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好，我是简商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言笑认识简商是通过一次跑步训练营。
    大四的课程已接近尾声，言笑也和其他人一样，不得不随时做好卷铺盖卷离开象牙塔的准备，奔赴社会找起了实习工作。老天待她不薄，呶，虽然这份行政助理的实习工作无聊又琐碎，但好歹能养活她，小妮子心里的小算盘啪啦啪啦地响。
    周末无事，室友回家的回家，忙着找工作的找工作。捏着近来日渐膨胀的小肚子，言笑终于下定决心不再继续堕落。手机上搜索了许久，最终鬼使神差地戳开了自己最不擅长的跑步训练营简介。不知道日后的她回想起这当初，那根手指可还安在？
    那日天气晴好，春天的风撩人，丝丝缕缕的暖，又带着些许微凉。活动尚未开始，言笑抱着手臂趴在栏杆上看着训练营活动的人群。高矮胖瘦，有老有幼，更多的还是像言笑一样的年轻人。
    “哎！每次跑完都觉得要死了，我一定是脑残了，才会选择这种训练营……”言笑嘴里不情愿地咕哝着，不过却还是乖乖的在听了教练的哨声以后开始每周末开跑之前的热身训练。
    “今天你们几个女生一组，记住呼吸和摆臂要领，拿出你们今天最好的状态，还是和平时一样，成绩排名靠前的，有奖品哦！你，言笑，要加油啊，争取今天摆脱倒数！”
    黑脸教练邪魅一笑，言笑只觉得自己老脸一红，大爷的，被点名了，这怎么可以？今天的分组看起来稍显简单，莫不是我也可以自我期待一下？yy间，教练的口令已响起“三，二，一，开始！”几个人如炮弹一般冲了出去。
    老实说，几次的训练还是很有效果的，从最初的八百米坚持不下来呼吸乱七八糟跑起来全无章法，到后来的可以调节自己轻松跑完全程，言笑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今天天气很好，感觉状态似乎也很不错，甩掉几个人以后，她看了看前方不远的第一名，调节了一下呼吸，开足马力冲了过去……不太出乎意料的，今天终于拿了一个小组第一，活动着酸痛的腿脚，言笑觉得自己的嘴巴已经快要裂到后脑勺了……笑的。
    “言笑！”一回头，一个相机已经递到了眼前。越过眼前的相机，言笑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满是疑惑。
    简商，言笑听训练营里的女孩们讨论过他，一个训练营的学员，个头很高，身材修长，目测185应该是有的，五官立体，线条坚毅明朗，眼睛很大很漂亮，看人时带着专注的眼神，侧看鼻梁真的很高，有胡须，短短的，却也看得出精心打理过，深棕色头发微卷微长，有风拂过，温柔地垂荡在耳侧。
    言笑偷偷地咽了一口口水，这世界太不公平了，一个男人留着跟我差不多的齐肩发，竟然这么帅，却还不觉得娘……
    然而言笑自觉却不是一个轻易会被美色迷惑的人。她敛住心神收起打量，又是一个疑惑的眼神递过去，“这位……呃，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眼前的相机又被往前递了递，“你看。”
    言笑低下头去看相机亮起的屏幕，那是一张照片，准确的说，是她自己的照片，应该是刚才小组赛时她超过第一名时被拍下的。照片里的女孩跑的满脸通红，额间有密密的汗，还有被汗打湿的细碎的发，眼神亮亮的，嘴角抬起的笑，透着一股子狡黠，言笑记不清了，我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忍不住笑了吗？真的是太不矜持了！
    “你好，请问是有什么事吗？为什么你的相机会有我的照片啊？”言笑及尽礼貌。
    眼前的男人眨了眨眼，笑了。言笑觉得自己好像流鼻血了，心跳加速，脸上似乎还泛起了可疑的红晕。什么情况？言笑你也在犯花痴吗？幸亏你的脸本来就因跑步红了，否则你要丢人丢到太平洋了。
    “你笑什么？”言笑一脸故作轻松。
    相机收回，一只修长干净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你好，我叫简商。”
    虽然眼前这个男人长得好看，但是言笑并不想同这个一看就是三十来岁社会人士的大叔有毛瓜葛，伸开手掌示意了一下手心的汗，再次发问“您有什么事吗？”
    远处的教练喊“男生第一组集合，做好准备。”简商收回被冷落的手，低下头凑到言笑耳旁，“你的照片是我拍的，我收藏了，很可爱，我很喜欢。记住我的名字，我叫，简商。”说完，长腿一迈，潇洒走掉了。只剩下还站在原地石化了的言笑。
    他说啥？他刚刚说啥？
    言笑破天荒第一次训练营活动还没结束就跑了，她觉得自己今天一定是发梦了。
我记住你了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又是鸡飞狗跳的工作周，言笑被指使着当起打印小妹当的四脚飞起。
    以上坟的心情终于苦熬到周五下班，瘫在宿舍床上，饿着肚子的言笑十分的不开心，再想到第二天的训练营，瘪着的一张嘴算是彻底耷拉了下来。
    不行，训练营里还有那个人呢，那个虽然外表很帅但是却一脸猥琐的登徒浪子。言笑捂着砰砰直跳的小胸口，眼珠一转，抄起手机翻出黑脸教练的微信“那啥，教练，我明天要加班，可能不能去参加训练了，跟您请个假呗。(•͈˽•͈)”
    那边教练回复的倒很快，一条语音发送过来“言笑同学，你上周怎么跑的那么快？奖品没领就走了，有工作就去忙吧，下次来训练记得管我要奖品哈。”
    搞定！舒了一口气，言笑只觉得自己更饿了，抬腕看了看时间，幸好今天不需要加班，时间尚早，学校餐厅走起，先填饱肚子吧。
    一晚好梦。
    言笑睁开睡眼时，窗外晨光熹微，宿舍门前有一棵年头很久的树，枝杈伸展，已经有言笑所在的三楼那么高了，四年来的几乎每一个好日的清晨，言笑都可以听到窗外大树上小鸟的吱喳声，有些亲切，又突然有些伤感，我真的要离开这里了呀！
    胡噜了一下睡得乱糟糟的头发，言笑靠坐在床头，望了望这间小屋里剩下的几张空床，突然鼻头有些发酸。
    打住！吸了吸鼻子，言笑恶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脸“干啥呢干啥呢？大早上的，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
    坐在床上发了发呆，言笑突然又开始愁了起来，今天干点什么好呢？自己一个人好无聊的说！我不想就这么孤单寂寞冷啊。
    抬眼看了看对面床上那头盯着她的玩具熊，对了，杨洁，找杨洁，这个死丫头从实习开始就成天忙的天昏地暗，宿舍也不回，电话也不打，是要造反不成？言笑一脸理直气壮，作为大学四年最好的朋友，理应把这宝贵的周末时光交付到彼此手上，嗯，是这样的，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吧！
    心动不如行动，嘴里嘟囔着那个死孩子，言笑的电话就已经拨了出去，几声“嘟嘟”后，手机对面一个听起来像是被电话无情吵醒因此起床气MAX的女声响了起来“言笑！你个臭不要脸的，几点啊？你看看几点啊？老娘我被公司那几个老油条活生生炼了好几天了，今天好不容易可以睡到自然醒了，你要干嘛？你要干嘛？我刀呢？我刀在哪儿呢？？？”
    言笑摸了摸脸，嘿嘿笑了起来“小洁洁，你都好几天不回来了，我想你呀，今天我都跟教练请假了，咱们今天去逛街吧，下午去看电影吧，我电影票都买好了，晚上你请我吃饭吧。”
    电话对面的女声认命的叹了一口气“你个死丫头，一会儿学校门口等着，我和我三十米大刀马上就上路了。”
    “好嘞！”言笑轻快的答应一声，挂掉了电话。
    一切准备妥当，想着杨洁出门肯定是没有吃早饭的，算好时间，言笑特意跑到学校餐厅打包了一份杨洁爱吃的早饭带上。不一会儿，小姐妹俩就已经接头成功凑在一起嘁嘁喳喳了。
    周末的商场里分外热闹，人来人往，溜达了一会儿的两个人终于寻到一个可以歇脚的地方，坐下来各自抱着一杯奶茶呼噜呼噜喝的香甜。
    互相通报着近来的状况，言笑突然又想起了训练营里的那张照片，红着脸一五一十讲给杨洁听了。说完简商凑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杨洁的眼睛都直了，上下打量了一番言笑，坚定的摇了摇头，“可能真的是你发梦了。”
    言笑一拳捶了过去，不过捶完突然又觉得杨洁说的有道理，望了望对面店里玻璃上自己的样子，软软的齐肩短发一部分在头顶扎出一个小丸子，一部分披散在肩上，清汤寡水素面朝天的一张脸，倒是很白皙，小小的鼻子，嘴巴抿起就带着倔强，唯一拿得出手的大概就是一双眼了，言笑有一双甜蜜蜜的笑眼，笑着时，如弯弯月亮，又透着潋滟波光。
    言笑垂下头叹了口气，“哎，还以为自己要有桃花运了……”
    杨洁碰了碰身边的丧气人儿，“你明天的训练我跟你一起去吧，我替你侦查一下，也许，真的是朵桃花呢。”
    周日的天阴阴的，一大早，杨洁就拖着言笑换好衣服吃完早饭，本打算再给言笑撸个妆，不过却被严词拒绝“我去跑步哎，顶着妆去跑步我会死得很惨的好吗？”杨洁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忿忿地放过了言笑。
    两个人到时，时间尚早，跑道上三三两两的学员在做着热身训练。教练一眼看到了言笑“言笑同学来了，你的奖品在那边的储物箱，一会儿记得去领，今天继续加油！”
    言笑头点的像小鸡啄米“谢谢教练，我会继续努力哒！”又指了指身旁的杨洁“教练，这是我的同学杨洁，她今天是陪我来训练的。”
    教练点了点头“欢迎欢迎，有想了解的可以来问我，你们先聊，我去分配下组员。”
    刚送走教练，言笑突然就感觉到一道目光射了过来，扭头一看，好了，怕什么来什么。拉了拉杨洁的袖子“简商。”
    被说着的人儿迈着长腿优哉游哉的走了过来，“言笑，你昨天没来，是在躲我吗？”杨洁望了望身旁红了脸的丫头片子，无奈伸出了手“你好，我是杨洁，言笑的好朋友。”
    男人大方回握“你好，简商。”说完看了眼还在红脸的言笑，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丫头，重新认识一下，我叫简商，一名自由摄影师，那天觉得你很有意思，开玩笑的，不要介意。不过照片我确实很喜欢，因为模特很有灵气。”
    这次一张照片递了过来，“呶，照片我洗了一张出来给你，如果你喜欢。”
    接过照片，言笑感觉自己的脸已经红到快要滴血了。什么叫自作多情啊？现在终于体会到了。
    “对了，言笑，问你个问题。”
    言笑抬起头看着对面这个恶作剧男人，“你问吧。”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言笑，是言笑晏晏的言笑，还是不苟言笑的言笑呢？”
    拧了一把旁边这个已经笑出猪叫声的猪队友，言笑恶狠狠地说“我是对待朋友有如春天般言笑晏晏，对待敌人有如冬天般不苟言笑的言笑！”
    “噗嗤～”简商忍不住了。
    身旁的猪叫声好像更大了。
    言笑心里的小人儿扶额擦了把汗，简商！我记住你了！
第三章 我们毕业啦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临近毕业的日子波澜不惊，每日继续做着这份以图温饱的实习工作，周末跑跑步，唯一的不同，就是在训练营认识了一个……呃，朋友？言笑很是质疑这个词。
    接触下来，言笑慢慢体会到，简商这个人，外表看起来不羁，相处起来更是不羁，嘴巴坏，还很喜欢开言笑这个老实宝宝的玩笑。真是不知道那些私下红着小脸儿讨论他的美眉们知道他这个德性，会不会立刻挖出自己的眼珠子扔在地上，再恨恨的跺上两脚。
    时光晃晃悠悠的过，枝头上的花开了，谢了，转眼间就到了六月。言笑站在校园里，望着身旁来来往往的身影，他们穿着学士服嬉笑拍照，互相留念，她好像闻到了离别的味道。唔，真是让人头痛的伤感。
    “言笑，看这里！”听到自己的名字，言笑下意识的回头，“咔嚓”一声，班长黎文对着言笑按下了相机快门键，又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作品，“嗯，很好看，言笑你要是笑了，我想会更好的。”
    言笑扯了扯嘴角，“班长，再给你来个剪刀手三连拍怎么样？”
    话音未落，一只手伸了过来搂住了言笑的肩膀，“小妮子，又背着朕给谁卖笑呐？”
    言笑头一歪，靠到了来人的肩膀上，“小洁洁，我只喜欢你，你是知道的。”
    说完，两个女孩抱在一起笑成了一团。黎文站在旁边摇了摇头，哎，只要在一起，最少要疯一个，没救啦没救啦。
    正笑闹着，言笑的手机响了起来，言笑边笑边接起手机，“喂？”
    “别笑了，请我来给你们拍照片，还要我等这么久，我很贵的好吗？”
    电话那头那人懒洋洋的声音一响起，言笑瞬间就打了个激灵，妈呀，把简商给忘了。
    鉴于他的职业和技术，上周末训练时，言笑一脸忍辱负重又一脸诚恳的向这大叔发出了邀请，当时看他一脸不屑的表情，还以为他不来了。
    言笑挂掉电话四处望了望，不远处一棵花树下，简商一身浅色衣衫，举着电话靠在树旁。嗯，闭着嘴巴的时候，还是很丰神俊朗的。
    言笑心里腹诽着，狗腿地迎了上去，“大叔，你来啦，这么热的天，真是辛苦啦，我对你的感激之情真是有如滔滔江水连……”
    “好了好了，打住！”简商一脸无语的打断了言笑的马屁。又凑到言笑身旁小声说：“我再纠正你一遍啊，我不过就比你大个五六七八岁，叫声大哥有这么难吗？今天都是小朋友们，你叫我大叔，我不要面子的吗？”
    言笑心里对这个死要面子的大龄男人充满了鄙视之情，不过还是乖乖的喊了一声简哥。简商一个赞许的眼神投了过来，小丫头，识时务者为俊杰。
    “不过我还有个问题。”
    言笑的内心似火烧，啊啊啊，苍天啊，我为什么要找他来拍照，我当时是不想活了吗？
    “你说！”
    对面的男人一脸诚恳，“你知道吗？很多人想找我拍照的，但是我这个人呢，对模特又很挑剔，所以一般不随便给别人拍照。找我拍一次很贵的，嗯，所以，拍完以后你打算怎么酬谢我呢？”
    言笑泪汪汪的看着这个可恶的大龄男，努力让自己摆出一副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的表情，可怜兮兮道“简哥，能打个折不？”
    简商为难的叹了一口气，“哎，打折不是不可以，但总是替自己感觉有些委屈……”
    言笑偷偷的翻了一个白眼，你平时开我玩笑的时候怎么不良心发现替我委屈委屈呢？
    “要不这样吧简哥，明天晚上我们班有聚餐，我邀请你去怎么样？就当是对你的感谢啦。”
    “这还差不多。”简商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了，去叫你的小伙伴们去吧，开工了。”
第四章 好好珍惜爱你的人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样片拿到手翻看时，言笑再一次感叹自己选摄影师的眼光，啧啧，这水平，这光影，都可以做毕业写真集了，这家伙，真是很有两把刷子了。
    心情大好的言笑翻出手机里保存的班级群里发出的聚餐时间地点通知，思考了两分钟，最后还是发到了简商的微信里。既然答应别人了，还是要兑现承诺的嘛。
    “叮！”那家伙回的倒很快，“跟你开玩笑的小丫头，有安排了，你们好好玩。毕业快乐！”
    言笑一看，乐了，我可是邀请你了，你不去我也没办法啊哈哈哈。
    “叮！”又一条消息，“等等，我要去谈事的跟你们要去的是一家餐厅，晚上见。☺”
    言笑的笑容立马垮了，她觉得简商这句话最后的那个笑脸，怎么看都像是坏笑！
    这离别前的狂欢。
    酒过三巡，平日里或端庄或正经或严肃的人儿，此刻仿佛都变成了一个德性，大着舌头拼酒的，抱在一起痛哭的，趴在桌子上醉的不省人事的，跑到卫生间狂吐不止的……言笑这个不喜喝酒的人，此刻都觉得有着醉意三分。
    正放空着大脑，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言笑拿起来一看，“妈妈”两个字在屏幕上一闪一闪。
    咬着嘴唇犹豫了几秒钟，言笑推了推身旁迷糊的杨洁，冲她摇了摇亮着的手机，便起身出了包间。
    春末夏初的夜，黑暗来的也比以往更晚了一些，晚风微凉，却也已有爱美的姑娘迫不及待地穿上了夏装。
    言笑蹲在餐厅门口的街边，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接起了电话，“喂，”
    “笑笑，我是妈妈。”
    “嗯，有什么事吗？”
    似乎是听出了女儿语气中的疏离，言笑的妈妈叹了一口气，“笑笑，你已经很久没有给妈妈打电话了，你还在怪妈妈吗？”
    言笑沉默半晌，回答道：“没有，不怪了。”
    “你毕业以后有什么打算？回来吧，回家来，妈妈托朋友帮你找了一份工作……”
    听到回家两个字，言笑的心里突然涌上了一股无以名状的愤怒，她粗暴地打断了电话对面的那个人，质问道，“回家？回哪个家？你和那个人的家吗？”
    一瞬间，两个人的耳边只剩下了对方几不可闻的呼吸声和微弱的电流声。
    言笑突然有些后悔脱口而出的话，打破沉默道：“我在这边已经找到工作了，下个月正式入职，先不回去了。”
    仿佛能看到电话那头妈妈失落的表情，言笑心里突然有些发疼，还没等到妈妈说什么，就飞快挂了电话。
    心里闷闷的，头好像更晕了，马路对面一个小女孩在拉着妈妈撒娇买水果吃，言笑看着看着，突然就忍不住小声哭了。
    蹲着的腿脚有些发麻，言笑抹了抹眼睛，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回到人群中吧，那里有热闹。
    一扭头，余光中瞥到马路牙子的另一头也坐了人，一身黑衣，一头乌发，一手撑在身后，一手夹着烟，明明灭灭间，那人扭过头，是简商。
    “怎么？跟家里吵架了吗？”
    言笑心里憋屈，回道，“偷听别人电话是很不礼貌的。”
    简商不理，冲言笑摆了摆手，指了指旁边，“过来，坐这儿。”
    耷拉着脑袋，言笑蔫蔫地坐到简商旁边，抱着头，又发起了呆。
    “好好珍惜爱你的人。”简商吐出最后一个烟圈，将手中明灭的烟头摁在了地上。
    言笑不服气，觉得这人实在是多管闲事，还不了解情况。“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嗯，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什么都没有了。”
    天空暗了下来，一瞬间，夜晚仿佛终于彻底来到，夜色氤氲中，远处的一辆车开过，车灯划过间，言笑看清了身旁这个男人的表情，奇异的，有些…疼痛，有些…伤感。
    言笑好像从未见过这样的简商。
    她觉得这真是一个惆怅的夜晚。
    这一夜，似乎有人沉浸在梦里，不肯放开，不肯救赎，不肯醒来。
第五章 简桑？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生活继续。
    春季校招时，言笑就已签下本市一家老牌报社，这家报社在当地也算小有威望，虽然平日成绩优秀，但是言笑知道，一般像这种报社没有履历人际，其实是很难有机会进入的。所幸平日熟识的老师竟有朋友在报社工作，要了言笑的简历，几天以后通知面试，竟然过了。
    离正式入职还有段时间，言笑离开学校后，辞去了实习的工作，拖着行李便厚着脸皮窝进了杨洁的出租屋。
    两个人挤在一张小床上对着电脑研究了半天报社周围的房子，想了想自己卡里攒下的生活费和实习的工资，言笑一脸惆怅。
    天气越来越热，在这个城市潮热难耐的三伏天到来之前，言笑终于解决了住处这个大问题。
