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订盟 深秋叶落之时螃蟹最是肥美,京城最大的馆子秋水楼便是以做螃蟹闻名,每到秋季数不胜数的食客都是奔着秋水楼的清蒸螃蟹来的,除去真正的清蒸大闸蟹,秋水楼的素螃蟹也远近闻名,曾有传闻当今国母甚是喜爱秋水楼的素螃蟹,偶尔都会命人出宫来带一份素螃蟹回去。 只是如今国母凤体堪忧,甚至有传言称娘娘熬不过今天秋天,眼瞅着就要立冬了…… 秋水楼的小二满头大汗,“诸位客官,大闸蟹来咯!可都是今儿早上刚从秋水湖里捞出来的,一百多里送到这儿就是为诸位吃个鲜儿!” 众人的目光都被一盘盘的清蒸大闸蟹吸引再无心议论贵人,小二暗暗擦一把汗,得亏螃蟹来的及时否则掌柜的就要来摘他的脑袋!不过娘娘可得多撑些日子,吃螃蟹的时候也就这么一段儿,若是娘娘有个万一满京城的馆子都要闭门歇业,他委实舍不得这些打赏大方的客人。 “小二,给装三盒大闸蟹,我要带回府里。” 小二听声音便知道来人是谁,立刻笑眯眯的将人引到位子上:“蔺大人,您来啦。” 来人是蔺家嫡长子蔺穹,蔺家是传承百年的书香门第,身为嫡长子的蔺穹书画双绝一点也没堕了家族的名声,他的字画千金难求,见他竟然出现在秋水楼里,一旁正吃螃蟹的食客都有些激动,恨不得立刻将油水抹在衣裳上,好过去跟蔺穹打个招呼看能不能求来一幅字画。 蔺穹倒是没注意到旁人的目光,主要是他早就习惯了众人的注视,坦然坐在大堂里任由别人打量。 秋水楼门外走来一位黑衣劲装大汉,他腰间挂着雕着金鹰的腰牌,而鹰是大奉朝的神物,雕着金鹰的腰牌只有皇宫大内的侍卫才有,来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小二笑着过去正要开口问客官要些什么,那劲装大汉身形一转已到了蔺穹面前。 文人对上武将岂不是鸡蛋往石头上碰,旁人都为蔺穹捏了一把汗,谁知那劲装大汉走到他面前恭恭敬敬拱手一揖:“卑职见过蔺大人。” 蔺穹眸中闪过疑惑,不过与他打招呼他不认识的人有许多,他只当这人是宫中哪位的侍卫便未放在心上,只点头微笑。恰在此时,小二拎着做好的大闸蟹送上来,蔺筠身后的小厮拎过适食盒主仆二人正要走,却见方才朝他行礼的大汉又从外头走进来,这回他不是一个人进来,走在后头的是一位身披玄色披风的少年,少年唇红齿白眼神坚毅,可惜脸颊上带着一丝病态使他整个人显得病怏怏的。看见蔺穹时他不由加快了步子。 待少年走到蔺穹面前,又是恭敬的拱手行礼,只是这次蔺穹微微避开了一些。 “见过蔺叔父。”少年低声问安,说完便不由自主的咳嗽了好几声。 蔺穹心中叹气面上却半分不显:“六殿下客气,您是来买素螃蟹?” 少年应声,旁边已有小二提着做好的食盒站在一旁。方才热热闹闹的大厅已经没有多少声响,一双双眼睛偷偷盯着这对翁婿,恨不能从两人的神情之中看出什么玄妙来。 “既然素螃蟹已经做好殿下便启程回宫吧,今儿凉了不少。”蔺穹言笑晏晏的,又让人将马车中备用的斗篷送到少年车上,等侍卫们护卫着少年离开他才坐上自家马车。 秋水楼的食盒包裹严实,若是走的快些从城东到城西还能保持螃蟹热乎着。蔺家离秋水楼有些远,是以马夫赶车时加快了速度,秋水楼的清蒸大闸蟹被他们家六姑娘念叨了许久,这次六姑娘大病初愈,大人心疼她听她想吃这个才忙里偷闲跑来秋水楼给她带的。 ** 待马车到了蔺家便有小厮接过食盒飞奔着送向各房,老太太那儿必然是先送去的,二房三房也不能漏下,最不能少的便是太太房里,六姑娘可是在太太房里翘首盼了许久。 蔺穹还未进门便听到小女儿咯咯的笑声,还兴高采烈的跟别人说爹爹好,他不自觉露出笑容来,可不知想到什么又叹了一声气。 蔺大夫人可是难得听到丈夫的叹气声,不由问他为何事犯愁:“阿专都没事了你可别唉声叹气的,弄得人都高兴不起来。”夫妻多年蔺大夫人向来都是心直口快,而蔺穹很好脾气从来不会跟人发火,他皱眉头最多的还是这次小女儿生病。 “夫人见谅,我就是……”蔺穹欲言又止,说了一半坐下品茶去了。 蔺大夫人没好气的跟在后头:“夫君你到底为何事唉声叹气的,说出来咱们一家子一起想法子。” “我今日去秋水楼碰见了六殿下。”蔺穹闷声说完便见夫人也愣了一愣,他心里瞬间舒服了许多,果然为难的事情还是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不过不等蔺大夫人说话,门外便传来孩子的笑闹声,夫妻俩只好停下交谈去外头看一对双胞胎儿女。说起来蔺大夫人最骄傲的便是她膝下的两子两女,嫡长子蔺云敢稳重知礼,大女儿聪明懂事又贴心,最小的一双儿女是她拼命生下来的龙凤胎,更是她的心肝肉命根子。 “阿专,你好轻哦。”七岁多的少年壮的和小牛似的,背起妹妹很快跑到了正房门口。 蔺大夫人看的心一跳,小女儿刚病愈可不敢这么晃来晃去的,她也不好斥责小儿子,只好拦住俩孩子:“跑的一身汗,快坐下歇歇的,你妹妹可不能被风吹着。” 蔺云栖听话的放下妹妹,不过还是没忍住揪了一把她的包包头又笑着跑走。 “这孩子真是……”蔺大夫人失笑,不等她出言斥责蔺云栖,坐在她怀里的小女儿蔺筠扯扯她的袖子娇娇道:“娘,哥哥逗我玩儿呢。” 蔺穹哼了一声,很是不赞同小儿子的行为,并在心里决定改日请个严厉的夫子过来单独教他一段时日,好教他走上正途。不过对上小女儿,蔺穹便多了几分小心翼翼:“阿专,头还疼不疼?” 蔺筠乖巧的摇摇头,其实她头上还晕着但怕爹娘担心忍着没说,反正睡一觉就会好很多。 “螃蟹好不好吃?”蔺穹蹲在小女儿面前扯着她的手很是慈爱,“等你好了爹爹带你去秋水楼吃现成的!” 蔺大夫人拍了丈夫一把,怕他这话会勾着蔺筠往外头跑。再低头看小女儿已经小鸡啄米般困得直点头,她哄小娃娃一般将蔺筠抱在怀里哄着,等她睡着又交给蔺穹抱到卧房里。 “哎,一个六皇子病怏怏的还不够,阿专还接连生病……”蔺筠生病这一个多月里蔺大夫人整日整日的睡不着,就怕小女儿一个不测离她而去,现在姑娘病好的差不多又想起她家姑娘自小订下的娃娃亲是个病秧子心情更不好。 蔺穹轻叹一声什么也没说,皇命不可违,现在只盼六皇子能平平安安活下来,只是皇后娘娘凤体不佳,怕也是在这一段儿了,没娘的孩子本就辛苦,何况还是在深宫之中。 “前路难测啊……” 蔺筠迷糊之间听到爹娘的谈话,说的最多就是六皇子如何如何,六皇子是何人她心知肚明,只是也不用把她生病也说成是被六皇子传染的吧,虽然这话爹娘也就是在自个房里说说,她还想再听一些,不过瞌睡来的太快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她这一睡不得了,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醒来,更不得了的是丫环都告诉她皇后娘娘吩咐让娘亲带着她进宫拜见。 冷不丁的皇后娘娘见她做什么? 蔺大夫人也不知皇后娘娘为何召见,只是皇后娘娘召见没有不去之理,蔺大夫人备上了二品诰命服又命绣房连夜给蔺筠赶制衣裳,唯恐在皇后娘娘面前失了礼数,虽说她不喜欢六皇子病怏怏的,但亲事订下这多年她早就认了,蔺家能做的也就是盼着六皇子身子好好的,别让蔺筠守了望门寡。而皇后娘娘这当婆婆也是蔺家要示好的对象。 蔺大夫人想的很周到,她让绣娘连夜赶制了一套崭新的红色衣裙,好让蔺筠脸色好看一些,免得一身病气被人说闲话。蔺筠倒也乖巧,任由蔺大夫人给她打扮,她这幅淡定模样倒让蔺大夫人惭愧不已,不过皇后娘娘召见一次而已,倒还不如女儿淡然,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乖阿专,你可要好好的。”蔺大夫人喃喃道。 蔺筠无奈摇头,虽说她不知这次是为何生病,但她确定她还是能活到十七岁的,她的梦里可都是有预兆呢。不过这梦中独独没有关于她的未婚夫婿六皇子秦言征的,难道以后他们没了干系? 七岁多的女娃娃穿着喜庆的红色衣裳更显得玉雪可爱,蔺大夫人放心之后便带着蔺筠去蔺老太太处请辞,得了老太太应允才乘马车朝皇宫而去。 六皇子这里也早早得了消息,蔺家母女的马车一动他便命人收拾好了一切,静静坐上备好的辇车去了皇后宫里。 第2章 婆婆 大奉朝自建朝到现在已有一百五十年,如今的圣上洪德帝虽称不上圣德明君但也算勤勤恳恳爱民如子。不过洪德帝有个不好的名声——克妻。 洪德帝如今三十有五,当今祁皇后已经是第三任,元后是洪德帝当太子时娶的妻子,不过身子不大好不等洪德帝继位便带着肚子里的孩子逝去。洪德帝登基两年后又立了一位李皇后,不过这皇后身子也不大好,封后第二年便因劳累过度病亡,民间也因此传出当今圣上克妻的名声。洪德帝不信邪,李皇后逝去三个月后他又立了如今的祁皇后,祁皇后是个有福的,不仅生下洪德帝的嫡长子,还接连生下一子一女,后宫之中有两子一女傍身是谁也撼动不了的地位,何况祁皇后的娘家在本朝地位超然。 可自从今年春天小产伤了身子,祁皇后的身子便不怎么好了,但为着膝下几个孩子祁皇后与祁家一直寻医问药,难就难在祁皇后的病无人能医,撑到今年秋天已是油尽灯枯。 祁皇后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两个儿子,女儿是公主无论如何圣上都不会亏待她,但儿子就不同了,圣上膝下有七八个儿子扎堆出生,年纪差不多都奔着唯一的帝位而去,虽然大皇子秦言立已被册为东宫太子,但不能眼见着太子登上皇位她便不能安心。祁皇后的小儿子行六,胎里带病一直都是病怏怏的,能平安长到十岁全托祁国师照应。当年六皇子出生之后祁皇后很是为他担心,想尽法子给他续命,因为国师测过他的八字便早早寻来那八字极合的女娃娃给他订下娃娃亲,只是近日听闻那女孩儿也生了病症,缠绵一个多月也没痊愈,祁皇后不敢坏了小儿子的命数,只好召来女孩儿亲眼看看。 “娘娘,六皇子也来了。” 祁皇后哑然,六皇子是个疏懒性子每日最喜欢躲在房里念书,或跟着他国师舅舅学习五行八卦之术,怎么听到小媳妇上门便坐不住了? 她忍笑将六皇子叫进来,不过深秋时节少年便披上了薄披风,单薄的身子很是让人担心,祁皇后的笑容便勉强起来。 “小郎君可是想见媳妇儿了?为娘不过说要召蔺姑娘进宫你便巴巴赶了过来。”祁皇后忍住伤心强作笑颜取笑起儿子来。 六皇子秦言征站在原地未动,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泪光闪过,他拱手恭谨又满是敬爱的给祁皇后行礼:“儿子见过母亲。” 小小少年虽然身子薄弱却也有了文人的翩翩之风,祁皇后满意的点头招手让宫女送上几样精巧点心,恨不能盯着秦言征让他全都吃下去。 “咳咳……”还未多说几句话祁皇后又咳嗽起来,伺候的宫女忙上前给她揉胸口捶背,待宫女将熬好的汤药端上来整个殿里都是浓浓的药味。 这样浓郁的药味等闲没人受得,可六皇子却跟没闻见似的,满是担忧的看着祁皇后眼也不眨的将药喝下去,“母亲……”他声音颤着,先前的沉稳安静全都消失不见,此刻不过是个担忧母亲病情的孩子。 祁皇后笑着摇头:“为娘没事,还等着见你的小媳妇呢。” 六皇子没说话,一双手紧紧捏着袖子,前世也是这样眼睁睁看着母亲病亡没有丝毫办法,如今还是这模样。难道重来一次就是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 旁人不知六皇子在想些什么,宫女倒是来报:“蔺大夫人与蔺姑娘到了。” 六皇子第一反应便是起身退出去,祁皇后含笑拦住他,拉着他的手坐到自个身边:“这会儿要走也晚了,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可你们都是孩子,还有娘与蔺大夫人在,坐一会儿子无碍的。” 六皇子有几分拘谨却又跃跃欲试的期待,来的是阿专呀…… 祁皇后宫中引路的宫女很是小心,外头下着淅沥的小雨,她先是让蔺大夫人母女擦过衣裳上的雨水才引着她们到内殿拜见祁皇后。 蔺大夫人不经常到宫中拜见,都是逢年过节或者宫中贵人寿辰才会到宫里拜见,自从四年前六皇子与蔺筠定亲,她与的祁皇后说话的次数才多了起来,祁皇后明言带蔺筠到宫里拜见还是第一次。 进到内殿之后蔺大夫人低眉牵着蔺筠小心行礼,殿内人很多,伺候祁皇后的二十四宫女都在,这么多双眼睛都盯着蔺筠的一举一动,蔺大夫人也忍不住为女儿捏了一把汗,蔺筠自己心口砰砰跳,眼睛看着地砖不敢看别处,好在动作倒是流利,没有任何失礼之处。 祁皇后看的仔细,小姑娘虽然穿着红衣裳但浑身未散的病态骗不得人,她心头闪过无奈却仍是和蔼笑着让二人坐下。 “阿专得的什么病,可好些了?”祁皇后问出这话,亲眼看到小儿子眉角动了一动,偷偷扭过头看了一眼红衣小姑娘。 蔺大夫人心头一跳,如实回答:“回娘娘的话,小女前些日子高热不止,如今已经好了许多。” 祁皇后点头,招手将蔺筠叫到面前亲亲热热拉住她的手,问她在府中都做些什么,蔺筠一一作答换来她满意的笑容。 “青瑶,将我做的柿饼给六皇子和阿专拿来,带他们到内殿里转转,我与亲家有话说。”她另一只手拉着六皇子的手,含笑将蔺筠温热的小手放到六皇子掌心里,她滑腻的手心让蔺筠心头闪过异样,但很快她又被另一只手勾走注意力。 “三儿,去带着阿专妹妹去玩儿。” 蔺筠悄悄抬头看向六皇子,但见他一双眼睛没有任何波动的看着她,她抿唇又低下头去,任由他牵着她的手往外头走。青瑶跟在两人后头捧着祁皇后亲手做的柿饼,柿饼还带着一层白白的糖霜,蔺筠回头看了一眼觉得那柿饼肯定香甜无比。 像是察觉了她的动作,六皇子突然停住步子:“青瑶姑姑,将柿饼拿来吃。” 青瑶将柿饼放到小桌子上,等两位小主子坐下又端上来热茶,很快安排好一切便退下去,房间里只剩下六皇子与蔺筠两人。虽然还是孩子,蔺筠仍是忍不住有些害羞。 “你不必一直低着头,抬头看我。”六皇子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孩童的稚嫩,但却霸气十足。 蔺筠听话的抬头,但看清六皇子的模样之后便是一怔,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位,怎么那么眼熟呢? 六皇子见她愣怔眼睛里便带出期待来,仿佛等着蔺筠说出他想听的话,可蔺筠开口第一句便让他忍不住皱眉。 “哥哥好生面善。”蔺筠脆生生道。 面善?六皇子面无表情的将柿饼推到她面前:“你还是吃柿饼吧。”前世第一次见她不会也是说他面善吧?他哪里面善了? 蔺筠很听话,何况六皇子不是她能惹的人物,让她吃柿饼也没什么不好,她愉快的拿起柿饼送到嘴里,甜滋滋的味道让她忍不住眯起眼睛慢慢享受美味的柿饼。 六皇子深吸一口气,悄悄放开攥紧衣角的双手,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他也从头开始,这一世他总能护在她身边的。 俩娃娃的谈话实在乏善可陈,无非是大的问小的如今在读什么书,闺学里学些什么,小的倒是问什么说什么,乖巧可爱。外人看来这一对小人儿着实有缘,祁皇后宫里的宫人可从未见过六皇子对哪家女孩儿这样和颜悦色的。难不成这么小的孩子也知道疼媳妇儿了?宫人自个都觉得好笑,摇头甩掉这怪异的念头。 蔺筠吃完第二块柿饼时青瑶姑姑来唤两人回到内殿,显然祁皇后与蔺大夫人相谈甚欢,赏赐起未来儿媳来更是毫不手软,各地送来的珍贵丝绸还未放到库房里暖热便被祁皇后大手一挥送到了蔺筠手里。 蔺家母女离开时身后跟着一溜儿的宫人捧着赏赐的物品,不大会儿功夫整个宫里都知晓皇后娘娘对小儿媳很是疼爱,闻讯而来的太子妃只看到蔺家母女带着赏赐离开,刚刚与太子大婚的太子妃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盯着她们离开,她大婚之后拜见祁皇后都未曾得到这么多赏赐,可祁皇后转身就赏赐这么多给蔺家岂不是明摆着打她的脸? “娘娘,咱们得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太子妃身边的嬷嬷隐晦的提醒,阖宫之中哪里不是皇后娘娘的人,太子妃这样直接表露不满岂不是惹皇后娘娘不喜? 太子妃一点就透,当即就换了脸色,装作与嬷嬷说笑般:“本宫还真是等不及见见小弟妹,母亲这样疼爱她,可见是个极好的人儿。” 嬷嬷低头奉承,主仆数人缓缓朝皇后娘娘的安宁宫而去。 祁皇后正躺在榻上小憩,听到太子妃来访下意识皱眉,去年中秋洪德帝给两个大些的皇子选妃,挑中的太子妃根本不是她看重的,不过她明白洪德帝的心思也没任何怨言,最多给太子挑几个身份高贵的良娣,只是新进门的太子妃醋味极大,成亲不过数月祁皇后便因她善妒说教过许多次,今日来请安又是没一点眼色,饶是如此祁皇后也不能不见她。 青瑶心知太子妃进来也是给皇后捶腿捏肩,便早早撤下了内殿的椅子,换上了火盆。 第3章 讨好 太子妃来祁皇后宫里走了一遭还未回到宫里坐下便听闻婆婆的病又重了,她前脚离开后脚就有宫女去太医院请来了太医,这要说不是她吧婆婆气病的没人会相信吧?只是她满腹的委屈等着向丈夫说,太子回到东宫劈头盖脸把她训了一通。 “李氏,你刚进门就敢对母亲不敬,孤真是看错了你!” 太子妃欲哭无泪,明明婆婆对她态度很好怎么转眼就这样污蔑她?可在等太子妃去祁皇后宫门口求见时宫女告诉她皇后娘娘身子不便不愿意见任何人。没过多久祁皇后请了几位家世不俗的贵女到宫中吃茶,明眼人都能看出祁皇后要做什么,看样子是对新进门的太子妃不满意想选几个良娣出来。 世家贵族之间关系好的都互相通着消息,不过几日蔺大夫人也听到这传闻,她第一反应是想起那日进宫皇后娘娘近乎托孤一般请蔺家好生照应六皇子,这才几天功夫就转身给两个儿子寻起贵妾来,她可是听说这次进宫的贵女不乏□□十来岁的女娃娃,六皇子本就比阿专大了三岁,若是阿专还未进门就有贵妾随侍在侧,那对阿专是大大的不好。 蔺大夫人愁了好些天,最后夜深人静的时候跟丈夫说起这件事。相比之下,蔺穹的反应比蔺大夫人淡然许多:“皇家最忌宠妻灭妾,诸位皇子深得圣上真传想必不会做出糊涂事,再说六皇子身子不好……”能不能活到大婚还说不好。 “可……”蔺大夫人更不想让女儿守望门寡,那她女孩儿这一生都被毁了。 蔺穹长叹一声没有多说,他何尝不想儿女婚事顺遂,只是祁国师合过两孩子的八字,只有他俩在一块儿才能活的长久,为今之计还是拭目以待吧。 ** 太子妃自从不知为何得罪了祁皇后之后便想法设法打算讨好祁皇后,只是祁皇后一生尊荣富贵,甚至家世比她还要显赫,就算要讨好也无从下手,最后还是身边人给太子妃出了个点子,除了太子之外祁皇后最疼爱六皇子,可六皇子身子不好三天两头生病,若是太子妃能找来一味药让六皇子身子康健,那祁皇后岂不是会对她刮目相看? “只是这药要从何而来?”这法子是不错,可药却无从下手。 太子妃刚皱了眉头,她的陪嫁丫环清儿便悄声出了主意。太子妃出身原阳李家,李家祖上是大夫出身,太子妃的曾祖父就曾任太医院院首,不过传到太子妃祖父这一代便走了文臣之路,祖辈的医术也渐渐没落了下来,但李家医术根基深厚祖宅之中更是有无数珍藏药品,其中有一味李家珍藏之宝气血草便有壮人气血、补弱的大功效,只是这气血草百年难寻,李家这棵气血草是李家族里一位子弟拼了性命采来的,因这株草折进去一条人命,太子妃祖父严谨族人动这株气血草,但这草却是正治六皇子的病症。 “可祖父严令不能用这株气血草,我又出不得宫怎么和家里商议?”太子妃倒不心疼那株气血草,反正对她来说一文钱用处都没有,但若是献给婆婆给小叔子治病,那对她可是好处多多。 清儿笑道:“娘娘您不能出宫,可是夫人能进宫看您,夫人那么疼你怎么会不舍得用一株气血草救您于危难之间呢?” 随侍的九嬷嬷欲言又止,不过眼前也没什么法子能让太子妃讨得皇后娘娘欢心,她只好低头默许。太子妃大喜过望,当即修书一封命九嬷嬷带着这封信走一趟李家,九嬷嬷莫有不从,趁着宫门没落锁匆匆带着书信出了宫门。 ** 太子妃身边的人出宫的消息自然瞒不过祁皇后,她倒没有动怒,太子妃家世虽然不打眼,但胜在人不算太笨,调.教一番堪当一宫之主,她就是怕日后她不在后宫震着,这太子妃便凭着醋味做事,有碍太子大业。 “娘娘为何叹息?”伴着祁皇后的白嬷嬷是她自出生后就陪在身边的奶嬷嬷,她问出的话非同凡响,便是皇后都不是轻易无视。 祁皇后笑容苦涩,“嬷嬷,我还是不放心小立和三儿。”小立是太子的乳名,当初他生下来时洪德帝喜出望外,给他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他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能让大奉朝立起来,可惜的是她可能看不到最让她骄傲的嫡长子登上这世上最尊贵的位子了。 白嬷嬷最是明白她的心事,跟着轻叹了一声小心翼翼道:“娘娘身边有几个丫头都是和大殿下一同长大,不若挑出来一两个让她们去东宫伺候?” 祁皇后思虑片刻便点头答应,多几个人伺候太子不是坏事。顷刻之后她又道:“给三儿也送去两个丫头,别人我实在不放心。” 白嬷嬷自然答应,见祁皇后笑了又满是心酸,她见祁皇后不过坐着说了一会子话神色便憔悴了许多,眼下的青影已经有月余没有消散,嘴唇更是惨白惨白的没有血色,短短半年功夫整个人都瘦的脱了形,哪还有以往神采飞扬的娇姑娘模样? 这厢白嬷嬷心疼自个主子,那头李夫人也心疼自个闺女,都是千娇万宠养大的闺女,虽是进的皇家门可好歹给儿媳妇留些颜面,何至于对一个孩子做背地里捅刀子的事儿?不过李夫人虽然看不上祁皇后懒做遮掩,该给闺女解决的问题照旧要解决。李大人倒不是不想帮闺女,毕竟闺女如今是太子妃,日后太子登上那位置最风光的还是李家,李家如今伸手日后绝对少不了好处!只是问题是如何让老父亲同意让出这株气血草。 太子妃的书信带出去三天后便接到了李家夫人入宫请见的消息,祁皇后身子不好没见李夫人,却给太子妃赏了恩典,让母女俩聚在东宫说说话。 太子妃嫁过来半年多还没见过家里人,见到亲娘立刻泪眼汪汪,不过好在李夫人警醒,拍着她不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出声。 “乖囡,咱们到殿里细说。” 李夫人不由分说的带着一干人到内殿里坐下,丫环们奉上香茶,掀开茶盖那一刹那李夫人便皱起了眉,茶碗放在桌上的声响格外大。太子妃不明所以,还以为宫女泡的茶不是李夫人喜欢的,她自个凑上去闻了闻确定是她娘喜欢的茶又不解起来。 “娘,刚到我宫里别生气,丫环们有什么做的不好您多担待。” 李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看她一眼,那茶叶她只用闻的都知道是陈年的旧茶叶,这样茶叶李家根本不是主子喝的,她女儿是当今太子妃下头伺候的人居然敢让她喝陈年的茶叶?简直胆大包天!不过不等李夫人开口斥责丫环,太子妃就急着问李夫人有没有把气血草带来。 “你跟娘要的东西,娘哪次没有给过你?”李夫人隐晦的看了九嬷嬷一眼,见她心虚低头心里已明白□□分,但见太子妃那高兴的跟小孩子似的,到嘴边的责骂又咽了回去。 宫人报太子殿下驾到时李夫人正将袖子里的银票塞到太子妃的首饰盒中,太子妃意思意思的推辞了一下便没再反对,听到唱喏后母女俩匆忙收起银票,恭恭敬敬给当今太子秦言立行礼。 太子给岳母回礼,正襟危坐在主位绷着稚气未消的脸蛋询问岳父与李家的近况,这一坐便坐到了下午李夫人不得不出宫回府。太子妃倒没觉得有什么,李夫人却看出来太子将她女儿吃的死死地,如今怕是不愿意让她和娘家多通气。 “岳母给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太子难得与太子妃闲话家常,不过一句话便让太子妃兴奋不已,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气血草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太子。 太子挑眉显然不信这气血草竟然会有这样的功效:“父皇母后为了小六的病寻医问药多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气血草这样的神物,不会是哄人的罢?” 太子妃当然不肯让人随意污蔑她家的草药,当即把气血草的来源道个清楚,最后还怕太子不相信又重点强调这是她曾祖父偶然得到的方子,这世上另有气血草的人屈指可数。 “既然如此还是尽早交给太医让他们熬成药汁儿给小六喝了,这下小六可得好好谢谢你这个嫂子!”太子嘴角缓缓勾起笑容,盯着气血草的双眼闪过异样的兴奋。 太子妃有些害羞,太子既然这样说那代表也是赞同她将这株气血草献给皇后娘娘的,她还想说些什么讨好太子却见太子将装着气血草的锦盒拿走揣在袖筒里,她张口要问却见太子摇头。 “咱们夫妻一体,谁将气血草献给母后都是一样的。”太子对她笑的这样温柔,太子妃一时间找不出别的话来说,只顾着点头赞同。 太子带着锦盒走出门外,回头朝她一笑:“多谢太子妃体贴孝心了。” 太子妃羞的满面通红:“殿下何必这样客气,咱们夫妻一体应该的。” 太子眼睛微眯,微微点头之后大步走向门外,走到无人的角落之后将那锦盒打开,原本小心安放的气血草被他随手扔到地上又狠狠踩上去一脚。 第4章 家学 蔺家子弟不论男女都要每日去家学听先生授课,虽然天气渐渐冷了起来但是从来没谁敢故意拖延不去家学,不过蔺筠因为身子不适已经有月余没去过家学,她身子渐渐康复之后再去家学上课的事也被提上日程。 蔺家大姑娘蔺珏平日里对龙凤胎弟妹的管教最为严谨,她是个冷冰冰的美人儿,平日不爱笑,龙凤胎对上她都会不自觉地弱了气势,一句抗议的话也不敢说,蔺筠以前胆大包天,但对上大姐也会瞬间蔫掉。这次她从父母处听说小妹妹身子已经恢复还不想去家学便在下学之后来了蔺筠的院子。蔺家子弟最重和睦,是以虽然蔺珏和蔺筠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也未曾住在一起,而是和年纪差不多大的堂姐妹住在一起,不过这也让蔺筠暗自庆幸,若是和大姐朝夕相处,恐怕她的耳朵没被冻掉已经被大姐拽掉了。 与蔺珏一起过来的还有封将军家的小郎君封广和,蔺家家学收徒严格,除去真正有真才实学的子弟也难免有交好的世家送来的自家子弟,而封广和的祖母与蔺筠的祖母是手帕交,几个小的自小就非常熟悉,封广和自幼和蔺筠交好,一向以亲哥哥自称,蔺筠生病之后他来看过两次,这次听说蔺筠病好之后不愿意去家学不由着急,筠妹妹不来家学他都没人一起探讨书本中不懂的部分……当然最重要的是没人陪着他一块到处祸害。 蔺珏静静走在前头带路,后头跟着贼眉鼠眼的封广和和蔺云栖。那厢刚睡醒的蔺筠听到大姐带着四哥和表哥来看她立刻躲在被子里装睡。 于嬷嬷无奈的摇摇头,悄声劝道:“六姑娘,咱们不能总躲在屋里,你也该去家学透透气。”于嬷嬷更担心因为这一场大病坏了自家姑娘的名声,明明是健康活泼的世家贵女偏偏被传承弱不禁风的病秧子,白白让人看不起她们家姑娘。 “嬷嬷,你小点声别让大姐听见。”蔺筠眉头挤成一团,瘪着嘴将窜到被子外的脚收回来,天气越来越冷还是能逃一天是一天好啦。 于嬷嬷宠溺又无奈,只好端着笸箩到窗下做针线活,见蔺珏进来了才不急不慢的起身:“大姑娘怎的来了?可是来看六姑娘,奴这就去叫六姑娘起来。” 封广和踮着脚往里头看,见于嬷嬷面色不善才讪讪的退到一旁企图让于嬷嬷认同他是个乖孩子。 “不用,我进去看看她,今儿没再发热吧?”蔺珏说着就往里头,蔺云栖跟在她后头边走边回头朝封广和做鬼脸。 男女七岁不同席,封广和自然不能进到卧房里头,就算没有于嬷嬷在,蔺珏姐姐也不会让他跟进去的,不过他留在外头一个人也无趣,心里头跟猫挠似的一个也安稳不下来。 “倒没发热,不过喝过药汁儿又睡了半天到现在还没醒。”于嬷嬷俯身轻声唤醒“熟睡”的蔺筠:“六姑娘,大姑娘过来看你了。” 蔺筠迷迷糊糊的揉揉眼,瞧见姐姐哥哥甜甜一笑让自己看起来更天真可爱些:“姐姐哥哥怎么来了,我好多啦就是爱瞌睡。我都好多天没去家学听先生授课,先生生气了么……” “噗嗤。”与蔺筠前后脚蹦出来的蔺云栖捂着嘴巴笑的可乐,眼睛却看向床上的被子。 蔺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床尾还有一册话本被被子盖住了一半,不过硕大的名字却笔走龙蛇的出现众人面前——《鬼事畅谈》,蔺珏立刻皱起眉头:“阿专你脑袋疼的时候就是看这个解闷的?” 蔺筠自知骗不过自家大姐,老老实实将从被窝里钻出来,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那红润的小脸蛋和黑溜溜的大眼睛一看便知这姑娘什么病症都没了。 “姐姐听我说,我真的是早上咳嗽了几声,奶娘担心我劝我喝药但是我喝完就睡了过去不是故意不去家学的……” 听她可怜巴巴的解释着,蔺珏凉凉点头然后走到床边伸手捏住她耳垂,冰凉的手指捏着温热且热乎乎的耳垂,芊芊玉指随意一转便听到蔺筠的哀嚎。 蔺云栖不忍心的转过身,说实话他也不是故意揭穿妹妹的,小叔叔好心搜罗来的话本都塞到她的闺房里一本都不分给她,他也是想看看嘛。他轻手轻脚要跑,不想大姐蔺珏脑袋后头长了眼睛一般。 “蔺云栖,你给我站住!” 蔺珏头也未回,待脚步声停顿才扭过头大步走到蔺云栖面前:“我说过多少次先生布置的功课没完成之前不准看话本,今儿先生仿佛罚你抄两百个大字!” “大姐……”蔺云栖与蔺筠是双胞胎两人有八分相似,他这副可怜相和蔺筠求饶的样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蔺筠从床上下来踮着脚走过来将蔺云栖手中岌岌可危的话本抽走,“就听姐姐的,谁先做完先生布置的功课谁先看!” “不行,你都看完了!”蔺云栖心里还想着那个斩妖除魔的大侠结局如何,几乎要茶不思饭不想,现在不让他看岂不是要他的命! “不行,必须按姐姐说的做!”否则她敢保证让四哥拿走以后都别想看到这本话本,这可是她求着小叔买来的,来之不易必须珍惜! 蔺珏暗暗白了一眼,一人赏了一个爆栗:“都别看了,等过年再看。” “不要啊姐姐……” “大姐你就可怜一下弟弟嘛……” 不过任凭两人哭丧着脸喊了半天蔺珏依然没有把话本交给任何人,反而在蔺筠的屋子里搜罗出来六本话本,全部没收拿到她院子七香阁里去。 当晚七香阁卧房的烛火燃了大半夜,直到夜深才悄悄熄了。不过蔺筠对这一切毫不知情,否则大姐在她心目中的高大形象会顷刻间崩塌,蔺府的人果然都爱看话本,就连一向严肃的大姐也不例外! ** 第二日一早蔺大夫人的丫环就来叫六姑娘起床,并道:“奴依照夫人吩咐,确定姑娘无恙后送姑娘到书与楼才行。” 看来娘亲是非要她去家学,蔺筠苦着脸从床上坐起来,于嬷嬷闷笑着给她穿好衣服,梳了两个精致的包包头,临走之前还不忘吩咐:“姑娘到家学后一定要好生谢谢同窗,她们当时都来看过你。”也顺手打破蔺家姑娘身子不太行的传闻!再说,她们姑娘已经是铁板钉钉的六皇子妃,这群嘴碎再怎么说也不能让圣上给他们的姑娘赐婚。 蔺筠不知于嬷嬷的苦心,不过同窗姐妹里都或多或少对她的病情表示过关心,去谢一谢也是人之常情。 书与楼虽然叫楼却占着一大片院子,院里的藏书楼存放着蔺家部分藏书,而书与楼便是蔺家家学的子弟读书的地方,蔺家家学的先生也不是凡人,给大些的孩子比如蔺筠大哥蔺云敢这些十六岁的少年讲课的是前些年的探花,厌倦官场之后很是喜欢带着一群少年传道受业。而给蔺筠她们授课的则是年轻时候在宫里教导皇女的姜先生,出宫后被蔺家请到家学教导这些女孩子。 家学里的女孩子都是蔺氏一族的女孩儿,蔺家本支的女孩自然比分支的女孩儿得到的关注多些,蔺筠刚一坐下便有好几个人围过来问她近况,姜先生素来喜欢这个弟子,也略略问过几句。 “看来许久不来的感觉还是很好很新奇。”蔺筠突然后悔来的晚了,不过等上完一天的课程她就觉得早上有那样的想法一定是因为没睡醒! 下学后蔺筠捧着酸疼的胳膊一步步往自个院里挪,小丫环跟在身后数她这晚要做的功课:“姑娘,您还要写三百个大字儿,还要把先生今天讲的文章背会,后天之前你还得画出来一幅山水图。” 蔺筠趴在床上没一点动弹,等小丫环说完许久才从褥子下面抽出来一本话本有气无力的吩咐:“你把这个教给四哥让他帮我画一幅山水图。” 小丫环嗯了一声,将话本揣起来分外熟练的往外走,反正六姑娘和四公子这么做也不是第一次,谁让他们双生子画起山水图来都没几分差别,兄妹来互相写功课两三年也没人发现。 “哎,睡了这么多天骨头都酥了,多写点字的力气都没有……”蔺筠喃喃自语着,闭上眼镜时脑子里有面铜镜,里面的女孩儿是她十七岁的模样,跟现在小小的一团有几分相似。只是她一直弄不清楚,长到十七岁的一切到底是真的还是南柯一梦,为何有些事情她总觉得似曾相识,是以前经历过的呢? 到底蔺筠不是追根究底死不罢休的性子,反正知道自己长大之后的事情也没什么不好。而且有些文章先生还没教过,她都已经会了呢。所以现在的问题是该用什么方式来贿赂四哥让他去找小叔叔买话本? 不等她想明白,刚刚笑眯眯跑出去的小丫环惊慌失措的跑回来:“姑娘,六皇子命人来给你送药材来了!” 给她送药材?六皇子?蔺筠想起来这是自个的未婚夫,不过她病都好了六皇子才来送药材,这是不是叫马后炮? 第5章 夺才 六皇子给蔺筠送补药的事不过一刻钟蔺家人全部知晓,虽说两人早就是未婚夫妻,但是两人都是尚未及笄的孩子,六皇子这样明目张胆的把东西送到蔺家胆子也够大,一般人家的女婿没真正把姑娘娶到家里来都不敢大声和岳家说话,生怕岳家一个不高兴便拖日子不让姑娘出嫁,而六皇子此举无异于告诉所有人他很照顾自己的未婚妻,也没有掩饰自个想法的意思。 蔺家人真是,敢怒不敢言哪! 他们娇滴滴的姑娘才养到七岁多一点点,你这头恶狼就开始惦念,冲这个也得让我家姑娘多留几年!反正大奉朝的姑娘最是娇贵,便是帝王家也得先派礼官与蔺家商量婚前方可成婚!蔺穹仔细想了一想,等姑娘及笄再留两年权当是考察六皇子的身体状况! 六皇子丝毫不知自个的行为间接得罪了未来岳父,不过蔺大夫人对这个病弱女婿分外满意,小小年纪就知道体贴照顾人是好事。她将送来的补药如数放在小库房里,按着太医吩咐按时让厨房炖给蔺筠吃,六皇子送来的药不错,不过半个月功夫蔺大夫人就察觉到小女儿的脸色比之前好了不少。 “殿下真是体贴。” 蔺妙羡慕极了,她比蔺筠大上一岁两姐妹住在同一个院子里,说起来当初两人住到这院子里要不是因为蔺筠是铁板钉钉的六皇子,那向阳最舒服的那间屋子应该让她这做姐姐的住,可蔺筠却毫不犹豫的住进去都不让她一让,就连她娘都吩咐她让着蔺筠一些,谁让人家找的夫婿不得不让人服气,蔺家姐妹中是没人能比过她了,有蔺筠在蔺家不会出第二个皇子妃。 蔺筠扶额,不过就是送了一次药材,怎么所有人都在夸六皇子?这药应该让皇后娘娘来赏!若不是因为六皇子贸贸然送来,众人的目光就不会都放在她身上。 蔺家对补药的态度早就被有心人传到六皇子面前,六皇子听过之后什么也没有说,就在伺候的人以为六皇子不高兴时,人家又命人找出更多的药材让人送到蔺家,但没等送药的人去蔺家,皇后娘娘突然驾到。祁皇后坐着撵车过来,下车时由宫女小心翼翼的扶着,六皇子在一旁看着好几次都想伸手去扶祁皇后,可是护在他身边的人也都看着他不许他乱动。清风阁是祁皇后亲自给六皇子挑选的居所,不过向来都是儿子去她的安宁宫里拜见祁皇后来清风阁的次数少之又少。 “儿子给母亲请安。”六皇子苍白着小脸一板一眼的给祁皇后行礼,周围都是伺候的宫女太监,母子俩的礼数也让人挑不出错儿来。 其实私下里相处祁皇后都是要儿女喊得亲近一些,阖宫都知道祁皇后最是朴素就连洪德帝也赞不绝口。不过祁皇后对待儿女一向大方,这次她来小儿宫里探望也带来许多好东西:“六儿来看看为娘给你带了什么,都是时下小姑娘喜欢的你尽可拿去送到蔺家去。” 至于送给谁自然不言而喻。 六皇子苍白的脸颊浮现出一抹粉红,不过咳嗽之后这粉红便被掩盖,祁皇后也顾不得打趣儿子,亲自端来一杯白水送到六皇子嘴边,伺候皇后的青瑶白莲等人都忍不住背过身悄悄将眼眶里的泪花挤回去,旁人瞧这些贴身宫女的脸色也知道祁皇后如今已时日无多,来看六皇子也是尽最后一分母子情分。 “母亲何必打趣儿子,儿子不过不想阿专像孩儿这般难受才匆忙给她送药过去的,我之前不知她生病……”六皇子低声解释着,前世阿专妹妹帮他许多,连医好他的大夫都是她找来的,如今不过是一点药材根本不足以报阿专妹妹万分之一。 祁皇后见好就收,她今日来也不是特意过来打趣小儿子的。等她强撑着病痛的身子与六皇子说了一刻钟才姗姗说出来意:“怎么没看见在你身边伺候的伏安?” 祁家曾经送了一对双胞胎兄弟照顾大皇子也就是当今太子和六皇子,这对双胞胎兄弟文武双全,伺候在太子身边的大哥叫伏武,他才思过人又聪慧异常,跟在太子身边出谋划策几乎是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伏安则是武功更胜一筹跟在六皇子身边保护他的安危。祁家拥护祁皇后中心不二,他们送来的人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是以祁皇后几乎没有问起过伏家兄弟的事,此时小心翼翼问出来倒显得不那么坦然。 六皇子垂眸想了片刻才缓缓道:“母亲为何问起伏安,我让他出宫办事现在还未回来。” 祁皇后略松一口气,端起茶杯啜一口清茶才清清嗓子认真道:“六儿,为娘仔细想了一番。你大哥他是太子,未来那个位子一定是你大哥来坐,不过这后宫里针对他的人太多,娘实在担心你大哥的安危,伏安对宫里的规矩都熟,去照顾你大哥方便一些……” 她说道一半才看向小儿子,却见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就那么定定看着她,没有半点不愿也没有不满,祁皇后有瞬间的冲动想将方才说的话收回,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何况她实在是太担心大儿子…… “你放心,你哥哥坐上那位子之后也会对你好的,他跟娘保证过,你们是亲兄弟你大哥不会对你下手的。”何况就连祁皇后自己心里都清楚,小儿子的身子连活到弱冠都难何况是坐天下之主的位子?若她临走之前不安排好,她也走的不安心。 “好。”六皇子没有半分犹豫点头应下,快到让祁皇后以为他那一声好是她的错觉。 祁皇后欣喜异常连连说好的,大约是太过激动又抚着胸口咳嗽了许久,她身边的宫女你一言我一语劝着祁皇后回宫,边劝边看向六皇子。 “母亲快回宫休息,等伏安回来儿子就告诉伏安去大哥那里。”六皇子虽然年幼,但在母亲面前极重承诺,既然他说把伏安让给太子那便一定会将伏安送到东宫去。 祁皇后来的快去的也快,待祁皇后的人都走后六皇子便吩咐人将清风阁的大门关上,他自个摸到书房坐下拿着书本看书。一直在六皇子身边伺候的小太监芝麻深知自家主子现在是不高兴,可不爱说话的六皇子最可怕他连劝一句都不敢,只敢悄悄站在一旁伺候着,以免自家主子渴着饿着,说起来他也是皇后娘娘赏赐下来伺候六皇子的,若是皇后娘娘吩咐他去东宫伺候可该怎么办? “小的肯定是宁死不屈的。”芝麻小声明志,说完却悄悄躲到书架后头,主子一定没听到他说什么,否则一定要骂他乱用词语! 不过芝麻还是替自家主子惋惜,皇后娘娘虽然疼爱自家主子可从来没有把他当做皇子来养,就算是六皇子的病也只是用温补的汤药吊着不死,实际上身体却虚弱的厉害,但祁皇后从来没有想找神医彻底将六皇子的病治好,好像只要六皇子病着太子便少了一个争夺皇位的对手,其实皇后娘娘根本不知道自家主子从来没有争夺皇位的野心,不过他也没有和太子殿下多亲近是了,免得再招来圣上的猜忌。 六皇子在书房里坐了许久,直到宫女来催促他按时睡午觉才慢吞吞的从书房离开,而早早备下的午膳自然被放到凉透,好在清风阁有专用的小厨房,芝麻吩咐人端来热乎乎的粥送到了六皇子面前,六皇子淡淡瞥了一眼拿过勺子吃了半碗。 “不用这么垂头丧气的,不过是伏安去伺候大哥你们就这样灰心丧气的,若是有朝一日我病死了你们才真正没了可依靠的的主子呢。”六皇子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碍于他身子特殊伺候的人都不敢轻易接这话,只嘿嘿笑着表忠心。 芝麻不由小声责备:“殿下何必说这样丧气的话?”他明眼瞧着主子分明是伤心皇后娘娘偏心,可他不言不语的就跟个小大人似的挺直脊背坐着,想说的安慰话语突然都被咽回去。 六皇子毫不留情的将书册砸到他脑袋,“去将外头的地扫了。” “小的遵命。”芝麻捧着扫帚去外头打扫,可还未走出院子便见眼前有个穿茶褐色被子的嬷嬷走过来,他略显秀气的眉毛便挤成了一团,低头恭恭敬敬的给来人行礼。 “见过田嬷嬷。” 来者正是六皇子幼时的奶娘田嬷嬷,田嬷嬷早年被放出宫后遇人不淑,产下的儿子没过几天便夭折,祁皇后听闻她在外头过的不好便将她请到宫里教养六皇子,田嬷嬷虽然出身不高却熟读四书五经,六皇子一两岁的时候都是被她抱在怀里启蒙,而且她平日里对六皇子管教最为严格,清风阁的主子和大小宫女太监都听她吩咐,经年累月的绷着脸让田嬷嬷整个人都显得冷冰冰的,再加上不打眼的衣裳更衬得她比真实年纪大了几分,但清风阁的宫女太监没有一个不服气的。 芝麻更是心中一喜,主子与田嬷嬷最为亲近,让她来劝主子最好不过,免得让主子郁结于心对身子不好。 第6章 心事 “殿下可是不高兴?”田嬷嬷将鸡汤面放到六皇子面前,这是他小时候最喜欢吃的东西,隔三差五都要喊田嬷嬷给他做上一碗,还非田嬷嬷做的不吃,非说别人做的没田嬷嬷的味道轻易不肯吃,久而久之也就有田嬷嬷给他*汤面。 六皇子幽幽抬头,许久才回过神来这人是自己的奶娘。他勉强笑着让田嬷嬷落座,但田嬷嬷不放心他非要站在他面前看他吃。 “殿下莫生气,娘娘也是担心太子殿下才这么做,你一定懂得皇后娘娘的苦心。”田嬷嬷轻叹一声,目光很是慈爱,顿了一会儿才缓缓道:“你一向都是最聪明的孩子。” 六皇子闻言一笑,他确实明白母亲的苦心也不会反抗,毕竟他与大哥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再说他这副破败身子也很难让人抱希望吧?也许只有阿专妹妹才会念着他…… 田嬷嬷瞧他出神也不打搅心下却有几分奇怪,自从前些日子殿下高烧后醒过来性子就变得越来越怪,即便是伺候了是多年的她也看不清这孩子在想什么。不过清风阁伺候的人都十分顺从六皇子,生怕不个不小心惹得他不高兴,他若是有个万一阖宫的人给他陪葬都不够看的,田嬷嬷也是如此,她见他不想说话便悄悄退了出去。 一炷香之后六皇子身边的芝麻捧着一盒人参送到了田嬷嬷房门前,在这清风阁中能有座小院子住的除了田嬷嬷再也找不到第二人。芝麻乖巧的奉上人参:“殿下见嬷嬷辛苦是以让小的将这人参给嬷嬷送来补身子,还请嬷嬷不要与殿下客气。” 芝麻给田嬷嬷送东西可有一套,以前他傻乎乎的将东西送到田嬷嬷门前只说是六皇子的赏赐,田嬷嬷十有八、九不收,他回到宫里也会被六皇子责罚,后来他说是六皇子对田嬷嬷的孝敬田嬷嬷便欣然接受,后来芝麻就总结出来给田嬷嬷送东西只要将六皇子搬出来田嬷嬷一准儿不会回绝,反倒对六皇子更加疼爱。 “殿下的孝心奴心领了。”田嬷嬷笑的温柔和蔼,眼角扫过怯生生站在门边的宫女笑容收敛不少。 芝麻顺着田嬷嬷的目光往身后看,却见皇后娘娘送来的几个宫女的其中之一正扒拉着门框往他们这儿瞅,被发现之后也不害羞,直直走上前来给田嬷嬷请安:“奴婢拜见田嬷嬷,请田嬷嬷大安。” 当日祁皇后给小儿子送来四名宫女贴身伺候,不过六皇子一向不喜欢外人靠近他和他的东西,直接命芝麻将这几名宫女安排到各房守着,这几个都是在祁皇后身边伺候惯的了,能伺候皇子那是莫大的福分,不过六皇子年纪尚小祁皇后定不会愿意他现在让女人伺候,可再等几年有新的姑娘送到六皇子身边,那就再也没有人记得她们这些积年的老人儿,那到时候她们才是真正的晚景凄凉,但是现在她们连六皇子的身都近不得,任是有千般柔情万般可爱也没有半分用处…… “这位姑娘有何事?”田嬷嬷点头示意算是还了方才的大礼,她们二人同为六皇子身边伺候的人,田嬷嬷资历老却是能担得起祁皇后身边宫女给她行一礼的。 