是开在小胡同里，也还是那么的扎眼。 当然了，让冯佳佳鬼使神差走进去的，是外面一块牌子上的四个字，这四个字让行尸走兽般的冯佳佳眼里放出了光：本店出兑。 经营者是个三十多岁的胡茬男，正在用IPAD看某个肥皂剧，抬一下眼皮一看是个小女孩进来了，就有点懒得搭理了。 他边看边问：“您好，需要什么。” 冯佳佳看了看这个顶多十几平方米的杂乱不堪的店，身体里有种力量让她问了一句话：“老板，您这店多少钱兑出去啊。” 胡茬男看了一眼冯佳佳，马上暂停了肥皂剧，放下手里的IPAD：“我这店啊，老客户多，回头客多，连着还有一年房租，再加上我这所有的货，我这招牌，一共算十五万您看成吗。” 冯佳佳气不打一处来：“大哥，我可是诚心问您的。就您这儿还叫店啊，一共有十五平米吗？这些货我看也就万八千块钱进价，还有您这招牌，有多少人会冲着这招牌来呢？” 胡茬男一脸不屑并有微愤：“小店虽然小，但老客户多，既然没有缘分那就不远送啦。”说完把冯佳佳晾在那里，自顾自地又看起了肥皂剧。 第二天下班之后，冯佳佳多花了七块钱的地铁钱又找到了那家店，但是她没有进去，只是站在远处观察。佳佳足足站了一个多小时，也没发现任何一位顾客走进去。 一连好几天都是这样，到了第七天的时候，腰酸背痛的冯佳佳骂了一句“大忽悠，还他么老客户多呢，一个都没有”，正准备离开时，却发现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两个彪形大汉怒气冲冲地闯了进去。 佳佳赶紧凑过去，站在门口偷听。 门里面似乎出现了砸东西的声音，伴随着胡渣男的哀求声：“哎呀，大姐，您这是干嘛啊，我下个月肯定交房租。” 房东女：“你他妈就是个臭流氓，欠了三个月的房租了，每天都说下个月，我告诉你，就今天，今天不交房租，你就必须卷铺盖滚蛋。” “大姐大姐，要不，您考虑一下抵值吧，我这些货啊，都是极品，您看这个 ……”他边说着边拿起一个电动自慰棒欲给女房东展示，被泼辣女一个巴掌打在了地上，自慰棒也掉到了地上，还一直发出“嗡嗡”的声音。 两个彪形大汉开始往外扔胡渣男的货，逮着什么扔什么。那边胡渣男赶紧阻挡，却被女房东揪住耳朵不放。屋子里面顿时乱作一团。 此时，一个女声暂时停止了里面的争吵：“老板，你这就要搬家啊，你这家店不是要兑给我吗？” 屋里的四个人都停了下来，门口站着一个挺漂亮挺柔弱的女孩，白领打扮，但却扎着马尾。 胡渣男看到冯佳佳时就像看到了救星一般，赶紧对房东说：“啊你也看到了啊大姐，我真的把店给兑出去了，兑出去我就还你房租。” 女房东狐疑地看着冯佳佳：“你是来兑店的？” “是啊。” “这店以后谁来经营？” “我啊。” “还卖这些东西？” “是啊。”冯佳佳点头 “小丫头，别怪大姐没提醒你，一个女孩卖这个可没那么容易。” “大姐，谢谢您啦，我以前就是干这个的，有经验。再说了，我没完全答应兑店的事，那位大哥说您以后的房租保持不变我才能兑的。”说完给胡渣男偷偷递了一个眼色。 女房东：“可以啊，但是我不允许拖欠房租，拖欠一天我就封你的店。” 冯佳佳拍了拍自己鼓鼓的包：“那还是问题吗？” 当时屋子里光线比较暗，女房东应该是没有看清冯佳佳身上的CUCCI包是高仿的，当然更不会知道包里只是报纸。 女房东态度有所缓和，但还是有所怀疑：“你们俩是一伙儿的吧。” 冯佳佳一笑，显得诚恳又风情万种：“大姐，您觉得我能和他是一伙的吗？” 女房东想了想：“不行，今天我不拿钱走，这家店就必须得封。” 冯佳佳按住自己飞驰的心脏，鬼使神差般从钱包里掏出一千块钱：“大姐，他欠你的房租我不管，让他去还。这是我给你的定金。我就这么多现金了，表达一下妹妹的诚意。过几天，他要是不搬，不用你说，我就得来赶他。” 女房东带着两个彪形大汉走了之后，冯佳佳眼神中的光彩依然没有消散。刚才，她几乎做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盘下这家店。 是的，她已经决定了，马上就盘下来，没有任何问题，一切都准备好了，除了还缺盘下这家店的钱而已。 她不知从哪里积攒的勇气和狡猾，成功地和女房东达成了口头协议，用租给胡渣男的租金继续承租，还用她为数不多的钱暂时摆平了女房东。 冯佳佳看了一眼其实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胡渣男：“接下来，咱俩谈谈吧。” 胡渣男有点不好意思：“刚才谢谢你了。我真的没有一分钱还租金了。你要是愿意替我还了，这个店就给你了，反正，这些货也不值几个钱。” 冯佳佳和胡渣男当即就签订了“协议”。 天色渐晚，一个外地的柔弱小女孩在一条昏暗小巷子里的情趣用品店，在一堆自慰棒、安全套和漂亮娃娃中间，和一个比自己大上几岁的吃了上顿没下顿，估计有好几年“积蓄”无处发泄的猥琐男签订所谓“协议”。一般女孩恐怕想都不敢想，可是冯佳佳却做到了。 她自己不知道，此时的她笔走游龙，书写协议，眼神中散发出迷人的光彩。 直到以后的某一天，冯佳佳才意识到，当时她眼神中散发出来的那种光彩其实叫贪婪，不仅仅贪婪金钱，也贪婪自己的内心能得到更多丰富感受。 对于年轻人来说，这种贪婪，这种真正的贪婪是十分欠缺的。 这是一种非常有魅力的品质，它只属于一种人群，那就是——创业者。 签完了协议冯佳佳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天啊，她居然用她唯一的三万块钱在帝都兑了一家小得不能再小的店。确切地说是两万五，剩下的五千她决定用来简单进货以及简单装修。 胡渣男神情萧瑟，已经收拾完了一个包。冯佳佳多少有些同情他，这个满脸都写着失败两个字的男人其实才三十出头，名字叫徐文志，虽然貌似猥琐，但其实还算讲究。 他欠了几个月的房租，完全可以一走了之，但却每天坚持守在这里，直到找到兑店的人还了房租才走。 冯佳佳有些于心不忍，一咬牙掏出自己的钱包，里面还有五百二十一块现金。冯佳佳拿出五百元递给徐文志。 犹豫了一下之后徐文志还是接过了这五百块，此时他已经完全卸下了伪装，像是犹豫了一会儿，鼓起勇气对冯佳佳说：“小妹妹，这家店不好做，你要小心。” 冯佳佳：“我知道，但我想拼一把。” “到了晚上的时候，偶尔一定会有醉鬼来骚扰你的，一定要和附近派出所的人搞好关系。” 此时的冯佳佳心潮澎湃，觉得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一切困难都不是困难了。 “谢谢了。大哥，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徐文志叹了一口气：“我打算回老家了。” 冯佳佳惊讶：“我以为你是北京人，这一口京片子。” “我来北京六年了，也曾在外企上过班，后来自己创业，所有积蓄全都赔进去了。” 徐文志面露忧郁：“曾经，我什么梦想都没有了，我没脸回老家，唯一的梦想就是能留在北京。可现在，连这个梦想也破灭了，我实在活不下去，必须回家了。” 晚上的时候，冯佳佳几乎彻夜难眠。不过，她还有挽回的可能，因为毕竟只给女房东交了一千块钱的定金，在加上给徐文志的五百元，顶多损失一千五百块钱。 如果真的盘下这家店，就意味着她在帝都重新开始创业了，如果失败，她也只能像徐文志那样灰头土脸地回家。 回家？一想起家乡的体制内，那些人，那群到了三十岁要是还没生孩子就会往死里逼你相亲的亲戚朋友，冯佳佳就不寒而栗。 可是如果不这样呢，就还得重复现在的生活。 每个人都会死，但不是每个人都活过。冯佳佳有明显的感觉，家乡的那些同学在精神上可能早已经死了，只不过还没有埋而已。 拼吧，人生充其量还剩两万多天了，爱咋咋地！ 虽然冯佳佳只是一个“女流之辈”，但她最大的优点就是善于决断，而且效率很高。 第二天，她就请了一天假，和女房东签定了正式的租房合约，替徐文志还清了所有房租，又预付了女房东三个月的房租，然后和徐文志办好了所有交接手续，带着信封里仅存的四千八百五十块去建材市场买装饰材料了。 第三天，冯佳佳潇洒地递交了辞职报告。人事主管还觉得特别突然，于是问她以后有什么打算的时候，她貌似轻描淡写地说了两个字：创业。 创业？呵呵。 冯佳佳在付完房租，重新装修，确切地说是重新装饰了那家店，又进了很多货之后，手里就不剩什么钱了，只能坐等顾客上门送钱。 确实经常有顾客上门，不过都是在半夜。冯佳佳索性退掉了原来的出租屋，搬到了店里住，所以一般营业到十二点。 徐文志的告诫是对的，十点之后，基本上每天都有醉醺醺的人来砸门。还有的神神秘秘，甚至戴着口罩，来问有没有那个药。开始的时候冯佳佳很耐心地问到底是什么药，毕竟客户的需求就是痛点啊，知道他们要什么药才能去进货啊。后来才知道“那个药”，一种指的是伟哥，另一种指的是春药，就是俗称的“听话水”，夜店放到饮料里会让喝下它的女孩昏昏欲睡并产生强烈的性欲，乖乖跟你走。 冯佳佳怒火中烧，有一天随手拿起一个“娃娃”追打买“那种药”的醉汉。 冯佳佳的正义感迅速感动了市场，所以很快，她的店就无人问津了。 某一天，冯佳佳又想了一招儿：促销。凡是买二百块钱以上货品的，赠送安全套一个，杜蕾斯的。 事实证明，这个方法真的收获了奇效。 这一天，天气尚好，没有雾霾。黄昏时分，有一个外国屌丝打扮的青年到店里要买东西，文质彬彬的样子，一下子买了二百多块钱的东西。收了钱之后冯佳佳欣喜若狂，这已经是最近一周她的店出的最大一单货了。她掩不住自己的喜悦，看着自己的“上帝”笑得合不拢嘴。 外国屌丝也很有礼貌，对佳佳报以同样的微笑，然后转身离开。佳佳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大喊一声：请等等。外国屌丝回头用中文问什么事呢。合不拢嘴的佳佳很自然地把赠品——一个杜蕾斯安全套递给他。 外国屌丝男看着漂亮的佳佳，眼里溢满了喜欢。 佳佳刚转身收拾东西的时候，外国屌丝的手就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佳佳：“你干嘛呢。” 歪果银：“DEAR，你比我认识的很多中国女孩都开放。” 佳佳：“把手拿开，你要干嘛，你再这样我报警啦。” 歪果银很不解地拿开了手，指了指杜蕾斯：“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原来，单纯的歪果银以为佳佳看上了他，要和他约炮。佳佳送走这个歪果屌丝之后忍不住气乐了。 冯佳佳又发现送货也是一个很好的方法，于是在各种B2C，C2C的小平台上注册。 某一天，她在一个叫“众开”的软件上居然收到了一条让她送货的消息，送杜蕾斯安全套，下单者是一个男的，而且地址是CBD地区的写字间。 这个软件一直没什么人用，自从注册之后，冯佳佳还是第一次收到订单。冯佳佳还突然想起自己为什么会下载这么一个软件，好像有一次走到大街上有个人劝她下载一个APP，她不理往前走，但是对方对她说只要下载就给一百块钱，冯佳佳马上停下脚步。 一百块钱，那可是好几天的饭钱啊。 今天，这个众开不仅带给她一百块的下载费，还即将带给她更多的客户，不错。 于是，她上路了。 七 屌丝碰撞 任何理想都是由琐碎的现实构成。 七屌丝碰撞 此时的冯佳佳早已不再是三线小城市里的那个父母宠着众多追求者拥着的准公务员了，她早已成长进步为无孔不入唯利是图的小商人。 是的，唯利是图，没什么不好的，这叫有梦想；无孔不入，简直就是可贵的品质，这叫上进心。 如果你自己做小本生意的创业，不拼命寻找商机还卖弄情怀坐等顾客上门，那你不是王思聪就是个傻逼。 任何理想都是由琐碎的现实构成。 所以，对于佳佳来说，一旦有人下单就得赶紧去，不为了这几块钱的收入，为了不丢客户也得去啊。她甚至还化了一个淡妆之后才出发的，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这叫企业形象。 地址上的这座写字间看上去高大威猛，晚上七点多，里面貌似还有很多人没有下班。冯佳佳坐电梯上楼，好容易找到单子上写着的地址，发现门口有一块牌子，中间掉了几个字，“众*网*”。玻璃门没锁，屋子里比较暗，冯佳佳敲敲门，无人应答，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 冯佳佳喊了一声：有人吗？但是无人应答，只好摸着黑儿走了几步。恍惚中，看到窗台上站着一个男人，赤裸着上身，面向窗外。冯佳佳大惊，手里的包扔到了地上，“嗷”一嗓子就冲了过去，她奋不顾身地抱住这个男人的腰还大喊让他不要放弃。 貌似林黛玉的冯佳佳以前还练过跆拳道，其实力量比一般女人要大一些，再加上这个男人显然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冯佳佳的熊抱撂倒，摔落窗台，两个人一起倒地。 秦奋斗是胳膊先着地的，他躺在地上疼得直呲牙，一半的身体还压在冯佳佳的身上，另一只胳膊则压在冯佳佳柔软的胸间，冯佳佳躺在地上也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身下美女的体香以及柔软的双胸果然让秦奋斗沉醉不已，他不顾自己的疼痛，绅士地关心冯佳佳：我操，你他妈谁啊！ 虽然对方极不礼貌，但毕竟是个轻生者，这反倒把冯佳佳的母性给勾了起来。 她有点语重心长地教育秦奋斗：“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呢？你今天要不是遇到我，明天该有多少人为你惋惜啊。你连死都不怕还怕……“ 话音未落就被秦奋斗的骂声打断了，秦奋斗说你过来看看，我们高层写字间的窗户都是特别制作过的，想跳下去也钻不出去啊，来你看看你看看。 秦奋斗站了起来，一边用左臂揉摔疼的右臂，一边在窗户面前大骂冯佳佳。 佳佳：“你不是想要砸碎窗户然后跳下去吧，那样碎玻璃会伤到其他人的。” 奋斗继续怒道：“滚！我还不知道你们这帮人，还救我，就算我要跳楼，你救我也是怕我还不起钱。我不都跟你们老总说了吗，三天，三天我就交钱。现在你可以滚了，你们再逼我，我他妈真跳下去。” “你这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被迫害幻想症患者吗？我是来给你送安全套的。” 冯佳佳说着掏出了货，往桌子上一放：“您这还欠了那么多钱呢，还有心思干这事儿。” 这句话让秦奋斗陷入沉思。 就在几个小时前，秦奋斗和他的女朋友（现在已经是前女友了）谈了一次。谈之前，他准备了好多情话以及对未来的期许，希望能留住这个颜值相当高的嫩模，并幻想着像以前那样在公司自己的办公室里来一发，反正现在办公室里也不可能有其他员工了，因为其他员工都离职了。 为了增加流量，他一般都通过自己的APP来下单，虽然通常都不给力，商家送货很慢，但那他也高兴。最近发现以前众开里的好多社区小店都已经不活跃，甚至没人接单了，只能选择了最近的“泡否”，也就是冯佳佳的情趣用品店来下单。 她的女朋友凌阿轩虽然就是个小嫩模，北京十八线艺人，但其实也是个具有战略眼光的投资人。她通常可以准确地估计形势，比如，她已经“慧眼”看清楚了秦奋斗以及他妈妈的机会集团已经彻底完蛋，任凭奋斗的甜言蜜语或者描绘自己以后的宏伟蓝图也坚决地跟他说拜拜。这就是既有战略投资的眼光，也是短线高手。对于秦奋斗这种过分炒作的短线产品，盈利后敢于止盈，坚决抛掉。 秦奋斗也的确马上彻底崩盘了，机会集团已经正式被人廉价收购，奋斗终于明白妈妈再也不是他的提款机了，昔日那些富二代朋友也纷纷屏蔽了他的手机号码拉黑了他的微信。 秦奋斗卖北京那套豪宅的钱烧完之后一度又面临没钱给员工发工资的窘境，但是经过努力，奋斗终于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解决的方式很简单，解散员工。 现在就连这座写字间的房租也都还欠着，秦奋斗已经彻底成为孤家寡人。 不过刚才秦奋斗也确实不是像冯佳佳所想的那样想要跳楼，他只是看到了外面的车水马龙物欲横流一时感慨万千，才跳上窗台直抒胸臆而已。 秦奋斗指着掉在地上的安全套问冯佳佳你是通过众开来给我送单的？冯佳佳说废话当然了，单是你自己下的你忘了啊。奋斗还真就忘了，他经常在自己的APP上下单，但是商家一直都没有送货，久而久之就忘记了，反正他一直选择货到付款。 奋斗：“好，感谢你在众开接单，怎么说你也算我们的用户，我原谅你了，没什么事情你走吧。” 佳佳伸手：“付钱啊，一共79块5,5毛钱找零我都准备好了。” 奋斗好像刚刚想起来似的开始掏兜，过了一会儿不好意思地问：“这东西我现在用不上了，能退货吗？” 佳佳大怒：“你觉得呢，我这么晚大老远的给你送过来，想要救你还被你摔了一跤，你觉得呢？！” 奋斗只好回答：“我现在没有现金，微信支付吧。” 两个人正在转账的时候，门开了，居然是凌阿轩回来了，她看到了衣衫不太整的两个人，当然了，还有那盒安全套。 八 卖掉公司 钱包能丢，但脸不能丢；王冠能掉，但逼格不能掉 八卖掉公司 秦奋斗心头一暖，心想肯定是阿轩心里还有我，赶紧解释说宝贝这个人是送外卖的你可别误会之类的话。可是凌阿轩却表示自己只是忘记了手包，回来拿包的。 她瞥了一眼安全套，还不忘趁机讽刺挖苦秦奋斗几句还特么外卖，外卖在哪儿呢我只看到安全套了我刚走你就急着招妓啊，哦我明白了你说的“外卖”是指上门服务的鸡吧？秦奋斗说你误会了，凌阿轩说我误会不误会都不重要了我们已经完了。可是一边的冯佳佳却大怒道：“你说谁是鸡。” 凌阿轩轻蔑道你这个鸡还挺要脸的啊，小妹妹出来卖还是放开点好。 放在往常，嘴上向来不饶人的冯佳佳准会说：“呦，还是姐姐你有经验啊。”可是此时的她印堂发暗，状态奇差，易怒，她怒不可遏地冲了上去：“你说谁是鸡，我跟你拼了。”秦奋斗一个箭步拦下了她，凌阿轩嘴角露出轻蔑的嘲笑，她早就认定秦奋斗再也无所作为，于是也不愿和冯佳佳纠缠，踩着高跟鞋摇摇摆摆地离去。 秦奋斗抱着冯佳佳的腰不让她去追凌阿轩，阿轩离开之后才放手。 冯佳佳一下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我看她才是鸡，你找我送这个安全套就是想和她一起用吧。可是她为什么说我啊，你们都欺负我，我不就为了生活下去吗，我不就是为了留在北京吗，呜呜……北京，我恨你，我恨你！” 秦奋斗有些不忍，但装逼确实是他的本性：“好了，别哭了，你要是觉得困难了，我可以考虑给你介绍工作。或者，来我们公司工作吧，我们可是大公司，总比你做这个强。“ 冯佳佳：“你可拉倒吧大哥，你刚才不是说你还欠着别人钱吗，就你这公司还大公司呐，你要是大公司的老板那个女的能离开你吗？” 奋斗恨恨地说：“你说得没错，那女的就是个鸡。我有钱的时候天天粘着我，现在我暂时没钱了就离开我。” 冯佳佳哭了好一阵子才哭够，她擦了擦眼泪：”我只想靠自己的双手在北京活下去。今天对不起了，毕竟你是我的客户，希望你以后还能在我的店里下单。“说完拿好自己的东西，自顾自地离去。 秦奋斗心里一直不服气，平时招呼朋友去玩的时候一晚上动辄几千上万的，现在借点钱难道还有什么难处吗？于是他继续奋力打电话。 他的不服气还真就得到了回应，奋斗终于借到了好几笔钱，确切地说人家不是借给他，而是送给他。 有几个过去常跟他混的“朋友”实在架不住他电话里的死缠烂打，就往他的微信里发了几个红包，都是一百二百元的，还附有努力、加油之类的留言以及最近确实困难的解释。 奋斗坐在公司地上，麻木地看着窗外，麻木地自言自语：努力，奋斗。努力，奋斗？然后一拳打在墙上。 得知自己被黑之后，秦奋斗为了更顺利地找资金，自己租了一台名车，继续在CBD地区租写字间，用他的话就是：钱包能丢，但脸不能丢；王冠能掉，但逼格不能掉。 可是，他的产品的确太不接地气了，使用率太低，前期的投入又太大，导致估值无法降下来，所有资金都对他摇头。 他的手机又在响个不停，是物业经理打来的，他看了一眼，懒得接。目前只有程序猿林鹤跟着他。 现在他的账户里只剩九千多块钱了，这当然不是他的全部资产，因为他还欠某个P2P公司连本带利大概将近20万的小额贷款，所以确切地说，他现在是负资产。 创业本就是这样，有赢就有输。不过，秦奋斗的努力真的没有白费，他和林鹤各吃完一碗没舍得加茶蛋的拉面正准备继续打各路投资人的电话时，却接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电话。 “喂，你好。” “请问您是众开的秦总吗？” “是我啊。” “哦，我是一家投资公司的，想找秦总您谈谈。” “哦？”秦奋斗眼珠在不断地转着：“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电话那头传来了憨厚的笑声：“秦总啊，据我所知，您一直在找投资啊。怎么，不欢迎我们？” 秦奋斗大喜过望：“当然欢迎，当然欢迎了，我们约个地方吧。” “就你们公司吧，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可以啊，这样吧，我这两天日程已经排满了，对，都是和一些投资人谈。嗯，我想想哈，三天之后，也就是周四怎么样？” 说这话的时候林鹤在旁边着急了，秦奋斗对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好啊，就周四吧，下午一点怎么样？” “好啊，不过我只能给您一个小时的时间。到时候我派人去接您？”看来，装逼已经浸入了秦奋斗的DNA。 “不用了，我认识你们公司，一点见。” 挂了电话之后林鹤急得出了声：“干嘛非要再等三天啊，一旦人家跑了怎么办？” 秦奋斗成竹在胸的样子：“你懂什么，这叫谈判技巧。” “不就是欲擒故纵吗？”由于已经是秦奋斗唯一的一个兵，昔日秦总的光环早就消失，所以林鹤现在说话也随便了很多。 “你啊，还嫩着呢，我免费给你上一课。第一，我说我跟投资人谈，说明我们公司的业务还在展开着，这是在提醒对方，你们还有很多竞争对手呢；第二，我说等几天，就是要让对方等，就像泡妞一样，见第一面之后，见第二面的时机是最重要的。一般要延后几天再约。” “那你还约在咱们公司见面？” “当然了，让对方主动来找咱们，这从心理上讲他们就已经被动了。美国科学家还做过一次实验，只要客户主动登门，合同签约率在81.6％。” “可是，咱公司现在就只剩下你和我了。”林鹤着急了。 “足够了。”秦奋斗充满了自信。 周四下午，帝都这座著名的CBD大厦里忙碌依然。“众开”公司恢复了以往的热闹，不仅门牌已经换了全新的，里面也多了十多个来来回回忙碌着的白领。 身穿高跟鞋的“白领”冯佳佳似乎有点不太适应，用不太稳的走路姿势走到了秦奋斗的面前：“秦总，这个请您签字。” 秦奋斗雄姿英发地接了过来，潇洒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冯佳佳：“还真签啊，观众还没到呢，你就开始入戏了。” 秦奋斗略有点不快：“昨天都培训一晚上了，我说什么来着，你们现在一定要真的认为自己是众开的工作人员了，到时候才不会出破绽。我们面对的是什么人啊，VC啊，VC是什么？是天使投资人，天使是什么？是天上来的。我们有一点的闪失他们马上就会看出来的。你们一定要专业。” 秦奋斗的执行力还是很强的，他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成功劝说了一部分旧部再回来上一天班，但回来的都是男的。为了让戏更加真实，他想找个女演员。于是忽然又想起了冯佳佳，觉得这个女人好像有股子闯劲，又用“高薪”劝说冯佳佳来演一天戏。 冯佳佳一算，这一天的“片酬”比卖安全套高多了，所以欣然出演。当然了，她不知道，为了拍这场戏，秦奋斗花光了自己所有的钱。哦，不对，确切地说，奋斗口袋里还剩下97块1。 林鹤问了一个问题：“我们的底价是多少？” 秦奋斗笑眯眯地伸出了两个手指。 林鹤：“就咱们公司，现在几乎所有业务都停滞了，还能卖得上二百万？” 秦奋斗摇摇头：“两千万。” “老大你是不是疯了。现在超过一千人同时在线下单，咱们的服务器都应对不过来了。老大，咱还是赶紧弄钱把服务器给弄上去吧，还有一些基础的代码也需要重新……” 林鹤话还没说完，秦奋斗就打断了他：“真正的投资人是不会听你讲那些琐碎的细节的，他们在意的是远方。” “可是，人家会进行尽职调查的啊， 调查就会露馅的。” “我们可以请人来配合调查嘛。” “唉，这能行吗。” “行不行我也不知道，先过了这关再说。” “演员”们的表演还是可圈可点的。这些人绝大多数本来就是众开公司的，所以对公司也熟悉，天使们偶尔的问答也对答如流。 风采卓著的秦奋斗兴高采烈地介绍完公司现状之后，双方坐到了会议室里。 “天使”是几个温州人，领头的是一个瘦子，手里还拿着折扇，笑眯眯地不说话。 按照“剧本”的要求，扮作奋斗助理的冯佳佳走了过来。 “秦总，按照您今天的安排，还有十五分钟就必须出发去国贸三期和下一个投资人见面了。” 奋斗皱了一下眉头：“哦，知道了，跟他们说一下我们可能会晚一会儿。” 佳佳面露难色：“可是秦总……” 奋斗一摆手：“就按我说的做。” 佳佳无奈只好退去。 秦奋斗：“齐总，您看我们众开您也都了解了，你和我都很忙，下面能给我们提点意见吗？” “不错啊，年轻人创业，能创到这个程度实属不易啊。” 秦奋斗笑：”我们一直在努力。” “我呢，有几个问题想请教。”齐总还是笑眯眯地。 “齐总客气了，我知无不言。” “你们现在的下载率有多少？你说每天的活跃量有一万人次，那么为什么我分别找了二十个不同地方的人在众开下单都无法成单？是服务器的问题还是里面的商户已经撤离了？” 秦奋斗出汗了，可齐总还在继续发问。 “几天前，我曾派人来到贵公司，可是当时的景象并不是现在这样的，不仅没有人，连门牌都是残缺的，为什么短短几天，贵公司就有了如此繁荣景象？我们随机访问了小区里的水果生鲜店，他们几乎百分之百表示最近一个月从未通过众开促成过任何订单？甚至有很多人都记不住‘众开’这个名字。” 齐总还是笑眯眯地，他问完了的时候，秦奋斗已经大汗淋漓…… 九 山穷水尽 望，其实才是一个创业者应该具有的最宝贵的品质。 九山穷水尽 最近冯佳佳老感觉心神不宁的，老觉得有个人在暗处观察她。 也许是太累了吧，她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冯佳佳最近的确很累，一个女孩子居然做情趣用品店的生意，即便是在当下这个已经很开明的时代也有很多险阻。 自从那天应秦奋斗之邀演了一场戏，得到了五百块钱高额出场费之后，冯佳佳就再也没有众开的消息。而那个“众开”也仿佛已经无法登陆了，好在冯佳佳还可以用一切能用得上的软件来招徕生意。目前情趣用品店的主要销售其实是在线上，冯佳佳最好的减肥手段就是送货，这已经成为她销售的主要渠道。 这一天，天都黑了，冯佳佳正在店里忙活着使用各种下单软件。 她接到了一个电话，为了增加业务量，冯佳佳早就把自己的手机号码挂到了各个平台上。 电话那头那个大叔明显喝大了，指名道姓要一盒杜蕾斯安全套。为了5块钱的送单费和7.48元的产品利润以及留住这个客户，冯佳佳还是上路了。 冯佳佳根本无法找到电话里那个男的说的那个地址，她按照地址的指引走到了一条很黑的小胡同里。当她反应过来这可能是个假地址的时候已经晚了，一个貌似有点胆怯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把刀一步步走了过来。 冯佳佳装腔作势地大喊：“你要干什么？” 这个男人本来很胆怯，脚步很慢，但一听见喊声马上冲上前去，双颊涨红：“你再喊我就弄死你。” 