    考虑到经费不足，言笑最后选择了合租，许是言笑真的运气不错，恰巧合租的这个姑娘也是在报社工作，不过也只比言笑早入职一年，言笑在编辑部，新室友却是在广告部。不过即使这样，想到可以有个人先让自己熟悉下情况，又可以以后一起上下班，言笑还是打心眼里觉得心满意足了。
    正式入职的日子转眼也到了眼前了。
    一大早，言笑就早早起床收拾妥当，紧张地追在新室友何萌萌的身后搓着小手问这问那。
    何萌萌也是个心直口快又热心的姑娘，本着已经入职一年的老前辈身份，对言笑的各种问题也是做了各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回答。
    终于到了报社，进门后，何萌萌冲言笑眨了眨眼，小声说了句“加油”便转身去忙了，留下言笑站在前台登记处一脸茫然。
    想来是自己来得太早，看着三三两两的人从大门进来，言笑内心一边忐忑地想着一会儿要怎么向新同事介绍自己，一边又忍不住畅想未来自己在编辑部大显身手的样子。偷偷握了握拳，言笑在心里对自己说：“加油，言笑同学，未来可期哦！”
    算上言笑在内，编辑部一共入职了三位新人，和言笑一样，都是一脸青涩，对新工作满怀憧憬的大学毕业生，他们相互介绍了一下彼此，见了老员工，办理各种入职手续，一上午的时间也很快过去。终于领到了工位，拿到了工牌，言笑坐在位子上，悄悄地舒了一口气。
    新生活，我来啦！
    新员工要有三个月的实习期。作为新员工的言笑，开始的时候每天都是在打杂，做着跟编辑完全不相干的工作，虽然心里憋屈，但是言笑也懂，她当下要做的，还是要多听多看多学习。
    所幸这是个好学聪明又嘴甜的姑娘，一段时间下来，带她的老员工也愿意空闲时教她一二，也会给她一些稿子做，虽大多还是些没啥技术含量无关痛痒的小文，不过言笑还是依然选择认真对待。
    这天一上班，言笑就听到同事们说市里领导要来检查工作，心说，完了，改不了稿子了，新员工又要干活了。
    果不其然，资料室上午来借人整理资料，编辑部毫不犹豫的把三个新员工拱手奉上。
    三个人苦着脸爬楼到资料室，虽然来之前已经被编辑部的老员工打过预防针，但是亲眼见到后，还是震惊的半天缓不过神来。
    报社的年头长了，资料室存放的资料也是众多，看着一屋子从桌上架子上到地上的报纸刊物各种材料，还有阳光照进来那在纸上飞舞的灰尘，言笑觉得自己要哭了……
    这是一份庞大的工作量，各种材料要分门别类整理，有些需要销毁丢弃，有些需要存档，再次仔细看了看资料室的人打印出来人手一份的注意事项，三个人撸起袖子开始忙碌起来。
    整理了大半天，三个人也越发熟练起来，手上动作快了许多，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边整理边浏览，竟也在这些“古董”里边发现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哇，快看，这里竟然还有几年前的入职人员简历啊。”
    听到小伙伴的惊呼，言笑忍不住凑了过去，“几年前的，那现在应该都是报社的老人了吧，快找找，看有没有咱们编辑部的，让我们欣赏一下前辈们的青葱岁月。”
    拿过那几张发黄的纸，言笑一屁股坐在一摞报纸上翻看了起来，突然，其中一张简历的照片映入眼帘，照片上，很帅气阳光的男孩，那时还是短发，眼神发亮，像是有星星一样。简商？简商的简历？
    言笑有点懵，看了看姓名一栏，简桑？言笑突然觉得脑袋更懵了。
    莫不是这个家伙还有个双胞胎兄弟也在报社工作？言笑突然来了莫大兴趣，偷偷掏出手机拍下这张简历。
    她想，下班以后一定要问问这个家伙啦。
第六章 言笑，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三个人就这样窝在资料室里忙碌了整整一天。临近下班时，诺大的屋子已经被整理的颇有几分图书馆的感觉。
    言笑腰酸背痛的走出报社大门时，心里已经把资料室的人通通碎碎念了一遍。
    晚饭后，言笑趴在客厅沙发上忿忿不平的向何萌萌哭诉这一天的经历。想她好歹一个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如今却被拿来当廉价劳动力！何萌萌坐在一边嗤笑，“累啦？习惯就好了，什么时候你熬到下一批新人来了，你就不是被奴役的那个了。”
    刚刚坐起来的言笑听完这句话，瞬间再次生无可恋的倒下了。
    “哎，对了，萌萌！”想起什么的言笑突然又坐了起来，“向你打听个人啊。”
    沉浸在电视里的何萌萌头也不回的说到，“你说。”
    “简桑，对，是叫简桑，长得还挺帅的，应该是新闻部的，八年前入职的，咱们报社有这个人没？”
    何萌萌终于舍得把眼珠从电视上挪开，作仰头状努力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没有吧，我不记得有这么个人，不过我刚来一年，又是别的部门的，也可能我不认识也说不定。”说完又疑惑的看了眼言笑，问道，“这人是谁啊？”
    言笑摆了摆手，“没事没事，今天在资料室看到的老简历，觉得帅，随便打听一下哈哈哈。”
    “花痴！”何萌萌白了一眼言笑，便不再理她。
    回到房间，言笑躺在床上又仔细看了看拍下来的那张简历。像，真的很像。啊，不行了，按捺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好奇心，言笑还是把这张照片发给了简商，又发消息问“大叔，这是你的双胞胎兄弟吗？”
    正猜测着，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言笑一看，简商的电话。
    “喂，大叔。”
    “这份简历你哪儿来的？”电话那头的语调听起来不似往日，有些不悦。
    是因为隐私问题吗？言笑赶忙解释，“大叔，别生气别生气，我现在在市日报工作啦，今天帮忙去资料室整理旧资料，看到的这份简历，就……有些好奇，所以问问你。”
    简商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奇异，“你现在在日报上班？”
    “对啊对啊，是不是有点厉害哈哈哈。”言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小得意，心想，原来总是开我玩笑，现在快来夸我吧快来夸我吧。
    短暂的沉默后，电话里的人轻笑了一声，“呵，这么巧。”
    言笑听的一头雾水，“什么这么巧啊？”
    像是下了什么决定，电话里简商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坚决，“言笑，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似乎是什么重要的事啊，言笑听了郑重答道，“大叔，你说吧。”
    “你刚才不是问我简历上的人是谁吗？我来告诉你，就是我，我就是简桑，不过由于一些私人的原因后来改了名字而已。报社的现任社长严颂明曾经是我关系很好的同事，只是多年不联系了。他帮过我，我还欠他一句感谢，如果有机会见到他，替我跟他问声好，告诉他，我很感激他当时替我上交的稿子，有机会。我会好好报答他的。”
    言笑听的不是很明白，“那大叔你为什么不亲自跟他说呢？”
    简商似乎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只又嘱咐了一句，“不要告诉他我现在改名的事情。谢谢你，言笑。”
    说完便挂了电话。
    言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奇怪的家伙！
    这个时刻，想来外出工作的人们也都已经回家了吧，简商站在阳台上望着远处的万家灯火，林立的高楼里满是一个个亮着灯的小格子，透着家特有的温暖的味道。我也本该有的，简商想。
    看着那张旧简历上的面孔，简商只觉得仿佛又有排山倒海的记忆的痛呼啸而来，想要再次压垮自己。
    喘着粗气靠在栏杆上，简商握紧拳头忍不住冷笑，
    “严颂明，你这第一个被我问候的人，可千万不要叫我失望。”
第七章 他们之间，有事。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第二天的领导视察工作终于圆满结束。
    言笑趴在位子上松了一口气，心想，最好再也不要去整理那可怕的资料室了。
    正腹诽中，一同入职的小伙伴林萧跑到言笑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言笑，部长有请！”
    言笑瞬间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砰砰的跳得快了起来，从椅子上蹦起来一把拉住林萧的手，“啊？领导要见我吗？为什么要见我啊？这就要见领导了吗？好紧张怎么办？该说些什么好呢？领导会问我工资的问题吗？我可以要求涨工资吗？……”
    被拉住手的人一脸看白痴的表情望着言笑，“醒醒，别睡了言笑，就是新员工谈心好吗？我刚从部长那儿回来的。”
    言笑听完嘴里又嘟囔着，“我知道，我就是有点紧张嘛。”
    走到部长办公室门口，言笑敲了敲门，听到里面有人说“请进”，才推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坐着两个人。言笑认得部长，入职那天见过的。另外一个，言笑着实看着眼生，便冲那人点了点头，然后对部长说，“部长您好，我是言笑，您找我。”
    编辑部部长孙浩倒是一个很和气的人，笑眯眯地用手示意了下旁边坐着的人，对言笑说，“言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的报社社长，严颂明严社长。”
    严颂明？这个人就是报社的头儿吗？也是简商要感谢的人吗？余光偷偷打量了一下那人，言笑觉得自己好像更紧张了。
    其实不过是一些很平常的问题，工作的怎么样？还适应吗？有什么想法？好好工作编辑部的未来还要靠你们年轻人之类的吧啦吧啦。言笑正襟危坐的和部长聊完，准备离开时，突然想起了昨晚电话里简商的嘱托，这么好的机会，不说太可惜了，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碰到社长。
    下定决心，已经走到门口正要开门出去的言笑突然又回过头，对沙发上那人说，“社长，我想跟您说件事。”
    严颂明大概没有料到一个新员工会跟自己有事要说，愣了愣，对言笑点点头，“小姑娘，你说吧。”
    言笑心里斟酌了一下语言，开口道，“社长，咱们报社以前的一个叫简桑的员工，他让我替他跟您表示感谢，说谢谢您替他交了那份稿子，还说以后有机会会报答您的。”
    “简桑？谁啊？不记得了，哎，现在年纪大了，这记性啊，真是越来越退步了。”说完一指自己的头，严颂明哈哈地笑了起来。
    “行，话已带到，我也算完成任务啦。那社长，部长，没什么事我就先去工作了。”言笑推门走了出去。
    奇怪，在听到简桑的名字时，社长的表情明显一滞，可是却说他不记得了。回想起那人一脸不自然的笑，言笑肯定，他们之间，有事。
    回到座位上的言笑想了想，还是发了条消息给简商，“大叔托付的任务已完成(σ≧∀≦)σ，不过社长说不记得你了哎。”
    半天没有回复，言笑觉得无趣，又继续低头看稿子去了。
    部长办公室里，目送言笑走出去后，严颂明的眼底有一瞬间的冷。他扭过头笑着对孙浩说：“这是你的兵啊？小丫头不错，是个做新闻的好苗子，别自己藏着，一会儿给我份这孩子的入职表。”
    孙浩也笑了起来，“你这家伙，明目张胆的抢人啊。”说着便把手里的言笑的入职员工表递了过去。
    “不过话说，老严，刚才这孩子提到的简桑，我好像有印象啊，记得是一个很有想法有能力的年轻人吧，好像是新闻部的，没记错的话，当年还颇受老社长的重视呢。”
    严颂明垂了垂眼，又笑着说，“哎，老社长在的时候，我还是广告部的呢，你们新闻编辑这些部门的人事，我哪知道啊？”
    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光莫过于下班以后。吃过晚饭，言笑懒洋洋的躺在床上，想着干点什么好呢？继续追前几天看的剧吧，就这么定了。
    刚要打开电脑，言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看，陌生来电，肯定是骚扰电话，挂掉。不一会儿，又响了起来，言笑拿起一看，还是那个号码，犹豫着，言笑还是接了起来，“喂，你好哪位？”
    “我是严颂明，我在你楼下，你下来一下。”
    What？言笑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严颂明？严社长？在楼下？找我？
    疯了，真是疯了。
    噔噔跑下楼，言笑四处张望了一下，只看到楼前树下停了一辆黑车，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看看，黑车后座窗户打开一条空隙，露出了今天办公室里见过的那张脸。
    “上来。”
    言笑突然觉得有些心慌，但也别无选择，还是乖乖上了车。
    “你怎么会知道简桑这个人？你们是什么关系？他现在在哪儿？”
    果然，听完这一串迫不及待的提问，看了看这人一张阴沉的脸，言笑知道自己猜对了。
    “我跟他就是在一次跑步活动中认识的，聊天的时候我告诉他我要去报社工作了，他便托我跟您转告这些话的，其实我也不认识他。”感受着来自严颂明的审视的目光，言笑瑟缩着肩膀，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无辜一点。
    半晌，严颂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年纪轻轻，能来报社工作不容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说了会毁了自己的，自己要好好把握。”
    说完，不等言笑做出反应，便让言笑下了车。
    站在原地，望着黑车的尾灯逐渐消失在夜里，言笑有些失神，好像，触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了。
    正在发愣，突然听到身后有自行车铃铛响起，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拉到了一边，一辆自行车从刚刚自己站过的地方飞驰而过。
    接二连三的惊吓，此刻的言笑看起来倒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黑暗里，身旁有人嗤笑一声，“这就害怕了？你当初救人时候的勇气呢？”满是熟悉的戏谑的语气。
    简商？言笑抬头看了看这个刚才把自己拉开的家伙，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简商对着黑车开走的方向扬了扬头，“跟着他来的。”
    “他……”
    “言笑，我很抱歉，让你牵扯进来。我想要的答案，在他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得到，剩下的再与你无关，你不要问，我也不会告诉你，这是为了你好。”
    此时的简商，难得的收起了语气中的戏谑玩笑，一脸严肃认真的看着言笑。
    “还有，离这个人，远一点。”
    言笑心里叫苦不迭，大叔，是你叫我带话给那人的，如今我被盯上了，陷入这不明不白的水深火热之中，你又叫我离他远一点。
    苍天啊，我该怎么办？
第八章 大叔，我被你害惨了。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与简商告别后，言笑一脸心事重重的回到了楼上，许是想的太入神，连进门时何萌萌在拆她心爱的零食都没有发现。
    浑身无力的倒在沙发上，言笑心里想着自己的职业生涯是不是还没开始就要完蛋了。看这两人的反应，怕真的是很大的事情，自己要想继续待在报社里，从此以后，怕是要尾巴还没翘起来，就要夹起做人了。
    郁闷地揉了揉脑袋，言笑扭头问正在往嘴里塞零食的何萌萌，“萌萌，咱们社长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说起这，何萌萌像是突然来了兴趣，放下零食一溜小跑坐到言笑旁边，“你是说咱们的严社长吗？其实我来报社一年，统共也没见过社长几次，我也是听我们部里老人八卦过。你知道吗？社长在上任之前，也是我们广告部的，听说上学的时候家里条件也不怎么好，后来在学校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就攀上了文化宣传部一个科长的千金，毕业以后靠着老丈人进了报社。”
    言笑听了砸了咂嘴，啧，挺有手段。
    旁边的何萌萌继续滔滔不绝，“而且听老员工说，咱们的严社长在广告部的时候，出去跑单子业务很有一套，损招不少，不过倒是很见成效，拉下来好多广告。而且，”说到这儿，何萌萌一脸神秘兮兮地凑近言笑，“你知道吗？我听他们说，当年老社长本来还有一年就要退下来了，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老社长提前办了病退，本来论资排辈怎么也轮不着的严社长那年被火速任命了社长，匪夷所思吧？当时报社的人都议论纷纷的，不过后来事情已成定局，大家也都不再说什么了。”
    一番介绍下来，言笑听的是哆哆嗦嗦。心机深沉，还颇有手段。
    如此看来，言笑心想，我还是保持低调，自求多福吧。
    哎！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倒也平淡。其实平日里在报社，能见到社长的机会着实不多。言笑觉得自己是不是可以松口气了，只希望社长大人能早日忘掉她这个无心乱入的小透明。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午后，言笑从午睡中醒来，照例摸出手机打开新闻。如今作为一名新闻工作者，每时每刻刷新闻显然正在成为言笑的习惯。
    刚一打开新闻频道，映入眼帘的便是铺天盖地的新闻报道，却只关于一件事：地震。
    这一年，一个秋高气爽的普通日子，下午两点零八分，一个地处山区的城市地震，道路受损，电力中断，地震引发山体滑坡，救援人员短时间内无法及时进入震中区，余震还在继续，伤亡还在增加……
    言笑看的心里有些发抖，这么大的灾难……对了，这会儿应该需要整理很多稿件吧，言笑打开通讯录正打算给带她的老员工打电话，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是报社的座机，言笑一把接起，“喂。”
    “是言笑吗？我是部长孙浩，你应该看到地震的消息了吧，社里决定派你和常平前往震区出这次采编任务，明天一早出发，你准备一下。”
    言笑觉得自己的头嗡的一下大了，我出采编任务？我不是编辑吗？就算出任务，部里那么多男生，让我一个女孩去出这次地震的采编任务？社里领导的脑子是不是秀逗了？
    等等，言笑突然觉得又有些明白了，这，难道是来自那人迟到的警告？
    告诉我他有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随时可以处置我的特权？
    言笑心里的倔劲上来了，去就去，谁怕谁？
    又觉得有些委屈，忍不住掏出手机发了一条消息给简商，“大叔，我被你害惨了，我一个小编辑被派到震区出采编任务了。”
    发完叹了口气，算了，还是收拾东西吧。
    孙浩挂了电话，想起刚才社长给他打电话提这件事的时候，他也表示了这样的疑惑，电话那头严颂明却哈哈一笑，“老孙，好铁，也要百炼成钢。”
