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一)恩断情绝 庶女成凰,楔子(一)恩断情绝 大漠都城,天启元年,九月。舒悫鹉琻 连绵的秋雨已经下了整整三天,潮湿,阴冷。抢收了庄稼的农民们终于松了口气,借着这个机会躲在家里享受难得的安逸。 长街上,行人寥寥。偶尔闪过三两个披着蓑衣的人影,皆是脚步匆匆向着城外奔去。 城外三里,荒草凄凄。本该是人迹罕至之处,今日却聚集了千余披蓑戴笠的百姓。他们自发地围成一个大大的半圆,朝着圈内百余个五花大绑双膝跪地的人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十丈开外,早已经搭起了一处遮风挡雨的棚子。金甲银盔的御前侍卫目若寒星,仗剑肃立守护在四周。身着红衣的侩子手们单臂持着明晃晃的断魂刀站在跪伏众人身后,只等一声令下,立即血溅当场。 “皇上,时辰到了。” 见漏刻中水位已经降至午时的位置,负责计时的官员连忙躬身趋前低声禀报。 正中龙椅上端坐的男子微微点头。伸手捻起盘中漆黑的令符,冷冷扫了一眼早已经面无人色的犯人们,扬手便欲将其抛出。 “皇上!刀下留人!” 随着这声撕心裂肺的高呼,一匹快马突然穿过朦胧的雨幕,箭一般径直向着棚子冲去。马上女子长发披散,一袭湘裙早已被泥水溅得不成样子。侍卫们怔了一下,回头望向男子。见他没有反应,连忙左右退开闪出一条路来。 女子策马冲到近前,不待停稳便跳了下来。微微隆起的小腹带着丝丝抽痛,她却浑然不觉地匍匐跪下,一下一下重重地磕着头:“皇上,求求你,求你放他们一条生路!我甘愿做牛做马为他们赎罪!” 雨声淋漓,男子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跪在寒雨中的她,没有开口,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 听不到他的回应,女子越发心慌。曾经耳鬓厮磨山盟海誓的枕边人,却在不经意间沦为陌路。本以为自己轻而易举便看穿了他,到头来沦为棋子的却是她。时至今日已经不敢奢望他能原谅,只求他能看在昔日情分上饶她一家老小一百七十五口性命! “皇上,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满腹的话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她只能这样跪在雨中,呢喃着,哽咽着,一下又一下将头磕在满地泥水之中,任由草屑泥浆混合着渗出的鲜血将她清丽的容颜遮盖。 男子依旧面无表情,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牢牢锁在她的身上,眸光深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腹中,猛然绞痛起来。然而这痛,却忽然提醒了她。较劲牙关强撑着支起身子,凝视着那熟悉的俊美容颜颤抖着祭出最后的王牌:“……皇,皇上,就算你不念旧情,也请看在我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份上,饶了他们吧……” 仿佛一块巨石砸进了万丈寒潭,男子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波澜。缓缓迈步拾阶而下,走到女子面前伸手抚上她憔悴消瘦的脸。 楔子(二)纠缠的爱恋 庶女成凰,楔子(二)纠缠的爱恋 他的手,依旧是那么熟悉。舒悫鹉琻纵然已经整整三个月没有碰触过,却依然抹不掉那种刻入骨髓的熟悉。 这双手的主人,曾经是她在冰冷深宫中唯一的温暖,却又亲手将她推进深不见底的冰渊。曾经带给她最完美的爱情,却又在转瞬间给予她最致命的伤害。 “别想用孩子要挟朕……” 耳边忽然传来他低沉黯哑的声音,带着冷漠与绝情,尖刀一样刺入她的胸口,让本就千疮百孔心再一次鲜血淋漓。但凡有半点希望,她都不会用孩子作为筹码,可是若不这样做,那么这一百七十五条人命就…… 虽然没有回头,她却清清楚楚感觉到了他们炙热的盯视。就好像溺水之人抓住的稻草,担负起了他们生命的最后一丝希冀。 痛苦地紧紧闭上眼,她硬下心肠准备最后一搏:“不是要挟,而是谈判。只要皇上饶了他们死罪,我一定会安安分分生下这个孩子,否则……“ “……谁知道他是不是朕的骨肉。” 她的话还未说完,他已经将后半句话低低吐出。轰隆一声惊雷炸响,吞掉了她最后一点力气。早已经摇摇欲坠的身子踉跄了一下,重重栽倒在他的脚下。刀绞般的疼痛中,一抹嫣红顺着裙角氤氲开来。 黑眸蓦地缩紧,男子呼吸一滞,终是克制不住地俯下身子,将她抱起纳入怀中,大步走向刑场边罩着油布的宽大马车。 本以为必死无疑的众人难掩狂喜之色,几个女眷更是禁不住喜极而泣。跪在最前面的中年男人身子一软,泥一般瘫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瞬间翻涌出满眼的杀机和血光。 老天垂怜,让他侥幸不死,待他日东山再起,必将这份羞辱双倍奉还! “行刑!” 平静的声音从马车的方向传来,带着来自地狱的阴冷和无情,瞬间惊散了跪伏众人刚刚冒出的喜悦,重新将他们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之下。 什么?! 中年男人愕然。眼中狠戾之气尚来不及褪去,便被浓浓的惊慌覆盖。 怎……怎么会? 黑色的令符在雨中划过长长的弧线,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中年男人身前。吓得他疯了一般抬头,向着那被抱在怀里已经气息奄奄的女子求救。 “不!我不想死!月儿,救我,救……” 见令符已至,侩子手们不敢耽搁。手起刀落之间,哭喊声戛然而止。中年男人头颅滚落,兀自难以置信地圆瞪着双眼。鲜血漫天喷涌,染红了女子的眼。 “……我恨你。” 被送上马车的最后一瞬,亲眼目睹了血雨纷飞的死亡。女子没有哭喊,神情竟是格外的平静。 哀莫大于心死,她的眼泪已经流干。竭尽全身力气挤出这三个字,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合上红肿生疼的双眸,沉沉坠入无尽的黑暗。 “没关系……”伸手拉过一床锦被裹住她冰冷的身体,男子无声地回应。 暴雨倾盆,伴随着马车渐行渐远。风起,呜呜咽咽,传入人们耳中,皆是打了个寒噤…… 妖异的黑衣男子 庶女成凰,妖异的黑衣男子 红,铺天盖地的红! 山林掩映的村庄,没有半点鸡鸣犬吠之声,唯有那熊熊燃烧的烈火焚烧着房屋,发出“噼噼啪啪”的爆响。舒悫鹉琻 浮黄的土,被肆意横流的献血覆盖,斑斑驳驳,狰狞死寂。 赤红的火与黑红的血,毫不留情地吞噬着这个曾经山清水秀的村落,将那些横七竖八的村民尸体,一并化为尘埃。 突然,尸堆蠕动了一下,一个女人摇摇晃晃钻了出来。明艳的火光为她惨白的脸镀上了诡异的红晕,却掩不住太阳穴处那杯口大小的血洞。僵硬地转动脖子缓缓抬头,艰难地从满嘴血沫中挤出两个字:“上弦……” “啊!” 凄厉地一声惊呼,孟溪月翻身坐起,急促地喘息中,冷汗顺着脸颊一径滑入衣襟。 又是……这个梦! 闭上眼深深呼吸几次,慌乱的思绪终于渐渐平静。孟溪月长吁口气正欲重新躺下,蓦地双眸一瞪探手抓过床边长剑,一声龙吟青锋出鞘,遥遥指向床尾层叠的帷帐。 “出来!” 随着她这一声喝斥,帷帐无风自动。一个修长的男子身着黑衣,缓缓从后面走了出来。虽面无表情,却难掩妖艳。白皙得近乎透明的皮肤,更添邪魅之容。本该是带着些许女气的容貌,却又被那一双深不见底的寒眸映衬出别样的俊美。 孟溪月的心口,不由自主地颤动了一下。微微的刺痛中,竟然带着莫名其妙的亲近。紧握长剑的手稍稍松了些,抬眸牢牢锁住他的脸:“你是谁?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男子没有回答,双眼带着夜色的深沉在孟溪月的身上巡视。良久,就在她的耐心即将用尽之时,忽地轻轻弯起唇,露出一个极浅极淡的弧度。双眸冰冷褪去,尽是如释重负的轻松。魅惑地笑着,一步一步走近仗剑而立的孟溪月。 孟溪月微微松懈的心情瞬间重新紧张起来,纤细的手指收紧,将长剑持在胸前,一边宁神戒备,一边张口准备呼唤侍卫。 谁知话未出口,一直如影子般闲适的男子突然不见了踪迹。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只手已经紧紧捂住了她欲呼的唇,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呼声被死死堵在喉间,他的呼吸在耳边响起,沉稳悠长之间,似乎还带着莫名的喜悦。 持剑的手腕,亦被他牢牢握住。剧痛传来,紧握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松开。 长剑锵然一声落在地上,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有些刺耳。孟溪月心中一动,余光不动声色地扫过糊着明瓦的轩窗。若是侍卫听到了,一定会来救她。 正思拊间,孟溪月忽觉身子一轻,竟是男子原本握住她手腕的手不知何时绕到了腰间,将她手臂一并牢牢钳制。 惊恐伴随着愤怒汹涌而来,孟溪月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 耳边忽然传来他的一声叹息,带着不舍和无奈。掩住她唇的手忽然松开,在她还来不及呼救的时候重重击在她的腰侧。 终于找到你了 庶女成凰,终于找到你了 痛楚伴随着酸麻潮水般涌来,孟溪月挣扎的身子顿时瘫软下来。舒悫鹉琻男子疼惜地望了她一眼,重新抬手捂住她的嘴,将她带到桌边站定。 男子松开揽住她腰身的手臂,伸出食指沾了些残茶,龙飞凤舞,在桌面上留下一行字——终于找到你了。 终于……找到她了? 孟溪月软软地瘫在男子怀里,茫然地看着男子写下的这行字。为什么要找她?终于是什么意思?他是什么人?又找了她多久? 咬牙忍住痛楚转头望向男子,她有太多的问题想要得到答案。 迎着她狐疑的眼神,男子又是微微一笑,突然之间低头吻在她的颈间,蜻蜓点水般轻轻一触之后立即离开,脚尖挑起落在地上的长剑,撞开轩窗翻身落入院中。几个闻声而至的侍卫提刀上前,金铁交鸣之声立即响起。 失去了男子手臂的支撑,孟溪月噗通一下扑到了地上。还没缓过神来,侍女小环已经撞开门冲了进来。 “不得了了二小姐,好像有个刺客闯进来了!别怕,小环会保护二小姐的!额……二小姐,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趴在地上做什么?” “我吃饱了撑的行吗?”没好气地白了一眼缺心眼的侍女,孟溪月双手撑地想要爬起身来。可惜腰间酸软使不上力,刚刚撑起一点便又重重地跌了回去。 擦,疼死了。 屡试屡败之后,她终于放弃了这个打算。转头看到杵在一旁的小环,忍不住又是一声哀嚎:“我说小环大小姐,你要是看够了就扶我一把。数九寒天,地上好冷啊……” “啊?二小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小环如梦初醒,急忙上前扶起孟溪月向床榻挪去。惊慌失措之下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摆,摇晃了几下没站稳,尖叫着重重砸在了孟溪月的身上。 噗—— 旧伤夹上新痛,疼得孟溪月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当场晕厥。好在总算趴在了床上,运气调息了片刻已然恢复了些力气。 “呜呜呜,二小姐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被孟溪月半死不活的样子吓得瑟缩,小环跪在床边,一边抹泪一边擦鼻涕,抽抽泣泣哭得极为投入。 眉头微皱轻叹一声,孟溪月哭笑不得地开口:“我还没死呢,不用你给我守灵。去睡吧,没事了。 “……嗯。”小环答应一声,站起身关好窗户,又帮着孟溪月掖了掖被子,这才慢吞吞地向外走去。 “砰!” “哎呀……” 撞门声再次响起,夹杂着小环的惨叫。孟溪月单手扶额,满脸都是黑线。 “月儿,你没事吧?小环?你大半夜的躲在门后干啥?” “爹,我没事,您老快回去休息吧。” 听到孟楚生担忧的声音,孟溪月的语气便禁不住柔了三分。岁月无情,英雄迟暮。曾经叱咤沙场的卫国将军,已经显出些许老态。尤其是姐姐入宫之后,他鬓角的白发比之先前又更多了些。 突然提起的婚事 庶女成凰,突然提起的婚事 好言好语哄着二人离开,孟溪月长吁一口气缩进温暖的锦被。舒悫鹉琻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寂静,也不知道那个黑衣男子结果如何。 这乱糟糟的**,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若非是腰间酸楚依旧,她甚至怀疑这一切是不是还在梦中。 青葱般的指尖探出,慢慢抚触着颈间那触感犹存的地方。那短短一瞬的接触,她并未感受到丝毫唐突。与其说是一个吻,倒不如说是朝圣般的敬仰。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个位置,应该是她的胎记。嫣红如血,形似新月。 想到这里,她忽地回想起来。甫一见面之时,他也是在视线落在她的颈间之时方才露出笑容。 是巧合,还是另有他因?如果是后者,倒正应了那句“终于找到你了”。满不成他真的认识她?为什么她毫无印象?亦或者,是在七岁以前? 孟溪月越想脑子越乱,辗转反侧直到天明方才有了些睡意。迷迷糊糊睡去,却又不知道乱七八糟梦了些什么。等到睁开眼睛,已经日上三竿。 瞠目结舌爬起,她一时间有些惊讶。往日里爹早就催着小环进来唤她起床了,今日怎么全无动静? 再三确定太阳并非从西边升起,孟溪月后背的汗毛顿时立了起来。每次发生这种情况,必定都是孟楚生有事求她。而那些事,件件让她憋屈。 比如十岁,求她学习女红的时候。十三岁时,求她不要再穿男装的时候。还有十五岁,求她不要翻墙出府的时候…… 一桩桩一件件,无非是想把她**成姐姐那样的大家闺秀。虽然俱都半途而废,却越挫越勇屡败屡战。 唉,也罢。想起他鬓角的白发,孟溪月的心难得的软了下来。无论今日是何要求,她都应承了吧。姐姐不在,她多尽一些孝心也是应该的。 这么一想,心头的忐忑顿时散了。匆匆洗漱更衣,脚步轻快地向着孟楚生的书房走去。 “爹!”孟溪月大大咧咧地一把推开书房门,把正专心研读的孟楚生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藏起手中的书,却被她眼尖地瞧了个正着。 “乐谱?爹,你怎么忽然想起看这个了?” “呵呵,没事没事,就是随便看看而已。”孟楚生呵呵笑着,随手将书丢到一边。起身走到孟溪月的面前,满脸慈爱之色。“这么早就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有问题,果然有问题! 孟溪月皱皱鼻子,已然嗅到了老爹慈爱笑容背后心虚的味道。既然已经做好尽孝的思想准备,索性直来直去早死早超生。 “爹,别绕圈子了。有什么事,您就直说吧。琴棋书画,准备让我学哪个?” 一肚子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被孟溪月直接堵了回来,孟楚生老脸微微涨红。咳嗽了几声掩饰着尴尬,视线游离着不敢看她。 “那个……不是琴棋书画的事情……” 原来不是自己最发愁的事情,孟溪月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她的心情立刻大好。一边随手拿起博古架上陈设的翡翠如意在手中把玩,一边嘻嘻笑道:“早说嘛,让我悬了半天的心。说吧爹,到底是什么事?” “……是你和皇上的婚事。” 允嫁 庶女成凰,允嫁 “嗵” 翡翠如意应声落地,碧绿的碎块将孟溪月的俏脸映照得铁青一片。舒悫鹉琻难以置信地僵硬抬头,两只眼睛圆溜溜地盯着孟楚生确认道:“爹,您刚才说什么?” “月、月儿,你今年都十八岁了,再不出嫁就太迟了。你看看王尚书家的千金,和你年纪相仿,孩子都会走路了。还有李丞相家的孙女,比你小了两岁,去年也许配人家了。还有……” 顾不上心疼那柄价值连城的宝贝如意,孟楚生闭上眼睛无视她喷火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噼里啪啦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尽数吐出。 说完之后,一片寂静。没有想象中歇斯底里的怒吼,也没有摔门而去的噪声。太过异常的安静让反而他更加忐忑,小心翼翼睁开眼,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月儿,你干什么?快,快把它放下!” 抬手将墙上悬挂的弯刀摘下,孟溪月面沉如水。伸指拂过泛着雪亮寒光的刀刃,她皮笑肉不笑地缓缓开口:“爹爹,月儿虽然不才,可是女大当嫁这个道理还是懂的。可是月儿不明白的是,为何爹爹鬼迷心窍,一定要把我们姐妹都送入那个狼多肉少的深深后宫?你就不怕,月儿一怒之下手起刀落,让大漠后宫从此多了一个太监?” 听到“爹爹”二字,孟楚生已经知道此事不妙。男儿性格的孟溪月,只有在盛怒之时才会如此称呼于他。 心脏颤动了几下,一股寒意从脚后跟直接升到后脑勺。他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冷下声道:“我主意已定,无论你说什么都没有用!趁早收了你这粗野的脾气,乖乖等着入宫吧!” 说完之后缓了缓,又换了和蔼的语气劝道:“月儿,那后宫虽然嫔妃三千,却也不像你想得那么不堪,皇上年少登基,文武兼具又是一表人才,真真是打着灯笼也没处寻的如意郎君。只要你能抓住他的心,再生下一儿半女,后宫女人再多,也不过是浮云……” ”不嫁不嫁我就是不嫁!爹爹要是看着后宫好,就自己嫁了去吧!若再逼我,我就削发为尼做姑子去!”孟楚生话没说完,便被孟溪月怒吼着打断。双眼喷火,将一腔怒气尽数发泄在书房陈设之上。一阵稀里哗啦的脆响过后,数件稀世珍宝成了遍地狼藉。 “月儿!”见软硬兼施都无法打动孟溪月,孟楚生突然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无视膝盖上被碎瓷划出的伤口,老泪纵横地磕起了头来:“月儿,爹知道这样做实在委屈了你,可是爹也是万般无奈啊!自从先皇薨逝之后,新帝唯恐我孟氏一族功高盖主,几次三番借机责难。若是再不想想办法,被株连九族是迟早的事。月儿,看在爹这张老脸的份上,你就答应了吧。” “爹,您……您快起来!”被孟楚生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呆住,孟溪月手忙脚乱蹲下身子想要将他扶起。孟楚生挣脱了她的搀扶,哭得更加悲切:“月儿,就算你不在乎孟氏族人的性命,好歹也可怜可怜浅儿。她自从入宫之后,从未受过皇帝恩宠,现在更是被打入冷宫,生不如死!之前爹没有告诉你,就是怕你难过啊……” “什么?!姐姐她……”听到那最是宠爱自己的姐姐竟然过得如此凄凉,孟溪月顿时呆住,低头看到孟楚生膝盖上潺潺渗出的鲜血,手中弯刀颓然落下:“您起来吧,月儿……允了!” 冷宫新婚 庶女成凰,冷宫新婚 大漠王国,天授三年,腊月。舒悫鹉琻 今夜,无星无月。 残月宫,清冷幽静,若非那几只描金红烛勉强散发着黯淡的光晕,实难看出这里还有半点人气。 “月妃娘娘,夜已经深了,还是早些安寝吧。”小环垂着头将床榻整理妥当,语气里难掩悲咽之态。 自家小姐从小锦衣玉食,受尽众人宠爱。想不到今日嫁入这帝王家,顶着皇妃的头衔,却没有半点皇妃的尊荣。不但所居的宫殿被改作了这侮辱至极的残月二字,就连值守的宫女侍卫也一并撤走,偌大的宫殿,只有她们主仆二人。 这里,比冷宫都不如! “知道了,你先去睡吧。”孟溪月早就动手除去了那沉重的金冠饰物,此刻正倚着窗棂望着夜空发怔,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小环的话,随意地挥了挥手打发她先去睡,自己则动也不动,继续伏在窗边,看着那漆黑的苍穹。目光潋滟,如若猫儿一般。 小环服侍了孟溪月整整十载,自是清楚她的脾气秉性。见此情形便不再多话,抹着眼泪静静退了出去。 “差不多了……”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孟溪月终于起身走进内室。再出来时,已经是一袭黑色劲装,脸上也用黑布遮得严实,只留下一双秋水瞳眸机警四顾。见无异样,随即纵身跃出窗外…… 赤着脚踩在柔软蓬松的羊毛绒毯上,柔妃款款走到了拓跋涵身边。目光痴痴望着他俊美的侧脸,满心里都是欢喜。 新妃入宫,他却留在她的身边。如此荣宠,令本就娇媚的她更加柔情似水。摊开手中斗篷披在了拓跋涵的身上,柔妃的声音比蜜糖还要甜上三分。“皇上,当心受寒。” 没有理会目含期盼的柔妃,拓跋涵面无表情地立在窗前,似是在等待着什么。柔妃不敢多言,只得讪讪收回了手,正不知该去该留的时候,眼角余光突然看到对面屋檐黑影一闪,正欲惊叫之时,只听身边男人一声冷笑,随即转身大步出门而去。 失去了主人的支撑,斗篷飘飘然跌落在地。冬夜的冷风从开启的门扉闯了进来,打在柔妃的身上,她的心,瞬间寒了。 ————————— 孟溪月屏气凝神缩在一处屋檐上,黑衣黑发溶在夜色里,完美的隐藏了她的身形。脚下,一队队手执长矛的侍卫来往巡逻。与先前那松懈的守卫相比,好似天罗地网一般,让她再也无法继续前进。 这里,便已经到了皇帝寝宫附近。只要越过这片恢弘的建筑,就可以看到那一处令所有宫妃胆寒心怯的冷宫了。那个最最疼爱她的姐姐,此刻,就在那里。 “好香,原来是个美人儿啊。”就在孟溪月抓耳挠腮琢磨怎样才能避开侍卫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一个色迷迷的声音,虽然略显沙哑却还算悦耳。可是听进孟溪月耳中,却恍如晴天炸雷,吓得她身子一抖,险些掉了下去。 “诶呀呀呀,小心一点啊,掉下去砸到花花草草可怎么办?”声音的主人眼疾手快,长臂一伸,已经将孟溪月揽进怀中。 蒙面人 庶女成凰,蒙面人 突然受到惊吓的孟溪月此刻已经回过神来,默然不语顺势反掌拍向声音来处,巧妙地挣脱开那束缚着她的手臂之后立刻转身,迅速摆出防御的招式,星眸璀璨,于黑暗中锁定了那一抹人影。舒悫鹉琻 夜色如墨,唯有底下的灯火隐隐映上,虽然不够清晰,却足以照出男子的身形。 与孟溪月一袭黑衣不同,这男子身着银色锦袍,脸上围着一块同样质地的布料。从那粗糙的边缘可以看出,这块布应是来自锦袍上一角。 “既然身着华服锦衣夜行,你又何必遮着容貌?”孟溪月先发制人,一边开口拖延,一边不动声色地悄然后退,准备伺机逃走。 这男子来得突然,看这身装扮定不是那些夜探皇宫的刺客或是飞贼,十有七八与这皇宫脱不开干系。唯今之计,只有尽快脱身离开方是上策。 “我看美人儿遮着脸,我也就遮了。既然美人儿不喜欢,那我数一二三,咱们一起去了如何?”男子依旧是笑嘻嘻的声音,毫无戒备的举动,似乎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身份不明的可疑人物,而是一个相熟已久的游戏玩伴。 “好。”对男子奇怪的举止,孟溪月越发提防。口中虚与委蛇,右手悄悄缩入袖中,紧紧握住了暗藏的匕首。 似乎是没有看到孟溪月的举动,男子竟真的伸手拉住面巾,看着孟溪月笑道:“开始数了哦。” 孟溪月不语,左手同样按在黑巾之上。只听“一、二、三”响起,男子竟然真的将脸上那块碎布扯了下来。 就在男子伸手的那一刻,孟溪月抓住时机纵身向后跃去。哪曾想眼前人影一闪,退路已经被人堵了个严严实实。 “喂喂,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说话不算数?说好一起动手除去面巾,怎么竟然逃跑了?”男子高挺的身影将孟溪月罩住,义正词严的责备道。 见去路被堵死,孟溪月再不犹豫,左手抽出背后长剑,右手寒芒乍起。二话不说,向着男子挥去。 “呀呀呀!你这是做什么?停下,会死人的啊!”见孟溪月动了手,男子一边哇哇怪叫,一边手忙脚乱避开了孟溪月的招式。 借着这擦身而过的机会,孟溪月也终于看清了男子的脸。哪知不看还好,这一眼看去,却险些将她气倒。 夜色如墨,而那男子脸上却比夜色还要黑,乌七八糟,也不知是涂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迎着孟溪月抓狂的眼神,男子嘿嘿一笑露出一排白牙:“刚刚饿了去找点吃的,忽然想起这深更半夜会有不干净的东西出来,于是就顺手糊了一层锅底灰,避避邪气。” 男子的话让孟溪月彻底无语,自己今夜真是走了霉运,姐姐没有见到,却反而遇上了这么一个古古怪怪的男人,寒冬腊月地站在屋顶上喝着西北风,还要听着他的胡言乱语。 越想越是火大,孟溪月招式更加迅速,剑影纷飞,想要赶紧脱身走人。 面对孟溪月的长剑匕首,男子开始尚且应付得来,可是随着她杀招迭出,渐渐开始招架不住。一不小心,匕首刺破袖口,险些伤到手腕。 你得给我个名分 庶女成凰,你得给我个名分 “我说你这女人,怎地如此泼辣?告诉你,我可不是打不过你!再这样欺负我,我可就出绝招了!”狼狈地在屋顶上一滚,男子堪堪避开刺来的长剑。舒悫鹉琻眼见着孟溪月下一剑马上就要招呼到自己身上,立刻扯着嗓子大叫起来:“来人啊,有刺客!” 咬牙切齿地瞪了一眼那鬼哭狼嚎的男子,孟溪月终于明白这所谓的绝招是什么了。看着那四散的灯火因为男子这凄惨的嚎叫开始向这里靠近,孟溪月恨恨转身,便想要离开这是非之地。 “美人儿,你别走啊!”腰上忽然一紧,孟溪月纤腰已经被人从后面紧紧抱住,一张漆黑的大脸从肩膀上伸过来,扁着嘴满是委屈:“你都把我看光了,总得给我一个名分吧?” 纷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孟溪月心头大急,竭力想要挣脱男子的钳制。谁知道这男子武功半吊子,臂力却是极大,任由孟溪月使尽解数都无法挣脱。情急之下,她只得压着声音低吼道:“放手!” “哦。”这男人倒也听话,闻言立刻乖乖松手。正挣扎着的孟溪月淬不及防,立刻踉跄着跌了出去。还未站稳,只觉脸上一凉,黑巾已被扯去。 “果然是个美人儿啊。”看着孟溪月的面容,男子毫不掩饰眼中的惊艳之色。抓着黑巾的手举到鼻端,深深吸了一口气,笑得无比灿烂:“就连这面巾上沾着的呼吸之气,都是香浓醉人啊。” 孟溪月怒极,正欲跨步上前抢回黑巾,那男子已经贼笑着向侍卫赶来的方向逃去,远远留下一句“后会有期”,随即不见了人影。 “月儿小姐,您这是跑到哪里去了?真是急死奴婢了!”被黑脸男子搅和一场,皇宫内的戒备更加森严起来。孟溪月狼狈不堪地东躲西藏,折腾了近两个时辰,总算回到了残月宫。 刚进宫内,便被哭花了脸的小环看到,抽抽搭搭地迎了上来。情急之下,连称呼也回到了之前那般。 “没事,你去歇着吧。”不想多言,孟溪月颓然栽倒在床上,周身上下冰寒刺骨,倦意铺天盖地涌来。吩咐了小环一句,孟溪月便欲睡去。 “月儿小……娘娘,月妃娘娘,您别睡啊!”小环急得直跺脚:“这寅时都过了,您该沐浴更衣去觐见其她几位贵妃娘娘了!” “哪有这样的规矩?你傻了吧小环?别吵,让我睡一会儿。”孟溪月眼皮早就打得不可开交,敷衍一声就没了动静。 见孟溪月真的睡着了,小环大急,再也顾不得主仆之分,上前一步硬是将孟溪月拽了起来,二话不说便开始扒那满是灰尘的夜行衣。 “你这丫头疯了不成?”纵然孟溪月再困,这下也睡不着了。一把拍开小环的魔掌,自己动手将那已经敞开了衣襟的夜行衣脱去扔在地上皱眉道:“去把这个剪碎烧了。” “这个藏起来待会儿再说吧,奴婢这就去备水伺候娘娘沐浴。”伺候了孟溪月数年,小环早就对自己小姐这行径见怪不怪了。想当初她女扮男装连歌船都逛过,穿着夜行衣出去溜达还不是小菜一碟? 妃子的下马威 庶女成凰,妃子的下马威 “小环,你刚才说让我去觐见其他妃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接过小环递上的湿毛巾擦了脸,孟溪月忽然想起方才半梦半醒间听到的话。舒悫鹉琻 小环手脚不停,将早就准备好的热水倒进浴桶,嘴上答道:“奴婢刚睡下不久,就有太监来唤,说是皇上口谕,明日辰时初刻让月妃娘娘到明霞宫去觐见各位娘娘,不得延误。” “他没让我起来接旨?”孟溪月停下动作,疑惑地看着小环。 “没有,奴婢只是说娘娘白日劳累,早就睡下了,那太监便走了。”小环答道。她也纳闷得紧,孟溪月明明便与这些妃子同等身份,为何却要前去觐见?入宫之前学规矩的时候,也没听到这一说啊。 “嗯,知道了。”孟溪月冷哼一声,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这荒诞离奇的旨意,只能说明一件事情:这所谓的觐见,分明便是一个下马威! “这皇宫果然是个狼窝。”低语一声,孟溪月的倦意一扫而空,双眼蓦地眯起,已然有了主意:“小环,帮我好好‘打扮打扮’。” 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她倒要看看今天这是唱的哪出戏! ————————— “柔妃姐姐,你说这个月妃会不会来啊?”明霞宫中,花枝招展。十几位妃子或娇艳或清雅或端庄或妩媚,把本就奢华至极的明霞宫衬托得更加耀眼。 “皇上口谕让她来,她敢不来?”坐在上首的柔妃钗环霓裳,装扮得尤其艳丽。听了这话冷哼一声,满脸不屑。 “姐姐说的是。”众人急忙附和。 近来这些日子,柔妃颇受宠爱,就连昨夜月妃吉时,皇上都是在柔妃宫中流连未归。眼下皇上未立皇后,虽然诸妃心中都憋着劲想要争抢这一宝座,但是表面上还得对她毕恭毕敬,不敢得罪。 “月妃娘娘到。” 正说着,便听到门外太监扬声高呼。众妃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坐正了身子,扬起下巴傲慢地看着门口。 孟溪月一进门来看到的便是这诡异的气氛,唇边泛起一抹冷笑,也不行礼问安,便直直走到屋子正中。眼见没有空位,顺手将柔妃面前摆放点心果品的桌案提起,单手一抖,上面摆放着的东西立刻滚落得干干净净。接着扯下一条纱曼,马马虎虎擦了一下便坐下了。 众妃本还想看孟溪月尴尬出丑,怎知人家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般自然。等到她们反应过来,孟溪月早已经在案上坐得安稳了。 “你……”柔妃气得脸色铁青,瞪着眼睛正要发难,却发现桌案比软椅高出许多,她还得仰着头看孟溪月。索性站了起来,指着孟溪月厉声叱道:“放肆,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如此没规没矩,真是没有家教!” “哦?没有家教?”听得这话,孟溪月轻笑一声,也不动气,就坐在桌子上侧头看着柔妃:“同是后宫嫔妃,我来拜访你,你不热情招待也就罢了,竟连椅子都不摆一张。是这宫里穷得拿不出来,还是你不懂礼仪?” 舌战群妃 庶女成凰,舌战群妃 一番话夹枪带棒,直把个柔妃顶得哑口无言。舒悫鹉琻旁边几个妃子见状,急忙上前相助。 “想不到那个浅妃一副木讷模样,这个妹妹却是伶牙俐齿得紧。只可惜皇上眼光高得很,无论是木头还是泼妇都不入眼。对了,月妃妹妹,独守空房的感觉是不是很悠闲?昨夜换了新住所,睡得可还习惯?”一个妖冶妃子笑得“和蔼”。 “那还用说啊?这皇宫内院的床榻又岂是将军府比得了的?只可惜那孟将军也真是命苦,原想着攀龙附凤将两个女儿一起送进宫来享福,哪知道姐妹两个竟是一样苦命,还未得宠便已失宠。唉,真是可怜至极啊。”一个长相清雅的妃子掩唇轻笑,恶毒的言语与外表形成鲜明的对比。 另一个略显丰腴的妃子也不愿放过这个讨好柔妃的机会,急忙附和道:“这也难怪,毕竟那浅妃虽然不招人喜欢,但毕竟还有几分姿色。可是再看这个月妃娘娘,性子恶劣不谈,还举止粗野庸俗不堪。看这身穿着打扮,莫不是从歌船中跑出来的?” 此言一出,众妃齐齐笑弯了腰。从孟溪月一进门,她们的眼睛便没离了那身俗艳的打扮。丰腴妃子这话,正是说出了她们的心声。 “各位娘娘果然冰雪聪明善解人意。”孟溪月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嘻嘻笑着夸赞了一句。此举着实出乎众妃的预料,只是接下来几句话便越来越离谱了起来。 “独守空房虽然寂寞,不过想到诸位娘娘一样寂寞,我这心里也就舒坦了。虽未得宠便已失宠,却也比那些曾经受宠却又失宠的要好许多,至少心境很是安然。至于这身打扮嘛……”说到这里,孟溪月停顿一下,眼睛晶亮地扫过已经气得脸色煞白的诸妃,甜甜一笑继续说道:“倒真的是说对了。在我眼里,这后宫与那歌船其实颇为相似,无非都是绞尽脑汁争欢取宠而已。区别只是在于:虽然希望渺茫,但是歌船女子还有几分希望嫁得良人。而这宫墙之中,若是抓不住那唯一的男人,便只有死路一条!” 一番话字字带刺,直扎得众妃心中鲜血淋漓。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正受宠的柔妃,眼神嫉恨中更带着几分寒意:这场不见刀光的争斗,确实是不死不休! 虽然这杀机掩饰得很好,却足以将柔妃眼底眉梢那得意之色冻僵。正想开口扳回劣势,却听到门外太监高声呼道:“皇上驾到!” 听到这话,众妃哪还顾得上其他,急忙各自整理了服饰,摆出最完美的笑容盈盈纳福:“臣妾恭迎皇上。” 折腾了这么久,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终于出现了。孟溪月白眼一翻,慢腾腾地从案子上挪了下来。 还没等她站稳,一个冷冽男子已经稳步走了进来。逆光中的他高大英挺,虽未看清容貌,却已经能感觉到那周身上下的尊贵之气。 “免礼。”拓跋涵随口应道,视线却已经落在了孟溪月身上。他倒是想看看,这个敢大放厥词,说皇宫不如歌船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样子。 孟溪月此刻也眯了双眼,对着阳光打量着拓跋涵。二人四目相对,同时心中一颤。 真是一个“美人”啊! 庶女成凰,真是一个“美人”啊! 真是一个“美人”啊!孟溪月不由一声赞叹。舒悫鹉琻她从小便喜好舞刀弄棍,混迹在侍卫保镖之中,男人见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是这么美丽……额……是高贵的男子,她却是第一次见到。 黑发金冠,剑眉朗目,一双墨染似的眸子深不见底,看似漠然,却又从中泛出清冷的疏离。鼻若悬胆,挺立傲然。唇形完美,带着上弦月般优雅的弧度。然而,这抹笑容却只在唇边,丝毫未及那漆黑的眼眸半点。风轻云淡中,已然拒人于千里之外。配上那袭黑缎做底金丝绘边的龙袍,竟然比那背后的阳光更加让人炫目。 “真是一柄好剑……”孟溪月看得有些失神,不由自主吐出这几个字来。话出口顿时无比郁闷,只怪自己平日里只知道舞刀弄剑,疏忽了诗词造诣,俊男杵在面前,脑子里的形容词却少之又少。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觉得这男子像是一柄上古神器,高傲尊贵气质凌然。而那骨子里透出的冰冷,更是与那剑芒如出一辙。 真是一柄好剑……好剑……好贱啊! 孟溪月虽然被这俊逸男子迷了眼,却并非那花痴女子。片刻沉迷之后,很快便回过神来,想起他将自己姐姐关进冷宫这恶劣的行径,心头立刻窜起一股火苗,将男子带来的惊艳燃烧殆尽。 看着孟溪月,拓跋涵也有些愣怔,眼睛直直落在那娇小的脸上,许久移不开视线。 这……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啊?凭着他那锐利的视线,竟然看不清她的长相! 皮肤雪白樱唇红艳腮若朝霞,这些形容词此刻用在孟溪月身上再合适不过。只可惜这形容美人的词语,此刻却组成了面前这张最是诡异的嘴脸。纵然拓跋涵沉稳内敛不动如山,也不免为之心头一颤。 看到拓跋涵的眼神,孟溪月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忍不住裂开嘴得意地笑了起来。 这一笑不打紧,只见孟溪月脸上“瑞雪纷纷”,厚厚的粉经不住这样大的动作,噼里啪啦落了地,再看方才她坐过的桌案,同样是白茫茫一片,乃是方才刺激那些妃子们时太过得意忘形掉下来的。 “这孟楚生真是老糊涂了,送来的女儿一个不如一个。”厌恶地后退一步,避开那纷纷扬扬可以呛死人的脂粉气味,拓跋涵冷声道:“就凭这样的怪物,也妄想后宫争宠?” “皇上,您可真是太伤臣妾的心了。”看到拓跋涵厌恶的神情,孟溪月闷笑在心,满面无辜的跟着上前一步,重新将拓跋涵笼罩在她呛人的香气中委屈道:“臣妾见姐姐入了宫却未入皇上的眼,便知道皇上乃是见惯了花团锦簇的眼高之人,自然看不起姐姐那清淡姿色,所以臣妾才煞费苦心按照皇上喜好打扮了许久,却不想还是难以让皇上满意。臣妾今后一定会好好和各位姐姐们学习,直到让皇上满意为止。” “你好大的胆子!”柔妃再也听不下去了,不由怒喝道:“你这是讽刺皇上没有眼光,只喜欢些庸脂俗粉是吗?!你这不知规矩的……” 差点被掐死 庶女成凰,差点被掐死 “别一口一个不懂规矩,你还会不会说点别的?”孟溪月丝毫不给柔妃狗仗人势的机会:“你说我不懂规矩,你又懂得多少?皇上现在和我说话,轮得到你跳出来乱吠?” “你……你敢骂我是狗?!”柔妃怒不可遏,一时竟忘了在拓跋涵面前保持的柔弱形象,跨步上前高高扬起右手,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刁嘴贱舌的女人。舒悫鹉琻 “你们都出去。”拓跋涵忽地沉声道。声音不高,却威严冷冽。正在盛怒中的柔妃立刻觉察到了自己的失态,急忙躬身仓皇退下,与一众看热闹的妃子们快步退出殿外。 哼,走就走! 孟溪月愤愤地翻了一个白眼,撇撇嘴跟在妃子们后面准备离开。 “你去哪儿?”刚挪了两步,她突然觉得脖子一紧,衣领已经被人拎住。惯性之下,束衣的带子三根开了两根,露出大半洁白细腻的脖颈。 “喂!你干什么?!松开,快松开!”孟溪月顿时恼怒不已,一只手抓着胸前衣襟,另一只手伸到后面,竭力想要挣脱拓跋涵的钳制。只可惜角度不好,她纵有天大的力气也使不上,只得像被拎住脖子的野猫般徒劳叫嚷。 无视指尖温润绵滑的触感,拓跋涵神色不变,就这样拽着孟溪月的衣领后退至桌边,狠狠将她推倒在上面。最后一根苦苦支撑的带子**一声,彻底断了开来。外衫尽散,雪莲一般将她呈在了拓跋涵眼前。 “你……你干什么?!” 孟溪月淬不及防之间已经被推倒在了桌案上,眼看着拓跋涵欺身而上压了过来,惊得花容失色,手忙脚乱想要将他推开。 “你说……我想干什么?” 拓跋涵将脸凑到她的近前,如耳语般重复了一遍。唇中热气喷在她的颈间,惹得鸡皮疙瘩争先恐后立了起来。 孟溪月的身子因为紧张而紧紧绷起,狂跳的心已经快从喉咙蹦了出来。武学招式尽数抛到九霄云外,只能僵硬着双臂紧紧抵在他的胸口,徒劳地抵抗着他的靠近、 撕拉一声棉帛碎裂声响起,在寂静的明霞宫中显得格外刺耳。孟溪月“精心”挑选的俗艳华服,随着主人的一声尖叫分崩离析。 “啊!混蛋!坏人!登徒子!再敢唐突,本小姐就废了你,让你变成太……唔……” 孟溪月还没骂上几句,已经被他紧紧扼住了喉咙。剩下的话来不及出口,眼睁睁看着那块新鲜出炉的破布劈头盖脸地罩了过来。 “呜……”被隔着碎布的大手揉得头晕眼花,孟溪月卯足力气拼命推打。无奈那双拳头在拓跋涵面前还比不得花拳绣腿,费了半天劲依然不奏效,只得任由着他在自己脸上肆意折腾。 无视孟溪月的挣扎,拓跋涵继续大力揉搓着她的脸,直到自己觉得差不多了,这才松开了手。 终于得了自由,孟溪月一个翻身站了起来,蹬蹬蹬后退三大步,与拓跋涵拉开了距离,草草整理了外衫,又喘了几口粗气之后,这才恨恨地瞪向拓跋涵:“你想掐死我是吗?” 妃子还是女鬼 庶女成凰,妃子还是女鬼 没有理会孟溪月的叫嚣,拓跋涵随手将手中碎布丢到一边,视线扫过孟溪月的脸,眉头微皱冷声道:“以后不许再这样胡闹,否则……”剩下的话还未出口,忽然额角抽搐猛地转过身去。舒悫鹉琻 孟溪月拉着架势正准备发飙,却见拓跋涵举止异常,当下愣在当场,心里暗拊:这人到底怎么了?看那肩膀抖动的样子,莫非是太过愤怒气得抽了? 没有理会满脸诧异的孟溪月,拓跋涵竭尽全力方才忍住没有笑出声来。向来冷漠沉稳的他,想不到竟然会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笑罢之后深吸几口气,拓跋涵慢慢转回身,看着那被纱曼揉擦得像是一只花猫般的脸,险些再次爆笑。 经过他一番揉搓,孟溪月脸上夸张的浓妆更加一塌糊涂。眼眶乌黑如同涂炭,脸上脂粉灰白交加,再加上那张胭脂晕开的血盆大口,三分人七分鬼,怪异中透着狼狈,显得无比的滑稽。 对自己这副尊容全然无知,孟溪月只惦记着她的那点小心思。见拓跋涵重新转过身来,急忙振作精神继续方才的话题:“否则?否则怎样?大不了你把我……”一边说一边跨前两步表示自己的坚决,谁知头上带着的首饰太多,经过拓跋涵方才一番揉搓,早已经摇摇欲坠。这一步跨出,立刻叮叮当当掉了一地。青丝散开,向着女鬼又靠近了一步。 “该死的!”低咒一声,孟溪月索性伸手将剩下的钗环都拽了下来,再扯下腰上系玉的丝绦将头发束起,顿觉清爽了许多。 “大不了什么?”拓跋涵觉得自己今天实在有些无聊,放着正事不做,却和这个孟家女儿纠缠个没完。暗恼之下重新冷了脸,准备速战速决。 “大不了把我也打进冷宫,从此眼不见心不烦!”同样冷着脸吼了回去,孟溪月不屑地撇着嘴,等待拓跋涵下令。 因为拓跋涵对孟楚生的偏见和忌惮,想要在这深宫争宠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今天她出丑作怪,为的就是激怒拓跋涵,让他厌恶恼怒,以便及早进冷宫去陪着姐姐。 她那娇弱胆小的姐姐,现在一定在冷宫之中心惊胆战度日如年吧?也不知有没有被别人欺负,是不是又哭了…… “你好大的胆子,就不怕朕杀了你?”没想到孟溪月竟然提出这样的要求,拓跋涵眯起眼睛,视线锁在她的头顶。 不去看脸,因为实在惨不忍睹。 “若是能杀,你早就杀了,”孟溪月昂起头,自信地笑道。 若是能杀,那孟家早就九族尽诛,又何必隐忍着一个接一个收下孟家进贡来的女儿?纳进宫中却不宠幸,这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抗议。想必即使是至尊的皇帝,也有不得不顾及的苦衷。 而这苦衷,便是她的护身符。只要不闯出弥天大祸,便不会有生命危险。至于妃子之间那点勾心斗角诡计花招……哼,她孟溪月还真没放在眼里! 姐姐,你等着,月儿这就去陪你。 闭门思过 庶女成凰,闭门思过 孟溪月说罢,胸有成竹地看着拓跋涵,等他下令将她扔进冷宫之中。舒悫鹉琻 想必他自答应娶她之时便有了这个念头,只是没有抓住把柄而已。如今她主动送上门来,这么好的台阶铺着,就不信他不动心! “打你进冷宫,这个主意真是不错。”拓跋涵唇边蓦地绽开一个笑容,虽然转瞬即逝,却已经耀花了孟溪月的眼。随着这笑容淡去,那高大的身影重新逼近了孟溪月,居高临下,似笑非笑地将她下巴托起:“既然你如此识相,那么朕就如你所愿。来人!” “在!”两个侍卫应声而入。 “臣妾谢主隆恩。”“将月妃送回残月宫,闭门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半步!”两个声音同时扬起,孟溪月神色一僵,唇角上笑容来不及散去,就这样傻傻地挂在了嘴上。 “送回……残月宫?”终于反应过来,孟溪月顿时抓了狂:“皇上,你是不是说错了?是冷宫,我要去冷宫啊!” “朕没说错。”拓跋涵脸上神情平静如常,看着上蹿下跳的孟溪月冷笑道:“你越是想去,朕便越不让你去。今日不准,明日不准,这一辈子你都休想跨进冷宫半步!还有,再敢对朕出言不逊,就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登徒子。” “你……你……你可恶!”被这番话气得指尖颤抖,孟溪月狠狠瞪向拓跋涵,想要使了性子上前将这昏君一通狠揍,又被仅存的理智唤住。双拳握住又松开,咬牙切齿骂了一句便摔门而去。 “堂堂皇帝竟然被一个妃子骂了,这可真是奇事一桩啊。看她那样子,好像还想打你呢。”待孟溪月远去之后,屏风后忽然转出一人,锦衣玉带,笑得幸灾乐祸。 “谁准你到这里来的?”拓跋涵身子未动,站在那里看着孟溪月远去,口中漠然问道。 “只是想来,就来了。”锦衣男子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毫不在意拓跋涵的冷漠。潇洒转身坐在那张桌案之上,嗤笑一声淡淡道:“这皇宫,本来也是我的家。” “哼,”不愿和这锦衣男子多言,拓跋涵冷哼一声便向门外走去。直至出了门,方才回过头来,眸中凝起一层冰霜,阴测测道:“这里曾经是你的家,但是三年前便已不是。若是你再不知进退居心叵测,就别怪朕心狠手辣不念手足之情!” 说完,拂袖而去。 等在外面的一众妃子侍从宫女太监急忙跟了上去,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 这样的情景,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 自从三年前拓跋涵登基以后,这样的戏码就层出不穷。而每次这样的冲突过后,最后倒霉的都是他们。所以一见锦衣男子出现,个个都吓得噤若寒蝉,生怕呼吸声音大了些,便引来那滔天火气将自己烧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不顾手足之情?我求之不得。”看着拓跋涵背影,锦衣男子冷冷笑了起来。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在他的脸上,那笑容,竟与拓跋涵同样炫目…… 噩梦 庶女成凰,噩梦 孟溪月气呼呼回了残月宫,一头栽倒在床上。舒悫鹉琻翻来覆去越想越气,猛地翻身坐起,手握成拳重重砸在床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目的没有达成,反而被他又压又摸占了便宜! 想起方才拓跋涵那一脸欠扁的表情,孟溪月更加怒气冲天。顺手抓起身边被褥,按在那里又撕又打。不多时折腾得累了,索性就骑在被子上和衣睡去。 夜,漆黑。 血,鲜红! 曾经安静祥和的村落,此刻已是火光冲天血流成河。家家户户院门洞开,男女老幼的尸体层层叠叠,圆睁的双目犹自残留着临死一刻的恐惧和愤怒。 偌大的村庄,寂静得没有半点声音。似乎连鸡犬,都已经屠杀殆尽。 忽然,一个趴在地上的女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她的动作是那么艰难,那么缓慢,仿佛每一个动作都能听到她骨头上发出的断裂的脆响。她就这样缓缓地,艰难地站了起来。火光映照的脸上惨白如纸,太阳穴处一个窟窿,流出红的鲜血白的脑浆。 女人僵硬地站着,缓缓抬起头,口中混着鲜血吐出两个含糊不清的字眼:“上弦……” “啊!”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呼,孟溪月蓦地坐起,身上冷汗潺潺,早已湿透了那薄薄的里衣。 又是这个梦! 十年了,已经整整十年了。这个噩梦如影随形,竟然随着她一起成长。 第一次做这个梦的时候,她刚满七岁。七岁之前的记忆,因为一场高烧尽数忘掉。而这个梦第一次出现,就在她退烧后不久。 那一次,她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触目所及,尽是一片茫茫雾气。随着年岁增长,这个地狱般的噩梦逐渐散去迷雾。午夜梦回,是深入骨髓的哀痛和仇恨。 是的,哀痛。在这样恐怖的梦境中,她感受到的不是恐惧,而是那掏心挖肝般的伤痛和恨意。 而今夜,这个梦比以往更加清晰了许多,她只差一点就要看清那女人的样貌。而那哀痛的感觉,也随着这女人样貌的清晰而更加刻骨。 她,她是……,答案脱口欲出的同时,孟溪月脑中轰然作响,那尘封许久的角落突然崩塌。与之一同到来的,还有剧烈的头痛。这痛,突如其来却凶猛异常,似乎要将她劈成两半一般。 “唔……”不想让这即将浮出水面的答案因为剧痛烟消云散,孟溪月紧紧咬着牙关,双手死死地攥着身旁棉被,用尽所有意志进行抵抗。 要想起来,一定要想起来! 虽然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但是那痛彻骨髓的感觉不会说谎,这个女人,一定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汗,一滴一滴落下。抓着棉被的手,早已经青筋毕露。 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马上,马上就要想起来了! “爱妃,你怎么了?”紧紧攥着的棉被忽然发出了淡漠清朗的声音,两只有力的手臂伸出,将孟溪月紧紧抱住…… 错失真相 庶女成凰,错失真相 “谁?!”孟溪月被突然出现的手臂和声音吓了一跳,已经紧绷到了极限的神经猝然断裂。舒悫鹉琻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银牙紧咬堪堪扛了过来。娇喝一声,反手对准声音来处劈出一掌,使出最后一丝力气想要挣脱腰间的钳制。 “哎呀!”手上传来沉闷的触感,这一下打得相当实在。男人的惨呼应声响起,可是那钳住她身体的手臂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报复似的越发收紧。像是抓住了兔子的蟒蛇,大有将猎物勒得窒息的架势。 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窜了出来,孟溪月脑中警铃大作。被这个忽然出现的男子转移了注意力,那足以劈裂头骨的痛楚虽然渐渐消失,可是即将浮出水面的真相却也因此再次沉入心底。 缠绕了十余年的噩梦,在即将真相大白的时候终究功亏一篑。无力、沮丧、不甘……各种情绪喧嚣着冲进孟溪月的大脑,巨大的愤怒冲击反而令她奇迹般地镇定下来。 “你是谁?到我这里做什么?”挣扎的身子安静了下来,孟溪月不再白费力气。一边低声质问一边暗自调息丹田,顺便思拊着脱身的办法。 毫不在意孟溪月的恶劣态度,男子语带笑意吊儿郎当回答道:“白日里刚刚见过面,现在便忘了朕的长相?你是朕的妃子,朕来这里当然是就寝啊。” 朕?! 一个字立刻让孟溪月瞪圆了明眸,这个声音……似乎真的是拓跋涵。 可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顾不得其他,孟溪月竭尽全力将脖子扭转,借着月色,果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依旧俊美非常,依旧高贵傲然,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色的缘故,此刻的拓跋涵看起来,没有了白日里那冷冰淡漠的感觉,反倒多了一些柔和的感觉。星眸璀璨,温暖而炫目,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沉溺其中,就这样醉了一生亦无憾。 见孟溪月有些怔愣,拓跋涵双臂略微松了些,唇边浮起魅惑的笑容,衬得那张倾世俊颜更似谪仙一般。微微一笑将她身子转了过来,看着她水润的双眸淡淡地笑语:“爱妃,为何如此看着朕?” “皇上……”被拓跋涵略显戏谑的声音惊回了神智,孟溪月脸上顿时腾起两朵娇红,侧头垂眸避开拓跋涵含笑的注视,声音中多了一丝扭捏羞赧:“皇上来之前……为何不先通知一声,也好让月儿装扮一下。” “朕想给你一个惊喜啊。”唇角含笑将孟溪月小女儿的娇态尽收眼底,拓跋涵心情显然很好。长吁一口气合眼躺下,闲适自在地常常伸了个懒腰:“爱妃,朕今日国事繁忙真的很累。有什么话,不如天亮再说吧。” “皇……皇上……月儿今日任性……冒……冒犯龙颜,您……不生气?”孟溪月黑眸潋滟越发明润,脸上忽然腾起两朵红晕。扭着手指断断续续挤出一句话来,惴惴不安地看着拓跋涵。 你到底是谁 庶女成凰,你到底是谁 “今日的事,并非全是怪你。舒悫鹉琻”似乎是没想到孟溪月会如此没有眼色,竟然选在这样的时刻冒出这样的问题,拓跋涵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轻叹了口气,伸手将她垂在脸上的青丝拂到一旁,语气有些歉疚:“也怪朕不好,昨夜里你初入宫来,朕便将你冷落一边,怪不得你会胡思乱想。今夜朕便是专程来向你赔礼的。朕向你保证,往后一定会好好待你,不让你再受半点委屈。” “皇上……”闻听此言,孟溪月立刻哽咽起来,明眸中溢上一层水雾,颤抖着声音呢喃低语:“请皇上稍待片刻,月儿去梳洗一下,这个样子,实在无颜见驾。” 拓跋涵犹豫了一下,显得有些不情愿。可是看到孟溪月那未卸妆的脸,终于还是松开了手:“嗯,速去速回,别让朕等得太久。” “是,月儿知道了。”温婉一笑,孟溪月缓缓坐起,向着斜倚在床上的拓跋涵展颜一笑,提起裙摆快步走进侧殿。 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拓跋涵坐起身伸了个懒腰,眉梢间一抹得意之色闪过,很快便被他完美地掩盖在浅淡的笑容之下。正欲闭上眼睛小憩片刻,却听到脚步踏踏,孟溪月已经折返回来。 “这么快啊?爱妃还真是个急性子……”邪魅一笑,拓跋涵睁开了眼,上下打量了孟溪月一番,却见她尊容依旧,哪有半点梳洗过的样子? 头皮一寒,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急忙翻身想要坐起,却已经被一柄冰芒烁烁的匕首逼住。 “爱……爱妃,这是做什么?刀剑无眼,这样的玩笑开不得!”被匕首紧紧抵在喉头,拓跋涵起了一半的身子立刻僵住,试探着伸出手想要将匕首拨开,颈间立刻传来一抹刺痛。 “不准动,否则……”剩下的话孟溪月没有说出口,只是用那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机告诉他,若再敢乱动,就绝对不是皮肉之苦能解决得了。 被她的眼神吓住,拓跋涵急忙将手缩回。脸色登时布满阴霾,口气也寒了下来:“好大的胆,竟敢预谋行刺于朕。说,是不是孟楚生指使你这样做的?不想死的话,快快把匕首撤了,朕看在你姐姐的份上,今夜之事保证既往不咎。若是再敢放肆,定会给你族人惹来凌迟之祸!” 抬眸迎上拓跋涵暴怒的脸,孟溪月弯起唇角冷冷地笑了。突然之间指出如电,将拓跋涵穴道封住。接着飞起一脚将他踢倒在床上,丢掉匕首飞身而上将他踩在脚下。 大胆毛贼,半夜三更潜入后宫假冒皇上戏弄皇妃。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当姑奶奶我好欺负!”孟溪月咬牙切齿地说完,弯腰就向着他的脸上抓去。 “哇哇哇,你这疯女人要干什么?啊啊啊啊,疼!”穴道被封动弹不得,拓跋涵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孟溪月伸出魔掌在他脸上狠狠一扯,顿时疼得眼泪横流,呲牙咧嘴地惨叫起来。 “嗯?” 怔怔收回手,孟溪月有些纳闷地看着那男子脸上的几道抓痕。 不会吧,这张脸难道是真的?难不成这个男人,真的是拓跋涵? ————一点题外话———— 因为章节都需要经过审核才行,所以出现的时间会推迟一些。编辑大大们一直在很辛苦的加班审核,所以请耐心等待。如果有哪一章看不到,请及时留言提醒。雁儿保证日更,希望亲们多多收藏留言,你们的支持,是雁儿最大的动力。鞠躬,感谢。 闲王拓跋苍 庶女成凰,闲王拓跋苍 不,不对。舒悫鹉琻 孟溪月略一沉吟,便断然否定了这个可能。 虽然与那个拓跋涵只见了一次,但是对他那冷然的气质却印象颇深。而眼前这个男子,虽然外表和声音都如出一辙,但是给她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 他……到底是谁? 脑中灵光一闪,孟溪月忽然想起一个名字。 “你是……闲王拓跋苍?” 拓跋苍,当今皇上拓跋涵的孪生兄长,虽然早生了片刻,却在争储之战中输给了自己的亲生弟弟,成了大漠国历史上第一个没有继承大统的皇长子。 从那以后,拓跋苍便仿佛变了一个人,再也不像先前那样好学苦读,随性散漫破罐子破摔,由着性子**下去。每日里不顾规矩礼法混迹皇宫之中,却把皇上御赐给他的闲王府当做了摆设。 好在那拓跋涵也算宽厚,虽然拓跋苍有些不像话,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胡闹,只要没犯下大错,便不予追究责罚。三年就这样过去,众人也渐渐习惯这后宫中多出半个皇上的日子。 “爱妃,你胡说什……”听孟溪月道出这个名字,男子怔了一下,硬着头皮还想狡辩,却被孟溪月突然逼近的脸吓得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你承认与否都没有关系,不过我刚才在侧殿点了一只蜡烛,还顺手在烛台最下面的位置放置了艾蒿。若是你再耽搁时辰,等蜡烛燃尽,那艾蒿就会冒烟,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前来查看。是真是假,自然知晓。”孟溪月捏着他的脸皮不紧不慢地说道,她就不信问不出答案来。 听了这话,男子果然脸色微变。黑眸闪烁不定,明显有些心虚。只是口中依然支支吾吾,想要含混过去。 见此情形,孟溪月便知自己猜对了,当下冷笑一声,伸手准备将他拖下床来。“既然你不愿说,那我只有得罪了。” “别,别……嘿嘿,本王逗你玩呢,你怎么这么无趣?”见孟溪月要动真格的了,男子彻底慌了神。他没想到这个泼辣女子如此眼睛锐利,一下子就识破了他的伪装。好戏还没开始就草草收场,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说吧,你到底是谁?”见男子松了口,孟溪月起身进内殿熄了蜡烛,重新折返回来,站在榻前抬着头用眼角斜瞥着他。 看着洋洋得意站在面前的孟溪月,男子眼角抽搐,心里说不出的别扭和郁闷。这情形这架势,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躺在案板上的猪,而孟溪月,就是决定他命运的屠夫。 “本……本王正是拓跋苍,恭喜你,猜对了。”挤出十分真诚的微笑看着孟溪月,拓跋苍心不甘情不愿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那敢问闲王爷,您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到我寝宫来干什么?难道是赏月入了迷,所以走错了路?”见拓跋苍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孟溪月笑得越发阴森,一双黑亮眼眸透着算计,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高抬贵爪 庶女成凰,高抬贵爪 “月妃娘娘果真是冰雪聪明,本王正是赏月迷了……哇啊啊啊”“路”字没说出口,拓跋苍腿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舒悫鹉琻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忍不住泪流满面鬼哭狼嚎起来。 “少和我贫嘴废话!”孟溪月说着将手指狠狠一转,只听得那杀猪般的惨叫越发凄厉。 纵然隔着厚厚的棉袍,拓跋苍依然可以感觉到自己那块可怜的肉已经转了大半个圈,再转下去,估计就要和自己永别了。 “……对,对不起,本王错了,求你松开魔爪……不对,是高抬贵手啊!”好汉不吃眼前亏,拓跋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嚎着求饶。 “早这样不就好了?何必让我费这个劲。”不满地哼了一声,孟溪月潇洒转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悠悠晃荡着:“既然闲王爷知错了,那就该显示出诚意,弥补先前犯的错才是。要不然……” 孟溪月说到这里,突然弯腰凑到拓跋苍面前,一口白牙裂开,映着月色格外瘆人:“且不谈闲王爷夜闯嫔妃寝宫是何罪名,单就这些肉而言,也不知道是你腿上的结实,还是我手上的结实……” 看着那螃蟹爪子一样挥舞的两根纤细手指,拓跋苍额头冷汗津津。这女人手劲极大,被她这么十下八下掐下去,纵然他再皮糙肉厚,也扛不住如此折磨。 可是就此应承的话,谁知道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 半晌没有等到回答,孟溪月也不着急,这一次她胜券在握,相信拓跋苍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 虽然拓跋苍平时在皇宫中肆无忌惮,而拓跋涵也从未对他有过实质性的责罚,但那只是因为那些所作所为,都在拓跋涵可以容忍的范围内。无论是看在先皇的份上也好,还是为了顾忌自己宽厚的形象也罢,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多加惩戒。 而这一次,拓跋苍确实玩得过火了一点。 即使她备受冷落,不受拓跋涵喜爱,但毕竟是名正言顺的皇妃,也就是拓跋苍的弟媳。 夜入皇妃寝宫,何等的重罪?! 这下子,即使那拓跋涵再大度,恐怕也容不得他了。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拓跋涵不计较,那些朝中的老顽固也不会放过他。从今往后,只怕他再也没有安稳日子可过了。 一阵的犹豫之后,拓跋苍果然苦着脸道:“随便你提要求吧,只要本王办得到,绝无二话。”说完依然觉得自己委屈,辩解道:“其实本王真的没有恶意。本王只是闲着无聊,便想着来戏弄你一番,顺便挑唆你继续撒泼,将这皇宫搅个鸡犬不宁,本王也好看看热闹而已。” 孟溪月压根就没准备听拓跋苍解释,见他答应了下来,立刻跳起身上前拍开了他的穴道,一改先前那凶神恶煞的模样,笑得温婉可人:“既然闲王爷如此爽快,那月儿也不好推辞。月儿这里先谢过了,烦请闲王爷随月儿去一个地方。” 惊鸿一瞥 庶女成凰,惊鸿一瞥 “去哪里?”拓跋苍踉踉跄跄爬起,一边活动着麻木的胳膊一边闷声问道。舒悫鹉琻 这女人变脸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些,让他好不适应。尤其是那张一塌糊涂的脸,使得这个微笑比哭还要难看。 “去冷宫!”孟溪月答得爽快,抬步便要出门。冷不防一歪头,顿时被旁边铜镜中的影子吓了一跳:“鬼呀!” “哪来的鬼?那明明就是你。”拓跋苍见状一巴掌拍在她的后脑勺上,借此稍稍发泄了一下胸口积蓄的怨气。 “……呃。”孟溪月此刻也已经看清了镜子中那个脸色惨白嘴唇血红的人影正是自己,这才想起了回来之后尚未梳洗便见周公去了。 “等我一下。”不想以这副尊容去见姐姐,孟溪月返身就着门旁漱洗架上的水盆中洗了脸,半盆清澈的水转眼间就变得浑浊不堪,脸上顿觉清爽了许多。 “走吧。”孟溪月抓起毛巾草草擦拭之后迈步就走,一只胳膊却猛然被拓跋苍紧紧拉住。用劲顺势一带,将她拉进了怀里。 “该死的,你做什么?”孟溪月柳眉倒竖骂了一句,抬手便打。 拓跋苍不闪不避,任由她的拳头砸在自己胸口。双臂用力,将那纤细的腰身紧紧圈住。“是你,是你!本王终于找到你了!” 终于找到你了! 这六个字如同惊雷灌耳,将孟溪月震得脑中一片空白。那个身着黑衣不言不语的神秘男子,给她留下了太深的印象。那种出乎寻常的异样亲切之感,始终令她难以忘怀。 此时此刻,突然听到拓跋苍说出这句话来,孟溪月顿时止住拳脚,大睁着双眼呆呆地看着他喃喃道:“你……也在找我?”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在找她?这个吊儿郎当的闲王,与那个神秘的黑衣人又有什么关系? “是呀是呀!本王一直在找你!”见孟溪月有所动容,拓跋苍面露喜色鸡啄米似地连连点头。“美人儿,你可知道?自从那夜惊鸿一瞥之后,本王就再也忘不掉你!这数日来吃不香睡不着,四处寻找却无果。你可知道,这相思刻骨的滋味有多难熬?” 孟溪月听到这里,一种被耍了的感觉油然而生。额头青筋隐隐泛起,不假思索抬手便是一拳打了过去。只听得哎呦一声,拓跋苍已经中招倒地。她犹未解恨,上前又是一脚踩了上去。 “别跟我玩这套花样!”狠狠跺了一脚,孟溪月气极怒喝道:“知道知道,知道你个鬼啊?!我压根就没有见过你,哪来的什么惊鸿一瞥刻骨相思?!想要拖延时间也想个好点的理由,拿这糊弄我,你当我是傻子吗?” “别……别打了。”莫名其妙挨了一通暴打,拓跋苍毫无还手之力,抬起右臂堪堪护住头脸,挣扎着抓住了孟溪月的脚急声解释道:“本王没有骗你,本王是真的见过你啊!你忘记了?那**在某一处宫殿的屋顶上,咱们赏月谈心是那般的投契,临别时你还赠了本王一方定情丝巾,本王一直都宝贝似的贴身收着呢。”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庶女成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拓跋苍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色的布,仰脸陪笑,顶着一只乌青的眼眶递了过来。舒悫鹉琻 不说还好,一见这所谓的定情方巾,孟溪月顿时如同火上浇油,抽回脚来再次狠狠踢出。拓跋苍正美滋滋等待回应,一下不防,被踢得咕噜噜滚了三四圈,嗵的一声撞在墙边这才停下。 “原来屋顶上那个混蛋是你!”进宫之后便开始积蓄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孟溪月低吼一声,咬牙切齿地冲了上来:“才一日而已,哪来的数日?你想嘲弄我,也把谎话编圆满了!” 要不是那该死的锅底灰男子捣乱,那夜她一定可以摸到冷宫见到姐姐。可是因为他,她最后狼狈不堪地溜回了残月宫。 正暗自气恼无处寻找此人,谁知道这人竟然主动送了上来,还恬不知耻说些有的没的,怎能不让她暴跳如雷? “不是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本王对你就是这般的感觉啊!”拓跋苍抱着头争辩,可是孟溪月压根就不听他那一套。眼见得她像是打上了瘾,他终于急中生智喊出了一句话:“再打天就亮了,冷宫就去不成了! “砰”!一只脚带着风声划过拓跋苍的头,重重踹在了墙上。 被气疯了的孟溪月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初衷,在最后关头改了方向,免了拓跋苍被踢成猪头的命运。 “别赖在地上,赶紧起来和我走。”弯腰拎着拓跋苍的领子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孟溪月恶狠狠斥道:“再耍什么阴谋诡计,就别怪我真的不客气了!” “怎么会?”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拓跋苍陪着笑脸:“虽然开始的时候确实有这个心思,但是现在知道是你,本王讨好还来不及,哪里还有那些歪心眼?诶……别拉我的耳朵,疼,疼啊……” 把拓跋苍的哀嚎声当成耳边风,孟溪月扯着他大步向外走去。夜色朦胧,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残月宫的大门。 “干什么呢?快点走吧。”把鬼鬼祟祟正准备东躲西藏的孟溪月拉住,拓跋苍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这附近的侍卫都被本王打发走了,尽管放心大胆地走吧。” 听了这话,孟溪月恍然大悟:怪不得方才吵成那样都没人过来询问,原来是拓跋苍早就使了手段。想必又是冒充拓跋涵,把侍卫忽悠走了。 不过这样一来,确实少了很多麻烦。二人快步疾行,很快便到了昨夜孟溪月躲藏之处。 “这里就是界限了。”二人运起轻功躲上了屋顶,拓跋苍附在她耳边悄声道:“前面是拓跋涵寝宫,这里的侍卫本王不敢惊动,唯一的办法,就是偷偷溜过去。” “溜?怎么溜?”看着脚下密密麻麻的灯火,孟溪月有点头疼。 “嘘,闭嘴,看我的。”拓跋苍说着唇角露出一抹贼笑,突然弯腰将她抱起拥在怀中:“就这样溜。” 什么?! 孟溪月还没搞清楚状况,忽然身子一轻,已经被拓跋苍抱着腾空而起。飞鸟般越过了重重宫殿,最后落在了一处僻静的院子里。 夜探冷宫 庶女成凰,夜探冷宫 “这里就是冷宫。舒悫鹉琻”拓跋苍说着,抱着孟溪月向内走去。 “放我下来。”孟溪月极不自在,扭着身子想要挣开拓跋苍怀抱。 “哎呀,美人儿真是秀色可餐。不但身子轻盈,就连这气味都让人陶醉啊。”拓跋苍无视孟溪月的挣扎,非但没有放开手,反而抱得更紧,鼻子凑在她的头发上,使劲嗅着。 “混蛋!”孟溪月怒极,手肘弯起使劲撞在拓跋苍的肋骨上,疼得他一个哆嗦,手臂下意识松开。孟溪月犹不解恨,跳下来照着他的脸又是一拳。这下子倒是合适,两个黑眼圈左右对应,煞是相衬。 “别……别打了。”拓跋苍双手捂脸,一边逃一边嚷:“赶紧去看你姐姐吧。” 这句话果然是救命的良药,孟溪月冷哼一声转身向宫门走去。“哼,以后再和你算账。” 拓跋苍见状暗暗松了口气,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跟在孟溪月身后走去。 没走几步,孟溪月忽然停下转身看向拓跋苍。拓跋苍没有提防,险些一头撞了上去。 “你……又要干嘛?”被孟溪月直勾勾的视线看得心里发毛,拓跋苍双手护在胸前,满面戒备。“本王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人。不过……你要用强本王也没办法。好吧,找个隐蔽的场所,别让人看见啊!哎呀,那处树荫很不错哦……” 被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气得险些吐血,孟溪月将银牙咬得咯咯作响,深深呼吸几次,好不容易忍下了破口大骂的冲动。 “少自作多情了。”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孟溪月眯起眼锁住拓跋苍的身影:“你的武功明明很好,为什么装出一副无能的样子?” 方才他纵跃腾挪身轻如燕,抱着她轻而易举便躲开侍卫的巡视,自在非常,如入无人之境。既然有如此本事,那他装傻充愣接近她到底有何目的? “只是轻功很好而已。”知道孟溪月因何疑惑,拓跋苍弯起眼睛轻笑道:“这都是自小为了偷跑出宫练出来的。” “算了,走吧。”看着那张俊颜上挂着的两个黑眼圈,孟溪月一时也弄不清楚这个奇怪的家伙到底是深藏不露,还是真如他自己所言,是个除了轻功以外便一无是处的废物。 将剩下的问题咽回肚子里,她转身向殿门走去。 或许是因为徘徊着许多幽怨哀怒的后妃冤魂,夜色下的冷宫显得格外阴森诡异。一个蓝底金字的匾额在树影中露出一角,两个大字赫然其上。 “月宫?!”看着匾上的字,孟溪月满面不屑:“竟然取了这样的名字,那个拓跋涵难不成还想关住天上神仙?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真是笑死人了。” 拓跋苍闻言,额头顿时滑下一滴豆大的冷汗,伸手又是一巴掌打在孟溪月后脑勺上,哭笑不得道:“你那是什么眼神?仔细看看。” “别总是打我脑袋。”不悦地拍开拓跋苍的爪子,孟溪月皱着眉头仔细看去,这才发现原来“月”字前面还有一个“残”字,只是树影茂盛,挡住了而已。 冷宫重逢 庶女成凰,冷宫重逢 “残月宫……”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孟溪月脸色瞬间铁青。舒悫鹉琻原来自己宫殿的名字是由此而来!拓跋涵这个混蛋宁可再立一个冷宫出来,也不允许她们姐妹住在一起。 这般安排,分明是为了折磨她们。如此可见,姐姐在冷宫中的日子有多么难熬。 思及此,孟溪月再也顾不上防备拓跋苍,抬手推开吱呀作响的门扉,大步跨进残月宫中。 拓跋苍眉眼带笑,亦步亦趋的跟着孟溪月。原想跟着进去内殿,却被她狠狠剜来的眼神吓得停住。可怜兮兮撇撇嘴,旺财一般蹲在了门口。 内殿未燃烛火,影影绰绰中更显冷清。孟溪月眯着眼睛四处寻找,压低声音轻唤道:“姐姐,你在哪里?” “谁?”黑暗中有人轻声回应,嗓音温柔细腻。随着声音,一个纤细的身影渐渐走近。 “姐姐!”听到这个声音,孟溪月心头猛地一颤,毫不迟疑地扑过去将那人紧紧搂住,眼泪已顺着脸颊流下:“我好想你。” “……月儿?”孟溪浅早已经呆住,半晌才回过神来,迟疑地伸手反抱住怀里的人,顿时语带哽咽:“姐姐莫不是在做梦吧?” 方才孟溪浅正在床上辗转反侧,忽然听到了孟溪月的声音。惊愕之下,还以为是自己思念过度产生了幻觉。直到姐妹相拥,这才如梦初醒。 相拥着悲泣许久,孟溪浅这才松开了手。摸索着走到桌边燃起蜡烛,转头望向孟溪月:“月儿,来,让姐姐好好看看你。” “姐姐,你瘦了好多。”借着微弱的烛火,孟溪月细细打量着孟溪浅。只见她容颜依旧,身子却比一年前纤弱了许多,眉宇之间难掩憔悴哀伤,让孟溪月看得心疼不已。 “姐姐没事,这儿也挺好的。倒是月儿一年不见,出落得更加俊俏了。”孟溪浅抬手拭去孟溪月眼中水雾,自己却落下两颗珠泪。 烛火昏暗,将孟溪月映得似真似幻。那黛眉长睫,灵秀依旧;黑眸樱唇,俏丽如初。容貌清雅端丽,身段矫健婀娜,多了几许雅致,少了三分青涩,匆匆束起的青丝长及腰间,三两缕散落在肩头,虽有些许凌乱,却又添了慵懒风情。 “女大十八变,月儿真的是越长越灵动了。”孟溪浅越看越是欢喜,唯有一点却不如意:“早就说了不让你练那些功夫,你偏不听。本来是个如花似玉的大家小姐,偏偏多了一些英气,平白损了你的娇弱柔美……” “姐姐,”见孟溪浅又准备老生常谈,孟溪月急忙转开话题,拉着孟溪浅的胳膊撒娇道:“你不过比我大三岁而已,怎么比爹爹还要啰嗦?许久不见,月儿有一肚子的话想和姐姐说呢。” “对了,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相见的惊喜过后,心思缜密的孟溪浅很快发现了这个问题。后宫深深,孟溪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难道…… “你偷入皇宫?!”思及此,孟溪浅大惊失色,拉住孟溪月的手便向外推去:“趁现在天还没亮,你赶紧离开。若是被人发现,就出大事了!” ———————— 隆重推荐好友红文《庶女策,毒后归来》,作者慕容梓婧。文笔好故事好,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哦(*__*) 今天开始双更,请亲们继续支持雁儿。接下来的故事更精彩,不要走开哦~~~ 难舍难分 庶女成凰,难舍难分 “姐姐莫怕,”拉着孟溪浅的手将她拉回椅子上重新坐下,孟溪月摇头苦笑:“姐姐还不知道吧,我前两天刚刚嫁入这皇宫,现在已经是那拓跋涵的妃子。舒悫鹉琻” “什么?!”孟溪浅一阵晕眩,心中好似有千百只手撕扯般的痛:“爹爹他……他终究是不肯听我的话……月儿对不起!姐姐无能,姐姐救不了你,是姐姐害了你啊!” 将哭得双肩颤抖的孟溪浅紧紧搂住,孟溪月眸中怒火熊熊:“姐姐不要难过,我这就去找拓跋涵放你出这冷宫。若是他坚决不肯,我就将这皇宫闹个鸡犬不宁!” “不要!月儿,不要去!”听到孟溪月这样说,原本哀痛欲绝的孟溪浅猛地直起身子,脸上犹挂着泪痕,神色惊惶地摇着头:“你不要鲁莽,姐姐不想离开这冷宫,姐姐更不想到那个拓跋涵身边!姐姐在这里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姐姐?”见孟溪浅这幅摸样,孟溪月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为什么你......” “月儿……你心疼姐姐,姐姐知道。可是,姐姐留在这里……是为了他。”提起这个“他”字,孟溪浅的眼中顿时柔情满满。 “他?”孟溪月越发摸不到头脑,“他是谁?” “他……就是段子息。”提起这个名字,孟溪浅双腮上飘起淡淡的红,原本就温柔娇软的嗓音更加甜蜜动人:“姐姐这一生,都只为他而活……” “姐姐……”听到这个名字,孟溪月脑海中立刻浮起了一个健硕英伟的影子。怪不得先前经常见孟溪浅对着窗外发呆,原来是早已心有所属。只可惜如今身陷冷宫,只怕是今生再也没有相见之期了。 越想越是难过,孟溪月更加心疼地拥紧了孟溪浅,珠泪滚滚落在她的发间,一字一顿许下承诺:“姐姐放心,月儿一定会救你出去,将你送到子息哥手里,让你们双宿双飞!” “没用的,不要再替姐姐费心了。”孟溪浅凄然一笑,缓缓站起将孟溪月推开,扬手拭去泪痕,敛去哀愁郑重其事地看着她叮嘱道:“月儿,记住姐姐的话。若是有机会可以离开这个皇宫,你一定不要犹豫。走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不要让任何人找到你,包括……爹爹。” “为什么?”孟溪月不解,想要多说几句却被孟溪月急急忙忙向门外推去。“天快亮了,你赶紧离开这里!” 半只残烛燃尽,已是三更时分。 拓跋苍正在门外来回转圈,忽见孟溪月走了出来,急忙上前轻声道:“时辰不早,咱们该走了。” 对他的话恍若未闻,孟溪月垂着头默然地走着。后面送她出来的孟溪浅却是吓了一跳,当即跪倒在地:“皇上!皇上,月儿不懂事私下跑来,还请皇上开恩勿怪。要责罚,便罚罪妾吧!” “娘娘认错人了,本王是拓跋苍。”笑着安抚了孟溪浅一句,拓跋苍转身向着孟溪月追去。 救命稻草 庶女成凰,救命稻草 “拓跋苍?”听到这个名字,孟溪浅方才镇定下来。舒悫鹉琻看他对月儿的态度,应该是友非敌。只是月儿与这落魄王爷交好,却不知是福是祸。 “月儿,一定要小心啊。”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二人,孟溪浅喃喃道。眼中,是挥之不去的担忧…… “美人儿,美人儿,你等等本王啊。美人儿,不要抛下本王啊!”拓跋苍追在孟溪月身后,脚步不停,嘴里也不闲着。 眼看就要出了冷宫的范围,孟溪月突然转身站住。黑眸深深,怔怔望向大呼小叫追来的拓跋苍。 “你……你又要干什么?”见孟溪月突然站定,拓跋苍反应奇快地举起双手护住眼睛,只在指尖留出一道缝隙,战战兢兢地边退边念叨:“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你要是再打本王,本王就……就……啊!” 拓跋苍正在结结巴巴给自己壮胆,却不想孟溪月动作奇快,眨眼间身形闪动,两只纤纤玉手已经抓到了他的肩膀。事出突然,只吓得拓跋苍怪叫一声差点趴在地上,体若筛糠,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美……不是,娘娘,月妃娘娘,姑奶奶,本王错了,本王再也不敢了,求您饶了本王这一次吧……”想要掰开孟溪月的手,可是又不敢把自己的脸摆在她的面前,拓跋苍左右为难,两只手顾上顾不得下,只能抓耳挠腮,像个猴子一般。 “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别……”拓跋苍还在绞尽脑汁地措辞,肩上突然一松,孟溪月垂着头,竟然扑通一声双膝跪地:“请闲王爷和皇上求情,放我姐姐离了这皇宫吧!” “你说什么?”事情发展太出意料,拓跋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看着跪在脚前的孟溪月,愣愣问道。 见拓跋苍没有答应,孟溪月误以为他是怀恨在心所以不愿帮忙,情急之下顾不得其他,重重一个头磕了下来,闷声响起,立刻被坑洼的石子硌出了几点血丝。 恍然不觉额头传来的疼痛,孟溪月抬起头来,目光坚定地注视着拓跋苍,字字铿锵:“王爷若救我姐姐出宫,我必当牛做马以报恩德。先前之事都是我的错,只要王爷高兴,任由您处置!” 傻傻地看着孟溪月的举动,直到她额头抵地说了那一番话之后,拓跋苍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弯腰将她拉起,一边抬起袖子轻轻擦拭她额上的灰尘血渍,一边心疼道:“有事你就直说啊,何苦要这样?看看,都出血了,一定很疼吧?” “求王爷救我姐姐!”不理会拓跋苍的询问,孟溪月执着道:“只要王爷答应此事,便是刀山火海,我也甘随王爷调遣!” 孟溪月虽然个性泼辣鲁莽,但绝不是意气用事的人。遇到大事,她一定会前思后想仔细思量,然后再决定下一步该如何。 可是,方才与孟溪浅的那一番长谈,却让她不得不慌乱失措。情急之下,也只有将这皇宫中唯一相熟的拓跋苍当做救命稻草牢牢抓住。 孪生兄弟 庶女成凰,孪生兄弟 万万没有想到,她那最是循规蹈矩的姐姐,竟然会悖逆了礼教束缚,私下里与那个自幼父母双亡,在丞相府做侍卫统领的段子息许下终身誓言。舒悫鹉琻 怪不得三年前段子息突然向孟楚生辞行,说是要出去闯荡一番。虽然这样不合规矩,但是看在他曾经以身挡了刺客一剑的份上,孟楚生还是破例同意了他的请求。 如今想来,定是段子息知道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官家千金,所以才想要外出闯个事业回来,以便向孟楚生提亲。 虽然过去了很久,但是孟溪月依然记得当年段子息离开之时留下的那句话:“此去不管结果如何,三年后属下定会回来。” 本以为这话是对孟楚生所说,现在她终于明白,这句话,其实是段子息对孟溪浅许下的誓言! 当初段子息离开的时候,是盛夏荷开之时。现在已近春天,离他承诺归来之时相隔不足四月。若是段子息回来知道孟溪浅成了拓跋涵的妃子,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所以,必须在这之前将孟溪浅从宫中救出。可是这样的事情,无异于痴人说梦。 就算孟溪浅只是个住冷宫的妃子,那也没有出宫另嫁他人的道理。万般无奈之下,孟溪月只好寄希望于这个看起来很不着调的闲王拓跋苍,希望他能去和拓跋涵求情,特赦孟溪浅出宫。 “你这可真是高抬本王了……”见孟溪月神情急切,拓跋苍禁不住轻叹一声,低头望着她慌乱的脸,玩世不恭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几分落寞:“虽然本王在血缘上是皇上的孪生哥哥,但是你应该也知道,这皇宫之中的亲情血缘,却比粪土还要廉价。你姐姐这件事,本王没有办法帮你。” 听到这话,孟溪月的心瞬间跌至谷底。缓缓抬头,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追问道:“那么,有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救我姐姐出去?不管是什么事情,我都愿意做。” 被孟溪月眼中的坚决和执着惊住,拓跋苍目光深沉地看着她,犹豫了许久,终于沉着声音确定道:“不管什么事情,都愿意去做吗?” “是!”迎着拓跋苍的视线,孟溪月坚定地点着头。 “即使让倔强骄傲的你去低声下气讨好那些庸俗的女人,也依然愿意?”拓跋苍声音极低,难掩话语中的不舍和怜惜。 听到这句话,孟溪月心头一凛,稍稍思拊,立刻明白了拓跋苍话中之意。 “你是说……去讨好其他的妃子?” “嗯。”凝眸看着眼前这聪明的女子,拓跋苍点点头道:“皇上对你孟家成见极深,戒备更深,无论你做些什么,都会被先入为主的认定有所图谋。与其求他,倒不如从他身边的女人下手,哄得她们欢心帮你美言几句,说不定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听到这个主意,孟溪月心中一颤。她自幼便坚强果敢,虽是女儿身却丝毫不逊于男子。习武练剑摸爬滚打,无论受多少伤吃多少苦都从未皱过一下眉头。与她性格同样坚韧的,还有那份自尊和傲骨。可是这一次,她却要将这傲骨舍去,卑躬屈膝地逢迎那些女人。 她该怎么做?怎么做?! 庶出的二小姐 庶女成凰,庶出的二小姐 没有理会拓跋苍关心焦虑的神情,孟溪月抬眸望向黑暗的苍穹。舒悫鹉琻 天的那一边,在高高的宫墙之外。唯有飞出这牢笼,才能让孟溪浅得到幸福。为了这个愿望,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不只是因为孟溪浅是她的姐姐,更是因为在那段难熬的时光里,孟溪浅是记忆中第一个给她关怀和温暖的人。 思绪随着青丝飘荡,恍惚间回到了十多年前的场景…… 那**,也是这样明媚的月色。不知道睡了多久,孟溪月终于迷迷糊糊地从昏睡中醒来。 茫然地打量着眼前的环境,她稚气的小脸渐渐被惊惧布满。沙哑的嗓子发出小猫一样细弱的尖叫,喉咙里立刻弥漫出腥甜的味道。 顾不得肿痛的咽喉,孟溪月掀开被子跳到榻下。眩晕潮水般袭来,转瞬间吞噬了她所有的力气,身子一软,重重撞在榻边摆放的方桌上。随着杯盘落地的噪声响起,门外瞬间冲进一个十三四岁的蓝衣少女。 “你醒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不顾她满身尘土,蓝衣少女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孤单惶恐的心瞬间有了倚靠,闻着少女身上清淡的馨香,她竟然安心地合上双眼,再度沉沉睡去…… 再醒来,已是天明。望着眼前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孟溪月紧紧拉着少女的衣襟,一言不发地躲在她的怀里。 不知为何,她竟然忘记了所有的事情。而侍女小环,便兼负起了为她灌输记忆的工作。 在她叽叽喳喳的讲述中,孟溪月这才知道自己原来是大漠卫国将军孟楚生的庶女。她的母亲,是一位随着商队四处流浪的商女。与当年镇守边陲的孟楚生一见钟情,却在身怀六甲的时候因为战乱而失散。 数年来,孟楚生始终不曾忘情,一直在执着地寻找她的踪影。或许是苍天不负有**,他竟然真的寻到了她的踪迹。兴匆匆策马日夜兼程,结果见到的却是她的尸体,还有趴在旁边昏迷高烧的孟溪月。 只一眼,他便知道那是他的孩子。只因为那张清秀的小脸,像极了她的母亲。 从此,将军府里多了一个二小姐。 虽然只是庶出,却从未被另眼相看。尤其是同父异母的姐姐孟溪浅,更是给了她无尽的关怀和怜惜。虽然只年长三岁,却始终无微不至地照顾与包容着她。那纤弱优雅的身影,伴随着幼年丧母的孟溪月度过一个又一个满是噩梦的夜晚,每每惊醒之后,唯有缩在她的身边,才能再次安然睡去。 孟溪浅,是她记忆中最深的牵挂。 如今,她终于有机会可以回报。无论多难,她都愿意去做。至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本王知道这太难了些,我们还是再想想其他……”见孟溪月沉默不语,拓跋苍有些不安,正要收回这个糟糕至极的主意,话到一半却被孟溪月打断。 “好,就这么办!”孟溪月一字一顿从牙缝中挤出这行字来,目光灼灼,灿然若星。 反常的闲王爷 庶女成凰,反常的闲王爷 “你是不是没长脑子?本王那不过是随口一说,你就当真了?”见孟溪月做了决定,拓跋苍脸色蓦地难看起来。舒悫鹉琻跨步向前将她笼罩在影子里,压低声音咬牙切齿:“这后宫中的争风吃醋本比沙场还要可怕,更何况你刚刚大闹一场,将那些妃子得罪了个彻底。现在凑上前去,不是把自己的脖子往刀上架吗?” 相对于拓跋苍突如其来的暴怒,孟溪月反倒显得极为淡然。唇角轻抿露出一个浅得不能再浅的笑容,清澈的眸光带着几分怜悯和蔑视落在他焦躁的脸上。 “虽然在皇上和王爷的眼里,这些所谓的亲情比粪土还要廉价,可是在我的眼里,姐姐的幸福却是最最要紧的。只要可以救她出宫,什么样的事情我都可以去做。这样的感情,你们这些被荣华富贵蚕食了心的人是不会懂的。” 被孟溪月毫不留情的话语刺得沉默了片刻,拓跋苍苦笑一声锲而不舍地劝道,“本王知道你们姐妹情深,可是你这样实在是……” “今夜多亏了王爷,我才终于见了姐姐,在此谢过,他朝定会涌泉相报。”沉声打断了拓跋苍的劝阻,孟溪月后退一步,避开了他气息的笼罩,将自己的脸隐藏在了阴影之中。“至于其他的事,请王爷不必再劝。时辰不早,还要劳烦王爷送我回去。” 黑眸闪烁,拓跋苍不再多说,伸手揽住孟溪月纤腰,如来时一般躲过层层关卡,终于赶在天明之前回到了残月宫院内。 “多谢王爷。”孟溪月客气地道了声谢,不着痕迹地挣开那圈着她的手臂:“天快亮了,王爷及早离开吧。” “没用了立刻丢到一边,你还真是现实啊。”看到孟溪月疏远的态度,拓跋苍无奈地收回手笑了:“不过至少不再对本王拳脚相加了,这也算是咱们关系改善的第一步吧。既然你主意已定,本王再怎么劝你也没用了。但是一定要记住,不要太过勉强自己。若是撑不下去,尽管和本王哭诉。毕竟咱们也算是……朋友了。” 听了这话,孟溪月的心难以抑制地悸动了一下。虽然她自认为很坚强,但是毕竟是个初离家门的女子。入了这深宫,只觉得四周都是明枪暗箭。此刻听了这关切体贴的话语,心底立刻暖流涌起,看向拓跋苍的视线也不再全是戒备。 “多谢王爷。”孟溪月诚恳道谢,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嬉皮笑脸的王爷不是那么令人生厌。 “习惯了你那鸡飞狗跳的样子,此刻这样文静,本王反倒有些不习惯了。”拓跋苍嘻嘻一笑,开口调侃道。随即面色一正,变得无比正经:“但是无论何种模样,在本王眼里都一样的完美。” 说完之后趁着孟溪月没有反应过来,忽然蹿到了她的身前迅速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下,随即跃出院外留下一阵贼笑:“美人儿快歇息了吧,千万要梦到本王啊。” 皇上驾到 庶女成凰,皇上驾到 “拓跋苍,你这混蛋!”纵然孟溪月反应够快,仍然未能避开拓跋苍的偷袭。舒悫鹉琻两唇相触的同时,她条件反射地挥出一拳,却被他险险避过,只划到一丝衣角。 看着那消失的背影,听着那回响的轻笑,孟溪月刚刚产生的一丝好感顿时半点无踪,只有冲天的怒火无处发泄。 “该死的混蛋,若是再遇到你,看姑奶奶不扒了你的皮!” 残月宫中,残烛早已熄灭,只余淡淡的烟气在室内缠绕。 旁边侧殿,小环呼吸均匀看似睡得正香。不过孟溪月清楚,她这必定是被拓跋苍点了穴道,否则那么大的动静,就是睡得再死也该醒来了。 知道小环安全无虞,孟溪月也没去管她。反正时辰到了自会醒来,她正好也借此机会清静清静。 进宫之后一直忙于折腾,她已经连续几夜没有好好睡觉了。见到姐姐之后,心中大事总算放下,随手脱下外衫丢在地上,二话不说爬到榻上开始呼呼大睡。 这一觉酣然无梦,睡得极为舒服。直到小环鬼哭狼嚎的一声叫喊,孟溪月这才悠悠醒来。 “大清早的,你鬼叫什么?”孟溪月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缩进被窝不满地嘟囔道。 “娘娘,您别睡了成吗?还清早呢?这都辰时了!”小环急得嘴都不利索了。 “辰时就辰时吧,别吵我。”满不在乎地嘀咕了一声,孟溪月转身准备继续睡去。就在小环急得要不顾规矩掀被子的时候,她却突然坐了起来。 “娘娘,这就对了。您快起来梳洗一下,若是皇上来了见您这般模样,可怎么是好啊。”见孟溪月改了主意,小环急忙叽喳个不停。 “他高兴不高兴管我什么事?我饿了,你快去找点吃的,吃完以后我还要接着睡呢。”孟溪月揉着咕咕叫的肚子不耐烦地催道。 “孟家这次送来的女儿,原来竟是猪妖转世。” 小环正准备长篇大论,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嘲讽的声音。战战兢兢回头看去,便见一个华服男子被众人簇拥着缓缓走了进来。 虽然没见过拓跋涵,可是小环认识那身龙袍,当下双膝一软,扑通跪在了地上:“奴婢参见皇上!” 对拓跋涵的冷嘲热讽,孟溪月只当是没听见,当下饭也不吃了,钻回被窝里准备继续睡。 既然已经被当成猪了,那就索性猪个彻底。 空旷的残月宫,顿时寂静下来。 那些宫女太监久居深宫又服侍拓跋涵数年,早就见多了嫔妃们争风吃醋的手段。可是像孟溪月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却是生平第一次遇到。惊诧之下立刻噤声垂首,提心吊胆地偷偷观察着拓跋涵的反应。 从来不曾被人如此慢待,拓跋涵脸色果然阴沉了下来。剑眉蹙起黑眸微眯,逸散出来的冰冷气息冻得小环打了个寒噤,瑟缩成一团伏在他的脚边,欲哭无泪地死死盯着孟溪月的背影,默默祈求老天爷开眼,来个神仙把她家主子拎起来吧! 这样想着,躺在床上的孟溪月竟然真的坐了起来。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待手放下来的时候立刻换了一副灿烂的笑脸。 猪妃免礼 庶女成凰,猪妃免礼 速度之快堪称迅雷不及掩耳,登时吓得小环又是一阵哆嗦。舒悫鹉琻 她家主子……该不会是晚上出去闲逛被啥东西附身了吧? 孟溪月浑然不知自己这样变脸有多吓人,更不知道跪在旁边的小环脑子里乱七八糟在想些什么。她之所以有此举动,是因为突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孟溪浅的命运,就握在这个男人的手里! “月儿参见皇上!” “猪妃免礼。”她前倨后恭的态度实在奇怪,拓跋涵不动声色,微微颔首受了她的问安,准备看看这泼辣丫头打的什么算盘。 诸妃? 孟溪月左右看了看,对拓跋涵的回答相当不解,这里就她一个人,哪来的诸妃? “皇上……您说错了吧?”孟溪月迟疑了一下,小心地斟酌着词语问道。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拓跋涵,你是不是傻了? “没错,就是你。你如此馋懒,这个封号更适合你。”拓跋涵面色不动,只是那嘴里说出的话,足以让孟溪月气得半死。 “你……”孟溪月双拳握起,恨不能跳起来给他一拳。可是她现在不敢,毕竟孟溪浅的幸福就在这个男人手里。 可是如果就这么谢主隆恩接了封号,岂不是让父亲和姐姐受她连累一并成了别人的笑柄? 沉默片刻终于做了决定,孟溪月轻咳一声跪了下来。抬手将凌乱的发丝整理了一下,她脸上的笑容越发虚假。 “皇上,月儿叫什么都无所谓,只要皇上高兴就好。只是,月儿和皇上一起住在这宫中,月儿若是猪的话,这里不就成了猪圈?那皇上岂不是也成了……呵呵,还望皇上三思啊。” 此话一出,四周顿时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小环身子晃了几晃,很不仗义地当场昏了过去。 出乎众人预料的是,拓跋涵并未龙颜大怒。一双黑眸深沉如夜,居高临下的看着孟溪月反问道:“你说朕也是猪?” “月儿不敢。”孟溪月敛眉顺气笑得温婉,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长睫低低垂下,掩住了眼中愤怒的火苗。 “算了,朕来这里也不是和你说这些废话的。”拓跋苍忽然转了话题,拂袖走到窗边椅子上坐下,接过宫人奉上的香茗细细品着,眼角余光淡淡地从孟溪月的身上扫过。 此时正是寒冬腊月,滴水成冰呵气如雾。不知是拓跋涵的安排,还是其他嫔妃的授意,偌大的残月宫中只燃了三两只炭炉,远远比不上其他宫殿那么暖和。 孟溪浅刚从被窝里钻出来,身上只着了一层薄薄的单衣。仗着习武练出的结实体质,方才一番折腾倒也不觉得什么。可是这一跪便是盏茶时间,寒气顺着膝盖虫子般窸窣地爬了上来。 不由自主打了个清脆的喷嚏,孟溪月皱着眉侧头打量着拓跋涵。见他喝完一盏又续了一盏,忍不住嘴里暗暗嘀咕:“喝喝喝,小心撑死……” 将她的狼狈和不满尽数收在眼里,拓跋涵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慢条斯理地足足品了三盏茶,终于放下杯子冷着声音开了口:“孟溪月,你可知罪?” 原来是个警告 庶女成凰,原来是个警告 “月儿知罪。舒悫鹉琻”孟溪月正在嘀嘀咕咕地诅咒拓跋涵,听到他的问话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答应一句,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月儿不该盼着皇上今晚……” 说到这里猛然醒悟,她急忙双手掩唇将“溺死在夜壶里”几个字咽了回去。一不小心呛了唾沫,涨红着脸咳了个死去活来总算顺过了气。 “你不该盼着朕今晚如何?”拓跋涵显然不准备就这么放过孟溪月,见她稍微缓过来之后立刻寒着脸追问。 见他不依不饶抓着这个问题不放,孟溪月抓耳挠腮不知该怎么回答。视线一转看到趴在榻旁的小环,脑子一转立刻有了主意:“做梦!月儿不该盼着皇上今晚上辛苦做梦,祝皇上无牵无挂彻夜安睡!” 嘿嘿,最好可以一睡不起。 孟溪月坏坏地想着。 “难得你有此好心,真是让朕感动不已。”拓跋涵似乎没有听出她话中的含义,微微一笑颔首赞道。话音未落却又突然绷起脸来,声音冰冷比窗外北风更甚:“可是你夜夜溜出残月宫四处游荡,让朕如何能够安睡?” “没有。”孟溪月这次反应奇快,立刻抬起头看着拓跋涵:“那是有人陷害胡扯,月儿一直都安分守己待在这里!皇上若不信,今夜来查就是。” “你这是在邀请朕吗?”拓跋涵没接茬,反而面露不屑道:“朕的品味没有这么差。” 话虽这样说,可是拓跋涵却忽然回忆起昨日在柔妃宫中的那一场闹剧。指尖触感犹温,犹记得她丝绸般的肌肤。 被拓跋涵的回答噎得顿住,孟溪月嘴角瞬间就歪了。 就您那品味,还不够差啊? “朕今日要离宫出巡,一个月后回来。你在这里安分些,不要惹出事来。”只当是没看到孟溪月不以为然的嘴脸,拓跋涵懒得和她继续废话。沉着脸冷声说完,立刻拂袖而去。 喵了个咪的,原来是警告她来的。 看着拓跋涵身影消失在门外,孟溪月脸上的恭敬立刻变成不屑。 切,也不打听打听,她是吓大的吗? 不过就算拓跋涵不说,孟溪月也没准备闹事。昨天那场鸿门宴,她早就看出来谁是这后宫中最受宠的女人了。 为了孟溪浅,这一次她豁出去了! 柔妃姐姐,月儿来喽…… “阿嚏!”明霞宫中,柔妃正画着一幅花开富贵。忽然一个喷嚏打出来,手一抖,笔锋顿时偏了出去,雍容的牡丹上多了道红痕,狰狞刺眼。 “该死的!” 柔妃怒极,将手中的画笔重重掷在地上。这幅画她足足费了十余日的功夫,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却毁在了最后一笔上。 站在身后服侍的宫女石榴见此情形,立刻吓得瑟缩起来。还没来得及跪下,一个巴掌已经重重地摔在她的脸上。 肿痛的感觉瞬间爬满脸颊,嘴里也散出了腥咸的味道。石榴踉踉跄跄滚翻在地上,又慌慌张张撑起身子跪好。 “娘娘息怒,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拜访明霞宫 庶女成凰,拜访明霞宫 虽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可是石榴还是一迭声地连连赔罪。舒悫鹉琻自己这位主子的脾气之差是出了名的。后宫之中除了皇上,她再也不曾把谁放在眼里。嫔妃娘娘都经常领教她的冷言冷语,何况她们这些下人。挨打受骂,早已经是家常便饭。 “错了?错在何处?”柔妃冷笑一声,随手拿起另一只毛笔在砚台上慢悠悠地润了墨,视线越过柔润浓黑的笔尖落在石榴脸上,好似钩子一般慑人。 “奴婢错……错在……”石榴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打摆子般抖成了一团。见柔妃发问,嗫喏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惊惧间突见黑影一闪,冰凉的毛笔已经掷在了她的眼睛上。 “呀……”石榴痛呼一声抬手捂住眼睛,泪水混着墨渍从指缝中滚滚而下。纵然痛得钻心,她还是强自忍住匍匐在柔妃脚下哀声告罪:“奴婢愚笨,请娘娘明示。” 厌恶地瞥了一眼狼狈的石榴,柔妃抬脚将她踢到一边怒道:“一个个跟着本宫吃香喝辣的,眼睛都让金子糊瞎了!今日外面那么冷,都不知道多备上几个暖炉。本宫若是受了风寒,非得把你们的皮揭下来做毯子不可!” “是,奴婢们这就去准备!”石榴不敢辩解,急忙从地上爬起来跟着其他宫女太监朝外跑去。视线被墨渍蒙蔽看不清楚,一头撞上了门外蹦跳进来的人。 ”哎呀,当心!”孟溪月没有提防,被撞了个踉跄。眼看着石榴重心不稳向后栽倒,急忙伸手将她拉了回来。墨渍滴下,在孟溪月鹅黄的裙摆上溅出几处乌黑。 其余的宫人也吓了一跳,待看清是孟溪月之后,惶恐之色立刻褪去,也不请安便擦身而过。 对于这些势利的下人,孟溪月并未放在心上。朝着站稳了的石榴歉然一笑,绕过她朝着柔妃冲了过去。眉眼弯弯笑逐颜开,声音清亮地打了个招呼:“柔妃姐姐好。” 柔妃发了一通火方才觉得舒坦了些,又冷不防被孟溪月的举动吓了一跳。见她疾步而来又笑得诡异,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一不留神踩住了裙角,尖叫一声朝着旁边的桌子撞了过去。 孟溪月眼疾手快,斜跨一步挡在了柔妃身前。“咚”地一声二人摔作一团,桌子晃荡了一下砰然歪倒。笔墨纸砚呼啦啦砸了一地,将那幅花开富贵涂抹得一片狼藉。 “柔妃娘娘,你没事吧?”孟溪月上上下下打量了柔妃一番,见她安然无恙总算安下心来。她可是来溜须拍马的,要是一不小心把马摔了就得不偿失了。 陪着笑脸扶着昏头涨脑的柔妃站起,将她架到了美人榻上坐了下来:“姐姐怎么了?不舒服吗?” 眼看着自己朝着桌角磕了过去,结果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竟然平安无事地坐在了美人榻上。想到自己竟然在这个猴子一样的女人面前出了丑,柔妃憋屈之余更是添了几分羞恼。甩手将孟溪月的手打开,指着她的鼻子怒吼道:“你来干什么?!” 君心难测 庶女成凰,君心难测 “月儿昨日冒犯了姐姐,今日特来赔个不是。舒悫鹉琻”面对着柔妃那浓妆艳抹的脸,孟溪月也是厌恶至极。无奈有求于人,只得放下自尊低声下气陪着笑脸。 “赔不是?”听了这话,柔妃却是有些呆了。这**未见,她怎么转了性子?莫非是…… “皇上教训你了?” 中午的时候,她听说拓跋涵去了残月宫,原本还有些妒忌吃味,现在看孟溪月这样的表现,应该是拓跋涵说了什么,逼着她不得不来吧。 “啊?哦,是……对啊,拓跋……皇上晌午的时候来骂了月儿一顿,让月儿来和姐姐道个歉。还说姐姐秀外慧中性格和善,一定不会和月儿一般计较。柔妃姐姐,皇上对你可真好啊。”听了柔妃问话,月儿反应极快,立刻顺着话茬接了下来,昧着良心把柔妃好一顿夸。 虽然孟溪月这马屁拍得有些离谱,可是听着柔妃耳朵里却是相当受用,郁闷的心情一时好了许多,嘴角忍不住轻轻弯了起来。 虽然她看起来是这后宫中最受宠爱的女人,但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唯有她知道自己这所谓的受宠,只是个假象而已。虽然常伴君侧,拓跋涵却从未和她说过什么蜜语甜言,也不用提呵护关切。她之于他,没有任何特殊的意义。之所以夜夜来这明霞宫,大概只是因为她是拓跋涵登基之前便纳的妃子的缘故吧。 在这后宫之中,拓跋涵不相信任何人。毕竟他的王位,是从拓跋苍手中抢来的…… 本还幻想着为拓跋涵诞下龙子,彻底坐稳这后宫之主的位子,可是那每个夜晚过后的一碗苦涩汤药彻底打消了这个希望。 她能做的,只有守住现在的位置,仇视防备这后宫中所有的女人,尤其是卫国将军孟楚生送进宫里的两个女儿。 现在,她们一个进了冷宫,一个奉命道歉,这些举动使得柔妃心中又多了几丝希望,看起来皇上……真的很在乎她。 看着柔妃脸色由阴转晴,孟溪月心中偷笑,脸上笑容更加诚挚了些,嘴上继续恭谨道:“月儿初来乍到又任性惯了,昨日不懂事冲撞了姐姐,还请姐姐大人大量,饶了月儿这一回吧。” “饶你?可以,但是你得让本宫看到你的诚意。”看着卑躬屈膝的孟溪月,柔妃心情愈发的好。可是拓跋涵的恩宠与孟溪月昨日的冒犯是两回事,那么多嫔妃在场看了好戏。若不借此机会杀鸡儆猴,今后她在这后宫中如何立足? 见柔妃松口,孟溪月心中喜悦,来不及多想,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没问题,柔妃姐姐说怎么做,月儿就怎么做!” 见孟溪月回答得如此爽快,柔妃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视线从窗外的冰天雪地中扫过,将唇附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道:“既然如此,你就……” ———————— 美人们,雁儿的故事看得可还满意?若是喜欢请在评论区留个足迹,若是不喜欢也可以和雁儿沟通。不求荷包钻石,只求方便的时候收一个,让雁儿知道,你们一直在陪伴。鞠躬,拜谢。 受刑 庶女成凰,受刑 又是一个夜晚来临,拓跋苍再次熟门熟路地摸进了残月宫的大门。舒悫鹉琻 “美人儿,今天可有想着本王?”拓跋苍贱兮兮地说完,立刻双手捂脸做好防御准备。 想象中的拳打脚踢并没有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女声高亢的尖叫:“来人啊,有刺客!” “呸,你才是刺客呢,你们全家都是刺客,你见过本王这么英俊潇洒**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刺客吗?你见过……,诶,不对,你家主子到哪里去了?”拓跋苍放下手,眼前这个尖叫的女子他认识,正是昨夜里被他点了穴道的侍女小环。左右看看,昏暗的大殿内空空荡荡,除了这个侍女之外,连个鬼影都看不见。 “皇上?!”等看清了来人样貌,小环又是一声惊叫,扔下护身的烛台,跪倒在地匍匐到拓跋苍脚边哀嚎:“皇上!皇上救命!月妃娘娘未时便去了明霞宫,已经过了快三个时辰了还没有回来。奴婢去寻过,可是柔妃娘娘说并未见过我家小姐,也不知道她现在到底发生了事情,人又在哪里……” 不用小环多说,拓跋苍已经猜到了孟溪月去明霞宫的意图。 看着她脸上那清晰的掌痕,拓跋苍已知大事不妙。顾不得和小环解释,急急转身奔出残月宫。轻捷的身影像是一只夜巡的枭,几个纵落间明霞宫已在他的脚下。 夜色下的宫殿,像是大张着口的怪兽。漆黑的内院中间,隐隐有几个人影晃动。 孟溪月不知道第几次狠狠咬住下唇,用疼痛来刺激已经渐渐涣散的意识。嫣红的血顺着小巧的下巴滑落,滴在身前青铺就的地上。双膝早已经没了知觉,全靠着她坚强的意志维持着跪立的姿势。悬在头顶的铜盆将她双手冻得冰凉,摇摇欲坠中清水淋漓洒出。溅在脸上身上,很快便冻成了冰。 “你是不是故意的啊?水都撒到我身上了。”身边一个宫女不满地斥责道,皱眉搓了搓手,身子向旁边挪了挪,避开溅出来的水。 “月妃娘娘好歹也是大家闺秀,腰挺背直身正手稳的规矩没学过吗?这才一个时辰,怎么就抖成了这幅样子?水都换了三盆了,月妃娘娘是想累死奴婢们吗?”另一个侍女翻着白眼附和道,随手拿起旁边的水桶哗地一下将洒了多半的水盆补满。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一下倒得太猛,结着碎冰的清水顺着盆沿溢出,顺着孟溪月乌黑的长发一路冲了下去。 若是依着孟溪月素日的性子,对于这些心狠手辣的货色,早就一个巴掌打过去了,哪里容得她们作威作福。可是此刻,莫说她为了孟溪浅不能动手,就算是想要动手,也是不能了。 整整三个时辰,柔妃变着花样的戏耍着她,觉得有些乏味和不解恨,又叫来其他妃子一起观看取乐。一群女人花招百出,将孟溪月弄得伤痕累累心力交瘁。 最后玩得累了,便让孟溪月脱去棉袍,双手举着水盆跪在了冬夜的院子里,随*代一句:“天明之前不得放下来”,便回寝宫睡觉去了。 只是这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孟溪月便在寒风冷月中跪了一个多时辰。 救人 庶女成凰,救人 纵然她的意志足够坚韧,即使她习过十余年的武功,可是她毕竟是个娇生惯养的千金之躯,能坚持到这种时候已经是个奇迹。