来的姑娘叫细辛,人长的温婉可人最惹人眼的是藏在宽大衣衫下不盈一握的软腰,她婷婷袅袅立在一旁笑的甜美又谦卑:“奴婢闲着无事所以来看看嬷嬷有没有什么能让奴婢做的。” 大眼睛漆黑又水灵,乖巧娇俏的仿佛她不是祁皇后身边的宫女而是田嬷嬷失散多年的女儿。 田嬷嬷上下打量她一眼,最后慢吞吞道:“巧了,我房里还有一幅绣品还未绣完,不过我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便劳烦姑娘帮我绣一绣。” 细辛仿佛听到了天籁之音,急忙表示自己愿意即刻到田嬷嬷房里做绣品。 芝麻在一旁看着心里暗啧,田嬷嬷就算把人调/教的再好,他家主子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过说起来自家主子应该不是真的惦念上蔺家姑娘了?小小年纪连花都不看一眼,若是主子愿意将皇后娘娘送来的美人统统收下,那他岂不是可以天天美人环绕? ** 芝麻回去之后将田嬷嬷收下细辛的事告诉六皇子,想看他露出点别的表情。不过此时的六皇子已经平复了心情,听芝麻说完没一点反应。 “主子,您为什么不让娘娘送来的丫环在身边伺候?”芝麻按捺不住终于将埋在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他与六皇子从小一起长大,六皇子待他很好,他在六皇子面前也格外活泼好动充当开心果给他解闷,每到六皇子不高兴时都是他逗着他说话。 六皇子黑发散在肩上,唇色泛白,一双眼睛大却无神,在芝麻看来这是最正常不过的状态,而且今日六皇子竟然勾起嘴角笑了。 “我不喜欢她们在我身边转。”最重要的是他觉得这些女人很吵,而他从小到大都不喜欢身边有太多女人,前世小时候他还颇为父亲担心了一番,养了这么多女人是怎么完全记住她们名字的,后来长大之后就更纯粹的不喜欢女人多的地方。 芝麻与他多年的情分对他这点怪癖还是了解一二的,不过心里还在止不住叹息,主子该不会冲着四大皆空去的吧?虽然在宫中见惯了各种各样的人,芝麻还是摸不太透主子的怪脾气,小小年纪处事滴水不漏又难得见到笑模样,偶尔见他像个孩子便是提起蔺家姑娘的时候,看来他得多提提蔺家姑娘以提醒自家主子他老人家在红尘之中仍有牵挂,免得一个不小心就剃了秃瓢奔向寺庙。 ** 今日蔺家家学还未下学女学生们就按捺不住跃跃欲试想跟先生请求提前结束今日的课程,不过这请求被先生驳回,若是蔺家有什么事情需要姑娘们出席自有蔺家夫人们另行通知。姑娘们见给先生求情不成只好静下心来继续听课,蔺筠也在此列,来上课之前蔺妙就跟大家伙说她母亲的外甥女今日会来府上做客,也会在蔺家小住些日子,据蔺妙说她这位表姐是个大大的美人儿,才情好不说还十分的善解人意。 不知怎么的,蔺筠自从听到蔺妙说表姐时她脑海里便有一个名字跳出去,且挥之不去:“穆雪寒……”还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个穆雪寒日后会成为一位皇子的皇子妃,她不能得罪这人。 在问过蔺妙确定她表姐的名字就是穆雪寒之后蔺筠更加坐不住,恨不得现在就去二婶院子里看看这位穆姑娘,甚至她脑子里还能勾勒出这穆姑娘大概的模样。难道这位穆姑娘在她的梦里出现过?可是自从高烧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做过梦,那场梦似真似幻她至今也没能分辨清楚。 终于等到下学,先生笑眯眯宣布今日没有功课。姑娘们欢呼雀跃的,相比之下另一间房里的男学生们都不大情愿,异口同声的问先生为何他们要布置功课? 先生倒也耿直:“姑娘们要去见蔺家来的娇客,你们可要去?” 蔺家的男孩儿也听了一耳朵穆家姑娘要来府上小住的事,原本以为和他们没甚么关系,如今看来关系倒是不小呢!可现在总不能与先生说他们也要去陪着娇客? 蔺筠朝哥哥做个幸灾乐祸的鬼脸便与蔺妙手拉手往蔺家二夫人的院子里去,她们早就听了安排,祖母这几日身子不舒服应是不会见穆姑娘,二夫人肯定要在自个院子里招待外甥女的。 “阿专你今日怎么对客人这样好奇?”蔺嘉是二房的庶出姑娘在蔺家姑娘中行四,她出生时二夫人想生女孩儿却一直没怀上,便将她抱在身边当做嫡女养大,她与蔺妙亲如姐妹感情很好,为人很是活泼讨喜蔺家姐妹都喜欢她。 蔺嘉这样说倒引起众姑娘的好奇,就连大姐蔺珏也看了蔺筠一眼,生怕这妹妹闹出什么幺蛾子。 “妙姐姐说穆家表姐才貌双全我才想着要看看的,哪里奇怪啦?”蔺筠强装淡定表现的很无辜,虽然别人不知道她做梦梦到以后的事,可这样被人看着她还是有几分淡淡的心虚。 好在众人并没有就着她不放,年纪小的还在感谢穆家表姐到来让她们省去今日的功课。少女们三两成行走在蔺家的石子路上,远远便能听见一片欢声笑语。穆雪寒也听到姑娘们的笑闹声,不由问起姨母来。 蔺家二夫人喜静又淡泊名利,孩子们等闲不敢在她院子里笑闹,她听到这笑声也是一怔继而给外甥女解释:“姑娘们一同下学到这里来很是热闹,待会儿你们可得好好见见,姨母还打算让你们和她们一起在家学念书呢。” 穆雪寒眼睛里透出几分不解,小嘴微开红唇诱人,再看她发育良好身姿高挑,两手规规矩矩放在小腹前,明眸动人,很有世家贵女的风范,饶是蔺二夫人不重这些此时也忍不住赞叹外甥女的样貌生在那样的家里着实可惜。 “夫人,姑娘们到了。” 第7章 气度 “娘,表姐来了吗?”蔺妙还没进门就在外头喊了起来。 蔺二夫人听见也不恼,她向来对孩子们很和气,小孩子也乐意到她这里来,待姑娘们都进来后才拉着穆雪寒给她们引见。 蔺家三房的八位姑娘们都在,大房四位姑娘有蔺家这一辈的嫡长女蔺珏,行二的庶女蔺涵和行五的庶女蔺青,行六的嫡女蔺筠,二房姑娘有行四的庶女蔺嘉,行七的嫡女蔺妙,行八的庶女蔺娅,三房却是只有一位嫡女行三名叫蔺静。姑娘们之间差了几岁有高有低,却都是统一的世家贵女风范,分外谦让的给穆雪寒行了平辈之礼。 穆雪寒容貌确实不错很有江南水乡的温婉宜人,行事又落落大方丝毫不见忸怩,笑起来宛若一朵盛放的鲜花:“雪寒见过诸位姐姐妹妹,日后还请诸位姐妹包涵。” 早在穆雪寒来蔺家之前蔺妙就知道表姐要在府中小住,蔺二夫人吩咐她要在姐妹之间维护表姐,因此她也很是大方的表示:“表姐同我住吧,我不教别人欺负表姐!” 蔺筠故意与她对着道:“我看是你欺负穆表姐最多才对!”因二房的孩子来之不易又是最小的嫡女,所以姑娘们懂事之后都被告知要让着最小的妹妹蔺妙。不过蔺筠与她相差两个月总爱与她斗嘴,但两人感情一点也不坏,反而是堂姐妹之间最好的。 “妙妙一向懂事才不会对我不好。”蔺妙还未说话,穆雪寒便突然来了这一句。旁人倒是没什么感觉,蔺珏却悄悄扫了她一眼。 大约是穆雪寒的容貌并没有蔺妙口中说的那般惊艳,姑娘们看过之后也就热热闹闹坐在等着陪娇客吃完饭,蔺大夫人仍在处理家事暂时不能过来用饭,特意差厨房送来几道年节才吃到的珍贵菜品算是蔺家对表姑娘的欢迎。姑娘们一处用饭倒没什么忌讳,一块儿热热闹闹用了晚饭便陆续告辞回房。大房四姐妹一同往正房走,她们都要去正房见一见蔺大夫人才能回房休息,路上无事也就说起新到的穆表姑娘来。 蔺涵向来话不多,心思都藏在肚子里,这次她倒是第一个开口:“穆姑娘好像不大爱说话。”按年纪来算,穆雪寒比蔺珏小一岁,与二姑娘蔺涵同月出生,其他几位姑娘都是叫穆家表姐,席上倒是没听见蔺珏与蔺涵叫表妹。 蔺筠与蔺珏拉着手,听二姐说完蔺筠先看向自家大姐,见她面色淡淡的便知她对这位穆家姑娘不大喜欢。她歪头去看五姐蔺青,等她说话。 蔺青说的有些小心:“穆家姑娘大概怕生,毕竟咱们才是第一次见面。”其实蔺青心里很是不屑穆雪寒的态度,姐妹几个说话的时候都不怎么正眼看她们几个庶女,那骨子里的高高在上着实让人讨厌,可论实在的穆家连蔺家一半都不如,若不是她是二夫人的外甥女怎么能劳动蔺家所有的姑娘去见她,给她一分面子便不知自个是谁了,再说蔺家的庶女可不比穆家的嫡女差! 二人说的都相当含蓄,蔺珏轻笑:“既然怕生那这段日子就别去打扰穆家姑娘,你们两个帮着阿专把她落下的功课补起来。”大房的女孩儿两嫡两庶,虽然不如二房蔺嘉和蔺妙的关系好却也算关系融洽,蔺涵与蔺青都很听蔺珏的话。蔺筠敢怒不敢言,否则耳朵又要被大姐拧的转圈。大姐你哪里都好就是爱动手这一点不大好啊…… 到了蔺大夫人处自然被问起初见的穆家表姑娘,蔺珏代表几人给了统一的看法:“穆家姑娘很好。” 蔺大夫人含笑将蔺筠拉到身边,摸摸她手还是热乎的提着的心才放下来,对穆家姑娘到底怎么样倒是不大关心。照旧问过几个女儿这几日的功课,很快蔺涵与蔺青便知趣告辞离开,房里留下蔺大夫人与两个女儿。 “阿敏,你别对阿专太严格她还是个孩子,再说她的病还没好利落呢。”蔺大夫人在外人和下人面前都是雷厉风行的当家夫人,在儿子们面前也是严母,唯独对两个女儿格外心软。 蔺筠心知那一场大病吓到了母亲,大姐虽然表面上严厉其实还是很心疼她的。 不过,蔺大夫人想想又笑了:“你这阵子好生管教阿专也好,等过了年春上你就不用去家学上课了。”蔺珏今年正当二八年华,她的未婚夫婿也是自小订下的姻缘,婚期订在明年秋天,明年春天正式开始备嫁。 蔺筠偷笑,拉着蔺大夫人的手撒娇非要问大姐夫长得好不好看。 “你这孩子怎么尽学会看人相貌,待你姐姐好才是真的。”蔺大夫人说的认真,大女儿的亲事是她亲自选定的,那小郎君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她为着这未来女婿也操了不少的心,而小女婿无论怎样都不是她能管的,她也只能尽力将小女儿教的聪慧洒脱,那样嫁入皇家才不会看不开,才能舒心的过一辈子。 蔺筠并不知母亲的想法,她靠在母亲膝上托腮看姐姐脸上居然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害羞不由对素未谋面的大姐夫产生了好奇,他要好好待大姐才行。 被蔺大夫人哄着睡着时蔺筠傻傻的想这样也不错,不管是否有前世,不管前世有什么事情让她伤心,但至少让她拥有了两次无忧无虑且弥足珍贵的少年时光。 ** 第二日不用去家学上课,外头又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蔺筠被人伺候着穿好衣裳还没从困意中挣脱开来,蔺大夫人到碧纱橱里看她还迷迷糊糊嗔怪不已:“你二婶与穆家表姐等会就到,你再在床上坐着羞不羞?” “穆家表姐来做什么?”听到好奇的人要来蔺筠立刻从床上下来,奶娘慌忙给她穿上衣裳又给她裹上大衣裳,唯恐她一个不小心冻着。 蔺大夫人让奶娘给她找来一套绣着大朵牡丹花的红裙,不顾她的反驳给她套在身上,而后才淡淡道:“你穆表姐要在府里多住些时日,不拜访长辈岂不是失礼?” 蔺筠呆呆望着母亲的侧颜乖乖张开手让人套衣裳。年轻时的蔺大夫人也是位极端庄的美人,新画的黛眉又细又长,衬得她眼睛格外好看,一颦一笑间皆是风情。据说父亲当年为了迎娶母亲可是花了不少功夫,大奉朝风俗是高门嫁女低门娶妇,蔺大夫人的娘家林家是临泉的名门望族,林家虽然不在京都之内但比起名声来与蔺家也不相上下,蔺穹年少成名不假但在林老爷子眼里却不够稳重,蔺家为了娶到合心意的嫡长媳,蔺穹也为了娶到心仪的姑娘不得不岳父和大舅子处大显身手,留了许多墨宝在蔺家。可以说这世上蔺穹的墨宝不多但泰半都在岳父家里收着。 “母亲真好看。” 蔺筠极是谄媚,捧着小脸凑到蔺大夫人面前送笑容却被蔺大夫人一把推开:“伺候六姑娘洗漱。” *** 蔺二夫人带着穆雪寒来的时候外头的雨下的正大,蔺筠悄悄躲在门后看二婶与穆雪寒从雨中走过来,穆雪寒周身的贵女气度,即便走在雨中也有前呼后拥的气势。蔺大夫人作为主人自然要出来接一接客人,抬头看到穆雪寒目光一震而后很快恢复平淡。因都是相熟的妯娌,蔺二夫人到了之后笑着与蔺大夫人闲话家常,不过言谈之间也没忘记今日的主角。 “这丫头是我妹妹留下的女儿,这些日子我实在想她是以接她过来住些日子。”蔺二夫人有几分不自在,纵然是关系再好的妯娌,她们几房小的都要在大房手下讨生活,将穆雪寒接到蔺家来住是意料之外的事,不过穆家将倾她不能把妹妹唯一的孩子留在穆家受苦,接到身边亲自教养也不算辜负她们姐妹一场。只是平白接一个到府中常住,吃穿住行都是嫡姑娘的待遇,若是没有大嫂点头雪寒在蔺家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提起早亡的妹妹蔺二夫人眼眶微红:“她早早撒手就留下这么一个孩子,我若不时时帮她教养着日后怎么有脸去见她……” 蔺大夫人一脸感同身受的握住她的手:“这孩子怪不容易的,你这做姨母的自该好生照顾。”她扭头又招呼穆雪寒:“好孩子不用害羞,把这里当成你自己的家,要是谁敢欺负你就告诉你姨母和我,我们一定给你做主。” 她说的客套又大方,但到底是表了态。蔺二夫人放下心来神色之中没了方才的小心翼翼,四处打量后问起蔺筠的行踪来。 “天气冷没敢让阿专起来太早,早上起来还没精打采的就怕她再被凉风吹着,现在刚睡起来正让嬷嬷看着吃饭呢。”蔺大夫人言语间丝毫不掩饰对蔺筠的宠溺,不过这在蔺家也是常态,不仅因蔺筠是早就订下的六皇子妃,而是因为嫁给那样一个风吹就倒的病秧子是蔺筠为家族付出的代价,蔺家人都不约而同的宠她帮她当做另一种形式的补偿。 蔺二夫人自是附和的,穆雪寒规规矩矩坐在一旁不发一言,嘴角一直保持着温婉的笑容,一旁伺候的丫环不由赞叹,这位穆姑娘的行事气度和她们大姑娘不相上下,接人待物又得二夫人真传,不愧是二夫人的外甥女。 丫环的话被人学到蔺筠耳朵里,她在心里偷偷想别看穆家表姐落魄,日后人家可是风光无两的皇子妃呢。不过她现在不记得是哪位皇子就对了。 第8章 手段 穆雪寒在蔺家住下并对大多数蔺家人没有影响,对姑娘们来说是多了个善解人意的玩伴,对少郎君们来说则是后院又多了一个需要避嫌的对象,蔺大夫人也不刻薄给穆雪寒吃的用的都是按着蔺家嫡出姑娘的待遇来,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意外的是蔺家老太太对穆雪寒一见如故,很是喜欢与她说话,经常叫穆雪寒去她院子里陪她聊天,这是蔺家嫡亲姑娘都不曾有的待遇,年纪小的姑娘羡慕的同时又忍不住好奇,祖母每日做些什么看些什么她们门儿清,整日捧着经书或者去小祠堂里给先祖烧香积德,总之这些事情对活泼爱动的姑娘们来说简直太过枯燥,纵然是表孝心蔺家姑娘们也极少有人用这样的方法。 蔺筠倒没心情关注穆家表姐如何有能耐,大姐逼着二姐和五姐给她补落下的功课,她整日忙的和陀螺一般,压根没功夫想别的。等到蔺筠终于将落下的功课补上时她惊奇的发现五姐和穆雪寒的关系变得很好,要知道前不久她还听到五姐说穆雪寒心眼多不能深交的,怎么穆雪寒短短数日就让五姐改变了看法? “大姐……”蔺筠弱弱喊了一声正在出神的大姐,这些日子穆雪寒在蔺家出尽风头,不仅老太太喜欢她就连先生也对她赞不绝口,蔺家姑娘完全被她比了下去,而渐渐地穆雪寒也有成为蔺家姑娘中领头人的架势,可在以往蔺珏这个大姐才是说一不二的领头人。难道大姐不喜欢穆家表姐是因为这个? 蔺珏冷冷睨她一眼,没好气的点点她额头:“瞎想什么?我犯得着和她争这些虚名?”她不过是觉得穆雪寒这样做有别的目的罢了。 “姐姐不生气就好。”蔺筠十分的讨好,唯恐自家姐姐一个不高兴就想出别的法子整治她。 “你就不喜欢你穆家表姐?”蔺珏淡淡问,抬眸看穆雪寒被一群姑娘围在中间赞叹她的墨宝,不由轻笑,她总觉得这个穆雪寒进入蔺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如今看她这样大张旗鼓的更加确定先前的想法。难不成是穆家出了问题?这倒不无可能,她前几日还听母亲说洛北穆家的当家人犯了了不小的错,怕是一家老小都要跟着受牵连。若此事为真,那二婶将穆雪寒接到蔺家大约是了避免她日后受苦,怎么说姑娘都到了说亲的年纪。 蔺筠面对大姐不敢不说实话:“穆家表姐是不错,可我的亲姐姐更好,我更喜欢你。” 小滑头!又没问她更喜欢哪个姐姐她就在这急吼吼的表忠心,难道不直什么叫欲盖弥彰?不过阿专与她接触没什么坏处,抛开其他暮雪寒接人待物方面很值得蔺家姑娘们学习,阿专这么小一点跟着暮雪寒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妥。 蔺珏批准蔺筠跟在穆雪寒身后转,她自个则是经心准备着过几日的宴会,冬月初二是蔺大夫人的寿辰,到时会有许多宾客过来贺寿,其中自然也有她未来的夫家柯家,她必须做好万全准备只为给未来婆婆留个好印象。 蔺筠不知姐姐的心事,她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当了蔺妙的小尾巴整日跟着她在穆雪寒身后转,这一转她才发现穆雪寒一个闺阁千金竟然比二房夫人还要忙,上午要陪着小姐妹们说话闲聊,下午去蔺老太太院里陪她说话,二房还有蔺二夫人特意请来的女红师傅在傍晚上课,为的就是让穆雪寒与蔺妙两人学针线活儿,她们虽贵为世家小姐,但针线缝补的事也不能一窍不通。女红师傅是蔺二夫人用自己私房钱请来的,因此这女红师傅教起二房的姑娘格外用心,对其他姑娘就不怎么用心。 没过两日,蔺大夫人又从外头请来一位女红师傅教年纪小的姑娘们学刺绣:“姑娘们年纪大了这些也该知道一些。总不能一点也不会。”至少嫁衣还是要自己给自己做的。 二房的姑娘们不好自己开小灶,只得跟着众人一同听先生讲课。 蔺筠是个天生和针线无缘的,她拿针的姿势比第一次拿笔的姿势还古怪,跟着绣了没两针就扎到自个手上,就连先生也想不明白学别的东西都很快的小姑娘,怎么偏偏不会拿针呢?她垂头丧气倚在窗边看姐妹们跟着先生绣花,低头还能看到手指肚上的针眼,瞬间颓丧极了。 “阿专妹妹不用担心,日后用不到多少的。”穆雪寒说笑道,那眼睛里的洞悉一切仿佛所有事物在她面前都无所遁形。 蔺筠却觉得她话里有话,既然日后用不到多少那为何二婶特特请来女红师傅亲自教她女红?不过没等她细想清楚穆雪寒这样做的目的,蔺大夫人的寿辰就要到了。蔺筠给母亲准备的寿礼是一枚福寿双全的金簪,是她攒了好几年的压岁钱才凑足的。不过这金簪是她托封广和在外头定下的,眼看着明日就是母亲的寿辰可她准备的寿礼还没拿到手里,蔺筠是又气又急,她想遍所有能找到封广和的法子,可一个都不管用。 傍晚的时候蔺云栖突然跑到妹妹院子里,二话不说拽着她的手往前院跑,蔺筠不明所以可和她同一天出生的哥哥比她的力气大得多她根本挣脱不开,只好气喘吁吁的跟他跑到前院。好不容易在湖边的凉亭停下,蔺筠顾不得其他直接坐到石凳上喘气。 “阿专不要坐在石凳上,太凉。”清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还有那么一耳朵熟悉。 蔺筠缓缓扭头往身后看,这才看清凉亭柱子旁还站着一个身披玄色披风的少年,此刻正扭过头幽幽盯着她。蔺筠机灵灵的打个寒颤赶紧从石凳上站起来,还不忘给秦言征行礼。 “见过六殿下。” 秦言征裹着厚厚的披风站在湖边,纵然如此仍不难看出他唇色发青,显然身体不怎么舒服。蔺筠下意识提醒他到房里坐着,但父亲与大哥都在招待宾客,也只有她和不靠谱的二哥在这里招待皇家贵客。 “阿专不用惶恐,是我街上偶遇云栖让他待我来府里。”秦言征说着又忍不住攥紧拳头咳嗽,咳了几声后脸色泛红:“前几日封小郎交给我一件东西让我待给阿专你,你瞧瞧是不是你的。” 蔺筠又往后退了一步,难不成封广和将她买给母亲的金簪交给了六皇子?他该不会以为他们两私相授受吧? 伺候的小太监芝麻偷偷笑了一声,不用主子吩咐就将金簪送到蔺筠面前:“六姑娘,这便是封小郎交于主子的东西。”他双手捧着金簪嬉皮笑脸的让人生不出半点怒意。 蔺筠想生气却不能表现出来心里恨透了将这对主仆招来的哥哥,蔺云栖却一无所觉,一点也没觉得带外男来见妹妹有什么不对,再说这人本就是妹妹幼时订下的夫婿,如今提前多见见也没什么不好。 “多谢六殿下。”蔺筠将锦盒攥在手里低头不发一语,虽说蔺大夫人和她说过不少有关六皇子的事但她还是对他一点兴致都没有,甚至都不想听见他的任何消息,她不知道原因,更无意探寻与六皇子之间的渊源,只想安安静静度过闺中时光。 芝麻也没料到未来的主子娘娘竟然这样冷淡或者称之为害羞,但见主子一点怒意都没有,反而带着难得见到的轻松笑意,他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难得见主子这样高兴又何必说些什么提醒他。 && 六皇子主仆很快离开凉亭去正房拜访蔺穹,蔺筠也得以解脱回到自个院子里,等她小心翼翼打开那装着金簪的锦盒时赫然发现里头还有一支通体洁白的玉簪,玉簪上雕着一条小鱼很是憨厚可爱。 “这六殿下……”即使身体不好也不放过勾搭女孩儿的机会吗?蔺筠气呼呼的将玉簪放到枕头下面并发誓不会将这玉簪拿出来戴,过了一会儿又觉得枕头下面不安全,寻摸了许久才决定放在妆盒最下面,谁也不让看到。 那厢六皇子主仆见过蔺穹匆匆离开蔺家回宫,芝麻小心翼翼的问自家主子:“主子,蔺姑娘好像不大高兴?” 秦言征愣了片刻才明白他说的什么,皱眉思虑了片刻才道:“阿专应是不高兴封小郎没亲自送过来,但她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无碍。”说到最后秦言征眼中有痛色一闪而逝,擅长观察主子心情的芝麻并未发现,反而绞尽脑汁想着六姑娘到底为什么不高兴,但总之无论他怎么想都是将蔺姑娘不喜欢见到自家主子这个可能排除在外。 六皇子的马车刚驶到宫门外便有太监急匆匆跑来:“殿下,娘娘又病的重了。” 秦言征面色一沉,这太监不过是说的委婉,母亲这次怕是真的不行了。 第9章 察觉 晋阳二十年冬月十一,皇后祁氏殡天,谥号嘉孝,举国哀痛。 ** 因祁皇后丧期未过京中很是萧肃,命妇皆未配首饰,各府宴会纷纷推迟,京中各条街道都见不到多少人影,众大臣也是小心翼翼唯恐一个不甚被人揪出不敬皇后的行径,如今圣上与太子正是痛心的时候,谁也不敢这时候撞上去。 蔺妙瞧着头上素净不大高兴,央求嬷嬷给自己系上一条发带也是好的,嬷嬷选了一条绣着素色暗纹的天青色发带,瞧蔺妙仍旧不满意的嘟着嘴不由小声劝着:“姑娘且忍忍,过了这二十七日便能穿以往的衣裳。” 其实若是在别人府里偷偷戴些首饰发带也是无碍的,毕竟姑娘家爱美也不是什么大错,只不过蔺府之中有祁皇后未来的小儿媳妇,蔺大夫人才是最小心的,她命人守着六姑娘在房里做功课,连衣裳都是素淡极了的青色,蔺家虽不让六姑娘上赶着给祁皇后守孝,但如此这般也免去别人挑嘴,至少六姑娘日后嫁入皇家可以把腰板挺得直直的。此事事关六姑娘日后的名声和蔺家的名声,便是二夫人都不敢如蔺妙的意,又怕俩姑娘住在一起太热闹特特将七姑娘接到自个院子里暂住。 蔺妙虽然骄纵了些但也能听得进去嬷嬷的话,嘟着嘴生了会儿闷气也就罢了。因着祁皇后孝期,府里家学也暂时停止授课,蔺妙无处可去,坐了没一会儿又要去春溪阁找蔺筠说话。 “我的乖乖,你现在去找六姑娘不合适……”让大夫人知道说不定还会以为自家姑娘是被夫人指使过去的,耽误六姑娘表孝心。 蔺妙可不会乖乖听话,觑着一个嬷嬷看不见的空当一阵风似地跑出母亲的院子,等嬷嬷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到了蔺筠面前。 “姑娘,七姑娘来找你了。”于嬷嬷朝里屋报了一声便继续坐下做针线,她手里的衣裳一看就知是做给蔺筠的,不过这次蔺妙没了羡慕六姐的心思,到处的都是青色的衣裳她眼睛都要看绿了,等孝期一过她定要天天穿大红大紫的衣裳。 蔺筠正坐在榻上打瞌睡,听到于嬷嬷报信立刻打起精神装出认真看书的模样,蔺妙看到她时的一脸赞叹足以说明她现在的样子多么让人信服。其实蔺大夫人怕管不住蔺筠的跳脱性情特意让人从外头买来几本杂事奇谈的话本,希望她能捧着话本在房里呆上几日,然而大夫人不知她的小女儿已经不是孩子,虽然蔺筠只与祁皇后见过一面但还是将她当做自个的长辈尊重,再好看的话本此刻也没了吸引力,倒不如练上几张大字,不过就是屋子里太.安静容易让人睡着罢了。 “大伯母不让你出门?”蔺妙又有几分幸灾乐祸,不过她又想起嬷嬷们和大丫鬟私下的议论,六姑娘还未嫁过去婆婆就走了,日后少个人磨搓,六皇子府里她一人独大那日子一定很快活。 蔺筠摇头,就算娘亲有这样的硬性规定她也不能不给面子的说出来,她这么说蔺妙自然是不信的,不过蔺筠却不管她信不信。因大夫人余威犹在,蔺妙不敢拉着姐姐跑出去,两人百无聊赖的在蔺筠房里走来转去,最后蔺筠坐的浑身不舒服去看嬷嬷给她做衣裳。 于嬷嬷最是疼爱蔺筠,见她好奇索性秀一秀她的拿手绝活,蔺筠蹲在地上看她飞针走线入了迷,等听到惊呼声时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于嬷嬷却先她一步站起来走到卧房里,见蔺妙捧着一只白玉簪看眼里的喜欢都要溢出来了。 “七姑娘这是怎的了,一惊一乍的奴婢还以为屋子里进蛇了呢。”于嬷嬷笑着打趣,眼里却无半点笑意。 蔺筠心里一抖,这白玉簪的来历她没和任何人说过,而且明明已经放在妆盒下头怎么还被蔺妙翻出来了?她悄悄揪住衣角,唯恐蔺妙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害她圆不回这个谎。 蔺妙从玉簪上移开目光,理也没理于嬷嬷直接跑到蔺筠面前笑嘻嘻道:“六姐姐,你这根簪子真好看我以前怎么没见你戴过?真好看呀。” 听她连连说两个真好看蔺筠就知不好,这根玉簪怕是要留不住了。只是这簪子是六皇子送来的,若是日后他问起来可咋办?没等她想好法子,蔺妙就不客气的说出心声:“六姐姐,这簪子真漂亮我喜欢……你能不能借我戴两天?” 于嬷嬷脸色不好,走到两孩子中间就要将玉簪接过来,可还不等她近身蔺妙就防备似的避开,“于嬷嬷你出去我和姐姐说悄悄话呢。” 蔺妙虽然能被劝住听话,但脾气上来的时候极少能有人拉住她,只能要什么给什么,从一岁多就养成的性子至今一分未变。于嬷嬷深知蔺妙的脾气,但她怕自家姑娘吃亏,暗暗给小丫环青桐使个颜色让她过来看着,不想蔺妙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又从姐姐手里拿东西,连丫环也被她喊了出去。 “姐姐,你就把这个玉簪借给我戴吧,”蔺妙很会察言观色,见蔺筠有几分不安忐忑便举手保证:“我一定会还回来的,姐姐放心好啦!” 蔺筠很无奈却又想不出拒绝的理由,若是今日不将玉簪借给她那明日就能从二婶口中听到所谓玉簪,倒是娘亲与大姐肯定会问她这玉簪从哪里来的,她妆盒的珍贵首饰都是有数的,娘和大姐一清二楚。反正六殿下肯定不记得这玉簪,他要追问的话就说不小心摔碎了。 “我只借你戴两天,到时要还我。”蔺筠还是给她规定了时候,虽然她心知这玉簪将从此成为蔺妙的所有物。 蔺妙兴奋至极的点头,匆匆忙忙跑到铜镜前将玉簪插在发间,前后左右看了好几次才恋恋不舍的将玉簪取下来,她心中还是又成算的,此时带着玉簪太招摇,等祁皇后孝期过去她肯定要带着玉簪到处走走! ** 蔺妙揣着玉簪心满意足的走了,于嬷嬷欲言又止但见姑娘心不在焉也悄悄退到一旁。不知怎的,她现在连练大字的心情都没有了,总觉得心里怪怪的空落落的。 傍晚蔺珏来了,见这对主仆都失魂落魄的不由好奇,于嬷嬷虽然唠叨了一些但却很稳重,还有小妹蔺筠总是没心没肺整天笑嘻嘻的今日怎么这么不高兴? “阿专,可是闷着了?” 蔺筠没听见她的话,甚至不知屋子里多了一个人。于嬷嬷却回过神来,犹豫了一下便竹筒倒豆子般将蔺妙拿走玉簪的事给说了出来,蔺珏有些恨铁不成钢,愤愤走过去在蔺筠脑袋上点了一点:“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 蔺筠这才发现姐姐来了,她立刻扭头去看于嬷嬷的表情,于嬷嬷适时的转过身不去看她,不一会儿便找了借口离开。 “姐……”蔺筠弱弱叫了一声:“我也不是……” 她还没说完便被蔺珏无情打断:“不是什么?” 一句话将蔺筠问的哑口无言,可她心里又在嘀咕不过是六殿下送的一根簪子罢了,罪魁祸首都是他若不是他突然贸贸然送什么白玉簪也不会惹来这些事吧?若是姐姐知道她收了六殿下的东西,会不会打她? 蔺珏不客气的拧了她的耳朵:“小四让你去外院你就去外院,六殿下给你东西你就接着?现在知道烦恼了当时怎么不拒绝?”她最气的还是六殿下,身子不好也就算了老老实实吃药不成么?偏偏出来撩动她妹妹,难不成想害她妹妹落个私相授受的名声?要嫁给一个病秧子已经很倒霉了,再被连累她都忍不了! “你平时那么聪明,怎么对上六殿下一点辙儿都没?”蔺珏气呼呼的数落了她接下来这东西的坏处。当日她与穆雪寒刚好走到湖对面,穆雪寒一脸讶异的看着湖对岸的亭子,她顺着看过去就见没脑子的四弟正和六妹正在凉亭里与一个与四弟高低差不多的小郎君说话,再看一旁穿太监服的人立刻便猜出来人是谁,初冬便裹上大毛披风的宫里人也只那一个! 她再转身看穆雪寒那一脸惊讶便知大事不好,不过想她初来乍到什么也不知道便故作淡然的解释了一句:“六殿下与六妹年纪小的时候经常在一处玩,倒是让人羡慕。”所谓从小在一处玩便是指蔺筠还在襁褓之中时八字被国师瞄上,祁皇后命蔺大夫人抱着蔺筠去宫中见了一面,当时六皇子也在场而已。 若是此时让自家姐妹知晓也没什么,可让穆家表姐知道便有几分不妥,蔺筠捧着脑袋发愁,她能告诉姐姐她也不知道为何一对上六殿下脑子就不会转了?还是跟姐姐说她总觉得六殿下似曾相识,是她前世的夫君也不说定…… 结果是脑袋又被狠狠敲了一个爆栗,“我找个时机给你要来,玉簪以后要藏好。” 蔺筠连不迭的点头,谄媚至极:“谢谢姐姐。” 蔺珏轻哼一声,心中十分怀疑六殿下的样貌如何,她可十分了解自家妹妹的本领,看见长得好看都会格外宽容迁就,难不成六殿下便是用此迷惑她妹妹的? ** 祁皇后下葬后后宫很是冷清了一番,洪德帝也没表现出另立皇后的想法,各宫各主都老老实实给已逝的祁皇后表忠心,连银簪都是最不起眼的,堪堪挽住头发。 东宫之中倒是喜气洋洋的,太子妃李氏摸着尚未凸起的小腹,笑的得意。如今这世上的女人还有几个能比得过她,压在她头上的婆婆没了她又怀上身孕,肚子里这个可是当今圣上独一份的孙子,就算是母凭子贵太子也不能对她如何了。太子妃愉快的命人去将这好消息告诉太子,要不要告诉圣上倒让她犹豫了一番,就算是好消息由她告诉圣上也有几分不妥,若是婆婆还在那指定是婆婆去说,说不定会得来更多的赏赐。 太子殿下闻讯而来蹲在太子妃脚边哭得不能自已:“母后走时还担忧我的子嗣,如今才让母后如愿,是孤不孝……”太子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见太子哭的悲伤也不好打断,酝酿些泪水陪着太子一起嘤嘤啜泣。 很快便有人将太子妃有孕太子恸哭的消息送到洪德帝案台前,洪德帝正在感慨自己当真是克妻命不成,祁氏在后位上生下两子一女后他还在想总该能打破克妻传闻了罢?没想到一场小产便害了她性命,终归是相伴了十多年的人,洪德帝虽不是最爱她却依然惋惜,听到太子妃有孕竟然也跟着红了眼眶,谁都知晓祁皇后走的时候最放心不下三个孩子之中的太子殿下。 “到东宫去看看,命太医院的太医都去给太子妃诊脉。”洪德帝由己及人深深明白了太子的心思,平时再稳重也是个孩子啊,不过这才是他要选的仁德君主,太子一直做得很好。 洪德帝去东宫时带了许多补品,待太医确认太子妃确实有月余的身孕时终于露出了笑容:“好,你母后在天有灵也高兴,赏。” 太子妃正躺在纱帘后的卧榻上,听到洪德帝的赏字差点从床上坐起来,是身边的丫鬟嬷嬷及时按住她才没出丑,见嬷嬷沉沉摇头时她换了几换才摆出一副悲痛的表情,这时候追念亡皇后总是没错的。 ** 洪德帝未在东宫多留,他是个一板一眼的皇帝,如今正按着前朝惯例为祁皇后守孝,从东宫出来后便回他起居的清和宫修身养性,那些观望圣山要去何处的嫔妃大失所望,只好跟着洪德帝一同给祁皇后守孝。 太子妃宫里,太子身边的宫人鱼贯而出,手里捧着太子殿下的便服,因是孝期太子与太子妃不能同住一处再加上太子妃有孕,太子干脆命人将自己的衣裳搬出来的,直接睡在自个宫里,大有初一十五也不回正宫的架势,饶是如此东宫妾侍也不敢嘲笑太子妃半分,谁让这东宫之中只有太子妃一人怀上了身子? “娘娘莫要生气,如今正是孝期太子不会乱来,你也可以借着孝期光明正大的养胎,等孝期一过胎位稳妥之后再收拾人也不迟。” 太子妃对自己的嬷嬷还是绝对信任的,犹豫一番之后点头:“太子应该是没别的心思罢……”东宫众人都摸不准太子的心思,太子妃居首位,当初她从娘家求来的气血草交给太子去献给祁皇后,可第二天太子说他好奇气血草的模样便拿在手中仔细瞧,谁知不小心掉到火盆之中,等小太监从火里捡起来之后气血草早就化成灰了,那小太监被太子狠狠罚了一顿。 不过气血草之后太子来她宫里频繁了许多,有太子恩宠她也不在意气血草是否能救六皇子的命,换言之她如今的身孕便是气血草换来的,比起献给祁皇后献给太子才更能发挥气血草的价值。 白嬷嬷欲言又止,太子哪里是不小心把气血草丢掉了火盆之中,也就看自家姑娘不会如实对祁皇后说才这样瞒天过海,八成是太子不想六殿下身子便好才这样做,才十几岁的少郎君对自己的亲生兄弟都能下这样的毒手,自家姑娘当真能应付他?但如今最重要的是还是让自家姑娘腹中的孩子早早生出来,有了孩子才能真正在后宫站稳脚跟。 白嬷嬷打定主意要关门给太子妃养胎,太子对兄弟狠毒倒也无碍,日后少了麻烦,自家小主子的地位才能更稳妥,她要防的是那些不想让自家主子平安生下小主子的女人。 第二日祁国师进宫给六皇子瞧病,洪德帝亲自与他一起到六皇子宫中,洪德帝自问对儿子们算得上一视同仁,但这个六儿总让他偏爱一些,祁国师轻易不进宫,只要进宫大多数都是因为六皇子的病。为了治好六皇子的病洪德帝曾经张贴过皇榜广寻天下名医,名医招了不少却没见有多少起色。如今六皇子因为祁皇后悲伤过度,本就不怎么好的身子又染了风寒,如今烧的连人都不认了。 第10章 玉簪 “太子殿下,圣上去清风殿探望六皇子了。”小太监唯唯诺诺报了洪德帝的去处,说完之后静静站着,直到脑袋上有一块砚台砸来。 太子负手起身走到窗边,深冬时节外头一片肃杀,窗后有几片落叶积在地上,他盯着落叶看了许久喃喃低声道:“这样破败的身子活该有什么意思,不如早些随母后去了,也省得留在人世间受苦,你说呢?” 小太监捂着脑袋退出去,有血滴在地板上他慌忙俯身用袖子去擦,听到不远处的人影冷哼时他浑身一颤,蜷缩在地板上等待着自己的命运,仿佛过了许久听到密室门板转动的声音他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好歹这条命是保住了。 洪德帝膝下皇子有近十位,新晋的宫妃之中有两人怀有身孕不过尚未确定皇嗣是男是女,在众多孩子之间最让洪德帝牵肠挂肚的还是嫡幼子六皇子秦言征,洪德帝自个小时候身子也不好因此他见着六儿总有同病相怜的感觉,再加上这个嫡幼子聪慧过人又乖巧懂事,从不让他与皇后多操心半分,除了身子,怪可惜的。 “六儿……他能活到多大?”纵然早就知道六儿可能活不长,洪德帝仍是不不忍心问出这句,但见他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还是问出了这句。 祁国师缓缓摇头,待他听到洪德帝的叹息慌忙解释:“臣的意思是说六殿下的病不会致命,但要根治也难得很。” 洪德帝眼睛一亮,只要人能活着就好,反正他们家又不缺珍惜药材,大不了他开了私库多贴补六儿一些,他这做父亲的别的做不到总能让他快活一些。 祁国师又低头,六殿下虽能活着,但拖着破败的身子……又是何种滋味? “阿专……”躺在昏睡一动也不动的少年终于动了动嘴唇,守在他身边的芝麻立刻凑上去听他说些什么,但见自家主子念叨了一声就什么也不再说不由气馁,难不成方才他没听错自家主子唤的便是蔺家的六姑娘,他未来的女主子? 洪德帝见小太监傻呆呆的气不打一处来,“瞧着你家主子渴不渴,饿着六儿朕要你命!” 芝麻慌忙指指秦言征:“小的方才听到主子念叨了一句,主子的烧也退了。” 洪德帝一副不相信的模样,也走到床前摸了摸秦言征的额头,这才确定六儿真的是烧退了,他面色一喜大手一挥差点让芝麻仰倒过去,“吩咐人给你家主子做些能吃的东西,烧了五六天都没吃多少东西。” 芝麻连滚带爬的往厨房跑,他这副受惊的小鸡仔模样逗笑了洪德帝,清风殿内净是他的朗声大笑,祁国师远远瞧着也跟着笑了出来:虽说六殿下这样活着难受,但好死不如赖活着,他总能找到治愈他的法子,妹妹不在了但祁家与他要替她护好孩子。 ** 六皇子再次的病愈的消息传到蔺家时已经是大雪隆冬,蔺筠搓着双手不断哈气面无表情,仿佛没听到众人议论的对象是她的未婚夫一般,不过心里却是稍稍松了一口气,人活着就好,那样风吹就倒的身子着实让人难受,说不定还会带累她,她还是个七岁多的孩子不想被人说克夫,更不想守望门寡。 说过六殿下蔺二夫人又提起蔺珏的夫家来,婉转问起嫁妆的事:“妹妹知道嫂子这里都是好东西,咱们阿敏又是第一个出门子的必须得将嫁妆弄得好看些,这都是咱们蔺家的门面呢。” 大夫人看一眼大女儿蔺珏微微笑了,再好的妯娌感情也会被鸡毛蒜皮的小事和各房的利益给瓜分的所剩无几,二夫人这样问的原因不外乎关心蔺珏的嫁妆多少,有蔺珏前例在先以后出嫁的姑娘都是比着她的分量来,二夫人也好打算一番。说起来大房的一双大儿女都是蔺家小一辈里的嫡长,除了嫁妆更重要的还有蔺家少郎君们娶妻的聘礼也要比着大房嫡长子蔺云敢。只不过大房嫡长子是蔺家的继承人娶的也是蔺家的宗妇,他的婚事要慎重又隆重,别的少郎君就要差些,若是二房三房有能耐娶到高门贵女自然另当别论。 “嫁妆自然要比着聘礼来的,现在说为时过早了。”蔺家已与柯家约定好明年初暖花开挑个好日子下聘,大夫人琢磨出柯家大约会出多少聘礼,嫁妆早就准备的差不多了。 二夫人心下不满,面上依旧带笑:“那倒是,哎,到时候可就有得瞧咯。”她边说边看向蔺珏,眼睛里都是笑意。 蔺珏平日里再怎么不喜欢说话,可提到自个婚事仍是会害羞,她装作无意拉着蔺筠和蔺妙两个往外头走,待看到蔺妙头上的白玉簪时讶异出声:“妙妙头上的玉簪哪来的?”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引来两房夫人的目光,蔺二夫人看一眼簪子面上闪过不自在,大夫人却是若有所思。 蔺妙却是没有察觉众人的不对劲,她极其开心的摸摸玉簪抱着蔺筠的胳膊道:“是阿专姐姐给我的。” “阿专给你的?”蔺珏陡然换了神色,“我仿佛记得这是皇后娘娘送与阿专的,怎么……阿专会送与你?” 众人面色一变,蔺筠更没想到姐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把她已经亡故的婆婆搬了出来,原本她以为簪子已经被蔺妙拿走近一月,姐姐应该已经打消要回来的念头才对,谁知道她是等着祁皇后的孝期过去等蔺妙戴在头上的时候才开口,她再看母亲已经变了脸色心知今天一顿罚是躲不过的,只好老老实实站在一旁不吭声,等着听蔺妙如何说。 “阿专姐姐没说是谁送的,我就借来戴几天还会还给阿专的。”蔺妙也怕这个大姐,说话时声音都是颤抖的。 蔺二夫人坐在那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蔺妙手里有多少东西她一清二楚,那白玉簪从春溪阁拿回来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原以为不过是大嫂将闺中的嫁妆给阿专戴着玩,蔺妙要过来就要过来罢。可万万没想到这白玉簪是祁皇后送的,那意思可就大不相同了!祁皇后已经殡天,这白玉簪现在相当于祁皇后送给蔺筠的传家宝是给儿媳妇的东西,可人家蔺筠才是铁板钉钉的六皇子妃,自家女儿戴着是什么意思? “妙妙将玉簪还给你阿专姐姐。”蔺二夫人当然不愿意让区区一枚白玉簪坏了自家女儿的名声,更何况六皇子身子不好她可不愿意让女儿和六皇子扯上一丁点的关系! 蔺妙不大情愿瘪着嘴不肯摘下来,可怜巴巴的看着蔺大夫人希望她说一句话不要回这枚白玉簪,蔺珏似笑非笑的非常不明白为何二婶将庶出女儿蔺嘉教的懂事可爱,亲生的女儿却教出了蛮横霸道,眼皮子浅的和什么似的。 蔺筠低头装鹌鹑,心里头无数次后悔为何要将白玉簪放在妆盒下头,她明知道蔺妙爱看新奇首饰的! “听话。”蔺二夫人语带威胁,不过她向来对蔺妙温和太过,蔺妙根本不怕她,扭扭捏捏的就是不肯把玉簪摘下来。 蔺大夫人含笑将丫环叫过来吩咐了一句,又招手将蔺妙叫到面前:“祁皇后送给你阿专姐姐的东西不能给你,大伯母给你个更好看的簪子好不好?” 蔺妙犹豫了又犹豫才缓缓点头:“那得比这个好看。” “一定。”蔺大夫人笑着将簪子给她摘下来递到蔺筠手里,轻声道:“日后娘娘送给你的东西要收好。” 蔺筠恨不得钻到簪子里头去,嗯了一身怕母亲看不到自己的心声又连连点头保证,“女儿不会随处乱放了。” 蔺二夫人见蔺妙偎在蔺大夫人身边兴致勃勃的把玩新簪子差点咬碎银牙,怎么她教出来的女儿和她一点也不亲?不过是一枚簪子就能让她和大嫂亲如母女?待她带着蔺妙回自个院子时数落了一路,但是蔺妙一点也没听到耳朵里去眼里心里都是新得的玉簪,满满的喜悦都要溢出来了。 && “大姐你不要走,我和你一起回去。”蔺筠抱着最后的一点希望喊住蔺珏,希望她能陪着她一起听母亲训话。可惜蔺珏天不怕地不怕但却是个听话的好孩子轻易不会顶撞母亲,更不会好心救场,她回眸给蔺筠一个温柔的笑容,而后带着丫环头也不回的走了。 蔺大夫人心中好笑面上却十分严肃:“阿专,你老实告诉娘亲这簪子从哪里来的?” 蔺筠如实说了,并且严正声明自个真不是故意去前院见六皇子的,完全是四哥非要拉她去她才上当的。她今儿要挨罚了一定有四哥的一半儿! “明儿给我写五十张打字。”蔺大夫人停顿了一下,淡淡笑道:“给你四哥说写五十张大字送过来。” 蔺筠:…… 第11章 生辰 腊月二十九是蔺家大房一对龙凤胎的生辰,当年蔺大夫人怀着他们的时候肚大如箩,七个多月的肚子比人家足月的肚子都大,临近过年的时候一大家子都盯着唯恐这俩娃娃调皮赶在过节的时候蹦出来,蔺大夫人就盼着能熬过年初二回趟娘家再将这俩讨债的冤家生出来,谁曾想到了二十九当晚正筹备着明儿吃年夜饭的时候,蔺大夫人就发动了。 蔺穹倒是异常高兴:“不愧是我的孩儿连年夜饭都没错过,年初一你们谁都跑不掉压岁钱!” 蔺大夫人怀着这一胎的时候就让人诊过脉说是双胎,一家子既喜且忧,喜的是一胎双子是莫大的福分,忧的是双胎难养活若是有个万一便是徒增伤心。不过好在这俩娃娃格外省心,年三十一早就迎着清晨的阳光哇哇哭着来到了人世间,一男一女,多大的福分!蔺穹当即跑到家庙给祖宗叩头谢祖宗保佑孩子平安出世,第二日是大年初一蔺穹喜滋滋的替一双儿女讨起压岁钱来。 “你俩真是不让人省心……”蔺大夫人颇为感慨,一双小儿女出世的场景还在眼前,转眼间已经八岁,小女儿更是出生没多久便有夫家。提到夫家蔺大夫人忽然想起前几日自家夫君说六皇子这次病好之后便跟着祁国师去山里养身子,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蔺筠与蔺云栖手拉手笑嘻嘻的谢过父母的生养之恩,不过两人只乖了一会儿蔺筠便异常谄媚的讨好蔺大夫人:“娘,我想和哥哥一起出门。” 蔺大夫人首先皱眉,一旁的蔺穹小心翼翼的给自家小闺女使个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他笑眯眯的样子和龙凤胎如出一辙:“阿专都已经有一年没出门逛过,这几天外头正热闹我带他们两个出去转转不会有事的。” “可是年关将近京城里也乱的厉害……”蔺大夫人嘴上说着不许,其实早已心软,吩咐奶娘给蔺筠和蔺云栖两人换上一样的衣裳,又问过蔺穹带的人手才勉强放人出去。 ** 年关的集市异常热闹,更引人注目的是集市上一个中年男人一手牵着一个玉雪可爱的男童,两个孩子长得一样,黑溜溜的大眼睛里尽是笑意,瞧着你的时候毫不客气的对你笑,周遭的商贩自然注意到这对男童而多数人只是一眼掠过,只有个别有心人才一直盯着孩子看。 “阿专想不想吃大鲤鱼?”