    好像说的也不错。那就这样吧。
    简商接到言笑消息的时候，正站在一栋小别墅门口准备按门铃。
    打开消息一看，简商忍不住皱起了眉，还是连累了这个小丫头，看来要加快速度了。
    收起手机，简商抬手按响门铃，门内有清脆的女声回应，“稍等，马上就来。”
    不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的人探出头来，是个年轻娇媚的女人。
    简商抬了抬手中的包，对门内的人说，“你好，刘小姐，我按照您约的时间来给您拍照了，今天有空吗？”
    那女人点了点头，笑盈盈地回道，“终于约到你简大摄影师了，必须要有空啊，快进来吧。”
    女主人去了厨房倒水，简商站在客厅里，环顾了一下周围，又坐到沙发上看了看沙发对面。
    一盆景观树。闲逛似的走到那盆景观树前，趁着女主人不注意，简商从兜里掏出一个小东西放到了树杈间，很好。
    摸了摸叶子，简商扭过头笑着说，“房子这么漂亮，女主人这么美，就连这里的树都长得好看。”
    “简大摄影师，你这张嘴在哪儿都是这么讨女孩子喜欢的吗？”那刘小姐笑的越发娇媚灿烂。
    听了这话，简商突然有些晃神，目前为止，好像只有一个女孩子说过，我的嘴巴又坏又讨厌。
    抬起嘴角笑了笑，简商从包里取出相机，“刘小姐，黄昏的光线最美，我们开始吧。”
第九章 大叔，你要好好的。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第二天一大早，言笑就背着包急匆匆地赶往火车站。据说，这次的行程是先坐火车到市里，然后再转公共汽车，再靠近震中的话，由于道路不通，可能就要徒步过去了。
    言笑赶到火车站的时候，常平已经在等了。想着这次采编能跟这个有着将近十年工作经验的老记者一起，言笑心里突然又觉得踏实和值得。
    一溜小跑来到常平面前，言笑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常老师”。
    常平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又上下打量一番，“社里真派你跟我一起去震区采编啊？”，言笑巴巴地点了点头，“啧啧，是社里领导太重视你了，还是太不重视你了？”
    言笑闻言尴尬的笑起来，“哪里的话常老师，这次能跟您一起去，我觉得特别好，跟前辈在一起工作，能学到好多学校里没有的东西。”
    常平笑了笑，把手里的火车票递给言笑，“走吧，应该快要开始检票了。”
    也许是地震的原因，车厢里的人并不多。望了望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言笑觉得有些无聊。
    “常老师，您当记者是不是已经很多年了？”
    “唔，今年是第十个年头了。”常平想，还真是很久了。
    “那您当记者的这些年有没有遇到什么印象深刻的事啊？好玩的，或者是危险的？”言笑又接着问。
    旅途漫长，看着对面言笑期待的小眼神，常平干脆打开了话匣子。什么被送锦旗，被送恐吓信，被追打，被感谢，被威胁……听得言笑一愣一愣的。言笑心想，这样子做了十年，果然做记者的人内心都是无比强大的。
    聊着聊着，言笑突然就想起了一个人，对了，问常老师，他肯定知道。
    “常老师，想跟您打听个人可以吗？我觉得以您的资历肯定是认识的。”
    “你说。”
    “他叫简桑。”
    常平听到这名字一愣，简桑？时隔这么多年，竟然还会有人提起这个名字。
    “你认识他吗？”
    言笑摇了摇头，“我也是帮别人问的。”
    瞧着对面常老师的表情，言笑觉得自己可能终于问对人了。
    “常老师？”
    恍惚间陷入回忆的常平被言笑一声称呼叫的回过神来。
    “那个孩子啊，我确实认识……”
    再次陷入回忆的常平忍不住对着言笑娓娓道来。
    那是八年前的夏天，当时报社新招了一批大学生，其中就有简桑，还有他的好朋友高毅。这两个人是很好的哥们，有共同的理想，并且互相奉为知己。
    简桑很聪明，有头脑，也有当时很多新闻记者都有的正义感。刚入职的前两年，年轻人意气风发，他和高毅搭档跑新闻，大事小情都很积极，也有很独特的新闻视角。所以，当时的领导乃至社长都很喜欢他，也有意栽培。
    直到那次的事。
    那一年的春天，报社和电视台收到很多当地市民的投诉，投诉本市的鑫源化工集团在城郊违规排放工业废水和填埋工业垃圾。很多附近的居民反映，每天都会闻到刺鼻的味道，后来据说还有些老人小孩开始流鼻血。
    但是没有人敢去采这条新闻，因为据说鑫源的老板有背景，虽然真实性无从考证，但是却没有人愿意去碰这个铁钉。
    但是简桑去了，据说他和高毅私下联系了一些附近居民了解情况，在没有告知社里的情况下偷偷去了鑫源的化工厂。
    讲到这儿的常平叹了一口气，言笑一脸疑惑地望着常平，“然后呢？常老师？”
    “当天他们去了化工厂以后发生了什么事，谁也不知道，只知道，简桑回来的时候身上好多血，高毅头部重伤，昏迷不醒，简桑一路把高毅背到了医院后，打电话给报社领导以后也昏在了医院。”
    言笑听到这儿抽了一口冷气。
    常平看了看皱着眉头的言笑，又继续讲了下去，“后来没多长时间，简桑就醒了过来，他说当时是化工厂工作人员阻挠他们采访，并对他们实行了暴力行为。可是化工厂的反馈是，由于两位记者在未经工作人员允许的情况下私自进入厂区，并在遭遇工作人员发现和劝阻后没有停止违规的采编行为，还对厂区保安进行辱骂，行为极其恶劣，致使当时的化工厂保安李某精神旧疾复发，在意识不清醒的状态下持电棍打伤了两名记者。”
    言笑听着瞪了眼，她想起每一次见到简商时他的样子，除了也就嘴巴坏一点，着实是一个很冷静，自制，有时又温文尔雅的一个人。说他言语辱骂别人，说他行为恶劣，言笑打死也不信。
    “你不信吧？其实当时我们也不相信。但是简桑他们没有证人证明他们所说的是事实，化工厂那边倒是给自己的证词找了很多员工。警方给那个保安做了精神鉴定，因为精神病患者不具备民事行为能力，最后也只是送进了精神病院，但是后来听说，没过多久，就被家人接了回去。而简桑的好友，高毅，也因此伤了大脑，变成了植物人，到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也就是那件事以后，不知道为什么，老社长提前退休，广告部的严部长火速上任，而简桑，被报社辞退了。”
    “为什么？凭什么？”言笑忍不住喊了一声。她觉得很荒唐，明明那时的简商什么都没有做错。
    常平没有回答言笑的愤怒，又缓缓的继续讲到，“因为简桑受了伤，没过多久，他的父母就坚持来到这里，想来看看儿子的情况。然后，在送父母去机场的路上，车祸，母亲替简桑挡了一下，把儿子护在了怀里，当场死亡，父亲被送到医院，内脏大出血，没撑多久也去世了。而简桑，他可能永远也忘不掉母亲死之前搂他在怀里的样子。我们去医院看他的时候，他的主治大夫说他的情绪已经接近崩溃，不见任何人。后来……我们也就再没有联系了。”
    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住了，言笑觉得自己不能呼吸，眼窝发烫，眼泪也有些不受控制。
    这是，要摧毁一个人吗？要怎样的强大，才能抗住这至亲突然死在自己面前的痛啊？
    言笑突然想起了那个毕业聚餐的夜晚。那时的简商一身黑衣，落寞的坐在台阶上，对自己说，“我什么都没有了。”
    言笑觉得心里有些疼，为那个人。忍不住打开微信，编辑消息，发送，
    “大叔，你要好好的！”
    “叮！”
    言笑打开手机，简商只回复了一个字，“嗯。”
    躺在地板上，简商抬起胳膊遮住了眼睛。
    爸爸，妈妈，我要怎么做，才能好好的？
第十章 言笑，我来了。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下火车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走在大街上，言笑深切感受到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带给这个城市的影响。有些建筑物还巍然挺立，而有些房子却已经变成了一堆废墟。街上空旷的地方，公园里，到处都有人们自己搭起的临时帐篷，目光所及，没有微笑，只有忧愁恐惧。
    言笑心里有些闷，却也无能为力，她低下头，跟在常平后面脚步沉重。下一批运送物资的人员就要进入震中区了，他们要赶过去跟着他们一起进到里面去。
    路非常难走，如果这可以算作路的话。言笑有几次差点跌倒，都被身旁的常平拉了起来。到处都是从高处被震下来的石块，还有些地震之前路过的车，有的被砸在石头下，有些被堵在了路上。几辆清障车已经在道路中断的地方开始工作。
    就这样踉跄地走了几个小时，直到下午的时候，言笑才终于到达了震中区。
    那是什么样的场景啊？言笑从没有经历过地震，也极少在电视里注意这样的画面。在这里，眼睛可以看到的地方，都是废墟，遍地残砖瓦砾，这个地方，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残酷的战争，所有的温情，平静，都在一瞬间被摧毁。
    许多人在哭。他们有的没了孩子，有的没了爱人，有的父母为了保护他们而去世，有的幸福的一个大家庭最后就只剩下了茕茕一人。
    也有人在不时的欢呼。震中已经进驻了一些救援队，他们一刻不敢休息的到处寻找生还者，每救出来一个，他们必定要激动的和着眼泪欢呼起来。
    像是也有块巨石压在了言笑的心上。此时此刻，言笑只觉得语言反而是最无力的东西，她看了看常平，期待着自己也能为这里做些什么。常平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走吧，我们也去帮忙。”
    两天的时间，虽说是来完成震区的采编工作，但实际上，言笑和常平大部分时间都在做志愿者，有时帮着分发物资给受难群众，有时又和救援队伍一起实施救援。偶尔偷个空，常平再做一些采访收录工作，最后，也算是完成了报社交给他们的任务安排。
    中间言笑接到过简商的一个电话，询问她在震区的情况是否安好，这边言笑还没机会细说，手机就又收不到信号了。无奈地到处走动着找了找信号，言笑最后还是放弃了。哎，还是先救人吧，言笑想。
    第二天晚上的时候，言笑正饥肠辘辘的泡着面，常平过来告诉她，这次从报社出来，除了工作，自己还跟社里请了事假，由于自己的老家也在附近的县城，这次地震也受到了波及，所以工作完成以后准备回去看一下情况。言笑表示理解，又拍了拍胸脯保证自己肯定把自己安全送回报社。常平这才放心的走了。
    第三天的时候，言笑本来是打算回报社了，可是一看到那些废墟里人们绝望悲伤的脸，言笑就心里难过，最终还是决定继续留下来做志愿者。
    忙到下午的时候，言笑听到自己肚子的咕噜声，才想起一天都还没有吃东西。正打算回到帐篷吃点什么，听到身后一起做志愿者的小刘在叫她，“言笑，有人找你。”
    有人找我？言笑实在想不起来在这里还会有谁认识她，难道是常老师不放心自己又折回来了？言笑纳闷的顺着小刘的叫声跑了过去。
    不远处的地方站了一个人，穿了一件深色的冲锋衣，显得身形更加颀长。身后还背着一个大大的登山包，一向打理的一丝不乱的发型，此刻倒显得有些凌乱，眼神带着疲惫，却在看到言笑的时候，有了几丝欣慰。
    “言笑，我来了。”
    言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脏兮兮的外套，和手上救援时候留下的伤痕，又瞧了瞧来人，突然觉得有些想哭，吸了吸鼻子，言笑红着眼叫了声，“大叔。”
    简商来了。一想到这个小丫头因为自己而受到莫名的委屈，简商的心里就有些后悔。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再有人因他而受到伤害，所以，料理完手头的事情，简商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言笑的肚子又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她一把拉过简商，又向帐篷走了过去。
    “大叔，我今天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
    “我给你带了点吃的。”
    “真的吗？太好了。那你等我吃完，我们一起去那边帮忙吧，我很快的。”
    “好。”
第十一章 阴谋？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再次回到临时的岗位时，救援队已经开始对这个镇上的小学发动了人力救援。经过一天多的努力，倒塌的楼房废墟上，笨重的水泥板碎片已经基本清除，人们三三两两的分散开来，正仔细的搜寻着可能会有的生还者。还有一些活下来的受难群众也围了上来，徒手扒着砖头石块，言笑知道，那里面埋着的，有他们捧在手心的孩子。
    “这里！这里！”突然听到有志愿者激动的喊声，人们都满怀期待的冲了上去。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那个板子下面有人！”
    “快！快！他怎么不动？快点，我们把板子抬开！”
    “一！二！三！起！”
    板子抬起的瞬间，人群中又爆发了一阵欢呼声。
    水泥板被挪开后，医疗队迅速进到里面，然而检查完以后，迎着人群期待的目光，却低下头，掉着眼泪摇了摇头。人群，又变回死一般的沉默和寂静。
    那是五个小朋友，看身形，也不过是七八岁的孩子，他们保留着死前蜷缩在一起的样子，就这样，永远的留在了这块水泥板下的黑暗里。
    言笑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她望着那五个小小的毫无生机的小身子，想逃开，脚步却重的怎么也抬不起来。身后有个老奶奶，颤颤巍巍的拉了拉言笑的衣角，“闺女，这是几年级啊？我的小孙子二年级了，他……他在哪儿啊？”
    言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攥着拳头，死死的咬着嘴唇，怕自己忍不住哭出声来。
    一只温热的大手突然伸了过来，遮住了言笑的眼睛，另一只手一把把言笑揽在了怀里，“言笑，不要再看了。”
    掌心下的睫毛一眨一眨的，有温热的液体不断顺着那微凉的脸颊流下来。简商压抑的心里突地又涌上一股心疼。
    “我带你去休息一下。”简商紧了紧握在言笑肩膀上的手，朝帐篷走去。
    身后爆发的哭声越来越远，怀里的人儿还在抽泣，“大叔，他们还那么小……”
    简商沉默着，言笑，明天我带你离开这里。
    夜晚来临。
    想起那些在地震里逝去的人，言笑翻来覆去的不能入睡，索性干脆起来走到帐篷外面望着天空发起呆来。
    简商走出帐篷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言笑坐在地上，正抬头看着夜空，不远处为救援亮起的灯光扫来扫去，却似乎影响不了她，她眼神沉静，眉梢又挂着忧郁。
    简商想起第一次见到言笑的样子，整个训练营只有她和一个老大爷没有跑完全程，气喘吁吁的半走半跑的到达终点时，小姑娘红着脸，对教练不好意思的吐舌头，眼神里还藏着害羞和狡黠。
    “山里的夜晚很冷的，女孩子不要着凉。”简商走过去，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到了言笑的身上。
    言笑回过神，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谢谢大叔。”
    “在想什么？”简商问。
    言笑抬头指了指天上的星星，“你看，今晚的星星真漂亮。”
    简商也抬起头看了看，又点了点头，“确实很美。”
    “我在想，有人说过，人死后，会变成星星，当他们的亲人想念他们时，抬头就可以看到。希望那些人，来生能平安喜乐，陪着自己爱的人幸福到老。”
    简商再次抬头望了望星空，“星星吗？哪一颗才是呢？”
    言笑突然想起之前常平说过的简商的父母都已经在一次车祸中去世了。忽然有些内疚，她觉得自己的话好像触到了简商心里的伤。
    “对不起……大叔，你别太难过了……叔叔阿姨在天上看着你的时候，肯定也希望你是快乐的。”
    简商看了一眼试图安慰自己的言笑，问道，“你都知道了，打听我了？”
    言笑一顿，完了，说漏了。又讨好似的凑到简商跟前说：“就……跟常平老师聊天聊到了你，都是常老师告诉我的。”
    简商抬了抬嘴角，无所谓道，“知道就知道吧。”
    “那当年化工厂伤人真的就那么不了了之了吗？没有什么处理结果吗？”言笑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
    “结果？”简商忍不住冷笑出来。
    突然想起那场车祸，妈妈死死的把他抱在怀里，身后的车体已经被撞到变形，压在妈妈的背上。头磕在车窗上的简商伴着强烈的呕吐感，一次次想要昏过去，又一次次被已经站在死亡线上的妈妈摇醒过来，他昏沉的意识里，记得妈妈嘴角都是血，手死死的捏着自己的胳膊，对他说，“简桑，别睡，别睡，孩子！活下来，活下来！”
    觉得自己的泪快要流下来，简商扭过头装作看着远处，
    “这一切不过是因为我目睹了一场肮脏的交易，结果？一场阴谋，能有什么结果呢？”
第十二章 我要活着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交易？阴谋？
    言笑瞪大了眼睛看着一旁的简商，心里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夜晚，山间的风一阵阵吹过，回荡在某个山坳处，就会响起呜呜的声音。远处还有救援作业车哒哒的响声。一排排搭起的帐篷里，也不时会传出一些抽泣。
    简商突然想说点什么，想吐出那些压抑在心里不能说出口的秘密，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他扭头看了看身旁的言笑，声音沉静，波澜不惊，“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你好言笑，我是简桑，简单的简，桑树的桑。”
    这夜的言笑，也终于得知了这个一直让她好奇的男人背后的秘密。
    我是简桑，八年前入职日报社，和我的好朋友高毅在暗访鑫源化工集团时，发现了一个秘密。那年，市里有一笔中央拨款的重点扶持项目资金，数额巨大，正在敲定企业和项目。鑫源老板宋威明里借环保和新能源之名申请这批资金，暗里却向我们亲爱的市长大人高额行贿。我们在办公区偷听到宋威和市长姚文海的电话并在当时做了录音。而后在厂区发现了姚文海的秘书，看到宋威带人放了几个皮箱到姚文海秘书的车后备箱中，猜测应该是他们电话中提到的行贿款。在录像中，不巧被他们工人发现，姚文海秘书迅速离开，宋威带人围堵我们，发生冲突，高毅替我挡了一棍，头部重伤，昏迷不醒，我交出摄像机，背着高毅离开。
    而后我整理出一份录音资料和完整的报告，拿给社长，以期能让这些人得到曝光和应有的法律制裁。社长却告诉我说“小简啊，你要想清楚，你要曝光的人不是我们能动得了的，我当了这半辈子的社长，明年就要退休了，退休之前真的不想再生什么事端了。你也听我的劝，把这些东西毁掉，把看到的事情烂在肚子里，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苦于对方位高权重，也苦于自己求助无门。六神无主时，当天，那份报告却不见了，我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直到那时，老社长宣布提前病退，第二天，严颂明担任新任社长，我被辞退。我隐约猜到了什么，去找严颂明对质，他却只对我说，“年轻人，做事要有分寸。”