冯佳佳早已不是当年体制内的小实习生了，她在大脑里反复复习了几遍当年（其实是初中的时候）学过的跆拳道中最简单也是最狠的一招儿，镇定地说：“大哥，我也是北漂，咱都不容易，这样吧，我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你，你放过我。” 男人死死盯着冯佳佳：“少废话，钱拿来。” 冯佳佳掏出钱包，慢慢递给男人，但是内心在滴血，毕竟钱包里有自己一个月的饭钱啊。 就在对方想要接过钱的一刹那，冯佳佳闪电收回钱包，飞起一脚踢向男人。 冯佳佳初中的时候一时兴起，学过一年跆拳道，为自己的身体素质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虽然事情过去十多年了，但最基础的招数依然没有忘记。 运气，转腰，抬脚，冯佳佳用尽全身力气奋力一击。 踢中了，她成功啦！ 冯佳佳飞起一脚，准确地踢向眼前的这个抢劫犯，并成功地击中了这个抢劫犯，旁边的一个木制垃圾箱。 两个人都愣住了，冯佳佳的脚钻心地疼，抢劫犯率先反应过来，狞笑着持刀紧逼。 此时的冯佳佳只能急中生智，快速掏出里面的所有现金往空中一撒，然后拿回自己的钱包一瘸一拐地跑。 这一招儿是跟美剧学的，而且冯佳佳钱包里的钱都是零售款，很零碎，男人光忙活着捡钱了，冯佳佳得以逃脱。反正对方是为了钱，这样可以达到“双赢”。 逃脱之后，冯佳佳摸着红肿的右脚，为刚才自己的快速反应而自鸣得意，但马上就开始心疼了。钱包里的现金至少有五百多块，佳佳自己心里清楚，那其实是她目前为止全部的存款。她的心开始隐隐作痛，但还是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 冯佳佳穿过自己的“泡否”情趣用品店所在的小胡同，掏出钥匙打开门之后，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她只能顺从地不反抗，由着对方押着自己一瘸一拐地进了店。 居然还是刚才那个男人。冯佳佳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其实刚才撒钱的时候肯定不小心把送货的名片也撒出去了。 赔了夫人又折兵，悔之晚矣，刚才为什么不报警呢。在体制内待过一年的冯佳佳基本上不太相信体制内的人，包括警察叔叔。 抢劫犯开始搜各种地方，但只找到了一些零钱。几经威逼利诱之后，他发现冯佳佳确实没钱，所以只能骂骂咧咧地说你怎么比我还穷啊。之后开始翻箱倒柜，打算顺走一箱货。 也许是想要顺走货物的时候，那些赤身裸体的娃娃刺激到了抢劫犯，这说不定也是一个拥有多年“积蓄”的人。他回头看了看被绑在椅子上楚楚可怜又毫无还手之力的冯佳佳，又动了邪念。 当他颤抖着撕开了冯佳佳的内衣，就快要撕开内裤的时候，感觉后脑有些疼，于是晕乎乎地回头，恍惚中看到一个衣着考究的年轻人举着一个类似自慰棒那样的东西再次砸向他…… 这个胆大妄为的抢劫犯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手上戴着手铐，几个警察威武地看着他…… 冯佳佳为了感谢秦奋斗的救命之恩，就请他吃饭。她身上只有从那个抢劫犯手里退回来的五百多块钱，于是选择了一家一般的饭店。 秦奋斗依然衣着光鲜地来参加饭局，但吃饭的时候却放弃了绅士风度，大快朵颐。 “你知道吗，健身减肥其实最重要的是晚上这顿饭。我认识很多自我管理能力很强的商务人士，晚上基本不太吃饭。我平时晚上就不怎么吃饭的，为了给你面子才把自己饿了好几顿，我多吃你才高兴啊。”秦奋斗边嚼着边自我解嘲。 冯佳佳貌似也好久没吃过大餐了：“我也减肥好多天了，反正也不差这一顿，咱俩今天敞开吃。” 刚坐下的时候，两个人还寒暄几句，但从上菜开始，两个人就不怎么说话了，自顾自地吃。 直到吃到半饱以上了，两个人才开始交流，冯佳佳边嚼一块排骨边问：“昨天，你为什么会出现啊，不会又是去买安全套吧。” 秦奋斗吐出一块鱼刺，擦了擦嘴：“当然不是了。其实我观察你好几天了，怎么说你也是我的演员嘛。” 冯佳佳：“观察我？你要干嘛？” “是啊。你想啊，那天我随便下了一个单子，那么晚你都敢直接给我送来，说明你很敬业啊。还有上次我找你演戏，你也表现得很职业嘛。现在的年轻人就缺你这种欲望型的。” “什么叫欲望型的啊。”冯佳佳又夹起一块锅包肉大嚼起来。 “现在的年轻人，家庭条件都还不错，起码比以前的那些人好了，所以他们失去了创业最宝贵的东西。” “欲望？” “没错，就是欲望。” 奋斗吞下一块肉之后接着解释：“欲望，其实才是一个创业者应该具有的最宝贵的品质。人要是没有欲望，世界多没意思啊。” 冯佳佳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我觉得他们有欲望，只是他们懒，懒得去实现欲望。” “所以，你就是我想要的那种年轻人。” “你不会真让我去你们众开上班吧？哎对了，你们现在正在维修服务器吗？怎么最近登录不上了呢，还有上次我帮你演戏那次，那个老板给你们投资了吗？” 秦奋斗绅士地擦了擦嘴：“当然了，我们众开从一开始就有非常好的产品创意，现在得到了众多资本的青睐。” 佳佳：“你那么高大上，我怎么跟你合作啊，让我到你那里上班我可不去。” 秦奋斗笑：“都什么年代了，那不叫上班，那叫联合创始人。” 冯佳佳懵了：“我？是你的联合创始人？” 秦奋斗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是啊。哦对了，我可以要一瓶啤酒吗？” “当然可以了。”冯佳佳表面答应得很爽快，但暗自想我可就五百块钱，你可别给我都吃光了。 好在秦奋斗只叫了一瓶啤酒。 冯佳佳好像反应过来了：“秦大公子，这是你泡妞的典型方式吗？人家送钱，你送股份？但是，你找错人了。” 秦奋斗放下酒杯：“哎，我说你这个小丫头怎么那么俗呢？我是看好你的能力才邀请你的。” 冯佳佳：“无功不受禄，我还是自己奋斗吧。” “我找你不是让你加盟众开，而是想和你合伙儿再创办一家企业。” 冯佳佳看着奋斗一脸认真的样子几乎把嘴里的葱爆羊肉喷了出来。 “大哥，你别玩我了，还什么创办企业，我就想吃饱饭。” “等等。”奋斗盯着佳佳的眼睛。 “我看到了。”奋斗自言自语。 “看到什么了啊，我今天妆化得有问题？”冯佳佳也赶紧掏出镜子反复看。 “非也。我看到的是你眼睛里的斗志和欲望。你肯定没问题的。” 冯佳佳不理会奋斗，只是咯吱吱地笑。 “算了，你再考虑一下吧，好事多磨。”奋斗很认真地回答佳佳。 只喝了一瓶酒的秦奋斗表示自己喝酒了，车就停在这里吧。于是和佳佳分别，上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刚起步，佳佳的视线刚刚消失，奋斗就马上对司机说对不起师傅我记错了，我得马上下车有点急事。于是没交钱就下车了，下车之后熟练地找到了公交车车站，上了一辆公交车，并没有投币而是刷卡。 在公交车上几乎睡着了的秦奋斗下车走进了一片破旧的住宅区，曲曲折折地穿过各种杂乱的过道，走了很久，才回到了自己的别墅。 是的，很多有钱人都不爱住大高楼，住得房子越矮，说明这个人越有钱，比如现在只有五层楼高的住宅一般比三十层的贵一些，只有两、三层的别墅比普通五层楼的住宅更贵。 秦奋斗的住处比一般的别墅还要矮。你可千万别瞧不起地下室，好多没什么钱的北漂抢着来租呢。 确切地说那是一处低矮潮湿的半地下室，一回家，他马上脱下那套光鲜的衣服，一下子把自己扔到了床上…… 那个“天使投资人”齐总敏锐地发现了“众开”的问题以及秦奋斗的现状，又经历了好几轮的软硬兼施，走投无路而又稚嫩的秦奋斗只能无条件同意了对方的要求。以二十万元人民币卖掉了公司，包括基础代码，那间欠了房租的写字间，还有公司的桌椅板凳电脑等。 温州人算得很清楚，那些办公家具再怎么折合也得将近十万，基础代码如果重新找人写的话，至少将近一百万，这样，用二十万就基本省下了这些钱。 但秦奋斗有选择吗？没有。他还欠着某个P2P公司的18万，对方雇了几个大金链天天到众开门口斗地主催债。 还清了所有的债之后，秦奋斗的卡里就真的只剩下不到二万块钱了，他妈妈好几次问他近况，说虽然机会集团卖了，但妈妈手里还有余钱。奋斗都说挺好的，还潇洒地打给了妈妈一万块钱。 终于，他坐吃山空了，堂堂富二代从众开写字间搬到了潮湿的地下室，每天只吃一顿饭，确切地说是只能吃一顿饭，还最多只能是沙县小吃。 他被逼无奈，开始奋力出去找工作，其实他去冯佳佳的情趣用品店主要就是考察一下她的盈利模式。 投了几十份简历，秦奋斗终于找到了工作，某互联网企业的地推员，就是劝人下载APP。 秦奋斗原来“众开”的地推根本就是强势无比，给你一百元下载一个。所以他根本不会也不屑做这种死缠烂打似的地推。结果可想而知，经历了太多的失败也没成功几个。 冯佳佳的店实在撑不下去了，她已经被凶悍的房东骚扰了无数次。她流着泪拿着电话跟爸爸妈妈说话，说我现在很好，挣钱很多，有很多的回头客，我现在特别特别爱北京。妈妈说咱家离北京也不太远，过几天我和你爸去看看你吧。佳佳大惊，赶紧说妈我实在太忙了，等再过几天吧我回去看你们。 某一天，再次把自己灌了一个水饱的秦奋斗躺在床上强迫自己尽快睡觉，门却被人一脚踢开。房东领了几个人走了进来，让秦奋斗交房租，还骂骂咧咧地说就没见过住地下室还他么欠房租的人。秦奋斗发誓下个月肯定交，房东说我已经给你三个月的机会了，你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我下一个房客马上就来了，你今天要么交钱要么走人。秦奋斗说我只剩十块钱了，房东一拳打在了奋斗脸上，把他赶出了门。 秦奋斗捂着左眼，推着一个大箱子，独自走在地下通道里。他活了27年了，还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 以前他确实为在哪里睡觉而多次纠结过，比如在嫩模小丽家过夜还是去小演员小雯的出租屋呢？可是今天，他没得选择了，要去哪里过夜呢？ 此时，他居然还接到一个电话，里面传来了银铃般的笑声。 “学长，猜猜我是谁。” “这个真猜不出来。” “我是宫橙啊。” 奋斗想起来了，就是上次回学校演讲的时候特别崇拜自己的那个小姑娘。那次演讲之后他们留了联系方式，但没怎么联系过。 “你好，学妹。” “学长，你在北京吗？我毕业了，也来北京啦。” “哦，是吗，你也来北京发展啦？有机会我得尽一下地主之谊啊。”奋斗还是迅速让自己的说话回到成功人士的心态上。 “我本来就是北京人啊，我爸爸妈妈都在北京。学长，你的众开怎么样了呀，啊对了，我能去看看你吗，我请你吃个饭吧，我才是地主。” “啊，我啊，我不在北京。”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啊，是这样的，我们的业务现在铺到了好多城市呢。我现在全国各地跑，等我回来吧，我联系你，请你吃饭。” “学长你真厉害，什么时候我能像你这么成功就好啦。” “没什么，我也是混饭吃，大家都不容易。”奋斗尴尬地拖着箱子走着。 “学长，你在拖着旅行箱啊，一定是去机场吧？” “嗯，对，是的，我正往机场走呢。” “好嘞，那就不打扰你啦。你可不能骗我啊，回来请我吃饭，就这么定啦。”电话那头宫橙的笑声很纯粹。 秦奋斗放下电话，神情呆滞地继续走着。 地下通道里还有一个长头发的年轻人在弹琴卖唱。外面风大，秦奋斗走了这么久，觉得这里最保暖，于是不想出去了。他蜷缩在角落里，看着那个卖唱的人。 过了一会儿，前富二代忽发奇想，走到卖唱人身边对他说你那琴能不能给我用用，我也想唱。 奋斗上学时为了泡妞也学过两天琴，他也想弹琴看能不能挣点钱，可是接过琴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弹不出来什么调了。 奋斗迎着这个年轻人嘲笑的眼神走过去：“兄弟，能不能帮我伴奏啊。” “哥们儿，你会唱吗？出来混也得有点瓷器活儿啊。” 奋斗大怒，但他又能怎样呢。想了想，掏出自己唯一的十块钱扔到这个年轻人的饭钵里 “兄弟，我雇你为我伴奏一曲，所有收入都归你。” 两个人开始合作，长头发负责弹琴，秦奋斗在地下通道高唱周杰伦的《蜗牛》： 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 等待阳光静静看着它的脸 小小的天有大大的梦想 重重的壳裹着轻轻的仰望 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 在最高点撑着叶片往前飞 让风吹干流过的泪和汗 总有一天我有属于我的天 …… 十 弱弱联手 把产品设计得简单其实是最复杂的事情 十弱弱联手 冯佳佳再次见到秦奋斗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因为那个时候奋斗的穿着已经不能用朴素来形容，简直就是破烂。头发长而乱，完全没有几个月前富二代的风采了。 佳佳的第一反应是这家伙是不是改行了，自己误入某个电影的拍摄现场了吗，或者是某些真人秀视频的拍摄现场？ 但秦奋斗当时并没有马上认出来冯佳佳，他只是在大街上追着冯佳佳而已。 “美女，美女，留步啊，我是中华保险的客户经理，今天我们有缘，我有一款非常优秀的产品想要推荐给你，小……” 那个时候冯佳佳的装扮完全就是一职业女性，两个人一时间相顾无言，尴尬症发作。 秦奋斗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尴尬地笑笑：“好巧啊。” 冯佳佳也不寒暄，步步紧逼：“你的众开呢？” “卖了。”奋斗耷拉着脑袋。 冯佳佳一瞬间就明白了全部，她看了看秦奋斗手里的保险宣传单，冷冷地扔过去一句话：“你不应该干这个。” 然后也不理会奋斗，自己傲然朝前走去。 秦奋斗像个犯错的孩子，在佳佳身后用很微弱的声音说了一句：“我也得吃饭。” 冯佳佳停下脚步，只侧面回了一下头：“不打扰你吃饭了，我还得去应聘呢。”说完飘然离去。 刚走几步却听得背后一声怒喝：“你说什么？” 冯佳佳回头：“我要找工作啊，怎么了。” 秦奋斗像遇到了欠了自己多年债的躲债者，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你情趣用品不干了，你不创业了？” “你要吃饭，我也要吃饭啊。房东天天催房租，我寻思着还是先找个工作吧。” “我还以为你是个有梦想的人呢，原来也是庸人一个。” 冯佳佳攒了多日的火儿也发出来了：“你不也在这卖保险吗？还装富二代，还装有梦想，三顿饭吃不上我看你还玩什么梦想。” “我在这卖保险是因为卖一份保险可以马上得到提成，现金流很充沛。我是为了吃饱肚子，或者获得第一桶金。我的心中从来没有放弃过创业梦。”奋斗说这番话的时候已经一扫刚才有点不好意思的颓废情绪。 冯佳佳：“那还是祝你好运吧。你去创业，我要就业了。” 冯佳佳说完欲离开，但被秦奋斗拦住了：“冯佳佳，要不，咱俩联合创业吧，就从你的情趣用品店开始。” 冯佳佳哈哈苦笑：“秦公子，创业那是你们有钱人玩的游戏，我玩不起啊。我一天最多只能吃两顿饭，房东天天来骚扰我问我要房租，还创业，我怕挺不过三天我就饿死了。” “有钱人，呵呵，这个词已经不属于我了。” “那也肯定比我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说完佳佳愤怒离去，留下秦奋斗呆立在街头…… “泡否”情趣用品店内，房东带着两个人正在驱赶冯佳佳。 已经驱赶过好几次了，但看来这次房东的决心很大，誓要把冯佳佳赶出去，她的货已经被扔出去好多了。 冯佳佳走投无路，鬼使神差般悄悄给秦奋斗发微信：救急，房东今天要把我赶出去，正在扔我的东西，我该怎么办？ 这次来的应该是那个女房东的老公，这个人浑身散发酒气，说话污浊：“没钱就别装，学人家创业，连房租都付不起创个鸡巴业。” 冯佳佳哀求着：“大哥，我过几天肯定给你。你老来我店里闹，我生意没法做了，怎么挣钱给你房租啊。” 房东：“我操，还怪我了，没钱就拿别的东西抵。你们这帮小姑娘也太能装了，个个都是绿茶婊，我早就给你指好了道儿了你偏不走。” “大哥你咋这样呢，我说了我肯定还你钱。”冯佳佳当然知道房东说的是什么，但人在屋檐下，也不敢愤怒。 “好啊，就今天，今天不还钱，我就把你这店给封了。你给我滚蛋。” 说完几个人继续动手封店。冯佳佳纵然已经比以前成熟了太多，也的确找不到解决办法。 “你们这都在干嘛呢！”一声怒喝让乱作一锅粥的小店立刻安静了下来。 秦奋斗身穿富贵，一身名牌，带着金丝眼镜，手里拎着一袋一看就特高大上的水果走进来了。 他本来就是富二代，瞬间强大的气场暂时镇住了房东等人。 过了几秒钟，房东才问：“你谁啊。” 秦奋斗指了指冯佳佳：“听好了，我，是她的男人。” 房东这才反应过来，破口大骂：“你装什么逼，你女朋友都困难成这样了，你肯定也是个穷鬼。” 秦奋斗掏出手机：“我穷不穷很重要吗？我听说这里有人抢东西？活腻了吗！我告诉你们，我全录下来了。” “少鸡巴装逼，你报警啊，我还想报警呢，你们欠着我的房租呢。” “看来你是法盲啊，欠房租这事属于民事案件，你可以上法院告我们去。但是抢劫这件事就是刑事案件了，马上能拘留你你信吗？这事咱怎么了啊，黑道还是白道。白道，我马上打110，就凭刚才的证据，关你们几个几天不成问题。要是黑道的话，我也可以马上打几个电话。” 房东：“你少装逼了，今天我倒要看看谁敢跟我玩黑道。” 几个人都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奋斗。 秦奋斗顺势把一把车钥匙往桌子上一扔，房东定睛一看是法拉利的钥匙。 奋斗没理会房东，而是对冯佳佳嘟囔着：“你这破地方，我这车都不敢停进来。告诉你我给你娶回家做少奶奶得了，非得在这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自己混。还独立女性，我早告诉你了，你想做什么生意跟我说啊，我让我爸直接给你开个大的。咱至于让这帮孙子这么对待吗。” 冯佳佳心领神会：“我不要，我就是不想让别人说我靠男人。” 秦奋斗对房东：“我告诉你孙子，要不是我女朋友要强，我分分钟把你这房子买下十遍都成。” 房东的态度已经大为缓和，甚至陪着笑：“小兄弟，我们也不想难为佳佳，可是，她毕竟欠着我的房租。我这日子也不好……” 房东话音未落，就见一块红红的东西砸了过来。房东接过，定睛一看，居然是一万块钱。房东的嘴马上大大地咧开了。 “够不够？” “够了够了，正好欠我一万。” “操，就欠你一万啊，不就是我跟兄弟们去夜场玩一晚上的钱吗？就这点钱就至于你这样，你有没有点出息啊。”奋斗边说还边走到房东面前用手指不断对他指指点点的。 奋斗明白，越是嚣张地骂对方，对方越是摸不着头脑不敢还嘴。 “小兄弟，我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你还有事吗？”秦奋斗不屑地问。 “没事了，没事了。兄弟，那个，我们约定啊，需要提前交三个月的房租。”房东一见遇到富二代了，于是陪着笑，提出进一步的要求。 此时冯佳佳赶紧解围，对奋斗故作生气状：“谁用你帮我了啊，我都说了我自己能搞定。你再帮我我就不租了，回老家。”说完做打包状。 秦奋斗马上低三下四地求她：“亲爱的，我也是心疼你嘛，好，听你的。”继而转向房东：“预交的房租过几天给你，没事你们走吧。再让我看到你抢劫，让你进局子里出不来你信吗。” 房东点头哈腰地：“信，信。兄弟，那我先走，过几天再来找你哈。” 几个人离去之后，两个人相互看看，冯佳佳忍不住先笑出了声，接着两人笑作一团。 冯佳佳上下打量了一会儿秦奋斗，有点吃惊地问：“你从哪弄的一万块钱，不是假币吧。还有你那车，你的众开不是破产了吗，你妈妈不也破产了吗？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你啊？” “我就不能从头再来啊。” 冯佳佳盯着秦奋斗看了看：“我觉得不可能，起码不可能这么快。前几天我还看你在大街上一副落魄相呢，怎么着，傍上女大款啦？” “我天天在大街上卖保险发传单，难道一分钱不挣啊。” 冯佳佳摇头：“挣一万块我信，但我可不信你卖几天保险就能挣出一台法拉利。” 秦奋斗从桌子上拿过那把钥匙：“法拉利我当然挣不了了，但法拉利的钥匙总可以吧。” 冯佳佳笑：“你可真虚伪。” 秦奋斗：“人生本来就是虚伪的。你给我发微信之后我问我那个卖保险的哥们儿借的，没想到真用上了。” “卖保险那么挣钱啊，都能开上法拉利？”佳佳睁大了眼睛。 “那可是他花一百多块钱在淘宝买的。在淘宝，这产品叫什么你知道吗，这叫泡妞神器。晚上去酒吧，随便把钥匙掏出来一放，十个妞有八个能跟你走。” “要是人家提出来让你开车送回家，不就露陷了吗？” 秦奋斗笑：“到酒吧喝酒了还能开车吗？” 冯佳佳：“可是，女孩可以提出找代驾啊。” 奋斗哈哈大笑：“我就跟女孩说我那车好几百万，谁放心让代驾开啊。” 冯佳佳恍然大悟：“我算知道了，一切都是套路。那你身上这身行头呢？” 秦奋斗脸上有些黯然：“实话告诉你，我把自己以前的那些奢侈品都卖了，就留了这一身，以备有人来给我投资时用，没想到用到了你身上。” “今天谢谢你啦，不过我欠你的钱会还的。” “那个不着急，那个，我，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你说吧。只要不是让我杀人放火。” “我饿了，能给我做顿饭吃吗？”” 当天晚上，冯佳佳为秦奋斗做了一顿饭，两个人没什么钱买菜，只做了炒鸡蛋和麻婆豆腐。 吃饱了的秦奋斗问：“是你做饭太好吃还是我太饿了呢？” “我告诉你，我做饭的手艺可是家传的。我妈妈年轻的时候也开过饭店，手艺好着呢，保留菜就是麻婆豆腐。我妈妈也是跟我姥姥学的。”冯佳佳说这话时一脸骄傲。 “你们家是开饭店的啊。” “可惜，当年我姥爷非要让我妈妈进体制内，要不，到现在我家应该有一个大的餐饮集团了。” “要不，咱俩开个饭店吧，别浪费了你这手艺。” “你这人，不踏实，想一出是一出。” “我这恰恰是务实啊。什么90后美女开情趣用品店这样的老概念已经不适合现在了，真要是务实就开个小饭店。你这个地方我考察过，虽然在一个小胡同里，但其实不偏，步行五分钟就是中心CBD，咱要是开个饭店，就专门送外卖都能挣钱啊。”奋斗一脸认真。 “你说真的啊。”冯佳佳也认真起来。 “当然了，开饭店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肯定能吃饱饭。” “你这么不落地，我怎么敢跟你合作？” “我以前是在天上，但是现在我掉下来了。我现在就在地上了，而且，我还是摔下来的。” “可是饭店不是说开就开啊，哪里来的钱啊。”冯佳佳愁容满面。 秦奋斗瞅了瞅满屋子的娃娃：“这些不都是钱吗？折价，卖了。” “这些都卖了也只够交房租的。” “房租我不是都交完了吗，以后的房租继续欠着，等开饭店有了钱之后再慢慢交。卖这些东西的钱咱简单买点开饭店的桌椅板凳什么的。反正你这里有灶，应该不用大动。我那一万块我不要了，就当投资了。” 冯佳佳还在思考。 “当然了，我还有一个附加要求。” “什么要求啊。” “我今晚要睡在这里。”秦奋斗说着话就蜷缩在小沙发上了。 “那怎么行，我这不是刚打走猛虎，又迎来豺狼吗？不行不行。哦，我明白了，原来你还是色心不改，你一点都没有落地……”冯佳佳涨红了脸，连连摆手阻止，却听到了奋斗的呼噜声。 冯佳佳着急地去推他，可是奋斗没有反应。 “你少装了，我知道我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但是我必须提醒你，我可曾是跆拳道高手。你，你要是有非分之想，我，我就……” 话还没说完，奋斗的鼾声越来越大了。 身高一米八几的昔日富二代秦奋斗就这样蜷缩在一个一米多一点的破沙发上秒睡了。 冯佳佳其实也困乏无比，她看着睡得如此投入的奋斗，只能无可奈何回到自己的床上，连外衣都不敢脱掉。 奋斗睡得很香，佳佳在脑子里预想了很多种办法来对付一旦欲行不轨的奋斗，可惜整个晚上奋斗都秋毫无犯（咦，我为什么要用“可惜”？）。 佳佳晚上起来上厕所时，她还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重重地摔倒在了秦奋斗的身上，但奋斗哼了一声之后居然没反应，反而睡得更沉了。 凌晨四点多钟，佳佳还是没有睡着。但此时她已经不再想着怎么防备奋斗，而满脑子都是昨晚奋斗提出的开饭店的提议。 天大亮的时候，冯佳佳困了，她看着依然沉睡的秦奋斗，对他的信任度上升了好几个台阶。 等奋斗终于醒来的时候，冯佳佳正在盯着他看。 奋斗吓了一跳：“干嘛呢，你吓我一跳。” 冯佳佳：“你昨晚睡得怎么样。” 奋斗伸了个懒腰：“好像咱俩在说话，说着说着我就睡着了。你呢。” 冯佳佳：“一晚都没睡。” 奋斗：“啊，你是在守护我吗？” “去你的。跟你说个正事。” “什么啊。” “关于开饭店这件事，你想好了吗？” “还想什么啊，你以为咱俩现在是手里握着千八百万犹豫往哪投资啊，咱这样的人先别想了，先去做。我已经付出了我全部的财产了，我义无反顾。” 看到佳佳还在犹豫，奋斗起身，凑近佳佳，盯着她看：“说真的，你真的是上好的合作伙伴。这个屋里所有的无产者，联合起来吧。” 冯佳佳居然被他逗笑了。 她考虑了一晚上，不得不同意奋斗的提议。如果不同意的话，就得还奋斗的钱，而且，情趣用品店也真的经营不下去了。 但第一步是先处理掉那些避孕套、振动棒和充气娃娃。 秦奋斗带着冯佳佳一家一家洗浴中心、KTV、小发廊跑，基本上以比进货价稍高一点的价格销掉了差不多一半的货。 这更坚定了冯佳佳和秦奋斗一起合作的想法。 “我这么长时间没见你了，发现你变化好大啊。” “你也觉得我变帅了？” “去你的吧。” “那我哪里变化了呢？” “你落地了。” 他们用这些钱简单布置了小饭店，其实就是买了几张桌子椅子，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 这真的是一家小饭店，只放得下三张桌子，主要以送外卖为主。 这家取名为“众开小饭店”的小饭店目前由秦奋斗担任CEO兼市场部一把手，冯佳佳担任总厨师长兼行政总监，一共两个人。如果把两个人的分工说得再通俗一点就是冯佳佳做饭，秦奋斗送餐。 两个人终于走到了一起，说干就干了。但秦奋斗说你要管我的住，因为我实在没地方住了，可以折算房租将来用股权抵扣，算你占我便宜了。冯佳佳说什么股权， 现在就当我雇你了，你那一万块我到时候还你，但是秦奋斗说死都不同意。 当天，在秦奋斗的坚持下，两个人草拟了一份“协议”，秦奋斗的股权意识还是相当强的，后来这被证明是正确的。 但是两个人的钱实在是不够，于是秦奋斗又拉上了林鹤。林鹤已经成功应聘某互联网公司的程序猿了，秦奋斗说了一番大道理，林鹤糊里糊涂地就掏钱了。秦奋斗让林鹤选择，是借给他还是当成投资。林鹤不懂，最后一狠心说借什么借，反正就几千块钱，投资赔了我就认了。没想到，这个决定日后几乎改变了林鹤的命运。 秦奋斗坚持不拿工资，或者持续把工资投到里面成为股份，最终占了51％的股份。 世界上最简陋的小饭店就这么干起来了，由一对不是夫妻的单身年轻男女干起来的。只有三张桌子，这三张桌子到了打烊之后就会被折叠起来，再放上两张折叠床。 头半个月，佳佳几乎没睡过什么踏实觉，倒是秦奋斗由于白天实在太辛苦倒头就睡，一觉到天亮。半个月之后佳佳老寻思着：难道我老了吗？我对这个男人一点吸引力都没有了？ 有一天，在睡觉前，佳佳终于忍不住了：“奋斗，你说我漂亮吗？” 奋斗累了一天了，他躺在自己那张行军床上有气无力地回答：“嗯，漂亮，非常漂亮。” 佳佳：“你少敷衍我了。” 奋斗：“要是在以前，我肯定，肯定会追……” 佳佳：“肯定会追我的是吗，是吗？” 