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天涯海角 - 异侠记 - 大明风光 这里是东海的一片渔村。在这里,进门是客,到此为家。乡民淳朴善良,睡一回清静,醉一夜天明。游玩在渔村,鸟语花香,山水田园。 渔村夕照 ,桃源一幅美妙的画卷。这处景,虽无墨客吟唱,却令人悠然向往。 欧阳海对海边的景致再熟悉不过了,既不会纵情高吭,也不会悠然神往。每天,他就住在安乐村的村公所里,看家护院。如果出门,那也一定是日常采办,对那片茫茫深海,早已反应麻木 。在渔村,时间仿佛静止不动,而南街的村公所房屋和树木,几乎数十年没变样,现出衰老的颜色。海鸥从南街上空飞过,甚至比欧阳海步行的速度还要迟缓。 此刻,欧阳海就走在回家的路上,手里提着两大包土菜生肉。他面如重枣,凤眼蚕眉,龙行虎步,沐浴在清新的海风中。抬头仰望,满天星空,阵阵涛声。疲劳的身心与肌体、被压抑了的率真与浪漫,在最闲暇与最放松的那一刻,与大自然融为一体。 掩映在绿树之中的一座座房屋,在欧阳海眼里,仿佛变成了一座座金色的宫殿,飘升在屋顶上的一屡屡炊烟,则变成了金色的雾缕,翠绿的树叶在摇曳着点点金光,欧阳海的脸上也绽露出金色的笑容。几个乡人走过,脸上也是透明的蓝色,姿势也如水一般轻柔迟缓,大家习惯性地打声招呼,就脚步匆匆,擦肩而过。 欧阳海大步跨进院落,里面视野开阔,屋舍俨然。埋首家务的妻子陈丽卿身材丰腴,发髻后垂,虽然一身乡下打扮,但气质内敛,雍容华贵,她的目光仿佛秋日横波,款款深情,一颦一笑,风姿绰约,少妇的素雅风韵,在她身上似是天成。 夫妻没有打招呼,似乎彼此并不存在。朝夕相处,心有灵犀,语言竟成了多余。欧阳海坐下休息,顺手抄起桌上的麻梨木烟袋锅,里面的烟草早被妻子填满,火镰,挑针,也放在最合手的位置。很快,屋里烟氲缭绕,辛辣刺鼻。陈丽卿则在厨房洗洗涮涮,预备晚饭,当然,饭菜也是欧阳海最合口的。 房栊外,黄花铺毯,绿柳镶边,土肥地沃,瓜甜果香。女儿阿慧在门外的两株巨槐树间的睡袋上,坐着荡秋千,就像一粒蚌珠恰到好处地嵌在那里。阿秀芳龄十二,有张绝美而带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气质美颜。细嫩肌肤白里透红,粉颊上漾着淡淡红晕。如羽毛般纤长浓密的睫毛下,是一双清澈灵透,黑白分明的水眸。慧黠灵动的眼神,难掩她刻意隐藏的俏皮个性,如阳光般璀璨扣人心弦,是个标准的渔家美少女。 吃罢晚饭,到了练功时间。女儿阿秀撤去了门前两株巨槐之间的睡袋,不知又溜到哪里玩耍。 欧阳海每日早晚练功半个时辰,风雨无误。抽了一锅儿饭后烟,站到院里的两株巨槐之间,扎稳马步,双臂一展,先来个“丹凤朝阳式”,虎虎生风。这是一套乡下再平常不过的土把式——七十二路太平拳。没有什么固定的名称招数,即便有,因人不同,因地而异,也走了形变了样,全凭坚持不懈和熟能生巧。 但见欧阳海拳脚渐渐加快,一招一式,一丝不苟,渐入佳境。整个人都被拳脚的影子笼罩。正所谓轻车熟路,大巧若拙,土把式练得熟了,自然就提升了境界,不同凡响。 欧阳海浑身舒展,已经不是手脚四肢在出招,而是每一个关节都运动起来。上三十六路拳脚,大开大阖,下三十六路,又使出小巧功夫。变化无端,虚实莫测,声东击西,欲虚反实。绝巧之处竟是羽翎不能加,虫蝇不能落,起如鹰隼凌霄,落如沉雷击地,当真轻舒铁臂,伏如处子。 练罢拳脚,欧阳海意犹未尽,将衣服下摆往腰绳间紧紧一掖,又在两株巨槐之间,游梭来去,练了一趟轻功。 欧阳海的轻功同样无法和武林正宗心法相提并论的,与拳脚如出一辙,同样是日积月累,水滴石穿。但见他在两株巨槐之间,魁梧的身躯,却如狂风醉蝶,飘忽翩跹,“燕子穿云纵”、“燕子三抄水”,身法越走越快,渐渐分不出身形,唯有一道炫目的光幕。 欧阳海面不改色,气定神闲,一套拳脚和一趟轻功下来,直觉周身百骸尽舒,渐渐把腿脚放慢下来。 待续/ 第二章/搏击长空 - 异侠记 - 大明风光 蓦地,劲风突起,通天彻地。高空展翅巡扑而下一对花斑角雕,乘风迎月,明眸凛冽,利爪微张,横冲环宇,迭声长唳,向欧阳海直扑将来。 欧阳海哈哈大笑,声如洪钟,响彻寰宇,道:“芝麻,布丁,好久不见,近来安好?” 说也奇怪,一对巨筝一般的角雕,竟像认识欧阳海一般,并不直扑搏击,而是在欧阳海头顶盘旋来去。 在大自然中,角雕可以称之为空中霸王,锐利的眼神,强壮的翅膀,锋利的脚爪,翱翔于天际之间。角雕的尖喙,就像一把掏火的钩子,一对机警的圆眼睛,白里泛黑,高傲、雄伟、自由、不羁。 这显见是一对形影不离的雌雄角雕,就在院落里盘旋不去,雄雕平张着双翅贴地而飞,忽然在空中停住,又忽地扑动翅膀,箭也似地斜刺天空。它那乌黑发光的翅膀,横扫着破棉絮般的云块,一会儿从云里钻出来,一会儿,吃惊似地把翅膀一侧,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又冲进那黑沉沉的云海里去了。只有雌雕,伸着翅膀,仿佛连一根羽毛也不曾动弹,在风里飞翔,直如静止一般。 欧阳海来了兴致,道:“来来来,某家刚刚练过拳脚,却不曾练过气功,咱们玩耍一回如何?” 说罢,衣衫烈烈狂舞。布袍就像是暴风中的旗子一样,发出了“噼噼啪啪”的声响。双臂用力的向外一张,便朝一对花斑角雕凌空挥拳而击。 欧阳海的拳不快,但是拳上却凝聚着一股特别的力量。缓慢的挥舞推进,拳头所过之处,空气都被疯狂的积压和炸出了“咚咚”如雷般的巨响,带着可怕的威力轰向了盘旋的雌雄角雕。 面对欧阳海这惊天动地的一拳,一对角雕不慌不忙,身上褐色的羽毛不可思议地笼罩了一层可怕的金光,犹如金光灿灿的金甲神人般,不闪亦不避,直接生生的承受了这隔空挥来的一记重拳,“嘭”的一声,悠久绵长,直接面对和承受如此刚猛的一击,一对展翅飞翔的角雕居然丝毫未伤。 但是欧阳海的力道毕竟极刚,刚猛的拳劲久凝不散,带着强大的推进力,生生的把雌雕给击飞了出去。 这对雌雄花斑角雕,主要栖息于海岸及峡谷地带,有时也沿着河流进入到离海较远的人居地区。 安乐村地处东海边陲,海产极为丰富。对于安居或是迁徙到这里的鸟类来说,实在有取之不尽的食源。角雕是空中名副其实的霸主,目光锐利,速度惊人,一旦在海面上空瞟到猎物都影子,基本就会逮个正着。有时候遇到大点的鱼类,角雕也会露两手潜水健将的本领,俯冲直入海面以下数米,一击致命。 但大型鸟类也有弱点,吃的多,又没有哺乳动物储藏食物的本能,坐吃山空,就又要四处觅食。再丰富的海洋也有淡季,再肥沃的森林也有冬眠期,角雕就开始为吃饱肚子发愁。时间长了,再无法补充食物,就会袭击附近的牲畜,甚至人类。 安乐村的村公所,贮备充裕,各类禽畜,应有尽有。这对饥饿的角雕竟然惦记上村公所的食源。作为护院武师的欧阳海,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面对的盗贼,竟是一对漂洋过海而来的角雕。面对这对不速之客,欧阳海开始只是用蜡木杆驱赶,但饥饿的角雕哪里畏惧,依然纠缠不休。欧阳海终于动了怒火,撇了木杆,运气挥拳,和这对江洋大盗斗在一处。 开始,这对雌雄角雕还是冲村公所的食物而来,觉得欧阳海委实碍手碍脚,但遥空搏击时间一久,竟激起好斗的本性。所谓枭雄枭杰,正是这个意思。一对角雕忘记了饥饿,当然也忘记了此来的目的,渐渐和欧阳海战在一处。所发生的场面,和这晚的人雕过招,如出一辙。那一场人雕大战,堪称惊天动地。 两日之后,大概这对花斑角雕也调整好了姿态,再次来到村公所。奇怪的是,角雕的目标已经不是村公所的食源,而是直接扑向欧阳海。欧阳海无可奈何,想不到动物竟也如此记仇,驱赶又不走,只有振作精神,又和这对角雕鏖战一处。如此往复,一对角雕隔三差五就飞到村公所,找欧阳海斗个鱼死网破。不打不相识,欧阳海和这对角雕不免惺惺相惜起来,搏击似乎不知不觉间具有了切磋的意味。久而久之,渐渐喜欢上了这对角雕,连妻子陈丽卿,女儿阿慧,以及村公所里外的邻居们也熟悉了它们。由于雌雄角雕深褐色的腹部分别布满芝麻和布丁一般的黑斑点,大家就叫雄雕“芝麻”,叫雌雕“布丁”。 这一晚,已经数不清是欧阳海和雌雄角雕的第几百次切磋,又斗了几百个回合。只闻院落间铁拳和巨翅凌空搏击发出的嘭嘭嘭的激荡之声,犹如巨浪拍岸,山崩地陷。巨大的气流将巨槐枝杈搅扭得飒飒抖动,落叶狂飙。 夜色沉沉,泼墨一般黑下来。人雕大战终于接近尾声。 随着欧阳海渐渐收势,雌雄角雕似乎也意识到适可而止,不再盘旋下扑,倒是凌空翱翔,随着一声声虎啸一般的鸣叫,仿佛是跟欧阳海告别,泼展开巨大的羽翼,俞飞愈远,最后变成一对小黑点,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待续/ 第三章/曼珠沙华 - 异侠记 - 大明风光 欧阳海略感疲惫,但心情舒畅,斗志昂扬。和雌雄角雕的一场较量,莫如说也是一场室外运动。 欧阳海操起院落里的扫帚和戳子,将满地的落叶清扫干净,又在门前的木盆里,撩水抹了几把脸,回到房间。 室内的景色,和院落里发生的似乎毫不相干。妻子陈丽卿已经盥洗完毕,穿着一袭薄薄的白色睡缕,正在佛龛前诵经做晚课。她双眸微闭,细长的柳眉,秀挺的瑶鼻,玉腮微微泛红,娇艳欲滴的唇,洁白如雪的娇靥,直如一塑观音大士一般,静静地站在佛龛前。刚才院落里的人雕角力,似乎发生在遥远的地方。 女儿阿慧同样没受影响,她和村里的邻居们一样,早已看惯了欧阳海和角雕的鏖战,习以为常。看欧阳海回来,道声晚安,就踢踢趿趿地回到自己的闺阁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欧阳海和陈丽卿两个人。此时此刻,世界属于他们。每到这个时候,时间就仿佛静止,甚至回溯倒流。欧阳海就会想起,那年那月,桃花盛开,陈丽卿和女儿阿慧一样正当妙龄,红衣黑发,一笑醉了烟花,刹那芳华。他和她双骑追风,并辔纵马,当时惟愿携手天涯,时光如沙,海誓山盟,一瞬光华,新人楚楚,红衣红烛。 在欧阳海心里,和陈丽卿的邂逅,是他这一辈子最难忘的一个过程。虽然短暂,却永远留在心里的某个角落。假如不曾和陈丽卿邂逅,欧阳海不会相信,有一个人竟然可以百看不厌,醉心情缘。不曾想过会如此牵挂,在心的深渊里,虽然很淡,但是淡淡的情怀却很沉,很深。 随着一声轻轻的叹息,陈丽卿经祷已毕。他向欧阳海转过脸来,依旧是那熟悉的细长的凤眉,一双眼睛如星辰,叫人疑是夜中精灵。眉宇间一朵血红的曼珠沙华,恬淡的气质和静谧的微笑中,透出一丝清尘脱俗,梳云掠月的妖冶。 日子倏忽过去,转眼已是秋天。 安乐村的村民开始忙碌起来。这个季节不仅是打麦舂米,预备过冬,也是狩猎的最佳时期。把渔猎或者山里打来的野味,用海盐腌成腊肉,那么冬季才会获得更多的能量,便于熬过那漫漫无期的冰天雪地。 第二天一早,同村好友李大化来约欧阳海去山里猎野猪。 安乐村的秋季狩猎一般分成两大块,一块是渔猎,另一块是山猎。附近山深林密,最令人馋涎的就是山里的野猪。林野茫茫,成群的野猪生活期间,体态庞大,力沉劲猛,皮糙肉厚,刀枪不入。没有天敌,吃喝不愁,生息繁衍,延绵不绝。一般的猎户,莫说想猎,不被挑个前后对穿就算万幸。倒是欧阳海手上有些功夫,每逢秋季,总要吆五喝六去围猎一波,偶尔能扛回一只野猪,剥皮烤肉,围炉夜话,好不快意。 李大化一头毫长白发,年近五十,少林罗汉堂俗家弟子,故人送绰号银顶罗汉。穿一领绿丝短袍, 腰系一条鸦青绦,足穿牛皮干黄靴。生得鸡蛋脑袋鲶鱼嘴,死狗眼睛黄板牙。一边说狩猎,一边仿佛闻到野猪肉烤得滋滋冒油的香气,一股口水不住地吞咽。 欧阳海何尝不馋虫大动,说:“明天正好我休班。你去找道士,我去找刘家兄弟,明儿一早,咱们进山。” 欧阳海口中的道士叫查明志,是个火居道士。平时也不知何方云游,读了些道经闲书,有些见地,故人送绰号倒推太极。这银顶罗汉李大化和倒推太极查明志,撑杆不理秤砣,一僧一道,和玉面沧浪客欧阳海甚是投缘。 欧阳海和李大化约好时间,当下分手。 第二天一大早,欧阳海快步转到西街,望眼一幢青砖石楼,宽阔气派,正是村长海底捞刘达的宅院,当下运足底气,叫道:“刘家兄弟可在?” 少顷,一对孪生兄弟般的精壮少年奔出院门,拱手道:“敢是欧阳大哥吗?” 欧阳海道:“不是我又是谁?还不回去抄家伙,去猎个大家伙回来。” 刘家兄弟是安乐村村长海底捞刘广的俩位公子,老大巡海夜叉刘麒,老二踏浪飞梭刘麟,青壮年少,使不完的力气,去山里猎野物,是必不可少的得力助手。 刘麒刘麟二兄弟听说要去山里猎野猪,喜出望外。猎手谁不想猎到珍奇野味?奈何两兄弟人少势孤,不敢到深山老林里去,只得在外围黄花鱼一般,打得些野鸡山兔。如今多了欧阳海,李大化和查明志,人多势众,胆气十足。 刘家兄弟二话不说,踅回院内。盏茶功夫,又冲出院外。但见刘家老大刘麒头戴一顶撮尖瓜皮帽,穿一领印花布斗衣,系调鸭绿单都肚包,一对三蓝绣花护膝,腿上缠了绑带,脚蹬一双细针板头獠鞋。那老二刘麟将长发打了辫结,挽个揪角,双脚著一双多耳麻鞋,又取了大块牛黄,把浑身露肉都涂抹一遭,可避山里蚊虫蛇蝎叮咬。 待续/ 第四章/落云峡谷 - 异侠记 - 大明风光 三人整装出发,转到北街集市出口。但见银顶罗汉李大化,和一个三十左右岁,头戴紫阳巾,身穿八卦衣的道士,在徐徐清风中,飘然而来。 那中年道士,鹤顶龟背,凤目疏眉,面色红润,神态飘逸。一来到人群之中,立觉其气质非凡,正是倒推太极查明志。别看是个道士,却长着一张很占便宜的脸。肤色白皙,眉心一点丹砂。眼珠黑白分明,灵活而不轻浮,面相很是干净伶俐,七分俊秀,三分机敏,嘴角眉梢总是着带微微的笑意。据说查明志是茅山派的俗家弟子,学些“符咒”、“阵法”、“谴鬼”、“五行八卦风水”等遣吉避祸的法术。比如“平安符”,“驱鬼符”,“护身咒”,等,粗读几部《道教符咒》《玉匣记》等道教典籍。 欧阳海互相调侃惯了,开口道:“唉,有了老李的往生咒就够了,何必再多念一部老君诀?这些野猪造化不小。” 查明志浮尘一扫,道:“往生咒是佛家超生用的,老君诀是道家重生用的,不超生无以重生。” 李大化道:“哎呦,你俩可酸倒了我的大牙。好像野猪已经稳稳猎到似的,若是空手而返,那咱们可就四大皆空,希言自然了。” 几人哈哈大笑,刘家兄弟也寒暄了几句。装备完毕,一行五人,开始向村北方的莽莽林海进发。 这片寥廓深邃的莽林,村民都叫它落云峡谷。华夏文明的内涵,一是象形,二是写意。日出的地方就叫日升,云落的地方自然就叫落云。但这也并不是说,每天傍晚时分,云彩都落到峡谷的后面。而是那茫茫无际的森林,远处看去,本身就像一片连着一片的乌云墨海。而所谓的峡谷,也不是林海里真的存在万丈深渊,而是莽林和另一片莽林之间,自然形成的深壑险堑。 望山累死马,五人一大早开拔,晌午时分才到了落云峡谷的外围。五人不敢深入莽林,寻找了一片开阔地带,分头准备起来。 银顶罗汉李大化和巡海夜叉刘麒,去山里布置炸药。倒推太极查明志和踏海飞梭刘麟,勘探诱捕野猪的地方。欧阳海则寻找了一株高矮适中的巨树,用镰刀看去枝杈,以便站在上面既稳当,又能借着力道。 一刻功夫,李大化和刘麒就快步如飞地从林子里窜出来,口中不住地大声喊:“快躲!快躲!” 欧阳海三人知道炸药已经布置完毕,点燃火捻子,不敢怠慢,立马朝各自预备好的地方纷纷躲起。 欧阳海跳到了选好的树上,刘家兄弟则跳到了对面一株树上。 银顶罗汉李大化,脚底功夫稀松平常,跑到后来就有些呼哧带喘,欧阳海不住地催道:“老李,快些!到这儿来!” 李大化没命地狂奔,蓦地,一声惊天动地爆炸声,裹挟着一股气浪,从林子里传出。接着又一声,再一声,地动山摇,振聋发聩。 李大化和刘家兄弟布置炸药,还是很有讲究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点了三处炸药,网开一面的正是给野猪预备跑路用的。 一股气浪,不偏不倚,跟气铳似的,正撞在李大化屁股蛋子上,一个前扑,来个猪拱地。一骨碌爬起来,只见身后的莽莽林海之间,喷射而出的弹丸一般,一群野猪嘶鸣着向五人所在方向乌压压冲了过来。 树上的欧阳海见李大化跌倒,大惊失色,双臂一展,大鸟一般飞扑而下,一把薅住李大化脖领,两脚点地,又腾身落到树杈之间。 电光火石之间,野猪群滚滚而至。这群野猪的毛发都是灰黑色,毛粗而稀浓,几乎从颈部长至臀部。体躯健壮,四肢粗短,犬齿发达,雄性上犬齿外露,并向上翻转,呈獠牙状。 领头的一只健硕的野猪,直奔查明志而来。 狩猎五人组之中,只有查明志不躲不避,气定神闲地站在平原中间。 头猪愈加愤怒,兽血沸腾,着朝查明志直冲过来。 就在野猪距离两三米的时候,查明志蓦地手掐指诀,喝道:“呔!”唱罢,脚底就跟翘起千斤顶一般,拔地而起,身体悬着在距离地面一丈左右的高度,纹丝不动。 就在双脚刚刚离开地面的一瞬间,头猪惯性地失去控制,极速地从查明志脚底板下冲了过去。 随后,就是“扑通”一声闷响,和撕心裂肺的嘶鸣。 原来,查明志的背后,是一片长满藤蔓类植物的大沟。荆棘遍布,枯枝败叶,荆条上都是铆钉一般的倒刺,腐烂的枝叶变城齑粉,毫不受力,委实是一处天然的陷阱。 就见这头獠牙野猪,从查明志脚底呼隆而过,一头扎进藤蔓沟里,大半个身子没了进去。野猪吼叫着奋力挣扎,怎奈四两拨千斤,一处力消一处力,庞大身躯瞬间就被藤蔓荆棘倒刺咬住,愈挣扎陷的就愈深,如送入巨蟒的口中一般,坐以待毙。 待续/ 第五章/青面獠牙 - 异侠记 - 大明风光 但见查明志念动真言,悬着的身子倏的地落地,随后“呛哴”一声,抽出背后的青锋宝剑,口中念念有词,随后一声断喝:“着!”手中的青锋宝剑一掷而出,青光一闪,宝剑正中野猪后背,没脊而入。 树上的四人,也不是没打过野猪,但饶是见过猪跑,也没见过今天如此凶悍的青面巨兽,一时看得呆了。 查明志急了,嘴里不再念叨,叫道:“还不招呼!” 欧阳海四个人这才缓过神来。 欧阳海将衣襟下摆塞进腰里,大喝一声,声如洪钟,双掌运气,隔空向藤蔓里的野猪劈去。“嘭嘭嘭”,巨大的撞击轰鸣声,响彻云霄。欧阳海没事就和那对花斑角雕隔空角力,天长日久,非同小可。每劈下一掌,藤蔓里的野猪都浑身电流击打一般剧烈抽搐,声嘶力竭,浑身吃痛。 对面树上的刘家兄弟也缓过神来,相继大叫一声。刘麒将手中的钢叉,奋力一举,挥臂投下,刘麟也不甘示弱,左右手两柄投枪,接连掷出。刘家兄弟,是村里有名的两栖动物,平地捕兽,海里摸鱼,那一柄钢叉,一对梭枪,既可以投掷陆地的野兽,也可以击杀海里的鱼蟹。但见一道精光,伴随两道寒光,钢叉和梭枪准确无误地插入野猪的身体。虽然野猪大半个身子陷入荆棘乱草之中,但刘家兄弟多年浪里来,云里去,练就了一双千里眼,顺风耳,估摸着这一叉一投,也是八九不离十。 树上四人,唯有银顶罗汉李大化最为落魄,本来破僧袍一抖,鸡蛋脑袋一摆,双手合什,想给野猪唱一段“往生咒”,怎耐这一番惊心动魄,吓得浑身没一处好使的部件,那还有念咒的力气。 这个时候,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嘶吼的野猪,不敢怠慢。 忽听查明志又是一声清朗断喝,手掐剑诀,口中念动真言,“噗”的一声,青锋宝剑竟像有谁拔动,从野猪脊背间抽出,青光乍现,宝剑竟又回到查明志手中。 随着宝剑的抽出,野猪脊梁的剑口处,一股血柱喷出丈余。树上的李大化还没看清怎么回事,一股腥臊血水喷在脸上,“哇呀”一声,一个倒栽葱,迭到地上。 野猪脊梁上的血柱不住喷涌,热气腾腾,一股腥气,直刺鼻肺。野猪开始的吼声撕心裂肺,竭斯底里,逐渐地,嘶鸣声开始减弱,脊背上的血泉越喷越慢,越喷越细。终于,野猪停止了哀嚎,血流也慢慢干涸。 五个人不敢大意,直到嘶鸣声完全停止,野猪纹丝不动,才一个个从树上下来。 李大化终于缓过神来,不住“阿弥陀佛”地念。 五人满身猪血,惊魂甫定。刘家兄弟年轻气盛,很快恢复如初,将野猪拖出草坑,开始剥皮剃肉,架火烧烤。 这头野猪少说也有五六百斤,当之无愧的群猪首领。刘家兄弟不知剥过多少野物,但对这头百猪之王,也的确无从下手,累得满头是汗,吁吁带喘。 足足一柱香的时辰,才将野猪大卸八块,分成五份,用备好的牛皮袋子装了。剩下猪头,剃掉毛发,用树杈由后脑穿过猪嘴,架在火炭之上。 欧阳海,李大化和查明志也没闲着,四处砍了干树枝,在火架下挖了深坑,将柴火烧成炭火。 只一刻功夫,炭火之上的猪头开始滋滋冒油,一股肉香四溢开来。 五人忙了大半天,腹内空空。 李大化嘴角流涎,说:“常言说得好,一等白肉,二等红肉。咱安乐村背临大海,网不尽的鱼肉虾肉,又傍着这片山林,猎不完的兔肉猪肉。唉,就是西洋波斯,极乐世界也不及呀。” 查明志颔首附和,接说:“要说这烧烤,可是人类最原始的烹调方式。伏羲是中华文明代表人物的‘三皇之首’,《三字经》中有‘自羲农,至黄帝,号三皇,据上世’。在远古时代,河里、湖泊里、海里有许多鱼,天空有许多鸟,地上有许多兽类,人们不会捕捉。伏羲将野麻,晒成干搓成绳,然后用细一些的绳子编成网,教人们捕鱼;用粗一些的绳子编成网,教人们捕鸟捕兽。这比只吃树上野果要好多了。但是生鱼生肉吃起来味道并不好,严重的是有的弄不好,吃了还要闹肚子拉稀。当伏羲取来天火后,便教人们用火把鱼儿,兽儿烤熟了吃。从此,人们吃着香喷喷的烤肉,身体也就更健康了。为了纪念伏羲,人们把他称庖牺,即第一个用火烤熟兽肉的人。” 两人头头是道,说得其他三人越发饿了。 烤猪头香飘十里。李大化终于等不及,用刀割下一只肥耳,大快朵颐。这下别人再也撑不住,还什么白肉红肉,伏羲庖牺,你一块他一块,风卷残云,大饱口福。片刻功夫,偌大的猪头就剩一块头骨。几人吃得盆满钵盈,饱嗝不断。 林莽森森,天色昏黑,五人各自提了一份剔好的猪肉,晃着膀子,拍着肚子,满载而归。 如果不是外力作用,安乐村的村民,包括欧阳海,李大化,查明志,还有刘家兄弟,日子也就这么日复一日地过着,就像冬天过去就是春天,那么习以为常。 欧阳海等人完成次深山狩猎,又开始着手准备这一年的渔猎活动。欧阳海在村里的能力和地位虽说不上大富大贵,但完全可以确保衣食无忧。可人终究是土生土长,要吃五谷杂粮,蔬菜水果。野味和海鱼就显得单调了,狩猎野物鱼类,再去城里兑换米面油盐,生活用品。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一切都按预定轨道按部就班地运转着。村长海底捞刘广开始招募渔猎猎手,征集船只渔具,并且记录在册,以便集体捕鱼之后,平均分配。 正在安乐村上上下下,男女老少都在为一场大规模捕捞作业准备的时候,村公所所长擎海潮刘达,风风火火地公布了一个意外消息,要全体村民集体表决。 待续/ 第六章/珠宝商人 - 异侠记 - 大明风光 擎海潮刘达是村长海底捞刘广的族弟,一听绰号,就是个拿得起,立得住的人物。本来,刘达和村里上下人等一样,为捕捞作业忙得不亦乐乎。 村公所本来就是招募征集,分配储备的地方,怎么可能少的了刘达呢? 但这次刘达偏偏放下了村里的大事,也说服街坊邻居们放下手里的活计。 原来,村里最近来了一个珠宝商人,自称晚村居士吕四爷,将村外的落云峡谷堪舆了一番,说峡谷内埋有松石蜜蜡等上好矿料,要到山里寻宝挖矿。 这个吕老板,不仅相中了落云峡谷,竟然还相中了安乐村的村公所。竟要将村公所整个包下,作为他落脚的地方。 村公所所长擎海潮刘达何许人也,虽然不懂风水堪舆,但小算盘却打得噼啪山响。心想你吕四爷要去落云峡谷挖矿没问题,买断还是包年,你把银子交上来就行。至于村公所,村里村外,来的都是客,你吕四爷想住多久住多久,只要租钱交足,也没二话。 不想这个吕四爷也是个一锤子的主儿,落云峡谷三年挖矿权,村公所三年租赁权,一次清讫,并且挖矿还给村里十分之一的分红,签字画押,年底结算。 这下刘广倒懵圈了,委实摸不准吕四爷的深浅。眼见白花花的银子,不是空口无凭,思来想去,只好找族兄刘达和几个德高望重的族长商量。 海底捞刘达这回也不晓得怎么捞了,银子来得如此容易,有些不大真实。最后只好召集村民,集体表决,有饭大家吃,有屎大家拉。 召集一出,村公所门前立刻挤满了人,议论纷纷。欧阳海,银顶罗汉李大化和倒推太极查明志自然也得到消息,来村公所门前,想看看这个吕四爷何许人也。 人家吕四爷也不面生,出入自如。这位吕老板气度非凡,风骨朗艳,玉质清华,晗光濯目,眸烁如星容色睥睨,一派王者之气。一身贵族礼服,圆领袍衫的胸口上是一朵怒放的金星雪浪胸徽,佩九环带,着六合靴。冰蓝色的眼眸多情又冷漠,高挺的鼻梁,手里拿着一把白色的折扇,温文尔雅。再加上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迷人的王者气息,令人不舍得把视线从他脸上挪开。他高贵得似乎模糊了男女,邪魅的脸庞上露出一种漫不经心的成熟,竟不能用语言去形容。醒掌天下权,醉踏天云端。真可谓君子尔雅,温文如玉,公子轻吟,浅谋天下。 吕四爷身旁还时刻跟着个管家,听说叫什么现云龙周逊。这周官家一看也是个人物。太阳穴凸出,双目炯炯有神,黑亮垂直的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 欧阳海,李大化和查明志也不禁为吕老板和周总管的风仪所倾倒。 李大化评头论足,说:“看这吕老板的气派,油水浸透了一般,不似市井欺诈之徒,想必是个货真价实的商人。” 查明志附和说:“是啦,是啦,若是骗子,也骗不过一村子人的眼睛。若是真的交足银两,在县里经官,签字画押,他提的条件委实值得考虑。” 欧阳海三人穷白话一阵,心里早已接受吕老板的条件。 晚上,欧阳海没事握着麻梨烟袋锅,“吧嗒吧嗒”抽烟,依然被挖矿的事搞得兴奋异常。 妻子陈丽卿若无其事,依然忙她的家务。陈丽卿和道士查明志一样,并不是安乐村户籍,没有参与表决村里事物的权利,欧阳海大可不必跟陈丽卿说吕老板的事。但飞来横财,总是拿捏不稳似的,还是把事跟陈丽卿说了。 陈丽卿一身麻裙,赤脚船鞋,活脱脱一付村姑打扮。听了欧阳海的话,妖冶的面色有些生冷,语气平静地说:“银子是好东西,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样容易就大把来钱,未必是好事。” 欧阳海怔了怔,沉吟说:“啥事都有两面,丽卿你说的自然有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到县衙门签字立契据的时候,多加条款,避免意外发生就是。” 陈丽卿无语,继续忙手头的活计。 安乐村的村民,和欧阳海,陈丽卿夫妻一样,也都背后商量着吕四爷的商帮进山采矿的事。其实这对村民来说是天降喜事,不仅每年年关有福利可分,而且还有百分之十的分红,姑且不论分多分少,有毛不算秃,苍蝇也是肉。因而安乐村一连日里,表面似乎平静如初,背地里确实争论得热火朝天,不亦乐乎。 转眼七天已过,村长海底捞刘达和各家族长将村民召齐,开始投票表决是否同意吕老板的商队驻村采矿。 投票倒是异常简单,由于村民一半以上不识字,所以同意的就画个圈,不同意的就画个叉。全村五百多户,两千多口,每家家长有投一票的权利。结果出乎刘达的意外,表决竟全票通过。 刘达和各族族长还以为这事准定难办,结果大出意料。又脑袋扎一块堆嘀咕半天,看来也没啥好商量。和吕老板,周总管知会一声,择取吉日,交钱画押,立下契约,法律生效。 选了日子,村长刘达,各位族长,和周总管一起去了县衙,这边交上银票,那边拿出字据,双方签字画押,再由县衙盖上官印,一笔生意就坐实了。 县里对这事也是双手欢迎。因安乐村这荒山野岭,属于地方所有。有人采矿,若赚了钱,县里收税也多,而且不用上交国库,何乐不为?为此,县太爷把自己贴己的刑名和钱谷两位师爷都请了出来,办理此事。 立约结束,县太爷特地请刘达,周总管人等在府上小酌一回,仁义尽至,皆大欢喜。 /待续 第七章/不速之客 - 异侠记 - 大明风光 签了合同,白纸黑字,板上钉钉。村长刘达和珠宝商人吕老板都不敢怠慢。擎海潮刘广和几个头头脑脑由村公所卷铺盖走人,按部就班,让出地方,各回各家。吕老板和周总管商帮不日住进了村公所大院的主厢房。这也没啥可说的,啥年月有钱人都任性。 吕老板住进主厢房不算,按着契约条款,还要带来十二个帮工。八个男工,还有四个女工。穿着统一宝石蓝衣制服,男着黑裤,女着黑裙,脚上都是黑皮靴,整齐划一,颇有排场。 吕老板每天深居简出,只有周总管出头招呼。十二个帮工分工明确,进进出出,井然有序。 村公所这样天高皇帝远的山野衙门,依然按着严格的等级制划分住处。平时所长刘广和头头脑脑们住在主厢房,护院长工住在偏厢房,杂役短工等住在外厢房。所以,村公所的人员变动,对欧阳海几乎没有影响。他平时住的本来就是偏厢房。 如果说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银顶罗汉李大化最近成了村公所的常客。 李大化是个臭棋篓子,平时哪儿有棋摊往哪儿钻。至于最近常找欧阳海唠家常,说白了是冲着吕老板的那四个年轻靓丽的蓝衣女孩而来。 这四个女孩,虽高矮胖瘦,性情各异,但都恰值二八芳华,正是最吸引眼球的年纪。每天从主厢房进进出出,都能吸引一片目光。 尤其李大化,本来和欧阳海聊天就心不在焉,四个女孩从面前一过,更是闻着烤肉香似的,眉飞色舞。这个漂亮,那个身材棒,这个大长腿,那个水蛇腰,评头论足,指手画脚,不能自已。欧阳海心里窃笑,无可奈何。 而最新入住的反客为主的珠宝商队,最令人叫绝的还是那个晚村居士吕四爷。平日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进,所有事物,事无巨细,都由周总管打点,跟个土皇帝差不多。若是出趟门,那八个男工就成了轿夫,八抬蓝呢大轿,轿帘深垂,忽扇忽扇,好不逍遥。 吕四爷出去一回可不是饭后溜个弯儿那么简单,不是去海边,就是去山野,观海听潮,涛声依旧,高山流水,雾凇氤氲,端的阳春白雪,不沾凡尘。俨然一个胸章佩玉,悠哉闲哉的阔老板。 隔三差五,周总管带着两个男工,大包小裹,去落云峡谷转一圈,早出晚归,无声无息。 这日一早,周总管一身短打,和两个精壮帮工出去,背着大皮口袋,扛着刀铲一类叫不出名堂的稀奇古怪的工具,去了落云峡谷。 晚上日落时分,也不见回来。 吕四爷难得一见地站在厢房门口,手摇折扇,望着大峡谷的方向,凝视不语。 吕四爷和两个帮工一夜未归。 第二日,村公所的气氛略有不同,少了周总管和两个帮工,主厢房就显得有点冷清和压抑。 主厢房的活少了,偏厢房和外厢房自然就活跃起来。 那四个蓝衣黑裙的女孩,四处闲逛,找人唠嗑。 这下可乐坏了李大化,平时也就是看看美女养眼,这下机会来了,美女都找上门来聊。 四个蓝衣女孩有时就到欧阳海门外,东拉西扯。 李大化往往一个箭步就出现在女孩面前,脚丫子不知道怎么站,手不知道怎么摆好了。 闲聊中知道,珠宝也分男女,男的玩的一般叫文玩,女的戴的大多叫首饰,虽然东西都是一样的,但男女有别。这样一来,卖珠宝首饰给女主顾,自然女孩子就比较方便,而且四个俊俏的女孩不仅推销首饰,还能戴上首饰做模特。 第二天晚上,周总管和两个帮工还没回来。 村公所气氛骤然紧张。 吕老板依然站在主厢房门里面,朝落云峡谷的方向凝视。所不同的是,目光更加深沉,摇折扇更加滞重,站着的时间也更久了。 欧阳海知道吕老板准是惦念周总管等人的安危,想上前安慰几句。可平时和吕老板一句话也没说过,无从说起。另外吕老板总给他高高在上,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所以寻思了一回,话头就忍了回去。 夜深人静,欧阳海又是夜班,吃完晚饭,练了一套三十六路太平拳,就去村公所值班。 来到偏厢房,交接班完毕,却没看着银顶罗汉李大化。 欧阳海心想,这些天李大化天天泡在村公所,不是在棋摊支来支去,就是和那几个珠宝模特勾来勾去,怎么这晚人间蒸发了? 问更夫,哪有,竟是在外厢房和几个杂役摆了象棋,吆五喝六地下个没完,早忘了今夕何夕,此时此刻。 欧阳海摇头苦笑。按惯例去村公所里外巡视一圈。到了外厢房,一间大板床头,李大化正和几个杂役,脑袋对脑袋,七个不服,八个不忿,捉对厮杀。大概是带了彩头,因而互不相让,争得面红耳赤。 欧阳海无可奈何,又去别的地方查看。 夜深人静,喧阗渐远,冷风轻轻一吹,头脑愈加清醒,毫无睡意。去茅房小解,打算回房蒙头大睡。 出茅房系腰带的时候,忽听外厢房上一阵呼呼风声。 欧阳海心里一跳,这风声和院里的阵阵冷风略有不同,似乎是衣袂破空的声音。 还道听差,忽又“呼呼”一阵,隐约还有脚尖点地“窸窣”作响的声音。 欧阳海浑身一紧,心想这个时候谁会在厢房上行走,莫非有贼? 本能地一甩腰摆,塞入腰带,脚下一使力,朝传出声音的方向一跃而去。 两个起纵,到了正厢房墙下。远远望去,一高一矮两个人影正要跳入正厢房。 欧阳海心道,不管怎么说,村里和吕老板商队签了合同,利益一致,保护伙伴的安全也是自己的职责。若是叫这对夜行人进了正厢房,不管什么后果,自己的脸面可丢大了。 当下收腹提气,一飞身跳到了两人身后,轻轻咳了一声,沉声道:“二位深夜造访,所谓何来?” 一对夜行人“腾”的一回身,各用手中兵器护住前胸,两对毫无表情的目光盯住欧阳海,上下打量。 欧阳海的本意,以为是外来的一对蟊贼,来村公所踩盘子,顺手偷走几样值钱东西。若是如此,大可不必惊动正厢房里的珠宝商队和吕四爷,把两个蟊贼吓走就是。 不料,一对夜行人根本不吃这套,目光阴沉地盯着欧阳海,似乎在盘算什么。随后,两人目光对视了一下,心有默契似地,“呼呼”两下,抄家伙就向欧阳海招呼过来。 两个夜行人突然出手,令欧阳海始料未及。这才看清两人使用的兵器,高个子使的是一对夺命钩,钩尖清光闪闪。那个矮胖子使的是一条百节鞭,钢鞭节节发亮,显然是精钢打造。 欧阳海万没想到这对蟊贼竟然毫无顾忌,抢先出手。而且出手异常狠辣阴毒。那高个子的夺命钩直接就朝脖颈斜搂过来,那个矮胖子的百节鞭跟毒蛇一般,“哗啦啦”朝脚脖子缠了上去。 要是一般看家护院的武师,这下不死也是个残废。但欧阳海终究练了十数年的拳脚,又和那对雌雄角雕酣战了数年,手脚功夫已非寻常武师可比。顺势一跳,上身后仰,一个翻滚,骨碌一下从地上跃起,毫发无伤。 一对夜行人愣了愣,有些不信似的,又一起朝欧阳海招呼过来,招式和方才一般无二,高个子的钩搂脖子,矮胖子的鞭缠小腿肚子。