    我无能为力，除了每天跑去医院看看高毅，就只剩下浑浑噩噩。我的父母担心我的情况，来看我，却在回程的出租车上，被一辆大货车拦腰撞到，母亲当场离我而去，父亲后来也不治身故，只留下我迷蒙不知眼前事，重度抑郁，每天活着都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直到，我再次清醒的见到那个货车司机。我才明白，这场车祸，不是意外。
    我见过那个司机，就在鑫源化工厂。
    我意识到，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在作祟，他们想让我咽下他们那些肮脏的秘密，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去。
    我昏昏沉沉分不清昼夜的时候，总是会梦到母亲那张痛到变形的脸，梦到她一遍一遍地说，“我的孩子，活下去！活下去！”
    对，我要活下去，我要活着。我要让那些想我死的人明白，他们不会一直为所欲为。
    我努力吃饭，努力睡觉，我配合医生按时吃药复查，我积极走到阳光下健身运动，和每一个对我微笑的人交谈。我要活着，为了因为我而受到伤害和死去的人。
    呜呜的风声好像更大了，像是那些沉睡在地下的灵魂们也在为这个哭泣的男人鸣不平。
    言笑早已泪流满面，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说什么呢？和他一起痛骂那些无良残忍的禽兽？还是陪他一起回忆对亲人朋友的思念？
    言笑站起身走到简商面前，蹲下来轻柔的把他搂在了怀里。这一刻，天地无言，只同言笑一起，静默陪着这哭的像个孩子一样的男人。
第十三章 你们怎么在这里？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新的一天，太阳照常升起。
    早早起来，言笑和简商在帐篷外相遇时，空气里似乎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回想起昨晚的失控，简商在言笑关切的眼神注视下，竟突然有些手足无措。
    还是言笑打破了尴尬，问道，“大叔，你……你还好吧？”
    简商掩饰的清了清嗓子，低声回道，“我没事。”
    “那就好！”言笑舒了一口气，眉眼弯弯的笑了。
    看着言笑的笑脸，简商觉得，自己心里的某处似乎也变得柔软起来。
    匆忙塞了一口面包当早饭，言笑正准备跟其他志愿者一起去分发前一天运来的物资，却被简商拦了回来。
    “收拾一下东西，今天我带你回去。”简商的语气平静，却似乎又带了些不容置喙的坚决。
    见言笑一脸不解的望着自己，简商又补充了一句，“言笑，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可以了，跟我回去吧，也为了你自己。”
    是了，几天下来，言笑见了太多的死别，那种极致的痛和惨烈让这个小姑娘的情感时时走在崩溃的边缘。
    言笑明白简商在担心自己，低下头沉默了半晌，也便同意了。
    离开前，言笑又回头望了一眼这片满是废墟的地方，心里默念道，活着的人们，死去的灵魂，愿你们都在各自的世界安好。
    “大叔，我们走吧！”
    回程的时光似乎很短暂，登上火车后，言笑就一直在昏昏沉沉的睡，再睁开眼时，火车上的广播已经开始播报到站的信息了。
    “这么快！”望着窗外闪过的熟悉的建筑，言笑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仿佛那几日目睹的伤痛不过都是噩梦一场，一觉醒来，世界又恢复成平静美好的模样。
    走出出站口，想着估计也不顺路，言笑正打算跟简商告别，那人却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打开车门示意言笑上车，“走吧，我送你回去。”
    坐在出租车上的言笑脑子半晌还是转不过来，她看着前排座位上简大叔的后脑勺，后知后觉的想，什么时候，大叔对我的态度变得这么体贴了？
    路上车辆不多，出租车很快载着两人到了言笑租住的小区门口。言笑先下了车，看着简商对司机说了句“等一下师傅”后也下了车。
    走到言笑跟前，简商拍了拍她的头，说道，“既然回来了，就什么也别想了，好好休息，有事给我打电话。还有……”简商说到这儿突然有些难为情的顿了一下。言笑疑惑地看着简商，大叔想说什么？
    “还有……我的事，你就当一个故事去听吧，听完也就忘了吧。”
    说完，转身进了出租车，走了。
    都送到门口了，连个告别都没有就跑了，这别扭的人，言笑忿忿的想。
    为了省钱，言笑租住的这个小区是个老旧小区，没有电梯，言笑背着大包气喘吁吁的爬着楼梯，整个人放松下来，才发现自己浑身酸痛，连爬楼梯的腿脚都在打哆嗦。
    眼看着快到家门口，言笑突然听到自己租住的那层楼道里传来激烈的谈话声。加快脚步，言笑三步并作两步地爬了上来，同时，也看清了门口的人。
    “爸！妈！你们怎么在这里？”
    悻悻地停止争吵的两人还没来得及再张嘴回答言笑的问题。他们身后突然蹿出一个人，猛的扑到了言笑身边，“死丫头，你去哪儿了？好几天都打不通你的电话，发信息也不回，吓死人了。叔叔阿姨联系不到你，都给我打电话要人了。”
    是杨洁。
    看了眼激动的满脸通红的杨洁，言笑问到，“是你把他们带过来的吗？”
    杨洁一脸不明所以，“对啊，你爸妈来找你，不带到这儿来难道带到我那儿去吗？”
    言笑认命的叹了口气，从包里掏出钥匙打开门，又看了眼那一脸局促的两个人，说道，“进来吧。”
第十四章 一切都回不去了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摘下肩上的包一身疲惫的进了客厅，又回头看了一眼依然站在门口踌躇着没有进来的两个人，言笑皱着眉头，不得已加重语气再次问道，“你们到底要不要进来？”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才忙不迭地走了进来。门外的杨洁莫名的觉得这气氛过于诡异，看了看言笑的父母，又瞅了瞅严肃的言笑，忙说道，“那啥，言笑，既然你回来了，叔叔阿姨我也带过来了，那我就先走啦，还有一堆工作没做完呢，周末我再过来找你啊，拜拜！”还没等言笑给出反应，杨洁摆摆手，一溜烟跑了。
    言笑走过去关上门，没了杨洁的叽叽喳喳，空气里似乎就只留下了让人难捱的沉默和尴尬。
    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脏兮兮的衣服，言笑扭头对站在一旁巴巴地望着她的两人说：“我去洗漱一下，你们先坐吧。”说完去房间拿了换洗衣服，便逃也似的进了卫生间。
    把花洒开到最大，一股热气顺着喷溅出来的水流氤氲开来，言笑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她觉得有些难受，难受于明明是看到两个她最爱的人站在一起，她的心底却生出了许多的陌生感。
    言笑扭过身子偷偷地打开门往客厅看了一眼，两个人正坐在沙发上小声说着什么。熟悉又陌生的画面。
    言笑突然想起以前，那时她刚进入高中，每次放假回来一进门，妈妈都要嘴里嘟囔着“臭死了臭死了”，然后先赶着她去洗个澡，洗完出来，桌上就已经摆上了她爱吃的各种菜，爸爸会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跟她聊起最近发生的国家大事，妈妈会坐在一边微笑地看着她香喷喷地吃，仿佛每一口饭菜都吃到了自己的心里。
    抹了把眼泪，言笑决定不想了。爬起来站到镜子前，擦了擦镜子上的雾气，那里面露出一双红肿的眼，言笑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又无声的对镜子里那个姑娘说：“言笑，坚强一点。”
    言笑收拾好自己开门出来时，言笑爸爸正在客厅四处参观，嘴里还在念叨，“这是什么环境啊？房子这么旧，让言笑跟咱们回去，必须回去！”
    沙发上坐着的妈妈叹了一口气，刚打算张嘴说什么，扭头看到言笑头发湿哒哒的站在那儿望着他们。
    妈妈立马走了过去，拿过言笑手里的毛巾，嘴里还嗔怪着，“你这孩子，又不擦干头发就出来，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样会感冒的。”
    言笑的头一歪，避开妈妈要给她擦头发的手，说道“我自己来吧。”
    坐在沙发上擦着头发，言笑沉默半晌，最终还是开口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一旁的爸爸按捺不住开口了，“你妈给你打电话老打不通，怕你自己在这边有什么事，我们两个一商量，就赶过来了。不过，你这孩子这是去哪儿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这好几天都联系不上你，你知道爸妈多担心你吗？”
    言笑闻言抬头看了爸爸一会儿，才淡淡地回道，“你们一起出来，阿姨和叔叔同意吗？”
    可怕的沉默。
    “言笑！你一定要这样对爸爸妈妈吗？我和你妈离婚，对，是瞒着你，没有跟你商量，可是这也是我们讨论以后做出的对彼此都好的决定。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就不能原谅我们吗？”一旁的爸爸显然被言笑的话激怒了。
    “那我呢？这个对你们彼此都好的决定，对我呢？”言笑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
    “你们自以为瞒着我是为我好，等我高考结束才告诉我，你们知道吗？当我想跟你们一起分享我人生中的喜悦的时候，你们却告诉我，我的家碎了，我的爸爸妈妈离婚了。我赌气把学校报的远远的，我不回去，我幻想着也许你们会在乎我的感受，考虑着哪怕有一丝复合的可能，可是我等来的是什么？你再婚！你再嫁！你们口口声声说爱我，你们跟别人浓情蜜意的时候，有想起过我吗？啊？”
    对面的妈妈流着泪看着赤红着眼声嘶力竭的言笑，嘴唇蠕动着，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起身拉着一旁生着闷气的言笑爸爸走到门口，妈妈又回头望了女儿一眼，时隔几年，那双眼里依然有着委屈和伤心，看的心里难过，又回身快步走到言笑面前，一把把女儿搂到了怀里，“笑笑，妈妈爱你，妈妈一直都爱你。”
    感受到来自怀中人轻微的挣扎，言笑的妈妈终于还是又讷讷的松开了手，慢慢地退到门边。
    望着扭过头不肯看着他们的言笑，两个人犹豫着，最后还是打开门走了出去。
    门被关上的一刻，言笑终于回过了头，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掉下来，她死死的盯着那扇门，手犹豫地抬起，最后却又放下。身上似乎还残留着妈妈抱她时留下的味道和温暖，天知道她有多么渴望这样的拥抱，又多么渴望自己的家能回到从前。
    一切都回不去了。
第十五章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言笑生病了。
    几天的劳心劳力，郁郁寡欢，终于还是让这个姑娘倒下了。
    周末杨洁推门进来的时候，言笑正通红着脸蛋窝在被子里烧的瑟瑟发抖。伸手碰了碰这倒霉孩子的额头，杨洁夸张的原地跳了起来，“乖乖，言小妹，你都烧成什么样了？脑门都可以煮鸡蛋了好吗？”
    言笑裹紧被子，有气无力地打断她，“喂，你有点同情心好吗？我都病了还开我的玩笑。”
    杨洁撇了撇嘴，一把把床上的人拖了起来，“换衣服，我陪你去医院，快点！”
    有人陪着，言笑的心里觉得好受了许多。没一会儿的功夫，两个人就已经坐上了直奔医院的出租车。
    医院似乎是个永远都不缺人的地方，言笑站在大厅里，看着杨洁在人群中上蹿下跳，排队，挂号，再排队问诊，等到看完医生，已经不知不觉的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哆嗦着腿和杨洁一起在窗口排队缴费取药时，言笑觉得自己快要挂了。
    “言笑？”突然听到旁边有人喊自己，言笑扭头看过去。这世界真小，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碰到这人的概率有点高。
    简商在叫她。
    上下打量了一番裹成粽子的言笑，简商有些想笑，又强忍着笑意问，“怎么了？生病了吗？”
    看了一眼这男人快绷不住的嘴，言笑没好气地回道，“想笑就笑吧你，再憋出毛病了。一个两个的都这么没同情心。”
    “没良心的丫头！”缴完费的杨洁回过头拧了一把言笑通红的脸蛋，“走吧，去打吊瓶。”
    眼瞅着取完药，杨洁的电话却又响了起来，看着来电显示，杨洁的眉头皱的老高，一把接起来，“喂！”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杨洁挂掉电话一脸为难的望着言笑，“言笑……我们组那个笨蛋搞不定，我可能要回去加班了……”
    话没说完，手里的两瓶药就被一旁的简商接了过去，“你去吧，我陪着她。”
    烧的稀里糊涂的言笑脑子慢半拍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喜笑颜开的杨洁拉着手晃啊晃，“言宝宝，我亲爱的言小妹，你会原谅我的对不对？我先回去忙，等你好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呀，来亲一个！(๑•́₃•̀๑)”
    机关枪似的说完，又冲简商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扭头走了。
    输液室里的人不多。简商叫来护士小姐姐把言笑安顿好后，就直接坐在了言笑旁边。看着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的慢慢落下，言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大叔，要不你回去吧，这要吊很长时间的，我自己就可以的。”
    一旁低头翻阅手机的简商不理，头也不抬的说道，“别说话，靠在椅子上休息一会儿。”
    闭上嘴巴，百无聊赖的盯了一会儿吊瓶，言笑又按捺不住的扭过头问道，“大叔，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啊？你也生病了吗？”
    拿着手机的手顿了一下，简商轻声说道，“我来看高毅。”
    高毅？
    “那他好些了吗？”言笑又迫不及待地问。
    这次简商终于抬了头，“言笑，你看起来好多了，都可以聊天了。”
    言笑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看了看简商，闭上了嘴巴。
    半晌，听到有闷闷的声音答，“还是老样子。”
    言笑偷偷地侧头看了一眼身旁那人，垂着头，看不到表情，可言笑却觉得自己刚刚好像闻到了沮丧的味道。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大叔？
    简商突然觉得周围安静了，扭头看言笑时，发现她靠在椅背上，已经睡着了。长长的柔软的睫毛遮盖着眼底淡淡的乌青，想来是从震区回来后就没有睡好。
    当初如果不上前去认识她，是不是她会过得比现在更轻松快乐点？
    正五味杂陈，肩上突然多了什么东西，再一看，睡熟的言笑头歪到了他的肩膀上。伸开双腿，身子往下矮了矮，简商调整着自己肩膀的高度，想让言笑靠的更舒服些。
    耳旁传来清浅均匀的呼吸声。
    做个好梦，言笑。
    简商心里默默地说道。
第十六章 美好的东西，你是否还能再配得上？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休整了一个周末，言笑终于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日子也回到了以前的样子，每天上班，改稿，除了，言笑让自己更小心低调一点，她不想让自己再被盯上。
    这眼看着马上就要国庆节加中秋节了，社里的记者大大们都开始忙碌起来，各种新闻如雪片般飞回报社。依着社里记者们的交稿时间和编辑们的上班规律，言笑的上班时间也开始调整为下午一点到晚上不定时。
    这一日，前一天晚上加了夜班的言笑又一次在睡梦中冷汗涔涔的醒来，梦里依旧是最近经常出现的那些地震中痛苦的脸，然而这次却多了一个人，她被那些手扯着快要滑进巨大的裂缝中时，那人却有如神邸般出现，伸出手把她一把拉了出来。
    太荒唐了，大叔都开始入梦了！
    言笑摇了摇头，也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简商那张流泪的脸，躺在床上做了一个近来一直在犹豫的决定，她想重新走访当年简桑事件中的知情者，也许会有发现。
    就这么办。
    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年，想要从哪方面入手都很困难，言笑抱着头回想着简商当时的讲述，整理了一下思路。
    谎言从化工厂那场围堵开始，按简商的说法，当时是宋威带人打伤了他们，而并非是当年公布的保安旧疾复发打伤记者的官方说法，那么，当年那个被认定精神旧疾复发的背锅的保安呢？
    言笑一拍桌子，是了，就是他。
    刚有些小兴奋，转眼言笑又垂头丧气的趴在了桌子上，几年前的一个精神病患者，这要到哪里去找呢？
    对了，要找一个有案底的人，最有可能是能从警方手里找到他。
    警方？言笑掰着手指头想着自己认识的人，突然就想到了班长黎文。
    据言笑所知，班长黎文是本市人，毕业时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家里的资源，顺利进入了本市公安局的宣传科工作。
    言笑想起自己作为学习委员，这大学四年来也没少和黎文打交道，私下关系也很好，虽然毕业以后各自参加工作极少联系，但是请他帮个忙查阅一份资料，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想到这儿，言笑立马打开手机，一条消息发了过去，“班长大人，近来可好？”
    估摸着是上午清闲，很快，黎文的消息就回了过来，“无事不登三宝殿！”
    言笑狗腿的回复，“班长大人，不要这么说，这不是给你请安嘛！”
    “说吧，什么事？”
    言笑思索了一下，回道，“班长大人帮个忙，我最近想着写个东西给领导展示一下，实在缺材料啊，找了一个几年前的案子，想去和当年的当事人再聊一下，这不是苦于没有当事人的信息嘛！”
    不一会儿，黎文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言笑，你知道的，局里有规定的，卷宗材料可不是随便就能借的。”
    “我知道，但是我也知道你肯定可以的啊！班长，拜托你了，我这以后能不能被领导赏识重视升官发财，可就全靠你啦！”言笑电话里极尽无赖。
    黎文的声音里满是无语和无奈，“好吧，那我试一下，一会儿你把相关信息发我，但是不保证一定可以借到啊……”
    还没等黎文说完，言笑就嘿嘿地打断了他，“班长，你可以的，你必须可以，我等你的好消息啊！”不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言笑一把挂了电话。
    心里有些雀跃，言笑激动得想，我的一号受访者终于马上要出现啦！