看到各式的野味蔺穹不由想起年少时自由自在的日子,那时候他还是可以带着弟弟们去假山上偷偷烤鱼吃,比自家厨子做的好吃多了,一晃眼近二十年过去他见到鱼时鼻尖还萦绕着当年的烤鱼香。 龙凤胎齐齐摇头,他们都不爱吃鱼因为鱼刺太多,并且蔺云栖还不客气的指出:“爹爹只问阿专不问我。” 蔺穹哼了一声没理他,小子就是要糙养,想当年他就是被他爹放养成才的。 不大会儿蔺穹便带着一双儿女买了一大堆东西,因为马车停不方便进来只好停在集市外头,这会儿身后跟着的小厮身上已经挂满了东西,蔺云栖要的冰糖葫芦,蔺穹买的还在扑棱着翅膀的野鸡,被人忽悠着买下的农家土布也挂在小厮身上,眼见着自家爷还要带着两个小主子买更多的东西,小厮只好努力向前看,只要集市走到头就能看到府上的马车。 这一看不打紧,“郎君快看前头……”小厮的声音里有几分激动,没想到居然在集市上见到贵人!说起来那惊鸿一瞥的少年还是自家大郎君的女婿来着。 蔺穹还以为小厮看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抬头看去,嚯!好新鲜的玩意儿!什么时候祁国师愿意沾染俗世凡尘竟然带着人一起来集市上逛,若他没看错六皇子手里拿着那串红丢丢的东西和他家没出息的小儿子喜欢吃的是同一种东西?不过,逛个集市也能遇见让人操心的女婿着实糟心…… 蔺筠也瞧见了前头那两人,不知是不是中午的阳光太刺眼她居然被照的睁不开眼睛,胡乱用手搓搓眼睛里的水意装作不认识眼前人,扭头故作没有看见他们,这下意识的动作连她自己也弄不懂是为什么。 祁国师一直远远盯着她看自然将她的动作瞧的一清二楚:“你就说为师算的准不准?我跟你说出来会遇见六姑娘,怎样?不过……我看六姑娘不大喜欢见着你。”他八卦时将声音压的极低,面上仍旧是仙风道骨的范儿,周围的人不由自主的退开一射之地,唯恐自个行为不当扰了这位当朝第一能人。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秦言征淡淡瞥他一眼便移开目光:“好似咱们之中阿专只不认得你。” 祁国师不信,他可是大奉朝第一的国师大人还会有人不认得他?他又去看周围人的反应,犹如看到神明下凡的百姓们彻底安慰了祁国师受到的伤害。殊不知他的亲外甥正不着痕迹的与他拉开距离,假装不认识这位自恋到极致的国师大人。 “臣等见过六殿下,见过祁国师。”自然遇见就不能不见,而且,咳咳他得好生看看六殿下的身体状况。 蔺筠垂眸跟着四哥行礼,心下却忍不住嘀咕不是说六殿下随着祁国师去山中休养,怎么突然出现在集市上?而且……为什么每次见到六殿下她都有几分心虚和害怕,从不敢看他的眼睛,难道是怕六殿下知道她嫌弃他身子不好? 秦言征瞧她低着头就想笑,何时变得这样爱低头了?方才还挺高兴的。 “国师许久不见可还安好?”蔺穹话里有话,说话间却不忘牵起一双儿女的手慢慢往外头走,此举引得祁国师羡慕嫉妒恨,这大奉朝又谁不知道祁国师得等到三十多岁才能成婚,否则就要孤寡一生,祁国师深谙此道因此对批命深信不疑因此的一直未成婚,不过他特别喜欢小孩子,看到别人家的孩子就想抱着玩,何况眼前这对娃娃长的一摸一样的,他一直按捺着捏捏他们小脸的冲动。 等到酒楼里头,祁国师终于忍不住上前捏了捏蔺云栖的脸蛋:“今日是令媛令公子的生辰吧,我记得八年前你还兴奋至极的跑到我府上要我给两个孩子取名。” 忆起往日蔺穹有那么点后悔,龙凤胎出生之后蔺筠比较瘦弱,那么小小一点和小猫似的,蔺家最担心的就是孩子身子不好,后来母亲提起祁国师深谙五行八卦可请他给两个孩子测下命路,取个好名字给孩子压身,当时他以为是救命的法子,现在想想若不是他去找祁国师给龙凤胎取名也不会让祁国师知晓蔺筠的生辰八字,更不会让圣上早早给俩孩子订下婚事…… 祁国师何尝看不出蔺穹的后悔,不过有秦言征在场他也不会点破,又捏捏蔺云栖的小脸道:“阿专告诉祁叔父你哥哥为何不爱笑?” 被捏脸的蔺云栖一把拍开他肆虐的爪子,小肉手的劲道让祁国师一惊,这才认出他一直捏着的人是蔺云栖,旁边的小男娃娃才是真正的蔺筠,原来大外甥不是不敢看他的小媳妇而是根本旁边那个才是!! 蔺云栖却看出这个怪叔叔不怀好意,小肉手张开护在妹妹身前气势汹汹的吼道:“不要捏我妹妹!君子端方守礼尔岂可轻薄?” 蔺筠躲在哥哥身后最先忍不住笑出声来,蔺穹与祁国师也跟着哈哈大笑,小郎君面红耳赤的站在众人中间不明白他们为何要笑,唯一没有大笑的那人却直勾勾看他身后,又一个觊觎他妹妹的! “云栖,叔父这可不是轻薄。”祁国师煞有介事,那架势非要给蔺云栖灌输满满的父爱,不过一旁坐着的秦言征稍稍咳嗽了一声他才想起正事来,从袖中拿出两只锦盒:“来,这是叔父给阿专的生辰礼,这是云栖的。这两只平安扣是言征手里的好东西,又是让佛前供奉过的,你俩带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蔺穹一点也不客气的替一双儿女接过来,祁国师手里出来的没有坏东西,不过转念一想:“怎么突然送这些,莫非云栖和阿专有什么不好?” 祁国师一口热茶呛在嗓子眼咳的惊天动地,看这就是精通五行八卦的坏处!好心或无意送个东西都会让人以为他最近是不是会出什么不好的事,明明他只是代人送礼啊代人!他恨恨瞪了一眼秦言征,罪魁祸首却对着岳父大人笑的恭敬。 “咳咳,我以后……送人只送吃的……” 秦言征闻言挑眉,“舅舅,这样别人会以为他时日无多你送他些好的吃,您还是见人就送平安符的好。” 祁国师:“我没你这样的外甥,滚滚滚!” 蔺筠憋着笑,却忍不住又看了秦言征一眼,恰巧他也看着她,缓缓露出一个风光霁月的笑容来。 六殿下虽然纤弱,人长的却真是好看呐…… 第12章 礼物 在外人看来大奉朝最年轻的国师大人无疑是高冷且不近人情的,能与国师大人说上一句话都要担心会不会害国师大人沾上俗世凡尘。只不过在对上祁国师感兴趣的人就完全变了个样儿……听说祁国师想要蔺穹一副水墨画。 祁国师满是赞叹:“蔺大人在山水画上头的造诣可谓登峰造极,见之忘俗啊!” 蔺穹为人谦逊向来很少被人这样当面狠夸,偏偏他还没办法立刻抽身离开,对坐这二位哪一个官阶都比他高。不过祁国师并不是一味的吹捧,说起蔺氏山水画的绝妙来头头是道,一来二去蔺穹也被勾着认真听他说起来。不过几个小的可没心情听他说,蔺云栖毫不客气的打了个哈欠,他早上急着起床放炮竹早早便爬了起来,这会儿屋子里暖洋洋的又有两个好听的声音叮叮咚咚犹如催眠曲一般,很快他便窝在墙边的小榻上睡了过去。 他一睡着只留蔺筠一人对着秦言征,即便是低着头也能感觉到他饶有兴致的目光。蔺筠被这目光看的坐立不安浑身不舒服,忍无可忍之下抬脚走出厢房到大堂的窗口处站着,酒楼临河窗户打开便能看到护城河的风光,好在今日风不大太阳却格外暖和,正中午的时候晒一晒格外舒服。 “阿专?”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不急不缓的脚步,来人似是想咳嗽一声不过却被他极力忍住,只攥着拳头隐忍的咳了一声。 蔺筠心中忐忑,最终还是回过头去看他,第一次仔仔细细将他的模样看得一清二楚,一如她印象中的模样皮肤略带苍白,好看的眼睛里看不出半分波澜,微微带着血色的薄唇挂着一抹笑容,端的是病弱又迷人。河面上有风吹过来,她侧开身子的时候刚好让风吹到他身上,漆黑的长发被风吹起,有几缕撩在蔺筠脸上被她不自在的躲开了。 秦言征定定看着她笑了而后从袖间摸出一只荷包,里头装着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的,他荷包里的东西送到她面前,不容拒绝的诱她打开荷包:“里头有你喜欢的,打开看看。” 蔺筠仰头看他一眼,确信他是真的让自己打开这荷包。荷包上头绣着红色的福字喜气又大方,摸到那荷包才知道里头是个硬硬的盒子,大概是看她动作太慢,秦言征伸手将荷包解开露出里头玉白色的小盒子。 此时说玉盒才才更合适,荷包里头的小盒子是玉质的,雕的精致又可爱,玉盒上头还有锁扣,她打开盒子看到里头的东西微微一怔,玉盒分为四格里头分别放着杏脯、牛肉干、两块荷花酥、八仙果,都是蔺筠平常爱吃的东西,玉盒里头装的不多却够她吃一两天的,她不明所以,这是在哄她吗? 秦言征含笑摸摸她的脑袋,乌黑的发丝从手心滑过有微凉的温暖:“阿专用这个装吃的,去哪儿都能带着。” 蔺筠愣愣的说不明白是什么心情,每次面对秦言征她的情绪总是很古怪,所以她一直好奇梦中梦到她长大后的事是不是被她忘掉了一部分,比如关于秦言征的,他一直是她的未婚夫婿来着,可那时候她长到十八岁也没有一点关于他的记忆。 “阿专不高兴?”秦言征看她一直闷闷不乐的有些束手无策,前前后后他就哄过蔺筠一个女孩儿,这会儿着实想不起别的法子来让她高兴,偏偏她又穿着男孩儿衣裳,玉白小脸上一双大眼睛没有任何遮掩直勾勾瞧着他,让他有几分心虚胆怯。 蔺筠摇头,只听脑袋上头秦言征轻叹一口气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窸窸窣窣翻找着什么东西,最终一沓红纸放到她面前:“阿专,新年好。” 原来是压岁钱啊,蔺筠嘴角抽了抽仍是将红包接过来:“多谢六殿下。” 秦言征耳边想起的却是那日在宫里头一次见她,她歪头瞧着他兴致勃勃道:“这位哥哥好生面善。” 他忍着喉咙间的痒意,柔声道:“阿专不用这样客气,叫我言征哥哥便好。”大奉朝是马背上打下来的江山,秦家人各个都会舞刀弄枪,唯独当今圣上第六子身子不好舞不等刀也拿不动枪,不过圣上对第六子尤为疼爱特地为他取名言征,意为不用武力也能用言语和文识去征服他想要的东西。 蔺筠低低嗯了一声却不真的叫出口,忽然之间她也想起那日进宫她与他说的话,那时候一定是没睡醒才对! “阿专今年读了什么书,可有趣?”秦言征不气馁的找话说,这个路子显然是对的,蔺筠很认真的跟他说读了什么书,期间还很认真的对他笑了笑。秦言征原本挺难受的,可看到她对他笑着,阳光打在她身上,他的阿专就像会发光一样,她身上的光直直照到他阴暗潮湿的心里让他获得了片刻的放松与安逸,他忍不住眯着眼睛听她说话。 蔺筠却道这人好生奇怪,不过相处的时间长一点又觉得挺舒服,便也不再计较他是否奇怪,一心探他到底能奇怪到什么地步。 祁国师从厢房里出来便看到这一大一小站在窗边说话,大的比小的高了大半头,时候长了大的俯身仔细听小的说,倒是难得见这个整日吃药的大外甥露出这样活泼又耐心的一面,倒像是找到了……让他喝药不苦的糖。 ** 大年初一朝中百官与命妇都要进宫拜见,百官拜见圣上命妇则去后宫拜见皇后娘娘,不过祁皇后孝期刚过宫中还不敢肆意热闹,众命妇去拜见过太后便不用另去他处拜见。何太后不是当今圣上的生母,她是先帝亲封的皇后却一生无子,最后将一个四品恭人生的皇子抱到膝下抚养,那孩子便是如今的洪德帝。洪德帝对何太后至孝,后宫众人莫不敢有任何冒犯何太后之处,众命妇去拜见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的。 何太后瘫坐在软榻上,先帝去后圣上登基继位,何太后仿佛没了努力的方向,整日大吃大喝纵情享受绝不会委屈自个,洪德帝也不拦着,只让太医日日给太后诊脉保证太后身子康健即可,大约是太过惫懒,何太后身子很虚即便是从软榻上直起腰也要让人扶着才行。 命妇行过三拜九叩大礼等何太后说话,何太后没让众人起来却在人群中来来回回看着:“哪个是蔺家大夫人站出来让哀家看看。” 蔺大夫人心头一紧,仍是依着规矩抬头又向太后行礼:“臣妾蔺于氏见过皇太后,皇太后万福金安。” “嗯,瞧着像是个好的。”何太后懒懒说了一句便摆手让人退下,她向来不爱让人打扰,只爱一人在宫中或睡或吃。 众命妇依言告退,重帘之后却有少女狠狠跺了跺脚:“皇祖母为何不对蔺于氏发难?就怎么轻易放过她?” 伺候少女的嬷嬷急忙拉住她:“殿下,您怎可如此直呼蔺大夫人?那是朝中重臣之妻,圣上向来很爱重蔺大人。”洪德帝对有识之士向来尊重,每次召见都是礼遇有加。 海宁公主不以为然,她是圣上嫡出的公主,叫一声蔺于氏怎么了?她也是为了言征好才特地来看看蔺家人都是何模样,现在看来名声在外的蔺家也不过如此,想来那蔺筠也是平平。 “殿下,您万不可让人知晓您联合太后当众给蔺大夫人难看,若是再过分些圣上会不高兴的。”嬷嬷小心翼翼劝着,可是海宁公主是中宫皇后所出的嫡女,圣上宠爱皇后溺爱教成她唯我独尊的霸道性子,等闲没把寻常人看在眼里,这次不知是不是受了太子殿下的挑拨才故意来太后宫中寻蔺大夫人的麻烦。 海宁公主十分不以为然,待何太后遣散所有命妇立刻从重帘后头走出来,晃着何太后的胳膊撒娇:“皇祖母不是答应孙儿要找蔺大夫人说话么?” 何太后被孙女晃得头晕心里烦闷,挥手打开海宁:“祖母今日身子不适不想和人多说话,改日再将蔺大夫人叫来也是一样的。” “皇祖母怎地说话不算话欺骗孙儿……”海宁很是委屈,若是母后还在定会为她达成,她不过是想瞧瞧那蔺家人都是什么货色而已,居然还拦着不让她看。 “放肆!”何太后平日爱吃不爱动弹,因此长得满脸横肉早没了年轻时的美貌,这一吼脸上的横肉让她显得分外狰狞,将海宁公主吓得不轻,皇祖母平日里虽然惫懒了些单总归还是疼她的,今日居然为了一个外人吼她? 何太后身旁的大宫女见情形不对立刻上前劝阻安抚何太后:“太后何必为了一个外人与公主殿下置气五公主还是个孩子,太后何必与孩子计较?” 海宁红着眼眶听大宫女明里暗里的指责自己心里委屈的不行,这些后宫的女人都是墙头草,看她没了母后就变着法儿的欺负她挤兑她,都是一群见风使舵的坏人!不等何太后与大宫女再说什么,海宁公主便抹着眼泪往外跑,看那方向是往东宫而去。 何太后倒是没有介意孙女的不敬,懒洋洋的躺在软塌上让宫女给她端来最爱的点心继续吃了起来,精致的鸾凤朝服上落的满是点心渣子。 第13章 传闻 海宁公主去东宫找太子哥哥却碰见捧着大肚子的太子妃,她眼中有嫌弃闪过却还是乖巧的跟太子妃行礼。 太子妃自从揣上肚子里的娃娃深觉有尚方宝剑护体的妙处,因此正宫皇后嫡出的女儿给她行礼她也生生受下,弄得海宁公主眼圈儿一红一跺脚又往东宫外头走了,太子妃不明所以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谁也不知海宁公主发的哪门子脾气?不过海宁公主的到来倒给了太子妃去书房探望太子的机会。 “妾也不知公主为何生气,太子殿下若是得闲便去看看海宁公主罢。”太子妃很是温婉,细心的给太子收拾书案上堆积的书目。太子也不阻拦她只靠在椅背上静静听她说,嘴角一直挂着笑容显然心情很不错。 “海宁就那脾气不用管她。”太子目光扫过太子妃臃肿的腰身有片刻的嫌弃,而后又升起旁的兴趣,伸手在她腰上捏来捏去,不大会儿就移到了上头,太子妃羞的满脸通红却也不阻止太子,任由他为所欲为。 太子妃的纵容让太子彻底释放内心的邪性,一把扯开衣裳就要将太子妃压下在身下,太子妃手中攥着一本书册,她将书册拿来挡在脸上,可看到书册上的内容她竟呆了一呆,反应过来直接将书册扔到地上,一脸震惊的看着太子。 “殿下您……” 太子妃话未说完便被太子狠狠扇了一巴掌,他脸颊通红气急败坏:“谁让你动孤的东西的?找死!” 太子吼完太子妃便将地上的书册捡了起来继续放到书案上,太子妃却跟看见什么可怕东西一般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太子被这眼神看的厌烦,挥手将太子妃赶出去。 太子妃苍白着呆呆行礼就退了出去,可那书册上的画面却一直在脑海中回荡,书册上上头竟然画着两个男人赤.身裸.体的抱在一起,还亲嘴……太子竟然喜欢男人?!太子妃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一大跳,苍白着脸往自己宫里跑。 翌日,东宫太子妃胎位不稳的消息传遍朝野后宫,后宫之中没有不透风的墙,东宫二位主子头在书房吵架结果太发脾气将太子妃气着的事后宫众人都能娓娓道来,嘲骂太子妃的声音不绝于耳,不过更多的嫔妃却是急忙和家里头联络想找出年龄合适的女孩儿入东宫给自个留个后手,一时间东宫之中骤然多了好几位花枝招展的世家贵女。 洪德帝气恼至极,把太子叫到东宫训话之后又轻拿轻放让太子回了东宫,且新入宫的世家贵女都封了位分,太子妃又惊又怕,若说她之前还在庆幸婆婆早早没了,如今却开始害怕没婆婆的坏处,太子居然做那样的事总不能让她自个去和圣上说吧?难不成她以后不仅要防着后宫的嫔妃,就连太子身边的小太监也要防备着? ** 太子殿下成亲没多久又多了许多妾侍的消息传到蔺家去,一干姐妹纷纷同情起蔺筠的遭遇来,未来夫婿是个病秧子也就算了,居然还家族遗传花心风流,那蔺筠以后的日子可不怎么好过。 蔺筠倒是一无所觉,在她听到消息之前蔺珏便出手将这消息拦下,只不过拦下之后换她犹豫要不要告诉妹妹,说了可以让妹妹有心理准备,不说可以让妹妹过的开开心心的。蔺筠没察觉到大姐的欲言又止,她正跟着女红先生学着绣花,打算亲手做一条裙子在姐姐出嫁前送给她。年节时蔺珏只去过于府拜见外祖父外祖母,其余时候都躲在房里绣嫁妆,蔺筠见姐姐这样用心不由担心自个成亲时不如让姐姐帮忙绣一绣嫁妆,不然她怕自己做出来的嫁衣没脸穿出门。 青桐瞧着自家姑娘被针扎了无数次却愈挫愈勇不由暗暗佩服,不过这裙子若真让自家姑娘继续做下去,怕是裙子还没做好自家姑娘的手指头便已千疮百孔,几个丫环商量后偷偷在她睡着、去家学读书的时候帮她绣裙子,裙子做到一半的时候蔺筠突然发现自个做出来的裙子不是那么的难以见人顿觉激励不少,暗暗决定有时间去帮姐姐绣嫁妆。 “六姐,你怎么笑的这么开心?”蔺妙却是闷闷不乐的一屁股坐到蔺筠身边,拿着一团团丝线扔着玩。 蔺筠见她无精打采的不由好奇:“我听说你今天早上连早饭都没吃就去家学念书来着,怎么?想奋发向上?” 蔺妙等她一眼很是不高兴,“我不高兴穆表姐一直在咱们府中住着,她为什么不回她自己府里?”从年前冬天二夫人将穆雪寒接入蔺家到现在二月二龙抬头,穆雪寒已经在蔺家住了小半年,就连过年的时候穆家都不曾有人来蔺家接走穆雪寒,而二夫人对唯一的外甥女疼爱有加,几乎要超越亲生女儿蔺妙,蔺妙不高兴也在此。 第14章 挑拨 蔺筠不知怎么劝说蔺妙,打从心底里说她还挺喜欢穆家表姐的。穆雪寒从住进蔺府到现在一直很安分,为人处世周到谨慎不说还非常的善解人意,蔺珏不阻拦蔺筠与她继续来往也是因为她身上有许多世家贵女身上没有的东西。 “穆表姐是二婶请来的,你这样说二婶会不高兴吧?”何况外头一直有传言穆家将倾,若是此时将穆家表姐送回去岂不是将她往火坑里推? 蔺妙有几分纠结犹豫,她不是不喜欢穆家表姐,只是母亲将表姐看得比她都重,她心里不舒服罢了。 “可是母亲喜欢她不喜欢我……” 蔺筠失笑,她虽未见过二婶当年求子的情景但也是听大人们说过的,二婶对蔺妙严格也是爱之深责之切,蔺二夫人是世家贵女出身,她也以此为标榜,她的女儿必然比她还要优秀,因此她用蔺嘉激励鞭策蔺妙,不过蔺妙与蔺嘉感情极好又怜惜蔺嘉庶女出身总有几分小心翼翼,从未因为母亲的宠爱和庶出的蔺嘉红过脸。穆家表姐虽是姐姐但终归不是蔺家人…… “穆家表姐是客,咱们得好好招待穆家表姐才是,妙妙可千万不能对穆姐姐耍脾气。”蔺筠不擅长与人说教,她说的委婉穆家表姐再得二夫人宠爱也是有限,她不是蔺家女孩儿最多在蔺家住到出嫁前,早晚都要走的,除非她嫁入蔺家。只是蔺家适龄的少郎君都已订婚,二夫人最多在穆家倒下之后为穆家表姐寻一门好亲事将她嫁出去,蔺妙的担心实属多余,二夫人对任何人的宠爱都不会多于她。 蔺妙闷闷坐了半晌也没露出个笑模样,等到夜幕时分二夫人叫人来寻她才跟着那人回到二房去。 青桐说说笑笑引着蔺筠去大夫人房里用晚膳,谁也没将蔺妙的闷闷不乐放在心上。 *** 蔺妙在蔺筠处呆了一下午抑郁的心情已排解不少,到二夫人房里时还是平日里叽叽喳喳爱闹爱笑,二夫人将她搂在怀里心肝一般哄着:“你说你去你六姐姐房里做功课怎么到做到现在?平时可没见你这样用功!” 原本蔺妙是与蔺筠住在一起的,祁皇后殡天后二夫人将蔺妙接到自己院子里住,不过在二夫人院子里住下后蔺妙不愿意再回春溪阁继续在二夫人院子里,二夫人乐得将女儿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因此也从未催促她回春溪阁。这会儿蔺妙倒生出一股子逆反心理,与母亲同住时时被她看着一点自由都没有,还不如回春溪阁自由自在,虽然春溪阁最大的房子不属于她。 “娘,我想回去同六姐姐一起住!” 二夫人狐疑的看她一眼:“怎么好端端的又想回去了,你不是说春溪阁住着不舒服?不如娘回头和你祖母说一说让你和雪寒一起住。” 蔺妙狠狠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厌烦,二夫人对她的情绪了解堪称了如指掌,但见她这副模样就知道她心里不高兴,而不高兴的源头是因为外甥女雪寒。 二夫人还想细究蔺妙为何对穆雪寒不喜就听外头丫鬟禀道:“二夫人,表姑娘到了。” 二房晚膳一向是二夫人带着两个女孩儿一起用的,穆雪寒是她亲生的外甥女还没了母亲,她怕蔺家下人给她脸色看膳食不好好伺候,将她叫到二房一起用晚饭也是避免她受委屈。 “娘,爹爹什么时候回来?”蔺妙只当没听到丫鬟说谁来了,自顾自问着自己想知道的,若是爹爹回来看表姐还敢不敢来正房用饭。 二夫人一怔,猛地想起丈夫已经外放三年,今年春上就要回来了,夫妻分离三年今年终于能见上一面了,她压下心里的欢喜招呼穆雪寒进来,也没回应蔺妙的问题,蔺妙坐着原地一动未动满心的不高兴。 “妙妙怎么不高兴?” 若说二夫人对生养了六年多的女儿了如指掌,那穆雪寒便是在这短短数月将蔺妙的性子摸了个一清二楚,况且蔺妙的心情如何向来不加掩饰很容易便能看出心情好坏。不过蔺妙虽然心里不高兴,但她还记着自家的教养没有纵容自个发脾气,只淡淡回她:“表姐多心了,我没有不高兴。” 穆雪寒笑容微怔,不过她不会当着二夫人的面儿蔺妙较真,笑眯眯的揽过蔺妙一起到饭桌边,蔺妙见表姐对自己言笑晏晏的心里闪过一分愧疚,是她太小心眼了罢,表姐没母亲已经很可怜了,母亲对她多几分怜爱也是应当的。她愧疚的看向表姐,却在看到她头上戴着的金簪后愣在原地。 穆雪寒头上戴着一根金梅吐蕊的簪子,这根镶嵌着绿宝石的梅花金簪是二夫人很喜欢的簪子之一,当日蔺妙也和她讨要过这根簪子,不过当时蔺妙头发都没长长,二夫人以此为借口没将簪子给她只哄她说给她簪子给她留着,等她长大之后再给她,而如今这根簪子出现在穆雪寒发髻中,蔺妙气的浑身发抖,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母亲只疼表姐不疼她! “妙妙?”二夫人见蔺妙呆呆的也不动筷子就伸手轻拍她一下,谁知这一拍跟打醒了惊弓之鸟似的,蔺妙一下子从凳子上跳下来,瓮声瓮气道:“我不吃了!” 蔺妙说完就往自个屋里跑,二夫人使丫环拦她都没拦住,与穆雪寒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二夫人更是生气的,她一直致力于将蔺妙培养成为一个行为举止都有大家风度的世家贵女,可看蔺妙现在的样子和那些暴富之家的姑娘有什么区别,一点积年世家的气度都没有!、 “二夫人,妙妙姑娘在自个房里哭呢。”蔺妙的奶娘小心翼翼的禀报。 二夫人不是不心疼,不过她刚被蔺妙当着外甥女和丫环婆子的面下了面子,这会儿当然不会直接去蔺妙房里看她,只在心里暗暗琢磨着蔺妙到底为什么突然生气,但蔺妙的哭声越来越大,大有让全府众人都听到她的哭声之势。二夫人实在坐不住起身要去哄她,穆雪寒俯身去扶她,那金梅吐蕊的簪子刚好映入二夫人眼中,她立刻明白蔺妙不高兴的缘由。 “这妙妙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二夫人深觉挫败,原本她是宠爱着女儿,但自从出过祁皇后玉佩的事她就加紧了对蔺妙的管教,她以前真不知道自己女儿眼皮子居然会浅到这种地步,不过一根簪子而已! 穆雪寒一头雾水但仍是说好听的为蔺妙开脱:“妙妙还是个孩子,姨母还是不要对她太严格了。” 二夫人面上苦笑心里却在叹气,她何尝不想让自己闺女整日高高兴兴的,可看看大嫂膝下的两个女儿,同样是蔺家嫡女,蔺妙妥妥被大房的两个给比了下去,嫡长女蔺筠的教导最为用心她的处世为人从没人诟病,而与蔺妙相差无几的蔺筠出生没多久就被钦定为当朝六皇子妃,蔺家的女孩儿不会有人比她更尊贵,相比之下蔺妙就没那么引人注目,二夫人之前没意识到这一点,现在却是看的清清楚楚,若想让女儿脱颖而出必须对她严加管教,不能成为蔺筠也得与蔺珏并肩。只是先前的放任蔺妙养成的性子再改回来不容易…… “这孩子……哎。”二夫人叹着气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穆雪寒当即表示摘下簪子还给表妹,二夫人之所以会将这簪子给她还是因为看她戴来换去都是那几样首饰,逼问之下才知道她从穆家出来的时候根本没能带出来几件衣裳首饰,二夫人憎恨穆家继夫人的同时将适合的年轻女孩儿戴的首饰统统送到穆雪寒房里,谁知却忘记其中有蔺妙先前看中的簪子。 二夫人拒绝了穆雪寒的好意:“这簪子你留着,姨母送出去就是你的,但妙妙的习惯我得给她改改。” 穆雪寒默然,姨母虽然疼她但却从未怎么关心过她的品行,只要她乖乖的就好了。哪像对蔺妙,近乎苦口婆心。 ** “妙妙,开门。”二夫人声音中有几分冷硬,周围伺候的人纷纷低下头,生怕夫人将火撒到他们身上。 蔺妙正哭的伤心,听到二夫人叫门想也不想吼道:“我不开门,你对表姐好不对我好,你偏心!” 她说完又扑回床上哭的伤心,却不知二夫人何等震怒,她以为蔺妙不过是生气她将簪子给了雪寒,可现在竟然议论起她的是非对错来,简直不孝! “放肆!” 二夫人示意嬷嬷将门撞开,打算进去好好说教一番。穆雪寒拉住她低声劝着:“妙妙在气头上说的话姨母不要放在心上,等她消气之后好好哄哄也就没事了,现在贸然进去只会让妙妙更生气。” “可……”二夫人眼圈微红,这府里谁不知道她最疼爱这个女儿,如今竟然被女儿指着骂她偏心,她怎能不伤心。她低头啜泣着:“妙妙以前那么乖,现在怎么这么不乖啊。” 穆雪寒小心扶着她劝慰道:“说不准是哪个下人乱嚼舌根让妙妙听见心里不舒服,咱们跟妙妙说清楚也就没事了。” “乱嚼舌根……”二夫人跟着她重复了一遍,突然想到蔺妙今天一下午都呆在春溪阁和蔺筠说话,难不成是蔺筠和妙妙乱说不成,否则怎么早不说晚不说,从春溪阁回来就乱发脾气? 第15章 埋怨 蔺家几房住的距离不远,夜里又安静,二房的吵闹声自然被人听得清楚,三房使人过来探问了一句便作罢,只是大夫人作为蔺家的当家夫人是不能不闻不问的,下人将隐约听到的话学给大夫人听,正在用饭的母女三人皆是无奈。 “妙妙这丫头怎么回事。”大夫人喃喃反问,此刻也没了吃饭的胃口起身要去二房看个究竟,若是任由蔺妙哭闹打扰到老太太可就大事不好了。 蔺筠想了半晌才明白妙妙可能在闹什么,不过她平时挺机灵的一个人怎么这会子转不过弯来,难道她说的不够明白? 大夫人起身去了二房留下两姐妹对坐,过年后蔺珏一直在房里绣嫁妆轻易不会出门,就连蔺筠也只有晚上用饭时才能见到她,这会儿蔺筠若有所思的表情落到蔺珏眼里就被她看出了别的意味:“你是不是知道妙妙为何哭闹?” 蔺筠默默点头将事情原委说给姐姐听,末了还反问:“我觉得妙妙都懂了,怎么还会和二婶吵架?” “但愿二婶不会将这事怪罪到你头上才好。”蔺珏幽幽道,大眼睛里有一分戏谑。事实上依着二婶的性子这事很有可能怪到蔺筠头上,她还记得蔺筠小时候很得哥哥姐姐们宠爱,哥哥们经常从外头给她带些稀罕玩意姐姐们也经常哄着她玩,舅舅家的表哥偶然从外头买来一块难得的宝石却转手送给她玩耍。 蔺筠从小就是个大方孩子,表哥送的宝石在蔺珏生辰的时候当做生辰贺礼送给她,当时蔺妙也在场看到那宝石流光溢彩也嚷着想要,蔺筠虽然大方但也护食怎么也不肯将宝石给蔺妙,蔺妙哭闹不休被二夫人带回去教训,饶是如此蔺妙也哭了好几天才没再要那宝石。原本以为宝石之事就此揭过,可蔺珏偶然一次去二房却听到二夫人跟陪嫁丫环抱怨都是蔺筠故意和蔺妙炫耀才让蔺妙生出攀比之心来。那时候蔺珏虽不明白二婶为何那样说,但却深深把那话记在了心里头。 蔺筠一头雾水,二婶为何会把这事怪到她头上?蔺珏悠闲捧着茶盏也不解答她的疑问,笑的神秘又有一丝坏坏的。 过了好大一会儿蔺大夫人从外头回来,她面色不大好看后头跟着的丫环婆子也都小心翼翼的,一看便知在二房处受了气。蔺珏向来都是贴心的好女儿,体贴的奉上一盏茶低声问发生了何事。 大夫人没好气的朝二房的方向瞪了一眼:“我好心去看她二房出了什么事,你二婶倒好连门也不开便冷嘲热讽说无需看她二房的笑话,还说我操劳家事辛苦早些回去歇着罢!当我愿意管她的闲事似的……” 蔺筠默默看了自家大姐一眼,服了她的神机妙算。从小到大她也有几分体会,蔺妙若是有一点点不好二婶总会怨到别人身上,绝对不会有蔺妙一点点的错处,现在看来这次二婶认为是她对蔺妙说了什么才引得她回到二房哭闹。只是她已尽力不与蔺妙有太多牵扯,但同住春溪阁是祖母的安排她反驳不得,都是蔺家姐妹有些事她不好做的太明显,原本蔺筠也未想过与蔺妙太过疏远,但从她长大之后的记忆里她因为蔺妙吃过二婶不少排头,如今看来还是与蔺妙分开住的好。 “母亲何必与二婶生这闲气,反正牵扯到妙妙二婶总会拎不清。”蔺珏淡然劝着,眉眼间却很不屑二夫人如此为人。 大夫人叹一声气,嘟囔着说了一句:“女孩子家怎能这样说长辈,你二婶不知当家的难处。” 两姐妹耸肩,这话她们听大夫人说过无数遍,只是为人子女不好非议母亲,照她们看来母亲就是把当家夫人的担子看得太重,什么都要管上一管。这顿晚饭有几分食不知味,待到晚间蔺穹从前院回来大夫人自然拉着他将晚饭间的事说个清楚。 ** 第二日蔺筠照常去家学上课,可破天荒的没见蔺妙来上课,难不成昨日哭肿了眼睛不肯来上课了?蔺筠偷偷去问四姐蔺嘉,蔺嘉正捧着脑袋发呆,一双杏眼里满是迷茫,她先是摇头,头上戴着缀着碎碎银叶子的步摇晃起来有清脆的声响,正埋首书案的女先生抬头四处看了看没有异样又低下头去,蔺嘉指指自己眼睛做个揉眼睛哭鼻子的动作。 “妙妙还在房中哭着呢。”蔺嘉早起到二夫人房中请安就听到碧纱橱里有哭声,她也没在嫡母正房多呆请过安就匆匆离开,待到蔺筠问起才想起来住在碧纱橱的人正是蔺妙,昨晚她也听到蔺妙的哭声不过不知发生了何事,不曾想蔺妙气性这样大一直哭了一夜。 蔺筠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不过她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横竖她还有母亲帮忙顶着,母亲一定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下学后有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丫环在外头守着,见蔺筠与蔺嘉携手走出来微微松了一口气,她笑眯眯的上前行礼:“奴见过两位姑娘,老太太请两位姑娘到留松苑里说话,姑娘们随奴走吧?”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老太太这是要问蔺妙的事,蔺嘉朝蔺筠挤挤眼,互相捏了捏彼此的手心。书与楼距离留松苑不远,路上还有丫环妙语逗趣,说说笑笑间很快到了老太太的院子里,甫进院子蔺筠便看到二夫人的贴身丫环站在外头,不过却没看见母亲的丫环,难不成娘不在? “老太太,筠姑娘嘉姑娘到了。” 正房里的说话声停了片刻,而后是老太太中气十足的声音:“让丫头们进来。” 两人手拉手进去给老太太请安,蔺家老太太出身不俗,养出的儿子的也很有出息,不过因为丈夫早亡的缘故轻易不爱见人,经常一个人在小佛堂里礼佛,不过老太太为人严谨不偏不倚,平日里都是笑眯眯的慈祥和蔼,只有身边此后的人才知晓老太太发起火来的可怕之处, 老太太今日的笑容格外多,招呼俩丫头到身边站着,一手拉着一个不住的点头:“又长高了,好好。”她不住的赞叹俩娃娃的乖巧之处,按照往常接下来便是吩咐丫环拿来好东西赏给两人,对亲孙女老太太从来没有吝啬过拿出手的都是好东西,蔺筠暗道赚到了,偷偷去看蔺嘉也是同样的表情。 大夫人一脸不赞同:“娘怎的一见她们就止不住送出去好东西,她们也用不着都是孩子呢。”不过大夫人嘴上这么说,嘴角的笑意却从未断过,更没表现出一点点对这些好东西的心疼。 老太太瞥她一眼,她不是不明白两个儿媳妇之间在打什么官司,不过大儿媳一向拎得清她不担心,如今她就是要借着这个机会让二儿媳看清楚,只拿自个的孩子当宝出点事就埋怨别人家的孩子,一直这样下去可还行?别人不说,她头一个不答应! 二夫人脸色窘迫,很是不耐烦老太太如此大题小做,况且她只是在自个院子里小小埋怨了一番,蔺筠还没嫁入皇家哪就这样金贵了?她还是觉得是蔺筠故意挑拨妙妙的。 “老二过些日子就要回京述职,圣上应不会安排他外放,你们二房一家团聚雪寒丫头再住在你院子里也不合适,我看不如这样。”老太太清清嗓子顿了顿道:“让妙妙和雪寒丫头住在一起,雪寒丫头乖巧懂事又稳重,有她陪着妙妙肯定错不了,两个小的凑在一起就会胡闹,四丫头也是个好的,让她看着筠丫头我和你大嫂也能放心。” 老太太一席话说完等着看几人的反应,蔺嘉自然是没有不应的,春溪阁比她现在住的院子大还漂亮,何况一起住的人又是与她合得来的蔺筠,盘算起来百利而无一害,她与蔺筠对视一眼见她也没反对便安下心来,接下来只等大夫人是否同意。 “娘的安排自是为这几个小的考虑,媳妇也觉得这么办好,嘉嘉是个好孩子筠丫头和她一起我也放心。”大夫人脸上满是笑意,看向蔺嘉的目光格外和蔼,她话外之音不外乎与蔺妙同住不放心,二房夫人担心蔺妙被蔺筠带坏,她这做娘的还担心蔺妙性子未定对蔺筠影响不好。 二夫人气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毕竟老太太说的是事实,蔺珉蔺二郎君外放回府必然要在二房正房起居,穆雪寒再留在正院着实说不过去,让外甥女和女儿住在一起是上上之选,但二夫人着实不想让大嫂就此顺心如意,凭什么次次都是二房受气?整日里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面孔让人厌恶的很! 最后离开老太太院子里的时候是二夫人走在前头,一副谁也不想搭理的模样,大夫人含笑跟在后头,蔺筠与蔺家无奈对望,这种情形这些年见过无数次,但也没见两妯娌真正吵起来过,都是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摩擦后没多久又恢复表面上的言笑晏晏,谁也不知下次吵起来是什么时候,更不知撕破脸是什么时候。 第16章 回京 夏日炎热,大夫人娘家大嫂请她带着蔺家姑娘们去陪嫁的庄子避暑。大夫人未出嫁前与娘家大嫂韩氏相处过几年,姑嫂之间感情很好,韩氏经常念着小姑操持中馈辛劳常命人送些滋补的东西到蔺家来,大夫人也投桃报李,并未因为久不去娘家便疏远了与娘家的联系。此次大嫂相请她推辞不得,请示过老太太后便带着几个女孩儿一起到陪嫁的庄子散散心。 蔺筠难得出来透透气一路上很是雀跃,一路走来到处都是丰收景象,整日待在深闺中的姑娘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等走到人烟稀少的地方纷纷探出头四处张望,田野里的玉米尽入眼帘,棉花吐出的棉絮远远看去竟如同花儿一般可爱,马车里尽是女孩儿们叽叽喳喳的清脆声音。蔺筠不由暗暗替大姐可惜,平日里那么喜欢到庄子散心的人竟然为了绣嫁妆连门都不出,虽然大姐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很欢喜吧? “阿专,你看什么呢?”蔺妙笑容微妙,看向蔺嘉的目光带着几分狐疑,好似蔺嘉抢走了她的东西一般。 蔺筠指指远处的蓝天白云,外头是一望无际的田地,远远看着格外舒心,她眉目间满是放松,小大人一般正襟危坐全无前两年的活泼好动,娇俏的眉眼渐渐长开与美貌动人的蔺珏有了几分相似。无端端的,蔺妙心中生出几分不满与嫉妒,明明都是蔺家嫡出女孩儿,怎么阿专就能不被大伯母管着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而她还要听母亲的管教,整个人都不快活。 “阿专,你舅母还会带着别人去庄子上吗?”蔺妙极力表现出她对这庄子的不在乎,言语间也下意识忽略对于大夫人的敬重。 蔺嘉自小在二夫人身边长大,与蔺妙相处的时间更长最明白她的性子,蔺妙虽然看着乖巧其实内里乖戾,不过嫡母约束着她的性子免得传出不好的话来,而今日她跟着大夫人出门最大的目的就是看好蔺妙别让她出事,未避免蔺妙说出更不好听的话她忙上来打圆场:“大伯母都带着咱们来庄子上,那于大夫人定然带着于家的姐姐妹妹来了呢,这次可真热闹。”蔺家规矩算不上严,各房主母与别的府上来往经常会带着姑娘们出门,不过蔺青蔺嘉等人是庶女出身等闲不会被带出府去,去庄子散心的机会更是难能可贵。 蔺嘉欣喜异常的表情刺了蔺妙的眼睛,她转身不再看她,扭着身子去看窗外的风景,蔺青蔺涵等人见她不高兴彼此看了一眼也没多说,毕竟不是大房的姑娘她们也不用操这份心。 马车晃悠悠驶到庄子上时已近午时,早有下人候在门房,见马车到了立刻上前行礼,“小的见过二姑奶奶,大夫人正在正屋里候着姑奶奶呢。” “路上慢些,倒是劳烦大嫂久等。”大夫人口吻熟稔却也一点都不见外,转身笑着招呼众位姑娘进到庄子里。 于大夫人娘家并非名门,她出身于林州有名的富商韩家是韩家嫡长女,于老大人与韩家当家人有过命的交情,儿女亲事是他们早年定下的,待到于大夫人及笄就将人八抬大轿娶了进来,韩家也不含糊陪嫁给于大夫人的都是好东西,仅京城附近的庄子就有五六处,更别说田地铺子。今日请小姑子来的这处庄子种了许多葡萄,如今盛夏走在庄子里头随处可见绿油油的葡萄藤和隐藏在里头一串串的葡萄,姑娘们没见过这样的情景,各个按捺不住好奇四处看。 “嘁,不过一个小破庄子而已有什么好稀奇的。”蔺妙低声咒骂着,开始后悔跟着大伯母出城来。 蔺筠听到她的低骂声下意识皱眉,梦里不记得妙妙变得这样讨人厌,难道她一直是这副摸样?蔺筠不着痕迹的离蔺妙远了一些,生怕她出了什么事又被二夫人怪到自个身上。 于大夫人带了唯一的女儿来,于家家风严谨相比蔺家少了一丝风流,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大夫人的哥哥于竟古板守旧严守家规连通房都没,于大夫人生了两儿一女,女儿于颜乖巧漂亮比蔺筠大上一岁,待到蔺家姑娘们见过于大夫人便由于颜领着姑娘们去别处说话。于颜与表妹相熟俩人手拉手走在前头,不过也未忽略跟在后头的姑娘们。 “这是咱们庄子上种的瓜,姐姐妹妹快尝尝吧。”于颜笑眯眯的招呼着,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大大的梨涡,手上动作也不停,将丫环切好的甜瓜一牙一牙送到她们手里。 蔺嘉小小尝了一口瓜非常甘甜,忍不住夸赞道:“舅母手下果然能人辈出,这瓜都比别处好吃。” “四姐你最爱吃甜,若是舅母不嫌弃这回让你吃个够好啦!”蔺妙大咧咧说着,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不过姑娘家都在乎矜持的名声,她这话倒让人以为蔺嘉是多爱吃,哪个没出阁的姑娘愿意让人家说贪吃呢?蔺嘉脸色不大好,手里的瓜更是一口没动,于颜自小娇生惯养家中女孩儿少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此刻正不知所措的看着蔺筠,等她说话。 蔺筠心里有几分厌烦,好端端的来庄子上散心生生被蔺妙坏了心情谁会高兴得起来,她扬扬眉毛尽是娇养姑娘的任性:“四姐姐愿意吃舅母才高兴呢,这样热的天气旁人想吃口甜瓜还吃不着呢,妙妙你说是不是?” 她直直盯着蔺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没有半分情绪,反而让人觉得有几分冷意,蔺妙从没见过这样的六姐姐竟下意识瑟缩了一下才缓缓点头。其余的姑娘都松了一口气,大姐姐没出门,姑娘们中说话有用的除去三姑娘蔺静就是蔺筠,不过三姑娘虽然是嫡出,但三房本就是庶出,三姑娘又是小心翼翼的鹌鹑性子轻易不会得罪人,几位姑娘之中说话最有分量的也就只有蔺筠了,有她压制着蔺妙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于颜又命人端来特意命厨子做的消暑小食,蔺涵与蔺青说了几个趣事,凉亭之中顿时又热闹起来。 *** “早知道就不来这小庄子里,真真无趣!”蔺妙躲到众人一个人在角落里发牢骚:“祖母为何要大伯母带着咱们来这儿破庄子,我想回京城,我想让娘来接我回去。” 眼看着自家主子说着说着就要哭起来,远远站着的丫环小暖不得已上前哄她:“老太太让大夫人带姑娘们都来是为了不那么显眼,姑娘还不知道罢,于大夫人的娘家外甥到了娶妻的年纪,老太太想让二姑娘或者四姑娘嫁过去呢。” 蔺妙止住哭声一脸莫名:“那祖母何必命我们都来,我是白白来这里受气的,阿专见了于家姑娘都不理我,还凶我。” 小暖听蔺筠竟然敢凶自家姑娘不由瞪圆了眼睛,二夫人命她守着姑娘,若是让她有人欺负姑娘可还得了,她眼珠一转便想出一个主意来:“六姑娘就是那样的性子,跟她一家子的她才亲近,没看她对二姑娘和五姑娘都那样好对姑娘你都不理不睬的,于家姑娘是她嫡亲的表姐她自然亲近于家姑娘轻贱姑娘,不如咱们一同回京城去省得在这里受闲气!” 蔺妙一听很是心动,况且留在庄子里无趣又被人嫌弃,回到京城肯定有母亲为她做主还能看看大伯母惊慌失措的模样,光想一想都异常有趣。小暖深知自家姑娘跳脱的性子,见她露出笑容便明白她是同意了,当即一跃而起要去马房牵马车。 “等等,咱们不能去马房。”去马房要马车不等于告诉所有人她要回京城了?蔺妙神秘一笑,转身拉着小暖往外头走。 庄子后门有门房守着,见两个小姑娘要出门便笑着上前询问:“姑娘们要去何处,外头日头正大姑娘有事就吩咐小的去办。”主子早就交代过一定要看好姑娘们,他可不敢让姑娘们出一点点差错。 蔺妙眉头一皱,挥手命人让开:“我的荷包落在外头了,让我出去捡回来。” 门房不敢放人出去给同伴使眼色让他去里头禀报,可蔺妙已经等不及,若是大伯母过来她就走不掉了,她命小暖开门,那门房也不敢真拦她,连衣角都没敢沾上半分,眼睁睁看着两个姑娘走到外头。后门处停着采买的马车,马儿刚套上马车准备往京城去,却不想那叫小暖的丫环解开缰绳直接爬上马车,又将蔺妙拉到马车上,马鞭一扬马车就朝官道而去。 “哎哎,姑娘可不敢走……”门房急的差点叫娘,一拍大腿往里头去禀报,如今盛夏田间地头都是一人高的一米地,人往里头一钻瞬间没了影子,若是真让这俩姑娘钻到玉米地里可比钻进去的猪难找多了! 那厢蔺筠也发觉不对劲,两炷香之前蔺妙便嚷着去茅房,这么大一会儿都没回来能去哪里?她招手叫来庄子里的婆子去找人,那婆子刚应下就听前头有人嚷着蔺家姑娘坐着马车往京城去了! 第17章 谋算 于大夫人庄子里会骑马的下人都骑着马去找已经不见踪影的蔺家七姑娘主仆,大夫人强撑笑容,原本带着姑娘们来庄子上是为了避免蔺涵与蔺嘉被人相看的尴尬,谁曾想二房的这个依然不让人省心! “小姑不必生气,好在这周围都是我陪嫁的田地,我已经让人通知这周围的佃农,一旦见到六姑娘的马车就将人拦下来,不会出事的。”于大夫人也暗暗为小姑叫辛苦,操持一大家子人就算了,还有那小心眼子的妯娌和不着调的闺女,与蔺家相比于家真是安静又省心! 大夫人苦笑,“让大嫂看笑话了。”蔺妙此举简直是明晃晃的打脸,纵然嘴上不说心里也对她厌恶透了! “咱们一家人何必这么见外。”于大夫人替小姑道辛苦,吩咐厨房送来清爽的午饭陪着心神不宁的大夫人与蔺家姑娘们用午饭。 午后日头是最毒的,燥热又沉闷让人昏昏欲睡,不过今日谁也没有午睡的心思,都沉默的坐在一起等待蔺妙的消息,期间于大夫人当着众人的面将于颜数落了一顿,斥责她没看好客人,于颜也未反驳只是绷紧的小脸上连一丝笑容都没有,蔺家姑娘们见此情景不由替蔺妙羞愧。 “舅母,你别骂颜姐姐了是我们没看好蔺妙,颜姐姐与她不熟才不知道她什么性子。”蔺筠哪里不明白舅母这么做是怕祖母与二夫人将罪责怪到母亲身上,若是蔺妙真的有个万一,怕是连于家也会牵扯进去,不过在她清楚记得在她梦里蔺妙活的好好的。 于大夫人叹气不忍再说什么,在座的人都盼着蔺妙不要出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夫人,找着六姑娘了!” 大夫人猛地站起来,“六姑娘在哪儿?” 蔺筠从母亲话里听到了咬牙切齿的味道,不过也难怪,蔺筠如此行事放到谁身上都会生气。不等几人往外走,影壁后头慢吞吞走出一个人影,还是出去的那身衣服不过发髻凌乱了些,白净的脸蛋上沾上灰尘脏兮兮的,看向大夫人的目光也可怜巴巴的。 “六姑娘可有不妥?”大夫人到底不忍指着蔺妙什么,吩咐嬷嬷将人带下去梳洗一番,蔺妙来回看了一圈也没人和她说话,她咬咬嘴唇还是乖乖跟着嬷嬷下去梳洗。 等蔺妙离开影壁后头缓缓走出另一个人影,正是蔺妙的贴身丫环小暖,她脸上的灰尘比蔺妙还多,发辫上的丝带已经少了一条,嘴唇上咬出一条白印还不敢松开。 噗通一声,小暖颤巍巍的跪在地上:“奴婢知错的,请大夫人责罚。” 大夫人冷笑一声:“我倒是不知你哪来的胆子竟敢鼓动六姑娘和你回京,更不知这庄子上哪里亏待了你让你如此谋害我蔺家姑娘!来人,家法伺候!” 一旁伺候的嬷嬷连辩解的机会都留给小暖直接将人拉过去,隔着影壁能听到木棍落在*上的闷响却听到小暖任何呼痛声,而姑娘们早就被奶娘请到屋里坐着,谁也没看到外头发生了什么。 “也是奴婢运气好,刚走出官道十里就碰到了封将军夫人与封小郎君,是封小郎君拦住了发狂的马车,若非如此六姑娘处境如何的还真是不得而知。”那嬷嬷一脸庆幸,当时那叫小暖的丫头坐在马车前头驾车,不过她还没有车辕高何谈控制住狂奔的马匹,两人控制不住马儿便被马儿拉着一路狂奔,眼看着马儿就要往田里跑,那封小郎君一跃而起跳到马车上引着马儿往官道上走才避免一场灾祸。 大夫人心头一跳,“封夫人人在何处还不快将人请进来!” “回夫人的话,封夫人带着封小郎君往宝山寺上香拜佛并未随奴到咱庄子上来。” 大夫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担心起来,原以为此事只有自家人知晓,现在加进来一个封夫人可就难以预料了,不过依她对封夫人的了解应是不会随意对外头说今日的事,但若是想与封家人结亲可就难了。她想起临行之前妯娌几个陪着老太太讨论姑娘们的婚事,当时二夫人可是对封小郎君感兴趣的很哪! “那个丫环怎么样了?”蔺青低声偷偷问道,不过姑娘们之中寂静的厉害,这一声众人都听的清清楚楚都面面相觑起来,好似没听到那丫环的声响,难不成…… 大夫人往外头瞥了一眼便吩咐姑娘们去别处坐着,而战战兢兢由陌生嬷嬷伺候梳洗的蔺妙忽然想起伺候她的丫环来,刚穿好衣裳便出门找起丫环来,这回在庄子上倒是畅行无阻,待她在柴房看到浑身是血只剩一口气的小暖瞬间昏厥了过去。 “大夫人,七姑娘昏过去了。” “由她昏着。” —————— 宝山寺外封广和无聊拽着树上的叶子等母亲礼佛出来,锦衣华服的小公子唇红齿白很是引人注目,可封广和却一无所觉,无所事事时就爬上山门前的大树,也不管丫环嬷嬷一叠声的劝阻。高处的风景别有一番风味,封广和靠在树干上四处看,入眼的尽是青葱茂盛的树木,可山上连人影都看不到,他暗道一声无聊,却见那半山腰处有一个微微飘动的白衣裳,仔细看去才看清那是一个会动的人。 那人身后有一座小木屋,木屋前的那片空地好似是他的起居之处,远远看那人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封广和记得书里都说有大才能的都会躲起来,难不成他来一次宝山寺还能寻到个能人?封家丫环婆子一不注意自家小郎君便向半山腰飞奔而去拦都拦不住,丫环忙跟在后头追着,唯恐小郎君出了什么意外夫人怪罪下来谁都吃罪不起。 “喂——”封广和气喘吁吁跑到半山腰见那人要走急忙叫住,那人倒也好脾气当真停在原地不动等他跑过去。 等到那人跟前封广和才彻底愣住,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憋过去:“见过六殿下。” 秦言征虚扶他起身:“封小郎君不必多礼。” 一向体弱的六殿下还是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说话的时候还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封广和使劲掐了自个胳膊一把暗暗自问,方才看着仙风道骨的仙人真是病秧子王爷?怎么这会儿越看越不像?这会儿看着好像他一伸手就能将六殿下推到山崖底下去,方才的激动不已彻底没了踪影。封广和出身武将世家从小便跟着祖父父亲学习封家剑法,他从小便崇拜武力最讨厌不能和他打架的文人,而病弱的六殿下从未被他看到眼里。 “殿下怎的在宝山寺,听闻殿下随国师去凤鸣山休养怎地来了宝山寺?”既然遇见怎能什么都不说便转身离开,封小郎君极不自然的展现出最大诚意陪六殿下聊天,谁让人家的师父是当今祁大国师?当初是国师说他今日来宝山寺求姻缘最好,还吩咐他在路上救一个人,说他的姻缘和那人有莫大的联系。封小郎君对祁国师的话深信不疑,他说的事更是认认真真完成,不过他今日好奇的是他未来的命途到底是怎样的,若是能从六殿下嘴里套出来点有用的东西就好了。 秦言征负手站着眺望远处,山风吹起他的衣袖飒飒作响,端的是超然物外的仙风道骨:“国师有要事回京我也跟着一同回来。” “原来如此。”封广和似懂非懂的点头,“既然如此小的就不打搅六殿下,告辞。” 封广和刚踏出去两步又听六殿下虚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封小郎君近日有血光之灾,今日还是不要回京的好。”一脚踩空,差点滚下去,封广和恨恨回头,可他想起祁国师说过他徒弟青春于蓝而胜于蓝,难不成六殿下也精通五行八卦。 “还请六殿下指点该如何化解。”封广和一向大大咧咧可牵扯到生死之事便格外谨慎,不是他怕死,而是因为他现在是封家独苗可千万死不得! 秦言征忍着继续咳嗽的冲动,指指不远处的农庄:“宝山寺上也留不得,小郎君不如找个庄子住下在城外避上几日也许能化解掉你的血光之灾。” 庄子?封广和眼前一亮,今日他救下的人不就是蔺家姑娘,她家庄子就在附近借助一晚应该没有大碍,只是他救下蔺妙时她看自己的眼神很是奇怪,若是贸然过去怕是要被人说道,但眼前人不一样他是蔺家未来的女婿,有他一起应该会好上许多…… “广和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六殿下帮忙。” “何事?” 封广和大义凛然的拱手:“小的想请六殿下同住几日,不知六殿下意下如何?” 秦言征皱眉思虑了许久,就在封广和以为要被婉拒时他突然点头:“这样也好。” 第18章 又见 封家是军功起家,封广和从小在马背上长大,平日里又大大咧咧惯了出门远游都是骑马,坐在马车里的次数可谓屈指可数,何况还是和不熟悉的人坐在一起。 “闲着也是无趣,封小郎君不如同我下一盘?”秦言征表情温和,丝毫没有中宫嫡子高高在上的气势,长年拖着病弱的身子又给他添了七分羸弱的气质,给人动动手指就能把人折断的错觉。 封广和心下纳罕,明明俩人差不多大可为何他坐在六殿下对面,被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一看就彻底没了底气,他乖乖将放在一角的棋子端上来,做了请的手势。 “听闻封小郎君在蔺家家学念书,蔺家先生都是学识渊博之人,封小郎君好运气!”秦言征捏着棋子游刃有余,那淡然的神情差点让人以为方才的话不是出自他的口中。 封广和嘴角抽搐,为什么他隐约听出一丝醋意?难不成六殿下还羡慕他每天被老爹拧着耳朵去蔺家家学的日子?也是,当今圣上子嗣近二十位,他爹只他一个自然有时间好生管教,他倒是想将动不动就揍他的老爹送人可谁要? “是小的荣幸。”封广和犹如一个锯了嘴的葫芦能不说就一个字儿也不说,与以往的性子大相径庭。 秦言征虽然不知封广和为何对着他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但此人对他的抵触还是很明显的,不知想到什么秦言征的面上的表情冷了几分,手下的棋子一个比一个凶猛,直将封广和的黑子往死角里逼,不大会儿功夫棋盘上俨然已是白子的江山。 “我输了。”封广和闷闷出声,也不再执谦词,郁闷之中他还想着筠妹妹嫁给这样的人可真是无趣,连生气都不打声招呼可真讨厌,让人连讨好都无处下手,从小就这么不讨喜那等他娶到筠妹妹不是更讨厌? “封小郎君似乎有什么话要说?”秦言征含笑着望着他,依然是善解人意的大哥哥模样,但也是这人掐指一算就知道他有血光之灾也能算出他能活到哪年哪月的……封广和没来由的打个寒颤默默决定将这些年攒下来的银子都送给筠妹妹做嫁妆! ***** 于家庄子里的下人很是小心翼翼,庄子里都是女眷不说,经过上午七姑娘出逃事件谁也不敢小瞧蔺家的姑娘们,若是再出点叉子他们可承担不起,外头大门被敲响时门房在门缝里看了许久才将门打开一条缝。 “这个是当今六殿下,我是封广和,我俩今日无法回京,想请贵主人留我们住一宿。”封广和原本以为这附近的庄子是蔺家的,但见门匾上写着于家庄园也愣怔了片刻,京城没有姓于的世家,若这不是蔺家的庄子大不了出些银子住上一两日,六殿下当时指的方向便是这所庄子,他还是谨遵六殿下的吩咐为好。 大夫人与于大夫人听到六殿下的名号亲自迎了出来,待看到门外站的人当真是六殿下心中疑惑更盛。不等两位长辈开口,秦言征乖乖拱手给岳母大人行礼,封广和整个人都是懵的,同秦言征一起行完礼才意识到明明他比六殿下熟多了为何与他一块行礼? “六殿下怎的突然来了这儿?”大夫人也好奇的不得了,去凤鸣山休养了大半年的人突然出现在京城郊外的庄子里,看着仿佛没有那么病怏怏了。这点大夫人倒是欣喜的。 于大夫人爽朗一笑,“日头还热站在外头做什么,小姑快请六殿下与封小郎君进来吧。” 封广和熟门熟路的走进来不动声色的离秦言征远了一些,虽然六殿下算出他的血光之灾,但直觉告诉他还是离得远一些比较好。 于大夫人看封小郎君大踏步往里走哑然失笑,这傻小子虽然愣头愣脑的可看起来还挺讨人喜欢的,与于颜相差不多,若是有可能……她摇头散去突如其来的想法,女儿一辈子的大事急不得。与大嫂不同,大夫人的全副心神都在六殿下身上,虽然封广和大大咧咧将包袱揽到自个身上,但在大人看来那样的理由还是牵强了一些,只不过怎么也不好当面挑破,尤其是当大夫人看见自家小姑娘和于颜嬉笑着从后院手拉手跑出来时。 “筠妹妹!”封广和叫的响亮又开心,大步走到蔺筠面前向她问好:“好几日没见过妹妹,妹妹可还好?”他一双眼睛弯成月牙,咧着白牙显然极是开心,封广和一向待人真诚,对熟悉的人一颗赤诚之心毫无保留的表现出来,封夫人没给他生个妹妹出来他就将合眼缘的蔺筠当做亲妹妹来疼爱。 蔺筠叫了一声封家哥哥眼睛却是不由自主的从秦言征身上掠过,本该待在凤鸣山上休养的人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六姑娘。”秦言征低低唤了一声,方才还好好的人突然难以克制的溢出咳嗽声,众人心头一紧生怕金贵的六殿下就此折在这庄子里头,而伺候的小太监急忙请于大夫人腾出一间空屋子出来让自家主子休息,赶了大半天的路他家主子的身子怕是有些受不住,若是让祁国师知晓自家主子偷偷从凤鸣山回来怕是发火。 庄子里现成的房间很多,于大夫人又命人好生收拾了一番才请这对主仆进去,不大会儿的功夫后院的姑娘们都知道前头来了男客,封广和是她们都认得的,另一个也算不上陌生。几个姐妹都好奇又隐忍的将要问出口的话给憋了回来。 “六殿下也忒不知规矩了……”蔺妙低声埋怨,她们几个还都是待嫁的姑娘们的,与六殿下住在一起算怎么回事,又不是他的小妾姨娘,那样糟糕的身子还不知能撑多久,蔺妙分外同情的看向蔺筠,见她呆呆的什么也不说便以为她在前头看到了六殿下大失所望心头竟然闪过一丝兴奋。 蔺筠佯装什么事也没发生,继续品着手里的香茶,可脑子里突然涌现出来的回忆却让她淡定不了,她记得梦里头她在京城郊外的庄子里被人劫持拐走,直到十天之后才被二叔救了出来,可也因为这次劫持京城之中流言四起,对她被劫持的事众说纷纭。六殿下的姐姐海宁公主甚至当众说她不洁,竟然说动太后下旨解除她与六殿下的婚约。这是头一次她在梦里想起有关于六殿下的事,那她梦里之所以没有他也是因为他们解除婚约? 这一夜蔺筠翻来覆去没睡着,她反复告诉自己明日就会回京城府中,到时候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怎会被人拐走。饶是如此还是糊糊涂涂做了一碗上的噩梦第二日醒来听到外头淅沥的雨声还以为在梦里。 “娘,咱们什么时候回府里?” 蔺筠一遍遍问的大夫人哭笑不得,甚至还摸了摸她额头以为身体不舒服才会闹着想回京城,只是外头雨下的正大,马车在路上也不好走,要想回京也得等雨停了路上干净些。 “可是我想姐姐了……”蔺筠给自己找个理由,她更怕梦里涌现的事会真的实现,毕竟这近一年的试验下来许多事情都和梦里一模一样,都快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将后头十来年都过了一遍。 大夫人摇头笑笑不理会她的小女儿情怀,厨下还熬着六殿下的药,她唯恐药出了什么差错将贴身丫环和陪嫁嬷嬷遣去看着正在熬的药,等她们回来报六殿下已经乖乖喝了药才将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对这个病弱的女婿大夫人也讲不清楚是什么心思,最大的愿望还是想他能好好的活到长大。 第19章 魔怔 因着六皇子留在庄子里,庄子周围的护卫悄无声息的多了好几处,庄子里不比深院大宅前后院没有多大距离,于大夫人安排六皇子与封广和住在前院,姑娘们则挤在后院里。原本打算明日回府的蔺大夫人也犹豫起来,若是直接回府不顾忌六皇子也不大好,可是都留在庄子里也不大妥当。 “也不知六殿下何时会走……”蔺大夫人喃喃道,伺候她的嬷嬷深知她的心事,不过六殿下身份尊贵此时确实说不得什么。 “夫人不如先让人送姑娘们回去,您带着六姑娘一同回去。”庄子不大,姑娘们都闷在屋子里不出来也不是个法子,何况还有一个不安分的哭着闹着要回京,只是姑娘们都回去留下六姑娘一个人也不大好。 蔺大夫人摇头叹气,若是送姑娘们回去那么所有姑娘都要回去,不然让人看着像什么样子! “是奴想差了……”嬷嬷退到一旁垂着脑袋不在说话。那厢探听到蔺大夫人准备启程回京的小太监匆匆将消息告诉自家主子,六皇子苦笑片刻从床上坐起来,昨日傍晚到庄子里也只托封家小郎君的福气才见得阿专一面,连那消息都不曾告知她,若是贸贸然回京可还会依着前世的轨迹前行? 秦言征想着前世种种一时间竟入了魔障,前世他与阿专不得善终今生却不想重复那可悲的命运,只是他学得一身能掐会算的本事却算不准阿专的心,那时他们解除婚约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阿专,后来重续前缘时也未得到阿专许可,若不是蔺家危在旦夕她怕也不会答应这门婚事,他带给她的到底是好还是坏…… 小太监见自家主子痴痴呆呆的叫也叫不应差点给急哭了,此次出行本不该他跟着殿下,是芝麻大人身子不适才将他派出来的,若是殿下有个好歹别说他自个就连他家九族也不得善终,他急急忙忙跑到屋外请护卫去请大夫,生怕护卫请不来好大夫又去禀明于大夫人与蔺大夫人,小太监连滚带爬跑到正屋时蔺筠也站在里头,一听小太监所言立刻往屋外走,蔺筠下意识跟了过去。 “……阿专……” 几人走进屋子里便隐隐听到这一生轻唤,姑嫂俩狐疑对视又看向身后的小姑娘还以为自个听错了,按理说六殿下没见过阿专几次才对怎么就记着她的乳名了? 屏风后的少年仰到在床铺上嘴角边有殷红的血迹,雪白的寝衣挂在瘦弱的身子上有些空落落的,少年听到声响缓缓抬头,嘴角边竟有一丝欣喜:“阿专你来了。”既然你来了便别想走了。 蔺筠看着倒在床铺上的秦言征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难言的感觉,后来她才明白这股感觉叫做心疼。而眼下她能做的便是乖乖站在一旁看大夫给他诊断,不知是不是巧合护卫刚出了庄子祁国师便从京城赶到庄子来接六皇子回去,依着祁国师的本事他应是算出六皇子要出差错才匆匆从京城赶过来,瞧他面色凝重的样子怕是六皇子的状况不大好。于氏姑嫂俩心中存着担忧,恨不得六皇子立刻好起来,可听祁国师诊断完一颗心又吊起来。 “我带着六殿下回京,二位夫人也快快回京罢此地不宜久留。”祁国师面色沉重,目光扫过一旁悄悄站着的蔺筠又郑重道:“蔺大夫人带着令爱回京罢,近日命人守着六姑娘,莫让心怀不轨之人接近她。” 蔺大夫人一颗心吊的更高,紧紧搂着蔺筠生怕她有个万一,她张张嘴想问祁国师阿专会有什么灾难,可祁国师已经命人将六皇子送到马车走了,转眼间便只能看到官道上飞扬的尘土。 “国师大人这到底是何意思,阿专她不会有事吧?”蔺大夫人惴惴不安的问着自家大嫂,于大夫人哪敢说些什么扰乱她的心思,只安慰她照着祁国师说的做,又嘱咐阿专这几日不要到处乱跑。 这日午后蔺家人与于家人分别套好马车往京城而去庄子里只剩封广和一人,他还记着六殿下与祁国师跟他说过的话,这几日回京有血光之灾,他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庄子里得了,不过在他听闻六殿下旧病复发的传闻心里竟然生出一丝感动来,没想到弱不禁风的六皇子竟然有一副侠义心肠,因对他的承诺竟然不惜冒着旧病复发的危险…… 封广和留在庄子里无言感动,进了京城的蔺家和于家在城门口分道扬镳,于家在城西而蔺家在城东,进了城门便要背道而驰。 马车之中的蔺妙看到京城大门神色便不一样了起来,甚至暗暗瞪着前头的马车,等她回到府中一定要大伯母好看,竟然敢不经过她的同意对她的丫环下那样的毒手,这简直不把母亲放在眼里! 蔺嘉捣捣蔺筠的胳膊让她去看蔺妙,眼中的担心不言而喻,原本一件可大可小的事大伯母竟然真的将那丫环打成了废人,这夏天又热,那丫环想熬过这夏天可够难的!蔺嘉的奶娘偷偷告诉过她府里有过这样的事,主母处置丫环没有把她弄留着一口气,可那丫环身有重伤又没有大夫治伤,真心是靠硬生生的过来,不过这样下来纵然不死也留下一身的伤,想继续留在蔺家伺候是不可能了。 但蔺嘉却不觉得大伯母的处置有错,敢蛊惑主子离家出走的奴才在蔺家也算头一份了,大伯母是蔺家的当家主主母自然有权力处置她,只是她怕…… 甫一进蔺家二门,蔺二夫人便候在二门处,蔺妙远远看见她便飞奔过来一头扎进二夫人怀里。 “娘,我好想你……”蔺妙说话时已然带着哭腔,腻在二夫人怀里不肯出来。自然而然的二夫人看向大夫人,见她面上有几分尴尬便估摸着这大嫂是做了什么事委屈自家姑娘了。 大夫人走过来原本想安慰一番蔺妙,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旁的穆雪寒噎了回去:“妙妙好端端的回了家哭什么,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跟姨母说,大家都在这儿呢都会给你做主的。” 她这话不说不要紧,话刚落音蔺妙就嘤嘤哭了起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旁的姑娘都惴惴不安的什么也不敢说,这更让二夫人坚定心中的猜想,她倒是不会和大夫人当面过不去,只拐弯抹角似有所指的问道:“大嫂,妙妙这丫头是怎的了,好不容易出去一趟难道还会有人给她气受不成,你赶快说她两句否则这丫头哭起来能跟我呕好几天气!” 大夫人有片刻犹豫,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妙妙丫头做的事就是当场喜下这妯娌的面子,依她争强好胜的性子肯定会暗暗记在心里,可若是遮遮掩掩的岂不是让旁人误会她?蔺筠瞧出母亲的为难更看出二房一家人是故意发难,而她很喜欢的穆家表姐更是故意将火往母亲头上烧,往日倒是看不出她的八面玲珑竟都是使在这上头的!、 “娘,您又何必瞒着二婶,将那丫头戴上让二婶带回去好好审问一番不就知道她做过什么糊涂事么。”蔺筠朝二夫人笑的天真又可爱:“二婶发落完那丫头可千万记得给母亲送过来,母亲还要动家法呢。” 跟在后头的下人将浑身是伤的丫头抬到二夫人身边,酷暑天里这丫头身上也抹了药,不过终是抵不住天气炎热,浑身散发这一股子怪怪的血腥味,二房母女姨甥三人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穆雪寒更是捂住口鼻再不肯吸一口丫头周围的空气。 “小暖这是犯了什么错儿大嫂要将她折磨至此?”二夫人颤声问道,神色之中的恋爱悲戚不似作假。 大夫人却是先一步厌倦如此装模作样的妯娌,一同相处十来年她对妯娌的性子再清楚不过,只是她担惊受怕好几天如今却没精神和她唱戏,她冷冷瞥了那叫小暖的丫头一眼,低声对二夫人道:“家丑不可外扬,二夫人还是同我到正房说话吧。” 家丑?二夫人心头一颤,再见女儿一副体弱无力窝在外甥女怀里的心虚模样便明白小暖这事上真的是自家闺女欠理,顿时她心虚起来甚至不想和大夫人到正房去,可惜大夫人已经先她一步离开,几房的姑娘们也陆续告辞离开,只剩大夫人的陪嫁丫环静静守在一旁等着同她一起到正房去。 “妙妙你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你大伯母如此生气?”二夫人还抱着一丝希望,希蔺妙说出对她们有利的真相。 可是蔺妙本就心虚,原本在庄子上的时候觉得偷偷和丫环跑出去没什么,可真正要说出口还是心虚,蔺家家规虽未明说待嫁的姑娘们偷溜出去是什么罪名,但是这事要是传扬出去蔺妙声誉受损是免不了的,所以蔺妙一个劲儿摇头跟母亲说:“女儿没犯错,都是小暖丫头的错,母亲就别拦着大伯母处置小暖了。” “你这丫头让我说什么好!”二夫人恨恨骂了一句仍是跟上丫环的步伐往正房去。 第20章 出嫁 二夫人从正房出来之后脸色不大好,而那浑身是伤的小暖丫头则不知被二夫人带到了何处,蔺家里再也没见过她的身影。蔺妙也被二夫人教训了好大一会儿,第二天都没在家学里见着她。二房的小风波好似没有影响到任何人,蔺家都在忙着八月蔺珏出嫁,在蔺珏出嫁前蔺家二老爷也会从任上赶回来。 蔺筠正陪着姐姐挑选绣帕子的丝线,忽然听到伺候的丫环在说外头的新鲜事儿。 “咱们府后头有家宅子就要动工了,听说比咱们的府邸还要大,也不知是哪家贵人要挪到此处?” “你听谁说的,那日我也听门房说,连祁国师都来给这宅子看风水呢……” 丫头们叽叽喳喳议论着满脸都是对外头世界的好奇,蔺筠听了两句就没再放到心上,不想蔺珏却若有所思的望着她,直看得她浑身发毛:“姐你这么看我做什么?”蔺筠非常确定她刚找过镜子脸上没有脏东西,而且骗她说脸上有脏东西的小把戏姐姐三年前就不再做了。 蔺珏眼中滑过一丝莫名的情绪,末了低声问:“前几日六殿下给爹娘送了好大一堆好东西来你该不会不知道吧?”她总觉着妹妹是到了知晓男女之事的年纪,六殿下身子弱又甚少接触女子成亲后和正妻好生相处才是正道,况且六殿下本人又很上道上赶着要和蔺家处好关系,妹妹若是能提前拿捏住他的心思,日后嫁到六殿下府中也更自在一些。 “我知道。”蔺筠不明白姐姐的意思,东西是送给爹娘的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姐姐难不成要警告她不许和六殿下私相授受?咳,为什么有那么点心虚…… “六殿下人还不错,日后他再到府上来你也不用躲得那么远,你们是正经的未婚夫妻说几句没什么的。”蔺珏终究没有说的那么露骨,妹妹那么小还是懵懂一些好,再过段时间再与她说罢。 蔺筠被自家姐姐弄得一头雾水,可她再追问蔺珏却什么也不肯说了反而盯着她手里绣的歪七扭八的帕子:“师父是怎么教你的?瞧你绣出来的东西好意思拿出去给人看么?这帕子让我带着我可不乐意。” 确实,帕子上绣了一朵清丽的栀子花,而现在栀子花绣的不像栀子花不说,好好的丝帕已经被扯出了丝基本不能要了,蔺筠默默将帕子掖到袖子里笑嘻嘻的又跟蔺珏要了一方帕子来绣,不过这方帕子一下手她胸有成竹的表情便消失不见,皱着眉头补救第一针的过失。 蔺珏伸头往外头看了一眼,盯着丫环们说的新建宅院的地方如有所思,蔺家的宅邸是祖上积累数年的成果,而这新起的宅子比蔺家的宅子还大,听说还是当今圣上钦赐又命祁国师看过风水的,这样大的排场也就是皇子宫外赐府才有的排场,但是其余皇子都是要去往封地的,京城的府邸不会如此盛大,唯一的可能便是先皇后嫡出的幼子她未来的妹夫被圣上赐府另居。她看看正与帕子奋斗的蔺筠不由失笑,她这傻妹妹呀…… ****** 八月初一,当今圣上下旨,洛北穆家家主穆安贪污十余万雪花银,其罪当诛秋后问斩。 圣旨下发后穆雪寒有整整十天没有露面,直到蔺珏婚期前头才偶尔露面来恭喜蔺珏人生大喜,原本姑娘们待穆雪寒是极亲热地,而穆家出事后看待穆雪寒的目光就多了些变化,即便是寡言的蔺青也低声对蔺筠道:“穆家出事雪寒表姐连回去看一眼都没有,实在太心狠了。” 尤其是圣上圣旨里并没有提到如何处置穆家其余人,只将全数家产收回,穆家人若想谋生只能回到祖籍靠着祖产维持生活再为日后打算。 蔺筠默不吭声,蔺珏与蔺青交换了个眼神,后者咬唇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蔺筠叹了一口气也没再说什么不好,只敲敲蔺筠的脑袋:“以后我不在府中陪着你,你得学会明辨是非才行。” “我知道的,姐姐。”蔺筠心道她只是欣赏穆家表姐的为人和手段,如今大概只剩下后者,若前世穆家也是如此遭遇,那穆雪寒能成为当朝皇子妃也能绝对说明她手段不一般。不是怕她,蔺筠只是想这样的女人若是有野心那即便嫁给皇子也不会满足她,前世到底是谁登上那个位子的?可惜无论她怎么想都记不得了,若穆雪寒当真是最后的胜利者,蔺家绝对不能得罪她,否则日后便会步了如今穆家的后尘,随便被圣上找个理由发落。好在蔺家大人们看在二夫人的面子上并不会对一个小辈多有为难,而姑娘们只是平日里疏远了一些,若穆雪寒有心培养,那过不了多少日子姑娘们又会重新与她亲热起来。 蔺珏分外嫌弃的哼了一声,另外交代蔺青在家里看好她。 蔺青忙不迭应下,大房几个姐妹都对蔺珏言听计从,蔺涵靠着大夫人得了一门好亲事,而大夫人待蔺青不如蔺涵皆因当年年轻时吃过老太太的亏。当年大夫人生双胞胎前小产过一次,纵然身子底子好也得休养一段日子,那段日子里老太太又指了身边的大丫鬟到蔺穹身边伺候,那丫鬟没过多久便有了身孕,老太太曾当众说丫环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大夫人小产的孩子托生过来的,大夫人还没出小月子又被老太太这话气的躺在床上休养了些日子,后来蔺青生下来不是个小郎君老太太才歇了将她放到大夫人名下做嫡出养着的心思。 后来那丫环姨娘因病去世,蔺青当真被抱到大夫人身边养着,大夫人待她不亲热而她长大后也渐渐听到了当年的事情,对着大夫人是又敬又怕再也没敢露出半分亲热。不过蔺珏对庶出的妹妹一视同仁,蔺青也在蔺珏身边低伏做小为她做些小事。 蔺筠撇撇嘴,“姐姐就不信我长大了!” 她嘟着嘴撒娇的模样着实可爱,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是满满的不服气,饶是蔺珏也绷不住噗嗤笑出来,点着她的脑门笑道:“长大什么,还是个小傻子!” “谁是小傻子了。”蔺筠嘟囔着,我那是没有把梦里的事情告诉你们否则你们都得惊掉下巴! 大夫人远远走来便听到大女儿在戏弄小女儿,走到蔺筠身边就将她搂到怀里:“娘的阿专最聪明哪里傻了,你姐姐就是嘴上不饶人!” 蔺筠靠在大夫人怀里得意洋洋,甚至幼稚的朝蔺珏做了个鬼脸,蔺珏哭笑不得刚才是谁说自己不傻的? 因着蔺珏即将出嫁,虽然她夫家也在京城但世人都说女子出嫁后是夫家的人,想回娘家也不那么容易,是以母女三人间一直有淡淡的不舍萦绕。蔺青羡慕的看着被大夫人搂在怀里朝她们撒娇的蔺筠,若她能托生在嫡母肚子里该多好?不过她很快认清现实,随意找个理由回自己房里去。 “娘,蔺青的亲事您放在心上帮她留意着。”蔺珏仍是忍不住为蔺青说了句好话。 大夫人淡淡应了,她倒是帮蔺青留意过几个人家,可是报到老太太那里,老太太不是嫌弃人家家世不好便是嫌弃小郎君没出息,这满京城有几家上进又贵气的世家郎君愿意娶她家的庶女? 不过大夫人与老太太不对付也不是一日两日,大夫人恨老太太手太长总管着儿子房中事,而老太太则是怀疑大夫人害死了她器重的丫环,这小十年的时间里婆媳间一直存着这个疙瘩,拖到如今大夫人也懒得向婆婆证明自己的清白,反正她行的端坐得正不怕老太太説,也不会说道外人耳朵里去。大夫人倒是想知道若她不给蔺青留意亲事,老太太真能自个去寻摸不成? “总得我找的你祖母看得上眼才行。”大夫人不想在女儿面前倒苦水,转了话题说起蔺珏夫家来:“你那婆婆也不是难相处的人,你嫁过去不要整日冷着脸,在咱们府中都晓得你是什么性子,可在婆婆面前还得小心伺候,等熬出头才能过舒心日子。” 蔺珏红着脸应下,终于有了小女儿的娇羞。 大夫人满心的不舍,最终只是拍拍女儿的肩膀将珍爱的两个女儿都搂到自个怀里来。 ****** 八月十六蔺家嫡长女蔺珏风光大嫁,光是催妆的鞭炮就整整响了一刻钟,大夫人含着热泪将女儿送上花轿,蔺家一家人站在府门外看花轿远去,良久才回到府里。 老太太坐在正堂里眼睛红通通的,不过仍不忘质问二夫人:“老二说是阿敏出嫁前头回来怎地到现在还没回来,还像不像个做叔叔的?” 二夫人有苦难言,难道她就不盼着夫君回府了?但那最后一封书信说是七月底回来,如今音信皆无府中就不该派人去找一找,免得夫君出了什么岔子?不过纵然二夫人心中过了万水千山,面对老太太仍旧低伏做小:“二爷最后一封信里说的便是七月归家,只是如今没了书信儿媳也不知夫君何时回来。” 蔺穹神色凝重,“老二一向不会这么不着调,母亲莫担心儿子让人去找一找。” 老太太这才满意的点头,在厅堂里环绕一周才纳闷道:“怎地没见雪寒丫头?” 大夫人正欢喜又不舍的听到老太太问话心里立刻不舒坦起来,她女儿大喜的日子让旁人过来做什么,老太太倒是越老越糊涂,当年把丫鬟当个宝如今又把别人家的女儿当个宝,也不知穆雪寒长成之后会如何孝敬她?! 二夫人倒是感激老太太将自家外甥女记在心里,穆家出事之后雪寒都不敢在蔺家露面,现在有老太太做主看谁敢轻视她的外甥女! “雪寒丫头真是有福气劳老太太整日挂念着,不过今儿这日子她不适合见外人媳妇就让她在屋子里给您做抹额,待会儿我回去就跟她说让她过去陪着您。” 老太太满意的点头,坐了没多大会儿就喊着浑身不舒服要回自个院子里,又让蔺穹扶着她回去。她一走正堂里立刻安静了不少,二夫人的笑容也淡了许多,故作不在意的抚抚鬓角:“好了,咱们也该回去了,就不打扰大嫂了。” 蔺妙紧紧跟在她母亲身边,一说要走就转身往外头走,仿佛这正堂里有什么吃人的妖怪一样。 大夫人又好气又好笑,心知肚明妯娌这是在跟她置气,这些年生她莫名其妙的气还少了?她与三夫人道别,拉着蔺筠往自个院子里,平日掌家忙碌也没觉得什么,可蔺珏一嫁出去她心里就空落落的。 “娘,你叹什么气呢?” “得赶紧把你嫂子娶进门,这样我也能歇两年筹谋你和云栖的婚事。” …… ** 三朝回门,蔺筠瞧着挽起妇人发髻的姐姐既陌生又亲切,不等她走进来就飞奔过去扑到她怀里紧紧抱着不撒手。 “哎哟咱们阿专也不是小孩子了,现在怎么这么舍不得你姐姐?以后你姐姐可是留在姐夫家里不回来了呢。”二夫人笑嘻嘻的逗着她。 蔺筠却觉得此时的二婶简直最讨厌不过了,不过她脸埋在姐姐肚子上谁也看不到她脸是什么表情。倒是最不舍得的大夫人看得开的,对着自小到大就没离过她身边的女儿只流露出欣喜,将一对新人看了又看,不住的点头。 柯大姐夫浓眉大眼很是英俊不凡,他站在大厅正中央任人打量,嘴角一直挂着笑容,余光一直跟着新婚妻子的身影,微微觑一眼还未满十岁的小姨子不由诧异,这便是六皇子自幼定下的未婚妻?委实太孩子气了一些,不过他倒是很欣慰新婚妻子与未来六皇子妃感情甚笃。 回门宴上蔺筠成了姐姐的小尾巴,蔺珏走哪儿她就跟在哪儿,最后还是大夫人看不下去将她拉到身边来:“等会儿你姐姐姐夫要回房里休息,你跟着像什么样子?听话,跟你五姐姐玩儿去。” 蔺筠撇撇嘴,不情不愿的任由蔺青把她带走。反正姐姐今天还不回婆家去,明日她可以继续跟着。 第21章 被劫 回门宴当晚用过晚膳蔺筠恋恋不舍的拉着蔺珏说了许久的话,唠叨程度直逼八十岁老太太。 “亲家夫人对你好吗?姐姐在柯家可还吃得惯?柯家姑娘好不好相处?”蔺筠这样问大夫人也没拦着,这也正是大夫人想问而没好问出口的。 蔺珏一个劲儿点头,她家阿专执拗起来谁也拦不住,她多说一些也能让父母姐妹放心。 “婆婆待我很好,柯家一切都很好,小姑也是好脾气的人。”提到柯家蔺珏嘴角不由自主的挂上甜甜的笑容,往日她再开心也没有这样笑过。 蔺筠稍稍放心了一些,但是她现在年纪小认识的人有限,等过了年跟母亲出去可以多认识些人,也好打听一下柯家的情况,她总觉得姐姐报喜不报忧。 蔺珏可没想到她还一点点的妹妹居然会想这么多事了,她一个劲儿的说着柯家的种种好,仿佛柯家夫人拿她当亲生女儿一般看待,只是蔺珏自小聪慧却没想到说的多了却是掩饰,大夫人与世家贵妇交际多年对各府夫人的性子也摸了个大概,柯家夫人虽然是个明事理的但却不代表她会是个慈祥的婆婆。 “妹妹放心,在柯家有难处我会和家里说的,你们放心就好。”不管嫁到何处蔺珏始终记得蔺家才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蔺筠呆呆的看着刚刚及笄的姐姐,仿佛成了亲就彻底变成了大人,再也不是可以撒娇的小孩子了。 “老天爷你可得对我姐姐好点。”蔺筠默默为姐姐祈祷着。 三朝回门后的第二日,刚过晌午大夫人便催着女儿女婿回柯家,新婚规矩多,她宁愿少看一会儿女儿也不愿意让她回到柯家受责备。 这次是三房夫人一同送她走,几个小辈也跟在后头,蔺云栖骑着马将姐姐姐夫送出老远才回来,回来自然免不了一番责备,蔺筠悄悄给他竖了两根大拇指,他嬉嬉笑笑压根没将大夫人的担心与责备放到心上。 “你呀,肯定是你撺掇你哥哥骑马去送的。”大夫人不忍心责怪几个小的手足情深。 蔺筠笑嘻嘻的躲到哥哥身后,若不是大哥在国子监她肯定让大哥去送的,这样才能让柯家知道他们蔺家是有多娇贵姑娘,免得姐姐日后被轻视。 ****** “我想我大姐姐了”蔺筠好生忧伤,大姐出嫁近一月她还没习惯,没大姐的日子真真好生忧伤。 青桐捂嘴偷笑:“姑娘该不会是没人拧你耳朵不习惯吧?” “你走——”蔺筠哼一声默默回到书桌上写先生布置的功课,不过被青桐这么一说她果然没有那么想念姐姐了呢。 青桐见主子噘着嘴写功课不由偷笑,不过也没敢再打搅她,蹑手蹑脚退下去给自家主子准备做完功课后要吃的零食点心,她刚走出房门一眼看到站在房门外的人吓的直拍胸口:“奴婢失礼了,表姑娘可是来找我家姑娘?” “是。”穆雪寒低声道,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 她脸上还有未消的泪痕看谁都是怯怯的,梨花带雨又惹人爱怜,青桐深叹自己不是个怜香惜玉的男子。 “姑娘,表姑娘来找您。” 青桐福一礼匆匆下去端茶水,穆雪寒盯着她的背影眸光幽暗,穆家刚倒她身边的丫鬟便找了借口离她而去愿意留下陪着她的都是年过四十的嬷嬷婆子,她要这些人何用?现在若不搏一搏,那蔺家也没她的容身之地了。 蔺筠匆匆迎出来见穆雪寒神色奇怪不由出声打断:“雪寒姐姐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话刚落音,穆雪寒眼圈儿又是一红,她擦擦快落下来的眼泪强撑着笑容:“阿专妹妹,姐姐我……想求你一件事。” 蔺筠四处看了看将她拉到自个房里,“姐姐这是怎么了?” 话问出口蔺筠才觉得多余,九月十五是穆家家主斩首示众的日子,穆雪寒虽然一直呆在蔺家,但她是穆家的女儿,她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再看那红肿的眼睛,明显是哭了好几日了。 “姐姐想求妹妹帮个忙。”穆雪寒说着当场给蔺筠跪下,砰砰磕了好几个响头。 蔺筠被惊的回不过神,等意识到穆雪寒在做什么时立刻俯身去扶她起来:“雪寒姐姐这是做什么,我年纪还小受不得你这样的大礼。” 穆雪寒拽着她的手:“妹妹若是不答应我,我今天怕是起不来了。” “姐姐先说让我做什么事我才能答应你,你这么一直跪着咱们怎么说话。”蔺筠被她弄得脑袋大,一个劲儿扶着她让她起来,若是让旁人看到穆雪寒给她下跪指不定怎么说她霸道跋扈呢。 这么想着,蔺筠当真往穆雪寒身后看了一眼确定二婶没跟在后头才放下心来慢慢与穆雪寒说:“姐姐一直这样跪着咱们什么都说不了,这不是诚心让我为难吗?”虽然年纪小,但蔺家人这一段都习惯了蔺筠说话老气横秋的。 穆雪寒只好抽泣着站起来,一只手紧紧拽着蔺筠生怕她跑了:“好妹妹,如今只有你能帮我了,我想去看我爹,求妹妹帮我一把吧?” “看穆大人?”蔺筠犹豫了一下才道:“你要是想见你爹去求我爹才更靠谱吧?”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能做什么让天牢的牢头放行? 穆雪寒一个劲儿的摇头:“不,有人带我去见我爹,我只需要妹妹将我带出府去,姨母不许我去天牢见我爹。姨娘说从今往后他就不是我爹了还吩咐门房不准我出门。” “可我也没办法带你出去。”蔺筠虽然对二婶的做法颇有微词,但也不能不说二婶是在为穆雪寒考虑,只是忽略了穆家父女的天伦之情。 穆雪寒仿佛看到了希望,眼睛里满是希冀:“阿专明日不是要随大夫人去蔺家外祖母府上祝寿,到时候你带我一起出府便好。” 蔺筠略有犹豫,此时还找母亲商议一番,若是穆雪寒出了什么事她们大房可担待不起,再说此事去求老太太不是更好?可不不容蔺筠多想,穆雪寒又说出旁人的态度。 “老太太也说不让去见我爹,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不好,只是我若不去见我爹我枉为人女啊!”穆雪寒哭哭的快要晕过去,可蔺筠还不松口,她不禁暗道蔺筠铁石心肠,膝盖一弯又要给蔺筠下跪。 “雪寒姐姐不要跪了,我答应你就是。”未免穆雪寒哭哭啼啼引来更多的人蔺筠只好答应将人稳住,等到晚上再去找母亲商议,若她真想去见她父亲不帮一把也说不过去。只是这样一来又得得罪二婶了,夏天那丫环的事儿还没让二婶缓过气来,再偷偷将她心爱的外甥女带出府去,她有点不敢想象二婶会生多大的气。 穆雪寒欣喜若狂,一个劲儿说日后做牛做马也要报答蔺筠,她这样诚恳还敢发毒誓,蔺筠一时将所有的疑虑放下,答应她去跟母亲求情。 *** 穆雪寒乖乖跪在大夫人面前任她打量,一双清澈的眼睛里盛满真挚和恳切,仿佛大夫人一个点头就可以让她上刀山下火海。 “既然你执意要去见你父亲,我也不能不帮你,只不过日后若是让你姨母知晓你与她说明白即可,免得我们妯娌因为这些小事情闹了嫌隙。”大夫人是一家主母做事之前最先考虑的还是一府和谐,可若不成全穆雪寒又太过不近人情,权衡之下大夫人只好先做小人,将各种规矩利害关系说与穆雪寒听。 穆雪寒连连点头指天发誓答应一定不会将此事透露给外人,末了又将对蔺筠的承诺说给大夫人听,“夫人莫嫌弃雪寒说大话,只是雪寒如今有的也只有这个承诺。” 大夫人淡淡应下并没有把穆雪寒的承诺放在心上,反正她也不需要穆雪寒替她做什么,只是,她总觉得这个聪慧异常的姑娘像在掩藏什么,她身上隐藏很深的野心勃勃并不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她的打量在穆雪寒头顶盘桓许久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让蔺筠将人扶起来。 秋风呼啸,凉意沁满四处,穆雪寒裹紧衣服走在回房的路上,不顾丫环诧异的目光咬着牙往前走,她的前程是自个谋划出来的,嫡亲的姨母也不会时时为自己考虑,她还有亲生的儿女,甚至连庶出的庶女也她受重视。穆雪寒揪着衣服的手青筋暴起,迈向房间的步子也越来越快,仿佛什么也不会阻挡她的脚步。 九月初六蔺大夫人带着儿女回娘家为母亲过寿,出府的马车有两辆,一辆坐着蔺大夫人与小儿子,另外一辆坐着女儿们,穆雪寒不顾蔺涵与蔺青打量的目光泰然坐在蔺筠身边,路过拐角的路口时马车缓缓停下来,朱雀街上很是热闹到处是商贩,穆雪寒走在人群中也不会有人注意。 “雪寒姐姐你万事小心。”大夫人非常贴心的准备了两个护卫一路送她到天牢门口接应的人那里。 “多谢阿专妹妹。”穆雪寒苦笑一声,下了马车之后跟着护卫往隐蔽处走,很快便不见踪影。 蔺家的马车继续朝前走,半个时辰之后蔺筠便到了外祖家里,因外祖母不喜热闹寿宴上来的都是极亲近的人,蔺筠姐妹处在表姐妹堆里互相道安。 “阿专妹妹越来越漂亮了。”说话的人是蔺筠表舅舅嫡出的女儿刘静,因府中只这么一个女孩儿宠爱非常,养成的性子跋扈专横很是让人讨厌,于静的母亲又是个势力性子,养出来的女儿也喜欢先看人家世再决定与人说话的态度,不过蔺筠是个例外,她未来嫁入皇家自然与旁人不同,于静待她总是多几分亲热。 于颜不喜欢这个姐姐拉着蔺筠去外头玩,“姐姐咱们去迎一迎莲儿吧,她就要到了但她的丫环说她因为在咱们府中找茅房迷路了就在后院花园里转,咱们接她一起过来,你一定喜欢她。” 蔺筠没有反驳,能从这群叽叽喳喳的姑娘们手中逃出来她已经很庆幸了,让她去哪里她都愿意。 于家的院子极大,后院的花园里到处是于老爷子搜罗来的宝贝等闲不让人进去,于颜生怕好友一个不小心碰到爷爷的宝贝花草,急匆匆在花园里走来走去,后来找不到人干脆跑了起来,蔺筠气喘吁吁的跟在后头,走到假山旁边时总觉得后头有人,她猛地回头去看,不想,眼前一黑,什么知觉都没了,昏过去之前蔺筠还在想她之前做的梦还真是神奇,不管她如何逃避该来的总会来的。 ………… 于颜找到好友后却找不到表妹顿时慌了神,莲儿会在自家花园里迷路,但阿专自小就在这花园子里逛着长大怎么会迷路呢?难不成出来什么事不成,她拉着莲儿在花园里找了两圈也没看见人影,而蔺筠的丫环也跑来后花园要人,于颜脸色一白意识到这次真的出事了。 “什么?阿专不见了?”大夫人眼前一黑就要晕过去幸好于大夫人及时扶住她,两人急急对视一眼当机立断派人去找阿专。只是阿专不见的悄无声息,蔺于两家的下人想找都无处可找。 蔺云栖听说妹妹不见立刻骑马往府外跑,下人一个没看住就让他跑了出去,于大夫人跟在后头一个劲儿催着护卫去护着表少爷,若是蔺云栖再有个万一,那她真不敢想象是什么后果。 “小姑莫急,阿专会没事的。”于大夫人这样告诉小姑也这样安慰自己,只盼着外甥女福大命大不要出事。 ****** 清风阁里秦言征正盖着毯子休养,芝麻正要凑上去让自家主子吃药,不想主子一个鲤鱼打挺从榻上坐起来,脸色煞白! “殿下这是怎的了可要让太医过来?”自从夏天在郊外的庄子上犯病,清风阁里就没有断过太医,时刻有太医候在殿后听命,洪德帝就怕一不小心这儿子就没了性命。 “备马,我要出宫!” 芝麻瞬间结巴了:“备,备马?谁骑?” 秦言征狠狠瞪了他一眼便大踏步往外头走,握在手心里的铜钱快要被他攥到手心里,芝麻看着自家主子走远才想起来追,等他赶过去时只看到自家主子消失在飞扬尘土中的背影。 “我滴个娘咧!”芝麻也赶忙拉了一匹马去追自家主子,宫里闹出这样大的动静自然要向洪德帝禀报,不过洪德帝近日身子不大好,都是由太子守在他身边,六皇子宫中纵马的事自然而然报给太子知晓。 “小六儿竟然还会骑马?”太子嘴角带笑,眼睛却尽是阴沉,看来小六儿的病痊愈的太快了,当初不是连走路都要人陪着么? “等父皇醒来告知父皇吧,小六儿病愈最高兴的该是他才对。” 大太监什么也不敢说,悄悄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汗珠子默默退下不再说话。 ***** 蔺筠昏昏沉沉醒来时整个都在晃,眼睛上蒙着东西导致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凭着本能去触摸周围的东西,当摸到一只温热的手时立刻反应过来将手抽回来,而被她摸到手的人更加不淡定,即使嘴里塞着东西也能听到委屈的呜咽声。蔺筠被她感染也忍不住流泪,心里的慌乱越来越大,难道她就是在按着梦里的轨迹在走吗?她明明记得梦里她在庄子里被人劫走,没想到躲了这么长时间一点用都没有。 马车走的路不大好,路过一个坑车轮陷在里头怎么也拉不出来,赶车人只好下来推马车,而车里的几个姑娘则是因为这个坑撞的脑袋疼,蔺筠也不例外。 不过巧的是这一撞将蔺筠脑袋上的布条撞散了,她也因此看到马车内的情景,这一看让她吃惊不已。不大的马车里塞着十来个与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有锦衣华服有衣衫褴褛共同的特点就是长的还不错,她的心狠狠一沉,看来这人是惯做的贩子,这一车姑娘们的归宿无外乎是京城大大小小的青楼。 姑娘们都被都被绑的结结实实,那些醒着的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蔺筠被绑着双手一动不能动,她试图在身后找出一个磨断麻绳的地方,可这马车车辕的棱子都被磨得圆滑,若想在这上头磨断麻绳估计得等到猴年马月。 “穆雪寒?”看到坐在角落里几乎要掉到马车下头的姑娘时蔺筠立刻愣住了,穆雪寒不是去天牢看她父亲,难不成还有贩子去天牢偷漂亮的小姑娘? 大约是有人出声,一直呆坐着哭闹累的姑娘们又继续开始哭闹,后头推马车的人听见狠狠甩了甩鞭子:“谁再敢哭我就让她尝尝我鞭子的味道!” 马车里顿时没了声响,蔺筠立刻噤声,只是眼睛一直盯着穆雪寒希望她尽快醒过来,有个认识的人心里好歹有底,她现在只盼着跟着穆雪寒的护卫能早些发现这贩子的踪迹好将她们救回去,不过这贩子也真够胆大竟然敢躲在于家后院里劫人。马车里大概还放了别的东西,晃悠了没多久蔺筠就困倦起来两眼皮直打架,最后实在挣脱不开绳子和困意,不情不愿的阖上了眼睛。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黑,身下已经是坚实的土地,蒙着眼睛的布条也被拆掉,眼睛模糊许久才看清眼前的情景,收获颇丰的贩子们正围着火堆烤火,看周围的地形应是一座山的山脚下,她想挪挪脚却发现双手根本挣扎不得,这贩子竟然将她们绑在同一条绳子上,一人动另外的人都会知晓。 “阿专妹妹……”她听到有人轻声叫她,手心被人轻轻挠了一下。 蔺筠听出这是穆雪寒的声音,她不由欣喜想扭头看一眼,可她刚一动就被身旁的姑娘幽幽看了一眼,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般,蔺筠顾不得其他还要动一动,那姑娘抬抬下巴示意她看那贩子,其中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正阴沉沉的盯着被绑在一起的姑娘们,偶尔流露出淫.邪的目光。 “该不会是……”蔺筠默默垂下头生怕被人注意到,好在那络腮胡的男人盯了一会儿就起身往另一边走,夜幕掩盖着他的身影,只听到淅沥的水声。姑娘们面红耳赤,她们都是被娇生惯养长大,何曾见过这样不要脸面的男人?过了不大会儿络腮胡男人又走回来坐回原处继续吃剩下的烤肉。 烤肉香味断断续续瞟到鼻子下头时蔺筠立刻饿了起来,她低头不去看火堆一边在地上寻摸着有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忽然,手上一凉,有人拉住绑着她双手的麻绳来回滑动,有碎落的麻绳屑落到手心里,蔺筠立刻猜出来是穆雪寒在拿东西割断她手上的绳子。 “嘘——”穆雪寒拍拍蔺筠的手示意她保持安静,那块瓦片依然在锲而不舍滑动着。 络腮胡男人正吃的高兴,忽然顿住手上的动作自言自语了一句:“什么声音?” 同行的女人立刻抬头四处张望,最后没看到别的异常只好恶狠狠的警示被绑着的姑娘们:“都给我老实点,否则一会儿有你们的苦头吃!” 蔺筠大惊还以为他们听到隔断麻绳的声音,穆雪寒的动作也停止不动,可那络腮胡男人的表情越来越凝重,甚至站起身,就在蔺筠以为他要朝自己走过来时络腮胡男人突然趴在地上听起动静来,不过片刻络腮胡男人从地上跳起来,顾不得管绑在地上的姑娘们直接跳上自己的马朝同伙喊:“有人来了,咱们快走!” 余下的一男一女立刻从地上站起来,刚要问这些女娃子怎么处置,周围的小山头上陆续冒出火把来,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站在最前方,“恶贼哪里逃?” 络腮胡一看大事不妙,他们三人根本无法对抗官府的人马当即掉头扑到被绑着的姑娘们身边,掐着蔺筠旁边的姑娘威胁道:“既然如此老子便带着几个貌美的小娘子上路黄泉路上也不寂寞!” 他一手举着刀就要往那姑娘身上落,那刀子落下来一定会划在蔺筠脸上,她不可遏制的往后退,一声短促的风声呼啸而过,刀子迟迟没有落下,络腮胡男人身上却多了一柄穿胸而过的利箭。 噗通一声,络腮胡男人圆睁着眼睛倒在地上,蔺筠却没看他,不远处的小山丘上立着一个白衣少年,他手中端着一把弓,眼睛却望着她的方向。 “噗——”殷红的鲜血从少年嘴里喷射而出,耗尽全身力气的少年终于支撑不住的倒下来。 芝麻慌忙跪到地上接住:“殿下——” ****** 蔺筠只觉得恍惚之间就见到了爹娘,看他们担心自己的样子才有了点真实感,而一旁拖着一条伤腿的穆雪寒也被丫环婆子抬走请太医医治,回府前她看了一眼秦言征被抬走的方向,一颗心突突跳的更厉害,梦里她与秦言征真的什么也没发生过吗? “娘,六殿下他怎么出现的?” 大夫人爱怜的摸摸她的脑袋不忍心斥责半分,“你哥哥骑着马出去找你恰好遇见六殿下,好似是六殿下算出你出事,是他带着我们找到你的,回头……得好好谢一谢六殿下。” 蔺筠呆呆的点头,脑海中一直重复着秦言征出现那一幕还有她不正常到极点的心跳。 第二天睡醒后有大夫来给蔺筠诊脉,倒也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惊吓过度休养一阵子也就过来了。大夫人听过大夫的话才真正放心下来,而今早夫君就同她说六殿下旧疾复发的厉害,这次连太医都觉得棘手。若是六殿下有个万一…… “阿专听娘的这几日哪里都不要去,好好留在房里?” 蔺筠点点头,忽然想起穆雪寒便问了她的情况,她恍惚记得那晚穆雪寒的腿受了重伤,但她却一声不吭的给她割断麻绳。 大夫人叹气,总归这一次大房欠二房一个大大的人情,不仅因为穆雪寒护着蔺筠的情意,还有突然归来与六殿下的人马碰到一起的蔺二爷,救命之恩自当厚报,只要女儿平安大夫人一点也不介意向二夫人示好。 原来蔺筠当日看到的魁梧男子就是她几年未见的叔叔,当初蔺二爷离家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娃娃早已不大记得二叔的模样,一别经年竟然在这样的情形下见面也真是巧了。 “这事儿……也真是。”说起这事情的原委蔺大夫人都不好意思对小女儿全说,蔺筠之所以会在于家花园中被人截走完全是因为她娘家兄弟的妾侍生下一儿一女后起了野心,竟然歹人勾结将嫡出姑娘于颜卖到外头去,用此来打击于大夫人,然后她从中渔翁得利。只是不巧,那歹人将于颜蔺筠两人认反,将蔺筠绑了出去。 “你爹已经进宫去了,等他回来就能知道六殿下的情况了。”大夫人留下这句话又命自个的嬷嬷留下贴身伺候,她自个便匆匆去厅堂听管家汇报家事。 蔺筠不愿意干坐着,躺倒床上将被子遮住脑袋,眼前又浮现出哪个白衣少年…… “好似也不错。”虽然并不知他为何突然对自己这么好。 ****** 洪德帝将太子骂了个狗血淋头,明知老六要骑马出去他这做哥哥的竟然不拦着,岂不是任由六皇子犯错?往轻了说是失察,往重了说就是太子殿下有意残害手足!太子跪在的地上一句也不辩驳,直到洪德帝心软不再说他为止。 “阿七,老六他到底怎么样了?” 祁国师为难摇头:“六殿下这口血将先头的毒气吐了出来,只是他气血虚想好起来还得一段时间,若是能找到气血草必定事半功倍。” 太子听到气血草下意识眯了眯眼睛,旁人不知这是他心虚思考时的常态。 “气血草?”洪德帝皱眉想了一会儿:“朕命人发下皇榜,若是能奉上气血草来朕保他一声荣华富贵,现在就去帖!” 洪德帝圣旨一下整个京城都因为气血草闹得沸沸扬扬的,蔺家人仿佛找到报答六皇子的法子,也与相熟的世家贵族联络看谁家有气血草的珍藏,门下弟子纷纷去附近的山上碰运气,只是气血草生长在苦寒之地,北方的京城并不适合气血草生长。眼见着六殿下越来越虚弱气血草还没找到,祁国师又提了另一个法子。 “气血草可以慢慢找来,只是六殿下如今运道不好,臣想为六殿下改一改运道。” 洪德帝没想到还有别的法子,顿时大喜:“怎么改?” “蔺家与六殿下八字甚和,如今圣上又为他们选下风水极佳的宅子,等过几年宅子建好便给六殿下办婚事,他们两个在一块儿才能相辅相成,对彼此都有益啊!” 洪德帝对祁国师的五行八卦之术深信不疑当夜便招来负责六皇子府修建的官员,命他们务必在三年内将宅子修好才将人放走。 第22章 打算 蔺穹听洪德帝非常不好意思又义无反顾的说完后愣在原地,他女儿十月才过九岁生辰,三年之后才十二岁?!离及笄还有三年好不好?才十二岁就让他女儿嫁过去,请问当今六皇子是有多愁娶不着媳妇?诶等等,难道说六皇子活不长了才要他女儿尽快嫁过去?毕竟从前朝到本朝还没有哪个皇子妃王妃能在夫死后离开夫家的? “圣上容禀,小女生来笨拙,况且十二岁稚龄嫁给六皇子臣担心她伺候不好,而且小女被臣妻娇宠惯了,脾气也不大好。”这么说着蔺穹脸上浮现出异常羞愧的神情,仿佛蔺筠是多么的顽劣不堪。 洪德帝眉头一皱,原本想发火可见祁国师不慌不忙站在一旁就喘口气继续非常和蔼可亲道:“爱卿担心的都是小事,依朕看以爱卿的家教养出来的姑娘必然是极好的,让两个孩子早早在一起相处也好培养孩子们的感情。况且小六儿的府邸就在你们蔺府附近,阿专想回娘家就是迈过一道门的事儿。” 蔺穹不为所动,他心知肚明若他敢现在应下,那回到府里夫人非要与他算账不可。平心而论除了女儿小一些,圣上说的许多好处都是很让人心动的。 “爱卿,你若实在不放心朕跟你承诺,朕可以承诺小六儿三十岁后无子才可纳妾,朕不会的册封嫔妃,也不会任何女人得了侧妃的名分。” 洪德帝的话掷地有声,就连祁国师也忍不住诧异的看向他,最后他眸中闪过一丝动容又为姐姐高兴,圣上从头到尾都是念着姐姐的,姐姐还在的时候他对太子和六殿下可没这样贴心关爱过,尤其是小六儿……只是若是姐姐在的时候这般她不知该有多高兴。 蔺穹差点没咬住自个舌头,提前三年嫁过去换来三十年的舒心日子确实有那么点划算,宫里没有送乱七八糟的人到府上小日子不要太舒心好么?而且以六皇子的身体条件也没多少精力去找别的女人啊! “这。”蔺穹这了半天,终于一狠心一咬牙答应:“既然圣上这么说,臣自然应下。”作为女人的夫人更会赞同才对。 祁国师适时笑着补充:“蔺大人放心,有我作证保准日后没人敢给阿专找气受。” 洪德帝松了一口气,他这小六儿不求多子多福。身在皇家总是不愁吃喝的,只要他一辈子过的舒心就成,若真的没有子嗣他这些个兄弟都愿意将子嗣过继到小六儿名下的,等老了两腿一蹬也不用顾忌子孙后辈,他当年最绝望的时候也这样想过,想来小六儿不会怪他才是,毕竟那叫阿专的小姑娘是他拼命救下来的,提前将人娶到他身边也让他开心。 其实就连洪德帝自己也没意识到,他毕生不多的软心肠都给了早逝的皇后和病弱的嫡幼子。 ****** 蔺穹提心吊胆的将阿专要提前嫁入六皇子府的消息告知自家夫人,小心肝颤了又颤生怕夫人生气不同意,但万万没想到他忐忑不安的说完竟然换来夫人一个了然的点头。 “既然如此也好。”大夫人心里明白的很,从六皇子拼死救下阿专那一刻阿专这辈子都要非他不嫁了,既然祁国师都说提前嫁过去对两个孩子都好那她也没什么好反对的。 “阿专的嫁妆得加快准备了。”大夫人说完这句又长长叹了一声气,见蔺穹仍是不解的看不由苦笑,虽然夫君对女儿极尽疼爱,但男人想的和女人想的一点都不一样,蔺穹想到的是阿专能得到的诸多好处,她想的却是女子的柔肠百结,阿专应该会喜欢六皇子的,她长大之后也不要怪爹娘才是。 夫妻一夜无话,可都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宿没睡着。第二日洪德帝最信任的大太监来府中传旨。 圣旨大意就是你你家女儿聪明又伶俐,朕这做父亲的着实想立刻帮我家不争气的儿子给娶回家,让俩小娃娃提前过日子。日子祁国师已经帮朕选好啦,就定在三年后的春暖花开,六皇子府建成又与你们蔺家比邻而居实在太好不过了对吧? 蔺家人虽然惊讶,但见老太太对此事都没有任何异议,大房夫妻也一副早就知晓的模样,众人也都心知肚明亲事提前大房夫妻一定是知情的。因此蔺家没人对亲事提前有任何异议,反倒是二房的人若有所失,原本以为到蔺筠及笄亲事还会发生变数,没想到竟然提前,还有祁国师作保,显然这亲事是必成的。 “大嫂还真是让人羡慕。”二夫人低低叹气,她膝下的儿子还小,大房的两个嫡子一个庶子都已长成,就连姑娘的亲事也不差,她怕没资本和这个妯娌比了。 穆雪寒听着二夫人叹气想说什么又给忍了回去,最终只是安静站着看蔺妙对二夫人撒娇。 ***** 蔺家热热闹闹的准备着喜事,倒不是为着蔺筠,而是蔺筠的大哥,已经弱冠的蔺云敢也要娶妻了。 穆雪寒一改往日的沉闷,主动到大房给大夫人帮忙,不过也没见大夫人有多欢喜欣慰,就连大房的仆妇看她的眼神也怪怪的,二夫人察觉之后将她叫到房中耳提面命:“虽说我不让你与穆家有过多干系,但是你父亲刚被斩首,如今你正在孝期贸贸然去大房帮忙着实不妥。” “雪寒明白了。”穆雪寒咬唇难过,她若一直呆在房中那会有几人知晓她的名声与才气? 蔺家正准备着热闹,丝毫没有料到一则噩耗从扬州传来,蔺云敢的未婚妻子何家嫡长女突然染疾去世,原本好端端的喜事变成了丧事!何家派了心腹来蔺家报信,报信之人泪水涟涟长跪不起,而突然知晓这消息的蔺云敢也染了风寒。大房以及蔺家其余人一时都没敢相信这事是真的。 不过何家嫡女已经去世,那蔺云敢的妻子必然要另选他人。蔺家将准备婚宴的东西草草收场,又派人告知亲朋好友亲事取消,不过蔺云敢却不愿意立即娶妻,他向父母祖母请罪,要一年后再行娶妻之事,大夫人犹豫不决,蔺云敢已然弱冠,若是再拖一拖那与他相配的好姑娘都要嫁人生子了,若是娶个年纪小的进门她调.教儿媳也得花费一番功夫。 “若云敢今年就娶妻未免让人说三道四,便依他明年再议,你多操心帮他看着人选就成。”蔺穹一向疼爱孩子,况且蔺云敢的做法有情有义他又为何不允? 只是蔺老太太却不大愿意,她正急着抱曾孙子,这样一拖她得两三年抱不上要是两腿一蹬那这辈子可都看不到曾孙子了! 蔺穹脸一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您身子骨正硬朗着,咱家小郎君都是要娶妻生子的年纪,到时候您曾孙子都抱不过来我可得说您偏心啦!”说句不孝的话,蔺穹盼着老娘长命百岁,不然这几个适龄的姑娘郎君们的婚事可就麻烦了,三年守孝后可什么都说不准了! 蔺穹将老太太哄得开心,蔺云敢延后一年说亲的事也就顺理成章起来,事实上蔺家诗书传家,在京城内外的名声一向不错,蔺云敢又是嫡长子蔺家日后的掌权人,况且妹妹又是未来的六皇子妃多的是适龄的姑娘对等的家族想把女儿嫁给他,听闻蔺云敢一年后再议亲的消息赞叹蔺家有情有义的多了起来。 一年的时光稍纵即逝,开春后蔺家的门槛快被媒婆给踩烂了,说亲的人家络绎不绝,大夫人都快要挑花了眼。 穆雪寒来到二夫人房门前犹豫不决,她身边的丫鬟却跃跃欲试的劝她:“姑娘求一求二夫人,只有她出面,大夫人才会想起来姑娘您的好,必然会让您做大郎君的妻子的。” 因为一年前蔺筠被绑架时穆雪寒拼命相护还伤了一条腿,这一年里大夫人对穆雪寒极好,明面上吃的用的但凡蔺筠有的也会送到穆雪寒住处一份,待穆雪寒也亲热了许多,但要穆雪寒做儿媳妇的事她是一句都没提过。 “不知姨母愿不愿意出面……”穆雪寒心里清楚,让姨母去求大夫人她一定是不愿意说出口的,但让她一个黄花闺女去找大夫人说要嫁给大郎君她也抹不开面子。 二夫人确实不愿意,她确实疼爱穆雪寒但却从没想过让她嫁到蔺家来,若是穆家没倒也还好说,可现在外甥女是犯官之女没拉去流放已是万幸,居然还敢奢望嫁给大郎君?要是让夫君知晓她竟打算将外甥女说给大郎君,夫君不对她翻脸才怪。穆雪寒这一年里过得好二夫人的日子说是水深火热也不过分,蔺二爷外放回来带回来一位怀着身孕的姨娘,打不得骂不得,只能小心供着,如今她刚生下一个庶子正是立规矩的时候,二夫人整日盘算着如何折腾姨娘一时间也耽误了穆雪寒的亲事,但外甥女已经支支吾吾的说了出来她也不好回绝,为难之下答应跟大夫人提一提。 穆雪寒知道大夫人记着她对蔺筠的救命之恩,她只用这救命之恩要一个儿媳妇的位子,嫁过去之后也会小心服侍更会做好蔺家宗妇的职责,大夫人见识过她的才能,应不会拒绝才是。 二夫人忐忐忑忑去找大夫人,大夫人正为儿媳妇的人选发愁,见妯娌来了就与她说起这事二夫人暗道天赐良机,试探着开玩笑道:“我见大嫂对雪寒丫头亲热的很,还以为你要将她娶做儿媳妇呢。” 大夫人笑的温婉且没有一丝错愕,反而仔细道:“雪寒的好我知道也记在心里,原本我打算着她要是愿意嫁出去我必定把她当成女儿一般给一副厚厚的嫁妆,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雪寒若是愿意嫁给云哲也是极好,弟妹不若帮我探探雪寒的口风?” 蔺云哲是大夫人膝下的庶子,是蔺穹的通房丫头生下来的,如今那通房丫头升了姨娘,蔺云哲也进了书院读书,但要想和嫡长子蔺云敢比还是差了一大截的。二夫人苦笑,她定是没有会错外甥女的意,她相中的可是嫡长子正妻的宗妇之位。 二夫人回去将此事告知了穆雪寒,大房之中再没见过穆雪寒的身影。 两年后穆雪寒及笄芳龄却仍旧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家,而蔺家大房嫡长女却已开始准备出嫁大事。 第23章 花嫁 彼时正值阳春三月春暖花开,洪德帝下旨将婚期定在三月初九,封三年以来刚刚回京的六皇子为河清王,赐封地齐州,弱冠就藩。至此洪德帝膝下有封号的皇子除去太子有了三位。 因着六皇子的亲事三司六局好一番忙碌,宫中的嫔妃贵妃也纷纷绸缪着自个的动作,自从祁皇后去后柳贵妃最得圣上宠爱,柳贵妃选了几位貌美如花知情识趣的宫女送到洪德帝面前说是送给六皇子的贺礼。 洪德帝哼了一声:“爱妃不若将宫女留给朕收用,小六儿可消受不起。” “圣上这是何意,臣妾也是一片好心,这些宫女又不求名分,并不会违背您的旨意。”柳贵妃盈盈说着,楚楚可怜的模样格外招人疼。柳贵妃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她必须得拉拢其他的皇子才能为自个换个美好的晚年,若利用得当还能圆了太后梦,可惜圣上命祁国师带着六皇子去凤鸣山休养,要是能养在她膝下也是极好。洪德帝当年对蔺家的许诺虽未公之于众,但宫里人还是知晓一二的。她培养的这些个宫女个个身怀绝技,在六皇子心中占据位置还是非常容易的,不过没想到洪德帝直接开口要收用。 宫女们自然喜不自胜,毕竟六皇子身子骨弱活不长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 洪德帝漫不经心的瞟了柳贵妃一眼:“小六儿不需要这些女人,蔺家想的周到,蔺家姑娘带着几个医女陪嫁比她们有用多了!” 柳贵妃脸色一白,难不成她不想送个对六皇子病情有益的解语花?只是宫中医女资源有限便是她身居贵妃之位也只能在身子不适时让医女伺候,想将医女随手送人是万万不能的。毕竟人家医女都是正经出身的女孩儿,到了年纪都会放回家里嫁个好人家,不是卖身进宫的宫女可以任由贵人随意打发送人。 “这几年小六儿身子好了一些,你们不要搞些歪心思,除非小六儿自个要否则你们宫里的任何人不要用长辈的名义压着人家收用。”洪德帝向来重承诺,何况当日承诺时祁国师也在场,若是出尔反尔怕是要被人耻笑。 柳贵妃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但带来的宫女全数被洪德帝留下当夜便传出洪德帝收用了其中两名宫女,消息传到柳贵妃摔了一套上好的青花瓷摆设,不等她去向洪德帝认错让其消气,被收用的宫女又被赐了名分,那两名宫女打扮的娇俏可人来到她宫里请安,口口声声尽是在感念柳贵妃的恩德,柳贵妃生生咬碎一口银牙但她不敢在这个当口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惹洪德帝不喜,只好忍着怒气去哄洪德帝,求了三四次也没见过洪德帝的面儿。 这消息隐隐传到宫外,大夫人听后是彻底放了心,眼见熬到六皇子身子好了不少她可不愿意洪德帝不守承诺。 “阿专别怕,王府就在咱们家后头,你想回来就回来,啊?”大夫人最最心疼小女儿,见她有几分不高兴便小心翼翼的劝着。 蔺筠倒也没有怎么不高兴,她只是在想梦里待字闺中的时候被退了亲,现在就要成亲,若是成亲之后再出了什么乱子可比梦里丢脸多了,但愿那六皇子是个靠谱的人,不,现在要改口叫河清王了。 **** 河清王府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挂在大门正上头,芝麻揣着袖子一点点指挥下人将门匾擦的干净一些,兀自欣赏好一会儿才乐津津道:“我家主子也等到这一日了。”也不知咱们的河清王妃是个什么性子好不好伺候…… 祁国师陪着秦言征将园子转了转,半是嘲讽半是恭喜道:“怎么样,舅舅我可是帮着你把人拐到手了啊。” 秦言征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恭恭敬敬对祁国师揖了一揖:“多谢舅舅。” “诶诶,就这么一句话就完事儿了?”祁国师哼了一声摇头晃脑的往前走:“不过也是值了,本仙也想看看小阿专招来的是何方神圣竟然可以将你这顽疾治好。” “到时让舅舅大饱眼福就是。”秦言征笑的不怀好意,不过他提前将阿专娶进门可不单单是因为阿专会遇到能治好他的病的人,更是因为他实在不想让两人的亲事再生什么波折,阿专这一世由他护着。 祁国师有那么一丝丝不满,外甥从小最崇拜的人可是他,如今竟然对一个未曾谋面的人这样高的评价,他突然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小阿专到底与哪家神医有这样妙的偶遇了。 **** 三月初九很快就到,这日蔺筠的房门被大夫人敲响时她已经醒了两个时辰,直勾勾盯着承尘上的花纹出神,随着日头越升越高她的心跳也逐渐加快,仿佛嫁给河清王是多么高兴的事一般。 “来,娘给阿专穿衣裳。”大夫人颤颤说着,她女儿还这样小就要离开她身边去别人家里了。 昨日便从婆家赶回来的蔺珏陪在母亲身边也满是酸楚,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妹妹就要嫁人了,定要平平安安顺心如意才是。 蔺筠像个小娃娃一般任由母亲和姐姐给她套上大红的喜服,王妃的嫁衣都是尚衣局按制做好送到蔺府中来的,各处尺寸都合适着,十六层的翟衣套到身上,镜子里的小人好看又陌生:“娘,这是我吗?” 大夫人原本正忍着泪意,闻言噗嗤笑出声来:“傻孩子这当然是你了,娘的阿专最好看了。” 蔺珏微笑着拿过发梳要给蔺筠梳一梳凌乱的头发,可梳子还没落到蔺筠头上她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脸色一白,又悄悄将梳子放回原处。大夫人瞧见这一幕眼中闪过哀伤,不过却也什么都没说继续给蔺筠整理衣裳。蔺家给蔺筠请来的梳头人是个老太太的至交好友杨老太太,一辈子儿女双全子孙孝顺日子过的顺心如意,杨老太太极是和蔼可亲,不急不缓的念叨着吉祥话,手里动作也极小心。 “咱们的小阿专一看就是个福寿双全子孙满堂的好面相。”杨老太太梳完头夸了又夸。 满满一屋子人都盯着坐在床上的蔺筠,她不自在的低着头紧紧拽着姐姐的手,蔺珏知道她心里慌一边捏捏她的手心让她安心,一边细细打量她的衣裳妆容有没有不妥当的地方,大夫人与蔺珏将蔺筠看了一遍又一遍仿佛看不够似的,直到外头传来接连不断的鞭炮响声,当今圣上的嫡幼子河清王爷亲自来迎亲了。 “听闻河清王爷文采斐然,这回咱们可以过过瘾了。”杨老太太笑眯眯道,房里众人皆是点头。 秦言征身着喜服趁得脸色红润,虽然还略显几分羸弱但较前几年已经强了许多,陪着他来迎亲有尚未娶妻生子的祁国师,更有未成婚的皇子们,除去太子、二皇子和小豆丁们其余皇子尽数到场,如此场面实属罕见。因着他们人多,蔺家几位郎君们着实抵挡不住,待他们做了十来首催妆诗后才将人放行。 蔺筠蒙上盖头,母亲和姐姐一人握着她一只手,她心下安定不少。 蔺云敢来背着妹妹上花轿,俯身时偷偷拂去眼中的泪花,娇娇小小的身子就那样乖巧的伏在兄长背上,一步步离开生养她十二余年的蔺家。 上轿后的鞭炮震的耳朵疼,蔺筠捂着耳朵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花轿渐渐离开蔺家时她才缓缓将手放下来,她不知这一生是好还是坏,更不知她这一生的喜怒哀乐是否要寄托在那个人身上。 ***** 皇子成亲礼仪很是繁琐,亏得蔺筠身边有宫里赐下来的李嬷嬷深谙各处礼仪,一直蔺筠身边小声给她提示,等一应礼节行完花轿又抬回河清王府,被李嬷嬷扶到新房时蔺筠一直小心盯着脚下,甫一进房间她便感觉到新房极大,走了数十步才走到拔步床前坐下来,垂下眼帘能看到枣红色的脚踏整洁又干净,坐到实处的蔺筠安心不少。 不过不等她安心,新房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周围候着的丫环纷纷行礼:“见过王爷。” 河清王爷来了……其实蔺筠已经不大记得河清王的模样,印象最深刻的还是那晚他挽弓射箭救她,如今要再见她只盼不要看见一个瘦如纸片人的王爷。 “殿下,挑盖头吧。”一个老妇人柔声吩咐道。 只听有人嗯了一声,蔺筠从盖头下面看到她面前站着一双脚,然后她眼前便亮了起来。蔺筠抬头去看,烛火并不太亮她却总觉得眼前人光芒太盛。少年静静站在她面前,嘴角含笑,好似比前几年高了不少,以蔺筠现在的个子站起来还不到他的肩膀,他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极是和气,这让蔺筠稍稍轻松了一些。 “蔺筠见过王爷。”就在那伴着秦言征过来的嬷嬷轻轻咳嗽时,蔺筠终于想起来她还要给王爷行礼。 但她的礼行到一半就被人托住了,秦言征笑着将她扶起来:“阿专不用如此客气,你我至亲日后见面不用行礼。” 至亲么?蔺筠慢吞吞琢磨了半晌才朝他笑了笑,烛光下的她格外娇俏可爱,这让秦言征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结果摸到一脑袋沉沉的首饰,他这才觉出不妥,收回手笑道:“阿专快去洗漱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在成亲之前蔺家便道在蔺筠及笄前小夫妻俩分房而居,等及笄后再行圆房之礼。秦言征也是知情的因此他果决说不打扰立刻就往外走,到了外头还能听到他吩咐那嬷嬷与新房里的下人好生伺候王妃,若有半分差池严惩不贷。 “姑娘,咱们洗漱吧?”于嬷嬷小心问着将蔺筠从神游之中拉了回来。 蔺筠任由于嬷嬷和青桐将她带到浴房,浴房也相当宽敞,中间摆着一方锦屏遮住后头的风光,大大的衣架放置在浴桶旁边,温热的水汽袅袅从浴桶上房飘走,蔺筠脱掉衣裳浸到浴桶之中那份真实感又增加了不少。 于嬷嬷轻手轻脚给蔺筠擦背,想到方才见到河清王又不禁感慨,她从未见过传闻中的河清王,今日一见新鲜极了,那副老成的模样真叫人发笑!看他对自家姑娘的体贴模样差点就将他当成大郎君一般大年纪的郎君看待,王爷比自家姑娘大两岁就这样稳重,怕是因着一身的病才变成这样,怪教人心疼的。 “姑娘,瞧王爷这般客气,你日后不用担心回府的事儿了。”出嫁前蔺家人都用蔺府与河清王府相隔不远做理由开解蔺筠,就算两府离的再近能不能回府还要看王爷是何态度,如今看来倒是极满意自家姑娘想必也不会拦着姑娘去蔺家转一转,这样一来也不算她们几个食言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说起来蔺筠自第一次在宫中见到他就是这样和气的样子,倒不知他忍受那样的病痛又这样好的脾气是怎么做到的。 蔺筠自小就是随遇而安的性子,知道梦里的事情后稳重了许多但性子却并未变多少,她打定主意好好探一探秦言征的脾气,若他真如今天表现的这样和气,那她在这府中的日子就会好受许多,对未来的日子也多了不少信心。 新房的灯很快熄灭了,这回蔺筠没有再辗转难眠,躺到柔软的被子里很快就睡了过去,于嬷嬷吩咐丫环收拾浴房出来就见她已经睡熟了,无奈笑笑后吩咐丫环们轻一些莫吵醒她。河清王府的丫环都是在宫里教出来的,极是知道规矩,果真在收拾时发出极小的声响,蔺筠没有察觉到任何声响,一觉睡到了天亮。 **** “姑娘,咱得起来去宫中拜见圣上了。”于嬷嬷将人从被窝里拉出来,她们也是盯着时辰拖到最后一刻才将人叫醒,也实在是心疼自家姑娘昨日太过劳累,不过新人第二日到宫中谢恩是规矩,她自得按时将人叫起来。 蔺筠迷迷糊糊睁开眼嘟囔着:“去宫中拜见什么,娘都没说。” 于嬷嬷被她逗乐了,“我的姑娘诶,你昨日成亲难不成尽早忘了?” 蔺筠揉眼睛的手一僵,这才回过神来,是的,她昨日已经嫁到河清王府了!方才她梦到母亲让厨子给她做好吃的只是一场梦而已。她垂头丧气的坐起来任由于嬷嬷给她穿衣裳,衣裳才穿到一半就有丫环来传王爷之命:“殿下命人叫王妃起床去常宁阁用早膳。” “王妃已在梳洗,这位姐姐随我进去见过王妃吧。”青桐一向机灵,让她留在外头应付王爷的人也是于嬷嬷的想出来的。 那丫环迟疑片刻道:“奴婢怎敢打扰王妃梳洗,奴婢在这等着王妃就成。” 青桐也不勉强她进来,若有外人在她们姑娘肯定会不自在。她扔下那丫环推开正房门又关上,于嬷嬷已经给穿上了厚厚的翟衣,但若穿着这身衣裳去和王爷见面也太过诡异,蔺筠甚至觉得自个被于嬷嬷裹成了一头熊,就连坐下都难,何况还要陪着秦言征用膳。 “姑娘放心,有奴和青桐在一定不会出事的,现在还早您便随那丫环去王爷处用膳吧。”前些日子于嬷嬷便被大夫人耳提面命着好生观察六皇子到底是怎样的为人,如今正是观察的好时机。 蔺筠心知于嬷嬷一心一意为她考虑,而她说不去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让王爷傻愣愣的等着她也不敢。主仆几人匆匆收拾好就去了秦言征住的常宁阁。河清王府占地极大,蔺筠身为河清王妃住的是后院里最好的院子,她的院子叫清风阁,是个漂亮又气派的二进小院,出来时粗粗看了一眼很是喜欢。往常宁阁走时蔺筠原以为要走许久,没想到只走了二百多步就听前头带路的丫环毕恭毕敬道:“娘娘,常宁阁到了。” “到了?”主仆三人一同反问,可抬头看去常宁阁的门匾就在头上悬着,她们不相信也不行。 常宁阁的下人纷纷下跪行礼,蔺筠一步步走过去,秦言征正站在台阶之上,瞧见她过来又微微一笑,待她走上台阶来才命人起来,秦言征牵过她的手,初春时他的手几分冰凉,她的手却是暖乎乎的,大约觉得冰到了她秦言征很快将手放开,走在前头将她引到餐桌前,“不知阿专想吃什么便让厨子都做了些,阿专快来尝一尝吧。” 蔺筠被他笑的晕乎乎的,桌上的饭菜都是她家里经常吃且爱吃的,蔺筠有几分震惊:这人对她好的……可怕。 “阿专怎地不吃?”秦言征还以为饭菜不和她胃口,连话也不多话,心下就打算着换个厨子去蔺家偷师,免得阿专不习惯。 蔺筠摇头,忙夹了一个糖糕到自个碗里:“已经很好了。” 白玉碗里有盛好的小米粥,冷热刚好,蔺筠喝了几口很喜欢嘴角便不自觉带出笑容来,一旁有丫环悄悄记下来王妃的喜好到时传到厨房让厨子照着王妃的喜好来做。 “阿专尝尝这个,”秦言征夹了一个虾饺到蔺筠碗里,见她陡然一惊才明白自个今日太过热情,思虑之后索性也就不再盯着蔺筠吃什么,挑了他能吃的随便吃了两口。等吃完这两口桌上便多了一只碗,里头盛着黑乎乎的药汁还散发着浓浓的苦味。 蔺筠瞧着秦言征的药碗犹豫片刻将一块蜜饯夹到他碗里:“殿下喝完药吃块蜜饯不苦了。”她小时候喝药是要就着一盘蜜饯才能喝下去,而秦言征却日日都要喝药,怪可怜的。 芝麻在一旁偷笑,他家主子吃药向来没吃过蜜饯的,况且主子最不爱吃甜的,就是不知主子这次会不会为了王妃破例呢?然后芝麻他眼睁睁看着自家主子一口将药喝光夹起蜜饯吃了仍旧皱着眉头,而他家主子娘娘只好又夹了一块蜜饯给主子,主子欣然受之而且吃完第二块脸色明显好了许多,芝麻不禁在心里念叨主子啊主子你怎么一成亲就学坏了? 第24章 拜见 虽然河清王夫妇尚且年幼但依着规矩二人需拜见洪德帝,祭拜已亡故的祁皇后,而后由河清王妃见过后宫嫔妃与妯娌们。有祁国师神乎其神的卦象洪德帝对新晋儿媳妇表现出了极大的满意,从赏下来的物件里就能看出来,稀有硕大的东珠直接赏了一斛,各式珍宝无数,较之前二皇子妃进宫拜见时厚重了许多。 祁皇后旧时居住的宫殿仍是原先的模样,里头的物品一应俱全,秦言征一言不发带着蔺筠进入小佛堂里,小佛堂里摆着祁皇后的排位,听闻洪德帝时常到小佛堂里坐坐。 “娘,儿子带阿专来看你了。”秦言征实实在在磕了几个头,蔺筠跟也跟在后头跪下唤娘。 秦言征微微露出笑容来,阿专还是那样乖。 蔺筠出嫁前便听闻过祁皇后的事迹,她还记得小时候有进宫见过她,母亲也说祁皇后是个极好的人,蔺筠暗暗叹息未曾与婆母共处。大奉朝皇室亲情略显淡漠,秦言征带着媳妇拜祭过母亲便让人引着蔺筠去别宫见见后宫嫔妃。 “你身边伺候的人对宫里不大熟悉,我让芝麻带你过去,回头我找几个知道规矩的给你使唤。”秦言征心里明白,后宫嫔妃没有善茬就连嫡亲的嫂子太子妃也不是个心善的,让阿专一人去见她们无异于羊入虎口。 蔺筠乖乖应了,反正秦言征说的不错更没有害她的意思。她跟着芝麻头也不回的走了,原本想嘱咐几句的秦言征失笑,但,他何时变得这样啰嗦了。 后宫之中柳贵妃为众妃之首,而太后身子不适谁也不愿意见,是以今日后宫嫔妃早早聚集在柳贵妃宫中,就连太子妃与二皇子妃即成王妃也在她宫中候着,柳贵妃高高坐在首位漫不经心的,时不时让丫环去外头看看,一副等新人等的焦急难耐模样,摆足了婆婆的款儿。 自从祁皇后去后太子妃与柳贵妃之间明争暗斗不断,可太子妃连自个宫中的妃子都斗不过何谈柳贵妃,很快便被屈服于柳贵妃之下几乎当正经婆婆供着,不过太子一向自视甚高又是正宫皇后生下的嫡长子,因此极看不上太子妃的谄媚行为,冷落她是常有的事,太子妃叹太子不懂自个苦心却无法开解太子只好求助柳贵妃,两人间的关系便愈发亲密起来,这会儿太子妃见河清王妃迟迟未到便皱眉替柳贵妃责难新人。 “六弟妹果真出身高贵,都什么时辰了还没到让咱们一大堆人等她。”太子妃存心挖苦,在座众人泰半是世家贵女出身,娘家比蔺家高贵的不在少数,但她自个娘家的名声又不如蔺家,这会儿想借这一句话让众嫔妃与她同仇敌忾,一起给新晋的河清王妃一个下马威。 “就是,虽然还未及笄,但咱们也都是十二三岁进宫那时候的行动举止可没这样没谱过……”说话这人是洪德帝早年宠爱的静妃,满口之乎者也最重规矩,宫里人明面上夸她满身书香气暗地里却嘲笑她书呆子一个,洪德帝也是因为她太过古板吃不消才渐渐减少对她的恩宠。 静妃虽然不受宠但她膝下有两位公主极得洪德帝恩宠,众嫔妃不敢轻易得罪她,又有心巴结柳贵妃纷纷附和着说起河清王妃的不知礼来。 成王妃陆归雁极不赞同太子妃的行为却又不好说出口,人家河清王妃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这样明摆着为难人家可不大地道,她做不出这样随波逐流的事来。 “河清王妃到。”芝麻引着自家王妃到了柳贵妃的殿门前那守门的小太监却迟迟不唱喏通报,他暗暗记下这一笔,直接自个扯开嗓子喊,反正横竖好歹都有他家主子撑着,是主子说不要让王妃受委屈来着。 先生曾教闻弦歌而知雅意,况且蔺筠从梦中知晓这柳贵妃不是个善茬,当下便做好了准备。 “见过柳贵妃,见过太子妃,见过成王妃,见过诸位娘娘。”蔺筠循着规矩微微屈膝给众人行了礼,大奉朝本就重嫡轻庶,她又嫁与中宫所出嫡幼子秦言征,给这些人福礼也极合规矩,况且太子妃与成王妃与她平辈,旁的后宫嫔妃能受她礼的也不多。 柳贵妃面色不善,这个病怏怏的老六竟然来都不来,当真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哟,六哦不,河清王呢,怎地不见他一块儿过来,让王妃一个人过来不大合规矩吧?”柳贵妃捏着嗓子眼说话,柔柔媚媚的格外苏人,那些不受宠的嫔妃恨自个没这样的黄鹂嗓子诱得圣上欲罢不能,但心里头再恨这会儿也要同仇敌忾,纷纷哟哟的问起河清王的踪迹来。 蔺筠在心里头狠皱眉头,这些个嫔妃尖着嗓子她着实受不了,于是赶忙出言阻止:“王爷未来娘娘宫里是奉父皇之命,众位娘娘若是觉得王爷所为不妥,我立刻去命人去将王爷请过来就是。”不让秦言征过来是怕他被这群女人的尖嗓子弄晕过去吧? 哟声纷纷停止都装作方才不是自个在尖叫,抬头或欣赏柳贵妃宫里的华丽摆设,端的是岁月静好沉默是金。为首的柳贵妃最为尴尬,毕竟这个话题是她带起来的,干咳了几声装作没听到的样子给自己圆场:“河清王身子不好,还是不要劳动他过来了,来人,快请河清王妃坐下。” 蔺筠眨眨眼,就这么揭过去了?她行礼不带给红封的? “贵妃娘娘,咱们的红封还没给到六弟妹呢。”成王妃友好的提示,她们都是带着红封,难不成还要带回去不成?这打的可是河清王的脸面,依着洪德帝这几年对嫡幼子的疼爱怕是不愿意就此揭过呢。 柳贵妃仿佛才想起来似的,笑道:“差点忘了,今儿是新妇拜见……” 不等她说完蔺筠就命青桐捧着托盘去将红封接过来,她方才可是行过礼的,难不成还要她一个个行过礼再拿红封,想摆婆婆的谱儿也得先成为正宫皇后吧? “呵,河清王妃……架子倒真不小。”静妃前半句说的大声,可说道一半觉得不妥又生生将后半句压低了嗓门,虽然她有两位公主傍身,可到底比不上一个皇子的势力。 柳贵妃心知今日不好继续端着范儿摆长辈的架子不过日后有的是机会,她当下痛快的让丫环将红封放到青桐的托盘上,旁的嫔妃、太子妃和成王妃再怎么也都是亲手放过去的。 “谢过诸位娘娘、谢过二位嫂嫂。”蔺筠默默告诉自个,她还是个孩子用不着有什么害羞。 蔺筠在柳贵妃宫里板凳都没暖热便被芝麻喊走,理由相当简单:咱们河清王身子不大好,如今正等着王妃回府,诸位还是别多说了,省省吧,反正以后也不说不上。 事实上用不着芝麻说后面的,柳贵妃等人便忙不迭的放人离开。待人走远柳贵妃才似笑非笑凉凉道:“想不到河清王妃虽然年纪小却稳重的不得了。” 众嫔妃默然,柳贵妃却率先失笑,她与一对病秧子计较什么,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一块儿死了。 ** “她们可有为难你?”回去的马车上分外静谧,快到王府时一直没吭声的秦言征才说了一句。 蔺筠猛然回过神,摇头笑道:“没有,众位娘娘和嫂嫂们都很好。”蔺筠只盼着日后不要经常进宫,反正正经婆母已经去世,她与旁的嫔妃有过多接触也不大好。 秦言征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不再说话,路过朱雀街的时候外面正逢集市格外热闹,他命人买来几串糖葫芦递到蔺筠面前,这糖葫芦原本是蔺筠小时候很喜欢吃的东西,但自从从梦中醒来她就再也不喜欢吃,明明是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她看着总有几分苦味。 “原来阿专不喜欢了。”秦言征似是而非的喃喃自语了一句,再也没说别的。 回到王府之后又要见一见府中各处的丫环下人,因为蔺筠年纪小,河清王府的一应中馈都交由河清王秦言征的乳母田嬷嬷来主持,秦言征闲暇的时候会看一眼府中的账册,不过他极是信任田嬷嬷,连那账册都未曾仔细检阅过。河清王府的下人都知晓下午要拜见主母,可将正经主母放在心上的没几个,王妃与田嬷嬷未到时站在一起交头接耳好不快活。 在未出嫁之前大夫人便说过有关中馈之事的处置方法,蔺筠是个十二岁多一点的孩子,若进门之后就讲中馈之事从田嬷嬷手里夺过来显得太自不量力又贪恋权势,不如将陪嫁的嬷嬷派出来一个与田嬷嬷共同掌管,暗地里蔺筠也可以跟着陪嫁嬷嬷学习掌家之道,等到了年纪再接过中馈之事不至于手足无措。 蔺筠心中有几分忐忑,那田嬷嬷是河清王的乳母,如今将一个偌大的王府掌握在手中,也不知她愿不愿意让凭空冒出来的一个人抢走手中的权力。 第25章 □□ 蔺筠早早便听闻过田嬷嬷的名声,这回不等他们去正堂见下人便有丫环进来通报田嬷嬷来拜见王爷王妃。 田嬷嬷是个很精神的老太太,穿了枣红色的褙子发髻梳的一丝不苟油光水滑,嘴角抿着和气的笑容,保养得宜的双手规规矩矩放在小腹处,进门后便郑重行了大礼:“奴婢见过王爷王妃,贺王爷王妃新婚大喜。” 一旁伺候的于嬷嬷和李嬷嬷都是一怔转而看向自家主子,大约是她们太过防备,田嬷嬷说得如此直接是想看自家姑娘害羞?还是想借着新妇脸皮薄借此掣肘? 蔺筠面上微红,她梦里长到十七岁也没嫁过人,如今被长辈当面打趣怎能不害羞?她扭头去看秦言征,倒不用秦言征说话芝麻就很机灵的上前将田嬷嬷扶起来。芝麻还有几分沾沾自喜的,主子对田嬷嬷一向敬重,平日也不受她的礼。 果不其然,秦言征温和解释:“田嬷嬷是我的乳母,为人很是仔细耐心,若是阿专在府里有什么不明白可以请教田嬷嬷。” 蔺筠笑笑点头表示自个明白了,李嬷嬷将预备的红包端上来交到田嬷嬷手里:“老姐姐可别推辞,这是王妃的一点心意,老姐姐可别拒了王妃的心意。” “自然不敢,多谢娘娘。”田嬷嬷说着又跪下一礼,饶是芝麻也有几分错愕,他好似有年头没见嬷嬷给谁下过跪了。 厅堂里的气氛有些冷淡,蔺筠微微笑着不说话,秦言征垂眸盯着地面不发一语,伺候的几个人看看这个主子再瞧瞧那个,最后李嬷嬷笑眯眯道:“咱们王妃也见过田姐姐了,照着时辰去见见下人也就作罢,主子们也累了一天了。” 李嬷嬷说的正合蔺筠心意,她转头征询秦言征的意见,见他定定盯着自个不由不耐烦:“王爷意下如何?”巴巴的将她娶来冲喜便是这等待遇,区区一个乳母也要对她摆架子。 秦言征眼中闪过一分迷茫,见蔺筠不大高兴下意识点头:“去见见吧,阿专若是累了不去见也无妨。” “殿下多虑臣妾无妨,还是早些去见过下人让您休息吧。”蔺筠垂首等他先走,看也不看他。 “好。”秦言征沉沉叹了一声,最终迈开步子向前走。跟在后头伺候的芝麻哪能看不出自家主子被王妃甩了脸子不高兴,不由气呼呼的瞄了王妃一眼,见她仍旧气定神闲气了个仰倒,忍着不悦跟上主子的步伐。 **** 河清王府的下人都是又内务府选好送来的一套班子,说是鱼龙混杂也不为过,里头不知掺杂了多少贵人的眼线,但建府之后田嬷嬷就在河清王府里打理,处置过几个刺头之后敢冒出头捣乱的几乎没有,但对一对娃娃主子的敬意也没有多少,都盼着主子年幼好糊弄多多弄些油水好过日子。 蔺筠随着秦言征坐到主位上时已经将方才的怒气按捺了下去,但见那四处交头接耳偷偷抬头来看的下人又忍不住皱眉:“这,也忒没规矩了!” 听到训斥的田嬷嬷慌忙跪下请罪:“是奴婢不才,管教不严请娘娘治罪。” “嬷嬷这是何意?