舒悫鹉琻换做别人,恐怕早就晕倒在地了。 然而,这种坚持已经到了极限。蓦然加重的铜盆成了压垮她意志的最后一根稻草,冻彻骨髓的寒意瞬间夺走了她心口最后一丝温度。 孟溪月只觉眼前阵阵发黑,宫女们说话的声音忽高忽低,越来越飘渺,越来越遥远。双臂再也无力支撑,僵硬的手指无意识地松动,铜盆哐啷一声砸在地上,在午夜的静寂中格外刺耳。 结着一层薄薄浮冰的水劈头盖脸浇下,孟溪月再也坚持不住,扑通一下栽倒在地,脸色青白呼吸微弱。 “呀!”旁边那个侍女躲闪不及,同样受了牵连,泼下的冰水润湿了她的鞋袜,冷得她打了个哆嗦。看着躺在地上的孟溪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脚重重踢在了她的身上,恶声恶气地骂道:“别以为装死就没事了,快起来接着顶!” 另一人更是麻利,早已经捡起铜盆重新装上水端了过来勾着嘴角冷笑道:“月妃娘娘还是不要拖延了,柔妃娘娘说了让您顶上一晚,那就要顶上一晚。识相的话还是赶紧起来接着顶吧,否则……” “否则什么?” 一个怒极的声音突然在头上响起,那宫女突然手上一轻,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铜盆已经被人抢去,接着哗啦一声,已经被浇成了一只落汤鸡。 “啊!”彻骨的冰冷瞬间传来,侍女只觉身上像是有千万根针同时刺入,忍不住尖叫一声,筛糠似的哆嗦起来。 “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夜闯明霞宫?!来人啊,快来人啊!”另一个宫女来不及多想,急忙扯着嗓子呼叫值守的侍卫。可是当看清楚院中突然出现的男子时,顿时吓得噗通一下瘫软在地,脸上血色褪尽,伶俐的口齿顿时结巴了起来:“皇……皇上?” 将铜盆重重掷在她的身上,男子跨前一步扼住她的喉咙。侧头望向昏迷不醒的孟溪月,狭长的星眸中瞬时涌上血色。 “竟然将她伤成这样,你们这些该死的混蛋……” 说着指间猛然用力,竟然掐着那侍女的脖子将她身子离地。眼看着她翻着白眼就要一命归西,内殿大门忽然洞开涌出一群人来。 “深更半夜吵什么?还让不让本宫睡觉了?”柔妃满脸不悦,皱着眉被宫女们簇拥了出来,一眼看到月色中那俊逸绝美的挺拔男子,不悦的神色立刻被惊喜取代:“皇上?您不是离宫一个月吗?怎么今夜就回来了?莫不是……” 莫不是想她了吗? 柔妃心里这样想着,眼角眉梢之间更是多了几分喜色。可是当她注意到他的举动和神情时,心底却又吓得一慌。强装无事摇曳着走到他的身前,噙着笑试探道:“皇上如此动怒,莫不是她们不懂规矩触怒了龙颜?若如此杖毙了便是,皇上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陌生的拓跋苍 庶女成凰,陌生的拓跋苍 柔妃的出现点醒了男子的理智,他眼中杀机渐渐隐去,扔下那个已经掐得半死的宫女,看着柔妃不屑地冷笑:“亏你还自认为是最得宠的妃子,竟然连本王和拓跋涵都分辨不出。舒悫鹉琻” “你是闲王?!”柔妃闻言登时愣了,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尴尬羞愧恼怒的情绪一起涌上,将她俏脸涨得通红。视线扫过趴在地上大口喘息的倒霉宫女,她恨恨咬牙转移了话题:“那不知闲王半夜来到明霞宫,所为何事?更何况打狗还得看主人,闲王如此对待她们,又有何用意?” 为了挽回方才丢失的面子,柔妃本想要声色俱厉地斥责于拓跋苍,可是面对着那张与拓跋涵同样俊美的面孔,话到嘴边却改了腔调,从愤怒斥责的质问变成了和颜悦色的询问。 仿佛没有听到柔妃的话,拓跋苍看也不看她一眼,脱下外袍将浑身湿透的孟溪月裹紧抱起,大步向门外走去。直到身影快要消失在黑暗中的时候,这才将一句冰冷的警告顺着寒风传回:“若是再有下一次,休怪本王不客气。” 虽然声音不高,却足以令柔妃听得清清楚楚。清冷的明月高悬苍穹,像极了他那寒冽的眼。 悚然的战栗从后背泛起,柔妃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噤,看着拓跋苍消失的地方,心中竟然泛起恐惧的感觉。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平日里闲散浪荡,被宫中人耻笑轻视的王爷,竟然也会有如此可怕的气势。今夜的他,甚至比那冷酷深沉的拓跋涵更加令人畏惧。 或许……是夜色给了她这样的错觉吧? “娘娘!”小环正慌得六神无主,忽然看到拓跋苍怀中抱着一人疾步跑来。等看清那脸色灰败的人正是孟溪月的时候,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娘娘,你怎么了?娘娘,娘娘!你醒醒,醒醒啊!” “别嚎了,她又没死。”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环拨到一边,拓跋苍俯身将孟溪月放在床上,本想要叫她来为孟溪月更衣,可是看了一眼那哭得投入的丫头之后,临时改变了主意。 “去准备些热水来。”拓跋苍一边吩咐一边忙个不停,“对了,还有毛巾和干净衣服。” 虽然方才将孟溪月抱在怀里的时候,他已经将真气送进她的体内护住了心脉。但是当他指尖触上那冰冷的肌肤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惊胆战。 不敢想象,若是方才他去得稍微晚些,她会是怎样的后果。从那个精力充沛的女子变成这样气息奄奄的样子,到底是受了多少的折磨? 早知如此,他昨夜才不会提出那样的下策。 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他定会因此而抱憾终身。 虽然脑中思绪纷纷,但是拓跋苍手中的动作并未停滞,将湿透的外衫解开脱掉之后,他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伸向那已经被水浸透呈现半透明的白色里衣…… 为她疗伤 庶女成凰,为她疗伤 虽然男女授受不亲,她又是他的弟媳,可是此刻情况危急,若再耽搁下去,纵然孟溪月不死,恐怕后半生也会落下疾患。舒悫鹉琻更何况他拓跋苍本就不是那些迂腐木讷之人,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圈圈框框。至于孟溪月在不在意,他可顾不得了。 “皇上……娘娘她……要不要紧?”小环打了热水回来,站在床边看着一动不动的孟溪月。泪水噼里啪啦落下,在她惨白的小脸上肆意奔流。 “不碍事,你下去吧。”没有纠正小环的称呼,拓跋苍将错就错撵人。 “……是。”小环迟疑了一下,喏喏应着退了下去。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拓跋苍毫不迟疑地将孟溪月湿透了的里衣褪去,那冰冷僵硬的身子,便这样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了拓跋苍的面前。 “要是这时候你醒过来的话,一定会把本王当场分尸吧?”轻笑一声,拓跋苍伸手扯过锦被将她紧紧裹住,闭上眼将手探入被子之中,顺着那冰冷的脊背摸索,按压了几处穴位,最后将掌心停留在了她的后心上。凝神静气,开始为她运功驱寒。 如果孟溪月此刻清醒,那她一定会惊诧于这个被她打得抱头鼠窜的男子雄浑的内力。这内力浑厚蓬勃,顺着经脉在孟溪月体内流淌,所到之处摧古拉朽,将盘踞在筋肉和骨骼间的寒气尽数驱散。 半个时辰之后,拓跋苍终于将手收回,孟溪月脸上青白之色褪去,清浅的呼吸渐渐有力,微弱的脉搏也稳稳跳动起来。 “终于没事了,真是累死本王了。”将孟溪月安置回枕上躺好,拓跋苍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并躺在了孟溪月身旁,翻了个身呼呼睡去。 而孟溪月此刻,则是另一番挣扎之中。 依旧是黑的夜红的火,还有那寂静的村庄和遍地的尸体。孟溪月跪坐在地上,双目瞪大到极限,死死地看着火海中摇摇晃晃站起来的人影。 这一次不同往日,她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是在做梦。纵然如此,她的心却依然被眼前的景象搅得疼痛难当。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她觉得梦中这一切如此熟悉?如此令她伤心欲绝? “上弦……”与以往的梦一样,女人僵硬地抬头从满是鲜血的嘴里吐出两个含糊的字来,火光明灭中,那张鲜血淋漓的脸比之前更加清晰了些。 “不要醒,千万不要醒来啊。”孟溪月急速地喘息着,想要跑上前去,却无论如何都动不了,无奈只得跪在原地,竭力想要看清那女人的长相。 心如擂鼓般剧烈跳动,她眼睁睁看着女人越走越近,那张脸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起来,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虽然血污满面,却依旧无法掩盖那倾城的容颜。 “上弦……”又是一声呼唤响起,怜惜哀伤。就是这声呼唤,使得孟溪月身子一震,在思维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本能的脱口喊了出来:“娘!” 梦醒惊魂 庶女成凰,梦醒惊魂 “喂喂喂,大半夜的你鬼嚎什么?” 身子突然被人晃动,孟溪月终于挣脱了梦魇,可是一时却难以回过神来。舒悫鹉琻那浓重的哀伤困扰着她,让她有些糊涂。听着有人抱怨,下意识道歉:“对不起,我做噩梦了。” “什么噩梦?”那个声音追问道。 孟溪月依然发愣中,喃喃回答道:“不知道,好像是我娘……” “算了算了,先睡吧。”那个声音嘀咕一声,睡意朦胧。 “嗯。”随口应了一声,孟溪月翻了个身,准备重新融入刚才的梦中。 不对呀…… “该死的拓跋苍!”厉叱一声翻身坐起,孟溪月扬手便打。 “别,别打!”连着挨了孟溪月两拳,拓跋苍手忙脚乱撑起身子,正想要落荒而逃的时候,却突然一动不动,怔怔地看着孟溪月。 “你想干什么?”孟溪月顿时警觉起来,看他那样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难不成是知道打不过,所以准备咬她? 想到这里,孟溪月立刻双手握拳交叉护在身前,防备拓跋苍狗急咬人。架势刚刚摆好,眼角余光却瞥到了两个莹白粉嫩的胳膊。 好熟悉,这是谁的? 试探着动一动……动一动……再动一动…… “啊!”终于意识到这两只白盈盈的胳膊是自己的,孟溪月顺势向下看出,发现自己竟然未着寸缕,立刻失声尖叫起来。一边叫着一边不忘手忙脚乱地抓起锦被将身子裹起,只露个脑袋鹌鹑一样缩成一团。 拓跋苍双手捂住耳朵,脸上满是遗憾。 着什么急啊?他还没看完呢。 “你!你!你!”一连说了三个你字,孟溪月简直快要疯了。想要动手,却又不敢妄动,只得瞪着拓跋苍咬牙切齿,那伶牙俐齿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大冷天的,本王被你晾在外面都没有哆嗦。你裹得那么严实,还哆嗦什么?”拓跋苍看着裹成粽子的孟溪月,眼中笑意闪动,嘴里却不满意地嘟囔着。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来,作势要拉回被子。 “混蛋,滚开!”见拓跋苍靠近,孟溪月惊叫一声,死死拉住被子。想要给他个颜色看看,无奈身上没布实在不方便,上下思谋发现只有嘴还算方便,当下毫不犹豫重重一口咬上拓跋苍伸来的手指。 “哎呀!”拓跋苍吃痛,急忙想要收回手来。可惜孟溪月咬得太紧,这一拉扯非但没有把手从嘴里抽出来,反倒是把她整个人拽了过来。 孟溪月裹着被子圆溜溜地蹲在那里,本就无法保持平衡,经这一下拉扯,立刻向前扑去。 “砰” 随着这声闷响,一切都静止了下来。 拓跋苍额头渗出层冷汗,喉头颤动,咕噜咽下一口唾液,低头看着伏在他两条腿之间的孟溪月,禁不住泪流满面:好险啊,再靠前一点,他就成太监了…… 不过,现在不是庆幸这个的时候。拓跋苍一边冒着冷汗,一边小心翼翼向后退去。 唯今之计,跑为上策啊。 被逼无奈 庶女成凰,被逼无奈 “啊!”刚刚退了一下,拓跋苍立刻惨叫出声。舒悫鹉琻虽然看不到被子遮掩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大腿内侧那块正在被揪着转圈的肉却很清楚他现在正在遭受什么样的折磨。 “拓、跋、苍!”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吐出来,孟溪月脸上满是狰狞。 “你……你想干什么?”拓跋苍毛骨悚然,想要撒腿逃跑,无奈肉还在人家手上,只得颤巍巍解释:“别,别冲动,本王好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 “自己拿帘子把脸蒙上,快点!敢出花招,就废了你!”孟溪月根本不容拓跋苍解释,口中恶狠狠说着,手中的力道也越发大了。 听了孟溪月的话,拓跋苍毫不迟疑,立刻拉过床上悬挂的帘子将脸挡住。顿觉腿上那两只手指放松了些,急忙想要借机逃之夭夭,谁知忽然穴道被点,整个人已经动弹不得。 “想跑?做梦!”孟溪月冷笑一声,松开锦被抓起床头的衣服穿上,站起身来将拓跋苍脸上的帘子扯了下来,双手互按指节嘎嘎响着,居高临下冷笑道:“说吧,有什么遗言?” “美……月妃娘娘,别冲动,别冲动啊。”拓跋苍冷汗潺潺,急忙晓之以理:“都是误会,本王是为了救你,才会弄成这样的,你,你听我解释啊!” 粉拳带着风声呼啸而来,却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停在了拓跋苍面前。显然,这句话还是起了作用。 “误会?救我?”盛怒中的孟溪月也觉察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皱着眉努力回想。 “是呀是呀,误会误会!”见这话奏效,拓跋苍急忙趁热打铁:“本王见你晕倒在明霞宫,便将你带了回来。虽然多有冒犯,却也是被逼无奈。若不赶紧除去冰湿的衣物,你恐怕就冻死了。虽然不合规矩礼法,却是无可奈何之举啊。本王对天发誓,绝无半点亵渎之意!” 听拓跋苍这样一说,孟溪月也终于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想到那冰水浇在身上的感觉,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将拳头缓缓松开,孟溪月情绪平复了许多,正想转移话题打破这尴尬的场面,转念一想却又起了疑心:“虽然是为了救我性命不得已而为之,可是闲王爷为何不指使小环却要亲自动手?” “这个……”被孟溪月问得语塞,拓跋苍心虚地撇开了眼神,忽地感觉一阵杀意袭来,当下急中生智地回答:“她见你这副模样回来,当时就吓得晕倒了。你这宫里又没有别的下人,本王只好勉为其难亲自动手。可怜本王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伺候别人,你不领情也就算了,怎么可以用那种质疑的口气对待救命恩人?唉,真是太让人寒心了……” 这一席话说得诚挚坦荡,更夹杂着委屈哀怨,孟溪月虽然没有完全相信这一番说辞,却也有了几分愧疚。加上现在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形,实在不方便叫小环进来对质。静下心细细思量之后,她终于还是放缓了神色。 跳进黄河洗不清 庶女成凰,跳进黄河洗不清 “对不起,方才是我一时着急错怪了你。舒悫鹉琻”无论如何,都是拓跋苍救了她,仅凭着这一点,她也应该向他道一声谢。说完之后忽地又想起一件事,连忙追问道:“你带我回来,没被人看到吧?” “没事的,你尽管放心。”拓跋苍安慰道,下一句话却让刚刚放下心来的孟溪月差点疯了:“除了柔妃和十来个宫女之外,再没人看到。 “她们全都看到了?!”孟溪月咬牙确认,看着拓跋苍理所当然地眨眼默认,刚刚退去的火气再次汹涌而来,恨不得扑上去掐死他。 该死的,这让她明天怎么解释?闲王爷半夜三更英雄救美,相携回到残月宫彻夜未离。 这下子,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柔妃娘娘到!” 怕什么偏偏来什么,孟溪月正在抓狂的时候,突然听到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便听到纷乱的脚步声进了殿来,急促快速,竟是不给她半点反应的时间。她心中清楚,柔妃这是抓尖来了。 急忙回头想要把拓跋苍藏起来,却发现那个被她点了穴道动弹不得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怎么可能?! “月儿妹妹找什么呢?”说话间柔妃已经进了孟溪月寝室,含笑问道。 “没,没找什么。”孟溪月收回视线,同样含笑看着柔妃道:“不知柔妃姐姐有何急事,这天还未明便匆匆赶来?” “没什么事,只是本宫方才醒来,听说月儿妹妹竟然晕倒了,特意来陪个不是。都怪这两个该死的奴才,本宫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谁知她们竟然当真了。本宫特意带她们来,让月儿妹妹处置。”柔妃盈盈笑道。 虽然嘴上说得客气,可是却难掩那趾高气昂的气势,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更是毫不避讳地上下左右打量着空荡荡的寝宫。而那两个宫女也没有半点畏惧,站在柔妃身后冷笑地看着孟溪月。 “柔妃姐姐说的哪里话,是月儿自己身子骨太弱,进宫来不服这水土,加上今日与姐姐聊得投机,有些疲累而已,与姐姐并无相干啊。”虽然性格直爽,但是孟溪月并非是那种无脑之人。聪慧如她,自然知道柔妃想要什么样的回答。当下将眼中的锋芒敛去,顺着柔妃的意思顺手推舟。 见孟溪月如此“懂事”,柔妃冷哼一声,满意地点了点头。她本就没想过要这丫头的性命,只是施以惩戒杀鸡儆猴而已。毕竟孟溪月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也是一个麻烦。 “既然月儿妹妹没什么大碍,那本宫就回去了。”柔妃说着转身施施然向外走去,背对着孟溪月的那一刻,暗暗向着身边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心领神会,突然惊叫一声:“老鼠!”人便向着床下扑去。 孟溪月见状大惊失色,想要阻止宫女的行动,却又无计可施,只得站在原地,拼命在脑中思索对策。 看着孟溪月的脸瞬间煞白,柔妃嘴角弯起,无声地冷笑。 ———————— 美人们,因为大家都知道的原因,所以“抓尖”这个词是谐音。如果以后发现文里偶尔有一两个莫名其妙的词语出现,请用谐音试试看。虽然尽量更换了同义词,但是依然有一些词语找不到合适的,无奈,请谅解。 偷鸡不成蚀把米 庶女成凰,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方才进门之时,便已经将这残月宫仔细打量过了。舒悫鹉琻这房中空空荡荡,连个大些的箱子都没有。唯独那拉着帘幔的床榻甚是可疑。 等到将那闲王拓跋苍当场抓住,看这孟溪月如何解释!深更半夜王爷皇妃静室独处,这样的罪名,足可以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就是这片刻工夫,那宫女已经扑到榻前,一把将那垂着的帐幔掀起,接着便如木鸡般呆立在那里。 榻上榻下,空空荡荡,哪有半个人影? “怎么会?”柔妃难以置信地看着空落落的榻,一时回不过神来。 孟溪月原本也以为拓跋苍定是藏到了榻下,哪知道竟然不在。惊诧过后,她很快回过神来。笑吟吟踱到柔妃面前,歪着头满脸天真:“柔妃姐姐,老鼠在哪里?” “堂堂皇妃寝宫哪里会有老鼠出没?想是这奴才眼拙看错了。”柔妃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心里却无比的憋闷,愤然抬起手来重重抽在那宫女脸上,怒道:“蠢材,还不快滚?” “姐姐慢走,月儿不送了。”浅笑地看着柔妃等人离了残月宫,孟溪月立刻掩了殿门,上上下下好一番搜寻,却哪有拓跋苍的影子? “这个混蛋,逃跑的功夫果然是一绝。”确定拓跋苍已经离了这寝宫,孟溪月长吁口气,迅速钻进被窝,睡回笼觉去了。 这一宿,真是累死她了…… “蠢货,一群废物!”这边孟溪月睡得安稳,那边明霞宫却已经是狗跳鸡飞。 “把这个不中用的贱人拉下去杖责二十,另派机灵的盯住残月宫。稍有风吹草动,立刻来报!”柔妃恶狠狠地看着之前派去残月宫盯梢的宫女哭叫着被拉了下去,依然难解心头只恨。 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是去捉奸,结果自己反倒成了笑话!这口恶气,她如何能咽下? “孟溪月,咱们走着瞧!” …… 孟溪月这一觉睡得格外舒坦,直到日上三竿才懒洋洋爬了起来。沐浴更衣之后顿时精神抖擞,她开始琢磨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关心则乱,对孟溪浅的关心让她有些慌神,之前还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希望柔妃折磨她一番消消气也就罢了,可是经过昨天那一场风波,她彻底放弃了讨好柔妃曲线救人的想法。不是因为畏惧所以放弃,而是她彻底看清了这宫中妃子的狠毒。 那一番折腾,险些要了她的命。幸亏她自幼习武身子骨结实,加上拓跋苍来得及时,否则再这么折腾一阵子,定然凶多吉少。到时候柔妃只要买通御医说她得了伤寒而死,纵然拓跋涵心存怀疑也不会为了她而多生事端。 更可怕的是,柔妃在随后上演的那一出突然袭击。若非拓跋苍逃得快,那么这一次她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真是最毒妇人心啊。”孟溪月自言自语地念叨了一句,后背冷汗悚然泛起。这后宫的争斗,比她看过的兵法还要阴险三分。 初见乐菱公主 庶女成凰,初见乐菱公主 如今看来,柔妃这步棋是不能走了,否则姐姐没救出来,她自己这条小命先搭进去了。舒悫鹉琻可是什么都不做?却又不是她的性格。思来想去没个结果,索性准备出去转悠一下。就算没有办法救人,好歹也能熟悉地形,看看犄角旮旯看看哪里围墙矮巡逻少,将来跑路方便一些。 昨日拓跋涵准许孟溪月到明霞宫赔罪,闭门思过的旨意也一并收回。残月宫内外重新恢复了门可罗雀的冷清,倒是别有一番世外桃源的韵味。 没有叫醒伏案补眠的小环,孟溪月孤身晃出残月宫,抓着个贡果边走边啃,沿着石径漫无目的地游荡。 皇宫之中景致确实与别处不同,或是奢华或是雅致各有风景,孟溪月看得眼花缭乱,不知不觉间到了一处空旷的院落。 眼见四下无人,孟溪月忽然手痒。随手捡起院中掉落的一根枯枝,行云流水舞了起来。 自打进了宫,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舒展筋骨了。等到尽兴之时,已经香汗淋漓。最后招式施展,树枝如银蛇般激射而出,噔的一声撞在前方树上,脆响声中断为两截。 “姐姐好厉害!” 一个娇嫩的惊呼声忽然在孟溪月身后响起,转身望去,只见院门处站着一个灵秀娇俏的女孩,衣饰华贵,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两只黑亮的眼睛光芒闪闪,正崇拜地盯着她。 “姐姐,你是哪个宫的?”见孟溪月看她,女孩甜甜一笑,蹦蹦跳跳到了院中,歪头看着孟溪月好奇道:“我怎么没见过你?” “你是……”孟溪月不答反问。这女孩看服饰装扮尚未及笄,想必是公主之类,只是不知道是拓跋涵五个妹妹中的哪一个? “我是乐菱公主,名唤拓跋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女孩毫无戒心的介绍过自己之后,又急切地追问道。 孟溪月这才知道,她竟是那个因为与皇后,也就是拓跋涵和拓跋苍的母亲争宠落败被杀的如妃之女,乐菱公主拓跋嫣。 “我叫孟溪月,住在残月宫。”进宫几日,过得是鸡飞狗跳胆战心惊,今日忽然看到这样天真的笑容,孟溪月心里极为轻松。知道她是罪妃之女,非但没有疏远冷落,反而有了一种同命相怜的感觉。 “你就是那个刚进宫的月妃娘娘?!”拓跋嫣听到孟溪月的名字,杏眼顿时瞪得溜圆。 “你认识我?”孟溪月纳闷。 “嗯,听侍女们说起过……”拓跋嫣说到这里,忽觉失言,急忙掩住唇止了声。小脸立刻涨红,垂下头去,不好意思再看孟溪月。 听了这话,孟溪月不问也明白了。看来那日明霞宫一场闹剧,让她成了这宫中嚼舌根子的话题。看拓跋嫣的那副样子,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当下无所谓的冷笑一下,不屑地勾起了唇角。 “不是,姐姐你误会了,她们没有说你是泼妇,只是……头一次遇到敢和皇兄叫板的女子,觉得……新奇,对,新奇而已!”看到孟溪月的神情,拓跋嫣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急急想要解释,无奈越描越黑。 同命相怜 庶女成凰,同命相怜 “没事没事,我不在乎。舒悫鹉琻”见拓跋嫣结结巴巴的样子,孟溪月反而觉得有些不忍。轻笑着摸摸她的头,反过来安抚道:“让她们说去吧,又少不了一块肉。” 反正她本来就不是什么中规中矩的大家闺秀,也不是想在这后宫争宠夺权的野心女人。嘴长在她们身上,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姐姐真是宽宏大量!”见孟溪月没有生气,拓跋嫣紧张的小脸一下子放松下来,欢呼一声扑到她的怀里,扭着身子撒娇道:“背着人的话,嫣儿叫你姐姐好不好?叫皇嫂的话,感觉姐姐就和‘她们’一样了。” 自然知道拓跋嫣口中的“她们”指的是谁,孟溪月毫不犹豫便连连点头。只要能和拓跋涵那些妃子撇清关系,别说叫她姐姐了,就是叫阿猫阿狗都行啊。 “那姐姐常来陪嫣儿玩好不好?嫣儿一个人好无趣。”见孟溪月答应,拓跋嫣得寸进尺。 她真的是太寂寞了,那种寂寞几乎快要逼疯了她,身处在大漠最繁华的锦绣丛中,却遍寻不到一个可以谈心的人。 因为她母妃的事情,别的妃子都将她当成瘟神一般回避着,身边的几个下人则是毕恭毕敬,不敢逾矩半步。可怜她十几岁的年华,每日就这样守在这嫣若宫,清风为友星辰作伴,仿佛与世隔绝一般,没有半点色彩。 “这个……”对于拓跋嫣的要求,孟溪月有些为难。这后宫之中,她最不想扯上关系的就是拓跋这个姓氏,无论是冷漠疏离的拓跋涵还是散漫嬉笑的拓跋苍,都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人。 本来已经接近四面楚歌,若是再与这个拓跋嫣交好,不啻火上浇油,定会让本就对她甚为不满的拓跋涵更加看不顺眼。 可是,若是就这样拒绝…… 踌躇地迎上拓跋嫣满是期盼的双眼,孟溪月已经到了嘴边的拒绝之词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挤出几个字来:“还是算了……” “姐姐……”看出了孟溪月的拒绝之意,拓跋嫣眼圈立刻红了,明媚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垂下头任由珠泪滚滚落在地上。“姐姐也不喜欢嫣儿吧,和她们一样嫌弃嫣儿是没娘的孩子,怕嫣儿会给姐姐惹来麻烦,怕皇兄会因此而迁怒疏远……” “别说了嫣儿!” 一句话戳到了孟溪月的痛处,她的心瞬间扭作了一团。快走几步将拓跋嫣拥进怀里,感同身受地湿了眼眶。 没娘的孩子,她又何尝不是呢? 只是与拓跋嫣相比,她却又幸运了许多。虽然幼年丧母又失忆,连亲生母亲的样貌都记不清楚,可是她有慈爱的爹爹和温柔的姐姐,虽然有着无法避免的遗憾,却并不孤单寂寞。 而拓跋嫣,却什么都没有…… “如果你喜欢,那姐姐常来陪你就是了。你别哭了,别哭了……” 虽然劝拓跋嫣不要哭,可是孟溪月自己的眼泪却无论如何都止不住。一大一小在院中相拥而泣,呜呜咽咽听得树上鸟雀亦是哀鸣不已。 神秘的他 庶女成凰,神秘的他 哭得累了,二人总算平静下来,看着彼此通红的眼睛,不约而同噗嗤一笑。舒悫鹉琻 “看看你,哭得花猫儿似的。”孟溪月从怀中取出手帕擦抹着拓跋嫣哭花的小脸,眼里是藏不住的喜欢。这个活泼直爽的小公主甚得她的喜欢,这偌大的后宫之中终于有了第一个朋友。 “姐姐还不是兔子一般?”拓跋嫣调皮地皱皱鼻子,抢过手帕把孟溪月眼角泪痕拭去,灿烂的笑容重新绽放在脸上,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向屋内走去。“姐姐快来,嫣儿有好些话想和姐姐说……” 或许是在这后宫之中孤单太久,也或许是和孟溪月真心投缘,拓跋嫣这一聊就聊了整整一天,直到一起用过晚膳之后才依依不舍地送她出来。 临别之时尚不忘再三叮嘱,求着孟溪月明儿一早便再过来,见她再三保证之后,这才眼泪汪汪地挥手告别。 …… 暮色低垂,斜阳漫天。一弯新月等不及黑夜降临,早早地挂在了天边。 孟溪月酒足饭饱,惬意地眯着眼睛慢慢悠悠游荡在甬路上。先前一路边走边逛,也不觉得走了多远,现在挺着滚瓜溜圆的肚子,弯弯绕绕走了半个时辰竟然还没有见到残月宫的影子。 “完了,好像迷路了……” 兜兜转转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孟溪月垮着脸接受了这个事实。早知道就不该对自己的方向感那么自信,还婉拒了拓跋嫣派人送她回宫的好意。现在茫然四顾,连自己身在何方都不知道。 虽然身边偶尔会有三三两两的宫女走过,但是孟溪月并不打算和她们问路,并非是她自视甚高瞧不起这些下人,而是她们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戏谑和嘲讽让她觉得有些可笑。 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主必有其仆。看来这大漠后宫,等着看她笑话的不只是那些嫔妃啊…… 无视那些意味深长的眼神,孟溪月信步走到树下一处隐秘处席地坐下,懒洋洋打个哈欠,靠在树干上准备休息一会儿。 既来之则安之,不过是迷路而已,有什么关系?等一会儿天黑透了,摸上房顶一看便清清楚楚。 这么一耽搁,夕阳已经完全隐去。新月如沟,缀在黑蓝色的天幕上,银白的月辉透过干瘦的树枝,温柔地笼罩在孟溪月的身上。 不知为什么,她的鼻子竟然微微地酸了。 “上弦……”孟溪月怔怔抬头望着那弯明月,嘴里不由自主地喃喃念出这两个字来。说完之后蓦地一惊,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个熟悉的梦境。 上弦…… 这两个字,和她有什么关系?那个满脸血污的女人,莫非真是她早亡的娘亲?可是按照孟楚生所言,她的娘亲是病重不治而亡,那为何梦中的场景,却是这般的血腥和残忍? 这个梦,是真?是假? 若是假的,怎么会如此令她痛不可当?若是真的,她的爹爹,又隐瞒了什么真相? 孟溪月越想心中越乱,却无论如何都记不起那深埋在记忆深处的真相。习惯性地伸手触摸着颈间嫣红的印记,再一次想起了入宫前遇到的那个周身透着神秘气息的黑衣男子。 媛妃娘娘 庶女成凰,媛妃娘娘 那么精致完美的五官,那般魅惑妖冶的气质,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却足以看出他并非是大漠人氏。舒悫鹉琻 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总是惦记着他。自从那夜仓促一见,便再也没了他的音讯。现在进了这深深的后宫,更是没有相见的可能了。 想到这里,孟溪月颇有些后悔。若是早知道会入宫,当初她绝对会抓住机会问个清楚。 他是谁?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找她?这个胎记有什么特殊意义?还有还有…… 想要知道的太多太多,却没有机会再一次见到他了。 喟然长叹一声,孟溪月收回思绪站起身来,活动了几下筋骨正准备上房探路,眼角余光却发现身侧不知何时多了个人影。 “谁?” 孟溪月厉喝一声迅速转身,利落地摆出防御姿势看向来人,她方才想得太过入神,竟然连这么大的异状都没有发现。 来人显然没想到孟溪月会有如此之大的反应,当下吓得娇呼一声向后退去,身侧立刻多了数条人影,呼啦啦将那人围在中间护住。 “大胆,竟敢对媛妃娘娘无礼!”一个五大三粗的宫女跨前一步,朝着孟溪月怒喝。看那步子架势,竟然也有几分根基。 媛妃娘娘? 孟溪月缓过神来,收起拳脚抬眼瞧了过去。只见一个宫衣华服的绝美女子,手里抱着一袭貂绒披风,在六七个宫女的簇拥下,眸色惊恐地回望着她。端丽的面孔极为陌生,并非是那一日在明霞宫所见的嫔妃。 “明秋,退下!”见孟溪月并无进一步举动,媛妃淡定了许多。沉声喝退了那个高大的宫女,抱着披风朝着她款款走来。“晚间风大容易伤身,妹妹若不嫌弃,就披了这衣裳吧。” “……谢谢,我不冷。” 孟溪月虽然对拓跋涵的嫔妃成见颇深,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见这媛妃笑得和蔼亲切,她也不好冷言冷语相对。当下收起戒备的姿势,淡笑着婉拒了媛妃递来的披风。 媛妃伸出的手顿在了半空,涩然地笑了一下低头将披风收回,两个人一时无言,空气中一片静寂。 “呵呵,那个……媛妃娘娘请自便,我就不打扰了。”受不了这样尴尬的气氛,孟溪月干笑一声准备溜之大吉。 甭管认不认得路,先离开这里再说。 当下也不管被丢在身后的媛妃心里作何感想,潇洒转身迈步就走。反正无意争宠,那么拓跋涵的嫔妃还是有多远躲多远的好。 谁知刚刚走了两步,身后忽然传来媛妃的低声叹息,带着深深的失落和惋惜,随着夜风清晰地送进了她的耳朵。 “唉,月儿,数年不见,我们竟然生疏至此。原来这后宫,果真是无情之处啊。” 孟溪月迈出的脚步踉跄了一下,站定身子扭头疑惑地望着媛妃。夜色沉沉,将媛妃单薄的身形衬托得越发纤细,裙裾随风轻摆,仿佛仙子般轻盈高贵。 方才虽然胡乱说了几句话,却没有仔细看过她的样貌。如今细细打量了半晌,竟然发觉媛妃那精致的五官,隐隐有着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 知己知彼 庶女成凰,知己知彼 眼熟归眼熟,可是孟溪月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她何时见过这位媛妃娘娘。舒悫鹉琻听她的口气,似乎两个人以前还挺熟稔。绞尽脑汁不得结果,只好硬着头皮讪讪地开口询问:“你是……” “我叫乔紫媛,是当朝右丞相乔安之女,小时候常随着爹爹到将军府和你们姐妹玩耍,只是后来……我和爹爹闹过几次,可惜都没有用处,从那以后,便再也不曾见过你了。” 媛妃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含糊着跳过了话题。不用她明说,孟溪月也知道原因。无非是起初孟楚生颇受先皇信任,这些达官显贵便争相结交示好,后来新皇登基有意打压,曾经门庭若市的孟家很快便门可罗雀,之前阿谀奉承的人们好似躲避瘟神一般,生怕和皇帝的眼中钉扯上半点关系。 而那个乔安,便是其中一员。 至于乔紫媛,孟溪月也终于有了印象。只听说她在三年前拓跋涵刚刚登基不久,便被乔安送进宫里做了妃子。只是不曾想数年不见,当初丰润矮小的乔紫媛,竟然会出落成今天这般倾国倾城,如此判若两人的变化,难怪孟溪月完全没认出来。 原本已经淡忘的童年玩伴,不其然在这冰冷的后宫相遇,非但没有因为她的身份而回避,反而主动上前重拾旧情。孟溪月心中有些动容,言语间自然而然地亲近了许多。 一番寒暄之后,二人均是感慨颇多。孟溪月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误打误撞之下,竟然跑到了媛妃的景心宫外。 媛妃拉着孟溪月的手,眼圈发红似乎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惜时辰已晚不便久留,最后只好匆匆叮嘱几句便遣了下人送她回去。 没有推辞媛妃的好意,孟溪月这一次总算顺利回到了残月宫。四仰八叉倒在榻上,心情比之前几日舒爽了许多。 本以为这后宫里都是些势利眼,没想到还是有一些重情重义之人。拓跋嫣和乔紫媛两张笑意盈盈的脸在眼前交替闪过,孟溪月眼中的笑意也越发明媚起来。 今日拓跋嫣也不管她想听不想听,自顾自叽叽喳喳地说了许多拓跋涵的事情,开始的时候她听得万般不耐烦,可是忽然间灵光一闪有了新的念头:既然柔妃行不通,那就索性沿着拓跋涵这条路走到黑吧。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既然做了决定就要有万全的准备。趁着拓跋涵不在皇宫的这段时间,好好筹划一下接下来的行动才是正经。 越想越是精神,毫无倦意的她索性起身坐到桌边铺开一张宣纸,提笔蘸墨,就着烛火开始写写画画。忽而沉思忽而忧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就连窗棂响动都没有听到。 “写什么呢?这么认真。”一张俊美得令人失神的脸忽然出现在孟溪月面前,接着就是那个她听了牙痒的声音。 孟溪月黛眉瞬间皱起,顾不上理会急忙收拾桌上东西,哪知拓跋苍更快一步,抢先拿起了那张写满了字的宣纸。 一见钟情 庶女成凰,一见钟情 “这是……”敏捷地躲开孟溪月伸来的手,拓跋苍展开宣纸定睛一瞧顿时怔住。舒悫鹉琻脚步一滞,宣纸已经被孟溪月抢走。 “那是……那是……”呆立在原地,拓跋苍双眼惊恐地睁大,指着孟溪月手中宣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那、是、用、脚、写、的、吧?” “你找死!”被拓跋苍的样子惊到,孟溪月纳闷地看着手中的纸,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写得过分,竟然把他吓成这样。正琢磨着,忽听拓跋苍蹦出这样一句话来,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扑上来便打。 “别打!别打!”拓跋苍嬉笑着连连讨饶,豁出去挨了几下拳脚之后,终于抓住了孟溪月手腕,反手一带将她圈进怀里止了她的攻势,只觉怀中软玉温香,一时陶醉,低头向她耳畔吻去。 窗外一弯新月,窗内二人相依,只见男子闭了双眼,满脸柔情从后将女子拥住,缓低头,便要将唇落下…… “砰!”的一声闷响,变故突生。 “哎呦!”拓跋苍松开孟溪月,捂着鼻子失声痛呼。指缝间,隐隐有血渗出。 “大半夜的,你鬼嚎什么?”孟溪月转身将视线落在拓跋苍脸上,惊异不已:“你鼻子怎么流血了?” “你突然抬头干什么?!”捂着鼻子,拓跋苍欲哭无泪地反问。 “我抬头关你什么事?”莫名其妙地瞪了一眼拓跋苍,孟溪月走回桌边坐下,将宣纸揉成一团丢到旁边,皱着眉嫌弃地看着他问道:“你怎么又来了?” “本王当然是来看你的。”只当是没看到孟溪月的嫌弃,拓跋苍从怀中拿出一方手帕将鼻子捂住,伸脚勾过一张圆凳坐到了她的对面,黑眸中星光闪闪:“喜怒都是美景,动静皆有风情,美人儿烛光下看来,却又与白日里美得不同。” “你昨夜躲在了哪里?”不理会拓跋苍的胡言乱语,孟溪月伸手端起桌上香茗润口。 “门后面啊,趁着她们进来的时候本王就出去了。”拓跋苍说着,忽然看着孟溪月身后惊道:“小心!” 孟溪月闻声急忙回头看去,却什么异状都未发现,诧异间忽觉手中一空,转头发现喝了一口的茶盏已经到了拓跋苍嘴边。 “啧啧,真是唇齿留香啊。”夸张地啧着嘴,拓跋苍贼笑地看着孟溪月。 一眼就看穿了拓跋苍的小算盘,孟溪月不怒反笑:“既然你喜欢,那就都喝了吧。”说着,把整整一壶茶水全都推到他的面前,笑眯眯看着他。 “你这是饮马呢?”撇着嘴将壶推开,拓跋苍不满地嘟囔着:“美人儿越来越无趣了,竟然不生气。比起来,本王更喜欢泼辣的你。” “你接近我有什么企图?”无视拓跋苍的挑衅,孟溪月拿起簪子挑亮烛火,仿佛只是随口一问,视线却落在他的眸子上,直直望了进去。 “企图?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本王接近你是因为喜欢你!屋顶那一面之缘,引得本王一见钟情。只可惜你是拓跋涵的妃子,若不然本王就……”拓跋苍越说越是激动,突然站起想要抓住孟溪月的双肩。 闲王的心意 庶女成凰,闲王的心意 却见寒光一闪,一柄长剑已经抵在了他的喉间。舒悫鹉琻 “你这是……做什么?”剩下的话立刻吞进了肚子里,拓跋苍看着眼前青锋,声音微微颤抖。 “一见钟情?别用这样蹩脚的借口蒙骗我。说,你到底有何企图?”孟溪月声音冷冷,长剑蛇一般停在拓跋苍喉咙上,只是微微用力,锋利的尖端便透出一线艳红。 “纵然你杀了本王,本王也是这句话。”拓跋苍星眸如潭,毫不躲闪地迎上了孟溪月的探寻,里面不见半点心虚,只有浓得化不开的眷恋。 殿外寒风摇动枯枝,屋中两个人影僵持。许久,孟溪月突然收手撤回长剑,背对着拓跋苍坐回桌边,冷冰冰下了逐客令:“夜已深,闲王爷请回吧。” “唉……”拓跋苍轻叹一声,想要开口却终是没有说出半个字来,踟蹰片刻,转身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去。 临到门口,却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来低声道:“月儿,我知道你不信我,可是我……算了,以后你自然会明白我的心意。” 说完缓缓掩上门扉,隔去了那黯然的背影。 听得脚步声渐行渐远,孟溪月随手将宝剑扔到一边,起身推开轩窗,任由寒风烈烈而入,发丝飞扬,她的精神也为之一振。 入宫只有短短几日,却恍如数载。 妃子们之间争风吃醋固然麻烦,她倒是没有放在心上,令她感到困惑头疼的,是这对孪生兄弟。 先前她就听孟楚生说过,这王位本该是长子拓跋苍继承,可是先皇晏驾之后,却不知为何成了拓跋涵位登九五。表面看去,这数年来兄弟二人始终相安无事。可是实际,又是如何? 今日虽然从拓跋嫣那里听到了不少消息,却越发让她觉得迷雾缭绕。她不相信这二人就像是拓跋嫣说的那样:一个淡泊名利闲散自在,一个壮志雄心满怀抱负,所以一拍即合两相欢,从此相安无事。 至少拓跋苍……不是那种无心之人! 虽然几次相处他都表现得庸俗无能,言谈间对皇权没有半点觊觎,但是孟溪月却始终无法全然相信于他。对于他数次相助,她在感激之后,又总是有种一步步滑进陷阱的感觉。 这是一种直觉,一种对危险本能的反应! 只是她却不明白,拓跋苍如此费心究竟有何用意。 论容貌,她算不得倾国倾城。论背景,她不过是失势的将军庶女。思来想去,最大的可能是拓跋苍想要借助孟楚生的帮助夺回王位。可若是如此,大可以直截了当说出来,又何必要绕这么大的圈子,对她装出一副情有独钟的样子? 觊觎后宫嫔妃这件事情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对他更加不利? 还有那个拓跋涵,既然已经成功夺权,却又为何不斩草除根?非但没有要了拓跋苍的性命,反而好吃好喝养在身边,任他在皇宫里搅得鸡飞狗跳,却视而不见。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上当了 庶女成凰,上当了 越想脑子越乱,孟溪月索性扑到榻上不再去想。舒悫鹉琻反正她只想救出姐姐而已,那孪生兄弟之间的恩恩怨怨和她没有半点相干。只要多加小心,不要节外生枝就行了。 孟溪月正胡思乱想间,忽然听到外殿之中有响动传来。以为是拓跋苍去而复返,她跳下榻拾起剑踹开门冲了出去:“你这家伙,又有什么事请?” “月妃娘娘,你……你怎么了?” 出乎孟溪月的意外,门外之人并非是拓跋苍,而是她的侍女小环。被她用长剑这么一指,小环显然受惊不浅,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体若筛糠,手里端着的糕点滚了一地。 孟溪月和小环相处接近十年,自然知道她胆小如鼠的性子。见状急忙丢下长剑快步上前将她扶起,一边帮她拂去裙子上的灰尘一边安抚:“听到这里有动静,我还以为是刺客,所以才……都是我不好,吓到你了吧?” “娘娘千万不要这么说,都怪奴婢胆子太小了。”知道是一场误会,小环苍白的脸色这才恢复了几分红润。歉意地向着孟溪月道了声不是,急急忙忙捡拾着满地的糕点。 孟溪浅也蹲下身子,和她一并捡着。忽地想起一件事,便随口问道:“对了小环,刚才我回来的时候你不在,去哪里了?” 小环刚刚拾起一块蜂蜜杏花酥,听了这话手指下意思地轻轻抖了一下,圆溜溜的杏花酥脱离了指尖的限制,咕噜噜滚到了孟溪月的面前。 “奴婢见娘娘这个时辰还未回来,心中焦急便出去等候,又怕娘娘未用晚膳,顺道去御膳房寻了些点心回来。”小环浅笑着回答了孟溪月的问题,语气一如往常般带着怯懦的感觉。接过孟溪月递过来的杏花酥放进盘中,这才垂着头站起告退:“这些点心脏了,奴婢再去拿一份回来。” “不用了,我不饿。”孟溪月一把拉住小环,夺过她手上的盘子放到一边,拉着她的手一直走进内殿按坐在椅子上,低头望着她满脸愧疚地道歉:“对不起小环,跟着我进宫让你受苦了。” “娘娘说这话真是折煞奴婢了!”小环大惊失色地想要起身跪下,无奈肩膀被孟溪月压在动弹不得,只好乖乖坐在那里,激动得声音都高了许多:“娘娘对小环恩重如山,从未将小环当做下人看待,小环早就下了决心,甘愿为了娘娘上刀山下油锅以报此恩!若是娘娘再说这种话,便是不把小环当做自己人看待,若是这样,还不如一剑刺死小环吧!” “好好好,我再也不说便是了。”没想到自己一番愧疚之词竟然会激起小环如此大的反应,孟溪月心底甚是感动。眼见小环急得俏脸涨红,连忙笑着转移了话题:“不过你以后可要多多磨练胆量,不要再像昨日那样接二连三地昏倒了。” “娘娘又在取笑奴婢。”小环扯起袖子抹去眼角泛出的泪花,朝着孟溪月做了个鬼脸。“奴婢昨日只晕倒了一次,哪有接二连三?” 暗潮汹涌 庶女成凰,暗潮汹涌 什么?! 好似一声惊雷在脑中炸响,孟溪月忽然之间明白了什么,纤纤十指瞬间紧握成拳,勉强扯出一个笑脸望着小环确定道:“昨晚……你没有晕倒?” “没有啊。舒悫鹉琻”莫名其妙地看着孟溪月那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小环肯定地点点头补充道:“昨夜奴婢本来想伺候娘娘,可是皇上嫌奴婢笨手笨脚便打发奴婢去睡了。看他那紧张着急的样子,甚是关心娘娘呢。” 小环越说越开心,忍不住掩唇偷笑起来。完全没有注意自家主子的脸,正随着她的话变得越来越狰狞。 该死的拓跋苍,她一定要宰了他! …… 数日后。 明霞宫中,三四个嫔妃正围坐在一起絮絮闲谈。花枝招展的妆容,尽是上次明霞宫中围攻孟溪月的那些面孔。 被打发到外面的宫女们冷得难捱,索性全都挤到门口角房中听候差遣顺便暖和一下。空荡荡的内殿之中,只有角落里摆着的铜鹤昂首振翅,从长长的喙中吐出一缕缕飘荡的熏香。 “这熏香味道清雅,不知是从哪里寻来的极品?”容貌清雅的端妃深深吸了一口气,向着柔妃含笑道:“真真是和姐姐一样,别有韵味令人沉醉。” 这马屁拍得不显山不露水,听得柔妃极为受用,毫不客气地接了这句恭维,向着端妃笑道:“这是本宫家乡特产,前些日子皇上恩准本宫归家省亲,顺便拿了一些回来。妹妹若是喜欢,便拿一些去吧。” “也只有姐姐这样的身份人品,才配得上这般出众之物。若是放在别处,只怕会暴殄天物了呢。”端妃抿唇轻笑着又吹捧了柔妃一句,见她神色越发欢yu忽然话锋一转。“听说姐姐前几日教那月妃学规矩,结果被闲王爷搅了?” “可不是吗?”说到这事儿,柔妃的气便不打一处来。瞧瞧窗外无人,便压低了声音向着几人耳语道:“你们说这件事也是奇怪,想那闲王拓跋苍在这后宫里游荡了三年,除了在他母后生前寝宫中出入外,却从不曾背着皇上一人到嫔妃宫内胡闹。可是那夜他竟突然跑来明霞宫,从本宫手里将那个女人抢走。难不成这两个人啊,呵呵……” 话虽然没说清楚,几个妃子却听得明白。长相妖媚的丽妃娇呼一声,夸张地伸手掩住了唇惊道:“天哪,有这种事?想不到那个月妃看起来大大咧咧,竟然会在背地里做出这样龌龊的事来!” “不只是闲王呢,还有那个媛妃和乐菱公主,这些日子与她走得也是颇近,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姐姐可得提前防备着点。”丰腴的晨妃也抓住机会打着小报告,一方面表明自己与柔妃站在一条线上,另一方面也是想趁机挑唆,看着她们斗得两败俱伤才好。 此话一出,柔妃的脸色果然冷了下来。若说是拓跋苍和拓跋嫣,她倒是不太放在心上,唯有这个媛妃,让她心里格外的不是滋味。 告密 庶女成凰,告密 这个媛妃,是当朝右丞相的女儿,论背景靠山与柔妃不相上下,更被称为大漠国第一美人,琴棋书画样样绝妙,乃是右丞相为了恭贺拓跋涵登基而送入宫中,曾被看作是最有能力竞争皇后之位的人。舒悫鹉琻 可惜不知为何,拓跋涵却从不曾入她寝宫。不只是媛妃,所有登基后送入后宫的女子,他都不曾恩宠。正因为这一点,身为左丞相之女的柔妃总算是坐稳了宠妃的位置。 正因为如此,柔妃始终无法安下心来,生怕哪一日拓跋涵转了性子,陷进媛妃美貌之中。所以处处提防,任何有关媛妃的风吹草动都不放过。 此刻听说媛妃竟然和孟溪月搅和到了一起,更是恨得牙根痒痒。当下眼珠一转,想出一个主意。 “媛妃虽然背地里做了些挑三豁四的事儿,毕竟也是咱们姐妹,只是那月妃和闲王的事情,还是该给皇上提个醒才是。”柔妃说着,意有所指地斜眼看了看晨妃。 虽然晨妃长相不算出众,但是心思却极为活络,与柔妃的关系也最是亲近。听了这话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当下也装作不经意地笑道:“姐姐为后宫之事如此操心,怪不得深得皇上信任。” “是呀。”端妃亦是点了点头,微笑着附和。 丽妃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坐了不大一会儿功夫,便起身告辞匆匆离去。 望着她的背影,柔妃冷冷地笑了。 君心难测,还是先找个人去试探一下为好,空长了一张狐媚嘴脸却没什么心机的丽妃,无疑便是最好的人选。 …… 丽妃匆匆忙忙回到自己的住所丽晶宫,等不及坐稳便唤过心腹侍女命其将孟溪月和拓跋苍的事情告知管事大太监明公公。自己则兴奋地在内殿转来转去,揉搓着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双手。 作为拓跋涵登基之后送入宫中的嫔妃,丽妃也不例外地从未受到过他的宠幸。虽然表面上风光富贵,但是她知道那都是拓跋涵看在她父亲崔尚书的面子上而已。每每看着柔妃风光无限,她便越发急躁嫉恨。虽然表面上阿谀奉承,但是的心里早就不知道多少次幻想过取而代之。今日总算遇到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当然要抢在那几个女人之前告诉拓跋涵。一方面表示了自己的忠贞,另一方面还能顺便铲除几个敌人。 如此一举两得的好事,错过的是傻子! 丽妃想得正美,忽然看到殿门无声无息地开启了一条缝隙。凝神望去,就见明公公带着一个身材挺拔的小太监动作敏捷地闪身进来,向着她点了点头,又谨慎地将门紧紧关起。 “明公公?”丽妃一愣,忙起身迎了过去。 虽然这明公公只是个太监,却服侍了大漠王朝三代帝王,对拓跋涵忠心耿耿,深得他的信任。 所以丽妃虽然地位较他为高,却也不敢有所怠慢。见他进来急忙起身相迎,顺便将闲杂人等一并屏退。 香消玉殒 庶女成凰,香消玉殒 那个小太监只是低了头却不动,丽妃有些恼火,正要怒斥驱赶,便被明公公出言打断:“他是老奴心腹之人,丽妃娘娘不必忌讳。舒悫鹉琻” “方才本宫命人给公公送去的消息,公公以为该如何处置?”见明公公这样说,丽妃只好作罢,瞪了那个太监一眼之后压低声音,凑到明公公旁边明知故问。 “若查明此事属实,那老奴立刻派人密函皇上。”明公公神情肃穆,盯着丽妃一字一顿地确认道:“只是不知丽妃娘娘是从何处得知此事的?” “本宫是听柔妃说的。”丽妃被明公公犀利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硬着头皮说着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柔妃说她亲眼看到月妃和闲王苟且,只是事不关己不肯去管。可是本宫无法坐视后宫如此肮脏,这才多事请明公公派人告知皇上。” 听了丽妃的话,明公公神色不动,又深深地望了她良久,这才缓缓露出一个笑容:“丽妃娘娘深明大义,堪称后宫典范。等皇上巡视归来,老奴一定据实以报为您厚葬。” “如此就多谢公……厚葬?!”丽妃满脸堆笑正要道谢,便被最后两个字吓得面如土色。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一直默默不语站在明公公身后的太监慢慢抬起头来,帽檐遮挡下的相貌高贵冷漠,唇边一抹弧度似笑非笑,越发俊美得摄人心魄。 “皇……皇上?”丽妃怔住,呆呆地看着他唤了一声,随即终于醒悟过来,妖媚的容颜立刻被恐惧扭曲。 “不!不对!你是闲王!你是拓跋苍!来人啊!救……”凄厉的呼救声戛然而止,丽妃挣扎着想要挣脱那钳制住她纤细颈子的手,可惜力量悬殊太大,一切都只是徒劳。 胸腔中空气越来越少,难以形容的痛苦海浪般呼啸着将丽妃团团包裹。神智渐渐开始模糊,她的双手无力地滑落。只听“咔”地一声轻响,她脆弱的颈骨已然断裂。身子在一阵剧烈的抽搐之后,彻底瘫软了下来。圆瞪的眼睛密布着血丝,满是惊恐和不甘。 神色漠然地注视着丽妃从一个鲜活妖媚的女子变成了一具没有气息的尸体,拓跋苍漆黑的双眸静如寒冰。 松开手任由她摔落在地,接过明公公递上来的帕子净了手,拓跋苍冰冷的视线扫过横尸的丽妃,忽然淡淡地笑了。 “明公公,你说她临死的那一刻在想什么?” “她在想看起来忠心耿耿的老奴到底是什么时候背叛了皇上。”明公公垂首肃立,语气里是无比的恭谨。 “本王也想知道,明公公是何时背叛了皇上呢?”拓跋苍依旧淡笑着,将帕子丢到丽妃的尸体上,拉低帽檐,重新变成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太监。 明公公垂着眼皮,躬身为他将略有褶皱的袍子整理妥当,目送着他离开的背影,似是回答又似自言自语:“老奴从来不曾背叛皇上,以后也不会。” “很好……”拓跋苍低沉的声音几不可闻,很快便消失在开启的门扉之后。寂静的丽晶宫之内,只剩下躬身肃立的明公公,还有渐渐失去体温的丽妃…… 蹊跷的火灾 庶女成凰,蹊跷的火灾 当晚,丽晶宫突然走水,浓烟滚滚,火光冲天。舒悫鹉琻虽然总管明公公安排人马竭力扑救,却收效甚微。 天明时整个宫殿已经化为废墟,到处是倒塌的残木以及明灭不定的余焰。除了一个粗使宫女侥幸逃出之外,丽晶宫上下二十余人尽数葬身火海。 粗使宫女吓得魂飞魄散,被明公公掐着人中又使劲甩了十余个耳光之后总算缓过来些。面无人色地双手捂脸,“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明公公,救救娘娘,她……她被火困住了!啊!好多火!救命!救救我!救……” “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明公公弯下腰,揪住粗使宫女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来,又是狠狠的两个耳光甩了上去,尖着嗓子追问道。 “娘……娘娘她昨儿回来之后心情就不大好,摔了东西不算,还打骂了我们几句,晚膳也没有用就把自己关在内殿里。到了后半夜这火就从内殿着了起来,剩下的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宫女说着说着又痛哭了起来,熏得漆黑的脸被泪痕冲刷得乌七八糟。 眼见从她这里也问不出什么了,明公公挥手示意让她下去休息,除了安排人手继续寻找丽妃尸体之外,又安排了两个小太监分别前去通知拓跋涵和丽妃的父亲崔尚书。 一幕惨剧,就此了结。除了闻讯赶来的崔尚书瘫在尸体旁嚎啕大哭了一阵之外,宫里再也没有人为丽妃落下半滴眼泪。 侥幸逃生的宫女因祸得福,从粗使宫女变成了教导新入宫丫头的女官。至于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从她与明公公会心一笑之间便尽数“忘记”。 那焦黑残破的废墟和曾经妖媚鲜活的佳人,很快成为了宫中新的谈论话题。而其中最震惊的,莫过于柔妃几人。 这一场大火早不烧晚不烧,偏偏赶在丽妃准备告密的时候烧起来了。如果当初准备告密的人是她们,会不会……也是一样的结果? 想到这里,顿时不寒而栗。一时之间不敢再轻举妄动,准备继续观察些时日,看看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量肆无忌惮地杀人灭口。顺便看看拓跋涵回宫之后,如何处理此事。 …… 对于后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孟溪月并不关心。虽然可怜丽妃年纪轻轻便死于非命,可是她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委。暗自唏嘘之后,便过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她过得平静而规律。 早上起来练一通拳脚,吃过午膳便被拓跋嫣缠上。偶然媛妃派人过来送一些小礼物,或者是亲自过来坐坐。几个人的感情渐渐深厚,谈论的话题也越来越多。空旷冷清的残月宫,终于有了一些人气。 到了晚上,则是拓跋苍定时而至,无论她是冷言冷语还是大打出手,他都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有时会带她到冷宫探望孟溪浅,有时只是默然不语地坐在一边看着她。 不经意间,他的眸中会流露出莫名的惆怅,转瞬即逝,很快便隐藏在笑容之后。 孟溪月看在眼里,渐渐地有些迷茫。 晚宴 庶女成凰,晚宴 转眼间,十余日已过。舒悫鹉琻 “姐姐,月儿姐姐!”这一日清晨,孟溪月晨练过后香汗淋漓,刚刚滑进浴桶,就见拓跋嫣大呼小叫着闯进来了。 数日相处,小环也熟悉了这个天真的小公主,见她进来,便准备去泡茶招待。刚至门口,便被拓跋嫣一把拉住。 “你干嘛去?还不快给你家主子梳妆打扮!”拓跋嫣说着,回头娇斥道:“都愣着干嘛?进来给月妃娘娘更衣。” “你干什么?”孟溪月满脸黑线地看着应声而入的两个宫女,她可没有沐浴时被众人参观的爱好。 “皇兄今晚就要回来了,各宫的妃子们都在精心装扮,我知道姐姐对这些东西不在意,所以专门替姐姐准备好了穿戴,姐姐务必要听我的话,不要让我一番苦心白费了。”拓跋嫣说着亲自动手,和两个宫女一起上前将孟溪月从浴桶里拖了出来。 她是真的喜欢这个直率大方的月妃娘娘,与那些满身脂粉气庸俗不堪的嫔妃相比,她更希望孟溪月可以夺得皇宠,统御后宫。 “我……”孟溪月刚刚张口,便被拓跋嫣堵了回来:“姐姐什么都不必管,一切由我来安排就好。” “不是,你……”孟溪月锲而不舍继续开口。却又被拓跋嫣打断:“以姐姐这样的性子,肯定不屑于用这般庸俗的手段来争宠。可是这后宫中就是如此,姐姐也不好太过清高。所以……” 忍无可忍,孟溪月伸手捂住拓跋嫣的嘴巴扬高声音抗议道:“我想说的是,你能出去等我吗?” 赤着身子让人擦来擦去,她实在受不了这样“周到”的伺候。 “姐姐都嫁人了,还会害羞啊?”拓跋嫣恍然大悟,看着孟溪月红透的耳根,忍不住笑出声来。也不管孟溪月的抗议,支使着宫女们帮她擦了身子披上衣服,又不由分说地架到梳妆台前坐下。 看着拓跋嫣那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孟溪月实在不想扫了她的兴,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乖乖坐在圆凳上任由她们折腾。 对于孟溪月的配合很是满意,拓跋嫣笑嘻嘻地拿起木梳为她盘着髻。七绕八绕手上力气越来越大,孟溪月只觉得头皮似乎都被扯了起来,忍无可忍之下,只好开口提醒拓跋嫣:“嫣儿,轻一点。” “姐姐对不起,嫣儿弄疼你了吧?”拓跋嫣吐了吐舌头,嘴上道歉手上却不见半点停顿。“这是嫣儿刚刚学会的新样式,最最适合姐姐的容貌韵味,若是盘得松了,很容易散落下来,所以姐姐还是忍忍,等盘好了就不痛了。” “……好吧。”见抗议无效,孟溪月只好放弃,转而又想起一件事,有些不解地问道:“嫣儿,你刚才说这是为了迎接皇上回宫举行的宴会,可是丽妃刚刚暴毙,皇上哪有心情出席这样欢乐的场合啊?” “一个嫔妃而已,死了就死了呗。”拓跋嫣满脸不以为然,一边帮孟溪月插上金步摇一边解释:“听说皇兄这次出巡,是为了与相邻的北疆王国签订盟书。如此大喜之事,怎么会因为小小的丽妃而取消庆祝呢?更何况就连丽妃自己的父亲都没怎么把她放在心上,嚎哭一场之后便连忙上书奏请将还未及笄的小女儿送进宫继续陪君伴圣。” 接近拓跋涵 庶女成凰,接近拓跋涵 一席话说得孟溪月心头堵得难受,越发觉得丽妃这辈子过得有些不值。舒悫鹉琻大好的年华横死也就罢了,到头来连个惦记她的人都没有,亲爹无心夫君无情,不知道她在天之灵看到这一幕,会是怎样的心情。若那日葬身之人换做自己,不知道又会怎样…… 想到这里,孟溪月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噤,随即皱了眉头,使劲掐了自己一下。心中暗自恼怒自己,不知道胡思乱想些什么东西。她的父亲重情重义,怎么会像崔尚书一样呢? “姐姐,好了。”拓跋嫣笑着拍拍手,满意地围着孟溪月转了一圈,确认万无一失之后,拉着她起身向门外推去。“宴会要开始了,姐姐快点走吧。” 孟溪月还在神游太虚,一时间没有听清拓跋嫣说了什么。等到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了残月宫的门外。 “……嫣儿,我还没准备好呢。”后脑上滑下豆大一颗冷汗,孟溪月有些无奈地看着拓跋嫣。这位乐菱公主也太风风火火了,好歹也让她这个当事人照照镜子啊。 “姐姐是不相信嫣儿的手艺吗?”猜出孟溪月的心思,拓跋嫣皱皱鼻子做了个鬼脸,不由分说继续推着孟溪月上了备好的小轿,犹自不忘挥着手为她加油:“尽情地享受宴会,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吧!” …… 皇上出巡回宫又顺利与北疆王国签订盟书,如此双喜临门之事自然要好好庆贺一番。白日里接受百官朝贺,到了晚上自然也要庆贺一番。所以未时刚过,后宫中便张灯结彩,备好了宴席。 最受宠的柔妃理所当然地坐在最靠近拓跋涵的位置上,其余嫔妃依次分列两旁,花团锦簇珠翠叮咚,映衬得天上明月都黯然失 毫无疑问,孟溪月自然是被安排在了最不起眼的位置上,遥遥望着上首的拓跋涵,她不屑地撇了撇嘴。若不是为了孟溪浅,她才懒得来掺和这样无聊的宴会,不但成为这些花痴女人中的一员,而且还是垫底的那个。 现在看来,她是没有接近拓跋涵的机会了。早知如此,还不如留在残月宫和拓跋苍斗嘴安逸呢。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虽然拓跋涵没指望了,好歹也填饱肚子再回去吧。毕竟这珍馐佳肴,平时她可是绝对见不到的。 申时初刻,晚宴正式开始。 歌舞升平,霓裳羽衣,众嫔妃笑脸盈盈,争相阿谀奉承着位居正位的男人。 拓跋涵斜倚在锦榻上,笑意淡淡的挂在唇角,黑眸依旧深沉内敛,看不出半点喜怒。淡漠的视线扫过众人脸颊,最后停留在一处角落中,深沉的眸子终于有了些许波动,眉头亦是微微皱了起来。 那里孤单单摆着一张桌席,后面坐着的女人没有半点失落或是拘谨,左手持杯右手提箸吃得不亦乐乎,自在得像是郊游一般。 “你过来。”终是忍耐不住,拓跋涵冷冷开口。 在座诸妃闻言,急忙收了笑容顺着拓跋涵的视线望去。当看清他所指的竟然是那个女人的时候,脸上表情立刻精彩了起来。 坐到朕的身边 庶女成凰,坐到朕的身边 作为丞相之女,媛妃亦是被安排在了靠前的位置。舒悫鹉琻当她转头看到角落里的女人时,登时楞在当场。 正在大快朵颐的孟溪月并未听到拓跋涵的声音,自顾自吃得逍遥,直到觉察到了众人的灼灼视线,这才不解抬头。 怎么了?没见过别人吃饭吗? “你想吃这个?拿去吧。” 见离她最近的一个妃子怔怔看她,孟溪月大方地端起桌上水果递了过去。那妃子一个激灵,急忙移开了视线。 不要就不要,你哆嗦什么? 孟溪月撇撇嘴,正琢磨着怎么捎带几个糕点水果去给姐姐改善生活,忽然眼前一暗,灯火已经被一个高大的身影遮住。 “在‘爱妃’眼里,朕还不如这几盘菜?”拓跋涵的声音依旧淡漠,冰冷中却隐含怒火。 “额……”被突然出现的拓跋涵吓得呛住,孟溪月捶胸顿足,连忙抓起茶杯一饮而尽,好不容易将卡在喉咙的糕饼咽下。 “皇上真是说笑了,您是真龙天子,哪是这区区几盘菜可以相比的?月儿眼里心里,只有皇上一人!”见拓跋涵面色不善,孟溪月急忙恭维。想当初在家的时候,为了跑出去玩,她可没少拍老爹的马屁。如今驾轻就熟,脱口而出。 “是吗?朕还真没看出来。”拓跋涵视线扫过那些空了的碗碟,面沉如水。 “这是……这是……”孟溪月搜肠刮肚,终于找到一个自认为最合理的解释:“这是为了吸引皇上的注意!” 听了这个不靠谱的理由,拓跋涵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看着孟溪月,示意她说下去。 见此言似乎有效,孟溪月心中暗喜。脑筋转得飞快,很快便有了说辞:“皇上您看,这后宫中的姐妹们哪个不是天姿国色仙女下凡?月儿姿色平平,放在她们之中也就是个陪衬。所以月儿才出此下策,反其道而行之,没想到皇上竟然真的注意到了月儿,月儿真是受宠若惊。” 惊大了,现在喉咙还噎得难受呢。 孟溪月暗自腹诽一句,脸上笑得越发灿烂。 “那如果让你坐在朕的身边,是不是更加受宠若惊?”拓跋涵说完不等孟溪月回答,便转身回到了座位上淡声道:“把月妃的席位搬到朕的旁边。” 什......什么?! 眼睁睁看着两个太监将她的席位挪到了拓跋涵身边,孟溪月嘴角抽搐,想要挤出一个欢喜的笑容,结果比哭还要难看。 她是想要接近拓跋涵,但那是偷偷的,神不知鬼不觉的接近,可没想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明目张胆地凑上去啊。 这么一闹,先别说她能不能讨了他的欢心,单说那些妃子们眼中的妒火就足以把她烧成焦炭。 想必以后,她更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呀! 众妃的眼神中带着钩子,齐刷刷锁着孟溪月的身影,看着她拖拖拉拉走到拓跋涵身边坐下,眼睛顿时瞪得滚圆。 这……这……这还是那个撒泼耍横的月妃吗?! 惊艳众人 庶女成凰,惊艳众人 烛火和夜明珠交织的温柔光芒,映在孟溪月的脸上,朝霞般明艳,为她浅淡的妆容抹上了妩媚的娇红。舒悫鹉琻 秀发如云,在脑后高高束起,斜斜插着三只金步摇,行走间凤尾一般颤动。本就明眸皓齿的容貌,因为眉宇间那分英气而变得越发不俗。双唇虽然没有用口脂点成现在宫中流行的樱桃小口,却散发着健康红润的色彩。配上那蛾眉杏眼,大气而又自然。 身上着一袭粉紫色的束腰长裙,袖子松散,却在袖口处收起,用一条金色缎带系成如意结,随着动作摇曳轻摆。肩膀上两处镂空,恰到好处的露出了隐约的香肩,含而不露,媚而不俗。腰上一条同样的金带,紧紧箍住了腰肢,不是那种单薄得让人生怜的纤弱,而是透着一种勃勃的生机。 柔妃坐得最近,也看得最是清楚。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武夫家的丫头,打扮起来竟然如此惊艳。仿佛是一块绝美的玉,在一众金碧辉煌的妃子中孑然而立,虽不是倾国倾城,却令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诧异之余,柔妃不由自主地抬眼看向拓跋涵,见他眼中有着同样的惊讶,更加嫉恨不已。 这个女人,果然留她不得! 强忍着想要解开束腰的冲动,孟溪月有苦难言。 拓跋嫣那个丫头,将束腰系得好紧。方才一直埋头苦吃还不觉得什么,此刻站起来溜达了几步重新坐下,立刻觉得憋胀难受,不堪重负的肚子,不停地用疼痛来抗议它所受到的压迫。 “怎么不吃了?”似乎是没有觉察到孟溪月的窘迫,拓跋涵示意太监将自己桌上的一盘菜肴端到了她的桌上轻笑着:“爱妃不要拘谨,朕就喜欢你方才那般自然随意的姿态。来,尝尝这个合不合口味。” “……谢皇上,月儿已经吃饱了。”何止是饱,简直快要撑死了。 “爱妃这般羞涩的样子,真是别有一番韵致。”听到孟溪月的拒绝,拓跋涵非但没有生气,嘴角边反而挂上了几分玩味。声音压得极低,语气里别有意味:“既然爱妃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膳,那不如就先来‘服侍’朕吧。” 服侍? 孟溪月目瞪口呆地瞪着拓跋涵,双腮不由自主腾起红霞。这拓跋涵怎么如此轻狂,竟然让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服侍”他!虽然听说后宫之事本就荒唐,但是她可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啊! “爱妃想到哪里去了?朕是让你来服侍朕用膳而已,怎么羞成那样?”见孟溪月那脸红脖子粗的样子,拓跋涵心情颇好。想不到悍妇也有害羞的时候,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你!”杏眸圆睁怒瞪着拓跋涵,孟溪月竭力忍住挥拳的冲动。她现在才反应过来,方才他分明就是故意误导她,戏弄她。本来是一句很正常的话,被他用那样不正常的语调说出,立刻就变了味道。 下面众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拓跋涵柔情万种地在孟溪月耳边说了什么,之后她便满脸通红,等看到她接下来的动作之后,众妃更是恨不得扑上去咬死她。 变故突生 庶女成凰,变故突生 “皇上请用。舒悫鹉琻”虽然很想将这个死男人胖揍一顿,可惜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姐姐的幸福和孟家的安危,孟溪月终于还是忍下了这个念头。乖乖接过拓跋涵递上的筷子,跪坐在他的身边喂他用膳。 见孟溪月这般乖巧,拓跋涵果然心情大好。吃了三五口之后,忽然一把搂住了她的腰身带到怀里,俯身便吻了上去。 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俊颜,孟溪月有心想要闪避,可是想到孟溪浅,还是犹豫了。 只这一刻迟疑,唇便已经被重重封上。孟溪月下意识想要后撤,脑后却被拓跋涵一手按住,更加贴近了两唇的距离。 从来未曾有人如此对她,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孟溪月想要推开拓跋涵,却又不敢伸手。双拳紧握,用指尖扎在掌心的疼痛来提醒自己,为了姐姐,一定要忍耐! 原本只想浅尝辄止,可无奈孟溪月那柔软的嘴唇别有风味。清香却不甜腻,纵然是冷酷的拓跋涵也不禁有些**。 “爱妃的味道,比朕想象中还要诱人,以前疏忽了你,真是有些可惜。”长吻之后,拓跋涵伸出拇指抚过孟溪月那有些红肿的唇,声音中已经带了难言的情愫:“为了补偿,今夜,朕去找……” “你”字尚未出口,变故突生。只见拓跋涵忽然身子一斜,竟然栽倒在了孟溪月的身上。 “你干什么?快起来,起来!”拓跋涵这个角度扑下来,一只手正巧落在了她的胸口,孟溪月忍无可忍,终于怒极反抗。 推了几下全无动静,她这才反应过来情况不对。借着烛火看向拓跋涵的脸,只见惨白中透着青黑,竟像是中毒的样子。 “拓跋涵,拓跋涵,你怎么了?!”情急之下,孟溪月早已经忘了尊称,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挣扎着坐了起来。 底下诸妃这才明白原来二人并非是在亲密,急忙慌张站起跑了过来,一时间杯倒桌翻,满室狼藉。 “皇上,皇上,您怎么了?”“皇上,不要吓妾身啊!”“皇上……” “都闭嘴!”被层层围住的孟溪月,费了好大的劲想要挤出这呛得人头晕的脂粉阵,可惜无济于事。被叽叽喳喳哭哭啼啼一吵,更是烦躁不已。当下用尽全部力气大吼一声,终于震住了众妃子。 “快去找御医来!”孟溪月一边将拓跋涵平置在地上,一边急声吩咐旁边已经吓傻了的太监们。 太监们这才回神,连滚带爬向外面跑去。 孟溪月跪在拓跋涵身边,将他的头扶起枕在自己腿上。伸手拔下头上金步摇,看了一眼之后随手扔到了一边,抬头扫视一圈,指着一个妃子道:“把你头上银钗给我。” 妃子早已经哭得泪流满面没了主意,听到要她头上银钗,哪里还顾得上细细挑拣,一股脑全拿了下来,塞给了孟溪月。 从满手的珠翠中挑出那支裹翠银钗,孟溪月弯腰拿起拓跋涵的一只手来,狠狠刺在中指指尖,血立刻流了出来,滴在了她的裙边。 中毒 庶女成凰,中毒 “你干什么?!”几个妃子尖叫出声,扑上来想要拉开孟溪月。舒悫鹉琻 “都让开!”孟溪月厉声叱道:“若是拖延了时机害死了他,你们担当得起吗?” 这句话立刻震住了妃子们,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甘心地退了回来。 喝退了众妃,孟溪月低头看向拓跋涵的手指。只见那血红中带黑,正是中毒之兆。 孟溪月眉头紧皱,抓起案上的酒盏重重砸在地上,拾起一块锋利的碎片,毫不犹豫地划在了她细腻的掌心。 接着捏开拓跋涵的嘴,让殷红的血液流进他的口中。可是拓跋涵已经无法吞咽,很快那血便聚满了口腔,随后流了出来。 见此情形,孟溪月迟疑了一下,随即将嘴凑上掌心吸吮自己的血,然后低下头去含上拓跋涵的唇,强制将鲜血灌进他的腹中。 几番下来,孟溪月觉得分量已经差不多了,这才伸手撕下裙摆,将掌心草草包扎起来。 脚步声纷乱,御医终于匆匆赶来。顾不得那些俗礼,踉踉跄跄推开碍事的妃子,见到躺在地上满身是血的拓跋涵,立刻双膝发软瘫倒在地。 “皇上,皇上!臣……臣……来迟了……”完了,吐了这么多的血,哪里还有得救啊! “不迟,那是我的血。”见御医那如丧考妣的样子,孟溪月急忙推了他回神。“你快来看看他还要不要紧。” 听孟溪月这么一说,御医心中稍定,跪爬几步到了拓跋涵身边,抬手号脉。 偌大的厅堂死寂一片,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在御医身上,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唯恐惊扰了诊脉。 细细感觉着指尖的脉象,御医紧锁的眉头渐渐放松,许久之后终于舒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来。 “皇上怎么样?”“怎么会突然晕倒?”见御医站起,旁边的妃子呼啦一下拥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道。 “皇上这是中毒之症,不过脉象平稳,应无大碍。等臣去调配几服解毒的药剂,服了再看情况吧。” 听御医这样一说,众妃子总算放下心来,随后便一窝蜂地拥到了拓跋涵身边,倒把孟溪月挤了出来。 确定拓跋涵无事,孟溪月也不再管他,正欲迈步离开,却惊觉脚步虚浮无力,自然是方才失血过多所致。 “吃了一顿饭却赔上了这么多的血,真是亏死了。”孟溪月看着手上满是血的布,稍微一动就疼得龇牙咧嘴。“糟糕,一着急划得太深了。” “妹妹要去哪里?” 眼前忽然多出一个人影,孟溪月定睛望去,原来是柔妃。 “回去睡觉,怎么了?”见柔妃面色不善,孟溪月冷冷回道。 “回去?你不是在说梦话吧?”柔妃冷笑一声厉喝道:“来人,把这个贱人软禁西侧殿,等皇上醒来再行发落!” “你凭什么抓我?”孟溪月想要挣扎,无奈失血之后力气不足,加上这些侍卫均非等闲,三两个回合之后便被擒住。 两妃相争 庶女成凰,两妃相争 “你投毒弑君,凭什么抓不得?”柔妃迈步上前,狠狠一巴掌打在了孟溪月脸上:“给脸不要脸的贱货,皇上刚刚对你好些,你就做出这等恶毒之事!这下子,看还有谁能来救你?带走!” “你瞎了吗?看不到我是在救他吗?”孟溪月气极,想要解释却百口莫辩,狠狠地瞪了柔妃一眼,很快便被侍卫们拉了出去。舒悫鹉琻 “哼,出点血便能救人?拿本宫当三岁孩子吗?”柔妃冷哼着推开身前挡路的妃子,斥骂道:“都滚开,这里有本宫照应就行了,你们都散了吧。” 众妃听了恨恨不已,却又顾忌柔妃权势,只得愤然转身,退了开去。 媛妃站在人群背后,望着孟溪月被带走的背影,迟疑了一下,终是没有开口阻拦。 叫人将拓跋涵抬上软榻,一路抬回了他的寝宫,柔妃当仁不让的留了下来,擦身喂药,细心服侍。 匆匆之间**过去,拓跋涵的脸色好了许多,可是却忽然发起了高烧,无论御医如何调养,始终退不下去。两日下来,人已经憔悴不堪。 “御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着拓跋涵已经烧得昏昏沉沉,柔妃急得手足无措,情急之下,只有指着御医破口大骂:“肯定是你医术不够,下错了药!” “娘娘息怒,微臣冤枉啊!”御医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慌忙解释道:“皇上这是体内残毒未退,所以反复发热。臣已经查明,是那晚的酒中被人下了毒,等查清毒药成分之后,方能对症下药啊!” “还要多久?”柔妃怒道。 “最快也要三……三日。”御医哆哆嗦嗦回道。 “三日?”柔妃听了气得一脚将御医踹倒在地:“再过三日,皇上还能撑得住吗?这样的蠢材留之何用,不如杀了算了!” “姐姐何必如此动怒呢?御医也是有心而无力,怨不得他。”随着这婉转的声音响起,一个粉衣妃子姗姗而来。眉眼之间娇艳雅致,竟然更胜柔妃三分。 “本宫当是谁呢,原来是媛妃妹妹。”一看来人,柔妃神色便难看了起来。 媛妃倒是毫不在意柔妃的冰冷态度,浅笑着上前扶起御医,这才转向柔妃笑道:“姐姐光是着急有什么用?吓坏了御医岂不是要耽误皇上病情?你看看,原本没有多大的事情,被你这么一闹,反而成了大事。” “你!”听了这番夹枪带棒的话,柔妃顿时恼了,想要发威却又碍于媛妃娘家势力,终究还是不愿撕破脸来,只好转了身,不再理睬。 对柔妃的冷淡不以为意,媛妃款款走到拓跋涵床边,伸手探上他滚烫的额头,忽然转身看着御医问道:“本宫方才听你说,无法退烧是因为残毒未退,可你怎么不想想,为何那日中毒之后,皇上却能很快转危为安,并无性命之忧?” “这……”御医思索了一下,疑惑答道:“臣也百思不得其解,以脉相看来应是皇上及时服用了解毒之物,可是臣查遍了典籍,却不知是何物。” “那日皇上刚刚晕倒,月妃便划破手掌以血相食。这……是否有关系?”媛妃不慌不忙,继续提醒道。 把月妃带来 庶女成凰,把月妃带来 “原来如此!”御医恍然大悟,失声惊呼:“难怪脉象有异,原来是这样!这位月妃娘娘,想必是曾经服食了灵药之类,血液中有了抗毒之物,方才有此奇效。舒悫鹉琻皇上之毒,可解了!” “胡说,人的血怎么可能解毒?”见自己完全被无视,柔妃不屑冷哼道。 “世间事本就无奇不有,只是姐姐没有见过罢了。若非我自幼便喜欢看书,也曾在许多传记和医书里看到过这种事请,恐怕也和姐姐一样见识浅薄,说什么都不肯相信呢。”媛妃轻笑一声,:“姐姐还是快些放了那月妃,让她来试试看吧。” 被媛妃这么一挤兑,柔妃简直气得疯了。这话傻子都听得出来,分明是嘲讽她不喜读书没见识啊! 当下想要拿出宠妃的气势给媛妃一个难堪,可是又怕万一真的耽误了治疗将来担待不起。思来想去之下,柔妃还是压下怒气退让了:“来人,去把月妃带来。” 等到没有效果,再一并收拾她们两个也不迟! …… 西侧殿中,冰冷刺骨。 孟溪月缩成一团,蜷缩在屋子的角落。 这里本就是惩戒那些犯了过错的妃子,让她们思过反省之用,所以殿中根本没有取暖之物。莫说是火炉,就连布幔都没有半张。 孟溪月大量失血之后,精神立刻萎靡起来,只勉强支撑了一会儿,便伏在地上沉沉睡去。 “月儿……”火光冲天,依旧是那个纠缠了她整整十载的梦。梦中依旧是那凄惨的景象,可是……却又似乎变得不同! 没有遍地的尸体,却多了许多晃动的人影。一群黑衣人手中执着明晃晃的长剑,正与另一群身着布衣百姓打扮的人厮杀。 那是…… 当看到被百姓们护在中间的人影之后,孟溪月忍不住失声惊呼。那是一个女人,是那个唤她月儿的女人! 她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大概六七岁的女孩儿,只是背对着孟溪月,看不到长相。 “上弦!”仿佛听到了孟溪月的惊呼,那女人忽然抬起头,看向她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吼道:“快跑,快……” 孟溪月惊诧莫名,正不知如何反应的时候,却见那女人将怀中女孩奋力一推,身后立刻闪出一个布衣汉子,抱起小女孩,在另外几人的护卫下拼命突围。 “娘!娘!”小女孩哭喊着,向女人伸出手去。 “上弦,快逃!”女人泪流满面,嘶吼着:“逃,逃啊!回到我们的族里,再也不要离开那……” 剩下的话戛然而止,女人低头,看着胸前透出的剑锋,接着缓缓抬起头来,深深望向小女孩,眼中光彩渐渐涣散。只有嘴唇蠕动:“上弦……逃……” “娘!”孟溪月和小女孩的哭喊声同时响起,泪水顿时氤氲了视线。 “小月儿,你醒醒,快醒醒啊!”轻哑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孟溪月蓦地睁开双眼,猛地坐起身子,抓住了身前的人扑进了怀里:“娘!娘!不要死,你不要死!” 心疼 庶女成凰,心疼 见美人投怀送抱,拓跋苍毫不客气,张开双臂抱了个满怀,伸手轻抚她的后背帮她镇定下来,顺便深深吸上几口她身上的如兰清香。舒悫鹉琻 不对,怎么这么大的血腥气? “小月儿,醒醒,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快让本王看看,你哪里受伤了?”拓跋苍心中焦急,伸手将孟溪月从怀中扶起,一边轻轻摇晃,一边压低声音呼唤。 “……娘?” 迷迷糊糊抬头看着拓跋苍,孟溪月恍惚了好久总算回过神来。等看清周围景物之后,忽然一把揪住拓跋苍的衣襟怒道:“谁让你把我叫醒的?谁让你把我叫醒的!!”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啊! 只差一点她就能看清那个小女孩的长相,就能接近真相了啊!直觉中,那个六七岁的小女孩,与她有着莫大的联系!可是这个拓跋苍,几次三番过来捣乱,让她一次又一次,和真相失之交臂! “小月儿,你别激动啊。”伸手抓住那挥来的粉拳,拓跋苍急切解释:“本王听说你被囚禁到了这里,立刻不顾一切地跑来看你,你就算没点感动,也用不着上来就打啊。看你方才似乎悲痛得很,梦到什么了?” “我……”孟溪月迟疑了一下,很快换了话题:“你来这里做什么?” 见孟溪月不想说,拓跋苍便不再问,轻轻叹了口气,顺着孟溪月的问题回答道:“本王方才去找你,听小环说你赴宴未归便准备过去看看。哪知道刚到那里,就看到你被带了出来。本王担心你一个人在这里会害怕,便趁人不备溜进来陪你了。” 听到这充满关切的话语,孟溪月心中稍动。尤其是刚刚经历了那样伤心欲绝的梦境之后,这样的关心更是令她倍感温暖。 “谢谢......”看着拓跋苍那黑亮的眸子,孟溪月松开了拳头。低着头,第一次诚心诚意地向这个男人道了谢。 她的反应显然出乎拓跋苍的预料,扶着她双肩的手蓦地收紧,随后又赶紧松了开来,朝着她讪讪笑道:“没……没什么,小事一桩,不用谢。” 说完这句话,两人一时无言,大殿中陷入沉寂,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片刻之后,还是拓跋苍先开了口:“小月儿,你哪里受伤了?快给本王看看。” “没事,小伤而已。”没有觉察到拓跋苍对她称呼的变化,孟溪月不以为意道:“我在家里习武的时候经常受伤,早就习惯了。” “怎么不小心一点。”伸手将那摇摆的手抓住,拓跋苍二话不说解开了那草草缠就的布条,借着昏黄的烛火仔细端详,顿时心疼不已。“怎么伤得这么深?” “一着急,便划得深了些。”孟溪月想要收回手来,却被拓跋苍紧紧拉住。一边从怀中取出手帕细细包裹,一边皱眉追问:“这伤口,是你自己划的?” “是呀,幸亏拓跋涵没事,他若是死了,孟家岂不是要受了牵连?”想起这个,孟溪月依旧庆幸不已。“只是不知道谁有如此大的本事,竟然能在众目睽睽中下了毒。” 妒火攻心 庶女成凰,妒火攻心 虽然不能肯定,但是孟溪月已经猜到了几分。舒悫鹉琻 今夜之事摆明了就是冲着她来的,否则为什么会那么巧,早没事晚没事,偏偏她刚坐到拓跋涵身边就出了事。 “谁有这么大本事,你猜不到吗?”听到孟溪月这么问,拓跋苍眼神顿时冰冷,一边继续帮她包扎,一边不屑地冷笑道:“这贼喊捉贼的把戏,他最擅长不过。” 听到拓跋苍这样说,孟溪月心头一颤。看起来,他与她所想的应该是一个人。只不过她是怀疑,而拓跋苍却是笃定。 “不可能。”孟溪月摇头道。“自己下毒要自己的命,他岂不是成了傻子?我记得当时他曾经离开过坐席到了我的面前,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这里,也有可能是他座位旁的妃子或是太监下了毒。” “你还真是天真,”拓跋苍冷哼道:“就不想想为何之前始终无事,偏偏出宫一趟刚刚回来就中了毒?想必是他这些日子出去寻到了什么奇药,可以显出中毒之症却又不会伤及性命。而这个晚宴,就是专门为你设的鸿门宴。如今计划成功,想必几日后他便会以弑君之罪将你们孟家斩草除根,彻底了结这个隐患!” 拓跋苍这番分析极有道理,孟溪月也知道孟楚生并不讨这个皇帝的喜欢,两相对照之下,由不得她不信。 “幸好我的血可以解毒,否则这一次真的完了。”越想越是庆幸,孟溪月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有这个异能。总之这一次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以后更要小心为上。 “什么?!你竟然用血为他解毒?!”孟溪月本是随口一句话,谁知道拓跋苍听了竟然极为生气。 “是呀,我的血可以解毒……”孟溪月不知拓跋苍为何动怒,下意识解释道。刚说了半句,便被拓跋苍打断:“血脉相连,你们岂不是再也分不开了?本王如此待你,你无动于衷也就罢了,为什么对他却那么好?你……” “拓跋苍,你疯了吗?”肩膀被拓跋苍抓得生疼,孟溪月挥手打开他的钳制,却因为动作太猛,引得虚弱的身体一阵眩晕。 “我若不救他,那我父亲怎么办?我姐姐怎么办?孟家上下百余口性命怎么办?无论他中毒是真是假,我都必须要这么做1”不知道这拓跋苍发什么神经,孟溪月伸手撑在墙上稳住身子,抬头质问时,却被他眸中满满的怜惜和妒意惊住。 “小月儿,本王带你离开这里,离开大漠国好不好?别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咱们两个人,隐姓埋名渡此一生,再也不管别人的事情。”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拓跋苍突然伸手将孟溪月拥进怀里,低头寻到她的唇瓣,急切地吻了上去。 “你放开我!”唇突然被封住,孟溪月双眸圆睁看着那近在咫尺的俊颜,脑子里顿时一片浆糊。 今夜这算怎么回事啊?十几年来从未有人动过的唇先后被两个长相相同的男人吻上,而且还都是在她没有准备的情况下。 难分难舍 庶女成凰,难分难舍 这两兄弟,还真是“齐心”啊。舒悫鹉琻 不理会孟溪月的拒绝,拓跋苍双臂用力,将她的挣扎全都锁在怀中,借着她开口的机会,更加深入这个吻。 眩晕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孟溪月手脚发软,头脑一片空白。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却带给她截然不同的感受。一个强硬霸道令她颤抖,而另一个却火热痴缠让她慌乱。 心,瞬间乱作一团。 “够了!”狠狠一口咬上拓跋苍的唇,在他因为疼痛而停顿的片刻,孟溪月用尽全身力气终于挣脱了他的臂弯,手高高扬起,狠狠打在了他的脸上。 被这一记耳光打得清醒,拓跋苍黑眸中的迷乱狂野褪去,视线渐渐清明。看着孟溪月气得通红的脸颊,还有那红肿润泽带着他的血迹的唇,急切的解释道:“小月儿,本王……本王不是有意要唐突于你的,只是妒火攻心情难自禁,你……你千万不要生气。” “不要再说了!”孟溪月怒道:“我都不会和你走的!我不会让孟家因我而获罪!此处危险,王爷请回吧。” “小月儿,你……”拓跋苍满面焦急,还想再劝,忽听殿外脚步声传来,知道是方才这一番争执有些忘形,声音太大引来了值守的侍卫。 “本王先走了,你……好好保重。”满腹的话只变作一句叮咛,拓跋苍不敢耽搁,深深注视了孟溪月片刻之后纵身越窗而出。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孟溪月颓然坐在地上,胸中堵得厉害,不知是什么感觉。 过去的十几年里,她习武练剑,和一帮师兄师弟混在一起,从来未觉男女之别。可是今晚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让她难以接受,也想不明白。 心早已变成一团乱麻,理不出半点头绪。 无人倾诉,也无人解答,唯有天边的一弯明月,怜悯地注视着她…… 浑浑噩噩过了不知几日,拓跋苍没有再来,孤寂的西侧殿,仿佛已经被人遗忘。 这一日,殿外忽然隐约传来了说话的声音,紧紧关闭的殿门随之开启,明亮的阳光瞬间洒落进来。 “月儿妹妹,你受苦了。”一个窈窕的身影快步走进侧殿,蹲下身眼中含泪地看着抱膝坐在角落里的孟溪月。 “你是谁?”先是流了许多血,接着吃了几天清汤寡水分量不足的冷饭,还被关在这又冷又黑的地方,孟溪月早已经昏昏沉沉睁不开眼睛。此刻听到有人来,还以为是在做梦。 “月儿,我是乔紫媛啊。”见孟溪月憔悴至此,媛妃的眼圈立刻红了。不管她身上灰尘污垢,张开双臂紧紧将她搂进怀里哽咽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紫媛?”孟溪月紧闭的双眼颤抖着睁开一条缝隙,将眸光聚焦在媛妃的脸上,确定是她之后,方才挤出一个笑容:“你能来看我,已经很感激了。若是我这次死了,还请你想办法照顾我姐姐……” “别胡说!”媛妃流着泪打断孟溪月的话,水润明眸波光粼粼。“只怪我先前宴会的时候吓昏了头,才任由着柔妃将你关在这里。这两日我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救你出去的办法。” 她是药 庶女成凰,她是药 听了媛妃的话,孟溪月晦暗的眸子终于有了零星光芒。舒悫鹉琻她不怕死,可是却也不想死。她若是死了,姐姐怎么办,爹爹怎么办?还有拓跋苍,她……是真的想再见到他…… “什么办法?” “只要你救了皇上,便能平安无事。”媛妃说着,小心地搀扶了孟溪月站起。 “皇上?他怎么了?”孟溪月不解地问道。 按照拓跋苍的推断,拓跋涵应该已经没事了才是。就算是拓跋苍猜错了,拓跋涵确实是被人投毒,那么服下她的血,也应该没有大碍呀。 难道……是毒性太强,血不够用? “皇上虽然没有性命之忧,可是却高烧不退。御医说是服用的解药分量不够,所以需要你的血……”媛妃说到这里,眼泪再也止不住,顺着脸颊滴落。 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孟溪月反倒松了口气。只要拓跋涵还有救,要点血又算得了什么? “我们快走,不要耽搁了时间。”她虽然救人心切,可是虚弱的身子却不争气。脚底虚浮晃了两晃,幸亏媛妃扶着才没有摔倒。 将上前准备接手的宫女打发到一边,媛妃亲自扶着孟溪月向外走去。 阳光明媚,将孟溪月的身影映得朦胧,微风轻动,吹拂着远处亭台上一个孤单的人影。 看着她向着寝宫一步步走去,拓跋苍面无表情,黑眸却深得像海。 “这一去,你便再也逃不开这血腥的命运。他日明了真相,不知你是否会后悔……”留下一句若有若无的叹息,拓跋苍身影闪动,凌空跃下亭台,奔向了相反的方向。 …… 孟溪月晃晃悠悠,随着媛妃到了寝宫之中,刚进内殿,便看到华丽的龙榻上躺着的拓跋涵。 “哼。”看着媛妃带着孟溪月进来,柔妃面色冰冷,撇开了眼只当没有看到。 孟溪月哪管这些,自顾自走到床边,只见拓跋涵面色苍白,颧骨和额头却又透着异常的红晕。伸手探去,竟有些烫手。 “拿银针来。”伸手执起拓跋涵右手,孟溪月沉声道。 旁边的御医急忙递上银针,孟溪月伸手接过,利落地刺在拓跋涵指尖。看着那红中透黑的鲜血颜色,双眸便是一凝。 果然是毒性未消! 孟溪月再不迟疑,单手解开之前拓跋苍为她包裹的手帕,银针划过,刚刚结痂的伤口崩开,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依旧是以口相喂的法子,直到她觉得分量差不多了,这才唤过御医将伤口包起。 “真乃是灵丹妙药啊!”重新为拓跋涵把脉之后,御医惊呼出声。“如此下去,只需三剂,足可以彻底痊愈了!” 听了这话,孟溪月险些栽倒。灵丹妙药?这御医分明是拿她当人参娃娃看待啊。 再服三剂?再服三剂她还有命在吗? 虽然是百般不情愿,可是孟溪月终究是不敢拿姐姐性命开玩笑。依着御医所言分早晚又各喂了一次血,人已经萎靡至极。若不是御医及时调制了补血滋养的汤剂,恐怕她真的要血竭而亡了。 给她诊脉 庶女成凰,给她诊脉 入夜,孟溪月再次来到拓跋涵寝宫,强忍着头晕目眩接过银针,深吸一口气暗自加油:这是最后一次了,一定要坚持住! 解开手帕,拿起银针向着伤口刺下,谁知眼前一黑,竟然一头栽倒在拓跋涵身上,那根银针,则狠狠刺在了他的腿上。舒悫鹉琻 “放肆!”原本昏睡着的拓跋涵被这一针扎下,立刻坐了起来。伸手拔下腿上犹自颤巍巍的银针,恶狠狠地瞪向了还趴在他身上的孟溪月。 “你这贱妃,竟敢如此伤害朕!来人,拉出……”剩下的话尚未出口,拓跋涵忽然醒悟过来,那**发生的事情也慢慢回忆起来。 脸上的怒意微散,拓跋涵冷眼看向昏迷的孟溪月,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在这里,还用银针刺伤了他。 暗杀?这凶器未免太搞笑了些。 “皇上,您醒了?”“皇上,吓死妾身了。”见拓跋涵突然坐了起来,柔妃媛妃二人先是一惊,接着便迅速反应过来,扑跪在床边嘤嘤而泣。 “这是怎么回事?”淡漠的视线扫过两个妃子,拓跋涵没有理会她们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扬起下颚示意御医回答他的问题。 “皇上中了奇毒,幸好月妃娘娘身怀异禀,以自身血液相喂,方才得救。”御医见拓跋涵苏醒,心中大石终于落地。听到他询问,急忙恭敬回道。 “你们都下去。”听了御医的回答,拓跋涵眸光微动,看也不看两个妃子一眼,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妾身遵旨。”媛妃毫不迟疑,躬身退下。临别时关切地看了孟溪月一眼,担忧之情不言而喻。 “皇上……”柔妃却不想就这样放弃机会,楚楚可怜地看着拓跋涵:“妾身照顾了皇上两天两夜,苍天垂怜,终是盼得您醒了过来。妾身还想继续伺候……” “出去。”拓跋涵声音更加寒冷,语气中的不耐和杀意吓得柔妃一个哆嗦。虽然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冰冷,却也没有胆量再说下去。 “是,妾身告退。”不甘地看了一眼依然躺在拓跋苍腿上的孟溪月,柔妃狠狠一咬牙,向后退了出去。 “贱人,本宫才不会输给你们!”柔妃暗自咒骂一声,径直拐去了御膳房。 “过来诊脉。”将两个女人轰了出去,殿内终于清净了下来。拓跋涵皱着眉头,将御医唤了过来。 “臣遵旨。”御医先施礼,然后才弓腰垂首走到拓跋涵身边。正准备为他搭脉,却听拓跋涵淡声道:“给她诊脉。” 诊脉?费那功夫做什么? 不用看御医也知道病症根源,那就是失血过多嘛。不过这话他可不敢和拓跋涵说,摆明了是挑衅君威啊。 “是。”御医应着,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帕搭在孟溪月腕上,装模作样地垂目探脉。片刻之后撤了手,站起身恭敬回道:“禀皇上,月妃娘娘并无大碍,只是这几日数次割掌取血,使得身子有些虚了。只要好好调养,数日便会痊愈。” “数次?”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拓跋涵皱眉问道。 唤错了名字 庶女成凰,唤错了名字 “是,皇上此次所中之毒甚是凶猛,月妃娘娘为了救驾数次取血,着实伤了身子。舒悫鹉琻”若非是孟溪月,御医这条老命恐怕早就葬送了。此时见拓跋涵发问,立刻报恩似的汇报着她的功绩。 “去开方子吧。”清楚了整个经过,拓跋涵面无表情吩咐道。 “……是,臣这就去。”御医领命退下,等转出了大殿方才面露苦笑。 开方子?给谁呀?是开解毒清热的,还是补血养身的? 小心无大错,两个都开算了,反正御药房也不差这几味药材。 如此想着,御医如释重负,立刻颠颠跑去准备了。 闲杂人等全都被撵了出去,拓跋涵脸上寒冰这才褪去,俯首看向趴在他身上沉睡的孟溪月,他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轻轻执起她的手,看着她掌心鲜嫩的痂,拓跋涵的眸中漾起几分波澜。 中毒晕倒之前的那个吻,让他尝到了她的青涩和抗拒。这是第一次有人抗拒他的吻,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他依然清楚地感觉到了。 半梦半醒的昏沉中,他又数次感觉到那柔软的唇,夹着血腥,在他的幻境中来来去去,有着别样的清甜和美好。一片黑暗中,只有这个接触让他觉得真实,觉得安全。 如御医所言,这几日她数次喂他鲜血解毒,以她的身子,怎么承受得了?如此抗拒他,甚至不惜自毁形象也要躲入冷宫远离他,这样的她,却又为何会不惜性命救他?只是因为他是掌握生死的皇上,还是有其他的缘故? 沉寂的心弦悄然波动,荡起一片尘埃。拓跋涵眯起眸子,神情越发复杂。 “为什么,你偏偏是他的女儿……” 迷迷糊糊中,孟溪月听到了这句低语,强撑着将眼睛撑开一道缝隙,看着那模糊的身影呢喃道:“你说什么?” “没事,你接着睡吧。”本是无意中的感叹,却没想到孟溪月忽然醒来。拓跋涵神情一僵,瞬间又变成了那面具般的冰冷淡然。 “哦,你赶紧走吧,别被人看到了。”仿佛梦呓般留下这句话,孟溪月下意识将身子埋进锦被中继续梦周公。完全没有看到眼前这个男人,因为这句话而露出的惊愕、僵硬和怒火。 原本自然地搭在孟溪月发上的手忽然指节泛白,接着缓缓收起,拓跋涵黑眸中寒芒骤起,整个人比先前更加冰冷阴寒。 “孟溪月……你是在挑衅朕的底线吗?”方才孟溪月那无意识的低喃,却令拓跋涵如雷轰顶。她口中的那个“你”,指的是谁他再清楚不过。听那语气,二人已经极为熟稔,甚至……有了不寻常的感情! 想到这种可能,拓跋涵心头立刻怒火熊熊,扬声喝道:“来人!” 两个侍卫应声而入,拓跋涵正想下旨,却不知想起了什么,皱眉犹豫许久,方才挥手将两个侍卫遣了出去。 现在,还不到时候…… “呼——,睡得真舒服啊。”一觉醒来,孟溪月只觉精神大好,只是全身酸涩,四肢软绵绵使不上劲。 怒火攻心 庶女成凰,怒火攻心 上下眼皮依然甜甜蜜蜜地抱在一起,孟溪月也不忍心强行将它们分开,索性就这样闭着眼,将胳膊腿用力伸展,上下挥舞,促进血液循环。舒悫鹉琻 诶,似乎打到了什么? “大清早的,你是在耍猴吗?”有声音冷冷传来,似乎就在头顶。孟溪月蓦地睁开眼,一张俊颜立刻映入眼帘。 “拓跋苍,不对,拓跋涵,不是,皇……皇上!”这张脸出现的太过突然,让孟溪月没有半点准备。慌乱之后终于镇定下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拓跋涵的龙榻上。想要起身避开,可是看着那垂直在头上距离不到半尺的俊颜,咽了口唾沫,还是改了主意。 这样起来的话,应该就亲上去了。 不由自主想起之前当着众人的那个吻,孟溪月俏脸顿时绯红。虽然平时大大咧咧,可是遇到这样的事情,还是令她羞恼不已。 可是,就这么躺着,似乎也不合适…… 现在的姿势,她在下,他在上,双臂撑在她肩膀两侧,低头用那双冷冰冰寒洌洌的眼盯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皇上,您,您能往边上挪挪吗?月儿想要起来了。”孟溪月挤出几分笑容,努力将声音放得温柔。表面上看起来温良恭谦,实际心里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你丫的,趴在我身上干什么?趴一次上瘾了是吧?我一再忍让给你脸了是吧?以为我好欺负了是吧?老虎不发威你当我病猫了是吧?今天要是不给你一个教训,我就不叫孟溪月!先抬腿直击要害,让你变成太监,然后一顿拳脚,打得你亲妈来了都不认识你。最后一剑下去,捅你十个八个窟窿,也好让你知道姑奶奶这嘴不是随便亲的,这便宜不是容易占的! 哼,还不动?既然如此,那就给你点厉害瞧瞧! “皇上,您若是再不起来,月儿就……就……”孟溪月咬着牙挤出这几个字来,放在身侧的手暗暗握拳,屏气凝息看着近在咫尺的拓跋涵。 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若是还不识相,那就休怪她不客气了! “就怎么样?”拓跋涵撑在孟溪月上方,看着身下女子羞恼交加的样子,黑眸越加深邃,淡声问道。 “就……就……就这么躺着了。”孟溪月努力再努力,话到嘴边却还是变了个样。憋了一肚子的怒骂终究是没胆子说出来,更不用提什么拳打脚踢舞刀动剑。 真是欲哭无泪呀! 孟溪月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原来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是这样的感觉。 好吧,忍,再忍几日,等救出姐姐,她再新仇旧恨一起算! “你和闲王爷很熟?”没理会孟溪月那纠结成一团的嘴脸,拓跋涵忽然开口问道。 “啊?”话题变得太快,让还纠结着怎么才能起来的孟溪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闲王爷是什么东西?” “就是拓跋苍。”见孟溪月茫然的样子,拓跋涵眸子更加冰冷,忽然坐起身子,接着伸手将她拉了起来。 见拓跋涵忽然起身,孟溪月大喜,正准备爬起来,忽然肩膀一痛,整个人被拉得转了个方向,拓跋涵那张冷漠俊逸的冰块脸再次出现在眼前。 “你是在和朕装傻吗?!”拓跋涵冷声问道,手上力气加了三分。 孟溪月只觉肩膀剧痛,却强忍着不肯求饶,明眸迎上拓跋涵的双眼,大声回道:“我确实认识拓跋苍,可是也只是泛泛之交而已。至于相熟,却是谈不上!” “不熟?”闻言,拓跋涵冷笑一声,脸上寒气更甚。“不熟你为何在朕的榻上喊他的名字?不熟他为何半夜三更陪着你偷入冷宫?不熟你们为何夜夜在残月宫相谈甚欢?不熟他为何偷偷潜入侧殿探视于你?” 一连串的追问从拓跋涵口中说出,字字逼人句句惊心,直将孟溪月问得哑口无言。 原来这一切,他全都知道! 看着孟溪月惊愕的神情,拓跋涵双眸眯起寒光迸射:“你这个不贞的贱人,与王爷淫~乱后宫,此罪当诛!还有你那姐姐,也是祸根留她不得!来人……” “皇上饶命,请听我解释!”见拓跋涵动了大怒,孟溪月脑海顿时一片空白。情急之下顾不得其他,急忙跪在榻上大声辩解。哪里还记得自己的肩膀尚在拓跋涵手中抓着,这一跪立刻扯松了衣襟,露出半个肩膀。 “皇上,虽然拓跋苍夜夜来残月宫,可是我们二人只是闲聊,没有半点逾矩。陪我夜探冷宫,只是因为我思念姐姐心切,才求着他带我去的。至于其他,同样都是误会。皇上若是不信,请看这里!”情急之下,孟溪月早忘了男女之别,当下拉扯本就松散的衣襟,将莹白细腻彷如羊脂的臂伸到了拓跋涵眼前,上面一点嫣红,娇艳欲滴。 “这是我的守宫砂,皇上若是不信,尽可让人查验!” —————————————— 加长小章节送上,谢谢亲们这么久以来对雁儿的支持。为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明日会奉上两万字大更!希望大家多多捧场,你们的首订,对雁儿至关重要。雁儿不求打赏月票,只希望亲们可以继续陪着雁儿走下去,你们的留言,是最好的礼物。 想说的话很多,总结起来却只是感谢。 谢谢一直以来收藏评论打赏的亲,谢谢一直帮助着雁儿的满大,谢谢始终支持雁儿的慕容,谢谢每一个曾经路过的读者。那就这样吧,求热爱!求支持!全体虎摸一个…… 最后,还想谢谢女儿小小雁。作为一个没房没车也什么本事的妈妈,谢谢宝贝的乖巧和懂事。虽然不能给你富裕的生活,但是妈妈一定会努力写出最完美的小说。么么,妈妈爱你。 兄弟反目,不是绝色亦倾城(11000字大更) 庶女成凰,兄弟反目,不是绝色亦倾城(11000字大更) 视线从孟溪月的手臂移到她的檀口,看着那在涨红的脸颊衬托下愈加红润的唇,拓跋涵视线忽然深沉。舒悫鹉琻突然手臂伸出,揽住她的纤腰,接着用力圈回怀抱,重重地吻了上去。 自前几日宴会中那个炙热的吻之后,拓跋涵第二次品尝到了这份柔弱。与记忆里的芳香一般无二,依旧是那么甜美可口,有着女子特有的滋味,却又与别人有些不同。 正是这点不同,让拓跋涵觉得新鲜至极,不知不觉沉迷了进去,唇齿之间力道越来越重,直到血腥味飘进口中,这才将神智稍稍拉回。 闭着的鹰眸睁开,拓跋涵登时被孟溪月瞪得溜圆的眼睛吓了一跳,怒火翻腾之中随手一推,将她重重地甩到了一边。 “……皇上?”早已经被拓跋涵的怒火吓得慌了手脚,孟溪月丝毫不敢反抗地接受着他的吻,只期望他可以消些火气,至少不要蔓延到她的姐姐身上,谁知道君心果然难测,转眼间便翻了嘴脸钯。 “你终于怕了?” 看着孟溪月缩在床脚战战兢兢点头的样子,拓跋涵忽然心中憋闷得慌。 这还是那个浓妆艳抹伶牙俐齿的悍妇吗?这还是那个挑衅龙颜不卑不亢的女人吗?与现在这幅唯唯诺诺的样子相比,还是之前那种活蹦乱跳的样子更适合她伴。 “若是怕了,就告诉朕,你是何时与闲王拓跋苍勾结,并设计下毒想要害死朕的!若是实话实说,朕便饶了你的姐姐,否则……”竭力撇开那异样的感觉,拓跋涵将视线从她流血的唇上移开。 那触目惊心的红,是他心烦的根源。 “我与拓跋苍清清白白,更不曾设计下毒!”孟溪月辩解,话出口却忍不住抚上了唇。 那个吻,她并未忘记。 她与拓跋苍之间,算得上是清清白白吗…… “此话当真?”拓跋涵面色稍微缓和。 “句句属实,请皇上明鉴。若真是我与闲王爷联手毒杀于你,我又何必要用自身之血为你解毒?”孟溪月见拓跋涵话有转机,急忙解释。 “这便是你们高明之处!”刚刚缓和的脸色突然再次凝结,拓跋涵语带寒冰,厉声道:“你们知道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纵然下了毒却也逃脱不了干系,这满朝文武决计不会放过你们,加上时机尚未成熟,所以将计就计,演出这苦肉计,好让朕相信你,进而接近朕,等到合适的时机到来,再给朕致命一击,他夺了这皇位,你救了姐姐,这一箭双雕的计谋,果然设计的好!” “绝无此事!”拓跋涵这一番分析严丝合缝,孟溪月都不知道从哪里解释,只能徒劳地反驳。 “若非如此,你怎么能解了我所中之毒?分明是你事先服了大量解药,这才……”拓跋涵还未说完,孟溪月已经忍不住辩解道:“皇上有所不知,我天生便百毒不侵,至于原因,却不知道。” “你天生便是如此?”拓跋涵没有计较孟溪月打断他的话,而是若有所思地追问道。 “是。”孟溪月点头道:“当年我独自一人溜进山中打猎,不小心被毒蛇所伤,本以为此命休矣,谁知道昏迷了几个时辰之后竟不药自愈。父亲请来名医诊治,这才知道我天生异禀。” “没事了,你回去吧。”听了孟溪月的辩解,拓跋涵沉思片刻,虽然还是满脸怀疑,却没再为难她。 见拓跋涵终于放过了自己,孟溪月急忙谢恩,三两步跃下龙榻,迫不及待准备开溜。 “等等。”拓跋涵冰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脚步一滞,孟溪月刚浮起的笑容立刻垮了下来,转头戒备地问道:“皇上还有事?” 