就仿佛想验证一下,刚才欧阳海的一骨碌,是真功夫,还是歪打正着。 欧阳海也不含糊,一看又来了,还是刚才那一招。这回好说,又是提腿跳起,后仰翻身,就地一骨碌,稳稳当当,站起身来。 待续/ 第八章/首战告捷 - 异侠记 - 大明风光 这样你来我往纠缠了十数回合,双方倒似较真一般,两个夜行人偏就钩欧阳海的脖颈,另一个鞭偏就缠欧阳海小腿肚子。而欧阳海也偏不还手,就那么一跳一仰,接着一骨碌,躲过钩缠。 一对夜行人似乎有些急躁,想不到一个村公所的山野武师,手脚上竟也有两下子。正在这时,只听“哐啷”一声响,正厢房的房门打开,六个帮工提着灯笼,窜出厢房,一边三个,两扇排开,中间不紧不慢踱出个人来,正是珠宝商人晚村居士吕四爷。 这吕四爷做什么似乎都不温不火,火烧眉毛不急。手摇折扇,看戏一般,盯着院里的欧阳海和两个夜行人纠斗。 欧阳海本以为,连唬带吓将这对蟊贼吓走。人在江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此时吕四爷站在一旁,不可疏忽。看家护院是自己的本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虽然所长刘达搬出了村公所,但旧瓶新酒,吕老板自然成了新主子。保护吕老板的人身安全,自然是分内之事。自己如果不在新老板面前露两手,饭碗难保,也丢面子。 欧阳海这样一想,一对夜行人的钩和鞭又到了,依然是上钩脖子,下缠小腿。欧阳海也是本能地就地一跳一仰,再一骨碌。但是腾身而起的瞬间,顺手就把腰上别的烟袋锅子抽了出来。 这烟袋锅子是天然的梨木疙瘩,找能工巧匠钻眼嵌的铜芯子,其硬如铁,而且浑身不是疙瘩就是刺儿,也是难得的兵器。欧阳海就用这油渍麻花的麻梨烟袋锅子,借力使力,朝矮胖子腿肚子敲去。心想,死矬子你不老往我腿肚子招呼吗,这回我给你来一下子。 只听“嘭”的一声,就跟棒槌敲打鼓面一般,一烟袋锅子就敲在矮胖子膝盖骨上。 那矮胖子“哎呀”一声惨叫,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下,一个趔趄,“噔噔噔”倒退好几步。 那个瘦高个一看欧阳海人多势众,形势不妙,左手一提矮胖子的肩头,欲从外厢房墙头越过。 忽听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是谁胆大妄为,竟敢到此撒野!” 欧阳海一看,来人正是银顶罗汉李大化。 原来,李大化下了一天的象棋,后半夜委实熬不住,准备回外厢房休息。回来的路上,忽听正厢房和偏厢房之间有打斗之声。探头探脑一瞧,正是欧阳海和一高一矮两个夜行人缠斗。吕老板和几个帮工也在场助威。 李大化见己方人多势众,新老板又在场,十拿九稳,包赢不输,也想上场露上两手。 正赶上矮胖子膝盖骨挨了欧阳海一烟袋锅子,准备溜之乎也。 李大化瞅准时机,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跳出墙根,拦在一对夜行人的身前。 高个子一看一个白毛和尚挡在眼前,心想这村公所哪来的佛门弟子?将心一横,一钩就朝李大化脖子划去。 李大化脚上功夫稀松平常,一个蚂蚱大蹬腿,远远跳开,单手合十,“嘚吧嘚吧”,嘴里念起往生咒。 瘦高个愣了一愣,心想这是做什么,不动手怎么动起嘴来了。正自猜度,忽觉心口发闷,说不出的难受。心想今天真邪门,刚刚遇到一个使烟袋锅子的玉面汉子,这回又碰到一个玩嘴皮子的白毛和尚。就又一提矮胖子的肩头,准备从另一个方向逃窜。 欧阳海见来了帮手,士气大振,抡起手中的烟袋锅子就往上招呼。 忽听吕四爷叫道:“两位师傅,不过是一对蟊贼,得饶人处且饶人,由他们去吧。” 吕四爷天生的门阀显贵,说话有一股不怒自威,不令而行的气度。 欧阳海不自觉就收住了脚步。 就这一瞬间,一对夜行人已越上外厢房的墙头,身影一闪,不见了踪迹。 李大化说:“可惜,可惜,若不是吕老板阻拦,定擒下这对蟊贼无疑。明天一早,叫刘村长好好审审他们的来历。” 吕老板微微一笑,手摇折扇,道:“所幸并未丢失财务,也无人员折损,行走江湖,能让一步是一步。” 欧阳海说:“吕老板说没事就没事,放过他们就是。” 吕老板赞许说:“两位师傅好俊的身手,此刻天色已晚,明天请两位屋里喝茶。惠然肯来,三生之幸。” 欧阳海和李大化一看,这么一闹,都已经是后半夜,再挨一时,就该公鸡报晓啦,当下别过吕老板,各回各屋,休息去了。 欧阳海一睡几乎到了晌午头。昨夜和两个夜行人缠斗十数合,当时不觉怎样,醒来却是筋酸骨软,活动不灵。心想这对蟊贼来路委实忒不寻常,自己十几年练功不懈,莫说斗了那么一时片刻,就是绕村子跑半宿都安之若素。可要说这两个夜行人有何来历,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村公所本是清水衙门,既无钱财,也无宝贝,江洋大盗无可觊觎,三更半夜来此做甚? 正自胡思乱想,窗外一声喊:“大海子,还没醒呐?” 来的是村公所的更夫夜行仙尤五哥。 欧阳海忙喊:“醒了,醒了,尤五哥有事吗?” “哎呦,你睡虫不小,”尤五急急推开房门,说:“都喊了五六次了。” 欧阳海忙让座,问:“噢,有何急事?” 尤五抓起桌上的水杯,不管三七二十一,“咕嘟咕嘟”灌个底朝天,抹吧抹吧嘴,说:“唉,也不是啥大事,是吕老板找你和白毛老李去喝茶。” 欧阳海心石落地,闹半天是这个事,说:“吕老板有请,你叫醒我就是,何必急成这个样子?” 尤五一拍膝盖,说:“说的就是。可吕老板一再嘱咐,昨晚你和老李,击退悍匪,忙活半宿,一定不能惊扰,什么时候睡醒什么时候才能叫你。” 欧阳海苦笑,说:“嗨,有钱人就是啰嗦,找人喝茶也这么多说道。” 说完,翻身下炕,套上鞋就往屋外冲。 尤五用手拦住,说:“哎呦,大海子,你就这样去见吕老板?” 欧阳海这才想起,昨晚自己回屋闷头大睡,脚都没洗。脸红了红,嗫嚅说:“咱一个乡下把式,见人还熏香沐浴,披红挂绿不成?” 尤五哥说:“那也得像回事。就算你不怕自己丢人,也要考虑咱们安乐村的体面。” 尤五哥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欧阳海去了澡房。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带他去正厢房见吕老板。 银顶罗汉李大化早就收拾利索,正在厢房墙头下等,隔老远就举手招呼。 待续/ 第九章/临危受命 - 异侠记 - 大明风光 欧阳海,李大化拘谨地站到正厢房的铁门前,正了正衣襟。 尤五哥去敲门环。不一刻,铁门打开,一张娇俏的笑靥探了出来,鬓影衣香,花色无边,问:“来的可是欧阳师傅和李师傅么?” 正是吕老板商队的一个蓝衣女孩,一身宝石蓝短衫,曜石黑长裙,短靿黑皮靴。 尤五哥清了清嗓子,客气地说:“对,对,吕老板请我们来的。” 蓝衣女孩说:“那跟我来吧。” 蓝衣女孩将欧阳海三人带入厢房。吕老板正身居中而坐,依然手摇折扇,指捻宝串,说不出的怡然自得。见了欧阳海三人,微微欠了欠身,说:“欧阳师傅,李师傅,葵藿之心,仰慕久矣,尚请宝鉴。” 欧阳海拱手说:“阛阓闲人,拜倒辕门,不胜叨扰。” 吕老板轻轻一笑,说:“哪里,哪里,几位师傅请坐。”又客气一番,一挥折扇,又说:“看茶。” 话音一落,蓝衣女孩举着茶托走出,给三人摆上茶杯,注满清茶。 茶杯是宜兴博古紫泥的,茶是福建福州的茉莉雪螺。水质清冽,花瓣微漾,一股来自山间的阵阵花香,沁人神脾。 欧阳海托杯喝了一口,竟似一股山泉漂着花瓣倾入腹中,说不出的清爽宜人,绕齿生香,脱口连声赞叹好茶。 蓝衣女孩又取来芝麻团,杏仁饼一类的果盘,放在三人面前。 三人久居海域,哪里用过这些城里的时鲜果品,开始是尝,后来就改抢了。 银顶罗汉李大化,早忘了念“阿弥陀佛”,一杯茶,一块饼,腮帮子嗫嚅不止,敢是来吃午饭来了。尤五哥不住地在桌子底下踩他脚尖,竟自浑然不觉。 吕老板看三人吃喝差不多了,折扇一合,说:“昨晚几位鼎力相助,赶走了夜闯狂徒,在此谢过。” 李大化打了个饱嗝,摆了摆手,说:“小小蟊贼,何足挂齿。” 吕老板说:“在下实在想不到,这偏僻村野,竟也隐居几位高人,幸会之至。不知两位师傅师承何门?” 李大化抢着说:“要说大海子和洒家也有些来头。大海子是华山派关门弟子,洒家嘛,阿弥陀佛,乃少林罗汉堂俗家弟子。” 吕老板沉吟少顷,说:“哦,如此说来,两位竟和少林,华山沾亲带故,怪道出手不凡。” 李大化面露得色,不迭说:“那是,那是。” 欧阳海忙说:“看家护院,职责所在。什么少林华山的,学了些皮毛,强身健体,混口饭吃而已。” 吕四爷脸露为难之色,半晌不吭声。 欧阳海三人一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有李大化一口茶,一块饼的兀自胡吃海塞。 欧阳海咳了一声,说:“想必吕老板有什么难言之隐,但讲无妨。” 吕四爷叹息一声,说:“事发突然,说难不难,说难也难。” 李大化说:“莫非担心昨晚的一对蟊贼,再来骚扰不成?” 吕四爷微微一笑,说:“米粒之珠,何惧之有?”折扇一合,朝后厢房喊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周总管,你出来吧。” 话音一落,后厢房闪出一个人,正是两日未归的周总管。单肘支拐,疲惫不堪,一步一瘸地走了出来,显是腿上受了重伤。 欧阳海三人大吃一惊,不想两日不见,凛然不可侵犯的周总管竟变成这个模样。 吕四爷叹息说:“几位师傅看,前日探山,周总管和我的两个帮工遇到了点意外。” 周总管一脸惨色,垂首道:“惭愧,惭愧。” 欧阳海说:“周总管办事干练,精明彪悍,些许意外……” 下面的话没好说下去。 吕四爷说:“就因为周总管功夫过硬,身法利索,所以才只是腿上着了一家伙。我的那两个帮工,一死一伤,已是废了。” “啊!”三人异口同声惊呼。 原来周总管一条腿受伤还是轻的,那两个精悍的帮工已经连死带伤,基本交代了。 屋里的空气有些紧张。 还是周总管打破了沉闷,一字一顿地说:“野猪,成群的野猪。” “野猪?成群的野猪?”欧阳海三人咿呀学语似的问。 “不错。”周总管惊魂甫定地说:“前天探山,我们三人遭遇成群的野猪,逃路之中……” 下面的话不言自明。 欧阳海还以为周总管遭遇了怎样的惊心动魄,竟是遭遇了一群野猪,委实令人匪夷所思。 周总管说:“说来可笑,我们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这么凶猛的野猪。” 欧阳海刚刚猎完野猪,感同身受地说:“这深山老林,植被丰厚,温度适宜,野猪委实不少。” 吕老板叹说:“千算万算,不如天算。我们一行万没想到,叫一群野猪弄的折戟沉沙,举步维艰。” 欧阳海三人不再说话。他们对吕四爷这类簪缨世家,红顶商人式的贵族,委实捉摸不透,不如由他说下去。 果然,吕老板没有障碍,语速流畅多了,接说:“几位师傅知道,我们商队和你们村有约定,除了鄙人和周总管,只能带十二个帮工。这样做,是为了不打扰村民的正常生活,控制外来人口。可是现在,周总管受伤,两个帮工一死一伤,仓促之间,哪里去雇佣人手?” 尤五哥恍然大悟,说:“那吕老板的意思,是由我们村雇工补充商队缺额?” 吕老板颔首说:“确有此意。合同里明确写有补充条款,如果帮工人数不齐,可以在你们村或附近村落雇佣。” 尤五哥渐渐开窍,说:“这么说,吕老板打算雇佣的,就是在坐的欧阳师傅和李师傅了?” 吕老板轻摇折扇,微微点头。 话到这里,屋里又沉默了片刻。 欧阳海和李大化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不置可否。 吕老板停顿片刻,叹息说:“倒不是我们雇不着人手,但道远路滑,做生意讲究惜时如金,一时一刻也耽误不起呀。” 这道理谁都懂,当然无可辩驳。 欧阳海试探着说:“那吕老板雇佣我们,具体做些什么呢?” 吕老板说:“唉,其实说简单也简单,就是探测矿区,绘出图来。” 李大化说:“阿弥陀佛,探山不难,可我们对风水堪舆,采掘挖矿,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啊!” 待续/ 第十章/铤而走险 - 异侠记 - 大明风光 周总管在一旁说:“这个不必担心,这些日子,我们已经探出一处矿脉,并绘有地图。只是山深林密,野猪成群,我们人生地疏,靠近不得。” 欧阳海说:“别看我们世代居住在此地,不过那片林莽,却是没人进去过的。若是冒然深入,是成是败,不好妄下结论。” 这样一说,倒似有了几分同意。 周总管说:“那深山矿脉,我们已经探得了个大概,并绘有草图。几位师傅按图索骥,自然找得到矿区,将图纸绘全即可。” 欧阳海低头思索,说:“披荆斩棘,巡山探路,回避野兽,深入矿区,那也不难。难就难在,绘制舆图,却非我等所长。何况,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罗盘望筒,规矩准绳,丈杆墨斗等,仓促之间,也难搜罗。” 吕老板颔首附和,说:“说到工具,我们这里倒也齐备。只要想办法找一位善辨星位,绘制舆图的高手即可。” 欧阳海说:“说到这里,我到想起一个人来。” 李大化脱口说:“大海子说的可是查道士?” 欧阳海说:“正是查明志。” 吕老板面露喜色,说:“噢?还真有这样的高人?一斑如此,全豹可知。见识了两位师傅的身手,这位的功夫不问可知。” 这时候,夜行仙尤五哥忍无可忍。欧阳海,李大化和吕老板一对一答,竟似没他这号人一般。当下鸭子腿一拧,破锣嗓子一扯,嘿嘿笑说:“我道说的是谁,不就是那个云游道士,什么什么倒推太极查明志吗?咱们村和吕老板的协议里说得明白,要在本村和附近村落雇佣帮工,那查道士算哪个村的?” 尤五哥这一说,欧阳海和李大化还真无话可说了。查明志只是云游山野的道士,哪里人士,无从得知。 尤五哥鸭子腿拧得跟麻花一般,重重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接说:“春风送暖学认星, 北斗高悬柄指东。 斗口两星指北极, 找到北极方向清。 喜鹊飞落银河歪, 牛郎织女踏青来。 心宿红心照南斗,夏夜星空记心怀。 ” 一套口诀把在场之人背得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尤五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听他兀自说下去:“要说星象学也不难,三垣二十八宿。其中最常用的是东方七宿,为角、亢、氐、房、心、尾、箕。包括四十六个星座,三百余颗星,组成的形象好似一条苍龙。角为苍龙之首,亦即苍龙之角。因此亢宿是苍龙的脖子。氐宿又名天根,它是苍龙的胸。房宿为苍龙之腹,由于龙为天马,所以房宿又称为天驷或马祖。心宿即大火星。尾宿是苍龙之尾。天上的星宿各自对应着地上的区域,所谓天锥地尺,日影晷都,确定了星位,就确定了方位。” 尤五哥这一番滔滔不绝,唾沫横飞,还真把在座的侃晕了,一时鸦雀无声。其实,作为山海村民,出海捕鱼,祖祖辈辈就传下辩识星相的口诀,八岁顽童也背的一套一套的。而尤五哥吃的是更夫这碗饭,对夜辨方向,子刻寅时,自然也有些基本常识。怪就怪在,在座之人,对星象学问,一无所知,俏媚眼全抛给瞎子看了。 李大化问:“可是堪舆绘图,却是专门手艺,即便我们探到矿脉,又如何绘制舆图?” 尤五哥说:“这有何难?咱村盖房丈地,无需准绳规矩,只要东西南北,步测数目,按比例即可缩绘出图来。我们虽不懂制图,莫非走路数数儿也不会了?” 这一说,叫人无话可答。尤五哥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若是寻到矿地,只要按四方八位,测准步数,那么的确很容易缩制成图。 吕老板和周总管一起点头,说:“尤师傅所言甚是,只要步测出矿脉大概,周总管自会绘出图来。” 话到此处,仿佛双方的交易已经妥妥了似的。 欧阳海说:“既然吕老板和尤五哥说问题不大,那我们也无话可说。切容我等回去商量一下,明日回复,不知可否?” 吕老板不胜欣喜,拱手作揖说:“三位鼎力赐援,俾济眉急,不胜感激。” 又叫两个蓝衣女孩包了点心果品和茶叶,叫三人带回去,客套了一番,就此别过。 晚上,欧阳海迟迟没有回家,银顶罗汉李大化,夜行仙尤五哥也没有去外厢房赌棋耍钱。三个人坐在欧阳海的屋子里,掩盖着心里的兴奋,将吕老板送的茶叶用大茶壶一股脑冲了,“滋溜滋溜”地大灌酽茶。欧阳海闷头“吧嗒吧嗒”抽旱烟。李大化手里捏着发了霉的烧饼一般的棋子,敲来敲去。尤五则手持更桴,心不在焉地不住磕打膝盖头。 俗话说得好,东家跌倒,西宾吃饱。吕老板商队遇到麻烦,欧阳海,李大化,尤五哥的机会的确来了。吕老板的雇佣条件,难度并不是很高。在欧阳海和李大化看来,和到山里猎野猪没啥区别。何况这回又不是打猎,只是避开凶禽猛兽。只要把漫山遍野的野猪群避开,深入矿区,绘出图来,就万事大吉。这委实只比猎杀野猪容易,丝毫看不出有何凶险。况且,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外财不富,白白地拿着两份钱,一份村里,一份村外,何乐不为? 思来想去,又商量来商量去,直到后半夜,觉得委实找不出拒绝的理由。最后,三人大眼瞪小眼,憋着一口气。胡萝卜吃一截剥一截,明天到落云峡谷走上一遭再说。 第二天刚刚放亮,欧阳海三人在村头会和。先去了村长海底捞刘广的府上,一是打声招呼,再者从巡海夜叉刘麒,踏浪飞梭刘麟二兄弟那里,借来钩锁麻绳,砍刀皮袋等工具。又讨要些跌打行军散,祛瘴辟瘟丹和防蚂蝗一类蚊虫叮咬的牛黄艾草等物。刘家兄弟一听又要进山,也想同去,欧阳海三人说明原由,此番不是猎杀野猪,而是探寻矿脉,二兄弟方才怏怏作罢。 吕老板还为欧阳海三人配备了两个帮手,两个精壮干练的中年汉子。一个姓陈,一个姓冷。在约定的时间和地点,两个汉子与欧阳海三人会和,互相见过,客气几句,五人开始踏上巡山之旅。 待续/ 第十一章/黑鱼 - 异侠记 - 大明风光 第二天一早,天空放晴。秦箫对昨晚胡弥勒和黑鱼骨洞的事,只字不提。无其事指东画西地派人给欧阳海和陈稚念夫妇送去一尊白玉雕琢的罗汉。这个玉雕罗汉一尺左右,栩栩如生,价值万金,本是天玛公司总部主管侯一轩奖赏给秦箫的礼物。欧阳海夫妇驱逐山匪,特别是陈稚念一招退敌,大显身手,使得秦箫感激倍加,还有无比的钦服。因而不惜血本,把这尊价值连城的玉罗汉重金奖励给了欧阳海两口子。 陈香美同样不露声色,暗中密切监视胡弥勒的一举一动。这圆胖子胡弥勒平时说话做事也不出格。总是瞪着双眉开眼笑的大眼珠,滴溜溜乱转。干活也很卖力,整个工棚用水基本被他包了。立冬时节,出去进来都光着膀子,一身嘟噜肉。别人问他冷不冷,胡弥勒笑答,佛家修炼到一定境界,就无所谓冷热概念啦。每每听到这些,陈香美都觉好笑。一个三更半夜偷女人内衣鞋袜的家伙,愣装一代高僧。真是狐狸立牌坊,挡不住一身骚。 这晚,华灯初灭,圃冷帐落。秦箫一大早去蜈蚣山脉探视监工。 陈香美满盏琼浆,云伴霞光,一个人吃过晚饭。又如往常一样,盘腿叠趺,修练瑜伽。 夜凉如水。蓦地,窗槅子被轻轻敲了两下。 陈香美吓了一跳。心想凭自己现在的修为,怎么人到了窗下,还一无察觉?一把将枕头底下的黑钛军匕扣在手里,套上鞋子,潜伏到窗下,轻声问:“谁?” 窗外的人说:“是我。” 竟是秦箫的声音。 陈香美顷刻放下心来,推开窗子,问:“这么晚才回来?” 秦箫招手说:“快跟我来。” 陈香美心有灵犀,跃出窗外。外面月明星稀。抬眼一看,秦箫早已身形一闪,越过了院墙。 陈香美跟了上去。秦箫步法极快,紧身青衣,一闪一闪,一忽就剩了一个黑点。 出了安乐村,穿过土路,就奔归去来溪而去。陈香美咬紧牙关,加快脚力跟上。眼见秦箫一闪身形,偏离了方向,消失在茂密的森林之中。陈香美心想,这不是那个圆胖子昨晚走过的路吗? 这么想着,秦箫已放慢了脚步。向前指了指,示意别出声。 陈香美一看,正是胡弥勒光着膀子,在前面鬼鬼祟祟地赶路。 陈香美和秦箫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不久就到了鲸鱼骨洞外。 胡弥勒在鱼口前咳嗽两声,东瞧西看,确定无人,闪身进了鱼骨洞。 秦箫一拉陈香美袖口,当先来到鱼骨洞口,侧耳听了听,一闪而入。 陈香美知道秦箫特种兵出身,艺高人胆大,跟着放心。屏息敛气,不敢做声。 洞内扑鼻一股腐朽气息,估计这鱼骨露出地面不久,未经清理。再看根根骨架,反射着象牙黄一样的光泽。这条巨鲸已不知死了几千万年,早已玉化,晶莹剔透,完璧无瑕。再往里走,月光就照不进了,一团漆黑。秦箫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荧光棒,波色流转,光影朦胧,恰好可见前面的路。巨鲸骨架估计是海水退潮,或者地壳沉陷显露出来的。未经人工开掘,脚下的路凹凸不平。遇到玉化的鱼骨头,脚下还一跐一滑的。 秦箫拿起地上的油灯,举着四处照看。 这条巨鲸,似是远古鲸类,不知道比如今的鲸鱼大了多少倍。寿终正寝,搁浅在海滩之上,被其它兽类将皮肉瓜分殆尽。潮起潮落,沉于滩底,而今始见天日。秦箫看了好一会,才确定只是到了鲸鱼骸骨的喉头部位。下面的鱼骨通道,还不知道有多长。举着油灯,往里走了一段,白骨森森,腐气扑鼻,忙叫陈香美屏气调息。 秦箫手托荧光棒,看到前面灯火闪烁。鱼腹一壁厢自然塌陷的凹穴里,一灯如豆,光影模糊。胡弥勒和两个黑衣人,大大咧咧,盘腿坐在大包小裹间,东翻西找。仔细一看,大多是些手机钱卡、衣服鞋袜,日杂用品之类。胡弥勒和两个黑衣人就在一堆赃物中挑拣,遇到女子用的,还要细细把玩一会,回味无穷。 陈香美柳眉倒竖,心想这个变态死胖子,莫非偷自己衣物鞋袜就是这么玩耍吗? 陈香美手里的黑钛军匕一翻,就要冲进去,却被秦箫轻轻拉住。 这鲸鱼肚腹直如天然的扩音器一般,稍有风吹草动,就声嘶呜咽。秦箫另有打算,不再深入,拉着陈香美又踅出了鱼腹。 陈香美嗔说:“为什么拽着我,进去干掉他们三个算了。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秦箫笑说:“莫急,我自有安排。” 第二天,依旧跟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只是村长刘广的两个公子哥刘麒刘麟两兄弟,来到了工地。两兄弟一来,就大呼小叫,颐指气使,派胡弥勒烧热水洗澡。 胡弥勒不敢怠慢,足足烧了两大木桶热水,鼓足力劲提来。 刘家兄弟慢慢悠悠,贵妃沐浴一般,蒸透了皮肉。胡弥勒站在一旁,又是倒水,又是搓澡,最后伺候一对公子吃喝。两位爷忙了大半日,总算神足意满,饱嗝连天。胡弥勒正等打赏,谁知大爷刘麒抬腿一脚,把他揣翻,二爷上来又是一顿大耳刮子。 胡弥勒一脸五指山红,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刘麒手里不只哪拿出一条大蝎子,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大蝎子尾巴一翘,在他鼻尖上狠狠扎了一下。胡弥勒“妈呀”一声,捂着鼻子就扑倒下去。胡弥勒就如牵动的木偶一般,“啊”的一声大叫,抡巴掌就往自己脸上扇,“啪”的一下,嘎巴溜脆。 二爷刘麟又拿出一个小皮囊,打开扎扣,倒进胡弥勒脖领里。胡弥勒连声大叫:“妈呀,疼死我了。”一边喊,一边满地乱滚,抓挠不止。再看肥堆堆的肚囊子上,几只蚂蝗正往肚脐眼里钻。胡弥勒一声惨叫,浑身扑打。也不知怎的,那蚂蝗越打越多,附骨之蛆一般,满身都是。胡弥勒满地打滚,涕泪滂沱。最后,抓得满身都是血道子,直到筋疲力尽,才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瘫软在地,再不动弹。 门外的秦箫看差不多了,一正神色,和陈香美走进屋来。 跟死猪似的胡弥勒,见秦箫出现在眼前,后面跟着陈香美,撞见鬼一般,瞪大眼睛,有出气没进气。 秦箫示意刘家兄弟适可而止。胡弥勒忽觉身上万箭钻心的痛苦,大幅度缓解,只是扇打抓挠的满身血道子,却是一条都没消失。 胡弥勒知道这些都是秦箫一手安排,晓得厉害。扑倒跪地,嚎啕大呼:“秦老板饶命!” /待续 第十二章/骨洞 - 异侠记 - 大明风光 秦箫冷声问:“你躲在那条死鱼肚子李干什么?又是怎么知道那里的?那两个黑衣人又是哪里来的?” 胡弥勒再不敢隐瞒,支支吾吾,说了半天才说个了个大概。 原来,胡弥勒是七里乡不学无术,游手好闲之徒。去年猎鱼季节,和乡人一起凑钱租了一艘渔船,盘算大捞几网,预备过冬。不想遇到暴风雨,船翻人落,险些喂了王八。好在打小海边长大的,水性还是有的,顺流就飘到了蜈蚣山脉黑鱼骨洞这里。胡弥勒是没正经营生的。这下翻了船,更是卖房卖地,流落到安乐村做了伙夫。 秦箫带领的商队在麒麟山大兴土木,发掘蜈蚣山脉,惊动了七里乡的土地山神商老太。这商老太是麒麟山背面的矿主,亡夫商震都生前,把持七里乡猪婆岭三十六条矿脉,势焰熏天,富甲一方。死后矿权自动继承到商老太手中。这商老太也是女中豪杰,牝鸡司晨,手段一点也不比男人差,尚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商老太探知秦箫在蜈蚣山脉爆破开山,大动干戈,是可忍孰不可忍。要知这漫山遍野的矿脉,就跟埋在中东海底大油田似的,表面上泾渭分明,地底下盘根错节,说不清谁是谁的。所以,无论是前矿主商震都,还是现矿主遗孀商老太,都把安乐村这边埋在地底的矿产资源,算在自己身上。秦箫商队爆破这一声响,可是捋了商老太的虎须。商老太立马派来一队山贼,打算试探一下秦箫商队水深水浅。不想,只一个回合,就被欧阳海和陈稚念夫妇杀了个铩羽而归。 商老太这下晓得厉害,特别秦箫商队也非无本之木,无水之源,背后的天玛投资公司财大气粗,也颇不好对付。所以,商老太刀锋一转,软硬兼施,在七里乡找到了圆胖子胡弥勒,给了好处,叫他混进蜈蚣山脉的工地,打探消息,再做定夺。那两个黑衣人就是来接头窃取情报的联络哨兵。 听到这里,陈香美忍不住,问:“那你们探听情报也就算了,偷女人的内衣鞋袜做什么?” 胡弥勒啊啊呜呜,半晌答不出。 刘麒刘麟两兄弟将手里的大毒蝎和装满蚂蝗的皮囊,在胡弥勒眼前晃了一晃。胡弥勒立刻浑身一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原来,猪婆岭的山贼大多都是男的,阴阳比例严重失衡。派到蜈蚣山脉的前哨山贼,人生地疏,别说相好没有,就是窑姐也没地找。荒山秃岭,黑鱼骨洞,实在百无聊赖。就令圆胖子胡弥勒探听情报的间隙,顺手牵羊带回些女人的衣物鞋袜,亵玩解闷,排遣时光。 陈香美听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脚将胡弥勒踹个仰八叉,说:“滚!” 刘麒刘麟两兄弟看审得也差不多了,就叫两名矿工把胡弥勒先押下去看管起来。胡弥勒一看终于远离毒蝎蚂蝗,如临大赦一般,王八搬西瓜,叽里咕噜,连滚带爬,跟着两名矿工滚出屋去。 陈香美险些气翻,心想世界之大,真是啥人都有。不过,秦箫、左印堂和刘家兄弟可不是生气那么简单。商老太如今盯上了蜈蚣山脉的矿源,委实如蛰人之蝎,吸血之蛭一样麻烦。虽然派来的第一批山贼被欧阳海夫妇击退,但山神商老太怎肯善罢甘休,必然再派山贼骚扰突袭。 秦箫和左印堂一商量,远的不说,先把黑鱼骨洞里的商老太的那两个哨兵收拾了再说。刘家兄弟主动请缨,第二天傍晚押着胡弥勒去了黑鱼骨洞,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那两个黑衣哨兵拿住。刘麒的大毒蝎和刘麟的一窝蚂蝗只动了动,两个哨兵就顶不住了,把知道的情报一股脑都倒了出来。 商老太意料不到秦箫矿队的实力,有点轻视疏忽,拍的第一批山贼,死的死伤的伤,对方却毫发无损。商老太再也坐不住了,任秦箫矿队这样如入无人之境地开采发掘,早晚从地底下挖到她的猪婆岭来,与其倒时不可收拾,不如现在就把秦箫的矿队干掉,一劳永逸,了却心头隐患。所以,又在山贼中挑出来几十个好手,组织成敢死队,打算卷土重来,再次突袭蜈蚣山脉工地。黑鱼骨洞的这两个排头哨兵,就是为这次突袭做前哨的。 秦箫听了这些,眉头更加深锁。不管怎么说,商老太是麒麟山里的土地婆,世世代代占山为王,采矿为生,在这里没人敢和她斗,也没谁能和她争。商老太这次突袭,必然雷霆手段,全力而为,毕其功于一役,绝不会马虎手软。天玛矿队虽然财大气粗,但强龙难压地头蛇,而且仓促之间,人手装备都是问题。 刘麒刘麟两兄弟看出沉吟不语的秦箫心里的担忧,互相对望了一眼。 大公子刘麒咳嗽一声,说:“秦老板,商老太和我们安乐村世代不睦,只是她商家要的是山里的矿产,而我们安乐村濒临大海,要的是水里的渔产。两不相犯,这才相安无事到现在。” 二公子刘麟接说:“蜈蚣山脉属于安乐村的地界,如今商老太把手伸到这里,我们兄弟自是不会坐视不管。” 秦箫眼睛一亮,说:“刘家二位公子有何退敌良策,愿聆教诲。” 刘麒说:“教诲不敢当,说到对付商老太,我们二兄弟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秦箫忙问:“谁?” 刘麟说:“就是村公所总管李大化的夫人贾二婶子。” 刘家兄弟口中说的贾二婶子,就是村公所李大化的老婆一丈红贾赛花。贾赛花本是七里乡人氏,少小家贫,进猪婆岭做了山贼。后来嫁到安乐村李大化家,洗手不再做山贼,一心一意,相夫教子。 队长左印堂将信将疑,问:“李总管的夫人,靠谱吗?” 刘家兄弟说:“不管怎么说,贾二婶比咱们更了解七里乡和商老太,也更了解那些山贼草寇,有总胜于无。”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谁都知道这个道理。所谓有病乱投医,李大化的这个夫人一丈红贾赛花看来不请是不行的了。刘家兄弟回到村里,把这些日子遇到的情况和商老太的事,跟村长刘广,所长刘达说了。秦箫商队的到来,对安乐村无疑是金佛出世,投资勘探,带着流量的,动弹动弹就跟着来钱。如今秦箫的商队发现蜈蚣山脉偌大一座矿源,那还不天上哗哗下钱呐?商老太的染指介入,无疑也是断了安乐村的财路,村长刘广、所长刘达怎能安生?所以立刻找来总管李大化,亲自邀请一丈红贾赛花出山助阵。 待续/ 第十三章/青面 - 异侠记 - 大明风光 一脸几日,秦箫都在蜈蚣山脉的工地之间乱转。远山牧野之间,总像有一双老巫婆的眼睛在充满狠毒和怨念地望着他,令他浑身都不自在。 这天,刘家兄弟又来到工地。二人之间,跟着个奇瘦无比,黑衣短打的中年女人。中年女人一张鞋拔子脸,两道扑拉蛾子眉,两眼一条线,嘴巴大分叉,脸蛋上布满淡淡的雀斑,涂抹得寸厚脂粉也遮盖不住。头上系一条红巾,一身短打黑装,一双大脚片子穿一双绣花红鞋,支楞八叉。总而言之,出奇的瘦,浑身咔吃不出几斤肉。她浑身上下除了红头巾和红绣鞋,一身的黑衣黑裤。瘦高的个子,虽然长的磕碜了点,但也眉目清爽,干净利落。 刘麒刘麟两兄弟一介绍,竟是总管李大化的夫人一丈红贾赛花受邀而至。 秦箫在安乐村一呆就是三年,还真没见过村公所李大化的老婆什么模样。这一丈红贾赛花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以为是个家庭主妇,谁知道竟是个山中女匪,还长的如此铺张浪费,影响市容。 秦箫不敢怠慢,忙往工棚里迎请。 贾赛花也不客气,大大咧咧进了工棚,一屁股就坐在秦箫的位子上。 秦箫无奈,只得一旁陪坐。 贾赛花喝着陈香美敬上的茶,一边听刘家兄弟把商老太的事又说了一遍。 秦箫客气地说:“我和左队长是这样考虑的,如今晨露霜降,临近立冬,务必在大雪封山以前,阻挡住商老太派的第二波敢死队,争取时间。只要到了深冬,商老太再有手段,也施展不开。这样我们就有时间继续招募矿工,拓宽矿道,采掘矿源。” 贾赛花一扬眉梢,说:“噢?就这么点事?” 秦箫没反应过来,说:“啊?” 贾赛花说:“耗子药,多大点事。先带我出去转转,我都很久没进山玩耍了。” 秦箫似懂非懂,以为贾赛花要去工地考察,看看情况。忙起身走在前头,和队长左印堂领着贾赛花去蜈蚣山脉的工地。 谁知这一丈红贾赛花,对矿队工地似乎兴趣不大,甩着大脚片子,只顾往树林子里钻。 秦箫、左印堂和刘家兄弟请贾赛花来的,不敢得罪,亦步亦趋,身后跟随。 忽见贾赛花把一丈红绸从头上解下,红绸一甩,一道红练,冲上树梢,缠了个结实。双足点地,腾空荡起,倏忽之间,仿佛钟摆一般,就由这边荡到了那边,一跃就是丈余距离。看得众人瞠目结舌,心说还带这么玩的?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人家贾赛花助阵,也是有两下子的。 贾赛花玩耍够了,跳下树来,收了红绸,说:“十月金秋,正是野猪肉最肥美的时候。很久没吃过落云峡谷的烤野猪肉了。” 贾赛花一边说,一边还抿了抿嘴角,好像口水就要流出来似的。 秦箫和左印堂云里雾里,不明觉厉。 刘家两位公子却知道贾赛花在说啥。这麒麟山落云峡谷深无人迹,茂木成林,生存着不计其数的野猪。这些野猪青面獠牙,比一般的同类体型更加庞大,性格更加凶狠暴躁。由于植被丰富,山溪充沛,这些青面巨兽,可谓有吃有喝,吃饱喝得,天天泡澡。它们体态庞大,力沉劲猛,皮糙肉厚,刀枪不入。没有天敌,吃喝不愁,生息繁衍,延绵不绝。麒麟山区的猎手都知道这些野猪的存在,可很少有人敢去猎取什么肥美的野猪肉。真到了落云峡谷,遭遇了野猪群,谁的肉更肥美首先就是个令人心惊胆寒的问题。所以,麒麟山附近也就欧阳海、陈稚念夫妇,李大化、贾赛花两口子少数几个人敢进落云峡谷打野猪。而刘麒刘麟两兄弟,也只是吃过猎取回来的野猪肉。那群猪大王到底长的什么模样,有多凶猛暴力,却是只得耳闻,难得目睹。 说话的还没怎的,却见刘家兄弟口角流涎,津津有味。一付此肉只应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尝的样子。 