鼾声如雷…… 开始的时候客人很少。当初那些情趣用品有一部分没卖出去，就暂时挤放在饭店。所以，经常有客人投诉说吃着饭突然旁边有一堆东西倒了，掉下来一个情趣娃娃砸到头上…… 奋斗上菜的时候有时会不小心碰掉一盒安全套…… 开始的时候，自信的佳佳自己列了一个菜谱，足足有二十多道菜名。奋斗大笔一挥砍掉一半以上，只保留了八道菜。 佳佳急了：“这些菜我真的都会做，而且做得还不错。” “但是目前为止我们只有你一个厨师，一个伙计，只有我一个送餐员和一个买菜员。我们这么小的饭店能做那么多菜就肯定不精，没办法集中精力推出自己的爆款单品。” “你说得也有道理，但一家饭店只有八道菜是不是不合适啊。” “确实不合适。”奋斗想了想，又拿笔划掉了两个。 “六道菜吧，少即是多。只要有一道菜能让大家记住，我们就成功了。我个人觉得麻婆豆腐这道菜有希望成为爆款，我觉得你应该在这道菜上苦下功夫。而且，菜单上的菜越少，你做这些菜的机会就越多，你就越熟练。我们进的单品原材料就越多，也会更便宜。” “好吧，我听你的。我以前没有想过这一点，你一说我好像明白了，其实大集团和小饭店本质上讲都有相同的地方。” “当然了，别看咱们饭店小，但也需要产品定位。对于我们来说，越简单越好。把产品设计得简单其实是最复杂的事情。” 众开小饭店的产品设计好像已经奏效了，虽然只有六道菜，但发展得不慢。他们开始发传单，送外卖，渐渐地外卖数超过了来店消费的数额。秦奋斗每天都以跑步的速度送单。生意还凑合，但似乎渐渐向好的方向发展，起码能吃饱饭，能付得起房租了。 奋斗目前只能送一公里之内的外卖，而且是跑步送。为了利用一切时间学习，不让自己最后沦为一个送餐员，他每次跑步的时候还听某音频APP的创业类语音节目。 但这样毕竟效率太低，他们俩的第一个小目标是买一个二手或者是几手的小电动车，这样，就可以把送餐范围扩大到三公里之内了。 随着奋斗皮肤越来越黑，越来越健壮，这个小确幸很快就实现了。它应该是一部三手的电动车，奋斗觉得开着它送餐的时候比当年开保时捷911都幸福。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居然已经有两万元的存款了，奋斗和佳佳决定进一步招人扩大送外卖的规模。把这个饭店做成CBD地区的中央食堂。 “哈哈，我就说嘛，我们俩是珠联璧合，天生绝配。”奋斗看着那一叠现金，兴奋得手舞足蹈。 “反正，咱俩努力，就肯定饿不死。” 冯佳佳是学中文的，可是最近她才切身体会到成语“好景不长”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一天的中午，饭店里大家正在吃饭呢，突然来了一伙人，到店就说要封店。原来，他们是卫生部门和综合执法局的联合检查…… 十一 黑暗爬行 是啊，来都来了，闲着干嘛。说不定人生真就是一场游戏呢，这就好比你去网吧里打游戏，来都来了，又不能走，你总不能自杀对吧。那么，这段时间干嘛啊，那就尽情玩游戏啊。” 十一黑暗爬行 当时的饭店说开就马上开了，相关手续肯定不齐全，但其实也不怪秦奋斗他们，他们每天都去跑手续，只不过还没有批下来而已。无非是东家说你必须有西家的印章，西家说，东家不盖章我们就不能盖章。 所以，他们的某些手续的确没有办下来，也就是说，他们现在真的属于黑饭店。 当时的场景很是尴尬，三桌的客人正在吃饭，一干人等直接闯进，赶走了所有人。仗着冯佳佳曾经在综合执法局实习过，对这个系统的工作方式比较了解，仗着秦奋斗巧舌如簧，终于成功使得执法人员——还是封了他们的店。 被封之后，秦奋斗万般无奈，到外面拿进来两块红砖头，眼睛血红地死死盯着这两块红砖头，然后说了一句“操他妈的”，不顾佳佳的阻拦，拿起砖头就直奔综合执法局。 事实证明，佳佳的担心的确是多余的，秦奋斗真的用这两块砖头和拼命的心解决了这个问题。 回来之后，佳佳劝慰奋斗：“没关系，不就两万块钱吗，我们再挣回来。” 是的，没错，最终，他们俩一狠心把很像砖头的红彤彤的两万元都给了他们，才换来一句：这算是罚款，反正你们的手续还得继续办。 一切又得从头开始了，秦奋斗开始疯狂地大量送外卖。有一天他到一家大楼送外卖等电梯的时候，通过旁边的镜子看到了自己，却被自己吓了一跳。 这还是昔日神采飞扬面色白皙的富二代吗？那个时候儒雅白净，现在清瘦而健壮，黝黑而有光泽。秦奋斗其实更喜欢现在黑瘦的自己，他对镜子里的自己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这一天，北京遭遇了多少年未遇的特大风暴潮，大街上的树都倒了好多棵。 “这鬼天气居然还有人下单。”冯佳佳边做饭边嘟囔着。 “就是这鬼天气才有人下单呢。”秦奋斗信心满满准备送单。 “今天就送这一份吧，其他的单子咱不接了。你这小身板，别让风给吹走了。” “恰恰相反，这种天气肯定下单的人比以往更多，接单的人比以往少很多。这种天气如果我们把热气腾腾的外卖送到他们手里，这客户以后肯定是我们的忠实粉丝啊。” 冯佳佳给秦奋斗准备了一个大书包，里面有好多份外卖，秦奋斗穿着雨衣就出门了。 在风雨里，奋斗死死护住自己要送的外卖，坚持一家一家送到。然后再回去接单，再送。 一个宅男接到外卖的时候还嘟囔着：“呀，你们服务怎么这么差呀，外包装怎么都弄湿了。我得投诉你。” 秦奋斗只能再三道歉。 奋斗敲开一个高档小区的客户家门，把外卖送到了对方手里，却遭遇了对方潮水般的埋怨：“四十分钟才送到，四十分钟啊， 我要的是麻婆豆腐，你们是现磨的豆子吗。” 奋斗呼哧直喘：“大哥，实在对不起，外卖风雨太大了，我耽误了一会儿。” “你这哪是一会儿啊，我都饿死了。”这个人说着说着就更加生气了，用本来要给奋斗的五十块钱一直在抽打奋斗的脸：“我告诉你们，下次再这么晚，我肯定不给你们结账。” 奋斗唯唯诺诺地忍着，直到对方拿走外卖，把五十块钱扔到了地上…… 路上已经结冰了，电动车不停地打滑，开始的时候奋斗只能把两只脚伸在车的两边防止滑倒，到后来只能下车推着车走了。 那一天，绝大多数收到外卖的客户都是很惊讶，之后感动。因为天气原因，绝大多数人都对外卖能准时送到没报什么希望，所以很多人选择了货到付款的模式。 秦奋斗还记得其中有一家是一家三口，当满身雨水加汗水气喘吁吁的奋斗把外卖送到的时候，全家人都很惊讶，那个小孩子还跑出来说了声“叔叔辛苦了。” 外卖是39块钱，男主人坚持给50块钱不让奋斗找了。奋斗平静地说了声谢谢，然后离开。 在楼道里，他没忍住，脸上的雨比外面的雨还大…… 这一天的某一单比较特殊，是附近的一个高级小区，女主人开门看到奋斗的时候愣了三秒钟，然后差点尖叫出来。 不，不是差点，而是已经尖叫出来了。 宫橙：“师兄，我更崇拜你了，你真的是亲自送单，在古代你这就是御驾亲征啊，你的员工们一定很深受你的感染了吧。”宫橙本还以为奋斗亲自送单只是富二代一时兴起，只是噱头。 此时的秦奋斗倒确实是落地了，他大大方方地说：“学妹你好。我的众开已经破产了，现在我开一个小小的饭店，自己送餐。” 宫橙这才观察到奋斗的肤色、状态，她这才反应过来：其实，奋斗已经是专业干这个的了。 小师妹有点尴尬，说谢谢你，她刚想多聊几句，奋斗说对不起我还有好几单要送，我们之后再聊吧。 终于送完了全部的单，秦奋斗在最后一单楼下的门洞里想了十分钟。然后冲着大雨喊了一声：“努力，奋斗！” 送完最后一单之后，奋斗回到饭店，这条街只剩众开小饭店还亮着灯了。 疲惫不堪的秦奋斗回到了饭店，把收来的一塑料袋子的钱全都交给了佳佳。但他不仅没得到佳佳的安慰反而被她一顿臭骂。 这个女人对奋斗充分展示了霸道的温柔，她大声斥责奋斗刚才你为什么不接电话你知不知道这个鬼天气你出去送餐应该随时汇报动向否则我会担心啊你也别以为我担心你就是喜欢你我只是觉得你是我们店唯一的送餐员你要是有点什么意外我怎么办啊我们的店该怎么办啊你这个不负责任的家伙再有一次我就罚你晚上不许吃饭不许睡觉。 累到虚脱的秦奋斗静静地站在那里，幸福地享受自己的美女合伙人一边替自己脱下送餐大包和雨衣，一边痛骂自己，最后还边骂边拿毛巾替自己擦头上的雨。 这种场景很像《喜剧之王》里柳飘飘骂尹天仇的那个情节，在这种情境下，奋斗颇有一种尹天仇似的冲动，捧起佳佳的脸，在她喋喋不休的时候说一句“佳佳，我爱你。” 可是，奋斗已经不是富二代奋斗了，他现在是奋斗着的奋斗。儿女情长会影响公司发展的，他的内心有一个声音在劝说。 风暴潮那天，秦奋斗一个人在暴风雨中送了五十一单，晚上直接虚脱在自己的“床”上，那张收起折叠的餐桌之后，摆放的折叠的单人床。 两个人都已经疲劳不堪，并排躺在两张折叠的行军床上。但冯佳佳的内心却有种莫名的壮怀激烈。 “睡了吗。”她悄悄地问奋斗。 “啊，马上就睡着了。”奋斗含糊地回答着。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啊。” “你说，我们这么拼命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废话，你忘了你一天只能吃一顿饭的时候了，当然是为了吃饭了。”奋斗被气醒了。 “你的回答不像你的风格啊，要是以前，你肯定会说是为了梦想为了美好的人生之类的呢。”佳佳来了兴趣。 “每天都能吃饱饭，每天都能吃到好吃的，这不就是美好生活吗。” “哈哈，你现在真像一个屌丝。” “什么叫像，我本来就是啊。” “但是以前的你可不这样。” “以前的我能吃饱饭。好吧，既然你想听，我给你来一碗鸡汤吧。”奋斗可能是累到极致，反而睡不着了。 “好啊，你说。”佳佳更兴奋了。 “这人生啊，有可能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但是呢，一定是有一个宽度的。” “宽度？不懂。” “不懂就对了，这宽度啊，就相当于人生的上限和下限。也就是说，就算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一切都是注定的，那也是有界限的。我呢，就想使劲跳一跳，看一看我这辈子的上限到底有多高。翻译成你们特别喜欢的鸡汤，那就是：我想遇见最好的自己。” “这也是很多人不停奋斗的原因吧。”佳佳若有所思。 “是啊，来都来了，闲着干嘛。说不定人生真就是一场游戏呢，这就好比你去网吧里打游戏，来都来了，又不能走，你总不能自杀对吧。那么，这段时间干嘛啊，那就尽情玩游戏啊。” 冯佳佳笑：“说着说着就又下道了。你就这么不喜欢喝鸡汤啊。” “因为我没有勺子。” 说完这句话时间不长，就传来了奋斗轻微的鼾声。 也许是他们的努力感动了市场，很快，他们就集中了好多固定的客户。他们也雇佣了两个伙计，经过努力，很快就又有了几万块钱。 如果说富二代秦奋斗只是一个空谈者，那么现在“众开小饭店”的CEO兼送餐员秦奋斗慢慢地要成长为一个理论加实践的小专家了。他知道想要让企业突破，必须得有“极致单品”，就是最厉害的一款产品。 这一点并不难，小店找到了自己的“极致单品”，真如奋斗所预言，就是冯佳佳做的麻婆豆腐。麻婆豆腐盖饭是六道单品中点单率最高的，这让秦奋斗开始寻思着寻找更便宜的豆腐进货渠道。 秦奋斗骑着那辆三手以上的小电动车，走了好多豆腐加工厂。 某一天，他慕名找到了一家豆腐生产厂家，到了之后才知道，不过是郊区的一家较大的作坊。 作坊内污水横流，场景非常恶心，但是进货非常便宜，几乎是秦奋斗找到过的豆腐厂中最便宜的一家了。老板是南方人，人称老王。 环境看起来很差，可是貌似这家厂给不少小饭店供货，这让秦奋斗很不解：“王总，这豆腐没什么问题吧。” 老王操着南方腔的普通话：“能有什么问题呢？你别看我们的工厂这样好像污水很多的样子，但我们的豆腐很干净的。你了解豆腐的生产流程就知道了，做豆腐的时候必然需要大量的排水，所以水多是很正常的。很多的水排到了地上，自然会给人脏乱差的感觉。” 秦奋斗捂着鼻子：“王总，可是这还有那么多苍蝇啊，你们不采取点措施吗？” “哪个食品厂没有苍蝇啊，小兄弟，这都是正常现象。豆腐肯定没问题。再说了，我要是把这个地方重新装修，变态那样的注重卫生，我的成本肯定就提上去了，还能给你们那么便宜的价格吗？”老王点上一根烟，笑眯眯地看着黝黑的奋斗。 秦奋斗不置可否，但内心在盘算着：这家作坊离自己的小店不是很远，对方已经答应送货，而且送货速度比较快，这还节省了我们的运费。而且，豆腐这东西都差不多，难道还能吃死人不成。这家店比其他的豆腐厂都便宜，一斤能便宜8毛钱，现在他和冯佳佳的小店豆腐的需求是最高的，每天能送出六十多单豆腐，很快就会达到一百单。这意味着每天能从原材料上省80块钱。一个月光原材料就可以省下2400元。 老王看秦奋斗还在犹豫，就拍了拍他肩膀：“小兄弟，你刚做食品时间不长吧。” 秦奋斗点点头：“有将近一年吧。” 老王意味深长地问：“你知道做食品想要挣钱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秦奋斗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首先要好吃，然后控制成本，哦对了，还得勤快。” 老王笑了笑：“小兄弟，我做食品有二十多年了，我告诉你，在中国做食品这个行业想要挣钱必须要做到三个字。” 秦奋斗好奇：“低成本？” 老王摇摇头。 秦奋斗：“会吆喝。” 老王笑得很神秘。 “很好吃。” 老王还是不语，掐掉手里的烟头。 秦奋斗赶紧又给老王点上一根烟：“王大哥，您说，最重要的到底是哪三个字？” 老王抽了一口烟，平静地说：“丧良心！” 这回轮到秦奋斗沉默了，这三个字的答案对于他来说无疑是震撼的。看奋斗一直在沉思，老王突然哈哈大笑，他拍着秦奋斗的肩膀：“兄弟，跟你开玩笑的。我老王做豆腐童叟无欺，对得起天地良心。人家丧良心，我不丧，我才能有今天这么多的客户哈哈哈哈！” 秦奋斗最终还是从老王那里进货了，其实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两个字：便宜。而且口感好像还比其他豆腐更好一些。 众开小饭店里的这款“极致单品”确实在周围的白领界渐渐火爆了起来。现代人多少都有点胃病，多少爱吃点辣的，冯佳佳家传的这道菜终于火了，只有三桌的小店现在每天外面开始有排队的了，指明点这道菜。每天的送单量也终于达到了一百单。 奋斗和佳佳又雇了几个送餐员和帮工。 小饭店开通了WIFI，而且是信号很好的那种，适当的贴了几个能引发大家转发的标语，类似：最爱你的人是我，我怎么舍得你挨饿。还有：欢迎大家来吃我豆腐。总之因陋就简布置得还挺有特色，每天来吃饭的人都有人主动拍照发朋友圈。 某一天打烊之后，他们俩得意地算账，照这样的速度，下个月就能开分店啦，再有个三五个月，说不定就有人加盟咱们众开小饭店啦，哈哈。咱们第一年的目标呢，开十家连锁，第二年五十家，三年之内三百家。那些天使资金还是什么A轮B轮的，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到时候让那些资本家在门口排着队等着吧，选择要谁的钱还必须看对方对咱们有多谦卑，谁鞠躬鞠得更深，咱就要谁的钱。 哈哈。 看来秦奋斗的语文还真的很烂，中文系的冯佳佳此时也忘记了一句成语：天有不测风云。 送过两块红砖头的奋斗和这些检查部门的关系非常好，每次他们来吃饭都不用排队，不用付账，享受VIP服务。可是今天，当奋斗堆着满脸的笑脸迎上去问他们吃什么的时候，他们失去了往日的笑脸，也不再吃白食。 那个收过奋斗好几次钱，至少来白吃过好几十次的老张平静地说了一句话：小秦啊，你这家店我们今天必须给封了。 十二 惊天转型 如果能更上层楼，我宁可不要初心。 十二惊天转型 起因是有人在饭店吃坏肚子，得了急性肠炎。 吃坏肚子的是个大学生，那天他是和几个同学慕名而来，一个人狂吃了两份麻婆豆腐。之后就腹痛难忍，被送进了医院。当然了，打了吊针之后也没有什么大碍。 但是他们非常气愤，于是号召同学们在网上发微博。一般社会上这种微博太多了，本来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况且“众开小饭店”的确就是一家小饭店。如果是全聚德或者麦当劳之类的著名饭店，还有可能被大量转载。 偏偏那一段时间正好麦当劳还是肯德基因为卫生的问题被大裤衩曝光了，那几天，食品安全正好是大家最关注的事件。众开小饭店就这样倒霉地赶上了这个风口。 放大这件事的是一个“卢正义”的大V，那几个学生发完微博后见毫无影响力，于是求助卢正义，老卢果断转载，而且还用到了类似“北京又见黑心饭店，大学生吃完豆腐立马倒下”之类的标题，一下子切中民众痛点，随后在网络上迅速发酵。 这种情况就算是大饭店大品牌也得先停业整顿几天，何况是这家小店了。 那些人此时的效率前所未有的高，用最快的速度查封了饭店。刚刚有点起色的众开小店遭遇了沉重的一击，不，简直是毁灭性的一击。 秦奋斗他们仔细研究了这道麻婆豆腐的菜的所有生产流程，最后确定是那家豆腐厂的豆腐出了问题。于是第一时间举报了那家豆腐厂，豆腐厂也被查封。 秦奋斗和冯佳佳还是怒不可遏，跑到豆腐厂找说法。可是人家早撤了，只剩下一堆破铜烂铁。 这条街已经自成了一个区域，全部都是小的食品加工作坊，几乎每个作坊的门口都污秽不堪。除了豆腐，还有其他的熟食、豆浆、粉条等食品。这些食品每天被送到北京的各个菜市场、小饭店…… 回到被查封的众开，两个人的内心都很沉重。 奋斗喃喃自语：“丧良心，非得丧良心才能活得下去吗？” 冯佳佳不服气：“别人丧良心，我们讲良心，我们一定活得下去。” “很多人都已经忘记了食品的‘食’字怎么写了。上面一个‘人’字，下面是‘良’，‘良心’的‘良’字啊。“年轻的秦奋斗痛心疾首。 “这一次想要重新开业，那就太难了。我们国家不是倡导年轻人创业吗？不是大众创业万众创新吗？不是只要努力就一定能成功吗？都是骗人的。我们不够努力吗，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冯佳佳很激动。 “创业本来就很难，本来就不是人干的活儿。” “那我们为什么要创业呢？沟沟坎坎的，干脆找一个公司上班去吧。” “要去你去吧。之前，我充其量是一个创业爱好者，现在，我是一个真正的创业者了。” 秦奋斗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站着的，那个时候夕阳西下，心情沉重的冯佳佳在奋斗身上看到了光。 “佳佳，我们要认，这件事的确是我们做错了。” “可是，大家不都这么做吗。” “那只能说我们运气不好，或者说，我们运气太好了。” 此后，两个人兵分两路。冯佳佳负责公关，意图收复饭店，同时在一些比较小的平台上继续偷着送外卖好养活自己。 奋斗除了偶尔送外卖之外，基本上已经魔怔了。他天天往城乡结合部跑，基本上每天一早就出发，天不黑不回来。没有人知道他去干什么。 互联网时代，信息传递太快了。众开小饭店吃坏肚子的消息一传出去，附近的人就都知道了。最后传得越来越邪乎，说是这个饭店的豆腐都是用最劣质的那种转基因大豆做的，里面还有很多廉价的添加物，罂粟什么的，所以吃起来才好吃。甚至网上还有人像模像样地说这家的豆腐如果累积吃超过二十二次，体内就会累积一种致癌物质，而且会让人莫名其妙地免疫力低下。 周围的白领本来就朝九晚六的像狗一样的在这座城市生活着，本来身体就容易疲劳，亚健康状况更是屡见不鲜，一听到这样的传闻马上对号入座，痛心疾首地怪自己以前吃得太多了。还有人把自己体检报告上的各种加号归咎于众开小饭店的麻婆豆腐。 秦奋斗在网上看到这则传言的时候在微博上对传谣者破口大骂：“他妈的，我们好的时候传播没那么快，怎么就吃坏肚子一个，我们就成了毒药了。” 结果对方把奋斗的这则评论再次转发，奋斗又遭遇了无数网络暴民的唾骂。类似“中国的无良商贩太多了，他们太可气了，明明错了他们还不认错”，“建议终生禁止这个人从事食品行业”之类的。 渐渐的就连小店一向火爆的外卖生意也越来越清淡。算一算，众开小店又开始入不敷出了。 佳佳终于忍不住了：“咱俩想想办法吧，要不咱换个地方换个名字从零开始吧，我们不再进那种豆腐了，我们肯定能东山再起的。”关于这个问题奋斗根本不和她讨论，每天都骑着车在外面晃荡，不知道去干嘛。 这一天，才傍晚五、六点钟就没什么生意了，秦奋斗同学拎了几瓶啤酒回来，让冯佳佳做了几个菜。 秦奋斗一直在众开起到主导作用，他的特点是视野开阔，敢弄，丝毫不考虑后路。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又放得开自己，脚踏实地。 冯佳佳心细如发，对于秦奋斗已经是充分相信，必要时候的决断也是非平常女人所有。她也早已不是昔日那个怯生生的小城市准公务员了。 几杯酒下肚，秦奋斗问：“怎么样？你觉得饭店什么时候能重新开业？” 冯佳佳也干了一杯啤酒：“如果我们不换名字的话，我看有点悬。我太清楚这些人了，他们绝对不能担责任，既然网络上都已经曝光了，他们让我们开业，就是砸他们的饭碗。就算我们全都改好了也不行。” “我们还剩多少钱？”秦奋斗问。 “还有四万多。” “那么，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冯佳佳自己干了一杯酒，抿了抿嘴：“你什么意思？是要散伙吗？一个大男人这就要退缩了？” “不退缩还有别的办法吗？”秦奋斗冷静地看着佳佳。 佳佳激动地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放，酒洒出了不少：“我还真以为你成熟了，没想到，你还是一个遇到点困难就害怕的孬种。的确，我的第一反应也是我们应该关了这家店，随便找个工作算了。但我那只是气话，难道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秦奋斗像欣赏艺术品似的欣赏有点激动的冯佳佳。 佳佳：“我觉得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我们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们了。” “有什么区别，说说看。” “虽然我们的众开小饭店只经营了不到一年，我来北京才两年而已，但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说实话我喜欢现在的我，虽然每天很累，没有时间也没有钱逛街，每天就像家庭主妇似的做饭，你知道哪些油烟肯定会影响我的皮肤的。哦对了，你知道我有多久没化妆了吗，正好省了买化妆品的钱了。我爸妈天天说要来看看我，但我不敢让他们来，我怕他们看到我现在蓬头垢面的样子，本姑娘以前的追求者那可比众开小饭店的顾客多。但我好充实啊，我觉得我是在奋斗，以前在老家的时候我从来没有这种感觉，这是奋斗的感觉，自食其力的感觉。”佳佳袒露心扉。 奋斗夹了一口菜：“继续说。” “我喜欢这种突破自我的感觉，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创业那么苦，大家还争先恐后地干这件事。因为有成就感啊。你看我们才干了不到一年，可是已经有模有样的了。还记得我们一起创业之前吗，很久都没吃一顿饱饭了。” 奋斗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吃菜。 “你倒是说句话啊。”佳佳急切地问。 “说什么。” “我们到底该咋办啊，你这几天天天出去，我相信你肯定是去找出路了。咱的饭店到底什么时候重新开业啊。我们以后该怎么办啊，难道真的要散伙儿，去找工作？我可不去了。我不去了。” 奋斗放下筷子，盯着佳佳，看了半天才说话：“这个世界上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人是创业爱好者而不是真正的创业者。” “你以前就是创业爱好者。” “没错。但是现在我已经是货真价实的创业者了。”奋斗斩钉截铁地回答。 “什么样的人才是创业者。” “首先得能豁得出，所谓‘欲练神功必先自宫’，必须让自己没有退路。” “可是，一旦不成功呢？” “是的，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有的人豁得出，甚至可以把自己最后一块钱投到公司里，但是‘如若自宫，未必成功’，这样的结果能否接受。”奋斗盯着佳佳问。 佳佳也看着奋斗，她已经明白奋斗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跟她商量，她了解现在的奋斗基本上都是经过了充分的考察之后才会开口。 “半年多以前，我们两个穷光蛋凑到了一起，一男一女都是单身，混居在一间陋室里共同创业，从饭都吃不上混到现在。奋斗，现在的这一点成绩和已有的几万块钱都不可能成为我们的牵绊，我现在特别相信你，你一定有话要说。你说吧，大不了我们还可以从另一个众开小饭店开始重来。” 佳佳已经做好准备了，这几天奋斗到处转悠一定是去考察场地的，他们一定会另外找一个地方重新开启众开小饭店。当然了，有可能会改一个饭店名。重新开起来之后渐渐地大家就会忘记吃坏肚子这件事的。 “佳佳，我想开个豆腐厂。” 说完了像没事儿人似的夹菜吃。 冯佳佳一口酒差点没喷出去。之前，她在脑子想了好几遍指不定奋斗又有什么奇怪的招数来把众开小饭店起死回生呢，但确实没想到他居然要开一个豆腐厂。此时的两个人虽然不是恋人，但比一般的恋人都了解对方。最近这一年，秦奋斗的变化太大了。 冯佳佳虽然觉得秦奋斗的这个决定太跳跃了，但她其实清楚，此时秦奋斗虽然看似举重若轻地说出这句话，但其实他一定已经经过了深思熟虑。前几天他疯狂地骑着车到处走，一定不是瞎转悠，不是找小饭店的新址，而是去考察豆腐厂了。这一定是他经过了最近一段时间的疯狂考察之后做出的决定。这个决定肯定不是拍脑袋而成的。 但冯佳佳是女人，其实女人比男人更理性，她冷冷地问道：“这么说，你做好丧良心的准备了？” “佳佳，我们不丧良心。既然现在市场上很多豆腐厂都是粗制滥造，不注重卫生，那么，我们开一家绝对健康的豆腐厂，一定会有出路的。” “可是，我们俩谁会把一把一把的黄豆加水变成豆腐呢？” “这个可以学，我这几天遍访名师，遍访各种豆腐厂，我觉得这件事并不难。” “那么，我们的饭店呢？” “我们的饭店很难再次营业了，先作为大本营，我想，如果豆腐做出名了，饭店的名誉也肯定会回来的。我们这相当于败也豆腐，成也豆腐。” “其实我一直在问你，我们要不要换一个名字，换一个地方继续经营这家饭店。”冯佳佳问。 “饭店肯定是权益之计，如果我们能够做出一种品牌，影响力一定大过一家送外卖的小饭店。” “表面上看，我们从卖麻婆豆腐到卖豆腐，都一样。可其实我们已经从服务业转变成制造业了。”冯佳佳很理性。 “中国的制造业太LOW，但其实是缺乏极致的单品。我们能不能把豆腐做成极致单品，爆款产品呢？” “我们卖给谁呢？” “我们可以到菜市场去摆摊，出名了之后卖给各个供应商，各个饭店。” “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件事离我们好远啊。小米的总裁雷军不是说他们的法宝之一就是专注吗？我们是不是应该专注做饭店呢？” “佳佳，你知不知道，最近几年，中国的方便面销量开始下滑。” “啊？方便面？这跟咱开豆腐厂有什么关系啊。” “其实这都是相通的。方便面销量下滑，背后的原因是什么呢？“ “大家可能想吃点更好的东西吧。” “没错，这叫什么呢，叫消费升级。现在中国市场的大势就是消费升级，更多的人喜欢质量更高的商品绝对是大势所趋。