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地下铁 第一章 银河第二帝国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三个身型并不高大的身影悉悉簇簇跪在一个水晶熔铸而成的王座椅前,他们并排屈膝匍匐于阶下,如同是在觐见一位伟大的人物。 “陛下,我们在恭候您的苏醒。”他们的声音虔诚而甜美,顺从得让人不知所措。 王座上所坐的是个十九岁的平凡青年,长相清秀,他双眼茫然,对自己身处何处也是完全不知,他就像是刚刚睡醒的婴儿一般四处张望着。 过了许久,他的黑玛瑙般的眼睛转向这三个身影。 他张了张嘴,被眼前这三个诡谲的人影惊住了,本来还混乱的脑子一下子醒了过来。 这三个人影完全由细腻而柔韧的金属骨骼与纤维管线熔铸而成,就好像是三个金属与水晶雕雕铸的骸骨,又细又小,它们的双眼则是由两粒红色水晶点缀而成,在周遭的明光照映下,闪烁着骇人的红芒。 “这是哪里?”他无意识地低声呓语,又不自觉地重复了一遍,“这是哪里?” “这是银河帝国中枢,陛下.......欢迎您的归来......”正中间的那个金属骸骨悄声细语,它惶诚惶恐的样子让年轻人更加吃惊。 他努力吞咽下自己的惊骇,想要打量着周遭一切,却发现自己正深陷于一个柔软的水晶座椅上。 这摆放于正中的水晶座椅好似半圆的蒲扇向他伸开,那背后五根剑一般的水晶高高耸起,如同五只细长的手指高高升起,想要将他高举于顶,在他头上,一座没有丝毫重量的奢华水晶王冠稳稳拢住他散乱的发梢。 他摸了摸这细腻如玉的水晶,它隐隐散发着热量,就好像一块温暖的毛毯子,可这明明是水晶呐。 真是古怪,年轻人再傻,也能明白这种东西究竟有多惊世骇俗,他可从未见到过这种东西。 三人再次虔诚重复,“陛下,我们等着您的吩咐。” 年轻人手指微微抬起,却怎么也说不出话,他怔怔地凝视着这些金属质感十足的“机器人”,又无法确定它们是否是真的机器人。 “我该怎么做?”这是他混乱头脑中的唯一思绪。 “我又在哪里?” “你们到底是谁?” “帝国的复苏已经迫在眉睫,”机器人的眼中不断闪烁着红色如指示器一般的微弱光芒,一股股更加细小的电流穿过它的“眼睛”,那看起来就像是某种十分邪恶的光芒。 “您的大敌已经在蠢蠢欲动,陛下,等时机成熟后,我们也该向银河宣告我们的回归。” 大敌?银河? 年轻人只觉得有些荒谬。 他对这些根本一无所知,什么银河,什么敌人,他只是个连独自生存都有些困难的普通人,他只是个在地球联邦努力过活的普通人,到底为什么他会被带到这里来? 他只想回去继续自己的那份学业。 “我可以回去吗?” “当然,陛下,”机器人以一种更加顺从的姿态低声回应道,“据帝国的数据学者计算,当您穿越物质界限虫洞抵达物质银河系,会出现在k-238-193352-vt星系,恒星系距离您的星系有三万七千多光年。” 年轻人沉默了许久。 三万多光年,这个距离.......让他绝望。 哪怕是联邦最快的星际旅行飞船,没有借助亚空间航道的帮助,想要横跨三万多光年,也需要一个漫长而悠久的岁月。 这段岁月之漫长足以让一个石器时代的文明发展至星际时代。 若这些“机器人”说的没错,他将毕生也无法返回自己的故土,那片对他而言十分冷淡,十分薄情,但终归是故土的土地。 “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他咬着牙低声问道,却也大不寄希望于能得到对方的回应。 “因为您的意志......” 我的意志?他不懂。“为什么会是我的意志?” “陛下,这是您的选择,我们无从回应,您的睿智我们不敢轻易揣摩。” 我的睿智?我有什么让你觉的睿智的地方?年轻人很想笑,但他选择闭起眼睛。 他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这周遭陌生而诡异的环境抽的干干净净,他在思索着什么,却始终也得不到任何头绪。 他曾考虑这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境,可世间又哪有这般的梦境,能让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感是如此的强烈。 梦是虚无且破碎的,偏偏这里的一切,都在透漏着自己的真实与完整。 他若真傻到连自己是否处在梦境都分不清,对方想来也不会选择他这样的人做这个所谓的皇帝。 “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回到故乡。” 无论如何,把他能在一夜之间带来这里,它们就一定会有办法把他送回去。 他希望这只是一种交易,而非单方面的强迫性的决定。 “陛下,”机器人匍匐在地上,言语之中隐隐闪过一丝热切,“在数万年前,星芒所至之处便是您的故乡,光耀所照之处便是您的土地,我们的使命自您而出现,我们追随您,甘愿为您而牺牲我们的一切,无疑,您的意志便是我们的意志,您的方向便是我们前进的终点。” “但你不会无缘无故把我拉到距离地球数万光年之外的世界,”年轻人忍不住笑了起来,“所以,也不会任由我一句话就把我送回去,不然现在我已经回去了。” 机器人们将身子俯得更加低矮,声音更加轻盈而诡谲,出奇地一致,“我们沉睡的太久了,陛下,您的敌人们,它们正在复苏,为了您的安危,我们不得不将您带回帝国中枢,没有您的指令,我们无法行动。” 又是那些“敌人”,那些隐藏在深处的自己连见都没见过的人,年轻人无法确信眼前的机器人是否在撒谎。 “它们是谁?” “如您所愿,陛下........它们是银河数百亿年最为强大的入侵者,来自灵能银河的次元恶魔已经察觉到某些悸变,它们正在试图穿越界限,有一些甚至自诩为神,开始渗透银河的偏远角落。 深空之中的虫群们也已经诞生了新的主宰,它们正在祂的意志之下开始聚合; 还有残存者----那些自机械黎明中背叛造者而流亡河系中心的的合成人们,流亡了两万年,它们开始蠢蠢欲动,就连堕落的老旧帝国中也出现了某些变革,有些家伙已经不安于自己的职责。 而这一切的变化,那些新兴文明却闻所未闻,它们太年轻了。” 机器人们的言辞变得更加古怪,它的声调因为机械的嗓音而时起时伏,“我们一致认定是时候将您召回,帝国需要在您的意志下再次重振荣光,您将带领我们再次挽救岌岌可危的银河。” 年轻人一语不发,他是个明智的人,内心的“理智”告诉他这一切无疑只是眼前这些“怪胎”一样的家伙们的危言耸听。 它们在大致厥词,以达到恐吓我的目的,进而操纵我的思想与言行。 但是.......单单看到周围这让人震撼的一幕,年轻人可不认为它做不到从肉體方面控制自己。 “陛下,我们为你准备了一艘殖民飞船,一艘工程船,一艘科研探索飞船,五名工程机器人,二十名工兵机器人,两名安全机器人,包括两位有科研计算器的研究型号的管理者,以及我,行政管理者—001,在一定的范围内,我们的数据库彼此相连,陛下您可以统称我们为合成人。若您想进行初步扩张,它们将为您提供最大的助力。” 这是些合成人嚒!夏天心中一禀,要知道,合成人研究技术在地球联邦科学乃至政治会议一向是禁忌,政府多次强调:任何有关研究复杂AI项目的科研项目均被列为最高级的禁忌科技项目。 可这些合成人......他丝毫不怀疑它们的智商,光是他所见到的眼前这三个机器人,它们就已经在向他展示着世所未见的奇迹。 这三个浑身由蓝色与红色水晶材质,墨色及银白色金属板,以及各种不知名材质的线路组成的机器人,哪怕不提它的言行举止,单单那身柔和而流畅的完美曲线,就足够让人心怀恐惧了。 他努力思忖着这个神秘机器人的每一句话,它们要自己唤醒帝国的荣光,要自己拯救银河。 真是可笑,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又凭什么有能耐去唤醒所谓的荣光,去拯救所谓的银河? 但他能有其他的选择吗? 年轻人不敢去尝试拒绝机器人,如果自己真的回不去,也许,他应该陪这些古怪的机器人来演好这场戏,看看它们到底有什么把戏。 “陛下,请跟我来。”三位机器人异口同声,宛如一体。 年轻人踟蹰不前,最终,他抬起脚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年轻人和这群古怪的机器人们很快就进入一个圆筒状蓝水晶覆盖着的轮盘电梯。 就好像是某种悬浮着的飞碟,他们站在镂刻有双环圆形环的金属圆盘上,只是微微一震,年轻人便发现自己的视野陷入了一片模糊而昏暗的光线之中,他在以极高的速度移动着....... 只是数秒钟,或者更短,年轻人便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更加奇怪的地方。 悬浮着的圆碟状电梯已然消失,他的周遭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空旷金属大地,层层叠叠的浅蓝色与暗红色纹路在这片黑金堆成的金属大地上流淌而过,除此之外,年轻人只看到深亘无垠的夜空,群星如光之海洋,点缀在黑蓝的天罩帷幕之外,一层微弱却又目眼可及的圆顶光罩在夜空中凝聚,长久隔绝着太空群星与这片大地。 他将被夜星吸引的视线往下放去,两艘巨型飞船和一艘小巧的轻型飞船正静静停在这片海蓝色的空旷机械大地上,极为突兀。 三艘飞船没有任何看起来像是武器的配备,有的只是一层层金属板块搭建的机械部件与圆滑而纤细的金属管道连结而成的线路,偶尔有一两块奇异晶体包裹着飞船的关节部位,其中一艘飞船的头部,一大片深黑的圆弧形玻璃容罩盖住了控制台,尾翼后则是大口径的引擎喷射口,它们就好像是一个个巨炮的镗口,随时准备着喷射高热的物质流。 “陛下,左边这艘是殖民飞船,”机器人指着左边那艘长达上千米的飞船低声介绍道,“它可以展开成为一座专属于您的基地,它的核心动力源能为您的初期发展提供强大的动力。” 这艘船比年轻人在地球联邦所看到过的诸多飞船还要稍大一些,它的金属线条相对刚硬,就好像巨型的机械船体,它的左右两侧是蜷缩起来的四只支撑臂,尾翼的引擎喷射通道足以供数人通行,这个家伙是个笨重的大家伙,速度也应该快不起来。 “右边的是科研探索飞船。” 年轻人将目光放在右边的那艘相对小巧而精良的宛如牛角尖状的飞碟式飞船,这艘船的船体构造的线形确实超过了他的想象,每一丝曲线都柔畅而通透,它的船体看起来能够应付很多大型的宇宙灾害,而且便于逃跑或者隐藏自己。 中间的工程船则处处是收紧的机械手臂,它们围拢一团,底部更是一个类似仓库的方形大盒,它的体型丝毫不比殖民飞船要小,它的管道也更为密集。 “陛下,我们已经为您准备好了穿越界限所需的足够能源,若您要即刻动身,只需穿越虫洞便可抵达另一侧的物质银河。” 年轻人不明所以,他四处张望着,发现这个由金属与管道组成的机械世界内除了这几艘飞船再无他物。尽管至今一头雾水,但他也明白,另一侧,那个它们宣称的虫洞通行的方向,有他的故乡。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直到他坐在主控室上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一直在下意识地遵循那几个机器人的想法来行动,就像一个傀儡,他心惊于自己这莫名其妙的举动,脸上却只能表现得不动声色。 “陛下,”三位机器人站在一旁谄媚地问道,“可以出发了吗?” 年轻人心神恍惚地看着远方的天空,他看不到任何熟悉的星空,这些陌生的行星或大或小,或远或近,却太过陌生,他全然不识。 他还看到数颗乌黑金属与蓝色晶体覆盖的巨大星体正环绕着他所在的世界,它们遮蔽了远端地平线处那三分之一的天空,俨然一副择人而噬的模样,它们彼此排列,但年轻人无法明显地看出它们是否在依据某种规律行事。 怎样的行星可以如此靠近彼此而不被引力所吸引?他无法知晓,只当它是一场梦。 飞船起飞得太过于沉稳,完全不像是在地球联邦那般,他没有感受到任何引擎喷射的力量,没有任何的摇晃,他只觉得眼前的视野正在模糊,光线在退后,眼前的景物在飞快地划成一条条线条。 他看着模糊的视野,完全没了任何感觉,他想不通它们究竟是在以什么样的加速度在做这次星际旅程。 很快,他们停在了太空中,一望无际的永恒黑色长夜,与之相伴随的悉数星光明亮而清晰,没有大气遮掩的星河的确与众不同,繁星烁烁,漩涡河系凝聚成一团团云雾,它们彼此吞吐着,旋转着,闪耀着,为整片星河图录增光添彩。 前方,是一片黑色汪洋,真空寂静无声,唯有一座螺旋状的空间站在漂浮着,它的螺旋通道末端,一团扭曲的空间缓慢旋转着,宛若一个散发着淡淡紫雾的球体,这个圆形球体的虫洞表面折射着众多的星系团,就好像一个黑色球内蕴含着的另一片宇宙。 “这就是界限虫洞,陛下,穿过它,我们就可以抵达物质银河。” 但愿如此,年轻人只能将此次旅程尽量往好里想象。 银河漫漫,处处险恶,哪怕是发现了亚空间航道而得以进行星际穿越的地球联邦,也不敢轻言能在外太空安然无虞地远征,即便是地球联邦的联合宗主国—-第一人类联合帝国在没有多艘飞船集结的情况下也不会轻易进行远途旅程。 太空中的危险数不胜数,时不时卷过的粒子风暴,恒星突如其来的强引力场,飘荡外太空的大陨石群,每一种都可以致命。而那些藏在阴沟中的海盗,他们向来喜欢劫掠那些载满货物的货舰。 他们只有三艘飞船,真的能穿越这个看起来十分古怪的虫洞嘛? 年轻人不安地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地球联邦的科学家们描述过虫洞存在的状态,以及人工虫洞的理论基础,可不论是自己还是联邦科学家们,都从未真正见识过这种东西,而眼前的状况无疑是在告诉他一个显而易见的真相,它们可以人工生成一个虫洞,并使其稳定下来。 这些机器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他真能信赖这些古怪的机器人吗?他的困惑如同雪花般层层累叠,愈发沉重。 “我们可以通过别的方法抵达目的地吗?” “陛下,穿越界限需要极为复杂的条件,除却虫洞发生器,我想只有达到界限的超强引力场可以通行,但前往最近的超强引力场所需要的时间非常漫长,且危险重重,我不建议您冒此风险。” 好吧,年轻人无可奈何,“穿越虫洞,”他久久沉默之后,低声呓语,他多么希望这就是一场梦。 ....... 第一卷 地下铁 第二章 曙光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年轻人,他有一个普通的名字——夏天。 他本以为穿越虫洞的过程会很短暂,而且会有十分剧烈的反应,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 当他们的飞船缓缓靠近虫洞之时,虫洞周围的空间就好像伸出了触角一般,将它们快速地纳入自己的球体之内,只是轻微的一个震动,他们眼前的星光便化为碎片与细线,紧接着,线条愈发的模糊,大约过了十来分钟,也许更久,夏天发现他们似乎还没抵达目的地,眼前仍然是一片黑暗,穿越这个所谓的“虫洞的时间”比他想象的更为漫长。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失,夏天在这片黑暗中已经彻底失去了时间感,在这段悠久而漫长的时间中,他坐在主控室的最高座位上暗自祈祷一切顺利。 终于,夏天的眼前再度出现一丝丝的亮点,一如夜空群星。很快,点化为线,线融成面,在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内,一片明亮的光自黑暗中浮现,幽暗的星空再度呈现在视野之内。 突然,一阵剧烈的颤抖震得夏天手脚发寒,飞船主控室的显示器上不断闪烁着一个鲜红的符号,它在警告我们。 “怎么了?” 机器人闪烁着红芒,它停了一会儿,继续说道,“界限虫洞再度开启时有一定的灵能能量冲击物质银河,陛下,别担心,只是意外,冲击已经过去了,我们正在运用储备资源关闭虫洞。”正如它所言,飞船趋向平稳。 夏天心头渐渐舒缓,僵硬的肌肉也慢慢软了下来,他们应该抵达目的地。 夏天注意到一颗明亮的恒星在远处炽热燃烧着,年轻的恒星与银河千百亿的恒星并无太大区别,可环绕它的行星却是如此与众不同。 他看到几颗行星在环绕着这火热的球形天体,蓝与绿的色彩覆盖着其中的两颗行星,近的一颗是如明珠般的白亮,另一颗相对黄黯,却也同样与众不同,其他的行星相对普遍,它们或是一团灰暗的气雾,或是寒冰的雪星,又或者是荒凉的赤黄色高热行星,一眼看去,夏天就能明白那些行星不过是没有太大可能性的死寂行星。 但是,这两颗...... 夏天眼神微微一动,一种可能油然而生。 “这是.......大气层?”不仅如此,他还看到其中一颗行星上的太空垃圾,还有一个圆环状的物体,就像是......卫星? “陛下,界限探测器传回的报告显示,k-238-193352-vt星系有两颗适合您殖民的行星,所以我们选择了这里作为您的发展基地。” 夏天看到的不仅如此,“那些卫星?” “陛下,”机器人不知从哪里操控着某种东西,只见两排光粒子自上下的光极管,上面的光粒子旋转着凝聚成一张张图片,那是一层灰蒙蒙的尘埃,它包裹着整个星球,尘埃气体近乎凝滞,其下则是一片荒芜,以及数不清的废墟。 夏天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状况,他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以无声的沉默表达自己的惊讶。 “陛下,据以往传回来的数据显示,这是因为核子大战而毁灭的文明,如今这个星球上仅存的人类不足五十万,且多数都藏在地下。” 夏天睁大眼睛看着被拉进的画面,这是一座曾经雄伟的城市,如今它被尘埃与藤蔓占据了表面,大楼的墙皮层层剥落,暗红的砖头裸露在外,还有水泥与钢筋夹杂其间。 夏天偶尔能够看到一闪而过的阴影在这座城市的废墟晃过,他甚至无法识别那些个不比人小多少的阴影究竟是什么。 “那是因为辐射而发生了异变的怪物,它们受到过去界限虫洞开启时的特有能量波及,变得更加可怕,而且能更快适环境,否则以正常的物种适应时间而言,它们绝不可能在这场热核大战之后的短短三十年间就发展到这种进度。” “为什么我们要来到这样一颗星球?” “陛下,这颗星球有电力工业时代的发展基础,且幸存者数量不多,适合您的初期发展。” 初期发展?它真打算让我做这个星球的“土皇帝”?夏天有点无法相信它的想法。 “另一颗星球也可以殖民?” “是的,陛下,那片行星的拥有者是处于冷兵械时代的封建文明,帝国管理学系统给出的结论是它并不适合我们的初步发展,它所拥有的工业基础与这颗热核大战后的废墟星球相差甚远,若我们要重建工业系统,所需要的时间也极为漫长。” 夏天沉默了下来。 他看着这艘巨大的飞船缓缓地向地面的废墟贴近,并带起一阵阵的尘埃。 飞船的操作端口接入他身旁的机器人,所以他明白,这艘长达千米的巨大舰船由它控制,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在合成人的掌控范围内,只要它乐意,想来可以轻易封闭整个飞船。 一想及此处,夏天就惴惴不安。将自己的生命完全交给一个才认识不到几分钟的人,在外太空,这是让人不寒而栗的事情。 最终,他们停留在一个巨大工业区域附近的一个大型废墟广场,飞船开始缓慢地伸出巨大的手臂延伸向地面的四周。 干燥易碎的墙群一触即碎,就好像留存千万年之久的雕像,它们在气流的冲击下四散奔溃,直至降落引擎的气流逐渐变弱。 轻微而又缓慢的一阵抖动之后,他们与这片星球的地面有了第一次接触。 这里的建筑群体与前太空时代的地球联邦有着相近之处,如果他们没有毁于热核大战,夏天很怀疑他们也会在接下来的数百年内踏入太空,进入星际的跨度。 不,时间会更长。 他明白一个文明想要跨入星际时代是一件多么偶然的事情,除非是外来文明入侵,譬如地球被第一人类联合帝国舰队入侵然后进行附庸那般,否则单凭自身的发展想要自后工业时代进入星际时代,那期间的跨度没有千年是几乎不可能的。 撇开无用的思绪,夏天展望四周,他看到高耸的尖塔,方形楼,扇形的雕像,高举的火炬,古老的时钟,破碎的别墅,以及无穷无尽的废墟,废墟,还有更多的废墟。 这里的一切就好像地球联邦的过往,夏天仿佛看到了五十年前尚未统一时候的地球联邦,不过那是在联邦学府的旧时代影像数据盘中看到的,而如今,它们以废墟的形式再度呈现在自己面前,这给夏天带来了一种莫名的悲凉之感。 “请注意,我们正在着陆。” 主控系统发出毫无起伏的机械声音,“殖民飞船已经着陆,请问是否转化成初始哨站基地?” “陛下?” 夏天点点头。 紧接着,夏天发现他们的飞船正在向地下深入,向四周扩展。金属如同蔓延的海水向四周覆盖,每一片金属片都好似活着的巨兽,它们吞噬着废墟,吞噬着土地,吞噬着植被,吞噬着方圆十里的一切色彩,银色的巨兽轰鸣而起,世界仿佛为之倾倒。 很快,夏天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在向上延伸,地面好似摊开的绸锦,愈发渺小,逐渐转化成一条条细线,一个个小方格,方才的建筑也变得好像堆叠起来的木块玩具,他在天空之上俯瞰这片大地。 “陛下,这是您独一无二的居所,”机器人低眉顺耳,向他献上恭维,“它是至高塔,如您一般。” 至高塔?夏天内心的荒谬感油然而生,他何德何能,为什么可以凌驾在这片大地之上。 若他真住在这么高的位置,又该承受怎样的后果? “陛下,”机器人仿佛看到了夏天满心的不安,它的言语如轻柔的风一般吹过,“您将至高无上,银河都将匍匐在您的脚下,这是因为您是我们的王,我们遵循您的意志,而这一切,都是您曾经的选择。” 夏天将思绪远离这群神秘的机器人,他默默看着远方的群山,以及那终年不散的辐射云,若只是普通的热核武器,究竟要多少的能量才能覆盖全球。 “陛下,殖民地已经展开,科研探索飞船正进入深空研究行星的环绕卫星,工程船业已起飞,等待科研船探索完毕,它将开启行星资源采集模式,这需要一定的时间。帝国已经进入正轨,我们很快将完成殖民阶段。” 夏天看了看这疯狂蔓延的金属板,只觉得有点眼晕,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陛下,如今这颗行星是您的,您可以为它命名。” 为它命名嚒?看着这苍凉而腐朽的都市废墟,不知带他来此处的机器人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怎样的变化。 “就叫曙光吧,”他最终说道,希望它能让我回家。 ...... 第一卷 地下铁 第三章 地下铁的世界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快手,你又作弊了,想要我把你的老二揪下来炖汤嚒?” 年轻人懒洋洋地把手里的骰子扔了过去,“你可以吸我的老二,不过想要拿它炖汤那就免了,我可有大用。”喜好赌博的年轻人之所以被称作快手,仅仅是因为别人见识过他撸管的手速,快得让人头皮发麻。 只见快手扭扭头看向另一边的同伴,“卢本,你这么时候带我去汉庭的美人之家,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伎女又不会跑,你还是担心担心你的钱袋子,我怕它不够你去一次。”他说的没错,快手是个运气很背的人,除非作弊,否则他一般很难赢到钱。 “伊文,你也来吗?” 伊文是个更年轻的新兵,脸上还没长几根胡子,最近刚加入守哨的行列。当然,他也还没和这些老兵混熟,又不太适应这里的环境,于是他拘谨地摇摇头,继续忠于职守。 几个老兵调笑了他几句,便继续开是自己的赌徒大业,新人总是这样,畏首畏脚,看起来十分尽职的样子。算了,时间会改变他,所以老兵也不强求。 突然,一阵脚步自远处靠来。 “谁?” 年轻的伊文.铁警戒地站起身,他将手中冷若玄冰的长枪对准远处的黑暗,他身后那几个年长的老士兵则紧攥枪柄,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们,从这个方向来的,多半是自己人,可有时候也并非自己人会从这个方向过来。 隧道蜿蜒曲折,又深埋地底,故而这里是一片为黑暗覆盖的世界。 纵使他们燃起篝火,这微弱的光与热也无法驱散附近五米开外的黑暗,伊文只能隐隐看到一个更加昏暗的影子在鬼影重重的隧道中彼此穿行。 是同类?他不敢确定,他尽可能把数米开外的影子所代表的含义往好里想,但他的父亲曾经教过他,在隧道的黑暗深处站哨,如若一直心存侥幸,迟早有一天,这隧道会把他吃掉。 “报上名字,”他尽量压低声线,并发出警告性的回应,他拉上枪栓,抬起枪口对准那个影子,“再往前一步我就开枪了。” 快手拉了拉他的手,“是维尔娜小姐,伊文,放下枪。” 影子越来越近,模糊的线条在黑暗中勾勒出一道并不显眼的娇小身影。 “伊文,今天是你第三次站夜哨吧?” 维尔娜.凡瑟是一个十六岁的年轻女孩,在这个地铁废墟,她的年龄已经可以为人父母,但她却选择了另一条路,接过她的父亲勒文.凡瑟的指挥棒,管理着灰河地下车站。 这个十六岁的女孩是在去年上任的,上任之初,她便将副站长的斯夫一家赶出了车站。 人们皆以为这个女孩是在胡闹,她根本什么都有不懂,竟然将主管与其他地下铁车站,尤其是汉庭商贸路线的斯夫赶出灰河站,这不是在自断商贸路线吗,要知道灰河站有许多的物资需要从其他车站运来,若没了斯夫牵头,他们很难从其他地方运来更加廉价的商品。 可事实与人们所想的大相径庭。灰河站的人们发现,没了斯夫,他们进来的商品好像更加廉价了,在那之后,这位去年不过十五岁的女孩将斯夫一家通过贸易谋取的利益全部归入灰河站的公共钱库,并将其中的一大部分用于改善车站的照明系统和加强隧道巡逻。 这一举动让整个灰河站的地下隧道变得更加吸引往来商客的目光。 斯夫的事情发生以来,已经没有人敢小看眼前的女孩,哪怕她看起来并不高大,也不强壮。 对于维尔娜小姐的轻盈的询问语气,伊文只觉得自己的心里不争气地跳了几下,维尔娜是车站名传千里的美女,远至军所,红场都能听闻她的貌美传说,她本身又是一站之长,这样的人又怎能得不到年轻人的爱慕。 整个废墟地下铁系统,人们皆相传维尔娜是最漂亮的明珠,如今看来,这毋庸置疑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所以伊文回应维尔娜的语调也变得细声细语,他脸上布满一片深深的红晕,却被更加赤橙的火焰遮蔽。 “今天是五百米巡逻的第一周,”维尔娜精致如玉雕的脸上带着往常那般若有似无的清浅笑容,“你们务必要小心一点,最近关于隧道深处,总有些不好的消息传来。” 快手发出一声低嚎,“愿隧道保佑,我只想安心地烤烤火。” “放心,站长大人,”另一侧,一个佝偻着身子的中年人阴测测地回应道,“海洋馆那边出事的地点离这里有三公里,中间还隔着一个大湾站头,我巡逻了十年,也没见到能吓到我的东西。” 维尔娜轻轻皱了皱眉头,眼前这个四十近乎五十岁的中年人说话的语气总带着点阴阳怪气的意味,他在小看自己。 也是,这老人在灰河站呆了几十年,甚至在旧日时代,那个人类还占据着天空,大地,海洋与旧日的时代,他也亲眼目睹了那个传说中的浩劫,那无数的核弹飞驰而过的一天,那烟云与尘埃遮蔽世界的一天。 当然不仅如此,这个人还和斯夫有很深的瓜葛。 一年前自己驱赶出去的斯夫,便与这位巡逻队的老人有很深的交道,他能从斯夫那里捞到烟草与茶叶,乃至来自其他地下车站的特产,但从自己这里,他得到的回报是守在五百米开外这个人迹罕至的寒冷深渊进行轮班巡逻。 斯夫所带来的后遗症一直困扰着她,维尔娜深深地明白,她所面对的困难一直都在。 “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我想,海洋馆的巡逻队里也不乏巡逻了二十年的老队员,金同样在那场事故里失踪,你们认为他会被什么东西吓到?” 金是海洋馆的老士兵,也可以算是那个地方的老英雄。 他是一名做了十年潜行者还活着的老队员。 每个人都清楚,潜行者意味着什么。那是这个时代的英雄,就像旧日时代初次登上天空的宇航员那般,或是神话时代的半神英雄,他们都属于开创性的人物。 这些潜行者们,他们会在地面上的“日星”(废墟人们对本星系恒星的称呼的翻译)沉睡的时候,进入地表,进入辐射尘埃凝滞的剧毒世界,寻找着旧日时代的东西,诸如枪支,弹药,机械工具,承载知识的书籍,或者燃料,发动机等等。 这些人是游侠,他们是苟活在地底的人类与旧日时代文明的连结点,但也因此,他们必须面对受辐射而异变的怪物,面对放射性物质所发散的剧毒能量,他们会变得苍老,衰弱,身体异变,哪怕是防辐射的全套服装也挡不住他们与死亡的近距离亲吻。 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活了很久很久,所有潜行者中能活着做完十年该职业的少之又少,这每一个无疑都是史诗一般的英雄,如果有人书写潜行者的传奇,金一定位列其中。 所以他们对维尔娜无法进行有力的反驳,就连金也在海洋馆和大湾站头的数公里巡逻之中失踪,他们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自以为是。 那个中年人冷冷哼了一声,便沉默了下去。 维尔娜抬起头将自己的视线看向远方那更加深处的黑暗,她定定地目视了两分钟,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如今是多事之秋,红场站与军械所站的矛盾愈演愈烈,我不希望你们在守哨的时候有所损失,没了你们,又有谁能守护我们的车站。” 她的感伤让年轻的守哨人情绪激昂,就连其他几个年龄大的老士兵也变得低沉。 如今的确是多事之秋,先是海洋馆的事情,一整队的巡逻士兵在那条两站间隔三公里的地方失踪,红场与军所,地下几乎可以说是最为庞大的两个组织,他们的纷争也日渐激烈,每个人都在讨论战争什么时候会打响,他们也不得不为自己考虑。 这两大势力一旦开战,处在它们之间的这个中立小车站又能拿什么自保?要么加入红场,要么加入军所。 若想要第三个选择,那除非他们加入最强大的中立组织汉庭联盟。 但汉庭联盟,他们可不认为那些主宰汉庭联盟的商人们是吃素的小羊羔,他们对外表现的热情好客,愿意接纳一切,可他们向来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 身处三股势力中间的他们别无选择,只能任由即将到来的局势浪潮将灰河站这艘斑驳的小船卷向不知名的未来。 维尔娜转过身,“好好守哨,注意安全,”她象征性地嘱咐了一下,旋而转身走向昏暗的隧道, 地下的隧道阴冷而又潮湿,汩汩冷然流动的气流缠绕在她的腿间,如同一只只鞭子打在她微微发颤的双腿。 必须走下去,她明白别人在看着她。这次巡视她走遍了灰水站三个岔道口五百米以内的所有巡视点,只为了确保忠于自己制定下的规矩——每周一次的夜晚巡视检查。 地下没有白天与黑暗,但人们有,他们制定属于自己的时间,彼此统一,又或者他们中的某些人去过地面,然后带回了时间。 总之,现在是深夜,维尔娜明白,这是休眠的时候,同样也是这个地下铁最危险的时刻。 她身后跟着十七个士兵以确保安危,自从斯夫离开了车站以后,她为了确保安危,将守卫增加到了十七个,不过十七个士兵也不足以确保她的安危,这一点她十分的明白。 红场曾经的领导人便是在千人的注视下被当场射杀,那场谋杀终结了一位打算结束红场与军所冲突的领袖的生命,也打破了战争和解的期限。 她可不希望自己也因为类似的事情而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她还年轻。 维尔娜想着,轻轻呼了口热气,在黑暗中,他们高举着火把往回赶去。 五百米的巡逻界限已经是最外围,若这个数字继续提高,可能会遇到一些夜晚出来觅食的怪物。现在可还不是挑起人类与怪物战争的时刻,所以他们选择了退让。 维尔娜走过一截一截的铁轨,踩过零散的石子路。这本该完整的铁轨早已被人拆的七零八落。 所以她有时候会踩空,但作为站长,她必须时刻保持自己的形象,为此,她即便意外踩在某些突出的地方,也不得不谨慎保持自己的平衡。 她知道,若在其他人面前表现的像个小女孩,她好不容易竖起来的威严只会被更快地消耗殆尽。 她情愿人们敬畏她的权势,而非喜欢她的小女孩般的作态,只有这样,人们才会记得她到底是谁。 待回到属于她自己的地方时已然是深夜了。 在地下,人们以鬼时来称呼这个时候,如今正是鬼魅横行的时候,地底下最危险的物种开始狩猎,在这个时候,人类这种生物若是独自一人走在隧道之中,那必然会是一场毕生难忘的旅程,幸运的是她还有十七个活生生的人陪着。 很快,她走进属于自己的居所,那是半截坐落在地铁站台处的车厢,当然这车厢已经改造得极为适合居住,用于遮蔽车厢外窥视的车窗帘布是来自汉庭联盟的上好货色,还有一个结实的安全门,一间单人的大床,这床上的单布是从外面找到的,这个居所有属于自己的独立卫生间。 曾经,这里是父亲的居所,后来父亲搬回了奶奶那边,如今它成了自己的地盘。 维尔娜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妹妹,维尔丽.凡瑟已经熟睡,她侧卧在这张占据着车厢整个走道儿尽头的床铺,十四岁的维尔丽正紧紧搂抱着一脚床单,轻浅的呼吸着这地下的浑浊空气。 妹妹今天也很疲劳,她大概又去四处玩耍了,又或者说是冒险,这个妹妹渴望征服地下世界的一切禁地,这是让人头疼的爱好。 在另一侧。她看到了一层书架,那是用胶合板钉成的书架,上面摆放着三十来本书籍,多是旧日时代以前的书籍。 书籍在地下世界是个稀少的玩意,人们情愿拿它们去烧火取暖,也好过在黑暗中借助微弱的光线看上面的文字。 潜行者们也不愿带回这些无用的大家伙,它的性价比太低了,很重,多半也没用,也是,谁会对看不见的东西感兴趣呢? 你对铽族的朝代历史感兴趣吗?你对在隧道里无法通行的汽车工业发展史感兴趣吗?你对一堆复杂的公式感兴趣吗?你又会对未来的无聊畅想感兴趣吗?答案多半是否定的。 即便如此,维尔娜也搜集了三十来本书籍,有些书籍记录用的语言是来自其他地方的,比如森纳德语的《轻语》,铽族语的《朝代》,红血民的《古代酋长录》。 地下没有足够的条件给人们识别文字,但有钱人家总有例外,凡瑟家便是如此。 父亲给她和妹妹请了据称是旧日时代以前的学者,不过那位学者如今已经五十多了,常年生活于地底所患得的佝偻症已经让他垂垂欲死,不久前他又得了一些小病,让他几乎烧坏了脑子。 这位老学者已经记不得许多事了,当然,维尔娜没有选择辞退他,这位老学者毕竟为灰河站教了三十年的书。 他颤颤巍巍的话语自她九岁起就陪伴左右,至今已然过去了七年。他总是在阐述旧日时代的神话。 他说那个时代的人们拥有地球的一切,高山,海岛,池沼,野林,哪怕是高不可及的世界之巅或是深入海底的大裂缝,都有旧日时代人们的踪迹。 可是热核战争毁灭了一切,那是一种毁天灭地的武器,只需要不大的一枚,就可以摧毁一座城市,并且这种武器会留下剧毒的能量在接下来的漫长时间里时时刻刻侵蚀着胆敢挑战它的人类。 发动热核战争的罪魁祸首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定论,不过人们纷纷推测应该是红场与军所的前身,地面上的两个临近的世界性国家发动的毁灭战争。红场的人指责军所毁灭星球,军所便会转眼将屎盆倒扣回去,以至于到现在人们都不知道到底是谁先发射核弹的,围绕这个人类史上最荒谬的谜,学者总会讲个十天十夜。 她听老学者讲了很多其他的东西,听他讲过海水的蔚蓝,听他讲过日星之绚烂,听他讲过地面的秩序与文明,以及每个国度的风俗,还有群星的璀璨。 星空是世界上最美的事物,在那个工业时代人们都是这样认为的,人们之所以会产生这样一个想法,是因为当时的两个世界性大国所发射的卫星发现了另一颗处于同轨运转的行星,并且根据两个世界性大国的持续性观测,他们发现了那颗行星存在着生命。 在那颗名为日星的恒星对面有一颗适合人类居住的星球,这个消息比核弹爆炸还要惊人,然后这个将永载史册的发现引发了热核战争,许多国家同时宣称将拥有并开发这颗行星。 不过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哪怕你对这里的每一片土地宣布所有权都没问题,只要你敢上去。 维尔娜看着自己桌子上的书籍,有一本已经被摊开并放在地上,上面的书页褶皱不堪,仿佛只要轻轻一揉,它就会彻底散架。 这本书的年龄比她和妹妹加起来的年纪可能还要大,如今能保存到这个地步也还算不错,维尔娜一直想要找到书本把它们重新摘抄一遍,但一直苦于没有充裕的时间。 这个承载着上个时代记忆的书籍,它终有一天会消散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废墟之中。 如果未来继续下去,他们这些人类,也会紧随着书籍的步伐进入历史的坟墓,他们所经历的一切历史会被区区几个文字录下属于他们的一页。 维尔娜的脸色变的有些哀伤,她看着被翻开的那一页,那是银河(汉译),五年前她看到这幅画的时候还是满脸的惊叹,她做梦都想有一天能见到这样的天空。 在地底自小长大的每个孩子都是如此,他们不想每天抬头就看到头顶那狭隘的水泥石板,朽烂的电线与纵横交错的管道,不想每天都在昏暗近乎无光的世界中游荡,在潮湿与寒冷的隧道中苟活,自由在任何时代都是一件奢侈品,但在废墟时代,它的珍贵程度超乎想象。 哎,如今她已经十六了,曾经的梦想也该放在脑后,她在去年就已经明白,自己要面对的是一个需要整顿的车站,是生活在车站的所有人,而不是一个不可能的梦,大概也只有小孩子才想着追逐这样虚幻的东西,就像自己的妹妹一样。 夜很深,地下则更加沉寂,除却偶尔自隧道两旁传来的男人女人的低声呼喝,还有那轻微的喘息。 地下铁的多数人都没有太多的隐私,他们只能缩在从地面上捞取的帐篷中过夜,当然,也有的人会用得到的金属片搭造一个属于自己的避难所,也有的人会用挖到的石头垒成一个坚硬的堡垒。 但是更多的人只能在帐篷与木板篷房中日复一日地活下去,他们只是为了生存而勉力挣扎。 维尔娜透过车窗的缝隙看向外面,惨白的灯泡已经又老又旧,有几个早已经灭了数年,她虽然从汉庭联盟进口了一部分照明灯泡,但那些崭新的东西多半用在十分重要的岗哨口,这里的光线一如既往地微弱,就好像是最微弱的烛光,时隐时现,就连维尔娜也能轻易预测到,终有一天,这些光会被彻底熄灭。 ...... 第一卷 地下铁 第四章 妹妹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维尔丽侧着身子看着自己的姐姐,对方同样侧着身子紧紧揪着床单的一角。 地下车站的微弱灯泡只照亮了自己姐姐的一侧,但维尔丽总能看到她藏在发丝下的另一侧,她太熟悉自己的姐姐了。 要是在地面,现在是鸡鸣之际,而在隧道,这是辰时,是晨起之前的最后一个小时。 维尔丽瞪大眼睛打量着自己的姐姐,姐姐依旧漂亮得让人无法呼吸。同为姐妹,维尔丽知道自己只是长相普通的小女孩,没有大眼睛,眼瞳带着点先天性的弧形缺陷,歪歪扭扭的看起来就像是缺了一半眼瞳的白眼,她的脸蛋总是惨白惨白的,有时候会带点尘土,就连头发也经常纠结在一起,好似一个乱糟糟始终无法理清的鸡窝。 而姐姐不同,她的头发就像是倾泻而下的瀑布,黑如滴墨,舒軟而修长,她的眼睛更像那星光一般引人沉醉,姐姐有着羊脂白玉般的白嫩肌肤,有着嫩红的嘴唇,有着亮白的牙齿,有着纤细而修长的身型,她所拥有的一切都与地铁的陰寒潮湿格格不入,而自己,维尔丽痛恨老天爷把一切都给了姐姐,却只用雕磨她的边角料来塑造自己。 维尔娜是地下明珠,她得到的称号是斜眼“阿丽”,一个又蠢又笨的名字。维尔娜得到的是灰河站,她却只能等待有朝一日嫁给地铁里的某一位不认识的混蛋,整日劳作养家。 她无时无刻不在抱怨上天的不公平,但又深爱着自己的姐姐,只因她知道,姐姐同样也深爱着自己。 维尔丽深知这一点,所以她努力将自己自小至大刻在骨子里的嫉妒都深深埋在深处,她已经习惯了如何面对耀眼的姐姐。 更何况,如今的她有了让自己十分感兴趣的事情。 潜行者。 姐姐会成为灰河站的管理者,受人尊敬,她同样有办法,潜行者相比于镇长更使人推崇。他们是无畏的英雄,他们有资格见证旧日时代的星空,他们可以看到大地群山,可以攀登摩天楼宇,就这一切,就已经足够了,哪怕是车站的站长,那些声威显赫的人都没见过真正的大地,潜行者却能做到这些。 事实上,她已经在盘算着一件关于潜行者的计划,维尔丽蹑手蹑脚地翻起身子,她跨出软塌塌的绒毛被,小心翼翼地挪动身子,她可不想惊醒姐姐。 “你要去哪里?” 维尔丽僵硬地转过身,该死,为什么想什么就来什么?她先是傻兮兮地笑了一下,“姐姐,我今天和小秋叶她们约好了去玩。” 维尔娜半撑起身子,她警告性地瞪着自己的妹妹,“别玩危险的游戏,否则......” 纬维尔丽乖乖地点头,“我一向胆小,”她信誓旦旦地拍着自己的胸脯,“而小秋叶她们胆子更小,放心。” 维尔娜深深地凝视着自己的妹妹,想要从她那看起来傻兮兮的脸上挖掘出一些秘密来。她在隐瞒着什么,维尔娜看着自己的妹妹那不安分的脚来回搅动,就明白她在撒谎。 “你已经长大了.......” “我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姐姐,你就不要在说了。” 维尔娜明白自己已经管不住自己的妹妹,她这个年龄正是最叛逆的时候,母亲又早早离去,唯一的亲人,自己的父亲也只是个瘫痪的老人,他已经退休了,正陪着奶奶,双腿残废的他和手脚不便的奶奶根本管不住维尔丽,自己更有职务在身........ “维尔丽,记住,狼时前我必须看到你,否则我会让车站的人一起外出找你,我想你不会给大家伙添麻烦吧?” 维尔丽点点头,仿佛她把每一句教诲都认真听了进去,她点头的模样也极为诚恳。 维尔娜别无选择,只能相信自己的妹妹不会傻到做出哪些危险的举动。 维尔丽走出灰河站的站口,她打算去岔道口半公里尽头的广场站。她发誓今天要一探究竟,自然姐姐早已无法阻拦她。传奇的潜行者英雄金在小时候就撒谎骗自己的母亲前往地面,作为一个即将伟大的潜行者,维尔丽自然也揣着同样的想法。 她本想找到和自己一同前往地面的同伴。奈何她的好友太过胆小,她们宁愿在自己的帐篷里玩死气沉沉的玩偶和小孩过家家的游戏,也不愿去广场站,那里是附近最危险的地方。而那些胆子大点的男孩子,他们同样不愿和一个斜着眼睛的“怪胎”一起玩耍,生怕维尔丽的这种“斜眼”会传染到他们。 而且广场站的确不是一个好地方。 当初热核大战,人们封锁了几乎所有通往地面的通道,唯有广场站,那里的地下铁通道塌陷,以至于人们将之彻底置之不理,并且还设立了一个禁令标志。 但就在半个月前,喜欢四处玩闹维尔丽发现了广场站的一个通道,那个狭小的地方仅供小孩子通行,只要爬过那一段通道,她就可以抵达另一方的一个处于半坍塌状态的厅堂,在那里,她发现了一条螺旋而上的通道。 上一次她没胆子上去,但这次不一样,维尔丽拿出自己偷偷取出来的手枪,如上次那般穿过布满斜插钢筋的碎石通道,她的左小腿被一根突然冒出来的扭曲钢筋的一个棱角划破,一股黏糊糊的血液自腿脚淌过。 维尔丽一声不吭,继续往前爬起,狭小的通道愈来愈狭小,维尔丽也不知道当初她是如何有勇气通过那幽深的“小径”,是年幼的无知,还是对另一侧的好奇支撑着她前进? 维尔丽早已没了其他念想,她只想抵达另一侧。 过了漫长的一段时间,她终于挤出最后一个小“通道”,转过身看着这个来时的路,她倾斜着的眼瞳闪过一丝庆幸,很快,她的庆幸就被周围所吸引。 时隔数日,这个地方没有丝毫的变化,多年前就攀附其上的藤蔓没有扩张的迹象,尘埃叠了一层又一层,却始终也无法吞没不远处倾斜着的站台,风化的玻璃在早些年就被人打碎,一家尘封已久的商铺上若隐若现地留下几个让人不明所以的字。维尔丽推测那应该是一个卖小吃的地方,至于那是什么食物,她也没见过,她们常年的食物十分单调,不是蘑菇,硬饼,就是生活在地下的营养不良的猪,蛇以及老鼠,蜗牛等等,还有一些难吃的土梗和白竹,又粗又硬,哪怕姐姐说那些东西可以填饱肚子,她也十分讨厌。 听说在汉庭联盟有人用深埋地下的没有辐射的地下河养殖一些鱼虾,但那是汉庭联盟的大商人才有资格享用的东西,她们虽然也能买得起,可姐姐从不允许在这些昂贵的东西上有所花费,姐姐说过她们不该比正常居民吃的更好,这句话她十分认可。不过姐姐同样也说过,一个人不该跑到地面。 一想到此前种种,维尔丽心头的小小怨念便又不死心冒了出来,凭什么我每一句话都要听姐姐的。 她自小虽然爱着维尔娜,但她也不是甘愿放弃的人,她既然已经来到这里,又凭什么不能到地面看一看,只有往上走去,她将见识到姐姐也未曾见识过的东西,见识到传说中直达天际的高楼,见识到大片广阔的天空,没有界限的土地,以及群星。 她将见识世上最美的事物,她将成为潜行者。 维尔丽决定说做就做,她四处徘徊,找到了一个大理石堆砌而成的楼梯口,它处于半坍塌状态,裂开的石块与泥灰掩埋了左侧入口,但这并不会影响一切,她可以爬上去。 楼梯的扶手早已坍塌,扶手桩半截半截随处散放,好像东倒西歪的老旧石像,剥落的墙层如蜘蛛网那般四处裂开,它还在蔓延,还在伸长,在彻底吞没车站之前,它会顺着时间的丝线一直编织下去。 维尔丽小心挪开一块碎裂得不成样子的小石墩,又跨过一个断台。有一段路她不得不手脚并用往上攀爬,借助绳蔓往上攀。 越往上去,女孩就愈发的疲劳,她看了看头顶,那里隐隐有一丝光线,也许是她的错觉,也许那是真的,内心的好奇使得她选择了相信那道光线,所以她持续前行。 她不知道自己往上爬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推开了多少石头,拉开了多少藤蔓,更不知道自己摔了多少次,她脑海里中的一切都忘了,现在只剩下那一缕微光。 她怀疑那道光是幻觉,却又强迫自己相信。 “快到了......”她再次伸出手抓住一处凸起的棱角,冷冽的石角两侧磨得她手掌生疼,她只能继续催眠自己,“快到了。” 那是在某一处,多年以后她回忆这件事的时候,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在什么地方登上了那个台子。 总之,当她抬起头的时候,她见到了前所未见的事物。那是明亮得让人忘记如何合上嘴巴的光,她想要尖叫,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得咿咿呀呀地挥着手。 很幸运的是这只是个昏暗的云遮蔽了天空的早晨,她那常年适应地下昏暗光线的双眼没有当场被烧掉,但即便如此,她也难受地滴落眼泪。 女孩紧闭着眼睛,任由泪水汩汩而落,她深深呼吸着地面那更加冷冽,却又更加清新的味道,尘土,鲜草,哦,还有一切,她幻想着自己在拥抱一切。 过了很久,她小心翼翼地睁开双眼,生怕那并不灼热的日光将她脆弱的双眼烧伤。 除了不断涌出的眼泪,她发现自己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也许是今天的“日星”太多温和,淡黄的云将它的炙热抹小了大半,而且它还半遮半掩地躲在群山之后,宛如裹着黑大衣的游骑兵。 潜行者们一致认定,走出地面的人必须带着保护眼睛的道具,否则光会杀死他,现在看起来他们果然太过夸大其词。维尔丽理所当然地想到,也许他们也没抵达过这个地方,不然自己为何会没事?难道是他们在撒谎?她当然不知道自己的运气有多好,也不在意。她只知道自己看到了梦里也未曾见过的一切。 她向左看去,向右一直走下去,她惊讶地发现这个地方完全不像隧道那样,仅留有前进与后退两条路,在这里,她多了无数的方向。 “我到了地面......”女孩想要发出母狼一样的低吼,话音刚一出口,却又成了呜咽。 曾几何时,这只是一个遥远的梦。 她跪在地上,亲吻着被柔和的光照亮的地面,她掬起一汪泥培,用小鼻子努力嗅着它的味道,她全身心地感受着这片与地下那截然不同的世界。 突然,她听到一阵剧烈的轰鸣在远处响起,一道气流云自远方划过。 她看到了另一个奇迹,那是一艘大的让人永生难忘的飞艇,它是白色的钢铁与蓝色的宝石打造的巨船,它在云层间如同一头活生生的鲸来回翻腾。 或许它就是鲸鱼,维尔丽只听老学者听说过这样的巨兽,它们生活在不比大地要狭小的无垠大海中。 那是另一片大地,是汪洋的咸水,是另一个传奇的地方,是不比天空逊色的“深蓝”大地。 她昂起头注视着鲸鱼在天空翱翔,然后又眼睁睁地看着它向自己飞来。 它发现自己了吗?维尔丽吓得赶紧躲在一个昏暗的玻璃背后,透过这种神奇的砂子组成的模糊碎片,她瞪大眼睛看向远处。 那只“鲸鱼”愈发靠近,她也能看到那鲸鱼的银白色鳞片。 她发出小女孩特有的叹息,这只鲸鱼的每一处都让人震撼,要知道,在地下隧道,黄金和白银很少彰显出其旧日时代那般惊艳的价值,且留存于地下铁的这些贵重金属可谓是少之又少。 要是告诉维尔娜自己见到了一只白银做的鲸鱼,她一定会惊得放下手头的所有工作也要前来查看一番。 那只鲸鱼停在一片非常宽广的空地上,维尔娜发现,那只鲸鱼在吞噬周围的土地,它在变大。 看着那飞快无比向外延伸的金属,她曾一度担心它会吃掉一切,但她很冷静下来,她想要继续看下去。 这么想着的维尔丽更加坚定地抬起头,她注视着巨鲸变成一座世所未见的巨大堡垒,她注视着一座高耸入云的银色方尖塔如同截截生长的雨竹,听说那种名为雨竹的生命可以在一场雨后便飞快长得比人还高,眼前的方尖塔则长得更快,而且更高,真的好高呀。 从近端看去,它就像是一把插入云霄的白银巨剑,而这个金属堡垒,就像是长剑的剑柄。 “真是美丽......”她只能这么形容眼前所见到的事物,她已经想不到其他的词语来形容这一切。 如果我也能住在这里就好了,维尔丽不无嫉妒地想到,为什么我们就还住在隧道里,就该面对又冷又暗,还且还很臭的车站,那里到处都是猪粪,汗臭以及泥腥味儿,有时候还有卷烟弥漫时散发的焦味儿。 而这儿不同,这是最伟大的城堡,维尔丽愿以一切发誓,这座城堡是歌谣里也不曾传唱过的,世上最伟大的城堡。 她决定转身离去,她要把眼前的一切都告诉姐姐,告诉所有的人,她在地面上见到的一切,突然一道光亮自本就耀眼的堡垒闪起,这光又白又亮,直射入维尔丽那发白的眼瞳。 一股剧痛随之而来,维尔丽痛苦地闭上眼睛,但太迟了。 第一卷 地下铁 第五章 狼时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喀拉,伊文,擎手,黑格,达尔.......” 隧道的站台,在一片昏暗灯光的注视下,维尔娜从二十几名士兵中点出了十个,“你们跟着我去广场站。” 现在是狼时过后的又一个时辰,忙碌一天的维尔娜本想休憩一番,奈何维尔丽到现在还没回来。 她在站头询问了负责巡逻的士兵,得知维尔丽去了广场站,这个残酷的消息就好像铁锤一般击打在她猝不及防的脑壳,一下子将她打懵了。 广场站有什么她又怎能不知道。为什么她就那么不听话?维尔娜陰着脸召集士兵,一边祈祷她不会真的那么傻。 地面的日光与辐射会要了她的命,那个不切实际的傻瓜。 她明知道妹妹对地面很感兴趣,却也只是想当然地把它当作孩子童年的梦想,她没有任何的警告与阻拦,任由妹妹去了一个危险的地方,现在终究酿成大错,自己和妹妹一样傻。 自责已经无济于事,维尔娜收拾心情,凛声嘱咐道,“你们的职责就是带回我的妹妹.......” “维尔娜,你需要帮助?”另一个,一个黝黑的年轻男人自黑暗中走出来,他的背后有一把老式的短步枪,这种武器可以在短短几秒将几十发子弹打出去。 维尔娜紧绷着脸看着这个身型矫健如豹的男人,眼前的男人是一个商人的年轻儿子,他跟随汉庭联盟的商队而来,这个听闻向来喜欢围猎怪物的男人不会无缘无故到一个偏僻的车站,他若不是为了海洋馆的事情而来,就是有其他企图。 也许他才是抓走自己妹妹的凶手,维尔娜忍住将他扣起来的想法,只是严肃地蹦出几个字,“谢谢您的好意,但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 很快,另一个身影自黑暗中慢慢浮现,那是一个更加细瘦的年轻男人,他的眼睛是深深的灰绿色,嘴角带有一丝玩世不恭的浅笑。 “你的事情不就是我们的事嘛,站长大人,何必这么介怀,多一份人手,对你妹妹不是多一分帮助,还是说你觉得我们这位年轻的新潜行者帮不到你们什么忙?” 维尔娜很想拒绝,这个年轻人是红场的人,他们让他来这里任外交官,负责红场与灰河站的政治往来。 他是个放荡不羁的人,如果传言没错的话,他还和自己的两个表妹乱搞,所以他老爹把他派出来,免得这位年轻的外交官和自己的舅舅打起来。 他和那个黝黑皮肤的年轻人也算是好友,他们绝不会无缘无故想要帮助自己。但妹妹的失踪更让她忧心忡忡,有一个潜行者的帮助,她们的确能方便行事。 “我不会拒绝在适当的时候你们给予的必要建议,”维尔娜沉吟良久,终于松了口小,“不过我需要的是能听从我指挥的人,如果你们做不到,那很抱歉。” “谁的地盘谁做主。”红场的外交官不以为意地点点头。 他们很快就抵达了广场站。这里的废墟岿然不动地立在双向通道之中,隔绝广场站与灰河站有足足三十年之久。 “这是条死路.......”黑格紧张地得出结论,“维尔丽没走这条路。”他是这些人里最年长的,也是他放维尔丽出去,作为她的长辈,他一直像爱着女儿一样爱着活蹦乱跳的维尔丽,因为她有他年轻时候的影子。 在这条唯一的通道上也没有其他岔路或者小一点的通道,除非她能从下水管道钻过去。 “你确定她是走这条路的?”黝黑青年四处走动着,他轻轻掀开一块斜倚靠着的大石板,几只小蟑螂一溜烟儿跑了出来,但没有其他东西。 维尔娜沉着脸,她蹲在地上细细摸索着,突然她发现了一些东西。 “这里有脚印......” 她指着那不比成人手掌大多少的轻浅脚印,一小层薄薄的灰尘被压了下去,鞋印上还有几道不清晰的纹路。这几组凌乱的足迹在这尽头四散分布着,还有一些新土刮落的痕迹。 “她一定在不久前来过这里。” “除了她又能有谁?”外交官轻浮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灰河站的小探险家,听说她八九岁的时候就一个人通过隧道到过海洋馆,勇敢得让人窒息。” 他在嘲笑我的妹妹?维尔娜压下心头的愤懑,“找一下,看看这里有没有其他东西。” 几个人开始在隧道尽头的这堆石头窝里翻找着。 “这里有一个通道.......”黝黑的潜行者总算发挥了作用,他在这堵斜坡似的“石墙”上层找到了一个隐蔽的通道,他还找到了些许破烂的纤维。 这是维尔丽走的时候穿的衣服,维尔娜只觉得头晕目眩,她攀上斜坡,自这个小通道往里看去,狭窄而弯曲的小通道仅供一个未成年的小孩通过,而且里面愈发深邃拥挤,根本无法看清楚通道究竟通往何处。 但她明白,这种地方只有维尔丽这样的野丫头才有胆子孤身前行。 另一侧的外交官发出不怀好意的干瘪笑声,“这么小的地方,我想只有站长大人可以通行,你要冒这个险嘛?” 年轻的潜行者想要出言制止自己的伙伴,却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他是故意激我?维尔娜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做了惹他的事情,竟使得他对自己抱有这么大的恶意,还是他本就有其他意图? 无论她如何想的,此刻她也明白,自己面临一个生死抉择。 放弃穿行通道,她的名誉会受到损害,她妹妹的线索也将由此断绝。 若她选择前进,她不知道前面究竟有什么。或许是通往地面的通道,传言这条通道在三十年前就因为地铁相撞而损毁,又经过三十年风敲雨打,日消月磨,想来它保持完整的概率就和人类重回地面的概率差不了多少。 而若此地真通往地面,她将面对地上强光的灼烧与辐射的侵蚀,还有无处不在的变异怪物等着一个傻瓜送上门来。 她如今是灰河站的站长,所要面对的不仅是自己的妹妹,还有如今正处于风雨飘摇之中的灰河站幸存者,该死的维尔丽,她暗自抱怨,为什么你会给我挖出出这么大的一个坑,还要让我给你擦屁股。 她咬着牙说到,“若我此行至辰时未归,你们就回去吧。” “维尔娜站长,这样不行,我们可以选一个有经验的人.......” “选谁,”她质问到,“选一个和我年纪一样大的女孩来送死?”维尔娜挥挥手,“我意已决,黑格,我要是无法回来,麻烦请我父亲回来暂代站长。” 黑格还想说什么,但维尔娜已经开始穿戴装备,她别着槍,套上随行携带而来的一个头套,然后向通道一点一点地挤进去。 外交官耸耸肩,仿佛对站长的行为完全没放在心上,“凡瑟家果然没有孬种,站长,我真挚地希望你能安全回归。” 黑格在一旁怒目而视,凡瑟家的女孩顶一打你这样的废物,他暗暗想到,最终他选择将怒火吞了下去,然后大步回去,他必须把这里的事告诉其他的管事人。 ....... 维尔娜在通道里手脚并用,自成为站长以后,她从未如此灰头土脸,她也未曾受到如此多的划伤。 她以前会对外面的世界产生好奇,但如今不会了。她明白,辐射会让她病变,而日光会摧毁她脆弱的双眼,若不是因为妹妹,她绝不会傻兮兮地独自一人来到这个地方。 她一度怀疑这里没有尽头,在抵达另一侧之前她甚至觉得这根本就是条死路,她突然有些害怕,恐惧一旦冒头,就会轻易撕裂防线,她停了下来,看着远方那狭隘的通道,她差点就奔溃了,幸运的是妹妹让她心生勇气。 维尔娜一直爬,一直爬,直至一个相对宽敞的出口映入眼帘。哦,她松了口气,手脚并用加快前行。那是一个数千见方的大厅,半坍塌的立柱上还留有几块不完整的大理石。站牌早已不翼而飞,只有一家不知卖什么的商店,不过这家商店里面也充斥着积灰。 她费力自隧道钻出,哪怕是有防护服,她也发现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多了数不清的红印,就好像鞭子抽打过的痕迹。 维尔娜擦了擦脸上的尘土与汗水,她四处寻觅,空无一人,只有几根空荡荡挂在墙边的蔓绳,以及一个楼梯。 无疑,这条梯道是通往上层的必经之路,大概也是唯一的道路。维尔娜发现除了这条路,几乎所有可能有出口的地方都被坠落的石块塞得严严实实。 走上这条路,她便很可能会踏入地面,那个曾经的梦想之地。她早已明白,在这个世界,隧道之上的只有一个活地狱。 所有地表上看起来很美好的事物,诸如晚夜之群星,逐日之耀光,深蓝之汪洋,横亘之群山,凡此种种,均带着带着致命的毒素。 念及此处,她便又忍不住抱怨自己的妹妹,为什么她总是那么不听话,为什么她偏偏对这种最危险的地方情有独钟。 她不得不继续向上攀岩,并仔细检询着蛛丝马迹,她注意到很多新近的抓痕,还有属于妹妹的踩痕,以及更多的擦口。 她的确来过这里,维尔娜抿着苍白的嘴唇,她已经精疲力竭了。 一级阶梯刚刚越过,她又发现又更多的阶梯挡在前面。一块石头压断横梁,很快便有更多的石头迫使她绕道。 为什么还没到呀!维尔娜愤懑不已地咒骂着该死的妹妹,然后更加奋力向上攀沿。 终于,她看到一丝光线....... 在通道的上方,那道光线是如此得突兀,以至于维尔娜一下子便注意到它的存在。 她从未见到过如此柔和的光,在地下铁,陪伴她多年的光多是从老旧灯泡散发的憔悴光线,又老又瘦,而这道光,年轻而且充满活力,它就像是一只挠着自己心头的修长手指。 这大概就是来自地面的光,日星的光芒。维尔娜突然有些渴望,她第一次产生了如此强烈的念头,她该上去看看,不仅是为了妹妹,也是为了自己。 她牢牢抓住一处由于坍塌而倾斜的梯道,岩石顷刻崩塌,她随即扣住另一侧,光线近在眼前,维尔娜发现自己的眼睛有点发酸,即便是带了防强光的护眼镜,她依旧感受到一丝不适,这种光有点古怪,明明远处看去没有任何大碍。 维尔娜阴郁地思考着光线的问题。 按理说如今是狼时过后的猫头鹰时,地面应该处于深夜才对,为什么这里会有一道光线?维尔娜停止继续攀爬,她思索许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她只能继续上爬,为了以防万一,她又戴上老墨镜。趁着岩石缝隙,她腿上肌肉一缩,小腿一蹬,终于爬了上去。 上方离她不远处,她所未触及的地方,那是无数道白色的光线汇聚而成的世界,在她眼里,这种光就好像来自最热的炉火,不,地铁深处的炉火也不若它的百分之一亮度。 维尔娜下意识地捂住双眼,但很快她就发现了自己的错误。在阴影中,这种光线似乎不怎么会灼伤人的眼睛....... 它只是单纯的光,没有其他的作用,它只是在点亮她眼中的世界。 维尔娜忘记了原先来自年轻潜行者的警告,“不要被光欺骗.......” 她全然忘却一切,只想抓住那道光。 她的手指最先触摸到那一缕光热,就好像温柔的丝线缠绕在她手上,即便是父亲的手也没有这么温暖。很快,更多的丝线向她伸来。 她向上一跃,无数的光瞬间将她包围。它们蓦然钻入维尔娜的眼瞳,就好像万千根银针插来。 她终于想起了年轻潜行者的警告,但已经晚了。无数的光如同白色的热焰灼烧着她的双眼。维尔娜发出痛苦的尖叫,她磕磕撞撞往回走去,却被一块横亘的倒塌铁椅绊倒。 她总算想起来了,如今是猫头鹰时,地面上本该没有日光,这种光也根本不像日光,它更加炽白,更加耀眼,更加凝聚,如同一道激昂的银白利刃,直直插入她的眼中。 维尔娜浑身痉挛,她挣扎着起身,聚起全身气力往前茫然跨去,她碰到了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膝盖被石块撞得发青。 维尔娜摔倒在地上,彻底忘了一切,忘记发青的膝盖,忘记剜心的骨痛,忘记失踪的妹妹,她只是被眼睛和膝盖的剧烈疼痛所折磨。 久久挣扎之后,她被一根断裂的大理石钩住,再也平衡不住自己,她跌落梯道之中,黑暗随即吞噬她的一切。 ....... 第一卷 地下铁 第六章 维尔丽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姐姐?姐姐?......” 一声声低沉的呼唤始终在梦中挥之不去。 维尔娜试图睁开双眼,一股火焰般的热痛自眼皮传来,她发现自己竟然无力睁开双眼,只要有一丝的颤动,她的眼皮便如同被撕裂一般。 她的眼前,浓浓的黑暗吞噬了她的一切,维尔娜生平第一次如此颤栗,她张了张嘴唇想要呼喊出什么,却怎么也张不开嘴,她的嘴麻木而火辣,不只是嘴,全身都是如此,该死,她遇到了什么? 她试图呼唤自己的姊妹,可那混蛋没有给予她期待中的回应。 “维尔丽,”她不死心,“维尔丽,维尔丽,有人吗?” 她听到一个年轻的男人声音,声音并不大,而且很细。 她听到他在说你醒了,是一种十分古怪的腔调,感觉就好像是外来人所操持的本地口音。 她怎么能没醒?维尔娜很想激动地大吼大叫,她明明在地面上,这里又是哪里?她没有感受到“日”星的热度,这里就好像是一个.......她无法描述,既不冷又不热的一个地方,没有隧道说话时产生的那种回音,没有地下那特有的隂寒潮湿,她的脚掌没有碰到泥土与石块那般的质感。 “这是哪里?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这是曙光基地.......我和我一些朋友所居住的一个地方.......”男人轻柔的声音让维尔娜心头一沉,他继续说道,“你躺在地面上,被我的......”他沉吟片刻,似乎在斟酌着用词,“我的朋友发现了。” 维尔娜没有注意到他的踟蹰,“我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她急切的语气完全不像是在车站担任站长时的那样,可这又能怪她吗?她的眼睛变得十分异常,就好像是贴了一层黏糊糊的皮,隐隐有些阵痛。难道她真的被阳光烧坏了眼睛? 此刻她的身体也有些古怪,浑身都有一丝麻意。 “你的眼睛被强光灼伤,当然,这也是我的朋友说的,他断定你的眼睛对光线十分敏感,鉴于你的皮肤状况,他得出的结论是你们常年生活在地下,眼睛无法适应我们基地的照明管所放射出来的光线。 维尔娜听着他的轻飘飘的结论,内心却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她下意识地问道: “你难道没有生活在地下?” 年轻人沉默了许久,就在维尔娜以为他不会继续开口的时候,他才缓慢地回答刚才的问题。 “我们生活在同一片星空下,我想,这是我唯一能得到的答案,”他的声音变的茫然,他以一种十分感伤的语调继续说道,“我来自另一片世界,没有热核战争,没有废墟,也不用生活在地下铁,就是这样。” (“陛下,”合成人低调地在脑海中提醒,“鄙人认为,小小的谎言有助于降低彼此的戒心,我们可以自称是在远方而来的幸存者,异乡人在这里只怕不太受欢迎。” “如果你早点放屁,事情就不会这样,不过我就算说实话她也不会信,让她把我当个傻子指不定也能降低她的戒心。” 机器人严肃地点点头,“陛下英明。”) 他的回答让维尔娜有点目瞪口呆,她突然想到一个传说,“你是来自“日”星对面的世界?” 她似乎对他的话并非全然不信,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我来自更远的地方,以你们的结论而言,我可以算是异星人类,”男人的声音顿了一下,“回到眼前的话题吧,就我所知,我的部下得出一个结论,他们认定你那敏感的双眼被强光照耀,受到了某些不可修复性的极坏影响,他们多半认为你已经看不见了。” 维尔娜怔怔地垂下头,她蠕动着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早在她刚醒来的时候,她大概就有了一个自己不愿接受的答案。如同许多的潜行者一般,他们在地面寻找一切物资,因为疲劳或者变异怪物的追袭,他们在地面度过一夜,然后第二天醒来就被日光烧瞎。 这种事情太多了,她不过是其中之一,可她怎么会是其中之一呢?她可是自小就听着潜行者的故事长大的,怎么会犯下这样简单的错误? 这样的真相太过于冷漠,她从未感受过纯粹黑暗的世界,诚然,隧道铁轨常年深埋地下上百米,其间充斥着变异的怪物,身怀不轨的同类,昏黄老旧的微弱光焰,可那毕竟是人类仅存文明之地,在那里,她还是能看到火焰,能摸到灯光,能在妹妹睡着时翻开她的眼皮观察自己妹妹那独特的斜眼,而现在,她将永远怀抱黑暗。 她不知道自己神志模糊了多久,当她从残酷的真相回过神来,那个男人已经沉默了许久,难道他走了? 维尔娜挣扎着站起身,她在懵懵懂懂之中摸黑前行,她不想一直呆在这里慢慢烂下去,必须要找到那个男人,她要问清楚这里到底是哪里,还有她的妹妹,她必须找到她,如果她没死的话。 不过她是第一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迈腿,她不得不谨慎前进。 她必须考虑清楚每一步的后果。 即便如此,她还是被一个凸起的小小门槛绊倒。膝盖撞在金属地面时那震颤骨髓的深痛让她差点哭了出来。 她终于明白自己成了一个废人,她无法走出这里,无法寻找自己的妹妹,同样无法管理一个车站。 妹妹会需要一个瞎子的帮助吗?灰河站需要一个瞎子来管理?她情愿自己永远不知道真相。 “要我扶你起来吗?” 维尔娜自己挣扎着站起身,“这里怎么出去?”她努力保持镇静,不至于失了身份。 “我可以领你出去,不过我猜你应该另有事情。” 他知道我的目的?维尔娜怀疑他是否隐瞒了什么。“我在找我妹妹。” “一个斜眼的女孩?” 维尔娜神色一变,她咬着牙,声音变得有些颤抖,“你把她怎么样了?” “我见过她,”年轻男人坦诚,“她后来回去了。” 怎么可能?“我们没有见过她,那里只有一条路。” 年轻人笑了几声,“我不清楚,她很可能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又上到地面,都有可能。”年轻人看到维尔娜的神色,便直言道,“你觉得我在撒谎?” 维尔娜沉默以对,不过其言下之意很明显。 “我何苦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女孩下手,再说她又长得不漂亮,”年轻人摸摸手指,抬起头抬起头呢喃了几声呓语,很快便又陷入一阵无言的尴尬。 “你真的再没有见过她?”维尔娜明白,她对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无可奈何,哪怕真是他抓走了自己的妹妹,她又能怎么做? “我以伟大的银河母亲之名起誓,我从不撒谎,”夏天发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他不经意地询问让维尔娜警觉了起来,他有什么企图? “维尔娜.凡瑟,”她本想撒谎,可她害怕自己的谎言只会带来另一片谎言,“这是我的真名,那你呢?” “夏天,以你们的意思来说是这个名字,”年轻人的语气颇为漫不经心,让人怀疑他是否真的如誓言那般从不撒谎。 “如果你妹妹真的失踪,我想我可以给你提供些帮助。” 维尔娜有点茫然,“你能找到她?” “我有几名朋友.......他们有点与众不同,我想你们也听说过类似外星人的小故事吧?” 维尔娜谨慎地点点头,“我在一些书本上看过,很多人对来自其他行星的人有过许多的描写,不过那些只是故事,我也不是小孩。” “一个故事在另一个地方或许就是真实存在的事物,总之,他们不怎么畏惧这里的辐射,我想你应该稍微理解一些,我可以派他们四处寻找,或许会有收获。” 那样做你会得到什么?维尔娜张了张嘴,将这句话咽了下去。 也许就是对方抓住了自己的妹妹,也许他们打着其他企图,这一切都有可能,她不得不谨慎地考虑到许多。 “你为什么要帮我?” 年轻人来回走了几步,他似乎也十分苦恼。 “我想借助你帮我一件小事.......” 他果然在盘算着什么,维尔娜更加坚信,就是眼前的陌生人绑架了她的妹妹,她的警惕在一时之间升到最高。 “能带我进入你们的地方吗,我想了解这个地方,想与这里的人交流。” 维尔娜冷笑着往后挪了几步,“那么你是来自军所还是红场的人?又或者是来自地面上的其他组织?我还真以为你是来自异星的陌生人,你大可以撒一个高明点的谎言,说吧,要什么条件才能交回我的妹妹。” 这位年轻人,或者说夏天有点懵然地开合着嘴,他思忖许久才明白对面在考虑什么。对方是个非常多疑的小女孩,当他看到她的第一眼,还以为这个长相甜美如歌的女孩应该很容易就别人。 他犯下了以貌取人的错误。 夏天露出真挚的笑容,“我没有骗你。” “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我只是想和你谈一谈.......” “和你这样的骗子没什么可谈的........你想要以妹妹逼迫我?”女孩狠狠吐了一口唾沫,“这绝不可能。”她比想象的要决绝。 夏天也愣住了,这口唾沫狠狠打在他的膝盖上,让他自觉自己平日里的三观受到了.......沉重的打击,这么漂亮的女孩竟然也会吐口水,还这么准。不过说实话,这个相貌美得不像话的女孩,夏天估摸着吐一泡绿油油的浓痰都有猥琐的男人过来舔干净。 “你的猜测蛮准的,我的确捉了你的妹妹,她跟我说她有一个当站长的姐姐,我想那就是你咯。” “你的誓言果然就和放屁一样,银河母亲之名?我呸,我只为你的银河母亲感到怜悯,“维尔娜又一口唾沫击中他的另一边的膝盖上,”你到底想做什么?”该死的维尔丽,为什么她要说这么多? 夏天静静地看着对方,女孩是个聪明人,没有产生任何逃跑的念头。 “我有一些物资,我想和你换一些东西,利用你身为那个灰河站站长的身份。” “那你大可以和我们的贸易员联系,为什么非要来找我,还要抓走我的妹妹。” “其中一大半都是些不被你的车站允许的违禁品,”夏天强调到,“我想要枪支,弹药,机器,矿石,听说你们有些地方还贩卖奴隶,如果有的话那就更好。” 地面上的机器多半老旧得不成,三十年无人保养的机器多半腐败生尘,尤其是精密的仪器,早在砂石中磨损的无法运转。这个地方的许多工厂都毁得差不多,多年前曾有无数颗导弹袭击了这一带的军工厂和重工厂,所有没受到致命性打击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厂区,比如罐头包装厂,养殖场以及食品,木头加工厂。 更何况,合成人留给他的“工兵机器人”和“工程机器人”可不多,他的工兵和工程师的数量也只能勉强将少数的厂房重新复原并维持运转。 他的科学家提议利用地面上的变异动植物的独特生理器官,废墟的废弃金属材料和砂矿,加上用基地最后一点复合矿物和能源造出的辐射过滤设备,这就可以造出些许可供食用的低辐射乃至无辐射的食品罐头,水果以及其他些小工具,如果能用这些东西和地下幸存者交换一些稀有的物资,那帝国的初步扩展计划就能够顺利实施。 维尔娜深深地吸了口气,“这些在我们车站也是贵重物品,而且它是保护我们的至关重要的东西,没人会同意拿这些和你们交换的,我们也不是奴隶贩子。” “更何况,你以为我会把威胁我们车站安全的东西交给你?你觉得我会为了我妹妹而牺牲整个车站的安全?” 夏天发出不明意味的浅笑,他在嘲笑自己吗? “你也别把我想的太重要,我父亲已经接管了车站,他也绝不是一个愚蠢的人,”维尔娜只能故作强硬,“我的价值比你想象的要轻,我只是一个瞎了眼的小女孩。”事实也是如此,人们不会让一个瞎子当站长,否则那些地下铁周遭的大势力就会明白他们的软弱,一个选瞎眼女孩当站长的车站只会让人心起贪念。 “那就没办法咯,”夏天发出咯咯的笑声,他耸耸肩,然后轻轻做了一个动作,一个门自动被拉开。 他突然靠近维尔娜,急促的脚步声让这位自认为还算勇敢的大小姐紧张了起来,他伸手摸了自己的脸颊,这让她有点猝不及防。 “如果你以为我会任你摆布,你大可以试试。”她羞恼的语气中充斥着无法隐藏的不安与怒火,她无法安然无恙,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但她可以选择用牙齿咬住对方任何有所企图的部位。 “本来你的眼睛会留下后遗症,不过运气很好,我们恰巧有设备可以治愈你的双眼,所以咯,你可以睁开你的眼睛,”她发现对面似乎放弃了更近一步的打算,他的脚步声再度响起,但离她越来越远。 维尔娜有些不知所措,她下意识地睁开眼睛,出乎意料的,她看到远处那个渐行渐远的男人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她伸出手在眼睛处探了探,手指可以自如摆动,五指起舞翻飞的每一条轨迹都清清楚楚,掌心有着攀爬时留下的缕缕划痕,又深又红。 为什么她可以看到对方?她不是瞎了吗?一时之间,她开始害怕起来,害怕这只是一场梦,她依旧看不见任何事物。 “姐姐?” 她侧过身,看见妹妹正在门口向她挥手。 “维尔娜,”她之前的恐慌与不安一下子化为怒火,维尔娜两步走上前,她抬起手,但看到自己妹妹那开心的笑容,她压下怒意,放下了手掌。 她轻轻搂住自己的妹妹,“你让我很担心。” “我也很担心你。” 维尔娜眯起眼睛,“为什么不回去?” 妹妹总算察觉到了姐姐异样的情绪,她胆怯地往后站了站,又觉得有些不安全,便再次往后站了站。 “如果你以为躲远点就可以抵消你的过错,”维尔娜低声威胁道,“那就消失在我眼前。” “呃,其实我只是......当时我的眼睛出现了一些问题,因为发光的城堡,对了,姐姐,你知道我们在哪里吗?我敢保证.......” “这就是你彻夜不归的证据咯?潜行者守则的第一条,不要被光所欺骗,你难道已经忘了?”维尔娜满脸的不忿,“你所学的一切都忘了吗? 明明你也一样,真无耻,即便真相是如此,维尔丽也不敢多说姐姐半句话,自姐姐担任站长以后,她的威严与日俱增,就像雨后春笋一般,让身为妹妹的自己不敢独自面对。 “算了,告诉我一切,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还有那个该死的混蛋,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我需要知道一切。” 这一切的未知让她恐惧,维尔娜必须明白那个男人的目的,他到底想做什么,还有,他之前为什么要威胁自己,现在又为什么要让妹妹和自己相见,这一切的疑惑都让她更加焦虑,更何况,她的父亲肯定也很担心她们。 她们必须尽快赶回去。 第一卷 地下铁 第七章 疲倦与相知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回去的路比想象的要漫长,幸运的是除了在进入一个金属走廊的时候碰到那个男人给了她一些东西以外,她再没有见到这个神出鬼没的家伙。维尔娜实在不想再看一眼他,他脸上那清浅的笑容让她想给他一巴掌。 “他是个陌生的男人,我也只见过几面,”维尔丽带着自己的姐姐沿着金属的廊道走去,顺便讲了一下她的经历。 在这片金属,水晶,玻璃以及纤维组成的人行通道中,维尔娜见识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以至于她从心底里都在抗拒这些有违三观的奇异事物。 很快,她们抵达了一个圆柱形玻璃容器,妹妹一马当先站在其中,维尔娜小心注视着这片弧形的玻璃罩,她很少见过类似的东西,除了废弃车厢的两侧。 当然,这里的玻璃更加纯粹,更加漂亮,仿佛一个天然的圆拱柱。 她半信半疑站在妹妹身旁,只见她按了无数烙印古怪而扭曲的符文按钮中的某一个按钮时,圆形玻璃容器的两边通道便轻稳地合上。她们只觉得眼前一晃,在一秒后,她们出现在了外面。 她们睁大眼睛看着外面,如今已然天明。群星的余光隐于天际薄云之后,初曙旭日迸射出缕缕暖白的柔光,自稍显浅黄的辐射云淌出,好似一绸流光飞布。 她们自小至今,还未有见过如此绮丽之美景。 出生至今的这十六年,她们是第一次直面这绚烂的日出之美,美的让人震撼不已,哑口无言。 “哪怕是世上最伟大的潜行者也比不上我们,”维尔丽郑重宣布,“我们将名垂千古。” “若论脸皮,你可称第一,”姐姐显然也看不惯妹妹的厚颜无耻,她们只是站在阴影中看着日星,而这个阴影,便是她们身后的庞大“怪物”。 不过,能在辰时之后一睹这让人震慑的美妙日出,她不得不承认,那个男人的确会一手古怪的......巫术。 她只能把这个称为巫术,否则怎样的手段可以让她们这种在地下昏黑之地生活十数年的废墟幸存者仅仅隔了一天就可以直视日光。 无论多么愚蠢的人都只敢在猫头鹰时以后,辰时以前登上地面,在地面处于热夏时节则会更短,而她们却能例外。 这种能抵御时节的方法又有谁能掌控?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人? 他到底有何目的? 这三个问题依旧无法得到解答,她的手里只有一个由书包装满的“罐头”盒子。 “如果这东西能让你们感兴趣的话,我不介意和你们换,这种东西我有很多,我想要的有更多,如果有奴隶........嗯.......人愿意过来的话最好......”他之前是这么说着的,随后便把一个背包递给自己,维尔娜算是第一次正式见到他的面容。 脸型瘦削而俊致,五官匀称而分明,两只乌黑的大眼睛犹如汪洋墨水,红润的嘴唇总带着若有若无的浅笑,她无法猜透他的想法,所以她断定,那是个虚伪无常之人。 尤其是他的头发,深黑如地下隧道的最危险的深渊,黑色常见,自己正是如此,但如这般纯粹的黑色,维尔娜发誓,这种发色在地下铁从未出现过。 他是个看起来恬淡,但绝对危险的男人,而且这个混蛋满口的谎言,她必须将这一点铭记于心。 他的食物必定也满是剧毒,可维尔娜并没有当众拒绝,这其中有点说不明的意味,她觉得大概是他所施展的“复明”巫术让她对这个背包里的东西产生了好奇。 不过即便真的带回去了,她也会选择把它放在一旁,没人会擅自动一个自地面辐射世界带下去的东西。 除非它能经过辐射检测仪的检验。 “他还给我送了这个,”维尔丽喜滋滋的拿出一个小小的灯泡,“夏天哥说他可以生产这种照明的灯泡,你看,”维尔丽按下开关,灯泡中的亮铜色金属圈丝线噌得一下发出烁亮熏黄的光,就好像一条被熔炼的黄金。 这种灯的亮度比她所见过的那些老旧灯泡要更加柔和,且更加通亮。 “这样姐姐就可以不用担心晚上的光线太黑了,”这种东西可以用很久,想要充电的话也很简单,换上这种方型电池就好了。” 维尔娜静静凝视着灯泡,这种东西对常年深处隧道的人们而言,是一件甜美的毒药。 拥有光会让人们逐渐痴迷于它,一旦人们适应了目明的生活,他们便会忘了如何应对地下的黑暗,忘记如何对付隐藏在隧道最昏暗角落的邪恶,忘记曾经出现的怪物。 但是.......那是如旧日一般都是美妙绝伦的事物,它就像是无法触碰的毒黄金,是呀,谁又不喜欢光线呢?否则想要成为潜行者的人为何不曾减少过,否则在哨点点亮的灯泡与篝火,人们为何会尽力不让它熄灭? “走吧,”维尔娜坚定自己的信念,“地面的空气都有辐射,在这儿呆久了,我们只怕会得毒血症。” 妹妹对姐姐见到灯泡的反应十分不解,她只得收回灯泡跟上维尔娜。 她们进入隧道后才发现,那个年轻男人却又鬼使神差般地出现在车站那边,他身旁则仅有一个隐藏在金属面具下的陌生人。 “你怎么来了?” 夏天咧着干燥的嘴唇轻轻翘起嘴角,“我想以旅行者的身份看看你们的基地,我听你妹妹说过,它的法律不会拒绝每一位旅客,只要你愿意交一点物资?中立的车站似乎都有这样的规矩。” “我们不会欢迎一位意图不明的陌生人,而身为站长,我有权决定是否要让你这种人进入车站。” “你的回答是不?” 维尔娜似乎觉得自己赢回一局,她昂起头高傲地点点头,“你是个危险人物。” “哪怕我能提供足够让你们享受的水果,就我所知,你们地下的食物贫瘠而难吃,还有肉罐头和灯泡,这些东西,我不认为你和站里的幸存者们会不需要,或许他们很喜欢吃水果,听你妹妹说你们那个车站的很多孩子又瘦又矮。” 他在寻找我的弱点,维尔娜当即明白自己该怎么做。 “如果一份蛋糕里掺杂着毒药,每一个聪明人都会推开它,更何况你满口谎言,只有傻瓜才会相信你。” 夏天叹了叹气,“每个人都没她想象的那么聪明,像傻瓜一样相信我又有什么不好的?我救了你和你妹妹,你就这样报答我?” 维尔娜毫不动摇地坚持自己的想法,维尔丽对此则颇为不满,“你为什么老把夏天哥当敌人?” “他就是敌人。” 夏天也有些后悔了。当初机器人建议他应该将维尔娜控制起来,他选择了其他的办法,他认为沟通比暴力更合适,如今看来,他的确犯了某些错误,有些人就该调教调教。 “维尔丽,”夏天将口袋里掏出一个金属手镯递了过去,“一份小礼物,我想你肯定会需要它。” 维尔丽瞪圆了眼睛,她眯着眼睛接过这个亮银色的金属手镯,“这是什么?” “和你们旧日时代的某种东西相似,我想它可以让我们彼此通话。” “难道我们现在不是彼此通话?” 夏天哈哈大笑着走过来,他点开这个斜眼女孩的手镯,只见那只手镯上浮现出一个方形的流光组成的虚拟屏幕,一个由白色光点组合的夏天图像闪在手镯之上的流光溢出的屏幕。 夏天轻轻说了一句话,流光上的夏天也张开口说了同样的话。 维尔丽惊讶地发现他们都有声音。 “这难道是可以立体投影的手机?”旧日时代的人们可以通过手机联系彼此,如今的人们只能利用信号极度薄弱的有线电通讯,多数地方连这种通讯方式都没有,维尔娜有点难以置信,她听过关于立体投影的事情,但从未见过过这种奇幻的光屏幕通讯工具。 “维尔丽,正常人可不会无缘无故给人送这种东西,我劝你最好当心,”她发现无法阻止妹妹对这种东西的渴求,只得故作好心地提醒道,“如果他在这里面装了危险东西......我听说军所就有一种极为细微的小型炸弹........” “我以我和父母发誓,”夏天深深地凝望着远处,“我只是单纯想多一个朋友。” “对呀,夏天哥他人很好的。” 维尔娜气急败坏,你的誓言不值一提,你也敢如此厚颜无耻,但她压下心头的怒火,只是冷冷地嘲讽道,“好到愿意和你交换枪支和奴隶?这样的朋友我可不要。离我妹妹远点,还有你,维尔丽,别鼓气,之前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 ....... 大约花了二十分钟,维尔娜终于从那个来时的通道钻了出来,因为她还要带着背包,自然颇费功夫。 “真不知道你哪来的勇气钻这个隧道,你想过如果这里是条死路怎么办?” 维尔丽充傻似的愣愣笑了几声,“夏天哥是个好人,”她还没有死心,甚至她还从口袋里掏出几颗暗红色的小果子放入口中咀嚼,“你要尝尝吗,酸樱莓,这是地面的特产水果,当然,夏天哥说这个没有辐射,他也吃着这个咧,我们可以边吃边聊天,我敢发誓,他是个很好的人。” 维尔娜看了一眼那小巧如拇指盖大小的樱莓,这种小果子没有硬核,只有一些类似芝麻的小籽粒,薄薄的血皮下包裹着嫣红果肉,光看外形就足以让孩子动心。 如果那个男人也吃了的话,这玩意应该是没有辐射的。 “你总是这么大意,”她板起脸转移话题,“父亲现在可能在等着我们,你最好想想该找什么借口。” 维尔丽苦着脸不知该说什么。 而当她们再次见到那个双腿残废的男人的时候,就连维尔娜都不知该说什么。 她们的父亲正静静坐在站台的哨口,双手不安地来回绞动着,这里曾经只有一组哨兵看守着灰河站通往广场站的路口,以确保不会有好奇的小孩走失,如今却不同,许多人在等着她。 “你们去了地面?” 维尔娜背着双手凝视着这个已经退休了的老男人,他的下肢关节处空空如也,他皮肤褶皱而衰败,头发半数发白,眼睛虽然竭力保持清醒,但维尔娜看到了他强悍身躯下的疲倦。 他已经太老了,却还要为我们“擦屁股”。 维尔娜轻轻点点头,“那是一个很奇幻的经历,不过我们幸运地活了下来,我想先休息,我们累了。” 她的父亲没有继续追问,只是以微不可察的幅度再次点点头,她回来的话那就还是站长,而身为站长绝不应该在部下面前被她的父母问责,否则她的威严就会受损,这一点她必须明白,自己也不该像个普通女孩一般朝父亲痛诉自己所遭受的种种磨难。 维尔丽和维尔娜困顿不堪地走进自己的车厢,中途有几个车站的幸存者向她问候,她不得不一一回应,心里却早已厌烦。 他们太过聒噪,而她只需要休息。 幸运的是这段路并不长,维尔娜一碰到自己的床铺, 第一卷 地下铁 第八章 群星彼岸的联邦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晚夜时分,曙光基地依旧灯火通明。无处不在的光管将基地内的每一处陰影都驱散开来,这是个没有黑夜的世界,夏天暗暗想到,而在地下,则与之截然相反。 夏天尝试着打开通讯器,初始,另一侧的终端传来的只有滋滋的声响。 大约过了十秒,或许更快,一副图像呈现在夏天面前。首先入眼的是维尔丽那特殊的斜眼,她的残缺的瞳孔睁得极大,似乎在打量着这个玩意究竟藏着怎样的东西,也许她只是单纯在看夏天。 夏天注意到她身后,那位生性谨慎的大小姐正在一个生锈的浴头旁接着稀稀落落的水流轻轻擦拭自己的身子。 在光粒子像那随着环境自动调节的柔顺光线下,夏天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身材玲珑而娇小,双峰微微隆起,有着十几岁女孩特有的那种青涩的气息。她披着一头湿漉漉的发丝正扭身擦拭臀部,完美的軟臀浑圆别致,无疑这是一个致命的小尤物,她足以让所有男人为之发狂。 夏天不得不用富有磁性的低沉声音提醒道,“我能问一下,维尔丽小姐,你姐姐是在洗澡吗?” “嗯?!”维尔娜因为突如其来的声音而转过身,她看到维尔丽手腕上的那个让人憎恶的男人的头像,她选择发出小女孩一样的尖叫,用毛巾捂住身体,然后咆哮着让维尔丽滚出去。 斜眼阿丽吐着舌头往北另一侧的被窝溜了进去。 “夏天哥,这样不好吧?你应该闭着眼睛提醒我的。” “如果是我的故乡—-联邦的女性被看到身体,我想她绝不会发出小女孩一样的尖叫,她会毫不吝惜地向男人炫耀她的身材,甚至会很得意有男人愿意欣赏她,我一直以为你姐姐是一个很坚强的女人。” “她就是女孩啦,”维尔丽不爽地啐了他一口,“而且你这统统都是歪理,你以为女人都像男人那样好色?” “我以为男人和女人在心理上几乎没太大的区别。” 维尔丽气呼呼地想要辩解,可她始终没有发现一个例外,女人真的和男人不同吗?若她们拥有男人的力量,她们会怎么做?她们多半虚荣,贪婪而好色,好逸而恶劳,与男人别无二致。可人性不总是如此的吗? “最近你有出去吗,”夏天决定转移话题,“有什么意外的发现?” 意外的发现?维尔丽翘起脚丫思索着,“我前天去了一趟“黑窟”,用你的这个可以发光的东西,我发现那里半夜就会传来一阵阵诡异的声音,就好像有人在喘息,”几天前的旅程让她心惊,鬼窟是不详之地,人们都说那里暗得吓人,所有的光在那里都会被吃掉,说实话,她也很惊讶自己竟然有胆子去那里。 “你真勇敢,”夏天叹息道,“若我是你,我可没胆子做出这种事情,你姐姐一定很钦佩你的勇气,是吧,让人窒息的英勇。” 维尔丽发出充傻似得笑声,她那能听不出夏天话里的嘲讽意味。 “不要说这些嘛!夏天哥,能给我们讲讲你的故乡吗?那个你说在群星彼岸的世界?” 夏天清了清喉咙,“当然,只要你别像你姐姐一样说我是个爱幻想的傻子就好了。” 不远处的维尔娜冷冷地哼了一声,她梳完头发后便穿着睡衣走了过来,“如果你对我妹妹有其他想法,我劝你最好死心,还有,”她的语气十分嫌恶与冰冷,“忘了刚才的事情。” “别听我姐姐乱说,快给我讲讲你的故乡吧,那个可以进入群星的国家。” “我的故乡是一个名为地球的行星,与这里一样,那片世界被大海,天空,群山,池沼与森林所占据,控制这一切的便是人类,而且,他们也发展到了工业时代。说实话,人类是最具智慧的生灵,不是吗?” “但也最具破坏力,”维尔丽反驳道,“我们就是被我们的先辈害的只能躲在这里,那些不负责任的混蛋到死都不想自己的后代好过。” 多少年来,人们都在责骂使得残存者沦落地下深洞的先辈们,他们探讨罪魁祸首的贪婪与自私,探讨发明热核武器的科学家的愚蠢, “我们的运气也许更好一点,一个来自太空深处的文明启蒙了我们的故乡,他们是来自银河深处的文明,强大而且具有稳定的秩序,他们横跨了无数的星空只为寻找合适的可供开发的行星......” “他们一定具有高尚的品德,要是我们发现了一个适合居住的车站,军所和红场非得打个你死我活不可......” 夏天轻轻笑了一下,“维尔丽,他们也是人类,你要记住这一点,人类所至之处,总免不了冲突,那个伟大的文明也不例外。他们内部的冲突让我们得以发展,直至进入星际时代,同样,他们的冲突也使得我们在流血与战争的边缘彼此挣扎,他们在侵略我们,事实就是如此。” “那你们是怎么样面对他们的侵略?你们有勇敢地拿起武器反抗嘛?” “当然没有,当你的敌人随手就能给你更甜的面包,更香的蜜,以及更美的酒的时候,你该拿起什么来反抗呢?” 维尔娜突然插嘴道,“那是懦夫的行径.......” “我和你抱有不同的看法,”夏天的回答只得到了维尔娜冷漠的嘲笑。 “维尔娜小姐,说实话,若我是这个车站的站长,我自然也不希望别人和我分享这个地方,不是嚒?权利是最让人着迷的东西,我想要给你的车站带来更甜的蜜,你却自以为明智地拒绝了我,因为你知道我会分享你的权威,一个无法喂饱自己居民的站长,和一个随手可以填满食品库的站长,聪明人都知道该选什么。” 维尔丽小心地望了姐姐一眼,她哼哼了几声,转过头在看书,仿佛没听到夏天方才说了什么。哎,一个死不悔改的女孩,倔强而愚蠢。 “那个,”维尔丽转移了话题,“你能和我们说说那个强大文明的故事吗?” “他们的名字是第一人类联合帝国,一个很动听的名字,这个庞大的帝国有很多的成员行星,它的首都也有一个别致的名字,自由堡垒。 我们所知道的,总共有两千五百六十八颗星球直接在她的管辖范围之类,其中有两千三百六十六颗的资源行星,一百三十九颗的人类行星,以及六十三颗死星。” “死星?” “就是经历过毁灭性打击的行星,如你们的世界一样,甚至更严重,战争曾经发生在人类联合帝国身上,六十三颗行星被永久的打上了“死星”的标志,它们属于帝国,但它们唯一的作用是当个供后世缅怀的象征,仅此而已。” “那是谁统治着这个文明,是站长吗?还是类似红场站的最高委员会议?” 夏天露出一副古怪的笑容,“是皇帝。” “皇帝?”维尔丽脸上的惊讶溢于言表,“怎么可能?”哪怕是在这里,也已经没了皇帝的称呼,那可是可以征服星空的文明呐。 “怎么不可能,皇帝有时候的作用和站长,还有你所说的最高委员会议有什么不同?或者说你们喜欢用元首来称呼他们?不过第一人类联合帝国的最高统治者的确自称为“第一人类联合帝国统筹皇帝”,而负责打理第一人类联合帝国事物的是最高议会,议会的会长一般也由皇帝兼任,其他人则从各个加入联合帝国的成员国的精英们组成。” “为什么他们会需要皇帝?难道每个人不该是平等的吗?” 夏天笑了,“依我看来,所谓平等,如地上“日星”之光,可见而不可触,你问问你的姐姐,站长和其他人真的一样吗?” 维尔娜没有任何回应,如同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 “皇帝承袭自一个名为“瓦列纳”的家族,这个家族是自由堡垒最为古老,最为悠久的家族,他们在数万年间屹立不倒,声誉震天。他们家族的每个成员,个个长相俊美,或身形矫健,或姿态娇柔,但这些并不重要。 自由堡垒想要一个声望非凡的核心领袖来统领远在星河彼岸的其他行星,生来卓尔不凡的瓦列安自然成了各大自由堡垒古老贵族的人选。” “瓦列安真的是人类吗?” “不知道,人们只是认定瓦列安能够凝聚各大贵族,进而统辖四方,为了造出“皇帝”,人们给瓦列安添加了许多名头。传说中他们是圣者的后裔,是非凡之人,更有传说,他们在古老的世代拥有可以与异物沟通的能力,也有传说他们受到自由堡垒的宗教之神的庇佑,总之,他们象征着自由堡垒的历史,象征自由堡垒的文化血脉,他们是自由堡垒的宠儿。” 夏天发出不明意味的笑声,“如今是科学的年代,随着时日渐久,横行数万年的瓦列安家族的宗教光环便逐渐被褪去,与之一同失势的还有他们的政治光环,如今的瓦列安皇帝似乎成了傀儡,最高议会的议长也渐渐成了一个象征品,各大地方精英们开始大展手脚,这其中的某些人甚至做的比皇帝还多,议会正在如同春雪般融化,而地方的势力如同疯长的篱笆四处蔓延,议会在分裂,人们嗅到了战争的味道。” 维尔丽为此感到遗憾,似乎每个地方的人都喜欢争斗,就好像红场和军所一样,而这一次战争,只有老天才能知道会有多少星球成为死星。 “我想听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比如........嗯.......冰之大陆,火焰之海,还有一闪而过的流星,你们那里有这些吗?” “这在那里是极普通不过的事情,维尔丽,我在你们的世界也看到了冰之大陆和冒火的群山,如果有机会,你大可以走出去看看。” 维尔丽被这不着边际的话语吸引,“我曾见过天空与大地,见过地上之城,”她高傲地再次宣布,“等我见到极冰大陆与火焰之海,那个时候我将毋庸置疑成为世上最伟大的潜行者,我想,所有人都会记住我的。” “你是世上最伟大的傻瓜,每一个世上最伟大的潜行者都是死人,不巧的是,你还不是,”她的姐姐转过身冷辣地讽刺道,“当你死在外面的时候,你的父亲会流下眼泪,而车站外面的人会说,“瞧,凡瑟家的大傻瓜想要去见识火焰之海,她是不是跳进去游泳了,不然怎么现在还回不来。” 维尔丽想要反驳,却被夏天制止了。 “亲眼目睹的才算是真相,更何况这只是我的一面之言,我想,等你看到了极冰大陆,你姐姐自然也不会质疑它。” 维尔娜懒得回应夏天的话,但她的妹妹则跃跃欲试,“我相信书上说的,也相信你的话,冰之大陆一定是存在的。” 夏天只是浅浅地翘起嘴角,它当然存在,当你真正目睹到的时候,你大概就会失望,它不过是一个死寂的大地,寥无生机,且冷冽刺骨,它只是看起来美丽。 “维尔丽,你们的车站最近有什么新闻吗,我想了解你们的世界。” “啊,新闻?你说的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吗?” 夏天点点头,“我一个人在这地面上总是很无聊,给我说说呗。” “这要从哪里说起呢?”维尔丽苦恼地挠挠头,“我只知道最近的蘑菇酱价格又上涨了,还有边磨苔片,那是我最喜欢吃的东西。” “它们为什么会涨价?” 对这个问题维尔丽变得异常谨慎,她先是小心看了眼自己的姐姐,然后低下头,“最近运送苔片和蘑菇酱的商队好像被什么东西袭击了.......整个商队的人都失踪了,包括三名持枪的佣兵,现在人们都在猜测究竟是什么东西带走了他们。” 夏天想了想,突然脑海中浮现一幅不久前的画面,那是数只浑身长满黑色皮毛的怪物,它们有着猩猩一般的面容,却远比猩猩更加狂暴,它们的牙齿一排排林立着,如同倒立的匕首,它们的眼睛是深深的暗红色,宛如血丝,合成人说那是辐射与界限虫洞所带来的灵能共同影响的结果。 界限虫洞在合成人寻找它们的皇帝的时候开启的,至今已经有一年了,无疑,按照合成人的说法,灵能正在通过虫洞渗透这里的一切,虽然如今已然闭合,可影响已经造成,灵能也已经扩散。 这次的凶杀案很大可能就是受到灵能影响的怪物下的手,但维尔丽有截然相反的答案。“一定是各大势力中的某一个做的,或者其他车站做的,”这次商队消失的地界位于中立领地范围之内,商队本身又来自中立的车站,“有人在破坏贸易,”维尔丽得出了结论,除了汉庭,又有谁会破坏独立于汉庭之外的中立贸易路线呢? 夏天无法验证她的答案,不过也是,人类向来是最可怕的生物,他们可以不惜代价将整个星球变成辐射与尘埃的世界,如今只是让一个商队失踪这种小事,若对他们有好处,做了又能如何? “无论如何,没有人会冒然做出无准备的事情,若真是你所说的汉庭所做,也许,你们该担心一下自己的处境,不过,也有可能是别人在挑拨离间呗,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维尔丽紧瑟地缩了缩自己的身子,她似乎也感受到了弥漫在周围的不详气息,“汉庭的人都很贪婪,如果真是他们做的,”维尔丽抿着嘴唇低声说道,“他们一定还有其他阴谋。真搞不懂,明明星空就在外面,人们为何甘愿自相残杀?”维尔丽低声呢喃着,想要向这位认识不过数天的男人寻求答案,“为什么呢?” “谁又能知道?也许,比星空更美妙的.......便是人类彼此.......的厮杀........” 是吗,维尔丽的小口张张合合,好似一只小巧的金鱼,她无法理解,为何厮杀比星空还要美妙。 ....... 今天是维尔丽与夏天的又一次聊天,地面仍然被群星所裹怀,地下是一如既往的永夜,夏天将视屏对准望空夜星,让维尔丽得以一览热夜的美景。 维尔丽发出惊叹,她看到了夜下的群星,绮丽多姿,绚烂夺目,一如世之绝景。 “夏天哥,人类真的可以在太空中建立堡垒吗?” “当然,地球有着属于它的太空堡垒,数不清的飞船进出这个巨大的港口,它们多半来自群星的另一头,带着数不清的货物,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那是一个最多可以容纳一百万人的巨大港口,它是我们与外太空连接的唯一通道。” “一百万人.......”维尔丽被这个数据所震慑,在这个世界,他们才多少人。 她忍不住对那样的世界产生一丝钦慕,这是另一个终极目标,继登上地面,仰望星空后的另一个梦想——登上星空。 她终年躲在狭窄的隧道,一跳就可以摸到顶,一走动就要带上火炬,四周均是彼此交缠的管线和冰冷无常的水泥,这样的世界怎么能跟外面相比。 她就好像是那只在井底里的青蛙,只能看到附近。一想到过往自己的生活是如此的可悲,她就感到一阵窒息,但如今,群星让她振奋,而日光,所有潜行者都望而生畏的剧毒日光,她可以肆无忌惮地触碰它,享受它。 “夏天哥,你说,终有一天,我可以看到那样的世界吗,浮在空中的钢铁巨船,永不坠落的星空堡垒,还有......哦,那个自由堡垒的巨大雕像,还有,还有.......那个被金属包裹着的超级行星,可以吗?”她就像一个一直好奇着外界的孩子,不过也是,她如今也还是一个孩子,这难道不是嘛? “当然可以,”夏天被她的情绪感染,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会看到我所说的一切,甚至更多......保证让你无法忘记。” 若合成人说的没错,你将看到虚空的恶魔,吞星的巨兽,贪婪的虫群,席卷银河的机械潮流,还有数不清来自银河中心的野心家,大炮与巨舰将是未来的主旋律,而随之起舞伴奏的是无尽的血火与浓浓的硝烟。 那一切究竟是谎言,亦或是真正的预言,夏天无法得知,但多一个朋友一起目睹这样的未来,反倒不错。 不知为何,想是这样想,他的心底里却油然生出一种悲哀。 夏天陷入沉默,他怔怔地看着露出纯粹而天真的笑容,女孩的眼睛也显露出另一种残缺式的美感,她是真挚的女孩,难得一见的好女孩,也许她并不如她姐那般耀眼,每天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发稍,但夏天不得不承认,她有着某种她姐姐也无法媲美的魅力。 “你真漂亮,”夏天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突兀的赞美,他尝试着补救了一下,“呃,我是说,你笑起来很好看。” 维尔丽瞪大了眼睛,她张了张嘴,没有说出一句话,她的脸迅速由苍白色转为酱红。 她不是个无趣的人,但从未有人如此真诚地夸耀过她的魅力,以至于她变得如此手足无措。 “那个......你胡说什么,呃,我有点事,”维尔丽磕磕巴巴地解释了一下,她匆忙按掉了通讯器。 光线旋而消散,周围很快静了下来。 只剩下呆滞的维尔丽愣愣地看着通讯器。 “那个油嘴滑舌的混蛋,”维尔娜冷嘲热讽到,“他以为说几句好听话就骗到你帮他“卖水果”,维尔丽,睁大眼睛看清楚,别被他几句甜言蜜语就哄到了。” “我才没咧,”维尔丽假装满不在乎地叫道,“从来没人说我漂亮,我又不傻。” 维尔娜看着自己妹妹的脸,她很怀疑这个傻丫头是否有听进去自己说的话。 “维尔丽,他只是个满嘴谎言的幻想者,一百万人口的空中堡垒,可以浮空的钢铁堡垒,还有那个什么帝国,你真的会相信这些?” “可是.......这个东西.......”维尔丽对他的某些话还是很认真地听了进去,“姐姐,你见过这样的东西吗?可以连接地面与地下的小机器,很多见都没见过的水果蔬菜,军所和红场都不可能有这样的技术,我们凭什么认定他在说谎?” “红场多次宣称他们藏着毁灭世界的秘密武器,而军所的人都是些疯子,没人知道他们到底拥有什么,当然,他未必全是谎言,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明智一点,一个真的拥有这种技术的人,他却对你和灰河站如此上心,难道你以为他是来好心送给我们温暖的嚒?或是他真的被你那乱糟糟的头发和不怎么好看的眼睛所折服?还有,他不是第一个说你漂亮的,你忘了上一个夸你漂亮的人是什么人?” 上一个夸我漂亮的?维尔丽想起了以前那个恶毒的玩笑。斯夫的儿子和来自汉庭联盟的那几个公子哥的赌约,关于维尔丽的赌约。 那是个极为让人气愤的赌约,坐庄的就是斯夫的儿子。他们中有人开出一大笔奖励,并宣称谁能得到维尔丽的亲睐,就有一盒子弹作为奖励,谁开了斜眼阿丽的苞,剩下的所有的奖励就给谁。 幸好这件事被维尔娜率先知道了,所以在那几个站的大商人之子轮流夸耀维尔丽的魅力之时,维尔娜给了他们一个狠狠的苦头,斯夫的那个儿子因此而被摔断了腿,为此斯夫与她们就产生了矛盾,不久后,斯夫一家就被赶出了灰河站。 那是她第一次被人夸耀,但她那时候还算明智,那几个人从来不是什么好人,她总算能承受他们恶意的赌约。但这次....... 如果他也是在撒谎........一想到夏天哥,维尔丽的脑海里就不断闪现过那黑而深邃的眼睛。还有象征性的轻笑,他想要从我身上骗到什么吗?还是他只是单纯地想要靠近我?或者我的姐姐? 维尔丽只觉得心脏有点发闷,好像几只大鼓在敲,如果他在骗她,她该怎么办? 姐妹间的沉默持续了十来分钟,维尔丽坐起身,“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姐姐?” 那是自更深处传来的几声尖叫,凄厉而痛苦,仿佛即将诞产的孕妇,却又低沉得多,沉闷得让人心慌。 维尔娜坐起身认真倾听,“可能只是隧道里的某种黑暗生物,它们一到晚上就会变得狂暴。” “可.......可我从未听见过这样的叫声.......” 声音有点让人无法入眠,就连维尔娜也不由得收拾起衣服,她披上厚外套看向远处。 “我去看看,你先休息吧。” “一起去.......” 维尔丽打开车窗,冷冷的空气钻入她的肺中,让她嗓子有些刺痛。 远处明火执仗,时不时有人自帐篷与铁皮屋中钻出。 “站长.......”远处,两个副站长和一大队士兵急匆匆地赶过来,他们面色冷峻而冰冷,全副武装地小跑过来,“一号哨站出问题了。” 维尔娜的心脏就好像被攥紧一样,她咬着牙拽过一个火把,神色冷峻地向远处的阴影走去,维尔丽紧随其后。 “没法联系到他们吗?” “没有.......无人接听.......”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是人类。“通知所有士兵来这里。” “是!” “其他人......跟我过去支援。” 维尔丽不安地摇晃着肩膀,年轻的士兵疯狂吞咽口水,甚至发出低咳,他们也被这声音吓到了。 这时,一个男人嗖地自焦黑的隧道中窜出,他连滚带爬地往维尔丽他们这边跑来,这个士兵是不久前才参加守哨的新兵伊文.铁,他浑身污渍,手指颤颤巍巍地拉住前来帮他的士兵,“黑色的......很多.......它们过来......” 他口齿含混不清,舌头似乎被自己咬断了一截。但所有人都注意到他身上,半个手掌被不知什么东西咬到,浑身血流不止,如同烂抹布的衣服上有数道抓痕,汩汩血流自这些三爪抓痕不断喷出,又黑又紫。他中毒太深了,血都被感染成这样,命不久矣。 “黑暗.......它们来了........”他已经被恐惧彻底淹没了,一直重复着这句话。维尔娜让人把他送到医疗室。 “维尔娜小姐,他们遭遇了袭击,我们得去帮忙。 士兵认定他们需要援助,但或许需要援助的是我们,维尔娜甚至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要来。 “发出最高紧急战备令,”维尔娜深深凝视着深渊中的地道,却咋么也看不出那边遇到了什么,“我们在这里封阀门处架设防御线,所有在外守哨的哨兵都要联系,我们需要他们的支援。铁线,你去尝试到肥水站找他们的站长,就说我们遇到了某些黑暗生物,需要他们的支援。” 其他车站或许会见死不救,但肥水站的站长毕竟是她父亲的老朋友,他们同时也是一条战线联盟的。 “你是要放弃我们的士兵吗,站长?”一个老年的副站长极为不满,这一侧的守哨人里还有他的儿子,“你不能这么做,站长。” “等你是站长的时候在这么命令我,现在,要么听我的,要么按条例处理。”维尔娜语气十分冰冷,她紧紧逼视着老人,老人深深吸了口气,然后选择了回避。 另一旁的喀什不安地耸耸肩,“我们还没确定对方有多少.......或许还有救......” “该死,你用你的鼻子闻一闻,它们的骚臭味都飘过来了,你觉得那有多少?所有人——架设防御线,擎手,安排十个后勤负责安抚站里的居民,不要引起骚乱,有必要的情况下组织他们撤离。” “是。” “黑格,带几个最有勇气的士兵,前往哨点查看状况,如果情况不妙,立即撤回来。” 黑格沉默了一下,很快便同意了这个最危险的任务,他叫了几个平日里素有勇气的士兵,他们多半都是正直而荣誉的男子汉,纵使其中有一两个人满心不愿,也不敢在这里维抗公然军令,很快便急匆匆离去了。 看着他们消失在黑暗的身影,维尔娜突然转身,“副站长,我只是个刚上任一年的小女孩,有些地方还不是很懂,敢问一下我这样的安排是否妥当?” 刚才还稍有异议的副站长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不在吭声。 “其他人严阵以待,检查好一切战备,瞪大眼睛,同时确保每一个角落,我们的敌人很可能无处不在,也有可能出现在面前的是自己人,我不希望你们做错事。”所有人都静静地搭建防线,同时,越来越多来自其他方向的守哨人向这里靠了过来。 维尔娜站在防线后面,手脚绷得通直,恐惧如同一把架在脖子上的锋刃,职责则是她最后的盾牌,可她现在只觉得这张盾牌与纸糊无异。她是站长,连她都害怕的话,其他人该怎么做?她想到父亲,如果他还能站在这里,他该怎么指挥这些人。 眼下她需要考虑的更多。前方的通道只有两条,一条是广场站的死路,一条是通往大湾站头的活路,但那边有好几个车站,大湾站头,海洋馆,几个孤零零的中立小车站,以及更远方的军所,那里绝不可能陷落,维尔娜不敢怀疑,连军所那里都沦陷的话,她们又拿什么来抵挡这些怪物潮水。那么,它们难道来自广场站? 广场站多少年没出问题,为什么这两天就出事了?维尔娜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陌生男人的面容,他的笑是那么的虚伪而冷淡,难道是他做的。因为我拒绝了他贸易的想法,所以他想要击垮我的灰河站,在地下铁掀起混乱。 伊文.铁的伤口无疑是某种凶残的野兽招致的,莫非那个男人可以驱使野兽?就像他用幻术创造的那个城堡,他实质上是个彻彻底底的巫师?可,巫师不过是小孩子幻想的把戏。 他的城堡,还有自己亲眼所见的日光,星空,这一切都在诉说着这个男人的神秘,他到底想做什么,这里的野兽是否和他能扯上纠葛......维尔娜苦思冥想,也无法得到答案。 想到这里,维尔娜忍不住转头叫住自己的小妹,“维尔丽,回到车厢里,好好睡一觉吧。” “这可不行,”维尔丽瞪大眼睛开始跳脚,“我是这里唯一的潜行者,更何况我用枪的技术也不赖,留在这里说不定可以帮上忙哩。” 维尔娜脸色变得僵硬,妹妹怎么还是这么不懂事?她正要发火,突然,远处突兀地冒出一阵惨叫,是黑格。紧接着是枪声,子弹打在钢铁与石墙的声音,哦,还有那股骚臭味儿,它愈发浓厚,缠绕不去,让人作呕。 士兵们在篝火与灯泡旁面面相觑,那惨叫太过尖锐,太过苦痛。 “我们去支援他们.......”一个年轻士兵站起身。 “回来,”维尔娜听着黑格的惨叫与救命,哪怕知道他就在不远处,也不能轻举妄动。 “守在这里.......你们身后还有其他人,记住这一点。” 士兵们沉默下来,远处枪声渐渐息弱。他们满心纠结,只是心寒地听着一声声碎骨的咀嚼声,还有更多移动时留下的窸窣声,它们就在前方的隧道中残忍地享用他们同伴的尸体。 真该死,维尔娜只觉得自己的头脑被两只无形的黑手纠缠撕扯,它们在啃食自己的战士。而她,却不得不站在几十米外,任由它们蹂躏这些堪称最勇敢的士兵。 窸窸窣窣的咀嚼一刻不停地响起,其中夹杂着一两声救命,紧接着便是无尽的呻吟与惨叫,黑格,阿沙,冷拾,这些都是守哨人的好手。黑格是她的亲人,她的父亲的战士,是自己的叔叔,如今他却命断在自己手里。阿沙则是站里最强的枪手,维尔娜记得他的精湛枪法,还有嗜酒如命的喜好,对了,还有他的妻子,善良的提娜阿姨正等着他呢。而冷拾,他孤僻,却灵敏,有十足的勇气。 其他人,他们无一不是她的士兵,她手下有勇气的守哨人,爱耍小聪明的机灵吉克,喜欢将汉庭伎女挂在口边的好色之徒卢本,玩骰子的赌棍快手,每个人都有缺点,但每个人都有属于他们的荣誉。 冷风自隧道的角落吹起,席卷来一阵阵让人作呕的血腥,浓郁的湿气,以及怪物身上如同烂泥地里陈年已久的腐臭。 我该任由他们遭受屠杀嚒?她不禁怀疑,心中的坚盾随即开始随时间而点滴瓦解,“过去帮他们......”说完这句话,她就好像被吸走支撑脊髓的力量,忍不住靠在妹妹身上。士兵们抬起步枪,放弃搭建的阵线,他们举起火把,手电筒以及步枪开始向前进发。 维尔丽想要跟上,却被维尔娜一把拉住,她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跟在我身后,“说罢,她也紧随着士兵们向前推进。 ....... 夏天深沉地凝视着窗外,暗沉的褐色云层好似一层脏棉花,遮蔽了本该蔚蓝无垠的天空,终年的风暴与零落的雪花四散飞舞,如同白精灵,它们一点点啃噬着废墟的每一处。 “世界在咆哮呐.......”夏天喃喃自语,“时间过的太快了,我们现在是处于凛冬时分吗?” “陛下,气候无常不过是这废墟之地的最普遍的特征,很快暴风雪就会停息。” 呼呼而啸的长风打在金属的墙壁上,却没有激起一丝的声响,外面的世界躁动不安,里面却一如既往地死寂,他太无聊了。 “也许我该去地下看看.......”一天前维尔丽的通讯突然失踪,到现在她也无法回应夏天的通讯请求,也许她陷入某些危险,这对夏天来说很不妙,她是夏天在地下世界唯一的朋友,没有她,他就像是瞎子一样无法了解那里的一切。 “我们的安保力量无法........” 夏天背着手深深地打量着窗外,“帝国需要快速发展,我们却只能被动等待,合成人,这样可不太妙,冒险是有必要的,不是吗?” “如果您执意要下去.......那我们必定俯首听命于您的意志。” “那就帮我准备好一切。”夏天正渐渐习惯于命令,他不知这件事是好是坏,但就他认为,与其被这些合成人诱导着步入歧途,不如主动一点。 很快,全副武装的夏天便出现在站台附近。 他步入站台,一截坍塌碎裂的阶梯正通向地下,那是更加深邃的地方,若在通讯仪器上显示得没有错误,那里便是无光世界的入口。 另一端的世界与曙光基地截然相反,那是个藏污纳垢之地,在地下,突变的怪物不比地面少,而在更深处的狭隘洞窟,那些任何人都不敢靠近的隧道,则是怪物的巢穴,是阴影丛生的国度。 这里是最靠近地面的地方,夏天明白,若连这里也布满危险,那整个地下绝没有活人。 唯一通向灰河站的通道太过狭小,夏天不得不借用安全机器人的能量枪来清空。 一道笔直的深蓝射线横扫隧道,石子应声而碎。 看着能量枪的能量槽缓慢清空,通道两侧的石子化为碎片,夏天感到一丝不妙,若在这里把能量枪用完,地下可没有可供补充的光热能。 夏天略微后悔,他该把两个安全机器人都带下来的,何必留一个安全机器人去守卫曙光基地。毕竟若皇帝不在,一个无人的“皇宫”又有何意义? 夏天咬咬牙继续往前走。 隧道犹如黑色巨兽的纠结肠胃,它的尽头是另一片更加无光的黑暗,比沥青黑,比焦油浓,比乌鸦羽毛更黯淡,夏天不得不打开照明灯。 即便是照明灯的强光,他发现也无法将光线覆盖至十米以外,仿佛有这么东西在远处截断了这些细碎的白色触手,烛焰,篝火,亦或是明灯,在这里皆难逃湮没的命运. 当他行进至两百米开外的深处之时,一股恶臭传来。 夏天嗅了嗅鼻头,他的心变得谨慎而陰冷,这是血的味道,他越往前走,血腥味儿就愈发的凝重,粘稠而濕臭,让人泫然欲呕。 他很快就发现周遭多了些湿溜溜的水迹,水渍呈现出某种如同油墨的黑色,却并不浑浊,不,其中还有些暗红色的,的确是血。 除此之外,他看到一只苍白的断臂,手臂上的残肉被啃食殆尽,只剩下突兀的手骨湿漉漉显露在外,看起来十分可怖。 这里发生的事情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可怕十倍,夏天变得谨慎,他继续往前走去。 一道封阀门横挡在两段通道之间,之间并没有路障,只有一堆黯灭的篝火以及半晌方才亮一趟的铜黄灯芯,哦,还有几具爬满蛆崽的骨骸,以及某种在黑暗中生存的吸血长尾蛾匍匐于一滩滩裸漏在地上的血迹。 夏天发现了一具状似黑猩猩的畸形怪物尸体,它又矮又壮,舌头暗粉,牙齿如同铁钩倒悬上下双颌,眼睛如之前地面上所见的那般猩红,在黑暗中显得更具明艳,就像两粒宝石浮在空中。怪物有矫健的肢干,其趾爪更加险恶而锋利,活像装在脚上的半把马刀。 夏天愈往前走,尸臭愈发明显,骸骨渐而增多,怪物的尸体同样骤增,其间伴杂着奇异的酸臭味,这种味道自刚才开始就挥之不去。夏天明白,这个地方遭遇到了这种野兽的侵袭,但想要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就无能为力。 整个地铁站彻底沦为蝇虫的巢窝,夏天每走过一步路,就会溅起一团血肉,也会踩起一阵黑洼洼的虫影,它们密密麻麻的翅膀扇动而产生的翅鸣,以及无处不在的嗡嗡声,这一切都让人阴郁。 夏天又走过一道封阀门,便进入站台。站台两侧布满金属与石头的房子,只是多半已经被毁坏,至于那些布做的帐篷,下场自不必说。 人类的尸块,洒落的污血,怪物的骨骸,矫揉在一起,绘成一幅不比活地狱还逊色的图画,味道臭得吓人。 他看到属于维尔丽的那一截车厢,她曾向他炫耀过。车厢门向两侧敞开,一旁的玻璃有几个小小的弹孔,子弹打穿了玻璃,也打中了这些怪物,里面倒是没有任何尸体。 夏天不确定她们是被掳走了,还是被吃掉了,又或者,她们只是跑了,如果通讯器上有定位系统那还好说,可眼下.......他当初出于保护对方隐私的原因没有让彼此连接定位系统,如今自然找不到对方人在哪里,这也算是自食其果了罢。 “陛下,有很多人是被怪物拖走的,从现场死者年龄结构来分析,我想被带走的多是年轻的女性。” 夏天发现的确如此,被吃掉的多是男性和孩子的尸体,年轻一点的女人几乎都不见了,。 “它们为什么要带走女性?” “陛下,从现场的遗留分泌物成分开看,个人认为它们可能为了繁衍的冲动而攻击这里,若陛下想要更准确的答案,我们需要样板带回去研究。” 繁衍,它们难道自己没有雌性,需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掳掠?更何况,这种东西威胁如此巨大,数量不菲,灰河站早该有准备才对,难道是某种突发状况? 夏天看了看死去的尸体,大约也知道维尔丽她们多半是被带走了。 他在地底下唯一的朋友被带走了。 “我们该救她吗?” “陛下,深入怪物的巢穴实乃愚行,何况,只是一个见过才几天的女孩,而您的安危至关银河。” 夏天看了看远处,洞窟自前方而来,消失于自己的背后,没有尽头。这条通往深渊的悠长隧道,它正看着自己,仿佛只要自己在往前走一步,它就会化作巨口吞下一切。 合成人说他的安危事关银河,可银河又关他什么事?他死后,哪怕银河立即毁灭都没有问题。追根究底他只是没有勇气迈上这一步,更何况,他的理智在心底里一直喊道,她们很可能已经没救了。 没救了!他深深吸了口气,转过身,向另一侧的黑暗走去。 第一卷 地下铁 第九章 混入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隧道深沉幽邃,如同一条匍匐的黑蟒,这条永无止境的黑色巨蛇覆盖了火焰与灯泡之外的一切世界,使得这里显得尤为宁静。黑暗深处偶尔传来细碎的石子掉落的声响,它就像平静水洼中的一滴水珠,激起层层涟漪。 “擦咔........”一滴水珠开始汇聚,滴落,碎裂...... “擦咔......”皮革摩擦着石子与水泥而来,黑暗愈发深沉,火焰周围的人们不由得更加谨言慎行。站在光线的他们无法看清陰影里的来者。 “喀嚓.......” “报上名来......”男人发出微微颤抖的声音,他喘着粗气,狠狠拉动枪栓,想要凭靠子弹上镗的声音吓退来者。 “我......咳咳.......是自灰河站那边的幸存者.......”那是一个陌生而苍白的声音,这个陌生男人的眼睛是纯粹的黑色。就跟他黑油般的头发一样黑的古怪,他脸色苍白如同腐烂的牛奶,额头还有些许的剐蹭留下的伤口,满身都是泥垢。 “又一个.......”一个男人嘀咕着,拉开防护栏,“进来吧,你运气还算不错,站里有人在布施。”其他人十分庆幸地松了口气,不是那些东西。 昨天早上,或者下午,也可能是今天的早些时候,总之是一个蒙昧不清的时辰,灰河站遭遇了噩耗的消息已到了肥水站,惊慌失措地男人和女人自黑暗中猛的窜出,吓得守哨人开枪打伤了一个跑的最快的。即便那个男人的腿被打伤了,痛楚也无法唤回他藏在更深处的恐惧,这家伙看起来已经疯了,而哨兵们敢以自己的老贰打赌,这个男人不是第一个疯了的男人。 那些人浑身被汗水,血迹,以及无法掩盖的恐惧覆盖,他们不顾手脚磨裂的伤口,不顾衣衫褴褛,颤声哀求着肥水站的守哨人让他们进去,哀求着肥水站出兵支援灰河站。 站长同意收留他们,可他并没有出兵,灰河站的站长猜错了,不过如今她已然生死未卜,灰河站业已毁灭,对与错已经没了意义。 “进去后给我安静点,”哨兵强硬地用枪托狠狠推了他一下,“不要乱跑,否则要你好看。” 年轻人忙不迭点点头。 肥水站没有灰河站那般明亮,从远处望去,只有稀稀拉拉的几座孤零零的灯座,灯座上的焦黑痕迹也多年无人擦拭,他依稀记得灰河站的灯泡要干净的多,不过总体而言,两者并无太大区别。 在往前走了两百来米,他路过两个哨站,士兵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坐会篝火旁望着某种骰子游戏,还有的在聊天。 在往前,数个士兵严格把控着封阀门的那道方形入口,“报上名字和来历,我们要登记。” 他们不耐烦的语气让人心颤,年轻人毕竟是初次来此,也不由得小心起来,他明白,若有什么说错的,他大概会被扣起来。 “姓名?” “夏天。” “年龄?” “十九岁。” 盘问的人有着一头的乱发,他的眼睛冷淡而轻飘,鼻孔如同两个翻起的水管,他轻轻嗅着鼻子,眼睛四处打量,看起来就好像在搜寻着什么,男人顿了一下,继续盘问到,“你来自哪个车站?” “我是......”夏天咽了咽口水,“我是灰河站的,我从那里逃过来,我想寻求庇佑。” “之前你在哪儿,怎么现在才来。” “我躲在.......站台的仓库里,我用几个箱子死死抵住仓库门口,我在那里呆了很久,“夏天的眼神努力表现的很呆滞,他嘴唇苍白且微微抖动,说话有点不利索,有时候会带点颤音。 “我只记得我跑了出来,我一直往这边跑,跑了很久,我很累。” “你们的站长呢?” “我不知道.......我没见到.......我看到很多.......很多.......那种东西后就躲了起来。” 他的话让几个士兵禁不住窃窃私语。 “又一个懦夫!” 另一个士兵则满脸怒容,朝他膝盖上吐了口痰,“胆小鬼,呸。” 其他人多是报以同情的眼光。 “你做了个明智的选择,年轻人,”审问官理解性地拍了拍夏天的肩膀,“去第三分区休息吧,逃亡于此的人都在那里,记住,保持安静,否则别怪我把你轰出去。” “是,”夏天低下头,急匆匆地离开这里。 所谓的第三分区只是个混乱与狭窄的仓库,好吧,至少还有灯。但这里的味道也不好闻,汗臭,血味儿,还有屎尿齐留的味道,多种气味混在一起犹如发酵的旱厕,酸臭难闻。 人们各自挤在角落,他们靠着冰冷的墙壁,拥着自己的亲人和朋友,多数人脸色呆滞而沉默,仓皇不已,显然,那一幕让人毕生难忘。 灰河站屹立多年,却在一朝毁于一旦,仅存的人也不过寥寥百人,这绝对是这个地下世界几十年来罕见的一次,也是最惨烈的一次,如今流落此地的多是家破人亡之徒,没有当即发狂就已经很不错了。 夏天找到一个角落靠在一边,他认真倾听着他们的叙叙低语,听到的只有苦痛的低吟与近乎无声的啜泣。这些人失去了几乎一切,除了命。他们此刻只是无根浮游的幽魂,又饥又寒,且无依无靠,只有冰冷的石头帮他们抵挡着无孔不入的湿冷寒气,只有彼此的哀嚎与低啜帮他们抵挡无处不在的恐惧。 维持秩序的士兵窃窃私语,他们谈论着灰河站的怪物,却有生怕它们向这边涌来;他们发誓要将黑暗生物彻底撕碎,他们嘲笑灰河站幸存者的软弱样,可但凡黑暗中有个什么动静,他们就如同惊慌失措的小兔子。 夏天听到有人说这他之所以能活下来,是因为一道强烈的光线暂时驱散了野兽。 还有的说灰河站有个英勇的站长,她比绝大多数会和站的懦夫都像个男人。 那个女孩拼死反抗,哪怕被一只恶兽咬住左侧脸颊,她也挣扎着用一把刀刺入黑色怪物的眼珠,灰河站的幸存者们都说她死的很荣誉,也很英勇,但她如今多半只是无数骸骨中的一个,毫无价值,她本该在这里号召余下的幸存者重建灰河站,而不是化作一堆无用的骨头。 而那道光,夏天怀疑是那个通讯器的缘故。维尔丽有可能把通讯器的照明模式调到最大,借用强光驱散了一部份怪物。 两姐妹都可能死去,听到这个消息的夏天有点不是滋味。 那两个毕竟是他来到这废墟之地后认识的最初的朋友,维尔娜为人谨慎而多疑,可她要为灰河站负责,谨慎只是为了让灰河站走的更加从沉稳。 而维尔丽,哎,可爱的维尔丽,天真的维尔丽,勇敢的维尔丽......她是个纯真的女孩,她没有太多的束缚,因而纯粹,她只想要见识一下外面,任性正是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应有的特权。 无可辩驳,两个都是很好的女孩。 我该为她们哀悼一下,夏天叹了口气,他摸了摸身上,此刻安全机器人正附身于自己身上,它的金属正紧紧包裹着自己并不强健的躯干,并以黯淡的皮肤黄来掩盖自己的金属皮层。 他是安全的,夏天想到,至少他希望如此。过了一会儿,夏天靠在一旁,继续倾听周边碎碎的低语。 次日,站长将他们召集起来,他的周围站着十来个全副武装的士兵。 站长生来就有一张很丑陋,甚至接近凶恶的圆脸,两只大眼睛好似狂暴野猪的双眼,这只是一个让人看一眼就会觉得他残忍的男人,他也有一个很滑稽的名字—-野男—-自野外捡来的男人,这通常意味着他小时候被父母抛弃。地下铁的人们常说,这样从小没有被爱过的男人应该更加自私,也更加暴戾。 但出人意料的,他说话的声音很轻。 “对于你们的现状我很抱歉,”他说,“你们的事情我已知晓,我正在联合周边的车站请求支援,很快大部队就会赶过来,届时,我们将提供最大的支援帮你们重建灰河站,封锁那些黑暗生物。” 周围的灰河站遗民们惴惴不安地彼此窃声细语,他的话真的可信吗,那么恐怖的怪物他们又能对付的了吗?没人知道,为此,幸存者们以沉默与怀疑来回应这位站长。 “我们会给你们请提供足够的食物与帐篷,”他补充道,“我会将仓库里的腌肉与蘑菇拿出来分发,就目前的状况而言,灰河站的重建需要一定的时日,在此之前,我希望你们能帮我携守我们的车站,以防备怪物的下一次侵袭,对于肯出力的人,我会提供五倍倍的食物,包括一些小甜品。” 这之后的话让人意动,肥水站给每个人的食物分配只有少的可怜的几片蘑菇干和一个小拇指粗的腊肠,这样的供给根本无法满足正常人的食量,如果是三倍,他们一天勉强能填个三分饱。 陆陆续续有人站了出来,即便如此,夏天注意到更多的人仍卧在原地,恐惧击碎了他们的勇气,带走了他们的膝骨。 夏天站起身来看着那名为野男的站长,他举起自己的手。 ....... 接下来的时日,夏天负责搬运石堆,还要帮商队运来自其他站点的补给。陡然多出百来个流亡者,肥水站的物资早已捉襟见肘。他身体虽然并不健壮,却也还算有点力气,便负责把从汉庭联盟运来的各种帐篷,食物卸在原地,有时候还要把生活垃圾运到远处的垃圾中转车站。 在这期间,他努力听着周边人的谈话,包括灰河站的现状,灰河站另一侧那大湾站头和海洋馆的消息。 更多的时间,他会打量着肥水站的布置,也会听人谈起灰河站的过往。 如果想要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地下铁的幸存者,他必须能说得上来一个地下车站正常的状态,为了避免引起他人的注意,他竭尽所能保持沉默,除非是必要的交谈,否则他绝不会主动和别人说起自己。 事实上他也听到很多。比如肥水站的站长野男长相看似残酷,其实并非一个严厉的站长,他不会严厉地训斥犯了错的下属,可也不会轻饶他们。 他十分重视自己的名誉,因为年幼的时候被人遗弃,甚至被拐卖,所以他明令禁止买卖人口,也十分厌恶做走私人口的商人,这种人他抓一个吊一个。他也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孩子,夏天听一个幸存者和人聊天的时候说起过他的孩子,是个长得和他一样丑的孩子。 在这期间,他听到了形形色色的消息。譬如灰河站目前已经没有幸存者活下来,只留下了满地的尸体,尸体又臭又烂,现在没人敢去收拾,生怕从蛆虫与尸蛾蚕食的血肉碎骨中染上瘟疫。 为此,几个站长已经决定要一把火烧掉灰河站。 另一边的大湾码头站同样被怪物覆灭,更远处的海洋馆站则遭受了巨大的损失,这一条贸易环线上的链接点被暂时中断,两个中立车站被彻底覆灭,其中大湾站头无一人幸存。而另一侧的海洋馆站遭受巨大的损失,但顽强地活了下来。 而那些突如其来的怪物,据某位资深潜行者的可靠分析,它们的巢穴在一条位于大湾码头靠近海洋馆站一侧的一条死路尽头,有传言那里曾经被封死,有可能是怪物打通了地道抵达了人类的环线隧道,也有其他说法,现下许多人认定不久前海洋馆站的巡逻队员就是被这些怪物袭击而全队失踪。 总之,怪物巢穴在那里,但没人敢过去一探究竟,商队是彻底不敢走这条路了。 夏天还听说附近的车站联合发了一个公告,高价邀请游骑兵来解决这个巢穴。 (游骑兵是一种职业,类似于曾经的佣兵,这个职业是相对自由松散的中立职业,统率在游骑兵工会之下,且多半专注于解决地下世界的危机,自称是行走在地下的骑士,一般会接一些比较危险的任务,有时也会为了钱帮人打战,剿灭巢穴可以说是他们的老本行。) 总之,灰河站的事情震慑了附近大大小小的车站,悲伤与恐慌开始在各个车站中蔓延,有些人们开始加紧购买物资,存储战备,加强防御,他们认定黑暗生物的下一波反扑必定会到来,且更加汹涌。 夏天努力翻索着这几天的所见所闻,一边考虑自己的想法。“合成人,你有什么好办法么?” “陛下,对于预测人类社会行为活动这件事,只怕目前我无能为力,不过陛下可以考虑以我们的食物换取他们的信任。” 这也许是个机会?夏天搓了搓手,灰河站的废墟正在被人清理,很快就能畅通无阻,可巢穴一日不除,这条贸易线就一日都无法通行。 而这里,一百多号灰河站的遗民需要食物,这其中多半是小孩和女人。 这位野男站长愿意大发慈悲提供食物,但不代表他有足够的食物。 肥水站,灰河站,大湾站头,乃至海洋馆,这是一条链接红场与军所的贸易捷径,商人们从这里把红场的商品走私到军所那一带的车站,亦或将军所的某些产品拉到红场贩卖,所以这沿途的中立车站便依此而建并发展起来。 如今这条中立的贸易线因为那些怪物而濒临断绝,肥水站自然会深受打击,商人们便会带着物资与食物转向另一条贸易线,本该涌向肥水的河流便会日益枯竭,这里的税收则会日益贫乏。若自己能从地面带来腌肉与水果........ 夏天不知道对方会怎么想,会怎么做,会不会对自己产生怀疑,不过目前似乎最合适的方法也只有如此了。 夏天心中的算盘敲定,他明白,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着肥水站陷入更深的饥饿之中,那个时候,也许谈这些事就会水到渠成。 第一卷 地下铁 第十章 活着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滴哒....... 滴哒....... 滴哒....... 滴哒...... 冰冷,湿润,就好像滴在灼热铁锅上的一粒水珠,维尔娜痛苦地咽下这粒水珠,她想要更多。 她动了动手指,只觉得浑身好似即将散架的骨头。她的身子发出吱啦吱啦的声响来抗议她的妄动。她的脸...... 维尔娜倒吸了口了冷气,她的左侧脸颊如同被火灼过,又痛又麻,仿佛揭开了一层撕裂的黏皮,她想要呻吟,想要尖叫,最终只是挤出了两滴眼泪,冷风袭入她的伤口,搅动着颤栗的血肉,这加剧了泪水的翻涌。 她的口齿因干燥而嘶哑。 这是哪里? 她在做什么? 脑海中,一个巨大的黑影一闪而过,那是来自深渊的怪物,她终于记起来了,那些怪物的残忍面容,还有它们那更加残忍的疯狂。 一只接一只,自隧道上方,地面,前方,乃至身后的岔道,它们前赴后继,犹如最冰冷的潮水般不断扑打着她们,在它们背后,一只庞大得让人窒息的怪物在远处指挥着它们。它更加嗜血,更加狂暴,宛若泰坦巨兽,它是它们的王,一只异变得更加彻底的怪物。 那只怪物轻而易举就撕碎了一个躲闪不及的士兵,子弹倾泻而下,却也对它无可奈何。 维尔丽的亮光逼退了巨大的怪物以及它那无穷无尽的黑暗仆从。但还不够,她们丢下通讯器来抵挡这些紧追不舍怪物,然后一头扎入更深处的黑暗,至于这是哪里,她们也不知道。她们只是一直往前走,一直走下去......走下去......她们在黑暗中迷失了。 “我活下来了?”女孩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放声哭了起来。 几乎所有人都死了,快手,卢本,老哨兵,黑格,阿沙,还有很多她只记得一次名字的士兵。他们在潮水中倒下,很快就化为模糊不堪的血肉碎骨。 就连她的父亲,他推着轮椅带着枪赶过来,可还没靠近,一只黑暗的绒毛手臂就抓住了他,它用牙齿咬住父亲的脖子,让他窒息而亡,它的同伴撕碎了父亲的胸膛,脏器滚落一地,都是血.......都是血...... 父亲临死前的眼睛.......那双充满恐惧的双眼,还有向她伸出的手,他想要她的帮助,她却无能而力,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我也想救您,父亲....维尔娜心底里一遍遍地欺骗自己,我只是个没用的家伙,我帮不了你,父亲。 她就像一只孤身幽魂,她失去了一切,父亲,妹妹,奶奶,邻里,还有灰河站。 她看到数不清的怪物涌向她们的身后。从那一刻起,她就知道,灰河站完了。 “为什么会这样?”她似乎是在问自己,又或者是在问已经坠入永恒沉眠的父亲,“为什么会这样?” 为为为为为为为为为什什什什什什什么么么么么么!!!!! 在这个被光所遗忘的阴影世界,唯一陪伴她渡过十几年的居所,如今化为一片片的废墟。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是神对她的惩罚? “是谁?”对于数十米外的光线后的影子,以及警惕的声音,维尔娜熟视无睹,她活下来了,却好像死去一般。 “一个女的?”另一个稍显尖锐的声音轻声质疑,“为什么会在这里?” 原先那个手持电筒的人不确定地打量着维尔娜。 “她从“巢穴”那边过来的?” 一个温柔的女性走上前,“你们见识不救也就算了,怎么,还想把她当成怪物?” “就她这样,与怪物有何区别?我敢保证,她一醒来就会想要死去。” “给点怜悯吧,”那个女性将维尔娜扶起,她借着微弱的电光打量着维尔娜,“看起来伤的不算太严重,但也不能任由她流血至死,你们继续巡逻,我带她回去治疗。” “我们的医疗品不多,把它们用到我们的士兵身上更有效一些,她能干嘛?” 女人没有回应。 ....... 维尔娜再一次醒来之际,只觉得自己置身于一个由熏黄的灯线包裹之中。她半睁着疲惫的眼皮,用迷糊的视线将灯下的一切扫入眼睑。 她闭上眼睛,宁愿黑暗继续笼罩着自己,她只想继续睡下去。 “你躺的太久了,我希望你最好能活动一下肌肉,当然,不要动你的左腿,那里骨折了。” 骨折了?维尔娜迷茫地睁开眼睛,为什么我的脖子没有骨折。 黑暗为什么这么残忍,它夺去了我的妹妹,夺去了我的父亲,夺去了我的部下,乃至夺走了我的家,却把我留在这里。 “算了,你好好休息吧,”女人叹息着站起身,“让肌肉稍稍动一下,但千万记住,不要动你的左腿,如果你不想变成瘸子的话。” 维尔娜又闭上了眼睛,她继续陷入沉睡。 她在浑浑噩噩的梦中又挣扎了很久很久。 那是一个血梦,梦里,枪火弥漫,硝烟滚滚,整个车站被浓浓的黑血染红。她看到她的妹妹被那些东西拖走,看到父亲再一次被撕碎,车站,她的车站和无穷的火焰融为一体,然后被一只大如石山的黑色怪物吞吃。 她看到那个名为夏天的陌生男人,那个给她和她的妹妹展露了星空与日光的男人,他站在无穷无尽的怪物后面,日光在他身上投下巨大的影子,他的身上,牵引着无穷无尽的丝线,他控制着丝线来操纵怪物,引使它们向自己扑来。 她拿起匕首,如疯子一般尖叫着冲向他,却被他陰影中的丝线缠住,越缠越紧,越缠越深,她被勒得无法呼吸,这时,一只黑色的怪物从旁边扑来,狠狠咬下她脸上的皮肉。。 不!维尔娜猛地睁开双眼,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由白布铺垫的床上,汗水打湿了床单。该死,她的脚骨为何那么痛,就像有一把匕首插在那里,白色绷带与两块冰冷的金属板狠狠裹着腿脚。 她冷嘶一口气,手指紧紧攥住被单,她只觉得脸上更是火辣辣地一片,就好像在伤口上撒了层层白盐。 “喝杯苦粟茶,它能缓解你的疼痛。” 维尔娜爬起身,背后又传来肌肉绞痛的裂感,她闷哼一声,强忍着全身骨架的抗议,大口咽下这又酸又涩的苦茶,果然茶如其名,她一下吐了出来。 维尔娜擦擦嘴角,她望着眼前这年过四十的女人,她长相普通,身型矫健,五官比例有点失调,任谁看了第一眼,都只觉得她张着个瘦马脸。但她说起话来十分轻柔,就如同在耳旁轻轻吹拂过的热气。 长久的冷寂过去了,空气逐渐凝滞。 “我想知道,灰河站到底怎么样了?” “灰河站?我想它应该在大湾站头旁边吧,”马脸的女人叹息着摇摇头,“被袭击后,蛆虫,骸骨,以及瘟疫占据着灰河站和大湾站头,周边的站长们一把火把它烧了,这是两天前从海洋馆那边传来的消息。” 两天了嚒?“幸存者呢?” “多半在肥水站和海洋馆,他们构建了一层又一层的防线。” “这里又是哪里?” “这是游骑兵的地盘,”女人温和地替她置换敷在脸上的膏药,“你是灰河站为数不多的幸存者,而且这里是另一侧,除非经过巢穴,否则要绕很远很远才能抵达灰河站。 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诉你,孩子,你自己受到的伤害远比你想的还重,”女人似乎不愿在说下去,她拿出一面镜子放在维尔娜的床头。 “看看你自己,考虑你今后该怎么办,孩子,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维尔娜想缩起膝盖但骨头在咯咯做痛,她咬着牙问着自己,我该怎么办?她不断问自己,却茫然地发现自己根本得不出一个答案来。 她再一次想到自己的父亲,他会怎么做?我会怎么做?妹妹会怎么做?她的胃部正在痉挛,她的脑海纠结成混乱的丝线。 她怎么也找不到答案。 “咚咚!” 敲门声骤然响起,维尔娜满脸恐惧望着铁门,医生站起身往外走去。 “怎么了?” “有些杂种咬掉了希恩的腿,先给他应急处理一下,”那是一个套着紧身黑衣的陌生男人,他看了一眼维尔娜,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在看一条咸鱼。 “我们需要你.......” 医生叹息着套上大衣,“女孩,不要乱动,”她的马脸上显露出一丝温和,使得她更加难看,“为了你好。” 维尔娜沉默着看着门被合上,她抬起手掌,本来纤细的手指如今被绷带缠绕,白如绸的布下,她的某根指头隐隐作痛,手腕上则多是墙石棱角留下的吻伤,虽然已经开始愈合。 她看向旁边,自身的衣服已被那个医生换成一套朴素的棉黄,头发零散,部分发丝已然断裂。最为可怖的是她的左脸,耳朵那一侧的脸颊肉碎裂不堪,半只耳朵已然失踪,这是某一只怪物的杰作。 她引以为傲的精致面容也如同亲人般飘摇而去,精致的脸蛋变成了烧过的烂肉。怪物的利齿好似切肉般给她留下数道崎岖的腐臭裂缝,为了消毒,医生也给她补了几针,可依旧无济于事,此刻的她看起来既可怖又可悲,活脱脱一个深渊来的恶鬼。 维尔娜胃部翻滚得更加厉害,她再也忍不住,将肚子里的酸水一股脑吐到地上。 真是慈悲,神明为何不夺走我的命,好让我一了百了。 很快,钻心入骨的疼痛再度发作,不消片刻,浓浓的黑暗淹没了维尔娜。 ....... 当她再度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了另一个地方。温暖,明亮,且吵闹。 她睁开疲惫的眼皮,将四周环境纳入眼中。两排烤得昏黄的灯泡发出微弱的光,漆黑的隧道墙壁被灰色的怪异苔皮覆盖,上面还延伸着不知自哪里延伸而来的根茎。 是地上的古树吗,那种可以深入地下百米的强壮根枝竟然可以破开以钢铁螺丝拧紧的石板,深入隧道之中......这颗古树该有多么巨大呀。 她想到了那晚的夜星。 她承认,星空是前所未见的美妙场景。她心中的女孩曾千百次地渴求着自己未来的爱人能在星夜下向自己求婚。 她突然想回到以前的自己,那个无忧无虑的女孩,那个甜蜜,柔弱而又爱笑的女孩。 那个时候的她是那么美丽,在成为众人侧目的站长之前,在带上管理者的权力面具之前,她是那么迷人,所有人都以某种欣赏或者近乎痴迷的眼神打量着年幼的她。她为这些目光而着恼,唯有妹妹,是她的欢乐果。 那个时候,妹妹总是找自己一起出去,她们玩弄乐此不疲的泥巴游戏,她们寻找深藏在禁忌的宝藏,她们扮演着潜行者与游骑兵的角色,有时候,她们也会玩公主与王子的对白,有时候是平民英雄与站长之女。 “我是隧道的英雄阿尔乔姆,”她自称生于某个车站的潜行者英雄,那个为了拯救车站,击退黑暗浪潮而牺牲亲人的传奇人物,“你是谁?” 妹妹优雅地拉起裙摆,她宣称自己是汉庭最有权势的大商女儿,因为想要见识一下星空,暗地里却迷恋着英雄阿尔乔姆,所以委托阿尔乔姆带她前往地面。 这是一个美妙而又古老的爱情故事。 是呀,英雄与美女的故事传唱多年始终未变,讲述故事的人却换了一波又一波。 到了故事的结尾,妹妹成了阿尔乔姆,她想要见识星空,想要踏足地面,想要找寻自己的爱情,而我,成了那位千金大小姐的父亲,那个阻挠着自己女儿的爱情与梦想的坏蛋。 阿尔乔姆拯救了车站,她却做不到,这就是她和英雄的区别嚒?多么残酷,这种残酷让她浑身发冷。 维尔娜蠕动苍白如奶的唇皮,唇齿干的可怕。脚趾也很痛,她看着自己的腿脚,一圈圈白色绷带紧紧束缚着它,也难怪,她一路逃亡,那里管得了自己的脚是否受得了。这导致她的脚趾有两只骨折。 她的左腿同样绑着大量的绷带,只要轻轻动一下,冷痛就会时不时袭击她的感知,就好像突如其来的一锤。 自己成了一个丑陋的残废,饱受着痛苦与折磨。这是她应得的吗?放弃妹妹,放弃父亲,放弃车站的诅咒嚒?神明真是慈悲。 “姑娘,要来一口吗,不是苦粟茶。不过也能稍微缓解疼痛。” 马脸的女医生对她很关照,也难怪,周围的所有病人里,只有她一个女孩。甚至她全身都被白色裹布环绕,如同一个濒死的木乃伊,她看起来还只是个孩子。 “这是什么?”她凝视着清澈的水,多么希望它是毒药。 “醉人的好酒,除了那些有钱人,也只有我们这些游骑兵才有,喝一点,会很舒服的。” 维尔娜接过酒杯一口饮尽,酒的味道又苦又辣,让她反胃,为什么跟苦粟茶差不多?她痛苦地闷哼了一声,然后默默低下头。 “妞儿看起来很失落,”一旁的病人咯咯笑到,“她想要一个男人安慰。”男人长得精瘦,他的脸上有一个盾牌似的烙痕。 另一旁的男人发出猥琐的笑声。这两个伤痕累累的男人为什么还有精力出言调戏别人?维尔娜烦躁地闭上眼睛,她宁愿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也不想听这些该死的家伙聒噪。 “马尔科,嘴上积点德,她刚从灰河站逃出来。” “啊哈,夫人,积德有好处吗?哦,或许有,我杀了我老爹和老娘的时候的确没人告诉那两个混球该积点德。” 维尔娜冷漠地看着那个名为马尔科的男人,她没有说话。 “夫人的意思是你该找根老二把你的嘴塞住,你说话跟睡觉一样吵,”另一侧的男人啧啧称赞,“我很好奇,为什么灰河站那边的人能闯过巢穴跑到这头来,这家伙还只是个小姑娘,难道那些杂种不吃女人?” “傻瓜,它们当然不吃,它们抓女人回去繁衍,当性奴,”马尔科那副得意嚣张的样子让人差点忍不住想要打他。 “它们会草死所有还活着的女人,我看她就是从那个女人窝里逃出来的,搞不好还带着怪物的一窝小崽子。” 维尔娜静静地将他的话听了进去,“还有酒吗?”她问医生。 “别见怪,他们只是一群犯人.......”马脸医生又给她端上来一杯酒,“这种酒不能喝的太多。” “嗯,”维尔娜旁若无人地咽下又一杯酒,她只想醉死在这酒杯之中,可她连这点都做不到。 “夫人,你们是哪一只游骑兵?” “我们?”夫人有点惊愕,她低声说道,“是守卫骑兵。” 哦,维尔娜知道守卫骑兵。他们是游骑兵里最为神秘的一只,传闻他们都是由一群自愿牺牲自己抵抗边缘地带的黑暗生物的英雄们组成,现在看来,见面不如名闻。 “守卫骑兵里为什么有这种家伙,”她随口问道。守卫骑兵远离车站中心区域,他们的职责多半是在深入无人之境的边缘地带抵御更深处的黑暗,对这些人,维尔娜并不是很清楚。 马脸医生好心替她将杯子端走,转而返身,“守卫骑兵里只有两种人,十恶不赦的混球,以及高尚的骑士,你旁边这两个就是前者,他们因为犯下罪行而被发配于此,终生打上守卫骑兵的烙痕。” 马脸医生以一副悲悯的神态打量着那些人,“他们不被允许离开自己的驻地,是一些被剥夺了自由的可怜虫。” “领导他们的是甘愿献身于对抗黑暗生物的正直人,你应该明白,姑娘,除了真正的高尚人士,没人愿意主动与罪犯打交道,也没人愿意与黑暗打交道。” 是吗,真的很高尚吗?维尔娜不知道。 但她还记得自己的妹妹以前说过,守卫骑兵职责重大,他们远离人类,驻守在黑暗之中的要道以对抗邪恶。 是呀,若非有明确的责任感与正直的品行,谁能来此呢。偏偏人类始终是人类,有几个人会甘愿奉献,自然,为了补充守卫骑兵的人手,车站的明智人士不得不用罪犯来补充,但为了以防万一,他们会安排清白的志愿者来领导守卫骑兵,并在边界出入站口安排哨口以防止带烙痕的守卫骑兵逃亡回来。 想要逃走的守卫骑兵,除非选择深入更恐怖的黑暗,否则绝无逃命的可能。 不过,这既然是边缘,为何它的另一端直通的却是灰河站,是地下隧道系统的中心区域附近。 维尔娜想不明白,为什么黑暗的边缘与灰河站仅仅隔了这么短的距离。 这个问题,大概只有曾经建造车站的那些人才能知道,又或者,只有这个巢穴里的黑暗生物才能知晓。 过了许久,维尔娜的眼神开始变得模糊,酒精让她麻醉,也让她模糊。马脸医生特别好心地将她放在一个单独的隔间,并从外面上了锁。 守卫骑兵中的两名站在这间病房的外面静静地站哨。 至少在这里,这些看起来十足流氓的混球不敢轻举妄动。天知道他们多久没见过女人了。 维尔娜躺了足足两天,即便如此,马脸医生仍然告诉她,骨折想要愈合所需要的时间至少是三个月。 维尔娜不得不整天发呆,她会想起自己,想起妹妹,想起父亲,还有那早已离去的母亲。她早已忘了母亲的模样,甚至也记不得她的声音,却发现自己最想见的似乎就是她。 更多的时候,她总是在默默地流泪。维尔娜挣扎着起身,她拖着残废的腿往门口走去。隧道的空气让她心头一阵,饱饮濕冷气流的她靠在门口那如蜂蜜般的灯泡下,望着隧道深处。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是想冲入黑暗,找寻那些黑暗生物拼个你死我活,还是怀着一丝期待等着奇迹发生。或许她只是想出来走一走罢了。 “我们的小仙女又在流泪咯。” 绑着白布绷带的马尔科从另一侧走来,他的烙痕在黑暗中显得丑陋,就好像一条扭动的黑色毒蛇,为什么守护骑兵的徽章在他脸上显得这么让人作呕。 另一个男人笑眯眯地捏着自己的下巴打量着眼前女孩,“马尔科,她比刚送来的那批瘦猪还丑,你之前竟然说想干她?” “说说而已嘛,我只是开个小玩笑,妞儿,别怕,”马尔科向她露出温暖的笑容,“我们虽然缺女人,但也不是饥渴到连你都可以上,不然会做噩梦哩!开个该死的玩笑,哈哈.......别这样看着我,瞧瞧,妞儿生气了,这下我可真的会做噩梦了咯。” 两个男人相视而笑,大步莫入黑暗,只留下冷漠注视着他们的女孩,她捏了捏手指,指骨断裂的疼痛却让她不得不再度松开。 很快,远处就燃亮起篝火,在这如同永夜的地方,火焰总能吸引到人,看着那如同黄金一般的火焰在黑暗中跳动着美妙的姿态。男人在火焰中唱歌跳舞,也有的拿着一只简单的乐器伴奏,更多人在喝酒,吹嘘,吵闹,打架。 她忍不住想要靠近。但她知道,自己过去只会引得他人的非言。 过去两天,她已经听的太多。人们会讨论她从哪里来,会讨论她究竟遭遇了什么。谁能想象,这样的伤口是她战斗时挣来的。 他们想当然地认为,娇弱的她遭遇了那些野兽的“施暴”,还为此开了一个盘口。谁能哄骗得她说出自己的遭遇,就能得到一笔不菲的钱,谁能把她带上床,则有更多的报酬,这些人和当初想要耍弄维尔丽的那些有钱人家的混蛋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一群垃圾,不过这一次,她真切感受到妹妹当初的那种感受。她又想念起自己的妹妹,她只想找到她,抱着她,寻求彼此的慰藉。 在这个男人占据主导力量的地下世界,无论何处,无论哪个男人都知道自己的母亲也是个女人,这依旧无法阻止这些人骨子里对女人的轻视。 “没有上去的想法?”一个影子在黑暗中浮现。 “我不想靠近他们。” “你是明智的,”马脸女医生自阴影中的轮廓走出,“这些人常年没见到女人,离得越近,你会越危险,我上次见到阿楠在弄阿花,那是一条母狗,阿楠是个从没碰过女人的男人。还有一次,马尔科在被另外两个男人.......你应该明白,他只是被欺负的有点变态了,所以看到比自己还要弱的人,他就.......” “他杀了自己的亲人?” “两个虐待他的人,说是他的父母,其实还不如那些贩卖奴隶的走私商,他这辈子最大的胆子就是拿起刀杀了虐待自己的父母,自从来到这里以后,他就变得懦弱,因为这里的人多半都很混账,而且更加危险。” 马脸医生对这些人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厌恶与唾弃。 “不过,说实话,他们都是一群很可怜的人,别看他们跳的这么欢快,他们死的时候,只会比母狗阿花还不如。没人给他们送葬,没人会知道他们死了,甚至没人会在意他们是否死了,多半只有我们给他们送上最后一程,我们会冷漠地看着他们在火焰中化为一堆粉末,流不出一滴眼泪。 人们称他们是黑暗中的卫士,我只看到一群被拴得紧紧的野狗,他们没吃饱的时候谁都会咬,一旦吃饱喝足,他们才看起来像个人。” 我们又何尝不是?维尔娜想到自身的处境,不由悲从中来。 “我想回到灰河站。” “这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小姑娘,想要回去,你只有两条路,而对你来说,哪一条都意味着死亡。” 我想重建灰河站,“我很担心我的亲人,”她活下来的可能万中无一,“她很有可能活下来。” “你的腿.......” “我意已决。” “那你考虑清楚啰,这里只有两条路,要么向前,要么向后。” “我选择向后......如果可以,我想现在就走。” “再次申明,你的腿会留下后遗症的.......”医生皱着眉头,“骨折不是个简简单单就可以愈合的伤......” “我想知道我的家人是否还在.......不然我一辈子都会留下后遗症,”维尔娜坚持,“现在我的腿脚好了一些,我可以自己离去。” 好吧,顽固的小家伙。 马脸医生朝篝火吼了一声,很快,两个男人就走了过来,他们的脸上也有盾牌的烙痕,又黑又紫。 “跟我一起送她去边缘站,把仓库里的轮椅拿出来,”马脸医生嘱咐道,“我正好去买一些材料。” 两个士兵年轻的让人惊讶,他们年轻,表情呆滞,但看起来他们还算听话,而且恭敬。或许,维尔娜猜测,眼前的马脸医生也有着非同寻常的身份。 “我们边走边聊。”马脸医生扶住维尔娜,“在这之前我收拾一下,你也休息一会儿。” ...... 第一卷 地下铁 第十一章 上路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很快他们就打点好一切上路了。这段隧道是极为崎岖的,又歪又扭,如同一头盘旋挣扎的蟒蛇般曲折,部分顶板早已随岁月塌陷,只剩裸露在外的岩层与泥土。 “知道吗,这附近藏一条通往地面的路,最开始人们还不知道。” “那附近有人居住吗?” “居住?”马脸医生笑了一声,“几十年前或许有,不过自从人们发现这儿有辐射后就走了,一个不剩,只留下一些畸形的怪胎在这里自生自灭,之后,人们发现会有怪物从这里冲过来,游骑兵便想办法封了这条路。” 维尔娜看着远处,黑暗的尽头一无所有,又可能那里什么都有,她心头一禀,转过头不再看向那里。 “那是被遗弃的人的诅咒,”一个年轻不过十八岁的年轻人惊悸地说道,“老游骑兵常说,他们是复仇之子,”他是新来的士兵,看起来比维尔娜还要害怕,“看一眼他们都会让人疯狂。” “别胡说,那只是因为这条路来自地面罢了,”马脸医生用那双斗大如马的眼睛温和地打量着年轻人,“维斯,勇敢起来,不然很快,黑暗会吞噬你的。” “我将誓死守望黑暗,”维斯信誓旦旦地宣告着守卫骑兵的誓言,“我已经杀了三头黑暗生物。” “不比其他人刚来的时候更多,”马脸耐心地教导他,“破鼻刚来的时候就亲手勒死了一只突变的老鼠,在第二天,他用枪射杀了三只黑爪蝠,而他已经埋在地下半个月了,你还记得他和你是一起来的吗?” 维斯嗫嚅着没有在再辩解。 算了,马脸医生不在多言,勇敢与谨慎是同样重要的品质,一旦过头,便会化为致命的鲁莽与软弱。但这些,只有他们自己去明白,只有黑暗去教育他们,多说无益。 他们路过一段布满碎砖头的遗地,通道地面早已被铲平,只留下一地坑坑洼洼的水泥,还有一道锈烂的管线埋藏在石壁伤。她听到老鼠吱溜窜过她头顶的尖锐叫声,数不清的蛛网在陈年的潮湿边角里层层结织。 “我们每两周派人清理一次隧道,”马脸医生挥开一张新结丝的乳白蛛网,“可还不够,虫子很快就会再次出现,蝙蝠也会自罅隙的石缝中钻出,我希望能修补这附近的坑缝,但预算远远不够。” 维尔娜低下头盯着凹凸不平的碎砖铺砌的隧道。借着火焰的光晕,她注意到一条蜈蚣在缝隙间游动,又很快消失在阴影中。 很快,他们到了一处在隧道两侧架起灯泡的铁门,门内,十名士兵正拄着枪玩着骰子,地上铺了一层小小的纸张,上面规整地排列着军规弹药,这是一种有着很长年限的货币。 在汉庭联盟,人们以纸币取代弹药,与汉庭有往来的小车站,也多用汉庭的纸币交易。而这里,毕竟是地铁的边缘,是文明与黑暗的交界处,汉庭联盟的影响力自然也随之削弱。 士兵们看到马脸医生,便站起身两名士兵抱起枪支,一个身型宽大犹如野熊般的巨人走上前。 “汉比莎夫人,”他的声音糙得像摩挲的铁锹,他的眼睛泛着淡绿的微光,“是来取药物的嚒?” 马脸医生点点头,“马路宁快完了,绷带也是,我们已经有两周没拿到蝠热片和止痛片,上周有一位老兵因此而死去。” “我很抱歉,夫人,只怕这次的蝠热片也还没送到。” 马脸夫人扬起眉头,她生气地瞪着眼前这个足足高她一个肩膀的壮汉,不善地质问着为什么。 壮汉扣扣嘴角,他张开嘴,其中褐色的牙齿少了一半,“夫人,“他说,“也清楚大湾站头的事情,现在那条路的商人们只能通过汉庭联盟所掌控的车站,夫人,他们对这个药的收税太高了,卖蝠热药片的商人们决定绕远路,他们中的有些人抱怨钱赚的太少,路走的太多,便打算放弃往这边运送蝠热药片,毕竟其他地方也需要这个。” 