刘麒刘麟两兄弟,全忘了商老太的敢死队的事,说:“那明天找李总管和欧阳师傅,贾二婶带咱们进山猎头大个的家伙,活动活动筋骨再说。” 贾赛花倒也爽快,说:“中!” 一旁的秦箫好左印堂真是无话可插,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由深山剿匪,变成了围猎野猪。只是见这一丈红贾赛花大大咧咧浑不在意的架势,实不知她手底下几斤几两,心想不如就先见识见识,看看再说。 刘家兄弟兴高采烈,去找总管李大化和武师欧阳海,同时准备进山打猎的装备家伙事。欧阳海作为安乐村武师,这次剿匪必不可少,听说猎野猪,正好活动活动筋骨。总管李大化见难的就跑,见吃的就上,自然也不在话下。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在蜈蚣山脉工地组队完毕,开始跟着贾赛花进落云峡谷。 秦箫和陈香美也背上土枪,跟着看热闹。 数日不曾探山,开辟的路已模糊不清。森林的再生能力极其旺盛。连天的杂草掩盖了从前的脚印,罗列的藤蔓乱麻一般,湮没了曾经的刀痕。大家只有重新开山劈路。欧阳海挥舞麻梨木烟袋锅子,披坚执锐,左印堂和陈香美则挥舞斩刀,充当先锋,一路高歌猛进。不到晌午就到了归去来溪,大家喝水休息,补充体力。晌午未过,开始向落云峡谷行进。 忽的空中一连声刺破云霄的长唳。 众人一抬头,竟是一对大雕盘旋而下。 欧阳海先是一惊,后又大喜,笑说:“芝麻,布丁,你们也来这里抓蛤蟆么?” 自从秦箫商队那次爆破矿洞,附近的野兽不知被炸死多少。不少竟是活活吓死,甚至是慌不择路一头撞死在树上和石壁上。那对花斑角雕,因林密碍眼,并不常到高山大野里觅食。这回吃的是现成的,一段时间,就栖息在蜈蚣山脉落云峡谷附近。 秦箫和陈香美见了这对巨大无朋的角雕,俱是悚然心惊。心想这回野猪没猎着,弄不好再成了这对海雕的午餐。谁知这对角雕并无恶意,还和欧阳海亲昵无间,仿佛多时不见的老朋友一般。欧阳海把芝麻和布丁的来龙去脉给秦箫和陈香美做了介绍。秦箫和陈香美这才放下心来。心想这样的空中霸王竟能和人类做朋友,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不觉对欧阳海又多了一层钦佩之意。 欧阳海别过角雕,大家继续上路。深山老林,古木参天,遮天翳日。数日未至,林雨瓢泼,沼泽横生,坑坑洼洼,泥泞不堪。落云峡谷之所以与外界隔绝,就是有森林与沼泽双重阻隔。黑暗森林阴森恐怖,外界人几乎不敢涉足。偶尔有某个胆大的闯了进去,也会在尽头被沼泽再次阻挡。出于求生的本能,人们绝不会冒生命危险涉足沼泽,也就彻底失去了踏足这片净土的机会。说白了,这里根本就不是人该走的路,倒是那些青面獠牙的野兽生存的天堂和沃土。 /待续 第十四章/獠牙 - 异侠记 - 大明风光 落云峡谷之中,只有欧阳海,李大化和贾赛花三个人进入过,其他人则是手握土枪斩刀跟在后面,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贾赛花在前面东走西看,连闻带嗅,寻了个荆棘遍布的所在,叫大家分头行动准备。 李大化和刘麒刘麟两兄弟,进入落云峡谷深处,在野猪出没的地方埋设炸药拉好引线。欧阳海和秦箫、陈香美寻找适合做陷阱的地方,将林间的藤条树枝铺在上面。然后,三人又寻了一颗大树,跳到上面,劈砍多余的枝条树桠,作为立足藏身躲避野猪的地方。 布置刚刚完成,李大化和刘麒刘麟三人就快步如飞地从大峡谷里窜出来,口中不住地大声喊:“快躲!快躲!” 欧阳海等人知道炸药已经点燃火捻子,不敢怠慢,一一纵身上树,屏息凝神,注目观望。 李大化脚底功夫稀松平常,跑到后来就有些呼哧带喘。 欧阳海不住地催:“老李,快些!到树上来!” 李大化没命地狂奔。蓦地,一声惊天动地爆炸声,裹挟着一股气浪,从大峡谷里传出。接着又一声,再一声,地动山摇,振聋发聩。 李大化和刘家兄弟布置炸药,还是很有讲究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点了三处炸药,网开一面的正是给野猪预备跑路用的峡谷出口。一股气浪,不偏不倚,跟气铳似的,正撞在李大化屁股蛋子上。李大化一个前扑,来个猪拱地。只见身后的莽莽林海之间,喷射而出的弹丸一般,一群野猪嘶鸣着向五人所在方向乌压压冲了过来。 树上的欧阳海见李大化跌倒,大惊失色,双臂一展,大鸟一般飞扑而下,一把薅住李大化脖领子,两脚点地,又腾身落到树杈之间。 电光火石之间,野猪群滚滚而至。这群野猪的毛发都是灰黑色,毛粗而稀浓,几乎从颈部长至臀部。体躯健壮,四肢粗短,犬齿发达,雄性上犬齿外露,并向上翻转,呈獠牙状。所谓狼奔豕突。传说狼是聪明动物,躲着危险逃窜;而野猪这东西双商就比较低,哪里有动静就往哪里冲。 领头的一只健硕无朋的野猪,直奔贾赛花而来。狩猎小组之中,只有贾赛花不躲不避,气定神闲地站在平原中间。头猪愈加愤怒,兽血沸腾,朝贾赛花直冲过来。 就在野猪距离两三米的时候,贾赛花蓦地喝道:“来!来!来!” 三声甫歇,手中的红绸已经抡成个大圈,手腕一抖,一段绕道头顶一枝粗壮的树杈之上。贾赛花也随之借力腾身而起,脚底就跟冲起千斤顶一般,拔地而上。贾赛花手拽红绸,身体悬着在距离地面一人高的距离,两腿盘旋,纹丝不动。就在贾赛花双脚刚刚离开地面的一瞬间,头猪惯性地失去控制,极速地从贾赛花脚底板下冲了过去。随后,就是“扑通”一声闷响,和撕心裂肺的嘶鸣。 贾赛花的背后,正是欧阳海和秦箫陈香美布置的陷阱。树枝败叶的下面,是一片长满藤蔓类植物的大沟。荆棘遍布,枯枝碎叶,荆条上都是铆钉一般的倒刺,腐烂的枝叶变城齑粉,毫不受力,委实是一处天然的陷阱。 就见这只獠牙野猪,从贾赛花脚底呼隆隆直冲而过,一头扎进荆棘沟里,大半个身子没了进去。吼叫着奋力挣扎,怎奈四两拨千斤,一处力消一处力,庞大身躯瞬间就被藤蔓荆棘倒刺咬住,愈挣扎陷的就愈深,如送入巨蟒的口中一般,坐以待毙。 但见贾赛花又是一声叱咤,荡起红绸,“噌”一声,抽出靴筒里的短匕,一掷而出,青光一闪,短匕正中野猪后背,没脊而入。 树上的众人,也不是没打过野猪,但饶是见过猪跑,也没见过如此凶悍的青面巨兽,一时惊得目瞪口呆。 贾赛花急了,叫道:“还不招呼!” 众人这才缓过神来。欧阳海将衣襟下摆塞进腰里,大喝一声,声如洪钟,双掌运气,隔空向藤蔓里的野猪劈去。“嘭嘭嘭”巨大的撞击轰鸣声,响彻云霄。欧阳海每晚练功,坚持不懈,天长日久,掌力自是非同小可。每劈下一掌,藤蔓里的野猪都浑身电流击打一般剧烈抽搐,声嘶力竭,浑身吃痛。 对面树上的刘麒刘麟两兄弟也缓过神来,相继大叫一声,各自将手中的一柄钢叉和一对投枪,奋力掷出。刘家兄弟,是村里有名的两栖动物,平地捕兽,深海摸鱼。但见一道精光,伴随两道寒光,一柄钢叉和一对梭枪准确无误地插入野猪的身体。 秦箫和陈香美哪里见过这样惊心动魄的场面,胡乱端起土枪,对着荆棘丛里嘶嚎的野猪一顿狂射。 忽听贾赛花又是一声清朗断喝,半空中荡起红绸,掠过野猪脊背。顺手“噗”的一声,将短匕从野猪脊背间抽出,青光乍现,短匕竟又回到贾赛花手中。 随着短匕的抽出,野猪脊梁的剑口处,一股血柱喷出丈余。树猪上的李大化还没看清怎么回事,一股腥臊猪血喷在脸上,“哇呀”一声,一个倒栽葱,迭到地上。 野猪脊梁上的血柱不住喷涌,热气腾腾,一股腥气,直刺鼻肺。野猪开始的吼声撕心裂肺,竭斯底里。逐渐地,嘶鸣声开始减弱,脊背上的血泉越喷越慢,越喷越细。终于,野猪停止了哀嚎,血流也慢慢干涸。 树上众人不敢大意,直到嘶鸣声完全停止,野猪纹丝不动,才一个个从树上跳下来。互相打量,只见各个满身猪血,惊魂未定。 刘麒刘麟两兄弟战战兢兢,隔着老远,用树枝捅了捅野猪屁股,不放心,又使劲乱捅几下,这才确定野猪必死无疑。 众人将野猪身上的枝条荆棘清理干净,才发现这只头猪少说也有三四百斤,静静陷在深沟里,跟一辆灰色小跑车差不多。这样的份量抬是抬不动的,只有大卸八块,分而治之。 刘家两兄弟是老猎手,剖骨剔肉,庖丁解牛。半个时辰就把这头野猪卸成几大块,没用的骨头皮毛则弃之不用。贾赛花也没闲着,趁着野猪跑了个精光,去峡谷里猎了几只山鸡野兔,还挖了些山菇野菜,用备好的袋子装了。 众人忙活大半天,肚子早饿了,剥了一大块野猪里脊肉和一只野兔,一只山鸡,用树枝穿了,架在炭火之上烘烤。 猪肉在炭火之上滋滋冒油,香飘数里。总管李大化腹内空空,迫不及待,先用刀割下一片熟肉,一口吞下。这下其他人也顾不得许多,各自割了熟肉,大快朵颐。片刻功夫,偌大的一爿野猪肉和山鸡野兔就一扫而光,满地狼藉。 林莽森森,天色昏默,几人提了分好的野猪肉和山珍野味,腆着肚子,悠哉游哉,满载而归。 /待续 第十五章/丛林 - 异侠记 - 大明风光 回到驿站,众人将野猪肉交给工地的伙房,三四百斤的野猪肉,变着花样也能吃好几天。 这下有事干了,吃肉可比挖矿爽的多,矿工们各个踊跃,挣着抢着要跟一丈红贾赛花进落云峡谷打野猪。特别是陈香美,本来,贾赛花的颜值乏善可陈。不过,她超级骨感的身材,确是令所有女孩子心向往之。特别是一手一丈红绸,空中飞人的绝活,更令陈香美大开眼界。所以,陈香美一面追着贾赛花跪求塑身的秘籍,一面追着学空中飞人的绝技。 这贾赛花哪里知道什么叫骨感?不过是从小就进山做了女贼,天天跟母猴子似的蹦来跳去,燃烧尽了卡路里,想胖都难。而空中飞人,不过是山里来,林里去,实在磨损脚底板,因而就把红绸当成延伸的臂膀,拴在树上荡秋千,天长日久,熟能生巧而已。 陈香美不明其中关窍,在拍网剧的时候,也曾吊过威亚,过了几把空中飞人的瘾。如今又被贾赛花勾起,可这红绸和钢丝完全两码事,其差别就和使筷子还是使叉子,喝茶还是喝茶派的差别。不过,陈香美终究聪明过人,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想起登山绳来,感觉长短差不多,硬度也说得过去,就缠在腰上。山路走累了,也学贾赛花,将登山绳拴到树枝上,荡来荡去,疏忽而过,倒也学了个有模有样。 一连数日,贾赛花就跟屠夫似的,只知道去大峡谷猎野猪,绝口不提狙击山贼的事。秦箫和左印堂虽然心里着急,可看贾赛花一付山人自有妙计的样子,也不好开口提这回事。 这下山贼尚未狙击,蜈蚣山脉的商队都成了猎手,整日抢着进落云峡谷打猎去。不过,贾赛花虽然表面上不慌不忙,却是瞎子吃饺子心里有数。知道自己干啥来的。眼见落云峡谷飘落点点雪花,一忽又变成点点雨水,知道寒冬已至。所以,收敛心思,开始预备进山剿匪。秦箫和左印堂这才松了一口气,再这样下去,野猪肉都快吃出三高了。 贾赛花选了日子,沙场点兵。 兵不在多,贵在精。进山狙击山贼的有欧阳海和左印堂,秦箫和陈香美,还有商队矿工里精挑细选的二十名好手。众人聚到一处,把酒当歌,快意恩仇,喝了一顿出师酒。 一宵易过,次日一早,吹起集结号,众人聚集在归去来溪。贾赛花清点了人数和装备,叮嘱了一番,狙击小分队就开拔进山了。 猪婆岭山脉绵延数十里,其间有九坞四岩、七泉三涧。开始还是峰峦逶迤,青葱满目,沿着林间小路行了一段时间,眼前的景色全然为之一变。两旁原本杂乱品种的树木全都变成了粗壮、高耸的巨木,高高挺立的松树如同一把利剑,直插天空,穿过云霄。 穿越原始丛林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林子里潜伏着各种奇异而危险的动物。有大量传播疾病的昆虫,植物上爬满了咬人的大蚂蚁。地面潮湿的树叶层下经常是又滑又软的泥浆和腐烂的木头。一团团的藤蔓和乱七八糟匍匐的植物使行走变得更加困难,再加上林子里闷热异常,身陷其中的人不久便会满身大汗。 狙击小分队各个心生敬畏,大家一个跟着一个,一步不敢走错,生怕掉队,迷失了方向,成了那些虫蚁的口粮。 小分队的穿着和装备都显得不伦不类,没有迷彩服,没有军事挎包,更没有先进合手的武器。有的只有商队和村公所临时拼凑的土枪猎枪,土制手雷、烟幕弹、照明弹什么的。这都是村里和商队预备防身用的,而且,主要是为了对付野兽,并无多大的实战价值。 只有秦箫,陈香美和左印堂三个骨干,各自有一把现代的武器。秦箫是一把合金手枪,一匣七发子弹,而且只有一个弹夹;陈香美是一把组合豹纹狙击步枪,一弹一填,只有一小盒子弹;左印堂是一把比手枪大不了多少的手持式短机枪,子弹倒是不少,足足一百发,可惜这种微型短机枪,勾一下扳机,二三十发子弹就打了出去,如果点射,精准度又大打折扣,而且,也只有一个弹夹。 三个骨干不是不懂装备。而且压根就没有想到有一天会用到装备,会真的打一场生死狙击。所以,临行之前,在侯一轩主管那里,只是兴之所至各自挑了一把轻便武器。而陈香美的那把豹纹狙击步枪,也是看上去特别艳丽有眼缘而已,至于是不是好用,可是一回也没试过。 头前带路的贾赛花,依然抖起红绸,在林木枝丫间大玩空中飞人。而陈香美穿着高筒军靴,用登山绳拴住树杈,跟钟摆似的荡来荡去。陈香美也就是打野猪的时候,玩过那么几回,手法劲道还很生疏。有时由这边荡到那边,一下子还悠不过去,脚也找不准立足点。所以,整个人又无可奈何地悠了回去,最后力道越来越小,只好从新开始。 沿着林间山路行了一段时间,林木开始稀疏起来,路也好走了许多。 贾赛花解下红绸,卷在手里,不再前进。 众人惯性地一个跟着一个猫腰蹲步停了下来。 贾赛花双眸剪水,波光浅浅,像是发现了什么,或者努力发现什么。 突然,她像狸猫一样一窜而出,速度惊人。贾赛花来到一颗数人何为的大树前,东敲敲西摸摸,猛的一使力,拉开一大片树皮来。 里面竟然是一个大树洞,摆满了水囊和腊肉之类的食物,还有几套衣服和猎枪子弹。 贾赛花轻描淡写地说:“吃点东西吧,一会战斗就开始了。” 大家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谁也没言语。 贾赛花撕了一块腊猪肉,塞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又打开一个水囊塞子,仰脖咕噜咕噜牛饮起来。 大家这时候才感觉的确有些饥饿口渴,左印堂不再说什么,把树洞里的食物清水分给队员,土枪弹药也作为补充。 大家一边吃,一边挺贾赛花讲故事。 原来,这些山贼本身都是矿工,大多因采矿不合法,没有正式身份,有的干脆就在山里做了山贼。有矿就采,没矿就偷。多年靠山吃山。商老太的矿队声势浩大,独霸一方,组织严密。平时活动多,所以在附近各个山头都建有临时驿站,一有行动,轻装上阵,只要到预备好的站点,几乎要什么都预备好了,非常迅捷高效。 /待续 第十六章/狙击 - 异侠记 - 大明风光 贾赛花如法炮制,又发现几处山贼窝点,里面主要还是食物清水、土枪弹药什么的。队员吃饱喝足,只是多取些枪弹,预备战斗。秦箫和左印堂则将这些窝点,一一做了标记。 不觉午时已过,阳光愈加刺目,由茂密的树叶间筛下来,直如千万条炽热的钢针,照在身上,好不难受。 贾赛花不露声色,继续寻找。不久,在一片较为开阔的草地间,又发现一处石洞。这个窝点比前面发现的那些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石洞里储存了大量的食物清水,枪支弹药,甚至还有定时器、步话机什么的。贾赛花并不靠近山洞,远远的瞭望,然后对着秦箫和左印堂打了个手势。队员不知何意,秦箫和左印堂知道这是预备战斗的意思。这样比较开阔的场地,是很适合埋伏狙击的。秦箫和左印堂立刻用手势给队员下达了命令。三十人的狙击小分队基本分成了三组,分别跟着贾赛花、秦箫和左印堂,开始预设狙击圈。 队员都有些紧张,也有些兴奋。这可不是CS基地的模拟对战训练,挂了头盔闪闪红蓝灯而已。这是一场迫在眉睫的生死之战。三组队员就潜伏起来。山洞四周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时间也仿佛在倒流回溯。丛林之间静的可怕,只有电视关掉后类似沙沙沙的盲音。似乎是虫蚁爬行啃啮的声音,还有什么声音,却是听不出了。 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潜伏的队员几乎和莽林融而为一。 蓦地,两条黑影在山洞远处晃了晃,一闪就消失了。大家以为眼花。不久,这两条身影再次出现,仿佛两只黑豹,身手敏捷,悄无声息。两人匍匐在山洞外,像是在侧耳倾听什么,然后,又用黑豹一样冷漠的目光四下瞭望。那几乎没有瞳孔的目光仿佛可以看透一切,队友们的心都为之一紧。 两个黑衣人活似一对胆小的羚羊,行动以前,东瞅瞅西看看,再东瞅瞅西看看。然后,才有一点点放心地继续匍匐前进,靠近山洞。 两个黑影在山洞内外又探视了好一会,才弓着身子,学了几声鸟叫。随后,沉寂的林莽间,陆续闪出黑色的人影,都是紧身黑衣,布巾包头,挎着武器。 秦箫暗中清点,不多不少,也是三十个人。这和自己这边的小分队恰好是一比一的数量。 这一队山贼井然有序,纪律严明,进退有度,颇有章法。在两位黑衣头领那里领了食物和水,全部坐在地上,静悄悄地咀嚼吞咽。就连吃东西喝水的声音,也小的出奇,仿佛蚂蚁啃啮枝叶,完全和山音虫鸣混合在一起。 山贼们补充了食物水份,两个黑衣首领去山洞里取武器弹药。 突然,一道红影一闪,仿佛惊鸿掠过山巅,两名分发武器的头领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又有两道红光闪现。 两个头领的喉管已经被短匕割断,两股鲜血激射而出,如血箭一般喷在山洞崖壁之上,形成两道鲜明刺目的交叉线。 然后,红影如光源突然关闭一样,消失不见。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别说那些席地而坐的山贼,就是埋伏在四周丛林里的狙击小分队也没有反应过来,头脑里只存留着煞白的盲点。 贾赛花已经出手了。对于狙击队员来说,发起攻击命令的并不是秦箫和左印堂。 秦箫和左印堂也唯贾赛花马首是瞻。 秦箫和左印堂的枪响了,随之,陈香美和所有人的枪跟着一起响了。 三十人的山贼小分队霎时之间就倒下去了一大片。 山洞前的荒草地上,一片烟尘冲天,充耳子弹横飞、撞击崖壁的声音。 应该说,贾赛花和秦箫的小分队配合的相当精准,可说毫厘不差。差就差在装备过于拙劣,不是土枪就是猎筒,甚至还有火药枪,精准度杀伤力都大打折扣。虽然这是一场狙击战,但真正拥有狙击步枪的只有陈香美。此刻,陈香美当仁不让,收拾残局,弹无虚发,一枪消灭一个敌人。可惜,很快就打光子弹。 只有几个山贼逃出草地,奔进莽林。有的又被从树上跳下来的队员扑倒在地,勒住脖子,割断喉管。偶尔还会有连续的枪声,那是左印堂的手持式短机枪的射击。本来是收官的点射补射,但短机枪本身是为了扫射用的,一勾扳机,就是一连发子弹,因而声音是连续不断的。 陈香美打光了狙击子弹,一时之间四处烟雾缭绕,火药漫天,分不清战场形式。陈香美解下腰间的登山绳,抖到对面的树枝上,然后荡来荡去,打扫战场。 最先两个山贼是被贾赛花干掉,最后一个则是被陈香美干掉的。贾赛花的红绸是惊虹一现,而陈香美的登山绳则是精光一闪。然后,一柄黑钛军匕就飞入最后一个黑衣山贼的胸口。过程有些凌乱无序,但非常短促突兀。 秦箫看看手表,战斗由开始到结束,还不到三分钟。 然后,狙击圈又是一片沉寂。所有人都原地不动,俯下身子,侧耳倾听。草地里的烟幕弹还在呲呲地冒着浓烟,也不晓得下一秒钟到底会不会爆炸。连一声哼吟声都没有。 秦箫和左印堂最先抬起身子,子弹已经打光,拔出匕首,巡视战场。三十个黑衣山贼,一个不少,被消灭的干干净净。大家将山贼尸体一一拽到草地间,搜掉他们身上的武器弹药。然后找了个大深沟,将尸体抛了进去。又割了树枝荆条覆盖在沟上,以便被乌鸦秃鹫叼到山外,反倒被商老太的人发现这里。 小分队留下人驻守,其他人则把发现的所有山贼窝点的武器带回工地。这下狙击小分队突袭成功,干净利落地消灭了对手,还缴获了大量的食物清水,武器弹药,足够过冬用了。不过,行动并没有结束。七分人力,三分天助。剩下的要看老天爷的了。秦箫的小分队虽然消灭了商老太的第二波敢死队。但这猪婆岭是商老太的家,她还会派来第三波第四波山贼,无休无止,一直到把天玛公司的矿队赶走为止。除非老天爷在这个时候下一场大雪,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把蜈蚣山脉和猪婆岭之间的山路彻底封死。 可此刻只有飘飘洒洒的小雪。山上的矮松略显青黑,树尖上顶着一髻儿白花,好像女孩子头上缠的猪大肠发带。只是山尖白了,给蓝天镶上一道银边。山坡上,有的地方雪厚点,有的地方草色还露着白。这样,一道白,一道黄,又一道白,一道黄,经纬交错,错落有致,蜈蚣山脉仿佛穿上一件黄花格子的小布袄。 这样的雪量,对于秦箫的商队来说,实在是有些太秀气了! 待续/ 第十七章/巧夺 - 异侠记 - 大明风光 秦箫和左印堂心焦如焚,一边加速开通蜈蚣山脉矿道,一边武装矿队,预备迎击商老太的下一波更加凶猛的突袭。 一丈红贾赛花本是被请来剿匪的,可绝口不提相关的一字一句。只是带着矿队,深入落云峡谷打野猪猎野味,回来火烤清蒸,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看上去反倒跟个女土匪头子差不多。本来,陈香美对贾赛花超级骨感的身材和空中飞人的绝活,还是高山仰止的。可终究还是向着老公说话,见贾赛花就知道玩耍吃喝,心里也替男友秦箫和矿队担心,没事就点贾赛花:“咱们把商老太的敢死队干光光,她能就这么完事吗?眼见天空晴朗,小雪不大,封不住山路。我们是不是应该准备准备?” 贾赛花一边往大嘴叉里塞肉灌酒,一边挥手抹吧嘴说:“妹子你莫着急,姐姐我给你担保,三日之内必有一场百年难遇的大雪。到时候猪婆岭莫说过来人,就是鸟都飞不过一只。” 陈香美将信将疑,以为贾赛花说的是醉话,逗她玩呢。背后也跟着秦箫、左印堂和矿队加紧防御。 三日疏忽而过。这天,秦箫又起了个大早,穿上工装,预备防御山贼的事。门一推开,一股凛冽的山风裹挟着大片的雪花,迎面扑来,好悬没被吹个后仰。 再看蜈蚣山脉,暴风雪打着尖厉的唿哨,把崇山峻岭吹成一条条狂舞的白色巨龙。风雪贴着雪地滚动,像有百万雄狮在怒吼奔腾。雪片被卷上天空,整个空间迷漫着白色的雪片雪粉雪块,打在脸上像针扎像石子砸。 暴风雪整日不停,天昏地暗,走在对面几乎不见人影。四周山上的层层的林木松枝,戴着棉绒披风般的厚雪,沉沉下垂,不时的掉下一坨巨石大的雪块,无声的摔落在雪地上。安乐村村民和蜈蚣山脉的矿队,整整一天都出不了门,窝在屋子里避雪御寒。吃的是别想了,渴了就抓一把雪塞进嘴里,绝对的纯天然无污染的爽心冰饮。 秦箫左印堂自是欣喜若狂,人力天工,这下整整一个冬天,商老太和她都矿队山贼都要在蜈蚣山脉那边过年了。 暴风雪夜晚才停下来,身边除了雪就是雪,几乎别无景致。蜈蚣山脉仿佛疲惫不堪的卧龙,盘旋在白茫茫的雪岭之间,纹丝不动。果然根贾赛花说的,这简直就是一道天然的封锁线,莫说人,鸟都飞不过。 村民和矿队斗忙着清雪。秦箫左印堂卸下心头的隐患,开始商量采矿的事。蜈蚣山脉炸开的矿道,如今基本已经拓通,里面的遗址古物也都清理干净。可是钻石宝矿绝对不会裸露在地面上,所以要顺着地底的水道风口继续发掘。这些就不是一般的矿工所能完成的任务了。秦箫左印堂和陈香美这些骨干,必须要亲自出马了。 事不宜迟。次日一早,秦箫左印堂和陈香美就带着一队深入矿道。下面的矿道同样刻满古怪的符文和壁画,像是一阵奇特的音符,好像流水,好像阴风,又好像祭祀者做出有节奏的动作。看来这些远古的先民也做文学梦,创作持续不断,日更不辍。只是这些符文的本意早已消失,只留下依稀的意象,被时间遗忘在石壁之上。符文像眼睛,像星辰,又像太阳,代表天使,代表魔鬼,也代表人类。众人也看不明白这些地下作品,小心翼翼向下发掘。 迎面一块石壁上,画了一组彩绘,仿佛是一个优雅的女王,领过临终圣礼之后,步入草底和花下的终极辰光。又代表在累累白骨间的女恶魔,将世间一切生灵啃噬,徒留其空洞形式和邪恶本质。一只花斑红蜘蛛瞪着邪狞的目光暗处观望,躲在石后,等待着时机,要从符文壁画间尸骸的身上,咬住一块肉似的。山脉之间,水声“嘀嗒”地响着,一切都是那么安静。众人疑惑,这海底山岩,哪里来的红色蜘蛛? 忽然,一张惨白的脸出现在高挂的壁画之上,慢慢的一个穿着红衣的女人,从壁画间爬了出来,在地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迹。众人瞳孔不自觉地放大,不寒而栗。漆黑的山洞,火光点点,寂静阴森。风阴冷的嚎叫着,时不时可以听到风哨声,寂静的可怕。石壁上腐烂的尸体上仿佛流出来黯黑冰凉的血,蜿蜒覆盖了天与地。火光暗淡,女人眼角似有点点怨泪,远远看去,似血肉模糊的脸孔。 黑暗里,所有东西都很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和阵阵作呕的味道。光照在红衣女子苍白的脸上,几只蝙蝠飞快的闪过,宛若天边的流星。 只听左印堂一声断喝:“大家闭上眼睛!” 众人的意识这才被拽回现实,浑身冷汗涔涔,阴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冷颤,眼前的幻象随之消失。意识处于清醒与模糊之间,山洞里的一切恢复到现实的状态,妖艳的彩绘壁画依然冷冷刻在石壁上。 “快看……”身后有人惊恐地叫道。 众人回头,这才发现身后两名队员正在石壁面前,手舞足蹈,浑身打摆子一般抖瑟抽搐。嘴里哼哼呀呀,念念有词。神情像打了麻醉药,僵硬呆板,犹如木雕泥偶一般。 一丈红贾赛花一声清叱,红绸一兜,“啪”地一声脆响,抽在两名矿工脸上。两人被抽的浑身一激灵,呆了一呆,张牙舞爪的架势终于渐渐停止。忽的相继大叫一声,中风一般,先后仰头倒地。 左印堂打了个冷颤,说:“这洞里有些邪门。估计久未通风,阴气过盛,我们还是暂时离开为妙,回去再做定夺。” 众人巴不得离开这古怪洞窟,欧阳海背起昏迷不醒的,转身大步飞奔。其他人紧随其后,逃离出洞。 秦箫这次带队发掘矿山,有喜有忧,喜的是蜈蚣山脉里真的洞窟交错,进展顺利;忧的是,很多队员回来,一病不起,谵言妄语,咒怨缠身。这山脉显然是被远古的矿队施展了巫蛊之术,防止石城被涉足践踏,宝矿被发掘开采。就连秦箫最近也偶感风寒一般,梦魇不断,总是做着一个相同的梦境。梦中戴着各种古怪面具的人,擦肩而过,黑影幢幢,冷风萧瑟。自己仿佛是其中的一员,又好像不是。人偶们轮番鼓噪,乐此不疲,无休无息。秦箫就被这些人偶死死魇住,深陷其中,欲罢不能。 待续/ 第十八章/天工 - 异侠记 - 大明风光 村长刘广和所长刘达知道了秦箫矿队的遭遇,连忙把村里的巫师请来,看能不能有所帮助。 这天晌午,村长刘广派人来请秦箫、左印堂和陈香美,郑而重之,盛情难却。在村公所食堂餐厅,陆续上菜。众人刚欲举箸,所长刘达一拍巴掌,餐厅珍珠螺门帘一挑,进来一老一少,正是请来的两位巫师。 老的那个叫范老丑,约五十左右岁年纪,两腮瘦削,一张瘪嘴唇,倒有几点黑的牙齿。那脸上更是一点血色也无,一脸的烟容。脸上虽然憔悴,衣服却十分华丽,奶奶灰绸缎长衫,头上前一半脑壳都秃光了去,后边稀稀的有些白头发,勉强绾了个疙瘩揪儿。 年纪轻的那个叫林衣卿,是范老丑的侄儿,却是俊极无俦,一时无两。林衣卿头发梳得溜光,皮肤虽说白皙,同样的没有血色,眼睛下还隐隐有一道青纹,浑身的皮肤也隐隐泛着青色。一身湖绿长衫,黑亚光面软皮靴,光鲜亮丽。 一老一少在中央站定,一齐拱手,做了个罗圈揖。 众人举着筷子发愣,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一老一少,醒木一敲,扁鼓一弹,竟然说起书来。都是街头巷尾,耳熟能详的。秦箫、左印堂和陈香美越发糊涂,心想真好兴致,酒局也还罢了,怎么还开起了堂会? 那眉目俊俏的林衣卿也没闲着,腰身一个完美的转折,手里已多了一柄玩具一样的木头钢叉。拿着扁鼓蓬蓬拍动,嘴里念叨着“呜呜喇喇”的声音。随手也戴上一张面具,蓝脸鳞纹,口眼歪斜,滑稽以极。环绕三匝,不时大叫。然后又陀螺一般转身驰回,姿势优美。蓦地大叫一声,将木头钢叉一掷,钉在地板上。一室之间,随着钉在地上的钢叉,异口同声地“啊”了一声。 此刻,秦箫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蜈蚣山脉矿洞里石壁上的符文和彩绘,与面前这叔侄二人的古怪舞蹈,如出一辙。更为诡异的是,自己经常梦魇的场景之中,那些人偶的言语行止,似乎也与这一老一少所作所为,一般无异。 突然,那范老丑醒木再一敲,由背袋里摸出一张鸡血涂的一样可怖的乌木面具,戴在脸上。又摸出一件红缎绣花短衣,一张黄纸符咒。手持扇子,挥动手帕。在厢房正中有节拍的跳舞着,还用“呜呜咽咽”的调子,念着娱神歌曲,行止怪异,不伦不类。 那个一脸青色的林衣卿不露声色,在一旁解说:“众位,这就是传说中的巫舞,也叫傩戏,是一种远古时期流传甚广的巫术。巫术是人类通过对神灵鬼怪的想象创造出来的。这些鬼神被赋予人的形象,表情生动、性格各异。他们是神与人沟通的桥梁,承载着人们消灾祈福的美好愿望。” 那面色如抽大烟似的范老丑,停止巫舞,接过话头,说:“有关巫术起源的传说,保存了洪水后人类余生的古老记忆,记录了古代人类生存繁衍、踽踽前行的艰辛历程。远古时代,人们对所处的世界所知有限,若遇到天灾困厄,便认为是鬼怪在兴风作浪,为了把恶魔赶走,他们戴上面目狰狞的面具,并举行隆重庄严的宗教仪式。随着时代的发展,巫术也不断衍变。原有的鬼神崇拜,内涵逐渐淡化,渐趋于兼具酬神与娱乐的双重功能,用于祭祀、葬礼、战争、戏剧等。或是被当成纯粹的装饰与艺术品。关于巫术和资料,或记载于古代典籍,或制作于各种器物,或融汇于舞蹈戏曲中,或刻制于高山峭壁之上。” 说到这里,终于渐切主题,将话题引向蜈蚣山脉石壁上的符文壁画上来。 范老丑得意洋洋地说:“估计众位已经明白,说白了,人类的恐惧大多源自无知,了解了也就见怪不怪。” 在场的大多都是海岛渔民,莫说戏剧曲艺,就是大鼓评书也难得听上一段。对于远古洪荒的巫术巫舞,更是对牛鼓簧,不甚了了。秦箫、左印堂和陈香美听这么击鼓传花似的解说,心中的恐惧和疑惑倒也释怀不少。 范老丑说:“秦老板前日在深山古洞中所见到的符文壁画,包括那些悬挂的乌木面具,不过是古老先民的遗物。至于为什么出现在深山古洞之中,道理也浅显得很。上古部族,本就以穴居为主,这样的生存习性,即便是在进入木屋村落时代,也依然保持了很久。” 左印堂忍不住问:“那我等进入山窟,为何幻影重重?” 范老丑哈哈大笑,说:“那不过是巫婆神汉的些小法术,不足为奇。择日老朽带诸位深入矿洞,施法破解就是。” 村长刘广举杯说:“范老前辈和林贤侄,几代傩戏世家,大小巫术,无一不精。破解那矿洞的巫法邪术,手到擒来,自不待言。祝秦老、左队长,再接再厉,马到成功。” 酒局之后,说也奇怪,秦箫自从听了范老丑和林衣卿一唱一和似的解说,纠缠不去的梦魇竟似有所减缓。 休整完毕,选了日子。秦箫、左印堂和陈香美又带队云集于蜈蚣山脉矿洞前。自然的,这回还多了范老丑和林衣卿两个能歌善舞的戏子。小分队稀稀拉拉,直如一个戏班子赶堂一般。队员小憩修整,直奔矿洞。沿着山脉绕行了一段路,眼前的景色全然一变。那倾泻直下的飞瀑流泉,在婆娑点点的阳光下,像清虚宁静的空气一样清澈闪耀,阗然无声。 范老丑见了松涛柏阵,飞瀑流泻,来了兴致,张口清唱了一段:“一马离了西凉界,不由人一阵阵泪撒胸怀。青是山绿是水花花世界……” 众人见范老丑如此轻松,心情也稍宽慰下来。来到前日来过的矿洞之前,左印堂和陈香美点了火把。矿队众星捧月似的将范老丑和林衣卿围在中间,小心翼翼进入洞窟。 通风数日,洞内的空气清新许多,也亮堂起来。颠倒垂挂的钟乳石,直如淋沥而下,又瞬间凝固的黄油一般。来到刻满符文壁画的石壁面前,借着火把的光亮,范老丑煞有介事地凝视观瞧,偶尔若有所思,表情怪异。林衣卿也紧趋在身后。很快又来到那组高高在上的彩绘面前,范老丑和林衣卿,双双站立不动,仔细观摩。 秦箫等人又如梦魇一般,幻象重现。面具那肥润的红唇,如腐烂的尸体上流出来黯黑冰凉的血,远远看去,似血肉模糊的脸孔,描绘着身不由己的宿命,让整个洞窟迅速瓦解沉沦,不可救赎。 /待续 第十九章/三足 - 异侠记 - 大明风光 蓦地,一声清唱,范老丑又换了一段:“含悲泪忙向前进,思想起前后情我好心酸,想从前在院中缠头似锦,到如今只落得罪衣罪裙……” 说也奇怪,范老丑的清唱,竟似一缕清流一般,拨开那一团幢幢鬼影。拨云见日,溯本求源,洞窟里恢复了初进来时的模样。范老丑越发得意,几乎有点忘乎所以,竟然一把扯下石壁上的一面乌木面具,戴在脸上。一边唱着,一边跳着,向那漆黑一团的洞窟里循序而入。 突然,一阵“咭咭呱呱”的蛙鸣,由漆黑不见五指的洞窟深处传来。一只巨蛙的半个脑袋探将出来。这只巨蛙全身泼了墨似的,又跟涂了油似的,黑乎乎、粘腻腻的,背上全是一股股的癞皮鼓包。一对炯炯有神像黑曜石般的大眼睛,佯装不睬地盯着脸罩面具,载歌载舞的范老丑。 巨蛙体态臃肿,耳后的腺囊如一对水袋。毒腺一鼓一鼓,发出“咕咕”的声音。一对水泡似的大眼睛,极不对称地转动着,似是而非地整对着歌舞着的范老丑。洞口的光线勉强照到巨蛙脑袋。秦箫、左印堂等人距离范老丑和林衣卿又远,火把光亮,鞭长莫及,只是朦朦胧胧地看到一个巨大的蛤蛙头。开始以为又是幻觉,随着范老丑的载歌载舞和几嗓清唱,立刻就会消失。 谁知这蛤蛙头斜斜的影子倒似更大了,随着火光,忽闪忽闪。 范老丑浑然不觉,依然满口清唱,比比划划。 蓦地,电光火石之间,巨蛙大嘴一张,一条红舌吐了出来。一卷一缩,将范老丑卷了个结结实实,倏忽之间,长舌缩回,吞在嘴里。 所有人的瞳孔瞬间放大,心跳骤然停止。眼前的场面异常真实而且极其恐怖。 范老丑就像入了蟒口那样,大头冲下,一半身子含在巨蛙嘴里,另一半身体露在嘴外。一双腿仿佛被注射了剧毒,时不时垂死挣扎地抖一抖。 秦箫、左印堂等人就跟被噩梦魇住一样,想动却动不了。 范老丑就这样再众人眼前,一点一点无可奈何地整个被吞入巨蛙口中,然后,咕噜一声,顺喉而下,落入巨蛙巨大无朋,鼓鼓囊囊的肚腹之中。 “啊呀”一声,范老丑身后的林衣卿再也忍受不了零距离的直击,一屁股坐在地上,身如筛糠。巨蛙和蛇蟒类似,本能地对移动的物体超级敏感,反应迅速。范老丑惨遭蛙吻,本来就是因为他载歌载舞,不断晃动身体导致。如今又来菜了,巨蛙不假思索,大嘴一张,一条红光喷薄而出,将跌坐在地的林衣卿卷了个正着。 就在巨蛙红舌往嘴里缩回的瞬间,一道红练同时而至。贾赛花的一丈红绸缠住了巨蛙的长舌。巨蛙的舌头卷住林衣卿,却缩不回口内,“咭咭呱呱”的嘟囔不停。一丈红绸和一丈蛙舌,半空中纠缠在一处,拉过来拽过去,僵持不下。 贾赛花大叫:“还不出手!” 秦箫、左印堂和陈香美这才缓过神来,眼前发生的一切绝非幻象,当下一起大喝一声,抓住了贾赛花这端的红绸,一起使尽平生之力,生拉硬拽,不让那卷着林衣卿的蛙舌吞卷回去。一时之间,洞窟深处,仿佛在举行一场小型的、却是生死立判的拔河比赛。 陈香美也缓过神来,顺手拔出靴筒里的黑钛军匕,随风而至,挥匕划在巨蛙绷紧的长舌上。这一下,陈香美自恃不斩断巨蛙长舌,也叫它负痛松开。谁知,黑钛军匕巨大的力道,如冰花入水,无影无踪。巨蛙长舌之上,也不知怎么,竟附着黄油一般的一层黏液,淅淅沥沥,却藕断丝连,粘性十足。 陈香美又是一顿乱砍乱劈。 拔河比赛在分分秒秒地继续着,一时分不出高下。 秦箫左印堂和贾赛花使出浑身的力气,却依然救不下舌尖上的林衣卿。 这时,贾赛花憋着劲大叫:“使刀尖扎!” 陈香美灵光一闪,恍然大悟。立刻一转手腕,将军匕锋利的刀尖对准巨蛙长舌,使劲地扎了下去。这下巨蛙长舌上的黏液失去保护作用,抵挡不住这凝于一点,重逾千斤的一扎,长舌直接被洞穿。这回陈香美会玩了,扎入之后,又搅和来搅和去,剜了又剜,把在蛙舌上扎出的洞,活活撕扯开来。巨蛙终于“咕嘎”哀鸣一阵,松开林衣卿,缩回舌头。耳腺,腹部,抽搐不止,疼痛难忍。双腿一蹬,跳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抓住红绸另一端的秦箫、左印堂和贾赛花用力过猛,一时收势不住,一齐飞跌出去。 矿洞里一片漆黑,好像有很轻细的蛙鸣声音,在隐约处幽幽响起,回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窟深处。被巨蛙吐出的林衣卿此时就像一枚磕碎的鸡蛋,一身粘稠的液体,面目全非。众人缓过神来,围拢过来,一时间束手无策。还是贾赛花想出办法,一丈红绸一抖,将林衣卿裹了起来。 大家惊魂未定,想起刚才范老丑葬身蛙腹的一幕,再也不想在这个光怪陆离的怪洞里,呆上哪怕一时片刻。两名队员担起缠得像木乃伊一般的林衣卿,健步如飞,逃离矿洞。重返归去来溪,贾赛花将林衣卿身上的红绸解了,将他整个人泡在清泉之内。此时将浑身毒液的林衣卿浸在清水之中,是适得其中的最佳解救之法。稀释了毒性,最大程度地减少伤害。小溪潺潺地流着,缓缓地冲洗着一身黏液的林衣卿。果不其然,附着的黏液大半被溪水冲刷干净。但蛙舌毒液其性如油,难溶于水,总有那么一层,无论如何,冲洗不尽。众人也莫之奈何,只得将林衣卿带回村里,再做打算。 村长刘广、所长刘达还有总管李大化正等秦箫矿队的好消息。不想,范老丑没回来,喂了蛤蟆,林衣卿也险遭不测,一身蛋清。 巨蟾在民间本是招财进宝、驱邪旺财的瑞兽,也有锦绣前程、官运亨通的吉祥喜庆之意。不料矿洞中遇到的蛤蟆,不仅不口含金钱,竟尔大嘴马哈,一口一个,老少通吃。刘广、刘达和李大化这个年龄的人,从小就抓蛤蟆、养蛤蟆,大了供金蟾、拜金蟾,对金蟾的典故耳熟能详。传说八仙之一的吕洞宾的入门弟子刘海道人,云游四海之时,降伏了长年危害百姓的金蟾妖精,在降伏过程中,金蟾受伤断其一脚,所以日后只余三足。此蟾天性喜欢金银财宝,对钱财有敏锐洞悉力,很会挖掘财源。自此金蟾臣服于刘海门下,由于刘道长最喜布施,这只会变钱的三足金蟾,刚好帮他变出钱来布施贫民,深得劳苦大众的感恩,久之凭信仰之力而具乐善招财之效。 刘广、刘达和李大化初时还以为这些都是矿洞里巫术显灵,产生幻觉。可范老丑没回来的确是不争的事实。而那逃脱蛙吻的林衣卿,已成了植物人。浑身上下都敷了一层蛋清一样的黏液。干透之后,黢裂出纵横交错、密密麻麻的无数网纹。好在嘴巴和鼻孔通着气,不至于窒息。 /待续 第二十章/金蟾 - 异侠记 - 大明风光 村公所里最不信邪的就数护院武师欧阳海。食君之禄,与君分忧。心想秦老板的矿队遇到别的倒也罢了,不过是一只大癞蛤蟆挡道而已。这事若是传出去,自己安乐村第一武师的名声,岂不毁于一旦?所以,欧阳海跟秦箫主动请缨,打算会一会这只螳臂挡车的巨蛙。 秦箫、左印堂和陈香美也是肚里憋火,心想世上真有这么大个的蛤蟆不成?远古巨兽,还是古城先民施展的魔法?不弄明白,寝食不安。 所以,约好日子,老少咸集,汇合在蜈蚣山脉的工地,打算再斗巨蟆。众人都搂不住火,要撒在巨蛙身上。要将蛙舌斩断,剖心挖肺,再踩个冒泡,以泄心头之愤。 数日不曾探山,开辟的路竟已模糊不清。森林的再生能力极其旺盛,连天的杂草掩盖了从前的脚印,罗列的藤蔓乱麻一般,湮没了曾经的刀痕。众人埋头不语,重新开山劈路。不到晌午就到了归去来溪,喝水休息,补充体力。晌午未过,开始向蜈蚣山脉矿洞行进。 众人跋山涉水,到了蜈蚣山脉飞瀑流泉前炸开的矿洞口前,陆续点了火把。欧阳海一撩衣摆,当先而入,其他人紧随其后。路过刻满符文壁画的石壁的时候,干脆眼不见心不烦,目视前方,大踏步前进。说也奇怪,那光怪陆离的符文壁画果然失去作用一般,不再产生千奇百怪的幻觉。 来到洞口光线最终的距离,就是那只食人巨蛙出现的所在。众人不觉放慢脚步,提起心来。一丈红贾赛花做事缜密,未雨绸缪。预备了大棒火把,还带了火架。以便人蛙交锋的时候,光亮充足,免落下风。 贾赛花支起火架,架起火把。火光充炽,视力范围迅速扩大。目力所及,已是山脉的空腹部分,因而比先前的洞道宽阔许多。四周依然石笋披挂,腹剑森森。中间竟是一眼水潭,波光粼粼,寒意逼人。 欧阳海四处观瞧,并不见巨蛙踪迹。 贾赛花心细如发,叫:“小心!” 欧阳海反应敏锐,身形飘移,下意识地后退几步。再向水潭内观瞧。那水潭之上,竟漂浮着一对大眼泡,滴溜乱转。正是那只长舌巨蛙,潜伏于潭内,伺机捕食。 蛙类与水蟒、鳄鱼习性极为相似。眼睛凸起,潜于水底,起到潜望镜的作用,极难发觉。对于巨蛙来说,是不分人还是物的,只有超感的触觉和嗅觉。欧阳海身形飘忽之间,触发了巨蛙的本能,意识到山腹内来了猎物,欢欣鼓舞。突地由潭心移动到水边,长满鼓包的脑袋也探了出来,做好猎食准备。 欧阳海不敢怠慢,右手由腰间一摸,手中多了一枚山核桃。山核桃磨的油光铮亮,边儿薄如刀刃。欧阳海看准巨蛙那对水泡眼,手一甩,一道金光,射出核桃。巨蛙的反应毫不逊色,大嘴一张,长舌卷出,将山核桃当成飞来的蚊蝇美味,一口吞下。 欧阳海暗暗吃惊,心想怪道范老丑做了蛙食,这丑陋怪物委实难缠。身子滴溜溜一转,又摸了一只山核桃,再次射向巨蛙的水泡眼。 巨蛙照单全收,大口一张,长舌飞卷,欲将核桃吞下肚去。与此同时,贾赛花也出手了,一丈红绸,一抖而出,缠住了巨蛙的长舌。 欧阳海大步向前,和贾赛花一起抓住登山绳。 秦箫、左印堂和其他队员也加入战团。 一场攸关生死的人蛙拔河比赛又开始了。 陈香美按着套路,拔出黑钛军匕,上前两步,捅向巨蟆舌尖。数日之前,巨蟆长舌已被扎过一个窟窿。但它身体庞大,所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这回一下又是个窟窿,巨蛙被彻底被激怒了,大长腿一蹬,越出水潭,洞腹内水花乱溅。巨蛙孤注一掷,使出看家本领,耳腺鼓动,一股一股毒汁喷射出来。 贾赛花叫了一声“小心”,急忙跃身躲闪。 秦箫、左印堂等人也快步躲避,但就是不放松手内的红绸。大家十分清楚,巨蟆一旦解脱长舌,加上庞大的身躯,灵敏的反应,特别是浑身上下的毒腺癞包,万难全身而退。 这边众人纵跃躲闪,那巨蛙也上窜下跳。两边的联系,就是死死纠缠在一起的一丈红绸和一丈长舌。拔河比赛无疑增加了难度系数。人蛙双方都一刻不停地变换位置。 陈香美的黑钛军匕,一时无用武之地。只得不断变换身形位置,寻找出手良机。 僵持不下的生死关头,迭声熟悉的破空长唳,在山腹内激荡开来。 众人觑眼抬头,芝麻和布丁,振翅飞入。角雕的嗅觉异常敏锐。巨蛙长舌被扎了数个窟窿,鲜血淋漓。毒腺喷射的毒液,又搅起血雨腥风。加上巨蛙满身疤瘤鼓包,气味刺鼻,正合了芝麻和布丁的口味。被炸开的洞口,恰可使芝麻和布丁低空飞行,到了空旷腹洞,如鹏临渊,比翼齐飞。 鸟类是蛙类的天敌。巨蛙一听雕鸣之声,先就筋酥骨软,浑身打颤。长舌又被红绸死死缠住,逃之不及。惊慌失措,“咕嘎”乱蹦。芝麻和布丁哪容到口的美食逃脱,一左一右,直扑而下,一个叨左眼,一个叨右眼。巨蛙长舌被缠,跳跃不灵。一对水泡眼又是最柔弱之处,一声哀鸣,双眼被叼个正着。水泡眼登时迸裂,鲜血淋漓的眼珠被芝麻和布丁,一口一个,衔于喙中,吞入腹背。 陈香美何等精明,一见巨蛙成了瞎眼蛤蟆。一声断喝,手中的黑钛军匕,顺势甩出,直朝巨蛙柔软的腹部激射而去。 突地洞内飘来朗朗歌声,一个男声唱: “……飘摇翠微上。” 一个女声接唱: “……明灯澹绡幌。” 声音由远及近,男声又唱: “冥雨从东来,惊雷自西往。” 女声又接: “林峦忽不见,但闻山涧响。” …… 歌声令人为之一振。陈香美的黑钛短匕,突的一顿,锵声落地。那瞎眼巨蛙死里逃生,长腿一蹬,跳入洞内黑潭之中,消失不见。 人随声至,一对男女道士,飘落眼前。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长眉入鬓,玉树临风的男道士,背后一把七星宝剑,打了个稽首,说:“诸位施主,慢下杀手。” 众人眼前一亮。但见这道士三十左右岁、头戴紫阳巾、身穿八卦衣,清风徐徐,飘然而来。道士凤目疏眉,面色红润,神态飘逸。一来到人群之中,立觉其气质非凡。别看是个方外之人,却长着一张很占便宜的脸。肤色白皙,眉点丹砂。眼珠黑白分明,灵活而不轻浮,面相很是干净伶俐,七分俊秀,三分机敏,嘴角眉梢总是挂着洞悉于胸的微微笑意。 待续/ 第二十一章/飘然 - 异侠记 - 大明风光 欧阳海见了这道士,大喜过望,脱口叫道:“查道士!” 道士查明志打个稽首,含笑不语。 再看查明志身后的女道士,手中浮尘一扫,也打了个稽首,说:“这巨蛙浑身是宝,毁之可惜,还望秦老板手下留情则个。” 细看这女道士,一身青色八卦长袍,衬出身姿和双腿的修长,玲珑的曲线完完全全的勾勒了出来。不经意间,唇角抿住一缕发丝,轻灵仿佛精灵。目光仿佛秋日横波,少妇的素雅风韵,在她身上浑似天成。没有额外的装饰,盘着道髻,发卡一挽,发丝自然而然地垂落下来,划过耳际。白皙红嫩的耳垂,隐约可以看见带着小小的阴阳双鱼耳钉,光芒忽闪忽闪。 欧阳海连忙给秦箫介绍,这脸庞始终带着自信的微笑,明眸皓齿、谪仙纡贵的女道士,正是查明志的仙侣陆清秋。 队长左印堂不认识查明志和陆清秋,冷声说:“我们九死一生,眼看将这巨蛙置于死地,两位道士为何出手阻拦?” 查明志微微一笑,说:“左队长侧耳细听便知。” 左印堂压住火气,静下心来。不听则已,一听之后,大惊失色。 原来在那光亮难及的漆黑深处,竟然“咭咭呱呱”,蛙鸣一片,何止百只。想不到那只瞎眼巨蛙,不过是蟆群里的一只排头兵而已。 左印堂愕然说:“这……这洞内怎有这许多蛤蟆?” 查明志说:“不多不少,正合地煞之数,七十二只。” 欧阳海说:“查道士,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查明志微微一笑,说:“我们回去再说。” 秦箫左印堂等人,群战巨蛙,大获全胜。虽被查明志和陆清秋阻止,愤愤不平。但听那洞内深处,蛙鸣盈耳。纵然剥了一只瞎眼蛤蟆的皮,也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若是遭遇蛤蟆矩阵,要想全身而退,必是难上加难。不再计较,举着火把,撤离洞窟。 再说回到村公所,那位道姑陆清秋,对躺在床上的植物人、浑身涂了一层蛋清似的林衣卿,倍感兴趣。没事就去病榻前探看,号脉测温,若有所思。众人以为林衣卿已是必死无疑,只是时间问题,不过聊尽人事而已。如今云破月来,一对仙人显露真身。正应了死马当活马医,见菩萨就拜,秦箫就请陆清秋施展仙术,妙手回春,搭救林衣卿性命。陆清秋也未拒绝,只说试试看,三分人力,七分造化。也未提其它要求,只说借村公所一间房用,还要陈香美做个帮手。秦箫大喜过望,无不从命。 陈香美不敢怠慢。以为陆清秋叫她打下手,不过是端茶喂药,用膳起居。谁知陆清秋取了八卦丹炉,和百草药囊,竟然在房间里架火,炼起药来。 道士查明志也忙得不亦乐乎。查明志跟秦箫建言献策,采矿发掘是一项长期的事业,不能零打碎敲。那炸开的矿洞之内,坑洼不平,光线黯淡,应该开山凿壁,打通矿道。英雄所见略同,秦箫和队长左印堂也想赶在大雪封山,猪婆岭商老太无所作为的冬季,挖掘蜈蚣山脉矿藏。说到开凿隧道,就不得不面对飞瀑流泉山窟之内,那七十二只巨蛙的难题。无论是秦箫、左印堂,还是武师欧阳海,一提到那群“咭咭呱呱”的癞蛤蟆,就头大如斗,一筹莫展。 陈香美辅助陆清秋炼制丹药,不敢怠慢。起初以为叫她打下手,不过是端茶捡药,用膳起居。谁知一对仙侣取了八卦丹炉,和百草药囊,竟然在房间里架火,炼起丹来。陈香美要做的,就是抓药扇火,掌握火候。 陆清秋盘腿坐在榻上,郑而重之地说:“陈队长,我现在炼制的,乃是七返还丹。不仅能解百毒,还能够对初学的练武之人,提高一些修为。务必要控制火候。火要小,也不要太小。火焰太小无法炼化,火焰太大,会伤害到药材。这第一步,只是将这些药材祛除杂质,留下最精华的那一部分。” 陈香美见陆清秋一颦一笑,风姿绰约,美目流盼,别具风流,不似胡说八道的江湖术士。不敢轻疏,循规蹈矩地按着要求做。 陆清秋循循善诱,很有耐心地说:“不要急,要稳住。一定药控制住火候。否则药性消耗光了,丹药也无法炼制出来。你无法看到炉内的情况不要紧,只要用你的心去窥探。” 陆清秋声声绵言细语,充盈耳际。 陈香美窥探着八卦炉内的三昧真火,又是兴奋,又是紧张。既觉得事关重大,也觉得新鲜好玩。 “小心,要稳住。”陆清秋见陈香美心不在焉,突然呵斥。 陈香美顿时心中一沉,心思飘渺,火候也随之不稳。八卦炉之内的火焰,突然呼啸而大,连忙稳住火焰,吓了一跳。这控制火候,看似简单,运用起来,却是极难。 “要用心,不要只用眼。”陆清秋不断告诫。 密室之内,八卦炉中的火焰,不断跳动,温度也随之升高,陈香美已是香汗淋漓。一个时辰之后,只感觉着这炼制丹药还真是一件极其耗费心神的事情。而此时,还只是把所有的药材全部炼化成丹药的预备阶段,感觉着已经无法支持下去了。 “好了,现在可以休息一会了。” 就在陈香美感到精疲力尽的时候,陆清秋轻轻说道。顿时陈香美如释重负,停止了煽风点火,添材加料。随即犹如虚脱一般,软软的倒躺在了地上,娇喘细细,全身都不想动弹。 “快坐下调息,此时对你增长功力,有着不少好处呢。”陆清秋嗔了陈香美一眼,没有丝毫客气。 闻言,陈香美也只能够极不情愿地爬起,盘膝而坐,闭目调息。顿时脑海之中,有着一丝灵光闪现,体力在迅速的恢复起来。半个时辰之后,陈香美缓缓的睁开眼眸,全身上下那股酸麻无力的感觉,不知不觉中消失了。直觉身轻如燕,体力充沛,比起之前,似乎是有所明显的长进,全身都说不出的舒服。 “休息好了,那就继续吧。”陆清秋淡淡地说道。 陈香美跟着男友秦箫演戏直播、上山寻矿,哪里做过炼丹的事?见都未曾见过。开始还以为烟熏火燎,心存怨言。但见陆清秋盘坐蒲团之上,双目微闭,手掐指诀,口中隐隐约约,念念有词。那八卦炉里的火苗,竟是红里透着青色,既无浓烟,也无烈火。有时陆清秋去麒麟山采集草药,整日不归。留下陈香美按时添加药料,控制火候。屋子里始终嗅到淡淡的炉烟的味道,既不浓烈,也不刺鼻。陈香美渐渐放下心来,全神投入,捧把竹扇守候在八卦炉边上,添加药料,调节火候。 陆清秋采药回来,虽也听闻些秦箫矿队的传奇故事。但方外之人,对这些街谈巷议,娱乐八卦,不甚关心。只是催促陈香美,加紧炼制丹药,不要前功尽弃。陈香美炼药打坐几日,身轻体健,元气满满,对陆清秋钦仰得可谓五体投地,对她的吩咐,自是言听计从。 待续/ 第二十二章/若仙 - 异侠记 - 大明风光 隆冬时节,总是感觉天很冷,穿的一层加一层,陈香美这样衣架子一样标准的身材,都臃肿的像个球。但坐在八卦炉边,暖意融融。昼短夜长,太阳落得很快,天渐渐地暗下来。炉火也就越来越亮,白天看起来还发着红色的炭块,不但变得通红,于那火红的外层还能看到一层欢脱的、青色的焰苗。 这日陈香美再次到了八卦炉之前,不疾不徐,将一把草药从炉门注入,随即之内,出现了一股青红色的火焰。 陆清秋说:“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把这些药力融合成丹。此时,你可不能够再偷懒了。要是再心存旁骛的话,这药就废了。” 陈香美沉神吸气,开始用平稳的纯青真火,把这些炼化出来的粉末,缓缓地融合在一起。 “控制好火候,这一步是最难的。有些药材相互之间,有些排斥。一个失误,可能就会毁掉全部的心血。” 陈香美丝毫不敢大意,对于炼制丹药的一些基本常识,也早就是熟记于心。此时加上陆清秋的指点,虽然是有些手忙脚乱的,但也是勉强能够应付过来。又是一个时辰之后,八卦炉内,开始有着一些变化。一股灵药的气息,从炉内扩散而出。这灵药气息很是浓郁,闻着也是心神一宁。 “铛”的一声,炉门打开。随着一股浓郁的灵药气息逐渐扩散,一团淡淡的青色火苗包裹之下,一颗大拇指粗的正圆金丹,出现在了不疾不徐、一平八稳的纯青炉火之中。 陆清秋手托玉葫芦瓶,将七返还丹放入,来到林衣卿病榻之前。 此刻,林衣卿依旧沉睡不醒,仿佛就这么无限期地沉睡下去似的。 陆清秋打开玉葫芦瓶塞,将金丹倒出,缓缓塞入林衣卿口中。又在他胸口轻缓推拿,便于吞食。 陈香美也取来温水,帮助吞服。 林衣卿吞下七返还丹,依旧沉沉熟睡,毫无反应。 陈香美瞪着眼睛,等待奇迹发生。 陆清秋微微一笑,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他现在就一跃而起,就不叫复活了。那叫诈尸。” 陈香美浑身打了个激灵,不再盯视。 一连数日,不闻动静。陈香美没事帮着查明志和陆清秋分捡草药,打扫香炉。这日忽有队员来找,说林衣卿有情况。陈香美心里一跳,急急忙忙赶到病榻前,一看之下,大惊失色。病榻上的林衣卿,浑身巨蟆毒液结成的薄痂,纷纷皲裂脱落。整个人仿佛化蛹为蝶似的破茧而出,完全改变了模样。淡雅如雾的夜色星光里,优美如樱花的嘴唇,细致如美瓷的肌肤。宁静地微阖双目,仿佛神话传说中安详入睡的美少年。林衣卿本来俊美无俦,只是不知怎么,脸泛青色,看上去有点妖邪病态。如今病色全无,粉扑玉琢一般。陈香美愣在当场,不知道眼前所见,是真是幻。 这边林衣卿脱胎换骨,大病初愈。秦箫和左印堂也大大松了口气,时不我待,打算立刻开凿蜈蚣山脉矿洞。可是一想到石窟水潭里那群巨蛙,就胃里直返酸水,阵阵头疼。 查明志胸有成竹,主动请缨,也借着陆清秋的八卦丹炉炼起药来。只不过,陆清秋炼制的是救人的灵丹妙药,而查明志炼制的是对付巨蛙的穿肠毒药而已。 陈香美依然充当道童的角色,见秦箫将查明志和陆清秋奉若上宾,不敢疏忽。将查明志配置好的药草投入八卦炉。还来不及控制火候,火焰便扑腾而上。转瞬间,一把草药便化成了漆黑的灰烬。查明志采的药,和陆清秋的完全处于两个极端。陈香美望着自己的失误,尴尬得手足无措。 “继续。”查明志盘腿坐在榻上,不动声色地说。 陈香美也急得上火,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在坚持不懈地烧毁了足足几把草药之后,终于勉强估摸到了火候的适应点。 查明志望中提炼出的一点点白色的粉末,微微颔首,赞许道:“不错不错,就是这样。陈队长,先休息一会吧。” 话音甫落,陈香美努力保持平衡的肩膀,顿时垮了下来。刚刚跟着陆清秋炼制丹药,又转而跟查明志炼制毒药,这转变也太大了吧,连个过渡也没有么?陈香美索兴竹扇一丢,身子犹如脱力一般,软软地倒在了地面之上。微微喘着气,胸膛不断的起伏着,全身酸麻。 “这种时候打坐调息,对修为大有裨益呢。”瞟了一眼犹如软泥一般坐在地上的陈香美,查明志淡淡地说。 懒惰与坚持在心中天人交战片刻之后,陈香美只得万分不情愿的坐起身子,颤抖的双手摆出调息的指诀,然后缓缓地闭上眼睛。见到这般模样,查明志笑了笑,目光转移到摆放在八卦炉前的玉葫芦平之上。瓶里盛满着一点点提炼而出的淡白色粉末。这些都是陈香美一天努力下来的成果。 陈香美闭目修养了接近一个时辰之后。说也奇怪,那因为炼丹耗尽的气力,终于逐渐恢复。而且较之前,似乎还更充盈了许多。缓缓的睁开眼眸,全身上下那股酸麻的无力感,也退散了大半。扭了扭脖子,舒畅地舒了一口气。 “修养好了?那就继续吧。”睁开眼,望着恢复如初的陈香美,查明志微笑着说。 一连七日,查明志共炼制一百零八颗黑色药丸。 陈香美忍不住,问:“查道长,不是说只有七十二只蛤蟆么?炼一百零八颗药丸做什么?” 一旁的陆清秋笑说:“因为这七十二只蛤蟆,还有伙伴哦。” 陈香美说:“伙伴?癞蛤蟆的伙伴是什么?青蛙王子,还是白天鹅?” 查明志和陆清秋听了哈哈大笑不止。 查明志的穿肠毒药炼制成功,预示着一场更加激烈的人蛙大战,即将上演。秦箫、左印堂不敢掉以轻心,单是听说巨蛙生吞范老丑,就已经阵阵反胃。若是面对一大群蛤蟆,想一想都如噩梦一般。而被选中的队员,则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日子一到,天还没亮,秦箫、左印堂和陈香美带队,在通往蜈蚣山脉的乡村土路上,和武师欧阳海、一丈红贾赛花、道士查明志和陆清秋汇合了。大家斗志昂扬,都憋着一口恶气,想撒在这些癞蛤蟆身上。几乎没说什么,就跟敢死队似的,义无反顾踏上了通往蜈蚣山脉的征途。 众人在归去来溪驿站吃了饭,酒足饭饱,养足精神,向蜈蚣山脉进发。到了飞瀑流泉的矿洞口,大家拿出火把点燃,跟在查明志和陆清秋的身后,高举火把,往里摸索。 还没进入洞腹中央地带,一片蛙鸣,声声入耳。 众人心口俱是一阵阵抽紧。 待续/ 第二十三章/鱼龙 - 异侠记 - 大明风光 但见查明志面含微笑,成竹在胸,袖里取出一个玉葫芦瓶,托于掌心。随着光亮的深入,来到那水潭之前。潭水幽深,一平如镜。查明志稳稳站定。众人跟在后面,保持着距离。心想那只瞎眼巨蛙不知是死是活,一想到两番人蛙大战,九死一生的场面,心里就泛起阵阵寒意。 查明志打开玉葫芦瓶。一股刺鼻的气味,如入粪池之坑,鲍鱼之肆,几乎将众人熏个趔趄。也说不出具体味道,仿佛腐烂多日的臭肉,又围来成千上万只苍蝇。又仿佛发霉流脓的疮疤,引得一群蚊蚋叮咬。不仅难闻,而且令人作呕,说不出的难受劲。但玉葫芦瓶里的黑色小药丸,并不是喂人的。于人闻之欲呕,于蛙类却是舌尖上的美食。但见水潭之上,浪花翻涌,像是有什么东西浮游而来。一只巨大的蛙头露出水潭,一双大水泡眼此时干瘪下去,正是那只几次三番的麻烦制造者——瞎眼巨蛙。说也奇怪,巨蛙立于水池边,一动不动,只是腺囊一鼓一鼓。不似是攻击的姿态,倒似是遇到猎物时兴奋的表示。 秦箫左印堂等人和巨蛙数次交手,知道厉害,躲在安全的范围之外,不敢靠近。查明志和陆清秋却站在巨蛙咫尺距离之前。众人不禁捏了一把汗,生怕瞎眼巨蛙探出巨舌,一卷一缩,将一对道士吞入腹中。 不知是不是眼瞎的缘故,巨蛙对查明志和陆清秋,置若罔闻,只是兴奋地“咭呱”鸣叫,两腮鼓动不止。查明志却气定神闲,打开玉葫芦瓶塞子。手掐指诀,玉瓶之中,一点荧光飞出,仿佛生着翅膀一般,闪闪烁烁,翩翩跹跹,在巨蛙头顶萦绕不散。蓦地,瞎眼巨蛙大嘴一张,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探出长舌,飞速一卷,将一点荧光吞入腹中。 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巨蛙眼睛虽被芝麻和布丁啄瞎,但嗅觉、触觉并未丧失,毫不逊色于一双水泡眼的功能。但见巨蛙吞下萤火,纹丝不动。仿佛是在享受人间美味似的,“咕咕”小声嘟囔。腮帮子的腺囊,也不似先前鼓动得那般剧烈。 洞内的空气有些窒息,那种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什么的高度紧张。 忽地,瞎眼巨蛙一阵“咭呱”低鸣,“吧嗒”一声,一个高系数后空翻,跃入水中。潭水上泛起一朵利落的水花,说明巨蛙跳跃的速度快到极致,似是遇到了天敌袭来似的。 查明志依然道袍飘飘,手托玉瓶,脸上始终带着自信的微笑。 又是一阵“咕咕噜噜”声,却不是巨蛙鸣叫,而是水潭之上,翻涌起阵阵水花。水花越翻越快,像是煮沸的热水一般。“咕噜”一个巨大水花滚裂开来,露出个大蛤蛙头。 众人一齐“啊”了一声,下意识地齐向后退。 那巨大蛙头在气泡里剧烈翻滚,仿佛大锅里煮的死猪头一般。气泡翻滚的势愈见减弱,水潭表面复归平静。那巨大蛙头也随之停止翻滚,一仰脖,一个霉斑点点的大蛤蛙肚,四仰八叉地浮在水面,水鼓一般几乎覆盖了整个水潭。 众人一时也看不清楚这只瞎眼巨蛙在水潭里折腾什么。 查明志笑说:“诸位施主,请跟我来。”说着,竟大步向前,直接迈到了巨蛙肚皮之上,如履平地,走到了水潭的彼岸。 陆清秋浮尘一扫,跟着踏上了翻白儿肚皮,也走到水潭对面,和查明志并肩站在一起。 这水潭深有千尺,几乎整个挡在道路中间。两边虽也有一溜小道,却歪歪曲曲,不及落足。巨蛙虽死,余威犹在。队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水潭里四爪朝天的巨蛙肚皮,竟是谁也没敢迈出一步。 查明志笑说:“巨蛙的肚皮做浮桥,有什么不可以吗?” 武师欧阳海脸上一红,一掖腰摆,“嗖”的一声,脚点巨蛙肚皮,健步如飞,到了彼岸。 陆清秋击掌赞说:“好俊的轻功!” 正自说着,一丈红贾赛花早已飞身跃上巨蛙肚皮,大脚片子“啪啪”一顿踩,稳稳当当,渡过水潭。其他人不再犹疑,各自迈开大步,行云流水,从巨蛙肚皮上走了过来。 欧阳海问:“查道士,蛤蛙吃了你的穿肠毒药,肚子怎么没穿个大洞?” 查明志呵呵一笑,说:“若是直接胃穿孔,何须在丹房费那些药材烟火?要的就是全尸。” 欧阳海奇说:“哦?炼丹也讲仁道?” 查明志说:“既然杀了,何须仁道。到时欧阳兄就晓得了。” 说完,一拂道袖,托着玉葫芦瓶向洞腹深处走去。 众人不知有何锦囊妙计,索性跟在后面。 随着火把火光的扩大,前方的景象逐渐清晰。众人看清对面的境况,齐刷刷地站住不动了。前面竟是大大小小,数十个潭眼,错错落落,错落有致。有意无意,跟摆好的魔法阵似的,完全阻断了前方的路。每一个潭眼之上,都探出一个巨大蛙头,“咕咕”地低声嘟囔着,两腮腺囊鼓动不止。众人的眼睛望着这一群各自驻守阵地的巨蛙,而对面一双双瞪大了的水泡眼,也似理不睬地注视着众人。 查明志不慌不忙,受托玉葫芦瓶,拔去塞头。手掐指诀,闭目念念有词。于那玉瓶嘴中,一股刺鼻的怪味,丝丝缕缕,飘飘袅袅地飘散出来。 那群巨蛙,大眼瞪小眼,“咕咕”之声充盈洞腹。 众人汗毛炸立,后背呼呼冒凉气。这地煞蛙阵,还有似乎是饥饿难耐的“咕咕”之声,不绝于耳,直使人头大如斗,头胀欲裂。 巨蛙虽然仿佛嗅到,亦或是感觉到美味似的,反应强烈,但都乖乖地纹丝不动。那架势有点像美食出锅前的馋涎欲滴,细细品咂。想啥来啥,玉葫芦瓶飞出一团萤火一般,数十点精灵似的莹莹光点,喷薄而出。光团之中,正是炼制而成的黑色药丸。这些光团就似生了小翅膀一般,在群蛙的眼前头上,飞来飞去。 群蛙被吊足了胃口,再也按捺不住,长舌飞卷,一口一个,不多不少,将空中跃动的光团,瓜分尽净。然后,就是更加响亮的“咕咕”欢快的嘟囔声,像是一群和尚在做晚课,又像是一群美食家在品味口中美食的滋味。接着,刚才发生在瞎眼巨蛙身上的情景,一一重现。一群巨蛙表演蛙泳似的,一个接一个后空翻入水。然后,数十泉眼之内,冒出水泡,水花翻搅。仿佛分配好了似的,一个潭眼翻腾着一个蛤蛙头。水泡势头减弱,每个潭眼上又翻着一个霉斑点点的花肚皮。 待续/ 第二十四章/曼衍 - 异侠记 - 大明风光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一瞬之间,数十只巨蛙就被毒翻死翘翘,这奇异景象,委实触目惊心。 查明志手拿把掐一会,说:“时辰已晚,不宜久留。七十二只巨蛙地煞阵告破,后面还有三十六天罡龙鱼阵。改日再破不迟。” 众人听得稀里糊涂,不知所云。查明志,陆清秋也不解释,收了玉葫芦瓶,已是一付打道回府的样子。众人此刻唯一对道士马首是瞻,满腹疑问,只有忍住。 回到村公所,村长刘广、所长刘达听了大破地煞巨蛙阵的经过,心惊胆颤,心想还带这么玩的?几次三番与这群蛤蟆缠斗不清,查明志和陆清秋一瓶药丸,就全部解决了。又听说,这回破的只是七十二巨蛙地煞阵,还有三十六天罡龙鱼阵没破。心说怪道查明志炼了一百单八颗毒药,除蛙用了七十二颗,敢情剩下的三十六颗是给龙鱼预备的。既然人家早已掐算好了,自己也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查明志炼制的一百单八颗穿肠毒药,大显神威。陆清秋炼制的那枚七返还丹,也日渐一日地产生神奇作用。每日伺候病号吃喝拉撒的陈香美,眼见着病榻上的林衣卿,仿佛脱胎换骨一般,中毒之前总是青色病态的面容,此刻换作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毒痂脱落后,蓄起的一头短发,乌黑发亮。被褥中露出的脖颈,手臂,双脚,闪耀着刚刚打出的小麦粒一样的光泽。这些变化搭配在一起,整个人犹如一件巧夺天工的作品。 不知不觉,林衣卿已经能简单地对话,至少听人说话没有问题。陆清秋也常来探视,把脉诊断。只说再调养一阵就好了。林衣卿知道是陆清秋救了他一命,感恩戴德,真的把陆清秋当成神仙,一口一个“仙姑”。 这天傍晚,又轮到陈香美给病号送药。端着药碗,进了病房,突然发现林衣卿一丝不挂地扶着床沿,正在举步维艰地练习走路。那身材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竟如画里下来的一般。 陈香美“啊”的一声惊叫,“咣当”撇了药碗,别过头去,嗔叫:“你……” 林衣卿也吓了一跳脚。平时自己就是赤身露体,并没什么不适。陈香美这一叫,吓得立马缩回被窝。委屈地说:“怎么了,姐姐,我……我不是有意的。” 陈香美一直当林衣卿是个重病号照顾。或者干脆点说,一直当成将死之人一样看待,聊尽人道罢了,根本就没想到他有朝一日能活过来。对于一个要死的人,有什么男女大防可讲?如今林衣卿奇迹般起死回生,却是不知道怎么确定医患关系了。 陈香美红着大苹果脸,说:“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恨恨地说:“以后注意点吧你……”说完,慌不择路地跑出房间。 自从破了地煞巨蛙阵,秦箫就有一种时间的顿挫感。好一段空窗期,无所事事。队长左印堂和陈香美,依然来往穿梭于村公所和蜈蚣山脉之间。 这天,秦箫终于再次被请到村公所正厢房,查明志和陆清秋准备消灭蜈蚣山脉矿洞里最后的三十六条天罡海龙鱼。众人虽然从小到大生活在海边,还是第一次听说海龙鱼这个名字。或许早就见过甚至是吃过,只是名字叫法不同也未可知。有心问问海龙鱼到底是啥模样,又怕落下笑柄,还是忍住不提。 第二天一早,秦箫、左印堂带领队员再次在蜈蚣山脉脚下组队集合。对于矿队队员来说,现在通往飞瀑流泉的路,早已驾轻就熟,闭着眼睛也能走到地方。而且如今山路几经动工扩道,成了一马平川的山间土路,不必再披荆斩棘。贾莫愁也不用一丈红绸,栓枝搭杈,玩空中飞人。大家大踏步前进,赶路时间大幅度缩短,很快到了归去来溪的工棚驿站,稍事休息。灶房师傅就送来了饭菜。查明志,陆清秋的基本是素的,其他人则是荤的居多。老少英雄,风卷残云,吃了个肚滚肠肥,攒足力气,大破龙鱼阵。 预定即刻出发,结果电闪雷鸣,阴云密布。久违的暴风雨说下就下。饥渴的暴雨疯魔一般灌泻下来,怒吼,咆哮,想把天空撕成两半似的。遥不可及的天空像愤怒的君主。大家无可奈何,困在工棚之中,寸步难移。眼见山坡上的树木,风雨中飘摇不定,树叶被扯的像漫天散乱的发丝。暴风骤雨,晌午时分才渐弱渐息,停了下来。 秦箫、左印堂带领队员立刻开拔。暴雨过后的大森林,送来很多惊喜——一颗颗晶莹的雨珠,调皮地滚动在叶上,好像在捉迷藏;蜘蛛把一颗颗雨珠当作一串美丽的珍珠,用自己吐出的银丝线串成项链;被雨滴打下的一朵朵落花,均匀地铺在草地上,织成了一张张五彩缤纷的地毯。青蛙“呱呱”地叫着;小鸟儿在树林上空,一展歌喉;小刺猬钻出洞来,在果树下“咕噜噜”地滚了一圈,扎满一身果实往家搬,跌跌撞撞,丢三落四。那些淘气的小雨点儿,依旧不厌其烦地大变魔术。落在地上变成像伞一样的小蘑菇,五彩缤纷,五光十色。一个,两个,三个……洋洋洒洒,不计其数。 众人却无心流恋大森林雨后的美景,健步如飞,赶到了蜈蚣山脉,由飞瀑流泉进入矿洞。矿洞安全地带明显加长,不必再提心吊胆。 到了巨蛙洞腹,众人鱼贯而入,却异口同声地“啊”的一下,惊在了当场。洞腹之内早已修缮一新。七十二眼水潭之上,都漂着浮木垫子。再看洞腹两壁,竟用大铁钩子,吊着那被毒死的七十二只巨蛙。此时说是巨蛙已经有点不大准确,剩下的基本就是蛤蟆皮了。矿洞之内,既有水道,必然通风。所以七十二张巨蛙皮已经风干,缩水成恰好一人左右那么大的一张张厚皮。虽然这吊着的巨蛙都是死了的,但齐刷刷吊于两壁,阴惨惨地,还是令人一阵阵起鸡皮疙瘩。 队长左印堂打了个寒颤,说:“查仙长、陆仙姑,你……你们这是在搞什么?” 查明志微微一笑,说:“这就是全尸的收获。” 待续/ 第二十五章/破画 - 异侠记 - 大明风光 陆清秋接说:“秦老板、左队长,实则这些巨蛙浑身是宝。肉干可以入药,毒液能解百毒,这些风干的蛤蟆皮嘛……” 查明志接回话头,说:“这些蛙皮要是做成潜水服,在海里那真是穿行如梭,游弋自如呢。” 陆清秋皱眉说:“这巨蛙潜水服倒是顶呱呱。