还有，有一个品牌想当年可是全国人民共同的奢侈品，但是现在销量也在下降。” “哦，是什么？”佳佳问。 “宝洁公司的所有品牌啊。” “说得好像是那么回事，那这是为什么呢？也是因为消费升级，大家想用更好的清洁用品了？” “没错。好的东西一定是稀缺的。我们眼下就是要做高质量的豆腐，这个也一定是稀缺的。” 佳佳略有心动，可还是有疑问：“奋斗，有一句话叫不忘初心，你还记得我们的初心吗？” “佳佳，你知道马云当初创建阿里巴巴时候的初心是什么吗？是多挣点钱，然后生活得好一点。我们是创业者，创业者的重要特点就是不断地小步快走，迭代试错，然后找出最适合自己的一条路啊。任何美好的‘初心’都不能成为我们的牵绊，市场决定一切。如果能更上层楼，我宁可不要初心。” 冯佳佳沉默了大概一分钟，之后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现在，我只有一个问题了。” “你说。”奋斗回答。 “再小的工厂那也是工厂啊，我们的钱够吗？” 秦奋斗也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钱，从来都是最不重要的问题。” 十三 疯狂豆腐 人最丑陋的状态不是撅着屁股往上爬，而是懒 十三疯狂豆腐 秦奋斗早就不再把面子看得最重要了，所以，他约曾无比崇拜他的小学妹宫橙见面的时候，并没有听从冯佳佳的建议穿他以前常穿的“富二代装”，而只穿平时送餐用的工作服。而且，面容淡定，眼神从容。 “学长，我已经了解了你过去的故事。” 秦奋斗笑：“那你为什么还要出来，你内心不鄙视我吗？“ “鄙视？这从何说起啊。你以前是创业明星，我欣赏你。但谁能保证自己永远不失败啊。” “我败得太惨了。其实我跟你说一句实在话，那天，就是我回学校演讲那天，其实我的资金链就已经出现问题了。而且，所谓的‘天使投资’其实是子虚乌有的事，那个集团是我妈妈的壳公司。呵呵，我曾经就是这样的爱面子。现在，我是真的一无所有了。” 宫橙很吃惊，张大了嘴巴，但还是不忘鼓励奋斗：“学长，你能这么从容的说自己的糗事，我觉得你真的是成熟了。” 奋斗说这话的时候很淡定，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我赔光了我家所有的钱，现在只能靠送餐养活自己，这种情况已经一年了。” 宫橙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奋斗的话：“学长，我发现我现在更欣赏你了。” “这又是为什么？” “一个富二代，享得了荣华富贵，居然也弯得下腰，做这么辛苦的工作。你不觉得你很有前途吗？” 奋斗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学长，那天，就是风暴潮那天，当我一开门看到送餐员是你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你是来作秀的。但现在我明白了，你真的已经落地了。我因此反而更欣赏你了。” “谢谢了，以前我的确只是喜欢创业的感觉，现在我更注重结果。上次我回学校演讲的时候讲过一句话：人最丑陋的状态不是撅着屁股往上爬，而是懒。我承认那个时候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还不能完全理解它，现在我坚信我理解了。” “我也坚信。” “宫橙，我今天来是想求你一件事。” 宫橙笑：“我就知道学长你今天约我肯定是有事。但别说求这个字。” 奋斗：“对了，我接下来跟你说的话，希望你能仔细思考之后再回答我。” “你说我听。” “我经历了一年多的失败，但从来没放弃过梦想。最近，我发现了一个项目，想投资它，但是，跟你明说了吧，缺钱。我想问你借五万块钱。” 宫橙听了这话马上拿出手机：”学长，把你的银行账号告诉我吧。” 奋斗愕然：“你不需要知道我拿这钱干嘛去吗？” 宫橙：“我相信你，反正不能去贩毒吧。” 奋斗面露感激：”宫橙，我会还给你的。” “我不要你还。” “不，一定要还。” “你就把这当成天使投资吧，这样，我就是你的小天使啦。”宫橙面露笑容。 “唉，我这项目也许就是一时冲动，不一定干得成干不成，一旦干不成又赔了，我大不了继续送餐，或者继续去卖保险都行。但是你的钱不就赔了吗。我还是给你写张借条吧。” 宫橙：“我相信你这次肯定成功，再说了，这算是我的投资，既然是投资就有可能成功更可能失败啊。投资失败的事情是常有的啊。” 家境富裕的宫橙把她五万块零花钱当场转给了秦奋斗，在奋斗的一再要求下，她接受了收条。奋斗那个时候心里还是没有底，谁能确定自己一定能成功呢。其实，当下互联网时代的成功者往往就是敢于并有机会一遍又一遍试错的人。 这一切都只用了不到十分钟，秦奋斗的银行卡就多了五万块钱。宫橙连那杯咖啡都还没喝完呢，她看出来秦奋斗非常着急，想要起身离开又有点不好意思。于是贴心地建议：“学长，你忙你的去吧，我了解创业的人的时间是最宝贵的。” 奋斗只好不好意思地起身：“宫橙，我会兑现诺言的，请你吃饭哈。” 宫橙一笑：“你的事业要紧。”然后目送奋斗离开。 奋斗感受到了身后的融融暖意。 最近一段时间奋斗没白跑，他差不多考察了一百家豆腐厂，终于找到了一家还算干净的，设备什么的也还算新，但老板实在干不下去的。 老板年龄也不大，三十多岁，山东人。据说祖辈都是做豆腐的，性格有点轴。签合同的前一天晚上佳佳提醒过奋斗：“他们的豆腐厂挺新的，设备什么的也都挺先进的，为什么不挣钱呢？” “就是因为他们的设备太新了，成本太高所以才挣不了钱。” “你的意思是，他们是不丧良心的企业？” “据我的观察是这样的。” “那么，祖祖辈辈都做豆腐的他们不挣钱，我们凭什么比他们更好呢？” “明天办完手续告诉你吧。”说完奋斗居然自顾睡去。 这一年，冯佳佳的确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奋斗的快乐，却被这个叫秦奋斗的男人彻底击垮了信心。两个人在一起“同居”一年了，两个人的单人床离得很近，但秦奋斗从来都是上床就能睡着，夏天的时候冯佳佳穿得很少也可以安然入睡，绝对不用担心前富二代的骚扰。如果秦奋斗以前不是个花花公子的话，冯佳佳绝对怀疑他是个Gay。 第二天双方很快完成了转让手续，奋斗他们给自己的豆腐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卤冰花。 秦奋斗和冯佳佳反复在想那句话，就是不丧良心的食品商怎么挣钱呢。 其实中国制造差就差在人身上，人的背后其实是体制、文化。中国人没有美国的创新精神，德国的高品质精神以及日本的工匠精神，只把大把的智商都用在如何粗制滥造降低成本上。 秦奋斗每天都要跟冯佳佳说一遍：“极致，任何产品只要我们做到极致，就一定能出头。” 冯佳佳：“可是，什么是极致呢？会不会我们以为的‘极致’，只是人家的最低标准？” “问得好。把一种产品做到极致，是现在用互联网思维营销很重要的一句话，可惜太多人只是流于口号。要做到‘极致’起码得有一个标准，就是绝大多数的人都觉得你过了，绝大多数人都觉得你这么做生意简直就是个傻逼。” “说来容易，可是实践起来哪里那么容易啊。” “如果实践起来很容易，那么我们还有必要做这件事吗？” 争做傻逼的秦奋斗发疯般地泡在豆腐厂，每天都跑好几个豆腐作坊，去揣摩做豆腐。科比不是有一句著名的名言吗：你见过洛杉矶凌晨四点时的样子吗？因为他每天都凌晨四点起来训练。 现在的秦奋斗完全可以骄傲地对科比说，我不知道洛杉矶凌晨四点的样子，可是我知道北京每天凌晨四点时的样子。奋斗现在每天也是凌晨四点起床，因为他要赶做第一锅的豆腐。 终于，卤冰花请来了一位老豆腐制作者老李作为他们的主要大厨，李师傅家里祖辈都是做豆腐的，后来都豆腐厂去工作，颇有经验。 可是，奋斗却和老李师傅起了分歧。 老李师傅面带愁容：“每天只生产一百斤以内，还凑合，咱这几个人，几口锅能做到不放防腐剂，甚至尽可能地减少添加剂也可以。但要是过了一百斤，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 秦奋斗听了这话之后兴奋地跳了起来：“真的吗？太棒了！” 老李有点糊涂了：“奋斗啊，你听错了吧，我说的是，那是不可能实现的。” 奋斗还沉浸在兴奋中：“对啊，根本不可能实现我才高兴啊。” 佳佳：”秦奋斗你累糊涂了吧。“ 奋斗：“我清醒着呢，你们想啊，如果很容易实现的话，我们就没什么实现它的必要了。正因为难，所以，一旦我们做到了，我就是独一家啊。我们就是极致产品啊。”奋斗几乎手舞足蹈起来。 老李摇摇头：“奋斗啊，我曾做过二十多年的食品行业，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在中国大陆地区，食品的种类肯定不止一千种，但基本上没有不加食品添加剂尤其没有不加防腐剂的。反正大家都那么说，但是我没见过。” 奋斗还处在兴奋当中：“李师傅，你也同意我们要做极致的豆腐，可是这种极致已经不是口号层面那么简单了，‘没有任何添加剂’，这才叫极致啊。为了这句极致，我愿意加倍雇佣工人，加倍工资。为什么呢，因为举国鲜见，这才应该够“极致”的标准啊。” 还没到市场上去卖呢，现在谁要是有幸前去参观他们的厂房，肯定会感觉很麻烦的。首先是干净得吓人，还有就是进厂房得穿消毒衣戴口罩消毒换鞋等等等等，很多人都抱怨这是想把厂房做成无菌手术室的节奏吗。 最让一些人受不了的是，厂房还不停地响起音乐。 “我坚信豆子也是有感知能力的，音乐能感应到它们。”秦奋斗坚持这么认为。 “您是受了日本的那位科学家的启发吗？他写了一本书叫《生命的答案，水知道》，他在冷室中以高速摄影的方式来拍摄和观察水结晶，结果发现水具有复制、记忆、感受和传达信息的能力。您是认为大豆也有这样的能力吗？”卤冰花成名之后，有前来参观的记者这样问奋斗。 “哦，我不是科学家，也没有看过那本书，我不知道生产过程中播放音乐对于保证豆子的品质到底有什么作用，但我相信一定有。或者说，我们在生产过程中播放轻音乐，起码能让我们的工人听着很舒服。”奋斗如是解释。 他们终于生产出来了无添加的豆腐，很干净，很纯。大家都说他疯了，富二代怎么就成做豆腐的了。 秦奋斗说通了林鹤，他拿出了所有积蓄，来填补豆腐厂的一些设备。林鹤后来才知道，这将是他人生迄今为止最成功的投资。 冯佳佳吃了一口差不多研制成功的豆腐，说了一句：“嗯，有点旧社会的味道。” 一旁的奋斗一拍大腿：“就是它了。” 冯佳佳吓了一跳：“什么啊。” 奋斗：“你刚才说‘旧社会的味道’，其实这正是我们做豆腐的理念啊，就是回归豆腐本来的味道。我们要的就是这老豆腐的味道。刚才那句就作为我们的广告语了。” 冯佳佳：“咱成本那么高做出来的豆腐，得卖多少钱啊。我看市场上都卖两块钱，咱们怎么也得三块吧。” 秦奋斗：”三块？NO！10块！“ ”你不是疯了吧。10块钱一斤豆腐？“ “我觉得10块钱也很便宜。“ “秦奋斗，咱这豆腐又不是烧烤啊。” “是的，豆腐做不出来烧烤味，但我们值钱就值钱在我们是豆腐，没有其他的东西。” “你真的疯了。” 奋斗自信地回答：“无疯魔，不成活。就让我疯吧哈哈。佳佳，你吃过这么干净的豆腐吗？” 冯佳佳想了想：“那倒是没有，以前我姥爷家也是做豆腐的，好像和那个味道很像，但我很多年没吃过这样的豆腐了。” 奋斗：“那就对啦。根据我的了解，目前北京市场根本没有这种豆腐，对于市场上没有的东西，只卖10块，这多吗？” 冯佳佳在沉思。 奋斗：“凯文凯利有一个千粉理论你听说过吧？” 冯佳佳点头：“就是说，如果你的产品有一千个死忠粉支持的话，一年每个粉丝为你花100块钱，你也有了十万的年收入，也够花了。” 奋斗：“是的，我认为我们的粉丝绝对不止一千人。” 最近这几个月冯佳佳感觉自己真的好像快疯了，从公务员到小老板，怎么又变成豆腐西施了。 两个人迫不及待地租了一个菜市场，是的，就是看上去似乎有点脏乱差的菜市场。 他们的策略是，租一个地方，基本不吆喝，也不挂“卤冰花”的牌子，卖五块钱一斤，看市场的反应。为什么现在卖五块钱呢，不是十块吗？奋斗的回答是现在的产品还在打磨期，还不太成熟，先卖五块测试市场。 前三天，买的人很少，骂的人很多。过往基本都是自言自语骂一句：穷疯了，豆腐卖五块钱一斤，镶金边了。 可是三天之后，开始有回头客了，十天之后，每天一百斤试卖的豆腐到下午三点就卖光了。 秦奋斗变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仿佛感觉到了成功在招手。 直到这一天，几个戴着大金链子，肩膀、胳膊全都是纹身的人走到了摊位前。 十四 山重水复 以前，困难就是绊脚石，现在一看有困难甚至会大喜过望，有石头啊，正好拿来做垫脚石。 十四山重水复 当时秦奋斗戴着口罩，正忙不迭儿的切豆腐呢。一群平时对一分钱都计较的老头儿老太太粉丝团们排着队。虽然他们偶尔嘴里还嘟囔着“这豆腐太贵了”，但依然不肯挪地方，静静等待着忙碌的奋斗。 一个大金链走上前来：“给我来一斤。“ 奋斗抬头看了一眼，知道来者不善：“这位大哥，麻烦您排下队好吗，这些大叔大妈们都在排队呢。” 大金链：“你到底卖不卖，你怎么还看人下菜碟呢，你到底卖不卖啊，卖不卖啊。” 另外几个也凑过来开始起哄，其中有人还把手伸到黄嫩嫩的一大块豆腐上来回的摸。 后面有几个老太太忍不住了：“小伙子，你们这样，这豆腐我们还怎么吃啊。” “就是啊，怎么这么没教养。” 大金链依然叫嚣：“滚，这个人卖的豆腐是假的，你们看，”说完从已经被他们蹂躏得稀碎的豆腐上拿起一小块来。 “看到了吗，他的豆腐里有屎，看到了吗。” 老粉丝们纷纷叫嚷：“你们就是看人家豆腐卖得好，故意来捣乱的。” 但是这初级的正义感马上被大金链们的凶恶所打败，老粉丝们只能躲到一边。 为首的大金链：“怎么办吧，你豆腐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我吃了以后闹肚子了，你赔多少钱给我。“ 奋斗气乐了：“你还没买呢，怎么就闹肚子了。” 大金链：“我操，昨天我就来买了一块，结果晚上闹肚子了，怎么办吧，你怎么赔我们。” 奋斗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他还是比较淡定：“兄弟，我的豆腐肯定没有问题，你有捣乱的时间，不如好好想想挣钱的事情。” “妈逼的，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育我了。”大金链说完，几个人把奋斗剩下的几板豆腐也掀翻，恶狠狠地踩烂。 老粉丝们见到这阵势都吓坏了，赶紧躲到一边去。 奋斗害怕极了，双手在颤抖着：“大哥，大哥，你们别这样，我混口饭吃也不容易啊。” 大金链：“谁容易啊，我们还不容易呢。今天这事怎么办吧。我吃拉肚子了。” “大哥，那你们说该怎么办啊。” “我们哥几个昨天上医院去了，花了不少医药费。” 奋斗哆嗦着：“大，大哥，这样吧，我给您哥儿几个取，取点钱，这事就这么算了好不好。” 大金链们相互看了看，露出得意的笑：“还不快去。” 奋斗的脑袋像掂蒜一般：“好，好的大哥。您看，我上前面那家银行给您取钱去好不好。” 旁观者有很多人都同情奋斗，但是敢怒不敢言。 为首的大金链得意地说：“我们光医药费就花了三千块钱哈，你记住了。” 奋斗指着远处：“大哥，就那家银行好不好？“ 为首的大金链顺着奋斗的手指回头看了一眼，此时的奋斗却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一板已经被他们破坏了的豆腐扣到了大金链的头上，紧接着就是一脚。 对方捂着肚子倒了下去。 其他几个人这才反应过来，马上开始围攻奋斗，奋斗用自己装豆腐的木板抵挡。 奋斗这一年里几乎天天在外面跑，体力早就超乎平常人，所以还能和这几个人周旋一段时间。几个人渐渐已经把奋斗逼到了角落里，看奋斗抵挡得正欢，其中一个大金链急眼了，抄起案板上切豆腐的刀，恶狠狠地逼了过去。 旁观者惊呼了起来。 那个大金链刚想举刀，就感觉耳后巨响，头马上感觉晕乎乎的，回头一看，身后一个气场强大的小姑娘举着一个木板再次砸向自己…… 冯佳佳刚到，捡起邻摊位的一块木棍就砸了过去。 一击成功之后，冯佳佳再次挥舞着木棍杀向了围攻奋斗的人群，威武之极，连奋斗都看呆了。 围观的老粉丝们再也受不了了，他们顺势大喊着：”菜市场恶霸打人啦，菜市场恶霸打人啦！“ 派出所里，秦奋斗愤怒地回答：“李队长，刚才我已经说了无数遍了，我们就是卖点豆腐赚点养家糊口钱，是他们先来捣乱的。那些叔叔阿姨都能给我们作证。” 李队长不紧不慢地问：“哦，我也已经说了无数遍了，是谁先动的手。” 奋斗：“他们先动手砸的我的豆腐。” 李队长一副例行公事的样子：“豆腐值几个钱啊，人家好几个人都去医院了。你先动手打人的对不对啊。“ 奋斗：“可是，是他们先动手掀我豆腐的啊。” 李队长：“小伙子，先打人的人一定有责任，这个你明白吗？” 奋斗和冯佳佳已是社会老油条，他们瞬间明白，这个李队长一定和围攻自己的流氓们熟识。 无奈，他们只能打电话叫来了林鹤，交了几千块的保证金，才把自己给“保”了出去。 两个地痞还躺在医院，其实没受什么伤，但他们就是坚持要做各种检查，奋斗他们必须要赔钱。本来是流氓们寻衅滋事，到后来流氓一方却成了被害方。 冯佳佳给奋斗擦伤口，奋斗居然笑得出来：“你身手不错啊。” “当然了，我早就告诉过你，我练过跆拳道的。” “不好意思连累你了。其实我们也就是损失几板豆腐，我应该忍一忍就好了。哎呀，疼。“ 冯佳佳刚才是故意弄疼奋斗的：“你要是那样还能忍，就不再是我的合伙人了。况且，这个问题我们迟早要解决，忍一时，忍不了一世。” 奋斗：”看来，你已经想出解决的办法了？“ 冯佳佳：“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我们既然用互联网思维去做豆腐，为什么不能用互联网思维保护自己呢。” 这几天，每天都有小地痞去奋斗的摊位寻衅滋事，阻止和捣乱买豆腐的人，所以奋斗摊位前的成交量很低。每天奋斗都报警，但是警察大摇大摆赶来的时候，地痞已经走了。或者就算警察在，地痞说我们来买豆腐这违法吗？警察也没有办法，或者说他们也不想有办法。 直到第三天，网络上迅速流行了一段视频，正是大金链寻衅滋事的那段视频。 互联网时代就是这样，每个人都有手机，每个人都可能是证据的记录着。奋斗和冯佳佳不过是在微博上求助寻找那天拍视频的人，半天就找到了这段视频。 视频在网络上迅速发酵，还配了文字说明。大意就是名校大学生创业卖豆腐，却遭遇了地痞流氓的欺负，但被欺负的人却要负全责。很多人如自来水般地为奋斗打抱不平，引发了类似“政府鼓励大学生创业，却为何不保障创业环境”之类的社会讨论。 在网络上想要博得大家的同情，基本的做法是示弱。这段视频配上这段煽动力很强的文字，直接激怒了屌丝们的心。视频被大量转载，一时间成为街头巷尾议论的小焦点问题。 甚至有人还在网络上发起了投票：如果你是这段视频里那个卖豆腐的年轻人，你该怎么办。居然好几千人参加投票，其中绝大多数网友投给了“狠狠揍他丫的”这个选项。 后来，事件紧接着继续发酵。又有人把小流氓们每天来寻衅捣乱的视频发到了网上，这下，网友们更加愤怒了。 在此之前，每天都有小地痞来摊位捣乱，秦奋斗和冯佳佳没事就被警察叫到派出所和大金链“协商”。 当这两段视频在网络上疯狂转载后，秦奋斗再次被慌慌张张的派出所李队长叫了过去，让他马上签一个东西。大意就是那些大金链们主动和解了，双方只是一个误会，不需要奋斗他们再赔医药费了，这事就这么算了。奋斗趁热打铁说李队长不行啊他们不是受害方吗，我们还想赔他们医药费呢。李所长几乎都跪求了奋斗才签字同意和解。 还有一个显著的变化，就是奋斗的豆腐摊位前来“看看”的网友激增。来看看也就顺便买一块，其实开始的时候他们只是出于同情，但买了一块之后发觉很好吃，于是又多了一份义务宣传。卤冰花豆腐摊反而因祸得福了。 每天来买豆腐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但这几天秦奋斗总感觉有两、三个人每天都来，但从来不买豆腐。他老有不祥的感觉。 果然，那几个人是城管，冯佳佳曾经也算女城管，她明白综合执法局其实也是管理露天菜市场的部门。好在秦奋斗的摊位没有任何问题，豆腐更没有问题，但那几个人每天都来溜达。冯佳佳告诉奋斗，他们这是在找茬，一旦发现一丁点的漏洞，他们就会借题发挥。这是这个行业的潜规则。 既然是潜规则，就怕暴露在阳光下。冯佳佳突然想起以前自己在那个小城市的综合执法局时，有一次他们数次要去拆一个违建，后来那个违建的建造者居然有很多媒体记者的朋友，他告诉省台的记者说这个不是违建，只是用来为自闭症儿童做公益的场所。一时间全城媒体都在声讨综合执法局没有爱心。这件事只能就这么了结了。 佳佳和奋斗早就习惯了面对困难，也早就不像以前那样所有困难都能克服他们。以前，困难就是绊脚石，现在一看有困难甚至会大喜过望，有石头啊，想办法拿来做垫脚石。 这一天，又来了两个人，专门在奋斗豆腐摊位前溜达。冯佳佳戴着大帽子，戴着墨镜，林鹤拿着一台小摄像机，上面还有CCTV的话筒。来了就拍摄奋斗的豆腐摊，冯佳佳看到了两个城管，马上走了过去，林鹤也扛着摄像机跟了过去。 两个人貌似很慌张，但是冯佳佳很快就把话筒递了过去：“你们好，我们是CCTV的，您知道这个卖豆腐的年轻人吗？” 城管很尴尬，欲走却被冯佳佳拦住了：”两位大哥，我看您二位在摊位前都站了好久了，说说嘛。这个卖豆腐的年轻人啊，已经是我们年轻人创业的楷模了。我们台领导啊非常重视我们这次采访，所以，我们也想尽可能的多问问其他的人。“ 城管甲：“啊，我们不是来买菜的，我们是管理者。” 冯佳佳假装大声呼叫：“哎呀，你们是市场的管理人员啊，我们正想一会儿过去找你们呢，太好了，赶快给我们讲几句。刚才我看你们站在这里那么久，还以为你们是小偷呢。” 冯佳佳故意而为的这几句话让两个城管也很尴尬，他们只能回答：“对不起，我们还有事，还有事，先走了。” 冯佳佳还在后面假装追赶：“别走啊，你们菜市场出现了大学生创业的典型，这是好事啊，哎……” 就这样，佳佳不过是租了一个摄像机又在淘宝花38元包邮买了一个CCTV的话筒标志而已，这两个城管再也没到奋斗摊位前转悠过。 现在卫生部门还在继续查他们的饭店，好在每天卖豆腐的钱已经可以让冯佳佳和奋斗过上小康的日子啦。 这一天，奋斗还在继续卖豆腐，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给我来五斤豆腐。“ 奋斗抬头看了看他，一下子买五斤豆腐的人不多，奋斗一边切豆腐一边想这个人肯定在哪里见过。 豆腐切完的时候，奋斗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想起来了：眼前的这个人，正是曾经曝光过他们的那个网络大V卢正义。 难道这个人也成为了我们的粉丝？可是，奋斗分明看到老卢交钱拿豆腐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不屑。 十五 横空出世 宁做用脚创意的笨蛋，不做用脑袋拉屎的“天才”。 十五横空出世 奋斗和冯佳佳商量了一晚上，毕竟，上次众开小饭店就是因为这个卢正义网上的曝光才关门的。 “会不会是你想多了呢？”晚上的时候佳佳问奋斗。 “我要是连不屑的眼神都看不出来，那咱们这一年多的罪就白遭了。”奋斗多少有点惴惴不安。 “我觉得咱们是不是有点反应过度了。自打上次他给咱们曝光过，我就一直看卢正义的微博，绝大多数还是充满正义感的，而且，他以前还是一个挺为老百姓说话的正义记者。我觉得他不像是那种为了某种目的就找茬的人。” “反正咱们做好两手准备，如果他是想用自己的大V话语权为自己谋点福利的话，那就简单了，我们给他钱就行了。如果他真是个正义人士，咱们豆腐现在的标准也不会给他什么把柄的。就怕捕风追影，断章取义，如果这样的话，我们也要早做打算啊。” “我从来都没像现在这样认识到话语权是多么的重要，要不咱们找一个媒体大佬当合伙人吧。”冯佳佳建议。 “那敢情好了，但直接找多半不靠谱。而且咱们现在就是菜市场的小商贩，被吊销执照的个体户，谁会和咱们一起合作啊。兵来将挡，走一步看一步吧。” 过了好几天，卢正义又出现在了豆腐摊附近，他一连几天就站在那里观察奋斗卖豆腐。 收摊的时候，卢正义依然在观察，奋斗抬头坦荡荡地问道：“卢大V，你不是个大V吗，怎么也鬼鬼祟祟的呢。” 卢正义走了过来：“小伙子，我想到你们豆腐厂去看看，你敢吗？” 奋斗一下子愣住了：“啊？” 卢正义：“怎么，还是有鬼，不敢啊。” “好啊，欢迎。我也是你微博的粉丝，我希望你能公正地看待我们。”奋斗边收摊边回答，眼神中没有任何杂质。 “我会的。” 奋斗：“走吧，坐我的车。” 卢正义坐在堆满了豆腐板的三轮车上，奋斗奋力地蹬着车轮，夕阳西下，老卢注意到奋斗的汗水浸透了衣服…… 当卢正义出现的时候，奋斗的卤冰花豆腐厂全部如临大敌。但佳佳和奋斗还是淡定地带着他参观完了整个工厂，并严格按照规矩戴着帽子、口罩、靴子观看了生产流程。 随后三个人在简陋的会议室里坐了下来，冯佳佳和奋斗不动声色地等老卢说话。他们俩早就商量好了，并在老卢刚到工厂的时候就派人去取了几万块钱，一旦对方开口，就拿这些钱打发他。这么做当然不是因为心虚，主要是为了避免麻烦。 这几万块钱装在一个袋子里，袋子就放在奋斗的包里。 老卢坐了下来，没有说话，而是打开自己的包，掏出来一个大袋子，扔给了奋斗。 奋斗有点奇怪：“卢大V，这是？” 卢正义打开了那个袋子，掏出了里面的五万块钱，推给了奋斗。 奋斗和佳佳更加奇怪了，一时间不知所措。 奋斗：“卢哥，我们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老卢的确给你们曝光过，但那次我没有错，你们的确用了劣质的豆腐，也确实有人因此吃坏肚子了，你们不冤。” 奋斗：“所以，我们受到了应有的处罚，众开小饭店现在还停着业呢。” “但是，今天，我求你们一件事。” “卢哥，有什么事你说，你这几万块钱拿回去。” “你要是不答应的话，我不会勉强，但我还会继续求你们的。” “卢哥，有事您说。” “我想加入卤冰花和众开，我要成为你们的一员。” 这句话的确一下子惊住了两位。 老卢一脸真诚地解释：“前几天，我买了你们的几块豆腐，我自己吃了一点，送给了几个朋友几块，大家都反应口感非常好，甚至很多人说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我还是有点阴谋论了，于是就又让我在食品检验局的朋友进行了一下检验。事实证明你们的豆腐的确像你们说的那样干净。再加上这几天我一直在观察你在菜市场的表现，不管有人没人都很注重卫生。所以才斗胆要求参观你们的工厂，参观之后说实话，我被二位的精神所打动。最重要的是，啊，你们别生气哈，我私下里调查了你们几个人，发现了你们俩离奇曲折的创业经历，这让我对你们这个团队充满了希望。我从媒体辞职以来，一直都在自己创业，其实就是自己做自媒体，现在呢，我特别希望能加入你们。咱们一起干一番事业。” 奋斗和佳佳相互看了一眼，他们已经被老卢所打动，并且确定对方是善意和真诚的。其实奋斗他们也早就想拉一个媒体或者网络大V入伙，互联网豆腐怎么能离得开互联网上的宣传呢。 奋斗和佳佳很认真地把自己以往的成本进行了核算，并带着卢正义去工商局进行了股东变更的登记。事实证明，奋斗的股权意识还是非常必要的。 他隐隐地直觉到：卤冰花，似乎马上就要盛开了。 