拓跋涵没有答话,从榻上站了起来,缓步走到孟溪月面前,低头将她散开的衣襟整理妥当。 “这下可以了,走吧。” 脸顿时红到了耳根,孟溪月早就忘了这回事。而拓跋涵整理的时候,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修长的指轻轻拂过她的肌肤,所到之处,立刻起了敏感的红晕。 孟溪月面红耳赤,顾不上告退迈步就跑。看那速度,就像是后面有狼在追一般。 “这个女子,似乎挺有趣的。”看着孟溪月背影,拓跋涵唇角轻勾,完美的弧度消弭了那分冰冷,轮廓之间与某人越发相似。 “她再有趣,也比不上你有趣呀。”另一个声音忽然响起,一个锦衣男子不知从哪里纵身跃了下来,轻飘飘落在地上,没有半点声响。“审着审着忽然开始动手动脚,我还以为你是要用行动研究她是不是清白之身呢,好在中途停了,没有出了纰漏。” “这样是为了让她意乱情迷,说出的话更加可信而已。”对男子的调侃毫不在意,拓跋涵淡声道:“而且就算我真的研究,恐怕你也不会愿意吧。” “她是你的妃子,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男子轻笑一声,忽然换了话题:“计划进行得很顺利,接下来你准备如何?” “这事急不得,先慢慢养着,不到时机成熟,绝对不能轻举妄动。”拓跋涵说着,脸上忽然有了如释重负的神情。“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便解脱了。” “呵……”男子跟着轻笑,“是呀,到那时,便解脱了……” 一路东躲西藏,孟溪月终于摸回了残月宫中。她也不想这样鬼鬼祟祟,可是总是心里发虚,脸上红霞非但没有褪去,反而越烧越旺。见了宫女侍卫不由自主便躲了起来,好似做贼一般。 费尽周折终于见了残月宫的门,孟溪月长吁口气,看看左右无人,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去,结果眼前人影一闪,只听“哎呀”一声,一个娇小的人影已经被撞飞出去。 “公主!”几声惊呼响起,孟溪月已经看清这人正是拓跋嫣。 “嫣儿,你怎么在这儿?”孟溪月急忙上前将拓跋嫣扶起,方才幸亏身边侍女眼疾手快将她接住,否则摔一个灰头土脸是免不了了。 “姐姐?呜呜呜,姐姐,嫣儿吓死了!”见是孟溪月回来,拓跋嫣扁着嘴哇的哭出声来:“嫣儿好担心你!嫣儿想去救你,可是嫣儿没有办法……” “别哭,已经没事了。”将拓跋嫣搂在怀里,孟溪月心中暖暖地感动。 伏在孟溪月怀里呜咽半晌,拓跋嫣总算是哭得尽兴,抬起了头来,谁知一眼望去,又大惊小怪地叫道:“姐姐,你的脸上怎么了?怎么那么红?挨打了吗?” “额……”一语道中心事,孟溪月顿时结巴了起来:“没,没事……只是睡得太久……” “你在皇兄的寝宫睡着?”孟溪月原想糊弄过去,哪知道拓跋嫣一听这话,眼睛立刻瞪得滚圆,小脸上满是欢喜:“皇兄从来不曾宣召妃子去他寝宫侍寝,更不用说在那里入睡了。没想到姐姐竟有如此能耐,让皇兄破了例!姐姐的苦日子,终于到头了吗?怪不得姐姐面若桃花,快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你误会了!”从拓跋嫣闪闪发光的眼神中,孟溪月已经猜出她想到哪里去了,急忙想要解释,却被她一连串的问题堵得说不出话来,只得任由她拉着,一路拖进残月宫内“审问”。 …… 无论发生了多少事情,时间依旧是不紧不慢地走着。 经历了晚宴风波之后,孟溪月的日子越发好过起来。 最是善于察言观色的后宫之人,自然明白孟溪月那血不是白流的。虽然拓跋涵依旧对她不理不睬,可是那残月宫忽然增加的宫女太监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虽然碍于柔妃的面子,大多数嫔妃仍然只是观望,但仍有少部分人已经开始悄然行动,通过各种方式明里暗里地向孟溪月示好。 原本一边倒的争宠阵营,开始有了分庭抗礼的架势…… 对于嫔妃们这些小心思,孟溪月心里明镜似的。 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逼得柔妃狗急跳墙。所以对于那些偷偷遣人送来各种补品礼物的妃子,她既不过分热情也不拒人千里。虽然依旧不太擅长处理这些比九连环还要复杂的人际关系,但是靠着媛妃的帮忙好歹没有出了什么岔子。 而最让她忍无可忍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这又是什么东西?” 看着眼前这黑乎乎黏稠稠的一碗不明液体,孟溪月忍不住嘴角抽搐。 “这是御医专为娘娘调制的补血药剂。”送药的宫女恭敬地解释道。 补血! 现在孟溪月听到这两个字就想吐。 一个月了,已经一个月了!整整一个月她每天的食谱就是补血补血补血!吃了不算还要喝,而且是一天三顿的喝。再这样下去,她非疯了不可。 这拓跋涵莫不是把她当成灵芝养活着,准备时不时放些血出来轻身健体解闷玩吧? “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喝,你先回去吧。”孟溪月干笑一声,想要打发宫女离开。 “奴婢还是等着娘娘喝完之后再回去吧。”宫女依旧垂眉敛目,无视孟溪月已经铁青的脸色。“皇上特意交代,要奴婢看着您喝完才能回去。” “皇上在哪里?我想见他。”孟溪月欲哭无泪,虽然极不情愿去见拓跋涵,可是为了自己的肠胃和未来的命运,她还是去见见他比较好。 “皇上病愈之后,便出宫去了。算来,已经将近二十余日。”侍女垂着头,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又走了? 孟溪月郁闷之极。这些事她怎么都不知道? 认命地端起碗来,在宫女的监视下将半碗泛着微微腥气的汤药咕咚灌下,孟溪月心中早已经把那拓跋涵骂了十回百回。 正准备在想象中把这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挫骨扬灰之时,拓跋嫣那熟悉的身影忽然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姐姐,姐姐,皇兄,皇兄回来了!” “回来了?!太好了!”孟溪月听了立刻蹦了起来,拔腿便走。“我这就去找他!” “等等,皇兄他们正在御书房议事,你见不到的。”拓跋嫣一把拉住孟溪月,“况且嫣儿还有事要求姐姐呢!” “求我?什么事?”听了拓跋嫣的话,孟溪月不解地问道。 “……这个……那个……”见孟溪月发问,拓跋嫣忽然扭捏了起来,支支吾吾半晌,这才蚊子一般开口:“嫣儿听说皇兄这次出去,是为了到边境迎接惜月国太子,据说要两国联姻,选出一个大漠公主嫁到惜月。姐姐你也知道,嫣儿在这后宫里活得并不快乐。难得有这样的一个机会,可是我又怕……” “可是你又怕那惜月王子长得歪瓜裂枣配不上你,所以想要偷偷去看看他是不是个如意郎君?”看拓跋嫣那娇羞的神情,孟溪月便猜到了她的想法。“可是咱们出不去这后宫啊。” 要是她一个人,可能还有希望。可是再带上一个拖油瓶,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是咱们,是姐姐你自己。”见孟溪月猜到,拓跋嫣索性豁了出去,顾不得脸上红霞乱飞,拉着她的手眼睛闪闪发亮:“嫣儿自幼在这宫里长大,对这里再熟悉不过。有一处围墙正对着惜月王子所住的驿馆,以姐姐的身手绝对没有问题。求姐姐翻墙出去,只看一眼就好!” “可是……” “姐姐~~~” “问题是……” “求求你~~~” “……” “就是这里?” 片刻之后,孟溪月终于敌不过拓跋嫣的眼泪汪汪,被她拉到了一处围墙下。抬头看着那足有两丈的高度,欲哭无泪。 真是心软害死人啊! “姐姐你快上去啊,还等什么呢?”见孟溪月不动,拓跋嫣急着催促道。 “好我的姑奶奶,你就算是急着嫁人,也给我留条活路啊。”孟溪月狠狠瞪了拓跋嫣一眼,咬牙切齿道:“这么高的院墙,我哪里跳得上去?回去准备点东西,晚上再来!” …… “啊!” 入夜,皇宫某处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惊呼,正在附近巡夜的侍卫们不敢怠慢,急忙觅声赶了过去。 一个人影借着空档,狸猫般敏捷地闪到墙边,将手中抓钩扔了上去,拽着绳子三两下便翻过院墙没了踪影。 “这次也不算白忙活,至少以后溜出宫有经验了。”将抓钩藏好,孟溪月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皱眉四顾:“那个惜月太子,不知道住在哪间屋子啊。唉,挨着找吧……” 孟溪月一边祈祷千万不要被发现当成刺客,一边胆战心惊地向第一间屋子摸去。 “嗖——” 怕什么来什么,就在她鬼鬼祟祟刚刚留到墙角的时候,一柄羽箭突然从后面射出,向着她的肩膀直直而去。 耳听破空声急速而来,孟溪月急忙闪身避开,羽箭贴着身体堪堪而过,“镫”的一声钉在了窗棂上。 孟溪月惊诧,急忙转身看去,只见夜色朦胧之间,飘然而立着一个身影,白衣若雪,黑发垂肩,虽然影影绰绰看不清面孔,却依旧可以感觉到他的不俗。 另有十余名黑衣侍卫单手仗剑,呈半圆形护在他的身边。 “大半夜穿着白袍装神弄鬼,真是吃饱了撑的。”暗暗腹诽一句,孟溪月不敢怠慢,纵身便逃。 这些人出现得突然,她竟全然没有察觉。恐怕无论群殴还是单挑她都不是对手,不跑,岂不成了傻子? “这是本王的猎物,你们不许插手。”白衣人冷笑一声遣退了黑衣侍卫,扬手又是三支羽箭射出,破空声中,向着孟溪月上中下三路分别飞去。。 见势不妙,孟溪月不敢大意,急忙止住逃窜的脚步,缩起身子落回地面。只是这一耽搁,白衣人已经追到身边,将漆黑的长弓掷向她的头脸,顺势一掌直击丹田。 见此人招式凶猛,孟溪月不敢怠慢,急退几步避开击来的手掌,反手抽出腰后别着的飞爪挡住飞来的长弓。 “锵”然脆响,她的虎口顿时酸麻不已。 没想到这个少年看起来瘦弱斯文,手劲竟如此强悍! 孟溪月暗自叫苦,不敢恋战想要抽身而退,只可惜那少年压根不给她机会,如影随形般欺身而上。招招狠辣,嘴上也不闲着:“本王正愁长夜漫漫难以消遣,你这不开眼的蟊贼就送上门来。既然落在本王手里,你就别想跑了!” 勉强接了几招下来,孟溪月已经知道自己不是此人对手。 若不是担心开口暴露了声音,她早就破口大骂了。真是出门不看黄历,走夜路遇到了鬼。 拓跋嫣这恨嫁的丫头,真是坑苦了她! 这一分神立刻现了破绽,被白衣人一掌拍在胸口倒飞了出去。胸口憋闷,登时呕出一口血来。 “女人?”感觉到掌心的触感,白衣人显然也很诧异,几步逼近孟溪月,伸手将她的面巾扯了下来。 “是谁指使你来的?”虽然看清楚了孟溪月确是女子,可是白衣人依然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顺手揪住她的衣襟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狠狠抵在墙上质问道。 而此时借着月光,孟溪月也终于看清了他的相貌,虽然明知不该分神,她却还是忍不住想要赞叹一声:好一个翩翩美少年啊! 看样子不过十六七岁,却足比她高了半个头,眉目如画,干净淡雅,五官的轮廓几近完美,周身上下尽是书卷气息。 若非这一场争斗,孟溪月定会误认为这少年是哪家公子刚从学堂归来。 “你是……惜月国太子?”脑中灵光一闪,孟溪月试探着问道。此人自称本王,应该不会有错。 闻言,少年愣了一下,片刻之后,忽然笑了开来:“你来行刺,连对象是谁都不搞清楚?” 少年这一笑,如同盛夏繁花寒冬霁月般迷人,好在孟溪月被拓跋苍那张俊颜数日痴缠,倒是也练出了些抵抗力,虽然看得惊艳,却还是没漏了话中的重点。 “你误会了,我不是刺客。”孟溪月挤出自认为最无害的笑容,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哦?那你深夜跑来,所为何事?”少年挑了挑眉毛,饶有兴致地追问。 所为何事?为了给你们太子找老婆!虽然孟溪月很想这么实话实说,可是最终只是苦笑着避重就轻:“我只是听说惜月国太子住在这里,一时好奇跑来看看而已,对天发誓,绝无恶意。你看你看,我什么武器都没有带。” “你这样说,本王倒是相信了。”少年笑容更加灿烂,毫不留情地打击着她的自信:“毕竟不会有哪个傻瓜,会派出这样三脚猫的刺客。” 此话一出,孟溪月的脸顿时绿了。 她最引以为傲的功夫,怎么到他的嘴里之后就成了三脚猫了?若不给他点颜色看看,这口恶气她怎么咽得下去? “姑奶奶让着你,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看了?”孟溪月蓦地怒喝一声,双手忽然用力,趁着少年没有防备之时,竟然真的脱离了他的钳制。接着右腿扫出,攻向他的下盘。 “咦?还真是不肯死心啊。”面对突然的变故,少年反应奇快,敏捷地向后退了一步,动作轻巧地闪开了她的攻击。 “既然如此,那就让你输个心服口服好了。”从未遇到过如此凶悍的女子,少年忽然起了兴致,不再急着制敌,而是猫戏老鼠一般同孟溪月绕起了圈子。 跑不掉打不着,半个时辰过去,孟溪月已经累得汗流浃背,却银牙紧咬不肯认输。 “本王累了,今天就玩到这里吧。”少年有些腻了,忽然改了招式,化掌为爪,准备将孟溪月擒住。 就在这时,忽然从少年身上甩出一物,荧光淡淡,向着孟溪月飞去。。 孟溪月打得眼红,只当这是少年扔出的暗器,顺手抓住正要扔回去,却听少年急声叫道:“住手!” 孟溪月吓了一跳,下意识停下动作,见少年神色惶急,便知自己手中之物似乎极为贵重,当下退后几步,准备用此物要挟少年放她离开。 “快还给本王!”少年果然不敢靠近,站在原地怒道:“你若是弄坏了它,本王便要你的命!” “只要你放我离开,我便还给……”孟溪月说着,将手中之物抛起又接住地吊少年胃口。话只说了半句,却忽然如木鸡般呆住。 “哎呀!”眼见孟溪月没有接住那样东西,少年疯了一般扑了过来,虽然趴了一身的土,却总算是在它落地之前接住了。 “该死的女人,本王要杀了你!”少年怒极,起身一拳击向孟溪月小腹,却见她不躲不闪,竟像是失了魂般。 “上弦……”忽然,孟溪月彷如梦呓般呢喃出这两个字,声音虽极为轻微,听在少年耳中却不啻惊雷。 “你说什么?!”少年生生收了力道,可是余势却还是将孟溪月打得跪倒在地,哑然咳嗽了几声,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对疼痛恍如未觉,孟溪月跪在地上,双目空洞,口中喃喃念着:“苍穹无怨兮,赐我伦常。壮士无倦兮,佑我边疆。神灵降福兮,百鸟鸣唱。上弦指路兮,归我故乡。苍穹无怨兮,赐我伦常。壮士无倦兮……” “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识得上弦,又如何知道这首长歌?说,快说啊!”少年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抓起孟溪月颤声道。 可是孟溪月全然无视他的存在,双眸中没有半点神采,只是一遍遍吟诵着这咒语般的歌谣,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神情也越来越癫狂,直到最后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在嘶吼,却在最高声时戛然而止,双手死死捂着头尖叫出声:“啊!!” “喂,你没事吧?喂?”少年被这一声尖叫震得鼓膜生疼,正想着将孟溪月的嘴捂住,却见她身子一歪昏了过去。牙关紧咬,看似痛苦至极。 “……你怎么了?”少年初时以为孟溪月耍诈,可是看她的样子不像是假的,伸脚踹了两下,见她依然不动,便戒备着蹲了下来,皱眉低斥道:“不要在这里装死,快说,你是怎么知道这首长歌的?” 一片静寂,唯有风声呜咽回应。 “不说没关系,本王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见孟溪月没有回应,少年冷笑一声,俯身将她抱了起来,大步向房中走去。 突然眼前黑影一闪,一道掌风雄浑有力迎面而来。少年心中大惊,想要还击,无奈怀中抱着孟溪月施展不开,情急之下只得纵身后跃,躲开掌风的同时却觉怀中一轻,孟溪月已经落入另一人的怀抱。 “你好大的胆子,快把她还给本王!”自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从他手里抢走东西。对于这个白衣少年来说,无异于是奇耻大辱! 少年先是呆愣了一下,旋即便反应了过来,爆喝一声,挥拳攻向来人。 将孟溪月劫走之人一袭月白锦袍,黑巾遮面看不清容貌。只见他单手稳住孟溪月的身子,另一只手上下翻飞,幻化出百余个掌影,竟然轻轻松松拦下了少年数十招攻势。 瞳孔蓦然缩紧,少年心知遇到了劲敌,再不敢大意妄动,当下收敛怒火,一招一式立刻沉稳了许多,几招下来,眼看着就要突破掌影防守。 锦衣人双眸闪过一丝讶然,掌风骤然变得凌厉,运起全力攻出,终于将少年逼退两步,接着掷出一物,口中喝道:“着暗器!” 少年不敢大意,急忙闪身避开。等看清落在地上的“暗器”之时,险些气的吐血。 那哪是什么暗器,分明是一颗煮熟了的鸡蛋。此刻被用力摔在地上,蛋清蛋黄碎成了扁平的一坨,像只眼睛一样痴呆地看着他。 “你!你敢戏弄本王!今天若不把你碎尸万段,本王就不……”少年气得哇哇大叫,迅速站稳身子指着锦衣人所在的位置怒喝道,却见眼前除了月辉树影,便是远方疾步赶来的侍卫。而那锦衣人,竟似鬼魅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属下护卫不周,请王爷责罚!”十余个黑衣侍卫奔至近前,眼见着少年脸色铁青,吓得扑通跪倒。 “都跪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追!”少年抬脚踢翻了一个侍卫,当先一步凭着直觉向某一处追去。侍卫们不敢怠慢,分出几人跟着少年而去,剩下的分别向着不同的方向寻去。 …… “啧啧啧,可惜了本王的夜宵。小月儿,你还真是会惹麻烦。” 在孟溪月爬墙而出的地方,一个锦衣人影鹰隼般矫健而入。此时他已经除去面巾,只见剑眉星眸,俊逸洒脱,除了拓跋苍还会有谁? 怀中一人昏睡未醒,正是孟溪月。 “大皇兄,你可回来了!真是急死嫣儿了!”刚进了残月宫大门,一个娇小的人影便跑了出来,看到拓跋苍手中抱着的人儿,立刻又是一声尖叫:“姐姐?她这是怎么了?” “小点声,你想让全皇宫的人都知道吗?”拓跋苍皱眉轻斥一声,抱着孟溪月快步进了宫内,拓跋嫣吐了吐舌头,缩着脖子也急忙跟了进去。 …… “娘,这是什么?”眼前的景色一片朦胧,孟溪月竭力睁大双眼,却只能看到一大一小两个模糊的人影。 “这是上弦。”一个女子柔柔的声音传来。 “上弦?”那个小小的身影摇动,疑惑问道:“上弦是什么?能吃吗?” “呵呵……”女子笑了,声如清泉般悦耳。“上弦是惜月国的至宝,用产自月泉深处最纯正的水晶制成的乐器。据说若是由惜月国最高贵的巫女吹奏,可以引来百鸟齐鸣。你的名字,就是由此而来。” “真有趣。”女孩听得入迷,歪着头笑问道:“娘,这是真的吗?” “这啊……是娘编的。”女子犹豫了一下,忽然笑了。“月儿,和娘一起唱歌好不好?” “娘亲骗人……”女孩失望地嘟囔着,却还是拍着手和女子一起唱了起来:“苍穹无怨兮,赐我伦常。壮士无倦兮,佑我边疆。神灵降福兮,百鸟鸣唱。上弦指路兮,归我故乡。苍穹无怨兮,赐我伦常。壮士无倦兮……” “苍穹无怨兮,赐我伦常。壮士无倦兮,佑我边疆……”听着这歌声,孟溪月不由自主跟着吟唱了起来,泪水不知为何汹涌而出,落了满面。 “姐姐,姐姐,你醒醒,不要吓嫣儿啊!”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像是微风拂过水面,孟溪月眼前的一切忽然荡起涟漪,转眼消失不见。睁开眼看去,已经是拓跋嫣那双哭肿了的眼。 “我……怎么会在这里?”支撑着坐了起来,孟溪月只觉头疼欲裂,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在脑海中萌芽,却又弄不清楚。 “姐姐走了以后,嫣儿就在这里等着。等了好久,却看到大皇兄抱着昏迷的姐姐回来了。”见孟溪月醒来,拓跋嫣终于松了口气,抽抽搭搭把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随即便红了脸小声问道:“姐姐遇到了什么事?怎么会晕了过去?还有……那个惜月太子……长相如何?” 听说是拓跋苍将她带回,孟溪月心中忽然一动。自从那日侧殿相见之后,他便再也未曾来过。今夜为何会忽然出现? 莫非……他一直在暗中注视着自己,只是不曾现身而已?否则,又该如何解释今夜这般凑巧的事情? 只是以他那三脚猫的功夫,想要将她从那少年手中救出,定是费了不少功夫。也不知道他受伤没有…… “……姐姐?”见孟溪月发呆,拓跋嫣羞恼地摇着她的手臂追问着:“你看没看到惜月国的太子?他长的是什么样子啊?” 被摇晃的回了神,孟溪月面孔微红,一指头戳在拓跋嫣头上,借此掩盖她的失态:“没良心的小妮子,亏你还好意思口口声声唤我姐姐。我为了帮你差点被当成刺客活活打死。你倒好,一门心思惦记你八字还没一撇的夫婿,这么急着嫁人,对得起我吗?” “我……呜呜呜……姐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嫣儿太自私了,呜呜呜……”此言一出,拓跋嫣愣了一下,小嘴一扁,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没想到自己开玩笑的一句话竟然会让拓跋嫣内疚成这样,孟溪月一时倒有些慌了手脚,急忙扶着她的肩膀笑道:“别哭,我逗你玩呢。嫣儿最可爱了,怎么会自私呢?” 哪知不说还好,一说拓跋嫣哭得更加来劲,鼻涕眼泪糊了满满一脸,可怜兮兮像只被遗弃的猫。 “对了,我见到一个人,言谈举止非同一般,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惜月太子。”满脸黑线地看着哭上了瘾的拓跋嫣用她的袖子擦鼻涕,孟溪月急中生智抬出这个话题。 此言一出,果然成功转移了拓跋嫣的注意力。 “真的?他长什么样子?多大年纪?”惜月太子四个字就像是磁石,拓跋嫣哭声顿止,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急忙期冀地望着孟溪月。 看着拓跋嫣微张着小嘴眼巴巴的样子,孟溪月觉得她要是再吐出半只粉红色的舌头,就和家里养的那只汪汪一样了。 手不自觉地伸出,在拓跋嫣头上拍了拍,忽觉不妥,讪笑着又缩了回来:“他啊,大概是十六七岁的样子,不但长得俊俏,武功也是不错呢。” “还有,还有呢?”压根没有留意孟溪月的举动,拓跋嫣满心里都是那个俊俏少年。 看着眼前满眼桃花的拓跋嫣,孟溪月暗自纳闷,似乎自己从没有为哪个男人如此紧张过,更何况是一个面都未见的男子。 要说也不是没有见过男人,一起习武的师兄们个个身手不凡,更有几个相貌俊朗,可是为何自己从未有过心动的感觉? 脑中不其然地又浮起了拓跋苍的影子,孟溪月心跳登时漏了两拍。自从侧殿那事之后,她每次想起他的时候都会有这样的反应。 莫非,她对拓跋苍…… “姐姐,你快点说啊!”见孟溪月又开始神游太虚,拓跋嫣小嘴嘟得更高了。不依不饶地摇晃着她,想要知道那个少年更多的事情。 乱糟糟的思绪因为拓跋嫣的打扰彻底成了一团乱麻,孟溪月无奈地长叹一声,把翻墙进了驿馆之后遇到少年并打了一架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个详细,直听得拓跋嫣张口结舌。 “那姐姐,你觉得他是惜月太子的可能性有多大?”像是听故事一样听完了事情经过,拓跋嫣只关心这个问题。 “一半吧,而且我觉得,即使他不是惜月国太子,大概也是王公贵族之类。”且不提侍卫们对他的态度以及那个“本王”的自称,单就那满身的傲气,便已不是平常之人。 还有那个“上弦”…… 想到这两个字,孟溪月的头便是一痛。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识得那奇怪的东西,更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的梦中同样会出现这两个字。 那首长歌,为什么如此自然便脱口而出?就像是记忆深处突然翻起的浪花,搅动了她的灵魂。 还有刚才那个梦,与之前的那些梦有什么联系?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为何如此熟悉? 那个温柔的女子……到底是谁? 问题越想越多,孟溪月只觉眼前迷雾重重。若是想要揭开这团团迷雾,唯一可以依赖的便是那个上弦。 “神灵降福兮,百鸟鸣唱。上弦指路兮,归我故乡……”喃喃吟诵着这首长歌,孟溪月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抓住,窒息一般的痛。眼泪不知不觉流了出来,一直滑到唇角,方才察觉到那一抹苦涩。 这首长歌,好熟悉。 仿佛曾经许多个日子里,有人曾经贴在她的耳边吟唱。只是,她却想不起这人是谁。 明眸忽然眯起,孟溪月很快便拿定了主意。明晚,她要再探驿馆,不是为了拓跋嫣,而是为了她自己。她要去偷那个上弦,即使不成功,也要再看它一眼! 送走了依依不舍的拓跋嫣,孟溪月立即睡了下去,希望可以继续方才的梦,至少让她看清楚那女子的容貌。 可惜事与愿违,这一觉却睡得格外香甜,莫说是梦,就连几时天亮都不知道。 睡眼朦胧中,孟溪月翻了个身,将头埋在被子里,借此躲开耀眼的阳光。 “昨夜睡得可好?”被子忽然发话。 “好……”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孟溪月突然反应过来,咕噜一下翻身坐起,一把揭开被子。 只见榻榻之上,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人。 双龙争凤(11000字大更) 庶女成凰,双龙争凤(11000字大更) 而这个人,只着宽松睡袍,胸前微微敞开,隐隐露出结实的肌肤。舒悫鹉琻黑发披散,在枕上凌乱如墨,加上那俊美出色的外表和慵懒的姿势,暧~昧之气满满氲开。 “……皇上?”片刻的怔愣之后,孟溪月很快便说出了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的身份。笃定的语气,让男子有些意外。 “你就如此笃定是朕?”男子单手撑起身子,将来不及逃开的孟溪月罩住,另一只手抬起,轻轻捏住她小巧的下巴,黑眸里带着探寻,锁住她的眼。“从哪里看出来的?” “直觉。”不想多说什么,孟溪月随口应付道,忽然想起一事,禁不住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穿成这样?” 看着拓跋涵,孟溪月郁闷不已。她好歹也习武多年,自认有了些底子,可是怎么进了这皇宫之后,立刻成了个废物了?自己这个寝宫简直就像个自由市场,这两兄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她竟没有半点觉察钯。 “朕昨夜批阅完奏章,忽然想起已经数日没有见过爱妃,心中担心,便专门来看看。见爱妃睡得香甜,未忍心打扰,便直接睡下了。至于为什么穿成这样,当然是为了睡觉舒服。爱妃……不也是一样?”没有计较孟溪月的敷衍,拓跋涵默认了她的猜测,松开手重新躺回枕上,淡淡开口解释。 顺着拓跋涵的视线看去,孟溪月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上也只是一件薄薄的内衫。轻软的布料,将她的曲~线勾勒得极为清楚,虽然没有露出多少肌肤,但却极为引人遐思。 “啊!”上下来回看了几眼之后,孟溪月忽然一声尖叫。撕心裂肺鬼哭狼嚎一般凄惨,吓得窗外的鸟儿扑啦啦惊起无数伴。 拓跋涵倒是早有准备,面色不动地看着忽然抓狂的孟溪月。本以为她尖叫过后会抓起被子遮掩,谁知她却像生了虱子一般,两手齐动,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 躺在那里看着孟溪月的一举一动,拓跋涵起初并不打算理睬。可是当看到她一个一个掰开脚趾头的时候,波澜不惊的表情终于开始有了变化,剑眉皱起,正欲开口却被孟溪月抢先打断。 “快说,你从哪里放进去的?”孟溪月早已经急得满脸通红,哪里还顾得上尊卑之分,上下检查一圈未见异状,直接便冲到拓跋涵面前,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怒道:“若是不说,今天你就休想出这个门!” “什么?”被这没头没脑的话弄得糊涂,拓跋涵倒是没有顾得上斥责她的逾矩。 “你把小娃娃从哪里种进去了?快说!”孟溪月真的急了,见拓跋涵仍然装糊涂,气得大叫道。 “咳咳!”万年不变的面具脸终于有了表情,拓跋涵险些被自己一口唾沫呛死。咳嗽了几声之后,才嘴角抽搐地问道:“你这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三师兄说了,夫妻若是脱了衣服同榻共枕,男的便会趁女的睡着之后,在她身上划个小口子,把小娃娃种进去。”越想越可怕,孟溪月仿佛已经感受到有东西在皮肤下面爬,四下乱摸却又找不到具体地方,额头上已经冷汗淋淋。 “然后呢?”拓跋涵脸上表情相当复杂,看不出是喜是怒。 “然后她就爬到肚子里,抓着我的肠子慢慢长大。”越想越是害怕,孟溪月脸色惨白,手已经开始哆嗦了。 “再然后呢?”拓跋涵表情更加丰富,唇边一抹弧度已经瞒不住了。 “再然后……”孟溪月蓦地卡住了,再然后她也不知道了。三师兄说到这里的时候正巧被师父听到,一巴掌打得扑倒在地,爬起来便逃之夭夭,也没来得及说该怎么把孩子拿出来。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再问,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说了。 “怎么不说了?”见孟溪月呆如木鸡的样子,拓跋涵心情极好,懒洋洋靠在榻头,好整以暇地问道。 悲惨地发现了自己知识的匮乏,孟溪月欲哭无泪。可怜她早早没了母亲,成亲之时也只是听说进宫之后自然有人教导。结果半个冷宫住了这么久,连个教导宫女的影子都没见着。 师父啊师父,你为啥就这么急脾气?要打也等着三师兄说完再打,也免得她现在急得团团转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等等! 眼睛一亮,孟溪月把视线落在了拓跋涵身上。既然是他种进去的,那自然知道该怎样拿出来! “皇上~~,”孟溪月摆出自认为最楚楚可怜的表情,暗地掐了大腿一把,疼出来的眼泪配上那急得发白的脸色,倒也有几分梨花带雨的娇柔。“皇上英明神武睿智无双,想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求皇上告知月儿,该如何将这小娃娃取出。皇上恩德,月儿铭感五内。” “哦?爱妃就这么不想为朕生儿育女?”拓跋涵反问一声,面色不善。 “不是不是!”孟溪月后背汗毛立刻竖起,她可没忘了之前拓跋涵龙颜大怒的样子。姐姐的幸福,还在她手里攥着呢。小不忍则乱大谋,忍,一定要忍住! “能为皇上孕育儿女是月儿求之不得之事,只是月儿为了皇上,前些日子失血太多,恐不能养出个健健康康的龙子。还请皇上垂怜,等月儿把身子调养好,再做打算。”孟溪月垂首,恭恭敬敬低声道。 眼中趣意渐浓,拓跋涵冷漠的面孔有了微笑的弧度,薄唇轻启,淡淡吐出几个字来:“爱妃说得也有道理,不过想要把小娃娃取出来,就必须先做一件事……” “什么事?”孟溪月不解,刚刚问出声来,已经被拓跋涵扑倒在身下。 “当然是先要把小娃娃放进去。”拓跋涵说着,已经低头吻下。 猝不及防,还在纠结如何取出小娃娃的孟溪月只见黑影扑至,下一刻已经被压在了柔软的被子上。耳际一暖,拓跋涵的气息已近在咫尺。 “不要……”孟溪月全身不由自主地战栗着,竭力推打着拓跋涵。“你放开我!放开我!” 这一切,似乎与三师兄说得不一样! “爱妃不必害羞,按理说你早该是朕的人了,只是朕先前对你有所成见,这才冷落了你。今后,朕会好好待你的……”拓跋涵呢喃着,便欲解开她的内衫。 “不要!皇上,别,别这样!”觉察到拓跋涵的异样,孟溪月惊惧至极。虽然她平时大大咧咧,习武时经常和师兄们打作一团,可是这样亲昵的举动却是头一回遇到。 想要飞起一脚将他踢开,却又不敢如此。情急之下,只好双手死死抵住拓跋涵的胸口,阻止他的靠近。 “事已至此,爱妃又何必欲拒还迎?”见孟溪月抵抗,拓跋涵脸色渐渐冷了下来。“莫非……爱妃不喜欢朕?若如此,朕也不勉强。” 拓跋涵说着,便欲起身。 “别走!”见拓跋涵欲起身离开,孟溪月顿时慌了手脚。 得到拓跋涵的信任,救姐姐出宫,这不正是她期望的吗?甚至为此还差点死在柔妃手里。虽然不知道今日这拓跋涵到底吃错了什么药,可是机会难得,怎么可以放弃? 只是……原以为所谓的得宠只是两个人情意相投聊得开心便可,可是现在看来压根便不是那么简单。只是不论如何,她都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不想让朕走的话,就求求朕吧。”拓跋涵冷声道:“拿出你的诚意,留下朕。” “……皇上,求您……不要走。”费尽力气从喉间挤出几个字来,孟溪月颤颤地伸出手臂搂住拓跋涵的腰身,闭上眼,脸上有凉意划过。 看着素来泼辣的她如此顺从的样子,还有那扑闪的长睫挂着的泪珠,随着她的颤抖而颤抖,拓跋涵心中忽然柔软了起来,话从唇间吐出,带着他自己都没有觉察的温柔:“别怕,朕会好好待你的。” 吻,轻巧而温柔,带着刚刚萌芽的情感,落在她的唇上…… 突然,侍卫的惨叫声响起,与此同时,残月宫大门被人一脚踹开。脚步声纷乱急促,伴随着太监那尖利刺耳的惊呼声:“王爷!闲王爷!皇上还在就寝,您不能进去啊!来人,快来人……啊!” “砰”! 太监话未说完,惨叫声已起,身子像麻袋般重重飞出,砸在了刚刚爬起的侍卫身上。 “拓跋涵,你给我滚出来!”随着这声怒吼,已有一人箭射而入,接着内殿的门轰然而开,门外站着的,正是满面怒容的拓跋苍。 “皇兄越来越没有规矩了,是谁准许你擅入这寝宫内殿的?”相较于拓跋苍的来势汹汹,拓跋涵则显得从容不迫。翻身坐起面对着拓跋苍,还不忘顺手拿起被子将孟溪月搂进怀里。 看着拓跋苍突然闯来,孟溪月心中别扭无比。不知为何,被拓跋苍看到她和拓跋涵这般亲密的样子,要比方才单独面对拓跋涵更加让她心烦意乱。 下意识地伸手拉紧被子,将头深深地埋了进去。 不要看她,不要看到她这个样子! “拓跋涵,你这混蛋!”暴喝声如惊雷一般响起,孟溪月大惊,顾不得逃避,急忙抬头看去。只见拓跋苍目眦欲裂,额头上青筋暴起,脚下发力,竟像只发怒的狮子般向着拓跋涵冲了过来。 “护驾!”身后追来的侍卫见此情形,急忙加快速度冲了上来。当先一人纵身一跃将拓跋苍扑住,却被他双臂一振拍飞出去。可惜就是这一耽搁,后面的侍卫已经赶到,十余人一拥而上,将拓跋苍牢牢抓住。 “放开本王!你们这群***才!”拓跋苍拼命想要挣脱,无奈对方人多势众,根本动不得分毫。狂怒之下,只能放声怒吼:“拓跋涵!你这骗子!昨夜你说有要事相商,让本王在御书房等你。结果本王等了你一夜,你竟然跑到这里,还……还……” 吼到最后,拓跋苍声音已经嘶哑,昔日里玩世不恭的神情尽褪,双目圆睁,看着榻上衣衫不正的二人,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有剧烈起伏的胸口和粗重急促的呼吸昭示着他的愤怒。 “朕确实想要和你商议惜月国联姻之事,可朕在御书房等了许久,却始终不见皇兄前来。倦意起来,只好寻一处寝宫歇着。虽说皇兄空等了一夜确实委屈,可君臣有别,皇兄以下犯上,跑到朕的爱妃寝宫,又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是不是有些过了?”见拓跋苍的视线锁在孟溪月身上,拓跋涵不悦地冷哼道,长臂用力,将她圈得更紧。 挣脱不开拓跋涵的怀抱,孟溪月被迫伏在他的胸前,听着他坚定有力的心跳,鼻端传来名贵的龙涎香气,耳边……则是拓跋苍愤怒的吼声。 “你明明不喜欢小月儿,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明明是你和孟楚生之间的纷争,为什么要迁怒在她的身上?你这样伤害她,实在太过残忍了!”见了拓跋涵的动作,拓跋苍已然疯了一般。无奈挣脱不掉侍卫们的钳制,只能嘶声吼着。 “月儿是朕的妃子,朕这样待她再正常不过了吧?”冷冷看着近乎疯狂的拓跋苍,拓跋涵冰冷的眸中同样燃起了怒焰。 将孟溪月放回到榻上,起身走到拓跋苍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继续道:“你听好了,之前朕确实因为孟楚生的原因而迁怒于她,但是现在已经变了。朕亲近她,是因为她不惜性命用鲜血相救,让朕看到了她的好。所以从今天开始,朕会好好待她,皇兄就不必再费心了!” 听了这些话,拓跋苍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侍卫的钳制,冲到近前狠狠一拳打在拓跋涵胸口。 拓跋涵淬不及防,连退了两三步这才站稳。 拓跋苍还想再打,已经被侍卫们重新抓住,远远拖了开去,口中却依然兀自嘶吼不休:“你胡说!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喜欢她!你是为了和我争,和我抢!皇位如此,女人同样如此!你明明知道我喜欢小月儿,所以才演了这样一出戏!你这伪君子!混蛋……” “将闲王带走,囚禁静心阁!”拓跋苍还未说完,拓跋涵已经冷声下令。看着侍卫们将拓跋苍拖了出去,这才折返身回到榻前。 孟溪月早已经懵了,眼前这一切就像是做梦一般,极不真实。看着拓跋苍为了她那般的愤怒,听着他渗透着绝望和心碎的吼声,她的心,像是被撕裂般的痛。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 孟溪月不懂。 她只知道,当看着拓跋苍被拖出去的那一刻,她的胸口,窒息般难受。他的嬉皮笑脸,他的无私帮助,夜探冷宫,驿馆相救,还有那侧殿中仓促的吻,历历浮现眼前。心中,坚硬的外壳有了裂痕,似乎有一种陌生的东西开始萌芽。 “你在看什么?” 隐含怒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下颚随即被一只大手抓住,被迫看向了拓跋涵清冷的俊颜。“朕不管你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也不想知道。只是别忘了,你是朕的妃子,不准再想他,更不准再见他,听到没有?” 抬眸看着拓跋涵,孟溪月深吸一口气,想要理清思绪,却终究不能。 为什么? 明明是两张一摸一样的容颜,却带给她截然不同的感觉?明明拓跋涵才是她的夫君,是大漠最高贵的男人。可是为何她现在担心挂念的,却是那个被带走的他? “听到了。”虽然心烦意乱,孟溪月还是下意识的应了一声。见拓跋涵瞪视着她,终于鼓足勇气开了口:“皇上……月儿的姐姐还在冷宫,能不能求皇上放……” 虽然现在说这个不是时候,可是她必须要试一试。段子息马上就要回来了,姐姐若再不出宫,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此事以后再说,” 果然,拓跋涵冷着脸打断了孟溪月的话。“你入宫多日,应该有些想家吧?朕已经安排人去传孟将军了,你收拾收拾,一会儿到隆恩殿去见他。” 说完,放开孟溪月起身大步离去。 “皇上……“孟溪月还想求情,至少让她去问问孟溪浅有没有什么想和孟楚生说的话,哪知道拓跋涵走得如此之快,话刚出口已经人影不见。 狠狠一拳捶在榻上,她只能暗自气恼。 见拓跋涵去得远了,小环这才怯生生从外面挪进来,见孟溪月脸色难看,吓得扑通跪倒:“月妃娘娘饶命,是皇上让小环退下,小环才……” “没事,帮我更衣吧。”看着瑟缩的小环,孟溪月暗自叹气。这个胆小的丫头,实在不适合在宫里生活。原本商量过让她回将军府去,可这丫头抵死不同意,说是怕孟溪月一个人在宫里没个照应,不放心。无奈,只好让她留下。 见孟溪月没有和她生气,小环这才放心,站起身来一边服侍她洗漱,一边开始叽叽喳喳:“月妃娘娘,将军今日进宫来看你啊?” “嗯。”淡淡应了一声,孟溪月忽然想起那个梦来,心中顿时急切了许多,催着小环随意挽了头发,拿起架上的锦袍便向外跑去。 门外等候的宫女见孟溪月出来,躬身纳福之后便领着她去了隆恩殿。刚一进门,一个身影便一瘸一拐地迎了上来:“月儿,让爹好好看看。” “爹……”见孟楚生老泪纵横的样子,孟溪月鼻子一酸,也忍不住湿了眼眶:“腿又疼得厉害了吗?” “不妨事不妨事,旧疾而已。”孟楚生一边说着一边跪下道:“老臣参见月妃娘娘。” “爹快起来!”急忙将孟楚生扶起,孟溪月搀着他坐在椅子上,叙了一会儿家常之后,再也按捺不住,将左右屏退,终于沉声问了出来:“爹,上弦是什么?” “什么?!”听到这两个字,孟楚生身子一颤站起身来,浑浊的眼睛猛然射出两道精光,双手如爪猛然抓住孟溪月的肩膀惊道:“月儿,你想起什么来了?!” “想起什么?”肩膀被他抓得生疼,孟溪月从未见过这样的孟楚生。疑惑之余竟然有了几分惊恐,不由自主地挣脱了他的钳制向后退去。“只是我最近的梦有了些变化,所以想问一问。” “哦,这样啊。”觉察到了自己的失态,孟楚生轻咳一声缓缓坐下,只是眼神依旧惊疑未定,沉思片刻试探问道:“怎么变化了?说给爹听听。” 孟溪月仔细将最近的梦讲了一遍,包括那个女子和孩子,当讲到她看到有人围攻村民的时候,孟楚生额角忽地抽搐了一下,虽然轻微,却被孟溪月看在了眼里。 “那你有没有想起别的一些事情?比如故事或者……歌谣之类?”听孟溪月全部讲完,孟楚生有些按捺不住,眼神游离在旁边的摆设上,装作若无其事地追问。 定定地看着孟楚生,孟溪月忽然觉得今天的他有些奇怪,或者说是……陌生。那眼中虽然慈祥依旧,可是却有着少许难以言状的异样。而正是这个古怪的眼神,让她咽下了已到嘴边的话。 “……没有,爹怎么会忽然问起这个?” “啊?啊!呵呵,没什么没什么,爹就是随便问问。”觉察到自己过于急切,孟楚生急忙转移了话题,“对了,你可有见过浅儿?” “见过。”提起孟溪浅,孟溪月心中便是一痛。“姐姐她过的……很不好。” “唉,这都是命啊。”孟楚生唏嘘道。只是这感叹来得太快,更像是敷衍一般。略微停顿,很快又把话题转了回来:“月儿,你再仔细想想,是不是遗漏了什么?” “没有了。”孟溪月摇头道。“爹,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我的母亲……真的只是个商女吗?她……真的是病死的吗?” 随着最近梦境的清晰,一直坚信不疑的事情开始有了动摇。 梦中那个口唤“上弦”的女人,虽然面目被血污覆盖,却难掩她轮廓的清新。直觉中,她已经将这个女人当成了那个消失在记忆中的母亲。可是按照孟楚生的说法,她的母亲明明是病重而死。 “当然了!”孟楚生斩钉截铁地回答,连声音都高了三分。“爹不是早就说了吗?你母亲是个商女,身怀有孕的时候悄悄离开。我数年寻找,她却已经病故。这条腿,就是那时候带着昏迷的你彻夜赶路落下马摔的。” 这件事,孟溪月听孟楚生说过多次,千篇一律,从未有过变化。而她也一直相信着这个解释,每次见到他那条瘸了的腿,都会无尽的感激和内疚。可是今天不知为何,她的心中却始终无法介怀。 真真假假,到底事实如何? “对了月儿,还有一件事你要多加留意。”孟楚生看看左右无人,低声道:“那个闲王爷拓跋苍,你多注意一些。” 拓跋苍?! 听到这个让她心烦意乱的名字,孟溪月脸瞬间便红了,心如擂鼓,像是被人撞破了小秘密般无措。 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这边还没搞清楚这心乱如麻的感觉,那边孟楚生已经看出不对劲了。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压低声音道:“爹听说你们二人走得颇近,确有此事?” “爹,我……”孟溪月想要解释,一时间却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只好敷衍道:“那些只是谣传而已,爹莫要当真。” 说完之后终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爹,为什么那拓跋苍明明是皇长子,却没有当了皇帝?”她早就觉得那兄弟俩怪怪的,却不知原因。今日机会难得,自然要问个清楚。 “月儿!”听了这个问题,孟楚生吓得脸色大变,侧耳倾听四处确无异常,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此事也就咱们之间讲讲,你别出去瞎说乱问。” 见孟溪月点头,孟楚生脸色稍好,定了定神,声音更加低沉:“这事还要从三年前说起。那时候拓跋苍还是太子,先帝忽然病重,正巧那时胡人犯我边境,太子便御驾亲征。哪曾想那二皇子拓跋涵趁着先帝弥留之际篡改了圣旨,李代桃僵登了九五,等拓跋苍带兵凯旋之时,朝里已经改天换日。虽然心有不甘,可是一则圣旨在上,二则拓跋涵显然预谋已久,朝中大臣多被其收买,就连几个托孤重臣也不例外。拓跋苍再是不忿,却也无力回天。幸好拓跋涵想要在百官面前树立宽厚仁德的形象,再加上根基未稳,不愿再生事端,这才使得拓跋苍留下一条命来。” 说到这里,孟楚生无限惋惜地摇头轻叹道:“可惜了这个原本聪慧出众的太子爷,从此一蹶不振,自暴自弃成了个闲散王爷。我也因为主张立长为尊,而被皇上从此排挤,不受重用。还连累了你们,唉……” 原来如此。 听到这里,孟溪月的心好似坠入了万丈深渊。除了为这手足相争的丑恶事实而惊心之外,还有着化不开的失落。 原来拓跋苍之所以接近她,是因为当初爹站在他那一边的缘故。他几次三番相助,或许只是为了回报而已吧。 “月儿,你怎么了?”见孟溪月不语,孟楚生轻轻拍了拍她。 思绪被打断,孟溪月抬头冲着孟楚生强笑道:“我没事。” “没事就好,时辰不早,爹也该回去了。”孟楚生起身低语道:“闲王爷的事情,你多留意些,有什么事情及时通知爹。毕竟他是皇族正统,能保则保吧。” “嗯。”孟溪月应着,送孟楚生出门。临到分别之时看看四处无人,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爹,那个夜闯将军府的黑衣人,可曾……再来?” “哪个黑衣人?”被孟溪月问得有些迷糊,孟楚生细细回忆总算想了起来。“没有,不曾再来。怎么?你认识他?” “……怎么会呢。”没有得到黑衣人的消息,孟溪月有些失望。“只是有点事想要问他。若是他再来将军府,请爹不要伤了他。” “好吧,爹知道了。”孟楚生没有多问,与孟溪月道别之后大步离去。 见他身影转过回廊不见,孟溪月这才转身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将军。”孟楚生走了不远,便见小环拿着披风迎面走来。见了他之后行礼问好,声音依旧怯生生的。 “嗯,好好服侍月妃娘娘。”点头还礼,孟楚生嘱咐道。二人擦肩而过时,忽然轻声道:“好好盯着她,有情况及时来报。” 微微点头,小环眼中一抹寒芒闪过,很快沉寂无形,重新回复了那胆胆怯怯的样子,捧着披风快步而过,向隆恩殿而去。 …… “七弟,你说的是真的?”驿馆中,惜月太子辛莫猛然站起,桌上茶盏翻倒,茶汁四溢。 “嗯。虽然看年纪不像是上任巫女,但是想必与她也脱不开干系。毕竟上弦不是谁都知道,还有那首长歌,更不可能听过。”靠窗站着的人一袭白衣,容貌俊美清雅,正是那夜孟溪月遇到的神秘少年。 “真是可惜啊,若不是你贪玩支走了侍卫,怎么会让她逃掉?”辛莫摇头,惋惜不已。 “二哥何必如此沮丧?想要抓住她有的是办法。”少年淡淡一笑,伸手推开轩窗。清晨的朝阳洒进来,柔柔地笼罩在他的身上。浓密的长睫微微扬起,露出那黑曜石般润泽深邃的眸。“只是此事需要二哥的配合。” “哦?七弟有何主意,不妨说来听听。”见少年胸有成竹的样子,辛莫顿时来了精神。 “二哥不必管这些小事,只要好好选个妃子就行。其他的,交给我就好。”少年轻笑道:“听说大漠出美人,尤其几个公主均是倾城之姿,今夜二哥可要仔细看看,不要挑花了眼。” …… 送走了孟楚生,孟溪月心事重重回了残月宫。她现在脑子里已经乱成了浆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爹当初送她们姐妹两个进宫,明明说的是要保住孟家地位,取悦拓跋涵。可是为何这一次却变了口风,成了拓跋苍一党? 言语之间丝毫没有对孟溪浅的关怀担忧,而是围绕着她的梦追根究底。难道说她的梦,要比亲生女儿的性命还重要? 上弦到底是什么?那首长歌又有什么意义?梦中的女人是谁?她和惜月国又有什么联系? 问题越想越多,脑子越来越乱,孟溪月越来越烦躁,终于忍不住大喊一声发泄道:“啊——” “哎呀!”刚跑进来的拓跋嫣被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倒退了一步,却被门框绊倒,咚的一声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娇呼道:“姐姐,你吓死嫣儿了。” “嫣儿?你什么时候来的?”被拓跋嫣这一打岔,孟溪月倒是也把烦心事暂时抛在一边,急忙起身去把坐在地上的拓跋嫣扶起,帮她拭去裙子上的灰尘。 “姐姐,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连嫣儿来了都没听到。”拓跋嫣嘟着小嘴埋怨着。正准备撒娇装可怜,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急忙问道:“对了姐姐,大皇兄今天早上怎么回事啊?竟然会发那么大的脾气。”宫里许多人都听到了,都在窃窃私语地议论着。 “这个……他们吵架了。”孟溪月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支支吾吾含糊过去之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知道皇上把闲王爷怎么样了吗?” “能怎么样啊?关在静心阁反省呗。”拓跋嫣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他们每次吵过之后,都是这样的。几天就放出来了,没事的。” “就这样而已?”孟溪月有些不敢相信,欺君罔上可是重罪啊,这么容易就过去了? “对呀,不这样还能怎么样?反正他们经常吵架,只是这一次厉害了些。”拓跋嫣点点头,打断孟溪月的话道:“这事以后慢慢再说,嫣儿现在有急事要求姐姐。” “算了吧,你有什么急事?最多就是那个惜月太子的事情。”孟溪月此言一出,拓跋嫣的脸上顿时红霞密布。 果然猜对了。 “放心吧,今夜我再去一趟,一定帮你查清那太子的长相。”还有那个上弦,她一定要弄到手。 直觉里,这个奇怪的东西与她有着密切的联系。昨夜匆匆的接触,已经将她某处沉睡的记忆唤醒。 就算会被捉住,也要弄清这个秘密! “姐姐不必去了!”出乎孟溪月的预料,拓跋嫣断然拒绝了这个计划。 “为什么?”孟溪月不解,“难不成你又看上了别人?这也未免变得太快了吧?” “姐姐,你胡说什么呢?”此言一出,拓跋嫣又羞又恼,恨恨地淬了一口,这才红着脸说道:“皇兄说今晚在藏雪阁设宴款待惜月国太子,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呀?”孟溪月简直要急死了,她这个急脾气,最受不了这样黏黏糊糊的样子,见拓跋嫣半天说不出来,急着追问道。 “而且……要我们几个适龄的公主一道参加晚宴。”费了好大的劲,拓跋嫣终于把这句话挤了出来。 “哦,原来是要现场挑太子妃啊。”孟溪月恍然大悟。“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呀,正好你可以亲自去看看。” “可是嫣儿好紧张。”拓跋嫣自幼长在深宫,举手投足均是中规中矩,哪比得上孟溪月混在校武场上,和一群师兄混在一起没心没肺。 所以在孟溪月看来没什么要紧的小事,放在拓跋嫣身上,简直就是天大的事。 “那……今夜我陪你一起去。”眼珠一转,孟溪月笑眯眯提议道:“这样,你就不会紧张了。” “真的?”拓跋嫣眼睛顿时亮了。她今天来的目的,正是想求着孟溪月帮她壮胆,只是之前孟溪月已经因为她遇到危险,所以正犹豫着不好意思开口。听到这句话,简直就像是瞌睡递来了一个枕头,乐得一把抱住孟溪月,蹦跳着笑道:“谢谢姐姐,嫣儿最喜欢姐姐了。” “……额,不客气,快去好好准备吧。”看着拓跋嫣感激的样子,孟溪月有些心虚。她去参加晚宴,可不全是为了帮拓跋嫣壮胆。她的目的,是上弦。若是能趁着他们畅饮之时偷过来,就最好不过了。 …… 入夜,藏雪阁。 灯影处处,人影纷纷。 孟溪月一袭宫女装扮,又特意将额前留出厚厚的刘海挡住半边脸,垂着头恭恭敬敬与另一个宫女一起,跟在拓跋嫣身后进了藏雪阁。 眼角余光瞄到主位上空空荡荡,她这才微微抬起头来四下打量。 按照拓跋嫣之前所说,参加这次晚宴的公主共有五位,此时已经全都到齐,各自落座。脸上带着羞红,礼节性的打了个招呼,便不再说话。 见此情景,孟溪月微微挑起眉,心中已经了然。看这阵势,拓跋涵确实非常看重这次与惜月国的联姻之事,否则也不至于如此破例,让自己姊妹像是民间秀女一样等着惜月太子挑选。只是不知道这惜月太子到底长得什么样子,若真是那个少年,倒也是个难得的俊俏夫君。 正胡思乱想间,忽听太监扬声长呼:“皇上驾到!” 闻言,孟溪月身子一凛,下意识向后挪了一步,将自己隐藏在灯影之中,缩在袖子中的手悄然握紧,抓住了手腕上悬着的一个精致锦囊。 里面是蔓陀罗果实磨出的粉,加了一些草药调配而成。一旦放在酒中让人服下,很快便神志不清。本是御医开了来,为她安眠所用。却被她一点一点省下,果然今夜派上了用场。 太监声音方落,拓跋涵已经缓步而入。与他一起进来的,还有另外一个高大的身影。不必多言,自是今晚宴席的主角—惜月太子辛莫。 几位公主的视线或大大方方或偷偷摸摸,早已经落在了辛莫身上,拓跋嫣自然也不例外。 只看了一眼,心中已经有些失落。 浓眉大眼身形挺拔,虽然不如拓跋苍兄弟这般俊美,却也有着粗犷阳刚的气质。可惜拓跋嫣喜欢的并非这一类型,当下心中便有几分泄气。 正暗自叹息之时,忽听一个声音含笑扬起:“辛涯无状,竟然来得迟了,还请皇上赎罪。” 这声音如春风拂面,清雅中透着灵秀,宛如天籁响起,立刻便吸引了殿上人的注意。拓跋嫣觅声望去,顿时惊呆当场。 世间,竟然有如此秀美的少年? 满室灯火闪烁中,辛涯就如同是画卷中走出的人物,从拓跋嫣面前含笑而过,那唇边一抹浅笑,立刻如同弱水般沉溺了她。心不受控制的怦然而动,剧烈得如同一只小兔般想要跳出喉咙。脸顿时绯红一片,火辣辣的彰显着她的羞涩和悸动。 不敢抬头凝望,只得螓首轻垂心中思咐:这个少年,是谁? 月王妃和朔王爷(送450字) 庶女成凰,月王妃和朔王爷(送450字) 垂首抬眸对上这个秀美少年,孟溪月眼睛顿时一亮。舒悫鹉琻 果然今晚没白来,这个文质彬彬的男子,就是之前把她耍得团团转的家伙! “朔王爷不必多礼,请坐。”听到少年的声音,拓跋涵面带微笑寒暄了一句。倒是辛莫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微皱着眉头斥道:“七弟怎地如此散漫?皇上亲自设宴款待,你却姗姗来迟,实在是大不该!” “皇兄勿恼,只能怪这大漠皇宫景致太好。我走走看看之间,竟在御花园中迷了路,好不容易才转了出来,等赶来时已经迟了。”辛涯笑着回答道。“作为来迟的赔礼,我罚酒三杯还不成吗? “哈哈,今夜只是家宴而已,朔王爷不必如此拘礼。既然喜欢这里的景致,那不妨明日白天再来转转,也好让朕尽这地主之谊。”拓跋涵笑答,眉目之间冷酷敛去,更添一种别样的潇洒钯。 “如此太好了。”辛涯闻言,俊颜上立刻露出欢喜的笑容,唇边露出一个小小的虎牙,灵秀中又多了几许狡黠,顿时羞红了几位公主的脸。 宴席,如预想般顺利。 站在拓跋嫣身后,孟溪月厚重刘海遮掩下的明眸牢牢锁在辛涯的身上,上看下看却又看不出那个上弦到底藏在什么地方。眼看着宴席过半,却始终没有机会接近,不免有几分沮丧伴。 此刻席间涌入一队舞姬,身段婀娜相貌艳美,水袖霓裳舞动间,好似仙子降临凡尘,立刻将宴会的气氛推向了顶峰。 拓跋涵与辛莫尚好,面色如常谈笑风生,可是那辛涯许是因为年轻,几杯下肚之后脸色立刻潮红,目光也迷离了起来。 辛莫似乎十分关心这个弟弟,见他已现醉意,急忙抢下他手中的杯盏,微皱眉问道:“七弟,你不要紧吧?” “皇兄,我没……呃……没事。”辛涯说着,舌头已经有些不利索。“只是这酒……实在是太……厉害……了” “朔王爷莫非是醉了?”拓跋涵见状笑道:“朕这就命人带他去休息。” “不……劳皇上……费心。”辛涯摇晃着站起身子,醉眼朦胧推辞道:“我没……醉,只是有些……呃……头晕,出去走走就好……了。” “可是……”拓跋涵仍有些担忧。 “皇上就让他去吧。”辛莫笑着劝阻道:“我这七弟素来任性顽劣,尤其喝醉了酒更是说不进话去,倒不如让他自己出去走走,醒了酒也就好了。想这深宫之中,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既然如此,那朕就不勉强了。”见辛莫都如此说了,拓跋涵也就不再坚持,任由着辛涯摇摇晃晃穿过舞姬的队伍,消失在殿外。 好机会! 看着喝醉了的辛涯晃出殿外,孟溪月简直想要跪下叩谢老天爷帮忙。左右看看无人注意,也顾不上和那个神思恍惚的拓跋嫣打招呼,借着烛影和歌姬的遮掩,悄悄跟着退出了殿外。 离开灯火辉煌的大殿,孟溪月四下环顾,只见辛涯孤身一人沿着甬路蹒跚而行,急忙跟了上去。 哪知道转过一个三岔路口之后,竟然失去了辛涯的踪影。孟溪月左右四顾却始终寻不到,无奈只得选了其中一条路准备追去,哪知刚抬脚便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 什么东西?这路上难不成还有树藤之类的东西?孟溪月一边揉着膝盖,一边伸手向脚上摸去。 这是……人手?! 饶是孟溪月胆子再大,也禁不住这样突然而来的惊吓。一声“鬼呀”险些喊出喉咙,突然脑子一转,反应过来。 急忙用手堵住嘴,把已经到了唇边的尖叫咽了回去,孟溪月俯下身子,顺着那手的方向看去,果然在树影之间歪倒着一个人影,白色锦袍满身酒气,除了辛涯还会有谁? 哈哈哈,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左右看看无人注意,孟溪月抓着辛涯的手,费了好大力气将他的身子拖到树丛后面,试探地叫道:“朔王爷,朔王爷,您醒醒,奴婢带您去休息。” “……”无人回应。 “朔王爷?朔王爷?”孟溪月又试着唤了两声。 “……”依旧没有回应。 辛涯星眸紧闭,睡得极香。 见此情形,孟溪月再不客气,蹲下身子开始上下乱摸。可是摸了半天,却始终没有发现上弦踪迹。 奇怪,藏到哪里去了? 皱着眉看着辛涯,孟溪月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扯开束腰玉带,里里外外彻底搜了一个仔细。正面搜过之后,背面也没有放过,可惜白白折腾半天,一无所获。 难道说他没有把上弦带在身上? 细想想也有这个可能,那夜看来,这辛涯对上弦颇为重视,很有可能将它留在驿馆妥善收藏。若如此,自己在这里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 想到这里,孟溪月再不犹豫,扔下被脱得衣衫凌乱的辛涯,起身快步离去。 回寝宫拿上钩爪,躲过侍卫来到了之前翻墙的地方,孟溪月轻车熟路越过高墙,猫一般轻捷地奔到驿馆内。 可能是因为惜月国带来的侍卫都护着辛莫入宫的缘故,今夜的驿馆格外冷清。为了避免前夜那样的情形出现,孟溪月格外小心谨慎,确定并无埋伏之后,这才小心翼翼摸到房子跟前。 “该死的,到底藏在什么地方?”不敢燃起蜡烛,又不知道辛涯到底住在哪间房子,孟溪月只得抹黑撬开一间屋子的锁,没头没脑开始寻找。 既然是很重要的东西,那自然是放在带锁的地方。抱着这样的念头,孟溪月连着撬了三四间屋子,把里面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却一无所获。 两手空空从屋子里出来,看着眼前黑漆漆的一排房子,孟溪月一阵眩晕。天哪,还有最少二三十间的房子没有找。这样下去,天亮也找不到啊。 顾不得灰尘,孟溪月就地坐下,抓耳挠腮欲哭无泪。今夜这么难得的机会,难不成就这样浪费掉? “唉,你到底藏在哪里啊?”沮丧地长叹一声,孟溪月郁闷地喃喃道。 “本王就在这里啊。”身后有人接话,声音悠闲清润,极是动听。 “我又没问你,我说的是上……啊!”下意识回答了一句,孟溪月忽然后背发凉,登时蹦了起来,急回身望去,只见满月银辉映照下,辛涯面带微笑,负手而立。 “你,你,你……”接连说了三个“你”字,孟溪月仿若见了鬼一般指着辛涯,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喂喂,本王就这么吓人吗?”伸手摸着脸,辛涯有些不满地抗议着。眸中光芒闪烁,促狭地看着孟溪月,像是戏弄老鼠的猫般笑得诡异。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结巴了半天,孟溪月终于说出了一句连贯的话。“你不是喝醉了吗?” “本王原本是醉了,可是被一个不知羞耻的女子在花园里把衣服脱去之后,本王就醒过来了。”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辛涯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想不到他堂堂的朔王爷,竟然会躺在御花园被一个女人按在那里上下前后摸了一个仔细。虽然是早就计划好要用计将这个女人引出来,可是这付出的代价也未免太大了点吧? “你是装醉!”虽然鲁莽一些,可是孟溪月不笨,很快就想清楚了此事的来龙去脉。“将我引到这里来,你想做什么?” “想让你看看这个。”辛涯不再调侃孟溪月,伸手从袍中取出一物递给她。方才他装醉倒在树丛中时,便把它藏在了旁边,树影婆娑之间,孟溪月并未注意。 “上弦!”孟溪月立刻眼睛一亮,伸手便想要去拿,却被辛涯眼疾手快重新收起。 “乖乖回答本王的问题。若是实话实说,本王可以考虑把上弦借给你。”看到孟溪月眼中的急切和渴望,辛涯胸有成竹的笑了,他知道,这个要求她一定会答应的。 果然,孟溪月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好。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只要我知道,一定告诉你。” “你与巫女是何关系?”视线扫过孟溪月的脸,辛涯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他原以为今夜会费上一番功夫才能找到这个女人,哪曾想进了大殿不久,他便发现她鬼鬼祟祟站在一个公主身后。不是因为他眼神有多毒辣,而是她那钩子一般的视线始终在他身上游移,想看不到都难。 “不知道。”孟溪月老老实实回答道。 巫女这个称呼,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至于有没有关系,她哪里知道? 听了孟溪月回答,辛涯脸色有些难看。隐忍着没有发作,继续道:“好吧,既然你不想说,那就换个问题。你怎么识得这是上弦?” “不知道。”孟溪月依旧老老实实。 虽然第一眼就认出了上弦,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为何识得。那段失落的记忆带着太多的秘密,让她摸不透看不清。 此时的辛涯脸色更加难看,俊俏的脸上已经隐隐泛起青筋。深深呼吸几口将怒气压下,辛涯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努力和蔼地看着孟溪月:“那好,本王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那首长歌是谁教你的?” “不知道。”挠着脑袋想了很久,就在辛涯渐渐失去耐心的时候,孟溪月终于有了回答,却还是这能噎死人的三个字。 “该死的!你存心戏耍本王是不是?”饶是辛涯再沉得住气,听了这个回答之后也终于忍不住暴跳如雷。积压已久的怒火喷薄而出,冲着孟溪月便烧了过去。 “我没想耍你,而是真的不知道啊。”皱着眉头看着接近暴走边缘的辛涯,孟溪月也挺憋屈。她明明都是实话实说,结果却让人家当成谎话连篇。看辛涯那七窍生烟的样子,她着实有些担心。 “……那个……你问的我都说了,能不能把上弦借我看看?”看着辛涯气得双手不由自主的握紧,孟溪月实在担心他会不小心捏坏了上弦。咽了口唾沫,极力摆出一副诚恳的笑脸,伸手向辛涯讨要。 “你!”听了孟溪月的话,辛涯登时气结。 该死的女人,竟然还好意思说这话? 这回答和不回答有什么区别? 心中的怒火好似浇了油般更加旺盛,辛涯怒极反笑,黑眸沉如深潭,配合着那完美的笑容,纵然是孟溪月这般神经大条的人,也不由脱口而出:“真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好皮囊啊!” 眼前一黑,辛涯险些栽倒在地,浑身上下泛起层层鸡皮疙瘩,止不住的恶心。他堂堂的惜月国朔王爷,这个标志性的笑容迷倒了女人无数,向来只有他让别人脸红的份,怎么今夜反倒有种遭到调~戏的感觉? “给你,拿去吧。”抽搐着僵硬的嘴角,辛涯笑得更加灿烂。将手里上弦微微举起,示意孟溪月过来拿。 “谢谢。”对上弦的渴望压住了心中的警惕,孟溪月一边道谢一边上前,伸手想要接过上弦,忽然眼前一花。 心知不妙,正想后退躲避,谁知手腕一紧,已经被辛涯牢牢抓住。 “你戏耍了本王半天,还想要拿走上弦?”咬着牙挤出这句话来,辛涯笑容骤变,俊美的脸上阴云密布,森森白牙露出,磨得咯吱作响。 “你耍诈!”对于辛涯的怒容,孟溪月毫不在意。这般姿色,再大的怒气也直接无视。再说了,当初习武的时候,比这难看可怕的怒容见得多了。唉,怪只怪她太会闯祸了。 “少和本王废话,今夜你若是不老实交代,就别想离开这里。”揪住孟溪月衣领,将她抵在墙上。辛涯本想居高临下赢得气势上的优势,却气结的发现这个该死的女人竟只比自己矮半个头,此刻杏眸圆睁瞪着他,那气势丝毫不逊于他。 这年头连贼都这么拽?还有没有天理了?! 就是这一走神的功夫,孟溪月立刻抓住机会,二话不说抬腿便向上磕去。 这一招是五师兄教她的,她也趁着三师兄不备,在他身上试验过,效果颇好。只不过随后便被师父罚扫了整整一个月的院子,至今也不明白为什么师父会那么大的火气吼她。 “唔……”辛涯做梦也没想到这个女人如此缺德,竟然使出这样下三滥的手段。纵然他反应极快急急抬手阻挡,却依然被余力波及,顿时疼的倒抽一口凉气,额头汗如雨下。 见偷袭得手,不对,是偷袭得腿,孟溪月毫不迟疑,单手拽下手上锦囊,将里面的药粉一股脑灌进嘴里,然后饿狼扑食一般将辛涯按在身下,伸手捏住他的鼻子便将嘴凑了上去。 疼得龇牙咧嘴的辛涯还没顾上发飙,便被孟溪月按在地上,温热柔软的身子就压在他的身上。自小到大从未有过如此接触,异样的感觉很快便占据了他的身体。 眼看着那张脸越来越近,一时间竟然忘了反应,只是怔怔地看着她,直到那带着清甜香气的唇停在他唇的上方。 风轻,月明,偌大的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 心忽然跳得失措,辛涯自己都弄不懂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在这种异样感情的主导下,向来戒备警觉的辛涯竟然忘了反击,就这样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孟溪月。 银辉笼罩下的她,眉眼间镀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那微张的唇瓣,像是午夜盛开的花朵般美好。 此刻他才惊觉,这个女人竟然如此美丽! 对于辛涯的想法浑然不觉,孟溪月情急拼命。见辛涯傻乎乎竟然不知道反抗,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重重地将唇压向了他的唇。 “轰!”如遭电击一般,本就已经失神的辛涯脑子里如惊雷炸响,四肢立刻软绵绵没了半点力气,任由着她胡作非为。 圆瞪着眼睛看着孟溪月凑在近前的脸,往昔里那个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朔王爷直接变成了傻子,脑子里浆糊翻滚,任由本能主导思维,启唇迎接孟溪月的靠近,甚至希望她更进一步。 柔软的触感如期而至,辛涯倒抽一口气,下意识张开了嘴,想要含住那清甜的唇瓣。哪知口中突然涌入一团异物,而那双唇也迅速离开。 “哈哈,成功了!”一击得手,孟溪月兔子一样跃起,远远躲到了一边,双手叉腰笑得奸诈不已。 这药粉以酒为引,效力惊人。她滴酒未沾,所以不受其害。而辛涯已经喝了许多佳酿,此刻只要稍微沾上一点,任他意志再坚定,也绝对扛不住的。 “你……”眼看着方才的月下佳人转瞬间换了嘴脸,辛涯目眦欲裂。那美好的感觉顿时烟消云散,只剩下被戏耍之后的暴怒。 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正想要伸手抓住这个无法无天的女人,忽然眼前一黑重新栽倒在地,意识已经渐渐模糊…… “这么快就睡着了?”见辛涯突然间没了动静,孟溪月心中欢喜,知道定是那药效开始发作了。可是有了先前的教训,她着实不敢再大意。 一步步走到辛涯身边,孟溪月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之后,伸脚踢了踢辛涯的腿。见没有反应,便继续向上挪着踢了几脚他的腰。还是没反应?孟溪月皱了皱鼻子,贼兮兮地笑着把脚放在了他的头上。 搓一搓,再搓一搓……还是没反应?嗯嗯,这样看来应该是真的昏过去了。 看你还敢揪我衣服!看你还敢掐我脖子!看你还敢说我是三脚猫的功夫!”看看鞋底已经搓干净了,孟溪月弯腰摸出上弦,正欲将其纳入怀中,却忽然身子一僵,愣在当场。 ““这……是假的!”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上弦,孟溪月确定自己又被耍了。 虽然从未仔细看过上弦,但是她却轻易分辨出了真伪。手中这个,虽然材质形态都惟妙惟肖,却瞒不过她。如果一定要说破绽在哪里,那就是这个假的上弦没有魂,没有之前那种与她心灵相通的魂! “喂!你醒醒,给我醒过来!”随手扔掉假上弦,孟溪月蹲下身子左右开弓便扇了辛涯三五个耳光。可惜药效凶猛,辛涯依旧昏死着没有半点反应。 “看来不给你点厉害瞧瞧是不行了。”孟溪月说着挽起了袖子,伸手拽下辛涯腰带,将他结结实实绑了起来,接着拔下他头上束发的银簪,便要开始大刑伺候。 就在这当口,忽然远处灯火点点脚步声声,原来是筵席已散,拓跋涵亲自送那辛莫归来。 眼见得大好时机就这样白白浪费,孟溪月虽然不甘却又无可奈何。起身愤愤踢了辛涯一脚,遁入阴影避开人群溜了回去。 …… 宴席散去,宾主尽欢。拓跋涵礼仪周到将辛莫送回了驿馆。哪知道刚刚走到驿馆门前,辛莫便目瞪口呆,失声惊呼道:“七弟?!” 拓跋涵也看到了那倒在地上的身影。纵然镇定如他,也忍不住心中一惊。原因无他,只因为这位朔王爷此刻的样子着实太狼狈了些。 先前那身一尘不染的锦袍此刻已经凌乱不已,上上下下十几个脚印交错密布。原本在腰间的束带此刻缠在手上,失去了束缚的长袍散开,凌乱的里衣挡不住外泄的风光,将那结实的腹肌尽数展示在众人面前。而那张倾倒众生的俊颜,此刻黑得像是锅底一般,长发披散纠结,与其说是王爷,倒不如是乞丐更详细些。 “七弟!七弟!你没事吧?”顾不上其他,辛莫快步上前将辛涯扶靠在怀里,颤颤伸手凑近鼻端,感觉到温热的呼吸依旧有力,这才心头略宽。 旁边早有随从送上披风,辛莫伸手抓过,将辛涯裹住交给侍卫送入房去,转身向着拓跋涵抱拳道:“今夜有劳皇上设宴款待,本王感激不尽。原想着请皇上再入驿馆品上一壶我惜月国的好茶,可是皇上也看到了,七弟他不知遇到了什么事,所以……” ———— 亲们,之前上架章节受剧情所限没有送字,以后雁儿会在每章随机赠送几百个字作为优惠。 真的不心疼吗?(送350字) 庶女成凰,真的不心疼吗?(送350字) “发生这样的事,都是朕疏忽大意布置不周,还请太子殿下勿怪。舒悫鹉琻”拓跋涵面沉如水,眼中波澜翻滚:“朕这就命人去查个清楚,定会给惜月国一个交代。” “皇上不必自责。”辛莫忙道:“这驿馆之中本就该我们自己安排警戒才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都是我们自己的疏忽,怎么敢劳烦皇上费心?至于何人行凶,等七弟他醒来再问也不迟。” “既然如此,那朕就不打扰了。”拓跋涵说完,告辞离去。 辛莫将他送到驿馆外,客套寒暄几句,拓跋涵便率人离去。看着他的背影远去,辛莫这才长吁口气,却不知自己的异样早已被拓跋涵尽收眼底。 …钯… 白白折腾了一夜,孟溪月垂头丧气溜回了残月宫。 刚进门,小环已经急急迎了上来:“月妃娘娘,您又跑到哪里去了?” “没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挥挥手堵住小环剩下的话,孟溪月没精打采走到榻边,刚刚栽倒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冲到桌边端起茶盏咕噜咕噜漱口伴。 “噗”,狠狠地吐出茶汁,拿起袖子拼命来回揉搓着嘴,孟溪月欲哭无泪。这皇宫一定是和她犯冲,要不然为什么处处不顺? 自打进了宫来,和嫔妃之间的斗争暂且不提,这干净了十八年,从没被人碰过的唇接二连三被男人吻上。尤其这一次,竟然还是她主动的! 想到方才发生的那一幕,孟溪月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虽然那时情势危急迫不得已,可是这样的举动也太豪放了些。若是被人看到传扬了出去,爹还不得气得活活咬死她? “没事,没事,没人知道这件事。”孟溪月喃喃自语安慰着自己。 除了那一身宫女服饰之外,并无任何泄露身份的地方。只要她不自己跑出去说,任谁也猜不到这个女登徒子竟是后宫嫔妃。 只可惜经过这一番折腾,那辛涯一定会更加戒备提防。等将来惜月太子娶了媳妇回国,恐怕这辈子就再也没机会见到上弦了。 越想越是沮丧,孟溪月苦着脸脱去衣衫鞋袜,也不洗漱便钻进了被窝。和那个遥不可及的上弦相比,还是自己的梦可靠一些。早些睡去,说不定可以梦到新的内容。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就在孟溪月睡得正熟的时候,一个身影悄悄从门外溜了进来。脚步轻捷如猫般无声无息行至榻前,弯腰在孟溪月脱下的衣服上摸索。 窗外月色正好,透过窗棂映入,清楚地照出了此人摸样。身形娇柔纤弱,形象楚楚可怜,正是宫女小环。摸索片刻没有任何收获,这才将东西恢复原样,悄悄溜出门去。 …… 虽然努力,可惜事与愿违。孟溪月这一夜梦是做了不少,可惜东拉西扯竟没有一点有用的东西。 “滚,不要靠过来!”闭着眼睛怒喝一声,孟溪月突然飞起一脚向前踢去,本就滚到榻边的身子立刻失去了平衡,连人带被一起滚了下来。 五体投地趴在冰冷的地上,孟溪月茫然四顾,好半天才从清醒过来。梦中的情境历历在目,稍稍回忆便面红耳赤。 “真倒霉,一大清早的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抱着被子爬回榻上,孟溪月一时无心起身,坐在那里傻乎乎的发愣。虽然拼命克制自己不要去想,可是越克制,那个梦就越清晰。 梦里,拓跋涵和辛涯轮流出现,一同出现的,还有他们的吻,辗转痴缠让她无法呼吸。 而就在她羞恼暴怒一拳挥出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那中拳倒地之人是拓跋苍。 虽然坐在地上满身灰尘,可是那双眸却依旧漆黑深情,温柔而包容地看着她,唇边那抹微笑仿佛可以融化冰雪:“美人儿,你伤到人家啦。快点过来,亲亲人家嘛……” 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孟溪月只觉浑身汗毛竖起,暗自庆幸自己这一脚踢得及时,要是再继续梦下去,指不定还有多恶心人的画面出现。 “月妃娘娘,您醒了?”小环闻声从外面进来,捧着换洗衣物笑着道:“奴婢这就服侍您更衣。” “外面怎么了?”小环的出现打断了孟溪月的神游,起身接过衣服正要穿戴,忽听外面远远传来一阵喧哗。 “听说是有刺客潜入宫中被侍卫们发现,正在抓捕呢。”小环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儿啊,孟溪月暗暗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是辛涯告了密,现在搜查那个大胆女贼呢。 知道孟溪月的生活习惯,小环将衣服放下,自己则出门去端洗脸水了。刚出去片刻,却听到她“啊!”的一声尖叫,之后便再无声息。 “小环!”听到这变了调的惊呼,孟溪月急忙踹开殿门扑了出去,却见一个青衣男子扼着小环喉咙正步步后退,身上衣衫破损多处,鲜血泥土混在一起,将那身青色衣衫染得斑驳乌黑。 “都不要过来,否则我就杀了她们!”右手长剑斜指身后的孟溪月,男子声音嘶哑微颤,显然紧张至极。殿门外一群侍卫虎视眈眈,虽然没有冲进来,却也没有退去的意思。 见小环生命暂时无碍,孟溪月稍微放下心来,随即却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这位刺客大哥也未免太分不清楚状况了,竟然会跑到残月宫抓人质。也不看看这个名字,像是正常的妃子住处吗? 这里虽然不是冷宫,可是也差不多了。若是拓跋涵知道自己成了人质,估计能把嘴乐歪。别说救她了,不趁火打劫放暗箭灭了这孟家眼中钉都是好的。 “我说这位大哥,求你手下留情不要伤了她啊。”既然指望别人来救不太现实,那就只有自救了。“我这里人烟稀薄,平时就这一个丫头作伴。你若想找人质,那就到南边的明霞宫好了。那里人多钱多宝物多,又是最得宠的柔妃住处。你若是能抓住她,皇上肯定有求必应。” “少罗嗦,你给我把嘴闭……”本就紧张不已的刺客被孟溪月吵得心烦,终于回头看向孟溪月。 “中计了!”就在他掐在小环脖子上的手稍稍松开之时,一直安安分分站在原地的孟溪月唇边泛起狡黠的笑容,将手中尚未穿上的外衫抛出,蛇一般缠向刺客的脖颈。 接着整个人纵身跃起,在空中一个翻滚,稳稳落在刺客身前,俯下身子单腿弹出,扫向刺客下盘。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般顺畅。 没想到一个后宫妃子竟有如此身手,眼看着就要中招,刺客只得抓着小环向后闪躲。孟溪月一击不中正欲再攻,却在看到刺客正面之后猛然停下:“是你?子息哥?!” 没想到会遇到熟人,刺客当下怔住,上下打量了孟溪月片刻,迟疑问道:“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孟溪月啊!”孟溪月急切表明自己的身份。为了让他看得清楚些,还特意将挡住脸颊的头发拨到一边。 段子息身子一颤,重新打量着她。 三年前离别之时,孟溪月还只是个尚未及笄的女孩,而且又喜着男装,印象早已经定了型。 如今三载功夫,当初的假小子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加上换了女装,难怪他一时认不出来。 “你是……二小姐。”从那双神采奕奕的眸子,段子息终于确定了孟溪月的身份,当下放了小环走到她的面前双手抱拳:“段某无礼,冒犯二小姐了。” “你是来找姐姐的对不对?”虽然是疑问的口气,可是孟溪月可以肯定她猜对了。看着浑身是伤的段子息,她担忧之余又激动不已。 姐姐果然好眼光,这个男人竟为了见她闯进这虎穴龙潭。人生得此一人,还有何憾? 听到孟溪月提到孟溪浅,段子息立刻急切道:“浅儿告诉你的?她在哪里?她过得好不好?” 时隔三年终于归来,却得知孟溪浅已经嫁入了皇宫,段子息当下心如火焚,头脑中一片空白。 仗着一身武功不假思索闯进宫来,还未找到孟溪浅便被侍卫发现。此刻见了孟溪月,他顾不得自身安危,心心念念的,只有孟溪浅的消息。 毕竟事到如今,他怕是再没机会见她一面了。 “姐姐她一直都想着你,为了你甘入冷宫也要守住清白。”孟溪月一边急急说着,一边伸手抢下段子息手中长剑,拦在他身前低声道:“我来拖住这些侍卫,你从后殿屋顶上离开。姐姐的事,有我在。” “不行,我不能连累你!”段子息断然拒绝。“我若是走了,你岂不是要落一个勾连刺客的罪名?” “你以为你不走,她就没事了吗?”一个声音冷冷响起,殿外围得铁桶一般的侍卫层层散开,拓跋涵面如寒霜,阔步走来。 “拓……皇上!”见拓跋涵出现,孟溪月心中顿时慌张起来。他来了,那段子息肯定走不掉了。 怎么办?该怎么办? 将孟溪月的惊慌尽收眼底,拓跋涵平静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情绪。步子沉稳优雅走到二人面前,并不说话,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冷冷打量着二人。 感觉到拓跋涵身上散发的寒意,孟溪月心中惊悸,下意识向着段子息退了一步,却未觉察到拓跋涵的双眸因为这个动作而泛起的暗潮。 “你就是拓跋涵?”看着眼前这个散发着高贵傲慢气质的挺拔男子,先前还有些紧张的段子息反而镇静了下来。看着这个夺走了他挚爱女子的男人,段子息骨子里的倔强和血性开始沸腾。今日已经凶多吉少,即使是死也不能让这个男人小瞧了他! “带走。” 看也不看段子息一眼,拓跋涵径直走到孟溪月面前,森冷的气息蔓延,将她尽数笼罩。 伸出一只手擒住她的下颚,强迫她将视线定在他的身上,眼中妒火毫不掩饰,冷笑一声开口:“竟然有男人专门为了见你而来,朕的爱妃还真是不一般啊。” “他不是……”孟溪月正想要辩驳,话到嘴边却生生咽下。 不是?那怎么说? 说他是为见姐姐而来?那样岂不是要将孟溪浅置于死地? “我不是为了她来的,你不要误会!”已经被侍卫拖到门边的段子息虽然看不到拓跋涵的表情,却清楚感受到了那明显的妒意。 同是男人,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当下顾不得其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解释。 “那你是为谁而来?”连头都不屑回一下,拓跋涵背对着段子息冷声道。 “我……”段子息顿时语塞,“我只是想来盗些东西而已。” “不说没关系,朕有的是办法让你说出来。”拓跋涵唇角弯起冷漠的弧度,依旧是看也不看他一眼。听着侍卫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忽然伸出双臂撑在墙上,将孟溪月囚禁在身前,猛然低头咬在她的颈间。 这一咬极其用力,立刻便有嫣红的血线顺着白皙修长的脖颈滑下,在领口一闪便隐入其中,渐渐有妖娆的色彩从胸口透出,像是雪地里的梅。 “朕可以容忍你的无礼刁蛮,也可以容忍孟家的不敬和错误,可是,朕绝对不能容忍你的心里有别的男人。朕的东西,只能属于朕!” 冰冷的词语从那森白的齿间迸出,像是带着锋芒的冰锥,直直刺进了孟溪月心里。 恐惧和绝望像是涟漪般层层散开,将她沉入万丈寒潭。 这个男人的占有欲如此之强,若是知道段子息和姐姐的事情,那迎接二人的,只有灭顶之灾。退一万步讲,即使查不出真相,那段子息也难逃一死。如此一来,姐姐她…… 越想越是心惊,孟溪月手脚冰凉,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目光惊恐涣散,嘴唇颤动着,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似是没有想到孟溪月竟会被吓成这样,拓跋涵声音一滞,再开口时虽然厉声依旧,却少了之前的冰冷阴沉。 “给朕老实待在这里,不许踏出半步!”扔下这句话,拓跋涵转身拂袖离去。 “姐姐……” 没了禁锢的孟溪月顺着墙滑坐在地,看着轰然合拢的大门,想要镇定却抑制不住心乱如麻。她该怎样做,才能平息拓跋涵的怒火? …… “你吓到她了。” 此时的拓跋涵并未离去,而是站在残月宫外一处树影婆娑之地,神情复杂地看着那紧闭的两扇朱门。 树后阴影之中,一个声音浅浅笑着,毫不畏惧地调侃着这个以冷漠著称的君王。“看她那样子,你是不是心疼了?” “没有。”拓跋涵淡淡的否认道。“我只不过是照你说的,把事办完就立刻离开而已。” “我让你离开,可没说让你逃开。你方才那副样子,和落荒而逃有什么区别?”那个声音依旧清浅的笑道。“是那个女人的泪让你害怕了? “我没有逃,也没有害怕,反倒是你这几句话,让我听出了几分酸酸的味道。怎么,我伤了她,你心疼了?”拓跋涵说着,慢慢转身看向那个人影,明媚的阳光被头顶茂密的树冠碎碎切割,化作凌乱的碎玉挡住了那人的面孔。 “心疼?怎么可能?”清浅的笑意蓦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比拓跋涵还要冰冷森然的语调:“她是仇人之女,这笔账迟早要算个清楚!” 话落,身影随即跃起,转而消失在空荡的庭院中,只留下拓跋涵一人,细细品味着方才的对话。 他……真的不心疼吗? …… “开门,让我出去!开门,开门啊!” 双手拍着紧闭的大门,孟溪月声音早已喊得嘶哑。 被软禁起来已经两天了,她从最初的惶恐变得烦躁,继而歇斯底里。可是无论她如何折腾,得了命令的侍卫都不予理会。 “娘娘,月妃娘娘,别喊了,看您的嘴唇,都干得裂开了,快喝些茶歇歇吧。你这样闹,也不会有用处的啊!”小环端着茶盏,立在一边扶也不是躲也不是,怯怯瑟瑟地小心护着茶水,蹭到孟溪月旁边含泪劝道:“您这饭也不吃水也不喝,熬坏了身子可怎么得了?” “我不想喝,拿……”“走”字未出口,孟溪月停止了拍门的动作,双眸泛起诡异的神彩,起身走到小环面前,低头看着那娇小的身影,喃喃自语般道:“小环,对了,还有你啊!我怎么之前没有想到呢?有办法了,这样就有办法了!” “月妃娘娘……您……您怎么了?”被孟溪月忽然的亢奋吓到,小环哆嗦一下,急忙向后退去。那惊恐的眼神,已经把孟溪月当成了失心疯。 “小环,你别怕,我没疯,真的。我只是想出了怎样才能脱身去救段子息而已!” 见小环想跑,孟溪月赶紧上前两步,将她拉到内殿,压低声音道:“一会儿我藏在门后,你大声喊,就说我想不开寻了短见。然后你拿根棒子躲到另一边,趁着侍卫开门的时候,咱们两个一起动手,把他们打晕!” “不……不行啊娘娘,我……我做不到。”听到孟溪月竟然想出了这样的馊主意,小环吓得简直要晕倒了,脑袋摇得像个波浪鼓,看得孟溪月有些头晕。 “也对,这宫中侍卫不同一般,以你的力气确实有些困难。”见小环小脸煞白,孟溪月只好放弃了这个有些不现实的计划。眼睛一转看到壁上宫灯,立刻有了新的主意。 拉着小环重新走到门口,孟溪月声如蚊呐凑在她耳边道:“那你就躲在这里,我只要点头,你就喊救命。” 救命?小环不解地看向孟溪月,却见她已经重新回了内殿,找出一身宫女衣服换上,接着从榻上将被褥扯下,连同锦幔珠帘一起分作几堆摆在屋内,又拿出先前威胁拓跋苍时用过的艾草扔在上面。 想想还是不够,顺手端起宫灯,将里面的灯油全部倾倒在上面,这才拿起火折子将它们引燃。 烈火烹油,一触即燃。只是眨眼功夫,便熊熊燃烧起来。 扔下火折子退到门边,顺手在地上蹭了些灰抹在小环脸上身上,眼看着艾草的烟升腾而起,弥漫了整个内殿,孟溪月这才退到门后,对着小环重重点头。 “救……救命啊!”小环犹豫了一下,立刻大声哭叫了起来:“不得了了,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啊!月妃娘娘被困在里面了!” 看着小环声泪俱下的精彩表演,孟溪月颇为意外。这丫头平时看起来傻乎乎没什么心眼,想不到这演戏还是很有天赋的。 还没有感慨完,孟溪月已经听到门外传来的喧哗之声,随即收敛心神,将身子完全藏匿在门后的角落里。 “哐当”,大门被大力推开。幸好孟溪月早有准备,否则难免被拍扁在后面。 “怎么会这样?是谁放的火?!”门外值守的侍卫呼啦啦冲了进来,一把抓住向外跑的小环怒喝道。 “我不知道!刚才月妃娘娘哭喊了一阵子,忽然抹着眼泪站起回内殿去了。我还以为她累了,服侍着她躺下后就退了出来。哪知道不一会儿,就走了水,我……我……”说着说着,便嚎啕大哭起来。 听了这话,再看着小环那惊恐至极的样子,侍卫再不怀疑。大声招呼着门外留守之人赶紧进来救火,自己则当先一步向内殿冲去。 其余人等不敢怠慢,一窝蜂拥了进来,烟雾弥漫的残月宫中顿时人影憧憧。视野差到极致,浓烟呛得睁不开眼,就连身前所立之人都看不清楚,更不会有人发现一个“宫女”趁乱悄悄地溜了出去。 搬出残月宫(送400字) 庶女成凰,搬出残月宫(送400字) 借着夜色东躲西藏跑到拓跋嫣寝宫附近,孟溪月这才站定,仔细倾听四下并无异常,这才轻手轻脚摸了进去。舒悫鹉琻 “站住,什么人?”一个宫女看到了孟溪月鬼鬼祟祟进来,立刻高声喝问。 “我……”孟溪月正琢磨着是编个谎话蒙混过去,还是干脆动手打晕,眼角余光却看到东边凉亭中坐着一个玲珑的身影,顿时喜上眉梢,拔腿便跑了过去。 “嫣儿,嫣儿!”将身后追赶的宫女远远甩开,孟溪月几步窜到拓跋嫣面前,抓住她的肩膀急急道:“你知道拓跋涵前日抓住的刺客关在哪里吗?” “啊!”正在神游的拓跋嫣不防,被吓得尖叫一声。被孟溪月眼疾手快将嘴捂住之后,这才看清是她钯。 “姐姐?”挤弄着眼睛示意自己不会再叫了,拓跋嫣拿开孟溪月的手,疑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皇兄不是不准你出来的吗?” “这些以后再说,你先告诉我知不知道那个刺客关在什么地方!”将拓跋嫣的问题扔在一边,孟溪月摇晃着她的肩膀追问道。 “关……关在皇宫西门外的水牢中。”被孟溪月的大力摇晃咬到了舌头,拓跋嫣疼得一个哆嗦,一边皱着小脸回答着,一边挣脱了孟溪月的魔掌伴。 “西门外?知道了。”听完,孟溪月转身便走。忽地身上一紧,裙角已经被人牢牢拽住。回头看去,正是拓跋嫣。 “嫣儿乖啊,姐姐今天没时间陪你玩,等我把事情办妥之后,再来找你。”早已是心急如焚,孟溪月哪有闲工夫和这小丫头纠缠,伸手拽住裙角,便想要将其拽回来。哪知这平素里手无缚鸡之力的拓跋嫣此刻竟然豁出了全身的力气,两只手死死扯着,说什么也不松开。 “姐姐,按理来说你和皇兄之间的事情,是轮不上我来多嘴的。可是我喜欢你,也敬重皇兄,我真的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所以今天这话,即使你不愿意听,我还是要说。”像是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般,拓跋嫣嘴上说着,手上攥得更紧了。 “行行行,你有事快说,我听着呢。”见拓跋嫣如此坚决,正想撕下裙角脱身的孟溪月只得停下了动作。万一惹恼了这小妮子,喊一嗓子出来,那她也别想去救段子息了。 “姐姐,嫣儿知道你入宫是身不由己,可是无论如何,姐姐已经是皇兄的妃子了。以前的那些事,就该放在一边,不再纠缠不清才是。而且,嫣儿从未曾见过皇兄待一个妃子如此特别。或许姐姐没有发觉,可是旁观者清,皇兄这一次如此震怒,并不只是因为你私通刺客,而是妒意使然。”说到这里,拓跋嫣抬头看着孟溪月,眼神中透着无比的认真和希冀。“所以姐姐,你不要再去惦记那个刺客了,忘却那些前尘旧事,和皇兄重新开始,安享这君王之爱和富贵荣华岂不是更好?” 瞅着拓跋嫣喋喋不休的小嘴,孟溪月早已经目瞪口呆。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呀?怎么听起来和她的事毫不相干啊?唯一符合的,只有拓跋涵对她很特别那句。 没错,是很“特别”,特别特别的喜欢折磨她。 “你这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呀?有时间多睡睡,免得闲着没事净是胡思乱想。”孟溪月无奈道:“快放开我,我还有正事去办呢。” “不是嫣儿胡思乱想。”拓跋嫣涨红了脸辩解道:“宫中早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说那个刺客是姐姐的青梅竹马,两人早已经私定终身。此次前来,本想要刺杀皇兄,谁知事情败露,便挟持了姐姐准备一并殉情。幸好皇兄来得及时,这才救下了姐姐!” 闻言,孟溪月顿时黑线满面。这些妃子宫女的舌头,竟然比那市井人家更凶猛。不过两日,竟然传出了这样的版本。真是唾沫星子淹死人啊! “算了,没时间和你解释,总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具体情况,等我回来再和你详说。”眼看着时间已经浪费了不少,孟溪月再也顾不上其他,奋力将裙角从拓跋嫣手中夺回,纵起轻功翻过院墙,夜色中只见一道人影向西疾奔而去。 “姐……”张口欲喊,却还是将剩下的话咽进了嘴里。怔怔看着孟溪月的身影消失不见,出神了半晌之后,拓跋嫣这才缓缓走回了先前坐着的位置。 夜风起,将一张倒扣的宣纸吹落在地。拓跋嫣急忙俯身捡起,心疼地掏出绢帕拭去上面的浮尘。 纸上是一个男子的容貌,虽然尚未完成,却已经可以看出几分神韵。黑发束冠,星眸含笑,正是惜月国朔王爷辛涯。 将画小心收好,拓跋嫣轻叹一声,秀美的脸上满是惆怅:“我自己这事情还没有个着落,反而去劝姐姐要看开些。真是可笑……” 月色被乌云遮住,风越发的大了,将这一声叹息卷住,徘徊在皇宫的上空,许久方散…… …… 总算是摆平了拓跋嫣,孟溪月不敢耽搁,躲躲闪闪向着西边寻去。或许是侍卫们被残月宫的***乱引走的缘故,这一路行来,并未遇到大的麻烦,直到进了御花园之后。 “……老天爷,我怎么又回到这里来了?!”当看到眼前这株三人合抱的龙爪松上那崭新的刻痕时,孟溪月眼前一黑,险些晕倒。 “不应该啊,我明明一直朝着西边走的啊,怎么又会绕回这里?”烦躁地揉着后脑勺,孟溪月简直快要疯了。整整一个时辰,她都在原地绕着圈圈,无论从哪个方向走,哪怕是钻假山挤树丛,最后依然回到这里。 有心想要爬到房顶上辨清方位再说,可是看看自己身上这身缎子白的宫女服,孟溪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而坐在地上,继续琢磨该怎样走出这个绕昏头的园子。 “难道是遇到了鬼打墙?!”抱着脑袋研究了半晌,孟溪月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可能,随即又被自己否认。“也不对呀,听说鬼打墙都是在荒郊野外没人的地方才有,这热闹繁华的皇宫怎么着也不应该出现这东西呀。不过也说不准,想这皇宫数百年的历史,冤死的宫女太监妃子公主之类应该不少……” 越想越觉得瘆人,孟溪月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转头四顾,只见树影憧憧张牙舞爪,好似无数鬼怪幽魂藏匿其中。夜风吹拂间,带着各种诡异的声音响起,细细听去,却又归于寂静。 “不管了,试试再说!”饶是孟溪月胆大粗线条,此刻也禁不住满身爬起鸡皮疙瘩。使劲跺跺脚给自己壮胆,接着按照听来的做法呸呸在掌心吐了几口唾沫,正要往脸上擦的时候,突然背后伸出两只手,将她的手腕牢牢攥住。 “鬼啊!”被这突然出现的手吓了一跳,孟溪月惨嚎出声。 “鬼你个头啊,大半夜穿一身白在这里晃来晃去,你才更像鬼呢。”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立刻让孟溪月的鬼号声消失无踪。 “你是……拓跋苍?”虽然声音和拓跋涵一模一样,但是孟溪月还是从那语调中带着的戏谑和无奈中轻易辨出他的身份。 “没错,正是本王。”见孟溪月认出他,拓跋苍的声音中明显多了几分欣喜。两只手松开,手臂却依然松松悬在孟溪月身侧,将她围绕在他的气息中。 双手得了自由,孟溪月立刻转身,双手紧紧抓着拓跋苍的衣领,惊喜道:“真的是你?你什么时候溜出来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皱着眉歪着嘴,拓跋苍将孟溪月的手从衣领上掰开,故作嫌弃地埋怨道:“别在本王衣服上你的黑手。还有,什么叫溜出来的?把本王说得好像只耗子一样。至于本王为什么会在这里,还不是因为你?” “关我什么事?”看到拓跋苍在这里,孟溪月烦躁的心情好了许多。凶悍的本性立刻露了出来,冲着他叉腰怒道。 “本王正在观景台上赏月饮酒,刚刚许下心愿求上苍赐一个相伴一生的红颜知己,哪知低头便看到你在花园中摇来晃去。你说,这不是天意又是什么?所以本王毫不犹豫便跑来找你,以不负这良辰美景。小月儿,时辰不早,我们就在这里歇了吧!”说完双臂一拢,立刻将孟溪月结结实实抱在怀里。接着低下头来,便向着那嫣然红唇吻去。 “滚开!”扬起手掌将那凑过来的大脸拍飞,孟溪月挣脱开拓跋苍的钳制,接着上前拳脚相加,把他打得抱头鼠窜。 “别……别打了。”拓跋苍抱着脑袋一边躲一边喊:“再打就把侍卫招来了!” 这一句极其管用,孟溪月刚刚抬起一脚将拓跋苍踹得趴下,正欲“大开杀戒”之时,听到这一嗓子,顿时收了拳脚。心中暗恼不已:为什么每次一对上这个不着调的货,就会误了正事? “以后再敢胡言乱语,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咬牙切齿丢下一句话,孟溪月转身便走,刚刚迈了两步,忽然又停住转身走了回来。 “你你你,你还想干什么?想要飞礼本王吗?”见孟溪月折返,拓跋苍满面惊恐,忽地脸色一变娇羞不已。“来吧,不过快点,天气凉,别冻坏了人家。” 说着竟然伸手拉开腰带,忸怩着开始脱衣服。 “你个白痴!谁要飞礼你?!”被拓跋苍气得哆嗦,孟溪月上前又是一脚踹在他的腿上。“我是要问你,西门在哪里?” “小月儿是想要和本王私奔吗?太好了!不过此事不可鲁莽,等本王回去收拾些行李盘缠咱们再走!”拓跋苍一边说着一边从地上爬了起来,趁着孟溪月不备又将她搂进怀里,低头笑道:“不过走之前,先给一个香吻鼓励一下吧。” “吻你个头啊!”孟溪月已经被这个男人气得口不择言了,“快点带我去西门!” “好。”出乎预料,拓跋苍这次的回答极为爽快,将已经准备好严刑逼供的孟溪月闪了个踉跄,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问道:“你说什么?” “本王说好。”满是耐心的笑眯眯重复一遍,拓跋苍伸手拉起孟溪月的柔荑,悦耳的声音中满是深情。“只要是小月儿想去的地方,天涯海角本王都愿意带你去。” 不知道是被这动听的声音吸引,还是被这美好的誓言迷惑,孟溪月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拓跋苍完美的侧脸,心跳蓦地漏了一拍。 像是感觉到了孟溪月的凝视,拓跋苍恰在此时低头向她看来。二人视线相对,就这样凝视着彼此。 “好,我们走吧。”觉察到自己的反常,孟溪月迅速低头移开视线,催促着拓跋苍。 轻叹一声,拓跋苍俯身将孟溪月抱起,柔声道:“好,走吧。”话音未落,人已经腾空而起。 窝在拓跋苍怀中,孟溪月心中暗赞:这个男人虽然武功不济,可是轻功确实比她要强上许多。随着耳边风声响动,二人已经行出好远。 “到了。”悄无声息地落在一处隐秘之地,拓跋苍依依不舍地放下孟溪月,在她耳边轻声道:“前面就是西门。” 他的呼吸吹拂在耳边,引得孟溪月心中又是莫名的悸动。刻意忽视这种感觉,她细细打量着前方不远处的情形。 高大巍峨的朱红大门前,左右分列着两对戴盔披甲的带刀侍卫。虽然已是夜半,却依然精神抖擞,鹰眼如梭,目光炯炯。 “你想要从这里出去,是不可能的。”身边拓跋苍轻声开口:“所以,你没有办法去救那个男人。”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救人?”孟溪月一惊,侧头看着拓跋苍。 “本王说过,已经把你放在这里了。”拓跋苍说着,拉起孟溪月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戏谑的表情变得认真。“你在本王心里。所以你想做什么,本王都知道。” 说着,拓跋苍苦涩一笑:“可惜,你的心里已经有了别的男人。纵然如此,本王依然带你过来。因为本王知道,以你的性子,不到无路可走,便绝不会死心。” “他不是为了见我而来的,我救他也不是你想的那个缘故。”见拓跋苍失落的样子,孟溪月急忙解释道。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急从何而来,只是不愿让他误解她与段子息的关系。 “真的?”听了孟溪月的辩解,拓跋苍双眸一亮。“他不是你的青梅竹马?” “不是,他是为了见姐姐而来的。”生怕拓跋苍误解,孟溪月将实情脱口而出。说完之后立刻有些后悔,急忙拉着拓跋苍的袖口道:“这件事,你千万别告诉拓跋涵。” “放心好了,小月儿说的每一句话,对本王来说都是宝贝,藏起来回味还来不及,怎么会告诉别的男人?”拓跋苍说完,晦暗的表情立刻明朗了许多,一改之前被动的模样,主动和孟溪月商量道:“你也看到了,这里根本就出不去。不如我们先回去,慢慢再作打算?” “嗯。”孟溪月也知道今夜去见段子息再无可能,虽然不甘心却也只好放弃。“我们回去吧。” “好。”拓跋苍点点头,带着孟溪月向来路走去。在转身的那一刻,貌似不经意地抬起左手轻轻一挥,树影中随即闪出一个黑衣人影,无声施礼之后向着另一个方向飞奔离去。 …… 离残月宫还有好远,孟溪月便闻到了那浓烈的艾草烟的味道。在侍卫们的及时扑救下,火势并未蔓延。只是那艾草的浓烟并未散去,云遮雾绕地盘旋在残月宫上空,看上去颇为壮观。 “我走了,今晚谢谢你。”不想被人发现,孟溪月停步和拓跋苍告别,不让他继续送她。 “好吧,你要小心些,不要再鲁莽了。”知道孟溪月担心什么,拓跋苍没有坚持,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视线中带着不舍和黯然,转身快步离去。 “我和拓跋涵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看着拓跋苍颓然的背影,孟溪月脑子一热,脱口喊道。 拓跋苍的脚步顿时一滞,随即背对着孟溪月挥了挥手:“快回去吧,别让他发现了。” 看着拓跋苍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孟溪月嘴角轻弯,笑了开来。虽然拓跋苍并没有回头,可是她依然从那忽然变得轻捷雀跃的步伐看出了他的欢喜。而她的心,也因此而如释重负,先前的烦躁和郁闷之感消散了许多,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 “再见到他,你就这么开心吗?”阴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凝结了孟溪月的微笑。僵直地转过身来,垂眉敛目躬身纳福:“月儿参见皇上。” “对他可以笑逐颜开,对着朕就只有这样的冰冷疏离?”拓跋涵声音更加冰寒,伸手将孟溪月拉至身前,掐住她的下颚,强迫她抬头直视着他的怒火,声音低沉充满了危险:“你今夜放火出逃,就是为了和他幽会?” 此言一出,孟溪月顿时陷入两难。 若说不是,那拓跋涵自然可以猜出她做这些事是为了去救段子息,这样正好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如此一来,段子息再无活路。 可是若说是,这拓跋涵本就误解了她和拓跋苍的关系,而且对其忌惮颇深。她这一承认,无疑是将拓跋苍推进了陷阱,给了拓跋涵惩戒他的机会。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深邃的瞳眸微微眯起,拓跋涵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孟溪月矛盾纠结的表情。 “皇上,我是去见……”被拓跋涵盯得心如擂鼓,孟溪月紧握双拳,用指甲狠狠地抠进掌心,借着这疼痛终于有了选择。谁知眼看着就要说出口,却又被拓跋涵出言打断。“算了,朕不想听你解释。另外,看在你曾以血相救的份上,今夜你火烧残月宫的事情朕也不和你一般计较。朕已经命人重新为你布置了住处,你早些歇着,明早有一场好戏,不要迟了。” 拓跋涵说着放开了孟溪月,转身离去。 没想到拓跋涵忽然改了主意不再逼问她究竟是去见谁,孟溪月长吁了一口气,正暗自庆幸的当口,忽见拓跋涵站定转身,冷漠的脸上泛起威胁的冷笑:“有再一不可有再二,若是你再玩什么花样,那就只好让你住到朕的寝宫,就近监视着了!” 这一句话足以抵得过千言万语,像是一盆冰水当头泼下,顿时将孟溪月心中那点小心思冻成了冰疙瘩。 看着拓跋涵重新转身离开,孟溪月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垂头丧气跟着两个宫女来到了新的住处,无意间侧头一望,顿时杏眸圆睁。 “那,那是哪里?”难以置信地看着距离她不到十丈远的宏伟建筑,孟溪月险些咬到了舌头。 她没看错吧?为什么那里如此眼熟? “那是皇上的寝宫啊,月妃娘娘真是好福气。”一个稚气些的宫女掩嘴笑道:“这承辉殿是距离皇上最近的寝宫了,按惯例都是皇后娘娘才能住的。柔妃娘娘求过好多回了,都没能如愿。想不到月妃娘娘因祸得福,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茗婉,不许多嘴。”另一个年长些的宫女低声斥道,接着转向孟溪月恭声道:“奴婢名叫茗清,她是茗婉。皇上让我们二人先来服侍着,等明日再挑选些心灵手巧的宫女过来一并服侍。” “小环呢?”左右看看不见小环的踪影,孟溪月皱眉问道。 “月妃娘娘说的是您从娘家带来的宫女吗?”茗清问道。见孟溪月点头,才不疾不徐道:“皇上说她受到了惊吓,又被浓烟呛到身子不适,已经派人送回了将军府里卧床休养。” 看着这个得体机灵的茗清,孟溪月心中冷笑。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火是她放的,小环就算受了惊吓,也不至于到了需要卧床调养的程度。分明是借此机会调开她身边唯一一个可以信赖之人,再安上两个眼线监视她而已。 出双入对 庶女成凰,出双入对 “皇上真是心细如发。舒悫鹉琻”皮笑肉不笑地轻哼一声,孟溪月迈步进了殿内。也不沐浴,随手脱了外袍扔在地上,躺在刚刚熏香过的松软锦被上翻来覆去,细细品味着方才拓跋涵说过的话。 好戏?她才不相信会是什么好戏。自打进了皇宫,宴无好宴,人无好人,这戏……又是什么? …… 心烦意乱之间,终于天边放白。 心中有事惦记着,孟溪月早早就从榻上爬了起来钰。 唤进茗婉茗清二人洗漱更衣完毕,孟溪月正琢磨着是主动去找拓跋涵问个明白,还是以静制动等着看他玩的什么把戏之时,忽听门外太监高声奏道:“皇上驾到!” “月儿恭迎皇上。”正犹豫不定之时,这拓跋涵却主动送上门来了。孟溪月眼珠一转起身盈盈下拜,温顺得猫儿一般。 “爱妃免礼。咬” 没想到孟溪月如此平静温顺,拓跋涵眉峰轻挑,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表情,嘴角轻弯似讽刺又似调侃:“爱妃今日怎么转了性儿,变得如此温顺可人?若始终如此,朕还真是有些不太习惯了。” “皇上说笑了,月儿打小任性惯了,一时进了宫摸不清规矩,才屡次三番惹出麻烦。昨夜承蒙皇上厚爱,赐了这处宫殿,月儿受宠若惊,静心忏悔了整晚。以后决不再肆意妄为,惹皇上生气了。” “爱妃果然明事理,如此朕也就欣慰了。”冷眼看着孟溪月拙劣的表演,拓跋涵并不拆穿,而是不慌不忙,顺着她的话继续道。 “皇上,月儿入宫数日,想去看看姐姐……”东拉西扯客套了半晌,看看火候差不多了,孟溪月小心翼翼提出请求。 听拓跋嫣的意思,昨天那一场刺客风波整个皇宫都知道了,也不知身在冷宫的姐姐是否听闻。