就是太丑了。如果能用海龙鱼的鳞甲做成潜水服,那才美美哒。”说着,一掐指诀,腾身而起,单足在水潭上的浮垫上一点,跟一只青鸾大鸟一样,飞身而起。就这样在一溜水潭之上,一点一纵之间,眨眼已经到了对面。 陆清秋一拂道袍,站稳身姿,回头喊:“大家快跟我去捉海龙鱼。” 查明志立刻照着样子,跳纵之间,来到陆清秋身边。 秦箫、左印堂和贾赛花等人,也一个接一个地纵身越到对面。 再看这边矿洞口,又画了一个大骷髅,并一个大差。这是查明志警告做活的矿工,此地危险,严禁入内。众人跟着查明志和陆清秋进了洞口,又都大吃了一惊。 洞内竟是一道龙门水闸,水声响亮,一泻而下。一群浑身金红色的大鱼,在水闸之上,跳过来,跃过去。红色大鱼的大嘴,在水里一张一合,好像永远都吃不够似的,竟是靠嘴呼吸的。一双双活像黑珍珠似的眼睛时刻注视着前方,下唇上的两根胡须向前延伸着,显露了王者的霸气。金龙鱼身上布满了像金子似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着金光。它游动时扭动着长长的,柔软的身体,一副非常游哉悠哉的样子,总是不屑一顾的派头。张开的胸鳍像一对翅膀似的,骄傲而威风地摆动着,不愧是海中龙鱼。 众人目瞪口呆,委实想不到在这洞腹之中,竟还鱼龙曼衍,别有洞天。又想,那巨蛙体大如牛,一口就可吞下一个人。而这海龙鱼几乎和鲨鱼水蟒一般大小,要破这天罡龙鱼阵,难上加难。 但见陆清秋不紧不慢,盘马弯弓,照方抓药。手托玉葫芦瓶,拔开塞子。又是那一股子刺鼻的气味,几乎叫人呕吐。龙鱼和巨蛙的食谱基本重合,对付巨蛙好使的,对付龙鱼就问题不大。但见池中的龙鱼,极速翻卷,欢快跳跃,水池之内浪花四溅。玉瓶之中,又扑扑闪闪飞出一团萤火,其中包含着黑色的小颗粒。生了翅膀的小精灵一样,在水池上空飞来飞去。龙鱼几乎发了疯,扭动跳跃的速度加快了。一条接一条,如水中利箭一般从池水中破浪而出,每条海龙鱼都一口叨住一点萤火。一时之间,水池之上开了锅一样,水花飞溅,水泡翻滚。足有盏茶时间,水面才逐渐复归平静。然后,一条条海龙鱼横着浮出水面。有的还有气无力地嘎巴嘴;有的还垂死挣扎地扭动一下身子;有的干脆就一动不动地浮在水池上,翻起了鱼肚白。 陆清秋气度雍容,满脸自信,一收玉葫芦瓶,说:“好了,潜水服的问题解决了。” 七十二只地煞巨蛙阵,和三十六条天罡龙鱼阵的破解,立刻打通了蜈蚣山脉的矿道,一往无前,畅通无阻。秦箫左印堂自然应顾不暇,忙于采矿。陈香美就有些无所事事。 这天,陈香美又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树颠秋月,绿暗红愁。什么也做不进去,睡又睡不下。白昼易市,夜晚难熬。柳枝轻摆,蛙鸣恋歌。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去的。 这样昏昏沉沉,第二天快近晌午。陈香美一个人在村公所正厢房和偏厢房之间的空荡游廊里,漫无目的地闲溜达。不知不觉到了一个院落。却见一个青丝泻瀑、长发及腰的女孩正在架前作画。身上绮云绸的衣服边,掐满银丝络子,光脚上一双鱼嘴便鞋,甚是日常随意。 女孩聚精会神,直到放下画笔,才看到院门前的陈香美,连忙微笑打招呼。女孩叫米卉,是天玛投资公司主管侯一轩手下的第一助理,也是个画手。最近蜈蚣山脉矿区扩展迅速,所以侯一轩派了一大波人手,补充矿队。还特派了身边的第一助理米卉,临摹蜈蚣山脉石窟的符文彩绘,可见其的重视程度。 陈香美说:“都下大雪了,怎么穿这么薄的衣服,还光脚丫子?” 米卉嫣然一笑,说:“要想俏,冻得跳。冷一点,作画更用心。” 陈香美说:“噢,穿的少就用心?” 米卉说:“差不多吧。反正画到啥都忘了的时候,就忘记了冷。” 两个有一搭没一搭地唠嗑。灶房的师傅送来提盒,午饭时间到了。 米卉放下画笔,说:“走,陪我吃午饭去。” 米卉提着食盒,带着陈香美进了画房。迎面墙上是米卉新作的两幅画——一幅题“秋夜眠花”,一幅题“山楼看月”。还各配一句诗,一幅是“流水落花春去也”,一幅是“浔阳江上不通潮”。画和字都非常大气洒脱,不落窠臼。 陈香美不懂作画,只是觉得画得好。 米卉打开食盒。竟是一小锅麦粉粥,一碟油醋香萝卜,一碟拌王瓜片,一碟新鲜龙须菜,最后一碟雪花糖。 陈香美睁大眼睛,说:“哇,午饭好丰富。怎么都是素的?你在减肥?” 米卉笑说:“算是吧。你要吃肉,我叫他们送。” 陈香美边吃边说:“不,我也不喜欢油腻,这样挺好的。” 米卉饭量不大,估计又在减肥,吃了几口,就撂下筷子,说:“我最近新作了几幅肖像画,你帮看看像不像。” 陈香美正闲聊无事,使劲点头说:“好啊,拿来看看。” 米卉就去推过来一个紫檀画架子。 翻开第一幅,画的是一个威风凛凛的紫面汉子。黑亮垂髫的短发,斜飞英挺的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高大粗犷的身材。腰带子上还别了一杆特大号的烟袋锅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陈香美自然认得,说:“这不是村公所的欧阳武师吗?像,画的真像。” 米卉说:“没什么像不像的。欧阳武师这样的大众偶像,本身就不难画。” 说着,已翻到了第二幅。画上是一个中年男人,宝石蓝的长袖衣服,和同样颜色的短披肩外衣。一条米色的腰带系在腰间,加短短的流苏。灰白的短短的头发,一双眼眸如北极之冰般的微蓝,又似受到诅咒时而变得无边暗夜般透着漆黑,长又密高又挑的睫毛,像一对卧蚕。一付怡然自得,轻吟浅唱的架势。 陈香美一瞅就认出来了,说:“这不是李总管吗?画得好像唉,一笔传神,惟妙惟肖欸。” 画翻过去,陈香美就“哇”地叫了一声。 第三幅画上的是一个年轻道士,美仑美奂,几乎美到极致,身穿一件嫣红色掐牙镶边的立领道氅,逶迤拖地的黛色花纹锦裤,脚上穿的是祥云纹薄底靴。乌黑发亮的青丝,头绾道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攒丝簪。腰系撒花缎面腰带,上面扣一个阴阳双鱼八卦紫铜镜。整个人显得绝色风华,道骨仙风。 待续/ 第二十六章/欲来 - 异侠记 - 大明风光 陈香美脱口道:“这画的不是查明志查道长吗?” 米卉点头:“嗯嗯嗯。” 陈香美问:“你没事画他们三个干嘛,写生吗?” 米卉说:“不是的。侯主管对这三个大神很是感冒,叫我没事多收集他们的资料。” 陈香美懂了,米卉是侯一轩身边的第一助理,如今欧阳海、李大化和查明志这三驾马车大显身手,侯主管自然对三人钦仰有加,欲收罗帐下,也是有的。 陈香美和米卉都是年轻女孩,很容易就成为无话不说的闺蜜。这天一早,秦箫派人给陈香美和米卉送来早饭。这也是今日开工的预示。饭菜很日常也很丰富,一碟花生仁拌香干,一碟福建肉松,一碟虾米炒菜苔,几个萝卜丝烧饼。 米卉吃完,背起画板就往蜈蚣山脉的矿洞赶。 陈香美闲来无事,又舍不得米卉离开,索性也跟着去了。 现在再去蜈蚣山脉,只要在归去来溪的工地驿站集合就可以了。用时大幅度缩短,来去更加便捷。赶到驿站的时候,人到的已经差不多了。 欧阳海的夫人陈丽卿也到了。陈丽卿每日吃过早饭,就赶去蜈蚣山脉翻译矿洞和龟背山祭坛的佛经。今日陈丽卿化了淡妆,头上简单绾了个蝴蝶髻,耳朵上坠着翡翠秋叶环子。嘴唇上涂了淡粉唇彩,卷翘的眼睫毛忽闪忽闪。左手手腕上是一串的南红十八罗汉,阳光下发着耀眼的光泽。那高窄的鼻梁,秀气中带着冷漠。咬着几乎无一丝血色的唇,似雪的脸上显出几分苍白和冷漠。 武师欧阳海对妻子陈丽卿诵经崇佛,一直持默认态度。觉得夫妻二人,弄玉引凤,萧史乘龙,也算喜溢满门。多年来,花间对蝴蝶,叶底两鸳鸯,女儿欧阳岚都不小的了。生活不可谓不美满,夫妻不可谓不和谐。可佛学这东西,总是遁世的学说,用于凡夫俗子,多少拟于不伦。可妻子执着于此,也就无话可说。 陈香美和米卉到了归去来溪工地驿站,只差查明志和陆清秋没在场。如今查明志和陆清秋已是矿队的灵魂人物,哪里也离不了,忙得颠倒日月。一众人等,坐在木棚里侃大山,消磨时间。 聊得正欢,窗外天空升起一颗红色的信号弹,跟一颗流星一样,划过蜈蚣山脉的上空。 左印堂一看,忙说:“查道长和陆仙姑召唤咱们呢。” 查明志和陆清秋早已在飞瀑流泉矿洞之中。众人也不多问,立刻向蜈蚣山脉开拔。队长左印堂在前引领,到了飞瀑流泉,进入矿洞,长驱直入。过了七十二口巨蟆潭眼,就到了龙门水闸。里面翻修一新,水池里放了浮木垫子。水闸也重新开凿,飞瀑柔缓了许多,水声和谐悦耳。那三十六条海龙鱼,如今已被工匠们钩出水池,吊在洞壁两边。数日时间,就已缩水风化,变成一张张鱼皮。众人在左印堂带领下,由水池上的浮垫,跳上水闸,水闸后是水池的另一半。大概闸下是回流水结构,故而循环往复。那些海龙鱼生前就在闸上跳过来,越过去,生命不息,运动不止。 过了水池是一条古道,幽暗微明,两壁也嵌上了灯架,火光烈烈。一道高高的门槛,一级又一级长长的台阶,一重巍巍大殿,一层又一层地展现在眼前。谁也说不清有过多少日升月落,可谁都明白,有个古老的部落曾经在这方宫阙里生生不息。当年的主人和他的子民们,日夜如约地凝望宫殿里的每个角落,因为每一寸土地无不灌注他们的精力和心血。肯定地,他们也见过山长水阔的豁达,见过巷陌人家的灯火,见过胡马嘶风的悲凉,见过仰天长啸的壮烈。可最终,他们却在这儿孤独留守,日复一日地倾听暮鼓晨钟,日月轮回,接受如今凡夫俗子们的冒然拜谒。 前方的一道拱门拦住去路,查明志和陆清秋站在拱门旁,青衣飘飘,面带微笑,仿佛是在这里观赏风景似的。 查明志打了个稽首,笑说:“恭候多时了。” 众人早已被这山中宫殿的雄伟壮观所震撼。跟着一对道士,进入拱门。大家也不知道这宝殿做什么用的,像是很久远的建筑。米卉仔细瞧那石壁上的符文彩绘,却一个字也不认得,一幅画也看不明白。看得久了,似乎又缥缥缈缈,产生幻觉。墨色与火红交相辉映。金碧辉煌的石窟宝殿,镶金丝的红毯从宝殿一直铺到了宫门口,整齐排列的侍卫恭敬的罗列在两边,森严赫赫。金色大柱上墨龙飞舞,几乎临空而出,君临天下,势不可挡。墨色大柱上凤凰齐飞,栩栩如生,盘旋其上,傲视苍生。钟鼓轰鸣,天地欢颜。 陈稚念拿起油灯,举着四处照看。若有所思地看了半天,嘴里似乎念念有词,已经心无旁骛地翻译起经文来。 蜈蚣山脉矿洞的挖掘工作,就这样如火如荼地展开了。那些开采出的叫不出名字的矿石,令查明志和陆清秋破费脑筋。这倒不是因为难于分解提炼,而是需要蜈蚣山脉矿洞的符文壁画破译之后,才知道这些矿石的具体种类和用途。 最令陆清秋感兴趣的是,是遗址里那一坛坛名副其实的陈年美酒。古城的先辈酿出的古酒,又是什么味道的呢?队长左印堂带领工匠们,打开了其中一个酒坛。酒坛口部用植物条捆扎了粗麻布,坛中只有约二两左右的、似酒非酒的乳白液体,没有特别浓烈的味道。不过,这一坛所剩无几的酒根,还是充分显示了古城先民当时的实力。酒是通过粮食酿造出来的,说明当时拥有的五谷杂粮足够多。这也为部落的进一步繁荣发展,打下了雄厚的基础。 这下查明志和陆清秋的丹房立马变成了酿酒作坊。一对仙侣先开始炼制分解坛子里所剩无几的酒根,看看古人酿酒用的都是什么材料,过程又是怎么样的。 谁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矿队双管齐下,一面采掘矿藏,一面立清理遗址。人手一时显得捉襟见肘。队长左印堂着急上火,没办法,只得请陈香美和米卉帮忙清理遗址。陈香美和米卉听说要清理矿洞,真是怪事年年有,没有今年多。一条矿道也犯得着这么大张旗鼓吗?结果走进蜈蚣山脉石窟,才发现这条矿洞纵横交错,足可比拟一条繁华的闹市。而且洞内淤泥,沉淀亿万年不止,坚硬如铁,刀斧不进,直把两个女孩累得腰酸腿疼,脚底磨泡。随着清理的深入,符文彩绘展现得也越来越丰富。大小不一,上下错落,密密层层。有雍容大度的佛像,有精美绝伦的观音,有一脸杀气的罗汉。栩栩如生,婀娜多姿。精巧的构图,艳丽的色泽,宛如神鬼成就。烘托出了一个充满来世氛围的佛国世界。 待续/ 第二十七章/不速 - 异侠记 - 大明风光 带领矿工清理蜈蚣山脉古城的左印堂和查明志,进展迅速,不日将数百墓穴一一清空。 唯有那座巨大汉白玉石棺依旧令人费解难猜。左印堂和工匠用了足足一周的时刻,才将这个坟墓挖开一个豁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翻开了石棺的墓室。因为石棺位置的特别,坟墓标准自然很高,估计是矿队的矿主甚至是部落的酋长。偌大的古城里仅此一樽石棺,显而易见地体现坟墓主人的异乎寻常的身份,分外耀眼,惹人注目。 可棺椁里只要一颗迂腐洁净的骷髅头,头部以下空空荡荡,连一节小骨头也没有。陪葬品却是异常贵重,矿石帽饰,腰带配饰,宝剑配饰,还有一些代表权力的琮斧钺等器物,也都镶嵌有大量矿石,都可谓价值连城。大家凑在石棺前,你猜猜我猜猜他猜猜,也没有统一的结果。通过推测,很可能在入棺的时候,墓主就只剩一个人头,而无躯干。假设真是这样,这就说明墓主的殒命不太正常。总而言之,汗青如雾,只好等待陈稚念将蜈蚣山脉的符文壁画彻底破译,用更多详尽的材料,来拨去重重的迷雾了。 再说仙姑陆清秋,将蜈蚣山脉的事务抛给了左印堂和查明志之后,就一头扎进丹房,酿起千年美酒来。而陈香美和米卉,自然也由临时道童画师,专职成为临时酒娘。道教本就讲究顺其自然,对酒的态度虽然因时代和教派的不同,而有一定差异。但相对而言,则具有更加平易和灵活的特点。道教戒律并无不饮酒的条规。甚至早期道教还沿用了“祭酒”的称号,用来称呼高级神职。在道教仙真中甚至有仙真因酒而得道者,此类例子,不胜枚举。只是道家的法则虽是法自然,但是坚决反对酗酒。特别是在古代,酒都是用粮食酿造的,过度酗酒就是浪费粮食,对古人来说是一种极不道德的行为。并且喝酒伤身,适量饮酒是为了怡情开心,过度就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其实,酿酒和炼丹一样麻烦繁琐。首先要将原料粉碎,其次是配料,然后就是蒸煮,冷却,发酵。最后还要蒸馏提纯。发酵成熟的把香醅中的精华部分蒸发为汽,再经冷却才可得到白酒。 陈香美这会有事干了,白天跟着米卉去蜈蚣山脉,晚上则跟着陆清秋酿酒。出了丹房,村公所也有的是热闹可瞧。天玛公司主管侯一轩新派了一大波人手充实商队。除了画师米卉,还有几个年轻靓丽的女孩。这几个女孩,虽高矮胖瘦,性情各异,但都恰值二八芳华,正是最吸引眼球的年纪。每天从主厢房进进出出,都能吸引一片眼球。 村公所总管李大化最近就成了正厢房的常客。李大化是个臭棋篓子,平时哪儿有棋摊往哪儿钻。至于最近常到正厢房找人下棋,说白了是冲着商队的那几个靓丽的女孩而来。几个女孩从面前一过,李大化眉飞色舞。这个漂亮,那个身材好,评头论足,指手画脚。陈香美心里窃笑,无可奈何。 这天傍晚,陈香美出了丹房,和米卉吃完晚饭。米卉继续作画,陈香美一个人在院落里溜达。外厢房里几个杂役摆了象棋,吆五喝六地下个没完。李大化正和一个杂役,脑袋对脑袋,七个不服,八个不忿,捉对厮杀。大概是带了彩头,因而互不相让,争得面红耳赤,全忘了自己总管的身份。 陈香美一笑了之,又去别的地方溜达。夜深人静,喧阗渐远,冷风轻轻一吹,头脑愈加清醒,毫无睡意。去茅房小解,打算回房洗浴大睡。出茅房系衣服的时候,忽听外厢房上一阵呼呼风声。陈香美心里一跳,这风声和院里的阵阵冷风略有不同,似乎是衣袂破空的声音。 陈香美还道听差,忽又“呼呼”一阵,隐约还有脚尖点地“窸窣”作响的声音。 陈香美浑身一紧,心想这个时候谁会在厢房上行走,莫非有贼?本能地一把摸出靴子里的黑钛军匕,脚下一使力,朝传出声音的方向一跃而去。两个起纵,到了正厢房墙下。 远远望去,一高一矮两个人影正要跳入正厢房。 陈香美心道,这两个陌生人是何来路,莫非和那个死胖子胡弥勒一样,来偷女人衣物鞋袜的?最近村公所来了几个漂亮女孩,这样的猜测不是没有可能。 陈香美当下收腹提气,一飞身跳到了两人身后,轻轻嗯嗯了两声。 一对夜行人本能地“腾”的一回身,各用手中兵器护住前胸,两对毫无表情的目光盯住陈香美,上下打量。陈香美的本意,以为是外来的一对变态,来村公所顺手偷走几样值钱东西。若是如此,把他们吓走就是。 不料,一对夜行人根本不吃这套,目光阴沉地盯着陈香美。一看不过是个个子高挑,苗条漂亮的女孩子,而且孤身一人,手里的军匕虽然精光闪闪,看着也像小孩子玩酷的玩具。随后,两个目光对视了一下,心有默契似地,“呼呼”两下,一起抄家伙就向陈香美招呼过来。 两个夜行人突然出手,令陈香美始料未及。这才看清两人使用的兵器,高个子使的是一对夺命钩,钩尖清光闪闪。那个矮胖子使的是一条九节鞭,钢鞭节节发亮,显然是精钢打造的。 陈香美万没想到这对变态竟然毫无顾忌,而且抢先出手,招数很辣,全无怜香惜玉之念。那高个子的夺命钩直接就朝自己脖颈斜搂过来,那个矮胖子的九节鞭跟毒蛇一般,“哗啦啦”朝脚脖子缠了上去。要是一般女孩,这下不死也是个残废。但陈香美终究跟着特种兵秦箫混了几年,而且又和查明志陆清秋炼丹打坐,调息吐纳,反应已非寻常可比。陈香美顺势一跳,上身后仰,一个漂移,闪过钩鞭,毫发无伤。 一对夜行人愣了愣,有些不信似的,又一起朝陈香美招呼过来,招式和方才一般无二,高个子的钩搂脖子,矮胖子的鞭缠小腿肚子。就仿佛想验证一下,刚才陈香美的一个漂移,是真功夫,还是歪打正着。 陈香美也不含糊,一看又来了,还是刚才那一招。这回好说,又是提腿跳起,闪身漂移,鬼魅一样,飘飘忽忽。 待续/ 第二十八章/之客 - 异侠记 - 大明风光 这样你来我往纠缠了十数回合,双方倒似较真一般。一胖一瘦两个夜行人偏就钩陈香美的脖颈,另一个鞭偏就缠陈香美小腿肚子。而陈香美也偏不还手,手腕里扣着军匕,就那么跳来跳去,躲过钩刺鞭缠。 一对夜行人似乎有些急躁,想不到一个村公所的女孩子,手脚上竟也有两下子。 正在胶着不下的时候,只听“哐啷”一声,偏厢房的院门打开。米卉起夜小解,突然看到院子里三个人你来我往,无声无息地跳过来蹦过去,“啊”的一声,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陈香美本以为,连唬带吓将这对变态吓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此时闺蜜米卉站在一旁,自己如果不露两手,可要大丢面子。这样一想,一对夜行人的钩和鞭又到了,依然是上钩脖子,下缠小腿。陈香美又是本能地一个漂移,然后,腾身而起的瞬间,顺手就把手心里扣的匕首翻了过来。陈香美借力使力,朝矮胖子腿肚子狠狠划去。心想,死变态你不老往老娘腿肚子招呼吗,这回我给你来一下子。只听“嘶”的一声,锋利的钛钢军匕就在矮胖子的大腿肚子上划了过去。矮胖子“哎呀”一声惨叫,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下,一个趔趄,“噔噔噔”倒退好几步。那个瘦高个一看,形势不妙,旁边还一个米卉。左手一提矮胖子的肩头,欲从外厢房墙头越过。 忽听一声吼:“是谁胆大妄为,敢到村公所撒野!” 陈香美一看,来人正是总管李大化。原来,李大化下了一晚上象棋,后半夜委实熬不住,准备回外厢房休息。回来的路上,忽听偏厢房似有打斗之声。探头一瞧,正是陈香美和一胖一瘦两个夜行人缠斗。矮胖子大腿肚子挨了陈香美一家伙,准备溜之乎也。李大化瞅准时机,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跳出墙根,拦在一对夜行人的身前。 高个子一看一个锦衣华衫的白毛汉子挡在眼前,将心一横,一钩就朝李大化脖子划去。李大化脚上功夫稀松平常,一个蚂蚱大蹬腿,远远跳开,单手合十,“嘚吧嘚吧”,嘴里念起往生咒。瘦高个愣了一愣,心想这是做什么?不动手怎么动起嘴来了。正自猜度,忽觉心口一阵发闷,说不出的难受。心想今天真邪门,刚刚遇到一个女孩子玩漂移,这回又碰到一个白毛汉子玩嘴皮子。瘦高个子不想纠缠,一提矮胖子的肩头,从另一个方向逃窜。 米卉终于回过神来,大声问:“香美,这……这怎么回事?” 陈香美边追边答:“一对死变态!” 米卉还半梦半醒似的,说:“变态?” 就这一问一答之间,一对夜行人已越上外厢房的墙头,身影一闪,不见了踪迹。 李大化连连跺脚,说:“可惜,若不是米姑娘这一问,定擒下这对偷儿无疑。明天一早,叫刘村长好好审审他们的来历。” 陈香美微微一笑,收了匕首,说:“幸好并未丢失财务,也无人员折损。”又跟米卉说:“走,咱们回屋说去。” 陈香美认定这一胖一瘦夜行人,又跟胡弥勒似的到村公所顺手牵羊。李大化也认定是小偷小摸,不值一哂。所以,第二天整个村公所的住户人等都知道了这件事,也就没多心思。只是夜晚加强防范,女子切勿单独出行了事。 隆冬时节,天寒地冻。安乐村的大街小巷,洋溢着欢声笑语。对世世代代居住在海边的村民来说,这个月份是祭奠海神的时间。按着一般的传统,海神节应在正月十三,是海神的生日。但各地民俗不同,祭奠方式也各不相同。冬季鱼类迁徙,是渔猎的最佳时期。安乐村的村民,选择这个季节祭奠海神,祈求风平浪静,鱼产丰富,能有个好的收获。 海神节一般一个月左右,和渔猎期基本重合。节日这天,家家扎起花灯,里里外外,焕然一新。村公所也收拾得干干净净,挂上花灯,系上彩绸,大红灯笼高高挂。安乐村充满着光明,人流不息。那一个个火红的灯笼,代表着村民心中的喜悦,对好的年成的期盼。村公所夜晚的上空,燃放起五彩缤纷的烟花。夜晚变成了白天,那一支支烟花给夜空披上了一件五颜六色的花衣裳。村公所门前,一股又一股的人流分别流向四面八方。人们手中的灯笼所发出的光照遍整个村落。 村长刘广按着惯例,在村公所大排筵宴。这天一早,秦箫就收到刘广派人送来的一份请柬,邀他参加海神节宴会。秦箫心想村长就是不一样,喝个酒招呼一声就得了,还得下个帖子。打开红字烫金的请柬,开头就是一句“海神佳节,一帘瑞气”,接下来又是“昨日灯花,新月前身,尝瞻清范,倍切心仪,持柬申邀,遥祝福禄”,最后“刘某不才,顿首敬祺”云云。秦箫读着都累,酒局还没喝呢,先就晕了。合上帖子,转念一想,这也是好事。村长大人请他赴酒局,说明高看他一眼,不入乡随俗是不行的。 宴会当晚,秦箫和陈香美洗面梳整,收拾利索,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赶赴村公所,参加海神节宴会。到了村公所,都不认识了。正厢房瓶开孔雀,灯隐芙蓉。盘里插着名花,碟里堆满水果。海馐山珍,杯泛流霞,瑶琴锦瑟,南音北调。一天功夫,村公所装扮得金章紫绶,琉璃映彩。 所长刘达迎了出来,笑脸问候,领着往里走。秦箫在指定位子坐下,再一看,村长刘广,还有村里深孚众望的几大家族族长也都到了。总管李大化、一丈红贾赛花和道士查明志、仙姑陆清秋也赫然在列。 村长刘广坐在正首桌上。身后帘幕高挂,屏围四绕,挂一幅寿山福海的壁画,紫铜鼎内香烟飘霭,瑞气生腾。桌上荤汤素饭,美酒佳肴,一片欢声笑语。村长刘广和所长刘达首先轮流说了一番场面话,菜就上来了。乐器一响,竞奏新声。几个红裙舞女,一字排开,尽随着象板鸾箫,翠袖舒展,莲步倾挪,姿容艳丽,凝酥堆雪,在阶前歌舞起来。秦箫仔细一看,这几个舞女正是村公所新来的那几个女孩子。此刻换上舞服彩衣,扮做海神姐姐的模样,给在场的诸位歌舞助兴。 “淡淡衣衫楚楚腰,相对无言已销魂”。酒局的沸点立刻就挑起来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几个女孩悄然下场。大家意犹未尽,尤其总管李大化,眼睛都直了,木呆呆地望着几个女孩消失的方向,空举着酒杯,魂飞天外。 待续/ 第二十九章/各显 - 异侠记 - 大明风光 “嗖”“嗖”两声,两道人影跳到了场中,各自一抱拳,做了个罗圈揖。 只听一个朗声说:“喝酒吃菜,听歌赏舞,的确有助雅兴。我们哥俩再给刘村长玩两手,献个丑,凑个噱头。” 另一个打拱说:“班门弄斧,抛砖引玉。诸位见笑了。” 众人一看,正是村公所武师欧阳海和矿队队长左印堂。 在场诸位还没缓过神来,欧阳海和左印堂已经摆好架势。但见欧阳海足踏九宫,左手一兜,从腰里抽出麻梨烟袋锅子,徐徐围着左印堂打转。左印堂不甘示弱,刷一声从背后抽出一把九环刀,暗运一口气,当胸一横,径自双目一闭,呼吸平稳,竟似熟睡一般。欧阳海脚踏八卦,又转了几圈。不再等待,手中烟锅一挥,径取左印堂背后空门。眼见烟锅已经到了左印堂身后,左印堂猛地双目圆睁,却不格挡,反而一个纵身跃上了欧阳海头顶上空。 须知人在空中没有依靠,破绽最是繁多,更何况空中并无接力之物,一旦气竭,只能任人宰割。欧阳海眼露喜色,烟锅顺势一撩,一招刺向左印堂双足。左印堂面对犹如附骨之蛆般的烟锅,却是不为所动。他双手紧握刀柄,顺势一个空翻,头下脚上的劈了下去。这一刀可算凝聚了全身的功力,再加上从天而降的气势上,先声夺人,一时间强大的压迫,好似天崩地裂一般。 欧阳海不料对方有此一招,撤身已是不及,烟锅挥舞间护住周身要害,刹那间已是递出了八八六十四招。两人真真假假,点到即止,场面精彩绝伦,几近乱真。须知真刀真枪,终要有个结果,到真章地方就停了。半真半假则不然,要赢的收势,要输的作势,重新来过,惊险招数,层出不迭。在场诸位都看傻了眼,想不到欧阳海和左印堂都有一身这么俊的功夫,早忘了叫好拍巴掌。村长刘广面露惊色,取箸而歌,点之赞之。其他人也随着场上欧阳海和左印堂的精彩表演,比比划划,指指点点,其乐陶陶。 宴会直到夜半方散。海神节一过,预示着忙碌的捕鱼季节已经拉开帷幕。安乐村年轻力壮的,都参加了村里组织的捕鱼船队。村公所一时人去楼空,只是剩下些老弱妇女,操持日常。陈香美、米卉依然充当查明志和陆清秋的临时道童,正是天真烂漫的刹那芳华,整日价扇炉拨火,炼制药草,委实有些按捺不住。 这日傍晚,陈香美见八卦炉内丹火平稳,一时半会不必加火填料,就走出房间,四处溜达。闲庭信步,不觉走到米卉的院落。院门大大方方地开着,里面一片寂静。 陈香美走进院子,迎面一付紫檀画架,是一幅还没有绘就的灵山法图。架上摆着颜料彩笔,一个余烬袅袅的三角鼎,一个紫色胆瓶,一个玉瓷果盘。侧面荼靡棚顶,吊着一个鹦鹉架。一只通体纯黄的鹦鹉,一叠声地说:“美女,美女,欢迎光临。”陈香美一见这只萌哒哒的鹦鹉,几日的人间烟火,一扫而光。走到鹦鹉架下逗弄玩耍。 忽听米卉幽幽的声音,从屋内传出,忘其所以似的自言自语说:“……自认为作画追求两种境界,一种是画了不曾明白或不曾经历的,是用来丰富生活的。另一种是画了经历的与拥有的,是用来回味的……”说着,又是顾影自怜地一声叹息。 陈香美也听不明白这段话什么意思,走进屋去。米卉正自己和自己聊呢。屋里四角四根朱漆圆柱,芽黄色漆墙。梨木案上摆着盘枝松树盆景。仿古隔扇,日本国风图案花纸。栖凤卧榻,双合帏幔,几上一根镂花铜柱烛台。一对闺蜜恨不得聊一个通宵。可恨算算时辰,八卦炉又该添火加料了。 陈香美和米卉只好回到丹房。太阳落得就剩最后一束残光,炉火变得有点暗。火光映着人,给人抹了一层渐变的色彩。正对炉火的一线火焰是金色的,在与黑暗的博弈与融合中,慢慢过渡到了暗红。背对着的那面却是完全的黯淡的。 陈香美和米卉忙把配好的药草,按剂量扔在炉火里。等一等,才突然从药料的边缘,化成一个黄色的小火团,像蜡烛的焰芯。一把灰飞烟灭,再扔进下一把。一把草药燃烧的时间越来越短。红炉点雪,顷刻消失不见。望着始终如一,四平八稳的炉火,陈香美和米卉欣喜地擦拭着脸颊上的汗珠。四目对视着,一起使劲地点了点头,互相点赞。 二人打理至午夜时分,查明志和陆清秋还未回来。陈香美和米卉洗漱完毕,清倒夜壶,预备睡觉。打眼见炉底灶灰积了老厚,轻飘飘地仿佛齑粉,均匀地仿佛经过千年筛选。两人就用戳子扫了炉灰,一起去茅房倒掉。 午夜将至,寂静来临。流云之间,微风飘荡。苍白的月光,投射着银箭。厢房墙头上,浮动着树影。青天隐隐,五彩晕月,一股砭骨的寒意,和着雪花,阵阵袭来。 陈香美和米卉不禁打了个寒噤。加快脚步,着急回房钻被窝蒙头睡大觉。突地一阵风吹草动,极其轻微。若是从前,陈香美和米卉必是不察。但如今跟着查明志和陆清秋炼丹打坐,不知不觉,修为大幅提升。落絮沾泥,察察为明。极其细微的响动,也听得异常清晰准确。 两人异口同声地“咦”了一声,又有点拿不准。 又是一阵风过之声,竟似衣袂在快速跑动中的破空之声。 陈香美和米卉此时体轻脚健,随风而动,冲着传声的方向望去。两人的目力也非从前,天天盯着炉火,调理火候。一段时间下来,自是目力过人。漆黑夜色里,竟看到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对夜行人刚刚跳下墙头,向正厢房迅速移动脚步。 陈香美一眼认出这一对夜行人,正是前几日夤夜造访的变态。不想这两位胆大包天,竟然又来顺手牵羊,鸡鸣狗盗。一念至此,气不打一处来。 却听米卉本能地惊声尖叫:“非礼啊!”随手就把手中戳子扬了出去。 一对夜行人正要摸进正厢房,突然一声刺耳尖叫。矮胖子在后,猛一回头,一戳子炉灰,扬了满身,立刻变成了大白熊。那瘦高个子,随之转过身来,一看不远处站着一对女孩,也认得是前日照过面的,手里提着什么看不清楚。怕她们再喊叫,“刷”地一下,将背后的夺命双钩拔出一柄,一跃上前,打算一并结果。 陈香美“啊”地一声刺耳尖叫,手中夜壶,随手抛出。瘦高个子以为弄死两个小女孩,易如反掌。突地一声尖叫,就似在心口钝刀划过一般,难受至极。其实这也是陈香美修为渐长,喊叫之间,元气充沛的缘故。随着叫声,一物就扣到头上。也不知道花里胡哨什么东西,似是铁器,又似瓦罐。直觉气味怪异,骚臭难闻。猛一偏身,躲了过去。却没躲过壶里的秽物,直泼了半边身子。 那个大白熊矮胖子,先来了几个跳纵招式,其实是想借此把身上的炉灰抖一抖。这戳子炉灰,在八卦炉中千锤百炼,早已脱了物性,无声无臭。遇水化水,遇风随风,沾着人则无孔不入。矮胖子蹦哒半天,只眼睛,鼻孔等处露出本来面目。气得三尸暴跳,五雷轰顶,抽出腰里缠着的九节鞭,就往米卉身上死命招呼。 米卉什么时候见过这般凶神恶煞的阵势,一个劲儿地惊声尖叫:“非礼啊——”脚下不知觉躲闪着。 待续/ 第三十章/其能 - 异侠记 - 大明风光 矮胖子跟大白熊似的绕圈追,米卉就尖叫着“非礼啊——”绕圈跑。 这一尖叫不要紧,惊动了值班的欧阳海。查明志和陆清秋选择炼丹酿酒的地方,自然是比较偏仄清静的角落。一再嘱咐不要惊扰,闲人免进。所以欧阳海路过,只是隔老远看一眼,没什么动静,就转别的地方去了。 米卉这一叫,欧阳海还以为谁色胆包天,跑村公所调戏妇女来了。一骨碌从值班室炕上爬起来,抓起麻梨烟袋锅子就往正厢房赶。远远地就看见一高一痩、一白一黄两条人影围着陈香美和米卉乱转。欧阳海也看不清那白影是什么,心想坏了,莫不是海边的大白熊摸进村公所觅食来了?再靠近又不是大白熊,分明是个面缸里滚出来的矮胖子。夜风一吹,一股茅厕味,好玄熏个趔趄。再看那个瘦高个子,半边拉身子,尽是污秽黄物,就跟掉粪坑里才捞出一般,臭不可闻。 欧阳海一时看不清来龙去脉,提高了嗓音,大喝一声:“哪里来得流氓?” 此时村公所更夫也颠颠赶到,一股茅厕味先就熏得两眼一黑。勉强忍着,拿更桴照锣上一顿敲。 欧阳海的一声吼和更夫的一顿锣,把两个夜行人也惊醒了。眼见一双年方妙龄的小女孩,就这一钩一鞭解决的事,偏偏就将将解决的时候,被将将躲了过去。两个夜行人甚至有点怀疑人生,是不是今晚又没发挥好?所以一钩紧似一钩,一鞭长过一鞭。就在咬牙切齿较劲的关头,欧阳海和更夫陆续赶到。 两个夜行人一看,对方人多势众。再加上一顿锣响,半个村子都要吵醒。两人目光一对,达成默契。足尖点地,窜上墙头。一胖一瘦,一白一黄两条黑影,倏忽一闪,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 欧阳海和更夫跑到近前,见两个夜行人已逃之夭夭。忙问陈香美和米卉是否伤着。米卉惊慌失措,还一个劲地“非礼啊——”尖叫。欧阳海见陈香美和米卉平安无事,放下心来,先让她们回去梳洗休息,明日再说。 第二天,村长刘广、所长刘达,听说村公所三更半夜,有人在茅厕扒缝,猥亵妇女,真是史无前例。忙找来陈香美和米卉问明情况。陈香美和米卉也缓过神来了,把昨晚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欧阳海若有所思,心想又是那一高一矮,一个使夺命钩,一个使九节鞭的鼠辈。上次偷鸡摸狗,这次又猥亵妇女。真是没事钻狗洞,不干好事。一之为甚,其可再乎? 再说查明志和陆清秋采药回来,虽也听闻些陈香美和米卉勇斗色狼的事迹。但方外之人,对这些街谈巷议,不甚关心。只是催促,加紧炼制草药,酿制古酒,不要前功尽弃。陈香美和米卉对查明志和陆清秋,可谓佩服的五体投地。想不到炼丹有这般好处,不仅身轻体健,元气充沛,竟然还能临场发挥,防范色狼。对查陆二人的吩咐,自是言听计从。 其实,陈香美和米卉勇斗色狼的事迹,一传十,十传百,难免添油加醋,夸大其实。但传言总是倾向于胜利者的,不由得不令人羡慕嫉妒恨。陈香美和米卉虽然心里得意洋洋,但终究都是大女孩,比较的现实,比较的沉稳,表面却含蓄不露,别人管捧,她们却不管杀。 陈香美和米卉一心炼制草药,酿制古酒。查明志和陆清秋也将一些道家玄学秘法,修身养命之术,传于两人。一对女孩心领神会,花朝初度,并蒂欢洽,确实收获不少修为和心得。守护丹炉,炼制草药,更加地百倍卖力。 望着欢欣鼓舞的陈香美和米卉,陆清秋则淡淡地说:“做什么事都要有耐心,而且要心静。非宁静无以致远。这样一个劲地加火填料是不行的。炼草药不等于大杂烩。各种草药对温度的高低要求都是不一样的。所以,你们必须学会随心所欲地控制炉中任何一处的火焰温度。需要低温的地方,你们则要压制火焰。需要高温的地方,你们则要放开压制,提升火焰温度。” 陈香美和米卉连忙静下心神,努力地控制着火焰,缓缓提升着温度。“嘭!”随着放开对温度的压制,一簇不受控制的火焰,猛地腾了上来。只是片刻时间,一把草药便焚烧成了灰烬,吓得陈香美和米卉,赶忙死命压制。一方面要保持着一边的火焰温度,一方面又要提升着另外一边的火焰温度,这种一心两用的要求,实在是令人头疼不已。 