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科尔和铁种需要蝠热片,”年轻的维斯有点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钱,还能是什么? 蝠热片的需要量太过庞大,成本低廉,但只有少数几个地方能大量产出蝠热片,这其中就包括汉庭联盟。 维斯的侧脸打上了烙印,但他不是个真正的罪犯。他之所以被打上烙印发配守卫骑兵团,仅仅是因为他在象征文明之地的汉庭车站拒绝了一个汉庭的大商人想要干他屁股的小小心愿。他逃跑之时撞伤那个大商人,所以守卫骑兵收了他,他还是个纯洁的孩子。 马脸夫人始终被缺少蝠热片这事气的说不上话来,她深深喘着气,然后沉着脸往里走去。 “维斯,费曼,把其他的东西带回去,”她转头望着女孩,挤出一丝笑容,“你跟我来罢。” 她们进入一个车厢搭建的房间内。这里曾经是卧式车厢的一种,以前据说是用于某种长途旅行的地下铁轨。不过就算以前它的作用和其他车厢不同,如同也没什么分别了。 她们走入一个由某种聚合材料和金属围起来的密闭隔间内,马脸夫人拉上铁门,将简易的窗帘放下。 “汉比莎夫人.......”维尔娜有点不大明白她此举为何,“你.......” “你一定很奇怪,我只是个医生,为什么这里的人都很尊敬我,”马脸夫人自顾自地说道,“这里是个隐秘的地方,外面的人无法听到我们彼此的对话,为此,我希望你能放下心来与我交谈。” 维尔娜满脸奇怪,但她选择了继续沉默。 “我是驻扎在这里的守卫骑兵总队长的妻子,所以他们会选择服从我的安排,如果我的丈夫不在的话。” 维尔娜早已猜测到她的身份,此刻听来也不觉稀奇,只是轻微点点头,表示自己在认真倾听。 “我想你就是维尔娜.凡瑟,”汉比莎夫人有点犹豫,也许她觉得这个名字会伤害到维尔娜,“对你的遭遇我感到抱歉。” “该道歉的是那些黑暗生物,”维尔娜对她知晓自己的名字丝毫不惊讶,她只是痛苦地笑了笑,她内心有点想哭,但她不想在夫人面前表现软弱。 汉比莎夫人每一次看望她都能看到她的心在流血,跳动地流血,她总是在一次次噩梦里喊着她的妹妹,那个名为维尔丽的女孩无疑是她最重视的亲人,还有她的父亲.......灰河站的站长汉比莎夫人还是见过几次面的,斜眼维尔丽的勇气也远近闻名。 马脸女士自自己的怀里里掏出一张图纸,她在昏昏欲睡的老灯下小心摊开图纸,将其呈现在女孩面前。 “这是这一片地下系统的图纸,自红场的前哨战起至我们的边缘站,”她指着其中一块毫不起眼的地方,用皲裂的手指尖轻轻挪动着。 “这里是灰河站。” 维尔娜茫然扫视着地图,她发现灰河站离这里很近。 可要想通过隧道,路程一下子就远了起来,就像一个u型锁的两端,更准确地说,是一个近乎闭合的环,而在那断开点,便是黑暗生物的巢穴。它们中间隔着军所的许多车站,还有更多的中立车站,现在,大湾站头已经自地图上消失,灰河站也是,但地图上却没有任何备注。 马脸女士又拿出一张象征守护骑兵的身份牌,那是一个类似马尔科脸上那铁青烙痕的盾牌状纹章,还有三盒军规弹药,一叠来自汉庭的纸币。以及一把小左轮,一把改装的半自动步枪。 维尔娜抚摸着枪镗,任由冰凉的铁镗口拂过自己更加冰凉的手指。这把步枪的每一条缝都很干净,枪托则是崭新的合金镶木质托腮板,在黯黄的光线下,它折射出一种深沉的铜绿色与油亮的桃红色,如同一把极具古朴美感的艺术品。 “静默女士,”马脸夫人介绍道,“它是军所提供的最新步枪,火力十足。” “为什么?”维尔娜困惑地凝视着汉比莎夫人,“为什么帮我这么多?” “为了守卫骑兵,我可爱的女孩,希望你能理解。” 维尔娜恍然大悟,她想要我回去重建灰河站,她需要廉价的药物与其他物资,她想要回到过去。 她并非好心,而我也不可爱,维尔娜有自知之明,“夫人,“她牵起嘴角努力笑了笑,希望那不会很难看,“我收下您的好意,但我恐怕我未必能回去,军所........” 那是个排斥外来血统的保守势力,除了那些有特殊身份的商人,即便如此,他们也会将许多未经允许的擅入者吊死,那些疑似畸形种的残废能难活着走出军所。 “这张身份牌会给你提供一点儿帮助,”马脸女士将游骑兵的徽章套在她的脖子上,“就说是奉命去调查灰河站的事情,事实上我们的确要派人弄清楚.......” “弄清楚什么?” 马脸夫人轻轻拂顺维尔娜的头发,她酝酿了许久,才悄然说道,“有人炸开了黑兽巢穴与大湾站头之间被封锁的通道,我的守卫骑兵在那天巡逻的时候的确是听到了爆炸声,很远,但不会听错。” 哦,她在撒谎吗?维尔娜头昏目眩,“你说的是真的吗?” 她浑然不在意自己语气的尖锐与严厉,“能告诉我吗,夫人,那天的事?求你了。” “维斯,韩,马尔科,还有三名守卫骑兵,他们为此而发过誓,维尔娜,这是个必须要隐藏的秘密,我们要弄清楚真相,但一定不要打草惊蛇。” “那人谋杀了两个车站足足数千号人,包括我的妹妹与我的父亲,”维尔娜站起身,脸上充斥着愤恨与浓浓的怒火。“我难道不该揭开真相,我要他死?” 汉比莎夫人叹了口气,她轻轻拉住女孩的手,想要抚顺她的暴躁,却被女孩生硬摆脱。 “知晓这一片地图的人只有守卫骑兵的最高领导,还有军所的高层,孩子,如果真有人做了这事,他一定藏的很深,也很强大,否则怎么能弄到那么大剂量的炸药并带入大湾站头。我们不能拿着火把在明灯之下叫嚣着把他烧死,这不明智。” 身处阴影之中更易寻找真相,即便知晓如此,维尔娜也无法吞下心头的火焰,她冰冷地捏着手指,任由指甲深深扣近肉里,任由断裂的骨头咯咯作响,任由疼痛浇灭心头的憎恨,却依旧无法宁静。 她深深喘着气,努力使得自己坐回椅子上,”我会找到背后的影子,”她痛恨地吐了一口吐沫,“然后掏出他的肠子。让他自己吞下,我以我死去的血亲灵魂在此立下誓言,我要让他后悔这么做。” 汉比莎夫人满是遗憾地摇摇头,愿鲜血的誓言与亲人的灵魂能让你恢复理智,否则你连军所都无法安然过去,更甭呈那藏在深处的阴谋。 想到这里,汉比莎夫人似乎想起了什么,“你在这儿休息一天,我想。一个人可能会帮你?” “帮我找到真相?” “不,帮你抵达灰河站,她可以帮你安然度过军所的管制。” 维尔娜不自觉捏了捏脖子,徽章紧紧贴着脖领,“这个徽章不是可以做到........” “军所的人里不缺狂热的疯子。他们会抓住任何看起来可疑的人,游骑兵徽章不能时刻有效,但那个人自有其特殊作用。这两天,游骑兵的自由之翼会到来,我会让那个人跟着你。” 自由之翼,维尔娜听说过那个组织,那是个为人敬仰的游骑兵组织,据说他们中的核心领导是游骑兵组织的总负责人,包括守卫骑兵与冒险骑兵在内的所有中立游骑兵在某种意义上都可以说是效劳于自由之翼的最高领导,他们明面上不属于汉庭,红场以及军所,或者任何的势力,他们的目标是致力消除危害地下铁的一切不安定因素,尤其是黑暗生物以及危险的武器。 都说潜行者是地面英雄,那么游骑兵里的自由之翼则是地下英雄.......妹妹十分憧憬着游骑兵,尤其是自由之翼,她发誓说自由之翼里的游骑兵是整个地铁里最好的,他们中的每个人都配得上骑士的名号。 若真是这样就好了——自由之翼的每个人都配得上骑士的名号,相信这种话的人大概也会相信地下铁的每一个站长都是最明智的人一样傻,真是愚蠢。 她见过疯子站长,也见过傻子站长,但还从未见过录属于自由之翼的游骑兵核心成员,希望那个人不会让她失望。 无论有多少揣测,她只能耐心等待。 是夜,她在一个招待游骑兵的房间里休息。边缘站的灯正依次量起,偶尔会有两三名女性自旁边的铁轨站台经过,她们穿着暴露的低胸布,缠着过膝盖的长裙,带着一个小巧的女士包。 维尔娜站在窗户边扫视着黑暗中匆匆自站台虹灯下走过的女人,这些人多半是伎女,她猜测,否则绝不会大半夜打扮成这样一副浓妆艳抹的娇俏模样,唇红而指艳,她们看起来就像是黑夜中的贵族吸血鬼,高贵的外表下有着肮脏的躯壳,她们随时准备攫取守卫骑兵团的可怜积蓄。 维尔娜看着她们那年老近乎色衰的模样,不由得开始想象守卫骑兵的人,那些人连母狗都愿意搞,真的有钱花在这些女人身上嚒?又或者是守卫骑兵的领导,那些高尚“人士”大概也需要女人吧。 不知道自由之翼是否也有伎女随营,维尔娜无法得出准确的答案,她想不透男人对女人的需求,也无法理解伎女们为何甘愿张开大腿接待一个又一个的“客人”,她们为什么不像灰河站的居民一样,种植蘑菇,酿制菇酒,炮制茶叶,或者养一些猪崽,而非要从事这种看起来毫无尊严的职业? 莫非是为了钱? 若真如此,与这些女人打交道的游骑兵们又是怎样的人?她该信任这些人吗?维尔娜无法得到答案。 “知晓这一片地图的人只有守卫骑兵的最高领导,还有军所的高层......”汉比莎夫人的话再度响起,她陡然想到,守卫骑兵的最高领导人,不正是自由之翼的成员嚒?汉比莎夫人说的那个人,真的可以信赖嘛?追根究底,我是否又真的可以信赖汉比莎夫人呢? 维尔娜失落地看着远方离去的伎女,有些绝望,也有些迷茫。 谁能给我答案,父亲,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在辰时,或许更晚,昏睡半宿的维尔娜起床如厕,她看到外面一个守夜哨的士兵在站台角落里和一名女性窃窃私语,他们拥抱,缠绵,在她左手,她的邻居——好心的汉比莎夫人还在一张单人榻上沉睡。 女士的呼噜很大,这让她有点烦躁,与妹妹相伴而眠则是另一种感受。维尔丽睡觉的时候安静而且乖巧,完全不像她清醒时候的那般活跃。她的身子很软,虽然不爱干净,但相比车站满地的猪屎与发臭的蘑菇,她大概就像一朵来自植物园站的芳香草箩。 一想到可怜的妹妹,她本就破碎不堪的心脏又开始不自觉地抽搐,眼泪忍不住涌出眼角。 我可怜的维尔丽,她最柔软的地方在无数次呼喊着这个名字,你真的离开我了么? 她轻轻捂着嘴压抑自己的沉闷低啜,又狠狠擦拭自己的泪痕。 慈悲,她祈祷,妹妹的尸首还未见到,自己也未亲眼见证她香消玉殒,若能给她一线生机,她愿意用一切来换取,用所有的一切。 可.....除非奇迹,谁能挽救消失在怪物巢穴附近的妹妹。奇迹,维尔娜突然想到了那个男人,他是个撒谎的骗子,但他的确创造了奇迹。 他就像是一个巫师,挥挥手就带来光明,还有那个名为通讯器的东西,那玩意救了许多人,也救了她。 她心底里蓦然产生一种荒谬的念头,也许他能找回自己的妹妹。又或者,妹妹已经跟在他身旁。转念一想,维尔娜发现这种可能性太低了,她的念头很快就被浇灭,他更像是一切的凶手。 “维尔娜,”女士自身后的榻上打了个哈欠,“你还无法入睡吗?” “我很抱谦,夫人,”维尔娜一瘸一拐地坐了回去,“我只是.......有点无法入睡。” “想念死去的亲人?”马脸夫人似乎变得清醒不少,“要抽根烟嘛?” 维尔娜看着马脸夫人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老旧的纸盒子,“夫人,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心事,我年轻的时候也是如此,烟可以缓解一点压力........”马脸夫人给维尔娜点燃一根由报纸卷起来的香烟,火焰一闪而逝,烟纸汩汩发亮,偶然扬起一丝火星。 “当然,你的遭遇哪怕是最坚强的人也无法忍受,我不知该如何安慰你,不过嘛,我还有一瓶酒,”马脸女士眨巴着双眼,她又变魔术似的掏出一瓶红色的酒瓶,“其实我也睡不着,我们可以聊一聊。” 维尔娜感激地接受了汉比莎女士的好意。 第一卷 地下铁 自由之翼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自由之翼是一群武装到牙齿的正经军人,维尔娜初次见到自由之翼之时,便发现他们绝非一般的游骑兵。 纪律严明,上下级明确,至少,在汉比莎夫人与自由之翼的副团长交流沟通之际,这些人没有过多的窃窃私语,没有东张西望。 维尔娜暗自观察着自由之翼的最高领导人,听说过来的是众多副团长中的两个,真正的团长有要事没有过来。 这两位副团长中的一位是一个三十岁的男人,他简短有力的下巴蓄着浓密发棕的胡须,两只眼睛一大一小,看起来十分诡异。他的脸上有一道浅浅的刀疤划过鼻梁,深入脖领。 他身上是深黑色的自由之翼制式套服,身上披着某种黑暗生物身上剥制成的灰色绒毛披风,他的衣领上以白色丝线绣制了一个有翼盾牌的纹章,纹章大的晃眼,让人一眼就足以注意到。。 记得有一次,妹妹给她讲过自由之翼的徽章。 白色象征高贵与明光,亦象征曙光,带羽的两翼则意味着追逐光明的自由,中间那带有隧道标记的灰色塔盾牌寓意着沉重的守护,那是自由之翼的象征徽章,看起来十分显眼,那位副团长对他的身份也引以为傲,特别将徽章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这位团长还带着一顶圆礼帽,礼帽沿边镌刻着一圈金丝花边。这位自由之翼的高贵骑兵打扮的就好像是一只花枝招展的孔雀,他真的是个士兵吗?维尔娜无法确定,只能猜测他暗地里可能有什么过人之处,或许他很有钱,不然也不会穿着这身不菲的类似贵族骑士的古典服饰。维尔娜发现他看起来有点眼熟。 另一位副团长相对衰老,年近七十,汉比莎曾告诉给她做过简短的介绍,这个人只有四十五岁,因为常年出入地面,所以衰老得十分迅速。 他快死了,维尔娜能轻易嗅到他身上的腐朽,他的五脏正在病去,正在枯萎,他半只脚已经踏入了棺材。他的眼神在枯萎,他的嘴唇已经遮掩不住掉了半数的牙齿,哦,还有手指,干瘪得像树枝,也许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要以自由之翼自有的方式选举出另一位副团长。 和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些普通的自由之翼成员。 据说在自由之翼中服役的年轻人等到了一定年龄,能活下来的少之又少,那些存活下来的人被称作精英,虽然为何活下来的胆小鬼会被称作精英,可维尔娜姑且这么认同,他们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人精。 这些活下来的所谓精英们要么成为某个驻扎游骑兵的领导,要么成为游骑兵官方组织的内部成员,要么自己脱离自由之翼组建一个游骑兵,要么就退役回到自己的老家,当一个见多识广的小军官。总之,这是一批潜力十足的游骑兵。 眼下这批自由之翼的成员,他们多半剃着短寸,也有留着刘海,他们目光高昂,精神抖擞,同样,也带着一丝骄傲。他们可能多半并非出生权势,亦非她这般高高在上的站长或富商之子女,但他们毕竟是凭借自己的努力进入到自由之翼,还算是有自傲的资本。 灰河站的许多女孩都听说过自由之翼的故事,也有很多女孩想要嫁给自由之翼的骑兵,如果传说的故事没错的话,自由之翼里诞生过许多让人可歌可泣的英雄,比如妹妹曾经说过的那个潜行英雄“阿尔乔姆”就是来自自由之翼。 很快,维尔娜就发现这些人只是看起来纪律严明,虽然个个打扮气宇轩昂,但他们太年轻,维尔娜揣测他们只是一群新兵,甚至还没见过血。 他们在见到自己那副被黑兽摧残过的脸颊之后,几名年轻的游骑兵还微微扭过头不敢直视她,有的开始在讨论是什么伤了她。之前的严明纪律随即瓦解。 他们看起来太年轻了,难道是要在这里经历训练嚒?维尔娜拄着一支捡来的铁棍拐杖,一边安静地注视着正与游骑兵副团长交流着什么的汉比莎夫人。 汉比莎夫人和副团长说了些什么,维尔娜发现副团长把头转向这边。 不一会儿,副团长便和汉比莎夫人自远处走向维尔娜,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温和的笑容。细心的维尔娜发现他的手上套着一双长筒黑铁链手套。 哦,这个男人她曾经见过,维尔娜惊讶地说不出话,他曾经和斯夫打过交道,或者说,他在灰河站扮演的角色就是一个商人。 带着红场的军需品走私往军所的一个神秘商人,她依稀记得他的黑手套。 他的脸她并没有多少印象,但那双黑手套让她印象深刻,他在灰河站的外号也是“黑手套”。哦,还有他的弟弟,另外一个常常带着笑容的方脸男子,他们的确是斯夫的客人。 维尔娜迅速地低下头,她突然很庆幸自己毁了容,否则他肯定会一下认出自己,届时,也许只有老天才能知道她该怎么做。 “莱妮,过来.......”马脸夫人呼唤着维尔娜今早才起的新名字,她轻柔地搂着女孩的肩膀,向这位斯夫的座上客介绍道,“她是之前黑兽袭击大湾站头事件的幸存者,偶然间来到这里,我希望让亚丽珊送她回去,她不适合呆在这里,她需要回到自己亲人那边。” 莱妮是灰河站一个很普遍的名字,许多女孩都可以是莱妮,很幸运这位高贵的游骑兵显然对一个被毁了容的可怜小女孩不感兴趣,他只是点点头,表现了自己的怜悯之心,算作礼貌的回应。 的确是一副大老爷的模样,维尔娜,或者说莱妮如此评价道。 “此行还要经过好几个中立车站,甚至还有土匪流窜的隧道,“副团长随口问道,“会不会风险太大了。” “你我皆知,亚丽珊是个灵敏的女孩,虽然孤僻了点,但她身手不凡,枪法精湛,比年长的老游骑兵还要危险。小莱妮也是个聪明女孩,她们可以应对危险,当然,可以让几名老游骑兵跟着她们。” “这........说实话,夫人,我们的人手不足。” 马脸女士提高了声调,“最近蝠热片价格大幅度上涨,我需要几个聪明人去弄清楚海洋馆那边的现状,布隆,你总不希望我向上头要求换个更聪明的代理吧,你弟弟报的价格太高了。” 她话里的话让这位绰号黑手套的游骑兵差点噎住。这位副团长捏了捏下巴,他最终不太情愿地点点头,“我只能派出一名老游骑兵。” “我想至少需要两个,这样可以互相照应。” “这可不行,”高贵的骑士此刻就像个菜市场讨价还价的大妈一般断然拒绝,“我们这次就没带几个老手,”看着马脸女士那更像马脸的怒容,他怂了,“我可以再派两名新兵跟着她们,正好磨练磨练。” “哦,得了吧,别是哈顿。” 哈顿是布隆的儿子,一个年轻帅气的新游骑兵,这家伙不久前似乎看上了亚丽珊,最近一直“骚扰”着亚丽珊,出于亚丽珊的特殊身份,布隆对此也是乐见其成。 亚丽珊是个乖巧且有点内向的女孩,故而一直躲着哈顿,即便如此,哈顿也不死心。 亚丽珊和汉比莎有着远亲的血缘关系,彼此相处也很不错,有时候还会进行书信往来。所以在上一封信中,亚丽珊便特别写了哈顿给她带来的烦恼,之前因为当众向她变白的时候被烦恼不已的她失手给打晕过去,亚丽珊现在已经被众人在暗地里称为怪胎女。 若是其他女孩被帅气的哈顿追求,多半早已投怀送抱,可亚丽珊毕竟因为自身的处境所养成的孤僻性格,与任何人都格格不入,自然难以忍受哈顿的“骚扰”。 布隆虽然很想把哈顿安排进去,不过既然汉比莎夫人已经出言反对,他也只得换个人选。 “诺尔跟着方便点吧,另一个就是阿多,他力气大,”布隆给出了两个名字,“我允不出其他人手咯。” 阿多是个有点弱智的傻瓜,诺尔则是一个胆小鬼,不过他们毕竟还算听话,而且也不是很差劲,否则也不会进入自由之翼,汉比莎夫人对这两个人选毫无异议。 老游骑兵的话,布隆给了一个名为老滑头的游骑兵。那是个四十过一点的老手,在游骑兵里也呆了二十年,虽然他已经年过四旬,却依旧矫健如猎豹,且战斗经验十分丰富,精通多个车站的方言。 汉比莎夫人将弱智阿多,胆小鬼诺尔召来,随即她将维尔娜唤来。 “这两个游骑兵虽然看起来寒碜,”马脸女士轻声说道,“但也不是真正的蠢货,在你回到灰河站之前,他们会一直保护你。” 维尔娜打量着两个年轻的游骑兵,一个体魄矫健如巨人,手腕粗大好似常人大腿,他的鼻毛自外翻的鼻孔延伸而出,让人几乎无法直视;另一个相对瘦弱,鼻子处布满麻点,还有着一双灰蒙蒙的眼睛置于灰斑鼻头之上。不过他们显然无法直面维尔娜侧耳处那被黑兽咬烂的皮肉。 “他们能帮我通过军所?” “不是他们,是另一个........”马脸夫人犹豫了一下,她以自己的浅色眼眸注视着远处正向这边赶来的两个人。 一个中年的游骑兵,体型佝偻,手掌上少了三指,他有着发白的头发,脸上攀扶着老人斑,多处皮肤也渐渐褶皱起皮,不过跟另一位副团长相比,他看起来更有精力。 另一个人与维尔娜等身高,她是个女孩,且全身都躲在黑色大衣斗篷下,脸埋在一张有翼的盾牌面具底下,看起来十分古怪。 “亚丽珊在小时候遭遇了辐射,所以她长得有点畸形,莱妮,不要对她的过去产生好奇,也不要对她的突变产生好奇,她是个孤僻的女孩,比你还小。” 维尔娜点点头,这个女孩身份特殊,且汉比莎夫人说过,她能帮自己离开军所,要知道在军所,有这样权力的人十分少见,更不必说她只是个小女孩。 维尔娜大概也能猜个三分。军所的人排斥经辐射变异的怪胎与任何的畸形种,他们极端保守排外,也十分重视纯血论,他们的政策对那些先天基因残缺的人而言是十分残酷的,只要已一经发现,他们会毫不留情地拘留或者屠杀受辐射影响而致使基因残缺的人。 眼下女孩分明是例外。 无疑,她的父亲是个在军所手眼通天的家伙,而且她的父亲对自己女儿还算十分关照,可以任由其出入隶属于军所的各个车站。 但会是谁呢?维尔娜不敢把自己的猜测求证于汉比莎夫人,她只是悄悄看着远处的两个人向她靠近。 “阿莎,几年没见,你倒是变得更加粗犷了。”老游骑兵紧紧拥了一下马脸女士,又拍拍她的肩膀。 夫人白了他一眼,“怎么说话的?嘴里喷不出一句好听的,我倒是看你离死人冢不远囖,闲话少说,我有事要你做。” 老游骑兵热情地问候,“什么事?”老游骑兵的牙齿有些泛着血红,维尔娜知道那是常年咀嚼血草叶所遗留的后遗症。而他本身就形容枯萎,他一张嘴,就活像一个来自地狱的饿死鬼。 “小滑头,最近热蝠片用完了,我要你帮我找一找,看看还有没有合适的线。如果能暂时带一些回来用急就更好了。” “让我打入商人的圈子嚒,还想弄到蝠热片,”老滑头扣扣鼻子,弹出一坨黑黢黢的鼻屎,他接着说道,“我需要大把的钱。” “我给你准备了一些,”汉比莎夫人盈笑着拿出一叠支票,仿佛自己胜券在握,“还有几盒军规弹药和总队长的介绍信,我希望你能带回一点好消息。” 老滑头捧过一沓支票,如同怀揣着珍宝,还有一大盒装在报纸裹着的木盒里的军规子弹,以及最重要的一封信。。 “狙击枪的穿甲弹,军所特制?”老滑头轻轻拂过其中一颗子弹,又狠狠嗅了嗅,“好久没用到这东西,看来你急需蝠热片。” “那是当然,最近,那些该死的黑暗生物越来越频繁地袭击我们,许多人都被咬伤了,蝠热病毒已经夺走了我们许多好手,更该死的是那些汉庭的混蛋,我们辛辛苦苦帮他们抵挡怪物,他们却打算坐地起价,商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老滑头咧着乌黑的牙齿发出咯咯的笑声,他将子弹收入囊中,“这么说你认定咱们就是好心人啰,我可不敢当......” “得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汉比莎夫人鼻孔张扬,口气变粗,“这些年你做了多少亏心事,让你干点人事也算是积点德,免得将来不得好死。” 老滑头从怀里又掏出一小片血红色的针状草叶,嘎吱嘎吱地咀嚼起来,任由暗红色的唾沫星子四处飞溅。 “你还会关照起我来?嘿嘿,放心,一弄清楚情况我就赶回来,守卫骑兵虽然人渣多了点,但也有那么几个好人。” 马脸女士轻轻搡了他一下,“赶紧滚吧,等你刷牙了再来找我。” 老滑头无奈地耸耸肩膀,他转过身看着几个小伙子小姑娘。 ‘弱智阿多?胆小鬼诺尔,真是两名好样的小伙子,黑手套的心真他娘的比老二还黑。” 弱智阿多发出傻兮兮的笑声,胆小鬼则畏缩地收起脖子连连点头,他连直视这位老游骑兵的勇气都没有。 “面瘫亚丽珊,希望这回你老爹能给点力,没有你,我们这些乌鸦可飞不出军所。” 面具女孩没有做任何的回应,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这位瘸子小姐,该怎么称呼您?” 维尔娜咬牙切齿地看着他,“我不是瘸子。” “那我难道是个女的?高傲的瘸子小姐,现在,我们要制定计划,如果你真想回到灰河站,我希望你能服从我的安排,”老滑头的脸变得严肃而古板,仿佛刚才调侃维尔丽的不是他,“若不能做到,我想我们也会很为难,此行可并不简单。” 维尔娜沉默着回应他的询问。 沉默良久,得到答案的老滑头满意地点点头,“咱们现在就出发吧,早点回来兴许还能多救几个人,游骑兵前哨竟然没有热敷蝠片,啧啧,想想就可怕。” 第一卷 地下铁 第十三章 背叛组织的第十二章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他们只是做了一个简单的收拾便上路了。按照老游骑兵的想法,她们拖得越久,变数越多,在这里等死的人也就越多。 边缘站与它的临近车站成离得并非很远,而且其间还有一段可以通行有轨电车的地方,军所的人喜欢把它称作游骑兵大道,奈何这条路倒是更像偷盗者才会途径的烂路。 几人端端坐在仅仅由几块金属板和烂木块组成的电车上。说是电车,其实它不过是由两名司机踩着踏板前行的“足力车”,车前端是两只旧玻璃罩着的电筒,还有一个极为老旧的小动力发电机连着电筒,此外两旁还有两根熄灭的蜡烛,蜡油在铜锈色的车板上洒了一地,看起来就好像是血迹。 隧道中,发着微弱灯光的两只大灯看起来就像是一只黑暗生物的双眼,几步之外,则是浓密到不见五指的黑暗,偶尔有一两声可怖的尖叫,好似老女人垂死的呼喊,很快,呼喊就会淹没在隧道之中。 维尔娜有时候会撞见一两只蝙蝠自上面迎面掠过。 “这些混球知道我们对它无可奈何,真该死。”老游骑兵用自己的枪托当驱散来回乱窜的蝙蝠,他高声吼到,“当心,这些蝙蝠很脏,如果你们患了蝠热病,别指望我继续带着你们。” 这时,前面的车夫点亮一把篝火,火焰在黑暗中一下冒出。车夫站在车板中来回扑打着企图袭击他们的蝙蝠,干净利索地烧掉了四五只后,这些藏在阴沟里的老鼠便收缩翅膀往自己的老巢爬起。 “这些混蛋的胆子越来越大咯。”游骑兵悻悻而归。 “这一年来变了很多,以前躲着我们的野狗也会时不时追着我们跑,连这种小老鼠都开始欺负我们咯,”一个老车夫狠狠吐了口唾沫,他坐回自己的驾驶座位,一边自脚底下的深槽里拿出一个泥烟斗,用火柴擦燃,“这日子难过呐,我说,你们这些游骑兵倒是起点作用,这些怪物不是你们的职责嚒,不然我们为什么要把犯人和物资送到你们那边咧。” 老游骑兵没有心情回应,几个新人游骑兵也是一声不吭。 一个傻大个,一个胆小鬼,一个戴面具的的畸形女,真是一只好队伍.......维尔娜也没有任何好心情和这个车夫聊天,她一如既往地将自己裹在一件大衣低下。 车夫看着这几个怪异的乘客,只得低声咕囔了一句,继续安心操控自己的车。 边缘站的邻居是同属军所的下属车站前哨站,一个同样不起眼的前哨战,但从外表来看,维尔娜便推测它既没有任何特殊的产物,也绝不是什么交通要道,甚至,这个车站也没几个人,只有一群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居民,和几个老的不像话的士兵,他们贫瘠,而且麻木,没有任何生机。 也许它的作用只是承担边缘站与接下来的训练营站的中转车站,维尔娜暗自猜测,但这里如此贫穷,居民为何要在这里久久弥留? 从之前观察的隧道地图来看,它的中转功能看起来也没有太大意义,若真要充当前哨站,一个边缘站就足够了。 “这里以前有很多人的,”车夫看着诺尔好奇的目光,便忍不住介绍道,“以前这里是个矿场,在那个矿坑隧道被炸塌之前,这里还算有钱。” “矿坑隧道?”诺尔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他缩了缩肩膀,发现其他人都没有看他,便轻轻呼了口气。 ““小姑娘”,你真的是自由之翼大名鼎鼎的游骑兵嚒,看起来倒更像是还未脱奶的丫头。” 车夫随口的玩笑让胆小鬼诺尔涨红了脸,他想要辩驳,却没有那胆子。 “嘿嘿,好可爱的“小姑娘”,想听听这个车站的事情不?” “想,”傻子阿多兴奋地点点头,他看起来就像是得到糖果的孩子一样,让人深深怀疑他身上的游骑兵徽章是个摆设,这两个人真的是游骑兵吗?维尔娜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他们的动作。 车夫被阿多的表情逗乐了,他清了清喉咙,便开始讲道,“二十几年前,一个来自图书馆站的隧道工程师,当时的人是那么称呼他的,总之,他说这里有一个隧道直通一个矿坑,只是因为导弹轰炸而坍塌了一部分。军所的某一个高层还算信赖他,便派人来到这里帮他打通隧道,事实也如那个工程师所说,这里的分支口的确有一个矿坑,前哨站的规模就与日俱增。” “在矿坑惨案发生前至少是如此,那时候,我还在这里当一名勤劳的老矿工咧,”另一名车夫笑眯眯地补充道,“你们知道前哨站的别名嚒?” 诺尔下意识地摇摇头,他睁大眼晴,十足认真倾听他的故事,看起来更像是好学的学生而非自由之翼的游骑兵。 “三矿站,前哨站有三个宝矿,铁碳,伎女,还有赌场,这三个是前哨站的招牌,”车夫无视诺尔目瞪口呆的表情,继续讲道,“这里的铁碳曾经供应着军械所接近三分之一的需求,所以来到这里的居民很多,与此同时,大把大把风骚妖娆的伎女也闻风而来,当然,对我们这些常年挖矿的男人们来说,仅仅是几十个女人也是不够,人们需要更多的活动,恰好那个时候军大部分车站所正在执行禁赌令,这里因为它特有的原因,并没有被执行禁令,所以包括守卫骑兵在内的许多人就来到这里找乐子,赌场便开了起来。” “我以为军所不允许开设赌场。” “军所也说不允许瞟娼,不允许任何有畸形的怪物活着,小鬼,它说过太多的誓言,如果有些话真的能说到做到,我们也就不会自地面流亡,至今苟活在地下。” 老游骑兵的森然血齿又黑又歪,加之那猥琐的笑容,实在让人不忍直视,诺尔只得喏喏点头应是。另一边的车夫继续讲述着这里的历史, 很快,他们就驶出前哨站,前方的路倒是愈发平坦,路旁有大量的碎石铺就的“土路”,两根钢轨好似两根笔直的手指,挺挺戳进深处隧道。 “故事还没完咧,”大约是觉得周遭太过静谧,在一个分叉路口,车夫再次开口讲述他的经历。 “在半年前,矿坑惨案发生前,那里的一切都还算不错。” “矿坑惨案?” “就是藏在矿坑深处的怪物袭击居民的事情,”说道这里,老车夫脸上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他神色凝重地指着左手边。 那里有一个又深又大的隧道,隧道的边沿皆是被挖开的土块与岩层,有人在隧道里铺了一层简易的双轨用以运输矿车,维尔娜甚至看到有数辆木质小矿车停摆在一个类似站台的地方。 “可能是某一种变异的老鼠,总之,有人发现了几只,很快,又有人发现了一群,它们数量大的惊人,而且很疯狂,见人就咬,有十来个矿工刚一照面就被扑倒,我当时在高台上抽烟,就看着二十多只老鼠围着一个矿工不断蠕动,他们在撕扯他的肉,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不到三十秒就变成了半具血淋淋的骸骨,肠子四处洒落好像打结了一样,半个脸皮都被啃碎。 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吐,我还记得那天早餐我吃的啥咧,待我将胃里的东西吐的一干二净后,我的第二反应就是跑,有多远跑多远。” 车夫深深凹陷的眼珠一直注视着那个洞窟,好像里面还藏着什么一般。他吐了一口吐沫,又从怀里掏出一根烟,夹起,点燃,吞云吐雾。 “站长知道了消息以后,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便想找守卫兵团的人帮忙,毕竟大家都是一条线上的车站嘛,而且前哨战是供给和玩乐的地方,所以他们也没多想就派人来帮忙。 第一波人,大约是十来个人,加上我们自己的人,”车夫语气十分复杂,“那是我们中最勇敢的一伙人,也是最傻的。他们打算深入矿坑探个究竟,于是大家都抱着比较复杂的心态,他们等着,看着,又等着,然后那批人没有回来。 这下大家闹翻了,一下又失去三十来个人,这样谁能满意?事情往周围传开来,很快,游骑兵团的人和我们那些“英勇无畏”的党卫军就派了更多人过来。 我们满心期待他们会成功将那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怪物剿灭。” 答案不言而喻,如今这里的一切都在告诉人们他们曾经的失败。正如灰河站所遭遇的那样,怪物变得更加狂躁而残暴,黑暗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深沉,我们开始在曾经自己的地盘上向后退缩,这个自矿坑而发展的车站,正因为矿坑而慢慢死去。 灰河站,大湾站头,前哨战,维尔娜突然产生一缕悲凉,人们正在被黑暗步步紧逼,而这背后,有些人却仍在在朝自己的同胞痛下杀手。 “故事还没有完结,军所与游骑兵的失败让人绝望,站长下了一个残酷的决定。” “炸毁矿坑?” “如果是我也只能这么做,不久后,没活干的人陆续离去,又过了一个月,前哨站的站长被一伙暴徒乱刀砍死,在那之后,更多的人离开这个失去了一切的地方,这里现在连伎女都不愿多呆。” 诺尔发出惊讶的尖叫,“暴徒们为什么要杀死站长?” 车夫失落地挥挥手,将卷烟的余烬弹开,“总得有人负责,”他说,“而他是站长。” “他做错了什么?” 老游骑兵噗嗤噗嗤笑了起来,“他没有错,小可爱,错的是这个世界。” 老游骑兵当然也听过这个事情,他知道的更多。那伙暴徒中的一个当上了前哨站的站长,不久前他们才见过面,而那个被乱刀砍死的站长,是他的父亲。 老游骑兵对这并不感兴趣。 他们在沉默中又前行了两个时辰,这其中还要清理一些四处流窜的蝙蝠,又一次,蝙蝠抓破了傻子阿多的衣服,傻子转头就将蝙蝠捏住,狠狠地攥成一滩肉条。若非老游骑兵的训斥,维尔娜甚至怀疑傻子阿多会把它吃下去,当然,诺尔就表现得逊色多了,他看起来很害怕老鼠,尤其是会飞的老鼠。 很快,他们就抵达了今夜的目的地——训练营站。 训练营站的前身是体育与射击中心,在军所把它用于军事改造之前,这里的人可以从地面上弄到一些轻型的训练装备,那个时候的地面还有大把的枪械店,为此,这里曾经潜行者辈出,他们搜刮地面所有可用的武器与弹药,后来又搜空来自地表的训练器材,到了现在,这里已经成功被改造成一个军事据点。 它的作用只有一个,那就是对抗隧道火炬以外的边缘深处。在那里,火焰动辄被潮湿的空气熄灭,在那里,是变异的巨鼠,嗜血的蝙蝠以及畸变的野狗的乐园。 在前哨站的矿坑开发以前,这里扮演着边缘站的角色。它又是两条隧道的汇合点,为此,军所的人数次加固防御,在最初的十年间,他们打退了数不清的黑暗侵袭,如今,它成了一个后备据点。 据守据点的人只有十来个,他们前方的铁拒横挡在轨道两侧,冉冉的烛火在微弱的气流中舞动,墙上纵横深浅的影子在光线的把弄下跳跃着,向诸人昭示它的明光。 男人们冷淡地打量着游骑兵,他们带有军所特殊的徽章,一个十字形状的隧道,隧道上站着一个人形的白色影子。 所有士兵都是清一色的黑色军服青绿色的长筒靴套在脚上,长步枪斜挎腰间,水壶别在另一侧,每人配备一把带着放血槽的钢匕首,有一个人还带着类似夜视仪的装备。维尔娜注意到他们的步履相对稳重,她怀疑是里面穿有可能穿戴着防弹背心。 他们的装备十分精良,维尔娜发现,哪怕是自由之翼的游骑兵们,只怕也没有这么精良的装备。 为首的军官是一个黑眼圈的中年男人,他大步跨上前,“报上名来,游骑兵。” 他的厌恶之情溢于言表,“布隆说过,你们至少要在那里呆上一周,他可没和我说有人要回来。” “长官,我们只是车夫,”两名车夫恭顺地低下头,黑眼圈长官脸色严峻,仿佛没有看到他,两个车夫对视一眼后便转身离去。 “汉比莎女士要我们去购买蝠热片,”老游骑兵对这人也没有任何好脸色,“这是她的证明,”老游骑兵拿出一张盖有守护骑兵公章的文件轻轻拍在他的胸膛,“认清楚,长官,看清楚他是否是伪造的。” 长官沉着脸接过文件,他极有耐心地来回审视了三遍后才放下文件,“你以为拿着一张纸就可以让我放行?” 老游骑兵满脸无辜地收回证明,“难道我们高贵的长官还需要一点小小的贿赂?我先声明,汉比莎女士可是要求我将每一个铜板的去向都要写得清清楚楚,本人又不擅撒谎,这可有点难办。” 长官用他独有的那如同死人的眼睛凝视着这个让他厌烦的游骑兵,“我们有我们的规矩,士兵,带到检查室例行检查。” 两名持枪的年轻男女便迫不及待地站出来,“遵命,长官,”他们似乎对接下来的事情十分感兴趣。 老游骑兵当然明白他们接下来要做所谓的基因检查,让男男女女分别进入各自的检查室并脱光衣服接受同性士兵的检查,但凡身体有个残缺,且没有开具他们那些混蛋基因局的后天残疾证明的人,他们会拘留起来并作进一步的调查。 如果被认定是后天伤残的还好,一旦无法证明这点,他们会以基因畸变,影响车站基因安全为由将你带入基因修正室 至于实验的是什么内容,只有老天和他们的所谓人体学者才清楚。而更加不幸的是,目前还没听说有进入实验修正室还能活下来的。 维尔娜也有所听闻,她强压着心头的不安,悄悄躲在身边那个面具女孩的身后。 “我们的游骑兵可都是好样的,”老滑头撇撇嘴,“哪怕真有畸变,心智也总比某些杀同类的冷血动物要健全些。” “说话放尊重点,”长官一把揪起老滑头的衣领,狠狠地推到一旁,“若非我们,基因污染将荼毒整个地下车站,你们这些自诩人类卫士的伪君子届时也只能守着一些早已不是人类的怪胎和变种打转,老乌鸦,记住,我看你是游骑兵,今天的事也就不追究你的疯言疯语,但有些事可逃不掉。” 黑眼圈长官抬起他那肥虫般的手指,狠狠指着远处的亚丽珊,“那边那个戴面具的,过来接受检查,”黑眼圈长官早已对这个面具女孩谨记于心,上次因为是大队游骑兵以最上头的名义穿行车站,他没有多加过问,这次可不同,他绝不容忍一个很可能是畸变的人在他的地头上来回穿行,这种事情一次就够了。 “取下你的面具,小乌鸦,我们会给你做一个合适的安全检查。” 亚丽珊僵硬了一下,她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无人能猜透她在想什么。知见他把手轻轻下放在腰间....... “别乱动,小乌鸦,放下你的武器,否则,”黑眼圈长官危险而轻蔑地笑了一声,“我只能让你变成一只乖巧的死乌鸦。” 亚丽珊无视了他的威胁,女孩在腰间摸索,找到了一张身份牌,在维尔娜看来应该是哪一类的东西。她几步跨上前,抬起头直视着黑眼圈士官。 “通行证,”她只是简单地蹦出这几个字后,便再也没有言语。 女孩的声音十分清脆,略带些许的冷淡,好像少了生气,似乎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咬出来的。 不过她的身份牌起了作用,维尔娜无法从士官的冷峻如面瘫的表情上看出来什么,但她还是能看懂他们的动作。 横挡在铁轨上的拒马被士兵挪开,他们径直走了进去。 “这次算你好运,老乌鸦,”黑眼圈长官低声嘟囔了几句,又咒骂着些含混不清的话语,但他没有再阻拦他们。 维尔娜拄着拐杖往里走去,几个被称作“乌鸦”的游骑兵走在前面,有人很好奇,维尔娜同样也很好奇,她想知道那个士官看到的是谁的名字,亚丽珊又在扮演着什么角色。 古怪的女孩,她想,古怪的身份,还有那封古怪的信,比汉比莎夫人还要有效,上面写了什么? 第一卷 地下铁 第十四章 乌鸦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愈往里,维尔娜发现站台愈显得空旷,几人一声不吭向前迈进。 诺尔显然对之前那个黑眼士官的话仍十分困惑,行至一处堆满箱子与帐篷的地方之时,他忍不住问道,“他们为什么叫我们乌鸦?” “在旧日时代,乌鸦总会出现在死尸遍布之地,它们被视作祰死者。诺尔,我们不也如此。我们的出现意味着某处地方遇到了正常卫兵无法解决的灾难,临近车站的贸然袭击,黑暗生物的爆发,或者土匪的泛滥,而这些,都和死人撇不开关系,他们认为是我们带来了死亡,嘿嘿,我们是蛆虫的卵蛋,是乌鸦的杂种,我可听了不少类似的话。。” “可,明明我们是来帮他们解决问题的。” “莫非你是傻瓜诺尔,我们明明是为了赚钱才去的,不然你以为我们怎么养活自己,靠锄强扶弱来养活自己?还是劫富济贫?自由之翼不偏不倚,只有钱才能改变他的立场,哦,除了守卫骑兵。 那伙人都是该死的谋杀犯,强奸犯,政治犯和逃兵,他们也只是为了活下去才加入游骑兵,懂吗。” 诺尔闭上了嘴巴,他不敢反驳老游骑兵的话,哪怕他知道,自己加入自由之翼的目的绝不是为了钱,他也没有勇气反驳他。 训练营站的人口超乎维尔娜的想象,就连不久前来过此处的年轻游骑兵也十分诧异,他们上次过来是在鬼时左右,那个时候的车站寂静如烟,整个宽敞的车站大厅显得冷清而空旷,只有十几名守哨的士兵。 “训练营站的出站口和三个车站相连,”老游骑兵带着他们走入一个挂着啤酒招牌的铁皮屋,“共和站,守护者站以及神圣元首站,我们只能走共和站这一条路。” “为什么,它不是最远的路吗?” “笨蛋,用你的脑筋想想,”老游骑兵从怀里捞出一张褶卷的老地图,上面依稀可见些许早已风干的血渍,还有一股恶臭。 这张地图他藏了多久?胆小鬼诺尔夸张地捂住鼻子往后退了几步,“我们不是该走最近的路吗,我们只要跨过神圣元首站.........” “经过生物工程站以及混乱不堪的蝙蝠镇,然后就从军所抽身而出,是吗?” 好吧,这么一说,的确这条路不好走。 生物工程站就是军所最臭名昭著的人体试验所,如果说整个地下铁有什么地方是人类的地狱,那生物工程站必定冠绝全站。 曾经有一个自认为勇敢的车站站长进入生物工程站参观,等他出来的时候,人们便发现他已经神经错乱了,更有人说,他的疯癫不及一个生物工程站门卫的十分之一。 在生物工程站后脸的蝙蝠镇,是一个和生物工程站配套的蝙蝠泛滥的地方。许多生物工程站无用的尸体乃至活人都会被拉到蝙蝠镇喂养蝙蝠,那里的人每年都会向周边兜售他们的烤蝙蝠和烤老鼠,同样,他们每年都有可怜虫被隧道深处的蝙蝠群一拥而上乃至于活活吸干血髓而死。 这条路是条死亡之路,纪律严明的军所士兵也无法确保途径这条路的商人与旅人们的安全。 另一条守护者站,它径直连接着民主站,而民主站之后,便是军所的核心车站——军械所站,全称国家第一军械制造所站,那是一个有着地下军工厂之称的军事车站,这也是军械制造所站得以在当时无数个车站里脱颖而出,甚至独霸这一片地区的根基。 军所的士兵们一身的装备都来源于军械制造所,那里神秘,宽敞而且万分牢固,对外来者极其不友好。想要从那里经过,老游骑兵也没有完全把握。亚丽珊的身份极为特殊,但他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否特殊到可以在军所的核心地区畅行无阻,那里对畸形人类的排查可是无比严格。 老游骑兵不认为自己该赌一赌,而且.......另一个残疾女孩,那个灰河站的女孩也未必能安全通行军械制造所站。 “总之,今晚好好休息,之后我们走共和站,穿过耶罗将军站,第二帝国站以及第三帝国站,就可以进入中立车站,这之间可是一段漫长的旅程,而且也不乏危险生物,我希望你们到时候能提起精神。” “好的,”胆小鬼诺尔鼓起勇气注视着老游骑兵,其实他只是刚才看了一眼维尔娜,就被她脸上的伤痕吓得别开了眼,“我们会好好休息的。” 其他人则一声不吭。老游骑兵也不再管他们,独自走了出去,“今晚休息的地方可以选择红色十三号车厢,那里十分僻静而且价格低廉,只要别太高调,我们很难引起他人的注意,小伙子姑娘们,祝你们今晚玩得愉快,”说罢,他慢慢悠悠走入一家门口站着几位妖娆女人的小浴场。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他走了,”弱智阿多杵着宽大的脑瓜,含糊不清地宣布到,“他进了一家妓院?” 我们都有眼睛,维尔娜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几位,原谅我身体还未康复,我也要去休息了,祝晚安。” 诺尔慌忙地点点头,“祝晚安,祝晚安。” 维尔娜找到了那处封闭的小车厢隔间,她以两枚子弹的价格租得了一个晚上。汉比莎女士给了她一大盒弹药,说是为了答谢她在灰河站对各种军需贸易的优惠政策,手头困窘的维尔娜自然也接受了这一切,她发誓要在一切结束后将这笔子弹十倍还她,如果那个时候她还有那么大数量的钱的话。 封闭车厢是一间如同边缘站的小隔间,只不过这间隔间的木板是旧日时代后人们自行制造的——一张上下铺,哦,还有一张圆木切成的柱形椅和一个小小的木头桌,以及一本书—《轻语》,这本是来自古森纳德的书籍有着它独特的智慧,可到了如今,维尔娜早已无心翻阅书籍。 她日复一日地发呆,她无数次想到自己的妹妹,无数次梦见她的死亡,她已经麻木了,近日来,她试图回避这一切,但效果并不明显。 维尔娜走出房间,坐在隔间外的临窗折椅上,她漫无目的地搜索着窗外的每一个人影,每一个帐篷,以及每一块砖瓦,这里和灰河站站不多,她想,很快却又发现,这里和那里根本完全不同,它们没有一处相似处。 这是我的错觉嚒,维尔娜沉甸甸的心里油然而生一种荒谬,她又一次想到那天,她真的该让哨兵们出击嘛?如果没有鲁莽地出击,如果一心倚仗着防御工事,她们是否会得救?结果是否会不一样? 不知不觉间,她又在脑海中演练那晚的情形,她真想拿起一把步枪把那些黑黢黢的生物一下一下捅烂,她想用牙齿把它们一口口咬碎,但她想的太多了,她明白自己什么做不到,但怎样都无法面对这个事实。 维尔娜收回紊乱的思绪,将目光投印在远处的站台。那里,人们在饮酒,在聚众喧嚣,在火焰与暧昧的灯光下起舞,在倾听一位长者的聆讯。 人群中的善男信女们虔诚地崇拜着车站的最高领袖,那位自诩将车站从困苦与贫穷的过往中解脱出来的伟大领袖是生活在车站的大多数孩子的偶像,是热血青年的憧憬,他们将日夜接受伟大思想的洗礼,直到最终,他们认定,元首带来了一切,元首创造了一切,元首拯救了一切。 在没有元首的世界,人们同样欢歌载舞,同样酩酊而醉,同样分享情乐,可他们却视而不见。那些年长的人,因为生下畸形的怪胎而被驱逐,拘留,乃至实施强制性的人体试验,人们同样置若罔闻。 也是,人类最无法接受的便是面对真相,她是如此,他人亦是如此,究竟有几个人是例外呢?那些自诩足够勇敢的人又是否真是坦然呢? 维尔娜极不情愿地发现,在自己的心灵深处,对那些黑暗生物的恐惧仍然顽固地占据着上风。 一声轻微的推门声传来,维尔娜站起身,是那个名为亚丽珊的面具女孩,她看着维尔娜,没有任何的言语,只是以那微不可察的幅度点了一下头,然后坐在另一处的角落里。 她和自己一样孤独,维尔娜很快就发现了事实,她难道也失去了一切?自己已经够惨了,难道她也和自己一样惨嚒? 她们彼此背对而坐,通过火光下的玻璃发射,维尔娜能注意她的一言一行。 女孩双目呆滞,她一直凝视着窗外,她在看着一个带着孩子的夫妻,看着他们大声欢笑,看着他们小心将孩子捧起,又看着年轻的夫人轻柔如风的吻吻着孩子的额头,他们最终消失在站台上,一如隧道的风。 这是一个缺爱的女孩,维尔娜不知自己的推断是否正确,她和自己的妹妹一样有着先天的缺陷。 阿丽得到了“斜眼”的称号,被同龄人所摈弃,她呢?出生于军所高层的畸形人小姐嚒?她该接受怎样的生活? 排斥,厌恶,乃至不友好的“问候”?同龄人的欺凌?长者的怜悯?她应该都已经经历过了,所以带着面具,试图遮住脸上的残缺,在她的面具下,又是一副怎样的容貌?维尔娜发现自己老是爱陷入一种莫名其妙的自我联想,她抿抿嘴唇,转移视线,任由瞳孔渐渐涣散。 维尔娜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孤独之中,直至时钟敲响午夜的最后一声,老游骑兵浑身酒气,嘴里不停念叨着某个女人的名字,他一直不断重复着道歉,从那断断续续的言语中,她知道那个女人已经死去,死了十几年了。 男人都是这样的嘛? 不知为何,维尔娜开始有点可怜他,怎样可悲的怪物才会在身下躺着一个女人的时候,嘴里不断念着另一个女人? 他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自由之翼的精锐骑手,维尔娜怀疑自己都可以在这时候轻易解决掉他,这样的人真的值得信赖嘛? 他醉醺醺摔倒在地上,又勉强爬进了维尔娜那间房门大开的屋子。 维尔娜心头火气,她只能再找一间房,可出租车厢隔间的商人早已入睡,她不确定这里的主人是否会在深更半夜给她开一间房。 算了,今晚将就着睡廊道吧,她年幼的时候还有过几次在隧道无人之处入睡的经历,相比之下这里还算是天堂。 当她依在列车窗边的座椅之时,有人考靠了过来。 她警觉地扭头,戴着面具的女孩正在看着她。 “你没地方睡吗?”女孩的声音尖细如孩童,其中夹杂着一丝不确定的犹豫,“你可以和我一起睡嘛?” 好小的声音,好青涩。维尔娜正想拒绝,她忽然想到女孩的身份。此行需要她,维尔娜自然也需要和她打好交道。 但她为什么会找上自己?仅仅是因为自己没有地方睡觉?维尔娜以惯常的警惕性思维考虑着她的提议。 “你的腿不太方面.......” 维尔娜有点不安,她是在关心自己嚒?她自从来到游骑兵以后就很少遇到汉比莎夫人以外的人的关心。她和我非亲非故,却如此好心,与她平日里的性格不太符合。汉比莎夫人说她是个内向的小女孩,孤僻,不合群,就好像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为什么她要帮自己? “谢谢,”维尔娜出于感激的笑了一下,“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睡。” 女孩沉默了一下,便畏缩回去。看起来她好像因为自己的拒绝而失去了交谈的耐心。 维尔娜有些暗自后悔,对孤僻的女孩还是尽量不要拒绝她的好意,否则这样只会打击她的心态。 “你现在困吗?” 女孩摇摇头。 “能聊会嘛?我对自由之翼很好奇。” 面具女孩用左手摸了摸面具,透过面具那两只空洞的眼窝,维尔娜隐约能看到她的眼皮似乎是被某种类似蛇鳞的东西所覆盖。难怪她要带上面具,哪一个女孩又敢将这样容貌呈于世人之眼。 女孩低下头,复而又抬头看了看她。 “你想知道什么?” “自由之翼来这里的目的。” 女孩愣了一下,她的眼里闪过不明意味的神色。 “布隆副团长给我们的指示是帮助守护骑兵清理黑暗生物的巢穴,其他的我一无所知。” 维尔娜有些失望,但没有显露出来。“自由之翼的精锐部队现在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我奉命来到此处,只有副团长才能和他们联系上。”她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表现的一副十分顾虑的样子。 维尔娜僵硬的脸变得柔和,“我很抱歉,我不该问什么多。” “我......没事。”她的心事很重,维尔娜不知该如何打开她紧闭的外壳来了解到更多。 “那.....愿意听我讲讲我们灰河站的故事嘛?” 面具女孩小心地点点头........ 第二天,维尔娜是被老游骑兵喊醒的。 “小姑娘,昨晚喝多了,”老游骑兵脸上没有丝毫的愧疚,“下次我的房可以让你睡哦,如果你不介意和我挤一张床。” 维尔娜充耳不闻,她只希望这老男人的手不要像嘴一样贱,不然她怕自己忍不住哪天把他射杀在自己的床头。 她们继续赶路,第二帝国站并未对几个游骑兵多加查看,在接下来的半天时间,她们沿着铁轨一路前行,中途竟然还有隧道被顶上的石块压塌。 为此,她们不得不绕过这一段堵塞的铁轨,有时竟还要攀过落石堆,在复杂的隧道铁架上小心踩过那些嘎吱作响的支柱。 亚丽珊在此其间一直耐心帮扶着腿脚不便的维尔丽行走过一个又一个坍塌口。 还好,第三帝国站很快就迎面而来。第三帝国站是军所离离核心区域可称得上最遥远的车站。 即便如此,刚进入车站远处的数百米,她们就发现有士兵在巡逻。 还好,对于第二帝国站的来客,这些士兵没有付出太多精力盘查,更何况这些时日里,自由之翼的乌鸦们来来回回往返军所的境内,士兵们也早已厌倦审问这些脏不溜球的丑乌鸦。 “不要随意走动,”三个士兵严密监视她们的一举一动,他指着远处的一些暗晃晃的东西低声威胁到,“否则他们就是下场。” 维尔娜惊骇地发现那些地方竟然是尸体,总共有八具。 第一个是一个瘦削苍老的老头,白发如衰败的雪花,他的牙齿掉完了,但绝非自然掉落。 第二个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她穿着染血的破烂绸裙,手指涂着红艳的指油,她的身上挂着一个血字写的牌子—通奸。 “第三帝国对道德要求十分严格,”老滑头突然有些幸灾乐祸,“他们连伎女都不允许出现在这里,不过这个女人之所以死在这里,我敢保证是因为她的老姘头厌烦她了,我不久前才见到她的那个老姘头带着一个更年轻的女孩玩乐。” 维尔娜深深看着漂亮的女尸,头皮被抓破,嘴角青肿,下摆的两条白皙长腿上布满伤痕,本该饱满之处被紫红的鞭痕与咬痕覆盖,她怀疑这女人生前遭遇了暴力性的折磨,但也不排除可能是她死后才遇到了那些事情。 这些人处罚犯罪,可他们比最混账的恶棍还要让人恶心。 之后的几个统统都被打为间谍,一个孩子,一个孕妇,还有三个普通的男人。 “第三帝国站和旁边的中立车站—主权联合战线有很深的矛盾,”诺尔在一旁偷偷解释道,“他们的战争有二十年了。” “胆小鬼说的没错,”老游骑兵扭着头注视着远处的巡逻士兵,“这里和第二帝国车站不同,想胡乱说话的时候最好多动动脑子把嘴巴缝住,不然没人能救的了你。” 傻子阿多被那个年轻的女尸吸引了注意力,他只注意到那明晃晃的奶子,这可怜的男孩长这么大可能还没见过妈妈以外女人的奶子。 维尔娜自然知晓这男孩的想法,不过她还是决定闭嘴为妙。一个人如果对尸体都感兴趣,难保他不会饥渴到想要上一个毁容的残废。 突然,维尔娜斜着眼睛看到一队士兵急匆匆向这边赶来,他们面容肃穆,全副武装,步履坚定,显然是直冲着她们而来。 “冷静,”老游骑兵也发现了不对劲,“面带微笑,不要反抗,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头。” 维尔娜的猜测没错,士兵们把她们团团围住,为首的军官正步走上前来驻足站立。 那是个年过三十五六的士官,有着猎豹一般精明的长相,双眼幽幽如同野狼,穿着精锐护卫队的三色军服。这是个血统和五官都非常“纯正”的铽族人,无疑也是军队的权势人物,否则,绝不会有这么一队隶属于精锐的士兵护送。 “老滑头........” 老游骑兵收起了往常的痞笑,“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精锐护卫队队长,怎么,我们犯事了?” “那倒没有,”士官转向面具女孩,“亚丽珊小姐,您的父亲想要见您一面。” 面具女孩身体紧绷着,手指一直抓着自己腰间的枪,一声不吭。 所有的游骑兵都屏住呼吸,静静等待着亚丽珊的回复,仿佛她接下来的回应事关整队的安危。 亚丽珊的呼吸变得急促,她考虑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才以微不可察的幅度摇了摇头,仿佛是为了确定什么,她又摇了摇头,目光变得决绝起来。 中年士官对她的拒绝似乎早已在意料之内,也没有强加阻拦,只是挥一挥手,士兵们依次散去。 “您的父亲委托我将夫人的遗物还予您,他向您道歉。” 说罢,士官掏出一串镀着铜绿的椭圆珠石项链奉上,言语温和而恭顺,“亚丽珊小姐,请务必收下。” 面具女孩伸出手,却迟迟不愿接下。但尚未坚持多久,她还是拿走项链。 男子又一次恭顺而温和地鞠了一躬,转身离去。 护卫队队长的离去自己抽干了女孩的勇气,她紧紧攥着项链,却始终没有抬头,站台另一侧的高处,一个被士兵紧紧护卫的中年男人正看着她。 她知道,但没有看他一眼。 很快,几个人旋即走出车站,此次在无人拦截。 “老滑头,你以前认识那个护卫队长?” 老游骑兵惊讶地看着残疾的女孩,“你的观察倒蛮敏锐。你猜的没错,他以前也是自由之翼的一员,而且和我一起执行过任务。” ”执行过任务?” “他是个好手,我承认他的枪法精湛,就连耍匕首的功夫也只比我差一丢丢,不过他这人,人品不行。” 维尔娜竖起耳朵继续聆听。 “他曾经为了引出一群躲在深处的吸血生物,便用活生生的小偷犯当诱饵,当然,他在他们身上开了二十道口子,亲自操刀,为了确保吸血生物能被彻底引来,他还用匕首挑翻那些可怜虫的皮肉。 在另一次行动中,他要杀死许多闯入某个无名车站的怪物,便把原车站那些来不及跑掉的居民一起烧死。 之后他就被踢出去...... 现在看来,他和这里倒是蛮合适......哎,追根究其,这家伙喜欢虐杀囚犯,骨子里十分残忍。哪怕他没有做错事,同辈的游骑兵也反感乃至害怕他,所以他被排挤出去了。” “难怪他配得上那套军服,”诺尔小心地说道,“他比暴熊还可怕。” “暴熊是新兵团里的霸王,”老游骑兵懒洋洋地给一头雾水的维尔娜补充道,“很喜欢欺凌小朋友,不过就算是十个暴熊的残忍,也比不上他的一个粉嫩的小指头,他做了许多不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为什么隧道里会有这样的人?” “谁知道呢,也许他是隧道之母为了惩罚我们这群毁掉自己家园的人而创造出来的混球,总之,有一点是不容置疑的......这家伙和隧道之母一样残忍。” ....... 第一卷 地下铁 第十五章 初次拜访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你是谁?”守在车站办公车厢的警卫警惕地拦住冒然来访的年轻人,“想要找谁?” 年轻人哈了口气,他搓了搓手指,说道,“听闻你们的站长正为某件事苦恼?我想我也许能起到一点作用。” 哨兵一头雾水,他扳起脸推开年轻人,“这里不是你可以逗留的地方,快走开。” 年轻人倒也不恼,他慢悠悠从怀里掏出一个铁皮盒子,“我是一名贩卖腌肉的商人,现下大量的食品存货,先生,就劳烦带个话,我想你们的站长一定会见我的,这个送给你尝尝,味道不错。” “你以为给我送礼就能进去,想的真美,”哨兵不耐烦地接过铁皮盒子,他打开盒子,却发现盒子里装着大把的子弹。守哨迟疑了一下,迟迟不敢接过盒子。 年轻人会心一笑,“其实不止腌肉,我还卖一些小果子,”说罢,他又从怀里掏出另外一个木盒子,“您可以尝尝,如果运气不错,说不得你们站长还需要其他东西咧,我可还有不少东西咧。” 哨兵不再犹豫,他挤出一丝笑意,在不经意间将盒子揣入怀中,“你等一下,”他漫不经心地回道,“我去禀报站长,事先声明,我没法决定他愿不愿见您。” “不妨事,大哥,”年轻人笑眯眯地点头道谢,“我是一名商人,我明白。” 守哨的士兵急匆匆转过身走入办公室,只留下他两名部下在监视着年轻人的举动。 ...... “站长,就是这个人自称带着大量食物,”一个守哨兵急匆匆地走入肥水站的站长办公室,他的身后,两名年轻士兵正小心地护送黑发的年轻人。 野男站长抬起头,他正在处理袭击事件后多出来的麻烦事。灰河站和大湾站头的善后事宜是由肥水站,海洋馆站,灰河桥站,自由中学之厅,游骑兵组织等诸多附近的车站以及几名好心的汉庭商人共同处理。 近日来,为了确保怪物不会从源头附近出来,他们一直着力加强自身站台的防御,同时还要安置处理好灰河站以及大湾站头的幸存者。 为了彻底消除源头的隐患,汉庭的商人们雇佣游骑兵打算深入了解这次袭击事件的源头,但很快他们就损失惨重,源头还没有堵上。 紧接着还有更糟的情况,这些流亡至此的灰河站居民比他想象的要难以管理,他们想要吃的,想要和流离失所的亲人重聚,想要重建他们的家园,但他们只带来了一张张嗷嗷待哺的嘴巴,还有瘟疫。 瘟疫来自黑暗生物的体液,感染的伤口让许多人病倒,他们无法加入肥水站近日来的混乱工作,瘟疫甚至有更进一步的趋势。幸运的是他们总算还有备用的蝠热片,不幸的是蝠热片的储备数量还是不够,价格也日益水涨船高。 这次突然事件超乎所有人的估计,没有哪一个车站能有条不紊地承受这莫名的巨量损失。 多年来流经灰河站的贸易线路也被怪物侵袭而被迫中断,任何贩卖食物和生活必需品的代理商人不得不考虑另寻他路,食物储备已经开始见底,管粮仓的负责人多次向他复述粮食缺乏的后果。 如果他真的有大量的食物,野男不得不承认,他们需要这些东西。 野男抬起头,那位自诩能搞到足够食物的人看起来只不过是一个年轻瘦削的普通人,他太年轻了,久经风浪的野男实在不认为他能搞到足够的食物。 “我该怎么称呼你,年轻人。” 黑发黑瞳的青年打量着四周,他十足的冷静,至少野男没有看出来他有哪怕一点的慌乱与胆怯。 他若不是有足够的自信,那就是个傻子,到底是哪一种,野男也无法明白。 “夏天。” “那,你有何贵干?” 你我心知肚明,夏天知道,对方想要知道的更多,为什么在没有商人愿意来的时候,有一个陌生的年轻人自称有大量的食物。 “我来自地上,”夏天以一种特有的低沉轻松说道,“我们居住在一处郊外的堡垒,其他的地上幸存者把我们那块地方称作“曙光基地”。” 地上,野男惊讶地无法自抑,他轻轻叫了一声,“我无法相信。” “地上总有没遭受核打击的地方,相信我,有很多地方还是可以活下去的......野男站长,您尝尝这个吧,”夏天从怀里掏出一盒青绿色的铁皮罐头和一盒油红木的小盒子,他将其放在桌上推了过去,“我们在郊外养殖水果与肉类,放心,这些是可以通过核辐射检测的。” 野男震惊于这小盒子的精美雕刻,还有盒子上的图案—-那是一颗围绕着环的恒星图案,他无法猜测种滴血般红艳的小果子,一粒粒好似珍珠,它们通过一道细长的棕灰舌藤串在一起,单单从卖相来看就足够让人产生食欲。 另一个铁皮盒里则是数块腌好的调制肉块。 某种他以前尚未见过的动物的肉,难道是牛?可牛这种生物早已灭绝,他多年没尝过所谓的牛肉,早就忘了那是怎样的滋味。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肉,不过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他夹起其中一条肉块,正欲塞进嘴里,突然他想到了什么。 “你先吃.......” “您倒是真客气,“夏天也不推脱。 他先是夹起一块肉条塞入口中大口咀嚼,接着,他又抓起一小串红果子嘎吱嘎吱咬碎,全部咽了下去。 看年轻人如此,野男也放开了手脚大口品尝起这所谓自称来自地面的食物。 “味道很好,”野男赞许着点头,内心的震惊却怎么也无法掩饰,在地下,他从未见到这种果子和腌肉。 “我以为地面上已经没有幸存者了。” “核武器只是袭击了工业城市,我们便躲在一个据称是用于躲避核打击的地下设施,在那里,我们生存,繁衍,种植,总之,我们已经可以带着滤毒面具在地面四处搜寻,不止我们,还有一些处在某些角落的小营地,总之,我们将自己的家园称作曙光基地,许多幸存者便把我们称作“基地帮”。” 野男吞了吞口水,“听起来就像是在讲故事,潜行者们上去了很多次,也没人说.......” “我所听说的大多数潜行者的故事里,关于地面的幸存者,他们中还是有极少数人都有提及,我想你也该听过,当然,你们多半是把它当作谎言来处理,不是吗?” 他说的没错,野男发现自己无法反驳。他一直认定,地面的辐射物质依旧存在,除非终生带着滤毒面具,否则地面上的人怎么活下去呢?难道地面上的辐射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了?还是他在撒谎?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听话的奴隶,想要枪械,想要各种各样的军备,想要一切我想要的。 “我只想要钱,”夏天真挚地回应道,“以及您的贸易许可。” 野男陷入久久的沉思,他以自己多年来的经验来推测对方的想法,假如对方没有撒谎,这个来自地上的人孤身一人进入地下的意图真的仅仅是做些贩卖食物的生意吗? 他自称有足够的食物储备,说明地上不缺食物,难道他们需要水源嚒?还是需要子弹,药物,抑或其他的东西?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来到地下? “我的确需要食物,”野男故作冷静,“但你也明白,我从其他商人那里也能拿到足够喂养车站的食物,只要我付出足够的钱。” “首先,我想你没有足够的钱,不然我这些天也不至于每天只能吃到两个蘑饼,其次,也没人吃过这样的东西,”夏天用一只手拄着下巴乐呵呵地夹起站长办公桌前的一只烟,“不介意我抽一根吧?” 野男点点头。 夏天点起卷纸香烟,狠狠吸吸了一口,苦涩的烟雾在眼前飘起,这个地方比他想象的要陰冷。 “这种水果在汉庭一定会卖的火热,我尝过你们的东西,不是又濕又烂就是又干又硬,说实话,这种东西也只能给猪吃。” 野男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而且我可以保证,我提供的东西不会比市面上的东西贵,甚至,我愿意给你按比例提供部分免费的食物。所以,你考虑得怎么样。” 野男半晌无语。 他明白这家伙肯定抱着其他图谋,不然怎么会给他这么好的优惠。而且,他来的太是时候了,在自己的车站陷入困境的时候,他就恰好出现在这里。 “把他抓起来。”野男活生生把这句话吞了回去。 只要这么一句话,他就可以将这个心怀鬼胎的陌生人打入牢,然后严刑逼供。 也许他只是一个骗子,也许就是他把黑暗生物引向灰河站和大湾站头,好趁机浑水摸鱼,也许他有何更坏的打算。 但野男明白,身为站长的自己不能这样做,肥水站的居民已经在抗议他收容灰河站幸存者的事实,粮仓储备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大幅度下滑。 部分灰河站的幸存者不得不吃发馊的食物,他不久前才见过一个孩子捉路过的老鼠烤,如果商路再不恢复通行,聪明人会离开这里,而那些遗留下来的人,恐怕只能吃一些更加疯狂的食物。 已经有人在纷纷议论,一个自认为见多识广的老人在明面上公然指责他和汉庭联盟的人私相勾结,并在暗地里肆意囤聚食物,好在价格达到最高位的时候出售。他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只因为让车站居民多饿几天,身为站长的他就可以侵吞更多用于改善食物的开支。 他的确和汉庭的商人们频繁联系,但那仅仅是为了商讨以合适的价格从汉庭联盟拉来相对廉价的食物。 有人在暗地里散布谣言等着看他受众人所指,他怀疑那些人就是汉庭的商人,他们在逼迫他尽快出价。 现在,他心里可供怀疑的人又多了眼前的这一个,野男想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真相,却一无所获。真该死,野男深深叹了口气。 “把你的食物价格给我报清楚,我需要考虑一下。” 夏天露出了微笑。 ...... 第一卷 地下铁 第十六章 与野男的交易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夏天半依着躺在一座水晶王座上,他正处在基地的最高点俯瞰整片大地废墟,远处,灰色山脉起起伏伏,如同隆起的巨兽脊干,在山顶之上歪歪扭扭地屹立着数座生锈的高塔,塔间电线早已断裂腐蚀,数不清的细小藤蔓在长满铜锈的塔间攀附着,缠绕着,彼此扭曲,更好处,黑色的影子在尘埃漫布的高空翱翔,它们发出尖锐如野兽一般的咆哮,让人彻夜难眠。 “和野男的贸易准备的怎么样了?”夏天抬抬手,机器人的声音便浮现耳旁,“一切都准备妥当。” 夏天缩了回去,自从经历了地下铁的数天旅程,他便发现自己还是更加喜欢这里。冷暖适宜,空气清新,没有烂泥沼,没有汗尿与烟味儿,没有吱吱喳喳的灰老鼠,也没有灰河站遗民的哭诉与吵闹。 在这里太容易消磨意志,让人心生倦怠,此刻的夏天深有此感。 他反复思考自己为什么要深入地下,却始终无法给自己一个准确的答案。 他真的是想找到自己刚交的“朋友”维尔丽?未必,他都没有花多少功夫去找她。 那他是为了基地的发展,为了拯救银河?还是称霸这片土地? 说到底,银河与他又有何干系?就算把这里都归入帝国的旗帜下,对他来说又有何意义?更何况,拯救银河......只要脑子好使的人听到这个都会笑。 他不是这里的人,既没有经历过热核战争的残酷,也没常年体验过地下社会的阴暗,他始终无法融入这里,这样的他又真的会热心于这里的权利嚒? “为什么感觉这么累?”夏天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呻吟,他伸了伸懒腰,便换了个姿势继续观赏着远处。 “陛下,第一批食品已经准备好了。” “那就准备一下,我们要把货物运到广场站的入口,你们能办到吗?” “当然,陛下,我们搜集到足够的材料来修复一辆通行地下运输车,出于考虑,我们做了外形改造,负责运输的同胞也做了伪装。” 合成人在夏天面前呈现了一副光粒子立体图像,“即便如此,我想他们也会怀疑。” “怀疑的事情就交给他们去做吧,”夏天不以为意,“我只希望他们会把钱给我。不过,合成人,你觉得他们会耍什么花招吗?” “陛下,出于先天限制,我不被允许过多探测人类的心理,我认为,我们最好的办法是做好最坏的打算。” 做好他们可能反悔,乃至打着其他意图的打算嚒,夏天也觉得理当如此。他只是推测站长可能会同意换取食物,但他明白,如果你不是聪明绝顶的人,那最好不要把“可能”这一选项当作最终答案来对待,否则总有让你大失所望的时候。 所以,出于考虑,他想把仅有的两名治安机器人都带上。 机器人和他说,基地四周的一定范围内目前安装着自周围的废墟里搜集的废弃枪械改造而成的6-VBIJ综合扫描感应机关枪。 只要基地中央监控系统传输给合成人或夏天腕表的图像被判定为不怀好意的闯入者,或者是各种误入的非智慧野兽,机枪就会以高精度的感应雷达锁定敌人并加以射杀,除非合成人或者夏天误判,否则绝难发生误杀的情况。 至少机器人是如此发誓的,夏天也只能祈祷哪天这机枪不会将自己误杀。 “基地目前改造而成的自动防卫系统处于最原始的火药武器阶段,出于我们所处环境的考虑,目前的改造足以应付正常的小型野兽群侵袭,或不足五十人的轻型武装部队侵袭,那足以支撑到在安全机器人回防支援。” “但愿吧,合成人,把东西拉下去,让人看好,我随后就到。”夏天紧紧缩了缩衣袖,“我需要换一身打扮。” “您的意志,陛下。” 真是甜美的声音,夏天一边想着,一边脱下一身奢华得不像话的水晶服装,他小心自自动滑来的衣架取下那在肥水站搞来的褴衣旧复,一件件套了上去。 当然,即便是这样破烂如抹布的服装,在地下车站这个物资匮乏的世界里也还算凑合,既不高调也不低调,十分普通。 ........ 当夏天走出基地,踏足废墟之时,便发现废墟之地的残垣断壁之上多了些野兽的尸体。那是一种齿尖爪锐的瘦削生物,长着狼一般的头颅,鼻子上拱,两把如匕首般的獠牙向外翻起,青灰色的毛发在昏沉的废墟上更显深暗,血迹如同洒落的雪片,在腐烂的土地上蔓延。 它们成百地横躺在高楼的裂口以及墙群的缝隙中,部分尸体正在腐烂,也有刚刚死去的畸形野兽,它们的眼睛好似血红的宝石,让人心寒。 夏天发誓,若让他独自面对这种野兽,只怕会吓得手脚颤抖而不敢而不敢妄动。 突兀地,一阵枪声骤然响起,好似急落的暴雨轰然而起,霎那间又复归于宁静。夏天只能看到一闪而逝的橙红火光,还有随之而来的扑鼻的硝烟与血腥。 夏天嗅了嗅鼻子。 “又有一只不长眼的蠢货送上门来,陛下,毋需担忧。” “野兽越发狂躁,我怎能不担心,而且近日来这样的攻击次数也太频繁了吧。” “陛下,这只是因为界限虫洞的缘故,灵能是某种更加原始的力量,它改变着周遭的环境,自然也会让生物躁动不安,放心,很快它们就会适应变化,恢复安详。” 一样的说辞,而且毫无说服力,夏天撇撇嘴,事实是它们变得比以往更具攻击性。 当他们抵达隧道的时候,八个工兵机器人正套着兽皮大衣,戴着面罩,手持步枪严正以待,看起来就好像是要活生生把自己捂死在衣服里的模样。 两名安全型号的机器人中的一名负责观测四周环境,以确保应付随时可能出现的危机,另一名如往常一般附着在夏天身上,就好像是一层轻飘飘的衬衫。 夏天不知道这层薄薄的护甲能否防住子弹或者导弹那般致命的伤害,他只能祈祷自己永远都不要知道。 “陛下,有人朝这边过来,立线0格标轴水平线15度,距离四百五十三米........十六人........微型武装,威胁程度:无。” 没有威胁的人嚒?夏天不大确定没有威胁到底是个什么程度的威胁,不过他也不认为对方会派十六个婴儿过来。 很快,他就看到了所谓的没有威胁的标准。十六个身穿黑色衣服的士兵,他们身后拉着一小箱的军规子弹,走在最前面的便是被士兵服裹着的野男。 原来这样的程度算是没有威胁么,夏天不知道自己这一伙人能否和一个车站做对,他也不想尝试,杀人若能让人心悦臣服地为自己的基地而工作,不需他说,合成人也早就开口了。 “你不是说不带任何武装,”野男忍不住开口质问道,“别说他们的枪支都是玩具。” “站长,您带的人可比我多,”夏天眨眨眼睛,“我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您也知道,地下世界危险的很,不久前的灰河站不就是前车之鉴,请见谅,我也很信任你,但我没法相信那些邪恶的怪物,它们太危险了。” 站长冷冷哼了一声,“东西带来了没。” “自然带来咯,不然我为何而来,”夏天让开身子,一名工兵机器人将身后长长的铁皮矮货车拉过来。 那是满满一长车木箱装好的特制腌肉,虽然因为是速成,所以口感算不上好,但夏天认为它还是比地下的那些野蘑菇,烤老鼠或者味同嚼蜡的苍白瘦猪要好得多,它足够让挨饿的居民振奋士气。 这些肉来自于地上的辐射生物,可因为辐射过滤仪器的作用,他可以清除这些变种生物的一些辐射危害,这是其他人做不到的。。 而最重要的是,价格并不贵。 “若您需要,我们每天都可以拉来十倍的数量。” 野男站长并不搭话,他只是谨慎地围绕着铁皮车。车皮生锈,而且焊接处看起来已经不是那么结实,这辆车有些年头,就连轮胎也是从一些旧汽车上拆下来的破烂货。 大盒子里的肉一条条地整齐码放,肉色呈暗红色,因为是刚出产的成品,野男闻到了一股油辣的肉香味儿,腻得让人垂涎三尺,油脂在地下从来都是好东西。 他先是让一名士兵拿来辐射检测仪表测量这些食物的辐射指数,显示器嘟嘟响了起来,他看了下指数。 “这附近临近地面,“夏天微笑地解释道,“它会响是正常的。” 野男让一名男子带着肉和辐射计数器往深处隧道走去,他则一脸不善地盯着夏天,仿佛夏天日了他的娘一般。 过了一会儿,野男的部下回来。 “没有异常。” 野男松了口气,他挑起一块肉条自己先尝了尝。腌肉略微发硬,但相比往常吃过的肉而言,这种肉明显要处理得更好一些,他们还在里面加了些调味的东西。 他不得不承认,这一大箱肉的确是好东西。不过,他注意到更多。 首先,这些士兵看起来纪律十分严明,装备也异常精良。他们的站姿,明显是以那个年轻人的安全为核心的。 另一方面,这个隧道,他没记错的话,在以往明明是无法通行的。几十年前的时候这里就被炸掉了,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出现,而且.......这里的通道,看起来像是刚刚挖好的,隧道两侧的墙壁也十分平滑,就好像是某种特定的隧道仪器开通过的,在如今,他无法想象哪个势力还会保留有这种东西。 这家伙的来头比他想的要神秘。野男不知道将弹药给他是否正确,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要把射向自己的枪拉好枪栓,然后一脸愚蠢地递给自己对手一样,很不好。 “我如果有需要.......” “随时都可以来,我们会在这里安排两个人,每天狼时至鬼时都守在这里,你只要愿意,我们恭候您的光临。” 野男硬邦邦地点了点脑袋,然后转身,“把东西带走。” 他们带着铁皮车一并离去,悄无声息。夏天看着那一排的军规子弹,不知在想什么。 “这只是开始........合成人,他们会需要更多,为此,我想要更多的工兵机器人。” “陛下,若您想要普通的机器人,我们自然会满足您。可是,如有一天,我们不幸遇到某些善于操控机器的大敌,它们会迫使您最忠诚的部下背叛您的意志,以它们特有的手段。一旦如此,只怕陛下的心血会毁于一旦,我们也不知道它们何时会出现,为此,最好的办法是一开始就不要让机器人加入我们的帝国。” 夏天全然不信,“那你们呢?你们怎么确保自己不会背叛我?” “陛下,我们的核心是以某种极为独特的纳米活性金属融刻而成,他们无法侵入我们的核心系统,请务必相信您最忠诚的仆人。” 相信你们?夏天沉思不语,我凭什么要相信一堆由电路和金属组成的东西。可除开它们,我还能相信谁?他在这里没有朋友,或许维尔丽算一个,但她失踪了。 “告诉我,从哪里可以找到那些纳米活性金属。” “当然,”合成人撑开手指,一张蓝色的光像图在黑暗中浮现。 “纳米活性金属制作的工艺十分复杂,但我们已悉数掌握,这点陛下不必忧虑,不过制作金属所需的材料极为稀少,目前在这颗星球上,我们找到的可供制作纳米活性金属的原材料-埃尔塔金属,足够我们再次创造五十名可信赖的合成人同胞。” 五十名,这点数量能干什么?这也就意味着,他若想殖民这颗行星,必须依靠地铁下的人类,还有那些躲在偏僻角落苟延残喘的废墟幸存者,他的子民将是血肉之躯而非钢铁之躯。 “原材料在什么地方?” “这里有一条中央大铁路,我的陛下,这条大铁路贯穿整片大陆,我们只需顺着铁路抵达三千公里外的一处大矿山,在那里可以找到整个星球仅有的埃尔塔金属以及大量的金属矿。” 三千公里,夏天忍不住笑了,这可是足以横跨三分之一大陆的里程,该死,为什么当初不直接在那里扩展殖民地。 “我们怎么过去?” “陛下,列车可以穿行中央大铁路,我们的工程师可以寻找合适列车并将之修复,帝国保佑,”合成人虔诚地祈祷道,“希望几十年的时间还尚未将它们彻底损坏。” 帝国保佑...... 这些机器人也有信仰么........ 夏天只觉得真他妈得好笑,这还是机器人么?难怪联合帝国要将AI研究列为禁忌,任谁见到这样一个机器人都只会感到毛骨悚然。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早已明白,这些合成人才是他真正的依靠,如果可能,他宁愿自己身边呆着这么一堆合成人,也好过面对那些用核弹把自己炸到地下世界的人类。 “我可以信赖你们嚒?”他深深问道。 “您的意志便是我们的意志,陛下,无论岁月轮回,时光流逝,直至银河的尽头,我们会一如既往地忠诚。” 动听的鬼话,夏天想到,然后让人把子弹带了回去。 ........ 第一卷 地下铁 第十七章 副站长玻利瓦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车站的一截隐蔽车厢,一只只灯泡如同燃烧的黄金绽放着金色丝线,操纵着黑暗渐渐退离这截车厢。 在这里,三个中年男人正围绕着一张陈年圆木桌大声商谈着什么。 “波利瓦,”一个脸颊细瘦如骷髅的男子端起一杯热腾腾的蘑菇红茶,“你真的确定,他愿意给我们额外提供他的特产。” 波利瓦,这个肥胖的高个子男人挠了挠自己肥厚的双重下巴,他对如今所做之事也是顾虑重重。 “从今天的初次见面来看,我只能感受到他对我的警惕,而且他的保镖看起来很神秘,就和他有一样神秘。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似乎急需打开地下贸易。”高个子男人迟疑了一下,“那个年轻人的要求也很直接,要求我们开放贸易通行证,他还需要更多的工人,孤儿之类的最好,我给他介绍了学校(全称自由中学之厅车站,一个自称是中立车站的大型孤儿院),你也知道,“学校”里到处是没人要的杂种与怪胎。” “可是,野男不像是能答应放开奴隶贸易的人,他是个固执的混蛋,就像那个灰河站的维尔娜,听说她成了英雄。” “所以她死了,英雄总是死人哟,可惜只能被傻瓜们用来缅怀,”波利瓦自认为对自己的站长和灰河站的维尔娜也有一定了解,而来此和这两位商量,也是因为自己了解这两个商人,至少这件事,给出足够的好处,他们一定会帮我的。 “总之,这件事,我们有必要分开来讨论。 首先,我们并不是做奴隶贸易,而是做孤儿领养,这种说法更能打动人,我想站长也能理解,好心人想要领养被遗弃的孤儿是件值得人歌颂的好事,即便是野男,也不能阻碍别人泛滥成灾的慈悲心肠。 其二,他是个高尚的人,但不会坐视自己的居民挨饿,如果让他觉得是自己的举动导致站民们挨饿的,我想他多半会妥协。 当然,想要迫使他尽快屈服,这需要两位帮忙。” “帮忙?”骷髅状的瘦削中年男子发出嘎嚓嘎嚓的嬉笑声,“当然,我们都对你所提供的那些东西很好奇,帮忙是一定的。” “那一切就好办,”高个子松了口气,他们既然承诺了,那事情就会顺利很多。 “话说回来,玻利瓦副站长,维尔娜真的死了嚒?” 高个子的男子,也就是玻利瓦挠了挠下巴,“应该是死了,怎么,你们想知道什么?” 另一侧的一个有着一个尖钩鼻的男人发出猥琐的笑容,“汉庭里有人想知道她们的下落,那个人说........”尖钩鼻邪恶地笑了,“尸体也行。” “这可不是一个好想法,不论是否要歼尸,尸瘟可不好惹,”波利瓦露出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话说回来,我们那位神秘的商人,说不定是对那些孤儿感“性趣”才想着要把他们领养回来,否则这些饭都不吃饱的小家伙能干什么活。” “谁知道,他想要虐待还是玩乐,都和我们无关,哈,”骷髅男耷拉着眼皮,“我只是对他的那些特产感兴趣,他到底从哪里弄来这些玩意的,我敢打赌,地下车站里绝没有这种肉,也没有这种果子,地上倒是可能有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可怎么样都该过不去辐射检测的关卡哎,他自称来自地面郊区的一个名为曙光的基地,可谁知道真相呢.......“ 玻利瓦副站长对他的话深表赞同,地面真有这些玩意,那汉庭的商人们早就不顾死活上去了,可如今与他们打交道的却是一个与汉庭联盟方面无关的来自地上的年轻人,这其中的古怪怎么想他都无法想得通。 ”他的人都带着一套古怪的防辐射装备,我想,这也是他们最大的依仗,说起来也真不可思议,三十年,我听潜行者说过地面还有活人,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而且连辐射杀不死他们,哼哼,一群走运的家伙。” “的确走运。” 尖钩鼻男对那个名为夏天的商人很好奇, 不过也是,如今的地下铁,哪个商人会不对这个人感兴趣呢? 已经有不少位高权重的大人物都在打探他的名头啦,像眼前这两位,背后同样也站着某位赫赫有名的汉庭大商人。 “你说我们可以弄清楚他的特产来源嘛?” 波利瓦摇摇头,“他有十来个全副武装的士兵,也许更多,我去过一次那里,他们在那个车站入口附近安装了十架机枪,我想他们早有准备,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十架机枪,在隧道入口,谁敢硬闯呢。”骷髅男子耸耸肩,“我看只能从其他的地面入口穿行废墟咯,不过如今这地面上的怪物越来越疯狂,潜行者们都已经不愿意上地面一趟咯。” 尖钩鼻叹了叹气,“我们这些小商贩只要安安稳稳做好我们分内的事就不错了,只怕有些人不会安分,这些东西太让人喜欢了,而且.......”他拿起桌上的一粒小果子,轻轻碾碎,任由汁液哗啦淌过手心,滴落袖口里面。 “我的一个做酒的老朋友用这种果子酿出了一瓶浓度很高的果酒,这不,我偷偷带了一瓶,”尖钩鼻从怀里捧出一小瓶陶瓷瓶,他抽开酒瓶塞,将里面的猩红的液体倒入桌上的白釉瓷碗,“他仓促间弄出来的,还没沉淀,不过,我敢用我全部的钱和你打赌,这玩意........不会让你失望。” 波利瓦先是谨慎地嗅了嗅,又用舌头轻轻啜了一小口,在两名来自汉庭的客人注视下,他终于咧嘴大笑了起来,“自从我珍藏的最后一瓶酒被你们两个干掉以后,我们多少年没喝过真正的酒咯,尽是些掺了水的烂货。” 瘦削的骷髅男子以深深凹陷的双眼打量着略带浑浊的杯碗,“那当然,我敢保证,没人会拒绝它的,”他嘟囔着,“没有人。” ........ “听波利瓦说你想去自由中学之厅?”野男看着眼前这个名为夏天的商人,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还想领养一些孤儿?” “准确的说,我们的幸存者人数太少,我们需要一些可以帮助我们的工人,那里有一群孤儿,他们大多数无父无母,会被亲人抛弃,甚至还有部分人天生畸形 备受歧视,瞧瞧,跟着我们曙光一起工作,我敢保证,他们会得到一个美好的生活。” 野男冷冷地瞪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什么打算,我们不会任由把孩子当作商品贩卖的奴隶贩子出入车站。” 夏天十分温顺地弯腰道歉,“我不是奴隶贩子,只是一个寻找员工的商人,我们的工人数量极为稀少,”他遗憾十足地朝看着远处的车站,这里在不久前还被饥饿,混乱以及恶臭所覆盖,死亡的瘟疫在阴暗的角落里伸出它的魔爪,如今却焕然一新。 汉庭新近的大把帐篷,灰面包,硬油,煤炭,乃至各种药物纷纷涌入车站,人们已经开始渐渐恢复血色,有的人正兴致勃勃地争论着什么,仿佛不久前什么事情都未发生过,有的人深深记得灰河站的惨剧,并笃定收复灰河站的时日正日渐逼近,真是让人艳羡的美好生活。 夏天不得不承认,是自己的基地给这里带来了新生,这一切都是他的功劳,好吧,是合成人们的功劳。 “站长大人,我们曙光基地的居民在地面行走也是需要承担极大的风险,他们忍受腐毒的日星照射,还有应付随时可能袭击而来的变异生物,不久前有四个人被野兽袭击而无法行动,其中一人彻底离开了我们,若没有人手补充。我只能考虑减少食物的供应,工厂的加工机器需要人来运转。” 野男勃然大怒,他一把推开桌前的一盏蜡烛灯,双目睁圆,“你曾经立过条约,会确保食物供应。”他是个信誓承诺的男人,对这种把条约当作草纸的人,尤其是商人,可以说是极为厌恶。 “我是一个重视承诺的人,”夏天信誓旦旦地说道,“如非意外,我也不想,站长大人,我们总无法预估当前的形势,我也没料到如今的黑暗生物凶残到了如此,我为我们基地罹难的同胞感到遗憾,若没有人手补充,不久以后,我只怕要对我们彼此的承诺感到遗憾。” 野男脸色变得更加难堪,他陰冷的脸上布满深深的怒火,似乎想要将夏天彻底吞噬。 “肥水站绝不是一个做这种勾当的地方,你走吧。” 夏天站起身,“站长大人,”他满脸无奈,“您是一位高尚的人,但高尚无法改变现状,我想你应该明白,人总是要吃饭的。” “滚出去。”他的语气之坚决仿佛夏天操了他的娘一般,不过他这么丑,夏天实在没胃口问候他的娘。 于是夏天不再多说,很快就转身离去。 野男狠狠地朝他唾骂着,诅咒夏天的背约,咒骂商人的奸诈,还有他那该死的食物。 他以为我会为了食物而甘愿当一名奴隶贩子?野男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大声咆哮。 很快,一名四十过近五十多的中年高个鲁莽地推开大门。 “站长,你拒绝了那个年轻人的要求?”说话的是肥水站的副站长玻利瓦,他神色中满是怀疑,“我以为你会同意?” “同意当一个奴隶贩子?”野男气急反笑,“你以为我会把自己的名誉踩在脚下,波利瓦,你想的真美。” 中年高个子脸色不愉,“你根本想象不到他的东西有多少人喜欢,汉庭的商人已经和我方接洽,他们对这很感兴趣,而且花了大功夫,你明知道这件事,却还这么做,站长,你是被猪油蒙了心嚒?” 野男站起身,他探过头狠狠盯着自己这位多年的副站长,“我倒想知道你收了多少钱,竟然帮他说话,你明知道我们这条环线绝对禁止奴隶贸易,说,他给了你两箱军规子弹嘛?还是更多?别否认,我都知道了。” 中年高个子涨红了脸,他嗖地站起身,狠狠撞开了门,“该死的野男,你以为我会任由你羞辱我?”他恶狠狠的模样好似一头被惹怒的野熊,“等大家饿肚子了,你就该知道,所有人都会知道,你的名誉根本不值钱,等着瞧吧,咱们等着瞧。” 隔天,自灰河站运来的食物少了一半,来自汉庭的物资价格也翻了一番,士兵们很惊讶,他们不得不削减供应,即便如此,他们也很不解,对方难道要违约? 士兵们把情况报告给站长,野男破口大骂,对着夏天以及他的家人口吐芬芳,却只能悻悻而归。 第一卷 地下铁 第十八章 学校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自上次谈判已经过了一周...... “这是第三次了,”夏天的不满已经写在脸上,“如果他还不打算放行,那么我们打算找另外的合作伙伴,就我所知,通往地面的路口不止灰河站有,它只是恰好离得近罢了,玻利瓦副站长,你明白吧?” “当然,当然,“副站长擦了擦下巴的汗水,眼睛闪过一丝忧愁,脸上却是红光满面,灿如莲花,”夏天先生放心,我已经说服好野男站长,他点头了。” “每个月三十名孤儿的名额?” 副站长笃定地点头应道,“绝对不会有错。” “不会有错?”夏天轻呵了一声,仿佛对他的誓言极为不屑,“上次你也是这么说吧,结果呢,我还不是过去找骂去了。” “当时不是没商定好嘛,夏天先生,上次的事是我的错,”副站长一脸委屈的摸样,好似要哭了出来,“我也没想到他会死咬着人数不放。” 夏天撇撇嘴,”如果发现对方是个丑女人,当褲子已经脱到一半,最好的办法是赶快闭上眼睛脱完,把事情都办妥了,这样我们尊敬的野男站长的荣誉才不会损失得太多,我就想不通,十五个人与三十个人又有何区别呢?“ ”他若能想到这一点,又怎么会是野男站长,不过夏天先生尽管放心,他这次是真真切切地点头同意,他最得力的几个部下还逼着他当众写了一张承诺呢,为了这一张承诺,我可是花了不少功夫。“ 夏天心领神会,”若事情真的顺利,玻利瓦站长,我自然会好好酬谢你,哦,还有那汉庭的商人。“ 玻利瓦喜出望外,他很快便假惺惺地说道,”顺便谢谢野男站长吧,他若不点头,我们说破嘴皮也起不了多少作用。“ ”我当然会顺便谢谢他,唉,这位站长和灰河站的维尔娜一样倔强,让人头痛,我倒真的不想和他继续打交道了。“ 玻利瓦深有同感地附和道,”正直的人自然是千篇一律,油水不进,茶盐不沾,哪像我们这些俗人,说实话,和维尔娜站长打交道比野男还要难得多,她身上总有股怎么磨也磨不掉的小女孩才有的谨慎,好像每次交谈我都是怀着要破了她的苞的目的来的,有时候我多看了她一眼,她就好像要吃了我,无法理解。“ 夏天点点头,维尔娜是个又臭又硬的女孩,对此他深表同感。 事实上,这次的确快得多,虽然全程下来,野男站长总是一副死了妈一样的表情,可这并不影响合约的顺利签订。 当夏天让野男站长签完最后一个字之后,这位脾气倔强的站长便如丧考妣般离开了办公室,一脸便秘地消失在夏天和副站长面前。 和正直人打交道,大概唯一不需要担心的就是他是否会履行合约上的内容罢,夏天笑了笑,便收起合约,随着玻利瓦副站长去见识一下汉庭的商人。 ....... 汉庭的商人们在肥水站的一个无名酒吧等候多时,夏天走入这酒吧中最隐秘的包厢时也被吓了一跳,不愧是汉庭的商人,他心头暗暗想到,在哪里都能这么享受。 “商人黑心锄头,”玻利瓦指着其中一个状似骷髅的男人说道,“专门做种植贸易,另一个是阿布,常年经营一些走私的药物,如果您缺钱了,倒是可以找他,他和银行很熟悉。” 夏天与黑心握了握手,只觉得他的手又硬又干,好似有常年的老茧,另一个阿布,这个有着鹰钩鼻的男人,手指倒是肥腻得多,也光滑的多。 “我是曙光基地的商人夏天,”他客套道,“很荣幸见到两位。” 骷髅男桀桀地笑了两声,“客气了,夏天先生,我们以后肯定也要承蒙夏天先生关注,不必如此生分.......” “大家都是朋友,夏天先生不必如此客套,”波利瓦挺起腰板,“听说你要去自由中学之厅,恰巧我和那里的几位校长都很熟,是否需要我为您介绍介绍。” “如不嫌叨唠,那就劳烦你了,”夏天端起桌上的红色果酒,轻嘬一小口,不得不承认,汉庭的确藏着很多东西,夏天丝毫不怀疑他们有属于自己的地下基地和地上基地。如果他们知道自己有高精度的辐射过滤装置,夏天绝不会傻到认为他们对它不感兴趣。 不过,他们也许已经在猜测着什么。 合成人曾经抓过三四个想要通过广场站的鬼祟间谍,经过合成人三分钟的星际高效拷问法,他们中口风最紧的一个也全招了。这些人全都自称来自肥水站和海洋馆,他们的目的也很简单,了解基地的一切,然后报告给委托人。 他倒是不怀疑那些人在星际高效拷问法的问候下会说谎,只是他怀疑这些傻瓜只怕连雇佣自己的人究竟是谁都不知道。 不过可供揣测的对象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个,肥水站的商人,红场,军所,或者汉庭,其中汉庭的嫌疑颇大。 即便对汉庭联盟那些心怀鬼胎的商人十分警惕,夏天也不得不明白,有时候借助他们的势力,自己可以方便很多。 “无论怎样,没有你们的协助,我只怕也束手无策,那将是让人遗憾的结局。对于你们帮我劝说野男站长的事情,我再次深表感激,”夏天打着无聊的官腔说道,“这个情我会铭记于心,两位。“ 波利瓦咯咯笑到,“野男站长是个荣誉感十足的正派人士,他无法明白,有些东西太过死脑筋可不是好事,不过也有一点好处,但凡他签字的合约,肥水站绝不会撕毁它。” 是吗,用手强按着一个人点头的事情,真的有那么牢固嚒?夏天其实不知道野男怎么想的,他甚至连和自己说几句话都不肯。夏天只希望那个男人最好不要一直如此固执地阻挠他,否则......他不想沾上正派人的血,可杀人不见血的手段,有大把的人会使得出来。 夏天自认心慈手软,有着菩萨心肠,但有人愿意替他做些好事,只要自己看不见,他自然是不会拒绝。 之后,他们又闲聊了一些,谈了谈关于以后食物的数量,以及运输价格方面的问题。 眼见又过了一个小时,厌烦了的夏天站了起来,“波利瓦站长,”夏天不想耽搁太久,“我现在就想去自由中学之厅。” “既然夏先生要求了,那我们稍后出发。” 他们和汉庭的商人道了别,沉默着走过一堆堆人群。所有人都将目光聚在波利瓦身上,偶尔人则在窃窃谈论波利瓦身边的年轻人。 一个老头认为是他带来了食物,因为老头自身是运输士兵,但其他的人有各自听到的谣言。有人说他只是一个商人,有人觉得这个年轻人与其他势力关系紧密,更多的人认为他只是一个和波利瓦有些许关系的普通人,长相清秀,笑容温和,仅此而已。 这算是个好兆头,人们面对狼总比面对绵羊要警惕得多,而他们看他的样子大概就是在看一只小猫咪,一脸笑眯眯的,长得还俊秀。 “波利瓦站长,他们很敬仰你。”夏天恭维到,“我很少看到野男站长有这么受人瞩目过。” “过奖了,这一切都是托夏天先生的福气,”他脸上可没有丝毫的谦虚。 “过分谦虚可是虚伪哦,”夏天露出一丝轻笑容,“野男站长太过刚硬,很多时候都过于意气用事,而站长这个位置,鄙人认为肥水站更需要的是波利瓦站长这样明智之人来掌舵,难道波利瓦站长认为我说的有错?” “谬赞了,”波利瓦嘴角翘的更高,“夏天先生,你可别捧杀我,实在受不起,受不起........不过嘛,站长这个职位.......”...... 他们很快大笑着坐上了通往自由中学之厅的轨道人力车,一个以半掩的窗帘掩盖着的内饰异常豪华的电车,看起来还不错。 夏天第一次出行于肥水站以外的隧道,自然对此极为留心。不过他也不怕迷路,合成人会记录这里的每一处地形,若有必要,他随时可以调出来这附近的地形图。 此次跟行的除却肥水站的副站长以外,还有两名归他管理的贸易商人(并非汉庭的那两位商人),以及十名士兵。不论怎样,波利瓦和野男毕竟不会任由这个与肥水站未来息息相关的年轻商人独自出行,若他死去,天知道那名为曙光的基地是否会继续彼此间的贸易。 波利瓦坐在这由铁皮与铝合金包裹着的包厢电车的左侧,正对面是一名来自肥水站的运输商人,右手边是食物商人,外面是踩着踏板驾驶车辆的两名老车夫,后面的一个轻型电车挤着十名士兵,包厢车内,夏天依靠在厢内軟椅的另一侧观察着窗外隧道。 他们中间是一个固定的小桌,上面摆放着一张银白色小碟,碟中是一瓶方形陶瓷酒瓶以及几个小巧的玻璃杯,在这个隧道,这些无疑是奢侈品。 窗外,肮脏的水管与褪皮的电线在隧道中彼此交缠,并行随着铁轨向前方延伸,如同黑暗中的一条条灰蛇,轨道的石头路旁偶尔有零星步行的旅人,他们或是背着包袱前往肥水站的小商人,也有些是冒险的旅人,更多的是徒步穿行于车站间的工作者,譬如临近肥水站的农业市场站和饲料厂站附近有许多地下种植园和养殖场,那里多半需要周围的工人。 自从肥水站至海洋馆站的贸易线被毁坏后,不少无处谋生的居民就在那里寻找工作。 农业市场站的味道让人几欲呕吐不已,夏天皱了皱眉头,却没有任何表示。 “夏天先生,喝一杯酒,酒精可以麻痹我们的嗅觉,这样会好受一点。” “客气,”夏天接过波利瓦好心端来的果酒,一口闷了下去,的确,馥郁浓香的酒精味让他翻腾的胃稍微好受一点。波利瓦又给他倒满一杯。 滚动的车轮突然发出一声嘎吱的碾压声,夏天只觉得车身突兀抖了一下,酒洒了半身,他不得不抓稳酒杯,很快便陆续传来车轮碾过烂泥的嘎吱声,以及一阵阵剧烈的摇晃。逮到平稳的时候,波利瓦又给他满上果酒,十分殷勤。 运输商人解释道,“农业市场站是这附近的养猪场,这里的人经常和猪打交道,猪屎,猪尿,还有蘑菇,这是这里的一切,我们现在就走在这附近臭名昭著的猪屎大道上。” 波利瓦突然插嘴,“夏天先生,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里的故事,听说在这里的人会拿猪发泄,甚至还有人生下猪与人的怪胎畸形。” “那还真是可怕,”夏天舔了一口杯口润润干燥的口舌,这一举动却更让他口渴,他故作惊骇地说道,“竟有人会饥渴到这般地步,还能让禽兽怀孕。”事实上他半点不信,生殖隔离有这么容易跨越嘛?不过他突然想到,这里是畸形的世界,辐射过后的生物也许就可以跨越这种生殖界限也说不定。一时间,他也不敢随口妄言。 “也怪不得他们,这里可以说是整个地下铁最让人反胃的地方,有些不干活的女人从这里出来都难免粘上猪粪味儿,更不要说常年在此劳作的本地人。” 另一名运输商人欣然同意,“这里的弹药连伎女都不想赚,很多人的房子几乎就是在猪粪之上搭建,可想而知,外面的人有多厌烦这里,不过我们不必穿行此地,瞧,前方有一条岔道。” 夏天的确发现了一条并不宽敞的通道,这条道路或许是人们新近挖出来的,周围多是新落的泥土,还有数不清的钢筋与圆木彼此以生了锈的铜红色铁扣件相互搭起,隧道两侧则是一片片潮湿的木板和裂漆变了色的铝片。 还好这里也有钢轨,所以他们无需下车。 “夏天先生,听闻你是来自地面郊区的一个用以躲避核弹的基地里?” 夏天点点头。 “想来那一定是个让人震惊的地方,”波利瓦佩服道,“我们都以为地面上早已无活人生存。” 运输商人对此有自己的感悟,“那些愚蠢的潜行者早已给了我们最深刻的答案,请原谅我这么直白,我亲眼见到一个傻瓜前往地面,只用了一年时间,他就老的不像个人,两年以后,他就死了,死的很凄惨,像个被剥了皮的瘦猴子。” “他有发现什么吗?” “当然,”运输商人摇摇头,“他发现了死亡,还不可救药地爱上它,拥抱它,潜行者们就是喜欢这么拥抱死亡。所以我亲爱的潜行者兄弟给我留下两个无依无靠的儿子,哦,他是我的亲弟弟,一个自以为是的大傻瓜。” “让人惋惜。” 波利亚突然凑过来,“夏天先生,我......嗯,不知我能否再问一个问题。” 夏天点点头。 “你们曙光,我实在很好奇,你们真的可以长期在地面活动嘛,我听潜行者说,地面上到处都是剧毒的辐射物质,你们.......”他犹豫了一下,“你们是怎么在地面上活动的?” “我们的防空基地里有很多防辐射的套装,那个基地前身就是一个避难实验所,里面有很多配套的设施,在那里,我们可以种植我们所需的食物,那里的水源与电力也十分充足,而且处于郊外,没有直接遭受核弹打击,”夏天认真地说道,“所以我们活了下来,直到最近,我们的实验所有些故障,人们便走出地面,那个时候地面的辐射值已经大大降低,你也明白,那里是郊区,核弹没有直接打在那片土地上。” 谎言,大半都是谎言,波利瓦心里不断呼喊,潜行者们也有辐射套装,部分潜行者甚至拥有军所里最高级的抗辐射装备以及药物,可他们始终无法抵抗剧毒物质,无论在这附近的哪一片郊区都一样。而那些水果里的辐射值与他们自地面取回来的东西相比,少的近乎于零。 “真是幸运,我以为哪里的辐射都一样,”波利瓦由衷说道,“看起来我们这些地底下东躲西藏的老家伙会有希望回归地面,也许到我们这一代老了的时候,地下车站的人就可以生活在地面上,自从懂事以来,我还没真正到过地面呢。” “会有机会的,”夏天真诚地建议道,“基地做了几十年的数值检测,辐射值比以前已经低了不少,我的一位朋友认定只要再过十年左右,郊区辐射对人体的损害就可以忽略不计,到那个时候,我们也无需面具就可以生活在地面上。” “但愿如此。” “你会喜欢那个时候的,”夏天笃定......“我们的基地欢迎每一个人,而且,日星的确很美,是世上最美的东西。” 玻利瓦深深地赞同,他还为日星唱了一首赞美诗咧,就是贼难听,不过夏天笑得很开心。 第一卷 地下铁 第十九章 薇宁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薇宁生了一头笔直,纤细,修长的灰金色头发,精巧的白色蝴蝶结被小心别在头发的一侧,她的眼睛是纯正的湛蓝,从那双温柔的双眼中,你能看到平静的海洋中自己的倒影映衬其中。 她笑起来很甜美,让每个人都心池荡漾,而她的表情也总是如此郑重其事,因为其相貌的缘由,她又看起来天真浪漫。 男孩辛普勒一直暗地里观察着这个中学之厅里最负盛名的女孩。 她一直在保持着最温柔的微笑,一个轻浅的酒窝悄悄浮现在女孩白皙的脸颊,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垂下颌,很快便又抬了起来,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紧接着,辛普勒看到她第二次露出笑容,那奇特,犹豫的笑容十分柔弱,却分开她的嘴唇,让她那瓷白的牙间缝隙在不经意间见了阳光。 她是个完美的女孩,辛普勒多次见到校长戴芙女士夸奖她。而且,她在学校的成绩一向是顶尖的,人们也认定她就像那个灰河站的明珠一样美丽。 辛普勒呆呆地看着女孩,不由得露出笑容,他偷偷喜欢着女孩,这是他的秘密,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也发誓不会给别人说。 “臭屁股,上课时间到了......”一个光溜溜的头上缝着针线的小男孩在远处大声叫着他的外号,是自己的朋友灰虫子。辛普勒气的脸色红涨,他说过不要在别人,尤其是薇宁面前叫他的外号,为什么灰虫子一直不肯听。 即便心头怨念丛生,他也不得不赶去上课。 自由中学之厅的规矩十分严格,甚至严格到有些变态的地步。校长们会以学生的错误来严厉惩罚他们。 对于偷偷逃出去的孩子,这些大人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校长和副校长们在这个车站是至高无上的管理者,这件事在辛普勒进来半个月内就知道了,他也因此得到了十几道鞭痕的代价,而那些更加捣蛋的孩子们,有些会留下终身难忘的疼痛,比如灰虫子,他就被踩断了三根手指。 另外一些冥顽不灵的,他们会被驱逐出自由中学之厅,不过辛普勒从来没有听到他们被驱逐之后的任何消息,有人说他们死了,可没人见到他们的尸体。 有人说他们被校长拘禁起来,但辛普勒不认为典雅高贵的戴芙女士,他们这个学校的最高校长会把几个犯错的孩子抓起来。 会有人说他们被卖给某些潜行者当作前往地面的工具,可他知道,潜行者都是英雄,英雄肯定不会干这些事情,这件事他至少知道。 还有的男孩说他们被一些生活在周围黑暗生物叼走了,那些黑暗生物,它们会在半夜疯狂嗷叫,发出痛苦而凄厉的声音,它们会日夜折磨着学生们睡不着觉,一些胆子大得离谱的小孩始终无法找到它们的巢穴,因为附近有太多疑似洞穴的肯动,甚至因此而失踪了不少人。这倒是有可能,毕竟是黑暗生物,黑暗生物是世上最可怕的生物,这件事他确信无疑。 辛普勒想了很多,但他没有放慢脚步,而是更快地走进学校的教学楼,那个简单的被灰黑的砖头和老旧的水泥围起来的三层墙体虽然是顶着车站的大厅而建,可早已破烂不堪,玻璃早已消失,这个学校里的教室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桌子和椅子,脱落的墙皮上写着一排大字,“学生的职责.......服从......老师......校长......唯一.....命令......“它们的一部分大字早已被潮湿的墙灰吞没。 不用补充,老师也会每天强调,服从老师的命令,他们养育你们,教导你们,诸如此类的事情。 事实上除了没亲手生下你们,老师和副校长总会宣称,他们拯救了你们,他们就是一切。 辛普勒走进教室,发现自由中学之厅的最高校长兼文学老师戴芙女士正端庄地坐在干净十足的讲桌上,她的手上套着一条嫩白如奶的珍珠项链,她的粉妆并不浓郁,也没有要遮住她脸上皱纹的企图,她的皮肤保养得很棒,而她总是那么得优雅,让每个失去父母的孤儿和每个被父母遗弃的怪胎都想会对她笑,都想要博得她的关注,她就如同一个在世的圣母一般,可亲可敬,至少他是这样想的。 “辛普特,该上课了,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去。”戴芙女士的声音如每一个孤儿所渴望的母亲那般轻柔,让辛普勒心头激荡。 辛普勒腼腆地向校长打招呼,然后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薇宁早已端端正正坐在第一排,辛普勒经过她身旁的时候,甚至幻想到她身体的香味,可在地下,除却有钱的商人和有权的官人,没几个人有资格用香水或者在洗澡的时候用沐浴乳。 而薇宁,她只是一个孤儿,这件事戴芙女士曾经提起过,她的父母和弟弟都死于煤气爆炸,所以她来到这里。 有人说薇宁.米娜希尔小姐的亲叔叔是个卖酒的有钱商人,但他不认为一个有钱人家的女孩会沦落此处。 还有的傻瓜说薇宁是受诅咒而诞生的孩子,她的母亲是个疯子。可辛普特从不相信,在自由中学之厅的几乎所有男孩女孩同样如此,他们从不认为薇宁这样的女孩会受到诅咒,那个身为她叔叔的商人才是傻瓜,竟然不愿意领养薇宁这样的女孩,还不肯让其他人领养。当然,如今也没人敢招惹女孩,她深受校长戴芙女士的喜欢。哪怕是副校长们和男老师们,也不会向她下手。 辛普特想了很多,但他从不敢和薇宁打招呼,只是轻手轻脚坐在倒数第三排,然后以想入非非的思绪一直注视着女孩的背影。 一声铃声响起,学生们纷纷回神,该上课了。 戴芙校长在黑板上轻轻念着书里的故事,学生们认真倾听。戴芙校长很乐意为学生们讲述旧日时代以前的事迹,尤其是她曾经的故乡,不过她更喜欢讲服从与命令的故事,还有她那更加伟大的英雄哥哥的故事。 戴芙女士来自于汉庭,这件事也众所周知,她的哥哥是主宰汉庭的七位大商人中的某一位,但没人知道哪一位是她的哥哥,辛普勒憧憬地望着她,幻想着她是自己的母亲的样子,也是,这样一个温柔体贴的母亲,哪个自由之院的学生不想要呢? “旧日时代,我们常常讲世上的九个奇迹,”戴芙女士突然提起她以前讲过的知识,“告诉我,是哪九个奇迹?答对的有奖励哦。” 这是戴芙女士的小小教学互动,却也是孩子们最喜欢的互动,因为戴芙女士总会奖励糖果,那种东西在地底下可是很罕见的东西。 辛普特十分沮丧,那次戴芙女士的确讲过九大奇迹,但他只记得其中的三个,真该死,他竟然没认真听,或许只有薇宁能答上来,他将目光投在那位最优秀的女孩身上。 不仅是他,所有的男孩女孩都把目光放在薇宁身上,她总是知道,所有人都这样认为,当然,也有部分嫉妒她的女孩暗地里期待她站起来,然后答错,但那不太可能。 薇宁不负众望地举起手,戴芙女士对着她轻轻下摆着手臂,她知道薇宁一定能答上来,所以想给其他人一个机会。而薇宁也没有表现的很失落,她放下手臂。金发女孩一如既往地微笑,看起来就像一个与生俱来的公主,不过她戴着孤儿身份的面具罢了。 其实她倒是更像戴着”公主“面具的孤儿,但孩子们不这么认为,他们只知道她很美,也很爱笑。 “白洁,你知道几个?” 一个高个子女孩摇摇头,“我只记得五个,对不起。”她果然比不上薇宁小姐。 “没关系,那阿宾呢?” 少年阿宾是个高个子的男生,长得帅气十足,一双深绿色的眼眸又大又亮,活脱脱像一只野狼,可他没有野狼那么危险,辛普特有些失落,阿宾很受女孩喜欢,他不知道薇宁是否对他有好感,但他满心祈祷女孩没有看得上这个男生。 阿宾谦逊地摇头,“我只知道七个,戴芙女士,我也不知道是否正确。” “那你上来写一下。” 阿宾接过戴芙女士的粉笔,他在近乎开裂的板书上以干净利索的字迹写下每一个奇迹的名字,戴芙女士十分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英俊学生,“没记清楚的同学可以多看几眼,我希望下一次,你们能比之前记住的还要多,好吗?” 同学们应声答是。 阿宾写了八个,最后一个他始终也无法想起来,“对不起,戴芙女士,”他说,“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没事,没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戴芙女士高声鼓励,“我还没见过比你更聪明的男孩......” 当然,薇宁除外,她是女孩。 男孩虽然言辞谦逊,但表现的却并非如此,他自信地走下阶梯,期间引起了诸多女孩的注视,男生们则多生嫉妒之意,他们对任何在薇宁面前出风头的男孩都不会太友好。 虽然薇宁依旧保持着面具般的笑容,可在许多男孩眼里,他们心里的嫉妒已经让他们胡思乱想到一个离谱的地步。 “最后一个谁知道?”戴芙女士提醒道,“谁愿意上来补充?” 半晌无人响应,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辛普勒同样如此。他认为自己的无知让温柔的戴芙女士陷入尴尬处境是一件很微妙的错误。 还好,薇宁为女士提供了一个台阶,在辛普勒眼里至少是如此。 她举起手,在征得戴芙女士的同意后,便笔直走上阶梯,在板书上书写下娟秀整洁的字迹,“远东的东神十塔方尖碑.......是日升文化中神话中太阳神赫洛斯为弟弟东神立下的十碑塔坟墓。” 这是一个孤僻的名字,而且远东的国度并非什么瞩目的大国,离他们又太远,十塔方尖碑也不是那么让人瞩目的古代遗迹,为此,戴芙女士十分满意,她只是大略提及了这个奇观,女孩的非凡记忆果然让她赞叹,“我无法再赞扬你咯,薇宁,你总是能做好我嘱咐粉一切。” 女孩的表现一如往常地耀眼,男生们纷纷被她的背影,被她那闪耀如同日星的黄金长发吸引,部分女孩也为她的聪明所倾倒,辛普勒突然有些失落,她知道自己配不上女孩,她就好像天上日星,而自己如尘埃般渺茫。 他一辈子都无法吸引她的注意,只能默默在脑海中一遍遍守护她,他无数次幻想为她而死。 辛普勒无法抑制地魂游太虚,他又想入非非,以至于在下课的时候被戴芙女士以严厉而不刻薄的训诫所训斥。不过即便如此,他也很开心,至少薇宁今天看起来还是那么动人。 “诸位,”戴芙女士在临走时提醒,“明天会有来自汉庭和肥水站的商人过来,他们愿意出钱收养三十名学生,那位商人希望找些手脚利索的学生,如果你们想要为自己的前途考虑,我认为在一位商人的手下帮忙,你们会获益匪浅,孩子们,”她对这件事似乎十分看重,“我知道你们可能不愿意冒然进入陌生的环境,但你们应该理解你们自身的困境,对此事,我希望你们能慎重对待。” 她很少以如此重的语气讲述一件事情,辛普勒心头一跳,被收养这件事在之前就已经借由其他比戴芙女士残忍无数倍的老师和校长多次提及,有的人因为辐射而无法养育孩子,故而来到自由之厅寻找合适的孩子进行培养,同样有些人,他们是想要年轻的孩子帮忙打下手,比如工匠学会,游骑兵,还有其他的组织,但还有些人,就是禽兽。 他们以培养的名义接受孩子,将他们带到地下文明核心区域之外,带到地面,或者带到自己的地牢里,至于是做什么事,只有隧道之母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些孩子便因此而彻底失踪,没人再听说过他们的消息。 而汉庭来的商人,他们听到过太多从汉庭飘过来的娈童消息,虐待孤儿,如同对待牛马般奴役他们,又或者听说他们的哪个部位,尤其是畸形怪胎们的老贰具有庞大的魔力,比如双头娃的老贰可以延绵长寿,侏儒的命根常与诅咒与祝福联系在一起,两性人的”陽“具会有治愈陽痿的功效,七岁孩童的小鸟含着则会让人重回青春,所以那些商人们常常做一些骇人听闻的事情。 辛普勒知道校长们即便想要约束那些禽兽避免败坏学校的名声也是力所未逮,那些人的权势太大了,而自由中学之厅虽然接受各大势力的孤儿,怪胎和残废,但学校的大部分资金,都是来自中立的汉庭联盟,甚至可以说是来自戴芙女士的哥哥,七位大商人之一。 该死,为什么是汉庭,辛普勒心头一阵绞痛。他害怕那来自汉庭的商人怀有其他企图,害怕他带走自己,更害怕他伤害薇宁。她是那么可爱的女孩,辛普勒简直无法想象她被一个变态的娈童大叔带走的场面。想及此处,辛普勒就好像自己被一捆粗绳捆住一般,直直无法呼吸。 “明天最好要表现好一点........”戴芙女士的声音越飘越远,辛普勒回过神的时候,戴芙女士已经出去了。 他张了张嘴,发现这些学生们都在窃窃私语,他们以大声的言语掩饰不安,当然,更多的人选择沉默。 早在被父母遗弃,被家人抛弃之际,他们多半人都明白了自己的境地。自由中学之厅从来不是慈善堂,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算是垃圾收容地。 在这里生活的学生不仅仅是学习,还要帮助学员做各种各样的事情,譬如打扫家务,清理车站及周围,缝纫衣服,种植蘑菇以及其他的地下植物和牲畜,他们中多数人都比正常的同龄人要懂事,强壮,也容易建立彼此间的友谊。 可即便如此,冒然闯入一个外来者的家庭成为他人的子嗣或帮工总让人心怀恐惧。 辛普勒厌恶陌生,厌恶他人异样的眼光,更加厌恶自己的”与众不同“,并非薇宁那般的才能出众,而是自己苦难的家世以及与生俱来的平庸所造成的与众不同。 他讨厌这样的结果。 虽然早在初次进入自由中学之厅之际他们就签订了协议,到了一定年纪,要么付一大笔钱离开,要么继续干下去,要么将在一定年龄遵循学校的安排被人领走,可一旦真的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像以往安慰自己那般放松心态。 “臭屁股.......” “臭屁股......” 灰虫子的声音好似鞭子般把他从噩梦中打醒,辛普勒苦涩地朝着自己的好友挤出笑容,“怎么了?” “怎么了?你傻了呀?我们该回去了,晚一些还要去干活咧。”灰虫子的头上有一道疤痕,他说是和别人打架的时候留下的,不过听人说他是自己绊倒在石头棱角上划破的,不论真相如何,辛普勒只觉得好难看。 不过他说的没错,一会儿还有劳作课,现在要回去收拾东西。 他走到薇宁身边,本想鼓起勇气和她说说明天的事情,可人到了她三米远处,辛普勒就彻底没了勇气,他灰溜溜地逃走了。 待他走到门口,辛普勒就后悔了,明天如果那个大商人只选了一部分人,那他可能就再也看不到薇宁了。现在再不说话,他很就只能后悔一辈子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辛普勒的心里就一阵难过,他该怎么办? 他必须说点什么,辛普勒明白,他必须在这个时候说点什么,就这样,他让灰虫子困惑地离开,自己自顾自地留在原地。 薇宁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有条不紊地把独属于自己的书本放入一个以红麻绳捆好的木盒。辛普勒当然知道,那些东西都是校长们为了奖励她的优异而送出的奖品。 那个雕刻有地上城市图景的木盒曾经引起很多女生的注意,甚至有一个女孩为了偷到它而被一位老师打断了手指,当然,女孩之后也乖巧了许多,并且再也不敢招惹薇宁。 一想到这件事,辛普特其实就有些气愤,明明打断她手指的是老师,为什么那个女生会害怕薇宁,薇宁同学一向善良,绝不可能做这么过分的事情,她很可能只是因为盒子里的书本丢了,情急之下才把事情捅到上级。 她是个大度的女孩。 想了许多的辛普勒终于等到薇宁收拾好一切,女孩迈着轻快的步子向门口走来,她注意到了自己,辛普勒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薇宁的眼睛依旧清澈,她笑起来好美,辛普特赶忙低下头,他默默给自己打气,一定要和她说上话.......一定要...... 可是......直到薇宁走过去后,他才恍恍惚惚地抬起头,他又失败了。 空气中只留下一丝女孩的香味儿,他伸伸手,始终抓不住那流逝的香味儿,也没抓住薇宁。 懊恼的男孩只得前往劳作课,他没有抓住机会,如果又因此迟到,那他也太衰了。 劳作课是在学校附近的隧道中进行,负责劳作的老师是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二十岁的年轻女性。男老师负责指派男生在隧道的一段泥土铺好的土地上种下植物种子,或是在老土上耕一下新土,收集硬瓜等地下植被。女生会学着缝纫新衣服,也有的被指派到厨房,准备全部学生的下一顿饭。 他被分配到翻土的工作上,这让他很不爽,这个活十分费力,既要将那些无法耕种的土层拉出去,还要翻新这深处地下的硬土层,这种活对一个还未成年的男孩来说实在太吃力了。 不过他总算还是得到一点慰藉,远处,薇宁今天负责的是采蘑菇,她和其他几个女生一起在一层层铁蘑菇架旁一朵朵地摘下那发黑的深菇, 很轻松的活。 她看起来对每一份工作都十分认真,辛普勒暗自高兴,她是一个态度严谨的女孩,让人钦佩。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打在辛普勒脸上,他一下被打倒在地上。 辛普勒一下子懵住了,他抬起头万分不解地看着不知从哪里来的老师。 “看什么看,“这个有着一个黑鼻头的麻斑老师朝他喷口水,“如果你在发呆,你就死定了。” 辛普勒委屈地点点头,他挣扎着起身,也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痛感,忙装着做自己的工作。 男老师似乎还不解气,又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头,然后一边嘟囔着“野种”,一边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辛普勒满脸怨恨地盯着老师,他真想用手中的铁铲狠狠铲在他的脸上,让他后悔打自己。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便惊慌失措地看向薇宁,金发女孩一如既往地拔蘑菇,她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这让他既感觉幸运,又不知为何有些难过。 算了,他不该想那么多,不然那个可恨的麻脸老师又要找他麻烦。 辛普勒拿起铁铲,想象着这片土地是那个劳作课老师的脸,他狠狠地铲了下去。 突然,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尖叫,辛普勒抬起头,只见三个女孩正拿铁锹驱赶着两个极为丑陋的女孩,那两个他知道,是双胞胎,个子矮小,皮肤遭受过严重的辐射侵蚀,变得又丑又烂又白,就好像成天在臭牛奶里泡过似的。最可怕的是这种诡异的辐射病听人说是可以传染,极为恐怖。 “两个丑八怪,”他忍不住有念叨着她们的名字,“怎么还不死去?”她们太丑了,也太臭了,单单看一眼,能让辛普勒浑身疙瘩都能掉落一地。 那两个女孩被铁锹狠狠抽在背上,即便如此,她们也只是叫了一声就躲开。真可怜,他想,隧道之母造就了薇宁小姐与戴芙女士这样让人倾慕的完美女士,偏偏也会生下这种怪胎,如果是我的话,他暗自揣测,我大概早就自杀了。 他又走神了,老师这回倒是出人意料地没有骂他,没有打他,而是面无表情地告诉他,晚上去他的办公室里。 为什么?他差点叫了起来,可老师那恐怖的眼神让他害怕,他只得默默地点点头,一边想着晚上的事情。 晚上,他去了他的办公室,一个车厢里...... 第一卷 地下铁 第二十章 初次相遇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走入学校,夏天的第一印象便是大失所望,他本以为,这里应该是个值得期待的地方,可入眼所及之处,除了灰砖,土石,以及稀稀落落的几座低矮建筑外,就是占据车站二分之一占地的蘑菇地与养殖场。 在这里,猪粪的味道隐隐让夏天反胃,而在猪粪中,还隐隐掺杂着些许人粪的臭味。 这所自由中学之厅之中唯一值得称道的,也只是校长和老师们的办公场所。 那是一截修长的干净车厢以及围绕车厢盖起来的一栋不大的高楼,在这个地下世界,这么高的建筑的确少见。夏天歪着头打量着周边,车厢旁边还有几个脏兮兮的孩子在奋力擦拭着车厢的铁皮墙和橡胶接口。 他看到一名老师摸样的女子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的石椅上,她地持着鞭子,眼睛时不时瞄过那些孩子们。 “那是清洁室主任,”玻利瓦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夏天便在彼此点头的问候中交错而过。 他们走进车厢,才发现车厢两旁种着两盆的盆栽植物,在淡淡的猩红与海蓝双色灯光照耀下,总算看起来还有几分绿色。旁边还有几株些奇特的地下植被,这类植物已经彻底失去了叶子和叶绿素,不能像正常的绿色植物那样进行光合作用,它们完全依赖生于地底的真菌生存,长相之怪异着实让人惊叹。 但他只是略作停留,便继续往这车厢的尽头走去。 车厢被一个个长条木板,金属,乃至砖头隔开,又涂上些许发黄半脱落的漆,看起来还像模像样。 夏天正不紧不慢地参观着这周围的景致,一个小男孩突然抱着衣服哭着从车厢的某一处角落跑出来,他头发凌乱,脸皮肿青,嘴角带着丝丝血迹,最让夏天诧异的是他身上没穿衣服。他低着头差点撞到夏天,在他意识到自己差点惹祸之后,他满脸恐惧地躲开眼前的两人,头也不抬地跑了出去,只留下一个红彤彤的屁股对着夏天,上面还有一个深红的巴掌印。 玻利瓦无奈地耸耸肩,“夏天先生,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后面,一个衣衫凌乱的黑鼻头麻斑男人气急败坏地跑了出来,看到玻利瓦和夏天后,他下意识放慢脚步。 “玻利瓦站长,”他脸上的暴躁随着玻利瓦的出现而销声匿迹,此刻的他显得斯文清秀,丝毫没有刚才的样子,“你怎么有空来这里?” 玻利瓦咳了咳,整理自己的领带,“这位是来自肥水站的夏天,我带他来和戴芙女士谈谈领养那些孩子的事情。” 那名中年男子热诚地擦了擦手,然后向握住夏天的手,“你好,我是负责孩子们农作实践课程的老师。” 夏天也含笑着回应。 “对了,戴芙女士呢?” “她在里面......” 说罢,他恭恭敬敬地带着他们来到校长的办公室前,温和而谦逊地说道,“校长会很高兴见到好心人来领养我们那些可爱的孩子们,这样,我还要照顾其他的孩子,先不陪你们了。” 在玻利瓦与夏天的驻山注视下,他小心退出门口,转身离去。 “真是一个热心肠的老师,让人忍不住为他的尽职尽责而落泪,”夏天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来,“戴芙女士也是这样的“慈善家”嚒?” 玻利瓦副站长尴尬地没有回话,他轻轻敲响了校长办公室的大门...... “谁呀?” “是我,玻利瓦。”副站长正了正嗓音,“夏天先生来了。” 很快,有一个年轻的老师把门打开,把他们带了进去。 校长办公室的环境倒是比他想象的要更具现代风格,不论是书柜,文件的陈设,灯光的设置,或是周边的小装饰,无疑这是一个真正有钱人才有的住所,哪怕是维尔娜的车厢,也远远不如眼下的陈设漂亮。 这个办公室的主人至少是一个懂得品味的女人,夏天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品味和品德倒是真的两码事。 “戴芙女士,是汉庭最大的慈善家——大商人希普棱的孪生妹妹,自由中学之厅的名誉站长,”副站长向夏天介绍道,“她是一位很有名的教育家,是地下车站最正直的女士,毋庸置疑。” 正直的女士?夏天笑眯眯地看着周围,他走进去后才发现,角落里孤零零站着五个年轻而妖娆的女孩,她们打扮得性感而暴露,满身涂着金灿灿的油,闻起来香味儿十足,脸上带着少女的红润。最让他咋舌的是,这些女孩都十分年轻,有的几乎就是个孩子,无疑,这些很可能就是这里的孤儿。 另一边,一位肥胖的大肚子男人正襟危坐,如果不是他脖子上一抹淡淡的红唇印,夏天差点就以为他是个严肃正紧的.......应该是副校长。 “那是戴芙女士的堂弟,大阿布先生,同样正直的男士,他曾是自由之翼游骑兵的一员,如今亦投身于教育事业,他总能为无家可归的孩子们带来最好的教育赞助。” “毫不怀疑,“夏天恭敬地给戴芙女士微微鞠了一躬,“两位都是地下车站数一数二的善男信女,若没有你们,地下车站的众多孤儿们只怕会无家可归,我想,他们定是发自肺腑地感激两位所作出的奉献。” 戴芙女士矜持地点点头,不动声色地笑纳他的赞誉。 大阿布站起身,晃动那如同吊书袋般的肚子慢悠悠走过来,他捏起一只小酒杯,“夏天先生,看到你真如传言的那般年轻,果真让人震惊,说实话,我还一直不信波利瓦咧,毕竟车站里还未出现过如夏天先生这般年轻才俊,倒是我看走眼了,实在惭愧。“ ”客气了,“夏天一手扶住他的肩膀,一手热情地握住他肥嘟嘟的手掌,他能轻易感受到这位副校长手上那黏糊糊不知来自哪个女孩下面的液体。 “两位好心人,我此次来的目的,想来波利瓦站长也说的很清楚,在此我就不多加赘述,两位考虑的如何?” 戴芙女士没有急着给他答复,她温柔地笑着说道,“我能冒昧问一下,夏天先生需要这些孩子做什么?” “做一些简单的小工作,我当然知晓戴芙女士很关心这些孤苦无依的小家伙,”夏天真诚地说道,“我也在这里发誓,我会好好善待他们,我们基地的工作十分轻松,他们绝不会受苦。” “这可说不准,”戴芙女士浅笑着从抽屉里掏出一叠纸,“我们出于对孩子们的照顾,总会抽出时间来对他们的生活与工作做一个小小的回访,的确,大部分孩子都受到了很好的照顾,他们享受着家庭的温馨,吃的比学校的伙食还要好,甚至,他们学得很快,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变成一名名出色的成功人士,不过吗,总有一些例外,这就是我们担忧的,毕竟那可是三十名孩子,数目太过惊人,而且去处既不是汉庭,也不是红场,而是闻所未闻的曙光基地,我甚至都不知道那在哪里,抱歉,先生,请原谅我的忧虑,我很担心孩子们。” “那......”他犹豫了一下,叹息着说道,“我倒是很乐意以双倍的诚意来证明我对领养这件事究竟有多认真,,只是不知戴芙女士是否愿意给鄙人一个小小的机会。” 戴芙女士是聪明人,他当然明白夏天的话外之意,于是她挥挥手,女孩们退了出去,玻利瓦和那位大阿布同样乐呵呵地跟着那几个女孩出去了。 商谈很快结束,过程很顺利。对彼此而言,他们都很满意,毕竟夏天给的价格很高,而且他打算买下的孩子数量多的让他们合不拢嘴,开出的条件同样让人心动。 他不介意收养的孩子是否是畸形的怪胎,或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不论是三条腿还是两个头,当然作为回报,他可以自己选其中的十五个人,至于他买下这么多孩子到底打算干什么,校长也不打算追根究底。 多年来的交易早已让戴芙女士见识颇多,有的人买下孩子是为了满足他对幼年童男童女的爱好;有的人则是为了体验虐待的快感:有的人是为了给自己开的酒吧和会所添加些新的血液;更有甚至,会有那么一两个心里畸形的权贵有着恋幼与恋尸的双重快感;而军所,红场乃至汉庭的某些军方的实验室里,有些将军和站长会偷偷借住代理商人在这里买些孩子押送到实验室,以方便做些关于辐射和畸变的骇人听闻的人体试验。 故而对这位神秘的年轻人买下这大数量的少年孤儿和怪胎的目的,他们虽然好奇,却也不想过多追究。 “隧道之母保佑,祝愿明天一切顺利,”戴芙女士嘴角微微翘起,她温和而轻柔地询问道,“年轻的朋友,晚上需要些特殊的娱乐项目吗?” “我太累了,”他哪能听不出女士的话外之音,“让我好好休息一晚吧。” “让人惋惜.......”女士优雅地将他送了出去,礼仪周全,让人叹服,不愧是七大商人之一----高贵的希普棱的孪生妹妹,她同样高贵的让人无法指摘哪怕一处不妥的地方。 戴芙女士遵照了他的想法,在晚上时分并没有排除女孩打扰他们,夏天便撇下和女孩玩的高兴的波利瓦,独自一人走在这个自由中学之厅的图书车厢之中。 自由中学之厅是个极具历史含义的名字,在这片地下隧道之上的那座中学曾是《万国人权公约》签订的地方,在这里,还有自地面取来的《万国人权公约》原版,这个启蒙时代的人权宪法文件正摆放在如今这所“学校”的图书车厢里。 它就在这车厢里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他早在开始就从玻利瓦口中听到了这所学校的许多传闻。在这里的学生被确保要遵守规矩,对于任何敢于违反规矩的人,尤其是那些试图逃跑的人,学校的老师和校长们便准备了最严酷的惩罚,而这些,夏天今晚没有看到,某种程度上这可以说是他的幸运。 不过,夏天发现这里的学生并没有如预想的那般那般因方方面面的束缚而困苦,他们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有的甚至还会以自己是学校的学生为豪,。 在这里,这些学生的同类远比其他地方的要多。 要知道,在学校以外的几乎所有地方,歧视孤儿和畸形孩子可是如喝水般常见,这里即便有一些,却也是少之又少,这里的孩子们相比于自己的畸形同类,其实更害怕老师一些。 在这里,夏天能看到一个生了三只手的小男孩在唱着歌和同伴一起清洗着自己的碗筷,还能看到一个眼睛鱼白的矮个子正和另一个长着一只外拐萎缩左臂的女生吹嘘着自己的种种故事,而在其它地方,正常的孩子多半会用石头,猪粪和辱骂来问候这些畸形怪胎。 突然,夏天被身后的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撞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拉住那个打算一晃而过的影子。 “撞到人该说句对不起,小朋友。”夏天歪着头打量着自己手中拽住的小女孩,夏天注意到女孩怀里抱着一个挂在肩上的古朴的木盒子,她刚才就是用那个木盒子意外撞了自己一下。 呃,他才发现这个家伙并不小,更让他意外得是眼前这个个女孩漂亮的让人无法形容。她脸上带着甜甜的微笑,一如醉人的蜜果酒,其中的每一滴都犹如天上的甘露般让人痴迷。 女孩看起来有十五六岁,也许更年轻,可她说话的语气,甜美如歌,让人心头一荡,这女孩,的确有着让每个男人沉迷的资本,论姿色,她丝毫不比灰河站的维尔娜逊色,她刚才是在向自己道歉嚒?夏天有点恍惚得不知所以,他下意识地想要说些什么。 (“陛下,她偷拿了你的枪......”) 合成人突如其来的提醒让夏天心头一跳,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腰间,他用来防身的手枪果然不见了。 “先生,怎么了?”女孩甜甜地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您的吗?” 夏天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拿走自己的枪,不过......对方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和维尔丽差不多大,她怎么会想到要偷自己的枪,真稀奇。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手枪的姿势,“有注意到吗?我的东西好像丢了。” 女孩顿了一下,“先生,您的东西掉在那里了,”这个有着一头瀑金长发的女孩微笑着指向不远处的泥土上,夏天吃惊地发现自己的手枪就掉在那里。 (脑海中:“怎么回事,是我掉的嚒?” 合成人的回应十分肯定,“的确是她偷的,陛下。“) 夏天暗暗惊讶于她的出手速度,心里思索了一番,最后温和地说道,“小妹妹,你的动作真的很快。” 女孩表现的很茫然,一副不知道夏天在说什么的摸样。。 “我看到了,”夏天故意拉下脸来,“你是故意把我的枪扔在地上。” 女孩的眼睛里充满了委屈,仿佛再说几句就哭了出来,“我不懂,先生,我明明什么也没做,为什么您要这么说我?” 这家伙的演技真堪比最专业的演员,夏天不得不承认,如果这件事真是她做的,那她把自己骗过去了。一时间,夏天甚至产生了可能是合成人在欺骗自己的可能。 夏天决定主动出击,于是他生硬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抿着嘴,露出一丝难堪的笑容,“我是薇宁,薇宁.米娜希尔,先生。” “真可爱的女孩,配上同样可爱的名字,薇宁,你是一名让人心动的女孩,”夏天先是毫不吝啬地恭维到,随即语调一转,满是惋惜和叹息地问道,“薇宁,可爱的女孩,可你为什么要拿我的枪呢?” “哦~~先生,”女孩垂下头,眼中的泪水开始积蓄,仿佛下一刻就要滴出。”我真没有拿您的枪,若我那里做错了,先生大可以说出来,薇宁一定会向先生道歉。“ “那就为你的谎言道歉吧.......” 薇宁睁大眼睛,泪水终于落下,在衣领旁碎开,如同即将凋零的梅花,凄惨而可怜,“先生,我.......不会撒谎。” 那这一定是最大的谎言......没有人不会撒谎,可眼下,夏天不由得再度产生怀疑,到底是谁在撒谎? (合成人:”喵喵喵........“) 夏天眯起眼睛,决心撕破脸皮,“看你的装扮,长得也不像是变种和怪胎,这么说你也是这儿的孤儿咯 金发女孩低声抽噎着点点头,委屈得好像心都碎了一地。 夏天咧着嘴笑了,“你信不信,我会把你领养走,然后强迫你和四头发情的公猪媾和,你乐意的话,狗也可以,听人说以前就有汉庭的商人这么做咧,好像说的是四头公猪和一个高傲女孩的故事哩,不知道下一个故事的主角会不会就是你呢。” 薇宁含着泪盯着他,一副绝望十足的受伤样子,“先生,您为何要这样侮辱我,难道您觉得伤害我会让您感觉到快乐?”她看起来既悲伤又愤慨,神色间含着一丝让人侧目的决绝。 “那就告诉我,为什么要偷我的东西?” “我没有,”薇宁始终否认,“先生。如果您真的要领养我,并逼我与公猪媾和,我会照做,可如果先生非逼我承认我从未做过的事情,我宁愿自杀。” 夏天的眉头紧紧攥到了一起,这女孩真可怕,夏天无奈,只能转身离去。 第一卷 地下铁 第二十一章 选择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自由中学之厅的玻璃大灯干净地照亮着视线所及之处的一切,它将学校隧道大厅染成玫瑰与黄金的色泽。在这片金色海洋中,孩子们神情肃穆,并排而立于这大厅中,台上,戴芙女士穿着一袭过膝裙,腿上的丝袜光滑如冰玉,她身旁,一名年轻男子负手立于一旁,他的头发如黑墨,他的眼睛则深沉得好像极冬的夜海,不见任何波澜。 “诸位同学,“戴芙女士脸上挂着恬淡的笑容,一如那纯洁高贵的修女,她慎重地说道,”这位先生......乃是自肥水站而来的商人,你们可以称他夏天先生,他代表他身后富庶的曙光基地来拜访我们自由中学之厅,我很荣幸能为他讲述我们的历史,并带他参观了我们美丽的家园........” 这些来自各个车站的孤儿,怪胎以及野种们不安地彼此张望着,他们竭尽所能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年纪并不大的“先生”,在对上他的目光后却又悄悄缩了回去。 戴芙先是说了许多关于夏天的事情,什么热爱教育呀,怀有善心呀,品德高尚呀,就在夏天自己都快不好意思的时候,她终于把他的目的说出来,“现在,热忱的夏天先生决定先收养你们中的三十名孩子.......若一切顺利,之后他还会领养更多的学生,孩子们,这是个机会,好好珍惜。” 此话一出,学生们轰然叫喊了一声,孩子们再也止不住心头的好奇,彼此叽叽喳喳得如同一群怎么赶也赶不走的鸭子,场面一度混乱。 戴芙女士抬了抬手,声音稍稍小了些,她继续说道,“孩子们,如果你们有什么疑虑,可以现在提出来。” 就算是有,谁又敢在戴芙女士面前提出来呢?孩子们更加纷闹。‘ “我有疑虑。”一个坚定而又轻柔的声音打破了这场杂乱的吵闹。 女士温和地点点头,“说出来,我想热心的夏天先生会给你一个合理的答复。” “上次,同样是一名自称来自中立贸易路线上的商人,他们带走了我们中的十个畸形的孩子,”女孩站了出来,“戴芙女士,他们转手被卖到军所,所有人都知道军所的人如何对付畸形人,不论是孩子还是大人,他们都会斩尽杀绝。”所有人都将目光望向那名敢当面顶撞校长的金发女孩。 一个孩子叫出了她的名字,“薇宁。”更多的人则噤若寒蝉,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人敢当众提出这样的质疑,还是平日里最得校长宠爱的女孩。 “那是我的失职,”戴芙女士以慈母般的眼神光怀着女孩,她满怀歉意,“我以为得到那位自由商人的保证,以为他会遵守彼此的承诺,对他们的遭遇,我深表遗憾,不过,我想,我们的夏天先生一定会做出合理的承诺,他绝不是军所的那些疯子,我以我父亲的名誉发誓。” 夏天将平静的目光投向那个女孩,对上她那平静的眼眸,他暗自揣测她的意图,嘴里却说到,“......我可以保证,姑娘,我会善待每一个领养的孩子,不论是孤儿还是怪胎,还是其他什么,我会以最大的热诚欢迎你们。” “空口无凭,”女孩丝毫不打算退让,完全没有昨天那般的柔弱与委屈,“除非,你选我,并且保证,让我每一段时间回来向校长汇报同学们的状况。” 夏天皱了皱眉头,这家伙竟然打算堂而皇之地当间谍,还打算让自己保证她的安全,可眼下她说了这话,自己又能怎么办呢? “金发女孩,“夏天故意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你的名字是......?” “薇宁,”女孩轻吐自己的名字,“薇宁.米娜希尔。” 夏天看了看戴芙女士,她只是温和地笑笑,“薇宁的话让人无法反驳,夏天先生。“ “她不信任我的话,那么,戴芙女士,你能相信她嚒?” ”她是我们这里最可爱的女孩,也是最聪明的一个,正直而善良,不会说谎,我相信,夏先生,您一定会需要她的。” 这难道是这两人合伙来给自己演的一场戏?而戴芙女士,她看起来并不打算让我拒绝,夏天也不打算驳回她的面子,毕竟以后有的是和这位汉庭七大商人之一的妹妹打交道的机会。 “那你是我的了,薇宁小姐,”夏天郑重宣布,“现在,我不会强制要求你们做出选择.......自愿跟我走的请站出来。”对于他放弃自己选人的名额这种事情戴芙女士很惊讶,她还以为年轻的商人至少会选几个或漂亮或帅气,至少也是身体健壮,手脚健全,反应机敏的孩子。 孩子们始终畏畏缩缩,不过,有了一个薇宁,总有的人会第二个站出来,除此之外,还有早已被做了准备工作的那十五个畸形的孩子,他们瑟瑟缩缩,即便校长和老师们做好了思想工作,他们也在恐惧。畸形人在哪里都被大多数人歧视,只有极少数真正善良的人才肯平等对待他们...... “勇敢的孩子,“夏天随口问着一名自主站出来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夏天温柔的语气给了这个男孩十足的勇气,“辛普勒,”他就是之前差点撞到夏天的光屁股男孩,不过如今他穿得很正式,“先生,我可以加入你的基地,成为你们中的一员吗?” 夏天肯定的点点头。 然后是灰虫子,他自称是辛普勒的好友,手指断了三根,头上还有一道疤痕。 很快,又有人站了出来,是个高个子男孩,“我想吃的够饱,曙光基地会管饱吗?” “我们最出名的便是腊肉,”夏天挥挥手,远处,玻利瓦指挥着两名工人推着一车的腊肉望着百年走来。 对这些常年吃着素菜与干蘑菇,乃至干馍馍的孤儿与怪胎来说,腊肉大概是有生以来最难忘的食物,他们如同一群疯了般的野狗围住了腊肉,总算戴芙女士的教育卓有成效,又或者是因为那辆车旁还站着一名手握冲锋枪的士兵,他们没有一哄乱强,只是不停咽着口水。 “我可以吃吗?”辛普勒那哀求的目光让夏天毫无感觉,不过他以最轻的幅度点了点头,“女生优先,孩子们,我这次带来足够的量,不要慌。” 在众多校长副校长的瞩目下,孩子们井然有序,又小心翼翼,有的傻瓜试图藏起来带回去吃,有些人就聪明些,几口嚼完后,又仗着自己身强力壮悄悄绕到后面插队。 “我可以保证你们每天都可以吃到足够的腊肉,还有各种水果,”夏天顿了片刻,继续说道,“那么,谁愿意跟着我。” “我愿意......” “我愿意.......”勇敢的人很快就多了。不过依然有很多谨慎的孩子,他们认定这只是个骗局,更危险的事情就在后面,他们自诩见的太多,在学校呆着至少不会轻易死去,而跟着那些不知名的商人,不是去地面送死,就是去巢穴做诱饵,最好的也不过是在某些青红之地卖身。 在人数快满的时候,一个女孩低声喊道,“我......我可以和我的妹妹一起吗?”这已经超过了原先暂定的人数,夏天看了眼那女孩,她是个瞎子,棕灰色的头发散乱不堪,她的身后,一个年纪更小的左腿残疾的女孩紧紧攥着她的手。两人的脸上都长满烂肿的白瘢,还有些许尚为褪去的白皮,让人不忍直视。 一名老师在一旁善意地提醒道,“夏天先生,这是辐射导致的白瘢病,可能会传染。” 戴芙女士望着这两名突然冒出来的孩子,只是皱了皱眉头,一语不发。不过其他孩子知道,她们如果没有被带走,接下来的日子就难过了。 “戴芙女士,这两个就当买一送一,如何?” 女士犹豫了一下,很是不快地点点头。 夏天原先暂时只需要三十个孩子,他本想选男孩子,毕竟他们的力气要大些。不过女孩的价格还是要低廉一些,而且最开始的工作并不需要什么体力活,只是简单的普通加工,所以他选了这二十六个女孩和五个男孩。 他与戴芙女士就着关于这些孩子的事情稍稍谈了会儿,大约一个时辰后,所有被选中的孩子便收拾好了一切,在大厅等着他。 他也没有任何拖延,立即带着他们往肥水站的方向赶去。这些孩子们缄默地前行着,他们瞪大眼睛彼此张望,似是为自己即将到来的生活而恐惧,也难怪,这里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离开自由中学之厅,她们多半丑陋,畸形,贫穷与苦病终日在他们中的半数身上环绕着,但凡看上哪位,死神的疾病便会亲吻哪位,顺便带走她至少一半的寿命,运气稍微不好的,则会永远归入死神怀抱,学校可不会在她们身上浪费多少值钱的药。 当他们抵达肥水站时,只见那野男正巡视车站。他看着夏天以及他身后的孩子,便刻意停了下来。 这位站长紧锁眉头,一言不发,只是脸色难看得多。他手下的士兵恭恭敬敬地朝夏天以及玻利瓦敬了一个士兵礼。 即便痛恨夏天,野男也没有隐瞒食物的来源与这位年轻人的关系,于是知道点内情的士兵都明白,尊敬他会让自己好过一点。 夏天朝他微笑握手,可野男并没有伸手回应他,他以那健硕的身躯挡住夏天的去路,这位丑陋的站长先是低沉地打量着夏天身后的孩子,当他看到那占据了多数的女孩时,那眉头锁得更紧咯,显然他想得更多。 “我唾弃你这种人。”他直接说道,“更痛恨所有从我的车站经过的奴隶贩子。” “我也唾弃我这种人呐,奈何生活所迫,”夏天轻轻拍了拍野男的肩膀,“我能给他们一个好去处,至少比每天呆在“中学”里等着那胖子副校长和斯文的农业实践课主任猥亵要好得多,不是么。” 站长以那双恐怖如凶狮的双眼恶狠狠地盯着他,叠在脸上的肉硬生生下拉了不少,奈何这没把他吓到,反倒吓坏了身后的小朋友们,她们畏畏缩缩地退后了几步。“对她们好点,”他终究还是屈服了,“她们都是可怜人。” 夏天翘起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连她们的父母都抛弃了她们,你倒好心,我还以为你是哪世的大善人咧。”野男只是冷漠地哼了一声,便示意士兵们放行。 孩子们战战兢兢跟在夏天身后,个个垂下头,尤其是有个女孩,她看了一眼野男后,便吓得低声啜泣了起来。这一幕搞得野男更加尴尬,他再也无法忍受,转身离开这里。 一个男孩抬起头怯懦地询问道,“他是谁。长得好可怕.......” “他的心更加可怕,我听说他吃男孩生割的小雀雀来强健自己的老贰,还喜欢把小女孩架到烤锅里煮熟了吃以满足自己的怪癖,孩子们,”夏天郑重其事地宣布,“我奉劝你们,一个人的话,最好不要想着从这里能活着走出去,否则他会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生不如死。” 所有孩子更加畏缩地加快了脚步,仅剩下金发女孩和他彼此微笑对视。 “薇宁,”夏天笑了笑,“我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进入这中学之厅的。” “我的父母还有我的弟弟都死了,”薇宁恬淡地说道,“恰巧戴芙女士和我的叔叔很熟悉,她便让我来这儿帮她管理学生。” 夏天见她如此,继续追问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一小瓶煤气罐爆炸了,他们没有逃出来.......”她轻柔地叹气,“那是一场可怕的故事。” 是嘛.......夏天抚摸着下巴思忖着她的话,又想起了之前的谈话,玻利瓦曾和他详细说过这个女孩。 她们抵达灰河站的时候,一股浓烈的焦味儿传了过来。黑暗生物的袭击暂时再也没有发生,可大湾站头附近的巢穴还远未清除,如今还有勇气走到这死亡之地的,除了负责和夏天接洽的肥水站士兵,以及前去围剿巢穴的游骑兵们,再也没有他人。 听说在海洋馆那一头,游骑兵们的物资运输车可谓是一辆接一辆,可惜,到目前为止听到的消息里,还没有任何让人欣慰的喜讯。夏天不禁满腹疑虑,游骑兵失败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就连游骑兵的团长似乎也打算放弃这个任务接手其他目前来看更危急的任务。 这样一来,他不知何时下一波黑暗生物的侵袭会到来。他率先踏入这被火焰烤过的站厅,曾经的列车车厢已经被炭粉完全覆盖,平日里平滑的车厢也因热气的冲击变得肿胀不堪,近乎扭曲的金属车门彻底被烤的炭黑的石头卡得死死的。两侧的灯泡早已爆成一片片碎玻璃,线路损毁,水道阻塞,一片满目疮痍。 或许,有机会的话,他也该试图重建这车站来抵御来自巢穴那旁的怪物们,否则哪天被突然袭击,得不偿失的自然是他。 进了这里,本就沉默的孩子们变得更加畏惧,她们一度怀疑眼前的男人是要将她们带入地狱。 沉默在隧道中蔓延,终于,一个男孩忍不住悄声开口问道,“我们会不会被卖到地面当奴隶......” 一个女孩则补充道,“也有可能被卖到酒吧当那种脱光衣服的舞女,陪四十岁的胖男人睡觉,好可怕。” 灰虫子则直接反驳道,“你那么丑,应该不会。”女孩气得想要打他,被灰虫子灵巧地躲开了。 “薇宁姐,听说有些人会以孩童为祭品来满足怪物的食欲,”一个女孩悄声地询问道,“我们会不会......” 薇宁给予她一个宽心的笑容,低声安慰了她几句。 第一卷 地下铁 第二十二章 可爱的女孩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然而无论多么宽心的话也始终抵消不了对未知的恐惧。 尤其是夏天先生说“到了”的时候,她们心中的恐惧又一次卷走了他们的冷静。 “这上面便是地面,“夏天指着一道被清理干净的出口,言辞中透漏着一丝欣慰,两旁的砂石瓦砾以及藤曼都被清理一空,如今这里干净得反倒与周遭的废墟格格不入,这些天的工作还算是有效的。 ”你们想要见识的日星就在上面,不过如今是夜晚,只有月星挂在天上。“ 她们虽然与高高在上的潜行者们才能见识的日星近在咫尺,可真到了如此境地,她们有真的有勇气去面对嚒? 还好,年纪最小的几个男孩女孩因为不懂事和好奇心,总算肯走上去。一个女孩透过那洞口的微弱光线隐约看了个大概,她发出”好黑“的感慨,另一个男孩则指着一丝天空,不明所以地说道,”大人们不是常说,天空很大吗?为什么只有这么一小片。“ ”笨蛋,“另一个女孩嘲笑道,”这只是一个出口,走出去后才能看到它有多大。“ 夏天往前走了几步,如今的通道倒是足够一辆满载货物的运输车进出,同时容纳她们是绰绰有余的。他便向下方的男孩女孩们招了招手。 从未踏足地面的她们自然是畏缩不前。 一个畸形的女孩满脸恐惧地摇摇头,“地上有剧毒,老师们都这样说。”高个子的男孩应声附和,“校长也这样说,我们一旦踩上去会被阳光毒死的。” 即便夏天率先走了出来,身后的小孩依旧顾虑重重,唯有薇宁这怪胎倒是丝毫不惧,她径直走了出来,没有一丝犹豫,这让夏天只觉得一阵惊叹,”你以前来过地面?“ 薇宁摇摇头,”第一次......“ 哦,夏天压下心头的惊讶,”那你觉得这里如何?“ 薇宁抬起头仰望着那漫天浸透于黑色墨汁中的漫天星辰,以及被星辰围绕着的孤高的独月,她定定注视着独月,眼神一如既往地冷淡,直至微风刮起,半晌黑云压住了银月的一角,她将视线转向夏天,嘴角却是勾起招牌性的甜美笑容,”很美丽的地方,在地下,我们根本无法见识天空。“她的语气,分明没有一丝的赞赏与留恋,只是仿佛见到了一颗路旁滚过的小石子那般。 ”......“夏天无话可说。 他将三十个男孩女孩都带到基地面前。合成人们早已站在基地门口等着他们,他们一身黑衣,脸上罩着统一样式,仅有数字编码的纤维面具。两名安全机器人一前一后,但凡这些人中的任何人胆敢有任何异动,它们会确保第一时间射杀他。 好在所有的孩子们都被基地吸引了。他们聚在曙光基地那高大若城门的入口前......目光随着城堡般的基地游弋,尤其是注视到那独属于夏天的至高塔时,所有孩子都被这宏伟而高耸的圆塔折服,它看起来就像是直抵天上宫阙的通天梯那般,让人不住地猜测着尽头到底有什么。 ”好漂亮........“一个年纪很小男孩叫了起来。,”好高.......就像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如何形容这么高的建筑,毕竟他一辈子都在最高那不过数米的地下隧道中讨生活。 ”好大........“ “这是王子才能住着的城堡,”一个天真的女孩欢呼道,“里面一定有一位帅气的王子等着我们。” 另一个女孩则辩驳道,“才怪,我看过一本描述大城堡的书,我可以保证,就算是世上最大的城堡,也没有它的十分之一大,这根本不是城堡,是城市。” 之前恳求自己收留的瞎眼女孩嗅了嗅鼻子,”好香.......“她抬起头,轻声说道,”夏天先生,这里一定很美丽,是吗?“ 夏天路上一直注意着她,这是两姐妹,就和维尔丽与维尔娜一样,不过她们的确更安静,也更胆小,和薇宁相比,她们大概是明月旁最微不足道的辰星。 他点点头,”当然很美。放心,很快,你就亲眼能看到这里的一切,“他郑重宣布,“只要你同意我的要求。” “看到一切?看到什么?”瞎子女孩迷茫地拉着自己的哑巴妹妹的手,紧紧攥着,这是她唯一的依靠,“夏天先生,要求又是什么?” 夏天拍了拍手,把所有孩子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他清了清嗓子。 “孩子们,“他高声宣布道,”我将你们带到这里来,不仅仅是为了让你们看到夜空,”他将手轻轻抬起,只见那白色金属城堡的大门自中心向四周极尽所能地快速张开,一道辉白如辰起日星的光毯自正门衍生至巨廊的深处,在这四周被金属膓胃围拢的尽头,是一扇印有银河图案的扇形圆拱门。“这便是曙光基地,丑话说在前头,对于你们中每个打算加入曙光基地的人,我都需要他遵循曙光基地的规矩,但凡违背,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瞎眼女孩抬起头,以那双灰白的眼眸打量着夏天,“夏天先生,那些规矩很严格吗?”她是个瞎子,但她的确让人觉得她有很有礼节,至少,她说话会郑重地用瞎了的双眼“注视”着自己。 夏天看了看那脸上被腐烂的白色瘢皮覆盖的瞎眼女孩,轻轻摇摇头,“不会比学校更严格,在这里我可以给予你们尊重与自由,也不会像那些所谓的副校长一样对你们做些无聊的猥琐事情,不会羞辱你们的自尊,不会虐待你们的身体。不过,在这里,一切都需要你们努力工作作为回报,很简单........一号(合成人在这里的称呼),把曙光基地的工作条例给她们看一下,顺便读一遍。” 也确实简单,可以说是非常人道的工作条例,什么五小时工作制度,三小时知识教育制度,双休日与节假日制度,还有乱七八糟的食物分配制度以及合理的赎身制度等等,对于那些年纪太小的,合成人给出了按比例调整工作时间,总之,跟在学校比,这里的生活就是在天堂。不过夏天很担心,这些孩子里面,文盲还是蛮多的,更多的人也识不得几个字,他们估计也认不全这条例上的字,更不必说理解它的意思了。 “夏天先生,”瞎子女孩认真倾听一号在那儿朗读,她一条条地重复了一边,最后忍不住说道,“我认为五小时太长了。” 夏天惊了,五个小时也很长嚒?他一度产生了某种对自己的怀疑。“哦,那你本来预期的是怎样的生活?”身旁那更加矮小的哑巴女孩拉了拉瞎眼女孩,可这位女孩似乎停不住自己的嘴。 “我们都知道,地面充满剧毒,除非有很重要的东西,否则普通人才不会上来地面,夏天先生既然给出了这样的条件,这上面一定有值得夏天先生挖掘的宝物,可是......每周要外出工作二十个小时,没有任何装备,潜行者也会很快死去的,我想,夏天先生还需要薇宁姐姐回去吧,那每天五个小时的时间暴漏在野外会让她很快就染上辐射病的。” 原来她们还真以为我是打算把她们当作一次性消耗品的,不过说来也不得不服气,她们在以为我是打算把她们当消耗品的情况下还愿意走出地面,看起来那些教育家对这群孩子的思想工作的确有效。 “你们中有人有辐射检验表嚒?”