如果听说,那她一定会猜出那刺客正是段子息。如此一来,岂不是生生要了姐姐的命? “原来爱妃如此温顺,是有求于朕啊。”拓跋涵神色不变,似乎早就看穿了孟溪月的心思。 缓步上前将她带进怀中,抚着她的头发沉声笑道:“正巧朕与爱妃想到了一处。今日这场好戏,宫中妃嫔皆可观赏。你姐姐早就到了戏台,只等你过去了。” “真的?那我们快走。”听到姐姐已经到了戏台,孟溪月心急如焚。唯恐那些长舌的妃子胡言乱语说一些有的没的,吓到她那文静的姐姐。当下忘记了尊卑之别,顺手拉起拓跋涵的手向外就跑。 一抹嗜血之色在拓跋涵眼中一闪而逝,快得仿佛是幻觉一般。 向来不准妃子主动亲近的拓跋涵,破天荒的没有甩开孟溪月的手,任由她拉着向外而去。看着那交握的十指,他心中满溢的杀机不知为何竟平息了许多,莫名的悸动在心湖中荡起了波澜,将那深邃黑眸中的冰冷融化了些许,也烙下了前方那个窈窕的背影。 急火火冲出了殿门,孟溪月这才想起根本就不知那戏台搭在何处。尴尬地站定,看着被她拉扯出来的拓跋涵讪讪笑道:“皇上,您先请。” 淡淡一笑,拓跋涵反手握住那即将松脱的柔荑,带着孟溪月一并上了早已备好的龙辇。众侍从前呼后拥,队伍缓缓开始行进。 “皇上,不是要去看戏吗?”与拓跋涵一起坐在龙辇中,孟溪月暗暗用力想要抽回手来,稍稍一动反被握得更紧,无奈只好放弃。 “对,是去看戏。”觉察到那只手的挣扎,拓跋涵不露声色地用力握紧,感受着她指节上薄薄的细茧,淡然的笑意已经爬上唇边。这个女子真的是和他的妃子们大不同,只是不知道一会儿看到好戏上演之后,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可是观戏阁不是在那个方向吗?”抬起另一只手向后面指去,孟溪月有些怀疑这拓跋涵是不是被她火烧宫殿的壮举气得失心疯了。 “今天的戏台,搭在瀛山。”简单地解释了一句,拓跋涵已经闭眼假寐,摆出了一副不想被打扰的样子。 孟溪月不好再追问,只得靠在旁边发呆。龙辇走得极为平稳,微微的摇晃中,一夜未眠的孟溪月不知何时经昏昏睡去。 …… “醒醒,到了。”孟溪月好梦正酣,忽然有人轻轻拍上脸颊,声音磁性低沉,将她从周公身边拉了回来。 迷迷糊糊睁开眼,她这才发现龙辇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拓跋涵站在一边眼中带笑,手轻轻划过她的唇角。“爱妃睡得好香......” 抬手飞快地从嘴边擦拭了几下,孟溪月大为窘迫。 从来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睡的留出口水,而且还是在另一个男人的面前。饶是她脸皮再厚,此时也忍不住红了双颊。 没有理会太监摆上的台阶,孟溪月从龙辇上一跃而下,动作轻捷利落,却忘记了今日穿着的是绮罗宫裙,落地时直接踩到了拖沓的裙摆,立刻五体投地趴在了拓跋涵脚前。 其余妃子并未与拓跋涵一同而来,而是早早便被领到了这里等候。见孟溪月竟然睡在龙辇上,早已经是个个眼中喷火咬牙切齿。正暗地里腹诽之际,忽见她出了这么大的丑,顿时笑得花枝乱颤。 “猴子一只,就算插上了羽毛也变不成凤凰。”笑声中,一个讥讽的声音格外突出。孟溪月就算不看,也猜到了自然是那个最得宠的柔妃。至于其他人,才没有这个胆子当着拓跋涵的面说出此话。 三两下从地上爬起,孟溪月没有理会裙子上的灰尘,顺着声音望去,果然看到柔妃妆容精致,在一群妃子的簇拥下,昂着头高傲地瞪视着她。 “毒蛇一条,披上张人皮还真像那么回事。”针锋相对瞪了回去,孟溪月从鼻子里哼出一句,趁人不备将方才趴在地上顺便捡起的一颗小石子弹了过去。只听“诶呀”一声,柔妃发髻上的簪子已经落在地上,顿时披头散发,狼狈不已。 “你!”虽然没看到是怎么回事,但是柔妃心知此事定是孟溪月所为,想要出言指责,却又找不到证据。 “我?我怎么了?”嘻嘻笑着问道,孟溪月这才慢条斯理拍去身上的土,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急忙转头看去。 媛妃穿着一袭杏色宫装,与另外几个妃子静静地站在旁边。见孟溪月与拓跋寒一并而来,也是露出了惊诧的神情。这神情一闪而逝,很快被她脸上的笑意掩盖。 见孟溪月看她,媛妃弯起眼睛笑得更甜,身子朝着侧面让了让,示意孟溪月站到她的旁边来。 瞧见媛妃关心的小动作,孟溪月笑嘻嘻地眨了眨眼睛,正准备凑过去的时候,手腕却被拓跋涵紧紧拉住,不冷不热地问道:“做什么去?” “找个地方看戏啊。”孟溪月理所当然地回答。 “若是想看得清楚一点的话,还是乖乖地跟着朕吧。今天的‘戏’,会很有趣的。”听了孟溪月的话,拓跋涵垂眼看着她淡淡道。唇角挂着浅浅的弧度,眼中却是冰冷一片。 早就习惯了拓跋涵这样冷冰冰的表情,孟溪月并未留意他语气中特意加重的两个字。 被这样亲近的姿势弄得浑身不自在,孟溪月想要假装整理头发不着痕迹地甩掉他的手,可是那修长的手指看似随意,实则却握得极紧。甩了几下没甩开,反而惹得那些妃子们纷纷侧目,无奈之下只好认命,被拓跋涵一路半拉半拖地带到了第一排正中的位置。 如果眼睛上长了牙齿的话,那孟溪月恐怕早就被众妃啃成了白骨一堆。可惜这种情况并不可能发生,所以那些嫉妒怨恨的目光只能如同跗骨之蛆一般,隔着远远的距离钉在她的后背上,交织成一片冒火的天罗地网。 这其中,火焰最盛的自然是狼狈至极的柔妃。 精心收拾了足足两个时辰的妆容,结果被孟溪月一颗小石子尽数破坏,拓跋涵就在旁边,却完全无动于衷,柔妃的心里,比吃了苍蝇还要恶心。 不久前还被踩在脚下肆意欺侮的女人,两三个月的功夫竟然爬到了她的头上!拓跋涵不但夜宿残月宫,竟然还将她搬到承辉殿,先是为了她囚禁了拓跋苍,继而双双对对同乘龙辇一并看戏。这样的待遇,后宫之中再无一人得以享受。 先是闲王拓跋苍,接着是皇上拓跋涵,加上那个孤身闯进皇宫的刺客,这个本该在冷宫耗尽青春的悍妇,究竟用了什么妖法将身边所有的男人全都耍得团团转? 越想越是恼火,柔妃银牙咬得咯咯作响。无奈拓跋涵在场,她也不好太过失了分寸,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猛地撇开视线瞧向别处,却不想眸光落处,正好迎上媛妃意味深长的打量。 似乎是没有想到柔妃会忽然转头,媛妃的视线微微有些闪烁不定。片刻后拿定了主意,反而越发坚定地迎上了她的目光。唇角缓缓上弯,染了桃花妆的倾世容颜越发明媚娇艳。 纵然同是女人,柔妃仍是被她的笑容晃得有些失神,片刻之后回过神来,后背上仿佛有蛇划过,冰凉,寒冽,令人毛骨悚然。 这个笑容,与平日的媛妃完全不同。平素端庄舒雅的仙子模样,此刻看起来竟然好似择人而噬的妖精一般。 然而只是一瞬,那个明艳的笑容便消失在媛妃脸上。当柔妃凝神想要回击的时候,她却已经变回了那个文雅脱俗的仙子,用最端庄的姿态,噙着笑望向了孟溪月的背影。 难道……是错觉吗? 柔妃有些恍惚,却也没有过多地纠结这件事情。现在她最大的敌人,是那个死皮赖脸坐在拓跋涵旁边的孟溪月。 其他的事情,等着闲下来的时候再说吧。 对于自己身后的明枪暗箭,孟溪月完全没有在意。不是她皮糙肉厚隔离那些钩子一般的眼神,而是身边这个男人更加令她如坐针毡。 虽然知道不应该,可是她总是忍不住悄悄斜了眼睛,用余光打量着那与拓跋苍如出一辙的五官轮廓。 为什么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她却可以轻而易举地分辨出来?是因为拓跋涵身上的熏香极为特别,还是拓跋苍怀抱的滋味太过熟悉? 孟溪月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再去探寻答案。视线再一次偷偷掠过拓跋涵的侧脸,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唉,如果现在坐在旁边的是拓跋苍……那该有多好。 “爱妃有心事?”拓跋涵忽然转头,目光如炬地锁住了她的视线。 毫无准备的孟溪月吓得一个激灵,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做贼心虚地急忙收回视线,一边咳嗽一边没话找话:“……咳咳……皇……皇上,不是说看戏吗?为啥前面挡着这么高的帘子?戏台呢?” 孟溪月一边问着一边伸长脖子四处张望,越看越觉得古怪不解。 以看台为界,前方一丈之外拉起八尺多高的布幔,直直延伸十余丈宽,不知是何用处。 孟溪月看得好奇,忍不住站起身向着布幔对面张望。可惜身高差了那么一些,无论如何都看不到。正准备跳起来瞧瞧,腰身上忽然多了一只胳膊。 “安分点,你看看那是谁来了?”手臂用力将她圈了回来,拓跋涵指着不远处示意。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孟溪月登时愣在了当场。 使劲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做梦之后,她惊呼一声挣开拓跋涵的手臂跑了过去,离了还有两三步远已经按捺不住,张开双臂扑过去欢叫道:“姐姐!” 孟溪浅换了一袭素雅衣裙,此刻正在纳闷,自己在冷宫住了一年多,拓跋涵从来未曾探望过。怎么今日,竟然忽然想起带她看戏? 坐着马车被一个太监引来这里,还未站稳便听到了孟溪月的声音。急忙站定脚步朝前望去,果然看到一个俏丽的身影鸟儿般扑来。 “月儿?”张开双臂抱住了迎面扑来的孟溪月,孟溪浅惊喜道:“你也来了?” 察言观色,孟溪月很快确定孟溪浅并不知道刺客一事,心中略宽,凑过去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姐姐再忍耐几日,我很快便救你离开这皇宫。” “姐姐不出宫也没关系,你可千万不要鲁莽。”看着比自己高出半头的孟溪月,孟溪浅眼中尽是担心和牵挂。 原本她就极为呵护孟溪月,虽然并非同一个母亲所出,感情却胜似亲生姐妹。尤其是当她无意间听闻那个惊天秘密之后,更是对孟溪月多了许多愧疚。 她想要替父亲赎罪,用自己的温暖去弥补孟溪月本不该失去的母爱。 “时辰不早了,好戏该上演了。”并没有给她们姐妹太多相叙的时间,拓跋涵沉着脸走过来,一把将孟溪月从孟溪浅的怀中拽了出来,面色不悦道:“你已经是朕的妃子,不准再亲近别人。” 这句话虽然声音不高,却极为清晰。 附近站着的数位妃子听了个清清楚楚,脸上顿时像开了颜色铺子,五颜六色什么表情都有。 尤其是那几个先前跟着柔妃刁难孟溪月的妃子,更是惊得张大了嘴。她们实在想不通这个猴子一般没规矩的女人到底使了什么花招,能够让素来冷漠的拓跋涵如此在意她。 而众人之间最惊讶的,则是孟溪浅。 看看拓跋涵满面愠色地把孟溪月拽到身边,片刻讶然之后,她的眼中满是惊喜和欣慰。 旁观者清,只从这几句言语和动作中她便看出来拓跋涵对孟溪月的不同寻常。 这二人之间,莫非发生了什么? 虽然不清楚其中缘由,但是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孟溪月的宫中生活,一定会比她幸福许多。 如果孟溪月知道孟溪浅此刻的想法,她一定会口吐鲜血当即扑倒。不过她并不知道,所以现在她所有的精力都用在防备拓跋涵和其他妃子身上,唯恐她们哪一个忽然嘴碎,说出不该说的话来。 在这样的提防中孟溪月被拓跋涵一路拎回了座位,那高高的布幔也在他的示意下被几个太监撤掉,露出一块空空荡荡的场地。两旁陈列的刀枪剑戟寒芒森森,一片肃杀之气。 那些妃子自小长在深闺,从未见过这样的地方。只忙着左右张望窃窃私语,哪还顾得上其他。总有三两个长嘴碎舌之人,见拓跋涵与孟溪月同辇而来,也收敛了起来,不敢在孟溪浅的面前胡言乱语,免得惹祸上身。 看到布幔之后竟然是这样的场所,孟溪月比别人更加吃惊。 这里哪是什么戏台,分明是一处校武场。只是与她见过的场地不同的是,这个校武场四周被高高的石墙围起,一处平台上修筑着高高的围栏,应是让人把持参观之用。 看着这个场面,孟溪月心中腾起不安的预感。正想开口询问,却听拓跋涵声音冷冷响起:“爱妃你看,这就是今天专为你而搭建的戏台。” 旁边妃子们听了,顿时错愕当场。 她们与孟溪浅一样,都是早上被太监们引来这里,只知道是要看一场好戏,却不知到底演的是什么。此刻听说这戏台是专门为孟溪月搭建,顿时妒火更甚,眼中锋芒箭一般向着孟溪月射来,恨不得将她变成一只刺猬。 对于这些愤恨的眼神,孟溪月全无所觉。她的心,都落在了拓跋涵说的这句话上。 不安的预感更甚,抬头望向他冷凝的侧脸,那锐利的黑眸中杀机毫不掩饰,闪烁着残忍和快意的微笑。 “不要!我不看戏!皇上,咱们回去吧!”孟溪月愈发慌乱起来,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此刻却被这双眸子吓到。下意识的想要逃避,却无处可逃,轻而易举便被拓跋涵化解了她的挣扎,强行带到了平台上。 “爱妃稍安勿躁,好戏这就开始了。”不理会孟溪月的挣扎,拓跋涵嘴角冷笑更甚。跨步走上平台正中,稳稳地坐在宽大的椅子上,将孟溪月一并拉着坐下。看着身后诸妃各自落座,这才微微颔首。 见拓跋涵示意开始,早就等候在一边的侍从先是深鞠行礼,接着大步走到平台边缘,向着下面的校武场扬声高喝:“开—始——” 随着这悠长的吆喝,场边的一个朱漆石门轰隆开启,铁器摩擦声中,一个男人披头散发走了出来。 褴褛的衣衫上血迹斑斑,裸露在外的肌肤处处伤痕,有几处犹自滴淌着鲜血,在他身上画下狰狞的痕迹。 脚上锁着粗大的镣铐,每走一步都发出沉闷的响声。虽然形容狼狈,却无损这男子的稳重与傲气。听到围墙上方传来的动静,缓缓抬头不屑地望了过来。只这一眼,却令几个人同时颜色大变! 虎口相互 庶女成凰,虎口相互 “二小姐!”一眼便看到了拓跋涵身边的那个人儿,男子先是双眼圆瞪,接着死死盯着拓跋涵怒吼道:“你想干什么?我都说了此事与她并无干系,你为什么还要带她到这里来?快点让她离开!快点!” “子息哥?!”孟溪月身子一震,失声叫了出来。舒悫鹉琻他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他说的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今天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与此同时,还有另一个人同样大惊失色。 孟溪浅因为地位最是低微,所以被安排在了最后的位置。加上她的注意力一直停留在孟溪月的身上,所以并没注意到段子息的出现。此时忽然听得他的怒吼声,心中顿时重重一颤,再也顾不得其他,起身推开前面的妃子冲了上去,趴在栏杆前只看了一眼,立刻双腿发软眼前一黑,险些栽倒下去。 “姐姐!”孟溪月惊呼一声,想要冲上去将她扶住,可惜拓跋涵臂力颇大,任她使尽了力气却始终无法挣脱。所幸旁边的侍卫出手,将孟溪浅已经悬空的身子拉了回来钰。 “子息!”看着满身伤痕的段子息,孟溪浅早已经忘了其他。一边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侍卫的钳制,一边撕心裂肺的呼唤着情郎的名字。 “浅儿?”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影,段子息恍如梦中一般。 数年未见,她比记忆中更加动人。无数次在梦中出现的女子,本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到的伊人,竟会在这样的情形下忽然出现,令他不由悲喜交加咬。 “皇上,皇上!贱妾不知他如何冒犯了您,但请您开恩放了他吧!他的过错,贱妾愿意当牛做马来偿还。”从慌乱中拉回神智,孟溪浅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猛然间挣脱了侍卫的手,连滚带爬跪在拓跋涵脚下,泪如雨下哀声恳求。 “浅儿,不要求他!浅儿,你快起来!”看着高台上孟溪浅跪求着拓跋涵的样子,段子息心如刀绞。纵身跃起想要攀爬出这高高的围墙,却被脚上的镣铐限制了身手。眼看着便要攀住围墙的边缘,可惜功亏一篑,最终还是重重摔落在地上,闷哼一声,一口鲜血立刻呛咳而出。 “子息!”回头看到段子息摔落,孟溪浅惨呼一声,泪珠滚滚而落,向着拓跋涵重重磕起头来。“皇上开恩,皇上开恩啊!” “皇上,求您放了他吧!”孟溪月本想要上前扶起孟溪浅,可是却挣不开拓跋涵的手臂。无奈只好抬头看着拓跋涵冷漠的脸,低声下气一并哀求着。 深不见底的黑眸中泛起玩味的涟漪,拓跋涵忽地轻笑出声:“也难怪你一直绞尽脑汁想要救他,原来他是为你姐姐而来的。一直以为他是来找爱妃你的,没想到朕猜错了。也罢,那就让你们团聚好了。” “皇上……”猛然抬头看着拓跋涵,孟溪浅喜极而泣:“谢皇上,谢皇上!” 莫说是孟溪浅和段子息,就连其他妃子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素来冷酷的拓跋涵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结果就这样轻描淡写带过去了? 没想到拓跋涵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孟溪月同样震惊莫名。 与孟溪浅不同,她并没有欣喜若狂,反而是胆战心惊地打量着身边的男人,见其眼中寒芒骤起,心知不妙急忙喊道:“姐姐,小……”“心”字尚未出口,已经来不及了。 “把她扔下去。”拓跋涵声音如冰,瞬间冻结了段子息和孟溪浅刚刚升腾起来的希望。一个侍卫领命上前,抓起娇弱纤细的孟溪浅,二话不说,将她抛下了高高的看台。 看着孟溪浅像只断翼的风筝般坠下了三丈多高的台子,孟溪月脑中顿时乱作一团,愤怒之下,挥拳便向着拓跋涵打了过去。 轻轻松松伸手接下了孟溪月的拳头,拓跋涵笑容愈发冰冷。单手擒住她的两只皓腕,抱着她站起身走到台边柔声道:“爱妃不必心急,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身子被紧紧禁锢,孟溪月只好挣扎着转头看向台下。想象中的惨况并未出现,段子息与孟溪浅二人此刻紧紧相拥,泣不成声。 颤颤呼出一口气,孟溪月知道必是段子息在千钧一发之时接住了孟溪浅。心中略微安定,这才强自镇定心神转头望向那不带感情的眼,颤声问道:“拓跋涵,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干什么?你看着就知道了。”拓跋涵冷笑着扬声道:“开始吧!” “拓跋涵,你这混蛋,快把浅儿带走,快啊!”听到这个命令,正与孟溪浅忘情相拥的段子息忽然抬头向着拓跋涵怒吼道:“她毕竟是你的妃子,你怎么可以如此待她?” “朕不需要一个心里想着别人的妃子。既然你们如此恩爱,那共同进退不是更好?”拓跋涵说着,接过侍从递来的钥匙丢了下去,与此同时围墙另一边的铁门在刺耳的咯吱声中缓缓开启。当那个黑色的影子扑出来的时候,几个妃子忍不住惊呼出声。 “狼?!” 孟溪月倒抽一口冷气,终于明白了拓跋涵心中打的是什么算盘。看着段子息抓起钥匙打开了脚上的镣铐,慌张的心稍稍安定。毕竟以他的身手,制服这条饿狼绰绰有余。 看着孟溪月的神色,拓跋涵便猜到了她的想法。当下并不多言,只是抱着她倚在栏杆上,看着段子息抽出兵器架上的弯刀,三五个回合便将恶狼斩杀之后,才似不经意地点头赞道:“果然身手不错,只是不知道能撑多久。” 什么?孟溪月刚刚落定的心随着这句话再次狂跳不已。正想转头质问拓跋涵这话是什么意思,忽听台下孟溪浅惊呼:“子息,小心!” 心知不妙,孟溪月急忙凝神望去,只见那道铁门之间,再次扑出三条满眼凶光的恶狼! 段子息见此情形,急忙上前将孟溪浅挡在身后,手中弯刀舞成一轮圆月,牢牢将她护住。一番惊险至极的厮杀之后,终于用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换来了三具狼尸。 “拓跋涵,停下来,快点停下来啊!”眼看着那道铁门再次慢慢打开,孟溪月嘶声叫道:“到底还有多少狼?还有多少啊?” “别怕,这是最后的六只了。”将唇凑在孟溪月耳边,拓跋涵残忍地笑道。看着她眼底重新泛起的光芒,又漫不经心地补充了一句:“只不过接下来的,是虎。” “段子息入宫,只是为了见姐姐而已。更何况他们二人并未见面,你怎么能这么残忍?只是为了你那狭隘的独占欲,便安排这一切,想用他们的鲜血警示其他嫔妃安分守己。这样的事情,是一个明君所为吗?” 听着孟溪月已经嘶哑的声音吐出句句指责,拓跋涵不屑地笑了。淡淡的弧度映在孟溪月眼里,竟是那般恐怖和厌恶。 “朕从不曾认为自己是个明君,朕只是将想要得到的一切都抢到手而已。” 冷笑着看了一眼场中为了保护孟溪浅而陷入危机的段子息,拓跋涵突然转头锁住孟溪月的双眸,表情蓦地阴鹜起来:“至于今天这场戏,主角原本只有那个男人而已。若是知道他并非为你而来,朕根本就不会与他计较。可是千错万错,你昨夜不该私会拓跋苍。所以你姐姐此时的境遇,完全是拜你所赐!” 没想到拓跋涵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孟溪月猛然呆住,冷汗从额头滑下,与晶莹的泪水一并滚落在地。 “姐姐!!” 用尽全身的力气仰天长啸一声,孟溪月骤然发力挣脱了拓跋涵的钳制,在他没有反应过来之时撩起裙摆,弯腰拔出了腿上随身佩戴的匕首,将其抵在他的颈间,厉声喝道:“快停下来!” 没想到孟溪月竟会有此行动,拓跋涵也是吃了一惊,不过随即便恢复了常态,冷冷道:“朕不信你会动手。别忘了,朕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第一个陪葬的,就是你最想搭救的姐姐。” 轻描淡写一句话便戳穿了孟溪月的色厉内荏,手中握着的匕首难以控制地颤抖了起来。看到她的犹豫,拓跋涵抓住时机正想夺下匕首,谁知孟溪月突然后退了几步,接着转身毫不犹豫跃下了高高的围墙! “孟溪月!”拓跋涵没想到孟溪月竟然会跳下去,气得大吼一声,俊美的五官因为暴怒而显得有些狰狞,顿时让后面那些看热闹看得幸灾乐祸的妃子们噤若寒蝉。 “姐姐别怕,我来了。”落在地上翻滚两圈,卸去了冲击的力道,孟溪月迅速起身奔到孟溪浅的身边,将匕首递在左手,右手抓过一柄长剑将孟溪浅挡在身后。 为了保护孟溪浅,段子息只能防守不能主动出击,被几只恶狼逼得已近穷途末路。此刻见孟溪月出现将孟溪浅护住,顿时压力大减。对于这位二小姐的身手,他还是有些了解的。 “大恩不言谢,还请二小姐保护好浅儿!”没有了后顾之忧,段子息飞身扑进了狼群之中,刀光闪烁中带起条条血痕,校武场上顿时烟尘弥漫, “月儿,你不该搅进来的。”被孟溪月护在身后,孟溪浅早已泣不成声。“都是姐姐不好,连累了你。” “姐姐你错了,并非是你连累了月儿,而是月儿连累了你。”想到拓跋涵方才那番话,孟溪月心中苦涩。此时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他们三人今日必定会死在这里。 只可惜,不能见他最后一面…… 挥剑将一只越过段子息防线的恶狼逼退,孟溪月不知为何竟忽然想起了那个散漫不羁的闲王拓跋苍来。不知道自己死后,他是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撕心裂肺的痛苦,还是一笑置之从此将她淡忘? 片刻失神,孟溪月很快恢复了理智,心中暗自恼火:在这生死关头,她这是胡思乱想些什么? 段子息武功确实不俗,全力施展之下,竟然真的将群狼斩杀殆尽,只是神情疲惫,体力明显不支。 “浅儿……”段子息摇晃着向二人走来,刚刚开口呼唤了一声,忽然一个踉跄扑倒在地。姐妹俩急忙上前,这才发现他的后背上早已血肉模糊。 “子息!”孟溪浅惨呼一声,哭着扑了上去,跪在段子息身边搂住他的身子,一声声呼唤道。 虽然同样担心段子息的伤势,可是孟溪月并未大意,牢牢握紧手中长剑,死死盯着那道铁门。看着它再次缓缓开启,全身血液早已冻结。 按照拓跋涵所言,接下来要出现的,当是猛虎了, 尽管已经有所准备,可是当那只斑斓大物带着雷霆般的吼声出现的时候,孟溪月的心还是不受控制的慌乱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接近一只老虎,不只是她自己的命,还有身后两个人的性命也一并系在她的手中。 孟溪月此刻已无退路,唯有咬着牙站在原地,与猛虎僵持。 似是吃过兵器的苦头,那猛虎看着孟溪月手中寒光闪闪的长剑,一时竟不敢擅动,一人一虎互相提防,场中一片静寂,只有粗重急促的喘吸声在校武场中回荡。 僵持片刻,猛虎便已经按捺不住。它被饿了一天一夜,早已经饥肠辘辘。眼看着眼前的食物似乎并不好惹,忽然改了主意。猛然间抬头发出一声震天的虎啸,后腿发力向着孟溪月扑了上来。 见猛虎扑来,孟溪月急忙闪身退步向侧面闪去,手中长剑寒芒暴涨,向着它的腹部划去。眼看着一击就要得手,孟溪月心中暗喜。哪曾想这猛虎只是诈攻,见孟溪月闪躲,立刻顺势在空中扭身避开剑芒,庞大的身躯竟然似猫般灵活,落地后速度不减,向着孟溪浅径直扑了过去。 没想到这只畜生竟有如此计谋,孟溪月纵身跃起急追却终是晚了半步。眼看着它就要扑到孟溪浅身上,趴伏在地上已经近乎昏迷的段子息突然嘶吼一声,用尽最后力气起身将孟溪浅扑在身下。猛虎随之而至,爪子一挥便在他鲜血淋漓的背上又添了几道深深的伤痕。 “子息!”手臂上有温热的液体滑下,孟溪浅虽未看到却也猜出这定是段子息的血。眼看着那斑斓猛虎张开血盆大口向着他的脖颈咬来,向来柔弱无力的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力一推将昏死过去的段子息掀到一边,自己也顺势向旁边滚去。 这情急拼命的动作,将段子息从虎口救了出来,而孟溪浅自己却置身于危险之中。猛虎虽然没有咬中她的喉咙,却将她左肩撕扯得鲜血淋漓。 这一个耽搁,孟溪月终于赶至近前。看着孟溪浅虎口脱险的惊悸一幕,险些将她吓得魂飞天外。那纤弱肩膀上的嫣红血迹刺入眼中,孟溪月的心如刀剜般的疼。 对猛虎的畏惧被愤怒消弭得干干净净,厉喝一声仗剑冲上前去,猛虎一击得中正被血腥味吸引,不防孟溪月这一下突袭,长剑结结实实刺入了它的脊背,鲜血顿时顺着剑上血槽流了出来。 猛虎吃痛,当下放开孟溪浅,狂吼着跳转身子向着孟溪月扑来。因为动作太过迅猛,竟然将长剑从孟溪月手中生生震飞,落到了三丈开外。 “吼”,受伤的猛虎变得更加凶悍,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啸之后将孟溪月按在地上。腥臭的大嘴张开,向着她的脑袋便咬了下去。 “月儿!”孟溪浅撕心裂肺地叫着,连滚带爬向着孟溪月扑去。伸手拽住虎尾,拼命向后撕扯。 可是猛虎此刻恨极了胆敢伤它的孟溪月,任凭孟溪浅怎样拉扯,都不为所动,一门心思向着孟溪月啃咬下去。 眼看着孟溪月就要葬身虎口之下再无生还之机,台上嫔妃有几人早已不敢再看,苍白着脸色用手捂住双眼,瑟缩不已。更多的则是满面兴奋,双手不由握起拳头,瞪大眼睛等待着孟溪月血溅当场的一幕。这些平素里娇娇怯怯,仿佛风吹即倒的女人们,残忍无情的本性在这一刻暴露无疑。 心情几度起落的柔妃此刻已经近乎疯狂,看着猛虎朝着孟溪月撕咬下去,她竟然也下意识地将嘴张到最大,恨不得附身在猛虎身上,亲口将孟溪月的脖颈咬断。 挣扎,在这样悬殊的力量面前毫无作用,眼看着那森森獠牙越来越近,孟溪月彻底放弃了希望。 合上眼,任泪水滑落,无声喃喃:“姐姐,月儿先走一步了……”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突然弓弦声响起,一柄羽箭带着风声直直没入猛虎眼窝。与其同时,一个人影从高墙上纵身跃下,抓住一柄长枪转瞬间来到孟溪月身边,手上用力,将长枪刺入猛虎另一只眼窝,深入半尺方才力竭停下。 猛虎甚至来不及挣扎,庞大的身子便重重倒向一边,抽搐了几下,终于一动不动。 从鬼门关走了一圈的孟溪月全身瘫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是躺在地上,惊魂未定的急促呼吸着。只觉身子忽然一暖,被一个怀抱紧紧拥住。 “小月儿……太好了,你还活着,你还活着……”交织着激动颤抖庆幸后怕各种情绪的声音在头顶传来,孟溪月立刻分辨出此人正是拓跋苍。 瘫软的身子忽然有了些许力气,她颤颤抬头看去,只见那往日里散漫戏谑的俊颜此刻苍白如纸,手臂间的颤抖昭示着他的紧张。 而在拓跋苍的后方高台上,拓跋涵手握长弓,那素日里冷漠冰冷的脸上,竟然和拓跋苍同样的苍白。 方才救了她的……是他们? 迎上孟溪月的视线,拓跋涵黑眸中瞬间波浪滔天,转瞬间却又平静成了一池寒潭,甚至比以往更加沉寂。 冷漠重新覆盖在脸上,面具一般遮住了那分苍白。阴沉着开口,声音如同玄冰般冻结了在场众人的神经。 “放开她。”抛下手中长弓,拓跋涵视线扫过孟溪月,然后落在了拓跋苍的身上,冷冷开口吐出几个字来。 “你受伤了?让我看看。”没有理会拓跋涵的话,拓跋苍微微松开孟溪月,伸手轻轻抚上她鲜血淋漓的双肩,上面衣服已经被虎爪撕成条状,碎裂的布料下,鲜血淅沥涌出,很快便将他的手染得血红。 “我没事。”肩头的伤势固然剧痛无比,可是孟溪月更担心的是其余二人。已经变成血人的段子息一动不动躺在那里,而孟溪浅同样晕厥在地没有声息。遍地鲜血,已经不知是人血亦或是虎血。 摇晃着站起身来,看向高台上周身笼罩着寒意的拓跋涵,孟溪月将自尊和傲骨丢下,缓缓开口恳求道:“皇上,一切都是月儿的错,与姐姐他们并无相干。求皇上开恩,念在他们生死相许的情分上,放他们二人离开吧。” 她可以任性妄为,也可以猖狂不羁,甚至可以为了赌一口气便拼上性命,可是她不能无视姐姐的生死和幸福。既然事实已经隐瞒不住,那倒不如趁此机会搏上一搏。 是生是死,只在拓跋涵一念之间! 龙颜怒,咫尺天涯 庶女成凰,龙颜怒,咫尺天涯 拓跋苍没有阻止孟溪月,扶着她站稳,默默站在她的身边,一同迎接着拓跋涵居高临下的气势和怒火。舒悫鹉琻 “你有什么资格求朕?”像是被拓跋苍和孟溪月的相依刺痛了眼,拓跋涵仰起头,将视线停留在天际,声音变得更加寒凉。“一个身在冷宫依旧招蜂引蝶,另一个在朕身边挥剑相向。孟楚生送来的两个女儿,真是让朕‘惊喜’啊。”“惊喜”二字拖得极长,仿佛从齿缝间挤出一般,沉甸甸压在了孟溪月心里,本就微弱的希冀火苗顷刻间便熄了下去。 “今日之事全是月儿的错,求皇上看在月儿曾为您解毒的份上放过姐姐和段子息。此恩此德月儿永记不忘,当牛做马任凭皇上差遣。若是皇上实在难消心头之气,月儿情愿以死谢罪!”虽然已经不报任何希望,但是孟溪月依然不想放弃。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继续恳求,只盼拓跋涵可以网开一面。 “蠢货。”听了这话,柔妃忍不住抬手掩住唇冷笑起来。她侍候拓跋涵数载,还从不曾见过有人忤逆了他之后可以全身而退的。孤傲冷漠如他,不允许别人对他有任何背叛和隐瞒,更不要说拔剑相向了。今日这姐妹二*闯得足够大,别说保住性命,恐怕全尸都留不得了。 心头大患,竟然自取灭亡。果然这老天,还是向着她的钰! “小月儿……”看着孟溪月因为恐惧和失血而惨白得可怕的脸色,拓跋苍沙哑着嗓子开口。“不要怕,有本王在,你们不会有事的!” 听着这坚毅沉稳的语调,孟溪月颤抖的心忽然多了几许力量。情不自禁侧头看去,只见这个自从相识以来就被她拳打脚踢恶言相向的男子,已不再是平日里那般嬉皮笑脸软弱可欺的样子。 他站在那里,身形挺拔器宇轩昂,虽然身上满是灰尘鲜血,可是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高贵和沉稳却足以抗衡高台上负手而立的君王咬。 拓跋涵似乎也并未想到拓跋苍会如此自信,锐利的鹰眸微微眯起,与拓跋苍傲然的视线在半空相撞,谁也不肯让步。 这样的对峙势均力敌而且针锋相对,似乎连周围的空气都难以忍受这样僵硬的气氛,打着旋纷纷逃离,宽阔的校武场上狂风乍起,卷动着在场人的衣衫,猎猎作响。 僵持片刻,拓跋涵主动移开了视线,重新落在孟溪月的身上,在她双肩上稍作停留,终于冷笑着开口道:“不会有事?对于皇兄的这份笃定,朕倒是颇为好奇。只是不知这份自信,是从何而来?” 不只是拓跋涵,就连在场众人也都为了拓跋苍这句话而惊诧不已。大多数人都暗暗嗤笑,觉得这个失势王爷只不过是逞一时之气,想在美人面前逞英雄罢了。倒是也有少数几人期待着拓跋苍能有什么意外之举,以便让这场闹剧更加有趣。 无视高台上诸人神情各异的脸色,拓跋苍稳稳站在场中,单手扶着孟溪月的身子,迎着拓跋涵的锋芒笑得淡然自若:“本王既然说了这话,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说着伸手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向着拓跋涵高高举起。阳光从厚厚的云缝中透过,照在上面反射出绚丽的光芒。 “免死金牌?!”有眼尖的看到了拓跋苍手中拿着的物件,当下失声惊呼。话出口才想起拓跋涵就在身边,又吓得急忙捂住嘴垂下头去。 不过此人之举实在是自己吓唬自己,拓跋涵此刻哪有精力注意这些?他的视线早已落在了那块镶嵌着偌大一方上等翡翠的金牌之上,先前眯着的眼睛蓦地圆睁,诧然地看着视线坚定的拓跋苍。 “这就是皇兄的底牌?”沉默片刻,拓跋涵面露不屑。“别忘了,先皇赐皇兄此物,只是准你在这宫中来去自如,并允诺无论犯下何罪,均可免去一死。朕登基之后,上呈孝顺之道,同样承认此金牌的作用。不过若是皇兄想借此救这许多人离开,却是不能!” “皇上说得还真是重情重义,可是无论怎样掩盖,也改变不了你谋权篡位的事实。”听了拓跋涵的话,拓跋苍同样不屑地笑道:“不过本王既然输了,那便认了。今日拿出此物,并非要昭示或者证明什么,而是要以它为条件,交换他们三人的性命和自由!” “皇兄想用免死牌来救他们?”拓跋涵愣了片刻,忽地笑了起来,“难道皇兄不怕失了牌子之后,朕会斩草除根吗?” 听了这句话,在场的妃子太监宫女侍卫们皆大惊失色。 虽然早有传闻说拓跋涵并非是名正言顺登基为帝的,可是这却是第一次听他亲口承认此事。妃子们尚且勉强坐着,而那些宫人们却忍不住两腿打颤颜面变色。若是一会儿拓跋涵后悔说了此话准备杀人灭口,那么他们的小命,就全交代在这里了! “怕,不过我更害怕她会死在本王面前。”拓跋苍说着,将孟溪月拥得更紧。长睫垂下,将那双清澈的眸掩盖得深邃迷离痴情流转。虽然是在回答拓跋涵的问题,可是那眸光深处,映照得却全是孟溪月的影子。 被这样深情的视线迷惑,孟溪月同样怔怔的回望着拓跋苍。看着那张与拓跋涵一模一样的俊颜,她的心却有着别样的悸动。狂风卷起二人长发,旁若无人的缠绕起舞,映在拓跋涵眼里,越发的刺目。 “好,既然皇兄心意已决,那朕就满足你这个心愿。”拓跋涵沉吟片刻,忽地纵身从高台上一跃而下,走在二人面前,伸手将孟溪月从拓跋苍怀中拉了出来,丢给了身后紧随而下的侍卫。 “带她回朕的寝宫,让御医速速诊治。”视线扫过脸白如纸,已经有些昏厥迹象的孟溪月,拓跋涵冷声下令。 “不,我不走!我要和姐姐在一起!”孟溪月挣扎着想要挣脱侍卫的钳制,不肯离开。 “小月儿,别担心。你赶紧去治伤,你姐姐这里不会有事的。”无视拓跋涵阴鹜的脸色,拓跋苍走到孟溪月面前,伸手擦去她额角粘着的灰尘,柔声安慰道。 “不!我不要你用免死牌来救我,不要!”孟溪月泪流满面。 她不能让姐姐死,可是也不想让这个男人深陷险境。抛开心中那份悸动和疼痛不提,单是这份恩情,她便无以为报。 “而且,我不只是担心姐姐,我也同样……” 话未说完,孟溪月忽地眼前一黑。虚弱的身体终于撑持不住激烈起伏的情绪,昏迷了过去。而那还未出口的“担心你”三个字,便这样停留在了喉间,只有她一人知晓。 …… 不知过了多久,孟溪月被肩头剧痛唤醒。睁眼看去,便是拓跋涵寝宫那熟悉的布置。 “姐姐!拓跋苍!”昏迷前的一幕迅速涌入脑海,孟溪月翻身坐起,却不防扯开了肩膀上刚包扎好的伤口。鲜血涌出,很快便湿了那白色的绷带。 “姐姐,你别动,别动啊!”眼睛哭得像桃子一样的拓跋嫣见孟溪月终于醒来,急忙上前扶住她的身子,急得大叫道:“御医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你伤口清理包扎好,万一要是裂开了,将来会留下疤痕的。” 嫣儿,我姐姐呢?还有拓跋苍和段子息,他们怎么样了?”见到了拓跋嫣,孟溪月仿佛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哪里还顾得上疤痕不疤痕,急切地抓住了她的手,连声追问。 “无奈地摇摇头,拓跋嫣小声道:“我不知道,皇兄命人把你送回这里之后就再无消息。我也派人去打听过,可是无功而返。” 听了这话,孟溪月哪里还躺得住,一把推开拓跋嫣的手就往外跑。正巧大门打开,孟溪月收不住脚,便直直撞了上去。幸而来人眼疾手快,一把将她胳膊抓住,这才没有摔个狼狈。 “你醒了?”清冷的声音在头上响起,孟溪月急忙抬头看去,只见一张俊颜冷漠淡然,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参见皇上。”两边宫女见状急忙施礼参拜,拓跋嫣也急急跑了过来,一边伸手搀扶孟溪月,一边面露怯色低声道:“皇兄,我……” “你们都下去。”拓跋涵沉声道。拓跋嫣不敢怠慢,担忧地看了一眼孟溪月,暗暗使眼色让她不要任意妄为惹恼了他,这才忐忑不安的退了出去。 听到门扉在身后悄然合拢,拓跋涵眼中波澜不惊,弯腰将孟溪月抱起,重新放回了榻上。还未说话,忽然被孟溪月一把将腰紧紧搂住,她肩膀上的血渗出,沾湿了他银白的锦袍。 “太好了,你没事!”无视肩膀上的阵阵抽痛,孟溪月双手用力,将脸埋在那宽阔坚实的胸前,哭得梨花带雨。 听了这话,拓跋涵瞳孔一缩,随即慢慢舒展,眼中再也没有了那种冷寒和淡漠。 黑眸深处有喜悦与伤感交织,慢慢泛滥开来。长臂张开,将孟溪月拥住,面无表情的俊颜染上了温暖和欣慰。 “小月儿,你认出本王了?” “嗯。”闭上眼睛听着拓跋苍有力的心跳,孟溪月轻声应道。 虽然他与拓跋涵极像,可是她却可以轻易分辨出二人的不同。不是外貌,而是那种感觉。在拓跋苍的身边,她的心便有着不同的雀跃和悸动。 “拓跋苍,我姐姐呢?他们怎么样了?”见拓跋苍平安无事,孟溪月欢喜片刻,随即想起了孟溪浅和段子息,便又忐忑起来。急忙坐起身子抓住拓跋苍的手,颤抖着问道。 “放心吧,我答应你的事情,绝对会办到的。”拓跋苍轻抚着孟溪月的长发,温柔笑道:“皇上已经免了你姐姐的妃子头衔,破例放他们离开了。” 知道孟溪浅没事,孟溪月非但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更加焦急,紧紧扯着拓跋苍的衣襟仰头追问:“那你呢?你的免死金牌呢?是不是给了拓跋涵?” “那个牌子啊?”拓跋苍满不在乎的笑笑:“虽然是金子做的,可是也没多重,不值几个钱的。” “你真的把免死金牌给了拓跋涵?”见拓跋苍这样说,孟溪月已经猜到了结果。心中顿时五味杂陈,酸甜苦辣尽皆涌上。 与这个男人相识以来的一幕幕像是画卷般闪过脑海,这才明白原来他的身影早已经嵌在记忆深处挥之不去。此时听到他竟然真的用保命的金牌救了姐姐性命,再也忍不住情绪激荡,坚固的堡垒瞬间坍塌,陌生的情感在心中喷薄而出,化作泪水冲破了她的眼眶。 “那你怎么办?拓跋涵会杀了你的!”哑着声音哽咽问道,孟溪月泪眼婆娑看着眼前俊逸的男人。如果他因此而死,那她也绝对无法活下去。她欠他的,只有下一世才能偿还了。 看着平日里倔强的孟溪月因为担心他而哭成了泪人,拓跋苍心中忽然一痛。这痛尖锐无比,霎那间便蔓延至五脏六腑,似乎连呼吸都有些凝滞。 缓抚着她长发的手缓了一缓,拓跋苍的声音格外的温柔:“他不会杀我的。失去了免死金牌,我就失去了最后一件抗衡他的武器。就算是为了在文武百官面前继续保持他的明君形象,他也不会明目张胆地对我下手的。” 说到这里,拓跋苍忽然停下,伸手抬起孟溪月下颚,目光痴缠进她的明眸,声音悲伤凄凉:“我本来是想要将你一并救出去的,可是拓跋涵坚决不允。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是动了真情的,所以你即使留在这里,也会性命无忧。如此一来,我也就可以放心的离开了。” “离开?你要去哪里?”听着这诀别般的话语,孟溪月双手缩紧,将拓跋苍抓的更紧。 “我已经被拓跋涵削去了王爷头衔,责令即日起离开都城。若不然,便是抗旨之罪。临行前,我……想来见见你。”嗓音暗哑地说完这一席话,拓跋苍看着孟溪月瞬间苍白的双唇,痛苦地合上双眸,好不容易才将剩下的话说完:“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开开心心的……” 听着拓跋苍诀别似的叮咛,孟溪月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冲动地抬起头,将双唇印上他同样苍白的唇。 贪婪地汲取着他的味道,孟溪月泪水更加汹涌,顺着脸颊滑入紧贴的双唇,在辗转间渗进口中,苦涩酸楚。 他若不在她的身边,她又怎么能够开心? 没想到孟溪月有此举动,拓跋苍愣怔了片刻,在感受到那柔软触感之后,身体已经先于理智做了回应。 抚着她长发的手固定在后脑上,使得这个吻更加深入。拓跋苍反客为主,夺取了主动权。 这个吻忘情而绝望,越发沉沦了两个各怀心事的人,直到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才将其打断。“已经成为平民,却依然对朕的爱妃轻薄。拓跋苍,你是想要逼着朕杀了你吗?” 拓跋涵! 听到这个声音,孟溪月浑身冰冷,一把推开拓跋苍的怀抱,伸开双臂将他挡在身后,抬头迎上拓跋涵冷漠的面孔,惊惧道:“此事与他无关,是我主动吻上他的。皇上的责罚,我愿一人承担。” “此事错在草民,请皇上切勿责怪月妃娘娘。”拓跋苍闪身绕过孟溪月的遮挡,向着拓跋涵不卑不亢道:“草民这就离开都城,绝不会给皇上再添半点麻烦。” 说完又转向孟溪月,嘴唇开合间似有千言万语想说,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句:“娘娘保重,拓跋苍就此别过。” 话未说完,他的眼眶已然红了。深深地凝视了她最后一眼,毅然转身快步离去。 痴痴地看着拓跋苍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门外,孟溪月这才收回了视线,将他的身影清晰地烙印在脑海。 刚刚明白自己喜欢上了他,却转眼间便失去了他。此一别,终生难见。她与他,从此已是天涯。今后唯有这背影,可以夜夜伴她而眠…… 朕说过,朕的女人眼里绝对不能有别的男人!”看着孟溪月失魂落魄的样子,拓跋涵怒从心起,不顾她肩上的伤口,重重推倒在榻上,俯身压了上去。 轻车熟路寻找到那没有温度的唇,拓跋涵攻城略地般的凶狠,反复啃噬着那柔软的双唇,将拓跋苍留下的味道全都抹去。 或许是那唇齿间的抗拒,又或许是那嫣红的鲜血散发的味道刺激了拓跋涵侵略霸道的本性,这个吻渐渐变了味道,从发泄怒气的惩罚,渐渐有了别样的味道。 轻轻松松禁锢住孟溪月的挣扎,拓跋涵将她深深拥进怀中,冷然的黑眸,已经被情爱覆盖。 孟溪月脸上的泪已经干涸,挣扎的双腿也停止了踢腾的动作。拓跋苍已经离开这里,没有人会来救她。她的挣扎,毫无意义。倒不如就这样放弃,也好尽快结束这地狱般的折磨。 感受到孟溪月的绝望和放弃,拓跋涵剑眉锁起,星眸中怒火燃得更高,猛然起身将她扯了起来。抓着她的肩膀,气急败坏地嘶吼道:“为什么?朕哪里不如他?!为什么你会为了他哭为了他笑,在朕的面前却只有这样或者木讷或者虚伪。” 不想在拓跋涵的面前示弱,孟溪月咬着牙强忍着肩头的剧痛,没有睁开眼睛看他,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个清浅的笑容低声呢喃:“皇上坐拥大漠江山,财富美人要多少有多少,后宫之中,多少人翘首企盼皇上垂怜,又何必在意我一个不识抬举的女人?他虽然样样都及不上你,却是这冰冷中第一个给予我温暖的人。若不是他,恐怕我早就死了,又哪能等到现在,回答皇上这些问题?” “你!”听着孟溪月声如蚊讷却字字见血的回答,拓跋涵的怒火愈发升腾,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咯咯作响,被她殷红的鲜血染得一片斑驳。正欲说些什么,却被一个颤抖着的尖细声音打断。 “皇……皇上……” 一个太监跪在门外,深埋着头战战兢兢道:“惜月国太子依约而来,已经在御书房恭候多时了……” “什么?”拓跋涵闻言,猛然间停止了动作,僵硬了片刻,终于铁青着脸站了起来。该死的,他竟然忘了这件大事! “怎么不早些来报?”冷冷地看着太监,拓跋涵视线中像是有冰锥射出,直刺得那个倒霉太监瑟缩不已,头伏在地上恨不能钻进去,心中委屈至极。 他之前已经来了两次,可是看那情形却也不敢打扰。等到第三回偷偷探视的时候,就看见这有些失控的一幕。谁能相信这个素来冷漠自制的皇上,竟然会在白天和妃子亲密,而且这个妃子,还身上有伤! 虽然知道不该在此刻打扰,可是再耽搁下去,若是误了大事,他的脑袋同样难保。好不容易瞅到个机会,急忙出声提醒拓跋涵。 “叫御医来。” 看着那个太监逃也似的离开,拓跋涵回头看了一眼肩头血迹斑斑的孟溪月,捡起榻边掉落的外袍穿好,冷凝着脸色大步向外走去。 所过之处,宫人们皆瑟缩不已。虽然没有看到方才那一幕,可是单从他比平日冷厉数倍的脸色便可猜出,定是有胆大妄为之人,冒犯了君颜。 …… 索要孟溪月 庶女成凰,索要孟溪月 “朕有事缠身,耽搁了些时辰,让太子殿下久等,真是失礼了。舒悫鹉琻”辛莫正打量着御书房墙上悬挂的龙吟青锋,忽听门外脚步匆匆,急忙收回视线望去,便见拓跋涵笑着进来,脸上寒意半点不见,满是歉意和真诚。 “皇上太客气了。”辛莫不敢怠慢,也起身笑着还礼道:“能得皇上垂青赐嫁公主,本王已是感激不已。纵然稍等片刻,也是应该。” “太子殿下言重了。”拓跋涵笑着走到正首,伸手隔空虚扶辛莫坐下,自己也撩袍端坐,这才含笑开口:“不知太子殿下可有主意?究竟看中了我大漠哪位公主?” 见拓跋涵直截了当提起,辛莫也连忙爽朗笑道:“既然皇上干脆,那本王也就不再啰嗦。自那晚宴会之后,本王确实看中了一个公主,她便是……” 听到辛莫说出的名字,拓跋涵有些意外钶。 大漠皇族素来美人如云,那夜出席宴会的几位公主更是国色天香。辛莫选中之人,虽然也是姿色不凡,但是毕竟年纪尚幼,容貌未开,与其她几位公主相比,显得逊色了些。没想到粗狂豪爽的辛莫,竟然会喜欢这种青涩的类型。 当然意外归意外,拓跋涵面上自然不会显露出来。扬声唤进门外等候的书记官,朝着辛莫笑道:“既然太子殿下心有所属,那么我们就趁热打铁,商量一下细节可好?” “有劳皇上费心了。”辛莫抱拳回礼,宾主尽皆欢颜闽。 御书房外,风动梧桐。沙沙声掩住了房内的动静,只将一片阴影笼罩在了皇宫深处…… “姐姐,姐姐!呜呜呜,姐姐你快醒醒啊!”御医来过之后,安排医女重新为孟溪月上药包扎,又担心她趁着拓跋涵不在惹出麻烦,还顺便拿了两个药丸谎称有止血功效让她服下。 结果药丸下肚,孟溪月立刻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朦胧中觉得有人推搡,竭力睁眼看去,只见拓跋嫣一张小脸哭得不成样子,正哽咽着摇晃她。 “我没事,你别哭了……”有气无力挤出这么一句话,孟溪月现在心如乱麻,根本就不想开口。可是看到拓跋嫣哭成这个样子,心里还是不免有些感动,所以强撑着安慰道。 “姐姐救我!求你救救我!呜呜呜……”见孟溪月终于醒来,拓跋嫣小嘴一张,哭得更加惊天动地。 孟溪月叹了口气,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了。这小妮子不是因为担心她才哭,而是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要来求她帮忙的。 有什么事情是她的皇帝哥哥解决不了,而她一个落魄妃子能办到的? “别哭了,有什么事情慢慢说。”实在不忍心看拓跋嫣哭得这么凄楚,孟溪月强撑着坐了起来,将她拉到身边坐下,耐着性子询问道。 哪知不问还好,这一问拓跋嫣更是哭得惊天动地,好半晌才止住势头,抽抽搭搭道:“皇兄……皇兄说那个惜月国太子看……看中了我,要我嫁去和亲……可是,可是我喜欢的人不是他……” 想起那日宴会的情形,拓跋嫣愈发悲从中来。 那个粗狂高大的太子虽然并不难看,可是却非她喜欢的类型。若是没有意中人却也罢了,毕竟这还算得上是一个门当户对的郎君,就这么风风光光嫁去做了太子妃,也总好过在这后宫地位尴尬地活着。 可是现在,她已经有了一见钟情之人,而且他还不是别人,正是太子的亲弟弟——朔王爷辛涯。 如此一来,她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这桩婚事,思来想去这后宫中敢和拓跋涵叫板的,就只有孟溪月了。所以匆匆跑来,想让她帮忙拿个主意。 听了拓跋嫣的哭诉,孟溪月自然也猜到了她喜欢的人是谁。想想自己,想想姐姐孟溪浅,再看看这个虽然贵为公主却同样难逃情感折磨的拓跋嫣,同命相怜的悲悯油然而生。 “那……你打算怎么做?”虽然心如死灰,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致,可是看着拓跋嫣那红肿的双眼,孟溪月终究狠不下心来置之不理。 “我……”拓跋嫣被问得愣住,停了片刻之后双手掩面,放声痛哭:“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敢忤逆皇兄的决定,可是我又不想嫁给辛莫!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想去找辛涯,可是我不敢……” “试一试,免得抱憾终身。”虽然明知不该这样说,可是犹豫许久之后,孟溪月还是将这句话说了出来。“去找辛涯,把你的心事对他说了。如果他对你也有意,那么此事便还有转圜余地。” “姐姐也觉得我应该去?”拓跋嫣眼睛一亮,停止了哭泣。这件事她想过很多次,可是却始终没有勇气去实行。此刻听孟溪月也这样说,顿时得到了莫大的鼓励。 “嗯。”孟溪月微微点头,想了想又补充道:“若是他不允,你……” “若是他对我无意,那我便死了这条心,答应辛莫的婚事。至少这样,我可以嫁到惜月,还能时常见到他。”小脸上写满执着,拓跋嫣终于下了决心,转身向殿外而去。“姐姐,祝我成功吧。” 看着拓跋嫣决绝的背影,孟溪月心中隐隐有些慌乱和不安。 她这样做,真的是正确的吗? …… “皇兄,那大漠皇帝没有起疑吧?”驿馆中,辛涯靠在窗边,手中一物晶莹剔透,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晕。 “没有。”辛莫说着,视线也落在了那玲珑的物件上。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开口问道:“你确定没有弄错吧?那个拓跋嫣身后的宫女,真的是认出上弦还吟诵长歌的女人?” “二哥放心好了,绝对不会有错的。” 说到这件事,辛涯心里就有一股怒火腾起。 十六年来,他还从未如此出丑。那个女人,就算化成灰他也认得,怎么会出了错? 选中拓跋嫣,就是为了有机会抓住那个该死的女人。唯有这样,才能名正言顺地接近她。如果可以,最好以陪嫁的名义将她带到惜月,只要离开大漠,他有的是办法逼着她开口说出真相。 听辛涯说得信誓旦旦,辛莫也就不再追问。他素来直爽简单,这些弯弯绕的事情向来都是交给辛涯打理的。这个七弟虽然年纪尚幼,可是智谋却是不凡。平日里为他出谋划策,真真是省了他不少事。 更何况就算是计算失误,对他也没什么损失。反正女人都一样,娶哪个也是娶。那个拓跋嫣印象中虽然有些稚气不够妩媚,不过也是眉目娇艳气质高雅,放在后宫不至于看着碍眼,这就够了。 见辛莫不再问,辛涯也就不再多言。倚在窗边看着那高高的围墙,视线仿佛可以穿透层层阻隔看到那个一再挑衅他的女人。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且让她再逍遥几日,之后就…… 冷哼一声,辛涯愤愤地收回了视线。转头正要离开,眼角余光忽然瞥到窗外回廊之中有个侍卫探头探脑。当下眸色微动,转身向着辛莫笑道:“聊了这半晌,真是有些乏了。二哥若是无事,我就先去歇着了。” “嗯,此番真是辛苦七弟了。待回去之后,我定会向父皇详细呈上此事,请他按功封赏。”辛莫笑着起身,将辛涯送到了门外。 “二哥客气了,能为二哥分忧便足矣,其余的东西,我不在乎。”辛涯笑得坦诚,躬身行了礼,这才转身离去。 待走到无人处,辛涯站定侧耳倾听片刻,见无异状,这才沉声道:“有什么事?” “方才一个大漠宫女来此,说是她家公主有事相求王爷。”侍卫说完递上一纸信函,施礼之后悄然退去。 辛涯不屑的弯起唇角,心中已经猜到定是哪个参加了宴会的公主对他一见钟情。这种事在惜月便时常发生,想不到来了这里依然未变。待到那带着脂粉香气的信函完全展开之后,辛涯一眼扫过,忽地双眉一挑。 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想不到刚刚被他算计的那个公主,竟然看上了他! “不自量力的蠢货。”辛涯满眼嘲讽,不屑地冷哼道。随手将信函揉成一团正要丢进池中,忽然心意一动,改了主意。 “若是这样做的话,应该更加稳妥吧……”辛涯自语,重新展开信函看了一遍,俊秀的脸上露出邪邪的笑容,沿着回廊缓步离去。 …… 入夜,在孟溪月先前两次翻墙之处,一个纤细的身影蜷缩在阴影中,已经不知等待了多久。 抬头焦急的看着墙头,拓跋嫣心如鹿撞,既忐忑又焦急,有着少女私会情郎的羞涩不安,也有着决定命运的决绝和孤注一掷。 在这样的心情纠结下,拓跋嫣只觉得每一刻都过得无比漫长。就在她的勇气即将磨灭的时候,忽然眼前人影闪动,辛涯身着黑衣落在地上,姿势优雅轻捷,拓跋嫣的心跳立刻漏了几拍。 “走吧,我们换个地方说话。”看着夜色下依然难掩满面红晕的拓跋嫣,辛涯柔柔地笑了。伸出手做出邀请的动作,等待着拓跋嫣的回应。 脸瞬间红到了耳根,拓跋嫣呼吸急促,颤抖着伸出手,却在指间刚刚触碰到辛涯掌心的那一刻又缩了回来。 不给拓跋嫣退缩的机会,辛涯眼疾手快在她缩手的刹那一把将她拉住,用力一带便拉进了怀里。附在耳边轻笑一声:“抓住我,别怕”。 说完之后不等拓跋嫣回应,已经运起轻功向前冲去。临到墙角猛地蹬了一下地面,借着惯性两三步便踏过了高高的宫墙。 闭着眼缩在辛涯怀里,拓跋嫣满脸通红,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领,嗅着他身上清爽的味道,一时间只觉身在云端。 似乎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就在她晕晕乎乎的时候,耳边忽地传来辛涯轻柔的声音:“睁开眼睛吧,我们到了。” 拓跋嫣依言慢慢睁开双眼,只见眼前明湖如镜,花香阵阵,景致十分迷人。虽然她是这大漠的公主,但从未踏出宫门半步。如今见此美景,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这是你大漠国都城最有名气的鸳鸯池,公主难道没有听说过吗?”见拓跋嫣惊讶迷茫的神色,辛涯善解人意地解释道。“据说喝下这池中之水,便会遇到白头偕老的伴侣。” 听到辛涯在耳边说话,拓跋嫣这才惊觉自己此时仍被辛涯抱在怀中,当下羞红着脸跳下地来,扭捏着低头摆弄着裙摆,不敢多看辛涯一眼。 “这样站着你会不会辛苦?”没有用本王自称,也没有尊称拓跋嫣公主,辛涯刻意用了这样普通的称呼,拉近了二人之间的距离。“来,到这里坐下慢慢说。” 低着头任由辛涯牵着手走到了池边凉亭里坐下,拓跋嫣垂目敛眉,却忍不住用余光悄悄打量着身边完美如仙般的少年。 月光下,他一如那夜初见般的迷人俊美,只是此刻看来,却又多了几分神秘悠然。只看得拓跋嫣心慌意乱,更加拘谨羞涩。 见拓跋嫣不说话,辛涯微微一笑,也并不着急。他有的是耐心等待猎物上钩,若是催得急了,就失去乐趣了。 二人就这样并肩坐在凉亭里,看着池面波光粼粼,感受着凉风拂面,静寂惬意。良久,拓跋嫣深吸口气,终于勉强平静了心绪,鼓足勇气开了口:“朔王爷可曾看了我托人转送的信函?” 话出口,拓跋嫣便知道自己说了废话。若是没看,他怎么会如约而至?脸上红霞更甚,简直要烧了起来。 “看过了,”装作没有看到拓跋嫣的窘迫,辛涯淡笑着开口:“辛涯何德何能,竟得到了公主这般的抬爱,真是受宠若惊。” “那你……可有喜欢我?”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飞快流失,拓跋嫣不敢耽搁,索性闭了眼睛直截了当问了出来。多耽误一刻,恐怕她就再也没了问出来的勇气。 没想到拓跋嫣这么快便沉不住气,辛涯顿时兴致索然。这些娇滴滴的公主,真是无聊啊,相比起来,还是那个野猴子一样的女人更有趣一些。 兴致已失,辛涯便准备结束这个小小的游戏。脸上神色瞬时黯然,沉声说道:“……有,自那日宴席中匆匆一见,我便记住了你。可是天意弄人,偏偏皇兄他也选中了你。论国,他是君我是臣,论家,他是兄我是弟,无论如何,我都不能与他争抢,所以……” “所以就没有办法了是吗?”听到辛涯这样说,拓跋嫣先是惊喜莫名,可是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的泪水顿时冲出了眼眶,顾不得矜持,掩面而泣:“可是我不喜欢那个太子,我只喜欢你,只喜欢你啊。” 看着拓跋嫣上钩,辛涯眼中闪过一抹得色,语调却更加哀伤凄楚:“我也喜欢你,可是君命难违。除非……” 说到这里,辛涯特意停下来卖了个关子。 拓跋嫣果然中计,连忙睁着水雾弥漫的眼睛紧张地催问:“除非什么?朔王爷快点说啊!” “唉,此事说来也是偶然。”看着火候差不多了,辛涯长叹一声缓缓道:“前些日子有个刺客夜入驿馆,不巧被皇兄见到了她的容貌。霎那之间惊为天人,不忍伤害准备将她捉住。可惜那女子太过狡猾,竟然在团团包围之中侥幸逃走。皇兄本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从此茶饭不思甚是想念。” “啊?竟然有这种事情?”拓跋嫣喜上眉梢,已经濒临绝望的心顿时腾起了希望。“是不是只要找到那个女子就能让太子改变心意不再娶我?她是大漠人氏马?有她的画像吗?我可以求皇兄帮着去找,一定可以找到她的!” “公主若真能帮忙,那此事却也容易之极。”见拓跋嫣毫不怀疑,辛涯继续撒饵:“这个女子其实就在公主身边,她就是那夜宴会中站在你身后的那个宫女。虽然装束不同,但是皇兄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她,本想着宴会结束之后去见她,哪知她竟然途中便离开了。皇兄事后扼腕叹息,却又不好意思开口和你要人。这次坚持要娶你,也是抱着希望可以让那个宫女一并陪嫁过来而已。” 闻言,拓跋嫣刚刚腾起的希望顿时化为泡影。 那夜宴会中半路离开的宫女,除了孟溪月便再无他人。原来辛莫竟然看上了她? 若是别人,她定是二话不说便双手奉上,可是孟溪月是大漠的妃子啊,怎么可以送给别人?更何况她还口口声声唤她姐姐,怎么可以为了自己的幸福便毁了孟溪月的生活? “除此之外,便再无办法了吗?”拓跋嫣不甘心的问道,看到辛涯坚决的摇头之后,眼泪再次泛滥而出。 “那个宫女对你很重要?”见拓跋嫣的反应,似乎并不知道上弦之事,可是她又如此为难的舍不得一个宫女,这点原因却是让辛涯捉摸不透,当下试探着问道。 “是……对我很重要。”不能说出原因,拓跋嫣只能含糊而过。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勉强了。”辛涯长叹一声,眸光难舍中带着决绝。“时辰不早,这就送公主回去吧。皇兄是个好人,不会委屈了公主的。至于我……”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只是那黯然的神色足以说明他的失落。 “王爷莫急!”看着辛涯痛苦的样子,拓跋嫣心中一急,脱口而出:“请给我一天的时间好好想想,明晚此时,给你一个答案。” “好,本王这就送公主回去。”见鱼儿终于上钩,辛涯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黯然。弯腰抱起拓跋嫣,纵身向着皇宫而去。 听到辛涯忽然疏远的称呼,拓跋嫣胸口闷闷的痛。等到终于回了宫内,她依然神思恍惚。看着辛涯越墙而去的身影消失,这才游魂一样回了自己的宫殿。 一夜辗转反侧,眼前交替闪过孟溪月的笑容和辛涯黯然的神色。等到东方泛白的时候,拓跋嫣终于下定了决心,唤进宫女梳洗停当,向着孟溪月的寝宫走去, 御医刚刚给孟溪月肩上的伤口换了药,正拎着药箱向外走去,却见前面走来了拓跋嫣,急忙闪身让到一边施礼道:“臣参见公主殿下。” “免礼。” 拓跋嫣心不在焉的挥挥手,正要打发御医离去,忽然念头一动,开口唤道:“我最近几日总是睡不安生,不知道你那里可有助眠的药丸?” 见公主开口,御医不敢怠慢,忙笑着道:“御药房前几日刚到一批进贡的安神汞香,不但安神效果极佳,而且沾衣不散。若是碾碎了吸入少许,要比药丸效果更好。只是此药太过霸道,务必要掌握好用量,每次不可超过三钱。” “既如此,就再好不过。”拓跋嫣一边说一边对身后宫女道:“你跟着御医去取些汞香,别忘了赏他些银子。” “公主如此,真是折煞老臣了。”御医听说有银子,立刻笑得不见眉眼,假意推脱了几句之后,便兴冲冲带着宫女取香去了。 …… 绞尽脑汁夺佳人(送200字) 庶女成凰,绞尽脑汁夺佳人(送200字) “好疼啊。舒悫鹉琻” 轻抚着肩上刚包扎好的伤口,孟溪月抽了一口凉气。 这虎爪果然与兵器不同,撕出的伤口创面极大,加上为了避免伤口化脓结痂,御医又在药里加了几味猛药,此刻火烧火燎,痛苦至极。幸好她自幼习武身子骨结实,要是换了一般妃子,恐怕早就疼得晕死过去了。 “不知道姐姐他们怎么样了……”想起昨日的一幕幕,孟溪月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一夕之间,犹如沧海桑田钶。 当初入宫虽然不情不愿,可是毕竟那时还有姐姐可以牵挂。再后来遇到拓跋苍,这冷冰冰的大漠皇宫才终于有了几分暖意。可是在她的后宫生活刚刚有了些色彩的时候,所有亲近的人却又瞬间离去。独守着偌大的承辉殿,她心里彻骨的凉。 “姐姐,你怎么又起来了?”拓跋嫣进来,见孟溪月正坐在榻上发呆,急忙快走几步到了近前,抓过一个枕头垫在背后,扶着她慢慢靠下,关切地问道:“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不疼了。”淡淡应了一句,孟溪月忽然想起昨天的事情,忙侧着身子询问拓跋嫣道:“怎样,见到辛涯了吗?闽” “嗯,见到了。”听到孟溪月询问,拓跋嫣有些心虚地低下头,低声道:“他说他也喜欢我,会去和辛莫商量的。” “这就好了。”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孟溪月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由衷地替拓跋嫣开心。虽然她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幸福了,可是看着身边的人可以幸福,也觉得欣慰。 只是不知道他现在何方,过得可好…… “嫣儿,你……知不知道拓跋苍去了哪里?”提起这个名字,孟溪月顿时鼻间一酸,话没说完,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的氤氲而出。 “大皇兄?”拓跋嫣一愣,忽然明白过来。原来那些宫廷传言竟是真的,他们之间竟然真的有着暧昧的关系?! “我不……”正想说自己不知道,拓跋嫣忽然有了主意,当下改了话头,一拍脑袋道:“看我这个臭记性,竟然忘了这么要紧的事情!” “怎么了?”孟溪月不解。 “昨夜我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大皇兄的心腹侍从,他说大皇兄不放心姐姐,今夜子时要偷偷再入皇宫,来与姐姐相见。”拓跋嫣神态如常,不见丝毫慌张。 此时的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天真活泼的小公主,而是一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迫切需要将孟溪月推入火海来换取自己幸福的女人。 想到辛涯那完美的笑容,她便什么都顾不得了。 “今晚拓跋苍要入宫?”听了这句话。孟溪月的心险些跳出喉咙。对拓跋嫣的话,她毫不怀疑。按着拓跋苍的性子,确实有可能做出这样疯狂的事来。“他没了免死金牌,一旦被人发现,岂不是凶多吉少?” “是呀,所以姐姐今夜一定要去劝劝大皇兄,让他赶紧离开,别做傻事。”见孟溪月相信了她的话,拓跋嫣放心之余却又内疚不已。毕竟这个姐姐待她极好,而她却…… 担心再待得久了会克制不住露出破绽,拓跋嫣站起身挤出笑脸道:“姐姐身子不好,我就不打扰了。晚上我再来找你,送你去见大皇兄。” “好。”孟溪月点点头,目送着拓跋嫣离去,就在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开口唤道:“嫣儿……” “啊?” 心里有鬼的拓跋嫣吓了一跳,以为孟溪月发现了破绽,急忙转过身来强笑道:“姐姐还有事吗? “没有,我只是想谢谢你。”这件事危险至极,可是拓跋嫣却冒险为她奔波,怎能不让她心怀感激? “不……不用谢。”不敢看孟溪月清澈的眸,拓跋嫣草草回答了一声便急忙落荒而逃。 …… 心里有了惦记,这一日便过得格外的长。 因为要准备拓跋嫣和辛莫的婚事,所以拓跋涵这一日并未出现,只是午膳时打发了一个太监过来,监督着孟溪月将御膳房做的补品全部吃下,便再也没有来打扰过。 天色终于在孟溪月焦虑的期盼中慢慢黑了下来,眼看着亥时将过,拓跋嫣终于慌慌张装跑了进来。“姐姐,时辰快到了,我们赶紧走吧。” 早已经屏退了宫女的孟溪月在拓跋嫣的帮助下换上了她带来的宫女服侍,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今夜,阴云密布。黄昏时起了风,此刻愈发大了起来。高大的梧桐沙沙作响,摇落了满地繁花。两个人影蹑手蹑脚躲过巡查的侍卫,闪到了树荫之下 “拓跋苍在哪里?”孟溪月压低声音问道,她现在心似火烧,恨不得立刻跑去他的身边,将他赶出这虎穴龙潭般的皇宫。 “大皇兄说在上次你出宫的地方等你。”信口说出早就编好的谎话,拓跋嫣扶着孟溪月,眼看着就要到那约定之处,手忍不住开始剧烈的颤抖。 错误理解了这颤抖,孟溪月还以为拓跋嫣是在害怕。正想要开口安慰几句,忽听前方阴影中有动静传来,心中一慌,将拓跋嫣挡在身后,低声喝道:“是谁?” “几日不见,你便忘了本王了吗?”一个人影在阴影中缓缓而出,语气似笑非笑,黑衣劲装,面如冠玉。 “辛涯?!”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这个男子,孟溪月急忙转身拉着拓跋嫣便欲逃之夭夭。谁知脚步未动,脸上忽然被杨上了一层粉末,异香扑鼻之中,神智已经渐渐模糊。最后看到的,是拓跋嫣惊慌内疚的脸。 “做得很好。”辛涯跨步上前,在孟溪月软倒在地之前将她接住抱起,敷衍般地称赞了一句,便欲纵身离开。 “等等!” 见辛涯要走,拓跋嫣顿时急了,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连声追问道:“你这么快就要走?那我呢?你答应我的事情怎么办?” 察觉到自己的疏忽,辛涯换了一幅深情款款的样子向着她笑道:“我也是为你我的事情着急啊。早些带她去见皇兄,也好早些商议退婚之事。你说,对不对?” “嗯。”拓跋嫣仔细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可是仍有些不放心,抓着辛涯的手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放开。 见拓跋嫣犹豫,辛涯心中焦急,忽然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吻,柔情万种道:“放心吧,明晚我再来看你。” 被辛涯这出乎预料的一吻惊住,拓跋嫣转瞬间便面红耳赤。像是被烫到般缩回了手,愣怔片刻之后,双手捂着脸转身飞奔而去。 看着拓跋嫣慌不择路的逃离,辛涯冷笑一声,将孟溪月扛在肩头单手抱紧,越过高墙失了踪影。 …… 这是……哪里? 孟溪月竭力睁大双眼,想要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可是无论怎样努力,一切都像是笼罩在薄雾之中,只能看到隐隐约约的轮廓。 “苍穹无怨兮,赐我伦常。壮士无倦兮,佑我边疆。神灵降福兮,百鸟鸣唱。上弦指路兮,归我故乡。苍穹无怨兮,赐我伦常。壮士无倦兮……”白色的雾气中,忽然响起清脆稚嫩的歌声。随着这个声音响起,薄雾竟然忽地一下散得干干净净。一个蹦跳着的小女孩,便这样出现在了孟溪月的面前。 看到小女孩的相貌,孟溪月顿时楞住。那小小清秀的面容,竟然与她十分相似。只是这女孩年纪尚幼,大概只有六七岁的样子。看到孟溪月站在这里,立刻张开小嘴发出一串银铃似的笑声,伸开小手扑了过来:“娘!” 陡然一惊,孟溪月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接住扑来的小女孩,哪知眼前一空,那女孩竟然从她身体上穿过,嬉笑着向后跑去。 “上弦,娘不是说过不准你跑到村外的吗?”一个娇柔的女子声音在孟溪月身后传来,虽然是训斥的口吻,却难掩其中的慈爱和疼宠。 “我错了,娘不要生气啊。”孟溪月转身看去,只见小女孩蹭到女子怀里,正皱着小脸撒娇:“我只是太闷了,想四处看看而已。” 看清女子长相的那一刻,孟溪月恍若雷击。如果说那女孩带给她的是诧异,那么这个女子则令她无比的震惊。 那仙子般绝美的姿容,那天籁般悦耳的声音,那高贵婉约独特的气质还有那眼中的慈爱宠溺,一切的一切,竟是那般的熟悉,熟悉的令她忍不住脱口而出:“娘!” “对不起……”听了女孩的话,女子脸上出现几分哀戚。“都是娘不好,委屈了你。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那枚巫女之印,一旦被人知晓,你便再也没有平静的生活了。” “娘不哭……”看到女子伤心,小女孩急忙抬手搂住她的脖子,刚说了几个字,便被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请问这位姑娘,此处可有大夫?” 这声音离得孟溪月耳边极近,急忙回头与那母女二人一起看去,等到看清楚那人长相之后,顿时便又是一惊:“拓跋涵?” 不过话刚出口,孟溪月便知道自己认错了人。眼前这男子虽然极像拓跋涵兄弟,却要比他们年长许多,约莫三十岁左右,眸光平和内敛,周身上下一派儒雅之气。 “没有。”显然被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吓了一跳,女子急忙站起,冷冷地回答一句,拉着女孩转身便走。 就是这一个照面,男子已经呆怔当场。直到那女子的身影消失在树影重重之间,才恍然回神,口中喃喃自语:“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此言果然没错……”说完整理了一下衣衫,连忙抬步追去。 孟溪月见状,也急急拔腿追去,可是刚跑了几步,眼前迷雾又起,天地间重新变成了白茫茫一片。 娘!娘,别走,别走! 孟溪月想喊,可是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心中焦急更甚,鼓足全身力气终于嘶吼出声:“娘!” “吵死了,你这女人平时泼辣也就算了,怎么连睡觉也不安生?吵得本王连酒都喝不好。”这一声嘶吼之后,孟溪月已经醒了过来。正茫然出神间,忽听身边有人不满的抱怨。“真是的,药效怎么这么快就散了?” 侧着头看向声音来处,只见昏暗的光线下,辛涯正靠在一角悠闲独酌,身下颠簸不止,似是身在马车之上。 “呼……,还以为醒来了,原来竟是个梦中梦,幸好,幸好。”孟溪月轻吁一声,翻过身子继续睡。 听着她的自言自语,辛涯险些把酒喷了出来。 梦中梦?亏这女人想得出来。当下不再出声,一边品着美酒一边心中暗数:“一、二、三!” “啊!”刚数到三,孟溪月突然像是一只被抛到岸上的鱼一般蹦了起来,结果动作太大,重重地撞在了马车顶上,怦然一声闷响之后,双手抱头蹲了下去。“疼死了……” “你这是在耍猴吗?”看着孟溪月行云流水般顺畅的动作,辛涯再也忍不住爆笑出声。 这个女人,实在太有意思了。 肩上的伤口因为这剧烈的运动又开始隐隐作痛,却正好让失态的孟溪月镇静下来。努力回想着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她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抓住般的闷痛,喃喃自语道:“嫣儿……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她想要嫁给本王,所以把你当做了交换。” “好心”的解开孟溪月的疑惑,辛涯满意地看着她的脸色瞬间灰败,之前被她踩在脚底下的自尊终于找了回来,无比的畅快和解恨。 “不,不会的,嫣儿绝不会这样!”纵然事实摆在眼前,孟溪月依然不愿相信那个活泼天真的少女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一声声“姐姐”言犹在耳,可是转瞬间却为了自己的幸福将她出卖。难道这皇宫中,真的没有可以相信的人吗? “随便你信不信吧,本王不在乎。”见孟溪月逃避事实,辛涯也不多说,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接着起身向她走来。 “你想干什么?”见辛涯迫近,孟溪月立刻嗅到了危险的味道。想要运功抵抗,却发现药效尚未褪尽,四肢绵软无力,使不上半点内力。车门被辛涯堵死,眼看着退无可退,孟溪月银牙一咬,孤注一掷向着车窗冲了过去。 只听“咔”的一声响起,她竟然——卡住了! 没想到孟溪月竟会想出这样逃生的办法,辛涯登时目瞪口呆。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狗急跳墙? 看着那留在车厢中的半截身子,辛涯再次忍不住笑翻在地。若不是这样赶路太过引人注目,他倒是真想就让她这么一直回到惜月去。 扬声唤停了马车,辛涯不急不忙的跳下车厢绕到孟溪月面前,伸手摸摸她的脑袋,然后笑着拍了两下:“这是谁家的狗?吃得太胖卡住了吧?” “少废话,快把我弄出来!”进退不得,孟溪月恼羞成怒。看着幸灾乐祸的辛涯,恨不得张口把他那只拍她脑袋的爪子咬下来。 “急什么?”辛涯还没玩够,正想好好戏弄戏弄孟溪月,却忽然看到她左肩的衣襟上有血丝渗出,顺着车厢蜿蜒滴下,随即眉头一皱,顿觉碍眼无比。 “真是没用,这样就受了伤?”见孟溪月受伤,辛涯顿时没了兴致。一边咒骂一边提剑上前,将窗框整个切下。 “换车。”终于可以动弹,孟溪月正要将身子缩回马车内,眼前却是一花,已经被辛涯抓着肩膀从洞开的窗户中扯了出来。 “唔……”这一下牵动了伤势,孟溪月疼得闷哼了一声。 听到这声闷哼,正准备将孟溪月丢在另一辆马车上的辛涯动作一缓,改丢为放,迈出两步躬身将她放在了马车上,自己纵身跳上来先一步进了车厢,然后伸手将孟溪月拖了进去。 长剑扬起,干净利落的将还束缚在她胳膊上的木框砍断,去势不减,又“嘶”的一声划过了她的衣襟。 看着长剑到了眼前,孟溪月想要闪避已经来不及了。胸前忽然一凉,衣服已经随着剑锋向两边分开,露出了贴身的小衣和染血的绷带。 孟溪月大惊,急忙抓住衣服想要遮盖,谁知辛涯动作更快,伸手抓住她的一只皓腕,稍稍用力已经将她拉到了怀里。单手探出,将她的衣服彻底撕下。 “滚开!”孟溪月怒喝一声,伸出另一只手狠狠甩向辛涯,毫无悬念地,被他轻而易举的抓住。接着身子一麻,已经不能动弹。 “本王不过是想看看你伤在哪里,何必这么激动?”辛涯不屑地扫了一眼正对他怒目而视的孟溪月,撇撇嘴嗤道:“自作多情也不看看对象,本王要是非~礼你,岂不是本王更吃亏?” “你胡扯!”孟溪月怒极,杏眸圆睁破口大骂:“你这杀千刀的混蛋,要是敢动你姑奶奶一下,我定会扒了你的皮啃了你的……唔唔……” 顺手抓起刚撕下的衣服塞到孟溪月嘴里,看着她又急又恼却说不出话来的样子,辛涯心里无比的畅快。这个泼辣的女人,让他出了那么大的丑。今天若不好好教训教训她,实在难消心头那口恶气。 “骂呀,怎么不骂了?” 辛涯说着,手指已经贴在了孟溪月的背上,顺着那微微隆起的脊椎慢慢游移,最后停在了颈后的带子上,将那细长的绳尾绕在指尖,一圈圈来回的缠绕着。忽然抓住使劲一拽,绳结立刻散了开来。 “唔唔……”脸上涨的通红,孟溪月拼命想要挣脱辛涯的控制,可是却有心无力。随着失去支撑的小衣滑落,她的身子一轻,接着便平躺在了车上。 “啧啧,还以为是刚刚钻窗户划伤的,没想到原来是旧伤。”看着那胸前缠绕的白色绷带上透出的鲜血,辛涯眉头挑起。“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有精力折腾,不知道疼吗?” 语调虽然调侃,可是辛涯的神情却不知不觉柔软了下来。眼中犀利的锋芒散了少许,却有淡淡的恼怒和担忧从心底盘旋而起。等不得头脑下达命令,手已经向着她的肩头探去。 “该死,我到底在想些什么?”等到辛涯明白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停在了她的肩头。指尖被温热的鲜血润湿,也断了他将手收回的念头。停顿一下,索性扯住那绷带,一声脆响过后,绷带已经松散。 “这是……”看着那狰狞的伤口,辛涯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女人到底每天都干些什么?怎么会受了这么严重的伤?看伤口的痕迹并非是刀剑所伤,那么,又是什么伤了他? “混蛋,别碰我!”终于用舌头顶出了口中的布,孟溪月朝着辛涯怒吼道。 她和这个什么朔王爷肯定是犯冲,否则怎么每次见他都没好事? “你们惜月难不成没有女人?还是你生性就如此下三滥,是个女人就不放过?” “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虽然辛涯最初确实是想要逗弄羞辱孟溪月,可是在看到她肩伤的那一刻,这个念头早就抛到了一边。此刻听她骂得如此难听,顿时有种好心当成驴肝肺的感觉。 对她生气的同时,也恼火自己抽风一般的行为。从来未曾关心过别人的他,怎么就头脑一热心疼起这个该死的不知好歹的女人了? 神秘的上弦之印 庶女成凰,神秘的上弦之印 心中气恼,手上便失了准头,辛涯的手无意间收紧,只听孟溪月一声闷哼,绷紧的身子忽然软了下来。舒悫鹉琻 定睛看去,才发觉他的手竟然掐入了她的伤口之中,鲜血流出,顺着她雪白的肌肤蜿蜒而下。 数日心力交瘁,孟溪月原本身子就虚,经过这一番折腾,人已经疼得晕了过去。 “让你再骂本王,这都是你自找的。”见孟溪月晕倒,辛涯恶狠狠骂道。 接着起身到车厢角落抽出一个小小的抽屉,见里面是水果点心,毫不犹豫地皱着眉头顺手扔在一边,接着又抽出一只,见是各类药物,这才脸色缓和钶。 “女人真是麻烦,若不是有事要问你,本王才懒得管你死活。”辛涯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按照标签找出一只瓷瓶,将上面的药粉匀匀洒在伤口处,正要收起,却又迟疑了一下,索性将瓶身倒置,将里面的药粉全都倒在了孟溪月的肩头。 捡起一边丢弃的绷带,看着上面的血污,辛涯皱着眉头将其抛到一边,顺手解开腰上丝绦,笨手笨脚帮孟溪月重新包扎停当。 眼见得她满身血污实在碍眼,又皱着眉头拿起她破布一样的衣服,将她的身子草草擦拭了一遍。手指不经意间触摸到她微凉的肌肤,竟像是触电般瑟缩了一下闽。 “麻烦死了,不擦了。”异样的感觉直接刺入了心底,辛涯呆愣之下,抬手将衣服撇下,看着昏睡的孟溪月,俊脸上竟然泛起一抹红晕。 “真难看!” 咬着牙挤出一句,辛涯飞快地脱下外袍正要扔在孟溪月身上,正准备钻出马车透透气,视线忽然被她脖颈下的一处奇怪的印记吸引。 方才擦拭的时候他心浮气躁并未注意,此时惊鸿一瞥,忽然发觉了异常之处。 虽然已经擦拭了血污,可是却并不仔细,那嫣红的血迹依然或深或浅的遗留在她莹白的肌肤上。可是这一处却是例外,与四周的血迹泾渭分明,在脖子与锁骨之间,形成了一个弯月形的印记。 “这是什么?”辛涯端详半晌,忍不住伸手摸了上去。强自压下心中的异样悸动,辛涯细细感受着指尖的触感。温暖柔滑的肌肤,与别处并无不同,可是那异常清晰的印记却总是令他觉得有些古怪。 这印记的形状,怎么如此眼熟? 辛涯想了想之后,伸手拿起丢弃的绷带,将上面的血迹在印记上擦拭,谁知无论他如何用力,那块印记周围都始终雪白如初,不见半点污痕。 “这……难道是……”辛涯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双眼蓦地睁大,回身抓过一瓶漆黑如墨的药水,向着印记和它周围的肌肤涂了上去。只见沾上了药水的肌肤,立刻被染得乌黑,却唯有那印记是个例外。药水沾上之后,竟然像是滴在了蜡面上一般,向着周围飞快的退散,直到过了那弯月形的边缘才作罢。 “上弦之印,污物不侵!”辛涯终于按捺不住,惊呼出声。 手忙脚乱地取出上弦,将它的底面翻转向上,赫然露出个一模一样的弯月印记。两两相对,合成了一个完整的圆环。 验证了心中的推测,辛涯的手克制不住地颤抖着,死死地盯着昏迷中的孟溪月,脸上的神情由震惊渐渐变成狂喜。 想不到啊想不到,原以为只是找到一个与上弦有些瓜葛的女人,谁知道她竟然会是倾尽惜月举国之力都寻之不得的巫女!如此一来,不但传说中的财宝可以寻得,更可以收复那桀骜彪悍的巫月民族,再加上她本身蕴含的神奇力量,简直是一箭三雕之喜! 怪不得原本可以支持三天的药力,会这么快便失去效果。若是巫女血脉,确实有这个能耐。 “醒醒,你快醒醒!”飞快地拍开孟溪月的穴道,辛涯一边摇晃她一边喊道:“本王有话要问你,快给本王醒过来!” “……”连喊带摇的好一番折腾,孟溪月终于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辛涯,她立刻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急急忙忙低头看去,顿时羞怒交加。眼见着旁边丢着辛涯的外袍,急忙抓起裹在身上,接着飞起一脚,向着辛涯踢去:“臭小鬼,你真是活得腻了!” 抬手挡住孟溪月的进攻,辛涯纵身闪至一边,趁她身上乏力脚步虚浮之时寻了一个破绽,双手搭上她的纤腰,在她尚未来得及反击之时用力一带,圈到自己怀中,顺便将她双臂钳制,既不会碰到她的伤口,又可以限制她的动作。 “真是一个疯女人,你就不能安安静静和本王说句话吗?”看着怀里的女人,辛涯头疼不已。眼看着她又张开嘴准备开骂,急忙先一步开口堵住:“你和前任巫月族巫女是何关系?” “什么?”果然被辛涯这句话吸引了注意力,孟溪月将已到嘴边的骂声吞下,侧头看着他大惑不解的问道:“巫月族是什么?巫女又是谁?我不认识啊。” “不认识?”把孟溪月的茫然当做了装傻,辛涯抑制着心中的急切和燥怒,耐着性子继续道:“你身上有上弦之印,这是只有巫月族巫女才能继承的特征。你却说你不知道巫月族巫女,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有什么可笑的?我说不认识就不认识,管你是上弦还是下弦……等一下,你说上弦之印?”听着辛涯的质问,孟溪月心中极是气恼,伶牙俐齿正欲反驳,却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称。 上弦之印?好耳熟的名字,似乎不久前刚刚听说。在哪里,在哪里听过呢?孟溪月绞尽脑汁,却始终想不起来。而且越是着急,就越是捉摸不得,抓耳挠腮半天,无奈地看向了辛涯:“喂,什么是上弦之印?它有什么用处?” 摸不透孟溪月的心思,辛涯决定以静制动慢慢试探。见孟溪月问起,他便顺着话题细细解释道:“我惜月国以月为尊,共分为两个种族。其一便是普通惜月国民,而另一族则是世代侍奉巫女的巫月民族。这一族人彪悍好战,坚持认为只有他们才是真正的惜月国之主,并时常挑起战火,想要推翻我惜月王朝的统治。” 辛涯说到这里,特意停顿了一下,见孟溪月除了听得入神之外再没有其他反应,心中暗自冷笑:本王倒要看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然后呢?你快说啊!”听着这个故事,孟溪月隐隐有着说不清的感觉,直觉中认定这个故事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却又半点都想不起来,只得急切的催促着辛涯,让他快说。 “数百年的争斗,有胜有负。惜月王族根深蒂固治理有方,始终压制着巫月一族,最后终于在一次大战中彻底将其击溃。眼见大难来临,巫月族长老便想出了一个办法,将巫月族数百年来抢掠的所有珍宝尽数藏起,只留下一首长歌为提示,由历代巫女将藏宝地点秘密相传。除了她们之外,再无旁人知晓其中奥秘。” 惜月王族费尽心思想要得到这笔财富,可是巫月一族将巫女保护得极为严密,始终难觅踪迹,倾尽力量最后也只得其词却不解其意。所以上次辛涯听到孟溪月吟诵长歌,会是那般的激动。 “……再然后呢?”孟溪月越听越是迷茫,不知道这些和她有什么关系。可是巫月二字却又让她莫名激动,心中空旷的某处似乎因这两个字而起了共鸣,潮汐般激荡着她被封锁在黑暗中的记忆。 看着孟溪月依旧是一副茫然的表情,辛涯耐心终于耗尽,伸手抓起她的下颚,喷着怒火的眼睛深深看向她的眸子怒吼道:“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上弦之印在你身上,就算你想抵赖都不可能。快说,巫月族的宝藏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什么宝藏?你脑袋被门挤了吗?”孟溪月正听得入神,被辛涯的吼声震得一个哆嗦,怒气冲冲回骂道:“赶紧接着讲,姑奶奶听得正上瘾呢。” 险些一口血喷将出来,辛涯恨不得左右抽这个女人几个耳光。他堂堂的惜月国王爷,多少公主千金趋之若鹜,怎么到她面前就成了说书的了? 强自忍下心中火气,辛涯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继续晓之以理:“本王知道你是巫月巫女,心高气傲也是自然。可是既然落在我的手里,也就容不得你使性子。识相的,就乖乖……” 长篇大论的劝降之词刚开了个头,便被孟溪月再次打断:“我是巫女?你认错人了吧?还有上弦之印,那是什么东西?啰啰嗦嗦半天都说不到重点,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婆婆妈妈?” “该死的女人,竟敢辱骂本王!”听到孟溪月说他婆婆妈妈,辛涯好不容易挤出的笑容再次崩溃,低头欲吼,却正好对上她漆黑坦荡的双眸。看着这澄澈的眸光,辛涯终于有些迟疑,心中暗暗思附:莫非自己真的是错怪了她? “……你真的不知道上弦之印?”疑惑的语调。 “不知道,你快讲!”肯定的答复。 “上弦之印是确定巫月巫女身份的唯一手段,素来一脉相传。上一任巫月巫女已经失踪了近二十年,至今仍无消息。而你的身上,同样有着上弦之印。所以,你极有可能是新一任的巫女。”当年巫月族巫女失踪之时,辛涯还未出生。这些事情也都是他人讲述,断断续续地听了个大概而已。 “你说血脉相传?那么,我娘她便很可能是那个失踪的巫女?”迅速抓住辛涯话里的重点,孟溪月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在得到他肯定地回答之后,眼神顿时有些发直。 不对啊…… 按照孟楚生所言,她的娘亲应该是一个流浪的商女,地位卑贱无依无靠,平凡得不能再平凡。 可是看辛涯的样子,也不像是说谎,更何况,他也没必要编出这样的谎话来欺骗她。加上这个上弦还有长歌,越发证明了他所言不虚。 从商女到巫女,她那全无印象的娘亲,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生活?这些尽数由别人灌输的记忆,又有几个是真,几个是假? “你真的……不知道这些事情?”辛涯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孟溪月并非是装傻充愣,而是压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一念及此,顿时有些泄气,不过想到她的另一样好处,眉头很快又舒展开来。 “嗯,我是被爹捡回来的,他说我娘已经病死,只好将我一人带回。后来我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后就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就连娘的样子,我都全无记忆。”说到最后,孟溪月神色黯然,眼中泪光更甚,终于滑落了眼眶。 “那你怎么识得上弦?”此时的辛涯,已经不再怀疑。之所以这么问,更多的是因为好奇。 “我也不知道,只是第一眼看到它便认了出来。”对于这一点,孟溪月也想不明白。而且见到了上弦之后,她十年来始终未变的梦忽然有了新的内容。像是一把钥匙般,慢慢开启了她的记忆之门。 “上弦据说是神留在人间的泪凝结而成,而巫月族巫女则被称为神的转世。或许这一切,并不只是个传说。冥冥之中真的有着某种联系,将你和上弦联系在一起。”辛涯说着,松开了钳制孟溪月的手臂,取出上弦,递给了她。 早已经忘记了自己还坐在辛涯怀里的事情,孟溪月怔怔伸手接过上弦,在它落入掌心的那一刻,心口上的某处空落落的地方顿时有了寄托,暖暖地充实。而手中的上弦也似感觉到了主人的气息,竟然一闪一闪地发出了莹润的幽光。 看着这一幕奇景,辛涯难掩心中的激动。想不到父皇历经数年苦寻不得的人,竟被他无意中得到了。视线落在穿着他长袍的孟溪月身上,他的黑眸由闪烁渐渐变得深沉。 巫女的血脉,他要定了! “上弦……”轻轻抚着手中晶莹的物件,慢慢将它凑到唇边,孟溪月闭上眼睛,任由着本能的驱使轻轻吹出一口气来。手指像是有着自己的思想,在上弦上跳跃舞蹈。乐声如溪水般流淌而出,清澈悠扬,却有着鼓动灵魂的奇特力量,令人闻之精神一振,神清气爽。 沉浸在这美妙的乐曲中,辛涯微眯着眼,只觉得自己仿佛身在灵台仙境般的惬意,被世俗污染的灵魂仿佛得到了雪峰上最清澈泉水的洗涤,让他心旷神怡,舒畅至极。直到马车外异样的响动越来越大,终于将他从幻境中惊醒。 “什么声音?”推开车门走了出来查看,辛涯顿时目瞪口呆。 这……这是怎么回事?! 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上空竟然聚集了数不清的鸟儿盘旋飞舞,车身四周围了密密麻麻百余只小兽,俱都微眯着眼睛,失魂落魄般呆立不动。远处仍可看到大大小小的影子或飞或跑,向此处聚集而来。而赶车的侍卫此刻同样双目迷离,手中缰绳早已掉落,连同着拉车的马儿一起,痴痴地呆立不动。 见此情形,辛涯立刻知道是何原因。扬手一掌将侍卫拍醒,接着进了马车伸手将上弦夺下。“好了,不要吹了。” 失了上弦,乐声戛然而止。车外鸟兽立刻一哄而散,跑了个干干净净。孟溪月神色茫然,好久才回过神来,低头看去见上弦已失,顿时惊叫一声低头便寻。 “不用找了,在本王这里。”举起手中上弦,辛涯暗自庆幸。幸好这里已经到了城外,若是在城中,还不知会引起怎样的***动。他只知道这上弦是惜月国至宝,也听说它有着神奇的力量,他曾试过无数次,却从未将其奏响。原以为这只是个传说而已,想不到竟是真的! “还给我!”孟溪月伸手便抢,无奈敌不过辛涯敏捷,数十个回合下来,连边都没有摸到。 “还给你?你脑子被门挤了吧?”看着孟溪月像只猴子一样在自己面前上蹿下跳,辛涯笑得无比畅快。将她方才的话原封奉还,看着她气得满面通红的样子,他眸中的笑意更浓。虽然和想象中气质高贵浑身散发着神秘气息的巫女大相径庭,可是这样野蛮粗鲁的家伙似乎更有意思。 “王爷,前方不远就离了大漠所辖,如何行进还请王爷示下。”赶车的侍卫莫名其妙挨了一个巴掌,此时说起话来声音中还打着颤,可见吓得不轻。 “知道了,停车。”听到侍卫的话,辛涯陡然由守变攻,最后双臂一圈将孟溪月搂在怀里,连拖带抱的下了马车:“行了,你原本就打不过本王,更何况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样子。告诉你啊,要是伤口再裂开,那本王只好把你身上这衣服撕了包扎了。” 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正扭动挣扎的孟溪月立刻乖乖安静下来。虽然她大大咧咧,可是基本的羞耻还是有的。这却是要归功于孟溪浅数年来孜孜不倦的唠叨,虽然孟溪月听不进去,可是潜移默化的作用还是没有白费。这也是为什么孟溪月格外关心孟溪浅的缘故,潜意识里,早已将这个姐姐视为了半个娘来看待。 “这还差不多。”看着安静下来的孟溪月,辛涯有种驯兽成功的感觉。吩咐侍卫拉过一匹快马翻身跃上,然后拍拍身前的马鞍向孟溪月伸出手笑道:“猴子快点,爬上来。” “呸,你才是猴子呢!”将辛涯那只碍眼的爪子拍开,孟溪月啐道:“我才不要和你一起骑马。” “不愿意啊?那就算了,本王向来不喜欢强人所难。”孟溪月的反应早在辛涯设想之中,听了这话却也不恼。“那本王先走一步,你就跟着马车慢慢晃着吧。”说完取出上弦,装模作样的擦拭了一下之后重新装进怀里,接着一紧马缰,就要离开。 “等等!” 看着独自一人的辛涯,再看看马车两边跪着的数名双目闪着精光的侍卫,孟溪月立刻改了主意。这些人看起来个个均是武功不凡,以她的身手根本没有希望逃脱,倒不如跟着辛涯一个人,虽然气人了些,可是逃走的希望却很大,更何况还有上弦,也是她极其渴望得到的。 所以权衡之下,孟溪月终究还是爬上马,不情不愿地坐在辛涯身前。 伸手绕过她的纤腰抓住马缰,辛涯闷笑在心。不知为何,看着她吃瘪的样子,他就格外舒畅。 当然,其实此事决定权并不在她。即使她坚持不上马,他也会将她捆起来强行带走。 “很好,坐稳了!”辛涯朗笑一声,双腿夹紧马腹,狠狠一鞭挥出,骏马长嘶一声,如箭离弦飞驰远去。 直到辛涯消失在地平线上,那些侍卫方才起身上马,收敛身上杀气,重新化作商人模样,慢悠悠赶着马车,依旧觅着先前定下的路线继续向着惜月国而去。 …… 初动心,情愫暗生 庶女成凰,初动心,情愫暗生 辛涯心中气恼,手上便失了准头,手指无意间收紧,只听孟溪月一声闷哼,绷紧的身子忽然软了下来。舒悫鹉琻 定睛看去,才发觉他的手竟然掐入了她的伤口之中,鲜血流出,顺着她雪白的肌肤蜿蜒而下。 数日心力交瘁,孟溪月原本身子就虚,经过这一番折腾,人已经疼得晕了过去。 “让你再骂本王,这都是你自找的。”见孟溪月晕倒,辛涯恶狠狠骂道。 接着起身到车厢角落抽出一个小小的抽屉,见里面是水果点心,毫不犹豫地皱着眉头顺手扔在一边,接着又抽出一只,见是各类药物,这才脸色缓和钹。 “女人真是麻烦,若不是有事要问你,本王才懒得管你死活。”辛涯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按照标签找出一只瓷瓶,将上面的药粉匀匀洒在伤口处,正要收起,却又迟疑了一下,索性将瓶身倒置,将里面的药粉全都倒在了孟溪月的肩头。 捡起一边丢弃的绷带,看着上面的血污,辛涯皱着眉头将其抛到一边,顺手解开腰上丝绦,笨手笨脚帮孟溪月重新包扎停当。 眼见得她满身血污实在碍眼,又皱着眉头拿起她破布一样的衣服,将她的身子草草擦拭了一遍。手指不经意间触摸到她微凉的肌肤,竟像是触电般瑟缩了一下银。 “麻烦死了,不擦了。”异样的感觉直接刺入了心底,辛涯呆愣之下,抬手将衣服撇下,看着昏睡的孟溪月,俊脸上竟然泛起一抹红晕。 “真难看!” 咬着牙挤出一句,辛涯飞快地脱下外袍正要扔在孟溪月身上,正准备钻出马车透透气,视线忽然被她脖颈下的一处奇怪的印记吸引。 方才擦拭的时候他心浮气躁并未注意,此时惊鸿一瞥,忽然发觉了异常之处。 虽然已经擦拭了血污,可是却并不仔细,那嫣红的血迹依然或深或浅的遗留在她莹白的肌肤上。可是这一处却是例外,与四周的血迹泾渭分明,在脖子与锁骨之间,形成了一个弯月形的印记。 “这是什么?”辛涯端详半晌,忍不住伸手摸了上去。强自压下心中的异样悸动,辛涯细细感受着指尖的触感。温暖柔滑的肌肤,与别处并无不同,可是那异常清晰的印记却总是令他觉得有些古怪。 这印记的形状,怎么如此眼熟? 辛涯想了想之后,伸手拿起丢弃的绷带,将上面的血迹在印记上擦拭,谁知无论他如何用力,那块印记周围都始终雪白如初,不见半点污痕。 “这……难道是……”辛涯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双眼蓦地睁大,回身抓过一瓶漆黑如墨的药水,向着印记和它周围的肌肤涂了上去。只见沾上了药水的肌肤,立刻被染得乌黑,却唯有那印记是个例外。药水沾上之后,竟然像是滴在了蜡面上一般,向着周围飞快的退散,直到过了那弯月形的边缘才作罢。 “上弦之印,污物不侵!”辛涯终于按捺不住,惊呼出声。 手忙脚乱地取出上弦,将它的底面翻转向上,赫然露出个一模一样的弯月印记。两两相对,合成了一个完整的圆环。 验证了心中的推测,辛涯的手克制不住地颤抖着,死死地盯着昏迷中的孟溪月,脸上的神情由震惊渐渐变成狂喜。 想不到啊想不到,原以为只是找到一个与上弦有些瓜葛的女人,谁知道她竟然会是倾尽惜月举国之力都寻之不得的巫女!如此一来,不但传说中的财宝可以寻得,更可以收复那桀骜彪悍的巫月民族,再加上她本身蕴含的神奇力量,简直是一箭三雕之喜! 怪不得原本可以支持三天的药力,会这么快便失去效果。若是巫女血脉,确实有这个能耐。 “醒醒,你快醒醒!”飞快地拍开孟溪月的穴道,辛涯一边摇晃她一边喊道:“本王有话要问你,快给本王醒过来!” “……”连喊带摇的好一番折腾,孟溪月终于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辛涯,她立刻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急急忙忙低头看去,顿时羞怒交加。眼见着旁边丢着辛涯的外袍,急忙抓起裹在身上,接着飞起一脚,向着辛涯踢去:“臭小鬼,你真是活得腻了!” 抬手挡住孟溪月的进攻,辛涯纵身闪至一边,趁她身上乏力脚步虚浮之时寻了一个破绽,双手搭上她的纤腰,在她尚未来得及反击之时用力一带,圈到自己怀中,顺便将她双臂钳制,既不会碰到她的伤口,又可以限制她的动作。 “真是一个疯女人,你就不能安安静静和本王说句话吗?”看着怀里的女人,辛涯头疼不已。眼看着她又张开嘴准备开骂,急忙先一步开口堵住:“你和前任巫月族巫女是何关系?” “什么?”果然被辛涯这句话吸引了注意力,孟溪月将已到嘴边的骂声吞下,侧头看着他大惑不解的问道:“巫月族是什么?巫女又是谁?我不认识啊。” “不认识?”把孟溪月的茫然当做了装傻,辛涯抑制着心中的急切和燥怒,耐着性子继续道:“你身上有上弦之印,这是只有巫月族巫女才能继承的特征。你却说你不知道巫月族巫女,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有什么可笑的?我说不认识就不认识,管你是上弦还是下弦……等一下,你说上弦之印?”听着辛涯的质问,孟溪月心中极是气恼,伶牙俐齿正欲反驳,却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称。 上弦之印?好耳熟的名字,似乎不久前刚刚听说。在哪里,在哪里听过呢?孟溪月绞尽脑汁,却始终想不起来。而且越是着急,就越是捉摸不得,抓耳挠腮半天,无奈地看向了辛涯:“喂,什么是上弦之印?它有什么用处?” 摸不透孟溪月的心思,辛涯决定以静制动慢慢试探。见孟溪月问起,他便顺着话题细细解释道:“我惜月国以月为尊,共分为两个种族。其一便是普通惜月国民,而另一族则是世代侍奉巫女的巫月民族。这一族人彪悍好战,坚持认为只有他们才是真正的惜月国之主,并时常挑起战火,想要推翻我惜月王朝的统治。” 辛涯说到这里,特意停顿了一下,见孟溪月除了听得入神之外再没有其他反应,心中暗自冷笑:本王倒要看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然后呢?你快说啊!”听着这个故事,孟溪月隐隐有着说不清的感觉,直觉中认定这个故事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却又半点都想不起来,只得急切的催促着辛涯,让他快说。 “数百年的争斗,有胜有负。惜月王族根深蒂固治理有方,始终压制着巫月一族,最后终于在一次大战中彻底将其击溃。眼见大难来临,巫月族长老便想出了一个办法,将巫月族数百年来抢掠的所有珍宝尽数藏起,只留下一首长歌为提示,由历代巫女将藏宝地点秘密相传。除了她们之外,再无旁人知晓其中奥秘。” 惜月王族费尽心思想要得到这笔财富,可是巫月一族将巫女保护得极为严密,始终难觅踪迹,倾尽力量最后也只得其词却不解其意。所以上次辛涯听到孟溪月吟诵长歌,会是那般的激动。 “……再然后呢?”孟溪月越听越是迷茫,不知道这些和她有什么关系。可是巫月二字却又让她莫名激动,心中空旷的某处似乎因这两个字而起了共鸣,潮汐般激荡着她被封锁在黑暗中的记忆。 看着孟溪月依旧是一副茫然的表情,辛涯耐心终于耗尽,伸手抓起她的下颚,喷着怒火的眼睛深深看向她的眸子怒吼道:“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上弦之印在你身上,就算你想抵赖都不可能。快说,巫月族的宝藏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什么宝藏?你脑袋被门挤了吗?”孟溪月正听得入神,被辛涯的吼声震得一个哆嗦,怒气冲冲回骂道:“赶紧接着讲,姑奶奶听得正上瘾呢。” 险些一口血喷将出来,辛涯恨不得左右抽这个女人几个耳光。他堂堂的惜月国王爷,多少公主千金趋之若鹜,怎么到她面前就成了说书的了? 强自忍下心中火气,辛涯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继续晓之以理:“本王知道你是巫月巫女,心高气傲也是自然。可是既然落在我的手里,也就容不得你使性子。识相的,就乖乖……” 长篇大论的劝降之词刚开了个头,便被孟溪月再次打断:“我是巫女?你认错人了吧?还有上弦之印,那是什么东西?啰啰嗦嗦半天都说不到重点,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婆婆妈妈?” “该死的女人,竟敢辱骂本王!”听到孟溪月说他婆婆妈妈,辛涯好不容易挤出的笑容再次崩溃,低头欲吼,却正好对上她漆黑坦荡的双眸。看着这澄澈的眸光,辛涯终于有些迟疑,心中暗暗思附:莫非自己真的是错怪了她? “……你真的不知道上弦之印?”疑惑的语调。 “不知道,你快讲!”肯定的答复。 “上弦之印是确定巫月巫女身份的唯一手段,素来一脉相传。上一任巫月巫女已经失踪了近二十年,至今仍无消息。而你的身上,同样有着上弦之印。所以,你极有可能是新一任的巫女。”巫月巫女失踪之时,辛涯还未出生。这些事情也都是他人讲述,听了个大概而已。 “你说血脉相传?那么,我娘她便很可能是那个失踪的巫女?”迅速抓住辛涯话里的重点,孟溪月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在得到他肯定地回答之后,眼神顿时有些发直。 不对啊…… 按照孟楚生所言,她的娘亲应该是一个流浪的商女,地位卑贱无依无靠,平凡得不能再平凡。 可是看辛涯的样子,也不像是说谎,更何况,他也没必要编出这样的谎话来欺骗她。加上这个上弦还有长歌,越发证明了他所言不虚。 从商女到巫女,她那全无印象的娘亲,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生活?这些尽数由别人灌输的记忆,又有几个是真,几个是假? “你真的……不知道这些事情?”辛涯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孟溪月并非是装傻充愣,而是压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一念及此,顿时有些泄气,不过想到她的另一样好处,眉头很快又舒展开来。 “嗯,我是被爹捡回来的,他说我娘已经病死,只好将我一人带回。后来我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后就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就连娘的样子,我都全无记忆。”说到最后,孟溪月神色黯然,眼中泪光更甚,终于滑落了眼眶。 “那你怎么识得上弦?”此时的辛涯,已经不再怀疑。之所以这么问,更多的是因为好奇。 “我也不知道,只是第一眼看到它便认了出来。”对于这一点,孟溪月也想不明白。而且见到了上弦之后,她十年来始终未变的梦忽然有了新的内容。像是一把钥匙般,慢慢开启了她的记忆之门。 “上弦据说是神留在人间的泪凝结而成,而巫月族巫女则被称为神的转世。或许这一切,并不只是个传说。冥冥之中真的有着某种联系,将你和上弦联系在一起。”辛涯说着,松开了钳制孟溪月的手臂,取出上弦,递给了她。 早已经忘记了自己还坐在辛涯怀里的事情,孟溪月怔怔伸手接过上弦,在它落入掌心的那一刻,心口上的某处空落落的地方顿时有了寄托,暖暖地充实。而手中的上弦也似感觉到了主人的气息,竟然一闪一闪地发出了莹润的幽光。 看着这一幕奇景,辛涯难掩心中的激动。想不到父皇历经数年苦寻不得的人,竟被他无意中得到了。视线落在穿着他长袍的孟溪月身上,他的黑眸由闪烁渐渐变得深沉。 巫女的血脉,他要定了! “上弦……”轻轻抚着手中晶莹的物件,慢慢将它凑到唇边,孟溪月闭上眼睛,任由着本能的驱使轻轻吹出一口气来。手指像是有着自己的思想,在上弦上跳跃舞蹈。乐声如溪水般流淌而出,清澈悠扬,却有着鼓动灵魂的奇特力量,令人闻之精神一振,神清气爽。 沉浸在这美妙的乐曲中,辛涯微眯着眼,只觉得自己仿佛身在灵台仙境般的惬意,被世俗污染的灵魂仿佛得到了雪峰上最清澈泉水的洗涤,让他心旷神怡,舒畅至极。直到马车外异样的响动越来越大,终于将他从幻境中惊醒。 “什么声音?”推开车门走了出来查看,辛涯顿时目瞪口呆。 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上空竟然聚集了数不清的鸟儿盘旋飞舞,车身四周围了密密麻麻百余只小兽,俱都微眯着眼睛,失魂落魄般呆立不动。远处仍可看到大大小小的影子或飞或跑,向此处聚集而来。而赶车的侍卫此刻同样双目迷离,手中缰绳早已掉落,连同着拉车的马儿一起,痴痴地呆立不动。 见此情形,辛涯立刻知道是何原因。扬手一掌将侍卫拍醒,接着进了马车伸手将上弦夺下。“好了,不要吹了。” 失了上弦,乐声戛然而止。车外鸟兽立刻一哄而散,跑了个干干净净。孟溪月神色茫然,好久才回过神来,低头看去见上弦已失,顿时惊叫一声低头便寻。 “不用找了,在本王这里。”举起手中上弦,辛涯暗自庆幸。幸好这里已经到了城外,若是在城中,还不知会引起怎样的***动。他只知道这上弦是惜月国至宝,也听说它有着神奇的力量,他曾试过无数次,却从未将其奏响。原以为这只是个传说而已,想不到竟是真的! “还给我!”孟溪月伸手便抢,无奈敌不过辛涯敏捷,数十个回合下来,连边都没有摸到。 “还给你?你脑子被门挤了吧?”看着孟溪月像只猴子一样在自己面前上蹿下跳,辛涯笑得无比畅快。将她方才的话原封奉还,看着她气得满面通红的样子,他眸中的笑意更浓。虽然和想象中气质高贵浑身散发着神秘气息的巫女大相径庭,可是这样野蛮粗鲁的家伙似乎更有意思。 “王爷,前方不远就离了大漠所辖,如何行进还请王爷示下。”赶车的侍卫莫名其妙挨了一个巴掌,此时说起话来声音中还打着颤,可见吓得不轻。 “知道了,停车。”