不过炼药炼得也是心性,陈香美和米卉也终于是从手忙脚乱中静下神来,摸去额头上的冷汗,深吐了一口气。八卦炉之内,各种草药在不断增高的温度下,终于化成粉末。一撮撮乌黑色的粉末,缓缓的飘进了那团淡青色火焰之中,将后者的颜色,染得更加深沉。当最后一撮粉末飘进青焰之中后,陈香美和米卉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手掌缓缓脱离了炉门。 望着手忙脚乱的陈香美和米卉,陆清秋微微一笑。拂尘一扫,八卦炉的盖子掀飞而落。右手一指,炉中一大团青色火苗,凭空飞跃而起,竟悬浮于空中。纯青的一大团炉火,散发着浓郁的药味。随着陆清秋手指的挥动,炉火越发飘渺透彻,竟像是在另一个空间燃烧似的。 陆清秋手指一弹,拂尘一扫,青色火焰又准确地落回八卦炉内。随手取过一只玉瓶,将炉内粉末收取,笑道:“恭喜两位,草药终于炼制成功了。我们很快就可以尝到千年以前的美酒是什么味道了。” 陈香美和米卉望着玉瓶里那成色并不太纯净的粉末,心头忍不住地涌上一股兴奋的自豪感。暗自窃喜,从此以后,自己也算是修真者了吧? 这一晚,柳影花阴,迎风待月。陈香美醒来时已是一缕阳光,日照当头。穿衣着袜,来到丹房,向炉门投进一把药草。脸庞凝重,牢牢的控制着火焰的温度,眼睛透过炉门,死死地盯着悬浮在火焰上的药草。在火焰中翻腾了片刻时间,药草终于开始逐渐地脱去草皮。草叶中所蕴含的汁液,也被熏烤成了一点点淡黑粉末。药力精华,终于成功被提炼而出。 陈香美全神贯注的注视着炉中那翻腾的火焰,略微有些酡红的脸庞上,密布着汗珠。长时间炼药,极其消耗心神,所以,能在八卦炉前坚持炼药接近两个时辰,实属不易。看来,炼丹制药的确很锻炼人的,自己的修为应该又有大幅度的提升了吧? 待续/ 第三十一章/御剑 - 异侠记 - 大明风光 那边丹房之中,查明志和陆清秋紧锣密鼓地提炼草药,酿制美酒。秦箫却一直为那一对一高一矮,两度光临村公所的夜行人,大伤脑筋。 都说一对夜行人,前番偷鸡摸狗,这次又猥亵妇女,是可忍,孰不可忍。即便未有丢失伤亡,传出去也好说不好听。但秦箫却并不认为这样简单,圆胖子胡弥勒偷衣物鞋袜,那是监守自盗,本身就是矿队的烧水工,便于隐藏,不易暴露。而这对夜行人却是外来人,何苦为几件普通衣物来来往往?秦箫最后的猜测是,这对夜行人不是一般的小偷小摸,而是冲着矿队而来。只有矿队才有数不清的宝藏。慢藏诲盗,冶容诲淫,才招得来贼人甘冒风险,数次光顾。 秦箫不能等闲视之,跟陈香美说:“还是应该追查一下他们的来历。这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日后更加无法无天。” 陈香美说:“的确如此。何况这对变态,已经留下诸多线索。高矮胖瘦姑且不论,单是夺命钩和九节鞭,就有迹可循。” 秦箫跟着点头。两人兀自商量,忽报陆清秋请求一见。忙起身相迎,请进屋中,看坐奉茶,敬如上宾。 陆清秋竟也是为那对夜行人而来,满面含笑说:“关于那两个夜行人,我倒有些蛛丝马迹。” 秦箫喜道:“哦?莫非仙姑知道他们的来历?” 陆清秋说:“非也。但我可以试着找到他们。” 陈香美说:“江湖宵小,米粒之珠。哪里又寻得到?” 陆清秋微微一笑,说:“那晚夜行人来村公所撒野,被你和米卉米姑娘泼了一身炉灰,对也不对?” 陈香美说:“不错。仙姑法力高强,我和米卉侍奉炼丹,受益匪浅,在此谢过。可这又跟那对变态有何关联?” 陆清秋摇了摇头,笑说:“你们虽不认得他们,但我的炉灰却认得。” 陈香美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陆清秋接说:“我炼丹的炉灰,虽经千锤百炼,烈火焚烧,脱了物性,无色无味。但无中生有,有就是无,无就是有。” 秦箫恍然说:“是啦,那炉灰出自仙姑的丹炉,又怎会逃脱仙姑的法力?仙姑只要寻着炉灰的余味,就可以找到他们。” 陆清秋含笑不语。 陈香美说:“那我跟仙姑去追,看看那对变态是哪里来的。几次三番,叫他们逃脱,咽不下这口气。” 秦箫和陈香美跃跃欲试,跟着陆清秋出了正厢房,三人直接窜上墙头。 陆清秋立于墙沿,若有所思。这里正是那对夜行人落脚的地方。陆清秋仿佛在感知炉灰留下的哪怕亿万分之一的余味似的。秦箫和陈香美虽然轻功也不错,但于丹书铁券、黄白之术却一无所知,望着陆清秋,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但见陆清秋一掐指诀,口中念动真言:“五灵相克,剑本凡铁,因执拿而通灵。形神契合,抱元守一。五行攒簇,四象开合!起——”“晃啷”一声清吟,背后的七星宝剑由剑鞘之中,一飞冲天。宝剑像一叶小舟一般悬浮半空,似乎是回应着主人的召唤。剑芒切割开四周凌乱的光线,仿佛遇风则生一般,在凌空之际变得大了几许。它环绕着陆清秋,在空中徜徉了一圈,然后安静地横停下来,此时剑身已经犹如宽刃巨剑一般。陆清秋双足点地,腾身而起,双足侧身落在宝剑之上。 秦箫,陈香美不禁“啊”的一声惊呼。再看陆清秋,气定神闲,又是一声咒语,七星宝剑仿佛有气流托起一般,缓缓升空。于空中说:“秦老板,陈姑娘,随我来。” 秦箫、陈香美眼见匪夷所思的一幕,如见天人,呼之不及。 陆清秋静谧地伫立于剑上,头顶悬着柔和夺目的日光,耳畔划过温柔的风声以及轻薄的云彩。御剑飞行,当前引路。秦箫和陈香美紧随其后。但见陆清秋先是飞到乡村土路,远望就是一片森森然的蜈蚣山脉。再跟一程,已进入原始莽林。秦箫、陈香美不禁纳闷,追贼怎么追到大森林里来了?这荒山野岭,一望无涯,哪里有烟火人迹?再走一程,更令二人惊异。眼前的路,分明就是每次探山寻矿走过的路。披荆斩棘,刀砍斧削的痕迹和标记,赫然在目。 秦箫、陈香美狐疑不定,心想莫不是天上驾驭宝剑的陆清秋,走错了方向?再一程,已到了归去来溪的工地。正在忙于手里活计的矿工,见了秦箫和陈香美,以为又来查看工地。再一抬头,一个丰腴雍容、脸上挂着自信满满的微笑的女道士,踩在一把宝剑上,横空而过。以为眼花,或者梦中。 秦箫,陈香美更加奇怪。陆清秋找到这里,说明两个变态到过这里。再看陆清秋,并未停止驾驭宝剑。在工地上空转来转去,把干活的矿工惊得,轮锤子的差点抡飞了,拉锯的差点拉到脚趾头。 陆清秋绕了几圈,又向归去来溪飞去。似乎预见了什么美好的东西,她忽而睁开那双美得惊心动魄的眸子。正好一缕掠动的光线侧过,晶莹的瞳孔更显得如琥珀般柔亮,其猎猎滚动的青色道袍上,也落下斑驳的金色。风掠起她的云发,她的视线落在广袤无垠的远方。 秦箫,陈香美只得跟随。想要开口问,陆清秋已一跃飞下宝剑,说:“秦老板,陈姑娘,先在这里稍事休息,吃些东西,补充体力。一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秦箫和陈香美一听,原来这才追了一段路,还要追下去。有心问怎么追到工地来了,又怕出言不逊,姑且忍住。秦箫和陈香美在溪水边抹了把脸,又去工地大灶,要了些份饭便当。矿工们依然被御剑飞行的陆清秋,惊得神乎其神。问秦箫和陈香美,是不是最近频繁锯木凿石,惊扰了山里的仙姑,谪仙降罪来了。希望秦老板和陈队长多多美言几句,饶恕则个。秦箫和陈香美笑而不语。 简单对付饭口,休整调息。上午一过,陆清秋又祭出宝剑,飞身而上,御剑飞行,前头指路。秦箫、陈香美紧跟其后。陆清秋开始偏离蜈蚣山脉的方向,而是巡路向东而行。往东而去,就是一望无际高可万仞的冰山群落,哪里来的路径?这么想着,三人进入一片冰川峡谷。说也奇怪,眼见没路,偏偏就走得下去,而且不似很吃力。 秦箫、陈香美还以为是陆清秋施了法术,导引路径。 陈香美突然顿住脚步,说:“秦箫,快看!” 待续/ 第三十二章/飞行 - 异侠记 - 大明风光 秦箫顺势望去,不由得“咦”了一声。在这条寒冰似铁的山径上,竟有许多刀砍斧削的痕迹。再仔细看,有的冰面上还刻有明显的标记。 秦箫说:“奇怪,莫非咱们的商队,在这里也开过山路不成?” 陈香美说:“绝对没有。咱们的人手,远远不够开辟第二条山路的。” 秦箫心想也是,队长左印堂刚刚开始探山寻矿的时候,整个商队也没几个人,有时候陈香美还要穆桂英挂帅,亲自上阵。怎么可能在这么远的地方开山劈路呢?就说:“那这条山路从哪里来?另一支寻矿队不成?” 两人兀自猜疑,不知不觉已经走上了冰山。迎面一阵海风吹过。远处,海水并未结冰,蔚蓝色的海水缓缓流淌,只要盯着看上那么一时片刻,视觉就会产生错觉,仿佛海水静止不动。黑色的海礁、金色的沙滩,在朝阳的照耀下,仿佛每一粒细纱都闪着光。沙滩上面,有许多海浪送上岸的小巧玲珑的贝壳,背着小房子的寄居蟹,长满硬刺的海刺猬,像小口袋似的水母……五光十色,撒满海滩。向那无边的大海望去,还蒙着厚厚一层冰雾,隐隐约约有一些捕鱼的船只,在海雾中移动,时隐时现,那是安乐村的村民在抓紧捕鱼。 站在七星宝剑上的陆清秋,面对大海,唇角扬起一丝轻柔的弧度,双足踩在纯银剑面的中段位置。忽地一个转身,双足一前一后,点在剑脊与剑格处。随着一声口诀,雪亮的宝剑陡然划破寒冷的气流,在半空中闪烁过一道薄而剔透的银白色光芒,裹挟着疾卷的风,冲海面远方飞去。秦箫和陈香美望着海面上空的陆清秋,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不由生出一种穿梭时光的感觉。 陆清秋仿佛在海上驾驭一叶轻舟,精致的面孔上绽开一个明朗的笑容。宝剑随之加快了速度。她迷人的身姿在空气中显得格外空灵,与她身上的雍容神采,在不断激越的海风里迅速地扩散开了。夕阳西下,海上的雾也渐渐浓郁,遮掩了大海的本来面目。秦箫和陈香美跟一对脑残似的,站在大海前,望着海面上御剑飞行,转来转去的陆清秋。 陆清秋念动口诀,七星宝剑一个漂亮的飘移,华丽转身,飞回海滩,说:“应该就是这里了。” 陈香美说:“仙姑是说,那对变态就逃到了这里?” 陆清秋点了点头,说:“只能到此为止了。他们是从冰川的另一面过来的。” 陈香美瞪大眼睛,说:“冰山的另一面?冰山上的来客吗?” 陆清秋先不回答,笑说:“秦老板,陈队长,我给你捋一捋他们从村公所出来后的路线吧。”表情依然充满自信,跟处于推理之中似的侦探似的,说:“那晚,你和米卉惊跑了这对夜行贼人。他们落荒而逃,于高山大野之中躲藏到天明。天亮之后,他们到了归去来溪,将一身的污秽和炉灰,清洗干净。然后去工棚转了好大一圈,估计是偷干净的衣服鞋袜吧。对,应该还有吃的。然后,他们就顺着你我现在走的路,逃到了这里……” 秦箫和陈香美将信将疑,陆清秋说的就仿佛亲眼所见似的。 秦箫说:“奇之怪哉,他们跋涉冰川,就是为了偷几件衣物?” 陆清秋说:“也未尽然。刚才你我经过的路,刀砍斧削之痕,宛然可现。不似两个人做得到的,有人接应,应该不假。” 追踪到此戛然而止,三人折身而返。回到归去来溪工地,陈香美带着满腹狐疑,去了工地灶房。一问灶房师傅,前两日果然丢了几个馍馍。又问工匠,晾晒的衣物鞋袜,恰恰丢了两套。工匠们都以为被风吹跑了呢。这样就印证了陆清秋推测的是正确的,那对贼人的确光顾过归去来溪和工棚灶房。回到村公所,将所见所闻一说。武师欧阳海和总管李大化也迷了。本以为这对夜行人来自附近村庄,结果却是来自冰山之后。一时之间,一团乱麻,所有线索都接不上头绪。 村公所里里外外,兀自猜测一对夜行人的来路,陈香美则依旧全神贯注埋头于丹房的竹扇火炉之中。经过先前那般痛苦的炼药过程,终于明白,传说中太上老君炼药,只是伸出手掌,念叨几句,随便烧几下,让得无数人为之疯狂的丹药,便是火热出炉。这般简单的过程,也给陈香美留下了炼药极为轻松的印象。可如今当自己动手炼制了,才知道,这东西简直比搬山炸矿还要累。不过,有了先前提炼草药精华的经验,还是明显要轻松了许多,数日之后,已经足足炼制了好大一批草药,足够酿制古酒所用。 望着整齐地摆放在面前的装满草药的玉瓶,陆清秋满意地微微点头,说:“陈队长,修真炼药,突飞猛进,可喜可贺。” 多么枯燥的日子,于查明志和陆清秋也能过出绚烂的色彩。一对道士,每日炼丹酿酒。平时做些本味的小菜,代茶饮什么的。要么就祭出宝剑,御剑飞行。进山采药挖参,或是去逐波踏浪,听海观潮。 就在这段日子,那些被穿肠药丸毒死的七十二只巨蛙和三十六条海龙鱼,在蜈蚣山脉石窟经过风干后,被队长左印堂托运至城中,找能工巧手,做成了一百单八套潜水服。这就意味着,查明志、陆清秋不仅可以踏浪飞行,而且可以穿上潜水服去海底玩耍了。 这天一早,村长刘广的两个公子——巡海夜叉刘麒,踏浪飞梭刘麟二兄弟,就来查明志、陆清秋这里,预约两套潜水服。这刘家兄弟平时最爱在海里玩耍。撒网投叉,凿冰飞梭,很有些本事。虽也可以江豚凫水,一猛子在水里扎上一时片刻,可终究肉眼凡胎,时间一长,就不济事。如今得着巨蛙和海龙鱼潜水服的消息,怎不抢个板凳,拔得头筹。 查明志和陆清秋只好带刘家兄弟去蜈蚣山脉领潜水服。队长左印堂和几个矿工正在清点。潜水服分成两个款式。海龙鱼经风化炮制,缩水成一人大小的美人鱼式样。而巨蛙也经过数道工序,已不似最初那般丑陋不堪,变成了至尊宝版潜水服。做工又无比精湛,独出心裁,别具一格。 待续/ 第三十三章/深海 - 异侠记 - 大明风光 查明志、陆清秋拿着潜水服,翻来覆去,大加赞叹,爱不释手。 武师欧阳海和妻子玉观音陈稚念得着信儿也赶来了,看了两款潜水服,说:“这下好了,我们不仅可以上天入地,还可以海里捉鳖了。” 查明志笑说:“那倒是的。”又说:“古城挖掘的那些佛经彩绘,不知道嫂子研究得怎么样。我们破译古城文字,急需佐证。” 欧阳海说:“道士莫打岔。莫非我们两口子就喜欢篆文古画吗?这潜水服我们也喜欢。先在仙长仙姑这里预约两套。” 陆清秋笑说:“可惜这么潮的款式,怕不适合嫂子穿呢。” 正说笑间,三个少年男女接踵而至。 最先是个美少年。头发黑玉般有淡淡的光泽,脖颈处的肌肤细致如美瓷。衣衫虽然有些破旧,但穿在他身上依然有种王子般的矜贵。樱桃小嘴,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修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长长的麦黑色的飘逸秀发,厚厚的刘海。有着纤细挺拔,秾纤得体的身躯。这美少年深处何处,都给人一种站在盛开的樱花树下的感觉。不是别人,正是那个险遭蛙吻的病榻上的植物人——林衣卿。 后面两个女孩同样年青靓丽。当先一个干净利索,白净细腻的脸颊,樱红饱满的唇,秀气的鼻,还有一双狡黠灵动的眼睛。外披宝石蓝色曳地披风,傲然绽开一丛丛蔷薇,是由上好的银线细细刺绣而成。头上用了八支步摇和一些簪子珠花绾成的贵妃髻。手腕上戴着赤金镂空玫瑰图案护腕。后面的女孩脸蛋狭长,眼睛澄澈无暇,纯真的气息令人不忍亵渎。粉色的唇,微微开启、迷茫而又魅惑人心。一头如墨的黑发,顶着大到夸张的蝴蝶结。妖娆的红结,却变得无比纯洁。合着鬓角纷飞的发丝,仿佛翩跹起舞一般。白色的衬衣,外面一件方格的蕾丝小马甲。白皙的手腕上悬着一条又细又萌的鸡血藤镯子,小指上还戴了一个没有任何修饰的银戒。一切的装扮都是那样轻奢简致,却让人感觉不出半点多余和累赘。 左印堂介绍说,前面那个干练的女孩叫穆文慧,后面那个温柔的女孩叫许佳莹。是专门分配给陈稚念帮助抄写翻译经文的。穆文慧、许佳莹很会来事,立刻就拜见各位老师。大家也极喜欢这两个青春可人的女孩。一照面,仿佛自己也回到韶华少年一般。 众人聚到一处,自然要品尝查明志和陆清秋新酿的千年美酒。数九天气,天地封杀。把酒当歌,人生快事。美酒之品,品之人心。将千年美酒注入杯中,俯而观色,明霞霏霏,近以杯口,淳甘馥馥。何谓风流?不过是在漫漫人生路途,遇上最美的景致。何为诗酒?不过是于淡淡氤氲墨色里,散透出淡淡的醇香。 估计秦箫怕陈香美贪杯伤身,不失时机地将矿队开采打磨成的矿石拿出来,给在座的诸位欣赏。无瑕矿石闪耀出七彩光芒,璀璨、晶莹、透亮、熠熠生辉,令人无法抗拒。钻石恒久远,一颗永留传。钻石的每次炼制都是不同的,所以,每一颗钻石都独特罕有。而钻石的每一种切割形状,更有不同的寓意。可视为勇敢、权力、地位和尊贵的永恒象征。 总管李大化喝到兴头,心情无比快意,举杯说:“人生最可贵的事,是人与人之间,患难与共,同舟共济,不计个人得失与生死。愿我们都有一颗钻石般明净的心。”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众人随声附和,场面火爆迭起,畅饮了这杯酒。 一宵易过。次日五鼓,天尚未明。归去来溪工地就吹起了集结号,聚集在归去来溪的驿站。队长左印堂首先分配潜水服。潜水服分两种,一种巨蛙至尊宝,一种海龙鱼纹。这样稀奇罕有,做工精良的潜水服,耍酷扮萌,欢脱玩耍,大家自然喜欢,哄抢不休。各得其所,欢呼雀跃,赶奔蜈蚣山脉。 这段日子,蜈蚣山脉矿洞施工进度更加开阔深入,路也轻便许多。到了飞瀑流泉,由水帘洞口鱼贯而入。自不必说,里面也经开凿修整,两壁厢支着灯架,点着鲛油灯,洞道也通达敞亮。到了那七十二口泉眼,刘家兄弟支起简易帐篷,大家依次进去换潜水服。依次换了巨蛙至尊宝和海龙鱼纹潜水服,下饺子似的一个接一个,陆续扎入潭眼。一股砭骨的清冽寒意浸入全身,幸亏有巨蛙和海龙鱼皮做防护,抵挡了大部寒气。 尚未适应水温。就发现一大群不计其数的小鳟鱼,好比许多钢针把水缝起来了似的,见到有人靠近,万箭齐发的刁翎一般,四散游窜;远处几条剑齿鱼刀剑似的嘴半张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恰好将这些慌不择路的小鳟鱼接入口中,捡了个不大不小的便宜。几条混在鳟鱼群里的金黄色的鱼,见势不妙,一百八十度跳转,尾巴飞旋着甩起一片水花,逃之夭夭。 众人不想这潭底竟是如此旷阔,鱼类成群。放慢了潜水速度,也不轻易招惹那几只在远处巡游的剑齿鱼。一些各色各样的大小鱼群,也往和剑齿鱼背道而驰的方向躲避,恰和众人撞车。各色不知其名的鱼类像随风招展的布幡,翻来转去。碧蓝的海水中,五彩缤纷的大小鱼类慢慢游过,日光映照着,就像许多美丽的琉璃挂灯。它们披着各色美丽的鱼鳞.穿梭般交织往来,矫健地上下翻腾,变幻出千万种花式,蔚成神奇的图案。 突然,几只关公蟹的帽子上,隐约可见人面般的花纹,嘴里吐着串串水泡;水底的一群群海马,一动不动地正儿八经停在那儿,好像待命出发的迷你小分队。一旦感觉气氛不对,逃窜的速度倏忽之间,无与伦比;只有蚕豆瓣大小的小沙蟹,就像小气泡一样,从沙眼里钻出来,簌簌地,飞快地爬行。 这蜈蚣山脉水潭底下的海水世界,就如一个自然明净的水族箱,千万年淘洗筛选,海水如海市蜃楼一样清澈透明,所有鱼类藻类珊瑚类动物植物,也仿佛周身透亮,不染纤尘。 众人各自穿着至尊宝和海龙鱼潜水服,穿梭海底,也跟着变得透明起来似的,一时之间,被海底的万千世界给震撼住了。 待续/ 第三十四章/捕鱼 - 异侠记 - 大明风光 众人在潭底试探了一会,发现剑齿鱼竟也躲避着他们。原来,这巨蛙和海龙鱼在世的时候,也是这些潭眼水道的一方霸主。与剑齿鱼三足鼎立,谁吞掉谁,殊难预料。剑齿鱼对巨蛙、海龙鱼也忌惮三分,一嗅到气息,就退避三舍。众人这才安下心来,想不到身上的潜水服还有这般好处。 海底世界,无疑是刘麒刘麟两兄弟的天下。这哥俩就是没有至尊宝潜水服,也敢下海捉鳖。如今更是如鱼得水,当先带领众人在潭底海水里尽兴遨游。水底逐渐恢复了秩序。大家向更深的潭底游去,逐渐适应了节奏,不似先前那般生硬和忐忑,玩耍得流畅自如起来。 领队的刘家兄弟,皆是一付古铜色的健硕身板,再加至尊宝潜水服,真的就如一双梭游敏捷的巨蛙一般;而武师欧阳海,大开大阖,大气磅礴;妻子陈丽卿身材苗条,泳姿流畅,穿着美人鱼潜水服,真如一尊漂浮在海水里的玉观音一般。道士查明志则是动作洒脱,飘飘欲仙;陆清秋身材丰腴,双足踏水,脸上那自信的微笑,在海水里仿佛凝固了似的,带着一种永恒的美感。秦箫号称特种兵,在海水之中,同样不负此名。身姿矫健,回旋往复,应付自如;陈香美则是比较的自由式,反正有海龙鱼泳衣护身,无所畏惧,既觉得新奇好玩,又有点畏手畏脚。陈香美的身材气质本就属于窈窕高妹,在透明如水晶一样的海水里,更显得身材纤长,就如大海的女儿一般纯情圣洁。 众人远远的望着那几条剑齿鱼,刘家兄弟大着胆子凑上前去,想和这些海底霸王亲密接触。说也奇怪,这些剑齿鱼一见着刘家兄弟就警惕地梭游开去,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也不知道是畏惧两兄弟的人,还是他们身上的巨蛙和海龙鱼潜水服。其他人见了,也就放开了胆量,凑上前去,想看看这些传说中的海底霸王究竟是何等尊荣。 剑齿鱼生就一副好体格,能游得跟海里最快的鱼一般迅捷。周身的一切都很美,除了它们的令人望而生畏的上下颚之间的森森巨齿。背部和海水一般蓝,肚子是银色的,鱼皮光滑而漂亮。周身上下长得和剑鱼一般,除了那张正紧闭着的大嘴。高耸的脊鳍象刀子般划破水幕,一点也不抖动。紧闭着的双唇里面,那一排排剑齿全都朝里倾斜着。槽牙是金字塔形的,门牙则像爪子般蜷曲起来都,两边都有刀片般锋利的刃口。众人尽兴玩耍,玩累了的陆续浮出潭面,回去换衣。 最后冒出潭眼的自然是水性好极的刘家兄弟。 刘家兄弟兴奋地说:“捕鱼期早就过了,不想这里还有这么多鱼类,赶明撒网炸鱼,再捞几把货。” 众人一听,颇感兴趣,叽叽喳喳,约好捕鱼的时间。刘家两兄弟回去准备家伙事,其他人没事还来潭眼里冬泳。反正有巨蛙和海龙鱼潜水服,既不怕沉水,也不怕剑齿鱼。这七十二个大大小小的潭眼里,拥有无尽的鱼类资源。大一点的潭眼水面上,竟时不时有一群又一群的小鱼,相互追逐嬉戏,偶尔跃出了水面,又跌落回去。有的干脆就跌落到了众人眼前,变成了送到舌尖的美味。 不几日,刘家兄弟就带着村里捕鱼的几个好手,在潭眼里拉起渔网,布成阵势。找好地方扔下了浮标,固定好渔网的位置。又预备好了数十枚铁皮炸弹。万事俱备,找准位置,将那一枚枚铁皮炸弹,拔掉火栓,扔入潭眼。只一刻,水底就发出一声声沉闷的爆炸声响,整个洞窟都摇晃起来。秦箫、陈香美一开始听着那沉闷的轰隆轰隆声,还有点害怕,后来见没什么。就凑上前去,依样画葫芦,也跟着往水底扔炸弹。不一刻,潭眼上一阵接一阵水花,好些翻白的鱼类贝类虾类,就一片片漂浮到水面上。其中除了极少部分是炸死的,绝大部分都是被炸晕了头的。刘家兄弟把一头的浮标和石块拉上来后,就攒足了劲,开始收网。那些晕头转向,有气无力的鱼类,一头扎在网眼里,伴随着渔网的回归,被一同带上了岸。有各种品种的海产鱼类,还有张牙舞爪的螃蟹,有卷缩身体的皮皮虾,有满腹经纶的墨鱼,有满身是刺的海胆……其中除了少数叫的出名字的,大部分只能甄别种类。种属繁杂,不一而足。 岁暮天寒,寒冬已至。满天都是厚厚的、低低的的浊云。北风呜呜地吼叫,肆虐地在山野奔突,仿佛握着锐利的刀剑,能刺穿严严实实的皮袄皮裤。暴露在外面的脸皮,被它划上一刀,疼痛难熬,滋味难言。 北风越吹越猛。白色小云逐渐聚成一片乌色的浓云。慢慢地扩大起来,渐渐遮满了整个天空。本来下着小雪,陡然间,又落起大片的雪花。一霎时,暗黑的天空同雪海打成了一片,一切都看不见了。 捕鱼季节就这样被大雪叫停。不过,安乐村民如论如何也想不到,在蜈蚣山脉的矿洞水潭里,竟然另辟蹊径,可以不顾天寒地冻,万里风雪,继续捕鱼的活动。而且,老天爷也并不总是暴跳如雷,也有温情脉脉的一面。雪霁天晴,那皑皑的白雪装饰着山村四野。琼枝玉叶,粉装玉砌,皓然一色,竟是一派瑞雪丰年的喜人景象。 安乐村村民高兴,秦箫的矿队也皆大欢喜。雪下的越大,蜈蚣山脉就被封得越厚实,商老太的山贼就越无可能翻越偷袭。而那一高一矮一对夜行人,虽然也令秦箫破费了一番脑细胞,但目前来看,也就是两个贼而已。何况被陈香美两次戏弄,估计也知道适可而止。陆清秋御剑飞行找到的道路,到大海和山脉的冰川地带就戛然而止。那冰山终年风雪覆盖,险要程度不亚于蜈蚣山脉的大雪封山,所以,即便这对夜行人不怀好意,别有用心,也不必担心大规模的偷袭骚扰。 这样一想,秦箫就更安下了心。随着矿队采掘的逐步发展,商老太山贼和夜行人的事,也就暂时抛到了脑后。没事就和陈香美去跟着刘麒刘麟两兄弟捕鱼冬泳。海底别具景致,沉入海底躲避冰流的不计其数的海蜇水母,像一顶顶青蓝色和粉红色的圆伞,又像海底栽种的一朵朵连根拔起的大蘑菇。在绿波里柔软地伸缩着,翩翩起舞。鱼儿从四面八方齐齐拥拥地游来游去,翘着瓶子口似的嘴,呼吸着,扑甩着,窜跳着,看得秦箫和陈香美眼花缭乱。 待续/ 第三十五章/鉴宝 - 异侠记 - 大明风光 秦箫和陈香美很快和安乐村的街坊邻居一样,进入猫冬模式,熊抱熊吻熊被窝。天寒地冻,万物收藏;道法自然,顺其自然。“谁道凡情不作佛,百亿尘劳从此诀”。这也是陈香美从查明志和陆清秋那里学来的道家修身养性之法。 秦箫和陈香美倒是知道冬季收藏了,道士查明志和陆清秋却“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迷醉于古城美酒的酿制。陆清秋总是召唤陈香美和米卉去帮着煎药熬汤,看炉扇火。每次只要酿出几瓶酒来,一对道士就找到欧阳海、李大化和左印堂,浮上几大白。千年美酒,仿佛酝酿着麒麟山的美,仁和友善,融会贯通。品尝一口,简直是一种享受。不仅仅是口腹之欲,也是一种精神的享受。香醇的液体,轻轻柔柔就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使人获得哪怕一时片刻的释放和解脱。飘然若仙,我欲飞翔。美食配美酒,美女配美食。经常喝点美酒的美女,估计还是个美食家。所以,陈稚念、陆清秋和陈香美、米卉这些美女,自然对养生特别讲究,也只有她们这些自信而又趣致的女人,才懂得如何淡然地享受生活,才能不失时机地绽放出如美酒一样醉人的美。 而秦箫每日就兜着从蜈蚣山脉挖掘的矿样,找到查明志的丹房,一起炼制矿石。从蜈蚣山脉采掘来的矿石,杂质少、密度高,特有的晶体结构,世上绝无仅有。随着一枚又一枚的宝石成功提炼,精益求精,不断突破,这些埋葬于底下亿万年的宝藏,终于重见天日,绽放出迷人的光泽。秦箫望着八卦炉里纯青火焰里的宝石,就像情人脉脉有神的眼睛。青焰与紫钻的交相辉映,完美配合了无价宝石的神秘韵味与高贵气质,双色搭配,流露独特的风格,散发着含蓄而热烈的光芒。 对秦箫来说,除了采掘矿样,提炼矿石,就是破译古城海量的符文壁画了。想要揭开隐藏在蜈蚣山脉里的秘密,就必须从这些蚂蚁一样不计其数,枯燥无味的符文开始入手。文化一旦出现断层,破译文字将会非常困难。关键是因为没有佐证。这个佐证往往存在于建筑、壁画、用品,甚至劳动工具之中。幸好,蜈蚣山脉古城里出土了大量的古董明器,壁画雕刻。而琢磨这些古文,自然也是秦箫必须的强项。从密码学角度看,语言学的翻译就等同于密码学的破译。大致类似于已知某个未知符号集合对应的已知符号集合,求解对应关系。只要两个或多个的集合交集空间足够大,这个对应关系就是可解的。 而对于安乐村的普罗大众来说,古城符文无异于天书。即便破译出来,又有什么用?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钱花?所以古城符文,迅速地被世俗化。这些符文,最先被当成带着某种灵异的咒语咒符,刻在器物上,用具上,门联上。驱鬼辟邪,保佑平安。然后就是将符文刻成雀神纸牌,当成稳吃百注,包赢不输的赌神符。再后来,完全脱离了古城文字的本身意义,变成了另一种约定俗成的大众文化。并且还在日益扩大影响,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到雀神纸牌的游戏之中,希望灵光一点,价值千金,赢个盆满钵溢。 秦箫和陈香美对这些低俗的符文游戏是不感兴趣的。除了提炼矿样,酿制美酒,每天忙忙碌碌,粗茶淡饭。然后喝上一杯茉莉花,生普洱,或者玫瑰露,鲜豆浆,每一杯,都尽量做到与众不同。就是丰富的海产品,扇贝、乌鱼和小海兔等等,每一小碟,也要做出可口的味道。 秦箫的正厢房之内,迅速被各种文玩古董,采样和矿石堆满,其中有来自蜈蚣山脉的发掘,有来自侯一轩主管的赠予,也有自己各处收集拍买来的。沉迷模式一旦开启,便一发而不可收拾。 红木雕花的家具,大理石圆桌,博古细瓷杯碗,雨过天晴御瓷窑。花盆里栽松留古秀,供菊挹清芬。对门墙上一幅对联——上联:“缓带轻裘羊叔子”,下联:“纶巾羽扇武乡侯。”对联之间,是一幅竹林七贤“评章风月,陶情诗酒”的水墨画。落款是:“诗酒先生馈,愿为君子儒。” 秦箫手揉宝串,轻啜百香果红茶。汇精藏雅,博古纳今。闲来独坐,静品家珍,几乎成了半个鉴宝专家。面前案子上,一枚祖母绿,莹光灿灿,一滴碧波,润如水翠;一枚猫眼石,一只灰眼睛,单线复线,精美灵犀;一颗雷纹钻石,晶棱天然,价值连城;一颗蓝宝石,游光一现,浸水真颜。身后一面花梨木百宝架,大格套小格,方格套圆格,格格相套,循环往复。上古青铜器,战古陶三彩。柴汝官哥全备,金丝铁线,藏银饰口。博古架名副其实,真有些“盛世集藏,我为伊狂”。 最令秦箫魂牵梦系的,是蜈蚣山脉古城大量出土的玉石雕刻。件件都是无价之宝,凤毛麟角。历史悠远,吉光片羽。 最近队长左印堂又派人送来了一大波玉石雕刻件。 一块椭圆的石头上,大圆含小圆,大圈套小圈,像一只孔雀绽开的美丽雀屏。也说不出是出自天然,还是人工刻意雕琢;再看一条石雕盘蛇,仔细观察,麟纹精致,栩栩如生。 一只石刻小鸟,引颈高唱。眼睛似乎凝视着蓝天,双翼蓬起,展翅欲飞;一枚石片上,风铃好似轻轻摇动。下面雕刻的那只小蝴蝶,仿佛在不时扇动翅膀,那不紧不慢的气氛,真像落在石片上,而不是刻上去的。 一尊弥勒佛石像,高度只有指长,宽度倒有巴掌大小。略微瞟他一眼,弥勒佛就咧着嘴“嘿嘿”冲着你笑似的,令人拍案惊奇;一座玲珑小宝塔的塔身,一层层塔檐,排列整齐。有棱有角,十分精美。 几枚石雕彩蛋,仿佛捎来了一股山野之风。秦箫每每赏之,便觉得清雅不已。有人物,有脸谱,还有不少小动物,小景物造型,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秦箫目不暇接,爱不释手。这些石雕处处可见,轻灵生动。也仿佛是大海,其中隐藏着无数信息,深不可测。又像是一块块磁石,将他深深吸引,不能自拔。 待续/ 第三十六章/专家 - 异侠记 - 大明风光 而最令秦箫叫绝的,是这些石雕里的一条渔船。造型别致,结构精巧,雕工细腻,具有简易粗犷的先民遗风。 这条精雕细镂的渔船,是由一整块石头随型雕刻成的。底座上面布有精美的海浪花纹。船头是尖的,在船舱和船头之间的部分,有一排可以装卸的小炮架。有趣的是,在船舱前的底托上,还有一群跳舞的渔娘。这些渔娘别看样子小,可是制造精细。她们身穿短上衣,过膝长舞裙,腰上还系着腰带。她们双手上举,呈跳舞姿势。颈上有铜圈,头上有风巾,就连腿上,脚踝上,也有许多金银饰物。 石船的主体部分,为立体梯形,顶篷呈半圆形,前后左右的墙壁都是空的。在棱架的部分都雕刻着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花纹。其中有的呈鱼形,有的像花朵,有的像咒语,有的像音符,似真似假,似是而非。船蓬的石盖子竟然可以掀开,里面可以看到内部有一排排小桌子,小椅子。这样就可以坐在舱内,来观赏外面的海景了。在舱盖的背面还吊着几个小烛台,就像一个个挂着的酒瓶子。在船尾还有几个船夫站着。他们头戴小帽,身穿短衣短裤,领子上有飘带,腰间系腰带,风度翩翩,须眉毕现,身姿矫健,呼之欲出。 望着这条雕栏玉砌的玉石渔船,秦箫好像自己乘船到了海上。作为一位贵宾,坐在这富丽豪华的渔船上,有渔娘为之舞蹈,船夫为之划船,带自己去游览神奇的海市蜃楼。观赏碧波荡漾的大海,领略先民古老灿烂的文化。这优美的舞姿,动听的音乐,充盈的海风,就像作梦一般。这样遥思默想,并不为过。这些石雕石刻,就是一曲曲高雅的音乐,一幅幅昂贵的名画。突破苍穹的束缚,点染无尽的江山。 秦箫也是醉了。 当然,秦箫和陈香美不会忘了隔三差五去蜈蚣山脉考察一圈。蜈蚣山脉的矿洞很快发展成了矿场,在经历了差不多数月的不停开采挖掘之后,如今成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巨大地穴。为挖这样一个大洞,数万吨土石被从这里挖走。铁锹的碰撞声,矿工们的口哨声,南腔北调的歌声吼声,工棚里的叮当声,共同构成了蜈蚣山脉矿山的交响曲。 秦箫和陈香美来到工厂,矿石被源源不断地从飞瀑流泉运出矿洞。原来一片荒芜的土地上,工棚拔地而起。矿井变形金刚似的巍然屹立在眼前,像个很大很大的黄色的锅罩,锅壁上的台阶一圈一圈的,像大树的年轮。顺着井架进入矿洞,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秦箫陈香美不禁捂住了鼻子。只见里面有一台大型的机器,几乎把整个矿洞都堵死了。 陈香美好奇地问:“左队长,这是什么东西?” 左印堂解释说:“这是氧气泵,抽出矿洞里的废气,输入新鲜的氧气,形成空气对流。” 左印堂一边领着秦箫陈香美进入矿洞,四处查看,一边滔滔不绝地讲起矿石的科普知识。矿石的形成需要相当的深度、温度和年代。虽然理论上说,矿石可形成于地球历史的各个时期,但目前所开采的矿山中,大部分矿石主要形成于亿万年前。如南非的一些钻石年龄为几十亿年,表明这些钻石在地球诞生后不久便已开始在地球深部结晶。钻石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宝石,形成需要一个漫长的历史过程,这从钻石主要出产于地球上古老的稳定大陆地区可以证实。当然,现代的科技产生的瞬间的高温、高压,也可形成钻石,但这种人工的钻石并无经济价值。 秦箫陈香美听的似懂非懂,收集了矿样,在归去来溪驿站,洗浴吃饭,就急匆匆赶回村公所。 此时,查明志和陆清秋倒填日月,另筑香巢。两人倒是挺清闲的很,对面盘腿坐在榻上,指夹棋子,一黑一白,轻敲棋枰。丹房里的火炉上,放着一对精巧的丹炉。火焰徐徐,不急不缓。 纵横十九道,阴阳幽玄,与天地同参。对弈中的一对仙侣,依然性格鲜明。查明志总是那么气定神闲,陆清秋总是那么充满自信。仿佛棋不下到最后一个子,永远分不出胜负似的。 