就他所知,辐射检测器乃是地下车站必备的东西,有些人甚至会给孩子配上这些,因为没人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吃下的东西会有巨量的辐射。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东西会不会是潜行者从地面哪个高辐射地区拿来的,又或者哪个地方的地下水和食物不小心掺杂了辐射物质。 孩子们面面相觑,他们中多半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辐射表肯定是没有,即便有也会被老师和校长拿走。最后还是薇宁拿出了辐射检验表,“表上的数字显示辐射值为零,”她突然有些惊讶,“我的表坏了。” “这可不一定.......”夏天也从怀里掏出精致异常的轻巧型辐射检测表,“看看屏幕,读数显示为零点零零零几几几,”他将表展示给所有的孩子,“这里的辐射值微不足道。” “怎么可能?”瞎眼女孩叫了起来,“夏天先生,你的表难道也坏了?” 夏天挥挥手,“好了,没必要争论,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这里是没有辐射的,你们工作的地方也是如此,总之,你们大可以放心。现在,所有人都跟着我走。” 孩子们即便不太情愿,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她们只得惴惴不安地跟了上去。 很快,她们进入到一个充斥着消毒水气味儿的纯白实验室,在这里,满目的仪器整洁地摆放各处,正中有两座封闭的隔间被隔音的金属板覆盖,里面静静躺着两座类似胶囊的舱体,舱体被深蓝的玻璃罩罩住,无法看清里面的真面目,罩中充斥着一种淡淡的海蓝色的雾气,雾气时不时翻腾而其起,冲击着玻璃罩的外侧,看起来好似有了生命一般。 “所有人,男女分成两列,站在标注好各自性别的舱体前,请依次躺入这舱体里,”夏天拍开舱体的红色按钮,他似笑非笑地指着这舱体,“谁先来。” 不出所料,这次还是薇宁率先走了出来,她毫不犹豫地走入那女性隔间,“夏天先生,”她进去的时候突然问道,“这东西有什么作用?”。 “不是害人的东西,具体地说,可以改造皮层基因使其变得更具抗辐射性,”夏天将手放在那四处逸散的浓郁雾气上,“无论它是什么,你们每个人都必须进去。” 薇宁甜甜地朝夏天点点头,”我相信夏天先生一定不会害我们的,“说罢,她径直走进去,隔间的门便自动合上。 ...... 第一卷 地下铁 第二十三章 杀人鬼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轮到瞎眼女孩的时候,或者说那个陌生而古怪的男人叫住她的名字的时候,她一直站在这古怪的舱体入口踟蹰不前,她亲眼看着薇宁姐姐神色自若地从舱门中走出,金发女孩的脸上带着一贯让人不敢直视的美丽笑容。 “薇宁姐姐,“她鼓起勇气问道,”里面怎么样?” “不冷不热,”薇宁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她是在场所有孩子里,除了妹妹以外,唯一不害怕她脸上的白瘢的女孩,也是唯一敢和自己触碰的女孩,就连自己也常常为她无所畏惧的勇气而钦佩。 “只觉得浑身舒畅了不少。”薇宁姐姐心里也很困惑,不过她很快就把困惑抛诸脑后,转而开始安慰起女孩。 瞎眼女孩,她的名字是娜塔里娅。 她始终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薇宁姐姐的安慰也只能给她一半的宽心。女孩听着一旁那名为夏天的男人继续催促她,不知为何他的声音让她恐惧,可她眼下也只能表现得无所畏惧才好,毕竟妹妹还在自己身后看着自己呢。 夏天的手轻轻钻住她,这是第二个敢和得了白瘢病的她触碰的人,温热的手心让她只觉得心慌,她很吃惊地想要缩回去。 “去吧.......躺在里面,睡一觉就好了,”名为夏天的男子半是命令,半是安慰,语气十分坚定,“它不会伤害你。” 瞎眼女孩不知是否该信任他,她不知不觉迈出了第一步,她又走了一步......两步......三步......她无法得知这位在学校里受到校长尊重的大人物对自己脸上那腐烂的皮肤所散发的味道有怎样的想法,不过至少他的声音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她三进一停,终于,她的手指前端的皮肤触碰到一股如同水一般湿重偏冷的雾气,透过雾气,她按在一片金属扶手上。那光滑的金属边缘给她带来更加冰冷的质感,她始终看不到任何的色彩,只能用手指感受着一切。 记得以前,她曾无数次触碰过色彩的摸样,她依稀记得那是怎样的世界,隧道里终年遍布者的奥灰,铁轨上渗透出来的锈红,母亲那金链首饰绽放的熔黄,白炽灯那让人晃眼的苍白,以及苍白光线下的无穷无尽的色彩。哎,若非意外,她和妹妹本该安好地活在汉庭的中心。 如今她的世界却已被彻底的黑暗所包裹,她只觉得到处都是一片空洞。有时候,她时常怀疑,自己眼前的这片黑暗真的是黑色嚒?随着时日渐久,娜塔里娅愈发害怕,终有一天,她很可能连黑色这样的色彩都会忘记,而且,她隐约明白,这一天可能会越来越近。。 忘记色彩是一件如此恐怖的事情,可如今,触碰这满是水雾的隔间更让她恐惧,她开始怀疑,自己会淹死在这古怪的水里嚒? “夏天先生,”她不自觉地喊了一下他的名字,那位牵着她手腕的男子轻轻嗯了一声,“怎么了?” 我只是单纯地害怕,你能像薇宁姐姐一样安慰我嚒?瞎眼女孩心头闪过一丝退缩的念想,她轻咬牙齿,低声说道,“我可以拒绝么?” “你和你妹妹曾经被剧毒的辐射孢子侵蚀,如果任由别人触碰,迟早会害了别人的,这里面,唯有你和你妹妹是必须躺进去的。” 是吗?娜塔里娅自嘲地笑了笑,她差点忘了自己到底是什么原因变成如今这副摸样的,又怎能忘记。那个女孩带着一瓶装满辐射孢子的水瓶,狠狠砸在自己和妹妹身上的那一幕,那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其他的颜色。 “如果我死了,夏天先生,可不可以不要让我的妹妹睡在这里?” “我保证,不过你肯定想太多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瞎眼女孩即便得到了承诺,也并不太安心,谎言,死亡与大商人,这三者总是相伴相随的,可她无可奈何,只能祈祷他会真如自己所承诺的那般做。 算了,薇宁姐姐也没有被这里面的湿气弄得窒息,她又在怕什么? 娜塔里娅鼓起勇气走上去,她脱去脚底那双缝了许久的鞋子,露出破了一角的袜子,几只小脚趾不安分地拧了拧,她蜷缩着脚趾小心地踩在地上,刻意想要将它藏在身后,可脚趾怎么藏起来呢?在这样一个听起来年纪并不大的男子面前褪去破破烂烂的袜子裸漏脚趾着实让她难堪,更何况,她的脚也被辐射物质腐蚀了。 她终于磨磨蹭蹭脱去袜子,赤着脚走在金属台上,好冷,而且......舱体在哪里?这时,那男子竟然将自己抱起,娜塔里娅怔怔地竟忘了反抗,甚至忘记了呼吸。只见男子把她放在一个狭窄的舱室内,还好,他的动作很轻。那名为夏天的商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来,“我先出去了,记得把衣服什么的都脱了,这是我的建议。”说罢,一阵轻微的脚步离她远去,娜塔里娅听到一声嚓嚓的声音,她明白那是门被锁上发出的声响。 即便如此,她还是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没人回应。 突然,一阵冰冷的女声响起,“请躺入治疗舱.......” 她惊奇地竖起耳朵,却怎么也听不清这声音的来源,她只是在重复,“请躺入治疗舱......”娜塔里娅拖拖拉拉地脱去衣服,她有点自卑地触碰着自己身上那坑坑洼洼的斑点,干瘪而贫瘠,处处浮肿,又一次想起了以往的那一幕,那个瓶子,还有绿色,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多久就会忘记绿色到底是怎样的颜色,可相比黑色,她的确更厌恶绿色,哪怕母亲说过,它代表生命的颜色。 她翻身躺在一个周遭垫着柔软皮层的狭窄空间,只觉得空气中的雾气更浓了。她缩起身子,瑟瑟缩缩地接触着那雾气。紧接着,她感觉自己头顶,那玻璃罩似乎闭得严严实实,她使劲拍了拍,玻璃罩纹丝不动,让人怀疑它比钢铁还硬。 她突然有点害怕,“夏天先生,”她喊了一声,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应。雾气越来越重,越来越浓,她只觉得好像那水雾绽放着万千触手在抚摸自己全身,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娜塔里娅想要挣扎,却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身体越来越轻,头脑越来越空,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吸干了她的髓干那般。 好古怪,她想,而且好困。 终于,她的眼皮支撑不住,勉强合了起来,她昏睡了过去。 ...... “娜塔里娅......娜塔里娅......”有人在呼喊她,娜塔里娅转过身,只见一个长相平凡的胖女孩手里捧着一瓶绿幽幽的水瓶,狠狠砸向她。 “谁叫你勾引我的阿明,”她吼道,“我们明明是那么多年的好朋友,为什么?” 娜塔里娅没有辩解。她明明什么也没做,明明是阿明喜欢她,明明是他在试图勾引她,即便如此,她也从未去接触他。女孩曾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毁了她和妹妹一生的仇人,因为她,自己和妹妹被辐射感染,被父母抛弃,在中学里过着半乞讨般的生活,她怎能不恨? 她无惧于那绿幽幽的瓶子,反正已经成这样子了,还怕什么呢?她抢过瓶子,想要狠狠砸在胖女孩的脸上,这时,一只手紧紧捏住她的手腕。“娜塔里娅........娜塔里娅......”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明晰,仿佛在耳旁唤响。她猛地睁开开双眼,妹妹正坐在身旁,她正以低沉而嘶哑的声音说道,“姐姐。” 娜塔里娅沉闷地点头,可她突然呆住了,“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说话了?不对,你的脸怎么好了.......我怎么能看到你,我的眼睛......”她口讷目痴,完全无法理解,她怎么会这样。 “夏天先生.......”妹妹说话很费力,总是无法顺畅地说完每一句,可已经够了,她已经能说出话来,这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她认真倾听着妹妹费劲的解释,“他说治.......疗......舱.......治好了........辐......射病.......” 原来他真的这么神奇嚒?娜塔里娅呆呆地凝视着妹妹,眼里忍不住湿润了起来,为这奇迹,她无言以对。娜塔里娅转过头,镜子摆在另一侧,在那里,一个有着明亮色泽长发的女孩正流着泪躺在床上,皮肤虽然苍翠,可其中的每一处都平整如初,女孩任由泪珠如瀑布般滴落在一件柔软而崭新睡服上,她好久没有穿过这样漂亮的睡袍了,也好久没有见到自己以前的摸样了。 “我真的恢复了?”她的眼泪再也无法被压抑,声音也不自主地颤抖了起来,“你也可以说话了。” “夏天先生.......说,姐姐......你的......身.......体伤......的......很.......重,会在......两天后.......就.........好........,他.......希望那.......那......个时........候你可以和......薇宁姐姐.......她.......们一起工.......作........”妹妹不停地吞咽口水,费劲地吐出每一个字,即便如此,娜塔里娅也能看到,她在享受,她享受每一句话,正如自己此刻正享受每一种色彩一般。只有失去的,她才能明白那有多珍贵。 “我会好好工作,”她从未以如此大的决心立誓,“竭尽全力报答夏天先生的恩情。” 妹妹以同样的坚决态度赞同她的话。 当天下午,她们站在窗户边,即便浑身酸痛,她们也喜欢站在这高耸的城堡上,俯瞰这如画卷般美妙的世界,仰视那高耸入云的城上高塔,欣赏这辉煌壮丽的金属巨堡,赞美这房间内的每一个奇迹,纯洁的玻璃,毫无瑕疵的金属墙壁,妆点着房间里流光四溢的白瓷花瓶,碎星玻璃鱼缸,线条流畅的家具,以及稀奇古怪的电子设备,哦,还有那如团冷水般凝聚而成的方形帷幕,这里的一切都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它不像是废墟上的堡垒,而像是神话中的天宫圣堂,旧日时代以前最具权势之人的住所大概也比不上这里的十分之一。 她在汉庭的那个早已失去了的家,与这里相比,简直就是鸡舍比之隐于山野的琼楼宫殿,要知道,汉庭可是地下最伟大的组织,哪怕是军所与红场,也不若它的一半奢侈,汉庭的强大更甚前两者,不论是在经济,还是在军队与其他方面。 在她还在汉庭联盟接受着所谓的淑女教育之时,母亲总喜欢让她接触汉庭的琴艺与绘画,让她明白汉庭的酒,汉庭的茶,汉庭的舞蹈,汉庭的信仰,汉庭上流贵妇的时尚装饰,以及商人们的品味。母亲喜欢把她当作一个工具来培养,因为终有一天,她会嫁给汉庭的商人,至少母亲的信念是一如既往的坚定,直至她毁容之前。 那个时候,娜塔里娅也一度以为,母亲是为了自己好,才会对自己如此严格的,毕竟,这个世上,除了父母,又该有谁会关照自己呢?汉庭的商人怎么说也是每个女子梦寐以求的地方不是嚒? 美梦醒来之时的残酷曾经差点让她自杀,她划过两次手腕,若非因为自己的怯懦与妹妹的哀求,她大概早已魂飞魄散。那个母亲.......那个女人为自己是汉庭联盟的商人之妻,为自己生下两个花容月貌的女儿而自豪,却为两个因生变故而毁容的女儿而恼怒,她没有去招惹那个以辐射毁掉自己和妹妹面容的大商人之女。相反,她转手就把自己和妹妹送到了中学,没有多余的一丝怜悯。 算起来,自己还是有未婚夫的哩,娜塔里娅想起来,自己的确被母亲逼迫要求和一个汉庭大商人的幼子定下婚约,不过那大概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了罢,她都记不得自己是否见过那个男人,听说自己曾经四岁,应该是六岁的的时候,自己还是小小一点的懵懂年纪,母亲曾带着她去见了那个大了自己十几二十岁岁的男人,仅此一次。如果传闻没错的话,那个男人因为身体的疾病而变得衰老腐败,口齿生臭,连走路都需要人搀扶,她突然有些庆幸,自己在如此机缘巧合之下,竟然来到了地面,并有了自己的生活,这莫非是隧道之母对自己曾经所遭遇的苦难的回报? 她如此想着,心底里竟产生一丝活到至今,从未曾有过的虔诚,这一刻,她真真切切地跪倒在地上,向天上日星以及地下信仰的隧道之母祈祷,祝福,以及赞佑。 当天下午,夏天先生走了过来,她是第一次见到男人的真容,她曾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只能从他的声音中来判断这个男人。戴芙女士与玻利瓦副站长的座上宾,汉庭商人的好友,曙光基地的代言人,她明白他的身份,可他的形貌如此年轻,如此俊秀,竟让她无法说出口,只是支支吾吾,浑然忘了汉庭的礼仪。 最后,她只是期期艾艾地低下头,“夏天先生,”她的声音又细又轻,宛如猫叫,“谢谢您为我们做的一切。” 名为夏天的男人没有表现出任何身为上位者应有的威严,他只是谦逊地笑了笑,“我只是站在他人的肩膀上拉了你一把,如果你真的要感谢,就谢谢这个基地吧,它的确是个奇迹。” 一旁的妹妹吃力地附和着:“奇......迹......” 或许他无法做到如此,可把自己从地狱里拯救出来的不是他又是谁呢?娜塔里娅紧紧攥着拳心,激动地摇摇头,“我受过辐射孢子的影响,也知道它是怎样的东西,触碰它的人普遍都活不过五年,可眼下.......夏天先生,我只是一名无知而愚蠢的弱小女孩,可我还是知道知恩图报。” ”我也是一名无知而愚蠢的弱小男人,但也知道我在其中起到怎样微不足道的作用。.......把你心底里的感激就留着以后为基地做事吧,先吃饭,薇宁她们已经在等着你们了。“ 看着如此谦逊的男子伸过手,娜塔里娅羞涩却又异常勇敢地搀扶着他的手臂,她生平第一次扶住一个男人手臂,却发现他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强壮,但是一股温热让她心底里流过一丝丝几乎微不可察的电流,她眼皮轻轻颤动了一下,便下意识地低下头。她的妹妹腿脚虽然好了些,可还还有完全痊愈,更年幼的女孩便主动挎住姐姐的另一侧。不过,娜塔里娅始终还是放不开,便在食堂门口便放开了夏天的手臂,吃力地往前走去。电子门应声而开,只见里面二十九个孩子正各自个地分成几桌欢快地讨论着桌上那远比学校要丰盛的晚餐,不论是腊肉,汤汁,还是水果,抑或是以香油炒好的青蔬菜,每一份都足以让人心动。虽然她讨厌绿色,可眼下她似乎没了以前的那种恨意。 当看到娜塔里娅和她的妹妹奥塔里娅,所有的人都大吃了一惊,她们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被人嘲笑,欺辱的破烂脸女孩,竟然是如此漂亮的女孩。一时间,所有孩子都无声无息地闭上了嘴。男孩们曾经用她最厌恶的声音当面唾弃她的脸有多丑,女孩则会害怕她的皮肤病会感染她们,可以这么说,这些人多半都和瞎眼女孩姐妹并不和气,如今见到她这副摸样,不少女孩都闪过嫉妒的表情,就连男孩也羞赧地低下头,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到自己曾经欺负过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孩是个多么大的罪过。 娜塔里娅想笑,可她始终挤不出笑容面对这些她曾经痛恨的所谓”同伴“,他们中有不少孩子都当面骂过自己是个”烂女孩“,虽说只是孩子少不更事的讥讽,可作为受害者的她又怎能笑得起来呢?她和妹妹便叹口气,便折过身子,坐在一个孤僻的角落里。夏天想了想,还是决心不在这里吃饭,身为目前曙光唯一”现身“的领导,若和这些人一起吃饭,他可就没啥威严,对管理这些孩子还是不太好的,”祝你们吃个愉快的晚饭,各位孩子,之后的时间你们自由支配,但不要跑出基地,“说罢,他便转身离去。 娜塔里娅虽然也想和妹妹离开这里,可她还是知道,自己以后都要和这些人打交道,便默默坐在原地,看着那个能让自己安心的男子离去。 ”一起吃饭吧.......“薇宁不知何时走了上来,”我很为你们高兴,你们看起来都恢复得差不多了。“娜塔里娅惊讶地看着薇宁,她满是钦羡地赞美到,”薇宁姐姐,我一直以为你很漂亮,可今天我才知道,你比我想像的还要美得多。“ “娜塔,你也很美,”薇宁微笑着轻轻抚过她的小手,“不必谦逊,你瞧着吧,男孩们都在看你,女孩们也是如此。” 薇宁甜蜜的笑容让娜塔里娅有点不知所措,她无论怎么也想不到,以前一直关心自己的薇宁姐姐竟然是如此美的女孩,又如此聪明,她一时间有点如梦似幻的感觉。中学从来都不是个美好的地方,可薇宁......就好像是沼泽中最美的花儿,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却又不敢轻易陷进去。 “薇宁姐姐,”她转移话题,“你们今天做了什么?” “我们在收拾一家工厂........不过还好,有几位男士帮我们,只是他们很古怪,都不爱说话。” 男士........娜塔十分吃惊,她她刚才只见到夏天,虽然之前有听过“一号”先生的声音,可她还没见过这个“一号”先生哩。“可.......外面不是有辐射嚒?”辐射是致命的,哪怕当下看不出来,未来几年,乃至更长的时间,辐射均会导致更严重的疾病,比如她的白瘢病,以及某些癌症,坏血症等等。 薇宁示意她宽心,“我们带着防辐射的服装,而且,夏天先生也明确发誓,之前我们躺进去的那个名为治疗舱的东西,可以帮助我们所有人增加对放射物质的抵抗,他甚至与我们一道在工厂里呆了一个下午,他可没穿那些防辐射的东西。”自从见识到了治愈辐射的治疗舱所创造的奇迹,还能保持怀疑的孩子已经寥寥无几了。 真是神奇.......娜塔里娅沉默着,将心中的好奇压下心头,却不由得自心底里产生了一丝忧虑。她自汉庭商人世家出生,所见所闻自认是多不胜数,可她从未听说过地上有如此庞大的城堡,更不必说对楼相望的那座直指天顶的高塔,如此明显的建筑,无论何时,她都绝不可能不听潜行者们提起它,可她的确是未曾听过这座塔的哪怕一丁点传闻。 “那.......你们有遇到什么危险的东西吗,我听说,地面上的怪物都十分凶残,见人就杀。” “四号先生他们护送我们过去,就是夏天先生身旁一直跟着的保镖罢!“薇宁有点不太确信,”他们在工厂周围安装了些自动控制机枪,只要录入我们的信息,我们便可以畅行无阻地进入工厂内工作,机枪会射杀所有胆敢闯入的危险生物,听说它们也会给陌生人警告两枪,如果对方不打算停步,那些机枪也会杀人,”薇宁少有地露出叹服的神色,“曙光基地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这里的一切都和车站格格不入。” 听完她的感概,娜塔里娅对这里的一切更为好奇了。她和妹妹三口两口吃完丰盛的晚饭,便提出与薇宁一起散散步。 “在中学,我们现在还要去收拾车站大厅,”娜塔里娅手里捧着一盒酸樱莓,这种水果在地下算是绝无仅有,她自然要好好尝尝,听夏天先生说每个人都可以以自己每天的酬劳来换取食物,这在中学之厅,可是一件无法想象的事情。 薇宁也慢慢品尝着暗红而鲜嫩的小果子,她抿着嘴唇压碎果肉,任由甜美微酸的果浆在口腔里淌过。她们三个站在基地顶上的瞭望台,冷风拂过她们的脸颊,带起舞动的发丝彼此缠绕。 “你说夏天先生是一个怎样的人呢?薇宁姐姐?” 薇宁脸上浮起甜美的笑容,“和你一样,娜塔里娅,他只是一个人。” 娜塔里娅有点不太服气,“若只是一个人,他怎能做到这么多他人做不到的事情?” 金发的女孩沉默不语,这让娜塔里娅心底有些失落。突然,娜塔里娅看到远处的机枪闪过一丝火焰,子弹疾射向一只向基地潜伏而来的黑色豹子,只听“噗”的一声,豹子应声而到,一个人走过去拖走了豹子。“是一号的朋友,”薇宁解释道,“负责搬运一些重物的部下,瞧见他身上的编号了嚒,是十七号,哦,对了,夏天先生是零号。” 是吗,这些都是夏天先生的朋友,而且在如此的夜晚,他们也能尽忠职守,娜塔莉娅不得不打心底里佩服他们,可是,为什么他们要给自己起一个编号呢,听起来怪怪的。 隔了一天,当她休息好了的时候,便自发决心开始加入同伴们的工作,在这里,也再一次见识到了四号的实力。他只是微微调转枪口,就可以轻易狙杀任何胆敢冒犯的怪物,这种神乎其神的枪法,加上四号那隐匿于层层面具下的冷漠,让人只觉得眼皮乱跳,总感觉这四号有问题,难道就没人察觉到吗,他看起来太过冷硬,根本不像是个活人。 他真的是人嚒?话说,连自己都可以辨别,那薇宁姐一定更可以辨别,娜塔里娅安娜想着,很快,他们便抵达了工厂。 夏天先生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们。“诸位,”他不再以孩子们的称呼来称呼这些人,而是以另一种态度审视他们,“今天的任务与昨天并无二致,把食物包装摆好就够了,等等.......因为身体原因做不了重活的有做过提前汇报嘛?” 娜塔里娅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提前汇报?“ ”就是向曙光基地的管理室申请汇报,”夏天耐心地解释道,夏天指着地上的几滴血迹,“身体不适的,包括来例假的女孩可以向曙光基地提出申请,审核通过就可以休假,你们没有看曙光基地工作条列嚒?昨天应该有给你们念过吧。“ 薇宁站出来解释到,”以前在中学,校长绝不会允许因例假以及一些小病而导致的休假申请,他们还不太适应。“ 夏天皱了皱眉头,”那.......算了,不舒服的可以和六号说一下,他会负责带你们回基地治愈或者修养,以后你们尽量每周多读一遍工作条例。“ “就这样,下午的教育课,你们会试着去理解一些语言知识,还有初等计算........”夏天转向其种一个畏畏缩缩的女孩,“阿尼,如果你还打算偷懒,那我们就要给予第三次警告,第三次警告就意味着你的一天收入会充当罚款,我想,工厂条例里应该有说明。” 那个平女孩平日在学校就爱偷懒,老师为此赏了她好多鞭子。 娜塔里娅见她假装提振了精神,可语气却是如此敷衍,”我会做好我的工作,夏天先生。“ 第一天就有人偷懒......娜塔里娅有些愤愤不平,在曙光工作是一件多么轻松的事情,而且还有足够美味的食物和干净的居所,为什么她还会偷懒?这难道是在辜负夏天先生的好心肠?一时间,娜塔里娅好怕这些人中品德最坏的那几个会把夏天先生的耐心消耗殆尽。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便寻求帮助似的望着夏天,”夏天先生,我和我妹妹可以做什么嚒?“ 夏天看着她那哀求般的目光,一时间有点犹豫不决,这女孩和她的妹妹才刚刚痊愈,能做的实在不多,”那就看着吧,以后我可能会很少来这里,总得有人管着这里,你和你妹妹负责监督。“ 娜塔里娅结结巴巴地张了张嘴,活像一只小金鱼。”可........“她差点就哭了出来,”我不怎么会.......做这些,薇宁姐姐不是更好么,?“ ”她只有一个人.......“夏天意味深长地看着一旁那面无表情地金发女孩,”而且,我发现有一个任务更适合她。“ 在娜塔里娅怨艾的眼神中,夏天带着娜塔里娅走出工厂。他再次注视着薇宁,女孩芳华正茂,身材高桃,体态轻盈,言行举止端庄娴雅。金发如浪,肌肤如玉,美目流盼,一颦一笑之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少女魅力。她是含苞待放的青涩牡丹花,美而不妖,艳而不俗,千娇百媚,无与伦比,那嘴角的一抹笑意,宛如最醉人的美酒,亘古不变。 是的,当然不变,她总是喜欢以那招牌性的笑容迷惑别人,让人猝不及防地痴迷于她的一举一动,夏天从未见到她真正笑过,他敢发誓,这女孩太假了。 ”薇宁,你曾经杀过人?“ 薇宁身躯微微一震,她很快便恢复往日的宁静,”夏天先生,何以见得?“ ”我曾和玻利瓦谈过你,商人阿坎布的侄女,可他宁愿把你送到中学,也不愿收养你,要知道,他和你的父亲关系虽然一般,可也绝不像是会任由自己侄女沦落中学的人。“ ”夏天先生,您见过我的叔叔?“ ”见过.........汉庭最大的的酒商之一,我怎能不去见一见,我想,这就是你在学校受到庇佑,免受副校长们骚扰的缘由,不过.........“他不安地捏着自己的手指,”告诉我,你的父母和弟弟死去的时候,你在哪里?“ 薇宁低下头,”我在睡觉。“ ”是嚒?我知道,你和父母关系不好,而你叔叔曾经告诉我,他亲眼见到你在虐杀一只母猫,掏出里面还未成形的小猫。“夏天摸了摸自己的手腕,”你的母亲是个有钱的疯子,她的疯狂基因遗传自你的外祖母,人称开膛手的女疯子,而你.......也是她的女儿,自小便受到她的虐待,薇宁,这些事情是不是真的?“ 薇宁的眼皮垂得更低,”夏天先生,我没有杀害我的母亲。“ ”没有直接把刀子送到她的肚子里去,“夏天虽然心里发凉,可脸上的笑容依旧,”只是锁起门来,把煤气罐偷偷打开,然后不经意放一把火?又或者是其他的办法,总之,这些统统只是你叔叔的怀疑,而他没有证据,不是么??“ 薇宁又一次微笑着,柔弱而纤细,脸侧有一个小小的酒窝随着笑容轻轻浮现,她的语气又轻又细,谨慎而危险,”没有人能证明这些,夏天先生说这么多,是打算把我送到监狱里嚒?“ 夏天也笑了,同样温和,”不是,我觉得你很有这方面的潜质,我恰好需要你这种人,如果你是这种人的话。“ “我?”薇宁睁大纯真的眼眸,一脸不解,“夏天先生,您需要我做什么?” “杀人。” “可我.......” “只会用煤气罐杀人?或用小刀解剖猫咪?”夏天总算觉得一切仿佛都在自己的掌控之内,“你可以用你的美色杀人。” “可我.......还不会........” “勾搭男人........如此漂亮,却还是个处女,你不觉得很可惜嘛,薇宁,在这个无聊的废墟里,男欢女爱算是唯一能让人回味无穷的娱乐了,美貌则是你最致命的盔甲,那么,告诉我,你打算任由你的美貌随岁月而流逝嚒?” 薇宁迷惑地摇摇头,“我讨厌这样。” “那就没办法了,一般而言,漂亮女人最致命的武器在双腿间........不过嚒,你有点特殊,薇宁,我这儿还有一种更高明的杀人方法,”夏天一脸神秘莫测,仿佛他要吐露的,将是一个骇人的惊天秘密,“你知道灵能嚒......” 薇宁更加迷茫...... “那是什么?” “它不仅仅代表着人类未来的一种可能,同时也是人类最致命的威胁,”夏天低声呓语,“它是巫术,是源力,是意念,是真气,是幽能,是虚空能量,抑或是其他的什么,这些都无所谓,你只需知道,它是无形之刃,亦是无柄之刃,当你用它杀人之时,它会伤到自己,可你的敌人也看不到它。” ...... 第一卷 地下铁 第二十四章 谈判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又一箱子弹,夏天轻轻捻起其中的一把,任由其中几个黄橙橙的弹头滚落地上,这些正是地下世界的铁黄金,它们被夜以继日地生产出来,运气好的会进入某人的口袋,运气不好的,便会进入那人的脑袋。只用了区区三十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他们就能以他们的劳动带来了成箱的弹药,成箱的步枪,以及更多人的觊觎,这大概就是知识的魅力了。 娜塔里娅正给其他的孤儿与怪胎们发放属于他们的酬劳,当然,为了方便,一号以曙光基地自己特有的货币代替子弹给她们发放,上面还印着他的头像咧,英明而伟岸,睿智而无私,银河帝国皇帝的名头也被毫不忌讳地写在了纸币上供人瞻仰,最让人无语的是他上的诞生日期似乎是两万年前。听说联邦的大多数纸币上印的都是死人,可合成人们似乎不以为意。 抛开这些不谈,如果想的话,孩子们大可以去大厅的金融服务区里用那一张张象征着夏天信誉的纸币换取属于自己的子弹,只是那样的话想要装在身上可不太方便,所以多半的孩子都喜欢拿着纸币藏在身上,即便如此,也有不少没见过钱的淳朴孩子把一盒子子弹放在自己的私人小卧室里,生怕别人拿了去。 “夏天先生,工资已经发完了........”曾经的瞎眼女孩的眼睛如星辰般明亮,听她吐语如珠,声音又是柔和又是清脆,动听之极,向她细望了几眼,见她神态天真、娇憨顽皮、双颊晕红,年纪虽幼,却又容色清丽、气度高雅,五官娟美,当真比画里走下来的还要好看,谁又能料到,当初那个脸烂如白腐,双目无明,浑身脏臭的女孩,如今变成了这般明珠美玉。 夏天心头万分感慨,脸上依旧不动如山,毕竟他自诩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男人,更是第二帝国的皇帝,怎能被一个还没成年的女孩给迷住。 “今天我要去一趟肥水站,”夏天打量着远处的基地,机器人们正带着满载的罐头,腊肉,果蔬以及一盒纸箱包裹着的灯泡。在以往,他的手下人数稀少,打算扩展一下业务都要考虑再三,如今多了三十个孩童以后,的确很多工作都可以展开,至少,若真有人需要这做工精良,物美价廉的电池式灯泡,他也有能耐满足一定的量。 “娜塔里娅.......跟他们说一下,今天和明天休假,他们该干嘛干嘛去,但是,”他强调到,“绝对不允许走出基地的安全防卫范围之内,否则,基地周围的那些野兽可不管他是哪里人,明白嚒?” 女孩轻轻点点头,她迟疑了一下,张了张嘴,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怎么了?” 女孩支支吾吾地将手反复揉搓,她深深吸了口气,又踟蹰了半天,方才轻声细语地问道,“夏天先生,我可以和你一起去肥水站吗?” “你有事情要办?” “不是.......”她撇起头,脸色涨红如甜酒,嘴唇紧抿着,又反复轻咬贝齿,“我只是.......”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细,以至于夏天都听不清楚她说的啥。 “那就跟过去罢,”夏天倒是不以为意,他再度站在站口,督视着一车车的物资缓慢下滑,最后,他和娜塔里娅走在后面。 “娜塔里娅,”他转过头,借着隧道中的昏暗,他注视着女孩隐约的轮廓,说起来,若光线明了的情况下,让他直视这么漂亮的女孩,的确还是很难平复自己内心的躁动。“校长的资料上说,你是来自汉庭的嚒?” 娜塔里娅深深吸了口气,她小心地点点头,“是,夏天先生,我自小在汉庭车站成长........” “你认识许多字......家境想来也是不错罢。” 女孩轻轻点点头,“母亲曾经让我去汉庭的学校读过几年书,她是一名商人,如今依旧在经商。”夏天不由得想到玻利瓦的笑话,都说商人搞出来的野孩子和畸形种最多,商人遗弃的野孩子和畸形种也最多,不知这句话有几分正确。 他们一边走着一边聊下去,夏天有一茬没一茬地问道,“若有一天,你攒够了可以自曙光基地赎身的钱,你会回去汉庭嚒?” “我.......”娜塔里亚摇摇头,“那里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我情愿和妹妹留在曙光基地。” “若在工作期间基地执意要你去汉庭做事呢?” 娜塔里娅惊讶地看着夏天,她内心隐约闪过一丝失落,“要是基地的安排,我.......大概会回去罢,只是.......” 夏天轻轻笑了一声,“你有什么顾虑嚒?” 顾虑.......娜塔里娅想到了自己的母亲,那个在汉庭的薄情母亲,还有醉鬼父亲,以及.......那个传言中老得连路都走不动的未婚夫,“事关基地发展,我自当尽力而为。” “要是米娜希尔小姐可以信赖的话,我倒是想把你和她一起派去汉庭。” “薇宁姐姐......”女孩讶异地叫了一声,“她是个很善良的人,为什么夏天先生会不信赖她呢?” 夏天轻轻叹了口气,他拍拍这个十四岁女孩的脑瓜子,弄得她异常难为情,她一时间猜不透为何夏天要摸她的头发。“校长和孩子们都很信赖薇宁姐姐,难道她做了什么惹夏天先生生气的事情?” “那倒没有。只是单纯的不信任她。毕竟在这个到处都是傻瓜的地方,想做一个稍稍聪明点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谁也不要信赖,”夏天自嘲地笑了笑,“不过我大概也是一个傻瓜,毕竟我还是蛮信赖你的咧。” 娜塔里娅垂下头,沉默了起来。 再一次经过灰河站的时候,夏天开始谨慎。作为灰河站,肥水站与大湾站头的交汇处,灰河站的另一头毕竟直通大湾站头的怪物巢穴,他谨慎地端起步枪,一步步走过那焦油,炭渣与残存瓦砾铺成的灰河站贸易大道。曾经那里是军所与红场的贸易要道,如今却只剩下废弃的砖头与卷起的铁皮。每次经过的时候,夏天总有种莫名的感慨。 他看向另一侧,那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自从游骑兵大败以后,再也没有哪个没脑子的商人敢来了,倒是偶尔有一两只变异生物冲出来袭击肥水站的守卫或是自己的商队,可毕竟数量稀少,夏天手下的合成人们也不惧怕这些无法成气候的野兽。 说起来,若是自己能够重建灰河站,不仅是肥水站,大湾站头以及海洋馆站之后的一系列车站大概都可以纳入自己的贸易体系范围之内,也可以确保每次运输货物的安全,更何况,这里是曙光基地与地下世界最重要的连接点,若自己连这儿都不掌握在自己手上,那又哪敢妄谈发展呢? 夏天一想及此处种种利弊,内心重建灰河站的想法也就愈发炽热,不论是为了基地未来必要的发展,还是为了缅怀自己逝去的朋友----维尔丽以及维尔娜,他都应该做点什么。 肥水站已然恢复了往昔的繁荣,即便此间的繁荣与旧日时代相比不过是烛火比之皓月,也仍足以为地下人啧啧称道。 副站长玻利瓦一早就知道他会来,便恭恭敬敬地等着他,当一见到他时,玻利瓦便如同见了爹娘的孝顺儿子般,又是端茶倒水开酒,又是接风洗尘。 “夏天先生近来过的可还不错?” “一般吧,吃的饱睡得早,每天都是如此,玻利瓦副站长,倒是你,油光满面的,越发的滋润,“夏天调侃道,”我听说你打算娶个十七岁的小老婆?” 玻利瓦哈哈大笑了起来,“我年纪大的都可以当那孩子的爹了,我只是看她聪明手巧,想提拔提拔罢了,真要我娶,野男站长肯定会给我难堪。” 夏天矜笑着附和他的话,两人又寒暄了一会儿。 “对了,这位是........” 夏天将女孩招了过来,“我的助手娜塔里娅,目前帮我管理那群孩子。” “原来是娜塔里娅小姐,”玻利瓦早已不识得她就是当初那瞎眼的女孩,他给身后的部下打了个招呼,很快,一副干净的茶具便端了上来,还有果盘相伴。“娜塔里娅小姐音甜貌美,真乃月中明珠。” 他的话搞得女孩面红耳赤,十分难为情。然而远未及此,他一拍手,一名男子走过来附身凑在玻利瓦的脸旁,任由他那肥厚的下巴搭在他耳旁低语。 “夏天先生,不介意我送给您的绝代佳人一个小小的见面礼吧。” 夏天微微一笑,“玻利瓦,你该明白,她不属于我,“他转头看着面红耳赤的女孩,轻声低语道,”小心,娜塔里娅,此人对女子的甜言蜜语足以让寻常女子迷失其中而无法自拔,以后若你要和他打交道,可别被他吃了都不知道。” 玻利瓦一脸冤屈地哭诉道,“夏天先生,我只是觉得娜塔小姐的装饰太过朴素罢了,若没有些许钻石缀饰,又则能彰显娜塔小姐的绝色风采。” 钻石.......娜塔里娅知晓钻石的昂贵,在汉庭,即便是上流女子,能带钻石作妆点的也是少之又少。若自己能在耳坠缀上两粒钻石,大概能更好看一些吧,娜塔里娅不知道夏天如何看,便转过头望着他,却见他早已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她垂下头不敢再去看他,早知道自己今天就不来了,惹得这么多麻烦事情。 “我还打算有空带娜塔里娅去汉庭的地下钻石街看一看呢,玻利瓦站长倒是好心肠,”夏天不喝酒,他只是接过一旁服务员端来的茶水,轻轻品了品,“这件事又哪能真的麻烦站长你呢?” “让人惋惜,”玻利瓦好似要哭泣一般,“既然夏天先生打算亲自为佳人选礼,那我自是不敢掺和。”说罢,他又一挥手,另一名男子又端上来好些让人惊叹的东西。 “这些是来自商人的馈赠,汉庭的贵人们十分渴望您的美食,他们感激于您所带来的奇异的食物,便托我给您送一些小礼物。“ 礼物......包括黄金的盾牌项链,据说这是自由之翼的荣耀纹章;涂有青铜彩漆的特制自动步枪,这是来自军所的新款,还有重型狙击枪,可以对装甲产生极强的穿透力;来自偏远北部车站的神秘“伟哥”药剂,喝一口就足以让人金枪不倒,夜御七女;一瓶可以延长寿命的蓝色液体,玻利瓦宣称这是用某个会巫术的怪物命根碾出来的;一颗产于地铁深处的黑暗魔石,传说中注视着它的人会产生混乱的错觉;以及一颗红色的奇异血钻,有半个小拇指大小,内里如同血染的火莲,能燃起每个人心头的热火,这枚血钻倒真是让人爱不释手。 还有...... ”这三个是........“夏天指了指那三个穿着比基尼的扭动着身子的涂满精油的少女,”她们.........“ ”咳咳,这是来自汉庭玉庭站的女子,她们........精通七种啼春之术,经玉庭站的专业老手们三年调教,“玻利瓦眨了眨眼睛,神色暧昧,“相信我,她们是这车站最动人的尤物,没有人比玉庭站更会调教少女,她们可还是处子哟。”这种处子和婊子有区别嚒,而且,他很怀疑她们中是否藏着汉庭的眼线,也许三个都是咧。 夏天清了清嗓子,他隐约能感受到坐在自己身旁的娜塔里娅那满眼“炽热“的凝视,若眼神能放火,只怕自己早就被烧干了。 ”说实话,礼物都还不错,“夏天拿起步枪抚摸了一下,”以后若有人非要送.......唔,这种类型的,就送几个力气大的吧,我那边还缺少人手呢,这几个.......她们扭扭屁股,抬抬腿,在玉庭站就会过的比在我们曙光基地还要滋润,让她们穿好衣服吧。”即便他说的不甚明晰,玻利瓦也明白其中的含义。 他其实也注意到了娜塔里娅的怒火,若以后真要和眼前女孩打交道,有些东西的确不好明着送,不过今日汉庭那边既然已经送来了,总不能藏着掖着,让夏天先生日后知道了,还以为他把这三个女孩私吞了。“夏天先生真乃正人君子,”他感慨万分,“让人钦佩。” “就这样吧......”夏天从怀里掏出一枚电筒状的灯泡,“玻利瓦站长,今天我来呢,是为了这个而来。” 玻利瓦接过灯泡,轻轻摸索着表面的纹路,光滑异常,内里的做工看起来也十分精良,“这是.......” “新产品,”夏天示意玻利瓦将灯泡递了回来,将一道姆指盖大小的圆片电池塞入灯筒,只过了不到十分之一秒,灯筒便亮了起来,金色的光照的周围的人不自觉地眯起眼睛。“若灯泡灭了,只需换一下电池片就足以亮起,每天只用五个小时的话,可以坚持半个月。” 玻利瓦迟疑了一下,他不自觉地研究起那小小的电池片,可他毕竟并非专业的人士,根本看不透其中的构成。 “站长觉得这灯如何?” 玻利瓦讪讪笑了一下,刚才的举动实在显得他没见过世面了,这可不好。“这的确是个好东西,就是不知道.......” “哈,若不是比汉庭的那些破烂货物美价廉,我怎么可能会拿来见笑?”夏天捻起一小片金属电池片,“这玩意用完后别扔,我可以回收它。” “原来还能废物利用,那倒真是好东西,”玻利瓦叹服道,“夏天先生总能弄到这些好东西,让人怀疑你们曙光基地到底是做什么的。“ ”我们只是为了地下的贸易做点小小的贡献罢了,正如汉庭的茶酒,军所的枪药,或是红场的奴隶和矿石,总有人要做一样东西,恰巧我们做的是别人没有的罢了。“夏天将灯泡摆在最显眼的位置,至于那汉庭买来的老旧灯泡,他小心放入一旁的垃圾桶里,”我卖你们喜欢的。“ 玻利瓦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夏天先生,为这漂亮的灯泡,咱们敬一杯。“ 夏天点点头。 一口饮下杯中水,玻利瓦擦去下巴的水滴,倒是想起来什么似的,他提醒道,”汉庭有一位大商人想要见一下您,他希望您能抽出时间来。“ ”抽出时间.......让我去汉庭找他嚒?“ 玻利瓦压低了声线,他谨慎地说道,“那位大商人主管着汉庭大半的食物贸易,他想找您谈论关于曙光的食物进口问题,我想,若您打算彻底打开汉庭的大门,见一见他是非常有必要的。” “是泰斯商人么?” 玻利瓦爽朗地点点头,“娜塔小姐对汉庭的商人倒是清楚不少嘛!” “她本就是汉庭来的人,自然清楚不少。玻利瓦站长,这个泰斯是怎样的人?” 副站长考虑了数秒,才说道,“他是个很胖很胖的男人,常年坐在由人抬着的轿子上,怎么说呢,他仍然有着极为旺盛的物欲,对金钱和女人尤为如此。” “他有原则嚒?” “难说,”玻利瓦不太确定,“我听说他一直深爱着一个死去的女人,以至于到现在还是单身,不过这不影响他玩其他女人,也有传闻他乐于出卖任何人,包括他自己,可他的交友十分广博,整个地下铁都有他的朋友。” 夏天点了点下颌,表示自己明白了。 “如果我想要讨好他.......” “他对金钱的胃口太大了,对女人的要求也非常高,”玻利瓦拄着肥胖的下巴闭目思索着,“夏天先生,说句不该说的话,若是能跟娜塔里娅小姐一样漂亮的女孩,大概才能打动他。” 夏天轻轻瞟了一眼女孩,“如果我不打算满足他提出的条件呢?” 夏天的语气仿佛是在拒绝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可玻利瓦深知泰斯大商人的能量,汉庭联盟乃地下最大的中立联合势力,军所与红场合力都未必能及得上,若非因为有七位商人彼此制衡,整个地下铁世界必然是汉庭的世界,整个地下的车站也必然是汉庭的车站。哪怕只是其中的一位,其影响力也只是稍逊于红场的最高委员长与军所的元首,而夏天,说罢了只是一个地上营地势力的代言人。 “鄙人认为,能满足泰斯商人的话,最好还是顺从他的意思,”玻利瓦是诚心希望夏天能安然无恙,他也明白,若是灰河站线上的一连串势力没有被黑暗生物覆灭,夏天完全可以联合灰河站,大湾站头,海洋馆站以及肥水站等一系列中立贸易线上的车站来抗衡汉庭联盟,可如今不同往日,贸易线既然已经中断,他自然觉得还是退一步为妙,“鄙人觉得没必要为了一时的利益而与泰斯商人产生矛盾,泰斯商人也不是严酷之人,他很乐于与人交朋友。” 夏天点点头,他站起身朝玻利瓦敬了杯茶,“下次来这里的话,我会去拜访拜访他,今天就这样吧。” “那......夏天先生,我送你一程......” “不必了,你多帮我宣传一下我们曙光的灯泡就够了,”夏天朝门外拍了拍手,便见四号机器人抱着一箱的灯泡走了进来。“玻利瓦站长,把这些给你在汉庭和红场的朋友瞧瞧,价格吗,当然都标在这上面,还有目前的产量也一并写在上面,若他们感兴趣,就劳烦你多推销推销咯。”夏天说罢,便又提了一句,”我也给站长你准备了一些小礼物,已经给你送到你的车厢门口了,别担心,没人察觉。” 玻利瓦喜不自禁地拍着自己硕大的肚子,“您真是太客气了,夏天先生。” 夏天不再言语,便让四号收了收玻利瓦的礼物,自己带着娜塔里娅以及自己的随行保镖便转身离开肥水站。 “夏天先生,你真的要去汉庭见泰斯大商?” 娜塔里娅似乎很熟悉这汉庭的大商人,夏天忍不住问道,“这泰斯有什么其他方面的问题嚒?” “那倒没有,只是我母亲有说过,他曾经随手就骗了我母亲一大笔钱,害的她差点血本无归。” “就当是我给这位大商人的孝敬咯,”夏天颇为不以为意,“吃太快没人帮忙顺顺胃口的话,会撑死的。再说了,我又没娜塔你这样漂亮的美女送给他。” 娜塔里娅低声“哦”了一声,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我说,娜塔,”夏天眨了眨深黑色的眼眸,“你想要去汉庭联盟吗,和这些地下世界最顶尖的贵族们打交道,这个机会可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有的,我如果给你这个机会,你会去吗?” 娜塔里娅轻轻叫了一声,她突然戒备地停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夏天,许久之后才说道,“我觉得像我妈妈那样活得太累,我才不想去呢,而且,我讨厌商人。” 夏天郁闷了一下,自己偏偏就是代表曙光的商人咧。 “当然,夏天先生才不是商人,”她注意到夏天的神色后才想起了什么,慌忙辩解道,“夏天先生是曙光基地的管理者,算是站长吧,我个人就很喜欢灰河站的维尔娜站长,她是我的偶像。” 一个被覆灭的车站站长,失败得非常彻底的人,夏天默默想到,你崇拜错人啦,姑娘。而且,我不是商人,但有时候我只怕连商人都不如。 “娜塔里娅,今天玻利瓦送的那些礼物,那枚血钻,就当是兑现我之前的誓言,其他的,你可以在选两个,我拿着也没用。” 娜塔里娅面露喜色,却又有些为难,她并没有做什么,又怎能收下那贵重的礼物。“夏天先生,”她似乎为这事考虑了许久,方才郑重其事,“我想拒绝这贵重的礼物,我不能接受无缘无故的礼物,尤其是......“她放低了声音,”它那么值钱。” 夏天本想说些什么,可他看娜塔里娅一脸为难的样子,便没有在继续说这个话题。 第一卷 地下铁 第二十五章 黑暗之子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自入口至基地的路并非漫长,但娜塔里娅却一直如履薄冰,毕竟她拒绝了夏天先生的礼物,而先生连让她解释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算了,反正以后时日还长,她尽量安慰自己,便跟着夏天先生往回走去。 “今天仍然是休假,剩下的时间自己自由安排,”夏天先生撇下一句话后,又对着四号先生说了什么,便离开了。四号先生点点头,便带着所有的礼物走了过来,“夏天先生觉得这两个礼物都很适合您,娜塔里亚小姐,”他十分可客气地拿出其中的血钻与那如同艺术品的枪支。说起来,四号先生对每个人都十分客气,不论他是孤儿还是其他的什么,让人出人意外地敬佩,不只是四号先生,其他编号的先生似乎也很客气。 “下次他可能还需要您陪他去汉庭一趟,这算是预先支付的报酬。” 娜塔里娅吓了一跳,他还是坚持要带她去汉庭嚒?难道他想让她去陪那个泰斯大商人?那家伙可有十个她那么胖。 “只是单纯地请您给他讲解汉庭的规矩以及值得注意的人,娜塔小姐,”四号先生补充道,“他特别说明,绝不会违背您的意愿,若您不愿意的话当然可以拒绝,不过他说过,您是个很有意思的女孩,知道的也不少,像您这样的女孩很少见,所以他还是蛮期待与您相处。” 听四号先生这么一讲,娜塔里娅心里跳了一跳,她的脸无法抑制地红了。 她忍不住看了看那血钻,红如鸽血,烈如炉火,明如冷玉,它足以吸引每一个喜欢钻石的女孩。哦,还有那把如同艺术品的枪,他为什么要给自己一把枪呢?不过,这把枪还算轻巧,她不自觉地拉了拉枪栓,拍了拍枪口,声音很脆耳。娜塔放下步枪,将那枚血一般的钻石捧在手心,小心地扒拉了一下,只觉得这钻石晶莹剔透,让她心潮滚动,若把这钻石带在脖子上,大概会很漂亮吧。“那......”她抱着心底里那小小的想法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夏天的礼物,然后将血钻小心藏起来,她要去汉庭找一个好一点的首饰品工匠来雕琢这枚血钻。 待她回去,便发现自己的妹妹正肿着脸躲在角落里哭泣。娜塔里娅拉起自己的妹妹,拍了拍她身上的脏土,“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 “她们说你勾引夏天先生,”妹妹不忿地唾道,她狠狠擦了擦眼泪,“尤其是安雅,她说......” “说什么?” “她说你.......”奥拉里娅犹豫了一下,“她说你仗着自己整了一个好脸蛋,就开始迫不及待地勾引夏天先生,其他人也说........你是.......那个.......”奥拉里娅扭过头,“发情的母狗,她们说的好难听,我就和她们打了起来。” 娜塔里娅只觉得心头一阵酸涩与怒火,她明明什么也没做,为什么别人会骂她?她忍不住想哭泣,可哭泣又顶什么事情呢,她们一定也想看她哭?她才不会随了她们的想法。 “算了,别理她们,不要管她们说什么,”她咬着牙抱住自己的妹妹,反倒安慰起了她,“一些胡言乱语伤害不了我们,我们可没这么脆弱。” “伤害不了你们,可不意味着损害不了别人对你们的印象,”一个柔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娜塔里娅转过身,却惊住了。 薇宁正俏生生站在身后,可她.......哦,她的身上,她的脸上,她的手臂,娜塔里娅看到,所有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都有着一道轻微的细细的条纹,这道条纹犹如一条赤红色的燃烧细蛇在紧紧缠绕着她全身,又如同那开裂的岩浆般闪烁着红焰的光,光是看一眼就让人一阵眼晕。娜塔里娅只觉得胃部有点痉挛,她甚至不敢去看她的脸,只觉得她浑身散发着一种让人无法直视的力量,如同一团火烧在嗓子上.......如今的她就像是故事里的巫女那般,让人既惊奇又可怕。 “薇宁小姐,你这是........” “怎么,娜塔里娅,嫌弃我难堪咯?”薇宁微笑着打趣道,“我也不想这样,奈何夏天先生非要如此,这一切可都是他造成的。” 娜塔里娅震惊不已,“夏天先生,他把你怎么样了,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也不知道,”薇宁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顾虑,“自上午我刚以这副面容出现在朋友面前,她们就变得不敢靠近我了。” “这是当然,“奥拉里娅忍不住叫道,”因为这是黑暗之子才有的纹路。” 薇宁有点无法理解,“黑暗之子是什么?” 妹妹一脸凝重地解释道,“它们是以前我的老师故事里的怪物,传说中,它们在三十年前,旧日时代终结的时候,自隧道的最深处而诞生,它们生于黑暗,长于黑暗,是隧道之母与日星的大敌---一位无名的黑暗古神的子民。它们每一个都身型高大、枯槁,肤色如乳汁般苍白,眼睛如冰一般冷冷燃烧,颜色比任何人类眼睛都要湛蓝深邃,肌肤仿佛苍白的月亮,眼睛仿佛蓝色的星辰。他们的光滑的表皮随着移动而改变颜色,在黑暗中更显黑暗,但唯一不变的,“奥拉里亚恐惧地看了一眼那道纹路,“只有身上那深如红焰的纹路,那是它们永恒的标记,也是黑暗子民的象征。他们使用长剑斩杀生灵,用双眼操纵灵魂,它们的剑术十分精湛,力量更加强大,挥舞着散发著诡异蓝光的像是薄薄的水晶碎片制成的长剑,寒冷得可以粉碎它接触的任何物体,子弹也无法伤害它们。它们的语言无法被听懂,老师说过,它们可以嗅到生者的灵魂,可以复活死者的尸体,可以带来寒冷。 它们操纵着动物的死尸,包括黑獸,猎熊、黑爪蝠,血蝙蝠,灰鼠群,乃至更为恐怖的观察者们,以及只有在地面上才存在的传说中的超级怪物----辐尸獸,甚至有些故事里还提到像猎犬一样大的长有十三只爪子的“冰蜘蛛“跟随在黑暗之子左右,帮助它们寻找猎物。” 薇宁忍不住笑道,“至少我身边可没有白蜘蛛。” 奥拉里亚慎重地摇摇头,”我只是听老师这么说过,她给我们讲了很多故事,可唯有这个故事,她一直认定那是真的,很多同学的妈妈都说过这个故事。“如果一个人认为这个故事是真的,它未必是真的,可奥拉里娅听过太多的女孩讲过妈妈口中的故事。 ”我就没听老师说过这个,“娜塔里娅将妹妹拉起,低声反驳道,”等她的眼睛变成蓝色再说吧,夏天先生应该不会害了薇宁姐姐,还有,以后不许在讲这些无聊的故事。“ 可妹妹依旧很害怕,她不自觉地躲开了薇宁,甚至一个人溜走了,连自己的姐姐也不顾。 娜塔里娅满脸忧虑,想要抓住妹妹,却没曾想她溜得太快,“薇宁姐姐,你这样真的没问题么?” 薇宁将纤细的手指微微攥起,一股微热的波动自手上的纹路流淌,似乎要流遍全身,她也不自觉产生了一丝顾虑,“我的确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好,但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旧日时代可没有人讲过巫术和黑暗之子的故事,大家都在说的是太空,说的是手机与网络,”娜塔里娅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她站在薇宁身旁,总都能感觉到一股莫名如大海般深沉的压力,厚重而深邃。“别听她乱说,故事只是故事,我可没听过类似的事情,也没见过什么黑暗之子,若真有,大家早知道了。” 薇宁默然不语。这件事,也许唯有那个男人才能给出合理的答案。 自那天以后,这些孤儿与怪胎们便多了一个排斥的对象,那就是曾经被她们推崇的女孩薇宁。她出现在食堂,女孩们便三口两口吃完,然后溜之大吉,或是暗地里讨论她的纹路,讨论关于隧道里的鬼怪与变异生物,尤其是,她的眼睛.......终于在一天天变得赤红如血......她的纹路一天天亦是如此...... 曾经眷恋薇宁的男孩们也是如此,他们大概为自己曾经爱上这样一个人而羞愧,便在背地里开着更加恶毒且下流的玩笑。 这天,娜塔里娅再也受不了那些讨论和玩笑,她终于忍不住质问夏天先生,“夏天先生,您难道没看到,薇宁小姐身体的变化,还是您在故作不知。” 她那如同质问犯人的语气让夏天差点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她怎么了?” 娜塔里娅笑了,“您是在装傻嚒?我就不信您看不到她的眼睛正在变红,还有......”她略带恐惧地提到,“那纹路......”如同要把她的皮肤撕裂一般,娜塔里娅总能看到一团火焰在薇宁体内燃烧,这样的她真的没问题嚒?她深表怀疑。 “让你感到不适?”夏天轻笑道,“她的变化既没有伤害到你,也没有伤害到她,更没有伤害到其他人,准确的说,她正在变得与众不同,而这种与众不同,乃是众人所渴求的变化。” “怎样的变化?让人更恐惧她?”她严厉的语气倒是更像老妈子,“她最要好的朋友都在排斥她,远离她。” “若连这仅仅存于表现的变化都能畏惧,有些朋友还是不要的好,”夏天示意她宽心,“她是自愿的,如她愿意,她随时都可以停下来。” 这样的解释无疑无法让人打消疑虑,不过娜塔也知晓自己不能在过分追求真相,她如今只能选择相信夏天先生,可夏天先生真的值得她无条件信赖嘛? 她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随后创造了无数个奇迹,还把她从苦难中拯救出来的夏天先生,她竟然会怀疑他。 “明天我要去汉庭,”夏天突然说道,“你要跟去吗?” “是去见泰斯大商?我.......”她顿了一下,低下头,“我打算陪着薇宁小姐。” “她可不是一个需要朋友陪着才能活下去的小孩,”夏天哈哈大笑,“我劝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跟她走的太近,别人可会连你一块当作异类。” 娜塔扬起眉毛,“我一直都是异类,”她信誓旦旦,“那些人虽然是我的工作伙伴,可她们就算全死了,都和我没有一点干系。” 真是够残忍,夏天低声嘀咕了几句,然后回到正事上来,“此行是我能否将我的货物彻底打入汉庭的关键,娜塔里亚,你真不打算陪我同行,没有一个本地人指引,我只怕是寸步难行。” “玻利瓦站长对汉庭的商人可比我还熟,”娜塔里娅下意识地反驳道,“我知道他也会跟着你去。” 夏天倒是没有丝毫被揭穿的尴尬,“我可不信任一个来自其他车站的商人,若他骗我,我怎能识别他的诡计?” 夏天先生尽想着忽悠我,娜塔内心狂翻白眼,玻利瓦副站长如今可是视你为他能否崛起的支柱,若他把你也蒙骗进去,谁又能给他你所给的好处呢? 不过他既然再三恳求自己陪着他,娜塔里娅也真心无法拒绝。 “我可不会陪那些大商人们喝酒聊天,我唯一的工作只是帮你了解汉庭的一些最基本的事情,您最好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她以最慎重的态度警告到,“否则,哪怕是夏天先生,我也会恨你一辈子的。” 夏天摸了摸下巴,其实他还真打算让这位长相绝佳的美少女代替自己向那些大商人们探听一些消息,毕竟美人计嚒,千万年来,美人计也没有过时过。 “你倒是可以陪我喝喝酒,本人其实很受美色影响咧,”夏天耸耸肩,“随你咯。” 娜塔里娅脸皮抽了抽,决心懒得再多看他一眼,免得破坏夏天先生在自己面前的一向印象。 第一卷 地下铁 第二十六章 维尔娜一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亚丽珊趴在酒吧一处僻静的角落里不停摆弄着那串椭圆玉石项链,就好像小孩子在玩弄自己的布娃娃般,她一遍遍地拂过冰冷的珠玉,仿佛要从中汲取到一股莫名的力量。 她在缅怀着什么?.......维尔娜冷眼旁观,她的眼神中透漏着寂寞与某种无法掩饰的缅怀,正如我一样,不,我连妹妹的任何遗物都没有。 维尔娜脑海里闪过无数次的自责,她的腿脚处已经隐隐作痛,骨折正在愈合,她连日来的移动很可能已经让它错了位,还有手指,那断裂的地方无数次向她抗议自己承受的压力,无疑,她的晚年将来绵延不绝的骨痛中渡过。 可那又如何,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这一次,她发誓一定要回去,要找到自己的车厢,找到妹妹的遗物,还要找到那个该死的男人。 “我们还要在这里呆多久?”胆小鬼诺尔不安分地扭了扭身子,他身前的酒杯一滴未动,他在自由之翼显然并没有学会喝酒。 “他们为什么还不让我们过去?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他接连的问题没人能回答,老游骑兵一次次地出去,寻找把守哨站的哨兵队长,可每次回来他都是摇摇头,或是叹口气,抽根烟一言不发。 “再这样下去,等蝠热片发霉了我们也到不了海洋馆站。”蝠热片发霉的时间可是长达数年呐,她们如今可是连数个月都等不起。 他们这一行人如今正处于“中立主权联合战线组织”这个由四个车站联手对抗军所而建立的车站联合组织的最边缘车站,可是,时至今日,这个与汉庭一角相连的车站似乎陷入了某种困境,车站的士兵们滴水不漏地封锁了通往汉庭运输站的唯一出口,在出站哨口每隔五十米放一个口子,又设下重装武器用于防御,除非主权联合战线的几个站长同意,否则没人能通往运输站,甚至可以说灰老鼠都过不去。 他们第一次见到这场景的时候,还被吓得愣住了。难道主权联合战线与汉庭联盟发生了冲突,可是怎么可能?联合主权战线的这四个车站常年与军所对抗,其背后便是有汉庭的大商人们在支持,否则仅仅凭借他们又怎么能对抗军所。主权联合战线的居民们和汉庭的商人们彼此交易,彼此通融,主权联合战线的居民们,但凡有商人证的,甚至凭借着一张小小的商人身份证明卡便可以畅行无阻于汉庭的外围,如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他们没有其他办法,这里的隧道尽头连接着军所与汉庭,其他地方均无连线隧道,只有一条通往不知名地方的“三号线”,那里有什么谁也不知道。 该往回走嚒?.......他们又怎么能不明白,从第二帝国站通往第三帝国站与自主权联合战线通往第三帝国站是两种不同的概念,更何况,当初放她们通行的联合主权战线的士兵 们甚至还不如第三帝国站那么好说话,要不是游骑兵的身份起了点作用,这些人早在进入主权联合战线的时候就被扣了起来。 她们如今只能烦躁地等待通道开放,可随着时日渐长,就连一向沉稳的老游骑兵也按耐不住,去找哨兵队长询问着缘由。 从游骑兵满是忧愁的零星的只言片语中,她们只得到了一个隐约的消息。 数天前,这里-----地下河站的商队运送一批丰富的物资去汉庭交换弹药,他们当天夜晚就出发了。本来只有不到一天的路程,第三天,他们没有回来,第四天也没有,直至过了约定的日期也没有归来。岗哨口的守卫昼夜监视,他们但凡听见远处有求救信号,抑或发现黑暗潮湿的地道壁上投射出哪怕极微小的光斑,都会火速向通行往汉庭的运输站派遣一支突击队,可一点异常都没有,隂影中的隧道吞噬了一切声音与光线,也吞噬了商队。于是一队全副武装的精锐老士兵再次被派出去,这下好了,依旧杳无音信。 紧张的情绪在蔓延,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积聚。主权联合战线的新一批自由战士(自由战士:主权联合战线的士兵,军官多为前军所士兵)也集合在哨站口随时整装待发。 用以缓解焦虑、打发时间的那副牌已经在哨站口里的桌子里躺了两昼夜。人们低声闲谈,或是万分忧郁地保持着沉默与焦虑。每个人都等待着商队吹响归来的号角声,宣告交易顺利完成,或者是老士兵吹响两声哨音,安然回归,并告诉他们隧道里到底遇到了什么。 这支商队对所有人来说都至关重要,因为包括蝠热片,军规弹药和燃料在内的众多物资都需要通过这批商队运送回来,而主权联合战线,本身又是一个相对高依赖信的组织。 主权联合战线因为反对屠杀畸形变种人的政策常年与军所对抗变成了坚不可摧的堡垒,它的居民上至耄耋之年的老人下至5岁的孩子都学会了用枪保卫自己。机关枪被架起,布满尖刺的铁网被竖起,甚至从钢轨中焊出了防止地下装甲车辆通行的菱形拒马。这座看上去不可攻破的碉堡,却时刻都有沦陷的危险,其中致命的因素便是弹药。 如若弹药没有拉回来,他们根本不会放任任何人再从这里把消息带到第三帝国站,不然军所决不会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导致老游骑兵再不提起回头绕路的想法,事已至此,他们已经无路可走了。 中立主权联合战线的居民如今每天所要面对、忍受、克服的困难,放在其他地铁站居民身上都足够让他们像地道里的老鼠一样弃站而逃,莫名其妙消失的商队与士兵,杳无音信的哨兵,这一切就仿佛再重演着灰河站的一切,不止一个人在暗地里谣传着黑暗生物即将席卷这个车站的消息。更何况,军所的压力也是与日俱增,颇有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他们的政治处境可谓是十分尴尬。 它所邻近的只有两个势力,汉庭与军所。汉庭的公民们自诩为高人一等的天选子民,得天独厚,其中的主流民族森纳德白种人自然会排斥旧日时代以前就常年彼此敌对屠杀的铽族人,关于旧日时代双方间的种族大屠杀的历史,他们中的大多数老人都还刻骨铭心,历史也没有抹去这一血章,歧视弱者的文化也深深烙印在汉庭联盟的骨头里,而被遗弃的畸形人,就是毋庸置疑的弱者。 铽族人自己建立的第四帝国(军所)的核心政策更是对自己昔日的铽族同胞----今日的畸形人以及包庇他们的亲属们斩尽杀绝,他们厌恶畸形人的一切,仿佛畸形人的存在影响了他们的生存。 自军所逃亡出来的畸形人,不愿抛弃畸形人的亲属,还有反对屠杀政策的士兵们攻占了这块极富战略价值的联合车站,这些畸形人以及诸多反对军所畸形人政策的有志之士才得以有了一块立足之地。 要不是有技艺精湛的电力工程师,精通水道的船夫,经验丰富的捞河人,无怨无悔的士兵,以及来自不知何处的深邃而冰冷的地下水河流,及其哺育着的河流生物,还有最最关键的......环绕地下水建成的那十几座水力发电站。 如果不是用这些来换取汉庭的支持,在这样既没有子弹、探照灯也没有热蝠片,抗生素和绷带的情况下,他们不可能守卫住自己的家园。 汉廷商人斥资引来主权联合战线那十几座地下水电站的电来提供自己的用电需求,他们又明智地用轮和轨道车拉来肥美的地下淡水鱼虾,以笼车托运那无目的地下鳄鱼,凡此种种,皆为满足他们奢侈的享受。也因为这样的贸易,中立主权联合战线也得以独立,可一旦失去汉庭联盟的供给,消息被泄露出去,这些人只怕未必坚持得了一个月,弹药的缺乏太过致命了。 严加防护的商队每八天都要出发前往运输站一次,用发电和卖鱼的钱换来汉庭的支持,商队前后停留不到一天就足以匆匆返回。 但这一次,这一支商队和随后派出的士兵却迟迟不归,迟迟不归到让人无法容忍的程度。所有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明白,某件极其可怕且无法预料的事情发生了,而且这件事仅仅依靠有着一队武装士兵是根本无法解决的。 知晓了这种种缘由后,她们此刻却只能无聊地坐在车站的老旧餐厅改装的酒吧中,一边痛苦地静坐着,耐心等待着,一边祈祷隧道之母的仁慈能带回来商人,这种无力的煎熬怎能不让人厌烦。 “你觉得会是黑暗生物的袭击导致的么?”维尔娜烦躁地聆听着旁人的声音,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看起来是在这儿常年在地下河上捞鱼的渔夫,他的语气中也充满了忧虑。 若连讨河的渔夫都对商队归来的信心产生了动摇,那只怕这次是真的凶多吉少了,维尔娜心中明白,她们必须另寻出路。 “说不定是汉庭的商人,”一个男孩激烈地反驳道,“他们故意拖延,想要压低我们的价格,他们以前就这么做过。” “他们不会.....七大商人们需要我们为他们发电,为他们捞鱼,”一个本土商人叹息着摇摇头,“他们也需要我们对抗军所,总之,不是黑暗生物,就是军所,我看十有八九是那个自称元首的混球做的好事,这种人怎么能当上军所的领袖,我诅咒他和他的护卫队全家都不得好死。”说罢,他吐了一口绿油油的浓痰。 一旁的人也晦气地说道,“我看就是军所的人干的,呸。”他的这一击浓痰狠狠打在商人的浓痰上,仿佛那就浓痰就是军所的化身。 “我看更像是黑暗生物做的,说不定是腐鳄做的,又或者是黑爪群......”酒吧的僻静角落,一处光线也无法普及的地方,一个醉醺醺的男人低沉地说道,“当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怪物多了去了,你们早该封闭那条三号线的。” 中立主权联合战线几乎与其他车站孤立,除却通往军所第三帝国车站的一号线以及通往汉庭运输站的二号线外,只有一条通往无人之境的三号线。 传说中,在旧日时代以前,三号线的目的地是某一处途径森林旅游区域的车站以及之后的某一处国家军事研究所,不过知情的人知道得多一些。在那第三号线之后的车站,连通着的是国家生物研究与保护公园,那公园可谓山峰屹立,水林环绕,河谷不绝,其间的野生动物多得数不胜数。 或许那里的确存在过什么生物军事研究所,但当初有一枚核弹的碎片就是落在那边的山间,轰塌了不少山峰。就连地面上的变异生物据说也忍受不了辐射,而纷纷涌入那边的地下车站。 如今那里到底变得如何,谁也不知道,只知道怪物们在那里铸造了一个又一个的密集巢穴,它们在山间,在深涧,在河水的另一处地下岸口,在岩层的罅隙中,挖出一个又一个可怕的黑暗隧道,如同一条漫无边际的深渊长蛇,在地下车站附近缠绕着,随时准备吞噬每一个敢靠近的人。所有胆敢进去的,什么英勇的潜行者,正直的游骑兵,或者装备精良的远征士兵以及各式各样自以为是的精英探险者,还没有几个能回来的,回来的,都是被怪物巢穴的密集程度吓回来的。 地下河水是从那边的深涧种淌过来的,与水流一起来的还有数不清的野生动物,而这其中,除了可以用于给汉庭贵女富商们提供皮革的腐鳄皮以及各种鲜活多样的盲水肥鱼和无眼的潾虾外,还有无穷尽的可怕怪物。 水流带着些许辐射,可剂量还好不是很大,滤水器也为净化辐射水提供了无与伦比的作用。那些鱼虾龟鳄都是赤裸裸的金钱呐,供给车站周边的水流又源源不断,他们又怎能真的有勇气炸毁通道呢,谁知道会不会引发水崩之类的灾害,谁又知道鱼虾之流脆弱生物会不会因爆炸而灭绝,他们不敢拿车站的未来和偶尔被怪物拖走的倒霉居民的生命来比较。 所以,这个醉醺醺的人大概是个外来人,根本不知道这里的状况,周围的人也就没有搭理他。他不死心地咕囔一句,“说不是是些变异的吸血蝙蝠,它们杀起来来那可是十分凶残,一个活人都不会放过。” 倒是另一个人插嘴,“这可未必,什么样的东西连通讯器也能弄坏呢?到现在,我们也没人知道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定是人捣的鬼,或许就是汉庭的人呢,那群商人为了钱什么做不出来?” “听说灰河站的事情就是他们搞的鬼,”又一个戴着半截墨镜的矮个子中年男人补充道,“当然,只是听说,七个商人里,有几个商人还算有点狗日的原则,另外一些嘛.......为了钱,把中立贸易线摧毁这种事情,未必做不出来。” “汉庭的大商人,卖娘的狗.......”另一个人不以为然,“永远别想知道他们会为了钱做出什么事情,当然,就这样也比军所的那些杂种要好一些,毕竟狗还是我们的朋友咧,而有些疯子,连狗都不如。”他的话引起酒吧众人的一片咯咯的笑声。 这些人生活在绝望的边缘,自然喜欢开一些毒辣的笑话来调剂一下毒辣的生活,某种意义来说,他们和那群游走在黑暗边缘的守卫骑兵没有什么两样。不过,有一句话她做不到无视,“你有什么证据说灰河站的事情是汉庭的人做的。” 那个唾弃汉庭商人的男人歪着头打量着维尔娜,他咧着嘴露出一口黑森森的牙齿,牙齿上早已被常年的烟渍沾染,丝毫不比她所见过的黑獸的牙口干净。 “原来是个丑八怪......”他轻蔑地说,“若是那位戴面具的小姐问我,我倒是不介意,你太丑了。” 维尔娜咬着嘴唇,她差点把手中的酒杯砸在他的牙齿上,让他牙口开一个漂漂亮亮的血花。这里的人真的是畸形人的居民吗?她心头闪过一阵愤懑,他为何会歧视我的长相,难道乌鸦也会嫌弃八哥黑? “告诉我关于灰河站的事情,”亚丽珊在一旁轻声问道,“这是你的报酬.......”她丢过一枚子弹。 女孩处理事情的手段完全不像是她平日与她们在一起时所变现的那般孤僻,让维尔纳更加愤懑的是那个该死的中年人竟然露出一丝笑容,他被一枚子弹给打动了。 “灰河站早已毁灭,这事众人皆知,”他开始了自己的张篇大论调,“可一周前,上一波商队从汉庭过来的时候,他们倒是带来了不少让人意外的消息,小姐,如果你不把它当作笑话,我倒是很乐意将给你听。” 维尔娜率先沉不住气,她咬着牙切声说道,“我们付了钱的。” “哦,抱歉,我只是觉得故事有点离奇,”中年人走上前,坐在亚丽珊的对面,随手将诺尔身前满满的酒杯端起,大口饮下,随后他以一种怪异的语调说道,“听说肥水站,也就是灰河站旁边的那个车站,他们那边传来了许多闻所未闻的食物,我虽然没见过,可也听商人们说起,有一种红色的小果子,味道出人意料的好,商人们认定地下隧道里没有比那更美味的水果,哦,还有一种肉罐头,说实话,我尝过一次,味道的确比我以前吃过的许多垃圾要好得多,可惜就是价格太贵了,除了站长他们,寻常人也吃不到多少。” 维尔娜垂下眼皮,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头一跳,某种类似阴谋一般的东西在脑海中留下一片阴翳,并随着眼前男人的话而疯狂蔓延,她故作冷静地说道,“还有呢?” “自由之翼们正在组织人手打算重新攻入占据中立贸易路线的巢穴,可团长被要求前往汉庭以南清剿近来愈发疯狂的变异老鼠,听人说老鼠们吃了好些人啦。当然,”他不以为意地说道,“跟在这里死的人相比,汉庭那里可就略逊一筹咯,他们那儿,死几个人都要大惊小叫一番,几个商人还要喋喋不休地开上半天会议。” 何时人命的高低贵贱也能拿来炫耀了?维尔娜一声不吭,任由手指微微颤栗,如果她想知道得更多,她就必须保持冷静。 “哦,还有一个笑话,有个潜行者在地面上发现了一把银色宝剑,据说这剑大的吓人,比这附近最高的山还要高几倍,而且,他们还说地面上有一个幸存者基地咧,好像叫什么“曙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对面那颗卵蛋(此处商人说的是本行星对面的那颗被命名为“曙光”的星球)派人来解救我们这些可怜的地下铁遗民咧,”说到这儿,他忍不住笑道,“潜行者们都是一堆尽会忽悠人的的骗子和大言不惭的傻子,一会儿说地上哪哪哪儿有宝物,需要大伙筹钱给他买装备,一会儿又说哪个地方有钻石和黄金等着他去挖出来,如今竟然公开宣称地面上插着一把银白色的长剑,比山还大,听说不久前还有一个自诩潜行者的傻瓜自诩说在下水道里干过美人鱼咧,那家伙还带回一些卵,跟我们说美人鱼的卵可以让人具有魔力,一盒子弹一粒,我都怀疑这是不是他自己产下的卵蛋。“ 醉醺醺的男人抬起头,”这你错了,我不止一次地听到关于那银色长剑的故事,也不止一个人。“ ”醉鬼,我还不止一次地听潜行者说过美人鱼的故事,在军所,在汉庭,甚至在红场,半数的潜行者都会和你说在下水道有美人鱼,然后让傻瓜送钱给他买装备,他们会一边试验着新装备的性能,一边说,等我抓到美人鱼,第一个就带回去给你,这些人中最没良心的,则会抱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美人鱼卵蛋跟你说这玩意可以百毒不侵,去阴补阳,怯寒退火,包治百病,老醉鬼,你说.......”他抬起头咯咯笑了起来,又拿起阿多身前的酒杯一口饮了下去,“这些潜行者的笑话,何时才能讲完?” 只有无穷的山脉枯竭,无尽的海水蒸腾,大地为之颤抖,天空为之黯淡,只有这样的时候,美人鱼的故事才会结束,维尔娜静静地想到,也只有这样,大概才能证明,那个男人不是摧毁我的家园的罪魁祸首。她无数次自内心咆哮着,手指却越发冰冷。 我要回去,她有生以来,想要回家的决心是如此地强烈,以至于远远盖过了寻找妹妹的念头,我要复仇,她喝下自己的烈酒,却尤有不够,她的嗓子在冒火,她的心在燃烧。 第一卷 地下铁 第二十七章 维尔娜二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美人鱼真的存在吗?”在回自己租下的铁皮房的路上,阿多好奇地问道,“真的有美人鱼吗?” 诺尔不太确定,“前辈们没说没有,也没说有,我也不能确定,听人说地面上有一条庞大的魔龍,可以吐出火焰烧掉一切,还经常绑架公主等着王子来救,不过我不太相信,他们说那是潜行者们在哄骗年轻人加入他们。” “怎么可能,潜行者是伟大的地上英雄,”阿多压低声音,“他们才不会撒谎咧。” “自由之翼是不比潜行者逊色的地下英雄,”诺尔不服气地反驳道,“那,阿多你没撒过谎吗?” 这两个白痴......面具女亚丽珊扶着额头,为何年纪这么大的男孩思想会这么蠢笨。 “我想要出发.......”维尔娜的话既冰冷又刺耳,让人只觉得浑身微微一缩,她何时如此冷淡过,阿多睁大眼睛呆蒙地看着她,一时间想不清楚她为何变化如此之大。其他人呆了呆,仿佛没有听清她刚才说了什么。 终于,支支吾吾的声音响起,“可前辈他........”该死的诺尔,他总是那么胆小,让维尔娜厌烦。 “不论他要不要出发,都无法阻拦我的决定,”维尔娜神经质般地吼道,“呆在这里只会任由身体发臭,任务也不会有一点进展,若你们真打算这么对待汉比莎夫人的命令,我无话可说,不论怎样,我明天辰时就出发。” 她的声音犹如雷击,把诺尔和阿多吓得直哆嗦,“他们不会放行的,”诺尔总算还有勇气低声辩解道,“现在所有人都不会被允许冒然出行,那太危险了。” “到目前为止,我还没见过不收钱的哨长,我会给他钱,反正想要送死也是我的事情,这不会影响到他。 “钱?什么钱?”老游骑兵从外面走进来,“谁的钱,给谁的,在哪里?” 诺尔怯懦地解释道,“莱妮小姐想要独自通行运输站,这太危险了,前辈,能不能劝劝她?” “劝她?”老游骑兵咧嘴一笑,“正好相反,我们别无选择。” 诺尔脸上露出一丝囧色,“可商队.......他们......” “我知道,他们失踪了。” 对老游骑兵不以为然的态度诺尔感到一丝奇怪,“还有.......守哨的哨长不是不允许我们通行嚒?” 老游骑兵叹了口气,“如今不同了,中立联合战线的几名站长认定我是游骑兵,是专门对付黑暗生物的老手,他们希望我跟着他们的部下前往运输站,探明究竟,作为顾问兼副指挥。”有句话他没说,对方给了大笔的钱,不过嘛,爱财这种小小的癖好,反正无伤大雅,也没说出来的必要。 ”那,前辈,“诺尔抬起头有点困惑,”你知道是什么让商队消失的嘛?“ 老游骑兵理直气壮地摇摇头,”谁知道咧,总之,好好收拾,明天辰时,我们出发,反正他们认定我是专业的老手。“ 辰时?诺尔,阿多,乃至亚丽珊都将目光放在维尔娜身上,一股说不出的古怪在彼此间蔓延。 ...... 中立联合战线的四大车站之一,临近汉庭联盟运输站的地下河站站长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他瘫坐在椅子上,用胖乎乎的手去够一卷裁好了的卷烟纸,另一只手去摸身上那藏了许久的充油式打火机。 这些从汉庭的商人们自地面运来,并被人们抽得津津有味的卷烟纸,是潜行者从郊区的卷烟厂附近的什么地方收集来的残废品,连汉庭人自己都不用。 即便如此,汉庭的商人们将最劣质的烟运给他们,他们却只能接受,否则没有多余的烟可以供他们享受,还有酒,那都是自不知哪个角落里弄来的烂酒,又酸又臭,让人想呕吐,却又不忍心浪费,他每次喝酒的时候,总觉得里面可能掺了汉庭商人们的尿,可他又能怎样。 有一次,哨长开了个玩笑,将射线检测仪贴近一包卷烟,结果检测仪立刻发出了警报声。 自那以后,他戒过烟,夜里没完没了的咳嗽折磨着他和他的妻子,他还担心患上肺癌,后来咳嗽的症状有所缓解,他转眼就开始忽视卷烟纸具有高放射性这一事实,并毫不讲理地和哨长-自己的这位忠诚的老部下辩驳,在地铁里,你无论去拿什么东西,都要多多少少接受来自它的辐射,当然,那个固执的老哨头则坚信,汉庭的普通人抽的烟辐射剂量都要远远小于他们的烟,更不必说那些专门抽着地下种植室里出产的烟。 对此他只是淡然一笑,除了红场能把自己人不当人外,谁会把真正的好东西卖给别人呢? “你是在哪儿把他找到的?“他的声音糙得像石头。 “老相识了,只是一起战斗过数面。”哨长回答得十分勉强。他沉默了一会儿,补充道:“我也没想到他会来这儿。” “他真的能对付隧道里的那些怪物?” “不知道,”哨长犹豫了一下,他了解老滑头,强健而机敏,有着猎豹的灵敏,孤狼的韧性,鬣狗的牙口,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他了,“在最初的时候,我和他打过几次交道,这人对付黑爪,黑獸和吸血蝙蝠很有一手,以前他就指挥过自由之翼的一个精锐小分队剿灭过一只大型黑爪巢穴,七十只左右的巢穴,他的部下损失很小。” “他老了,”站长指到,“他的白头发比我还多,手上的皱纹也是,我承认,他的动作比我们这些老人敏捷,但绝对比不上年轻人......”站长轻轻碾碎烟头处的灰烬,任由它如雪花般纷纷飘落褲角,“不过也没办法,希望他真如你所说的那样可靠。”当然,说是这么说,他还是担心,能对付黑爪巢穴的确是件了不起的功绩,但任谁常年对付黑爪,并指挥着一票自由之翼的精锐骑兵,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哨长点点头,“士兵们已经汇聚在一起,他所吩咐准备的材料和武器也准备好了,喷火器,白石粉,驱虫的辐射孢子粉末,焦油,以及大量的弹药,他说最好每人身上都涂满酸醋。........他还说最好不要报太大的希望,他也不知道我们要面对的是什么,只能把我们目前备用有存货的东西都带上,只是单纯的谨慎。” “若不对他报有希望,”站长呛了口烟,他喝口水,慎重地说道,“我们干嘛找他。” 哨长没有回应,若非他们已经没有其他办法,又怎么会找一个外来的游骑兵来帮忙担任副指挥? 最能对付黑暗生物的精锐们已经在上次的派遣活动中失踪,这一次,他们已经没有真正有经验的老手了,即便如此,他们也只能放手一搏。 他们在办公室坐了两个时辰,期间在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只有烦恼的叹息以及连绵不绝的吸烟,还有打火机被多次按下的那一声声响击。 时至辰时,站长办公室中的空气反倒没有因为烟雾的缭绕儿变得沉重异常,气氛在不知不觉间得到缓和。 没有什么值得继续争论的了,比游骑兵更出色的对抗黑暗生物的人根本就不存在——如果他不来,他们根本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余下的人有几个有过对付大型黑爪巢穴这般恐怖存在的经验呢? 老滑头溜进办公室的时候,他们只是单纯皱了皱眉头,不是为他的冒失,而是为接下来的事情,下命令从来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该下令准备开始军事行动?”哨长知道站长肯定要提到这一点,于是自己先提了出来。 “游骑兵,给你四天的时间应该够了。”站长啪地按了一下打火机,眯了一下眼睛,“我们不能等太久。东西都准备好了,只是在弹药上,你需要多少补给?” “最好六箱子,还要手榴弹以及其他有威胁的重武器,若真是那些大型的生物,它们的生命力会非比寻常地顽强,我敢保证,子弹打在它们就跟挠痒痒一样……”老滑头朝着门的方向摆了摆头,“我还需要带上我的几名后辈,他们也是游骑兵,也杀过黑爪。” 站长微微抬起眉毛,深深吸了一口嗞啦作响的自卷纸烟,并没有反对,谁会反对游骑兵帮自己对付黑暗生物呢? 哨长将散放在桌上的草稿纸扒拉过来,因近视低下身子,开始在纸上画起来。那表格图形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得懂,圆圈里写上了一些姓名和记号。 站长抬头看着老滑头已经灰白的后脑勺,透过氤氲的烟气望着挂在哨长背后的大地铁图,凝视着那被涂红的车站。这张图已经发黄了,沾满了油污,被墨水笔做满了记号——有箭头的直线代表着路线,圆圈是指军所,五角星意味着他们的四个车站,叹号标注的是汉庭联盟,红色的叉则意味着禁地,其他的都没有过多说明,只是简单写了写那些车站的产物。 在地铁线路图上,路标到地下河站的上面一点,即三号线外,在一个最大的血红色叉号尽头,就已经停止标记了——在哨兵冗长乏味的记忆中,被派到那里去的人数不胜数,可回来的,不是疯了,就是怕了。延绵曲折的主干线至今仍保留着雏子般的纯净,对他这种曾经当过几年探索者的人来说,那里是他地图上的污点。但彻底征服三号线,他从未想过,它大概就和隧道之母一样,高高在上不被凡人触及,谁敢给隧道之母开笣呢? 那三号线,如同迷雾般笼罩在地下河站的上方,他猜测只有汉庭,军所和游骑兵们联合起来,才能打通三号线,通往那崭新的车站。有时候,他隐约能看到,在那另一头,同样有一堆人在车站中向这边展望。 当初他若有点勇气探寻三号线的尽头,是否会如同那发现“曙光”行星的那个科学家一样在隧道中名垂千古?他不知道。 如今,这种令人费解的迷雾笼罩着这个被人们遗忘的地方,它甚至顽固地向下延伸,蔓延至汉庭,延伸至他们的中立战线,终于,它伸出魔手扼断了两者间的咽喉,并抓住期间来回穿行的旅人和客商,它在嘶笑声中等待下一批有勇气的猎物到来。 当然,在被站长点名去准备出发的自由战士之中,没有一个人拒绝执行这样危险重重的命令。因为在这里,与军所的斗争已经几十年未曾昔止了,久远的战争甚至已经无法追溯到最开始的源头,他虽然老了,可主权联合战线的反抗斗争精神从未老去。 “无论怎样,”站长以一种疲惫的态度点点头,“至少留个人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如果你们能亲自回来禀报的话就最好了......” “那是当然,如果我死了,总得有人知道我是怎么死的,”老游骑兵裂着被血草叶染红的牙齿,“祝福我吧,站长同志。” “愿隧道之母保佑你.......”这句话他和上一批人说过,之前的那一句他也和上一批人说过,一切是多么似曾相似,一时间,站长颇有些轮回颠倒的错觉,他颓废地站起身,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了出去。 哨长和他对视了几秒,“老滑头,你有几分把握?” 望着曾经的见过几面的朋友,他拖着手,将空空如也的掌心给他看了一下,然后无奈地摇摇头,也走了出去。 她们穿着游骑兵的“乌鸦“斗篷,老滑头说,有了这个,那些跟随着前往围剿巢穴的士兵们才会有一点底气。他们清一色身穿胸前两大排扣的制式军服,背扛长枪,眼神中透漏着一丝不安,显然,并非每个人都对此行任务怀有信心,也并非每个人都有老站长口口声传的战斗精神。 他们中十分之一的人,脸上,或者身体结构都出现或明显或不明显的畸变,多长了一只手臂的新哨兵,脸上被如肉瘤一般的鳞片层层覆盖着的士官,还是其他那些将畸变的部位隐藏在衣服下的士兵们,这些曾经多半都是来自军所的少年,本该至死为军所的前途而奉献一生,如今却因为元首的伟大思想而站在彼此的对立面。这究竟是伟大思想的错误,还是这些可怜人的错误,维尔娜无法知晓,但她知道,此行凶险重重,一如曾经在灰河站的那样。 灰河站的战斗我都活了下来,她暗暗想到,这里也绝不会留下我。 围观的人很多,他们中多半是这些士兵们的亲人,还有那失踪士兵们的家属,有的人在不久前才刚刚送丈夫离开,今天却又要为自己年轻而无畏的孩子抹去眼角的余泪,有的人,看着父亲志气满满地踏上隧道,很快,又只能满心祈祷自己的哥哥弟弟们安然回归。哭泣声压抑而低沉,悲伤的鸣叫此起彼伏,好像此行乃是最后的分别一般。 维尔娜听着那哀泣不止的声音,心里莫名产生一丝无名的怒火,她们太像那个时候的自己了,哭哭啼啼,全然无力,弱者,全是弱者,为什么这些女人只会哭泣。她紧紧以下颌压迫着下唇,任由牙齿咯咯作响,手上想要凝聚一股力量挥散眼前的悲痛,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她们以为我们会死吗?”阿多挪动笨重的身子,他身上捆着的自动机枪与他脸上的困惑全然不符,就好像是一个玩弄危险匕首的小男孩。 “我们会很安全,前辈是这么说的。”诺尔回应。 维尔娜无法理解诺尔的想法,她只是轻轻点了下头,“我们会抵达灰河站,”她说道,“一切都会顺利。” 第一卷 地下铁 第二十八章 维尔娜三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潮湿的水汽绕过她贴身的衣服,让她冷不住打了个寒颤,地下水则终年不息地哗哗流淌,在寂静隧道的石涧中敲响单调的乐曲,那一道道深沉的墨黑河水在她们的船只地下搅动,翻滚,然后携卷一切向她们的船板冲击,扑打,往复不止。 这条地下河乃是通往运输站的前半截要道,她们不得不从此处顺流而上,还好此地的河水并非湍急,士兵们载着数条轮艇快速穿行其中。她们乘艇走了一段,便发现水势顺了不少,路旁用以商道照明的明灯依旧亮着,可此刻却呈现出一种更加诡谲的静谧,仿佛有人吞掉了一切声音,潺潺的水流撞击的声音外也变得稀落零星,她们只是隐约听到一两次蝙蝠扇动翅膀所留下的扑腾声。 那偶有的动静转瞬即逝,她们很快又被周围那深沉得可怕的黑暗吞掉一切声音。 黑暗中,一个人吹了声口哨,另一个人喊了句“阿诺”,回声在隧道的罅隙间来回传荡,很快,一片让人毛骨悚然的沉默淹没了她们的一切感官,昏暗的环境更为这异样的氛围增添几分寒意,所有人都闭上嘴。老游骑兵紧张了起来,“怎么了?” 一个年长的士兵冷冷地说道,“不必管他,他在找阿诺.......” “阿诺是条大鳄鱼,她和我们生活了二十年了,这家伙很有灵性,听到有人喊阿诺,它就会来回翻腾,而且它绝不会挪窝,二十年了,可如今.....“士兵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忧虑,不仅仅是因为鳄鱼的失踪。 “不止二十年,她在这里的时间比地下河站建立的时间还要久,它至少五十岁了,这可是个坏家伙,伤了不少人,我们好几次想捕猎它,都被它逃了”一个士兵嘀咕道,“还有发光的潾虾,现在这潾虾,比以前少了很多,奇怪。”他竟然把手放在水里,老游骑兵本想阻止他,可想到这士兵个可能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应该没什么问题,便不再出声。 士兵在水里搅了搅,也没发现其他的异常,只得悻悻收回手臂,抖去水渍。 老游骑兵突然问道,“这鳄鱼杀过人嘛?” “这倒是没有,只是咬掉了一个在这里游泳的傻瓜的胳膊,还把一个在这附近大肆捞潾虾的渔夫咬掉了半个脚掌,当然,我们也想把它活捉,放到笼子里放养,可它太灵巧了,也很聪明,它的速度快得吓人,我想,最快的快艇都比不上它。” 听着他在那里大吹特吹那只鳄鱼,游骑兵不禁暗自产生了个念头。 会是鳄鱼袭击的商队嚒? 游骑兵思考,不论是怎样的变异鳄鱼都不可能让一只全副武装的部队失踪,还顺便破坏了通讯的信号,这其中必然有其他的缘由。 可是.......他曾经有幸听一位老潜行者说过,他在地面见到过一只硕大无比的巨熊,该熊远比他所听闻的任何黑熊都要庞大,更让人惊骇的是,这巨熊平日里竟然以某些生活在地面的变异黑爪为食物,在地面,黑爪可没有地底隧道的那般受隧道限制,而且地方空旷,它们的行动更灵敏,若该潜行者没有夸大其词,那巨熊的确是个可怕的生物,它要是没有如眼睛那般致命的缺陷,甚至可以轻易覆灭一只武装部队。 地上既然有这样的生物,地下难保没有。这鳄鱼是否会因近日来怪物的异动而同样变得狂暴? 幸运的是他们抵达彼岸之时也没有任何异常,依旧只有两只蝙蝠黑暗中扑腾着翅膀离去的声音,哦,还有数不清姆指般大小的水蜘蛛在河面浮过,划过一道轻浅的涟漪后,它们便潜入更深的水中。 边岸是一个由木头与铁板搭成的卸货小码头,平日里 ,他们渡过地下河,便要就此上岸,并一路前行半天,就可以抵达运输车站。如今的码头早已空无一人,自从商队失踪,为了避免再次出现意外,地下河站的站长早已让在这附近久居的装卸人员以及哨点士兵撤了回来,现如今的码头,除了几艘空荡荡的轮艇,少量的油箱以及木箱外,再无其他东西。 “老艾他们留下的船.......”一个士兵检查下四周,补充道,“我猜他们至少到过这里。” “他们当然到过这里,”另一个士兵骂道,“老艾都派人回来告诉我们了,你猜个屁猜,我们还要走至少一两个小时才能到他们失踪的那一段路。” 老游骑兵咳了咳,顺便补充道,”这附近也没什么异常,最近应该没有黑獸或者黑爪之类的野物经过,就算有,也不过是两三只。“ 士官赞同道,”这里一直很安全,在以前就是如此。“他们决定在这儿稍事休息,等待着返回去的船只运来轻型的武装车辆。士兵们把带来的装备就地卸下后,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火焰随着之烧起,摆在两旁的烂木头以及陈年累月堆积的废弃的枯草也一并加了进来,让这光线更盛,湿木头燃烧所升起浓浓的热气,这股热雾让人心头一阵舒畅。 老游骑兵接过士官递过来的一个白色搪瓷杯,里面飘着几片中立主权战线自己生产的“茶叶”。当然,那也根本算不上什么茶叶,只不过是炮制过的干河草罢了,其中还加了一些增香的添加剂罢了。 纯正的茶叶来自汉庭,数量稀少,站长们会定期分配少量的纯正茶叶,士兵们多半会藏起来等待值得庆祝的某天把它喝掉,它的价格是这种河草茶的十几倍。尽管如此,他们依然对自己地铁站生产的茶叶情有独钟。 老游骑兵咽下一口,便发现茶叶的味道腥得让他想吐,他呛了一下,但很快地,他渐渐习惯这种味道,毕竟它也是有着特殊的香味儿,至少比猪粪茶香,上次经过饲料厂站的时候,他还一直记得那位对自己的猪粪茶引以为傲的傻瓜厂长,把自己炮制出来的猪粪茶夸得如同宝物一样,说是喝了它可以能补益缓和,清热泻火、解毒养颜,提神清心、清热解暑、消食化痰、去腻减肥、清心除烦、解毒醒酒、生津止渴、降火明目、止痢除湿。 “就连汉庭的商人们也会来这儿买些河茶喝,”士官同样对这种茶叶颇为自豪,“七大商人之一的泰斯商人就十分喜欢这种河草茶,游骑兵,多尝几口,你就会发现它有很神奇的功效,它可以补益缓和,清热泻火、解毒养颜,提神清心、清热解暑、消食化痰、去腻减肥、清心除烦、解毒醒酒、生津止渴、降火明目、止痢除湿,对了,最关键是它还能抗辐射呢。” “泰斯商人喜欢他代理的每一种茶叶,以及他代理的每一种食物,无论它是不是垃圾,他以前还说黑土豆乃是地下铁的农业革命,是世上最具营养的食物,因为他是汉庭的黑土豆进口商,”(黑土豆:某种有很长发作期的类似变异土豆的地下植被,味道苦涩生硬,有剧毒,被发现之前曾有不少人误食,结果害死了成百的人)维尔娜说了句实话,却被士官以颇为晦暗的语气嘲讽道,“你个小姑娘懂个什么,泰斯商人乃地下车站赫赫有名的商人,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不过是他底下的商人私自做的罢了。泰斯商人的家里可是有成箱的河草茶,你可知道他本来肠胃不好,就是因为喝了河草茶,他才能看起来红光满面。” 维尔娜:“......” 希望泰斯死快点的人多的是,因为他凭借财富和权力垄断着汉庭大半的食物销售,很多急需食物的车站都饿着肚子给他种茶,蔬菜和蘑菇,即便如此想着,老滑头也只是给了句不痛不痒的称赞。“的确是好茶,泰斯商人真有眼光。” 一声不祥的尖叫声响了起来,所有人因此而安静了下来,那是十分轻细的低鸣,犹如一只不知藏身何处的幽灵。 “是北边?”通往隧道深处可疑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了—— 阴影种,声音窸窸窣窣地响着,还夹杂着轻而有节奏的脚步声。 老游骑兵是第一个听到这些动静的。他马上噤声,挥手示意其他人也安静下来,士兵自自己休息的地方站了起来。老滑头和士官同时打开保险栓,上了一匣子弹,背贴着箱子,悄无声息地从燃起的火焰旁移到了隂影中。若对方不惧怕火焰,能适应光线,那么这火焰放出的光会暴漏他们的位置。维尔娜也站了起来—— 士官在黑暗的边缘停下,把枪甩到肩膀上,低声说道:“给点光!” 有人递过来一个大功率的蓄电池手灯,这是用旧汽车上的前灯改装的,他打开它的一瞬间,白骤的光线便划过黑暗。一个模糊的轮廓出现在地上,持续了一秒钟。那是个块头不大的东西,看上去不怎么可怕,它发出一声吱吱的尖叫,迅速窜回阴影中去了。 一名士兵忍不住喊道,“打死它!它要跑了!” 身后,面具女孩突然出声,“别开枪......是狗......” 老游骑兵和士官迟疑了一下,老游骑兵选择相信亚丽珊,他朝士官挥挥手。士官便让一名士兵上前查探,很快,年轻的士兵在黑暗中捞起一条小狗。 他回到火堆旁,将携带着的一只小犬放在火焰旁边,它湿漉漉的,颤颤发抖,一副可怜的样子,脏到让人看不下去,毛发纠结在一起,说不出是什么颜色,黑色的眼睛流露着恐惧,耳朵耷拉着,垂头丧气。一落到地上,它立刻又想逃走,老滑头用他粗糙的手把它捉了回来,放在自己面前,先是抓了抓它潮湿成团的毛发,抹去它身上的水渍,然后单手把它翻过来,另一只手不自觉地弹了几下它的......小奶子,“是只母的......”小母狗发出嗷嗷的惨叫,让人实在不忍直视。 “得让它暖和暖和。”他哈哈大笑着解释道,“别这么看我,只是觉得它的奶子还算可爱。” 维尔娜嫌恶地瞪了他一眼,“真够恶心的。” 士官警告到,“游骑兵,它全身这么脏,又不知是哪里来的,说不定它还带着什么病,万一你被给感染了,还传染给我们,我们可没有备用的药。” “别这么冷漠嘛,兄弟,”他把小母狗放在士官旁边,寒冷和恐惧让它止不住地在颤抖着,“你看它的眼睛——它们不会撒谎的!” 士官满腹狐疑地看看小狗——小狗的那双眼睛虽然满是恐惧而疲倦,却无疑还算有活力,没有丝毫染病的迹象,士官只得轻哼了一声。 “好好养着它呀,看看它的毛发,我敢保证,它会长成一只寻猎犬,它可比你的茶叶值钱多了,”老游骑兵对狗似乎比对人还热情,只见他用自己的衣服裹着的小狗往离火堆更近的地方挪了挪。 “可这小狗是从哪里来的呢??”士官的一个年轻助手低声询问,他眼中的疑虑并没有消失。 “只有前方咯,”另一个年轻士兵补充道,“不过据我所知,运输站离我们还很远,它不会无缘无故跨过这么长一段距离跑到这边找火源。” ”多半是商队,他们中某个人带着这小狗,他们失踪了,但它意外跑了出来,还能是怎样的真相。“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没过多久,他们便失去谈论小狗的兴趣,把注意力重新放在火堆上。 火中一截截圆木燃烧着,发出劈劈啪啪的声音,远处,又一声古怪的鸣叫传来,这回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这来自这寂静中的声音让所有人毛骨森竦。所有人都下意识捞起放在手旁的步枪。 ”我以为刚才是狗再叫,“诺尔站起身惊魂未定地说道,”这声音太古怪了。“就连素来自诩冷静的维尔娜也被这声音吓到了。 游骑兵的神色也跟着凝重了起来,”前方看来是真的有东西咯......“ 士兵们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把怪物真的惹来。 第一卷 地下铁 第二十九章 维尔娜四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士兵们的脚步相比来时,已经沉重了无数倍,在漫长的隧道行进,他们仅剩的一丝勇气也如同潮湿墙壁上的水珠一滴滴被脚下的冰冷土地吸取。幸运的是那古怪的声音再没有出现,否则,维尔娜怀疑有几个胆小的士兵会率先崩溃,一旦有士兵开了头,其他人多半只会照做,那个时候,这次行动自然也只能宣告湮灭。 那只可怜的小狗,在他们决定向隧道更深处前行的数秒之后,便毫不犹豫地跳开,转身钻入身后,它想要远离这里,而这一幕更让人胆寒。连这可怜的小母狗都知道逃避,他们非要像个傻瓜一样深入黑暗吗?除了职责,他们还有什么坚持的必要呢?有的士兵开始说话,有的士兵以更低沉的声音讲述某些恐怖的事情,而有些人,维尔娜已经能轻易嗅到他们身上那惧怕的味道,浓的让人心冷。 为了让他们有勇气前行,维尔娜甚至主动走在最前方,她必须前行,为此,她祈祷那些士兵们在看到一个腿脚不便的残疾女孩都比他们更靠近黑暗之后,心中升起的羞愧感能抵消部分恐惧带来的畏缩。 她直面最深处的黑暗,并一如既往地前行,好想回到当初在灰河站的时候那样,她同样走在她的站民之前列巡视哨口。那样的时日如同过去了千万年,她只觉得脑海中的记忆已然模糊了不少。 父亲,给我祝福吧,她暗自祈祷,让我顺利通行,不必被这些该死的黑暗吞噬。她握紧手中的“静默女士”,它如同那早已沉眠地底的母亲,无形之中给予自己前行的动力,仿佛她真的在隧道的大地上注视着自己。若她看到我为了替灰河站复仇而如此冒险,她会怎么想?维尔娜苦涩地闭上眼睛,旋即更加坚定地睁开,不论怎样,给我祝福吧。 在这样恐惧与不安中足足行进了一个小时,维尔娜的勇气也开始消磨殆尽了,她不知道身后是否还有士兵在跟着自己,她只是麻木地驱使着自己本能前行,前行,在前行.......在这途中,她想到了许多...... 最多的是那个男人,那个黑发黑眸,年轻且并不强壮的男人。“我来自另一片世界,没有热核战争,没有废墟.......”没有热核战争,没有废墟,也不用生活在地下铁,真是美妙的世界。她曾幻想过太多的旧日时代的事情,在地下铁的每一个孩子,每一个不需要为饥饿而劳作的孩子,总会产生这样的念头。 地面有什么? 地面有什么?傻瓜,真是傻瓜,她想哭,为什么人们才把地面封住不过三十年,就有傻瓜想要知道地面有什么。而那个傻瓜,偏偏还是自己的妹妹。 ”地面有什么......“她喃喃自语。 ”有天空与大地,有群星,还有冰之大陆与火焰之海,地上有我们所渴望见到的意见,“妹妹那模糊的轮廓若影若仙,在昏暗的隧道,维尔娜似乎看到她在朝自己招手。 真该死,她擦了擦眼泪,为什么我会想到这些。”我是隧道的英雄阿尔乔姆.......“又一个兴致盎然的声音,那是小时候的自己嚒?她正兴奋地挥舞双手,维尔娜突然产生一丝莫名的感概,那个时候的自己好漂亮,也好纯真。那个她正和维尔丽正在车厢顶上欢呼,”我是大商的女儿,我想见识星空,阿尔乔姆,能带我去吗?“ ”大商,“年幼的她天真地说到,”那一定很有钱,给我钱,我就带你去。“ 妹妹苦恼地皱着眉头,她拄着下巴思考着如何能弄到钱。维尔娜甚至能看到她的脸,伸了伸手......一声巨大的声响打碎了眼前的幻觉。 原来,就在刚才,老游骑兵猛然停住脚步,身后的阿多正全速前进,来不及停住自己的脚步,于是整个扑在了游骑兵的后背上,巨大的尘土被掀起,所有人似乎都如梦初醒般彼此张望着,又将视线转向。 老游骑兵一脚想要踹开阿多,却怎么也踹不开。 ”再不从我身上挪开,晚上你小心自己的屁股........“老游骑兵的威胁起了作用,阿多赶忙起身拍打自己的尘土。 士官问道,”刚才是怎么了?“ 老游骑兵谨慎地摇了摇头,他将自己那畸形的耳朵摆向隧道的方向,一遍又一遍捕捉那空气中的细微变动,同时鼻子不停地嗅着,”奇怪,没有异常,可刚才........“ 士官深深吸了口气,“应该是太压抑了,这附近的空气很不通畅,容易让人产生缺氧的症状。“他看向其他士兵,他们只是茫然不知所措地彼此对视着,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的、值得怀疑的事物,真奇怪,老游骑兵一时间犹豫了,”继续前进?“ 士官点点头,他们打亮更多的手电筒,又喝了几口清水醒醒神,老游骑兵撕下随身携带的血叶草嚼了起来。 突然,亚丽珊猛地从肩膀上扯下机枪,推上膛。 “谁在那儿?”女孩刻意压低声音询问道,”站出来。“ 老游骑兵谨慎地将手电筒打过去,会是谁,他也不知道,空气中明明没有异常,不对,隐隐有一股血腥味儿,他刚才差点错过了这血味儿,好诡异。 远处,隧道的封阀门无力地大敞着,像一个漩涡,吸引着最令人难以想象的生物。它好像存在了许久,未曾变动过,而它的附近,有一些影子趴在地上耸动着肩膀。 诺尔透过光线能隐约看到那轮廓不甚明晰的生物,“一些不太大的……爬行动物?” “是一群食尸者,奇怪,明明没有尸体的味道,也没有食尸鬼的味道。” 从地下河车站至运输站,直至其他地铁的边缘地带,乃至更多的地方,都有着食尸鬼这种以各种生物尸体为食物的存在,而且它们多半有着不同种的类型,甚至不同种类型之间还会彼此厮杀,算是极为常见的黑暗生物。 “白色食尸鬼???”士官略微担心,白色食尸鬼是食尸鬼中最危险的一种,它们数量众多,体型巨大,生性残忍,有时候不止是尸体,连活人也会袭击。 老游骑兵低下头打量着远处的食尸鬼的动作,还有它们的体型,“只是普通的食腐鬼。” 这种普通的食腐鬼长得既像蜘蛛又像灵长目动物,有六只长如蛛角的手臂,颜色多半呈现深灰色与肉红色,但有一点可以保证,那就是它们并不会主动攻击人类,它们不是那些通体泛白的捕猎者同类,而是等待着生灵死亡的地铁清道夫。 在这片既没有坟场也没有巢穴的地方盘踞着一大群食腐鬼是一件稀奇的事情,而刚才被忽略的隧道里散发着的令人作呕的冒着血腥气的尸体腐烂味也让他们警觉了起来,味道虽然很轻,可还是被他们捕捉到了。在这种干涩气味的作用下,有不少人开始反胃,有的坚持不住干脆戴上了防毒面具。 可是,这血腥味儿一开始的时候不该闻不到呀?疑虑让士官放慢了脚步。“会不会还有其他味道,或是毒气隐藏在血味儿中?比如孢子?两个月前这里还是干干净净的。”士官向老游骑兵求证。 老游骑兵皱了皱眉,透过自己的防毒面具含糊不清地回答道,“只有血味儿” 士官审视地看了老游骑兵一眼,想看出他是否在欺骗自己,可他始终无法得到答案。 “这只能说明有人死在这儿.......就在不久前。” 难道是商队的人?还是上一批人?士官不由得更加小心,他们莫非是来到所谓的“案发现场”了? 很快,他们便打消了疑惑,因为他们的确亲眼目睹了案发现场,尸体大半都是骸骨,剩下的也没有幸存者。他们是从更深处被拖过来的,游骑兵发现,这些人再来到这儿之前或许就已经死了......也许是昏了过去,然后被食尸鬼当作死人处理。 老游骑兵忍不住问道,“这附近有食尸鬼的巢穴嚒?” “在第三号线的深处,什么样的巢穴都有......但离这里很远.......“ 老滑头的眼睛深深地凹进去,他的眼皮时不时颤动一下,以遮掩深藏于双眼里的不安,”食尸鬼会随着尸体游荡,不过不会太远,一定有什么东西在驱使着它们,可能是其他更凶残的野兽,也可能是人为的因素,死者是商队的嚒?“ 官深深吸了口气,他翻动着其中的几具尸体,又透过残存的服饰辨认,“他们的确是商队,还有我们派出去的特遣队员........”他的大半个身子都被食尸鬼咬碎吞下,只剩下一个看着还算完好的头颅,只见那头颅上苍白的双眼紧紧闭着,面色安详,只是有道道血痕自五官中淌出,额头还有一个血糊糊的子弹穿射留下的死人洞,这恐怖的死状意味着什么?他经历了什么?一股寒意悄悄在士兵之中蔓延。 “这......”老游骑兵借着火把驱散尸体上匍匐着的幼蝇,翻看着尸体的惨状,并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的气味儿......“尸体上除了食尸鬼的口臭和五脏腐烂的尸臭,再没有其他异常的味道,死于枪伤?”他不确定,那七窍流血的惨状是死因,还是那致命的额头死人洞才是死因。 “士官的一位副手酸酸地说道,“枪伤,除了人类,谁又能做出这种事情,我看就是军所下的手。” “他们的人想要过来我们会不知道?”士官冷声回应,“除非他们能从第三号线那里过来,若真是那样,我宁愿把这脑袋生吃了。” 另一个忧郁的年轻士兵则更为悲观,“军所有时会和汉庭的人勾结,可能就是从汉庭那边混入运输站的,他们在前面设下了埋伏,等把我们杀掉后,就扔给食尸鬼们吃,他们对食尸鬼比对我们这些曾经的同胞还好,真过分。“ 士官拍了拍年轻男孩的脑袋,”军所和汉庭或许会上同一个女人,但绝不会尿在同一个尿壶里,别尽做这些无用的猜测。所有人,提高戒备,小心袭击。“ 他们没有找到运输货物的车队,除了尸体以外没有多余的东西。士官征询了老游骑兵的意见,再三确保没有其他异常或者发现任何有关黑暗生物的蛛丝马迹后,便果断下令,”继续前行“。商队已然遭遇不测,可他们绝不会只是单纯带着尸体回去报告,这样只会让人耻笑他,老站长需要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当初他也说得很明确。 黑暗中,士官手中的灯发出的若有若无的亮光,像是一个浮在隧道墙壁上的浅黄色斑点一般,轻添着潮湿的地板和四周的墙壁。灯举得稍远些,光就湮没在黑暗中了。前方的黑暗贪婪地吞噬着便携手电筒的光,手电筒只能照亮十步之内的路。 运输弹药的小车踩着的破了皮的轮胎依旧咯咯吱吱地叫着,在抗议这里的隧道。 维尔娜听到诺尔胆怯地和阿多抱怨着什么沮丧,身后的士兵们踩出的脚步声则掩盖了他们的窃窃私语。士兵已经行进了二分之一,若在往常,剩下的二分之一会由轨道上的电车或者燃油车拉着货物来完成,可如今.......轨道上面也被各种杂物掩盖,尸体,食尸鬼,还有一些废弃的垃圾,当然,知晓此处的危险后,也没哪个傻瓜敢大摇大摆毫无警戒地开着车过去。 即便眼下唯一的方向唯有前方,可老游骑兵也明白危险不仅仅是从这个方向来。 还有可能来自他们头顶上的通风管,也可能来自两侧杂物间的密封门或是秘密出口所通向的隧道分支。即使是在他们的下方和已经确保安全无虞的后方,危险依旧存在:一些恐怖的东西如今正在被前人遗弃的窨井里潜行。当时,建造地铁的工程人员留下了它们,而它们却被灾难前维护地铁运行的人员所遗忘,这些潜伏于阴影世界深处的未知,才是他们恐惧的根源。 士官与负责照明的士兵们要不停地照着墙壁,他们所做的皆是为了坐在改装过的轻型斗篷车后面的人。这些武装人员的手指就放在机枪的保险上,随时都准备切换到射击模式,抠动扳机。他们很少说话,聊天会干扰他们的注意并削弱他们的反应,他们在呼吸声中竭尽全力去捕捉隧道里一切异样声音,而对未知的恐惧则是最致命的因素,这会逐渐消磨他们的意志。 又是漫长的沉默与前行,维尔娜想要清醒,但是一阵灼烧感和疲惫感在她的脚上慢慢地弥漫开来,从她本就纤瘦且断裂的双腿里上行,爬上背部,然后漫延到双臂,她只觉得酸麻难当。 滚烫的汗珠从她的脑门沁出,开始是缓慢渗出的微小的汗珠,慢慢汇集成大颗,从她的侧脸颊滚落下来,茫然,昏沉,她只觉得自己好似穿行在迷雾之中,怎么走都无法走出去。她以无神的双眼看了一眼士兵,他们同样陷入一片低沉的喘息声中。 第一卷 地下铁 第三十章 维尔娜五 梦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突然,她似乎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她.......她迅速扭过头,身后只有沉默前行的士兵,他们虽然差异于她的回头,可这附近鬼魅的气氛如同一张层层编织蛛网,将他们缠得结结实实,以至于连嘴都无力张开。 没有人,维尔娜心头的压抑没有丝毫消减,她转过身继续前行。又过了一会儿,她似乎又感觉到一股隐隐的目光.......就好象一把架在脖子后的匕首,匕首尖直直对着她,甚至偶尔会刮擦过她后颈的寒毛。 只是“独行恐惧症”,她安慰自己,每一个在隧道行走的旅行者都该很熟悉这种感觉。 可如今这股感觉,这感觉是如此真切,就好像真有人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后颈,更何况,她还有这么多的士兵通行...……维尔娜皱着眉头,她随机调转手电,光线瞬间撕裂黑暗——除了士兵没有任何人。这只是错觉,她暗暗安慰自己,一个满怀恐惧下而孕育的错觉。她终究还是再一次掉转头,没人,她下意识地给出答案,下意识地扭过头,可那种冷飕飕的感觉就又爬上她的脊背。后面有人吗,她不知道,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东西真的存在吗?它会在我前行的时候偷袭我吗….... 她的思绪越发混乱,她该停下来?可是.......士兵们也被她的诡异的回头吓得往回看去,同样没有发现任何东西,若非彼此相视,能看见对方眼里的瞳孔还有一点转动,眼下的部队早已散了阵型。 他们更加沉默地移动着,突然.......又一阵声音,触及心灵般的颤动让她几乎停了下来,就如同某种水珠滴落池面而激起的涟漪,它又细又轻,却又缓慢而稳定地泛起更大的波澜。她说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到的。叮......叮......叮咚....... “回去.......”她似乎出现了错觉,“回去.......”有个人在遥远的地方呐喊,可又好像是在她的耳旁低语,那个声音,熟悉而又陌生,轻如徐徐春风,又沉如汪洋深水,她隐约想不起来以前到底在哪里听过...... “回去......”就好像有一只幽灵在隧道周遭不停呼喊着自己的名字,“回去.......”她怀疑自己发生了某种幻听,是因为长期行走导致骨折的肢体引发了幻痛以及幻听嘛? “回去.......” 维尔娜脸色苍白,汗流浃背,她迅速地看了其他人一眼。他们都在沉默又有节奏地移动着。士官与老游骑兵早已停住了一切对话,诺尔在恐惧着什么,亚丽珊的面具一如既往地冷酷,却不知其面具下是怎样的表情。她迟疑地看着前面,。他们没有听见任何声音,没有!她那藏于心底里的恐惧正被这古怪的声音撕开一条防线......“回去......”。 队伍进行时的沉默衬得这声音更明显了,声音越来越大——难解又可怕。维尔娜的双脚控制不住地停在原地,她看向四周,“回去。” 身后的士兵惊讶地看着她,诺尔更是被她的诡异举动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你怎么了?”老游骑兵面容不比她有血色,他佝偻着身子,小心靠了过来,光看外表,就像是衰老了十几岁。连素来健壮的老游骑兵都这样,自己只怕状况更为严重。 “莱妮......说句话,别发呆。”老游骑兵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维尔娜迷茫地看着老游骑兵。 士官与士兵们驻足看着她,他们看起来都没有丝丝血色,个个压抑得不像往常的摸样,更像是一群见不得光的吸血鬼,可他们没有发觉嚒? “喝口水......”士官低沉的声音宛如垂死的病人,在不久前,他还是那么严肃而冷峻,如今这一段徒步前行也夺走了他的精力。 士兵们纷纷拿出自己的水袋,他们大口大口地吞下袋子里的所有水,然后又贪婪地看向其他人,他们似乎想要更多的水,还好,他们还尚存理智。 “回去........”又一声幽灵拂过她的耳旁,让她口干舌燥,刚才自己疯狂饕餮完的水似乎没能给她带来一丝冷静。 “你没听到什么吗?”维尔娜咬咬呀,她小心而慎重地问道,“有人在隧道深处说着什么......” 她的语气让老游骑兵脸色沉了沉。他低下头仔细地聆听,士兵们纷纷停止行进,甚至放轻呼吸来给他创造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 “呼.......呼........呼.......”除了疲劳的喘息,老游骑兵显然没有听到其他声音,他困惑地摇了摇头。 “它在说“回去“.......” 士官听了她的话,便示意所有人都蹲下,他的手悄悄摸上腰间的枪管,如木桩般静静站着,他万分警惕地侧过一只耳朵探听着远方的动静。 ”回去......“又来了......”维尔娜不大确定地摸了摸前方的空气,却没有抓到哪怕一丝蛛丝马迹。 ”它又说,”回去“。“ 奇怪的声音就在那儿。她可以清楚地听到,声音越清晰。 水流滴在地上的声音...... 气流在管道附近碰撞发出的声音...... 衣服摩擦过墙壁的声音...... 水管里爬过毒虫时留下的声音....... 周围士兵那又粗又沉的喘气声...... 一名士兵挠着背后的肉时发出的摩擦声....... 数十颗心脏跳动的声音...... 老游骑兵竭尽全力抓住每一丝可能存在的异常,可他始终漏掉了什么。大约过了半分钟,他半信半疑地摇摇头,很显然他听不到任何声音,尽管他努力尝试过了,包括其他的士兵也是如此,没人能听到。老游骑兵直视着她的眼睛问道:“是不是幻觉?”维尔娜肯定地摇了摇头。 士官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沉声说道,“保持安静,什么都没有。你只是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别担心,没事儿的,小姐,来吧,我们继续出发,应该快到了。” 维尔娜别无选择,她即便想要尝试着说服自己那声音只是某种疲劳产生的幻觉,可内心那股冷意还是硬生生让她将手紧紧攥着“静默女士”。 只是幻听而已,她一边尝试着放松紧绷着的心情,一边继续前行。不要去想任何事,维尔娜疲劳地摇摇头,不要胡思乱想,只要抵达运输车站就好了。她们应该快到了,已经走了三个小时了,应该快到了....... 快到了...... 快了....... 她抬起头看了看身后,老滑头他们依旧垂着头一直往前走去,没有迟疑,没有喘气,没有其他声音,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一定的距离,她停下来,他也停下来,她走他也走,就好像时间在这一刻凝滞了一般。察觉到不对劲的维尔娜下意识地过去想要抓住老游骑兵,可他竟然在她的眼皮底下化为一片泡沫。维尔娜停下脚步,刚才还算平复些许的心脏一下子绷得紧紧的,手心手背全是汗水,她只觉得自己浑身湿淋淋的,又沉又重。 她尝试着喊了一下那藏在面具下的女孩,“亚丽珊.......”她话音刚落,亚丽珊竟然也化为一堆泡沫。不仅是亚丽珊,还有阿诺,阿多,士官,以及其他士兵。他们如同一个个破裂的泡泡,渐渐消失在她身后。 “维尔娜.......”古怪的声音又来了,她这次听的很清楚,那是一声轻如吐息的低叹,“好久不见。”那是陌生而又熟悉的男人的声音。 维尔蓦然娜抬起头,只见前方,一个模糊的影子不知何时在她眼前出现,犹如一团灰蒙蒙凝聚而成的雾气,可这团雾气转眼间就变得焦黑如墨汁,它在不停地凝聚。翻滚,向她移动。“好久不见,维尔娜。”他轻轻问候,“你沦落在这样的地步了嚒?” “你是谁?”她的心底里隐约产生了一个让她完全无法相信的答案,她上前想要扯开雾气。 “是我啦,姐姐。”模糊的雾气一挥而散,维尔娜才发现,雾气里的竟然是自己的妹妹。 她脸上露出最纯真的笑容,灿烂而炫目,让她忍不住心头一酸。她的妹妹伸开双手,仿佛要拥抱天空一般,她郑重宣布道,“我想要见识大地.......天空,我想要见到冰之大陆与火焰之海,“她从未退缩过,从未胆怯过,”我想要到达群星的彼岸........姐姐,我想要成为世上最伟大的潜行者。” 父亲推着轮椅在远处不知何时出现的那令人熟悉的车站口看着她,他考量着她,不知在想什么,快手,卢本,老哨兵,黑格,阿沙,他们在看着她,不论是尊敬还是憧憬,轻蔑还是痴迷,亦或是其他的目光,他们总在看着她。她伸伸手想要触摸他们,想要拥抱妹妹,她跑过去,一股黑漆漆的火焰骤然在车站燃起,犹如一个恶魔,它在车站中起舞,在她的每个亲人与部下身上跳舞,它欢快地跳着,唱着,发出古怪而尖锐的叫声,愈发膨胀。 维尔娜喊叫着,哭泣着,恐惧着,可他们却怎么也不肯离开,她冲进去,火焰却依旧在增大,犹如一团浓浓翻滚的黑色海洋,它只在片刻就吞噬了车站的一切,火海的浪潮甚至将她围了起来。维尔娜无力瘫倒在地上,任由眼泪滑落,她抱着膝盖,像个小女孩一样绝望低声地啜泣。 眼泪一刻不停......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宣泄她心中的绝望...... “真无能。”维尔娜泪眼摩挲地抬起头,只见一个庞大的身影在火焰中诞生,是那个黑发黑瞳的男人,他的影子笼罩着她眼前的一切,还有那影子里无穷无尽的怪物,他冷漠地以影子拉扯出的丝线如同操控木偶般控制着这些怪物们,任由它们在她的车站肆虐。她看着那些怪物与那黑色火浪融为一体,它们变得愈发恐怖,愈发危险。 “你还在坚持吗?” “为什么?” “我们再次见面,你就问这样的问题,”被漆黑如夜的火包裹着的夏天满是戏谑,“维尔娜,你是傻瓜吗?” “你是傻瓜吗?.......” 那冷血而轻蔑的声音一下激起她心头的怒火,她疯狂地拔出“静默女士”,没有任何迟疑地扣下扳机。子弹带着星火,携卷着硝烟翻滚而出,它射过火焰,夏天的面容在子弹穿射下化为零星的火焰,留下一片模糊的痕迹,是血嘛? “我在这儿.......”一阵更加轻蔑,更加刻薄的笑声再度响起,她转过头,只见有数十个夏天在在周遭的火焰中诞生,他们狰狞而狂妄,比她所见过的最扭曲黑暗生物还要扭曲。 “我在这儿.......” “我在这儿........” “我在这儿........” “我在这儿.......” 此起彼伏的声音让她痛苦地蜷缩着身子,她丢下手枪,跪坐地上,双手竭力捂住耳朵。 “我在这儿.......” 那让人绝望的声音始终伴随其左右,“我在这儿........” “我在这儿........” “我在这儿........” “我在这儿........” “不!!!”她发出小女孩特有的尖叫,转眼就被火焰围住。 第一卷 地下铁 第三十一章 大都会站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汉庭的核心车站有十三个,是地铁一号大环线上的十三个车站。他们被包括七大商人在内的众多精英人士组成的议会完全控制,在这环线的外围,是一些中立车站,他们大多人数繁多,资源丰富,可这些车站同样或明或暗地被大商人们支持的站长们控制着,有些车站完全投向了汉庭的怀抱,还有一部分保持着独立的主权,但他们多半与汉庭密不可分,在政治,经济与军事方面,尤其是在经济的贸易往来方面,我所圈出的这些红色区域的每个中立车站都和汉庭签下过极为便利的条约,”娜塔里娅趴在桌前,她扬起小眉毛,谨慎万分地将地图上那些明面上是中立车站,可实际与汉庭关系密切的车站都勾勒了出来。 夏天看了一眼便大吃一惊,“这一片都快占了整个地铁站的五分之二。”要知道,军所和红场控制下的车站合起来也不过占据了五分之二左右的程度,而红场那边的多数车站都是贫瘠且高辐射的车站,怪物蛰伏其中,寻常人能难生存下去。可汉庭不同,他们毕竟是绕着这座超级城市的环线车站,交通极为便利,物产流通的速度远胜于军所与红场,在地下铁的一头生产的东西可以轻易借由环线通往其他地方,每个环线上的车站都可以说是一个富庶之地,这种情况下,它们竟然占据了整个地下铁文明的近乎五分之二的车站,这无疑不让人震撼万分。 “那当然,”娜塔里娅毕竟生于那里,对自己的故乡还是极为自豪,“汉庭联盟的势力堪比红场与军所联合,若不是七大商人各自占据着这十三个车站的各个角落不愿一致对外,他们早就能统一全站。” 看着她那副快翘上天的摸样,夏天咳了咳,他略带酸味儿地说道,“这么说他们可以看作七个势力咯?五分之二除以七等于三十五分之二,难怪没人会认为他们是威胁,也难怪军所的元首阁下和红场的书记同志会是地下车站公认最具影响力的政治家。“ 玻利瓦在一旁强调,“若真这样认为,夏天先生你可迟早会吃亏哟,七位商人早已在多年的贸易对抗中各自联合,他们虽然有着数不胜数的利益分歧,可也知道两根筷子比一根筷子硬的道理。目前他们分为三个派系,当然,这之中,有一两位商人有时会改变自己的想法,临时加入到另外的派系之中,一般到这个时候,汉庭联盟多半会陷入混乱的争斗,不过这么多年,大商们基本都不会贸然插手他人的贸易,除非牵扯巨大。”说来说去不过都是钱的事情,就是不知道这次他们的利益谈判是否会有足够的价值吸引到其他大商人插足其中。 对于其他商人是否会干涉他与泰斯商人的会面这件事,夏天其实心底里也没有谱,他只希望和一名大商人谈判就够了,如果卷入太深,只怕会祸殃其身。 夏天此刻正坐在通往汉庭的电车上,为了谨慎起见,他带上四号保镖,当然,是以附着在身上的形式带着的,此外,还有几个随行的协助人员,这其中包括娜塔里娅,玻利瓦以及玻利瓦召来的肥水站的十名士兵。他到现在还记得自己跟野男要求派兵保护他的时候,野男那张肿得和石榴一样的老脸有多难看。 很明显,这位站长很不乐意让他的老兵护送一位奴隶贩子,当然,他越难堪,夏天自然也越开心。 “你说这些士兵里会有会有野男派来的杀手,”夏天打量着那十名据称是野男心腹的精锐老士兵,“我看他总是一副想宰了我的样子。” 士兵们低下头不敢多言, 对此,玻利瓦没有任何多余的话,野男和夏天不合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他开始还乐于看到他们彼此冲突,这样他反倒能在其中如鱼得水,可如今他可是彻彻底底被野男当作是夏天这儿的代理人,虽然站长嘴上不说,手上针对他的动作还是不少。 钱赚的太多果然会惹人嫌,如今,玻利瓦已经明白,自己非得把从眼前这个年轻人身上撅出来的钱割出许多来给车站才能平息野男的怒火。 而这对他这生平素来珍视自己钱财的人来说,这无异于在他的下巴上割掉一层肥肉,凭什么,这可都是他吃出来的“下巴”,想到此处,玻利瓦就觉得心头胀气,他忍不住和夏天说了一声,站起身走到后车厢里,和他的那位秘书“聊天”去了。 夏天曾暗自打量着那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孩。那年轻女孩单看外表,夏天差点就认定其清纯可人,纯洁如初,可惜,玻利瓦似乎知道夏天的想法,他悄悄告诉过他,这女子乃是玉庭调教出来的成品,是泰斯大商人送给他的,当然玻利瓦甚至直言,那女孩就是泰斯商人的眼线,每两天都会把他的事情偷偷汇报给大商人,玻利瓦知道了,倒也不防,故意让她传一些没用的琐事去烦扰泰斯商人。 听完他的警告,夏天心头跳了一跳,果然会利用自己身体特性的女人都很危险,夏天啧啧叹气,若有女子能有薇宁那样的漂亮,又这般会勾搭男人,那简直就是在双腿间藏核弹,怎么躲也躲不开。 “夏天先生?” 夏天转过身,发现娜塔里娅正眯起眼睛注视着他,手里的笔不知何时已经放了下去,说实话,娜塔里娅论五官而言是更加精致,可惜就是不怎么会做出“讨好男人”的举动。 那来自玉庭的女孩既清纯又妩媚,轻轻眨一眨眼,看着她的男人便会觉得她在摸着自己的老贰,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女人的魅力”,以夏天的眼光来看,她的行为举止的确很騷,偏偏长相又很清纯,让人实在欲罢不能,难怪玻利瓦明知她是汉庭的“小鸟儿”也不忍放手。 “夏天先生对那女孩很感兴趣?” 夏天挤出一丝微笑,“哈哈,娜塔,没几个男人不会对玉庭车站的女孩感兴趣。” 娜塔里娅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夏天会如此坦率,便讷讷地垂下头,看起来颇为失落。 夏天心知肚明,他移过视线,透过玻璃开始静静打量着窗外,在汉庭一带,灯火四处亮起,看起来和不要钱似的,电同样如此。 而他此行的目的地则是汉庭外围的核心车站----大都会站。 大都会站可以称得上是汉庭旗下最大的中立车站,它曾经建立在地上城市圈的中心之下,为往来的人流提供巨大的交通便利。自身虽然资源贫瘠,可它位于四条轨道线的汇聚之地,堪称附近最核心的要地。若真有人想要对汉庭发动战争,大都会站无疑是重中之重,不过想来也没有哪个傻瓜敢真的这样做。 所以他们发现这地方比想象的还要繁荣,至少比灰河站要繁荣。众多的商人,旅人,乃至各式各样的闲散游骑兵和潜行者在这附近云集,不为别的,只会销一销手头的“金子”。 听说这大都会站有堪称全站最大的娱乐设施,包括地下游泳馆,电影场,赌场,酒吧,会所,以及各式各样地下稀缺的娱乐场所,又是最富盛名的货物中转站,人口密度乃是全站之最,多达一万人,这可是三四个大型车站的人口总和了,而他们现下却全部聚集在这大都会车站,可想而知这里究竟该有多热闹,或者说,拥堵。 泰斯大商恳请与他在这儿碰面,也不知他究竟有何打算。毕竟在大都会站,繁荣与阴暗总是并存的,这里的地下建筑奢华而高大,同样,藏在这儿的间谍,小偷·,乞丐和杀手也多不胜数,即便治安力量强大,商人们也难免害怕遇到意外,更何况,这儿人多口杂,他们的碰面又何时可以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聚光大灯下呢? 更何况,在地球联邦,他都没正式和学校的领导见面谈话过,而这儿,和汉庭这个占据地下铁十万余人的七位最高商人之一的泰斯大商见面,其实他也是万分紧张的。夏天刚一下电车,就觉得自己的背后都湿透了,手心也油腻腻地被汗水渗湿。不知是因为这里本就烘热的气氛,还是因为自己心底里的不安。 哎,他虽然是银河帝国的皇帝,曾经这个帝国的荣耀的过去更是被它们说的神乎其神,可惜这一切都只是昔日的泡沫,而且听起来就像是十足十的谎言。他目前治下的这个所谓银河帝国,除了上头那座堡垒,可以说是一无所有。哦,还有那神秘的工程船和科研探索船,可惜那两艘非军事舰船如今仍在外太空作业,他真正统治着的,只是那卑躬屈膝的合成人以及那几十名孤儿,还有那废墟之地上的几间破烂工厂,孤儿和机器人的皇帝,怎能不可笑? “夏天先生,你流汗了,我给你擦擦吧?”娜塔里娅轻柔地站在他身旁,声音温柔的像棉花。她今天穿的很干净,不过衣服还是曙光基地颁发的工作服,想来也是,她除了三套工作服,剩下的也只有学校带过来的两套破烂衣服,听她妹妹说,那两套褴衣服上面都长虱子了。 “你若给我擦,只怕我会更热,”夏天轻轻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微微摇了摇头,“娜塔里娅,你是我邀请来的.......算是足以交心的好朋友吧,“虽然这过程中我掏了点钱,夏天还是万分真诚地注视着女孩,”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侍女,你跟她不一样。”娜塔里娅转过头,正发现那个清纯女孩正无微不至地照顾着玻利瓦,的确像个侍女。娜塔里娅垂下眼皮,轻轻点点头。 玻利瓦也是满头大汗,不过夏天敢以娜塔里娅发誓,这家伙纯粹是因为被热的,他那胖乎乎的身体似乎十分畏热,这才没走几步就被大都会站的热气熏得有点疲软,活像一头在焦热太阳蠕动的肥海牛。 他们往前走了几步,各自掏出泰斯商人准备好的通行证,守卫们见到那象征性的标志,自然也不敢阻拦,他们恭恭敬敬地递上通行证,目视着他们进入大都会站。 夏天有感于他们的谦卑,揩去头上冒出的汗水,轻声叹了一句,“难怪没人怀疑大都会站的背后是汉庭的商人。” “那是当然,“玻利瓦解释道,”大都会站的最高领导是三位民选的议会代言人,可惜历届议会代言人都和汉庭脱不开关系,选民们总喜欢把票投给有钱人,谁能有汉庭有钱呢?即便有时候他们会投票给没钱的选举人,最后也会发现那是汉庭的人。” 那还真是可悲,夏天耸耸肩,说起来也还不错啦,毕竟他们有三个人可以选,而我的曙光基地,那些孤儿们只能选我,甚至连选举的权力都没有。有时候,夏天一度怀疑,连自己这样的半吊子都可以被合成人称作英明睿智的皇帝,是不是银河中有一半以上的人都可以被称得上英明睿智,如果他们有幸当上皇帝的话。 大都会站远比肥水站要大得多,夏天随着玻利瓦在大都会里找到专属的站内电车。他们坐着电车缓慢前行了一段路程,便又下了车。 刚打开车门,一股远比刚才还要湿热的气流扑鼻而来,伴随着浓浓的汗味儿与烟味儿,让他额头的细汗冒得更多。他们不得不小心穿行如同灰色河流般行在地下街道上涌动的人群,夏天发现这里远比他想象的更加繁华,听说它不仅是汉庭最大的中立车站,也是汉庭最大的车站,夏天觉得这句话应该是可信的,因为这里的乞丐实在比其他地方多得多。 他看到一个残疾且畸形的小女孩跪在地上拖着一只被打断的手,她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祈求路人的善心,奈何大都会的本地人见惯了这种伎俩,多半会无动于衷,能被骗的,也只有纯正的傻瓜以及许多心怀鬼胎的外来者。很多绅士很乐意在女伴面前炫耀自己的大方,也有贵女乐于给自己的追求者们留下一个贤淑仁慈的好印象,让他意外的是,在路过那头发凌乱,手臂残疾的女孩跟前时,娜塔里娅停了下来,她犹豫了很久,便走上前。 看着娜塔里娅在那小女孩面前小心放下自己身上的五枚子弹,夏天心底里产生一丝小小的波澜。娜塔里娅是哪一种,他不清楚,她或许真的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她或许只是一个假仁假义的烂婊子,她或许只是有着小小心机的普通女孩。自己不想尽信玻利瓦的话所以带上她,可相信她,是否又会是自己可能犯下的最大错误? “夏天先生,怎么了?”娜塔里娅注意到夏天那满腹重重的样子。 “没事,我们走吧。” 娜塔里娅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他们到了一处奢华的以砖墙砌成的旅店,选了三间安静且价格不菲的休息间,说实话,这休息间竟然比肥水站的稍微小一点的酒吧还大,隔音板更是厚得惊人,他眼睁睁看着那胖如海牛的玻利瓦和那位小得足以当他女儿的小秘书彼此调情般地款款走进同一间房,一时间有点不爽,算了,想这些做什么,他转过身躺到那张干干净净的大垫床,瘫软其中,任由軟乎乎的垫子把自己半个身子吞下去,不愧是泰斯商人旗下最舒适的旅馆,他暗暗想到。很快,一股浓浓的倦意席卷了他的意识,他轻轻阖上眼睛。又过了一会儿,小酣片刻片刻的夏天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原来玻利瓦先生邀请他和娜塔里娅一起去吃顿饭,哦,还有那个秘书。 第一卷 地下铁 第三十二章 乞丐们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他们的餐饭出乎意料的丰盛,两条煎得生脆的小盲鱼,两条烤得通红的大肥虾,一片不知是什么动物的里脊做的煎肉,上面铺满难得一见的调料,她肯定这不是老鼠和蝙蝠,它们可没这么大的里脊肉,还有一大杯果酒和沙拉蘑菇饼,蘑菇饼上点缀着许多她很少见过的蔬菜,这里会是大都会最好的旅馆,她丝毫不怀疑,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地下几乎难得一见的丰盛食物。 她们大快朵颐之后,娜塔里娅总算还想起自己矜持,她用自己的手帕擦拭嘴唇沾留的油渍,然后她拄着下巴定定看着夏天先生在那儿慢条斯理地解决小盲鱼,夏天先生吃饭的姿势比她要含蓄的多,可能是因为他似乎没有多大胃口,看来和泰斯商人的初次见面的确让他倍感压力,娜塔里娅不知道该怎么让他放松,她之前想给他擦去汗水都不肯,难道她对他真的没有任何吸引力? 娜塔莉娅从未见过夏天先生和其他女人有过亲密接触,也没说过其他女人的事情,按理说应该是没有妻子的呀,娜塔里娅脑海里闪过种种念头,最终只能归结到夏天先生十分尊重自己这么一个自我安慰的原因上。 说起来也是,他和其他的商人,不论是玻利瓦,还是自己的母亲,亦或是其他统率着车站的商人而言,他都有着一种格格不入的怪异感。 他心中也藏有自己的欲望,但他很克制,应该是这样的。她这么安慰自己,可她始终明白,她根本不了解他,她只能看到夏天先生给自己看到的那一面。 过了好一会儿,夏天先生也没吃完,他站起身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娜塔里娅早已吃的八分饱,便放下不停搅动果汁的勺子,手忙脚乱地跟着夏天先生慢吞吞地走着,玻利瓦先生说泰斯大商还要半天才能到,这期间她有足够的时间陪着夏天先生游览大都会车站,她不自该怎么开口。 “我先休息会儿,”夏天先生疲惫地向她嘱咐道,“这期间你也可以四处逛逛,保险起见,出去的时候带上所有的士兵,大都会的流氓很多,人贩子更多,别哪天我又得去学校把你买回来。” 他要休息?不对,关注点应该是他要自己带上所有的士兵?娜塔里娅吐了吐舌头,虽然没法和他一起,可让自己这不是意味着在夏天先生看来,她在夏天先生眼里比他自己还重要?娜塔里娅心中暗暗窃喜,但又不敢轻易表现出来。“我可以一个人出去走走,没关系的,没人会在意一个穿的普普通通的小女孩。”若身后跟着士兵,她只怕也很难放得开来,而且这样颇有一种狐假虎威的怪异感觉。 “娜塔里娅小姐,大都会站不比你想象的要安全,”玻利瓦在一旁提醒,“相信我,若夏天先生真放任你一人出行,那只会是他与我最大的过错。” 夏天先生很在意我的安全嘛?娜塔里娅抬起头望着万分倦怠的夏天先生,他看起来不打算让我拒绝。 娜塔里娅心里微微一动,“我也不该让他担心,”她想到,于是她顺从地听从了他的意见,不过她还是坚持只带两位就足够了,至少她不会真的傻到让夏天先生周身无人保护。 只是停留了片刻,她便带着两名玻利瓦宣称反跟踪技术一流的老士兵便走出旅馆 听闻大都会站最出名的便是收留着众多旧日时代文物的大都会图书馆,在那里,任何有幸游览大都会的人都可以看到很多从未见过的事物。你可以瞻仰第三人民帝国的国旗,还能见到它飘扬在第三人民帝国国都时的照片,照片中雄姿飒爽的士兵们齐刷刷对着他们的象征性旗帜敬礼。 你可以看到铽族的农神像,他们在两千年前的信仰早已被抛弃,可商人们认定会有人喜欢这玩意,便花钱从潜行者手中捞走了这玩意。 你可以看到他们那复述三四千年农耕文明历史的史记圣典《朝代》,还是仅有的一本原版,至少商人们宣称它是原版,此刻,它正被高高供奉在大都会站的核心文物区域,唯有被允许的学者们才允许观看。 同样,你在这里你可以看到森纳德的思想启蒙圣经《轻语》,大先知及其门徒编纂的这本书里记载着众多旧日时代的伟大思想,这本书深深影响了与森纳德争斗千年之久的铽族人的思想,如今,它们中的只言片语便被军所的元首拿来加以改造,并用以针对那些畸形人。 哦,还有一架模型飞机,是世上最大的客机“珍珠号”的模型,还一辆自地面运下来的古老而经典的品牌汽车,以及各种早已无法生产的电子家具。娜塔里娅还见到一根被称作是太阳神所持有的神秘古物“日星剑”,虽然她觉得那不过是一把生了锈的长剑,跟人使用的长剑实在没什么两样。(在地下,太阳便是日星的古老说法) 娜塔里娅在这里见过太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虽然这儿是图书馆,可她见到了旧日时代前的几乎一切身影。传言,钢铁巨轮可以让人浮在不见边际的汪洋咸水之上,抵达另一片永冬大陆,传言,机械巨臂可以让你盖起直抵天穹的高楼,让成千上万的人同居一地,传言,飞机可以让人在天空俯视大地,在云层上观赏日出,高塔与卫星可以让人在世界的两端彼此通话,彼此以某种名为信道或是网络的东西交流,火箭可以将人送上外太空,敞见那神秘的另一颗行星“曙光”,那颗引起世界性核战的行星是否还安然在日星对面运转,种种好奇与困惑如莲花般在脑海那困惑的泥沼中朵朵绽放,却又让人心驰神往。 有一张照片让她印象最为深刻,那是摆放在玻璃柜里的一张被铜铸双手捧起的相片,在那泛着熏黄的照片上,是一座伟大的城市,是汉庭联盟的前身,世界最强的三个国家之一自由联邦的国都“罗那”,寓意“海洋之上最绚烂的明珠”,那是座举世无双的伟大都市,临海而建,依山而起,无数摩天大楼拔地而起,如夜星般繁硕的灯火在都市之中流光溢彩,虚幻的迷雾始终笼罩在娜塔的心头,让她无法相信这是旧日时代的产物。在这虚幻的一幕之上,那数不清的飞弹喷射的尾气则残忍地印证着这虚幻中的真实。 拍摄者乃是摄影师利厄,一位传奇的摄影师,时间是三十年前,旧日时代终结的那一天傍晚。 在这张照片上,娜塔里娅承认,你可以看到太多的奇迹,可以发出太深沉的感叹,然后会不自觉地嘲笑道,究竟是怎样的先辈可以创造出如此繁多的技术,又是怎样的先辈可以发起摧毁世界的战争。这种让人唏嘘的矛盾在你游览图书馆期间总是如影随形,甚至会久远地影响你的心灵。 她满怀震撼地走出这被水泥与白漆覆盖的高楼,它是真正属于地下世界的高楼,与学校相比,犹如日星比之沙砾,可一旦和“曙光”基地那巍峨巨堡相比,这就又成了黯淡的远星。懂得越多,她自然越明白夏天先生的神秘,为此,她真心祈祷,旧日时代的悲剧不要重现,同时又满心好奇,夏天先生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尽管图书馆闻名遐迩,来此处游玩的人也只是寥寥数人,看来想要追缅过去的人并不如她想的那么多。娜塔回过头,不知为何产生一种荒谬的错觉,她只觉得这眼前的方形高楼就好像一座巨大的坟墓,所有关于旧日时代的种种都被那些商人们一并置于其中,就连那镇守大门的两座来自东方的古老双子女神雕像,也活像是两座食尸鬼屹立于左右,给人以某种无以复加的怪异感觉。 她转过身不去注视着那让人心冷的雕像,而是考虑起接下来的行程。据说大都会的另一个众人皆知的地方乃是欢愉庭,集吃喝嫖赌于一体的享乐之地,她不太喜欢太过热闹的地方,也害怕遇到什么麻烦事,便往回走去。 途中,她改换它道以便多浏览附近未曾见过的风光,在汉庭,她的母亲并不喜欢她外出,更不要说是来此大都会站,眼下好不容易有机会,她又怎能轻易放过。 又看了一会儿附近的风土人情,她便觉乏味,随即往回直走。走至一处转角,眼前突然黯了下来,她小心地退缩了两步,看到身后的两位尽忠职守的士兵,她很快就鼓起勇气前行。 这儿是贫民区与富人区交汇的边缘,左边灯红酒绿,右边啼饥号寒,中间以大都会站最重要的轨道线分割开来,两台岸截然形成鲜明的对比,若非此处乃是另一条回去之路必经的地方,她实在不想打这儿走,而且这儿的治安不太好,无论怎样,还是小心为妙。 她走了不过二十分钟,便看到更多的乞丐躲在这,残废的男孩女孩跪在角落里,一位断了双肢的老年人横躺在轨道边上,还有少了一只眼球的老奶奶睁着空洞的眼窝在低声哀求着周围人给点善心。玻利瓦副站长曾提醒过,这些人背后有一个庞大的乞讨组织,专门利用善男信女的仁慈来榨取钱财,他们会打断自己收养的孤儿的腿脚来换取绅士淑女们的哪怕一丝同情。 可她想得更多。 若自己没有被夏天先生收养,没有被那神秘的机器治好,她的未来大概也就是这样。 被同龄人踢打的疼痛,腐烂的脸,还有挥之不去的恶臭,那犹如噩梦般的生活就好像过了千年一般,让她心头打颤。 想及种种,她就忍不住心里一软,竟然将身上所有的钱平分放入所有她视线可及之处的乞丐,我无法做到更多,也不该祈求夏天先生大发善心收养你们,她默默祈祷隧道之母能保佑他们这些可怜人。 这是我唯一能做的,她将全身上下最后的子弹放入最后一个乞丐的碗里后,沉甸甸地向前走着,思绪则飞到千里之外。大约走了五分钟,她才发现更远处还有两名可怜的孩子,她们很可能是姐妹,始终抱在一起不肯分开,有或者说是无法分开。这是两位连体的孩子,这样的人在地下铁几乎永远无法得救,她们只能毕生躲藏在黑暗中祈求零星的光明然后感激涕零,而她明白,唯有夏天先生可以让他们重获真正奇迹般的新生。 她的心差点碎了,她不该麻烦夏天先生的,毕竟她在不久前也不过如此,若非因为他,自己和这两个孩子又能有怎样的区别。 娜塔里娅走在轨道旁,看着两名相拥的孩子在铁轨的槽坑中静静躺着,眼神中满是孤独与绝望,用于乞讨的碗早已裂成两半,碗里的污垢厚的可以抠出一层污泥。 她走过她们身旁,闻到一股恶臭,如同过往的她一样,“我不是英雄,“她安慰自己,我什么也做不到,我什么也做不到。 她早该明白的,她早该明白的,她只是地下铁几十万普通人中的一个,既不是一站之长,也不是什么大商人,在学校的苦难为何还没磨去她的心慈手软,难道她还不明白,在地下世界,铁石心肠才能让人活得稍微痛快一点嘛? 第一卷 地下铁 第三十三章 泰斯商人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夏天在那铺满丝绸的卧床上小睡了一会儿,之前的焦虑也散了不少,他在期间醒了片刻,很快就又昏睡了过去。期间,他隐约察觉到有人进来过,那人好心地给他擦了擦裸露在外的额头与手臂,又坐在他床头呆了许久,她轻轻抚摸过夏天的额头后,便转身悄悄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急躁的敲门声震醒。夏天满身乏力地走向大门,玻利瓦正衣装肃整地站在门口,他的小秘书紧随其左右。 “现在是什么时候?” 玻利瓦看了看手表,“狼时,我们到这儿已经快四个小时。” 那倒是过的很久,他睡了这么长的时间嚒,难怪口干舌燥的。 “夏天先生,泰斯商人已经快到了。” “那我先收拾一番,”夏天一边捏了捏鼻梁骨,一边晃悠悠往回走去,他快速洗漱了一番,又换了一身稍微正式的衣服,便走出去。 娜塔里娅已经收拾好一切,虽然穿的还是那套工作服,可夏天还是能看出她有认真打理一番的痕迹。 “娜塔,你刚才进过我的房间?” 娜塔里娅小心地垂下头,“我只是收拾了一下房间,夏天先生,我没有乱动您的东西。” “我可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夏天给她一个宽慰的笑容,“只是想谢谢你。” 娜塔里娅抿着嘴唇,露出紧张而羞涩的腼腆笑容,“如果夏天先生不介意......” “我倒是不介意,只是会很麻烦你,”他正想着还要说些什么,玻利瓦急匆匆赶过来,“泰斯大商已经抵达大都会站,夏天先生,他邀请您去他的厢房坐一坐,我去把他迎来。” 夏天点点头,也不再闲聊,跟着服务员便走向旅馆的后面。 .......... 安静得让人坐立不安的厢房,拱形的屋顶,石墙上布着硝石斑。环绕他们的是一个个妖娆妩媚的年轻少女,这些女孩个个外貌娇俏,身着三点轻纱,披着薄丝衫领,金灿灿白晃晃的,单看一眼就足够榨干每一个男人的精力。 夏天对这些没有任何兴趣,他等着泰斯大商人等得膀胱都要胀痛,在他再也忍不住出去畅快地小解归来后,终于,一个怪异的肥胖男子出现在他所坐的桌子正对面,肥胖的男子留着黄色的八字胡,手握捏着类似圆珠的金丝大玉链,身上挂着虔诚的双子女神像。他身上的袍子如此宽大,足以做顶居民顶上的帐篷。不过那原本就疏松的腰带散了开来,露出一个肥白的肚子和一对沉重的胸脯,双胸下垂得厉害,倒好像是覆着黄色粗毛的两袋油脂。他让夏天想起了自己曾经见过的最大的猪。 那胖子向他看了看,又瞄了一眼拘谨的娜塔里娅,笑了。“一个干瘪瘪的毛头小子,”他用纯正的森纳德语说道,“外加一个情人小秘书,看起来还是个雏儿。”娜塔里娅本以为自己需要稍稍翻译的文雅一点,可夏天不仅听懂了对方的话,还以同样纯正的森纳德语回敬他。 “一头我所见过最大最蠢的母牛,你有见过还是雏儿的小情人?”娜塔里娅为他的话咋舌,每个人初见泰斯商人的时候都会觉得泰斯商人胖得像头大猪,可只有他有这胆子敢说出来。 “你很傲慢。不过我喜欢傲慢的小伙子。”那胖子大笑的时候,他的肉抖动的如此剧烈,以至于让夏天担心他会倒下来把自己压扁。“你饿吗,我的小朋友?” “渴了。”夏天扭了扭身子,“还很热,浑身都汗。” 那胖子嗅了嗅。“那么,先洗个澡。然后给你弄些吃的和一张软床,好吗?我的这几位女儿会办好的。”他把玉链放于手旁,“这是我的女儿,小友,自然也是你的女儿,只要是玻利瓦的朋友,就都是泰斯的朋友,泰斯的朋友,自然也是泰斯女儿的父亲。没错。” 玻利瓦从没认为你把他当朋友过,夏天对他的话更是半点不信。“洗澡就免了,”夏天拒绝,“我刚洗过,可不想再脱层皮,这儿已经够热了。要不,我们开始吃饭吧?“ 泰斯商人赞同地点点头,他软绵绵地靠回他的软椅上,他的眉毛上挂着不少汗珠,胖脸上闪着一双猪眼。他挥动双手的时候,只见一堆珠宝在跳动:有玛瑙、翡翠、碧玺、黑玉、碧玉,有猫眼石、虎睛石、红宝石、蓝宝石、紫水晶,还有一颗黑珍珠和一颗绿珍珠。他的戒指足够我一辈子的富裕生活,夏天想到,也足够娜塔里娅当几十次的嫁妆,如果她愿意的话。 不过想要拿下来,没把好的杀猪刀可不行。 “过去陪陪我的小朋友,我最可爱的女儿们”,伊利里欧招手让那几名不过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过去。 夏天动了动屁股,对他来说,这椅子太大了,这张铺着垫子的宝座原本是要容纳泰斯那肥实的屁股,粗实的椅脚也是要承受他的体重。对他来说,他生活的世界已经太大了,而在泰斯的这座专属于他的私人会客厅里,这一切更是大得离谱。我是猛犸巢穴里的一只老鼠,他心道,幸好泰斯的那几个女儿不是猛犸,就是不知道这几个女孩是不是能肩并肩坐在泰斯的大肚皮欢快地玩耍。 那几名女孩扭动着桃子般美妙的臀部朝他走来,夏天再次谢绝他的好意。 “你不满意我的女儿?”泰斯惊奇万分地问道。“如果你还需要其他的,我可以给你找。” “这些女孩都是万中无一的尤物。”他坦诚,“在其他地方,基本是找不到这种级别的女孩。” “我想也是如此,玉庭的调教手段让人折服,没有男人能拒绝她们魅力,可你还是拒绝了,”泰斯大商人坏笑着问道,“我们的小朋友是不是不喜欢女人?” “我喜欢女孩,可不喜欢这几个。” 泰斯难以置信地盯着娜塔里娅,“为什么?难道你喜欢你旁边的女孩,她虽然长得比我的姑娘们漂亮,可身材太过干瘪了,我敢保证,小朋友,我的女儿们会让你回味无穷。” “我是个小朋友,你没听说过吗?”夏天耸耸肩,喝了口酒。“小朋友可不要什么玉庭的剩货。” “如你所愿。”泰斯拍了拍手,他的女儿们便退了下去,“让厨师们上菜吧。“一旁侍在门口的士兵点点头,便朝门外招呼,很快,一盘盘菜肴端了上来,一式三份,一人一份。 菜的样式多得让他吃惊,先上的是一道由黑螃蟹,潾虾和盲鱼熬的汤,以及一份鸡蛋和莱姆果的凉汤。接着上来的有蜜制蝙蝠、粉蒸老鼠,酒浸鹅肝、奶油胡萝卜拌蜘蛛,还有一份白乳猪。这些菜的样子全让夏天倒足了胃口。出于礼貌,他强迫自己尝了一勺凉汤,谁知一口下去,他竟然控制不住食欲了。那些食材看起来让人无法接受,可厨师的高超厨艺让他大吃了一惊。 ”乳猪是切好的,”泰斯徒手拿了一块,蘸了些特制的蘑菇酱,用手抓着就吃开了。 夏天插起一只焦黄的蝙蝠,看着它蜷缩成一团的可怜摸样,不由得咂咂嘴,然后咬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泰斯商人拍拍手,随着掌声,一个端着盖住的盘子的仆人走了进来。他把盘子放在夏天面前,泰斯从桌上探过身子来,掀开盖子。“黑爪的老贰,”他宣布,香味弥漫出来。“添加了大蒜,经过黄油的浸泡。我告诉你,那味道绝啦。吃一个,我的朋友,就会想吃两个,最关键的是它可以壮阳。” 夏天已经把一块肥厚的肉条送到了嘴边,但泰斯商人的介绍让他突然停了下来。让他去嗦黑爪的老贰,这可不成,就算是死的也绝无可能。 他把叉子放下,慎重地换了一副新的。 “原来小友还有洁癖,。” 夏天夹起一块老鼠送入口中,“我也不想呐,可黑爪乃是我的大敌,它们繁衍成性,平日总是躲在巢穴里,一有机会便会伤害我们的居民,这样的生物,我见了它便会茶不思饭不想,又哪有好胃口来吃它那最让人可恨的东西。” ”小友真是可爱,要是我的对手,我也有那么一丝不情愿去嗦他那挂在身上的根子,可要是被切了下来,烤的酥黄里脆,再添点奶酪黄油,那我铁定是胃口大开,”有那么一瞬间,这个满身肥肉的奶酪贩子的语气好像变成了一个顽皮的孩子,“小友,吃了它,你就会浑身有劲,对付黑爪可就多了一份动力呐。” “那我还真是敬谢不敏。” 厨师们又陆续一只填满酸樱果的小乳狗、用杏仁奶泡过的蘑菇肉饼、奶油烹制的不知名的肥鱼、糖拌的洋葱、臭烘烘的奶酪、几盘蜗牛和杂碎,还有一只褪去毛的烤鸭子。夏天没有碰那道烤鸭子,听大商人说里面还放着几颗腌制过的黑爪睪丸,不过他倒是吃了乳狗、肥鱼和几个甜甜的洋葱。还有酸樱莓酿制的甜酒,这酒果真甜的醉人。 差不多有个八分饱,夏天总算收了口,他拍拍肚皮,娜塔里娅正小心地解决着自己的蘑菇肉饼和洋葱,好像是在对付一个可怕的敌人。 在他专心解决乳狗的期间,泰斯大商人停了两次,都是在他的女儿费劲的搀扶夏爬下椅子去撒尿。夏天暗自笑了起来,我们这位汉庭的大商人有着一头大象般的身材,可他的膀胱去像枚花生那么小一点,这几位年轻女孩也是够辛苦,还要给他褪褲子摆正老贰的方向,说不得还得给他擦屁股。当然,要说她们过的惨,倒也不至于,毕竟泰斯从来不会亏待自己的女儿们,而有些人,比学校的那些孤儿们过得还惨。 ”泰斯商人,“等他第二次回来后,夏天终于开口了,”我们来此.......“ ”不就是为了验证彼此的友谊嚒?“泰斯大商摆摆手,”我已经把一切都交给一位值得我信赖的人,他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他看到夏天迟疑地抬起酒杯,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论怎样,事情都如我们所想的那样,至少眼下我们的碰面不是没有大问题,不是吗,小友?“ ”那就预祝彼此的友谊天长地久,“夏天咽下最后一杯斟满的果酒之后,泰斯大商吃力地从桌子前爬起来给了夏天一个肥猪般的拥抱,活像半只搁浅的海鲸。夏天闻见他浑身的酸奶酪味道,又腥又浓,让他差点吐了出来。 与夏天拥抱完后,泰斯打量着拘谨的娜塔里娅,她显然不太愿意。泰斯只是宽容地笑了笑,”少女的拥抱多半只愿给她的心上人,这我能理解,美丽的姑娘,为你的魅力,能与我喝上一杯。“ 大商人如此盛情,娜塔里娅自是无法拒绝,她不得不咽下她来此吃饭后的第一杯酒,然后看着他在几名女儿的搀扶下蹒跚地离去,还有几名女儿被他要求留下来服侍夏天,待他走后,夏天便让她们也离了去。 “他是我见过最胖的人.......”良久后,娜塔里娅承认,“学校里最胖的学生也比不过他的十分之一。” “最贪吃的同样也比不过他的十分之一,”夏天看了看那满桌的菜肴,才发现这位肥猪商人已经解决完了自己的食物,难怪他要走了。 “看来之后还得吃一顿,”夏天扶了扶额头,酸樱莓酒的后劲比他预想的还要大,他狠狠拍了拍额头,却无济于事。今日的他能有往常二分之一的清醒就不错了,还好对方没趁着这机会和他商讨这贸易条件的事情。 “我扶着您回去,夏天先生,”娜塔红着小脸蛋,她的笑容里带着微微迷人的醉意,这让夏天更加燥热。 “你也喝了这酒,漱口茶吧,”夏天好心给她递上商人之前准备好的醒酒茶。娜塔接过茶只是轻抿了一小口,便执意要扶着夏天回去。夏天也便没了坚持,在女孩的搀扶下晃悠悠走回自己的卧室,他一碰见软床,倦意更深,一沾床便再也起不来。意识恍惚之中,他看见女孩正吃力地要脱去他的外衣。 “娜塔,“夏天醉醺醺地打了个酒嗝,他低声说道,”我们是朋友,你可不是泰斯的女儿,也不是玻利瓦的秘书,没必要学她们那一套。“ ”这件事是我心甘情愿的,夏天先生,“娜塔里娅不止脱去了他的外衣,还一道去掉他的鞋袜以及被果酒打湿的裤脚,还好她没褪去他的内衣褲,夏天稍稍挣扎了一番,便沉沉睡去。 第一卷 地下铁 第三十四章 信任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真正和他谈判的是一位名为“铁子弹”的商人,他据称是泰斯商人的得力手下。 当夏天再次抵达当初与泰斯商人会面的地方,他正瞅见这名为“铁子弹”的商人大口嗦着一块烧得烂熟的葱拌鸡肉,见到他来了,这位名为铁子弹的男子便匆匆咀嚼了两口,就着酒水灌下鸡肉,他解决完嘴里的一切后,便用衣袖抹了抹油腻的手指后,站起身向夏天伸出粗糙的手。 “铁子弹,”他咧着嘴,烟黄的牙齿间还挂着一条尚为咽下去的鸡肉条和碎葱,他略带嘲讽地说道,“奉伟大的泰斯商人之命,我来全权代表他与你谈判。” 夏天握住他的手,“荣幸之至。”他的手又冷又硬,全然不像泰斯那肥腻的充满脂肪的手。 商人顺势擦了擦嘴角的油脂,坐回原处,并从身后的袋子里拿出一个封装紧密的公文袋,慢条斯理地拆解开来,”按泰斯商人的意思,我来和您签订合同,关于曙光基地的樱莓果,腊肉罐头,灯泡的进口协议,以及.......你们的包装盒子,我们觉得这玩意不错,可以装好些东西,价格也让人满意。“ ”喏,这是我们商讨几天后订下的税率与抽成比例,泰斯商人觉得他给出的条件很优惠,他无法想象会有人拒绝这样的条件。“他的话很明显,这是底线。 夏天打开文件,逐条逐句地读下去。等读到到合约的关键地方之时,他惊奇地发现,泰斯商人所拟定的合同比玻利瓦那时隐晦提出的条件要宽裕了至少二分之一,这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按理说,自己都明里暗里接受了泰斯大商经玻利瓦之口说出的条件,那很显然,对方也没必要让步了,可这合约....... 夏天反反复复翻动这长达七八页的合约,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的确是汉庭正式的贸易合同印章,还有三名车站关税官员的签名,以及泰斯大商人的签名,这家伙的字竟然如此丑,莫非是用老贰写的?不论他用什么写的,他的章总归错不了,而这合约,夏天本以为其中必然有什么漏洞,可他的确没有看出来异常,泰斯商人愿意以远超他想象的宽松条件来与他达成协议。 话说回来,商人真的会无缘无故把钱吐出来么?这就是饥饿的狮子是否愿意吐出口中的猎物一样简单明了。夏天一时间只觉得头脑有些混乱,他看了看对方,商人似乎也不着急,只是垂着眼睛盯着自己的酒杯,一口接一口地喝下果酒。 “泰斯商人是否还有其他话要说?” “夏天先生真是聪明,大商他确是还有一个附加条件.......” 果然,天上掉金子的事情总不能让他遇上,夏天抬起头,沉声问道,“尽说无妨。” “泰斯商人想重建中立贸易路线.......当然,他需要夏天先生的帮忙,甚至,他会把主导权置于您手中,只要您能在贸易线恢复之后给他应有的回报即可。” 中立贸易线.......难怪,难怪......中立贸易路线迟早有一天会被重建起来,这件事所有人都不怀疑,可眼下,关于这起事故的起因,大多数人的矛头还是指向汉庭的大商人们,路线上的车站大多不愿和这些商人合作,至少他们不愿公然宣称和汉庭大商人合作,免得被人拿这点做文章,而重建贸易线这种事,还有什么能比声名鹊起且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曙光基地更合适呢? “这是件复杂的事情,”夏天咧着嘴笑道,“游骑兵们也没能剿灭占据于大湾站头的巢穴,听人说里面野兽密集如蚂蚁,甚至还有一只极为恐怖的怪物在操纵着这些野兽,游骑兵死伤惨重。” “在死伤人数后面添个零,再抹抹眼泪,涂点鸡血,自然就死伤惨重咯。”铁子弹轻笑了几声,“其实那是有人在故弄玄虚罢了。那些人在暗地里做小动作阻拦游骑兵,不然堪称最为精锐的自由之翼联同周围的几个车站,怎么可能连一个黑獸巢穴都搞不定。” 竟然还有这种事情?夏天心中一禀,他眼皮微微下垂,声音也压低了不少,“那我出手干预,岂不是也会被人横加阻挠。” “他们绝不敢正面阻挠你的,夏天先生,他们只会在背后搞些小动作,而泰斯商人也会在背后帮你。更何况,只要你能表现出一定的决心,中立贸易线上的车站也不会不出手帮忙吧,即便是与你不对付的野男,就我所知,他也十分乐意恢复贸易线往昔的繁荣。” 他知道的比我想象得多,夏天心中闪过种种念头,却只是试探性地问道。,“莫非泰斯商人已经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的囖?” 这位有着一头深黑短发的精瘦中年人只是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容,“这件事还没有得到证实,我们自然无法拿出来公之于众,不过,能做出这等惊世骇俗之事的,想来想去,也逃不脱那几人,夏天先生,这件事我们暂行保密,泰斯商人的条件一一写在这合同里,你可以好生研究,再三斟酌,我想明天狼时之前应该能得到您的答复吧?” 夏天自认早就有意重建灰河站,若非顾忌汉庭的有意见,玻利瓦也再三警告过这件事背后的复杂程度,他大概早就开始筹划这些事情。而有了泰斯商人的支持,事情似乎变得不太一样了。 为此,夏天愁眉苦脸做了一整天,期间玻利瓦找过他,可他也无法给出建议,“泰斯商人乐于出卖任何人,但我知道,着手重建灰河站对他很有好处,”这是他的原话,“他的贸易渠道有时候会被其他大商人卡住,中立贸易线对他和对其他商人向来是一样公平的。”同样,他还警告到,“这样做会招惹到另一些商人,”而这正如他之前说的。 不过他还补充了一句,有了泰斯商人的支持,若自己真打算重建灰河站,野男站长会很乐意提供人手和武器,只要给他付钱就好了。 目前夏天的人手自然是远远不够,即便加上自灰河站逃亡出来的人,如果那些人没有被吓破胆子并且有决心重建灰河站,加上这些也还是远远不足,而野男和泰斯的帮忙,无疑会让他轻松许多,如果还能雇佣游骑兵帮忙,那事情就更妙了。 当然,他有合成人,这是迫使他做出最后决定的底牌。 它们不知疲倦,无所畏惧,乃是钢铁之躯。还有那两名安全机器人,它们手里的武器乃是热能粒子枪,这枪,对付那些畏光的黑獸尤为合适,合成人曾向他宣布,这由高热粒子流汇聚的枪束,配上安全合成人自身的辅助锁定,可以一击摧毁最强壮的黑獸,除非对方是金刚不坏的究极怪物,否则,没有皮肉之躯能挨一发粒子炮。而黑獸乃是群居性动物,它们的筑巢位置更是依据其中最强健的黑獸首领来决定。 如果黑獸的首领死去,巢穴里的黑獸会自然而然地一哄而散,届时只要配合上士兵,他们就可以轻易摧毁巢穴,然后以炸药堵住出入口,boom的一声,一切就万事大吉了。 合成人的计划太过简单粗暴,而且说的那么轻松,以至于让夏天反倒更加疑虑重重,若真有这么简单,那些游骑兵怎么不怎么干。 不过他也不相信有什么东西真能抗住热能粒子枪的一炮,为此,他选择了相信这些合成人。 夏天和铁子弹第二次碰面的地方是一个狭小的私人客厅,还有一个人陪着铁子弹,那人年纪约摸四十刚过,鬓角的头发略微秃进去一些,眉毛浓黑而整齐,一双眼睛闪闪有神采。他抬起头,方形下巴便向外凸起,手指微微干瘪,带着掉了漆的老花镜,可笑起来,倒还颇有些随和收敛。 “斯夫,灰河站前任副站长,是灰河站的英雄站长维尔娜.凡瑟的表叔,”铁子弹将夏天请入座位后不慌不忙地介绍到,“他在灰河站经商几十年,对附近可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附近没人不知道他的,如果有他帮忙,我想我们的计划就会轻松一半。” 名为斯夫的男人站起身朝他点点头,“我以前专门负责灰河站和其他车站间的贸易,”他沉声说道,“很多灰河站的幸存者都知道我的名号,我在海洋馆站和肥水站也有朋友,同样,灰河站是我的故乡,若夏天先生愿意重建灰河站,鄙人愿尽犬马之劳,就是不知夏天先生对这事考虑的如何?” 夏天打量着斯夫,他乃是灰河站前站长维尔娜.凡瑟的亲戚,还担任过灰河站的副站长,如今看这意思,大商人似乎有意扶持他继续负责汉庭的贸易。若他们真打算如此,急需泰斯商人援助的他又怎能拒绝这位曾经的副站长加入他们的计划呢? “我的确考虑了很久,“夏天故作坦诚,”灰河站乃是联通肥水车站与海洋馆站的要道,是中立贸易线的联结点,也是我们曙光基地与地下世界的接口,无论怎样,灰河站的重建势在必行。” “这么说夏天先生是同意泰斯大商的条件咯?” 夏天点点头,“若非如此,我又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烦扰你,当然,我也很高兴能看到斯夫副站长重回副站长的任上,无论怎样,我们需要一个对灰河站很熟悉的人。” “那你是找对人咯,”铁子弹微笑着说道,“他是我见过最有能力的副站长。” “希望如此,”夏天附和道。 又简单吃了几枚果子,吞了几口酒,他们很快便结束了这还算愉快的商谈。 夏天正打算回到自己的房间,却发现娜塔里娅正和一名中年女子坐在客厅,她们在争吵着什么,娜塔里娅双眼红肿,待夏天走进,才发现她脸上还挨了一巴掌,脸都涨成李子色,一副惊慌失措的可怜样。 两名女士也注意到他的到来,那名中年女子正了正衣领,娜塔里娅手指紧紧攥着,不自觉地扭过头,不想让他看到她那难堪的一面,可眼角的泪痕始终无法遏止地流下来。 “您是?” “艾薇里娅,先生。”女士的一举一动都优雅异常,她蜷曲的灰发在风中轻舞,碧绿双眸一如盛夏的繁叶,她的声音悦耳如夜间古曲,她的首饰在灯光下发出金灿灿的光芒,“我来见见她,只因我是她的母亲。” 她的母亲,为何她会来到此处?莫非是其他大商人派来搞鬼的?夏天瞄了一眼娜塔里娅,“这么说你把她送到学校,也只是因为您是她的母亲,尊贵的女士。” 他的嘲讽丝毫无法扰动女士分毫,“她染上了白瘢病,”这位母亲柔声说道,“我别无他法,因为这会害了其他人,敢问年轻人,我做错了吗?” 夏天点点头,冷淡地笑了笑,“无可辩驳地正确,那么,容我多嘴,女士您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她是我的女儿,”女士理所当然地宣布,“她的病好了,我自然该把她接回汉庭,她的夫婿还等着她回去呢?” “哦......”夏天扭过头,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娜塔里娅,你结婚了?” “只是她单方面的决定罢了,我从未同意。” “他是一名绅士,娜塔,”女士出言辩解,“心慈手软,喜爱赡养孤儿,还有一条善解人意的小狗,而且他的家世不错,”果然,最后一句才是关键,“我们当初同意了,你也是,难道你忘了?” “您让我在婚约协议上写名字,可您从没告诉我那究竟什么,你只会含糊其辞,”娜塔里娅悲伤地控诉,“我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只在远远的地方看过他一眼,那个时候我才六岁。“我甚至从未记得他到底长得什么摸样,”而如今,我只听说他已经是半个脚踏进棺材的老病人。”她的眼睛中,泪珠又忍不住开始滚落。 “娜塔里娅,你什么都不懂,这才是我担忧的。你可知道,我是你的母亲,把你一把屎一把尿从小养到大,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他是一个好心人,品德高尚,学识渊博,还可以活到足够给你一个可爱宝宝的年纪。”前面的话的确诛心,但只怕最后一句是谎言,夏天眼观鼻鼻观心,她只怕是满心期待着,等娜塔里娅的丈夫老死或者病死以后,好让她的女儿当寡妇继承他家的遗产。 夏天沉吟片刻,“夫人,”他高声提醒道,“我只是一个来汉庭做买卖的商人,无论怎样,我们商人做买卖总会有一个最基本的原则,那就是个你情我愿,不知夫人是否知道?” “夏天先生,我知道您与我们汉庭的许多商人关系不浅,”这位中年女士平静地说道,“可你也该知道,我是她的身生母亲,我怀了她九个月才把她怀下来,又花了十几年来培养她,母女间血缘的联系又怎能是金钱所能衡量的?不论怎样,娜塔,该和我回去了,你爸爸也很想你,对了,奥拉呢?” 她的父亲......娜塔里娅虽然不喜欢她的母亲,可她的妹妹和她那素来软懦的父亲还是有点亲情的。眼下,母亲这句话让她陷入了两难境地。她不能剥夺妹妹回去见父亲的机会,可是......她咬紧牙关,只觉得心里一阵阵晕眩 ,她该怎么做,该怎么做? “我已经被夏天先生领养,我很抱歉,母亲.......”她下意识地把锅甩给夏天,“遵照领养的规定,未成年之前,在他没有明确违背法律的情况下,只有他才能决定是否允许我与您回去。” 这位母亲将那如绿叶般的眸子转向夏天,她轻声说道,“我想,没有一个人会阻碍一个渴望与女儿重聚的母亲的心愿吧,年轻的先生。” “我心慈手软,宅心仁厚,”夏天坦然承认,”别人都夸我是一个好心的良人,可女士,我在自由中学之厅自戴芙女士手中领养了娜塔小姐,为了治好娜塔小姐的白瘢病,我们付出很多。 您也知道,这辐射病是致命的,我的医生们为了清理细胞中残留的辐射孢子的毒素,耗费了他们太多的心血,简而言之,我们使用了某种十分昂贵的药物,那是可以刺激娜塔里娅的身体内的血细胞产生抗辐射的药物,作为回报,娜塔小姐也同意长期配合我们对这药物进行各方面的检验与观察,时间是三年,因为在那之后,药效就会消失.......“就是不知道三年时候能不能耗死娜塔里娅的未婚夫。 ”我知道了,”女士愤怒地说道,“先生,您的意思是”不“?“ ”您误会我了,女士,我的意思是,您可以提供小小的六十箱子弹来弥补那几位生物医学专家的损失,他们投入的心血太多了.......“ 女士站起身,任由裙裾飞旋,她傲然转身,”夏天先生,六十箱子弹,呵,我为您的贪婪而哭泣,就此别过吧。“说罢,她看也不看一眼她的女儿,转身离开了客厅,其决绝让夏天惊地五体投地,久久无法言语。 过了一会儿,夏天靠在沙发上,她他看着仍旧泪流不止的女孩,一时间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她,只得给她倒了杯温水。 “我能喝杯酒嘛,夏天先生?”她细碎的声音哽咽而含混,犹如踩在薄冰上,似乎只要在稍稍用力,就会一触即碎。 “我看得出来你很难受,喝太多酒容易伤身,“即便如此,他还是给她小小斟上一杯,”喝下它,然后睡觉去吧。“ “我并不难受,”她泪流满面,”只是有些伤感,您说我真的值六十箱子弹嘛,夏天先生?“ 她的关注点倒是极为清奇,”在你的母亲眼里,不值,“夏天的坦诚让她变得郁郁寡欢,”在很多更加贫困的人眼里,他们甚至会用你去换一箱子弹,而我......说实话,我不缺六十箱子弹,不过我缺少你这样真诚的朋友,当然,有人若要用六百子弹换你,作为商人,我可能会同意。“ ”是嚒,”她对他的回答不知是一种怎样的态度,她的语气也变得微妙了起来,“商人总喜欢用钱来衡量其他人的价值嘛?“ 睁大你的眼睛吧,姑娘,看看普通人又是如何衡量他人的价值。”我没有忠诚,正直,幽默,勇敢的品质,也没有无与伦比的睿智与足够我变得睿智的经历,别人和我交朋友,多半只是看重我背后的曙光基地,”夏天自嘲道,“娜塔,你指望这样的我会以怎样的想法来衡量别人?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您很坦诚,夏天先生,“娜塔里娅露出小女孩哭泣过后的得到玩具的那种的灿烂的笑容,”至少对我是如此,我觉得您也是值得信赖的人,但我还是不认为您是商人,您是曙光的站长,您不仅仅是对自己的财产负责,我还见到您对曙光基地的每一个人都很负责。“ ”大商人和站长之间真的有区别吗?“夏天微笑,”娜塔,不论怎样,不要信任任何一个人,这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在废墟世界所该学的第一课。“ 第一卷 地下铁 第三十五章 公爵之子一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珊萨,再来点酒......” 一名男子醉醺醺从吧台爬起来,又禁不住爬了下去,酒精在他胃里翻滚,脑子也混乱不堪,他眼前的世界几乎颠了方向,即便如此,他也觉得自己没有醉。 “铁手,”吧台的女子皱了皱眉头,“如果你在喝下去,我可不想每次都费心费力打理我的酒吧,滚出去吧。”女子穿着低胸,套着中长裙,穿戴着长筒的皮革鞋子,浑身一副太妹的打扮,她是是这里的老板娘,眼角的鱼尾纹被脸上的浓妆遮掩大半,可所有仔细看的人都断定她的年纪已经过三十了。 “你就是这么对我吗,珊萨.......这个地区的公爵之子说话的嚒?”铁手----那名醉醺醺的男子抬起头,醉眼朦胧地打了一个饱嗝,“我是霍夫曼公爵之子铁手。” 三十岁的中年女子笑了,“最不受欢迎的儿子之一,霍夫曼真正的儿子只有一个,你们这些所谓的儿子,不过是他喝醉后,兴致来时的产物,我想你母亲从未提起过自己是自愿被公爵强暴的,她也从未说过她很荣幸能产下霍夫曼的杂种,我真替她可怜。” 女子似乎抓住了他的痛点,铁手皱了皱眉头,只得冷哼了一声,“弱者不好好躲起来,那她就活该被强暴。再说,我可不是其他二十几个废物,除了裂铜,谁能和我争夺继承权。等着吧,我迟早会成为下一任公爵,珊萨,到时候我一定把你带回我的城堡。” “就像公主与王子的故事那样么?”三十岁的女子脸上浮现出一丝啼笑皆非的表情,“你已经二十七岁了·,铁手,怎么还和十七岁一样。” “珊萨,你知道嚒,五十岁的男人也会和别人玩斗鼠游戏,要知道这游戏我十五岁就已经不玩了,男人嚒.......总得在哪个方面像个小孩子......小......孩子.......嗯......呜........” “呕.......”在珊萨不善的神色下,他终于再次吐了出来,将中午吃掉的咸鱼罐头,酒精和酸奶酪都一并呕出,一时间,整个酒吧弥漫着一股让人泫然欲呕的酸臭味儿,其他的顾客忍不住往远处挪了挪,不少人更是晦气地离开酒吧。铁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却被珊萨泼了一身冷水,他迷迷糊糊地说道,“珊萨,我可是一直爱着你哟,到现在也是,放心,我一定会奉你为公爵夫人,到时候,我再学老爹多娶几个小老婆给你当侍女。” “你怎么不去死......”珊萨正欲开口,却发现自己再也不敢说话了。只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站在这间地上酒吧的门口,眼神中透漏着一丝绿幽幽的残忍,他神情严峻得像个雕像,正如他的肌肉一般,又硬又冰,让人看了又惊又怕。这个男人的眼睛太过可怕,以至于珊萨只觉得自己的手脚发冷。传说中,这个男人一旦发怒,他的眼睛将会恐怖千百倍,只消恶狠狠地盯一眼,只怕连海水也会为之枯竭,沙漠也为之翻卷,寻常少女则会吓得亡魂俱丧,忘记如何哭泣。 “裂铜........”珊萨支支吾吾地开口,“少爵爷........”这男子有着一头堪称遒劲的黑发,上身赤裸,处处留有子弹与鞭子的痕迹,他的手掌又粗又大,如同黑熊般的身躯更是被浓密的毛发覆盖,他的眼睛则深沉如铁,冰冷如石,一如野狼的瞳孔。裂铜.铁手......霍夫曼公爵的唯一一个被认可的儿子,人们认定他是下一任公爵的指定人选,没人敢怀疑他的残忍和强大。 铁手站起身,他努力撑着自己的身子不至于被眼前男子的气势所吓到,“原来是老哥,他可不是少爵爷,老爹还没打算把公爵的称号给他咧,”说着说着,他便磕磕绊绊地走到男子眼前,“裂铜,怎么,有何贵干?” 裂铜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你越来越像个废物了。” “裂铜,你凭什么这么说我,”铁手气的面红耳赤,“你不过是仗着自己受老爹宠罢了,你以为我会怕你?” 裂铜三步并两步跨上前,铁手想要后退,却被他一把揪住,狠狠摔在地上。一时间,铁手只觉得浑身犹如散架了一般,动弹不得。 “裂铜,你竟然想杀我,你给我等着.......”铁手嘟囔着,挣扎起身,却被裂铜一把再次推倒在地上。 “你这个混蛋,到底想干嘛,你疯了么,还是真想杀了我?”铁手知道自己醉的太厉害了,否则也不至于如此毫无还手之力,可他的自尊让他不足以就此打住,他咆哮着再次冲了上来,裂铜冷冷的一拳,打得他晕头转向,呻吟不止。 裂铜发出摩挲的粗糙声音,“废物,老爹昨天就有事找你,可你到今天竟然还喝得醉醺醺。” 老爹昨天找我?裂铜站起身,“他找我有什么事?”他振奋精神问道,“难道又要掠夺哪个不开眼的营地?” “你也配外出做掠夺者?”裂铜发出咔咔的怪笑,“就你这样子,铁手,看着吧,迟早有一天,你会被人干掉,哪怕不是别人,也会是我,我可不想你丢我的脸。”说罢,裂铜抬起眼皮,将目光转向一旁那几名客人,在他的注视下,他们如他所想地低下头不敢直视他。 很好,他想,然后将目光投向那吧台的老板娘,三十有几,可还算有点姿色,年月给她带来了鱼纹,同样也给她带来了风韵。“就是这女人害得你整日龟缩酒吧不愿外出的?” 铁手咆哮道,“别开玩笑了,老子爱喝醉就喝醉,裂铜,你想干嘛?” “干嘛?当然是干她。”裂铜看着铁手戒备的摸样,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怎么,你打算怎么威胁我?用你那鸡仔一般的身板,还是打算哭哭泣泣地告诉老爹,瞧,哥哥抢了我一个伎女。” “够了,她早就不是伎女,”铁手掏出身上挂着的弯刀,“别碰她。”奈何他的威胁太过无力,他的弯刀也太慢了,他醉得太厉害了,所以他自认必杀的一击,被裂铜轻轻抓住手腕,他只是一拳,就把铁手打的跪倒在地,无力站起,只是不停吐着肚子里的酸水。 裂铜站在三十岁女子的面前,一把捞起她,在女子的尖叫声中,他扯开女人的长裙,任由她的红色蕾丝内裤供在场的酒客们欣赏。女子柔弱而无力的拳头砸在他脸上,他只给了她一拳,这吧台女子便痉挛着无法动弹,尿液不自主流了出来,众人笑得更欢,不少人吹起了口哨。 “女人就是这样,”裂铜一边褪去自己的衣服,一边转过头狞笑着说道,“我实在不懂,为什么你会玩这种让人腻味的游戏,铁手,看看她吧,看看她有多弱,回去找老爹告状去吧,正好他也要找你,像个鸡仔一样哀求他主持公道吧。”说罢,他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弟弟的面做着让人骇然的事情,众人笑得更大声,口哨更加尖锐,有人喊道,“干她后面。” “我不想沾上屎,”裂铜轻蔑地用自己的老贰捅了她奶子几下,又把她倒翻起来放在吧台上,如同处理一块烂肉。 事情发生的太快,结束的也太快,当铁手回过神来,裂铜只是拿珊萨的衣服擦了擦自己老贰上的污秽,便提上裤子转身走了,珊萨踉踉跄跄地从吧台站起身朝他走了过来,她向他狠狠吐了口唾沫后,也颤颤巍巍离开了,一身破破烂烂的衣着勉强遮蔽脏兮兮的身子。 他咬着牙,便敏感地察觉到周围人对他的看法,他们在惧怕霍夫曼的一个儿子,却在嘲笑他,他们在嘲笑霍夫曼的另一个儿子,这些人,怎么敢......他面色不善地踹开酒吧,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向远处的高塔。 霍夫曼乃这片土地的公爵,其实不过是一个年过五十的老人,他平日里就喜欢高高端坐在名为“高塔”的建筑上俯瞰这片他治下的土地。自从世上最大的两个大国---红色委员会和第三人民帝国互射核弹导致全球大国自卫性核战争之后,至今已经三十年了。霍夫曼平日里最喜欢的便是看着曾经辉煌一时的红色委员会如今化为废墟的样子。 今天又是让人神清气爽的一天,他如是想到,在这片区域上,没有人可以比他更伟大。他很欣赏别人在塔底下喊着霍夫曼公爵的名字时所表现的热诚,不过有件事他不是很欣赏。 那就是他另一个极具潜力的儿子铁手。他竟然被一个酒吧的女人吸引。霍夫曼承认,爱情是件美好的事情,他以前就有过青涩懵懂的爱情,某个乖巧可爱的有钱人家的女儿,直到末日后,他把那个成了人妇的女人抓了起来,狠狠操了十遍后,便明白爱情这东西吗,就和草纸一样。 儿子会陷入爱情这种事情他当然能够理解,比如裂铜,就在他的心上人嫁给别人的当天婚礼上带着五个手下轮歼了她,可另一个他还算中意的儿子........这小崽子竟然被一个酒吧的女人迷得神魂颠倒,浑然忘记了身份,霍夫曼的儿子要女人的话还需要如此卑躬屈膝嘛? 他给她忸扭捏捏地送花,那女人还要忸忸怩怩地关注他的脸漂不漂亮,他的能力强不强,他的父母有没有钱,他爱不爱自己,真是够蠢,给把刀子就好了,对方就会乖乖蹲下去用她甜甜的小嘴巴做应该做的事情。 “该死,”霍夫曼咳嗽了一声,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不用多猜也能明白。“如果你是为了那个女人,那就闭上嘴巴,否则我会让人把她从塔上扔下去。” 铁手咬牙切齿地吞下自己的怒火,”老爹,你找我什么事情。“他始终不敢忤逆老爹的话。 霍夫曼抬起眼皮,他的眼睛浑浊不堪,似乎已经看不清楚远方,手指苍老,身子更加佝偻,头发也稀疏了些许,他比去年更老了,铁手明白。可他也懂,公爵的名号还将在这片大地上被叫上十年不止,老头还没死去。 他当然还没老去,霍夫曼阴测测地望着远方,他以那干枯的手指伸向远处,“那个.........” 铁手顺着霍夫曼的方向,他骇然地发现,远处的群山之后,竟然有一座高耸的白色尖塔屹立在山的另一侧,“怎么可能?”他上一次踏足霍夫曼的高塔时是一年前,那个时候他也看过,对面可还没有这玩意,“这是什么时候盖起来的?” “不知道,”霍夫曼的声音低沉而喑哑,就连平日来素为迟钝的铁手也能感受到他心底里的怒火,他说,“我绝不允许世上有人住在比我还高的地方。” 他竟然会在意这种事情?在霍夫曼成为公爵之前,铁手听到的关于他的故事可有趣多了,淳朴的补鞋工,善良的治安兵,勤恳的小商贩,以及早先的教书人,时至今日,他的自尊也随着他白发而与日俱增嚒。铁手神色凝重地望着那高耸的塔尖,“这是旧日时代以前的建筑么?” “该死的蠢货,我在这儿住了近三十年,以前有没有这塔我还能不清楚么?总之,给我弄清楚,那个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如果可以的话,我不希望多看到 它一眼。” 铁手垂下眼皮,“那地方有点远,中间还有重重废墟阻隔,里面的变异生物太多了。老爹........” 霍夫曼睁大浑浊的双眼,“这也是给你的一个考验,如果你能成功,这公爵的名号.......” 铁手浑身一震,一时间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可.......霍夫曼依旧岿然不动地凝视着远方,他........ 铁手一时间忘了珊萨,忘了之前的侮辱,忘了哥哥,公爵的名号在他脑海中千百遍的回响。 公爵的名号....... “老爹,你......”他突然想起裂铜。 “我开过玩笑吗?“ 铁手深深吸了口气,“没有。” 他决心带上五十名好手,以及数不清的弹药与石油。废墟之地千河城,乃旧日时代时期,世上最大的中立河港城。它坐落于那个时代仅有的三个超级大国:红色委员会,第三人民帝国,以及新崛起的自由联邦的交界处,地处灰河,长河以及裂古河三河的汇入口,因其特殊的性质而作为三个超级大国共有一部分的独立城市,它有着世上最繁华的地下铁路线,以及数不清的军事设备,避难所,除此之外,它便是世界性金融与外贸的中心。当然,它也遭受了核弹的轰击,数量不多却也足够毁灭千河城的核弹。 没人知道究竟是三个超级大国里的哪一个会朝着自己领土的一部分发射核弹,不过人类的疯狂总是会蔓延的,铁手知晓,肯定是人干的,总不能那些猫狗之类的动物会按下核弹按钮。 幸运的是千河城的防御措施击碎了核弹,保全了大部分地区。 虽然有为数不少的核弹的碎片落在地上,可遗留的辐射也并非高到常人在地下铁里也活不下去的地步。以前老爹就相信千河城的地下铁里很可能还有政府残留的组织,虽然他为了把自己栖身的这片地区的潜在对手一一清除而无法抽身前往,可每次自己聆听教诲的时候,老爹都会提起千河城的富庶,它那交错纵横的地下铁路线,鳞次栉比的高楼铁轨,万众瞩目的奢侈赌城,宛如泰坦巨人般的河港之神雕像,通天的千河高塔,藏着浩瀚书海的中央图书馆,当然,妖娆的千河城伎女也让人心头火热。老爹对这些都很感兴趣,他总说起过自己以前在千河城当老师的故事。老爹也会怀念以前的事情么,他想到自己,此刻的自己也在想念珊萨,可她如今自觉受到侮辱,自然不会再多看他一眼。或许,等他完成任务回来,以公爵的继承人身份来找她,她就会回过头如最开始那般看他。 铁手身旁的汉子们正彼此开着无聊的笑话,他们信誓旦旦地说要征服千河城,而他.......铁手不知道自己此行能做到什么。五十名最精锐的公爵护卫队,加上补给充沛的弹药,即便有了这些,他也在担忧。那里曾活着世上最稠密的人口,自然也有着世上最稠密的怪物巢穴,那些由野狗,人,猫,老鼠,蟑螂,苍蝇等等变异而来的怪物们只怕此刻早已占据着这座废墟之地的角角落落。它们的巢穴必然无处不在,它们的疯狂同样让人畏惧。 自己此行真的能成功么?他没有任何把握,连自己的老爹,这个地区的统治者霍夫曼公爵都无法做到的事情,他却交给自己去做。 为什么不是裂铜呢?铁手无法理解,若说到勇敢,大概没人比裂铜更有勇气,他难道不是更适合去征服另一片区域? 算了,想这么多做什么,如今已经是骑马难下,身后的人可都看着自己呢,他的谨慎只会让人以为他怕了。 铁手深深吸了口气,他打开那辆老爹送给自己的军用吉普的车门,才发现,座驾后面竟然坐着两名浑身不着半点衣物,长相妖娆,身材性感的女人。 “铁手大人,”一名高个子女人眨巴着眼睛盯着铁手,“公爵大人令我们跟随您,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另一名矮个子女人舔了舔嘴唇,扭动着丰臋,活脱脱一个挠人心弦的小尤物,“我们会侍奉好您的。” 铁手向车后扭过头,高个子女人马上凑上前,在他脸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吻痕,另一个矮个子女人也紧随其后。 “很软的嘴,也很热,”铁手只觉得之前的不安与躁动好似都被浇灭,他指了指前方,坐我旁边,他也不等她爬过来,便踩下油门,任由引擎轰鸣,汽车留下一道道乌黑的残烟。 老爹统治着幸存有八千多人的东谷区,而这片区域,战前可是有足足一百万左右的人口,他们分布在东谷区各个小镇的工厂与农场,可惜,核弹没有错过这个地处偏僻的世外桃源,东谷城区在三十年前化为一片火海,只有残存的人苟活在曾经无人问津的小镇与村落,他们彼此凝聚抱团,建立营地,搜集物资,抢夺人口,消灭对手,那是场漫长而血腥的厮杀,终于,五年,或许更久,总之,公霍夫曼成了这一地区的胜利者,被所有该地区排得上名号的管理者加冕为“公爵”,自那以后,这片区域对他而言就是畅行无阻的后花园。 东风拂过纠结的头发,温柔而芳香,一如少女的指尖。他倾听着鸟儿的欢唱,感觉到河流的脉动,车子正随着发动机的轰鸣而前进,驶向天际渐渐出现的白幕。在老爹的高塔笼罩夏呆了这么久,此刻的他愈发能感觉世界是如此清晰,如此甜美。他转过身,老爹的高塔变得越发渺小,还还不及他视线中的一颗嶙峋的古树高大。在高塔笼罩之下,公爵的名号犹如一座巨山压在他的顶上,可在这里,他的话连地上的鹿屎都不如,至少鹿屎还能让人躲着它走。 难怪有那么多人要远离东谷镇,难怪奴隶们总想着逃离公爵的掌控。铁手欣赏着一只咆哮的变异野兽在远处的荒野扑击一只羚羊,暗暗想到,就是不知那些奴隶们幸幸苦苦逃离东谷镇后,是不是就像这羚羊一般转眼就后悔了。 不,自由的味道远比他想象的要甜美,裂铜和霍夫曼就像两条绳子,绑着他的同时也绑着与他对面的野兽,如今,他可以放开手脚,与对方决一死战,他渴望这种感觉。 第一卷 地下铁 第三十六章 公爵之子二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铁手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靠在车门,看着后方的高塔离他越来越远,而前方的废墟离他越来越近,他心头的喜悦更胜以往。 “铁手大人,我们快到了?”身旁的女人叫道。 真呱噪,铁手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若陪在她他身旁的是珊萨多好。 哎,想到珊萨,铁手的心头就不由得蒙上一层阴翳,真该死,等他拿到了公爵的名号,他一定会郑重向她求婚,珊萨梦寐以求都想嫁给公爵,在他更小的时候她就勾引过霍夫曼,虽然她失败了,可她从未放弃过这念想。如果自己能成功成为新任公爵,她大概会原谅自己,就算她不原谅,自己可是公爵,当众娶了她便是,还有铜裂,他真是个该死的混蛋,可怕,残忍,强大的混蛋。 即便如此,铁手也绝不可能灰溜溜地就从这儿离开,否则别人会怎么想? 他们会以为我惧怕铜裂嘛?他们会认为我是个胆小鬼吗? 铜裂,他将这两个字念了一遍,冷冷哼了一声,我亲爱的好哥哥,等我回去的时候可别死了,你当众强暴了珊萨,这份情自然会由你那安分守己的嫂子来还清。 霍夫曼不允许兄弟相残,可不代表他会管女人的事。 他知晓此行困难重重,可没想到,刚行至一半,他眼前的路就被数不清生了锈的汽车堵住。它们彼此撞成一团,玻璃碎成瓦砾,尸骸被压在重重钢铁之下,风消雨蚀已经让它们只剩下徒有其形的锈铁骨架,更有甚至,已经只剩下半个骨架,有价值的东西早已被附近的幸存者搬走了大半,这条路已经堵了三十年,也不会因为他这位公爵之子的到来而变得更加畅通。铁手的眉头拧成一团,他看到自己身后的部下纷纷下车,他们或年轻或年长,多半都很精壮,唯有一人又老又瘦,随时好像要咽气了一般,该死,老爹为什么要把这个人塞过来。 他的部下中最强壮的一个走上前,“铁手,我们无路可走了。” “那就扔下车,我们走过去,”铁手不耐烦地吼回去。 那个壮汉脸色黑了三分,“那些重武器?” “若你不嫌重那就拿去吧,我可不管,”铁手懒洋洋地跨起长枪往里走,其他人面面相觑,也只得跟了上去。 “这地方早成了怪物的巢穴,”壮汉谨慎地提醒道,“没有准备就冒然进去,公爵也不会这么做,铁手,我们是来探查那座高塔的,不是进来送死的。” “我看你白长了这么大的体格,黑熊,你是一个懦夫.......”他的话让壮汉脸色脸色不愉快。 “铁手,你以为你很强??.......” 铁手眉毛扬了扬,他噌地拔出弯刀,“那就试试吧,黑熊。”他的挑衅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黑熊选择了沉默。 铁手晦气地收起弯刀,他害怕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老爹公爵。 “黑熊,你这懦夫,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迟早有一天,我们会拼死一战的,就你和我。”黑熊晦暗而浑浊的眼睛微微避开了他。 黑熊乃是父亲手下最出色的劫掠者,也是最谨慎的一员,眼下,既然连他都不敢轻易与自己迎战,其他人自然也就熄了些许不安分的心思。 很好,我虽然不喜欢黑熊,但我喜欢服从,铁手昂起头他望向远处的白塔,我会征服那座塔,它可以作为新任公爵的营地。他想到未来的种种美妙的可能,便忍不住吼道,“我们出发。” ...... 他们沿着干裂的公路一路前行,废车则如酣睡的锈灰铁龍向远处蔓延,期间偶尔遇到一两只在车堆中低头觅食的野兽,他会扣动扳机,送它们离开这个世界。愈往里走,废墟渐渐多了起来,高楼如疯涨的篱笆将他的视野堵在这狭小的地方,他带上老爹的防辐射面具,可每走一百米,他都要绕行三四百米方能跨过那半坍塌的楼宇,真该死。 “铁手,“黑熊从来不缺建议,”我们可以从地下铁路隧道走过去......” 铁手知晓他说的不错,而在这千河城,没有人知道辐射到底有多严重,他想成为公爵,更想成为长命的公爵。“如你所言,”铁手说到,“不过谁知道这里的地铁出入口呢?” “公爵给我们带来了一个识路的老人.......”铁手再度打量起那个被拉来的老人,他又矮又瘦,白发落了一半,手上和脚上还带着厚重的铁镣铐,,他太老了,老爹为什么会把他给自己带来。 “他是谁?” 这个老头抬起头,他的双眼浑浊不堪,脸上还带着一小片红搓搓的老人斑。“我曾经在这儿的地下铁工作过,甚至还生活过几年,我知道地铁的入口,也知道你们想要去的高塔大体在哪个地方,我敢保证,它一定是在广场站附近盖起来的,那是个奇迹之塔。” “我还以为这千河城早就没活人咧,看来老爹早就知道这里。” “当然,公爵大人早早就听闻关于地下铁的事情,包括那地下铁的几大组织,只是这儿离他太远了,幸存者的数量又太过庞大,其中还有政府的残余武装,装备精良得可怕,对他而言,这儿没有任何意义。可那座塔不同,很多人每天都要去山上挖石头,不少人都看到它如何在一夜之间诞生,”老人犹豫了一下,“那些人以为那是某种神迹,预示着什么........让公爵不太愉快的东西。” 难怪,难怪他会让自己来这儿,原来是他屁股底下背着他的人不安分了。铁手哈哈大笑了几声,他靠上前,捏起老人那褶皱干瘪的下巴,“告诉我,是不是也包括你?” “当然不,大人,公爵待我很好。”老人谦卑地说道,“至少他让我不会被饿死。” 很好,铁手咧着嘴笑了,等我成为公爵,我会给你一根更好的铁链。 “这儿附近最近的是森林园站,”老人给他指着一远处,在那远处,一个巨大的牌子在众多绿意昂扬的辐射柏之间冒出它那破烂不堪的生锈骨架,一半的招牌早已被吹到不知哪里去,另一半倒是稀稀落落有几个模糊的字眼,可惜他不识字。 “从那里可以进入地下铁嚒?” “当然,”老人微笑,“那里离地下铁最大的势力汉庭很近,从他们那里,我们可以在地下铁各个地方穿行,自然也可以抵达尖塔附近,也就是广场站附近。” 铁手吹了声口哨,又捏了捏旁边女人的奶子,“我还以为还要翻过十座大山咧,看起来不是那么难,”紧接着他便高声宣布,“兄弟们,出发。” 他的部下也吹着口哨着回应他,就这样,他们带着所有能带上的武器向着废墟深处继续前行。 ”森林园站曾经是千河城最美丽的车站......它是受旧日时代世上最强大的三个国家共同保护的世界级森林公园......它.......有“ 老头似乎对这个破地方十分满意,一直叨叨个不停,就是不知道我一把火烧掉这个地方的时候,又该有多漂亮,想到这里,铁手给了老头一拳让他安静地闭上嘴巴,虽然这一下让他们的行程拖慢了不少。 他们跟随着之前被打得绊倒在石头上的老头那一瘸一拐的身影小心进入隧道。无论多么强烈的光线在这里都戛然而止,铁手还未曾尝试过在这地下隧道通行呢,他只去过矿坑,不过也差不了多少。他打亮大灯,光线好像延伸的手指在黑暗中扣除了一道伤口,微弱的光在这“伤口”中流动。 他们向前方的黑暗小心巡视前行,很快就被一道河流潺潺流经隧道的地下河水阻截。 深黑的黑水湍急泻下,无论多少灯打上去,都只是一并被黑黢黢的河水吞下,一时间他们甚至不知道这河水有多深。 “我们该怎么办?”一名部下喃喃问道,“这水太深了,我们根本过不去。” “你个没胆的废物,”铁手狠狠唾了他一口,他脱下衣服,露出遒劲有力的肌肉,“我来试一试水有多深,” 另一个部下朝他吼道,“你疯了吗,这怎么看都是九死一生,莫非你嫌自己命长?” “黑狼,你被这里的黑暗吓坏了,”黑熊将视线照到不远处,只见灯光所及之处,竟然还有一条狭窄的小道直通对岸,他咧着嘴笑了笑,“铁手,我想我们可以不用脱衣服。” 铁手耸耸肩,径直贴着小路向前走去。 他们又涉足淌过一个浅及膝处的小泥池,途中,一只古怪的黑暗生物在远处叫了一声,这把他们吓了一跳,铁手朝着黑暗中打了几枪,除了吓跑了几只老鼠,没有任何收获。 越往深,光线所能穿过的黑暗便越狭窄,一种静谧的深邃让他们开始不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深渊凝视着他们。 可没人敢开口,他们不想被其他人,尤其是铁手嘲笑,所以他们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黑暗无边无际,唯有水珠滴落的声音映衬着他们沉重而拖拉的脚步,他们走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走到任何异常的尽头,有些人开始耐不住气了,就连黑熊也忍不住低声窃语。而铁手,自从跨过地下河,他就一直困惑着,忍耐着什么。 “真该死,“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地铁手晦气地转过身一把拽住老头的衣领,”老头,你是不是带错路了?” 老头浮肿的脸上呈现出一丝诡异的微笑,“我没有带错路,“他轻飘飘地说到,”铁手,你怕了?我可不怕。” 他在侮辱我,铁手当即给了他一拳,这个带着锁链老家伙在地上翻了几个滚,过了许久后才慢腾腾地站起身,显然还没缓过劲。 “你想激我.......”铁手唾弃到,“你以为我真的很傻,我们回头,草,我竟然被一个老头耍了,我要他好看。”说罢,他拽起地上的老头,恶狠狠地拖着往不远处的泥滩中走去。 “晚了,晚了.......铁手,咳咳,你想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老头子以异常虚弱,几乎要断气的声音嘶声叫道,“你想知道为什么我会把你带到这里来吗?” “老头,去你吗的,我什么也不想知道,”话音刚落,他一把把老头子按在泥沼里,任由他做着孱弱的挣扎,手脚不停踢打,其他人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们两,没人出手阻拦,也没人多说一句。 大约过了三分钟,那老头彻底断气,铁手随手扔掉他那残破的尸体,他站起身,狠狠唾了口痰,“我们回去,去他妈的,老爹给的什么向导。”说罢,在众人交织的眼神中,他是第一个转身回去的,也是第一个被吓得退了好几步的。 黑暗中,无数血红的宝石在隧道中闪烁着黯淡的光芒,它们在隧道的上下左右,密密麻麻地彼此交叠,一如天上那繁密的星空,可留给人的,只有无尽的冷意。 “草,射击........”铁手嘶声吼道,率先朝那无穷尽的怪物扣动扳机,子弹倾泻而出,扑向那数不清的红眼怪物之中,一时间,硝烟滚滚,众人的枪火几乎可以照耀整个隧道,借着微弱的火光,他们隐约看到,那昏暗的阴影深处,数不清更加深邃的影子在隧道中耸动。 怪物们并未因为同伴的失去退怯,它们更加疯狂地发出某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天花板,管道,地面,还有那不知通往何处的狭缝间,到处都有恐怖的声音,这些东西到底有多少? 铁手将一只自管道上攀爬而来的怪物射穿,又一拳打开另一只想偷袭他右腿的怪物,顺势给它的头颅补了一枪。可少了两只,便会有三只补上来.......它们根本悍不畏死。 铁手发现不知何时,他的队友们已经在渐渐后移,而一旦后移,对方的攻势便会放缓,犹如有节奏的呼吸那般,他的部下也发现了这个道理,心怀畏惧的他们正不自觉地退缩。 后退便会有生路,不知何时,这个念头已经占据大半人的脑海。真该死,铁手狠狠用枪口插入又一只以为自己有破绽的黑色怪物的眼睛里,他狠狠地搅碎它的脑颅,然后一脚踢开它。他明白,对方在试图逼迫他们进入隧道的更深处。那一定有什么可以致人于死地的陷阱,他们绝不能上当。 铁手看了看四周,他有了点想法,“黑熊,让他们改用匕首清理那些胆敢靠近的野兽,还有,准备好手雷......” 士兵们不明所以,可黑熊的命令还是让他们短暂地听了进去,日星保佑,铁手很庆幸他带来的是精锐,若是一般的士兵,他们绝不会有勇气和这些黑乎乎的体型堪比野狼的黑暗生物肉搏。 突然,有一只野兽从黑暗中跃来,他差点就开了枪,还好他反应过来,用强劲的手臂勒住偷袭这该死的野兽的脖子,他狠狠地拿起腰间的匕首戳碎它的眼睛,并大声吼道,“随时听我命令。”他抛弃野兽的尸体,转而一把捞起地上那老头的尸体就向那密集的怪物堆中抛去,几只黑乎乎的怪物凑上前,它们围着尸体嗅了一会儿,便开始撕扯他的尸体。 还不够,更多的怪物正虎视眈眈看着他们,它们仍然在逼近。铁手咬咬牙,他一把拽住老爹送给他的两个女人中较矮的那个,不顾她的尖叫,他快死而猛烈地扯碎她的衣服,又用枪在她身上打了几道血淋淋的伤口。 女人仍旧尖叫不停,吵得人头脑发胀。 果真是弱者,死到临头也只会尖叫,铁手恶狠狠地把那女人踹入那怪物群中。只是一个片刻,那女人身上的血味儿和因为恐惧而漏出的尿騷味儿就刺激起它们的獸性。 先是那离得最近的一只,它一把扑倒女人,用那粗糙的凸鼻嗅了嗅血渍,女人叫的更尖,尿流的更快。浓烈的血腥味儿让它再也无法忍受,它狠狠咬住女人的下巴,竟直接咬碎她的小半个下巴,她的下口腔牙齿连着半块下巴被野兽咽进胃里,那可怜的甜美嘴唇再也无法发出尖叫与呻吟。更多的血刺激到更多的野兽,它们先是犹豫地看了一眼那些不再开枪的士兵,又瞅了瞅地上自己同伴的尸体,不到一秒,它们就转投扑向那个女人。 它们再也无法保持之前的节奏,而是疯狂地群扑向那仍在尖叫着的女人。 它们撕扯着女人的手,女人的脚,女人的奶子,女人的头皮,伴随着女人的尖叫声,更多更加疯狂的野獸加入它们同的同类的盛宴之中。 是时候了,“扔手雷.......”黑熊朝自己的部下点点头,数颗被拉开的手雷被抛入獸堆,爆炸响彻洞窟,烟雾滚滚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血糊糊的肉沫,伴随着的是浓烈的烤熟的焦味儿,闻起来竟然还有些让疲惫而饥饿的他有种食指大动的感觉,就是不知道,这味道是那些怪物的,还是那个女人的。 铁手向隧道口推进,先前退散的怪物再度从隧道的罅隙间涌出来,不过没关系,他还有一个女人可以用,实在不行,还有五十名兄弟。 第二卷 联邦 序章 圣遗物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全球联邦文物馆...... 历史学兼文物与博物馆学博士,时任全球联邦文物馆馆长的史蒂文.维斯正陪着一位重要的客人。客人年仅三十,嘴唇上始终挂着两撮八字胡,下巴紧缀着一小片胡须,身披自由堡垒风格的皮质大袄,带着尖顶的小灰帽。 “席纳公爵......到底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别叫我公爵,”这位相对年轻的灰发中年人笑眯眯地打量着眼前的一把据称是来自青铜时代的短剑,“时代不同了,公爵这种老套的称呼对我这种年轻人可不适用,依我看,你该把它抛入垃圾堆里。“ ”那......“ ”称呼我席纳先生即可。” “明白了,席纳先生,”史蒂文.维斯低下头,不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公爵这个称呼已经过时了嚒?传闻席纳乃是反皇派的急先锋,他说这话,是不是在影射瓦列安皇室也该随着时代而被抛弃? “那么,席纳先生,您究竟为何而来?” “游览地球联邦的文物馆,感受一下这个有着百万年古物历史的地球文明究竟有何魅力,竟能让那么多“王公贵族”的子嗣来此求学。” “只是因为希里公主罢了,“史蒂文.维斯坦诚地说道,”年轻人最喜欢玩这套,我们伟大的亲王殿下的唯一的女儿可还尚未订婚,这就足够了。” “他值得人尊敬,却够不上伟大,不过他的女儿的确很难不让人心动,”席纳.列昂纳的话让史蒂文不敢轻易附和。很快,他又把目光投向另一侧,“听说这里有一件来自两万年前的文物?” 史蒂文.维斯眼皮微微一跳,“是的,席纳先生。” “我还听说它是来自外太空的文物?” “的确如此,在最开始发现这件东西的时候,也就是六十多年前,我的老师的父亲,那是一位非常有名的文物教授,他对这一文物的发现非常惊讶,这种无法解析的东西在地球上已经很少见了,不过我们可以基本确定,它是人工的造物,应该是某种极为古朴的宗教文物。老师与其他文物学者们以基本的文物鉴别法鉴定,它很可能产生于数百年前,但除此之外,别无收获。 这期间,我们翻遍了史籍,研究了众多神学历史,也无法找到它的源头。 大约过了六十年,也就是三年前,一位年轻的语言与文物学者便指出我们的鉴别方法有错误,他说这东西也绝非地球造物。结果显示,它曾经过土星外层,我们很好奇,便发起了深入研究,很快,我们就印证了他的猜想,它的确来自外太空。于是我们详细研究了其表面附着于坚固内层的某些放辐射同位素,并进一步模拟了它的运行轨迹,最终得出结论,它是在两万年前,自亚空间航道的乱流中漂流至此处,可它究竟产生于何时,产于何处,我们目前无法得出结论,因为它太过坚固,光是外壳就让人束手无策,更不必说分析其内部组成了。” 席纳公爵扬起眉头,“那位年轻的学者呢?” “哦,那位学者乃是地球联邦赫赫有名的天才学者,不过目前并不在此处,据说是受邀请去最新发现的盖亚星研究圣遗物去了。” 盖亚行星,又是那个该死的古怪遗物。席纳公爵略显失望,“我可以看看那个东西吗?” “荣幸之至。” 他们很快就见到了那个东西,准确地说是一个雕像,它跪在地上,两只黑色的獸翼包裹着自己全身,向上延伸而出的长爪更是并排形成一个紧密的类似“面具”的爪盾,让人完全无法看到其面容,它的背后则长着一只十分恐怖的眼珠,即便是如今,直视着它背后的眼睛也会让人产生某种莫名的心悸。它被小心地放置在一层真空玻璃罩中供人观赏,它的周围有一层半裂开的类似蛋壳状的东西,这的确如馆长所说,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宗教雕像,当然,若它真是太空遗物,或真如宣传的那么鉴坚硬,其实到也没必要这么小心存放。 不过,席纳公爵好奇地绕过真空玻璃罩的背后,“它的蛋壳上面有文字?” “不可直视者.......”馆长补充道,“古帝国文字,听说是两万年前的自由堡垒使用的文字,这进一步验证了我们的结论,可在早先时候,我们还未加入帝国成为其成员国的时候,没人识别这些文字,只是单纯地认为它是某种宗教符号。” “在那时,你们甚至都不认为外星人存在,更别说是可以横渡星际的联合文明,不是嚒?” 席纳公爵的嘲讽让他略显尴尬,他干瘪瘪地解释道,“那位年轻的学者有幸接触过古文字,也正是凭此给我们指出了几十年来的认知方面的错误,我们由衷地感激那位学者。” 席纳公爵点点头,“能在这些年就接触到古帝国文字,并准确地辨别它们,的确很有才华,”突然,他手腕上的通讯器响了起来,“有人找我,”他满怀歉意地朝馆长鞠了一躬,“教授,改日有时间再来拜访这里。” 席纳公爵乃是联合帝国最高议会的成员之一,权势滔天,史蒂文只是一介小小文物馆的馆长,哪能单方面承受如此的歉礼,便赶忙给他还礼,并顺势恭送他离开文物馆。 第二卷 联邦 第一章 天夏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海风在海面拂过,泛起层层白浪,浪花砸落于礁岩上,洒满银白的水花。视野向东移动,面朝日升之处,有一座烟循雾绕的海岛之城。 海岛中央的群山之上,无数葱蓉绿树拔地而起,三名身穿草绿色作战服的女士兵正趴在最高山顶外侧的斜坡。她们借助望远镜打量着不远处的临海城市,过了许久,其中一个略带严圆润的声音说道,“B-153,大体距离:七百米的山头,就是那座电视塔的最上端,她正在找寻目标,但没有注意到我们,天夏,能击杀他吗?” 天夏将瞄准镜移向远处,她的手微微颤抖,毕竟这是关键性的赛事,若这样也失手,她倒是无所谓自己的队友会怎样责怪自己,可最关键的是,她不想输。 风向,确定,湿度,确定,敌我高度差,确定,她咬咬牙,扣下架好的狙击枪,塞入唯一一枚四级能量片子弹。 是时候了,她生怕出太多意外,便当即扣下扳机。一道凝聚的白光一闪而过,在空气中留下炙热的气息,六下心跳之后,远处传来的声音仿佛敲响的鼓点,震得她心神一颤。能量光柱一触碰到那高塔便旋即发生爆炸,待到浓烟散去,那座塔的塔尖直接被炸没了。 一旁的观察手正拿着望远眼睛来回扫描着远处,她迟疑了许久,才缓缓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敌方已被击毙,确定无误。” “yes,”另一名队友大喊大叫着扛起冲锋枪,身上的能量甲已然激活,“用抢到的补给里的四级扫描器,把最后那个婊子揪出来,准备冲锋.......” 观察手小心从身后的背包箱里掏出一架纯白色的无人机,任由它浮上天空,只见这无人机发出一阵肉眼无法识别的波动,只是数秒之后,无人机的热感显示仪上便出现一道红点。 “最后一人藏在塔底。”看来那人是打算将队友当作诱饵,可惜,她怎么也想不到对方能同时拿到能量狙炮和四能能量片。 三打一,在这种比赛中可以说是压倒性的优势,对方已然避无可避,不出意外。十分钟后,最后一名被包围的的对手被她们放出的自爆机器人以同归于尽的态势轰杀,比赛结束。 会场一片欢呼,犹如炸了锅的蚁巢般四处乱涌,有人想要上台拥抱三位女选手,却被治安的警察和非智能的简易逻辑机器人拦住。 天夏呼了口气,她退出这名为“海上死斗”的仿真体感模拟游戏,只觉得浑身都被汗水打湿了。虽然疲惫,可毕竟已经拿到了地球联邦区的名额,也许她可以走的更远,进入星际区域的大赛。 不过是游戏而已,她苦笑了一声,便站起身走进自己的浴室。自动水温调节器似乎有点故障,总不能调到她觉得合适的温度,她便改了手动模式,任由冰凉的喷头洒下微冷的洗浴用水,她需要外力来冷却她之前焦躁得无以复加的心情,她太过紧张了。 突然,手腕上的通讯手表传来微微的震动,是和她一行的队友,秋叶和猫咪,两个同样热衷于游戏的宅女。 秋叶是个肥嘟嘟的小女生,爱吃零食,更爱玩游戏,她眯起小圆眼高声宣布道,“我们拿到了女子组冠军耶,庆祝一下吧?” “我想吃菲罗火锅......”菲罗火锅乃是以产自菲罗星的特产----奶白巨蜗牛的背蜗为锅底的火锅,味道奇香,且被代理菲罗火锅的星际行商们无数次宣称有美肤养颜的效果,故而深受年轻女性的喜爱,就是价格高昂,一般情况下,还没高中毕业的女生很少肯花大价钱去吃这火锅。 对此,天夏神情微微一动,似乎是被这好主意打动了,此行获胜所得的奖金是足够她们分的,吃一顿菲罗火锅所花的钱和奖金相比也不过寥寥无几。说走就走,她们随手拦住一辆磁能悬浮出租车,便往全市唯一的菲罗火锅店赶去。 暴云市乃是联邦最大的城市之一,自然这附近吃得起菲罗火锅的就多了起来,所以她们三个一到火锅店就后悔了。 “还得排队?”秋叶挎着脸抱怨道,“凭什么?” 天夏不以为意,她轻轻眨了眨眼睛,“那还排吗?” “排,为什么不排,我发誓今天一定要吃上菲罗火锅,要知道我可是和阿嗲当面吹了好久。”阿嗲乃是她们这些联邦高中生的学姐,和她们机缘巧合住在一个宿舍,和男生说话总是一嗲一嗲的,好不骚气,平日里又和她们颇为不对付,便被秋叶取了这个外号,对了,她的无数个男朋友中的一个好像就是今日她们对手的弟弟,阿嗲便舍弃了自己的舍友为她们的对手加油去了。 若真如没吃上菲罗火锅,其实也没关系,毕竟她们赢了比赛,可关键是秋叶她总想故意气气阿嗲,因为秋叶说那烂货曾在背后狠狠骂过她死肥猪,至于这其中是非曲折,说实话,天夏并不想打听,也不想求证真相。 秋叶也好,阿嗲也好,这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她实在不想掺和其中。 可她不想惹事,老天却偏偏和她作对,因为阿嗲带着十数名男男女女正好不热闹地喧嚣着,这些人有好几个同年级的同学,虽然并未同班,可在年级大课堂以及实战课上有碰过好多次。 她们的目标同样是菲罗火锅店,看来她们今晚有和自己一致的想法,天夏只得暗道倒霉。她们三个故意躲开这十几人的视线,阿嗲正嗲声嗲气地和男人娇滴滴地聊天,也没注意到她们,奈何还是注意到她们的人。 “天夏同学,”那女孩微微笑了笑,“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你。” 于是好了,所有人都朝她们望了过来,自然也包括阿嗲,还有她们今天击败的两名对手,那两个女孩曾在游戏里和她们对着口吐芬芳哩,最关键的是秋叶先骂对方的娘,如今正对面碰上,尴尬是怎么也躲不开的。 几个人彼此对视了一番,随即如触雷般撇开头,至于那被阿嗲和其他人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的女孩,她们总算还是认识,学校里的究极白富美,来自第一人类联合帝国的首都自由堡垒,名字更让人忌惮,希里.瓦列安。 每当她们听人提起瓦列安,某位学识渊博的历史老师在课上讲述的那一段娓娓动听的话便会历历在目: 联邦地球归属于一个横跨数千光年的庞大星际帝国,他们的名字是第一人类联合帝国,一个很动听的名字,这个庞大的帝国有很多的成员行星,它的政治中心,也就是首都也有一个别致的名字,自由堡垒。 联合帝国的皇帝承袭自一个名为“瓦列安”的家族,这个家族是自由堡垒最为古老,最为悠久的家族,他们在数万年间屹立不倒,声誉震天。他们家族的每个成员,个个长相俊美,或身形矫健,或姿态娇柔,但这些并不重要。自由堡垒想要一个声望非凡的核心领袖来统领远在星河彼岸的其他行星,生来卓尔不凡的瓦列安自然成了各大自由堡垒古老贵族的人选。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大诸侯只是认定,瓦列安能够凝聚自由堡垒的各大贵族,进而统辖四方,为了造出“皇帝”,诸侯们给瓦列安添加了许多名头,奉他们为众诸侯与贵族之首。 传说中,他们是圣者的后裔,是非凡之人,更有传说,他们在古老的世代拥有可以与异物沟通的能力,也有传说他们受到自由堡垒的宗教之神----银河之母的庇佑,总之,他们象征着自由堡垒的历史,象征自由堡垒的文化血脉,他们是自由堡垒的宠儿,他们中拥有最纯正血脉的人会继任第一人类联合帝国的联合统筹皇帝,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我们的皇帝。“可能是历史教授看到人们对皇帝这个词的排斥以及好奇,便给他们一个小小的警戒,”我知道诸位心中对皇帝一词多有疑虑,不论怎样,有些疑虑,做老师的,还是建议你们把它咽下肚里。 过后不到两个月,希里.瓦列安这位神秘到不知道其生父是谁的皇室尊亲便莅临联邦地球,所有人都将目光既害怕又新奇地望着这位新来的十五岁的同学,一时间不知道心里该是如何的吃惊,就连那位白发苍苍,素来稳重的教授也一脸吃了屎的表情,但没人会怀疑她的身份。 因为瓦列安家族形貌俊美,她更是如此,学校的超级女神嚒,谁能否认呢,无数来自自由堡垒的贵族子弟都来此上学,谁不知道他们都是为了她呢?她有着一头妖异的银月长发,双眼仿佛熔炼的黄金般闪耀着嫩黄如日的光彩,长相宛如天人,虽然只有十五岁,可其智慧同样卓绝于凡人,好吧,至少学习上是如此。 “婊子女神........”天夏看着她被周围男男女女奉若神女般的态势,下意识地说出了秋叶平日来对这位皇室的别称,她捂住嘴巴,心里惊骇,自己竟然敢在她面前口无遮拦,这究竟是有多疯狂,不过这种感觉还蛮爽的,。 她的话也让包括阿嗲在内的善男信女们龇牙咧嘴,阿嗲收起了平日里嗲嗲的声音,转而以一种更为惊恐的尖锐声音朝她叫道,“天夏,你怎么说这话,你疯了吧??” “这是侮辱,这是诽谤.......”另一个长相阴柔的男生也为此愤愤不平,若非因为她是个女的,这个很可能是来自自由堡垒的阴柔贵族早就破口大骂了吧。 希里.瓦列安平日里对所有女同学都温柔可亲,对那些重重围绕着她的追求者们则从来不会提出直接拒绝的说法,她喜欢和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更不巧的是秋叶喜欢的三个来自自由堡垒的男孩都像小狗一样围着希里.瓦列安汪汪叫,偏偏对方既不拒绝也不接受,她对每个人都保持着友善级别的态度,对每一个表白都会留下一种我会考虑考虑的态度,生怕把对方的心思给断了一般,于是自然婊子女神的名头就被秋叶安在她身上。 而天夏,她承认她也讨厌她,因为她的孪生哥哥夏天就坦诚过,他曾对着以希里.瓦列安头像合成的某一部未成年人禁止观看的小电影撸了一管,这就是她厌恶她的唯一原因。 她当然不知道那个比自己早了三年出生却长得和自己几乎完全一样的哥哥还对着樱腾美,川岛早子,凌波娜,星野纯夏,橘山爱,大桥酒,山乃奈乃子,本田芳美,武景莉亚,luxy,aliy,bananana,“%*%#¥%”,“#@¥”,“()+)*“等一众明星撸过,当然,就算知道了,这也不妨碍她厌恶希里.瓦列安,因为她不是明星,而且活生生地活在她周围。 夏天和她差了三岁,可长相可以说是几乎完全一致,都是冷淡的死鱼脸,有时候,邻居会把她当作哥哥,会把哥哥当作她,学校的同学,老师也多半是如此。虽然部分女生会认定她就是夏天假扮的,还让她摸他们,还有几个gay在追求她,可抛开这些让她作呕的烦恼,她还是十分喜欢这种与生俱来独有的奇妙感觉,哥哥也是如此。直到和哥哥出去吃饭的某一天,她们偶然遇见希里,希里当面说哥哥长得好像妹妹。 也是那次,他第一次因为和自己长得太相像而苦恼,因为希里没说妹妹长得好像哥哥。 她一直以她们有着同样的相貌而自豪,可哥哥却背叛了她的自豪,这怎能不让她愤恨,为此,希里.瓦列安很荣幸登上了她愤恨之人名单的第二位,而夏天,这个该死的混蛋,位列第一。 “够了,我和她是朋友,”希里.瓦列安朝她眨了眨泛金的眼睛,“你哥哥呢?他应该会为妹妹加油吧,今天可是决赛的日子。” 哥哥......他在家里,近日来因为古怪的身体原因而无法出行,不过他死了最好,“与你无关。” 她的话自然惹得希里身边的女太监不爽,“好好说话不行吗,天夏?”阿嗲一副颇为关心她的摸样劝诫道,顺便小声说了一句,“反正我是不会和我朋友这么说话的。” “我天生就这臭脾气,”天夏呛到,“改不了啦,只好请我们的女神大小姐见谅囖,当然,要是嫌我架子大,那么大小姐还是别和我说话,免得被我气到。” 她的两个同伴目瞪口呆地望着她,她们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冷淡异常的天夏竟然会对希里如此冲,这简直打翻了她们的三观。 “天夏她......”秋叶朝那位被她暗地里无数次安上“婊子女神”称号的希里.瓦列安挤出一丝谄媚的笑容,“她哥哥生病了,所以她心情不怎么好,请见谅,”她说罢,就要揪着天夏往外走去。 希里惊讶地叫了一声,“夏天生病了?” 阿嗲补充了一句,“为什么你没生病?这不科学。” “我和他只是孪生兄妹,不是天生双魂,”天夏眼皮跳了跳,她转身叫道,“凭什么他生病我就要跟着生病。”虽然以前的确是如此,但自从他背叛了她以后,一切就不同了,正如这次古怪到医院也无法查出来的病,天夏宁愿相信是银河之母对他背叛所施下的诅咒。 说罢,她再也压不住怒气,气冲冲往门外走去,也懒得管自己的两个朋友,径直回到“海上死斗“联邦邀请赛官方给自己安排好的房间,她气呼呼地倒头便睡。 第二卷 联邦 第二章 末日之前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不论如何,自从父母在外星探险中失踪后,她如今的亲人只剩下夏天了,如今他因病躺在床上,自己实在不能不管。 “海上死斗”联邦邀请赛的举办方“星河娱乐”给她提供的是私人飞机往返票,而且不限定时间,故而在凌晨五点多她就上了飞机。 天夏记得自己来时也是做的这飞机,自然对这私人飞机的奢华内饰丝毫不感到惊讶。 “星河娱乐”怎么说也是联邦地球电子竞技行业的龙头企业,又是来自其他星域的超级巨型企业“寰宇娱乐”旗下的子公司,提供这么一座超级奢侈的私人飞机供参赛选手们往返飞行自然也不意外。她此刻便乘着飞机以极快的速度穿行于云海之上,透过白茫茫的云海,她甚至能看到重重山脉渺小得如同孩童摆弄的泥沙小坡,群山间的平原上,农田被一道道梯线工整地分割开来,好像格子毯般在大地上铺开来,远方,一大片深蓝的汪洋咸水向她倾来。 天夏对这样的景致早就厌烦了,有时候,她更想去的是那些久负盛名的殖民行星,譬如那传说中彻底由机械与钢铁打造的行星---世界大都市,或是仅有一片岛屿的超级宜居都市---海洋之星,千峰之地----卡罗拉的名字同样动人心弦。关于第一人类联合帝国的其他行星,她都蛮好奇的,她已经在名为地球的行星上活了十六年,早活腻味了。 突然,她只觉得飞机突兀地抖动了一下,机舱内的灯时灭时亮,桌子上的东西也不安分地倾倒在地上。她慌乱地拉住桌角,语音播报里传来的简讯是她们正经历一场异常的电磁扰乱,让她抓稳周围的扶手,检查安全扣锁是否扣好。这场震动持续了足足七八分钟,天夏还差点以为是自己出现了错觉呢。很快,这小小的插曲一晃而过..... 刚从联邦首府机场的私人停机坪下来,她就一眼看到了那高高飘扬在联邦首府机场上空的象征瓦列安皇室的“三头龍”旗帜,一股无法描述的惆怅自心头涌上。 该死的瓦列安家族,真是无处不在,就好像蟑螂一样。 她神色不愉地走过联邦首府机场,目睹着远处那直达天顶的摩天楼,又看到屹立于帝国大厦之前的象征第一人类联合帝国宗教标志的银河之母雕像,雕像经历几十年的风霜雨磨,早已变得圆润而光滑,给石雕的银河之母面容带来一丝古朴的沧桑,这岁月留下的痕迹并没有被联邦政府刻意擦去,为的就是给往来之人留下某种神圣的历史感。以往历史老师所讲述的那关于银河之母雕像的过往历史仿佛又历历在目。 早在五十年前,录属于自由堡垒的第二舰队初次“拜访”(教科书上的措辞)地球,这雕像便被立在这儿。那个年代,突如其来的外星文明入侵让本以为自己离太空还很遥远的地球诸国都无从适应,恐怖主义兹生,反征府革命,反宗教武装层出不穷,来自外太空的冒险家,阴谋家,商人,海盗,乃至率领第二舰队的将军们彼此攻讦不止。 上层权力出现的真空在世界各地都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第一人类联合帝国的最高议会为了整顿这种种状况,便下设了联邦政府,进一步组建了第一届地球联邦议会。 为了打破这种混乱,第一届的地球联邦议会筹备了三十年时间,终于完成了政治改革,宗教改革,经济改革,文化改革,还有就是有史以来最为宏伟的星际科技大革命,这其中包括了地球附近的亚空间航道的发现与绘图工程,太空飞船与太空战舰的材料革命,高速等离子引擎,亚空间驱动器,船体粒子流护盾的生产,腕式通信器,虚拟感知与仿真技术的流入,还有曾经传遍全球,之后被紧急列为禁忌科研的复杂人工AI研究,以及太空港口建设技术。 这伟大的科技革命中,以太空港的建立让人尤为深刻,“自由联邦港口”乃是地球联邦通往外太空的唯一一个超光速出入港口,它建立在亚空间通道的转折点朝向地球的“奈式距离“(亚空间驱动距离),其间足够容纳上百万的人口与上百条的货船出入港口,这个港口的建立意味着地球正式被纳入第一人类联合帝国体系,也是地球进入星际时代的标志。 那是个辉煌的时期,帝国大厦,银河之母雕像,甚至连她降落的那个私人停机场都是在那个时期建立的。 也是在那个时候,全称第一人类联合帝国联邦统辖特区的大都市建立,也就是眼下这片肉眼所及的土地。 如今这儿改名为联邦首府,也自然成了全球政治,金融,文化中心,就连通往地球唯一一个太空港口----自由联邦港口的换乘飞船也统一在这里起飞,故而,这里可谓是寸土寸金,在这儿拥有一个房子,有时候就意味着一辈子的奋斗。她的父母便是率先完成了奋斗的那一批地球联邦本土居民之一,他们的工作便是异星探险与殖民的安全顾问和疫病管理。 可他们早在三年前的一次外太空探险中便消失了,留下她与夏天两人。 若非为了去外太空,他们又怎么会失踪,一想到这儿,天夏就更加沉闷,都是该死的瓦列安皇室,该死的自由堡垒,要不是为了他们的扩张殖民政策,她和夏天也就不至于变成孤儿。 天夏在机场的停车坪打了个车,只花了十分钟便离开了这全球最大的机场,并很快抵达自己在联邦首府的家——女王街第三十二号楼第十四层第一号房。 那是父母留给她和夏天的房子,这套房如果拿去卖了,她这辈子是不会愁吃愁穿,可这毕竟是她和哥哥唯一的家,也是父母留给她们的遗物,除非真到了在这儿混不下去的那一步,否则她绝不会那么做。但她自觉,父母都可以在首府立足,有了房子的她为什么不行? 她想要留下这套房子,所以她打小就明白,奋斗是她这种普通人唯一的出路。她在学习上本身也不错,在游戏上的天赋更是让她惊喜,故而她选了电子竞技,哎,若是夏天也能像她一样努力就好了,她们应该一起奋斗,可哥哥因为父母的死似乎失去了一切的动力,又或者是他本身就是这样的人,他整日浑浑噩噩,学习虽然没有落下,但在其他方面就不行了,整天不是宅在家里睡觉就是躲在学校睡觉,男孩子喜欢的电竞游戏,体育竞技,包括联邦剑术,弓术,枪术,或是绝地武士格斗这些社交和竞技性极高的活动,他一概不喜欢,女生喜欢的那些活动就更不必说了,他甚至连班上的老师名字都记不全。 一个连社交基本礼仪都不懂的男孩,偏偏是自己的哥哥,还有着和自己一样的面貌,以及近乎一样的声线。他和自己就如同镜子的两面,有时候自己取的成就会被别人误认为是哥哥做到的事情,而有时候,哥哥犯的错误则会被记到自己头上。 天夏怀疑,他这一辈子唯一的两件成就,一个大概是和希里.瓦列安成了朋友,一个便是成了她的哥哥,这个只会靠女人的家伙,天夏一想到这个残酷的事实,就忍不住想要抽他,他竟然还不乐意和自己长得一样,该死的混蛋。 很快,她便到了这三十二号楼,她犹豫了一下,便走到旁边的热点心店,“老板,给我来两个肉酱千层面包,一份香烤咸猪手和一杯萨奇黑果汁,要热的。” 里面探出来一个中年大叔,他乐呵呵地问道,“天夏,你回来了?” 天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当然回来,不然是鬼和你买呀?” 大叔娴熟地以铁夹夹起一份热腾腾的烤猪手,一份千层酱肉面包,又让他雇佣的一个小年轻利索地调果汁,期间还不忘回头调侃道,“我说,天夏,这一看就是给你老哥买的,嘿嘿,我都好几周没见他出门了,这些只怕是不够呀。” 几周没出门.......她的心底油然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该死的混蛋。她气愤地刷完帐,接过热食,头也不回地往楼上冲去。 大叔幸灾乐祸地远远吼道,“天夏,别把你哥骂的太狠,小孩子吗,总有点逆反心理,你骂的狠了,他就更叛逆。” “......死猥琐大叔”她冰冷地咒骂着,恶狠狠地在门牌号前刷了一下自己的手表,这扇厚重而敏感的金属门便轻巧地解开了门锁,天夏推门而入,一股浓郁的方便面味儿迎面扑来,让她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 真该死,他多少天没去仍方便面筒了?天夏板起脸神情肃穆地走向客厅,一进去,果然有一排泡完的面并列立于餐桌,口味各不相同。 这混蛋还挺会享受的,天夏绷着脸又骂了几句,自己进来的声音哥哥肯定早该听到了,可他依旧无动于衷,这家伙难道真的以为自己是回不来还是怎么了?她捏着鼻子找了个袋子把方便面桶扔进袋子,然后一并放入门口有专人收拾的垃圾箱。没错,只要走到门口就可以把方便面扔掉,可他.......夏天呻吟了一声,哥哥真是让人绝望的懒。 她褪去鞋子放于鞋柜,将袜子匆匆塞进自动洗袜机,匆匆冲了几下脚,套上自己的纤维軟拖鞋后便径直去找夏天。 以前为了收拾房间,哥哥的门并未对自己设置门限,所以她只是站在门口不过一秒,门就自动往两边拉开。 刚往里踏了两步,她就发现这房间竟然没开灯,而且隐隐透漏着一股闷闷的气味。这让她一度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这真是的联邦首府的高级公寓卧室嚒,还是哪个下水道的排污管道?她捏着鼻子走了进去,地上满是面包渣,剩菜,以及不知擦着什么玩意的纸张,纸张上还残留着一种又腥又馊的怪味,真该死,他到底做了什么? 她望向夏天的床头,只见本来如白雪的被子已经变得又脏又烂,部位被单颜色也隐隐变成了某种----尿黄?还是屎黄?她不太确定,只是觉得心中一阵恶寒。 她将视线移到床头,只见被子鼓鼓地罩住自己的哥哥,就好像一团蠕动的蛆虫,这家伙连头都蒙在被子里,也不怕被闷死?天夏径直走上前拽开被子,她本想着夏天应该会如死猪般睡在被子里,可这床上,除了裹成团的枕头和衣服,分明没有夏天的身影。 他出去了?不可能吧?天夏满腹疑虑,又不知该怎么办,她打通夏天的手腕通讯器的号码,除了女声一遍遍重读着的“你拨打的用户不在信号范围内”,在没有任何回应,不在信号范围内?以如今的通讯技术,不在信号范围内的,不是深山的洞穴,就是远洋外的海沟,要么就是......外太空...... 他会去哪里?天夏走到哥哥平日里素爱玩的虚拟游戏眼镜前,她带上眼镜,只见一张赤裸的女人向他敞开大腿的画面在眼镜中呈现,银白色的毛发随着她的臀部轻微抖动而随风飘舞,这位合成出来的女人的头像赫然是.......希里.瓦列安。 “.......” “.......” 天夏气的直接把眼镜摔成两半,这家伙失踪前竟然躲在卧室里玩这种东西,她尤不解气地将裂成两半的眼镜踩个粉碎。 没有找到哥哥的踪影,她也懒得再管他,连买的那些热甜点也一并扔进垃圾桶里,然后泄气般躺在客厅沙发上。算了,兴许是他故意给自己设置了黑名单。 天夏无聊地用声音“打开”电视,入眼的是二区的地方三套卫视,主持人正操持着一口浓郁的第二区语言讲述着一则早先时候的新闻: “今天凌晨六时,联邦空间站检测到地球太空传来的一组扰动巨大的异常电磁波动数据,据悉,同一时间,有人在联邦首府上空发现一道诡异的异常现象,以下是目击者的证词......“ 画面转到一个略带慌张的白皮肤中年男子身上。 记者问道:”您贵姓?“ “哦,我幸福,我很幸福,我每天都很幸福。” “先生,我们做的不是联邦社会幸福指数调查,而是关于今早的天空异像。” 他站直了身子,“你说的是今天早上六点时候的那个事情?” “是的,先生。” 他说起这事,似乎就兴奋异常,甚至还对着天空指手画脚:“我今天的确看到了,我可以保证,和我一起同行的同事也看到了,那是一道好像漩涡的开口,是一种可以影响视线的东西,有什么东西扭曲了光线,,我看见一个大得吓人的黑色金属管......就像是那垃圾桶一样形状的东西从那里伸出来。 当然,我没看到它身后连的酒精是什么,谁也看不到,不过可以肯定是个大得不得了的家伙,说不定比咱的星际港口还大咧。总之,我只能看到一些星光闪闪的东西,哦,还有漆黑的洞,就好像另一端连着外太空一样。接下来的,才是重点。“ 记者:”重点?“ ”对呀,大概在那管口出现不到十秒,有一道紫色的光芒从帝国大厦那边向那空中飞去,然后,然后.......“中年男子顿了一下,他喘口气,”那金属管喷出一道金色的光束,把紫光直接打散,那道紫光呀,就像下雨一样,在远处洒下数不清的光点,就好象流星一样,其中就有几道落在附近。当时我以为完了,正想转身,那金属管里似乎又射出一种白色的东西,我看得不是很清楚,当然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记者:”那方向呢?“ 目击者:“方向的话,从我现在这个方位来看,好像是朝东去了,然后金属管就失踪了,前后持续时间不过八分钟,我可以保证,很多人都看到了。” 中年男子所处的是联邦首府的天子大道,他指着的方向,她总算还记得,皇后街,和她的女王街同处一条街区。 “那你觉得那是什么?” “这我可不知道,要我猜的话,我感觉是一艘战舰的发射台,不过,光是发射台就这么大,我想就算是帝国最大的那艘自由堡垒号战列舰也比不过它的十分之一,所以我认为可能是其他东西,说不定是某种光影仪器合成的幻觉咧。” “好的,先生,很感谢您配合我们的采访.......” 她心烦意乱地将电视调到其他频道,几乎每一个联邦卫视都在重复着这则的消息,《太空栏目》的一名教授指出,这很可能是一次亚空间飞行时产生的扭曲,电磁波的数据也和这次亚空间扭曲的数据有百分之五十的符合程度,接着另一名专家在另一个《群星夜谈》栏目当众指出他的错误,电磁波数据图谱显示只在金属管出现之前,紫色光束尚未飞出通道的时间内,有一半的时间段内近似地符合某亚空间飞行所产生的扭曲电磁场,其他时间,电磁场的紊乱早已超乎人们的预料,他的结论也根本没有依据。其他的频道,则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结论,多是一些茶语饭谈。 这次该死的天象异常,难道和哥哥的失踪有关?天夏”关“掉电视,走回自己的卧室,决心通过连接家庭安全网络终端来调查摄像头拍下的录像。 只是一闪,光屏便浮现在腕式通讯器上。 录像显示,早晨五时,夏天还出卧室上了厕所,他双眼通红,头发凌乱,浑身脏兮兮的,明显是又熬夜了。此刻他还未睡去,只是简单上了个厕所便走回去。之后,到了六时七分,一直紧缩的房门依旧没开,突然,一阵奇异的电子扰乱将摄像头的画面抹成白花花的一片,直至六时二十分,屏幕一直处于白花状态,在六时二十一分,屏幕回复正常,房门依旧紧缩。 真见了鬼,天夏反反复复地观看这一段录像,可无论怎么弄,一到六时七分,它就没了画面,其他的摄像头也是如此。有人故意干扰了这个房间,而且这栋楼的主控安全系统没有任何预防警报,真该死。 看来女王街的安全设施并没有物业公司宣称的那么完美无瑕。天夏决心报警...... “嘀嘀嘀嘀嘀嘀嘀.......”她的通讯器打了,可那边始终提示正处于通讯忙碌状态。 真该死,她走到窗边,怎么连联邦警察局都会处于占线状态。她心慌意乱地看着远处,在高耸入云的帝国大厦与联邦卫星通讯塔之后,落魄的斜阳正缓缓自海平面上升起,可这明明是早上,为什么此时的曦日看起来如此......黯淡,且布满血色。淡淡的乌云在远方的大海上氤氲而生,颇有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天夏凝望着这变幻莫测的风云雨日,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自心底盘踞而上,直冲脑门。 只是一次异象,她努力安慰自己,地球成为联合帝国的一员后,便有太多的飞船经过地球附近,它们总会产生些许异像,可是.......一想到哥哥的莫名失踪,一股泫然欲泣的沉闷让她心如鼓跳。他已经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父母离去后,也只有他与自己相依为命,为何别人要夺走他?她从前有多少对哥哥的埋汰,如今也随着哥哥的失踪而烟消云散。 远处,一艘通往太空港的飞船正从航空港口的私人交接坪缓缓升起,她总算还认的,是希里.瓦列安的私人飞船----少女号。她难道预见了什么,竟然会在早晨便慌忙离去,想那么多干嘛,天夏露出一丝苦笑,就算她预见了世界末日又怎样?。她有着可以直接进入太空港的私人飞船,可她们这些普通人并没有那价格高昂的东西。 天夏即使心中愤懑,也只能眼睁睁望着少女号盘旋而上。这时,天空陡然黯了下来,整个首府的上空彻底陷入一片并不算深沉的灰色,窗外不断刮来一阵阵狂风,天夏再也也无法保持冷静,她目瞪口呆地抬起头,肉眼所及,皆是无尽的浓浓黑烟,在黑云滚滚之上偶尔会漏过一丝太阳的光火,来去匆匆,转瞬即逝,仅留下一点光亮在黑夜闪闪挣扎,鬼魅般的烟雾在大地上面前盘旋。 天夏望着窗外的世界,除了渐渐亮起的路灯外,几乎一片漆黑,世界都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她生平第一次觉得那么渴望阳光,渴望它能驱逐夜的绝望。背后的客厅,那可以追溯到前联邦时代的挂式时钟在滴哒滴哒的跳动,那是她父母的遗物,历史可以追溯到她爷爷的那一代,可此刻,她的心仿佛融入了时钟,穿越到第二联邦舰队入侵地球的那一刻,笼罩在心霾的阴影进一步撕裂她眼前的一切。突然,钟声在不知名的远处响起,一声声敲击着她的心防,就连古老的大喇叭也发出呜呜呜呜呜的古怪声音,犹如鬼哭狼嚎,让她毛骨悚然。 “这到底是怎么了?”她低声喃喃,不自觉地重复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毫无征兆的一道光芒划破夜空,象一把尖锐的利刃直穿浓浓的黑夜,割开那墨染的天幕。此时,隐藏于黑色天母的太阳借着这被割开的裂痕射入一道微弱的白光。数秒之后,又一道光线穿刺过乌云,在天空划开另一道奶白色的伤口,一股紫色的柔和能量在伤口处扩散,并柔和地推开雾气,犹如汩汩流淌的水纹。 一道......又一道.......又一道.......她数不清,大约是十几道光,总之,在视野所及之处,那十几道光线,或纯白如焰,或湛蓝如海,或邃绿如林,或乌黑如墨,它们共同朝天顶之上的太空延伸。这数十道耀眼的光束势如破竹,犹如十数根手指般搅开黑云,每一根手指的尽头都有股淡紫色的能量四处扩散,这些能量如同海浪般翻腾,滚动,彼此融合,终于,她眼前,所有的天空都被海浪笼罩,就好像是套上了一层“罩子”。 “行星护盾器?”天夏不自觉地失声叫道,这种神乎其神的东西难道是那种帝国只在科技论文上发表过的理论产物? 可在她看来,这倒更像是一种巫术。.....她学了十几年的联邦科学基础教育,当然明白,巫术只是古代民们对未知的迷信罢了,这绝对是某种类似于行星护盾器的东西,可,话又说来,认定那是行星护盾器这种神秘的科技产物,难道不是另一种对未知的迷信嘛? 第二卷 联邦 第三章 超市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迷茫之中,天夏望着少女号私人飞船一头撞进蓝罩子,一股剧烈的光火在它周围绽放,犹如彗星般闪耀。只是僵持了片刻,飞船便如同失灵了一般朝下方坠落。 怎么回事? 希里.瓦列安难道会死在这儿?天夏难以置信,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飞船向下坠落了一段时间后,便发现它开始恢复动力,如同一只中箭的飞鹅般挣扎着想要起飞,可过了一会儿,它的尾翼似乎出现了什么问题,一股浓烟,开始迫降....... 可为什么它越变越大,而且......它的方向好像是自己的头顶...... 眼看着飞船在她的视野内越变越大,天夏赶忙抛却一切念头,脚底生烟般向外溜去,刚走出门口没几步,爆炸在身后头顶传来,强烈的震动让她身体失衡般地倒在地上,向前翻滚了几圈,差点从楼梯口子掉了下去。真该死,她惊魂甫定地拽住扶梯,喘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希里.瓦列按坠落在自己的脚底下一层。 她咬咬牙,便往下奔去。下方早已被爆炸弄得破碎不堪,防盗的金属大门也被强劲的气流打在另一头,和另一扇防盗门扭曲地缠撞在一起,可谁也不知道飞船会不会发生二次爆炸。天夏小心跨过倒塌的墙泥块和拌在一起的钢筋,正要往下溜去,这时,一只布满灰尘的血淋淋的手将她紧紧拽住,“天夏同学,跑那么急干嘛?” 希里.瓦列安不愧是圣灵的后裔,这么强烈的爆炸都没让她安然死去,甚至,她虽然看似受了很严重的伤,可连喘口气都不带喘的,难道那些关于瓦列安皇室的传言都是真的? “松手!” “为什么?” 若非这里实在危险,我怎会如此着急?天夏拽了拽胳膊想要把手抽出来,却发现她的力气远比她大。明白了这么一个残酷的事实之后,天夏的语气弱了不少,“你想干嘛?” “只是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夏天同学,能扶我上去吧?” “我是他妹,还有,这里很危险......”天夏有点着急地拽了拽,依旧纹丝不动,这该死的女人力气究竟有多大,“谁知道这艘船什么时候会二次爆炸。” 希里试图优雅地揩去额头上的血渍,可她的手上同样被尘土和血液沾染,活脱脱像泥沼泽里滚出来的血泥人。 “天夏同学,飞船若会爆炸早就炸了,你是个漂亮的女孩,心地也善良,”她忍不住又去擦了一下额头,不经意间抹下又一道污血痕,“我就借一下你们的家庭急救箱。” 天夏下了很久的决定,在明确了自己无法逃离希里的手腕之后,终于不情愿地点了点头。我果然是个人美心善的女孩,她一边想着,一边把她小心扶上楼。 “对了,为什么不报警?”她刚问出口就后悔了,若真能报警,她的飞船上怎么着也肯定是会有连接航空预警办公室的专线,说不定她早就报警了。 果不其然,她耐心解释到,“航空预警办公室似乎是出问题了,在紧急迫降期间我无法联线上他们,而且.......”希里不安地看着远处楼道间的窗外,那天空中,十几道光柱依旧如擎天巨柱一般撑着那淡紫色的罩子,“因为那个罩子的缘故,我发现信号好像变得紊乱异常,很多电子设备都失灵了。” 的确很多电子设备都失灵了,比如天夏回到楼上反复刷自己的身份牌,可这个门禁系统就是不可解除门限。不得已,她拿出多年来只是藏在随身钱包里的钥匙卡插入卡槽,来回转了几下,防盗铁门的锁子被解开,一条门缝陡然出现在她们面前。天夏一推开门,熟悉的方便面味道依旧挥之不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天夏将这位瓦列安公主搀扶进浴室,一边寻着家庭紧急医疗救助箱,一边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些光柱是怎么回事?” 希里摇了摇头,“当时出现这些异象的时候,我的安全主管便建议我乘坐私人飞船撤离此处,可他也不清楚这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很困惑,天夏,不过有件事很明显,我们被隔离了。” 隔离?天夏忧心忡忡地望着窗外,联邦首府的各处似乎都燃起了烟火,大街上,数不清的人从街道的四处奔跑着,有的人想要开动悬浮汽车,可还没走几步,失灵的电子自动驾驶系统就陷入紧急瘫痪状态,他们被迫切换到手动模式,但那些自打拿到驾照以后就再也没有手动驾驶过汽车的人又怎么可能从混乱中驾着汽车逃之夭夭,很快地面交通就彻底瘫痪,绝大多数人都只能靠步行离开此处。 混乱不知何时占据着这片街道,尖叫与哭泣在上下的楼道间传递,让人不由得陷入一种无意识的恐惧,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洛萨联邦入侵吗?”能造成如此大异像的,天夏实在想不出,也许唯有在这一带星域与帝国争锋相对的洛萨共和联邦大规模入侵才有可能波及到地球。可希里肯定地摇摇头,“他们的黄金舰队和三只白银舰队远在星域的另一边,驻扎在附近的仅有的青铜舰队仍在我们的监视之下,更何况,”她脸色阴郁,“这种状况,根本不可能是他们造成的。” 她已经处理好了身上大半的擦伤,所幸的是她在那么严重的撞击也没有受到更深层的骨伤,至少天夏看不出来。 “你可以走了吧?”见希里娴熟地处理完所有肉眼可见的伤口后,她下了逐客令。 “为什么这么急着赶我走?”希里轻声问道,“天夏同学这么不待见我?” “我也会离开这里,”天夏没去看她,“通知或许无法借由通讯广播传输出去,可大喇叭已经吹响,连老钟都被敲响,这意味着避难所已经被打开,难道公主不打算去避难?” “我可不是公主,叫我希里就行了,”希里皱了皱眉头,又叹了口气,“算了,我们一起走吧,这你不会拒绝我罢?” 天夏不情愿地点点头,她明白,混乱之下,多一人照应总是好的。 她们走出门便发现电梯已然停止运转,她们只能走下楼去,还好她是住在第十四层,而非四十层,否则她们只怕光是走出去都要花费半个钟头的时间。很快,两人走出大楼,外面远比想象的要混乱,被堵塞的汽车不断发出刺耳的鸣叫,两个撞在一起的男人彼此殴打着,千百辆乱作一团的汽车如同蚂蚁般东腾西挪,想要挤出这一片灰白的车海,附近的邻人推搡自己的孩子和长辈向着向远处的地下避难所前行。避难所在皇帝街附近,她们总算还记得路,可是,当她们抬起头,皇帝街的方向上,一道橙红的光柱正屹立在前方的大地上,正是那组成淡紫色罩子的无数光束中的一种。她们极尽目力,却怎么也无法揣测到那光柱究竟有多高,只知它的尽头与那笼盖天空的能量罩子融为一体。 她们真的该过去嚒?天夏捏了捏手心,避难所就在前方,她们别无选择。他们徒步前行,更多的人走在他们身旁,孩子哭泣着偎依在母亲的怀里,父亲扶着年老的长者缓慢步进,还有在钢铁洪流中寸步难行的司机咒骂着该死的交通和该死的意外。哀嚎,啜泣,怒吼,尖叫,各种情绪夹杂在一起,让她们对避难所的执着变得出人意料地坚定。 她们跨过女王街与毗邻的皇后街,路过帝国大厦,又在灰黑色的人海中向银河之母雕像的脚底进发,终于,她们快到了皇帝街。可皇帝街的人似乎在朝着她们这边涌来,犹如黑色浪潮,席卷向她们。不,准确的说,是席卷向她们的身后,他们在逃离避难所。 不止是他们,更多的人看到他们逃离避难所,也跟着向外离去,哪怕他们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 “避难所出了什么事情?” “怎么可能,”希里难以置信地拉着天夏躲在一个早餐车旁避开那黑哗哗的人海,“避难所足以防护常规的热核武器,”而眼下,她们可连非常规武器的一丁点踪影都找不到,除非,那边除了其他岔子? 两人面面相觑,最终,她们还是选择了离去。因为逃离的人越来越多了,而远处,那道光柱,颜色似乎变得更加深沉,更加明晰,天夏初一看,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在作怪,可是......... 难道眼前的溃逃和那愈发深厚的光柱有关? “我们该继续朝那避难所前进?”她怀疑地问道。 希里只稍稍思考了一会儿,便做了决定,“我们离开首府。”她肯定地转过身,“恐怕避难所出了什么事情。” 她们顺着人流往外走去,同样,也有些不知所以的人在朝着避难所涌去,两股人流碰撞在一起,形成巨大的人海乱流,处于乱流中的人既无法前往避难所,也无法顺畅地回去。为了躲开这乱哄哄的场面,天夏她们不得不绕来绕去,行进得异常艰难。 不知何时,首府中心开始卷起火焰,光柱之下,乌黑的浓烟将天空染成一片骇人的灰色,警鸣大作,消防车,警车乃至救护车均想要前往那中心救援,可路上的车此刻早已忘了要给它们让行,天夏经过之时,还能看到几名市民正推搡着警察让他们掉头。 她们走了很久很久,久到天色渐昏,夕阳满满落于远处的地平线,正一点点被群山的轮廓彻底掩埋,地球联邦的首府,早已被赤红的火焰吞噬了大半城区,火焰在废墟上饕餮着每一栋高楼,浓烟在夜色中如同狂乱的群魔在舞动着,那首府中心,屹立不倒的中帝国大厦,这座高达两千米的塔形大厦之后,那橙红的光柱如一把以帝国大厦为剑柄的摩天光剑,如火焰般血红的丝丝光线缠绕在它周围。 在昏沉迷寐的晚昏中,它似乎随时都要倾倒,向微如蝼蚁的的她们以排山倒海之势斩来。 只是看了几眼,天夏就不敢在多看,这柱光总让她心神不宁,而首府的变化,更让她心沉如海。这里究竟遭遇了什么,是只有首府遇到了这种事,还是全球各处都是如此呢?第二舰队的第十三分队就驻守在自由联邦港口,按时间来说,它们早该到了,可为何到现在还不来援助?她突然有些害怕知道真相。 她们此刻藏身的地方是一处临近郊区的超市,超市门口的招牌乃是明绿色的霓虹灯,可超市里早已人去楼空。为了从女王街走到此处,她们可以说是耗尽了精力,脚下也未曾停歇过。即便如此,依旧有同行的人走在她们前面。她 曾抓住一个路过的行人问他们为什么跑,可那人竟然也说不上来,只是说,“大家都在跑。” 得到答案的她油然产生了某种荒谬的自嘲,她们竟然会因为不知名的理由就从联邦首府中心的女王街跑到这不知名的地方,她本还打算寻找失踪未归的哥哥呢。 天夏发现那瓦列安的公主正在无人的自助超市货架上取下几块面包,便忍不住走上前,“你一定知道什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希里忙着把面包塞进嘴里,又拧开山泉水大口灌下,脑袋倒是如拨浪鼓摇个不停。 “你以为骗我很有意思?”天夏咬着牙质问,“你绝不会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就打算离开地球,当时可没如今这般混乱。” 希里咽下口中的残余,她冷静地以那双金色双眼打量着天夏,“你知道了又如何?” “我只想知道真相,”她将手搭在希里的肩膀上,不自觉地用了点力,“夏天失踪了,我在寻他。” 希里扑哧一声笑了,这轻盈的笑声让天夏更加烦躁,为何我哥失踪让她会这么开心?难道她也恨他? ”我可不知道你哥哥为何会失踪,但你要说如今这诡异的状况和他有关,天夏,我觉得你该吃点东西了。“ 她以为我是饿的头昏眼花?天夏心头气结,一时间有点后悔救了她。她仍然不死心,”告诉我,你是否知道什么?“ 银发公主抿了抿嘴唇,“我的确是因为今早的事情而离开。” 天夏怔怔地看着她,“什么事情?” 第二卷 联邦 第四章 探明消息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今天早上,那个新闻你应该知道吧?” 天夏点点头,那个钢铁金属管,还有那段异常的电磁波数据,以及之后的光,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那个金属管,虽然因为某种奇异的原因,目击者无法用手机拍下它,但不止一个人说过,那个类似金属发射台的巨大管子上,有一个标志.......”说到这件事,希里的神情就很奇怪,那是一种让她如梦初醒般的感觉,“有人说他在金属管上看见过一个巨大的圆环围绕着中心庞大恒星的标志。” 围绕着圆环的恒星?“那其中有什么含义吗?” “在某些更加古老,甚至不会被帝国历史学者采纳的历史书籍里有记载,那是传说中两万年前灭亡的银河帝国才有的独特标志,传说之中,他们创造了一个环形的世界,这个庞大到让人窒息的圆环终年不止地围绕着年轻的巨大恒星运转着,上面甚至可以居住百万亿的人口,不说这个传说有几分属实,可他们的标记绝不会错,围绕着圆环的恒星,而且不止一个人看到这个标志......”希里攥紧拳头,眼神中闪烁着痴迷般的光芒,“那是个强盛到极致却又如春雪般快速消亡的神秘文明。” “我可没听过银河之中有这么个文明,”天夏皱了皱眉头,“为什么你会考虑这种和谣言没什么区别的太空小故事?” “你只怕不知道,亚空间航道便是那银河帝国的遗物,“希里确信无疑地解释道,”在亚空间航道之中有无数的节点坐标器,那是我们得以在亚空间乱流中确定航向的最关键的信道坐标,而所有的节点坐标器上,都有星环标志。” 怎么可能?天夏脸上都惊讶几乎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亚空间航道,它不是银河无数古老文明的共同产物吗?据说,在人类登上太空之前的更久远的时代,银河中位于银河系核心星域的强大而古老的文明们合力探索,发现并修复了伟大的亚空间航道,自此,星河间的距离变得近在咫尺,亚空间航道也成了许多缺乏星际旅行材料与超光速旅行技术的年轻文明们进行超光速移动的唯一手段,年轻文明们感恩戴德,便宣誓不在向属于银河中心星域的任何一个星系进行殖民扩张,这个故事传唱至今,还有什么人会不知道呢,可是眼下她竟然说这是那个银河帝国的遗物...... “所以你想要把发现银河帝国遗物的事情上报给自由堡垒的最高议会?或是上报给你的家族?” 希里点点头承认了她的猜想,“不论是那远比自由堡垒号还要巨大的发射管,还是那诡异的空间漩涡,亦或是如今的这个类似神秘的“行星护盾器”的装置,我很难不去联想到银河帝国的事情,甚至,我怀疑,那金属管身后连接的,是一艘《星河编年史》中也未曾见过的庞大星舰,比帝国最大的战列舰还要庞大十倍不止的星舰。” 比战列舰天大十倍? 天夏依稀记得,帝国的战舰分为五个级别,分别是哨兵级,护卫级,驱逐级,巡洋级,战列级别。 众所周知的帝国最高级别战舰便是便是帝国旗舰--“自由堡垒号”战列舰,她曾在帝国新闻中有幸目睹“自由堡垒号”舰那足以遮蔽天空的钢铁舰体,比那还要庞大十倍不止......这怎么听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她并非瓦列按的皇室,也非狂热的军迷,对这些军事上的东西自然不感兴趣,算了,了解了又如何,她眼下只想离开这里,真相对她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除了能带来烦恼以外,还有什么好处呢? 想到那苦恼的事情,她便沉默了下来,之前和希里聊的话题也便抛在一旁,她们两人便躲在收银台后的柜子旁闭目沉思。 “希里,”天夏突然问道,“你父母会来接你嚒?” 希里抬头望向玻璃帷幕外逐渐黯淡的灰蒙蒙的天空,“他们远在第二舰队的驻扎地,哪有功夫管这边的事,更何况,天夏,那个罩子比你想的要牢固,没有一定时间的研究,舰队可别想找出其中的破绽。” “你......如果你父母把你安全带回自由堡垒,你能不能帮忙寻一下我哥哥。” 希里哑然,“我该怎么找?你哥哥怎么失踪的你都不知道......” “一定有办法的,”天夏深深地看着这瓦列安的公主,“他是在那金属管出现的期间消失的,他一定和那金属管有关联,你回去不是也要向你的亲属汇报这件事罢,帮帮我吧,希里。” 希里深深叹了口气,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安慰道,“我会尽量帮你的,”就是不知道我的那些手眼通天的混蛋亲戚肯不肯帮你寻找一个失踪的年轻人。 夏天.......那个十九岁年轻男人.......或者说是男孩,她是因为某次意外和他有过接触,那个家伙总是神神秘秘的,还爱宅在家里,说起来她实质上并不是很解他的为人,但天夏毕竟帮过她,为着自己的自尊,她总该还她一个人情的。 就这样,她们继续安静地靠在柜台继续休息。这间超市的老板和收银员早已不翼而飞,连超市大门都没有锁上,这么个空荡荡的大超市,除了她们并没有其他人,故而声音静得让人害怕,她们在这狭小的地方偶尔彼此睁着眼睛对视了一眼,之后便迅速地转开。 过了一会儿,忍受不了彼此尴尬气氛的天夏再次开口,“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呢?” “在联邦首府附近驻扎着两个陆军军事基地,一个远在联邦首府的另一侧,我们自然只能去长河军事基地,我和那里的总司令有过数面之缘,他也算是我的表亲,肯定会收留我们。“ 不愧是瓦列安的公主,随随便便一个自远方而来的亲戚就能在地球联邦首府的军事基地担任总司令,天夏只得暗自祈祷,那长河军事基地真的固若金汤到能抵挡莫名而来的灾难。 可真的有这种可能吗? 若真的能,早在今天早上,军队就该进城了,为什么没有任何动静?越来越多的疑虑让她只觉得头脑发胀,算了,睡一会儿吧,赶了一下午的路,她早累了。 这个休觉短暂而且安宁,没有做梦,天夏醒来的时候,她发现希里正紧闭着双眼。 她擦了擦眼睛,才发现,不知何时,希里的银色头发竟然变成一种纯粹的如太阳那般的金色,就连她的瞳孔,那象征瓦列安皇室的黄金瞳孔,也变得血红如火。哦,该死,“你怎么了?你的眼睛,头发,还有脸上,脖子上也有。” 怎么了?希里随手捞起一面超市的镜子,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血色的双眼一眨一眨,金灿灿如太阳般的头发更是抹除了瓦列安万年世代传承不变的白银长发。 哦,不止如此,还有她的脸,她的脖子处的皮肤,她浑身上下除的所有可见的肌肤,那本该白如霜雪的肌肤,如今变得犹如布满蛛纹的裂痕,透过这层层开裂的痕迹,她隐约能看到,在肌肤的裂痕之中,流淌着某种燃烧着的如同暗红如炭火般古怪的液体,就好像滚滚流淌的炽热岩浆。 这是什么?她惊讶地叫了起来。 “你不知道自己的变化?” “我不知道,”希里阴郁地摇摇头,“我们瓦列安从未有过这种变化,我父亲,母亲,甚至更上一辈,没人有这种变化,我本该是银发金眼,难道是因为这末日导致了我身体的变化?”她古怪地抚摩着自己肌肤。 突然,一阵急促的声音自门外的远处传来,有人喊了句“这里有超市。” 有人要来? “我要把超市的门锁上吗?” “没必要,我把自己的脸遮一下就好了。” 希里赶忙拿起超市里的围巾,手套,口罩,耳套,头套等东西把自己所有发生变化的地方围个严严实实,然后和天夏多在收银台底下。 一个年轻而尖锐的女孩的声音响起,”这里的超市是开着的,我们可以进去买点东西。“ ”买东西?你以为如今都成了这样子,还需要花钱买这些无人的东西?“出言嘲笑的是一个轻浮的青涩男子的声音。 ”等恢复秩序,店主报了警,恐怕到时候你就只能在监狱里呆着咯,“另一个年轻人咯咯笑着说道,”我还没呆过监狱咧,听人说那里面的人都喜欢暴菊花。“ 那个轻浮的男人狠狠踢了地上的一个塑料筐,”切,我把摄像头全砸了,看他们怎么查,“说是这么说,可最终天夏也没有听到任何砸东西的声音。 紧接着,又是一阵混乱的说话声,天夏至少听到有六七个年轻人在说话,至少有四个男的,两个女的,和一个分不清是男是女的人妖般的声音。他们在超市里翻找着各种食物以及其他工具。 天夏凑到希里跟前,压低声线问道,”我们怎么办?“ 希里倒是干脆,她直接站起身,这一举动一下引起附近一个女孩的注意。 那女孩朝自己的同伴大声叫道,“瞧,这里有一个面瘫女孩,还有一个把自己围得严严实实的古怪女孩,看起来像是战斗布偶的服装?” 这下好了,所有人都注意到这里的变化。 第二卷 联邦 第五章 腐化大地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一个男孩惊得手中的巧克力棒直接掉到地上,他口中还含混着尚为吃完的巧克力残渣,”我们可没说不掏钱.......“他嗫嚅着低声辩解。 听声音,他应该是刚才那个狂妄的轻浮男子,年龄不过十六七岁,稚嫩的脸上没有一点胡子,鼻子上还有几颗脓痘。 他看着天夏,口中不自主地喃喃了几声“好漂亮”,很快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便满脸通红地退缩了回去。 口头上的巨人,行动上的懦夫,天夏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希里遮住了面貌以后,别人的赞美就会落到自己头上,这倒是一种让人不太愉快的体验。 ”我和我的朋友不是这家超市的店主,某人不必给我们付钱,如果他肯付钱的话......“ 她的话让轻浮男子羞愧地闭上嘴巴不敢在说话。 ”那这么说,”一个五官俊秀的帅气年轻人摊开双手露出和煦的笑容,“两位小姐姐,你们也是逃至此处的咯?“ ”谁不是呢?“另一个瘦削的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斜着眼睛插嘴道,”都怪这该死的末日,破坏了我和阿柳原本的旅游计划,两位小妹,你们是孤身二人来到这里的嚒?“ 天夏看了希里一眼,她谨慎地点点头,”我们都是住校的学生,因为这摊子事情,就来这边寻找亲戚。“ “能在这里相遇那还真是缘分,给两位小姐姐介绍一下,”帅气青年轻轻捋了一下发型,一脸骚包地指着自己,”我们是联邦教育分区附近的住校生,那个小一点的是联邦第二高中的阿天,我旁边这位是铭经同学和他的弟弟,铭符,那位是来自联邦第三区的列奥夫同学,那位漂亮姐姐是柳琉,对了,她是联邦语言大学的学生,名副其实的名校高材生哟。“ 按照一般套路,两位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姐姐自然会下意识地问他,”那你呢?“可惜,两位小姐姐只是简单地点点头,这让他尴尬了一下,最后,他不死心地补充道,”我是李昂,联邦理工大学的大一学生。“联邦理工大学乃是地球联邦排名第四的大学,能考上联邦理工大学的,正常人见了,自然都会恭维一句,可这两位不知哪里来的高中妹子依旧只是轻轻点点头,仿佛那是一所微不足道的学校。 “两位怎么称呼?” “天夏,”天夏瞅了一眼希里,“普普通通的高中生。” “兮瑞,她的同学,来自自由堡垒。” “小姐姐竟然是自由堡垒来的?”年轻帅哥惊讶了一下,“真稀奇,为什么你会是这种打扮?” “我不是小姐姐,是兮瑞,你可以称呼我兮瑞同学,”希里平日里那轻盈的声线被口罩压得又轻又细,“我很喜欢这种打扮,怎么,对我的装扮有意见?” “哪能有意见呢,只是好奇,你这还真是奇异的.......癖好........”最开始的女孩惊奇地想要靠近,却被希里躲开了,她可不想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那女孩忍不住问道,“话说,你为什么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不会是个反向暴露狂吧?咦,你不会是患了皮肤病吧?” 皮肤病,这么一说,倒还真的有可能呀......其他几人愣了一下,另一个女孩说道,“要不摘下来给我们看看呗,我们这儿有医科大学的硕士生咧。” 真好心,若非他们警戒地退后了几步,天夏还真以为这几个人是热心肠的好人。 “她有病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天夏冷冰冰地质问,“我们在这儿呆地好好的,是你们闯进来,怎么,想让我们走?还是打算隔离我们?” 瘦削的青年耸了耸肩,“那倒没有,我看你也没任何防护就和她靠一起,多半是不会传染的,是吧?”听着是询问,可那语气就好像是质问一般,她们做错了什么? 天夏实在懒得听他们废话,只身拽起希里的手就走开了。这超市大得很,她可不想和这几个莫名其妙的家伙走一块儿,免得被他们气到。 “我本来打算问他们避难所的事情哩?”天夏一边走,一边嘀咕,“怎么就不能好好说话。” “其实没必要生气,他们只是做了正常反应罢了,”希里温和地说道,“一会儿我来和他们交涉吧。” 天夏仍在生气,也不回应希里,自顾自地躲到角落里吃东西。 过了一会儿,又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匆匆传来,夏天站起身,透过模糊的花玻璃,她看到又一批陌生人向超市走来,他们的身影有大有小,很可能是一家子出来的逃亡的,对这些人,天夏早已不打算接触,便没有去管。倒是希里走了过去。她不知道希里去干什么,只是觉得心里有一种莫名的不是滋味,就好像是她背叛了自己。 真是古怪的感觉,天夏撇撇嘴不再看向那边,她找了一本挂在书架上的游戏杂志,便开始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突兀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联邦海空漂流大赛.......怎么,天夏你对着感兴趣?” 联邦海空漂流大赛乃是一种极为刺激的空中滑行比赛,以天夏的话来描述,就是那种在空中biubiubiu'地操纵着立体式气控滑翔翼飞翔的比赛,华丽而危险,男孩看了会尖叫,女孩看了会哭泣,除了疯了和傻子,几乎没人想去玩。 “我宁愿骑着运动自行车在超高速磁悬浮电车轨道上飙车,也不会碰这种东西。” 希里捂着口罩咯咯笑了起来,“这件事上我们倒是有一致的感受。” “那么,你有什么收获吗?我看你和他们聊的很嗨嚒,”天夏酸酸地说道,“笑起来咯咯叫个不停,比母鸡还好听。” “我看你说话比公鸡也好不到哪里去,”瓦列安公主轻轻弹了她的额头一下,这让她脸色更加阴郁,莫非她以为自己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孩? “告诉我他们说了什么.......” “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面瘫女孩,柔和点,”瓦列安公主随手拿起架子上的矿泉水,“他们自称来自皇帝街,没错,就是避难所。” “避难所已经被攻破了?” 希里不情愿的点点头,事实让她很难受,避难所乃是全地球最坚硬的地方之一,若连这也被攻破,其他的地方会怎样不言自明。 “他们先是看到类似树根的东西,那根茎好像一团团疯长的肉瘤,它四处蔓延,在首府的街道,高楼,雕像,古钟,乃至避难所,它如影随形,而又无孔不入,活生生扎于这附近的土地,然后从中攫取某种能让它更加茁壮成长的东西,它在腐化这片土地。” “腐化......”真荒唐,什么时候游戏里的术语也可以用于这活生生的土地上,这是地球联邦,不是手里的书籍所描述的电子游戏,它不是《星际争霸十》里可以感染土地的虫群,也不是《魔兽争霸九》里可以腐蚀大地的亡灵,这可是联邦地球。 “那避难所里的人呢?” “那些肉瘤捆住了一部分人,把他们缠得严严实实,另一部分人逃跑了,但有一部分人被那从困住的人的尸体上诞生出来的某种邪恶的东西杀死了。” “尸体上诞生邪恶的东西?“天夏再也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告诉我,是虫子还是骷髅,还是丧尸?” 希里张了张嘴,她迟疑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信?” “你觉得呢?” 第二卷 联邦 第六章 坏消息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我也不相信,”希里承认,“但在五六个人讲过同一个故事后,我就信了一小半,他们不可能同时出现幻觉,直至我看到了某个东西,我就开始尝试迫使自己面对真相,这很难,但你该看看 ,”她把天夏带到超市门口。 如今的超市门口有二十来号人,半数都是年轻的学生,另一半是白领和工人,还有几名警察。除了最开始的那些人以外,这后来的十几个陌生人都围在一起,他们似乎在照看着什么。 天夏被希里拉上前,透过人群间的缝隙,她看到两个躺在地上的病人.......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正躺在担架上呻吟,她穿着宽松的产妇服装,大肚子微微鼓起,但依旧能看到明显的轮廓,这是个孕妇,她的脸被某种肉红色的疤痕覆盖,一道道腐烂的肉正在她脸上增殖,取代原先还算完好的皮肤,这如小蛇般的伤痕一直蔓延至肩膀,至于深入到什么部位,天夏不敢猜测。 这孕妇旁边的一个六岁小男孩也患有相同的症状。 “他们......”孕妇和小男孩发出压抑而痛苦的低吟,尤其是那孕妇,她更加沉痛,叫的也更加凄厉。 “那如树根般的肉瘤袭击了她们两个,虽然其他人出手帮了她们,可还是晚了,一道姆指粗的根须缠住她的脸,感染了她的部分身体。” 听着希里略带哀伤的轻描淡写,天夏不由得手脚发寒,她突然很庆幸自己没有去避难所, “她们活不久了.......”说话的是一个年轻人,他是后来的那一批,跟孕妇大概是一起来的,“我亲眼看到被那树根缠上的人如何在十分钟内化作一具干瘪的尸体,最可怕的不是那如同树叶凋零般的死亡景象,而是死亡之后的那一幕,一只可怕的生物在尸体上孵化,那是我所见过最残忍的怪物。” “它有三只眼睛,两只长在头上,一只长在背后,又大又鼓,几乎快和排球差不多大,”另一个身穿联邦警服的年轻男人补充道,“只有眼睛是它的要害,但要小心,它的爪子非常锋利,它的牙齿更加恐怖,被它咬住的人伤口会腐烂的很快,身体就会像那些肉瘤一样,发出一种奇臭的腐烂味儿,身体的组织部位则会快速溃烂,化作血肉模糊的脓泡,那个时候,只要你不小心,脓泡就会涨破,从里面流出大量有毒的汁水。” “阿明,”一旁的中年妇女责备地看了年轻警察一眼,“你倒是有当作家的潜质,可以写小说吓唬小孩子。”年轻警察可能是中年妇女的儿子,他在妇女的盯视下讷讷闭上了嘴。 不止一个人说到那怪物,在场的也没人否认,天夏不得不强迫自己相信他们所说的一切。可若真相真如他们所言,那么面对它绝对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这样的怪物若要袭击我们,我们还能活下来吗?” “当然,”身后那名为柳琉的女学生走过来,她万分自信,“帝国第二舰队可是无可匹敌的,它会横扫一切。” 正如当初扫平地球诸国那般吗?天夏看着那自信满满的女高材生,心底里不由得产生一种荒谬的感觉。几十年前,征服地球上各国领土,取缔各国政府,统一各国语言,改变各国文化乃至民族传承的,正是赫赫威名的第二舰队。 它的出现让纷争已久的领土主权问题化为乌有,让海洋与太空的资源争夺竞争同样变作泡沫,还有那曾今彼此发生过无数战争,屠杀,以及对立,封锁的国家,第二舰队让这些国家的人民开始相亲相爱,让与敌对国家进行过抗争的民族英雄一下子变为分裂联邦的罪人,让独裁与民主消失了界限,因为世上只有一个政体;让大平洋两岸的世界性大国成了支撑联邦和谐的兄弟,因为他们都是联邦的一员。 至于那些曾经坚信大洋两岸要彼此对抗的种族主义者和民族主义者们,那些在对抗与侵略战争中受到伤害的善男信女们,第二舰队和新生联邦的“英明睿智”的政治家们不需要他们,他们自然成了裹脚布,被抛弃在历史的垃圾堆里。 那一切至今不过五十年,某些人就已经开始视第二舰队为地球联邦的救世主,这怎能不让她心生谬然呢? “也许吧,”她实在无法赞同年轻女高材生的话,但也只能附和,“希望如此。” “我们应该清理掉她,”一个更年轻一点的男生忍不住说道,“不然她会害死我们的。” 病人旁边一位四十多岁的老妇人以 仇恨的眼光盯着年轻的男孩,“你在说什么胡话?” 年轻的男生涨红着脸辩解道 ,“我亲眼见到,他们的尸体是如何快速腐烂,那些怪物又是如何从尸体里破壳而出的,我敢打赌,那些怪物肯定也会从她的肚子里跑出来。”他说的是那个孕妇。 他的话让在场的人变得微妙了起来。 一个满身金链子,裸露着两条大花臂的中年男子恶狠狠地瞪着他,”小子,嘴巴放干净点。” 老妇人尖叫了起来,“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只被缠住一会儿的人会变成那种怪物,你别张口就来。” 男孩被骂的面红耳赤,“你又怎么知道那怪物不会感染,”他激动地指着孕妇,“看看她的样子,她根本和那些被肉瘤抓住的人没什么两样,她的肚子里一定藏着什么,是怪物的幼崽,一定是的,她会害死我们。” 中年的秃头男子再也忍不住,一把揪起男孩按在墙上一顿殴打,男孩的母亲则骂他没有教养,是个玩泥巴的野种云云....... 这只是个小小的插曲,即便如此,有部分人也沉默下来冷静思考,最先开口的是一个中年的警察,他咳嗽了一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又花了好大一阵功夫酝酿自己的言语,很快,他清了清嗓音,对着孕妇的秃头老公说到,“先生,你的妻子如今的状况极差,为了她好,也为了我们好,我建议将她放在休息室里,那里相对安静而且干净,不像这大厅拥堵吵闹,有助于养伤。” 另一位疑似医生的老年人也顺势插嘴,“安静的环境有助于病人的康复,也可以隔离可能的感染源,我们还不能查清楚那种病是不是可以通过接触来传染。” 其他人如叽叽喳喳的小母鸡般齐声附和,秃头中年男子和那孩子的母亲脸色极差地望着周围,可没人帮他们说话,正如没人帮那挨打的小男孩说话一般。 最先提出帮忙抬病人的也是警察,他身旁跟着一个黑发的小女孩,不过十岁,看情况应该是他的女儿。他给年幼的女儿小声说了些什么,穿着长百褶裙的小女孩便垂着头坐在收银台里面的椅子。中年警察叫了医生还有几名男学生,他们在超市找了个木板做了个简易的担架,又听从医生的建议做了些防护,便粗暴地把两个染病的人抬进休息室。 那秃头金链花臂的中年男子毫不犹豫地选择跟了进去,至于那母亲,她犹豫了片刻,让男孩在里面好生休息,自己终究还是没敢进去。 “她为什么不进去?”坐在另一侧一直注视着这头的天夏忍不住替那可怜的男孩悲悯,“瞧那小男孩,他吓坏了,还要和两个陌生人呆至少一个晚上。”至少,他今晚是别想出来了,为了以防万一,警察先生和几个中年人商议要守着门口,若对方有什么异变,他们可以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她为什么要进去?”希里反问,“为了孩子?” “哎,”天夏叹了口气,“那就为孩子哭泣吧。” 到了晚上十点左右,陆陆续续又进来几个从首府逃出来的幸存者,他们带来了最新消息,有一大批军队打算进攻首府附近的那道光柱,想要探个究竟,至于结果如何,这些流亡出来的人并不知情。这下子,人更吵了,天夏不得不熄了本想睡觉的好念头,转而靠在墙边凝望着窗外。她无聊地坐了十分钟,一批又一批人逃了出来,其中有许多穿着制服的学生,是联邦高中的寄校生,她还看到了几名熟悉的老师。 事实上希里也注意到了门口那熟悉的喧哗,她本欲站起身,可想到自己的脸,突然又有点犹豫,她害怕那些熟悉她的人会问起她的脸,在眼下这个时刻,被人冒然问起自己的脸,尤其是那些熟悉自己的人问起,无疑会出现许多问题。 “不要让他们注意到我。”她压低声音恳求天夏,“如果被他们发现我的问题,别人会以为我是受到感染,我可不想被隔离。” 天夏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她。 几名老师和大约二十名寄校生刚走进超市,那个一直带着自己年幼女儿守在休息室门口的警察大叔便走上前。 “几位,你们是从学者大道的联邦高中过来的?有经过皇帝街吗?如今的状况如何?军队收复了首都嚒?” “警察大哥,”一个老师赶忙让他住嘴,“你问的太多了,让我们缓一缓。” “不清楚.......”一个五十岁的老师走过来,他匆匆拿起超市架子上的一瓶水便大口咽了下去,又深深呼了口气,“到处都是枪声,还有导弹轰击的声音,我们只知道发生了战争,一枚流弹击碎了一名可怜孩子的头颅,学校起了大火,之后我便带着其他的学生离开学校。” 中年警察焦躁地搅动着手指,他为没有得到准确答案而失望,也为捷报迟迟未到而失望,军队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没人宣布首都的怪物已经被清理了呢?还有该死的第二舰队,它的主力舰队盘踞在帝国西部的核心星系,也该挪动一下自己那庞大的身子罢,至少.......警察抬头望了望天,驻扎在地球附近的第十三分队,他们的影子呢,他们中一大部分船舰的成员可都是土生土长的地球人呐,那些精英士兵的家多半都是在联邦首府附近,难道他们身处太空多时,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家乡正被不知名的可怕灾难笼罩着? 不仅是他,所有人都被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压得喘不过气来,他们在超市的角落里沉默着,偶尔彼此低声交谈,很快就又陷入某种难言的寂静。有的人哭了出来,他们在这次莫名其妙的灾难中和亲人彻底失联,没人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没。 这夜很少有人能睡着,几名中年男子在超市外焦虑地抽着烟,时不时瞅着远处陷入火海的首府,一些年轻的男生女生则在友人旁偎依着想要寻求安慰,孩子们也因为远处偶尔传来的爆炸声而彻夜哭泣,天夏同样如此,哥哥的失踪,还有这突如其来的灾变,她只觉得未来一片彷徨,在地球,她已经彻底形单影只,成了一只失去了家园的小猫,她陷入迷途之中,苦苦想要找寻出路而不得。 天夏躺在从超市里拿来的崭新床垫上,看着身旁偶尔轻喘着嗅一嗅鼻子的希里,眼泪不自觉地淌过脸颊,打湿身下的垫子。 不知哥哥是否会陷入同样的处境,是否又会如此想念她?又或者他早已经死去,只剩下孤魂野鬼在世间游荡?“真是个该死的混蛋,”她咕囔了一声,然后叹息着睡去。 第二卷 联邦 第七章 星座与未来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当她从一个个破碎的噩梦中醒来,天已然大亮。而瓦列安公主,她正以那双变得如硕红宝石般的眼睛安静地凝视着她. “怎么了?”她小心地擦了擦眼角,黏糊糊的一片,难道是眼屎?“我脸上有什么?” “你边睡边流泪,我给你垫了个枕头,可很快就又湿了,”希里撇过身子递来一卷纸,“擦擦吧。” “可能是太累了,加上昨夜遇到的事情太多了,“天夏苦笑了一声,”所以无法控制受刺激的泪腺。” 她看向四周,周围的人有一部分已经醒来,也有几个仍能在吵闹声中安然睡着,她发现有些昨夜进入超市的人已然不见踪影,他们难道已经走了? “那两个病人怎么样?“ “还没有任何好的变化,听人说甚至更严重了,”希里显然也很担心这件事,“如果我们不打算处理它们,我有预感,它们会处理掉我们。” 它们?看来那两个病人应该变得很恐怖,否则希里绝不会用“它们“两字来形容。也许真如她所言,在呆下去,迟早要出事,可这超市....... 她不知道去了郊区后还能否找到这么大的超市以及这么完备的物资。“我们要现在出发吗!?” “最好如此,”希里谨慎地看了看远处那间休息室,“变故随时都可能变为事故,很可能会有人死在这儿,我可不想那个人是我。” “不能把那两个病人清理出去?” 希里白了她一眼,“如果你哥哥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抓了,甚至你也不知道他变得怎样,那么,你会甘愿让其他人把他赶出去吗!?” 大概不会?“当然会,我可不希望祸害别人。” 希里为她的果决回答而吃惊,她略带嘲讽地笑笑,“莫非我是遇上了能大义灭亲的正直人士咯,还是我把你想庸俗了?不过,警察和医生装上一大麻袋的食物,然后堂而皇之地走了,剩下的人可没人有勇气敢靠近那休息室。有个男学生提出应该把人锁死,可昨天挨打的那个男生劝阻了他。” 看来一顿毒打的确能让人知道谦卑......也能让人变得怯懦,昨天她们没出手帮那个挨打的男生,难道这就是个错误? “那我们.......” “马上离开。” 她们马上找了个登山包,先是装了些药物,找了两个打火机,哦,顺便卷起一张小小的绒毯,天夏希望晚上能有个好的睡眠地方。她们又装了个小水壶,把打火机和药物一并装入水壶中。最后便是食物,她们打算弄些保质期久的压缩食品,还有水。可当天夏准备装第十袋食物的时候,有人站了出来。 “两位,食物是大家的,你们拿这么多是不是太过了?” 两人惊愕地转过头,是那位女高材生,她身后还跟着昨天相识的几名女生,另一旁,有几个年轻男生在驻足观望,赫然是李昂以及他的几个朋友,他们也许会碍于自己是男生而无法动作,可这几个女学生不同。 “我们只拿了不过足够三天的份,听说警官同志拿了一大麻袋,”天夏绷着脸阴测测地说道,“而且,你别忘了,我们两个是最先到的,我们没有关上防盗门把你们拒之门外。” “时日不同,处境不同,如今大家有了新规矩,”那名为柳琉的女生故作镇定,“我们必须按人数分配食物,不然超市的食物很快就会消耗殆尽,这是为了大家的公平。” 一口一个大家,一口一个公平,说的真好听。”所以咯,你们的公平就在那持枪的警官同志走后才会有咯?“天夏讥笑,”好一个公平。“ ”这家超市是自助贩卖超市,“身侧的希里突然开口,”不是你的,也不是你身后这群人的,按照联邦法律,它是店主的,“她从怀里掏出一张卡,拍在收银台上,”我会以百倍的价格从收银台买下这份食物,但你.......好心的姐姐,你可别指望我会给你钱。“ ”你.......“高材生被呛得不知该说什么,她看了看那金卡,自诩出身不凡的她当然知道那金卡的价值。 如今已然骑虎难下,最终,那高材生终究还是没有厚颜无耻到可以堂而皇之地宣布超市里的食物不是店主的,她只得悻悻地看着她们带上食物慢悠悠离开这里。 走出超市,天夏忍不住问道,“银行卡现在还能用?” “当然不行,”希里翻翻白眼,“电子收银台早不灵了,拿什么刷?只是做个样子让他们知道我家世不菲罢了,若秩序一日不恢复,我那卡迟早也会变成一张毫无作用的废卡,当然,反正我已经把那卡留在收银台咯,店主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那张卡值多少钱?” “一千万联邦币.......”希里那轻巧的语气让天夏再一次见到联邦权贵那丑陋的土豪嘴脸。一千万联邦币,相当于她父母所留下房产的两倍价值,而这,足够她这种普通女学生筹备五十次婚嫁的嫁妆,如果她愿意,她可以结婚再离婚,再结婚,再离婚......或者说,她大概要拿到一百次“海上死斗”全球邀请赛的冠军才能赚到这含金量十足的一千万联邦币。 “你真有钱......”她酸涩地说到,“为何我就没你这么有钱。” 希里略带玩味儿地看着她,轻声揶揄道,“全世界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有你这想法,不过我还是第一次听人对我说出来。” “砰!!!”剧烈的震动将正陷入对一千万产生联想的天夏惊醒过来,是超市,她转过身,一脸惊讶,“什么声音?” 又一声震动,似乎是玻璃碎裂的声音,她询问道,“你没听到吗?” 希里慎重地点点头,“超市里出了什么问题?” 又一声撞击,紧接着,超市里传来一声尖锐的惨叫,犹如平地里起的惊雷,将天夏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尖叫过后,是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紧接着,男人的咆哮传来,还有女人的尖叫与哭泣,天夏看到有人跑了出来。 “我们快跑.......” 她说的没错,我们应该跑,天夏定了定心神,拔起脚就往远处跑去,不少超市里的人也跟着她们一道往郊区外跑去,这其中包括那柳琉与李昂那伙人,还有几名昨夜未走的联邦高中的学生。 天夏径直跑向街尾的拐角,她在转角处向后看了看,只见一名年轻的警察正朝超市里疯狂射击,他很勇敢,没有任何退缩。很快,枪声平静了下来,不知是警察杀死了某种东西,还是某种东西杀死了警察,天夏实在不愿做过多揣测,也不愿回去探个究竟。 等她们气喘吁吁地找到一处郊区临近大道的加油站后,天色已经接近中午。 “他们遇到了什么?” “你想知道?”希里从包里拿出一瓶水递给天夏,又掏出一大包面包,“我连做梦都不想知道他们遇到了什么,你咋就那么好奇哩!赶紧吃吧,一会儿还要继续上路。” 可她们显然是一波未平又起一波,因为那柳琉,李昂,还有许多跟着逃亡而来的学生。她们喘着粗气推门走进加油站。“真巧.......”希里微笑着打招呼,“哪里都能遇到你们。” 这几个年轻学生则瞪圆了眼睛盯着她们手中的食物,她们还没来得及带上食物和水就跑出来了,而眼下,她们急缺解渴的水。 看着她们那炽热的眼神,天夏其实也是慎得慌,还好希里解了围,“加油站应该有水,你们可以去找找,我们这些水可是付了百倍的钱哟。” 那名女高材生没有为希里的热心肠道谢,反倒是臭着脸,自顾自带着其他男生女生径直走入加油站的员工楼里。李昂在一旁苦笑,“柳琉学姐对你们很有意见。” “那最好,“天夏撇撇嘴,不以为意,”记得提醒她,我们很在意她的感受。” 李昂旁边的那个瘦削的青年,天夏勉强还记得他的名字是列奥夫,一个来自其他联邦区的留学生,他解释道,“柳琉学姐和她的亲弟弟在避难所里失联了,又联系不上她的父母,如今她的心情很抑郁,我可以保证,她并非有意针对你。” 希里抿抿嘴,“我们每个人失去的都不比她少,我想你也联系不上你的父母罢,不过我会尝试着理解她的感受。” “她是我的女朋友,”瘦削青年犹豫了一下,他费力地吐出这几个字,“如果她哪方面做的不好,我替她向你们道歉。” 既然连那高材生的男朋友都如此说话了,天夏和希里又能说什么,她们只得客套了几句,然后郁闷地继续和这些惹人烦的家伙呆在一起。 他们不会无缘无故讨好自己,天夏明白,他们想要食物分一杯羹,这些人自以为凭借着所谓的热忱和友谊或是那可笑的“英俊”面容就可以打动她们的慈悲心肠,让她们给他们分一点食物?且不说她,希里可是名副其实的婊子女神,她还从未让男人从她手里捞到什么实质的好处。 所以咯,和这几个男生虚与委蛇的任务就交给希里。天夏只需在一旁故作高冷地旁听着他们的琐碎的事情。在希里与几人简单的闲聊之中,她知晓了那位高材生是第二区的某位市长的女儿,娘家乃是赫赫有名的军人世家,她的那位男朋友还倾诉了他女朋友的脾气,平日的喜好,最喜欢的品牌,以及她的市长老爹,对了,还有他的旅游计划。听说他本打算是趁着假期和高材生去千峰之星卡罗拉见识一下帝国境内最庞大的山系群。总之,希里和他深入探讨了千峰之星最壮观的山峰,和李昂探讨了末日以来的种种异象,和铭经铭符两兄弟探讨了“海上死斗”游戏的巅峰职业大神,和胆怯的女孩小梁探讨了当红的明星,和活泼的黑皮肤女生探讨了关于星座和未来,还有性格间的联系,总之,希里说了很多。 她觉得星座决定性格,她觉得千峰之星卡罗拉可以见证爱情,她觉得“雅兰”香水比“黑玫瑰”更能体现一个女人的品味,她认为枪神黑狗比狙神黑阿尔法更能体现“海上死斗”的这一代射击玩家的巅峰,虽然这其中大半在天夏听来都是扯淡的,就拿那个星座来说,母猪都知道自由堡垒有十四个月份,而且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魔龍座,狮身人面獸座,鹰身女妖座,石像鬼座等等,她却能硬生生把这些和地球联邦的狮子座,金牛座等扯在一起,还扯得有模有样的。 但她还是惊讶地发现,这里的人似乎都不再排斥她,哪怕她带着厚厚的一层面罩。 在那个高材生大小姐回来之前,希里和这群人之间的气氛还是蛮好的。 所以当天夏看着那位市长千金两手空空,就知道她又吃闭门羹了。 “阿柳,”她的男朋友上前询问,“你们进不去?” “不是,那有个守门的老头把我们赶了出来,”对男友的质问她略有不快,“他以为一切正常,根本没有所谓的末日,他认为我们想要偷他的东西,”想及此处,市长千金忍不住尖叫道,“他谁呀,真以为我会穷到去偷他的东西。” “可我们再喝不到水,就只能去偷咯,”李昂指着远处,“那边有一家锁紧的饮品超市,我们可以想办法进去。” 其他人迟疑了,“这是犯法的,”柳琉忍不住辩解道。 “危急时刻,总得有人做非常之事,”一个女学生在一旁建议到,“被饿死和进牢里蹲十五天,怎么想都是前者比较划算。” “这倒也是,我宁愿在牢里呆五年也好过饿上五天,”李昂四处张望,随手抄起一把放置于消防箱的消防斧就往超市走去,其他人也忍不住跟了上去。 第二卷 联邦 第八章 分手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同样是在超市,可这里的超市更加狭小,人数相比昨天那零零总总聚集起来的人数也更加稀少。 天夏揉了揉眼睛,外面昏沉沉的,已然是傍晚,又一天即将消逝。她很少外出,参加“海上死斗”全球邀请赛的时候还能算是她第一次正式在外居住,可现在竟在陌生超市的地面上度夜,还是连续两次在两个不同的超市,真荒谬,想及近来的种种,天夏忍不住拍了拍脑袋,她倦怠地站起身,希里叫住了她,“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上个厕所,”她疲惫地笑了笑,“现在什么时候了?” “十点,你从中午直接睡到了现在。” 天夏大吃一惊,她竟然睡了半天的时间,难道是之前因为参加“海上死斗”的事情让她太疲倦了?还是突然起来的末日让她不愿清醒度过一天又一天?亦或是哥哥的失踪让她浑然忘了时间? “算了,白天和黑夜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现在只想上个厕所。” “大晚上的,我陪你一起去吧,”希里柔和地笑着,她的笑容被围巾和口罩完全遮掩了。在学校的时候,她的笑容总是那么迷人,在学校,不只是学生,老师里追求她的也大有人在。 有的人会被她那瓦列安的俊美血统所吸引,有的人会被她的身份所引诱,但天夏可以确认,绝大多数的人是同时被这两样所勾引,才会不顾自己的身份,他们努力扮演着她裙下最忠实的小狗,就是希望哪天能悄悄钻入她的裙底,奈何我们尊贵的皇室尊亲根本不穿裙子,这大概是那些男人最可悲的地方。 “那些学生走了嚒?”天夏随口问道。 “没有,他们想要装好食物,好好休息,然后明天出发,当然,我可不清楚他们打算去哪里。” “既然还有其他人,那没必要这么小心,”她知道希里是在保护彼此,出门在外,两个女生最好多照应着点,可她明白,那些人毕竟还是学生,他们的心眼再坏也不至于坏到哪里去。 “我知道你所想,天夏,”希里婉言提醒,“可你也要铭记,学生中也有疯狂的禽兽,你忘了以前的“樱桃林杀手”咯?” 她总算想起了“樱桃林杀手”。那是个疯狂而且残忍的杀手,她第一次听说他的事情,那个杀手已经在联邦高中后山的樱桃林里奸杀并埋尸了联邦中学的两名高中生,一名初中生,还有一名联邦小学五年级的女学生。 他先是以儒雅乖巧的外表,甜美的点心,温和的言语以及其他能打动年幼女孩的东西哄骗她们和他独处,然后他会撕下伪装的面具,并残忍地殴打那几个年幼的女孩,打烂她们的牙齿,用刀割掉她们的胸部,又逼迫她们吞下自己血淋淋的手指,挖去她们的眼珠,侵犯她们尚未发育成熟的尸体,并割下她们的脑袋。她印象最深的是----那个杀手只有十三岁,是联邦初中二年级的学生。 他被联邦警察抓住的那个时候,自己就是初二,那个男同学,虽然只见过一面,她对他的记忆实在是印象深刻。那就是自己隔壁某个班的疯子,而其中一个死者,还是自己班上一位十分安静内敛的小女孩。她和班里的其他同学由老师带领着去樱桃林进行为期三天的野游的最后一天,那个安静女孩失踪了。不到四个小时,那个女孩被剁去头颅的尸体被几个女生发现了,其中一个目击尸体的女生就是自己,也是那具尸体让自己至今仍然噩梦连连,明明害人的不是她,为何死人和凶手总会在她的梦境里找上她,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单纯地归结为恐惧。 有一点希里说的没错,连初中生中都有如此疯狂之人,在如今这愈发混乱的时局,难道不会出现同样丧心病狂的人,但让她想象着那几名和自己同居于一个超市内的学生中的某一位会是下一位樱桃林杀手,这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唉,若她不提起那樱桃林杀手就好了,现在自己在厕所都感觉好似有人在那狭小的窗户口盯着自己,这当然只是一种胆怯而产生的幻觉,但也足够让她心冷。她匆匆解决了生理需求后,便灰溜溜和希里回到自己的地方。她们看见那几个学生正围合在一盏超市的光极灯下,她们正窃窃嘀咕着什么,见到她们两个,李昂和那位最开始发现希里的活泼妹子邀请她们过来一起聊天。 和这些人呆在一起总比和希里两人面对空荡荡的黑暗要好很多,希里口中提起的樱桃林杀手让她彻底想起了童年的噩梦,偏偏那个曾经发誓着一生都要保护年幼的自己的哥哥如今也不在了,这种孤独感更如同恐惧的强效剂,所以她欣然同意,在犯困之前她必须迫使自己不去想樱桃林杀手的事情,而无聊的话题最能消磨内心的阴影。 她坐在希里身边,作为眼下唯一熟识的人,希里可谓是她此行唯一的依靠,她自己就像是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那样紧紧抓着希里,仿佛她是把自己拉出泥潭的唯一的救星。 天夏并不清楚希里的想法,她也不愿轻易去揣测,也不会轻易相信她,因为哥哥曾经说过,“不要信任任何一个人,这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在社会所该学的第一课。” 他说的没错,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位瓦列安是一个怎样的人。她可能是一个好心的皇室公主,也可能是一个极会演戏的婊子女神,甚至她就是另一个戴着面具的女樱桃林杀手也未尝没有可能。 信任她不一定是错误的,但一定不明智,所以,天夏尽量让自己保持自己的冷静思考。 她从未面临过如此的困境,哪怕是父母死后,她也还有夏天可以信赖,而如今......日日夜夜都要保持警觉..... 她认真倾听着她们的话迫使自己不再无意义地思索这些无用功的事。 “我打算先找到我的父亲,”她听那名为柳琉的女大学生信誓旦旦地发誓,“他一定还活着,和我母亲在一起,他是白水市市长,有大批警察保护,”她的言辞间带着某种蛊惑的意味,“我们去那里会得到绝对安全的庇护。” “可......”一个腼腆的女孩犹犹豫豫地说道,“联邦议长当时也和我们一起躲在避难所的一区,他在台上尝试鼓动士气,我们很多人都看到一只可怕的怪物从天花板上扑下来,然后他死了.......”那个腼腆女孩补充道,“除非断了脖子的人也能复活,否则我敢肯定他死定了。” 原来联邦议会的议长已经死了,天夏和希里心里万分震撼,没想到,整个地球联邦可以说是最具影响力的政治家就这样死去,在这种紧要的关头,这无疑又是另一个致命的打击。 腼腆女孩的话让柳琉无话可说,许久之后她才讷讷地张了张嘴,“因为避难所离那道光太近了,白水市可未必是如此,说不定那里还好好的呢?” “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另一个女孩反驳道,“那个罩子覆盖的范围可是全球,绝不可能仅仅是一个地方。” “白水市离我们太远了,”李昂缓和地给出一个还算能让人信服的理由,“所有的磁悬浮通道,地铁通道,乃至航空路线统统都中断了,连通往太空港的机场都关停了,我们的通讯器也彻底失灵,想要去白水市,要么走过去,要么用一些老式的交通工具,这种情况,还不如去长河军事基地,昨天有很多人都说打算去那里,我想,跟在他们身后总归比我们独自冒险要安全。” 柳琉犹不死心,她高声反驳道,“你怎么知道长河军事基地没有如避难所那样沦陷?” “那你又怎么知道白水市没有如避难所那样沦陷呢?柳琉学姐,我们应该看清眼前的形势。”李昂一边说着一边暗示性地看了看列奥夫,也许只有她的男朋友才能劝说这位犟脾气的千金大小姐。 可柳琉同样暗示性十足地回瞪了他几眼,可这位男朋友似乎陷入了某种沉郁,他只是消沉地垂着头,既没有回应自己兄弟,也没有回应女朋友的眼神。 最后还是腼腆妹子率先站出来支持李昂,其他人便纷纷附和了去长河军事基地的想法。 ”我必须要见到我父亲,如今这地方这么混乱,我们几个学生孤身在外根本无法照应彼此,“被逼到无路可退的柳琉忍不住激动了起来,”这是我的决定,我不要求你们全心全意支持我,但我还是想问一句,谁想跟我走?“ 她既然挑明了立场,其他人自然也只能脸色不善地彼此对视。因为柳琉的身份,还有她的学识,她的脾气,所以一直以来她都是这个小团体的主心骨,这里面的女生多是和她要好的闺蜜,男生里,列奥夫是她的男朋友,铭经铭符兄弟更是她死心塌地的追求者,她若想分裂团队,那无疑,至少有一小半的人要被她拉走。 “我们都是多年的朋友,柳琉学姐,”李昂半是无奈半是哀求地唤了她的名字,可没有得到她的任何回应。 最终,在天夏与希里的见证下,他们分成两个团体,一个以李昂为首,坚持要去军事基地一探究竟,里面的成员多半是女生和年纪稍小的男孩,另一个以柳琉为首,包括浮夸的男孩阿天,还有双胞胎的铭经铭符兄弟,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生,以及一个女生,看起来,她的朋友没有她预想的那么多,比如腼腆妹子和活泼妹子,还有她的男朋友列奥夫,这三人没有选择站在她这一边,这一残酷的事实让她很伤心。 “我以为你们是我最要好的闺蜜,”她一脸受伤地质问。 “我很抱歉,”腼腆妹子愧疚地躲到李昂团体里面,“我父母可能去了军事基地。” 活泼妹子则面不改色地盯着她,“琉姐,我还是觉得长河要安全一点。”她们并没有如我想像的那般信任我,柳琉第一次发现,她的这两个自小跟在她身后的闺蜜,这两个如同小狗般终日不停围绕着自己的小猫咪,终于有了自己的决定,虽然很愚蠢,但也让她无法对她们生气,可最后一个,她怎能不气。 “你呢,我一直以为你爱着我,”她再也无法压抑心头的哽咽,“你果然也要离我而去吗?” 第二卷 联邦 第九章 奥列夫,奥拉夫,列奥夫,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列奥夫那瘦削的脸庞上涌上一丝红润,但绝非羞涩,“你总以为我该围着你转,让我在你的裙子底下藏来藏去,可你呢?” “......你为何说这话?列奥夫,我一直爱着你.......” “正如你爱着李昂?” 李昂愕然地看着自己多年的兄弟,他往日里的略带轻浮的笑容也渐渐消失,“列奥夫,你说什么,我可什么都没做。” “你当然还是我的兄弟,”列奥夫咧着嘴朝他笑了笑,“可有些人就不是了,”他似乎是在说铭经,亦或是铭符,不过那两兄弟长得实在很像,而且形貌也非常俊朗,俩个一模一样的俊气男生,和俩个一模一样的漂亮女生一样,对大多数男生女生而言都是一种别样的诱惑力。 “你到底在说什么?”柳琉更加震惊,“我们是在谈论去白水市的事情吗?” “我们是在谈论今天中午你是跟铭经还是铭符去的仓库私会的事情,我以前就听说你和铭经铭符有一腿,可我一直很相信你,若非今天我亲眼看到你从后仓库里出来.......” 他连时间和地点都说得有模有样,在一旁当吃瓜群众的天夏也不由得开始相信,似乎有好戏看了。若非希里刻意拉了拉她的手臂,只怕她整个身子都要探过人群。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没什么误会的,就这样,我们分手吧,我也受够帮你的脾气了,也受够你有了我做男朋友还要招惹其他男生的烂婊子性格。”说罢,列奥夫径直离开超市大厅,只给她们留下一个落寞的身影。可惜,柳琉大小姐的脾气比他想的要暴燥。 在众人的注视下,这位市长千金竟然提随手抄起超市架上崭新的菜刀,“你竟然敢污蔑我,”她朝走离去的列奥夫一边激动地叫喊着,一边向他冲过去,“列奥夫,你这个死懦夫,你连我弟弟都不敢救,也有脸在这里指责我,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是婊子,草泥马的比,你自己去问铭经铭符,他们和我做过什么?你去问呀,列奥夫,你这个臭傻逼,”若非其他人合力拦着,这口吐芬芳的市长千金只怕早已经骂骂咧咧地提着菜刀冲进去了。 天夏看了眼菜刀,眉头微微一皱,“她这么激动,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那柳琉的反应的确很激烈,若真是演戏,天夏丝毫不怀疑自己也被骗过去了。 “额,我中午好像的确听到有人在仓库办事。”希里歪着脑袋想了想,“声音虽然压得很低,可我耳朵比以前要尖一点,也就听得稍微清楚一些,女的的确是她,至于男的.......我想应该不是这两个,”她不太确定地说道,“那男的好像是那个叫李昂的吧,不过之后我看那双胞胎好像有一个去了后仓库,不知道是哥哥还是弟弟,之后过了一个小时,另一个也跟了过去,期间这位学姐可从没回来过。” 我去,原来戏精真的可以演的这么像.......虽然瓦列安公主只是轻描淡写,可天夏那稚嫩到经不起打击的三观还是瞬间宣告瓦解,“为什么会这么混乱......他们也不怕.......得病呀.......“她无法形容这“滥交”的爱好,听说聚众霪乱是个违反了联邦宪法的低俗行为,但她倒也没觉得自己该站在到的高处上批判什么,只是单纯觉得有点......恶心。 希里没好气地敲了敲她的脑壳,“你可真实在,我在学校里见过比这儿还混乱的关系,你可知道“十全十美俱乐部?” “我知道,”她努力想要让自己从三观凌乱中恢复平静,“那是个专门给中学生提供学习古乐曲的地方。听说能进入那个社团的学生都是非富即贵,且志趣高远。” “呵,”希里轻蔑地笑了几声,“志趣高远,他们的确志趣高远,每周六晚上十点,十个随机选定的男男女女会以参加艺术研讨会的名义去“欢愉旅馆”开一个私人大包厢,带着面具在里面彻夜不眠,至于玩什么,有人在成人网站上发了视频,虽然很快就删了,可总有好事之徒保留了下来,相信我,等你看了,你就会发现以前你所见过的餐桌小游戏根本不值一提。” 十个男女,一个包厢,餐桌小游戏,她的脑海里产生了莫名其妙的小小联想。她咳了咳嗓子,“你倒是一清二楚。” 希里咯咯笑了几声,“闺蜜多了,自然知道的丑闻也就多了,追求的人多了,见识到的疯狂也就多了。你以为都像你一样,天夏同学,是不是连联邦成人网址都不知道呀,要不要我帮你要几个?app也有哟。” “.......”天夏陡然想起之前在夏天房间里看到的那画面,她不太舒服地别过头,“我可没这恶心的需求。” 希里满头雾水,她当然看得出来天夏似乎生气了,莫非眼前这面瘫的女孩远比她想的还要单纯,一时间,瓦列安的公主不由得对她的过往产生好奇,她倒很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环境才能在联邦中学这个联邦最好的,同样也是最坏的中学里培养出这样实在的女生。 高材生很快便走了,带着她的忠实的追求者,以及满嘴的脏话星夜离开首府,前往她父亲所在的白水市。 而那可怜的奥拉夫,他躲在男厕所里抽了足足三个小时的烟,抽的口干舌燥,嘴角生烟,直至那位市长之女离去后,他才一脸忧郁地走出来。 李昂拥抱了他的兄弟,并随手开启一罐啤酒递给他的这位兄弟,“喝一杯庆祝一下吧。” “我刚分手,你却说喝一杯庆祝一下,”瘦削的奥拉夫更加郁闷,“我以为你是我兄弟。” “当然是,”李昂微笑着说道,“庆祝你摆脱了柳琉学姐,我早和你说过,她不是个甘于寂寞的女生,而你.......我的兄弟,你和她不同,你忠于爱情,她忠于自己,她不适合你。” 李昂的话让他心情稍稍缓和了点,失意的年轻人便接过他的啤酒,大口大口吞了下去,“我一直不相信,”他阴郁地说道,“你也很我说过,可我从没当回事,只当你是嫉妒我有这么一个有钱有貌的女朋友,李昂,你说为什么她要这么对我。” 这位在中午也上过他女朋友的好兄弟只是端起啤酒罐,“有的人生来就是风流,”他自嘲地笑了笑,“遇上这种管不住下半身的人,你只能祈祷她是你的兄弟而不是你的爱人,”李昂突然被转过头看向那两位陌生的女高中生,“两位美女,你们觉得呢?” 天夏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眼前这位男子,但没有说话。 希里随声附和,“李昂同学说的不错,有的女生天生就喜欢女生,有的女生天生就喜欢风流,不论如何,只要没有违反联邦宪法,我们就只能接受,无法接受的话,分手即可,没必要过分着恼。” “兮瑞同学讲的有道理,来,奥列夫,两位美女,为了我兄弟失而复得的自由,为了我们共同的目的地,我们再干一罐,如何?”好家伙,炮友刚走,就打算发展一个新的炮友,天夏虽然傻,但也能看出来他看自己的眼神有点不对劲,这家伙难道想灌醉自己?她谨慎地推诿了一番,可李昂似乎执意要自己喝上一杯,这让天夏十分厌烦。 终于,不耐烦的天夏生硬地再次拒绝了李昂递过来的啤酒,“联邦宪法规定未成年人禁止饮酒,“她干瘪瘪地说道,”而且我尿急,”然后起身离开。 没过多久,希里也离开这开始被酒精充斥的地方。 虽然少了喝酒的对象,李昂和列奥夫也没有失了任何兴致,他们一瓶接一瓶地把啤酒当作白开水一般狠狠灌下肚里,并大声宣布今晚要不醉不归。 其他的人倒还好,女生基本没喝,男的也因为年纪太小没尝几口就吐了,毕竟在他们看来,啤酒远远不如菲罗汽水好喝,而在超市的货架上,比菲罗汽水还要好喝的东西可不少。 第二卷 联邦 第十章 血色傍晚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咚.......” “咚.......” “咚.......” “咚.......” 一阵阵近乎微不可察的震动将天夏从睡梦中惊醒,此刻是午夜时分,暮色正浓,群星掩盖于灯火之下,只能依稀看见漫天浓墨中偶尔点缀的一两颗亮星,月亮倒是一如既往地照亮地面。 ”有东西靠近......“希里突兀的声音将天夏吓了一跳,只见她不知何时已然起身,声音极为不自然。 天夏跟着她走向超市门口,中途经过李昂那一伙人,才发现他们睡得很沉,满身的酒精味儿浓的让人反胃,即便超市大门开启通风,也丝毫无法吹散这股酸臭的酒味儿。如今面临这种状况,他们竟然还有心思喝得大醉,天夏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几个傻瓜,”她匆匆绕过他们,随口骂了一句,便随着希里走向门口。 窗外,远方的光柱在浓烈的黑夜中愈发透亮,可在她看来也同样愈发得诡异。 又一阵轻微的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远处敲击着,让她心神高高鼓起,无法安然放下。 “咚.......”这回她听清楚了,那是玻璃破碎的声音,她转过头望向远处的高楼,黑暗之中,高楼如同一方墨印立于远处,通过模糊的月亮洒下的银光,借着远处那擎天的橙光,她似乎看到有一条条细细的绳子般的东西在高楼表面来回缠绕。 “哗啦.......”又一处高楼玻璃破碎的声音,而且,天夏忧虑地看了看自己的同伴,“那声音越来越近了。” “我们必须走了.......”希里同样铁青着声音,她并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玩意,但于其在这里静待其变,还不如趁早远离。“把那几个学生叫醒吧,”希里转身走进超市,“我去把包带上。” 天夏走到那几个缩成一团的年轻学生跟前,她先是喊了喊他们的名字,李昂毫无反应,列奥夫抱着李昂的大腿念叨着柳琉的名字,腼腆女孩则打着鼻鼾,她这样外表清秀可人的女孩打起鼾来竟然比锣鼓还响,这着实让天夏惊讶. 她在喊一次,依旧没有人回应,情急之下,她便踢了列奥夫一脚,可对方睡得太死了。 声音再次响起,她快速拧开矿泉水,一头就朝李昂的头上灌了下去,他想给自己灌酒,我给他灌水,算他赚了,她这么想了,连续洒了两大瓶1.5升的矿泉水,李昂和抱着他大腿的列奥夫猛然被浇醒,他们喘着粗气揩去脸上残余的水渍。 “怎么了?”列奥夫惊慌失措地站起身叫道,“怎么有水,发生什么事了?”李昂也跟着狼狈起身,其他人被列奥夫的喊叫声全部吵醒,除了那个腼腆女孩,她依旧在打鼾,而且更大声了。 “有东西靠近了,”天夏尽量使自己平稳住呼吸,“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不过我想应该很危险。” 李昂显然还没从酒精从缓过神来,倒是一旁的活泼妹子察觉到了什么,“有什么声音传来。” 又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这回所有人都听见了,因为那声音就是从隔壁传来的。 “天夏,”身后,希里已经收拾完东西,“我们准备走吧。” “等等,”活泼妹子赶忙叫住她们,“他们两个喝醉了,你们能帮一下忙。” “叫醒你们已经够意思了,而且,他们喝醉是他们的事情,”天夏尖锐地训斥道,“你想陪着他们一起等着那怪物上门的话我也不会拦着,但别拉上我们去送死。”说罢,她拽着希里就往门口走去。希里只是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便遗憾地离开了。 腼腆妹子此刻也被自己的同伴叫醒,李昂浑身无力地倚靠在铁架旁,想要走动,可腿脚根本不听使唤,而她身旁喝得更多的列奥夫连站都站不起来。 “哐当.........”超市后仓库的门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天夏和希里赶忙加快脚步往外跑去,一看这两个同行来此的女生溜得飞快,活波妹子一下子就六神无主了起来,她看了眼李昂,那可是她的初恋对象,她想了想,决心要留下帮他。突然,铁门咣当被某种可怕的东西撞开,活泼妹子往后看去,只见后仓库门口附近,一只如肉瘤般的藤曼正在地面缓缓挪动,活像蠕动的血肉模糊的血蛇,让人又惊又恐,脑门的寒意直冲头顶。 她看了那可怕的覆满血肉的藤曼,也不再想着如何帮助醉酒的李昂,而是转身撒腿就跑,另外几个男生女生也同样如此。 这里面,唯独腼腆妹子让人惊讶。她虽然看起来也被吓坏了,但她没有跑,反而是转身去扶着跌跌撞撞想要逃离的李昂,她比在场所有人都勇敢。至少天夏看到的时候,是如此想的。 当她的尖叫响起,天夏又想到了另一句,也比所有人都死的快。 她们一如之前第一个超市般一路狂奔,身后紧跟着除却李昂,列奥夫以及腼腆女孩以外的其他学生,一切都好象回到了昨天,可今天没有年轻警察替她们断后,所以她第一次看到了那被众人恐惧的藤曼,细如绳,长如蛇,红如血,又或许那根本就是还未干涸的血渍。 她看到有人被缠住了,不是她,也不是希里,那就够了。那些被藤曼围堵缠绕的人是跟李昂一起的年轻学生还是周围没有逃亡的居民都和她无关,她只想尽己所能地跑向黑暗中的远处。 很快,她遇到第一个怪物,两只拇指大小的红色眼睛嵌合在那猎狗大小的肢干前的短颈处,这些怪物邪恶地沿着肉藤曼所经之处扩撒开来,它们有数量不一的脚爪,看起来就像是蜘蛛,第三只邪恶的眼睛果真长在朝上的背部,硕大如排球,红艳的眼珠无神注视着天空,似乎是在仰望着什么。 还有那锋利钩爪,修长折叠,紧紧陷于塑胶的人行道上,宛如黑色切刀,其上又长满密密麻麻的钩刺,被那爪子钩住,寻常人根本无发逃脱。最让人可憎的是那一排排倒立的匕首般的铜褐色额牙齿,牙齿随着它咀嚼进食尸体而变得血红深沉,如腐败牛奶一般的皮肤在银月照耀下显得好像是撒上一层脏雪,其间还有一两片褶皱的灰斑。 “它是白色的......”天夏难以置信,“从来没人说它是白色的。” “现在你知道了,”希里绕过一只正对着一个小女孩的尸体进食的怪物,她们竭力控制自己的呼吸,哪怕那个小女孩的无辜而惨白的头颅正在她们身旁无神地注视着她们,不要回头: 天夏又跟着小心避过另外一只以利爪钩穿一个老人胸膛的怪物,老人还没死去,他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怪物,手脚不停抽搐着,痛苦地低吟着,不要回头; 刚刚拐过转角,天夏就看到一只怪物正将一个年轻的孕妇逼近墙角,孕妇哀嚎着向它祈求,可惜怪物听不懂联邦话,孕妇转而向她们恳求,她祈求她们帮帮她肚子里的孩子,不要搭理; 身后跟着跑出来一直紧随其后的一个女学生突然被从屋顶上跃下来的一只怪物扑到,她向希里哀求让她拿灭火器喷它,她恳求自己的朋友一起拿斧子砍倒这只怪物,不要搭理。 死亡和尖叫是今晚的主题曲,这片本来安宁的郊区如今彻底沦为怪物们饕餮盛宴的舞台。 期间,她们看到无数看起来还能挽救一下的居民,天夏也以为希里可能会去救人,或者会犹豫哪怕一下,结果她想错了,希里连看都没看那些人一眼,径直溜向远方,这家伙......天夏心中暗暗想到,“她和我一样没良心。” 还好,这藤曼蔓延得很慢,她们沿着公路一直走了很久很久,直到看不见那藤蔓以后,她们便停下来休息。 天夏缓和了心头的冷汗,忍不住痛诉道,“这东西根本无法遏制,还有那些怪物,它们到底有多少?” “如果每一具尸体都可以孵化一只怪物,它们有几十亿,”希里冷静的样子实在让她侧目,瓦列安难道生来就卓尔不凡嘛,亲眼目睹了这么恐怖的场景还能面不改色? “不过今天看来,怪物没有想象的那么多,很多人都是直接被那些像蜘蛛一样的东西直接吃掉的,他们无法变成怪物,只能变成它们排出的一坨粪便。” 天夏对她的冷笑话实在笑不起来,“我宁愿化作粪便,也不愿被那藤蔓缠着,我看到.......”她迟疑了一下,“我看到藤曼在腐化建筑,我一直以为那是假的。” “世界变得混乱,人们流离失所,维持秩序的政府也在分崩瓦解,发生了这么多事,总得有一样真事发生,可惜,它远比我想象的要糟糕,我以为它们不会这么残暴,也不会这么......灵活,它们的速度太快了,所以我才会对孕妇和那位同学见死不救,”希里的话里透漏着些许的哀伤,“这是我见过最邪恶的东西,绝非正常的自然产物,有某种东西在影响着它们。” “你想说......它们是基因工程的造物?” 希里无法确定,“也许是,也许不是,我也不知道。“ 她们心腹重重地逃离了这里,哦,还有那几个抛弃了自己朋友的男孩女孩。她们脸色苍白地从后面的阴影中走出,只剩下两个女孩,为首的是最初遇到的那个活泼妹子。 ”为什么不帮他们.......“她眼角含泪,大声诘问着希里和天夏,”如果你们肯帮我,李昂就不会死,列奥夫也不会死,还有含含,她也.......她们也不会......如果不是你们.......如果........“她泣不成声,“如果不是我胆怯,”她半是指责半是自责的语气倒让天夏实在无法生气起来,这个向来活泼的女孩此刻只是一个充满恐惧的女孩,她在发泄自己的情绪。 “她该为自己的明智而庆幸的.......”希里低低地吸了口气,高声说道,“指责也无济于事,同学,至少我们活了下来,来喝口水压压惊,缓一缓,我们必须尽早赶路,否则没人知道它们什么时候会跟上来。” 她的话好像重新唤起了女孩的恐惧,女孩更加瑟缩地抖动着肩膀,她身边的另一个女学生则呆滞无言地望着远处。 ”好好休息吧,“天夏忍不住开口,”李昂他们未必已经死了。“ ”他们已经死了,李昂,列奥夫,含含,还有其他人,他们都死了......“女孩有点崩溃地尖叫了起来,”他们根本逃不掉,那些怪物.......“她又开始大声哭喊,生怕不能把怪物召来。 她的尖叫让希里渐渐厌烦,为什么有些女的遇到危险的时候就只会大喊大叫,或者掩面哭泣,她难道真以为把自己的脸遮住了,把眼泪挤出来,把声音喊得又大声又尖锐,危险就会消失,怪物就会被吓跑?? “看看你的周围吧,同学,”希里忍不住打断她看起来要无止境的哭泣,“长夜漫漫,这儿处处都有可能变得危险,你非要变成它们的口粮才能高兴得起来,” 可她仍旧哭泣不止,这让希里也禁不住气馁了。 这时候,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从一间饭馆里传来,“臭婊子,吵你麻痹吵呢,在给老子叫,信不信老子草死你。” 男人的声音沉又深又沉,硬的像把锉刀,他那粗俗的语气也着实让人心慌,以至于连哭哭啼啼的活波妹子也被吓得不敢再出声。 “随和点,孩子在旁边呢,”另一个男人冷冷地走过来,瞄了一眼,“只是一些被吓坏的女娃子。” 从饭馆里稀稀拉拉走出来五个男的和一个小女孩,天夏还发现了前天见过的那个中年警察和医生,还有个穿百褶裙的黑发小女孩紧紧地跟在中年警察身后,是警察的女儿,她又惊讶又害怕地盯着天夏她们,仿佛她们是哪里来的怪物一般。 “你们几个,是昨天的那几个......“中年警察对被围巾紧紧围着的希里还有点印象,”超市怎么了?“ ”孕妇变成了怪物,“希里沉稳地回应道,”我们便跑出来了。“ ”为什么大晚上还在这儿大哭大叫的?“ 他看看来还不知道,天夏忍不住解释道,”那肉瘤不知从哪里向我们暂时休息的地方蔓延了过来,与藤曼一起过来的,还有怪物,我们亲眼见到大如猎狗的白蜘蛛在四处吃人。“ 她的话让几个中年男人心如沉石,脸上更是血色全无。 ”爸爸,”小女孩睁大双眼满是哀怨地问道,“它们会过来吗?你不是说这里是安全的吗?“ “当然是安全的,”警察大叔搂住女儿,轻吻了她的发梢,“很快就会见到你妈妈,乖,回去等着,我马上过去。” 小女孩不太情愿,可还是勉强听了她父亲的话。、 几个男人详细询问了状况,结果让他们大为忧虑。 “政府为什么还没有任何的通报?”医生扶着道路旁的栏杆忧虑地抬起头,“舰队也始终没有登陆的迹象,最高议会不会已经放弃我们了吧?” “早就放弃了,连联邦议长都死了,你还指望剩下那些官僚能有怎样的作用,我他妈办个星港通行证都要拖拖拉拉上半年.......”之前那个骂骂咧咧的男子朝垃圾筒吐了吐口水,“更不要说是拯救地球这种高技术的活儿,没个几百年是想都别想。”看来联邦议长的死讯传得很快。 警察更为阴郁,“目前看来,按照藤蔓蔓延的速度,不出半个月怪物就会把长河军事基地给淹没了,要是军队的人也没法处理这该死的东西,那我们逃到那里又有什么用处?整个联邦怕是都没救了,我们只能逃往太空港。” 这消息的确更让人无法窒息,他们一直把政府和军队当作救世主,可他们究竟有认真考虑过,如果连舰队都无法应付,那个时候他们该怎么办?绝望得等死吗? 他们深陷泥潭之中,唯一能做的,就是抓住唯一的稻草,他们无法去考虑稻草的另一端是否还是泥潭,他们只能以自己所想的真相鼓励自己前行,继续前行。 讨论持续了半个晚上也未停息,总之,这是又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卷 联邦 第十一章 基地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他们走了两天,为了照顾小女孩,他们尽量放慢速度,为此其他的男人已经好几次明里暗里地责备这位警官和他的女儿拖累了速度。 在这两天,那个活泼妹子变得沉默,对希里与天夏的态度也十分冷淡,她那痛恨般的眼神几乎要把她们吃了一般,仿佛是她们亲手谋杀了李昂。 天夏敢保证,她对她们两个恨意甚至比那些亲口吃掉李昂的“白蜘蛛”还要更胜一筹,似乎对她们的恨意越深,她就越能忘记自己也是同样软弱的女生。 此外,她们给那怪物起了“白蜘蛛”的名好,只因它们形如蜘蛛,也只会在肉瘤根须编织的“大网”中捕猎。 “到了........” 的确是到了,在一处低矮的空旷盆地,长河正如银白的长龍蜿蜒盘旋在群山与绿树之中,它时而穿行深谷,时而攀越险坡,在一处断裂的崖口,又轰然倾斜如下,形成一道宏伟的瀑帘。长河军事基地就座落其中的空旷之地上,它依靠着河水而建,钢铁的围墙与高耸的哨楼此起彼伏拱起其间的建筑,雷达塔高高屹立在峰峦之上,希里还能看到一个空旷的机场上停摆着两架当今联邦最先进的游骑兵战机,旁边还有零星的不超过五架的老式炮兵战机,女妖轰炸机,夜鹰无人哨兵以及运输兵战机,都是损毁状态。 这军用停机场停摆的飞机比她所预知的数量要足足少一半,这个陆军基地原先配备的游骑兵战机数量足够武装两个飞行团呐,这里发生了什么??? 她很快就得到了答案,在山谷地的某一处,她看到数不清的游骑兵战机的残骸。这些战机和自己的“少女号”飞船一样,一起飞就陷入失灵的状态。也是,要知道少女号的防御系统可是为了抵御太空灾害而特别设计的,其材料更是由最富盛名的材料化学方面的超级巨型企业“美兰星舰公司”特别提供的,其造价远超这些联邦的地面战机,连她那堪比最高军舰质量的太空船舰“少女号”都无法安然起飞,这些质量还不如“少女号”的陆面飞机又怎能幸免。 她们只能继续靠近,老远的,希里就注意到很多不知从哪里来的人正在基地外围搭建起了帐篷,篝火在外围燃烧,有的人在堆砌着厚实的防护墙,有的人则小心巡视着周遭,有的人在开垦基地周围的资源,他们在帐篷的外围搭筑起了钢丝网和铁拒马,又挖了一条条深深的地道,虽然很显然,这种地道对那可以攀爬高楼的怪物多半没有太明显的用处,但他们还是以防万一。 “他们尽自己所能来防守,却从未想过出兵收复首府.......”希里脸上的复杂神情不断变换,“看来情况远比我们想象的要糟糕。” 天夏很少能见到希里如此得惶恐,但她也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她。 他们一行几人走入层层防御工事之中,在军队故意敞开的正大门处,他们遭遇到了士兵的盘查。 “你们是什么人?” 你这瞎子,看不出我们是来这儿避难的人吗?即便心有所感,也无人敢这般说话。“我们是女王街逃出来的,”希里板起脸,“来这里寻求避难。” 士兵头子乃是一个好像没睡醒的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他一挥手,几名士兵便走了过来,“每个人都得检查,男左女右,胆敢走错的我会割掉你们的卵蛋。”他这些话是针对那几个男人的,看起来在这里做个女生比做个男生还好点。 检查很简单,就是看一下有没有遭受腐化的伤口,偏偏对希里而言这一关很难。她没有走进体检室,而是沉闷地揪了揪领子,“我想见你们的总司令。” 士兵头子惊讶了一下,“你是谁?” “希里.瓦列安,我是他的远亲表妹,你只需提一下我的名字即可。” “每天都有人想要见总司令,”他笑了,声音略显冷淡,“他们祈求出兵收复首府,他们祈求更多更丰盛的食物,他们祈求士兵们拯救他们的亲人,为了这些话能传到总司令的耳朵里,他们会宣称是他的父亲,儿子,女儿,甚至是早已逝世的老妈,对最后这种人,总司令会格外照顾,还有,在给出借口之前,你该把你那金灿灿的头发染成皇室的银色,那样看起来像一些。” 希里心头一窒,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腕式通讯器若还能起作用,她大可以直接给自己的老表打个电话,可如今....... 一切都在朝她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 她不死心地问道,“我真的不能见一下他吗?” 士兵头子笑了笑,“你说呢,小妹妹。” “那你能通报一下吗,或者帮我把一样能证明我身份的东西给他?” “小妹妹,奉劝一句,不要消磨我的耐心。”唉,若是之前那联邦金卡还在的话,兴许可以贿赂一下这士兵头子,可眼下...... 她被迫进入检查室,一名女兵正面无表情坐在封闭检查室的一个木桌前,周围还纹丝不动地站着三名持枪的女士兵,她敢发誓,只要自己稍有异动,这些比普通男人还健壮的肌肉女兵就会把她当场射杀在此处。 “脱下衣服,”负责检查的女兵仿佛一只面瘫的母熊,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包括内衣,全部脱掉。” 希里总算还是不适应在陌生人面前脱下了衣服,她略微有点紧张地褪去身上厚实的衣物,尤其是围巾。片刻之后,一丝不挂的她头发金得让人晃眼,那双眼眸则被猩红的血色掩盖着本来的炉金色,皮肤白嫩如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然而真正让女士兵拿起枪的是因为她那浑身宛如小蛇般缠绕着的血色条纹,好似汩汩流动的熔浆。 “你被感染了?” “不是,感染者绝不会变成我这样的,”希里举起手,脸上尽量表现得自然,“我这是在自由堡垒纹的3d立体纹身,是一种艺术品。” 中间那名女士兵绷着脸注视着她,“很棒的艺术品,你的头发和纹身都是我见过最漂亮的艺术品,”她挤出一丝生硬的微笑赞美道,“但我很抱歉,艺术品不适合我们基地。”虽然军队的人禁止纹身染发,可她只是来避难的人呀。 更何况,按照法理来说,整个帝国都是瓦列安皇室统御下的领土,希里暗暗想到,而我乃是当前的皇室支柱,统帅西部星域的第二舰队总司令---帕尔.瓦列安亲王的唯一继承人,更是联合帝国统筹皇帝的顺位第二继承人,整个地球都是我的才对。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她很想开口求情让对方通融一下,可四位女士兵那僵硬而恐怖的表情让她明白,自己但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她们一定会开枪。 想来这些天她们已然射杀过不少敢于违反规定的傻瓜,否则周遭墙上也不会留着这么多血迹,她不能做下一个傻瓜。于是第二舰队未来的继承人,整个西部星域的明珠便不得不穿起衣服遮住自己的身体,满脸苦涩地往外走去。 第二卷 联邦 第十二章 交易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你去哪里?”一旁等候多时的天夏在一旁叫住她,“从这儿进去。” “我被告知无法进入基地,”希里苦笑了一声,“我以为报上名号就可以了,唉,这儿比我预想得还要混乱。” 天夏有点凌乱地看着远处的士兵,“他们认不出你?” 希里不得不摇头,“我本可以混入人堆里,等待合适的时机向那大了我三十岁的老表哥表明自己的身份,他多半会认出我,这人的眼力和他的马屁一样稳健有力,可如今,我连进都进不去。” “......“ 其他人都进去了,警察大叔和他的女儿,医生,活泼妹子,还有其他同行的人,他们对希里的境遇置若罔闻,正如之前希里对待李昂的那样。而眼下,天夏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成了希里唯一的依靠。 她曾经两次抛弃了超市的人,更是无数次无视了被“白蜘蛛”围猎的无辜者,她真的会良心发作吗? 天夏紧紧抿了抿嘴唇,“告诉我,一旦我们安然无恙,你发誓会帮我寻找我的哥哥吗?” 希里抬起头,“我说过,我欠你一个人情,”她不自觉地紧了紧围巾,“银河之母在上,只要我活着,我会尽全力帮你寻找你哥哥,我会去最近的长河镇落脚,它离这儿只有一个小时的路程,那里应该很安全,除非这块基地也沦陷了。” 天夏把装着食物的背包全递给她,”我先去打听下情况,看能不能弄到些防身的东西,然后我会跟着弄起长河镇。“ 希里惊讶万分地盯着她,”这里有军队驻守,你却要跟我去长河镇?“ ”还有什么地方能比瓦列安公主身旁更安全的呢?“天夏略带嘲讽地说道,”第二舰队若能登陆地球,只怕第一时间找的就是你罢。“ ”你倒是知道我的身份......“说是这么说,可希里的表情并没有任何的意外。 天夏撇撇嘴,“谁都不会无视你胸前挂着的那项链上融进琥珀里的全家照,这两天你每天晚上都要对着它祈祷,虽然我不怎么外出,可也不至于像我哥哥那般傻到连统帅西部星域的第二舰队总司令帕尔亲王殿下与姬芮夫人都不认识。”那毕竟是地球联邦输诚效忠的对象,也是驻守西部星域的十三支驻扎舰队及统率它们的第二舰队主力舰队的最高总司令。 “可惜......”希里不自觉地摸了摸脖子处的项链,仿佛那能给她带来安慰,“若那些女士兵也能像天夏同学这般聪明伶俐就好了。” “多谢夸奖,”天夏撇撇嘴,“放心,不用这么奉承我,我也很快就回来。” “还有谁能比天夏同学更让我放心呢?“希里一扫之前的阴霾,”那就祝天夏同学顺利归来。” “对了,”希里想到了什么,便叫住她,“把这两个背包和这个项链带进去罢。“ 这是第一次细细观察项链,天夏发现那是一条彩银色的细珠串项链,上面有一个小小的银河帝国那标志性的星环银坠,银坠下便是琥珀照片,如果仔细看的话,她可以看到星环上面刻了古老的符文,古朴的符文似乎是源自于某种古帝国文字,她虽然并非这方面的专家,可也知道这条链子很可能是某种历史久远的贵重文物。 “你全身上下都没有一件饰品,却把它带在身上,它一定很重要........” 希里摇了摇头,”食物好找,首饰易买,可命就难换了,用它去找识货的人换一些防身武器罢。” 天夏对她如此信任自己感到诧异,可很快就明白了,她自认为自己的价值要比这区区一条项链要贵重,自然不认为我会蠢到拿了项链然后离她而去,毕竟项链是死的,而瓦列安公主可还好好地活着呢。 天夏定了定心神,便径直走入基地外围的那些帐篷区。所有自首府或者周遭市区城郊乃至乡镇的逃亡者多半都是在这儿定居,当然,更多的人在没有见识过那“白蜘蛛”之前肯定不会离开自己的家而大老远地跑到一个拥堵的基地。所以,如果继续任由那肉瘤腐化这片土地,这里很快就会容纳不下更多人了。 她寻到了指定用于交易的小道,在那里,很多人以自己的身份证明来做抵押,并发誓在秩序恢复后会以十倍百倍的报酬来偿还那些愿意帮助他们的人,但更多的人还算聪明,知道从周遭的市镇里拿些值钱的东西来交换。天夏其实明白,背包里的东西多半有用,肯定不能全拿来换,至于那首饰,这大概是她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咯。所以她找了几个大卖家,这几人家伙似乎是个自远处的市镇里逃亡过来的几个卡车司机,他们本来是负责运输代理军火商的一批枪械,因为那古怪的光束瘫痪了进城市的交通,便带着一大卡车的枪支,刀具以及弹药来到这里。 天夏站在一排排的枪支以及刀具面前踟蹰许久,终于,其中一个司机走了过来,“小妹妹,你想换什么?” “枪支和刀具,”天夏随手一指,”我想换那个AP-10多功能爆能束步枪,一把精钢匕首,再来两把前联邦的老式子弹枪。“她绝不敢狮子大开口,这附近可不是每一个司机都是贩卖武器的。 这位老司机抱着肩膀轻轻看了她一眼,“你有什么东西可以换,小妹妹?” 天夏把那银环首饰放在摆放枪支的箱子上,“这是文物.......”她无法确定那个司机能否认识这玩意,也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一个卡车司机能懂文物吗?她深感忧虑。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司机竟然看都没看那玩意一眼,而是把它转交给另一侧的一个略微肥胖的女子。他们先是低下头嘀咕着什么,然后女子翻来覆去地用一只老式放大镜看着那星环坠饰,她和他悄声说了几句,然后彼此点了点头,便同意了她的要求。 他欣然同意这次交易倒让天夏后悔了起来,早知道要价要高一点。带着懊恼与后悔,她尝试着询问能不能再给一把多功能爆能束步枪,可老司机摇了摇头,“已经成交的东西是不能拿来做交换的。”他的语气不容置喙,这让天夏无可奈何。 ...... 第二卷 联邦 第十三章 死里逃生与阿嗲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只有这些.......”她出来的时候希里仍然站在原地,没有任何焦虑,或者说她没让她看出来。 “喏.......”她把多功能爆能束步枪随手扔了过去,“还有三十枚粒子束能量片子弹和十枚等离子浆能量片子弹.......”她把所有的武器都依次给希里看了一遍,“总共就这些。” “我那项链可是能换一辆大型私人舰船,”希里鼓鼓脸,略带泄气地扶着额头,“天夏同学,你这交易做得真好。” 天夏反驳了了她那小小的嘲讽,“我一个孤伶伶的小女孩,手持着帝国珍宝,能换到这个就不错了,常人去换只怕早被抢了去。” “真是够任性.......”希里无奈。 当天晚上,她们抵达了长河镇镇口。这附近比她们想象的要荒凉,自镇门口那古老的石狮像走入里面,只见到稀稀落落的楼宇以及众多的小别墅,在唯一的入口处,一排厚重的沙袋类成高墙,沙袋前挖了一个深坑,还有该死的铁拒马和钢丝网层层堵住镇门口。 “这里也被怪物袭击了吗?”两人心里不由得产生一丝凉意,这附近既没有光柱也没有任何异像,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么一副景象? “什么人?” 向她们问话的是一个年轻的士兵,”你们来这儿干什么?“他躲在沙垒之上,步枪枪膛口从一个小小的杀人孔中探出,他身上穿着长河军事基地的制式士兵服装,难道长河的士兵也把这里接管了?这可不太妙。 ”我们是来避难的......“ ”原来是女的,“士兵收起架在杀人孔的步枪,他似乎不太好意思对年轻女生架枪,这是个好的开头。 ”我们可以进去吗?“ 士兵转过头,”队长,有人想进来避难,是两个女孩。“天夏把这句话静静地听了进去,很快,那边一个相对低沉的声音吼道,”女的又咋了,没见过女的,按照惯例,让阿嗲去检查。“ 阿嗲.......天夏和希里彼此对视了一眼,难道是那个嗲声嗲气的阿嗲?过了一会儿,一个身穿休闲运动服装的年轻女孩走了过来,个子不高,身形娇小,头上象征性地带着个草绿色的军帽,帽子歪向一角,看起来颇有种时髦军装女郎的风格,这女孩的屁股随着她的步子大幅度地扭了扭。 ”这屁股扭动的姿势,的确是阿嗲.......“ 很显然,阿嗲也认出了天夏,”天夏学妹,你怎么在这里嗲?“她的语气一如惯常那般带着嗲气,还夹杂着见到老同学的丝丝期许。 ”首府沦陷了,我和希里同学就来到这附近。“ ”希里........同学........“阿嗲疑惑地看着天夏旁边的那被围巾,面罩,头套围得结结实实的古怪女孩,”哪个希里?“ ”勒雅雅同学,几天没见,还好吗?“ 这下她总算认出她的声音来了,”希里公.....同学?真的是你.......“她惊讶地捂着嘴,”你怎么......一副第十一区人的打扮,好难看。“ ”我这两天纹了个火焰”立体纹“,可没曾想无缘无故就发生了这档子事情,现在我只好用这些东西把我围住,免得有些人把我当作被感染的人,勒雅雅同学,你怎么在这里?“她迟疑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么,”你曾说过你父亲是长河镇警察局的局长,我能见见他吗?“ 阿嗲小脸一红,她压低声音,”只是镇警察局的普通警察,我.......我不是有意骗你的.......“原来是个吹牛逼的,天夏在一旁冷不住笑了起来,”阿嗲学姐,难怪你能这么拽,连皇室尊亲都敢欺骗。“ 阿嗲涨红了脸,”能跟在希里同学身旁的身份最次的也是个市长千金,里面不乏地球联邦议员的孙子和自由堡垒的大贵族,我要说我父亲是个普通警察,那还怎么融入她们,天夏同学你倒说的轻巧,你以为和那些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和富家子弟有这么好相处吗?当然,我不是说希里同学不好相处......“ ”好啦好啦,天夏同学,勒雅雅同学也没有想着害人,说个小谎也无伤大雅,“希里好心地劝慰,”对了,我们可以进去检查吧?“ 阿嗲扭了扭屁股,讨好般地说道,”若是希里同学你,我想这道程序可以免了,但天夏同学嗲.......“她扬了扬眉头。 天夏冷冷哼了一声,”随你便。“ 检查很快,不过阿嗲似乎很享受天夏在她面前脱衣服的那种感觉,以至于让天夏只觉得更加别扭,这家伙平日里那么多男朋友的裸体都没看够?现在开始醉心于女人的身体结构咯?死变态,臭骚货,天夏冷着个死鱼眼跟着希里走入小镇。 ...... “那天,“海上死斗”全球联邦邀请赛结束以后,我就趁着还有假期回来看看我爸妈,可没想到刚到了第二天早上,整个天空就变成现在这样,”勒雅雅开始介绍起自己这几天的遭遇,“之后军队的预警机便出动了,可才没飞多远就坠机了,镇里的通讯也断了,我爸的上司,也就是警察局的老大,还有长河镇的镇长见状,便明白事情超出了预期的范围,他就开始召集警察开始封锁小镇,还派人去军事基地了解情况,军队给我们的建议就是重重封锁小镇,检查每个出入镇的居民,他们还派出一大队士兵协助我们,总之,世界乱了套,希里同学,你们从首府出来,能说说那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嗲?” “世界乱了套,怪物在首府附近肆意蔓延,你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我也没法补充点什么.......对了,你们这边有遇到怪物吗?” 勒雅雅深深地看向镇子的某一处,打了个寒战,“有遇到过一两只,听说它们是在人的尸体中诞生的,”她惊恐得就好像是一只小兔子,“那首府岂不是会出现很多只怪物?” “首府有多少人死去,他们的尸体上多半就有多少只怪物诞生.......” “那......希里同学,第二舰队........” “远在毗邻星,“希里撒了个小小的谎言,毕竟第二舰队的去向对普通民众还是稍稍保密一点为妙,”不提其他,哪怕第二舰队在收到消息后马不停蹄地就出发,至少也需要一周以上的时间,而轻易挪动第二舰队,除非是紧急战时戒备状态,否则需要最高议会的批准,如今地球的状况我不敢打包票会使得帝国进入紧急战时戒备状态,,”这还是因为毗邻星乃是交通要道,地处五条亚空间航道的交汇口,“不过我劝你别抱有太大的希望,第十三舰队可就在太空港驻扎,但到现在我都没见到他们的影子,说明太空舰队一时间也无法处理我们头上的那玩意。” 勒雅雅黯然垂下眼皮,“我妈就在首府中心上班。” 很多人的妈都在首府上班,天夏轻轻想到,她实在无法因为这事过于同情阿嗲,希里则好言宽慰。大约就登记事宜忙碌了一个多小时,她们最终被分到了一个相对干净的高层公寓,“今时不同往日,长河的人也多了起来,正好这里还有一个小区刚盖好,处于安全考虑,孤身而来的女性住这边的两栋楼,男的就挤一挤后面的那平房和别墅,托妻带子的可以选择相对私密的小工房。“ ”他们住得地方怎么那么大?“天夏看着那一排排的平房别墅并列立于小区之中,又看了看这孤伶伶的两座高楼。 ”因为能逃出来的多是身强力壮的年轻男人,“勒雅雅对那些男人显然颇为不齿,”虽然那怪物的确可怕,可他们这些人好得也是男人嗲,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怎么那么狠心把自己的妻女和母亲抛在首府市里,我看男人呐,没一个好东西,我爸也是,他死也不肯去市里救妈妈,还不让我去。“ 希里对她的话不太赞同,她还见过那骄横跋扈的市长千金和舍弃年幼儿子的母亲哩。 ”我也见过留下来和怪物拼个你死我活的男警察,还见过甘愿陪着老婆一起死的中年男人,有些事情不能一概而论,我想你爸也是不想你去冒险,他毕竟就你一个女儿。“ 阿嗲虽然不认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可终究还是没胆子敢在希里面前强自辩解。 “对了,希里同学,我把你的身份偷偷告诉我爸,这不要紧吧?” “我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她紧了紧自己的口罩,不自在地说道,如果他能帮我联系上长河基地的司令就好了,可惜这也只是想想,他只是一个警察,显然还不够让人信服。 引路的小插曲过后,天夏和希里便搬进了这栋高层公寓,她们两个独自拥有一间相对宽敞的私人公寓房。看着这装饰奢华的房间,天夏不由得暗自吐槽,这要是没走后门才怪。 过了一个小时,勒雅雅叫她们下来吃饭。她们看到好多或年轻或年长的女性自这公寓楼里走下来。让她意外的是,这些女人中有一部分穿着稀松的睡衣,有的穿着白领式的短裙,还有裹着紧身包臋长裙,这些穿裙子的人大部分都会在被丝袜包裹着的脚上套上高跟鞋。想及之前逃亡的时候她所遇到的那些女生,截然的反差让天夏差点还以为如今又是太平盛世,这些人莫非真以为这里就安全了?难怪能跑出来的女性少得多,本来体能就不如男人,还不在其他方面弥补一下,天夏想象了一下穿高跟鞋的女性在面对怪物那如铁钩般的肢足时该如何反抗,用鞋跟去钉它的眼睛吗? ”怎么了?“希里转过头。 ”哦,没事。“她很快就发现阿嗲居然也是穿的平底的厚高跟,之前竟然没注意到,她不禁撇撇嘴,难怪你老爹不让你去救你老妈。 第二卷 联邦 第十四章 征兵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她们吃饭的地方是一个大食堂,学校的食堂。在这里,她看到成百的女人在叽叽喳喳,她们要么哭哭啼啼,问有没有人见到她们的儿子老公,要么像个麻雀一样说个没完,嘴巴就着还没咀嚼完得米饭,诅咒着政府和第二舰队,埋怨着那些当兵的男人为什么是这么废物,为什么还不打回首府,她们哭啼的眼泪把自己的干米饭腌泡成咸稀饭,她们争论的口水会直接喷到对方的碗里。 这就是大多数女人的现状,她有点害怕自己长大后也会变成这样。不过现在好了,她能不能活到成年都是个未知数,天夏只能祈祷银河之母能让自己死得稍稍痛快点就好。 这顿饭并不美味,还不如面包加菲罗汽水可口,但总算是热的,这让她这两天冷到骨子里的寒冷也稍稍褪了些。 天夏吃了五分饱后,便觉得没了胃口,她强忍着胃里翻腾的酸水吐出来,勉强自己把米饭全咽下去,然后匆匆离开。 希里过了十分钟也走回此处,“你该习惯,”她说,“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习惯了一个人躲在家里吃饭,总得给我点时间适应,“天夏挤出一丝微笑,“今天的还是热的,这已经比之前好多了,不是吗?” 希里万分赞同,“今晚我们可以睡在软乎乎的床上,的确值得庆祝,我们好好喝一杯吧?” 难道是喝酒?在这个地方喝酒,应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吧?天夏想到了李昂。当初李昂是不是也抱着这样的想法?不知此刻他是在地狱里懊悔自己喝太多酒,还是仓皇逃出了生天,然后庆幸自己没喝太多? 总之,她坚持说到,“我不喝酒。” “未成年人禁止喝酒,对公众人物尤为如此......”希里俏皮地笑了笑,“只是饮料啦,天夏同学,莫非你以为我会犯下李昂同学的错误?” 饮料最好,她也觉得今晚是该庆祝一下。 昨天喝果汁喝得太多,导致她半夜去了几次厕所,不过还好,到了早上她便神清气爽,若真有怪物追她,她只需套上运动鞋即可溜之大吉。 九点钟左右,有一个男人出现在了门口。 那个中年男子顶着一个孕妇般的大肚子,头顶的头发脱落的十分厉害,以至于近乎要秃了顶,他带着联邦警察的标准制服,带着联邦警察的徽章,恭恭敬敬地朝希里敬了个礼。 “希里公主,”他的声音和那胖乎乎的声音全然不像,又轻又细,好像个太监,这下天夏知道阿嗲那嗲声嗲气的语气是从谁那里学来的。 “鄙人是长河镇交警大队队长勒远渊。” 好家伙,连鄙人都用上了,天夏被他的语气挠的心头一颤,这男人,不愧是阿嗲的爹。 还好,希里算有涵养,脸上丝毫没表现出来。 “勒警官别这么客气,称呼我希里或希里同学即可,“希里和气地笑着说道,”勒警官来这儿有事?” 这位壮汉挤出笑容,小心翼翼地说道,“雅雅和我说了希里同学您的事情,我便把您莅临此处的事情上报给了局长,可他......唉,他是个顽固的老人,而且认定瓦列安皇族一定是银发金眼,也全然不相信染发的事实,唉,不论我怎么说,他都不信您的身份,他认定一个人的眼睛是无法改变的。”看来那位老顽固没听过彩瞳这门小小的化妆技术。 天夏在一旁屏息凝神听着这位警察大叔的话,不过她不得不暗自佩服,连莅临这个词都能堂而皇之地恭维出来,这家伙当个镇警察局的大队队长简直屈才呀。 “突然冒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自称是瓦列安公主,谁都不会信呐,”公主翘了翘眉毛,不以为意地说道,“勒警官把我当作来此避难的普通女孩即可,等一切归于平息,我自然不会忘记今日雅雅和勒警官的雪中之炭。” “这.......”他迟疑了,怠慢皇室,这可比怠慢联邦议长的罪名还要严重。 “若我是瓦列安公主,你把它当作我的小小请求即可,若我不是,这不正合适嚒,就这样吧,勒警官,我们还有事情要做。”至少她最后一句话的确有点公主的威势。 勒远渊也不敢再说什么。 天夏和希里一齐出去,可她们打算干什么,两人并没有明说,只是彼此留了一句晚上见后,便各自离去。 天夏在镇子里四处游荡,如今修筑防御工事需要大量的劳力,可镇长的公告明确要求了是男人。虽然如今是智力劳动的时代,不论男人女人,多半都坐在办公室,或者操使着精密的电子器具,或坐在机械车上,驾驶简单粗重的大机器干些重工,他们多是处于一种半养尊处优的状态。可男人毕竟是男人,身上长的是肌肉,力气自然也比女性要大。哪怕是末日,他们可以做的活也远比女性要多。洗菜的可以是男的,虽然会被嘲笑,可女的有几个能背得动水泥袋,扛得起箱子? 故而她找来找去,发现肯收她的人,不是缺秘书就是缺文员,其中大部分人都不怀好意地明示要她三陪,陪酒,陪玩,陪寝。 她可是长得和夏天完全一样呐,说她是个男相,或者说夏天是个女相都不为过,想睡她这种中性相貌的人,她总感觉他们的心里可能有点小变态,这种老板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征兵.......”她拿起一张印有官章的告示,“敬告广大来长河镇避难者与本地居民:根据《长河镇临时守备队士兵征召条例》规定,现征召满15周岁至45周岁的,不分行星籍别,不分性别,不分民族,不分职业,不分家庭出身,不分宗教信仰和教育程度,均可应依法履行兵役登记手续,征召守备队士兵接受临时训练,以应付可能到来的灾难。“ 在这条公告之后,是一大排的文字用以解释此告示,包括接受怎样的训练,要面对什么敌人,该拿怎样的薪资。天夏眼睛一亮,她想起自己游戏里的枪法还是不错的,也许可以试一试。不然指望每次见到怪物都能跑掉,还不如祈求自己的老哥能来就自己。 她循着告示的地址来到征兵处,一大堆身穿长河军事基地制服的士兵正在那里接待着排成队的人,看来和她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天夏发现参加征兵的女性倒也有些,虽然不多,可也绝非仅仅双手之数。 她紧跟着一名年轻且健壮的女性身后,那女人转过头,看到她那瘦猴子般的身材,忍不住轻蔑地笑了一下,还让自己的同伴一起围观她,仿佛她真是猴子.......这让她很恼火,有些自以为了不起的男人瞧不起女人也就算了,怎么连女人也瞧不起女人。 她紧咬牙齿,假装无视了她们的窃笑。 登记的女士兵是个带牌子的长官,她似乎也很惊讶,就好像见到了一个小豆芽,而天夏的确挺豆芽的,当然,这么豆芽的多半是来当医护兵和后勤的,所以很快她就开始了手头的登记工作。 “姓名?” “天夏......” “年龄.......”她看起来就像是在审问一个死囚,也许她已经把自己当作一个必死的囚犯。 “十六......” ”想进入医护部?还是后勤部?“ ”我在虚拟感知与仿真游戏”海上死斗“拿过全球邀请赛冠军,枪法自觉还行,想成为前线的战斗士兵。“ 虚拟感知与仿真游戏?“海上死斗”?女兵笑了,不仅是她,其他参军的女性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妹妹,这可不是游戏,我问你,你在这里死了还能复活吗?” “我知道我说的什么,长官,麻烦不要说无关的话题。” 她的坚决让女兵收敛了笑容,“你不是开玩笑的?” “我从不爱开玩笑。” “配上你这张小脸蛋的话,那可太无趣了,”女士兵看着她那好似瘫痪了的脸蛋,不由得低声嘀咕了两句,很快她就继续做备注,“你是一个人来这里的吗,有亲人的话留下亲人如今的地址,还有通讯号码也要留下。” “为什么要留下通讯号码?”天夏不解地问道。 “如果你在这里死了,等一切恢复,我们会给你的父母通报你的死信。” 在和平年代,参军是个愚蠢的做法,在战争年代,参军则更为愚蠢,她总算想起了这句不知道在哪本书上看到过的名言,加入这刚刚成立的守备队很可能是这一生她最后悔的做法,但她已然别无选择。 “我父母三年前已经去世,我唯一的哥哥也已经失踪,”她咬咬牙,如果真到了我一个瘦小的女孩也要死战于沙场,估计这个世界也就差不多快完了,“我死了就死了,长官,你乐意的话,可以给自己通报我的死讯。” 女士兵缓缓抬起头,“我不喜欢看一个野草死在路边,那会浪费我的宝贵时间,很好,为了不浪费我宝贵的时间,只要你通过体检和体能测试,就可以入伍了。” 第二卷 联邦 第十五章 第十三舰队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自由联邦港口的办事处--会议中枢大厅...... 席纳.列昂纳正在舰队办公室旁边的休息大厅,他静静地昂头凝视着那挂在墙壁上的壁画,画像上的是一万三千年前瓦列安的开国皇帝--瓦列安一世,人称“统一者”,这位统一者的画像乃是画师亲佛大师所作,上面所描绘的是瓦列安一世四十岁之时,也是他的政治巅峰时期。 瓦列按存在了两万年,期间也称霸过行星的大部分地区,可他们成真正为自由堡垒各大贵族公认的皇帝也是从这位“统一者”开始。 在帝国初创之期,便是他使帝国从偏居行星一隅的小国家变成统一的行星帝国,也是他让当时的自由堡垒免于内战的厄运,帝国进行星际殖民的步伐由此而开启。 这位开国皇帝向来是帝国的政治信仰。 他长得万分普通,没有瓦列安那与生俱来的神美俊秀形貌,他的眼睛乃是灰蒙蒙的浅紫,他的胡子经过精心修饰,优雅地缀于下巴,却也无济于点饰那过于平凡的容貌,他展露颜笑时的那颗偏黑的牙齿则尤为显眼。传闻,就连传闻中他屁股上的一颗痣,帝国的学者们都能给出一个个让人眼花缭乱的解释。比如那颗痣,有的学者认为那是真龙之痣,有的学者认为那是银河之母为爱子化身的征服者点上的一枚慈母痣,有的学者认定那颗痣乃是瓦列安世传的标志,那颗痣象征着纯血瓦列安,还有人认为,那象征着自由堡垒将自群星文明之中脱颖而出。 在席纳看来,那不过是颗痣而已,正如这幅画像,不过是一个运气好的皇帝画像罢了,那个时候的自由堡垒的大贵族们和大贵族的子民们厌倦了争斗,星际大革命又近在咫尺,群星夜空唾手可得,便恰巧从瓦列安中把那时看起来人畜无害且易于操控的他选了出来,供奉为自由堡垒的宗教之神银河之母的亲儿子,就是不知道这位“统一者”是否真如传说那般见过银河之母的陰噵。 当然,大贵族们可以把他送上去,自然也可以把他拉下来。 席纳.列昂纳的家族同样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古老贵族,他的祖辈乃是赫赫有名的古堡王,那是自由堡垒最大的城堡之王,统治过自由堡垒的大半土地,即便后来衰落了,也仍然是当时最具权势的大贵族。他的祖辈曾经亲手把瓦列安推上象征皇位的青铜王座,并支持了上百个世纪。 一万多年过去了,正如当初的自由堡垒亟需皇帝那般,如今皇帝已经不合时宜了,他们该出手把他从那张修修补补上万年的破椅子上拉下去。瞧瞧如今的议会,皇帝蒙昧无知,副议长舞权弄墨,又暗自分离镇守各个星域的舰队,议会的大贵族们都心怀鬼胎,以至于连几个不知名的星际文明都可以在数年前的边域纷争中压制他们,这简直就是耻辱。 瓦列安皇室已经太过不合时宜了,他看着“统一者”的画像心生愤慨,不由得对帝国的未来便更增添一份阴霾。 “席纳议员,您在这里?“ 席纳公爵转过身,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从联邦舰队星际通讯办公室走出来,此人头发萎靡发白,但身材倒是健壮,面容粗犷,一副磐石模样,,他乃是联邦舰队星际通讯办公室主任,不过以他的面容,席纳倒觉得他更适合去当修理工,保镖倒也不错。 “我若不在这里,又能去哪里?”席纳朝休息室的一个私人包厢走去,“怎么了?” “我们无法与地球联邦议会的大议长联系上,不仅如此,副议长和其他议员,我也无法联系上。” 席纳惊讶地转过头,“这件事你是否通知过舰队总司令?” “消息传来的第一时间,我就通知他了,既然您在这里,”办公室主任慎重地吸口气,“我想您最好看看.......” “看什么?”席纳.列昂纳一时间有点摸不清头脑。 办公室主任把他带到休息室的另一侧,面向地球的那一侧,这下席纳可看得清清楚楚,那在不久前还浑圆如蛋的地球,此刻竟然被一道淡淡的紫色罩子围得严严实实。 “这是什么?”他发现自己的嘴巴张的可以吞下一枚鹅蛋,“军部的人在实验行星武器?为什么我没收到消息?” “我们也不知情,席纳议员,”办公室主任低下头恭顺地说道,“总司令便是让我来询问您,您刚从地球登上来,总司令希望能了解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陆军总司令呢?” “我们无法联系上他,包括联邦科学院的院长,以及战略武器室的总负责人,所有在地球上的人,我们都无法联系上,最让人稀奇古怪的是,我们没有受到任何的通知,也无法探测到任何的状况。” 席纳.列昂纳不安地来回踱步,“舰队总司令在哪里?” “他在“自由日”号巡洋战舰上,”办公室主任将手腕上的一份简报呈现给席纳公爵,“今天是第十三舰队的第七十三次演习活动,他率领舰队在火星外的小行星带上进行“陨星防御战”。” 席纳.瓦列安气的鼻子都歪了,“联邦地球都出问题了,他还在小行星带里玩躲猫猫?” “我很抱歉,我们事先都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办公室主任低下头,“总司令同志已经获悉了地球的状况,第十三舰队将在一个时辰后抵达太空港。” 席纳焦虑地将双手来回交叉,他望着不远处的地球,总感觉有种莫名的忧虑,他见识过的行星武器多不胜数,参观银河中心的几个强大而古老的文明之时,也未曾见过类似这可以笼罩着整颗殖民地行星的武器,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如今的异像? “目前有人能解释原因吗?” “行星监测站和深空研究所的人目前还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 “真稀奇,“席纳公爵忍不住讥笑道,“这罩子比他们平日睡过的女人的奶子还大,他们竟然到现在还说不出这是什么,那最高议会养他们有什么用?是不是每天领薪水的日子太舒服了,让他们都忘了如何动脑子?” 办公室主任不敢轻易接口。 “等这件事了结,我会找他们好好谈谈........”席纳冷冷撂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休息室,前往会议中枢大厅。 他等待舰队回归的时间比预期的还要多十分钟,帝国第二舰队下属-联邦第十三舰队总司令走入中枢大厅的时候,席纳.列昂纳还差点睡了过去。 “席纳议员,”数天前只见过寥寥数面,简单地问候着彼此,他今天才得以正式端详这位总司令。 总司令乃是一个近六十的发白老头,名为里尔.瓦列安,乃是当今皇室的远亲,他身后分别是舰队副司令之一兼指挥部长李维宁,舰队军务秘书川端金田,后勤部部长列夫.托尔托列奇,深空情报分部部长长杨霖以及舰队的首席科学顾问福明,第十三舰队仍然有些领导没到,席纳公爵阴沉地想到,在地球面临如此处境,还有些人无法到位,无疑,他们很可能身在地球,之前听说有几个人是去参加了地球联邦议长举办的一个座谈会谈论关于太空部署的问题,现在看来,至少有一半的人去了座谈会,这只第十三舰队的领导阶层少了一半,他们还能完整运转吗? “我们已经收到关于地球的状况,”总司令和他亲切地打了个招呼,他老了,席纳可以清清楚楚闻到他身体的臭味儿,还可以看到他头皮上以白发遮掩的老人斑。里尔.瓦列安乃是第二舰队下属第十三分舰队的总司令,他唯一的才能大概就是忠诚,而他这辈子最大的运气,就是名字后缀了一个“瓦列安”的姓氏。 “我在一个小时前就收到通知,”席纳强迫自己微笑,虽然第二舰队的分支舰队总司令论职位来说,比自己低了一级,可毕竟星系正职级别的官员,负责防御附近十数个星系的太空领域,和地球联邦议会的大议长同级,实权甚至更甚后者,运气好还缀了一个瓦列安的姓,他还是得给他一点尊重。 “你们的演习结束了?”他冷静地询问。 总司令愣了一下,“我在收到紧急通讯后就加速往回赶来,可你也知道,穿行小行星带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他又给自己解释了一大堆,就好像是一个裹脚的老太婆一般絮絮叨叨个没完。他怎么还没死去? ”现在最要紧的是地球,“席纳强迫自己冷静地打断总司令那蠕动的嘴唇,”你看到了没?“ 只要是个瞎子都不会当作没看到,还好,总司令同志虽然已经快六十岁了,走路都有些颓势,可眼睛还没瞎到看不见的地步,“我看到那蓝色的罩子......” 舰队总司令蠕动着干裂的嘴唇,每一句话里都好似含着好几根鸡掰的处女似的含含混混,根本说不清楚。而且,该死,那是紫色的罩子,你这快瞎了眼的老头,已经连颜色都分不清了吗? ”我已经让行星监测站就地球展开一系列的调查,“情报部部长总算还是个能说得清楚话的人,”还派遣了一队携带”侦察哨兵“的护卫舰尝试飞往地球,我让他们每隔二十分钟和我汇报一次。“ ”现在开始,每十分钟,不,每隔五分钟给我们做一次汇报,事情比你们想象的要严重。“ 总司令虽然不满意席纳公爵在此越俎代庖,可他还是忠诚地闭上了嘴巴,这大概就是他那才能的延伸品,他忠诚于每一个官衔比他大的人。 ”还有,“席纳虽然讨厌那个人,可也明白,眼下的确该这么做,”尽快把消息传给第二舰队的总司令。“ ”亲王殿下?“总司令张了张嘴,花白的胡须下席纳甚至能看到那粉嫩多斑的褶皱嘴唇在蠕动,老头迟疑了一下,”这是不是太过了,为什么要惊扰亲王殿下,我相信我们可以处理好它。“ 你这个傻瓜,你若处理好了,那为何罩子还堂而皇之地把地球围住? 更何况,他唯一的女儿就在地球上,不论怎样,这种事情还是要让他知道为好,否则事后你以为你会有好果子吃?席纳尽量挤出微笑,”你忘了希里.瓦列安了嚒,她可是你的侄孙女。“ 这位威震太阳系的联邦舰队总司令终于如梦初醒,”哦.......哦.....对,我得给亲王殿下通报一声,对.......“他急匆匆地便离开会议中枢厅,留下一干部下彼此茫然相视。 这就是第二舰队下属的第十三分舰队,席纳心中的轻蔑几乎让他差点要讥笑起来,帕尔.瓦列安怎么会让这种人当总司令,就因为他听话吗?我看他不管是谁的话都会听罢。 ”你们是吃干饭的嘛?还在这儿愣着干嘛,“席纳公爵看着那几个不知所措的第十三舰队领导人,再也忍不住,他厉声骂道,”难道不知道给你们的舰队发起紧急战时戒备状态指示,别一个个像个呆鹅一样伸着脖子,你们没学过怎么应对这种状况吗?“ 这几个舰队总司令的亲信总算反应过来,他们开始回想起自己究竟是干什么的。 第二卷 联邦 第十六章 盖亚之外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y-114-144596-rt星系,全称为盖亚星系。 它坐落于第一人类联合帝国的西部边境星域偏近银核的位置,与太阳系同处猎户臂上,是继地球之后发现的又一个存在生命的行星。盖亚星系的第四颗行星y-114-144596-rt-4,如今被冠以盖亚行星之名的行星的轨道上,一座大型太空港口正有条不紊地运转,轨道内侧,数不清的战舰在来回进出,在这座太空港口的核心区域----无数士兵围护的舰队总司令办公室之中,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正头痛地处理着眼下的文件。 他乃是帕尔.瓦列安,当今联合帝国统筹皇帝的堂叔,联合帝国统筹皇帝的祖父唯一一个兄弟的儿子,也是当今瓦列安皇室一族的顶梁支柱。 说起帕尔.瓦列安,所有人都会不自主地联想到他的父亲血亲王,那是威震帝国上下的政治人物,手段狠辣,行事果决,也正是他的父亲,让瓦列安皇室从议会傀儡的位置上一步步爬到了如今的地步,如今的瓦列安皇室真正掌控着帝国西部星域的三分之二,这打破了千年前“皇室与议会法案”以来,瓦列安上千年来一直被最高议会当作傀儡操纵的传统。 然而威震帝国的血亲王去的太快,以至于身为儿子的他到现在也尚未完全接受父亲留下的基业,算起来,父亲离去至今已经六年时间了,这六年,他只顾着打理父亲留下的遗产----威震星河的第二舰队,而忽略了自己也是个父亲的事实。 他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忍不住看一眼摆放在案头的相片,那是他与自己的妻子还有女儿在拜访地球联邦时留下的一张照片。 这六年来,他真正陪伴自己这唯一孩子的时间只有不到三天,每年的皇室庆典,他会抽出一天的时间来和女儿说说话,谈谈她的事情,可如今....... 他努力想要做好父亲眼中的好儿子,却终究还是忽略了女儿眼中的好父亲形象。不过也快了,第二舰队正逐步归入他的掌控之中,西部星域也有三分之二的行星议长是他亲手安排或者信任的人,他们定然会选择全力支持他和他身后的皇室,如果一切顺利,他甚至可以在明年特别抽出一个月的时间来陪女儿。 门外,有一个端庄的女人端着热茶走进来,是他的妻子姬芮.瓦列安,同时也是他的堂妹,他一生挚爱的女人。 “这种事就交给女佣去做。” 他曾无数遍说过这话,他也知道,姬芮从来都只是置之一笑,她会满口应承“知道了”,可转眼就把它忘得一干二净。她陪伴他度过了四十年的岁月,从年幼乃至婴儿时期,她们就处在一个皇家育婴室,自那以后他的夫人便一直如此,岁月流逝,她愈发成熟,端庄,眼角的皱纹也在渐渐加深,可想让她乖乖听自己的话,那可能性大概无异于自己彻底掌控最高议会。 想及此处,他禁不住苦笑一声,便端过热茶,“最高议会那边有任何银河中心的消息传来吗?” 他的夫人摇摇头,“有一点,可又都是捕风捉影,最近的事情似乎被有心人闹得很大,”小心绕到他的背后轻轻地按压着他酸疼的肩膀。 “该知道的总要知道,何必这么焦虑?” 帕尔苦笑道,“哪有这么简单。” 第二舰队的主力舰队本该驻扎在西部星域的核心星系毗邻星系,这也是明里暗里归属瓦列安旗下的有着两颗可殖民行星的大星系,如今大举远征至这名为盖亚星系的边域,自然是有其用意。 五年前,由著名的私人探险者团队“银河风暴”率先发现了处于亚空间航道附近的盖亚星系y-114-144596-rt以及可殖民行星y-114-144596-rt-4。消息一出,帝国上下都震惊了,这可是联合帝国最近二十年来发现的唯一一颗适合人类居住的行星,不仅如此,这颗星球的生态气候好得让人艳羡。在帝国所有的行星中,能比盖亚星更适合生命生存的行星几乎没有,故而最高会议对这颗行星十分重视,以至于到了要驻守星域的第二舰队主力也必须从自己的老窝毗邻星不远万里来此处驻扎的地步。 第二舰队远征西星域边境乃是一件极为异常的憾事,甚至会引起邻近的洛萨联邦的敌意,早在五年前第二舰队刚驻足此地之时,洛萨联邦的最高层就致信最高议会要对第二舰队移步边境给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将重启息止多年的战事。 好在五年过去了,最初那一触即发的紧张局势也随着时日渐长而慢慢消磨,洛萨联邦的黄金舰队也是来了又去,最终只留下三支白银舰队中的一支驻扎在最近的洛萨星域镇守,名义上是镇守他们的南部星域,实际上是应对第二舰队,当然,随着舰队而来的还有数不清的商人,间谍,佣兵。洛萨联邦的人也早早就知道了盖亚行星的事情,这么大一颗球,又有这么多舰队驻扎,相瞒定然是瞒不住的,可除了表示恭贺,他们终究也没有再过多探查。 没了洛萨联邦的压力,接下来就只差最后一个压力了,那就是银河系中心位置的几大黄昏文明之一----神圣卫士(依照联邦语言翻译过来的名字)。这是个早在两万年前,甚至更久远的时代就进入太空的古老文明,他们似乎因为太过于古老而失去了扩张的激情,以至于终年龟缩于银河中心充当银河守护者,他们强大如冉冉升起的朝日,行事却好像是摇摇欲坠的黄昏落日。 他们可以轻易掀起银河战争,但只会日复一日地被数万年来他们奉行的条例所束缚,从未有过任何的逾越和扩张。 这神圣卫士便是如此的文明。他们虽然科技先进到让人折服,但仍然以某种古老的宗教政体立国,并宣称保护银河范围内所有的的圣遗物与圣地,所谓圣遗物,便是那些古老到可以追溯至上古时期的先祖文明留下的遗物,比如那亚空间航道,但凡有人敢肆意毁坏航道,这名为“银河卫士”的古老文明就会出手。同样,还有某些被他们认定为圣地的行星,那些行星的统一特征便是有着近乎完美的生态环境,有些还藏着古老的遗迹和遗物,他们认定这种星球是他们那崇高的宗教之神给予银河的礼物,绝不允许外来文明去改变和殖民它,故而对于任何敢干扰,殖民和破坏圣地的文明,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在银河之内,所有的新兴文明的舰队都无法反抗他们,因为帝国曾在四十年前尝试过,结果很明显。帝国境内那六十三颗死星中的三十颗,就是黄昏文明之一的孤立军团造成的,如今那已经成了帝国最高会议不可向民众透漏的最高级别的政治机密,帝国上下的民众们一直认为那是内战造成的,而知道真相的人中,所有敢于揭露真相的人,都会被最高议会全面封口。 五年前,他们发现了这颗堪称完美的行星,自然明白,第一时间是要向那盘踞银河中心的古老文明发出征询,如果这颗行星不被列入圣地,那人类联合帝国将要再添一员,还是最具潜力的一员,它甚至可堪比自由堡垒,成为西部星域的新核心。 时至今日,终于要得到回复,他怎能不焦虑?那古老的文明行事如同缓慢的蜗牛,足足折磨了他五年的时间,第二舰队在这儿甚至要生锈了,这期间的痛苦怎能说散就散,他也明白焦虑对事情的进展毫无意义,可事情若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对了,研究盖亚星球圣遗物的专家组有好的消息吗?” 他的妻子乃是盖亚星系行星管理部门的秘书,也是舰队秘书处的一员,在沟通舰队与盖亚行星的诸多事宜中,他还需要询问她来验证。 “还没有,倒是有一个人前几天摔断了腿。。” “没死就行,”他丝毫不对这些考古专家有任何的期许,五年的时光足够消磨掉任何一个人的期许,他也同样如此。 “过几天还要来一批帝国来的考古教授,”他抿了抿热茶,对这些老古董他也有些厌倦了,“到时候你来应付他们。” 夫人会心地笑了,她当然知道自己的丈夫在想什么。“我每天都来打扰你,你是不是对我也厌倦了?”她轻声调侃道,“帕尔,我想听实话。” 亲王殿下被她的话差点呛住。每次谈到类似的话题,他总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他惯常使出转移话题的招数,”我怎么会烦你呢?对了,希里有来信吗?“ ”她呀,半个月前倒是寄了一封信,一如既往地只留下四个字,”安好,勿念。““ 亲王苦涩地摇了摇头,”我看她倒是快对我们的承诺厌烦了。“他想起自己以前每年都向她保证过要去看她的话,不由得更加酸涩,”我们欠她太多了。“ 夫人对他的自责同样生有同样的感慨,”这是瓦列安的使命,生于皇家,我们都是生不由己,她是个聪敏的孩子,一定能理解的。“说是这么说,可帕尔知道,他的妻子一直深爱着自己唯一的女儿,她爱着希里甚至更胜过自己。这让他曾经嫉妒过,也让他如今一直愧疚着,妻子放弃了最爱,选择来到盖亚星,这大概是她这一辈子以来最痛苦的抉择。 亲王想及此处,不由得心神触动,他亲亲搂住她,久久无言....... ”通讯处有消息传来,“亲王听闻那通讯器的提示音不断响起,便下意识放开自己的妻子,他看了看那显示屏的按钮,莫名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第二卷 联邦 第十七章 议会上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ps:帝国行政区域划分:附属管理乡村-镇(市直辖区)-市-省(包括直辖于首府市的首府中心以及东西南北四大区域)-区(取代原先的国家划分,包括首府市)-行星-星系-星域(数百个星系的合称)。 星域总督是管理星域的最高行政长官。 地方议会议长:管理可殖民行星的地方议会最高行政长官,一般兼任星系系长,若该星系内有两颗及以上可殖民行星,则不会有星系系长,均向星域总督负责。 星系发展最高委员会委员长:管理不可殖民的资源型”星系“(意味着若该星系有多颗资源型行星,均统一归星系发展委员会管理)的最高行政长官。若该星系有可殖民行星,一般由地方议会议长兼任。 议员:包括各个星域的总督以及最高议会组建的帝国政府最高级别副职 大议员--包括:四大舰队总司令,帝国最高议会组建的政府最高级别正职,也就是大臣,还有银河之母圣教的大主教。 副议长,一位,帝国议会代表发言人,大臣之首,政府代表。 大议长,一位,议会之首,联合帝国皇帝,政府最高领袖,宗教领袖。) 港口议事厅,亲王戴着晶光灿灿的项链,身穿深紫色的作战指挥服,左肩处挂着象征皇室的瓦列安亲王徽章,步履沉重地踏入议事厅内。他的部下,包括深空情报部部长本尼.瓦列安先生和深空情报部副部长艾薇儿.尼科女士,星际策略部部长拓维.埃尔先生,舰队首席顾问---同时是星际文明社会研究与历史学博士的焕杰倸教授,舰队总秘书长兼秘书处处长捷韦.瓦列安以及他的秘书处的几名副秘书长,港口事务与安全部部长黑尔.纳科,第二舰队舰队外交部部长安达尔.翼威,后勤部部长娅丽.瓦列安女士,舰队卫生与教育局局长齐林.布列,财务部部长宁.斯福朗科宁,法务部部长齐佛.瓦列安,附属舰队统筹局局长登.瓦列安及副局长罗心.瓦列安,驻扎太空港口的银河之母圣教长灰齐格,指挥部的三位级别最高的将军--黑手,提內.瓦列安,烈风.烈风.暴雨.日蚀.灰豹,后者是来自一个土著星系的将军。 他们起立致敬,他一一回礼,朝舰队总秘书长说了句悄悄话,与黑水将军拥了拥,又怕拍拍圣教长的手掌,最后坐到圆形议事桌的首席,左右两边坐着的分别是妻子姬芮.瓦列安和最高议会下派的舰队协防司令深冬,深冬旁边坐着的是最高议会负责与第二舰队沟通的军情交接处处长,最高议会成员之一席纳.列昂纳的哥哥,也是列昂纳家族的主要成员之一海心.列昂纳。 “人都到齐了么?”亲王阴郁地打量着在场的所有人,还有空缺,“没到的请说明情况。”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注视着桌子中央,很快,桌子中的光影仪浮现了一个影像,是一个同样银发金瞳的中年人,乃是盖亚星系临时成立的盖亚星系最高发展委员会委员长阿托.瓦列安。 “帕尔,”他在光影中蠕动着嘴唇,“最高议会临时要求我和几名委员会的成员去参加银河中心的“盖亚”课题讨论会议,据说它们有可靠的消息传来,事关紧急。” 亲王殿下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表示已尽悉明知,待光影仪消失后,他将头转向其他第二舰队议事厅的成员。 “三天前,第十三附属舰队通过“光速号”给我们托来讯息,半个小时前我们收到了讯息,我让罗心已经把讯息原文给你们都发了一遍,你们有什么看法尽管说说罢。” 在场议事厅的所有人都开始窃窃私语,过了数秒,指挥部的将军黑水拍了拍桌子,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我看就是洛萨联邦的阴谋,银河中心刚有消息要来,地球联邦就出事了,我敢拍着肚皮保证,洛萨联邦是在声东击西,他们真正的目标是诸位身下的盖亚行星。” 亲王“哦”了一声,没有接话。 倒是另一旁的财务部部长宁.斯福朗科宁忍不住阴阳怪气地插嘴道,“拍着肚皮保证?黑水将军,如果你猜错了,难不成要把肚皮割下来?” 黑水蠕动了肥厚的下巴,他的眼神也变得凶狠,然后咧着嘴笑了,“你这胆小鬼可敢跟我赌一赌?也不用你那可爱而小巧的命根和我硕大无朋的老贰对压,咱们就赌钱。” 斯福朗科宁微微笑了笑,他摊开自己的口袋,“我可是财政部长,向来勤俭节约,哪里有闲钱和你赌。”这话说的连亲王都不太信。 黑水还欲说话,亲王便打断了他的谈话,“诸位,我们是来讨论问题的,”他的声音冰冷而僵硬,“不是来讨论老贰和钱的。” 看到亲王殿下也生气了,黑水只得收忍自己的脾气。 另一边的情报部部长本尼.瓦列安敲了敲桌子,“洛萨联邦的黄金舰队,目前据我的可靠消息,它们应该还在和达贡主权国的主权星河舰队在风暴星域僵持,另外三只白银舰队,有两支按兵不动,当然,其实就是监视我们的动向,第三只瓦落白银目前下落不明,“深空情报部部长本尼眨了眨那小眼睛,”我猜它们正从黑林星域绕行达贡帝国的后翼,当然,只是猜测。“ 星际策略部部长拓维.埃尔连忙打断他的话,”我说本尼,你确信信息来源可靠吗?如果他们是演戏给我们看的呢?“ ”那一定是他们和达贡主权国联合演的一出戏,“财政部部长耸耸肩,脸上浮起一丝微笑,”这出戏如今把银河中大多数看戏的观众都蒙骗过了,如果被骗,我想本尼先生也无话可说,谁叫人家技高一筹呢。“ 亲王点点头,”这么说这件事应该不是洛萨联邦的密谋。“ 法务部部长齐佛.瓦列安忙不迭点点头,就好象一只啄着小米的小母鸡,”亲王殿下说的对,洛萨联邦再无法无天,它们也绝不敢同时和达贡主权国,还有我们帝国同时开站,否则我们四大舰队绝对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亲王嫌弃地看了一眼法务部部长,这家伙尽会说些显而易见的事情,若非他是自己的亲戚,他的父亲又是支持自己的三个星系的议长,让他当法务部部长!?当个星舰守门员都嫌小材大用。 ”不是洛萨联邦,不是达贡主权国,肯定也不会是星灵共和国和咯,他们绝不会大老远从东部星域跑到咱的地头上和我们作对,哪怕是最傻的傻瓜也不会这样做,“财务部部长撮起自己的小胡子,犹犹豫豫地想到,”会不会银河中心的那些老家伙?“ ”那些老家伙.......“亲王脸上浮起一丝不自然。 ”绝对不会,“焕杰倸吹了吹胡子,他是这里最年长的议事厅成员之一,仅次于舰队卫生兼教育局局长齐林.布列,”对这些盘踞银河中心的古老文明,我研究了很多年,他们绝对不会逾越他们自己定下的规矩,我们若真的做错什么,他们一定会事先给予警告。“ 提內.瓦列安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肚子都合不拢,”警告,这么说我偷袭洛萨联邦的时候也该会给他们发出事先通告咯?那些老家伙当它们是谁?打小孩手板的老师?“ 真是蠢,若它们只是老师,为何我们殖民盖亚行星都要事先问过他们的意见?亲王发现,瓦列安皇室里虽然不乏人才,可更多的都是平庸无能之辈,自大而狂妄,他难道忘了几十年前的教训?还是根本不爱学习?不过想想也是,那件事发生至今已经有四十年了,四十年,大概也是眼前这位胖子将军的年龄,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他和我一样,只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甚至可能就是一个胎盘罢了。无知者无畏,可对黄昏文明,每个人都该心存敬畏,否则必然招致灾祸。 “慎言,”他给予警告,顺便安抚了一下那气的面红耳赤的焕杰倸教授,老人已经很老了,自父亲在世的时候他就担任了顾问,他的话必然有值得听取的地方。当然,他也并非全然尽信......那些堕落的黄昏文明毕竟也是智慧生命组成的,只要是生命,必然有生存与繁衍,乃至扩张的本能,高度发达的文明水平或是其他什么因素制约了它们的扩张,可难保哪天,它们不会违背“规矩”,算了,考虑它们又有何用,它们若真想对付帝国,早在几十,甚至几百,几千乃至几万年前就可以动手,而不是坐观我们从蒙昧无知的部落战争发展到如今横跨上千光年的星际文明。 圣教长灰齐格清了清嗓子,“我倒觉得这很肯可能是那些巨型企业搞的鬼,“他低沉地叙述道,”紫色的能量罩,被屏蔽的信号,哨兵侦察机无法进入能量罩内部侦察,诸位,那些神神秘秘的家伙总喜欢在其他帝国的星域里搞破坏,美其名曰贸易自由,说不定这次就是他们做了什么邪恶的实验。” 若真如此,能屏蔽一个星球的邪恶实验,只怕最高议会迫不及待地在星域的每个角落里都展开这种实验。“我们坐在这里讨论这些毫无意义,”他给出结论,“必须有人去那里看看。” “第十三舰队就在那里,”一个最年迈的呆瓜嗫嚅着说道,“我们只需静观其变,这是最好的抉择。” 第二卷 联邦 第十七章 会议下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傻瓜,我唯一的女儿在那里,亲王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呆瓜,是卫生与教育局局长,这个老顽固。他无法斥责从父亲的父亲时代就坐在他家里和他爷爷讨论安全卫生的老家伙,但可以无视他。 “目前情况不明,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亲王下了命令,“必须有一只舰队去探明情况。” “可最高议会.......”老家伙又说话了。 “议长年幼无知,大议员们昏昏沉沉,忙着玩他们最擅长不过的踢皮球游戏,他们根本看不到地球联邦发生了什么,”亲王咬着牙哄红着眼睛吼道,“如今是紧急战时戒备状态,我们无需等一个半个月后才会姗姗来迟的命令。”老顽固闭上了嘴巴,因为财务部部长总算识时务地偷偷告诉他,亲王殿下的女儿,皇室的第二顺位继承人希里公主还在地球联邦呢。 “黑手,你安排一下,我需要你手下最快的战舰,”亲王凛然嘱咐,“探查联邦地球附近的其他星域是否有其他异像,若有接触到不明战舰,立即扣押,不论对方是哪个企业或是哪个帝国舰队的舰船,若有必要,可以准许击毁。” “这没问题,”黑手犹豫了一下,“可最高议会那边........” “我会亲自面见皇帝,给他和我的同僚们说明情况,”亲王转头望着舰队协防司令深冬以及海心.列昂纳,“我们现在就出发。” 海心.列昂纳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我会与亲王殿下一同如实禀明最高议会。” 这时,一直满腹心事的姬芮亲王妃突然站起身,“我随黑手将军一起去。” “夫人........”帕尔亲王差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刚才说了什么.......” 姬芮抬起头,眼神一如既往地温柔,且坚定,“我希望随同,作为秘书处的一员,我觉得我可以帮上点忙。” 帕尔.瓦列安张了张嘴,他脸色板得很直,无法看出来他此刻的想法。“你是盖亚星系最高发展委员会的一员,你的工作在这里,而且,”他不太情愿地说道,“没人能确定那边的状况如何,有多大危险。” “一支舰队通常都需要秘书处的协助与沟通,”姬芮没有丝毫退却,“我觉得我正合适,是吧,舅舅。” 黑手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肥下巴,脸上的肉也不自觉地绷了起来,他支支吾吾看向自己的上司。亲王沉默片刻,才缓缓点了点头,“黑手,竭尽全力保证我夫人的安全。” 黑手缓缓地点了点头,“誓死保护姬芮夫人,”他沉痛地说道,“只要你愿意听从我的指挥。” 姬芮夫人略带歉意地看向他,“当然,将军,你可是我最亲爱的舅舅,你也知道,我一向听话。” “会议解散,”亲王最后宣布,我和我的夫人有话要说。“ 舰队的所有领导阶层便依次退了出去,只留下他和姬芮两人彼此对视。 “你怎可如此鲁莽,姬芮。”他半是责备半是哀怨,好像被抛弃的小孩子,“ 你去了能做什么?” 姬芮没有如往常那般搂住他,以往到了彼此争执的时刻,她总会率先放下自己的性子,对他软言细语,让他沉醉于温柔之中,可如今....... 她深金色的眼眸没有任何的退让,“兮瑞在那里,”她总以兮瑞称呼自己的宝贝女儿,正如她一直爱着她,“你要和最高议会解释清楚,无法抽身,却让我置身其外,这不公平,帕尔,你今天可无法说服我。” 亲王凝视着自己的爱人,她总是如二十年前那般坚持,没有丝毫的改变,这让他想到十六年前的她,那个时候也是如此。他们在异星探险,面对的乃是千峰之地卡罗拉那无穷无尽的山海,峡谷与深涧如影随形,高崖与迷雾阻隔其间,她那个时候还刚刚怀了希里半个月,心情也不是很好,但她坚持要去千峰之地,因为她认定千峰之地乃银河之母垂爱的圣地,在那里,爱情可以被祝福,未出生的孩子同样如此。她坚持要去最高的山峰接受银河圣母的洗礼,九个月后,小希里就是在那儿诞生的,圣母垂怜,女儿是个可爱到让人发疯的小东西,精明而强壮,有着最纯正的瓦列安血统,那一头银发甚至比当今的皇帝还要纯粹,眼睛如自由堡垒的恒星那般闪耀,她乃是天赐珍宝,这一度让不信神的帕尔确信无疑,她受神灵祝福。 可是.......圣母绝不会因为一个虔诚的人去了千峰之地就无缘无故垂青于她,莫非如今的遭遇便是圣母怜悯后的又一种“恩赐”? 他不死心地拥抱住自己的妻子,低声呢喃,“我的爱人,等我向最高议会禀明情况,我会亲自去,等着我好吗?” “绝不,”姬芮推开他,她看着自己丈夫“我一直爱着兮瑞,帕尔,就当是为了我,让我去吧,别逼我。” 是你在逼我呀!他深深吸了口气,“我该拿你怎么办?” “让我率领一支舰队,”姬芮突然上前深深吻住自己的丈夫,“我会带回兮瑞。”她深情地和自己的丈夫拥吻,双手环住他宽厚的肩膀,抚摸他的银发,片刻之后,帕尔亲王能清晰感受到她脸上的泪痕。 “我还能说什么?”他叹了口气,松开自己的夫人,“若你真要去,一定要听从黑手的命令。” “放心,舅舅看起来鲁莽,可为人比你我还精细,我又不是小女孩,怎会傻到不去听他的意见?” 意见?不是命令?帕尔亲王只觉有点不安,可事到如今,他也无法在出言反悔,“如果是洛萨联邦暗地里搞的鬼........” 姬芮与自己的丈夫彼此会心一笑,“跑!!我只是个普通妇女,真到连舅舅这个大男人都顶不住的时候,我怎么还敢留下来?不过........”她陰郁地凝视着远方,“他们在讯息里全然没有提到过任何和兮瑞有关的事情,只说无法联系上她,她还那么小,我怕........”她说着说着,眼泪竟如水珠般滑落瘦削苍白的脸颊,“她从没遇到过这种事,圣母在上。” “她很聪明,也很强壮,”虽然这么形容自己的女儿实在有点过分,可她的确是继承了瓦列安与生俱来的不凡,没有哪个瓦列安能比她更强壮,这也是她能逾越当今皇帝的其他子嗣,列为第二顺位继承人的缘故,她是纯粹的瓦列安血脉,“我想,她总会有自己的办法,姬芮,这是圣母的考验,我们只需为她祈祷。”他全然不信银河之母这种虚妄的东西,可眼下,他只能如此安慰自己那虔诚的妻子,“为她祈祷吧,也为我们祈祷,让我们顺利完成彼此的考验。” 他们彼此相拥,久久无语。 “愿银河之母保佑......”两人间响起一声低沉而轻柔的呓语。 ...... 第二卷 联邦 第十八章 银河圣母的慈悲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体检没有任何问题,那位慈祥的老奶奶告诉她,你很健康,没有任何不妥的小毛病。 对这位医生给出的结论,她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她怎能不健康呢? 平日里经常要打理房间,收拾家务,洗衣做饭,有时间还会玩一玩仿真度极高的体感游戏,为了打好体感游戏,她更是接连加入了联邦剑术,弓术,枪术,女子格斗术的社团,确保自己能快速熟悉那些打击感高度逼真现实的虚拟游戏,她还从未像阿嗲那样随随便便和男人发生关系,不会染上莫名其妙的性病,这要是都不健康,还有谁能比她健康?夏天嘛? 当然,体能测试方面自然也没问题,她力气没有希里那般与生俱来的强大,但耐力丝毫不逊色于她,否则也不会在连续逃亡中能跟得上希里。 所以她远比她想象的更轻松地拿到新兵训练通知书,虽然只是一张临时撕剪下来的纸张,可上面征兵处的官方大印是错不了的,除非有人伪造官章。 教官乃是面试她的那名女士官,本名卢蒙娜鲁,搬到长河地区以后,便改了名字,现在名为卢娜。 她让自己后天早上穿戴军服前往长河镇东部的训练场集合 ,在之前还要去认领军服,还有详细的身份登记状况表格以及宿舍分配名单,本来每位士兵多半是有固定分配营房的,不过鉴于如今状况特殊,外来人员不再重复进行分配,这意味着她可以继续和希里住一间大房子。 听说以前的时候新兵要十个人挤一间房,如今这种状况对她而言也算是一举多得的好事,她其实也有点害怕新兵入伍会发生什么欺凌的状况,有些贱人会仗着自己天生体质强闲的没事干欺负身板瘦小的士兵,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彰显自己的“强大”。 她耐力不错,可身板在医护女兵和后勤女兵里都只能算是平均偏下水准,更不用说和那几个跟猛男差不多身板的女士兵对比了。 有一个在体型方面两倍于自己的女人无缘无故想要殴打自己,她会怎么办?天夏自觉还是不知道为妙,但她希望自己勇敢起来。训练是怎样的?她一遍遍问着自己,然后为自己鼓气,在喜喜忧忧间她才恍然发觉自己已然回公寓楼前的防盗门口,还好,在偏远山区,电梯这种相对简单独立且不需要覆盖区域运转的电控设备并没有如首府附近的统一高层建筑电梯控制系统那般瘫痪,它还能运转。 这是件让人欣喜的事情,否则要上一次高楼,只怕她自己的腰都会断掉。 她拿出钥匙拧开门锁,走入房间后,便发现瓦列安的公主已然躺在沙发上静静看着书本,黑皮革包裹着纸质的书页,看起来相当古老,联邦已经很少有这种纸皮书了,就她所知,通讯器内的文字立体显像软件几乎快取代了书籍,希里又能从哪里找到这本书哩? 希里在她一开门的瞬间就注意到她手上的东西。“你竟然会想去当新兵,”她放下手中的书籍,语气中透漏着难以置信的神情,整个人也不自觉地靠过来,她拿过军服反复掂量了一下,“没有任何智能辅助设备,没有任何外骨骼防护,也不是合金轻甲,这完完全全就是普通的纤维布料做的衣服,别说你准备拿它去对抗白蜘蛛。“ 天夏被她的话搞得快懵了,”不然呢?“ “这就跟纸糊的一样,他们最低限度也该弄一套防水防火的APH-R作战服装(某种型号的军用弹性高分子纤维服装),实在不行也该给你们打造一身铁铠都比这个有用得多,这玩意简直就跟纸糊的一样。。” 天夏小心拿回军服,“我们不是有爆能束步枪嚒?” 希里摸了摸她的脑门,难以置信地将衣服摊开,“天夏同学,你傻了吧,那家伙最大的眼睛长在背上,那玩意威力巨大,可充能麻烦,除非你站它头上扫射,不然你打算怎么应付这密密麻麻的白蜘蛛,它们会爬墙,钻地,攀楼,甚至会在下水道里来回串行,这些你可一个都不会呐。当那白蜘蛛趁着夜色从天而降。那个时候,你唯一的依仗只有这个,你指望它能保护你那细嫩的皮肤免受白蜘蛛那可以锯开水泥的爪牙吗?就算是跟着我去洗菜都比干这个安全得多呐,你这个傻瓜。” 洗菜?天夏一时间怀疑自己是否耳背了,瓦列安公主找了份洗菜的工作?她不是圣者后裔吗?“你力气这么大,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参加新兵训练,训练得越多.......” ”死得越快,首先,守备队的士兵可不允许带纹身的加入。先不提我这身火焰纹身能否通过身体检查这一关,“希里公主微笑着摇摇头,”你可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征兵吗?甚至不限定男女和年龄吗?“ 天夏不确定地说道,”是为了抵御灾难!?“ ”是为了寻找炮灰。灾难爆发的那天,长河军事基地的军队曾大举进攻首府,毕竟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联邦议会的成员,可结果呢........“希里叹了口气,”那道光还在那儿屹立,而长河镇的人手如今都稍显不足,就连勒雅雅同学都被她爸叫去充当安全检查员,我今天才打听到的,他们发启动战争,然后失败了,留下满地的尸体,听说一只上万人的重装甲军队转眼间就被白蜘蛛吞没了,只有几百个幸存者领着其他避难者逃了出来。“ 她的话让天夏恍然一惊,若希里说的真的没错,那她岂不是才出虎口,又入狼穴。 ”算了,后悔也无济于事,“天夏半是安慰半是为自己打气,”就当是训练枪法咯,一直逃避也终究不是办法,我们迟早要面对这些家伙的。“ “如今的状况早已不是一两只军队就可以轻易逆转的,”希里转身走去厨房给天夏倒了一杯温热的开水,“我们无法阻挡那些白蜘蛛,”她诚恳地说道,“除非第二舰队能打破那个罩子,如今我们做的,就是尽可能地保存自己,而参加训练,我敢保证,它应该叫做参加如何做好炮灰的训练,想找死应该没有比它更快的了。” 天夏瘪瘪嘴,“我们就该干等着别的傻瓜去送死?” “不叫傻瓜,叫英雄,”希里假装没听见她的嘲笑,“不论如何,你我只是还没成年的女孩,男人的事情就该交给男人去做,英雄的事情就该交给英雄去做。你难道以为自己很强?还是你指望你死了以后我帮你去找你哥哥?” 我当然不强,但我有勇气,等等.......”你说我不该指望你帮我找我哥?“天夏瞪着她,突然万分恼怒,“你不是答应了我要帮我寻找我哥哥.......” 她气呼呼的质问让希里痴痴一笑,更是对她的话则嗤之以鼻,“天夏同学是真的傻,死人的承诺我干嘛要遵守,你要是每天还能在我面前活蹦乱跳,兴许我还会碍于颜面帮天夏同学找找你哥,可假如你是死了,难道我非要捧着你的骨灰盒去找他?这有什意义?你哥活着莫非还乐意见到你的尸体?还是你打算把你们兄妹俩的骨灰肩并肩放一块坟地里?” 这家伙今天竟然什么话都说的出来,这让天夏一时间还以为她是换了个人 天夏细细打量着面罩公主,几度怀疑她是否被人偷偷换了,可揣摩半天也没看出任何魔术的端倪,她只得叹气,“我已经报名了。” ”名字可以划去,训练可以推脱,可性命只有一条呐。“ 天夏烦燥地抓了抓头发,却怎么也听不进她的话,她忍不住沉声吼道,“就这样吧,等我死了,你在我骨灰面前撒尿都行,现在我还没死透呢,别想着咒我死。” “看来我是劝不了你咯,”希里无奈地耸耸肩膀,“以后你上战场之前可以和我说一下,天夏同学,本人算是一名虔诚的圣母(银河之母,亦称作圣母,母亲,天母,河母,慈母,乃自由堡垒的宗教之神)教徒,可以为你作战前祷告哟!” 天夏冷冷地哼了一声,“那就借你的福,让怪物多长只眼睛认清楚我蒙圣母恩宠就好咯。” “它们已经有三只啦,天夏同学,”希里对她的阴阳怪气颇显无奈,“我只能祈祷圣母让你多长只眼睛。” ”........“ ...... 到了集合的这天早晨,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掩去了刚欲升起的初曙旭日,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压得眼前的世界都静悄悄的。“该死的雨天,”天夏沉着脸走下楼梯,为空气变得如此潮湿阴冷而着恼。 希里好心地从伞柜里拿出一只伞,“带上它呗。” 天夏没有接过雨伞,而是径直走了过去。她刚一开门,走廊的风便冷不丁朝她扑来,侵袭她的脖领和袖口,让她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今天是新兵集合的日子,我不认为那女教练会好心让人带雨伞,说不定她还等着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呢。” “那这位教练还真是够无聊的,”希里从厨房走出来。 其实天夏实在无法理解,这瓦列安的公主怎么这么乐衷于洗菜这种简单枯燥的工作,她就不能做点皇室尊亲该做的事情?比如一呼而天下巾帼须眉皆云集响应,军队莫敢不从,然后号令群雄反攻首府,以横扫之势驱除那该死的怪物。 这该死的瓦列安公主本是个做大事的女人,为何她却比自己的哥哥还颓废?为何她会任由自家旗帜下的子民受苦受难而无动于衷?这里的每一个人可都是宣誓效忠过自由堡垒以及瓦列安皇室的联合帝国的合法公民呐。 想及种种,她只觉得有点无法理解,若自己是瓦列安公主,有着天生神力,还是皇室尊亲,自己会怎么做?她自觉实在无法像希里一样干干坐在家中洗菜做饭。 “你对我很失望?” 天夏摇头,“我从不会对任何人抱有希望,哪怕是我哥哥.......” “所以也不会对任何人失望咯?”希里对此颇为惊叹,“真明智,可那样会活得很累。” “假使我的哥哥能有你父亲那样的权势,我自然会活得很轻松,”天夏不置可否,“不幸的是我没有,幸运的是我很早就知道了,我那哥哥,我们俩长得一样,他还比我年长三岁,可我却像他妈。” 希里忍不住嗤嗤笑了起来,“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有点可怜你咯,我没想到夏天同学让你这么难过。” “还好罢,“听她话里多了点对哥哥的奚落,天夏反倒有些不舒服,”虽然他有时候让我着恼,可他还爱着我这个妹妹,我们已经习惯彼此十六年了。” 希里艳羡地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想有个哥哥,有时候我就可惜我是个独生子女。” “不是每对兄妹都相亲相爱的,”天夏提醒道,“我见过不止一个女孩被自己的亲哥哥揪着头发打过,仅仅是为了一个小糖果或者一个布娃娃。” “这样的男生,圣母慈悲,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人。” 天夏冷冷笑了几声,“圣母慈悲?圣母只管让女性拥有生育的能力,可不管别人是否把她当专司生产的母马或是柔弱可欺的弱者,我看她从未慈悲过。” 希里不置可否地抿抿嘴唇,没有反驳她。 门外的雨似乎有更大的趋势,天夏不得不匆匆道了别,便赶忙出门。 希里站在门口微笑着目送她消失在点滴雨水汇成的帘幕之中。 第二卷 联邦 第十九章 柳琉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训练场早已被雨水冲的泥泞不堪,黄泥伴随着鞋印一直升入台阶,在那上面,乃是长河军事基地派来协助镇政府的四十岁左右的灰发的秃头军官,他没有遮掩,与其他几名教官一同站在台上任由雨打风吹而纹丝不动。 听人说他是一名 高级军官,但他没有详细的自我介绍,所以天夏不知道他有多高级。 她发现和她一起的还有很多年轻人,看那摸样,均是从首府逃出来的,有些还是异星来联邦的定居者。 而且更让她意外得是,最近陆陆续续报名的这些年轻人中,年轻女性还是不少的,部分是在校的女学生,此刻的她们有少数披挂着雨衣,有些带着雨伞,有的人戴着宽敞的雨帽,绝大多数人还是和她一样,最多只带了个挡雨的军帽,他们中有一半是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而来,无休止地抱怨着泥巴,雨水和潮湿,或面带微笑,嘲讽着军官,士官以及他们的同伴,但也有不少人眼神刚毅,神情凝重,他们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 那高级军官先是吹了吹喇叭,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我知晓,你们中的一多半人都是在首府长大的,”那军官中气十足地吼道,“也有很多人都是从那里逃出来的,你们见识了那怪物有多可怕,见识了它们是如何吃人,如何杀人的。” 他的话让本来不停咒骂着雨天的新兵们闭上了嘴。 “首先,我得为你们的勇气而鼓掌,”他先是称赞道,“就连我们的士兵,那些老兵们,有些人都无法做到再次面对那种可怕的生物,他们选择了退役,甚至当起了逃兵,而你们却能够有勇气站出来,这点,我真的很欣赏。” 他的话引起台下年轻男人的一阵呼喝。 “但是......”他话音一转,变得生冷而坚硬,尤如磐石,“你们打算在以后的战斗中带着伞和雨帽和怪物们战斗吗?还是打算用它当武器?我来告诉你们,伞太过脆弱,雨帽会遮掩视野,而你们的对手,我想它会很乐意看到你们这群傻瓜做它的对手......“他顿了一下,”现在,给我扔掉它们,这是我的第一个命令。” 他的话让那些带雨伞的男生女生下意识地扔掉手中的伞,天夏意识到这些年轻的学生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跟自己差不多一样年轻,有几个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但还有比她更年轻的士兵。 他们竟然允许这么小的孩子也加入士兵的行列,难道情况真的非常紧急?以至于连最低限制十五岁的规定都要违反? 天夏按捺住内心的唏嘘,静静聆听着上面的讲话。 秃头军官顿了顿,他沉默地看着他们,良久之后,他一挥手,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几个士兵推着一只铁笼打铸的笼车向石台上吃力地走来,帘幕遮掩着笼车,让人对里面有什么感到万分好奇。所有人都翘首以待,似乎有好戏要上场了。 军官一挥手,那几个老士兵便小心用铁钩勾起布帘,猛地向远处掀开。 围观者们发出一阵惊呼。 那是一只大如猎狗的白蜘蛛,它全身上下被细微鳞片覆盖的奶白皮肤在湿哒哒的雨水中显得浑浊而粘稠,耷拉着五条长脚爪,每一只脚爪都被人为地剃掉了半只肢足,即便如此,它也比任何人所见过的最可怕的生物还要可怕百倍。它的牙齿翻露在外,一排排污秽的牙尖好似锯刀可以轻易切开每一块肉,事实也是如此,这牙齿甚至可以对付薄一点的合金轻甲,而那最危险的被剃除了的钩脚甚至可以击穿重装甲,袭杀坐于里面的士兵。最让人憎恶的是它的伤口,溃烂,脓臭的黄褐色液体不断自伤口流淌,在雨水的冲刷下同样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腥味儿。 不少人退后了几步,有的女生尖叫哭泣,有的男生哑口无言,更多的人满怀恐惧却又忍不住好心,天夏也是如此,她硬生生止住自己的脚步,强迫自己直视怪物,它没有危险,她想,只是一只被剔除了武器的普通蜘蛛,它空有面目可憎的面容而无武装着它全身上下的最致命武器,可即便如此,当它踉跄着站起来想要扑袭人群时,依旧有两个人跑了,哪怕铁笼挡住了它的撞击,可那吱吱呀呀的轮车仿佛要随时倾倒化为碎片。 “砰.......”又一声撞击,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声音,笼车摇摇欲坠,“嚓喀.......”有人隐约听到了木头断裂的声音。 “它要跑出来了........”一个女生尖叫道,然后跟着最先离去的人溜了出去,一个.......两个........人流好似奔溃的潮水般随着雨水哗啦啦向外涌去,士官们不为所动,仿佛没有注意到眼前的危险,他们在犹豫什么?天夏皱紧眉头,他们一定在隐藏着什么,她强忍着逃跑的冲动,静静等待着事态的发展。 过了很久,场上留下来的人少了三分之二,可依旧有不少人停留在原地,男男女女,年轻年长,形形色色的人都有。 “很好,“他一挥手,士官们便把笼车推了回去,透过模糊的雨水,天夏才发现,笼车的确有秘密,它是两层的,”我以为能有十分之一留下来就不错了,我不知道你们是否敏锐地观察到了这笼车的秘密,还是跟本无惧于与这样的生物厮杀,亦或是相信你们的长官,甚至有的人会事先通过你们手眼通天的亲人知晓了笼车的秘密,总之,你们证明了自己还有点敢面对它的勇气,没错,就是勇气。“ 他再度强调,”勇气.......” “我们是为了和这美妙的生物正面接吻才来到这里的,”逡巡片刻后,他扫视四周,诙谐的语气中透漏着冷漠,那双让人胆寒的眼睛好似饥饿的猎豹般紧盯着眼前的每一只猎物,“胆小鬼不适合呆在这里,我们有的是工作安排你们,打杂,种地,耕田,掏粪,堆泥土,洗衣服,坐在办公室,这么多工作里总有一款适合你们,但士兵不同,它需要我们忠于职责,它需要我们有勇气面对残忍,在与怪物对峙期间,一旦你们中的某个人溃逃,其他人也会跟着溃逃,紧接着,便是怪物的盛宴,你们的绝境,我已经见识过一次这种状况,他们都是最英勇的士兵,精锐野战军,多么响亮的名号,但他们也让人失望了,所以........”他顿了顿,“明天,我不会让你们先学会如何握枪,如何跑步,如何敬礼,如何叠被子,如何喊口号,如何服从命令,而是要让你们学会如何观察它,面对它,习惯它的捕猎方式和速度,那会比今天更难,不想死的尽可以走。” 他说罢,便转身离去,留下在场的人面面相觑。 “留下的人过来登记,”一个士官吼道,是那个名为卢娜的女教官。 天夏突然有点后悔没听希里的话,她总比自己明智,天夏苦涩地想到,然后毅然决然地走向登记处。 她和其他人依次排列,这些人有的会低声交谈。 “看吧,”一个黑发男孩骄傲地宣称,“我就知道这笼车是两层。”他为什么而骄傲呢?天夏无法理解,为自己即将和怪物亲吻而高兴?真是傻瓜。 她身边还跟着两个男孩,一个唯唯诺诺的帅气小男孩附和着赞成她的话,另一个男孩则相当不屑这个唯唯诺诺的男孩,他的语气中带着若有若无的轻蔑,“若不是我拉住你,你早就跑了,你这胆小鬼。” “那你不该拉住他,”另一个女孩阴沉着一张冰冷的脸,语气不善,“拉住一个胆小鬼上战场,你是要害死他还是要害死我们?”那个同样骄傲的男孩被呛住了。 “我才不是胆小鬼,”那个胆小鬼努力辩解道,“我会亲手杀死它们,我想替我爸爸报仇。” “所有逃亡过来的都有亲人死去,每个人都会发誓要报仇,”阴冷的女孩说道,“他们时常把这些话挂在嘴边,仿佛说说就可以成真了,我实在不懂,这很值得炫耀嚒?非要你说出来给我们听?你想证明什么?你很有勇气?” 男孩涨红了脸,“我才没有。” 另外一个年轻的女性从旁边走过来,轻声抚慰道,“阿明才不是胆小鬼,他可比你想的要勇敢,当初他也帮过我哟。”男孩腼腆地红了脸,他羞涩地看着年轻女性,又为她那精心打扮的那一份成熟所吸引,准确的说,他被她的红唇膏吸引了,他不会考虑那是金粉玫瑰还是柔光蜜桃红,不会考虑那是粉嫩西柚红还是焦糖奶茶红,他大概也不会动脑子想一想什么样的女人会在雨天参加新兵训练时还要如此精致地打扮一番,他只想吻上去。 其不仅是他,另外两个小男孩也忍不住靠近了女人,虽然那个一直沉着脸的女孩比那成年女性更漂亮,可也很显然,她没有用些装扮凸显女性的魅力。 天夏转过视线,她仔细看了看那女性,便颇觉眼熟,”是你,“她突然失声喊道,”柳琉?“ 这女性赫然是市长的千金,打算前往白水市的联邦语言大学的高材生----柳琉,她听到了天夏无意识地呼喊,便随即转过头去,她似乎不愿意见到天夏,假装无视了她。 ”我以为你去了白水市?“天夏大步走上前,”你竟然会来长河镇,还参加新兵训练。“柳琉脸色刷得苍白了起来,她眼神不太安定地瞄了一眼天夏,”天夏同学,“她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天夏指了指身后,“长河军事基地早已人满为患,我自然就随波逐流,来到此处咯,倒是你,我怎么没看到跟你的那些人呢?“她当然指着的那几个跟着她打定主意要去白水镇的几个男男女女,可眼下.......那些人全部失踪,而她身边却又多了三只小奶狗。 “他们都死了,在逃亡途中,”她神色颇为复杂,眼神不住地瞄着别处。 “哪天晚上,有一只可怕的怪物从身后拖住他们,”她咽了咽口水,“然后是两只,三只,越来越多,他们就........”说到此处,她的眼神变得浑浊而黯然,“只有我跑出来了。” 那几个看起来身强力壮的男生都没跑出来,却被你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学生跑了出来,这话实在很难让人信服,而且她那布满血丝的消沉眼神,那形同瘦骨的脸蛋,唇间的红膏无法遮掩她心头的惶恐,粉白的淡妆无法遮掩她眉间的忧思,眉头的妆影同样无法遮掩她那挥之不去的不安,她那嗫嚅着的无法说清楚话的语气更是完全没了以往那种近乎凌人的自信,天夏知道,她在隐瞒着什么。 “你现在一个人??没想过去找你以前的同伴,我说的是活下来的几个,”天夏微笑着看着她,“你的那些同伴可还在长河基地。” “活下来的几个?” “李昂和列奥夫被怪物包围了,和他们一起的还有那个不爱说话的女孩,他们多半已经死了,其他活下来的人,都逃到长河军事基地去了。” “原来李昂死了,”这位曾经呼风唤雨的市长千金如今只是不自然地扭过头,对曾经的炮友稍稍缅怀了一下,便收拾好心情,“我在这里也挺好的,也认识了几个还算交心的朋友,没必要非过去和她们呆一块儿。” 第二卷 联邦 第二十章 不,我没有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你也要参加新兵训练?” 市长千金抿抿嘴唇,”我报了名。“ 让人惊讶,天夏还以为她只是来看看的,她身上穿着新兵的训练服,整体打扮稍显干练,可更多的时候不像是一名士兵,反而像是一个时髦的都市女人。 她难道没有被那摇摇欲坠的笼车吓倒?这让她天夏同样诧异,不久前,这个女人甚至还为毯子不如自家的软垫床而无数次抱怨呢,她经历了什么?为何会成长得如此迅速? “这几位.......” “我们在路途中偶遇,怪物也随之而来,混乱之中,是他们救了我,”柳琉朝几个还算帅气的男生矜持而羞涩地笑了笑,好似自己还是个纯情的受到了英雄拯救的少女。天夏假装没看到她那娇滴滴的表情,免得自己记起在仓库玩一啪三的纯情少女就是她。 “是梅若雅同学引开了怪物,”那个之前宣称自己发现笼车秘密的男孩信誓旦旦发誓,“她让我们去把柳琉姐姐拉出来,她拿着火把把那只可怕的怪物引开了,怪物从墙上朝她爬去,当时我们差点以为她跑不掉了。” 竟然能逃过白蜘蛛的追猎?天夏诧异地转过头看向那几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大的学生,那个陰冷的女生别扭地撇过头,“看我干嘛,只是那个怪物犯蠢罢了。” 天夏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说道,“若你没看我,你又怎知我在看你。” “你........”她恶狠狠地盯着天夏,神情万分恐怖。 “若雅,作为一个女孩子可不许做这么可怕的表情,”市长千金一脸和煦,好似一个贴心大姐姐般劝诫道,“不然可没人喜欢哦。” “我才不需要这些无聊的人喜欢,”女孩气愤地扭过头便转身离去,再也不理她的几个同伴。 “看来我没有柳琉学姐这般人见人爱的美丽,“天夏抹了抹额头的雨渍,”就这样吧,柳琉学姐......我们明天见咯。”毕竟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更何况两人之间还有一些嫌隙,她自然没有过多的话。 她们彼此微笑着点点头,便各自散去。 当她回去的时候,雨水已然停息。残存的水珠自屋檐上沿着墙上的柔和马赛克瓷砖淌过地面,无数的水珠汇聚成河流,向下水道排去。太阳也在黑压压的乌云后渐渐移出,一缕缕微弱的冷白光茫正轻啄大地,仿佛要吸取其间的晦暗与深沉,等她抵达门口,才发现太阳已经出来,在紫色罩子下,它焕发着淡淡的幽光,让人只觉得万分惊奇。从未有人见过如此的美妙日光,虽然身处绝境,可这丝异景还是让天夏的郁结稍稍缓解。 小区附近的街道已然成了菜市场,避难的人越来越多,可高楼与公寓只有寥寥几次,很多人在街道上搭起了帐篷,镇长又命令他们挖开一条排水与排粪的坑道供街道上的避难者们使用,警察与士兵守在小区门口保全着这一带的秩序。 和谐的邻里,美满的居所,日渐热闹的小镇,看起来一切都很美好,可这安然无恙的表象之下,依旧有可怕的事情发生,一个女性在深夜被人猥亵了。 那个蒙着面的歹徒先是从黑暗中冲出来,然后掀翻她的短裙,扯开她的丝袜,又狠狠掏入她的裆下,抓到了比他还大的东西,他揉了几下,紧接着便消失在阴影之中,即便如此,摄像头也抓住了他,一个仅有十四岁的小变态,听说他父母死了,他也觉得自己快死了,便想临死前尝一尝女人的滋味,这个案件让人犯难,因为那个不知是男是女的女人似乎有点看上那个稚嫩帅气的猥亵犯,想要主动申请撤销案件,而警官也因为他的年纪太小,精神有点失常而无法做出太多决断,镇上仅有的心理医生都去长河军事基地抚慰那些首府争夺战中活下来的士兵,他们根本没有相关的专家来确认小男孩的心理状态。 这只是其中一件,还有一个谋杀案,死者因为被指责抛弃了自己的女儿而被另一方人谋杀,那人是他的邻居,自称姓王,因为无法直视他抛弃自己女儿的行为而以棍棒袭杀了前者,惨不忍睹的尸体被人发现在粪坑里,当时没人敢把他拉上来,蛆虫粪坑把他泡得又肿又臭。 然后就是盗窃食物,抢劫,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可怕案件,随着避难人数的与日俱增,秩序也随之而渐渐瓦解,偷鸡摸狗的事情比以前多了起来,小区女性的危险自然也与日俱增。 还好,这两栋楼的治安还算好,天夏打开大门,房门紧锁,希里似乎不在,若她说的没错,她大概是去洗菜去了罢,但天夏实在无法轻易相信,希里会是一个甘于洗菜的人嚒!?她不清楚。 等等......天夏隐约察觉到有点不对劲,她似乎听到点动静。 是希里的房间,声音又轻又细,还带着丝丝若有若无的痛苦喘息,怎么可能,那是希里的卧室.......难道.......她想到一种可怕的可能,昨天的尸体,前不久传闻的猥亵案,还有各种杀人与强奸案在她脑海中浮现,尤其是,她又想到了该死的樱桃林杀手,那个可怕的家伙总能让她心怀恐惧。 眼下这种情况,莫非是有人闯了进来,还在欺凌希里? 一想到这个可能,希里的心头就骤然狂跳,她小心地挪开脚上套着的拖鞋,赤脚轻手地挪步自己的卧室。 小心,她提醒自己,当心,绝对不要触碰到任何东西,不要警醒那里面的歹徒,她无法理解为何希里会被制服,但她明白,对方如果真能制服天生神力的瓦列安,那一定是个可怕的混蛋,也许他有枪。 我也该拿枪.......她明白,然后更加轻微地一点点挪动脚趾头,她竭力不让自己发出可能的声响。枪支就摆在自己私人卧室的床头,是子弹枪,但对付人也足够了。 天夏有心想要快点帮她,可她更加明白,如今已经晚了,不论如何补救,那声音也绝对不是还处于安全状态的女性发出的声音,还不如想办法如何干掉那个胆敢闯入女性寝楼的混球。 她脚底一直在打滑,此刻的她其实更想一走了之,她可以报警的,可以唤来其他的女人乃至警察来帮她,可是.......皇室公主如果被侵犯,这个秘密一旦被人发现,那希里只怕会一生饱受质疑和责问。 人们会责问施害者吗?当然会,但同样,他们会质问受害人,为什么这么粗心?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穿得这么暴漏?为什么天生神力却还如此软弱?为什么长得如此漂亮还如此粗心大意?为什么在如何混乱的还会一人独处。 她想了太多,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做错了,不过她的身体本能在控制着她不断向那希里的主卧室靠近,近了,声音稍稍大了一些,可也依旧细弱游丝,让人几乎差点就忽略了过去。她有些庆幸,自己竟然会对这声音如此敏感,以至于会在刚进门的时候就听到了。 她想要悄悄进去,可希里的门还是紧紧锁住的,她不能堂而皇之地拧开门锁,必须出其不意。 天夏一咬牙,心跳乱到极点,“圣母保佑,”她祈祷希里所信奉的圣母神能给自己勇气,它若真的显灵,应当会保佑它的信徒吧,天夏如此想到,却又万分焦虑,圣母从不显灵,她明白,然后骤然起身,她一脚狠狠踹开房门,不顾脚上疼痛,将步枪对准里面,“放开她,不许动。” ...... 门内的景象让她愕然,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细细打量一番,正中央摆着一张柔软的木床,精致的雕花装饰的是不凡,一名身裹淡粉色睡袍的年轻女孩正侧趴床头,两只火纹缠绕着的小脚不安分地翘起,脚上的拇指微微蜷缩,女孩正是希里,她没有裹着任何面纱与口罩,脸上的血纹突兀显得诡异惊悚,其中隐约夹杂着细微的血晕,两只赤红如玉石的双眼正讶然地望着她,以至于连翘起的小脚都放了下来。 她的正对面,那台古老的电视屏幕上,两个赤身少女正以妖娆姿势彼此缠绕,犹如两条细蛇,她们痛苦而压抑地亲吻,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其中的欢愉。 两个女人?她张了张嘴,涨红的脸一时间不知该摆出怎样合适的表情,她手里早已拉开保险栓的火药步枪也不由自主地掉了下去,所幸没有下意识扣动扳机。 希里以那双红艳的宝石双眼一动不动地打量着她,然后清了清嗓子,她手里的遥控轻轻按掉屏幕,两个女人没了,让人庆幸。 “不论如何,”她理了理衣襟,穿好衣服,“私自闯入她人的卧室,尤其是女生的卧室,这是一件不道德的事情,“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异样的诘难和严厉,”天夏同学,哪怕你也是女生,下次麻烦请你敲门。” “哦,哦,我很抱歉,”天夏目愣愣地转过身,然后面无表情地飞速离去。 过了一会儿,希里一脸端庄而神圣的表情地走出来,活脱脱一个公主模样,好似完全没有发生刚才的事情。 “你今天不是要训练吗?” 她既然不打算提起,天夏自然也乐得一带而过。“教官给了我们一个小小的考验,通过的明天正式参加训练。” “考验,”希里不解,“不是已经考验过了?” “那只是第一个考验,更复杂的还在后面,我想,参军并不如我想像的那般容易。” 她竟然会气馁,希里更加惊奇,“你打算放弃吗?” “当然不。”她已经走到这儿,若就这样戛然而止,这岂不是在嘲笑昨天的自己?和被割去钩爪的白蜘蛛作战总比和在黑暗里潜伏的白蜘蛛作战要轻松得多,她应该逼迫自己接受。 “你呢,”她突然问道,“你不是说你也有工作.......为什么......”为什么大白天在这里看黄片,这句话她始终没说出来,看黄片也就算了,还看的是两个女人的黄片,她的口味让人惊讶,这真的是皇室公主? “今天的活要下午才开始,我无聊便随便找了些影碟来看,”她似笑非笑地说道,“怎么,莫非天夏同学有其他想法?” ........她在测试我是否喜欢看女同?天夏只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一种可怕的想法油然而生,这怎么可能?她...... “不,”天夏断然否决到,“我没有。” 第二卷 联邦 第二十一章 训练上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次日的高照艳阳压过了昨天缠绵不绝的细雨,仿佛不久前的一切都如泡沫一般不真实。 踏足巡场场的路途,地面的泥泞深深吸附着她的鞋盘,这让她记起,她昨天在这里面对过一只如何可怕的生物。年轻的新兵被分列成一队,由卢娜与另一名男性教官在训练场的东南区域进行训练,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她,包括那高贵的市长千金,还有昨天遇到的同龄男生女生们。 “今天正式开始训练,也就意味着从今天起,你们将正式成为守备队征召士兵预备役的一员,它算不上荣耀,因为它才刚刚建立,它毫无威名,因为组建它的只是一群失败者,”卢娜以那双冰冷犀利的双眼冷漠扫过全场,确保所有人都在倾听自己的话语后,便满意地收回视线,“但从今以后,你们必须要扛起它的名字,如果让我看到你们有人在我面前践踏守备队的名号.......” “我会让你后悔活在世上.......”她的最后一句话中的每个字都带着森然威胁之意,让人心中微微一颤。 卢娜站在台上指挥着场上所有的女兵和一部分相对瘦弱的男兵,并把她们列为男女各一排,“现在开始点名,今天所有没到的统统划去名字,开除兵籍。” 她咧着烟熏黄的牙齿,残忍地笑了起来,“让我看看哪些小机灵鬼选择了放弃。” “蔼心.......” “到。”一个男生被突然吓了一跳,很快便反应过来,匆忙答道。 “你没吃饭吗!?”教官的声音犹如雌豹,让他吓了一跳,男孩便梗着脸再度吼道,“到。”虽然依旧不大声,可教官知道他竭尽全力了。 “安谷.......安谷......”无人回应。 “很好,第一个聪明人,”她说,“安然。“ 一个女生尖声叫道,“到。” 教官皱皱眉头,“你被男人干了吗?怎么这么叫的?”女生涨红着脸,其他人差点忍不住笑了起来,尤其以一个形容猥琐的高个胖子笑得最大声,也最持久,若非他注意到了教官看向他,只怕他会笑的更持久。 “你先站出来.......”那个高个胖男孩满脸悔恨地往前挪了一步,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他知道自己完了。 “卜拉提.......”一个发型稍显怪异的短发少年应声答到。 教官看向他的头发,忍不住走上前,“发型不错,“她揪了揪这短发少年那犹如螺旋丸般的小寸发,细声说道,”我是不是可以叫你小鲑头吗,嗯,这头看起来还挺大的。” 这位来自不知哪个区的男生嗫嚅着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卢娜教官吼了回去,“答是,还是不是。” 骤然而至的声音犹如雷响,让怪异的短发少年吓得后退了几步,以至于不敢再说什么。卢娜教官露出她那招牌性的残忍笑容,“再说一次,我可以叫你小鲑头吗?” “是,”年轻男孩忸怩地点点头,然后察觉到不对劲,便又大声重复了一句,“是,教官。” 很好,卢娜满意地看向下一个。那个畏畏缩缩的男孩,他似乎也被卢娜吓了一跳,以至于不敢直视她。 “李薄明,”她轻蔑地看着他,“瞧瞧,我们中混进了一个胆小鬼,怎么,你连我都害怕,难道我比白蜘蛛还丑?” 畏缩男孩摇了摇头。 “喊是,还是不是,”她旋即吼道,“告诉我,是不是害怕我。”她的口水大半都喷到男孩脸上,“是,还是不是,新兵。” “是,”他哭了,“是。” “胆小鬼,为什么要来这里,这儿不是你这囊包该来的。” “我想保护别人,”他哭哭噎噎,“我的父母被那怪物杀死,我想保护其他人。” 士官笑了,笑得很开心,很大声,就好像公鸭那般嘎嘎不停,这夸张的举动让人怀疑她是否会笑坏肚子,“我们竟然需要一个胆小鬼来保护,”她对着其他新兵吼道,“我们他妈需要你一个豆芽崽子来保护,告诉我,我需要吗?” 男孩沉默了许久,眼泪不断留下,憋了许久之后,他终于说道,“是,长官,我们每个人都需要战友来保护,我们彼此相依,对抗敌人。” “说的真好听,”卢娜教官捏起他的下巴,“以后我就叫你胆小鬼,可以吗?” “是。”他终于能正常地吼出来。 “胆小鬼,你可以拿起枪来对付那怪物吗?”她指着远处笼子内那森然如白雪般的蜘蛛,它在众人的注视下变得更加森然可怖,柔軟的腔膜下包裹着的牙口豁然开裂,第三只硕红如血的冰冷而无情的眼珠则一刻不停地紧紧跟随着她们,它身上的灰色斑点则犹如蠕动的吸盘,在不经意间生起无数的褶皱。 它在注视我们,所有人的心中一禀,它在扫视着它眼中的猎物,没人怀疑,它一出来,就会疯狂扑向她们。 “告诉我,你可以为了保护我们而杀了它吗?” “是,长官。”他的声音更大了,也更足。 卢娜轻轻笑了,“我七岁就开始跟着我爸爸喊口号,八岁就能喊的比你动听,胆小鬼,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当她走到天夏面前的时候,她停住了,两人彼此对视着,久久没有言语。 突然,她猛地挥出左手,手指迅疾如蛇,以一个刁钻的角度袭向她的左颈,天夏下意识地以右臂格挡,可左指头还未触及她的脖颈,右手便又如幽灵般扣向她的手腕,还好,天夏平日里在社团认真训练过女子格斗,她堪堪反应了过来,左手同时抵住教官的右手,教官的力气并没有希里那般让人产生一种无法企及的挫败感,加之她早有准备,故而只是向后退了半步。 “卢娜教官.......”她困惑地质问她,“你在做什么?” 这位士官没有任何言语,只是突然一个下蹲,她的右脚随即横扫过来,将猝不及防的天夏扫到地上,让她堪堪吃了污泥。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快,”卢娜伸出手,天夏拽着她的手便站起身,突然,天夏甩起手中的泥巴,趁着她伸手挡住飞泥的瞬间,她借着卢娜的手臂往前撞去,卢娜似乎早有预感,即便在视野受限的情况下,她也能够轻挪步伐灵活地躲了开来,顺势又伸出右膝绊了她一脚,让她踉跄往前跌撞了几步。 “现实不是游戏,你已经死了,”她沉声说道,“但我不得不说,你玩的游戏还挺真实的。” 天夏一声不吭地盯着她,任由鼻子处的污泥淌过下巴,滴落袖口,如果玩枪,她暗暗想到,那么你也死了。 “天夏。” 即便不知卢娜教官在搞什么幺蛾,她也只能应声答是,还好,卢娜没有继续找她麻烦,“擦干你的泥巴,”她如是说。 天夏不愉快地擦了擦下巴和脖领,将污泥挥去。 “柳琉。” 高材生中气十足地喊到。 第二卷 联邦 第二十二章 训练下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很有自信,”卢娜走到这个在今天仍然化了妆的女大学生面前,“你的妆很漂亮。” “是......” 卢娜突然从地上抓起一把污泥,她将污泥拖在手上,仍有它慢慢滴落指尖,“守备队不需要你如何勾引别人,那是间谍,秘书和营妓的工作,”她玩味儿十足地调侃道,“守备队需要你如何杀那怪物,现在选择,要么离开,要么亲吻这坨泥,相信我,它比那只臭蜘蛛更好下口。” 柳琉抿着嘴唇,脸色铁青,她在忍耐,天夏能看出来,她动摇了。 “长官,我父亲在当市长之前曾经在部队当过兵,可他从没和我讲过,要让一个女兵去吃泥巴。” “你在威吓我?”卢娜神色凛然,眉头飞挑,她只是顿了一下,便一把将泥巴砸在她的脸上,柳琉气得浑身发抖,可她终究还是没有动手。她从来都只会扇人大嘴巴子,或者挠人脸蛋,而这两招,她自知不会对卢娜起到任何作用。 “柳琉.......”她大声吼道。 高材生下意识地喊道,“是。” 很好,“不许擦去你脸上的泥巴,”下一位........卢娜继续向前走去。 “胖子,”她走到那个被叫出列的高个子胖男孩跟前,“以后你的名字就是胖子,有意见吗!?” “是,长官。”他乖巧地盯着自己的鞋子。 “为了让你明白到纪律的重要性,今晚你会和两名老兵一起看守着小可爱,确保它不会跑出来。” ”小可爱?“胖子疑惑了,”那是什么,长官?“ 卢娜教官把手指轻轻挪向笼车那正收缩着身体的白蜘蛛,胖子的脸绿了,竟然直接跌倒在泥滩中。 ...... 教官简单地将他们的名字一一点到后,天夏也借此认清了三分之一人的名字。 “点名到此结束,”卢娜教官高声吼道,“现在,第一课,近距离观察我们守备队唯一的对手,”第一课,她指着远处那笼车里的怪物,“就是这玩意,给我好好看看它,之后,我们还有点余兴节目给你们瞧瞧,保证让你们度过愉快的一天,绝对愉快。” 她似乎很兴奋,天夏反倒有点不安,余兴节目? 记得昨天最高长官说过:明天,我不会让你们先学会如何握枪,如何跑步,如何敬礼,如何叠被子,如何喊口号,如何服从命令,而是要让你们学会如何观察它,面对它,习惯它的捕猎方式和速度,那会比今天更难,不想死的尽可以走。 难道她会让我们看怪物是如何行动的?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们都在等待,来自其他队伍的年轻士兵们似乎得到了自由放松的命令,那些年长的也同样如此,越来越多的士兵聚集到这个训练场周围。 士兵们刚开始多半是不会靠近笼车,笼车周围竖着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几个鲜红大字,“不要靠近它的五米范围之内,否则后果自负。”男男女女们便聚集在周围台上围观着那可怕的白蜘蛛,他们纷纷议论着,就连柳琉和她的那几个小迷弟也是如此,他们团聚一起,在泥泞之地上找出一个空荡荡的位置,然后兴致勃勃地欣赏着那与猎狗差不了多少的白蜘蛛,又吵又闹地讨论着什么。 吵了片刻,哄闹便逐渐平息,不少人靠近了。 天夏也凑近观察,她发现它好像大了不少,甚至堪比小一点的猎豹,它难道还会长大? 它的确很臭,也很丑陋,身形高及成年男子的腰间,可那八只张开的脚爪却又无形增大了它的体积,让它本来堪比猎豹的体型瞬间扩张了两倍,它的八只肢足蜷缩起来,灵活而颀长,上面的钩刺密密麻麻排列着,直教人看了不寒而栗。 说起来,昨天也是有八只脚嚒? 天夏忘记了,她只记得它的眼睛有多可怕。而眼下,她需要更加心细地观察,那八只带着跗节钩爪的肢足武装了它那肥硕如蛋壳般的身躯,且让它可以攀爬高楼的墙壁,在水泥与玻璃中行走,甚至还可以跃过障碍袭杀猎物。它全身长满了灰白如脏雪的鳞片,完全不像是蜘蛛那般的柔软绒毛,它浑身上下都透漏着致命的气息。 希里说的没错,这决非自然的产物,因为自然界根本没有能与之匹敌的任何对手,它有着让人惧怕的数量,顽强的生命力,不会被轻易打穿的鳞甲皮肤,它的诞生至成熟的生长周期又快得吓人,最让人惊悚的是它竟然可以从尸体上诞生,这完全超乎人们的想象,他们活在联邦,平日里接触的也都是科学,可从没想过会有东西从尸体上能诞生,毕竟,这是个没有巫术的世界。 在这里,大炮巨舰才是永恒的星际真理,可地球联邦最引以为傲的大炮巨舰却被天空的罩子给隔离,在这种环境下,这种生物绝对是他们有史以来见过的最可怕的生物,是足以毁灭人类的对手。 天夏抛开混乱的种种思绪,她继续观察,它的额头前方,那两只相对较小的小眼睛如滚动的腥红玻璃珠般不停转动,而它的背后,那只大眼睛依旧让人冷汗直冒,心颤无神。 她实在无法如此近距离直视它的那只可怕的眼睛,那是只残忍的眼睛,嗜血而无情,绝对不是正常人类或者为了生存而捕猎的野兽该有的眼睛,那是只疯狂的眼睛,也能让看着它的人变得疯狂。 不对,它和昨天那只不太样,天夏终于发现了,这只处于一个更大的笼车,更宽阔,更牢固,好像是一个斗兽场,而它的脚爪,真该死,他们竟然没发现它的脚爪根本完好如初,还是故意的?她看到两个人在靠近那铁笼子。 那两个年轻的新兵对这怪物颇有恨意,他们兴奋地朝着沉睡的怪物做着鬼脸,手舞足蹈又蹦又跳,甚至有一个男人背对着她褪下褲子对着白蜘蛛洒热乎乎的尿,“喝下我的圣水,接受银河之母的祝福吧,”男子呼喝着喊道,女生为他们的勇气尖叫呐喊,并表示自己的仰慕,男生则在一旁起哄,他们吵闹着,尖叫着,围着这被困于牢笼的怪物谩骂,戏谑,扔着石头和污泥,他们的勇气在这一刻得到了无与伦比的彰显,也是这家伙杀了在场多半新兵的亲人,如今能羞辱它报复它,怎能不让人兴奋。 “离远一点.......”她紧忙吼道,“它的爪子还在。” 警告已经晚了,在场的人也没人提醒他们两个。 随着一声剧烈的响声,白蜘蛛轰然醒来,它的爪子以极快地速度抽击出去,又快速收回,太快了,天夏捂着头内心呻吟了一声,它太快了,也太晚了。 第二卷 联邦 第二十三章 进食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那一刺势如闪电,好似弹射而出的弓弦,又迅速收回,让每个人都寒毛直立。 紧接着,又三只脚爪从笼车间的缝隙中伸出,分别插入男子的膝盖,手臂,以及额头,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嘶叫,四爪张开,尸体随即咔嚓裂开,在这短短几秒之间,只有那个面色陰冷的女孩敢拿着一根铁棍冲过来尝试救人,还好柳琉和其他男孩拉住了她。 入眼所及之处,处处都是污血,黏稠如漆。 那被自上而下洞穿脑颅的男人蜷曲的上半身血淋淋挂在那穿入额头的其中一只微微折起的脚爪之上,他苍白而无神的头颅凝望着天空,气息已然全无,肠道洒落地上,混着泥土揉作一团,直教人泫然欲呕。他的其他肢体则被轻巧地送入那八爪白蜘蛛的锯齿口中,骨头碎片嚼动与摩擦的咯咯声响直让人觉得胃里更加翻腾。 尖叫无处不在,哭喊与溃逃成了场上的主旋律。 天夏愣在原地看着那白蜘蛛,心底里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胃部一阵翻腾,一股恶心的感觉冲上脑海。 她曾见过白蜘蛛如何吃人,可在这训练场,在士兵重重包围之下,竟然还有人被分尸,最让她反胃的是,为什么它的速度如此迅捷,反应如此灵巧,它的那八只肢足,又是如此致命只是几秒钟,一个活生生的男人便被分尸。他们竟然傻到要和这样的怪物作战,这不是愚蠢又能是什么? 卢娜士官吹了声口哨,没有逃窜的士兵们便下意识向她靠近,即便如此,场面还是异常混乱,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呐喊,有人朝着教官诉说着什么,直至一声枪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秩序才渐渐平静。 “各回各队,”卢娜教官吼道,“忘记自己队伍的人可以收拾东西立即滚蛋,害怕的人也可以走了。” 天夏和其他队员重新聚集,的确有人走了,在昨天的考验之后,又一部分人离开了。 卢娜走过一排排士兵,“下次遇到这种情况,我希望你们能更快恢复秩序,否则,等到那个时候,就轮到你们变成怪物的口粮。” 士兵沉默,卢娜不以为意,“我说过,要给你们看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我也很欣慰,真的有傻瓜给我们大家伙表演了一番,现在,为他鼓掌,”说罢,卢娜带头啪啪啪地鼓起掌来。 其他人更显沉默。 直到昨天那个骄傲地宣称自己发现了笼车秘密的男孩-----天夏依稀记得他叫赵小小,他挺身站了出来,略带激动,“卢娜教官,你该提前警告我们,它长了爪子,它根本不是昨天的那只,我们本不该死人的。” “我要警告你你长了眼睛吗?我们每天都在死人,”卢娜吼了回去,“不是一个,不是两个,是几百万,上千万的死去,你难道忘了我们如今的处境,我们是在进行战争,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小孩子不要试图拯救世界,他该回家捧着他妈妈的奶子而不是在这里聒噪我们该做什么, 不该做什么。而且......“卢娜森然指着远处的白蜘蛛吼道,”小兔崽子,你看到了那个立着的牌子吗,告诉我,那上面写了什么吗??” 赵小小垂下头。 “告诉我,”卢娜声若雷霆。 他耷拉着脑袋低声说道,“不要越过警戒线,否则后果自负。” ”军人有多重视纪律,我也不多赘述,他就是一个榜样。当然,我让你们观看这场杀戮,可不是单纯让你们看这傻瓜是如何死的,“卢娜教官突然走在前面,”现在,我们要观摩它的进食方式,所有人,列好队,跟我来,不想来的,可以脱下军服滚蛋了。“很快,又走了两个,柳琉和胆小鬼没走,让天夏稍稍意外。 “......“ 看赏心悦目的人进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但看白蜘蛛进食自己的同类则让人只觉得失落与恶心。不知这是卢娜教官想出来的,还是其他长官琢磨出来的恶趣味法子,总之,在场的新兵半数都在干呕,其他人多半脸色惨白,曾几何时,都是他们吃着各式各样的动物,自从进入星际时代,除了一些隐藏于银河中心的古老太空物种和其他的智慧生物,已经没有任何动物可以影响他们扩张的步伐。多少年来,战争一直都是在人类与人类之间,或是人类其他智慧生物之间爆发的。 譬如地球联邦。 在联邦大部分地区,谋杀人类最多的都是自己的同族,其次是自己临近的种族,而这些临近种族,在更久远的古代,多半也是亲族。 可第一次,有异种足以威胁人类,这种感觉自然让他们有种压抑的失落,自从步入文明的开端,自从以智慧凌驾于生物链之后,他们是第一次被这种空有捕猎能力而毫无任何文明可言的生物大规模地屠戮。 所有人都安静得地看着白蜘蛛进食,看着它把那个士兵大卸八块,看着它一点点用锯齿割裂那条大腿,看着它如何咬碎那血肉模糊的头颅,如何吞下他柔软的鼻子,他肥厚的嘴唇,还有那近乎没有的下巴。 有的人想要转身,卢娜告诉他,“不敢看的晚上继续来,陪着我们的宝贝睡一晚上,和我们可爱的小胖子一起,”于是所有人都强迫自己不要转头。 在它进食期间,卢娜开始讲起了和小可爱邂逅的小故事。 她说,“事情就发生在不久前,也就是混乱开始的第一天.......我们最开始发现它的时候,是为了收复首府中心,这家伙被我们的人用诱饵网捕获,送回去做实验品。当时,我们得知地球联邦议会的成员就在议会大会堂,上面的人要我们前去营救那些高官,我们便出动了装甲车,坦克,全副武装的陆战吉普,本来还有许多帝国的高级玩意,什么夜鹰无人哨兵,女妖轰炸机,游骑兵战机,可控制导城市导弹,低空悬浮装甲车,乃至天基轨道炮。可惜不论是可控制导城市导弹,无人哨兵,轰炸机,游骑兵战机还是低空悬浮装甲车都没法使用,就连帝国军械所提供的数量极为稀少的CMC系列电子辅助动力装甲,人们因为它会有所作为,因为我们出发的时候它还能运转,可在靠近光束附近的地方,没走几步,它们就统统报废,那个牛逼哄哄的花了几千亿联邦币造成的天基轨道炮“上帝之手”更是在末日刚开始的时候就联系不上,我去他妈的“上帝之手”,应该叫“上帝的尿壶”才对。 我们事先根本不知道,只是单纯以为不要靠近天空就好了,记住,第二个教训,在靠近光束的地方,也不要用这些东西,这是我们犯下的致命错误。但是,没有这些时髦的东西也并非意味着我们没有一战之力。重装甲车还可以运转,坦克,吉普和肩射式小型导弹都可以使用,于是我们仍然信心满满,当时一同去的还有很多我的战友,他们都去了,自然也包括我。” “战争发生的很迅速,结束得让人意外,数不清的这玩意一个个从头顶的高楼,从地下水道,从房屋,所有肉眼可及的地方都有它们的阴影,”卢娜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烟,悠悠然点了起来,“我们刚开始打的很好,那些家伙再硬也硬不过该死的导弹,我们烧它们,炸它们,将它们穿膛破肚,让它们死无全尸,战线在稳固,扩张,士兵们高歌猛进,直至幸存的避难者们发现了我们.......” 借着口中香烟的缭绕雾气,她仿佛又看到那一幕,“一个避难者,两个,三个,越来越多他们躲在我们后面祈求帮助,谁能不帮他们呢?军事基地的士兵们的家人都在这里,附近便是长河军事基地的士兵家属楼区,而我们进城的目的便是解救受困的避难者。有一个士兵找到了自己刚跑出来的妈,有一个小女孩在朝着我们中的某一个倒霉蛋喊爸爸,还有一个老人.......“她停了下来,“总之我们收留了他们,而一切溃败的源头便起于此处。” “怪物依旧从各处有条不紊地攀爬而来,在地面坍塌的墙缝间穿行,身后,幸存者中的某一个,也许是十个,也许有一百个,还是更多。 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被那地上的那肉瘤一样的玩意给感染了,一个女人发了疯,他的儿子见状,便仍下武器抱住他的母亲,少了个士兵,他的战友压力大了一些,没什么问题,少了十个士兵,压力同样很大,但也没问题,我们继续坚持,等着更多人能在我们的掩护下逃生。 直到........“她顿了顿,轻飘飘地说道,”直到我们打算誓死守护的人袭击了我们,看着自己的亲人攻击自己,看着自己的母亲攻击自己,看着自己的女儿攻击自己,看着自己的妻子攻击自己,终于,哪怕指挥官严令不准轻举妄动,也仍然有些深爱着亲人的士兵上去想要阻止,不是用枪,是用手,用手.......呵呵呵,这些傻逼.......我曾无数次思考,他们做错了吗?我也无法得出他们错误的结论,但我希望,你们尽快得出你们的答案,否则,下一次就轮到你们了......” 她的语气异常冷淡而毫无起伏,却能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们甚至不敢轻易喘息。 “故事继续,“她高声宣布,”那些没有找到亲人的士兵感到不太妙,生怕被感染,就远离了他们,一个人被自己的亲人撕咬,有的士兵尝试阻止,然后更多的人开始了类似的状况,其他士兵见状,顿时失去了勇气,他们不知道他们该怎么做,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身后这些避难者撤离的,可眼下,混乱让他们疯狂,怪物又源源不断地涌上来,好似不知疲倦的机器,其中一部分士兵害怕自己在其他地方的亲人也遇到这种情况,竟然当起了逃兵。 他们无视上级的命令,远离部队和战友,要知道,他们可是最精锐的联邦陆战士兵呐,却在仅仅不到二十分钟内,二十分钟,去他妈的服从命令是天职,去他妈的联邦精锐野战军,去他妈的王牌装甲部队,去他妈的特种营救专家,很快,战线就彻底崩溃了......好不容易巩固的防线顿时宣告瓦解,怪物们跃入我们的防线中展开厮杀,它们很轻易就可以撕碎我们的士兵,为了护送小可爱和其他捕捉到的怪物,我们牺牲了足足五十几个人,终于把它们从首府中心拉了回来。“ 一个傻瓜天真地问道,”为什么,你们不是去杀它们的吗?为什么要牺牲五十几个人来保护它?“ 卢娜笑了,”因为小可爱这么可爱,我们怎么会忍心伤害它呢?小傻瓜,站出来,士兵,给我绕着训练场跑十圈,顺便动动脑子,闭上你可爱的小嘴巴安心去吧,免得我改变主意让你去收拾这个倒霉蛋的尸体。“ 那个小天真满脸不忿,但还是听从了卢娜的话,他不想从小可爱的口中夺回自己同伴仅存的碎肉。说实话,天夏此刻也宁愿在跑道上跑十圈,也不愿意在这儿看着白蜘蛛进食,也许傻的不是那个小男孩,而是他们这些自以为聪明的旁观者才对。 ”最后,”卢娜给了个结论,“专家们分析,在首府中心,在那屹立的光束附近,电子设备会报废,受感染的人会加剧恶化,而且会变得更加疯狂,那几个老头给出了一个屁用都没有的建议,远离光束,他们说什么感染得会慢一点,当时我们听了,都要感动得哭了出来,反正我是哭了。但是......但是......我可爱的先生们女士们,给我好好用脑子记住咯,没有人被感染以后还能完好无损,在被感染的那一刻,他们必然会在某个时刻沦为怪物的母体,“她突然停了一下,等所有新兵将视线集中到她身上后,她才一脸得意而邪恶地笑了,“很快,我们便会让你们开始尝试杀掉那些受到感染的人,如果那里面有你的老爹老妈那就更美妙了,因为我决心让你们亲手送走他们。“ “......” 第二卷 联邦 第二十四章 末日传说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到了晚上六点,一声哨响吹起,卢娜长官发出了最后的集合,所有人便明白了,今天的训练到此为止了。 守备队自然会要求新兵进行夜晚的训练,守哨,乃至巡逻,但不是在今晚,也还没轮到天夏这些女孩子,在这件事上,据小道消息说,好像说是男士优先。 不过,在此之前,他们总归还是要吃饭的,否则很多人根本连吃饭的地方都没有。 部队能给参加守备队训练的士兵们提供管够管饱的三餐伙食,天夏敢保证,这是如今这些避难者愿意参军的唯一原因。他们这些士兵准确的来说应该是拿钱打工的“职业”士兵,而不是以往的义务征召士兵。 天夏便随着一身灰绿色军服的新兵人流走入大食堂,那是一座临时改建的小平楼,周围铺上了一层磨砂哑光的嫩黄色地砖,周遭的墙面不久前才上了一层崭新的油红的墙脚漆,环境看起来还算干净,不至于让人失了胃口。 天夏曾听人说,原先给小区避难者们免费提供食物的食堂只会给每个避难者提供最多不过一周的伙食,之后就得自己寻找到工作自己想办法解决咯,所以,如今能找到个吃饭的去处其实也还是不错的。 她在漫长的人流中排着队,费尽千辛万苦终于领到了盒饭,她急匆匆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小心打开瞅了一眼,她不得不承认,士兵吃的的确比之前吃的要丰盛的多。她能在温热白净的米饭里找到一块热乎乎的红烧鱼肉,能扒拉开几块腌制好的咸猪肉,能翻出来巴掌大小的煎鸡蛋,嫩黄脂白,比小区免费食堂提供的煎鸡蛋大了两倍。 哦,还有一大把足够自己吃个半饱的白土豆丝,豆芽,豌豆,玉米以及甜菜心,如果不喜欢,她自己还可以选择各式各样的家常菜,甚至还有些来自第一区的快餐菜式,比如汉堡,炸鸡,薯条,小披萨之类的东西。看来为了稳住新兵的“士气”,避免新兵因为听到过多谣言而退却,长官们在伙食方面还是下了很大些功夫的。 可惜,看完白蜘蛛如何进食她们亲爱的战友后,天夏只觉得眼前的腌制咸猪肉反倒更像是那名倒霉士兵的大腿肉,这让她全然没了胃口,她每次一夹起猪肉,就好像是在注视着那血淋淋的腿,真该死,这猪肉真的好像那血淋淋的大腿。 她只是翻了几下肉片,便扔下它们专心解决白米饭。 “天夏同学?”天下抬起头,是柳琉和她的小奶狗,他们几个正端在丰盛的饭菜彼此窃窃私语,柳琉文雅地问道,“不介意我坐一下吧?” “当然不介意,这可不是我家的食堂,”天夏跳跳眉头,“免费的哦。” 柳琉老脸一红,她当然听出来天夏是在嘲讽超市的事情。 但周围也没有其他位置了,她还是和其他人坐了下来。此刻的她的脸上已然没了今早的妆,看来她总算学聪明了,知道卢娜教官似乎很看不惯她这样自诩精致十足的女性。 “当初我也不是非要那样,只是......”她想要解释。 ”害怕.......我懂,我也害怕,谁不害怕呢?现在我也很害怕,“天夏一边搅拌着自己的饭菜,一边微笑着看着她,”我很好奇,你们还有胃口吃得下饭吗?“ ”当然,“那个一直沉着脸的女孩盯着她,”我的胃口好得很。“她的名字,天夏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叫......梅若雅,一个故作凶残的小女孩,长得却很可爱,她的饭量.......呃,只能说胃口惊人。 还是不要在这里讨论她的饭量为妙,不然天夏怀疑自己多半会被她的话噎死,“那柳琉学姐呢?” “饭菜挺好的,”柳琉强笑了一声,“这里的一切都挺好的,就是那只怪物让人无法安心,我总害怕它会跑出来。” 你当然会害怕,天夏轻轻想到,它杀了你弟弟,杀了你最忠实的拥趸,杀死了你的爱慕者,杀死了你打算寻找你父亲的想法,你怎能不害怕它。但天夏能感觉到,她畏惧白蜘蛛的力量,但并不仇恨那白蜘蛛,她和她身旁那个名为梅若雅的女孩稍有不同。 “我也害怕,”天夏随声附和到,和希里相处的久了以后,她也渐渐学会了如何附和别人,“说实话,我总感觉他们是在玩火自焚。” 她的话引起了胆小鬼男孩的共鸣,“只有死了的怪物才没有威胁,它这样迟早会逃出来的,到时候遭殃的一定还是我们这些新兵,这些怪物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莫名其妙就把我们的生活搞得一团糟。” “我听一位叔叔说,这次的事情就是政府的人造成的,”另一个男孩压低了声音,好似在阐述着什么惊天的秘密,“他们一定在首府中心的实验室做了很多可怕的实验,他们研究基因怪物,还有那几十道光束,那一定是帝国最新研制的某种病毒形态的生化天基武器。” 柳琉惊地赶紧让他闭上了嘴巴,她压低声音沉声质问道。“你听谁胡说的?” “才不是胡说,是一名阿姨,她一直认定,在那道光束下藏着联邦最高生物病毒研究实验室,实验失控导致全球大乱,而且她说只有那里才藏有解药,想要改变现状,必须前往实验室拿到病毒的抗体。” 这么能扯?一时间天夏都差点信了,若非她知道希里的身份,知道地球联邦效忠的对象是帕尔亲王而非最高议会的其他议员,也确信帝国根本没有类似的研究项目,大概她也会信了那位大妈的话,就是不知道这个大妈的一个谎言会骗到多少人去送命呢?联邦实验室有解药,呵呵。 坐在胆小鬼旁边的那个曾经嘲笑过胆小鬼的高中生忍不住反驳道,“联邦政府才不会傻到自己害自己呢,他们会把实验室放到敌对政府附近,怎么可能放在首府中心。” “你怎么知道他们没这么傻?五十年以前,前联邦政府们竟然还不愿加入帝国呢,联合帝国科技那么发达,可那些傻瓜政府中还有很多人想要反抗最高议会,还联合成立了一个恐怖分子武装组织来恐吓联邦政府,他们不是傻瓜又是什么?”真不知道当初立志反抗异星入侵的那些人听到自己的后代说这么些话会有何感想,天夏表示还是保持沉默为好。 第三个,也就是那位发现过笼车秘密的骄傲男高中生对他俩的观点全然反驳,“我承认联邦政府的高官都是傻瓜,“他信誓旦旦地书到,”但我可以保证世界末日才不是联邦政府弄得,大先知说过,这是邪神的阴谋。” 两个男孩齐声喊道,“邪神???” 就连柳琉也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妙,“大先知是谁?” 他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在说什么,“大先知是一个伟大的预言者,他早早就预言到了末日即将到来,他每天都在中央喷泉公园做演讲。” 柳琉还要说什么,可另一旁的男孩却先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他说什么?” “他说如今的状况是帝国最高议会的愚昧引起的,瓦列安皇室无所作为,副议长谋害贤良,大议员们对帝国的大事总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银河之母的教诲正在渐渐被摒弃,整个帝国上下一片混乱,银河之母的永恒之敌----某个不可直视的无名古神苏醒了,它就是为了惩治我们这些支持最高议会的普通人,所以才降下神罚,大先知认为......“ 什么样的神会惩罚敌对神明的信徒不忠于敌对神明的教诲呢? 更何况,“大先知认为......???“天夏一言指出,“我还认为这事是你引起的呢,够了,别在吃饭的时候胡言乱语。”这天真的小傻瓜说得太多了。 可这傻瓜似乎意犹未尽,声音也大了不少,这让天夏彻底无语,她决心和这几个人彻底撇开关系。 “你们知道末日那天出现的那个金属管吗?”男孩说。 这话倒是引起了周围许多人的注意,“我见过,”临桌一位抱着一只短毛犬的优雅女性举着手喊道,“还有光,我有看到一束光从那金属管里出来,真的好亮,当时太阳都没有它亮,我和我家迪迪吓坏了,便和它跑了出来,如今它是我唯一的亲人。”不知道它有没有她的爹妈重要。 “很多人都看到那个金属管上有一个环绕恒星的银环标志,”另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性信誓旦旦地补充道,“那个标志很漂亮。” “那才不漂亮呢,”这个骄傲得宣称自己发现了笼车秘密的男孩忍不住大声喊道,“那就是邪神的标志,是古老沉睡的瘟疫,黄昏与死亡之神的可怕标志,大先知说的,他在五六年前就知道了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 一个中年士兵忍不住笑了,“小朋友,那他一定是个蔫坏蔫坏的糟老头,不然为什么我们都没听人说起过这件事。” “才不是,他是个智者,”骄傲的高中生昂起头反驳道,“他看透了一切,并预言一切都会重新开始,只要我们诚心祈祷。” 若真如此,那你根本不该参军,而是拜入信教徒的门下,然后去和你口中的邪神战斗,躲在一侧的天夏暗暗想到,和神明作对,一定比和白蜘蛛厮杀要有趣得多,而弑神这件事,可轮不到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来做。 “我们该虔诚地祈祷,”柳琉和煦地安慰道,“也该勇敢地战斗,圣母只会庇佑勇敢者。” “柳琉姐说的有道理,”另一边的一个女孩探过头来附和她的话,她算是今天刚认识的朋友。在观看白蜘蛛进食人尸的时候,当时她俩手牵着手安慰彼此,这种互相鼓励的行为让她们有了面对残忍的勇气,之后柳琉和她便成了好朋友,。 “圣母一定会保佑我们的,我们都是她的子民。”陌生女孩一脸虔诚地做了个敬神礼,“愿银河之母保佑我们。” 在五十年前,保佑我们的可不是银河之母,天夏想起了这句话,“愿她发发慈悲,”她随口附和,然后站起身回家。 第二卷 联邦 第二十五章 邪神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当晚,她回去的路途,便刻意经过广场。在广场一角,她很轻易看到数团火焰围绕而成的火环,它正在黑夜中汩汩燃炼 ,漫天火星自火环诞生,在黑夜中围着一名老者起舞,那老人在火环中央跪地静心祈祷,丝毫不为这火焰弥漫的白烟所动。火环外围,四根支柱举着火炬屹立于四方,上面燃烧着银白的火焰。 “至仁至慈的银河之母,”他跪于地上,“我们奉献火焰,我们愿以我们的虔诚为您照亮黑暗,我们竭尽谦卑,我们奉您为万事万物之母,只祈愿您能庇佑我们,那无名而古老的邪神已然苏醒,我等的故乡正遭罹难,而背神者们依然沉迷于彼此的贪恋,我等恳请您的谅解,并重新奉上我们早已遗忘的贡品,愿圣母慈悲.......” “愿圣母慈悲.......”周围数十名拜火的教众齐刷刷跪于地上,朝着火焰虔诚地拜去。 火焰在瞬间燃起,好似真的感应到了什么,“银河之母显灵了?”一人惊呼,其他人应声附和,他们一度以为自己真的看到了神迹。 但在天夏看来,这实在更像是易燃油显灵了。她只是看了几眼,便转身离去,这些家伙可是打算和邪神战斗的弑神者,这种时候还是离得远一点为妙,免得被神明之雷劈到的时候会伤及自己。 她走到公寓楼的自家门口,为了预防不久前的尴尬再次出现,便事先在门口静静向内倾听。 里面隐约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朗声吟诵着一首古老的联邦诗歌,“我乃奥兹曼迪斯,万王之王是也,盖世功业,敢叫天公折服……”一阵古怪的音效响起,紧接着便是喧哗,呼喊,尖叫,哭泣。 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盖世功业,敢叫天公折服,此外无一物,但见废墟周围,唯余黄沙莽莽 ,寂寞荒凉,伸展四方。“ 沉吟片刻,男人继续说道,”拜伦.......1818年,精彩绝伦......能写出这么伟大的诗句,作为一名诗人,他死而无憾了,看看脚下.......“ 一个耳熟的女孩声音响起,“我看过这段,这诗是雪莱写的,他记错了。” 希里嗔怪地说道,“不准剧透。” 一时间,天夏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保持冷静继续观察,两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在彼此谈话,莫非她又在看片?这次还是两个男人? 天夏定定心神,敲了敲门,仅过数秒,便有人开了门。”勒雅雅......同学.......“ 精心打扮的阿嗲穿着一身未及膝的包臀短裙出现在她面前,脚上套着肉色丝袜和高跟凉鞋,让天夏如遭雷击,这是什么情况?不过这里也没男人,她干嘛这副打扮?难道是露给她们两个女人看的? 实话来说,天夏实在对这腿敬谢不敏,她毕竟不是个蕾丝,兴许瓦列安公主可能会感兴趣,但可能性也不大,希里毕竟有着瓦列安最纯粹的血统,身形秀美,堪称星河之最,怎会看上这凡夫俗腿,但也未必没有可能,她可是连女同黄片都不忌讳的。 “天夏同学,”阿嗲惊喜地抱住了她,身上油腻的香水味儿让她只觉得好似浓郁的尸臭,“你回来了。” “不是我莫非是鬼回来了?”天夏没好气地推开她,只见希里正端坐沙发前看着老式影碟电视,“今天的训练如何,”希里照常例问。 “教官让我们看了一场生吃活人的好戏,死的人是我的战友。” “卧槽......”阿嗲冷不丁爆出粗口,“竟然这么劲爆?”看来她从未接受过新兵训练,好运气的家伙。 天夏随手收拾把身上的服装收拾好后,又去澡间洗了洗脏兮兮的身子,便踩着棉拖鞋走了进来,“你们在看什么.......为什么这么吵?”她下意识地瞄了一眼,还好不是两个男人做运动的影片,不然天夏又得重新怀疑希里的性取向。喜欢同性固然不被人轻易接受,可也不可耻,但那些男女通吃的人,她无法揣度他们那让人窒息的思维。 “古老的联邦电影,”阿嗲对这些似乎多有了解,她郑重其事地宣布,“异形.契约,这是一个刺激且富有哲理的科幻恐怖片,当然,是几十年前的科幻电影,但很有意思,我们可以一起看吗,天夏同学。” 于是三个人便关上灯,遮住被子躲在沙发上重新观看这部比她年龄大了几倍的古老电影。 随着最后一首《众神进入英灵殿》响起,这古老的电影终于落幕。以她们以往的角度来看,只会得出电影古老,特效一般的结论,可结合如今的处境,看完却颇有一番感受。 “它在警告我们,要小心合成人,”阿嗲真心诚意地发誓自己看懂了,“它在告诫人类,小心背叛。” 天夏想到了今天训练场的那一幕,她不自在地反驳道,“合成人离我们太远,我只看到了这怪物的可怕,唉,若白蜘蛛的背后也有如此极富智慧的造物者,我们终将与这上面的人类一样步入灭绝。” “这是一个故事,一个让我们以为我们在思考的故事,何苦考虑这么多呐,”希里站起身,“两个小时,电影有点长,勒雅雅同学,这么晚了,我们送你回去吧。” 天色确实又暗又沉,如今虽是晚夏,可此处的群星已然浓墨如汁,街头早早地就亮起了微弱的灯火。 勒雅雅对此不以为意,“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她拍了拍自己的腰间,“我有枪。” “一旦有两个男人同时袭击你,你的枪未必能起到作用,混乱的时局里,枪也是值得一抢的好东西,”希里坚持,还执意拉上了天夏,“我们也有枪。两个人,两把枪,总比你一人要安全。” 她们说走就走。三个女生自小区靠近微弱的路灯,避难者们燃起的篝火也愈发晃眼明亮,让她们不自觉揉了揉眼瞳,光线刺得她们眼皮倦怠,还好很快就回过神来。 她们注意到有人在盯着自己,不止一个,很多避难者都在嘀咕着什么,很多年轻人嘴里时不时蹦出“那女孩”,“内裤”,“腿”,“丝袜“,“奶子”之类的下流玩笑,而那些中年人,他们的眼神更炙热,但隐藏得同样更深。 “勒雅雅同学,”天夏瞅了一眼阿嗲那未及膝的包臀短裙下套着的肉丝袜,不由得好心提醒道,“我觉得你下次最好换点衣服,如果你还要大晚上出来的话。” “为什么,这么穿才能显得我有成熟性感哩,”即便已然注意到某些留难者不怀好意的炽热眼神,阿嗲也毫不在意,“我的枪足够保证我的安全,他们才没这么大胆子,”她突然嗤嗤笑了起来,“天夏同学是不是嫉妒了。” 嫉妒你的腿比我粗?还是胸部比我小?天夏有点想笑,她平日里从未穿过裙子,可不代表她身材比这家伙差,更何况,在如今这种糟糕的环境下,非要借着丝袜与包臀裙凸显自己所谓的“成熟性感“?若真如此,我宁愿我的枪法更加“成熟”“性感”,而非身材。 天夏也没说什么,只是无奈地摊摊手,既然这位注重“性感”的好同学非要坚持,她也无话可说,只希望真要出事的话,她那警察老爹能别把这事怪罪到她和希里头上。 送完勒雅雅同学,只剩下希里和她往回走去。“你不劝说一下勒雅雅吗,”天夏忍不住问道,“这条路并不比想象的要安全,你也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 “只怕勒雅雅同学正乐意发生某些什么事情,她亲口和我说过,”希里打了个哈欠,她捂着嘴微笑着说到,“她有太多的男朋友,早就厌烦了无趣,她还说乐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被不知从哪里蹿出来的猛男激烈地强奸,你好好看看吧,她可是万分享受被人窥视的快感,没必要管她。” “可........”通常意义上的强奸往往伴随着殴打,当然,也没几个男人乐意殴打一个想上自己的长相还算不错的女人,但变态可不一定,比如樱桃林杀手。 “我们无法管住别人,”希里提醒道,“只能做好自己的事情。” “好吧,”天夏无可奈何地跟着希里往回走。 “希里同学,”天夏突然想到了什么,“如今避难者之中有很多流言,关于瓦列安皇室和最高议会的流言,我想你最好听一听。” “我知道。” “知道?”天夏转过头,借着月光与暖黄灯光的映衬,她勉强能透过重重面罩观察到她的那双眼睛,“那你有何看法?” “邪神降临,最高议会和外族勾结,瓦列安皇室在施行某种可怕的生物实验,我听到太多太多。联邦秩序崩坏,至今没有第二舰队的消息,也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自然人们就会怀疑银河之母是否抛弃了他们,最高议会和皇室又是否抛弃了他们,这流言谁也无法阻止,他们只不过是在寻找另一种寄托罢了,我也如此,混乱遮蔽了我们的双眼,我们眼下只有等它散去。” 继续等下去嚒?天夏从希里的话中似乎也听出一丝彷徨,她也开始动摇了么? 等下去当然可以,可怪物的数量正随着藤曼蔓延而与日俱增,她们究竟能等到什么时候?所有人都知道,第二舰队抵达地球联邦最少需要一周,而议会批准则需要半个月以上的时间来走程序,但也绝不会拖延太久。 一旦到了一个月,两个月,甚至更久,而第二舰队还没有降临,那个时候,天夏无法想象,那个时候到底会是怎样的。 秩序彻底崩溃,军阀大混战?弱肉强食优胜略汰?道德与法律的底限彻底被拉低?这每一种可能,对她们这些还未成年的女孩而言都不是一个美妙的未来。 若她是男人,若她是她哥哥,若她身强力壮,若她心狠手辣,若她野心勃勃,她或许会高兴于秩序的混乱,可她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呐。 “你该站出来,让人们看到瓦列安并没有抛弃他们,然后.........“ “奉我为救世主?等着时日渐久,情况没有好转,我就会被头一个当作祭品献给那些邪神,如果它们真的存在的话,”希里搂了搂自己的肩膀,”当然,我并非不想尽职责,我失去了银发金眸,否则早在长河军事基地,我说不定就会被我那老表拉出来当挡箭牌,不是吗?银河之母让我变成了这副摸样,她一定另有其深意。“ 洗菜有什么深意?天夏没有再说什么,她们彼此沉默着走向黑暗深处,远处的路灯渐渐熄了。 第二卷 联邦 第二十六章 第一次守哨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接下来的时日里,她算是开始了正式训练,她跟着卢娜教官每天开始体态训练,长途跑步,握枪,射击,因为没有多余的军事装备和训练用的器材,所以少了一些项目,比如如何上器械,比如如何操纵架设重离子束枪和重型穿甲机枪。 然后,最恶心的就是每天都要看白蜘蛛如何捕食猎物,有时候并非是人,而是从后山林间抓来的野生动物,豹子,狮子,野狼,鬣狗,最多的是花鹿,期间有一个自称是动物保护协会的来过,不过很快就被士兵逮捕了起来。也有人被扔进去,有判死刑的杀人犯,强奸犯以及其他的罪犯。 幸运的是并非每一个犯人的罪恶都会严重到被扔到笼子里,不幸的是被扔进笼子里的人愈发得多,自末日那天至今已经足足两周过去了,这既不漫长也不短暂的时日已经消磨了少数避难人员的耐心,他们疯狂地打砸抢,四处放火,宣扬邪教恶神以及弱肉强食的思想,制造各式各样的混乱,可以预想,随着时日渐长,这种人会越来越多。 他们认定第二舰队是不会来的,认定最高议会已经放弃了这里,而该死的军队走狗正帮着政府竭力隐瞒这件事,为此,各种阴谋论纷至沓来,有的人公然在广场上宣称政府隐瞒上级的决定,有的人甚至呼吁大家该进行自救,甚至还有人要求自行组建政府,有的人直接攻击警察和士兵,对最后这种傻瓜,天夏已经见到了两个,都在白蜘蛛的笼车里。 这天,教官把所有人都叫了过来。 “我从没见过像你们这么傻的士兵。”等他们全体聚集在训练场里,卢娜说,“瞧瞧你们的手,又白又嫩,跟个豆腐一样,就这样的手,我能指望你们做什么?若是依我的看法,只能说你们统统没资格握枪,我会发配你们通通去洗菜。可是昨晚我听说又有一批从首府来的傻瓜准备参加征兵,为了给我们的小可爱提供一两个可口的傻瓜,我决定放过你们中某些学乖的,让这些人尽快开始你们的职责。”她一个接一个喊出名字,“野牛,大狗,胆小鬼,小鲑头,小天真,市长家的大小姐,蜘蛛杀手,娘娘腔......”最后她看看天夏,还有你,“还有面瘫。” 被取了”小天真“外号的赵小小呼了口气,兴奋得把帽子抛向空中。卢娜一脚将他踹到在地上,然后踩着他的头,她以那冷幽幽的眼眸扫过那些站出来的士兵,沉声喊道,:“从现在起,别人会称你们作守备队正式队员,但如果你们信以为真,那就是天字第一号大笨蛋。你们只是训练过两周的傻瓜,若非我们需要你们这些傻瓜做些傻瓜就可以做的活,我会把你们再留个五年来好好磨练。”说完卢娜便离开了。 其他男孩女孩们立即把被点了名字的士兵们团团围住,嬉笑怒骂着连声道贺,当然,也有人不太服气,可这毕竟是卢娜的决定。他们又欢呼了一阵,直到卢娜带着崭新的正式守备队员制服回来,她把制服一一分发。 “其他人会接受另一名教官的训练,而那些点名的人,鉴于你们才训练两周,上级决定让你们一边接受训练一边完成任务,很荣幸吧,这是只有你们才有的荣誉,在执行任务中可以随时随地接受我的磨砺。” ”.......“被点名的人瞬间拉下脸来,这不是变相加班吗?他们刚才竟然傻到会为这件事欢呼........ “今天你们这些新兵的任务比较特别,”卢娜对着这些训练了不过两个星期的正式队员展露出招牌性的残酷笑脸,“最近,逃难的人们都知道了长河镇和附近的其他镇区收容避难所的事情,来避难的人也越来越多,所以为了详细审查可能的隐患,我需要你们检查所有入镇的避难人员,你们的运气很好,被分配到了北镇入口,那里的人最多,也最乱,但那也是你们展现枪法的机会。” 展现枪法?如何展现?这些握枪不过两周的新兵们面面相觑。 这只十数人的小队伍被卢娜编为一个小队,副队长是那个高个子胖子,外号蜘蛛杀手,也就是被罚着和白蜘蛛站了一晚的倒霉蛋,他的名字是杨林城,二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一个让人钦佩的男人,因为他成功成为新兵中第一个与白蜘蛛共宿一晚的男人,故而被其他人选为副队长,队长乃是天夏,两周的训练让她勉强能和教官打十几个回合,关键是她的枪法让人钦佩,连教官都不得不承认,虽然“海上死斗”只是个虚拟游戏,但对枪法训练和近身格斗确实颇有裨益,和天夏对打,是其他女生最不愿意面对的,而练枪竞赛,对男兵也同样是如此。每当年轻的男兵们趁着休息之时观看她们,卢娜会毫不客气地叫出一名男士兵专门和天夏比赛来羞辱他。 年轻的守备队正式队员们穿着崭新的制服穿过街头,人们纷纷指点,没人知道他们是在说什么,但这些傻瓜总会骄傲地抬起头,荣耀地扫视着周围的围观者,好像其他人都是懦夫和蠢蛋。听说地球联邦的士兵徽章能让人头脑发热乃至犯蠢,天夏摸了摸自己肩膀处的队长徽章,又看了看身后那自认为英姿飒爽的傻瓜们,一时间突然也觉得似乎有点道理。 很快这批新兵们就在卢娜的带领下来到小镇西口。 长河镇无论哪一处都被防御工事围得严严实实,为此,当他们走到镇门口的时候,看到这一排排的铁丝电网,合金拒马以及用碎石水泥垒成的沙台,还有以木头和金属扣件搭起来的守哨塔后,不由得暗自嘀咕,如此严密的防守似乎还不够,他们仍然在加注防御工事的修建,白蜘蛛真的如此可怕吗? 他们已经开始习惯了笼车里的白蜘蛛,但还从未真正与它交过手,哪怕是被锯掉钩爪的那几只也是如此,对白蜘蛛究竟有多可怕大多数士兵依旧保留着一个模糊的概念。 当初那可怕的逃亡场景如今早已被许多人竭力忘于脑后不愿想起,天夏亦是如此,可如今再度看到这防御工事,她又清晰回忆起了逃亡时的情景,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躲在这后面真的会很安全吗? 她祈求自己永远不要知道。 她们被卢娜教官安排于出入口的两侧,按规定,她们必须在这儿和另外几组人轮班执勤到晚上,届时会有一批专门执勤晚班的士兵接替她们,昨晚至凌晨执勤的士兵把徽章一一交接,她们便很快进入自己的职责之中。天夏按照命令指挥着自己的队员依次排开。 “全体立正,”她指挥着自己手下的女队员,“睁大眼睛看清楚每个接受检查的人,如果有人敢硬闯,就地射杀,”她渐渐学会呼喊口号,但她不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太过冷漠,毫无声线起伏,又兼长得相对俊秀,以至于其他女生便再暗地里给她起了个“面瘫王子”的称号,男生则会叫她“面瘫小公主”,更让人郁闷的是这俩个称号竟然被卢娜教官听到了。 当然,她们不仅仅是给她起了个外号,还有其他男生和女生,每个人几乎都有外号,她们甚至给卢娜教官取了“寡妇制造机”的美妙称号,因为卢娜教官一旦对某个男性新兵动怒,便会一脚踹在那个倒霉蛋的裤裆上,不会伤及命根,但会让他倒地哀嚎。 她们虽然都是年轻男性女性,可也正逐渐习惯于站哨,至少不会像刚开始那样抱怨不止,在学校养成的柔弱病也慢慢褪去,她们比以前更加注重纪律,这算是训练的最大成果之一了,可无论怎样,训练至今也不过两周,两周时间无法改变太多,她也明白,这些士兵如果再一次碰到活生生的白蜘蛛在黑暗中准备袭击她们,逃跑的人只怕会立即骤增。 站了一会儿,“你说,”小鲑头摸了摸那鲑鱼状的头发,忍不住询问他的队友,“会不会有人贿赂我们,给我们钱,让我们放行?” “当然会,”蜘蛛杀手信誓旦旦地说道,“总有人以为我们会把荣誉置于金钱之后,然后企图借此蒙混过关。” “那你会接受吗?” 蜘蛛杀手嘿嘿一笑,“当然会,因为我现在很缺钱,等我取代面瘫小王子成了队长,我就规定,一百万联邦币可以免检一次,等一切恢复了,我就去买个别墅包养三个嫩模,放心,你们见者有份。” 天夏:“......” 