听到侍卫的话,辛涯陡然由守变攻,最后双臂一圈将孟溪月搂在怀里,连拖带抱的下了马车:“行了,你原本就打不过本王,更何况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样子。告诉你啊,要是伤口再裂开,那本王只好把你身上这衣服撕了包扎了。” 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正扭动挣扎的孟溪月立刻乖乖安静下来。虽然她大大咧咧,可是基本的羞耻还是有的。这却是要归功于孟溪浅数年来孜孜不倦的唠叨,虽然孟溪月听不进去,可是潜移默化的作用还是没有白费。这也是为什么孟溪月格外关心孟溪浅的缘故,潜意识里,早已将这个姐姐视为了半个娘来看待。 “这还差不多。”看着安静下来的孟溪月,辛涯有种驯兽成功的感觉。吩咐侍卫拉过一匹快马翻身跃上,然后拍拍身前的马鞍向孟溪月伸出手笑道:“猴子快点,爬上来。” “呸,你才是猴子呢!”将辛涯那只碍眼的爪子拍开,孟溪月啐道:“我才不要和你一起骑马。” “不愿意啊?那就算了,本王向来不喜欢强人所难。”孟溪月的反应早在辛涯设想之中,听了这话却也不恼。“那本王先走一步,你就跟着马车慢慢晃着吧。”说完取出上弦,装模作样的擦拭了一下之后重新装进怀里,接着一紧马缰,就要离开。 “等等!” 看着独自一人的辛涯,再看看马车两边跪着的数名双目闪着精光的侍卫,孟溪月立刻改了主意。这些人看起来个个均是武功不凡,以她的身手根本没有希望逃脱,倒不如跟着辛涯一个人,虽然气人了些,可是逃走的希望却很大,更何况还有上弦,也是她极其渴望得到的。 所以权衡之下,孟溪月终究还是爬上马,不情不愿地坐在辛涯身前。 …… “你要去哪儿?”孟溪月伸手抓着马鬃,竭力保持身子的平衡,却因为僵硬的动作而拉扯到了伤口,忍不住呲牙咧嘴倒吸一口凉气。 “你跟着本王就好,其他的不用管。”听着孟溪月吸气的声音,辛涯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疼的话就靠在本王身上啊,何必这么倔强自己受罪呢?” “靠在你身上?我宁可这样疼着。”孟溪月断然拒绝。倒不是因为男女之嫌,而是她的自尊心实在无法容忍自己靠在这个男子身上。看他那眉眼,似乎比她还小一些。打不过也就算了,还要依靠他? 天,不如来个雷劈死她算了。 “喂,你今年多大?”孟溪月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十六,怎么了?”辛涯下意识回答,话出口便知不对,想要改口已经来不及了。 千里追寻(后附81章遗漏章节,赠送400字) 庶女成凰,千里追寻(后附81章遗漏章节,赠送400字) 来这里已经四五日了,头一日啃着干粮倒也好说,谁知道第二日这女人偶然看到湖水中有鱼,立刻闹腾着要换换口味。舒悫鹉琻或许这湖水之下连通着地下暗河,这鱼无眼无鳞,味道却极是鲜美,立刻便让这个女人吃上了瘾,再也不碰干粮一下。 自己懒得抓,就用绝食来威胁他。有心想要不管,等她饿极了自然不再挑食,可是又狠不下心。可恨他堂堂朔王爷,就这样成了渔夫。 “这鱼才巴掌大,五条还不够塞牙缝的。快点再抓!你饿的话,不是有干粮吗?”看着辛涯恼火的样子,孟溪月闷笑在心。 连着吃了三天鱼,她早就吃得腻了。可是只有这样折腾辛涯,才能让他疲惫之下放松警惕,等到他倦极,便于她逃脱的时候。 所以虽然不知道辛涯留她在这绿洲有什么企图,可是她始终很老实,每天除了吃睡再不多事,就是为了等待时机成功逃离钽。 “你一个白吃的货色,还好意思挑三拣四?”被孟溪月轻蔑的口吻气得抓狂,辛涯扔掉树枝走上岸来,劈手夺过孟溪月咬在唇边的半条鱼塞进嘴里,顺势躺倒闭眼假寐。 “你才白痴,你们全国都白痴!”孟溪月才不吃亏,立刻尖牙利嘴地顶了回去。见辛涯一反常态没有和她斗嘴,她忍不住偷偷裂开了嘴角。 嘿嘿,已经折腾了三天了,快睡吧睡吧,她就不相信他还能再撑一个晚上抉。 一会儿该怎么逃走呢?是把他打晕绑起来,还是趁着他睡觉的时候偷了马走人?前者保险一点,可是有些缺德。虽然辛涯用了计策将她从宫里带了出来,可是好歹也好吃好喝伺候了这么几日。要是被绑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估计用不了几天就饿死了。 算了,直接偷马吧。动作麻利一点,基本没什么问题。先沿着一个方向走出这戈壁滩,再去易容寻找拓跋苍。这么算起来,这个朔王爷还算是间接帮了她的忙呢。 好,就这么办。 孟溪月点点头,唇边笑容愈发扩大。 “你在偷笑什么?”孟溪月正在盘算的时候,辛涯突然睁开眼睛,黑眸倒映着天上一轮满月,明亮得有些异常。 “随便笑笑,不行啊?”被辛涯吓了一跳,孟溪月这才意识到自己笑得太过得意忘形了,连忙揉了揉笑得抽筋的脸,硬巴巴回敬道。 “本王警告你,不要幻想着逃跑。这里四周都是黄沙,百里之内没有人烟。凭你一个从未进过沙漠的女人,再长上两条腿也别想跑出去。”辛涯说着,忽然笑得诡异:“或者本王应该点了你的穴道,这样才能安稳睡觉。” “这里半夜冷得冻死人,你点了我的穴道,是想要我的命吗?”一听此言,孟溪月恨不得跳起来咬上辛涯两口。这个小鬼头看起来也是人模狗样的,怎么做出的事情如此缺德? “怕冻死就乖乖过来躺下,别惹得本王不高兴。”捉了半天鱼憋出的怨气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渠道,辛涯躺在火堆边斜着眼睛看着孟溪月:“本王数到三,你不过来,那本王就不客气了。一、二……” “三!”忍无可忍,孟溪月的坏脾气也终于爆发了出来。丫丫的呸,老虎不发威,以为她病危?在皇宫里为了姐姐忍气吞声也就罢了,凭什么出了宫来还要被这样一个臭小子吆来喝去?今天她豁出去了,无论如何也要给这小子一点颜色看看!“三”字出口,她立刻饿虎扑食一般向着辛涯扑了上去。 “你疯了?”辛涯正仰面躺着戏谑调侃孟溪月,忽见她瞪着眼睛气势汹汹地扑了上来,急忙侧身闪过她的攻势,一边训斥一边准备起身,不料孟溪月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腰带,辛涯重心不稳重新倒回地上,好巧不巧砸在她的身上,二人立刻滚作一团。 “该死的臭小鬼,给你三分颜色你还开起染坊来了?”孟溪月占据着主攻之利,按着辛涯顺势一个翻身便骑在了他的身上。武功招式比不过没关系,摔跤总可以了吧?虽然男女力气有差距,可是她好歹比这小子大了快两岁,加上常年习武,就不相信打不过他! “你这个女人脑子是怎么长的?”看着骑坐在他身上得意洋洋的孟溪月,辛涯眼睛瞪得铜铃般大。这是一个正常女人该有的动作吗?她是不是鱼吃多了,鱼刺卡在脑袋里了? 辛涯正要开口怒骂,就见孟溪月挥起拳头向着他的脸砸了过来。二话不说伸手抓住向后一扯,准备给她一点颜色看看。 见辛涯没有反应,孟溪月还以为是自己动作迅速吓呆了他,趁势挥手便打,准备将他揍晕之后逃之夭夭。忽然手上一紧,拳头已经被他紧紧抓住,接着便失了平衡,向前栽倒。胸口处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辛涯脸上。 女子特有的馨香满满充塞在鼻端,那触感更是从来未曾感受过的柔软。辛涯身子先是一僵,随后便感觉到身体某处开始燥热坚硬,血液沸腾着呼啸着向那里集中,然后又轰的一声迅速炸开。 眼中的戏谑玩耍登时隐匿,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的情愫之色。辛涯猛地用力,一个翻身反守为攻,将孟溪月压在了身子下面。头顺势低下,准确无误地擒住那微张的红唇。 一击未中反被辛涯抓住了拳头,孟溪月怒极正要抬腿攻击,突然天旋地转,等停下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辛涯身下。张口欲骂之时,竟见他低头袭来,随后呼吸一滞,已经被他重重吻上。 孟溪月愣怔之后顿时又羞又恼,早已经将武功招式丢到了脑后,身子胡乱扭动,双腿连踢带踹,想要把压在身上的辛涯掀翻下去。 “你这女人,就不能老实一点吗?”脑中混沌一片,辛涯贪婪地汲取着孟溪月的清甜,食髓知味,他很快便不再满足这种接触,想要伸手将那碍事的衣服扯开,却因为孟溪月拼命地挣扎而不得其法。急切恼怒之余,终于怒吼出声。 “你这个混蛋,亏你还是堂堂王爷,怎地竟是这般下~流。你惜月国难不成死得没有女人了吗?竟然千里迢迢绑架轻薄盟国妃子!你不顾廉耻礼仪坐下如此猥~琐之事,岂不是要挑起两国战火?!”被辛涯一吼,孟溪月倒是恢复了几分理智,当下气势汹汹开口抬出拓跋涵做靠山,想要给鬼迷心窍的辛涯当头棒喝。 孟溪月这一番话似乎起了作用,辛涯竟真的停下了动作,慢慢抬起头来,看着她羞恼得涨红的双颊,又抬起头看了看那明亮诡异的圆月,忽然嘴角轻弯,笑着俯视孟溪月笑道:“本王一时失态,险些做出难以挽回的事情。幸好有娘娘您及时提醒,这才得以挽回。本王在此先行谢过娘娘。” “不……不客气。”没想到自己的话竟然真的起了作用,孟溪月窃喜之余,又觉得哪里不对。“……你先起来,咱们有话坐着说。” “好,咱们坐着说话。”辛涯脸上的笑容愈发扩大,侧过身子坐起之后,将手伸向孟溪月,状似想要拉她起身。 见辛涯真的起身坐到一边,孟溪月心中大喜,深吸一口气缓缓坐起,弓着的双腿突然旋出招式,向着辛涯连环踢去。 当初在校武场上的时候,她就用这招骗过三师兄。此刻突然暴起,料想那辛涯也要中招! 只可惜想象和实际终究是有极大的差别,就在她的脚袭到辛涯胸口的时候,只见他忽然坏坏一笑,伸向她的那只手骤然变换了方向,快速幻化出一片残影之后,已经封住了她的穴道。 身子一软,孟溪月立刻瘫倒在地,看着辛涯笑得嚣张,气得险些吐血:“你这混蛋,除了点穴还有别的本事吗?” “别的本事当然有,不过本王向来懒得费事。能用三分力气办成的事情绝对不用五分,尤其是稍后还有很重要事情的时候。”辛涯说着伸手将孟溪月从地上抱起,走到火堆边抬脚踢进去几节柴火,然后将她放在一边,自己则慢悠悠地将外袍脱掉铺在了地上。 “你,你干什么?”孟溪月身不能动,只得睁大眼睛瞪着辛涯。看到他开始解开里衣的带子,终于忍耐不住惊惶开口质问。 “干什么?当然是继续方才的事情喽。”辛涯此时已经解开了里衣,伸手将领口扯松,胸口光滑结实的肌肤在火光映照下反射着魅惑的光芒,引得孟溪月心中又是一阵惊颤。 “你疯了吗?是不是忘记了我刚才说过的话?你这样做,是会引起两国交战的!”孟溪月想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辛涯还感谢她及时提醒,免得他犯下大错,怎么转眼间又变了主意,摆出这般孟浪的架势? “本王当然没有忘记。”辛涯笑着将孟溪月从地上拉起,重新圈入怀中。手指灵活地绕到她前面挑开了衣带上的结,开始探索里衣上的绳钮。“只不过你似乎有些误会,本王感谢你的事情,并非是这个,而是你及时提醒了本王,时辰未到,不可操之过急。” “时辰未到?什么时辰?”孟溪月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由辛涯摆弄。她知道此处孤处一隅,纵然吼破喉咙也是无用。而辛涯似乎知道许多有关她母亲的事情,索性借着这个机会问个清楚,这样即便是死了,她也少了许多遗憾。 “你果然是对自己的价值一无所知啊。”听孟溪月这么问,辛涯轻声笑了。“知道你身上的上弦之印代表着什么吗?知道巫月巫女的神奇之处在哪里吗?知道……” “废话,知道我还用问你吗?”孟溪月冷冷打断辛涯的话。“少卖关子,快点说。” 听着孟溪月粗鲁的谈吐,辛涯挑起一边眉毛,在里衣上游荡的手突然滑到她的腰间,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在孟溪月破口大骂之前开口笑道:“反正还有点时间,本王就细细说给你听好了。不过要是再敢打断本王的话,那下一次可就不止是掐一下这么简单了。” 辛涯说着抬头看了一眼马上就到中天的圆月,这才继续道:“上弦之印是巫月族巫女的象征,同时也寓意着她的纯洁。若是处~子之身被破,那上弦之印也就随之消失。而巫女最神奇的地方,除了上弦之印外,还有她奇异的血脉。如果本王没有说错的话,你应该是百毒不侵的体质吧?” 辛涯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着孟溪月愕然的神情,便知道自己说对了。手臂用力将她圈得更紧,向火堆边移近了些,这才继续讲述:“据说巫女的血脉有着百毒不侵的奇效,若是选在望月之时初次与男子结合,那么这百毒不侵的体质便会传到男子身上。若男子是习武之人,更是可以助其身轻如燕踏水无痕。简单地说就是:巫女的处~子之身,要比千年人参更加珍贵。” “所以你在得知我是大漠妃子而且流着巫女血脉之后,便改了计划,不是直接回国而是绕了个圈子选了这个孤寂的绿洲。一方面可以甩掉追兵,另一方面则准备在这里等待望月之期来临,成为我第一个男人,得到这奇异的能力。” 此刻的孟溪月出奇的平静,语气淡淡地说出自己的分析,昔日灵动的水眸此刻漆黑如墨染,明亮的月光映在她的瞳眸中,仿佛陷入死水般立刻沉了下去,半点涟漪都没有荡起。 听着孟溪月冷静得出奇的分析,辛涯有些惊异,随之便微微笑起,将唇贴在她的耳畔,呵出湿热的气息:“没想到你这么粗神经的女人分析起事情来竟也头头是道,让本王不由得刮目相看啊。” “这样的事情都看不明白,岂不成了傻子?”出乎辛涯预料,孟溪月并未怒骂呵斥,而是轻声一笑,闭上了眼睛。 “怎么,不准备反抗了吗?”见孟溪月闭上双眼,辛涯声音微哑。月色如水,在绿洲上柔柔镀了一层银霜。夜风拂动着她披散的长发,黛眉樱唇如梦幻般迷蒙,顿时乱了辛涯那颗早已经***动的心。 “我还有反抗的余地吗?”孟溪月长睫在脸上遮出一片阴影,颤动着却不肯睁开,只是淡淡地勾起唇角,从喉间溢出几个字来。 “确实没有。”眼看着圆月已到中天,辛涯不再耽搁时间,抱着孟溪月将她放在方才铺好的长袍上,将自己早已经半敞的里衣彻底脱下抛在一边,欺身压上了她的身子。 “看惯了你气势汹汹的样子,偶尔这样的顺从,却也让本王格外心动。”稍加用力扯断她里衣的带子,辛涯低下头去在她颈间游离辗转,手指也不停歇,顺着她柔韧纤细的腰肢蜿蜒而上。 “别怕,本王要你并非只是看重你的血脉,本王想要的,是你整个人。今夜过后,本王就带你回惜月做本王的妃子!”指尖传来的温润触感让辛涯沉醉,意乱情迷之时却敏锐地觉察到了她的僵硬。 温暖的安抚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十六岁的他,无论平时如何地位尊荣桀骜不驯,此刻初涉情滋味,却也只是一个寻常少年。 “那你就带着我的尸体回去吧!”虽然身不能动,可是知觉尚存。感受到辛涯的手在她的身上肆意轻薄,孟溪月突然决绝地张开了眼,张口狠狠向着舌头咬去。 她自幼与众师兄混在一起,性格刚毅爽朗,并非是那种满脑子女贞,失去了便要死要活的千金碧玉。 若是不曾遇到拓跋苍,即使今夜被辛涯强夺了清白她也不会寻死。以她的性子,定是忍辱负重等待时机报仇雪恨。 可是自从心中存下了那个嬉皮笑脸难成大器,却又为了她以命相搏甘愿舍弃一切的男子以后,她便渐渐开始改变。既然今生难得再见,那便不如索性以死报答这份恩情。 她的身子,除了拓跋苍,谁都不给! “小月儿!”就在双齿即将咬合的刹那,孟溪月突然听到远方传来熟悉的声音。震惊之余急忙收住力道,却还是狠狠咬在了舌头上。虽然因为穴道被封无法用尽全力,却还是咬破了舌尖,鲜血溢出,沿着唇蜿蜒而下。 剧烈的疼痛传来,孟溪月却浑然不觉。尤其当身上的辛涯闪身跃起抓起长剑的时候,她的心擂鼓般跳动着。 原来不止是她,辛涯也听到了这个呼唤!那便证明这不是幻觉,不是! “苍!”孟溪月的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流淌到了嘴里,和着鲜血一起,喊出了这个日思夜想的名字。 是苍天垂怜吗?竟让她在万般绝望之时可以再见到他。挣扎着想要爬起身子,却只能无力地躺在地上,侧着头,痴痴地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小月儿,别怕,我来救你!”风中再次传来那温柔坚定的呼唤,蓝黑色的天幕下出现了熟悉的身影。虽然一袭布衣神色疲惫,却依旧挺拔高贵,恍如神明降临般踏风而来。 “拓跋涵?你怎么会找到这里?”辛涯严阵以待,手中长剑锵然出鞘,龙吟声中青锋尽吐,直直指向拓跋苍蓄势待发。“不过是一个小小妃子,也值得皇上千里迢迢一路追击?” “朔王爷认错人了,我是拓跋苍,不是拓跋涵。”拓跋苍面无表情冷冷说着。脚步不停,转眼间已经接近二人。 直到距离三丈不到,这才站定。星眸在夜色中泛着寒芒,扫过裸着上身的辛涯之后落在孟溪月身上,眸光蓦地柔和下来,心疼而怜惜地凝视许久,视线重新冰寒冷漠,锁在了辛涯身上。“我千里迢迢而来,不是为了什么妃子,而是为了我的女人,我唯一挚爱的女人!朔王爷若是成人之美,我定然感激不尽。若是不肯退让,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嗅到了拓跋苍话语中的凛凛杀机,辛涯却是轻轻一笑朗声开口:“早就听说大漠皇帝有个不成器的孪生兄长,没想到没有在皇宫中见到,却在这无人旷野相遇。怎么?抢不到皇位,就跑来抢他的女人了?可惜这个女人已经被本王看中,不能给你。耶律兄若不嫌弃,本王倒是可以送你黄金千两,保你性命无忧荣华富贵。虽然及不上皇上尊荣富贵权倾天下,却也可以逍遥自在美人如云。如何?” “朔王爷果然如同传言中所言,虽然年纪尚幼,却是智慧非常。只可惜你这招对我无用,还是省下力气与我决一胜负吧。”毫不计较辛涯话中的无礼和轻视,拓跋苍笑容更加冰冷。银白的月光映照下,竟比那拓跋涵更加令人战栗。 见自己这乱敌之计没有奏效,辛涯神色一凛,立刻收起了轻慢之心。全身绷紧做出戒备的姿态,跨上一步挡在孟溪月身前,挡住了拓跋苍的视线。 ————— 亲们,对不起,雁儿这两天遇到了很多事,脑子乱糟糟的,使得更新也出现了问题。第81章《从天堂到地狱》修改的时候漏掉了开头的一小段,在这里送给大家。四舍五入,是免费的哦。明后两天万字更新,会额外加送字数,请亲们原谅雁儿,以后不会再犯错了。有订阅了重复章节的亲,请联系雁儿企鹅935705527. ----- “你要去哪儿?”孟溪月伸手抓着马鬃,竭力保持身子的平衡,却因为僵硬的动作而拉扯到了伤口,忍不住呲牙咧嘴倒吸一口凉气。 “你跟着本王就好,其他的不用管。”听着孟溪月吸气的声音,辛涯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疼的话就靠在本王身上啊,何必这么倔强自己受罪呢?” “靠在你身上?我宁可这样疼着。”孟溪月断然拒绝。倒不是因为男女之嫌,而是她的自尊心实在无法容忍自己靠在这个男子身上。看他那眉眼,似乎比她还小一些。打不过也就算了,还要依靠他? 天,不如来个雷劈死她算了。 “喂,你今年多大?”孟溪月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十六,怎么了?”辛涯下意识回答,话出口便知不对,想要改口已经来不及了。 携手天涯(万更,送400字) 庶女成凰,携手天涯(万更,送400字) “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本王剑下无情了!”辛涯说着突然发难,纵身跃起开始抢攻,手中长剑抖擞,银蛇般噬向拓跋苍。舒悫鹉琻 “苍,快走!”被突然出现的拓跋苍吸引了所有注意,孟溪月躺在地上痴痴地望着他的一举一动。直到辛涯开始攻击,这才惊醒过来,失声惊呼。 几次交手,她对辛涯的能耐极为清楚。就连她都不是辛涯对手,又何况是每次都被她打得鼻青脸肿的拓跋苍。 “小月儿,你是在担心我吗?”听到孟溪月的惊呼,拓跋苍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闪身躲过辛涯的攻击,竟然不顾背后破绽大开,从茫茫剑影中擦身而过,扑到了孟溪月的身边,指出如电解了她的穴道,接着弯腰将她抱起。 “混蛋!”辛涯一击未中,竟然失去了对手的踪影。收住攻势回头看去,发现拓跋苍竟然已经将衣衫凌乱的孟溪月抱在了怀里,被轻视的羞辱和难以抑制的妒火立刻交织升腾,炙烧得他理性尽失。“快放下她!本王要杀了你!钽” “我好想你。”对暴怒的辛涯视而不见,拓跋苍低头狠狠吻住孟溪月轻颤的红唇,将她的清甜和血腥之气一并吞入口中,呢喃着倾诉那蚀骨的相思。 感受着拓跋苍的气息,孟溪月的泪水更加汹涌。情不自禁的想要回应,却用尽最后一丝理智提醒自己,现在不是时候。当看到辛涯挺剑刺来的时候,急忙想要出声提醒,只是话未出口,已经模糊在了他的唇舌之中。 见拓跋苍旁若无人地吻着自己看上的女人,辛涯怒火更盛,长剑带着风声向着他的背心刺去,眼看就要得手,忽然眼前人影闪动,再次失去了拓跋苍和孟溪月的影子。几次三番,竟连拓跋苍的衣服都没有碰到抉。 “小月儿,等我一下。”终于结束了这个眷恋长久的吻,拓跋苍轻轻将孟溪月放在地上,又在她额头温柔地轻吻一记之后,缓缓抽出腰间长剑,遥遥指向正急速而来,怒火攻心的辛涯,足尖轻点,人已经如同闪电般跃出。 锵然声响,两柄长剑已经交织在一处,人影如虹剑气纷纷,孟溪月站在一边,早已经错愕当场。 辛涯武功极高她是知道的,可是她却没想到拓跋苍的身手竟也如此之好。一直以为他只是轻功卓越,其余不过三脚猫功夫,想不到他竟然可以和辛涯旗鼓相当,甚至隐隐占了上风。 突然间一声刺耳的铁器摩擦声响起,接着一柄长剑似流星般脱手而出,落入静寂的深潭,溅起了三两点水花后重新恢复沉寂。 一圈圈涟漪散去,最终恢复平静。水面上倒映着辛涯俊美的容颜,竟是那般苍白。 “那一次潜入驿馆从我手中将她抢走之人,也是你吧。”不是疑问而是肯定,辛涯单膝跪在地上,撑在膝盖上的手臂酸麻至极,使不上半点力气。 如果说开始的时候只是拓跋苍仗着轻功高超戏耍了他的话,那这几十个回合下来,他已经确定自己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看着那背对着他的身影,终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你不杀我?” “我是恩怨分明之人,虽然你意图不轨,可是却也是你将她从皇宫中救出。两相抵消,今夜我不杀你。以后若是再敢纠缠,相见之日便是你的死期。”拓跋苍沉声道。 虽然明知自己不敌,可是当看到拓跋苍重新向着孟溪月走去的时候,他还是不甘地怒吼道:“她是本王的女人,如果你敢带她走,便是与我惜月为敌!” “只要可以与她相守,便是与天下为敌又如何?”拓跋苍淡淡地回应,声音虽轻却坚定异常。落在孟溪月耳中,字字千钧。 “走吧。” 脱下身上的外袍将孟溪月包裹严实抱到辛涯的马上坐好,自己接着翻身跃上,居高临下瞥过挣扎着想要站起的辛涯,一抖缰绳策马而去。 “拓跋苍!终有一天本王会将她夺回,一雪今日这奇耻大辱!一定!”身后传来辛涯的嘶吼,随即消散在风里,只留下淡淡的余音回响。 孟溪月闭着眼睛,贪婪地呼吸着身后怀抱中熟悉的味道。她不敢睁开眼睛,唯恐这一切只是南柯一梦。 “这么久未见,你都不舍得看我一眼。怎么?我长得真的这么吓人吗?”策马奔驰了半个时辰,确定身后没有人跟踪之后,拓跋苍这才将马勒住,自己则抱着孟溪月跃到地上,单手扶着她的腰肢,牵着马慢慢行走。 “你怎么会来救我?”听到那熟悉的调侃戏谑,感受着身边温暖的依靠,孟溪月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抬眸望着那思念已久的容颜,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最后却只有这平常的一句。 “我担心你一个人在宫里会吃苦,所以花了重金买通了几个内应,托他们平时多照顾你。也正因为他们,我才知晓你被辛涯带走。本想是向着惜月的方向追赶,可是因为赶路累死了马,无奈只得到沿途的绿洲中补充给养,谁知竟然遇到了你。可见苍天垂怜,终是给了我一个机会。” 虽然觉得这种巧合很不可思议,可是孟溪月已经没有心情深究了。她只知道日思夜想的男子此刻就在身边。而且这里不是那皇宫深深,没有了阻隔障碍,她可以将心底的话毫无保留的说出。 “带我走吧。” “和我走吧。” 孟溪月再不迟疑,终于下定了决心。话出口的同时却听到拓跋苍的声音同时响起。抬头看去,月色笼罩下的男子眉目俊雅,深邃的双眸满是坚定痴情。 “小月儿,离开皇宫之后我便后悔了。那时我便发誓,无论如何都要带你离开那个黑暗血腥,满是陷阱和争斗的丑陋地方。即使违背你的意愿,也要带你走。今夜既然再次相见,我便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和我走吧小月儿,从此舍去繁华,天涯为家!”视线灼灼地凝视着孟溪月,拓跋苍伸出一只手,向她做出承诺和邀请。冷风卷起他的长袍,飘逸如仙。 毫不犹豫将手递在他的掌心,感受着其中传来的温暖感觉,孟溪月的心安定而满足。 为了爹她入宫为妃,为了姐姐她曲意逢迎。如今姐姐已经和心爱之人双宿双飞,她也少了一桩惦念。 至于爹那里,她只能做一个不孝女了。好在她是被辛涯强掳出宫的,追查起来也迁怒不到爹的身上。只不过从今以后,他的日子恐怕更加难过了。 “放心,你爹不会有事的。”猜出了孟溪月心中的担忧,拓跋苍手指用力握住她的手,轻轻一带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住,在她耳边郑重承诺:“我已经安排好了,相信我。” “嗯,我相信你。”孟溪月点头,笑得幸福。 拓跋苍的承诺,从来都不曾失言。既然他说不会有事,那爹定然可以平安。 “我们走吧。” 心中最后一丝惦念也没了牵挂,孟溪月展颜一笑,从拓跋苍怀中挣脱出来踩鞍上马,杏眸弯成了月牙儿,向着马下的拓跋苍欢声笑道:“本姑娘带着你去浪迹天涯!” “荣幸之至。”拓跋苍朗笑一声,纵身跃到马上,紧紧抱着孟溪月纤腰,小鸟依人一般将头靠在她的肩上娇嗔道:“姑娘可要好好珍惜我,不要始乱终弃啊。” 被拓跋苍逗得咯咯直笑,孟溪月抖动缰绳策马而去。笑声飘荡在夜空,碎银一般清亮。只是很快便落入了漫漫黄沙,被掩埋得干干净净。冷风越加狂烈,呜呜声响如泣如诉。 天空明月依旧,却泛着诡异的青蓝…… “什么?月儿她被人抓走了?!”孟楚生不敢相信地跌坐在椅子上,浑浊的双眼傻傻地看着拓跋涵。在得到他肯定的答复之后,立刻泪流满面。“皇上,月儿虽然只是庶出,可是自小到大我都把她视为心尖一般。她……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活不下去了……” “爱卿放心,朕已经派人前去追赶,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回。”拓跋涵双眼布满血丝,显然已经许久未曾休息了。孟楚生虽然悲痛,却也没忘了察言观色。见拓跋涵面色疲惫,强忍着将泪水逼回眼眶跪地悲咽:“虽然小女去向不明,可是皇上龙体更加重要。还望皇上千万保重,莫要因为小女失踪而急坏了身子才是。” “朕自有分寸,爱卿也要保重身体。”拓跋涵轻叹一口气,挥挥手让孟楚生退下。神情没落寂寥,哪还有半点先前的意气风发。 孟楚生同样长叹一声,跪拜之后退出了书房。一路老泪纵横的回到了将军府,屏退下人交代不必准备晚膳之后,便将自己关在房里闭门不出。 “是谁?到底是谁把那丫头带走了?”天很快暗了下来,房中未燃烛火,家居摆设映着窗外月光影影幢幢,像是一个个蛰伏的鬼怪,准备伺机而动。孟楚生一动不动站在房中,口中喃喃自语。“是拓跋苍,还是段子息?亦或是……巫月的人?!” 老狐狸一般的他,早已经洞悉了拓跋苍对孟溪月的心思。 对这件事,他是乐见其成的。 若真的是他带走了孟溪月,那也不算坏事。稍加煽风点火,就是极佳的契机。 也有可能是段子息和孟溪月里应外合,趁着拓跋嫣大婚的忙乱溜出宫去,来个金蝉脱壳。 不过这个可能性并不大,若真是如此,那拓跋涵定然不会遮遮掩掩。看那含糊其词的样子,分明是有隐情在身。 “无论是谁也罢,只要不是巫月的人就好。”孟楚生缓缓转身,看着窗纱上那一轮剪影,面上肌肉止不住抽搐了一下。 十年了,他机关算尽煞费苦心想要得到那个秘密,却始终一无所获。而巫月一族对巫女的执着更是令他头疼。本想要耐心等待孟溪月恢复记忆,可是巫月越来越近的追踪令他胆颤心惊,尤其是之前竟然有探子闯进将军府,逼得他不得已出了下策,将她以选妃的名义,送进皇宫躲过巫月的耳目。 本以为按照她的性子和孟家的关系,定会惹得拓跋涵厌恶然后直接扔进冷宫,谁知这丫头竟然在后宫之中搅了一个天翻地覆,歪打正着对了拓跋苍的胃口,甚至为了她不惜献出保命的金牌。 如此一来,让孟楚生有了新的计划。他要通过这层关系,彻底笼络住这个失势王爷,实现他勃勃的野心! “没想到这个丫头还有如此本事,真是意料之外。”孟楚生冷笑一声,视线中闪过凌冽的寒光,浑浊之气荡然无存,只有凶狠和奸佞。“反倒是浅儿这个不孝女,非但派不上半点用场,反倒处处添乱,和她那下贱的娘一样,丢尽了我的脸面!” 那日孟溪月救了孟溪浅和段子息之后,二人非但没有回到将军府,反而连夜偷偷离开了大漠,不知去向。孟楚生虽然恼火,却也没有派人去寻。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孟溪月的身上。至于那个已经没有用处的女儿,是死是活都无所谓。 “来人。”孟楚生低声喝道,向着应声而入的心腹侍卫耳语道:“加派人手扩大搜索范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旦发现可疑踪迹,立刻来报!” …… 同样的夜色,同样的苍穹。一轮圆月映照下,却是几番不同的景象。 跪恩阁,历代大漠公主出嫁前所住的宫殿。此刻张灯结彩红烛锦帐,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宫女太监忙碌穿梭,金银珠宝锦绣绫罗装满了一个个描金雕凤的红木箱子,沉甸甸摆满了半个宫殿,彰显着大漠的富足和对这次联姻的重视。 拓跋嫣坐在梳妆台前,视线呆滞地看着忙碌的众人,大大的眸子中空无一物,早已经没有了往日那快乐灵动的神彩。 她终于还是答应了这桩婚事,答应嫁给不爱的辛莫,从此背井离乡,去当那个惜月国的太子妃。 不是因为拓跋涵的训斥而屈服,也不是因为那权势而动心。如果可以选择,她宁可选择死亡,用一条洁白光滑的缎子将自己高高悬挂在房梁上,轰轰烈烈的保全自己的爱情。 可是她不能死,她不甘心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死去。 她要再次见到辛涯,她想要问个清楚,为什么要骗她?为什么要为她许下一个美好的誓言之后又绝情的将她推下万劫不复的深渊?为什么他要如此狠心对她?为什么他吝啬到不肯亲自给她一个解释? 只要是他说的,她都愿意相信…… 而再见 到他的办法只有一个:嫁给辛莫,用皇嫂的身份去见他。 空洞的视线落在那一箱箱的陪嫁上,拓跋嫣的眸中终于有了波澜。清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她死死交握的双手上。如果这些嫁妆是送给辛涯的,那么现在的她,该是怎样的雀跃和羞涩? “姐姐……对不起……”低哑的声音从喉间溢出,很快便淹没在了纷繁的殿内。 红烛已残,天色将明…… …… “小月儿,累了吗?”天边已现曙光,拓跋苍不再策马疾驰,轻收缰绳让它缓步前行,低头心疼地看着身前的人儿。 “不累。”轻轻摇了摇头,孟溪月不舍得抬头,就这样窝在拓跋苍的怀里,听着他稳健的心跳。唯有这样才能让她安心,不会怀疑自己是否身在梦中。 看着孟溪月的依恋,拓跋苍脸上浮起宠溺的微笑。伸手抚上她的发丝,让她可以更加舒适地依偎在他怀里,有力的指节按上脑后的穴道,轻重适度为她按摩。 舒服地轻叹一声,孟溪月猫儿一样闭上了眼睛,不多时已经沉沉睡去。这段时间,她太累了。 “睡吧,等你美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另一种生活了。”看着怀中酣畅的睡颜,拓跋苍温柔的眸光渐渐深沉,如暗潮翻涌,蕴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事。 良久终于沉寂下来,不见半点波澜。 …… “这是……哪里?”好久不曾睡得如此深沉了,孟溪月一觉醒来,只觉得精神格外舒畅。眼前一片耀眼阳光,刺得眸子生疼。闭上眼适应光线的功夫,忽然觉察身下传来有规律的颠簸。 心中一惊,孟溪月重新睁开双眼转头望去,当看到拓跋苍那含笑的容颜时,竟然惊诧不已:“你怎么会在这里?” 被孟溪月问得一愣,拓跋苍随即反应过来,嘴角蓦地弯起,随即爆笑出声:“小月儿,你莫不是睡得糊涂了吧?” “呃……” 从初醒的懵懂中回过神来,孟溪月立刻双腮通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一觉睡得太过舒服,竟让她忘记了西北东南,还以为之前发生的事都是她南柯一梦而已。 看着孟溪月的窘态,拓跋苍忽然摆出一副委屈不已的模样:“可怜我彻夜不眠不休地守着你,为了让你睡得舒服一点还脱下自己的衣服给你披上。结果你一觉醒来就把我抛到了九霄云外。好狠心的女人,始乱终弃也不是这么快的吧?” “……别说了!。”孟溪月的脸愈发的红了,想到自己就这样在拓跋苍怀里睡了几个时辰,更加羞赧不已。 “为了让你睡得香甜,我这手臂动都不敢动一下,现在肩膀都僵了。”拓跋苍哪里肯这么容易便放过孟溪月,变本加厉叫得更加委屈:“可怜我本就身子虚弱,又经过这么久的折腾,肯定落下了病根。将来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还有哪家姑娘肯嫁给我啊!” “我给你揉揉吧。”虽然知道拓跋苍素来不着调,说十句只能听一句,可是看着他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孟溪月真的有些心疼。当下扭转过身子,伸手抚上他的右臂,准备给他活动一下血脉。孰知刚揉了一下,腰间忽然一紧,已经被拓跋苍的左臂箍了个结结实实。 “只是揉揉胳膊怎么行呢?真正疼的是这里啊。”拓跋苍右臂也松开了缰绳,执起孟溪月的柔荑按在他的胸口。“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它便开始疼了。有时丝丝缕缕,有时肝肠寸断。可是无论如何,它都心甘情愿。无论付出多大代价,它都不曾后悔。” “拓跋苍,你放开……”被这滚烫的情话说得面红耳赤,孟溪月挣扎着想要缩回手来,却被他抓的更紧。 “叫我苍。”将唇凑到孟溪月的耳边,拓跋苍微哑的嗓音带着蛊惑的魔力:“像昨晚那样,叫我苍。” “……苍”他微凉的唇炙烧着她的神经,燃尽了所有的理智。梦呓般颤抖着开口轻轻吐出这个让她魂牵梦萦的名字,带着无尽的相思和爱。 “小月儿!”虽然只是轻轻的一个字,却如千钧巨石般撞进拓跋苍的心湖。情感的涟漪一圈圈漾开,迷乱了他的理智。 这一刻,他什么都不去想了。 伸手抚上孟溪月光洁的脸颊,拓跋苍毫不犹豫的重重吻了下去。轻柔的接触无法满足内心喧嚣的渴望,他探出舌尖长驱直入攻城略地,翻搅着占据她所有的甜美和芬芳。 她的生涩她的失措还有她下意识的逃避,都像罂~粟般让他痴迷,。直到理智溃散的边缘,这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了她。 “小月儿,我爱你。”拓跋苍满足的轻喃。 看着孟溪月酡红的脸颊因为这句话而更加娇艳,忍不住又是一声轻笑,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你看,前面的村子,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果然被这句话转移了注意,孟溪月顾不得继续羞涩,急忙转头看向拓跋苍所指的方向。 只见一望无际的地平线上,隐约有着几点黑影。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村庄的全貌渐渐展现,伴随着鸡鸣犬吠和炊烟袅袅,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好美。”虽然孟溪月自幼性子野,不同于一般闺秀那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是也只是在大漠都城里撒撒野而已,从来不曾见过如此壮观的景象。 看着那一片平原无边无尽,恨不能策马上去疾驰一番感受那风一般的酣畅。“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大漠国的边境,过了这个村子便出了拓跋涵的权力范围。”见孟溪月欢喜的表情,拓跋苍也不由笑了开来。“今晚我们就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等天亮了继续向北而行。等到远离大漠国范围之后,我们就隐姓埋名找一处村落隐居下来,或者索性在山林中找一处无人之地,夫唱妇随。神仙眷侣一般不问世间情仇。这样的生活,你喜欢吗?” “谁要和你神仙眷侣?”虽然心中满是憧憬,可是孟溪月口中却不肯承认。绯红着脸一拳捶在拓跋苍胸口,龇牙纠正道:“还有,是妇唱夫随。这一点,你要记住了。” “好好好,妇唱夫随。”拓跋苍朗声大笑:“只要我的小月儿开心,我宁愿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走吧小狗,和爷儿一起浪迹天涯去吧。” “你找打!” 甜蜜的笑声伴随着马蹄翻飞,向着那炊烟升起的地方奔腾而去。天边云彩悄悄厚重,沉甸甸压在前方的道路上,二人身影隐入其中,消失不见。 路,还有很长…… 惜月国中,张灯结彩。百姓们喜气洋洋,衷心欢迎这位来自大漠的太子妃。 两国通好,以婚姻结盟。从此多了一个盟友少了一个敌人。身为布衣,能平平安安生活便是最大的期望。 “公主远道而来,实乃我惜月盛事。朕已经命人挑选吉日,待祭天酬神之后,于下月十五正式大婚。如此安排,公主是否满意?”虽然拓跋嫣是辛莫娶回的太子妃,可是她另一重身份是大漠公主,自然不同于旁人。是以惜月皇帝不顾身体虚弱,强撑着上了朝,以显示自己对这次联姻的重视。 “皇上太过客气了。虽然未曾举行仪式,但是自从皇兄下旨将嫣儿赐嫁的那一刻,嫣儿便是惜月的人了。皇上若是不嫌弃嫣儿粗鄙鲁莽,便是嫣儿之幸。至于其他事宜,皇上定夺便是。”拓跋嫣巧笑倩兮,一举一动端庄淑雅,看得惜月皇帝暗赞不已。 这样出类拔萃的女子,果然担得起太子妃的重任。 “既然如此,朕就命人去准备了。”惜月皇帝抚掌笑道:“公主一路劳顿,朕已经安排下了府邸以备歇息。明日让莫儿带着公主四处看看,熟悉一下我惜月的风土民情。” “谢皇上。”拓跋嫣垂眸谢恩,掩去满目苍凉。眼角余光悄然打量,却寻不到那一抹令她心醉又心碎的身影。 辛涯,我为你而来。而你,又在何处? …… 白雾袅袅,掩映着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村落。孟溪月站在雾中,神智却极为清晰。 她……又做了这个梦。 白雾渐渐飘散,迎面走来的正是那个美丽优雅如睡莲一般的女子。手上牵着的女孩,正满脸好奇的回头张望着。 “姑娘请留步。”一个儒雅平和的男子远远追来,虽然表情急切,却无损于那浑然天成的器宇轩昂。“我只是想打听一下此处可有大夫,并无恶意。” 女孩年幼,拖累了女子的脚步,终于被那男子追上,无奈只得站住,语气有礼而冷淡:“此处荒僻,并无大夫。向西走二十里路,集市上自有大夫。” “我来此处游玩,忽遇毒蛇。眼看已是避之不及,幸好仆人忠心耿耿踢飞了毒蛇,替我挨了这一口。眼看着毒性入体,怕是难以撑过这二十里山路了。看姑娘是这本地人士,还请帮忙想想办法救他一命。来日,我定当厚报。”看那女子冷冷说完便又要走,男子有些焦急,急忙快步挡在她们身前,急急说明原委。 听说有人中毒,女子眼神闪动,明显是有些迟疑。想了片刻,还是站定了脚步:“既然如此,我便随你去看看。只是话先说好,无论是死是活,你们都必须立刻离开,今后也不许再来搅乱这里的安宁。” “好,好,谢谢姑娘。”男子赶紧不尽,急忙上前带路,引着二人向溪边走去。 “娘,别去!”看着三人的背影,孟溪月脱口惊呼。随即头部剧痛传来,眼前一黑,所有景物俱都不见。 “娘!娘……”孟溪月头疼欲裂,却还是嘶声叫着想唤住那女子的脚步。忽然身子一紧,拓跋苍担忧焦急的声音自耳边传来:“小月儿,醒醒,醒醒啊。” “……苍?”缓缓张开被泪水模糊的眼,孟溪月依偎在拓跋苍的怀里正欲开口,突然头疼更加剧烈,心中的封印开始松动,马上就要分崩离析。“啊!好疼!啊!!!” “小月儿,你没事吧?小月儿,你到底是怎么了?”拓跋苍急得手足无措,只能紧紧拥住她颤抖的身子。看她疼得脸色煞白几近昏厥的样子,只得病急乱投医,伸手按上她的头顶,从风池和百会两处穴道输入内力,尝试着缓解她的痛楚。 孟溪月此刻已经失了神智,只觉得头颅像是要被撕开般的剧痛,遥远的记忆潮水般冲击着最后的防线,眼看着就要倾泻而出。就在此时,一股雄浑温暖的力量不知从何处而来,已经薄脆如纸的堤坝重新固若金汤。潮汐迅速退去,头痛也随之缓解。 紊乱的呼吸慢慢平静下来,许久之后,待头痛的感觉彻底消失之后,孟溪月这才松了口气,重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拓跋苍担忧焦急的目光,还有那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衣衫凌乱,显然是听到她的梦呓之后匆匆从榻上爬起赶来的。 “小月儿,你没事了吧?”一直密切注意着孟溪月反应的拓跋苍见她终于平静下来,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将手从头顶移开,转而握住她冰凉的指尖。 “没事了。”看着拓跋苍焦急的模样,孟溪月心中极为温暖,语气也比平时温柔了许多:“吓到你了吧?” “你的头,经常会痛吗?”低头轻轻吻上孟溪月的额头,拓跋苍怜惜不已。“刚才那样的发作起来,很痛苦吧?” “不是经常痛,只是有时候做了梦之后会痛而已。”不想让拓跋苍担心,孟溪月急忙解释:“只要醒来,很快就会过去了。” 只不过最近一段时间,随着梦境内容的改变,头疼的次数越来越多,程度也越来越重。 “等我们的生活稳定下来,就去为你寻找大夫来根治它。”拓跋苍说着,将孟溪月放在榻上,自己则向外走去。不多时端进一盆热水,还有一块毛巾。 “这里沐浴不便,先凑活着用毛巾擦一下身上的汗吧。等明日我上山猎几只野兽,也好给你换个浴桶回来。我回房去睡了,你收拾完把盆放在地上就好。”将水盆摆在榻头,拓跋苍又细细叮嘱几句,这才转身挑帘而去。 满身汗水确实难受,见拓跋苍离去,孟溪月迫不及待地脱下里衣。正欲去解兜肚的时候,却见门帘一挑,拓跋苍贼兮兮的笑脸便出现在缝隙间:“实在不行,我帮你擦擦背算了。” “滚出去!”孟溪月恼羞成怒,单手抓起衣服挡在胸前,另一只手拿起枕头便摔了过去。 拓跋苍见势不妙,急忙缩头躲避。枕头随后砸开布帘追了上去,只听闷响传来,随后便是拓跋苍凄惨的哀嚎。接着门帘一动,行凶的枕头咕噜噜滚了进来。 孟溪月这次没有着急,侧耳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这才跳下榻去捡回枕头,草草擦拭了一番身子,重新躺回榻上。 茅屋简陋至极,窗纸更是早已经不见了踪影。艾草的烟气袅袅娜娜,却依旧有贪婪的蚊虫在窗边环绕,想要趁机饱餐一顿。 孟溪月躺在榻上,看着瓦片缝隙中透射的月光发呆。又是望月之日,不知不觉间他们竟然已经逃亡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来,他们风餐露宿,天明歇息夜晚赶路,走过了一个又一个村落,最后终于留在了这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山村里。 村民质朴,轻易便相信了拓跋苍编造的谎言,只当是因为恶霸觊觎她的美色,逼得夫妻二人背井离乡逃难至此。 当看到拓跋苍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事情经过的时候,她恨不能把脸皮撕下来装进口袋。觊觎她的美色?这话也就是骗骗这些老实村民罢了。她的那点姿色哪里及得上他? 这一点,从那些姑娘媳妇看他时不自觉便羞红的脸上就可以证实。 她暗暗提醒自己: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还是说恶霸觊觎他的男色来得更真实一些。 胡思乱想之间,倦意渐渐涌上。当孟溪月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天色微明。 随手拿起一根竹竿,孟溪月蹑手蹑脚的出了门。踏着碎石铺就的小路走到村外山脚一处僻静的地方,侧耳细听四下无人,这才弯起唇角露出满意的微笑,接着手腕轻抖,竹竿立刻随之颤动,随着招式的展开,如灵蛇般划破清晨的雾霭。人影纤细,衣袂飘摇,许久方才渐渐停歇。 “呼,舒坦。”举起袖子拭去额头的汗珠,孟溪月深深呼吸几下,吐出胸腹中的浊气,顿觉神清气爽四肢舒泰。正准备打道回府,忽然想起这山间似乎有一溪清泉,当下改了注意,拿着竹竿上山去了。 在此起彼伏的晨鸟鸣啼声中,孟溪月终于寻到了那细微的流水声。觅声而去,果然看到一弯清澈剔透的山泉玉带般穿过树林。溪边停着几只野兔,听到孟溪月的脚步声之后立刻蹦跳着隐入草丛。 虽然离着溪水还有几步远,可是却可以感受到那清爽的凉意。昨夜的梦魇和方才的晨练之后,孟溪月早已经香汗淋漓。当下便解了腰带,准备跳进溪水中洗个痛快。 谁知刚刚脱下外衣,正待去解里衣带子的时候,孟溪月忽然觉察到身后有了异样,当下利落转身,卯足力气狠狠一拳击了过去。 “哎呦!”眼见孟溪月动作不善,身后那人急忙闪躲,可是终究慢了半拍,被一拳打在了肩膀上,咚的一声坐倒在地。 “苍?!你没事吧?”出拳的刹那,孟溪月这才发现身后站着的竟是拓跋苍。急忙想要收手,却已经来不及了。此刻见他满脸痛苦坐在地上,顿时心疼不已。上前蹲在他的身边,想要扶他起来。“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出声提醒我一下。” 逃亡了一个多月,她的精神时刻紧绷,早已到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地步。方才听到异响,直觉以为是追兵来了。所以这一拳用上了全力,结结实实招呼在了拓跋苍的身上。 “有事,当然有事!”拓跋苍苦着脸坐在地上,委屈地解释道:“这一个月你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消瘦得厉害。好不容易安顿下来,我就想着早些起来到山林里打些野味给你补补身子。正巧远远看到你上山来,就想着和你开个玩笑逗你开心,谁知道你竟然下此毒手。呜呜呜,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 推荐好友慕容梓婧文文《庶女策,毒后归来》,链接http://novel./a/280557/。文风干练情节新颖,真心不错哦。 简陋的婚礼(万更,送360字) 庶女成凰,简陋的婚礼(万更,送360字) “我不是有意的,你别嚎了行不行?”皱着眉看着赖在地上抽抽嗒嗒,脸皱得像包子一样的拓跋苍,孟溪月想要出言安抚几句,却实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舒悫鹉琻吭哧了半天想要挤出几句安慰之词,却变成了河东狮吼。 看着气急败坏的孟溪月,拓跋苍眼中带着笑意,嘴上却哼得更加凄惨:“我真是命苦,随着心爱的女人浪迹天涯,结果不出一个月她便喜新厌旧,想要杀人灭口另寻新欢。可怜我堂堂王爷,竟然流落到了暴尸荒野的地步。算了,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我就……” “够了,你还有完没完?”随着拓跋苍的唠叨,孟溪月眉毛越扭越紧,终于忍耐不住抬脚踹上拓跋苍的腿:“想让我怎么道歉你就直说吧,别在这里哼哼唧唧的。” 见目的终于达到,拓跋苍立刻变了脸色,嘻嘻一笑伸手在脸上揉了几下,等松开手的时候,泫然欲泣的表情已经换成了嬉皮笑脸。“那你就亲我一下。” “你!”孟溪月被这话噎得脸红脖子粗,正想要给他点颜色看看,可是在看到他捂着肩膀的痛苦样子之后,又下不去手了。犹豫再三,还是妥协地弯下了身子,飞快的在他脸上印下一吻,随即起身跳到一边钽。 “这下可以了吧?快点起来回去了。”孟溪月红着脸转身捡起外衣穿上,催促着拓跋苍。 “我只说让你亲我一口,又没说亲我一口就原谅你了。”拓跋苍坐在地上不动,看着孟溪月面红耳赤的俏模样贼笑着道。“过来,让爷回亲一口。” “你去死吧!”知道自己上了当,再看着拓跋苍那一脸欠扁的笑,孟溪月羞恼之下,毫不犹豫出拳打在了那张贼笑的脸上抉。 又是一声惨叫,惊得山中鸟雀扑簌飞起一片。 半个时辰后,孟溪月手中拎着两只山鸡满脸愠色的回了村子。身后跟着的是鼻青脸肿的拓跋苍,拿着半筐蘑菇小媳妇似的跟在后面。 “陈家妹子,这一大早就出去了啊?诶呀,陈兄弟你的脸怎么了?”正在田间劳作的村民们笑着打招呼。此处民风淳朴,虽然不知道拓跋苍和孟溪月的底细,却还是热情的收留了他们。除了收拾了一间闲置茅屋让他们住下之外,见了面也是热情的招呼。 住久了冷冰冰的皇宫,如此热情的村民让孟溪月二人颇为感动。 “没事,他不小心撞在树上了。”不等拓跋苍开口,孟溪月抢先回答道。接着将手中的山鸡递给其中一个满面皱纹的老人:“昨天小栓子不是念叨着想吃肉吗?这鸡瘦了一点,先凑活着吃吧。” “这……这怎么可以?”小栓子是老人孙子,身体一直不好。尤其这两天又生了病躺在榻上,眼看着那本就瘦弱的身子更加虚弱,只把这老人急得团团转。也想过上山打几只野味回来,可是无奈人老腿脚也不利索,次次空手而回。此刻见孟溪月递上两只五彩斑斓的山鸡,顿时眼睛一亮,想收却又不好意思。 “李伯,你就拿着吧,就当是你帮我们张罗住处的谢礼。”拓跋苍也顶着一只黑眼圈笑着说道:“我们原来就是猎户出身,打只山鸡再容易不过。若是你能给我们找来几把趁手的武器,就是进山猎虎也不成问题。” 其实只要他愿意,就是赤手空拳想要胜过猛虎也不是不可能。之所以这样说,也是为了让村民不至于怀疑他们的来历。 看着二人态度坚决,老人这才接下了两只山鸡,嘴里连声道谢。旁边的村民见了,也忍不住心里暗赞这夫妻两个不但相貌不凡,更有着一颗知恩图报之心。当下更加热情,彻底将他们视作了村中的一员。 …… “小月儿,在想什么?” 山村的午后,静寂而安详。拓跋苍看着院中树荫下躺椅上偎着的孟溪月,柔声问道:“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自从吃完午饭之后,她便这样看着天上浮云发着呆,间或叹息两声。昔日里没心没肺的神情不见,眼中满满都是惊惶和不安。不只是今天,自从他们住在这里之后,她便日日如此,时间越来越长,频率也越来越高。 “我……”听到拓跋苍问话,孟溪月下意识张嘴欲答。可是吐出一个字以后,却又顿住了。 抬眸看向站在身前满面担忧关心之色的拓跋苍,孟溪月有些怅然。 之前沉溺于皇宫内院的争斗、久别重逢的狂喜,还有逃亡路上的艰难,她一直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细细思考一些东西,或者说她潜意识里一直回避着这件事情。 直到他们安顿在这个宁静的小山村之后,她再也没有理由去逃避,唯有强迫自己细细思索。可是越想就越是不安,这个桀骜优秀的男子,到底喜欢她哪一点? “怎么了小月儿,你是不是有话想和我说?”觉察到了孟溪月的犹豫,拓跋苍淡笑着坐在躺椅边,伸手抚摸着她乌黑顺滑的发,声音温柔,眸光缠~绵。 听着拓跋苍柔情似水的问话,看着他宠溺温和的视线,孟溪月不知为何,竟然鼻子发酸。 是幸福来得太过突然的缘故吗?为何她总是觉得这份感情难以捉摸,就像是那困扰了她十余年的梦境一般,明明近在眼前触手可及,却又远隔天涯般飘渺难寻。 深深吸了一口气,孟溪月竭力平复下烦乱的心绪,终于下定决心坐起了身子,明眸牢牢锁住拓跋苍的眼,一字一顿道:“苍,我想问你一件事,请你一定要认真回答我,实话实说。” “什么事?”拓跋苍被孟溪月庄重的口吻弄得有些迷惑,抚摸着她长发的手微微一顿,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频率。“你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午后的阳光,明媚而刺眼。映照在拓跋苍的脸上,像是戴上了薄薄的面具一般。 虽然眉眼依旧是那熟悉的俊朗,可是她竟有了一种看不清他的错觉。考量再三,她还是问了出来。虽然知道这样问很傻,却也顾不得了。 拓跋苍正襟危坐凝神细听,生怕漏听了孟溪月的问题。聚精会神许久,听到的竟是这样的问题,顿时哭笑不得:“原来你要问的就是这个啊,害得我提心吊胆了半天。” “别打岔,快点说!”被拓跋苍想笑不敢笑的表情弄得有些羞涩,孟溪月伸手狠狠掐了一下拓跋苍的胳膊,借着大吼声掩饰自己的紧张和忐忑。 她是真的想不通拓跋苍到底看上了她哪一点,甚至不惜抛弃所有的权力地位,甘愿冒着生命危险献出免死金牌,与拓跋涵彻底撕破脸面,又千里追踪从惜月王爷手中抢人,最后为她落了一个亡命天涯的结果。 午夜梦回,不知有多少次从梦中惊醒。她辗转反侧,总是觉得这份幸福令她不安,心底有一根弦叫嚣着,戒备着,搅得她心乱如麻。 “这个嘛……”拓跋苍刻意拖长了语调,翻着白眼望着头上蓝天白云,好半天没有动静。直到孟溪月忍耐不住想要挥拳相向的时候,这才将视线落回到孟溪月身上,满脸痛苦的说道:“我也不知道。” “你耍我?!”孟溪月紧张地等待了半天,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回答,顿时觉得受到了戏弄,气得扬起拳头便是一顿暴打。 拓跋苍早有防备,矮身闪过孟溪月的拳头,顺手抓过一个锅盖顶在了头上,乌龟一样缩在角落里,一边接受着孟溪月的拳脚,一边嘻嘻笑道:“没有,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了你,只是在皇宫的屋顶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不由自主的想要逗你,接近你。等到我发现自己爱上你的时候,已经难以自拔。这个过程很短暂,却很真实。小月儿,请相信我,我是真的爱着你,和你相比,什么都不重要。所以……” 说到这里,拓跋苍忽然面色一正,抛掉锅盖伸手抓住孟溪月的粉拳,漆黑的瞳眸映照着午后灿烂的阳光,仿佛碎银点点,执着深情地锁住她的身影,清越的嗓音蕴含了生命的誓言:“小月儿,嫁给我好吗?虽然我不能给你锦衣玉食,可是我会把整颗心送给你。不论将来我们的命运会是如何,我都会誓死保护你。我会逗你开心,陪你难过,做你最贴心的出气筒,陪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苍……”他的话尚未说完,孟溪月早已经泪眼朦胧。原本纠缠于心的不安和惶惑瞬间化为云烟。 这样的男子何其珍贵,他为她做的事情天地动容,可是她却庸人自扰,甚至怀疑他的真情。“我答应,我答应嫁给你!” “小月儿!” 得到了期待的回答,拓跋苍掩不住狂喜的心情,一把将孟溪月抱起转了好几个圈子,直到她头晕目眩的时候这才放下,接着便一阵风般冲进屋里,抓起外袍运起轻功便飞出了院墙:“我去买东西,你先睡一会儿吧!” 被拓跋苍这个动作吓得心惊肉跳,孟溪月急忙追出院子,却已经失去了他的影子。凝神倾听许久,确定四周并未旁人,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幸好这个茅屋在村尾,四周并无人家。否则被人看到了这一幕,他们轻则再次搬家浪迹天涯,重则被拓跋涵发现行踪捉拿归案。 “真是的,一点都不考虑后果。”轻声念叨了一句,孟溪月抬手捂住羞红的脸颊,转身快步奔回了屋中。 …… 惜月皇宫,太子府中。 “七弟,你怎么才回来?”辛莫皱眉看着刚刚赶回的辛涯,恼火中又很是心疼。 不过才一个多月未见,他竟然消瘦了许多。 虽然洗去了风尘仆仆,却掩不住那眼底眉梢间的憔悴和落寞。 昔日威风凛凛自得意满的朔王爷,此刻再无半点意气风发的样子。 虽然担心辛涯这古怪的样子,可是那件事情辛莫还是要问清楚:“你把那个识得上弦的女人弄到哪里去了?快点交出来还给拓跋涵。她不是什么宫女,而是大漠国的妃子。这一下你闯了大祸了。若是处理不好,一定会引起两国之间的战争。” “我知道。”听到战争二字,辛涯眼中泛起异样的光彩,不耐烦地打断辛莫的话,语气低沉却又坚决。“可是这个女人,我要定了。即使会引起战争,我也一定要把她找回来做我的王妃。” “七弟,你是不是疯了?” 辛莫难以置信地看着辛涯,却惊觉这几日未见的功夫,给他的感觉竟然成熟了许多。 不过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辛莫关心的是辛涯说的另一句话:“找回来?她去哪里了?” “被大漠的王爷,拓跋涵的孪生兄弟拓跋苍带走了。”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个名字,辛涯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忘不掉孟溪月看到拓跋苍时那惊喜的样子,忘不掉她呼唤拓跋苍时那刻骨铭心的深情。 这个该死的男人,不但带走了本该属于他的女人,还彻底伤害了他的自尊,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一败涂地的滋味。 “拓跋涵的孪生兄弟?”得到了这样出乎预料的回答,辛莫也是大吃一惊。“就是那个被夺了皇位的无能闲王?据说他前阵子因为惹恼了拓跋涵,被削去了王爷之位赶出京城,怎么会突然出现抢走那个女人?他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我怎么知道!”怒气冲冲大吼一声,辛涯没心情回答这一连串的问题,双眸怒火炙炙,向着辛莫伸出手去:“二哥,把你的亲随侍卫借我一用!” “亲随侍卫?”辛莫一怔。“你的呢?” “都潜入大漠去找那个拓跋苍了。”辛涯眼中喷火。“纵然掘地三尺,我也要找到他们!” “你疯了?!”辛莫吓了一跳,难以置信地瞪着辛涯。“你把他们都谴去大漠,谁来护卫你的安全?还有,万一被拓跋涵发现,误会他们是奸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该怎么办?你素来明理有见识,怎么会闹出如此鲁莽之事?” “我管不了这么多了!无论如何我都要得到那个女人!”辛涯见辛莫不允,只得丢出最后一个杀手锏。“二哥,那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苦苦寻找了多年的巫月族巫女。只要可以得到她,我们何惧与大漠一战?” “什么?”辛莫大为惊讶,站起身虎目圆睁瞪着辛涯:“七弟,你这消息是否可靠?之前不是只说她识得上弦而已,怎么转眼工夫竟然成了巫月巫女?” “千真万确。” 辛涯没心情和辛莫详细解释,咬着牙追问道:“二哥,我只问你一句,这亲随侍卫,你借是不借?” “好,我借。”对于这个弟弟,辛莫向来倚重信赖,更不用说是这么大的事情,当下点头应允,唤进一个玄衣侍卫沉声道:“从现在开始,你们全权听从朔王爷调遣,不得有误。” “属下明白!”玄衣侍卫也不多言,行礼之后立即退了出去。 “二哥,谢了。”辛涯沉声道谢,拱手告退之后立刻安排这队人马潜入大漠。他要找到她,越快越好! 惜月皇族均有自己的专属亲随侍卫,对自己主人的命令无条件服从,哪怕是刀山火海,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纵然是皇上,亦不能对其进行指派。辛涯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专门前来借人。 孟溪月的身份,他不想让别人知道。 …… 这一天过得格外漫长,孟溪月守在茅屋门口,眺望着回村的路。 拓跋苍已经走了四五个时辰了还没有回来,她着实有些担心。眼看着月亮已经爬到中天,再也忍耐不住,回屋换上一身男装便准备进城去寻他。 刚出院子,忽然看到远处有一个黑影急速而来,虽然距离尚远,她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苍,你终于回来了。” “小月儿,你怎么这幅打扮?”见孟溪月一身男装,拓跋苍先是诧异,随即便明白了原委,上前拥住她纤细的腰身,动容道:“是不是我去得太久,让你担心了?” “嗯。”见拓跋苍回来,孟溪月终于放了心。抬头看到他身后背着的大包,有些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回家再看。”拓跋苍笑着拉起孟溪月的手,一同回了那间简陋的茅屋。 掩上门坐在榻边,将她抱在膝上坐稳,脸上泛着兴奋的红晕,献宝似的一样样拿出来交给孟溪月:“这是木工家什,明天我先去砍些木料修缮一下这个房子,毕竟是要做新房,总要有个样子。这是红烛和喜帕,虽然及不上御制的那般精致,却也算过得去了。因为银票不能到钱庄去兑换,必须找个赌场折价,这才耽误了时辰。对了,还有珠宝首饰,就算你不喜欢,可是总该有那么三两件,所以我也自作主张帮你挑选了……” 含在拓跋苍的腿上,孟溪月并未在意他都买了些什么,只是看着如孩子般兴奋的他,满心满眼都是笑容。虽然这种逃亡的日子不知何时便会终止,可是能成为他的妻子,便是死也无憾了。 伸手至怀中摸到一物,她的笑容更加坚定。有它在,无论将来找到他们的是拓跋涵还是辛涯,她都有自信可以保住拓跋苍的性命。即使她会因此而成为巫月一族的罪人,也在所不惜! 而当面对拓跋苍因为吉时而征询她意见的时候,孟溪月毫不犹豫便将二人的洞房之夜定在了下个月的十五。 拓跋苍不解其中缘由,只当她是想要借个满月吉兆,寓意今后生活圆圆满满。 只有孟溪月自己心里有数,若是那辛涯说的不假,她在这望月之时将处~子之身交付给拓跋苍,对他是极有好处的事情。 只不过这处~子之身,到底该如何交付才对呢?万一拓跋苍也不知道的话,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巫女血脉? 想到这里,孟溪月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和辛涯好好问清楚,也免得到时候出了岔子。 唉,真是令人担心。 …… 无论是喜是忧,时间一如既往般的平静流淌。随着天空明月由盈到亏又由亏到盈,望月之时越来越近。 夜色浓重,大漠皇宫的御花园中,白日里的繁花似锦此刻已经安睡,只留下寂寥冷清。 遣退了跟随着的侍卫,拓跋涵独自一人漫步在石子铺就的甬道,双手负在背后,抬头仰望着那马上就要成为满圆的银蟾,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道:“都安排好了吗?” “是,属下已经按照皇上的要求部署了人马,保证万无一失。”身边的阴影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跪着的人影。身上的黑衣与夜色融合在一起,幽灵般鬼魅。 “很好。”拓跋涵声音冰冷,“注意分寸,不要被她发现了你们的行踪。还有,不要伤到了他。” “属下遵命。”黑影行礼之后悄然退下,复又消失在夜色之中。 树影摇动,发出叹息似的沙沙声…… “你这样做,真的不会后悔吗?”四周无人之时,拓跋涵脸上冰冷的面具终于褪下,眺望着茫茫夜空,轻叹一声:“若是你有一天开始后悔,那又该如何挽回这一切?千万......不要像父皇那般抱憾终身啊。” …… 穹庐般的夜空笼罩下,在遥远的惜月都城,同样有一个人尚未睡去。 “王爷,已经二更时分,你也该去歇息着了。”看着伫立在月色下的孤寂人影,服侍了辛涯十余年的乳母心疼不已。 这个聪明俊秀的小王爷是她一手带大的。虽然尊卑有别,可是在她心中,始终将他如同儿子般看待着。看着他在这一个月间茶饭不思,她又怎能不知他的心事? 虽然想要帮他分担,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唯有在生活琐事上伺候的更加周到,免得他身体承受不住。“过几日便是太子殿下大婚之日,王爷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千万熬不得夜啊。” “是呀,马上就到望月之时了。”辛涯双拳蓦地收紧,指甲刺在掌心,却及不上他心中的痛。她既然知道了那个秘密,一定会选在十五那夜将自己的身子交给拓跋苍吧? 想到那个画面,辛涯目眦欲裂。顾不得时辰已晚,喝令手下更衣备马,准备入宫觐见惜月皇帝求取兵符。 太久了,他已经等不及了! “王爷!” 正当此时,忽然远处长声马嘶,接着便是一个玄衣侍卫如风一般飘落进院,跪在辛涯面前沉声道:“属下终于找到了人犯所在村落,同时发现另有一队人马埋伏在村子周围。为免出现意外,属下不敢轻举妄动,只在外围暗自部署,以免人犯逃脱。” “哈哈,好!”闻听寻到了孟溪月的下落,辛涯头也不回向着身后乳母交代一声:“替我和二哥请罪,就说他大婚之期,我怕是赶不回来了!” 随即纵身上马,带着侍卫冲进茫茫夜色没了踪影。只听得马蹄声渐行渐远,最终亦消失不见。 “王爷,王爷!”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乳母急切大吼,想要唤住辛涯的脚步,却无能为力。眼看着他消失在眼前,急忙转身唤来两个宫女,让她们速速进宫分别通知皇帝和太子知晓。 “王爷,你千万要小心为上啊。”安排好了一切,乳母喃喃自语,心中有浓烈的不安爬起,令她胆战心惊。 …… 外面的风云变幻阴谋算计,孟溪月并不知晓。而面对即将到来的危机,她也并未察觉。 在这个偏僻荒凉的小小村落里,她每天的生活简单而快乐。尤其是看着拓跋苍每天忙里忙外为她们的婚事做着准备的时候,幸福就像是雨后的繁花,舒展着蔓延着,细细密密占据着她的每一处心田。 那期待已久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小月儿,委屈你了。”相拥坐在院中的长椅上,拓跋苍低头看着怀中脸颊晕红的人儿,带着愧疚轻声低喃。 因为当初逃到这里的时候,他们编造的身世便是落难夫妻,所以今天的喜事,只能在暗中悄然进行。没有祝福没有观礼,只有晚霞落日和明月银辉见证着他们的婚期。 依偎在拓跋苍的怀里,孟溪月闭目聆听着那沉稳的心跳,感受着那坚实的依靠,眼角唇边是甜得化不开的幸福。 听到他这样说,便微微睁开那清亮的明眸,摇头轻笑道:“哪里委屈呢?我从来不曾像此刻这样幸福。虽然爹待我不薄,姐姐更是一门心思照顾我,可是失去记忆的惶恐,还是让我心中忐忑。还有那满是火焰和鲜血的梦,让我心惊担颤夜不能寐。下意识地,我想变得强大,即使有一天那噩梦中的情景成真,也有能力可以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久而久之,早已经淡漠了自己女子的身份,直到……遇到了你。” 说到这里,孟溪月从拓跋苍怀中轻轻挣脱出来,抬眸望向那已经失去了最后一丝光辉的天际,脸上红晕更甚,却还是勇敢地将心中的感情倾诉而出:“虽然嫁入皇宫的那段日子艰难而危机四伏,可是我却庆幸无比。因为在那里,我遇到了你,一个可以为我舍去性命的执着男子。不管在别人眼中你是懦弱还是无能,但是在我心中,你是最温暖的依靠,是我最伟岸的夫君。只要你喜欢,我愿意纠正自己恶劣的性格,为你轻言软语,为你柔情似水,更不惜为你付出一切,就如你待我一般。今晚的花烛之夜,便是我能给你的最大礼物。” 此话一语双关,孟溪月说完之后,只觉自己的脸彷佛都要烧起来了。 “小月儿……”拓跋苍同样动情不已,伸手揽住她的腰身,柔声低语:“去换衣服吧,我再去布置一下。” 孟溪月轻轻答应一声,羞红着脸走到偏房,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大红喜服换好,在唇上和双腮生涩地涂上些许胭脂,铜镜中的人儿顿时艳丽了许多。拿起龙凤盖头将滚烫的脸儿遮住,眼前满是喜庆的红。 “小月儿,准备好了吗?” 门外,响起拓跋苍温柔的声音。孟溪月答应一声,起身向着门口摸索而去。尚未迈出两步,探出的柔荑便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掌心。“小心,别磕碰到了。” 纵然隔着盖头,孟溪月依然可以感受到那满是浓情蜜意的炙热视线。手指轻收将他的手反握住,刚要抬步,身子已经腾空而起。 “看惯了你风风火火的样子,如今这莲步轻摇的速度真是让人心急如焚。”拓跋苍轻笑出声,抱着孟溪月挑帘出了偏房,向着他们的新房走去。 蜷缩在拓跋苍的怀里,孟溪月从未有过的顺从。 没有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繁文缛节,没有宾客齐聚鼓乐声声的喧闹嘈杂,这样的成亲仪式,比最卑微的山民还要寒酸和简陋,可是在孟溪月看来,这样简陋粗鄙的洞房,却比那皇宫之中迎娶贵妃的仪式还要隆重。 他毫不掩饰的爱意和滚烫的情话让她眩晕在完美的爱情里,丝毫没有想到那让她沉迷挚爱的人儿眼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那是与这情话和柔情完全不同的冰冷,微微勾起的唇角,带着残忍冷酷的笑容,就像是一只蛰伏已久的猛兽,看着已经落入了陷阱的猎物。 大红的盖头,在孟溪月眼前绚烂出虚幻的美景,也遮挡住了这冷漠残忍的笑容。编织着美好梦境的她,就这样被拓跋苍抱着,一步步走进那跳动着红烛的新房。 将孟溪月轻轻放在榻上坐稳,拓跋苍这才慢慢放手站直身子,视线在那描金的红烛上扫过,再次落在孟溪月身上的时候,眸中的光彩已经如那跃动的火焰般炙热多情。伸手扶住盖头上垂下的流苏,一寸一寸露出下面掩着的紧张容颜,动作仔细温柔,像是呵护着稀世的珍宝。 长睫像是风中的柳叶般颤抖,孟溪月昔日的威风和泼辣在这个时候已经荡然无存。 垂眸看着身上艳红的喜服,十指紧紧纠缠,掌心中已经全是汗水。 心,跳得不受控制,激烈慌乱得像是要从胸口跃出,回音震荡在耳中,头闷闷地像是做梦一般。 “小月儿,别怕,看着我。”孟溪月的羞窘紧张逃不过拓跋苍的眼睛,轻轻上前一步,伸手托住她的下颚慢慢抬起,繁星般璀璨的眸光伴随着他温柔的呢喃,罂粟一般迷人:“虽然早就知道你很美,可是此刻的你依然让我惊艳。” “又在胡说八道逗我玩了。”孟溪月的脸更加绯红,想要拿出平时的气势掩盖此刻的尴尬,可惜这声娇嗔丝毫没有往日河东狮吼的气魄,反倒是多了一丝软语温言的魅惑。视线在拓跋苍脸上一扫而过便匆匆离开,只因一袭红袍的他比往日更加俊美挺拔。 “怎么会呢,我说的句句都是心里话。小月儿,喝过这交杯酒,我们就歇息吧。”烛光下,拓跋苍的眸光格外绚烂,让孟溪月想起了除夕看过的烟火。被那神情迷恋的眸光所迷,她压根便没有看到那绚烂之后所隐藏着的黑暗和阴谋。 早已经羞红了脸颊,此时的孟溪月温顺得像一只收了利爪的猫,羞怯地将视线移开,却不知该停留在何处。就这样四处游移着,娇羞地等待着。 看着孟溪月顺从的模样,拓跋苍深邃漆黑的瞳眸深处突然腾起一股火焰,遮掩住了那片黑暗和阴谋,情~欲的冲动开始勃然欲发。 他想要这个女人,无关算计或是仇恨,只是单纯的想要她,想要将她变成他的人! “小月儿,我爱你……”在头脑下达指令之前,这声温柔的呢喃已经溢出拓跋苍的唇边。像是陈年的女儿红,透着最令人迷醉的馨香。伸出手臂揽在她的腰间,二人一并坐在那绣着并蒂莲花的朱红锦榻上。 “苍,我也爱你,一生一世的爱你。”被这美酒迷醉,孟溪月忘记了羞涩,伸手扶在腰间拓跋苍的手上,与他十指交缠,许下这一声最庄重的誓言。 “我也是……”一生一世四个字,像是魔咒一般嵌入拓跋苍的脑海,顿时惊醒了他的理智。魅惑温柔的语气戛然而止,有些突兀地寂静了下来。 “一生一世”这四个字,他说不出口。 俯身吻上那涂着浅淡胭脂的红唇,拓跋苍用这种方式转移了孟溪月的注意。筹划已久的好戏,此刻已经开场! 望月之期,上弦之印,巫月族巫女最高贵神奇的血脉,马上就是他的了! 拓跋苍邪魅地笑着,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扫过窗棂,破旧的窗纱掩不住那如银的月色,任由其凌乱的洒落一地。 闭着眼接受那充满炙热情~欲的深吻,孟溪月脑中早已经一片空白。朦朦胧胧中,只觉他的唇渐渐离开她的,带着温润的触感,从耳边游弋向下而去…… 月已中天,时辰正好。 烛火温柔,照出满室旖旎…… 夜幕像是一块厚重的龟壳,沉甸甸压在空旷的原野上。盛夏湿热的空气带着白天的余威肆无忌惮地狂笑着。今夜似乎格外闷热,就连那些喜欢在夜晚出现弹唱的蟋蟀草蜢之类,都静静地蛰伏起来,没有半点动静。 就在这死一般寂静的原野上,突然出现了十余匹快马,一字排开沿着崎岖的小路疾驰而来。 当先一人白衣黑马,像是一轮皓月破开凝滞的夜色。待至近前,更可看出眉目如画儒雅风~流,仿如画中走出的人儿一般。 虽然身形尚显瘦弱,可是看那骑乘的姿势和魄力,却丝毫不逊于身后跟随的那些劲装侍卫。 突然,远处遥遥奔来一匹骏马,身上骑乘之人摇摇晃晃。眼看着相聚不足七丈,突然身子一歪从马上跌下,挣扎了两下不再动弹。 白衣少年目光一凛,身后侍卫早已经冲出一人先行赶至倒地那人身边,只看了一眼立刻语带惊惶地跪地禀报:“王爷,是侍卫长王铎!” 白衣少年正是千里迢迢从惜月国赶来的朔王爷辛涯,王铎正是他亲随侍卫的直属负责之人。武功高强自不必说,一手暗器更是出神入化。 之前正是他找到了孟溪月的藏身之处并派人通禀,自己则亲自带人守在这村子旁边,监视孟溪月的同时,也提防着另一队来历不明的人马。 而此刻,本该守着孟溪月的他竟然会倒在这里,怎能不让辛涯大惊失色? 当下跃下骏马奔到王铎身边蹲下,鼻端立刻嗅到一股血腥之气。借着月色伸手探上他的胸口,立刻感觉到了温热的血液顺着手指滴落下来。 “王爷……” 见辛涯到来,王铎长吁一口气,接着便连咳几声吐出一汪淤血,气若游丝般喘息道:“快去……村子,有人不……轨……” 染血的夜晚 庶女成凰,染血的夜晚 说到这里,已经两眼上翻,眼看是挺不住了。舒悫鹉琻 见王铎这样奄奄一息的样子,辛涯眉头紧皱,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巧瓷瓶,扒开瓶塞一股脑的将里面药液灌了进去,接着点住他十余处穴道止了血,急切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瓶中药液乃是皇家御制之物,虽不能起死回生,却可以续筋安骨,这么一瓶灌下去,还真的把已经死了一半的王铎神智硬拉了回来,凭着那顽强的意志将痛苦忽略,断断续续说道:“属下找到目……标之后,便派人通知王爷。同时另有一队身份可疑的人马也到了这村子旁边。属下原以为他们也是来找那个女人,便做好了一战的准备。谁知他们却只是按兵不动,似乎也在等待着什么。虽然互相提防却也相安无事,谁知今夜……他们突然发难,不知从哪里调来了数倍于我们的人马进行围杀。属下们拼死突围,却……只跑出了十之一二。分散开来准备回去通知王爷……” 撑着一口气将事情原委说了一个清楚,王铎再也支撑不住,咳出了一团鲜血裹夹的脏器之后,头无力地垂下,停止了呼吸。 见效忠了自己十余年的王铎死去,辛涯眼圈瞬间红了。沉默片刻缓缓站起,突然怒吼一声:“走!钽” 身后侍卫齐声呼应,随着辛涯一并翻身上马,挥动鞭子狠狠抽在马臀上,骏马吃痛长嘶一声,四蹄腾起烟尘,箭一般向着孟溪月隐居之处而去。不到半个时辰,已经远远看到了那沉睡的山村。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数百名黑衣人突然鬼魅一般从林间阴影中窜出,形成一个包围圈将辛涯一行围在中间。为首一人黑巾遮面,只露出两只没有半点感情的眼,阴森森锁定在辛涯身上,用透着血腥之气的声音冷冷问道抉。 “我的手下,是你们杀的?”没有回答黑衣人的问题,辛涯用更加冰冷的语气反问道。虽然敌我人数悬殊,却并未露出半点慌乱之色。白衫黑发长身玉立于众人之中,王者之气尽显无遗。 那个黑衣首领瞳孔微缩,手中长剑锵然出鞘,向着辛涯跨近一步厉声喝道:“看阁下的装扮,应该也是道上之人,那便应该知晓我们这行的规矩。明知道我们看中了这个村子,阁下的兄弟却还要妄图分一杯羹,这才引出这场厮杀。事到如今我们也不想再添事端,就请阁下带着你的人马另寻发财之处去吧!” 这一席话出口,辛涯原本冷凝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笑容,这个笑容越来越大,最终变成了肆无忌惮的狂笑:“想不到为了一个女人,拓跋涵竟派出了御用侍卫前来捉拿,还煞费苦心的伪装成山贼打劫。以为这样就能掩饰你们的真实身份吗?真是大错特错!萧统领,下次再干这种勾当的时候,别忘了挡住你眼角的那块疤!” 听到辛涯这样一说,那个首领下意识地抚上了自己的眼角。这个疤并不十分明显,没想到他只靠着当初一面之缘便记住这个记号,并在此时认了出来。 虽然年纪尚轻,却是如此的心机缜密,着实让人意外。 “朔王爷果然视线敏锐,萧某佩服。既然话已经说开,那就不必遮着掩着了。萧某今天奉命守候在此捉拿人犯,朔王爷若是有事的话,还请绕路而行。至于误杀了那些擅自潜入我国的侍卫一事,萧某回京之后定会向皇上禀明,任由发落。”统领萧毅虎见辛涯认出了他的身份,知道今夜之事已是瞒不过去,将长剑收回鞘内抢先开口,好让辛涯无话可说。 “萧统领说的是哪里话?今夜之事却是本王考虑不周了。”辛涯似乎没有听出来萧毅虎的话外之音,也不下马,就这样居高临下的向着他笑道:“我惜月国有一至宝名为上弦,乃是我国镇国之宝。前些日子不知怎地竟然被人窃走。数日追查之后确定此贼人就在前面这村庄之中。因为事关重大,所以未来得及禀明大漠皇帝,待今夜擒住贼人之后,本王自会亲自前往都城,澄清这私自穿越国境之事。” 辛涯说完之后,拉动缰绳便准备策马绕过萧毅虎的拦截。 萧毅虎见势不妙,顾不得其他,纵身上前拉住辛涯马缰,双目圆睁厉声喝道:“这么说,朔王爷一定要让萧某为难了?” “让你为难又如何?”辛涯也变了脸色恨声道:“你明知道他们是我惜月侍卫,却痛下杀手屠戮殆尽,这笔账我还没和你算,你竟然胆敢得寸进尺动我坐骑!再不退下,休怪本王不客气!” “萧某便是得寸进尺又能如何?”见辛涯撕破了脸,萧毅虎缓缓松开了马缰,手至腰间将那犹带着鲜血的长剑抽出,锵然抖了一个剑花。左右将士得了暗号,眼神中杀机骤起,纷纷挺起冰刃,包围圈又紧密了几分。 “怎么?事情败露想要杀人灭口了吗?”面对着在夜色中寒芒闪动的百余柄长剑,辛涯竟然未见半点惊慌之色。话音出口的同时突然从袖中取出一枚竹筒,向着天空弹出一枚弹丸,光华夺目闪烁非常。 “不好!”萧毅虎见势不妙急忙纵身跃起想要拦截,没想到那竹筒不知是有什么机关,使得那弹丸势如流星,转眼间上了半空。 “啪”的一声轻响,弹丸在半空中如烟火一般炸开,璀璨明亮,久久不散。 辛涯抛下竹筒,看着萧毅虎冷冷笑道:“此物名为火流星,是我惜月国特有的联络暗号。黑夜之中三十余里之外也能看得清楚。本王在来此之前遇到了重伤的侍卫,便猜出此事与你们大漠皇帝脱不开干系,所以安排了人马等候在二十里开外,若是见到此信号,便证明本王已被那拓跋涵所害,即刻回国复命,一场战争在所难免。所以萧统领还是识时务一些,乖乖退后让本王找回上弦回国将这场‘误会’解释清楚为好。” “这……”事关国家安危,萧毅虎也一时不知该如何取舍。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严守军令。“看在惜月与大漠联姻的份上,萧某就再退让一步。朔王爷可以与我们一起围住这里,等我们天明带走人犯之后,再进村去找那偷走圣物之人便可。” 这已经是萧毅虎能做的最大让步,谁知辛涯听了毫不领情,冷冷一笑长剑出鞘,指着马前的萧毅虎寒声道:“就凭你一个小小统领,也配和本王讲条件?只此一条,你便是死罪!” 看着辛涯如此不识好歹,萧毅虎顿时也来了脾气。既然给脸不要脸,那就休怪他心狠手辣了!当下长剑一抖便要结果了辛涯的性命,谁知身形一动顿觉内力凝滞,双腿一软竟然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不只是他,另有百余名大漠侍卫也是同样境况,只有少数几人安然无事,惊恐地看着自己的统领瘫软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 “真是好骗得很呢。” 辛涯姿势优雅地从马上翻了下来,弯腰捡起萧毅虎的长剑丢给身后侍卫,不屑地笑道:“什么火流星之类的,都是骗你的。此物真名叫做月引,是一种无色无味的粉末,随着那弹丸的燃烧释放在空气中,若没有事先服下解药的话,任你武功再高也是枉然。” 之前那些话只是拖延之词,为的就是让他们毫无防备之间吸入这种粉末。此药物极其珍贵,若非是被逼无奈,他还舍不得浪费在这些人的身上呢。 “杀了他们。”冷冷交代一声,辛涯只身一人运起轻功,向着村子里悄无声息地潜了过去。身后刀剑铿锵声响起,手下侍卫已经与那十余个漏网之人缠斗在了一起。 虽然村外已经血腥遍地,可是村尾那间小小茅舍之中的两个人,却是对此毫无觉察。 红烛跳跃,已经燃了过半。 突然,拓跋苍的动作猛然停下,抓过锦被遮住孟溪月凌乱敞开的衣襟,起身挡在前面向窗外喝道:“谁?!” “美人怀是英雄冢,此言真是一点也不假。本王已经离得这么近了你才觉察,是因为太过忘情,还是太相信外面那些鹰犬的能力?”随着这冰冷的声音,辛涯抬脚破开脆弱的门扉走进屋来,优雅从容的神情在看到榻上相拥而卧的二人时,立刻被愤怒的火焰燃烧殆尽。 不眠不休数日兼程,最后却还是晚了一步!他日思夜想的人儿,就这样将身子给了别的男人! “拓跋苍,你好阴险!”上前一步逼近衣衫凌乱的二人,辛涯声音嘶哑目眦欲裂:“你一定是上一次在绿洲之中躲在暗处听到了我们的对话,才选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骗着这个傻女人和你洞房花烛吧?用这样卑鄙的方式得到巫女血脉,你不觉得有辱皇家威仪吗?” 辛涯越说越是激愤,猛然脱下长袍向着拓跋苍掷了过去。刚到近前便被他甩手拨到一边,不屑地嘲讽道:“朔王爷果然是个孩子,竟然会做出这等幼稚的举动。怎么?接下来是不是要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见辛涯突然出现,孟溪月先是吃了一惊,急忙拢住衣衫挡住自己身子,接着便愤怒地起身,站在拓跋苍的身边厉声喝道:“辛涯,你又来做什么?巫女血脉之事与苍并无关系,定在今夜成婚也是我的意思。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就好,不要在那里疯狗似的乱咬!” 看着孟溪月满目喷火维护拓跋苍的样子,辛涯脸色先是一僵,随后狂笑出声:“这个男人有什么好,值得你如此维护他?你这傻女人能不能睁大眼睛看清楚,站在你身边这个情郎,是真的有情之人,还是一只藏匿了尖牙利爪的狼!” “朔王爷真会颠倒黑白。”沉着脸将孟溪月拉到身后,拓跋苍起身抓起长剑迎向辛涯。“明明是自己在荒野之中妄图不轨,反倒在此振振有词指责于我。当日那样放过你我便有些后悔,没想到你今日竟然送上门来。既然如此,今夜便彻底了结了你我之间的恩怨!” “正有此意!”辛涯将视线从孟溪月身上移了回来,冷笑着举起剑指着拓跋苍。身上杀机骤然迸发,书卷气息瞬间被凌厉的气势取代。眸色泛着血光,毫不犹豫地朝着拓跋苍攻了上来。 “没事的,别担心。” 拓跋苍反手将孟溪月推到旁边,匆匆安抚一句之后便抬剑迎上辛涯的攻击。铿锵之声传来,二人已经缠斗在了一处。 孟溪月退至墙边,伸手摸下挂着的弓箭紧紧攥住,明眸如电,牢牢地注视着眼前搏杀的两个男子。 见识过几次二人之间的交锋,她对于这场拼杀的结果并不十分担心。毕竟辛涯武功虽高,但是和拓跋苍相比,还是稍逊一筹的。 她爱着的这个男子,果然是人中之龙。 等……等一下! 青锋反射着月光刺进孟溪月的眼睛,仿若一道闪电般照亮了某处被忽视的地方。身子蓦地一僵,丝丝缕缕的寒意顺着脚心爬满了全身。长睫颤抖着猛然扬起,牢牢地盯着那挺拔俊美的背影。 拓跋苍的功夫,为什么会这么高?! 记得当初屋顶初见,他便被她打得节节败退,之后每一次交手,都被她处处压制毫无还手之力。原本以为他真的只有轻功出神入化,没想到他的武功更是炉火纯青深不可测。 既然如此,他为何要甘愿忍受她的折磨?甚至当剑指咽喉的时候依然可以不动声色,继续装出一副废物的样子?是算准了她不会杀他所以戏耍逗乐,还是另有所图刻意示弱放松她的戒备? 之前沙漠之中久别重逢,她完全顾不上深究这个事情。之后颠沛流离,一门心思地躲避着追兵,他没有主动提起,她也忘记了追问这件事情。此刻突然想起,不安的感觉立刻涌上心头。 “你这傻女人能不能睁大眼睛看清楚,站在你身边这个情郎,是真的有情之人,还是一只藏匿了尖牙利爪的狼!”辛涯的怒吼声再一次在耳边响起,孟溪月忽然之间有些晕眩。从进宫之日开始,她便已经身不由己。这短短的几个月时间,竟恍如隔世般的漫长。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她越是想要看清楚,却越是糊涂。正神游之时,突然听到拓跋苍一声暴喝:“月儿,快逃!” 这一声好似九天惊雷,瞬间将孟溪月越飞越远的思绪拉了回来。惊悸之下凝神看去,竟然发现拓跋苍长剑已经落地,左肩衣衫破烂,一道狰狞的伤痕血淋淋地翻开,将大红的喜服染成乌黑一片。 “苍!”喷涌的鲜血染红了孟溪月的眼睛,她惊呼一声扬手便是一箭。所有的猜测和怀疑刹那间飞到了九霄云外,她此刻心里眼里只有受伤的拓跋苍。 虽然这情急之下射出的箭矢不足以重创辛涯,但还是将他逼退了一步。趁此机会孟溪月毫不迟疑地跨步上前,捡起拓跋苍掉落的长剑将他挡在身后。 没想到孟溪月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拓跋苍气得右臂一展将她重新拉到了旁边,劈手夺下她手中的剑,鹰眸喷火般瞪着她吼道:“让你快走,没听到吗?” “苍,我不会离开你的。”相对于拓跋苍的急躁,孟溪月反而显得极为冷静。虽然之前有些慌了神,但是在见到他受伤的那一刻,她感同身受的同时,已经拿定了主意。 不管拓跋苍身上还有多少秘密,都是她已经认定的夫君。此刻,辛涯才是他们共同的敌人,至于其他的事情,还是等到风平浪静之后再慢慢释疑的好。 ”月儿……”最是了解孟溪月的倔强,拓跋苍不再做无用的劝说。沾满鲜血的手探出,紧紧握住了她冰冷的柔荑。“相信我,即使是死,我也会保护你。” “嗯,我相信。”孟溪月轻轻点了点头,低喃的语气柔情似水。虽然拓跋苍有些事情瞒着她,但是她可以感觉得到,此时此刻,他是真的想要豁出性命保护她。 只这一点,便已足够。 “呵呵,真是情深意重啊。”辛涯冷笑一声,神情越发寒冽,手中长剑兀自滴着鲜血,映红了他充满杀机的眼。 月色透过敞开的大门笼罩在他的身上,愈发衬托得他谪仙一般灵秀。薄唇轻启,清亮动人的嗓音落在孟溪月的耳朵里,却不啻修罗般的阴森可怖。 “拓跋苍,你只说对了一半。今夜你确实会死,而她……”说到这里,辛涯调转视线牢牢锁住孟溪月。黑眸如海,满溢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本王会带回惜月,成为本王的妃!纵然她失去了上弦之印,本王也不会放手!” “辛涯,你胡说!”被他的话语激怒,孟溪月举起长弓便射。弓弦声响起的同时,她的心中亦是悚然一惊。 辛涯镇定地站在原地,盯着迎面飞来的羽箭,就在它距离他的咽喉不足半尺的时候,这才单手持剑挡在喉前。 只听“铛”地一声轻响,羽箭已经掉落在地。长剑寒芒如水,竟然不见丝毫颤动。望着瞬间脸色惨白的孟溪月,辛涯终于忍不住狂笑起来:“哈哈哈,这样的力道就连布帛都难以穿透,竟然也想击杀本王?蠢女人,你不是很彪悍的吗?快点拿出本事来,让本王看看啊!” 被辛涯的挑衅气得面红耳赤,孟溪月毫不犹豫地再次张弓搭箭。怎料这一次比先前还要失败,弓弦只微微张开一点便再也拉不动了。手臂绵软得仿佛棉花一般,完全使不上力气。 手上长弓越来越重,紧握的手指终于支撑不住这样的重负慢慢松脱。“砰”地闷响一声弓箭砸落在地,在寂静的深夜格外突兀惊心。 怎……怎么会这样? “怎么了?扔掉武器放弃抵抗了吗?”辛涯笑得更加猖狂,跨前一步拉近二人之间的距离。无视旁边受伤的拓跋苍,向着孟溪月伸出手来。“别再挣扎,跟本王走吧。” 没有搭理他邀请的,孟溪月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咬牙追问:“辛涯,你什么时候下了毒?” “不是毒,是迷~药。”不用辛涯回答,拓跋苍已经喘~息着开口回应了孟溪月的问题。虽然手中长剑犹在,但是他的状态比孟溪月也好不了多少。尤其是肩膀上的伤痕,让他的精力流失越发加快。若非是靠着长剑拄地支撑着身体的平衡,恐怕他已经撑持不住跪在地上了。“应该是刚才掷来的长衫上带着的。” “闲王爷果然聪明。”辛涯点点头认同了他的答案,含笑着继续迈步上前,蓦然抬脚踢在拓跋苍的剑上,同时探手紧紧抓住了孟溪月的皓腕。 虽然妒火攻心,但是惜月王朝上下众口称赞的朔王爷辛涯绝非是无脑的鲁莽之徒。明知自己并非拓跋苍敌手,却依然单枪匹马赶来抢人,除了对孟溪月的迫切,也是因为对奇药月引的信心十足。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庶女成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方才在外面与萧逸虎等大漠侍卫交手的时候,他以月引作为武器将他们一网打尽。舒悫鹉琻与此同时,他的长衫上也沾了许多粉末。方才假装狂怒掷向二人,便是诱敌之计。 这月引药效极为霸道,一般人只需片刻功夫便已经昏倒。拓跋苍虽然已经得到了上弦之印,可是效力尚未被激发出来。能够坚持这么长时间,全仗着武功精深内力浑厚。只不过到了现在,也不过是强弩之末。 虽然看出了辛涯的意图,但是拓跋苍已经无力反抗。长剑脱手飞出,失去支撑的身体晃了两下终于单膝跪倒。脸色苍白,呼吸粗重,显然体力已经透支到了极限,全凭毅力在苦苦撑持。 “苍!”见拓跋苍栽倒在地,孟溪月胸口仿佛被巨石砸中。悲鸣一声想要俯下身子查看,无奈却被辛涯抓住动弹不得。情急之中低下头去,狠狠咬上了他的手背。 没想到孟溪月竟然使出这样的手段,辛涯疼得闷哼一声下意识松手将她甩到一边。只见手背之上赫然两道整齐的牙印,鲜血潺潺顺着痕迹滚落在地钽。 “你为了他,竟然如此伤害本王!”辛涯妒火更盛,蹲下身子将匍匐在拓跋苍身边的她重新抓住,伸出手指钳住她小巧的下巴,微微用力,强迫她抬头迎上他灼热的目光。 “从来不曾有人伤害过本王,你是第一个。纵然你是巫女,也没有资格一而再再而三地将本王的尊严踩在脚下。对于你所做的一切,必须受到惩罚。” 说完之后无视孟溪月的挣扎,低头狠狠印上了她娇软的唇瓣。她的口中还残留着他鲜血的味道,腥甜的气息在唇齿中蔓延抉。 仿佛受到了蛊惑一般,辛涯忽地咬住她的唇,只稍微用力,那细嫩的皮肤已经破裂,鲜血溢出,与他的混为一处。彼此纠`缠,难分难舍。 片刻之后终于放开孟溪月,辛涯满意地轻抚着她红肿的唇瓣。如此一来,方才拓跋苍在她身上留下的味道已经被尽数洗去,这个女人,是属于他的! 她微冷的肌肤丝一般柔滑,被那殷红的唇衬着,羊脂一般白皙清润,比之往日更是添了几许秀美。辛涯指尖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识,轻柔而缓慢地在上面滑过,用掌心的温度温暖着她的脸颊,耳垂,脖颈…… 她身上的霞帔似火,呼应着屋子里大大小小的囍字。夜空中银盘高悬,月色带着特有的魅惑妖娆,笼罩着这个静寂的村落,也笼罩着衣衫凌乱的她。 颈窝处那一弯新月般的上弦之印,此刻已经变成莹白之色,随着她急促的呼吸,在肌肤上若隐若现。 辛涯呼吸蓦地一滞,抚触的手忽然加重了力道,拇指从失去了色彩的上弦之印上狠狠揉过,落在了她形状优美的锁骨上。 那一夜,若不是拓跋苍捣乱,这个女人,已经属于他了! 想到这里,恨意越发浓烈。辛涯手指离开孟溪月的肌肤抓向拓跋苍的长剑,准备彻底了结这个令他恨之入骨的男人。 “不要!”孟溪月敏锐地觉察到了辛涯身上骤涨的杀气,脸色顿时惨白一片。强烈的恐惧激发出最后一丝力量,她抓起一只羽箭猛地窜起刺向了他。 “你这女人,怎么无论吃了多少苦头都不长记性?”辛涯冷哼一句,毫无悬念地扣住了孟溪月的手,轻轻松松夺下羽箭丢在一边,顺势将她推到了一边。 “辛涯!” 眼睁睁看着辛涯提剑走向拓跋苍,孟溪月胆战心寒,挣扎着想要去救他,可惜身子像是一团棉花般不受控制。眼看着长剑刺向拓跋苍的心脏,她不顾一切地嘶吼出声:“若是你杀了他,我也不会独活!” 泛着寒气的剑尖,堪堪停在了距离拓跋苍不到寸许的地方。辛涯紧紧握着剑柄,手背上泛起的青筋昭显着他的愤怒。僵硬地转过身子,他咬着牙一字一字地朝着孟溪月恨道:“不要用这一招威胁本王,你以为在本王面前,是说死就死得了的吗?” “死不死得,由我不由你。”孟溪月惨然一笑,眷恋视线始终落在拓跋苍的脸上。“纵然你防得了我一时,却防不了我一世。杀你虽不容易,但是想要杀了我自己却也并非难事。若是不信,尽可一试。” “……你这女人,真是傻得很啊。”将孟溪月对拓跋苍的痴情尽收眼底,辛涯俊秀的面孔被妒火烧得有些狰狞。手中抓着的长剑在拓跋苍背心处颤动了半晌,终是狠狠掷向了旁边的墙壁。“今日你以命为他求情,他朝一定悔不当初!”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劳朔王爷烦心。” 对于辛涯诅咒般的话语,孟溪月微微一笑。 不管拓跋苍身上藏着多少秘密,他都是她们姐妹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他,孟溪浅今生今世都无法离开那深深的大漠皇宫,更不用说与段子息双宿双飞。纵然他真的只是为了上弦之印而接近她,那她也甘愿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他的生机。只因为她的一颗心,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失落在他深邃温柔的瞳眸里。 本就恩重如山,更何况情深似海。 他的宠溺呵护,他的无尽包容,他的温柔体贴,还有他的誓死相护……一桩桩一件件,满满地占据着她的回忆。这样视她如珍宝的男子,她怎么可以去怀疑他的一片真情? 通过孟溪月深情的目光,辛涯已经猜出她的所思所想。本是恨透了她的执迷不悟,可是转念一下却又可笑不已。 同是被情所迷,他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她的深情? 若是在旁观者看来,他的所作所为又何尝不是执迷不悟? 拐骗盟国妃子,调动重兵千里寻踪,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只为了得到她,哪怕……她已经成为了别人的女人。纵然因此生灵涂炭,他亦是无怨无悔。、 曾经桀骜自负伤透了无数女子心意的朔王爷,如今彻彻底底栽在了一个女子的手里。 情之一字,果真是毒药穿肠。 辛涯越想越是悲凉,挣扎了许久终于还是抛下了剑。长叹一声将孟溪月抱起,大步走向门外。 “……走吧,和本王回惜月。” 孟溪月被辛涯裹在怀里,身不由己地被放到马上。竭尽全力地转过头,深深地望着早已昏迷的拓跋苍。地上暗红的血迹,一如她心头的伤痕。这个本应该在大漠逍遥自在的闲王爷,一次次因为她而伤痕累累。好不容易得以厮守,却还是被迫各分东西。 等到他醒来,不知会是怎样的痛不欲生…… “驾!” 辛涯跃身上马,泄愤似的狠狠一鞭抽在它的身上。骏马吃痛长嘶一声,箭也似地冲进了黑暗之中。 简陋的木屋越来越远,最终彻底消失在孟溪月的眼里。视线一片朦胧,终于泪落如雨。 此一别,相见无期…… 辛涯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策马向着惜月的方向疾驰。感受着怀里人儿的温度,他焦虑多日的心稍微安定了下来。 借着骏马颠簸的力道稍微调整了孟溪月的姿势,以便让她可以倚靠得舒服一些。辛涯不着痕迹地微微侧了头,看着来时的方向露出了森冷的笑容。 他不杀拓跋苍,不代表别人不杀。 方才他离开茅屋的时候,那些亲随侍卫已经提着沾血的兵刃悄悄隐藏在了角落的阴影里。 上马离去之前,他已经暗暗做了手势。想必此刻,拓跋苍已经化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若不杀他,如何消除这噬心蚀骨的恨! …… 荒寂的村落,每户人家之间都离得极远。三更时分,就连犬吠鸡鸣都听不到半声。 这样的环境,给了一些有心之人极大的便利,借着夜色的掩护,可以肆无忌惮地做许多白日里不方便的事情。 因为奇药月引的缘故,本该是十分棘手的大漠守军被轻而易举地尽数击杀。将东倒西歪的尸体拖到旁边的林子里藏好之后,副统领秦风按照辛涯的安排带了四五个侍卫悄悄摸到茅屋之后隐藏起来,其余人等则兵分两路,暗中护送辛涯离开并清除打斗的痕迹。 等到辛涯带着孟溪月走远之后,几个人这才显出身形走进茅屋之中。 喜气洋洋的屋内,遍布着先前打斗的痕迹。拓跋苍侧伏在地上,肩膀的血迹已经有些干涸。双目紧闭气息奄奄,显然是药力尚未消退。 “动手,动作麻利点。”向着昏迷不醒的拓跋苍点了点下巴,秦风仗剑走到门口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拓跋苍虽然被流放在外,却好歹是大漠皇帝的亲兄弟。虽然辛涯是抱着与大漠决裂之心带走孟溪月的,但很多麻烦还是能免则免的好。刺杀盟国王爷这种事,只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即使将来拓跋涵想要发难,找不到证据也是枉然。 “噗” “啊——” 秦风正全神倾听外面的动静,身后忽地响起兵刃入体的闷响声。与此同时一并传来的,还有一声临死的哀鸣。凄厉惊慌,划破了夜空的宁静。 “做事麻利点。”皱着眉头斥责了手下一声,秦风忽然觉察到了异样。辛涯身边的亲随侍卫,是他与死去的王铎一手训练出来的,心思缜密办事周全,怎么会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刀剑交鸣之声已经响了起来。秦风顾不上警戒连忙转头看去,只见本该是神智尽失的拓跋苍不知什么时候竟然醒了过来,手中长剑银蛇般飞舞,竟然接连斩杀了两个侍卫。 这……这是怎么回事?! 变故来得太过突然,纵然是身经百战的秦风一时之间也有些愣怔。情急之下来不及多想,连忙仗剑上前拦住拓跋苍斩向同伴的剑锋,同时长啸一声呼唤正在处理战场的同伴前来帮忙。 拓跋苍抬手狠狠抓上肩膀的伤口,借着传来的剧痛让依然有些昏沉的头脑清醒一些。寒凉的夜风从敞开大门吹了进来,汗湿的衣衫冰冷地贴在了身上。后退侧身闪过两柄刺来的兵刃,他一扫往昔荒诞不羁的模样,一双寒眸精光烁烁,遍身血腥仿佛地狱修罗。 凝目扫过地上丢弃的弓箭,他面沉如水满布杀气。 千算万算,却还是少算了一步。 没有想到那辛涯竟然来得如此之快,并且使出如此霸道的药物。虽然他已经得到了上弦之印,可是一时半刻之间还是难以抵挡那猛烈的药效。若非是他故意挨了辛涯一剑,依靠着剧痛的刺激维持神志清醒的话,这一次,决然是凶多吉少。 幸亏……有她在。 那杜鹃泣血般的声音字字句句针犹在耳边,那道倩影却已经陷入别人怀抱瞬间远去。却也多亏了她,帮他争取了虽然短暂却极为宝贵的时间,使得他可以激发内力压制药效,不至于枉死在秦风等人手里。 血液中残存的药效依然在他的身体中作祟,拓跋苍握剑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看在秦风眼里,瞳孔不由自主地缩紧。 身中月引之毒却依然可以击杀数名训练有素的亲随侍卫,这个男人的实力着实令人惊心。若不速战速决,定然后患无穷! 思及此,秦风等不得援兵到来,沉喝一声主动进击,与剩下的两个侍卫一起,将拓跋苍围在中间。 一时间刀光剑影,笼罩了整个茅屋。三个人配合默契,迅速掌握了战局。包围圈迅速缩小,剑剑皆是杀招。 拓跋苍气息渐重,苍白的脸上汗水密密滚落。伤口处血流如注,随着他的动作洒出点点猩红。脚步越加虚浮,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背后忽然空档大开,露出了一个致命的破绽。 一个侍卫见状大喜,骤然变招猛然扑了过去。就在长剑即将刺入拓跋苍后心的刹那,正面相对的秦风突然发现他原本精疲力竭的脸上竟然闪过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退后!”秦风嘶吼着向拓跋苍连刺三剑,希望借此挽回那个大意侍卫犯下的错误。 可惜他反应虽快,却终究是晚了一步。只见拓跋苍手中寒芒暴涨,反手将那个侍卫圈在当中,剑气如虹令人眼花缭乱,皮肉破开声随之接连响起,那侍卫只惨叫了半声,便满身是血地栽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拓跋苍抓住机会凌空跃起,虽然右臂上又挨了秦风一剑,人却已经撞开茅草铺就的屋顶遁入了夜色之中。 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 几乎是与此同时,那些负责抹除杀人痕迹的亲随侍卫们也赶了过来。面对着一片狼藉的茅屋,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应对。 “发什么呆,快追!” 眼看着拓跋苍在他的眼皮底下逃之夭夭,秦风又惊又怒暴跳如雷。怒吼一声惊醒了发呆的属下,二话不说冲出屋子向着他逃走的方向追去。 只可惜拓跋苍虽然重伤,但是一身轻功却是登峰造极,尤其又在这村子里住了多日,借着夜色天时地利凑了个齐全。纵然秦风带人竭力追赶,还是很快便失去了他的影子。 “……副统领,属下无能。”几个玄衣侍卫搜寻不获,硬着头皮回来和秦风复命。 这个大漠王爷轻功也太好了点,一身是伤还能甩掉他们这些百里挑一的高手,真是不知道平时如何训练,才能练出这样非同一般的身手。 “算了,我们走。”抬头看看已经西斜的满月,秦风纵然心有不甘也只得作罢。冷哼一声跨上身边骏马,带着亲随侍卫们向着辛涯离开的方向追去。 夜风越发的大了起来,疯狂地撕扯着刚刚萌发了一点新绿的草木。一根枯枝经受不住这样的折磨,绝望地脆响一声之后重重砸向树下的漆黑阴影,尚未落地,蓦然被一把长刀劈成了两半。 “这一夜真是格外地热闹啊……”长刀的主人从阴影中现出身形,黑瘦的脸上一道刀疤格外醒目。似笑非笑地自语了一句,弯腰从草丛里拎出个罩着黑布的鸟笼,打开笼门,抓出一只绑着翅膀和喙的夜枭。 从怀中取出一块布条写下几个形状古怪的密文绑在它的腿上,刀疤汉子这才解开绳子将它一把抛出。看着它扑簌着翅膀消失在夜空之中,他脸上的笑容格外得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总算是没有枉费这些日子的折腾。这一次我立下大功,‘她’一定会非常欢喜吧……” 越想越是开心,刀疤汉子黑瘦的脸上竟然泛起了几丝红晕。鼻子耸动了几下,猎狗般沿着拓跋苍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天边不知什么时候翻卷起了大片的乌云,黑漆漆地压在村子上空。皎洁的明月渐渐失了光彩,被层层叠叠的阴云团团包围了起来,最终没了踪影。 黎明将至,天地间一片漆黑…… 沿着山路一夜疾驰,不知道过了几个时辰,纵然是神驹千里,也开始力竭疲倦。张口吐舌溢着白沫,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距离惜月王国还有很远的路程,在这大漠境内又不能找驿站换马,加上天色已明,难免会遇到行人,所以辛涯虽然赶路心切,却只得勒住马缰让它停下啃些青草休息调养。 为了避免不需要的麻烦,辛涯之前便强行喂孟溪月又服食了些许药物,此刻药效发作,就这样任由辛涯抱着下了马,静静地伏在他的怀里酣然沉睡。 连续几天昼夜兼程,辛涯的体力消耗也是极为厉害。抬头看了看天边翻卷的乌云,索性抱着孟溪月径直走向山脚下的一处山洞。 之前赶往村落的时候,辛涯曾经在这里短暂休息过。此时里面尚有先前亲随侍卫为他准备的简易卧榻,松软的干草垫在厚实的棉垫上,温暖踏实,将地上的寒气彻底隔离。 那时候因为心中焦急,他完全没有心情躺下休息,只匆匆坐了片刻,便继续策马赶路。此时旧地重游,日思夜想的人儿已经拥在怀里。唯一遗憾的,是她已非完璧之身。 虽然万般痛恨孟溪月竟然将身子给了别的男人,可是此时怀抱着她柔软的身体,原本愤怒和懊恼的心情渐渐被喜悦与满足所取代。 惜月王国地处异域民风豪放,对女子贞~操之事虽然看重却并不执着。兄死,弟娶其嫂之事极为正常,皇族之中亦是如此。所以辛涯虽然没有得到上弦之印,却也没有多做纠结。 只要拓跋苍死掉,孟溪月便只属于他一个人了。 俯身将睡得正香的孟溪月放在里面,辛涯打了个哈欠一并躺下。正欲合眼睡去,却发现她无意识地蜷缩了身体,当下眉头一皱,索性伸出手臂将她揽进了怀里,顺便侧了身子,为她挡住洞外泄进来的凉风。 “用本王作为暖炉的,你是第一个。蠢女人,梦里偷笑去吧。”喃喃地嘀咕了一句,辛涯闭上眼睛,在她发间馨香的陪伴下,很快熟睡过去。 百炼钢成绕指柔 庶女成凰,百炼钢成绕指柔 秦风带着侍卫们一路追赶,很快便发现了辛涯二人的踪迹。舒悫鹉琻赶到山洞前查看情形,却见自家主子怀拥佳人睡得正香。当下不敢打扰,蹑手蹑脚又退了出去。挥手示意亲随侍卫们各自散开警戒,自己则抱着剑藏身在不远处的树上守着洞口。 天边积累了多时的乌云终于开始发威,仿佛一张饕餮巨口般将整个世界笼罩了下来。轰然一声惊雷震天裂地,刺目的闪电银蛇般划破长空。 “真是吵死人了……”不满地抱怨了一声,辛涯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睛。微微动了一下身子,只觉手臂酸痛难耐。顺着方向望去,只见孟溪月黛眉微蹙,两只手牢牢地抱着他的胳膊,长长的青丝松散在他的身畔,猫儿一般沉静。 辛涯正要抽出来的手臂僵硬地停在原地,任由蚂蚁啃咬般的刺痛继续折磨着他的身体。望着她难得一见的顺从模样,他脸上的表情从苦笑化为一片温柔。 万事万物,生生相克,此话果然不假。只凭着一张酣睡的容颜,这个半吊子的巫女便生生把他这任性王爷化为了绕指柔钿。 这个“情”字,果然难料。 辛涯眸色深深,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孟溪月。外面雨声淋淋,洞内寂静温馨,这样的环境和情调,让青春年少的朔王爷越发动了心。 无视她脸上狼籍的残妆,辛涯低了头慢慢靠近了她的唇。那令他食髓知味的清甜气息已经近在鼻间,冷不防她竟然突然睁开了眼睛一个巴掌呼了过来匝。 “啪”! 清脆的声音打破了静寂美好的气氛,辛涯淬不及防被结结实实打了个正着。惊怒交加地捂住脸瞪向本该熟睡的孟溪月,却见她一双明眸怒火翻涌正回瞪着他。 “臭小鬼,乳臭未干还学人家做登徒子!” 孟溪月打了一个巴掌犹不解恨,怒叱一句举起拳头准备继续暴揍,手方扬起便被辛涯紧紧抓住,按在地上挣扎不脱。 “你这蠢女人,竟然装睡!”想到自己方才那些怜香惜玉的举动,辛涯恨不得掐死孟溪月。惜月王国最是高傲不羁的朔王爷难得体贴一次,结果被扇了一个嘴巴。这要是传扬出去,还不笑掉别人的大牙! “我没装,是你太笨没发现!”不屑地撇了撇嘴,孟溪月嘴硬地反驳道。 她方才确实是在装睡,原本是计划趁着辛涯未醒之时逃之夭夭,谁知道刚刚准备行动,突然一个惊雷炸响吵醒了他。本来算计着等他再次入睡之后再说,结果这个家伙突然抽风一般准备非~礼于她。忍无可忍,这才一巴掌打了过去。 此时被辛涯居高临下的按在地上,孟溪月愤怒之余又有些惊慌。绿洲那个夜晚的情形浮现在眼前,她的心顿时抽成了一团。 “少废话,赶紧放了我,免得到时拓跋苍找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辛涯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神中的慌乱,憋屈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哪知道她随后又提起了那个男人的名字,刚刚平息的怒火噌地一下又烧了起来。 “哼,本王连皇帝的妃子都敢抢,还会在乎一个落魄的王爷?更何况他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子,你还指望着能来救你?” 虽然知道此刻的拓跋苍应该已经死在了秦风手里,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回击孟溪月。 “你懂什么?拓跋涵虽然君临天下,但是拓跋苍比他还要强上百倍!你等着,他一定会来救我。到时候,你这个小鬼可不要哭鼻子!”孟溪月针锋相对,大声地吼了回去。 “不准称呼本王小鬼,更不要再在本王面前提起那个男人的名字!”辛涯脸色瞬间铁青,低下头贴在她的耳边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了出来:“否则别怪本王不知道体贴,就在这里要了你!” 虽然可以容忍她已为人妻,但是他却无法忍受她的嘴里一直念叨别人的名字。耐心已经到了极限,下一刻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么近的距离,足以让孟溪月感受到辛涯紧绷的肌肉和粗重的喘~息。后背一阵寒意沁入,她下意识地噤了声。 “早这么听话多好,省得本王费事。”辛涯冷哼一声正想站起身来,忽然灵光一闪又压了下来。“来,叫一声好王爷听听。” 没想到辛涯去而复返,孟溪月刚刚放回肚子里的心咚的一下又悬了起来,听到他这厚颜无耻的话,险些喷出一口血来。 “不要脸的臭小……”孟溪月刚骂出半句便对上了辛涯突然阴沉下来的眸子,剩下的一个“鬼”字就这样生生咽了下去。 “怎么,叫不出口吗?”辛涯明知故问,见她默认之后又好整以暇地给了另一个选择。“那就叫本王的名字,辛涯。二选一,别想讨价还价。”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虽然孟溪月对于辛涯恨之入骨,恨不得一剑将他刺个对穿,可是又不想太过执拗,惹恼了已经有些失控的他。咬牙切齿了半天,终于挤出两个字来:“……辛涯。” “还以为你会选择王爷那个称呼呢,没想到竟然亲切到直呼名字。你这个女人,真是处处出乎本王预料啊。”辛涯挑起眉,语气愉悦地调侃道。 孟溪月木着脸,没有理会他的戏谑。她当然不愿意这么亲近地称呼辛涯,可是“王爷”这个称呼,会让她想到在大漠后宫里和拓跋苍共度的日子。 这两个字,她不想放在别的男人身上。 “走吧,该赶路了。” 被孟溪月的称呼弄得心情大好,辛涯一把将她拽了起来,扯过地上铺着的棉垫塞进她的怀里,打了个唿哨将吃饱喝足的骏马唤了过来。 “若是冷了,就自己挡着点。”手上用力将不情愿的孟溪月扯到马上,辛涯匆匆叮嘱一声便扬鞭策马。虽然雨中赶路有些受罪,但却也是抹除行路痕迹最好的办法。 早一刻离开大漠,才可以早一刻安心。 …… “苓兮……” 入夜,孟楚生狠狠灌了一口壶中的酒,站在将军府的后院中仰头望着天上一轮明月,双目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之后,竟然有泪水顺着眼眶滑落。 “白驹过隙,转眼十年。若你还活着,是不是容颜依旧?” 明月孤影,无人回应。空荡荡的院子里,唯有他低如蚊呐般地絮絮自语。那眼中的绝望,让他仿佛是失去了伴侣的孤狼,苍老,孤独。 就这样一壶一壶地喝下浓醇的酒,他哀伤的神情渐渐癫狂。 “我喜欢你,你是知道的。可是……你明明知道我那么死心塌地的爱着你,你却只想躲着我,离开我……为什么你宁愿一死都不肯跟我走?为什么?不就是因为我不是皇帝吗?不就是因为我配不上你吗……你看着吧,看着我是怎么一步一步得到天下,成为足以匹配你的男人!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哈哈哈……” “将军,你醉了。”一个人影从院门外急急奔了进来,慌慌张张地抬手掩住孟楚生的嘴,曼妙的薄纱罗裙随着这个举动,从她的肩膀颤颤地滑落下来。“奴婢扶您回去休息吧。” “……小环?”孟楚生踉跄了一下,多亏了她的搀扶才没有摔倒。侧头看着衣着暴露的她,癫狂的神态顿时一沉。“我不是让你去寻找她的下落吗?怎么未经传唤便回来了?莫非……有了她的消息?” 小环静静点了点头,眉眼间的干练和精明与平素判若两人。 将已经脚步不稳的孟楚生搀扶回了卧室榻上,闭上门之后一边帮他脱去鞋袜一边轻声禀报:“刚刚钱广养的鸟儿送来了信函,说已经在一处村落发现了二小姐和拓跋苍的踪迹。同时还有两拨人马同时发现了他们,一番恶战之后拓跋苍受伤逃走,二小姐则被惜月的朔王爷辛涯带走。” “惜月……”孟楚生眯着眼睛,重重地念叨着这两个字。脸上神情越来越凝重,手掌也无意识地牢牢握成了拳头。“果然,他们也发现她了。” “将军莫急,且好生休息一晚。我这就赶去与钱广汇合,伺机救二小姐回来。”小环柔声轻语,扶着孟楚生躺了下去,帮他掖好了被子,这才纳福准备告退。 “嗯,办事周全点,别露出了马脚。”孟楚生闭着眼睛嘱咐了一声,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钱广虽然武功一般,寻人追踪的本事却是一流。等他回来我便履行承诺,将你许配给他。如此,他才能更加忠心为我所用,也算给你找了个好归宿。” 小环闻言,动作顿时僵硬了一下,嘴唇蠕动了几下,却终是没有说出拒绝之词。睫毛瑟瑟颤动了几下,掩去了眸中哀怨凄婉之情,将敞开的衣领拉回原位,声音低至几不可闻。 “……只要将军高兴,小环全凭将军做主。” 孟楚生翻了个身沉沉睡去,完全没有发现小环的哀伤。鼾声响起,摇落了她眼中隐忍许久的泪。 抬眸深深地望了一眼孟楚生,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慢慢地走到他的榻前,小心地抬手轻轻他抚上已经有些苍老的脸庞。 自从这个男人当年将她从山贼手中救下的那一刻,父母双亡的她便已经将他视为今生唯一的倚靠。 为了可以跟随在孟楚生的身边,她强迫自己努力学习武功招式,纵然伤痕累累,只要得到他微微点头的认可,她便有了继续下去的信心和动力。 原本是父女般的情感,却在她渐渐成熟之后变了味道。她的眼里心里,再也放不下别的男人。虽然年龄差距悬殊,却不影响她对他深深的爱意。 为了这个男人,她愿意付出一切! 只可惜,他从不明白她的心…… 就这样眷恋了许久,小环终是长叹一声悄然离开。当卧室门扉开启又关闭之后,孟楚生突然睁开了眼睛。一双虎目寒光烁烁,哪有半点酒醉的样子。 毕竟是大风大浪走过来的人物,这许多年来,对于小环的心思,孟楚生早就看出来了。之所以一直不肯拆穿,除了想要继续利用她之外,也是因为他完全不曾动心。 不只是对小环,也包括其她女人,十余年来,孟楚生都从来没有任何感觉。 曾经沧海难为水,他的心早就交给了那个彷如不食人间烟火般的女子。纵然她死了,也不曾改变。无论是谁,都无法动摇她在他心里的地位,纵然是她的女儿,亦无法替代。 “苓兮,你等着。最多半年时间,我定会血洗江山为你陪葬!”孟楚生向着黑暗中伸出手去,紧握成拳许下狠辣的誓言。 …… 长河落日,古道蜿蜒,一匹骏马从夕阳中一路驰来,又顷刻间远去。 “月儿你看,那里便是我们惜月王国的都城!”辛涯带着孟溪月一路穿行于山林荒野,总算用惊无险地回到了惜月境内。在驿站换了沐浴更衣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回了都城。 孟溪月被辛涯圈在怀里,正出神地回忆与拓跋苍相处的点点滴滴,尤其是那个洞房花烛的夜晚,更是让她既害羞又担心。正心浮气躁之时,忽然听到辛涯的话,不耐烦地皱了眉头,语气不善地呛了回去:“那是你的惜月,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数日相处,辛涯已经习惯了她的冷言冷语,本来不予理睬,可是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瞥到她绯红的双颊,醋意涌起,环在她纤腰上的手臂顿时勒紧。 “以前没有,可是今后这里便是你的家。孟溪月,梦惜月,你既然做梦都想来惜月王国,何必死撑着和本王作对?”辛涯信口说着,催马沿着长街向朔王府疾驰而去。所过之处行人纷纷侧目,望着马背上的这一对璧人。 “就算是梦,也是个噩梦。”不想继续谈论他们之间的事情,孟溪月语气一转岔开了话题。“怎么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的?过节吗?” 看出了孟溪月的心思,辛涯难得好心地没有揭穿,轻笑了一声,顺着她的话题说了下去:“明日是我惜月太子与你们大漠公主成亲的日子,当然要张灯结彩全国欢庆了。你若是羡慕,到时候本王奏请父皇也如此操办就是了。” “大漠公主?”刻意无视辛涯后半句话,孟溪月皱眉问道:“是哪一个公主如此命苦,被你们太子看上了?” 本来是门当户对的联姻,可是被辛涯这么一闹,两国的关系顿时尴尬起来。一旦处理不慎发生事端,这个夹在中间的公主境况可想而知。 “就是将你送给我的那个拓跋嫣啊。”辛涯随口答道。 “什么?是嫣儿?”听到这个名字,孟溪月悚然一惊,转身抓住辛涯的领子,难以置信地质问道:“你明明知道她想嫁的是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将她推到你皇兄的身边?既然利用了她,就该对她负责才是啊!” “笑话,想嫁给本王的人多了,难不成本王都得娶回家?当初本王确实利用她得到了你,可是随后你便被拓跋苍带走。兄债妹偿,这笔账就算扯平了。”辛涯抬手拍掉孟溪月的手,强词夺理地辩解。 “你……”虽然拓跋嫣为情所迷出卖了她,但是孟溪月心底里还是将她当成妹妹般看待。得知她即将嫁给辛莫为妃,既心痛又愤怒。“你真是太无赖了!” “一切都是她自愿选择,与本王又有何干?”面对着孟溪月的指责,辛涯丝毫不以为然。“若是你乖乖听话,说不定本王心情一好带你进宫见她叙旧。如果你再因为她而指责本王,二皇兄若是知道了,说不定会因此迁怒于她哦。” “若是你答应让我见嫣儿一面,我保证不再主动挑衅。”不理会辛涯许下的海市蜃楼,孟溪月毫不迟疑地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这个条件对于辛涯来说,显然相当具有诱惑力。只考虑了片刻,他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成交,今晚我便想办法送你去见拓跋嫣!” …… 惜月王国,驿馆之中。 拓跋嫣怔怔地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里妆容艳丽的面孔发呆。 再过几个时辰,便是她与辛莫成亲之时,纵然隔着重重院墙,她依然可以听到太子府中传来的喧哗喜庆的声音。每一个人的脸上都笑意盈盈,只有她仿佛局外人一般,身处这喜庆的中心,却丝毫没有半点憧憬喜悦之意。 辛莫曾来过几次,她也试图在他身上找到辛涯的影子作为寄托。可惜这兄弟二人相貌气质相差实在太远,反而越发让她思念那个满身书卷气息的秀美少年。 不过半月功夫,她已经消瘦了一圈。旁人只当她是水土不服思乡心切,又怎知她心里的那份思念。 “……今日,我总可以见到你了吧?”拓跋嫣梦呓般自言自语,黯淡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亮色。抬手轻轻将凤冠上的珠帘落下,却不小心摇碎了眼中积蓄已久的泪水。 若今日嫁的是他,该有多好……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窸窸窣窣。拓跋嫣没有回头,只是皱了眉不耐烦地斥责:“本宫不是说过了吗?想一个人静一静。滚出去,不准进来打扰。” “嫣儿,是我。”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拓跋嫣登时愣在当场。难以置信地慢慢转过身来,望着那身着侍女服装的人儿轻唤一声:“……姐姐?” 辛涯没有食言,果然想了办法让孟溪月随着乳母一并混了进来。看着那短短数日便单薄得可怜的拓跋嫣,孟溪月着实心疼不已。 “嫣儿,你为什么……” 想要问的事情千头万绪,孟溪月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上前拉住她的手,话到嘴边却化作一声叹息。 “姐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相对于孟溪月的激动,拓跋嫣反而冷静了许多。笑容淡淡,像是面具一般挂在脸上。 “是辛涯派人送我来的。”将拓跋嫣的冷漠误认为震惊,孟溪月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她向内殿走去。“趁着现在外面人多混乱,赶紧换了衣服和我一起逃走吧。” “辛涯”这两个字一出口,拓跋嫣的神情比之先前更为冷淡。猛然一把甩脱了孟溪月的手,对着她愕然的神情幽幽道:“听说惜月最年轻有为的朔王爷为了一个女子情迷意乱,不惜一切代价千里寻人,这件事,姐姐可曾听说?” “嫣儿,你这是怎么了?”听出了拓跋嫣咄咄逼人的口吻,孟溪月原本半信半疑的心突然重重沉了下去。“辛涯说是你将我送给他作为交换,难道……是真的?” “是,是我做的。”拓跋嫣转过身,看着铜镜中倒映的面孔眼泛寒芒。“辛涯说只要将你交给辛莫,他便可以娶我。谁知道他竟然言而无信,将我逼到了这个境地。姐姐,你一定很恨我吧?” 有了身孕 庶女成凰,有了身孕 “……我。舒悫鹉琻”孟溪月顿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恨你。” 若不是经历了这么一场风波,她也没有机会与拓跋苍结为连理。更何况她始终记得当初在大漠后宫,拓跋嫣曾经带给她的欢乐时光。 “可是我好恨你!”拓跋嫣突然厉喝一声,将梳妆台上的东西猛地扫落,猛然转身指着孟溪月,终于再也忍耐不住泣不成声。“当初在大漠后宫,你是唯一一个敢与我说话的妃子。那时候我是真心喜欢你,希望你能得到皇兄疼爱,自己宠冠六宫的同时,也能让我的处境好过一点。可是你却不愿安分守己,反而背着我引诱辛涯。你明知道我喜欢他,你明明知道的!可是你却还是从我身边夺走了他,还把我逼到今天这个境地!我恨不得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望着拓跋嫣被泪水晕花了妆的容颜,孟溪月一时无言。 没想到昔日小鸟依人般可爱的拓跋嫣竟然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她的心空落落地痛。那个在大漠后宫给了她许多美好回忆的乐龄公主,今后恐怕也只能活在她的回忆之中了钿。 “哎呀公主,你怎么哭成这样!”拓跋嫣失控的哭声终于引来了管事宫女,见她满脸泪痕吓得连忙规劝:“今儿是大喜的日子,可哭不得啊!快快快,给公主补补妆容,别耽误了时辰!” 等候在外面的众人闻言蜂拥而入,将孟溪月挤到了旁边。辛涯的乳母也趁机跟了进来,一把拉住她向外走去。 孟溪月也无心再留,默默地跟着她出来,门外两个亲随侍卫立即紧紧跟上,押着她上了马车向朔王府驶去…匝… …… 大漠皇宫,御书房。 拓跋涵盯着手中的密函,目罩冰霜面沉如水。 这一次为了确保计划万无一失,他特意派出了精锐侍卫进行布防。哪知人算不如天算,数十名武功高超的侍卫竟然全军覆没。 忠心耿耿的萧逸虎之死固然令他可惜,可是他更在意的是身受重伤的拓跋苍。虽然得到密函的同时他便派出了重兵寻找他的踪迹,可是至今全无消息。心里越来越急躁烦忧,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三天,再过三天,若是依旧得不到拓跋苍的消息,他定会不顾一切亲自出马! …… 急切寻找拓跋苍下落的,并不只是拓跋涵一人。茫茫旷野上,十余匹快马如风一般向着大漠边境奔去。 “将军,按照钱广的情报来看,那拓跋苍应该就躲在前面的荒山之中。按照咱们的脚程,再有两个时辰便可以与他汇合。”小环一身劲装,跟在孟楚生身后报告情况。 孟楚生点点头,朝着她沉声道:“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你先到边城军营去找李副将,让他准备按照计划进行。” “是,将军多加小心。”小环领命,行礼之后策马向着另一个方向而去。孟楚生则快马加鞭,沿着钱广留下的记号径直冲进崎岖阴暗的山道里。 …… 钱广攀附在一株粗壮的树上,精瘦的身子与周围的环境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正聚精会神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忽然听到山脚下有动静传来。侧耳聆听片刻,顿时喜上眉梢。 “将军。”钱广飞身从树上跃了下来,跪在路中垂头抱拳。 孟楚生翻身下马,快步上前将他扶了起来。“快快免礼,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谢将军关心。”钱广黝黑的脸上泛着兴奋的神色,指着一处方向朝着孟楚生禀报:“拓跋苍受了伤,这些天一直在一个猎户废弃的茅屋中躲藏休养。我已经观察了好多天,确定他没有和任何人进行联系。” “很好。”孟楚生满意地点点头,已显老态的面孔掩饰不住那亢奋的心情。 从地上捡起根树枝在脸上划了几道血痕,又抓了把泥土胡乱抹在身上,其余人也照着做了,顿时多了许多狼狈和疲态。 检查一遍确定再无破绽,钱广当先一步带着众人向拓跋苍藏身之处而去。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便看到了那遗弃在丛林深处的简陋茅舍。 “嗖。” 就在孟楚生等人即将靠近那摇摇欲坠的大门的时候,一只箭矢突然从缝隙间射出,直直飞向几人,箭杆粗糙,一看便是山中猎户自己削制打造。 早有防备的众人纷纷闪身躲开,孟楚生当先一步朗声道:“主人家请不要害怕,我们只是路过此处而已,并非歹人。只求一口凉水喝了,便继续赶路去。” 等了半晌,屋中再也没有声音传出。孟楚生无奈地叹了口气,朝着木屋又道:“既然主人家不方便,那我们也就不多打搅了。” 说完之后拱手告辞,带着人马绕过茅屋继续前行。走了三四丈远之后,茅屋的门忽然“咯吱”一声敞开了。拓跋苍满面憔悴走了出来,一身衣袍狼藉不堪。曾经英俊倜傥的闲王爷,此刻已然判若两人。 “孟将军请留步!” 孟楚生背对着茅屋的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转过身来已经换上了惊喜交加的神色,难以置信地呆立了片刻,猛地奔了过去重重跪倒在地。 “王……王爷!老臣不是在做梦吧?您怎么会在这里?老臣跋山涉水,终于……终于找到您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说着说着已经老泪纵横,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被情绪激动的孟楚生弄得有些糊涂,拓跋苍弯腰将他扶起哑声问道:“……孟将军在找我?” “是。”孟楚生双手颤抖,抓住拓跋苍的手激动不已。“自从王爷因为小女之事被皇上迁怒逐出都城之后,老臣便四处派人寻找您的踪迹。此番本来是计划前往边城托付老臣原来的旧识一并帮忙寻找,哪曾想无心插柳,竟然在这里遇到了王爷。见您平安无事,老臣总算可以安心了。只是可怜了我的月儿,只怕已经不再人世了……” “小月儿?她怎么了?!”听到这个名字,拓跋苍身子便是一震,反手抓住孟楚生的胳膊,急切之情溢于言表。 “王爷离开都城不久,皇上便派人通知老臣,说月儿在宫中被人掳走,至今下落不明。”孟楚生说着说着,忍不住嚎啕出来:“想那后宫戒备森森,月儿怎么会被人掳走?想必是皇上恨透了我孟家,胡乱找了个借口诛杀了我可怜的女儿啊!” “将军放心,此事那拓跋涵并未骗你。”拓跋苍宽慰着孟楚生,眉头紧皱满是心痛。“小月儿没有被杀,她确实是被惜月朔王爷辛涯从宫中带走,而且那辛涯对她极为重视,应无性命之忧。” 见拓跋苍这样说,孟楚生眼中腾起了一线希望。语气颤抖,急切地确认道:“王爷从何处得知此事?” “说来话长,轮规矩我现在该称呼将军一声岳丈大人才是。”拓跋苍脸色黯然,将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当说到孟溪月为了护他而被辛涯劫走之时,再也抑制不住悲痛之情,猛地呕出了一口艳红的血。 “想不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随着拓跋苍的讲述,孟楚生忽喜忽悲,见他竟然激动得咳出血来,连忙出言宽慰:“好在月儿她暂无生命之忧,也算不幸中的大幸。孟某何德何能,可以得到王爷这样重情重义的佳婿。可惜她被辛涯带走,名节已毁,怕是再也配不上王爷了。” “将军说的哪里话?”听孟楚生这样一说,拓跋苍愤然怒道:“无论如何,我都会去救她回来。莫说她定会为我守身如玉,就算是被迫失~身,我也绝不会嫌弃她。我已经计划好了,待我肩伤痊愈,立刻赶往惜月,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她回来!” “老臣谢谢王爷了!”孟楚生再次跪倒,望着拓跋苍哽咽道:“既然王爷可以为了月儿赴汤蹈火,我这个做父亲的更是不能坐视不管。无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要将她救回来。” 说完之后觉得火候已到,便试探着建议道:“老臣曾经驻守边关十余载,尚有许多旧识仍在军中。王爷若不嫌弃,不如与老臣一起前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尽快将月儿救回来。” 拓跋苍沉吟片刻,点头默认了这个建议。一行人随即动身,向着边城赶去。 …… 喜乐喧天,花团锦簇,惜月王国太子府,上上下下满是炫目的红。 前来道贺的宾客蜂拥进重兵把守的府邸,各式各样的贺礼摆满了偌大的厅堂。随着吉时到来,身着龙袍的惜月皇帝徐徐走了进来,众人皆收了谈笑之声,将目光落在喜堂之上,。 随着礼官一声唱礼,仪式正式开始。一对新人身着龙凤呈祥的喜服,被盛装打扮的宫人们簇拥了进来。 大红的盖头,隔绝了众人窥探的目光。盖头下那一张娇美的容颜,却是与这喜庆全然不同的落寞。 在身边喜娘的搀扶下,拓跋嫣机械地迈动着脚步,按照她的提醒,一步一步完成繁复的程序。每一次摇动盖头,她都会贪婪地抓住机会,从那转瞬即逝的空隙间,寻找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 只可惜……全是徒劳。 拓跋嫣的灵魂仿佛脱离了躯壳,孤单单地游荡在繁华之外,任由着自己像一具木偶般牵来扯去,最后被送进了锦绣雕梁的洞房。 入夜,外面的嘈杂之声渐渐淡去,紧闭的房门蓦地被人推开,满身酒气的辛莫大步走了进来。挥手将服侍的宫女们打发了出去,径直朝着拓跋嫣走了过来。 没有嘘寒问暖,没有怜香惜玉,辛莫甚至连盖头都没有揭开,便撕拉一下将拓跋嫣的喜服撕扯开来。 “啊——” 毫无防备的拓跋嫣惊呼一声,扯下盖头惊恐地看着辛莫,还没来得及说话,已经被他推倒在榻上,魁梧的身体重重压了上来。 “太子殿下,别这样,嫣儿……嫣儿好怕……”虽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成为辛莫的妃子,可是这样突兀野蛮的方式还是吓得拓跋嫣哭了起来,徒劳地挣扎推打着他,如同蚍蜉撼树般毫无效果。 辛莫不屑地冷笑一声,单手擒住拓跋嫣的双手按在头顶,毫不理会她的哭喊哀求,用最屈辱的方式折磨着她。 “辛莫,你放开我,放开我!”拓跋嫣羞恼交加,声嘶力竭地吼道:“我是大漠公主,是你求着皇兄将我许配与你。若是在这样羞辱我,定会影响到两国盟约!” 此言一出,辛莫竟然真的停了动作,起身脱去了衣衫,冷冷地看着拓跋嫣笑了。 “你是本王从大漠求来的没错,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我惜月为了得到更加珍贵的巫女,势必要和拓跋涵兵戎相见。至于你,也不再是尊荣高贵的太子妃,而是一个连人质都算不上的废物。当初在大漠御书房中你带给本王的耻辱,本王现在要一并讨要回来!” 说着狠狠扇了拓跋嫣两个耳光,在她头晕眼花之时重新欺身而上。喜庆华美的新房变成了人间炼狱,彻夜回荡着凄厉的哭喊之声…… 这一夜,拓跋嫣过得无比漫长。泪水哭干嗓子喊哑,终于浑浑噩噩熬到了天明。 十余个宫女捧着托盘鱼贯而入,服侍着二人穿衣梳洗之后又俯首退了下去。辛莫斜眼瞥着双目无神的拓跋嫣,伸出手指钳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他。“巫女的消息尚未泄露出去,你在别人眼里依然是尊贵的大漠公主。识相的就乖乖演戏,否则别怪本王不给你面子。” 僵硬地点了点头,拓跋嫣已经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哀莫大于心死,这些皮肉之苦又算得了什么?唇边弯起一丝伶仃自嘲的微笑,跟在辛莫后面上了马车进宫请安。 …… 孟溪月一大清早便被辛涯拉进了宫里,此时正站在大殿中央,皱着眉头不耐烦地看着辛涯和惜月皇帝在那边嘀嘀咕咕。也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名堂。 “她是巫女?涯儿,你确定没有弄错?”听了辛涯的话,惜月皇帝狐疑地打量着孟溪月,被她一个白眼瞪了回来,下巴的胡须忍不住抖了几抖。 传说中的巫女有着倾国之姿美如仙子,眼前这个女子怎么看都好像有点不靠谱啊。 “父皇尽管放心,儿臣亲眼见她吹奏上弦召唤鸟兽,若是父皇不信,尽可当场试验一番。”对于这个建议,辛涯颇有把握。虽然这个女人处处和他作对,但是只要上弦在手,立刻像是换了个人般痴迷不已。 “涯儿的话,父皇自然相信。现在时机未到,巫女之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虽然惜月皇帝也很想亲眼目睹上弦的神奇,但是此刻却不是时候。无奈只好将这迫切的心情压下,向着辛涯郑重道:“既然是关系到国家根基的巫女,那么按理说是应该由皇帝处置。只是朕年事已高,朝中之事早已经交由太子定夺。你要娶她为妃,恐怕不太妥当吧?” 掌握了巫女,便等于掌握了巫月一族传说中的财富。这样的大事,自然要慎重对待。于情于理,都应该将孟溪月交给辛莫,为妃为奴,全凭他的安排。 早就料到了惜月皇帝的反应,辛涯脸上露出了有些羞涩的笑容:“父皇,儿臣什么都可以让给二哥,唯独这个女人不行。因为……她的腹中已经有了儿臣的骨肉。” “什么?!”惜月皇帝惊讶地看着辛涯,许久忽然大笑出声:“先前朕为你选了那么多身世容貌皆为上品的女子,你都看也不看一眼。害得朕还担心你是龙阳之好,时常为此事烦心。想不到你出手如此之快,倒是了了朕一桩心事。来人啊,传御医来!” “父皇,这……”辛涯原本只是托词,没想到惜月皇帝竟然使出这么一招。想要阻拦却又找不到借口,只得眼睁睁看着太监领命而去,不久便将御医带来。 依次向着父子二人行礼请安之后,御医径直走到了孟溪月的面前为她诊脉。 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名堂,孟溪月满腹疑问地看着御医给她号脉。方才惜月皇帝大笑着说的那些话她倒是听清楚了,可是她想不明白为啥他怀疑辛涯有龙阳之好却要为她诊脉。难道因为她长得太过阳刚,使得御医老眼昏花看错了? 对于孟溪月心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然不知,御医聚精会神地诊视片刻之后,转身向着惜月皇帝禀报:“以臣诊脉的结果来看,这位姑娘确实怀有了身孕,只是时日尚短,不甚明晰。” 御医此言一出,大殿之上的几人脸色同时巨变。 惜月皇帝先是一惊,随即满脸喜色。原以为这话只是辛涯为了独占巫女而胡编的借口,毕竟这才几日功夫,哪有那么巧便怀了身孕?没想到他真的所言不虚,这个巫女竟然真的怀有了他的骨肉。如此一来,惜月巫月血统合一,她腹中的孩子便是拉拢骁勇善战的巫月族人最好的武器! 想到这里,他被病魔折磨得憔悴不已的脸庞染上了激动的潮红,看向孟溪月的眼神柔和了许多,转头朝着辛涯微微皱眉责备道:“明知道她有身孕,怎么不赶紧传唤御医调理?朕命人备下车马,你赶紧送她回去歇息着吧。” 辛涯此时仿佛五雷轰顶,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回不过神来。惜月皇帝连着叫了他三四声,这才僵硬地点了点头,脸色铁青地上前拉着孟溪月就走,早就忘记了告退辞别的礼节。 与辛涯一样,孟溪月也被这个消息惊呆当场。做梦也想不到,那个村落茅屋中短暂的欢愉,竟然会带给她这么大的意外惊喜。 不由自主抚上平坦的小腹,孟溪月闭上眼,在心中默默念着拓跋苍的名字,眼中早已泪水模糊。 她是多么想在第一时间让他知道这个消息,想要看着他激动欢喜的样子,想要被他温暖的手臂包围,想要伏在他的怀里憧憬孩子的样子。可是如今,她与他却天涯相隔,一个身不由己,一个生死不知…… 腕上突然多了骨节分明的手,有力,粗鲁。沉浸在思绪中的孟溪月如梦初醒,抬眸望去正对上辛涯怒火滔天的眼睛。呼吸蓦地一滞,下意识后退一步侧身护住小腹。恐惧铺天盖地而来,她唇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这个男人,自然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与他无关。如今知道了这个消息,会怎样对待这个不合时宜出现的小生命? 辛涯死死地盯着孟溪月,看着她的脸色从喜到忧直至被惊慌和恐惧覆盖,他的胸口仿佛被万剑洞穿,疼得难以抑制,疼得痛彻心扉。 不敢开口,怕濒临失控的情感会冲垮最后一丝理智。他就这样蛮横地拉着她向外走去,脑子里轰然乱成了一团。 …… 各有所思 庶女成凰,各有所思 拓跋嫣跟在辛莫身边,面无表情地迈进了殿门。舒悫鹉琻淬不及防间,与迎面而来的辛涯撞了个满怀。 见辛涯脸色有异情绪不稳,辛莫急忙拉住了他,无视已经跌到在地的拓跋嫣,关切地询问道:“七弟,你怎么了?” “恭喜二哥大婚。”辛涯此刻已经乱了神智,全然顾不得旁人之事。敷衍地道贺了一声,拉着孟溪月便走。“我有点事,先回去了。” “诶?七弟,七弟……”不解辛涯为何如此反常,辛莫又连着唤了几声,见他理也不理地扬长而去,只得纳闷地看向惜月皇帝。“父皇,七弟他怎么了?” 拓跋嫣刚刚抬脚迈过高高的门槛,冷不防眼前便多了个人影。一撞之下脚步不稳,踉跄着摔倒在地铄。 多日里累积的委屈、不满、无助和愤怒被这一撞彻底激发出来,拓跋嫣猛地抬头狠狠瞪向了这个不长眼睛的倒霉鬼,正想借题发挥好好出一口心中的恶气,却在看清那人眉目的时候如泥雕木塑般呆住。 是他,真的是他~! 依旧是那般眉目如画,依旧是那般俊秀非凡,一袭白衣,翩翩少年,正是她夜夜魂牵梦萦的模样,却又比记忆中多了几分挺拔风~流瑚。 “辛……”被他欺骗的恨意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伤痕累累的心再一次如同初见时雀跃不已。伸手想要将他拉住,指尖却只来得及拂过他匆匆离去的衣摆,开口想要唤住他的脚步,却被他身边相伴的人影堵住了喉咙。 那是……孟溪月! 为什么?为什么辛涯竟然将她带到这里?明明众人皆知她是盟国王妃,为什么不劝说辛涯送她回去,反而纵容她登堂入室,明目张胆地在人前拉拉扯扯? “唉,真是拿涯儿没办法。”惜月皇帝目送着辛涯远去,无奈地叹息一声看向辛莫。“你这弟弟平素任性归任性,可是事情轻重却分得清楚,平日里为我惜月献计献策,全力辅佐你治国之事。怎地如今竟然如此走火入魔,不顾一切也要将这个巫女纳入囊中。甚至……让她怀了身孕。莫儿,这件事你看该如何处置啊?” 见大殿之中气氛诡异,辛莫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此刻听到惜月皇帝如此说,错愕了片刻忍不住哈哈大笑:“父皇如此郑重其事,儿臣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给了七弟就是。” 惜月皇帝担心的事情,辛莫自然清楚。无非是担心他们兄弟因为争夺巫女反目成仇,让有心之人趁虚而入,轻则像之前的嫡长子那般莫名其妙死于非命,重则动摇国家根基,让惜月江山毁于一旦。 果然,见辛莫如此大方地放弃了巫女,满面愁绪的惜月皇帝顿时松了口气。定了定神,他再一次确认道:“莫儿,此话确是你心中所想吗?” “当然是,”辛莫毫不犹豫地点头。“七弟去年便满了十五,已经该是纳妃的年纪。只是他始终眼高于顶,对于各家闺秀千金毫不理会。如今他终于有了中意的女人,虽然曾是别人的妃子,但是巫女这个名头倒也算勉强配得上他。我这个做兄长的高兴还来不及,哪还会有其他的想法?” 对于自己的能耐,辛莫有数得很。若说是冲锋陷阵戎马生涯,倒是有些自信。可若说到治理天下,他却完全不是这块料。当年太子惨死,朝堂上下暗流汹涌,若非是年仅十四岁的辛涯为他出谋划策,这个太子之位哪里轮得上他? 对于这个七弟,他是从心底里宠爱和信任的。 拓跋嫣呆呆地坐在地上,早已经听傻了眼。 虽然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巫女”是什么意思,可是昨晚辛莫那一席话已经表明了巫女的重要作用。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夺走了她太子妃尊贵位置,将她置于尴尬境地的巫女,竟然就是孟溪月! 这个曾经陪着她欢笑哭泣的姐姐,如今却将她推进深不见底的寒渊。不但夺走了她的地位,更夺走了辛涯的心。此恨滔天,刻骨铭心! “母妃,您当初孤注一掷,不惜赔上自己也要与皇后同归于尽的心情,嫣儿此时终于可以体会了……”拓跋嫣挥手甩开搀扶的宫女,昂着头傲然地站了起来。昔日覆盖着天真烂漫的明眸,此刻被深深的妒意和仇恨填满。缓缓转身望向辛莫,她第一次朝着他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 这个男人,将是她夺回辛涯的重要工具! …… 与此同时,在大漠的边陲古道,十余匹骏马呈扇形铺开,向着远处已经隐约可见的一座城池疾驰。 “王爷,那里便是思苓城,老臣昔年的至交好友魏文忠是那里的守军统领,尽可安心而去。”孟楚生驾驭着坐骑,始终慢了拓跋苍半个马身。恭敬之情,不言而喻。 “嗯。”拓跋苍没有多言,满腹心事地低声应着,忽然觉察到自己有些怠慢,忙掩饰地随便扯了个话题:“当年父皇外出巡游,归来之后便将此城池改成了这个名字。孟将军当时陪在父皇身边,可知道此事缘由?” “这……” 拓跋苍这个问题来得有些突然,孟楚生扶缰的手登时一抖,身下马匹误会了主人意图,长嘶一声猛然加速超过了拓跋苍。 “这畜生,怎地疯了一样。”觉察到自己的失态,孟楚生怒斥了一句掩饰过去。待拓跋苍赶上来之后,连忙笑着和他解释道:“呵呵,此事说来让人有些惋惜啊。当年老臣还是这里的守将,先皇巡游天下,路过了这里,见此处风景独特,便起了寻幽览胜之心。不顾劝阻只带了老臣和几名侍卫,越过边城一路向着人迹罕见之处赏玩过去。路上老臣被毒蛇所伤,性命垂危,先皇急切寻医之时,误打误撞闯进了一处桃源之地,遇到了一位名叫苓兮的女子,顿时惊为天人,一见钟情。托她之福,老臣这才捡回了一条性命。先皇欲带她一并回宫,可是她抵死不从。其余村民似乎对她极为重视,为此对先皇显示出极大的敌意。为了安全起见,先皇只得先行返回边城,带上兵马前往想要将她强行带回。谁知道再去之时,那个村落竟然被强盗洗劫,燃起熊熊大火,全村上下鸡犬不留,尽皆化为焦尸惨死。先皇为此将这座边城改名为思苓,为的便是纪念那个女子。” “原来如此。”拓跋苍微微眯了黑眸,这才了然。 当年拓跋铭远巡游归来之后,便再也不曾纳妃选秀,甚至从此不再进入任何嫔妃的寝宫,包括曾经盛宠一时的皇后也备受冷落。身体每况愈下,几年之后终于郁郁而终。 “能让父皇如此牵挂,想必那个女子定然是倾国倾城之貌吧?”望着同样陷入回忆的孟楚生,拓跋苍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 “苓兮之美,已经不是倾国倾城可以形容得了……”孟楚生喃喃回道,随即激灵一下回过神来,老脸上闪过不自然的尴尬,干笑着打了圆场。“只可惜先皇嫌弃画工的纸笔会污浊了她,没有留下半张画像。否则王爷亲自看了,自然有个评价。” “父皇之情,我倒是可以体会。”拓跋苍长叹一声,骤然加快了速度。“他对那苓兮,就如我对小月儿。有了她,弱水三千皆不入眼。” “对,老臣就是这个意思。”孟楚生点头附和,话语里满是铿锵。“当年老臣无能,未能保住先皇挚爱。如今于公于私,老臣都会协助王爷救回月儿,纵然因此舍弃富贵荣华,背上一身骂名又何妨!” “孟将军此言,震天撼地。”被孟楚生这掷地有声的誓言深深震撼,拓跋苍亦是沉声回道:“在我落魄潦倒之时,将军能这般忠心耿耿的追随,无愧于先皇的信赖,更是让我铭记在心。若有朝一日可以回报,定当倾尽所有答谢今日之恩!” “王爷此言,真是折煞老臣了。”孟楚生诚惶诚恐地回答,接着面色一喜,指着前方大声道:“王爷请看,望苓到了!” 拓跋苍定了心神眺目望去,只见前方一座城池在戈壁之中傲然耸立。巍峨的城墙上每隔三尺便是一个瞭望的士兵,铠甲烁烁折射着刺目的日光,长剑银枪,杀机凛凛。 雪亮的银光映在拓跋苍的脸上,他蓦地勒停了马,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城墙上的士兵,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之色。 “王爷,您怎么了?”孟楚生微微皱了下眉,很快便恢复了之前恭敬的神色。策马回到拓跋苍的身旁,耐着性子问道。 ———————— 亲们,这个月雁儿有一次关系到饭碗的考试,所以只能保持三千更新,请谅解。祝大家节日快乐,顺心如意。 暗自神伤的拓跋涵 庶女成凰,暗自神伤的拓跋涵 “孟将军,你是小月儿的父亲,又曾经鞍前马后追随父皇,对于你,我是完全信任的。舒悫鹉琻可是这守将魏文忠,颇受拓跋涵器重,官封一品,还被委派了驻守边疆的重任。对于他,我实在有些放心不下……” 见拓跋苍忧心的原来是这件事,孟楚生连忙笑着安抚道:“王爷尽管放心,这魏忠文为人极为仗义,并非那种愚忠之人。当年我们并肩杀敌,他的命还是老臣救的。这件事他始终念念不忘,如今正好让他有个报答的机会。” 见孟楚生言之凿凿,拓跋苍犹豫了片刻,终于拿定了主意,策马向着城门而去。 城墙上的士兵早就注意到了他们,见此情形立即出言喝止:“城下的人听着,此处乃是城关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麻烦通禀魏统领,就说故人孟楚生前来叙旧了!”得到拓跋苍的同意,孟楚生这才扬声回道铄。 孟楚生离开边城十余载,守城的士兵早已换了不知道几波。这士兵虽然不识得他,可是见这一行人等皆是精明强干之貌,不敢耽搁,急忙下城通报去了。 此时烈日当头,明晃晃地照射着空旷的大地。就在几人晒得心浮气躁的时候,紧闭的城门轰然洞开,一个魁梧的大汉带着数名侍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 “哈哈,孟将军回京多年安享富贵,怎么突然回来探望故人了?”人未到声先至,魏忠文说完之后突然看到马上坐着的拓跋苍,当下呆愣站住,随即猛然跪倒:“末将参见皇上!瑚” 拓跋苍脸色有些难看,挤出一丝笑容淡淡回应:“魏统领认错人了。” “什么?”魏忠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魏老弟,还不快快参见闲王爷?”孟楚生出言提醒魏忠文。 得到孟楚生的提醒,魏忠文这才反应过来。脸上顿时一僵,有些尴尬地讪讪道:“末将眼拙,请王爷赎罪。” “我已经被削去了王爷之位,魏统领不必多礼了。”拓跋苍翻身下马,上前扶起魏忠文涩然道。 “这太阳晒得人头疼,咱们还是进去再慢慢说吧。”孟楚生打了个哈哈,反客为主地俯身恭请拓跋苍进城。 魏忠文也反应了过来,连忙和孟楚生一左一右护送拓跋苍进了城。厚重的大门在众人身后缓缓合拢,轰然一声重新封闭起来。 …… 夏夜,大漠皇宫。 夜风起,丝丝凉意驱走了让人心焦的燥热。各种耐不住寂寞的虫儿缓过神来,此起彼伏地唱着欢快悠扬的曲调。树荫婆娑,灯影绰绰,将雕梁画栋的繁华后宫, 映衬得犹如海市蜃楼般梦幻。 然而,在这锦绣繁华之间,却有一处突兀的荒凉存在。漆黑的宫殿未燃灯火,唯有淡淡的星光透过窗棂照进空荡荡的殿内。入门处高高悬着的匾额上,“残月宫”三个大字苍劲有力。下方的阴影里,站着的便是为它题字的主人。 处理完繁杂的政事,拓跋涵屏退了跟随的侍从,本想着随便走走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谁知脚步仿佛有着自己的意志,带着沉思的他径直来到了这里。 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了大殿门口,死气沉沉的空间里,再也不见昔日那灵动古怪的人儿。 “大不了把我也打进冷宫,从此眼不见心不烦!” “皇上真是说笑了,您是真龙天子,哪是这区区几盘菜可以相比的?月儿眼里心里,只有皇上一人!” “你把小娃娃从哪里种进去了?快说!” “……” 耳边犹自回荡着她清脆的声音,或虚伪奉承,或口无遮拦,与她之间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历历在目无比清晰。她的笑靥如花,她的哀伤绝望,点点滴滴,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底。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对她有了异样的感情,有意无意地注视着她的身影,甚至几次险些失控,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带着难以抗拒的力量,轻而易举地越过他精心构筑的防线,润物无声地侵入他的心底。 这种感觉,陌生而美好,让他茫然无措,却又甘之如饴。 若她只是一个寻常女子,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纳入龙榻,让她在他身下绽放,将她的一切据为己有。 可是,她不是。 她是孟楚生的女儿,是送给“皇上”的礼物。不只是她,这后宫中所有的嫔妃,只要是他登基之后收入宫中的,他都不会去碰触。无论多么倾国倾城的容颜,都无法敲响他冷漠的心门。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然而,这种理所当然的想法在与她不断的相处之后,忽然变得有些迟疑不定。看着她一步步走向万劫不复之路,他坚定的心第一次因为一个女子而柔软。不知道有多少次,他都有一种想要将她纳入羽翼下呵护的冲动,想要让她远离那些丑恶残酷的现实,就这样单纯快乐的生活下去。 可是理智终究占了上风,他生生收回了那即将抓住她的手,遵循着原本的计划,亲自将她推向粉身碎骨的深渊。 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他的胸口难以抑制地痛。闭上眼静静感受着血液在身体中流淌,踟蹰多日的心终于有了主张。 等到大势已定,他便将她收入怀中。用最温柔的呵护,抚慰她伤痕累累的身子和心…… …… 被连拉带扯地丢上马车,孟溪月一反常态地没有反抗挣扎,就这样静静地蜷缩在马车的一角,面无表情地盯着坐在对面的辛涯。 被这个突然蹦出来的消息震得失魂落魄,辛涯的大脑此刻仿佛有千军万马奔过,烟尘滚滚,将所有的冷静沉着尽数踏成了碎片,带着锋利的棱角,将他刺得难以呼吸,痛彻骨髓。 虽然明知道这个女人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他却还是任由情感支配孤注一掷地将她掠为己有。若说一点都不在乎,那完全是自欺欺人。可是对她的执着让他刻意忽视了这一点,并坚信着只要假以时日,成为了朔王妃的她便会忘掉那短暂的过去,彻彻底底成为他的女人。 可是如今,对于未来的设想被彻底打乱。千算万算,竟然没有想到她的肚子里竟然有了那个拓跋苍的骨肉。他可以容忍她的清白不再,可是绝对无法容忍这个不该出现的孩子。 这个孩子,继承了她和拓跋苍的血脉,成为了维系他们关系,永远也不会断裂的桥梁。 火焰与寒冰交织的眸光,阴鹜地落在角落中蜷缩的女人身上。纵然她弓起身子,却依然难以隐藏那个躲在她腹中的生命。那个男人的骨肉,就藏在那里静静地成长,成为一根刺,永远在今后的生活中隐隐作痛。 这种事,他绝对不会允许! …… 虽然边城环境艰苦,但是魏忠文还是张罗了一桌丰富的酒宴为众人接风。中军大帐之中,魏忠文带着几个副将陪着拓跋苍和孟楚生一并豪饮谈笑,热情豪爽,果然如同孟楚生所言那般亲切。 拓跋苍起初还有些芥蒂,随着酒宴气氛的热烈,他渐渐融入了其中,多日压抑的心情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在魏忠文等人的轮番劝说下,他大口大口灌着辛辣的酒,一坛子酒下肚,终于已经醉倒在地人事不省。 “魏统领,接下来怎么办?”一个副将踢了一脚身边同样烂醉如泥的孟楚生,起身朝着魏忠文请示。 这两个人也太能喝了,尤其是那个拓跋苍,被他们五六个人陪了十余轮,总算摆平了。若是他再不醉,只怕他们都要醉了。 “哼哼,按照之前的计划,把他们捆起来扔进地牢,等醒了酒以后再说。”魏忠文冷笑一声,转头走出了大帐。 几个副将不敢怠慢,连忙拿了绳子上前将拓跋苍二人牢牢捆了。心里暗自腹诽魏忠文吃饱了撑的,既然要抓那就直接抓了便是,还饶了这么大的圈子,非得吃喝一通之后才动手绑人。 入夜,阴暗的地牢被数十只火把照亮。魏忠文打发走了守卫的士兵,只带着几个副将走了进去。 在地牢的最深处,拓跋苍与孟楚生被铁链绑了四肢架在刑架之上,低垂着头,依然宿醉未醒。 魏忠文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容,朝着他们努了努下巴。一个副将立即上前拎起早已备好的冷水,哗地一下劈头盖脸浇了上去。 “咳咳……”昏睡的二人被冷水浇了个通透,连连呛咳着睁开了眼睛。见此情形先是一怔,随即拼命扯动铁链挣扎了起来。 渐渐揭开的真相 庶女成凰,渐渐揭开的真相 “魏忠文,你这是什么意思?!”孟楚生挣扎了几下,发现完全挣脱不开手脚上的束缚。舒悫鹉琻抬头看到魏忠文站在前面冷笑着看他,立即气急败坏地吼了起来。 相较于孟楚生的愤怒,拓跋苍却冷静了许多。视线扫过眼前的各色刑具,露出了一个讥讽不已的微笑。 没有急着回答孟楚生的怒吼,魏忠文不疾不徐地坐在手下刚刚搬来的椅子上,随手拿起烙刑用的铁铲,一边拨弄着火炉里通红的炭火一边淡漠地回道:“干什么?当然是大义灭亲,替皇上铲除乱臣贼子了。” “你……”孟楚生先是一惊,随即恍然大悟。虎目圆睁瞪着魏忠文,恨不得冲上去将他的肉活生生咬下来。“亏老夫对你推心置腹无比信任,你竟然做出这等卖友求荣之事!若说是乱臣贼子,也该是那个忤逆先皇旨意篡位登基的拓跋涵!” “啪!钿” 孟楚生话音未落,魏忠文突然挑起一块赤红的炭火掷到了他的身上。随着“兹兹”的声音响起,皮肉焦糊的味道立刻蔓延开来。 “若是再敢对皇上不敬,就把它填进你的嘴里。”魏忠文笑容狰狞,又挑起一块炭火准备向孟楚生丢来。 “够了!”一直没有出声的拓跋苍突然怒喝一声,打断了魏忠文的动作。视线冰冷,满是桀骜和绝望。“你这样做,是不是拓跋涵的命令?匝” “没错,是皇上的旨意。”魏忠文也不隐瞒,爽快地回答道:“皇上已经得知闲王爷拐带皇妃潜逃之事,并下了密旨要求各地府衙进行追捕。言明死活不论,抓到者官封一品,赏金千两。正遍寻不获之时,你竟然主动送上门来。真是老天显灵,送给我这个加官进爵的机会。” 说着站起身来,从刑具架上摘下一柄砍刀缓缓走到拓跋苍的面前,将刀刃架在他的颈上,眼中满是杀意。 “相比起活人,还是死人更加可靠些。既不用提防路上逃走,也不必担心你会在皇帝面前胡言乱语拉我垫背。所以闲王爷,魏某对不住了!” “成王败寇,我也无话可说。临死之前,只有一事相求。”拓跋苍长叹一声。 “说吧。”魏忠文应允。 “待我死后,希望你能放了孟将军,让他替我救回月儿,也算了了我的一桩心事。”拓跋苍哑声说道。 魏忠文迟疑片刻,点了点头:“既然这是王爷遗言,加上孟楚生与我也算相识一场。这个条件,魏某可以答应。” “多谢魏统领。”见魏忠文答应,拓跋苍淡淡一笑缓缓闭上了眼睛。“动手吧。” “既然如此,魏某就此送王爷上路!”打量着面无惧色的拓跋苍,魏忠文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高高举起嗜血无数的砍刀,带着雷霆之势狠狠劈下。 “王爷!”孟楚生嘶吼的声音已经变了调子,阴风般刮过拓跋苍的耳畔。刀刃切入人体那特有的沉闷之声传来,一声哀嚎让拓跋苍猛地睁开了眼睛。 赤红的血带着生命最后的温度,在地牢的墙上氤氲开妖异的花朵。一个刚刚还站在拓跋苍身边面目凶悍的牢吏,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具身首分离的尸体。凸出的眼球犹带着不解和惊恐,咕噜噜转着圈滚到了孟楚生的脚下。 变故突生,其余几个牢吏被这一幕惨剧吓得呆住。眼看着那鲜血淋漓的砍刀转而向着他们呼啸而来,情急之下急忙举起兵刃对抗。可惜早已经吓破了胆的他们,又怎么会是久经沙场的魏忠文的对手。几声金铁交鸣之后,纷纷栽倒在地一命呜呼。 站在魏忠文身后的几个副将也看傻了眼,悄然退了两步扶住腰上剑柄,咽了口唾沫,鼓足勇气战战兢兢地问道:“魏……魏统领,这……这是为何?” 没有理会他的问题,魏忠文随手丢下了砍刀,取出腰间揣着的钥匙,上前将拓跋苍与孟楚生身上的锁链解了开来。接着一撩袍子单膝跪在满地血污之上,双手抱拳朗声道:“末将无状,惊吓了王爷。此举皆是迫不得已,冒犯之处还请王爷赎罪!” 这一番举动来得太过突然,死里逃生的拓跋苍登时愣在了当场。还未反应过来,旁边的孟楚生已经大笑出声:“哈哈哈,姓魏的你这戏演得也太过了,刚才那一刀下去,真是险些吓死老夫啊!” “此事事关重大,不得不谨慎试探啊。”拓跋苍没有发话,魏忠文也不起身,就这样直挺挺跪在他的面前,将所有疑惑徐徐解开。 “末将虽然是个胸无点墨的武夫,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道理却一刻不曾忘记。长子为君次子为王,此乃我大漠数百年衍行的祖制。那拓跋涵背信弃义,夺了本不属于他的江山帝位,末将早就想揭竿而起勤王护驾,无奈势单力孤不敢妄为。一直耽搁至今。直到今日孟将军护送王爷来此,才终于给了末将这个机会。然而此事绝非等闲,末将不敢草率行事,故而设下酒宴将王爷灌醉,与孟将军商量之后定下此局试探王爷人品。若是王爷不肯见谅,末将甘愿领受罪责!” “够了,不要再说了!”被魏忠文的大胆之词说得身子一颤,拓跋苍眼中蓦地布满狂喜的神采,然而这神采如同昙花一现,转瞬之后重新恢复死气沉沉。“纵然拓跋涵并非真龙天子,却已经稳坐皇位三载。单凭这边城万余守军,怎么可能将他击败?与其抱着这般不切实际的念头,还不如现实一点帮我救回月儿的好。” “王爷勿怪,请听老臣一言!”听了拓跋苍这毫无气势的话,孟楚生与魏忠文对视一眼之后也跪在地上沉声道:“王爷对小女的挚爱之情天地动容,老臣心底亦是感激万分。可是王爷请冷静想想,那惜月兵强马壮,城池固若金汤,绝非是这区区万余边城守军可以攻陷。若想救她回来,须得倾尽举国之力方可。而想要调动大漠全部兵力,唯有皇帝手中的兵符才能做到!” “……”孟楚生之言直接击中拓跋苍要害,他并未如之前那般直接拒绝,而是紧紧皱起眉头,沉默不语。 见此招奏效,魏忠文连忙趁热打铁:“王爷,孟将军此言甚是。乐菱公主已经嫁到惜月做了太子妃,两国盟约固不可破。若是就这样贸然出兵攻打,只怕会遭到两国围剿。唯有先得到大漠江山,才可毫无顾虑地发兵救人。当然,若是王爷坚持直接发兵攻打惜月,末将也毫无怨言,只要王爷一声令下,末将甘愿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老臣亦是如此!”孟楚生也扬声附和,慷慨激昂,虎目凌然。 拓跋苍被这样的气势所震撼,犹豫不定的神情渐渐果决。俯身将二人扶起,他俊逸的容颜染上一层杀机。 “二位如此忠心耿耿,我又怎能负了这番心意?拓跋苍不才,今后还请二位全力辅佐!” “是,王……不,皇上,请受老臣一拜!”孟楚生喜出望外,再次跪倒在地老泪纵横泣道:“这么多年,老臣一直都盼着可以铲除逆贼,护送真龙归位。感谢苍天,终于让老臣等到了这一日!” “末将参见皇上!”魏忠文同样激动得满面赤红,单膝跪地声若洪钟。 拓跋苍亦是激动不已,呼吸早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沉稳。满面喜色地接受了他们的跪拜,抬眼看到对面几个呆若木鸡的副将之后又变了脸色。 “魏统领与孟将军的一片忠心,我已然明了。可是这边城万余守军,会心甘情愿地追随吗?” “皇上不必多虑,此事末将早已经安排妥当。这边城内所有的驻军共一万两千人,均已被末将安排了心腹进行管理,至于那些可能存有异心之人,末将已经在先前的酒宴之中下了毒。”说完转过头去,朝着几个副将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几人心知不妙,噗通一声急忙跪倒,正想说些什么,口鼻之中突然冒出大片黑红的血沫。来不及反应,便接二连三栽倒在地。 “魏……统领,我……我一直都……效忠于你……你为何……”一个副将挣扎着抬起头,满眼都是不甘和委屈,断断续续说了几个字后,抬起的头便重重栽了下去。 看着他死不瞑目的样子,魏忠文眼里闪过一丝惋惜,随即冷了神色漠然道:“勤王之事非同小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人。怪只怪你们是拓跋涵委任的将领,所以不得不死。” 说完之后神色一缓,向着拓跋苍恭敬道:“末将早已备好上等周全的歇息之所,请皇上移驾前往。待休息妥当之后,再商讨伐逆之事吧。” “有劳魏统领费心。”拓跋苍欣然应允,当先一步走在前面。志得意满的背影落在身后二人眼中,引得他们嘴角各自浮起别有深意的微笑。 …… 答应本王三件事 庶女成凰,答应本王三件事 马车停在朔王府门前,两个早已等候在此的侍女快步上前,正要扶起车帘之时,就见眼前一花,辛涯已经铁青着脸将孟溪月扯了出来。舒悫鹉琻 两个侍女吓得一个哆嗦,急忙低着头退到一边,屏气敛息,唯恐这把无名之火会蔓延到自己的身上,直到二人进了院子,这次偷偷松了一口气。 自打自家主子带回这个女子之后,便好像换了个人一样。原本如清风朗月般高贵优雅的翩翩少年,开始有了喜怒哀乐的情绪。肃静冷清的朔王府,终于多了几份人气儿。 可是今日,自家主子的这股子怒火明显不同于以往。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心情还很好,结果短短几个时辰就变成了这样。不用问,此事与那个女子绝对脱不开干系。只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全然无视旁人惊惧瑟缩的神情,辛涯拖着孟溪月径直回到了她的房间,猛地将她丢在榻上,栖身而上单手紧紧掐住了她纤细的脖颈钿。 “该死的女人,竟然胆敢让本王受此侮辱。今日若不杀了这个孽种,难消本王心头之恨!”辛涯疯了般的怒吼,猛然低头啃噬在她的唇上。手中用力一撕,那华丽精巧的宫装应声化作残布。 “不要!”原本悄无声息任由辛涯拉来扯去的孟溪月觉察到了他的意图,猛地挣扎了起来。或许是刚刚萌发的母性激活了身体的潜力,她竟然真的将淬不及防的辛涯推到了一边。接着迅速支起身子,想要逃开他的身边。 孟溪月的反抗犹如火上浇油,让辛涯的怒火直接燃烧到了顶点。纵身跃起扣住她的腰身,顺势狠狠推到了旁边的博古架上杂。 后背突兀地传来了尖锐的刺痛,孟溪月闷哼一声,没有理会那持续传来的痛楚,咬着牙抬头迎上辛涯暴怒的盯视。 辛涯伸手狠狠擒住她小巧的下巴,正准备宣泄已经快要将他燃成灰烬的怒火,狂躁的眸子对上她决绝的眼神,已经接近失控的情绪突然有了片刻的清明。 这个眼神,他曾经见过! 数年前,太子横死。皇上病重体弱不理朝政,惜月上下一片大乱。对皇位觊觎之人,趁此机会纷纷动手。自小便流露出不凡天赋的他,自然成为了谋反之人的首选目标,虽然布下层层防守,却依然难防虎狼之心。 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和母妃被刺客团团围在中间。眼看着那些黑衣人砍杀了一个个侍卫向着他们步步逼近,他母妃的眼中便是这样的神情。 当滴着鲜血的长剑刺向已经身负重伤的他的时候,素来以温柔婉约著称的母妃竟然变成了暴怒的狮子,毫不犹豫扑向那个刺客,狠狠咬在他的脸上…… 当辛莫带人赶到的时候,她已经变成一具尸体,那双圆圆瞪着的眼睛,却依然带着对他的不舍。他就这样跪在地上,紧紧搂着她,任由还带着残温的鲜血,在他手上肆意流淌…… 辛涯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将几近夺眶而出的泪水咽了下去。指尖温暖潮湿的触感依旧,惊得他又猛地张开了眼睛。 这不是幻觉,这是血,是孟溪月的血! “辛涯,只要你放过这个孩子,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无论是长歌的秘密还是巫女的身份都可以!只要你放过他,哪怕是我……”见辛涯忽然停手,孟溪月濒临绝望的心又泛起几分希望。抓住时机急声开出条件,话说了一半却被辛涯蓦地打断。 完全没有听到孟溪月在说什么。辛涯猛地将她身子拉到怀里,视线落在她身后的博古架上,顿时目眦欲裂。 一只鎏金裹玉的八角如意盆,端端正正地摆在那里。盆沿上鲜血淋淋,已经微微卷了起来。 在孟溪月身后对应的位置上,那洁白细腻的肌肤裂开了两寸余宽的口子,好在并不算深,没有造成致命的伤害。此刻鲜血潺潺,顺着脊背的弧线流在辛涯的手上。 辛涯微微颤抖的手紧握成拳又无力地松开,滔天的怒火被这鲜血彻底熄灭。颓然松开钳制住她的手臂,他的声音无比的沙哑:“想要保住这个孩子,须得答应本王三件事。” “好,好,你说!”绝境逢生,孟溪月紧张得连连点头。 见她为了这个孩子不顾一切的样子,辛涯呼吸之间都好似带着烈火烧炙般的痛。咬牙将疼痛咽下,他一字一句提出了条件:“第一,对这个孩子的来历,你要守口如瓶,绝不对外人泄露半点风声。第二,在下一个满月之时与本王成婚,正式成为本王的妃子。第三,孩子出生之后立即送到府外抚养,终身不得与你相见。” 丝毫不给孟溪月考虑的时间,辛涯一口气说出了三个要求。砸在她的耳朵里,不啻九天惊雷。 她本以为辛涯会要求得到巫月一族的力量以及那世代相传的财宝,毕竟他当初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大费周章将她骗出了皇宫。谁知这三个要求一个比一个难为,一个比一个让她心如死灰。 若是不应,腹中的生命便就此终结。若是应了,不但从此与拓跋苍再无厮守的可能,就连这个孩子,也咫尺天涯再无相见之期。这样的选择,左右皆痛。无论哪一个,都是万丈深渊! 见孟溪月脸色苍白难以抉择,辛涯冷冷一笑转身欲走。到了门口的时候,身后终于传来她颤抖泣血的声音:“我……都答应你。” 虽然这是预料之中的答案,可是辛涯的心跳还是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拍。背对着她的脸上浮起苦涩的笑,推开门快步离去。 孟溪月无力地滑落在地上,悲喜交加的泪水从珠到线湿了脸颊。虽然心如刀绞,可是她终于暂时保住了这孩子的性命。轻轻抚着小腹,她的眸光从悲伤渐渐坚定。 “孩子,别怕,我会带你逃出去,一定会的!” …… 又是一个夜晚,拓跋嫣温顺地伏在辛莫身边。 眨眼之间,她已经嫁给辛莫近两个月。虽然望眼欲穿想要再次见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影,可惜始终没有机会。虽然心急如焚,可是拓跋嫣也知道来日方长这个道理,索性将满腹相思压在心里,巧笑倩兮地迎合着辛莫。 她久在深宫,察言观色的功夫自然非同一般。只几天时间,便摸透了辛莫这个莽夫的脾气秉性。刻意逢迎之下,果然哄得他心情大好,言谈之间不再恶言相向,鱼水之时也柔和了许多。看在众人眼里,俨然一对恩爱鸳鸯。 “太子殿下,嫣儿和您赔罪了。”偷眼打量着辛莫的神情,拓跋嫣温顺得猫儿一般。 被她的小动作搞得心痒,辛莫伸手抓住她的手。“怎么了?” “嫣儿当初真傻,竟然险些错过太子殿下这般英武出众的夫君。怪只怪嫣儿自幼长在深宫,没见过世面,被人挑唆了几句,便鬼迷了心窍。”拓跋嫣美眸中水雾弥漫,语气惭愧不已。 这种梨花带雨的样子看得辛莫心头一颤,保护的***油然而生。新婚之夜之所以并不愉快,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拓跋嫣对辛涯的沉迷。作为一个男人,他自然无法忍受明媒正娶的妃子总是念叨别的男人,纵然是他最信任的弟弟,也不行。 可是在之后的日子里,随着相处时间增多,他渐渐感受到了拓跋嫣的温柔。粗犷豪迈如他,最受用的便是这种柔情似水的女子。百炼钢遇上绕指柔,他刚硬的心渐渐软了下来。 此刻听到拓跋嫣这么说,更是受用无比。微微睁开眼睛,随口问道:“挑唆?谁这么大胆?” “还能是谁,就是那个被你们当成宝贝的孟溪月呗。”拓跋嫣撇撇嘴,语气里满是委屈。“她偷偷潜入你们的驿馆,利用嫣儿接近辛涯,还说太子殿下粗野蛮横,让嫣儿对太子殿下畏惧不已。每次想起这件事,嫣儿都恨不得冲到朔王府去好好骂她一通。” “有这种事?”辛莫眉头一皱,对拓跋嫣的话已经信了大半。毕竟孟溪月与辛涯几次交锋,都是为了上弦。为了达到目的,她确实很有可能使出这样的心计。 虽然心中有些不忿,不过辛莫并非不识大体之人。沉吟片刻,正色对拓跋嫣道:“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了。如今她怀了七弟的孩子,又关系到巫月族人和财宝的大事。有机会你不妨去探望一下,最好可以哄出长歌的秘密。这样即使与大漠掀起战火,我惜月也可稳居不败之地。” 迎娶巫女 庶女成凰,迎娶巫女 说到这里陡然想起一事,语气顿时冷了下来:“若到了那时,你又站在哪边?” “嫣儿已经是太子殿下的人,当然站在惜月这边。舒悫鹉琻更何况当年嫣儿母妃死得冤枉,那大漠后宫之中早已没有值得牵挂之人。只要太子殿下不嫌弃,嫣儿愿密信联络娘家遗脉,以绵薄之力,辅助太子殿下。” 这几句话说得辛莫极为舒坦,脸色又和缓了许多。拓跋嫣心底冷笑一声,趁机试探道:“太子殿下如此说,莫非拓跋涵要打来了吗?” “呵呵,本王只是随口一说而已。”辛莫冷笑道:“拓跋涵此时焦头烂额,哪里顾得上进攻我惜月。那被放逐的闲王拓跋苍不知道什么时候纠集了一批兵马,又勾结了数个早就对大漠虎视眈眈的蛮夷小国,打着勤王复位的旗号,已经攻至都城百里之外了。” “有这种事?”拓跋嫣意外至极,随即拍着手笑道:“他们兄弟两个狗咬狗,倒是省了太子殿下的麻烦。此次无论谁胜谁负,大漠根基都会受到重创。鹬蚌相争,惜月得利啊。铋” “你这小嘴,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辛莫放声大笑,狠狠吻在她娇艳的唇上。 拓跋嫣娇吟一声,伸手揽住他的脖颈。布满意乱情迷之色的眸底,却冰封着彻骨的寒意。缓缓闭上双眼,将身上的男子幻想成那个鸳鸯池边谪仙般的少年。笑意盈盈爬上唇角,原本端丽清雅的容颜平添了慑人的妖艳…… …南… 惜月国,拜月而生。每月的十五晚上,也就是望月升起的时候,都会举行规模盛大的祭祀活动。繁华热闹的集市,新奇精巧的货物,从各处蜂拥而至的商贾,以及许许多多抱持着各种各样目的千里迢迢赶来的人。 与以往相比,这次的望月祭祀越发盛大隆重。因为惜月国最受器重与赏识的朔王爷辛涯,在今日迎娶巫月族的巫女为妃。 虽然极少有人见过巫女本人,可是惜月国上至耄耋老人下到黄口小儿,又有哪个不曾听说过她的各种传说? 传说她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然而历代惜月君王不惜各种办法却都求之不得;传说她心如鸿鹄冰清玉洁,一生一世只为一人而动情;传说她为皓月灵气凝聚转世,上弦为引长歌为魂,得其人则得天下…… 这些美丽而离奇的传说,越发让今晚这场婚事众所瞩目。前来贺礼之人从黎明到黄昏,络绎不绝地涌入朔王府。那阵势与排场,竟然丝毫不逊于当初辛莫迎娶拓跋嫣的隆重奢华。 因为顾忌到孟溪月腹中的胎儿,惜月皇帝特意叮嘱将繁杂的礼俗精简。完成了必备的程序之后,便早早将她送进了新房,只留下辛涯一人,来往穿梭于前来道贺的宾客之间。 “恭喜七弟得偿所愿。”辛莫身着太子袍服,向着前来敬酒的辛涯纵声大笑。拓跋嫣静静地跟着他的身侧,唇角浅淡的笑容僵硬虚假。 大红的喜服如梦似幻,将她漆黑的明眸映得一片血色。春风得意的他,比那一夜在鸳鸯池边更加灵秀儒雅。眼角眉梢之间虽然有些憔悴落寞,却掩饰不住那终于得偿心愿的喜悦和满足。 本该是矛盾的两种情绪,却奇迹般地在他身上融合,非但没有折损他的气质,更平添了难以言状的成熟味道。 这个男子,越发出类拔萃。只因为这一眼,她便再也不悔嫁来惜月的选择。若是今生可以相伴,她甘愿付出一切代价。纵然她会再次为他万劫不复,亦是心甘情愿。 “本王今夜要与七弟一醉方休,你在这里也是无趣,就先回宫去吧。”辛莫此刻已经有些微醺,随手将拓跋嫣退到一边,拉着辛涯坐在她的位置上,抓起酒盏塞进他的手里。 此时的辛涯亦是满腹心事,被辛莫的气氛感染,便毫不客气地接过酒盏,一口接着一口灌下那辛辣醉人的佳酿。 拓跋嫣被推了一个踉跄,手指不经意地触到了辛涯的手上。虽然只是短短一瞬,却情不自禁地酡红了双腮。 唯恐被辛莫看出端倪,她匆匆告退之后快步走出了热闹的大厅。行至无人之处,这才将那只手紧紧握住放在了胸口。闭了眼深吸口气,细细回味着方才的点点滴滴。 耳边兀自传来隐隐约约的喧闹之声,化作一根一根的钢针利箭,将她重见辛涯的雀跃激动的心情刺成满地狼藉。片刻的喜悦之后,迎来的是更加撕心裂肺的痛楚。身子疼得开始颤抖,她就这样瘫软在冰冷的地上失声痛哭。 “地上寒凉,太子妃快些起来吧。”拓跋嫣身侧突然冒出一个甜糯的女声,接着便被一双手扶住了胳膊,丝毫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就这样生生地从地上扯了起来。惊吓之余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长相与声音一样甜美的侍女正笑意盈盈地盯着她。 “死奴才,放开本宫!”被这个无礼的丫头激怒,拓跋嫣憋在心头的闷火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渠道。怒叱一声猛然甩开她的手,扬起巴掌向着她扇了过去。哪知眼前人影一闪,她挥出去的手掌竟然落了个空。原本站在她对面的侍女,鬼魅一般没了踪影。 拓跋嫣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惶恐转身四处查看。只见树影憧憧,再也不见那个诡异的侍女。极度惊惧之下,她不顾一切张口想要呼救。尖叫声刚到嘴边,便被一只手牢牢捂住。接着颈间一凉,一柄银亮的匕首已经抵在喉间。 “不许出声,否则杀了你!”侍女冷哼一声,匕首上加了力道。拓跋嫣细嫩的肌肤随即破开,鲜血如线般透了出来。 冰凉的匕首传递着死亡的气息,拓跋嫣惊恐万状,忙不迭地连连点头。那侍女这才将捂住她嘴的手拿开,将匕首缩进袖内抵在她的腰间。接着屈起食指放在唇边,模仿着鸟儿低啼了两声。 随着这个声音,她们头上浓密的树冠无风自动。轻微的枝叶声响过后,纵身跃下一个同样身着侍女服装的高挑女子。肌肤白皙近乎透明,容貌妖艳邪魅,一双冰冷狭长的眸子,看不到半点人间烟火的气息。 “这么快就搞定了那些侍卫,你的身手真是越发的好了。尤其这身衣服,真是相当适合你啊。”甜美侍女轻笑一声,忍不住调侃道。正想再说几句,却被她眉宇间的不耐吓了回来。撇撇嘴,有些委屈地抱怨道:“没良心的,总是凶我。” 抱怨归抱怨,她却也知道今晚的大事耽搁不得,当下用手指戳了戳拓跋嫣,压低声音冷冷道:“想活命,就带我们去见巫女。” 巫女?! 冷不丁听到这两个字,原本惊恐不已的拓跋嫣顿时一愣。原以为今晚碰上了刺客难逃生天,没想到竟这两个人竟然是为了孟溪月而来。无论目的为何,都是一个天赐良机。 一念及此,拓跋嫣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下来,脸上挂了讨好的笑,语气里更加软了三分:“侠女之令,哪有不从之礼。只是我也是初次到这朔王府来,并不知道巫女身在何处啊。” “这个不用你担心,跟着我们走便是了。”见拓跋嫣态度卑谦,甜美侍女满意地颔首,假装搀扶的样子上前将拓跋嫣挟持住,跟着那个始终一言不发的高挑侍女向前行去。 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处雅致的庭院。制作精巧的红灯纱幔错落有致地装饰出喜庆却不俗气的景致,在月光的辉映下美得如烟似梦。 与热闹喧哗的前院不同,这里的侍卫守备明显密集得多。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此处庭院围得铁桶一般。从人数推断,整个朔王府三分之二的守备力量尽数在此。不用多言,足以看出辛涯对孟溪月的保护之重。 二人显然事先已经来这里打探过情况,对此情景丝毫没有意外之色。彼此对视了一眼,凝重着神情点了点头。先是检查了自身确定并无可疑之处,然后把视线落在了拓跋嫣身上。 “太子妃聪明伶俐,一会儿该如何做自然心里有数。若是我们出了什么岔子,只好委屈太子妃一起陪葬了。”那侍女声音依然甜糯,话语里带着的杀机却是吓得拓跋嫣腿脚发软。只觉得腰间匕首又近了些许,连忙陪着笑颤声道:“女侠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 对于拓跋嫣的态度相当满意,二人一左一右将她守在中间,脚步款款,向着那灯火通明之处走了过去。 “站住!什么人?”三人尚未靠近院门,已经有眼尖的侍卫发现了她们的身影。随着一声断喝,十余个劲装之人已经将她们团团围住。 又见神秘男子 庶女成凰,又见神秘男子 “放肆,竟然胆敢惊扰太子妃!”甜美侍女虽然年轻,却极为沉得住气。舒悫鹉琻见此情形黛眉一挑,声势夺人地反斥了回去。 此言一出,果然震住了众人。举起的刀剑迟疑地略略收回,身上的杀气也收敛了些。 听到这边的动静,带头的侍卫统领急忙冲了过来。借着灯光看清楚了拓跋嫣的脸,急忙喝令众人将兵器收起,单膝跪倒在地沉声道:“属下无状,让太子妃受惊了。不知太子妃忽然来此,所为何事?” 这些人都是朔王府的亲随侍卫,认可的主子只有辛涯一人。对于拓跋嫣,也不过是因为辛莫与辛涯交好,这才破例下跪行礼。故而这一席话虽然说得客气,却也没有多少恭谨之意。 拓跋嫣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自然不敢用太子妃的架子强行闯入。眼珠儿转了转,满面含笑地开口道:“太子殿下与朔王爷在前厅酒兴正浓,又担心会冷落了朔王妃,所以让本宫前来陪她闲谈几句。统领若是不信,尽可派人去问。铋” 说到这里,拓跋嫣手心里已经满是汗水。她在赌,赌这个侍卫会看在辛莫的面子上相信她。否则一旦真的派人去问,她极有可能会死在身旁这两个神秘人的手上。 侍卫统领眉头微皱,显然也有些左右为难。他只是知道拓跋嫣与孟溪月原本便是旧识,却不知道她与辛涯之间还曾有过那样的瓜葛。所以只是迟疑了片刻,还是闪身放行。 “有劳太子妃,这边请。南” 拓跋嫣暗自长吁了一口气,迈步跟着侍卫统领向院内走去。不成想腿脚已经吓得酸软,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幸亏那个一直默不作声的侍女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胳膊稳住了身子。 这一抓之下,拓跋嫣便又是一惊。那修长有力的手指,绝非是女子所能拥有。下意识侧头望了一眼,登时被他冷若寒冰的视线吓得一个哆嗦。 这个妖冶魅人的侍女,竟然是个男人! “王妃就在里面,太子妃请进。”将拓跋嫣等人带到正房门前,侍卫统领施礼之后躬身退了下去。 拓跋嫣淡笑着回礼,带着二人走了进去。 见几个人的身影消失在屋内,侍卫统领这才低声朝着身边人吩咐道:“去前厅问问主子,看他是否真的知道此事。” 那人答应一声,飞快地离去。 几个侍女屏息垂首立在外室,自然听到了侍卫统领对她的称呼。见拓跋嫣进来,忙盈盈纳福, 拓跋嫣心不在焉地摆摆手,径直推开内室的门走了进去。 “不是说了不准你们进来吗?马上出去!” 孟溪月早已自己动手换下了喜庆的霞帔,换上了一身普通的宫装。望着那被孤零零地丢在墙角做工精致的凤冠霞帔,她有一种恍然若梦的感觉。 短短数月,她已经第三次穿上嫁衣。从一个不识情滋味的无拘无束,变成了如今愁肠百结为情所苦。明明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随着拓跋苍远离这尘世纷争,无奈造化弄人,总是难以相守。 若是放在之前,她绝对不会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就算屡试屡败,也要拼了命地逃出去。 可是如今她再也不敢肆意妄为,腹中刚刚诞生的小生命让她束手束脚。机会只有一次,若是成功还好,若是失败了,辛涯一定会用最残忍的办法让她失去这个孩子。可若是现在不走,等到肚子大了更加难以脱身。虽然辛涯说会留下这个孩子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正烦乱间,忽然听到纷乱的脚步声走了进来,当下沉下脸来,冷冷斥道:“谁让你们进来的?出去!” “姐姐,是我。”拓跋嫣轻声应着,转过屏风站到了孟溪月的面前。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拓跋嫣的大婚前夕。那一次的不欢而散,让孟溪月从此对她有了警惕之心。此刻见她眼神诡异闪烁不定,孟溪月惊讶之后随即淡了神情,缓缓起身站定,已然暗暗戒备起来。“有事吗?” 拓跋嫣冷笑一声正欲说话,突然颈间一痛,立刻软软倒了下来,被那个甜美侍女接住丢到了喜榻上。二话不说,开始撕扯她的妃袍。 孟溪月原本是对拓跋嫣宁神戒备,却不料有此变故。迟疑了一下,纵身向外冲去。蓦地人影一晃,去路已经被一个修长的身影牢牢堵住。 孟溪月银牙紧咬,抬掌便击了过去。她不求能一击制敌,只要能逼退此人逃走就好。哪知道手腕一紧,已经被牢牢锁在一个坚实的胸口。 “救……”没想到此人功夫如此之高,孟溪月情急之下想要呼救。嘴方张开便被紧紧捂住,紧接着一个微凉的唇瓣便准确地落在了她颈间上弦之印的位置上。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瞬间惊呆了孟溪月,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怔怔转头望向身后的人,那一双寒星般的眸子与那一夜毫无二致。 是他!那个曾经出现在她闺房的神秘男子! 见孟溪月认出了自己,高挑侍女今晚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将钳制着孟溪月身体的手臂松开,绕到她的身前身前缓缓单膝跪地。右手半握摆在胸口,他的表情虔诚而肃穆。 “你……到底是谁?” 望着他这庄重的举动,熟悉的感觉在孟溪月脑中闪过。正想捕捉到的时候,一件衣服猛地掷了过来。 “赶紧把衣服换了,有什么事出去再说。”快手快脚扒下了拓跋嫣的衣服丢给孟溪月,那个甜美侍女一边帮拓跋嫣套上喜服一边低声催促。 接住衣服,孟溪月毫不迟疑地将它套在了身上。虽然这两个人来历不明又不知敌友,可是她却对这个神秘男子有着莫名的信任。这种信任源自直觉,仿佛呼吸般理所当然。 很快,那个甜美侍女便给昏迷的拓跋嫣穿好了喜服,接着将她扶起靠坐在床边,罩上大红的盖头,快步走到孟溪月身边细细耳语了起来…… 原本应该在新房内服侍的侍女被孟溪月赶了出来,百无聊赖却又不敢怠慢,正窃窃私语间,突然内室的门砰然洞开,拓跋嫣双手捂脸哭着跑了出来,转瞬之间已经穿过外室到了院中。 派去核实的侍卫已经回来,说是辛涯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不知所以。侍卫统领正左右为难之间,突然看到拓跋嫣捂着脸痛哭失声地跑了出来,不知何故,连忙拉住甜美侍女追问。 “哼,枉费我家太子妃一片好意,却被你们王妃臭骂了一通赶了出来。回去定会禀报太子,让你家主子给一个交代!”甜美侍女柳眉倒竖,满脸怒气地吼道,甩开侍卫统领的手,快步追了上去。 被她这么一吼,侍卫统领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呆了片刻,连忙吩咐侍女到内室去看看情况。 几个侍女怕孟溪月生气,可是碍于他的命令又不敢不去。踟蹰着慢慢挪到了内室门口,见孟溪月静静靠在床头,这才略略放下了心。正准备出去禀报侍卫统领,忽然发觉她静得有些过了头。 如此沉稳,哪有半点暴怒的样子? 几个侍女的心跳瞬间如同擂鼓,哆嗦着手脚一边喊着一边连滚带爬地跑了进去。见她依旧默不出声,索性壮着胆子将盖头一把拽了下来。只见盖头下的那人双眼紧闭,赫然便是拓跋嫣! 那刚才跑出去的,是谁?! “来人啊,朔王妃不见了!”一声凄厉的哭喊骤然响彻朔王府的上空,尖刀似的刺破了喜庆欢乐的气氛。整个朔王府,瞬间乱作一团。侍卫统领脸上瞬间失了血色,纵身向着几个人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听到身后遥遥传来的尖叫声,孟溪月脸上血色尽褪。没想到这么快便被人发现,她提着碍事的裙摆拼尽全力地加快了速度。忽然间小腹传来一阵绞痛,刚刚跃起的身子失去平衡坠了下去。 孟溪月暗呼一声糟糕,想要调整姿势已经来不及,眼看就要重重落在地上,一个有力的臂弯及时将她接住。抬头看去,正是那个神秘的男子。 孟溪月惊魂略定,道了声谢示意他可以放手了,可是神秘男子置若罔闻,就这样抱着她顺势跃上了朔王府两丈多高的院墙。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那个甜美侍女眼看着孟溪月被他抱在怀里翻过了院墙,气得跺了跺脚,撅着嘴追了上去赌气道:“我去引开追兵,你带着你的宝贝巫女到老地方等我。” 说完之后扭头便走,完全不给孟溪月劝阻的机会。眼看着她娇小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孟溪月急得催促:“这样太危险了,你赶紧去拦住她!” 巫月族的圣地 庶女成凰,巫月族的圣地 神秘男子却不以为然,微笑着摇摇头继续抱着孟溪月飞奔。舒悫鹉琻轻功身法与她平时所见大相径庭,速度却与拓跋苍不分伯仲,甚至还要更快一些。不多时便将带着孟溪月甩掉了追兵,七绕八拐地来到了一处普通的民宅。 凝神静听片刻,确认再也无人跟来,神秘男子这才放开孟溪月,带着她走进了屋内。 借着如水般的月色,孟溪月细细打量着屋内的情形。小小的里外两间茅屋,一眼便看了个干净,只见陈设之物粗陋简单,与寻常人家并无二致。 满眼疑惑地望向神秘男子,孟溪月忧心忡忡。藏在这里,很快便会被辛涯搜出来吧? 看出了孟溪月的担忧,神秘男子依旧浅浅笑着,拉着她的手继续向内走去,动作自然至极,毫无半点唐突之感钿。 到了内室之后,只见他上前将墙角的陋榻推到一边,掀开下面铺着的草席,赫然漏出一个漆黑的大洞。接着看了孟溪月一眼,带头跳了下去。 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看似普通的茅屋竟然有此猫腻,孟溪月只迟疑了片刻便也跟着跳了下去。 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人身份为何,可是不管怎样都比再次落到辛涯手里要好得多。至于其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杂。 洞并不深,斜斜向下约莫一丈左右,黑暗之中,一人来高的隧道蜿蜒着伸向不知名的所在。洞壁坚实,显然是花了不少功夫。 他们,显然是早就有所准备了。 孟溪月冰凉的指尖忽然被温暖覆住,身处黑暗之中那莫名的忐忑之情立刻淡了许多。深深吸了一口气,跟着他摸索着向前走去。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这是要去哪儿……”不知道已经走了多久,孟溪月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出来。说完之后才想起他口不能言,有些尴尬地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男子停了下来,转身将孟溪月的手掌翻转向上,一笔一划慢慢写下两个字,她蓦地瞪大了眼睛。 “巫月?!你们是巫月的人?” “没错,我们是巫月族人。”甜糯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一点灯光如豆,映出了那个甜美侍女的脸,只是此时上面尘土斑斑,整齐的头发也散乱不堪。见孟溪月闻声回头望来,冷哼一声将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你看看,为了救你,我的小家伙们死得就剩这一条了!” 孟溪月不知所以,借着灯光看了过去。只见那脏兮兮的手上,一条尺把长的小蛇正朝着她昂首吐须。还未来得及说话,那个神秘男子已经跨前一步将她挡在身后。眉头皱起,警告般地看了那侍女一眼。 那显而易见的保护之态落在甜美侍女的眼里,越发打翻了她心中的醋坛子。冷哼一声将小蛇塞回身上的口袋,紧紧盯着他酸溜溜地开了口:“不过是逗她一下而已,你何必这么生气?我不顾安危帮你找回巫女,你就这样对待我吗?” 面对着她的哀怨,男子目光平静无波。就这样静静地僵持了片刻,甜美侍女终究还是捱不住地软了下来。 “行了行了,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认输还不行吗?” 说完之后端着油灯从两个人之间挤了过去,一边走一边闷声解释:“我叫月九儿,他叫月卓安,我们都是巫月一族的人,为了你特意潜入惜月都城,等了好些日子才终于得到了机会。这条密道是族人们挖的,直接通到惜月都城的外面。他们现在正在城中四处捣乱,分散追兵们的注意。好了,还有什么问题?” 没有想到今晚这个看似突然的营救行动竟然经过了如此周密的部署和安排,更牵扯进来众多的巫月族人。自从得到巫女这个称呼以来,她第一次对这些从未谋面的族人有了一种血脉相融的亲切感。快走两步主动拉起月九儿的手,她诚心诚意地道谢:“谢谢你们来救我,谢谢。” 月九儿小脸一红,有些不自然地甩开了她的手。 “别这么快就道谢,我们是为了巫女又不是为了你。更何况这只是我的一面之词,你就不怕我另有所图胡说八道骗了你?” “怕,可是我更相信他一定不会害我。”孟溪月实话实说。经历过拓跋嫣的事情之后,她再也不敢轻易相信别人。今夜如果只是月九儿一个人前来,她必定不会这么轻易便跟她走。可是见到月卓安,她便毫不迟疑地信了。 听了这话,跟在孟溪月身后的月卓安脸上再一次露出了温柔的微笑,倾国倾城,颠倒众生。 不用回头,月九儿也能猜到他的表情。眸子里有些黯然,一张利嘴却依然毫不留情:“这话你还真是说对了。就算是天下人都有可能害你,他也不会。从选择成为月奴的那一天,他就把你的命当成了他的命。他这一生,都是为了你而活着。” “月奴?为我而活?”孟溪月呢喃地重复着月九儿的话,那一直缠绕在记忆里的迷雾开始有了散去的迹象。心情激动又有些恐慌,她的声音中带着印制不住的颤抖:“九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不能说得再详细一点?” “什么?你竟然不知道?”难以置信地转身看着孟溪月,月九儿诧异至极。“即使你娘去世得早,却也不该什么都不对你说啊!” “我娘已经死了,我也失去了七岁之前的所有记忆。”想到那个全无印象的娘亲,孟溪月鼻子便有些发酸。对她所有的印象都是来自孟楚生的灌输,虽然牢记在心却总是觉得陌生不已。今天终于有了机会,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真相。“求求你告诉我,我娘到底是怎样的人?为什么抛弃巫月族人?还有巫月的事情,月奴又是什么?” 想要知道的事情太多太多,孟溪月的心脏如同小鹿般狂跳不止。虽然明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可是她还是忍不住一叠声地问了出来。 月九儿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朝着默然不语的月卓安望了一眼。见他没有阻止,这才一边走一边细细解释起来:“巫月一族居住在惜月南边的密林之中,无论男女皆相貌出众骁勇善战。与惜月帝制不同,巫月世代都是以巫女为尊。巫女血脉代代相传,所生下的第一个女儿必定会继承圣洁的巫女印记,也就是惜月流传的上弦之印。与血脉一同传下去的,还有一曲长歌。里面记载着我们巫月圣地所在,只有巫女才能奏响上弦找到那里,也唯有巫女才有资格踏入那里。据说那里四季如春,遍布奇花异草……”孟溪月点点头,已经猜到这个圣地应该便是辛涯所说的宝藏所在之处。与这个相比,她更渴望知道其他的事情。见月九儿越说越来劲,她只好尴尬地出言打断:“……那个,九儿,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关于圣地的事情以后我慢慢了解,你能不能先告诉我关于我娘的事情?” 月九儿说得正在兴头上忽然被孟溪月打断,心情自然有些不好。想要任性地闹闹小脾气,又怕月卓安生气,只好冷哼一声,拉着脸换了话题。 “你娘叫月苓兮,是上一任的巫女。她离开族里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传闻她因为爱上了一个外族的男人,甚至为了他不惜违背巫女必须族内通婚的祖训,在一个无星无月的夜晚,带着几个誓死守护她的月奴从此消失不见。族长为此大怒,派人四处寻找想要将她找回,可惜无论怎样寻找,始终杳无音讯。过了十几年,便也渐渐死了心,只有卓安哥,依旧执迷不悟地寻找着从未见过的你,本来我们都觉得他是在白费力气,谁知道竟然真的被他找到线索,在大漠将军府中找到了你。只是当时情况危急,没能将你带走。等到我们赶去的时候,你已经嫁入了皇宫成了妃子。” 回想起那时候发生的事情,孟溪月恍如隔世。许多当时不以为然的小事,现在想来忽然疑点重重。 就是在月卓安出现的次日,孟楚生忽然提出要她嫁入后宫为妃。是真的凑巧而已,还是因为觉察到巫月族人带来的威胁而临时决定?难道说月苓兮当年就是因为爱上了他,才舍弃了族人背井离乡?若真是如此,又为何要将她说成是一个身份下贱的商女?那个为了爱不顾一切的月苓兮,又怎么可能会自惭形秽远走天涯? 本以为可以就此解开所有的疑点,怎知道疑点反而越来越多。孟溪月脑子里化作一团乱麻,越是想要整理清楚,越是缠得不可开交。 别怕,我会保护你 庶女成凰,别怕,我会保护你 没有理会孟溪月变幻不定的神情,月九儿继续自顾自地讲述:“既然你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也就失去了继续保护的价值。舒悫鹉琻族人们分成了两派,各执己见。族里的长老们主张暂时作罢,等到你产下女儿之后再伺机将你们带走。卓安哥坚持要留在大漠,想尽各种办法想要进宫见你一面。可惜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你便再一次不见了踪影。直到拓跋苍在边关起兵攻打大漠都城,这才知道你被惜月朔王强行掳走。为了救你,我们才会出现在这里。” 说到这里,月九儿转头望向月卓安。甜美的面容被哀伤笼罩,她的声音蓦地低沉下来:“月奴,是巫女最忠实的侍卫,虽然身份低微,可是依然有许多巫月族的男儿期待着可以成为月奴侍奉巫女。可是由于上一任巫女的失踪,族人对月奴这个称号不再热衷。只有卓安哥,我们巫月年轻一辈最杰出最优秀的男子,不但执着地成为了月奴,甚至甘愿用声音当做祭品献给月神,请求她护佑巫女平安无事,早日出现在他的眼前。” 将声音作为祭品?! 孟溪月倒吸了一口冷气,震惊地看向月卓安。原本以为他是天生便不会说话,没想到他竟然是为了她而变成了哑巴。 她何德何能,竟然值得他做出如此大的牺牲钿!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重新开口说话?”没有任何迟疑,孟溪月诚恳地询问着月九儿。她是真的想将声音还给月卓安,不想欠下这么大的人情。 “有。”听到孟溪月这样问,月九儿眼睛一亮,激动地抓住她的手,声音因为太过兴奋而颤抖:“卓安哥因为服食了祭祀月神的草药而失去了声音,唯有可解百毒的巫女血脉可以相解。虽然你已经失去了上弦之印,可是只要你将来生下了女儿,就必然会继续继承这神圣的血统。只要你不嫌弃月奴身份低微玷污了血脉,卓安哥便可以重新开口说话。” “好,我知道了。”孟溪月低声应着,心里的负担总算轻了一些。至于什么嫌弃之类,她更是从未想过。别人眼中神奇无比的巫女血脉,于她而言却是纠缠的噩梦。若不是因为这个血脉,很多事情便不会发生,更不会招来辛涯,引起后面一系列的波折和磨难杂。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见孟溪月一口应允了下来,月九儿对她的态度明显亲切了些。 “孟溪月,你叫我月儿就好。”孟溪月笑着回答。 “谁问你这个了,我问的是你巫月族的名字。”怕孟溪月不明白,月九儿特意加重了“巫月族”三个字。 “自小到大我只有这一个名字。”孟溪月实话实说。 “怎么可能?”月九儿狐疑地皱起了眉头,有些不解地自言自语。“巫月族人历来以月为姓,这是我们最自豪的字眼。纵然巫女爱上了外族男子,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孩子舍弃这个尊贵的姓氏啊……” 她喃喃的声音在黑暗幽深的坑道中回响,如同一段古老的咒语般透过皮囊直接敲击在孟溪月的灵魂深处。 头,突然撕裂般的痛了起来,那些已经缠绕了她十余年的噩梦,在这个漆黑狭窄的密道中活生生地重现起来。 红的火,红的血,满面血污的女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她嘶吼:“上弦,快逃!逃回我们的族里,再也不要离开……” 剩下的话语,结束在刺穿她胸口的长剑上。一个黑巾遮面的男人松开了剑柄,将她的尸体紧紧抱在怀中。片刻的呆怔之后,突然仰头声嘶力竭地狂笑起来,:“哈哈哈哈,月苓兮,我得不到你,别的男人也休想得到你!你是我的,是我的!” “娘——”泪水早已经模糊了视线,孟溪月心如刀绞,与那个被护在侍卫怀里即将突围而去的小女孩一起,撕心裂肺地喊了出来。 仿佛水波荡漾一般,那残忍的场景随着这一声嘶吼开始摇曳,一圈圈涟漪荡开,眼前情景重新恢复成了那幽深的密道。她的身子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软软地滑坐在了地上。 后背有温暖的感觉绵绵而至,那是月卓安在用内力护住她已经狂乱的心脉。月九儿蹲在她的面前,不耐烦的神色之间却夹杂了掩饰不住的担忧。“喂,你怎么了?忽然之间疯了似的,吓了我们一跳。” “……上弦,我叫月上弦。”孟溪月目光空洞,泪水如珍珠般串串滑落。先是无声地啜泣,很快便失声恸哭起来。 原来这个梦,从来就不只是一个噩梦。那是她曾经真实经历过的事情,是被埋藏在灵魂深处的记忆。 上弦,不只是一件乐器,同时也是她的娘亲,赐予她的名字。 从出生起便自由自在地生活在这处世外桃源般的村落,在众人的呵护宠爱中成长。那一曲长歌,伴随了她成长的脚步。那些誓死守护她们的人们,是赤诚忠心的月奴。只有她的父亲,却从来未曾见过。 这个男人的名字,是一个禁忌。无论她问哪一个人,都会从他们的脸上看到浓浓的厌恶和不屑。有一次问得急了,苓兮终于潸然泪下。抱着年幼的她,郑重其事地说道:“上弦,你记住。你身上的巫女之印,是福亦是祸。你现在还小,娘舍不得离开你。等你满了十五,就回到族里去吧。哪怕终身不知道爱情的滋味,也好过像娘这般痛得心如死灰。” 那是孟溪月第一次看到苓兮哭泣,那哀伤的泪颜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从那时起,她便再也不曾提起这件事。生活就这样日复一日平静的过着,直到她七岁那年,接二连三的不速之客开始闯了进来。 最初是一个迷路的男子,带着他受伤的仆人。虽然已经记不清楚他的相貌,却对那贵气儒雅的谈吐有些印象。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村子以外的人,只可惜没看几眼便被苓兮匆匆带走。只知道后来经不住他的苦苦哀求,苓兮终于还是破例让月奴采了草药医治了那受伤的仆人。他们离开之后,村子里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而那一场惨绝人寰的祸事,就发生在不久之后的一个夜黑风高的日子…… 亲眼目睹了苓兮的惨死,她伤痛过度当场昏厥过去。等到醒来的时候,她已经成了孟楚生的女儿,失去了之前所有的记忆,从此有了慈爱的爹爹和温柔的姐姐。曾经理所当然的幸福生活,现在想来却疑点重重。为什么苓兮明明是死于歹人之手,孟楚生却一口咬定是生病而死?从尊贵神秘的巫月族巫女到卑贱孤苦的流浪商女,这之间天差地别的距离又是从何而来?若孟楚生真的是那个禁忌中的男人,他和苓兮之间到底发生过怎样的故事?若他不是,那他又会是谁?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涌了出来,让孟溪月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原本以为恢复了记忆之后,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谁知竟然如同蚕蛹一般,虽然抓到了丝线的一端,却依旧无法看清里面裹着的谜团。 手,再一次被温暖覆住。月卓安依旧是温柔地笑着,用指尖在她的掌心一笔一划地写着:别怕,我会保护你。 短短几个字,却神奇的让孟溪月烦乱的心安定了下来。抬眸淡淡一笑,接受了他的这一番心意。正想要说些什么,走在前面的月九儿忽然停下了脚步,歪着头静静聆听了片刻,这才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巧的竹哨高高低低地吹了几声。 很快,头顶上隐约传来同样的哨声,接着轰隆一响,密道上陡然出现了一个出口。 扯着垂下来的绳索,三个人先后出了密道。见孟溪月出来,洞口守着的几个巫月族人纷纷下跪叩拜:“参见巫女。” “快快请起。”被这个阵势弄得有些无措,孟溪月急忙伸手将他们扶了起来。 几个人站起之后垂首肃立不语,当先一人迈前一步向着孟溪月再次俯身行礼恭谨道:“巫月一族护卫不周,请巫女勿怪。我们已经备下舒适的马车,这就护送巫女归族。” “对不起,我现在还不能回去。”孟溪月摇摇头,有些歉意地拒绝道:“我要先去找一个人,然后再和他商量是否回巫月去。” 没想到孟溪月会拒绝,那几个人的脸上顿时浮现起失望的神情。为首那人直起了腰,脸上恭谨之色已经有些淡了。 “巫女想找何人,尽可以安排我们去做。族人正在翘首以盼,请巫女尽快回族。” “你们的心意我很感激,可是我现在真的不能回去。”因为感激他们的冒死相救,所以孟溪月虽然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耐,却也没有计较,仍是耐着性子歉意地解释着:“我还有很多事必须处理,等到完结之后一定会回去的。” 一生只为一人 庶女成凰,一生只为一人 见孟溪月铁了心要离开,那几个人彼此对视了一眼,突然移动身形,将她团团围住。舒悫鹉琻为首之人拉开架势,向着孟溪月沉声道:“既然巫女执意不肯回去,就休怪我们无礼了!” 说完之后低喝一声,纵身向着她扑了上来。 孟溪月见势不妙,黑眸一冷摆出架势准备还击。突然眼前人影一闪,已经被月卓安护在身后。只听得掌风碰撞之声响起,那人已经被震退了出去。 “月卓安,我们知道你是月奴,可是忠心归忠心,难道你就能眼睁睁地看着巫女重蹈上一代的覆辙吗?” 月卓安的身手之高,巫月族尽人皆知。见他出手护住孟溪月,几个人的瞳孔便是一缩。其中一人脸色阴沉,忍不住开口呵斥铌。 无视他们的怒气冲冲,月卓安脸色依旧平静如水,只是那锵然出鞘的长剑,明明白白地说明了他的态度。 “你!”为首那人气得身子发抖,同样拔出弯刀指着月卓安恨声道:“你这是要和二十年前的那些月奴一样,只为了巫女一个任性的要求,便准备致族人于不顾吗?既然如此,休怪我们无情了!” 上一任巫女月苓兮失踪,他们足足寻了二十年。如今好不容易救出了孟溪月,他们可不想再次失去这个机会。惜月王族日渐强大,他们已经没有多少二十年可以等待。带回巫女找到传说中的宝藏对抗惜月,这是巫月一族长老们已经达成的共识。即使是为此而忤逆巫女,他们也在所不惜梵。 巫月一族生性骁勇,又常年一起生活配合默契。听到为首之人的暗示,立刻各执兵刃冲向月卓安,满眼杀机凌凌,下手之间毫不留情。一时间寒芒烁烁,将几个人尽数笼罩其中。 眼见月卓安陷入危险之中,孟溪月毫不迟疑便要冲过去帮忙。身子方动便被月九儿扯住,拉着她向着反方向跑去。 “九儿,你放开我!”孟溪月急声叫着,挣扎着想要甩开她的手。 “他们打不过卓安哥的,你别过去添乱了!”月九儿对月卓安的身手相当有信心,更是知道他心里担心的是什么。所以非但没有上去帮忙,反而死死拉着孟溪月飞也似地朝着不远处停着的马匹跑去。 见月九儿说得信誓旦旦,孟溪月多少安心了些。横下心来翻身上马,扫视了一眼战局之后咬着牙策马离去。 “驾!” “糟糕,巫女逃走了!”见孟溪月想要离开,缠斗中的几个人顿时急红了眼。其中二人匆匆退出战圈想要追上去,眼前虚影一闪已经被月卓安重新封死了去路。 见月九儿带着孟溪月远去,他淡淡地笑了。当视线重新凝在几个人身上的时候,已经变得如同月辉般漠然。心无旁骛之后,他转守为攻,长剑银蛇般吞吐,招式蓦地凌厉了起来。不到十余个回合,剑锋上已经染上了嫣红的血。 几个人相顾而视,同时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惧之色。没想到一段时间未见,月卓安的武功越发诡异出众。眼见孟溪月已经没了踪影,索性不再恋战。唿哨一声齐齐退后,转身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放任他们逃走,月卓安没有趁胜追击,收剑入鞘跃上马背,向着孟溪月离去的方向追去。 惊心动魄的一夜,就这样结束在寂静的旷野之中。当朝霞漫天的时候,月卓安终于追上了先行离开的孟溪月。 见月卓安平安无事,孟溪月悬着的心终于落地。策马并行在他的身边,她的心里只有感激。 “对不起,让你为了我与族人为敌。卓安,谢谢你……”太多的情绪瘀滞在胸口,一时半刻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虽然知道他不在乎这一声感谢,她却还是发自内心地说了出来。 月卓安依旧温柔地笑着,轻轻摇了摇头将手握成拳摆在自己的胸口。 这是孟溪月第二次看到这个姿势,她不解地转头望向月九儿。 “那是月奴对主人的敬礼,意思是说这一条命都是你的。”虽然早就知道月卓安眼里只有巫女,可是看到他那温柔的笑容,月九儿还是忍不住暗恼在心。拨着马头强行挤到两个人中间,朝着孟溪月问道:“我说,你接下来准备去哪儿啊?” “我想先回大漠。”靠她一个人的力量去找拓跋苍无异于天方夜谭,所以孟溪月准备偷偷潜回大漠去找孟楚生。除了想让他帮忙寻人之外,还有一肚子的疑问想要听他解释清楚。 “回大漠?”月九儿惊叫一声,眉头已经皱了起来。“那里现在正打得热闹,你去未免太危险了。” “打得热闹?是哪个国家入侵了?形势如何?我爹他是否安好?”孟溪月一怔,急忙追问道。她被辛涯关在朔王府,对外面的情况完全不知情。听到这个消息,不免有些担忧起来。 “放心好了,孟楚生好得很呢。他被封为了伐南大将军,打着勤王的旗号从边城起兵,又联合了几个蛮夷外族,保着那个闲王一路杀向了都城,再过不久,应该就会有个结果了。”知道孟溪月着急,月九儿这次也没卖关子,一边赶路,一边将自己听来的消息尽数告诉了她。 闲王?拓跋苍?! 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听得孟溪月惊喜交加。 本以为拓跋苍已是凶多吉少,纵然不死在辛涯手里,也会被拓跋涵处处刁难伺机斩草除根,哪知道有此变故,他竟然和孟楚生联手进攻都城争夺皇位。原来爹爹当初说的都是真的,他是真的不顾一切要恢复皇长子的地位! “九儿,我要去找拓跋苍。这一路太过危险,你还是……” “我还是如何?自己逃命然后给你们独处的时间吗?哼,你做梦!我会紧紧跟着卓安哥,你休想甩掉我。”孟溪月话未说完,便被月九儿不悦地打断。赌气似的一甩缰绳,当先一步朝着大漠的方向疾驰而去。 莫名其妙被训了一通,孟溪月苦笑着轻叹了一声,双腿夹紧马腹,在月卓安的护送下向着大漠进发。一路风餐露宿,还要防止流寇的袭击,等到三个人终于抵达大漠都城,已经过了半个多月的时间。 城外十里,旌旗猎猎。星罗棋布的营帐和仗剑持矛的士兵,将巍峨的都城遥遥围住。正午的烈日洒下炫目的光辉,越发加重了那一触即发的肃杀之气。 远远眺望着那被护在最中央的中军大帐,孟溪月的手脚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亟不可待地策马奔下山坡,箭一般地冲到了军营前。 “站住,什么人?”箭楼上瞭望的士兵早已经发现了孟溪月,见她径直而来急忙搭箭喝道。 “我是孟楚生孟将军的女儿孟溪月,烦请军爷通报一声。”孟溪月无惧那雪亮的箭尖,纵身下马向着那士兵抱拳扬声道。 孟将军的女儿? 虽然没有见过孟溪月,但是孟楚生的名字这个士兵再熟悉不过。迟疑了一下,低声嘱咐旁边的人盯住孟溪月几人,自己则下了箭楼,匆匆找副将通报去了。 此时,在中军大帐内,拓跋苍、孟楚生、魏忠文以及几个外族将领正围在地形图旁拟定接下来的战术。 “哈哈,皇上此计甚妙,末将这就安排下去,明日卯时便开始攻城!”听了拓跋苍的计划,魏忠文等几人抚掌大笑,纷纷夸赞他的谋略高超。随即纷纷告退,依次退出了帐外。 离开了拓跋苍的视线,几个人脸上的恭敬之意迅速褪去,斜眼瞥了一眼大帐,均是不屑地扬起了唇角。 几个月的征战之后,他们对拓跋苍的能耐已经摸得一清二楚。虽然他自幼熟读兵法,可惜都是些纸上谈兵,放到真刀真枪的战场上来,他所谓的计策完全华而不实毫无用处。若非是他们阳奉阴违地排兵布阵,恐怕早就被拓跋涵打得溃不成军了。 “呸,真是窝囊。老子身经百战,却要跟着这么一个废物打天下。要不是他还有利用价值,老子真想一刀结果了他。”走到无人处,魏忠文终于忍不出啐了一口唾沫。正想要再抱怨几句,却被孟楚生突然冷了的脸色吓得噤声。 左右看看确定无人注意,孟楚生这才皱着眉压低了声音责备道:“都已经忍了这么久了,又何必在意多忍几日?等到我们打下都城杀了拓跋涵,那拓跋苍还不是任由你处置?到时候荣华富贵信手拈来,你就不会觉得窝囊了。” 被荣华富贵四个字说得眼前一亮,魏忠文脸色总算好看了些。暗暗发狠咬了咬牙,他朝着孟楚生狰狞地笑道:“咱们可得盯紧了,别让他到时候趁乱溜了。斩草不除根,徒留祸患。” 久别重逢 庶女成凰,久别重逢 “魏老弟尽管放心,我早有准备。舒悫鹉琻”孟楚生亦是冷冷一笑,视线若无其事地从魏忠文身上扫过。为了以防万一,他早已经在拓跋苍的饮食里下了慢性毒药。即使他到时候侥幸逃走,很快也会毒发身亡。 当然,会有很多人给他一并陪葬……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所有会影响他掌握天下的绊脚石,他都会毫不犹豫地一脚踢开! “报告孟将军,有一女子自称是您的女儿,末将不知真假,勒令她营外等候。” 正当两个人笑得各怀鬼胎之际,一个副将匆匆来报。孟楚生吃了一惊,上前抓住他的衣领逼问道:“你说什么?我的女儿?铍” “是,是的。”那个副将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重复了一遍。“营外有一个女子,自称是孟将军您的女儿孟溪月,带了两个随从,正……” 那副将正说着,就见人影一闪,孟楚生已经没了踪影。连忙站起身来,匆匆地跟了过去。 “月儿!枇” 孟溪月在军营门前心急如焚地等了许久,终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疾步而来。人未到声先至,孟楚生的声音里满是激动和难以置信。“是你!真的是你!” “爹!”被孟楚生的情绪感染,孟溪月顷刻间也湿了眼眶。 虽然她现在有许多疑惑未解,但是毕竟孟楚生含辛茹苦养育了她多年。此刻见到他脚步踉跄的跑来,忍不住心中一酸迎上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道:“女儿不孝,让爹担心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孟楚生老泪纵横,伸手搭住孟溪月的肩膀将她扶了起来。上上下下端详了一番,心疼地皱起了眉头。“月儿,你瘦了好多,想必吃了不少苦吧?” “爹,我没事……”孟溪月拭去眼中的泪,笑着摇了摇头。正想要说些什么,一个人影突然急冲了过来。还未看清是谁,已经被紧紧拥入一个坚实的胸膛。 熟悉的感觉传来,孟溪月闭上眼睛贪婪地呼吸着那久违的气息。伸出双臂,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紧紧圈住他的腰身,任凭泪水湿了衣衫。 “小月儿,小月儿,小月儿……”一遍又一遍呢喃着孟溪月的名字,拓跋苍的身子难以抑制地轻轻颤抖着。过了许久才稍稍松开手,低头望着她的容颜颤声道:“你真的回来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是,我回来了,我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孟溪月也抬起头,痴痴地望着他的脸呢喃回应:“苍,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咳咳。” 孟溪月的话尚未说完,便被孟楚生咳嗽着打断了。抬头用下巴指了指旁边来往的兵丁,无奈地朝着二人笑道:“月儿一路奔波想必是累坏了,有什么话咱们还是进去慢慢说吧。” “对,对,是我太过高兴疏忽了,这就带小月儿去休息。”被孟楚生这么一点拨,拓跋苍才回过神来。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孟溪月,转而握住了她的手。 正转身欲走,忽然看到了旁边站着的月卓安二人。视线从他那颠倒众生的面容上扫过,语气顿时冷了三分。“小月儿,他们是谁?” “他们是我的救命恩人。”尚不习惯在这许多人面前卿卿我我,孟溪月脸上泛着绯红,听到拓跋苍询问,没有多想便实话实说。