你管教下人的日子不多,没经验也是难免的,只是这些人的样子传出去丢的却是王府的脸面。”蔺筠绷着小脸义正言辞,“本妃虽是王府主母,只是我年纪尚幼还要仰仗几位有见识的嬷嬷,既然田嬷嬷一人管教不力,那便由我两个陪嫁嬷嬷同嬷嬷一道儿管教下人,也免得嬷嬷操劳,嬷嬷意下如何?” 蔺筠毫不客气,更何况这倚老卖老的田嬷嬷刚一见面就要给她下马威也想的太过简单了,从第一眼见到这田嬷嬷蔺筠心中便生出一股难忍的怒气,一些关于田嬷嬷的画面不住在脑海中闪现,她暗暗心惊梦中的事大约是她真实经历过的,不管是不是真,田嬷嬷对她不敬在先,那她又何必客气?正妻掌家是理所当然,她做不得还有陪嫁嬷嬷,田嬷嬷也未免太过托大! “奴婢……不敢擅自做主,但凭主子做主就是。”田嬷嬷咬牙沉声,谁也没想到新晋王妃竟然不知客气为何物,不急着站稳脚跟便罢,居然还敢当着王爷的面儿夺了他乳母的权,殊不知这样会失了王爷的宠爱,王妃如今还不到十三就没了宠爱且不知往后的日子该如何过呢! 蔺筠在心里不屑冷哼,征询秦言征意见时也不掩饰:“王爷,妾身瞧着田嬷嬷一人无力掌管王府中馈,妾身命李嬷嬷和于嬷嬷一同和田嬷嬷掌管如何?” 秦言征不知她为何生气,一心琢磨这个问题,可对上她清澈明亮的眼睛竟然心虚起来:“掌管中馈是王妃的圈里,阿专愿意让哪个嬷嬷掌管都好,我没有异议。” 不仅田嬷嬷,就连芝麻和伺候的下人都惊讶无比,王爷可是最信任田嬷嬷的却不知如今最信任的是王妃,掌管中馈这等重要的大事竟然轻易便交给王妃做主了! “多谢王爷。”蔺筠毫无诚意的谢过他便给两位嬷嬷示意,方才还交头接耳的下人们此刻鸦雀无声纷纷垂着脑袋当自个一直是这般乖巧。 “本妃方才说过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诸位都是从宫里出来的人才想必不用本妃多说,在这王府就得遵从王府的规矩,否则就按规矩办事,日后不守规矩的撞上来可别怪本妃规矩严,今日之逾矩本妃只当诸位不适应,若再有下次决不轻饶。”早在出嫁之前大夫人便告诉过蔺筠对付田嬷嬷和下人的法子,田嬷嬷仗着奶过河清王倚老卖老那就乖乖待着养老,新婚头一日敢给她不痛快她也没那么甜。 一干下人纷纷跪下称是,蔺筠缓缓点了点头,又命于李两位嬷嬷将赏赐的铜钱发下去。 “妾身方才看王爷脸色不大好,劳累大半日王爷不如先去歇着?”蔺筠客客气气的,意欲将秦言征请走。 秦言征苦笑点头:“王妃说的极是,不过闷在房中也不大自在,不如请王妃陪着我走一走可好?” 蔺筠松了一口气,犹豫片刻才道:“妾身想回房中换身轻快的衣裳,还请王爷稍待片刻。” “我也正有此意。”秦言征招来芝麻,让他陪着回去换衣裳。芝麻脸色苍白,偷偷觑一眼霸气侧漏的王妃娘娘快步跟上自家主子的步伐。 蔺筠则拉着青桐往自个屋子里走,待青桐小心翼翼帮她摘下首饰褪去厚重的翟衣才重重舒一口气躺倒在床上。 “姑娘,你方才生气了?”青桐和蔺筠从小一起长大,青桐又是个认真细心的姑娘,方才姑娘的表现明眼人一看也知道姑娘在生气,只是这样毫不客气的会不会让王爷不高兴?大夫人还教着姑娘不要太过急进让人说道。 蔺筠哼了一声,“反正早晚都是要将中馈之事放到我手里,现在也不算抢,不过是名正言顺让有能之士继续做,我也没说不让田嬷嬷插手,若要任她作为日后怕是想拿捏我呢。”梦里蔺筠就因为田嬷嬷吃过好几次亏,看着不咸不淡岁月静好的老太太心里却是对权利渴望的厉害,自个是宫女出身却想凌驾在主子之上,今日当着秦言征的面儿上眼药又怎样,她又不是靠着秦言征的宠爱过活,她名正言顺! 青桐心疼的看着自家,小小年纪就嫁人不说,王府里也是乱糟糟的一片让大夫人知晓了还不知要怎么心疼呢。青桐端来一盅蜂蜜水催着姑娘喝下,“姑娘可还要陪着王爷散步?” “让我睡会儿吧,王爷身子不好待他歇好再去也不迟。”蔺筠困的俩眼皮打架,吩咐青桐给她将衣裳首饰准备好就沉沉睡了过去。 **** 秦言征左等右等不见蔺筠来唤,狐疑之下来清风阁找她,却见正房门口守着两名丫环,见他到了急忙行礼。 “王妃在何处?” 那丫环有几分为难,可姑娘睡得太沉唤不醒她们也没办法,结结巴巴老实道了:“姑娘太累睡着呢。” 小丫环见王爷明显松了一口气不像要责怪王妃的模样,十五岁的少年玉树临风,小丫环偷偷瞄了一眼不敢再看,直勾勾盯着那缎面长靴从眼前走过直奔正房而去。 青桐没料到王爷突然驾到,她刚从厨房端来一碗稀粥打算让姑娘醒来先垫垫肚子,而且王爷一直没派人来叫想必不再去散步,她也将此事忘在脑后,此时见王爷突然进来慌忙跪在地上:“王爷恕罪,姑娘太累睡了过去奴婢忘记将姑娘叫起来。” “无事,我来看看阿专。” 秦言征说着就往床边而去,蔺筠正窝在被窝里熟睡一点也没察觉到有外人来,待到一只微凉的手心覆在额头上才行惊醒过来,下意识的伸手将覆在额头上的手打掉,睁开眼睛才认出摸她额头的人正一脸担忧,再往外头看天都黑了。 “妾身食言,请王爷恕罪。”蔺筠就要从床上坐起来,刚刚起身就被人不由分说的按住了。 秦言征怔怔放开攥着她肩膀的双手,一面尴尬道:“外头挺冷的,咱们不用出去走了,阿专继续睡便是,无碍的。” “我……”蔺筠怪不自在的,下午才同他发过脾气他现在就来说好话,弄得她无理取闹恃宠而骄一样。 “阿专不用自称妾身。”秦言征心情突然好起来,盯着蔺筠的眼睛满含热切,若是阿专记得以前的事多好,那样他们就能一起过以前的日子了。 “王爷不怪我?”蔺筠指的是下午无端发脾气又毫不客气夺了田嬷嬷的权,照理说田嬷嬷才是他最亲近的人才是,她那样不给面子都会生气的吧? 秦言征摇头,他也不是傻的,在凤鸣山休养这几年未曾见过田嬷嬷,若不是她今日当众对阿专发难他竟然不知田嬷嬷变成了这样,若她不知悔改,那这王府里也容不下不知自个身份的人。 蔺筠歪头想了半晌:“虽不知你说的是真是假,我如今信你就是。”虽然不情愿,但蔺筠还是明白她一辈子都和这个男人绑在一起,倒不如从一开始彼此坦诚让日子舒心一些,合得来自是极好。 “阿专……”秦言征几乎是感叹的,一手忍不住摸摸她散开的头发,从头到尾他只见过这样对他坦诚相待的阿专,也最喜欢这样的阿专。 蔺筠不客气的扯扯他垂在肩上的头发,笑的极开心。 第26章 相处 田嬷嬷回到居所时阴沉沉的,伺候的下人都小心翼翼的唯恐一个不妙就惹得嬷嬷不高兴。被田嬷嬷养在身边调.教的细辛大惊,王爷向来敬重嬷嬷,如今嬷嬷垂头丧气满脸不高兴,难不成王爷为了王妃训斥了田嬷嬷不成? “嬷嬷,这是怎么了,春寒料峭还冷着呢您怎么也不披一件披风。”细辛说着将精致的兽纹手炉递到田嬷嬷手里。 田嬷嬷摸到这一团温热才缓过神来,长长舒了一口气:“还是细辛你细心可人……”她盯着细辛宛若娇花的面庞出神,殿下身边最缺还是这样善解人意的解语花而不是娇生惯养不解风情的贵族姑娘,只是她该用什么样的理由将细辛送到殿下身边呢? 细辛察觉到田嬷嬷打量的眼神却装作恍若未觉,心里却是掩不住的激动,嬷嬷总是隔一层的人早晚会想到她的用处,何况她是皇后娘娘留下的人。 两人各怀心思都没怎么说话,直到细辛将灯盏点亮田嬷嬷才将她唤到身边,拉着她的手神情和蔼:“细辛,嬷嬷想了许久让你在这儿伺候一个老婆子也是浪费,如今咱们王府新建成各处都需要人操心,王爷身边也没几个会伺候的人,你又是最知情识趣的嬷嬷打算让你去伺候殿下,不知你可否愿意?” “细辛自是愿意的,只是如此一来谁来伺候嬷嬷?”细辛丝毫没有掩藏她的野心,反正说的再多也是掩饰,田嬷嬷在宫里这么多年已经是人精了。 田嬷嬷倒是满意细辛的坦诚,她们也是明摆着的互利互惠,但田嬷嬷也是乐于助人上青天的好人,若是细辛不听话她这里还有一百二十个整治她的法子。 **** 秦言征身边要多个无关重要的丫环根本用不着向他请示,芝麻一点头那细辛就到秦言征房中专管衣裳饰物。 “王爷,今日穿这件衣裳可好?”芝麻特意兴冲冲的问秦言征的意见,往常两个男人没什么审美,而秦言征的衣裳都是尚衣局成套制好送过来的,也不用挑选直接套到身上就是,不过这细辛是田嬷嬷特意送来的人,芝麻想着田嬷嬷平日的好处就忍不住为她说几句好话,昨日王妃可是大大的下了田嬷嬷的脸面。 秦言征瞄了一眼衣裳没甚异议的往身上套,看也没看细辛。那细辛并不失望,依旧站在原处看衣裳是否有不妥。 “王爷,细辛是田嬷嬷送来伺候您衣裳的,奴才瞧着细辛姑娘眼光不错,您说是吧?”芝麻向来爱在秦言征面前扮演调皮捣蛋的样子好让他高兴一些,不过今日的效果却是大打折扣。 秦言征听到细辛是田嬷嬷送来的时就知道田嬷嬷大约是在和阿专较劲,若让他直接将这丫环送走未免太过驳田嬷嬷面子,只是明晃晃将人放在身边又让田嬷嬷胜了一筹,他抓着衣裳想了半晌对满是期待的细辛道:“最近院子里不大干净,你去帮着院子里的人扫洒吧,这里用不着人。” 主子一句话只要不收回,那细辛必定是要一直呆在院子里扫洒,这也太不地道了? 芝麻甚至颤巍巍做了个假设,难不成自家主子刚成亲就害了惧内的毛病,这不是好兆头啊…… 细辛默默抽泣:“奴婢知罪,奴婢去院子里扫洒。”她慢吞吞的走出房门,甚至还抱着巨大的希望回头望了一眼,可惜无情的将她逐出正房的人正命小太监伺候穿衣裳,再也没有看她一眼,细辛彻底死心。 **** 蔺筠一大早起来就听到常宁阁里撵走一个管衣裳的丫环,起初不明所以,于李两位嬷嬷一同给她解释明白,得知这人是田嬷嬷送来又被秦言征撵走不由讶然,这是在讨好她?不过那田嬷嬷想必气的够呛。 “且看着田嬷嬷会不会去王爷那求情罢,虽然是王爷的奶娘但她的形事作为也太过托大。”李嬷嬷满脸不赞同,她在宫内多年十分明白主子对乳母的态度,记着恩情让乳母老年荣养的最好不过,把乳母当普通下人看待的也不在少数,但乳母想越过主子妄想掌握主子和主子娘娘的倒是头一回见。 “原本我还真怕王爷顾念往年的恩情对田嬷嬷客气,如今看来王爷也是个明白人。”于嬷嬷考虑的最为深远,只有王爷心里头明白为人没问题她家姑娘才不会吃亏。 蔺筠听俩嬷嬷分析大半晌也明白里头的利害关系,她暗暗猜着若是祁皇后还在的话肯定不会允许田嬷嬷嚣张至此的。 “姑娘可要送些东西给那田嬷嬷,好教她明白这府里谁才是主子。”青桐很是气不过这老婆子不将姑娘放在眼里,气愤之下想出个主意激动的不得了。 蔺筠摇头:“不用,我没那时间和一个嬷嬷闲磕牙,与她斗跌份儿。” 虽说女人一生都在后宅内院中与婆母妯娌小妾姨娘争斗一生,但谁又不渴望安生日子,既然有人出手教训田嬷嬷她乐得清闲。 早膳自然是两人一起吃的,今日的早膳和昨日没几样重复的,再次出现在餐桌上的都是蔺筠昨日多吃了几口的食物。饭桌上很安静,只有筷子碰碗的声音,两人低头各吃各的。蔺筠在闺中时虽然爱说话但对不熟悉的人也不愿意多说,她偷偷观察了秦言征的吃相才发现这人吃的药比饭都多,不过一顿早膳的功夫那叫芝麻的清秀小太监已经端来两碗黑漆漆的药,喝药的人眼也不眨直接喝下。 “你……不苦?”蔺筠知道这人是个病秧子却没想到苦到这个地步,怪不得昨日与他离的近了都闻见一骨子草药的香味儿,当时还觉得好闻,如今想来不知喝下多少药汁儿才腌出那好闻的味道来。 秦言征故意面不改色的喝下手里的药,而后展颜一笑:“习惯就好。” 蔺筠讷讷无言,将放在一旁的蜜饯夹到他碗里:“你清清嘴里的苦味吧。”她小时候喝药可是要母亲好哄歹哄许下无数好处才肯捏着鼻子喝下去,偶尔反悔喝到一半吐出来的也不在少数。 “多谢阿专。”秦言征夹起蜜饯含笑吃下,倒教一旁的芝麻惊讶不已,一次两次的新王妃凭什么让王爷如此青眼?不过他倒不敢问出来,因为他诧异的目光蔺筠的眼神已经从他身上掠过了无数次,他可不想让王妃盯上否则说不定王爷会没有原则的将他撵走…… 蔺筠倒不知自个无意间得罪了秦言征最信任的小太监,不过就算知道了也不在乎。 “阿专可愿陪我一同去逛逛院子?” “自然愿意的。”嫁进来两天她还没好好看看居住的地方,这里就是她日后起居生活的地方呢。 ***** 河清王府是洪德帝命人耗费三年多的时间建成的,各处假山流水应有尽有,初春时分到处可见吐芽的树木含苞待放的花朵。常宁阁前头有一处高高的假山,假山上头有一座凉亭,蔺筠提着裙子要往上头去,若是站在凉亭里想必能看到蔺家,也不知能不能看到爹娘。 “阿专当心脚下。”秦言征跟在后头小心万分,唯恐她脚下不稳摔着。不过好在洪德帝御赐的工匠都十分谨慎小心,石阶修建的平滑又安全。 终于有惊无险的爬到凉亭上蔺筠兴奋的向四处张望,可在四周看了一圈儿又傻眼了,这房子高低错落的没有什么差别哪座院子才是蔺家? 秦言征看出她的迷惑却不开口指明,悄悄挥退下人等她发问。 蔺筠当真是看了一圈儿也找不出哪里是自个家,河清王府本身占地就大,与别家院子相隔极远一眼望过去尽是大同小异的房顶,连一家门匾都看不清楚,更别说看清楚哪个是自家了! “王爷能看到哪里是我家么?”蔺筠闷闷开口,她现在才明白在蔺家的日子有多快活,什么事都有父母挡着还有姐妹陪着说话,可在河清王府只有她一个人,身边伺候的人也都依靠着她,仿佛一瞬间成为了了不得的大人。 秦言征本就站在她身后,方才被她转身撩起的头发滑过,那一刻仿佛头发是从他心上滑过,痒痒的却很舒服。他自然而然却又非常大胆的牵起她温热的小手,滑腻腻的感觉让他眼前有片刻晕眩:“阿专往东南看,中间有坐两层木楼的就是蔺家,你不会不知道那是书与楼吧?” 蔺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踮着脚看去终于认出那看不大清楚的小木楼就是她在闺中最不喜欢看到的书与楼,此时再看却亲切的紧,书与楼在蔺家的西北处,她循着书与楼的踪迹找母亲的院子再找自个的院子,可盯了好长时间也没看到自己的院子在哪儿顿时有些垂头丧气起来:“我还以为能看的很清楚呢。” 然后她听到秦言征很轻快的笑了一声,这有什么好笑的?她下意识挣开他的手,气呼呼的走到另一边坐下,秦言征跟着她坐下好声好气解释:“阿专别气等你明天就可以回蔺家了。” “那我可以在家里住几天?”蔺筠很是期待,当初姐姐就在家中留了一晚,她一定要多留几日才行! 秦言征歉意道:“阿专,咱们不能在蔺家留宿,这是规矩。” 蔺筠一怔,这才想起来出嫁前母亲同她说过皇室的规矩,嫁入帝王家的女人才是最可怜的,从嫁出去那一刻起就极少能在娘家呆着。 “也不知是谁订下的规矩……”蔺筠满心不悦的嘟囔着,定这规矩的人真是讨厌死了! 秦言征:诸位祖宗对不住,实在是你们定的规矩不合道理。他倒是不在乎住在哪里,他总是要陪着阿专的。 从凉亭上下来蔺筠去了方才看到的桃花林,说是林也不夸张,这一小片园子稀稀落落种着几十株桃树,此时正值花期到处都是粉红色的花瓣。 “此景如画。” 秦言征命人取来文房四宝,在桃林里摆下一张书案当场做起画来,花景极美何况还有比花娇的人入画,秦言征挥动手中画笔时恍然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源头就在他眼睛望去的方向。 前世,秦言征身子不好,熬到娶妻的年纪已是万幸,他早年与阿专解除婚约后也未曾定亲却也无心娶个陌生人回来扰乱他平淡如水的日子,后来偶然之下阿专竟结识他遍寻不着的神医,神医出手治好他的顽疾他也与阿专再续前缘,但成亲之后他忙于夺位之事极少回到后院,可无论他什么时候回去阿专待他和原来一样,永远是对他最好的。可是好像老天爷与他过不去,他治好了顽疾却失去了珍爱的妻子,一场胜仗回来之后他看到的是阿专的牌位。 然后,没了阿专的他也很快重复之前的病弱日子,再睁开眼时又重复着从小到大一直喝药的日子,直到再次遇到阿专。 “你在画我?”蔺筠的问话打断了秦言征的沉思,画中的少女已经有了雏形,正是方才捻花带笑的蔺筠。 秦言征只觉喉中腥甜,忍了几忍才点头:“嗯。” 他不愿意说话蔺筠也不愿意逼他,继续站在树下赏桃花暗地里却决定一定要将这幅画从他手里要出来。 ***** 不过蔺筠同秦言征磨了半天也没将这幅画要到手里,秦言征只道此画还需润色,硬是生硬转移她的注意力说起明日回门要准备的礼物来。身为当今圣上嫡亲儿子的王妃回门的排场自然是盛大的,秦言征早就命前院管家准备好一切,只等自家王妃点阅是否满意。 “明日几时回府?”蔺筠满含期待,不知爹娘这几日该有多想她。 秦言征暗暗叹气,这才是你的府邸,明日去蔺家是回门。只是他从一开始面对阿专时就心虚,何况如今知晓阿专的真实脾气并不是那么娴静如水更不敢随意让她生气, “明日用过早膳便可回府。”还是让她高兴一些,等她长大自然就明白过来了。 蔺筠高兴了,只觉得秦言征的好脾气实在是太好了,不知母亲知晓她在府中尽是欺负他该作何感想?一想到明日可以回府蔺筠高兴的睡不着,拉着青桐说了大半宿的话,一个劲儿打算着回到蔺家之后要吃什么好吃的,直到青桐哈欠连连才放人离开。 第二天一大早不等秦言征派人来叫蔺筠就将青桐喊醒,等丫环给她梳好头发就迫不及待的去常宁阁用早膳,而厨子也懂事,竟然早早就准备好早膳就等她吃完送她回府,而昨日特意吩咐厨子尽早将早膳做出来的人不发一语,以前她也是渴望回娘家的罢,只是那时候他一向拿她的懂事当乖巧,从没问过她想要什么东西。 “别急,你若是吃的急了我也不和你一起走。”秦言征一眼便看出蔺筠软肋在何处,他小小威胁之后蔺筠果真安分了许多,用膳也按部就班的就怕秦言征有个万一故意拖延着不去蔺家。 最终磨磨唧唧能到吉时出门蔺筠已经麻木,河清王府离蔺家并不远,成亲时觉得远劝因为花轿绕城一周将她弄得晕头转向的,今日用不着转圈子刚走出府门出了巷子便到了蔺家门前,而河清王府抬着礼物的小厮还没从王府走出来。 第27章 和离 因蔺筠三朝回门蔺家人都留在府里没出门就连一向喜静的老太太也换了一身崭新喜气的衣裳等着见孙女婿。唯独大夫人眼睛红通通的,有人问起时守在她身边的蔺涵总称嫡母四年妹妹太过未能入睡。而自蔺筠出嫁那天便回到娘家未走的蔺珏却迟迟没有出现,直到门房来报河清王夫妇已经到大门口时她才从姗姗来迟,同样待在正堂里柯家姑爷柯竟南见她之后就讪讪的。 “王爷王妃到了。” 原本蔺家人是要到门外迎接的,不过洪德帝向来尊重蔺家人便让河清王进府拜见长辈也有安抚蔺家的意思。 “孙女见过祖母,见过父亲母亲。”蔺筠使劲憋着眸中那泡泪没让它流出来,唯恐当场哭出声太丢人现眼。 秦言征也要跟着跪下去,不过膝盖还没弯就被岳父大人扶起来:“一家人不必行此大礼,免了免了,阿专也快起来。”其实蔺穹心里极不愿意将这倒霉女婿扶起来,将他小小年纪的拐走不说日后府里有点什么事蔺家能为阿专做主的也不多。 “多谢岳父。”秦言征很是客气,迎着蔺家人打量的目光硬是将脊背挺的老直,一声咳嗽都没有,可饶是如此岳母大人的目光也只是从他身上掠过,只盯着阿专。前世他最为惧怕的人就是岳母大人,因为岳母大人一直对他不甚满意,曾经背地里对阿专埋怨他不曾一心一意对阿专好,原本以为嫁个身子不好的可以安分守己,没想到这身子不行的反倒是野心最大的。 大夫人最心疼阿专,小小的女儿就这样出了门子犹如剜掉她一块心头肉,她怎能不痛怎能不想,自从阿专进门就拉着她的手没放,怎么看也看不够。 “好了,大喜的日子可别抹眼泪,咱们去后头说话吧,让爷们在这儿说道。”老太太老大不高兴,这孙女和她不亲咧…… 三夫人向来不敢在这样的场合多说话这次却一反常态笑吟吟道:“母亲,咱们的见面礼还没给到王爷王妃,就这样走了阿专怕是不高兴呢。” 一家子又笑起来,各房将给新人的红封拿出来,秦言征示意蔺筠去拿,蔺筠丝毫不客气收红封收到手软,转头交给青桐让她收拾。待收完红封她自个就催起众人:“咱们去后头说话罢。” 蔺筠仍当自个是个没出嫁的小姑娘可以随意撒娇,整个人几乎挂在大夫人身上,也没看见老太太招手叫她过去。在往常老太太可不轻易让哪个孙女去她身边呆着,蔺家姑娘中她最亲近的却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远房亲戚穆雪寒,今日主动示好无外乎是看中河清王妃的身份,可蔺筠的无视又让她抹不开面子,最后还是蔺珏走过去扶着她巧言安慰了几句才没让老太太给众人撂脸子。 秦言征就这么看着自家王妃看也不看他一眼,就那么干脆利落的往外走,但他也不能出声拦着,三个嫡亲的舅兄都虎视眈眈的围着他,饶是心里有底也暗暗为自己捏一把汗。 “阿专这几日过的可还习惯?”大夫人此时的唠叨模样宛如几年前蔺珏出嫁回门时蔺筠絮絮叨叨的问话。 蔺筠将母亲的问题全都回答了一遍正开心却被姐姐狠狠撞了一肘子,她顺着看过去原来老太太正坐着生闷气呢,能不生气吗?家里出了个王妃却不将她这老祖母放在眼里,这让平日一家独大的老太太如何受得了? 不过蔺筠从小就知道祖母是个难相处的,眼睛里只有她的男孙,还看她母亲不顺眼,府里的姑娘们都不愿意和老太太多亲近,蔺筠也老大不愿意讨好老太太,但她现在还没能力给母亲出气,惹老太太生气后还得母亲收拾烂摊子只好干巴巴道:“几日不见祖母气色还是这样好。” 老太太冷笑,瞧见蔺筠身后肚子鼓鼓的大孙媳又喜笑颜开起来:“是哟,没你这个闹人精在府里闹腾祖母可清闲多了呢。” “我才不闹人。”蔺筠瞧着老太太的目光就知晓她在盼着大嫂生个大胖曾孙出来,若是个孙女她指定不是这幅面孔。 大夫人慈爱极了,抚着她的头发赞:“阿专最乖最不闹人,不过往后是想闹人娘都看不见了。”大夫人的话意有所指,不过她算好了有阿专的身份在这老太太就不会生气。 二夫人笑着迎合,心里头酸楚也只有自个知晓。 蔺妙神色不明的盯着蔺筠头上名贵不凡的东珠首饰,明明俩人才差了几个月,蔺筠就可以珠光宝气的当王妃她却要忍气吞声被母亲拉着见各样的女人期望能将她嫁个好人家。不过即使蔺家出了个王妃,世家贵族也不大看得上二房的姑娘,就连大方庶出的蔺青也有了极好的亲事。若早出生几个月与河清王八字极合的人是她多好…… **** 蔺家认亲宴过后便各自三开,柯竟南眼巴巴的要接妻子回去,不想催了丫环去后院叫人也不见人过来,等来等去只等到丫环摇摇头,他垂头丧气的转身要走。 “大姐夫——” 这声音有些耳熟,柯竟南喜出望外的回头却见他刚出嫁贵为河清王妃的小姨妹在笑眯眯的向他招手,他狐疑的走过去:“王妃唤我过来何事?” 蔺筠笑的天真无邪,“你不是要接姐姐回去,不过不巧方才姐姐出门的时候扭到脚不愿意回去,你来背姐姐回去好不好?” 柯竟南信以为真,大踏步往后院走,原本在前头的蔺筠反倒落在了后头,路过连接蔺家前院与后院的小荷塘时蔺筠突然出声叫住柯竟南,指着小荷塘某处:“大姐夫,我方才不小心将镯子甩了出去,好似掉到了荷塘里,你能否帮我去找一找那镯子?” “阿专可还记得落到哪里了?”柯竟南当真小心翼翼走到荷塘边四处寻找镯子的踪迹,听着蔺筠在后头指指点点这里那里找着。正当他找的起劲臀部被人狠狠踹了一踹,荷塘又没什么可抓住的东西,柯竟南脚下不稳,一个向前噗通落到了尽是淤泥的荷塘里。 不过蔺家荷塘不深,柯竟南扑腾片刻就从荷塘里站起来,只是锦袍上头尽是淤泥,初春时节小风一吹让人忍不住瑟瑟发抖。 “阿专你?” 蔺筠忍着笑意,想到方才听母亲和姐姐说的又绷起小脸:“听闻姐夫要将通房生的庶子寄到姐姐名下,柯家与大姐夫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柯竟南心底一凉,万万没想到此事还传到了小姨妹耳朵里,他有些生气妻子到处乱说又慌乱的解释:“王妃误会,家父家母只是想暂时将孩子寄养在阿敏名下,等阿敏生下孩子便将这孩子送走,老人都说我们膝下养个孩子很快就能招到孩子。” 蔺珏嫁入柯家三年没有生下一儿半女,柯家心底埋怨可蔺珏也没拦着不让相公纳妾,开始是柯竟南死活不愿意纳妾,等他愿意纳妾了也没生出孩子来,柯家原本以为是儿媳妇身子有问题,这下惨了原来是儿子的问题,柯家去求了当朝圣手杜老太医给柯竟南诊治,也是巧了,一个月后那新纳的小妾就有了身孕,而蔺珏依然没有动静,蔺家不好指责柯家什么,只能让那小妾将孩子生下来去母留子。只是柯竟南向来是个软和性子,那小妾也知道自己的命运,寻摸个机会就在柯竟南耳边哭诉,时间一长柯竟南自个也觉得孩子一生下没有亲生母亲着实不好,若是蔺珏再生下个孩子就没了这孩子的活路,因此他求了柯夫人将生下子嗣的小妾送到庄子上养着,那生下来的孩子要依着柯夫人的意思放在蔺珏名下。 可是蔺珏不愿意让一个庶出的孩子占了自已孩子的名分,明明蔺家给她请太医诊断的没有问题,但柯夫人不愿意好不容易出生的大孙子顶着庶长子的名头,硬要将这孩子养在蔺珏名下,蔺珏却指明表示不愿意,僵持之下蔺珏借着妹妹蔺筠出嫁的机会回娘家住着。而那柯竟南自知此事对不住妻子,又不愿意让岳家知晓他们柯家逼着蔺珏手下庶长子,一直待在蔺家希望妻子答应和他回家去。 “你们柯家好大的本事,居然逼着我姐姐将庶长子充作嫡长子来养,难不成你们柯家日后就由这小妾生的庶长子继承不成?我倒是怕那时候你这庶长子会将亲生母亲从庄子里接回来,到那时候我姐姐该如何自处?那嫡长子的名分是我嫡亲外甥的,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占的!”蔺筠只觉得柯家欺人太甚,让庶长子先落地也就罢了,竟然还觊觎着嫡长子的位子,难不成这是柯家的好传统不成?倒是忘了,柯家如今的家主就是从庶子爬上来的。 柯竟南苦着脸要辩解:“若是阿敏能生出孩子来拿嫡长子自然是这孩子的,若是不能那必然是那孩子的,早早养在名下还能样多些情分,这本是百利无一害的事情阿敏怎么就不愿意呢?” 他瞧蔺筠仍是冷着脸只当她孩子心性,又怪自个要和一个孩子解释恁多做甚,撩起衣袍就要从荷塘里走出来。 “呵,你们想的倒真是美!”蔺筠气的浑身发抖,姐姐口口声声说柯家待她极好原来就是这样待她好的?她冷冷出声,说出的内容无情又狠毒:“你身子康健我姐姐身子也没问题,怎么我姐姐生不了孩子那小妾却能生下孩子?别是不小心戴了顶帽子吧,我看你们还是先查清这孩子的血脉再来请我姐姐答应将这孩子养在名下为好。” 柯竟南怎么也没想到小姨妹竟然会说出这样恶毒的话来,他指着蔺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半句,只不过却被闻讯而来的秦言征看的一清二楚。 “柯大姐夫这是做什么,内子如何得罪你了?”秦言征对这姐夫没什么好感,胆小又懦弱,差点害了姨姐的一生,阿专最敬重的就是大姨姐,他可不愿意这一世阿专仍然为大姨姐的事伤心难过。 柯竟南有口难辩,他这才发觉荷塘周围一个伺候的丫环下人都没有,只有小姨妹一人,她刚才还一脚将他踹到了荷塘里,可若他将此事说出来那必然是没有人相信的。无奈之下,柯竟南拱手对秦言征行礼认错:“王爷告罪,方才王妃娘娘与臣讨论臣之家事,让王妃为此事劳累是臣的不是。” 他撇的干净蔺筠却不答应,一口一个姐夫的控诉:“柯大姐夫你对我姐姐不好我还不能说了?那照你说的这是你柯家家事,你的意思是我蔺家姑娘嫁过去就再也不是蔺家的人,便随你们柯家处置了?你们蔺家未免太过托大!”若不是秦言征在这盯着,蔺筠定要上前去再踹他一脚!这软蛋护不住姐姐让她伤心不说,这会儿护起柯家人和庶长子来倒是勇气十足!她蔺筠这次非要仗势欺人不可! “王妃非要颠倒是非小臣也没法子。”柯竟南梗着脖子死不肯承认柯家有错,实在是小姨妹方才说的太打人脸面,他的孩子必定是他亲生的才是! “你——”蔺筠抡袖子就要上前揍人,秦言征拉住她,让她往后看。 蔺珏早已从房里走出来,将柯竟南的种种看的清清楚楚。饶是蔺珏生性坚韧此刻也是强忍泪水:“柯竟南,你们柯家欺人太甚!”她不过嫁过去三年,若她身子有问题也倒罢了,明明她身子没有任何问题柯家却不愿意再给她点时间让她受孕,非要将那庶长子抬成嫡长子,这绝无可能! 柯竟南看见妻子也慌了起来,再看岳母大人面若冰霜的跟在后头不由冷汗连连,他心里直打突突,某个预感一直往心口跳,这回他怕是不能将妻子接回家去了! “柯竟南,你给我听好了,我们蔺家的姑娘容不得你们柯家如此糟蹋,既然你们想将庶长子扶正倒不如将庶长子的娘也一块扶正,我们阿敏退位让贤!”大夫人的话掷地有声,阿敏转过身去不再看柯竟南一眼。 柯竟南傻在当场,他怎么也没料到岳母竟如此决绝,连一个挽回的机会都不留给他! 蔺筠也傻了,可看母亲的表情不像是在吓唬柯竟南,她立刻甩开秦言征护着她的手往母亲身边去:“母亲当真要?” 大夫人眼含热泪,咬牙切齿道:“柯家欺人太甚我绝对不能让你姐姐继续受这个委屈,娘宁愿养你姐姐一辈子!” 蔺珏闻言回头看了柯竟南一眼,而后头也不回的往旧日的闺房跑,隔得老远依然能听到她的哽咽声,蔺筠扶住瞬间苍老了好几岁的母亲,转身恶狠狠的冲柯竟南喊:“立刻滚出我蔺家,回去转告柯大人与柯夫人改日公堂见!” 大奉朝明文规定,若由娘家将夫家状告公堂请求解除两人的婚约,在经过男女双方签字画押后即可和离,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以蔺柯两家的地位,对簿公堂时蔺珏与柯竟南的婚事绝对会被解除。做不成亲家便会成为朝堂上的仇敌,日后蔺柯两家撕个你死我活的场面绝不会少。 柯竟南原本想跪地恳求岳母收回方才说的话,但是大夫人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让女儿脱离苦海,直接命小厮将柯竟南架了出去,半炷香时间不到蔺家连柯竟南离开时留下的泥印子都消失不见,而目睹全程的秦言征小心肝颤了又颤,总觉得岳母离开时看他的眼神充满了警告呢…… 第28章 角门 蔺珏要和离的事在蔺家传开之后引起很大反应,反应最强烈的是蔺老太太,口口声声说蔺珏这么做不顾家中其他姐妹这是在毁她们的前途,而且家中有个和离的大姑子在哪家姑娘愿意嫁进来? 这话虽然没当着蔺珏的面儿说却是对大夫人和蔺穹说的,大夫人一向对老太太多有忍让,反正老太太早晚都要归西的,年轻时吃了老太太许多亏她都没有吭声默默吹枕头风从蔺穹处讨了回来,只是这一次老太太这样露骨的说她女儿她不答应! “媳妇一直以为老太太面善心慈一心一意疼爱家中的子孙,没想到老太太只为了区区面子就让我的阿敏一辈子在柯家受苦。”大夫人给老太太戴了个高帽子,说出来的话却毫不客气,就差没指着老太太说只爱名利不疼孙女,老太太心疼孙女是假,心疼孙子和蔺家的名声才是真的。 老太太何曾被儿媳妇这样拐弯抹角的骂过,她泪眼汪汪的看向儿子蔺穹指望他给自己做主。不过蔺穹这些年已被大夫人教育的很好,更何况儿子女儿都是他的心头肉,侄子侄女也疼爱比起亲生女儿却是要往后排的,柯家一群狼心狗肺的这么糟蹋他闺女只和离他还觉得便宜了这蛇鼠一窝,若不是夫人拦着他都要御前告老柯家一笔,拿着庶出的小屁孩当宝贝蛋什么玩意儿! 对着母亲,蔺穹有文人的傲骨和儒雅,他心痛的指着柯家的方向:“母亲,娘子说的对,阿敏在呆在柯家命都要没了,若是不赶紧和离怕是柯家还想踩在咱们蔺家头上的,咱们比蔺家不差什么凭什么让他们将咱们阿敏踩到尘埃里去?” 敢踩他闺女,我去你大爷的! “可阿敏是个女儿家,和离终究对她的名声不好……”老太太被儿子一说也是义愤填膺的,但最担心的还是外人对蔺家说三道四。 蔺穹了解母亲的脾气,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咱可不能让阿敏这么委委屈屈的走了,必须将事情说清楚讲明白,柯家就是想将庶长子充作嫡出阿敏忍不下这口气才和离的,若是忍气吞声才让人耻笑呢!” 老太太最终还是应了,不过对大夫人仍旧没有好脸色,碍于面子吩咐她好生照顾蔺珏被让她胡思乱想,末了又问蔺筠何时回王府可别误了时辰。 “母亲原来那么喜欢阿敏,如今却是对阿专好呢,我也放心了。”大夫人与蔺穹走在回去的路上,大夫人突然幽幽来了一句。 蔺穹眉头紧锁,丝毫没有在老太太面前的坦然,“哎,老太太就是年纪大了太看重名利,不过好在算明事理能说通。” 大夫人也暗暗庆幸,如果不是有阿专做河清王妃老太太恐怕不会答应的这么痛快,她知晓阿敏与阿专从小姐妹情深。只是和离之后她的阿敏想寻个门当户对的夫家也难了。 且不说大夫人如何忧心明日和柯家的扯皮,蔺筠被父母撵着回去,她连和姐姐说体己话的时间都没有,坐在马车里还满心不高兴。柯家人真是该死,柯姐夫啊呸,柯竟南也是个狼心狗肺的黑心肝,她这回非得给姐姐好好出出气不可。 “阿专为何事心烦?” 秦言征温声问,落日余晖洒进马车里照在脸颊处让他的笑容多了几分神秘。 蔺筠灵机一动,不都说河清王师承祁国师能掐会算么,不如…… “哥哥不如帮我算一算姐姐能否顺利摆脱柯家和离呢?” 正在喝茶的温文公子一个不小心就将自个呛着了,轻咳几声才道:“阿专叫我言征哥哥罢。” 确实,直接喊哥哥怕是分不清楚在叫哪个哥哥,还是带着名字喊比较自在,蔺筠从善如流的喊了一声言征哥哥,然后秦言征咳嗽的声音有点大。 难不成是暗示她多叫几声讨好讨好?蔺筠撇撇嘴,就满足这位没有嫡亲弟弟妹妹的小皇子吧! “言征哥哥跟我说嘛,阿专知道言征哥哥最好了!”通常她这么和孪生哥哥蔺云栖这么说话的时候蔺云栖会答应她提出的任何条件,百试百灵! 秦言征攥住她乱抓的手,连连道好,“阿专莫急,容我算上一算。” 蔺筠听话的坐在原地满是仰慕的看着他,小酒窝里盛着的笑容是从未有过的真挚,秦言征神情一晃忽然想起前世他甚少见到阿专这样笑,她总是端庄大方的,就连叫他也是郑重的喊王爷,从不曾叫他言征哥哥,实在是他亏欠她良多啊! “阿专放心,柯家不会多纠缠大姐,更不敢闹出什么幺蛾子毁损大姐的名声。”事实上秦言征不过是将手心的铜钱转个方向,他曾经说过不再轻易动用从舅舅处学到的五行八卦之术,泄露天机的人不会有好下场,而借此投机取巧也是一样。这苦果他前世就已经尝到了。 蔺筠盼来这两句话心安许多,柯家识相也免得姐姐面子上不好看。 “言征哥哥,姐姐现在大概很伤心吧,可我都没陪她说说话。”蔺筠满是自责,前两年姐姐一直没有怀上小外甥她还担心了一番,但是母亲请来的许多大夫都说姐姐身子没问题,没有孩子不过是缘分未到,而柯家急不可耐的给柯竟南纳妾,依着姐姐的骄傲她该怎么忍下去,姐姐和三年前比已经变了许多许多。 秦言征摸摸她的脑袋,见她没有反抗略欣慰:“阿专别担心,回去我就告诉你从咱们府里去蔺家要走哪里。” “什么?”蔺筠被这个惊喜砸晕了,一个劲儿问是不是真的,催着马车赶紧往前走,她好偷偷潜过去看姐姐。 秦言征叹息,果然他娶回家的小娘子还没收心呢,她现在到底知不知自己是秦家妇,河清王府才是她的家?不过不急,慢慢教便是。与小小的阿专一起长大也别有一番滋味。 *&**** 到了王府甫一下马车,蔺筠就急着往里走,生怕去晚了通往蔺家那道门就没了。秦言征被她拉着一路狂奔时庆幸这一阵子身子养的不错,不然怕是连跑都不能跑了。 芝麻跟在后头急赤白脸的,娶个王妃不会照顾王爷就算了居然还敢拉着王爷跑这么快!一定是故意的! 河清王府中许多人都看见俩主子一溜儿小跑往后院而去,自然有人将此情此景告诉想知道的人。不过跑了一阵儿之后蔺筠突然想起来某人身子好似不大好,她立刻放开拉着他的手,小心讨好:“言征哥哥没事吧?” 秦言征拍拍胸脯保证:“没事儿,我这阵子身子好了许多。”说完这句他便不再开口,喉头动了又动终是忍住喉间的痒意。 终于到了后院,蔺筠才发现绕过小花园有一道门有丫环婆子守着的小角门,看见俩主子到了立刻行礼,角门被密密麻麻的蔷薇盖着,不注意看是看不到的。 “一定是父亲这样要求的,父亲真是太懂我了。”蔺筠喜滋滋的,以后只要她想回府都可以从角门穿过去,比走大门还要方便,而且这角门很是隐蔽,一定很少有人看到。 秦言征默默腹诽,这角门明明是他吩咐下人建造的,等阿专长大之后一定要将这角门堵上,好教她知道哪里才是家,如今她年纪还小,且让她一让吧。 “穿过角门就是书与楼,你在凉亭看到过的。” 蔺筠脸垮了片刻,原来那日看了老远还在河清王府里,想不到她竟然住在比蔺家还大的宅子里,不过可惜这宅子不是她的。穿过去是书与楼就书与楼罢,大不了多走几步路去找母亲和姐姐。 角门由精铁制成,各处封锁的严丝缝合非常严密,正中央有一把大大的锁,蔺筠以为钥匙在丫环手里,催着她开门。 守门丫环为难的看向秦言征:“回禀王妃,钥匙在王爷处。” 不给人钥匙岂不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蔺筠扯扯秦言征的袖子示意他将钥匙拿出来,顺便附赠一枚甜笑。秦言征原本有几分生气的,看见这笑容什么气都没有了,乖乖掏出钥匙:“钥匙给你可以,不过你得在一个时辰之后回到府里用晚膳。” 这有何难,拿到钥匙之后她可以随时随地回去,可以回来用过晚膳再回去,若问蔺筠为何愿意陪着他用晚膳,钥匙打开锁芯的时候她心里也有了答案,病怏怏的一个人吃饭也怪可怜的。 锁打开之后蔺筠终于知晓守在一旁的丫环婆子是何作用,小小的铁门看着娇小,可;拉开时却要四人齐上才能将门打开。 “真的是书与楼?!”蔺筠喜出望外,这角门当真不是在骗她? “你不与我同去?”越过那道门就站在蔺家的宅院上,察觉到身后没人跟来,蔺筠扭头问道。 秦言征挥挥手:“我在家里等你回来,阿专要记得用晚膳的时辰。” 见王爷不去,青桐就屁颠屁颠穿过角门跟着自家姑娘回蔺家,走出老远之后主仆俩回头看去,那角门大开,几个铁塔似的丫环站在两边不许旁人通行,这样看来倒真是为她准备的角门?! “姑娘,我看见王爷刚走呢。”青桐像是察觉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扭头看看自家姑娘,又摇头甩掉脑袋里的想法,明明是个两个孩子怎么就会有那样的想法呢,实在是太耐人寻味了。 不过青桐没将她的想法告诉自家主子,她还是先替姑娘考察一段时日吧。 ***** 蔺筠主仆俩突然出现蔺家后院里引起不小的轰动,伺候的下人都知道六姑娘也是河清王妃方才已经随着河清王去王府,难不成姑娘没走?还是王爷没带着姑娘一同回王府? “娘~~~”蔺筠远远看见大夫人的背影毫不犹豫的开口叫了,这将大夫人吓了一跳。可这府里也没有旁人会叫她娘了…… 大夫人不敢置信的回过头,方才被她撵走的女儿笑着扑到她怀里,“娘我回来了。” 大夫人先是惊喜转眼间又换上怒容:“你们俩人怎么回来,难道是被王爷半路撵下来的?” 咳咳,蔺筠拦住要发火的大夫人指着角门的方向:“王爷给我的钥匙,我是从王府走过来的。”好长一段路走的脚疼,不过侧面证明王府是真的很大对吧? 第29章 相信 大夫人一脸茫然,“哪里来的角门?” 蔺筠反倒懵了,连她娘都不知道角门的存在王爷你是偷偷挖了蔺家墙么?这锄头挥的不错啊不声不响的! 亏得蔺筠解释了一番,大夫人又去亲自看过才知晓女婿联合丈夫给两家院子开了个角门方便女儿来回走动,小女婿倒是贴心,比起大女婿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王爷可有说何时让你回去?”大夫人生怕蔺筠在蔺家不记时间,问了好几遍才听她说晚膳前回去。 “倒也不错。”大夫人连连赞许,蔺家和河清王府后院挨着后院这样开一个小角门方便女儿走动也是极好,免得蔺筠回娘家勤了被人说道。 蔺筠和青桐突然出现在后院不得不解释了一番,下人倒是好办吩咐下去别乱嚼口舌即可,三房一直安分守己不是自己房里的事向来不会多问一句,二房也不是不靠谱的。大夫人好生打算了一番才领着蔺筠回到大房,蔺珏闺中住的七香阁还是一直为她留着,她自回府之后就住在里头,不过从说出和离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出过房门。 “姐姐,你在里头么?”蔺筠轻叩门扉,一边念叨着姐姐不要想不开。 过了一会儿蔺珏的声音才从里头传出来,带着痛苦过后的嘶哑难过:“门开着,娘和妹妹快进来吧。” 出乎意料的,蔺珏还是方才的模样,就连发髻都没多少凌乱只一双眼睛红通通的眼周还有未干的泪痕。这是狠狠哭过了,蔺筠从小到大都没见姐姐这样哭过,这回这么伤心还是因为一个外人。 “姐姐别哭了。”蔺筠抱着蔺珏的腰撒娇,她能做的不过是撒娇卖乖让姐姐高兴一些。 蔺珏已经有三年没有好好看过妹妹了,出嫁后每次回蔺家都是来去匆匆,柯夫人又喜欢拿规矩压她,三年里她竟从不曾在蔺家留宿,也变得更加不像自己了,闺中骄傲少言的少女蔺珏从她嫁入柯家那一刻开始就消失不见了,对着柯家人迎合三年她彻底累了。 “姐姐别伤心了,柯家不是好人。”蔺筠不记得梦中姐姐是否与柯家和离,和离之后过得好不好,她极力使自己回想却什么印象都没有。 蔺珏拍拍她的脑门:“姐姐晓得,又不是小孩子了让你一直念叨小老太婆!” 蔺筠撇嘴,“我才不是,姐姐干嘛总说我是小老太婆。” “你总是唠唠叨叨的不是小老太婆是什么?”大夫人帮着蔺珏说出来,俩人一同看蔺筠变了脸色气嘟嘟的转过身不打算理人。 大夫人爱怜的将她揽在怀里,柔声哄着:“乖阿专知道心疼你姐姐,娘不知有多高兴你们姐妹感情好。” 母女三人抱在一起,蔺筠感受到母亲久违的怀抱差点又落下眼泪来,“母亲让大夫给我开副汤药吧。” 大夫人一惊,狐疑的看向蔺珏的腹部,蔺筠也不是傻子,姐姐这时候要的汤药只有哪一种难不成是怀上了柯竟南的孩子? 蔺珏苦涩一笑“哪有那么容易就有的,前几日我与他……喝了才放心。”顾忌着蔺筠还是个孩子蔺珏没有说的太露骨,若她和离之后再怀上柯竟南的孩子蔺家就要闹笑话了,蔺珏绝对不允许有这样的事发生,既然要断就断的干干净净一点念想都不留,她太想做回原来的蔺珏了。 “好,娘晚上让人送到你房里来。”这种药还是避人耳目为好,大夫人美目中尽是哀愁。 蔺珏对母亲感激一笑,这种时候最疼爱她的还是父母,她既感动有愧疚,深觉自个没本事过好日子让父母跟着操心。 蔺筠瞧瞧这个看看那个最终憋出一句话表达自己的存在:“姐姐不如跟我去那边住吧?”那边指的自然是新建成、与蔺家比邻而居的河清王府。 不过,蔺珏知晓河清王对妹妹很是爱护遂起了捉弄之心:“那边是哪边?你原先住的春溪阁,那里还不如我的七香阁呢。” “就是王府啊。”蔺筠不愿意这样说,好似从此她的身份就高人一等了一般,可她想了许久也没想出合适的词来,只糊弄性的说了个王府。 如今看来住到王府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两个娃娃在一块也不怕打扰恩爱什么的,但是蔺珏自个觉得不能用她的晦气事冲掉妹妹的喜气,怎么都不愿意点头答应去王府住。 “我有母亲给我的陪嫁庄子,到时住在庄子里也是极好。”蔺珏没打算一直住在蔺家,即使她无比留恋。 大夫人才不舍得女儿去庄子上受罪,与蔺筠一起劝了好大一会儿才让蔺珏松口答应先住在府里。可蔺珏越是坚决,蔺筠与大夫人就越恨柯家恨柯竟南,都是因为他们蔺珏才受尽苦楚和委屈。 日后有机会见着柯夫人一定要好好折腾她一番才好,这是目前蔺筠能想到的最解气的办法,她才不管外人怎么看她。 ***** 芝麻急得团团转,眼见着日暮掌灯还不见王妃回来,可王妃不会来王爷就一直在书房里看书不用晚膳也不吃药,看来非要等王妃回来不可!他咬咬牙打算朝角门走去,他就不信王妃会如此狠心,非要晾着王爷。 可等芝麻到了角门处才发现角门上的锁紧紧锁着,他根本没办法打开。这把锁的钥匙由王爷亲自保管,那钥匙一直放在一只荷包里,不过他方才好像没从王爷身上看到这那荷包,难不成王爷将钥匙交给王妃了?芝麻垂头丧气的回到正房欲向王爷请罪,却不想刚走到正房门口就见厨上的下人正将一道道菜端到王爷王妃面前,从嫁进来就对王爷爱答不理的王妃今日竟然破天荒给王爷夹菜,难道是他看花眼了不成? “言征哥哥,你这个小太监怎么总是呆呆的。”每次看她就跟看一头将好白菜拱掉的猪一样。 秦言征瞟了一眼芝麻,“芝麻还算细心,你有事可以交给他去办的。” 这意思是作为王爷的贴身小太监给王爷办事也要好生伺候王妃,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怠慢和无礼!芝麻赶紧上前给两位主子表了一片赤诚忠心,指天发誓一定会好生伺候王爷王妃。 蔺筠盯着他心道,芝麻说的话都去掉王妃她就相信是真的,这小太监对秦言征忠心的厉害,她这半路杀出来的王妃不像是得了他的另眼相待。芝麻不知王妃对他的脾气秉性摸了个□□不离十,只不过从没有说出来而已,看芝麻纠结怨念又不敢指责的表情实在太好玩了! 完全没想到被王妃当做解闷乐子的芝麻:…… *** 柯竟南回府之后将岳母要他与蔺珏和离的消息告知柯夫人,柯夫人一口热茶呛在嗓子眼里差点没把自个呛死,她试探着问:“亲家大约是气不过咱们将庶长子充作嫡出,就是想吓唬吓唬咱们。” 