奋斗和佳佳已经雇佣了好几个豆腐厂的工人，佳佳和奋斗都开始专心经营豆腐厂，奋斗坚持自己每天去豆腐摊卖豆腐。 他们终于积累了一些银两，再加上卢正义的入股，奋斗他们觉得已经到了该出手的时候了。 奋斗每天在豆腐摊前卖豆腐，其实是充分地认识市场的过程。对于终年在菜市场卖菜的小贩来说，每天卖菜的经历就只是卖菜了，他们只考虑今天的菜什么时候能卖光。有一些有点小聪明的小贩顶多会思考自己怎么开口才能让路过的顾客在自己的摊位前逗留，之后怎么说服他们掏钱购买，也仅此而已了。但奋斗在菜市场这么多天，他每天都在思考着自己的豆腐如何能够走向全北京甚至全国。他接触到的是最直观的市场，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市场行为来激发他的灵感。 接下来，他们想进一步地扩大市场份额。奋斗可不想永远在菜市场摆摊，前富二代这么做只是在为卤冰花积攒势能。 已经到了正式推出“卤冰花”这个豆腐品牌的时候了。从产品上来说，豆腐做到这个口味已经差不多了，但还差一招儿石破天惊的推广创意。三个人都觉得，在菜市场这个场景下，应该有属于菜市场的极致创意。但是，谈何容易啊，任何能想到的噱头、广告语和营销行为恐怕都被人用过了。 “免费品尝？”一位员工提出建议。 “免费品尝就不值钱了。”老卢否定。 “可是，我们产品的特点就是口味好，吃过的人忘不了。但是十块钱的定价又太高，怎样在最短的时间里让所有人都品尝到又不掉价儿呢？”冯佳佳皱眉头。 “此时的创意不在于怎么挣钱，而在于如何体面地不挣钱。” 创意是大脑想出来的吗？错！创意其实是用脚想出来的，创意和爱一样，是实打实做出来的。历经了风风雨雨的秦奋斗和冯佳佳，早就不再是豪华写字间里只会耍嘴皮子或者只会把PPT玩得很唬人的百无一用的书生了。 宁做用脚创意的笨蛋，不做用脑袋拉屎的“天才”。 在菜市场摆摊的时候，秦奋斗天天在想，我在菜市场摆摊什么时候能名声大震呢。好像这些年在菜市场摆摊能出名的只有当年的某北大毕业生到菜市场卖猪肉，但那已经是那个时代的事了。“前富二代菜市场卖豆腐”，这招儿的势能不够，还必须来个大招儿。大学生不做白领做豆腐西施？好像也很平庸。 奋斗明白，这个时代必须一举成名，成名之后才能用最少的成本去吸引眼球。刘强东只发一条微博，就能让全中国媒体竞相报道；王思聪只发一条微博，就能让小半个中国的人知道，这种案例在今天这个时代绝对可以复制。 他慢慢地想出来一个营销战术，查了很多资料，这种营销方式居然没有被任何人用过，是奋斗的独创。 会成功吗？奋斗也不知道。 某一天，秦奋斗后来在接受媒体记者的采访时说这一天应该是中国菜市场营销（如果有的话）载入史册的一天。 北京牛栏市场是一个很大的市场，总长六百多米，有大概十四个摊位是卖豆腐的。 这一天，奋斗他们好吃的豆腐正式以“卤冰花”的名字开始售卖。当秦奋斗吆喝着十元一斤豆腐，大家都愣住甚至有点愤怒了。以前他卖五元钱的时候就已经是天价了，因为豆腐一般就是2到3块钱一斤，现在居然卖十块钱一斤？ 摊位前的秦奋斗已经摘下了口罩，围了一堆人。有的人奇怪，在询问这个豆腐到底有什么好的卖十块钱一斤，还有的问这个不是用豆子做的吧？也有人怒骂你们太无耻啦，想赚钱想疯了，当然更有人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买了一斤回家尝尝。很多老客户来问小伙子你以前不是卖五块钱一斤吗？奋斗热情地回答以前是在测试中，感觉豆腐还没有那么好吃，现在自信自己的豆腐绝对值十块钱一斤。老客户们多半摇摇头说一句不靠谱然后离开。 跟以往不同的是，所有买豆腐的人都得到了一个信封。 这信封的设计也很大气，绝对不是街头随机发的宣传页那么LOW的水平。秦奋斗注意到了，绝大多数拿到信封的人都没有扔掉它，而是小心翼翼地放到了自己的包里。这就是设计的力量，体现出了高贵感，拿到的人自然会尊重。禁不住暗赞一下佳佳，因为这是冯佳佳设计的。 奋斗他们采用了饥饿营销的方法，每人仅限购买一斤，每天卖到五十斤就收摊。 第二天，那个招儿开始见效了，购买的人已经排队了。 第三天，对，就是第三天的时候，率先来的已经不是顾客了，而是一大群，对，是一大群。 一大群记者、自媒体记者、网红。 这些人，卤冰花一个也不认识，也没花一分钱。确切地说，这些人是不请自来。 为什么？ 肯定不是来曝光的。 那封信，是奋斗、佳佳和老卢花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书写、修改完成的，而且是手写的信。最有价值的是，信里夹了十块钱，而且是从银行新换的十张崭新的一元钱连号的纸币。 那封信不长，但一下子击中了用户。 亲，惊喜吗？别看了，绝对真钞，俺们上礼拜刚在银行换滴。俺有什么目的？就为让你有个想头行不？ 得恭喜你，但跟这些钞票无关，恭喜的是你终于在这片化学元素普及的土地上见到了“一块净土”。哈哈，下面有请王婆出场： 水——取自山里地下深井200米， 豆——非转基因， 浆——人工火锅熬制， 料——卤水点成， “家”——西山湖景区南山旺工业园区卤冰花豆业，欢迎暗访、偷拍、偷窥。 亲，今天你简直就是皇帝有木有。 为了这块净土，可要了亲命喽。几个月反复地实验，干净得有点变态的厂房，比高考还累的反复学习，唉…… 俺刚进食品行业时，有行业前辈告诉俺，干这行就得记住三个字：“丧良心”，否则想挣钱没门儿。 “丧良心”这件事俺也试过，可试过之后俺自己冒汗了。所以，俺用了最笨的方法，可俺使出了浑身解数才发现，想要做出这样的标准，成本又让俺冒汗了，好在俺敢让自己的老婆孩子亲戚朋友吃，这又让俺很快的消了汗。 亲，想问你几个问题，食品安全真的和价格无关吗？真的和我们只愿意买便宜货的观念无关吗？您以为所有的食品制造商都愿意做鬼而不想“做人”吗？ 好吧，俺给大家举几个例子吧，你算过饭店里一盘水煮鱼里的油多少钱吗？如果是真的油，那又会比整盘菜便宜多少？ 粉条是用淀粉制成的，淀粉再便宜也得5—6元每斤，再好的工艺一斤淀粉也只能出7两粉条，所以，你觉得市场上那些卖得比原材料还便宜的粉条，是淀粉磨出来的粉条吗？ 十斤大豆（起码20多元）才能炼制一斤多的豆油，那一斤豆油应该多少钱？实际超市卖多少钱？是我们数学有问题还是智商有问题？其实都没问题，而是大众平时消费只看价位而“故意”忽略安全问题。作为要钱不要命的典型，我们是成功的，但今天，您“失败”了。 再比如：大米、酱油、辣椒面、羊肉串、米线、面粉…… 俺不能再说了，俺是食品行业的业内人，俺再说，同行们或者一些“你懂的”的人，好组团追杀俺们了。有人说，食品生产界已经变成了“人人害我，我害人人”了。唉，很多人忘了食品的“食”怎么写了，上面一个“人”，下面一个“良”，人失去了“良心”，“食”就不是食了。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有毒！ 起来，不愿被毒害的人们，无论山珍海味还是粗茶淡饭，我们想要吃的是饭，不是垃圾。 良心多少钱一斤？俺不知道，俺只知道“丧良心”地要求自己去恢复这“一块净土”的本来面貌。 卤冰花豆业 当天晚上，最近一年多一向抠门的奋斗请卤冰花加众开小饭店全体员工吃饭。 老卢兴奋地举杯：“我觉得，这封信写得很好，幽默、短、文风亲民，同时又揭内幕，全是干货。来，佳佳，你是起草者，我敬你。” 冯佳佳不好意思地举杯喝酒。 一位员工也兴奋地表扬：”这封信通篇没有提到‘豆腐’两个字，但是已经表达了为什么卤冰花豆腐卖十块钱一斤，告诉大家我们的豆腐是绝对干净的。很高明啊，咱的这封信现在已经出现在了各个报纸、网站上啦。“ “我觉得老大的创意好，我在网上反复搜过了，真的是原创。”作为卤冰花的编外人士兼股东，林鹤也很兴奋。 “创意再好，也需要团队仔细打磨细节。来，我敬大家，细节的完美才决定了这个方案的成功。”奋斗举杯。 “十块钱一斤豆腐，用户花了十块钱之后得到了一块豆腐加一封信，信里有十块钱。相当于免费品尝了。但假如咱们把无添加的卤冰花豆腐现场免费送给大家品尝的话，就真的太LOW了，现场恐怕就连不爱吃豆腐的人也会跑过来排队凑个热闹领一块豆腐，免费的谁不要啊。”佳佳总结道。 “如果真这样的话，这块豆腐也就不值钱了，卤冰花品牌也就沦为大路货了。咱们用一封信的方式，其实是免费品尝的变种，更重要的意义在于让用户做出了掏十块钱买这块豆腐的动作，让他们认可这块豆腐是十元一斤。”平时不喝酒的老卢今天也频频举杯。 “还有一点，这大概是被阅读的最多的宣传单了吧。大家掏出信，看到这里居然还有钱，一定想知道怎么回事，多半会仔细阅读这封信。而仔细阅读这封信，就会让他们在不知不觉中了解我们的豆腐是多么的干净啊。” 这群幸福的年轻人兴奋地聊着，他们终于靠自己的努力取得了一点点的进步。 年轻人创业本就是社会的大话题，每个人心中都有辞职创业的念头，只不过真正成行者很少而已。这种新奇的营销方式一下子引起了媒体人的注意，再加上老卢巧妙地往媒体人最喜欢的励志故事上引导，例如“昔日身家千万的富二代创业失败破产，励精图治到菜市场摆摊卖豆腐”，“前富二代现纯屌丝悉心打造全中国最贵的豆腐”，这样的标题非常吸引人，所以，这件事一下子就登上了本地的微博热搜榜，甚至得到了新华网、光明网以及北京之外的众多媒体的报道。 根据秦奋斗他们的统计，一周之内差不多有两百多家媒体主动报道了这件事。 秦奋斗他们其实也赶上了一个风口，那就是全国经济的下滑，导致就业压力巨大，所以，政府才会反复地号召年轻人去创业。 秦奋斗的卤冰花，正好被抓了典型。 可是，豆腐火了之后，又遇到了新的问题。 十六 重启众开 船停在码头是最安全的，但那不是造船的目的。 十六重启众开 在策划了那场几百家媒体竞相报道的促销活动之后，卤冰花迎来了众多的追随者。“还豆腐本来面貌”的无添加豆腐一下子火遍了半个北京。奋斗对于市场的把握是准确的，当下只要是好的东西，不管多贵也一定会有人买单的。 但是，奋斗绝不可能永远做一个摆摊者。豆腐火了之后，他们开始考虑渠道的问题，于是把卤冰花分销给了好多菜市场的小贩，但是遭遇了很多问题。卤冰花的要求是必须统一都得卖十元一斤，不允许任何促销。大家表面上都卖十元一斤，但是有很多人造假，用一般的豆腐来充好的，或者只从卤冰花进货一部分，大部分用二块一斤的其他豆腐替代十元一斤的。 奋斗他们眼见着卤冰花这个品牌在渐渐地失去市场的信任。 于是他们开始考虑自己卖，可是又没有渠道。总不能只在自己的众开小饭店吧，招募人员分散在各个菜市场卖也不是办法。 此时的奋斗也十分清楚，自己在牛栏市场摆摊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更应该把握方向，把自己的团队带出港湾，驶向大海。 卤冰花开始想起了众多的渠道，各个菜市场，各大商场，但是费用太高，快递吧也行不通，因为没有放防腐剂所以豆腐很快就会坏。冻豆腐呢，失去了品牌的初衷，豆浆之类的吧，也存在假冒伪劣的问题。而且，豆腐品牌还立足不稳，现在急于推出豆浆、冻豆腐还有些盲目。 最后，佳佳建议开启了114送豆腐，打114送，反而不用公众账号等。要是依着奋斗以前那派头，肯定立马就做一个APP了，但这次连公众账号都不用，因为购买豆腐的多半是年龄稍大的人，用手机买东西不熟练。所以，不用互联网，用114反而是互联网思维。 但尽管如此，卤冰花还是在疲于奔命地铺货中。 有一天，佳佳突然想起了众开：“如果我们把众开重新启动呢？” 但她马上就又否定了自己：“不是不可以，但我们哪有那么多钱啊，难道还像以前那样高举高打，全国铺店吗？” 奋斗：“当然不能了，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 老卢：“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奋斗：“其实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件事。重启众开未必不是一个好主意，但先开一家店，也就是打通众开小饭店周围的社区。” 佳佳想了一会儿，很兴奋地说：“我明白了，其实就是把现在的众开小饭店扩大，不光送外卖了，也送其他的东西。” 老卢点点头：“这样好像还真不错啊。适合送一些高频低值的，类似水果生鲜之类的，当然了，还有我们的豆腐。也就是说，我们逐渐发展成水果生鲜电商。” 奋斗：“对，众开以前就是水果生鲜电商，只不过我做得不好。现在的水果生鲜电商正在风口上，很多人都在干。但是这一行业需要很强的执行力，所以绝大多数APP做得都不够好。我的惨痛经验告诉我，咱们要是做的话，首先从用户体验下手。咱们方圆三公里内，能覆盖到的社区有好多，我们在众开APP上先只开通一家店，为这些小区的居民服务。我算了一下，至少能覆盖一万户左右。我们只为这一万户服务。送外卖，送安全套，送水果生鲜，送超市里的所有东西。” 佳佳：“趁着现在大家对无添加的卤冰花豆腐还有兴趣，我们也可以送豆腐啊。” “但是卤冰花豆腐一定要用饥饿营销，想吃这豆腐只能到我们的众开APP上买，而且每天都有限量。这样就解决了一部分豆腐的渠道问题。”老卢补充道。 “真的能行吗，我们的豆腐还不稳定，马上就做社区OTO？”有员工提出担忧。 “我觉得没有问题。或者说，想要豆腐的销售稳定，品牌形象提升，我们必须这么做，而且要马上做。趁着卤冰花品牌事件的势能还在，是到了我们这艘小舢板驶出港湾的时候了。”此时的佳佳已经是一个考虑问题很全面的小商人，她颇有自信地说。 “没错。船停在码头是最安全的，但那不是造船的目的。”奋斗的总结之语总是那么鼓舞人心。 大家越说越兴奋，奋斗冷静地表示：“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两件事。” “哪两件事？” 秦奋斗在林鹤的新公司附近找了一家小饭店。 林鹤下班刚走进这家饭店，秦奋斗就递给他一杯酒，两人是老熟人，也不废话，举杯就喝。 林鹤用小胖手夹了一口菜：“哥，我也不跟你废话，你们卤冰花要是借钱我还能借给你。” “有你这句话我就很感动了，但是这次，我不借钱。我借人。”秦奋斗直勾勾地盯着林鹤。 “借人？借谁？”情商低的林鹤是真的没反应过来。 “你。” “啊？你又开始打我的主意了？不行不行，我这刚换工作，而且待遇还不错呢。” 秦奋斗干了一杯酒：“再不错能不错到哪去。就你这工资，几年能在北京买房子？哦，我问错了。改正一下：就你这工资，每个月能剩多少钱？” 林鹤尴尬地夹菜吃：“哥，我不就想在北京留下来嘛。” 秦奋斗：“回到众开吧，我保证你饿不死。” 林鹤面露难色，低头吃菜嘟囔了一句：“我现在也饿不死啊，而且吃得还挺好。老板，我适合打工，创业是你们特殊人类做的事情，你饶了我吧。” 秦奋斗把酒杯狠狠往桌子上一放：“林鹤，现在你是老板，明白吗，你曾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对卤冰花进行了投资，我们在工商局都有过更改记录的你忘了吗。你是老板之一啊。老板，咱回去上班吧。” “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的工作啊。” “林鹤你记住，没错，我秦奋斗曾经非常自傲，不脚踏实地，但是，现在我挺过来了。我这么折腾为了什么，不是为了以后找个好点的工作，老婆孩子热炕头。而是为了活得好玩儿，用一句鸡汤就是：遇见最好的自己。你是一直跟着我的程序员，我也把你当成好兄弟，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找你。你来了也不是打工，你就是我们众开的联合创始人。” 林鹤开始陷入沉思。其实，真正击中林鹤的，恰恰就是“联合创始人”这几个字。林鹤新上班公司的老板之所以能创办这家公司，就是在若干年前还是个一般打工仔的时候抹不开面儿半借钱半投资给了一个发小儿的公司，结果这个发小儿还真走了狗屎运，几经倒腾之后还真去香港敲钟了。发小儿也很讲究，成功之后也不黑他的股份。所以，这个老板一下子就成了亿万富翁。林鹤公司的那些员工到处在传颂着老板的光荣事迹。 其实林鹤心里也明白，现在最好的投资就是投资股权。只是，他是小市民出身，他根本不相信自己相当于借给朋友的几万块钱能收获百倍千倍。 一年多以前那个富二代秦奋斗都能轻松忽悠林鹤这样的零情商程序猿，何况现在在风雨里泡了一年多的老油条秦奋斗呢。 奋斗干了一杯酒，掏出了自己的王牌。 “鹤啊，我们众开小饭店刚开的时候呢，我找你借了一点钱，投资卤冰花豆腐厂的时候呢，你也给了我一些钱。这些都折算成你的股权了。你知道这些钱现在值多少钱吗？” “多少啊？”林鹤放下筷子。 “前几天，咱卤冰花成名之后，有人来找我谈收购，给我估了一个值，但我没卖。” “哥，到底是多少啊。放心，我也不撤股，我就是好奇。” “三百万。”奋斗说完就自顾自地吃菜。 林鹤一直在算着，他的心算能力超乎寻常，他十分明白自己累计投的那几万块钱经过折算能占到了10％左右，也就是说，这五万块现在升值了六倍。 他不过是一个屌丝程序猿，但现在也是一个三十万身家的小小富翁啦。 “那你打算卖了吗？”林鹤急切地问。 奋斗笑：“我们只要努力，完全可以把它做到三千万，三个亿，换做是你，你能卖吗？” 三百万的收购价其实是奋斗主观臆想的，倒是有不少人来和奋斗谈合作，甚至投资。但好像没有人愿意真的出三百万收购那个不太大的豆腐厂。 但这一招征服了林鹤，第二天，他就果断辞职，正式再次加盟了众开。 奋斗封了他一个职位：首席幕后官。 “这是什么意思啊。”林鹤不解地问。 “你主要负责修改代码，这是十分重要的基础工作，前台是看不出后台的代码的，所以，你是我们的幕后英雄。”奋斗解释道。 林鹤根据原来的源代码对众开进行了改版，现在他在打字的时候都美滋滋地想，我是股东啊，以后我很有可能是上市企业的创始人哦。 现在，秦奋斗说的两件事只剩下最后的东风了。 这一天，“东风”终于来了。 上次查封众开小饭店的那群公务猿来了，貌似气势汹汹。 秦奋斗还是表现得很淡定，反正众开小饭店已经被查封了，顶多被彻底关门，连外卖也不送了。还好现在豆腐名声在外，外卖不做也没问题。 唯有老卢面带微笑，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他悄悄地跟奋斗说了一句：“众开马上就能重开了。” 奋斗还没来得及诧异，各个局的公务猿就气急败坏地发话了：“你们这个小饭店为什么还不开业。” 奋斗哭笑不得：“大哥，您上次不是查封我们了吗，我们不敢开业啊。” 公务猿：“马上开业，必须开业。” 奋斗：“我还想马上给关了呢，现在我们的豆腐做得不错，以后我们打算……” 公务猿：“不行，豆腐卖到中南海，你们的众开也必须要开业。” 奋斗：“那又是为什么呢？” 公务猿：“你们开始的时候的确是用了劣质食材，导致了消费者拉肚子，我们查封你们是合理合法的。可是你们重新整改后卫生等各方面条件已经完全符合标准了，我们发放许可证，你们可以继续经营。” 奋斗他们不知所措。 奋斗：“可是，我不想再做这一行了。” 公务猿：“小秦啊，你不要斗气嘛。这样吧，来，小张。” 旁边还有个年轻点的公务猿拿着一个摄像机。 公务猿：“哦，这是我们的执法记录仪。来，开机了吧。” 公务猿又对着摄像机说了一遍：“秦奋斗先生，你们众开小饭店的卫生标准已经完全符合我们的规定，你们可以开业了。” 奋斗大体上明白了怎么回事，此时他还得便宜卖乖：“大哥，我们现在开不了啊。” 公务猿：“怎么开不了，我告诉你们，你们现在是咱们这个社区的创业典型，开不了也必须得开。有什么困难跟我说说。” 奋斗：“大哥，您看这条街，太脏了，太窄了，我们就算开了也不会有人来。我们这样的典型怕给咱们社区丢人啊。” 公务猿：“那你们想怎么办？” 奋斗陪着笑：“大哥，我们想换个地方。” 公务猿：“换个地方可以，但必须在我们这个社区。” 奋斗：“那当然了，但是，我们都不是北京本地人，不知道到哪里找这个地方啊。” 冯佳佳在旁边差点笑出了声。 公务猿们走了之后，老卢才道出了秘密：现在各地都在急抓年轻人创业的典型，卤冰花豆腐火了之后，所属社区的领导如获至宝，决定把卤冰花树为典型。老卢他们趁机在网上充分地造势，说这群年轻人还开了一家小饭店，专门送外卖，被查封过一次，但后来人家这群年轻人痛改前非，可是卫生局的人就是不让他们通过。后来老卢成功地把话题转向了现在的创业环境很不堪，体制内的牵制太多。网上正有一群人自来水每天都在气势汹汹地帮助众开小饭店讨公道呢。 换句话说：假如众开小饭店坚持不开业，说不定会影响相关领导的仕途哩。 其实，全国上下效率最低和最高的都是那群体制内的人。说他们效率低是因为很多太简单的事情，可能民营企业一天就可以做完，他们需要一年。说他们效率高是因为只要他们想做，事情会很快做成，甚至是看上去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事实又证明了这一点，奋斗趁机狮子大开口，我们的体制很快就为“众开”找到了一家比原众开小饭店大五倍不止的店，而且就在这个社区附近某一个大的小区的门口。 租金呢？比原来贵不了多少。 为什么？因为有政府的补贴。是的，一年前秦奋斗和冯佳佳曾天天到政府去申请创业补贴，可是一分钱都没得到。曾经梦寐以求的创业补贴，就这样不请自来了。 大家居然再次转型了。新众开重新启动，其实就是一个社区门口的比较大型的水果海鲜外卖店，但只为周围的大概一万户居民服务，只通过APP下单，而众开APP也完全和以前不一样了，目前只开通了这一个大的社区店。 当年奋斗做第一版众开的时候，是想妄图做全国的平台。鼓励全国各个地方的小店加盟众开，在众开下单送货。但由于缺乏管理以及现金的补贴，导致用户体验特别差，也导致了老众开的失败。 现在的奋斗吸取经验教训，他们想先把这一家店做实再图大发展。如果这一家旗舰店做得非常好的话，才会逐渐地开第二家，第三家，才会吸引真正有眼光的资本的进入。 从饭店都豆腐厂再到众开，但，其实这些都在一个产业链上，在奋斗和佳佳眼里，其实都是一回事。 豆腐的需求也增加了，因为豆腐只能在众开和牛栏市场才能买到，牛栏市场每天又限量。 只有买不到的东西才珍贵。 十七 佳佳恋爱 这个时代的创业者可以是男人、女人、文人，甚至小人、贱人都行，但不管什么人，都必须成为商人，起码得具备商人思维。 十七佳佳恋爱 新众开还算不错，奋斗这一年多送餐累积了很多忠诚的用户，再加上豆腐哥的名号，新众开很快就在附近取得了相当多的用户。 佳佳和奋斗分居了。 本来也不是真同居。他们退掉了“众开小饭店”的那所房子，在豆腐厂辟出了两块地方，分成了男女宿舍，佳佳不用再听奋斗的鼾声了。但是她依然纠结自己就真的那么没有魅力吗？ 秦奋斗坐怀不乱，究竟是他不喜欢女人，还是不喜欢自己呢？ 昔日出手大方的秦奋斗自从和冯佳佳一起开饭店之后就变得无比抠门。当然了，主要是他真的没钱。 秦奋斗从来没有认真想过为什么这个长得挺标致的野蛮姑娘冯佳佳那么死心塌地跟着他一起创业，甚至两个人还在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屋子里，每人一张小行军床“同居”了将近一年。 仅仅是因为秦奋斗每天都在鼓吹的梦想吗？ 或者，真的是因为冯佳佳别无选择了吗？ 肯定不是冯佳佳晚上一个人睡觉害怕吧。 两个人合伙这一年多，历经了太多的波折，曾经身边美女不断的奋斗天天跟美女睡在一个屋子里都毫无感觉。其实不是毫无感觉，而是所有的感觉都放到了创业上。 创业刚刚有了一点点起色，这一天，恰逢冯佳佳过生日。前富二代，现铁公鸡秦奋斗决定送佳佳一份礼物。 奋斗本想买一份国际大牌的化妆品，但想了想，还是买了最新的苹果手机。贵是贵了点，但他内心还在计算着，佳佳用这手机肯定能提高工作效率呢，划算得很。 手机刚买回来，奋斗一边想着约冯总晚上吃个饭给个惊喜什么的一边美滋滋地往办公室走。没想到一大早在众开办公室冯佳佳就兴奋地捣鼓自己的手机，和奋斗本想送她的那款一模一样。 不太大的办公室挤满了一大堆土得掉渣儿的玫瑰，据说有999朵。还有一个更土的中年男人，看着冯佳佳傻笑。 冯佳佳看到秦奋斗进来了，赶紧介绍说这是秦总，这是刘总。秦奋斗瞄了一眼刘总心想你冯佳佳不是饥不择食吧这个人也就一土老板你看上他哪里了呢。 他突然感觉心口有点疼，但是脸上笑得更开心了，说来这里就别刘总秦总的了，按辈分我得叫一声妹夫是吧。 冯佳佳盯着秦奋斗，可是奋斗还是一脸客气的样子，于是亲密地挽住刘总的胳膊：叫什么妹夫啊，我们家老刘可比你大多了。 秦奋斗淡定地问：“你们俩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啊，佳佳你真厉害，每天那么辛苦工作还能抽空解决自己的个人问题。” 老刘显得有些窘，可是冯佳佳却嫣然一笑：“缘分来了挡不住。有的人天天在一起，也没什么火花，有的人啊，只见了一面，就觉得是今生该等的人。” 秦奋斗看着女员工们艳羡的眼神和冯佳佳貌似幸福的样子，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一年多只顾着工作了，眼睛里只有成功。他好像马上就要失去自己很宝贵的东西了。可是，这也没什么可惜的，因为他的女朋友其实是创业，这怪不得别人。 短暂的惆怅很快被更忙碌的工作所覆盖。 众开所覆盖的社区有一个最大的小区，他们物业的工作人员又来了。虽然政府的相关部门把奋斗他们当做年轻人创业的典型，还给了他们这套很优惠的房子作为办公室，但俗话说的阎王好过，小鬼难求。物业，就是小鬼。其实按照商业逻辑也很好理解，小鬼们也有老婆孩子，他们也要吃饭啊。 众开把这个社区OTO店开在了小区的门口，根据居民的下单，每天给这个小区里的居民派送各种商品，这遭到了小区物业的强烈反对。开始的时候物业严厉禁止他们进小区，后来秦奋斗他们干脆在小区租了房子成为业主了，当然也拿到进小区的门禁卡。可是后来小区物业居然派地痞直接阻挠众开的送货。并且时不时地来找茬。 老卢和佳佳他们一直建议和物业硬碰硬，直接找政府人员和他们协商，但奋斗不同意。其实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闲着没事找茬的人，一切都是利益使然。只要把利益分布好，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解决。 几经谈判，物业终于同意了。秦奋斗的解决方式其实也直击痛点。现在物业费很难收，物业天天派人去敲门要物业费，每每都被骂得狗血淋头。秦奋斗提出了在众开下单满3000块钱免三个月物业费，满一万元免一年物业费，结果大家还都比较积极，物业费也得到了部分解决。 那么，物业费怎么解决呢，奋斗他们直接跟物业协商好了，反正物业也收不上来物业费，所以，奋斗他们替所有下单满一万元的业主交物业费，但众开他们享受的是七折优惠。这样，物业得到了实惠，回收了百分之七十的物业费，要知道，这百分之七十的物业费也非常可能一分钱也收不上来啊。而众开呢，他们直接大大促进了下单量，通过这些下单量也基本可以把七折物业费赚回来。 这是双赢的结果，最重要的是，经过之后一段时间的磨合以及利益的关系，众开和物业的关系比亲兄弟还亲了，省下了太多的沟通、公关成本。这可比双方直接对立收获得多得多。 同时，以前物业是不负责收发快递的，快递一般都是白天派送，一般都放到物业，但是物业没有人力物力去接管快递，这造成了海量的矛盾。但众开触摸到了这个痛点，于是，这个小区所有的快递都放到众开，众开代替物业免费发送到各户。同时也挣了一份快递公司的钱，每份快递五毛钱，虽然不多，但苍蝇腿也是肉。同时通过送快递也能侧面宣传众开。 这大概就是互联网人常说的“羊毛出在猪身上，狗来买单”的社区应用版吧。 