    此时的另一边，一个房间里拉着厚厚的窗帘，虽然是白天，可是这间屋子里，却漆黑的只留下一片电脑屏幕射出的光线。
    简商坐在电脑前，手里摆弄着一个U盘。去震区之前从柳美娜家中取出的视频资料已经放在里面。
    拿起手机拨出一个号码，几声“嘟嘟”后，对面的人接了起来，“喂。”
    “十二点上次那家餐厅见。”挂掉电话，简商靠在椅子上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希望这次，能有所收获吧。
    中午十二点，人声鼎沸的餐厅里，简商要了一个角落里的包间，关上门，外面的喧闹瞬间被隔绝。站在窗边看下去，几个月前那小丫头蹲在马路边哭的画面还在脑海里，也不知道那个丫头怎么样了？身体应该已经好了吧？
    正想着，包间的门被推了开来，来人一阵风似的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离门口最近的椅子上，边不客气的拿起水杯倒水，边小声嚷嚷着，“累死老子了，这一上午折腾，连口水都没喝上。”
    简商闻声回过头来，慢悠悠道，“常老师，注意你长辈的形象。”
    常平一杯水一饮而尽，对着简商作势要把手里的杯子丢过去，“你个臭小子，还敢取笑我，东西还要不要了？”
    东西？简商听的眼底一亮，立马走了过去。接过常平从包里掏出的一摞资料时，简商甚至觉得自己的手有点抖，这些费尽心思拿到的资料，此时捏在手里，怎么都觉得沉甸甸的。
    “这次怎么拿到了？”
    “费了些功夫，把手里的线人能用上的都用上了，也怪他原来在广告部的时候手段太脏，得罪了不少人，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他的笑话呢，否则也不会这么快就拿到。”
    “嗯，谢谢你常叔。”
    “这么多年了，这会儿知道客气了？我也不光为了你，他严颂明自从当了这个社长，除了每天算计着巴结上头，就没有为社里干过一件实事，我看不过眼。”
    简商听了点了点头，翻阅完手里的资料，又郑重其事地收了起来。
    “打算怎么用？直接举报吗？”常平有些好奇。
    “只有他，还不够。”简商垂眸轻笑。
    常平一副了然的样子，看了看桌子，又转移话题，“你这臭小子，请我吃饭都没有诚意的，就点这些啊？”
    简商笑了，“想吃什么？随便点。”
    想到包里厚厚的材料，简商觉得这顿饭吃的竟有些开心。难得的喝了一些酒，微醺中，常平一脸八卦的凑了过来，“简桑，你小子老实交代，上次跟我打听你的我们社里那小姑娘，你们认识的吧？”
    简商喝了酒的脑子有些迟钝，反应了一下才想起常平说的是谁，点了点头，“嗯。”
    “我看人一向很准，小丫头不错，看着是个善良贴心的姑娘，好好对人家啊！”常平笑的一脸猥琐。
    一把推开这张猥琐的脸，简商难得的解释道，“你想到哪儿去了常叔？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这么老不正经呢？”
    “我不管啊，我觉得不错，看着你这些年过得这么辛苦，我心里也不好受。能让你袒露身份的人可不多，喜欢就抓紧啊。”
    喜欢？简商有些懵。突然想起了震区那个夜晚，言笑将他搂在怀里时他内心生出的片刻依赖和宁静。
    触到常平戏谑的目光，简商又瞬间惊醒过来。背负的过去，未卜的未来，简商，美好的东西，你是否还能再配得上？
第十七章 一场硬仗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等了一天，就在言笑琢磨着黎文那儿不是真的要黄了的时候，终于接到了黎文打来的电话。
    “卷宗是不能给你的，不过你要的信息我发你手机上了……”顿了顿，黎文又犹疑着问道，“言笑，我看了卷宗，里面涉及到了你们报社的人，你到底想做什么？”
    言笑没想到黎文会突然这样问，愣了一下，又哈哈笑道，“不是告诉你了嘛我的班长大人，我就是想写个材料，好让领导发现一下我的才能啊。”
    黎文叹了口气，“言笑，这事不简单，不管你想做什么，记得保护好自己。”
    短暂的沉默后，言笑认真的“嗯”了一声，又说道，“谢谢你，黎文。”
    挂了电话以后，言笑开始看起黎文发过来的当事人信息。
    王军，男，事发那年21岁，案卷记录当时有专业机构为王军做了精神鉴定，鉴定结果显示，王军伴有思维和情感认知的障碍，并且有一定的躁郁和暴力倾向，判定为精神分裂症患者，由于不具有民事行为能力，所以从看守所出去后由其监护人看管。家庭住址是，王家村211号。
    王家村？言笑在手机上查了一下，发现这个村子就在鑫源化工厂附近。不过时隔多年，不知道人还在不在那儿了。
    看了下时间，离下午上班还早，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东西，言笑决定先去探探。
    到达那个村子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从公交车上下来，言笑四处看了看，虽说是个村庄，但是由于附近有鑫源化工厂的原因，这里已然是个城乡结合部的模样，不过……言笑使劲嗅了嗅空气，有一股淡淡的略刺鼻的味道，想来，这应该也是这座化工厂的功劳。
    远处一片修建的颇为阔气的厂房静默伫立着，高高的烟囱还在向外冒着黑烟。站在原地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言笑扭头向村子走去。
    211号？言笑站在村口有些茫然，放眼望去，都是新旧不一但是长得都差不多的房子，一条条窄小弯曲的胡同延伸到言笑不知道的地方。该怎么走啊？
    正发愁间，不知道是哪个胡同里钻出了几个小孩，边跑边闹。
    言笑忙不迭地跑了过去，“小朋友，你们知道王军家在哪儿吗？”
    几个小孩停下来互相看着彼此面面相觑，“王军？”
    突然一个声音听得言笑振奋了起来，“王军？你说的是那个傻军吗？我们都知道的。”
    “那你们可以带姐姐去吗？”
    “走。”
    “走，我们带你去。”
    “去找傻军喽！”
    几个孩子说完又一窝蜂地跑了起来，言笑也连忙跟了上去。
    跟着他们转了几个弯，就在言笑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分不清路的时候，那几个孩子一转，跑进了一个从外面看起来很是老旧的院子里，边进边喊着，“傻军！傻军！有人找你呢！快出来。”
    直接进去总是有些不礼貌，言笑停在了门外，想等等看是不是会有人出来。正等着，突然听到一个尖利泼辣的声音从院子里传了出来，“喊谁傻军呢？啊？你们才傻呢，你们全家都傻，一群小兔崽子，滚！滚蛋！”
    言笑站在门外又看着这几个孩子一窝蜂的跑了出来，跟在他们身后一起出来的，还有一把被丢出来的扫帚。
    吐了吐舌头，言笑有些庆幸自己刚才没有直接进去。
    不一会儿，一个女人从门里走了出来，瞪了一眼那几个孩子跑走的背影，骂骂咧咧的捡起了地上的扫帚。再转身往回走时，一扭头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言笑。
    言笑也在打量着这个女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样子，粗糙暗黄的脸，随手扎起来的凌乱的头发，还有看上去经常劳作的一双发皴的手。言笑有些摸不准，这个女人又是王军的什么人呢？
    女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对面的言笑，不客气的问道，“你找谁啊？”
    言笑斟酌了一下语言，客气的回答道，“你好，大姐，请问这里是王军的家吗？”
    女人脸上犹疑的神情更甚，“你谁啊？找王军干嘛？”
    从包里掏出证件递了过去，言笑又答，“大姐，我是市日报社的编辑，这次来……”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那女人一把把言笑的证件丢了回来，转身进了大门，言笑捡起地上的证件，正纳闷着，一抬头又看到那女人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个盆子，怒气冲冲的样子。
    接下来的事，言笑始料未及。女人一抬手，一盆水就这么兜头泼了过来，一瞬间，言笑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从一个青春美少女变成了一只落汤鸡。发愣间，言笑又听到那女人恶狠狠的声音，“市日报？记者？你们这群记者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又想来嚯嚯我男人是吧？滚，赶紧滚，再不走我还拿水泼你！”
    浑身湿透的言笑觉得有些冷，什么都没说，抱着胳膊转身快步离开了这里，九月的风一吹，言笑又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这女人实在彪悍，言笑搓着胳膊忍不住腹诽。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去的路上，司机好奇的眼神一路上就没停过。言笑心想着，长这么大都没这么难堪过。
    果然是场硬仗，看来回去后，要先好好研究一下怎么打了。
第十八章 去秋游吧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杨洁终于决定辞职了。用她的话说，在原来的公司每天就是被指使着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如今下定决心离开，融入这当下的自媒体时代，去开辟属于自己的一片天。
    一番豪言壮语说完，杨洁自己激动的无以言表，一旁的言笑却昏昏欲睡。谁不想睡呢？周五晚上照例加班，几篇赶着要交的稿子改下来，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第二天一早还沉浸在梦里时，言笑就被杨洁一个电话喊了起来，然后，就一直看着这个女人在自己眼前发疯了。
    言笑又打了个哈欠，摆摆手对一边打了鸡血的杨洁说道，“没啥事我去睡觉了，昨晚上加班到两点，我好困啊！”
    站起身刚打算走，就被杨洁一只手拉了回去，“不行！你不能走，今天你陪我去买点东西，明天咱们要去郊游。”
    郊游？言笑打了一半的哈欠被硬生生的咽了回去，“什么郊游啊？”
    “这么好的天气，秋高气爽的，憋在你的小出租屋里睡觉你不觉得可惜吗？明天叫上黎文，咱们去河边踏秋呀！”
    看着亢奋的杨洁，言笑默默地擦了擦因为打哈欠而挤出来的眼泪，“那，看在踏秋的份上，好吧。”
    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门后，言笑气喘吁吁的瘫在了沙发上。最近加班太多，基本上每天都是两点一线的生活，如果能有个机会和朋友一起出去走走，确实也很不错。言笑的心里突然生出了许多期待。
    本想着要不要邀请同住的何萌萌一起去，然而这姑娘最近在谈恋爱，每个周末都是打扮的美美的出去约会。等到晚上言笑向她发出邀请时，她摇了摇头遗憾的说，“对不起啊言笑，我跟我男朋友今天约好了明天去看电影啦。”
    言笑忙摆摆手表示没关系。
    夜里，言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突然就想到了简商。对了，要不要邀请他一起去呢？正好可以出去散散心。
    看了看时间，已经将近十二点了，言笑试着发了条微信给他，“大叔，睡了没？”
    没几分钟，消息就回了过来，“还没，怎么了？”
    “我和杨洁我们明天去城外河边郊游，你要不要一起去？”
    等了半天没有回复，就在言笑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亮了，“好。”
    酒吧里的灯光，明灭间晃得简商有些头晕，放下手中的杯子，他向身旁的人示意了一下，便起身向卫生间走去。
    伏在洗手池上，简商用冷水洗了把脸，空荡荡的胃在酒精的作用下有些抽搐，微微的疼，简商又冲进了隔间干呕起来。
    平复了一下状态，再次回到位子上，身旁的男人探过头来，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冲简商喊到，“还以为你小子喝不过跑了呢！”
    简商笑着对那人回道，“怎么会？我就是来陪刘哥你喝酒的！”
    男人笑了笑，一手搂着怀里娇媚的女伴，一手拍了拍简商的肩膀，“好兄弟，来，再喝一杯。”
    余光望着肩膀上那只戴着硕大金戒指的手，简商的胃里似乎又泛起了一丝恶心，这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这摇头晃脑扭来扭去的人群，这空气里弥漫着的烟草味，香水味，都让此刻的他觉得恶心。
    抬起嘴角轻笑了一声，简商举起杯子里透明的液体，碰了碰那人的杯子，再次一饮而尽。
    看到言笑发的消息时，简商正缩在出租车的后座上，胃疼让他一阵冷一阵热的难受，又让醉酒的他清醒。踉跄地下车回到家，简商一推开门便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浴室。
    洗掉了身上的味道，简商才觉得自己心里好受了一些。看着手机上言笑的邀请，简商的嘴角不自觉的带了笑，胃疼似乎也好了一些。
    又是漫天的血红色，被撞到变形的车像一个怪物一样立在简商的面前，碎掉的车窗里，一会儿是爸爸带血的脸，对简商喊着，“救救我，救救我。”一会儿又是妈妈扭曲的脸，说着，“活下去！活下去！”……
    突然画面一转，又变成了废墟中言笑把他抱在怀里，对他说，“不是你的错，简商，不是你的错。”
    简商倏地醒了过来，睁开眼，窗外已经天光大亮，又是一夜的光怪陆离。
    拍了拍宿醉后有些疼的头，迷糊中的简商突然又想起了昨晚上手机里言笑的邀约。打开手机确认了一下不是自己的梦，简商速度的爬了起来开始洗漱收拾。
    多少年没有参加过秋游这种活动了，上一次恐怕还是大学的时候吧。镜子里在刷着牙的人有些眼神暗淡。
    正想着，手机里有电话打了进来，简商接起来，里面是言笑明媚的声音，“大叔，你收拾好了吗？我们要出发啦！”
第十九章 我只要他们活着就好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确实是个秋游的好地方。
    几个人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脑海里都涌出了这样的念头。
    秋日的上午，阳光明媚，照在身上还有夏日的余热，眼前的河水不急不缓的淌着，水质清澈，泛着粼粼波光，小河两边的草地已经开始有些微微的泛黄，不远处还有一片枫树林，此时也已开始有淡淡的红色透出来，一派五颜六色的秋日风光。
    杨洁夸张的尖叫了一声，丢下手里的东西，张开双手向着河边跑去。
    言笑一脸无语的看了看杨洁远去的背影，也笑着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扭头对一旁的黎文说道，“大自然的味道。”
    黎文点了点头，又抬手示意了一下手里的东西，“走吧，我们也过去吧。”
    言笑四处张望着，却没看到简商的身影，想着他说的马上就到，言笑犹豫了一下，还是同黎文一起向河边走了过去。
    按照言笑给的地址，离目的地越近，简商越发现这个地方很熟悉。等到了眼前才发现，自己真的来过这个地方，不过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那时的自己，还是一个青涩的毛头小子，大二那年，单身狗老大撺掇着自己所在的宿舍和同班一个女生宿舍联谊，最后两个宿舍的年轻的小伙子和姑娘们商量着一起来到这里踏青，结果老大没有追求到自己喜欢的姑娘，倒是在这河边，简商却被另一个姑娘表白了。可那时的他意气风发，哪里会把这些儿女情长放在心上，自然委婉拒绝了那姑娘的表白，只不过事后的简商却被老大在当时嫉妒了很长时间。
    许多年过去了，这里的景色依旧，人却已经失了音信各自天涯。不过想来，大家也都应该已经找到自己真正心爱的姑娘了吧，拥有着一份或平凡或伟大的工作，过着或平凡又或伟大的人生，只除了自己，和……高毅。
    言笑早就远远的看到了简商，趁着他不注意时，偷偷地跑近，却又在看到简商表情的时候停了下来。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眼睛像是看着很远的地方，又像是什么也没有看，嘴角紧抿而低垂，透着一股子悲哀。
    “嘿！”简商的思绪猛的被眼前突然跳出来的这个姑娘打断，还没反应过来，又被她在身后推着向前走去，“走啦大叔，我们买了好多好吃的，快去看看吧。”
    趁着秋高气爽，河边来郊游的人很多。杨洁正同不远处一对钓鱼的情侣聊天，黎文和走过来的简商打了个招呼，也开始忙着打开餐布，把带过来的东西摆好。言笑一把把简商按坐在餐布上，交代道，“大叔，你随便吃。”说完便又向杨洁那儿跑了过去。
    简商坐在那儿哑然失笑，真当自己是个年轻贪吃的小伙子了。
    看着一旁忙活的黎文，简商问道，“需要帮忙吗？”
    黎文忙摆摆手，却又头也不抬的说了一句，“言笑是个挺单纯的姑娘。”
    打量了一眼黎文，简商沉默片刻，又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从包里拿出相机，起身走了出去。
    快到中午时，两个姑娘才嘻嘻哈哈的舍得回来，靠在树上看书的黎文抬起头没好气的对两人说：“是你们邀请我来玩的，然后把我一个人晾在这里，合适吗？”
    直接无视了幽怨的班长大人，两个女孩又哈哈的笑作一团。正闹着，简商拿着相机从一旁的枫树林里走了出来。杨洁望见，立马兴冲冲地扑了上去，“嘿，大神，你来啦，太好了，上次你给我们拍毕业照的时候我就很想瞻仰一下你的相机，这会儿我可以看一下吗？”
    简商把相机递了过去。
    翻看了半天，杨洁最后一脸放弃，“太复杂了，我搞不懂。”又揶揄的看了一眼身旁的言笑，说道，“大神，你这相机里边除了风景就是言笑的照片，我刚刚就在言笑旁边，结果连根头发丝都没入镜啊。”
    余光瞧着言笑涨红起来的脸，简商拿过相机淡淡的回道，“嗯，拍照要收费的，头发丝也不例外。”
    还想再说什么的杨洁，被言笑一只手捂住嘴巴，拖到一边暴捶了一顿解决。
    一顿丰盛有趣的午餐。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暖的，坐在河边看着清澈的河水流啊流，言笑有些昏昏欲睡。
    迷糊间，感到身旁有黑影盖了下来，然后坐在了自己的身边，定睛一看，是简商。
    “谢谢你邀请我来郊游，言笑，今天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很开心。”
    言笑瞬间醒过神来，忙摆着手说道，“不用这么客气的大叔，就是一起出来玩散散心，我也很开心你会来啊。”
    简商笑了，“马上就国庆节了，打算怎么过？”
    言笑一脸忧愁，“还不知道呢。”要不加个班？言笑心里默默地想。
    “不回家吗？”
    听到这儿的言笑又沉默了，半晌才闷闷得答，“不想回。”
    “还在跟家里吵架吗？”简商突然想起了几个月前听到的那个电话。
    抱起双腿，下巴搭在膝盖上，言笑出神地望着河水，半天才缓缓地说道，“他们背着我，离婚，又再婚，我觉得自己被抛弃了，虽然我知道这样想很自私，可是我还是不能原谅他们。”