蓦地,仿佛是有谁召唤。查明志放下了手里衔着的棋子,说:“噢,清秋,我炉里的无瑕紫钻,应该到火候了。” 陆清秋微微一笑,说:“你这盘棋明明已经输了半目,八成借故找个逃脱吧?” 查明志说:“怎么?我还有一劫未打,谁胜谁负,殊难预料。” 陆清秋咬着嘴角,说:“好好好,你总是嘴硬。待你取了钻石,我再杀你个落花流水。” 查明志套上道履,来到火炉旁,在一对丹炉外仔细端详,说:“清秋,你炼制的古酒药方,也差不多到时候了吧?” 陆清秋正全神贯注于棋盘,这一说呆了一下,忙套上道履,过来瞧看。皱眉望了一会炉门里的火候,说:“似乎还差了一点点呢。你别打岔,还是把这盘棋下完再说。” 查明志逃脱不过,说:“屑末小事,寓祝于讽。你什么时候能大气一点,算我输了还不行?” 陆清秋嗔说:“先开你的丹炉,看看怎样。到时候,我的古酒药方也就差不多了。” 查明志灭了炉火,定睛细看。昨天还是一块黑黢黢的金刚石,被一道无名的三昧炉火炼制过后,立刻成为霞光万道的紫色钻石。繁富而灵气,仿佛以自身的色相吸来光束吞下,再软软地吐了出来。那温润委婉,汇集各种意向的芒辉,紫中藏贵,赤里怀丹,把宝石的精髓似乎都容纳在一起,又一一闪现出来。 查明志和陆清秋盯着宝石,两双眸子流连忘返,又相互顾盼,叹为观止。 陆清秋赞叹说:“明志,你炼的这颗紫钻石,比上次那颗还要大,还要好。品色一流,无可挑剔。” 查明志稍许得意地说:“那是当然,只要这蜈蚣山脉里有原料,还愁炼制不出成色十足的宝石?” 陆清秋说:“嗯。你能!”又望了望自己的丹炉,说:“我的古酒药方也差不多了,没有药方,古酒徒有其表啊。” 陆清秋灭了炉火,取出丹药,盛放于玉葫芦瓶之中。 待续/ 第三十七章/清秋 - 异侠记 - 大明风光 一对仙侣出得门来,掐诀念咒,御风飞行,不一会就到了总管李大化家的院落。 远远望见两所茅草垛成的院子,虽然距离已经是不甚遥远,看来轮廓也还是不清楚。但低矮陈旧、促狭逼仄之感,迎面而来。院落背脊贴近山腰,正好是一处凹下的坑,房子全部在坑的里面。就如一只懒惰的狗,缩睡在狗窠里。外面还有墙一般的东西,全部用杂色石头砌就的。但已残颓得不成形了,偶尔看来,那只是一些乱石堆而已。 进到屋里,一大一小两间低矮破旧的砖房。终年不见阳光,昏暗潮湿。墙皮早已脱落了,墙上凹凸不平。所有的家具都是用的不能在用的旧物,估计跳蚤市场都卖不出去。 要不是查明志和武师欧阳海、总管李大化是安乐村有名的风尘三侠铁三角,他和陆清秋是绝计不会到这兔子都不做窝的地方来的。要说李大化和贾赛花两口子也不见得就穷到这个份上。至少受雇于秦箫矿队这一阵,吃喝不愁,而且收入还颇为不菲。但性格决定命运。有的穷孩子吃不上饭也要穿着时尚,出手阔绰,有的富家子弟,反倒不修边幅,小里小气。李大化和贾赛花就这路子。即便家有万金,藏起来、捂起来、存起来。怎么看还是一对糟糠夫妻,一枚铜子顶俩个花,几滴油能炒出俩菜来。 查明志、陆清秋自然了解李大化夫妇,也不说什么,就说送酒来了。 李大化一听送古酒来了,晓得查明志和陆清秋不缺美酒妙药,喜不自禁。一把抓过酒坛,跟喝糖水似的,一把抓过去,瞪眼仰脖灌了几大口,好玄没呛着,哏喽哏喽的。 陆清秋咯咯笑说:“李总管慢些。我们窖藏的古城美酒就要出窖了,到时候还要请你去品评一二呢。” 李大化口角流涎,说:“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真像陆清秋说的那样,于蜈蚣山脉古城挖掘出的那二两福根古酒,提炼酿制成的数坛美酒,的确就快出窖了。 村长刘广得了消息,自然欣喜若狂。查明志、陆清秋数次提炼古城酒根的配方药料,精益求精,每次都跟古酒原味接近一步,如今终于完美杀青,那一定是世上最接近古城美酒的佳醪了。对刘广来说,千年美酒就等于经年古董一样,能浮上一大白,岂不也是人生一大乐事?立刻发帖子,邀请秦箫、陈香美和队长左印堂等人,务必席卷香巢,躬参盛会,到村公所品尝查明志和陆清秋的特酿古酒。 村长刘广是个古雅的人,戏曲二人转在他也是一种说唱的古玩,也算个不折不扣的戏迷。为了配合酒局气氛,特意找了村里能歌善舞的,点的还都是流行一时的精彩桥段。虽然在座的大都平时没这份闲情逸致,但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也是十分的入迷难返。 再说陆清秋酿制的几坛古城美酒,也是十分给力。杯中透明清冽的液汁,一缕说不准是醇香果香,还有浓缩而成的特有草药香,扑鼻而来,沁人肺腑。轻抿一口,齿颊留芳,韵味余香。酒一直被古往今来的人形容成是生命的血液,仿佛似有着千变万化性格的妙龄女子,多少人可以为她生,亦可以为她死。时而癫狂,时而诗意,时而含羞骄眉,时而落拓张扬。 酒是五谷精,越喝越年轻。 村长刘广脸飘红晕,举杯说:“听人说,听人唱,不够劲。咱们来一圈酒令,谁说的慢了,罚一大杯,如何?” 众人借着酒兴,齐声叫好。 村长刘广沙场点兵,说:“秦老板,由你起头吧。” 秦箫欣然从命,应景说:“主人敬酒就得喝,要不主人埋怨多。”说完,举杯抿了一大口。 村长刘广说:“呀呵,张口就来。说的也是,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哈哈哈……”说完,也喝了一小口酒。 右首第二桌,正是队长左印堂,别的不行,这喝酒行令,可是家常便饭,拿手好戏。左印堂举杯说:“感情厚,喝不够;关系铁,喝出血。”说完哈哈一笑,抿了一大口酒。 众人哈哈大笑。轮到左首欧阳海夫妇一桌。 欧阳海刚要举杯,陈丽卿不让须眉,举杯说:“男人不喝酒,白在世上走。女人不喝酒,要啥啥没有。”说完,也芳唇轻抿,喝了一口酒。 众人先是愣了愣,想不到平时一脸淡定,拒人千里之外的玉观音陈丽卿,还挺能捅词。别有一番韵味,随之哄堂喝彩。 欧阳海随之举杯说:“量小非君子,无度不丈夫。” 众人又是一愣,觉得这话实在耳熟能详,一般般的了。可是又一琢磨,和欧阳海倒也百搭,就也叫了声好。 轮到查明志,陆清秋一对仙侣。 查明志举杯,也应付了一句:“会喝不喝也不对,贫道也是天天醉。” 众人听了,咂摸咂摸,似是而非。不过道爷既然开口,实属不易。 陆清秋举起杯来,脸泛红霞,自信满满地说:“酒能抚慰情绪,忘记烦恼。恢复元阴纯阳,重燃生命之火。小小一口酒,会如最甜美的晨露,渗入五脏六腑,带来满心的喜悦……” 酒桌上一时寂静无声。人们仿佛从这个酒局中,换了另一个酒局里,有点无所适从。你瞅瞅我,我看看你,适应不了这个节奏。 村长刘广说:“仙姑,你这个酒令,有点不对呀。” 所长刘达接说:“是啊,仙姑所言,倒是很好。可并不是酒令,倒似关于酒的散文啊!” 陆清秋脸更红了。见众人唇枪舌剑,喝起倒彩。不依不饶,下不来台,只好将杯中酒倒满,一饮而尽。 酒令从头再来。在座诸位,有一位算一位,俱是久经沙场。即便欧阳海、陈丽卿夫妇,也是应付得来的。苦就苦了查明志和陆清秋一对仙侣。别看修真境界超一流,却是跳出五行的方外人。喝酒行令,吆五喝六,则是小儿科级别。二人之中,查明志云游四方,阅历丰厚。一来二去,也能抵挡些许。真坑的就是陆清秋,搜肠刮肚,寻章摘句,就是和酒局格格不入。虽是仙姑,也是女人。脸皮薄,心性小。众人一起哄,就更招架啊不住。结果只好认罚,左一杯,又一杯,自己酿的那几坛古酒,差不多就都叫她喝了。脸上那伴随始终的自信微笑,也逐渐减弱,进而麻木僵硬,有点挂不住了。 老公查明志也急,充当起了救火队员。将自己炼制的无瑕紫钻,取了出来,给酒局上的众人观赏品评,吸引火力。这一招还真灵。这枚同样千锤百炼的无瑕紫钻,仿佛一滴天神的眼泪,仿佛是星星撒落在地面的碎片,又仿佛天官赐福于人间的吉祥宝石,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眼球。无论大富大贵,还是一清如水,不管诚实如斯,还是心术不正,谁也不会和钻石过不去。 酒局上的众人围着钻石,应顾不暇。 不知谁说了一句:“咦,仙姑哪去了?” 众人的目光都被钻石吸引,无暇他顾。这才发现,陆清秋的位子已经空空如也。 又有人说:“这可不对,酒还没罚,仙姑就想溜!” 俗话说,酒令如军令,那是一杯也马虎不得的。众人逶迤走出厢房,分头寻找。发现陆清秋双颊微酡,脱了一双道履,正斜倚在厢房游廊的青石台栏杆上,以手支颐,轻瞌浅睡。道簪摇摇,美眸轻阖。眉起波澜,腰如折柳。袜套迎雪,广袖逸飞。往常那自信的白皙的脸颊,此时也变得迷离飘渺,似一潭深不可见的泉水,让人看不透,猜不着。那柄整整齐齐的浮尘,零零散散的随风飘落。此刻,酒酣中的陆清秋,褪去了一尘不染的气质,却有了飘降人间的淳美。 查明志哈哈笑说:“古城美酒,还没名字。如今却送来了。清秋一醉,一醉清秋。这古城的千年美酒,就叫醉清秋吧。” 待续/ 第三十八章/一醉 - 异侠记 - 大明风光 第二天一早,参加酒局的诸位翻身下床,只觉精神百倍,百骸全舒,就跟整个换了个人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喝了醉清秋的古酒有关系。 查明志和陆清秋酿制的千年美酒,终于提炼到最佳的纯度,而且很多方面似乎还有所提升和增强。村长刘广立即组织人力,在村公所建立了小酒作坊,专门酿制醉清秋古酒。这下,不仅家里有矿,还家里有酒了。一群老少英雄,各路神仙,没事就济济一堂,举杯邀月,品尝美酒。村公所不仅酒香飘溢,说笑行令之声,亦是不绝于耳。 这天,村长又请来戏班子,正喝的高兴,蓦地有人一声清唱。众人飒然惊觉,闪开眼来。只觉声清韵美,尘落雕梁;清风明月,白雪阳春。仔细辨认,场中流莺巧啭的,正是险落蛙腹、死里逃生的小戏子林衣卿。 听至曲终,查明志击掌赞道:“唱的真好听!堪比韩娥之吟,秦青之词。” 陆清秋白了他一眼,说:“你就别酸了。人家可是梨园科班呢。” 其他人也赞不绝口。雪地重重帘幕,临风小小亭轩。忽听歌声宛转,因何眼界无缘?卷帘已半,玉钩高挂,林衣卿一身女妆扮相,端端正正,整容敛袂。不但唱得好,人长得也好。娥眉淡扫,莲脸微匀。轻盈雅淡,天然之态。笋指尖长,就是一双绣花鞋脚,也女孩子一般纤细修长。真的如天上仙子一般。 查明志啧啧称奇,说:“唉,从来听闻戏子女相,总是三分像女子,也就不错了。今日见了林师弟的扮相,才知道十二分像呢。” 陆清秋说:“林师弟自幼混迹梨园,善知音乐。能抚七弦,通晓六艺。你我今日既见,应该结缘才是。” 查明志说:“所言极是,正有此意。” 却听林衣卿继续唱道:“……初整金钗,十指尖尖露。歌断一声天外去,清音已遏行云祝。耳有姻缘能听事,眼有姻缘,便得当前觑……” 陈香美也想不到这个小戏子林衣卿,竟然有一天还能唱戏,而且唱的比之前还好听。自己曾经是林衣卿的病榻陪护。那个时候,谁能想到这个植物人能起死回生?跟个死人也差不多。喂吃喂喝,端屎擦尿,也谈不上男女大防。林衣卿吃的七返还丹,说起来还有自己的一份功劳呢。不想,如今的林衣卿相貌脱胎换骨,就是唱功也胜过从前。所谓千斤对白四两唱,唱做念打,看来这小戏子竟一日也没荒废。 林衣卿唱罢一曲,去换了衣服,坐回席间。男装的林衣卿,即便卸了戏妆,依旧的面如傅粉,唇若涂朱。光靛一般的青丝发髻,露着玉一样纤细修长的双手。仪容清雅,步履端详。仿佛来自天上的美少年,不似人间所有似的。 陆清秋举杯笑问:“小戏子,跟大家说说你学戏的经历吧。” 林衣卿恭恭敬敬地说:“我都是跟叔叔学的。” 陈香美心想小戏子的叔叔,不就是那个被巨蟆吞了的范老丑吗?说实话,陈香美对林衣卿的这个叔叔,并无什么好感。只觉得范老丑倚老卖老,飞扬跋扈。最后喂了蛤蟆,多少有点理所当然似的。但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好这么说。 林衣卿说:“其实……我是不想学戏的。但是小时候和小伙伴抓蟋蟀、螳螂、蝲蝲蛄,有一次我被一条藏在草窠子里的小青蛇咬了一口。这一口险些要了我的命。爸爸妈妈都吓坏了。后来听村里的人讲,这条蛇是天下最毒的竹叶青,咬上一口可以毒死一头牦牛。” 林衣卿兀自接说:“救我性命的,正是我的叔叔范老丑。是他给我配的解药,日夜悉心照料,我才捡了条命回来。可我中毒极深,那竹叶青又是天下最毒的蛇类。我虽大难不死,却余毒难消,留下了浑身青色的模样。” 众人听得一惊一乍,心想怪道林衣卿刚来村公所的时候,一脸青色,原来是小时候被青蛇咬过。是了!他师傅范老五又是一脸抽大烟的面色,想必也是被毒物咬伤导致。看来麒麟山这蛮荒雾瘴之地,也不是好玩的。 林衣卿不知道别人心里想什么,说:“这次活命之后,爸爸妈妈就不好阻拦我和叔叔学戏,我也就带带拉拉一路学了下来。” 陆清秋颔首说:“你父母答应你学傩戏巫术,主要还是叫你不被虫蛇叮咬,猛兽侵害。麒麟山里,毒蛇猛兽,自是极多。” 林衣卿说:“想必如此。叔叔从小就与傩戏巫术为伍,也是不得不为之的事了。” 陆清秋说:“你身中蛇毒,并未根除。进了蜈蚣山脉,又中了蛙毒,本是毫无生还的可能。但一物降一物,蛙毒与蛇毒,相生相克,以毒攻毒。所以这两样天下剧毒,在你身上竟然奇迹般地抵消掉了。” 众人一听,恍然大悟,看来这个小戏子不仅长相好、唱的好,运气也委实不错,遭了蛙吻,却因祸得福了。 漫漫长冬,村长刘广除了喝酒就是喝茶。在刘广看来,茶有茶道,茶道相宜,方能相得益彰。一边品茶,一边阳春白雪,清风明月。一口一个:“子不语怪。”又一口一个:“处士爱栽花,学得餐英堪不老。”那就更是必不可少的了。有时候,秦箫、陈香美都快酸倒了大牙,只管闷头一个劲滋溜滋溜灌茶汤。 不想茶喝完了,又端上几碟坚果点心。刘广手中的西施小茶壶,又换成一付专门对付坚果用的紫檀镶金嵌玉的钩勺锥钻来。每支都由数截组成,从上至下的材质依次为紫檀、玉、紫檀、金等,以此类推。其中两段紫檀均嵌金银花纹,两截皆抛光镂空,并刻有“福”、“禄”、“寿”等字样。这付小餐具采用錾花工艺制成,样式罕见。其做工精致繁复,在一只小小的餐具上集中了镂空、錾花、镶嵌等多种工艺手法,实为不易,也是刘广爱不释手的收藏神品。众人只好又陪着大嚼坚果。心想也好,几泡茶,再加几碟坚果,连晚饭都省了。 这天,秦箫、陈香美等人又在村长刘广的正厢房喝茶,所长刘达心事重重地走了进来。 刘广见了弟弟,又沏了一壶茶。 刘达性子急,憋不住事,说:“哪有功夫喝茶。最近村里可是人多事杂啊!” 最近安乐村开发了蜈蚣山脉的矿藏,又发掘了矿洞里的千年古城。查明志、陆清秋又炼制出延年益寿,增加修为的美酒,以及价值连城的无瑕紫钻。安乐村自然的名闻遐迩,来此淘宝经商的人接踵而至。按理说,这也不是坏事,繁荣商贸,互通有无,利益总是大于弊端的。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混迹其中的,也不乏别有目的之徒。 秦箫听了这些,心想外来人口增多,最好的办法是加强管理,登记编册,增强村防。转念又想,这些外来人员,鱼龙混杂,其中免不了盗贼劫匪,奸商暗娼,村里的事务自然增加了难度,不能不使人愁。 待续/ 第三十九章/死神 - 异侠记 - 大明风光 秦箫和陈香美回到屋里来。天擦黑下起了雪,银絮飞天,琼瑶匝地。当晚将一爿野猪腊肉和着白菜、豆腐、粉条放入大铁锅中,在火上炖着。再并几样拿手小菜,两人一起小酌饮酒。 秦箫说:“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遇魔除魔,见鬼捉鬼。明天咱俩去村里转转。” 陈香美同意。第二日一早,剩菜剩饭,热了一热,垫了个底。平时的工服也没穿,就是一身居家便服,来到安乐村闹市。自打矿队入驻安乐村,秦箫、陈香美就很没到闹市闲逛。天天于村公所和蜈蚣山脉之间拉练,大事小情,吃喝拉撒,事无巨细的都被所长刘达、总管李大化包下来了。这样一算,已是小半年的光景未在村里走动。 这次一来,满眼车马竞驰,花鼓喧空,发现闹市果然变了样子。秦箫、陈香美生于城市,哪里见过这般气象?只见高柜巨铺,陈列奇货异物;茶坊酒肆,过往华服珠履。金翠耀目,罗绮飘香,只把二人看得眼花燎乱,瞠目结舌。所见店铺小摊,十个倒有八个是新开张的;所见买主旅客,也十个有八个是陌生的面孔。 秦箫和陈香美喜大于忧。这年头,生意火有钱赚,一切就都好办。至于人多不好管理,那也是无可如何的次要问题。秦箫、陈丽卿的心情,也如大放光明的晴霁一般,清朗了许多,心情也不再沉重了。 晌午时分,刘麒、刘麟两兄弟派人找来,说蜈蚣山脉古洞中的七十二口潭眼,连连有鱼,多不胜收。人手忒少,希望秦箫调派些人手过去。秦箫正志得意满的时候,自然不再话下。干脆和陈香美,驱鲨捕鱼去了。 赶到蜈蚣山脉。刘家二兄弟正忙得热火朝天。一会潭上收网,一会下水赶鱼。而那一对新招来的女孩子——穆文慧和许佳莹,终究豆蔻年华,玩耍热闹可以,动了真章,就勉为其难。拉网使不上劲,驱鲨又胆子小。所以刘家兄弟忙得钻天入地,没黑没白。不得已到归去来溪找秦箫,调配人手过来。秦箫和陈香美等人自不待言,相继换了至尊宝和海龙鱼的潜水服。下饺子一般跃入潭眼。 潭底早已纵横交错,拉起了十面埋伏渔网阵。只要在网阵外围,再驱赶进愈多愈好的鱼群,就功德圆满了。按理说,只要水性好,这也不算什么难事。可怕的是四周游弋的那群剑齿鱼。这些海底巨无霸,身体修长,骨骼为刀剑难入的坚韧软骨。尾鳍宽大而有力,不仅是极有用的加速器,也可用来攻击。嗅觉野异常灵敏,血腥味能很快地将它们吸引过来。牙齿最为可怕,像一把把锋利的剑刃。这些牙齿成排地长在嘴里,一旦落进这样的牙齿咬合中,立刻就会被磨成肉酱。剑齿鱼生性贪婪,肚子里能装下许多食物,有的时候它也会饥不择食,把路上遇到的东西统统吞下肚去。剑齿鱼的胃,简直就像一个个杂货铺子。因而即便将这些巨无霸驱赶走,它们又会想方设法地转悠回来,伺机觅食。 说也奇怪,只要秦箫等人胆子大一些,不是见到剑齿鱼群掉头就跑。那么很快的,这些巨无霸就像嗅到什么危险讯息似的,扭转身子,逃之夭夭。其实倒不是畏惧秦箫等人,而是畏惧他们身上穿的巨蛙和海龙鱼皮潜水服。多少年来,这些剑齿鱼和巨蟆、海龙鱼,三国混斗,都各自晓得对手的厉害。天长日久,形成本能。即便这些巨蛙和海龙鱼早已剩下一张皮,但传出的气味信息,足以令这些海底霸王,闻之丧胆,逃之夭夭。 剑齿鱼脚底抹油,无形中就成为最佳赶鱼高手。那些躲避不及的鱼群,自动自觉地就逃到了渔网阵里来——长着金色高鳍的鲤鱼,背脊像磨刀石一样厚实。翘着一动一动的须子,鼓着一对红宝石一样的圆眼珠,仓皇逃窜,自投罗网;大小章鱼的不计其数的长长的腕足,像一团团小蛇,张牙舞爪,徒有其表;海螺也被惊得背着坚硬的躯壳,在石头上拼命蠕动,或者就像一枚枚螺丝钉楔死在木头里一样,牢固地贴紧着岩礁;许多白点在水中闪烁,宛若晴空中点缀的繁星,那是各类鱼群在亡命天涯;一群小海豚,醉酒似的,分不清东西南北,翻滚游动,不知所以。折身而返的剑齿鱼瞪着突出的大眼睛,欲望仿佛在眼里燃烧着。紧追鱼群,时刻准备大口饕餮。到了渔网阵前,嗅到巨蛙和海龙鱼皮的味道,立马扭头就跑。几次三番,渔网阵里的鱼越赶越多。 一只巨大的八爪虎皮章鱼也误打误撞进网里,慌里慌张,像一只翻了身的快速舰壳,斑斓的背脊,像一面铜镜一般在海水里闪烁着,爪子翻卷,乱抓乱挠。虎皮章鱼可是渔民可遇而不可求的无价之宝,浑身上下都是宝,可兑千金;其它八爪章鱼依然杂乱无章地在四下梭游,褴褛得像一块快破抹布,又像一支支坏了骨架的伞,伸缩摆动,像泼妇似的触角乱飘。银梭鱼的身躯,名副其实。上边灰色,下面全白。点点银光在漩涡中间,闪闪发亮。鱼群纷纷逃窜,摇头摆尾,好像无数的刀片在海水间发出道道寒光;数不清的小虾米,脚攀着水草,躬着身子一缩一弹,忽左忽右,上窜下跳。剑齿鱼群又尾随而至,迅速地游来游去,面目可怖,矫健惊人。 自然的,又一波鱼群被剑齿鱼群驱赶着,送进网来。大龙虾的长须,婆娑起舞,懒洋洋地伏在浪沟里,不时沉着地喷着迷蒙蒙的水泡;一群群对虾,白色透明,柔软而细长的触须不断地摆动着,显得十分威武,穿梭般地游来游去;叫不出名字的各类鱼群,在水底商量好似的,齐刷刷地一下泼散开来,鲜明而又不失艳丽。好像是一团团七彩火焰,在明净的水波当中,纵情燃烧。鱼群发觉被围困在网阵里,迅速地沿围网跑上一圈又一圈。把网里的水折腾得油锅似的不住翻滚,“哗哗”巨响。 潭底的鱼群不断冲击渔网,潭上的浮标不住晃动。经验丰富的刘家兄弟,根据浮标晃动的深浅和剧烈程度,就可以判断出网了多少鱼,该什么时候收网。上下同心,这一网自然是收益最大化。七十二口潭眼,无一落网。刘家兄弟和帮工渔民们挑选出不能食用和发育阶段的鱼类,重新抛回潭里。剩下的十之七八,盆满钵盈。那只误闯网阵的八爪虎皮章鱼,体积过于庞大,潭眼里拽不上来。刘家兄弟只好入水,用网先将章鱼控制住。驱赶到龙门水闸的水池附近,再想法子,拉上岸来。这只虎皮章鱼是整个捕鱼期的最大收获,叫刘家兄弟和渔民们心花怒放,喜笑颜开。 一连几天,就这样依样画葫芦 ,刘家兄弟连布网阵,间或投掷炸弹,再巧妙利用剑齿鱼群,驱赶其它鱼类。蜈蚣山脉的七十二口潭眼,大获丰收。 待续/ 第四十章/来了 - 异侠记 - 大明风光 于平静处起惊雷,死神往往就就躲在天使身后。 无论是安乐村还是蜈蚣山脉矿场,都进入良性发展的轨道。村民们大部分进入猫冬模式,矿队则开足马力进入挖掘阶段。一边静谧无声,一边热火朝天。一静一动,相安无事。 这天,归去来溪工地上,几个矿工朝着远方的海面,指指点点,似乎发现了什么。不久,队长左印堂就赶来了,拿起高倍望远镜朝海面深处瞭望。 近海早已冰封雪藏,远方则还是缓缓流动的海面。但无论海面还是冰面,都笼罩着大团大团的雪雾,根本看不清对面的东西。 左印堂举着望远镜,静静地凝视着。雪雾之中有几个小黑点时隐时现。像是黑云,又像是风砂。 几个矿工只是感到好奇而已,其实也并没有把这些黑点确定成什么具体的事物。 左印堂也没有,甚至有了放下望远镜,转身回矿场的念头。望远镜里这样大雾弥漫的海面,又会出现什么呢,充其量也就是几只饥饿的黑熊吧。 但这几个黑点移动的速度极快,真有点悬浮的时速。所以,只一刻,黑点就变成黑斑大小,在氤氲浓重的雪雾之中,疏忽闪现,而且越来越大。 矿工越聚越多,将海岸围了个半圆。 突然有人喊:“那是船,几只大船。” 但没有回应。在接近海面一半的冰面上,怎么去会有船航行,真是悬浮的吗? 有人跟着叫:“不可能是船。应该是海面移动的冰块吧?” 这个倒很有可能,但冰块怎么会是黑色的呢? 又有人猜说:“不是冰块,应该是断裂的海礁石。海里的海礁浮出水面,被风浪击碎,然后在冰面上滑行移动。” 这个猜测很有现实依据,并且和亲眼目睹十分吻合。所以,围在海岸边的矿工们大多数都松了一口气,静静地观赏起平时难得一见的移动的风景来。 唯有队长左印堂神色越来越凝重。左印堂和矿工们完全不一样,首先就是他不同寻常的经历和异常敏锐的感觉。更主要的,是他手里拿着高倍的望远镜。所以,当矿工们看到的只是雪雾里的几个黑点的时候,左印堂看到的已是几团黑影。而左印堂越来越清晰地辩识出望远镜中的物体的时候,矿工们眼里看到的还只是几点黑斑。 左印堂的冷酷瘦削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然后用命令似的口吻果断地喊:“快回工棚拿武器!” 矿工们没有反应过来。 左印堂又用更大的声音喊了一遍,说:“海盗,是海盗!” 矿工们还是都跟冻住了似的不动弹。 左印堂此时在望远镜里看到的,至少已是一只巨船的雏形。巨船程药捻形状,体型细长,这便于在海水里减小阻力,增加速度。而且,船帮比一般的船要高出许多,这一方面利于架设火炮,储存炸弹,同时也是一种抵挡射击的掩体。所以,当左印堂渐渐看清了这只细长的巨船的时候,就感觉到危险都临近。 接着,巨大的船帆也显露无遗。帆分为主帆和辅帆,主帆像是鲨鱼的脊背,迎风招展。而无数的辅帆,则是调整方向和速度用的,使船在运行的时候,更加灵活机动。最后,整艘巨船都显露在望远镜里,特别是主桅上飘着的一面黑色骷髅旗。黑旗破旧不堪,豁牙露齿,上面的骷髅却醒目刺眼,空洞的眼眶,与任何盯着他的人四目对视,无穷无尽地攫取勇气和信心。骷髅下是交叉的骨棒,意味着死亡和毁灭。 左印堂知道这是海盗的专属旗帜,所以大声地命令矿工准备战斗。 矿工们有些骚乱,因为这个时候,他们也渐渐看清了对面的物体是什么。 左印堂放下了望远镜,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了。他不仅看清了对面的巨船,也看清了巨船两边的几只小船。这几只体积小了几倍的船,其实就是中间巨船的护卫舰。 左印堂已经转身向工棚飞奔,大声命令矿工们撤退拿起武器。 整个海盗舰队已经完全展露在冰面上,速度惊人。此时,所有矿工都可以看到海盗船的主桅上的骷髅黑旗,甚至可以看到站在船舷上的人的脸。这些人服色各异,有高有矮,拿着武器,面目凶残,就像是一群来自幽冥的厉鬼。 然后,所有人都看到船舷上升起的炮架。矿工们这才意识到危险有多么大,转头拼命奔跑。 大小海盗船首的火炮开始点燃火捻,然后一齐发射。轰隆轰隆的声音和崩裂的火团,在逃跑的矿工们中间依次炸开。火炮非常原始,但威力一点也不小,特别是近距离人群集中的地方。矿工被炸的血肉横飞,没有被炮弹击中的矿工,开始无目的地四散奔逃。这多少减少了炮弹的准确落点和巨大的杀伤力。 不过,海盗船停止了炮击。船渐渐减慢速度,停靠在了距离海岸线不远都地方。然后,船舷上架起了悬梯,大小海盗船上的海盗就顺着这些悬梯跑到冰面上,然后一边射击,一边向海岸上的矿队发起冲锋。 这个时候,秦箫和陈香美做梦也想不到蜈蚣山脉发生了什么。所以,当逃回来的衣衫不整,满身血污的矿工慌乱地报告了情况的时候,秦箫和陈香美还一时反应不过来。 两人只是随手抓起了土枪,跟着矿工们往蜈蚣山脉的矿场赶。赶到工地的时候,也是海盗进攻最疯狂的时候。只有一部分矿工留在工棚里,而且很长时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才慌乱地寻找武器,开枪还击。一切都很慌乱,显得措手不及。因为矿队主要的敌人,是大海另一边猪婆岭的商老太的山匪。大雪封山,人鸟绝踪,安全指数几乎接近百分之一百。刀枪入库,马归南山,一时之间,武器都不找不到。 幸好,秦箫和左印堂带领的嫡系队员,都身经百战,临危不乱。最迅速地找到武器和掩体,立刻进入战斗状态,开枪还击。前排的海盗一排排倒下,后面的海盗以更快的速度填补上,依然疯狂地向工棚发动冲锋。 这个时候,秦箫和陈香美带着几个矿工赶到了。两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海岸线上远处的大小海盗船和数百向矿场发动冲锋的海盗构成的画面有点过于震撼。 但秦箫和陈香美本能地举枪瞄准,向海盗群里不断射击。其他矿工也开枪射击。先前被打散的找到武器的矿工,也从不同方向朝海盗射击。 对进攻的海盗们侧翼的攻击,大幅度缓解了工棚里队长左印堂和矿工们的压力。海盗群里开始发生骚乱,有些不知所措。 秦箫和陈香美就一边找地躲藏,一边举枪射击,然后向工棚靠近,再躲藏,再射击。 秦箫和陈香美跟左印堂一样,从没料到矿队的危险来自冰封的大海。所以,身边都只是象征性地带着手枪。子弹很快就打光了,因为枪里本就没有几发子弹。两人就扔掉空枪,从别的矿工手里,或者雪地上海盗尸体的身上,抢过武器,继续向海盗射击。 秦箫和陈香美终于接近工地,然后绕到工棚的后面,首先寻找武器。陈香美的豹纹狙击步枪,早就打光了子弹,所以抓了一把土制的狙击步枪。秦箫找了一把手持式短机枪,其他跟进的矿工也都找到了比较的趁手的武器,然后一起向海盗射击。 待续/ 第四十一章/海盗 - 异侠记 - 大明风光 工棚里的队长左印堂和矿工们终于得到了喘息之机。 海盗们并不在意短暂的意外,空缺凌乱的阵型,很快得到恢复。凛冽的攻势不减。 左印堂换掉手里临时抓的武器,找了一把趁手的杀伤力更大的短机枪。其他矿工也稳下来,更换武器,填补弹药。这样,工棚里的矿队和外面一波接一波猛扑的海盗,形成了相持不下的局面。 秦箫和左印堂的重武器,发挥了巨大的威力。陈香美的狙击步枪本来是从商老太的山贼手里缴获的,也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狙击步枪,不过是土枪统子上加了一个瞄准器而已。所以,陈香美费了好大的劲,才真正找到这把破枪的瞄准焦距,又打死两个海盗,才逐渐得心应手起来。 突然,海盗群里又是一阵骚乱,有点摸不清方向似的。 秦箫和陈香美放慢射击速度,观察敌情。 武师欧阳海和总管李大化带着乡勇团从安乐村土路上杀将过来。 玉观音陈稚念和一丈红贾赛花夜赫然在列。 欧阳海从海盗的尸体堆里捡了一把打字机重机枪,从侧翼不断向进攻的海盗扫射。这种打字机式重机枪,本来就是防御和对付兵团作战的,装弹量惊人,缺点就是精准度不高。 陈稚念则从满地的海盗尸体手里,抓了一把AK47步枪,这种步枪的优势是,既可以扫射,也可以点射,轻便好用,装弹量高。陈稚念不间断的点射,每一次射击,都有海盗伤亡。 安乐村的乡勇团类似于保安队,本来的目的是保护一方平安的,所以定期定时也接受一定强度的训练。所以,战斗力要比那些临时招募的矿工要高出许多。而且,安乐村里也储备武器,但主要集中于土枪土炮,炸药雷管。目的也不是为了对付人的。土枪更多都是打猎用,土炮是开山挖煤,土手雷土炸弹什么的,更多用在冬季炸鱼。不过,即便这样不够靠谱,但给海盗造成的伤亡和惊慌依然是巨大的。 进攻的海盗并不晓得来了多少人,来的又是什么人。正面不敢肆无忌惮的进攻,侧面也不能不管不顾。 相持局面很快就打破了,开始变成欧阳海和李大化带领乡勇团向海盗进攻似的。 天色渐黑,枪声大作。海盗有点顶不住了,陆地上进攻的海盗,此时已经伤亡过半。海盗边打边退。 欧阳海和李大化也不敢紧追不舍。因为天色太黑,根本看不清敌情,手里的武器弹药也是临时乱抓的,没有补充。所以对着撤退的海盗比比划划,一顿乱射,吓唬吓唬人,要说真正击杀敌人,那是有点言过其实的了。 海盗门终于撤退的干干净净,海岸和矿场之间,都是尸体和散乱的武器,衣帽,血污。 矿队不敢大意,死守不出,只是轮流补充食物好武器。 欧阳海和陈丽卿的乡勇团武装,绕着后山,摸进工棚。先胡乱的吃点东西,然后救治伤员,补充弹药。 大家几乎都不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留守的矿工们也一言不发,一刻不停地加强防御,准备凌晨时分,海盗可能发起的有一波进攻。 长夜漫漫,在惊心动魄和生死之间,夜晚就显得更加漫长,夜色也更加漆黑。 果不其然,第二天凌晨,天光熹微,透着一点点亮的时候,海盗的又一波袭击开始了。不过,这只是一波试探性的进攻。狡猾的海盗是在试探工棚里的矿队的抵抗力还有多大,以便决定下一步怎么做。所以,弹药充足,枕戈待旦的矿队们几排射击,就把海盗打退了。 天色已经完全放亮,大小几艘海盗船清晰地呈现在海岸线上。海盗们这一夜也没闲着,那艘战列舰海盗巨船,此时已完全橫在了海岸线上,为的是增加打击面,也便于进攻和撤退。几艘护卫海盗船则零零散散围在首船四周,为的是主船不受意外的攻击。看得出来,这是一群训练有素的海盗,一切布置都井然有序,有依有据。 中午过后,海盗门又打了一阵炮,发动了一次冲锋,但也只是试探应手,舞舞扎扎,零零星星,然后就都撤回到海盗船上。 矿队趁机修整。由于海盗船上的火炮距离较远,工棚损失并不大,就是人员伤亡过大,而且被打散的逃跑的也为数不少。 下午,刘麒刘麟两兄弟带着一些壮年乡勇赶到了。 道士查明志和陆清秋也在其中。 刘麒、刘麟又带来一大批食物武器弹药之类。查明志和陆清秋则带来疗伤的丹药,还带来几大坛醉清秋古酒。不少被炮火打散的矿工队员也陆陆续续回到工棚。这下对留守矿队的士气是一种莫大的鼓舞。 左印堂始终处在炮火的最前沿,一步也不曾撤退。他站在工棚里临时搭建的掩体里,拿着高倍望远镜不停地观察敌情。海盗船一字排开,船舷上没有动静,只是偶尔有人影闪过。大部分海盗都躲在船舱里。这时左印堂才彻底地看清这几只海盗船。这些海盗船的底部,装上了数排巨大的冰刀。冰刀并非钢铁打制,而是用巨大的冰块凿出来的。左印堂也不仅对海盗的智商啧啧称赞。用这样的巨大的冰块凿制冰刀,真是省时又省料,其冰滑程度,只比钢铁打制的更有效。 午时过后,海盗那边也赶来了伙伴。当然,赶来的伙伴是乘坐冰刀海盗船而来。这艘海盗船,体积相对显得有些臃肿,有点像包装箱一类的大纸盒子。看来这应该算作一只补给舰。海岸上的海盗立刻忙碌起来,但井然有序,不慌不乱。他们把补给船上的物资源源不断地搬上船,又把伤病员一类抬到补给船上。天未擦黑,补给船就调转了风帆,乘风返回,很快就消失在海面浓重的雪雾冰霾之中。 从海盗船出现,到海盗发起进攻,再到长夜留守,再到清晨零星的炮火和骚扰,秦箫、左印堂和欧阳海、李大化,包括队员、矿工和乡勇,几乎就没说过话。危险降临,应接不暇,根本就没有交流的时间。海盗们本身就想打一个措手不及。 傍晚的时候,两边都是没有动作,甚至连灯火都没有。双方黑灯瞎火地在暗中较着劲。 现在,工棚的首脑们,感觉可以交流一下看法,布置一下防御,做进一步的打算了。 秦箫、左印堂和陈香美,欧阳海、李大化和陈稚念、贾赛花等集中到一个工棚里。这里有围栅遮挡,可以点起灯,并且可以正常说话交流。 老半天,大家沉默不语。 秦箫调频,说:“左队长,你先说吧。” 左印堂一直面无表情的脸膛,缓和了一些,但不是彻底放松那种,而是眉宇间的忧色更加浓重了。 左印堂说:“这是一群海盗——职业海盗。这些海盗可不是我们从大片里看的那些加勒比海盗,可爱可亲,还有那么多传奇色彩。这些职业海盗,残酷、无礼、勇猛,以及狂热。如果你认为他们只是一群不文明和讨厌的小偷小摸,那么就大错特错了。事实上,他们训练有素,内部遵循一套严格的规章制度、海洋法则和作战信条。当然,作为海盗,他们主要攻击海上的商旅船队,但是,如果可以,他们也会把战场转移到陆地。” 陈香美插话问:“可是,麒麟山海这一带,没听闻过有海盗啊。” 贾赛花嘿嘿冷笑道:“陈队长,海盗是没有固定的基地的,哪里有宝藏,哪里就是他们的基地。” 陈香美一下明白了,漂亮的苹果脸蛋上红了红,不再说话。 