娘娘腔则稍觉不妙,“如果我们放那些人进来,搞不好第二天长河镇里出现白蜘蛛的消息就会传开,说不定到时候围剿它的还是我们咧。” 蜘蛛杀手不以为然,“这儿有四个大门,不是一个,检查的人也不止我们这一队。我敢打赌,不是我们,就是其他人,总有人会收钱放行,你若什么事都不干,霉运也会到来,到时候钱没捞到,我们还得拼死拼活去杀别人放出来的白蜘蛛,你说这不是傻嘛?” 小天真对他们的对话极为愤慨,他发誓要向卢娜教官告状,当然,卢娜教官就在头上的哨塔里静静地听着他们无聊的废话。 她们接受岗务后的第一批避难者来了,是一群带着老人和孩子普通居民。 “帮帮我们,”这批人中排在前列的一个大妈跨过人群,一把拽住杵在最前列的天夏,“我的孩子.......他还在首府.......帮帮我们.......”她略带哽咽,“帮帮我。” 天夏板起脸,“我们只负责检查所有进入长河镇人员是否被感染,不负责救人。” 大妈惊讶地望着眼前的小女孩,可能是因为太过年轻,让她觉得天夏非常好说话,“求求你,姑娘,帮帮我吧,”她再次恳求,甚至还半跪在地上,肥胖的身子在泥土上犹如滚动的猪肉,她不顾地面的污泥,“我的儿子需要帮助,他被困在那里,姑娘,他是个好心人,他为了帮几个小孩子而被困在那里,求求你,帮帮他,他是个好人.......” 天夏让皱了皱眉头,她安静,她定定地指了指自己肩膀上的徽章,“夫人,我的职责在这里,不在你的儿子身上,如果你有寻求帮助的需求,你需要面见守备队总司令,但见到他需要得到秘书办公室的批准。” 大妈涨红着脸,“帮帮我吧,”她依旧不依不挠地恳求。 她只是在替自己可能生还的儿子寻求援手,天夏心中暗暗想到,如果我哥哥陷入危险,我会怎么做?她不知道,也不愿知道,“抱歉,”她沉下脸,“你如果再继续打扰我们的工作,我会以妨碍公务罪将你逮捕,”她拉动枪栓,故作威胁地指着她,“要么进去接受检查,要么出去,要么就地射杀,别无选择。” 枪口已然上膛,中年大妈始终还是怕了,她低声咕囔着救救我的儿子,又是哭泣又是哀求,最终还是接受了检查。 “如果是我,”一旁的胆小鬼忍不住嘀咕道,“说不定我就帮她了。” “得了吧,”小鲑头撇撇嘴,“你根本没有勇气帮她。”娘娘腔对此深表赞同,“你一出门就会吓尿裤子的。” “她有个好心的儿子,很可惜,”柳琉在一旁评论,“好人越来越少,就因为我们在一旁作壁上观,我们可是军人。” “也有自己的职责,”天夏看着那位中年妇女进去后便慌忙寻求其他避难者的帮助,心里只觉得有些烦燥,她舔了舔嘴唇,冷静地说道,“我们无能为力。” 即便能如此洒脱地彼此交谈,刚才那妇女的哀求也让她动容。她很幸运自己足够铁石心肠,若是有人帮她......她不知道有谁愿意帮她,想想如今长河镇的现状,她就明白,无论何时,她都不该对所谓的善良抱有太大希望。 第二卷 联邦 第二十七章 面对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可......看到之后的三个在清晨雾气中蹒跚而来的避难者,让她突然有些后悔带上了这个守备队员的徽章,不仅是她,其他人也是如此。 那是一个苍老而疲惫的中年大叔,他衣衫褴褛,墨灰的头发异常凌乱,甚至直接纠结成一团,他的脖子处有一道紫靛色的狼形纹身,让他看起来稍显狂乱,他的身后背着一把步枪,锈红干涸的枪口凹进去了一角,显然他在来时已经用完了子弹,以至到了需要用铁镗口还击的地步。在大叔一旁,是一个同样凌乱且低矮的中年人,即使穿着鞋,这个中年人的身高也还不到一米六五,皮包骨的身材,瘦得像个稻草人,就连身上的黑色直筒牛仔裤和破旧的T恤衫都撑不起来。他留着山羊胡,戴着一根绳编手环,披散后背的浓密黑发又长又乱,完全是一副被困在彼热带无人岛上的十来年的探险者,擦痕引起的红印与血丝在他遍布灰尘的臂膀留下道道血痂。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身后那个强撑着独自站立着的那个小女孩吸引,那个小女孩有着苍白柔软的皮肤,白的让人晃眼,即便是些许的尘土也无法掩盖的白,她的头发很浓密,如同金色的波浪起伏不定,带着小孩子特有的骚乱和柔美,卷曲地绕着她的小巧的耳朵,她隽美的眼睛如同苍山顶上的晨星,更似一泓清泉水,纯净而安宁,带着些许的刚毅,精致如宝石的五官只会让人赞叹她那浑然天成的青涩容颜。 她的年纪很小,也许不到十岁,也许更小,但她有着与年龄完全不符的坚强与灵性。 一阵轻微的咳嗽让小女孩痉挛着弯下腰去,她强忍住痛楚直起稚嫩的腰板,朝着前面忧虑地抚摸着她头发的男人努力挤出一丝灿烂的微笑,这位中年男人紧紧搂住身边的小女孩。他似乎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想保护她,想轻声安抚她,可眼下,面对越发靠近的小镇,面对神情异样的士兵们,安抚的话,作为她的父亲,他竟然一句也想不出来。 因为女孩的纤细手臂上,留有一道虽然不明显,但依旧无法掩饰的痕迹,那是藤蔓缠绕过的痕迹,近乎腐烂的深灰色。 “狗屎,”蜘蛛杀手咽了咽口水,“不会是要我们对那个小女孩动手吧,天杀的守备队,我想退出了。” ”在长河军事基地的时候,我们不需要射杀那些被感染的人。“一个不久前从长河调配过来的新兵忍不住垂下枪口,撇过头说到,”我们可以驱逐他们,没必要亲自动手。“ 卢娜忍不住嘲笑道,”你想等他们自己变异??那是以前的事情了。以前的长河基地只会驱逐感染者,只会让感染者们好心地滚离军事基地,可那些受感染的人怎么可能会理解呢?他们会感谢我们这些士兵对他们的驱逐而非射杀吗?他们会感谢我们龟缩于安全的防御工事坐看他们像野狗一样死去吗?”她沉声吼道,“会吗?“ 所有人都沉默着没有接她的话。 “我来告诉你们,他们不会感激你们,绝对不会。他们每个人,每一个被藤曼缠住的人,都会变成白蜘蛛,没人例外,他们统统都是死人,身怀恶魔的种子而毫无自知。 如果我们这些士兵不提前处理掉他们,你们会认为那些仓皇逃行的避难者有能耐应付一只藏在黑暗深处或者混在他们之中的白蜘蛛?指望谁来对付?手无寸铁的青年?娇滴滴的少女?奔波劳碌的老人?文弱的教师?还是那些跟着爸爸妈妈来这里只想避难的小孩子?他们中有些比这个小女孩还小,你们真的打算让他们去对抗一只本该死去,却因为可笑的仁慈而放逐在外的白蜘蛛?你们还有良心吗?” 卢娜停了一下,继续吼道,“记住,今时不同往日了。 以前我们善心大发不去射杀这些感染者,只是驱逐他们,结果吃了大亏。有成百上千的人被害死了,在野外,在其他临时搭建而毫无防备的避难所,还有那些隐瞒着自己伤口的士兵,从首府溃逃回来的时候,我们出于对这些在首府拼死血战的兄弟姐妹们的宽容,所以没有隔离这些受伤的战友,包括我们英勇无畏的上司,谁也没有提出要隔离他们,结果他们变成的怪物让我们的处境更加雪上加霜。在战争失败逃亡回来的途中,死于那些异变战友爪牙下的尸体,可以在长河基地内部堆成一座小山,这些人本不该死的,结果却死在了可悲的仁慈手中,这个教训你们该理解了,不理解的,那就扔掉你们的徽章然后滚罢。“ 柳琉平日里还算文静的声音也变得颤抖,她不安地看着大声呼喝着好似疯了般的卢娜教官,不知该说什么。不止是她,所有人都只觉得嗓子冒干,好似着火一般。他们中有几个人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肩膀上那象征守备队员的徽章,天夏亦是如此。 “杀死那个十岁都不到的小女孩就是我们的荣誉?”她扪心自问,自己究竟能不能对这个连十岁都不到的坚强而可爱的小女孩下手,她看起来只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子,却又什么都懂。 “你们不是他妈的圣母,你们是他妈的士兵,是他妈的杀人机器,记得自己该做什么,”卢娜教官冰冷的声音在后面犹如架在脖子上的钢刀,让人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走去。“记住你们是谁,记住你们的职责,”她指了指蜘蛛杀手,指了指娘娘腔,指了指大小姐,最后又指向天夏,“你是队长,今天的岗哨也是你负责,你来动手,别让我失望。”天夏作为在场新兵的典范,曾经当众处决过犯人,也独自收拾过白蜘蛛口下残存的尸体,卢娜明白,若说真有谁有勇气杀这个小女孩,那绝对是她。 她为何不自己亲自动手?被点名的天夏手指微微打颤,呼吸也变得不太平稳,教官应该做一个示范的,而不是我,她之前明明说过自己要做第一个示范,为什么会退让,难道连卢娜教官都不愿对这个女孩动手? “站住,”天夏疲惫地站出来,抬起枪口,但她的第一句话稍显无力,两个中年男人停住了,那个搂住自己女儿的男人向前走去,他咽了咽口水,看出来他也十分紧张,以至于额头的汗水不断冒出,他在害怕。 第二卷 联邦 第二十七章 杀不杀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长官,我是凯奇,这是我的弟弟布莱,”他指着旁边那个双眼布满血丝的疲惫中年人低声介绍着,然后轻轻拉着自己的女儿,试图把她隐藏在身后,“她是我的女儿,小弥拉,我们几个从首府东区逃过来的,又冷又饿,“他吞了吞干燥嗓子里的唾沫,擦去额头的热汗,”可以给我们一个临时居住的地方吗,我们可以做很多事情,我是机械工程师,我弟弟也是老练的工人,给点吃的就好,我们很饿。“ 小女孩微微躲在父亲的身后紧紧拽着他的袖子,她很害怕,她的父亲在竭力隐藏着她的伤口,拽着她不要乱动,但很快,小女孩便勇敢地站了出来,”我不小心被藤曼抓伤了,”她抬起手臂,她知道有伤口会被人排斥,但她没有试图隐瞒,而是勇敢地露出微笑,“帅气大姐姐,我们可以进去吗?或者给我们点药,很快就走。“ 几乎所有受感染的人都会尝试隐藏自己的伤口,然后在检查室被士兵们揪出来,但女孩似乎不打算给他们这些士兵带来任何的困扰,只是单纯地看着她,带着丝丝的恳求,却又竭力不让这些许的哀求表露出来,一个有尊严而又勇敢的小女孩,至少很多感染者都不如她。 该死的银河之母,我会永生永世诅咒你,为什么不给我一个大吵大闹的成年人或大哭大叫的熊孩子让我干脆利索地杀了他。天夏挤出一丝微笑,她很少笑,但对这女孩,她觉得该微笑。“我很抱歉,”她满怀歉意,身后的卢娜教官则以枪械指着两名中年大叔,她当然明白即将失去女儿的父亲该有多疯狂,所以她必须以防万一。 只是轻轻一句“我很抱歉”,让两个中年人呆滞了,那个金发的小女孩虽然失落,可还是努力挤出微笑,“那,我爸爸和叔叔可以进去吧?” “你说什么,弥拉,”父亲责备地望着她,然后将她拽入自己身后,“长官,我们真的不能........咳咳........咳咳咳......”  中年父亲咳嗽起来,看得出来他已经感冒好几天了,湿气似乎渗进了他的骨头,耗尽了他的精力,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如今的他每咳一声,发烫的胸口就会感到一阵钻心的刺痛,以至于他不得不跪在地上大口喘气。金发女孩贴心地将会小手放在他的额头上,又比照着自己的额头,“爸爸,你又烧起来了,”她慌乱地朝天夏望去,”我爸爸他没事,“她小声哀求,”姐姐,帮帮他,求你了,我不进去,我就在这里,能不能帮帮他。“说着说着,小女孩的身子也一阵痉挛,她痛苦地蜷缩着身子,额头冒出一丝细微但清晰可见的汗水,她也感染了重病,可很快,她又咬着牙用细瘦的双臂撑着膝盖,”帮帮他,姐姐,呜咳咳.......“她大口喘着气再次哀求道,”帮帮我爸爸,他生病了。“ 名为布莱的中年男子赶忙上前扶住自己的哥哥,”长官,“他对着比自己小了几十岁的女孩恭恭敬敬地弯下腰,跪在地上,”麻烦给我兄弟点药吧,他烧的很重,没人肯帮助我们,其他人觉得小弥拉会伤害他们,但他们错了,长官,小弥拉很懂事,瞧,她很可爱,不会伤害到任何人,给点药吧,长官,我们就走。“ 天夏朝身后点点头,几名男性士兵过来扶住昏沉沉的父亲,”你可以带着他进去,但她.......“天夏硬起心肠以枪口对着小女孩,”我们在镇门口五十米处就立了招牌,我们必须清除所有的感染者,”她指着远处的那块金属牌匾,“我很抱歉,这是我们的职责。“如今的她似乎只有这么一个武器可以用了,职责.......她努力保持冷静,希望这把武器可以当盾牌把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她必须死,没有例外。“队员们的枪口再次对准女孩。 中年男子脸色变了,他一把推开自己的兄弟,朝着天夏疯狂地咆哮道,”你们凭什么可以擅自处决别人,就因为她被该死的病感染了,这不是你们的责任吗?“ 所有的枪口都瞬间抬了三度,同时锁定这三个人的要害,枪栓被拉上,子弹野已然上好。这是两周来“持枪训练”环节所获得的最大成果----如何精准高效地把枪口对准向自己寻求庇佑的人民。 “爸爸......”金发小女孩略带哭腔低声唤了一声,“爸爸,别这样,你说过要找到妈妈,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过不许管我的,你不能违背和我的约定。” 中年大叔浑身微微一颤,他轻轻搂住自己的女儿,摸着她柔软的头发,擦拭她的泪水,他自己却忍不住开始低声啜泣,这个中年男人竭力想要保持自己父亲的形象,但眼泪流的更快,声音更加哽咽,他抬起头看着眼前不过十六岁的女士兵,红着眼睛质问道,”你们有立誓要守卫每一个联邦公民吗!?” 天夏垂下眼皮,“我们的确立下誓言。” ”那你们是怎么做的,你们要靠处死一个病重的小女孩来拯救你们立誓守护的公民吗?“ 众士兵沉默,但枪口依旧没有放下。 ”我的孩子都比你仁慈,我唾弃你和你的士兵,唾弃你的政府,“他绝望地盯着那一排排逼近的冰冷枪口,“要么一起进去,要么一起死。”他站起身将女儿推于身后,另一旁,他的兄弟依旧跪在地上,好像她成了银河之母,他祈求她的宽容,祈求她的药物,并像条摇尾乞怜的野狗一样发誓,只要拿到药物再也不靠近长河镇。 很多人在看着,在身后排队耐心等待着的避难者,周围的士兵,检查站的护士,长官,还有许许多多的围观者,他们睁大眼睛,都在等着看她会如何做。 天夏明白,自己已经骑虎难下了。 她有点茫然地望着自己的教官,卢娜教官依旧无动于衷,她也在躲避吗? 职责,天夏想了想,慈悲,她抬起枪口,对准这三个人....... 第二卷 联邦 第二十八章 开除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杀人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正当天夏在卧室里沉思的时候,希里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她端着一杯樱红的果汁,“天夏同学,别想这烦心的事情咯,好好大吃一顿吧,今天勒雅雅同学特别从她的父亲那里拿到了一只酱烤鸡 ,一会儿我们尽情地大快朵颐,祝贺你从守备队队员的职责中脱身而出。” 天夏半是怀疑半是消沉,“这算是解脱吗?”她终究还是没有动手。 她恳请卢娜教官从后勤的军需处拿了点他们所需的药物,并让那三个人远离长河镇,期间,卢娜教官没有拒绝她的任何请求,只是问了她一句,“你是否要违抗军令?“ 她点了头。 无论如何,她违背了自己的职责,守备队员的职责是清除任何潜在被感染的人员,守备队员没有分配物资的职责,她犯下了两个大错,作为违抗军令者,当即被宣布开除军籍,并被要求于中午之前奉还守备队员的衣服。 虽然没有被告上军事法庭受刑事处罚,可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个严重的惩罚,对大多人来说,被当众开除军籍向来不是一个可以轻易承受的罪责,而且,在混乱的时日,守备队正式队员的优厚待遇对每个人都有足够的诱惑力。 可对她而言,却隐隐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希里数次安慰道,“这是一种解脱,你不该过于纠结。” “我践踏了他们的荣誉,”她轻轻开合着自己的手指,脱下守备队的制式服装时,她竟然产生了一丝眷恋,这让她难以想象,“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我乃皇室,自然会以身作则,”她想了想,微笑着说道,“我会毫不犹豫地开枪,因为我身后还有其他人看着,我不能公然做错什么,这会影响更多人,但你不同,法律只能判你违背军令,但无法让你背负其他更深恶的罪名,没人会责备一个单纯想做点好事的小姑娘践踏了他们的荣誉,若他们当真是如此认为,那他们的荣誉也太过无足轻重。” 这就是我与你的不同吗?天夏无法理解。 事情已经发展至此,她也无法多想,只能收回一切胡思乱想,算了,思索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有何意义?她该注重眼前的短暂享受才对。 为此,天夏一边品尝着勒雅雅同学带来的烤鸡,一边着眼于正对面的屏幕,今天的电影是《星舰浩劫》,前年拍摄的电影,它讲述着一艘星舰“双子号”在帝国北部星域的一个偏僻的无人行星遭遇到一个可怕的异星生物的故事。这个故事的主人公乃是赫赫有名的当红明星阿帕奇与列尔维奇娜,他们分别扮演星舰的一名雇佣兵科尔和星舰的舰长弥尔兰。 星舰在北部星域遇到了一个陌生的可殖民行星,他们便决心在行星上做一系列的调研,结果遇到了一只在该行星上生长的可怕怪物,怪物想要进入星舰,为了阻止它,舰长决心留下来,而星舰的雇佣兵,爱着弥尔兰舰长的科尔不愿她牺牲,便冒死娶救她,结局是科尔和弥尔兰历经危险重重终于在一起了,但害死了星舰大半的舰员。 她们一边认真就着果汁吃着烤鸡,一边抹着眼泪(勒雅雅流泪了),一边讨论着它的剧情。 “他不该开舱门的。”在雇佣兵科尔决心把怪物放进来的时候,天夏忍不住评论他的行为,“为了一己之利,他几乎害死了整个星舰的人,那怪物远比他想象的要可怕。” “他只是为了救他爱的人,”希里对她的见解不置可否,“爱情能让人舍生忘死,一个连自己的死亡都可以置之度外的人,你不能要求他在乎其它人的性命,爱情从来的都是自私的,不论对彼此,还是对旁观者。” “但他始终犯错了,”天夏反驳道,“他的自私害死了其他人。” 希里总结道,“是人总会犯错,这种时候,我们只需耐心等待法律来惩罚他,实际上,天夏同学,以当时的情况,只怕法律无权告他蓄意谋杀。” “你们竟然会纠结这一点,”勒雅雅对她们的争论行为颇感无语,“我们是来观赏一部浪漫的惊悚爱情电影,你们却要讨论阿帕奇甘愿为爱情而牺牲自己的伟大是种多么深的罪孽,有点情调好不,何不想想,当时你是星舰舰长弥尔兰,被困于行星上,如果有男人愿意为了你而承担蓄意谋杀的罪名,你会怎么办?” “我会杀了他......”今天才因为类似状况违背了军令而被开除军籍的天夏万分确定,“如果我是舰长,我会确保自己的舰员不受到伤害,他的行为严重影响了舰船的安危。” 对此,希里则抱有另一种想法,“若我也深爱他,我会和他一同死去,她的职责不允许她做出错事,但职责无法决定她选择一种怎样的死法。” “如果是我,我会牺牲自己成全科尔,”勒雅雅发誓,“他是一名英雄,值得我舍身救他,他该活下去,当然,其实星舰里的阿联和明尼都很不错,他们虽然没有科尔那么伟大,但同样为了舰长牺牲了很多。” 是吗,天夏万分确认,如果里面的舰员都换成当红的男明星,她八成会抛下科尔开启自己的后宫之旅。 “对了,“勒雅雅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忍不住尖叫了起来,”你们知道吗,由洛萨的娱乐影视企业“情娱联合影视”和我们的“星河娱乐”联手开拍的《帝国与联邦》应该在这几天就开始播放了,主演是明昂.瓦列安咯,我爱死他了,他是个超级大帅哥,还是和希里同学一样的皇室后裔。” “他是个整过容的九级帅哥(为了整顿星际整容业,避免侵犯他人的肖像权和进行某些特殊犯罪行为,任何整容手术都要按照分级标准录入帝国的身份认证系统,从低到高分为一级到十级,其中十级乃是名副其实的“换人术”和”变性术“,九级则是彻彻底底的“换头术”),”希里告诉她,“瓦列安皇室中只有他最不像皇室,被人嫌弃的他痛下决心,把自己彻彻底底地换了个头。” “什么.......”勒雅雅拉下脸来,好似被打击到了,“九......九九九九九九级帅哥,我一直以为他是纯天然的,怎么会这样?” “天夏同学肯定是纯天然的,”希里突然调侃道,“我从以前就没见她变过。”天夏困惑地看着希里,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提这茬。 “那当然,所有人都知道她也爱死她那张面瘫脸。” 天夏眯起眼睛瞪着阿嗲,嘴巴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实话,天夏同学,你要是笑一笑,我想一定会让很多男生心动的。” 第二卷 联邦 第二十九章 扯淡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天夏干瘪瘪说道,“我可不是卖笑的。” “不需要笑也有人喜欢她,”阿嗲撇撇嘴,“我认识的每十个找我要通讯号的男生里,一般会有五个是向我询问希里同学的,有三个是找我要天夏同学的号码,当然,”她小小撒了个谎,“有俩个是来想我和搭讪的,说明天夏同学的魅力也不差嘛,是吧,天夏同学,学校的超级大帅哥杨淮潾同学,阿和同学和查尔斯同学就找我要过你的通讯号。” “他们喜欢的是我哥,”天夏一脸嫌恶地啐道,“一群死基佬罢了。” 死基佬?嗯,哦,唔?!阿嗲微妙地收敛了脸上不由自主浮现的些许猥琐,“......の......说起来,你哥哥到底去哪了?到现在,我帮你留意了所有进镇的人,但我就是没看到他。” “谁知道呢,他失踪得很彻底,就好像是蒸发了一样,”天夏轻轻说道,”他遇到了和我们不同的遭遇,这是我唯一能确定的。“ 不同的遭遇?莫非是几个大汉......勒雅雅自从听到基佬这个词汇后便发现自己喜欢浮想联翩,”愿银河之母保佑,他是个阳光的男孩。“ 阳光?天夏差点以为她说的是别人,他哪里阳光了?她瞅了瞅阿嗲,便没有继续说话。 ”我第一眼见到他就觉得如此,他长得很阳光,说话也很随和,“勒雅雅歪着脑袋,”身上的味道也很man。“ 味道很man?天夏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差点聋了,自己也差点吐了,她站起身决心不再听阿嗲瞎扯,这家伙,只要看哪个男的长得稍微帅气一点,就会脑补出他的无数优点,妄图跟她谈论雄性是个极度愚蠢的行为。 ”希里同学,“勒雅雅突然小声问道,”你怎么跟夏天同学认识的?你曾经说过你们是朋友,可我都没见到你和他接触过。“ 她的话瞬间引起了天夏的注意,眼看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希里咳了咳,“既然你们这么好奇,那我就说说吧。” “......在更小的时候,我就来过地球联邦。“ 阿嗲惊讶地捂住嘴,“怎么可能?我们从未听说过......” ”这件事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除了我的父母,”她一如既往地浮起恬静的笑容,“我来此是为了度假,在正式到这里上学前,我就听说临近联邦首府有一座十分出名的热那亚岛,这座岛屿上有一个很有名的侏罗纪公园,里面有恐龙这种生物,它们巨大而迅速,而且十分残忍,我便怀着小孩特有的好奇来看它。” “原来是那个时候,”天夏终于想起来了,“我哥和我也去过那里,你们就是在那时候相遇的?”那个时候还是很美满的,父母健在,哥哥也没有后来那么颓废,就好象做梦一样,天夏一度以为那是一千年前的事情了,可惜,曾经的迷梦还是破灭。 “的确,当时我只有八岁,你哥比我大了四岁,我们便在梁龙恐龙园区门口相遇过一次。我当时还在埋怨,恐龙不是联邦有史以来最恐怖的蜥蜴吗,可我见到的又大又笨,动作缓慢,还是吃草的,你也知道,有些小女孩就喜欢看恐龙如何吃人,当时的我就是其中一个傻瓜。” 天夏果断指出,“现在的你也喜欢看怪物吃人。”《异形.契约》和《星舰浩劫》就是阿嗲为满足希里的偏好而选出来的电影。 希里讪讪地笑了一下,有生以来难得地脸红了一下,“早没以前那么热衷于此道啦,当时,我就碰到你哥哥,他也抱怨着相似的问题,我们一聊,他当即决定和我去霸王龍,南方巨兽龙和暴虐霸王龍等顶级掠食恐龙所在的园区,虽然妈妈教过我不要轻易和陌生人说话,但他是个很像女孩的男孩,又是孤零零一个人,不太可能像是坏人,我就给了他钱,这算是缘分吧。”天夏则听出来其他的含义,哥哥和希里是因为哥哥长得像女孩才结下的缘分,难道从八岁之前,希里就一直喜欢女孩,这位公主莫非是天生的性取向不正常吗?她还想起了另一件事,哥哥之后会带着大把的零食来找自己,原来买零食的钱是希里给的。 “食肉恐龙躲在公园的深处,它们藏得更深,更加隐秘,据说是为了避免吓到孩子。” “这倒也是,”勒雅雅忍不住附和道,“我以前去游览侏罗纪公园的时候就被霸王龍的咆哮吓到过,当时我没敢去看霸王龍,事后我听说有好几个阿姨被暴虐霸王龍吓哭了,我就发誓再也不去侏罗纪公园。“ 希里面带着缅怀的笑容,“我倒是打定主意要去看暴虐霸王龙,听说那是一种基因合成出来的恐龍,它暴躁而狡猾,杀戮成性,威名远胜霸王龍,从宣传片给出的提示来看,不论是力量,速度还是长相上,它都十分可怕,于是我和夏天同学便打算一睹这凶兽的真面目,当时那个管理人员说十八岁以下的人没有家长佩陪同是不允许去食肉动物园区的,但我乃是瓦列安皇室,就强迫他们放行了。 我们乘坐的是一种圆球状的陀螺仪出行球,你们应该都见过,他们说那东西可以防护很重很重的压力,十分安全,但当时其实我还是很害怕的,”希里脸上挂着一丝微妙的异样,“那之前,一直受到父母严密保护的我从未和同龄人玩过这种探险游戏,我自然不想服输,然后和他坐上了出行球前往暴虐霸王龍的园区,我们一起操控出行球进入一片片的沼泽和溪流,哦,那是个综合恐龙园区,十分庞大,那里除了暴虐霸王龍以外,还有许许多多的大型食肉恐龍。 总之,我们不知怎么操作,可能是循着自动驾驶路线前进,绕了很久,终于进入了森林深处,那里又湿又热,黏稠的空气让陀螺仪出行球里的空气都变得闷热。 我们找到一处巢穴,巢穴所在的地方是个又深又暗的泥潭,地处沼泽的某一角,周围有很多草食恐龙的骸骨,还有很大型恐龙的骨头,包括霸王龍的半具尸体。血蝇虫在血淋淋的尸体上环绕,黑苍蝇更是多不胜数,我们当时害怕极了,但你哥超乎想象得勇敢,他没有被吓哭。 他没哭,当时还争强好胜的我自然也不想哭出来,我们为了彰显自己的勇敢,竟然在玩闹中撞碎了一只恐龙蛋,从结果来看应该是暴虐霸王龍的蛋。” “你们真有勇气,”天夏不愉快地嘲讽道,“听说这种基因改造过的恐龙很难进行两性繁殖,每一枚由它诞下的蛋都足以卖出一笔天文数字。” 希里深深吸了口气,“事后我赔钱了,他们不敢要。总之,我们走了很远,直至走出了暴虐霸王龍的领地,可那只身形十多米,体重达十数吨的可怕怪兽依旧循着我们的踪迹顽强地追了过来,它很聪明,竟然想着用那基因改造过的臂爪抓起出行球把它摔碎,它甚至把我们推到一个小悬崖边上打算摔死我们,还好出行球坚持住了,仅仅出现了几个小裂痕。” 希里说到这里的时候仍然心有余悸,“当时我在尖叫,你哥则一直捂着我的嘴让我安静,用身体护着我,我不得不承认,夏天同学的确比我勇敢,这让我印象深刻,他只比我大了四岁,却有胆量在狂暴的暴虐霸王龍面前保护我,我以前从未碰到过这样的人,对我而言他很特殊,有时候,我常常在想,如果他是个女孩,我母亲一定会让拜托他照顾我的,让我住进你们家,成为你哥哥最好的闺蜜,“她略带惋惜,仿佛在可惜夏天不是个女孩,这让天夏不禁身子一寒,真不知道哥哥看到她这惋惜的表情后会有怎样的想法,”可惜我们最后只是成了普普通通的朋友,“ ”那你们之后是怎么逃脱暴虐霸王龍的魔爪的?“ “它对我们无可奈何,直至有两只成年霸王龍吸引了它的注意力,它追着我们闯入到了霸王龍的领地,那场厮杀打的并不惨烈,当我们开溜的时候,那只体型较小的霸王龍已经被掀翻在地毫无还手之力,不出意外,它们很快就会被杀死。” “果然是可怕的生物,”勒雅雅打了个寒颤,“连霸王龍都可以被轻易杀死,这些基因怪物根本就不该诞生。” “我们根本无法阻止,当敌人在使用基因生物作战而我们没有应对的手段之时,我们就会懊恼不去研究这些基因生物,”希里呼了口气,“我们必须确保对这些东西要有一个基本的应对手段,对了,天夏同学,我其实.....“她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很好奇,为什么你哥哥以后会变化那么大,多年后,我第二次见到他,却总觉得他好像有点......他似乎不太记得以前的事情,他对我也不是很热情,我当时一直以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面热心冷的希里竟然会因为失去一个朋友而失落,天夏不太相信。 但她还是坦诚相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觉得自己被一个古怪的声音困扰,”天夏阴郁地说道,“他说有人在梦中呼唤他,有人在找他,他会在睡梦中念叨着“……&*%”,但我们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很快,他就不和我们说这些了,因为我们根本无法理解他的烦恼与痛苦,之后,爸妈的失踪给了他很大的打击,他就变得更加颓废,没有干劲,以前那出色的记忆力也衰退了不少,总之,哥哥他.....”天夏只觉得自己的嗓子有点干涩,眼睛也是如此,“他总处于一种自认为无法被人理解的失落状态,压抑,颓废,懒散,而且,有点性变态,明明失去爸妈的不只是他一个,明明他该照顾自己的妹妹的,可他什么都没做,只会自怨自艾。” 天夏发现自己说的有点多了,她便尽力平复自己略微激荡的心情。“也许我们都误解他了,“她说道,”他的失踪,那凭空出现的诡异的光束,……&*%,这里面一定隐藏着什么,或许这就是他变得如此快的缘由,当然,也可能单纯是因为他长大了,所以变坏了。“ “今天聊得有点多了,”希里站起身,“该休息了,对了,天夏,明天你打算做什么。” “我想先休息一天,以后的事情以后在说,” “那正好,我也休息一天,”希里宣布道,“我打算明天换一份洗衣服的工作。” 天夏无语地看着她,阿嗲也尴尬地挤出笑容,又过了半个小时,她们把勒雅雅送回了自己家。。 第二天,天夏睡了足足一天,没吃任何饭,希里也睡了大半天,她自从成了那副摸样以后,就变得比以往更加嗜睡,好像怎么也睡不够。 第二卷 联邦 第三十章 营救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夜里,楼下格外地吵闹,天夏发现有很多陌生女人挤入她们所在的公寓楼,外面点燃篝火的帐篷更是多了起来。明明是夜半时分,可楼下里仍然有女人们谈论着什么长河基地还有总司令的事情,争吵与哭泣自夜半开始从未听过,小孩子和野猫竞相比较谁叫的更大声,这一切都让她更加烦躁。天夏把卧室的门锁紧,拉上窗户的隔音帘布,吵闹方才小了些。 隔天清晨,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将天夏惊醒,她疲惫地揉了揉脸颊,睡眼朦胧地套好衣服,踉跄着走到门口,希里正在厕所洗漱,她想了想,小心透过门头的猫眼看了一眼。 一个该死的混血女人,“卢娜.......”她瞪大了眼睛,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她怎么会来这里找自己? 门口,教官正似笑非笑地靠在门口,看到天夏一身毫无防备的睡衣服饰,不由得咧着嘴笑了,“刚过一天,你就起的这么晚,称呼我的时候还把教官两个字去掉,面瘫女,你可真有礼貌。” 天夏想起之前她让自己做的事情,脸拉得很长,“礼貌只会给我尊重的人,你找我何事。” “啧啧,别这样嘛,这可让我伤心咯,”卢娜撇撇嘴,她左脚踏入门槛正欲走进,此时,天夏突然以右手握拳的姿势打向她,让卢娜冷不防往后跌了几步,还好,没有擦到她的脸,卢娜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心里却暗暗惊诧,这家伙的速度越来越快了,简直不像是常人。 看着天夏戒备地掰直身子,一副还欲打来的态势,卢娜赶忙举起手作投降状,“你还是很有怨气嘛,想想,宰了那金灿灿的小女孩,以后所有人都知道你有多冷血无情,就没人敢违背我们的命令,这不是一件美事?” “我何苦把自己变得如此丧心病狂,”天夏侧身示意她可以进来,然后半是责备半是犹豫地嘟囔道,“该是你动手的,你说过的,第一个是你的。” “因为我也是多愁善感的女人,唉,女人呐,我的名字是软弱,”卢娜一边发出感概,一边极其猥琐地笑了,“如果当初我的长官能认识到这点就好了。” 她踏入公寓,一边啧啧着打量这宽裕的大厅,一边这边瞅瞅那边摸摸,好似没见过这些东西似的。 “说实话,依我看谁都不该动手,就让她逮到那些前来避难的倒霉蛋,反正长河镇也够挤了,死几个倒霉蛋对我们也有好处。” “你真是这样想?”这家伙之前在大庭广众之下教育新兵时说的话和如今说的话完全不同,这让天夏有点吃惊,她还一直天真地认为卢娜是个虽然冷血无情但很耿直尽责的长官。 “我需要在新兵蛋的面前说些漂亮的废话,”卢娜看着远处,遗憾地摇摇头,“这样才好让他们尽职尽责,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那么多比我强壮的男人都死在首府,我却活了下来。” 天夏摇摇头。 “因为我没他们那么英勇,我跑得很快,”她的语气之轻松让人以为她在开玩笑,但天夏感觉到,她没有撒谎。此刻的卢娜浑然没了当教官时候的那样正义凛然,她坐在沙发上,又看了一眼四周,直至另一个陌生的女孩走过来,“哟呵,面瘫,你也私自收养白蜘蛛,啧啧,没看出来。” “是你没看出来吗,她根本没有危害,”天夏看出她对希里的摸样似乎全然没有任何警惕,心里惊讶,一种念头油然而生,她突然话头一转,“你见过她这样的人?” “当然,火焰的纹身,最近见了一个,”卢娜直言不讳,“在长河军事基地,我们每天见到的某个最高级长官。” “是总司令?”希里突然停了下来,她朝卢娜微笑着点点头,然后坐在她对面,“能具体说说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是上层的机密,”卢娜眯起眼睛打量着希里,“但有件事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们英勇的瓦列安总司令已经死了。” 天夏和希里异口同声地喊道,“死了?” 卢娜指了指希里身上的纹身,“在这个灾难发生后的三天后,他就变成你的朋友这副摸样........虽然对外一直保密,但我们都听说了一些小道消息,他被其他军队高官隔离,那一段时间,普通人根本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凡敢乱说话的,都很快被宪兵队的给处理进牢里,对外他们也只是宣称总司令在忙着公务,那个敏感的时候,任何敢于找总司令的人我们都会让人把他轰出去,所有人都必须保密,谁也不能见到总司令,哪怕总司令下命令要求面见任何想要找他的年轻女孩,也毫无例外地被长官们回绝了。我们都知道他的女儿有三十岁,可谁也不知道究竟怎样的小女孩比他女儿还重要。“ 她似乎知道些什么,天夏很明显地察觉到她看了希里一眼。 ”总之,“她继续说道,”隔离之后,我们听人说总司令一直没有出现正常感染者应该出现的变化,他的身体既没有腐烂,也没有浮肿,很快,医生们便认定这种纹身现象和感染的病症完全是两码事,总司令便被重新请回职位,人们需要他,需要瓦列安,因为那会让这些傻瓜士兵们看到他会坚定地相信第二舰队还尚未抛弃他们。可他们犯了大错,总司令被隔离了数天,没人被允许接近他,刚出来的他有点不太清楚当前的状况,加之隔离让他有点.......愤怒,”卢娜耸耸肩,“或者说脑子混乱,他带着仅有的精锐部队前往首府,据说是打算救他的表亲,他同样认定第二舰队会降临,而他有职责保护某位神秘的瓦列安皇室。“ ”皇室?“天夏不由得出神地探出头倾听,就连希里也忍不住坐直身子。 “其实吗,”卢娜勾起嘴角半是嘲讽地笑了起来,“你可能不知道,我们第一次打着收复首府的时候,总司令便告诉我们要找到一名瓦列安的皇室,她的优先权还更甚于联邦议长,可笑吧,一个小女孩,竟然比大议长还重要,我们进军的方向,也绝非联邦的议会大会堂,而是联邦中学附近的一栋无名别墅,其次便是避难所,总司令认定那个瓦列安不是在那里就是在避难所。” 天夏静静地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总之,他虽然疯了,但没人敢阻挠瓦列安的决定,在他被确认安全后放出来的第二天,他便重整最后一批精锐部队就去了首府,然后被逃亡回来的人把尸体拖了回来......隔了一天,不知道是谁把总司令的死传播出去,人们皆知长河军事基地仅存的有生军力被消耗殆尽,其他高级军官开始内讧,有的人认为他们应该收复首府,有的人认为该继续驻守长河,重整旗鼓,有的人认为该远离那道光,逃得越远越好,最好躲到山里,要么乘船到临近首府的热那亚岛屿重建根据地,长官们意见不一,便彼此分裂,士兵们见势不妙,开始纷纷逃离,长河军事基地彻底完了,你真该留下,看看你走后有多少避难者往这边涌来,蜘蛛杀手他们好久没睡觉了,现在他们都争着想去驻守白蜘蛛的岗位上睡一觉。” 希里突然询问,“那你们为什么会听从他的愚蠢命令?” 卢娜将手掌纂成拳头,言辞异常轻描淡写,可任谁都听得出来其中的话语间隐隐藏着着愤怒,“他是个该死的瓦列安,“她说,”但我们没办法,他是基地的老大,我们从进入长河基地的那一天开始就被一直要求要服从上级。” 天夏看了沉默的希里一眼,希里是在末日后不到几个小时就变得,而那位表亲却在三天后才变化,她们之间的变异时间差了数天,难道有什么缘由? 天夏轻轻咳了一声,“那么,卢娜教官,”她正式称呼到,“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需要一队人跟着我去执行一个任务,”她说道,“我就想到了你。” 天夏哑然,“你需要我一个训练不到两周的新兵?” 卢娜翘起了二郎脚,“老兵不是逃了就是死了,剩下的也要维持关键岗位的运作,你以为我们现在很容易找到人?我觉得你的枪法不错,怎么样,我打算把你招为临时工。” 临时工?这个词有点让人微妙地不受待见,“若是出了什么差错?” 卢娜理所应当地点点头,“军队不允许出差错,所以就是你来背锅咯,不过你放心,小甜心,我们会提供你和正式队员一样的薪水和待遇。” “我该做什么?是让我去杀小女孩!?还是说要掐死哪只小猫咪?!” “都不是,我们是去救人,”卢娜说道,“救几个重要的教授,我们需要他们的知识,还有设备。” “我不干,我大可以找一份安全的工作,”她断然回绝,“我可以去后勤或医护,可以去食堂,和我的朋友一起。” 卢娜遗憾地告诉她,“以前还有这样的工作,可随着长河军事基地的人不断涌入小镇,这工作都有男人争着抢,听说晚上已经有上百个女学生开始卖身了。“ “这么疯狂?”天夏想到自己之前下楼的时候,的确看到有一些年轻的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学生穿着暴漏地迎接一些高级士官,从她们那搔首弄姿的举动来看,她不认为她们是这些士官的亲属或者伴侣,卢娜可能没说谎。 ”另外,你可能不知道,为了供养那疯狂涌入的避难者,我们的食物供给不足,上级已经决定要削减供给,后勤和医护这些相对轻松的活,我们分配的供给可比以前少了一半。” 但也足够人吃饱,否则没人愿意干这活,天夏明白她的话半真半假,为此,她考虑了很久,终于才说道,“什么时候出发。” “今天下午就走,”卢娜露出微笑,“给我们的时间很少,上级不愿我们去拯救一些尸体。” “那我们在什么地方集合。” “我来接你,然后自小镇西门出发,前往首府东区的郊外,”卢娜得意地宣布,“我顺便带你看一看你的前任队友。” 第二卷 联邦 第三十一章 CMC动力甲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卢娜教官走得很匆忙,连门都忘了带上。 当天夏把门合上时,希里正在从冰箱里拿出一大把菜,慢条斯理地处理早餐。 “你从哪里找到这么多果菜?”天夏平日里多在新兵的食堂吃饭,她很意外,“我以为洗菜的工资不是很高。” “我已经从洗菜的升任厨师咯,”希里高举着一只铁勺得意地宣布,“当然,这些都是我偷的。” “偷........的?”天夏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又或者只是单纯见了鬼。 “嗯,然后被发现了,我就打算换份洗衣服的工作咯。“ “别告诉我你是衣服不够穿了才找的洗衣服的工作。” ”当然不是,只是没其他合适的工作罢了。你看我偷偷拿到的食物足够我们多吃数周,”她拉开厨房里的冰柜,不久前还空空如也的冰柜已经被各式各样的蔬菜,水果和冻肉排填满,她竟然偷了这么多。 天夏坐在沙发疲软地扭动着身子,昨天躺了足足一天,这让她有点筋肉僵硬,“我以为你是个公主,你曾说过你会忠于自己的职责。” “现在我只是个洗菜的厨娘,为了生存,我得扮演好我的角色,其他人也在偷,”希里开始有条不紊地煎炒着今天的早餐,看起来今天会有一顿丰盛的早饭。 “那,“天夏犹豫了一下,”你对我的教官怎么看?” “她说得太多了,”希里以红眸冷静地凝视着天夏,“她本不该说这么多。” 天夏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 “她在怀疑我的身份,但无法确定,”希里转身继续专心于自己手头的工作,她轻巧地把菜瓣撕开,泡入水中,又利索地切开西红柿,冬瓜,还有一大块排骨,让人惊骇的手法竟然可以利索到堪比白蜘蛛。 她一定是名致命的刀客,天夏依稀记得她好像曾在另一款刀剑格斗类的虚拟游戏里大展风头,阿嗲也说过,若她参加联邦剑术大赛,一定很轻易就可以拿到名次,要知道联邦剑术大赛可是连职业剑师和特种士兵都会参加的联邦含金量最重的比赛。 无疑,她本有一身杀人的好功夫,现在却被她用来切菜。 “她从勒雅雅的父亲那边听到了什么,又或者是其他人那里,”希里继续说道,“她想要试探我,我能注意到,她竭力避免看着我。” 寻常人根本不认得希里,也不会轻易知晓军方高层刻意隐瞒的事情,她却能知晓这么多,她的来历只怕也非同小可,天夏沉默了一会儿,“这么说她也有秘密咯。” “谁能没有?”希里不以为然,然后继续专心做早餐,“只要她不做些多余的事情就好。” ...... 下午,卢娜教官全副武装过来找她,看着混血女人得意洋洋地招呼着身后的三辆轻型装甲型吉普,两辆微型运输车辆。她又斜着眼瞅到了架设在装甲车两侧的重武器,天夏突然有些后悔,她根本不该答应卢娜,也不愿猜测需要用到这些东西的任务有多危险。 两辆运输车上在主副驾驶座上各坐着一名驾驶员,三辆装甲吉普内的是八个年轻一点的士兵,还有包括卢娜在内的四名年长的老兵,他们眼神冷漠,神情凝重,身上穿着的乃是联邦最新的制式作战服,其中一人竟然还穿着厚重的锈铜色金属甲,并非古代骑士的全身甲,反而更像是现代化的机械动力甲,他浑身被曲线刚硬的合金骨骼覆盖,各个合金骨骼的连接关节则由一层烧蚀过的APG陶瓷纤维涂层包裹,金属面罩下,天夏甚至无法分辨他是男还是女,不过能承受如此厚重的装甲,多半也不是女人。 “CMC-102型固定重合金动力作战装甲.........简称CMC动力重甲......”卢娜给出了答案。 这家伙.......竟然真敢穿这种东西,让人惊讶。 她在参加学校的枪术社团时,曾听人讲过《帝国单兵作战武器介绍说明书》里的这种小型合金重装甲,它可以有效抵挡轻型的火力,还能提供核能、生物和化学方面的有效防护,以此来掩护身后进入高危险环境的轻装甲型或者普通制式作战服装的队员,但这种人必须经过神经和肉体,尤其是骨骼方面的双重改造才能穿上这种极难脱下来的重合金作战装甲,它对人的身体损伤极为严重,一般人最多只能进行短期作战,后来因为帝国民众的抗议,还有它本身的低性价比而被帝国军队抛弃,可没想到,在联邦竟然还存有这种动力重甲。 “他是个罪犯?”依稀记得,在以往,这种装甲的穿戴者多半是想要急切赎罪的罪犯以及叛军。 “自愿的.......”装甲内出声的是个中年男人,“如今可没人敢把这么危险的东西交给罪犯,”他的声音低沉得好像擂鼓,“我想吸口烟。” “收起你的烟,”卢娜以枪膛敲了敲合金,它的回声低沉嘶哑,单听起来就让人只觉坚固,“如果你把它点爆了,我们就又少了一套。” “这么轻易就被点爆的东西,炸了也好,算了,就给我瓶酒吧,让我体验一下醉驾的快感,”中年男人烦燥地看着天夏,“这位就是我们的新成员?我们精锐的作战部队多了一个还没褪奶的小姑娘咯?” “会开枪的小姑娘,”卢娜确信,“她可以把在远处就把你的关节打瘫痪,然后拍拍屁股走人,让你坐在原地哭。” “是吗,”中年男人嘿嘿笑了起来,“通常都是我让小姑娘哭泣,我倒是想试试她的“功夫”。” 天夏不悦地盯着这该死的老流氓。 “很快就会有机会的,”卢娜拍拍天夏的肩膀,猥琐地笑了起来,“等完成任务,给他两枪,我想这里没人愿意管他。” 其他的新兵老兵们都不怀好意地盯着中年大叔,显然他的臭嘴已经招惹了太多人。 很快,他们坐上了装甲吉普向着小镇西门走去。 当她们抵达检查口,天夏也被吓一跳。远比她守哨那天见过的避难者还要多的避难者聚集在此处,他们灰头土脸,面色苍黄,一个接一个,还有无数的避难者向仅有的入口涌来,人流汇聚而成的灰色土龍已然延伸至小镇外。她看到了自己曾经的队员,柳琉面色煞白地找了个座位,眼睛带着一圈黑眼圈,小天真则躲在阴影处吐着舌头擦着汗,白蜘蛛以枪口抵着一个妇女,迫使她回到自己的队伍里继续排队。他们注意到了装甲车,卢娜伸出手朝他们欢快地打着招呼,“看起来还不错,”她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好好干,过一会儿会有一批新人帮你们轮班。” 几个不久前还只是单纯的学生的年轻士兵各个沉着脸,仿佛想要吞了她,因为她让他们的守哨时间延长了三分之一,加上还要和进来的避难者们来回扯皮,在这种天气,这简直要人命。 她们走出了西镇门后,便径直朝首府东区的郊外行进。 “我们的目的是联邦生物医科理工大学,”卢娜指着一张老式纸质的地图说道,“联邦生物医科大学的芬格教授和李治教授乃是有名的生物基因与病毒研究领域的权威人士,他们还有他们的同事以前曾为超级巨型企业“永生之伞”的侏罗纪公园项目做过杰出贡献,不久前从医科理工大学逃出来的学生说过,他们还活着,正躲在一所相对封闭的A-13号实验楼里,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这里,不仅是他们,里面还有一些最先进的基因工程研究设备,我们此行的目的便是从该死的白蜘蛛手中救出他们和哪些设备。” 对此,天夏则有点无法相信,她忍不住质问道,“连首府中心的避难所都能被那藤曼渗透,凭什么一所实验楼就可以挡住那些可怕的怪物。” “你可能不知道,开始的时候避难所是安全的,”卢娜勾起一丝寒冷的微笑,“可惜有个傻瓜议员仗着自己的名望强行打开避难所的一角,只是为了救一些被隔离在外的孩子,某些呆瓜士兵被他的慈悲心肠打动了,竟然开了门,然后白蜘蛛和藤曼就趁机而入,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因为知道的人多半都死了。” 天夏不知该说些什么。 卢娜突然将那张黝黑发红的脸凑到天夏面前,她冷辣地讽刺道,“你曾和他犯了一样的错误,他为此付出了避难所全部的生命,而你只是从守备队正式队员调到了临时工职位,这无疑是另一种运气,天夏,这种运气可不会接二连三地来,你知道该做什么吧,我可不想遇到类似的状况然后被你害死。” “当然不会,”天夏撇过头,“我会尽到我的职责。” “希望如此,”卢娜意味深长,“也最好如此,不然我们很可能没有下一次咯。” “看来我们可爱的小姑娘也是一位面冷心軟的好姑娘,”那个套进装甲里的中年士兵正掀开面具大口灌着水,在这种天气,套在金属里,哪怕装甲内层是吸汗隔热的复合纤维,这天气也让他觉得口干舌燥,“姑娘,那咱几个的命可都交在你手里咯,慈悲点,别为了你的良心把我们都害死。” “她让我杀一个她都不乐意杀的人,”天夏轻轻检修擦拭着自己的枪支,确保没有任何异常状况,“更何况,“她抬起头强迫自己微笑,”你希望和一个心慈手软的傻瓜呆在一起,还是想和丧心病狂乱的人做同生共死的“好”战友。” 大叔耸耸肩,“我宁愿一个都不选,可惜,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咧,所以,卢娜选了你,嘿嘿嘿,我敢保证,她肯定希望在危急关头你能舍弃自己的命去救她,正直的小姑娘,要是我我肯定也会这么想。” 天夏收起粒子束步枪,又开始检查起卢娜交给自己的能量片弹药,“如果你走不了了,“她对此万分确信,”我会很乐意结束你的痛苦。” 中年大叔傻傻地笑了起来,其他几名士兵也嘿嘿笑了起来。 第二卷 联邦 第三十二章 永生之伞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她们乘着装甲吉普行进了两个小时才抵达联邦生物医科理工大学附近的侏罗纪纪念广场,那儿一座标志性雕像---恐龙雕像,那是座体长达二十多米的霸王龍雕像,它无愧于白垩纪的顶级掠食者,头颅大如轮车,长而重的尾巴横甩在地上,如同一条盘踞的青铜蟒蛇。它的前肢非常短小,几乎只有人臂的一倍长,两只前肢蜷缩着三只小巧的趾爪,它那开合着的上下颌中,牙齿成圆锥状类似香蕉,足以轻易压碎任何脆弱的骨头,“永生之伞”把它做得太过逼真,以至于连天夏都不自觉压低了脚步,生怕它会猛然自青灰的庞然石雕中苏醒,化作择人而噬的恶兽,然而它终究只是个雕像。 在往前,就是无数被火焰烧过的废墟,据称那场自首府中心燃起的火焰花了一天功夫就烧到这里,又在这附近肆虐了好久后才被一场暴雨浇灭。如今的这里早已被焦黑的废墟和坍塌的瓦砾覆盖,不过她们暂时没有遇到任何白蜘蛛,也暂时没看到藤曼,火焰让那些藤蔓藏入地底下以后,它们便再也没有上来。不幸的是他们迷路了,而更加不幸的是,随行人员竟然没有一位熟悉这附近的状况。 联邦生物医科理工大学位处于首府东区的郊外,是一所占据面积极为庞大的综合学校,在联邦生物医学领域的专研名列前茅,不知道它的人很少,但熟悉它的具体地形的人更少。 首府附近的学校多不胜数,人们最常记住的就是联邦大学,瓦列安皇家学院,帝国文理大学,联邦理工大学,联邦军事学院等几所最著名的院校。 而在座的士兵,要么是还在上高中的,要么是学习不行才去参军的,根本没人在这附近上过学,也没人住在这里,为此,中年大叔不停埋怨,“你该找个向导的,我们根本看不懂这个地图。” 这位连CMC动力重甲都可以操纵的人竟然看不懂地图,这让天夏有点懵逼,但她尽量保持沉默。 “我也没办法,”卢娜瞪了他一眼,“我用枪指着那个给我们通风报信的学生,他说他宁愿被枪毙也不愿回到这里,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其他熟悉这附近的人也没一个想回来的,这群胆小鬼。” “要是我,就该给他上一课,”大叔吐了口唾沫,“让他明白拒绝长官的要求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我看小可爱可能就缺这么一个伴侣。” “小可爱已经死了,”卢娜撇撇嘴咕囔到,“一个傻瓜觉得它太危险,在半夜的时候把它宰了,没办法,我只好把他扔给大可爱。” “大可爱?”天夏不解。 “另一只更大,更强壮,也更凶猛的,我们抓了一个被感染的避难者,就把他送进笼子里,第二天他就变成了大可爱。” “哦,”天夏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居然还有这种操作。早知道当初我也该把那个小女孩送到笼子里,这样既满足了她老爹想要一起进来的愿望,还能给部队带来另外一只实验品,也不算是违背军令。” 中年大叔不解地问道,“小姑娘在说什么?” 卢娜嘿嘿笑了起来,“她在后悔自己当初怎么不用点脑子,不过现在也不晚,瞧,我们似乎又遇见她了。” 当初那个小女孩,她正孤伶伶地躲在一处的角落,头发凌乱,衣袖破了几个口子,额头带着一道小小的擦痕,血液也已经凝结成痂,她蹲在地上抱着膝盖,眼神呆滞,仿佛是注意到了吉普车的到来,她用那受伤的,无神的眼睛望着他们,而她的父亲,还有另外一个男人,都不在。 “真是难得的巧合,瞧见了没,”卢娜是借助车载的热感探测器的提醒找到的小女孩,若非她眼睛尖,说不得还真就错过了。“这就是我们的小圣母放过的那个女孩,竟然能在这种地方活下来,白蜘蛛没有找上门嚒?” “哇嚯,好可爱,难怪她下不了手,要我说,谁敢下手我就宰了谁,”大叔吹了声口哨,“我决定了,要把她娶为我的老婆。” “我还以为你打算一辈子做个不婚主义者,她可是受到感染咯,看看她的手臂,你想娶白蜘蛛做老婆咯?”卢娜指着小女孩的胳膊,那道腐烂的伤痕依旧停留在她纤细却又布满灰尘的臂膊,而且比前天见到的更加可怕,伤痕已经爬到脖子处了,这里即便再远离光束,所有人也都知道,她的时辰所剩无几。 另一个年轻男人插嘴道,“那又如何?萝莉裙下死,做鬼也风流,卢娜士官,我打算和她住进同一个铁笼,以我的生命来守护她,谁也不许拦我。” 没人拦着你,“她的父亲应该已经死去,她的叔叔也是,我敢保证,她已经孤身一人咯,”卢娜耸耸肩,“拜托,谁去给她最后的慈悲。” 大叔摆摆手,”别看我,我的枪只对付白蜘蛛,等它变成大蜘蛛,我再料理它也不晚。“ ”有点良心吧,“卢娜掏出枪,拉动保险栓,”她已经活得够痛苦了,你们就不能做点男人该做的事情吧。“ 男人女人们面面相觑,可始终没人愿意伸手接过枪支。 看到他们的迟疑,卢娜忍不住笑了,”你们在犹豫什么??怜香惜玉吗?想想,就算她没有被感染,等她足够大,她会躺在你们中哪个人的床上吗,不,就你们这几个脓包,一个也碰不到她,那时,会有一个你们万分嫉妒的高富帅,他会没日没夜地睡她,干她,烦她,让她呻吟,看她拉屎,听她放屁,何苦呢?“她一副了然于胸的成熟摸样,”杀了她,为她好,也是为我们好。“ ”该死的卢娜,“大叔抱怨道,”你这是嫉妒,赤裸裸的嫉妒。“ ”嫉妒一个快死的小女孩?“她还欲说话,天夏便抢过她的手枪,”当初是我把痛苦留给她,“她沉闷地推开车门,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悲哀,”也该是我给她解脱。“ 天夏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到女孩面前的,当她回过神来,已然站在那个变得木讷而呆滞的小女孩面前,她的眼睛完全失去了当初的那努力表现出的勇敢,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麻木与绝望。她的脖子,她的胳膊,她的脸颊,她任何裸露在外的部位,都被那腐烂的脓泡渐渐侵蚀,被如火的血红与腐化的深灰紧紧缠绕着,整个纤细的身子散发着浓浓的腥臭,还有死亡的味道,。 ”你的父亲呢?“她问。 女孩眼睛一动不动,只是微微抬起头,她总算看到了天夏,还有她手里的枪。 ”你的叔叔呢?“天夏继续问道。 女孩的嘴唇轻轻颤抖,始终没有说话。 ”你的妈妈呢?“ 妈妈?听到这个词,这个小家伙总算有了反应,但不是任何值得人欣喜的反应,”死了........“她满怀恐惧地望着远处的废墟,”她......死了.......家......没了.......“ 很好,一无所有,孤身一人,而且身染必死无疑的重症,这一切都在说明她需要慈悲.......天夏将手枪抬起,”想去见他们吗?“ 小女孩那单薄的眼皮颤抖了一下,苍白的脸上滑落两行泪珠,她轻轻地蜷缩起纤瘦的身体,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帅气大姐姐,“她问道,”我真的能见到他们吗?“她看似满怀期待,却始终没有任何生气,她是个相当聪明的女孩,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 “我也不知道,”天夏扣动扳机。 枪响震慑天空,惊起无数焦黑如墨的乌鸦,它们聒噪地尖叫,舞动,盘旋着,在天空目睹眼下的一切,这是群鸦的盛宴,天夏阴郁地把枪随手扔到地上,转身坐回车上。 “你不该扔下枪的.......”中年大叔抱怨道。 “放心,”天夏发誓,“等你死后,我会把你的动力甲撬下来。” 众人沉默无言。 他们很快就继续上路,在附近饶了一圈又一圈,近乎快把耐心耗尽的时候,他们终于决定下车步行,全副武装稳步前行。循着侏罗纪纪念广场的恐龙雕像坐标,他们先是向北而行两百米,然后一个右转,高楼大厦间,有一处伞形高楼隐隐屹立前方,那儿应该就是超级巨型企业“永生之伞”的联邦子公司的总部,传说,侏罗纪公园的项目就是在这里拍板的,故而他们在侏罗纪纪念广场雕铸了一只霸王龍雕像来纪念这伟大的项目。 他们在远处伞状高楼正对面的高层娱乐超市停下了脚步,因为他们看到了数只潜伏于伞状大楼周遭的白蜘蛛,它们蛰伏于最潮湿阴暗的角落,一动不动地等待着里面的猎物出来。 天夏随着卢娜小心地进入超市,里面有四层,但每层都凌乱不堪。避难者们逃入超市拿走了大把的食物,以至于这儿的地方处处都是食物的残渣和打斗的痕迹,当然,还有人尸体的残渣,以及更为恶心的密集蝇虫在嗡嗡作响。天夏走到收银台,整个超市的监视器处于短路状态,看起来是彻底损毁了。 他们屏住呼吸,开始四处搜寻是否有异像,储备仓库,员工宿舍,隔间走廊,公共厕所还有员工厕所,他们把每一个角落都排的干干净净,确保没有隐藏的白蜘蛛和避难者。 “附近的确是没有人咯,一般只有幸存者聚集的地方才会有白蜘蛛,不过眼下的白蜘蛛多半潜伏在首府中心的光束附近做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么说这里白蜘蛛不多?”身穿CMC动力重甲的中年大叔小心在楼下大厅寻找合适的火力输出点,他竭力放轻脚步,免得自己踩到什么东西而发出声响。 ”就我们看到的来说,的确很少,不过,数量不多也不意味着你们可以放松警惕,”卢娜谨慎地将自己的步枪拉上枪栓,“放轻脚步,我们需要潜入里面。” “不是学校吗?” “学校也要去,这里也要去,上头特别嘱咐我们,若能确定永生之伞里还有活着的擅长生物基因方面的学者,还有他们的设备和数据,那些都是珍贵的财产,一定要带回来,瞧瞧,他们封锁了大楼。” 她说的没错,如今的这座伞状大楼彻底被伞顶降下的金属罩子覆盖,俨然成了一个紧密的避难所。 “小心地底下的藤曼,”卢娜掏出挂在背后的事先从装甲吉普带出来的两把喷射式“地狱火”(一种不需隔热装备也可以使用的远程式高能喷火器),她小心拍了拍地狱火喷射器的燃料罐,然后把其中一只交给一名士兵,“这家伙总算还怕火焰,记住,藤曼的要害在它们和其他藤曼的连结处以及那恶心的肉瘤吸盘口上,对准了烧,白蜘蛛的要害就是那该死的恶心眼珠,打准一些,否则就祈祷银河保佑吧。” 第二卷 联邦 第三十三章 楼梯之上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这里只有他们十七名士兵,没有任何的援手,如果陷入危机,他们可别想指望其他人能救他们。 “那......“一个年轻士兵紧张地问道,”我们从哪里进入?” “抬起你们尊贵的眼睛看看头上,“卢娜用喷火器指了指头顶,”别总让老娘一个人长眼睛。” 上空,一道螺旋的圆拱型碎花玻璃天桥正向上延伸,犹如一条水晶的长龍绕进避难所的伞状金属墙,与内侧相连,其间通道被一道合金隔离门完全阻隔,但并非牢不可破。 卢娜确定,“这座避难所的地下入口不好找,但这地上入口还是很方便的,现在,所有人开始架设火力点,面瘫,小狼,你们两个跟我上去。” 他们动的很快,两名老兵和两名新兵开始在超市的死角内架设从装甲吉普拆下来的重型机枪和微型粒子束炮,两名狙击手在上方寻找合适的火力交叉点,四名步兵则跟随着装甲大叔部署大门口,着手放置防御工事,任何能用的坚固掩体都被他们拖过来,一名工兵在门口两侧小心摆放了一颗颗磁感冲击雷,又在超市外的道路黏置了许多微型凝缩燃烧罐,然后开始摆弄几架精巧的无人机。他在测试无人机的范围,确保在一定范围内不至于坠毁。游骑兵战机和精锐野战军的错误很多士兵都看在眼里,他们自然明白,越靠近上空,越靠近光束,电磁场就越诡异,这些精密的电子设备就越容易就会被烧毁,在如今的状况下,所有人都必须小心使用精密的电子设备。 中年大叔唤来最后两名新兵,“你们去确保后门畅通,有白蜘蛛想要进来就宰了它,但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是。” “先用消音狙击清理那些在高处落单的白蜘蛛,”卢娜走上玻璃天桥之前,朝着两名站在高处的狙击手吼道,”它们会爬墙,找两个人掩护你们。“ 两名狙击手点点头,拉下远视辅助眼镜,借助绳索牵绊器向着视野更为宽阔的高处爬去。 天桥之上是平坦的步梯,卢娜带着天夏还有小狼继续向上走去。他们很快就抵达屏障入口,那是一道厚重的金属门,自里面紧紧闭锁,想要进去,只怕远比想象的要难的多。 卢娜从包里取出一包古怪的盒子,“站远一点,”她嘱咐道,“别直视它。” “你打算把它烧开?”天夏总算知道了她的意图,“这不太好吧,等我们离开,白蜘蛛就会进来,我们带不走所有人。” “白蜘蛛早就进去啦,更何况,如果他们想出来,我们可以掩护他们,反正呆在里面迟早也是一死,转过头,如果不想自己的眼睛瞎掉的话,”卢娜说着,点燃了那包金属溶解剂的引线,只是数秒钟,剧烈的白光闪起,一股浓烈的烟味弥漫开来,天夏赶忙转身,等她回过头来,那厚重的金属门已经被烧开了一个大洞,地上滚动着红热的钢水,好似涌动的岩浆向下淌去。 “嗒.......”一滴钢水滑过略微倾斜的天桥,融穿桥底,径直掉落在地上,竟然直接将地面停着的一辆车的玻璃给砸碎了,突兀的响声瞬间引起白蜘蛛的瞩目,它们抬起那细小的眼珠,似乎扫描着什么,紧接着,它们开始自阴暗处涌出来,好似一只只循着黑暗而来的蟑螂。 天夏责备地看了看卢娜。 “我可没胆子把那钢水捞起来,别看我。”她掏出一瓶喷雾喷洒在熔融的金属门上,很快,冒着滋滋雾气的金属门便冷却了下来,她一马当先地踏进连接门。 天夏也紧随其后,期间她向下看去,只见一架无人机正从超市升起,它发出尖锐的叫声,底下挂着自动机枪,机枪疯狂地向周围扫射,数不清的玻璃被它打碎,也有几只匍匐在角落的白蜘蛛极其幸运地被它打穿背部的眼睛,很快它就吸引了高处的白蜘蛛,天夏看到三分之一的白蜘蛛自高楼的楼道与公寓间钻出来,疯狂朝它爬去,可更多的蜘蛛仍然自地下水道,以及深巷缝隙中有条不紊地朝着超市涌去,它们知道里面有人,天夏晦暗地想到,这些怪物比她看的还清楚,这下她只能祈祷超市那些人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攻破了。 伞状的金属罩子内,内饰灯光驱散了楼道和墙壁的阴影,即便如此,整栋高楼依旧显得昏暗可怖,好似一只藏在影子中的沉睡巨兽,张开血盆巨口等着他人主动进入它的肠胃。 这一幕让他们几乎立即停下了脚步。 “我们真的该进去?”小狼忍不住胆怯地缩了缩身子,“搞不好里面根本就是白蜘蛛的巢穴。” “搞不好里面还有幸存者,不然周围为何会潜伏着这么多白蜘蛛?你以为它们是为了晒太阳才呆在这里的么?” 三人彼此对视了一眼,便继续向前走了几步,很快就被一层玻璃门挡住,只见门口标着休息大厅的字样,应该只是一层供员工休息用的中间楼层,卢娜以枪托狠狠击碎玻璃,扫开残存的碎渣,便向里迈去,剩下两人紧随其后。休息大厅的桌椅东倒西歪,好似有某种东西闯入,并且大肆破坏过的迹象,天夏发现地上有干涸的血迹,哦,还有两具残破的尸体倒在另一侧的电梯口,两具尸骸大半的肢体都有被啃食过的痕迹,他们伸出半只手,想要爬向电梯,可白蜘蛛没有让他们如愿,也因为他们,电梯根本无法闭合,两侧的电梯大门不停地开合,让人只觉得诡异万分,就好像是鬼怪电影里的常见的一幕,但那是电影,而这不是。 小狼观察许久,道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它们进来这里了。” “谢谢你的提醒,我的眼睛还没瞎,”卢娜让他从角落里拿出一把大扫帚,“扫清尸体,我们应该.......”她看了看楼梯,没有任何异常的动静,“确保回来的时候可以乘坐电梯,多一条生路,多一线生机。” 小狼苦着脸,几乎转身就要跑,还好,他总算没跑,反倒鼓起勇气走向那不断开合的门。他先是朝电梯里扔进一个盒子,没有任何反应,他便又扔进一个残存的手臂,依旧没反应。 卢娜忍不住厉声责问,“你是在玩投篮小游戏吗?” 小狼怯生生地摇摇头,“我怕里面有怪物.......” “白蜘蛛可不会跟你玩躲猫猫吓唬你,傻逼,它会直接扑向你,如果再磨叽,一会儿你就一个人坐电梯上去。” 他被迫把两具尸骸从被他们视为希望的地狱之门拖出来,小狼发现里面还有几具尸体藏在角落里,全都被吃的一干二净,只剩下几个骨头合一堆破烂不堪的衣服,有男人的,女人的,甚至还有小孩的。可悲,这两人把电梯里的人全部害死了。 “天夏,有任何异样的动静及时向我汇报,”卢娜小心推开楼梯的隔间大门,左边有厕所,她持枪进去,没有任何收获。她走出隔间大门,进入楼梯道,在昏暗的应急灯光下,整个楼梯显得阴森而诡谲,且异常静谧,没有任何声响。从这一层,借着楼梯间的缝隙,不论是向上还是向下望去,她都看不出白蜘蛛究竟往哪里去了,她谨慎地闭合上隔间大门,在一侧的顶侧位置小心设置了几个遥控的炸弹。很快,尸体收拾完毕,电梯也恢复畅通,卢娜朝小狼合天夏挥挥手,示意他们靠过来。 “电梯太招摇,我们只能沿着楼梯往上走,”她命令道,“你们两个看着点身后,我可不想我的屁股被白蜘蛛捅穿。” 天夏点点头,小狼则满腹疑虑,“如果来了很多只怎么办?如果我们没法应付怎么办?” “那就祈祷自己死的痛快点,旁边就有窗户,打碎它,直接跳下去应该不难,”卢娜踏上楼梯,两人赶忙跟上。 休息室往上乃是一个办公楼层,卢娜打碎门口的碎花玻璃,向里探去,只有一条长长的白漆廊道引入眼帘,两侧是经理们的办公室,每一个都紧锁着房门,可惜没用。卢娜借着碎裂不堪的窗口可以看到三四个房门被割烂的办公室,孤伶伶的房门内似乎藏着什么,是白蜘蛛?还是活人?应该什么都没有,卢娜明白,白蜘蛛要破开这种木门简直是易如反掌,这里除了尸体没有任何东西。 “无人幸存........”卢娜得出了结论,然后继续向上,途中,她们看到躺在楼梯间的尸体,越往上,尸体越多。 “会不会白蜘蛛全在上面,”小狼双手发颤,连枪都有点握不稳,天夏也谨慎地集中精神,她必须小心每一处,尤其是楼层间的门,没人知道门口面会出来什么。 “白蜘蛛在上面,说明上面还有幸存者,”卢娜确信无疑,她们继续前行,可越往上,每一层的楼梯拐角都让人胆战心惊,生怕有一只白蜘蛛从上面硬生生扑来。 “等等......”卢娜终于停住了脚步,她压低身子,朝身后的两人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有东西在上面。” 她的举动让两个新兵一僵,一时间天夏不知自己该做什么,她只是下意识地抬起枪口瞄准前方拐角。 “看着身后,”卢娜警醒到,“前面的交给我来处理。” 天夏照做。 她们一步一步地向上挪动,声音更加清晰,那是种口齿蠕动时才会发出的细簌声响,轻微,而且让人恶心,她们在过去两周正渐渐习惯这种声音,还有那该死的臭味儿,自白蜘蛛体内分泌的黏液,腥得好似烂死的鱼虾,或者本就是尸体残渣存留的异味儿。它们很近了......天夏明白,很近了。 第二卷 联邦 第三十四章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不知道是谁先动,可能是天夏,可能是白蜘蛛,当窗户破碎之时,她本能地抬起头,手也下意识地按下扳机,一道高热的粒子束随即打在那欲从窗口处闯入的白蜘蛛的肚皮上也,在强大的动能下,它直接被打至窗外的楼下,砸落于地面,发出一声古怪的哀嚎,显然这一摔让它也不好受,但若是能直接摔碎它的眼睛就更美妙了。 她们无暇他顾,更多的白蜘蛛同时扑来,卢娜扣动喷火器的扳机,一股淡蓝色的火焰笔直地烧向前列,舔过眼前的一切,甚至将墙壁也烧的通红,整个狭小的楼梯道开始变得炽热难当,数秒之后,俩只白蜘蛛自头顶坠下,高温火焰烧的它的皮肉发出滋滋的响声,楼道间充斥着烤肉的味道,让人直想呕吐。 可更多的白蜘蛛使得三个人不得不更加谨慎,她们小心地向上推进,子弹,火焰,光束交杂,用于冷却的喷剂则好似蒸腾的雾气四散开来,期间总是伴随着白蜘蛛那细簌的叫声,就好像是惊悚的小调伴奏曲。很快,曲终雾散,白蜘蛛慢慢退去,她们抵达了一处被金属门锁死的楼层....... “基因实验楼,综合数据报告大厅.......”卢娜敲了敲金属门,只听见大门砰砰作响,可等了许久都没人有反应,当然,若这儿真是实验大厅,多半也不会向她们这些身份不明的人开启。她拍下旁边的红色门铃按钮,没反应,便又拍了拍......... “里面的人全死了?” “那我们只能烧开大门,”卢娜掏出又一包金属溶解剂。 大叔拉住了她,“万一里面全是白蜘蛛呢?” 卢娜停了下来,如果上面早已被沦陷,那里面多半全是怪物,嗯,不无可能。这附近多是白蜘蛛,很可能会从楼顶钻进上面几层高楼,她们还是谨慎为妙。 正当他们耐心等待的时候,金属门的观察窗就被人拉开了,是一个中年秃子,头带着遮掩秃顶的纯白色网帽,厚重的黑眼眶让人无法看清他的面容,他看了她们一眼,才压低声音,“等等,  你们是部队派来的?” 卢娜点点头,“还能是谁,你指望你的老板会来救你?” 永生之伞乃是生物基因与生物化学方面的巨头,它的贸易范围横跨数千星域的超级企业,旗下的分部不计其数,三级以上的大型实验室多达五千多家,遍布帝国各个角落,同样,他们也是出了名的臭名昭著,在联邦,即便是侏罗纪公园的项目也无法挽回他们的名声。听说,他们在某些落后的甚至还盛行奴隶制度的偏远行星上拿奴隶做人体实验,而在联邦,他们同样拿各种有保护价值的珍稀动物做实验,还被人数次曝光过,如果它旗下的哪一个公司因为实验问题而与当地星球发生道德,法律上的冲突,这家超级企业会在最快的时间内撇清一切和子公司的联系。 “老板已经死了,”中年人小心瞄了眼周围,确定没有任何白蜘蛛后,他从里面把厚重堪比装甲的金属门拉开,“我说的是我们这个分部的老板。” ”我也没指望史塔克.工业就这样死了。“史塔克.工业乃是当今永生之伞的幕后老板,一个跟永生之伞一样臭名昭著的企业家,无数人都在盼着他死去,”告诉我,里面有多少幸存者。“ ”二十二人.......男女老幼皆有,不过大半是周边躲进来的避难人员,“待三人进去后,他四处张望着小心把门紧锁上。 “其他地方呢?” “我恐怕已经沦陷了,”光头坦诚,“怪物最先是从地下冒出来的。” 综合数据报告大厅乃是由无数的显像屏幕与报告桌组成的一个极为宽敞的大厅,在这大厅中央的白灯下,二十几个人正戒备地对着他们,他们中只有俩个人手中有两把老式步枪,而且以卢娜的经验来看,这两把步枪没子弹了。 ”收起你的烧火棍,不然我把我的喷火器塞入你的屁股里,“她瞪了那俩个拿着枪一直瞄着她的光头,这实验室里的光头还真多,看来基因生物工程不是一个简单的活,”你们谁是这个实验室的负责人?“ ”是我........“又一个三十多岁的光头站了出来,”我是永生之伞”古生物基因所联邦地球分部“的总工程师彼得,这个实验楼暂时归我管。“ ”带上你觉得有用的人,还有所有可以带走的设备和数据,“卢娜掏出一张印有军章的征召令沉声说道,”军方要征召你。“ 光头犹豫了,”你们有多少人?“ ”十七个人,带着五辆车,包括两辆微型运输车,你也知道,这附近的交通乱成一锅粥了,大车根本进不来。“卢娜没有隐瞒,”现下的情况比你想的更严重,首府彻底沦陷,我们的军事基地正在崩溃,太空舰队迟迟不来,现在,我们需要你们的知识来对付那该死的白蜘蛛。“ 知识?光头迟疑了一下,”那他们呢?“剩下的人中还有老人和小孩,他们彼此相互依偎,多半是相识的亲人和朋友。 卢娜撇撇嘴,“她们既无知识,也没有力量。“ ”你不能通融点?“ ”我还要去联邦生物医科大学接芬格教授,李治教授以及其他有关方面的学者,还要装他妈该死的各式各样的设备,“卢娜忍不住发火道,“你说我该他妈的管他们的死活嘛?他们是我妈嘛?你们快点,我的战友还在底下拼死抵挡白蜘蛛呢,若他们死了,我们谁也别想走。” 她的话让在场的人一阵唏嘘,有一个小男孩甚至被她吓哭了,还好,他老妈还在,至少可以一边瞪着卢娜一边安慰她。 光头教授和其他光头彼此交谈了俩分钟,又询问了身后的其他人,包括那些孩子,老人以及其他的避难人员,他们交谈了几分钟,其中有个五十多岁的女人甚至哭了出来,还抱着光头吻了又吻,她应该是他的母亲,他们说的最久。幸运的是没人闹事,最后,光头站出来。 ”真的不能带上他们吗!?“ ”我们可以掩护他们走出这一片区域,但那之后,他们想干嘛都和我无关。“ 她的话让他们又窃窃讨论了好长一阵子时间,卢娜只觉得自己的耐心正随着这些家伙间的窃窃私语而逐渐流逝。 最后,他们决定,其他人留下,因为这个避难所很坚固,就是食物也够撑个好些天,但也支持不了太久,走几个人对剩下的人而言是件好事。 “我想带上袁博士,平田博士,安博士,勒夫教授,他的学生莎蕾女士,还有,我们必须带俩个孩子,那两个是平田博士的孩子。“他指着人群后,一个抱着小婴儿的母亲正忧虑地看着另一个光头,她们在争执着什么,言辞异常激烈,她旁边,还有一个同样很小的男孩,不过三四岁,很快,争执结束,女人妥协了。 ”两个小孩子占不了多大空间。“光头确信无疑,”我可以抱着他们。“ “随便。“ “等我们十分钟,我会带上所有能够带上的数据和设备。”他犹豫了一下,“你们会回来救他们吗!?” 卢娜笑了,“你觉得呢?” 光头们没再说话,他们急匆匆走上楼,“带上权限卡,”总工程师嘱咐其他光头,“还有冷冻室的培养皿,我们必须把那些东西都带上,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他们抱着大批大批的文件,实验箱以及便携式的设备走了下来,设备多得让人头皮发麻,以至于连小狼都得帮忙抱着其中的两三箱的设备,这些已经足够装满一辆微型运输车。 他们走到门口,光头的母亲最后伤感地抱了她一下,而那两个孩子的母亲也是如此,她一遍遍叮咛嘱咐着懵懂无知的孩子要听话,然后捂着嘴巴看着他们转身。 她们走到下一层,踹开大门,乘坐已经可以上下畅通的电梯,期间,有一只白蜘蛛匍匐在头顶上想要袭击他们,还好天夏的反应足够快,一枪将它打了回去,猛烈的冲击将白蜘蛛打回墙顶,直接压碎了它背后的那颗大眼珠,挤出的眼浆让人反胃,那个叫做莎蕾的女研究院忍不住尖叫了起来,但被淋了满身的天夏只是冷漠地擦去身上的污秽。 ”难怪你们会让一个小女孩参与到这么危险的任务里,“光头惊奇地叹气,”我一开始还很担心,以为你们没人了。“ ”我们当然没人了,“卢娜按下电梯,显示屏的电梯楼层示数在慢慢升高,”精锐野战军的老兵阵亡率是百分之九十,包括那些当了逃兵的,如今长河镇有一半以上都是训练不超过两周的新兵,不是每个人和她一样的。说实话,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完蛋。“ ”军方应该也有这方面的科学家,“那个女性责问到,”他们难道没有任何成果吗?“ 不要靠近光束,这算是成果吗?卢娜晦暗地想到,这是死了无数人才堆出来的成果,和那些老杂毛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走出电梯,期间卢娜收回了当初安置在楼梯附近的炸弹,她们很快就自天桥鱼贯而出。刚刚靠近那隔离内部与外界的半融化的金属大门,几人就见到一道火焰自超市正门向外远远喷射,犹如一道火光凝聚的烈焰长剑,笔直地切向试图靠近的白蜘蛛和肉瘤藤,一股滋滋作响的犹如炭烤的焦味儿弥漫四周,蜘蛛身上也冒着一股浓浓的黑烟。紧接着便是步枪火力的彼此交叉,子弹几乎是瞬间就打穿了薄薄的一层墙壁,顺势将攀爬着的白蜘蛛的眼珠直接扫碎,说实话,在这种情况下,弹药枪的确比充能缓慢的粒子束步枪要好用一点。 放眼望去,超市周围处处都是燃起的火焰,曾经被雨水浇灭的这片城市,似乎有再燃起来的趋势。”微型凝缩燃烧罐起作用了,“她指着远处不敢靠近的藤曼,”我们必须加快速度,燃烧罐烧不了多久。“ ”怎么少了个狙击手?“她朝高处站在霓虹灯牌匾顶部的狙击手吼道,”阿水呢?“ ”死了,“狙击手旁边还站着两名负责掩护的士兵,其中一个士兵吼道,”他被一只白蜘蛛拖了下去,掉到火罐上,我叫过他不要探头,但他以为自己很准。“ 卢娜眼睛微微一缩,”那个傻瓜,我们该走了。“ 狙击手点点头,朝她们所在地方发射了一个绳索牵绊器,三人很快滑了下来。 ”我以为你们已经死了,“躲在木柜台后的中年大叔正以他的两把C-14 型多功能重型电磁步枪疯狂扫射门口所有胆敢靠近的白蜘蛛,门口的尸体都快摞成一座小山,即便如此,依旧有白蜘蛛悍不畏死地扑上来,他背后,杵在死角的几名士兵则以弹药步枪与离子束步枪给予全方位的火力保护。 突然,从地下室窜上来一只白蜘蛛,它猛地自阴影中扑向中年大叔。 “小心.......”光头提醒道,“你的背后。” 事实上并不需要提醒,只见中年大叔猛然转身,一把压住白蜘蛛,将另一个覆满金属骨骼的拳头直直打入它背后的眼睛,这一切只发生在三秒之内,白蜘蛛的确很快,可现下看来,他更快,神经改造配合动力装甲以后,他的确能跟得上白蜘蛛的动作。 “这就是CMC系列的装甲,“第一帝国重工”研发的最尖端的单兵作战装甲,”卢娜悠然长叹,“如果有一千套,我们当初就不至于狼狈逃窜。” 天夏好奇地问道,“我们现在有一百套吗!?” “你应该问,现在有十套吗?我告诉你,不到五套。” “......” “好了,闲聊结束了,”卢娜一边指挥着所有人开始向后门撤退,顺势点燃了最后几罐微型凝缩燃烧罐来封住其他的出路,她朝那位一直操纵着无人机的士兵吼道,“工程师,“这是工兵的外号,”给老娘引走它们。“ ”这个用完,我的无人机只剩下最后两架了,“工程师显得不太乐意,”在学校那边我们可能还用得上它。“ ”那也得用.......不然你去引开它们.......“ 那位年轻的“工程师”闭上了嘴巴乖乖控制着他的无人机。 她让中年大叔在前面开路,自己则留在最后,”面瘫,和我一起断后。“ 女孩轻轻点头,便特意留在后面等着其他人先行。 还好,装甲吉普所在的位置离他们并不远,待所有被营救的人员都上车了以后,卢娜转过身,”让这几个光头先回去,小狼,“她把之前潜入避难楼的年轻士兵唤来,”你还记得来时的路吧!?“ 小狼颇为勉强地点点头,但能看出来没有太大的底气。 ”你先带着他们回去,“卢娜也不再多说,”迷路了就问光头,他们知道得比你多,也比你聪明。“光头们微微一笑,露出明晃晃的牙齿,这一笑仿佛给了小狼勇气。 年轻士兵总算有点底气,他驾驶着两辆运输车中的一辆调了个头,正准备离去。 “小狼,“中年大叔突然将他从车窗拽了出来,”如果我没回来,记得好好照顾我侄女,她现在可是孤零零一人。” 卢娜忍不住回身一脚狠狠踹在他的屁股上,可惜这家伙屁股上的铁板太硬了,她踢在他身上竟然毫无感觉。 “好好的立你吗逼的flag,想死大可以早说,“她拍了拍身后的地狱火喷火器拉下脸来威胁到,”正好我也饿了。” 大叔拍去屁股上的鞋印,嘿嘿笑了起来,”我这是反向FLAG,你个小女人懂个毛线,瞧,阿水(那名被白蜘蛛拖下去的狙击手的外号)想着要回去看他那病重的老娘,所以他死了,要我说,咱们最好都向银河之母保佑我们会死在那里,这样那残酷的老婊子说不得才会放过我们。“ 卢娜只是轻哼了一声,也没有继续打闹的心思,便收拾好心情,嘱咐其他人收拾好东西尽快脱身。 重新坐回自己的装甲吉普的确让人安心不少,虽然所有人都知道,普通的装甲只怕防不住白蜘蛛,可至少,他们从”永生之伞“里安全逃出来了,这意味着任务几乎完成了一半。 ”学校的幸存者还有很多,而且有很多焦躁的年轻学生,“卢娜继续沿着地图开始寻找他们的下一个目标,“他们可能会对我们造成伤害,我准许你们,如有必要,可以自由还击,但在此之前,必须服从我的命令。” “听起来这个任务更难?” “不好说,白蜘蛛多半会对付他们而不是全副武装的我们,若是我,我也会专门找手无寸铁的学生下手。” 一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孩单纯地问道,“难道我们非要牺牲学校的其他幸存者?” 卢娜拍拍他的肩膀,“想好点,我们是在拯救更多的人,长河镇有三十几万的人等着我们回去,在首府,等待我们救援的人更是多不胜数,我们是在完成一个崇高的使命,我们在拯救地球,明白吗!?在此之前,可从没有人能接到这种任务,你说说,以前谁拯救过地球?” “呃,好像没有。” “那就开心点,等你拯救了地球,帝国会给你颁发荣誉的,拯救地球的“联邦卫士”,”末日守护神“,想想,会有多少女孩因此而爱上你,在你之前,你可曾听过有男人获此殊荣?” 卢娜开始了她的长篇大论,而年轻男孩也听得头头是道,他在卢娜的一席话之后变得异常振奋,且信心十足。 又一个即将变得英勇的傻瓜,天夏在心底里暗自评论,但没把这话说出口。 第二卷 联邦 第三十五章 苏梦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联邦生物医科理工大学的实验楼内,来此避难的学生丝毫不去注视白蜘蛛在高大茂密的校园绿化树林中接近时发出的声响,或者说他们强迫自己不去看。 一根根从栏杆,试验台,以及其他地方拆下来的铁棍牢牢地焊接进了实验楼周围任何有缝隙的门窗,它们发出的金属声淹没了不远处的细微的攀爬声——即将闯入的白蜘蛛群在实验楼的墙壁,楼顶,乃至地下室周围的水道,或者隐匿在附近防护林的树影下,树梢间,以及更为阴暗的排水的沟渠中,任何它们可以潜入的地方,它们都会在无人注意之下钻入其中。 没人愿意去听到北风中树枝折断的声响,还有那预示着危险逼近的阵阵喉音,它们简直和在树顶潜伏的鸟儿鸣叫声一样微弱模糊。没人想要嗅到腐烂的肉体和排泄物散发出的异味。木柴燃烧的浓烟和水果腐烂的气味混杂 在一起,在下午三点左右的微风中飘荡,完全掩盖住了白蜘蛛对着自己同学的尸体大快朵颐后残存的腐臭气味。 那道光升起,警告被发出来之后,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就回家寻找父母和亲人的帮助,剩下的多半是寄宿的学生,他们发现无法坐往日里惯常乘坐的磁悬浮高铁回到自己的家,便躲在宿舍楼里,过了两天,寻求帮助的人们没有找到警察,政府的联系也彻底中断,不断有人从首府跑来,一边哀嚎一边诉说着光束,白色“猎犬”,八只爪的怪物,军队的溃败,还有腐烂藤曼的各种让人觉得光怪陆离的坏故事,那些故事糟透了,让人很难相信。 一些明智,甚至可以说是胆小谨慎的人开始在这片实验楼汇聚,实验室的紧急防御措施在没有逃离学校的教授们的主导下被开启,金属窗缓慢降下,犹如流淌的流水瀑布覆盖了实验楼的所有出入口,慌乱的人刚一躲入就四处寻找自己的朋友,或是向别人诉说诡异的一切,但很快,他们就看到了流亡者口中的白蜘蛛和暗红发灰的肉瘤藤曼,这些灰白的怪物不知从何时起就出现在学校周围,它们四处屠杀没有进入实验室的人,将整个校园俨然化作一片杀戮的屠宰场,这让借着狭小的金属窗口观察校园变化的人几乎发了疯。有的人想要推开大门把在外面哀嚎求救的人拉进来,很快就被其他人制止了,更多的人则对着随处可见的横躺于马路上的尸体呕吐,发呆,祈祷,然后自救。 见识了白蜘蛛那可怕的堪比锯刀的钩爪,教授们要求学生发动一切力量将所有看起来脆弱的地方堵上,这才有了如今的变化。杂乱的铁棍好似监狱的铁窗般封住了每一个肉眼可见的窗口,但即便如此,他们也能在不经意的一瞥中撞见可怕怪物进食的场面。随着食物的日渐缺乏,出去成了大多数人的共识。几乎有三分之二的人正忙着自救,有的人在缝隙间束起防护,有的人想办法通过通风管道爬到外面的超市,有的人在里面布置陷阱等着白蜘蛛上门,自然就得有人想办法把铁棍磨尖做成武器打算冲出去。 “快好了,可为什么还差一点,”一个扎着马尾、身材苗条的脸色苍白的年轻女孩笨拙地蹲在空地西北角上恼怒地嘀咕着,她上半身套着件尺码略大的联邦生物医科理工大学的运动衫,佩戴着古董首饰,下半身穿着条九分裤脚的休闲长裤,她整个人瑟瑟发抖。苍白的脸上长有些许的雀斑,一头深黑色的长卷发披散开来,发卷里缠着精致的小片羽毛。她是个容易神经紧张的女孩,总是不停地把垂在两鬓的长发挽到耳后,或是强迫症似地抿着嘴唇。此刻,她那双小手正紧攥着一根铁棍子,一遍遍对着楼梯石台阶的边缘摩擦,却时不时会擦个边儿,好像台阶上抹了油。 台阶没抹油,可实质上也差不了多少,她看到很多方便打磨铁棍的台阶边缘都被金属磨得近乎光滑。 “这没什么,苏梦,放轻松。”—个大块头男人在女孩身后看着她说,另一个同样年轻的女孩也点了点头,”你太急躁了。“ “那是因为别人都能做到的。” 在楼梯上,还有一个同样磨砺着铁棍的瘦个男人,他探出头向下看了看,“苏梦,别再逼自己啦。” “我才不想逼自己,是外面的那些家伙在逼我。”她继续用两只手攥紧铁棍的尖端紧紧杵着石阶,磨了几下,她又滑了手,她深深吸了口气,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曾经白嫩浮滑的手心,先前因为手滑而划破的伤口再度开裂,她抓起棍子,“昨天教授就定了主意,在我们开始陷入人吃人的困境之前必须拼死一搏,”自认是体力笨拙的女孩忍不住哀叹道,“我宁可用棍子和怪物同归于尽,也不想呆在这里等着哪一天被人当作早餐吃掉,或者分享别人的尸体,那太疯狂了。” 瘦个男子叹了口气,“好吧,你握着的地方离端口太近了,这会让你使不上力气。” “不那么近我根本拿不稳,”苍白的女孩皱了皱眉头,”我可没你这么大的力气。“ “你只能如此,才能发挥作用。”女孩自言自语,又敲了一下。铁棍直接从地上滑了出去,落在两米以外的地方。 “该死!真该死!”苏梦狠狠踢了一脚棍子,低着头大口喘气,但很快她又去捡它。 “你磨得也够尖了,让我来教你。” 楼梯上的男人走到她身边,膝盖跪地,想从她手里轻轻接过铁棍。苏梦往后一缩,拒绝把铁棍交出来。“抱歉,乔治同学,给我点时间,行吗?我能搞定,我可以的。”她坚持着,单薄的双肩在运动衫的包裹下绷得紧紧的。 她那一直旁观着的女性同伴在一旁劝诫,“小梦,别逞强,这种事情交给男人做会做的更好。” 即便是多年的闺蜜,她也没有听这位学姐的话,而是抓起另一根属于自己的备用铁棍,继续再来,先是试探性地轻敲了几下桩头的金属帽,然后对准台阶边缘,台阶已经够圆润了,她明白。 其实这并不是坏事。她已经努力使自己能握紧武器,在目前的环境下,这对她这样一个女孩而言很有用。 食物已经耗尽,更窘困的绝境马上就要来了,这群避难者已经在这里集结休养了俩周多的时间,他们清点了实验楼下小超市的食物,做了分配计划后,便重整旗鼓,重新思考他们的未来——前提是如果他们真的还有未来的话。他们打算打开大门,迎接白蜘蛛。这是一个疯狂的举动,在场的人很可能都会死去,但已经没办法了,没人愿意被同类当作晚餐,即便有寥寥几个反对者,也很快被教授们的长篇大论给反驳回去,“我们是联邦公民,星际时代的开启者,”教授劝诫所有愿意开门的人,“怎么能因为怪物的逼迫而使得自己逐渐丧失道德,变得疯狂?我们至少该拼死一搏,像个堂堂正正的星际公民。“他说的好没道理,但赞成他的人很多。 所有,“我能行,”她给自己鼓气,不论是今天,还是明天的计划,她都明白,危险的情况下,她只能靠自己。 “你只需要像这样让尖头落在边缘……”大块头的男人站在女孩身边,用他粗壮的胳膊举起铁棍示范起来,他那双大手看起来似乎可以轻易箍住女孩的整个脑袋,“利用自身的重力和台阶的摩擦力。” 苍白的女孩站远了一点。男子即使穿着无袖牛仔衬衫和破旧的羽绒马甲蹲在地上,仍旧看得出他是个仪表堂堂的男子汉。厚实的肩膀,树干似的大腿,粗壮的脖子,他有着联邦格斗大赛里近乎完美的身材,却仍能做到十分温和。那双忧郁的眼睛上,长着长长的睫毛,光头的额前,一对顺眉却一直紧锁,竟然透着一种出乎人意料的铁汉柔情。“没什么难的……看到了吗?”他又演示了一遍,布满文身的肱二头肌如猪腹般浑圆,随着他模拟挥捶的动作跳动着,“看到我是如何做的了吗?” “我可没有你这么大的力气,”苏梦小心地接过棍子,之前还呈现灰暗的韧性断裂口变得光滑而尖锐。她的学姐在一旁不太愉快地望着他们,学姐私下和自己说了,她喜欢那个名为乔治的来自一区的高个子男生,喜欢他的健壮的肌肉,喜欢他的柔和,喜欢他的俊朗的五官,还喜欢他的善良。 但无论自己如何说明自己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每当学姐看到乔治主动靠近自己,她的脸上总会氤氲着无法掩饰的嫉妒。作为闺蜜,苏梦不想惹得学姐太过难堪,便说了句“我一个人去试试效果”后,就匆匆下了楼梯,留下三个面面相觑的同伴不知该说什嚒。 楼下是一个宽敞的大厅,教授带着学生们把大厅所有的桌椅台柜都堆叠到门口,生怕有怪物闯进来,故而眼下这里就成了一个空旷的训练场,很多人在这里尝试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方法,包括使用自己刚刚完工的旧石器时代武器,石斧,长枪,短剑,还有一个喜欢古枪械的男生制作出来的小土枪,一次只能打一颗子弹。于其用这种武器,苏梦宁愿拿着铁棍来对付那数量不菲的白色”猎犬“。 没错,它们就是猎犬,身形大如猎犬,嗅觉灵敏如猎犬,行动更是堪比最快的寻猎犬,但它们更为残忍,比最凶残的鬣狗还残忍十倍。 她有点害怕,明天真的会有机会吗!?会成为逃出生天的幸运儿吗?苏梦不知道,她只能盲目地将背后的铁棍一次次向前突刺,想象着白色”猎犬“扑击而来的姿势,她向前猛地突进,”嚓“一声捅穿它的血肉,然后让它呜咽着仓皇逃离。 她已经在脑海里无数次演练过这熟悉的一幕,但那些”白猎犬“真的有这么好对付吗!?如果有两只同时向她扑来,她该怎么办?她懊恼地发现,自己又没了”练习”的心思。 ”苏梦,“身后,楼上的高个子男人一走下来便叫住她,“你在这里。” 苍白的女孩板起腰板,将铁棍子小心收回,“怎么,乔治,有事情找我。” 高个子的男人,他看起来十分年轻,稀稀落落的胡须不久前才刚刮过,他的眼神十分炽热,这让苏梦无法适应,她讨厌这样的目光,看起来好像要把她的衣服扒光一样让人难受。苍白的女孩退后了两步,又觉得自己太过软弱,便昂起头直视眼前高了自己足足一个头的男人。 “明天的事情,”乔治吞吞吐吐地,勉强才把一整句话说出来,“我想你能跟着我,我可以照应你,”看她皱了皱眉头,乔治赶忙补充道,“我们是朋友吧,相互照应是应该的。” 苏梦听完他的话更嫌烦燥,“乔治同学,”她的声音提高了几度,“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请不要把我想象成柔弱的女生。“ 许是因为声音有点严厉,她忍不住软了下来,”就这样吧,我会回我的首府,你会去白水市,我们无法同行。“ 乔治的嘴唇蠕动了几次,他的喉结不住吞咽着什么,苏梦明白他想要说什么。 “我有喜欢的人,”她轻柔的声音中透漏着一丝肯定,周围的学生也渐渐望了过来,但很快就转过头忙着自己的事情。在刚开始,他们会乐于哄闹与调侃,乐于促成他们想当然以为很般配的陌生男女在末日中彼此成双成对,俗称配cp,当然,这种举动也只有蠢货和傻瓜才会做。还好,两周的艰难求生已经攫取了大多数自以为是的傻瓜们的幽默感,明日的计划更是时刻不停地压抑着所有人本就脆弱的心灵,他们只是冷漠地别过头,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们做。 乔治对她的话如鲠在喉,一股说不出的郁结在他脸上浮现,“一个傻瓜男生,长得跟他妹妹一样,只是因为他和你从小就熟悉?他有哪点值得你去全心全意地喜欢?”他沉闷的声音能让人明显听出其中的不愉快。 “他才不是。”她的反驳激起乔治的更深层的嫉妒。 女孩悄悄退缩,尽量不去招惹他生出更多的怒气,“乔治,你是个强壮的男孩,”她吞吞吐吐,手指不安地捉对缠绕着,好似想要把彼此绞死,“幽默而且英俊,又是赛场上的焦点,很多好女孩都喜欢你,学姐也是,她跟我说过,我可以发誓,她爱死你了。“ 乔治那修长而浓密的眉毛高高扬起,”学姐喜欢每一个她喜欢的男人,你明知道,我喜欢的是你。“他挑明了话题。 眼下既然退无可退,苍白女孩也鼓起勇气对视着这一只手就可以将自己勒倒的男人,委婉而决绝,”你也明知道我喜欢不是你,乔治,明天我们就要分别,别为难彼此好吗?“ 乔治心头狂怒,但他压下了那冻结于脸上的怒火,只是上前了一步,可女孩没有退却,而是直起身板。 彼此对视一阵后,乔治注意到了旁人正看着他,一股羞恼和更为深沉的怒火油然而生,与之伴随的则是浓浓的遗憾,但他始终一声不吭,最终选择了转身。 他的退让让苍白女孩松了口气,她才发觉,不知何时,自己正戒备地抬起铁棍,棍尖对着乔治。 第二卷 联邦 第三十六章 逃亡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这举动无疑让乔治很伤心,毕竟那是他帮自己磨好的铁棍,但她更惊讶的是原来自己有勇气敢于反抗比她强壮十倍的男人,想到此处,她只想苦涩地大笑一番,自己在学校向来一副胆小谨慎的模样,可随着混乱的时日逐渐消长,她倒是不经意间变成了自己从未想像的女孩,暴躁,勇敢,甚至还拿起危险的武器对付自己的同学,这真的是她吗!?一切都恍如梦中一般。 若真的是梦,她宁愿自己早早冲出这牢笼,早点得到解脱,被白蜘蛛,还是被其他的东西都好,两周的时日已经能让她见识了太多的混乱,那是她在学校里不曾见过的混乱,更邪恶,也更让人作呕。 若不是梦.......她突然有些惋惜,自己还是个没经历过恋爱的女孩,没有牵过男人的手,没有靠在男人的肩膀上,没有亲吻男人的嘴唇,没有体会拥有彼此的感觉,就这么离去,实在无法不让人遗憾。就是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想到他可能已经死了,她心里不由得露出一种既痛苦又解脱的古怪感觉,暗恋一个人真的好累,早早摆脱一切也未尝不可,至少一起死在末日,也未尝不是另一种浪漫。可转眼间,她又为自己的邪恶想法而羞愧,她从来不是那么坏的女孩,怎么会突然产生如此恐怖的想法?她一边忏悔,一边又忍不住去幻想着一些十分可笑的事情,她想到自己化作超级英雄,像个男人一样在无穷无尽的白蜘蛛巢穴中救着受伤围困的他,然后在他的复杂眼神中,抱着他一起走向毁灭,很快,这个蠢笨的想法又被其他更加天马行空的想法替代。 “你在想什么?”学姐的声音突兀地将她拉回幻想,她的语气颇为不自在,“乔治看起来很生气,他刚才和你说了什么?” “没有,”她微微摇头,万分确信地说道,”可能是他身体不舒服罢,我看他今天一天都不太好,要不,“她故意抬起手指,假装自己很明白的样子,”你去看看他呗。“ 学姐点点头,忧郁地离开了。 突然,空旷大厅的另一头传来喧闹,一群人正围着教授说着什么,那群人多是学生,但主要是以自由堡垒来的那几名学生为主,这是些名副其实的异星留学生,他们一直反对开门,这些人认定第二舰队会解决一切,他们只需安心等待即可,而开门,开门太冒险了,这连小孩子都知道,故而他们已经数次向教授提出抗议。 眼下,他们又吵了起来,一个男生上前抓住教授的衣领,很快就被他的同伴拉开。其他人把骂骂咧咧的男生拉开,教授则气地面红耳赤,他嘴里咕囔着含混不清的话,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还好,那些人毕竟是学生,很多还是同校的学生,故而没有起太多的争执,眼下这紧张的氛围便息止了不少。 但明天.......苏梦祈祷明天开门的时候不要发生意外,她可是鼓起诸多勇气才投票赞同开门,她想要找到自己的父母,顺便看看自己的朋友是否还活着,而开门,是一切的第一步。 当天晚上,苏梦反而睡不着,不是因为乔治的事情,而是因为明天的计划。首府出现白光的时候她曾尝试联系过父母,回应她的始终是嘟嘟的盲音,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给自己暗暗喜欢的那个人打过电话,得到的同样是盲音,所有人都在说首府那边出了事情,可她若不会去看一眼,她怎能让自己安心。 这一眼会要了你的命,她的理智告诉她,远离首府才是最佳的选择。 他们很可能已经逃离了首府,另一个念头紧随其后,他们前往长河避难,很多人都去了那里,他们只要明智,应该已经到了那里。 她站起身,靠在墙边反复思考着自己的想法,她到底是该去首府,还是该去长河,这种摇摆的迷茫让她无所适从,就好像怎么抓也抓不着的泡沫,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消逝在脑海的尽头,她该怎么办? 远处,透过斑驳铁棍的缝隙间,她凝望着灰蒙蒙的薄暮,那藏于夜下的群星却仿佛生了无数的眼睛在注视着她,它们是在看着她如何迈向毁灭的绝境吗? 她舒了口气,不知何时,学姐已然不在,她沉闷地走向厕所,阴森的女厕藏于诡异走廊的拐角,其上的标识灯显得幽绿发暗,让人不自觉有些犹豫,里面会藏着什么吗!? 她的身体在向她抗议,何时连女生上厕所都成了危险的事情,她不愿去相信,但还是回去拿起趁手的铁棍,便鼓起勇气向前走去。细微的喘息声在尽头左侧的男厕想起,她放慢脚步,压低身子,紧紧靠着墙体,声音压抑而带着些许的欢愉,她当下就听出来,这是学姐的声音,她为何会在男厕里呻吟?难道....... ”小声点,别把人招来了.......“那沉闷的男人即便如何压抑自己的声线,可苏梦还是听出,那是乔治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带着汗水的赤裸肉体碰撞时所特有的让人心惊动魄的撞击声,苏梦捏着鼻子灰溜溜地离开了案发现场,也顾不得自己还未小解的事实。 第二天,朝阳升起,天明气清,可苏梦只觉得气氛更加凝重,就好像一层布满灰尘的蛛网,缠着在场的所有人,教授和学生,避难的员工,结伴的友人,相爱的情侣,他们云集于一楼,手持着自制的武器,毛糙的棍棒,石头打造的尖矛,小土枪,匕首,火炬,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道具,他们只能依靠这些来对付即将到来的危险。 待到时至正午,太阳逐渐烧起了天空,云层也被渐渐驱散,若在以往,任何不可告人的活动多半是要在夜半三更时分偷偷摸摸地进行,可眼下,教授们认定白蜘蛛对光热很敏感,又不喜亮光,便选了这个时辰,苏梦只能祈祷,白天的蜘蛛不会像她一样精神抖擞。 乔治手持铁棍靠了过来,学姐同样全副武装紧随其后,还有瘦个子的腼腆男生,是乔治的铁兄弟,乔治在给她们介绍的时候是这么说的,那个男生他最信任的兄弟,自小就在一个泥潭里打滚。 “小梦.......”他脸色凝重,还想说什么,可苏梦只是摇了摇头,“祝你好运,”她想到了昨晚那让人印象深刻的声音,手里的铁棍也不由自主地被牢牢攥在手上,“也祝我好运吧。” 他还能说什么呢?乔治不甘心地转过身,没有继续纠缠不休。 随着悬于实验楼顶的鸣笛声响起,本来遮蔽了实验楼的金属帘幕也缓缓收起,正大门正被打开。 阳光再次照射进大厅时,苏梦忍不住闭上眼睛,两周的昏暗与僻静让她的眼睛正逐渐习惯于黑暗,习惯冰凉,再次触摸这久违的白炽热光实在让她眼睛刺痛难忍,她擦去眼角的泪水。 “没有“猎犬”,“有人喊道,”它们不在。“ ”它们只是被头顶的声音所吸引,“有人吼道,”它们很快就会注意到这里,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有的人开始向校园外跑去,更多的人紧随其后,只有那些坚持反对的留学生还在坚持,他们中的有几个动摇了,但更多的人仍然留下原地打量着他们。 ”那些傻瓜,好像把我们当成蠢货了,“乔治在她前面唾弃道,”我想他们会后悔的,在大门关上之前。“有些人后悔了,有几个学生看着向外跑去的众人,忍不住跟了上去,他们的同伴咒骂那几个不知是聪明还是蠢笨的背叛者的离去,然后他们关紧大门,但这足够让人产生一种错觉,那就是自己的抉择是对的,他们会死在里面。 当大部分人跑至五十米开外,楼顶的”猎犬“们便注意到了他们,它们沿着楼宇向下攀岩,利用那长如链锁般的脚爪在石头墙壁上留下一道道裂口,又与金属护栏剧烈地摩擦,那就好像是它们狩猎时特有的叫声,一只,两只,三只........然后更多的白蜘蛛从天而降,每个人都恨自己少生了六条腿,但即便多生了六条腿,也躲不过那些嗅觉灵敏,动作迅捷如风的怪物。最先发生惨叫的是一个教授,那是带头逃跑的那位德高望重的教授,他被白蜘蛛从身后穿起,高高挑起,然后数只白蜘蛛围上了他,它们以利刃般的脚爪切下他身上的肉,教授扔下手中自制的混合石肖化甘油,所有逃亡的学生都目睹了爆炸后的火焰将教授烧的皮开肉绽,一股浓浓的烧羽毛的焦臭味让后面跑出来的学生也忍不住,他们四散开来,各自寻求自己的去处。 但他们错了,更多的白蜘蛛从校门附近的下水道钻出,它们湿漉漉地张开自己蜷缩的牙齿,让人足以一睹其口齿之锋刃,那一排排足以撕裂骨头的小匕首在柔软的腔膜后时隐时现,却更加可怖。有的人开始往回跑,有的人四散开来,慌乱的苏梦茫然紧随着几名从未见过的教授自校园左侧跑去,那里还有一个侧门。 眼前有一大片苍翠的老林将她们与后门隔绝,这乃是学校最富盛名的情侣林,许多友人或者情侣想要在夜半时分幽会,多半会藏身这里,可如今,茂密繁盛的枝叶纵横交错,在柔软的土地上留下一道道光隙,以及更多斑驳的阴影,却显得如此诡异重重。 他们已经没有退路,身后的白蜘蛛不是在分食着惨死同学的尸体,便是向他们匍匐而来,而从一开始不知藏于何处的灰色藤曼,正慢慢从下水道,从阴影中蔓延出来,这些才是真正可怕的东西,它们会让活人孕育白蜘蛛。 当两者形成共同的威胁之时,终于有人带头冲进树林,向着更加茂密的深处跑去,其他人也便一窝蜂钻了进去。 途中并没有他们预想的那般顺利,有一只潜伏于树上的白蜘蛛扑了下来,它抬起脚爪将一名跑着的女生活活钉在地上。女生哀嚎,挣扎,向他们呼救。落在后面的苏梦看到有一个教授犹豫了,但很快就走了,其他人多半看也没看她一眼。她终究也没有勇气回头,那个人必然已经死了,有三只不知从哪颗树木的顶冠上爬下来的白蜘蛛共同分食她的血肉,而她却连头也不敢回一下。若是爸爸妈妈,她一定会回头,苏梦暗暗想到,若是其他人,若是那些她在意的人,她....... 头上的树丛间又冒出来数只白蜘蛛,苏梦倒吸了口冷气,眼泪差点流了出来。这些该死的家伙难道已经把这里当作了巢穴?这数只突兀出现于头上的白蜘蛛让人猝不及防,它们的动作更是快如猎豹,其中一只蜘蛛,那泛着黑灰色寒芒的脚爪更是一下将跟在苏梦身后气喘吁吁的学姐的手臂穿透,它将她的手臂以一个近乎扭曲的方向吊了起来,血液洒落整只花白的纤细手臂,苏梦甚至能看到折裂的发白骨头朝外扭曲,这伤口恐怖到足以让任何女生哭泣。 她好痛,苏梦心头一颤,原先想要保持的冷静也一下子化作泡沫。我该怎么办?“救救我.......”这位她自小认识的闺蜜朝她哀求道,“小梦,救救我。”有人往白蜘蛛背上的眼睛泼了强酸,白蜘蛛跌跌晃晃地蜷缩起脚爪,学姐则如同被玩坏的坏娃娃般被甩来甩去,她更加痛苦地哀嚎。 ”别叫了,“有一个狠心的男人从身旁经过,他头也不回地吼道,”你想把其他蜘蛛都喊过来?“他的话让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学姐,但没人说些什么,他们沉默着向前跑去。 学姐虚弱地朝她伸出另一只还算完好的手臂,”小梦,救我,别抛弃我。“ 别抛弃我......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你不喊乔治的名字?你让我该拿什么救你?苏梦慢下脚步,她垂下头自怨自艾,但始终没有勇气看她,如果你是我的父母,如果你是他,大概我会愿意舍身救你,但你.......她忍住扭头的强烈情绪,“但你只是我的朋友.......连你的男朋友都不愿管你.......“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前面那头始终没有回一次的乔治,那个在学校被学姐一直公认为善良,强壮,幽默的帅气男生,他究竟有多自私,在昨晚才和学姐发生过关系,今天就可以当作路人般舍弃。 而自己,她忍不住自嘲,我和他又究竟有何区别? 当她迈出十几米时,尖叫与啜泣仍在继续。她的心始终在惆怅,不知怎么的,她竟然鬼使神差地转了身....... 第二卷 联邦 第三十四章 及时赶来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救我.......”一个年轻的学生朝她喊道,“救救我。” 他身后还跟着数只紧随不舍的白蜘蛛,如果被他求助的只是一些普通人,那无疑,这人会害死所有的人,但他蒙神庇佑,遇到的是卢娜,以及她的士兵。天夏率先用穿甲的轻狙击朝着最近的一只开了一枪,只是打碎了它的皮层鳞片,但也够了,她取下腰间斜挂的爆能步枪,瞄准那碎裂处,多年游戏的本能让她能稳住自己的手,还好,两周的观测,足以让她学会如何观测白蜘蛛的行动,她打中了伤口,让它慢了下来。 卢娜嘴里正叼着一根烟,她如耍鸡蛋高空杂技般朝远处那名学生的身后扔过三枚空爆手榴弹,手指灵巧而迅速地扣动扳机,让空爆弹在蜘蛛上面直接爆炸。 白蜘蛛避无可避地吃了一个大满贯。在平地上,它们无法灵活地翻个个,它们背上的大眼也无法自如睁闭,故而,它们只能乖乖被空爆弹喂饱,然后哀嚎着跌倒不起。 男学生直接撞进工程兵的怀里,“白蜘蛛......”他指着身后,大学校园的方向,“还......还有更多.......”他喘着气话也说不顺畅,但他的逃生意识还不错,这不,他还想着推开小狼自顾自地溜走。 “别急着走,你们是从实验室里跑出来的?”卢娜拽住他的手腕,狠狠扇了他一下,又反手再给了他一巴掌,“告诉我,那里怎么了??” 剧烈的疼痛和浮肿让男学生稍稍清醒了过来,他惊恐的对象也由白蜘蛛转向了眼前这几个陌生人。 “告诉我们那里的情况,”卢娜掏出刀子在他脸上划了一道,“否则下一次就抹在你脖子上。” “饶命,“他举起手投降,”他们没了食物,想要逃出来,但白蜘蛛早就埋伏好了,这些怪物,它们知道我们迟早会出来,然后......然后追我们.......很多蜘蛛.......”这家伙已经怕到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吗? 卢娜放开他的手,任由他向远处跑去这可怜的家伙恐怕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跑。 “我们向前压进,”卢娜收拾好武器,随即命令道,“尽快找到那两个教授。” 大叔拉上金属面具,一往无前地走在前面开路,他幸灾乐祸地拍了拍武器,”计划赶不上变化,嘿嘿,这些傻瓜,在安全的地方呆了这么久,为何到现在却出来了。“ 天夏反驳道,”他们当然不傻,只是时运不济罢了,我们来得太晚了。“ 大叔没有和天夏拌嘴,如今可不是拌嘴的时候。 ”总之,现在也还不算晚,救人要紧。“ 他们越往前,就发现有更多的人再往他们这边跑来,然后略过他们,向着更远处跑去。 看着这些人疯了似的 摸样,工程兵忍不住问道,”他们会抢我们的车吗!?“ 大叔耸耸肩,”如果我们手上有车钥匙,他们眨眼间会把我们全杀了,你指望快被淹死的人会当好人?不过还好,他们眼下还要逃命,绝不会花功夫去拆一个装甲车,如果是我我就不会这么做。“ 如果是你?其他人绝不会这么做,但你.......天夏看了眼那厚重的CMC装甲,这里也只有你能轻松拆开装甲车。 他们没有多加闲聊,卢娜拽住了一名学生,并熟练地以黑洞洞的枪口胁迫他停下来冷静地听她讲话,”芬格教授和李治教授在哪里?“ ”芬格.史蒂文早就死了,“他咽了咽口水,信誓旦旦地说道,”在进入实验楼后的第二天傍晚,他就浑身光溜溜地死在一个年轻女学生的怀里,听人说当时他还含着她的奶子,但没人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一个女学生?奶子?怀里?傍晚?卢娜歪着头,她的嘴巴久久无法合拢,烟掉了下去也全然不觉,这是联邦赫赫有名的生物学权威教授?她暗自想到,莫非是精通于女学生身体构造学的大师?“那李治教授呢?” “他还在后面,”学生指着一片树林,“我看他和另一名学生在救人,救一个被白蜘蛛贯穿手臂的女学生,事情就是这样,让我走吧。”他说完就落荒而逃,完全不顾卢娜那还指着他脑袋的枪口。 中年大叔荒谬地看着树林深处,他笑了,笑得很大声,“这两位知识渊博的大教授真让人钦佩,都这么想死在年轻女人身上.......我看我们还是打道回府吧。” “去看看,”卢娜摆摆手,收拾好复杂的心情,“不论怎样,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回去也不好交待。” “有什么好交待的,等见了阎王,有的是女学生给他们交待,我看这两傻逼就是这么想的。” “从智商层面来说,他们可比你聪明多了,安心走你的路就行了,“卢娜用枪口狠狠敲了一下他的乌龟脑壳,”别给老娘那么多废话。” “真的该走?”天夏对这片古树林却并非有十足的信心,“它们必然会爬树,我们进去只怕是......” “羊入虎口?“卢娜一马当先地探入这片树丛,“那最好,给我多张个眼睛,记住,背后长只眼睛,头顶也要多长几只。” 他们向前探进,树林里多数是枝繁叶茂的榕槐,还有自自由堡垒挪来的诸多物种,包括哨兵树,鱼梁树,士卒松,藤蛇草,葵林,以及一种状似绿色王冠的“堡垒冠”,那是一种庞大到让人惊骇的粗壮巨树,在远处他们就看到了那名闻帝国的巨树立于树林中央,很好,就朝着它所在的方位前进。 他们的脚底下则有点潮湿,腐烂的植质和柔软潮湿的泥土让他们的脚步放的更轻,周围喧嚣的虫鸣更是掩盖了他们的声响,但他们明白,白蜘蛛总能听到更远,嗅到更多,在这视野受阻的地界,他们只会更加被动。 突然,一声凄厉而血腥的嘶叫声传来,是在不远处五十米左右,堡垒冠的方位,还是一个年轻女人发出的尖叫。 他们压低身子快步穿行,扫开枝条,挥开藤曼,穿过根深叶茂的草丛,眼前豁然通畅了起来,只见正中央,那擎天般竖立于林中的“堡垒冠”下,有一个镶有金属门的树洞,树洞外,数只白蜘蛛正团团围着树洞不停打转,很显然,这足以撑住古树庞大质量的树木本身异常坚固,堪比岩铁,以至于连白蜘蛛都暂时没有办法,只能栖息于树冠之上或者隐没于周遭树影之中,伺服等待下一次袭击的时刻。 “地方有几具尸体.......”大叔忍不住说道,“应该是没来得及跑进去的,就是不知道我们的任务目标是不是也躺在地上。” 幸运的是地上那几具尸体早已血肉模糊,有些人的头已经被吃掉了,所以他们还无法得知教授是否已经死去,但这也很不幸,因为这意味着他们要着手清理掉这附近所有该死的白蜘蛛, 谁也不知道是谁先开的枪,但那已经没什么区别,很快所有的白蜘蛛都朝他们扑来。 一时间,枪火弥漫,硝烟滚滚,偶尔有一两道高热的光束划破硝烟,乌黑的浓烟熏烤着嫩绿的叶子,整片树林周遭似乎都要被燃起来,而那埋藏树顶之间的多年没用过的灭火系统也因为察觉到异常的热量而开始喷洒水雾。 “白蜘蛛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卢娜在处理掉其中的一只后忍不住回头朝女孩大声吼道,“天夏,让里面的人开门,我们要进去休整一下装备,然后一起撤离,告诉他们时间不等人,工程师,准备一下,放置好所有能放的东西,我们准备来一波胜利的大逃亡,还有变态,”她对着中年大叔竖起一根食指,“给我当好你的诱饵,让它们彻底爱上你。” 大叔吹了声口哨,便轰隆隆跑向另一侧相对空旷的地方,一边怪叫着,一边加大火力扫射着周遭的白蜘蛛,虽然大多数弹药只是打落了树叶,但这招的确有效果,大概三分之二的白蜘蛛向他扑去。 天夏孤身一人走向“堡垒冠”,即便身后有队友架枪掩护乃至当诱饵,可此刻,屹立不倒的那浓密茂盛的堡垒冠俨然成了一个张开万千枯瘦绿臂的巨人。她深深吸了口气,加快脚步跑了过去,她扫死一只挡在身前的白蜘蛛,又把另一只呆在树干的家伙轰掉,很快就逼近了巨树那空隆隆的洞口,她靠近纹丝不动的金属门狠狠砸了几下,“里面有人没,我们是长河镇的士兵,”她朝里面喊道,“李治教授在里面不?” 隔了一分钟左右,有人透过门窗缝隙间探出脸来。“你们是谁?” 天夏用枪口拍了拍肩膀的徽章,“我们是长河军事基地的士兵,奉命前来援助李治教授,我想他需要援助。” “他在里面,”那个中年人朝里面说了点什么,又看了一眼正在战斗的士兵,然后从里面拉开了大门,“你们带了多少人。” “十几个人,”她朝身后卢娜她们吹了吹口哨,所有士兵便开始缓慢向“堡垒冠”退过来,待所有人,包括大叔也撤进来后,他们慌忙合上大门。“堡垒冠”的树洞远比他们想的要大,分为五层,上面的两层已经被彻底锁死,下层直通地下室,这里已经容纳了十来个仓皇落难的逃亡者,多半都是从实验室里逃出来的,而且,有半数以上的都是看起来还算强壮的男学生。 “你们的大部队呢?” “在长河镇维持秩序,”卢娜靠在墙边大口大口地灌着自己随身携带的酒,“他们可没空管你们,就派了我们这些小鱼小虾,怎么失望了?” 他们当然失望,但还好,所有人都没敢说出来,毕竟这几个士兵看起来十分凶猛。 “十三舰队呢?”其中一个年轻的高个子学生靠过来插嘴道,“我哥哥在上面的“自由日”号服役,他们没有来吗?” “没有,他们多半还躲在自由联邦港口幸灾乐祸,没人知道我们的大佬在想什么,我们这些小兵怎敢揣摩瓦列安的想法,”大叔擦了擦身上白蜘蛛残留的血迹,“搞不好他在想他的小老婆咧,那个劳什子的李治教授死哪里去了?让我们看看他。” 第二卷 联邦 第三十五章 晚了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逃进来的学生和老师们脸上的表情稍稍变了些,大叔还想说什么,他们便已经让开,在众人身后,一名五十岁的半老男人正依靠着墙壁躺着,他的胸前有一个可怕的伤口,小半个脏器也已然被穿碎,鲜血不断自那个可怕的伤口涌出,甚至打湿了他的短衬衫,透着衣角一滴滴滚落地上。 老人喘着粗气,口齿吐着浑浊的血沫,他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可疼痛已经让他意识模糊。 在他旁边,还有一个女生正小心给另一个痛苦哀嚎着的女学生包扎绷带,那受伤女生的手臂扭曲而畸形,若无最先进的治疗,只怕是必然残废了。 “教授已经没救了,”卢娜强忍着怒意低声说道,“要是我,就该早早结束他的痛苦。” 这些学生中有许多医学专业的学生,当然明白这位教授已经到了何种地步。那个包扎着女学生伤口的女生当即反驳道,“如果我们能.......” “能干吗?”卢娜打断那女生的话,“送他去医院?帮他做手术把那个洞补上?小妹妹,我们连药都没有,又能去哪里做手术?” 她的话让那女生噎住了,她想要说什么,却最终咽了下去。 “长官给我的救援命令里本没有你们的名字,”卢娜看了眼那十几个沉默而疲惫的学生和老师,这些人还有教授,也有年轻但有点潜力的学生,也许会是一些有用的人才,她打定主意说道,“现在不同,你们可以跟随我们回长河镇,在那里,我们重建了一个三十万人的避难所,可以确保你们不会被轻易饿死,轻易病死,想跟我们离开的现在就做选择吧。” 她的话很难不让人心动,他们在实验楼里困了两周多,食物也几近耗完,如今突然意外的救援,又有几人能拒绝呢?答案是没人拒绝。 他们休息了大约五分钟后,卢娜便命令所有人,“接下来我们会突破这片该死的林子,如果你们中有谁被白蜘蛛给抓住了,跟不上队伍的,别指望我会留下来等你们,”她拉了拉枪栓,随手递给领头的一名教授,“如果在逃亡的过程中,你们非要大喊大叫,也别怪我心狠,我不想被傻瓜和废物害死。” “等一下,”有个女生焦虑地喊道,“我朋友,她.....她被白蜘蛛伤了胳膊,她没法独自行动,来个人帮帮我,我背不动。” 卢娜攥起眉毛生硬地瞪着那个唧唧歪歪的女生,“要我帮你?那谁来帮帮我?自觉跟不上,就撇下她,我要保障我的队员安全存活,而不是你那狗屁朋友的小命,她又不是我老婆。” 那女生大概从未见过有人这么对她说话,一时间竟然被吓住了,愣是呆在原地不敢多说一句。 天夏突然站出来,冷冰冰地说道,“由我来背她罢,顺便负责断后......” 卢娜惊讶地回过头在她和那名女生之间来回扫视,“看起来你们以前认识。” 那女生看了她一眼,垂下头硬生生扭至一旁,天夏则一声不吭,一股莫名其妙的尴尬气氛在彼此间生起。 “原来真的认识,”卢娜也懒得管她们,而是转过头,“面瘫,如果你跟不上,别指望我会管你。” 天夏点点头,将那名胳膊被刺穿的女大学生小心背起,让那名为苏梦的女生帮她固定好位置,确保不会轻易脱落。 天夏的力气果非寻常,背着一个人,哪怕只是个女性,却也看起来毫不吃力,所有人都侧目看了她一眼,毕竟在这么一只队伍里,会有一个看起来还未成年的女性,且力气出奇地大,这无法不让人惊讶。 “谢谢.......天夏同学.......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苏梦,也就是那名好心的女生朝她小声地道了谢,便抓起自己那沾染着白蜘蛛血迹的铁棍,随着她们往外冲出去。 大叔依旧打前锋,他们紧随其后。刚一走出“堡垒冠”的树洞,迎面就扑来两只白蜘蛛。卢娜的反应丝毫不慢,她扣动扳机,任由火焰吞噬眼前的怪物,还好,怪物并没有如他们所忧虑地那般直接从火焰中冲出,而是不断被逼迫地向后缩去,那两只大眼珠也因为炙热的火焰而变得发烂起泡,一股脓臭的浆液从枯萎的眼珠淌出。随即又有三只白蜘蛛自头顶的树冠扑下,一只被重甲大叔一枪蹦到一旁,另一只被其他几名早有准备的士兵瞬间集火,即便如此,还是有一只跃了下来,它挥舞着如刀般的利刃狠狠切断了一名士兵的脖子,速度之快让人根本措手不及。天夏注意到那名士兵,他的肌肉只是本能地趋势手臂摸向自己的脖子,却全然不觉自己的脑袋正缓缓滑落,他连叫都叫不出来。 天夏抬起步枪,一端架在肚子上,另一只手摆动方向,她瞄准了那正向其他士兵扑过去的白蜘蛛,直接打碎了它的眼珠,即便如此,白蜘蛛在挣扎着向前走了几步后,仍然将猝不及防的“工程师”的肚子捅穿。 这位不过二十多岁的技术士兵捂着肚子向后瘫倒在地,但任他如何堵塞伤口,也止不住血水向外淌落,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不愿相信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他朝卢娜伸出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卢娜只是看了“工程师”一眼,便不再管他,继续向前走去。听说“工程师”是卢娜的表弟,但就她的表现来看,天夏完全看不出来他们之间有任何关系。无论怎样,“工程师”已然死去,自然就无人放出无人机提供掩护,对他们这群人而言,这的确不是什么好消息。 还好,有几名还算勇敢的避难者选择拿起了武器,至少他们还有点用处。 这只队伍每向前推进几十米,就会有人死去,或是学生,或是士兵,但让他们庆幸的这片树林不需要太久就可以穿行,她们在损失了一半多的人后终于抵达门口,他们的车就停在门口。学生们争先抢后想要冲向汽车,士兵也是如此,至于断后的,竟然只有走在队伍后面,背着伤员的天夏以及另一名女生。还好卢娜没有做出抛弃她们的决定,决心便帮她们打掩护边向装甲吉普褪去,而穿着CMC重力甲的大叔,也放缓脚步帮她们打火力掩护。 士兵们一枪接一枪地清理天夏身后的白蜘蛛,包括其他方向跑来的白蜘蛛,他们看到藤曼正从地底冒出,便用火喷它。 突然,一阵剧烈的响声从身后传来,紧接着是烟尘四散,一只足足有三米多高的大型白蜘蛛从校园的树林穿出,它又高又大,以至于常人都只能仰望它,而那豁然张开的十只脚爪,则让它更变得森然可怖,更让人胆寒的是,它的眼睛相比身后那些普通体型的白蜘蛛要小了许多,上面还匍匐着一只小型的白蜘蛛,这只怪物竟然会遮掩起自己的缺点? 眼下的它就像是一个几乎毫无破绽的恐怖机器,反倒让人忽略了它背后的那数量多达上百只的白蜘蛛。 “十爪?”卢娜差点把枪扔在地上转身就跑,还好,多年的磨砺早已让她有足够的胆识去面对这玩意。但她只觉得越看越心冷,她从没见过有十只爪子的白蜘蛛,更没见过有如此大体型的白蜘蛛,它就好象是一只狰狞的泰坦巨兽,浑身更是覆满了看起来比普通白蜘蛛还要坚硬的银灰色的可怕鳞片,它以无可阻挡地态势向她们冲来,一路掀起无数尘埃,直教人绝望。 卢娜当即点火发动引擎,将脚放在油门上,“你们,”她朝着身旁的士兵吼道,“帮面瘫把那个哼哼唧唧叫个不停的女人拉上来,救回去以后,我保证这女人会爱上你们。”那断了胳膊的女人长得还不错,而且她的打扮很风骚,裙子极短,那套着肉丝袜的腿还不错,挺长挺细,勉勉强强算个可以英雄救美的对象,如果她可以让自己上的话。 可惜没人愿意动身。 直至一名年轻士兵率先转身打破了僵局,天夏总算记得,他是忠实相信卢娜那一番“联邦卫士”荣誉言论的那个蠢货士兵,他竟然在第一时间就义无反顾地朝她们跑来,这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叔站在车旁打量着远处的隆隆而来的白蜘蛛,本欲上车的他突然站住身子,“它的速度太快,”他声音极为冰冷,“你们撤退,我来断后。” 卢娜面色一沉,咬着牙吼道,“你他吗的回来。” “你他娘的什么时候也这么婆婆妈妈,瞧瞧它的速度,”大叔转过身,只留下一个让人觉得落寞的背影,他捞起自己的武器,“没有我的掩护,你以为你们能跑得掉?给我一枚炸弹,我要把它塞进这家伙的脑壳里,还有,卢娜,记得给我写一首诗,让我的侄女知道我是如何英勇屠杀这大家伙的,我想她和男人做嗳的时候想的都是她叔叔的潇洒面容。” “去你吗的,谁他娘的管你家的侄女?那套装甲远比你这该死的混蛋要值钱,回来,我有义务要安全回收它。”卢娜的话说得太晚了,大叔已经接过一名老兵扔过的炸弹,他没有任何迟疑,转身迈起步子就迎向大蜘蛛。 “你干嘛给他炸弹,”卢娜朝那名士兵吼道,“他疯了,你也跟着疯了?” “疯了的不是我,”老兵耸耸肩,“他说的没错。” 眼下既然已经无法挽回,卢娜也只得踩动油门,其他吉普紧随其后。 直至她们驶出那一片区域,途径侏罗纪恐龙雕像,也没见到有任何爆炸的动静,看起来他没有成功。 “他是个蠢货,”卢娜按下车窗,朝外吐了口吐沫,她看起来不太愉快,她们来的时候有十七个战友,现在只有六个灰溜溜逃出来的幸存者,任务也只完成了一半,以她的骄傲,又怎能忍受得了呢? 第二卷 联邦 第三十六章 结尾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当天夏带着苏梦回到公寓的时候,希里显得很惊讶。 希里皱起眉头,“她是........”希里隐约记得自己好像见过她,而苏梦,也被她脸上的诡异纹路吓到了,但总算没有当即逃跑。 “苏梦,住在我们楼下的邻居,是夏天的同学,”天夏朝她轻点下颌,算是对再次见面的礼貌性回应,“我们在联邦生物医科理工大学找到了她,还有她的朋友,她刚来这里,无处可去,我想......” “那当然是欢迎,来,坐下休息一会吧,苏梦姐,”希里露齿而笑,她的热诚让人无法推却,“喝口果汁,我刚榨好的,真的很甜。你知道吗,自从我们旁边的邻居见到了我的摸样后,她们就在背后窃窃私语,有几个甚至还搬出了小区,我现在可孤零零的,多一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总是好的。对了,苏梦姐,我们以前见过面?” 苍白的女生捋了捋头发,肯定地摇摇头,“我想我没有见过你这样........” “全身都纹可怕纹青的坏女孩?是吧,你觉得我一定糟透了?有时候我也会这样想。” “我不是.......”她轻咬牙齿,“我不觉得纹纹青的都是坏女孩。” 希里咯咯笑了起来,“但多半也不是好女孩咯.......反正我是没听说哪个端庄贤淑的上流贵妇会堂而皇之地把自己身上的纹青四处炫耀,我只是开个小小的玩笑,别拘谨,这儿可不是我的家,我们都是流落此处的女生,以后说不定会是彼此的照应哩,对了,你是一个人吗?” 这句话似乎挑起了她的伤心事,“我的学姐,她.......”女生有点担心,“她和我一起来的,但她的手臂受到可怕的伤害,她现在在医院里休息。” “很多人都在这场灾难中失去了生命,你该为她庆幸,不是吗,“希里继续暖心地询问,”你的父母呢?” 苏梦黯然垂下头,“我父母在首府中心的女王街,他们就住在天夏同学的楼下,但她发誓没见到他们,。” “说明他们很可能安然无恙,”希里轻轻拥抱了她一下,“想好一点,也许他们就在长河镇,花点功夫,时间会给你惊喜的。” 她的话温柔且让人信服,以至于苏梦原先逃亡至此时所遗留的忧虑也随之渐渐消散,“谢谢你,”她充满感激,在经历那凶险的追猎后,尤其是天夏同学近乎无畏地帮助她,她对别人的好言安慰似乎也不再如最初那般戒备,“你说你之前见过我.......可我从未见过你。” “也许可能是在超市,学校,或者天夏同学的家,我去过他们家,说不定就在某一次碰面中我们偶遇了,”希里眨眨眼睛,“你是个漂亮的女生,每个人见过后都不会轻易忘记,不然那岂不是一种罪过。” 苏梦羞赧地抿抿嘴唇,为她的甜言蜜语而由衷喜悦,很多人也夸过她的漂亮,但从没有人向她说的这么风轻云淡,理所当然,她看起来是个让人很难不让人升起好感的女生,若没有那可怕的纹青,她一定是个很漂亮的女生,但苏梦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要给自己留下这么难看的纹身,难道她也有什么难言之隐?苏梦衷心希望眼前这位如此彬彬有礼的女孩不要遭受过什么让人心寒的磨难。 “对了,你可以称呼我为兮瑞,”希里伸出手,正式和她打招呼,”你呢?“ “苏梦。”她轻轻咬了咬嘴唇。 ”苏梦,苏梦,“希里重复了两遍,仿佛那是一个十分甜美的声音,“那你和天夏同学很熟咯?”她笑吟吟问道,“还是和她的哥哥很熟?” 苏梦抬起头看了眼走向厨房的天夏,“我是她哥哥的中学同学,很早以前就听夏天说过有一个长得和他一模一样的妹妹,也见过很多次,但天夏同学不是那种很爱说话的女生,她很少和陌生人说话,哪怕我在她家楼下十几年,我们也没法有更深的交往。” “听起来这倒是很像我认识的她.......”被火焰缠绕的女孩笑了,笑得很灿烂,似乎还带着一丝让人无法描述的喜悦,“她总是让人发愁,我尝试教过她如何随时随地有礼貌应对别人的问候,但她向来我行我素。” 这位女生的礼仪真的很周全,这让苏梦也稍稍放开了心扉,她的话渐渐多了起来,“我也以为她只是个腼腆内向的女生,但后来,她让我印象深刻。” “我猜你想说的是她的游戏天赋咯?”希里眨巴着眼睛,“她在“海上死斗”这款游戏上的成就完全让人意外,还是说,她有其他我不曾发现过的事迹?” 苏梦点点头,言语中带着一丝之前所没有的兴奋,“是在星河娱乐举办的全球性线上赛事“海上死斗星河杯”比赛,虽然我不喜欢游戏,但也有印象,她所在的队伍是一只来自首府赛区的二流队伍,我记得名字,是电竞死神。这支队伍刚刚组建没多久,其中一名还是联邦大学的学生,加上天夏同学和另一名不怎么出名的职业选手,这几人组成的队伍让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她们,也是,一个女生打游戏,谁能看得好呢?很多游戏爱好者嘲笑那几个男人,更嘲笑她一个女生,他们觉得让女生与男生的同台竞技是一种侮辱,我记得她才十五岁吧,虽然联邦法律没有强制性规定,她那个年纪一般是不被允许参赛的,可她却例外了。” 说到这段往事,苏梦就好像沉入某种迷梦中,“很多人都在看那场比赛,毕竟是除了“海上死斗联邦邀请赛“以外的全联邦最大的线上比赛,谁能不关注呢?” 她说的没错,当时,整个联邦有上百亿的人口,自诸国解体,联邦一统并进入星际时代以来,帝国统御下的联邦公民很少为疾病,食物还有能源而有所纷争,娱乐至死的精神至今已经根深蒂固于每一个联邦公民的脑海中,帝国的最高议会似乎也乐于看到联邦公民沉迷于这些虚拟游戏,故而对游戏行业的政策是极为宽松的。 大多数人从出生至结婚乃至生子,老去,多半会忠诚地为游戏领域的两大超级巨型企业“寰宇娱乐“和“虚拟联合公司”奉献自己的些许薪水和零钱。 那时候,《海上死斗》这款游戏,在星际时代以来的电竞游戏史上,只有三款游戏能跟它比肩,那就是“寰宇娱乐”旗下的另一款《星河.巫师纪元》以及“虚拟联合公司”的《竞技生死》和《舰队与群星》,一款是以庞大复杂的剧情任务,技能,职业,数不胜数的体感操作模式,还有各种元素混杂一体而决胜于游戏之林的角色扮演类游戏,另一款则是以真实,平衡,以及竞技性闻名的堪称“绝对真实“的虚拟游戏,最后便是战争策略类游戏的王者《舰队与群星》,这四款游戏在联邦虚拟游戏世界里占据着绝对的统治地位。直至现在,“海上死斗”的同时在线人数依旧以亿为计数单位,虽然男性玩家多不胜数,可也有不少视其作为娱乐消遣的女玩家,她们自然也成了游戏赛事的忠实观看者,苏梦就是其中的一员。 “那是当时联邦最大的电竞比赛之一,”苏梦发誓,“作为游戏爱好者,我自然不能错过。但因为有她,当时的我抱着一种我根本没法说清楚的心态去看她的比赛,也许是期待,毕竟她是夏天的妹妹,甚至,她当时就在我的楼上打的比赛,很可能就在我头顶的那间房子,“说到这里,苏梦一脸惊奇,“现在想来,我觉得多半是因为嫉妒,年纪轻轻的她可以站在世界性的舞台上发挥她的才能,受众人瞩目,这样的女生怎能不让人嫉妒呢?” 她顿了一顿,”总之,我亲眼目睹了她的发挥。她杀了很多人,但我记得最清楚的是第一场比赛,她应该是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在联邦安全监测系统的监视下,和另一只恩怨已久的首府赛区的队伍在风暴城区遭遇,我听一个懂游戏的女生说过,对方知道她们往常的搜索点多半会在这里,故而他们赌了一把,然后两支队伍遭遇了。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埋伏,没人清楚,平日里绝不会出现在这儿的队伍为何会不计资源得失,非要和“电竞死神”抢夺这个物资点,总之,天夏同学的俩个队友在最初的交锋中被瞬间团灭,随后便形成了一打三的场面。” “其实我也很喜欢观看“海上死斗”的比赛,我记得联邦邀请赛的那天我就坐在观众席上看着天夏,在那之前,我曾看过天夏同学关于这场比赛的视频,”对和苏梦有着同样爱好这件事,希里表现出某种好似发现志同道合之士的惊喜。 “到现在也忘不了,那是精彩绝伦的反杀,让人无懈可击的一穿三,我第一眼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还无法想象,她当时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学生,甚至还是个女生,我翻阅过那个队伍的资料。 首府战神----曾是上届“海上死斗”联邦邀请赛男子组的亚军,代表联邦参加了帝国范围内的“星区邀请赛”,虽然没有取得成绩,但在联邦赛区,他们是公认的强队,总是以绝对的优势统治着首府分赛区,结果在当年的首府分赛区比赛输给了“电竞死神”,为了洗清输给一个有高中女学生队伍的污名,便在”星河杯“比赛中选择复仇。” 那场著名的线上一穿三是天夏成名的“佳作”,“海上死斗”的玩家们纷纷讨论这个不被官方公布的选手究竟是什么人,无数“首府战神”的粉丝纷纷要求举办方“星河娱乐”公布选手的来历,包括她的操作视频,他们骂她是个开挂的选手,这在当今可是一件十分不可想象的事情。“星河娱乐”对线上比赛选手开挂这件事向来处理得很严肃,甚至会给所有线上比赛的选手安装安全检查软件,而且他们在游戏行业又是唯二的巨头,可即便当时的比赛负责人如何发言,很多人,尤其是“首府战神”的粉丝,他们选择不信,他们谩骂,鄙视,唾弃,甚至攻击“电竞死神”的网络社交账号,只为了要求天夏来一场线下比赛自证清白,后来天夏退出了“电竞死神”,但这没有给她的队伍带来清白。 直至一年后,联邦地区最高级别的赛事----“海上死斗”联邦邀请赛正式在线下拉开,她拉着俩名只是普通游戏爱好者的选手,在女性赛区里大杀特杀,这碾压性的屠杀让所有质疑的人都闭上了嘴巴,连信誓旦旦她开了挂的前职业选手也选择了退役,不过那个男人还算有勇气,向她当面道了歉,至于其他在网络上污蔑,辱骂她开挂的人,倒是一个都不见了,反而多了许多疑似“粉丝”的生物。 “总之,她是一个无可辩驳的游戏天才,“苏梦钦羡万分,“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以及天分站在最高的电子娱乐赛事舞台上和男生同台竞技,而这......其他女生根本做不到。” “谁说别人做不到,”天夏冷淡地从里面端出一盆洗好切碎的水果,上面还搅拌着浊白色的蜂蜜奶沙拉,她似乎在厨房听到了一切,且对此颇有微词,“我所认识的某个人可以连训练都不必,就能躺着进入职业的剑术大赛,可惜,我所认识的此人志不在此,她宁愿喜欢做菜洗衣服,也不愿赢取荣耀,喜获众人爱戴。” “爱戴?”希里随手捻起一片水果沙拉,小心送入口中细嚼慢咽,不过她和天夏同学说的话就没有对待苏梦那般客气,“味道只能算凑合,天夏同学,你会在意自己是否受到众人爱戴吗?我眼中的你,可不像哟。” 她的话让天夏稍稍沉思,她的确不在乎那些只关注她枪法有多准,反应有多快的自诩为“粉丝”的家伙们多为她自豪。 在她看来,那些沾沾自喜为她铁杆粉丝的陌生人只是借着她在做些让她恶心的事情,正如当初那些像野狗一般对着她狂吠不止的“首府战神”的“铁杆粉”一样,只是如今的这群大概是另一批换了招牌继续招摇撞骗或充满傻瓜式幻想的家伙罢了,所以她只是耸耸肩,希里说的倒是没错,只有傻瓜才会去爱戴某些跟自己毫无瓜葛的陌生人。天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成为这样的傻瓜,但她希望最好不要,否则岂不是意味着她也是个傻瓜。 “天夏同学,”苏梦突然小心地收拢腿,她不经意地四处望了一眼,“你哥哥呢?” ”我还以为你会一开始就问的,“天夏只是露出一丝冷漠而又苦涩的笑容,“我也正在找他,他在那天失踪了。” 苏梦的惊讶几乎写在脸上,当她看着天夏那招牌式的三无脸后,忍不住微微垂下眼皮不去看她。“我想他应该逃出去了罢,他是个聪明机智的男生,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他聪明嚒?为什么苏梦会和阿嗲一样,眼睛瞎到这种地步?还是因为她们都有蠢货的特质,那就是认定长得稍稍过得去的男生一定很聪明? 第二卷 联邦 第三十七章 第二舰队一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帕尔站在星港的观测室,静静地打量着远处的“亲王号”战列舰正在进行启动前的飞行调试,淡蓝色的火焰正从巨大的圆形喷射口涌出,在黑夜中留下一道道锋锐的火芒,覆盖舰身的电流管此起彼伏地亮起,它的每一条曲线重重叠叠,曲折蜿蜒,构造出那柔和的外表,黑金色的舰体涂层则更凸显它的狰狞。 帝国耗费了大量资源终于才建立了这这帝国仅有的四艘战列舰之一,光是维持它们正常运转,就需要众多资源行星的支持。跟帝国最大的“自由堡垒号”战列舰相比,它少了第一舰队旗舰那庞大的舰体规模,但也得到了相对小巧的作战优势,无疑它更适合战斗而非阅兵,它不是为了象征帝国的宏伟而诞生,而是为了战争,为了对抗,为了消灭其他战列舰而生。 它的舰身长度达一千六百米,翼展宽度则为四百米,高度两百一十五米,即便不如“自由堡垒号”那般庞大如山,却也远胜于其他战舰,它犹如一只苏醒的星海巨兽,此刻正缓缓远航至星域深处,通体黑金的它正与群星的暮色融为一体,让远方目睹它离去的亲王几乎无法看见。 在翻阅它的资料时,帕尔便知道了,它最早承建于自己的父亲血亲王掌权的早期。 二十九年前,为了威慑其他大贵族,也为了重建第二舰队的声威,父亲邀请了美兰星舰公司提供合格的标准材料,并暗地请了来自银河中心附近的”黄昏结构研究所“,来自行商联盟的”中立星舰科学院“和来自星灵的“舰船曲线构造研究所”来设计这艘星舰的舰体内部构造,外部曲线和各式各样的控制,传导,以及感应系统。 由专司舰船生产的超级企业“钛合星舰制造”联合录属于军部的“第一帝国重工”耗时二十四年时光打造了这艘星舰,期间经历了无数次的调试,修整,磨合,调试,修整,磨合.......终于才有“亲王号”号战舰的诞生,它的加入让第二舰队自此实至名归,从此这支镇守西域的舰队足以威震到整个帝国西部星域。 让人遗憾的是,父亲至死也未见到过“亲王号”出港,这是他生前最大的憾事,在他垂死前,帕尔无数次观摩着正在军工厂里被众多工程师调控的“亲王号”,无数次听总负责人自豪地叙述它的强大之处,从未信过银河之母的他终究还是恳请圣母慈悲,至少让父亲见到这艘星舰出港。 可银河圣母果然残忍,在父亲离去后一年,才肯将“亲王号”放出来。 他依稀记得那天,他亲手剪断象征新生的红色丝带,又按下暗红色的启动按钮,在第二舰队所有亟待入驻“亲王号”星舰的士兵和他们的亲人面前,他被来自西境各处的商人,贵族,议员们,还有无穷无尽的马屁精围了起来,他们恭维他,仰慕他,无所不用其极,只为讨他欢心。许多曾经暗地反对他的贵族也开始放下姿态,因为他们明白,从那开始,重建后的第二舰队将牢牢盘踞整个西部星域,它不再是那个只能威慑一下地球联邦这种偏远落后,安居银河一隅的土著行星的羸弱舰队。 在四十年前与孤立军团发生的“孤立战争”后,第二舰队的掌控权从在孤立军团中被毁灭的列文瓦列安家族移交至血亲王的手中。 (列文瓦列安:瓦列安的古老分支,与瓦列安家族有着几乎同样悠久的历史,曾经盘踞在西部星域,西南星域和南部星域的大部分地区,是帝国千年来最为强大的家族,皇室千年混乱的幕后黑手,前第一舰队和前第二舰队的掌控者。四十年前,因为招惹黄昏文明之一的“孤立军团”而毁灭,如今只剩下一只残存的势力在南境苟延残喘) 但那个时候,经历重创的第二舰队只是四大舰队的半个笑话罢了,直至它的核心战列舰的问世,这才得以一扫第二舰队的阴霾,让它跻身真正的四大舰队行列,而不再是皇室旗帜下的那个虚张声势的舰队。 他同样明白,这艘战列级别的星舰乃是父亲的手笔,故而他当中将它命名为”亲王号“。 ”亲王号”的开港典礼过后,他去了父亲在自由堡垒的归宿见了他一面,并亲自将”亲王号“的红色丝带绑于父亲的石碑前。 英明睿智的父亲已经永远离去,他当时想到,但”亲王号“才刚刚步入星河,他认定那是父亲的意志,是他的化身,同样期待它能如父亲那般威震帝国上下。 五年过去了,对”亲王号“,帕尔几乎跟自己的家一般熟悉。 他并非星舰材料与构造专业毕业的专业人士,但他知道它有五千多的精锐舰船成员,包括他们的家属。 他知道它的质量重达9600,000吨,是一艘让人望尘莫及的重量级战舰,知道它的船身最外层的黑金属舰甲的内衬覆盖着一层2.0厘米厚的AGP烧蚀陶瓷纤维材料,夹层间以化学手段粘结着坚硬的三钛合金,D-铀合金,不同的复合材料和其他用途的各种材料制成的合金板,他知道全船共分为42层甲板,知道哪些甲板用于娱乐,哪些甲板用于战斗,哪些甲板用于运转引擎,哪些甲板用于检修设备,哪些甲板用于控制。 他知道舰体两翼的内嵌甲板两边布满机库发射口,里面隐藏着数量不菲的帝国最先进的毒蛇-13型哨兵级战舰,知道机库发射口旁边的乃是自星灵共和国购得的最先进武器,包括35条XII型相位阵列,十门新标准相位脉冲炮,8具十二联装VK-9光子鱼镭发射管,三具五联装速射VR-2量子鱼镭发射管,以及最为可怕的一门X型相位加农主炮。 他知道武器控制台的椭圆型倾斜碟部基座构造使得火力可以交叉集中,同样也覆盖了全方位的死角,其中还放置了可控点防御哨台和独立的微型偏导护盾,用以摧毁任何靠近的导弹和能量炮束。 它不仅有着令人望而生畏的武装,而且动作十分敏捷迅速,为了获得足够的推力来保证亚光速飞行,它安装了十二台以等离子废气作为推进剂的高速等离子脉冲引擎,其中六台位于尾翼和两端侧翼,两台位于推进部主龙骨的后方,俩台置放于下方用以拉升推进,俩台置于顶部以沉降推进,他知道它装了两台亚空间驱动器,并单独设立了一个最具经验的动力修复部门以防备驱动器遭遇损毁的状况发生,他知道“亲王号”的探测系统装备了五十个标准传感器平台,可支持大部分科学设备,以保证完成太空科学实验室以及深空情报部门所要求的测探任务,也知道它安装了多大容量的舰体偏导能量护盾,多么稳固的粒子场盾和多么密集的点防御机炮屏障。 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是自己的另外一个家。谈及种种,毋庸置疑,哪怕是自己这样不怎么爱好星舰的男人,对它的一切数据都能够娓娓道来。它的每一处都是杰作,近乎完美得让人着迷,他太了解它了,以至于它的每一个优点和缺点他都了如指掌。 它是瓦列安皇室的支驻,是帕尔亲王的骄傲,是第二舰队的象征,更是帝国的最高战力,但它也是他办公次数最多的地方,是他睡眠时间最多的地方,是他的精锐舰员和他们的亲属们饮酒,歌舞以及休憩的地方,是他和部下展开舰队会议的地方。 在最初,帕尔也喜欢在这里度过一个个难眠的夜晚,或者面对烦躁的文件和罗嗦的部下,可随着时日渐长,他已经厌倦了在太空生活的日子。 他想要踏足柔软的地面,想要回到毗邻星,想要呼吸浑浊但新鲜的湿热空气,想要和姬芮闲谈新近的贵妇与爵爷的私生活新闻,想要和女儿谈论在地球联邦的学业,向她讲授当前帝国的情势,他几乎快忘记了泥土的味道,也几乎快忘记女儿的笑容,他讨厌这样,他讨厌忘却。 亲王号将跟着他的妻子前往地球联邦,对他而言,这是个冒险的举措,最开始提出的时候受到了部下的强烈反对。 “亲王号乃是第二舰队的核心,”深空情报部部长本尼.瓦列安一如既往地再三劝诫,“帕尔,它应当随着你驶回自由堡垒,确保此行一路平安。” 财政部部长则一如既往地露出嘲讽般的微笑,“鄙人认为它该继续镇守此处,殿下,只要它没动,最高议会便不会有借口对亲王殿下施压。” 本尼是个谨慎而保守的瓦列安,与只会附和的齐佛.瓦列安还有骄纵狂妄的提内.瓦列安不同,是他的得力心腹,多年的挚友,他足以信任本尼。 斯福朗科宁精明而狡诈,让人觉得他只会耍小聪明。 在军舰调遣这件事上,遵从本尼的谨慎才合适,可实际上,帕尔更赞成斯福朗科宁的看法,亲王号意义重大,它几乎就是第二舰队的象征,如果将它留守盖亚星系,那最高议会便无法以此作为借口向他发难,可是.......帕尔深深地明白,只有”亲王号“出动,以它为核心的“集团舰队”才能发挥巨大的战力,第二舰队才是真正实至名归的第二舰队。他实在无法在情况上不明确的情况下,就让姬芮独身前往地球,他必须确保她万无一失,为此,他力排众议,坚持要“亲王号”随行,而自己,他打算乘坐“帕尔号”私人舰船前往最高议会,随行一只附属舰队确保安全足可,这当然又引起一阵劝诫与非议,但他意已决,无人可以挽回。 调控结束,“亲王号”的喷射引擎正式被点燃,淡蓝的火焰自尾翼喷涌而出,八枚喷射器犹如倒立的八只锥齿深深镶进深空,那庞大的亮黑色舰躯也慢慢迈动缓慢的步伐,并越来越快,越来越模糊。 “亲王号”周围,十二艘巡洋级别的战舰呈楔形摆开,灵巧而优雅的“希里公主号”巡洋战舰,”姬芮号“巡洋战舰以及”千峰号“巡洋战舰”行至前列,笨重的“皇室号”置于最后,它有着老式的远程导弹投射武器,加之年龄过大,推进系统老是出问题,故而只是用作火力掩护,它的身旁是同样有着六十年军龄的“岁月号“,这两艘是四十年前那一场战争的幸存者,经历过孤立军团可怕舰队的袭击,伤痕累累,但荣誉犹存。 在往旁边,分别是“战争号”,“银河之母号”,”毗邻星号“以及录属于其他大贵族的巡洋战舰,围绕着这些大型战舰的便是密集如群星的小型护卫舰和中型驱逐舰,它们中三分之二的战舰都是效忠于亲王的大贵族们私自建立的小型舰队,剩下的则是来自帝国军工厂的六个连续型号的小型战舰,在这大大小小的战舰中,还有无数哨兵级别的微型船舰藏于这些船舰的金属甲板之中,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它们就会如同“蜂群”般涌向任何敢于与第二舰队为敌的对手,撕咬它们,直至沉没,这便是“蜂群”最可怕的地方,无穷尽的舰海战术。 这支舰队是第二舰队的几乎全部家底,是当今瓦列安皇室得以摆脱傀儡的根基,也是他与最高议会叫板的底牌。 今日,它们将跟随亲王号在黑手的指挥下前往地球联邦,这其中,还将有自己的妻子随行,可他始终觉得不太安心。他明白,自己必须给最高议会一个交代,但地球联邦突然起来的灾祸实在让他无法安心抽身离去,他无法得知自己此行究竟是否正确,他只能重拾自己早已遗弃的信仰,向至仁至慈的银河之母献上自己不算虔诚的祈祷。 很快,他忠心耿耿的情报部部长再次过来找他,“一切都准备好了。” 亲王陰郁地看着只剩一抹亮点的“亲王号”,点了点头,”是时候了。“他本该随深冬即刻动身前往最高议会,可终究还是拖延到了今天,最高议会那边也知道了第二舰队动身前往联邦地球的动向,统筹皇帝在和他的私人通讯中严厉地告诫他立即向副议长和其他大议员解释清楚。 这位年轻的皇帝言辞焦躁仓促,可却又有一种摇摇欲坠的苍老之感,帕尔能清楚看到,他的背后,向自己发出征询的正是最高议会的副议长,那位危险的老者在借助皇帝的口诛笔伐向他发出抗议。 皇帝在做什么?此行会遇到什么?最高议会又是否会就此事责难他?其他舰队的总司令如何看待他?帕尔无法得知。 他在议会中没有朋友,也不屑于结交那些今日忠诚于他,明日便会叛投其他大议员的墙角草,可如今,他开始后悔自己的年轻,墙头草也能让他看清风向,他却也正眼瞧一眼都不愿意,这是一个巨大的失误。 如今既然要面见那些狡猾的大议员,所以他必须带上同样狡诈精明的人。他不怎么喜欢斯福朗科宁,可财政部部长一向嗅觉灵敏,在议员中有许多朋友,有他的话,应该能弄明白朝中的一些事情,还有谨慎的本尼,他必须带上自己最信任的部下以方便行事。总秘书长长捷韦.瓦列安倒是对议会的几位议员颇有了解,又值得他信任,可惜总秘书长必须留守盖亚星系,不然只要他一个人陪同即可。 算了,自己乃是帕尔,血亲王之子,何时自己需要部下的协助才能寸步前行?他收拾起满腹的疑虑与思愁,准备好自觉最合适的言辞,登上了“帕尔号”。 第二卷 联邦 第三十八章 第二舰队二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他在“亲王号”离港后不到一个小时便紧随其后,这让他的士兵很困惑,他们带着满脸的疑问匆匆打开港口大门,群星在“帕尔号”眼前豁然开朗。 这艘帝国最坚固的私人舰船体型成圆碟状,适宜高速行进,可它的配置并不奢华,在它周围有着近百艘中小型战舰,其前排和两边翼是帝国精锐的亲王护卫队,包括四十五艘象征荣誉的“帝国游骑兵Ⅶ型”护卫舰和二十艘“游骑兵Ⅷ型”,四艘“皇家骑士Ⅳ型”驱逐舰和三艘“皇家骑士V型”驱逐舰列于两侧,殿后的乃是一艘“空中堡垒”号巡洋级别的战舰,这是第二舰队的核心巡洋舰,火力充足,外壳坚固,速度也丝毫不慢,本身乃是原先第二舰队的核心战舰,战列舰“亲王号”出港后,它便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它的舰员乃是父亲组建的精锐战斗舰员,舰长更是元老级的人物,帕尔便留下它作为贴身护卫重舰保护自己的安全。 此刻,亲王便坐于帕尔号的主指挥室听着“空中堡垒”号的舰长斯皮宁.瓦列安向他做的报告。 通讯处传来一个老人的粒子影像,乃是亲王护卫队的总队长兼“空中堡垒号”的舰长老斯皮宁,他蠕动着布满胡须的干裂嘴唇向帕尔汇报,“前面的亚空间航道节点回馈的讯息是毫无异常,我的哨兵们正在向附属的第二星链航道行进,目前航道内一切正常。” 老斯皮宁是个秃了头却依旧能脸色梗红的老舰长,他曾在二十年前与达贡主权国的“灰海星域冲突”中立下汗马功劳,便被父亲擢升为“自由堡垒号”的舰长,他向来严谨,正直,注重荣誉,却也保守,做事一板一眼,这是第二舰队核心舰船舰长所应有的品质,但为此,他也无法做出太多出彩的指挥决策,之后便一直默默无闻,他的“空中堡垒”只是单纯负责在数次冲突中充当火力库的角色,不过帕尔很喜欢他的保守。若核心战舰惯于左突右冲,冒进而激情,那“空中堡垒”号早就沉尸星海,成为舰船废墟中的一员。 “让他们加速行进,”帕尔想了想,“我们要尽快抵达自由堡垒。” 老头点点头,向自己的舰员们下了命令。 帕尔转头,本尼.瓦列安正专心致志地品着一杯血龍茶,财政大臣斯福朗科宁则无聊地用勺子一次次搅动自己的咖啡杯,任由热腾腾的热气冲刷着他粉白色的脸颊。深冬在自己的休息室修改着向最高议会传达的文字讯息,而那位席纳议员的哥哥,海心.列昂纳正在公共休息室和他的好秘书调情,这家伙不久前勾搭上了一个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伎女,便将她请来当了贴身秘书。这女人性感妖娆,尤其以她的胸部让人无法直视,故而海心列昂纳便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她,如今竟然还要将她搬上“帕尔号”。 这件事让帕尔颇为不满,却也没有过问,让他沉迷于此吧,帕尔满心期待海心.列昂纳能被女人迷得失了头脑,虽然不大可能。 帕尔又一次看到那女人在休息室俯下身子,他身为男人的本能让他不禁有点身体僵硬,热血微涌,可出于对妻子的忠诚和自己的荣誉感,这一切又让他反感。 “我们的列昂纳爵士看起来很满意,”斯福朗科宁微笑着端起咖啡,“亲王殿下,这女人可是紫罗兰星赫赫有名的当红一线明星菲妮,足以让每个男人垂涎三尺,列昂纳爵士很有口福。” 原来是娱乐之星紫罗兰的明星,当然,在帕尔眼里,这所谓的当红明星其行径和伎女也实在并无二致,完全不知廉耻。 帕尔在帝国行星文化史的课程中知晓了娱乐之星紫罗兰。据传闻向来盛产明星与伎女,或者说美女,那里的温和湿润的环境适合让人保养自己的皮肤。在那里生活的男性柔软而懦弱,女性妖娆而迷寐,皮肤白嫩水灵,为此,第二舰队降临的时候,反抗军里竟然有一半的女性,让人诧异。不过他们毕竟是“奶人”民族,没有反抗的勇气,也可以说是三头魔龙的怒火所向披靡,无人可当,他们便顺势加入联合帝国。在合并最初,她们中那些最为漂亮的女性也多半成为帝国贵族和商人们的禁脔,导致帝国不少贵族如今都流有紫罗兰的血脉,没记错的话,当今皇后的母亲,副议长米歇.希尔的妻子也是紫罗兰的后裔。 如今的紫罗兰乃是帝国贵妇们最向往的修养圣地,同样也是男人们最向往的娱乐圣地,想要偷情的,想要保养皮肤的,想要见识一下帝国最大的红灯都市的人,从来没有少过。 “我记得他的上一个情人........” “也是来自紫罗兰,是另一个当红明星安娜,”斯福朗科宁玩味十足地瞟了一眼那伎女,应该说是明星,“看看那对奶子,我都忍不住要嫉妒咯。” “这话你该和你妻子说去,”帕尔板起脸,斯福朗科宁的妻子乃是帝国贵族的千金,曾一如始终地爱着他,也是他崛起的基石,人们都说他是个靠女人的男人,但没人可以否认他的妻子有多爱他。 “亲王殿下,”财政部大臣举起双头,大声抗议了起来,“这你可错怪我了,帝国上下有一半的议员都想和这几位紫罗兰当红明星有些非分之举,这其中,我敢向你担保,艾伦公爵,博瑞公爵,马希尼议员,圣西大议员,狼森大议员,乃至我们最最亲爱的雅利安大主教都在紫罗兰有自己的情人呐,这些事情,只要一打听,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其他人也许有,但他们显然隐藏的很深。而我,您最青睐的部下,到目前为止可也只是想想呐。” 他的话让帕尔骇然,雅利安.瓦列安大主教乃是他父亲的堂叔,同样是银河之母圣教的最高大主教,银河之母在凡间的化身。他是位年龄高达九十岁的德高望重的虔诚信教者,终日一身朴素的白衣,斑驳的头发残存着岁月消逝所遗留的痕迹,眉目仁慈,知识渊博,随口即可拈来深厚的宗教知识,他是个让人敬佩的人,同样也是自己的长辈。数年前他和这位银河之母圣教的大主教还探讨过深奥的哲学知识。 而银河之母,所有人都知道,向来推崇婚姻的忠诚以及男女间的清白,他怎么也想到,这位大主教竟然会做这样的事?帕尔转过头看向自己的深空情报部部长,这位向来沉稳的中年人板起身子,他放下热乎乎的血龍茶,然后呼了口气,他一板一眼地点点头,仿佛确有其事,“以前我确有听闻,但当时我们正忙于接管第二舰队,我也不认为帕尔会有时间去了解这种琐事,就没有多说。” 这件事连远在第二舰队的本尼都知道.......帕尔一时间不知道该谴责这位大主教的荒谬言行,还是为自己的无知而悲哀,他可是第二舰队的亲王,可连这种事情都需要自己的部下告知自己。 “等我抵达自由堡垒,我非把这该死的雅利安千刀万剐不可,”他忿忿地握紧拳头,向来不信神的他吼道,“他怎敢如此亵渎神灵。” 斯福朗科宁摸一摸下巴,浅浅地笑道,“要我看,等他去了紫罗兰自己的情人家里,再把他扒光衣服扔到街上供人瞻仰为妙,人赃俱获,岂不美哉,据我所知,他的情人乃是同样当红的明星瓦妮安,她的家就住在紫罗兰欢愉之都的美神大街一百三十二号,而大主教经常去那里。” “瓦妮安,那个只有十九岁的明星?”