“这件事说来话长,以后再仔细告诉你。” “既然两位是小月儿的恩人,那便也是我拓跋苍的恩人。不嫌弃的话,请一道进营让我略尽地主之谊。”见孟溪月如此说,拓跋苍的脸色这才稍微和缓了些。客套了两句,带着几人走进了军营。 孟楚生是识趣之人,知道拓跋苍与孟溪月新婚久别定是有一肚子话要说,于是借口安排月卓安二人休息,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带着他们先行离去。 拓跋苍拉着孟溪月,三步并作两步地回到了自己的营帐。进门之后猛地回身将她重新搂进怀里,低头准确地寻到了那清甜的唇。 “小月儿,我好想你,好想你……” “苍,我也好想你……”被拓跋苍的热情感染,孟溪月亦是热烈地回应着他。感觉到他的手渐渐加重力道向下游移,忽然如梦初醒地猛地推开了他。“不行,现在不行!” 热情被猛然打断,拓跋苍登时怔住,微微眯起眼睛,他的脸色瞬间冷冽了起来。“小月儿,你怎么了?我听说辛涯要娶你为妃,是不是……他对你做了什么?你等着,等到我攻下都城,便立刻挥师荡平惜月报仇雪恨!” “不是的,你误会了!”被拓跋苍身周骤然迸射而出的杀意惊到,孟溪月急忙抓着他解释道:“辛涯从来没有碰过我,我要和你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我……我怀了你的孩子……” 孟溪月越说声音越小,她忽然发现现在不是说这个的好时机。虽然她确实从未做出对不起拓跋苍的事情,可是他会相信吗?若是他不信,她该如何是好…… “……孩子?”拓跋苍果然被震惊得呆住,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 “是,是我们的孩子。苍,求你相信我,这个孩子,真的是你……”孟溪月见状越发着急,连声想要解释清楚。话刚说了一半,便被他猛地拉到了怀里。 “孩子,我们的孩子!小月儿,谢谢你,谢谢你平安回到我身边,还带来了这么大的惊喜!”拓跋苍激动得语无伦次,刚刚紧紧拥住孟溪月,又猛地松开了她,低了头,在她的小腹上紧张地打量着。“怎么样,没有伤到他吧?” “你……真的相信我的话?”被拓跋苍的反应弄得心中一暖,孟溪月悬着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相信,当然相信。”轻轻抚着她依旧平坦的小腹,拓跋苍的目光坦诚而热烈。“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相信,” “苍……”孟溪月感动至极,主动抬头吻了上去。 两人又缱绻许久,这才相携走到案旁坐下。孟溪月长话短说,将自己这些日子的经历大致讲述了一遍。拓跋苍的脸色随着她的讲述忽喜忽忧,心疼不已。 待孟溪月讲述完毕,拓跋苍也将自己大难不死被孟楚生所救并带到边城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她惊心动魄,恍如隔世之感。 “爹爹说他一直希望可以扶持你登上皇位,只是苦于没有机会。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真的等来了这么一天。”等到拓跋苍讲完,孟溪月长叹一声,抬眸迎上他的眼睛,望着那深不见底的黑瞳怅然道:“无心插柳柳成荫,或许这便是天意使然吧。” 虽然她的理智很清楚,拓跋苍这一条路走得极为正确,夺回原本就属于他的江山,成为大漠至高无上的王着,毕竟唯有如此,才能彻底砍断拓跋涵悬在他头顶的利剑。 可是私心里,她却宁愿他仍是那个放浪不羁的落难王爷,为她许下相守一生的誓言,从此天涯相伴四海为家。那后宫深深,她是真的不想回去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幻想着黄袍加身的拓跋苍,她总是有些害怕。当他变成手握天下的帝王,她与他之间,是否还能像现在这般亲密无间? 思来想去,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孟溪月侧头倚在拓跋苍的肩上,将所有的不安尽数压在心底。 “……小月儿,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做皇帝?”虽然孟溪月自认为掩饰得天衣无缝,可是还是被拓跋苍觉察到了异样。低了头看着她的侧脸,他的语气无比的认真。“若是你不喜欢,我就不做这个皇帝。即使不能找拓跋涵和辛涯报仇,我也不在乎!” “你若是不做皇帝,怎么保护我们母子呢?”心中的阴云被他这一席话驱散了许多,孟溪月坐直了身子笑着捏了捏他的脸。“别说这些了,我渴了,快点去倒水。” “遵命。”拓跋苍也笑了起来,站起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想了想,趁着背对着孟溪月的机会将手指咬破,滴了几滴血进去。轻轻晃了晃,这才端着茶盏转身走到她的身边递了过去。 孟溪月着实渴了,接过茶盏三两口便喝了个干净。抿抿嘴,微微攒眉道:”这茶味道好奇怪。” “此处没有水井,所用之水都是从十余里外的河里运过来的。一路颠簸,可能沾了些铁器的味道吧。”拓跋苍面色不改地解释。接着话锋一转,朝着她笑道:“你与孟将军数日未见,本该好好聊聊,只是明日便要攻城,我们要彻夜排兵布阵,只好委屈你自己先歇息,等到入城之后再叙了。” 月上弦还是孟溪月 庶女成凰,月上弦还是孟溪月 “嗯,我明白,你快去吧,不用惦记我。舒悫鹉琻”孟溪月自然知道轻重缓急,纵然依依不舍,却还是起身送拓跋苍出了营帐。忽地想起一事,又道:“我的那两个族人,能不能……” “放心吧,我这就命人带他们过来。有他们护着你,我也更放心些。”拓跋苍说着,忽地凑到孟溪月的耳边低声叮嘱:“当然,那个女子可以陪你住在营帐里,至于月卓安,只能住在旁边的营帐里。” “知道了,你快去忙吧。”被他这酸溜溜的话逗得噗嗤一笑,孟溪月伸手在他腰上狠狠掐了一下。望着他大笑着离去的背影,满眼都是喜悦和甜蜜。 短短的相聚,还有好多话没有来得及说,好在来日方长,他们之间有的是时间…… 天明时分,最后的战鼓正式擂响。 孟溪月被一群将士护卫在后方,骑在马上极目眺望着烟尘滚滚的战场。月卓安牵着马站在她的身侧,脸上平静得没有半点表情。月九儿反倒极为兴奋,不住地上蹿下跳。若不是被月卓安瞪了一眼,恐怕早就一溜烟跑到前面凑热闹去了。 就这样看了许久,月九儿对僵持的战局已然有些腻了。眼珠子叽里咕噜转了几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孟溪月的身上。 “巫女,昨天那个男子就是拓跋苍吗?” 孟溪月的注意力都在战场之上,完全没有留意月九儿的话。直到她提高嗓门问了第二遍之后,这才回过神来笑着回答:“是的。” “天底下这么多人,为什么你会看中他呢?”月九儿侧着头,满脸都是不解。“虽然他出身显赫,长得也确实不差,可是毕竟是个落魄王爷,衣食无着居无定所。若不是这次被众人相助得以反~攻,他只能带着你浪迹天涯东躲西藏过日子。且不提卓安哥这样智勇双全样貌出众天下无双的男子,就连那个惜月王爷都比他强上许多。结果偏偏选中最无能的拓跋苍,难道你不后悔吗?” 此言一出,身边那些守护的将士顿时脸色一变。能被留下保护孟溪月,自然都是拓跋苍选中的心腹。听到月九儿如此过分的话,纷纷转头怒目而视。若非是碍于孟溪月的面子,恐怕早就动手惩罚她的无理了。 月九儿心思单纯,完全没有注意到目光不善的侍卫们。她是真的难以理解,为什么孟溪月会对拓跋苍如此专情铄。 没想到她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出这样尴尬的问题,孟溪月被心直口快的月九儿弄得哭笑不得。有心想要含混过去,又怕她纠缠不清再牵扯出其他更难以回答的问题。只得策马挪到了月九儿的身边,视线依旧锁定那喧嚣的战场低声道:“这种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只是天下虽大,我却只想留在他一人的身边。纵然浪迹天涯居无定所,也好过囚禁金屋强颜欢笑。这一生,只要他不负我,我便无悔。纵然粗茶淡饭,亦是甘之如饴。”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放着好日子不过,一定要去自讨苦吃呢?”听了孟溪月的解释,月九儿越发一头雾水。执着地盯着她的眼睛,打破砂锅问到底地追问着。 被这个丫头盯得头皮发麻,孟溪月急中生智终于想到了一个完美的回答:“我对拓跋苍,就如同你对月卓安。这样解释,你明白了吗?” “原来如此啊,我这下明白了。”月九儿恍然大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反应过来,小脸瞬间飞满红霞。“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是说如果我是你,就嫁给卓安哥这样可靠的族中男子,外面的这些人口是心非,大多藏了一肚子的坏水……” “即使你不是我,一样可以嫁给他啊。”被这个小丫头冷言冷语地敌视了一路上,孟溪月此刻好不容易抓住了她的小辫子,哪里肯就这么放过她。笑眯眯地继续逗着她,意有所指地侧身朝着身后那个男子望去。 “你……你胡说什么?我才不想……才不想嫁给卓安哥呢。”被孟溪月弄得面红耳赤,月九儿情急之下声音不由自主拔高了许多。话出口方觉失态,连忙涨红着脸偷眼向着月卓安瞧去。见他平静的面孔依旧如常,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安下心来的同时,又有一股惆怅涌了上来。 明知道月卓安的眼中只有巫女,可是她却还是傻傻地缠着他,哪怕得罪族人众叛亲离,亦是无怨无悔。如今唯一可以庆幸的,是这个巫女的心已经被别的男子夺走。否则若是多了这么一个劲敌,恐怕她连跟在月卓安身边的资格都没有了。 “九儿,你怎么了?”见月九儿忽然陷入沉默,孟溪月有些不知所措。“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突然觉得越看你越顺眼了。巫女,我能直呼你的名字吗?”月九儿没有回答孟溪月的话,反倒是没头没脑冒出来这么一句。 虽然不知道月九儿哪根筋突然搭错了,不过孟溪月对于她忽然友善起来的态度还是相当欢喜的,当下好不迟疑地点头应允道:“当然好了,叫我月儿就……” “那可不行!”不等孟溪月说完,月九儿已经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的话。单手叉腰,伸出食指戳在她的心口上郑重道:“以前你失忆了没办法,既然现在已经想起来了,就不能再用外族人的名字来称呼自己。身为巫月最神圣的巫女,你要时刻牢记自己尊贵的身份。记住,从今以后,你的名字叫上弦,月上弦!这是上一任巫女赐予你的名字,绝对不能亵渎!” “……是,对不起……”被月九儿噼里啪啦责备了一番,孟溪月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反驳的话。虽然孟溪月这个名字已经用了十年之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上弦这两个字却更加让她觉得自在与温暖。不只是一个冷冰冰的称呼,而是深刻在骨髓中的悸动。 为什么……会这么大的差别? 抬眸望向杀声震天的战场,孟溪月埋在心底的不安再一次蔓延开来。之前与拓跋苍相处时间太过短暂,她有很多事情没有来得及问。比如为什么隐瞒武功高强,还有他和她分开之后发生了什么。 被久别重逢的喜悦冲昏的头脑,现在渐渐冷静下来。细细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越想越觉得不安。与其说拓跋苍是因为战事紧张而离去,倒更像是为了避开和她相处而匆匆离开。 虽然他的目光依旧炙热如火,却掩饰不住其中的暗流汹涌。只是他温暖的怀抱和甜蜜的情话迷惑了她的心神,让她当时无暇多想。 拓跋苍,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上弦快看!他们攻进去了!” 孟溪月的思绪被月九儿一声惊叫蓦地打断,回神凝眸望去,只见那坚固的城门已经洞开,守城的士兵溃不成军,被追杀着逃回城内。不多时,一道红色烟柱在城中直直升起。 “胜负已定,请娘娘随我等入城。”见到烟柱,一直静静守在旁边的兵士们面露狂喜,带队的将领走到孟溪月身侧低语,态度恭谨而客套。 “……嗯。” 风声呜咽,尸横遍野。直通大漠皇宫的十里长街,已经被尸体和杂物占满。隐隐有些刀剑交鸣之声,从被风声卷着送到耳边。 马蹄踏踏,很快来到了皇宫门前。 被鲜血浸润的宫门,仿佛一张巨口般狰狞地张开着。往日里最是戒备森严的禁~地,被践踏得一片杂乱。 孟溪月策马穿过那阴暗的门洞,一阵寒意立刻缠绕上她的身子。纵然已是六月,依旧让她禁不住地打了个寒噤。等到重新出现在阳光下的时候,竟然令她有些眩晕。 数月之间,孟溪月已是第二次走入这个宫门。故地重游,已是恍如隔世。在汉白玉的台阶上站定,她居高临下地顺着将领的指引望了过去。 锦绣繁华的大漠皇宫,被刀剑上的寒芒和血色占据。原本是文武百官山呼万岁的殿前广场,此刻站着的却是另外一群人。 曾经妆容明媚的嫔妃们,在凶神恶煞的士兵包围下,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从容,如同筛糠般抖个不停。胆子小的,更是瘫在地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柔妃亦是脸色苍白,却紧咬着牙强撑着站在拓跋涵的身后,视线决绝,已然存了必死之心。媛妃素丽的衣裙满是血污,直直地跪在众人之间。长发披散微微遮住了那绝美的容颜,却别有一番楚楚可怜的动人模样。 瞬间反目 庶女成凰,瞬间反目 拓跋涵身着黄袍,昂首站在众人之前。舒悫鹉琻虽然身边只有十余个残留的守卫,却依旧沉稳傲然。视线漠然地扫过面前的敌人,一抹冷笑缓缓浮了起来。 “一群不知死活的狼子野心之徒,终于露出了爪牙吗?” “你这篡位谋逆的贼子,死到临头还敢胡言乱语!” 没想到一个亡国之君还敢如此狂妄,旁边站着的一个副将恼羞成怒,大喝一声提剑刺来,却在迎上他冰冷目光的瞬间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瑚。 那种由内而外的威慑,竟让他有了一种老鼠遇猫的畏缩。 “蠢货,闪开!”这个副将是魏忠文的心腹,见此情形他急忙大喝着提醒,可惜为时已晚,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片刻,拓跋涵长剑脱手掷出,将那副将当胸刺穿。 “再敢对朕出口不敬,这便是下场。”拓跋涵脸上冷笑更甚,将重新视线落在正对面的拓跋苍身上。“此一时彼一时,当初的落魄王爷今日竟然成了千军之首。早知如此,朕就不该顾念旧情养虎为患。” “呵呵,真是说得比唱得好听。”拓跋苍越众而出,在孟楚生和魏忠文的左右护卫下走到拓跋涵身前站定。看着那张与自己如出一撤的脸,露出一个充满戾气的笑容。“既然顾念旧情,为何在得到免死金牌之后要对我赶尽杀绝?若不是机缘巧合得到了这些忠勇之士的相助,恐怕我早就成了白骨一堆。当年你设计篡位,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朕’这个称呼,今日该还回来了!铄” “一个案上鱼肉,何必和他说这么多。还是尽早诛杀了他,免得横生枝节才是。”魏忠文面目狰狞,满眼嗜血之色。说完之后抽出腰间大刀,越过拓跋苍向前走去。 “站住!”就在魏忠文擦肩而过的瞬间,拓跋苍冷冷开口将他喝住。斜眼瞥着他猖狂嚣张的嘴脸,似笑非笑地沉声开口:“朕还没有下令,魏统领何必急成这幅摸样?” 被拓跋苍的话噎得面上一红,魏忠文这才觉察到自己的失态。当下僵在当场,强自挤出一丝笑容解释道:“末将因为护主心切失了礼法,请皇上赎罪。” “皇上息怒,魏统领所言甚是。这拓跋涵诡计多端,若不尽快铲除,只怕后患无穷啊。”见魏忠文心急失态,孟楚生暗地里咒骂了一句,面上不动声色,跨前一步向着拓跋苍劝道。 没有理会二人,拓跋苍的唇角露出一抹与拓跋涵别无二致的冷笑。慢慢抽出腰间长剑,黑眸中开始泛起血色的猩红。 “朕又没说不杀他,二位爱卿何必急成这样。只不过这拓跋涵虽然大逆不道,却也是大漠皇族,是朕的血亲。即使要杀,也只能由朕亲自动手。你们这些人,不配沾上他的血。” “你……”虽然是打着勤王的旗号起兵谋反,又将拓跋苍尊为皇帝,可是这军营中实际掌权之人,还是孟楚生和魏忠文二人。对于这一点,拓跋苍也默认没有反对,所以表面上她们三人虽然是尊卑有别,实际中却并非如此。作为一个傀儡,拓跋苍别说是当众训斥,就连私下里都是敬畏有加恭谨守礼。此时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怎能不让魏忠文火冒三丈。 “魏老弟,稍安勿躁。”见魏忠文神色不对,孟楚生连忙低声喝止。现在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怎么可以为了这点小事出了差池? 对于孟楚生,魏忠文还是真心信服的。见他脸色阴沉,只好把即将冲口而出的暴喝憋了回去。只用一双铜铃似的眼睛恨恨盯着拓跋苍的背影,满面寒意戾气。 这个该死的废物,就让他再猖狂片刻。等到大事落定,自然有千百种折磨他的办法! 与满腔怒火的魏忠文不同,孟楚生的后背上突然泛起一股寒意。下意识地转头向四周望去,只见旌旗猛将,全无异样。见他望来,均是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一切都如同计划中那般顺利,可是为何他总是有一种心惊胆战的直觉? 希望,是他想多了…… 对孟楚生和魏忠文二人的想法浑若未觉,拓跋苍自顾自地提着长剑向着拓跋涵走去。距离三步之处方才站定,神态自若全然无视那些守在拓跋涵身前的仗剑侍卫。 拓跋涵同样傲然而立,不卑不亢地迎着他的目光。风起,卷动衣摆飞扬,众人这才突然发现,原来这对孪生兄弟竟然是如此相似。 不是外表,而是神韵。同样的冷冽慑人,同样的出色高贵。 那个浪荡落魄的闲王拓跋苍,竟然也能闪耀着这般耀眼的光芒! 瞳眸如墨,不带半点感情地扫过广场上密密麻麻的人群。轻轻启唇,他磁性的声音格外清越:“等了三年,终于到了这一刻。拓跋涵,你准备好了吗?” 拓跋涵唇边的冷笑不知何时已经敛去,取而代之的是眼中满溢的喜悦和斗志。接过侍卫手中的长剑,迈步走到拓跋苍的面前单膝跪下轻笑道:“早已经准备好了,皇上。” “不好,中计了!放箭!快放箭!”就在拓跋苍话音方落的片刻,孟楚生突然醒悟过来。微微眯着的眼睛蓦然瞪得滚圆,嗓音因为过于惊恐而高亢得刺耳。 事出突然,魏忠文等人被这兄弟两个的对话正弄得迷糊,突然听到孟楚生变了调的高喊声。心脏重重一颤,已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中……中计了?! 慌乱归慌乱,不过魏忠文等人毕竟是身经百战的老将,纷纷刀剑出鞘,准备等着万箭齐发之时趁势将拓拔兄弟诛杀。 不管什么样的阴谋,死人都是没有办法做的! 孟楚生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在短暂的惊惧之后很快镇定了下来。对于拓跋苍,他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信任过。不只是对拓跋苍一人,对于身边所有的人,他都不曾放松过戒备。 所以尽管已经有了十拿九稳的把握,可是今日的最后一战,他还是设下了伏兵。埋伏在皇宫四周的五百名弓箭手,是他反败为胜的底牌。 随着他的喊声,弓箭手们应声出现在了朱红的围墙之上。整齐划一地拉满长弓,箭矢如飞蝗般密密射来。 “哈哈哈,你们的死期到……”魏忠文等人见状大喜,纷纷举起兵器狂笑起来。谁知惨叫骤然响起,其中几人已经中箭倒在地上。脸上笑容犹存,眼中却满是难以置信,重重栽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不再动弹。 仗着武艺高超,孟楚生和魏忠文等人将兵器舞得车轮一般挡住了飞来的箭矢。只是这样却苦了身边的人,又有数人纷纷倒地,或者是被流箭所伤,或者是被兵刃波及。 眼见自己这边人马纷纷受伤,魏忠文气得两眼充血怒不可当。挥刀砍飞迎面而来的羽箭,疯了一般暴喝道:“混蛋!你们瞎了不成?” “他们当然没瞎,而且还射得很准呢。”十余轮箭雨过后,孟楚生和魏忠文的心腹已经倒了接近半数。拓跋苍举起手来略略一挥,射手们立刻收了弓箭肃然而立。淡笑着颔首,他悦耳的嗓音落在孟楚生等人的耳中却彷如恶魔。“瞎了的是你们,看看这些是什么?” 随着他的示意,肃立的弓箭手们再次挽起了长弓,又是一轮箭雨落下,只是这一次,箭矢上都带着滚圆的黑影。 这是……人头! 几百颗死不瞑目的人头,密密麻麻滚落在人们的脚下。尚未凝固的鲜血带着弧线,扬起漫天血雨。惊叫声瞬间响彻整个广场,一些胆小的嫔妃眼睛一翻,吓得昏死过去。 “这……这些人是……”孟楚生瞳孔缩紧,脸色惨白地看着脚下的人头。这是他亲自安排的弓箭手将领,片刻功夫竟然变成了这般模样。 脖颈中凉意泛起,他猛地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 时值正午,阳光明媚,笼罩在每一个人的身上,却照不亮拓跋苍冷凝的眼。他就那样淡淡地笑着,漠然地站在人群之中。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却轻而易举让所有人成为了他的陪衬。 这样天生的王者,怎么会被误认为纨绔子弟?是他们欲念攻心迷了双眼,还是他隐藏太好心机太深? 迎着孟楚生惊惧的视线,拓跋苍笑容越发冰寒。就像是一直布网许久的蜘蛛,终于迎来了等待多时的猎物。 “撤,快撤!”这样残酷的笑容彻底瓦解了孟楚生的斗志,他再也不敢恋战,一边扬声呼喝,一边当先一步向后撤退。魏忠文等人连忙跟上,狼狈地向着宫门处逃去。 情不自禁的呵护 庶女成凰,情不自禁的呵护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溪月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早已经被眼前的一幕惊呆。舒悫鹉琻事态的发展太过离奇,已经超出了她可以接受的范围。 孟楚生和拓跋苍,她的爹爹和夫君,明明是牢不可破的紧密联盟,怎么转眼间便兵刃相向布满杀机?还有那个傲然出众运筹帷幄的男人,真的是那个曾经在她耳边呢喃的王爷吗?虽然那俊美的面容依旧无比熟悉,可是感觉却仿佛隔着天涯海角。看着那满天箭矢将孟楚生笼罩,她再也克制不住地想要冲过去。 “别动!” 身边的将领早就提防着她,见她身子一动立即拔剑挡在她的身前铍。 不等孟溪月动作,旁边静默的月卓安已经暴起。身子微微一晃闪到她的身前,举起青锋架住剑刃,左手寒芒闪烁,翻出一柄匕首直直刺向将领的咽喉。 见月卓安招式诡异,那将领不敢大意,后退两步躲开了这个杀招,剑影一晃再次扑了上来杳。 其余士兵也不多言,彼此使了个眼色后默契地围拢上来。 月九儿娇叱一声,皓腕轻抖从袖口处甩出几团漆黑的毛球,迎风一抖突然伸出八只毛茸茸的腿,闪电般向着面前的士兵们扑去。 “啊——” 见此物来得蹊跷,那几个士兵不敢大意,连忙挥剑向着它们砍去。只见一股浓绿的粘稠汁水溅出,粘在皮肤上立刻烧出漆黑的痕迹。另有几人失手,被它们落在身上狠狠咬下,顿时四肢麻痹,东倒西歪地躺到了地上。 巫月一族男子彪悍,女子则是擅长豢养毒物。是以虽然人口不多,却依然可以与强大的惜月帝国抗衡多年。甚至其中有不少皇族,都是丧命在毒物之口。所以对于能解百毒的巫女,有着无比的渴望之情。 作为年轻一代的翘楚,月九儿对毒虫的操控能力更为突出。此刻出其不意使了出来,效果出奇的好。回头看到孟溪月正持剑与几个士兵厮杀,忍不住气得跺脚吼道:“上弦,谁要你帮忙?这些三脚猫的家伙压根不是我的对手,你赶紧带着卓安哥离开,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对于月卓安,月九儿再了解不过。想要让他活命,唯有让孟溪月逃走。只有这样,他才会护着巫女离开这里。 至于她自己……为了心爱的他,死又何妨呢? 孟溪月疾刺几剑将身前之人逼退,下唇已经被自己咬出血痕。现在他们三人并肩厮杀,只是勉强落个平手,若是她真的带着卓安离开,不用片刻功夫,月九儿便会惨死剑下。 可是若不走,只怕他们也撑不了多久了…… 眼看着增援的敌兵越来越多,孟溪月终于下定了决心。破釜沉舟般地长啸一声,剑势转守为攻不顾破绽疯狂地向前冲去。 那些士兵似乎得了命令,虽然招式凌厉却未对她下杀手。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孟溪月瞅准一个空子杀出了包围。虽然身上鲜血淋漓,好在都未伤及要害。三两步跃下台阶,向着拓跋苍冲了过去。 孟楚生等人此时勉强稳住了阵脚,呼喝指挥着人马边打边退。眼看着就要离开广场,身后突然喧哗起来。惊极回头,只见那些带入皇宫的精锐部队之中有数人突然反水,将手中的刀剑出其不意地***了身旁士兵的身体。 这些人原本就已经神智大乱,被这么一搅和更加混乱不堪。淬不及防间纷纷中招死了一片,粘稠的鲜血烧炙着他们的神经,剩下的人疯了般挥舞着兵器,不管不顾地与身边的人杀作一团,已经顾不上区分是敌是友。 “一群蠢货,别慌!都别慌!”眼看着手下的兵士越死越多,魏忠文气得目眦欲裂。没想到这拓跋苍如此可怕,竟然在他完全没有发现的情况下将人马混入了这些精锐之师中。竭力嘶吼着想要稳住军心,可惜收效甚微。尤其是当他看到那些弓箭手重新拉满长弓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朝着拓跋苍大声咆哮起来:“该死的拓跋苍,亏你还是堂堂皇帝。有本事过来与我真刀真枪拼个死活,缩在后边算什么英雄好汉?” “既然可以很容易地取胜,何必要陪你拼个死活?”对于魏忠文的挑衅,拓跋苍眉头轻轻一挑,似笑非笑地吐出几句话,险些将他气得吐血。“对于你这种有勇无谋的莽夫,朕杀你还怕脏了手呢。准备,放箭!” 孟楚生虽然曾经也是一员悍将,可惜毕竟有了年纪。接二连三的攻击让他体力急速衰减,在几个高手的围攻下已经添了四五处伤痕。正疲于应付之间,突然听到放箭二字,脸色顿时一灰,已经存了死意。 那些围攻之人配合极为默契,听到拓跋苍的喊声,立刻不约而同地收剑后撤。飞蝗般的箭雨再一次倾泻而至,将孟楚生等人笼罩其中。 “爹!”孟溪月踉踉跄跄地奔至战局中央,正赶上漫天羽箭射来。头脑中瞬间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挡在孟楚生身前挥起长剑徒劳抵挡。 虽然学过几年武功,但是她却从未面对过这样的场面。勉强挑飞了几只羽箭,手中的长剑却被震得脱手飞出。眼看着新一轮的攻击到来,已经再也没有回天之力, 虽然几乎被士兵们逼至绝境,可是月卓安始终留意着孟溪月的举动。眼看着她就要惨死箭下,不顾一切地转身向她奔去。那些经验丰富的兵士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几柄长剑流星般朝着他的后背而去。 “卓安哥,危险!”就如同月卓安关注孟溪月一般,月九儿的注意力也始终留在他的身上。见他身后破绽大开,急忙扑了上去想要掩护,只可惜终是慢了一步,月卓安的后背上被划出两道狰狞的伤口,增援的士兵赶到,虎狼般涌上将他按倒在地。 后背痛如火烧,月卓安却全然不顾,挣扎着抬起头想要寻找那一抹牵挂的身影,后颈突然一麻,被一记手刀砍得昏了过去。 “卓……”月九儿心碎欲裂,嚎哭着想要去救他,可是她毒虫早已用尽,又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不到三招已经被擒住了胳膊,同样被手刀砍倒绑了起来。 一切都只是发生在电光石火的瞬间,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孟溪月站在广场中央,看着雪亮的箭头越来越近,凄然一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凄惨的喊叫声伴随着箭矢刺入人体的沉闷声响一并传来。孟溪月下意识地颤了一下,想象中的痛苦和死亡却迟迟未来。迟疑地睁开双眼,瞬间被眼前的情景震得心中一颤。 灿烂的阳光下,两个人影笼罩着炫目的光晕,同样挺拔俊美,同样冷冽卓然。那本应该射进她身体的箭矢,被他们手中的青锋尽数斩落。弓箭手们被这个情形吓得怔住,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月儿。”拓跋涵收剑入鞘,转身来到孟溪月的面前。望着她苍白憔悴的面容,冰冷的眸底竟然覆盖着掩饰不住的后怕之情。“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呆呆地看着拓跋涵,孟溪月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来救她。低低地回应了他的询问之后,复杂的眸光便眨也不眨地落在了那个忽然间有些陌生的男子身上。 “苍,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已经从现场的情形猜出了几分,可是孟溪月还是想要听到他的解释。抱存着最后一丝希望开口,只盼着他能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眼角余光不露痕迹地扫过拓跋涵,拓跋苍的神情更加冰寒。面对着孟溪月颤抖的询问,他淡淡启唇将她最后一线希望化为乌有。 “孟楚生谋逆犯上,勾结党羽图谋不轨。朕设下计策隐忍多年,终于找到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说起来,还要多亏了你,若不是你的配合,这个计划怎么会如此完美?” 一席话仿若九天惊雷直击她的心脏,孟溪月胸口痛不可当,喉头一甜吐出几口鲜血,断线的风筝般颓然倒了下去。 真相来得太过突然,被心爱之人利用背叛的打击比任何伤害都要痛苦百倍,再加上连日的胆战心惊和怀孕体虚,孟溪月气血两亏的身子再也经不住这样的折磨,软软地瘫在地上,坠入了无底的黑暗之中。 “皇兄,你何必要说得这么明白?” 拓跋涵俯身将昏迷的孟溪月抱起,心疼地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拓跋苍的恨他自然清楚,可是却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拓跋苍会在危急时刻不顾安危前来相救,转眼间却又如此狠心地将她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新帝登基 庶女成凰,新帝登基 面对着拓跋涵的质问,拓跋苍并未回答。舒悫鹉琻视线从双目紧闭的孟溪月身上扫过,最后定格在拓跋涵紧紧抱着她的手上。瞳孔蓦地一缩,他冰冷的眸光突然狂躁起来。猛地转身挥剑格开想要趁乱偷袭的魏忠文,剑影如索命的厉鬼般缠了上去。 “你不是要真刀真枪地拼个死活吗?朕给你这个机会!” 虽然不知道拓跋苍为什么突然傻到要和他单挑,但是魏忠文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在生死一线的沙场间浸润数载,他的武功虽不华丽却极为霸道。驻守边关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敌军将领死在了他的刀下。此刻生死存亡的关头,更加激发出了他的潜力。攥紧刀柄大吼一声,气势汹汹地冲了上来杳。 魏忠文身高八尺,不但孔武有力而且极为灵活。手中大刀舞得呼呼生风,泰山压顶般朝着拓跋苍的头颅砍了下来。 拓跋苍唇角扬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面对着魏忠文的进攻不退反进。招式越发诡异飘摇,竟然躲开了那滴水不漏的刀影瞬间刺入了他的左臂,接着斜斜一挑,半边胳膊顿时无力地耷拉了下来。 魏忠文疼得一声闷哼,却依旧咬着牙继续攻杀。凌厉的气势掩盖不住他脸上的惊恐,看着拓跋苍的身影仿佛见到了恶鬼一般。 这个男人,实在强大得可怕! 魏忠文以死相搏的进攻没有任何作用,拓跋苍闲庭信步般地游走在他的身侧。每一次出剑,都会扬起一道血痕。片刻功夫,魏忠文的手筋脚筋已经被尽数挑断。整个人烂泥般伏在拓跋苍的脚边,好像一条离了水的鱼。 “有种你就杀了我!”难以形容的疼痛刺激着魏忠文的神经,可是却连抽搐一下都做不到。眼看着汩汩流淌的鲜血将生命缓缓抽离,他终是忍受不住这种折磨嘶吼着想要激怒拓跋苍来结束这种痛苦铍。 “朕说过,杀你会脏了朕的手。”拓跋苍不带任何感情地瞥了魏忠文一眼,就如同看到一只卑微的蝼蚁。丢掉满是鲜血的长剑,走到拓跋涵身边将孟溪月接了过来。 “我累了,剩下的事情你处理吧。” “……是。”怀中骤然一空,拓跋涵的心也随着空了下来。看着拓跋苍带着孟溪月离去的背影,他低声叹了口气。 提剑走向奄奄一息的魏忠文,干脆利落地在他喉间划过。 埋伏多时的侍卫们从周围的宫殿中涌出,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已经肝胆俱裂的残余叛军擒获。漠然地看着孟楚生等人被押了下去,拓跋涵面沉如水转身离开。 刚刚还刀光剑影的广场,只留下了遍地血迹和一片狼藉。不知道是谁带了个头,被吓破了胆子的嫔妃们纷纷痛哭起来。劫后余生的喜悦化作泪水,尽情宣泄着她们的恐惧和不安。 媛妃无力地坐在地上,伸手抚上那小鹿般狂跳的心。轻轻将垂在脸畔的长发别在耳后,她并没有像旁人那样失声痛哭。抬眼望着拓跋苍消失的方向,轻轻笑了起来。 这一次,她再也不会错过机会! …… 一月后。 经过数日紧锣密鼓地清查围剿,残余的孟楚生余党已经所剩无已。曾经遍布死尸的都城被收拾干净,被战火吓得惶惶不可终日的百姓终于松了口气。各种贩夫走卒重新开始招揽生意,继续为了生计奔波劳碌。 为庆贺这等待多年的时刻,大漠都城上下修缮一新。这一日清晨,成千上万的百姓放下手中的活计,蜂拥而至挤在皇宫正门前,想要一睹新帝的风采。 今日,是拓跋苍登基为帝的日子。祭天酬神,改年号为天启。拓跋涵护国有功,封为镇安王,朝堂之上赐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韬光养晦,数年谋划,兄弟联手,将深藏在国家根基中的蛀虫尽数挖出。用最小的代价,达到了最完美的效果。谈笑间灰飞烟灭,拓跋兄弟的名字一夕之间震撼了所有觊觎大漠的野心之徒。那些想要趁着手足相残趁火打劫的蛮族小国,立刻转了风向派了使者带着厚礼前来祝贺。从城门到宫门的十里长街,道贺的队伍熙熙攘攘热闹非常。 整整七日七夜,这场盛大的庆典终于告一段落。送走了最后一批使者,热闹的皇宫顿时清净了许多。 银月高悬,散发着清冷的光辉。拓跋涵沿着树荫遮挡的甬道,满腹心思地向着皇宫最北方的角落走去。 穿过层层雕栏玉砌的宫殿,拓跋涵的面前出现了一处略显陈旧的二层小楼。没有悬挂匾额,也没有描金绘彩,孤零零地矗立在黑暗中,显得有些突兀。侍卫们十人一队,交叉往复地穿梭巡视。那阵势,竟比正殿寝宫处的防卫还要严密许多。 拓跋涵没有继续向前,就这样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的阴影之中。微微垂下眼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淡淡的薄云从天边飘来,将明月掩上了一层轻纱。月光瞬时黯淡了许多,朦朦胧胧看不清楚。 不知过了多久,沉思的拓跋涵终于抬起头来。黑眸中荡起几分涟漪,朝着一处黑影轻笑道:“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镇安王有什么急事,需要深更半夜在这里等朕?”拓跋苍面无表情,从黑影中慢慢踱了出来。走到拓跋涵身边站定,话语里不带半点波澜。 他并未询问为何拓跋涵会猜出他来到这里,因为他们之间的心事从来都瞒不过对方。就像拓跋涵在这里等候他的目的,他也能猜出十之七~八。 从拓跋苍一字一板的称呼中听出了他的不悦,拓跋涵无奈地看着他苦笑道:“你这冷冰冰的样子吓得了别人,却吓不住我。我心中的事情瞒得住别人,也瞒不住你。既然已是心知肚明,我也就不再绕圈子了。” 拓跋涵说着,后退一步单膝跪在地上。抬起头望着拓跋苍,脸上神情蓦然肃穆起来。 “臣弟斗胆,想和皇兄讨要一个人。” 见拓跋涵行了如此正式的大礼,拓跋苍脸上寒意更甚,转头将视线移到了那漆黑的小楼上,淡然地沉声回道:“镇安王想要什么人,尽可以随意自取。除了……孟溪月。” 虽然拓跋苍语调未变,可是拓跋涵却清晰地觉察出了他隐忍的怒火。纵然如此,他却还是执著地跪在地上,语气里满是坚决:“为了剿灭佞臣逆贼,臣弟按照皇兄的安排李代桃僵登基为帝。三年来如履薄冰,始终提醒自己不可越过雷池半步。为了拉拢臣子之心,臣弟无法拒绝他们联姻的要求。可是这三年来,臣弟始终恪守本分,对于本该属于皇兄的东西从来不曾觊觎。除了登基前纳入王府的妃子,从来不曾染指这后宫中任何一个女子。孟溪月虽然是罪臣之女,本身却是无辜。皇兄当初接近她只是为了迷惑孟楚生而已,如今已经达到了目的,臣弟恳请皇兄开恩,放她一条生路吧。” “放她一条生路?”拓跋苍冷冷一笑。“朕从来不曾想过要杀了她,镇安王多虑了。” “被深爱的男子囚禁在牢笼之中,这样的痛苦比杀了她还要难受。就请看在臣弟的面子上,让她……”想到孟溪月在广场上心碎呕血的情景,拓跋涵的心里便刀割般难受。正想据理力争几句,却被拓跋苍猛地打断。 “够了,不要说了!” 从来不曾见过拓跋涵如此重视一个女人,拓跋苍烦躁地厉声打断了他的话。对于自己失控的情绪有些恼火,他深吸口气恢复了之前冰冷的声调:“不管镇安王看中了这后宫中的哪个女子,朕都可以给你。唯独孟溪月,却是万万不能。即使镇安王因为对她心存好感而存心搭救,可是她毕竟已经是朕的女人。即使朕对她毫无感情,却也不能就这么让她离开朕的身边。” 见拓跋苍直截了当戳穿了她对孟溪月的感情,拓跋涵神情僵硬了一下,索性站起身,直直地盯住拓跋苍的眼睛毅然道:“皇兄说得没错,臣弟确实对孟溪月心存好感。当初宴会上臣弟不慎被人投毒险些丧命,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她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从那一刻起,臣弟便对她有了非同一般的情感。不只是因为救命之恩,而是被她的善良和单纯而吸引。虽然数次想要拥她入怀,却总是在最后关头生生止步。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陷进皇兄精心编制的陷阱,最终遍体鳞伤难以自拔。如今大势已定,皇兄又对她全无感情,倒不如将她赐予臣弟,只当是对臣弟这三年来全心辅佐皇兄的赏……” 不愿放手 庶女成凰,不愿放手 “朕说的话,镇安王听不懂吗?”见拓跋涵毫不掩饰地承认了对孟溪月的情意,拓跋苍的脸色越发难看。舒悫鹉琻再一次冷声打断他的话,那墨染似的眸子比夜色还要漆黑深邃。“孟溪月的事情,以后不准再提。朕累了,先去歇着了。” 说完之后,再也不给拓跋涵开口的机会,毅然转身,重新融入了黑暗之中枇。 拓跋涵默默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许久之后,方才扯开一个苦涩的笑容。 他对孟溪月的情意瞒不过拓跋苍,可是拓跋苍隐藏着的情感又何尝瞒得过他?若是毫无感情,又何必要夜夜来此探视?若是毫无感情,为什么不肯将她送与旁人? 皇后早亡,兄弟二人的感情更是尤为深厚。虽然拓跋苍只是比他早出生不过盏茶时间,可是却对他极为迁就。只要是他的要求,无论多么任性都会默许纵容。自小到大,皆是如此。 唯有这次,拓跋苍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的请求。其中的缘由,已经是再清楚不过。 转头凝视着那座小楼,拓跋涵迟疑了片刻终究拿定了主意。从黑暗中缓步而出,镇定自若地向着前方走去。 “闪开,朕要进去。” 巡逻的侍卫已经看到了他,正踟蹰着揣测他究竟是兄弟中的哪个。听他如此一说,纷纷跪在地上恭声请安:“参见皇上。” 拓跋涵没有理会这些侍卫,迈步走上台阶。两边的太监早已经手脚麻利地将门推开,低着头退到了一边铍。 摆手屏退了想要上前为他提灯的宫女,拓跋涵独自走进了楼中。门扉在身后悄然合拢,小楼内顿时一片静寂。 一层空空荡荡,没有半点摆设。角落里挡了一处布幔,静悄悄地垂落。 拓跋涵对这里的布置再熟悉不过,虽然未燃烛火,却也不妨碍他的行走。 在黑暗之中很快寻到了那一人多宽的楼梯,径直走到了楼上。环视一圈,很快便找到了他惦念的人儿。 灯火如豆,在角落里静静地颤动着。昏黄的光晕,勉强映出了旁边榻上沉睡的容颜。 青丝披散在枕畔,将她的面色映衬得更加苍白。眉头紧皱长睫轻颤,显然正深陷在噩梦之中。曾经健康红润的唇,此刻已然失了血色,有几处已经裂开,染了细细的红。 锦被早已滑落,露出了她蜷缩着的单薄的身子。呼吸清浅,全无先前半点活力十足的样子。 拓跋涵原本只是想悄然地来看一眼,可是见到她这个样子,顿时胸口一滞,身体先于理智做出了行动。 大步走到榻边坐下,疼惜地抚上她微凉的肌肤。指尖传来的感觉是那样的熟悉和怀念,让他情不自禁地沉溺在了中间。 思绪蔓延,他的指尖随着记忆在她的脸上滑动。抚过她的眉眼和脸颊,最终停留在那干涸的唇瓣上。 明知不该,他却终究抑制不住地低下头,凑近那曾经数次采撷的甜美,想要重温那记忆中美好的感觉。 “……苍?” 双唇即将相触的一刻,忽然传来了孟溪月沙哑的声音。拓跋涵吓了一跳,仿佛偷糖吃被捉住的孩子般飞快地直起身,掩饰般地轻轻咳嗽了一声,黑眸里有些黯然。 “月儿,你醒了?” “嗯……”轻轻应了一声,孟溪月伸手揉着太阳穴从榻上坐了起来。随着怀孕月份的增加,她比先前嗜睡了许多。有些飘忽的眸光渐渐凝聚在拓跋涵的脸上,顿时失落地垂下了长睫。 “镇安王驾到,不知所为何事?” 虽然被关在这偏僻的小楼中,可是这些事情她还是知道的。 那样盛大的登基仪式,在每一个宫女太监口中一遍又一遍地津津乐道。众多只言片语串在一起,她已经明白了所有的经过。 “这么久没见,你还是一眼便认出了我。”只为孟溪月这一句话,拓跋涵眼中的黯然立刻散去。轻笑着开口,温柔地凝视着她。 没有回应拓跋涵的话,孟溪月涩然地扯了扯唇角。她并非是认出了拓跋涵,而是因为他不是拓跋苍。当初初见,她便能认出他来,何况朝夕相处那么久,还有一晚耳鬓厮磨。 想起曾经那些相濡以沫的日子,孟溪月的心便痛得抽搐。起身披了一件外袍,终于忍不住忐忑地问了出来:“我爹他……还好吗?还有跟着我来的那一对男女,是否……平安无事?” 这些话,她已经问了太多遍。可是无论侍卫还是太监宫女,都装聋作哑从来不曾回答。恐惧越积越深,令她备受折磨。 今夜,终于等到了一个敢和她说话的人。话到嘴边,反而却难以出口。既是担心拓跋涵不肯告诉她真相,又害怕他说出的真相,会让她彻底绝望。 看出来孟溪月的恐惧和纠结,拓跋涵越发心痛。走到桌边握住她冰冷的手,他的声音无比轻柔:“你带来的那两个人都还活着,只是那男人受了点伤,诊治治疗之后并无大碍,已经被驱逐出了宫外。至于孟楚生……这次可能凶多吉少了。” 得知月卓安和月九儿平安无事,孟溪月悬着的心总算安定了些,可是随即又被拓跋涵后一句话吓得怔住,不由得反手抓住了他的手急声问道:“你是说拓跋苍可能会杀掉我爹?” 虽然被关在这里备受冷落,她却还是始终抱存着一线希望,希望拓跋苍会看在她的面子上,饶过孟楚生一条命。谁知日思夜想,等来的却是这样一句话。当下急火攻心,小腹中传来阵阵抽痛,闷哼一声,冷汗立刻滴落下来。 “月儿,你怎么了?”拓跋涵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孟溪月的身上,很快便发现了她的异样。急的上前一把将她抱起,不管不顾地准备向外走去。“别怕,我这就带你去看御医!” “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双手抓住拓跋涵衣襟,孟溪月轻喘着阻止了他冒失的举动。“放……放我下来。” “好。”犹豫了一下,拓跋涵依言将她轻轻放回了榻上。担忧地望了一眼她捂着的微微凸起的小腹,心头顿时咯噔了一下。 “月儿,你……是不是有了身孕?” “嗯。”孟溪月轻轻点头承认,蚀骨的痛楚更甚三分。连拓跋苍最贴心的兄弟都不知道这个消息,果然他是真的恨透了孟家,甚至恨得……完全无视了这个孩子。 回想起身陷惜月的时候,她突然有了一种狂笑的冲动。笑她的傻,笑她的痴。亏她还心心念念不顾一切地回到他的身边,结果等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她爱得刻骨的男子,全然未曾将她放在心上!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对我?我要去见拓跋苍,求求他放过孟家!”积累多日的委屈心酸和痛苦冲破了极限,化作奔流的泪水夺眶而出。滴落在拓跋涵的手上,烫得他胸口生疼。 眼见她因为过度的激动而陷入癫狂,拓跋涵终于忍不住伸出双臂将她紧紧拥进怀里。任由她挣扎着将拳脚落在他的身上,却始终不愿松手。 “没用的,皇兄这一次绝对不会放过孟楚生。你就算去了,也只是徒增伤悲。因为……你爹他是我们兄弟的杀父仇人!” 什,什么?! “我爹……杀了先皇?这,这怎么可能?”拓跋涵的话仿佛针尖般刺入了孟溪月的耳朵,挣扎的动作顿时凝滞,她怔怔抬头难以置信地盯着他。“我爹当年对先皇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一定是哪里弄错了,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在其中!” 虽然是几年前的事情,可是她却记得清楚。先皇在世的时候,孟家的风光绝对是朝野第一。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趋炎附势,纷纷来阿谀奉承。只是后来拓跋涵登基,这才一下子冷落了下来。于是才有了孟楚生先后送她们姐妹入宫,想要通过联姻保住孟家的举动。 “是,孟楚生当年确实忠心耿耿,甚至不惜以身为盾,替父皇挡住毒蛇的啮咬。可是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便存了狼子野心,利用父皇对他的信任和器重,偷偷在他酒里投了毒。这毒,与我那次宴会中所中之毒一样,是巫月族特产之物,唯有巫女血脉可解。想必,应该是从你母亲那里得来的。” 孟溪月早已经听得呆住,久久回不过神来。等到听到最后一句,全身的力气顿时被哀伤抽空。“巫女血脉?这么说,你们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世?那拓跋苍之所以亲近我,果然只是为了上弦之印?” 掩饰不住的怜惜 庶女成凰,掩饰不住的怜惜 觉察到怀里人儿的颤抖,拓跋涵拥着她的手臂越发收紧。舒悫鹉琻胸口一阵湿热,已经被她泪湿了衣襟。 “原本是不知道的,只是那次你以血救我之后才知道。至于上弦之印的神奇血脉,却是听了辛涯的话才明白。所以皇兄他才会……”拓跋涵说到这里,只觉怀中人儿越发颤抖得厉害。喉头哽住,安慰的话语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可是月儿,皇兄并非完全是为了上弦之印才亲近你。他对于你,并非完全无情,只是现在被仇恨蒙住了眼睛,才会如此对你。等到他消了气,一定会来找你……” “等他消了气,恐怕我爹他已经死了吧?”抽泣片刻,孟溪月渐渐冷静下来。虽然依旧心如刀绞,可是她也明白现在不是哀伤的时候。抬手胡乱拭去了脸上泪水,她猛地抬头恳求地看着拓跋涵。“这件事,说不定有什么误会。所以镇安王,能不能请你带我去见我爹问个清楚?就这一次,很快就好。” 无论如何,她都得去见孟楚生一次。除了牵挂他的安危,还想要确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之前因为自己的身世对孟楚生有了诸多疑惑,可是那毕竟是养育了她十余年的亲人。只要一想起那斑白的鬓角,她的鼻间便忍不住的酸楚枇。 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她都不会放弃! 对于这个要求,拓跋涵本应该想也不想便直接拒绝。毕竟孟楚生是朝廷重犯,若非拓跋苍特赦绝对不可与人相见。可是面对着孟溪月那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眼神,他却无论如何都狠不下心肠拒绝铍。 纠结了许久,他终于叹息一声败下阵来。扶住孟溪月的肩膀,皱眉认真地望着她的眼睛叮嘱道:“我可以带你去,可是你必须答应我,无论结果如何,你都要好好地坚持着活下去。” “我答应你。”孟溪月毫不迟疑地点头答应,下意识地伸手轻抚着腹部。纵然万般伤心,可是她现在已经有了必须要活下去的理由。无论她与拓跋苍之间有着怎样的隔阂和仇恨,这个孩子都是无辜的。纵然再苦再难,她也不会轻易放弃这条生命。 见孟溪月答应了这个条件,拓跋涵心中略微安定。二话不说站起身来,小心地扶着她下楼出了门。 深夜的皇宫,空旷得让人心慌。孟溪月静静地走在拓跋涵的身边,熟悉的记忆不其然地跃出,仿佛回到了当初初见拓跋苍的时候,夜探冷宫的那个夜晚。 那个嬉皮笑脸的男子,就这样一步一步走进了她的生活,背负着满腔的恨意,将她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若是从那时起,她能守住自己的心,或许,就没有之后这样的痛了吧? 想着想着便出了神,脚步不小心乱了节奏,被突出的石块绊住,她晃了一下险些跌倒。 始终注意着她的拓跋涵及时出手,揽住她的腰身帮她站稳。勉强压抑着的情愫被夜色发酵,他伸手抓住她冰冷的柔荑放到嘴边印上一吻。 “月儿,跟我走吧。忘记过去,远离这一切的纷争。” 趁着拓跋苍没有发现,就这样先斩后奏将她藏在以谁也不知道的地方。纵然会因此惹得君颜大怒,他也甘愿承受一切后果。 被拓跋涵的举动吓了一跳,孟溪月猛地甩开他的手退了几步。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忽然不屑地轻笑了起来。 “这样的游戏真的很有趣吗?值得你们兄弟二人轮番上阵取乐。可惜我已经受够了,再也没有心情陪着你们玩下去。” “……我知道你现在听不进去,也不会相信我的话。”望着小兽般戒备愤怒的孟溪月,拓跋涵无奈地苦笑。自作孽不可活,他现在真是彻底体会到了这种感觉。继续迈步向前走去,他低沉坚定的声音顺着夜风清晰地传递到了她的耳朵里。“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可以好好弥补对你的伤害。这并不是什么游戏,我以后也绝对不会再欺骗你。” 看着他有些寂寥的背影,孟溪月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就这样默然地跟在他的身后继续向前走去,最后来到了宫城最北边的一处院落。 “到了,就是这里。” 拓跋涵说着,领着孟溪月走了进去。空旷的院子里静悄悄地,看不出半点异样。当中一处平凡至极的单檐小殿,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孟溪月没有多问,跟着他径直走进了那漆黑的殿内。刚一进门,肃杀之气立刻扑面而来。这座外表看似毫不起眼的建筑,里面竟然驻扎了百余名羽林侍卫。个个眼中精光闪烁,一看便知皆是身怀绝技之人。 见拓跋涵进来,众人纷纷跪下请安。他挥手召过一人,朝着他低声耳语了几句。那人连连点头,快步走到墙边轻轻重重地敲了一组暗号,只听轰隆闷响声传来,他脚边的地砖缓缓地滑开,火光透了上来,照出了蜿蜒的台阶。 跟着拓跋涵慢慢走了下去,孟溪月的心更加沉重。没想到拓跋苍竟然会把孟楚生关在如此戒备森严的地方,想要救他离开无异痴人说梦。 走下二三十级台阶之后,地牢的样子便已经呈现在她的眼前。十余丈长的地牢,墙上每隔三尺便燃着一盏硕大的油灯。上方对应着一处通气的孔洞,保持空气流通。长长的通道两边,各有一排牢房。如孩童手臂般粗细的精铁栏杆,在灯火的照耀下闪着冰冷的光芒。里面或坐或趟,关着许多她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见她到来,空洞的眼眶中顿时腾起希望的光芒。 “二小姐,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啊!” “皇上饶命,娘娘饶命吧!” “……” 乱糟糟的声响在地牢中回荡,仿若鬼哭狼嚎般刺耳。孟溪月顾不上和他们多说,一个一个的看了过去,终于在最里面的牢房里,看到了孟楚生的人影。 “爹!”孟溪月哀叫一声,扑了上去紧紧抓住栏杆呼唤道。 孟楚生被两根铁链牢牢悬在墙上,衣衫褴褛遍布血痕。死气沉沉地垂着头,斑白的头发胡乱地披散在脸上。 “月儿?你怎么来了?” 听到孟溪月的声音,他蓦地一颤,猛然抬起头来,浑浊的眼珠里顿时多了几分精神。可是当看到孟溪月身边站着的人时,他的脸色瞬间又暗淡了下来。重新垂了头,再也不发一言。 “爹,爹!你怎么了?”被孟楚生的样子吓到,孟溪月急得失声惊呼。情急之下顾不得其他,朝着拓跋涵祈求道:“求求你镇安王,开门让我进去和爹说几句话。” 对于孟溪月那双含泪的眸子毫无抵抗力,拓跋涵明知不该如此,却还是命令侍卫打开了牢门。 靠在门边看着她冲了进去,他抬手捂额再一次苦笑开来。沉稳冷静地活了近二十载,却一次又一次为了这个女子做出违背理智的行为。 天下万物,果然相生相克。 感激地向着拓跋涵点了点头,孟溪月快步跑到了孟楚生的身边。地上潮湿的稻草散发出特有的霉味,沉甸甸地压在她本就万分憋闷的胸口。 “爹,你没事吧?女儿不孝,连累了你……”伸手想要扶起孟楚生的身子,却被手上那温热鲜红的血迹迷蒙了泪眼。看着明显消瘦苍老的他,孟溪月抑制不住地哽咽起来。 “月儿,别哭,爹没事。倒是你,怎么瘦成了这般模样?听你的称呼,陪你来的这个人是拓跋涵吧?”孟楚生咳嗽了几声,沙哑地安慰着孟溪月。想要伸手拍拍她的后背,却被哗啦作响的铁链限制了动作。不露痕迹地扫过门外等候的男子,他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叹道:“看他的样子,对你很是关切。如此,爹死也能放心了。只是你以后一个人,千万要小心。” “别说这些话,我不会让你死的!”孟溪月泪如雨下。“我这就去见拓跋苍,求他放你一条生路!” “……没用的,月儿。”孟楚生闭上眼摇了摇头,长长叹息了一声。“咱们孟家与他们拓跋一族结怨甚深,绝无三言两语可以化解。爹不怕死,只是可惜你娘的仇不能报了。” “我娘的仇?”孟溪月陡然一惊,不知道为什么又牵扯到她娘亲的事情。头脑里嗡嗡乱作一团,她惶惶然地追问道:“你不是说我娘是病死的商女吗?她有什么仇未报?还有,拓跋涵说你杀了先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他们早就知道了,怪不得会如此对我。本以为可以借着他们兄弟不和为你娘报仇,结果反倒把我自己赔了进去。呵呵,真是棋差一招啊。” 扑朔迷离的真相 庶女成凰,扑朔迷离的真相 孟楚生冷冷一笑,忽地睁开了眼睛。舒悫鹉琻昏暗的火光下,他满是恨意的面孔狰狞得可怕。视线从拓跋涵的背影上扫过,他的声音低得如同蚊蚋。“对不起月儿,爹骗了你。你娘名为苓兮,并就不是什么商女,而是巫月族的巫女。高贵优雅,温柔娴淑。” 虽然早就已经知道了娘亲的身份,可是听到孟楚生亲口承认此事,还是让孟溪月心情激荡。就这样一言不发静静地听着,在脑海中回忆着梦中那个倾国倾城的身影。 “当年我还在镇守边城,常年的厮杀让我心力交瘁。一日带领兵马追击流寇的时候落了单,碰巧遇到了孤身一人的她。我们二人一见钟情,天地为媒私定了终身。知道她心高气傲,所以我一直没有敢对她说我已经有了妻女。可是终究纸包不住火,她还是知道了这一切。愤怒之极的她不顾自己怀有身孕,毅然离开了我的身边。我疯了一般的寻找,这一找便是七年时间。或许是苍天保佑,我竟然真的得知了她的下落!” 说到这里,孟楚生突然急促地喘~息了几声,再开口时,声音里已然透出血气。 “我欣喜若狂,日夜兼程赶了过去。没想到终究慢了一步,那个小小的村庄竟然变成了一片火海!而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就是拓跋苍和拓跋涵的父皇拓跋铭远!” “什么?!”孟溪月蓦地瞪大眼睛,失声惊呼起来。话刚出口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紧紧捂住了嘴。惊恐地盯着孟楚生,心跳早已经乱成一团。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我得知真相之后,恨不能就这样不顾一切地重进皇宫杀了他。可是为了保护年幼的你,我不能这么做。当然,我也不会就这么放过害死苓兮的仇人,于是我装作不知情的样子,继续忠心耿耿地服侍着他,然后在他没有觉察的时候,在他的饮食里偷偷下了毒。那是巫月特有的毒药,是我从死去的月奴身上搜出来的。” 孟楚生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面孔被血色涨得赤红,他已经有些癫狂。 “终于,我如愿以偿杀了拓跋铭远,可是只是这样怎么能弥补他犯下的罪?我还要夺了这皇位,用他拓跋家的江山为苓兮陪葬!所以我费尽心血,尽力拉拢所有对拓跋家有异心的臣子,还不惜放下自尊,低声下气地去拉拢蛮夷小国,只要是可以帮助我复仇的事情,我什么都可以去做。当我看到拓跋苍为了你不顾一切的样子时,突然鬼迷了心窍,一心只想利用他对你的痴情,却忘记了考虑你的感受。对不起月儿,爹对不起你啊……” 孟溪月紧握的双拳已经被汗水湿透,随着孟楚生的讲述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眼前的一切渐渐飘忽起来,她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身体软绵绵地使不上力气,她觉得自己好累好累。 “月儿!铍” 拓跋涵急冲过来,弯腰将孟溪月抱起,冷冰冰地看了一眼孟楚生,带着她大步离去。 守卫重新将牢门锁起,地牢里重新恢复了先前死气沉沉的样子。孟楚生的脸隐匿在阴影之中,目光夜枭般阴婺…… “放我下来。”稍微恢复了些许的力气之后,孟溪月挣扎着想要离开他的怀抱。纠葛越来越深,她愈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对兄弟。 对于孟溪月的要求置若罔闻,拓跋涵沉默地抱着她继续前行。直到回到那个小楼内,这才默然地将她放开。 ……谢谢。”孟溪月低头站定,垂眸低低道了声谢后转身便欲上楼。手腕突然被紧紧拽住,拓跋涵不由非说拉着她走向那处拦着帷幔的墙边,在她不解的眼神中猛然拉开帷幔,露出了后面的一副画像。 精湛的画工将那绝世的容颜描绘得栩栩如生,无论是神韵还是气质都与她梦中见过的女子如出一辙。不知是用了什么材料,这幅画在黑暗中竟然闪着淡淡的荧光,越发显得灵动轻盈,似乎要浮出画纸一般。 虽然在这里已经住了很久,可是孟溪月的活动范围仅限于二楼那小小的空间。从来未曾想过这里竟然会藏了这样的秘密,她盯着那与真人同等大小的画像失神地喃喃道:“这是……我娘?” “是的,她就是巫女苓兮。”孟溪月注视着画纸,拓跋涵却注视着她。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回响,将那段久远的记忆展示在她的面前。 “当年父皇出巡边关,回来之后便将自己关在房里足足月余,最后完成了这幅画。从那时起,他便再也不曾踏入任何嫔妃的寝宫,包括我的母后,也不例外。每个夜晚都会来此对着画像饮着闷酒,那种悲伤的神情是我以前从未见过的。母后为此郁郁寡欢,我也曾经很是痛恨画中之人独占了父皇的心。可是现在我终于理解,当年他是怎样的心情。他对于苓兮的爱恋,一如我对于你一般。如此深爱得可以舍弃一切,又怎么会忍心将她亲手诛杀?” “你果然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不只是有心还是无意,孟溪月直接跳过了拓跋涵的表白。“你既然知道爹爹对我说了这些,为什么不阻止他? 自己的心意没有得到回应,拓跋涵也没有继续纠缠,落寞一笑,他的回答无比认真:“我答应会让你和他说个清楚,那就一定会做到。先前已经骗了你太多次,以后我都不会再骗你。只是月儿,听我一句话。过去的事情我们都不清楚,只凭着一人之言未免有失公平。希望你能沉下心想清楚,不要一时冲动作出无法挽回的事情。毕竟孟楚生这个……本身也不简单。” 孟溪月无言地点了点头,认同了拓跋涵这句话。本以为见了孟楚生之后会搞清楚这一切原委,结果却又陷入了另一个谜团之中。 经历了种种风波,她早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容易冲动的女子。抬眸凝视着苓兮的画像,她仿佛可以感受到作画之人那无比虔诚热烈的感情。 虽然不愿承认,可是她知道自己的心早就已经开始动摇。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仿佛带着面具,影影绰绰不知谁真谁假。无论是拓跋兄弟还是孟楚生,她都已经没有办法全然相信。唯有将所有的心事尽数埋在心底,等待着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折腾了一夜,快去歇歇吧。不要胡思乱想,我会再找机会过来看你。”心疼地看着孟溪月深锁的黛眉,拓跋涵很自然地伸手抚了抚她的头顶,眼看着天色就要放亮,这才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 经过这一番折腾,孟溪月心力交瘁。扶着栏杆走上了二楼,倒在榻上沉沉睡了过去。 角落里缠枝莲花纹样的香炉,静静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清香。悄然无声地飘至她的鼻端,让她睡得更加深沉。 楼梯上再次传来脚步声,一个须发皆白的御医颤颤地走了上来。身后跟了一个小太监,提着药箱亦步亦趋。 “什么味儿啊?真好闻。” 将药箱轻轻放在桌子上,小太监吸着鼻子贪婪地闻着。御医正取了一方丝帕衬在孟溪月的腕上,听到他问便随口解释道:“你小子还挺有品味,这香料取自雪山上的千年凝香木,安神效果奇佳,尤其适合怀有身孕的女子。寸木寸金,得来不易。我活了这么多年,也只见过三五次而已。” “啧啧,那我可得多闻一闻。”小太监听得咂舌,可是随即又觉得有些不对。“这么金贵的东西竟然给一个连妃子都不算的罪臣之女用上,皇上他还真是慷慨。” “胡扯什么!”险些被这个口无遮拦的小子吓死,御医气得回手就是一个嘴巴。“敢背地里编排皇上,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被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小太监这才知道自己失言。当下吓得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又左右开弓狠狠抽了自己几个耳光。“奴才嘴贱一时失言,求您千万不要说出去。” “行了,赶紧起来。”这小太监跟随御医打杂跑腿,平日里机灵懂事深得他的赏识。见他吓成这样,也不忍心多加训斥。“以后管好这张嘴,能少说话就少说话。很多事情根本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这里面的弯弯绕多着呢。” 御医说完之后不再理会懵懵懂懂的小太监,屏气凝神开始专心诊脉。虽然就像小太监说的,这孟溪月只不过是一个连封号都没有的罪臣之女,可是常年与皇族打交道的他,早已经练成人精一般。只凭着蛛丝马迹,已然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放手还是不放手 庶女成凰,放手还是不放手 至于拓跋苍的目的是什么,作为一个小小御医的他并不关心,他只要仔仔细细地遵照旨意,保证这个女子和她肚子里孩子平安无恙即可。舒悫鹉琻 伴君如伴虎,知道得太多绝对不是一件。 诊视完毕,御医坐到桌边开好方子,起身将自己来过的痕迹收拾干净,带着小太监径直离开了小楼。 “去把这个交给御膳房,让他们每日照着做了送来。”将开好的方子交给小太监,御医转身一溜小跑直奔御书房。站在门外整理了衣冠,深深呼吸了几口气定了定神,也不用太监通传,兀自低了头走了进去梵。 不敢抬头直视龙椅上面目冷峻的男子,他趴在地上毕恭毕敬请安:“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如何?” 见御医进来,正在批阅奏章的拓跋苍放下朱笔,抬头看着他,没头没脑地问了两个字。 御医心中一颤,头越发垂得低了铌。 “回……回皇上,母子均安,并无大碍。只是她血气有些虚浮,身子骨儿比之前又弱了些。臣已经开了补方,让御膳房照着做了,只要她肯按时进补,很快便可恢复。” “嗯,你下去吧。” 拓跋苍黑眸平静深邃,面无表情地将御医打发了出去。沉吟片刻,唤过一个有些年长的宫女低声交代了几句。宫女很是机灵,连连点头之后告退离去。 御医退出门外,后背上已经被冷汗浸湿。每隔三日便要这么胆战心惊的来上一遭,他脆弱的心肝已经受不起这样的刺激了。 虽然拓跋苍没说什么,可是很明显并不满意这个消息。尤其是听到孟溪月身子骨更弱了的时候,那陡然迸发出的冰寒气息险些将他冻成冰棍。再这么折腾几次,恐怕等不到她生产,他就已经被活活吓死了。 可怜他一把年纪,伺候的皇帝一个比一个吓人。拓跋涵虽然冷漠,却只是不苟言笑难以接近而已。哪像这位主子,万年冰块般由内而外散发着冻死人的寒气,令人望而生畏,不由自主地臣服在他脚下。 “唉,老天保佑,可千万别出什么事了。”摸了摸尚且牢固长在脖子上的脑袋,御医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若是那个女子有个好歹,这个脑袋十成十要搬家了…… …… 被刺眼的阳光从黑暗中唤醒,孟溪月扶着额头支撑着坐了起来。揉了揉因为流泪过多而肿胀的眼睛,正要下地却被屋中突然多了的人影吓了一跳。 见她醒了,当先一个宫女笑吟吟走了过来纳了福,接着指挥其他人打开食盒,将尚冒着热气的膳食一样一样摆到了桌子上。 不知道她们搞的什么名堂,孟溪月满是戒备地打量着她们的举动。这宫女的穿着比平日服侍她的那些人明显高了一个档次,应该是其中地位较高之人。不知道拓跋苍调派这个人过来,又有什么名堂。 看出孟溪月眼中的敌意,那个宫女伶俐地笑道:“奴婢名唤碧晚,专司教导宫女之职。奉皇上之命,从今日起开始服侍姑娘。姑娘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婢就好。” 原来是拓跋苍派来监视她的眼线。 “我想离开这里,你能做到吗?”孟溪月冷笑一声,给了她一个软钉子。碧晚倒也不急,依旧笑嘻嘻地回答道:“姑娘真会说笑,这个奴婢自然不能。奴婢能做的就是好好服侍姑娘,帮姑娘把身子调养妥当。” 说完之后自顾自上前,无视孟溪月冰冷的态度,帮着她梳洗更衣之后,将她扶到桌边坐了下来。 孟溪月满心愁绪,哪有心情用膳。拿起筷子随意吃了几口,便再也没了胃口。 “姑娘再尝尝这个菜吧,味道很清淡,应该会符合你的口味。”碧晚拿起干净的筷子,夹起菜肴放进孟溪月面前的碟子里。 “我已经吃饱了。”无论多么珍馐美味的佳肴,她现在都味如嚼蜡。淡淡地推开碟子,起身准备离开。 “姑娘还是再吃一点吧,毕竟是为了你的肚子里的孩子。”碧晚蓦地伸手拉住孟溪月的胳膊,面具一般的笑容完美地挂在脸上,虽然是柔和的语气,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压力。 “我说我不想吃了,你听不懂吗?这个孩子是我自己的,不用你管。”被这个宫女的强势激起了逆反心,孟溪月甩手挥开她的拉扯,冷冰冰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欲走。 “呵呵,姑娘似乎弄错了什么。”碧晚轻轻一笑,在孟溪月身后沉声道:“虽然这个孩子暂时还在你的肚子里,可是并不代表就是你的。这皇宫之中的东西,不管是活的也好死的也罢,都是皇上的。他想要留下这个孩子,便能留下。不想留下,谁也保不住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拓跋苍想做什么?”孟溪月杏目圆睁,回头狠狠地瞪着碧晚。难道说拓跋苍已经对她如此厌恶,厌恶到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容不得了? 见孟溪月动了怒,碧晚抿唇浅笑,走过去将她拉回桌边坐下,将碟子重新推回到了她的跟前。 “奴婢这话只是随口说说,皇上想做什么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劝姑娘不要由着性子,作出让皇上不开心的事儿来。” “你!”这一番话夹枪带棒,笑里藏刀地直接戳中了孟溪月的软肋。指尖轻颤地提起筷子,她木然地将桌上的饭菜填进口中。 虽然只是早膳,四菜一汤却很是精致,而且分量都不多,正好可以让她吃下又不会觉得难受。 自从被囚禁在这里,孟溪月第一次吃掉这么多饭菜。因为害喜和饥饿而难过的胃口舒服了许多,她忽然感觉到小腹处传来一下似有似无的动静。 这是……孩子在动?! 这个感觉陌生而又新奇,让她的心也不由得跟着颤动了起来。小心翼翼地伸手抚摸着方才胎动的地方,她木然的神情终于有了几分光彩。 这个孩子,是她今后黑暗生活中最后的希望…… 拓跋苍坐在御书房里,望着手中的一块黑巾发呆。正是那时屋顶初见,从孟溪月脸上扯下的蒙面之物,那时为了找借口接近她,他装成一见钟情的样子死缠烂打,还因为说这是定情信物,招来她一通拳脚。此时回忆起来,彷如隔世般遥远。 若她不是孟楚生的女儿,该有多好…… 御书房的门无声无息地被人推开,打断了拓跋苍的沉思。不用抬头,他也知道来者是谁。敢这样不经通报直接闯入的,只有那一个人。 拓跋涵眼中尽是血丝,可见昨晚睡得并不好。看着王座上同样精神不佳的男子,终是忍不住长叹一声:“若是放不下她,那就不要再折磨彼此。与其派人用威胁的方式强迫她进食,还不如你亲自过去安慰一下。” “谁说我放不下她?”将手中的黑巾蓦然握紧,拓跋苍脸上的落寞瞬间隐藏了起来。眼中重新被冰霜覆盖,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别忘了,她是孟楚生的女儿,也是那个叫苓兮的女人的孩子!若不是孟楚生,父皇不会惨死;若不是她的母亲,母后又怎么会郁郁而亡?若不是她肚子里怀着我的孩子,我才懒得管她的死活!” “既然放得下她,那就送给我吧。”无所畏惧地迎着拓跋苍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眸子,拓跋涵脊背挺得笔直地望着他坚定开口。“等她产下孩子之后,我就带着她远走天涯,今生今世不会出现在你眼前,让你不会因为这蚀骨的仇恨日夜难眠。” 没想到拓跋涵竟然敢再一次旧事重提,拓跋苍额角青筋隐隐,猛地踢翻龙案站起身来,重重一拳击在他身旁的柱子上。 “再敢说一遍这样的话,朕会让你生不如死!” “这样的话,今日是我最后一次提起。因为如果你在这样伤害她,我会直接将她带走。”近在咫尺地迎接着拓跋苍的暴怒,拓跋涵眼中却没有半点畏惧和退缩。不管是自称“我”的拓跋苍,还是自称“朕”的大漠王,在他的眼中都是一样。 后宫深深,他们最信赖的人便是彼此。尤其是拓跋铭远去世之后,他们之间的感情越发深厚。为了保护拓跋苍,他可以做任何事,哪怕双手沾满血腥,也是在所不惜。 可是现在,他有了另外一个想要珍惜保护的人。和强大的拓跋苍相比,那个纤细的身影更加需要他的拯救。为了不让她就这样渐渐枯萎在深宫,他甘愿承受拓跋苍的怒火和责罚。 拓跋涵说完之后,轻轻推开挡在身前的拓跋苍,后退两步单膝跪地行了礼,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 孟家的报应 庶女成凰,孟家的报应 泥塑般一动不动地僵立在原地,拓跋苍通红的眼睛与惨白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舒悫鹉琻手指关节处因为刚才那暴怒的一击而红肿流血,他却浑然不觉。 心中的痛,远比手上的痛强烈百倍。拓跋涵说得没错,他在折磨孟溪月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在折磨自己。 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时刻在脑海里浮现,搅得拓跋苍心烦意乱彻夜难眠。为了复仇,他不择手段。可是现在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却没有预料中的快意和轻松。 果敢冷静无所畏惧的他,第一次感到了害怕和迟疑。虽然近在咫尺,他却不敢去见她。那个纤细却又坚强的身影,是唯一一个可以撼动他的内心,让他不知如何应对的女子。一旦见了她,他怕自己会被那双泪眼折服,再也狠不下心去诛杀她的父亲。 爱恨交织,烈火焚心般煎熬着他。她原本只是他重重陷阱中的一个饵,用过之后便再无意义。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梵。 可是在广场之上,看到她被箭雨笼罩的那一刻,他的身体便脱离了理智的掌控,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挡在了她的身前。那一刻,他已然明白,她在他心里的位置,比他想象中还要重要。 若她只是一个平常女子,多好。可惜她不是,她是孟楚生的女儿。他们之间的鸿沟,从上一代便已经深深刻下,再也没有和解的余地铌。 眼睛酸涩得难以忍受,拓跋苍颓然靠在柱子上,闭上眼,从唇间飘出一句若有若无的话来:“小月儿,对不起……” …… 不知不觉间,,孟溪月已经在这里住了两个多月。每日除了在碧晚的监视下短暂地走出楼外活动一下之外,其余大多数时间都被囚禁在这冷清的小楼里。除了吃饭睡觉,便是望着苓兮的画像发怔。 拓跋苍从来都不曾来过,好像已经忘记了她的存在。她也渐渐死了心,浑浑噩噩地度过一个个白日和黑夜。 又是一夜辗转反侧,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卯时。屋子里静悄悄的,碧晚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孟溪月支起身子,披了一件外衫走到窗子旁边。 为了防止她逃走,窗子早已经被铁条分割成了四块不足肩宽的方格。支离破碎的天空暗如锅底,厚厚的云层将雨水瓢泼般扬了下来。 这场秋雨已经下了足足三天,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茫茫的雨雾。空气阴冷潮湿,让人透不过气来。 楼下,忽然传来了争吵的声音。在雨水的哗哗声中,显得有些飘忽。 “……你们这群***才,竟敢用那双脏手碰我!快点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听到这个尖利得有些刺耳的声音,孟溪月疑惑地望了过去。密密的雨丝间,那个正在推打侍卫的人影很是熟悉。 “柔妃?她来做什么?” 那个声音尖利的女人,正是那个曾经对孟溪月百般刁难的柔妃娘娘。拓跋涵变成镇安王之后,她自然也失去了皇妃的头衔。 拓跋苍登基之后,便命人为拓跋涵修建了镇安王府。工程完成之前,依旧让他住在宫内原有的几处殿内。只是与皇帝的寝宫之间,砌起了几道围墙以示避嫌。 作为拓跋涵的侧室之一,柔妃依旧住在明霞宫内。劫后余生的喜悦过去之后,她慢慢开始感觉到不安、忐忑和惊恐。 对于拓跋涵,她是一心一意地爱着的。当初之所以绞尽脑汁想要夺得后位,也无非是想要借此证明拓跋涵对她的感情。 所以,虽然失去了那个尊贵的皇妃头衔,可是柔妃并不十分在意。相反,她还有着小小的窃喜。毕竟与皇后之位相比,王妃的争夺者要少了许多。 可是,这样的窃喜很快便被现实击溃。虽然拓跋涵的寝宫近在咫尺,可是他却再也不曾踏进过她的宫殿。当初战事紧张的时候还有情可原,可是现在诸事落定却依旧如故。这样的情形,怎能不令她心慌意乱? 思咐再三,她施以重金买通了服侍他的太监。这才知道拓跋涵不但未到她的寝宫,其她几位妃子那里也是同样未去。而这一切的源头,竟然是为了那个被囚禁起来的孟溪月。 当得知拓跋涵不但为了那个女人牵肠挂肚,甚至不惜触怒圣颜屡次索要的时候,柔妃顿时被怒火冲昏了理智,加上被有心之人一番挑唆,她脑子一热冒着大雨跑出明霞宫,跌跌撞撞来到小楼前想要狠狠斥责这个不守妇道勾~引小叔子的女人。结果被侍卫拦住,又急又气之下开始不顾形象地破口大骂:“不过是一个下贱的罪臣之女,仗着狐媚的手段迷惑男人!朝三暮四的残花败柳而已,也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哈哈哈,总算老天有眼,让你遭了报应!今日午时,就是你们孟家的末日!” “轰隆!”闪电伴着惊雷骤然响起,撕裂了阴暗的天空。孟溪月眼睛蓦地圆睁,转身跌跌撞撞向着楼底跑去。 随着腹中的小生命渐渐长大,孟溪月早已经放弃了逃走的想法。毕竟孟楚生他们还关在皇宫的地牢里,她也不想因为这种事激怒了拓跋苍。 或许是猜到了孟溪月的心思,也或许是为了出入方便,自从碧晚来了之后,这道门便不再上锁。只是门口看守的侍卫,又多了几组。 孟溪月踉踉跄跄地来到门前,猛然将它推开。冷风寒雨呼啸着涌了进来,顷刻间便将她的身子打得湿透。 全然无视了狂风暴雨的吹打,孟溪月抬步跨出了小楼的门槛。身体在风中摇摆,湿透了的湘裙紧紧裹在她瘦弱的身上。长发披散在她的脸上,漆黑的眸子眨也不眨地死死盯着柔妃问道:“你说什么?” “我……我说你们孟家要死绝了!”被孟溪月的眼睛瞪得后背发麻,柔妃竟然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随即反应过来,气势汹汹地朝着她吼道:“皇上已经发了榜文,今日午时初刻在城外三里将孟楚生等人斩首示众!大漠都城人尽皆知,都在拍手称快!你们孟家,这次彻底完了!这都是对你的报应,报应!” 因为看在拓跋涵的面子上,侍卫们对柔妃也不敢太过放肆。没想到她竟然说出这件事情,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当下顾不得她的身份,强行捂住嘴拖了出去。 另外几人急忙奔到孟溪月身边,想要将她带回楼内,却被她瞅准机会,“锵”的一声抽出了其中一个侍卫腰间的长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快点把剑放下,快放下啊!” 碧晚提了一只装了水果的篮子从旁边走来,正巧看到这一幕,素来冷静自若的面孔顿时变了颜色,丢掉篮子惊呼一声跑了过来。 “站住,谁都不准过来,否则……我就死在这里。”孟溪月沉声喝止了逼上来的侍卫等人,剑刃靠近脖颈,微微用力,一道血线已经顺着剑刃滴了下来,落在雨水中,很快被冲刷不见。 感受到了孟溪月的决然,几个侍卫连忙停住了脚步。碧晚吓得脸色发白,强自挤出一个笑容想要稳住孟溪月的情绪。 “姑娘,有话慢慢说,是不是我们哪里服侍不周,惹你生气了?” “备马,我要出城。”看着他们万分紧张的样子,孟溪月便知道自己这条命还有几分当做筹码的价值。毫不犹豫地提出了条件,又冷冷补充道:“不要想着偷袭夺走我的剑,任凭你们武功再高,也救不回一心寻死的人。” 听她这么一说,一个正在身后偷偷摸过来的侍卫顿时吓得停住。探寻地望向碧晚,见她朝着一个方向使了个眼色之后连忙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一时间,小楼之前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几个人就这样僵持着,任凭冰冷的雨水在身上冲刷。就在孟溪月耐心即将耗尽的时候,一个人影穿过雨幕瞬息间已至近前。 “月儿,放下剑!” 看到孟溪月横在脖颈上的长剑,拓跋涵目眦欲裂,将轻功运至极致,带着一道残影冲到了孟溪月的身边夺下长剑丢在了地上。 “镇安王……”惊寒交加,孟溪月的身子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紧紧握住拓跋涵的手,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仰头看着他呢喃道:“求求你,让我去见拓跋苍。求求你,让我去见爹爹。求求你,求求你……” 她的手,冰冷至极,握在他的手上,直直凉进了拓跋涵的心底。这一刻,他清楚的感觉到了她的坚决。若是不答应她,她真的会就此结束自己的生命。 柔妃的末日 庶女成凰,柔妃的末日 想到会就这样失去她,拓跋涵便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理智。ai緷赟騋明知不该,他还是命令侍卫去准备了一架马车过来。 等待的间隙,拓跋涵接过碧晚递上的蓑衣披在了孟溪月的身上,抬手轻轻将她黏在脸上的长发拨到一边,解下了腰间的令牌递到了她的手中。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低了头深深地凝视着她柔声道:“你曾经答应我,无论结果如何,都要好好地活下去。这一次,也是一样。无论结果如何,你都要坚强地撑住。别忘了,你的肚子里……还有孩子。” “……谢谢镇安王。”孟溪月低低应了,后退两步避开了他温柔的碰触。深深鞠了一躬,转身走到马车前解开了车辕。 马车虽然平稳,可是速度太慢。此刻已近午时,她不能耽搁半点时间。 看着孟溪月翻身上马冲进雨幕之中,拓跋涵犹自停在半空中的手慢慢紧握成拳,她的味道在指尖慢慢流失,无论他如何努力却始终无法抓住梵。 “镇安王,这样好吗?”碧晚站在他的身后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几丝不安。她原本是想请拓跋涵过来阻止孟溪月的冲动,谁知道他竟然放任她就这样离去。若是拓跋苍真的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没事,不必担心。”知道碧晚在担心什么,拓跋涵望着孟溪月身影消失的方向淡声安抚道。这个宫女曾经是他们母后的贴身侍女,忠心耿耿心思缜密。拓跋苍将她调来服侍孟溪月,其原因不言而喻铌。 虽然很想陪着她一起面对,可是他不能。因为这样的话,只会更加激怒拓跋苍,让本就失去控制的局面朝着更加恶劣的方向发展,最终将他们所有人一起拉进深渊。 孟楚生必须死,这个结局从他毒杀拓跋铭远的时候便已经注定。无论是谁,都无法改变他们兄弟二人的决心。 纵然是孟溪月,也是一样。 “是谁将这件事情告诉她的?” 雨水继续在天地间肆虐,不带半点感情地旁观着世间的一切。拓跋涵的声音穿透了冰冷的雨幕,落在碧落的耳朵里,让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垂了头回答道:“是柔夫人。”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刺得碧晚不由自主地闭了眼。等到再次睁开的时候,已经失去了拓跋涵的身影。 …… 脚下一滑,柔妃不知道第几次扑倒在泥水中。顾不得检查阵阵刺痛的膝盖,她爬起来撑着发软的双腿继续向前飞奔。 她怕,她好害怕! 被妒火冲昏的头脑在雨水的冲刷下渐渐冷静下来,她这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眼看着那个抢走拓跋涵的女人就在眼前,她却因为侍卫的阻拦而不能靠近。撕扯之中昏了头,只想着给予孟溪月最大的伤害。 看着孟溪月因为痛苦而发狂的样子,她的心底无比畅快。可是当看到拓跋涵赶来的时候,她的畅快立刻被恐惧掩盖。趁着他和孟溪月纠缠的时候,胆战心惊落荒而逃。 现在后悔已经没用,她现在只想逃出这个皇宫,找一个地方躲起来,希望拓跋涵可以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饶过她这一回。 狂风裹着雨滴,将她的视野打得一片模糊。慌不择路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一个撑着油伞的婀娜人影。就好像溺水之人看到了一根稻草,她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 “媛妃娘娘,媛妃娘娘!”昔日的傲慢全然不见,柔妃跪在地上抓着媛妃的裙摆哭喊道:“救救我,求媛妃娘娘救救我!” “救你?为什么?”媛妃撑着伞立在蒙蒙雨雾间,俯视着匍匐在她脚下的柔妃轻声问道。眉眼如画,不带半点感情。看了一眼被柔妃弄脏的裙摆,声音已然带了些许不悦。 被恐惧填满了所有意识,柔妃已经顾不上在意她的冷漠。抱着她的双腿抬起头,曾经艳丽如花的容颜已经惨白如纸。 “我……我闯了大祸……”双唇颤动着挤出几个字来,柔妃胸口急促而剧烈地起伏着。目光空洞呆滞,身子筛糠般抖个不停。 自从拓跋苍登基之后,她与媛妃便不再是水火不容的竞争关系。甚至于看着同样被冷落的媛妃,她还有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可能媛妃也是如此想的,对她的态度比以前也亲切了许多,偶尔过来看她,还送了不少稀罕的玩意儿作为礼物。 一来二去,两个人的关系渐渐亲近起来。时常聚在一起,说些女人之间的体己话。 今日一早,媛妃便带了几样精致的糕点过来。二人一并用了早膳之后,便有一句没一句地开始闲聊。话题不知道怎么就扯到了孟溪月身上,媛妃的神色立刻落寞了下来。 “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幽幽长叹一声,她的眼圈已然湿了。“枉费我当初那般真心对她,她却丝毫不念旧日情分。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独占了皇上的心,明知她是罪臣之女,却还是舍不下。” 一句话立刻激起了柔妃的共鸣,她皱起眉恨恨道:“就是说啊,实在看不出这个贱人到底哪里好了,不但迷住了皇上,就连王爷也被她耍得团团转。不但深夜探望,甚至还和皇上公然顶撞。再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谁说不是呢。”媛妃又是一声叹息,有些怜悯地看着柔妃摇头道:“事到如今,我也看开了。毕竟她有了皇上的孩子,母凭子贵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对你来说,却是有些冤枉。原本镇安王卸去了皇帝的头衔,正是你独受宠爱之时。谁知道他竟然也鬼迷心窍,爱上了孟溪月。虽然她目前没有封号,却也算是他的皇嫂。如此不伦之恋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成了市井之人的笑柄?” 这几句话字字穿心,将柔妃勉强压在心底的火气顿时勾了出来。面孔被醋意扭曲,咬牙切齿地咒骂道:“这个狐狸精,实在太可恨了。若是有一天落到了我的手里,非把她大卸八块不可。” 原本只是一句气话,谁知道媛妃竟然顺势点了点头。“要这么说,也不是不可能。说不定过几日,她就真的成了镇安王妃了。只是到那个时候,还不知道是谁把谁大卸八块呢。” 什么? 听出了媛妃的话外之音,柔妃急忙抓住她的手追问道:“媛妃娘娘何出此言?” “没……没什么,是我胡说的。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好像是觉察到了自己的失言,媛妃神色立刻惊慌起来。结结巴巴地敷衍了一句,便想要起身告辞。 柔妃哪里肯就这么让她离开,死缠烂打地坚持要问个结果。媛妃无奈,只好重新坐了下来轻声解释道:“皇上与镇安王兄弟情深,这一点你是知道的。若非是极其信任和重视,断不会让他坐了这几年的皇位。今日孟楚生一死,皇上与孟溪月之间的裂痕便再也弥补不了,按照她的脾气,绝对不会原谅一个杀父仇人。时间久了,皇上的感情也就淡了。镇安王又是那般痴情,几次三番和皇上索要。说不定过几天,皇上真的改了主意把孟溪月赏给镇安王。那个王妃的位置,还不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你们之间又旧怨甚深,那孟溪月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你?只怕到时候你别说得宠了,直接被扫地出门都有可能。” 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柔妃越想越有这个可能。想到孟溪月依偎在拓跋涵怀中对她冷笑的样子,她的脑子瞬间空了。就这样不顾一切跑出明霞宫,等到冷静下来的时候已经悔之晚矣。 “因为今儿早上听了媛妃娘娘说的话,我一时冲动就跑了过去想要找她理论。怒火攻心之下竟然昏了头,说出了孟楚生今日就要问斩的事情。结果惊动了王爷,这一次他一定不会原谅我!他……他会休了我的!”此时再次见到媛妃,柔妃慌乱的心终于找到了靠山。只要媛妃的父亲肯帮着说说情,加上她自己娘家的地位,说不定这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 “谢谢,谢谢媛妃娘娘……”柔妃感动得泪流满面,毫不迟疑地跟着她走去。路过一处僻静地点的时候,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了两个粗壮的宫女。二话不说上前将她按住,朝着不远处的水井拖了过去。 听了这话,媛妃明润的水眸微微眯起,优美的唇线忽然勾起了淡淡的弧度。俯下身子将柔妃扶起安慰道:“别慌,我会帮你的。这样吧,你先到我的寝宫里换身宫女的衣服,然后我派人送你出宫暂避。等到镇安王消了气,自然会接你回来。” 无法抗拒的容颜 庶女成凰,无法抗拒的容颜 柔妃的嘴被紧紧捂住,只能勉强哼出低不可闻的呜呜声。舒悫鹉琻求救地寻找着柔妃的身影,却被她脸上的微笑惊住。 这个笑容,美得倾城。可是看在柔妃的眼里,却比任何东西都要来得可怕。 为,为什么?! “你这样的蠢货,总算还有最后一点利用价值。”亲眼看着柔妃被两个宫女塞入井口之后,媛妃这才浅笑着转身撑伞离开。 不远处突然传来马蹄的急响声,接着一匹骏马如黑色的闪电般飞驰而过。虽然只是短短一瞬,她却看得分明。马背上那个纤细高挑的身影,正是许久不见的孟溪月梵。 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宫门的方向,媛妃唇边的笑容更加得意。计划进行得和想象中一样顺利,她接下来只要回到寝宫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了。 欲速则不达,她深知这个道理。已经等待了好几年,自然是不在乎再多等这么几日。只要不断地搬开绊脚石,就能一步步地接近那个至高无上的顶点铌。 凤临天下执掌六宫,是她的目标。为了这个目标,她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七年前,她身材丰腴。为了拥有弱柳扶风的腰身,她整整半年时间都在饥饿中度过,每日进食的那丁点水果,勉强维持着她的生命。最终如愿以偿,惊艳了所有人的眼睛。 五年前,她的父亲纳了一房新妾,娇柔狐媚,很快便有了身孕。从此母以子贵,便开始对她这个同样庶出的小姐百般刁难折磨。无论多么过分,她都微笑着忍耐了下来。以德报怨,懂事得让人心疼。 然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那个大腹便便的小妾,失足落进了后花园中的湖里。等到被人发现捞上来的时候,已经一尸两命。 没有人怀疑她,包括那个色迷心窍的父亲。她就这样静静地站在人群后面,垂眸看着自己细腻白嫩的柔荑。 三年前,为了向新皇帝表示衷心,她的父亲选择了最普遍的做法,将自己的女儿送入皇宫。 只有一个名额,却有三个女儿。除了那个尚未及笄的小妹,她唯一的竞争对手便是那个正妻所生的姐姐。 没有任何犹豫,她自发退出了这场竞争。那个和母亲一样傲慢自负的姐姐,毫不客气地接受了她的让步。然后充满喜悦地做着准备,在众人的道贺声中娇艳如花。却在即将入宫的前几日来了葵水,汹涌而至一发不可收拾。嫣红的血顺着裙角蜿蜒流下,那桃红的脸颊很快惨白如纸。 整整三日,已然瘦了一圈。看着躺在榻上奄奄一息的女儿,身为丞相的父亲最先想到的却是即将到来的婚事。 哭泣着推脱良久,她终究还是被送上了花轿。放下帘子的那一刻,她的泪颜上泛起了明媚的光彩。美眸含笑,艳若朝霞。指间仿佛还带着淡淡的药香,那是活血化瘀的灵药。她卖了大半的首饰,才得了这么一剂。无色无味,效果却是极好。 就这样,她淡笑着一步一步走来,终于得偿所愿,从一个庶出的女儿,变成了后宫的媛妃娘娘。距离那个最高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而这一步,却再也迈不出去。新帝拓跋涵对她们这些登基后送进来的妃子,完全不予理睬。 就在这时,她遇到了孟溪月。被柔妃嫉妒排挤的她,决定孤注一掷赌上一把。拉拢这个当面顶撞拓跋涵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的孟溪月,作为自己在这个后宫中唯一的战友。 事实证明,她再一次赌赢了。看着拓跋涵对孟溪月态度的改变,她的心里也有了希冀。只要他宠幸了孟溪月,就打破了之前的惯例。这样一来,她便也有了机会。要是孟溪月再帮她说几句好话亦或是引荐一下,那就更好不过。 可惜,终究功亏一篑。孟溪月这个不争气的女子,竟然和拓跋苍私奔了。多日的努力化为泡影,纵然她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毫无办法。就这样又忍耐了数月,直到皇城后宫被铁骑踏开。 跪在广场上的那一刻,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是没想到一切只是个闹剧,虚惊一场而已。 至此,拓跋涵只迎娶却不宠幸的谜底揭开,原来她们这些后来入宫的嫔妃,真正的主人竟是拓跋苍。 这样的真相让媛妃顿时心中一宽,重新燃起了宠冠六宫的希望。谁是皇帝她不关心,她看中的只是那个地位而已。可是随即她的心便再次沉了下去,因为那个本应该因为株连九族而一并被关进大牢的孟溪月,竟然因为有了身孕,而逃过了一劫。 若是被她生下男孩儿,说不定拓跋苍会因此而心软。母以子贵,更何况是长子。所以这个孩子,绝对不能让他出生! 心里有了主意,她便开始寻找合适的人选。很快,她便锁定了柔妃这个骄横冲动的女人。 果然,柔妃没有让她失望。只不过挑唆了几句,便傻乎乎地跑去找孟溪月算账。这一番折腾,能让她流产失宠最好,即使不能,也没什么损失。至于柔妃,自然不能留下活口,否则被她说出是被自己挑唆,岂不是要被牵连进去? 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发现柔妃的尸体。畏罪自杀这个理由,再合理不过。除掉孟溪月的同时,还解决了欺负自己许久的仇人。如此一箭双雕,真是让人心情舒爽。 接下来,只要静静等待就好…… …… 虽然已经下了足足三日,可是雨势却丝毫没有停息的意思。长街上偶然出现几个人影,皆是向着城门匆匆而去。脚步匆匆,神情兴奋。 孟溪月骑在马上,拼命挥鞭催促坐骑加速。腹部传来针刺般的疼痛,不断撕扯着她已经接近崩溃的神经。眼前的景色有些飘忽,她的头昏昏沉沉地痛。 求求你,快一点! 在心底无声地呐喊着,孟溪月再次挥鞭狠狠地抽在马儿身上。骏马吃痛长嘶一声,速度已经到了极限。溅起一路泥水,飞也似地冲出了城门。 城外三里,人影憧憧。 千余百姓披着蓑衣斗笠,围成一圈指指点点地看着百余名场中五花大绑之人。 虽然距离尚远,可是孟溪月还是一眼便看到了前方棚中端坐的拓跋苍。眼见他就要掷出令符,急忙嘶喊道:“皇上!刀下留人!” 骏马脚程极快,话音落时已经冲到了棚子前面。踉跄着从马上下来,她匍匐跪走到他的面前一下接着一下重重地磕着头:“皇上,求求你,求求你放他们一条生路,我愿意当牛做马为他们赎罪!” 没想到孟溪月会突然出现,拓跋苍的瞳孔顿时便是一缩。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他已经下了口谕,命令宫中众人不得透露半点风声,没想到却还是被她知晓,甚至还跑出皇宫,一路追来这里。 看着她清丽的容颜被草屑泥浆涂抹得一片狼藉,他的心脏仿佛被人紧紧抓住似的憋闷疼痛。深不见底的黑眸紧紧锁在她的身上,那勉强维持的冷漠面具已然有了崩碎的迹象。 纵然知道不该,可是他却控制不住自己,手中的令符再也丢不出去,就这样僵在了那里。 果然,他还是无法面对她的绝望和哀求。纵然他的心已经被恨意浸染得无比冷酷,却还是会败在她的泪水之下。 若是不见,尚可狠下心肠。此时见了,他坚定的意志已然有了动摇的迹象。 孟溪月苦苦哀求了许久,却始终得不到拓跋苍的回答。这样面无表情的他让她渐渐开始绝望,咬了咬牙破釜沉舟般地祭出了最后的底牌:“……皇上,就算你不念旧情,也请看在我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份上,饶了他们吧……” 话出口,她钻心般的痛。作为母亲,却要用亲生骨肉来作为筹码。这样的行为,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若有半点奈何,她断然不会出此下策! 此话一出,拓跋苍暗潮翻涌的眸子顿时激起一阵怒涛。原本已经开始动摇的意志再一次坚定起来。 “别想用孩子要挟朕……”拓跋苍缓缓迈步拾阶而下,走到孟溪月的身前俯身擒住了她的下颚。想到她竟然把腹中的孩子与孟楚生相提并论,他的神情更加冷了三分。愤怒的火焰无处发泄,最终化作一句无比伤人的话吐了出来:“……谁知道他是不是朕的骨肉。” 轰隆一声惊雷炸响,孟溪月眼睛蓦地圆睁。难以置信地看着拓跋苍,胸口隐约传来了碎裂的声响。 早已经摇摇欲坠的身子失去了最后一点力气,她重重地栽倒在了地上。被泥水污浊的湘裙上,一抹血色飞快地扩散开来。 冷漠的面具瞬时被这抹血色击碎,拓跋苍呼吸一滞,毫不犹豫地俯下身子将她抱起纳入怀中,大步走向刑场边的马车。眼角余光瞥到了如释重负的孟楚生,他冷笑一声将黑色的令符向着身后抛去。 “行刑!” 血雨纷飞,染红了孟溪月的眼睛。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只留下三个字:“我恨你……” “没关系……”伸手拉过一榻锦被裹住她冰冷的身体,拓跋苍无声地回应。 …… 帝王之情 庶女成凰,帝王之情 大漠后宫,乱作一团。ai緷赟騋 疾驰的马车还未停稳,身着皇袍的拓跋苍已经冲了出来。等不及传唤御医前来,直接抱着昏迷的孟溪月冲进了医馆。 午后闲暇,几个御医正泡了茶优哉游哉地打发时间,突然听到砰然一声巨响,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毛手毛脚的,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一个老御医边说着边起身朝外走,准备教训一下这个打扰他休息的小太监。还没迈出两步,一个人影裹挟着水汽迎面冲了进来,吓得老御医身子一晃,“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皇、皇上!铌” 在大漠皇宫这么久,第一次看到皇帝亲自驾临医馆。另外几个人也慌忙丢下茶杯,连滚带爬的在拓跋苍身后跪倒,脸色苍白如纸,揣测着他突然来此的意图。 俯身将孟溪月放在屋角的躺椅上,拓跋苍的脸色比御医们还要苍白。抬脚踢翻一个御医,他眼睛通红地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过来医治她!” 几个御医这才注意到那个无声无息的人儿,不敢怠慢急忙上前诊视。一番忙乱过后,几个人的脸色更加难看,僵硬地重新跪在地上,俱都垂着头不敢开口。 被死气沉沉的气氛弄得越加烦躁,拓跋苍俯身拎起最近的那个御医咬着牙问道:“快说,怎么样?” “回、回皇上……”那个倒霉的御医身子如同打摆子似的哆嗦着,结结巴巴道:“这位姑娘哀思过度伤了心脉,又受了寒气,此刻胎气虚滑不稳,已经危、危在旦夕!” 没想到孟溪月竟然如此危险,拓跋苍俊美的面孔瞬间扭曲,每一次呼吸都痛不可当,咬着牙将御医丢到孟溪月的身边厉声道:“救活她,否则要了你们的命。” 此言一出,几个御医险些哭出声来。他们是大夫又不是神仙,治得了病治不了命,这个女子如此虚弱,活命的几率不过两成。一旦有个万一,他们的脑袋就再也不是自己的了。 “老臣有一事请皇上示下……”事已至此,老御医反而镇定了许多。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索性豁出去了。“臣有两种办法,各有得失。具体如何,请皇上定夺。” “说。” “一种是以猛药进行医治,成功的把握大些,只是胎儿尚幼,恐怕受不住会了小产。另一种用稳妥的方式尽量保胎,凡是用药皆以不伤害胎气为主。只是这样对母体伤害过大,纵然活了下来,以后也会孱弱多病,撑不了几年。” 御医虽然嘴上这样说,可是心里已经开始谋划保胎的药方。毕竟他已经给孟溪月调养了几个月,知道这个孩子对于皇上的重要。作为皇长子,当然意义不同。至于女人,这后宫比她容貌出色的多了去了。既然不顾情面斩了她的父亲,自然也就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可见原来之所以那么关照,都是为了这个孩子而已。 “那么,就第一种吧。” 拓跋苍果然毫不犹豫,一下子便选定了方案。御医答应一声,随即愣在当场。 保……大人? 怀疑自己听错了,老御医偷眼朝着旁边几个人瞧去,见他们悄然点头,这才如梦初醒急忙起身去开方子。 君心难测,果然如此! 几个太监极有眼色,已经搬了一张软榻过来。正准备将孟溪月抬上去,却被拓跋苍赶到了一边。 亲自将昏迷的她抱到榻上,拓跋苍静静地坐在她的身侧,大手牢牢握住她冰冷的手,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地夺眶而出。 这一刻,他真的后悔了。 之前在刑场之上,看着她无助而绝望地跪在地上,他的心,便已经软了下来。可是就在他准备压下仇恨收回成命的时候,却听到孟溪月竟然用腹中的孩子来威胁他,将他和她的骨肉,与孟楚生那个奸佞小人相提并论! 怒火,瞬间滔天。他终于斩了她的父亲,也斩断了她求生的意志。 看着她薄纸般飘零倒下的身子,他痛得撕心裂肺。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对她的感情竟然如此之深。那痛彻骨髓的感觉,仿佛是生生将他身体的一部分割了下来。 原本以为自己为了复仇已经无情,结果只是自欺欺人。他对她 的心意,不输给任何人。 “小月儿,求你醒来。只要你能醒过来,就算一辈子恨我也没有关系……” 牵起她的手按在胸口,拓跋苍卸去所有的冷漠和无情,喃喃自语着,毫不掩饰自己的痛苦和脆弱。 被泪流不止的拓跋苍吓得呆住,旁边侍立的宫女太监噤若寒蝉。从来不曾想过,这个杀伐果断冷血无情的皇帝,竟然也会有着如此失态的时候。 得知拓跋苍回宫,正在安排人手寻找柔妃的拓跋涵连忙匆匆赶来。一进门便看到了拓跋苍泪流不止的样子,一颗心顿时悬到喉咙口。 “皇兄,她怎么了?!” 没有回答拓跋涵的问话,拓跋苍失神的眸子里只有榻上昏迷的人儿。痴痴呆呆的样子,全无平日里的敏锐犀利。嘴里一径喃喃低语,脸色之难看丝毫不逊于昏迷中的孟溪月。 拓跋涵的心,瞬间沉到谷底。这样的情形,不用问也可以看出有多么危险。头脑一阵晕眩,他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堪堪站稳。心中的悔意,亦是潮水般泛滥。 如果早知道会有这么一日,他当初绝对不会同意那个复仇计划。最起码,也该阻止拓跋苍夺取上弦之印。免得她失了心又失了身,走到今日这个无法挽回的地步…… 对,上弦之印! 好似看到了无边沙漠中的一道绿洲,拓跋涵的心顿时猛烈跳动起来,虚软的身体骤然多了几分力气,他一个箭步冲到榻边抓着拓跋苍的肩膀摇晃着:“皇兄醒醒,月儿有救了,她还有救!” 拓跋苍空洞的眸子在听到“月儿有救了”几个字的时候终于有了反应,身子陡然震了一下,难以置信地转头看着拓跋涵,他的嗓子沙哑得几乎要磨出血来:“什么办法?” “上弦之印啊!皇兄你忘了吗?”拓跋涵激动得声音颤抖。“巫女血脉神奇无比,我们只是知道皮毛而已。若是让她服下你的血液,说不定会有一线转机!” 拓跋苍如梦初醒,毫不犹豫地抽出拓跋涵腰间的佩剑在掌心抹过。皮肉翻卷的同时,鲜血很快涌了出来。吸了满满一口之后,俯身喂到了孟溪月的嘴里。 御医端着熬好的汤药走了进来,战战兢兢的心肝再次被眼前的情形吓得抽作一团。心说莫非皇上悲伤过度已经疯了,准备自尽殉情不成? 全然无视旁人惊恐的眼神,拓跋苍一连喂了十几口还不罢休。若非是拓跋涵强行将他拉住,恐怕还会就这样一直喂下去。 “皇兄,够了!” 拓跋苍不语,狠狠一下甩开了他的拉扯准备继续喂孟溪月服食血液。拓跋涵连忙以眼神示意已经傻掉的御医将药端来,挡在拓跋苍的面前提醒道:“药熬好了,也一并让她服了吧。” 默然地接过药碗,拓跋苍也不包扎伤口,依旧是含了满满一口,喂着孟溪月喝下。等到药碗见底,他的衣袖已经被鲜血浸湿。 整整一日一夜,拓跋苍就这样守在孟溪月的榻边,除了喂血喂药,便是一遍又一遍在她耳边呢喃。那样的深情,见者皆是动容不已。 大漠后宫,一片死气沉沉。直到柔妃的尸体被人发现,这才掀起一阵小小的波澜。 拓跋涵面无表情地站在井边,看着几个太监将柔妃肿胀泛白的尸体从里面扯了上来。冷眸中没有半点动容,好像看着一个完全不相干的外人。 当初拓跋铭远从边城回来,便再也无心朝政。大漠江山开始动荡,各路人马蠢蠢欲动。若非是拓跋苍暗地里接掌了政权,恐怕这江山早已落入旁人之手。 拓跋涵之所以同意纳柔妃为侧室,是为了拉拢她的父亲,也是因为她够蠢,蠢得看不出他们私下里算计的一切。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摆设而已。 可是如今,就是这个摆设,闯下了滔天大祸,让孟溪月命悬一线。对于柔妃的死,他全然没有半点惋惜。之所以站在这里,是因为此事存在一个疑点。按照柔妃的性格,应该会痛哭流涕地求他原谅,或者是找她的父亲来说情,想尽一切办法保全自己。贪生怕死如她,怎么会有这个勇气投井自尽? 这件事,太过蹊跷! 抬眼望向医馆的方向,拓跋涵很快便拿定了主意。朝着贴身侍卫低低吩咐了几句,转身向着御书房走去。 牵肠挂肚 昨日看到拓跋苍那行尸走肉般的样子,他这才知道原来拓跋苍对孟溪月的感情竟是如此之深。那颗被仇恨蒙蔽的心灵深处,始终为她保留着最柔软的角落。只是拓跋苍自己,都从未察觉而已。 不是帝王无情,只是这情藏得太深…… 所以,虽然拓跋涵同样为了孟溪月牵肠挂肚,恨不得放下一切陪在她的身边,可是最终,还是将这个位置留给了拓跋苍。 毕竟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而自己,完全没有留在她身边的资格和理由毂。 “月儿,一定要活下来!” 