待续/ 第四十二章/舰队 - 异侠记 - 大明风光 陈香美立刻掩饰自己的小尴尬,说:“蜈蚣山脉的开发,不仅触动了山那边的商老太,也引起了这群海盗的觊觎。他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围拢过来,对矿场发动突然袭击,然后将矿石宝藏,洗劫一空。” 这个推测还是入情入理的,所以大家一起点头,表示同意。 陈香美见自己终于蒙混过关,暗暗松了一口气。 紧急时刻,在场诸位,自然不会对一个女孩子稍纵即逝的小尴尬特别注意。 左印堂接说:“我们现在要做万全准备。攻不忘守,应该派人去蜈蚣山脉矿洞,储备一些食物淡水,武器弹药之类。我们不知道这群海盗是不是就是对面这些人,他们的基地又有多少海盗。是现在的一倍两倍,还是十倍八倍。” 左印堂是亲眼看到海盗船队的那艘笨拙的补给船的。这艘船虽然大腹便便,但恰恰证明这些海盗的基地,储备充足,所以才需要装载量大的船过来补给。那么,这群海盗的实力和数目是不能小觑的了。 秦箫点头,说:“不错,蜈蚣山脉矿洞,的确需要派人防守。这样在矿洞和工棚之间,我们会更加灵活机动。” 陈香美说:“那万一工棚失守,我们被堵在矿洞里怎么办?” 这的确是个问题。 左印堂抿嘴笑了笑,说:“陈队长,不要忘了,我们本身是矿队。摸脉盗洞是我们的长项,在海盗还没有把我们堵在矿穴里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挖出撤退的通道了。而且,不只一条。” 陈香美的脸又红了。对呀,自己这面本身就是矿队。怎么自己总问这样幼稚的问题呢? 陈香美只好再次打岔,说:“我建议在加强工棚和矿洞的防御的同时,趁夜清理海滩上海盗的尸体,他们身上的许多武器,正是我们所需要的,而且,说不定还能在这些尸体身上,发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左印堂说:“陈队长所言极是,而且我们的矿工的尸首,也应该处理掩埋。” 左印堂立刻分派人手,去蜈蚣山脉矿洞做准备。 夜黑,风卷雪。大雪狂暴地扫荡着山野,摇撼着干,撞开了工棚的门窗,把屋上的茅草,大把大把的撕下来向空中扬去,又把冷森森的雪花,撒进屋子里来。风雪怪声地怒吼着咆哮着,仿佛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它驯顺的奴隶,它可以任意的蹂躏他们,毁灭他们,不管他是矿工,还是海盗。 这样的风雪夜色,恰恰利于掩护行踪。一队矿工摸到了矿洞,另一队摸到海滩上抢尸体,搜寻海盗身上的武器。不久,出去的矿工就搜集了一大批武器弹药。 这边紧锣密鼓地布置防御,海盗船队一直静悄悄的。 饶是如此,左印堂半点不敢放松警惕。无时无刻不拿起望远镜注视着对面船队的一举一动,心里盘算着海盗下一步的举动,自己又如何布置防御,如何想方设法把这群亡命之徒赶回老巢。 与左印堂和矿工紧张忙碌,时刻不放松警惕形成鲜明对照的是,道士查明志和陆清秋对海岸线两边的紧张空气,视若无睹。没事祭出宝剑,御剑飞行,听海观潮,逐波踏浪。有时候左印堂拿着望远镜,稍稍向这边移动,就是一对道士御剑仙游。海风照面,直动心灵。白浪接天,卷卷而来,叠起千层雪。海滩的那一边全是冰雪,除了略微白胖臃肿,没有太多的改变。阳光依然很温,雪滩上打滚的几只海豹,还是那样神情慵懒。远方流动的海面,依旧碧波滚滚。左印堂也忙里偷闲,陶醉在物我两忘的境界里。镜头里一个冲天浪头卷过来,满脑子的尘思俗虑瞬间就被冲洗地无影无踪似的。 只是,左印堂的闲情也只这一时片刻而已。很迅速的,望远镜有移动到这一边。只是轻轻一动,其实对面已是数百米的距离。这一边,却是生与死的对峙。左印堂不禁心里感叹,大多数人都在过着琐碎且忙碌、平淡又普通的生活。能让心情舒展,让生命获得如风般清逸舒适的自由,在细水长流的生活里,能看到华枝春满,感受到万千喜悦。在不甚如意,甚至生死之间的日子里,能望见天心月圆,感受到韶华不逝,有能有几人做到呢? 对于左印堂来说,信守的完全是另一种人生信条。人不能被动的承受平庸和苦难,而要于平淡和困难中成就非凡。承受重压,造就非凡,同样需要一份坚韧和耐心。思绪过多,就和泡澡时间久了一样,令人元气索然,厌厌不振。所以,要淡定从容,自强不息,即使征途漫漫。对于左印堂这样的探险家来说,每一朵成功的花都是由许多雨、血、和泥泞,又在暴风雨和烈阳之下的环境里培养成的。劳其筋骨,苦其心志,方能如鱼得水,彼岸花开。 就是这样,即便是天涯海角的一个小小角斗场,也能看出每个人的品质和性格。对峙一直再持续。矿队一时一刻也不放松警惕,对面的海盗船队越是静默,防御就越需加固。 这天傍晚,海岸线一片漆黑。望远镜已经失去了作用,左印堂抓紧时间休息补充体力。 突然,有人推醒了他。 左印堂一跃而起,以为发生险情,结果发现是秦箫。 秦箫把望远镜塞到他的手里。 左印堂呆了一呆,以为自己这些天过度紧张,睡过了头,现在已经是白天,所以,秦箫把望远镜交给了他。一抬头,发现月明星稀,夜色如墨。左印堂有些怔怔,秦箫却表情严肃,不像在开玩笑。 秦箫转身走到瞭望口,目光平静的注视着对面的海岸线。 左印堂大步跟随,在瞭望口举起了望远镜。 一瞬间,呆住了。 夜黑沉沉的,海滩完全覆盖在茫茫墨色之中。一眼望去,海盗船队,点起无数盏光彩夺目、五颜六色的灯光,像是罩了一层彩色的玻琉璃钟,像渗入了水雾一般晶莹剔透,一点点灯火悬在半空之中忽而明,忽而灭,好像鬼火一般飘忽迷离。一盏盏雪亮的灯汇成了一条明珠镶成的幻城,飘浮在浩渺无边的海洋。天完全暗起来了,整个海盗船队就像一座海盗城一样,笼罩着一层蝉翼似的光晕,像金纱,像极光,又像神秘莫测的幽冥空间。 海盗船舷上,人影晃动,隐隐传来踢踏舞曲和萨克斯管的声音。海盗们在狂欢,恰恰舞,贴面舞,面具舞,大杂烩一样分不出跳的是什么,唱的又是什么。喧嚣的世界里,灯红酒绿,海盗们张狂的大笑,华美的灯光下,每个人都戴着面具,在红酒里,在灯影前,肆无忌惮,尽情狂欢。 待续/ 第四十三章/冰火 - 异侠记 - 大明风光 左印堂对着望远镜的瞳孔在收缩,瘦削的脸颊微微抽动了一下。 他知道,这是海盗冲锋前的狂欢,甚至可以说是一场死亡祭礼。海盗们自然不会甘心首战的失利,他们已重新积聚力量,然后像点燃火捻那样,用一场狂欢盛宴来将一切引爆毁灭。 陈香美悄悄来到秦箫都身后,望着对面灯光璀璨的海盗城,美丽妖冶的目光熠熠生辉。 欧阳海和陈稚念,李大化和贾赛花,还有刘麒刘麟两兄弟也站在了瞭望口前。 大家一句话也不说,沉默的氛围和对面海盗城的夜宴恰成鲜明对照。 许久,秦箫语气平静地问:“左队长,这些海盗,不管男女都带着耳环,难道他们是天生的朋克一族吗?” 隔了好一会儿,左印堂才回答说:“这样解释海盗的耳环有点太潮了。当然,这样解释也有一定道理。不过,海盗戴的耳环并不是为了前卫,追求新潮。他们认为戴耳环有助于保护听力,因为他们经常遭遇海啸,发射枪炮,巨大的噪音,几乎会震聋耳朵。所以,戴上耳环,至少心理上似乎会好受一些。” 秦箫说:“噢,戴耳环会保护听力?那么还不如直接带耳罩。” 左印堂说:“很多人都知道吸烟有害健康,可真正用过滤嘴的人,还是少之又少。我们把耳环误认为仅仅是一种海盗们表达时尚的方式,是不切实际的。实际上,这些重贵金属,用途很多,并且至关重要。海盗们戴上贵重的耳环,以确保他们在任何意外中死亡,无论谁发现他们的尸体,都可以用这些耳环来支付他们的埋葬费。一些海盗甚至在他们的耳环上刻上自己的名字,希望即便死后也有人能够把他们记住。他们的耳环也有许多迷信说法,比如,海盗们相信戴耳环可以防止晕船,还可以防止溺水。” 陈香美说:“那么,他们也有很多戴眼罩的,莫非他们真的都是独眼龙吗?” 左印堂说:“海盗里真正的独眼龙并不多,绝大多数双眼完好,甚至双眼视力1.0+。实际上,眼罩的目的不是说他只有一个眼球,而是帮助他们提高夜视和射击的精准度。这是他们的工作所需,战斗随时发生,危险就在身边。随时随地瞄准射击,并且一击奏效。这个道理,就像士兵总是闭一只眼睛,用枪瞄准环伺的敌人一样。” 李大化说:“海盗的确很神秘。可是,他们这样明目张胆地寻欢作乐,不知道会削弱自己的意志和战斗力吗?” 左印堂说:“不,适当的放纵是为了更好的收束。难道只有矿工有假期吗?海盗也有。他们无论是决策、还是事务分配,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杂乱无章,甚至你死我活黑吃黑。不仅如此,他们有民主选举,制定了解决战斗的规章制度,任何无视规则的人都要受到严厉的惩罚。一个退休的海盗首领,会获得丰厚的养老金。更重要的是,在袭击中成为残疾的海盗,从来没有被丢弃过,而是被视为退伍英雄,被视为勇敢和有经验的楷模。” 李大化说:“那么,他们这样嗜酒如命,烂饮无度,是为了给自己壮胆,还是增加勇气?” 左印堂淡淡地说:“那不是单纯的烈酒,那是他们制造的一种秘密饮料。是将药方与烈酒混合制成的饮品。这种饮料除了帮助他们避免脱水外,还可以用来治疗疾病,抵抗严寒。说到这里,你们可能会认为海盗比矿工更野蛮更原始。错了,几百年前,海盗给了人类有史以来最早的航海术语。” 秦箫说:“那他们的这场夜宴,其实也是为了即将开始的慷慨赴死,舍身取义咯。” 左印堂没有回答。其实不用回答,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了危险的迫近和生死抉择。大难临头,反倒镇定下来而已。 谁也都清楚,秦箫这种时候,并没有兴趣了解海盗的耳环、眼罩和烈性饮料。他只是在舒缓情绪,也使得大家的情绪尽量平静下来。 不只是瞭望口的这些人,就是工棚里的矿工和乡勇们也感觉到异乎寻常的气氛。所以,战斗还没开始,就已经有人开始扔掉武器,偷偷溜走了。左印堂没有挽留。没有谁有权利一定叫谁去死。人有选择死的权利,也有选择生的权利。 秦箫、陈香美开始进入战斗准备,找掩体,填弹药。 对面的狂欢已经结束。 黎明已经开始。所有的彩灯依然闪烁,不过已经失去了璀璨的生命,变得比没有灯火还要萧条肃杀。 海盗们整整齐齐站在高高的船舷上,像是高喊口号,又像是引吭高歌。然后,有人推下了滑板。 是滑板,不是悬梯。 接着,有人用杠杆撬动着数十枚硕大无朋的冰球,顺着滑梯推落。数十枚这样的巨大冰球,就这样陆陆续续被推落,轰鸣着向工棚滚滚而来。 秦箫等人的目光随着这些咆哮而至的冰球而凝重起来。巨大的冰球晶莹剔透,中间却是黑色的,还有星星点点的火苗。这不是单纯的冰球,冰球里面填满了炸药和硫磺、汽油。这是巨大的炸弹。 海盗的智商和DIY的创造激情,令人难以想象。海盗船上的火炮根本打不到工棚,只能起到示威恐吓而已。但这些由上而下,聚满势能的冰球炸弹却可以滚到工棚和矿场。冰雪阻挡速度,但冰雪却增加冰球的速度。这个道理浅显易懂,只是,很多人只是懂得而已。 左印堂举着望远镜,说:“向矿洞转移。” 秦箫没有反对。 战斗队形迅速改变,矿工、乡勇们开始向蜈蚣山脉矿洞的方向聚集。 海盗的进攻也开始了。他们没有撤回滑梯,而是欢呼着直接顺着滑梯滑下了海盗船。那样子好像不是在发动进攻,倒像是一群成年人在玩冰雪游戏,打出溜滑。海盗们是不是也把自己想象成了冰弹,或者精神上需要冰弹那样的速度和威力呢? 他们踩着冰刀,滑板,甚至几个人乘着雪橇,跟在前方轰隆滚动的冰弹向矿场冲了过来。 一部分冰弹砸中了工棚栅栏,引信被触动,发出一声声清脆悦耳的破冰爆仗声。一声接着一声,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后面的冰弹又接连越过破损的木栅,砸向了工棚宿舍。随着爆破声,迅速蔓延起毒辣的火舌,将工棚一口口吞噬。 后面的海盗开始射击了,漫无目的,稀稀拉拉的。但在寂静的清晨,却异常清晰入耳。每一声清脆的枪响,都准确无误、密集短促地打在了防守的每一个人的心口上。 待续/ 第四十四章/两重 - 异侠记 - 大明风光 海盗们用机枪疯狂地向工棚扫射着。许多爆炸开的黑色烟柱子,在已经被打得坑洼不平的雪地上,象旋风一样向空中卷去。进攻的海盗散开了,跳跃着,躲闪着,象水花一样从弹坑旁边分开跃进。冰弹爆炸的黑色烟火越来越紧地舔舐着工棚木栅。手雷斜着飞过来、刺耳的尖叫声越来越密集,机枪火力越来越残忍地扫射着。 矿工和乡勇们开始还击了。所有防哨和房屋的窗口,都塞上了淋湿的被子褥子,以免毒烟熏烤。可是却因为有子弹连续打进来,都冒着烟,甚至着了火。防御阵地上不时有脑袋露出来,向海盗扫射。矿工们只有几尊土炮,开炮的整是刘麒刘麟两兄弟。 忽然,工棚上的障碍物一下子落下来了,防御工事在崩溃。矿工乡勇被迫向矿洞方向转移。左印堂注视着战场上的一切,破坏、骚动、壮丽的火烧场面、摇曳不定的忽明忽暗的灯光,刚刚开始的砰砰的射击声响……身边不断蹿起新的火苗,四下蔓延,越烧越旺。远处一片漆黑的木堆吐出火舌。山野的大部分却处在一片白茫茫的寂静之中。 一枚手雷从浓烟弥漫的空中坠落,短促地四散炸开,雪土飞扬,余烬象一支蜡烛似的燃烧着。左印堂打滚躲闪。又有两颗手雷坠落下来,有一颗在他头顶半空就爆炸了,然后带着一团烈火象一颗殒星似的笔直坠落下来。另一枚手雷碰到了什么东西,弹了几个大圈子,冒起黑烟盘旋起来,终于在半空中象一枚炮竹似的爆炸开来。 海盗们践踏在受伤的矿工乡勇的身上。地下到处是呻/吟声,惊惶,恐惧,炮火耀眼,浓烟弥漫。天空全是机枪嘶喊的乱哄哄的声音。头顶上空,不时也手雷崩裂开来,纷纷坠下。在天空下,象暴雨即来时那样漆黑一片,手雷向四面八方投射过来,惨叫声不绝于耳。在那可以看得见的世界里,从这一头到那一头,山野在摇晃下沉,融解崩裂,无限广大的空间跟大海一样在抖动。极其剧烈的爆炸,子弹横飞,一排排开花炸裂,好象没有底脚的火山口一样。在那广大无边的地面上,尽是浓烟和火光,别的什么也没有,天上的云和地底出来的烟,在地面上散落布开,混在一起。 嘶吼四起,黑烟滚滚,人仰马翻,炮火连天,殊死搏斗,血流成河。所有的人都打散了,各自为战。海盗也打散了,甚至他们在一开始也谈不上什么阵势队形。没有人有一时片刻的空闲,去看一看战场的形式,判断一下敌我双方的情况。只能感受到身边的烈火浓烟,机枪扫射,手雷爆炸的声音。 始终在一起的秦箫话陈香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分开了。不需要找到对方,现在需要的是自己首先活下来,然后,才有和对方重获新生的机会。 秦箫已经不知道换了几把枪,现在他手上拿着的是从一个海盗手里夺过来的散弹枪。 冰弹已经全部停止砸落,手雷的爆炸声也终于消失。那么,是哪里来的更加剧烈的爆炸声呢? 秦箫一边匍匐摸索,一边本能地产生疑问。 突然,一个海盗向他冲了过来。 秦箫的瞳孔在收紧,他看到了海盗身上捆绑的炸药包。他瞬间明白了,这些海盗不仅一心赴死,不成功宁做鬼,而且,更可怕的是,他们根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首战的失利,使得他们颜面尽失。特别是对于基地的其他海盗来说,进攻的海盗如果不拿下蜈蚣山脉的宝藏,是无颜回去见自己的同伙的。或许,他们最终会失去在海上混的资格。 秦箫端枪射击。不需要精确瞄准。 海盗直接朝他扑过来。 一颗霰弹,将海盗打成了大麻花。同时,海盗身上的炸药也引爆了,巨大的气浪将转身拼命逃跑的秦箫掀了个跟头,头撞在烧焦的木桩上。好一刻,头晕眼花,跟死了差不多。 海盗根本就不躲避他,包括他的散弹枪。海盗就是要和他同归于尽。用自己身上的炸药炸死更多的敌人。 这样不畏死的海盗死士到底有多少?一条命换数条命,矿队又能坚持多久。 此刻,陈香美也在坚持,同样不知道已经换了几把枪。现在,她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无枪可捡了。每拾起一把枪,不管是什么类型的,都是空枪。陈香美最后拔出了靴筒里的黑钛军匕。看来,她要与遭遇的对手进行白刃战,甚至是徒手格斗了。 周围的黑色烟雾和燃烧的木堆,炙烤得她喘不上气来。但她不敢使自己停下脚步,稍作喘息。不知道还有多少海盗,不知道海盗是否还会发起下一波冲锋。对于这些忙命之徒,一切皆有可能。 现在最需要的,是赶紧找到一把实弹的武器,以便在可能的遭遇战中占尽先机。 地上没有装弹的武器,甚至连一把完整管用的也找不到。 陈香美趔趔趄趄猫身搜索。 除了尸体就是断臂残肢。幸好,至少目前为止没有发现熟悉的人。 蓦地,陈香美发现前面有一只紫铜色的转轮手枪,隐隐约约,滚筒弹夹里还有几发子弹。这是美国西部牛仔的标配。当然的,追新猎奇的海盗也一定喜欢收藏。只不过,现在这把紫铜转轮手枪已经没有主人了。 陈香美加快脚步,准备酒拿这把转轮手枪,作为武器。 突然,眼角余光,惊鸿一闪。 对面出现了一个人影。 一个海盗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是个女海盗。若不是这个女海盗衣衫被烧的残缺不全,露出女性特征,说实话,即便对面遭遇,一时也看不出这是个女海盗。 陈香美和女海盗距离地上的转轮手枪都很近,所以都站在当场,不敢妄动。 陈香美攥紧了手里的黑钛军匕。 女海盗也面无表情地拔出了腰间的锥头斩刀。斩刀有点类似于鬼头刀的迷你版。但在陈香美眼里看来,这把清湛湛的鬼头斩刀一点也不可爱,倒是很有些可怕。 女海盗越来越紧地握起斩刀,白色的眼仁一眨不眨地盯着陈香美。偶尔的,眼里会闪烁出一丝挑衅的意味。 陈香美和女海盗几乎同时扑向地上的转轮手枪。 枪柄在女海盗那一边,女海盗快了那么一点点。 就在女海盗的手要触到枪柄的时候,陈香美突然伸腿横扫,转轮手枪被踢的飞了出去。 女海盗有些被激怒了,嘶吼一声,露出满口整齐洁白的牙齿,母狮一般挥起斩刀,冲向陈香美。 陈香美此刻半蹲在地上,回旋余地几乎为零。 陈香美猛地跃起,借助身边木棚倒塌的门柱,一脚踢在上面。借着力道,另一只腿连环踢向女海盗的下颌。 女海盗歪过脖颈,举刀拼命斩向陈香美的腰胯。 此时,半空中的陈香美似乎已闪无刻闪,退无可退了。就在这一时刻,陈香美收腹提臀,延缓斩刀挨到自己的时间。然后,右手黑光一闪,如一道流星一般,黑钛军匕划着优美的流线型曲线,齐柄没入了女海盗的喉咙。女海盗几乎就保持着军匕封喉的那一瞬间的姿势,挥着斩刀,瞪着白色的眼仁,咧着嘶吼的露着满齿白牙的嘴,钉在当地,然后,缓缓的颓然的仰身跌倒。 陈香美一跃而起,跳到女海盗的身边,拔出了她喉咙上的军匕。几乎没有鲜血溅出,女海盗喉咙上的血痕里,只是汩汩翻血。这一刀,可谓快到极致。 突然,陈香美整个人呆住了。 待续/ 第四十五章/烽烟 - 异侠记 - 大明风光 在女海盗被烧焦的衣怀里,赫然绑着一排炸弹包。 陈香美暗道好险,幸好刚才自己手里没有枪,也没有抢到地上的手枪,否则即便打死了女海盗,自己也是同归于尽,难逃一劫。 陈香美轻轻拾起地上的枪,将黑钛军匕上的血擦净,轻轻插入靴筒。 蓦地,似乎有人窸窸窣窣向这个方向摸索。 陈香美心里一跳,敌我难辨,必须隐藏。可是,现在一丝力气都没有,就是握着手枪的手都在抑制不住地打颤。仿佛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意识在迅速移动,双腿却生根似的挪动不得。 来人在小心翼翼地接近。很显然,刚才自己和女海盗的格斗声,引来了他们。 陈香美紧咬嘴角,使尽最后一丝力气,干脆扑倒在地,然后一点一点往远处爬。 来人进入了视线。是海盗,而且不只一个。 两个海盗握着刀枪,试探地往里搜索。 这也给了陈香美的时间,她现在每爬一步都是胜利。不管是死的那个女海盗,还是步步逼近的活的这两个。 两个海盗终于看到了地上死的女海盗。他们望着女海盗喉咙上的血窟窿,一脸的惊愕。然后,像是一起意识到什么似的,齐齐握紧枪栓,猫腰弓身,四处搜寻。 陈香美努力抑制手的颤抖,一点一点抬起转轮手枪。手枪就跟灌铅一样,不听使唤,只有枪口在抖动。转轮手枪并不是瞄准海盗,陈香美现在既没有力量端枪瞄准,也没有力量将枪抬到能瞄到海盗的高度。 枪口对着的是地上死的女海盗的腹部。那里绑着炸药包。即便是这么一点点距离,陈香美也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然后,一点一点,陈香美缓缓地扣动扳机。 枪声响起,没有间隙,女海盗身上绑的炸药包也同时爆炸。 两个海盗立刻被炸得飞上半空,支离破碎。 巨大的冲击波也把远处的陈香美掀上了半空,远远地摔了出去。 陈香美落地的时候,整个身体都撞在一面墙上。后脑重重地磕了一下,立刻就晕死了过去。 陈香美悠悠醒来的时候,视力所及,是坐在身边的秦箫。 秦箫的手紧紧握着她的手,多少有些憔悴的英俊的脸,微笑着瞅着她看。 这微笑似是世上最好的灵丹妙药,陈香美感觉身上有了些力气。 然后,就是另一张英俊甚至要用漂亮两个字来形容的男孩子的脸凑了过来,给他端水喂药。 视线渐渐清晰。 是植物人林衣卿。 林衣卿的叔叔范老丑喂了蛤蟆,林衣卿也九死一生。全是自己的精心照料和陆清秋的七返还丹救了他的小命。虽然林衣卿如今脱胎换骨,但陈香美依旧习惯性地叫他植物人。 吃了药,喝了热水,身上的力气更足了。才发现自己是躺在一个大山洞的石床上。 这是蜈蚣山脉的矿洞,是那个消逝的部落的洞穴宫殿。 查明志和陆清秋也在对面的石床上打坐调息。一对道士虽然对现代战争有点代沟不感冒,但海盗打进工棚,近距离搏斗的时候,查明志和陆清秋的优势却是无与伦比的。 然后就是进进出出的人,欧阳海、李大化,还有刘麒刘麟两兄弟和矿工乡勇们。 对于陈香美来说,睁开眼能看到这些熟悉的脸和身影,已是最大的满足。 所以,陈香美在过于激动,完全放松的那一刻,又沉沉地昏睡过去。 现在,所有矿队的人包括乡勇们都已经躲进了蜈蚣山脉的地穴之中。或休息,或调整,或进进出出,布置下一步行动。 现在唯一关注蜈蚣山脉矿洞之外情况的,当然是队长左印堂。 左印堂也微微受了些轻伤,不过这无关紧要。每一次遇险,都是生死参半,上帝的硬币又一次翻在生的一面,这就是最大的幸运。 左印堂乘坐井梯来到矿场井架的瞭望口,拿起望远镜观察对面的海盗船队。 海盗们的炮火还是冰弹,打击面都达到不了井架,所以,除了那些冲到近前的海盗的射击、炸开的手雷和绑在身上的炸药包造成的轻微破坏,可以说保存完好。 对面的海盗船对挂起的灯帆此时已经全部熄灭。不知道是人为的,还是储备电量耗尽。船队一片死寂,在白皑皑的海岸线上灰蒙蒙的雾气里,简直就像幽冥鬼域。 海滩上的形式同样糟糕。海盗们制造的那些冰坨炸弹,威力无穷。虽然真正打到目标的并不多。但四处造成的爆炸、燃烧、浓烟和飞溅的冰块,破坏力惊人。 工地里余烬未消,工棚几乎烧成一大堆木炭,还四处冒着淡淡的轻烟。这样的劫后余生的场面,和对面的海盗船倒是百搭的很。 蜈蚣山脉地穴的情况并不很妙。数百人的矿队如今只剩下三十多个人,大部分是逃跑溜走的。一部分是伤亡所致。这样的人员损耗,几乎叫左印堂难以承受。活下来又有什么用?胜了又怎样?这点人几乎什么也干不了。 海盗那边一直没有动静。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留守的海盗。就像几艘搁浅的空船一样,一连两天一动不动。 秦箫有时候也轮替下左印堂,观察一下对面海盗船队的动静。 特种兵秦箫并不是说他当过兵,进过海军陆战队。其实,秦箫充其量就是参加过几年的临时军事培训。不过,就像很多人从来没有上过商学院,甚至家里几代人都挖不出一个有钱人,而却成为首富亿万富翁一样,秦箫在天玛公司的历次投资探险显露出的卓越才华,使他获得了这样一个响当当的称号。甚至,很多人真的以为是出自军事院校,海军陆战队退役,说不是都不行。 在经过一场殊死较量之后,秦箫又一次站在胜利者的视角,当然,至少不能说是失败者的角度,拿着望远镜注视着对面的海盗船队。 可以说,这次海盗基本全军覆没。或许船队里有海盗留守。不过已经构不成威胁。唯一可怕的是,这只海盗船队并非孤军作战。他们背后存在更大的船队,甚至是基地。这从那艘源源不断运送物资的海盗补给船就可以判断出来了。那么,基地的海盗会甘心伙伴的失败吗?他们是抛弃掉这只所剩无几的余孽,还是会派更大的海盗船队来制造麻烦? 轻言失败,还叫海盗? 这一点,秦箫和左印堂的看法一致,虽然他们并没有口头交流过。 可是自己又能做什么?只有三十多人的矿队,其中还有一半是安乐村的乡勇。莫说剿灭海盗,就是防守都是天方夜谭。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自己和队长左印堂轮流带队,在地穴的另一端挖掘通道。实在不行,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蓦地,秦箫的眼角闪动了一下。瞳孔里亮起数点灯光。这灯光当然不是出自望远镜,而是镜头里对面的海盗船队上亮起来的。对面的灯光全开可过千盏,可是,现在亮起来的还不到十分之一。估计绝大部分的灯具不是被风吹坏,就是燃尽了灯丝。 但这些余下的稀稀拉拉的灯火,产生的视觉效果,往往比所有的灯都亮起来还要震撼秦箫的心。 这样零星的灯火,不可捉摸,闪闪烁烁,影影绰绰,似有意、似无意,似生似死,犹如坟圈里的鬼火,没有多少,缥缥缈缈,眼看着就要熄灭似的,可偏偏无人敢靠近 对面的灯火,此刻就产生了这个效果。 然后,一个人影出现在船舷上。 这是个头扎风巾,脸如旮瘩包,蓄着山羊胡子,穿着灰色带补丁的海盗,手里拿着长筒型的航海望远镜,眯着一只眼睛,朝秦箫这里远窥。衬托着身后的点点灯火,就像出现的地狱鬼卒。 秦箫知道,海盗船队的补给船到了。 这个海盗并不是留守的海盗。他来自遥远的海域。因为在对面海盗船队里留守的海盗,经过数日的鏖战和冰封雪藏,是不会有那样一付旁观者的悠闲自在的神情的。 待续/ 第四十六章/搬山 - 异侠记 - 大明风光 秦箫判断的没有错。海盗船队的补给船甚至是增援船队出场了。 从蜈蚣山脉的井架视角来看,海盗船队的外观没有改变,依旧是几艘小船护卫着中间的巨船。但船上的灯火越亮越多,彻夜不息。这说明,后继增援船队增加了海盗主舰的储电量,而且将损坏的电灯逐渐修理好。这都需要一定的人力和物力。 秦箫和左印堂轮替观察着海盗船队的动静。心里的担忧与日俱增,却一筹莫展。 海盗的增援船队到了,可矿队的人手一个也没有增加。几十个人再也承受不了海盗的下一波打击。看来,就只能加紧督促挖掘通道的矿工再加一把劲,赶在海盗进攻之前,预备好出路了。 可是,秦箫和左印堂不甘心。蜈蚣山脉从发现到挖掘,再到考察开采,呕心沥血。如今硕果累累,突然就要都扔给海盗。可以想象,海盗们冲进矿穴,会运用一切人力物力,将矿藏洗劫一空,甚至就驻扎在这里,不断地将矿石通过船队运到基地。即便秦箫的矿队卷土重来,赶走海盗。但海盗也绝不会拍拍屁股就一走了之,他们会将地穴想方设法彻底炸毁,自己得不到,别人也休想染指。 秦箫和左印堂愁眉不展。其他人也知道事态的严重性,一时之间,地穴里的空气更加沉闷。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道士查明志和陆清秋身上。似乎这对仙长仙姑加仙侣的方外之人,一定会有化险为夷的脱困之策。 查明志苦笑不语。陆清秋经过海盗的自杀式袭击,如今已经调理如初。白净的脸上又可以看到自信满满的笑容。 左印堂忍不住了,说:“陆仙姑足不出户,知天下事,目不窥牖,坐观天道。可有什么锦囊妙计,明示一二。” 陆清秋哈哈一笑,说:“我算哪门子仙姑,又知道什么天道轮回。我也是个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未来,不念过往的道家弟子而已。” 左印堂说:“仙姑谦虚了。欲知三千界,须上八百峰。仙姑又什么办法,万勿藏私。” 陆清秋说:“唉,其实你问我怎么办,不如去问问那些海盗。” 左印堂皱眉说:“问海盗?” 陆清秋说:“对的。难道你不觉得那些海盗的很多法子,虽然异想天开,却也颇有可取之处吗?” 一旁的秦箫听了陆清秋的话,心头被触动了一下。的确,海盗们虽然疯狂残忍,落拓不羁。但他们的很多DIY创作的确值得称道。首先就是海盗船底的巨大冰刀,真是绝顶聪明的想象。再有就是冰坨炸弹,这些冰弹被运用在冰天雪地的突击中,简直就是顺风扇火,事半功倍。不过,陆清秋指的就是这些吗?冰刀和冰弹对眼下矿队的困境又有什么帮助呢? 一丈红贾赛花说话了:“要我说,我们撤退之前,先把地穴填满炸药,炸它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我们矿没的挖,海盗也得不着。” 陈丽卿笑说:“嫂子狠是够用,可惜这样做得不偿失。我们毁了地穴,海盗们可以再去抢夺别的宝藏。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他们是不缺目标的。可是我们开发一处宝藏,非一时之幸、一日之功,可不是想找宝矿就找得到的。” 查明志说:“不错。贾夫人的这个法子对海盗来说,并不算什么损失。” 陆清秋说:“一节一节,千枝攒万叶。我自不开花,免撩蜂与蝶。秦老板、左队长,请跟我来。” 说完,陆清秋起身出了地穴石窟。秦箫和左印堂忙跟在后面。其他人也想看看陆清秋到底有何妙手回春之术,也都紧紧跟在后面。别看陆清秋静如泰山,走动起来赛似飞燕,轻如落絮。足点涟漪一般,青色的道袍几闪就成了一个小点。直如小船凌风踏浪,棹打烟波,轻飘飘在水面疾行。秦箫自不待言,那左印堂土里来、洞里钻,土行孙的身手,却还没待施展,陆清秋已经快没了踪影。 众人使出全力,拼命跟上。出了蜈蚣冰山脉矿洞,陆清秋两个起纵,越身上了井架。其他人可没有这个身手,即便有这两下子的,也不好抢了陆清秋的头筹,都先上井梯再登上井架。 对面搜岩剔薮,幽隐不置的海岸边,海盗巨舰,舳舮相衔。大家聚首观望,觉得海盗船队也没什么变化,也就是点亮的灯越来越多而已。要说和海盗学什么,莫非也拉起电线点亮灯泡,把这片海域变成不夜城吗? 陆清秋微笑说:“大家再往旁边看。” 众人又转移目光,向一旁观望。斜刺里是重峦叠嶂的冰川,巨大晶体一样伫立着,看上去梦幻般的神奇,使人羡慕大自然天工巧夺的璇旎。何等的沧桑巨变,才有了峰峦叠峰的延绵。蜿蜒曲折的冰山脉络,随着时光的流逝,呈现出不同的风姿。云绵绵雾漫漫,千冰山时隐时现,那一个个青黛色的冰山峦,像是千万只巨猿,赶到这里集合,排列成锐意前进的严整阵容。 大家被冰川大美所震撼。只是,这万仞冰川,仿佛由古至今就耸立在那里,不知道看了多少年,实在不知道这白衣老人一样的冰山到底隐藏什么玄机。 秦箫的眼睛里含着光,很碎很碎的那种,仿佛多面晶体,光芒闪烁,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 秦箫醍醐灌顶似的,跳起脚来,说:“有办法了!” 众人如在梦中听到了液晶钟的闹铃,迷迷糊糊,却破功不醒。 秦箫对贾赛花说:“嫂子说我们应该用炸药炸掉蜈蚣山脉的矿洞。那么,有那些炸药,我们为什么不把这些冰山炸掉呢?” 贾赛花一怔,随后恍然道:“陆仙姑和秦老板的意思是,我们也制造冰刀和冰弹吗?” 左印堂也寻思过味来,说:“冰刀和冰坨炸弹的威力太小了些,跟这些冰山比,有点小巫见大巫了。如果我们能够制造一场冰山雪崩,彻底地将海盗舰队埋葬,那才叫人间奇迹。” 围在井架瞭望口的各个都是人精,一点就通,一点就透。立刻就明白了陆清秋的奇思妙想。冰山就在海盗船队的一侧,相距不过半里之遥,假如用炸药炸掉冰山一角,人造一场铺天盖地的雪崩,那么海盗船队分分钟就会葬身雪腹,不复存在。这和海盗们就地取材,制造冰刀雪橇和冰坨炸弹原理相同,也正是陆清秋说跟海盗学习的本意。 大家欢呼雀跃,忽而又沉寂下来。炸药的问题不难办,炸矿是秦箫矿队的职业,炸鱼是安乐村的老本行,炸药要多少有多少。可是谁往冰山上搬呢?矿队如今就剩三十多个人,往往复复,得搬到猴年马月? 贾赛花说:“人手我们可以在安乐村招募。搬运炸药,又不是和海盗面对面杀戮,只要报酬优厚,不愁找不到搬运工。” 众人点头。的确,要命没人干,给钱还有不干的?虽然矿队只有数十人,但这满洞都是矿石,这帐用脚趾头都会算。 刘麒刘麟两兄弟不用脚趾头也会算。立刻从刚刚挖出的通道出了蜈蚣山脉,绕道回安乐村招募搬运工。 秦箫、左印堂和贾赛花开始想办法拍下冰山的缩略图,然后计算爆破点。 沉闷的地穴古城又忙碌起来了。 陈香美重伤在身,无法参与爆破行动,但可以帮忙捆绑炸药包。然后,招募到的搬运工就趁着夜色雾色和风雪天气的掩护,绕道往预定的冰山上搬运炸药,开凿爆破点。安乐村的乡勇和村民听说只是搬运和凿冰就有钱可拿,自然踊跃参加。所以炸药的搬运速度和开凿爆破点惊人的迅速。只两天时间,充足的炸药和山腰上几十个大冰窟窿就都完成了。矿队验收,合格通过。 可接下来的问题有点麻烦。搬运工百分之一百都是男丁壮汉,力气活没问题,可是顺着绳索上上下下填埋炸药,就显得有些笨拙费力。接连发生几起滑落山崖摔伤人的意外事故。而像一丈红贾赛花这样身轻手巧,懂得爆破专家都熟练女工,几乎没有第二个。 这下只好请矿队的女将出马了。天玛公司侯一轩的第一助理米卉,陈稚念的两个服务生穆文慧和刘佳莹。陈香美的伤势基本痊愈,也跳下病榻,参加女子搬运队。最后,连小戏子林衣卿也因身材纤巧,不逊美眉,滥竽充数,参加搬运填埋炸药的任务。 找了个雾霭氤氲的时刻,女子填弹小分队出发了。她们绕道来到预设的冰山脚下,用绳子和搭好的钢架做成的攀爬架,开始缓缓向目的地行进。 太阳升起来了,千年冰川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可望而不可即。慢慢的,那条缭绕的雾带变成了一层朦胧的薄纱,将雪冰山的腰部罩着,让人觉得神秘莫测。大家一言不发,攀缘而上。从索道鸟瞰,海面冰山尽收眼底,白茫茫一片,仿佛走进了一个粉妆玉砌的世界,晶莹的冰凌挂在山岩上。连绵起伏的冰峰雪峦,重重叠叠连接在一起,好像一条巨龙,非常壮观。大自然变化万千,一边睛空成里,一边云雾环绕。 待续/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