帕尔咬牙切齿地将眼前的杯子一把砸碎,“他强迫那个女孩了?” “那倒没有,大主教一向仁慈,从不会以势压人,”财政大臣举手发誓,“我听人说过那女孩,她是条聪明的清纯小毒蛇,知道如何勾引见多识广的大主教,她一向喜欢把自己打扮成九岁的小女孩,听说她和我们的大主教总是以父女相称,但我看来,大主教的年纪足以当她的祖爷爷咯。” 很好,此行不仅要应付最高议会,还要对付银河之母圣教,就是不知大主教的那班虔诚圣教长们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头顶上的老师干的好事。 “说实话,亲王殿下,”斯福朗科宁小心收拾着茶杯,“大主教本就是个瓦列安,又一向忠诚于皇室,是我们的有利支持者。而我们,我们此次最高议会之行会有太多大贵族在看着,何苦与一个九十岁垂垂欲终的老头过不去,再过两年,他就要蒙受银河之母的宠召,对我们,他毫无威胁,甚至有利于我们行事。一旦我们动了他,这可会破坏皇室和银河之母在民众之中的威信,这不是我们该做的事,最高议会和银河之母那些最忠实的虔诚信徒也不太乐意。” “他们就该乐意看着我们的宗教领袖和一个十九岁的女孩玩父女间的“小游戏”?”帕尔涨红着脸咬牙切齿吼道,“千万年来,众人皆知,瓦列安乃是银河之母的子嗣,我们的祖先便是匍匐于圣母脚旁的魔龍,我们的荣誉与银河之母息息相关,我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和一个伎女践踏我们皇族的荣誉,最高议会不高兴,可民众会乐意看到我们收拾他。” 财政部部长摆摆手,然后安心端起了自己的咖啡,本尼还想说什么,可看到亲王那决绝的样子,也闭上了嘴巴。 第二卷 联邦 第三十九章 第二舰队三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亲王决议要洗刷王室和圣教的耻辱,他们又能怎么办?还好,接下来的时日里并没有太坏的消息自最高议会传来,依旧只是敦促,警告,第二舰队依旧向地球联邦行进,也许已经到了,但即时的通讯也不大可能那么快就传过来,关于银河中心,也尚未有准确的汇报。 他们为了尽早赶回自由堡垒,便抛下其余的护卫舰队加快行驶速度,穿行了四个航道节点,花费了六天时间才抵达帝国西部的核心星域--毗邻星域。 毗邻星域囊括了五条亚空间航道交汇的核心星系---毗邻星系,还有御座星系,皇室星系,魔龍星系,花园星系,征服者星系,银星星系,卫士星系,铁手星系,青铜王座星系等已殖民的星系,包括附属的俩百多个资源型星系,这片大星域立足于周遭星域的航道中心,而本星域与周边大星域的航道连接节点只有三处,是个极为易守难攻之域。 第二舰队本该驻扎于此,可为了盖亚星的事情,他便调派了原先驻扎在盖亚星系和周遭边境星域的三只附属舰队回防这三处亚空间航道节点,即便只是三只附属舰队,也足够在三个节点形成了一个近乎严密的太空防御屏障,暂时抵御其他三大舰队(即第一,第三,和第四舰队)待到第二舰队回程。 二千三百年以前,“发现者”麦哲.瓦列安,这位当时本该是继承人的皇帝因叛国罪而带着大批亲信穿过了自由堡垒星系和毗邻星域的联结点---被称作迷雾死域的“星云星系”,几十年后,先皇去世,探明了这一星域的麦哲.瓦列安回归,向瓦列安皇室宣布了自己的发现,瓦列安皇室的根基便由原先的自由堡垒迁移至此处,这儿也成了直属皇室的星域。 在无数次的篡夺者战争之中,瓦列安之所以没有被其他大贵族拉下神坛,毗邻星功不可没,直至毗邻星域陷入“千年混乱”之前,它都是瓦列安的根基,在那之后,瓦列安各个分支为了争夺正统,进行了长达千年的纷争,皇室自此彻底成了摆饰品。 再见到毗邻星,帕尔只觉得有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异样感觉,他的祖爷爷弗里曼皇帝,祖父维木皇帝花了接近百年的时间才结束了毗邻星域的千年混乱,将整个星域稳固纳入他们这一支派系的掌控之中,并顶住了当时来自列文瓦列安家族的庞大压力,背后自然有列文瓦列安的对头----列昂纳家族和非尼家族的功劳,但有一点值得肯定,他们打破了皇室的千年混乱,功劳自是毋庸置疑。 继俩位英明的皇帝之后,他的父亲血亲王更是不负两位皇帝的威名,从遭遇孤立战争而被彻底摧毁的列文瓦列安家族手中接过了第二舰队的指挥权,更是一举获取了西部大部分星域的支持,成功扩建了威震帝国的四大舰队之第二舰队,将瓦列安皇室的议会傀儡身份彻底打破,可以说,第二舰队的根基也多半是自此处汲取养成,对他的大部分舰员来说,这里无疑就是他们的故乡,回到故乡,是一件让人振奋的事情,帕尔此刻也是如此觉得,先前因为地球联邦的事情而留存的阴霾似乎也一扫而空。 如今毗邻星域的星域总督的便是帕尔的亲弟弟,他乃是当最高议会议员之一,也是血亲王唯二的子嗣--达伦.瓦列安亲王。 他的弟弟早早就收到他的消息,待“帕尔号”自航道中涌出,派便已经见到一只全副武装的皇室舰队正在前方翘首以待。最前列的“达伦号”本是达伦的私人座驾,这只舰船外表被染成象征皇室的黑金色,左右两翼向外延展,两只巨爪上各装着几条光子鱼镭发射管,最前方的形状就好像是一头张牙舞爪的魔龍张开下颌,一座中型相位加农主炮正对准着他,非要把私人舰船改装成这副摸样,这种性格非他莫属。 帕尔一见到“达伦号”,便径直向着他的“帕尔号”对接,便率领其余部下迎接弟弟。 一阵轻微的碰撞,主控室传来“对接已完成”的通讯,封闭阀门便在半分钟后缓缓开启,气压正彼此对流。 还不等气压对流完毕,对面就已经有人迈着大步子往这边走来。从对接通道走进来的赫然是他许久未见的弟弟达伦,他已经三十有七,可依然一副急躁的摸样。 “老哥,”他拥着自己的兄弟,无可抑制的喜悦自脸上浮现,“你看起来还是那么瘦,怎么,太空港的伙食不好?” “太空港的伙食还有好的吗?“帕尔微笑,”怎样,有看上的女人吗!?” 达伦瞬间变了脸,“帕尔,这么久没见面,你非要和我提这话不可!?”达伦已经三十多了,可依旧孑然一身,没有任何子嗣,这曾让帕尔和血亲王头痛万分,他们一直想让达伦与大贵族的女儿结婚,好巩固瓦列安好不容易重塑的威望,可在这方面自己亲爱的弟弟始终倔得像头牛,帕尔一直怀疑他可能在自己的女儿希里生下子嗣后都未必能找到老婆。 他给弟弟介绍了无数的贵妇与小姐,父亲也同样如此,终究没能说服达伦。 “我听说非尼家族的琪蕊夫人在不久前来过此处,她的丈夫不久前才逝世,他们家族素来对我们不甚友好,若能两家结成婚事,我想........” 达伦皮笑肉不笑地应了声,“她那头肥猪,可比我的“达伦号”还重,听说她丈夫死去的时候,她悲伤得连吃了七顿饭,还去紫罗兰会见了她的小情人。老哥,你倒是好心,给我介绍了这么一门好亲事,说实话,我宁愿娶一头马,都不愿被她在床上压死。” “看来你还是对女人有点期盼,”帕尔哈哈大笑着将他拉向自己的休息室,“我以为你根本不在乎这些。” “在不在乎都不能影响我的决定,我可不想结婚,”达伦拍了拍本尼的肩膀,达伦和本尼是多年的好友,儿时曾一同吃住,狩猎,一同上学,泡妞,一起闯入圣教堂,尝试偷窥修女洗澡。对本尼,他反倒有点像对哥哥那般的尊重。与本尼.瓦列安亲热问候之后,他朝着深冬和海心.列昂纳露齿而笑,“瞧瞧,我嗅到了什么,两只最高议会飞来的小小鸟儿,”他看向另一侧,财政大臣正朝他示意性地微笑。 “还有一只精明的小老鼠,”他的话让财政大臣耸耸肩,显然,斯福朗科宁早已习惯他的评价,也知道这位达伦亲王根本不喜欢自己。另一侧,海心.列昂纳向他露出暧昧的表情,他的手不自觉地捏了捏他身旁的女秘书,而深冬,这位向来自视甚高的舰队协防司令则气地面红耳赤。 “我弟弟向来不知道怎么说话,”帕尔朝深冬致歉,“我们兄弟好久没见,我要和他叙叙旧,几位,很抱歉失陪了。” 说罢,他将达伦拽住一个相对隐蔽的休息室。 待屏蔽的合金门刚一封闭,确保无法被他人偷听后,达伦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听说地球联邦出事了?” 帕尔点点头,面色凝重,“目前无法切确得知内部的状况,但我们的舰船都无法登陆,强行登陆的会被笼罩行星的那层罩子彻底摧毁,有人对着联邦使用了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武器。” “这......那小希里没有任何消息?”达伦曾教导过小希里剑术,他自己没有孩子,故而把她当作他的女儿,有时候还比自己这个父亲还宠爱她。如今看到帕尔那沉默的模样,他忍不住低声骂道,“真该死,我早说过,让她在毗邻星接受教育,在这里,我会教她剑术,带她探险,会确保她安然无恙,地球联邦是什么地方,你竟然把她送到那个犄角旮旯里。” “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帕尔叹了口气,为自己的女儿目前的处境同样感到万分焦虑,”我已经派了第二舰队前往联邦地球,由姬芮和黑手带队,我想很快事情就会解决。” 达伦深深吸了口气,他撑着玻璃屏障向外太空望去,“她是个聪明的孩子,本不该遭遇如此莫名其妙的变故,你要知道,她可是我们这一支仅存的血脉,是毗邻星的明日之星,我手底下好多优秀的男孩发誓要效忠于她,我也一直待她如我的孩子,等到她懂得些许管理之道,我打算让她成为毗邻星的总督,然后辅佐她。我不喜欢当总督尽管些无聊的破事,可她不同,她甚至会成为联合帝国的皇帝,名副其实的统筹皇帝,你却把她放在地球联邦,然后你一个人灰溜溜地跑来,说是要面见最高议会的那些老头。“ ”她也是我的女儿,达伦,“帕尔沉下声来吼道,”我也很爱她,可眼下,我必须前往最高议会。你可知道,在收到消息后的当天,第二舰队也已经收拾好一切向地球联邦进发,若没有意外,只需要八天,最多八天,姬芮她们就会抵达地球联邦,达伦,你太过忧虑了。“ 达伦扬起眉头,声音不由得调高了十度,“没有意外?地球联邦就已经是一个意外了,你怎知会没有第二个?我早就听说了,消息是在事情发生后三天才抵达盖亚星系的,中间又耽搁了数天,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快两周时间,我们还对里面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两周时间,已经足够一只精锐部队屠杀整个行星。” 帕尔头痛欲裂地揉了揉眼睛,“第十三舰队就驻扎在太空港,没有其他部队可以强行登录地球,如果有,我们早就知道了,够了,达伦,收回你的忧虑,安心等待好消息吧,银河之母给了她最纯粹的瓦列安血统,也一定会庇佑她的。” ”你我皆不信神,我怎能不担忧她,不只是她,还有你。“达伦警告到,”你不在的时日里,最高议会出了点变故,你可知道,年轻的皇帝已经病倒了。“ ”病倒了?“帕尔沉默了下来,他被这个消息给惊到了,“为什么我不知道?” “不久前的消息,最高议会封锁了消息。”达伦咬牙切齿地说道,“半年前我见过皇帝,他还好好的,怎么就病倒了,这背后一定有阴谋。” “哪有什么阴谋,‘帕尔厉声告诫他,”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凭借一张嘴就可以断案,皇帝本身体弱多病,又沉迷酒色与毒品,病倒也未尝不可能,若真有阴谋,也得等我查明真相再说,你切记不可胡言乱语。“ 达伦像是看傻子一般看着他,然后大笑了起来,”你打算向最高议会寻求真相,帕尔,你是大傻瓜吗?还是常年呆在盖亚星系把你闷得精神错乱了?“ ”最高议会也未必能只手遮天,“帕尔冷冷哼了一声,”你当了这么多年总督,怎么,还没学会统御之道,还是说,你以为凭借自己的武力就可以去向最高议会索要真相?“ 达伦撇撇嘴,”你当然比我聪明,不然为什么你会是第二舰队的总司令,而我,每天都得听一堆贵族讲些无聊的关于统御之道的废话,帕尔,你就去吧,用你的“办法”去找真相,我等着看你如何捞起一堆泡沫,“说罢,他这位年轻任性的弟弟旋即转身离去,连那几位同僚看也不看一眼。 第二卷 联邦 第四十章 第二舰队四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随后的时日里,任性的达伦便彻底从自己哥哥的眼前消失,他的秘书说他是去处理旗下议员的纷争去了,但帕尔又怎能不清楚,这家伙向来都是把这类烦心事交给自己的秘书去处理,他只是不想见自己这个哥哥罢了。 既然他不来招惹自己,帕尔也在打消了和他畅谈关于联姻事宜的念头,在毗邻星坐了一天,他接见了少数议长,便敦促“帕尔号”动身继续赶往自由堡垒。 花园星系过后,便是一片没有任何可供人类栖息的冰冷太空,死寂沉沉,那儿是厚重尘埃、氢气、氮气、和其他电离气体聚集的星际云,还有无数舰船的坟墓。 这一片弥漫着整个星系的星云阻隔了花园星系与自由堡垒的的两个节点,也影响了亚空间航道的稳定性,强行穿过节点只会让帝国的飞船落入星云团之中。这也是花园星系在迟迟不被联合帝国纳入帝国星域的原因。在没有探清这片星云星系的大星云团之前,处在自由堡垒那一侧的太空探险船始终无法找到另一个亚空间航道的节点,他们至多停留在星云外层,不敢深入探索。 数千年以来,所有人都以为自由堡垒的西边是一片无穷无尽的诡异超大星云团,在其核心本该是恒星的地方更是有数不清的陨石团,这是一片磁场混乱的星系,而所有尝试横渡星云星系的太空探险船都会迷失在其中,化作这庞大的太空坟地中无数废铁的一员。 直至二千三百年以前,“发现者”麦哲.瓦列安,这位当时被皇室缉拿的叛国者在星云中来回绕行,终于找到了处于星系另一端的节点,数十年后,帝国的星河图录,那关于自由堡垒西侧节点的一块儿才再次更新,那让人遗憾的断裂口也得以再次连接。 在那个瓦列安的皇族被大肆屠戮的年代,“发现者”麦哲.瓦列安带着大批被视为叛徒的瓦列安逃亡至花园星系,发现了以毗邻星为核心的众多可殖民星系,这才得以挽救处于危难存亡关头的瓦列安皇室。这是继“统一者”之后的又一名让人尊敬的瓦列安。 “当初发现者在星云里流浪了俩年的时间才找到这个节点,“斯福朗科宁凝视着休息室那高密度的水晶玻璃罩外漂浮着的陨块,尘埃,各种肉眼无法分辨的微粒子团中偶尔拂过的一两艘报废了无数年的废弃船舰,不由得心生感概,”而我们如今只需要七天便可以返回,千年以来,我们总是踏足前人的肩膀在前行,” “感慨留着到自由堡垒再发也不迟,”本尼冷哼了一声,“算起来,你有很久没见到你那忠实的老婆,我记得你的女儿也是在自由堡垒的皇室大学就读?” “我的女儿向来不喜欢我这个爹,”财政大臣咯咯笑道,“而我妻子也不乐意见到我这个一年只能回去一两次的男人,本尼,若要让我回去,只怕我会被她的脾气活活噎死,哪儿还有心思一览这儿的美景。” 亲王哦了一声,“帝国上下,人们都说起过斯福朗科宁夫人对你的爱。而你的女儿,她一名英勇无畏的探险者,我记得她刚从皇室大学行星探测与殖民管理学院毕业是吧,然后就加入了帝国全境最为著名的私人探险者团队“银河风暴”,帝国的盖亚星系便是这群精英探险家们发现的,本尼,你竟然会害怕回去?真稀奇,要是我的女儿能这么活跃,我也不至于只把她放在远离帝国的联邦,我敢保证,希里做梦也想加入“银河风暴”。” “她怎能不够优秀,”财政部长捻起下巴的一小撮唯一的胡须,“正是因为她太优秀了,所以我就更不敢回去咯,瞧瞧,每当我回到我那小小的家,见到女儿满载荣誉而归,我该怎么办?我该为她喜悦,但你知道,不等我喜悦,我亲爱的夫人就会向我滔滔不绝地提起女儿的成就,然后开始数落我,哦,斯福朗科宁先生,第二舰队的财政部部长,你看看你的女儿,再看看你.......” “她爱我,”这位向来精明的大臣此刻如同抱怨的老妇人一样,他发誓,“但她更爱我当上第二舰队的总司令才肯罢休,我知道她以前一直待我如她的唯一,现在嘛?二十年了,她对女儿的爱早已经盖过我咯,谁叫亲王殿下不愿放他最最亲爱的下属回家陪爱他的妻子团聚,若我一年只能和我的丈夫见两次面,还是在众目睽睽的太空港,只怕我找就在紫罗兰星去包养男人咯。” 他的话让向来严谨的本尼也不由得露出一种暧昧,附和般的笑容,亲王哑然,一时间竟找不出好的措辞。 他的部下随他远征盖亚星域太久了,数年的时光足够消磨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爱,并非每个人都如同姬芮与他那般始终如一,在帝国浮华的贵族中则尤为如此。有的人喜欢年轻的姑娘,妻子一个换一个,有的人则单纯只是为了联姻而结婚,彼此间本就毫无感情,就他所知,他的得力部下,已经有不止一位女士向他抱怨丈夫回来的次数太少了,其中还多半是他们瓦列安家族的人,那些让他不得不给予尊重的长辈们在这件事上颇有微词。 “这是无奈之举,爵士,第二舰队需要你们的协调,”对于部下的埋怨,他还是听了进去,“帝国西境的安危皆掌控在你们手中,若你们不在自己的职责上,会让我很难处理,忍忍吧,银河中心已经派出使者,你不是也接到消息,等到明年,我将调防第二舰队,很快,你就可以每个月都和你的妻子相遇,我敢保证,要不了多久你就会厌烦的。“ 他的话让财政部部长发出吃吃的傻笑,“那一定是个灾难。” “我们正面临灾难,”本尼没有被他的玩笑逗乐,“谈谈正事吧,帕尔,关于皇帝病倒的事情。” “吸食“寻梦孢子粉”过量,导致身体无法承受,这个消息我已经通过好几个老朋友多方验证过,确凿无疑,”斯福朗科宁摇摆着脑袋,语气中透漏着难以置信,“看起来没有任何人劝阻他的疯狂行为,傻瓜都知道吸食过量“寻梦孢子粉”的行为,他却因此而病倒,真稀奇,皇家疗养院的医学博士们怎么说?” 帕尔拿起那起那道加密的数据文件,这是他在自由堡垒的情报员所提供的情报,“博士长给出结论没有太大的问题,他说他曾劝阻过,但皇帝丝毫不听,眼下皇帝就躺在疗养院接受治疗,可病情.......还未好转。” “皇帝小时候就有过吸毒的前科,”斯福朗科宁嘲讽道,“若他再次毒瘾复发,也未尝不可能,只是,究竟是谁给他提供的寻梦孢子粉,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帝国最新式的“心理治疗药品”,由我们亲爱的史塔克.工业(永生之伞的最大老板)花了数年时间研制出来的,皇宫里想要弄到这种违禁品,可不简单。” “有什么不简单,”帕尔冷冷笑了,“米歇.希尔副议长就握有永生之伞百分之九的股份,是除了史塔克.工业,“星灵制药”和“星灵生物工业”以外最大的股东,就连列昂纳家族所持有的股份也不过和他持平,他要拿到寻梦孢子粉就和你要挪动军库的钱一样简单。” 财政部长无辜而哀怨地看着亲王,“我可从未为了一己之私挪用过军库的钱。“ ”但你用它开了港口伎院,“亲王指出,“为了这件事我和我妻子吵了很久。” “它的确带来了不菲的收益,”财政部部长颇为无辜地辩解,“缓解了士兵们的烦燥,获取了财政收入,满足了女性的职业需求,还能通过女人之口了解无数我们本不知道的消息,一举多得,几乎百利而无一害,亲王殿下,我所做的一切可是为了您呐。” “我当然知道,否则你早就了去深空黑牢里悔改自己的罪过,”帕尔没好气地 瞪了他一眼,“你本不该如此张扬,为了揽客竟然将伎院的招牌立在入港口附近,我部下的妻女们都在暗地里讨论我关于港口伎院的事情,包括我的长辈,她们指责我放任伎女进入第二舰队,认定我在侮辱皇室,侮辱她们,就因为你的不小心,我招致如此无妄之灾,我的财政部部长,我是不是应该你推出去,说你私自挪用军库开伎院,好把我身上的污点洗清。” 斯福朗科宁哑口无言,就连本尼也忍不住垂下头专心保持沉默。 “算了,撇开伎女的话题,”帕尔也发现眼下谈论这个的确不太好,他清了清嗓子,“我有理由认定,是米歇.希尔给皇帝提供了药物,甚至还可能在其中做了些不可告人的举动。”对此,斯福朗科宁不置可否。 本尼.瓦列则安不安地挪了挪屁股,听到米歇.希尔这位大名鼎鼎的副议长的名讳,即便是他这般平日素来冷静的人也会思虑三分。 希尔家族乃是自由堡垒赫赫有名的贵族,有着上万年的古老历史,也是南境星域赫赫有名的大贵族。 四十年前,黄昏文明之一的孤立军团因为边境事宜怒而出兵,一举摧毁了把持议会上千年,皇室千年之乱的幕后黑手,一度控制两大帝国舰队的列文瓦列安家族,对方的神秘舰队击溃了当时统御在列文瓦列安旗下的威震星河的前第一舰队和前第二舰队,焚毁了三十颗殖民行星,将整个帝国的势力搅得天翻地覆。 第二卷 联邦 第四十一章 第二舰队 结尾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之后,联合在列文瓦列安家族旗下的各大势力开始土崩瓦解,即便瓦列安皇室如何努力,那时候尚还年轻的血亲王终究也只是把握了西部星域,让瓦列安重回最大家族的行列。而希尔家族趁机吞并南部绝大多数星域,进而占据了自由堡垒。他们重新组建了最高议会,并整合残存的第一舰队和第二舰队重建了如今的第一舰队,这曾经誓死忠诚于列文瓦列安家族麾下的南部星域大贵族,一下子成了掌控帝国南境的最大家族,并开始着手打压列文瓦列安家族。 如今的自由堡垒守卫舰队,百分之八十都是从第一舰队抽调出来的,可以说,进入自由堡垒的太空港口,就等于是把自己的命交到希尔家族的手里,如果他们明知道米歇.希尔正打着某种谋害皇帝的阴谋,那他们前往自由堡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岂不是意味着要羊入虎口? “米歇公爵多半不会做这种事情,”财政大臣半是猜测半是肯定,“皇帝本就年弱,在最高议会几乎没有任何权力,杀了他对我们尊敬的副议长有何好处?还会招惹我们的仇视,这怎么算都是笔划不来的买卖呐,您说是吧,亲王殿下?” 本尼抿紧嘴唇,站起身来,他对财政部长的话颇为恼怒,“皇帝可不是轻易就能被当作交易的对象。” “这可未必呐.......”财政部部长慢条斯理地走回座位,拿起自己的茶杯,“曾经就有人花大价钱悬赏传奇的“发现者”麦哲殿下,一百万联邦币,瞧瞧,还是值不少钱的嘛,可以买一艘小舰船咯。” “我们讨论的是如今,两位,”亲王高声提醒道,“数千年前的往事就不要再提了,斯福朗科宁,你了解希尔这个人吗?” “我对二十年前的他印象深刻,”财政大臣啜饮了一口香茶,慢悠悠地讲到,“是我还在第一舰队担任后勤士兵的时候,我年幼无知,是个傻瓜般的毛头小子,他那个时候也有六十岁,野心勃勃,精力旺盛,他说的话也极具煽动性,令人敬佩的口才,说实话,对于他能从列文瓦列安家族的手中接过第一舰队的指挥权,并从混乱的南境脱颖而出,我并不意外。他是个很果决的人,对于干和自己的作对的,他总能干净利索地铲除,贝塔尔家族和红血瓦列安家族就是很好的例子。总之呢,他的敌人恐惧他,他的部下则敬畏他,但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自前年得了痛病以后,我们亲爱的副议长便再也没有站起来,我能感觉到,他衰老了很多,也谨慎了不少,稳健而保守,拥有每一个老人都应该有的作派,依我看来,他绝不会去谋杀一个软弱的皇帝去惹怒我们,这位皇帝还是他女儿的丈夫咧,他不至于想看到自己的女儿当寡妇吧。” “你说的皇帝是瓦列安家族最纯正的血脉。”本尼梗着脸提醒道。 “不比希里公主更纯粹,”斯福朗科宁微笑着,“好酒色,甚至还吸毒,说句僭越的实话,亲王殿下,当时你们根本不该选他做皇帝。” 他的话没错,帕尔亲王垂手沉吟不语。 当初选他做继承人的时候,自己的祖父维木皇帝考虑了很久,最终让长子泰文皇帝继承了联合帝国统筹皇帝的皇位,做一个傀儡,让幼子----那个时候已经展露头角的血亲王继承了毗邻星系总督的位置,这是个既错误又正确的决定,泰文皇帝生下了一个因意外而早早死去的孩子,第二个儿子是吉利.瓦列安----人称短命皇太子,然后那位皇太子吉利.瓦列安在生下了当今统筹皇帝祈.瓦列安后就早早病去,让泰文皇帝反倒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这位少了父亲教养的皇帝年幼就深受母亲的宠爱,他自小沉迷于酒池肉林,对女人尤为上心,吸毒,飙车,打架一应俱全,整个一个扶不起的阿斗,泰文皇帝当时打算废除他的皇位继承权,让血亲王的嫡系后代继承皇位,以确保自由堡垒和毗邻星能同处一心,重振瓦列安的威望,可血亲王,这位以冷血无情,心狠手辣著称的血亲王出于尊重维木皇帝的遗愿,且为了自己唯一兄弟的后裔不授人嘲柄,当众拒绝了泰文皇帝的意志。 这件事的波及范围远超出两位老人的想象,皇位的纷争与调和所激起的矛盾在瓦列安内族不断涌出,有的人支持泰文皇帝的子嗣,有的人支持血亲王泰伦.瓦列安的后代,瓦列安差点为了这件事引起再次的分裂,最终还是皇帝和血亲王协调了一个折中的结果,让被称为帝国明日之星的希里.瓦列安成为皇室的第二顺位继承人,赋予公主的头衔。 这件事让泰文皇帝那一系的很多人不满,但事已至此,也没人敢公然挑战血亲王的威势,这件事就落下帷幕。自祈.瓦列安成了皇帝之后,他依旧如故,瞟娼,玩乐,吸毒,软弱无能,排斥血亲王,他甚至在娶了副议长的女儿为皇后以后,公然与瓦列安决裂,即便所有人都不说,但所有人都明白,他对当初自己差点被拉下皇位的事情耿耿于怀。 皇帝是一个如此愚蠢的人,这无疑是瓦列安家族的失策,也是血亲王与泰伦皇帝执政一生中最大的过错,这枚苦果如今只能咽下,但若任由外人揭起,帕尔还是颇为不悦。 “你总是说些让人不顺心的话,”帕尔叹了口气,他再一次回想起父亲对自己说的话,“皇帝已经是皇帝,哪怕他软弱,无能,自大,骄纵,哪怕他只是一个无用的傀儡,他也必须坐在上面,瓦列安无法再经历一次分裂了。算了,在这里讨论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结果,斯福朗科宁,我知道你在自由堡垒有很多朋友哦,多加打听,我想听听他们知道些什么。” 财政部大臣施施然点头应是。 过了一会儿,他走了出去,留下本尼与帕尔两人彼此对视。 “帕尔,”本尼瞅了一眼消逝在通道尽头的斯福朗科宁,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财政部部长这人......” “过于精明,不值得信赖,”帕尔深深明白斯福朗科宁的精于计算,还有他那毫无贵族作风的行事准则,为了军库资金盆满钵满,他可以向对手出卖半真半假的情报,可以把妓院开在太空港口的出入口,甚至可以通过各种不正当的手段来应对他的竞争者,“但他始终是我的部下,我一手提拔上来的人,财政部部长专司财政管理,他若愚蠢顽固,我自然也不会选他。” “不可全信他的话呐,我曾听说,他先前曾为希尔家族效劳,他是精明能干,”本尼承认,“但他的忠诚堪忧。” “就为希尔家族这件事,他也和我坦诚过,”帕尔示意他宽心,“本尼,我不是一个傻瓜,但你该理解我们现在的处境,最高议会统辖全境,而我在议会上却没有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我们就象是蒙着眼睛闯入一片布满野兽和豺狼的丛林,没有人充当你我的眼睛,很快我们就会被豺狼野兽们吞噬。我当然明白什么人可以信任,什么人不可以信任,放心,我心中有数。” 他知道孤身面对由希尔家族掌控的最高议会的危险,但也有恃无恐,即便是希尔家族,也必须考虑亲王的背后站着的西部星域的一众总督,还有他的第二舰队。 此行或许困难重重,但未必会出什么差池,他派守自己的弟弟达伦镇守毗邻星域,自然也是处于这一份考虑,”放心,出了事情,我的弟弟不会放任不管,“对弟弟,他始终确信无疑,”本尼,你的行事倒是越来越像焕杰倸教授,警告一个接一个,让我谨言慎行,迟早那天,我倒是不介意把你提拔为首席顾问。“ 对他的调侃,本尼也只是抗议了几句,但他也明白,只要第二舰队还在,最高议会定然不会对他们出手,”这一点你是对的,他们不敢那我们怎么样,可无论如何,我们还是要小心为妙,有些陷阱无法致命,但足够让我们被动,若要查询皇帝病倒的真相,单单听信斯福朗科宁的一言之词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那就再找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帕尔坐在他对面,郑重其事,”我想到了一个人,他德高望重,我不信任他......但他多半不会是希尔的人.......“ “你能确定......” “万分确定,甚至我可以保证,他对希尔家族恨之入骨。” 听帕尔亲王如此信誓旦旦,本尼大概也想到了什么,这四十年来,对希尔家族恨之入骨的家族数不胜数,包括被灭族的贝塔尔家族和红血瓦列安家族,前者是曾同样效忠于列文瓦列安多年的家族,在孤立战争之后,希尔家族围剿残存的列文瓦列安势力的行动中,贝塔尔家族不幸地站在了失败者的一方,故而他们如今的家族圣殿已经化作一团灰烬。后者则是公然收留列文瓦列安余孽的贵族,他们也很快步入贝塔尔家族的后尘。 这两家的主家早已没人,剩下的分支也纷纷投向了希尔家族,但列文瓦列安尚未灭族,包括东部星域和北部星域贵族在内的一干大议员们出面保存了惹下孤立战争之祸的列文瓦列安,只因为他们乐意看到南境星域的议员们和西部皇族动摇的样子。 帕尔说的那个人,本尼没猜错的话,多半是他。 第二卷 联邦 第四十二章 圣母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主控系统检测:正常.....传导系统检测:正常......能源系统检测:正常......各舱室气压系统检测检测:正常.......引擎检测:正常......一级启动开启,低功率偏导护盾开启......”柔和的女性声音在“亲王号”内部的主控室响起,“目前方位:盖亚星系y-114-144596-rt,标准星系坐标:........目的地:地球联邦----y-105-180086-vz-4” 驾驶员们正忙碌地操纵着这艘庞然大物开始前行,在最高指挥室外,一大队全副武装的精锐士兵身穿CMC外骨骼动力轻甲,装备着最先进的多功能爆能步枪,岿然不动地守在指挥室舱门之外,一名年约四十的女性正与一个棕发碧眼的满脸肥肉的中年男人相对而视,很快,女性便缓缓叹了口气,她将满是思虑的目光转向隔壁真空的玻璃罩外,无数的星点在玻璃罩外点缀着黑黢黢的星空,既没有靠近,也没有远离,亘古不变。 在外太空,不论是港口还是星舰上,你很难有白天和黑夜的概念,而饱受思念的亲王妃更是如此,她在亲王号启动前就已经日夜不眠。 “亲王号会在六到八天后抵达地球联邦,”坐在对面的是女子的舅舅,这个棕色头发的中年男子焦躁地揉搓了倦怠的双眼,为了将舰队以尽可能高效地调动起来,他这三天每天都只睡了几个小时,“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亲王妃对他的半是敷衍的回答有点不满,“倘若出了意外呢?”她厉声询问,“联邦的意外绝非普通的意外,舅舅......“ 黑手挠了挠肥厚的下巴,“我派了无数的“侦察哨兵”前往地球联邦,他们回馈给我的情报里暂时还没有其他异常,第十三舰队也向周遭的亚空间航道节点派出他们的“侦察哨兵”,目前没有异常,这次事件多半只发生在地球上。” ”我不想听到”多半“这样的字眼,“姬芮猛然站起身,憔悴的脸上怒容更胜,但很快她就强压了下去,”他们有没有尝试登陆地球?“ ”有过两次,里尔(第二舰队附属第十三舰队总司令)在给我的汇报中说过,他派出他们舰队最先进的”无人侦察哨兵“尝试过,但一靠近,就坠毁了,随后又陆续派了各种型号的无人机,可无一幸免,他曾打算安排士兵尝试降落护卫舰进入地球大气,但被其他人劝住了。“ 姬芮的手指攥得紧紧的,在手心还勒出了几道深深的指甲印,“所以他们到现在也没有任何进展。” “没人能理解那个罩子的本质,它让人惊讶。有人提议用核弹头大量轰击能量罩,”黑手随手从通讯器上拉出一道文件,“地球深空研究所的科学家们正在预估大规模核反应释放的能量是否会影响到罩子内部,考虑到地球上还有大量的帝国公民,里尔不敢轻易实施这个计划,没人敢确保核反应会对能量罩产生什么坏的影响,也没人确定要多少核弹头才能击碎能量罩,姬芮,我们不敢轻易尝试这个方法。”他说的很明显,这是里尔的意思,也是他的意思,“地球联邦有一百亿的公民,第十三舰队的大部分亲属也都在地球上生活,我们必须谨慎一点。” “你们到现在只想到了一个自己都不敢确定的方法,”姬芮眼睛通红,这让身为舅舅的黑手有点不安,他很少见到自己的侄女流泪,自从她诞下自己最宝贵的女儿以后,他就再也没见过这个看似坚强的女人的眼泪,现在,她看起来十分无助,和二十年前的到希里时的喜悦是截然相反的两种表情,但都流泪了。 黑手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保持沉默。他平日自诩对付在灯红酒绿中遇到的女性有一套,但对自己的侄女,他竟然说不出一句话。 良久之后,他对着沉默流泪的姬芮干瘪瘪地说道,“等我们到了或许他们就已经想出了办法,想开点,姬芮。” 姬芮猛然被他的话激怒,她干燥的嗓子吼出前所未有的尖锐叫声,“我唯一的女儿生死未卜,你却只能让我想开点,我当初恳请帕尔让你率领舰队,是为了让你这么一个大男人安慰我的吗,舅舅?”她的话让两人陷入更加冰冷的沉默之中,许久之后,姬芮站起身,“我很抱歉,”她朝自己的舅舅低低地说道,“我失态了,舅舅,我想去圣堂为兮瑞祈祷。” 黑手沉重地点点头,“也替我为希里祈祷,我衷心希望她安然无恙。” 圣堂乃是亲王号为所有有宗教信仰的人提供祈祷的区域,位于亲王号的后半部舰体的上层甲板,那里显得安静而偏僻,对所有虔诚信赖银河之母的信教徒而言,那是一个虔诚祈祷的好去处。前往圣堂时,不断有舰员向她致敬,她收拾好心情,一边为自己刚才的失态而忏悔,一边又满腹思虑地想着自己的种种。指责谁都无济于事,她眼下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心祈祷。 走了十来分钟,圣堂的门自动为她拉开,里面有着一座银河之母的小石像,母亲屈膝跪坐在三头魔龙之上,温和地凝视着来者,还有两名叨念经文的圣教士,他们闭目而视,与银河之母的石像一齐安静地接受每一位来访者的祷告。千万年来,圣母始终如一地庇佑着每一位信徒的心灵,姬芮希望她能给予自己心灵的启示,能让自己坚强面对,并希望能给予希里一种冥冥之中的无形力量,让她安然度过每一次危机。 她祈祷之时,两位圣堂的教士睁眼,起身走出圣堂,很快他们带着象征神圣的燃炼水晶走进来。 某种温和的海蓝色火焰在水晶上缓缓燃炼,圣教谕旨中,这意味着圣母的灵魂在注视着心灵纯洁之人,所以她多待了一会儿参加仪式。她不认得这俩位圣教士,他们看上去非常虔诚,年纪和帕尔相仿。两名教徒用浑圆愉悦的嗓音祝福七神,工作完成得恰如其分,但姬芮发现自己在怀念自己在毗邻星祈祷的圣堂里的圣教士,那年迈的细小颤抖的声调总能给予人安宁的力量。老教士已过世多年,他若健在,定会耐心地听她倾诉希里所遭遇的事情,体会她的感受,他一定知道女儿对自己有多重要,一定能教她如何摆脱纠缠的梦魇,赶走那挥之不去的阴影。如今,在这艘冰冷无情的巨舰上,老圣教士,母亲,父亲都已然不在,他们总是无所不知,但如今只剩我一人,就连一直与我相依的爱人帕尔也离我而去,我却是什么都不懂,我甚至连自己的责任所在都不清楚。如果连这都不知道,我该怎么来履行自己的责任呢? 起立之时,姬芮的膝盖已僵硬不堪,但她并未得到启示。或许她今晚还需来,唯有真正的虔诚才能打动圣母,她想,也有可能只是徒劳无功。 亲王号越过一个又一个航道节点,穿行在无边无尽的星空,而那如蝗虫般掠过太空港口的舰队则终日不停息地紧随其后,好似跟随母巢的群蜂。每当计时的电子钟表向她宣告又一个日夜的消逝,对姬芮来说都会增加又一重徒劳的压抑,她日日跪在圣堂祈祷,对于任何想要求见她的,贵族,大商人,行星议长与星域总督,她都充耳不闻。她率领着遮天蔽日的舰队,这支效忠于她丈夫的无敌舰队发誓会保护她,但眼下,她仍然深感恐惧,她心灵中所藏有的那满是怀疑与恐惧的敌人,远非这支舰队可以匹敌。 “你该见见他们,”黑手曾经告诫她,“你是帕尔的妻子,是亲王妃,帝国西域三分之二总督和议长所效忠的对象,还有你的舰员,让他们看看你的音容,他们便会明白自己为了谁而战。” 姬芮疲倦地凝视着圣母雕像,她一如既往地温柔注视着每一位信徒,“为了谁而战?“她别过头不再去看待那慈悲的圣母,而是以一种怀疑的语气尖锐地反驳道,”舅舅,我还没有被对女儿的思虑弄瞎双眼,看看这些贵族,风尘仆仆,不远万里,看看这些议长,甜言蜜语,恭敬顺从,他们本是人上人,每颗行星上让人敬仰的领袖,你真以为他们是为了几乎素未平生的帕尔而战,还是为了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而战,你以为他们为了谁而战?我来告诉你,他们是为了他们的妻子,他们的儿女,为了保障他们的家园不被第二舰队毁灭,他们才乘坐战舰,横渡星河,聚集在第二舰队的旗帜下,以它的名义而战,为它的到来欢呼,现在,我也要为了我的女儿而战,你们无法帮我,第二舰队无法帮我,这些聚集在我丈夫旗下的贵族精英们也无法帮我,我自然只能求助神灵,舅舅,“她最后以一个女孩的语气固执地说到,”让我一人独处吧,” 黑手对他倔强的侄女无可奈何,正如从前那般,她的固执让人喜欢,也让人厌烦,黑手轻声低叹,无可奈何地转身离去。 祈祷日夜不停息,她听到太多舰员的议论,包括她的舅舅,她的堂兄,她的其他亲戚,还有丈夫信任的手下,但她依旧坚持,并在恐惧与渴望中日渐接近女儿。 终于,他们在漫长而又短暂的时日里接近了地球联邦...... 第三卷 地下铁二 第一章 托付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娜塔里娅谨慎地妆点着自己的眉毛,她必须学会这些。在学校,她早已忘记了如何装扮,也忘记了母亲谆谆教诲的淑女的本分,但眼下,她感受到了威胁。 为了解决这个威胁,她小心翼翼地将好不容易从汉庭商人那里买来的粉装一直擦到后颈窝,淡淡的防水妆油一直自下颌抹到太阳穴,白的地方不能再白,粉嫩的地方也没有办法更加娇嫩,水润而饱满,不会显得干燥。她又以浅紫的眼影点在眼睑与眼角,只希望为自己增添一丝女性的娇媚。 身上的服饰该如何什么装扮?这是又一个让她无法抉择的难题。 她不喜欢太短的裙子,也见过太多试图以性感和妖娆勾引夏天先生的女孩,包括谩骂她为母狗的安雅,那个骄傲跋扈的女孩穿的就好像伎女,只为了勾得夏天先生的回眼。 她以为哪个男人都会吃她这一套,可惜她失望了。夏天先生虽然年轻,但远比安雅所以为的要冷静,他可以目不转睛地拒绝玉庭那以妖娆妩媚取胜的女子,轻描淡写地挥手躲开泰斯商人那言笑晏晏的娇俏女儿,又怎么会看上在这方面极为拙劣的安雅,那个笨蛋以为夏天先生会因为她故意露出胸部和内褲而多看她一眼吗? 即便如此,娜塔也不太乐意别人一直在魅力方面盖过自己,那件浅黄的长裙看似不错,不会显得暴露,而且会凸显自己的稳重,尽管她十分怀疑,依靠一件衣服所能凸显的稳重该有多么渺小。 她不喜欢夏天先生总以看待小女孩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更不希望他像看伎女一样看自己,于是她决心穿着这件,配上纯棉的深色棉裤,嗯,白色稍显稚嫩,应该选深色。 是时候了,她既害怕,又无法压抑内心的小小喜悦,她第一次主动为男人装扮,根本无法得知效果如何。 她轻咬牙齿,一边注意着自己的步伐一边小心踩出自己的休息室,打扮以后她好像连路都不会走了似的。 廊道间隔窗外,白如雪的灯管一如既往地绽放着,为周遭荒凉的城市废墟增添一缕亮色,这是这片剧毒的辐射之地上唯一的天堂,这一点她万分确信。 若在以往,她多半会靠着玻璃帷幕留恋那漫地苍凉而幽古的废墟,幻想它们辉煌的过往,但今天不同。 她加快脚步,在接近大厅的时候又放慢脚步,更是努力抑制狂乱如鹿撞的心跳,她不知道该如何和其他人打招呼,更害怕在夏天先生面前说错什么。 “你今天打扮得真特别.......”她转身,薇宁正孤零零一人安静坐在墙角的位置,她站过身,背着手笑吟吟地靠过来,以一种难得的轻浮拂过她的发梢,她生了一头笔直、纤细、金灿灿的长发,今天又精致地将其梳洗整洁,绑出一个精致的小马尾,最后用缎带扎了两个蝴蝶结固定,它们系得既紧又牢固,显得干爽利落。 她也特别打扮了一番,若没有那缠绕脸上的火焰,她定然会美得让人无法嫉妒。 她凑上前,用柔软的粉唇拂过娜塔棕灰色的刘海,为她留下一个温柔的吻,这是两人间特有的亲密礼仪。 “娜塔,你今天真的很特别。”她再次认真强调。 说完这句让人动心的话,她便回到桌边坐下,她的面孔总是这个神色,郑重其事而又天真无邪;仿佛想到什么隐秘的念头,微微笑了起来,她的脸上便会浮现那招牌性的轻浅而醉人的小酒窝,就好似被手指轻触的剥了皮的白鸡蛋,那犹豫的笑容十分柔弱,却分开她的嘴唇,让碎白的牙齿间的小巧缝隙在不经意间见了阳光,很快,那可爱的小缝隙就又羞涩地躲了起来。 不去注意她脸上那可怕的纹路的话,每个男人都会爱上她的,可她终究成了如今这副摸样,这让娜塔既遗憾又不由得产生一丝小小的庆幸,因为她有时会荒谬地觉得,夏天先生和薇宁.米娜希尔小姐好般配,但很快,她就强迫自己抛掉这个让她难受的念头。 过了三分钟,大门自动拉开,夏天先生一如既往地以那双让人无法猜透的眼神扫视着在场的孩子,他总是会晚一点出现在食堂,有时候甚至会忘记吃饭,还好,今天他总算还记得。 “娜塔,”夏天喜欢称呼她的昵称,这让她只觉得心头一跳,即便听了太久如此亲昵的称呼,她也感到一种油然而生的喜悦。 “你很热吗!?怎么满头的油?” 娜塔所有的不安与紧张统统化为僵硬的笑容,她本就无法捋顺的言语就更加无法被说出口。最后,她给了一个虚弱的解释,“这里有点热,夏天先生,能允许我去洗把脸。” 夏天回应以温和,“想去就去吧,现在可不是工作时间哦。” 她匆匆走出去。薇宁一副暧昧的微笑凝视着夏天,“她的妆很漂亮,不是吗,夏天先生?” 夏天点点头,“很漂亮,”他承认,“但那化妆水有毒,对皮肤不好。” 薇宁露出奇特的微笑。 等娜塔回来,在夏天看来,她已经洗掉了疑似燥热而附着脸上的汗油。 “看起来比之前干爽,”夏天诙谐的语气让人以为刚才他只是在开玩笑,但这句话实在很让娜塔里娅伤心,她的化妆技术真的如此差劲? 某种对自己能力上的怀疑与自卑让她不敢再多说任何话题,眼下她只想尽快解决完桌上的饭菜。 “接下来的时日里,我会在下面待很长一段时间,”夏天打了个哈欠,略带疲倦的双眼中挂着血丝,“娜塔,你在这里替我照看这里的一切,还有那些即将到来的新人,明天大概就会到。” 从学校里领养来的新一批孩子,即将加入曙光基地的新成员,他们的确需要有人教导他们该做什么,而夏天的话更是意味着她将取代夏天暂时成为基地的最高负责人,这是荣誉与权柄的位置,也意味着职责,对她而言是如此,她不喜欢,但无法拒绝。 “我能不能跟着您,”她小心地组织着措辞,脑海里则努力绞尽脑汁想要找出一个可以说服眼前男人的办法,“我觉得我在地下挥发会更大的作用,我对汉庭很了解。” “那我就没人可用了,娜塔,”夏天用那双深邃的眼眸开始“劝说”她,这是他一贯的小伎俩,“基地需要一个我可以依靠的人来打理,其他编号先生们有自己的事情要忙,食堂里的孩子多半太过年轻,他们毛躁冲动,争强好胜,根本无法处理难题,”除了薇宁,她懂得太多,也太危险,“我只能寻求你的帮助。” 娜塔里娅被他的眼神中的“诚恳”与“信任”打动了,这个天真的小傻瓜似乎总无法拒绝夏天的恳求,于是她颇为不情愿地问道,“您要多久回来,夏天先生?” “一个月......也许两个月,但不会太久,”夏天眨巴着眼睛注视着一旁那一如既往地微笑着的薇宁,“重建长河镇可不是一个轻松的活,我会带上薇宁,她需要向她的学校汇报孩子们的情况,而我们敬爱的戴芙女士,也跟我说起过,她很想念薇宁,想见见她。” 这话似乎伤了娜塔的心,她的小嘴巴一张一合,活像金鱼缸里的小金鱼那般鼓动,最后她闭上了嘴,然后沉闷地解决自己的食物。 薇宁被夏天先生带走了,而她却留在基地,这意味着什么?只是单纯的汇报?戴芙校长的某种企图?又或是,她最不愿想的某种可能,薇宁小姐让他觉得更可靠? 他留给她的是这些并不喜欢她的同龄人,当夏天先生叮嘱完一切后,刚一离开食堂,安雅便朝她展露出惯常的那种高傲的嘲讽,仿佛自己是哪位不可一世的大小姐,她身边的男孩对她抱以好奇,畏惧,以及爱慕。自从她恢复容貌,男孩们看着她的眼神就好像着了火一般,还好她一直记得他们以前的作态,他们愈殷勤,她只会觉得越恶心。 要让我管理这些人,她怎能高兴得起来呢?还好,没了基地唯一的挚友薇宁小姐,她还有妹妹陪着她。 第二天中午,基地里留守的四号先生(安保型合成人)带来了新一批孩子们,三十个年轻的,叽叽喳喳的学生,让她稍稍郁闷的是,这其中有一半的学生,都是学校里欺负过她的,他们不会动手打人,但嘴上功夫从来不会落下。 那些曾经憎恨自己,辱骂自己,朝着自己扔石头的孩子们,眼下却成了当初的她。如今她面前的只有一群胆怯,畏缩,不安的学生,在打扮漂亮,穿着整洁的她面前感到自卑,这种身份的调换实在让她无法适应,以至于她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还好,一号先生从不知何处出现,他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便严令所有人开始学习如何服从基地的规矩,他的温和言辞正在祛除这些新来者的戒备,祛除他们的臆想与猜测,正如当初夏天所做的那样。 言语之间,一号先生竟然把自己奉为夏天先生的代理人,他要求他们遵循基地的规矩,也要遵循她的所有任命与安排,还好,一号先生把夏天先生的命令置于自己的命令之前,不然的话,这一举动只会让她寝食难安。 为了不辜负夏天先生的期望,她认真倾听,决心下次遇到这种情况能自己处理。 很快,他们被要求分配自己的房间,由自己负责。 第三卷 地下铁二 第二章 群星之下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曙光基地的宽广比她想的要大,也比这群孩子们想象的要庞大,它的一大半深入地下,在灰硬的泥土与岩块间构成了一道道坚固的金属壁垒,夜晚的地下居所无法看到群星,却依旧灯火通明,金属墙壁上,皓白的金属丝焕发出足以让人目视一切的柔和光线,磁悬浮电梯终日不停息地运转着,金属感应门开开合合,只要他们乐意,可以轻易抵达至顶端俯瞰周遭。 有一个小家伙小声恳求她,希望自己能和自己的弟弟还有朋友分配到相邻的房间,她同意了。一个女孩想躲开一个一直欺负她的坏脾气大块头女生,于是娜塔把她安排到上层,和第一批女生们同居一起,并郑重告诫她们,“在这里,母亲(孩子们对基地的主控系统的称呼)能检测到一切坏行为,如果你们以为自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违反基地的法律与安全条例,或者动手欺凌别人,那你们会后悔的。” 为了让他们深切感受到在这里违反法律的后果,她决心带他们去游览深藏于基地最下层的“监管区域”,那是暗无天日的下小房间,冰冷的墙壁上空无一物,整个地下“监管区域”的走廊都处于最昏暗的状态,潮湿冰冷,让人几乎无法看清前方的路,两侧故意显露出来的密集监视器则告诉他们,你们根本插翅难飞。 上次娜塔里娅游览这个地方的时候,她们中最勇敢的男生也紧紧闭上了嘴巴,而这次,依旧没有例外。 走在这种寂静而鬼魅的道路上,实在很让人退缩,但她决心要给他们一个警告,便直接带着他们前往深处。孩子们鱼贯进入狭小的隧道,整个空荡荡的黑色金属廊道里静谧而幽沉,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回荡在彼此的耳旁。突然,某种可怕的声音突然响起,又尖又细,就好像是若隐若现的幽魂在他们耳畔哀嚎,尖叫,哭泣,整个走廊的气氛看起来更加鬼魅。 娜塔里娅停住了脚步,因为其他的孩子已经吓得不敢再往前走。 “跟上我,”她命令道,但很显然,她的威严不足以让其他孩子克服恐惧,他们疯狂地摇头,有的胆小的孩子已经开始哭了出来。 “后面的我们以后有的是机会去看看,”她只觉得此刻的自己像是一个坏心眼的大姐姐,“记住,任何违反基地法律和安全条例的人,都会被送到这里和它们作伴,到时候,不论你们会遇到什么,都是咎由自取。”她故意用了一个“它们”,而这两个字,足够让人浮想联翩。 这次小小的威慑起到了无可替代的作用,所有人都乖巧地顺从,看着他们那惨戚戚回到自己房间的模样,娜塔第一次只觉得肚子笑得发痛。 可惜,她还没高兴多久,就遇到了让她不那么高兴的几个人,包括安雅在内的几个女生和男生。男生们多半会在多看她一眼后闭嘴,因为在这些男生眼里,她是个女生,漂亮,柔弱,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夏天先生在他们面前的代言人,包括夏天先生在内的所有“编号”先生都十分信任她,并给了她足够的权力来管理他们,即便她不爱搭理他们,可男生还是尊重她,至少在碰到她的时候会给予足够的尊重,她当然听到少数男生背地里说她是靠出卖身体才能狐假虎威的,但那毕竟是少数,也只敢在背后里窃窃私语。 女生就有截然相反的感受。安雅就是其中表现的最明显的,她憎恶自己,以至于刚一见到自己,这个刻薄的女生便晦气地朝着墙壁骂了句“商人家的烂婊子”,她根本就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若言语也能入罪,这个女孩早就被关进“监控区域”的最深处,可惜,除非是当面的恶意辱骂,否则,“母亲”不会因为隐晦的只言片语而提出警告。 对她的态度,娜塔无法理解,可以忍耐,但她始终无法对她微笑。 安雅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虽然不是最漂亮的,但她五官没有任何明显的缺陷,又很会打扮,撒娇,懂得表现自己的柔弱,故而深受男孩的喜欢。 她数年前孤伶伶被抛入孤儿院的时候,就学会了如何在副校长和老师的怀里撒娇着讨取他们的欢心。但娜塔知道她一定不喜欢这样,不甘于当肥胖校长的禁脔,不甘于整日对各种形形色色的男人媚笑,不甘于像一个伎女一样陪各种恶心的家伙睡觉,所以她来到了学校,远离了戴芙女士和副校长,远离了那些让她作呕的老师,远离那些老是用手指抚弄她,或者在她身上蠕动的肥虫,在这里,她无疑获得了自由,她对夏天先生,这位年轻,帅气,受人尊敬,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她们的救世主的男人产生好感是无可避免的,相比她身边的那些男生,夏天先生太突出了,在学校习惯了依赖各色男人的安雅自然想要抓住他的心。 娜塔猜不出来安雅是否真的喜欢上了夏天先生,又或者有更深层次的感情,但安雅的确在尝试勾引她,她很可能认为夏天先生是上天对她失去的一切的补偿,所以加倍努力去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 自己既不打扮,也没有努力搔首弄姿,摆弄自己的胸部,大秀自己的双腿,没有软言细语,但却能让夏天先生如此信赖,这种结果任谁都不甘心,大概自己处在她的位置也会如此。所以娜塔尽量不去招惹她,只希望时间能够磨平她的戾气,而眼下,她沉默着走过去,也许微笑更好,但她实在无法对安雅浮出笑容,只有一号先生那般涵养好的男士才能做到如此,她只能让自己尽量保持沉默。 她的沉默似乎更让安雅生气,她又吐出“烂货”的字眼来辱骂她,她假装没听见,走了过去,但她听到其他女生和安雅说了什么,然后几个女生笑了起来,尖锐而大声,似乎是故意笑给她听的。 真是没完没了,她厌烦地走过去,虽然想哭,也想和这几个人争执起来·,但她明白,什么都不做是最好的做法,她们想让她哭泣,她就笑给她们看,她们想要以言语伤害她,她就该以自己的行动告诉她们,言语不过是一阵清风。 许多还算善良的孩子早已下意识地远离她们,并非每个人都能忍受别人无端指责娜塔,这是件好事,至少表明安雅还有反对者。 那边几个女孩看她无视了她们,也觉得自讨了个没趣,便不再睬她。没了让人心烦的辱骂,她心情舒畅了不少,可心中的沉郁无法轻易消解,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努力回想自己的种种,也无法得出一个答案,最后,她在恍惚间走上基地的最上层,权当放松自己的心情。 在金属廊道的尽头是那让人惊叹的名为悬浮电梯的圆盘,踩在这种神奇的东西上便可以快速穿行基地的每一层,包括最底下的“监管区域”以及夏天先生所在的“至高塔”。在汉庭的地下铁,她的头顶向来只有冷硬的水泥,长满苔藓的板岩,还有各种发黑电线和腐朽的水管摆布其间。 在这儿呆习惯后,她每次下去地下铁,都会被隧道的狭窄通道所压抑,好像手脚都会被束缚住一般,难怪这儿生活的小孩没一个肯回到地底下去的。 她借由悬浮梯抵达了基地的最上层,亮银色的金属门被重重拉开,又很快闭合,以确保无人可以随意出入通道。她穿行过三道隔离的金属门后才抵达外面。刚踏足顶端的观景台,一股浓烈的泥土香味儿混杂着腥味儿自周遭袭来,空气冰冷而潮湿,仿佛黏稠的雨后,但她知道,这几天并未有任何雨滴的痕迹,这一切都只是她长期呆在基地里所产生的一种沉闷的错觉罢了。 她贪婪撅取这遍布土腥味儿的湿漉的空气,然后抬起头,昂望夜幕前的黄昏。日星正在漫天黄云中渐行渐远,离消逝在群山尽头只差数步之遥,不远处的天空中,几抹残存的飞影在苍黄如土的天际中翱翔,无人能看清那究竟是鹰还是獸。地下传说中,地面上有一种极为可怕的类似蝙蝠的怪物,其名为蝠尸獸,其体型甚至可以大到宛如小楼,乃是怪物中的怪物,而那几道黑影,她看着那隐约在云层中扇动的两翼,只觉得那多半就是传说中的怪物。还好,她相信基地的防御系统足够抵御这些不知从何时起就占据着大地的异变生物,基地向来无所不能。 她向下看着对面,那是属于她们的居室,几个男孩和女孩正三三两两围聚一团享受夜晚的惬意,他们窃窃私语,有的注视着娜塔,仿佛将她当作了黄昏夜景中的一部分,对她指指点点。她能清晰看到自己的寝室,明灯如白日,妹妹在属于自己的桌前写着什么,她多半是在画画。 算起来,不知从何时起,她对曙光基地的依赖已经深入于心,她正渐渐熟悉这儿的每一寸墙壁,每一块玻璃罩,每一间寝室,每一条廊道,她在这儿有了让她难以割舍的归属感。 但来此处的孤儿们,谁又不是如此? 在学校,她们就像是野狗,多半贫穷困苦,还要遭受可怕的疾病。她们被扔到学校受那些老师和校长的教育,但那种教育,某种意义上来说,就像是流浪的野猫野狗受到培训一般,他们定然被要求服从老师的命令,到了晚上,那些漂亮的女孩会像货物一样被挑挑拣拣拉出去,一些俊俏的小男孩也一样,如果有不顺从的,只会招致殴打与更残酷的惩罚,灰虫子并非第一个被老师活生生踩断三根指头的男生。 她突然想起自己听过的一个事情,安雅在她还不过十岁的时候同时被三个老师叫出去,那是深更半夜,当她凌晨回来的时候,浑身青肿裸露,下体流血不止。她一定怕极了,也一定尖叫哭泣过,这毋庸置疑。 有的女生可以面不改色地笑着陪几个油腻肥胖的老男人玩肉体缠绵的小游戏,有的女生被迫和心上人进行肢体接触都会感到反感,安雅也许曾经是后者,但生活把她变成了前者。她大概也祈求过类似夏天先生这样的英雄出现,但她没有那运气。 没人可以理所当然地责怪夏天先生不该早点救下他们,也没人可以批判安雅不该变成如今这样的性格,她一定善良过,可真相将她柔软的心灵划得七零八落,支离破碎。 一时间,娜塔里娅突然开始流泪,为自己,为安雅,为灰虫子,为其他所有的人,隧道之母为何会如此残酷,自己又为何如此幸运,她无法理解,但她似乎开始理解,为何安雅会如此憎恨自己。 这种理解让她心生寒意,某种孤独感霎时间涌上心头,她的眼泪更加加剧,似乎要把漫天亮起的星星都要淹没,根本止不住。 晚间的雾气越来越迷寐,黄昏的落日余晖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被暮色吞噬殆尽,她擦拭脸颊的泪痕,又复抬起头凝望着至高塔,心里却不自觉开始浮现起夏天先生的面容。若是以往,他肯定会在至高塔的塔顶办公,可如今,这座擎天巨塔已然偃旗息鼓,它的主人也抛它而去。 凝视着那寂寥无人的至高塔,她突然如梦初醒般想到,若有一天,夏天先生因为某种缘由而将她抛弃,到那时,她应该怎么做?这种可怕的念头刚一冒出,就好像生了根,怎么斩也斩不断。 某种更可怕的孤独感在心底里油然而生,她那本已枯竭的眼泪,似乎又无法抑制般开始涌出。真该死,她想到,并努力擦拭自己的眼睛,自己为什么还不满足?为什么自己还想要更多? 她在这儿的生活就好像梦境一般,而在自由中学之厅,在红场的奴隶市场,在军所的实验室,在汉庭的大街小巷里,在她曾目睹的大都会站的地铁隧道旁,很多和她一样遭遇的孩子,可从未享受过这儿的一切。 “这真的是个梦吗!?”她拭去泪水,满是困惑地捂着胸口低声质问,却又害怕知道真相,大概,她连安雅都不如吧。 ....... 第三卷 地下铁二 第三章 火光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这是娜塔里娅凝视那至高塔的第七个夜晚。她也已经一周没见到夏天先生,这七天,每一日,她都只觉得好似度日如年,每一秒,她都期待那至高塔上,夏天先生的身影在观景台上出现。他在基地的时候,每晚都会在睡前站在观景台,没人知道他在看什么,在想什么,娜塔里娅同样无法理解,但她并不在意,她只想看到他的身影。 可如今,连这么一个小小的痴心妄想都无法实现,她的期待无数次落空。 即便反复问过一号先生,他也明确且耐心地向她说了不下百次,“夏天先生正在地底下筹划重建灰河站的事宜,他安然无恙,若他有什么意外,五号(另一个安全型合成人)先生会第一时间通知基地。” 她的期待始终没有得到回应,但还好,她的工作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即便有安雅为首的几个女生捣蛋,但其他人还是理解了她的职责,并适应自己的角色。他们开始习惯这里的一切,一如当初的自己,工作也有条不紊地展开,最开始的拘谨,畏缩,以及新旧两批被领养者的隔阂正在日渐消除。 一切都在变好,而且在可以预期的时间内,会变得更好。 娜塔里娅想了很多,最多的还是关于夏天先生的,但她知道自己只是一厢情愿罢了,所以竭力遏制自己心头那顽固的思念。走到天台的玻璃门旁,她按下按钮,玻璃门向两边拉开。夜晚朝她伸出冰凉的手指,使她不禁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她将目光向上抬去,至高塔的顶端,一轮残缺的月牙正高高挂在塔尖,而月牙周围,那数到一百岁也数不清的漫天繁星和乌黑的天空并排而立,它们向来形影不离。无尽的天空之下,肉眼所能企及的大地上,废墟瓦砾无处不在,传说中,这是世上闻名的千河城,但她没看到一条河流,只看到一千座废墟,它们屹立在黢黑如墨汁的土地上,昭示着曾经的辉煌与荣耀,但在娜塔看来,这毫无任何意义,地下的人们没人会在意这些废墟,除非是那些对旧日时代感到好奇的学者们,还有潜行者,他们或许会对这些没用的垃圾堆感兴趣。 至少我还有点用处,她一点轻声安慰着自己,一边落寞地仰望着深蓝近乎黑色的夜幕,沥青般的天空穹顶好似黑压压的潮水向她涌来。是呀,即便自己如何努力,没有夏天先生来见证,这对她来说有何意义?其他编号的先生们平日里神出鬼没,要么沉闷如顽石,只会日复一日地忠实于自己的职责,连话都不乐意多说一句,有时候连娜塔里娅都怀疑,是不是除了夏天先生,这座基地里就没有活生生的人了? 她叹了口气,然后转过身,准备走回自己的寝室。突然,远处的几点星光引起了她的注意力,哦,它们离自己不太远,难道是坠落的群星? 那是在废墟城市的某一处高楼,那座残破的楼幢在斑驳的月光下更显昏暗,犹如一只沉睡的巨兽,而那几点游弋的亮光,就好像巨兽身上那偶尔睁开的一抹眼芒,让她心头微震,突然间,一处亮点灭去,周遭的弱光彻底淹没在黑暗中,其他几抹亮光则依旧顽强地闪烁着。 那是什么?过去一周自己每天晚上都会在这里呆着,她发誓以前从未看到过这种状况。 娜塔里娅眯起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但那亮光太微弱,也太模糊了。 “母亲,”她朝着基地的主控系统喊道,“麻烦把一号先生叫来。” 母亲回应了她的恳求。 一号先生继承了惯常那神出鬼没的出入方式,他的声音却显得顺从而温和,仿佛是在对一个地位身份远高于他的人说话,“娜塔里娅小姐,怎么了?” 他的那宛如谗言媚语的低声询问让娜塔里娅只觉得好荒谬,但她努力不去思考他的说话方式,而是指着远方,“那边似乎有异常。“ “有人,”他明明只看了一眼,却能得出听起来万分确凿的结论,这加剧了娜塔里娅的荒谬感。 ”为什么他们会在那里?“ 一号先生只是停了一秒,也许是更短的时间,他就给了更确切且让人只觉荒谬的结论,”那边有五十多名幸存者,男女老少皆有,我猜应该是外来者,他们闯进了黑爪巢穴。现下被两百多只黑爪逼近了楼里,我还看到了几只躲在暗处的观察者。“观察者是一种躲藏在阴影中的大型怪物,动作迅捷如风,力大如牛,体型宛如猩猩一般,浑身都被黑黢黢的硬毛包裹,是种极为可怕的生物,遇上它们是每位幸存者的灾难。 但任由娜塔如何瞪大眼睛,也只能看到那微弱的亮光。 幸存者在哪里?观察者在哪里?他是怎么得出结论的?娜塔心里一遍遍地想要喊出来,还好她平日里早已见惯了编号先生们的诡异,所以她强忍着内心的疑虑,转而以一种忧虑的语气询问他,”我们可以帮助他们吗!?“ ”若是你的意志,娜塔小姐,我想我们可以援助他们。“ ”可我.......“她轻咬下唇,夏天先生会同意她派他们去救一些不相关的人嘛?她不知道,甚至心底里已经得出了一个答案。 ”若是夏天先生,可能会派出救援,但也可能会置之不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编号先生说提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闭上了嘴。 娜塔沉思了数秒,便抬起头迥然看着一号先生,”我们去救人的话,会有怎样的损失?“ ”我们可以派遣十三个全副武装的人员,由四号带队,仅对付一个黑爪巢穴和几只观察者,我们是不会有人员损伤,“一号先生斟酌了一下然后得出结论,”抵达那里只需要十分钟,解决战斗需要十分钟,回来可能慢一点,娜塔莉娅小姐,一个小时后,我们大概会解决那群黑爪并安然无恙地回到这里。“ 他真是一个古怪的男人,娜塔里娅对他彻底无言以对,但决定那些人生死的选择已经迫在眉睫,而将包括四号先生在内的十三名全副武装的编号先生派出去,这意味着基地里只会剩下“母亲”,一号先生以及负责医务管理的六号先生。她想了很久,最终艰难地点点头,无论如何,救人要紧,”尽量小心,一旦成功,就向天空发出信号弹,我会一直看着。“隧道之母保佑,希望夏天先生别责怪我。 ”是,娜塔小姐。“他消失了,如同他来时的那样神出鬼没,让人几乎无法察觉。 她不知何时自己成了基地的指挥,让所有的编号先生可以任自己指挥,明明做决定的该是他们才对,这异常的古怪让她无法理解。 对成为决策者这件事,她的恐惧远胜于那一抹窃喜,她甚至都没看到四号先生的任何踪影。他们为什么不使用照明系统?他们到底派了多少人出去?又带了多少武装? 思虑让她无法静下心来,她突然想起自己在汉庭时的诸多回忆,自己初次进入汉庭教育学院站,那是个对所有商人,学者以及官僚的孩子开放的学院车站,那是无数年以前的事情了,记忆几乎模糊到她连她们老师的名字都快记不清,当时她要面临几十名和她同年龄的学生,那种陌生让她恐惧,那个时候是第一次向隧道之母祈祷,祈祷自己出色的表现出身为妈妈的孩子所应有的礼仪,祈祷自己不要丢脸,祈祷自己遇到的都是些脾气温和,开朗的小伙伴。她已然忘记了那些人,她们的名字模糊不堪,母亲的笑容则日渐模糊,但那种感觉,时隔多年,却又浮上心头。 和在汉庭教育学院车站不同的是,她如今祈祷的是自己能出色地完成夏天先生的托付,而非为了回应母亲的期待,不知何时,自己依赖的对象已经彻底换了个人。 她摸了摸腕式通讯器,这是夏天先生送给自己的礼物,独一无二的礼物,至少她还从未看见包括编号先生在内的其他人有戴过这种通讯器,她能看到微型显示屏上的电子时间正慢慢流逝,十分钟,一号先生曾说过,而现在,已经过去了八分钟,时间还在一点一滴地向前滚动,却表现出某种吃力的缓慢。 她耐心等待着,那几点橙光尚为熄灭,希望能来得及,她不自觉握紧双手,想要从彼此的手心中获取力量。 变化来得很突然,白热的光线瞬间撕裂黑暗,紧接着是火星,枪声随即传来,尖锐的吼叫夹杂其中,天空中满是被惊起的乌鸦与蝙蝠,它们扇动着翅膀发出各种可怕的鸣叫,在稀薄的月光下留下一簇簇斑驳的影子,她无法想象,亲临战场是什么感觉,也许整个废墟都如同在晃响某种重金属摇滚,但幸运的是,她和那星火之间,隔着数十栋废墟,站在此处,她勉强只听见嘶竭的鸦鸣,只能看见火光在微弱地颤动。仅此而已。 接下来的等待漫长而枯燥,更让人压抑,她一直等到一抹火红的信号弹自亮光处亮起,在天空中留下一道弧线,这意味着四号先生他们成功了,阴霾与压抑一扫而空,她发自内心地舒畅,然后转身。 “娜塔里娅小姐,”一号的声音适时响起,“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是的,一号先生,”她的声音轻盈而喜悦,“一号先生,能让孩子们准备食物吗,我想这些人需要一个安逸的地方来度过这么一个难眠的夜晚。” “仁慈的举措,”一号先生恭维般的声音让她只觉有点异样,就好像自己成了夏天先生一般,但很快,她把一切都抛诸脑后,“今晚有的忙了。” 她几乎是跑下去的,并且让“母亲”把所有孩子聚集到一起,基地里只剩下一号和六号先生,她需要她们,包括安雅。 第三卷 地下铁二 第四章 爱情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现在已经接近猫头鹰时,”最先向她发出诘问的自然是一向不对付的安雅,她拽下那张漂亮的脸蛋刻薄地瞪着娜塔,声音又尖又锐,眼里透漏着一股活生生要吞了她的恨意,“我们亲爱的汉庭大小姐,把我们都叫出来,莫非你想在今晚开个睡衣晚会?” 她的那群小绵羊则咩咩附和着她,并嘀咕着这违反了基地的条例,仿佛只有她们记得这条。 总算,一个高个子男生还肯帮她说句话,,“她一定有要紧事吧,是吧,娜塔里娅。” “我在楼顶看到远处有亮光闪起,一号先生说是误入黑爪巢穴的外来者,“她简洁扼要地将刚才的事情提了提,”我已经让四号先生带着其他先生过去帮忙,很快他们就回来了。” “你让!?”安雅一下子抓住了重点,声音也随之抬高了八度,“什么时候你可以代替夏天先生做出这么重要的决定?而且,你怎么知道那是什么人?万一救回来的是一群土匪呢?万一是杀人犯呢?要是吃人的野蛮人?你把我们都置于危险的处境。” 她的小绵羊叫的更响,她们指责她做了一件十恶不赦的错事,指责她没有经过夏天先生的允许就如此行事,就连之前的高个子男生也责备地看了她一眼,“你太莽撞了。”她们害怕任何外来人,娜塔同样如此。 我已经取得一号先生的同意,娜塔里娅本想这样说,但这毕竟是自己做的决定,不论对错,她不想无缘无故将一切责任都甩到一号先生头上。 “夏天先生让我暂时代替他管理基地,”她努力保持冷静,语气尽量平稳,“安雅,他还没走多久,你就忘记吧?” 安雅脸色不善,手指紧紧蜷缩着,一副择人而噬的摸样,还好,她避让了。 夏天先生的名号一向很有分量,她的退让让那群一向附和她的小绵羊也闭紧了嘴。但还是有男生提出质疑,“他们有多少人呀?需要在这里呆多久?如果他们想要夺取我们的基地,我们该怎么办?大人们都很坏。”一个不过十岁的男生最后信誓旦旦地补充道,“如果他们发现这里几乎都是小孩,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把这里据为己有。” “我们打算让这些人先居住在外围的大厅,给他们提供食物和药品,也会让“母亲”监视他们,“母亲”向我保证,她可以确保我们的安全,四号先生和其他编号的先生也会保护我们。” “四号先生只有一个人,加上其他不擅长战斗的编号先生,基地里面也只有十几个大人,”一个女生提出质疑,“他们有多少人?” “五十多个.......”娜塔里娅决定据实以报,这话让所有小孩都鸦雀无声。很快,有个小孩说了句,“五十多个?她疯了?” 然后更多的孩子开始叽叽喳喳,到了这个时候,安雅反倒抱着双肩不再说话,而是冷静地摆弄起嘲讽的笑容,她在等着看自己惹祸。 “如今基地里能帮忙的只有我们,”娜塔大决心要做点什么,她以前所未有的尖锐声音喊道,“我需要你们准备好食物,帮他们在大厅铺好休息用的棉被,准备好各种可能用得上的药物,一号先生会安排一切,听从他的安排。”她一一扫过孩子的眼神,从中看到了埋怨,看到了抗议,看到了不信任,她看得很真切,他们都在怀疑她,她妹妹也是。 明明一号先生懂得比我多的多,掌控着基地大大小小的事务,为什么做决定的是我,应该他出面的,他的话没人敢反对,娜塔里娅心里闪过种种思虑,但不敢多加责问,毕竟夏天先生是把基地交给了我而非一号先生,这一点,她听得千真万确,所以,她别无选择,只能努力不让自己辜负这份信赖。 “所有人动起来,”她再次强硬地抬起头,直视着那不停冷笑的安雅,“灰虫子,你带着六名女生去六号先生那里拿药,止血的和抗生素,还有绷带,总之,六号先生知道他们需要什么。 灰虫子是个受人待见的男孩,又瘦又矮,曾因为不听命令而被一名老师活生生断了三根指头,但他对女生的命令几乎是言听计从。 ”其他男生,随着阿宾和白洁去食物存储冷库搬食物,还有一些日常用品,一号先生已经列了一份名单。“一名男生与一名女生齐刷刷点头,这两个是学校里最优秀的两名学生之一,长相出众,同样受人喜欢。 安雅也是,她深受老师的喜爱,甜言蜜语可以一堆接一堆。她曾以言语欺辱过自己,嫌弃自己身上的腐臭,所以无法忍受如今自己更受夏天先生信赖,但无可置疑,喜欢她的男生和女生并不少,娜塔十分厌倦她的刻薄,但她的确适合号召别人。 “最后,安雅,你带余下的女生去找一号先生领棉被,还要将这儿腾出一片地方,清理干净。”对于她这一任命,安雅万分惊讶,她先是狐疑地看了一眼娜塔,思索着她在搞什么名堂,但很快,向来爱出风头便不甘落后地带着一大票女生出去了,还好,尽管他们疑虑重重,还是听从了她的安排,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不过,即便已经做好准备,当基地大门开启的时候,娜塔里娅还是被眼前的这五十来个人所吓到。他们风尘仆仆,脏兮兮的外套上染着乌黑的血渍,这群人浑身上下透漏着一股浓浓的汗臭与烟尘的味道,还有挥之不去的臭烘烘的腐腥味儿,就好像破脓的痘疮。 他们半数以上都是蓬头垢面,血垢几乎凝固在脏乱的头发中,一个手臂断了了的男人不停地靠着同伴呻吟,空荡荡的袖子被打了个结以防止大出血,可袖子早已染红,还有一个躺在担架上女人在哀嚎不止,她的肠子几乎快脱出来了,这名可怜的女人竭尽全力用双手捂着肠子防止它漏出来,然而缠在腰间的简单白色绷带也无法制止她迈向死亡,她快死了。 那模糊的血肉让半数的孩子泫然欲呕,剩下的一半也下意识退了几步,这五十来个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三分之二都保持着沉默,谨慎,还有惶恐,他们又饥又渴,对眼前莫名的状况感到不安。 娜塔里娅强忍着不适,直视这群人的首领,一个灰蒙蒙的棕发中年男子,他拄着一支步枪走上前,擦了擦滴落在下巴的污渍,似乎是黑爪的血,“那家伙说你是这儿的老大?”他神色不定地指着四号,语气颇为惊讶,显然无法接受他所目睹的事实,但他很快就恢复过来,“我想恳求你,让我们在这儿休息一晚,小姐,就一晚。” 她点头同意,理所应当,否则她也不会让四号先生出去营救他们。 她给他们留下了床垫,留下了食物,留下了抗生素,还有一个温暖的大厅,但她不敢给的太多,毕竟这儿的一切都不是她的,安雅定然会抱怨她给得太多,而夏天先生,她最怕他的责备,她只想尽己所能帮助这群可怜的落难者。 从与四号先生简单的交流可以得知,这群避难者被明显地分为俩支,一支是以那棕发中年为首的幸存者,名为火车帮,他们有男女老少,是一只自远方流浪此地的逃亡者,他们困窘,疲惫而且羸弱;而另一支,从四号先生的口中可以得知一些简单的信息,那八个伤痕累累的人似乎是来自东谷区,以一个名为铁手的高个子男子为首,他们为了躲避东谷区一个叫公爵的残暴统治者的追捕,绕了千河城足足一个大圈,结果跑到了位于军所之上的废墟中,他们遭遇了数不清的怪物,原先逃出来的其他成员也在抵抗怪物的途中被一一吞噬,在流亡过程中,他们和火车帮的人偶遇,便一起协防战斗至逃出这片满是怪物的可怕区域,至少他们给出的说辞是如此。但一号先生提醒过她,这些人乃是相当专业的士兵,装备非比寻常地精良,一脸凶悍的气息足以让你望而生畏,他们绝非寻常的逃亡者。 在娜塔里娅看来,他们的确很危险,甚至比其他四十多个人加起来还要危险,她必须小心提防着他们。 这一夜,娜塔里娅只睡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半数时间她都是坐在监视器前观察这群陌生人,窃听他们的谈话。她看到作为这支队伍首领的中年男子四处走动,时不时抚慰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也许是他的儿子,可惜他的儿子少了半只手臂,那年轻的男人脸色苍白,血色全无,麻醉药和止痛剂也无法阻止他在噩梦中低吟。 那八名男子中,名为铁手的那个高个子男人,他看起来精力旺盛,且行为异常。他一直在打量着自己所处的环境,并对那些用于威慑的摄像头透出冷冽的笑容,仿佛他看到了自己,并如同审视着猎物一般审视着自己。 她还看到一个安慰着自己受伤妻子的年轻人,他向那腹部被黑爪爪子割开一个血淋淋大口子的脸色苍的白妻子不断土吐露自己的甜言蜜语,他不厌其烦地向她表达爱意,追忆他们过往的爱情趣事,为她擦拭伤口,脸上的焦虑与惶恐从未消息,就连娜塔里娅也差点被两人的爱情所震撼,若我和夏天先生也能如此就好,她暗暗幻想着某些在她看来十分逾越的美梦,又祈祷这次冒失的决定不会惹得夏天先生不快。 但到了深夜,这名信誓旦旦忠诚于自己爱情的男子和另一位丰满白皙,穿着热裙的少妇说了几句,两人便悄悄躲进了厕所,那位少妇的丈夫正躺在伤员的软榻上沉睡。 当他们衣衫不整,面色红润地从厕所里走出来,并彼此拥吻了一下以后,便恍如陌生人一般背对而行,照顾着独属于自己的病重的爱人。 这是让人可敬的爱情,她想,然后再也支撑不住,坐在监控室里睡着了。 第三卷 地下铁二 第五章 讨论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第二天,她在临近中午之时才困倦地醒来,总算还记得自己的基地里来了一群不速之客,她匆匆洗漱,将凌乱的头发拢顺,然后去见他们。当她步入那被拒之于大厅的流亡者,他们中大多数人都站起身来,他们审慎地打量着她,仿佛她是一个活生生的怪物,这让她心情略微不快,她明明什么也没做。 “谢谢你的食物,”中年男子近乎五十,一头的短发像罩了一层灰霜,一双大眼睛已经深深地陷了下去,黧黑的两颊深陷进去,深深的皱纹和衣服皱褶连成一片,即便如此,他的声音也能让人心神微颤,他的精力比他的容貌还要旺盛得多,他身上的伤痕比他的年龄还要复杂得多。 “我是纳维.烈风,感谢你救了我,也救了我的亲人,朋友,以及火车帮的所有成员,”他表现出一个受救者所应有的礼貌,并未因为自己的年纪远胜对方而有过多的轻视,而其他人,有的表示诚挚的谢意,有的敷衍了事,那最让她在意的八个危险人士,他们则只是轻蔑地一笑,然后悄然混迹于这堆人之中,可惜他们太不会掩饰自己别于常人的诡异,就好像野狼不会躲藏在绵羊之中一样。 他们只是一群被我救了下来的异地逃亡者罢了,他们看起来如此危险,那又如何,泰斯大商又肥又胖,看起来懦弱无力,只会食物感兴趣,脸上也总带着热情而真挚的笑容,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一向喜欢出卖自己的朋友。娜塔里娅明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区别对待那八个人,可她始终无法放心,”看紧这几个人,“她最后小声朝”母亲“说道,”不要让他们伤害到任何人。“母亲以其他人无法察觉的音轨给了一个让她稍稍安心地回应。 ”你们要去哪里?“ 她的问题让这群人陷入沉默,中年男子用稍带嘶哑的声音简单介绍了自己的来历,”我们从远东跋涉千里,乘着列车四处流浪,只是为了找寻一处合适的家园,你可以把我们叫做火车帮,在过去两个月里我们一直在一列火车里吃住,那儿可以算是我们这个可怜的流亡者组织的基地。” “火车?家园!?”娜塔低下头思索着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那你们为什么会离开火车?” “经过这片城区之前,曙光号就陷入了一大堆麻烦当中,我们便想在千河城里寻找合适的维修工具,哦,还有燃料,穿行太远,我们的燃料快耗尽了,但没想到,“他看了一眼这座基地,透过大厅的斜窗,每个人可以轻易望到那如银剑般横亘在眼前的至高塔。他大概从未见过如此美妙的建筑,以至于不断感慨连连。 ”我的一个老部下发誓说三十年前他从未在千河城见到过这种建筑,这塔没有一丝灰尘,只可能是最近几年才完工的,不然也不会崭新如故,大伙儿一直商讨,便认定这儿很可能有人,不论如何,我们必须找到修理“曙光号”的工具,否则我们回不去。“ 曙光基地自有它的秘密,但还轮不到她来讲,娜塔里娅只是很困惑地思索着他的话,”你们想要回去?那为什么还来到这儿?“ ”其他人还在等着我们,“中年男子叹了口气,满嘴牢骚,”那儿的环境越来越恶劣,附近所有小河溪流的鱼快被吃完,土地硬结,周边的辐射也一直居高不下,小姐,我们外出一趟,所耗费的弹药和燃料更是成倍增长,我们乘坐”曙光号“往西走,便是想找一个适合我们居住的地方,或许在这儿会找到适合我们的地方,其他人也和我一样,抱着一探究竟的念头来到这儿。“ 他的话让她微微触动,可真正给她出主意的是神出鬼没的一号先生。 “我们可以收留他们为我们工作,”他通过某种旁人无法听见的方式给她提供了一个建议,这让娜塔差点以为他是某位精通耳语术的巫师,还好,她明白这种“巫术”应该是手腕上那神秘通讯器的功劳,也可能是“母亲”的功劳,“甚至可以让他们的同伴来这里,为他们提供食物,热水,灯光,棉被,药物,还有.......家......他们似乎很需要这个.....·..” 家.......她的眼珠微微转动,一号先生说的没错,她们还是一群孩子,而编号先生人数稀少,如果有这些人加入,曙光基地一定会更加稳固。 这是一个重大的决定,希望我是对的,她祈祷夏天先生能支持她。“我们可以收留你们和你们那些远在家园的同伴,”她抬起头,郑重其事地对这一众流亡于此的陌生人宣布到,“让你们分享我们的食物,分享我们的温暖,接纳我们的庇佑,这位.......先生,你认为这个建议如何,只要你们肯接受我们的领导。” 她体瘦如灵猫,但这句话却好似一声平地的惊雷,让火车帮所有的流亡者都陷入一种难鸣的窒息之中,她的话足够激起一阵他们的海啸。很快,他们开始窃窃私语,彼此讨论着她口齿间轻易吐露的“建议”,就好像是在掂量着一块无法辨明真假的金块一般。 “领导?她疯了吗!?”有人嘀咕道,“我看她连十八岁都没有。”“不止,我看她连奶毛都还没褪去。“就连安雅她们也在窃窃私语,对收留陌生人的决定,她们尤为排斥,有几个人更是深恶痛绝,深怕这些外来者会夺取她们的一切。若非一号先生及时出现,这帮自己人只怕会率先向娜塔发难。 灰发的中年男子有一层灰蒙蒙的眼翳,让他看起来更显老态,昨晚他没有睡得很安稳,所以到现在他还偶尔打个哈欠来试图对抗乏意,“我们不喜欢被人束缚。” 娜塔没有轻易放弃,“我们可以给你们提供酬劳,提供安稳的工作,提供没有辐射的水源,提供源源不断的抗生素,还有这里......”她指着大厅深处,“我们有很多可供休憩的私人空间,容纳千百号人不成问题,你说你们不喜欢被束缚,那我问你,你们乘坐“曙光号”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追求自由?” 她的话动摇了一部分人,尤其是女性,她们紧搂着自己的饥瘦的孩子,向她们那位背影宽厚的领袖投以期许的目光,“自由”是个奢侈品,而现在,连“生存”都已经够难了,他们还在奢求什么? “你太年轻.......”另一个同样严肃,瘦削而蜡黄的脸上布满恐怖灼痕的中年人大声抗议,“我无法接受.......” “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领导?”勇敢起来,娜塔里娅昂起头直视那个中年人,他脸上那腐烂的烧痕足以让每个小女孩又哭又叫,但她曾比他长得更恐怖,她不该害怕,因为她已经不是那个小女孩了,“三十年前,毁灭这里的是你们这些自以为成熟稳重的成年人,还是我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女孩?” 她的话让中年男人哑然。 “我并非基地的真正负责人,只是暂时负责打理基地的一切,我也没你们想得那么精明能干,这儿的一切都不是我创造的,”娜塔里娅将手指一抬,一道三米高的光粒子构成的立体人像自手腕上浮现在半空中,这一神乎其神的举动让那些本来还不太安定的流亡者彻底闭上了嘴巴,他们一时间屏息凝神,看待她的眼神中也不再是嘲笑,而是深深的警惕与惊惧,仿佛他们是在看待一个施展巫术的魔女,很好,她第一次不再排斥这种目光。 “他是夏天先生,他才是基地的领袖,”娜塔郑重地向所有人宣布,“他是一位真正仁慈而且英明的负责人,正是他把我们带出地下世界,在这儿凭空建立起一个地上宫殿,他给了我们在地下世界不曾获得的尊重,自由,以及为生活而奋斗的喜乐,若你们无法理解,那就看看这个吧,”娜塔轻轻按下手腕上的按钮,一个文件在空中浮现,上面有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片,关于基地的律法,管理条例,关于每一位成员的权力,义务,每个人的伙食,居所,基地的内饰,对抗野兽的各种武装,想要吸引人,就得让人知道这儿的好,这一点她还是知道的。有的人单纯靠嘴给人灌输一切,但她不同,她至少可以把“真相”呈现给他们看。 “这是所有基地公民的保障,也是你们所追求的,这是你们想要的,我们的领袖创造了这一切,你们还有什么理由怀疑他的睿智?“ “让我想想,”中年男子犹豫不决,但他还是招呼其他的流亡者向那“浮空文件”围了过来。 ”我会给你们足够的时间来考虑你们的去留,但别期待我会等得太久。” 夏天在这儿听到她的话,多半会脸红,但如今,在这儿的不过是一群流离失所的逃亡者,他们中半数都是废墟中诞生的文盲,剩下的老人对三十年前的记忆也早已日渐模糊,他们对这凭空召唤文件的手段怎能不感到敬畏。 很快,他们就围着文件齐坐一团,展开讨论,这个团体的每个人都可以发表意见,大人们叽叽喳喳,小孩则满是好奇,伤员们昏昏欲睡,一切都好和谐,一个好的开始,娜塔里娅一扫之前的阴霾,双方并非不可以沟通。 第三卷 地下铁二 第六章 条件下的代价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不论领袖是谁,不论他有多英明,他们想要的很简单,一个供他们长期吃住休息的地方,而对方开出他们始终无法拒绝的条件。“我们有个条件.......”良久的讨论之后,那个名为纳维的中年男子站起身,他咽了咽口水,他谨慎地看了看那浑身神秘服饰的一号先生,“如果你们愿意帮我们修理好列车,帮我们带回还在故乡的其余人,我们的战友还在那儿奋斗,我们的亲人也在那里挣扎,救出他们,我们才会加入你们。” “你要的太多了,”娜塔里娅皱着眉头,“我们怎么可能帮你们带回其他人,我甚至不知道你的这些人在哪里?” 纳维发出一声不明意味的讪笑,“在远东的布洛维尼斯,海港之家小镇。” 她不太明白远东是个什么地方,但一号先生已经把世界地图调给她了。整个明日行星的地表陆地,乃是有一块面积极为宽广的超级大陆,一块并不大的海岛大陆,以及数不清的小型海岛构成,她们所处的千河之城,位于大陆中西部,快接近一处内海的三河交界处。而远东的布洛维尼斯,那个被他称作海港之家的小镇,她努力将视线来回移动,终于沿着中央大铁路,在东北部的一处滨海低地找到了它....... 二千一百公里,母亲好心地提供了两地间铁路的里程.........她瞪大眼睛看着这些流亡于此的陌生人,实在无法想象,他们竟然横穿了两千多公里,来到这儿,中途难道就没有其它合适的定居地吗!?“你想让我们穿行两千公里,帮你们去救一批资源匮乏的陌生人?”这轻蔑近乎刻薄的语气并非她发出的,而是身后的安雅,“你把我们当什么了?傻瓜?还是白痴?”她至少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娜塔心里难得地第一次赞成安雅,“我们做不到。”她略带遗憾。 她们的回绝让这群本心怀希望的陌生流亡者们变了脸色,他们的首领更是不停地咳嗽,好像有什么说不出来的话把他彻底噎住。 “那里有我的孩子,”一位母亲尝试徒劳地辩护,“她只有五岁,正和她的爸爸等我们找到合适的地方,我们不能放弃他们。”另一位女性则紧紧抱了抱自己茫然无措的年幼孩童,但稍稍远离了人群,她显然打算留在这里。 人们总会在下意识地分群站队,选择与自己同一理念的人们,然后躲在他们身后,这五十名流浪者眼下正是如此。他们划分两队,一队跟着灰发的中年男人,另一队,除了那八个让人不得不提防的陌生人,还有许多正带着孩子的父母亲,老人,以及有伤员躺在病榻上无法行动的亲人。 娜塔里娅本以为他们会就此分道扬镳,可一号先生却给了个建议,“我们需要他们的列车,娜塔里娅小姐,”他的声音隐秘而晦涩,旁人根本听不见,“这是个机会,在远方,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两千多公里也太远了,”娜塔忍不住抱怨,“那一定是个危险重重的旅程,我很怀疑去的人能安然回来。更何况,我们该派谁去?”夏天先生带走了五号先生和一部分人,如今的基地尚还能保持运转,工厂还能开启,全靠着仅剩的十几名编号先生日夜不眠的工作,他们的疯狂高效的勤奋工作已经让她够惊诧了,而派出几名编号先生前往那个......布洛维尼斯,她不觉得这值得冒这么大的风险。 突然,她手腕上的通讯器震动了起来,上面提示她,是夏天先生的来电通讯,她赶忙按下按钮,微型全息影像器便自手腕上的屏幕向空中投影出夏天先生的半身头向,他先是朝她轻轻点头,“后面的事交给我吧。”他好像知道了一切。 娜塔里娅乖巧地点点头,为许久不见的重建而不自觉地开心。 夏天看向那新来的陌生人,“我是这儿的负责人夏天,”他的语气异常地简洁扼要,“关于你们的意见,我都听我的朋友说了,我们也同意帮你们把你们的战友和亲人拉过来,曙光基地欢迎每一位新成员,不论他是来自你们的布洛维尼斯,或是极东的日升之陆(海岛型大陆),抑或是临近的玉海群岛,还是南方的热夏群岛,也不介意他是铽族人,森纳德人,还是红血民,只要他们愿意接纳我们,我们也乐意帮他们解决所有难题。” 他的话足够让人喜悦,他们显然也没想到他会如此好说话,直至那个“但是”之前。 “但是.......”夏天轻描淡写地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你们中最健壮的人,必须和我们随行,一同前往海港之家。” “那是自然,”中年大叔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他信誓旦旦,“没有我们,你们未必有办法安全通行两千多公里的铁路旅程,我们遇到了很多可怕的事情才流落此处。” “还有......”他那尚未说完的话让他们暗觉不妙,“你们必须留下最少三分之二的人在这里,确保我的成员们能安全回归,所有随行前往布洛维尼斯的人,都必须留下他们的亲属。“ 火车帮的流亡者们相互对视了一眼,又窃窃谈论了一阵,最后依旧由纳维大叔上前回应,”先生,我们同意您的条件。“ ”希望你们不要嫌我烦叨,“夏天以那双眼睛定定地扫视过那些人,“最后一个条件。” “太多了,”有人想要反驳。 “那就没什么可以谈的咯,”他的话又轻又细,但却让人只觉得微微一寒,一时间没人敢接他的话。 “我们要去咸海山脉一趟,在接到你们的人之后,我们要借用你们的火车去那里办一件事,放心,最多不过逗留一个小时。”咸海山脉在布洛维尼斯往东七百多公里,中间是咸海荒地,“曙光号”火车来回只需三到四天即可,但那里实在是荒凉之地,咸海本身就是一片枯竭的死海,加之当初在这儿曾建设过的一个军事基地曾被核弹轰击,如今的咸海之地早已化作一片枯骨与剧毒的辐射世界,毫无生机。他们在布洛维尼斯从未听说过咸海之地还有活人存在,为什么这些人要去哪里!?即便疑虑重重,但他们仍然无法拒绝夏天的条件。 又一阵聒噪的讨论,而且更加尖锐,更加激烈,甚至差点打了起来。 “我们也有条件.......” “合情合理的条件我是不会拒绝,”夏天以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打量着他,“但别指望我会做慈善。” 最后,统合其他流亡者意见的中年男子,那个名为纳维的家伙走上前盯着他,“我们也需要人质,那个女孩,交易要平等,不是吗!?我们和你的士兵会保证她的安全,”他手指指向的方向让娜塔手足无措,他们为什么想要我?娜塔抬起头望着夏天,她张了张嘴。 “换个人可以吗?“夏天困惑地看了眼娜塔,”或者其它的东西?子弹?药物?更多的食物?” “有东西比你的生命重要吗?先生,”中年人似乎不打算退让,“你留下我最重要的儿子,留下我最钟爱的妻子,我的战友,还有他们的亲人,我爱他们甚过我自己,作为回报,我自然也要拿走你信赖的人,我想,这并非全然不合理的条件吧?” “你提出了让我为难的条件,”夏天先生挠挠下巴,“娜塔,这由你决定,”然后他竟然失踪了,就这样.......失踪了。 娜塔里娅犹如雷击地看着通讯器,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娜塔里娅小姐,根据安全管理条例,”一号先生那柔顺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任何有意图要伤害,限制基地最高负责人以及代理负责人的恐怖分子,我们应该给予审判,”他的声音既轻快又温和,“下令吧,母亲会当场将这些人清除,一个不剩。” 清除.......娜塔初听到这个词语,还差点以为自己只是听错了,“我们要杀光他们?”她的心就好像骤然停了下来,“为什么?” “我们需要他们的列车,”一号沉默了片刻后,解释道,“那关乎我们曙光基地的安危,也关乎夏天先生的事业。” 他提到了夏天先生,这让娜塔里娅更加茫然,但这列车真能和他的事业扯上关系吗!?还是说那咸海山脉里有什么影响曙光基地的东西?那东西很重要吗!? “非得杀掉他们?”她低声质疑,心头彷徨。 一号点点头,“我们拿了他们的列车,这意味着他们将无法返回家园,也意味着我们间接谋杀了这些人尚在故乡的亲人,娜塔里娅小姐,你指望他们会因为我们的手下留情而变得温和忠诚吗?只怕不会,当然,为顾虑您的慈悲,我们可以让男进矿山当矿工,女的娼妓,我想这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娼妓,苦工,以及死亡?这真的是一个好办法,一号先生的话让她毛骨悚然,难怪夏天先生不愿让他代理基地事宜.......她蠕动着嘴唇,想到了夏天先生的话,“娜塔,这由你决定,”他让我决定,而非一号。是在考验我吗?还是有其他意图。夏天先生为什么要这样说? 对方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他们逐渐将她的沉默视作谈判的破裂。 有的人已经开始躁动不安地收拾好东西,更多的人对此则恋恋不舍,他们想要呆在这里,但无法舍弃一直领导着他们的中年男人。这很可能意味着他很可能受人尊敬,这样的人多半不会有其他图谋,更何况还有其他编号的先生与我陪同,我究竟在顾虑什么? 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我同意你的条件,”她说道。 “谢谢你,”中年男子走上前想要给她一个拥抱,可惜被一号先生挡在原地,“我们会给你安排合适的地方,”一号先生温和地说道,“你也选几个你觉得合适出行的人,四号将与你随行。” 他的话让娜塔里娅更加吃惊,四号可是守护基地的门柱,他的非人般的强大让人印象深刻,如果外派,“那基地的安全.......” “不如您的安全重要........”一号先生低声呓语,“更何况,我们还有母亲。” “母亲.......”她总算想起来了,“母亲“可以处理好基地内的一切,她一向无所不能,那眼下,只剩下那八个人要处理。 第三卷 地下铁二 第七章 重建灰河站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自由中学之厅一如既往地沉寂,相比以前甚至更为冷清,毫无孩子的欢声。那被灰苔与无名藤茎穿破的学校上方的岩石壁垒上,只有坑坑洼洼如蜂巢般的土洞,有的小如姆指,有的却可以容纳至孩子那般的体型。 它们挂在依岩壁而建的楼顶天花板,有的藏身在连最胆大的小孩都不愿靠近的角落深处,传说中,学校的厕所粪坑,通往的也是另一个深沼世界,那是最可怕的地方,因为经常有孩子被拖入粪坑,当然,更多的孩子失踪前也声音都发不出,就彻底淹没在这危险重重之地。 有些孩子说学校的头顶连通着一个蝙蝠的世界,另一些则认定那是灰鼠的老巢,他们猜了又猜,坑洞依旧在那儿,几乎没人愿意多花一分心思去填满它,这让那些孩子日夜悚然,不敢轻易外出。 但最近,戴芙女士变得很有意向,她出于顾虑孩子们的安全,已经开始着手填补某些太过骇人的窟窿,确保不会有小孩被某些可怕的生物拖进去。故而,夏天此刻正颇有兴致地欣赏泥瓦工人们的小小杰作。 他正躺在一架舒适的老藤竹躺椅昂望着远处头顶,他对面,金发女孩正静静站着,就好像是一座毫无生机的石像。 薇宁冷不丁说道,“娜塔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绝不会轻易伤害别人,你让她以为自己是在做选择。” 她突兀的语气中带着些小小的不满,这让夏天很是惊奇,但对这个话题,夏天只是微微一笑。 “让我们心照不宣就好,说出来太伤感情,不是吗,我亲爱的姑娘.....” 夏天为笑了起来,“何况,你什么也开始关注起自己善良的小姐妹,难道你忘了是谁用那双柔软的小手将自己的弟弟杀死,莫非是善良的精灵?” 金发小姐歪着头,勾起往常的那种迷人的假笑,“有些人总该死,但不是她,“她似乎不打算做退让,”我觉得你更合适。” “嘿嘿嘿,多谢夸奖,还没哪个小姑娘骂过我该死咧,不过我一死,那就没人来这儿帮帮那些受苦受难的小孤儿咯,这会让我心痛的,尤其是你这样迷人的小尤物,告诉我,纯洁的少女,我和戴芙女士,你喜欢谁呢?” 薇宁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向他展露那如雕塑般刻在脸上的醉人笑容,但多了几分冰冷。 说起来,夏天来到这儿后,虽然一开始不太习惯,但很快就喜欢上了这儿的茶水。不得不说,戴芙女士的这所学校时常弥漫着腐臭,以及更为浓烈的粪味,夏天不得不时常嗅着烫熟的茶叶以掩盖这种味道。 “这几天我们的戴芙女士一直在躲着你?” 他的话让薇宁万分气馁,没错,她终于发现了他的密谋。他让自己的身上长满了这种可怕的纹路,这样就可以堂而皇之地避免自己和戴芙女士的近一步接触,年长的女士似乎对黑暗之子的传闻有一点了解,以至于如今她见了自己,都会尽可能地避而远之,在可以预期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戴芙女士只怕也不会乐意见到她。 “夏天先生,你比我想象的还坏透顶了,但你可曾想过,如果其他人听到了关于我的事。”她抗议的摸样倒是颇为义正言辞。 “什么?曙光基地圈养黑暗之子?”夏天咯咯笑了起来,“我还听说他们背地里的其他坏话,坏人们从来不缺少坏话。” 薇宁摆摆头,“戴芙女士的话份量不同。如果她向他哥哥说起。” “对那些汉庭的大商人有好处的话,他们甚至可以说我圈养黑爪,和被下了药的黑獸媾和,也可以说我蓄谋摧毁了灰河站,我还听人说我囚禁灰河站的维尔娜,让她成为供我亵玩的奴隶,逼迫她生下可怕的杂种,这话最让我不能忍,死人什么时候能生孩子? .......嗯,还有一个该死的混蛋商人说我和野男,玻利瓦三个人一起搞基咧,这样的谣言太多太多了。金发小妞儿,言语如风,但只能带起一丝涟漪,灰河站的人未必会管一些无聊的谣言,他们只在乎食物,水源,电力,以及温暖,如果黑暗之子能提供这些,他们恐怕也会乐意投向这些怪物。” 他说的话可能没错,但他根本不明白黑暗之子的传言对地下世界的居民们意味着什么,薇宁也不知道,但她早已自基地那些孩子对她的态度中渐渐嗅到了一丝非比寻常的味道,薇宁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放弃了劝说他的想法。 “我们为什么还要停留在这里?”她换了个话题,“你不是打算重建灰河站?难道在这儿看着就可以重建那里?” “有些事情不一定要本人亲至才可以做,有些事情则需要本人亲至才可以做,“他漫不经心地朝桌子上轻轻一指,薇宁便明白他的意思,她端起温热的水壶往那填充着茶叶的杯中添了些许,好像一个乖巧的小侍女。 “我是让你喝口水,”夏天顺势端起她添好的茶水,“我看你在这儿站了这么久,一定又渴又累,把一个杀人鬼当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佣人,我怕我哪天会死于非命,这可不妙。”他此刻就像是一个话痨,“女孩,你说你有没有想要谋杀我的想法,对我坦诚吧,我保证不会追究。” 还好她不傻。此刻的薇宁坐在一旁的竹藤椅,从夏天的角度来看,她的坐姿毫无任何不妥,看来戴芙女士有试过她培养成一个合格的端庄淑女。 “和我说说你如何杀死你的父母的吧?”突然,夏天随口问道,“我很好奇。” 谈及这件事,就好像成了女孩的杰作,她轻轻摇头,羞涩地笑了笑,“这是我的小秘密,”她说道,”夏天先生,您总不会想非要把一个女孩的小秘密全部翻出来吧。“ “那我换个问题,”夏天毫不死心地追问道,“当他们死的时候,你有什么感觉,你看到他们死前的摸样了吗?”夏天眼神中那对秘密的强烈渴望让她感到不适。 “这是另一个小秘密,”她负着手摇摇头,“是隐私。” 得知自己无法问出什么,夏天也并不在意,“秘密会使女人更具魅力,这话说得没错,米娜希尔小姐,你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合格的小淑女。“ 她紧了紧带着褶皱的衣角,”我母亲一直如此教导我,“ 她的话让夏天忍俊不禁,”在你亲手烧死她之前,我想她一定很为你自豪。“ ”她当然为我感到自豪,“不知为何,她没有坚持否认下去,”我在年幼的时候,母亲便教我,她让我要学会随时随地成为一名有礼貌的优雅女士。“她从脖颈处中取出一枚金心,一根雕琢精美的金属链条与之相连。薇宁向他解释,”这纪念品盒是我在八岁时得到的,因为她觉得我很聪明,就把这个奖励给我。“ “这个有特殊含义吗?” ”这枚项链曾在母亲视若珍宝的珠宝匣子里躺了好些年,专门为了她最钟爱的孩子准备。盒子原本是生日礼物,一面镶嵌了一块嫩绿的石榴石,母亲告诉我,我出生于一月,那里面本来是绿松石,她特别请人换了这块石榴石。“ 小盒子清理干净,链条的结扣干净得没有任何岁月残留的污垢;扣钩看似不牢靠,其实不然,考虑到远至薇宁的母亲时代就已经做了它不知多少年的主人,这项链的质量之高情实在不让人稀奇。 ”然后呢?“他换了个姿势继续躺招惹,刚才的姿势让他手肘酸疼,更让他的背部僵硬得好像铁板。 “在弟弟出生以前,我是家里最招人喜爱的小甜心,妈妈在没有发疯之前是这么称呼我的,她说我是隧道之母赠送给她的礼物,但更多的时候,她会变得忧郁,变得冷淡,变得残忍,变得......不像是她。” 夏天吹了吹口哨,“莫非是精神分裂症?听说这种病可以遗传?你是否也深受其害?” “我不知道,”薇宁紧紧咬住嘴唇,任由它变得毫无血色,“她爱我,呵护我,给我讲故事,帮我打扮,会在我哭泣的时候安慰我,就像每一位好母亲,“说起这些,她的脸上浮现出对母亲的思慕,那念念不忘的眷恋绝非假象。 ”但她也会突然殴打我,拿走我的项链给弟弟,会暴怒地揪住我的头发,因为别人说我比她懂事,我从没想过......” 夏天微笑着补充道,“从没想过当母亲的会嫉妒女儿抢了她的风头?” “如果我当时更聪明一点就好了,”她眼睛微红,这件事似乎对她伤害很深,“我只是不想她烦恼,不想其他人烦恼,我努力想要表现得淑女, 想要合乎礼仪,想要受所有人的欢迎而非厌恶.......” “却也阻止不了你想要剖开小猫的尸体?”夏天的话让她稍稍呆了一下,“你在说什么?”她困惑不解,宛如天真的小猫咪般望着夏天。 “告诉我,刚才那番话,你对多少人讲过?” “我叔叔来找我的时候我和他说过,但我没说是我故意杀了她,我只是忘了关煤气罐,也许正如你所说,我得了精神分裂,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我尝试这么解释,但他不信。” “那他无疑是个聪明的商人,”夏天哧哧笑了起来,“刚才那番话,有几分是真的,能否满足我的好奇心,我亲爱的米娜希尔小姐。” “您要怀疑,那我无话可说,”薇宁对他那番调侃没有表现出任何年轻女孩应有的愤怒,“我无法得知为何您对我成见如此之深,还是对每个女孩都是如此,若是后者,我为您感到遗憾。” 夏天吱嘎吱嘎地摆起身下的竹藤躺椅,“只针对漂亮的女孩,“他说,“我在我妈怀里吃奶的时候,她就教育我,漂亮的女孩是会吃人的,不过现在来看,漂亮女孩还会用煤气罐杀人,现在么,米娜希尔小姐,我其实真的很后悔,当初我们见面的时候,你却莫名其妙地要偷走我的手枪,而如今我给了你一种更为可怕的手段,远比手枪致命。” 薇宁抬起手掌,透过皮肤的纹路,她能看到,他所说的那种力量,它正在她的血液,在她的皮肤,在她全身流淌,那是一种火热的感觉,让她精力充沛,力大无穷,甚至,它引发了某种隐藏在她心底里的戾气,可以轻易凌驾他人之上。她身体中那属于女孩的本能告诉她,她可以轻易虐杀眼前的男人,但理智告诉她,千万不要这么做。 “你不怕我失手伤害你?如果真的遗传了精神分裂症,我将无法控制自己的理智。” “欢迎尝试,”夏天似乎笃定了她无法伤害到自己,“不过到时候我狠狠打你屁股的时候,可千万别哭哦。” 两人陷入沉默,很快,有人来找他了,是玻利瓦,还有跟着他的三名男人,他终于到了。 第三卷 地下铁二 第八章 佣兵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时隔数周,玻利瓦终究还是自红场回来,如今的他早已非当初那个龟缩于肥水站与夏初次碰面的那位普通商人,滚滚而来的权势让他更显肥胖了,也更加油腻。他亲昵地向他伸出略显圆润的手指,高大的个子在略微昏暗的灯光下投下一个巨大的影子。 “夏天先生,别来无恙,”他的侬言软如让夏天心生恶寒,这家伙学太监说话的本事倒是日益增长,看来,如雪球般凝聚的财富只是膨胀了他的影子,而没让他忘了自己的身份,“鄙人不负所望,带来了红场北方最好的游骑兵,他们之会给我们带来惊喜。” “我可不是,老子最恨游骑兵,他们只会装腔作势,记住,我是个雇佣兵头子,专和那些装模做样的游骑兵作对,为此---别人给我起了个“黑獸”的名号,你也可以叫我爸爸,随你怎么叫,”那跟在他身后的四人中,一个身高六尺五寸,如巍然巨塔的男人轰隆隆上前,声音沉闷如石缸,“小矮子,听说你能给很多钱。”(这家伙似乎一下就把其他人都惹上了,一个鲁莽的家伙。) “多到足够签下你们这四只游......佣兵,也不算多啦,汉庭多的是有钱人,”他挥挥手,自己的手下将早已准备好的几个盛满子弹的木条箱子推了上来,“这是预付的一下部分定金,剩下的我暂时寄存于汉庭商行,由泰斯商人做公证,事成之后,你们可以拿到全部。” “小矮子尽耍一些小计谋,”那高如巨岩的男人挠了挠光头,他的脸上有一道可怕的烧痕,就好像黏在上面的膏药,又深又紫,四处延伸,他的肌肉则紧紧箍成一块,让人以为他是带着石头走路,这是一个看起来就不会待人很温柔的男人。“你们这些商人,尤其是你这种又矮又瘦的小屁孩就爱背信弃义,我就知道。”他的声音此刻更如咆哮的海浪,“来的时候我可没听你说过这些。” “那还真是抱歉,我这小矮子可不敢光明正大地和大个子打架,更何况,你们佣兵不也喜欢背信弃义,乌鸦倒还嫌弃八哥黑哩?”夏天回应,“有人说你们最喜欢收两边的钱,然后四处放空炮,我这是确保你们拿到钱以后不会直接走人,还有,任务失败,我的钱也只能回收三分之二咯。” “这不合理,”他反驳,另外几名男子也没有插嘴,“我抗议。” “抗议无效,买卖自愿,但别指望我帮你报销回去的路费。”他的话让这个高个子勃然大怒,他怒斥他的小人行径。甚至想要抓起他的衣领,却被玻利瓦拦住。副站长巧舌如簧,口吐飞沫,总算让他接受了他的意见。 玻利瓦适时向他介绍其他三位陌生客人,三个长相各异的男人,让人无法想象,这三位会是替人打仗,在外流血的佣兵。“这位是地下钢铁兄弟会的首领,人称“甜酒”........” 第一个是一个肥胖如山的男人,他的脸又圆又大,一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他的酒红色大糟鼻子则把他的脸变得更滑稽,此人脸上的肉堆得像“油团”,整个看起来像一个慈眉善目的“弥勒佛”。脸上的肉长满了,就往脖子下“溜”,脖子变得又短又粗。那脖子上的肉一层盖一层,就像叠叠的浪。背上的肉也是厚厚的,在夏天看来,这最胖的要算肚子了,不用鼓气,也像皮球一样圆,无疑,他的体型快比得上泰斯大商人的三分之一咯,还好,他动起来不是很吃力。 “我是“甜酒”胖鼠,小兄弟,”他说起话来也总是带着一股让人觉得滑稽的笑容,让人无法理解他在笑什么,但他似乎很得意自己的笑容,以至于一直没停过。“我是我们兄弟们选举出来的暂代首领,听说你们需要游骑兵,给的价钱不低,嘿嘿,我们便来了。”说实话,他更该当一名商人,当一名司机,或是一个按摩大师,而非游骑兵的头子,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值得人信赖的兄弟,而且....... “选举出来的?暂代首领?”何时帮人打仗的佣兵们会选举他们的领袖?夏天一想到那些杀气腾腾的流氓士兵们坐在一个大圆桌面前,摆出一脸神圣而尊严的表情,然后亲手写下自己心目中领袖的伟大名字,这滑稽的场面比这位老兄的笑脸更让人肚子疼痛。更何况,这些雇佣士兵认识字吗?就他所知,不论在哪里,识字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说不定他们只是觉得“甜酒”这个名号好写所以才选的他咧。 “地下兄弟会一向以公平和民主著称,在那里,哪怕你是一个洗衣服的小厮,也有可能当上老大,他们尊重每一位兄弟,也认定这是他们组织的核心规矩,没人可以违背,而三个月前的选举,兄弟会的成员恰好选了胖鼠当领袖,“玻利瓦好像知晓了夏天的顾虑,露齿而笑,他对这种奇特的传统似乎还十分中意,“所以是他和我们谈判,放心,他们一向忠诚于每一个合约,绝对不会因为换了领袖而作废。” 那肥厚的男子乐呵呵地表示赞同,“在混乱之地,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信誉,几十年间,我们还没违背过一次合约,不信你大可以问问别人。” 佣兵的信誉,值得商榷.......夏天小心看了他一眼,“那么,你以前是洗衣服的咯?” 胖鼠扭了扭脖子,他摸摸自己糟红的大鼻,讪讪笑了几声,“我以前是组织里的酿酒师,自从我酿出了兄弟们爱喝的好酒,他们便选了我当领袖。”很好,听这位酿酒师这么说,夏天反倒觉得他更像一个箍着金属的橡木葡萄酒桶哩,”希望你那帮好兄弟杀人的功夫也能和你的酿酒功夫相媲美,“夏天说到,心里却开始后悔,玻利瓦干嘛要雇佣一堆酒桶回去?莫非打算淹死那些黑獸? “兄弟会成立了二十年,”玻利瓦向他再次保证,“他们在红场北方的混乱之地替人打仗,声名赫赫,丝毫不比最精锐的游骑兵差。”他信誓旦旦的语气就好像这能选出酿酒师当头领的钢铁兄弟会是一只战无不胜的佣兵,但夏天很怀疑亲爱的玻利瓦副站长是否收了钱替他们说好话,他即便对地下势力几乎一无所知,但也听过许多有名的中立游骑兵组织,而钢铁兄弟会......莫非是以喝酒的威名享誉北方的嚒?他不知道,也不太乐意知道,对玻利瓦的话,他保留意见。 “我很乐意见证兄弟会的威名。”夏天挤出一丝微笑,他将目光移向下一位。 那是一个身着火红色军服的男人,他紧抿双唇,眼神中透漏着一股让人只觉惊诧的火热,最让夏天惊奇的是他浑身上下的装饰,火焰,火焰,还是火焰,他就像是火焰的化身,肩上的披风,手腕上的项链,脖子处的挂饰,耳朵的耳钉,还有左侧脸颊的火焰纹路,就连他别在腰间的匕首,都被火焰的莲花包裹,好似某种神秘的符文法器,他宛如神明,又更像是纯粹的炎热巫师,浑身没有一处不被火焰缠绕。“隧道之母教的教徒,他们信奉战斗至死的崇高念头,只为得以一窥神明的真相,他们是贵客。”贵客,他的意思很明显,这人背后的势力很庞大。 不过说来,隧道之母教会土是闻名地下世界的教会,这他知道,环线的汉庭,占据两端的红场和军所,其间连接贸易的中立贸易线,乃至北方的混乱之地,都有他们的踪迹,相传这教会势力庞大,单论影响力,他们甚至不逊色于汉庭,可他们怎么会来到这儿,更何况,何时隧道之母钟情于火焰崇拜,还干起佣兵的勾当,而他却全然不知? “我以为隧道之母的信徒信奉救死扶伤的信条?”他满是怀疑,“听说你们的修女修士们更擅长行医祷告,为死者带来最终的洗礼,何时也会打仗?” “隧道之母三面一体,它的慈悲哺汇众生,这诸人皆知,“这位虔诚者的言语间透漏着对隧道之母的忠诚,”但救死扶伤并非它的唯一职责,你当明白,有的邪恶需要慈悲拯救,有的邪恶则需要刀剑来拯救,虔诚的善男信女们以刀剑为指引,齐聚于此,我们的信仰是火焰之母。” “火焰之母?”那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神明?夏天竟然不知,莫非是混乱之地特有的神明?还有三面一体,那又是什么意思? 对地下世界的信仰,他毫无概念,又知之甚少,只晓得一个隧道之母,其他的他完全没听人说过。 中年长发男子双手合十,虔诚地向着黑暗鞠躬,他的嗓音微微颤抖,带着某种颇具蛊惑意味的愉悦,“隧道之母本有其神圣而不为人道也的真名,是世间万事万物唯一的真神,此神祗的真名唯有得她祝福的往生者方能得知。“ “那它与三面一体的隧道之母有何关系?”虽然他对神灵完全不感兴趣,但还是得故作虚心,听说虔信者对开化他人,传授信仰很感兴趣,对任何不信神的人则非常厌恶,他可不想莫名其妙被当做异端,和人打交道就已经够麻烦了,他不想再招惹神明。 果不其然,身披红袍披风的中年人开始了自己冗长的说教,”她们的关系既复杂难测,又清晰可辨,此二神乃是无名真神的三面一体,《三神圣经》有言,它为我们带来隧道福音,以庇佑我们免受病痛,寒冷以及饥饿的困扰,此乃隧道之母;它赐予我们火焰与明光,弹药与枪只,赐予我们与黑暗古神对抗的智慧与勇气,它将炽热的红血盈满于我等的心灵与肉体,以驱除邪神的阴寒,此乃火焰之母;它也曾将大地,天空,与永无止尽的大海赐福于我等信徒,奈何人类愚钝,在千万年间早已抛之而去,古神侵蚀,人心混乱,这最后的大地之母便陷入了沉寂,人类自此凋零,这一切在《三神圣经》都有文书记载,即便如此,我等依旧至死不渝地侍奉隧道之母,火焰之母以及大地之母,期待真神全然苏醒的那一天。” 隧道之母这一宗教信仰诞生不过三十年,这《三神圣经》的诞生日期也许更短,却已经能预言到三十年以前发生的事情,还能把人唬得一惊一乍,的确还有点能耐,为此,夏天选择继续虚心接受他的教诲。 第三卷 地下铁二 第九章 汇聚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收起你的破神吧,”一旁听得不耐烦的黑獸咆哮道,“我们是来谈钱的,不是该死的神,想传教的话就去找一些孤儿和傻瓜去。” “你的灵魂既干瘪又枯萎,金钱已经蒙蔽了你的双眼,”中年男子丝毫没有生出一丝被亵渎信仰的信教徒所应有的怒火,他只是悲悯地看着他,“黑獸,隧道之母会拯救你的灵魂” “操你马的,操她妈的,”黑獸狠狠朝他脚下吐了口痰,“你来这里莫非是为了做慈善,还是说,你又打算给老子灌输供奉神明的老套说辞?” 中年男人不悲不喜,不怒不嗔,只是摇摇头,“毫无虔诚的你自然你看不到......真神正在苏醒,感受到恐惧的黑暗古神在我们肉眼无法企及的阴影中蠢蠢欲动,地下即将陷入一片前所未有的大混乱,和以往不同,我们没有收下任何报酬,只因我们明白,此刻我们是为了谁而战。.”他们竟然不收取任何报酬......夏天心中凛然,他事先并不清楚,但他总算还记得一句古老的谚语:免费的东西最昂贵。 眼前这故作神秘的信徒看起来比他想象的还要诡异,他的话语中冥冥透漏着一股无形的力量,那是种类似狂信者的执着与疯狂......而他的神灵.......夏天打了个冷战......他宁愿自己招来的佣兵只为了金钱而战,也决不愿多一群莫名其妙的宗教狂人。此刻的夏天更是不愿多看他一眼,免得真被他吓唬到。 他起初是没注意到第四个陌生人。他形容憔悴,神情冷酷,并未像其他人一样突兀,而是独自站在他们旁边,默默地观望。此人满脸麻子,没有胡须,两眼深邃,面颊凹陷。虽然并不老,头发却没剩几根,只在双耳上面冒出几撮,不过他把这些仅存的头发留得跟女人家一样长。他硬皮衣外罩身上穿着朴素的自由之翼制式服装,虽式样平凡,毫无装饰,却历尽沧桑,看得出岁月的痕迹。在他腰间,可以见到一把脏污的被皮革包裹的手枪,他那粗糙的布满老茧的手指,多半时间都游弋在这手枪附近。这名男子年过三十,脚上套着一双深灰色的长靴,左侧肩膀戴着有翼盾牌的徽章,夏天记得这是自由之翼的纹章,只是曾经象征高贵的纯白如今变得又脏又褶,好似一团破烂的抹布,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他的瘦凹长脸,一直绷得紧紧的,第一眼看去,夏天就知道他是个甚少展露自己情绪的古怪人。 “想也知道,您是自由之翼的游骑兵,”夏天向最左侧的那位伸出了手,“都说自由之翼乃是地下世界最精锐的游骑兵,久仰。” 男子冷漠地点点头,“我乃是自由之翼的副团长拜塞,率领自由之翼的第三分团。” 夏天笑眯眯地打量着这位个子并不高大的中年男子,他看起来就好像是一座真正的雕像,在海风巨浪中经历过千万年打磨,饱经沧桑,“我听说,你们一向为了世界和平而战。” “自由之翼的本职便是驱逐所有的异类,维护地下世界的和平,自建团之初,便是如此,”拜塞副团长一副凛然而沉重的摸样,好像夏天撬了他老婆似的,他的声音同样又冷又厉,比那高个子还难听。“至今依然。” 夏天突然问道,“的确是让人惊叹的崇高理想,丝毫不比这位立誓要与黑暗古神战斗至死的火焰信徒更逊色,请问,你们也是免费的吗!?。” 副团长不为所动,“我们有我们的规矩,”他冷淡地解释道,“也有我们的难处,自由之翼不能靠着赤手双拳对抗黑獸,也没人愿意供养这么一个不为他们而战的组织,你应当理解,在有些人眼里,人类比黑獸更值得对付。” “深有同感,”夏天赞同,他摆摆手,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过来,然后宣布到,“我也很高兴你们能为了我而战,”毕竟我是付了钱的,“也希望你们能齐心协力,我们即将面对的,乃是覆灭了数千人车站的庞大巢穴,甚至还有一只可怕的王者隐藏在其中,我所得到的消息里,它总会伴随着可怕的传说而来,而另一只游骑兵在征讨巢穴这件事上也失败了。” “是自由之翼第四分团,”拜塞副团长似乎对这事情很了解,“对他们的失败我能理解。” “哦?莫非副团长阁下知道些什么?” “第四分团的两位副团长是隔阂多年的双胞胎兄弟,”他轻描淡写得地补充道,“最近,听闻他们双双出轨彼此结为夫妻的双胞胎姐妹,两人正在为这事大打出手,他们那些部下,有能力的早离开了第四分团,说实话,我到现在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团长不把他们调开,非要留着闹笑话。” “双胞胎出轨双胞胎妻子,”黑獸撇撇嘴大声嘲笑道,“你们真有意思,搞得我也想加入游骑兵,她们让我出轨吗?” “我们欢迎每一位仁人志士加入我们的一员,为守护地下世界的秩序而战,”中年男子淡淡说道,“但能不能进去,还得经团长的审核。” 夏天将他们的话一字不差地听了进去,说实话,双胞胎姐妹的确让人心驰神往,但那前提得是美女,那对老姐妹多半已经四十岁,而自由之翼,他们把两个活宝派往海洋馆站,想来也是打着其他不可告人的算盘,就是不知道,这位看起来正经十足的副团长,是否也知道那些人的算盘。 “容我多嘴,你们的士兵什么时候过来。”他看向所有人。 “俩天,最多三天,”地下兄弟会的这位新上任的老大搓搓自己油腻的手掌,“我们的兄弟现在正在废弃之地艰苦行军,他们清剿了一批该死的土匪,现下正直直朝我们赶来,只要红场那边不出什么变故,我的兄弟们很快就会过来。” “红场真会让你们带着士兵穿行他们的车站?”对这事,夏天不太相信。“为了说服戴芙女士,我在这儿费尽口舌,差点连自己的清白身子都赔了进去,才说服戴芙女士让你们的士兵可以自学校同行。” “要是我,我倒是不介意满足一下那学校的老娘们,”黑獸抹了一下下巴,略带猥琐地大声嚷嚷道,”她那双丰腴的大白腿可以夹死我,那对奶子更会让我想起妈妈的味道,为什么她会看上你这个小矮子。“ ”夏天先生年轻且相貌堂堂,这毋庸置疑,虽然戴芙女士见多识广,也有不少同龄的男士想要求取她的垂青,但我知道,年过四旬的中年女子更渴望年轻的肉体,“玻利瓦副站长对此有自己的独特见解,”像我就是如此,因为从小姑娘身上,我可以看到曾经的自己,我想戴芙女士也是如此。“ ”我们是来谈女人的咯?还是来谈游骑兵的事情?“拜塞副团长神色不愉,对刚才的荤话全然不感兴趣,他看起来比那位虔诚的信徒更加像个圣人。 夏天眨眨眼睛,一脸无辜,“活跃下气氛嘛,只要你们的士兵能从红场过来,我很乐意跟你谈点更为奥妙的事情,副团长阁下,一大堆全副武装的士兵想要越过他们,我想怎样愚蠢的站长都不会轻易放行。“ ”红场那边自然没问题,“玻利瓦尔迫不及待地宣布,“他们一得知我们的意图是重建灰河站,那镇守各个哨站的士兵们便迫不及待地允诺我们可以随时通行,当然,我们也小小地贿赂了点钱,但和他们的允诺相比,这点钱实在不值一提。“ 他的话得到胖鼠的附和,他略带抱怨地说道,”玻利瓦说的没错,就连远在废弃之地的钢铁兄弟会也明显感受到了,食物的价格正日渐飞涨,药物也是,烟草比以前贵了一倍,伎女的陰噵日渐稀少,我们本来每周都可以喝到一杯小小的酸酒,现在吗,同样的钱,要两周才能尝到一点酒味,我怀疑.......不,应该是我确定,那些酒商们是故意这么做,他们全然掌控了贸易环线,就等着我们出高价,他们真是够奸诈,就喜欢趁火打劫,我为这些商人们哭泣,他们根本没了良心。“ 看来红场也深受汉庭的影响,这个以商人为集团组建的庞大势力,其影响力的确高乎人们的想象。“少流点眼泪,我的兄弟,”他郑重其事地向这位酿酒师宣布,“我们即将用血与火来打通曾经辉煌的中立贸易线,解决眼下的困境,而这,全要依仗各位的帮助。” “我们正是为此而来,”那位修道的虔诚信徒温和地表示,“遵循火焰之母的意志。” 黑獸拽起他的衣领,“小矮子,我只想拿到钱,如果你敢食言,”他那臭烘烘的口齿中喷吐着大量的飞沫,“你可以问问玻利瓦,上一个骗我的商人是什么下场。”他看起来很缺钱,这是件好事,至少自己可以用钱收买他的忠诚,至于其他人,夏天不大确定,他只能祈祷这些火焰之母的信徒没那么虔诚,而自由之翼,一个为了世界和平而战的高贵组织.....这个应该更容易收买吧。 他曾听说红场有意要帮中立贸易线重建往昔的繁荣,但这条贸易线的站长自然不会任由一只声明不佳的豺狼将魔爪伸入他们的地界,那跟是将漂亮的小处女扒光衣服送到一大堆男人跟前没什么两样。而佣兵,信教徒和游骑兵大不相同,他们的立场向来中立,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说法,但也足够降低贸易线上各个车站的警戒程度,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并非一整只纪律严明的军队,而只是一只只相对独立的“乌合之众”,加之泰斯商人暗地里的协调,基本上,他已经没有太大阻碍,只剩下肥水站的站长,他是最让人头疼的站长,有时候,夏天都会被他的固执所惹恼,甚至会产生想要让玻利瓦取而代之的想法。 若我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多半他已经丧命,夏天心生一种奇妙的念头,感谢我的慈悲吧,野男,让你和你的家人能继续受人爱戴。 他将四位自各地而来的佣兵简单安排了一下,并再次向确定戴芙女士暂时没有任何反悔的意向后,便脱身往回赶去。眼下,他还需要取得野男的应允。早在数天前,他就提过此事,但野男坚决反对,他只得让这位顽固的家伙再三考虑,如今,佣兵们正在自各地汇聚而来,若他依旧不肯放行,夏天也只能采取必要的措施。 第三卷 地下铁二 第十章 与野男争辩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他再度途径让他印象深刻的猪粪大道,那连通农业市场站的隧道道路相比以前要更为平稳,无数的碎石子还有沙石正源源不断地从矿砂站运来,用以填平这附近的坑洞,更有无数硬结的猪粪被刨走,只为保证曙光基地的果子,肉罐头,还有那物美价廉的灯泡电筒能在此畅通无阻。 在中立贸易线还在的时候,这儿是军所与红场的私人贸易线,其繁荣程度不比现在逊色,甚至更胜一筹,但也没人想过要休整道路,如今不同,毕竟那柔软的水果和易碎的灯泡绝对经不起猪粪团和碎石的颠簸。当然,即便经过清理,那股浓郁的粪臭和猪本身的骚臭仍旧顽固地弥漫四周,向人宣告着这儿十几年乃至几十年来从未变更过的名号。 他坐着来时搭乘的那辆轨道人力车,在最初去往学校的旅途,便是它将夏天,玻利瓦还有另外两名商人运往学校,至今已数周过去,但它仍就如故,车厢内的配置一如既往地整洁,且多了些过往不曾有过的点缀。 “看起来这几周你过的很滋润,老伊森,”玻利瓦显然认识这人,他以一种很亲昵的语气调侃道,“都有闲钱雇一个小工,还在车顶加了个小吊坠,”他一边说着一边摆弄那个赤身少女吊坠。 “嘿,可不嘛!在灰河站被毁灭的时候,许多滞留的商人便乘我的车绕行汉庭,然后是失去工作的搬运工,想要清理巢穴的游骑兵,他们来来往往,让我赚翻了,如今,因为那神奇水果和灯泡的缘故,很多人又回来了,“那踏着人力车的老年人擦了擦脸上的汗,“玻利瓦,我可是打算再买一辆车,现在这个都有点不够用。” “你倒是很有经商头脑,”玻利瓦高声揶揄道,“不过我向你保证,很快,灰河站就会重建,只怕那个时候你要四辆车都不够。” 老车夫发出憨厚的笑容,“那都是你的功劳,说实话,我以前还看不起你咧,我总觉得商人没一个好东西,现在我总算知道自己错了,你是好样的。” “我只是从中间赚点小小的差价,”玻利瓦让他打住,“只要你以后别再背后朝我吐吐沫,骂我肥猪奸商之类的坏话,我就感激涕零咯。”他的话让这位淳朴的老人尴尬地摸了摸脑袋,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想来这位朴实的老车夫在背后没少说过这位副站长的坏话。 看着老车夫沉默下去,玻利瓦便转身朝夏天,露出比那老车夫更加憨厚的笑容,“瞧瞧,夏天先生,您的到来为这里带来巨大的变化,您是当之无愧的救世主。” 不知这大胖子又在背后说了我多少坏话,对此,夏天只能面带微笑,“是曙光基地,”他温柔地提醒道,“玻利瓦副站长,我只是负责地下贸易的代理人罢了,你可别忘了。” “哪敢.......”他低声应和道,当然,他多半不信,毕竟他的眼睛还不瞎。 乘着车行走在这比以往平坦不少的轨道上是一件不那么让人难受的事情,而且,离开农业市场站的那一段地下汇合隧道哨口两旁的石壁上已经换上曙光所生产的灯泡,它们晶莹剔透,比以往更加明亮,更加炫目,这多多少少让人有些成就感,就是不知道将它们一一砸碎又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夏天不禁想到,或者换成一个个裸体美女挂在上面呢? 抛开胡思乱想,他将视野投入那远处的黑暗之中,试图从中窥视到什么,但一无所获。在这昏暗的光影之中,两侧的灯火随着哨口很快离他远去,他们不断前行,终于,他在沉寂许久的黑暗中瞥见一处火星,静谧的世界即将宣告终结,那一抹星火愈发明亮,向四处扩散,最终化为更明亮的一团火焰。长久而又短暂的旅程过后,他终于看到了属于肥水站的站牌,在那儿,一堆篝火燃起,张牙舞爪地驱散任何企图靠近的阴影。 一大队守哨人在火焰附近取暖,他们依靠它对抗黑暗中的蚊虫,蝙蝠,灰鼠,以及其他畏惧火焰的生灵,灯泡暂时还没有这么强的效果。 或许有一天,曙光基地可以搞出驱散这一切黑暗生物的灯泡也未尝没有可能,但眼下还做不到,所以这队哨兵很紧张,他们显然害怕来的不是人而是其他什么东西,生怕灰河站的覆辙会在这儿重蹈,还好,刚一进入光线触及的范围,他们便看清楚了来者。 声威日渐旺盛,犹如铺开灯火般日益闪耀的玻利瓦,还有那位神秘的曙光基地的年轻代言人,两人一向形影不离,加上玻利瓦曾有过娈童的传闻,难怪有人会说他们搞基,但他们只敢把尊敬表现出来,谣言总会随着他们的到来戛然而止。 “隧道之母庇佑,”哨口的队长曾经放夏天出行前往学校,他自然晓得眼前年轻人那声明不显的权势,也为他的低调与谦逊而折服,“两位,是打算面见野男站长?” “要事相商.......”所谓要事,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曙光基地打算帮助重建灰河站,这件事传的越开,对他们越有利,对野男越不利,既然如此,这种事玻利瓦怎会继续遮遮掩掩,夏天并非无所作为地在学校等了一周,那位灰河站的前任副站长斯夫可一直是不遗余力地四处宣传着这件大事。 哨兵队长显得异常兴奋,“他就在车站后勤仓库,听说后勤主管被人举报贪污受贿,他正亲自清点物资库存,想要把他拿个人赃俱获。” 夏天回头看了玻利瓦一眼。 “后勤主管是我提拔的人,”他承认,“准确的说,我让他以为他是我的人,但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墙头草。” 夏天点点头,“看来野男站长对你我先前的举动很不满。”他说的是在车站内四处传播重建灰河站这件事,“野男站长借此在警告我们咯。” “也有可能是我们亲爱的小主管做的太过了,拿点钱补给家用是在所难免的事情,但太过贪心的话,谁也救不了他,”玻利瓦对这位他提拔上来的人完全不以为意,“夏天先生,我们现在要去见野男站长吗?” “最好我一个人,”夏天想了想,“再让他看到你跟我厮混,他一定以为我和他的副站长勾结,这会让他更排斥我,我可不想出什么岔子。” 难道不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玻利瓦跟曙光基地走得很近,若等到哪天曙光基地撇下他,野男只怕会第一时间收拾他。但他无可奈何,作为又一个墙头草,他所能做的也只是见机行事罢了,如今的这一切这对他而言都是一场赌博。“那我先退下咯,夏天先生,祝您顺利。” 夏天点点头,然后稍稍收拾了一番,便去寻找野男。 再次见到野男是在一间又冷又暗的空旷仓库,里面摆放着数不清的装满食物,枪械以及其他东西箱子,数台大型抽风机和一台老式发电机正分立仓库的角落,冷冻用的大冰柜的置于另一侧一个相对封闭的小隔间,据说还有一间全面封闭的机械冷库,但他无法摸清方位。微弱的灯火下,数名士兵正有条不紊地清点着摞成一叠叠的木条箱子,时不时会搬下来,掀开盖子,对着一本账单清点里面的数量,看来野男站长是要动真格咯。 野男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他,这位长着满脸疙瘩的中年男人在微弱的熏黄灯泡下看起来就像是一坨金灿灿的大便,至少夏天是这样觉得。他走上前,露出微笑,若他是薇宁,这灿甜如蜜的微笑说不定就可以让这位硬石头开窍,可惜薇宁从没真正地笑过,而他也不是一名绝色美少女。 “好久不见,“他弯弯腰表示谦逊,”我敬爱的站长,您比以前更有血色,连眼袋也消了不少,看来最近您是少了诸多烦恼。” 回应他的只有一声冷哼,“如果你想威胁我让那些雇佣兵进来,大可以试试,”他随即又憋出一句生硬的话语,“我不会像之前那样轻易退让。” 轻易,而非绝不.......看来还是有的谈咯。 夏天也不想多费唇舌,他直率地质问到,“我实在搞不懂,重建灰河站究竟对你有什么坏处,是会要了你的命,还是让那些爱戴你的人更加贫困,我想不通。”他身边的人显然也很有同感,一位好心的官员还帮他说了句好话,“重建灰河站百利而无一害,以我们现在的状况来看,再过不久,我们的士兵就有机会喝上汉庭的好酒,吃上军所的肥鱼,我们甚至可以给士兵们配上最好的制式步枪,野男,我觉得我们不仅该放行,还该出兵协助,如果我们放任一个巢穴在我们旁边繁衍生息,迟早有一天,我们会步灰河站的前车之鉴。”此人乃是野男最忠诚的兄弟,这些年来为管理肥水站立下汗马功劳,他绝非玻利瓦的人,据传夏天和玻利瓦搞基的谣言就是从他的嘴里传出的。但眼下连他都这么说,说明这件事已经没了异议,不过野男并不这么想。 他让其他人都离开,只剩自己一人面对夏天。 “眼下四处无人,”夏天微笑,“我若要谋杀你,岂不是旁人都拦不住。” 对此,野男站长非常自信,“你以为玻利瓦能取代我成为肥水站的站长吗,想的真美,他们绝不会让一个商人领导他们,而你永远也别想得到肥水站的支持,。” “我还以为您一直是在与我作对咧。” 对这事,野男没有否认,“我也懒的和你打哑谜,告诉我,”他厌烦地瞪了夏天一眼,“你背后站着谁,汉庭的那些商人?红场的官僚?还是其他人,你会好心到想要收复灰河站,因为这对你有好处,但汉庭的商人有更重的野心,别以为我不知道,自由之翼的拜塞和那个在肥水站四处宣布谣言的斯夫便是汉庭的人。” “自由之翼一向保持中立,斯夫也没有散布谣言啦,”这点夏天可以发誓,“我的确打算收复灰河站,不是吗?” “自由之翼只对红场和军所保持中立,他们是汉庭的走狗,而斯夫,那个人因为贪污和渎职而被赶出灰河站,如今他却在动摇我的部下,”野男恶狠狠地吼道,“你以为从一堆谎言中取出一句真话就不是谎言了?” “所以你在害怕他.......”夏天回应,“害怕自由之翼会趁机夺取你的车站,害怕斯夫会掌控贸易线最重要的一环?” “我更害怕你,你那古怪的部下,你那不知从哪里来的食物,还有你,你所做的一切都在告诉我,你图谋的更多。” 夏天对他的谨慎叹为观止,“你这家伙果真和维尔娜一样顽固。” “是么,”野男用鼻子冷漠地哼哼到,“维尔娜是个正直的女孩,我和他的父亲是好友,自然知晓她的禀性,我甚至怀疑,就是你联合某位大大商人谋害了她,摧毁了灰河站,你有一万个理由这么做。”好家伙,他已经公然给自己扣帽子啦。 “不止一万个,”夏天坦诚,“但我爱她,第一次见面,我就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了她,她的正直,她的坚强,她的顽固,这个理由足够让我不会做这种事情,你当知道,年轻人对爱情有多重视。” “呵呵,那你有没有爱上我的顽固.....“他轻蔑地笑了,”我看你只爱你自己。” “若你真想谈下去,就不能好好和我说话,”夏天也厌烦了,“我们三方合力清理掉巢穴,重建灰河站以后,我会竭力限制汉庭的野心,但这需要你的协助,需要贸易线上其他站长的帮助,这点毋庸置疑,不论你如何讨厌我,汉庭才是你我最大的威胁,人总得学会选择,在我和汉庭之间,你得选一个,想想那些奸诈而野心勃勃的商人,想想势单力薄的我,你愿意跟随时要吞噬你的豺狼们合作,还是跟只有点小动作的绵羊合作,考虑考虑吧。” “我还以为你们是盟友呢,真可惜,我一个也不选。” “那你最终只能孤身作战,”夏天无奈,“你若是无所不能的超人,或者肥水站也是堪比汉庭的大势力,您当然可以孤身一人对抗他们,但这两样您都没有,人总得学会接受失望,不是吗?我也不想和你继续做无用的争辩,你好自为之吧。”他再次被野男的顽固所击败,事情并不如他想象的那般顺利。 第三卷 地下铁二 第十一章 吻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野男厌倦他,包括他说的每一句话,哪怕它再有道理也是如此。 当他步履沉重地走出仓库,并准备思考如何能妥善处理掉野男的时候,才发现那些为肥水站忠心耿耿效力的官僚们正再彼此交谈着。 “夏天先生,”他们中不少人对他疑虑重重,满怀警惕,这些人对曙光基地的抵触大于他们对酸樱莓与灯泡的钟情,可无论如何,他们还是必须给予尊重,因为曙光基地的的确确救了他们。 那先前曾为他说话的老年人走上前,“你们的交流进展得如何?”他是车站边哨指挥室的总负责人,年迈,谨慎,忠诚,深受野男信任,“有谣言........” 夏天咂咂嘴,“你所听到的没错,那不是谣言,”他确定,心里生出另一丝打算,“我打算重建灰河站,清除占据在隧道中间的黑獸以及其他可怕的东西,但没想到你们的站长并没有此意愿........” 他的话犹如重雷,在这群或年轻,或年迈的管理者中间掀起一阵巨大的水浪。“有人说游骑兵曾尝试过清理那个巢穴,但失败了。” 另一个补充道,“我从一个潜行者那里听到过一个可怕的传闻,那个巢穴里有一只可怕的怪物,它几乎不怕任何子弹,还.......” “金刚不坏?”夏天瞥了他一眼,“有人在故意宣传这么一个可怕的谣言,”他说,“他们不打算让我们重建灰河站,还是说,你们谁亲眼目睹过金刚不坏的怪物。” 事实就是如此,那些可怕的黑暗生物一向只能以庞大的数量与悍不畏死的残暴来掩埋士兵,而再强大的怪物在步枪面前也无可奈何,在整个地下隧道,最致命的生物往往是灰鼠群,蝙蝠巢,数量庞大的黑獸和黑爪等等,绝非观察者,盲水鳄之类的恐怖生物。 老年人忍不住嘟囔道,“会是谁在故意误导我们!?” “还能有谁呢?”夏天耸耸肩,“不是汉庭,就是其他势力的人。他们中某些心怀不轨的人不愿看到中立贸易线重建,所以在加深我和站长之间的隔阂,说实话,我更倾向于你们的站长同志在赌气,你们也明白,此人对我有非常深的偏见。”其他人沉默。 他顿了顿,声音抬高了八度,“眼下,我们应该抛下过往的嫌隙,彼此坦诚,我号召了纪律严明游骑兵与骁勇善战的佣兵,他们很乐意为我而战,这一点我万分确定,但你们的野男站长对此不大乐意,他不同意放这些为清剿巢穴而来的士兵,只因他们是我雇佣的,我想不通,不论是谁雇佣的,只要他们能清理那巢穴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在意这么多?” “也许我们可以说服他......”老人站了出来,“我觉得这件事他做错了。” “我们供养那群灰河站的流亡者已经太久了,”另一个可能是负责后勤分配的官员吐槽到,“他们以伤口和孩子来恳请我们给于食物,有些人会加入我们的工作,但更多的人让我们所居住的地方变得拥堵,嘈杂而且混乱,我们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他们需要一个家,我们也需要彻底清理那些很可能会伤害到我们的怪物。”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讨论,他们就达成了共识,当然,也有人反对,认为任由一大群全副武装的佣兵进入肥水站实在太过危险,但更多的人害怕的是足以覆灭灰河站的黑獸群。 “自由之翼是一群向来保持中立的精锐士兵,“有一个人呼吁到,”而黑獸会吃掉我们的士兵,抓住我们的妻女回去当性奴,你们认定谁更危险?”于是争论就没了异议,这对夏天来说无疑是意外之喜,让野男的部下和他打交道或许是一件更明智的事情。 他回到自己在肥水站的居所,发现自己所在的私人大包厢的旁侧卧房,薇宁正静坐在书桌前翻看着一本书籍。她已经摘掉一路用以掩盖容貌的面罩,任由火焰在白肤上跃动,从侧面看去,她就像是火焰中诞生的金发公主,有种无法忽视的美感,此刻的她足以让每个男人惊心动魄。 他敲了敲 门,“我以为你已经回去了......”自从切断了她与戴芙的联系,夏天其实也想不出她还能去哪里。 “我除了遵照一号先生的嘱咐进行那古怪的灵能训练以外,并没有其他事情,所以便留了下来,”薇宁将书页插入一条书签,然后合起,是《千河城地下铁隧道修筑史》,一本在车站流传颇广的无聊书籍,但值得每个管理者去读一读,“夏天先生的工作完成得如何?” “一切都很顺利,”夏天小小撒了个谎言,他打了个哈欠,才发现薇宁此刻穿着的是一件粉色的可爱棉绒睡衣,左脚上踩着一只纯棉的白色拖鞋,右脚没穿拖鞋,而是随意搭在左脚上,几只圆润的小脚趾微微翘起,她的头发还有点潮湿,发丝因未擦拭的水渍绻缩成小卷,偶尔有一两滴顽固的水滴顺着稍稍裸露的白嫩如脂的脖颈处滑落,显然不久前才洗过头,也许洗过澡。 “今天你穿的真漂亮,”夏天由衷赞美,不知当初你烧死你父母的时候是否穿的也如此可爱,他突然满怀恶意地想到。 薇宁歪着脑袋,脸上突然绽放出足以让每个男人深陷其中的甜蜜笑容,“夏天先生是否动心了?”她那如细丝绕耳的温言软语更像一坛沁人肺腑的香蜜,直直让夏天微微愣了一下。 说起来,他差点忘了自己还是个男人,的确,在之前,玻利瓦接连派出玉庭站的妖娆少女轮番骚扰他,随后是泰斯商人的女儿,还有安雅那个小骚货的日常故意走光,以及娜塔里娅的羞涩窥视,但这些无疑都没有薇宁眼前的这个不知是无意还是故意展露出来的笑容更让他觉得摄人心魄。他突然想到了远在地球联邦的那个瓦列安公主---希里,还有自己的弟弟,哦,他差点忘了,天夏是个妹妹,但夏天很快把天夏抛之脑后,仅留下希里.瓦列安的面容,她微笑的摸样和薇宁的确很像很像,就好像是一个摸子刻出来的,但再仔细看,她们分明截然不同。 瓦列安是名副其实的银河公主,她只是汉庭商人之女,但夏天的确能从她身上感受到那丝毫不逊色皇室公主的魅力。 “除非是石人,否则又能有谁不动心呢!?想来你自小就颇受男人的觊觎吧,”他心生感慨,漂亮到极致的女孩多半都要遭受各式目光的洗礼,希里就曾说过这种蒙受银河之母祝福所遗留的种种烦恼,连权倾星河的公主都如此,薇宁又怎可能例外。 对此,薇宁没有否认,她陷入了一种静谧无声的回忆中,就好象做梦一样,“从小如此,他们总是带着异样,炽热,以及淫邪的目光,有时候会开一些恶心的玩笑,但还好,不知从何时起,我脑海里就有股意识再告诉我,我生来不同“,她略带迷茫地说道,”那就好象是无数梦境的组合,破碎虚幻,毫无任何实体,意识里的那股声音一直在告诉我,拿起武器,杀死它们,那声音从我有意识以来就一直困扰着我,所以在我遭受到男人侵犯之前,我就已经懂得如何防备他们。” “那现在还有吗?” 薇宁轻甩了几下金发,“自从夏天先生让一号先生教我如何掌控您所说的那种名为“灵能”的能量以后,怪梦就消失了,此后,我做的都是些寻常的噩梦。” 夏天耸耸肩,“古怪的梦境,也许和你母亲遗留的疯狂基因有关有关系,也许和灵能有关,”他不太确定,“不过还好,要是我强迫你,大概也早就被你杀了。”若是其他精蟲上脑的男人,可能已经死的不能再死咯吧,为此,夏天颇为自己的高尚操守而自得。 “那可未必哦,”薇宁翘起嘴角,脸上浮现一种让人无法捉摸的笑容,“您领养了我,又帮我解除了噩梦,您可以尝试拥有我哦,这是您的权力。” “权力,”他仔细琢磨着这两个字眼,脚底却不自主地向眼前这金灿灿的红眼女孩滑过来,她身形娇俏,却又不失性感,猩红的双眼宛如血滴凝聚的宝石,火焰的纹身更让人窒息到无法直视她,她的一切让人觉得危险而刺激,睡衣包裹着的身体下,前胸圆润,后臀翘挺,无疑这是男人梦中所渴望的那种天使与魔鬼巧妙融合的身材,和她作嗳,是让人无法拒绝的选项。 “权力总得伴随着某种义务而生,”他想了想,沉声问道,“你不会有想要我履行的义务吧?” 薇宁笑了,就好像是一个天真灿烂的小女孩一般,又或者她只是在单纯地嘲笑自己,夏天无法确定,但她说道,“莫非夏天先生还打算娶我为妻子?” 此刻的她更像是一个绝世的妖物,背后仿佛延伸出了九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夏天却息了自己的心思,他心头和身体的火热统统被浇灭,好似一罐冷水扑下。 “我喜欢你,”他承认,“也想疯狂地上你,我的下身还是硬梆梆的,承认这点不会让我感到耻辱,但.......”他呼了口气,或许他只想要她的身体,又或者是他觉得少了什么东西,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里一阵空空凉凉,“也许还差了点什么,也许还不是时候,”他轻轻摇了摇头,表现得很轻松,也很肯定。 他的回答似乎没有让她哪怕吃惊稍稍一下,她依旧微笑,然后,在他的惊讶之中,她贴了上去,仅仅是嘴唇对嘴唇,唇瓣对唇瓣,鼻息对鼻息,没有舌头相交,没有唾液相换,即便如此,这也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柔软,以及一股醉人心弦的清香。只是持续了一秒钟,她便离开了,这让夏天一度以为这是一千年前的一场梦,美妙而又虚幻,十分短暂。 “我可还没被女孩吻过,”夏天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他压抑着心头的异样,轻声调侃道,“我认为你是在占我便宜。” 薇宁轻轻摇摇头,“说不定占便宜的是你哟,夏天先生。”她轻巧的声音好似完全没有被刚才的吻所影响。 “那你有何感觉?” “这是种让人惊讶到无法忘怀的奇妙感觉,我从未感受过,“金发女孩昂起头,手指着自己的唇瓣,轻轻吐息,”能允许我来第二次吗?” 对这种如同小女孩索求般的言辞,夏天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几乎停止了,他在这一瞬间差点爱上了这个女孩,最终他眯起眼睛警告到,“到此为止。”薇宁露出纤细柔弱的甜美笑容,看起来十分谨慎,而且危险,”到此为止。“她巧声赞同。 第三卷 地下铁二 第十二章 失望的消息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对于昨晚的那个吻,他一度以为是一场梦,结果他梦遗了。 在那场春梦中,他梦到了很多很多女人,摆在头位的便是希里.瓦列安,她金灿灿的眼睛好似可以微笑,银白色的长发自两肩倾泻而下,她半倚在床边,然后在他的惊讶中,瓦列安公主低下了那一向高贵的头....... 紧接着是薇宁,她抬起头,将金发拢至一侧,猩红的双眼恢复到那以往的纯金......但他不记得她以前的眼睛是如融金般的颜色。 她给了他一个吻,清淡而又甜蜜,清晰而又模糊,这个吻困扰了他很久,让他的记忆日渐模糊。抹去吻的痕迹,很快他就看到娜塔里娅那羞涩而紧张的面容,随后出现的着便是苏梦,那个曾经认识的小班长,但她的胆怯面容早已模糊,她的紧张微笑也日益变得犹如石雕般僵硬。 维尔娜在另一侧洗澡,此刻的她更加动人,她的妹妹那苍白的脸一晃而过,随后是那率真的笑容,“我要成为世上最伟大的潜行者,”她如此宣告着自己的目标,“我要见识冰之大陆,火焰之海”,但她死了,他记得,她们两个都死了。 女孩的面容一个个浮现,泰斯商人的女儿朝他搔首弄姿,想要讨取他欢心的安雅则假装走光,还有玻利瓦送来的那三个金光灿灿的女孩在周边跳着挠人心弦的舞蹈,不仅是她们,还有勾引过他戴芙女士,有过一面之缘的玻利瓦的小秘书,说话嗲声嗲气的阿嗲,苏梦的学姐,这女孩他只见过一次,他却在梦里记住了她的摸样...... 许许多多只见过一面,甚至早已忘却的女性面容在梦中浮现,她们在梦中更加辉煌,更加妙曼,也更加虚幻,但当他迫不及待地将硬鼓鼓的**塞入最后那个面容模糊的女生体内,并抽射出来的时候,他才发现,那个人是他自己。 于是他醒了过来,满身的汗水让他只觉得十分难受。该死的噩梦,他骂骂咧咧地换上一套干净的衣物,然后走了出去。 在洗浴室,他再次看到薇宁,她依旧穿着睡袍和棉拖鞋,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但还好,她看起来没做类似的梦。“你昨晚睡得怎么样?”他半是心虚半是好奇地询问。 “睡得很安心,”薇宁展露出她那一向迷人的笑容,“以前的我总会被噩梦缠绕,但昨晚不同,我第一次睡得如何沉,我也无法理解,也许是您的存在让我感到安心,夏天先生,你呢,是否也有这样的感觉?” 真不知道这一句话里有多少谎言,“我......”他想了想,决心据实以告,“噩梦连连。” 这回答并未引起薇宁的好奇,她只是看了一眼手上拽着半湿内褲走进自己卫生间的夏天,微微笑了一下,然后继续专注于自己的洗漱。 早饭乃是简单的白煮蛋,一块猪排,数片蘑菇,以及他们自家产的腊肉罐头,还有一杯加了蜂蜜的茶,他小心敲开白煮蛋,发现薇宁的脸似乎比这剥了皮的鸡蛋还要白皙,这让他万分惊讶,在地下世界,脸蛋能如此之白的,实在非常罕见,他突然想到了维尔娜。 薇宁一脸无辜地望着她,“怎么!?夏天先生,我脸上长了什么?” “没有,”他啧啧嘴,然后一口吞下鸡蛋,“只觉得昨天我错过了什么。”他意有所指。 “我昨天失态了,”米娜希尔小姐眨了眨眼睛,婉言说道,“从我所经历的教育来讲,我不该做这样失礼的事情,可能是我喝多了酒的缘故。” 夏天有点惊讶,“你喝酒了?” 他明明没有从她的嘴唇上闻到任何酒精的味道,哦,他又想到了那个甜美醉人的轻吻,真该死。 “喝了,”她笃定万分,“我当时醉了。”她在说谎,夏天无法理解她为何撒这样明显的谎言,也没有揭穿她,反而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如果我把你之前的事情告诉娜塔里娅,你猜你的小姐妹会怎样?” “我会少一个朋友,”薇宁开始面无表情,“你也会失去她的信任,不过.......夏天先生希望我帮你隐瞒这件事吗?” “我一向坦诚待人,但人吗,总得有几分自己的秘密,不是嚒?”他知晓娜塔里娅那自以为隐藏很好的小心思,用好这点,也许可以把娜塔里娅培养成自己的忠实拥趸。 薇宁点点头,“我会把昨夜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她,让她明白你的为人。” “......” 早餐过后,玻利瓦穿着朴素的肥胖袍子,带着一向形影不离的小秘书,早早地过来找他,恭顺地向他求证昨天谈论的结果。这小秘书似乎比梦里丑了许多,夏天以眼睛微微一瞥,便收回视线,他对玻利瓦的小情人并没有如他梦里的那般感兴趣,又一个奇异的现象。 “野男站长没有彻底封死谈判的去路,却又故意不提出任何条件,”夏天坐在车厢的角落,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依我看,他只是单纯不想在我面前退步罢了。所以,我把这件事交给他的那帮好朋友,他们对重建灰河站很有想法,我衷心希望在这件事情上他们能说服野男。“ ”这是明智的做法,“高个子副站长郑重其事地宣布,”夏天先生,野男站长一向听任他的那几个忠诚老部下的谏言,上次也是如此。“ 这家伙除了恭维,就没有其他想说的吗?“如果每次我都得靠这种办法和野男站长说话,这可不太方便我们曙光基地与肥水站双方的交流,“夏天皱了皱眉头,”就没有其他办法?” 对此,玻利瓦深表无能为力,“现下他对我的成见只怕比您还重,”这个身形高大的男子酸酸地补充道,“他一直都是如此,这些年来都没变过,我从未见到他向谁屈服过。” “所以就是没有任何办法咯?”夏天不悦地瞪着他,“你在这儿活了这么久,难道就没有揪住他的一些小把柄,或是打听到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小嗜好,我就不信他是个圣人。” 这让玻利瓦稍稍心慌,他迟疑了一下,“野男本人非常正直,我没法知道他喜欢什么,做错什么,或是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小秘密,但我听说野男站长的妻子的确非常喜欢小男孩,之前我还以为那只是谣言。” “还有呢?” 他更加犹豫了,“不久前,他的儿子刚刚成年,那男孩恋上了一个来自汉庭的伎女,可他太丑了,满脸痱子,无法讨得女孩的芳心。” 夏天打量着他,“非要我像挤牙膏一样才能让你继续开启你尊贵的大口?” 玻利瓦尴尬地笑了笑,“这两件都是丑闻,加之身为站长的家属,站长夫人还是知道些分寸,”他说,“所以知情的人寥寥无几。“ 夏天微笑,“分寸,只是没有合适的送上门吧,找几个聪明伶俐的娈童,长得要帅,懂得如何勾引熟妇的那种,玉庭站应该能找到。”其实这也不出意料,任谁每天都和野男这么丑的男人睡一张床,恐怕心里都会不平衡,“还有那个伎女,我希望我们能让她爱上野男那个丑八怪孩子,我想要成全一对美好的姻缘,“夏天顿了一下,”收买娈童和伎女应该不难吧。“ 玻利瓦擦了擦额头狂冒不止的热汗,连忙点头应是。如果这事情一旦败露,他就要和野男彻底闹翻了,这怎能不让让他心寒。 “以后,但凡他每说我一句坏话,我要他身边能有人帮我说上十句好话,”夏天最后宣布,”我得让他明白,圣人难当。“ 其实说他是圣人,倒也抬举他了,应该说是不识时务才对,夏天暗暗想到。 过了会儿,他想起了另一件事,便随口问道,”海洋馆站那边怎么样了?俩周前斯夫派了他的弟弟斯壮前往海洋馆站,那男人和海洋馆站的站长很熟,我想知道结果如何了。“ ”斯夫的弟弟日夜兼程,但当他去了海洋馆站以后,就一直没见到海洋馆站的站长,“玻利瓦咒骂了一句,”听人说那个男人的两个儿子在黑暗生物的侵袭中全部丧命,尸首都找不到,现在他每天躲在家里哭呢,甚至封闭了海洋馆站,整个海洋馆站早已乱作一团,目前是游骑兵在维持秩序,但他们过不久也要撤离,因为他们损失了太多人手。中立贸易线中断之后,那里已经没什么东西值得他们流连忘返,我怀疑海洋馆快连自由之翼的雇佣费都付不起。“ 夏天将目光投下墙壁上挂着的一张地下隧道的地图上,沿着灰河站,大湾站头,略过海洋馆站,他向上望去,”那更远的植物园站和帝国大厦站?“ “没有海洋馆站的允许,他们根本无法增派兵力。加之之前的自由之翼战事不利,两位副团长又因为可笑的理由起内讧,帝国大厦站已经宣称放弃收复大湾站头,准备另寻贸易出路,植物园站还没有消息,但我恐怕他们也有此想法,”这事的确超乎他们的预料。 “你不是说如今掌控海洋馆站的是自由之翼的游骑兵,难道不能说服他们放行?” “我会让斯壮尽力尝试,但你最好别抱希望,那个自由之翼第四分团一向与我们不对付,他们不会乐意让其他人插手这件事。”这是个让人绝望的坏消息,他本以为他们可以和海洋馆站一同向巢穴逼近,迫使那些盘踞于大湾站头的怪物退回自己的老巢,如今,这种想法只能抛置一旁,他必须考虑到兵分两路的可能。 第三卷 地下铁二 第十三章 作战会议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他在这儿等了一周,在一周后的狼时,才把那群口口声声说只需三四天即可赶来的佣兵和游骑兵等来。当即,他让所有人都在肥水站的隧道大厅集合,这一集合几乎浪费了半个小时,才把这数支队伍拉在一起。 最前列的是来自各个车站的守卫士兵,他们多半是自愿而来,或是由中立贸易线附近几个车站安排的支援兵,这些鱼龙混杂的士兵暂时由野男站长统率,看来其他的站长们还算是很信任这家伙。 此外还有一群灰河站的流民,在斯夫的带领下,他们看起来.......还是像群流民。灰河站最无畏的士兵早死在当初的獸潮之中,这些人不过是逃亡者组成的部队,不值一提。 紧随其后的乃是自由之翼的游骑兵。游骑兵们个个气宇轩昂,长得人高马大,清一色穿着深黑色的自由之翼制式套服,纯白的有翼塔盾徽章齐刷刷挂在左肩以象征他们的荣耀。他们纪律严明,浑身干净利索,年轻人又占了一半,故而他们刚一到来,就引起极大欢呼,一会儿这儿响起一阵喝彩,一会那儿吹起嘹亮的口哨。不仅是灰河站逃亡而来的那些流民,还有肥水站的年轻少女少年们,他们也竞相拥堵在大厅周遭的阶梯前围观着这支纪律严明的军队......里的帅哥。 拜塞副团长走在这支游骑兵的前列,那张严峻的脸上一副凛然而沉重的摸样,这让他想到野男,妈的,他不想遇到第二个野男。 相比之下,黑獸所率领的佣兵则逊色不少,零散的服装,生锈的佩身匕首,擦了不知多少遍大口径霰弹枪上满是污黑的油垢,他的部下长得不是坏就是丑,单论长相看来,几乎就没几个好人,莫非这群佣兵就是靠长相吓唬敌人的? 总之,夏天听到黑獸的手下谈论周围的妞儿长得如何,奶子多大,腿有多长,然后就是讨论他像个娘们,有人说在玉庭站见过他。 莫非天夏也来到了这个世界?还去了玉庭站? 他也不做多想,将目光扫过兄弟会的成员。 一样的乌合之众,歪歪扭扭的列队和凌乱不堪的模样让人以为他们喝了多少酒,他还目睹了两个兄弟会的弟兄厮打在一起,这些人看起来活脱脱是醉鬼和流氓的转世。 