    对面有人在用石子打水漂，小小的石头从水面上漂过，激起几串涟漪，最后还是噗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简商看的好奇，也捡起一块石头比划着向水面扔去，不出意外，石头直接噗通落水。
    拍了拍手，简商又坐了回去，语气清淡，“上学的时候，我和父母的关系也一度不好，我觉得他们不理解我的追求，我的梦想，他们会觉得我为什么不能听他们的话，安安稳稳的走他们为我安排的路。就连……出事之前他们来看我，当时没有心情见他们的我都觉得厌烦。可是，直到他们真的从这个世界上离开，我再也听不到他们的唠叨，看不到他们的脸，我就觉得，什么狗屁理想抱负追求，比起这些，我只要他们活着就好。”
第二十章 转机？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自从郊游回来，言笑的一颗心就一直摇摆不定，她总是会想起简商对她说的关于父母的事。犹豫了几天，言笑想，要不，回去看看吧。
    社里也已经公布了放假时间安排，看了下自己抢到的火车票的日期，还有两天宽裕。言笑想着，回去之前，还是要再去一次那个地方，王家村。
    村口，临街住的王家奶奶坐在胡同口的石头上正晒着太阳，不远处一辆农用三轮车突突突的从胡同里开了过来。老太太眯缝着眼睛看了看开车的人，哟，傻军媳妇儿。
    “军儿他媳妇啊，这是干啥去啊？”
    车上的女人叹了口气，指了指三轮车里的人，“这不是又吐血了吗？再去医院看看。”
    “到底啥病啊？瞧了这么多回也没见好啊。”
    “还能是啥病？还不是这厂子闹得，他奶，我先不跟你说了，我先带公公去医院。”
    三轮车再次突突突的开走了，老太太坐在石头上摇了摇头，“哎哟，作孽哟！”
    言笑再次到达王家村村口时，三轮车刚刚走远。想起上次那盆水，言笑就有些心有余悸。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言笑握着拳头小声对自己说着，“加油，言笑！”便向村子里走了去。
    老太太坐在石头上看着村口一个姑娘越走越近，离近了上下打量了一下，还是个挺水灵的姑娘，就是看着眼生。
    “姑娘？你是谁家的啊？好像没见过你啊？”
    言笑正心事重重的往前走着，突然被这问话声吓了一跳，再定睛一看，是一个老奶奶。
    看这样子，应该是王家村的，言笑的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要不，先向这老人家打听打听？
    走到老人跟前，言笑蹲下身来，问道，“奶奶，我是市里卫生局派下来的工作人员，要对一些有过就医史的家庭做回访，听说咱们村有个叫王军的精神疾病患者，我能先跟您了解一下他们家的情况吗？”
    老太太抬起颤巍巍的手指了指村外，说道，“我知道，这不刚刚王军他媳妇还拉着公公去医院呢。”
    有戏！言笑又接着问道，“奶奶，那他们家现在有几口人啊？”
    “就三口子，一个王军他爹病了，一个王军还疯了，这家里就还剩这么一个媳妇撑着，要不早散了！”老太太一脸唏嘘，又咕哝道，“作孽哦！作孽哦！”
    又问了一些问题，在老太太絮絮叨叨的讲述中，言笑也大概了解了这个家庭。
    王军确实是精神病患者，但小的时候不是特别严重，更多的表现不过是语言障碍，不爱跟人打交道，也正因为如此，他的母亲在他年少时便离家出走，自此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其父王庆林从化工厂搬来开始就在工厂里做保安，由于不放心儿子自己在家，所以一直带着儿子去工厂上班。
    王军二十岁时，王庆林觉得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找了媒人为自己的儿子说亲，彼时的王军媳妇王秀梅已经是一个离异女人，家里条件困难又背了许多债，无奈之下，便同王军结了婚。然而第二年的一天，王军被警察从工厂带走，说他伤了人，后来又放了回来被他爹关在家里，也就是从那以后，王军就像变了一个人，暴力，狂躁，并经常打王秀梅，直到后来王秀梅忍无可忍，每次在王军犯病时都把他绑起来才作罢。那年，王庆林也离开化工厂回到了家，几年前因为工厂污染得了病，时常吐血，也丧失了劳动能力，每天躺在家里。
    谢过了老人家，言笑回去的路上都觉得头有些懵。王庆林早在工厂搬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做保安，也就是说出事的那天，他肯定是在现场的，那他又是如何做到在目睹了一切事实以后，还任凭工厂的人把罪名栽在自己儿子的头上而毫无反应呢？
    也许，这件事，转机会出在这个王庆林身上。
    简商从眼前的箱子里拿出一件东西闻了闻，刺鼻的劣质产品的味道。
    “刘哥，现在不是都让搞环保吗？这东西这样，能卖得出去吗？”
    一旁的刘喜不赞同的瞪了一眼简商，“环保个屁，你懂什么？都环保了，还赚个屁钱。”
    又举起戴着硕大金戒指的手冲装车的工人们喊，“快点，都给我快点，买家着急要这批货，都给我手脚麻利点。”
    说完摸了摸手上的戒指，喜滋滋地对一旁的简商低声说，“你知道这次这个单能拿多少钱吗？”看着简商对自己伸出的手指惊讶的瞪大了眼，刘喜一脸得意，“这可是咱们宋老大的贵人送的！”
    “贵人？”简商疑惑的看着刘喜。
    “不该你问的别问，瞎打听什么？”眼看着库房里的货快要装完，刘喜又瞪了一眼简商，背着手迈着四方步踱了出去。
    贵人？简商眼底暗了暗。姚文海，别急，等着我，看看我会怎样亲手把你送进地狱。
第二十一章 我又回来了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下了火车，走在通往出站口的站台上，望着即将要开往下一个站点的火车渐行渐远，言笑的心里有些百感交集。
    我的家，我又回来了。
    出租车一路疾驰，到达小区门口的时候，言笑还有些晃不过神来。
    眼前的景象开始和记忆里的模样重合，记得以前每逢国庆节的时候，街道两边的路灯杆上都会插上五星红旗，夜幕降临路灯亮起时，火红的旗子都让人觉得格外醒目。街道边上还是有很多小摊位，卖水果，卖蔬菜，卖一些小玩意儿，回想起来，这么多年，自己似乎每一个摊子都光顾过。
    正准备走进小区大门，门卫室里突然钻出一个人，“言笑？”
    言笑扭头一看，竟是小区门卫吴大爷，言笑的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别样的亲切感。从言笑上小学的时候，吴大爷就已经开始在小区门卫室上班了，他能记得这个小区里的每一户人家，这里的大人小孩有什么困难的，也喜欢找他帮忙，是个很正直又热心的人。记得小时候每次去上学，吴大爷都会笑眯眯的跟言笑几个小朋友打招呼，手里有什么糖果零食的时候，也喜欢分给孩子们吃。
    “吴大爷！”言笑开心的走了过去。
    “真的是言笑啊，这上了岁数眼花，我还以为我看错了，你可有一阵子没回来了言笑，工作怎么样了？忙吗？”吴大爷边说着边对着言笑上下端详。
    言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回道，“嗯，前段时间有些忙，一直没能回来。你最近还好吗吴大爷？”
    老头一脸慈祥的笑，点了点头，“都好着呢，老头子我再在这里守你们个二十年都没问题。”
    言笑使劲地点着头，“必须的吴大爷！”
    “对了，最近几天好像没有见你妈妈回来过，不知道今天在没在家呢。”吴大爷想了想说。
    从包里掏出钥匙对着老人晃了晃，言笑安慰道，“放心，我有钥匙呢大爷。”
    告别了老人，言笑向着小区里走去。许是国庆节放假的原因，小区里的人很多，走到楼下时，言笑还碰到了几个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叔叔阿姨，一阵热络的寒暄后，言笑终于走到了家门口。
    捏着钥匙，言笑想了想，还是先抬手敲了敲门，果然，是没人的。
    言笑在心里忍不住嘲笑自己，想什么呢言笑？你不是知道这里已经没有人住了吗？还敲门做什么？是想奢望还像以前一样爸爸妈妈开门迎接拥抱你吗？
    吸吸鼻子，止住眼圈的泛红，插进钥匙，扭动，言笑一把推开门，走了进去。
    扑面而来的熟悉的味道和气息，一下子打开了言笑记忆的大门。
    沙发上还摆着自己小时候最喜欢抱的娃娃，桌子上还贴着自己小时候调皮粘上去的贴纸，墙壁上还留着自己长个子时妈妈为她划下的身高线，书架上摆满了自己曾经读过的每一本书……
    “妈，我的皮筋去哪儿啦？”
    “你这孩子，又乱扔，每次都问我。”
    “爸，来来，别看电视了，咱们下盘象棋吧。”
    “又下？你上次赢我了吗？”
    ……
    言笑流着眼泪走过这座小房子里的每一寸，最后，停在一面墙前。
    上面贴满了照片，她的，妈妈的，爸爸的，她和妈妈的，她和爸爸的，还有，他们一家三口的。
    怎么就散了呢？言笑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平复了一会儿心情，初到时的激动情绪逐渐过去，言笑才又重新开始打量了一遍房子，屋子里很干净，虽然没什么人气，但是看得出经常有人打扫。应该是妈妈回来打扫过吧，言笑心里想。
    犹豫了几秒钟，掏出手机，言笑还是拨出了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漫长的“嘟嘟”声，就在言笑即将挂断的时候，电话那头有人接了起来，“喂！”
    一个男人的声音。
    这声音，不用想言笑也知道是谁，正打算挂断时，电话那头的男人急急地喊到，“言笑，别挂，你妈病了！”
    正要按下去的手一下子停在了半空中，言笑忙把手机又凑到耳边，“怎么回事？”
    “市二院，肿瘤科，”说到一半的男声又低低地和旁边的人说了什么，说完又在电话里回道，“你先过来吧，来医院再跟你细说。”
    再次见到妈妈时，是在医院的病床上，洁白的墙，洁白的床单枕头和被子，衬得躺在床上正闭着眼睛沉睡的那个人脸色更加苍白。仔细看了看，言笑才发现妈妈好像瘦了，上次见到她时，似乎也瘦了一些，只是当时的言笑只顾着发脾气，都没有坐下来好好的看妈妈一眼。
    “你妈前几年的时候查出过乳腺癌，做了手术，一直化疗，最近体检又查出另一边有阴影，刚做完手术取出来，还要等待病理结果，这会儿麻药劲还没过去正睡着，别太担心。”
    前几年？言笑的眼泪流的更凶了，回头对男人怒道，“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沈越一脸无奈，“你妈不让告诉你。”
    抬起妈妈有些干瘦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和着眼泪，言笑觉得有些凉。
    妈妈，这次我不跟你吵架了，我再也不跟你吵架了，我听你的话，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陪着你，等着你，等你醒来对我笑，给我拥抱，好不好？
第二十二章 这个女人，我爱她。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陈茹雅醒来的时候，午后的阳光正热烈着。迷蒙中感到自己的手正被人握着，她微微地侧了侧头向床边看去，映入眼帘的，便是这样的景象，那个不知不觉已经长大的女孩正趴在床边握着自己的手沉沉睡着，阳光照进来，又被窗棂分割成一缕一缕，悉数洒在她的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梦，女孩的嘴角上一秒还微微翘起，下一秒却又瘪起来，眉头皱着，一脸委屈得要哭的模样。
    陈茹雅看着看着，突然就觉得有什么从脸上滑落了下来，抬手摸了摸，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哭了。是有多久了？都没有机会能像现在一样，好好的看看她了。
    心里正感叹着，突然听到病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沈越拎着东西从门外走了进来。抬头看到妻子正睁着眼睛看着他。沈越刚想开口说话，却见陈茹雅嘘了一声，对他摇了摇头。扫到旁边还在沉睡的言笑，沈越明白过来，点了点头，也安静地坐到了另一边的椅子上。
    许是听到了动静，睡着的言笑猛地从床边坐了起来，一脸迷糊地揉了揉眼睛，又四处张望了一下，才看到病床上的母亲已经醒了过来。激动地扑到妈妈面前，言笑的声音里透着担心和一丝喜悦，“妈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疼吗？要不要喝水？”
    听了言笑一连串不间断的发问，陈茹雅有些想笑，刚提起嘴角，却不知怎么又扯到了刀口，“嘶”的一声又疼的皱起了眉头。
    言笑看的心里难受，忙又说道，“你别说话了妈，先休息一下。”
    一旁的沈越看出了妻子的心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又扭头对言笑说道，“我已经问过大夫了，麻药劲过去以后你妈妈就可以稍微喝点水，吃点流质食物了，我刚刚已经从楼下餐厅买了来，你也别太着急，言笑你这样你妈会更着急的。”
    看着沈越肯定地对她点了点头，言笑这才又手足无措地坐回了椅子上。
    一个下午，就这么在言笑的陪伴中溜走了。医生中间过来查房，问了问情况，关照好好休息注意饮食后又走了。沈越也早已从病房里出去，给这对久别重逢的母女独处的空间。
    窗外的夕阳一片金黄灿烂，余晖洒进来，将两个人的影子映在床尾的墙上，陈茹雅看着，觉得空气里都有种熟悉的温馨的静谧。
    半晌，言笑打破了沉默，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然后让你像现在一样为我担心吗？”陈茹雅一脸的不赞同。
    言笑的眼圈瞬间又红了，她有些生气，又有些心疼，小声喊到，“这又不是感冒发烧，要不是我这次回来……我，你想让我后悔一辈子吗？”
    握了握女儿的手，陈茹雅忙说道，“好啦，没事啦啊笑笑，别哭了别哭了。”
    胡乱抹了抹脸，言笑又犹豫着问道，“从什么时候查出来的？”
    陈茹雅虚弱地笑了一下，回道“哪一年呢？你大一下学期的时候吧。”
    大一下学期？言笑想起，那个时候，她还在和爸妈赌气，拒绝跟他们沟通，也很少回家，不得已回去的时候，也不怎么和妈妈说话。就是那个时候吧？
    “我爸知道你的病吗？”
    刚问完，言笑就看着妈妈闭上眼睛，像是陷入了回忆中。
    “你爸爸？那个时候，因为我们离婚伤害了你，我一度有些后悔，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开始考虑要不要跟你爸爸谈一谈复婚的问题。”顿了一下，喘了一口气，陈茹雅又继续说道，
    “后来发现自己身体的一些不适，就去了医院检查，确诊了这个病。那时害怕啊，自己在医院拿到报告单的时候感觉天都要塌了，当时想到的，就是如果我死了，我的女儿该怎么办呢？就给你爸爸打了电话，像往常一样，还没有等我开口，你爸爸就说在开会，过会儿再说。当时的心情啊，就突然不想再跟他开口了，就想，算了吧，这个半生都在忙工作忙事业的男人，指望他做什么呢？”
    抬手指了指门外，陈茹雅又继续说道，“那个时候，因为我离婚，沈越已经追求了我一段时间了，我在单位晕倒的时候，是他送我去医院，然后知道了我的病，就主动留下照顾我，陪我手术，化疗，复健，开导我，陪伴我，关心我。你爸爸后来知道了我的病，来看过我，但每次也是工作电话一响起，就又匆匆地走了。出院以后，为了更方便照顾我，沈越直接向我求了婚，我那时心里的天平已经倾斜了，觉得我一直想要的爱也不过如此吧，就同意了。我那时什么都不敢跟你说，笑笑，我怕我会对着你崩溃，你怨我，也好过你为我难过。”
    太阳已经彻底落了下去，只余一些残霞还留恋着不肯离去，病房里没有开灯，黑沉沉的一片昏暗中，言笑吸了吸鼻子，又带着哭腔问道，“妈妈，你和爸爸离婚，是不是也是因为一直不快乐？”
    黑暗中，病床上的人轻叹了一口气，“我和你爸爸是不同的两个人，我爱情趣浪漫，你爸爸更喜欢务实。他有多忙，你是知道的，从你小的时候，每次你生病，都是我一个人在家照顾你，或者独自带你去医院。他爱你，也爱我，我知道，可是他的爱总是缺席。后来你长大了，我和你爸爸之间的沟通和交流也越来越不畅，在你高三那年的时候，我的工作不是很顺利，你的高考压力也很大，我没办法排解我自己，一度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抑郁。后来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两个人就开诚布公地谈了谈，决定离婚，也对你隐瞒了这个消息，直到你高考后。”
    言笑点了点头。终于有人告诉了她这些年一直埋在心里的不解，隐隐的，她的心里有些难过，又有些莫名的轻松。
    “啪！”病房的灯突然亮了。沈越站在门口晃了晃手里的饭盒，“你们娘俩，聊天的时候都不开灯的吗？”又扭头对言笑说，“言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就做了几个我的拿手菜，你妈特别喜欢吃，一会儿你尝尝。”又走到病床前对着妻子说，“不过你不能吃，我给你熬了点粥，饿了吧？我喂你。”
    看着妈妈微笑着乖巧地点了点头，言笑怨恨了许久的心在此刻突然有些释然。犹疑着开口说道，“谢谢沈叔叔。”余光看到那两人惊喜的表情，言笑忙背过了身去擦了擦又忍不住流出来的眼泪。
    还记得刚刚得到消息时自己一颗心满满的无处安放的慌乱。病床上这个女人，言笑知道并确定着自己爱她，那比起让她过得幸福，还有什么是更重要的呢？
第二十三章 言笑，谢谢你。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住院区的走廊里，言笑正有些焦虑地走来走去。今天病理结果出来，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正担心着，一抬头就看到沈越拿着一张单子远远的走来，言笑站在原地，犹豫着想走上前去，却又有些不敢。踌躇的功夫，沈越就已经来到了跟前，平静着一张脸，看不出是什么表情。言笑的心一沉，难道转移了吗？
    一把抢过沈越手里的单子打开，最下面一行字映入眼帘，“纤维瘤伴局灶普通型导管上皮增生，考虑乳腺纤维瘤，定期复查。”
    “这下放心了吧，良性。”呼出一口气，感觉自己一颗心噗通一下落回了肚子里，两个人对望了一眼，终于都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沈叔，谢谢你！”
    “哪里的话，她是我的妻子，这是我应该做的。”
    “那我们赶紧把好消息告诉妈妈去吧！”
    “走，你妈肯定都等着急了！”
    ……
    话声渐远，一大一小两个人脚步欢快的向着走廊深处走去。
    由于复查情况不错，伤口恢复得也快，几天后，主治大夫终于对陈茹雅下了“逐客令”。
    又陪了出院的妈妈两天，眼看着假期就要结束，瞧着妈妈恢复的不错，心情也好，犹豫再三的言笑最终还是决定按时返工。临走之前，言笑还是给爸爸打了一个电话，简单的问候了一下，虽然还是心有怨怼，但言笑却想要学着改变，学着理解父母，并尊重他们的选择，其他的，就让时间来抚平吧。
    几个小时的车程在言笑一个又一个的瞌睡中一晃而过。又要回到工作中了，言笑顺着人流走出出站口，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年轻人，继续奋斗吧。
    迷离的夜。
    又是酒吧里的人们放肆挥霍无处安放的空虚和荷尔蒙的时间。