这个时代的创业者可以是男人、女人、文人，甚至小人、贱人都行，但不管什么人，都必须成为商人，起码得具备商人思维。像奋斗解决物业的纷扰这件事用的就是商人思维。商人思维就是对于一件事情，已经不再问对错，而只是看选择和平衡。奋斗本可以找街道领导，或者干脆再拿出网络的武器，但其实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根本问题在于众开动了物业的蛋糕。解决这样的问题其实也比较简单，把物业的这块利益还给他们就好了。 一个国家的精英如果都在军队，那这个国家一定是强权政治，比如朝鲜；一个国家的精英如果都在政府部门，那这个国家一定没有真正的市场经济，民众一定没有市场意识，比如改革开放之前的中国；一个国家的精英如果都是商人，那么这个国家一定很发达，比如美国。 得知佳佳交了男朋友之后，奋斗都来不及心痛，就开始为众开的问题而头痛了。 目前，众开最大的问题是进不到便宜货。现在，生鲜水果大超市越开越多，而且都是连锁大店。进货越多，价格越便宜，众开目前只有一家店，还没有完全做实，所以进货成本肯定很高。 又黑又瘦的秦奋斗现在每天凌晨三点亲自到水果大市场去进货，其他的生鲜店去进货，都是几车几车的进。但为了果蔬的新鲜，秦奋斗只能进很少的货。 卤冰花豆腐每天都在坚持“无添加”，奋斗只能多给工人工资，每天保持给众开供货，倒也能略有盈余。在众开附近，又开了两家连锁的大型水果生鲜店，最近这两家店拼价格战拼得不亦乐乎，但最倒霉的却是众开。 众开从本质上说其实是业界说的“最后一公里”，想要赚钱，就必须多卖，想要多卖，成本就必须低，想要成本低，进货必须走量。否则，大家下楼去生鲜水果店就可以买到便宜的东西，为何还要多花钱让众开去送货呢？ 众开只能保持自己的价格不高于这两家店，结果只能是赔钱，但是如果不赔钱补贴的话，众开的流量就会迅速下降。 这一天，奋斗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宫橙打来的。 事业稍有点起色的时候，奋斗去找了宫橙好几次要还钱，宫橙都给推回来了，说你事业刚起步需要钱不着急还。奋斗说要不折算成股份吧，宫橙说我才不要占你的便宜。 宫橙约奋斗在小区附近的一个咖啡厅见面。 奋斗还是拿着钱来了，比当初宫橙借给他的钱还要多一万块。 宫橙：“奋斗，我也算富二代了，不着急。” 奋斗：“我有钱就赶紧还了，其实我是怕过几天一旦没钱了又还不上了。” “我看到了你们的进步，但也明白你们的难处。开始时，我家保姆也下载你们众开，但是现在都宁可去门口那两家大的生鲜店去买了。除了我隔三差五都要求吃你们家的豆腐，我看他们好像几乎都不用众开了。” 奋斗将一杯咖啡一饮而尽：“有竞争是好事。” 宫橙：“我相信你一定能成功。要不，我这钱不要了，折算成股份吧，赔了就赔了，我不在乎。” “要是一个月前，我还能答应你，因为那个时候公司运转还不错，但是现在，每天都在赔钱补贴。赔钱的概率很高。” “赔了我就认了。” “不行，这是我做人的原则。我不能让你赔。” 宫橙笑着把钱收了：“好吧，我知道你是个讲究人，我也不占你便宜了。咱俩的账两清了，以后你也不要算我股份，我说过了我只想帮你，但不想占你便宜。” 奋斗一时间不明白宫橙什么意思。 宫橙说着把多余的一万块拿了出来：“我说了我不想占你便宜。” 奋斗不再推脱，只能不好意思地接了过来。 宫橙：“我今天找你呢，不是问你要钱，而是来帮你的。我今天之所以收了你借给我的钱，主要原因是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渡过难关的。” “嗯，当年吃不饱，睡地下通道我都过来了，还怕眼前这些困难吗？” 宫橙：“走出难关可不能光是靠嘴来说呦。” “我明白，这一步一步我们也都是实干出来的。” “眼下，你们的进货成本拼不过那两家大的店，你每天都在补贴，这个问题怎么解？” 一提这件事奋斗就露出愁容：“是啊，果蔬和生鲜的成本我们是肯定拼不过人家了，但是豆腐是优势，还有再进点别的东西。跟他们比，我们还有一个送货的优势，也就是服务。” 宫橙：“这些大的生鲜店背后也都有不同的投资，谁都不傻，要是有一天，他们送货人的服务水平更高了呢？” “那就拼服务，我们现在送货都是笑脸相送，临走还都顺手把人家垃圾捎走呢。”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些执行力完全可以用更多的钱买到。要是人家也这么做呢？” 奋斗陷入了沉思：“宫橙，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宫橙一笑：“我告诉你一件事，我爸爸是长兴农场的老板。” 奋斗简直一下子一跃而起：“什么？就是北京郊区的那个长兴农场？” 宫橙点头。 奋斗很兴奋：“我们之前去找过无数次了，但是人家就是不理我们，说我们量小，进货价只能维持在高处。” 宫橙笑：“说实话，我找我爸给你们按你们门口那两家生鲜店的进货价不就行了吗？” 奋斗有点不好意思了：“那，那还真的相当于问你爸要钱了。” “我从小就是我爸的掌上明珠，我跟他说肯定没问题的。放心吧，我们家几千亩地呢，不差你这一点点。” 奋斗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嘿嘿地笑，半天才冒出一句：“我得好好感谢你。” 十八 宫橙攻城 过去秦奋斗看一个女孩的顺序依次是：脸、胸、腿、屁股。现在他看女孩的顺序依次是：眼神、包，其他统统略过。 十八宫橙攻城 同样是做众开这个APP，现在秦奋斗的心态和一年前完全不一样了。过去是盲目铺张，只求下载率，现在的众开把追求下载量排在第二位，最看重的是下载后的使用率，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用户粘性。用冯佳佳的话说，秦奋斗真的落地了。 为了拿到便宜的水果蔬菜生鲜的价钱，秦奋斗找了好多家北京周围的蔬菜供应商，但都被嘲笑了回来，其中也包括特别著名的长兴农场。但得来全不费功夫，一个很特别但又其实不太熟的小师妹却帮了他。 回去的时候，商人秦奋斗一直在盘算，为什么宫橙会如此帮助他。当年，奋斗有富二代的光环，他还以为宫橙是那些喜欢富二代，喜欢浮夸的庸脂俗粉而已。后来他落魄送餐遇到宫橙时，人家还是那么帮助他。到了现在，虽然有点起色，但众开依然处在说黄就能黄的阶段，宫橙还是那么帮助他。 这一年多，他根本不考虑自己的个人问题，完全沉浸在创业中。过去秦奋斗看一个女孩的顺序依次是：脸、胸、腿、屁股。现在他看女孩的顺序依次是：眼神、包，其他统统略过。看一个女孩的眼神是观察她的精气神，同时心里琢磨这个女孩适不适合挖到众开来工作，或者以后能不能合作。看一个女孩的包是因为如果这个女孩背的是真的奢侈品级的包包，那么背后一定有个有钱人，要么亲爹要么干爹，那么说不定她能帮忙牵线搭桥给众开投资。 奋斗看女孩时眼里透出来的那份炽热是不变，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中的不同。必须承认：只观察这个女孩能不能对自己的创业有帮助，这种势利其实是秦奋斗成熟的标志。 宫橙面容姣好，知书达理又不乏热情似火，刚才在咖啡厅宫橙凑过身来给奋斗倒水，那股香气现在还在被奋斗反复地回味。这就是传说中的女人味吧，奋斗已经习惯了满屋子都是冯佳佳的味道，甚至完全习惯了这种会让一般男人非常销魂的味道。现在一闻宫橙身上的香气，和佳佳的完全不同，禁不住有点心驰神往。 到了公司之后，冯佳佳早就下班了，总有好事儿的同事们抢着过来通知奋斗，说冯总被那个刘总接走了。 好像丢了东西的奋斗却找不到丢的那件东西，他自己加班到了很晚，一个人买了几罐啤酒，头靠在椅子上，仰望着天花板。 秦奋斗和冯佳佳可谓相识于微时，当然了，现在的他们也只是情况稍微好了一点而已。 刚认识冯佳佳的时候秦奋斗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姑娘可能会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奋斗最欣赏佳佳的是她的狠。 冯佳佳长了一副大部分人看第一眼就会心生怜惜的那种外表，但其实比奋斗还要狠一点。她能在一分钟之内做决定用自己全部的钱兑下情趣用品店，能在众多花臂大金链围攻奋斗时一秒钟之内抄起一根木棍就杀进去，能为了创业和一个几乎陌生的男人秦奋斗“同居”一年，每天呼呼大睡安枕而眠。明明是独生子女娇生惯养的，说开众开小饭店就直接当了厨娘，每天烟熏火燎的也没有怨言，执行力比一般花枝招展的女孩不知强多少。 假如某一天特别忙，她说不化妆就可以不化妆，当天忙就可以一天不出门，说创业就论月不逛街，论年不买新衣服，真可惜了她漂亮的脸蛋。所以，冯佳佳当初像磁石那样吸引了秦奋斗，但奋斗从来没有正面问过自己的内心到底是不是喜欢佳佳。“同居”这一年多，他有太多的机会将佳佳揽入怀中，但他首先把佳佳当成了合作伙伴，第二才是女人。 现在，他和冯佳佳的关系依然是创业合作伙伴，但此时的秦奋斗却像丢了老婆一样。 “这一年，我究竟在逃避什么？”喝了两罐啤酒的秦奋斗第一次正面问自己这个问题。 正在胡思乱想时，手机响了，是宫橙的。 “明天晚上有时间吗？”宫橙急切地问。 “啊，干嘛。” “还能干嘛，我约了我爸爸，你们俩谈谈吧。” 奋斗丢女人的失落感暂时无存，马上放下手里的啤酒：“真的啊，这么兴师动众的。叔叔有时间接见我这个小角色啊。” 宫橙：“如果你以众开创业者的身份，当然是很难见到我爸爸了。但是……” “但是什么？” “你觉得你以什么身份才能见到我爸爸妈妈呢？”纵然是热情似火的宫橙，在电话那头也有点羞涩。 “啊？” “啊什么啊，谁也没逼你。我就说你是我的，我的男朋友，不然人家能这么帮你啊。” 奋斗：“可是……” 宫橙：“我都说了，这是我跟我爸爸说的，实际上怎么样，我们俩明白就行了。也就是说，明天我们俩得演一场戏。” 演戏，作秀，呵呵，那曾是秦奋斗最擅长的。 宫橙爸爸家是一栋很大的别墅，秦奋斗本来就是见过世面的人，以前那种富人的派头恨不能比宫橙爸爸还足呢。更重要的是现在去除了浮躁之气，更有亲和力。上懂品茶品酒赏古玩，下知民生民苦真市场。 所以吃饭前，他和宫橙爸爸妈妈聊得相当投机。饭桌上，奋斗更是施展浑身解数，把两位长辈哄得哈哈大笑。 宫父笑容满面：“小秦啊，我最喜欢奋斗的年轻人，如果能帮到这样的年轻人，绝对是我的荣幸啊。” 奋斗早就明白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的道理，更别提这么丰盛连龙虾都有的晚餐了，他赶紧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叔叔，我是这么想的，虽然我们现在还很弱小，但如果爆发可能也就一年多的事。我很感谢您能帮我，但我也不想让您白帮，这样吧，我们来个广告置换怎么样。” 宫父放下酒杯饶有兴趣地问：“哦，怎么个广告置换呀。” 奋斗：“我们的APP呢，虽然只覆盖了一万多户，但这一万户的黏性非常高。所以，我们每天用最便宜的进货价进了长兴农场的各种菜之后，就在我们的APP里给长兴这个品牌做广告，用来补偿您给我们的低价，您看怎么样。” 宫父哈哈大笑：“好样的小伙子，你有这份心说明你不单单想通过关系来取得某些利益，而是从商业角度考虑问题，这是非常好的思维方式。” 奋斗乘胜追击：“宫叔叔，别看我们只覆盖了一万多户，但互联网的信息传播会有核爆效应的，一旦大家真的觉得长兴的菜好，他们会认这个品牌的。那个时候传播起来会非常快的。” 宫父还是哈哈大笑：“小伙子啊，你是在提醒我虽然我们给你低价，但是我还是要保证质量的是吧。否则，你的一万多户一传播，会对长兴有影响的是吧。” 宫橙嗔怪地说了一句：“爸，人家是好意嘛。” 奋斗有点不好意思地：“叔叔，你真的是成功的商人。其实我相信您这么大的企业家怎么会给我质量不好的菜呢，不会的。” 宫父：“那当然了，我说话坦坦荡荡，既然我答应了你，其他的事情你就放心好了。叔叔也同意你提出的广告置换，至于怎么做这个广告，都由你来定。” 就在双方愉快地差不多要结束这场饭局的时候，门开了，走进了一个人，多少影响了愉快的氛围。 宫克简单打个招呼就想往自己房间里走，被宫父拦住了：“小克，你没看见有客人吗？” 宫克看了看奋斗：”哦，这应该是妹夫吧？妹夫好。“ 一般人早就自觉尴尬了，但奋斗已经是修炼过的非一般人了，他大方地起身回应：“一定是大哥吧，大哥好，我是小橙的朋友。” 宫克：“哦，创业青年是吧，你的事我听说了，很好啊。哦你是二次创业吧，但是我喜欢你以前那个众开，起码气势很大，哎我跟你说我都下载过。” 这几句话不咸不淡，话里有话。当时奋斗不知道来的人是宫橙同父异母的哥哥。这个人比曾经富二代时候的秦奋斗还能作，而且一直把宫橙妈妈当成小三，一直不怎么待见宫橙母女俩。 奋斗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个人是个草包富二代，甚至可能比自己以前还草包。 “大哥，太感谢你啦。你说的都是我的伤心往事。最近我们新众开的形势好些了，我又有点骄傲了。感谢您刚才又提醒了我。”奋斗不卑不亢。 宫克自觉无趣，自己进房间了。 宫橙很独立，坚决不住父母的别墅，而坚持自己住。 奋斗：“看来，以后这场戏还得常演啊。” “你不想演就算啦，我就跟我爸妈说你忙。” 奋斗笑笑，没有说话。 在宫橙家楼下，奋斗停下脚步：”你到了，回家给我发微信。” 奋斗转身离开，但脚步很慢，他的后背很热，他知道身后是宫橙炽热的眼神和火热的心。 奋斗也许是许久未谈恋爱了，也许佳佳的事情刺激了他，也许是宫橙散发的体香吸引了他。总之脚步越来越慢，终于听到背后传来了一句：“等等。” 奋斗停下脚步，回头，宫橙勇敢地快走了几步，走到奋斗身边，奋斗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宫橙勇敢地问：”要不要上去喝杯咖啡？” 奋斗暗笑这台词太老套，嘴上回了：“还是不要了。” 宫橙黯然低头：”哦。” 奋斗暗中观察宫橙失望的表情，暗笑了几秒才说话：“这么晚喝咖啡会睡不着觉的，你家有水吧。“ 宫橙几乎破涕为笑…… 好久未谈恋爱的奋斗刚刚演完了一场戏就假戏真做了。 是的，真做了。 他在宫橙的闺房足足喝了一晚上的水。 第二天，全身赤裸的宫橙依偎在奋斗怀里问了他一个问题： “奋斗，你喜欢我什么。” 奋斗当然明白她问话的意义，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了他的感受。 “橙，上次在咖啡厅，我闻到了你身上的香味，这几天晚上做梦的时候都在回味。” 这话虽然有点答非所问，也确实证明不了什么，但确实也是真话。 十九 痛失股权 创始人才是企业的父母，天使投资人顶多只是舅舅，舅舅想要取得孩子的监护权，当爹妈的怎么会愿意呢。 十九痛失股权 连续好几天，奋斗下班的时候，冯佳佳都看到宫橙在众开门口等着他。 有一天，佳佳热情地招呼宫橙进来坐。 “奋斗，你也不介绍一下，这应该就是未来嫂子吧。” 秦奋斗同样偷偷盯着佳佳看，可是佳佳面露笑容语气自然。 “啊，这，是我的女朋友宫橙，这是我的，我的搭档冯佳佳。”本来很正常的介绍，不知为何奋斗有点紧张。 可是两个女人却亲密地很，彼此拉着手说东道西的，好像交好多年的闺蜜。 后来宫橙问奋斗：“我总觉得佳佳看你的眼神很特别，你没想过和她好吗？” 奋斗大笑：“啥特别啊，别瞎说，我们俩是搭档，再加上冯佳佳这个人眼睛高度近视。” “听说你们俩同居了一年多。”问这话的时候宫橙死盯着奋斗。 奋斗振振有词：“啥同居啊，睡在两张床上。” 宫橙急了：“我还以为是谣言，原来还真是住在一起啊。” “橙橙，你应该高兴才对啊。” “我男朋友和人家同居了一年多，难不成我还要笑啊。”宫橙气呼呼地把头扭到一边。 奋斗陪着笑：“正因为如此啊，这个人才是最安全的。你想啊，我们当初是实在没有地方住了才住在一个房间里的两张床上，当年我们俩连饱饭都吃不上啊。住在一起一年多了，啥事都没有，足以证明我们俩是不可能的啊。” “你不打自招啊，我又没说你对她有感觉。” “你这么问，当然就是这个意思啦。” 虽然每次在众开见到佳佳，佳佳都是一副热情的样子，待她的感觉都绝对是好朋友的女朋友的正常感觉，拉着手说些女人的话题，看上去亲密极了。但宫橙是女人，她总是直觉这个佳佳就是她潜在的最大的对手，没有原因只是直觉。 如果宫橙连这点直觉都没有，那她就真的不是女人了。 有了女朋友宫橙的支持，奋斗他们甚至能拿到和全北京最大的生鲜OTO差不多的果蔬价钱。“众开”也赢得了更多的流量，很快开了第二家店。和以前不同的是，众开采用大区制，即开一家大店，不再只服务一个小区，而是覆盖周边三公里之内的所有小区。 渐渐的秦奋斗有点钱了，准备买辆车，宫橙说我送你一辆吧奋斗哈哈大笑我明明可以靠自己干嘛要富婆包养啊。 宫橙噘嘴人家就是怕你辛苦啊。 奋斗还是拒绝了，反而去找冯佳佳商量：“咱是不是该买台车啦。“ 没想到冯佳佳有点酸酸地挖苦奋斗：“你还用自己买车啊，你女朋友不送你一台吗？“ “她倒是想，我不给她这个机会。” 佳佳扑哧一笑：“你就吹吧。” “我又不是吃软饭的人。” “咱不是已经买了两台大货车吗。” “那是货车，咱个人出行不得有个代步工具啊。” “倒也是，那你决定吧。” “那我买一辆跑车吧。” 冯佳佳皱眉头，心想难道刚过上几天好日子你富二代的本性就又回来了，我倒要看看你买什么跑车回来，但嘴上说你决定吧都听你的。 当然下午，奋斗就耀武扬威地把新车开了回来，还傲娇地把钥匙往冯佳佳桌上一扔：“哥带你兜兜风啊。” 冯佳佳看了一眼钥匙，险些笑出声了：“你不是买跑车吗？” 奋斗很认真地回答：“你可别瞧不起我们五菱之光，在微面界，这是相当能跑的车了。虽然比不上你男朋友的大宝马，但咱这车瓷实，还能拉点小货，哦，能坐七个人呢。遇到一般的剐蹭也不心疼。以后每天的卤冰花豆腐就用这辆车拉了，还省油呢。” 冯佳佳看着在不停比比划划地夸耀也就两、三万块钱的五菱之光如何如何好的秦奋斗，看得有点入神了…… 这一天，秦奋斗开着自己的微面拉了一车豆腐，冷不丁看到冯佳佳的男朋友刘总也坐在一辆微面上，车身上还花里胡哨地贴了好多小广告。心里奇怪这刘总不是大老板吗怎么也开这样的车啊，刚想打个招呼，却发现副驾驶上坐着一个女的，和刘总态度很暧昧。 秦奋斗一脸不屑，正欲离去，却发现那个女的亲了刘总一下。 奋斗勃然大怒，马上打电话给佳佳：“喂，你干嘛呢？” “还能干嘛，我们这下单忙着呢，你那豆腐什么时候到啊，赶紧点，今天定了一百斤呢。” 奋斗还是决定拿到证据之后再说话，于是敷衍了一下：“哦，没事了，就是告诉你快到了。” 奋斗放下电话开着车拼命在后面追那辆微面。终于在某个红灯时看清了，老刘确实正和那个女的态度很亲密。 奋斗一下子撇开了自己这将近两年的修为，勃然大怒，玩命地把老刘的车别到了道边儿。下车，老刘不解，想开门问个清楚，却被奋斗一顿暴打。 那个女的还在拼命大喊：“你为什么打我老公啊。” 奋斗怒道：“你当什么不好当小三。” 女的大哭：“老刘，到底怎么回事，谁是小三。” 两个人把车开到了空地，刘总递给奋斗一根烟，奋斗默默地接了过来。 奋斗：“也就是说，刚才那是嫂子，是您的亲媳妇。” “什么亲媳妇后媳妇的，我就这么一个媳妇。”刘总气急败坏地回答。 “冯佳佳也太他妈不是东西了，她那是故意气我才找的你。你还真答应啊。”奋斗狠狠地吸了一口烟。 刘总：“奋斗啊，我之前根本就不认识你们俩，我就是个花店的老板。那天佳佳来我这买999朵玫瑰说要送给自己，还额外给了我五百块钱让我假装是她男朋友，说这样是为了让以前的男朋友死心。我当时也是想做个好事就答应了。现在我算明白了，佳佳是真的喜欢你，让我来冒充她男朋友是为了刺激你的。” 奋斗：“那台手机也是她自己送给自己的？” “当然了，她还千叮咛万嘱咐我千万别说漏了呢。” 奋斗叹了口气：“刘总，误会了，您不疼了吧。” 刘总：“你出手也挺狠的，奋斗啊，我怎么感觉你也喜欢佳佳呢。喜欢你们就在一起啊，用得着把我这个陌生人牵在其中吗。” 奋斗深吸了一口烟：“我们啊，就是合作伙伴，我要是娶了冯佳佳，我们俩还怎么合伙做生意啊。” 说完奋斗的电话响起，奋斗露出甜蜜的微笑：“喂，橙橙啊，好啊，送完豆腐晚上我开车去接你。” 奋斗一定是对宫橙有一点点感觉的，但这种感觉就好像你特别想吃日本料理，但是被告知日料的饭店没有座位了，恰好看到旁边有烤肉也不错，而且还促销，于是你就去吃烤肉了。不能说奋斗不喜欢吃烤肉，但他最喜欢的是日本料理。 刚吃上烤肉，那边日本料理的来通知说刚才是误会了，其实本店还有座位随时恭候。换了是你，你该怎么办呢？ 在“烤肉”父亲的支持下，不知不觉众开已经有三个比较大的社区店了，覆盖大概五万人，日活跃单1000左右，日销售额二万多。卤冰花豆腐现在还坚持品质，坚持无添加，坚持只给众开供货。 对于初创的创业企业来说，这个时候其实才是最难的，比开始温饱都难解决的阶段还要难。各大互联网公司都看好了奋斗所从事的“最后一公里”这块大肥肉。门口的生鲜果蔬OTO店一家接一家的开，又一家接一家的黄。但总是应接不暇，今天这个活动，明天那个促销的，每次其他生鲜店的促销活动，对于秦奋斗他们来说就是煎熬。因为那几天的下单量一定大幅度下降。 众开最大的优势就是服务，二十分钟内送货上门，面带微笑，有求必应。 但是竞争实在太激烈了，所以，此时的众开终于水到渠成地到了两年前秦奋斗同学天天都梦寐以求的阶段了。 融资！ 有的时候融资额度的多少并不一定就是创业企业成功的刻度。当年孙正义非要给马云八千万美元，但马云和他的CFO蔡崇信经过商量只要了二千万美元，双方为了这个还谈判，最后马云说我只要两千万美元，其他的你拿走，不答应我的这个条件我就不要你的钱。这很大程度上保留了创业团队的股份和话语权。但此时的众开确实是需要融资了，剩下的就是怎么融的问题了。 奋斗和佳佳见了好多天使投资人，有靠谱但觉得众开这个项目竞争太激烈了不敢投的，也有不靠谱就是蹭吃蹭喝蹭玩的。当然了，也有一下子出估值的一半以上，企图控股众开的，都被奋斗拒绝了。奋斗担心的倒不是公司的控制权，而是众开是他和佳佳一手带大的，两个人虽然连男女朋友都不是，但却有一个孩子，那就是众开。他们俩才是众开的父母，天使投资人顶多只是舅舅，舅舅想要取得孩子的监护权，当爹妈的怎么会愿意呢。 好在奋斗已经能够火眼金睛地识别各路神仙，也学会抵御各种诱惑。 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本来和奋斗没有直接关系，但却总让奋斗心神不宁的。宫橙的父亲病了，心肌梗塞，晚上睡觉的时候差点死过去。这直接让他进入半退休状态，直接让儿子宫克，也就是宫橙同父异母的哥哥出任集团的总经理。在医院探望自己准岳父的时候，奋斗总觉得宫克这个人智商有限但是坏水无限，一心想拉拉关系，但宫克总是若即若离。 奋斗已经具备了一线创业者所应该具备的直觉。宫克成为他爸集团的总经理没几天，果然就对众开下手了。 负责在长兴农场进货的同事告诉奋斗，最近几天长兴提供的菜要么损耗率特别高，要么菜价比以往高很多。一般的实体果蔬店损耗率在5％左右，生鲜水果电商店的损耗率一般在10％，由于自己准岳父的关系，以往众开的损耗率居然能小到5％了。可是最近，超过了10％。 奋斗皱了皱眉头，这几个月众开和长兴一直合作愉快啊，他寻思了一会就明白了。 与此同时，已经得到消息的宫橙正在和哥哥大吵大闹。 “我们合作得一直不错，广告置换的办法爸也是同意的，你为什么非要更改。” “现在我是集团的总经理，我没有权力更改这么小的一件事吗？”宫克边抽烟边冷笑着。 “宫克，我知道你是在针对我，你的胸怀根本不配当总经理。” “别跟我扯没用的，我不就是阻碍你去包养小白脸了吗。还他妈广告置换，说得冠冕堂皇的，咱这么大的集团还用得着他们来给咱们做广告？你什么目的以为我不知道啊。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我妹妹，现在整个长兴集团的人都看得出来那个小白脸是在借你的光啊。”宫克也很愤怒。 “别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龌龊，咱这么大的集团是用不着众开给咱们做广告，可是咱这么大的集团也不在乎众开这么一点进货量啊，你这么大的总经理非得跟我计较什么呢？难道亲人的感情不重要吗？”宫橙说话已经带着哭腔。 “小橙，怎么说我也是你哥哥，我们也是有血缘关系的啊。我怎么能不重视你的感情呢？我这么做也是在商言商啊，你也是长兴集团的股东，集团越好，你就越好啊。那个秦奋斗是什么人呢？怎么说也是外人呐。”宫克一脸小人得志相。 “我跟你说不明白，我找爸去。” “爸还在养病，你要是觉得他还不够辛苦，你就找他去。去啊！再说了，就算你找爸又能怎样，现在我是总经理，爸会因为一个外人每天的这么一点业务量把我赶走吗？”宫克还是比宫橙老辣一些。 “你……”宫橙内心明白宫克说得有道理。 “我刚才已经说了，我依然可以给他几个月前的价钱，但是呢，我要求入股。当然了，考虑到入股也是有风险的，所以呢，我愿意以个人身份入股，以后一旦众开发达了，我再把股份转给公司。” 宫橙再单纯也明白这是哥哥在变相敲诈众开，等于众开什么新利益都没得到反而要再失去一部分股份，而且这部分股权是给宫克个人的。 商人秦奋斗也经过了彻夜的计算，长兴提供的所有蔬菜水果确实要比其他农场提供的量大，质量好，价格低，损耗率低，最重要的是市场认可。虽然众开这次将白白损失股份，但让宫克入股这还是对众开最有利的做法。 奋斗和宫克很快就办好了手续，宫克在一分钱没出的情况下，白白讹了众开5％的股权。 宫橙在奋斗肩膀上哭了好久，反而是奋斗安慰宫橙。 “没关系，我们应该高兴才是。” “被人讹诈了还高兴。” “这说明我们众开值钱啊。否则你哥哥怎么会处心积虑地想要我们的股份呢。” “可是，都怪我，从小我爸爸和他妈妈离婚的时候他就特别恨我妈妈。都怪我，呜呜……”宫橙痛哭流涕。 “没关系，其实，就算你哥哥不找我要股份，也许我也会找你爸爸给他股份。” “这又是为什么呢？”宫橙不解地问。 “因为这几个月我们众开确实从长兴农场得到了很大的便宜，而我们能给长兴的回报只是广告而已，这些和长兴给我们的相比实在是太少了。这本来就违背了市场规律，试问如果你不是我女朋友的话，我还能得到这样的便宜吗？所以，你哥哥说得也对，在商言商，我们付出股份也是符合市场规律的。” 二十 杀死上帝 我们和顾客的关系应该是平等的，而不是仰视。我们付出我们的服务，他们用钱来购买，双方你情我愿，是一种市场行为。顾客应该因为喜欢我们提供的产品和服务而掏钱，而不应该是因为怜悯自己的仆人而购买。 二十 杀死上帝 正当奋斗奋力和各种天使投资人谈判的时候，众开发生了一件事。 一位需求送达师被用户殴打住进了医院。 需求送达师，其实就是送货员，在众开，每个送货员都叫需求送达师，连前台都被称为：第一印象总监。 这位需求送达师叫王顺，在众开，他已经成为一位五星级送达师，以腿勤、嘴勤、微笑勤而著称。那天晚上十点，其实众开已经下班了，但众开这批人个个都好像被秦奋斗洗脑了一样，人人都把众开当成自己的公司。王顺本来下班了，但通过手机发现有人下单五瓶啤酒，心想还是送过去吧，于是送了过去。谁知道对方用户已经喝多了，正在家里耍酒疯呢，忘了自己已经下单，非说王顺是小偷，一个酒瓶子砸到了王顺的头上…… 第二天酒醒之后该用户有点后悔，但态度仍然很蛮横。只敷衍着道歉，并叫嚣着“顾客是上帝”，你们不小心被上帝误伤了，应该自己认了吧，否则我以后还怎么在众开下单呢。 