然后看柯竟南一身泥疙瘩皱眉:“你不是去蔺家吃回门宴,难不成这回门宴设在泥潭里不成?”可不是泥潭么,将女儿嫁给病秧子可比进入泥潭可怕多了,这样的人家怕也不会多疼爱闺女最多嘴上厉害说出来吓人,她敢说蔺珏在蔺家住不了多少日子就要乖乖回来。 柯夫人信心十足,饶是柯竟南准备好一肚子让父母去蔺家赔不是的话最后一句都没有说出口。 这一夜柯竟南辗转反侧许久,一梦到天明听到熟悉的女人声音还以为蔺珏从蔺珏回来了,可打开门去看才看清楚是为他生下庶长子的小妾抱着孩子来给他请安。 “早上那么大的风让孩子出来做什么!”柯竟南非常不耐烦的将小妾撵走,熟睡的孩子被吵醒闭着眼睛就开始哇哇哭,但柯竟南却没有一点哄他的心思,他望着孩子白嫩的小脸甚至异想天开的想若这孩子是蔺珏生下的就好了,那他依然过着从前的日子不会为即将到来的转变操心,心里的暴躁不安让他尤其渴望见到蔺珏,仿佛只要看到她的笑容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只是柯竟南终究没有如愿,快到晌午的时候门房来报,蔺家的人将状纸送来一份,状告柯家将庶长子充作嫡出,作践蔺家嫡长女,蔺穹亲自到官府请求解除女儿与柯竟南的婚事。这一状原告在被告不在,状纸自然而然要送到柯家一份,柯夫人看到状纸瘫软在地。 万万没想到蔺珏回去蔺家便一去不复返,柯夫人迷迷糊糊间甚至还在想她不过是想儿子有个亲生的嫡子,谁让蔺珏不争气呢? 柯蔺俩家都是有底蕴的人家,既然蔺家连商量都不肯与柯家商量直接对簿公堂,柯家也自然明白此事没有缓和的余地,就要升任礼部尚书的柯大人恨铁不成钢带着柯竟南掩面上了公堂签字画押签下和离书,这事一出柯大人离礼部尚书也越来越远,洪德帝亲言,让自个家事都处置不清楚的人怎敢让他做礼部尚书。 最后礼部尚书一职归于与蔺家交好的胡家,也就是蔺云敢的正房妻子胡氏的娘家。洪德帝此举无疑表明他是宠爱小儿子的,连带着蔺家也比从前多了许多尊荣。蔺珏和离之后前去蔺家提亲的人多了起来,甚至还有人为正房去世的鳏人说亲,大夫人知晓蔺珏因为柯家伤透了心怎么也不肯为难她,遂婉言谢绝提亲之人的好意。 蔺珏和离之后蔺筠担心她不开心整日到蔺家陪着她,秦言征一句怨言也没有,任由她在两府之间来往,他自个则在书房听先生授课的,整日与书画为伴。 **** “娘,我想到庄子上住几天。”在蔺家呆着蔺珏顶不住众人同情的目光便打算到陪嫁庄子上住。和离之后柯家会将所有嫁妆归还于她,靠着这些蔺珏还是可以吃喝不愁的。 大夫人连连叹气,也明白蔺珏心中有没解开的心结,想了又想后她同意了蔺珏的要求,蔺珏临走之前去和老太太请安道别,穆雪寒刚好在陪着老太太说话,听到蔺珏打算到庄子上散散心的时候忍不住劝道:“大姐姐何必如此妄自菲薄,你是蔺家的嫡长女这是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身份,那些人说闲话嘴碎的人都是一时多嘴,姐姐不必与他们计较,大可继续留在府里住着,庄子里可比不上府里,姐姐还是三思而后行呢。” 蔺珏分出一分目光打量这位三年未说过话的穆家表姑娘,这位穆姑娘还真是几年如一日的爱管闲事,她蔺珏想做的事从不喜欢被人拦着,更何况眼前此人说着为你好的话却句句都让人不舒坦。 “穆姑娘又来陪着祖母说话了,姑娘如此孝行倒教我们姐妹几个惭愧。”蔺珏诚恳对老祖母道:“祖母,您看穆姑娘一个人在咱们生活那么久也不容易,她的家人又被遣回原籍不得入京只留穆姑娘一人在京城孤苦伶仃怪可怜的,您就看在她经常过来陪您说话的份儿上帮穆姑娘寻一门过得去的亲事吧,毕竟她的身份……” 蔺珏说的意味深长,眼睛直勾勾盯着穆雪寒,见她没有眼中没有半分羞愧表情却是委屈的快要哭出来,她不由得由衷佩服此人,得亏柯竟南的小妾没她厉害,否则整天对着一个口蜜腹剑的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老太太则是觉得大孙女说的太露骨,可又都在情理之中怎么都是在为穆雪寒考虑,她自个也开始掂量给穆雪寒找一门好亲事的可能性。 穆雪寒羞愤欲绝:“不用劳烦老太太,我家里人会来将我接走的。” “啧,早不走晚不走,偏偏在这如花的年纪走,难不成穆姑娘在家乡有订过亲事的人家,这会儿回去也恰好赶上办亲事呢。”蔺珏脸上完全没有和离之后的心力憔悴,比之未嫁的姑娘们多了几分诱人的美,勾唇一笑时就连老太太也觉得大孙女着实可惜,这样的美貌都勾不住男人,看来老话说得对:留得住子嗣才是正经呢。 穆雪寒经不住蔺珏刀刀捅人心的话语,以袖掩面就要走却被蔺珏拉住:“穆姑娘这是怎么了,难不成穆姑娘听不得我说话,这倒是我的不是,不过不会委屈穆姑娘多长时间的,明儿我就到庄子上住下,不会让穆姑娘难过的。” 穆雪寒听到蔺珏要走瞳孔微缩,继而低落道:“就算要走也是我走,大姐姐何必如此说呢。” 蔺珏定定瞧着她,直到看得她心里毛毛的才移开目光。对着老太太她还是温婉乖巧的孙女,明言自个是去庄子里散心之后老太太简直不能更赞同,她只要想起家里有个姑娘出嫁后又和离回了娘家整个人都不舒服,大孙女走了她眼不见心不烦,至于蔺珏的亲事自有她母亲解决无需她多操半分心。 待到蔺珏请示过老太太离开后老太太这才拉着穆雪寒的手道:“雪寒丫头不用忧心,祖母既然答应给你找一门亲事自然会说到做到,祖母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说是不会让她受委屈,那么即使她被夫家欺辱就像蔺珏这般,蔺家是绝不会允许她回来的吧? **** 蔺珏要走的消息自然要告诉蔺筠的,大夫人派了心腹李嬷嬷绕了一圈儿才到河清王府门口,李嬷嬷禀明身份之后才得以进入王府,不过待她到了王妃正院才知晓河清王妃正在安寝,王爷听闻岳家来人亲自召见。 李嬷嬷将蔺珏去庄子上住的事原原本本说给河清王,半大的少年听后沉默许久低哑着声音道:“本王知晓了,你回去跟岳母复命吧。” 李嬷嬷走后,秦言征将青桐叫来吩咐她不要将此时告诉蔺筠,免得她和蔺珏一同到庄子里去。 青桐惴惴不安的,从小到大她从没对自家姑娘说过一句谎,姑娘才是她的主子,王爷到底是和目的? “阿专随着大姐出去会有危险。”秦言征有几分怔忪,前世蔺珏和离后去陪嫁庄子上住,可是去的路上遇到一拨儿被官兵追的跟无头苍蝇似的劫匪,蔺筠被这群人冲撞伤到了腿养了几个月才痊愈,而姨姐则是差点被劫匪掳走,好在一直追剿劫匪的官兵将劫匪团团围住,领头的官兵一箭射死了劫持蔺珏那人。 重生以来秦言征都是恣意的,可对蔺筠他不敢随意又不敢改变她的命运,他试过几次,蔺筠躲掉的灾难总会以别的方式重现,他不愿意蔺筠受苦,更不愿意她名声受累,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她知晓此事。 **** 蔺筠再次从角门钻回家去七香阁找蔺珏,跟在她后头的青桐欲言又止,等她在七香阁门外唤了几声都不见大姑娘开门时才老实道:姑娘,大姑娘去庄子上住了,原本大夫人派人来府里告诉你,可你当时正睡着,王爷不许奴婢将此事告诉您,让大姑娘走后再跟你说。” 青桐这是头一次这么干,要不是王爷说是为了姑娘好她是说什么都不会瞒着姑娘的,青桐的表情出卖了她,蔺筠抓着她一劲儿是不是知道怎么回事。 “他为什么要让你瞒着我?凭什么?”从成亲到现在不过五天时间,蔺筠从没意识到她已经嫁人,更不习惯突然冒出来一个人掌握她的所有事情还口口声声说是为她好,她才不愿意让姐姐去庄子里受罪! 大夫人听到动静就直奔七香阁而来,瞧见蔺筠的表情就知道要坏,明明在家里是个乖巧的姑娘,怎么一嫁人脾性秉性就变了许多? “你这么气呼呼的要去做甚?”大夫人不轻不重的拍了拍蔺筠的肩膀,“又使起小性子来了?王爷不让青桐告诉你自有他的用意,况且娘已经请祁国师给你姐姐算过,你姐姐的大好姻缘还在后头,她现在去庄子上避避风头也能过安生日子,你又何必非要她留在府里受人指点?” “谁敢对我姐姐指指点点?”蔺筠下意识反驳,谁敢欺负姐姐她就带着蔺云栖去打她,拿出当初姐姐拧她耳光的力气! “你这孩子。”大夫人柔声劝道:“娘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替你姐姐难过,但既然祁国师说你姐姐的好姻缘在后头咱们日后再替她谋划就是,庄子上都是母亲安排好的人,不会委屈你姐姐,你们都是娘的闺女娘只盼你们过得好。” 蔺筠憋屈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发泄出来,她恨自己没能早些察觉姐姐过的不好,恨自己忘掉那么多重要事,若是她记得梦中姐姐最后嫁给谁也许就能免得让她伤心。 “傻孩子,钻什么牛角尖儿呢。”大夫人爱怜的搂着小女儿轻声哄着。 ***** 回到王府正是掌灯时分,清风阁里亮起盏盏灯火,锦衣华服的那人直直站在烛光下,听到动静后才缓缓转过身来,轻风吹起他鬓间的碎发拂过他鼻梁和柔软的嘴唇的,粘在一起的双唇犹豫着,动了又动最后猜到:“回来了,阿专想必饿了,我让厨房给你准备吃的。” “我姐姐以后真的会很好?”蔺筠着魔一般盯着他泛白起皮的双唇细细观察,弄成这个样子难道一天都没有喝水吗? 秦言征点头:“我不骗你。” 第30章 大选 蔺珏走后蔺筠低落了一段日子,这段日子没有任何人来打搅她,出去每日用膳会见到秦言征,其余时间两人都在房里各干各的。 “青桐,随我出去走走。” 在房里闷了几天之后蔺筠终于松口去外头走走,青桐大喜,喜滋滋的给她拿来一套藕色新衣:“姑娘试试新衣裳吧。” 蔺筠莫名其妙:“我这身衣服挺好的,不用换了吧?”而且她总觉得青桐让她换衣裳有别的意思,她又不是出去讨好秦言征的! 青桐推着蔺筠往屏风后走,一边走一边念叨:“姑娘您从嫁过来就穿那两身衣裳,奴婢看了都觉得寒碜偏您觉得好看跟朵花儿似的,再说您是正经的王妃娘娘整日穿的这么邋遢会让下人看轻的。”那叫细辛的丫环已经在正房门口徘徊了无数次,可惜没有偶遇到王爷也没见到王妃,倒将地上的叶子扫的干干净净,清风阁前那片草地被她踩的寸草不生,这可是万物复苏的春天,细辛姑娘当真作孽! “就你能说。”蔺筠抵不住青桐的劝说,换了新衣裳不大自在的出了房门,于李两位嬷嬷要随她一起出去被蔺筠婉拒,不用猜也知道嬷嬷们想说什么。 河清王府的花园被花匠打理的很好,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子花香,不过蔺筠与花园隔人相望,那柔弱不堪一击的细辛姑娘正跪在她面前楚楚可怜的诉说她的中心耿耿,大意就是:奴婢是皇后娘娘留下的人才,王爷顾忌着王妃不敢让我在常宁阁伺候,还望王妃娘娘给皇后身边的老人儿一点脸面,让她去哪里伺候都行。 “姑娘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不大明白?”蔺筠很是莫名:“王爷吩咐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不愿意扫叶子就去跟王爷说,你也说你是皇后留下的人,让我调度恐怕不大好。” 细辛缓过神来只看到王妃远走的背影,不是传闻王妃出神书香世家最重礼数,怎么她说了半天王妃仍旧不把皇后留下的旧人当回事的,她根本没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不过任凭细辛如何咬牙切齿蔺筠是不放在心上的,就连青桐都不以为然,依她家姑娘瞎掰的本事这府里大多数漂亮丫环都不是她家姑娘的对手,而且就算这些丫环能如愿去常宁阁伺候,王爷就愿意收下她们了? 王府里的下人还算乖巧,完全没有第一天的吊儿郎当,蔺筠暗暗佩服于李两位嬷嬷的掌家之术,不过母亲说过的话还在耳边,虽然于李二人能为你所用,但还要提防两人为了□□做出龌龊事儿来。偌大河清王府只有两位娃娃主子,这对已经成年的下人来说好也不好,好的是娃娃主子管不了多少事,下人自可以逍遥自在,坏的就是娃娃主子与下头的人根本说不到一块儿也没多少接触,王府里的下人想往上爬攀附主子也没那么容易套近乎。 “青桐,王爷这几日都在听先生授课?”蔺筠忍不住好奇,空荡荡的王府里只有两个人着实太寂寞,她呆了几日便觉得无趣,分外想念在蔺家与姐妹们在一起的日子,就连叽叽喳喳讨人厌的蔺妙都没那么讨厌了。 青桐点头,“是,王爷除了用膳都没出过房门。” 蔺筠以为这是秦言征在凤鸣山上休养形成的习惯,也无意去打破,不过眼下她有重要的事要求他,还是免不了去正房找他一趟。她去时芝麻正在房外守着,房门大开仿佛知道她会来一样,茶桌上放着两杯沏好的热茶,一身青色常服的秦言征端坐桌前,见她站在门外不进来不禁翩然一笑。 “阿专站着做什么,进来喝茶。” 蔺筠依言坐下,那杯茶递到她面前,接过来时秦言征的手指滑过她掌心,痒痒的。 “阿专来我有事?” 秦言征眼中满是了然的笑意,倒教蔺筠不好意思起来,她嗫嚅许久才抬头对他道:“我想去蔺家跟着姐妹们听先生授课。”蔺筠知晓这要求过分了些,但她实在想不出可以在王府里做些什么,若让人专门请个师傅过来要她每天和师傅大眼瞪小眼的她也不愿意。还不如蔺家的家学有意思。 “可以。”秦言征答应的非常爽快,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不过他也是有要求的:“你去蔺家家学念书但不能留宿在蔺家,还得回王府来住,你若是嫌每日走的麻烦我可以让人备下软轿。” 蔺筠连连摆手,真每天乘着软轿去家学肯定会被蔺妙嘲笑挖苦,她虽然懒了一些却也不至于连这点路都不愿意走。 “你呢?”蔺筠终于意识到她和这人是一体的,秦言征也是念书的年纪不应该去国子监读书么? 秦言征放下茶杯轻笑:“父皇觉得我每日来往国子监太麻烦的,专门给我请了夫子教我功课,阿专不用担心我。” 可一个人对着一个夫子当真不会闷么?蔺筠小声问了出来,换来秦言征诧异的目光:“不会闷,我已经习惯了。” ***** 蔺筠重回蔺家家学念书的事很快传遍蔺家后院,男人们倒觉得没什么,甚至觉得河清王小小年纪却异常通情达理。三房夫人却是各有打算,大夫人原本不愿意让蔺筠重回家学,她原本打算亲自教导蔺筠如何掌家主持中馈,好教她及笄后接掌王府,但见蔺筠回到蔺家异常欢喜的模样也不忍心再说什么。 回家学念书的事儿就这么订下,第二日蔺筠出现在蔺家家学门前还是很引人瞩目的,尤其是封广和,他已经有段日子没见着蔺筠,她大婚的时候他倒是见过一次,不过那时候蔺筠脑袋上蒙着盖头,他压根看不出盖头下面的到底是谁。 “筠妹妹又长高了。”封广和伸手比了比两人的个头,和一只没断奶的小狗儿似的左看看右看看稀奇的不得了。 不过过了个年,封广和就和偷吃了什么东西个头窜高了许多,他原来身子就壮实,长高之后就比显得比同龄人高了许多。蔺筠好不容易见到他总觉得亲切,一不小心就多说了几句话,这下不得了,她到了姑娘们上课的地方就见蔺妙看她的眼神不大友善。 “啧啧,阿专你已经嫁人了呢,若是让王爷知晓你可……”蔺妙说的意味深长又故作神秘,提起蔺筠倒霉她的声音里总有那么几分若有似无的窃喜和幸灾乐祸。 蔺筠怎能听不出来,她也不反驳,只当没听到蔺妙说了什么,只是在先生上完课之后等蔺妙又在她面前指指点点的时候分外不耐烦的说了一句:“妙妙你还没出嫁就这么唠叨,让外人知道可不敢要你做儿媳妇。” “你……你别以为你现在是王妃我不能怎么你,小心王……”蔺妙原本想说小心王爷病死之后你晚景凄凉,可若是说出来便是诅咒圣上嫡亲子当朝王爷,这样的罪名她可担当不起,只好憋回肚子里暗暗腹诽。 蔺筠翻个白眼,以为她不知道蔺妙想说什么?不过她早就认命了,倒难为这些姐妹为她操心。蔺筠只是难过从前一起长大的日子,那亲密无间的日子仿佛不存在了一般。 ****** 蔺家家学的先生并没有因为蔺筠是当朝王妃便对她网开一面,该布置的功课一样都没有少,不过蔺筠这会儿没了帮手,她的双胞胎哥哥一到下学就跑的不见人影,想让他帮忙写几张大字都没见不着人,这日蔺筠被先生叫起来背诵昨日学到的文章,但蔺筠昨日偷懒,秦言征又命厨子做了一桌好吃的,她玩起来便忘乎所以,吃完之后被秦言征推着荡了会儿秋千就回房睡觉,那文章自然也被扔到角落里到先生提问时才想起来。 “回去将文章抄二十遍。”先生一点也不客气的布置下惩罚。 然后蔺筠下学后就去找哥哥蔺云栖,可惜天不遂人愿,蔺云栖被封广和拉去骑马,等到晚上才会回来,可到晚上就是她和秦言征约好的时间要回王府用膳,回王府失蔺筠下定决心一定早早写完先生布置的功课,但见到厨子做的饭她拒绝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咱们每日都吃的这样丰盛会不会不大好?”蔺筠妄图假装自己是个勤俭持家的好姑娘。 秦言征不明所以,“阿专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多吃一些不打紧,况且你不会吃胖的。”时隔多年他依然记得她纤瘦不盈一握的细腰,着实让人……想念。 蔺筠却以为这人是在逗乐子,闷闷吃了半碗饭就强迫自己放下筷子,“言征哥哥慢用,我要回房做功课了。” 秦言征没有拦着她,等她走后芝麻送上来两碗冒着热气、闻一下就知道苦兮兮的药汁儿让他喝,秦言征面不改色喝下两碗药:“将这些撤下去吧,我去看看阿专功课有什么难处。” 芝麻认命遵从,他算是看出来了他家尊贵无比的主子算是将王妃放到了心坎上,跟照顾小娃娃似的每天都要问一遍王妃做了什么高不高兴,若是王妃高兴了他家主子也能跟着多几个笑容,除去这些动作主子仍旧是和往常一样,整日泡在书房里除了喝药就是与书为伴。 —— 蔺筠愁眉苦脸先生罚抄的《离骚》,这么多字的文章写上二十遍着实是很大琢磨,况且写着写着还会漏掉一两句,谁让她背的不熟练咧。 “都怪秦言征,都怪秦言征。”蔺筠偷偷摸摸叫了他的大名,一边写一边暗暗咬牙。 “怨我什么?”秦言征忍着笑意站到她身后,指着她最新写的这一张道:“这里少了一个字。” 蔺筠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果然“忽奔走以先后兮”这一句少了一个兮字,写了一半的宣纸只好放弃重写,而且因为他突然出声,这半张上还沾上了一团墨汁,更直接的将这遍离骚给毁了个彻底。 “都怪你。”相处了一段日子之后蔺筠也知晓这人是真的好脾气,轻易不和她计较,私下里说起话来也更加随意。 秦言征从善如流,附和点头:“确实怪我。”他拿起一支毛笔,定定看了一会儿蔺筠写出来的字,然后下笔写出来的字和蔺筠写的有八分相像。 “言征哥哥……”蔺筠话里带着所有人都明白的谄媚,自小伺候蔺筠的几个丫环都忍不住别过头去,自家姑娘是忽悠了多少人给她写功课,两位公子就算了,可是王爷您若是写了那这辈子都要替自家姑娘写功课了! 秦言征很上道,一伸手:“笔给我。” 蔺筠开开心心研墨,盯着秦言征写的越来越像的字赞服,果然一直闷头看书的书呆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忽然不再需要哥哥了呢。 第二日蔺筠将两人各写十遍的《离骚》交给先生,先生认真翻看了几遍什么也没说,蔺筠大喜先生果然没有看出来!下学之后蔺筠暗自发愁要找什么东西谢一谢秦言征,毕竟她和蔺云栖还亲兄弟明算账来着,蔺筠想不出要送什么回去的路上问起青桐。 青桐笑的奸诈:“姑娘可以问问王爷想要什么。” “直接问不大好吧?”蔺筠深深觉得这样做有些不着调,哪有送别人东西还要先问问人家的。 青桐不以为然还说的头头是道:“王爷整天呆在府里不出门,奇珍异宝王府里都有王爷指定不稀罕,但王爷会不会喜欢外头的东西就不一定了。”反正依着王爷的性格也不会拆穿什么,青桐也是纳闷这样闷的两个主子凑在一起该怎么过日子,总觉得他们这些伺候的人会被闷死…… 是这样么,蔺筠当真决定去问秦言征,虽然觉得这样的感谢可能有那么点不诚心。 *** 秦言征盯着蔺筠沉思许久,“不必了,日后我想要什么同你说吧。”反正也不会只有这一次,不过后面一句为了照顾阿专的面子,他没好当面说说出来。 蔺筠心道这样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会习惯的啊,这棵怎么是好?不过他们已经是夫妻不必在意那么多? 第二日不用去家学上课,蔺筠丝毫不客气的睡了个懒觉,一夜无梦到天亮还没睁眼便被青桐叫醒,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就听青桐说:“王妃,贵妃娘娘请您去宫里一同参看此次大选。” “什么大选?”蔺筠问完也明白自个问了个傻话,三年一次的大选就是明日,今儿是各地宫女进宫的日子。但柳贵妃让她一个小娃娃去看什么大选? 关乎自家姑娘进宫的掩面,青桐急急忙忙请教李嬷嬷她为蔺筠选的衣裳可还行,李嬷嬷点头之后就不由分说的往蔺筠身上套。 “嬷嬷,柳贵妃让我进宫做什么?”平心而论蔺筠并不想和后宫那群女人呆在一起,她宁愿和秦言征坐在一件房里闷一整天。 李嬷嬷反倒诧异:“王妃不必惊讶,您日后进宫的日子多着呢想躲懒也躲不掉,今儿只是个开端。” 说完李嬷嬷又仔细分析了几位皇子大概要娶哪家贵女,从未来王妃娘家的家世上便可看出圣上更宠爱哪位皇子,不过照目前看来洪德帝仍旧最宠爱太子殿下,这回大选给太子预备了三位世家贵女做良娣。 蔺筠默默记下,面上有几分脸红,方才李嬷嬷是看出她故意装小孩子躲懒了,这会儿得卖力标下才行。 ***** 等到要出门时蔺筠才发现不仅她要进宫,秦言征也坐在马车里头,今日他换了一套素白的袍子,黑发如墨垂在肩头,幽深的眸子中看不出半分情绪,蔺筠凑近了才发现他脸色不大好。 “言征哥哥可有吃药,怎么脸色这样不好,咱们让马车停下吧?” 秦言征睁开眼睛便看到她担忧的模样,忽然笑了:“我没事,昨晚有些不舒服,现在已经好很多了。阿专不必担忧。” 他说着捏捏她的手心,蔺筠这才发现她一时情急竟然抓住了秦言征的手,讪讪放开后朝他露齿一笑,总觉得侵犯了人家是怎么会回事?不过蔺筠也没纠结于此很快便被马车里摆放的话本吸引了,捧着话本看的不亦乐乎。 秦言征盯着被她握过的手,微微抬眼便能看到殷红的嘴唇微微抿着粉嫩……诱人,想起前世的尝过的触感秦言征用尽全力压下心头那点念想,只有狂跳的心脏在提醒他是多么想念那时的阿专,不过没关系他还等得起,秦言征闭上眼睛靠在马车壁上静静等着马车驶向皇宫。 “王爷,王妃,咱们到了。”芝麻比青桐熟悉,甫一进宫门就大声提醒马车里的主子。 李嬷嬷也是个老练的,蔺筠甚至觉得进了皇宫的李嬷嬷瞬间充满了干劲。两人在宫门处分开,蔺筠乘着软轿往柳贵妃宫里走。 从宫门到柳贵妃宫里有好长一段距离,蔺筠忍不住掀开轿帘往外看了一眼,恰好有一队进宫的秀女从她轿子边路过,引路的小太监领着宫女们行礼。 李嬷嬷朝那小太监道个万福又命轿夫抬着轿子走了,青桐眼尖的看到这队秀女里的一个忍不住惊讶的叫了一声,换来李嬷嬷毫不客气的白眼,“嬷嬷,那是……” 穆家表姑娘怎么会进宫了?! 李嬷嬷低声道:“我看到了,待会儿在跟王妃说。” 青桐缩着头吐吐舌,心道千万不能给姑娘丢脸。坐在轿子里的蔺筠一头雾水,李嬷嬷与青桐到底看到了谁这样惊讶?难道是穆家表姐进宫了?她回想了一遍梦里的情景发现穆雪寒此时进宫是和梦里发生的事刚好对上,也就是说穆雪寒会从今日开始她从一介犯官之女走上当朝皇子妃的光辉历史了。 “姑娘,奴婢方才看到穆姑娘也在进宫秀女的队伍里。”青桐在扶着蔺筠下轿是神神秘秘说道。 蔺筠早就猜到,此时装作分外淡定的模样哦了一声,果然看到青桐更加不解,李嬷嬷也有几分诧异,旋即夸赞起王妃镇定稳妥,是个能撑住场面的! 蔺筠默默扭头,谁也不知她是做梦梦到的不是? 第31章 动手 柳贵妃喜爱花草,甫一进她的康宁宫就闻到一股子花香,殿内摆设更是华丽非凡处处透出柳贵妃地位不凡荣宠不衰。康宁宫里坐着大半的嫔妃,连太子妃与成王妃也端坐在右下,蔺筠倒是来的最晚的一个。 蔺筠轻轻道个万福便直起身子,柳贵妃笑容依旧,指了指成王妃旁边的位置示意她坐过去:“今儿宫中大选咱们刚好聚在一起看看今年进宫的秀女如何,若有看得上眼的众位尽可以将其带回宫中府中。” 太子妃听后一脸若有所思,成王妃默默低头,整个后宫柳贵妃地位最高整日摆婆婆的谱儿,可目前已经成婚的皇子都不是柳贵妃生出来的而且亲娘都已经不在人世,余下皇子的亲娘都在这里坐着,也不知她们是否愿意未来儿媳都出自柳贵妃之手。她觑一眼一声不吭的河清王妃暗暗羡慕,柳贵妃是无论如何不敢逼她的。 蔺筠端端正正坐在自个位子上却瞌睡的想睡过去,洪德帝命柳贵妃筛选初入宫的秀女,经由柳贵妃筛选后才会入洪德帝和太后的眼,即便如此初入宫的秀女也是花枝招展的,看得人眼花缭乱,蔺筠在人群众寻找穆雪寒的影子,但看了半晌都没找到人于是打算放弃找她,反正以穆雪寒的命运是不会轻易从初选中掉出去的。 “本宫瞧着河清王妃不大精神,可是过了病气?” 蔺筠暗暗翻个白眼,那么多秀女在眼前柳贵妃还能注意到她当真是和她过不去?她勉强笑笑:“没有大碍的,劳烦娘娘操心。” “没大碍便好,李嬷嬷照看好你家王妃,可别出了什么差池。”柳贵妃深以为皇后留下的两子一女中老六和老六媳妇是最难对付的,两人都是病秧子相,尤其是老六整天病歪歪的旁人根本不敢对他使什么歪点子,他那破败的身子都用不着别人动手都熬的差不多了!没想到的是这老六娶来的冲喜的媳妇也是,说不得动不得着实可恶! 第32章 疑心 蔺筠略微惊讶的看了一眼成王妃,除去六皇子秦言征,洪德帝膝下的皇子们只有太子和二皇子也就是成王成了家,而成婚的皇子之中只有太子膝下有个儿子,洪德帝对孙子极为喜爱甚至因为孙子频频免除对太子的几次不满,成王妃若是早早诞下儿子必能让成王得洪德帝青眼,也难怪海宁公主会那样看着成王妃。 成王妃红着脸点头,不等她说话海宁公主就气势汹汹的先声夺人:“二皇嫂有了身孕也不告诉宫里莫非是怕有人对你不利不成,你还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海宁公主骄纵妄为成王妃早有耳闻,但她明显没料到海宁公主会当场拆穿不留一点情面,原本羞红的面颊一点点变得苍白,成王妃声音颤抖:“我不是故意欺瞒,实在是胎位不稳不敢往外说,原本打算过完这月就说的……” “那是到了三月瞒不住了吧?” 太后自海宁公主说话伊始就频频皱眉,听她越说越不像话及时制止:“海宁,你怎么能这么和你嫂子说话?快住嘴!你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皇家女儿虽然不愁嫁,但这样手伸的太长管的太宽的也不会招人喜欢! 海宁公主气哼哼的提起裙子就走,她的寝宫在西面可出了安宁宫大门却直直往东走,人人都知海宁公主和太子殿下兄妹情深和太子妃关系也不差,如今这方向是去东宫无疑。 太后不耐烦多两个在眼前晃悠,海宁公主一走她便找了借口打发成王妃与蔺筠出来。成王妃脸色不大好,唤了贴身宫女来就要回府,一句话也未与蔺筠多说,蔺筠倒也理解她,只是成王妃走了她却也不愿意留在后宫里无所事事,顾不上去看穆雪寒如何如何便打算回府,恰在此时芝麻来寻王妃,说是洪德帝要见她。 蔺筠满头雾水的跟着芝麻去了乾清殿,进门之前心里惴惴的,也不知洪德帝见她做什么。 “儿臣拜见父皇。”蔺筠老老实实给洪德帝行礼请安,一张俏脸看不出什么表情。 洪德帝微微皱眉,原本以为是个活泼爱闹的小姑娘怎么见了两次都没个笑脸的?转念一想可能是极少面圣心里紧张,小六儿不是说他王妃性子极好么。 “起来吧。”洪德帝尽力让自己显得和蔼可亲一些,不过他与人家小姑娘也没什么好说的,此时就分外想念祁皇后,若是有个皇后在便是和乐融融的一家子了,思及祁皇后洪德帝情绪低落了许多,嘱咐了蔺筠几句赏了些东西便命小两口回府。 回程路上也极安静,不过秦言征脸上破天荒的露了笑脸,他本就生的好看笑起来更添了一丝温和,蔺筠虽不懂他在笑什么但也跟着笑了笑。马车之外春光正好,微风轻轻吹进来。 “阿专可想出门踏青?” 蔺筠心下一喜急忙点头:“去哪儿?”往常在家时人多事杂,母亲主持中馈分.身乏术蔺筠出门的机会也不多,踏青这种事也少有。 “等大选之后父皇要去凤鸣山走走,要咱们跟着一同去。”秦言征说着倒了一杯温茶递到蔺筠手上,耐心解释道:“父皇要去凤鸣山礼佛,我之前常年在凤鸣山呆着父皇就命咱们一起去,等从凤鸣山回来之后就要准备皇兄们的婚事,父皇也有借着去凤鸣山的机会好生休养一番。” 洪德帝的皇子们岁数都没差多少,除去五皇子没到成亲的年纪,三皇子四皇子都需要成亲。不过提到皇子们的婚事蔺筠不由想起穆雪寒,她记得穆雪寒是过几年才当上皇子妃的,可眼下皇子们都要相继成亲,穆雪寒要怎么办?还有她的身份怕是不能在此时成为皇子正妃的,难不成过几年穆家会起复? “圣上是要在秀女之中遴选皇子妃么?” 秦言征怪异的摇头:“三哥四哥的正妻是早就选好了的,大选之中会挑出两名侧妃和侍妾,三嫂是徐家嫡长女,四嫂是王家嫡幼女。” 徐家和王家都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徐家在京城声望极高而王家是琅琊王氏嫡支声名显赫,这两位姑娘做皇子正妻已是足够,相比之下正妻出身最低的就属太子了。蔺筠心中有个猜测,不过她没说出来。 **** 芝麻伺候着主子洗脚换衣,秦言征一向早睡,安安静静的从不吵闹人,掐指一算芝麻觉得自个是阖宫之中最省心的奴才了。 “芝麻,王妃吩咐厨房明日多做些好的。” 芝麻暗自得意的笑容一怔,立刻恭敬应好,明日王妃娘家的姐妹要到府中做客即便是王爷不吩咐厨房也不敢怠慢的,但王爷吩咐了又是另一个意味,反正他是没看出王妃到底有哪里好值得自家主子这样费心费力的。 “王府里只有我与王妃两个主子,我看你是从小伴着我一同长大提醒你一句,你如何看我便如何待王妃,若是让我知晓你对王妃不敬别怪我不念主仆情分。” 淡淡的声音从床帐之中飘出来,虽然秦言征的声音里没有半分指责芝麻还是愧疚的跪在一旁低声应是。 这一夜王府安静平和,却也不知角落之中有谁辗转难眠。 **** 蔺家姑娘们到的不早不晚,二姑娘蔺涵婚期在即没有出门却让三姑娘蔺青带了礼物过来,蔺筠虽然日日从角门过去蔺家,可等姐妹们从正门进来她又感慨起来,即便再不愿意承认她也知晓从出嫁那日起她与蔺家彻底分隔成了两家。 蔺妙是第一次从河清王府大门进来,她也曾在府中高处悄悄看过河清王府的样貌如今见了里头的实景又一个劲儿告诉自个不能大惊小怪跟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似的,尤其是看见安安静静陪在蔺筠身边的白衣少年时,河清王虽然羸弱一些可容貌俊秀,远远看着他与蔺筠站在一块儿犹如天造地设的一对青梅竹马,而且看河清王好似对蔺筠爱护有加。 蔺妙心里的嫉妒与不甘再次冒了出来,凭什么蔺筠一出生就可以让帝后青眼成为六皇子的未婚妻,甫一成婚便封为河清王妃,从此一生荣耀,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而她此生无论如何都很难比得过蔺筠,除非河清王英年早逝。 这样想着蔺妙突然无限期待着看河清王死后蔺筠悲痛欲绝的样子。 “妙妙想什么呢,快给王爷王妃行礼呢。”蔺嘉轻声提醒着,河清王府不比蔺家,若是冒犯了王爷可不是蔺妙闹闹脾气就能解决的事情。 姑娘们面面相觑的给俩人行礼,秦言征温和的让她们起身,碍于他在场不好让蔺筠与姐妹们说话,草草说了几句便识趣离开,他一走众人都放松许多。 “姐姐们别站着了,快坐。”秦言征走,蔺筠自然而然做起主人。 蔺嘉平日里最活泼与蔺筠亲近,她环视厅堂一周笑眯眯道:“阿专,王府好大比咱们府上还要大呢,咱们都想去王府里走走。” 蔺筠当然是没有意义的,但见蔺妙满脸不高兴直接转过脸不去看。招呼姐姐们喝完茶之后蔺筠带着她们去花园里走走看看,逮着一个独处的机会之后蔺筠问穆雪寒的去向。 “穆表姐前些日子就不在府中住了,只是母亲瞒着没告诉别人,我听下人们说穆表姐进宫选秀了。”蔺嘉还以为阿专与穆雪寒关系好见她没来才问的,因此说的时候就十分小心翼翼,其实她还听下人说穆雪寒当年救过阿专之后就期待着做大堂哥的妻子,只是大伯母根本没考虑过让穆雪寒做儿媳,穆雪寒心灰意冷之下才进宫选秀的,嫡母这几日也不与大伯母说话仿佛觉得是大伯母害了穆雪寒一般。照蔺嘉说,即便穆雪寒对阿专有救命之恩,蔺家这些年对她也非常不错了,何况当年真正救了阿专的人是河清王。 蔺筠沉默,穆雪寒有位表姑姑在宫中做婕妤,难不成穆雪寒搭上了婕妤娘娘? “阿专,我还听说穆表姐是想嫁给大哥大伯母不愿意才……”蔺嘉按捺不住将传言悄声说给蔺筠听。 蔺筠下意识皱眉,“不会吧,我瞧穆表姐平日很规矩从不曾……”而且前世做过皇子妃的人怎么会想嫁与他人,尤其是她还听闻三皇子待她极好。 俩人正凑在一起说悄悄话,蔺妙看着不顺眼便凑过来:“你们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蔺嘉吓一跳闭嘴没敢再说,蔺筠倒是镇定:“我问四姐知不知道大姐的消息。” 提起蔺珏,蔺妙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之前大家争相夸赞的嫡长女与人和离平偏大伯母与蔺筠都拿她当宝,难道真不知蔺珏给蔺家丢了多大的人? “咱们去那边看牡丹,开的特好。”蔺筠看出蔺妙的情绪不想与她争吵,可还是忍不住心疼自己姐姐。 蔺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谁也不敢得罪,她正是议亲的年纪,若是蔺妙回去与二夫人说些什么,她怕二夫人将她随便给人家婚事出岔子那她这辈子都完了。 第33章 晚归 傍晚时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蔺筠和几个丫环玩了一会儿就到凉亭里坐下歇着,四处有微风吹来很是惬意。 “王妃快看那边凉亭里坐着的人是谁!”青桐眼尖的看见府中假山上的凉亭里坐着一人,府中下人无人敢去那凉亭上,而且看身形像是王爷,她以眼神鼓动蔺筠过去。 蔺筠转转眼珠笑了笑也没反驳,提着裙子下了台阶往那凉亭而去。芝麻就守在假山脚下,见到王妃来了先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才道王爷在上头,来而不往非礼也蔺筠也吩咐青桐几个在下头等着。 假山是由真石头砌成,虽然工匠已经尽力将石阶弄得整齐些却仍然有个别台阶陡的厉害,一步步往上走时她不止一次想过若是磕在石阶上破了相该怎么办? 秦言征听到动静走下来接她且再自然不过的拉过她的手:“阿专怎么来了?” 难道故意坐在最高处不是吸引人过来的?本姑娘就是看你一个人孤孤零零怪可怜的才过来陪你说说话的。蔺筠不无傲娇的腹诽着,明眸中有不加掩饰的挑衅,偏偏秦言征被她逗笑了还故作亲切的刮她鼻尖:“我知道阿专最好了,看我可怜来陪我说话。” 咳咳,怎么把她心里话都说出来了?蔺筠长到这么大都没被别的男人牵过手,这不大会儿的功夫手心里已经沁出微汗,秦言征知她害羞,在她挣扎第二次的时候就顺势放开了。 “你上次说要去凤鸣山什么时候才会去?”蔺筠盼着出去走走,虽然在府中没人限制她的自由,但因为出嫁前母亲的吩咐她仍是不敢任意妄为,谁让她现在还是个孩子,再加上她与秦言征身份特殊一举一动难免惹人说道。 秦言征眼中浮现出些许愧疚,温声讨好道:“阿专想去哪里,咱们去城外走走可好?” “城外,可以么?”蔺筠小心翼翼的期许着,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外头的模样了,若是能去城外走走那是再好不过的。 秦言征点头,他与阿专都是无忧无虑的年纪,这样好的日子里可别辜负大好春光才是。前世河清王府并未建在蔺家附近,阿专嫁过来之后整日困在王府里,偶尔出去一次都能见她高兴的像个孩子似的笑容不断,只是那时他虽然记着她喜欢到外头走走却从没有抽出空闲陪她出去走走。所以才会在最后关头,他许诺带她到凤鸣山上看凤鸣草她笑的那样开心。 “你在想什么?”蔺筠总觉得秦言征看她的眼神很奇怪,仿佛在追忆什么人似的,难不成她长得像祁皇后? 秦言征难得卖个关子,故作神秘道:“你猜一猜,若是猜中了咱们可以多带几个人去。” 喔?蔺筠撇撇嘴,府里的姐姐妹妹们她一个都不愿意带否则带谁不带谁都会惹来麻烦,不过若是能顺道去看看姐姐……可要是直接说他透过她蔺筠看某个人会不会让这位病弱王爷恼羞成怒? “王爷是在想什么人么?可是皇后娘娘?” 秦言征讶异极了,“我并没有在想母亲,不过我确实在想一个人。” “想谁?” 秦言征怔在原地,痴痴望着她稚气未脱的脸庞,那双如星子般的眼眸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自己,洁白贝齿微微咬着下唇像是在后悔问出这句话,只那眼神却毫不示弱。他心里忽然冒出一丝悸动,犹如春夜里细密的雨丝一点点倾洒下来将他的心浇的湿漉漉的,而雨夜里黑漆漆的没有一丝星光。 秦言征不受控制的伸手捏了捏她微凉的耳垂,声音暗哑又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羞涩。 “我在想你,阿专。”我在想没你陪伴的日子好难熬,阿专以后可要一直陪着我。 蔺筠翻个白眼打开他的手却又控制着力道不敢伤到他,“你小小年纪怎么就那么爱说花言巧语呢。” 小小年纪?秦言征失笑,垂下眼睛执着的伸手握住她的带着小小的讨好:“阿专是我的妻子,我的花言巧语都是要说给阿专听的,不过它们都是真的。” “哼……”蔺筠一声轻哼特别没底气,尤其是这花言巧语让她有那么丁点高兴。 “明日我命人来府里给我俩裁夏衫,阿专喜欢什么颜色的?”秦言征拉着她的手晃悠悠的,犹如相识已久的青梅竹马在春日黄昏坐在一处说着悄悄话,亲密无间彼此信赖。 蔺筠摇摇头:“我要先看衣裳样式再选颜色。”好像当他的王妃真的好处多多,整日无所事事还可以开开心心的接受他的讨好。 秦言征咳了一声,“我是问阿专喜欢看我穿什么样子的衣裳?” 唔?蔺筠眨眨眼笑的狡诈,“那好,明日本姑娘勉为其难的帮你挑上一挑,你可要乖乖的哟。” “自然会。”明明是他想让阿专害羞的,怎么倒头来换成他乖乖巧巧的跟个小媳妇儿似的? 天色渐渐变暗,蔺筠心里记挂着他身子不好提议下去用晚膳。阖府只有两个主子厨房都是等到主子们开口才匆匆将饭菜送上桌,好在两个主子用膳的时间还算守时不用下头的人苦口婆心的劝。当两人小心翼翼的从假山上下来后蔺筠回头看了一眼凉亭的名字却发现上头空无一字。 “这府里有许多处亭子院子没有命名,劳烦阿专闲暇时候给咱们的院子取个好名字可好?”河清王府初初建成时曾有五皇子兴致勃勃的要给院子各处命名却被秦言征毫不留情的拒绝,如今等的就是这一日,秦言征很喜欢府中处处都有阿专的痕迹,而他被阿专照顾的妥帖,两人住在这院子里舒心又自在。 蔺筠都不相信自个肚里的墨水儿偏偏这人一本正经的,她也起了捉弄之心指着方才走下来的凉亭道:“今儿咱们因为这个亭子回去晚了,不如就叫它晚归亭罢?” 她原本只是试探,可秦言征连连道好甚至直接命芝麻明日将晚归亭的匾额挂到上头去。 “晚归,此意甚好。如此美景自然让人流连忘返。”良辰美景如花美眷都在,秦言征心道他甚至愿意此生都停留在这个时刻又何谈晚归呢? 蔺筠却是附和不来,一是这名字是她随手拈来,二是她肚子里咕咕叫早已不想晚归了,“言征哥哥咱们快回去用膳吧。” 秦言征自然应好,随着她在园子里小跑起来。芝麻愣在原地,这人当真是他不苟言笑的主子?居然还会和小孩儿似的边走边笑? “诶芝麻公公怎的不走?”青桐毫不客气的在芝麻胳膊拍了一把,青桐一向力气大,这随手一拍都让芝麻疼的疵牙咧嘴的,也因此认定方才那人当真是他的主子! **** 晚膳准备的很简单,有符合蔺筠口味的菜品也有适合养病之人食的药膳,虽然蔺筠见惯了秦言征眼也不眨的喝药汁儿,但还是见不惯他每日吃着固定的菜色,没有丝毫品尝美味的乐趣,只是这世上当真没人能治得了他么?蔺筠曾经听父亲说过他年少时去过东秦,在当地见过一位老大夫医术极为高明厉害甚至能让人起死回生,若是那老大夫能来京城给秦言征治病便好了!不过秦言征身为中宫嫡子什么样的神医没见过,总不至于这些个太医都不如那个老大夫。 秦言征喝下最后一口药再看阿专时便觉得她神情恹恹的不大对,连着叫两声,蔺筠抬头时眼中的痛惜让他一窒。 “言征哥哥药苦么?”蔺筠盛了一碗甜汤放过去。 原本从小到大抱着药罐子喝惯了的,此时却有些心酸,秦言征低声嗯了一声,“苦一点才有效。” 甜汤一饮而尽,皱紧的眉头终于缓缓松开,蔺筠一直提着的心也放下来了,只是从此心里又多了一项事,谁家知晓好大夫她都要打听到才行! 秦言征将蔺筠送到清风阁听丫环来报田嬷嬷已经在常宁阁正房门口等了许久。这是从成亲后那次见面田嬷嬷第二次走出自个房间,她浑身收拾的利落发髻照旧梳的一丝不苟,满头花白头发一如从前简单的挽着一根老银簪子权做装饰,田嬷嬷怀里捧着一套衣裳,身后还跟着一名怯弱的姑娘,瞧见秦言征缓缓走过来都露出笑容来。 “奴婢给殿下做了一身衣裳,还请殿下不要嫌弃。”田嬷嬷喃喃道:“这几年眼花手抖的也看不清,但愿这衣裳还能入主子的眼。” 秦言征自是动容:“芝麻快将衣裳接过来,嬷嬷日后不必如此劳累,府里都有针线上头的人。”秦言征病怏怏的是田嬷嬷将她从小守到大的,虽然知田嬷嬷最近有几分不对劲却扔记着往日的恩情不想对老人家做些什么。 田嬷嬷信息又激动,得来不易的高兴被紧紧压住却又控制着自己没有去多看秦言征,只不断的吩咐:“殿下要保证身子才是,殿下要按时吃药。” 对于她身后的纤弱宫女一字未提。 第34章 争夺 田嬷嬷回到房里一宿没睡,沉沉不语站在窗边出神,浑浊的双眼中流露出浓浓的不满,过了许久她竟恶狠狠的哼了一声,一直站在她身后不敢出声的瘦弱宫女吓得一哆嗦,田嬷嬷回头看她不屑的轻哼。 “嬷嬷这是怎么了?”天星怯生生的问道,她是田嬷嬷新收的丫环,长的很是小巧可人笑起来有一双酒窝,周身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药草香极容易引起男人的爱怜。 田嬷嬷倒不想将这个小东西吓得狠了,如今河清王性情大变不再是依赖着她的小孩子,反倒和那小家子出身的王妃情投意合,真真是忘恩负义,这太古怪了!难不成是河清王认为自个是个老婆子只能依附他生活不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不成,当真是傻的天真!蔺家才不是好人家,若不是因着小王妃的命格…… “真是可惜。”田嬷嬷喃喃道,魔怔许久她招手将天星叫到面前。 “我与你说王爷喜欢吃什么药膳,这几日王爷身子不舒服你做些拿手的药膳让王爷舒服一些,到那时候干娘自然而然能将你送到王爷身边伺候。”田嬷嬷似是有很大把握,她对河清王的性子很是了解,毕竟是她带大的孩子,没有谁比她更清楚王爷有多渴望有副健康的身子了。 天星似懂非懂:“干娘怎的有把握我做的药膳一定会让王爷喜欢呢?王妃还有陪嫁的医女,说不定奴婢的医术还不如这些医女呢。” 田嬷嬷拉着她的手低声安慰:“别怕,这事儿自有干娘来安排,咱们这都是为了王爷好,王妃还小不懂事王爷身边就需要一个知根知底会伺候人的可心人呢。” 天星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害羞,田嬷嬷暗中满意,她才不信不过短短数日王妃就可以将王爷的心勾到她那里去,她一定得在王爷面前说得上话才行,不然她可不甘愿在宫中煎熬了前半生只落得在王府小角落里养老的下场。而天星是她费尽心思才找到的合适人选,这次若是出了叉子那她不知再过多久才能再出手。 **** 蔺筠并不知有人正打着将医女送到秦言征身边伺候的心思,就算知道她也不会反驳。毕竟秦言征的病确实需要懂医理的人伺候,秦言征日日吃的药膳都是她的陪嫁医女做出来的,蔺筠出嫁之前爹娘为她考虑的很充分,重金求来医女给她做帮手也是为着能更好和秦言征相处。 青桐却从其他小丫环处听闻田嬷嬷带着一个妙龄少女在王爷卧房门口等候,据说田嬷嬷离开的时候特别高兴,但是田嬷嬷进到房里之后就没人知晓他们说了什么。