他无视了他们,最后将目光定在那群数量众多,且全身袭火红服饰的士兵身上,这群信仰火焰之母的士兵双眼直视着他们的首领,眼神中的狂热与刚毅丝毫不逊色于自由之翼,甚至尤有胜之,他们团团紧簇在那位浑身火焰的中年男子周遭,玻利瓦说他没有名字,别人都称他为“火祭祀”,这名字眼下更符合他,因为他现在就好像被无数冒着火焰的人儿包围着,宛如活生生的神灵降世。 这群人引起了在场所有围观者的注意,更让人稍感不妙的是那些无所事事的围观者中有几个正兴致勃勃地讨论着这些人信仰的神明。 在这群红衣士兵后,则是近百名白衣服的女士,她们头发干枯,双目冰冷,面色生硬,沉默寡言,只身着着一袭挂着长袍的灰白长衣,年龄多半在四十上下,也有年轻的女孩,但很少。 这些人他知道,应该是专门负责回收尸体,为死者祷告的修女,据说她们也会一点医术,帮医生处理伤者也是她们的本职工作之一。 这里的外来者加起来足足有上千人,难怪野男不愿让他们路过,就算是我也绝不会放任这群危险分子进入曙光基地。但没办法,肥水站的居民看不到背后的隐患,他们只是想着收复灰河站,只是想着把深藏于大湾站头的超大型巢穴给彻底荡平,重现往昔贸易线的荣光。 更何况,这些人是由醉鬼,流氓,信徒和自由之翼的高贵游骑兵组成,这样的组合也实在不太能让人警惕得起来。 夏天和野男站在高台上面色凝重地俯视着包括佣兵,游骑兵,车站守卫兵,以及围观居民在内的所有人,这大概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权力的滋味,哪怕底下的人一个都不认识他,他也能感受到他们对他的目光中透漏出来的敬畏与好奇。不认识他的人纷纷揣测如此年轻的他为何能和野男并列前排,认识他的人则大肆向自己的同伴炫耀自己的所知所闻,仿佛那是一件值得大吹特吹的事情。 他和野男身后分别是玻利瓦,斯夫,还有野男的一干部下,野男这家伙虽然反对佣兵进入肥水站,但当他被他的部下轮番劝说以后,便开始恬不知耻地想要充当此次荡平巢穴的总指挥,雇佣士兵的钱这家伙可一分钱都没出。最后迫于野男的压力,夏天选择让步,野男如愿以偿地当上了总负责人。 他刚走上台,所有人便渐渐停止了喊叫,看来他的确很受人爱戴。 现在的他神情肃穆,一脸死了爹妈的悲痛摸样,等到众人自觉安静下来了后,他开始了他的即兴演讲:“关于灰河站发生的,以及正在发生的事情,我想你们都很清楚,我不想多说。” 他停顿片刻,再度提高声音,“维尔娜是我所见过的最正直的站长,她是当之无愧的英雄,而她的父亲更是我多年的好友...... 不仅如此,在灰河站生活的数千居民,他们是我们中绝大多数人的亲戚,我们经常把我们的女儿嫁给他们的儿子当作妻子,为他们的男孩缝衣做饭,他们的女儿也会拜访我们车站,成为我们中的一员,为我们带来欢笑与温情,我们亲如一家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旧日时代终结的那一天,这三十年的漫长时光让我们两站的血脉几乎融合到了一起,”他沉重地扫视过下方逐渐沉默的围观者,声音颤抖而压抑,“看到它的毁灭,我的内心有的只是无穷尽的悲伤。” 对此,夏天只想笑,他听说灰河站遇难的时候维尔娜曾派人向野男求援,可这黑心眼的家伙没出一兵一卒。 “现在,“野男的声线陡然拔高了数倍,“我觉得是时候,是时候重建灰河站,把那些该死的野兽驱逐出我们的家园,把在灾难中不幸罹难的亲人完好安葬,我们不能任由他们的骨灰被野狗啃食,被老鼠糟蹋。” ”对,不能让他们就那样死去,“有个女人吼道,”驱逐黑獸,重建灰河站。“ 另一个女人在围观者的众列中尖叫,“野男,杀死黑獸。” ”重建灰河站.......“第三个人大声咆哮,”杀掉黑獸。“更多的人加入他们,咆哮,尖叫,欢呼,更多的人嘶声力竭,或是掩面而泣,不过其中最为郁闷的大概就是那位取了”黑獸“名号的佣兵头子,周围的人每喊一句,他都感觉是在骂他,这让他瑟瑟发抖,而他身边的那群佣兵,则笑得下巴都快掉了。 还好,这把火烧的快,灭的也快,喊口号毕竟是接下里的工作里最简单的一项,所有人都知道,所以野男让他的部下安排这些外来的士兵们暂时居住在曾经收容灰河站流亡者的地方。 没人知道这场战争会持续多久,他们必须做好全面准备,包括消除热蝠病的药片,止痛止血的药剂,绷带,照明的灯泡,火把,燃烧用的黑油,用以轰塌隧道的炸药,还有成箱成箱的后备弹药。 而这些,是周遭数个车站合力贡献出来的----学校,肥水站,矿砂站,农业市场站,饲料厂站,废水场站,以及其他和中立贸易线息息相关的几名商人,站长,他们均有做出自己的贡献,这其中还包括了汉庭的大商人泰斯,大商人希普棱,后者是戴芙女士的哥哥,但出的钱最少。 彻底入夜之前,雇佣兵和游骑兵们被安排到属于自己的帐篷,他们的首领则受邀参加对黑獸的作战会议。会议其实并没有过多值得讨论的地方,但在谁打头阵这方面,所有人都僵持住了。 “这是个荣耀的位置,”夏天郑重宣布,“只有最英勇的雇佣兵才能站在此处,他们将为率领我们走向胜利。” 可惜这种老套的激将法对几个老油条不怎么管用。 黑獸认为游骑兵对付黑暗生物很有一套,他们纪律严明,加之火力充足,承认这点让他很不痛快,但他还是一力建议游骑兵应该冲在前面,这一点深得兄弟会的“甜酒”支持,但随即被拜塞当场否决。“黑獸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它的神出鬼没,”他冷峻的言辞让人不得不假装很有耐心地听下去,“这群狡猾的生物一向喜欢将我们放入它们的包围圈,等到那个时候,你会发现它们到处都是,不论是头顶的水管,脚下的坑洞,还是两侧的分支,哪儿都有它们的身影,它们会将最凶残的黑獸置于我们身后,逼迫我们向前迈入它们的陷阱,游骑兵应当用于断后,确保我们不会自乱阵脚。” 他的话实在不让人信服,但考虑到那儿还有一只王者级别的黑獸,且拜塞副团长搬出了第四分团给他们的 “秘密情报”,几人无法当即提出有力的反驳。 麻烦各位感兴趣的来中文纵横网点个收藏......拜谢....... 最后选择站出来的是“火祭祀”,他先是洋洋洒洒地宣传了一番关于火焰之母的宗教信条,并表示火焰之子(那群身着火红色战服的士兵们的统称)英勇无畏,专为抵抗最深沉的阴影而生,他们很愿意胜任前锋的位置,说实话,夏天很乐意看到他们全死在巢穴中,因为这“火祭祀”的“火焰之子”们已经开始向周围居民宣传他们的“火焰”信仰,这家伙果然动机不纯。 不过他也解决了“头阵”难题,这省去了不少争执。 “如果战事不利,”甜酒提出了下一个问题,“我们该怎么办?” 对此,夏天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如果战事极为不利,那就各凭本事咯,”这话深得那几位不打头阵的佣兵头子的赞同,然后他们将幸灾乐祸的目光投向“火祭祀”,毕竟一旦要撤退,断后的自然就是充当前锋的“火焰之子”。 “火焰之子深受神灵庇佑,”这位中年男人似乎并不畏惧牺牲,或者说并不畏惧自己手下的牺牲,“我们曾在火焰中祷告,我看到了我们胜利的一幕。”他的话让黑獸嘎嘎笑了起来,甜酒吹了声口哨。 “那就祈祷你我的神灵保佑这场战争罢,“夏天朝他点点头,”如果僵持不下,我自然不会让你们亲爱的士兵们白白浪费生命,一切顺利的话,拜塞副团长,你率自由之翼与火焰之子们协同抵御爆炸口深处的怪物,甜酒,你和黑獸一路向海洋馆站进发,清扫残余的黑獸,野男站长,我想由你率领车站的士兵安排爆破隧道,包括清剿附近可能从坑洞冒出来的黑獸,这没问题吧?” 野男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其他人对他的安排也没太大异议,最后还是由甜酒提出了最后一个关键性的问题,“听人说巢穴中有一头极为可怕的黑獸之王,它的体型庞大,动作迅捷,传言连子弹都无法伤它分毫。想要减少牺牲人员,对付它才是关键,”他平日里眯起的眼皮也微微睁开,肥厚的下巴往下坠了三层,“该怎么处理?” “这个交给我,”夏天的自信让人诧异,黑獸挠了挠耳腮,“你??你不会想亲自上去?” “你以为我会像灰河站的站长那般犯傻,”夏天微笑,“你们谁发现了那怪物,尽可能发信号,我敢发誓,我的手下可以很快处理掉它。” 几个人都表示怀疑,“听起来你还藏了一手?” “像我这么年轻正直的人,如果不藏着掖着,只怕早就被某些小坏蛋牵着走咯,”夏天站起身,面向在场的所有人,“野男站长,应该没有什么要继续说的吧?” 野男沉闷地摇摇头,他起身宣布会议结束,其他人也站起身依次离去。 第三卷 地下铁二 第十四章 神灵与刺客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当晚,肥水站灯火通明,人群如流水般自四面八方涌来,只为了给这些荣耀的士兵们送行,肥水站的人准备了食物,明光,以及美酒招待他们,少女少妇们不顾矜持地高声尖叫,只为一睹自由之翼那帮游骑兵的真容,虔诚的隧道之母信徒们则为火焰之子祈祷,他们尝试为这些同信者献上百战百胜的祝福,护卫队的士兵们也和自己的父母,女伴,以及子女一同欢歌载舞。 他们渴望荣耀,想要向世人展示自己的无所畏惧,几乎所有人都会这样想。 也不能不怪他们如此信心满满,在另一侧,海洋馆所进行的那艰苦卓绝的清剿战争中,也没能凝聚他们如今这么多的士兵,这让他们信心大增。 夏天静静地凝视着围绕火焰与灯光起舞的年轻男女们,心里不禁开始考虑起失败的可能性。也许到那时候,就是一副截然相反的哭诉,咒骂,哭号,伤痛,以及随之而来的混乱和恐惧。 这次若是失败,不知下一次他们能否还有勇气再次征战,兴许野男会背上罪恶的名头,这对夏天是件好事,野男在这儿的声望高得吓人。 “你怎么不加入他们?”身后的薇宁几乎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旁,这女孩的身形越来越隐秘了,隐秘到让人不得不提防的地步,他不知道合成人是否真的宣称它们可以完全掌控她,但只能祈祷最好如此,当然,这女孩是一把无柄的双刃匕首,她对自己越致命,对敌人也会越危险。 “这是场为死者欢呼的宴会,”他低沉的声音显得有点嘶哑,“看看那些最出风头的家伙,这些人也许明天会是最勇敢的那批人,“死的也可能最快,”我可不想抢了他们的风头。” “不论男孩还是女孩,他们都在为野男站长的壮举而喝彩,他们以为是他主导了一切,他们将他奉为最英明的领袖,崇拜他,仰慕他,可他们不知道,是你促成了这一切,而他之前还反对你,”薇宁赤红的双眼中映衬着欢庆会场中央那团冉冉升起的篝火,这让她看起来更加猩红,就好似躲藏在影子中亟待捕食猎物的吸血鬼一般,她比夏天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还要危险,也更加无法揣摩清她的想法。 那一丝深藏夏天心底里的恐惧似乎被放大了,他深深吸了口空气,整个肥水站好似都被火焰的浓烟充斥着,这让他更加压抑,“你在怂恿我......” “我只是很奇怪,”她勾起一丝谨慎而危险的微笑,“你若想要在肥水站发展,想受人爱戴,想被人信任,就必须让别人看见你在做什么,可你总是躲在别人后面,玻利瓦,野男,一号先生,泰斯商人,乃是娜塔里娅,还有这些佣兵头子,你在藏着什么?” 藏着什么?夏天低下头,“说不定我是在保持自己的神秘咧,”他说,“这样才能勾起美少女的好奇,不然若让你看到我肤浅的本质,你岂不是会很快失去对我的兴趣。”说罢,他站起身,“为了让你看到我心怀坦荡,女士,我想邀请你加入他们的狂欢,如何?” 薇宁歪着头,“乐意之至。” 两人便肩并肩从阴影中迈入人群之中。在燃起的篝火旁,火焰之子们围绕着烧的通红的一列火盆前跪地匍匐,衷心向火焰之母一遍遍地叨念着《三神圣经》中的祷文,“火祭祀”则在三座锈红的老旧石像中间静静跪拜着,它们宛如三个着了火的女人。橙红的光将他的脸染的犹如金橘,他宣称在火焰中看到了神明的指示,但从夏天的角度来看,他只看到了一个神棍在洗脑。周边,男男女女们或各自成团,或相互偎依,不知他们是在抱着愚弄的态度围观“火祭祀”的小把戏,还是真心实意地想要见证真神的存在。 在信徒面前否定神是一件愚蠢的事,所以一向喜欢调侃神明的夏天也只是静静地打量着火焰,打量着木柴,炭块,以及某种黑油在其中劈里啪啦地响着,然后他看到有人把一只死去的猪架在篝火上烧烤。 “这是为火焰之母献上的祈福。” 夏天别过头,好奇地扫视着身旁的女孩,“你最近有看过《三神圣经》?” “当初大地之母陷入沉睡后,便是火焰之母将世间的猪带入地下,并让它们在黑暗中生衍繁殖,成为人类餐桌上仅存无己的美味食物,《三神圣经》第三卷第九章有言,昨夜刚刚翻到这卷。” 夏天更加惊讶,不过他记得,好像在学校的时候,戴芙女士就说过,薇宁是学校同级学生里成绩最好的一个,那她爱读书也许就不那么奇怪。“跟你的学识相比,我的头脑就如荒芜一般,毫无任何智慧。”他难得地赞许了一句。 薇宁咯咯笑了起来,“以夏天先生的手段,甚至可以让一个多年饱受辐射之苦的女孩眨眼间就恢复如初,何苦如此捧杀我一个只会背点圣经的小女孩呢?” “你要真是这样想就好了,”夏天眨眨眼睛,带着一丝丝嘲讽,“可你和娜塔里娅聊天的时候不是这样说的。” “原来你在偷听我们谈话,”薇宁找了个舒适的地方坐了下去,她身上穿的是灰白色的牛仔褲,除了曙光基地的工作服,她平日里只穿着这个出门。“我记得那违反了安全管理条例。” 夏天随手从隧道两旁的站台买了些许烤肉串,又盛了俩杯甜酒茶,“紧急的时刻总会有紧急的例外,那时候我们刚刚见面,我需要找一个合适的人帮我管理基地,娜塔里娅是个很乖巧的女孩,也很懂事,我就想听听她在背后说些什么,看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你也知道,人总会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而我对她寄以重望,事实上,她也没让我失望。” “如果我再把这件事告诉她.......” “那你一定是个黑心眼的女孩,”夏天痛心疾首地叹气,“我对你毫无保留,你却如此待我,真让人想哭泣。” 女孩悄声安慰道,“尽情哭泣吧,夏天先生,我会记得您的眼泪,以及它的颜色。” 他悲叹地饮下甜茶,希望这里面的酒精可以让稍稍迷醉,但他知道那不可能,卖甜酒茶的老板可不傻。 他们又观望了一会儿“火祭祀”的神灵把戏,夏天实在看不到任何神灵显灵的迹象,便感无趣,他走向另一侧,那位来自灰河站的斯夫正和逃亡者们慷慨激昂,虽然他绝口不提泰斯商人的名字,但夏天还是能看出来,他在有意向其他人宣告自己背后的支持者有多么庞大的实力。这家伙在收买他们吗?他的怀疑多半是真的,那些人被他所带来的枪只,食物,以及其他物资所吸引,也纷纷认定他会带他们走出困境,甚至有人说想让他当站长,重新领导灰河站,对此事,夏天只能祈祷他最终不能如意。 夏天转向另一处篝火,那儿是游骑兵所在的地方,但如今已经簇拥着一大堆少女和少妇,她们打扮得性感,准确来说说是暴漏,且几乎毫无保留地挤在混乱游骑兵的队伍当中,与他们欢声对饮,与他们高歌共舞,还对其中的年轻帅哥们上下其手。 他看到俩名青涩的少女被一位帅气游骑兵的无聊笑话逗得咯咯直乐,第三名少女则朝他秋波送媚,一位熟稔的少妇与另一名青年女子正骑在两名游骑兵身上互相推搡,他看到左边的红衣少妇被对手褪去半边的肩衣,露出光溜溜的白嫩膀子,她大笑着对对手予以还击,扯掉的却是身下游骑兵的袍子,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斗鸡”游戏? 一时间,夏天也分不清楚是谁在调戏谁。但毋庸置疑,这两位女士都是名副其实的“游骑兵”,这让他对自由之翼的高尚品质也产生了一丝存疑。 也许这里才该是我的归宿,夏天如此想着,便朝这群人堆走了过去。可惜,人们认得他,纷纷让了开来,他悲哀地发现在场竟然没有哪怕一位少女敢对他上下其手,这莫非是权力的一大坏处,为何从没人提起过? 最后,他发现了独自酌饮的拜塞副团长,他神情冷酷,形容枯槁,手里端着的仿佛不是解愁的甜酒,而是杀了他爹妈的匕首,如此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难怪没少女敢靠近他,就算是饥渴熟妇多半也会再三斟酌。“拜塞副团长,”他总觉得自己好似找到了知己,“不如我们喝一杯。” 副团长冷漠地扫视他,就好像是在打量一只冒失闯进来的黑獸,但他只是随手扔给他一壶酒,然后自顾自地饮起手中的酒壶。 夏天打开酒塞,大口饮下一小半,这浓郁到发腻的酸甜交加的甜果酒让他反胃,溢出的酒水趟过脖颈,让他更觉其味道酸腐。但他不知为何开始喜欢上这种甜腻的感觉。“人们都说你过去是个哑巴,”他打了个酒嗝,朝着枯瘦如柴的团长献上敬意,“我倒不觉得,怎样,不妨和我讲讲你是如何进入游骑兵的。” 副团长瞅了他一眼,又自顾自地小酌几口,“为了女人,”他说,“为了她们中的某一个。” 夏天哧哧哼笑了几声,“看来你失望了。” “不算太失望,”他不愿多说,夏天也不会多问,但他知晓此人至今未婚,想来又是一个惨绝人寰的爱情故事。 他们彼此一口一口地对酌,好似默契多年的挚友,很快,酒壶最后一滴酒水也被夏天吞下,他撇下酒壶,向拜塞告别。“希望明天见到你,能看到你的部下大杀四方,”他瞧了眼那些凌乱到彻底失了风度的自由之翼成员,不由得微微一笑,“我可不想看到一群醉鬼。” 拜塞轻点下颌,但他十分吝啬他的言语,于是夏天便在他的沉默中消逝在火光尽头。 薇宁安静地坐在原地,双手捧着早已凉透的甜酒茶,面具下的双眼直勾勾注视着远处的篝火,透过暗金色面具间的缝隙,外人只能看到她的些许五官,火焰的纹路会被金属罩尽数遮掩,此乃工程师们的杰作。 但凡外出,她都会戴上这个合金面罩。夏天趁着喧嚣繁闹坐回她身旁,但还是被她第一时间就察觉。 回望“火祭祀”的雕像处,只见铁架上的烤猪早已消失了踪迹,多半是被人吃了,而原先的位置上,多了一只干瘪发臭的黑黢黢的尸体,状如猩猩,却又不太相似,它们的四肢颀长,面容狰狞可怖,让人几乎不忍直视,“他们在烧什么?”他低声发问。 “我看到他们烧了一只黑獸.......”她指了指那在火中焦如黑炭的尸体,“他们祈求明天的对手能在火焰之母的注视下灰飞烟灭。” “那他们成功了没?” “这只成功了,其他的不知道,”薇宁垂下头轻啜凉茶,“明天我要跟着你去吗?” 夏天点点头,他看着左侧,两个年轻的男孩女孩正依偎在一起,说着甜言软语,谈着山盟海誓,手脚极其不安分,他收回目光,微微下垂注视着地面,“想要让人敬畏曙光,我们就必须展现出让他们折服的力量,你和五号会在明天大放异彩,对这点,我确信无疑。” “需要我去对付那只黑獸之王?” 夏天沉默了许久,让人以为他在思忖着什么,但他只是保持着沉默.“不需要,”他说,“五号一个人会去解决它。” 薇宁透过面具对上他的眼睛,但他依旧双目下垂,“你对他如此自信?” “并不,他若死了就死了罢。” “你在担心我吗?”薇宁的双眼平静如水,她的语气依旧不急不躁,犹如陈年的井水,“我可不认为你会.......” 他再度浮起微笑,“让一个可爱的女孩去冒险?这可不好说,不过说实话,你比五号要重要得多,毕竟你晚上还可以暖床,而他不能。” 对他的话,薇宁没有回应,她只是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在手掌裸露的缝隙间,她看到了那道道血红。“因为这个,我会成为什么,”她问了个毫不相干的话题。 “怪胎,异种,杀手,神灵,或是一个普通人,”夏天侧身,他注意到那两个年轻的男女已经走向一侧的阴影,“你比其他人的选择要多得多,但你得明白,一个人很难同时演好几个角色,而这一切后果都得你自己承担。” 薇宁盯着自己的手想了很久,也没法想出自己到底想成为什么。 “夜深了,”夏天深深吸了口气,“到此为止吧,祝你有个美妙的夜晚。” 薇宁点点头,没过多久,两人便一前一后往回赶去。 第三卷 地下铁二 第十五章 王者黑獸的恐怖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到第二日的不知哪个时辰,他被五号叫了起来。兴许是昨夜的酒喝得太让人尽兴,以至于他现在走起路来都有些昏昏沉沉,胃里仍有些不知名的东西在翻滚,此刻他真真切切觉得自己就是个装满了酒的酒囊,他摇摇晃晃走向餐厅里,薇宁早已收拾好装备,静候他多时。 他在私人的洗浴间简单洗漱,用过两枚鸡蛋,两个番茄,又简单吞下一片事先煎熟的肉排,便急匆匆赶向隧道大厅。 考虑到昨夜有不少人喝的太多,他开始怀疑究竟还有多少人能保持完好的战斗水平。但他所目睹的状况让他欣慰,士兵们手握步枪,肩膀挂着小小发亮的灯炮,头戴着灰色迷彩帽,齐刷刷地在隧道两侧排成数列,活像无数个钉子。 这是个好兆头,夏天想了想,便靠近野男所在的位置。野男早已清醒,也同样全副武装,但他穿的稍稍与众不同,他身旁其中还有几名肥水站高级军官,以及几位佣兵头子来回巡视着队伍中,以寻找任何不妥的地方。 甜酒朝他露出暧昧性的笑容,又嘘声瞅了眼套在层层面罩下的薇宁,他那鱼卵脑袋显然想得有点多。 “我还以为你会睡过头,”野男冷哼了一声,便转身对着士兵发号施令。 两旁的亲人家属目视着这批队伍走入阴影的深处,她们为爱侣献上热吻,拥抱自己的亲人,低声啜泣,高声呼喊,目送着士兵逐渐消失的身影,还有几个善男信女正跪拜在大篝火那几近灭却的炭星前祈祷。 在隧道中行进是一件让人不寒而栗的事情,即便周围的士兵将他们重重围住,也无人可以保证,那些几乎能做到上天入地的黑獸会不会从头顶与低地的排水渠钻出来。五号立于他身旁,随时提防着可能的危机,而薇宁,她手里的步枪跟她相比显得格格不入,这的确很让人怀疑她能否用好这个工具。 一切的危险必然是在五号离身前去诛杀黑獸之王的那一段时间,诚然,野男为自己安排了十名贴身护卫,但那些人统统都是野男的人,而他的合成人,为了确保基地的安全运转,还要确保那群新来的火车帮能在基地安分守己,他将除了五号以外的所有人都遣回基地。如今,一旦五号离去,他将是孤零零一人,只有薇宁可以依靠。 自己该相信她吗?夏天怀疑地看了眼藏在面罩底下的女孩,却只能看到那冷冰冰的金属下那双獠亮如血的双眼,他应该依靠那个弑杀了自己父母的女孩? 这个想法该有多愚蠢,一时间,夏天竟然忍不住想笑,他竟然要想去依赖一个弑亲者,一个亲手烧死自己弟弟的女孩。也许他根本不该如此犯险,合成人曾说过,只要五号在身边,就可以轻易压制住薇宁,他该把五号留下,让薇宁去尝试击杀黑手之王的,但她才刚刚掌握灵能,她还没有如合成人们所宣称的那般无所不能,她只是个比普通人强一点的女孩,思来想去,还是五号更为稳妥,更何况,花不了太长时间。 等他将胡思乱想抛之脑后,心神微定之际,队伍已经抵达长河站。如今的此处如先前无数次所见,只是一片焦炭,沥青,骨灰还有瓦砾,蛆虫与尸蛾在这里安家,老鼠与蝙蝠在这里觅食,曾经欢声笑语的长河变成了弥漫烟尘的寂静死地。野男派人清理了隧道铁轨的那部分瓦砾,但其它地方还是如以往那般凌乱不堪,等彻底清剿巢穴以后,他们才会安心地大肆清理眼前的一切,才可以扶起倒塌石壁和焦黑铁棚,才可以修补破损墙群和列车。 行进的路程比他想象的要漫长,而越往深处,光线也更加沉寂,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酸腐的腥臭味,是黑獸遗留的味道,。这让士兵们不得不谨慎万分,他们将电筒对准每一处缝隙,每一个坑洞,每一条管道,不知何时,汗水也自额头涌出。 第一声枪火声响得很突兀,就好像在乌云滚滚之下撕裂阴云的响雷,枪鸣的回音在隧道中不断传递,直至消逝在远方,让人下了一大跳。 开枪的人在队伍的最前方,他们经由通讯官传来消息,“只是一只畸形的幼崽。” 这也足够让人警戒,黑獸会把孱弱到无法生存的幼兽抛到远离巢穴的地方,任其自身自灭,但它们绝不会扔的太远。故而前方野男的指示也随之传来,“全体士兵提高警戒。” 很快,夏天也看到了那只畸形的黑獸,它四肢扭曲,体型又小又瘦,毛皮还未长全,黑黢黢的皮肤褶皱如老妪,就好像是没褪毛的畸婴,额头处有一个血淋淋 的洞口,应该是前面的士兵留下的。 单单看它一眼,人们便会觉得它是旧日时代躲在地下的人们遭受辐射畸变而演化出来的怪物,也许,当初地下铁的人们换个地方生存,也会变成这样的怪物。 一靠近它,夏天便嗅到一股更加浑浊的恶臭,这家伙的内脏只怕早已败坏腐烂,它根本与死无异,给它一枪实在是浪费子弹,但也算是慈悲。 “若他活在长河站,大概是一个活生生的婴儿吧。” 他的话没人去应,这些士兵常年在地下铁的混乱之地讨生活,又是为钱卖命的雇佣兵,比这更残忍十倍。的事情他们都见过,更何况只是杀死一个畸变的黑獸。 再往前走,他们便又遇到一两具骸骨,不仅是黑獸的,还有人的。枪声开始响起,起初是零星的几声,就好像戛然而止的击鼓,让人心头狂跳,随后,它就像雷雨般密集,震得人心神发颤,手脚混乱。夏天亲眼看到一只黑獸从水管里爬出来,它湿漉漉的毛发蜷成一团,两只嗜血的眼睛滴溜溜直转,潜伏在阴影处的健壮身子活像刚唤醒的石像鬼,它吞吐着湿漉漉的舌头,脚爪的三只爪趾在生锈的管道上摩擦出一片尖锐的噪音。但它只是刚刚露头,就被一颗卷着火药味儿的子弹打碎了脑壳,它直接滑落在地上,悄然死去。 能在模糊不清的视野中瞬间击毙黑獸的,多半只有五号和薇宁,他转过头,五号已经收枪,如同石雕般立于他身旁。这一枪绝非常人能打中,在这一点上没人可以质疑,至少他们看向五号的眼睛已经大不一样。 他需要如此....... 继续前进,噪音更加混乱。再往深处走去,夏天注意到了少数坑坑洼洼犹如蜂巢的洞窟挂在顶上天花板,深邃的穴窟中充斥着更让人呕吐的沉闷腥臭,直让人想捂住鼻子躲回娘胎,,没人知道它们通往那里,也没人想知道。往前走了百来米,夏天终于看到了第一个遇难者,是位兄弟会的佣兵,三道如窟窿般的血洞贯穿他的脑颅,一股滑溜溜的东西冲突脑颅半吊着滑在一旁,骨头成片成片地碎裂,血迹犹如散开的墨,直教路过的人脚底生寒。他的旁边还有一只黑獸血淋淋躺在一旁,身上长满弹孔,它的前爪趾上还勾着一团肉糊状的脏器。这是第一个,但不是最后一个,而一切,才刚开始...... 不只是前面,后面也开始响起稀稀落落的枪声,火星犹如天上群星般点点绽放,有的人甚至将电筒放于周边充当路灯。夏天只觉得血腥越发粘稠,犹如初春的湿雾,仿佛可以看到其形,这让他忍不住捞起身上的果酒喝下一大口,他希望借助酒精来麻痹味觉,但他错了。血腥味儿愈发浓厚,尸体也愈发得多了起来,他甚至看到不远处的头顶上,一只藏在水管道里的小型黑獸从上扑了下来,它以两只后肢缠住一名守卫兵的脖子,前爪挠烂了他的眼珠,一只爪钩深深从士兵眼窝嵌入,他的惨叫凄厉而痛苦,犹如亡魂般让人心胆俱丧,其他人不敢开枪,生怕打伤那翻滚着来回挣扎着的战友,薇宁两步跃上前,以步枪精准了解了那只黑獸。众人默然,两名士兵赶忙拽着疼痛不已的伤员往后退去,想要寻求医护人员的援助。 沉闷的枪声让人压抑,随时可能冲出来的黑獸拉紧了每个人的心弦,他们一声不吭,只是扫射着上方并排延伸而来的线路管道与下方蔓向远处的排水渠,有时亦会从两侧的通风管中窜出一两只黑獸,然后被射杀。 终于,前方传来一阵尖叫,“黑獸群,”有人大声吼叫,随即传来野男那生冷的声音,“保持冷静,稳住阵型,”他的声音很大,借助扩音器后更是有如雷声炸响,“给伤员让出一条路,”他不知在朝谁咆哮,“其他人补充空位,向前推进。” 队伍停滞了三分钟后,枪声更是宛如放鞭炮一般此起彼伏,终于,在一阵沉默过后,他们终于得以继续前行。等走到先头部队停留的地方,他看到了更多的尸体。血染的火红军服在电灯筒的照耀下汇聚成一滩火红的池沼,尸体被挪至两侧坑道,蚊虫开始向沟渠中的血肉汇聚,夏天踩过一滩黏糊糊的血滩,溅到身旁的守卫兵,谁也不在意。不久前他们还在火焰前祈福,但神明并不慈悲,她始终没有显灵。 枪声越来越密集,前后皆是,一时间,夏天怀疑自己是否被一千万头黑獸包围,战况更加激烈,有一次,一枚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弹头甚至擦过自己身旁的护卫兵,带走他的一只耳朵,夏天见他捂着耳朵不停尖叫,也只能将自己剩下的酒全递给他,希望他能就此闭嘴。 野男开始向他求助,他要求兄弟会和黑獸的佣兵团前去替换损失不小的“火祭祀”,这道命令引其黑獸的抗议,“要么你去前方,”夏天威胁自己前方的两名佣兵头子,“要么你别想拿到钱。”两只一直处于半修养状态的新军让火焰之子的压力减小许多,部分受伤的信徒得以退回中间接受简单的治疗。 在抵达大湾站头前哨口的时候,一声轰鸣响起,紧接着是某种奇异的野兽声音在更深的远处响起,就好像是某种成眠许久的野熊,但更像是人在狂暴的时候发出的呼吼。随后,地面微微震动起来。 前面的先头部队传来一阵喧嚣,然后就是传讯官近乎机械的紧张声音,“是黑獸之王.......” 夏天深深吸了口气,“五号,去吧。” 第三卷 地下铁二 第十六章 它死了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其他型号的合成人一向遵循他的命令,若是一号,此刻多半还要给他一句谏言,但安全机器人没有这“功能”。于是在众人瞩目之下,他竟然从管道上方以极快的速度向远处攀爬,活脱脱好像一只出了笼的猎豹,让周围的士兵惊得下巴都掉了下来。 只是几个眨眼,他就消失在夏天的视线之中。夏天无法窥见合成人是如何杀死黑獸之王的,他只听人从隧道前方吼道:“黑獸之王已经死了。” 轰隆的悲鸣随即响起,紧接着是呜咽,人们发出兴奋的呼喊与吼叫,还有嘹亮的哨音自远处响起,看来结果没有超乎他的预料,但他们预想的黑獸退散的状况并未发生,黑獸们更加疯狂,更加残暴。也许关于这种生物的猜想在一开始就是错的,得知这一点让夏天无疑有些丧气,事情还没结束。 “给我顶住,黑獸之王已经死去,它们只是强弩之末,”野男适时地发出让人振奋的呼喊,“顶住这一波攻势......” 一时间,仿佛不止是士兵,黑獸也听到了他的呼喊,它们更快地自各处缝隙喷涌而出,宛如漆黑的腐水溅向四周,每至一处,却又会激起灼痛般的哀嚎。 惨叫此起彼伏,呻吟不绝于耳,枪声,战号声,以及更多不为人知的沉闷声音,谁也不知道那是谁的声音。一道轰鸣响过,夏天被人从身后推了一把,他只觉得脸颊一阵剧痛,某种火辣辣的灼热感突如其来地刺激着他本就紧绷着的脑神经,让下意识地抚过自己的脸颊,浓浓的火药味儿席卷他的味蕾,这让他无法冷静思考,他只觉本能地察觉到脸上有一道黏糊糊的痕迹,是子弹爬过了半个脸颊。 血,他内心呻吟,是血,热乎乎的,某种撕裂感让他稍稍冷静了些,但随即被恐惧所埋没,他差点就死了。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还没发问,远处的五号仿佛是感应到了什么,他在黑暗中开了一枪,一个人的额头被突兀地洞穿,他扑腾到地,连惨叫都没有发出。 “你没事吧,”薇宁的声音勉强将他拉回现实,她看起来好冷静,在这种情况下,夏天不得不承认,她比自己还要显得沉稳。夏天咽了咽口水,“刚才是你救的我。” “刚才有人要刺杀你.......”薇宁没有否认,她的眼睛闪过一缕疑虑,“五号先生直接把他击毙了。” 五号走了过来,“陛下,他还打算开第二枪。” “这件事他干得很漂亮,”夏天站起身,刚才那一幕让野男安排的护卫队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这些蠢货,但他也无法责怪他们没能挡住子弹。夏天咬咬牙,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怒火,“继续前进,我看还有谁打算谋杀我,五号,下次遇到这种人,给我打穿他的手脚,别杀了他,我要活口。”五号冷漠地点点头。 “夏天先生,”护卫他的士兵头子犹犹豫豫地看着他,“我们......” “不用多管,”夏天擦去脸颊的血水,冷静地拒绝了她的提议,“此次任务要紧,这件事我自有分寸。” 甜酒和“黑獸”从前面的队伍撤了回来,他们一眼就看到夏天脸上的伤痕,也早早从自己的士兵那里得知了情况。 “如果你死了,我的钱该找谁拿?”黑獸忍不住抱怨,“你做的坏事太多了。” 夏天瞟了他一眼,“我还觉得我的坏事做的太少,才会招致今天的结局。” “你应该立即回去,”甜酒胖鼠晃动着下巴上的肥肉,他给出了一个小小的提议,“我会让我们兄弟会的士兵护送你回去,我也跟你一起回去。” 他的话让黑獸忍不住讥笑了几声,“我看你早想回去了,懦夫。” 甜酒抗议,“地下钢铁兄弟会不是懦夫。” “但你是,”夏天强压怒气,冷冷地制止了他们的无畏争论,“在我被开第二枪之前,我不希望你们先互相开枪,继续推进,听从野男的命令。” “那个丑八怪的命令?我宁愿看他拉屎,”黑獸暴躁地咆哮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去,这话夏天十分赞同。 甜酒则执意要送他回去,被他赶了回去。“兄弟会一向敬爱首领,“夏天威胁到,”若看到你和他们同生共死,他们才看起来不像是一群醉鬼,你若想回去,只能你一人回去,我来指挥他们。” 甜酒胖鼠只好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队伍里去。 他们一直推进到了大湾站头的检查站口,期间留下了数不清的黑獸与士兵的尸体,可以说,每个人的脚底板都被浑浊的血水沾染得几乎寸步难行,他们每走一步,都会溅起一滩暗红的污泥。 但越往里,黑獸越发密集,就好像是深不可测的墨黑色海浪般绵延不绝地朝他们打来,一浪接着一浪,似乎没完没了。士兵们的士气降到了一个低点,夏天听到有一个士兵说他们应该放弃这次行动,伤亡太大了。 这话让他不得不在意,这家伙恐怕不是第一个在队伍里说这话的士兵,也绝不是最后一个。 终于,过了十分钟的艰苦鏖战,大部队挺进到大湾站头曾被用于站长办公的区域,曾经的站长办公室早已凋零不堪,但依旧矗立,早已成了黑獸的巢穴,众多的腐质黏结在办公室的玻璃以及四壁的金属板上,好似扩散的蛛网,或者说是密集的根须。 看来海洋馆站并未如他们宣称地那般清理了大湾站头,否则他们早就一把火烧了这里,这里的黑獸也绝不会有如此之多,那群该死的骗子。 他们的先头部队推开早已破烂的铁拒马,挪开垒成塔垒的沙石袋,以及随处可见的横躺轨木上的居民残骸和肿胀肢体,勉强才清开了一条路。有人发现右侧连接自动滑梯的大厅天花板上吊着几个至少用了二十五年的白炽灯泡,它们仍像冬天的太阳一样顽强地发出微弱的光线,照亮了气闸里的一面铁墙。铁墙边有七八个 破塑料椅子,椅子上只有乌黑的血块,数套化学防护服挂在某处墙上的一个钩子上。地上有一套带橡胶管的清洗设备,一具背着双肩包的残骸倒在它跟前,也许他曾尝试用水龙头击败黑獸,可他还没来得及实施这个愚蠢的想法就已经被吞噬一空。 空气中弥漫着裹脚布和黑獸混杂而成的腥臭,一股雾蒙蒙的湿气侵袭着每个士兵的单薄衣衫,地上则是湿漉漉的分泌物,应该也是黑獸的,也只有那种恶心的家伙才能分泌如此多的体液。 此外,他们终于看到的便是无数的被腐烂的黑色质包裹着的女人。她们被浓郁如黑泥的不明物质团团困住不得动弹,周身赤裸,肚皮处均有鼓胀的痕迹,她们的嘴角均是血肉的污秽,下身也是如此。有的女人早已死去,可能是自尽而亡,也可能是被致命病毒和细菌感染,但还有足够顽强的女人在奋力求生,她们还活着,被当作繁衍的工具而留下了性命,看起来黑獸部族的雌性完全无法满足它们的繁殖欲望。 话说,黑獸对母体也会搞生存淘汰的这一套吗?没人能搞清楚黑獸为何能与人类女性诞生下杂种,不过这大概从另一面印证了,黑獸不过是一群异化的人类的事实。 在旧日时代的那天,他们兴许只是和地下铁的人们躲在不同的地方罢了,但也因此,他们退化到了一种让人诧异的地步,也可以说是进化,这种变化违背了正常的生物进化逻辑,有点超乎寻常,仿佛是某种更为神秘的力量推动着这些人类的野兽化,对这种力量,人们各有争议,比如“火祭祀”,他认为这是属于黑暗的无名邪神的力量,很多理性的学者也给出了生物学上的理论,却始终没有人能说服对方。 但有一点所有人都得承认,这些黑獸已经适应了黑暗,适应了病菌,适应了狭窄的隧道里的复杂的地况,在地下铁的人类数量正日渐稀少,畸形怪胎日益增多的同时,它们变得比以往更加迅猛,更加狂暴,也更加危险,很难说它们未来不会成为霸主,重振人类在自然界的地位,当然,是以兽性的一面。 但即便他们可能是同类,所有的士兵也都被眼前的一幕激起怒火。“救下她们,”男人们纷纷吼道,“她们还活着。” 士兵们展开前所未有的高效行动,他们扯开不明的腐质,扶住无力瘫倒的女人,给她们套上衣物,送至随行的医护人员那里接受治疗,然后开始尝试烧掉那些黑糊糊的东西,且更加疯狂地射杀每一只敢扑上来的怪物,先前曾因黑獸永无止境的侵袭而萎靡的士气,竟然瞬间又爆发了出来。 甜酒忍不住为他们的英勇鼓手叫好,“他们都是好样的男人。“ 黑獸不以为然,”没有钱,这里的女人被黑獸操到死都没人管。“ 夏天从后面跟了上来,他的脸色苍白,且面容十分僵硬,脸上残留的血迹还剩一抹,就好像一条怎么取也取不掉的红线。 他一眼就看到了黑獸之王的尸骸,这全身被脂肪和血肉覆盖的巨兽约有三人多高,身上的臭味更是让人一言难尽,一个圆整平滑的空洞洞穿了它的脑颅。这只巨兽曾让人闻风丧胆,它杀掉的人更是不计其数,可它又是如此脆弱,竟被合成人一击毙命,这给了夏天一个教训,当皇帝的永远要躲在后面。 夏天只瞥了一眼就不想再看它如今的惨状,它那远超常人的四肢上的趾爪更是早已被人割去当作战利品,皮毛同样如此,现下这具尸体只剩下一堆无人要的脏器,还不包括心肝脾脏肺。 ”它怎么成了这样?“夏天厌恶地问道。 “一些士兵坚信黑獸之王的某些器官可以让人长寿,不仅如此,听说黑獸之王的老二具有神奇的魔力,一个火焰之子宣称可以用它施展火焰的诅咒,兄弟会的一位兄弟打算用它强健自己的老二,最后是一个黑心的游骑兵抢走了它。” “那是个罪恶的东西,”夏天看了眼黑獸之王空荡荡的下体,冷漠地说道,“以这些家伙的习性,这玩意很可能进入过在场所有女人的体内,依我看,烧了它最好。” “肯定不会,”对此,甜酒十分肯定,“商人会花大价钱买掉它,然后用来泡酒,也只有这样才能发挥它的功效。” 对他们的想法他只是回以冷漠,“如果你们有这么空闲的功夫,麻烦率领你们的兄弟继续向海洋馆站推进,清理掉所有残留的黑獸,还有它们该死的小巢穴,一个不留地给我填干净。“ 两人只得回去履行自己的职责。 野男不知从何处冒了上来,“听说有人要刺杀你。”他那样子简直是在可惜夏天没就此死去。 “我不希望你在此次收复长河站的任务中受到任何伤害,”他说,“我会安排士兵送你回去,但你要明白,这件事和我们没任何关系。” “谢谢你的好言相劝,”夏天冷哼了一声,“我感动的都要哭了,这件事我自有分寸,也不会随便冤枉你这样的“好心人”。”他绝不会让野男一人独领重建灰河站的全部功劳。 野男看他完全不领情的摸样,也不愿多说,便转身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眼下,夏天既然没事,他自然还有更重要的职责要尽。 第三卷 地下铁二 第十七章 炸毁隧道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黑之王死去以后,黑们的攻势逐渐减缓,这儿的局势也渐渐在掌控之中。 他们前行了没几步,便在大湾站头通往海洋馆站的二十米哨口处的分支,找到了断裂口所在的那一段隧道,那儿曾经是通往其他不知名车站的隧道汇入口,曾经那里的辐射出奇得高,人们在居住了几个月后便开始陆续患上辐射导致的各种衰变病症。出于安全考虑,他们撤离车站后便堵住了这一分支口,可再度踏足此处,他们便发现,曾经封死的地方宛然成了森然可怖的怪兽肠胃,现场被黑色的不明腐烂物质完全覆盖,早已看不出什么痕迹,只是隐隐有碎石块自顶部滑落的痕迹,哦,他们还发现了更多的东西。 “灰河站守备队的队服,”野男对这衣服太熟悉了,“他们和大湾站头的残余士兵一齐来到过这里,也许他们曾想过要炸毁隧道。“ ”也可能是因为他们踏入陷阱,“拜塞副团长眉头微皱,”我说过,黑可能会故意放过他们,并将他们逼入深处。“在这里,他们还看到更多的女人,这些女人早已死去,化作骷髅,蜘蛛在骸骨的缝隙处结网,暗红色的小虫更是在眼眶中攀爬,她们挣扎过,但没有任何效果。 越过这些尸体,火焰之子和游骑兵按照先前会议讨论所制定的计划行驶往裂口最危险的另一侧,但绝不会深入,顶多只是把守在入口处,因为深入那种地方实在太冒险。 没人知道哪里存在什么,他们曾经从某个熟悉隧道的老工程师口中得知那边的隧道通往三处地方,一处乃是废弃的一个坑道,因地质原因而无法继续深挖,另一处则在北方,据称可以直通到军所的前哨站,最后一处,则是往中立主权联合战线的方向延伸过去,那是个偏僻的地方,地处隧道的尽头。 目前所知的情况是,这几处的换乘站点都早已废弃二十几年,时至今日,这片隧道里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生物在其间伺服,可谓是地下世界罕见的禁忌之地,即便是神灵加持的火焰之子以及视荣誉为生命的自由之翼,来到这种地方也必须处处谨慎。 他们向前推进了三十米,便停下了脚步,火焰之子们这段尘封多年的隧道中寻找掩体,自由之翼的骑兵们同样如此,但这段隧道浑浊不清,里面的浓雾更是好似棺材里那陈腐千年之久的浊气,空气中隐隐弥漫着一股辐射残留的铁锈味儿。 这种诡异的环境犹如那旧日时代所描述的深海,让人不敢轻易靠近。里面未必没有其他人活着,只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恐怕没人愿意深入其中去救那些不相干的女人,先前因目睹惨状而燃起的怒火也渐渐随着周遭那摄人心魄的恐怖气氛而化为乌有。 有人宣称在里面看到一束模糊的诡异光线,但这里非常古怪,为此,他们没有选择继续深入探个究竟,而是静静等待着黑群不知疲倦地向他们扑来。 另一头,隧道的裂口处里铿锵作响,一片混乱。守备队指挥着运送物资的后勤。他们把数桶火药往过来搬,还携带几枚精致的炸药,为了避免分量不够,这些是花了大价钱特别从军所走私过来的。 精通炸药的工程人员则借助临时搭建的支架攀上顶部,忙着寻找合适的爆破口以确保爆炸所产生的坍塌能完全掩埋掉隧道,士兵们四散开来,清理可能藏起来的每一只黑,他们翻检水管,扫查排污的渠道以及通风管 道,尤其是那些封闭的房间以确保是否还藏有幸存者或是黑,目前来看,还没有。 后勤的维修人员有条不紊地检修那些被士兵用坏的枪只,他们给热的冒烟的枪膛浇水,涂上保养用的枪油,敲打凹陷的镗口,随行的隧道之母的修女们开始清理伤者的伤口,消毒,止痛,扎绷带,她们一直麻木地依循本能不停工作,就像是一具具行走的白裹布女尸,浑然被伤痛与死亡彻底侵袭。 除开她们,还有很多身穿普通服装的男性女性,这些是来自各个车站的志愿者,一群勇敢到近乎无私的人,他们为士兵竭尽所能地提供后勤援助,这些志愿者中的半数都脸色苍白,经历尚浅的他们还没习惯这儿的一切。夏天甚至看到一个稍显青涩的年轻女孩正在一旁呕吐不已。 他本以为这女孩会坐在旁边休息一番,可她只是擦了擦嘴角的污秽,顾不得脏乱的摆被溅湿,又加入到后勤大军之中。 一个可爱的人儿,若这样的人多个千百倍,也许他就不用花费如此巨大的钱财,夏天略带遗憾地摇摇头,野男跟着游骑兵们深入前方的裂口,作为仅次于野男的副总指挥,眼下也只有他目不转睛地监视着他们的工作。当然,出于自身安危的顾虑,他把薇宁留在暗处,五号留在身旁,然后安心等着第二个刺客开枪。 “有幸存者,”有人在站台高处的某个角落喊道,“还有一个活人。”其他人纷纷围了过去,是某个早已经坏掉了的封闭冷库,制冷的机器多年前就损毁,大门被从里面用某些东西顶住了,他们破开铁门,从里面拽出一个满脸污泥,是个几乎无法看清脸颊的青年人儿。 “他周围有两具尸骸“将他压来的士兵乃是守备队的一名军官,他脸色凝重,声音严肃,”他看起来快疯了“后勤的志愿者拿着衣服走了过来,却被另一名士兵拦住了,”夏天先生,我怀疑他吃了人。“在地下世界,吃人的事情经常发生,但也因此成了一种禁忌,因为这通常意味着此人和那些黑别无两样,故而所有人都极度排斥吃人者。 “先救人要紧,他看起来神志有点混乱,”围观的几人中的一名年轻的女性志愿者反驳,是刚才那个呕吐了的年轻女孩,他记得,这个女孩看起来只有十岁的模样,两双深绿色的眼睛就好像猫眼石一般,她直直盯着夏天。 原先的军官看向夏天,“夏天先生,那残骸里还有孩子,而且,这两人人为致死,我恐怕” 夏天摆摆手,示意周围人安静,“你们先去忙,这人交给我处理,”士官和其他士兵点点头,忠实地遵循了他的命令,这就是士兵的好处,不论命令好坏与对错,他们多半会遵循。 但这女孩毕竟是志愿者,自然不会轻易退让。年轻女孩还要说什么,他已经走了上去,在那个发现幸存者的冷库里看到了俩具臭烘烘的尸体残肢,一大一小,都是女性,小的只有七八岁的模样,最多不过十岁,大的头颅顶上连接着少许毛发,还有残存的附于骨上的薄皮。整个冷库则被残留的肉沫和腐烂的尸臭彻底充斥,直让人作呕。脑海里连接上了仍在基地的一号,“帮我分析一下这家伙,看他在这里干了什么。” 结果只用了不到五秒就出来,其实正如军官所言,他干了些普通人都会干的事情-----吃人,这或许可 以得到法律的谅解,但他还杀了其他人,这也是部分困于绝境的人会做的事情,因情况特殊,他可能会被免除死刑,但他还干了更残暴的事情。 那个小一点的孩子下体遭受破坏性的损伤,里面还扫描出了男性的dna,而她的其他地方,的确有多处身体组织和骨骼受挫的情况,考虑到当时所处的封闭环境 他走出冷库,那女孩动员了她的几个朋友去取药物和水,自己则等着面对夏天,看来她铁了心打算救这个人,“宣布罪行,”他招呼了自己身旁的一名护卫士兵架开那几名志愿者,随即朝合成人说道,合成人当着女孩的面宣读了他的罪状,“此人犯下强奸罪,蓄意谋杀罪,故意伤害罪” “你这是在欺负他不会说话”女孩尖声抗议。 这名女孩比他想象的要勇敢,在这是个近乎弱肉强食的世界,法律很容易就被他们这些主管一站的站长践踏,而她看起来毫无任何身份背景,却敢质疑他的决定,不得不说,在这个混乱的地下世界里,还是很罕见的。 “如果我不欺负他,他就会欺负死人不会说话,”夏天呼了口气,“把证据列给这位想要主持公道的小姐看一看。” 合成人掏出一个显示屏,显示屏稍显老旧,当然是为了掩饰它的来历,旁人便会以为这是旧日时代的产物而不会产生过多惊奇。这显示屏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光看一眼就让人眼花缭乱的文字,数据以及现场图绘证据,如此繁多的证据足以让人折服,五号将显示屏递了过去。 这名女孩将信将疑地看了看,又笨拙地在上面滑动了许久,就在夏天以为她已经理解了他的判决之时,她涨红着脸说道,“我不识字。” “”夏天怀疑的眼光让她似乎很受伤。 “夏天先生,并不是每一个生活在地下世界的人都能有机会接触文字,”她抬起头,丝毫没有退却,“我只是一个种植蘑菇的农家女孩,但我并不以此为耻,无论怎样,您也应该给他一个说话的机会,让他为自己辩解,听听他在说什么。” “他的罪责白纸黑字地记录在这里,”夏天让五号抬起步枪,若真要听每一个罪可致死的死刑犯的辩解,按照程序来惩罚他们,那他可就别想伸张正义咯,毕竟邪恶不等人,“事实面前无可辩驳。”他说完,便扣下扳机,那名靠着人肉挣扎了几十天的中年人连反应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软塌塌地离去了。 “我以为您是把我们从饥饿中救出来的英雄”碧眼女孩轻抿着嘴唇,眼中闪过一抹愤怒,“看来您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英雄,否则我听来听去也不会只听到一个阿尔乔姆的故事,”夏天微笑着望着这名年轻的志愿者,“人生不比童谣,你总得学着接受,志愿者 ,我的脸虽然不流血了,但仍需要包扎,何不抽出你的一点点宝贵时间帮帮我呗?” 这有着苍翠眸子的女孩转身走了,“我只负责修补军服和搬运物资,”她只留下这么一句话,“找别人给你包扎吧,先生”。全本书-免费全本阅读网 第三卷 地下铁二 第十八章 荣誉与抉择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看着年轻女孩消失在人群中的身影,夏天耸耸肩。 接下来的事情便是安心等待。幸存者并非仅此一人,但几乎每个人都有罪,吃尸体只能算是这些幸存者所犯下的最轻的罪责之一,为此,他决心亲手宰了他们中的大多数,但他也明白当众连续杀人会让人心生芥蒂,便让士兵们把他们扣押起来留着日后处决。 在这儿等待了足足一个小时,工程人员终于传来捷讯,炸药已经装好,只等着最后的引爆。 夏天两步走上前,如今的天花板上被钻孔机打出了数个洞,据这位炸药专家所言,里面便是已经被固定好的炸药,而且单从这孔洞的位置来看,的确很难觉得不合理。 夏天满意地点点头,“让两个人去把你们的野男站长叫回来,告诉他一切准备妥当,”他细心嘱咐,心里想的却是另一番场景。若这个地方因意外发生断裂,那包括野男,自由之翼,以及那群火焰婊子的疯子信徒在内的所有人岂不都会彻底迷失在被遗弃的隧道之中,而他夏天觉得自己或许可以顺势掌控灰河站和肥水站,以及这儿的大湾站头。 这是一个深藏在蜂巢中的奇思妙想,虽然有毒,但很甜美。他只需要让五号,或是薇宁,其中哪怕一个人去引爆这些这个,然后让他们坦诚是自己一人的疯狂罪行,这虽然无法和自己撇开关系,但他们绝不会轻易就问罪自己,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那些雇佣兵还算是自己的人。 不过,薇宁真的会听从他的命令去执行这么一个几乎毫无生路的决断吗?应该不会,她不像是那种轻易就范的人,否则也不会策划谋杀了自己的血亲,但五号,合成人一向手段高明,神不知鬼不觉地引爆炸药,也许行得通。 两名士兵很快出列,走向断裂口的另一侧。 当他们没入断裂口之后,那边传来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的收队鸣号声,野男带着十名士兵从迷雾漫布的断裂口处向这边走来,夏天静静等着他,这家伙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突然,一声巨大的轰鸣随着爆炸响起,紧接着是一连串爆炸引起的轰鸣,浓浓的尘埃席卷向周围,在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惊讶中,沉闷犹如炸雷般的声音铺天盖地地淹没过所有人脆弱的耳膜,强劲的冲击更是刮起一阵呼啸的飓风,将周围的脆弱物体砸个粉碎。首当其中的夏天下意识地堵住耳朵,但声音还是将他震得头昏脑涨,碎石块和瓦砾飞速四溅,若非五号及时将他护住,他难免要受到冲击带来的巨大伤害。烟雾中,他勉强只能看到无数个模糊的影子在隧道中四处逃窜,尖叫和呼喊不绝于耳,等待一切尘埃落定,他恍惚间抬起头,才发现断裂口后的隧道已然坍塌,这儿彻底被封堵,火焰之子,自由之翼,以及野男被隔绝在另一侧,考虑到当时野男的位置,夏天恐怕他已经丧命。 为什么我刚刚才有次想法,它就被实施了,这莫非是夏天震惊万分地看着自己的手,难道自己拥有神灵的力量,或是神灵之子?当初自己也曾想过让灰河站毁于一旦,然后它真就没了,难道这真的是某种命运的力量在牵引着他?还是说根本就是合成人瞒着自己搞的鬼? 但他总算还没有被这次恐怖袭击给吓成傻瓜,无论幕后魁首是谁,都无法改变这是个阴谋的事实,只是数秒后,他便彻底明白,它只是一连串针对这次行动的阴谋中的又一个,比之前的枪杀更加危险,也更加丧心病狂,甚至未必是最后一个。 他想找到是谁在操控炸弹,但周围除了浑浊不堪的烟雾,只有更加混乱的人群, 他们发出面临绝境时的嘶声力竭的喊叫,有的士兵向远处逃串,害怕还有后续的爆炸,有的士兵往这边跑来想要实施救援,人群堵作一团,若真有嫌犯的痕迹,现下恐怕也是彻底没了,“薇宁,”他看了眼身后正整理衣衫的女孩,她浑身灰扑扑的被尘埃覆满,除却小石块割破了些许厚重的防护服,并没有任何异样,他沉声嘱咐道,“帮我把甜酒和黑找来,速度要快,让他们带上至少一半的兄弟,就说过来结账,其他人,要求他们继续清剿黑。” 薇宁点点头,很快就消逝在隧道之中。 随着时间流逝,陷入恐慌的人也渐渐反应了过来,他们开始靠拢过来,“野男站长被困进去了,”有人喊道,“我们必须挖开隧道。” ”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呀。“ 其他人也高声呼喊着想要进行救援,守备队员们,修女们,志愿者,他们渐渐聚拢,有的开始哭泣,更多的人则尝试用手挖开刨土和岩块,这种无序的混乱持续了好久也无法平静。不久前,他们还打算炸毁这里,片刻之后,他们却要重新挖开隧道,这怎能不让人迷茫。 “如果我们再挖开隧道,下次可未必能弄到这么多炸药,”一个官员开始朝围观者呐喊,很好,是斯夫,夏天发现自己开始喜欢上了这位中年人,只见他站在高台上苦口婆心地劝说到,“挖开隧道,这次任务就算是彻底失败,之前战死的人也是白白牺牲。” “失败又怎么样?”一个志愿者反驳道,“野男站长还在那边,还有自由之翼和火焰之子,那边还有四百名英雄,他们是为了我们而战才聚集在这里。”其他人纷纷附和。 斯夫身后的支持者,某位灰河站的遗民则不甘示弱地反驳道,“挖开隧道太危险了,你们忘了灰河站是怎么毁灭的,大湾站头又是怎么沦为巢穴的?我们死了多少人,几千?一万?还是更多?一直以来勤恳治理着灰河站的维尔娜一家甚至全部身亡,我们流的泪和血已经够多了,如今好不容易要成功,难道你们想这样放弃?” 斯夫将目光投向在场目前的最高指挥官,也就是夏天。 夏天沉思片刻,便组织好了语言,他尽量让自己的声调保持平静,“在进入断裂口之前,我和野男站长,自由之翼的拜塞副团长以及“火祭祀”都曾研究过地图,”他将深黑色的眼睛扫视向众人,“他们知道,沿着隧道往北一直前行的话,会抵达军所的前哨战,他们并非完全陷入绝境,这点诸位不用担心,如果情报没错的话,那里驻扎着一支守卫骑兵,他们是效忠于自由之翼的英勇骑兵团,在那里他们将会汇合。更何况,火焰之子受神灵庇佑,隧道之母定然会保他们平安。”现下最重要的是稳定这些人的情绪,至于野男本人的生死,他倒是故意没有提起,反正只能让他自求多福。 有人不太死心,“如果他们遇到了大批黑群的袭击怎么办?” “你是在质疑自由之翼的荣誉咯?还是在亵渎火焰之子甘愿献身黑暗的虔诚”夏天尖锐的反诘让他闭上了嘴巴。 “听着,我懂你们的心思,“他的语气稍稍一缓,”但你们更该明白,自由之翼一向以消灭黑暗生物为己任,他们常年深入巢穴,消灭黑对他们而言是一件非常荣誉的事情,火焰之子们更是以对抗黑暗爪牙为信仰,相信我,见到黑群,他们只会感到由衷的喜悦,但我们不同,海洋馆站的居民每日都在提防黑袭击的恐惧中渡过, 你们中也有不少人也想早早剿灭巢穴回到自己的家里吧,难道你们还有人不愿结束这提心吊胆的日子?” 他的质问让人哑口无言。 “看看你们身后,这里的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难道你们非要抛弃我们辛苦战斗而来的结果?把这里再次拱手让给那些欺凌我们妻女的怪物吗?” 这是个痛苦的抉择,守卫队的部分士兵和志愿者们保持沉默,有的人在低声啜泣,但仍然有的人在窃窃私语,他们认为放弃那些人是不正当,他们在质疑他的话有几分可靠。但随着越来越多的雇佣兵赶回来,他们的声音也愈发得小了。很好,看来让人把这些流氓叫回来是个明智的选择,眼下,在场的雇佣兵数量已经逐渐超过了守卫队的士兵们,局势向他有利。 “我们凭什么该相信你,夏天先生,”还是有人站出来打破僵局,是那个绿眼睛的女孩,她瘦弱的肩膀扛起了在场所有人都不敢扛起的压力,当然,她身后也有一票人在力挺她,“没人去过那边,如果他们遇到死路该怎么办?如果去前哨站的路上潜伏着很多怪物呢?自由之翼的游骑兵是最精锐的士兵,但也不敢夸耀自己能以一打十,你凭什么敢确定他们一定能安全抵达那里,要是他们一直在原地驻扎等着我们的救援呢?” “那就说明他们活该,就连最傻的傻瓜都不会原地等死,”在照明灯的照射下,黑那高大的身影活活吞没了那还不到他肩膀的瘦弱的女孩,“更何况,我他妈死了多少人才扫清这条隧道,臭婊子,你还想挖开隧道让我的手下去送死?去你吗的,“他转过身,”小矮子,把老子的钱结清,他们要挖隧道让他们去挖,老子不干了。” 甜酒在一旁点点头,“如果你们执意要挖开隧道,那我们也无法忽视我们兄弟们的损失,咱们的每个兄弟都是娘生的,肉长得,他们也要养家糊口呐,很抱歉恕我们不能奉陪。”他们身后的佣兵也同样开始谩骂,诅咒着女孩的黑心眼,以及她的支持者们的愚蠢想法。 女孩被吓到了,她抿着嘴唇看了看身后,那些先前支持她的人竟然一个个都不吭声,甚至连看都不敢看向她,这让她心头抹过一缕怒火以及悲凉,她抬起头直视着夏天,双拳攥得紧紧的。 “你的家人在那边?”夏天突然柔声问道。 “我父亲乃是自由之翼的游骑兵,”她轻咬嘴唇,双眸丝毫不避让,“他是个比你强百倍的男人。” “自由之翼一向高贵,”夏天让甜酒和黑先退到一旁,“我不否认,他们个个比我英勇,比我强大,也比我更懂得荣誉为何物,尤其是能培养出你这般勇敢的女孩,你的父亲一定很伟大。“ 他的话让女孩不知所措。 夏天继续柔和地说道,“但你该理解,不是每个人的亲人都在那边,他们或许不像游骑兵那般熠熠生辉,但他们也是尽职尽责的人。为你的父亲祈祷,为在这边苦苦挣扎的母亲战斗,守护你想要守护的家园,相信我,你父亲一定会为你而骄傲。” 这话让她为难,但更让她伤心的是她的朋友,还有其他人都无法站在她这边的人他们大概认为是我在妨碍他们,女孩悲凉地想到,但她不知该怎么办,只能垂下眼眸保持沉默。全本书-免费全本阅读网 第三卷 地下铁二 第十九章 收尾工作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沉默过后,夏天发现她竟然开始发出压抑的啜泣,低沉而细微,这个不久前还勇敢面对尸体的女孩,此刻双眸含泪,也许她意识到自己可能会失去父亲。 “不要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羞愧,”在一开始,他本以为这女孩是野男那般顽固的人,但他大概觉得自己错了,她只是一个故作坚强的女孩罢了,“一个女孩不能做到太多,你父亲应当可以理解。” “我才不要你口口声声的理解,你这个虚伪的家伙,”女孩爆发似的朝他尖叫,然后愤然离去,只留下两行清泪。 好吧,又是一个野男,又一个维尔娜,他摇摇头,目视着她离去,说实话,野男的死(虽然生死未卜,但以一号目前给出的推断结论是:难逃一死)让他很难过,虽然此人经常和他作对,让他骂娘,但有一点毋庸置疑,他是个好人。 在这个废墟世界,能碰到好人是件很难得的事情,能碰见好人当站长就更难了。维尔娜是个固执的人,但她的确不坏,甚至还有点好人特有的小脾气,她死了。野男同样如此,他也死了 难道好人之所以罕见,是因为他们不适合活在这个地下废墟里吗?夏天无法得出答案,但他决定给他一个公道。 他让雇佣兵临时封锁住车站两端的出口,这一举动让守卫队员很不安,有人想要出去,但被雇佣兵拦住了,有人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推了回去。 “夏天先生”斯夫很是不安,这位中年人在这次任务中一直指挥在一线,老花镜早已被尘土覆盖,即便擦了一遍又一遍,眼镜片上也残留着抹不去的泥垢,此刻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名刚弃笔从戎的老书生,“您这是什么意思?”他说话的声音也十分随和。 “稍安勿躁,斯夫副站长“ 夏天提高音量,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诸位,炸弹不会无缘无故爆炸,有人引爆了炸弹,这点毋庸置疑。” 这话如同一个扔入水中的巨石,它所引起的水浪瞬间覆盖了原先因为救援而引起的波澜。 斯夫脸色有些苍白,他不安地扶了扶眼镜,“您是说” “我说的你们都很清楚,”夏天看了他一眼,“有人设下了某种可以遥控的炸弹,或是什么特殊的起爆装置,就等着我和野男站长靠近的时候想要炸死我们俩,他可能是在黑暗浪潮之前就在这附近设下的炸弹,也可能是在不久前,炸弹可能藏在脚架上,也可能放在某个人的背包里,或是其他的什么地方,这些都有可能,但他一定在现场。为此,我需要彻底搜查这里所有的角落,以及所有在场的人,也包括我们所有到场的指挥人员,没人可以例外。” 他的话激起一阵更大的浪潮,守卫队员们不安地相互对视着,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当做怀疑对象,有的人蠢蠢欲动,更多的人则觉得理所当然,炸弹爆炸的时候 离得最近的就是野男与这位曙光基地来的外交人员,不知为何他能躲过一劫,但看他此刻的摸样,也绝不像是安然无恙。作为受害人,也是此次行动的最高领导,他有权彻查此事。 不过就这样被一群佣兵检查,他们也不太甘心。可最先站出来的依旧是那个女孩,她脸上的泪痕因潮湿而沾染了许多尘土,这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刚从泥坑里爬出来的女孩,她径直走上前,“我想早点回家,”她的声音又冷又碎,其中透漏着一丝丝的恨意,“麻烦快点检查。” 志愿者的确有这自由,夏天点点头,他找到了隧道之母的修女们,“火焰之母会祝福她的孩子,”他朝修女们点头示意,“在此之前,我希望你们能帮我寻找真相,一切全交由你们检查。” 这些虔诚的中年女士们毫无表情点点头,她们见惯了生死,也习惯了沉默,常年与尸体为伍的她们甚至对火焰之子的覆灭也毫无任何感受,不过她们相对那些佣兵要可信,这点确凿无疑。 检查一个接一个,最先接受检查的乃是夏天,他决心先做个表率,好让其他人心服。然后是那个女孩,她刚一接受完检查就准备离开,浑然不顾隧道中可能还残留的黑。 “你不想看看是谁炸掉了隧道吗?”站在隧道高台上的夏天出声问道,“还是打算就这样任性地离开,让你父亲” ”不许你提我的父亲,“女孩朝他吼了一声,随即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她用手背使劲抹了抹眼泪,呆滞地站在一旁。还好,她总算还能听进去话,否则直接回去,一旦遇到那些还藏着的黑,恐怕会让人很难过 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官僚也是如此,四周的角落都找了个遍,结果一无所获,很可能那玩意已经被人弄坏了以后给扔进哪个不知名的排水道,总之就连五号也扫描不到任何可疑的信号。 等待所有人都接受完检查后,夏天再度下达命令,”剩下的人,任务还没完成,我要求你们继续清剿残余的黑。斯夫,你带领一队人守在这里,确保没有异常,记住,一旦有什么异动,立即召集其他人来此处。“ 中年男子温顺地听从了他的命令。至于那些守卫队,他们在野男的副手的指挥下也开始找寻到了自己的位置,夏天让那士官带着他们开始清理车站,重建大湾站头的车站,以及原先的三道防线,他要求多次加固对这条分支口的防御工事。 ”小矮子越来越像是一名指挥咯,“黑不知何时再次出现,身后跟着甜酒,”我们要来结账。“ 夏天皱了皱眉头,”任务还没完成。“ ”是吗,我怕等任务完成了你就死的连尸体都找不到,“黑咆哮道,”一天之内遇到两次谋杀,我可不想赌你第三次还能不能活下去,小矮子,现在就把钱给我们。“ 胖鼠憨厚地笑了笑,但也提出了同样的要求,”我的兄弟们需要安慰,他们需要见到赔偿金 才能去见那些死去弟兄的老婆,才能好好安慰她们破碎的心灵,在没见到赔偿金之前,他们只会害怕。“ 安慰死去弟兄的老婆?夏天一脸狐疑,”中立贸易线的重建之日可以说是近在咫尺,你们却在害怕我违约?“ ”我是害怕夏天先生您遭遇不测,“甜酒苦口婆心,下巴甩个不停,好似千层叠浪,”我的小心脏可经不起第三次惊吓了,放心,给了钱,我们会顺理成章地完成接下来的任务,我以兄弟会的荣誉向您保证,夏天先生,我们会让这条隧道丽的黑都死翘翘啦。“ 黑拍了拍胸膛,将自己绷紧的胸肌拍的鼓鼓作响,他郑重宣布,”要是我的部下在清理隧道的过程中有遗漏过哪怕一只黑,我就在修女们面前直播干黑,我说的是那些黑乎乎的野家伙。“ “说得动听,但佣兵的荣誉我不信。约定由泰斯公证,钱也暂时寄存在他那里,我说了可不算,我很抱歉,两位,“夏天挥挥手让五号走在他身旁,这让两名佣兵明白了他的含义。 合成人单人击杀黑手之王的故事早已被所有人传唱开来,这个恐怖的不像人的家伙自然足够让这两位佣兵心惊肉跳,毕竟他们也耳闻了这家伙深入黑群一枪干掉的可怕传说,而眼下,他让这家伙站在自己面前,无疑是另一种形式的威胁。 黑突然狰狞地笑了起来,”很多人都说他不是人,不论是平日里素来不着调的醉鬼,口齿不清的呆瓜,还是一向勤恳认真的兄弟都异口同声地承认,他是个怪物,对此,“黑扬起眉头,”“我也不信。” 夏天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那就试试吧”,黑便迫不及待地便打出了第一拳,拳势如风,角度更是极为刁钻,硬生生拐到五号的下巴,但却被一把抓住。黑使劲挣扎了一番,却发现自己根本纹丝不动,对方那看起来纤瘦异常的手指根本就像是铁钳子异样,一旁的甜酒也看呆了。 “其实我们还是可以商量的吗,”甜酒率先服软,“钱也不一定非要现在给不可不是,夏天先生,要不让这位大哥先放手?” 夏天打了个响指,五号便松开了恼羞如石梗的黑,他显然还没吃过这种亏,以至于脸都涨成深紫色。 “我只是按照合约走,”夏天温和看着他们,“如果这次进展愉快,我们接下来有的是机会要合作,不是吗?” “是是是您说的是,”甜酒一边鞠躬一边讪笑,“我们向您保证,我们会彻底清理掉所有的黑,保证这里不会有漏网之鱼,”说着,他就拽着黑急急忙忙离开了车站。全本书-免费全本阅读网 第三卷 地下铁二 第二十章 胜利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自野男失踪至今已经是第三天,守卫队员们彻底清理了灰河站以及大湾站头内残存的黑,他们将天花板,排污渠,通风管,封阀门,以及所有可能藏着黑的地方都用热烟熏了个遍,只为把不喜干燥的黑全部逼出来,他们还派人镇守隧道两侧,以防有其他人出入。 “这是最后一只黑,”佣兵头子暴躁地拽着一只死去多时的恶臭小黑闯了进来,“我们把粪坑翻了个遍也没找出第二只,小矮子,你今日可别想推脱。” 而甜酒,数日的时光,这肥胖的酿酒师显然已经成了黑的拥趸,夏天经常看到他们在一起喝酒吹嘘,如今又是讨薪的好时日,他自然也不会甘于人后。 “把这臭烘烘的家伙扔出去,”夏天摆摆手,“你们的酬劳已经由玻利瓦运来了,就在哨口。” 佣兵头子喜出望外,他也顾不得那沾染臭粪的黑,转身就踹开大门,径直闯了出去。 夏天疲倦地揉了揉眼睛,他的桌前摆着无数的文件,记载着各个部队的死伤人数,仅存的物资等等状况。这些人战斗了三天,他们失去了不少战友,也背负了不少伤痛,随着最后一只蛰伏隧道内的黑被终结,如今该是休息的时日,战斗已经结束了。 他召集众所有的领导人员,郑重宣告,“诸位朋友,我们的战斗胜利了。”不少人露出会心的笑容,斯夫摘下眼镜擦了又擦,肥水站的官僚们相互慰藉,领取到自己薪酬的黑表现得蠢蠢欲动,他郑重宣告,“我打算去玉庭幼苑阁楼找五个伎女,只要十三四岁的,然后鏖战到天亮,”他身上那套本就破烂不堪的蓝色衣衫早已染成黑色,那只霰弹枪也换成了一支步枪,这几天他表现得很勇猛,近乎疯狂,伤口也添了不少,看来轻易败给五号让他觉得很耻辱,所以他找了些黑来发泄愤懑。 “收拾一下吧,”夏天无视了他关于五个萝莉的宣言,“我们该回去迎接荣耀,也该送回尸体,安抚死者的家属,肥水站需要选出一个临时的站长,后续的事情还有很多,我希望你们能在接下来的时日尽好自己的职责。” 甜酒拍了拍自己圆润的肚皮,“夏天先生,听说您还打算与我们合作?” 夏天温和地点头,“灰河站和大湾站头即将重建,最开始的混乱是无可避免的,但我需要把混乱减到最少,考虑到我们的人手不够,我想要雇佣你们中的一部分,”他说,“最可靠的那部分。” “英明的举动,”甜酒笑眯眯地附和他道,“你很快就会发现,钢铁兄弟会的兄弟们都很可靠,他们纪律严明,忠于职责。”还爱喝醉,且他们的首领满嘴谎言,夏天摆手制止了他的废话,“两个小时后我们即刻回去,肥水站的亲人们正等着我们的守卫队向他们宣告凯旋。”说罢,他站起身,“会议解散。” 他们在两个小时后收拾好了一切, 士兵们精神抖擞,气宇轩昂,当然,少了游骑兵和火焰之子这样的门面,这支队伍看起来便不再那么精锐,但也足够让人震撼。他们如同一条灰色洪流涌向肥水站,携带着荣誉,伤口,以及尸体。活下来的人会夸耀自己如何英勇地斩杀黑,如何蒙受隧道之母的庇佑,没活下来的人只能向亲人展示死人的微笑,安详而甜蜜,好像做了个美梦没有醒来。 这只是修女们摆出来的虚假笑容,他们必然死的很痛苦,很不甘。 当他们踏足肥水站的哨口,便见到密密麻麻的人群拥堵在哨口附近的空旷地上,他们欢呼,他们喧嚣,有的人问道,“我们胜利了吗?夏天先生?”然后更多的人开始询问,即便他们早已从来来往往的通讯员口中知晓答案,但眼下,还需要一个能做决定的人来宣告胜利。 为此,夏天站了出来,“战争一开始进行的并不顺利,”他借助扩音的大喇叭朝众人喊道,“黑们很疯狂,它们残忍,狡诈,甚至设下陷阱,这是群可怕的生物自由之翼的游骑兵和火焰之母的善男信女们皆被困在隧道的另一侧,就连野男站长也深陷其中,但我相信,他们会自那里逃脱,而我们”夏天停顿了一下,“我们的士兵扫清了中立贸易线上的所有黑,拿回了灰河站和大湾站头,恢复了与海洋馆站的通讯,各位,欢呼吧。” 人群爆发出更大的呐喊,有人喊肥水站万岁,有人喊守卫队万岁,有的喊游骑兵万岁,更多的人则只是单纯的尖叫和呼唤,想要宣泄他们内心压抑许久的喜悦,一时间,整个哨口充斥着让人震耳欲聋的人声,久久无法散去。 那些死去的人跟这伟大的胜利相比,似乎变得不值一提。这是件好事,如果惦念野男和游骑兵的声音盖过了对胜利的呼喊,那的确很让人受挫。 他是在众人敬仰的呐喊声中走回自己的居所,整个车站的嘈杂让他头痛,热乎乎的气流让他困顿,他在守卫队的护卫下回到了那个玻利瓦安排的私人大包厢。这三天的疲倦让他只觉得浑身好似散架了,所以他刚一回去便扑到床上,双眼紧紧闭阖。 他并没有做任何梦,只是睡了一个沉稳且毫无知觉的好觉,待他睁开双眼,便再次听到外面那仍旧如音箱般回荡在狭窄隧道的吵闹声,他们的欢呼还未结束? 待他走至临窗的高台,才发现这些人的庆祝的确才刚刚开始,那曾用以庆祝的篝火再次伸起它张牙舞爪的火爪,无数的影子在它周围跃动,这一切都和第一天是如此相似,只是其中多了不少悲痛的阴影。火焰之子们的火焰孱弱而稀疏,人们不再信火焰之母的威能,但仍然有虔诚者跪地祈福,游骑兵的营地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幽魂般的士兵在巡视着。那群佣兵和守卫队的士兵们此刻反倒没了分别,他们共同畅饮,共同烧烤着滋滋作响的美味乳猪,共同唱着某首夏天从未听过的歌曲,讲述自己的辉煌战 绩以及过人的勇武,他们也会扭动身体,和其他男女们跳着古老的舞蹈 薇宁高立于高台的边缘,凝视着这一幕让人倍感温暖的画面,她看着人们在下面对她指指点点。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了关于面具女孩的可怕传说,在与黑的厮杀中,她以那迅捷如风的身影,以及让人无法企及的精准射术让人望尘莫及,她成了英雄,一个神秘而致命的年轻女孩,当然,没人能盖过五号的风头,在篝火旁的闲言暇语中,五号成了一个足以上天入地的刀枪不入的怪物,有人说他一枪就干掉了怪物,有人说他用了某种可怕的武器,也有人认为他是活生生撕开了黑之王的喉咙,总是,他的故事开始在男男女女间流传,他的危险也在流传。 当他走到高台那专为他准备的座位之时,有不少人开始喊他的名字,青涩少女,热血青年,迟暮老者,醉酒士兵,淳朴农妇,还有满身烘臭的养猪倌和筋肉鼓起的铁匠,衣着华丽的商人和绸缎裹身的贵妇,以及佣兵们,然后越来越多,仿佛有一万个人在同时朝他呐喊,他们高呼曙光万岁,一遍遍念他的名字,然后饮下又一杯酒水。 “他们在呼唤你的名字,”坐在高台上的玻利瓦满脸暧昧地恭维道,“他们知道是你拯救了他们。”他的话引起了其他官僚的附和,这些人没了野男后,就好像失去蜂巢的蜜蜂,他们开始要寻找另一个蜂巢,看来野男的想法是错的。 他们在呼唤权力的名字而非我的。“我总算还没傻到那种地步,”夏天自嘲道,“从头到尾我都没杀过一只黑,反倒被人谋杀了两次。”即便如此,可所有人还是将功劳安在我头上。 玻利瓦听了一脸痛惜,“我早早就听闻了那两次可怕的刺杀,说实话,野男站长的失踪让我几乎伤心欲绝,我曾发下誓言,在没找到他之前,我不打算再吃饭,但看到您安然无恙,我便忍不住为您庆贺,”他一边说着一边撕下手边的熏烤鸡肉,吸吮着其中的油腻,“我正尽力调查,一定找出想要谋害您的恶人。” “但愿如此,”夏天看着他那不断蠕动的下巴,以及嘎吱嘎吱咀嚼鸡肉的恐怖口水声,一时间也没了胃口,跟这家伙在一起吃饭很难让人提取兴趣,他总爱说着反胃的话,做着反胃的事。 简单吃了几口后,他便在众人欢呼声中离开了会场,躲入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在这儿,别人无法分辨他的容貌,更不必说认出他的身份,所以他也乐得安静一点儿。在高台上,接受众人的欢呼是件让他不太愉快的事情,那样自己的一举一动反而都会被放大到众人眼中,而在阴影中看着别人欢呼,却又是另一种心态,这种奇妙的心态让他自觉舒适。在这儿,他能看到其他因为火光照耀而无法看清的真相,比如那个落寞地盯着场中的绿眼睛女孩。全本书-免费全本阅读网 第三卷 地下铁二 第二十一章 维尔娜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那是一个热夏的夜之梦,群星在闪耀,世界在朝她呼唤,银白色的巨剑撕裂夜晚,在这一片静寂之中散发着无穷尽的曙光,它看似如初升的旭日,冉冉升起,但她看到了那沉睡其中的巨大阴影,还有那无处不在的邪恶。 那巨剑周围,无数的阴影在废墟穿行,无穷尽的黑兽在缝隙间打量着他们,窥视着他们,它们徒有其形,可其他人看不到。 那些傻瓜被那光影蒙蔽了双眼,他们哀嚎着地向着这不知何时开始染血的巨剑走去,如同麻木的尸体。 在这些人中她看到了太多太多熟悉的身影,她的妹妹首当其冲,她双目流着血泪,浑身燃着可怕的黑色火焰,她跌跌撞撞,想要走过去 不仅是她,还有其他的人,快手,伊文,黑格,达尔,哦,还有她的父亲,他在地上攀爬,如同蠢动的蠕虫,努力朝着巨剑而去。 “真是傻瓜”她泪流满面,随手一拭,才意识到自己流的是血泪,浓黑如墨,却又带着丝丝暗红。 她努力擦拭,可那粘稠的黑血却越流越多,当她意识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正被黑血淹没。 不,她挣扎着起身,尖叫着,哭泣着,却越陷越深,冰冷黏稠的血液漫过她的腿部,她的下体,她的胸部,她的肩膀,一路向上蔓延,宛如活生生的血蛇向她缠来。 血液越流越多,越流越黑,最终,黑血漫上她的眼睛,淹没一切,随后,她从黑暗中惊醒 “又一个噩梦”维尔娜擦了擦身上的汗,心底里愈发惊恐,她抱起自己的膝盖,腿上的伤疤却扯得她一阵辣痛,深入骨髓的寒意更让她不住地呻吟。 她能感受到自己身体正在发臭,正在腐烂,正在变得僵硬,哦,为什么她没有就此死去。 维尔娜抬起手,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把她裹得像个死了千年的活尸。 “冷”她浑身颤抖,随即紧咬牙齿,仿佛一松开它,最后的热量便会随之离去,“痛” “再盖上一层被子吧”面具女孩从外面走进来,她的声音纤细而冷淡,近乎毫无生机,“喝点苦粟茶。” 她端过这苦涩的茶水,着了魔似的饮下它。在过去的数日,疼痛一直折磨着她宿日不眠,唯一能缓解她的病痛的,只有这茶。她知道自己已经喝的太多,但若是不喝,她根本睡不着。 若我直接淹死在这茶水中该多好。她愤懑地想象着那让她只觉美妙的一幕,当初我就该和其他人一样死在隧道里,这样一切就都过去了。 想到那些莫名其妙横躺在地上的尸体,还有自己手上那发热的枪,她就隐隐有一种让她恐惧的诡异感觉,是她杀了那些人。 老游骑兵,胆小鬼诺尔,傻子阿多,还有其他人,那些随行者们,他们统统死了,而我却怀疑他们全都是死在我的枪下,真可悲,我到底成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那场如入幻境的血腥旅途到现在她也没有留下任何印象,那太虚妄,也太恐怖,她只记得, 自己和面具女孩相互搀扶着走过了那噩梦通道,就好像真的在做梦一样。 事后面瘫女孩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随后的旅途,既漫长,又冗长,让人无法呼吸,更让她压抑的是她总觉得有人在看着她,某种无法描述的东西在注视着她的背后。 算了,那段梦已然终结,再去思索又有何意义? 她连汉比莎夫人的委托也全然抛之脑后,眼下只想着一件事。 “如果我继续沉沦,终有一天,我连他的影子都够不着,更不必说复仇了,”维尔娜纠结地抓起被子,对自己如何复仇一事却没有任何头绪。 我该怎么办?隧道之母帮帮我吧,给我力量 她祈祷了一会儿,自觉无法得到到隧道之母的亲睐,便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向洗漱的地方。 冷冽的清水又寒又澈,将她的倦怠一扫而空。 维尔娜还没走到远处,便透过远处的车站看到一排排女孩正在锻炼形体,她们或是做着拉伸,或是努力踮脚,做这些古怪的动作,另一边,有个老师正拿着一个真人大小的裸男玩偶从远处走来。 三名打扮妖娆,却已显老态的女子接过玩偶,对着那些女孩正说着什么。 她当然明白,这些女孩是玉庭养的孤儿或者弃儿,她们会成为伎女,会在手腕上烙印象征玉庭身份的印记,那些印记会让她们更娇俏性感,也会让她们万劫不复。她们中最漂亮的会被送入其他车站的那些权势滔天的商人和站长怀中供他们淫乐。 伎女的工作不正是如此?维尔娜却为她们而感到惋惜 ,但很快,她又为自己多余的怜悯而感到可悲。 她这幅容貌连伎女都当不了,却还要可怜那些即将披金戴玉,枕香卧软的女孩,这样的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怜悯她人?醒醒吧 她很快就陷入一种自怨自艾的沉思之中,久久不能自拔,直至有人把她唤醒,是带着面具的亚丽珊,她的面具仍然是象征游骑兵的有翼盾牌,既神秘又高贵,让人不敢轻易找麻烦。 “明蜥女士要见我们,”她低声说道,声音低的维尔娜几乎听不清,但她还是听到了“明晰女士”几个字,便知晓他要见她们。 明晰女士本来曾是个俊秀的男人,后来因被迫服用了变性的药,便成了玉庭站的“小姐”,专门用以满足某些癖好独特的顾客。 到如今,他已经三十,服用过多药物的他看起来更像是四五十岁的女人,挑剔的客人们不再对他感性趣,因此他便成了这里专门培训女孩的“教头”。 正是他教下的伎女救了维尔娜和面瘫女孩,然后汇报给他,他便同意暂时收留她们。 当维尔娜见到他时,这个纤瘦但脸上布满皱纹的男人正在训练他的伎女,那一排女孩中,那俩个名为小薇和小琪的年轻女孩正是当初把她们带回来的两个伎女,她们年过十六七,却比她想的要善良。 她本以为伎女都是很世故的,可见到这几个女孩,她就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是有多荒谬,她们早在两三年前就已经开始接待各色的男人 ,却又肯尽心尽力救下两个跟她们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她们甚至拿出自己的小小积蓄帮我,这个恩情她深深铭记。 为此,维尔娜向着两位纯真的女孩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尽管脸上那逐渐愈合的伤口被她的微笑扯得生痛,她也想向伎女表示自己衷心的谢意,等回到灰河站维尔娜发誓要回报她们。 可我该拿什么发誓,我失去了一切,还有什么可以回报她们 正当她直勾勾凝视着两个纯真女孩的时候,明晰“女士”挡在她和两名姑娘身边,他的双眼浑浊而沧桑,皮肤褶皱而多皮,完全没了三十岁男人所应有的容貌,而且他身上还抹着类似香水的东西,一股油腻的甜味儿让她鼻子微皱。 “莱妮,”明晰女士优雅地朝她微笑,至少他的笑容是相当合格的,“你曾说你想要回到灰河站?” 维尔娜沉闷地点头。 “不久前,一名年轻有为的商人收复了灰河站,恢复了中立贸易线,这件事有很多人在传。” 维尔娜保持沉默。 “那是场可怕的战斗,”明晰女士继续说道,“游骑兵中的自由之翼,火焰之子,以及来自北方混乱之地的亡命佣兵都纷纷来此处为他出力,即便如此,他们也花了足足三天时间才剿灭了盘踞大湾站头的黑兽巢穴,这场战争损失惨重,游骑兵和火焰之子几乎全部覆灭,就连肥水站的野男站长也” “死了?”维尔娜的声音更加沉闷,“肥水站如今的站长是谁?” “不知道,”明晰摇摇头,“不过现在据是一个名为夏天的人担任灰河站的代理站长,人们都说他是个形容俊秀的年轻人,甚至有人说他来自地面,就连曾经担任灰河站副站长的斯夫也为他效力,他太神秘了” “其他人怎么看他?”她眼皮轻轻触动。 “人们都称赞他为英雄,灰河站重建了家园,大湾站头也是如此,就算是在我们这儿,都有人在讲着他如何单手撕开黑兽之王的喉咙,关于他,还有很多离谱的谣言,”明晰吸了口气,看了看远处的女孩们,“不论怎样,莱妮,灰河站已经重建,你可以安然回去了,说不定你还能找到你尚存的亲人。” 维尔娜紧抿着嘴唇,许久后后她方才沉重地点点头。 明晰怜悯地望着她,没有再说话。 维尔娜转身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心里想的却是刚才明晰女士的话。她浑浑噩噩来到位于汉庭边缘的运输站,那个地方混乱而且贫瘠,时不时有官员询问她关于失踪的商队的故事。 她说了一百遍她不知道,讲了一千遍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也无法让运输站的官员信任。 期间的伤痛几乎让她无法卧床,那些盘问她的官员可不会管一个病痛的女孩,最后是被派去服侍官员的那两名心善的女孩帮了她,把她送到这儿接受更为优待的治疗,但她躺的已经够久了。 她必须尽快赶回去,但回去干什么,该怎么做,她却一无头绪,她只想回去。 她决心去找面瘫女孩。全本书-免费全本阅读网 第三卷 地下铁二 第二十二章 玉庭站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亚丽珊正磨砺着她的匕首,她对自己的武器一向很爱护,一有功夫,她就会端起自己的匕首在砂石上反复磨砺,有时连维尔娜都觉得她会把那匕首杵断。此刻,女孩又从腰间掏出了另一把匕首继续打磨,从她的装束,维尔娜发现自己根本别想知道她到底藏了几只匕首。 “你的职责已经结束了,”维尔娜明白自己需要她,但她一向不爱撒谎,对这位帮过自己多次的女孩更是如此,“有人重建了灰河站,亚丽珊小姐,麻烦告诉汉比莎夫人,中立贸易线已经恢复,蝠热药片不久后便会再次流经军所。”除非商人们不想赚钱,或是战争爆发,但那可能性太小了。 面瘫女孩冷漠地抬起那只匕首,手上套着一只布套,她以指尖轻轻拂过那冷锐的刃面,清晰可见的暗灰色的钢纹在上面扩散开来,紧接着,她看到女孩自背后拿出一瓶药剂,她在那匕首上面小心涂着这瓶中装着的某种暗绿色的不知名液体,又覆上另一层黏糊糊的透明液体,随即缠上层层白布,哦,她在上面涂毒??? “老滑头死了,”她的声音又细又轻,本就纤瘦的身形在那绿幽幽的毒液匕首映衬下竟然更显娇柔,维尔娜不知那是怎样的可怕毒液,但她更祈祷自己永远不要知道。 “我必须亲自去海洋馆,“面具女孩站起身,”守卫骑兵等不了太久。” “我马上要离开这里,”维尔娜看着她小心把匕首别在腰间,心里却觉得好像有一只虫子爬过全身,这让她手脚微微发麻,“你要跟我去吗?” 亚丽珊小幅度地点点头,“给我半天,”她说道,然后又从几近褪色的暗绿色长靴中抽出第三把匕首 不需要半天,只用了二十分钟,维尔娜收拾好一切,其实也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除了一些别人赠送的药膏。 考虑到亚丽珊还没有做好准备,她便一人独自走出车厢改造的临时住所。 她临走前想见一见那两个救了她们的那活泼伎女,在明晰女士的点头示意下,她们和那两个女孩见面了。这两个两三年前就在玉庭当伎女的女孩有着一副青涩而活泛的面孔,在旧日时代,那个时候的她们还未成年,但这里不一样,她们必须出卖身体获得酬劳,哪怕她们初次接客时只有十四岁。 “谢谢你们,”维尔娜心里沉痛,脸上却尽量表现得轻松,如果她的脸还能挤出她想要的表情的话,她此刻觉得自己应该是在笑,“你们是真正的好女孩。” 伎女们面面相觑,她们童真般的面容上浮现率性的笑容,“别这么说,”名为小琪女孩挠了挠头,“我想每个人都会这么做的吧。” 并非每个,甚至很少,“也许吧,”在玉庭站休息的期间,维尔娜曾亲眼看着她们陪着一个满身疮瘢的富商出去,结果带着伤痕回来,即便如此,她们依旧能如此笑着,乐观谈论着生活的点点趣味,谈论美食与新近的果子,谈论各车站传来的谣言,这是她们的天性如此,还是玉庭站那传统的调教手法导致的,她希望女孩们是因为前者而笑。生活对她们而言已经够难了,她不希望她们还要费劲心力去维持一个虚假的笑容,只为取悦别人。 “记得好好把药敷在脸上,”另一个女孩好心提醒,“可别忘记了,那个药膏可以吸收你脸上的黑色素,让你变白,也可以让你的 疤痕快速褪去表皮,我知道你以前一定很美,相信我,你会很快恢复的。” 维尔娜沉默了一会儿,“反正已经成这样了,再做些无用功又能怎样?” “如果你想吸引男人注意,“小琪在一旁补充道,”最好听我的,两天敷一次,每次一个小时,用完之后一定要清洗干净,这样你的伤口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才能引起男人的注意,你有喜欢的心上人吧,他一定希望你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男人都这样,他们就喜欢白皮肤的女孩。” 我要的是复仇,不是男人,但她明白,自己不该指望这些自小被当作伎女培养的女孩能绕开男人谈论问题,她挤出一丝笑容,“我会再回到这里,”她说,“谢谢。” 她如此慎重的语气反倒让两位生性开朗的女孩不知所措。“你不该这么笑,”小琪尝试教她如何摆出最甜美的笑容,“不论在何处,你如果想要让男人帮你,就不该这么对他们笑,”她一边不厌其烦地说教一边摆出她平日里所接触过的最甜美的笑容。 别人这样做会让人心动,但自己这样只会让人反胃,甚至会招来殴打。即便如此,维尔娜也不愿违逆两个女孩的好意,便和她们又聊了很长一段时间,她们尝试让她摆动姿势来引起男人的注意,让她学会如何说话,如何眨眼睛,如何在合适的话语中插嘴,甚至还教她如何把握男女间的关系,如何让男性在做嗳的时候觉得舒适。 “我们在这里只学过这个,”女孩指着她的嘴唇,一脸天真地说道,“但这些很有用,你该学会如何表现你的柔弱,如何让他们明白你还只是个女孩,我知道你一定很漂亮,等你恢复容貌,那些男人就会为你着迷,他们会拜倒在你的裙下,哦,你喜欢穿裙子吗?” 从不喜欢,而且现在的我会吓到每一个人,不论此人是男人还是女人,是老人还是小孩,她无法预期自己能如女孩所言的恢复过往容貌,她也不在意,她想要的是品尝血的味道。“我会记住你所说的,”她内心略带歉意,“我很喜欢穿裙子,等下次再见,我会穿着我最漂亮的裙子来找你们。” 这两个伎女露出灿烂的笑容,既天真又可爱,让人忘了她们的身份,但在地下世界,没有人会忘记,她们始终是伎女。慈悲,她那曾被复仇之火一度烧的疼痛的心突然有些触动,愿隧道之母给予她们应得的。她最后向她们告辞。 “记住,莱妮,”一个女孩说道,“你是个女孩,遇到困难的时候,可以向每一个有绅士风度的男人求助,不必害羞,勇敢点。” 就连最重视荣誉与风度的自由之翼都会来玉庭骑伎女,你为什么会对男人抱以如此信赖呢?“我会的,”维尔娜慎重点头。 另一个则给她鼓励,“等你恢复容貌,”她向维尔娜露齿而笑,“等你找到你的心上人,带他来看看我们,如果我们在玉庭遇到过这个男人,一定会和你说的。” 维尔娜点点头,她们就此告别。 等待面瘫女孩收拾完毕后,她们没有迟疑地离开了这儿,她跨过女孩们训练媚术的小阁楼庭院,便进入生锈的铁板与覆满黑苔的岩墙围成的廊道,这儿的一切都被暧昧不清的昏黄灯光照的模糊不堪,几近无法分辨出周遭的处境,但出了廊道,她们便进入一个豁然开朗的奢华大厅园。男人女人如潮水般在其 间喷涌,好似一个浮华的漩涡,他们身穿丝质绸缎,时髦的古服,还有黑皮精制而成的毛裳,很多人都认定黑乃是人类变异后的怪物,真不知他们发觉自己身上穿的很可能是人类的皮毛后,会有怎样的想法? 不过估计不会有太多改变,维尔娜太了解这些汉庭的商人,他们从不会介意自己脚上踩的是否是人皮,也不会在意其他车站会因为自己的贸易禁运而使多少人饱受饥寒,他们更不会在意自己发动的战争会让多少车站家破人亡,让多少男人成为奴隶,让多少孩子成为孤儿。也许绝大多数车站的站长皆是如此,但这些人也别想把这种精致利己的思想传入灰河站,最少别想把人皮卖到灰河站里,在她还是站长之前都别想,可惜那是一千年以前的事情了,她已经不再是站长,而只是一个可悲的,渴望复仇的无家可归者,她什么都不是。没走多久,她便进入连通这儿的玉庭著名的地方----欢愉庭院。 初入这象征玉庭的欢愉庭院,还是给了她很大的震撼,在这里的男女多半是来自各大车站的权贵,可如今的他们多半是半裸着身子,衣衫不整,不论男女皆是如此。 玉庭是个抛弃一切伦理道德的地方,她早在以前就听人说过,但当她真正见识到这儿的真相,才发现这个世界远没有自己想象得如此纯粹。在这里,哪怕你是亲兄妹,也可能因为某种契机而发生关系,在这里,你可以经常看到数男数女共同出入一个狭小的房间,低吼和叫不断自那儿传出,在这里,家财万贯的大商人和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可以相视而对,毫无遮掩,在这儿,高贵的游骑兵和最低贱的佣兵们会因为女人而互相殴打,也可能共享一个女人,在这儿,贵妇与淑女会脱下自己的伪装,不论你是男人还是女人,在这儿你都可以享受到他们所认定的世上最大的两种快乐----和男人做,和女人做,你也可以和他们一同体验的缠绵。 她看到一个肥胖的男人正和三个纤瘦的女孩在水池子里赤身玩耍,女孩们还不到十四五岁,她看到一名游骑兵正骑着一个身穿昂贵华服的贵妇,衣襟半褪,还有更多,远比她所想象的多的事情在这个荒唐的庭院中上演,高高在上的站长和商人匍匐在低贱伎女的腿间,或任由她们骑在背上,在这里,一切的身份都在被混淆。 总之,当她初次踏足此地,便彻底被这裸毫无遮掩的世界击溃,她无法理解为何那些集名望与财富于一身的男人喜欢玩这种把戏,于是她决心快速离开这个让她只感觉恶心的地方。 即便她想快速飞出此地,但只要她稍稍用力,脚踝就会有一阵尖厉的刺痛。里面有什么地方骨折了,她可以肯定,不仅是脚踝,还有其它地方的骨头也受到损伤。腿脚的肿大在汉比莎夫人照顾她的时候就消了,但是依然疼痛。如果只是扭伤现在肯定早好了。她的每个动作都会让身上各处都吱呀作响。这些骨痛不仅摩擦着她的血肉与其他骸骨,也折磨着她本就伤痕累累的意识,她低声呻吟了一下,便尝试迫使自己忘却它,忘却自己强行上路所付出的代价。 还好,玉庭并非每一处都如欢愉庭院那般毫无遮掩,在外面,人们注重礼节,男人正装裹身,女人绸缎覆体,他们要么得体,要么端庄,与之前在欢愉庭院所见的一切都截然相反,这让她一度以为自己之前只是做了一场梦。全本书-免费全本阅读网 第三卷 地下铁二 第二十三章 维尔娜的复仇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如从刚开始的一切都是梦就好了,她心头彷徨,脚下却越走越稳,疼痛也渐渐消减,一切都回不去了,妹妹,父亲,还是她,都已经无路可退。 她看了眼自己从边缘站就一直相依为命的年轻游骑兵,然后将目光投向远方。那隧道的深处,某个东西仿佛一直在等着她,等着将她撕成碎片。 我已经无路可走了,她鼓起勇气,向那恐怖的阴影中走去,至少我还有个游骑兵愿意帮我,我并非孤身一人,这一点给了她极大的慰藉。 亚丽珊是个让她只觉孤僻的孩子,每个见到她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感觉。她是军所某位位高权重的高官之女,不知她对自己父亲以及军所高层所推行的基因净化政策有何感想,即便如此想过多遍,但她也没有去尝试过揭开面瘫女孩的伤疤,但她的确是个好心的人,她可以不厌其烦地帮我,虽然沉闷了点。 两人行走在隧道之中,一阵沉闷的寂静让她稍觉不安,在隧道深处,如若你不说点什么,你就会发现自己会变得越来越僵硬,隧道那与生俱来的对人类的排斥感也会愈发明显。“你的匕首涂的是什么?”长久的寂静之后,维尔娜终于问出她从之前就一直在思虑的某个问题,那把匕首就好像是这个问题至关重要的答案。“它很危险吗?” 她的困惑没有得到立即解答,面瘫女孩小心抽出她不知藏于何处的匕首,她没有解释,只是轻轻一挥手,匕首便混着黑暗与周围融为一体,紧接着是一声利器撕裂皮肉的嘶啦声,随即是金属与岩层的摩擦声,一时间,维尔娜没看懂她要做什么。 “跟我来,”亚丽珊拽了一下她的袖子,她们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阵,打开那自灰河站运来的灯筒,它在乌黑的地面上映出一片橙红如日的光斑,并创造了一片白茫茫的光雾,在雾气笼罩的潮湿地面上,一只蝙蝠正被那灰色匕首钉死在地上,只见那蝙蝠被匕首刺穿的地方,如今已然溶为一个小洞,这只蝙蝠全身鼓胀发黑,早已死的不能再死。这下维尔娜对这把匕首有了一个深刻的了解,她知道,任谁见了这一幕,都绝不会认为它还有任何活着的可能,这匕首,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恶毒,它在吸食蝙蝠的灵魂。 “我用它杀土匪”孤僻的女孩低声解释,“对付他们,有时候需要悄无声息,他们人多势众。” 她不经意的话让维尔娜稍稍一愣,面瘫女孩说的没错,身形娇小的人更容易在黑暗中蛰伏,而暗杀,是小人和女人最有利的手段,她想要对付敌人,尤其是那个掌握着可怕巫术的敌人,绝不可能仅凭光明正大的手段取得他的性命,她身体残废,又是个女孩,对方手段极为奇特,如今又是中立贸易线的救世主,为此,她明白匕首或者枪只是最好的武器,但她害怕,如果对方有防弹衣,抑或是类似防弹衣的神秘手段,甚至还掌握着巫术,那她该怎么办? 唯有趁他毫无防备的时候,方能割开他的喉咙,但如何使得他能毫无防备 维尔娜看着远处,眼中闪过一丝流光。“能 把你的匕首借给我吗,亚丽珊小姐” 面瘫女孩倏地转过头,眼里的惊讶几乎没有任何掩饰,但她没有问她为什么。 “它很致命,”她说,“很可能会伤到你。” “我并不怕死,“她平静地说道,”只怕匕首不够致命。” 她那异常平静的神情让面瘫女孩既惊讶又困惑,但她最终没有多问。“我的匕首不杀无辜的人,因为被它刺中,会很痛” 维尔娜紧紧攥着拳头,言辞中透漏着一丝憎恨,“此人绝非好人,我第一次见面,他就对我满口谎言,甚至以我的妹妹胁迫我,灰河站的覆灭也与他息息相关,相信我,他怎么死去都无法让隧道之母宽恕他的罪行。”甚至就连野男的死很可能也和他逃脱不了干系。 亚丽珊最终选择把匕首给了她,“我希望它能给你带来解脱。” 希望它能给他带来解脱,维尔娜如获至宝,她收藏起这把致命的匕首,然后决心再买一把用以练习,在抵达灰河站之前,她必须准确无误地操使着这把匕首方可。一路上,她们畅行无阻,自从曙光基地重建了灰河站的消息传来,各个车站正在逐渐放开封锁,曾经试图借助垄断谋取利益的商人们见到事不可为,也不得不开始恢复到以前的状态,他们重新开放贸易流通,给环线车站和中立车站下达宽松的通行政策,只为了争取到更多的货流,加之亚丽珊自称是为游骑兵购买蝠热片而来,所以她们两人在汉庭的境内并未受到太多的阻碍。 当她们进入到海洋馆站的时候,只花了不过俩天的功夫,这让维尔娜惊讶行程顺利的同时,心中的那股阴霾也更加加剧。她害怕自己一进入灰河站便被抓起来,她害怕那个男人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等着她,同样的,她也抱着一丝渺茫的期待,对方没法发现她,没法注意她,让她能安然无恙地进入到灰河站,为此,她选择进入海洋馆站的酒馆,在这里,她想要知道得更多。 夜已渐至,酒馆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维尔娜套上黑色的兜帽以遮掩脸上的伤痕,她孤身一人端坐一隅,她一边撕着蘑菇饼,一边聆听其他桌上的谈话。谈话的内容不出她所料,多半是跟那个来自地面的男人有关。 “草,我听孩子他娘说他只用一根手指就撕开黑之王的喉咙,”一个补鞋匠摸样的傻瓜在酒吧台前的座位上向身后的人侃侃而谈,“他吃了它的心脏,获得了它的力量,所以他比以前更可怕了。” “别胡说,”另一个类似隧道之母修士的醉鬼在一旁拍拍桌子大声抗议,“是他手下的一个杀手干的,那人对他忠心耿耿,甚至帮他挡了子弹,就连炸药都无法伤他分毫,那才是真正可怕的人。” 一个士兵摸样的高声吼道,“我看就是他杀了野男,所有人都知道野男和他不和,他知道炸药伤不到他,所以炸死了野男,还把自由之翼和火焰之子都活埋了,因为他付不起他们的雇佣费用,当时我就在旁边,安装炸弹的人里面就有我一个,他做的一切 我都看到了。” 鞋匠当即调侃道,“那你为何不在当时就阻止他,莫非你是个胆小鬼?” “才不是,他是个可怕的人,喜欢拿女人炼祭巫术,我根本拿他没办法,我听说他还圈养了一个黑暗之子。” “越说越离谱,”另一桌的一个妖娆伎女啐了他一口,“你们这些野男人就知道想些阴谋论,依我看,他是隧道之母派来的救世主,你瞧,连海洋馆和自由之翼都做不到的事情,他却能做到,这还不能说明什么,他给我们带来我们想要的,他帮我们重建了家园,你们却还不嫌满足。” 那妖娆伎女的年轻漂亮的女伴高声附和,“我看你们根本就是嫉妒,瞧瞧你们的样子,一个个酒气冲天的流氓作派,长得还那么丑,除了在这里说两句闲话酸人家,你们还会干什么?” “就他,哈,,那娘炮”士兵颇为羞恼地呸了口浓痰,“他根本不是好人,你们就算再怎么花痴,也只能在梦里对着他张开大腿,而我,花两枚子弹就可以上你。”伎女一听他如此编排她们,那里还肯罢休,两边就开始骂起嘴仗,维尔娜扔下蘑菇饼,转身离去,她已经听够了。 经过酒馆外,她仍然听到人们在谈论那个男人,谈论他的银色巨剑,谈论重建灰河站,谈论诛杀黑之王的壮举,有个人甚至拿着一根腊肠向她宣称那玩意可以去腐生肌,重唤容颜,她用匕首让他滚蛋了。 门外更加吵闹,商队们重新在这儿云集,游骑兵来来去去,采集蘑菇的农妇和装卸货物的工人们则往返于车站的两端,很多闻风而来的人想要赶往大湾站头,成为他们的一员,因为那里曾经的居民基本已经死亡,而这为其他车站的居民腾出了一大片空间,这可以让他们不必挤在狭小的列车厢,或是以帘布和帐篷分割自己和邻居。 这里正在恢复往日的容貌,虽然她听人说在黑暗浪潮的袭击中,海洋馆站有一半的居民失去了自己的亲人,剩下的一半则连尸骸都找不到,但从目前的现状来看,海洋馆正在复苏,时间正在抹除它的伤口,人们正在遗忘黑袭击的恐怖过往。他们既不打算继续清剿黑,也不打算追究一切事情的缘由,他们只想安安稳稳地活着。 维尔娜能从他们举手投足间的匆忙看出来,他们只想抛弃过去受到的伤害,只想尽情遗忘死去的亲人。这一群懦夫,但她不能奢望每个人都有勇气再次面对黑,她也是鼓足了足够的勇气,亦是经历了让她难忘的经历,才能站在此处,若非隧道之母保佑,她大概早就死在路途中。 说来也怪,她本以为此行会遇到车站的封锁,劫匪的袭击,人贩子的诱骗,或是黑鼠的攻击,但统统没有,此行出乎意料地顺利,也许是神灵选了她来向那个男人复仇,而非其他人,她想,然后手指不自觉地扣在匕首附近,这东西让她安心。全本书-免费全本阅读网 第三卷 地下铁二 第二十四章 重逢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当她抵达灰河站的时候,士兵将她拦住,而亚丽珊早已离她远去,游骑兵有自己的事务要做,她需要蝠热片去拯救她的那班兄弟姐妹还有那群该死的罪犯,维尔娜希望她能帮自己,但她知道亚丽珊已经做得够多了,她有自己的职责。 她把匕首给了我,还有步枪,步枪可以让男人好好说话,而匕首,则可以助她完成该做的事情,有了这些,她还有什么不满足? 守哨的人是她并不曾见过的陌生人,他们只是简单地询问,便让她进去,没有过多的疑虑,也丝毫不在意她的脸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他们见过太多被黑抓伤的人,这对维尔娜而言是件好事。当她踏足站台,看见周围的一切,眼泪却又止不住地涌出。这里的一切都让她陌生,高台左侧曾是守哨人的家,黑格,快手,喀什,还有那个新兵伊文,他们经常逗留此处,和亲人共享宵夜,不仅是他们,这儿曾是更多人的家,更多人休憩的地方,如今却彻底变了摸样。 在第二道阶梯上,本该有一个老旧的帐篷,二十年从未变过的帐篷上同样会有个露空的大洞,乃是黑格的小侄子在玩闹钟扯开的,可如今那幢帐篷已经彻底变了颜色,门前挂着的牌子也换成崭新的数字,一向喜欢在帐篷前玩闹的孩子们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小阿卢是达尔最年幼的弟弟,每到狼时,他多半会在这儿张望,等待着守夜的士兵回归,如今他也没了。 在左边墙壁的高处也该有一个深洞,她记得维尔娜在六岁的时候就一个人钻进去过,并说里面住着一大窝老鼠,她还抓着其中的一只来吓唬自己,但现在,她怎么找也找不到那个洞。 最让她难过的是她的车厢,那个被火焰烧成焦黑的属于她的家,如今成了个新装饰的酒吧,喝醉的佣兵在其中来回穿行,门口的油黑橡木桶摆成一排,她和妹妹的卧室更是被清理成一个空荡荡的仓库,里面除了装着面包,蘑菇和干枯的茶叶的大箱子,在没有多余的东西,她怔怔地站在列车厢前,透过崭新干净的玻璃看向里面,她找不到和妹妹一起睡过的床,找不到她那发黄的藏书,找不到那破破烂烂的木偶玩具和塑料船模型,找不到那曾让她和妹妹烦恼的梳妆镜,她记得妹妹经常在镜子前面小心观察着自己那畸形的眼瞳,然后朝自己抱怨,在遇到自己的得意洋洋的炫耀之后,她便会不顾脏兮兮的衣服扑上来同自己玩闹。 可这一切都没了她只能透过重新装饰的玻璃看到自己模糊的脸庞,连那张脸也不像自己的脸了? 一阵冷风让她颤抖,某种东西涌上双眼,刺痛了她,就好像轻轻烧灼着的硫酸,她一抹脸颊,又是懦弱的眼泪,只有无能者才会流的东西。哪怕之前已经预想过了很多次,但当她真正面对真相之时,她却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很慢,就好像要停滞住了一般。若时钟也能停住多好,她以手背擦去眼泪,不敢再去看它。 维尔娜浑浑噩噩向前走去,似乎花了百年才走过这一小段石台,路边斑驳的路灯渐渐被明晃晃的灯泡替代,那也是曙光基地的产物,不止是它,还有随处可见的甜美果子,让人流口水的罐头肉,精致的黑毛皮衣服,以及其他她所不知道 的东西。而周围都是帐篷,小贩以及过往的行人。她走过这条曾经昏暗无比的狭窄地下隧道,再度向前迈去。这儿的一切都不比从前,就连这里的人也是,外站的陌生人取代了曾在这儿求生三十年的居民,夏天的名号取代凡瑟家的维尔娜,崭新的玻璃罩灯取代了发霉的钨丝灯泡,生锈的水管重新涂上防腐防潮的釉红涂层,等待着风干后的焕然一新,曾经长着烂蘑菇和黑苔的角落也堆满了各种木箱。 他亲手摧毁了它,又把它扶起来,这难道就是一切的真相?他想要灰河站呐喊的是他非为维尔娜的名字?“权利是最让人着迷的东西,”他曾说过这句话,而他现在做的,不正是在夺取她的权力,不仅是她,他想要的更多,肥水站,大湾站头,海洋馆,还有更多,他想要整个地下世界。 维尔娜不知自己的猜想正确,她只得浑浑噩噩向前走去,那些好奇的人惊讶地看着她兜帽下的残破面容,很快便各自离去,这里有更多的东西值得他们关注。而她,她也注意到了一个值得关注的人。 在前方高台,斯夫和几名士兵们正在清点着木箱,他的老花镜一如既往地残破,他的眉毛浓黑而整齐,双眼迥然,那略微干瘪的手指正意气风发地指着角落里的推货车,他那讨厌的儿子跟在他身旁,拄着一根拐杖,神色严肃,昔日那吊儿郎当的表情至今已然收敛不少。当初正是他拿自己妹妹开着恶毒的玩笑,但现在,维尔娜很难从他身上找出当初那个纨裤子弟的身影,看来被驱逐出灰河站以后,他学到了许多,但他的腿脚仍旧不灵便。 为了教训他,正是她亲手设下陷阱让他摔断了腿,看着他在坑洞里哀嚎,从他如今的状况来看,斯夫至今还并未找到治疗残疾的办法,也是,除非会巫术,在地下世界,想要治愈一个摔断腿的男人还是颇为困难的。而当斯夫被赶出灰河站,变得毫无作用之后,那些手握治疗资源的商人们自然不愿为他大费苦心。 维尔娜做过许多事,对这件事却没有丝毫的后悔,当初的他活该摔断腿,但她也明白,现在如果想要让斯夫和他的残疾儿子欢迎她,那同样是一个妄想。也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灼热,高台上的斯夫看了她一眼,维尔娜旋即低下头颅,转身离去,她还不想被人知道自己来到这里,但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错了。 一个并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他头发纯黑如墨,双眼同样犹如无光的隧道那般幽深,他出现得如此突兀,以至于维尔娜忍不住向后连着倒退几步,但被他一把拉住,他扶正自己。 “维尔娜,”他的声音十分温和,言语中透漏着一丝惊奇和异样,“你居然活了下来。” 一时间,维尔娜只觉得自己头晕目眩,她平日里素来的冷静和沉稳统统化为了惊骇和恐惧,她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嘶哑地抬起头,“你为什么会认出我?” “我总有些神秘的小手段,”来人正是她梦中无数次想要杀死的男人,他此刻看起来既冷静又随和,身后如影子般跟着一个戴面罩的女孩和一个同样躲在兜帽底下的高个子男人,他怎么会在这?难道他识破了我的目的? 年轻的男人看了眼她的拐杖,“你的腿脚不便?”他迟疑 了几秒,“全身多处骨折,有移位现象,脸上的伤口虽然并没扩散,但也被感染得很严重,左眼视线模糊,视网膜脱落与晶体有部分脱位,维尔娜,你的身体正濒临崩溃,你本不该随意走动。”他还想说什么,但还是轻轻叹了口气,“若我的家人失踪,我也会尽快赶回来。” 维尔娜注意到他居然只是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症状,这让她更觉不妙,他竟能在一眼之下知道这么多,难道他真如传言的会巫术?维尔娜本能地将手指放在匕首上,瞳孔微缩,心跳的异常地快,可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她轻咬牙齿,将手指艰难地从腰间挪开。 “看到你还活着我高兴不来不及呐,何苦这么小心防备我?”黑发青年向她伸出手,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真够虚伪,她突然想把他那灿烂的笑脸砸个稀巴烂,把他的眼珠抠出来捏成碎浆。 维尔娜垂下眼皮,不知该说什么。 年轻的男人把她的手拽住,“跟着我去曙光,对了,你妹妹呢?她跟你在一起吗?”他的手冰凉细腻,但就好像毒蛇一般让她觉得发烫,她强忍着内心的不适走在他身后。 “维尔丽失踪了,”甚至早已死在隧道的某处,她是被你谋杀的,“我努力找她,但没有任何线索。”她黯然地保持沉默,一脸悲痛,她明白必须压抑自己的怒火,不能被他察觉。 “我也是,”男子仿若不觉地呢喃着,“我也找了她好久,但始终没有找到。” 骗子,维尔娜心头狂呼,她的手指攥得紧紧的,忍耐。 他们穿行了一大片隧道,来到了当初的广场站,那儿本来有个狭小的隧道,但现在只剩下一个圆滑的空洞,周围还有一层新砌成的泥砖墙,以及两个她曾见过的男人,他们打扮古怪,用古怪的裹布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和黑发男人身旁的那个兜帽男完全一样的打扮,但又和戴面具的女孩不同。 刚迈出隧道出口,一阵潮湿的冷风向她刮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这绝非地底下的那种缠绵的潮湿细风,它刮擦过周边废墟,卷起无数尘埃,陈年的旧桶与水泥钢筋相互碰撞,发出犹如千百头黑齐声咆哮的声音。冷冽入骨的寒风擦过她单薄衣服下的皮肤,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只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正一点点泛起,突然,她被一件大衣裹住,维尔娜下意识地抬起头,只见那让她憎恶无比的黑发青年只身穿着一件短衬衫,他竟然会把大衣给自己,维尔娜心头闪过一丝怒意,他非要演戏不可,那我就好好陪他演下去。 当她抬起头,她又一次看到了曙光基地,那个被地下潜行者传唱了无数遍的白银巨剑,巍峨恢弘,足以比肩山峰,壮丽辉煌,丝毫不逊于旧日时代最奢华的宫殿,甚至犹有过之,而她,还有维尔丽却是地下世界里最早目睹它的人。 潜行者们把它称作奇迹,但她只觉得反胃,这把巨剑底下,究竟又流了多少人的血,又埋藏着多少的阴影,在她看来,那根本就是一柄血铸的长剑。最终,她咬着牙跟着他走进“巨剑”旁的金属堡垒。全本书-免费全本阅读网 第三卷 地下铁二 第二十五章 维尔娜的勾引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此人的确会巫术,她只是躺在一个稀奇古怪的舱体内睡了短短几十分钟,就驱除了这数十个日日夜夜以来一直钻入骨髓的疼痛。她曾被断定骨折的腿,那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啃食的腿,那肿胀发青的腿,那双可怖到布满瘢痕的腿,如今却变得修长而匀称,曾经腐烂的地方不知何时已经生出白皙的肌体,一如从前,膝盖,脚踝,胫腿,无论哪一处都无法找到任何残留的小疤痕。 哦,还有她的脸 维尔娜透过镜子看着自己的面容,曾经干枯发黯的头发如今就像是倾泻而下的瀑布,黑如滴墨,舒修长,她的眼睛更像那星光一般引人沉醉,羊脂白玉般的白嫩肌肤一扫从前黏在身上无法洗清的污渍,她轻轻摸着嫩红的嘴唇,亮白如瓷的牙齿在双唇间一闪而过,她尝试模仿妹妹的纯真率性的大笑,却失败了,她始终无法如妹妹那般率性,她想起了玉庭站的小琪,她曾教过自己另一种妖娆的笑容。 于是维尔娜努力摆出这种笑容,可看起来就好似虚伪的浮雕,空洞无物,她不知道这种几近谄媚的傻瓜式的笑容能否颠倒众生,但她只希望这笑容能骗到到一个人,只要骗到一个人就好了。 她的身材纤细而修长,不够妖娆,不够丰满,但也有自己独特的魅力。是呀,她所拥有的一切都与地铁的寒潮湿格格不入,只是自己已经忘了。她忘了自己曾经受多少人的追捧,痴迷,在她失去容貌,变得肮脏发臭,腿脚残疾的那一段时间里,她一直都沉浸在自己的仇恨当中无法自拔,而其他男人那活像见了鬼的态度也绝不会让她记起自己曾经多么受男人垂青。 维尔丽痛诉老天爷把一切都给了自己,而现在,维尔娜发誓,她愿意用自己现在的一切换取妹妹的归来,她宁愿自己身体再次腐烂发臭,手指溃烂,宁愿自己脸上继续流脓,宁愿自己的一只眼睛仍然模糊,宁愿自己腿脚残疾,饱受病痛和骨伤的日夜折磨,她也只想要找回自己的妹妹。 可一切都已经无法改变 窗外,“巨剑”高耸,直插入萧瑟的浮云,荒凉的废墟与这银白如日耀般的高塔格格不入,正如她的容貌与她那早已支离破碎的灵魂那般格格不入,这突兀的对比让她稍显彷徨。 那把匕首,她好似初次从梦中惊醒般,四处翻找,终于找到了那东西,她将它小心捧在手中,脑海种则不停思忖着接下来该如何行事。“男人都这样,他们就喜欢白皮肤的女孩,”这句话突兀地在脑海响起,伎女那毫无掩饰的笑容再次浮现,”等你恢复容貌,那些男人就会为你着迷,他们会拜倒在你的裙下,哦,你喜欢穿裙子吗“她突然好害怕 此后,她目睹了在地面上遇见的第一个日落,橙黄的大橘子缓缓落幕于远端的地平线,数条枯竭的河道犹如土蛇般向着太阳落下的方向蹿去,好像是废墟延伸而出的干枯的手指,更远处,她看到了一抹蔚蓝那便是离这儿最近的海吗?那片书上记载的被大陆包裹着的海洋?她没法得到答案。 她一直记得,初次来到此处的自己便是被日初所吸引,如今又得以一见地面的落日,这让她本一如死海般寂静的心里泛起一丝波澜,她看到这儿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绝非那些似死似活的面具人,而是活生生的孩子,还有来回走动的妇女,这儿的人何时多了这么多? 她看着她们在一层层由玻璃 罩隔开的庭院里播种着那在地下世界早已为众人所赞誉的小果子,一串串的殷红肉果就好像是宝石般缀在深棕的藤曼上,浅绿色的扇叶叶柄则小心地覆盖着果串周遭,夜空的群星都不比这儿更繁复,她心里暗想,这就是他的巫术?她初次来到这儿的时候可没见到过这东西,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突然有人靠近她,维尔娜将手指扣在匕首上,微微转身,是个女孩,她知道,这女孩是当初跟在那个男人身后的女孩。 “维尔娜凡瑟”戴面具的女孩直言不讳地道出她的名字,“灰河站的英雄,我在“学校”的时候经常听人讲起你的故事,他们都说你很英勇。” 一个早该被遗忘的死人罢了,维尔娜直视着女孩,却只能看到两只猩红如血的眼睛,她很好奇对方为什么要遮掩自己的容貌,但她很快就知道缘由。这个满头金发的女孩对她没有丝毫的遮掩,她摘下面具,露出那张她想要隐藏着的脸火焰,血,还有她本身那白如膏玉的皮肤交互错杂,难怪 这火焰让她熟悉,她依稀记得,自己在梦里曾见过类似的火焰,她想起来了,在中立主权联合战线,在那个漫长而深邃的地下隧道里,她见过那种火焰,是另一个人,那个人在梦中在无数梦境中的某一个 维尔娜捂着额头,脑海中只觉得一阵混乱,那个梦中,她看到自己的妹妹被火焰围住,但和她不同,那个时候的妹妹有着一双苍白的蓝色眼眸,那是一种只有死人才能拥有的颜色,冰冷,无机,犹如藏在深海中的玄冰,她的火焰也是如此,单单让她看一眼就浑身发颤,而眼前这个女孩,她的火焰让她心血沸腾,那是种无法呼吸的燥热感,维尔娜额头开始沁出一丝丝汗水。 “黑暗之子,”她想到父亲说过的一个古老拗口的故事,禁不住低声呻吟,“你” “我只是被领养的一名孤儿,”薇宁重新戴上面具,那沉闷的窒息感开始消退,她微笑着邀请她坐下,“夏天先生从自由中学之厅领养了我,还有那些孩子,现在他们都是这里的一员,我这身古怪的纹路就是夏天先生搞出来的,“说到此处她便略带无奈地舒了口气,”每个人都以为我有神秘的力量,甚至有的人说我将来会毁灭世界,所以都没朋友和我玩咯,不介意的话,陪我俩聊聊天罢?” 聊天?维尔娜不想和其他人有过多的了解,她知道,说的越多,暴露的越多,而眼前这个女孩,多半是那个男人的人。她摆摆头回绝了她,站起身离开了此处,躲在一处更加僻静的角落里,静心缓和自己因为那古怪纹路而引起的种种悸动。 她闲暇而细致地观察着这里的变化。她看到大门附近有几名年轻的男人手持步枪,正戒备地守着一辆布满铁锈的没了玻璃的废车,她曾在书籍中见过这种东西,但从没想过自己能亲眼看见它在运转。她还亲眼目睹许多和她差不多大的年轻男孩钻上废车,在一股污黑的浓烟中,他们摇摇晃晃向着远处冒着烟的老工厂驶去,不及之后,他们便又歪歪扭扭地回来,带着大量的箱子。 远处,一只异变的黑爪从高楼的残垣断臂中一没而过,随后惊起一阵嘈杂的吼叫,一群乌鸦自楼宇间的窗户口扑腾着飞出,发出尖锐的聒噪,更远的黯淡天空之中,数只庞然大物在天空扇动着巨大的双翼,穿行云层上下,给她留下一缕惊骇的影子。 那就是传奇的地面怪物,也是旧日废墟以来最为恐怖的王者----蝠尸?在潜行者为数不多的怪物日记中记载,这种神秘的天空霸主向来只会带来死亡与恐慌,但眼下这一幕,让她久久无法忘怀 人类何时可以和这些怪物共存于一片夜空之中??何时可以和它们共享残阳晚空,共睹旧日初曙,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种种疑虑让她满腹重重,但她明白,自己不该深陷其中,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做,而且,就在今晚。 她找到五号,那个被编制成数字名字的男人正在基地外围检修着一架陈旧的机炮,维尔娜顶着呼呼而啸的夜风来到他跟前,这个男人仍在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手头的活,他一向如此么冷漠? “我想找夏天先生,”她想起伎女说过的话,“不论在何处,你如果想要让男人帮你,就不该这么对他们笑,“可惜她的笑容似乎毫无作用,此人仍旧一副冷漠的死人模样,但他通报了夏天,夏天通过通讯邀请她一个小时后上塔顶和他共享晚餐。 为了准备接下来的再次碰面,她先是洗了个干净的热水澡,这是在地下从未有过的体验,随即她坐在梳妆镜前足足发了二十分钟的呆。 在灰河站,她从来都是身着裤装的军服见人,因为裙裹会让人知道她还只是个女孩,粉妆和任何稍显稚气的饰品都会如此,她宁愿其他人把她当作穿盔甲的战士,也不乐于打扮得就像个柔柔弱弱的爱美女孩,否则其他人会质疑她,嘲笑她,所以她一直注意这一点。 但现在她不知道该如何打扮得像个女孩,阿琪曾教过她,穿得越短,穿得越少,穿的越性感,就越能吸引男人的注意,对她这种年轻甚至显得稚嫩的漂亮女孩而言尤为如此。可是 想要勾引他,必须要打扮的性感,想要打扮的性感,维尔娜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她没有其他衣服,也没有裙子,只有几件挂在衣柜里的普普通通的工作用的服装,虽然这让她失望,但心里也稍稍升起一丝庆幸,事已至此,她别无他法,非得去尝试不可,哪怕是这一身朴素至极的衣服。 再次见到这个黑发男子的时候,是在那座形容长剑的高塔顶。维尔娜环顾四周,只见这房间朝东的一侧有一面圆拱型的玻璃侧窗占据着三分之一的墙面,从这儿可以俯视周遭大片大片的废墟,可以一眼望到远处荒芜的大平原,也能瞥见那一抹海蓝。房间中间,则是一张充满金属质感的浅白色圆桌,两张散发波纹的水晶蓝椅自地面升起,那圆桌上,摆着各色佳肴,光是嗅一嗅那热腾腾的沸气,便足以让人食指大动。 维尔娜认出了一部分,其中包括肥嫩的煮虾配上酱制蘑菇,鸡蛋和莱姆果的凉汤,果酒泡过的猪肉,黑螃蟹,盲鱼和鲜嫩豆腐熬成的乳白色浓汤,蜜渍烤蝙蝠肉、奶油与黄油拌制的豆泥,还有其他她根本叫不上名字的菜肴。 他竟然如此会享受,维尔娜记得初次见面,他吃的可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看来成为商人让他学会如何享受物欲,这是好事,她希望他对女人也能如此热情。全本书-免费全本阅读网 第三卷 地下铁二 第二十六章 夏天之死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夏天轻轻呷了口热汤,盲鱼,螃蟹和白豆腐熬成的浓如白奶的汤汁让他只觉得鲜美异常,若再配上些许生嫩的青葱,或许味道会更好,可在这里,他很少看到这种绿色植被,等以后,说不定会有机会。 他将目光转向眼前的黑发女孩,愤懑的情绪让她看起来既失落又冷淡,如今的她失魂落魄,好像一具毫无生机的行尸走肉,她的灵魂正在死去。 也难怪,她一心一意所管理着的车站毁于一旦,连她为数不多的亲人,她的父亲以及妹妹也毫无踪影(其实和死无异,但考虑到连维尔娜本人都能活下来,夏天实在不愿意做过多的坏打算),平日里也能轻易看出来,她爱妹妹甚过爱自己,这样沉重的打击,任谁都不能轻易释怀。 夏天又不自觉地舀起一口热汤,“吃点东西吧,”他安慰道,“过去的事情即便如何怀念,也无法挽回,我们现下应该做的是享受当前的美好,比如这些食物。” 这位曾如野男一般顽固的年轻站长没有坚持拒绝,她小心夹起一块蝙蝠烤肉,轻轻用那洁白的牙齿撕咬了起来,她吃的很少,但喝的很多。。 “关于灰河站”提到这三个字,眼前的女孩并没有分毫的波澜,她依旧有条不紊地解决着自己盘中的食物,夏天小心看了她一眼,“我觉得你是很好的人选,我会支持你重新选任站长,玻利瓦也会支持你,他是肥水站的站长,野男死后,人们拥护他,爱戴他,而他,是我最忠实的朋友。”不知成为肥水站站长的他是否还会一如既往地忠实于自己呢?夏天不敢做过多猜测,但也也不希望维尔娜产生误会,不论怎样,相比斯夫,她在中立贸易线上的确要更有威望,更具影响力,且绝不会成为泰斯商人或者其他大商人的走狗,他的确厌恶她的固执,但也同样相信她的品性。 “只要你允许我在灰河站进行” “奴隶,弹药,药品,还有其他所有违禁品的贸易?”维尔娜的声音既冷淡又无趣,“我让灰河站几近毁灭,而斯夫副站长重新扶起了它,只要不瞎,谁都知道他都比我更适合担任站长,夏天先生,我们能不能不要谈这些。” 不知为何,夏天突然有点愧疚,当初,维尔丽和维尔娜是他最先认识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她们的秉性之纯良足以让每个男人心生钦慕,更何况,她们两姐妹非常像他的妹妹天夏,可他最后没有尝试去救她们,这完全不像是以前的他,而这件事,的确让他一直耿耿于怀。夏天沉默了片刻,“是我的错,”他坦诚到,“维尔娜,你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情景吗?” 女孩看了眼夏天,她端起一旁的酒瓶,为自己再斟上一杯,然后撇过头,“当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是这座塔的光把我刺瞎,随后,我又目睹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日初,那一幕让我印象深刻。” 夏天朝旁边不知何处嘱咐了一句,紧接着,维尔娜惊讶地发现,之前还笼盖在头顶的天花板在不知不觉间被打开,而群星,此刻竟豁然被拉近,就好像一层点缀着亿万银钉的帷幕,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被称作星云的雾气在其间旋转环绕,四处飘散。她是第一次如今接近群星,以至于自己不自觉伸起手想要抓住它,但她很快就明白自己是在做无用功,便落寞地坐回原地。它终究太过虚 妄,哪怕在夏天口中所诉说的那个帝国手中,它已经是掌中之物 群星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 “维尔丽曾和我说,她想坐在那座塔上仰望群星,”夏天指着远处的一道模糊屹立于阴暗中的高塔,在脆弱的远光映照下,显得颇为可怖,“那曾是这儿最高的建筑,她不止一次和我说过,想在那里朝着天空大喊大叫,你想过去看看吗?” 维尔娜看了眼远处,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疑虑。 夏天看着她谨慎的摸样,忍不住有点想笑,“你实在太过多疑你妹妹曾说过你还是处女,难道处女都是这么多疑的吗?” 维尔娜把头绻缩在兜帽下,“我并非是生来就这么疑神疑鬼,”她随即凝望着远处,“当我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我相信所有大人都和我父亲一样高尚,一样真诚,他们夸耀我是个美丽的女孩,夸我聪明伶俐,夸我身材高挑,夸我彬彬有礼,懂得照顾别人的情绪,我对此一直深信不疑,直到他们也这么夸耀我的妹妹,我便知道了,他们只是在恭维我的父亲,恭维灰河站的站长。后来,我尝试在这些人的话中分辨真假,但我做不到,他们可以真心实意地夸我是灰河站最美的女孩,也能同样“真心实意”地夸我的妹妹,甚至,我还能目睹他们拿我妹妹的清誉开玩笑,这件事让她很伤心。” 她稍稍喘了口气,跟着夏天乘坐浮梯走出基地,身后,五号和其他人紧紧跟着他们。“我教我妹妹,要从镜子里找到真相,但在地下世界,你经常连镜子都无法找到,即便找到了,昏暗也会遮掩真相,所以,对我们这种瘦弱的女孩而言,最好的办法是拒绝一切值得怀疑的东西,谁叫这是一个男人统治的世界,”此刻,她脸上的沉闷和憎恨一览无余。 “这是个残酷的世界,”夏天深有同感,“残酷到连最明智的人都不得不经常互相残杀,活在这个地方,如果不多一点怀疑,处女只怕也早就不是处女了。”女孩沉闷地点头。 两人沿着布满废弃汽车的宽阔马路,循着隐约可见的标记,一路远行。期间,有两只不长眼的黑爪想要打扰他们,五号悄无声息地将它们放倒,但嗡嗡直叫的蚊虫吵得夏天极为烦燥,还好,路程并不长,他们很快就抵达了高塔的底部。 借着银白的月辉,他们能清晰目睹那废墟般的高塔高高立于他们跟前,就好像是一只折翼的巨兽卧于此处。在一阵简单的摸索后,他们找到了入口处的电梯,没有电,但合成人还有电,于是,他们在吱吱呀呀的摇晃声中登上塔顶。 夏天刚一走出塔顶,便有一股乌鸦的粪臭扑面而来。“看来我们的黑色使者在这里筑了巢,”夏天还看到几枚破碎的蛋壳,他们便沿着铁梯子往上又爬了几层,约莫过了四五层,乌鸦的臭味才离他们远去,冷冽的夜风带来的清新让他们忍不住想要呐喊。 “我想,维尔丽多半会在这儿鬼叫起来吧,”夏天擦了擦额头的热汗,攀爬让他流汗,他一把拽住下面的女孩,将她拉上来,“可惜我怎么也感受不到这其中乐趣。” 黑发女孩撩起耳旁的头发,她抬起头,定定注视着那一轮新月,“维尔丽能从这之中感受到征服的快感,也能体会到探寻未知的成就感,她太单纯 了,也太纯粹了,”她突然深深吸了口气,“曾经,我做梦都想看到这样的一幕,但现在,我只能看到一轮残缺的月亮在天空。” 两人默然,她们在这儿站了很久很久,久到他们都忘了时间,直至一声尖锐的野兽嚎叫在远处响起,他们才察觉时候已经很晚了。 “我们回去吧”夏天突然说道,维尔娜轻轻嗯了一声,然后等着他先下去。夏天两步跳了下去,等踩到乌鸦窝的旁边,便抬起头好心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黑发女孩的眼睛十分明亮,她是在拒绝,只见她灵巧地向下一翻,便稳稳地落到乌鸦巢的旁边。 “好灵活。” 维尔娜怅然若失地涩笑道,“我以前可不比我妹妹更安静。”也许她就是当了站长的维尔丽,站长的责任让她变成现在这副多愁善感的摸样,看着黑发女孩一脸受伤落寞的神情,夏天竟然有点心疼了,说到底,她只是一个失去了所有的可怜女孩罢了。 但他很快便回过神来,两人继续向下走去。楼梯嘎吱嘎吱地打开,里面弥漫着的酸腐倒是没有来时的那么浓郁。夏天率先走了进去,维尔娜紧随其后,随后,电梯嘎吱嘎吱地开始闭合,月光正在变得狭窄,阴影则在缝隙处扩大。 突然,一声尖锐的聒噪从头顶响起,紧接着是一阵尖锐的叫声,维尔娜被吓得发出小女孩特有的尖叫,她慌忙冲入夏天的怀中,就好象是个想要寻求安慰的小猫咪,这让夏天心跳不自觉地加剧跳动,“只是乌鸦罢了,”虽然他隐约觉得不太对,毕竟维尔娜经历了那么多,她绝对不会像是会被乌鸦吓到的女孩,但她此刻的脆弱摸样让他一时间将疑虑抛之脑后,他抱着她纤细的肩膀,将她搂至怀中,“只是乌鸦罢了。”他不自觉地再次安慰,声音柔和了不少。 “是吗,”女孩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然后更加谨慎地望着他,夏天才发现两人太近了,他们面面相对,彼此闻着彼此的鼻息,在模糊的阴暗中,夏天可以清晰地嗅到她身体的温热,还有一股让他无法抑制的冲动。 但还未等到他放开,黑发黑眼的女孩突然搂住他,她朝他笨拙地伸着舌头,软香入唇,想要撬开他的牙齿。夏天只坚持了三十分之一秒,便放弃了抵抗,他彻底地沉沦于此,比当初与薇宁接吻时还要更加彻底,更加沉醉,也更奇特。 过了半分钟,他抬起头,将维尔娜的头远离了自己半公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心中的困惑正在努力抵御刚才的柔软,但他只见到让他更觉心碎的一幕,这位一向顽固的英雄站长,此刻竟在无声地落泪,冰冷的泪珠打湿了夏天的衣襟,她的的确确只是一个小女孩,无依无靠,想要祈求他人的关怀。 “爱我,”她将自己的头轻轻伏在夏天的脖子处,鼻息微弱,眼泪冰冷,声音更加沉闷,“带我回去,千万别让我后悔。” 夏天神魂随之颠倒,他决心,今晚不再让五号贴身防护,一号和母亲也不例外。全本书-免费全本阅读网 第三卷 地下铁二 第二十七章 死亡与重生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我们探测到陛下的生命体征已经消失,”一号通过母亲的信号传导链接上了五号,“你们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陛下不允许我打扰他,”五号回应,“他不希望任何人打扰他。” “启动最高级警戒状态,陛下已经逝去,目前基地由母亲接管。” 一道深色湛蓝的电流滑过五号体内的电流,如今的他彻底成了一个受逻辑操控的机械人,它走入 那坐落于至高塔顶的装点着暧昧灯光的房间,只见在那张大床的正中央,夏天脸色刷白,双眼紧闭,嘴唇更是毫无血色,他光溜溜的身体上赫然被割开九道血染的可怖伤口,刀刀致命,且每处伤口都溢着流脓的黑血,整个房间都充斥着一股酸腐的恶臭味儿。 五号随即发现了躲在角落里,套着染血衣套的维尔娜,她光着脚,将身子缩在衣套内,一脸的冷漠,眼角残留的血迹早已干涸,她没有任何言语。 “是你谋害了陛下,”五号那毫无遮掩的机械声音让她惊讶地抬起头,随后她点点头,就像是在冰海上沉浮的冰山浮雕,让人无法看到她冰山之下的隐藏着的表情。 但她没有任何打算撒谎的迹象,也没有任何试图逃走的痕迹。当然,即便她矢口否认也毫无意义,五号可以根据现场轻易判定,眼下的一切就是这个女孩所为。 门外,薇宁不知从何处走进来,她穿着淡蓝色的睡衣,脚上踩着红粉色的拖鞋,显然还没搞清楚眼前的状况。 她那一贯保持着的甜蜜微笑也被这喋血惨状所打破,只留下了满心莫名的寒意。 薇宁皱着眉头轻轻走到夏天跟前,她轻轻探过手指放在夏天的鼻息前,没有任何呼吸,他死了,这个结论让她心头一惊,她有些窒息,某种以前从未有过的奇特感觉涌上心头,就好像是有无数只大鼓在她的心脏敲击。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神秘到让人根本无法猜测他内心心思的年轻男人,这个一向谨慎的男人,这个在地下世界逐渐声名鹊起的男人,就这样死了,死的如此荒唐,如此可笑。 他可以将那被称为灵能的神秘力量传授于自己,可以轻易间治愈辐射以及其他伤病,可以在地面上畅行无阻,可以在一夜之间建起直达天顶的至高塔,种种神秘光环加持其身,让薇宁一度以为他是神明派下来拯救地下世界的化身,是如今这个废墟的拯救者,但现在看来,他始终只是个普通的男人,会被女人色诱而横死在床上,受到刺伤也会流出红血,乃至命丧于此。 但这种不真实的荒谬让她实在无法接受。 薇宁微微瞥了一眼那冷漠地依靠于一侧的女孩,就是这个女孩谋杀了他,就连那把匕首,她也不屑于隐藏。 她在他身上连捅九刀,还要在刀上下毒,生怕他死不了。 “你是有多恨他呐?”薇宁忍不住问道,“维尔娜站长,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维尔娜将身子缩的更紧,但她没有回应她。 薇宁看了看五号,发现他只是单纯把守在门口,既没有任何收拾夏天先生尸体的意思,也没有将这个女孩抓起来的举动,他是打算要软禁维尔娜吗?古怪的人,和夏天先生一样古怪。 “我一直以为您是个理智的人,而且一向公正人们都说你是灰河站的英雄” “英雄总该做点什么,”她的声音既冷又轻,就好像是一阵微风,“我救不了车站,也救不了我的妹妹,但我还能救救其他人,”她伸起带血的手指,怔怔地看着它,“你能保持理智?在你失去了一切之后。” 薇宁想到了被自己活生生烧死的家人,还有那个化为灰烬的家,她已经有了答案,但眼下说给女孩听,恐怕她也听不进去。 也是,谁能相信她会亲手烧死自己的血亲呢? “我很遗憾,”薇宁轻轻吐了口气,“你的举动会让这儿重新陷入混乱,我实在无法理解曾为灰河站站长的你竟然会这么做。” 维尔娜冷漠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夏天,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到,“他才是一切动乱的罪魁祸首。”说罢,她竟然咯咯笑了起来,可眼泪却止不住地滴落,她那癫狂般的表情让薇宁也不得不退后了几步。 薇宁看了看那仍躺在血泊中的夏天,“五号先生,这样任由夏天先生在这儿流血是不是不太好?” 五号的状态让她奇怪,他只是冷漠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就好像一个活生生的雕像,他脸上的表情更像是由一幅幅静态的图片组成。 这些人都变得好奇怪,维尔娜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只得将目光重新放回到床上,那个曾经俊秀的年轻人此刻变得枯萎而且干瘦,就好像被吸取完水分的干尸。 在扫清巢穴之后,他几乎成了灰河站最受欢迎的男人,女孩们朝他羞涩地微笑,女人们朝他狂热地尖叫,就连守卫队的士兵也高呼着他的名字,但现在,他丑陋,腐烂,身体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腥臭,先前的一切在霎时好像化作腐朽的沙石。 死亡在他的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没过多久,一号从外面进来,后面跟着几个编号先生。他先是机械般地扫过夏天的身体,又看向那柄被扔在地上的匕首,他捏起匕首嗅了嗅,又用手指碰了碰,丝毫不惧上面的毒素。 “带陛下回去,”他朝身后的几名编号先生嘱咐,然后眯起眼睛打量着那浑身是血的女孩,“将她暂时拘留起来,薇宁小姐,麻烦您保守秘密,我们必须隐瞒真相。” 隐瞒真相?隐瞒什么真相?这还有什么真相,除非死人能复活,否则别人迟早会知道。 两名编号先生随即靠近那成了血人的女孩,但她只是自己站起,“我能走。”她拢了拢衣服,又看了眼尸体。 一号点点头,让其他的编号先生抱起夏天的尸体,几人随即离开了这曾属于夏天的卧室,只留下薇宁一人独自面对血染的床单发呆。 这儿到处都是红糊糊的一片,就像是暗褐色的雪花,这是他的血,他所创造的奇迹没能拯救他免于死亡的亲吻。 一想到这个曾经端坐高塔的男人就这样死了,她的内心竟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未曾有过的感觉 她轻轻躺在那柔软的垫床上,嗅着那发臭发黑的血液,任由它打湿自己的衣襟,她闭上眼睛,沉浸在这奇幻的体验之中。 哦,死亡的味道,她想,身上的火焰纹路变得更加闪耀,甚至能看清其中流淌的血管,她突然有些遗憾,如果尸体还在就更美妙了。 她只觉得双腿间竟然有些湿润这让她有点惊讶,她从未如此,除了那个吻。 很快,她便恢复冷静,她靠近窗边,高塔之外,尘埃漫天,野兽在高耸的废弃楼层间朝她咆哮。 叫嚣。 她向下俯瞰,高塔的正对面,则是忙碌着的居民,火车帮的老妇人们采集着种植在空地上以玻璃罩住的数层果蔬庭园,每层都有属于它的植物,那些年轻的男人负责处理那些被射杀的野兽的躯体,他们费力地剥去皮毛,割开骨肉,然后心满意足地晒起来。 不远处的工厂,一股股白烟正呜呜往外喷涌 ,沉寂三十年的废气再次被注入上空,道路上,废车和石块被清理至两旁,老旧的货车重新咆哮着上路,孩子们围在一旁注视着它隆隆开向不远处的工厂,这儿的一切看起来都很美满。 它因为夏天先生的离去而改变吗?她不知道。 第二天早上,她被叫到曙光基地的最高层参加“饯别仪式”,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也清楚那多半和夏天先生的死有关。 最高层的区域乃是一个由淡蓝色穹顶笼罩着的大厅,空旷到让人惊讶。薇宁到场的时候,曙光基地所有的编号先生都在现场,他们匍匐于地上,对着中间的一个圆形舱体低声祈颂,就好像是在面在对某位伟大的存在。 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都是如此,他们虔诚,极尽所能地表示着自己的卑微,这让唯一站着的她显得格格不入。 我该跪下吗?薇宁思忖了片刻,还是决心站着面对他的尸体 死人不该比活人还伟大,而她在夏天先生活着的时候也没有跪过。 “台上的死者是我们银河帝国最伟大的皇帝,”一号虔诚如信徒,“他是合成之主,高塔守护者,是银河主宰的化身” 另一个人高声接应,“是夜空群星的拯救者,是星云迷雾的指引者,是一切星神的父亲,也是所有异类与天灾的大敌,他 乃是不朽的银河皇帝” “愿他尽快苏醒,再次凝视我们”第三个声音响起,“愿他摆脱短暂沉眠的苦恼,再次指引我们。” 最后,所有合成人一同高声呼喊,“我们恭迎您的再次归来,陛下。” 一群狂热的信徒,薇宁心里评价到,而且太过浮夸,夏天可没他们说的这么无所不能,否则他也不会被一个还没成年的女孩给杀死在床头,还有什么死法比这个更为耻辱呢? 恐怕连夏天先生自己都会鄙视这样的死法。 但他们那些神叨叨的祝词让她暗觉古怪,他们说他会回来,这是什么意思? 莫非他们在说死人也可以复活?她对他们的说法无法给出任何评价,但很快她就见到了另一个也许丝毫不比复活还要逊色的奇迹。 只见那个形如棺材的舱体正在飞起,虽然很虚幻,但的确是在飞行飞行对人类来说是件很遥远的事情,旧日时代以前,人们用飞行发现了另一面的行星,开启了废墟时代的步伐,如今,她抬起头看着那个飞行舱体越发渺小,拖曳着一长串燃烧着的火焰消失在云层中,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们把他送到哪里去了?”她出声询问。 “群星的尽头,”一号告诉她,“神灵的失乐园。” “是银河帝国中枢,”母亲纠正道,“在那里,他将接受治疗,不久后,陛下便会回来。” “你们真的可以复活死人?”薇宁从未如此失态过,“怎么可能?” 对此,一号先生报以和颜悦色的微笑,“并非所有死人,只有陛下是特殊的,他的身体结构经过帝国生物学者们精心改造过的。” 薇宁更加困惑了,“那他是什么?还有,帝国又是什么?” 一号先生转过身,“这不重要,薇宁小姐,重要的是,你怎么选择。” 薇宁深深看了眼一号,还有他的身后,那些冷漠无机的编号先生,“我怎么选择又有何意义?当你们邀请我来参加这个特殊的仪式的时候,可没人告诉我能有选择。”全本书-免费全本阅读网 第三卷 地下铁二 第二十八章 姐妹重逢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薇宁小姐”正当薇宁在自己的床上舒缓身体,以缓解参加仪式所带来的痛苦之时,母亲的声音不合时宜地传来,“娜塔里娅小姐找您。” 娜塔?薇宁皱了皱眉头,难道她已经知道了夏天遇害的事情? 当她点开显像仪,娜塔带着一丝紧张注视着她。 “薇宁姐姐,”她拘谨地朝她留出一抹微笑,“好久没见。” 看来她必定别有所问,这女孩一向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 薇宁向她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最高行政长官的徽章正钩在左肩,“夏天把基地交给我管理。”应该说是一号先生他们把基地交给我,但她绝不能据实以告。 娜塔里娅轻声“哦”了一声,眼睛不自觉地瞄向薇宁的四周,“那夏天先生呢?” “他需要处理一些特殊的事情,”薇宁决定先发制人,“可能要很久都联系不上,你也知道,隧道里的信号不是很好,他特别声明他会无法联系上一段时间,耐心等待就好了。” 娜塔略带失落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让它显得更加凌乱,不过列车上的环境的确不怎么好,否则她也不会看起来一副脏兮兮的模样。 “你那边怎么样,”薇宁好心问到,“那些人没欺负你吧,娜塔?” 娜塔惊叹地摇摇头,“这里一切都还好啦,编号先生们让他们既害怕又尊敬,我发誓,你一定没见到他们看见五号先生的模样,还有个火车帮的老士兵问我他是不是超级英雄哩。”她微笑着看着薇宁,“你一定很想看到,他们就像是自由之翼一样,强大而无情,对任何想要冒犯基地的人而言,他们简直是最可怕的杀人机器,说不定他们真的就是机器人。” 大概是觉得这么编排自己的保镖有些不太好,娜塔还心虚地瞅了瞅四周,“总之,我们已经到了千河第三水电站,再往前走,我们就要驶离千河地区。” 自她离开曙光基地已经过去了三周,娜塔里娅和那群火车帮的人为了修复列车几乎绕遍了东部城区的郊外,直至一天前才彻底修复好列车,而等这些人回来,大概需要耗费一个月的时光,希望在她回来之前能对夏天的事情不产生过多的质疑。 “娜塔,母亲正在叫我,”薇宁决心尽量装出自己一副很忙碌的样子,在接下来的时日里,她还是尽量少和娜塔接触为妙,否则聊得越久,很可能事情会暴露得越快。 “那你先忙吧” 女孩虽然不太甘心,但也明白薇宁如今身负重任,便不太好打扰她。 薇宁看着她逐渐消失在光影之中,心头稍稍一松。 娜塔里娅算是最好对付的一位,她看起来很傻,就像是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绵羊,别人说什么她都会相信,而其他人则不同。 玻利瓦,泰斯,还有那些双眼盯着中立贸易线的商人站长们则截然相反,这些人都是吃人不带打嗝的家伙,夏天的失踪多半也无法瞒得过他们,对于如何应对他们,以及如何处理日益强盛的中立贸易线,薇宁目前还没有任何头绪。 她被认为是黑暗之子,哪怕在最初,她无从得知黑暗之子意味着什么,可随着她对这个故事的日渐接触,她隐隐听到了诸多禁忌,年长的人对这个词语有着诸多禁忌。 所以她绝不能以真面目示人,这是个巨大的难题,人们会如何看待一个连脸都不敢露的来历不明者?设身处地的想,她恐怕也不会信任一个需要遮遮掩掩的家伙。 “薇宁小姐,”母亲的声音突然打破了她的沉思,“我们抓到了一个女孩。” 个女孩?曙光基地外面的野兽密集且残忍,处处都藏着可怕的巢穴,即便是潜行者,想从其他地方来到此处,也不敢说有多少把握,更不要说那还只是个女孩。 “她是从入口处被发现的?” 母亲肯定地告诉她,“她并不打算隐藏,并直言自己和陛下很熟。” “那你应该知道她是谁,母亲。” “是维尔丽凡瑟,”一号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出现,既突兀又古怪,“她的确是陛下的朋友,也是弑君者的妹妹维尔丽,而且,她成了黑暗之子” 弑君者,谋杀夏天竟然还能得到这种名讳,听起来倒是还算威风 “你说她成了黑暗之子?”薇宁从没想过地下世界还有另一个黑暗之子,她自己的变化都已经够偶然了,“她现在在哪里?” 一号沉吟片刻,“监狱里和她姐姐隔了一层,她们并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美妙的开端,还尽到了地主之谊,他们真的把那家伙当作夏天先生的朋友了吗? 薇宁沿着层层迂回的金属长廊在地下深处来回穿行,走了十分钟左右的行程,终于见到了站长的妹妹。 这名女孩或者说是黑暗之子浑身隐藏在与她姐姐如出一辙的兜帽底下,但当她第一眼看到这个比维尔娜还小了些许的真容后,便被她的样貌彻底惊住。 她坐于阴暗的一角,脸颊极为瘦凹,头发白如新雪,肤色如乳汁般苍白,又好似苍茫的月光洒于其上,眼睛如海冰一般冷冷燃烧,颜色比任何人类眼睛都要湛蓝深邃,仿佛蓝色的星辰,一只眼瞳却又残缺了部分,正是斜眼维尔丽独有的特征,她的脸上以及身上,所有隐约可见的地方,均附有湛蓝深邃的晶体。 传闻中,黑暗之子乃是周身环绕火纹,而她却浑身好似蓝霜汇聚的冰流,看来传言这种东西果然不能尽信。 从某种方面来说,她和自己就像是一面镜子的两面,自己自母亲那里得到力量,那么她呢?她又是从何处得到这身古怪的力量? 她的冰和我的火焰还有黑暗之子那红纹蓝眼的古老传说莫非自己和她结合才是真正的黑暗之子?可女人怎么和女人结合? 而且,当她初次见到对方,她便觉自己体内的灵能正在蠢蠢欲动,想来这绝非好事的预兆,她也不喜欢这样不受掌控的感觉。 薇宁脑海中闪回一片片的天马行空,最后将思绪拉回眼前,“你说你要找夏天先生的?” 残瞳的女孩点点头。 “他已经死了”薇宁微笑着面对眼前这异常吝惜措辞的黑暗之子,“被你姐姐杀了。”她不打算隐瞒任何事实,相反,还要告诉她真相。 女孩的蓝色眼瞳闪烁了一下,“怎么可能”她的声音嘶哑而低沉,像冰层碎裂一样刺耳,“姐姐” “她已经被我们抓起来,”薇宁想了想,她也许该和这位黑暗之子见见她的姐姐。 “这位以匕首和自己的身体为诱饵谋害了夏天先生的前任站长被我们关押在曙光基地的最深处监牢严加看守,想来的话,就跟着我吧。” (脑海中传来一阵电流,是一号借助母亲与她联系。 一号:薇宁小姐,你的举动会让你陷入一定程度的危险。而且,带她去见弑君者,真的好吗? 薇宁:你们选了我,就该给我做决定的权利。 一号:明白了。) 维尔丽踩着沉重的碎步跟在她身后,这名黑暗之子的打扮和普通的游骑兵几无两样,且同她一样,她也裹了层层麻布来抵御他人的目光,她也害怕被人当作异类。 这说明,她本质上还是把自己当作人类。 想到这点,薇宁有了更多的把握。 “你刚才说她色诱” 薇宁点点头,“你的姐姐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十分憎恨夏天先生,她便把自己脱光了送到夏天先生的床上。” 残瞳的女孩眼中的光芒更甚,她那冰冷粗糙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慌乱与不安,“姐姐不是那种人夏天哥也不会那么做的” 看来你对两个人都不了解,“你姐姐先是诱使我们一向“自律”的夏天先生喝了许多酒,然后又以自身的凄惨故事向他寻求安慰,最后她主动亲吻他,坐在他身上,两人的激情让他对她彻底失去了防备,要了夏天先生性命的乃是一把带有强烈肌腐性的匕首,你姐姐用它在夏天先生身上留下了九个都可以致死的伤口,这一切都是你姐姐亲口说的。”因为当时夏天先生不允许母亲以及其他编号先生随时探察他的,所以当场目击证人没有一个,除了维尔娜。 但是死人是不会撒谎的,现场残留的证据也在验证维尔娜说的每一句话,事实就是如此。 “怎么可能”这是这位黑暗之子唯一能顺畅说出来的一句话,而且也是最像个女孩说出的一句话,但看她的样子,她显然已经打定主意不去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 她们很快就走到最深处的监牢,那是层层金属大门闭合的一所监狱,薇宁第一眼见到这种深牢,便不认为有人能从这里跑出去,除非她能变成苍蝇。 当层层厚重的合金钢板被哗啦哗啦地拉开之时,薇宁和维尔丽将目光投在黑暗的最深处,在重重合金大门的深处,是一片光亮的地方,这处由透明玻璃罩围着的方形区域,乃是一处有着舒适床位,书本,食物以及其他娱乐工具的地方,虽然少了可能让犯人产生冲动自杀的锐器,但这里的环境的确既温和又明亮,没有任何让人不适的地方。 这根本不想是监牢,倒更像是养老的度假房。 在学校,她见过用来惩罚孩子们的“养育房”,那间房子既小又矮,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排污的小渠道,且角落里既脏且臭,潮湿得让人发抖,听受罚的孩子说,那里时不时还有灰褐色的大老鼠在脚下蠕动,变异的蜘蛛更是会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咬你一口,让你痛痒难当。 而这里她发誓连戴芙女士的办公室都没这儿的环境好。 维尔娜看了眼戴着兜帽的女孩,只觉得隐隐有些眼熟,但她还是将注意力集中到薇宁身上,她嘲道,“是你们把我关到这里来,为什么你看起来如此惊讶?” 她话还没说完,维尔丽便上前抱住她,“姐姐”她的声音那么嘶哑,让人无法想见她只个女孩。 维尔娜的惊讶比刚才更甚,她推开眼前女孩的脸,定定看了三秒后,她终于认出眼前女孩那特有的残瞳。 “我以为你死了”她深深吸了口气,最终没有哭出来,而是将妹妹拉至身后,“你们想怎么样?”她早已没了刚才的从容,那强自装出来的镇定也是几乎一触即碎,很好,薇宁能看出她脸上的恐惧。 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却偏偏很爱自己的妹妹,利用好这点,薇宁脸上浮起微笑,“我想我们可以谈谈”全本书-免费全本阅读网 第三卷 地下铁二 第二十九章 娜塔里娅 - 异星殖民者 - 小学之主 越过废墟之地,眼前豁然开朗,一阵耀眼的日光将列车里的人刺得双眼发烫,娜塔里娅睁开困顿的眼皮,火车的颠簸和口舌间的干燥让她无法安心继续入睡。 他们在火车站附近逗留了一周时间才在一家工厂中找到合适的零件,又花了一周才凑够往返所需的足够燃料,为此,出来的十名火车帮多少都受了点伤,就连那八个彪悍的男人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 关于那八个来历神秘的危险男子,娜塔里娅实在别无他法,她对列车帮的成员开放了基地,自然也...... 苏如绘愣了一愣,才明白过来这是告诉她,她不可能嫁进刘家了,就是略略象样的人家,也不会换亲,何况苏、刘这样一等一的门第? 因为她们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好听的生日歌,和她们平时唱的生日歌,不一样。加上拍手的声音,听上去十分的奇特。 说着她摇身一变,换了一身装束,周羽下意识的回头一看,这一下可了不得。 这点时间,众人已经在地上跪了半晌,许多人因为不在席上,只得就着湿冷的地面下跪,幸亏周皇后着人把附近都铺了毡毯,才不至于弄脏裙摆,原本散漫的场中经此一跪,顿时肃然起来。 除了他们之外的其他人,都以为锦瑟和胡惊澜是在商量询问夜无殇的问题。只有他们知道,他们不过是在商量问题由谁来发问。 “你与朕皆是男子,不必这么拘束。你先为朕把伤口清洗一下,然后换上药包扎好!”他坐在清泉旁边的一张椅子上,李元也燃起了多盏灯笼,把整个清泉照得光若白昼。 但是等胡婳稍微查到了一点线索之后,却又有另外得事情绊住了胡婳的脚——灵月怀孕了。 龙宸手握着他,心中顿时就有一种血肉相连的感觉,就仿佛手中的擎天棍,是他的孩子一般。 张义先做出这样的决定,其实也不止看他们辛苦,还有就是明天的战斗也许会很剧烈,他们在这危险还是很大的,而且一些世俗之外的东西让他们看到也不好。 等齐齐赶到学院大门。钟灵已经和余钱离开了。齐齐只好自己又走了回去。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洗完的,我醒来的时候他就在我边上躺着,手伸过来环着我的腰,轻轻按着我的暖水瓶。 联想到刚才那些海盗船一发现了长风号,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放烟火,林夏就越发的肯定自己的判断,这附近一定还有海盗们的战舰,前面的这些海盗就是在拼命的拖住长号,好等自己的大部队冲过来收拾掉长风号。 “不是吧,这估计不是因为他有什么预知能力,而是你们的行动不隐秘,被人察觉了吧?”周壹再次打断林泰民的话。 数百家跨国公司的华夏区总部和金融机构的办公地点,大多都设在这里。这条金融大街,绝对名副其实。 最后到底是我跟沈铎把陶好送了回去,只记得走的时候大家都过来跟沈铎打招呼,言外之意不过是想看看我的男朋友到底长什么模样,怪不得我四年都不甩学校里的男生。 我并不标榜自己是一个多么智慧的人,可我觉得很多时候,大智若愚,兴许就是与人为善。 我是被很嘈杂的声音吵醒的,好像很多人在屋里走动,偶尔还附有某人的怒吼。我头疼欲裂,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噪音。想发出声音,却觉得嗓子疼的不得了。睁开眼睛看到床头柜上有一杯水,我一挥手就把它摔到地上。 她领会了我的意思,随后伸手把自己刚刚睡醒稍显凌乱的头发顺了几把。然后一脸红晕的跑去开门。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