对这件事的处理态度，秦奋斗和冯佳佳产生了很大的分歧，这也是这两个人合伙以来产生的最大的分歧。 冯佳佳也很愤怒，但女人心软，总想着息事宁人。 秦奋斗怒气未消：“用户也不能打人，打人就一定要受到惩罚。” 冯佳佳：“我们调查过，对方这次确实不是针对众开的行为，而只是酒醉了而已，确实误以为咱们的送达师是小偷，他也已经道歉了，而且愿意赔偿一切医药费。最重要的是，这个人还真是我们的资深用户，我们的数据显示他已经在咱们众开下了一百多单了，而且还推荐了好几个他的朋友。” 秦奋斗很坚决地打断：“那也不能成为他打人，并且打人之后消极道歉的原因。” “听说这个人还是个工商局的小科长，人家也道歉了，而且也赔偿了，我看就算了吧。” “这么算了，你让我们的员工情何以堪。”佳佳第一次看奋斗如此暴跳如雷。 “王顺这个小伙子不错，工作积极肯干，除了对方的赔偿，咱们再设定一个类似委屈奖之类的，给王顺再奖励半个月工资，暖暖人心，你看怎么样。”佳佳的提议也不是没有道理。 “不行，这件事我们必须追究到底，那个打人的，必须受到惩罚，而且，必须赔偿王顺精神损失费。至于我们内部对王顺的奖励，那肯定会有的，但那是我们内部的事。”奋斗的口气是不容商量。 佳佳只好苦口婆心地劝：“奋斗，你别忘了，顾客就是上帝。“ “错了，顾客是上帝这句话在几十年前确实是好用的，但在互联网时代，这句话过时了。在我们众开，顾客不再是上帝。” “你疯了，顾客不是上帝，是什么？”佳佳惊道。 “我们和顾客的关系应该是平等的，而不是仰视。我们付出我们的服务，他们用钱来购买，双方你情我愿，是一种市场行为。顾客应该因为喜欢我们提供的产品和服务而掏钱，而不应该是怜悯自己的仆人而购买。对于那些存心占我们便宜的人，我们应该坚决和他们划清界限。那些人不是我们的用户，更不是我们的上帝。” “奋斗，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找投资，不是处理某一个员工的这件小事。我不明白我们俩用了这么长的时间讨论这件小事有必要吗？” 奋斗：“小事？你认为这是小事吗？” “我以为你已经成熟了，知道权衡利弊了，知道眼下什么事情最重要了。但没想到你还是那么冲动，那么感情用事。”冯佳佳气呼呼地反驳。 奋斗大怒：“我就是冲动了，有哪个成功创业者在创业之初不是一时冲动呢。我冲动到底了，感情用事到底了，这件事必须要有说法。” 佳佳气呼呼地不说话，奋斗乘胜追击。 “我们这一行，竞争如此之激烈，在起步阶段拼的是什么？拼的就是执行力，每位员工必须全力以赴，像我过去的一年多那样尽职尽责，才有可能在众多竞争对手中活下来。如果这件事我们不严肃对待，这是让对方随便道歉随便赔偿就完了，我们那么多的员工心里会怎么想？他们在以后的工作中还会全力以赴吗？” 奋斗已经说服了佳佳，她不再反驳，只是担心地说：“那个人的确是大客户，我只是想和任何一个客户保持良好的关系啊。” “这个时代已经进入到渠道碎片化的阶段了。也就是说，社会多元化了，大家的关注点都已经分化了。再也不可能有全国人民都喜欢的明星或者电影或者其他什么产品了。每个公司或者每种产品只要找到专属于自己的那一小部分用户就足够了，对于那些不尊重我们的，我们一定要坚决剔除。纵容那些不爱我们的傻逼，就是对爱我们的那部分人的忘恩负义。”奋斗的这番理论其实已经不是理论，而是多年来在市场摸爬滚打所总结出来的有效的战术。 后来，秦奋斗专门拿出了好几天的时间，这几天不见天使投资人，只处理这件事。通过老卢，又找到其他大V，大做文章。终于逼迫“上帝”屈服，郑重道歉赔偿了所有医药费并赔偿王顺三千元的精神损失费。秦奋斗代表众开又奖励了王顺三千元“委屈奖”。 这样做的结果，果然永远失去了这位几乎每天都下单的用户以及他的朋友们。但彻底取得了员工们的心，“王顺”们此后更加疯狂地工作，因为老板秦奋斗带给了他们强大的安全感和尊严感。同时，奋斗和佳佳的那番对话，也成为以后众开经营的很重要的理念。 秦奋斗最大的本领就是能让员工心甘情愿地为公司拼命工作。 奋斗跟佳佳经常说这样一句话：如果你想造一艘船，不要抓一批人来搜集材料，不要指挥他们做这个做那个的，你只要让他们开始渴望大海就够了。 二十一 强龙降临 钱是什么？在我眼里，钱不过是我们生产过程中的一种特殊原材料，到了生产必须用它们的时候才会用我们的股权，也就是我们的未来去购买。 二十一强龙降临 众开在激烈的竞争中悄悄成长，不知不觉中已经覆盖了六个大社区，大概十万人左右，日销售额达到了五万，而且很扎实，卤冰花豆腐的销售量每天5000元左右，并且员工队伍已经扩大到了一百多人。众开靠着强大的执行力让自己迅速成长为同行中数一数二的公司了。 可是最近，奋斗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众开的对手太多了。以往众开还是小弟的时候，都是各路神仙之间打来打去的，现在众开几乎已经成为这六大社区中最大的生鲜果蔬电商了，所以也就成为了众矢之的。 最近，一个叫“强龙”的公司崛起的速度甚至比众开还要快，这个公司所有的定位几乎和“众开”一模一样，但他们商品的价格总比众开低一些钱。而且推出了同样感觉的豆腐，只卖五块钱。虽然这豆腐的名气不如卤冰花，但来势汹汹看着吓人。最要命的是，他们就挨着众开开店，势要把众开比下去。同样价钱的东西确实比众开便宜很多。一下子众开就流失了不少客户。 秦奋斗很着急，但也只能在服务上狠下功夫，他又招聘了几十个大学毕业生，嘴勤，腿勤，脑子勤，用勤奋来弥补自己价格的劣势。 奋斗专门派了两个人去调查这个强龙公司，经过反复的侦查，甚至多次用佯装客户的手段，他们终于弄明白了这个强龙公司已经拿到了第一笔融资，所以才大肆烧钱。但众开烧不起钱，他们必须要求每单起码要有微利，否则养不起这一百多号人。奋斗知道众开的发展已经到达了一个瓶颈期，必须引入资本了。所以，一方面和大量靠谱不靠谱的投资人谈判，另一方面每天细致地观察着每一个数据。 最近，有一个数据引起了奋斗的警觉，就是打开率。一般来说，每天都有人下载众开，也每天都有人删除，这是正常的行为，打开率比较稳定，或者稳中有升或者稳中有降。但最近一段时间打开率大量降低，奋斗仔细把众开的每一个流程又过了一遍，感觉没什么明显的毛病。如果没有明显漏洞而打开率大量降低的话，那就一定是删除量增加了。虽然在后台还看不出来删除率，但一个创业者的直觉告诉奋斗一定出大问题了。甚至还出现了这种奇怪的情况：每天有很多人下载，但打开率依然下降，这个数据也大得惊人。 奋斗马上召集大家开会，并成立了调查组，让公关总监老卢任组长，偷偷地进行调查。 老卢是媒体出身的，而且十年前是那种拿着偷拍机去暗访的记者，有丰富的斗争经验以及自己特殊的渠道。几天之后，调查结果就出来了，果然是有人捣鬼。 真相让人大跌眼镜，那个叫强龙的公司采用了最极端的手段，偷偷跟客户说只要你下载强龙就可以得到赠品一斤苹果，看上去这种促销手段倒是正常的，但接下来的就有点无耻了。他们跟客户说如果已经下载了强龙，那么删除众开，就可以得到三斤苹果。很多众开的非铁粉用户觉得这样也不错，反正强龙比众开还要更便宜，删一个APP，最多得到四斤苹果，这是多好的事情啊。 秦奋斗怒不可遏，马上组织人马进行反击，凡是下载众开者，一次性赠送十斤苹果，并且客服人员送到家门口。但是这个方法收效甚微，很多聪明的大叔大妈先下载众开，得到十斤苹果，再去找强龙的客服人员，当着他们的面下载强龙再删掉众开，再得到四斤苹果。一来二去一共能得到14斤苹果。 双方暗中较劲这种价格战，谁也没得到便宜，反而是众开更加吃亏。 奋斗已经不是两年前的愣头青了，他火速进行了调查，这家公司铺的摊子特别的大，有点像以前的众开，在全国十几个城市都有分店，背后的老板其实是全国著名的某家互联网企业芝麻开门。 知道这些信息之后，奋斗几乎倒吸一口冷气，强龙果然是强龙，背后的老板随便伸伸手就能买下一千个众开。以众开目前的实力，在芝麻开门眼里连小蚂蚁都不是。奋斗已经感觉到了自己遇到了真正的危机，这种情况拼钱是拼不过的。如果悲观一点看问题，这样下去，用不了三个月，众开可能就得重新关门。 秦奋斗感觉，对手正在不远处看着他，等待他的投降。 “其实我一直心存侥幸，想拖一拖再融资，现在看来，融资是当务之急了，否则我们拼不过强龙。”奋斗对佳佳说。 “我们该融资就融资，毕竟我们现在确实需要钱。”佳佳安慰。 “唉，我一直最不重视的就是钱。我在别人面前说这番话，别人会认为我装逼，只有你理解我。” “我当然理解了，你干了一年多了，几乎不要工资，而只重视股权。我知道你这叫破釜沉舟啊，一旦，我是说一旦众开又破产了，你连一点积蓄都没有。”佳佳的语气中带着疼爱。 如果在以前，秦奋斗一定嬉皮笑脸地问：“一旦我破产，我一点积蓄都没有，那么你会养我吗？” 可现在的秦奋斗却如此严肃地回答：“钱是什么？在我眼里，钱不过是我们生产过程中的一种特殊原材料，到了生产必须用它们的时候才会用我们的股权，也就是我们的未来去购买。” 佳佳知道，奋斗这种人天生属于创业的特殊物种，要么在创业，要么在准备创业，而且，不给自己留任何退路。 已经经历过一次破产式失败的秦奋斗只能硬着头皮拜访对方的创始人金总，但是约了好几次对方都称太忙。 这一天，秦奋斗实在无法忍受了，就带着林鹤主动出击。 强龙总部的办公室可比秦奋斗他们高大上得多了。在CBD中心的豪华写字间，比奋斗以前的众开还要气派。秦奋斗一路找过去的时候忍不住笑了，他想起两年前的自己，强龙多像以前自己的众开啊。不一样的是人家每一步走得都很踏实，不像以前的自己只是个空架子。 那个漂亮的前台在确认两个人没有预约之后，很委婉地拒绝了他们。林鹤有点不高兴：“就麻烦你通知一下金总可以吧，他要是不见的话我们马上就走。” 面对低情商的林鹤，前台仍然甜美而冷酷地微笑：“对不起，金总已经通知我们了今天不见任何客人。” 林鹤第一次觉得美女的笑是那么的丑。 奋斗和林鹤只能在门口等待。林鹤嘟囔着：“老大，人家是大忙人啊，要不咱预约一下？就说是洽谈业务的，随便编一个公司的名。” 奋斗冷静地想了一会儿，又去找前台。掏出一张名片，斩钉截铁地告诉前台：“我是秦奋斗，我是你们强龙最大的竞争对手众开的老板，现在有要事跟你们老板谈。” 前台：“对不起秦总，金总真的已经嘱咐过了……” 奋斗打断了对方：“事情非常的重要，涉及到两家公司的生死，想必你听说过我们公司吧，你也肯定知道我们两家公司目前正处在战争中，你如果不通知的话，相信你负不了这个责。” 奋斗已经是老油条了，对付这种前台还能没有办法吗。果然，小姑娘被奋斗的气质吓到了，于是马上拿着名片走到了里面。过了一会儿，走出来，一脸歉意地回答：“秦总，我们金总真的没有时间，您再预约吧。” 林鹤刚想说点什么，就被奋斗打断了。 奋斗：“好的，那打扰了，其实我也就是来认认门，没事了。” 说完带着林鹤走了。 下了电梯，林鹤急忙发问：“老大，咱冲一冲说不定能见到他们老总呢，干嘛走啊。” 奋斗问：“我们为什么要冲一冲呢，为什么非要见他们老总呢？” “啊，不是你要见的吗，咱们不是要找他们谈判吗？” “我要见他不是找他谈判，人家已经吃定你了，我们有什么资本跟人家谈呢？” “那我们这是在费什么劲啊。” “我们来就是想要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现在我们已经得到了，没必要再见面了。” 林鹤有点糊涂：“为什么啊。” 奋斗：“如果那个金总不知道我们是谁，不见我们是正常的。但是，如果他知道了我们来还不见面，那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啊。” “两个国家如果打仗，双方首脑避而不见，那说明什么？” “说明双方不想谈判，得继续打下去啊。” “没错，他们认为也许现在的我们不具备和他们抗衡的资本，他们吃定我们了，所以，根本不想见我。” 林鹤慌了：“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啊。” 奋斗只短促有力地说了一个字：“战！” 二十二 图穷匕见 历史上，所有的成功背后都有无法告人的流氓手段。妄图不耍流氓就成功的人都是在耍流氓。 二十二图穷匕见 秦奋斗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选择了，对方不给众开投降谈判的机会，是因为他们觉得已经吃定众开了，不需要谈判。 所以，奋斗必须拼命迎战，别无选择。 迎战会有三个结果，一，活活被强龙压死。二，双方势均力敌，筋疲力尽之后合并。三，弄死强龙。 无论是哪种结果，此大战不可避免。 众开用服务来赢得客户，虽然做不到强势补贴，在价格不占优势，但至少遏制住了客户大量流失的现象，技术部门推测客户端的删除量也在慢慢减少。 另一边，强龙公司也在紧张地忙碌着。虽然他们已经得到了著名互联网企业芝麻开门的B轮融资，可是还是不敢掉以轻心。这个行业确实前景无限，所以竞争也非常激烈，这种生鲜果蔬电商只会有一个老大，老二就意味着破产。这是让强龙的老总金大开时刻保持神经紧张的重要原因。 强龙公司早就做好了充分的调研，他们其实非常看好众开的团队，一直想收购他们，只要收购了，那么提前完成融资方和他们的对赌协议就会希望大增。他们知道众开是一个优秀的坯子，但目前只是坯子而已，还没有成大气候，这个最近才串红的公司其实底子很薄，经不起强龙的打压。强龙只想先打压再压价。 没想到，秦奋斗还如此顽强。本以为三个月闪电战就可以拿下对手，没想到他们还在死撑，战局暂时陷入僵局。 其实对于强龙来说，也同样别无选择。创始人金大开的压力丝毫不小于秦奋斗。为了进一步的融资，为了成为行业的老大，为了完成投资方对赌的任务，金大开准备动用终极杀招了。 附近的很多用户都接到了强龙服务人员的“打招呼”，原本下载强龙，如果删除众开的话，可以得到三斤苹果。现在，强龙终于意识到这么做太不像话了，所以果断停止这一做法。改成了：下载强龙并删除众开的话，可以得到一桶油，一袋大米，十斤苹果，而且，服务人员负责扛到家里。除此之外，还将得到二百元的强龙的抵值券。 以家庭为单位登记，每一个领到大礼包的家庭都被强龙的客服记录下来，以防止反复领取。 当然，会有一些人觉得你们这么做是不是太欺负人了，但服务人员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说辞，说是两个软件太像了，如果在同一手机上容易互相干扰。而且，每每说到此，服务人员都露出神秘的表情，开始暗示众开的软件涉嫌欺骗，如果总在众开下单的话，容易把银行卡密码泄密。 这一下他们果然击中了太多其实不太懂技术的用户，尤其是年龄稍大用户的痛点。最近，秦奋斗晚上老也睡不好觉，他很担心第二天一早一看后台数据，自己的打开率又会下降很多。 事实证明，秦奋斗的担心还真不准。众开软件的打开量不是下降了很多，下降数简直就像每天早晨谢顶人的头发一样。这说明大量的人在删除众开。这让秦奋斗坐立不安，心头淌血。 奋斗、佳佳和老卢他们迅速进行了反击，除了走访安抚老用户外还推出了不定期大型的优惠活动，希望让大家不要删除众开，哪怕删除后重新安装。 可是这种做法还是掩不住潮水般的被删除量，老卢马上在网络上义正辞严地揭发强龙公司，并组织了大量水军。但怎奈强龙是一家已经得到B轮融资，兜里有的是钱的流氓，他们也雇佣了更大量水军，老卢的力量根本无法撼动他们。这场口水战反而让众开的口碑变得越来越差。网上已经有一股力量在黑众开，说进行不正当竞争的反而是众开。 秦奋斗内心充满了悲凉，但也充满了斗志。他开始不停地找各种投资人。论实讲，此时的众开还真值一些钱，本来有很多天使投资人是愿意投他们的，可是现在众开已经摆明了要和强龙火拼，强龙的背后是互联网企业的老大，所以，这又让很多投资人望而却步。或者说，如果强龙和众开的对抗没有白热化，公开化，一定会有一部分资金愿意投资众开这样执行力强的团队。 秦奋斗认为是到了摊牌的时候了，起码应该探一探对方的底牌。 对于秦奋斗来说，想要见到对方的创始人也并非难事。最重要的是，此刻对方也认为时机成熟了，想见他。 奋斗一大早就在强龙总部的门口等着，事先早就在网络上查好了金大开的照片，他一来上班，奋斗马上上前自报家门。金大开是一个冷静的中年人，冷静地可怕，明显比年轻的奋斗段位要高出很多。 他虚伪地看了看表，故作痛心状：“哎呀，今天我太忙了，要不，再约个时间？” 奋斗明白他是在惺惺作态，其实这也是谈判的一种技巧，面对主动来找的谈判对手，故作忙碌，这样一下子就从心理上占据了战略高地。 奋斗：“金总，咱俩都是明白人，您不怕众开这块肥肉被别人吃掉吗？” 金大开笑：“小秦啊，我眼前这块肥肉吃得我都腻死了，还哪里管得上其他肥肉啊。哈哈哈。” 放到两年前，秦奋斗还真看不出金大开的那一套，但现在内心已经非常澄明。 奋斗：“金总，现在很多人来找我，但这是我最后一次找您。”说完转身欲走。 奋斗赢了，金大开有对赌协议在身，容不得半点闪失，所以，他眼珠一转：“哎呀，难得小秦你啊，来找我好几次了。好吧，上午的会我推了，咱俩谈谈。” 金大开的办公室很有气势，主人的座位明显高出客座，这样可以从心理上给予谈判对手以震慑。 奋斗喝了一口秘书给他泡的茶，暗赞一声好，甚至比以前奋斗妈妈用来招呼客人的那些贵得要死的茶口感还要好一些。其实这些细节和很多生意人勒紧裤腰带买一辆豪车一样，是用来震慑对手，抬高自己的，是传统生意人惯用的手段。 双方谁也不开口说正题，奋斗品着茶，实在受不了了，于是先发问了：“金总，您公司的营销团队真的很有实力啊。” 金大开哈哈大笑：“哈哈，小秦啊，咱们都是创业之人，没有点实力敢出来闯社会吗。” 奋斗冷笑：“可是金总，您创您的业，我赚我的钱。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呢？” “哦？小秦这话是从何说起呢？”金大开故作不知，演技拙劣。 “金总，现在就咱们两人，我也不兜圈子了。我今天来见您，觉得您是一个特别成熟的商人，一个有亲切感的大哥。但是您的营销方式不高明，跟您的为人不符啊。” 金大开：“哈哈，小秦觉得什么营销方式才算高明呢？我以为，有效的方式最高明。” “那也不能靠踩着别人上位啊。” “小秦啊，你还年轻，你说如果面前有一道好几米高的墙，你什么都不踩，靠什么方法能翻过去呢？” “金总，您想过吗，您的营销方式已经涉嫌不正当竞争，我们可以告你的。” “哈哈哈哈，”金大开一阵大笑，又喝了一口茶，才慢慢说：“小秦啊，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但是呢，我们强龙公司是专门做产品的，我们并没有自己的营销团队。为了节省成本和提高效率，我们已经委托了别的营销公司帮助我们做，至于别人的公司怎么工作，这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啊。”金大开居然做出了一副委屈的样子。 这条老狐狸另找跟强龙公司毫无关系的一个人注册了一家公司，账面上把强龙的所有营销都交给这个公司。也就是从法理上说，现在用诱惑用户的方式让他们删除众开的，不是强龙公司，而是强龙公司雇佣的另外一家公司。这一招儿很老辣，一旦这一下作的营销方式遭到诟病，那也跟强龙没什么关系，顶多是寻找的合作伙伴有问题。 秦奋斗还显稚嫩，一时间不知所措。 历史上，所有的成功背后都有无法告人的流氓手段。想要成功的人请马上撕掉所有成功学的书，只需要记住这句话：妄图不耍流氓就成功的人都是在耍流氓。 金大开悠闲地品了一口茶：“小秦啊，其实我挺欣赏你的，按年龄，我肯定长你几岁，作为你大哥呢，眼下有一条路，不知你愿不愿意去走。” “金总您说。”奋斗竖起了耳朵，他知道，金大开开始亮底牌了。 金大开：“自古以来，创业界每每相互搏杀，总是你死我活。像大众点评和美团，像当年的分众和聚众。唉，这些年我见多了，其实我看啊，大家可以双赢嘛。” “如何双赢。”奋斗放下茶杯也放下一切技巧，单刀直入地问。 “眼下呢，我们强龙要比你们大一点，我可以给你现金，大量的现金，咱们两个公司可以合并嘛。” 奋斗冷笑，对方终于出牌了：“好啊金总，直接一点，强龙想收购我们众开吧。” “不光是众开，还有卤冰花。” “那么，您如何给我们估值？” 金大开露出了笑脸：“这个我们可以商量嘛，小秦你觉得呢？” 高手的谈判总是这样，从不轻易露出自己的底价，一定要让对方先报价。 奋斗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此时已经处在谈判的下风，只能率先出招儿了，奋斗一咬牙：“之前我谈过好多家天使投资人，最低的估值也得是三、四千万。” 金大开笑而不语，继续品茶。 “如果我们合作的话，我想取最低值，至少三千万。”奋斗相当于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底价。 金大开慢慢放下茶杯，还是充满了微笑，缓缓抬头看着秦奋斗，一直看到他有点不知所措才慢慢开口：“小秦啊，你，还有底牌吗？” 空气凝结了，看着依然笑眯眯地金大开，奋斗真的没有底牌了。 时间停滞了十几秒之后，奋斗问：“您说呢？” 金大开伸出三个手指头：“我，给你三百万现金。” 奋斗控制自己的怒火：“然后呢？” “然后，你可以重新创业嘛。你那么能干，我很看好你的。” 奋斗大怒：“也就是说，您出三百万买走众开和卤冰花的全部股权？” 金大开：“小秦，怕是再过几个月，三十万都未必值了。年轻人，要面对现实，我听说你最初创立众开的时候，恐怕连三百块都没有吧，给你三百万，你完全可以东山再起嘛。我知道你爱你的团队，至于他们，你想带走多少人就带走多少，剩下的我帮你收着了，我保证一年之内不开除你的任何员工，这是大哥对你的承诺，我一向诚信做人，你觉得怎么样？” 奋斗一直在按捺自己的愤怒。 金大开悠闲地又喝了一口茶：“要不这样吧，我再给你个人加一百二十万签字费。别嫌少啊，够在四环付一套房子的首付了。啊，小秦，你现在还租着房子的吧？” 愤然离去的秦奋斗仔细想想，其实金大开说得没错，420万人民币，自己给大家分完了之后还能剩二百多万，也可以再次创一个什么项目，总比再次破产强多了。两年前和佳佳创办众开小饭店的时候，他们俩连这个零头的零头都没有。 但把他们的孩子就这么拱手让出又实在于心不甘。 众开的删除率还在大幅下降，每单商品的价格又高出强龙，导致订单数直线下降，本来是业内数一数二的公司，可是很快就又面临无法开出人员工资的问题了。互联网时代的竞争就是这么残酷。 秦奋斗和冯佳佳陷入了沉思，是折价把众开及卤冰花卖给强龙，还是继续负隅顽抗到底呢？ 万般无奈，他想起了宫橙同父异母的哥哥宫克，因为毕竟他是众开的股东，也是一个相当大的集团的总经理，帮忙想想办法总是好的吧。可是宫克平时飞扬跋扈一副谁都认识什么事情都能摆平的样子，可到了关键时刻也什么都不是。 过了几天，宫克主动找到了奋斗，吵吵嚷嚷地说要退股。奋斗和佳佳相互递了一个眼色，两年多的合作伙伴让他们养成了无与伦比的默契。 当初宫克不顾宫橙以及父亲的反对，利用给众开低价的优势入股了众开，而且还占了百分之五的股份。对于宫克的趁火打劫，当初的奋斗无可奈何只能同意。当时宫克一分钱都没有掏，现在一看众开的形势不妙，他居然舔着脸来退股，说你至少值四千万吧，你给我两百万现金我退股得了。 奋斗先装出一副哭丧脸：“哥，我哪有那么多钱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跟强龙打得不亦乐乎啊。” 宫克：“那这样吧，你有多少钱算多少钱，剩下的你给我写借条。” 冯佳佳强忍着飞起一脚踹到对方脸上的冲动。 宫克：“你们都是做大生意的人，我看好你们一定能胜过强龙，我等钱用，就不和你们并肩作战了。祝你们成功。” 奋斗刚才和冯佳佳用眼神做了一次交流。 奋斗快哭了：“哥，不瞒你说，我正想找你呢。我们俩打算该干嘛干嘛去啦。强龙实在太强，背后是芝麻开门啊，我们已经资不抵债了，还想破产呢。哥，我连累你了，因为你也是股东，所以……” 宫克一下子愣住了：“什么？你们还贷款了吗？我怎么不知道啊，股东应该有权利知道公司是否贷款啊。” 冯佳佳也愁眉不展地解释：“哥，都怪我，我们实在顶不住了，就借了一些高利贷，高利贷公司那批人哪管什么通知所有股东的正常手续啊。” “那现在怎么办啊。还欠多少钱。” 奋斗看冯佳佳：“差不多有五百万？” 冯佳佳会意：“连本带利应该快一千万了吧。刚才我不是去的那家高利贷公司吗，好像说要查封咱们所有的店。” 奋斗：“唉，早知道卖给强龙好了。现在，唉，佳佳，我对不起你。哥，我们俩倒无所谓，所有资产都没了，大不了从头再来，我们个人破产就可以了。可是，你作为股东要连带责任啊，哥，我连累你了。” 两个人本来是演戏，但秦奋斗居然真哭了出来。其实，他最近压力那么大，一个男人总不能动不动就嚎啕大哭吧。世界给男人的定义又只能是坚强和勇敢，眼泪从来不是男人的专利。秦奋斗假戏真做，趁这个机会把压力释放了。 冯佳佳也泪流满面，两个人几乎抱头痛哭。 两个人哪里是演戏，简直是真情流露。虽然仔细想想就明白了两个人说的话漏洞百出，但宫克这样的没经过社会历练的公子哥根本没有能力甄别真假，向来没什么主意的富二代这下子更手足无措：“也就是说，我，我也有连带责任是吧。如果咱们的钱还不了贷款呢？” “那就得查封咱们所有股东的资产。”奋斗趁机添了一把柴。 宫克跳了起来：“怎么可以这样呢，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知道的，当初我又没有拿现金入股，你们的债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不行，我要退股，退股！” 泪眼婆娑的奋斗冲冯佳佳眨了一下眼，两人会意。 冯佳佳：“哥，你可不能离开我们啊，你爸爸不是有钱吗，你再借我们一点钱，算你股份也行，我们一定能挺过去的。” 宫克怒：“你们挺个屁。我要退股，今天就去退，赶紧办手续去。” 奋斗还央求着：“哥，别抛下我们啊。” 在宫克的强迫下，他们很顺利地办完了过户手续，把宫克名下所有的股份又都给了奋斗和佳佳，零元转让。转让完之后宫克就消失了。 秦奋斗和冯佳佳相视一笑，这一仗打得漂亮。 但很快，他们俩心头就又笼罩了一层阴影。因为，他们真的不知道如何解决每天海量的删除量以及现金的缺失。 又到了发工资的时候了，宫橙不太了解众开具体的困难，但知道奋斗他们困难，主动拿出来几万块钱自己的私房钱，奋斗和佳佳不约而同选择了拒绝。虽然宫橙是奋斗的正牌女友，但众开是奋斗和佳佳的亲生儿子啊。两个人保持着基本的默契。 秦奋斗心一横，把自己这一年的所有积蓄拿出来，但也不够全公司人发工资的，冯佳佳毫无犹豫地拿出自己的积蓄，全公司勉强发了工资。 如果下个月还没有转机的话，秦奋斗只能大幅裁员，被迫退回到去菜市场摆摊卖豆腐的阶段了。 二十三 奇兵天降 那些千夫所指的困难，就是上帝用来干掉绝大多数懦夫的 二十三奇兵天降 每年的全国互联网大会，冯佳佳和秦奋斗都只能在网络上观摩，一遍又一遍地看各路大佬的演讲视频。 今年，早在强龙对他们的威胁还不是很大的时候，秦奋斗就早早托人花大钱买了两张入场券。想要在互联网大会上发言，价钱已经涨到了千万以上，他们自然是花不起的，但门票只有一万八，他们一咬牙买了两张票。 如今，秦奋斗和冯佳佳想要退这门票是不可能了，在下个月工资都还没有着落的情况下，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去参加，而且坐不起飞机只能做高铁，需要六个多小时。附近酒店的价格也早被入会者们抬高了好多，他们只能去住距离很远的快捷酒店。 