第二日一大早,蔺筠正被人伺候着梳妆,青桐却站在一旁欲言又止好几次想说又憋了回去,这模样直教蔺筠的好奇心达到顶点,“青桐你想说什么就说呗。” 其实蔺筠心里头也相当好奇,只不过她使坏没有直接问出来,反正青桐早晚都会憋不住说出来的,看她纠结的小模样也格外有趣。 青桐憋了又憋还是没忍住,也不管于李两位嬷嬷是否在场,闭上眼睛将自个打听到的话说出来,“奴婢听说昨晚田嬷嬷带着一个丫鬟去了王爷房里,王爷还让他们进去了。” 虽然青桐年纪小但是她懂的很多,王爷再尊贵也是他们蔺家的姑爷,他们家姑娘是正儿八经的正房妻子别人都不能越过去,他们家姑娘现在还小了点,可她还是要和别的贴身丫环一样帮自家姑娘看好姑爷,否则他们家姑娘日后会吃亏的!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姑娘吃亏呢? “带个姑娘就带个姑娘呗。”蔺筠相当无所谓,王爷他现在应该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罢? 呸……想到哪儿去了她还是个姑娘! 青桐讶异的看着自家姑娘的嫌弃的呸了好几次,难不成姑娘这就嫌王爷脏了?那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哟!不等青桐再问于嬷嬷就在她头上狠狠点了点,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青桐小丫头太不稳重听到个什么说风就是雨,若是姑娘当真过去质问王爷该如何,你可知那姑娘是何身份到底有没有留在王爷身边伺候。” “额。”青桐老实点头。 蔺筠特别不怀好意的噗嗤笑了,乖乖任人梳发顺便从铜镜中看青桐可怜巴巴挨训。 青桐傻笑着讨好于嬷嬷,一个劲儿说着嬷嬷别生气我一定好好学一边护着耳朵生怕于嬷嬷魔爪出手拧她耳朵。每每这时于嬷嬷都会无可奈何作罢,反正也是拳头打到棉花上。 “姑娘可别拿我说的当笑话听,这宫里头出来的人险恶着呢,田嬷嬷不得不防。”于嬷嬷仔细了又仔细,生怕自家姑娘吃亏扭头寻求李嬷嬷的赞同来增加这话的说服力。 李嬷嬷向来话少,她本就是半年前才被大夫人请到蔺府之中给蔺筠做陪嫁嬷嬷的,比不得于嬷嬷与青桐从小陪伴的情分,是以发生一些事情的时候她都是选择冷眼旁观,等到关键时刻才出手也好让主子认识到自己的重要性,不过相处的时间长了她也明白自家姑娘虽然年纪小但是心里有谱的很,表面上云淡风轻的内里却十分有主意。别看姑娘现在不在乎那田嬷嬷带来的宫女,怕是姑娘早就在心里头将那嬷嬷给凌迟了好几遍。 “李嬷嬷怎么看田嬷嬷?”蔺筠相信自己的直觉却也想听听别人的意见,她总觉得田嬷嬷不像表面上那么安分,从一开始的挑衅到看似沉静的低伏做小,一个有野心的人绝对不甘心让人平白无故的夺去手中的权力,田嬷嬷不是喜欢一辈子平平淡淡的人。 李嬷嬷轻笑:“田嬷嬷是王爷的奶娘,如今主子还小自然想替主子们多操操心的,不过若是主子倔强不服管田嬷嬷怕是不高兴。”李嬷嬷的话有所保留,但田嬷嬷的不寻常被她说的一清二楚。 于嬷嬷点头赞同,平心而论她与田嬷嬷同为主子奶娘,她自认从不会控制姑娘做什么事,而田嬷嬷不同,虽然表面上尊敬主子可骨子里有一股子控制欲,似是王爷不按照她说的做就会不高兴,不过田嬷嬷从不会当面表现出来暗地里的小动作一套接一套,据她所知祁皇后生前送到王爷身边的宫女都被田嬷嬷收入麾下,这些宫女出身一般但却是祁皇后送过来的,就算王爷不收用日后也要找个好人家发嫁,可田嬷嬷掌握着这些人为她所用,这背后的意图就很耐人寻味了。 “田嬷嬷对王妃有很大的敌意,奴婢寻思她要做的无非就是离间王爷与王妃的关系,若是王爷对王妃感情不好怕是会让外人渔翁得利。”李嬷嬷暗示蔺筠一定要取得王爷的欢心。 于嬷嬷赶紧跟在后头强调:“姑娘对王爷不太……日后姑娘可要温柔些。”哪个男人不喜欢温柔似水的解语花,而河清王这样从小便疾病缠身的病秧子更喜欢有个能说知心话的人,不过她家姑娘好像对王爷有些……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蔺筠托腮想了半晌:“与王爷好好相处倒没什么难的,不过田嬷嬷太碍眼。”从姐姐前头与柯家的亲事来看蔺筠对天下间的婆婆都没好感,田嬷嬷不是婆婆却想摆婆婆的款儿,她觉得还是让田嬷嬷安安心心养老来的实在。 “姑娘想如何对付田嬷嬷?”李嬷嬷谆谆善诱问道。 蔺筠被李嬷嬷殷切的目光看的怪不好意思的,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李嬷嬷看她的眼神和先生看到迷途知返的学生是一样的,难道李嬷嬷之前认为她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李嬷嬷:……奴婢只是觉得偌大的王府没有用武之地。 “咳咳,田嬷嬷与王爷再亲切也越不过母后,也越不过我去,我犯不着天天想着怎么对付她,该是她想着如何对付我才是。”蔺筠想的很简单,她不屑于与田嬷嬷斗来斗去的,还是那句话:掉价!蔺筠从来没有做什么贤良淑德的王妃的心思,如何对待田嬷嬷全看秦言征的态度,若是秦言征脑子清明那田嬷嬷也翻不出花儿来。 *** 成亲后头一次秦言征比蔺筠起来的晚,他走到饭厅时却见那半大少女已经端端正正坐在桌前,见他到来异常规矩的起身行礼,“见过言征哥哥。” 言行举止无一丝可挑剔之处,恭敬又不失亲切。秦言征怔在原地,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前世一直陪伴他左右的阿专。 “阿专真早。” 秦言征很快清醒过来亲自上前将人扶起来,蔺筠也不挣扎,见他魂不守舍的贴心询问:“言征哥哥可是身子不舒服,阿专扶你坐着罢。” “阿专今日很高兴?”不然秦言征实在想不出她突然变得这样和蔼的理由了,心里毛毛的。 蔺筠眼珠一转,仍是保持笑眯眯的模样:“今日言征哥哥让人给我做衣裳我当然高兴了。” 秦言征心中一荡,暗自决定吩咐今日来的裁缝再多做几套衣裳给他家阿专! 第35章 踏青 未让众人等待多时下人来报封小郎君封广和求见,秦言征还未开口请人进来七皇子已经欢快的招手:“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快让广和进来。” 他边说边朝蔺筠眨眼睛,趁着那一身金灿灿的华服好笑不已。青桐默默上前给自家主子添茶以挡住她的脸,免得让七皇子看见憋笑憋不住笑的不大厚道。不过七皇子的眼睛本来就不大,再这样一眨一眨怪可笑的。 “言征哥哥要做什么?”眼见人来人越来越多蔺筠不得不放下手中的衣裳册子,那刘师傅也见怪不怪,恭恭敬敬捧着选好的册子领着自己的人走了。 秦言征不急不缓的倒上一杯温茶,“阿专难道不想出门踏青?” 当然是想的,难不成这就是他前几日说的带她出去走走?蔺筠按捺着心里的兴奋,故作懂事矜持的问:“言征哥哥与七殿下一同出去,我跟着不大好吧?” 七皇子原本不愿意带个姑娘出门,又娇弱又累赘,听六嫂这样有自知之明他真要点头却见六哥的眼神跟冰刀子似的射过来,福至心灵间他忽然意识到难不成六哥本来就是打算六嫂出门的,但是为了掩人耳目又叫他一起,而喊着封小郎君一起来也是六哥暗示的!六哥你的心眼是藕做的不成?忒多! “六嫂说这话就见外了,你嫁过来之后都没怎么见过咱们这些兄弟,得多多走动才行,况且出门踏青人多才有意思对吧六哥?”七皇子向来与秦言征关系好,连带着蔺筠这位新任嫂子也得他的青眼,格外客气不说也真正将蔺筠看到眼里了。 秦言征点头,等着蔺筠的回复。 蔺筠眨眨眼睛:“既然七弟这样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七皇子:……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六嫂。 封广和来的很快,多日不见他又长高了不少,进门后依次行礼,不变的是脸庞一如既往的热情笑脸。难得在河清王府见到熟悉的人蔺筠也没在意封广和是如何与这两位皇子搭上线的,一心沉浸在即将出门的兴奋。 因秦言征身子不好,河清王府的马车都是洪德帝特意命人制作的,坐上去极少感觉到颠簸,蔺筠不是第一次坐在上头确实头一次觉得这马车这么舒服。 “言征哥哥是怎么认识封小郎君的?”蔺筠原本想称广和哥哥的,后来觉得不妥就换了个客气的称呼。 秦言征撩起帘子往外头看,听到问话甚是无意回道:“前几日进宫我与七弟偶遇封小郎君,说了会儿话觉得这封小郎君甚是有意思,七弟爱好武学与封小郎君一见如故,这几日天天去封府向封将军请教武学他们二人大约也是这样熟识起来的罢,今日之事应是七弟喜欢热闹。” 秦言征说的含糊其辞的,蔺筠也没追问反正踏青人多热闹是好事。 *** 春末时节许多达官贵人都愿意赶着时节到外头走走,一路上可以看到许多富丽堂皇的马车。三人去的是城外的拜春河边,拜春河是京城最大的一条河也是京城的护城河,而春季正值鱼儿产卵肥美新鲜是吃鱼的好时节,七皇子早就对亲自抓拜春河里的鱼向往不已,离拜春河还有很远就听到他摩拳擦掌一个劲儿吩咐下人将他的器具找齐全,他要钓上来最大的鱼! “七弟小孩儿心性却也至诚至善,是个好孩子,阿专可不要嫌弃他。”秦言征一本正经的解释,不过说完这句话锋一转:“待会儿可不要吃他烤出来的鱼。” “吃了会怎样?” 秦言征略微沉吟片刻剑眉微挑:“你会后悔出门。” 这么难吃?蔺筠狠狠点头表示相信秦言征说的,七皇子总不至于将鱼烤成炭吧?不过之后的事实证明她把七皇子想的太简单了。 河清王府的马车上缀着虎头金铃,一路洋洋洒洒的铃声过来的已经有人知晓来人是皇族中人。到了拜春河畔七皇子率先下马,他的贴身小太监尖着嗓子喊殿下紧紧跟在后头,唯恐自家主子有个闪失,毕竟除去柳贵妃,七皇子的生母田妃是最受洪德帝宠爱的妃子,连带着七皇子也水涨船高。 封广和倒没有先走,他心里念着需要他照顾的筠妹妹,等蔺筠从马车上下来他连连嘱咐好几句让她离河边远远地,等他钓鱼回来,说完之后也不看秦言征的脸色直奔七皇子身边,两人大呼小叫了几句后又不再说话,看那样子是怕把鱼吓跑。 “言征哥哥我也想去钓鱼。”看着七皇子与封广和在河边撒欢蔺筠心里痒痒,她与哥哥蔺云栖是龙凤胎,从小开始她与蔺家其他姑娘的教养都不大一样,反倒和孪生哥哥一样照着男儿来养,故而蔺筠心里还是有几分野气的,但因为过早出嫁又有母亲的嘱咐那份心性便被她掩藏了起来,如今成亲后的日子与在闺中并无太大不同,那份小性子又冒了出来并且蔺筠有把握秦言征不会拒绝。 秦言征本不想让她下去,但看她黑漆漆的眼眸全是期待与恳求刹那间鬼使神差的点头应允:“阿专不能乱跑,跟在我身后罢。” “好。”蔺筠乖乖保证,正午阳光正好,她逆光站着整个人像在发光一般,秦言征一时怔在原地。 七皇子扭头朝岸上看刚好看见这一幕默默做个鬼脸又认真盯着他的鱼了,封广和回头看了微笑,撞撞七皇子小声问道:“殿下对筠妹妹不错呢。” “是……等等你怎么叫筠妹妹我都叫六嫂!”七皇子心里不平衡起来,明明他比六嫂还大一岁半,可嫁给六哥叫嫂子也就认了但封广和比他小得和他一样叫六嫂才行!可怜封广和从小叫到大,硬是被七皇子逼着在蔺筠走过来之后以蚊子哼哼的声音喊了一声六嫂。 蔺筠微微脸红:“广和哥哥这是怎么了?” 封广和给七皇子一个白眼,一切尽在不言中,而一直看戏的秦言征反倒高兴了,指了指离两人稍远些的位置让蔺筠过去等着。其实蔺筠也就是站在一边看他弄,鱼钩下水后四人就对着河面发呆。青桐端来几样糕点小食给几人吃,七皇子一点不客气的将糕点拾走大半那架势根本不愿意和蔺筠秦言征多呆。 “七殿下这是怎么了,六王爷惹你了?”封广和一头雾水,明明之前见七殿下跟个小狗似的黏着六王爷。 七皇子扭头哼了一声:“六哥变了,以前是对我最好现在换人了我看着心酸。” 可怜……封广和叹了一声,手中鱼竿动了,他静待片刻等鱼竿越来越沉一举将鱼拉出来,半尺长的黑头鱼从水面跃出惹得七皇子兴奋至极,恰巧他的鱼竿也在动,拉出来看了是一条稍小些的青鱼,饶是如此七皇子也是洋洋自得,还示威一般朝蔺筠看去。 蔺筠根本不懂七皇子什么心思,反正最大的鱼在封广和手里,就算秦言征钓不着鱼她也不会缺了鱼吃的。 拜春河不是很宽,河对岸也是一片适合休憩玩耍的地方,河这岸的喧哗引起了河对岸的注意,几位穿着新作春衫的姑娘踮着脚连连往河边看,可是隔着一条河面谁也看不清对面的人是谁。 “听说七皇子今日出宫了,难不成是七皇子来拜春河玩耍?”青衫少女较为年幼,但提起七皇子仍是一脸憧憬,毕竟七皇子是当今圣上唯一没有选妃且适龄的皇子了,前头几位皇子都被圣上按着选了妃按长幼成亲了,剩下一位七皇子过两年也是该选妃的年纪了。 黄衫少女眯着眼睛仔细辨别了才笑了:“果真是七皇子,快去告诉母亲。” 两位少女是当今圣上最小妹妹方宜公主的一双嫡出女儿,方宜公主虽然不是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妹,但方宜公主的母亲也就是早逝的德妃对圣上有救命大恩,因此洪德帝对方宜公主也极是礼遇,这满京城的公主郡主里方宜公主与其女是头一份的尊贵。 母亲德妃对圣上有大恩,但方宜公主不曾挟恩图报一直安分守己在京中为人低调,不过方宜公主的小女儿非好却对七皇子动了春情一心一意想嫁给七皇子为妃,方宜公主不愿意让小女儿进宫受苦特意筹谋了这次的回春宴,意在给小女儿寻个合适的人家,可千算万算方宜公主没算到七皇子会在这个当口来拜春河,而且非好已经当着众人的面说七皇子在河对岸,若不将人请过来不大好,可若将七皇子请来那非好眼里还能容下别人家的小郎君? 海宁公主也是出宫凑热闹的,闻言立刻摆出长姐风范命贴身宫女领着侍卫去河对岸将七皇子请过来。 方宜公主彻底没辙只好任由侄女下令,见小女儿立刻流露出极力压制的欣喜头一次怀疑起自个的决定来。而那厢莫名其妙出门踏个青都会碰见长辈的四人遗憾命人收拾了钓具,七皇子两手提着钓上来活蹦乱跳的大鱼兴致勃勃的称要去给姑母加菜。 “但愿姑母不会嫌弃才好。”秦言征拉着蔺筠相视一笑,他话刚落音七皇子就被一截枯树枝绊了个狗啃泥,一身锦衣华服立刻沾上了带着鱼腥味的泥土,七皇子却不觉得不妥,高高兴兴迈着步子往前走。 秦言征默默转过头去,算了,反正姑母都是嫌弃他的也不差这一回。 “言征哥哥你是不是算到了什么?”蔺筠直觉这人笑的奸诈,记起他的拿手绝活后就开始不断猜测。 “算是,待会儿看姑母训七弟吧。” 能让秦言征这么说那这位方宜公主一定很厉害,蔺筠默默在心里替七皇子道了一声无量寿佛。 第36章 春日 拜春河对面有一座山庄,此山庄原本是洪德帝生母的陪嫁庄子后来被洪德帝赏给方宜公主做嫁妆,方宜公主很喜爱这山庄经常来山庄小住,因方宜公主常来的缘故山庄修缮的更加精致,甫一进去就被山庄中巧妙的建筑和趣味横生的花草征服。 “方宜公主好会过日子呢。”蔺筠赞叹,从传闻来看方宜公主不仅会过日子,而且为人极为知情识趣,她虽贵为公主下嫁礼部侍郎胡闵,但成亲后完全没有公主的架子,新婚后第一年就为驸马生下嫡长子,接下来又生了一子两女。这京城中贵妇最羡慕的莫过于方宜公主的日子。 秦言征点头赞同,“姑母人很好也没什么规矩,阿专可以与姑母多说说话,以前我经常找姑母说话。”他一向佩服姑母的睿智,前世最迷茫的时候是姑母在安慰开解他,只是他仍然没有解开心结一直惦记着阿专。 蔺筠明白他是真的尊敬方宜公主,依他的性子能让他如此敬重的人应该不差才是,原本忐忑的心情平复了许多,既然嫁进来以后少不了各府往来,如今刚好可以历练一番。 *** “给姑母请安。” 秦言征领着几人给方宜公主行礼,守在方宜公主身边的男女们纷纷看向几人。河清王秦言征穿着素色锦衣面上还带着几分病气,但行动举止如行云流水俊逸潇洒,站在他身旁的少女自是河清王妃,她着红色衣裙明眸含笑很是乖巧漂亮,只一眼都让人心生愉悦。而让胡非好心心念念的七皇子则是穿了一身俗气的金色锦衣,因着尊贵的出身让他显出了几分贵气,至于绷着脸站在几人身后的少年封广和则是主动报了姓名,在场的少女们不禁多看他一眼,封家嫡幼子教养的好又上进人长得也好,绝对是好夫婿的不二之选。 方宜公主虽然年过四十但因为保养得宜所以容貌依旧,只比年轻时丰腴了些,瞧见这几人她笑的非常和善,笑眯眯将蔺筠叫到面前仔细打量:“小六儿家的王妃果真漂亮,前些日子亲戚都在宫里人也多咱们没能好好说说话,今儿王妃可得陪着我多说几句才好呢,你说是不是呀乖孩子。” 蔺筠被她的笑容感染,又觉得方宜公主似曾相识格外的亲切,因此痛快点头:“自是愿意陪着姑母说话的。” “那就好,来,你们几个还不过来见过表嫂?”方宜公主招手让两女到面前来,她膝下两个儿子皆已成年女儿年纪还小,大女儿非卿年方二八尚未觅得佳婿,小女儿非好与蔺筠一般大的年纪但心里只有七皇子一心想做七皇子的正妃。方宜公主对两个女儿头疼不已却又不得不依从女儿的想法,她与驸马旁敲侧击的想法子将女儿嫁出去。 非好一双眼睛都黏在了七皇子身上,不过她记着这是母亲举行的宴会举止之间并没有太过露骨,只那水汪汪的大眼睛脉脉含情,七皇子耐不住她的目光狼狈的看向一旁,非是她不愿意娶表妹而是母妃已经给他物色好了王妃,若是表妹愿意倒是可以做侧妃的。 胡家大姑娘非卿比妹妹淡然,她比秦言征小了两个月自然要叫蔺筠嫂子,一句表嫂叫的蔺筠红了脸,胡非卿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倒是没想到这小王妃竟如此害羞,也不知待会儿海宁寻她岔子的时候会不会急得哭出来? 被众人忽略的海宁公主就在一旁站着,秦言征等众人说完话才对海宁公主点头示意:“原来姐姐也在,几日不见姐姐依旧安好。” 海宁公主原本想当着众人的面下他的面子但转念一想又止住脾气,只从鼻孔里溢出一声嗯,但旁人依旧能从海宁公主神情中看出她对河清王夫妇的不满,不过就是不知是对河清王不满还是对河清王妃不待见。 方宜公主年纪大了之后就爱上做媒,她今日在山庄里举行回春宴不仅是为了给女儿寻找良缘也给交好的世家贵妇一个相看儿媳妇的机会,因为河清王几人的到来山庄里的少男少女暂时聚在一起,礼见之后又迅速分开,蔺筠跟着方宜公主到后院说话。方宜公主一直拉着她的手不放,“王妃虽然年纪小但我看着倒是极好的,河清王从小性子冷什么都放不到他心上,就得有个年纪小的娃娃让他操心呢,你可别怕他,他就是那个模样。” “我瞧着呀,征儿待你好着呢。”这一句是方宜公主附在蔺筠悄声说的,把蔺筠闹了个大红脸。 “姑母别拿我说笑啦。”蔺筠低声撒娇,方宜公主也不是要刻意为难一个孩子,玩笑一两句之后便亲自为蔺筠介绍起山庄各处风景,这山庄风景着实宜人但蔺筠却没有细看的心思,她总觉得右后方有一道目光直勾勾盯着她,如芒在背。若是她没记错的话站在那个位置的是海宁公主? 蔺筠在出嫁之前大夫人就嘱咐过她皇家规矩多计谋深要她一定小心再谨慎,蔺筠一直记在心中嫁过来之后都存着小心,但对海宁公主她还是留着一份善意的讨好,毕竟海宁公主与秦言征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可上次进宫之后海宁公主直勾勾的攻击打破了蔺筠的幻想,这会儿她有个预感,海宁公主现在这么安静一定是在酝酿着什么。 但在这样的宴会上海宁公主又能做什么呢? 第37章 烤鱼 回府路上七皇子不住回头往马车里看,封广和好奇问他看什么,只见七皇子一脸敬佩刻意压低声音说:“难道你没看见柯景文往六哥身边凑被六哥撵走了?而且我听说六嫂怼了海宁姐姐一顿,我要是个姑娘就可以进去看一看海宁姐姐吃瘪的模样!” 封广和倒没觉得河清王夫妇有多了不起,他只是觉得堂堂七皇子有那么点小可怜。这得被海宁公主虐待成什么样儿啊,看见她吃亏都能高兴得起来。 “六嫂脾气好么,她这么厉害会不会欺负我六哥?”七皇子心心念念的,听说女人都是母老虎,他六哥瘦瘦弱弱的一定禁不起六嫂□□,啊呸……什么话! “筠妹妹脾气很好的,你就别瞎操心了。”封广和大大咧咧的压根没觉得哪里不对,况且如何相处是人家夫妻的事儿。 河清王府的马车并未朝着回城的方向走,刚上官道秦言征就命马夫停下,吩咐侍卫送七皇子回宫那七皇子肯定是不乐意的,刨根问底非要跟着秦言征他们溜达。秦言征一向对这牛皮糖没办法只好任由他跟着,快到的时候觉得不妥又命封广和给七皇子传了话。 马车停在一处庄园的古朴大门处,守门人显然是得了吩咐的见到马车立刻忙不迭的上前行礼:“奴才见过王爷王妃,大姑娘已经在庄子里等候多时了。” 蔺筠这才相信秦言征当真带她来姐姐隐居的庄子来,当即连那么多人也不顾,提起裙子就往庄子里头跑。 “咦,这庄子里住了什么人?”七皇子嚷嚷着问道,他六哥还貌似很熟悉的走了进去。 封广和暗暗翻个白眼,循着河清王的吩咐嘱咐七皇子:“殿下见着里头的人千万不要大惊小怪,否则王爷一生气说不定就要将你留在这庄子里了。” 这庄子附近都是田地,临近倒是有几个庄子有人烟却仍是荒凉的可以,七皇子是热闹惯了的人当然不愿意留在庄子里过夜,当下捂住嘴巴表示绝不乱说乱问。 **** 蔺珏站在影壁旁看着妹妹向她跑来,噙在眼眶的泪水忍不住落下,等人到了眼前再也不顾忌别的紧紧抱住她的小妹妹,“阿专长大了。” 虽然穿着打扮和做姑娘的时候没有差别,但蔺珏能从眼神中看出她的小妹妹正努力适应着做一位合格的王妃,只有到她怀里还像个孩子,就像她还在闺中一样和她撒娇耍赖,无忧无虑的。 “姐姐受苦了。”蔺筠哽咽着。其实蔺珏只比以前瘦了一些晒黑几分,人却比以前精神了仿佛把什么都看透了,往日娇生惯养没有半分磨砺的手掌已经粗糙了许多,光是一双手蔺筠都能想出姐姐在不高兴的时候会做什么,而让她如此难过的柯家竟然什么事都没有,仍旧争着往高处爬,她什么错都没有的姐姐要在这荒凉的庄子里自虐。 蔺珏不客气的敲敲她脑门:“小孩子谁让你操这多心的,我在这里挺好的。” “那姐姐什么时候?”蔺筠满脸期待,若是姐姐肯回去那她就能每天从角门穿过回到娘家日日都能见到姐姐。 “暂时还不回去,天马上就热了,在这儿住着刚好可以避暑。”蔺珏并不打算短日内回到蔺家,她从小到大都没让父母操过心是他们最好的女儿,而如今出嫁三年将自己弄得一团糟,她不愿意让父母跟着她操心。 蔺筠不满的嘟着嘴又被蔺珏敲了脑袋,“姐姐别总打我头!” “我还以为是王爷让人送你来的,怎么现在人都在外头站着,还不快将人请进来?”蔺珏低声训斥,对着妹夫仍旧是和蔼的大姐风范。 “王爷远道而来辛苦了,快请进。” 秦言征点头应好,扭头看向柱子后头,额头青筋暴起:“小七快出来见过姐姐。” 躲在柱子后头偷偷看了半天的七皇子与封广和慢吞吞的挪出来,七皇子挠挠后脑勺咧嘴笑了:“小七见过蔺姐姐。” 蔺珏还了一礼,既然被妹夫称作小七那必然是宫里的七皇子,她虽是蔺筠的姐姐却不能坦然受了七皇子的礼,至于早就相熟的封广和她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五人之间弥漫着诡异的和谐。 几人到正堂坐下后七皇子非常有眼色的借口四处走走看看拉着封广和去后院,留下蔺家姐妹与秦言征。蔺筠旁若无人的一样样问了蔺珏的起居,这庄子是蔺大夫人出嫁时娘家给的陪嫁庄子,大夫人善于经营这庄子被她打理的极好,庄子里的下人都极守规矩从不敢怠慢蔺珏,说到最后就连蔺筠自己也觉得姐姐住在庄子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不会有乱七八糟的人对姐姐胡说八道。 “阿专可是撒泼让王爷带你来的?以后可不许这么做了,有什么事儿可以先给我写信,别动不动就往外头跑,你好歹也是一府主母。”蔺珏这话纯粹是说给秦言征听的,蔺筠来看她她高兴还来不及,只担忧王爷不高兴。 秦言征轻笑,苍白的薄唇微微抿着,末了给蔺筠洗白:“阿专很乖,是小七嚷嚷要出来走走,恰巧姑母在拜春河举行回春宴,我们去过那里才来探望姐姐,是我们来迟了还未向姐姐请罪。” 蔺珏已经很满意了,“既然王爷这样说咱们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阿专还是个孩子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王爷多多包涵。” “姐姐放心,这是自然。” 秦言征望着蔺筠的眼睛充满笑意,里头的宠溺神情太过明显,蔺筠不敢细究匆忙朝他做个鬼脸看向别处。 “六哥六嫂快来,这里头有鱼!”呆在后院的七皇子也不老实,瞧见后院池塘的鱼儿耐不住肚子里的馋虫,但因着六哥的吩咐不敢擅自行动,只好隔着墙壁扯着嗓子大喊。 蔺珏先笑了,“后头池塘里有新鲜的鱼,今日刚好让你们吃一顿鲜鱼。” “多谢姐姐。” 话刚落音蔺筠迫不及待的拉着蔺珏往后院跑,留下秦言征一人站在原处失笑,突然不愿意让她多多到外头了,明显一看见别人就顾不上他了。话虽是这么说,但秦言征还是认命的跟上去寻自己的王妃。 **** 七皇子攥着一根竹竿在池塘里搅和,池塘水很清完全可以看见哪里有鱼哪里没鱼,许多条尺来长的鱼在里头游来游去,七皇子心痒无比若不是封广和在一旁拉着说不定早就跳到池塘里捉鱼去了,那场景简直惨不忍睹。 “小七,你做什么?”秦言征突然厉声斥责,七皇子被这冒出来的声音吓得一哆嗦,竹竿直接掉到了水里。 不过七皇子还是很机灵的,见主人蔺珏来了立刻发挥嘴甜的特长:“蔺家大姐姐这池子里的鱼可以吃不?我们今天本来在拜春河垂钓捉来鱼送给你吃的,但是不巧让方宜公主叫了过去,钓上来的鱼都给了方宜公主,姐姐这池子里的鱼不错不如让我捉来几条借花献佛给姐姐烤几条鱼吃?” 蔺筠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蔺珏也是极力忍着笑意,见七皇子仍旧眨巴着不大的眼睛殷切的看着她,她没抵挡住点头投降:“这池子里的鱼本就是养来吃的,七皇子随意就是。” 七皇子一听如同得了赦令,卷起袖子和衣裳就要往池子里下,关键时刻封广和揪住了七皇子的袖子示意他看秦言征,七皇子又抖了个激灵,六哥这眼神不善!不是要吃他吧?! “好好的池子你跳进去做甚,拿鱼竿钓得上来就吃钓不上来你就空着肚子回宫。” 七皇子立刻答应,头点的和小鸡啄米似的。蔺珏命人送来鱼竿又让厨房准备午膳,他们几个在方宜公主的别庄上连饭都没吃就跑了出来的,若真是等着七皇子的烤鱼怕是要饿着肚子回府,七皇子特感激的朝蔺珏一笑,那傻呆呆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发笑。 秦言征默不作声的弄好鱼饵,蔺筠见他不高兴不由小声问,话问出去等了半晌才听秦言征缓缓道:“我怕说了话让人将我与那二傻子联系在一起。” 二傻子?说的该不会是七皇子吧?不过那哼着小曲儿吊儿郎当坐在池塘边的少年郎当真像个有钱的二傻子啊…… 虽然池塘里的水清澈见底,但三人仍旧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钓上来两条快要成精的鱼。别庄的下人在七皇子的吩咐生了一堆火,按着七皇子的吩咐拿来各样调料,其余人静静坐在远处凉亭里等着七皇子所谓的美食。七皇子小心伺候着手里两条鱼,从小火慢烤到大火猛烧,直到那两条鱼在七皇子不断的翻烤中散发出淡淡香味然后便是糊味,和重重的糊味。 “咳咳我也是第一次,还是很好吃哒。”七皇子举着两条黑炭谆谆善诱,试图让其余人吃一口。 蔺筠好心尝了一口差点把酸水给吐出来,旁人见她这个样子再也不肯多吃一口。众人用过午膳之后留七皇子一个人捧着两块黑炭哀叹:“他们都不识货,好歹这是本宫头一次给别人做吃的。” 然而无论烤出来的这两条鱼有多尊贵从头到尾都没任何一个人想要尝尝,直到离开别庄七皇子还在唉声叹气的。 第38章 初夏 回到府里好几日蔺筠仍旧闷闷不乐的,她想让姐姐回到京城却不想让人对姐姐说三道四让姐姐不高兴的,只是她根本没有能力做到不让旁人伤害到姐姐。低落的情绪持续了几日蔺筠又被母亲叫去家学上课,迷迷糊糊在家学上完课蔺筠被大夫人唤到正房,瞧着大夫人的眼神蔺筠就明白大夫人叫她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你这孩子怎这么有主意,竟然敢带着王爷去城外,若是王爷有个万一可怎么好?”大夫人眉头紧皱,几日不见甚至憔悴了许多,望着蔺筠的目光充满了担忧。 蔺筠心中一抖:“王爷不是好好的,是他自个说要出去走走的。” “你这孩子……”大夫人一时无语,但见蔺筠的神情不似作伪立刻明白是王爷女婿刻意没让她知晓病情。她心中的担忧更胜。 “母亲,王爷到底怎么了?”蔺筠清楚记得她早上与秦言征用膳时他还谈笑风生的,难道这一会儿功夫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大夫人长长叹了一声气,拉着女儿的手去了里间说话,“昨日你父亲进宫面见圣上,圣上突然说起王爷的病,据太医说王爷这阵子身子愈加不好了,若是不小心便……,你父亲没猜透圣上的意思,但是王爷若是有个不好,那你可该怎么办?”大夫人眼睛浮现水光更多的是愧疚,若是当初皇后要求给两人订婚时他们直接拒绝也不会有现在这一出,她的女儿才十二岁多一点点。 蔺筠有片刻晕眩,回过神时心不在焉的安慰大夫人:“母亲不必多想,王爷身子还好着不会出事的,就算他出了事我也是铁板钉钉的河清王妃谁也改变不了的。” “不。”大夫人欲言又止,女儿现在还小以后的日子还长,怎么能为一个年纪轻轻死去的人守寡? “都是娘不好,你姐姐婚事不顺你也是如此……“ 蔺筠孤零零站着看母亲无助的哭泣,好几次张开嘴哑着声音什么也没说出来,其实她想跟母亲说她与姐姐从没怪过任何人,她是早就认命而姐姐可以摆脱柯家那群恶魔,这是好事。 大夫人从来不是柔弱的人,年轻时蔺老太太耍横非要将丫环送到大房当姨娘,一同送来的还有两个通房,那时她是蔺穹求娶回来的新嫁娘,可一边是母亲一边是妻子,况且当时世风男子大丈夫就该三妻四妾,蔺穹找不出理由反对母亲只能不去通房姨娘房里,后来蔺老太太借着她回娘家的功夫将喂了药的蔺穹送到那丫环姨娘房里,大夫人从娘家回来看到蔺老太太那隐隐约约的得意当时心里就下了的决定这辈子一定要先将婆婆熬死然后永远霸占着蔺穹,这些年蔺老太太渐渐老去大夫人把着她院子里的一切,在蔺家说一不二,眼看着子女都长大大夫人打算含饴弄孙绝不做恶婆婆的时候她两个女儿姻缘都不顺利…… “老天爷要罚也该罚我,不要报应在我的孩子身上……”大夫人喃喃着,脸上纵横的都是泪痕。 蔺穹从外头回来见到这样的妻子还有什么不明白,夫妻俩相对无言,蔺穹长长叹了一口气,对着窗外发呆,为人父母者总希望将孩子受到的苦难加诸自身,但……事与愿违。 ***** 入夏时节河清王府本要将花园里的花草换些品种以保持花园内时时都有鲜花盛放,不过原本要来河清王府的花匠被派去了太子别院修建花园,一时间河清王府的花园内绿油油一片,蔺筠原本觉得没什么,李嬷嬷来向她请示去外头招几个花匠时才不得不考虑起此事来。原本河清王府是要有自己的花匠,不过因为王府新建总有几处想不到的,况且洪德帝说过河清王府需要什么尽管向他开口,但是李嬷嬷认为不如府中招几个花匠先修葺着,等宫中的花匠空出来再让人过来修,总不好明面上与太子过不去。 蔺筠思虑许久未答应李嬷嬷,这日用过晚膳后她没急着回房反而留下厅堂里与秦言征说话。 “外头夜色不错,阿专与我出去走走?”秦言征柔声提议,他今日头发没有挽起只用一根发带轻轻束着,黑发垂在肩头的少年微笑着颇有几分弱质风流。 一听主子说出去芝麻就要上前扶着,不过被秦言征摆着手拒绝,他心中仍是不想让阿专看到他这副虚弱的样子,那太没用了。 蔺筠抿着唇犹豫片刻走过去握住他异常冰凉的手,半扶着他往外走。院中梨树上挂着两盏灯笼照明树下放着两张竹椅和一张小几,小几上有温热的山楂茶。蔺筠不容拒绝的将人扶到一张竹椅上坐下,她自个坐在一旁的竹椅上。 秦言征被她看的不自在伸手端一杯茶送到嘴边,可还没沾上茶水就被她夺走:“你身子弱不能喝这个。” “嗯,我是说这茶对你身子不好。”蔺筠估摸着上一句话挺打击人的暗搓搓后悔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不过看秦言征的表情显然也没被这句话安慰到。 “阿专今天不高兴?”事实上秦言征甚少揣摩别人的情绪,唯独对蔺筠的情绪她了如指掌,前世两人相处时每次察觉她可能会生气秦言征总会提前准备点小东西讨她欢心,然后蔺筠就很少给他脾气受,不过这招现在好像不大管用,阿专不如以前好哄了呢。 蔺筠是犹豫的,而且她压根没有做好准备对秦言征敞开心扉,不过经过这段日子她模糊的明白一点,如果她不能与秦言征坦诚相待那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太愉快。其实蔺筠是希望她和秦言征能像父母那样心灵相通,但是她又有些害怕。最怕的也就是人心易变。 “听说你最近身子不大好,那为什么还要带我到处跑?”蔺筠知道秦言征的病是胎里带出来的,出嫁前父亲与她说过秦言征虽然体弱但要是好生养着活下去是没问题,但现在怎么突然不大好了? 秦言征忍着喉咙间的痒意,“我身子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不过前段日子的药被人调了包,所以有些不好,养些日子也就没事儿了。” “药被调包?谁做的?” 蔺筠瞪大眼睛的样子逗笑了秦言征,他忍着揉她脑袋的冲动耐心解释:“是谁做的我已经查出来了,不过阿专不用操心言征哥哥可以解决的。” 蔺筠突然觉得方才的好心关怀完全白费了直接起身往清风阁走,秦言征不明所以的愣在原地,等人拐个弯儿出了他的院子才回过神来他那话惹人生气了,错愕之后慌忙追上去却见蔺筠正气咻咻往前走,边走边嘀咕:“爱说不说谁愿意知道咋的?” “阿专,你这是害羞还是生气?”重生之后就没享受过阿专关心的秦言征突然胆大的问了一句。 蔺筠脚步顿住,回头跑过来狠狠在他脚上踩了一下又转身走了,秦言征想拉人都没拉住,只将人家的手绢拽在手里。 “阿专?阿专……”秦言征攥着人家的手绢晾在夜风里,想笑又觉得这个模样实在尴尬,扭头往回走却发现芝麻与青桐躲在门后,看他走回来急忙躲回去。 这夜芝麻被主子罚捡佛豆,青桐安然无恙的回到清风阁吓的直拍胸脯:“姑娘,王爷发火有点可怕。” 蔺筠躺在帐中了无睡意,闻言冷哼一声,“王爷若是发火还不罚你,他那是恼羞成怒吧?” 青桐默然:王爷恼羞成怒还不是因为你。不过王爷没罚她偷看一定是因为自家姑娘,若是罚了她那姑娘岂不是更生气?但是青桐不敢说出来,否则她怕去陪着芝麻公公捡佛豆。 **** “姑娘让奴婢打听的事都清楚了。”李嬷嬷头垂的低低的脸色发白。 蔺筠心头一沉:“太子当真一直针对王爷?若是王爷的东西他都要抢一抢踩一踩?” 李嬷嬷点头,她离宫多年若不是日子过得不好又有大夫人相请是不会重新卷入到宫里的事来。李嬷嬷当年离宫的时候祁皇后才生下河清王没多久,那时候阖宫之中只有祁皇后独得圣宠风头无两,膝下两儿一女,大儿子被封为太子小儿子是嫡幼子最得圣上宠爱,除去小儿子河清王身子不好其余皆是美满。洪德帝对太子寄予厚望,请来教导太子都是当世大儒,并且太子对祁皇后极为孝顺并未有兄弟不和的传闻,只是没想打一晃十几年过去太子长大之后竟然对嫡亲兄弟动起手来。 “奴婢听说前几年太子妃从娘家要来一支气血草要献给先皇后娘娘给咱们王爷治病,但是这气血草被太子不甚弄到了火盆里,给王爷治病一事也不了了之。”李嬷嬷舔舔嘴唇继续说:“先皇后娘娘仙逝之前曾经给王爷指了两家身世高贵的姑娘给王爷做侧妃,先皇后娘娘仙逝之后那两位姑娘就莫名其妙到了太子府上,加上圣上承诺过不给咱们納侧妃此事也没了后续。” “还有,一直伺候在王爷身边的侍卫伏武小哥也是太子跟先皇后娘娘说伏武小哥得力,先皇后娘娘跟王爷开口将人要走去给太子做事了。” 李嬷嬷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这些都是藏在宫人心中积年的小事,但被李嬷嬷扒出来之后一齐说给蔺筠听后就有几分胆战心惊,太子为何容不下一个体弱多病的同胞兄弟?! 第39章 旧物 蔺筠想不通太子为何针对秦言征,太子从五六岁便被圣上册封为太子地位稳固,况且秦言征自小体弱洪德帝是不会考虑让他继承大统替换掉太子的,若是正常人就该对处于弱势的同胞兄弟爱护有加以像圣上显示他的仁爱之心,怎么当今太子偏偏反其道而行之非要处处与秦言征作对呢? “不过,气血草这东西怎么听着好耳熟?”蔺筠喃喃许久也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气血草,不过因为这东西关系着秦言征的安危她是彻底将这气血草记在了心里头。 自从听李嬷嬷说过太子十分针对秦言征之后蔺筠开始操心起王府中馈,秦言征说前些日子药被调包,那会不会是太子派人到府里做的,而且河清王府的下人鱼龙混杂很难分辨哪个是好是坏,一时间蔺筠不禁感叹若是祁皇后在应该会好上许多,至少不会有人借着立府的机会将乱七八糟的人塞进来。 “嬷嬷培养些信得过的人,另外派些人盯着府中有来历的小厮下人,若是和外头乱联系直接将人打出去。”蔺筠想的明白,洪德帝日理万机看不见河清王府的乱子,那她就制造些乱子让他看见,也刚好给那些手伸太长的宫妃们一个警醒。 李嬷嬷原本有几分担忧,但见王妃眼神坚定没露一点怯色瞬间想明白了,圣上本就偏心疼爱体弱的幼子,而后宫嫔妃依靠圣上宠爱过活,若是圣上知晓宫妃们不安分定不会轻饶。可挑事的王妃非但不会被圣上责骂反而会让圣上放心,河清王身子不好正需要个厉害的王妃,王妃此举定会被圣上称赞持家有道! 只是要在王府里搞出这些动作必然要得到王爷的支持,而王府的下人都知晓王爷对王妃的请求没有不答应的。盯钉子的事交给一直伺候秦言征的下人,为表忠心秦言征将暗中培养的人手也拿来给自家王妃做帮手,再加上蔺筠的陪嫁下人,很快便将王府里的下人摸了个遍,庆幸的是往河清王府塞钉子的宫妃都是象征性的送个人过来盯着并未对河清王府多有防备,而那钉子也十分不小心经常借着自家主子的名义偷奸耍滑很快便被蔺筠寻个由头打发出去,或者发卖到外地。 至于查出来是旁人送过来做钉子却没有案底的都被人制造了些机缘送出河清王府去,没等那些主子回过神来河清王府已经彻底关上大门清理了一番,想送人进去都摸不到门儿,整个王府跟个铁桶差不多了。 很快,秦言征药被调包的事儿也传到了洪德帝耳朵里,原本就心疼孩子受罪的洪德帝勃然大怒,下令彻查此事,而妄图往王府塞钉子企图盯着王爷们一举一动的宫妃们也尽数报到洪德帝案上,很快借着放宫人出宫的机会这些宫妃身边伺候的人都来了一次大换血。 “阿专,就不怕被人当做出头的椽子?”秦言征略有试探。 蔺筠淡淡瞟他一眼,“我更怕被人当做好欺负的软蛋。” 秦言征:忽然觉得被人鄙视了是吧?还有…… “谁教阿专这样说话?” 青桐等人面面相觑脑袋垂的比谁都低,谁也不能保证王爷这次不会惩罚她不是?两位嬷嬷跟主子一样淡然眼观鼻鼻观心,就是没人说谁教蔺筠说粗俗话的。 蔺筠洋洋得意,“你还想从她们几个套出话来?”要知道,这可是她最亲近的人,就连秦言征也别想让她们改变立场! 秦言征闷笑,刮了刮她挺俏的小鼻子彻底认输:“我是自然不敢挖阿专墙角的。” 其实秦言征万分高兴,不管阿专对他的脾气怎么变她还是那个阿专,大胆有计谋又不依靠他活着,在他没办法顾全她的时候也可以活的很好。而且,阿专终于将王府认作她的家了。 因为处置掉一批钉子,蔺筠害怕钉子的主子报复便请母亲帮忙寻来一位会功夫的女子护卫她的安全,而李嬷嬷粗通医理,一般宫中盛行的药物她轻易便能分辨出来,如此一来就算蔺筠去后宫也不怕会进得去出不来。 “姑娘当真思虑周全。”李嬷嬷心服口服,寻常女子怕是没有这份魄力,胆大就算心还细如发丝。 蔺筠有那么点被人夸赞的开心,不过她忍着笑意保持自谦对李嬷嬷道:“嬷嬷过赞,我年纪小若是有什么没想到还要嬷嬷提醒才是。” 李嬷嬷心里更舒坦了,对蔺筠表了一番忠心才退出去,路上遇到端着汤碗的于嬷嬷笑得格外和气。于嬷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李嬷嬷到姑娘身边伺候还没见她笑的这样坦诚,其实不怪李嬷嬷多想于嬷嬷自个也明白,姑娘身边有两个嬷嬷伺候总有个第一第二,而于嬷嬷是照顾着蔺筠从小到大的奶娘,论情分李嬷嬷拼死也比不过于嬷嬷,但若想让主子将她当做知心人,老了也有颐养天年的地方她此时就得卖力,平日里两人都存心较劲,这会儿于嬷嬷瞧这位老姐妹已经想开了,也不知自家姑娘与她说了什么。 于嬷嬷没将心里的疑问问出来,她家姑娘操的心够多了,既然她与李嬷嬷能和平共处又何必让她知晓曾经的不和? “姑娘,来喝点汤补补,我看你都瘦了。” 对着奶娘关怀蔺筠先是低头看了看胸前,明明就是胸前渐渐大了,她分明觉得自己胖了! “姑娘你正在长身子就得多补补,别人家姑娘想如此丰腴还不成呢!”于嬷嬷不以为意,而且她瞧的清楚姑娘这小半年个子高了不少,去年的夏衣统统不能穿了。 可蔺筠是个妙龄姑娘,听到奶娘的丰腴二字就将补汤端的远远地不想再喝第二口,虽然这汤新鲜美味是奶娘轻易不示人的拿手绝活。 “奶娘陪我去库房看看,我想要新衣裳!” 李嬷嬷将汤碗端到她面前,“姑娘将汤喝完咱们就去。” 蔺筠一脸不情不愿的就着李嬷嬷的手将补汤喝个干净,心里的小人已经舒服的满地打滚了,嬷嬷煲的汤果然是美味啊美味! **** 蔺筠的嫁妆有单独的库房,钥匙在她自个手里,不过自从嫁到王府她从未盘点过嫁妆,总之……多得数不清就是了,而且在王府的吃穿用度不用她开口都是芝麻开了王府库房给她送来,而蔺筠守着这一库房的嫁妆别提多开心了。 陪嫁之中不发各式各样的布料,不过大多数布料都是图案吉利适合新嫁娘穿的,要不然就是备着日后给孩子做衣裳的,蔺筠在里头翻看许久得出个结论这布料的花色还不如秦言征命人做给她的,还是再去王府库房看一看好了。 “嬷嬷,我以前放在房间里的小箱子呢?”蔺筠说的是蔺穹前年外出回来送她一只百宝箱,里头放着她许多小玩意还有小时候带的首饰,都被她妥妥当当存在里头,而这箱子一直由李嬷嬷帮她收拾。 李嬷嬷知晓这箱子是她的宝贝所以保管的很妥帖,很快在这满满当当的库房中找出那只不大的箱子,谁知她家姑娘打开箱子啥也不看,平日里当宝贝看的东西看也不看拿出来放到一旁,只翻出箱子最底层的长条锦盒,打开来看里头放着一支普通的枯草。 “姑娘,你怎么存着一棵草?”李嬷嬷百思不得其解,想不到自家姑娘还有这爱好。 蔺筠偷笑,“嬷嬷可别小瞧这棵草,送到王爷面前可值得多了呢。” ***** 秦言征刚与师傅道别便听王妃求见,他有几分诧异,“不是说过王妃要来可直接进来?”他话才说完又想到以往阿专过来都是直来直往的,今日突然拜见不知是在耍什么? “快请王妃进来。” 当秦言征见到蔺筠掩饰不住的笑意时心跳猛地快了许多,直到人来到面前才回过神来,“阿专很高兴?” 蔺筠翻个白眼,曲起手指弹他额头:“你见了我只会问我高不高兴?” 倒也不是,秦言征搓搓手指,他这不是为了找句话说么。 不等他解释,蔺筠扬扬手里的锦盒,“言征哥哥我送你一个好东西你该怎么谢我?” 秦言征眼睛都不眨,“以身相许可好?” 蔺筠撇撇嘴摇头,心道你人早就是我的了还以身相许也太占便宜了?不过她拿到这东西只顾着高兴确实没想要他什么东西,蔺筠装模作样的想了一会儿坏笑:“若是言征哥哥喜欢我送你的东西你便答应我去库房里挑一样东西可好?” “好。” 秦言征本以为蔺筠拿来的是什么新鲜玩意儿给他解闷,可等打开那锦盒发现里头只有一株草时愣住了,却见“罪魁祸首”托着下巴笑道:“言征哥哥此时该命人去将祁国师请过来吧?” “极是。”秦言征声音里都带着颤抖,“芝麻快命人去请舅舅到府上,跟他说我有要事相请!” 芝麻应是飞快的跑了出去,差点被门槛绊倒。 蔺筠瞧这一对主仆异常咯咯笑个不停,“言征哥哥觉得我送你的东西怎么样?” “极好。”秦言征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将人拖到怀里,轻轻在她如玉的面颊上亲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