    酒杯中橙红浅绿，被耀眼诡谲的舞台灯光扫过，闪着让人沉醉的色彩。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简商将头凑到一旁的刘喜耳边，“刘哥，什么时候带着小弟去谈个生意让小弟见识见识啊，跟了刘哥这么长时间了，我也想跟刘哥好好学学。”说着，抬手，一张卡落到了刘喜的上衣口袋里。
    垂眼看了看口袋，刘喜一脸赞许的笑。抬起手里的酒杯碰了碰简商的，说道，“下次有机会，不会忘了老弟你的。”
    又看了眼舞池里扭动身体的人群，转头对简商说，“老弟啊，每次来都见你一个人，你说你来这儿，不找个妞多没意思啊，喜欢哪个，跟哥哥说，哥去给你弄来。”
    简商刚打算摇头，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却突然亮了起来，是言笑的电话。简商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拿起手机，挂断。
    手机里传来“嘟嘟”声，估计是有事在忙吧，本来打算把王军父亲也在鑫源当保安的消息告诉简商的，有机会再说吧，言笑想。
    看着简商挂了电话，刘喜一脸狐疑的凑了过来，“谁啊？还挂电话，怕被哥哥我知道啊？”
    简商忙摆了摆手，“怎么会呢哥？这不是陪你喝酒呢嘛，接什么电话啊？扫兴。”
    刘喜却不放过他，“我可看到名字了啊，言笑？不会是女朋友吧？怎么？还金屋藏娇啊？刚还说你每次都不叫妞呢，原来是有主了啊哈哈哈哈！正好叫出来一起玩，快打电话！”
    这个刘喜真是难缠。
    “哥，别了吧，女人家家的懂什么啊？”
    那人却不说话，只看着他，目光中透着一丝……审视？
    心里叹了一口气，简商认命地拿起手机把电话拨了回去。
    都已经快十一点了，揉了揉眼，言笑打算着洗漱睡觉，刚站起身，却又看到简商把电话打了回来。
    “喂？”
    “喂，言笑。”
    刚听到简商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手机里却换了陌生的声音，“喂！弟妹啊？我是商老弟的朋友，我们在mere酒吧呢，你也来吧，等你啊！”还没等言笑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那边就挂了电话。
    什么情况？弟妹？酒吧？是打错电话了吗？可是又明明听到简商叫了她的名字。
    不会是有什么事吧？言笑心下有些忐忑。犹豫了几分钟，还是换了衣服开门走了出去。
    “师傅，mere酒吧。”
    到达目的地时，酒吧的气氛正火热，挤在疯狂扭动的人群里，一身休闲装的言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酒吧昏暗的灯光晃得言笑有些晕，一双眼正努力地搜索着简商时，言笑突然感觉到一只大手拉住了自己，扭头一看，是简商。
    晦暗不明的光线，言笑有些看不清简商的表情，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事啊，估计只是来泡吧吧，言笑心里正嘀咕着，对面的简商却一把把她搂到了怀里。
    言笑瞬间炸毛，什么情况？这大叔是趁着人多占我便宜吗？
    察觉到怀中人的不安分，简商把言笑的头按到自己的肩膀上，低头凑到言笑的耳边，“不要动，言笑，帮我演出戏。”旁人远远看去，男人的嘴唇像是在吻着怀中女孩的脸。
    刘喜坐在沙发上看过来，啧啧，好一对如胶似漆的恋人。
    浑身僵硬的被简商搂着肩膀带离人群时，言笑的心里还是有些毛毛的，怯怯地看了一眼对面沙发上坐着的那个男人。他是谁？言笑给了简商一个疑惑的眼神，感觉到肩上的大手轻轻地拍了拍自己，言笑配合的安静下来。
    “哟！这就是弟妹啊？商老弟艳福不浅啊，这么可人的小姑娘。小妹妹，不会还是学生呢吧？”
    言笑厚着脸皮怯怯地点了点头，“嗯，在上大三。”
    “行！老牛吃嫩草，商老弟能干！哈哈哈……”
    简商装作难为情的挠了挠头，忙又招呼着大家坐了下来。
    整场下来，言笑很少说话，只让自己做到时不时的拉一拉身旁简商的手，或者娇羞的靠一靠简商的肩，活脱脱一个未入社会的清纯女大学生模样。
    竟然是这种戏码！虽然男主很帅，手很温暖，靠在肩上自己的小心脏也会扑通乱跳，但是一想到自己都还没有真的谈过恋爱，言笑的心里就憋屈的快要呕血。
    凌晨两点，就在言笑觉得自己快要睡着时，这场戏终于到了完结。望着那人搂着女伴走远的背影，简商和言笑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终于走了！
    “你……”
    “你！”
    都是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简商笑了，“你先说。”
    “大叔你下次再要搞什么戏码记得提前通知我啊，太突然了，还有，我不接爱情戏的啊！”
    嘟嘟囔囔的说着，突然听到简商叫她的名字，“言笑！”
    言笑一脸懵逼的抬头，“干嘛？”
    恍如白昼的城市街道背景中，那男人一脸认真，“言笑，谢谢你。”
    突然有些莫名的心慌是怎么回事？
    胡乱摆了摆手，言笑捂着胸口埋头向前面街角走去。见鬼了，言笑，你脸红个什么劲？
    身后有好听的低低的笑声，“别走那么快言笑。”
    “我要回家了，大叔你也回家吧，拜拜！”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
    被身后男人三两步赶了上来，“走吧，我送你。”
    “……那好吧！”
    “言笑，你刚才是脸红了吗？”
    “……我先走了拜拜！”
    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慌不择路要逃跑的小姑娘，简商再次微笑起来。
第二十四章 谈生意？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再一次站到王军家门口时，王秀梅正在那儿和几个大妈聊的唾沫横飞。言笑一出现，几个女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了说话，带着好奇探究的神情看了过来。
    一扭头，看到出现在眼前的人，王秀梅心里瞬间有些窝火，这女孩怎么又来了，还是上次见到的怯生生的模样，两个手里拎了很多东西，看起来很重的样子，一张小脸憋的通红。
    “你怎么又来了？”王秀梅不耐烦道。
    言笑费劲地把手里的东西往前递了递，说道，“你好大姐，上次来的时候听说大爷病了，今天我就买了点水果，想来看看，大爷好些了吗？”
    王秀梅有些疑惑，上次不是泼了这小丫头一身水吗？竟然还买了东西过来看望？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挥挥手，王秀梅一脸嫌弃，“走走走，别在这儿装好心，还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心里都是怎么想的。”
    说完看到言笑还是一动不动，王秀梅又作势去提家门口放着的满满一桶泔水。小丫头片子，再给你点厉害看看。
    对方的态度让言笑心里有些泄气，不知道该同这个蛮横的女人讲些什么，才能让她打消偏见疑虑。想了想，言笑又拎着袋子往前走了几步，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才开口对王秀梅说道，“那我把东西放到这儿了大姐，过几天我再来看你们。”冲旁边那几个正窃窃私语的大妈点了点头，言笑便转身离开了。
    “秀梅，这人谁啊？”
    王秀梅一脸无奈，“日报社的，说是什么编辑，还不就是记者想来打听我们家事嘛！”
    “还是你家军儿当年伤人的事？那都过去多少年了？”
    “你说说他们城里人也真是奇怪啊，老跟一个傻子较什么劲啊？”
    ……
    王秀梅鼻子里哼了声，一个白眼冲着这几个人翻了过去，不阴不阳地说道，“哟！婶儿，瞧您这话说的，什么傻子不傻子的？当着我的面您就这么说，这背地里您不得说的更难听了。”
    看着那人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表情，王秀梅突然觉得心里的气似乎顺了一点，转身刚要往院子里走去，又听身后传来一声，“那小姑娘送来的东西也不要啦秀梅？不待见人，别跟东西过不去啊，扔了多可惜，要不我们老姐几个就拿回去分一分了。”
    回头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一把从他们手里把东西拿了过来，王秀梅径直从里面关上了大门。给你们几个嚼舌根子的老娘们儿？做梦吧！
    “这王秀梅可真是，一婚嫁个赌徒，二婚嫁个傻子，还不让人说，狂什么狂啊？”
    “就是！家里穷的叮当响，还劲儿劲儿的，难怪命不济！”
    “行了行了快走吧，一会儿要不出来骂人了！”
    几个大妈边走边又一脸意犹未尽地小声说着什么，然后哄得笑开。
    屋里，王秀梅把袋子放在桌子上，打开看了看，从里面拿出两个苹果洗干净，揣着去了西屋。
    刚进去，屋里的人一眼就看到王秀梅手里的苹果，兴奋地扑了上来，却又被脚上的链子扯了回去，那人刚刚还呆滞的目光此刻倒是闪着光，恨不能隔着这远远的空气把那两个苹果一口吞进肚子里去。
    看了一眼又被扔的乱七八糟的屋子，王秀梅叹了一口气，走过去蹲到那人面前，把两个苹果递了过去，摸着他的头发说：“给，军儿，吃吧。”那人一把抢过，狼吞虎咽的啃起来，王秀梅忙又嘱咐着，“别着急，慢慢吃，别噎着啊。”
    王军从啃的破碎的苹果里抬起头，对王秀梅傻笑着，“嘿嘿……好吃……好吃，甜。”
    几年了，这样的日子？王秀梅的心里还是泛起了一股心酸。
    从西屋出来，王秀梅又直接去了另一个屋，光线昏暗的老旧的房间里，时不时的响起几声喘咳，还有一丝病人身上散发出来的特有的难闻的气味。
    王秀梅似乎已见怪不怪，对床上半坐着的人说道，“日报社的人又来了。”
    王庆林蜷缩在床上，他不能躺下，那正在丧失生机的肺如今就像两个破败的风箱，稍喘一喘，就会发出呼啦呼啦的声响，伴着剧烈的咳嗽，有时候还会呕出血。
    该来的还是会来。王庆林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几年前的那个画面，年轻的记者在一群人的围殴下倒地，有血在地上淌，他在旁观的冷漠，厂领导的冷笑，还有儿子在一旁的尖叫。
    费力地喘了口气，王庆林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说完便别过头去不再做声了。
    王秀梅并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既然老头子什么也不愿意说，那就这样吧。
    一间豪华的餐厅包间里，简商正陪着刘喜焦急的等待着某些贵客的到来。出发前简商问刘喜要去哪儿，刘喜只说，“你不是想让我带你去谈生意吗？今天让你见识见识。”
    半个小时以后，两位贵客姗姗来迟，推门进来的时候，简商也终于明白刘喜为什么要用贵客来称呼。市人民医院的副院长白山，主管医疗器械用品的采购，还有本市最大的外贸公司天原集团的采购经理吴琼礼。
    刘喜带着简商忙迎了上去，握手，寒暄，好不客气。
    简商心里忍不住惊叹，鑫源都已经做到这么大了。
    眼看着两位贵客刚落座，刘喜接下来的动作又让简商惊讶的咂舌。只见他直接从公文包里掏出几份合同，一一摆在两个人面前，说道，“白院长，吴总，我也不跟你们客气了，这两份合同我们宋总已经签过字了，你们看？”
    话未说完，只见两个人忙不迭地点头，然后接过了合同和刘喜手里的笔，粗略的翻了一下，便直接签了名字。
    这是什么操作？简商有些懵。
    刘喜一脸心满意足的把合同塞进包里，才让简商招呼着门外的服务员上菜。
    席间，几个人推杯换盏，一旁的刘喜更是喝的好不痛快。简商倒是清醒，一直忙着给几个人倒酒。
    这时，就看到脑满肠肥一脸油腻的白山涨红着一张喝多的脸，摇摇晃晃地向刘喜走了过来。简商拿起酒壶，趁着给刘喜倒酒的间隙支着耳朵将身子凑了过去。
    “刘哥，你看，今天也没见到宋总，真是遗憾，回去见到宋总帮老弟带个话，让宋总在市长面前帮我美言两句……”
    刘喜一脸意味不明的笑，又举起酒杯对着两人晃了晃，“好说好说，买卖成了，咱们以后都是自家人，合作愉快，合作愉快。”说完一饮而尽。那两人也忙又敬了回来。
    果然！简商明白了为什么两个人从进了包间就一直低眉顺眼，全程配合，原来是鑫源再一次背靠大树好乘凉。想起刘喜说的谈生意，简商在心里忍不住讽刺的笑了。
    站在窗边看着简商把那两人送上车，刘喜喝的迷蒙的一双眼又瞬间恢复了清明。打开手机拨出号码，对方接起后，刘喜说道，“老大，签了。”
    “两个都签了？”
    “签了，屁都不敢放一个。”
    “嗯，我知道了。”
    宋威摇着杯子里的红酒，又在手机上翻出一个号码拨了出去，“喂！姚哥，什么时候跟老弟一起聚聚？下周咱们找个时间，老地方见，怎么样？”
    挂掉电话，宋威对着落地窗外灯火通明的城市遥举了举杯，仰头一口喝掉杯子里的红色的液体，得意地笑了起来。
第二十五章 新闻来了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言笑再一次被派了下来采新闻。
    用主编的话来说，就是年轻人还是应该先出来锻炼锻炼，多接触接触基层一线，与时事新闻从纸上的了解到面对面的接触，有助于培养新闻眼光，对审稿也是有积极的作用的。
    联想到近来接连被毙的几篇稿件，言笑就忍不住叹气，路漫漫其修远兮，抬起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言笑自言自语，年轻人，尚需努力！
    从早市到大街上，从大街上到公园里，这走过来的一路上，菜市场里因为几分钱讨价还价的，街角牵着狗出来散步的，公园里跳着广场舞的，到处一片祥和，就连自己请教老记者后加的本地的社区论坛都安静得很。就这样溜了一上午，言笑觉得自己实在不知道该写些什么，难道又是无甚收获的一天……
    已近深秋的天气开始转冷，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也把轻薄的秋装换成了厚重保暖的冬装。“阿嚏！”站在路边发愁的言笑打了个喷嚏，失算了，今天降温，穿的太单薄了。
    瞅着前面一家奶茶店，大大的明亮的落地窗仿佛都透出一丝温暖甜蜜的味道。紧了紧身上的外套，言笑小跑几步，一头钻进了奶茶店。
    抱着一杯热奶茶坐在靠窗的卡座上，喝上一口，言笑就忍不住地发出一声喟叹，天冷的时候，果然还是来一杯热奶茶最舒服啊。
    透明的落地窗隔绝了风，却接受了阳光。身上逐渐褪了冷意，太阳晒得暖洋洋，抱着奶茶的言笑有些昏昏欲睡。都怪何萌萌那个家伙，本来昨晚上不需要改稿可以早睡的，结果却被刚刚和男友分手的她拉着聊到半夜，一边说还一边哭，那凄凄惨惨梨花带雨的模样，实在让言笑无法拒绝。
    正迷糊着往外瞧，路边走过的一个人却让言笑突然清醒了过来。
    颀长的身形，身上穿着一件深色的大衣，虽然冷着一张脸，却依然掩盖不住那眉目如画。那人左手拎着一个纸袋，右手抱在怀里一束桔梗花，婉转缠绵的花枝和素白的花朵从他的怀里探出头来，又奇特的中和了此刻的他冷硬的气质，长腿一迈，便引得路边经过的姑娘不住的回头看去。
    简商。
    他走得很快，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已消失在言笑的视野中。这么着急，还抱着花，是去约会吗？好像从来都是只见到大叔一个人的样子，言笑的心里突然泛起一丝可疑的酸意，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姑娘，才能熨帖这个男人这颗受伤封闭的心？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对面乱糟糟的，言笑站起身看过去，才发现对面派出所大门口围满了人。
    新闻来了！言笑有些雀跃。
    派出所门口，两个民警正带着一个年轻的女子下车准备往派出所内走去，突然一个中年女人嗷的一声头发凌乱的冲着那年轻女子扑了过去，两个民警及时挡住，才让那戴着手铐的年轻女人免去被撕了的危险。言笑走过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被拦住后，那中年女人依然有些不依不饶，又冲着两个民警喊到，“同志，你们可一定要把她关起来送进监狱，这女人就是个疯子，她老公还是个杀人犯，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可怜我那受了伤的儿子啊。”说完，也不管周围看热闹的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大妈，情况怎么样我们会调查的，现在我们要带人回所里，请你不要妨碍公务。”
    民警的提醒让中年女人一脸悻悻，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拽着同她一起来的小男孩走出人群，边走边又低头对小男孩吼着，“走！快走！去看你那个没出息的爹！”
    “这老太婆还有脸闹，她那儿子什么德性街坊邻居谁不知道啊？”
    “说的就是！要我说这慧莲砍她儿子砍得对，当时就应该一刀砍死他，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听到围观人群里热烈的讨论，言笑好奇了，头一次听说砍人还有人叫好，里面是有什么隐情呢？
    想到这儿，言笑便走上前去，简单说明了一下来意后，那几个人一听是报社的，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抢着要说明当时的情形。
    慢慢听下来，言笑也终于了解了整个事情经过。
    原来这慧莲全名刘慧莲，她的老公几年前因为开货车跑活在路上撞死了人还肇事逃逸，后来被抓起来送进了监狱。如今只剩下刘慧莲一个人带着六岁的女儿生活，由于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刘慧莲就在附近的市场上支了个摊位，卖些零碎的生活用品。在派出所门口撒泼的那个中年女人叫马英，也是在市场开小门市的，前两年老公刚刚去世，膝下一个儿子洪强，三十几岁的人了，成天吊儿郎当喝酒赌博，老婆气的跟他离了婚，留下一个十岁的儿子。这洪强有时钱紧还会趁着在市场转悠的时候小偷小摸，周围邻居们也都知道他的德性，碍于是多年街坊，也是敢怒不敢言。
    上午的时候，刘慧莲又带着女儿过来摆摊，马英在市场一边看店一边守着孙子，小孩贪玩，马英忙着收钱时，孙子洪小宝趁奶奶不注意就溜出了店，满市场疯跑的时候碰到了刘慧莲的女儿赵文文。要说这家教欠佳的孩子就是嘴欠，洪小宝也跟了他爸那不着调的德性，见着赵文文就凑上去问，“我奶奶和我爸爸说你是杀人犯的女儿，是不是真的啊？”
    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总是更敏感一些，赵文文听了这话便和十岁的洪小宝打了起来。刘慧莲找到女儿的时候，赵文文正在被洪小宝按在地上打，刘慧莲上前一把把洪小宝扯了下来，并让他道歉，而一早就看在眼里却并未阻止的马英倒是阴阳怪气地说，“小孩子玩闹而已，至于这么认真吗？”洪小宝也仗着奶奶撑腰，喊到，“杀人犯的女儿，我才不要道歉！”
    到这里，刘慧莲算是彻底看出来这一老一小摆明了就是欺负她们母女，趁着马英得意着不注意，把洪小宝从她身后扯了出来，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正巧被刚进市场的洪强看了个正着。