众开还在苟延残喘着，秦奋斗和冯佳佳心事重重，就在他们出发的前几天，金大开还无情地通知奋斗现在众开连420万都不值了。 坐在高铁的二等座上，秦奋斗悲壮地想，这会不会是他和冯佳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参加这个大会呢。几个小时的高铁，秦奋斗几乎没说过话，只是在通过手机查看互联网大会的情况。冯佳佳没有打扰他，因为她现在已经了解秦奋斗了。两年前，秦奋斗一旦有哪怕丁点儿的好想法，都会兴奋地告诉别人，但现在的奋斗，有了特别好的想法，反而会沉默，特别沉默。 互联网大会确实和其他行业的大会不同。互联网本来就是新兴产业，而且科技含量高，从业人员朝气蓬勃，相对来说务实一点。而且，全国最优秀的互联网公司都来这个大会，大咖论坛一个接一个。很多小公司买高价票慕名而来，更加说明这个大会含金量非常高。 这一天，秦奋斗带着冯佳佳钻进一个气势磅礴的论坛会场。他们正在讨论互联网企业的某一个深刻话题，嘉宾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正是投资了强龙APP的著名的芝麻开门公司的吕总。 这个论坛正是由于吕总的出席而热闹非凡，现场至少挤进了几百人，各种长枪短炮都在等待着。当然了，当下的各种会场已经有了另一道别样的风景，就是网红们都在自己的直播平台直播。 奋斗好像早就做好了准备似的，提前让冯佳佳把手机的电充得足足的，他们也通过一个直播平台进行直播。由于吕总的存在，他们的直播居然也迎来了不少观众。 论坛很成功，三位嘉宾个个口灿莲花，尤其是吕总，他的讲话引发过好几次全场大鼓掌。终于到了提问题的阶段了，至少有好几十人同时举手提问，奋斗在偏后面的座位，主持人根本看不到他。一番问答之后，主持人宣布只剩下最后一个提问机会了，刷又是二十多人举手。 主持人刚想把提问的机会交给前几次一直举手的某公司CEO，却听到了后面响彻云霄的一声大吼：我来了！只见后面有一个又黑又瘦的年轻后生用百米冲刺般的速度冲了过来，直接把自己的话筒夺了过去。 这一举动引起了小小的骚乱，但很快大家就笑了，互联网的从业者就是这么开明。主持人也没见过这种阵势，一时间有点发愣。等他反应过来准备制止秦奋斗的时候，奋斗抢先说话：“吕总曾经说过，市场是抢来的。别人永远不会主动给你话语权，这是需要抢的。” 台下已经开始有笑声了，甚至有人开始鼓掌。互联网企业的从业者都是一些思想相对开放，不因循守旧的年轻人，有一些人开始为这个大胆而出其不意的年轻人喝彩。芝麻开门的吕总也笑意盈盈地先制止了主持人：“年轻人，你说得没错，你为自己赢得了这个机会。” 这一切都被冯佳佳以及几十个网红用手机记录了下来，通过各种直播平台直播了出去。冯佳佳看到，自己平台上的观众越来越多了。本来大家都在等待散会了，气氛又被奋斗带动了起来。 确定自己取得话语权之后，秦奋斗反而镇定了，他清了清嗓说：“我是众开APP的创始人秦奋斗。”台上其他的一位嘉宾还自言自语般问：“众开？干什么的公司？众人划桨开大船？是帆船企业？我的天，帆船也出互联网产品了？” 秦奋斗解释道：“我们做社区OTO，就是俗称的最后一公里，生鲜果蔬电商。” 吕总笑：“虽然我们现在还没听说过你们公司的名字，但希望不久的将来，我可以在网络上看到。” 秦奋斗镇定自若：“不用的，吕总，你马上就会深深地记住我们。“ 台下又是一片哗然。冯佳佳注意到，自己的直播平台上观众人数不知不觉已经达到了一万多。 秦奋斗深呼吸一口气，此刻他明白，接下来的几分钟，非常可能决定自己以及众开全体此后几十年的命运。 奋斗突然面色凝重起来，三秒钟没有说话，此刻台下却已经安静下来。 “吕总，我今年不到三十岁。虽然年轻，但也经历过从身家千万到最后破产。” 这话引起了台下一阵惊呼声，也吸引了三位嘉宾的注意。 奋斗接着说：“如今，我又创办了众开公司，我兢兢业业地工作着，每天工作十二小时以上。我睡在公司，骑车送货，搬运货物，所有的工作都做过，但是我没有怨言，我很高兴。但是最近，我却不知如何是好了，因为，我遇到了流氓竞争公司。” 秦奋斗说完这段话之后看着吕总，吕总示意让他说下去。 秦奋斗心一横：“这家公司已经得到了多轮融资，比我们有钱。本来我以为你做你的，我做我的，我们一起竞争，共同成长。可是，这家公司除了跟我们打价格战，还私下里跟我的所有客户说只要他们删除我们众开软件，就可以得到物质上的奖励。” 此话一说，全场哗然。冯佳佳直播平台里已经聚集了十几万观众。 台上还有两位嘉宾，其中一位问：“年轻人，你说的那些属实吗？” 奋斗：“我有大量的视频证据。” 另一位嘉宾也有点忍不住了：“年轻人，如果你的产品足够好，那么你也可以融资，跟他们拼啊。” 秦奋斗继续：“谢谢这位老总，我的确是这么做的。本来很多VC对我们公司很有兴趣，但听说我们的对手的名字之后，却全都放弃了给我们投资。因为……“ 说到此处奋斗还故意停顿了三秒钟，此时全场除了相机的咔嚓声，几乎听不到其他声音了。 奋斗接着说：“因为我们的对手是强龙，而强龙背后的老板就是今天台上的吕总。” 台下大哗，像炸雷一般。好在冯佳佳给手机支了一个架子，她看到她的直播平台上已经有几十万人了。 主持人马上出来打圆场，他企图阻止奋斗，可是吕总阻止了他。 秦奋斗：“吕总，一切都是市场行为，输给流氓我不抱怨，我也相信虽然强龙背后的老板是您，但您对此毫不知情。今天，我只想请教您，完全是从一个无助的年轻人的角度来请教您，如果您是此时的我，您会怎么办？” 这个时代已经不缺答案，缺的是好问题。秦奋斗问的这个问题就是非常好的问题。一步一步把观众吸引了进去，既巧妙说了自己的难处，又没有对吕总发难，显得很有风度又凸显自己的弱势地位。最后巧妙地把问题抛给了吕总。 吕总面色凝重，面对台下议论纷纷的人群和数不清的摄像机、手机，他拿起了话筒：“小秦是吧。你说的那个强龙，我没什么印象。但是你放心，我可不会赖账。大家也知道，我们芝麻开门集团实在太大了，投资的项目也太多了。基本上在我们集团有一个原则，就是十亿以下的投资我不出面也不过问，基本没有印象。你说的那个什么强龙，肯定是低于这个数的，所以呢，我还真不知道。但是呢，我也对这种行为深恶痛绝。我们李克强总理反复倡导：大众创业，万众创新。年轻人勇于挑战自己，实现自我的价值其实就是我们中国梦的一种嘛。其实不瞒你说啊，我早年创业的时候遇到的流氓事件比你今天遇到的还多呢。但是，我都没有像你今天这么优秀的解决方案，其实你做得比我好。我很赞赏你。” 台下掌声如雷。 吕总：“小秦，请你记住，也请天下所有创业中的年轻人记住一个道理：你们创业路上遇到的困难一定比你们想像得还要大，因为社会不是你们的爹妈。所以，与其埋怨，不如想解决方案，就像今天小秦这样的。那些千夫所指的困难，就是上帝用来干掉绝大多数懦夫的。只有冲过去，你们才能取得只有少数人才能拥有的境界。” 台下又是一片掌声，吕总不愧是老江湖，他就这样既化解了尴尬，又成功地借势为自己的形象加了分。 最后吕总说：“这样吧，你们知道，我反复讲过，投资就是投人，如果小秦你有时间的话，可以进一步给我讲讲你们众开的故事。看看我有没有能力进一步帮助你解决你的困难。” 台下响起更热烈的掌声。 仅通过冯佳佳的直播平台看刚才的直播的，就有超过百万人。其他直播平台的观众人数就不可统计了。仅几分钟之后，网络上就漫天遍野地开始炒作这件事。 秦奋斗和冯佳佳立马接到了自己总部技术总监打来的电话：“秦总，坏了，好像我们的服务器被黑了，不对，不是，是突然间下载量巨增，到底怎么回事啊。” 秦奋斗两行热泪流下，他知道，他成功了！ 这件事经过网络的扩散，几乎瞬间成为焦点事件，并登上了当天热搜的第一位。当天最生气的不是强龙的创始人金大开，而是某位一线明星，他在这一天结婚，可是热搜力度都没能超过这条新闻。这件事在此后一周之内都位于前十位。 同时，网络上出现了一段视频，是老卢他们暗访偷拍的关于强龙集团恶意竞争，并劝居民删除众开的画面。这段视频更是如火上浇油一般。全国网友自发展开大讨论，也有人骂政府忽悠年轻人创业，年轻人哪能斗得过这些流氓啊。 众开胜利了。 当天，众开的下载量激增，很多地区都没有开设众开，但是还是有很多人下载，就是已经开了的六个社区的下载量也大大激增。相反，强龙的下载量却开始下降。 会议一结束就有无数的记者，自媒体人前来采访奋斗和佳佳。面对镜头，奋斗施展平生所学，这个本来就巧舌如簧的年轻人历经创业的艰辛后更多了几分成熟，面对镜头更是游刃有余。 很快，网络上就出现了各种大标题：年轻小夫妻创业遇阻，巧妙制造营销事件；90后创业伉俪直面指责首富…… 是的，任何时代的媒体人都喜欢望文生义，添油加醋，看到两个人在一起创业也没确认就敢写人家是小两口。可能是奋斗和佳佳看上去实在是太默契了吧。 当天晚上，奋斗和佳佳在某个小饭店里把酒庆功。 喝了一大口啤酒，冯佳佳兴奋地问：“你快说啊，刚才芝麻开门的那个人怎么跟你说的，是不是约吕总见面啊。” 秦奋斗：“他都被我推到风口浪尖上了，必须得见我。” 冯佳佳更高兴了：“那然后呢？” 奋斗：“然后我跟他说，我没时间。” 冯佳佳酒杯猛地放到桌子上：“啊？你真这么说的啊。” “是啊。” “为什么？” “他秘书约我，说下个礼拜北京见。” “真的啊，那不是挺好的事情吗，你真的拒绝了？” “是啊。” “你是不是傻。” 奋斗神秘地笑笑，冯佳佳捶了他一拳：“快说啊。” “你想啊，人家那么大的老板，为什么要约我啊。” “因为你今天创造了超大的新闻。” “是啊，如果他不找我的话，一旦我在微博上或者直播里说他几句，对芝麻开门形象是大大不利的。” “可是人家找你了啊。那可是吕云，吕总啊。”冯佳佳急切地问。 “我们现在最大的优势是什么？我们是今天最大的新闻的创造者，但舆论有一个很大的特点是什么？忘性大！过十天八天，我们今天的事情就不会再出现在热搜榜上了，也就是说，如果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手里就没有牌了。” “那你也不应该拒绝他啊。” “我当然不会拒绝了，我跟他说，我下个礼拜不在中国，一个多月都回不来了。如果吕总要见我，只能今天或者明天。” “啊？！”冯佳佳张大了嘴巴，她本想反驳，但怎么想怎么觉得奋斗说得有道理。 “那，那你们约的是今天还是明天啊？” 奋斗吃了一大口红烧肉：“不知道呢。” 此时的冯佳佳也从兴奋中冷静了下来：“我觉得明天他们肯定找你。” 奋斗：“我也这么想。不管了，来，总之今天很痛快，哈哈，干了。” 两人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秦奋斗在全国互联网大会上犹如奇兵天降，带来了当天全国最大的一条新闻。这件事能不能彻底改变众开的命运，奋斗和佳佳还不确定，但奋斗当天就遭遇了四大“十万”意外收获。 最大的收获是那天冯佳佳通过某直播平台直播，现在的直播平台就是这样，一旦发现比较热闹的直播，会尽全力进行推广，所以，当天一百多万人通过冯佳佳的直播看了奋斗的表演。打赏的金额居然有小十万。奋斗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太好了，这个月员工们的工资有着落了。 第二个收获就是奋斗本人的微博，二十四小时内涨了快十万粉丝，成为了小“大V”。第三就是下载量直接涨了十万，当然了，有很多都是无效下载，因为众开只开通了六个大社区，但这也让他们兴奋得睡不着觉啦。第四就是当天，这六大社区的下单量激增，当天，众开的纯盈利就超过了十万元。 当然了，这些都不是奋斗最希望看到的，他一直在等待一个电话，直觉告诉他，他一定是对的。 事实证明，奋斗的直觉是超级准确的。到了第二天晚上八点多，奋斗终于接到了一个他渴望已久的电话。 二十四 更上层楼 如果你要撞烂一辆车，那就开一辆更牛更结实的车啊。 二十四更上层楼 芝麻开门的总部气势宏大，即便是夜里也灯火通明。负责迎接的刘秘书说在芝麻加班是家常便饭，一旦哪一天不加班了，比如到了下班的时间发现人真的都下班了，那可能就是出问题了。 关于这个公司，之前在网上秦奋斗和冯佳佳已经膜拜般看了无数遍图片了，没想到有一天能来参观，而且还是吕总的亲自邀请。虽然刘秘书晚上八点多给他们打的电话，到这地方都九点了，但奋斗和佳佳还是心潮澎湃。 吕总的办公室不算太大，起码离奋斗他们的想像还有很大的距离。但是这里似乎有一种“场”，反正本来很紧张的奋斗刚进来不长时间就觉得内心很平静了。吕总本人一副精明强干的样子，却又不乏和善。 刚喝一口茶，奋斗就由衷地赞叹一声“好茶”。 吕总笑盈盈地：“小秦啊，我真的很欣赏你的勇气，和你们年轻人接触我觉得自己能学到很多东西。” 这句话瞬间征服了奋斗，奋斗不好意思地回应：“吕总，不瞒您说，我那天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其实，其实您一直是我的偶像。” 吕总：“你们众开公司我了解了一下，还是蛮不错的嘛。而且，你本人是梅开二度啊。” 奋斗明白，吕总早已经充分调查了他和众开，所以他也决定知无不言，毫不夸大。 “小秦啊，你知道吗，大家基本看到的都是冰山上的1％，而没有看到冰山下的99％。而这99％，才是成就一件事情的基石。” 冯佳佳：“吕总觉得强龙他们出钱让我们的用户删除我们的软件，这应该就是那99％吧。” 吕总友善地哈哈一笑，很明显，他不反感冯佳佳的虎劲儿。 吕总喝了一口茶，反问：“古往今来，任何成功的帝王将相，或者现代的企业，都有一些不能公开的秘密啊。我问过我主管投资的副总，为什么要投资强龙，除了我们看好最后一公里生鲜电商这个行业之外呢，强龙的金大开是这一行业执行力最强的创业者了。” 奋斗不卑不亢：“那是在您认识我之前吧。” 吕总哈哈大笑：“小秦啊，你也非常优秀，非常优秀。生鲜果蔬电商这个行业，最需要的是什么？执行力，你和金大开都很优秀啊。” 奋斗：“可是，如果不是昨天我在大会上一闹，下个月可能我们就得关门了。” 吕总没有直接接奋斗的话，而是问他：“如果你要撞烂一辆车，你该怎么办？” 奋斗：“啊？那就开一辆更牛更结实的车啊。” “没错，一个人再厉害也不可能用肉身去撞坦克。你必须跳上另一辆战车。” 奋斗明白吕总在说什么：“我们找了好多VC，但他们一听说我们最大的竞争对手强龙背后的老板是您，就都不敢投了。” “想必你也清楚，互联网公司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老二，一定是经过无数的拼杀之后，老大战胜了老二，或者买了老二。但这个过程是非常惨烈的。你听说过当年分众和聚众的故事吧，还有美团和大众点评，当然了，还有滴滴和UBER。” 奋斗点点头：“感谢吕总拿我们小小的众开和这些互联网大公司比，相比之下，我们太弱小了。” “不要妄自尊大，但也没必要妄自菲薄。如果以后你们做大，必然是惨烈的厮杀，资金不够的话，必然失败。而且是倾家荡产般的失败。这就是为什么大家不敢投你们的原因啊。” 在精明的吕总面前，秦奋斗知道自己所有的牌都出尽了。 虽然晚上九点多了，但吕总依然很忙碌，会面非常短，只有十五分钟，吕总必须继续做其他工作了。 和吕总之间没有进行任何实质问题的交谈，但奋斗一直在回想吕总的那个问题：如果你要撞烂一辆车，你该怎么办？ 从吕总办公室出来，奋斗和佳佳被请到了另一间会议室，一个中年人走了进来，刘秘书赶忙起身：张总好。 这个中年人一看就气度不凡，经过介绍，其实是芝麻开门负责投资的副总。别看是副总，身家也有百亿人民币以上。 张总不怎么寒暄，直接进入正题。 “小秦，我们吕总很欣赏你，为了避免以后的厮杀，我决定强龙和众开合并。” 张总的语气不是商量，而是恩赐的感觉，可是秦奋斗却并不反感。 “那么，我们如何操作呢？”冯佳佳问。 “这样吧，你们自己估个值。”张总喝了一口水。 奋斗犹豫了一下哆嗦着伸出了两个手指头。 “两千万？”张总问。 奋斗点点头。 “不行。”没想到这个张总居然一点都不讲谈判技巧。 奋斗说出这个数字也的确是哆嗦着，因为在此之前恐怕下个月工资都发不出来了，怎么可能值两千万。现在金大开连420万都不愿意出了。 “那，那您说呢。”奋斗问。 张总伸出三个手指头。 奋斗和冯佳佳对视了一下，冯佳佳脱口而出：“三百万？” 两人在用眼神交流，三百万到底行不行，还不如几个月前金大开说的那个数呢，人家还多给了一百二十万。 张总说了一句话，把他们俩都噎住了。 张总说：“三千万。” 冯佳佳有些疑惑：“人民币？” “当然了。具体操作是这样的，强龙出两千万人民币收购你们66.7％的股份，两家公司合并。然后芝麻开门再投资一个亿作为VC投资，用于你们和强龙一起继续扩展市场。” 奋斗：“那么，我们的团队呢？解散？” 张总：“那怎么可能，我们看好的就是你们的团队。还有你本人。” 奋斗：“那我依然是CEO？” “当然了，合并之后你们两家公司用一个平台，众开负责一部分区域的直营店，但要归强龙管。” “也就是说，我作为强龙的子公司的CEO，还是要归总公司管？” “是的，但是你将拥有你管辖范围内的自主权。这件事是这样的，这两千万现金是给你们个人的，用来买股权。以后公司发展的资金我们还将继续提供给你们。总额是一个亿给到强龙，至于分给众开多少发展资金，那是以后再研究的事情了。”张总果然效率很高，几句话点清了要点。 晚上，躺在快捷酒店不太舒服的床上，喝了酒的奋斗却彻夜难眠。 就在刚刚，奋斗接到了女朋友宫橙的电话。 “这么晚还没睡？”电话那头的宫橙语气充满了关切。 “嗯，今天高兴，晚点睡。” “我全程都看到了。” 奋斗感觉到宫橙好像欲言又止。 “小橙，我怎么觉得你不太高兴呢？” “我当然很高兴了，非常高兴，你的表现太优秀了，谁都知道这肯定会改变众开的命运。你们创业伉俪太能干了。” 奋斗这才明白宫橙为什么不高兴。 “小橙，都是媒体瞎写的。” “不是瞎写，其实我明白你们俩的关系，我刚认识佳佳的时候也嫉妒她和你为什么那么默契。后来我才知道你们俩在一个房间同居过很久。” “我都跟你说过多少遍啦，那不是同居啦，我们那个时候确实没有地方住啊。” “我还知道，那个男朋友刘总其实是假的，是她用来刺激你的，她对你多好啊，多用心啊，你为什么会选择我呢？”奋斗几乎能闻到电话那头的醋味。 奋斗此时并没有急于解释，像宫橙期待的那样解释，因为他的心头的确百爪挠心，他很明确自己真心喜欢的是谁。 旁边床上的冯佳佳翻了一个身，嘟囔了一句：“你怎么还不睡啊。” 电话那头的宫橙听了个真切，她当时就泪流满面。 奋斗赶紧下床，跑到卫生间里去解释：“啊，小橙，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们俩的确住在一个房间里，但我们真的没什么，这个酒店只剩下一间房了。我们俩以前在众开小饭店的时候天天住在一间屋子，已经无碍了，所以这次才住一间房的，是两张床，两张床。也是为了省钱啊，为了省钱。” 在电话那头哭了半天的宫橙冷不丁地问了一句话：“奋斗，你不要骗我，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冯佳佳？” 奋斗拿着电话，在卫生间里迟疑了好几秒。 宫橙反而冷静了：“奋斗，我已经知道答案了。我们分手吧，我说真的。” 卫生间里的奋斗貌似能听到房间里冯佳佳轻轻的鼾声，能闻到她的体香，那一刻他居然鬼使神差地回答了一句：“好吧。” 第二天一早，奋斗和佳佳就赶回北京了。当天下午，他们就找来了林鹤，老卢，四位股东开始研究这件事。 林鹤表现得最兴奋：“天啊，两千万的现金啊，我至少，能分到几百万吧，哈哈，我可以在北京买房子啦哈哈哈哈。” “我觉得不太妥当吧，表面看上去，咱们得了现金，而且我们现在的估值确实不值三千万，但你看这几天咱们的下载量激增啊。而且，强龙再也不敢用下三滥的招数对我们啦。我们还用得着芝麻开门的怜悯吗，如果我们继续跟他们干，说不定半年后估值会提高一倍。”老卢的分析也很理性。 奋斗接过话来：“说得有道理，但我们必须要认清一个事实。虽然这几天那次事件的风潮还在，但过几天大家就忘得差不多了。强龙最多压三个月，三个月之后，等公众彻底忘掉这件事了，他们还可以采用这样的方式，甚至采用更无耻的方式来欺负我们。谁让他们资金量大呢。” 冯佳佳：“我们也可以融资啊，你们知不知道这几天来了至少十家天使投资人啊，咱融钱跟他娘的干。” 奋斗：“我觉得吕总是有远见的，现在的最后一公里的确需要大量烧钱，如果有哪一个大的投资人投了咱们的话，那么最后势必和芝麻开门决一死战，恐怕会双输啊。” 奋斗非常明白其实现在正值互联网大会自己创造的事件营销的风潮，要是过了这个劲，恐怕就不值这个价了，而且，芝麻开门也想息事宁人，两千万对于众开来说，肯定占大便宜。自己想要做大，必须借助资本的力量，就是不用芝麻开门的，也得用其他公司的，到时候估值还不一定是三千万呢。 众开的“股东大会”并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来，大家决定晚上继续讨论。 奋斗觉得有些激动，又有些压抑。冯佳佳知道，每每这个时候，奋斗就会去豆腐厂。 卤冰花豆腐厂的车间里，奋斗正在把已经做好的一锅一锅的豆腐装到豆腐板里。好容易忙完了才走出车间，看到了冯佳佳。 两人相对无语，冯佳佳知道奋斗一直在犹豫，她没有说话，两个人默默地在厂区里散步。此时夕阳西下，奋斗已经记不得两年来，在多少个如此美不胜收的黄昏，他奋力骑着电动车带着外卖穿梭在大街小巷。多少美景无暇欣赏，多少美人的心思无暇体味。 “奋斗，我们联合创业的这两年，你的决定一直都是正确的，这一次，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依然正确，但我听你的。” “其实，我内心深处也倾向于跟芝麻开门干。” “那你犹豫什么呢？” “我选错行业了。” “什么？” “我是说，生鲜果蔬社区OTO这个行业。” “你的意思是这一行竞争太激烈？” 奋斗：“这一行并非小众行业，绝对是兵家必争之地。越是这样的行业往往成功者只能有一个，如果选择这个行业，其实就意味着极低的成功概率。以前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我才明白。” 冯佳佳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想过吗，强龙占据了66.7％的股份，芝麻开门又再追加一亿元，意味着我们已经沦为最小的股东了，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如果接受他们的诏安，其实，其实强龙随时能取消你的CEO职务，咱们这么做其实真的把众开给卖了。” 奋斗：“如果他们非要这么做的话，我们也没有办法，我宁愿拿着这些钱，开始第二次创业。” 冯佳佳：“我有一个直觉，他们一定会那么做的。” 奋斗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他盯着冯佳佳，突然握住她的手：“佳佳，我也知道，他们一定会这么做的。” 佳佳脸色微红。 奋斗：“我决定放弃这个行业了。” 佳佳：“放弃众开，放弃卤冰花？” 奋斗：“是的。这不是意志薄弱，再继续拼下去，最终输的一定是我们。而我们损失最大的，是我们的时间。我知道你一定会跟我说‘莫忘初心’，你还记得我说过吗，芝麻开门的吕总创业的初心就是想多赚点钱补贴家用，可是后来呢？既要不忘初心，也要更上层楼。好的创业者，应该不断变化以适应市场的变化。” 佳佳微微一笑：“这些都不重要了，我说过，我都听你的。” 奋斗握住佳佳的手再也没有松开过，两个人就这样继续漫步在落日的余晖中…… 二十五 废柴梦想 人生为什么要奋斗？ 来都来了，闲着干嘛。 二十五废柴梦想 强龙收购众开和卤冰花的发布会，来了比一般发布会多几倍的记者和自媒体人。互联网大会上，奋斗制造的那次事件的余温还在，再加上背后的老板是芝麻开门，当然备受业界瞩目。 在发布会上，强龙的金大开宣布强龙将全资收购众开及其卤冰花豆业，估值一亿元人民币。 这当然是噱头了，实际上，后来又经过了几番细节谈判，奋斗决定全部卖出自己的股份，金大开给了奋斗他们一共三千万。在发布会上多报点估值几乎是所有融资企业的套路，为了抬高自己。 发布会上宣布秦奋斗任新众开的CEO，冯佳佳任副总经理。 芝麻开门果然不是白给的，他们的脑子很活，他们用三千万购买了包括卤冰花和众开在内的优质资产，也成功摆平了互联网大会的危机。最重要的是，在会上跳出来指责自己的人和自己联合了，这是很扎眼球的事件。搞一个合作收购发布会，又其实省了众多的广告费。 众开和强龙合并当天，下载量激增，都是赢家。 两个软件的服务器合并，共用一个界面了。 秦奋斗已经摇身一变，变成了身家千万的富翁了，这得益于当初他从一分钱都没有的时候的股权意识。最后，他和冯佳佳每个人分了大概一千万人民币，但是交出了自己的所有股权。一千万人民币，已经不错了，很多人一生都赚不了这些钱。作为一名还不到三十岁的创业者来说，已经很好了。 还有林鹤和老卢都分到了自己应得的现金。都说创业合伙人一般都是同舟共济，然后同床异梦，紧接着同室操戈，最后同归于尽。但众开最后的分家非常公平，大家各得所需。这还是要归功于奋斗的股权意识。 当初秦奋斗手里握着的可是几千万人民币创业，他经历了大起大落，终于回到了原点。不同的是，这一千万是他自己赚来的，不是妈妈给的。 秦奋斗和冯佳佳当天就对金大开提出了辞职，双方都是明白人，他们俩最多在众开还能维持这个职位半年。与其尴尬地做傀儡CEO一段时间，不如节省时间，双方来个痛快。金大开也非常爽快，一秒钟就同意了两个人的辞呈，并主动补偿两个月的工资。 在今天的发布会上，奋斗还发表了特别精彩的讲话，一般人会认为那只是他口才好而已，只有佳佳才懂他的每一句每一字。印象最深的是奋斗说的这样一段话。 “很多人都问我为什么一定要创业。如果人生就是一场旅行，那么创业其实是努力让我自己看到更多更不同的风景；如果人生就是一场梦，我干嘛不做一个回想起来都会笑出来的美梦；如果人生就是一场游戏，哦，那也无妨，我也要做游戏里的胜者。 人生为什么要奋斗？来都来了，闲着干嘛。 我就是这么一个人，不在创业，就在准备创业。” 两个人路过当年那个众开小饭店，就是“泡否”情趣用品店，不禁相视一笑，进去吃饭。老板已经换了新人了，拉面六块钱一碗，客人很多，老板来回忙活着。两个人想起当年一起开小饭店时的情景，唏嘘不已。 拉面店是一直往里进钱，而当年的众开是一直花钱。看着这如此落地的场景，他们俩决定再开一家小饭店。当然了，他们俩这次的目标是发展成全国连锁。 几个月后，北京，一家只能放下五张桌子的小面馆诞生了，但是开业即排队…… 很多附近白领奔走相告，中午需要提前半个小时来排队。这是一家很奇特的饭店，装修很有创意，食客头上都是挂着的大面条状的装饰。而且只有六款产品，款款爆款，甚至已经出现了很多白领，周一到周五每天来吃一款不同的面，为了吃第六款面，周六主动来加班…… 对于落魄者来说，允许吃霸王餐。每个周一，收银人员休息，顾客自助给钱…… 一个叫林鹤的程序猿来到了这家饭店，半年前，他用卖掉自己股权的钱在北京买了一套还不错的小房子。因为这套房子，相貌平平有点发胖的他居然成为相亲市场上炙手可热的抢手货。 他每次相亲的时候都爱带相亲对象来这家饭店吃饭，因为排队的市场长，足够聊天了解对方了。对于这家饭店，他是绝对的粉丝。 这家店开业第一天，就被他惊喜地发现了，于是第一时间拍照片微信发给好朋友秦奋斗和冯佳佳：你看看人家这饭店，很有互联网精神啊，很像你们两口子的风格，有空过来尝尝…… 开业一个月了，一下子火了的饭店突然来了一群联合执法检查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