拓跋涵紧紧握起拳,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了几口。等到再次睁开的时候,其中的焦躁慌乱和心痛等情绪尽数被冰冷掩盖。缓步走进御书房端坐在龙椅之上,向着已经等了许久的一个青衣劲装侍卫沉声道:“呈上来吧。” 青衣侍卫单膝跪地行了礼,从怀中取出一封密函递给了拓跋涵。接着再次行礼站起,悄无声息地离去。 这封密函,是安插在惜月内部的探子送来的千里急传。拓跋涵仔细检查了密函封口的印记,确定不曾动过手脚之后这才打开。只一眼,顿时变了颜色铨。 该死的,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 拓跋涵思咐了片刻,很快拿定了主意。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拓跋苍,而是命令太监去传几位忠心耿耿的老臣前来议事。 无论如何,国事耽搁不得。能救孟溪月的,只有拓跋苍。至于其他的事情,就由他来一并处理好了。 …… 惜月皇宫,一片素白。 两具棺椁一前一后停在祖庙正中,乌黑的漆面被昏黄的烛光映得越发阴森。 辛涯身着重孝,直直地跪在惜月皇帝的棺椁前面。短短数月,原本略显稚气的面孔彻底褪尽了青涩,本就灵秀出众的朔王爷,越发显得卓然不凡。纵然满目哀伤,依旧无损他的王者之气。黑眸中杀机凌凌,令人望而生畏。 拓跋嫣亦是满身皓白,静静地守在辛莫的灵柩前。低垂的白纱遮住了她的脸,只听得到悲伤的啜泣声不断传来。 身旁几个陪灵的侍女,很是同情地望着她。这位公主着实命苦,嫁来不到一年便成了寡妇。好在腹中还有个不足三月的胎儿,也算是有了个盼头。加上朔王爷尚未娶妻,这机会也就更大了。 对于这一点,拓跋嫣何尝不知。若非现在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恐怕她早已经得意地笑出声来。 原本以为嫁给了辛莫之后,从此只能遥不可及的看着辛涯。后来忽然知道了惜月的一个习俗,她憋闷压抑的心顿时见了晴天。 惜月国以前是游牧民族,战乱和饥荒每年都会夺走无数人的性命。为了最大可能地保护皇族血脉,就有了兄死,弟娶其嫂的规矩。虽然后来终于定都安定下来,可是这个习俗却始终研习至今。包括辛涯,也是其母亲改嫁之后才生下了他。 知道这件习俗的那一刻起,拓跋嫣的心里已然拿定了一个主意。从此对待辛莫越发殷勤周到,终于如愿以偿有了身孕。 接下来,便是耐心地等待时机。终于被她逮到了机会,趁着跟随辛莫入宫觐见之时一举将二人刺杀。谁也不曾想到,她身边那两个清清秀秀的陪嫁侍女,竟然会是武功高强的死士。杀光所有在场之人后,毫不犹豫地按照她的要求自刎而死。 捡起滴着鲜血的匕首,拓跋嫣咬着牙在自己的身上划下几道伤痕。其中一处深可见骨,疼得她刚刚将匕首丢出去便晕倒在地。 醒来之后,她已经躺在了松软的锦榻上。整个皇宫都在追查刺客和操办丧事,没有任何人对她表示怀疑。 虚弱的身体没有半点力气,上过草药的伤口依旧痛彻心扉,可是拓跋嫣的心里,只有满满的喜悦。 为了不露破绽,当时她刺向自己的刀子完全没有半点留情。虽然避开了致命部位,可是大量的出血还是足以要了她的命。 那一刻,她是用命来赌。为了辛涯,她已经不顾一切! 幸好苍天垂怜她一腔痴情,终于让她保住了这条命。虽然失去了仅有的死士,从此在这后宫中再也没有自保余地,可是若能就此得到辛涯,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 今夜,是辛莫父子停灵的最后一夜。虽然身子尚未恢复,可是拓跋嫣还是强撑着前来守灵。这样重情重义的举动,越发让人对她敬佩不已。就连辛涯,也忍不住对她投来了感激的一瞥。 只这一眼,拓跋嫣立刻心跳加速。身子抑制不住地轻颤着,胸口仿佛小鹿乱蹦。身后的侍女只当她是伤重体弱,急忙跪爬着到她旁边将她扶住低声劝道:“太子妃若是累了,还是先回去歇歇吧。” 拓跋嫣摇摇头没有说话,兀自倔强地继续跪在那里。除了要做给别人看之外,也是因为舍不得错过和辛涯共处一室的机会。 虽然不能交谈,可是就这样偷偷看着他已经足够。 与此同时,辛涯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看着拓跋嫣摇摇欲坠的样子,他忽然起身走到她的身边俯身劝道:“皇嫂身子尚未恢复,还是回去歇着吧。二哥这里,我会守着的。” 自打嫁入惜月,拓跋嫣第一次听到辛涯如此关切的话语。寥寥几句,却让她禁不住泪流满面。旁人并不知情,只当她是为了辛莫伤心,急忙将她扶起,准备搀回寝宫休息。 许是因为跪得久了,加上气血不足身子虚弱,拓跋嫣起身之后没走两步,突然头晕目眩软了下去。扶着她的宫女没有防备,被她一并带着踉跄歪倒。 “当心!” 辛涯眼疾手快,急忙伸手接住了拓跋嫣的身子。犹豫了一下,直接抱起来朝着门外走去。 拓跋嫣原本以为自己会摔倒在地,却不想竟然撞进了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急忙想要睁开眼睛看看那近在咫尺的容颜,只觉身子一轻已经被他抱了起来。当下改了主意,假装昏倒任由他抱在她走到了马车旁边。 将拓跋嫣放在车上之后,辛涯并未多加停留。吩咐宫女仔细照料之后,便径自回了祖庙。 车轮开始转动,拓跋嫣这才慢慢睁开了眼睛。回想起刚才的那一幕,忍不住甜甜地弯起了唇角。 这一次,她一定会牢牢抓住本该就属于她的幸福! 翌日,停灵期满开始下葬。 繁复肃穆的葬礼,足足持续了半月之久。等到一切妥当之后,惜月王朝终于迎来了一个无法躲避的选择——新帝之选。 太子去世,储君之位空缺。当年夺储之争,数名皇子或死或发配,有资格继承帝位的,除了辛涯之外,还有五皇子辛素以及拓跋嫣腹中的胎儿。 围绕着这三个人选,朝中大臣也分成了三派,各执己见,争吵不休。 五皇子辛素虽然能力平平,可是毕竟年长为尊,加上他母妃的娘家又是三朝元老,在惜月的势力根深蒂固,那些弟子门生自然是竭力推荐。 辛涯的能力有目共睹,又与太子一脉相承,数年来辅佐其左右立下了汗马功劳,深得务实派臣子的拥护。 至于拓跋嫣腹中的胎儿,则得到了保守派臣子的支持。毕竟这是太子嫡亲血脉,母妃又贵为公主,血脉之高贵毋庸置疑,于情于理都是首选。可惜尚未知道是男是女,所以他们坚持要等着这孩子出生之后再行定夺。 话虽如此,可是国不可一日无君。他们等得了,别人却等不了。可惜三派势均力敌,谁都无法说服谁。隐隐之间,已经有了再次血雨腥风的苗头。 拓跋嫣没有急着表态,而是冷眼旁观着事态的发展。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终于开始下一步的行动。 这一日,是辛莫父子七七之日。按照规矩,皇族之人再一次聚集在祖庙守灵上香。借着擦身而过的机会,拓跋嫣鼓足勇气将手心的纸条塞进了辛涯的手里。回头郑重地望了他一眼,这才快步离开。 捏着掌心那小小的纸团,辛涯眸深似海。不动声色地将它收入袖口,脸上不见半点动静。 入夜,拓跋嫣早早屏退了宫女,换上一身素白宫装,黑发披散好似清水芙蓉。焦急地在屋中踱着步,她觉得每一刻都是那么漫长。 成与不成,只看今晚。 时间慢慢流逝而去,不知不觉已经月至中天。心中的希望渐渐变成失望,她明亮的眸子渐渐暗淡下来。 长长叹息一声,正准备过去关上窗子,只见一个人影蓦地闪过,一袭黑衣的辛涯已经跳了进来。 各取所需 失落的心瞬间被惊喜填满,拓跋嫣连忙上前将窗子掩上,平息了一下狂乱的心跳之后,这才竭力保持着镇定的表情转过身来看向辛涯。 “……你,你来了……”拓跋嫣早已经想好的措辞已经忘得精光,看着辛涯嗫喏了半天却只说出这几个字来。尽管不停地告诉自己要镇定沉稳,可是却依然不由自主地红了脸颊。 相较于拓跋嫣的紧张激动,辛涯则显得有些不耐。皱着眉站在窗边,有些戒备的冷冷开口:“深夜急传,不知皇嫂有何要事?” 早已经料到了辛涯的态度,拓跋嫣也没有太过在意,垂眸走到他的身边,声音里满是无助和哀求:“若非迫不得已,我也不会不顾礼法深夜惊扰王爷。可是此事太过要紧,白日实在不便相商。毂” 说着盈盈跪下,珠泪滚滚仿佛梨花带雨:“求王爷看在逝去的太子面子上,救救他这唯一的血脉吧!” 没想到拓跋嫣竟然作出如此举动,辛涯迟疑了一下还是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皇嫂何出此言?莫非是谁要危害皇嫂不成?” “朔王爷是明白人,我索性直说了吧。”拓跋嫣抬手拭去脸上的泪痕,抬起头直直地看着辛涯。“虽然我之前做了些错事,可是承蒙太子殿下不弃,娶为正妃细心呵护,让我终于体会到了被疼宠的幸福。原以为可以就这样安安稳稳地度此一生,谁知道竟然遭此劫难。现在朝中乱作一团,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我肚子里这个孩子。朔王爷与太子情谊深厚自是无碍,可是其他人却不好说。只怕等不到这个孩子出世,我们母子就要步上太子殿下的后尘了……铨” 拓跋嫣越说越是伤心,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决堤。双手捂着脸哀哀哭了起来,那纤细的身子在白衣包裹下越发显得可怜无助。 听拓跋嫣提起辛莫,辛涯的神情也很是黯然。看着拓跋嫣哭成了这个样子,终是开口安慰道:“我已经命人加强皇宫守备,皇嫂不必如此惊慌。 “再严密的戒备,也敌不过有心之人的算计。事已至此,我不求皇位权利,只求可以平平安安剩下这个孩子将他抚养成人。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虽然我已经表明态度不会参与皇位争夺,可是宏王爷他……他……”拓跋嫣说着说着突然涨红了脸,双目圆睁满是悲愤。 “他怎么了?”辛涯微微眯起了眼睛,沉声问道。宏王爷便是五子辛素,这一次对王位势在必得。 “……他三番两次托人捎话给我,要我按照祖例改嫁于他,还说会好好保护我们母子,若我生下的是儿子,等他长大成人之后就将皇位奉还。大臣们也多是这个建议,一而再再而三地向我施压。我知道,他们是怕我会母夺子位,垂帘听政。”拓跋嫣咬着牙,终于说了出来。 辛涯眉头轻轻皱起,嘴上却依旧不动声色:“皇嫂急于寻找靠山,正好与五哥一拍即合,各取所需,不是两全其美吗? “可是,我信不过他!”拓跋嫣的声音蓦地高了起来,有些失控地向着辛涯哭泣道:“如果必须改嫁,我只想嫁给你!虽然你曾经骗过我,可是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如今这皇宫之中,我能依靠的只有你。至少,你不会杀了这个孩子。作为交换,我会尽全力助你击败宏王爷,成为惜月君王!” 这番话显然让辛涯有些心动,眼中的戒备之情有了和缓的趋势。轻轻探身向前锁住拓跋嫣的视线,他冷凝着神情缓缓开口:“那么,皇嫂如何表明自己的诚意?万一你和五哥联合起来设计于我,那又如何是好呢?” “只要朔王爷同意,我立刻便依照祖例改嫁于你,不求正妃之位,只要给我们母子一个容身之所即可。”见辛涯有些动摇,拓跋嫣急忙附上条件。说完之后见辛涯不以为然的样子,心便又是一沉。 “事关重大,我回去考虑清楚再给皇嫂答复。”说完之后,辛涯毫不犹豫起身便走。 拓跋嫣大惊失色,连忙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急声道:“我知道朔王爷英明神武,并未把那个宏王爷看在眼里,也瞧不上这种依靠联姻夺取政权的手段。可是朔王爷也要换个角度想想,若是你就这样拒绝,我定会被胁迫着嫁给宏王爷。到时候纵然你得了这天下,也是两败俱伤的结果。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朔王爷何必要大费周章呢?” 这一席话说得合情合理,辛涯果然站住了脚步。见此情形,拓跋嫣咬了咬嘴唇,终于拿出了最后一个底牌。 “若是朔王爷还是不肯相信,我甘愿背负叛国之名助你一臂之力。惜月皇朝的臣子里,有三名是大漠安插的内奸。只要朔王爷答应庇护于我,我立刻出面指证将其铲除。并且和母妃那边的拥簇者进行联系,为朔王爷提供大漠的情报。这样一来,将来与大漠对敌之时便多了几分胜算。到时候……得到孟溪月也会容易许多。” 这几个条件相当具有诱惑力,尤其是最后一点更是直接击在了辛涯的软肋上。拓跋嫣见他开始沉思,便不再多说静静地站在一边等待他的回复。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天上明月渐渐西斜。 “好,就这么办。”终于拿定了主意,辛涯沉声开口打破了沉默。走到桌边坐下,向着拓跋嫣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们就来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计划吧。” 拓跋嫣喜出望外,急忙跑到他的旁边坐下。嗅着他身上令人沉醉的气息,整个人晕晕乎乎好像置身梦中一般。 …… 接下来的事情,再顺利不过。 当得知拓跋嫣准备改嫁辛涯的事情之后,朝臣虽然惊讶却也欣然接受。反正都是皇家血脉,嫁谁都一样。辛素一党虽然不平,却也没有办法。尤其是当拓跋嫣指证了几个大漠探子之后,更是将反对的声浪彻底打压下去。因为其中一人,正是辛素妃子的父亲! 如此一来,尘埃落定。辛涯顺理成章地登基为帝,很快便稳住了惜月政权。 拓跋嫣终于如愿以偿,成为了辛涯的妃子。虽然只是挂了个虚名,却依旧令她欣喜若狂。无论如何,总是离他更近了一步。只可惜他每日忙得不见人影,同在一个皇宫中却难得见上一面,更别提说话了。 很快,拓跋嫣又得知了另一个让她惊喜的好消息:孟楚生叛乱失败被斩,孟溪月昏倒在刑场上生死不明。 “哼哼,真是太好了!”抓着密函,拓跋嫣冷笑连连。若非是身子不便,她都想翩翩起舞了。只要孟溪月一死,辛涯也就彻底死了这条心。就算一时半刻不会爱上她,却也多了几分盼头。 可是,拓跋嫣显然开心得太早了点。很快,她便得知了另外一个消息:辛涯已经开始召集臣子密谈,决定攻打大漠。 “不行,我不容易!” 拓跋嫣惊怒交加,不顾一切地冲进他们议事之所。辛涯沉着脸让大臣们先行退下,不耐烦地朝着她冷冷道:“朕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你只要好好照顾自己,保护好皇兄的血脉便可。” “话虽如此,可是凡事都该有个轻重。如今皇上刚刚登基,实在不宜掀起战火。”拓跋嫣也知道自己有些过分,连忙缓了声调劝道。 “朕刚刚登基,那拓跋苍也是刚刚经历了内乱。两相比较,大漠受到的打击更大。若不趁此机会一句剿灭,将来必定养虎为患。”辛涯越发不耐,可是毕竟接下来还要借助她的人脉,这才耐着性子,敷衍解释了几句。 只是这话瞒得了别人,又哪里瞒得过早已将他装进心里的拓跋嫣?听了这个解释,忍不住嗤然一声冷笑起来:“皇上如此急切,只怕不是担心养虎为患吧?想必是因为担心那孟溪月,才不惜冒险出兵抢人吧?皇上的心情嫣儿可以理解,可是朝中大臣该如何解释?万一巫月趁机偷袭,岂不是腹背受敌?” 知道辛涯不喜欢听这些,可是拓跋嫣还是硬着头皮据理力争。若真的被他抢回孟溪月,那她短暂的好日子就彻底到头了。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阻止这场战争,毕竟她现在身份不同一般,纵然是他也要给几分面子。 谁知,拓跋嫣不提巫月还好,一提起这两个字,辛涯反而胸有成竹地笑了起来。还不待她反应过来,他已经亲自上前将房门打开。只见一对男女身着异族服侍,出色的容貌在阳光笼罩下格外耀眼。 飞蛾扑火 “是你们!” 等到看清二人长相,拓跋嫣顿时惊呼出声。这二人正是那夜乔装侍女截走孟溪月之人,怎么会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里? 看也不看拓跋嫣一眼,月九儿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上前递到辛涯手中。 “族长以及族里长老已经达成共识,愿协助惜月进攻大漠救出巫女。从此签订盟书,世代交好。现已出动两万族人,一切听从皇上” “巫月一族深明大义,朕感激不尽。请诸位勇士暂时休息,若有什么招呼不周之处但说无妨。”辛涯含笑招呼着月卓安和月九儿之后,这才转向拓跋嫣淡淡道:“事情就是这样,朕也不必要瞒着你。若是你够聪明,就该全力配合。若是不愿意,朕也不勉强你。铨” 没想到辛涯的动作竟然如此之快,拓跋嫣愣怔之后忽然明白过来:“你……早就开始拉拢巫月了是吗?从一开始你就笃定我会站在你这一边助你登上皇位是吗?” “你只猜对了一半。”也不避讳月卓安二人,辛涯俊秀的脸上满是不屑的笑容。“朕确实早就联系了巫月一族,确切地说是从孟楚生被俘的时候开始的。只是那时的目标只是为了救出孟溪月,与其他无关。至于这场皇位之争,朕靠着巫月的支持足以十拿九稳,只是那样伤亡太大,不到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亮出这个底牌的。正在这时候,你主动送上门来,不但让我少了许多麻烦,而且还能拔掉那些大漠的内应。如此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毂” 拓跋嫣的心脏被他脸上那冰冷轻蔑的笑容刺得千疮百孔,惨白着脸倒退了两步踉跄着栽倒在椅子上。 这一次,他并没有骗她,一切的一切,都是她主动送上门去自取其辱。明明知道他的心里没有她,却还是义无返顾地将自己的尊严送到他的脚下任其践踏。 飞蛾扑火,就是这样的心情吧…… “……呵呵,原来如此。皇上放心,嫣儿会继续站在您这一边的。”戳穿了那早该看透的真相,拓跋嫣反而沉静了下来。既然只有这样才能留在他的身边,那就这么继续下去吧。“嫣儿累了,先去歇着了。” 望着拓跋嫣落寞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月九儿的鼻子里也酸酸的。虽然并不喜欢这个女人,可是那同命相怜的境遇却让她感同身受。 爱上一个无心于自己的男人,真是天大的折磨…… 对于拓跋嫣的心情,辛涯完全没有在意。视线在她的背影上一扫而过,陡然之间散发出一股杀意。 现在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唯一缺少的便是光明正大出兵的契机。而这个契机,就在她的身上。等到榨干她最后一丝价值,便是起兵进攻大漠的时候! 在这之前,就让她再做几日美梦吧。 风起,从惜月上空呼啸而过。越过戈壁荒滩,卷起漫天尘雾,向着大漠的都城,肆无忌惮地扑了过去…… …… 熟悉的黑暗,茫茫没有尽头。远远地,有一个模糊的光晕,烛火一般渺小,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耳边一个声音不停地呼唤,飘渺、执着。 孟溪月抱着头缩成一团,竭力抗拒着这个声音。曾经让她万分恐惧的黑暗,如今却成了她最后的藏身之处。她不愿离开这里,宁愿永远留在这里,留在这没有烦恼没有温度也没有感情的黑暗里,就这样沉沦下去。 可是,无论她如何抗拒,那个声音却始终不肯放弃,就这样持续地在她耳边响起,一遍又一遍,从清晰变成沙哑,如同绳索般将她紧紧缠绕起来。拖着她,渐渐接近了远方那个模糊的光晕。 不要,她不要去那里! 虽然不知道那处光晕是什么,可是她本能地抗拒着。竭尽全力扭动着身子想要挣开绳索,却还是一寸寸地接近了那里。 原本模糊的光晕突然扩大,仿佛一张巨口般猛地将她吞噬进去。身子猛地一颤,好像从几十丈高的地方坠落了下来一样。 “不要——” 孟溪月想要失声尖叫,发出的却只是如砂石磨砺般的低语。喉咙火辣辣的疼,嘴里满是腥涩的味道。 “……小月儿?” 耳边忽然传来那个沙哑的呼唤声,带着小心翼翼的颤抖。一只手轻轻抚上孟溪月的脸颊,重获至宝般地抚摸着她。 这个声音……是拓跋苍! 清醒过来的孟溪月很快分辨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昏迷之前的记忆瞬间充满了脑海。血色漫天,孟楚生最后的嘶吼声犹在耳畔。 “爹——” 孟溪月哀嚎一声,疯了般撞开拓跋苍的手,挣扎着想要起身下地,结果喉头一甜咳出几口血后栽倒在了他的怀里。 “小月儿!小月儿!御医,快来……”她的意识渐渐模糊,伴随着他惊慌失措的吼声重新沉入了黑暗。 …… 等到再次醒来,已经是掌灯时分。 经历了之前的激动之后,这一次孟溪月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些。头脑依旧昏昏沉沉,手却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小腹。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焦急,用轻微的胎动回应着她的抚摸。 孟溪月轻轻舒了口气,可是随即想起了拓跋苍的那句话,她的心顿时疼了起来。 拓跋苍,竟然怀疑这个孩子的身份! 与他曾经度过的日子走马灯般滑过她的泪眼,最终停留在刑场上最后一刻。想到他那冷漠无情的眸,她的脑海里便只剩下一个念头:逃! 既然拓跋苍怀疑这个孩子的身世,那么接下来很可能会对这孩子不利。当务之急,是逃离这皇宫,无论如何,她都要保护他(她)! 忽然,她的余光中瞥到一个人影渐渐走近,神经顿时紧绷起来。等到看清来者之后,失神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趁着拓跋苍的注意力都在孟溪月身上的时候,拓跋涵直接点了他的穴道,将三日三夜不眠不休的他送到旁边的宫殿昏睡之后,这才愁眉不展地走了回来,见孟溪月苏醒,脸上瞬间溢满狂喜,快步上前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语无伦次道:“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镇安王,带我离开这里吧。无论什么事我都答应你,只求你立刻带我离开这里!” 虽然恨透了这兄弟二人,可是为了孩子只有这么一个办法。虽然不知道拓跋涵是真心还是假意,可是她必须赌上一赌。 没想到孟溪月竟然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拓跋涵的手骤然缩紧。感受着她的指尖在他的掌心轻颤,他眼中的惊喜慢慢被释然取代。 “……月儿,对不起,我改变主意了。”拓跋涵俯下身子在她额头印下轻轻一吻,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她冰冷的手。“我真的喜欢你,可是也始终敬重皇兄。当他疯了一样抱着你冲进皇宫的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之前想要带你走的想法是多么幼稚和任性。月儿,给皇兄一次机会吧,他会用这一辈子,来弥补之前对你的伤害。” 拓跋涵说完之后,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跨出门槛的那一刻,他的心已然发出了碎裂的声响。 原来,亲手将自己喜欢的人推到另一个人的怀里,竟然是这样的感觉。仿佛灵魂,都缺了一块。 已经没有了继续前行的力量,他就这样靠在阴影中,落寞地闭上双眼,将泪水尽数咽进了喉中。 若是拓跋苍用情没有这么深,他不会就这样让步。若是她的眼中有半点他的影子,他也不会就这样放手。 痴情错付,他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从一开始,这份感情里就没有他的位置。此刻抽身,对谁都好。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不远处忽然有喧哗声传来,拓跋涵睁开眼睛望着那个飞也似冲进医馆的身影,默默苦笑了一下,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沉睡了许久之后,拓跋苍猛地睁开了眼睛。等到看清自己所处的位置之后,猛地跳了起来向着医馆冲去。 失血过多的身体依旧困乏无力,强烈叫嚣着想要得到休息。纵然有上弦之印的效力支撑,他的脚步还是显得有些踉跄。 勉强提着一口气飞奔进了医馆,拓跋苍的眼里只有孟溪月一人。见她正在宫女的搀扶下坐起身子,他急忙上前将她接到怀里。 “小月儿……”怜惜地拥着她明显消瘦的身子,拓跋苍下意识地呢喃着。失而复得的惊喜让他彻底摘下了面具,疲惫憔悴的面容上满是温柔和庆幸。 “放开我。” 怀中的人儿木然地开口,平淡的语调不带半点感情。针一般地刺入拓跋苍的鼓膜,将陷在狂喜中的他猛地拉回到了现实。 绝不会放你走 慢慢松开紧拥着她的手臂,拓跋苍低头望着那曾经对着他笑靥如花的容颜。那双眸子因为太过消瘦而显得格外的大,漆黑暗淡,没有焦距。 “已经杀了我全家,为什么还要留下我?既然怀疑这个孩子,为什么还要留下他?是因为你还没有玩够这样的游戏,还是另有别的阴谋?” 孟溪月抬眸望向拓跋苍,声音平静如水。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嚎啕大哭,她就这样平静地看着他,像是一个精雕细琢的白玉塑像。 没有感情,没有生机骟。 这样的孟溪月,让拓跋苍有些手足无措。他已经准备好接受她的怒火和仇恨,还有她以死相搏的复仇和拼命。 可是没想到,她竟然会用这样的态度对他。冰冷疏远,好像对待一个陌生人般漠然。她真的已经恨他入骨,恨到连“恨“这样的情绪都不愿意施舍给他。 绝望恐慌的感觉如潮水般铺天盖地袭来,拓跋苍强自压抑着重新将孟溪月拉入怀中的冲动,明知道她不会原谅他,还是忍不住黯然开口解释:“对不起,小月儿。对于这个孩子的身份,我从来都不曾怀疑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我至始至终都相信你。” 即使她曾经被辛涯带走,在远离他的视线中度过了几个月的时间,他都不曾怀疑过这个孩子的身份,只因为她说过,这个孩子就是他的铪。 那一刻,当他为了保住她的性命而选择放弃这个孩子的时候,他的心里,钝刀割肉似的痛。 幸好,最终母子平安。他们的孩子,顽强的活了下来。从来只相信依靠自己力量的他,第一次有了祭天酬神的想法。他想要感谢苍天,护佑了他最重要的人。 缓缓抬起手习惯性地想要抚摸她的发丝,迟疑了一下还是收回了手指。这个动作是她以前最喜欢的,恐怕现在只会令她觉得恶心吧?不论如何,她还在他的身边,虽然回不到从前,可是这样就足够了。欠她的,他会用一辈子慢慢来还。 “你先休息吧,有什么话等过几日再说。” 虽然很想一直留在她的身边守着她,可是拓跋苍知道现在孟溪月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了。低低地留下一句话,他黯然起身向门外走去。 “放我走。” 身后,传来她的声音,简单的三个字,轻而易举刺穿了他的胸口。身子禁不住颤抖了一下,他忽然有了一种抓不住她的恐惧。毫不迟疑的拒绝,他的回答无比坚定。 “不可能。” “那么,就杀了我。”木然的面具有了崩溃的迹象,孟溪月死死地盯着拓跋苍的背影,指甲因为紧紧握起的拳头深深嵌进了掌心,用这痛维持着她的平静和冷漠。 “我做不到。”依旧是毫不犹豫的拒绝,拓跋苍终于还是忍不住转身看向了她。若是可以杀了她,那他早就动手了。斩草除根是肃清政变的最基本常识,周密如他怎么会留下这样一个祸根? 孟溪月淬不及防,被他哀愁的眸子牢牢锁住了视线。被强行封锁在心底的各种感情喧嚣着冲出牢笼,化作一句凄厉的尖叫冲出她的喉咙:“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的!你会后悔把我留在这里,后悔今日没有杀了我!” 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拓跋苍反而长舒了一口气。肯哭出来,会比压抑在心底好很多。唇边缓缓浮起苦涩的笑容,他的语气温柔至极:“若是就这样放你离开,我才会后悔。即使将来有一天真的死在你的手里,也是我心甘情愿的。” 拓跋苍温柔的声音像是咒语般回荡在孟溪月的耳边,将她的心紧紧缠了起来。在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的那一刻,终于支撑不住无力的栽在榻上。恨意化作的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她将头埋在被子里嚎啕大哭起来。 她好恨,恨拓跋苍的无情,更恨自己的无能! 他是她的杀父仇人,可是她却依然没有办法割断对他的万缕情丝。爱有多深,恨就有多重。明明应该杀了他报仇,可是她却无法下定决心。想到他死在她剑下的那一刻,她便感同身受的疼。 想要远远逃开,他却不肯放手。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被恨意彻底吞噬,直到有一天,亲手了结这场牵扯了两代人的纷争。 那一天,终究会到来……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而规律。 在孟溪月身体稍微好转之后,便有几个太监抬了软榻将她送到了修缮一新的残月宫。一切都是按照之前的摆设,只是做工和用料上明显精致了许多。 那曾经让她深恶痛绝的“残月”二字,被换成了“藏月”。苍劲浑厚的字体,显然是出自拓跋苍亲手所提。 “呵呵,藏月……”孟溪月抬头望着那蓝底金字的匾,露出了一个毫无感情的笑容。“与其是藏月,不如说是囚月来得更贴切些。” 自那日之后,她便再也不曾见到拓跋苍的人影。拓跋涵偶尔出现,也只是稍微逗留便匆匆离去。原本以为只是不想刺激她而已,可是时间久了她渐渐嗅出了其中不同寻常的味道。 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虽然心底已经觉察到了什么,可是她却始终没有说出来。每日里按照御医安排努力调养着身体,准备迎接随时回来的变故。 “千算万算,想不到乐菱公主竟然会叛国。那些内应的名单,她是怎么知道的?”不远处的宫殿屋顶,并肩坐着两个同样挺拔的人影。拓跋涵抓着手中的密报,眸子里满是阴云。 拓跋苍坐在旁边,视线直直落在前方的藏月宫内。居高临下的位置,让他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个坐在院中发呆的人影。虽然瘦弱如旧,可是小腹已经高高的挺了起来。他与她的血脉,正顽强的不断成长。 看着孟溪月的脸色一天天红润起来,他便越发感激这个孩子。对这个孩子的执着,给了她活着的勇气和动力。那种即将迎接属于自己的小生命的新奇感觉,也令他一日胜似一日的紧张和激动。 全部的注意力尽数投在了孟溪月的身上,拓跋苍完全没有听到拓跋涵在说什么。直到他提高了声音再次重复了一遍,这次回过神来淡淡道:“她的母妃当年曾经得宠,偶尔看到这种机密也不是不可能。既然已经发生了,多说无益。我现在在意的,是对于她母妃娘家势力围剿不足,留下漏网之鱼,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尤其……是在这个皇宫里面。” 明白拓跋苍在担心什么,拓跋涵赞同地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一事,他皱着眉有些迟疑的劝道:“虽然你担心这后宫之中藏了她的内应,可是就这么一股脑的将所有妃子都遣回娘家也有些不妥吧。毕竟这种时候,还是应该顾虑到那些大臣的想法。” 拓跋苍微微一笑,凝望着孟溪月的眸光满是柔情。 “遣送她们回家,并非只是因为担心内应的问题,而是我已经决定了皇后的人选。为了让她重新接纳我,我必须摒除一切可能会引起她反感的因素。即使有人会因此而心有芥蒂,我也顾不得了。” 拓跋涵不用问也知道拓跋苍口中的“她”指的是谁,失落之余又忍不住替拓跋苍发愁。虽然一直笃定自己这个皇兄是无往不利的奇才,可是孟溪月这件事却比几十万敌军还要棘手。从现在的情形来看,她不杀他都已经不错了,怎么可能会做他的皇后? 会引起她反感的最大的因素,恰恰就是拓跋苍本人啊! 不用问,拓跋苍也知道拓跋涵心里在想什么。转身望着拓跋涵,他忽然转变了话题。“在我杀了孟楚生之后,你说他在大牢的时候,曾经亲口告诉小月儿,父皇是杀了她母亲的凶手。” “是,我是说过。”拓跋涵不知其意,点点头回答道:“其实之前我就想告诉你的,只是那时候你正在气头上,我也并不相信孟楚生的话,后来便忘记了。直到他死后,这才忽然想起来。” “对,就是这件事。如果可以证明孟楚生是在说谎,那么小月儿对我的恨意自然会少上几分。按照这个方向推论下去,说不定还隐藏着更加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毕竟孟楚生这个人,实在是太老谋深算了。” “没错,我竟然疏忽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拓跋涵脑中灵光一闪,立刻明白了拓跋苍的意思。那些日子夹在孟溪月和拓跋苍之间,他早就被感情搅昏了头。此刻稍一点拨,立刻醒悟过来。“当时我只记得和月……她解释,却忘了从本质上查清真相。如果能证明苓兮并非父皇所杀,事情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同归于尽 说到这里,拓跋涵忍不住懊恼地长叹一声:“可惜我当时昏了头,没有想通这一点。否则只要严刑逼供一番,说不定会知道真相。现在他已经死了,所有党羽也都被铲除。这个谜团,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解开了。” 越想越是后悔,拓跋涵狠狠地锤在琉璃瓦上。关心则乱,一向缜密的他竟然犯了这样的失误。如今死无对证,这可如何是好骟。 “既然孟楚生有意栽赃,那么就算是严刑逼供他也未必肯说。”相对于拓跋涵的懊恼,拓跋苍反倒显得很是冷静。已经发生的事情,后悔也没有用了。所以,他已经想好了另外的解决办法。“还有一个人,说不定会知道这个秘密。” “谁?”拓跋涵一时没有转过弯来,疑惑地反问道。这次的计划和预计的一样成功,他有自信已经将孟楚生所有的党羽都剿灭干净了。那么,这个漏网之鱼,会是谁? “孟溪浅。”重新将视线落在藏月宫上,拓跋苍轻轻地吐出了三个字。 好似一道闪电劈开迷雾,拓跋涵腾地坐直了身子。 对呀!他怎么会忘记了这个女人! “原本,我并不打算把她也牵扯到孟楚生的事情中来。可是听你说了这件事之后,决定还是派人去找她回来问个清楚。因为我和你一样,认为父皇不可能是杀害月苓兮的凶手。孟楚生的身上,一定还有什么隐情!” “那这件事,你为什么不告诉她?” “现在无论我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的。”拓跋苍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还是等这件事有了确切的消息之后,我再去见她吧。铪” 拓跋涵无言地点了点头,同意了这个说法。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谈起了另一件事:“惜月那里虽然现在还没有出兵的举动,可是不得不防。好在乐菱公主只知道父皇安插的那些党羽,却不知道咱们这些年同样安排了人手进去。刚刚收到他们的飞鸽传书,说是巫月的援兵已经抵达。看来这一次,辛涯势在必得。” 大漠与惜月,亦敌亦友数代,彼此虎视眈眈,却从来不曾有过真正的战争。没想到两位新帝刚刚登基,便要战火燎原。 “来得正好,我已经等不及了。”拓跋苍冷笑一声,眼中杀机泛滥。辛涯发起战争的目的,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他。想要从他手中夺走孟溪月,必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再次注视了一眼孟溪月,拓跋苍起身跳下朝着前殿走去。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了下来。背对着随后跟上的拓跋涵,沉声道:“谢谢……” “这个道谢,我收下了。”拓跋涵淡淡一笑,迈步上前伸手拍在了拓跋苍的肩上。“走吧,还有很多事情要办呢。” …… 孟溪月立在院中,伸手接住一片雪花。 冬季的第一场雪,却是出奇的大。银装素裹的宫殿,美得纯洁无暇。好像那些血腥的尔虞我诈,只是幻觉而已。 腹部,越发凸起,里面的那个小家伙,拳打脚踢的幅度越来越大。好像觉察到母亲的忧郁,猛地挥舞了一下拳头。 “小兔子,又淘气了。”孟溪月回过神来,轻笑着安抚着焦躁的小家伙。院门处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好像有什么人来了。 有些厌烦地皱起了眉,孟溪月转身想要回房。刚走了几步忽然站住,因为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求求你侍卫大哥,让我去见一眼月儿吧。就一眼,很快就好。”媛妃一袭湖蓝锦袍,头发简单地束起。素雅的打扮,越发衬托出了她倾世的容貌。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满是珍贵的珠宝。一股脑儿地塞进侍卫手里,她泪眼盈盈地哀求道:“我与月儿姐妹一场,此次离宫恐怕再也见不到了。求侍卫大哥可怜可怜我,让我最后见她一次吧。” 看着媛妃那梨花带雨的样子,几个侍卫的心不由得一颤。君令不可违,他们自然没有这个胆子放媛妃进去。可是这样姿容的女子这般凄苦的哀求,又让他们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肠赶她离开。 正僵持间,藏月宫的大门忽然被人拉开。孟溪月披着银灰的裘,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紫媛?” “月儿!”媛妃眼睛一亮,急忙推开侍卫冲了过来。伸手将她抱住,眼泪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外面风大,进来说吧。”反手拥着媛妃,孟溪月的眼圈也不由得红了。向着几个侍卫点了点头,拉着她走进了院子。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阻拦。手里的珠宝在雪光的映衬下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光彩,很快便帮着他们拿定了主意。 “只是一会儿,不要紧的。”自言自语地安慰着自己,几个侍卫眼中闪着贪婪的光芒。七手八脚将珠宝瓜分一空,心满意足地揣进了怀里。 藏月殿内,七八处暖炉将偌大的房间变得温暖如春。媛妃坐在一处暖炉的旁边烘了片刻,冻得僵硬的手脚总算暖和了起来。 “发生了这么多事终究平安无事,你真是福大命大。”媛妃接过宫女递上的香茗抿了一口,向着孟溪月含泪笑道。“只可惜我马上就要走了,以后也见不到你了。” “走?”孟溪月不解。“你要去哪里?” “你不知道吗?”媛妃反问道。见孟溪月摇头,这才弯起眼睛甜甜地笑了。“皇上隆恩浩荡,下旨让我们这些被迫入宫的妃子归家。我本就无心在这宫里,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离开。毕竟姐妹一场,所以特意来此和你道别。” “有机会离开这牢笼,真是让人羡慕。”孟溪月微微一笑,由衷地为媛妃高兴。 媛妃眉头轻皱,走到孟溪月的身边拉住她的手关切道:“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反倒放不下心了。若是我走了,你会更寂寞吧?若是这样的话,你不如去求求皇上。只要他同意,我就留下来陪你。” 孟溪月一怔,抬眸望向媛妃的眼睛。虽然媛妃掩饰得很好,可是她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急不可耐。 脸色慢慢冷了下来,她抽出被握着的手淡淡道:“不必了,这个牢笼我一个人待着就好。难得有这个机会,你不要为了我而勉强留在这里。” 原来,这皇宫里果然没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无论是拓跋兄弟,还是拓跋嫣和媛妃,他们都在骗她,都在利用着她。 原本以为媛妃今日来此,真的只是为了探望她。结果也只是想要利用她向拓跋苍求情,让她可以留在这个宫里。 “月儿,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觉察到孟溪月忽然冷下来的态度,媛妃硬着头皮最后一搏。 “即使你实话实说,我也不可能去求拓跋苍的。更何况,你是在骗我。”孟溪月没有心情和她啰嗦,索性闭了眼睛不再看她。“我累了,你回去吧。” “孟溪月,你真的如此绝情?”见孟溪月回绝得没有半点余地,媛妃猛地收起了亲切的笑容。冷冷一哼,眼神锐利如刀。“既然如此,也就别怪我无情无义了!” “砰”“咚” 身后忽然传来两声闷响,那两个一直在旁边服侍的宫女忽然晃荡着栽倒在地。孟溪月一惊,急忙想要起身查看。忽然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传来,还未起身便又倒回了椅子上。 “你……做了什么手脚?” 竭尽全力挤出来的声音,如蚊呐般无力低微。那两个宫女挣扎着向外爬去,想要唤人进来帮忙。 媛妃冷冷一笑,从袖中抽出一把长约三寸的匕首。慢慢地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孟溪月的面前。 “没什么,只是在暖炉里丢了些无色无味的毒药而已。起初只会让人身体麻痹,吸入得多了就会产生幻觉然后死亡。”媛妃一边说着一边举起了匕首,雪亮的寒芒映照在她的脸上。今日她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所以并未服食解药,只是先前尽量平缓呼吸减少些对药物的吸入。 若是不能留在这个皇宫里,那留着这条命又有什么用处?与其回家去面对那些幸灾乐祸的嘴脸,她宁愿直接杀掉这个造成今天这样局面的罪魁祸首。到时候龙颜一怒,那些等着看她笑话的人都会给她陪葬! 就算要死,她也要确定孟溪月死在她的前面。与其等待药效发挥,倒不如一刀结果了她来得保险! 失去了上弦之印,孟溪月对毒性毫无抵抗之力。眼看着那尖锐的匕首渐渐贴近了她隆起的小腹,终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逃离皇宫 “砰!” 就在媛妃的匕首即将刺入孟溪月的身体的时候,地下突然传来一声轰响。角落的一处地砖突然爆裂,几个人影夹杂在漫天的粉尘中从地下窜了出来。 “那个拓跋嫣怎么搞的啊?地图画得乱七八糟。要是今天找不到上弦姐,回去我非把她喂蜈蚣不可。” 其中一个娇小的身影一边扇着面前的土,一边喋喋不休地抱怨着。话音未落一个人影已经从她身边掠过,径直冲向背对着他们的孟溪月。 “去死吧!”媛妃眼看着就要得手,冷不防地下竟然冲出了这些人来,情急之下卯足了全力,朝着孟溪月狠狠刺了下去铪。 反正要死,管他来得是谁。就算是拓跋苍,也阻止不了她杀死这个女人的决心! 势在必得的一击,刺在了空气里。媛妃扑倒在地上,瞪大眼睛盯着那个抱着孟溪月的高挑男子骟。 拓跋兄弟已经是她见过的最俊美出众的人物,没想到这个男子的相貌比他们还要摄人心魄。那双狭长魅惑的眼睛,此刻正满是担忧地打量着孟溪月,浓得化不开的关切之情,好像看着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这样的眼神,深深刺中了媛妃心底最自卑的部分。挣扎着提起一口气,她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哈哈,又是一个被她迷住的傻瓜!孟溪月有什么好?让你们这么执着?无论是家世容貌还是头脑才情,我乔紫媛哪点不比她强?为什么你们眼里只能看到她,却从来没有人真正地看我一眼?可惜啊,你们来晚了。她吸入了太多的毒气,很快就要死了!她会给我陪葬,给我陪葬!” 恨,她好恨! 从小到大,她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无非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站在那个被众人仰慕的至高点。 当她历尽辛苦终于走进这皇宫,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原本以为凭着她的才情和容貌,可以很容易地得到皇上的宠幸。可是最终,她发现自己大错特错。无论是拓跋涵还是拓跋苍,他们的眼里都只有那个孟溪月。这个处处不如她的女人,轻而易举地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男人和地位,甚至赶尽杀绝,要将她彻底驱逐出这个皇宫! 激动之下,药效发作的速度开始加快。媛妃已经撑持不住自己的身体,软软地趴在了地上。死亡的脚步渐渐临近,她反而毫无畏惧。好歹,还有孟溪月给她陪葬。 “让我们最尊贵的巫女给你陪葬?想得美哦。”那个身形娇小的女子走到孟溪月身边检查着她的状况,听到媛妃的话禁不住冷笑道:“不过是区区醉魂香罢了,也敢在我月九儿的面前班门弄斧。要死你自己死吧,我们不奉陪了。” 说完之后在怀里摸出一个瓷瓶,将里面的液体喂着孟溪月服下。抬脚将媛妃踢到一边,几个人依次跳回了屋角的洞里。很快传来一声闷响,半个屋子的地面顿时塌了下去将洞口牢牢盖住。 机关算尽却功亏一篑,媛妃气得目眦欲裂。关着的门突然被人一脚踢开,拓跋苍提着还在滴血的长剑疾奔而入。一眼看到地上躺着的媛妃和宫女,还有那被人炸塌的地面,很快便猜到了孟溪月的去向,身上的杀气瞬间暴涨。 “皇,皇上……我……”被拓跋苍滔天的杀意吓得魂不附体,已经做好赴死准备的媛妃还是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刚刚说了几个字,已经被他手中的长剑划断了喉咙。鲜血漫天喷涌,将她绝世的脸染得一片狼藉。 拓跋涵随后赶来,正好见到媛妃被杀这一幕。示意侍卫将她的尸体抬了出去,走到拓跋苍的身边不解地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她是煽动月儿大闹刑场的幕后真凶?” 虽然柔妃死了,可是拓跋涵并没有就此罢手。经过调查,刚刚确定了媛妃便是杀死柔妃的真凶,正准备去找拓跋苍,宫里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数百名刺客。顾不上其他,他急忙赶来保护孟溪月,结果进门正好看到这一幕。 拓跋苍正在指挥侍卫重新打通洞口,听到拓跋涵发问冷声回答道:“我并不知道她是真凶,我杀她只是因为她未经允许接近小月儿。” 若是早知道媛妃是凶手,那么他方才定然不会让她死得那般容易。冷然的黑眸紧紧盯着洞口,杀意沸腾的拓跋苍好似化作了地狱冥君。 为了守住孟溪月,他已经安排人马将后宫周围守备得铁桶一般。然而百密一疏,巫月族人竟然得到了大漠都城的排水系统地图,从地下潜入直接挖进了皇宫将她劫走。 “启禀皇上,栖霞宫走水了!” “皇上,永和殿走水了!” “不好了,铭希阁也……” “……” 嘈杂声四起,那些被侍卫们包围的巫月族人眼见无法逃脱,纷纷按照事先的安排,引燃了身上绑着的火油。一时间大漠后宫火光冲天,数座宫殿化为火海。 “不必扑救,由水龙司控制火势不要蔓延即可。其余人等继续搜捕刺客,不能放走一个!” 只要可以找到她,即使这皇宫全部毁掉也无妨! “我去安排兵马在城外搜捕。”见自己在这里帮不上忙,拓跋涵转身快步离开。他们兄弟素来配合默契,不必拓跋苍安排他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被碎石渣土堵塞的洞口终于被挖穿,明知道里面会有危险埋伏,拓跋苍还是毫不犹豫地当先跳了下去。觅着声音挥剑刺死几只弹射而来的小蛇,沿着通道飞快地追了上去。纵然侍卫们在身后急追,却还是跟不上他的速度。 虽然拓跋苍夜视能力出众,可是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还是妨碍了他的身手。身上被毒虫叮咬得越来越多,纵然有上弦之印的血脉相护,他的速度还是渐渐慢了下来,脚步开始虚浮,最终撑持不住倒在了地上。 “皇上!”有侍卫点了火把,将沿路的毒虫之类尽数解决,追了许久之后,终于找到了拓跋苍。望着昏迷不醒的他,众人眼中皆是骇然。 虽然这位新帝登基时间尚短,可是他所展露的手段和能力却是有目共睹。沉稳冷静的头脑,比之先前的皇帝拓跋涵毫不逊色,狠辣周到的算计,更是让人敬畏佩服。端坐朝堂之上的他,就像是一个毫无弱点的杀神,锐利深邃的黑眸,足以洞穿一切阴谋。 可是此刻,这个让人望而生畏的杀神,竟然将所有的冷静和睿智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毫不犹豫地冲进危机重重的暗道,为了寻找一个女人而遍体鳞伤。就像一只孤狼,不顾一切只想要找回失去的伴侣。 这样的拓跋苍,他们从来没有见过。 …… “咳咳,脏死了。” 月九儿推开一块被杂草掩盖的木板钻了出来,一边咳嗽一边拍打着身上的泥污。月卓安带着孟溪月随后出来,身上同样满是泥污。 虽然已经服下了月九儿的药,可是孟溪月依旧有些乏力。在月卓安的搀扶下站稳身子,望着满天星斗覆盖下的戈壁心脏狂跳不已。 终于离开了那个皇宫,离开了他的身边…… “自从遇到你,我都快变成老鼠了,每天就是挖洞挖洞,还要被人四处追杀。”看着月卓安扶在孟溪月腰上的手,月九儿扁扁嘴从腰间取出一只竹笛,吹了几声古怪的音调之后,远处立刻响起了同样的应和之声。 “九儿,这是怎么回事?” “找援兵带咱们离开啊,我们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带着你穿过边城。”月九儿说到这里,忽然显得有些心虚。“上弦姐,这些援兵是……惜月的人。” “惜月?你们怎么会和辛涯走到一起?!“ 孟溪月心中一惊,猛地推开了月卓安的扶持。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眼中满是惊恐。 若是落在这个男人的手里,会如何处置她和这个孩子? “上弦姐,你听我解释!”见孟溪月误会,月九儿急忙拉着她解释道:“知道你被拓跋苍囚禁之后,我们便一直想要救你离开。可是大漠皇朝兵强马壮,我们巫月一族完全不是对手。正在这个时候,辛涯派人联系族长,说是愿意联手救你出来,并且保护你的安全。无奈之下,我们只好答应。否则就算侥幸救你出来,也没有办法躲避拓跋苍和辛涯等人的追捕。若是你不愿意,我和卓安哥立刻带你离开!” 冷风咧咧,将孟溪月的长发卷起。头脑渐渐冷静下来,她内疚地朝着月九儿歉意道:“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周到。九儿,卓安,谢谢你们。” 情到深处难自制 事已至此,她已经无处可去。巫女的身份早已经暴露,除了大漠和惜月,不知道还有多少部族想要抓住她逼问长歌的秘密。若是只有她一个人也无所谓,可是为了守护肚子里的小生命,她不能再冒任何危险。 拓跋苍已经伤透了她的心,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回去他的身边。能够提供庇护之所的,只剩下惜月这里。虽然之前辛涯的所作所为让她畏惧,可是现在毕竟是和巫月族正式结盟,这样一来,应该是不会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只要他愿意保护这个孩子,那么无论什么事,她都可以答应他骟! 马蹄踏踏,从远处疾驰而至。在孟溪月思咐的片刻时间,十余匹快马已经赶到了她的身前。马上之人皆是围着头巾,将面孔遮挡得严严实实。当前一人纵身下马,走到她的面前单膝跪下哑声道:“我等奉惜月皇帝旨意,特来此处护送巫女回宫。” “有劳诸位了。”孟溪月颔首道谢,向着一匹空着的马走了过去。手腕突然一紧,身子已经被人腾空抱起,天旋地转之间,被刚才那个人带着一并落在了马背上。一只有力的臂膀绕过她的腋下,将她紧紧搂住。 “巫女身子不便,还是让我护着为好。” 被这样带着轻薄的举动激怒,孟溪月反手一掌击了过去:“放手,我要下马!” 早就料到了她会有这样的举动,那人轻笑一声向后侧身躲开了这一掌,头巾被她的指尖扫到,松散地落在了肩头,一张灵秀俊逸的面孔,就这样近在咫尺地贴在了她的眼前。顺势一吻印在她的脸颊,他沙哑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悦澄澈:“好不容易找到了你,朕再也不会放手了。” 辛涯?! 孟溪月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他会如此胆大妄为。此处虽然荒无人烟,距离大漠都城却不过十里。一旦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你……怎么会在这里?铪” “当然是来接你回去。”辛涯笑着拿起头巾重新围好,伸出手指勾住孟溪月的下颚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她。“这么要紧的事情,朕怎么会放心让别人来呢?” 数月不见,他已然成熟了许多。当初尚带稚气的少年,已经彻底蜕变成了一国之君。脸颊上传来的触感让孟溪月胸口一颤,不假思索地伸手想要推开他的脸。 “你这样做太鲁莽了,有失你一国之君的体统。” “你这算是在担心我吗?”辛涯顺手抓住她的手,紧紧按在了自己的胸口。“这里满满装着的都是你,为了你,鲁莽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这女人,竟然从洞房逃走。让朕费了这么多功夫,等了这么长的时间。说,你要怎么补偿朕?” 他有力的心跳透过衣衫传达到了她的掌心,那急促剧烈的节奏让她不知所措。使劲挣扎着想要将手收回,却被他扣住后脑越发靠近。眼看着就要双唇相触的时候,一把长剑蓦地横在了他的脖颈上。 抬手制止住身后纷纷拔剑准备护主的侍卫们,辛涯面色不变地侧头看向身边那个一脸冷峻的邪魅男子。 “怎么?难道你想毁掉盟约不成?” 月卓安没有说话,丢掉长剑伸手将孟溪月拉到了自己的身前。扬鞭策马,一骑当先绝尘而去。月九儿俏脸凝霜,纵马来到辛涯身侧冷冷道:“想要毁掉盟约的是皇帝陛下吧?别忘了您答应过我们,不会对巫女做出无礼的举动。若是再有这样的行为,卓安哥一定会真的出手的。” “情到深处想要拥她入怀,算不得无礼的举动吧?”听了这样忤逆无礼的言论,辛涯并未勃然大怒。似笑非笑地看了月九儿一眼,策马向着月卓安追去。路过她身边的时候,丢下一句别有深意的话。“与其让巫女待在那个侍卫怀里,你不觉得还是留在朕的身边对你更有利吗?” “我的事不用你管!”心事被赤~裸裸地揭穿,月九儿又羞又恼。狠狠一鞭子抽在马臀上,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月卓安的背影。 若是他怀里的人儿是她,该有多好…… …… 接下来的日子,一行人沿着戈壁日夜不停地赶路。辛涯果然按照约定,没有再亲近孟溪月,只是将注意力全都放在她的身上,按照她的身体状况调整行进的速度。 辛涯没有冒险选择最快捷的路线,而是舍近求远穿过戈壁直接插进沙漠深处。快马换成骆驼一直走了半个多月,终于有惊无险地避开了追兵绕到了惜月的一处盟国,稍作停留之后,重新换了快马直奔惜月都城。 刚一进城,孟溪月就觉察出了不同寻常的气氛。凝重沉闷,带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迟疑了一下,向着辛涯问道:“你是不是准备……和大漠宣战?” “不愧是朕看中的女人啊,直觉可真敏锐。”辛涯有些意外,却也没有隐瞒的意思。“这一战迟早都要开始,自然是要有备无患。看着吧,朕会亲手替你报仇雪恨,了结惜月与大漠数百年的恩怨。” 原本,他便是准备通过战争将孟溪月抢来的,结果没想到计划竟然如此顺利,倒是也省了他不少麻烦。</ “虽然你与巫月联手实力大增,可是别忘了拓……那兄弟二人却也不容小觑。若是大意轻敌,恐怕……”虽然辛涯显得极有自信,可是孟溪月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始终萦绕心底的不安挥之不去,一圈一圈地扩散开来将她密密笼罩。 单枪匹马的辛涯,真的可以击败那配合默契的兄弟二人吗? 听出了孟溪月话语中的不信任,辛涯蓦地眯起了眼睛。本想着上前给她一个“教训”,想了想还是作罢。 “既然如此,你可愿意和朕赌上一赌?若是朕击败了拓跋苍,你就心甘情愿地成为这后宫之主。” “若是你答应让这孩子留在我的身边,我就答应你。”纵然已经恨透了拓跋苍,可是当孟溪月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痛得缩成了一团。当初她被辛涯逼婚,拼了性命也要逃回他的身边。如今却要以他的性命作为赌注,成为她嫁给辛涯的条件。 只是转眼之间,海枯石烂已然随风而逝…… 见辛涯归来,守城的侍卫急忙开门迎驾。号角齐声奏响,迎接皇帝回宫。 早已经等得坐立不安的拓跋嫣听到这个声音,连忙唤过宫女帮自己整理了衣衫发髻,确认完美无误之后,匆忙地提着裙摆向前殿跑去。 远远地,她便看到了那个昼思夜想的男子。众人簇拥之中的他,显得那么出尘脱俗,举手投足间,尽显帝王之气。右手小心地护着一个大腹便便的女子,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那个女子,正是孟溪月! 虽然知道辛涯此行就是为了将她带回来,可是看着他如获至宝般呵护的样子,拓跋嫣还是忍不住咬碎了一口银牙。 原本还心存侥幸,希望孟溪月经不住折腾和惊吓就此一命呜呼,可是她终究还是来了,来夺走自己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一切。 深吸几口气稳住烦躁的情绪,拓跋嫣笑意盈盈地迎了上去对着辛涯纳福行礼:“皇上一路辛苦了。” 淡淡点头敷衍了一下,辛涯扶着孟溪月继续向前走去。拓跋嫣讨了个没趣却也不气馁,又转身向着孟溪月笑道:“姐姐好久不见,嫣儿好生想念呢。” “你不是恨透了我吗?怎么会想念呢?”孟溪月停住脚,微微侧头看着拓跋嫣。神色漠然,不带半点表情。 从来不曾见到这样的孟溪月,拓跋嫣有些愣怔。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让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搭话。眼看着孟溪月跟着辛涯越走越远,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跟了上去赔笑道:“嫣儿那时不懂事,说了重话让姐姐伤心了。现在嫣儿也是要做母亲的人,这才知道姐姐当初的艰难。求姐姐大人不记小人过,再原谅嫣儿这一次吧。嫣儿保证从今往后,再也不惹姐姐生气了。” 听拓跋嫣这么一说,孟溪月才注意到她的小腹也已经有了隆起。神色略微缓了一缓,朝着她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就恭喜你了。以后要注意身体,不要像方才那样疾走了。” “谢谢姐姐关心。”拓跋嫣面上一喜,连忙道谢。“姐姐和皇上想必还有事要忙,嫣儿就不打扰了。” 说完之后再次向着辛涯和孟溪月行礼告退,目送着二人离去这才转身回了寝宫。 突然加封的皇后 与拓跋嫣道别之后,孟溪月不着痕迹地轻轻侧头扫了她一眼,随着辛涯向前走着,长睫垂下若有所思。 “她的寝宫,离我们住的地方很远。”辛涯一颗心都拴在孟溪月的身上,自然也将她的这一举动收在眼里。担心她会误会什么,连忙补充道:“毕竟她的腹中是皇兄的孩子,只好让她暂时在宫里居住。等到生产之后,立刻让她搬……” “这是你的事情,不必和我解释。”孟溪月向着旁边挪开一步,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另外请皇上单独给我安置一处僻静的院落,我想自己静一静。” 听着孟溪月刻意突出的“单独”和“自己”两个词,辛涯无可奈何地苦笑道:“朕知道你不想与朕同住,可是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放心好了,在你生下孩子之前,朕绝对会以礼相待,不会逾距分毫。至于以后,希望你不会让朕等得太久。毕竟朕的耐心,是有限的……骟” 听出了辛涯的话外之意,孟溪月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已经心若死灰,跟谁在一起也无所谓。至少辛涯对她,没有那么多的隐瞒和利用。 …… 大漠,皇宫大殿。 拓跋苍一身黑金龙袍,满面肃杀之意。黑瞳深处血色翻涌,透着彻骨的森然。杀气仿佛有了实体,沉甸甸地压在殿下文臣武将的心头铪。 身子下意识地缩了缩,想要藉此稍稍驱散背上的寒意。数百人的大殿之中,静寂得落针可闻。 这几个月大事小情一件接着一件,先是江山易主,接着诛杀叛贼,本以为终于安稳下来,结果新帝登基的第一件事不是纳妃,而是休妃。正闹得人仰马翻之时,守备森严的后宫又闯进了百余名刺客,数座富丽堂皇的宫殿,被烧成了残垣断壁。拓跋苍更是被毒物所伤,昏迷了许久方才醒来。 说到这一点,更是令他们震惊不已。当时随着拓跋苍一并进入密道的侍卫,有数人也同样中了毒,无一例外,全部毒发身亡。而拓跋苍身上所中之毒,比那些侍卫多了数倍不止,本以为他在劫难逃,谁知他竟安然无恙地活了下来。 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得出了一个结论:真龙天子,果然不同凡人。 更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拓跋苍醒来之后并未卧床休养,而是撑着尚未痊愈的身体紧急召集朝臣。在他们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丢下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他要御驾亲征,征讨惜月! 被这个消息惊得魂飞天外,众臣难以置信地偷眼望向拓跋苍。无法相信,这个英明神武的皇帝,竟然会做出这样无比鲁莽的决定。 想要直言劝诫,却迟迟不敢开口。可是若不劝诫,只怕大漠数百年的基业就要毁于一旦。 就这样僵持了不知多久,终于有一个老臣沉不住气。咕噜一声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出列跪下颤声道:“皇……皇上请三思,虽然我大漠现在国力强盛,可是那惜月也不是易与之辈。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便贸然宣战,恐怕士气不足。” 见有人带头,那些噤若寒蝉的臣子们相互看了几眼,横下心也跟着出列,一并跪下哆嗦着附议:“成大人所言极是,请皇上三思啊。” “合理的解释?”拓跋苍靠坐在龙椅上,单手撑着下颚冷冷地笑了。“惜月派了刺客潜入皇宫,劫持皇妃皇子意图不轨。这样的解释,不够合理吗?” 此言一出,大殿里重新恢复了寂静。众人面面相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所谓的“皇妃”是谁。脸上一僵,那位成大人再次硬着头皮进谏:“皇上之前下旨,已经将所有皇妃都削了封号遣散出宫,是以这后宫中已无皇妃,又怎么会被惜月劫持呢?” 见他玩文字游戏装糊涂,拓跋苍不但没有动怒反而轻轻一笑:“爱卿所言极是,此事是朕一时糊涂忘记了。” 成大人闻言喜出望外,正准备客套几句给拓跋苍圆场,却听他沉声补充了一句:“传旨,封孟溪月为皇后,封号归月,册封仪式日后补办。” “皇上,此事万万不可!” “皇上三思,皇上三思啊!” “皇上……” 好似在滚油锅里滴了冷水,朝堂之上瞬间炸开了锅。众人顾不得畏惧,纷纷出列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别的国家就算是被劫持了皇后,也是忙不迭的撇清干系撤销封号。怎么到了这里反而倒了过来,竟然加封一个落入了敌人之手的女子为后。 这么做,皇上颜面何存? “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啊!”一个大臣急红了眼,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皇上英明神武,怎么能为了一个罪臣之女自感受辱?更何况她之前就曾落入惜月之手,腹中孩子的来历尚带商榷。如此残花败柳,怎么配得上我大漠皇……” “住口!”任由殿下乱成了一团,拓跋苍只是面色不动地看着他们磕头。可是听了这个大臣的话之后,突然起身冷声打断了他的话。“来人,拖出去斩了。” 什,什么?! 那大臣吓得呆住,眼睁睁看着两个侍卫走到近前将他一把拖起向外拉去。终于回过神来,挣扎着朝拓跋苍哭嚎道:“皇上,臣犯了什么错?皇上?皇上!” 拓跋苍面罩寒霜,冷冷地看着他被拖出了殿外。哭喊声戛然而止,殿内众臣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若是谁再敢对她出言不逊,就是这个下场。”拓跋苍说着起身,缓缓走下台阶来到跪着的大臣们身前。声音虽低,却字字清晰地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中。“七日之后,出兵惜月。” 说完之后不管众人反应,迈步离开了大殿。笼罩在众臣身上的寒意这才褪去,不约而同地喘了几口粗气。彼此对望一眼,皆是头疼不已。 正发愁间,忽然看到一个人影。众大臣如获救星,纷纷围了上去。此时此刻,也只有这个人才能挽回拓跋苍的决定了。 “镇安王……” “既然皇上旨意已定,你们自当奉命行事。”知道他们想说什么,拓跋涵直接扬手打断了他们的话。信步走到门口,背对着他们提醒道:“还有,记住皇上的话,不准再说出任何有辱皇后清白之语。否则,绝不会这么简单了事了,” 这几句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立刻吓得几个想要说话的大臣紧紧闭上了嘴巴。不会这么简单了事?岂不是意味着要是再敢评断孟溪月是非的话,就会招来满门抄斩之祸? 思及此,再也不敢多说半句废话。纵然他们自己不怕死,可是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便累及亲人。脑筋忽然一转,他们又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按照之前拓跋兄弟的所作所为来看,说不定这一次又是掩人耳目的一场戏,随便扯了孟溪月作为借口,想要趁机吞并惜月。 越想越有可能,众臣悬着的心这才放下。纷纷四散快步离去,准备迎接马上开始的战事。 …… 这一次,辛涯果然信守承诺,按照孟溪月的要求为她准备了单独的宫殿,除了每日来此探视闲谈几句之外,并未作出什么失礼的举动。 一连数日,皆是如此。 又是一日清晨,孟溪月洗漱之后照例来到湖中小亭闲坐。望着她憔悴黯然的脸庞,月卓安的眼里满是担心和疼惜。 只是,虽然知道她心里的苦,他却没有办法慰藉。唯有静静地陪在她的身后,在她因为痛苦而颤抖的时候扶住她的肩膀给予绵薄的力量。 “谢谢你,卓安。”明白他的心意,孟溪月深吸一口气拭去了眼泪,向着他点点头,挤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事情已成定局,她不能再让关心她的人为此而担心了。 月九儿脚步匆匆走来,正好看到这一幕。虽然明知道二人之间并非男女之情,却还是忍不住胸口发酸。扁扁嘴跑了过来,有意无意地挡在了两个人之间笑道:“上弦姐,那个拓跋嫣刚刚过来,求着我传个话,说有事想要见你。” 看出了月九儿的小动作,孟溪月轻笑着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她早就看出了这小妮子对月卓安的心思,也有意撮合这很是般配的二人。只可惜那月卓安太过执拗,除了巫女全然看不到别人。她也只好放下这件事,准备等机会合适再提。 此刻突然听说拓跋嫣来访,孟溪月皱眉沉思片刻点头道:“让她进来吧。” “好。”月九儿心思单纯,没有多想便点头答应。不多时便将拓跋嫣带了过来,顺便搬了椅子让她坐下。 害人终害己 自打孟溪月住到这里以后,拓跋嫣便时不时地过来要求见她。起初她并无这个心情,总是打发月九儿敷衍着回绝。可是也架不住她一日三趟的过来,渐渐的也就不再避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打发时间,却再也找不回当初的感情。 拓跋嫣也看出孟溪月对她的冷落,面上亦是有些讪讪的。即使如此,还是每天坚持着过来请安问候,时不时送点亲手制作的糕点之类。孟溪月也不推辞地收了,转头便放在一边。这样一来倒是便宜了月九儿,一块儿一块儿吃得渣都不剩骟。 此时见孟溪月应允,立刻乐颠颠地去传了话,不多时便将拓跋嫣带了过来。 “嫣儿给姐姐请安,姐姐身体安好。”拓跋嫣走到离孟溪月两三步远的地方站定,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态度之恭谨,就好像妃子觐见皇后一般。 “我说过,不用如此多礼。”孟溪月淡淡道,。 “皇上对待姐姐那般深厚,嫣儿又怎么敢怠慢呢。”拓跋嫣笑着起身,示意身后的侍女呈上一个精美的食盒,亲自放到桌子上面打开,从里面取出两个拳头大小的汤盅。 盖子开启,立即香气扑鼻。月九儿眼睛一亮,立刻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雪灵参?” “月儿姑娘好眼力,这正是大漠特产的雪灵参。”见月九儿识得此物,拓跋嫣抿着嘴轻笑道。“这东西正是安胎养人的佳品,可惜得来不易,作为我的陪嫁才赏了三支,一直都舍不得吃。今日和姐姐分享,也算是值得了。” 没想到此物如此金贵,孟溪月望着汤盅有些失神。自从被拓跋苍幽禁小楼之后,每隔两日必然会喝上一次这个味道的汤。一连数月,从来不曾间断。算起来,最起码吃了四五十支。若是真如拓跋嫣说的那么难得,只怕大漠积攒的雪灵参基本上都已经进了她的肚子铪。 如此珍贵之物,拓跋苍竟然如此轻易便倾囊相与。孟溪月只觉得胸口憋闷难忍,一时间五味杂陈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姐姐?”见孟溪月发怔,拓跋嫣连忙轻声唤道:“你怎么了?” “……没事。”孟溪月随口应着,神思依旧有些恍惚。 拓跋嫣眸光一闪,端起一只汤盅送到嘴边喝了一口笑道:“姐姐,这汤须得趁热喝了才好,冷了便失了效果了。” “嗯。”孟溪月点点头,将面前的汤盅也端了起来。状似不经意地扫了月卓安一眼,慢慢将它送到唇边,刚刚抿了一下,忽然侧头咳嗽了几声。 月卓安眸光一凌,抬起手在月九儿的背上飞快地比划了几下。月九儿先是一呆,接着恍然大悟地瞪大了眼睛。 “上弦姐,这里风大,你身子又弱,还是回屋里再喝的好。”月九儿说着已经快步上前,动作麻利地将汤盅放回食盒盖好。月卓安也上前扶起孟溪月,小心翼翼地护着她离开了凉亭。 这串举动一气呵成,等到拓跋嫣反应过来的时候,食盒已经被月九儿提着走远了。张张嘴想要说什么,想了想又闭上,提了裙摆走到孟溪月的身侧,扶着她一并回了殿内。 虽然只是临时安排的住所,可是摆设装饰却毫不马虎。看着那比自己房间贵重数倍的摆设,拓跋嫣眼中嫉恨的神色转瞬即逝。 月九儿早已先一步回了殿内,此时正张罗着将两只汤盅取出摆好。见孟溪月等人回来,连忙笑着捧起一只递到了她的手里。 “上弦姐,快趁热喝吧。若是冷了,就可惜了。” 孟溪月笑着点点头,接过那小巧的汤盅便往唇边送去。 “等等!”拓跋嫣见状惊呼一声,上前将那汤盅抢了下来。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笑着指着盅沿上的胭脂印子解释道:“这一杯我方才已经喝过了,怎么能让姐姐用旧的呢?” 说完将另一杯端起,亲自送到了孟溪月的手上。然后双手端起了之前那杯,朝着孟溪月笑得谄媚:“嫣儿以汤代酒,祝姐姐心想事成。” 说完之后也不客气,咕咚几下将汤喝了个干干净净。 孟溪月接过汤盅,深深地望了一眼拓跋嫣。片刻之后,好似下定了决心一般仰头将汤一饮而尽。 “姐姐好爽快!”被孟溪月盯得极不自在,拓跋嫣强撑着迎着她的目光保持着微笑。终于见她将汤喝下,眼角立刻浮现出几分笑意。 絮絮闲谈了几句,便起身告辞离开。直到回了自己宫里,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那汤,确实是雪灵参熬制的不假。只是里面,被她添了几味堕胎的药物而已。一心爱着辛涯的她,怎么可以忍受别的女人先一步生下他的孩子? 当年在大漠宫中,她便看着母妃用这个手段清除了几个竞争对手。那几味药材,早已经烂熟于心。 接下来,只要等着那个女人小产即可。就算辛涯怀疑到她的头上,却也没有了证据。如今大战在即,想来他也不敢太过得罪于她。更何况她的肚子里,还有辛莫孩子这个护身符。 打着如意算盘,拓跋嫣噙着笑安心而睡。夜半时分,突然被一阵撕心扯肺的剧痛刺醒。 “啊——”尖叫一声,她的脸上身上已经全是汗水。手捂着小腹在榻上来回翻滚,披头散发如同厉鬼一般。 守夜的宫女吓得手脚哆嗦,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等到请了御医过来,榻上已经满是鲜血。 “不好了,娘娘小产了!” 孟溪月坐在月下,轻柔地抚摸着凸起的腹部。听着那乱糟糟的喊声,轻叹一声漠然起身回房。 月九儿跟在后面,小脸气得通红。 “这个该死的女人,看起来娇娇怯怯的,下手竟然如此狠毒。若不是上弦姐早有提防,只怕真要着了她的道。” 之前得到了月卓安的暗示,她端了汤盅回房的时候便趁机做了手脚,互换了两个盅里的汤,让拓跋嫣喝下了她之前呈给孟溪月的汤。 孟溪月没有答话,长睫的阴影遮掩在她清润的眸上。 那一盅雪灵参汤,她只一下就嗅出了其中的异样。毕竟曾经喝了数月,对那清甜的气味再熟悉不过。虽然其中只夹杂了极淡的药味,依然瞒不过她的鼻子。 虽然早已经猜出了拓跋嫣对她心存恶意,可是却始终狠不下心肠对她出手。即使今日,依然想要再给她一次机会。 若是拓跋嫣良心发现,没有坚持调换汤盅的话,她也不会落到这个境地。一念之差,已是万劫不复。 无视那些嘈杂纷乱的声音,孟溪月慢慢走回殿内坐到榻上,正准备睡去,内殿大门忽地被人撞开。 “月儿,怎么样?你没事吧?” 刚刚涌起的倦意被这一下子全部冲散,孟溪月还没来得及回话已经被辛涯从榻上拉起,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这才长吁了一口气松开了手,转头朝着身后追来的侍从怒道:“欺君罔上,不想要你的脑袋了不成?” 侍从吓得体弱筛糠,噗通一下跪倒连连磕头:“皇、皇上误会了,奴才说的不是这位娘娘啊!” 不是? 辛涯满脸疑惑,眉头蹙起反问道:“那是谁?” 他这些日子为了迎战忙得团团转,就连夜晚也不得休息。先前正在前殿与几个朝臣点兵布将,忽然听得有人来报,说娘娘小产了。当下不假思索,直奔孟溪月这里而来。见她平安无恙,狂跳的心这才安定下来。 “是拓跋嫣。”看那侍从已经快要吓死的样子,孟溪月无奈地替他回答道。 “……哦,是她呀。”被这么一提醒,辛涯这才想起原来拓跋嫣也是挂了皇妃的名号住在这宫里的。脸色立刻阴鹜了下来,转身朝外走去。 刚走了几步,却又站住脚,回头朝着孟溪月叮嘱道:“朕这些日子顾不上,你要好生照顾自己。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和他们要就是了。早些休息,不要胡思乱想。” 面对着辛涯的关心,孟溪月唯有默然以对。 这些日子,辛涯对她呵护备至。除掉以前的戒备和敌意,这一次她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他的心意。若是情窦初开,她说不定早已经心甘情愿地投入他的怀抱。可是他终究是晚了一步,她的心早已经给了别人。纵然痴心错付,却再也收不回来。哪怕恨他入骨,却也是全心全意地恨着,再也容不下半点旁人的影子。 对于孟溪月这样的反应,辛涯早已经预料到了。轻笑了一下,倒是也没有多么失望的感觉。毕竟,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刺猬一样戒备着他。只这一点,已经让他心满意足了。 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捂化她那颗冰冷的心…… 血色之恋 拓跋嫣的寝宫里,早已经乱成一团。几个御医急得满头大汗,满是血水的铜盆一盆接着一盆地端了出去。 奄奄一息地躺在榻上,拓跋嫣的脸比纸还要惨白。腥热的液体带着生命的能量,从小腹一直流到体外。被接连灌了几碗汤药之后,腹中的疼痛稍微缓解了些,她就这样死气沉沉地躺着,目光空洞地看着他们折腾。 原本以为孟溪月只是一个单纯冒失的女人,谁知道她竟然也学会了这样阴狠的手段。神不知鬼不觉,竟然让自己栽了如此大的跟头。 恨意,如水波般在眸光深处蔓延,拓跋嫣紧紧咬起牙,恨不能现在就冲过去将孟溪月生吞活剥。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骟! “皇上驾到!” 太监尖锐的嗓音遥遥响起,拓跋嫣有些惊讶,苍白的脸上忽地浮起淡淡的血色。辛涯深更半夜匆匆赶来,可见她在他的心里还是多少有了些位置的铪。 虽然拓跋嫣的身子软得好像抽了筋骨,可是她还是撑持着抬起手将黏在脸上的乱发拨到一边。眼眶中蓄满泪水,娇弱无助地向着走进门来的辛涯抽泣道:“皇上,嫣儿无力起身接驾,请皇上赎罪。” “孩子呢?”辛涯没有理会拓跋嫣,转头朝着御医冷声问道。 “启禀皇上,臣等无能!”几个御医慌忙跪倒,深埋着头颤声答道:“娘娘服食的药物太过虎狼,胎儿……已经死于腹中。” “药物?”辛涯一怔,视线蓦地凌厉起来。“难道说,是有人故意投毒?” 谋害太子遗腹子,此罪当诛! “传令下去,彻查真凶。所有接触过膳食者,全部都拘押审问!” “皇上,不要查了……”拓跋嫣等的就是这个时候,见状急忙开口阻拦。声音透着虚弱,欲言又止。 这般明显的暗示,自然瞒不过辛涯,思咐片刻之后屏退了所有闲杂人等,只留下他与拓跋嫣二人。脸色越发阴沉,他直截了当地问道:“你知道是谁做的吧?” “这……”拓跋嫣继续含混着,视线游移就是不肯说出是谁。直到辛涯再三催问之后,这才含着泪吞吞吐吐地说道:“今日并未吃什么东西,只是晌午的时候在姐姐那里喝了点汤。中间她的侍女端着汤曾经离开过一阵子,我也没有多想。谁知回来之后肚子便痛了起来,孩子也……” 说着说着忍不住抽泣起来,哀哀哭着自责道:“都是嫣儿不好,没有保住这个孩子。嫣儿对不起太子殿下,对不起皇上您的重托。” 没想到此事竟然牵扯到孟溪月的身上,辛涯的眼睛猛然眯了起来。鹰隼般锐利的视线紧紧盯在拓跋嫣的身上,许久没有作声。 被辛涯满身的寒意吓住,拓跋嫣抽泣的声音顿时低了许多。就在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停住的时候,忽然见到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既然知道对不起,那就亲自去向二哥请罪吧。” 什,什么?! 拓跋嫣悚然一惊,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虚弱的身子骤然多了些力气,她猛地坐起难以置信地看着辛涯追问道:“皇,皇上,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纵然失去了这个孩子,可是她依旧是有力的盟友。两国交战在即,万万少不了她的人脉和情报,这也是她有恃无恐给孟溪月下堕胎药的原因。 可惜她终归没有想到,孟溪月腹中的孩子并非辛涯骨肉。更加没有想到的是,辛涯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悬在榻边的帷幔,被辛涯一把扯了下来,在拓跋嫣纤细的脖子上绕了两圈,毫不犹豫地向着两边拉紧。 呼吸,瞬间停滞。拓跋嫣竭力地瞪大双眼,嘴唇颤动地看向面前的辛涯。 这个灵秀俊美的男子,让她一见倾心,不顾一切地想要留在他的身边。纵然被欺骗,亦是从未恨过。为了他出卖孟溪月,为了他背弃国家,甚至为了他手刃亲夫,只为了可以名正言顺地与他日夜相伴同处一个屋檐下。 如今,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可是他却亲手了断了她的性命。 拓跋嫣双手艰难地抬起,终于搂住了辛涯的腰身。眼角滑下一颗清泪,歪着头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辛涯松开帷幔,扬手将她的尸身推倒在一片狼藉的榻上。毫无感情地冷冷一瞥,转身向外走去。 辛莫父子死得蹊跷,他始终在怀疑这个女人。只是一则苦无证据,二来她的肚子里还有着辛莫的骨血。加上他确实需要拓跋嫣娘家的力量,这才假装糊涂,没有急着大刑伺候逼问真相。 原本计划就这么拖上几个月,然后再好好和她算账。没想到她今夜竟然有意给孟溪月栽赃,顿时激起了他心头无尽的怒火。 他辛涯一心爱着的女人,岂容旁人这般栽赃?虽然不知道真相如何,可是他坚信孟溪月绝对不会主动毒害拓跋嫣。退一万步讲,纵然此次拓跋嫣小产真的和她有关系,想必也是被逼无奈才进行的反击。 想到拓跋嫣有可能会危害到孟溪月的性命,他便再也容不下这个女人。既然已经失去了腹中的孩子,那么她也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虽然他确实需要大漠的援兵,可是也不愿意就这样装聋作哑由着拓跋嫣胡说。虽然他相信孟溪月,满朝文武却不一定相信,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唯有死人才最省心。 翌日,惜月都城城楼之上。 辛涯一身金甲,将那淡淡的书卷气息尽数掩盖。眉目间满是英武,王者之气尽显。孟溪月也换上了巫月服饰,面色平静地站在他的身边。望着城楼下数万兵马,她的心情复杂至极。 终于,要和拓跋苍兵戎相见了…… “大漠乐菱公主拓跋嫣,谋杀先帝以及太子,罪证确凿,已经畏罪自尽。通传三军将士,立即出兵边城,荡平大漠,报仇雪恨!” “杀!杀!杀!”数万人齐声高喊,振聋发聩。 “出兵!” 见士气振奋,辛涯也深受感染。扬声高喝一声,纵身便要跃下城楼。 “等等!”孟溪月犹豫了一下,伸手拉住了他的披风。“你……要小心。” 没想到孟溪月竟然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他表示关心,辛涯先是一愣,随即喜出望外。伸手将她拥进怀里,迅疾印上一吻,在她还没有来得及拒绝的时候,已经飞快闪开跃下了城楼。 “放心好了,朕一定会凯旋而归。” 孟溪月抬手拭去唇上犹存的触感,定定地望着他的背影。心底里的不安层层扩散,她已经开始为这场战事担忧了。 虽然辛涯年少有为,可是他的对手毕竟是拓跋兄弟。本就难分伯仲,更何况双拳难敌四手。纵有巫月族人相助,胜负也很难预料。 冰凉的指尖,忽然被人牵起包裹在温暖的掌心。孟溪月抬头望去,只见月卓安正温柔地望着她,视线坚定,显示着他誓死保护她的决心。月九儿站在旁边,目光里亦是盈满担忧。 孟溪月胸口一暖,感激地回以微笑,只是心头那片阴云,却无论如何都驱之不去。 …… 一个月后,惜月外城。 将领们死气沉沉地默然立在殿内,已经没有了出兵时的热血和气概。 这一个月,他们遭遇了世间最可怕的敌人。明明都是身经百战的人物,面对着大漠的进攻却毫无还手之力。虽然辛涯奇招频出,却架不住那兄弟二人默契配合,拓跋苍带着大军迎面进攻拖住辛涯,拓跋涵则带领精锐兵马绕到侧面迂回夹击。 面对这样的强敌,惜月的将领完全不是对手,若不是辛涯指挥得当,只怕早已溃不成军。纵然如此,他们还是节节退败,众多城池相继失守,落入大漠掌控之中。若是这处外城失守,那么都城也就岌岌可危了。 “传令下去,誓死也要守住这里!” 辛涯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脸上满是疲惫之色。自从正面交战以来,他便再也没有一夜安然入睡。 之前为了孟溪月,他也曾与拓跋苍数次交锋,虽然武功稍逊一筹,但是他始终自负地认为,若是论起兵法谋略,拓跋苍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对于这一场战争,他早已经迫不及待,渴望诛杀仇敌的同时,更想要以此来证明自己并不比那拓跋苍逊色。 然而,这个打击来得太过猛烈。甫一交锋,他便体会到了拓跋苍的强大。这个摘掉了面具的男人,第一次在他的面前显示出了真正的实力。 醋意泛滥 所到之处鲜血遍野,一袭黑色战甲的拓跋苍仿佛地狱深处走来的冥神。每一次进攻都充满了杀气,用绝对强横的姿态碾压着所有敢于阻挡他的障碍。 一日夺不回孟溪月,他便一日寝食难安。纵然体力已经透支接近极限,也全然不顾。 阵线一步步收紧,终于逼近了惜月的都城。拓跋涵率领人马凯旋而至,与拓跋苍汇合在城外十里。 “皇兄,将士们连日征战,已经人困马乏。如今惜月已经走投无路,只需要围困到他们粮草断绝便可稳当取胜。不如借此机会,让大家休整几日。“ 看着拓跋苍眼睛内密布的血丝,拓跋涵很是担心。他能理解拓跋苍想要尽快夺回孟溪月的心情,可是如此损耗心血体力,实在令人担心不已骟。 “传令,所有将士原地休整一日,明晚子时,攻城!”完全不理会拓跋涵的谏言,拓跋苍坚定地发布了命令。抬头眺望着都城的方向,抬手制止了想要再劝的拓跋涵。“按时间推算,她临产的期限就在这几日了。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在这个时候陪在她的身边,亲眼看到孩子的降生。” 此言一出,立即打消了拓跋涵所有的劝诫之词。担忧的面色渐渐沉静下来,单膝跪地行了君臣大礼:“臣弟请旨,明日亲率将士攻城。三日之内,誓破惜月!铪” “准!” …… 夜色降临,星月隐匿。 本该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此刻被火光映得通红。 辛涯面无表情地站在城楼上,再也没有当初出兵时的意气风发。 脚下,是正在浴血厮杀的士兵。虽然战况还在僵持,可是已经渐渐呈现败势。 辛涯的眼底,渐渐泛起绝望的神色。终于转身冲下了城楼,策马向着皇宫赶去。 城内,处处弥漫着死寂的气息。就连金碧辉煌的皇宫,也同样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唯有那一处小小的院落,隐隐透出灯火的暖意。 辛涯面色黯然,缓缓迈步走了进去。 灯下,孟溪月一身素雅装扮,月九儿与月卓安亦是换了劲装,对于他的到来毫不意外。 早已经了解了战况的惨烈,孟溪月并未安慰辛涯,起身深施一礼,唇角挂着浅浅的弧度:“皇上来得正好,我正要去向你辞行,” “原来你已经做好了准备,这样朕就放心了。”辛涯也淡淡道,抬手抚上孟溪月的脸。“朕已经将巫月族人抽调回来,安排在城后接应。你们汇合之后,立即走山路逃出惜月。朕会在这里拖住拓跋苍,为你争取足够的时间。” 虽然曾经势如水火,可是此时见他依旧如此为她着想,孟溪月终是忍不住动容,第一次抬手圈住了他的腰身低语道:“辛涯,谢谢你。” 没想到孟溪月会这样的举动,辛涯闭上眼睛笑了,正欲最后一次拥她入怀,忽然背心处传来一阵刺痛。身子一软,被月卓安稳稳接住。 “你为什么……”眩晕铺天盖地袭来,辛涯强撑着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 “虽然你曾对我不轨,可是却从未真正的伤害过我。既然已经成为盟友,那就应该共同进退。此刻惜月危在旦夕,我自当尽力保你周全,不论结果如何,也算是报答你对我孩子的不杀之恩。”孟溪月抛下手中沾了药粉的银针,从他的身上摸出了令牌。 听出了孟溪月话语中的诀别之意,辛涯立即急红了眼,伸手想要抓住她,刚刚抬起便又无力的垂下。不甘心地闭上眼睛,陷入沉沉的昏睡之中。 “卓安,九儿,辛涯就拜托你们了。若是城破,你们便带着他随着巫月一族撤离都城,再也不要回来。” “上弦姐,那你怎么办?”知道月卓安担心什么,月九儿连忙问道。 “既然一定会被他捉到,那倒不如我主动去见他。”孟溪月的声音平静如水,毅然地向外走去。月卓安急忙想要跟上,却被她挥手拦住。 “若是你真的忠诚于我,那就带着辛涯和九儿离开这里。”孟溪月脚步未停,身影融入了夜色之中。“还有,珍惜眼前人。九儿是个好姑娘,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月卓安脚步一滞,强行克制着自己追上去的***。转身折返到椅子上,将辛涯背起向着反方向离开。 “上弦姐!”月九儿泪流满面,朝着孟溪月的背影泣道:“你一定要保重,我们送走辛涯就去找你!” “……你们也保重。” 孟溪月轻声回应,长发在夜风中飘散。沿着漆黑的长街,向着那杀声震天的城门而去。 无视众人诧异的目光,她挺着肚子缓缓走上有些陡峭的城楼,将令牌抛给守城的将军,眸光如夜。 “传报,我要见拓跋苍。” “……是。”见是辛涯的令牌,那将领不敢怠慢,虽然不知道孟溪月有何用意,还是依令纵声喊道:“惜月皇帝陛下特派使者,与大漠皇帝有话要说!” 拓跋苍高高骑在马上,早已经看到了那个在城楼上出现的人儿。瞳眸瞬间缩紧,低声向着旁边的侍卫吩咐了几句。 侍卫得令,同样长声回应道:“大漠皇帝有旨,请使者出城来见!” 见拓跋苍应允,大漠的士兵立即停止了攻势,齐齐退出百步,惜月的守军终于送了一口气。 已经被撞击得千疮百孔的城门轰然开启,孟溪月孤身一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圆滚凸起的腹部影响了她的敏捷,被几具堆叠起来的尸体绊住了脚步。摇晃了一下,重心已然不稳。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臂,将她稳稳扶住。 “当心。”拓跋涵叮嘱了一声,随即松开了手,向着旁边跨出半步,若即若离地跟随着她的脚步。 空旷的原野上,寒风肆虐。遍地尸身,彷如炼狱一般。 孟溪月踏着血迹毅然前行,向着那披着黑甲的男人走去。所到之处,兵将们纷纷退开,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到了拓跋苍的面前。 “小月儿,你终于来了。” 全然无视身边的数万兵马,拓跋苍的眼中只有孟溪月一人。那温柔至极的语气,与先前的寒冽冷酷判若两人。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伸手将走到身前的她轻轻搂入臂弯。 曾经让她倍感安心的怀抱,此刻却好似针毡。孟溪月后退一步离开拓跋苍的拥抱,侧着头避开他凝视的目光。 “我来,是想请皇上手下留情,放过辛涯这次,不要对惜月赶尽杀绝。” 满心的热情被这席话轻易熄灭,拓跋苍的眸光顿时冷了三分。 “不但直呼其名,而且还为他求情。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让朕的皇后与别的男人如此交好?” “皇上若是应允,我保证从今以后惜月会安分守己,绝不会再次挑衅大漠。作为回报,我会心甘情愿地随着皇上回去。”对拓跋苍的责问充耳不闻,孟溪月垂着长睫兀自说道:“若是不允也无妨,毕竟皇上从来就不是一个会被女人左右的人。这一点,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为了那个辛涯,你竟然可以忍到这个地步?”醋意在拓跋苍胸口蔓延,轻而易举让他失去了冷静。“别忘了,他曾经对你做过的那些事情,你当初,有多么厌恶和憎恨他!” “若是我当初肯相信他的话,或许就没有后来这些痛彻心扉的事情发生了。”虽然竭力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可是孟楚生等人惨死的画面还是浮现在了她的眼前。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道刺激着她的神经,内心中堆积的仇恨层层叠叠翻涌起来。 “原来,你来见朕就是为了说这些啊。”拓跋苍怒极反笑。“亏朕还千方百计找到了孟溪浅,准备……” “姐姐?”这个名字好似夜空中划过的闪电,立刻吸引了孟溪月全部的注意力。失声惊呼着,她伸手抓住了拓跋苍的衣襟暴怒道:“若是你敢伤了她,我绝不会放过你!” “伤了她又能怎样?”拓跋苍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你为了另一个男人将朕伤得透彻,朕为什么不能用她来让你伤……”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与此同时响起的是旁边人的惊呼***乱。怒极失控的孟溪月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从袖内抽出一把匕首,直直刺入了拓跋苍的胸口。鲜红的血液,透过刀刃一滴一滴落了下来,映红了众人的眼睛。 “皇兄!” 没想到有此变故,一直在远处黯然旁观的拓跋涵飞身扑了过来。旁边呆住的将士们也回过神来,抽出刀剑向着孟溪月逼来。 大结局 “都退后!” 眼看着孟溪月就要陷入刀光剑影之间,拓跋苍断然喝住了众人。本就憔悴疲惫的神色因为失血和疼痛而越发苍白,可是那注视着她的眸子,却比月色还要深情和温柔。 “以命换命,从此两不相欠。这样一来,你是不是可以原谅我?” 鲜血,带着体温流淌而下,被仇恨迷失了心窍的她低下头,怔怔地望着自己被鲜血染成殷红的手。双眼蓦然圆睁,她如梦初醒般猛地松开匕首向后退去。双手捂住脑袋,闭着眼睛撕心裂肺地嘶吼出声:“啊——” 虽然对拓跋苍恨之入骨,可是此刻真的将匕首刺入了他的心窝,她的心却更要痛上三分。这蚀骨的痛,将她的五脏六腑尽数撕裂,看着他的血顺着匕首滑落,她眼前的景象顿时天旋地转仿佛末日来临般绝望锎。 体力随着鲜血飞速流逝,拓跋苍轻轻一笑抓住了她的手。拇指爱怜地从她的脸颊上抚过,然后将她的双手重新拉回到了匕首上。 “若是你真的想要离开我的身边,那就继续刺下去吧。否则今生今世,我都不会放开你。郎” 孟溪月已经无力挣脱,就这样被他紧紧包裹着双手按在了匕首的手柄上,只要再轻轻一推,所有的仇恨便都尽数泯灭。 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毫无意识地抓住了那匕首,孟溪月的眼眸木然而空洞。 世界,已然变成了漆黑一片。闪着寒光的刀剑,昂首嘶鸣的战马,怒目而视的兵将……一切的一切,都被隔绝在意识之外。孟溪月唯一可以感受到的,只有匕首上温热的血,还有他呢喃的低语。 只要再稍微向前推动匕首,就可以结束这一切…… “月儿,住手!” 无论是惜月还是大漠,所有的将士都被这一幕震撼得呆住。正屏气凝神间,漆黑的荒野中突然响起一个女子的喊声。 与此同时,孟溪月紧绷的神经终于撑到了极限。眼前一黑,跪坐在了地上。 拓跋苍顾不得胸口的伤,急忙俯身查看。手及处,满是温热腥滑的液体。怔了一下,他忽然反应过来。 “军医!军医!” …… 迷雾重重,长歌声声。已经许久不曾出现的梦境,再一次不期而至。 还是那条小溪边,还是那个一身儒装的拓跋铭远。只是这一次,他的身后多了一个仆人装扮的男子。低着头,看不清楚面目。只是那身影,却有些熟悉。 “……苓兮,跟我走吧,今生今世,我绝不会负你。”拓跋铭远痴痴地望着月苓兮,眼中炙热的感情足以融化冰雪。 轻轻摇了摇头,月苓兮绝美的容颜没有半点动容。牵着年幼的孟溪月,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开。 一滴温热的泪,从月苓兮的眼中滑落在孟溪月的手上,她惶然抬头,担忧地望着月苓兮稚声问道:“娘,你怎么了?” “没事,娘触景生情而已。”月苓兮抬手拭去泪水,幽然长叹一声徐徐道:“曾经也有一个男子这么说过,只是那一次,娘信了。可惜不久以后,这誓言便化为云烟,他最终的目的,是为了找到那长歌所指的圣地。” “这人真坏。”小小的孟溪月听得似懂非懂,皱了皱眉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惹娘亲哭的都是坏人。” 被这童稚的言语逗乐,月苓兮破涕为笑,伸手摸了摸孟溪月的头,柔着声音正色道:“谁都可以骂他,唯独你不行,若是没有他,也就不会有你了。好了,不说他了。晚上想吃什么?娘给你做……” “我要吃栗子饼!”毕竟是小儿心性,轻而易举便被转移了注意力。欢呼一声,拉着月苓兮跑远。 浓雾重新弥漫,将孟溪月包裹起来,再散去,已是一片火海!与之前的梦别无二致,一群黑衣人大肆展开屠杀。血海火海交织蔓延,她眼睁睁看着小小的自己被杀死娘亲的黑衣人抓在了手里。 “不……” 随着沙哑的呻~吟声,梦境瞬息散去。挣扎着睁开双眼,明媚的光线立即涌了进来。 孟溪月下意识地闭上眼,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焦急担忧的声音:“月儿,你醒了吗?” 心跳登时凝滞,她顾不得光线刺眼,急切地睁眼望去,焦距凝结之处,赫然是早已经离宫远走的孟溪浅! “姐姐?你没事吧?”想起了先前拓跋苍的话,孟溪月慌乱地抓住了孟溪浅的手,下半~身剧痛传来,疼得她闷哼一声汗如雨下。 孟溪浅吓坏了,连忙按住她的肩膀急声道:“你刚刚生下孩子,千万不要乱动才是。” 孩……孩子? 被孟溪浅提醒,孟溪月急忙伸手摸上小腹。触感平坦空荡,摸起来竟然有几分陌生。 “孩子呢?他(她)在哪儿?还有拓跋苍,他……他怎么样了?”昏迷前的事情一股脑涌进孟溪月的脑海,她抓着孟溪浅连声追问。 “孩子很好,拓跋涵已经命人仔细照料了。大夫说幸亏你之前服用了许多名贵的药物,这才能在你体力极度匮乏的情况下保得母子平安。”见孟溪月平安无事,孟溪浅苍白的脸上总算露出几丝微笑。“拓跋苍性命无碍,只是需要卧床休养。拓跋涵已经命令退兵,免了惜月亡国之灾。” 孟溪月的匕首,刺在了护心镜的边缘,加上力道不足,所以没有伤了拓跋苍的性命。只是他连日征战耗费了太多心血,又坚持守在昏迷的孟溪月身边。等到孩子出世之后,他的伤势已经比之前严重了许多。逼得拓跋涵不得不强行出手,制住他的穴道交给军医治疗。 得知拓跋苍无事,孟溪月心中五味杂陈。咬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忍着疼痛支撑着坐起身来。 “姐姐别怕,我这就带你逃走。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拓跋苍伤害你!” 孟楚生的事,她无能为力。可是至少,也要保住孟溪浅的性命。还有那个孩子,她也要一并带走!既然狠不下心肠杀他报仇,那就继续想办法远远地逃离他的身边,天涯海角,此生不见。 “……月儿,”再一次伸手拦住孟溪月,一直欲言又止的孟溪浅终于下定了决心沉声开口。“我有话要对你说……” “有什么话离开这里再说。”孟溪月皱眉打断了她的话,忽然想起一事。“姐姐,子息哥呢?你被拓跋苍抓来这里,他怎么样了?” “子息他……死了。”一直隐忍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孟溪浅抑制不住心头的哀痛,捂着脸哽咽起来。 没想到竟然听到这样的消息,孟溪月的头嗡的一声炸开。狠狠地抓住床单,她的指节已经泛白。 “子息哥他是怎么死的?是不是被拓跋苍……” “不,不是!”知道孟溪月误会了,孟溪浅哭着摇头。“他是被……是被爹爹亲手杀死的!” 此言一出,不啻万道惊雷。孟溪月身子僵直,死死地盯着孟溪浅确认道:“你是不是弄错了?爹怎么会……” “他嫌弃我不争气,非但不能争宠反而让他出了这么大的丑。在我们离开皇宫之后便不闻不问。后来在边城偶遇,他竟然带了人马追杀我们,我亲眼看到子息被爹爹放箭射死。都是为了救我,他才会死!都是为了我……” 面对着伤痛欲绝的孟溪浅,孟溪月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既然是亲眼所见,那自然是错不了的。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那个慈爱和善的爹爹会做出这等残忍之事。 找不到任何可以安慰孟溪浅的语言,孟溪月唯有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想要以此带给她一点力量。 虽然痛彻心扉,可是孟溪浅的心智却比纤弱的外表坚强许多。痛哭了一阵之后,很快想起了自己来此的目的。轻轻将孟溪月推开,深吸一口气勉强平静下来哑声道:“月儿,有一件事我必须现在告诉你,否则,我这一辈子都难以安心。” “好,姐姐请讲。”见孟溪浅如此郑重,孟溪月忽然有些紧张起来。 “……月儿,请你相信我,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我都始终真心将你当妹妹疼爱的。”正色凝望着孟溪月的脸,孟溪浅忽然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还不等她追问,便鼓足勇气抛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爹爹……他,并不是你的父亲。他,他是……他是杀了你母亲的凶手!” 孟溪月的手指猛地缩起,深深地嵌入了掌心。目眦欲裂,她难以置信地望着孟溪浅,嘴唇蠕动着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今天听到的消息,一件比一件震惊,若说段子息之死是晴天霹雳,那么孟楚生是她仇人之事简直就是天崩地裂。 孟溪浅,是不是疯了? 除了这个,她已经想不出别的理由。或许是孟溪浅受了太重的打击,神智有些混乱吧?对,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月儿,姐姐很清醒,姐姐说的所有事情,都是真的。”从孟溪月的眼神中看到了她的想法,孟溪浅涩然含泪,将压在心底十余年的秘密尽数说出。“当年,爹爹……我爹他深受先帝器重,伴驾巡视边城。游玩途中,有毒蛇从树上落下,爹爹伸手拍开,不慎被它咬伤。性命危在旦夕之时,先帝遇到了你的母亲苓兮,多亏了她的帮助,这才救回了他的命。几日相处,先帝爱上了苓兮,回到边城之后依旧念念不忘,想要派人去将她带回来。没想到的是,我爹他也对苓兮一见钟情,得知这个消息,抢先一步带人赶了过去,想要将她藏起来据为己有。苓兮虽然是个弱女子,却有着不逊男儿的傲骨,无论爹爹如何软硬兼施,始终严词拒绝。眼看着先帝的人马就要到来,我爹又急又恼,下令屠村灭口,将苓兮强行带走。” 说到这里,孟溪浅停顿了片刻,不敢去看孟溪月的表情,侧过身有些艰难地继续说了下去:“眼看着自己的族人被尽数杀进,苓兮愤然提起长剑以死相搏。知道自己没有可能得到她,便也不准别人得到,你的娘亲……被我爹亲手刺死在剑下。然后放火烧了村庄,伪装成强盗杀人的假象,带着你匆匆离开,秘密送回大漠,本想逼你说出长歌的秘密,谁知道你竟然在一场高烧之后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见此情形,爹爹将错就错,对外只说你是妾室生的庶女,养在府里想要等你恢复记忆。为了保住这个秘密,还将府里所有的下人灭口,重新换了心腹人手,包括小环等人,都是为了监视你。虽然是我爹亲手杀了苓兮,可是他却始终认为是先帝横刀夺爱才逼得他动了手,并因此对先帝怀恨在心,终于伺机毒杀了他。” 起初,她也信以为真,以为孟溪月真的只是庶出的妹妹,直到一次孟楚生大醉,竟然将她当做了苓兮,跪在她的脚边,将所有的真相都说了出来。后来她才知道,原来那一天正是苓兮的祭日。 这样的秘密,让十几岁的孟溪浅不知所措,左右为难了很久,终于还是将它藏在了心底,从此越发愧疚地善待孟溪月,想要借此为孟楚生赎罪。 她原本这一辈子也不想说出真相,可是看着孟溪月因为孟楚生的事情如此痛苦折磨,她终于还是忍耐不住,将知道的一切全都说了出来。 虽然拓跋苍是她的杀父仇人,可是一切都是孟楚生咎由自取,更何况她将孟溪月视若至亲,自然也不忍心看着她因为误会而抱憾终身。 孟溪月呆若木鸡地听着孟溪浅的讲述,缠绕在脑海里的诸多谜团迎刃而解,包括孟楚生之前种种难以理解的行为,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难怪对音律毫无兴趣的孟楚生会去研究曲谱,难怪他要急匆匆将自己送进皇宫,难怪他总是很关心她的梦境,难怪他会利用拓跋苍起兵谋反…… 孟溪月牙齿紧紧咬住下唇,血丝弥漫却丝毫感觉不到痛楚。怔怔抬头望向孟溪浅,却在她的身后看到了被人搀扶的拓跋苍。 四目相对,千言万语。 孟溪浅识趣地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这饱受折磨的有情人。转头看了一眼那紧紧相拥的人儿,心头的大石终于放下。 …… 尾声 “拓跋苍,你这个混蛋!” 狠狠地将手中的信函掷在地上,拓跋涵脸色铁青一片。左右侍从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神色如常地继续服侍他更衣。 门外,蹦蹦跳跳进来两个孩子,明眸皓齿,长得煞是喜人。男孩约莫五六岁的样子,身板挺拔敏捷,小小年纪已经显出不凡之气。手中牵着一个两三岁的女孩,粉嘟嘟的脸蛋嫩得能掐出水来。 见拓跋涵正在发怒,男孩眼珠一转嘻嘻笑道:“气大伤身,皇叔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看到这两个孩子,拓跋涵脸色立刻缓了下来,上前将女孩抱起亲了一口,朝着男孩抱怨道:“你那昏君父皇,又拐带了你母后溜出去游山玩水,只留下一张纸,就把接待惜月使者的难题丢给了我。幸好还有你们陪着,不至于那么烦闷。” “父皇常说皇叔精明干练,自然能者多劳。母后也总是说皇叔是可靠之人,多亏了皇叔江山才能如此安稳。”男孩笑得可爱至极,哄得拓跋涵最后一点怨气也随之烟消云散。 “算他们还有点良心。”念叨了一句,拓跋涵认命地抱着小女孩朝外走去。“等我处理完了政务,再陪你们玩耍。” “谢谢皇叔。”男孩弯眸而笑,暗地里松了口气。能把皇叔稳在皇宫里干活,父皇交代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 旷野无边,风起尘扬。 与往年一样,拓跋苍与孟溪月照例来此祭拜月苓兮,之后,他们共乘着一匹骏马,背对着落日缓缓而行 “真是想不到,那些人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找到的巫月圣地,竟然只是历代巫女的沉睡之所。”拓跋苍长叹一声,圈紧了孟溪月的腰身。虽然已经生了两个孩子,却依旧轻盈纤细。 “是呀,他们只道这里遍地金银,却不知道唯有感情才是最珍贵的。”孟溪月轻笑一声,抬手覆在他的手上,闭上眼靠在那坚实的怀里,幸福之色溢于言表。“对了,不如我们顺便到巫月去看看卓安和九儿吧。” “只要你喜欢,去哪里都好。”拓跋苍温柔笑着,眼中尽是包容。望在孟溪月眼里,立即烧红了她的娇颜。 侧头闭上眼睛,迎上他炙热深情的吻。印在金黄的余晖中,如梦似幻……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