    看着一家子从小到大都舍不得骂一句的宝贝被人打，洪强立马冲上去跟刘慧莲拉扯了起来，想来一个女人能有多大力气，洪强摁着她让她给自己的老妈儿子跪下道歉，看她不从，又凑到刘慧莲的耳边小声说了什么，一脸猥琐，还当着众人对她上下其手。刘慧莲不堪其辱，从身后的摊上抽了一把菜刀，直接冲着洪强的胳膊砍了过去，洪强没料到这个女人这么刚烈，愣神间胳膊就血流如注，现场围观的人群中有的叫好有的竖大拇指，就是没有人帮他叫救护车，直到马英尖叫着拿着手机报了警。
    回报社的路上，言笑回想着整件事，一脸慨叹，这洪强一家子也真是够混，欺负人家刘慧莲孤儿寡母，不过这刘慧莲也是个厉害女人，独自带着孩子生活，面对这样的混人，也毫不含糊。想起今晚有着落的稿子，该怎么写才好呢？言笑加快脚步，向着社里走去。
第二十六章 正义永不会缺席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稿子递上去的时候，言笑还是很忐忑，生怕这次的心血又一次要出现在垃圾桶里。不过所幸最后还是通过了，看稿的时候，主编甚至对言笑微笑着说，“可以啊言笑，出去跑了几天就是不一样了，这次的新闻不错，继续跟踪，也许还可以做个后续报道。”
    从出了主编办公室，言笑就一直傻笑不停，林萧走到言笑座位上想与她商量事情时，言笑甚至想要一把拥抱住她。无视林萧被吓到慌不择路逃跑的背影，言笑再一次趴在桌子上嘿嘿笑了起来，我言笑的第一篇独立新闻，就要诞生啦！
    今天并不是扫墓的日子，整个墓园一眼望过去有些空荡荡的冷清，只除了这一排排默默矗立的墓碑。简商穿行在其中，脚下是几年来走得愈发熟悉的路，而这条路通往的，却是他至亲至爱之人的长眠之地。
    走到一个墓碑前时，简商终于停了下来，蹲下身将手里的花放在墓碑前，看到碑上名字的一瞬间，仿佛觉得天地都沉默无言，就连刚才吹在脸上还生疼的风，此刻似乎都温柔了下来。
    望着墓碑上照片里的人，简商伸出手抚了抚上面的灰尘。
    爸，妈，儿子来看你们了，你们过得还好吗？爸，我带来了你最喜欢喝的酒，我来给你倒一杯吧。妈，我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花，你闻一闻，是你平素喜欢的那种味道吗？
    儿子最近，做了许多事，不知道最后结果会怎样。好或者不好，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时，我再一一说给你们听。
    你们一定又在埋怨我了，我知道，你们一定想让我像以前一样简单轻松的活下去，我也想，可是从你们离开的那天起，我就再也不能了。
    爸，妈，儿子想你们了，这几天有些累，你们最近都没有来梦里看我了，来看看我吧，别抛下儿子……
    低低的声音很快消散在风里，简桑疲惫的安静着，弓着身子坐在地上，闭上眼睛，将头靠在了墓碑上。
    爸，妈，今天降温了，真冷啊，让我再在你们的怀抱里，多待一会儿吧。
    几天过去了，言笑一直想再继续了解跟进刘慧莲的案子，向派出所民警打听了几次，都被以案件还在调查中挡了回去。言笑无奈，不得已又拨通了黎文的电话，大致说了一下情况，黎文这次倒是很痛快，对言笑说了句“等着”，就挂了电话打听情况去了。
    接到黎文电话时，言笑正在派出所门口徘徊，听着电话那头黎文介绍的情况，言笑的眉头皱了起来。虽然刘慧莲伤人属实，但是毕竟洪强做出侵犯动作在先，现场很多人都可以作证，刘慧莲的罪名应该是可以很快洗脱的，但是从黎文的电话里得知，如今并没有人出来为当天的洪强猥亵行为作证，而且马英母子坚持要告刘慧莲故意伤人，所以到目前为止，刘慧莲依然被关在派出所。
    怎么会这样？言笑有些不明白了，那天围观现场明明还有人踊跃告知真相，这会儿怎么会没有人证了呢？是不是搞错了？
    带着一串问号，言笑离开派出所，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市场。
    大概快中午的原因，市场里买东西的人很少，摊贩商户们也百无聊赖，男人们聚在一起打着牌，女人们也三三两两的扎堆聊着天。言笑并不太清楚那天提供线索的几个商户在什么位置，只能沿着市场一路找下去，正在她四处张望的时候，突然感到有人拉了自己一把，一个低低的声音问道，“小姑娘，你怎么来了？”
    顺着声音抬头看去，言笑心里一喜，找到了。
    刚被大爷拉到一边，言笑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大爷，派出所来取证的时候，你们没有提供线索吗？为什么派出所的人会说，没有相关人证，刘慧莲还会以故意伤害罪被马英他们起诉呢？”
    虽然言笑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个子也小小的，但是真的严肃起来，像个机关枪一样连续发问时，大爷还是被这气势逼得噤了声。
    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大爷再次压低声音说道，“记者姑娘，我们也是有苦难言啊。你不知道那天回来以后，马英那老婆子在市场上大闹了一场，说什么谁要是敢在警察那儿胡说八道，就砸谁的摊子搅谁的买卖。哎！你说，这市场里的，哪个不是有老有小要养活的，谁愿意跟这样的疯婆子扯上关系啊？还有她那儿子，平时往来的，你都不知道，那都是些什么狐朋狗友啊。”
    老头叹了口气，又说道，“我们也知道慧莲这孩子关的冤枉，但是……哎！”
    言笑懂了，却突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沉默了一下，言笑又问老人，“那大爷，你们就忍心一个女人这样被判刑关进监狱，她的六岁的孩子失去爸爸以后，还要再次失去妈妈吗？还有，你们就打算像这样，继续容忍马英一家人在市场里胡作非为吗？如果以后他们做了更过分的事情，你们还要忍受到哪一步呢？”
    老人被问的低头不语。半晌才抬起头犹豫道，“我不知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感受到言笑略带讶异和失望的眼神，老人又慌忙把脸扭到一边摆摆手道，“不知道，不知道，你让我考虑一下吧小姑娘。”
    从包里取出便签纸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言笑把纸条塞到老人手里，温言道，“大爷，我知道你们的担心和难处，可是那天你们积极向我反映情况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都是善良又正义的人。可是虽然我们善良，但不代表我们就软弱，您说对不对？”
    说完不等老人回答什么，言笑就跟他告了别，向着市场外走去。
    老头转过身看了看言笑离开的背影，没来由的，突然觉得有些羞愧。
    一无所获。言笑在外面勉强扒拉了两口午饭，一脸垂头丧气的准备赶回社里。
    回去路上，碰到了正要回社里交稿的常平。打完招呼，看着这姑娘霜打的茄子一样，常平好奇地问道，“怎么了小姑娘？”
    言笑想了想，总觉得胸口像是堵了什么，闷闷的，索性把发生的事情和自己的感受一股脑都告诉了这个老记者。
    常平耐心听完，带着习以为常的表情笑了，“这样的情况，你以后会经常遇到的，习惯就好。正义这种东西，从来不是只靠一腔热血就能维护住的，它需要有人去牺牲，牺牲利益，牺牲价值，甚至牺牲生命，人性都是有天平来衡量的。以后你见得多了，就会懂了。”
    牺牲吗？言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当年那个男孩，就是为了追求正义而牺牲掉了很多东西吧。如果是如今的他，还会这样做吗？
    看出言笑纠结的表情，常平又笑了，拍了拍她的肩膀，又说了几句话，才转身向报社走去。
    他说了什么？多年后的言笑都还清楚地记得。
    那个午后，常平背后的阳光有些耀眼，他笑着对言笑说，小丫头，不用纠结，你也不需要纠结。想做出什么样的新闻，决定权永远在你的手里。只要你肯，只要你愿意，坚持下去，正义虽然偶尔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第二十七章 今天的夕阳很美啊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转眼又到了周末。
    窗外已天光大亮，可言笑还是窝在被子里不想起床。哎！已经等了两天了，每天手机都不敢离身，甚至每隔半个小时都要掏出来看一眼，生怕错过什么，可是结果怎么样呢？市场的那个大爷依然没有给她来电话。是不是应该再去一趟？言笑心里盘算着。
    正琢磨着，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莫不是大爷来电话了？言笑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满怀期待地拿过手机一看，杨洁。
    再次缩回被窝里后，言笑才懒懒地按下接听键，“喂！干嘛？”
    “言小妹，你不会还没起床吧？”电话那头的杨洁叫道。
    “要你管！本姑娘今天不高兴起床，怎样？”言笑没好气。
    “这么冷的天，我们今天中午去吃火锅吧言笑。我知道学校旁边新开了一家火锅店，据说味道特别好，每天都很火爆哦！去吧去吧！”
    火锅啊……听到这两个字，言笑的肚子瞬间配合的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没出息地咽了下口水，言笑装作不情愿地对电话里的人说道，“那……好吧，你请客啊。”
    “哼！装模作样。一会儿学校东门见啊，迟到跟你绝交。”
    两个人到达火锅店时，言笑才发现杨洁说的一点都没错，这里果然很火爆。看这队伍长的啊……都可以直接从校门口排起了。
    看了看时间尚早，两个人一商量，也就嘻嘻哈哈地加入了等待火锅的队伍中。
    说起来，杨洁自从离开原来的公司后，就一直在忙于自己创建自媒体平台的事情，这是个有自己独特思想风格和行动力强的风风火火的姑娘，一段时间的经营下来，也已经有了自己一定的受众群体。听着杨洁兴高采烈地跟自己说起当下的发展和未来的计划，言笑也打心眼里为她高兴。
    正说笑着，突然有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意识到是自己的电话，言笑忙掏出手机，一个陌生号码。离开队伍来到一个安静的角落里后，言笑才接起电话。
    “喂？你好？”
    “喂，记者小姑娘吗？我是你前几天去为民市场找过的那个大爷，还记得我吗？”
    这就是天籁之音吧？言笑瞬间觉得自己的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的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还记得你吗？大爷，你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吗？
    平复了一下心情，言笑故作镇定地回道，“记得的大爷，那件事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的人有些犹豫着不吭声，言笑也不催，耐心的等待着。直到对面传出另一个火爆的声音，“你快点说啊你这老头子，磨磨蹭蹭的……你不说我说！”
    还有别人吗？言笑有些意外。
    “喂？小姑娘在吗？”
    “在的在的，您好？请问您是？”言笑问道。
    “我是这糟老头子的老伴。”感觉到被身旁老伴不满地瞪了一眼，张淑芬立马瞪了回去，对面的老头瞬间熄了气焰，缩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了。
    “小姑娘，我跟你说啊，我前几天去帮儿子看孙子去了，昨天回来后，这老家伙才跟我说了这事，给我气的，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呢？还有市场里这帮人，平时看着人五人六的，一到关键时刻全都成了缩头乌龟了。我跟你说，马英这老婆子一家都不是好东西，他那儿子骚扰慧莲可不是一次两次了……”
    言笑咂舌，不是一次两次了？看来还有前科啊。
    电话里大妈又絮絮说道，“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我昨天听了这事，就把我这没出息的老头子骂了一顿，又找了几个这条街上的邻居说了说，他们现在都同意去派出所作证。小姑娘你说什么时候去，我们就什么时候去。”说完大妈接着对一旁的老伴骂道，“你个死老头子，觉悟怎么这么低？丢我张淑芬的人！”那边大爷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大妈立马又说道，“还敢说，还敢说！”然后，那边彻底没了声音。
    言笑有些想笑，嘴角刚刚翘起，就觉得眼眶微热，又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大妈，谢谢您！”
    “客气啥，这不是我们应该做的吗？邻里邻居的，我们再不帮慧莲，谁还能帮她啊？”大妈爽朗的笑声传了过来。
    “嗯，那您和大爷还有其他人今天有时间吗？我们今天就去派出所把笔录做了吧。我先去市场接你们。”
    激动地挂了电话，一扭头，言笑才想起今天出来是干嘛的。看着不远处队伍中的杨洁一脸幽怨地望着自己，又想到一会儿要放她鸽子，言笑的心里瞬间升起了一丝丝罪恶感。
    走过去拉起杨洁的手，言笑摇啊摇，“小洁洁……”
    杨洁连白眼都吝啬给了，“干嘛？说吧。”
    “我可能不能陪你吃火锅了……但是但是，等我把事情忙完，我请你吃火锅好不好？还请你喝奶茶！真的！”看着杨洁听她说要走瞪了眼，言笑又急急地补充道，外加一脸谄媚相。
    “哎！去吧去吧，下次给我补回来。”杨洁一脸“朕乏了，你退下”的表情，不情愿地摆了摆手。
    言笑嘿嘿笑着，一溜烟跑了。
    看着马上就要轮到自己的队伍，杨洁多少有些不甘心，自己吃多没意思，不如再找个人一起来吃吧。眼珠子转啊转，对了，给黎文打电话。
    “喂！黎文，我发现了学校附近一家新开的火锅店，很火爆的，特别好吃。我正排着队呢，你要不要来？”
    听到对方给了肯定的答复后，杨洁满意地偷笑，挂掉电话又专心致志地排起队来。
    派出所里。
    几家商户已经陆续完成了笔录工作。走之前言笑忍不住偷偷问了一下民警刘慧莲的后续情况，民警告诉她，有了这些人证，基本可以判定刘慧莲属于正当防卫，他们核查完成，会向上级汇报，不出意外的话过几天刘慧莲就可以回家了。
    言笑听的满心雀跃，谢过民警以后出门再去找那些商户时，发现就只剩下张淑芬老两口了。
    “大爷大妈？其他人呢？”
    “他们都先回去了。我们两口子在这儿等你，跟你说一声，我们也就回去了。”张淑芬解释道。
    言笑蠕动着嘴角，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好深深弯下腰向着老两口鞠了一躬，说了声谢谢，并把刚才打听到的情况告诉了他们。
    两人一听，也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摆摆手笑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忙碌了一下午，此时已近黄昏。同老两口道了别，言笑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离开。只见张淑芬和老伴刚走到拐角处，却又突然回过头来，“小姑娘，你是个好人，要是所有的记者都像你这样就好了，那我们这些老百姓就有福了。”说完，对着言笑挥挥手，两人消失在了街角。
    夕阳西下，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车辆影子被拉的很长。情不自禁地伸了个懒腰，言笑扭头看见自己被映在墙上的影子，也伸长着胳膊，像是要拥抱什么一样。
    远处的天边一片橙红浅黄，今天的夕阳真的很美啊，言笑忍不住想。
第二十八章 又见仇人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直到站在这家私人会所的台阶上，简商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一旁的刘喜还在说个不停，“怎么样？奢华吧？没来过这种地方吧？这可是咱们老大专门用来招待贵宾的地方。算你小子运气好，今天有贵客要来，正好带你来开开眼。”
    夜幕下，会所门前的灯已亮了起来，照的台阶两边暗沉沉的木质扶手上隐隐的光华流转，门上镶嵌的彩色手工玻璃和雕花也极尽雅致，看得出价值不菲。简商心里忍不住惊叹，想不到宋威还有这样的地方。
    跟在刘喜身后上了台阶，门口两个服务生样的人恭敬地叫了声，“喜哥。”
    刘喜微微点了点头，边往里走边又嘱咐身后的简商，“你一会儿最好不要到处乱跑，这里的人不认识你，而且今天老大要招待非常重要的客人，把你眼睛放亮点。”
    简商点点头，心里却在琢磨，重要的客人？还是宋威亲自招待，难道……
    和刘喜进入会所大厅后，抬眼望去的简商有一瞬间的窒息。如果说会所门口看起来是低调雅致的话，那会所内就是另一种别有洞天的奢华了。大厅看起来极大，高高挑起的穹顶似的天花板让整个大厅看起来更为开阔，绘有暗纹的大片顶灯和巨型的水晶吊灯此刻正发出柔和的光。大厅的中间位置，光洁完整的大理石地面铺上了厚厚的地毯，细致绵密的纹路又与上面放置的真皮沙发色调相得益彰。大厅的一侧，整个墙面被打成了一个豪华版的酒柜，设有吧台。周围角落里，也零散的摆放了一些一人高的装饰瓷器，釉色均匀，极具美感。大幅的油画在红木包边的墙面上铺开，与那瓷器呼应着，又提升了这会所许多的艺术气息。另一侧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此时窗外夜色如水，温柔的月光也将那布置的精致的小院点亮，呈现在欣赏它的人眼前。大厅入口的对面便是一个宽阔气派的楼梯，向上蜿蜒，通往更高更隐秘的地方。
    想来这宋威为了交际，还真是颇费了一番心思，简商暗自咂舌。
    “喜哥，都准备好了。”有人走了过来，对刘喜说道。
    只见刘喜点点头，“嗯，再检查一遍，不要有差错，让门口的兄弟盯好，一会儿客人到了，不要再让其他人进来。”
    刚安排完，又一个服务生匆匆忙忙地走了过来，说道，“喜哥，宋总和客人们的车马上就到。”
    刘喜示意知道了，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和领带，对简商说道，“走吧，去门口迎接。”
    此时，有几辆黑色的车也在夜色掩映下悄无声息地拐入了街口，直直奔向会所。
    简商又再次见到了这个人。
    不过这次，考究的衬衫西装，昂贵的手工皮鞋，还有眼中更甚于当年的精光，看来，彼时的那个地痞流氓宋威，如今已摇身一变，成为了本地企业的领军人物，化工大王。
    真是讽刺，简商在心底冷笑。
    宋威下了车，随后又走到另一侧车门前，迎下了今晚简商一直在猜测会不会来的人，姚文海。
    五十多岁的姚文海头发已有些花白，他看着车外宋威伸出的一双虚扶的手，心里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向宋威摆了摆手，在一旁秘书的搀扶下下了车。
    其他几辆车的来客也已陆陆续续地下车。简商余光扫过，发现多是本市的大中型企业的掌权者。果然是大阵仗。
    站在台阶下，看着一群人向这边走来，为首的宋威一脸春风得意地说了一句什么，引得身后的众人附和着笑声一片。一瞬间，简商觉得心里的恨意突然铺天盖地地袭来，眼前人影逐渐模糊，脑子里闪现的，只是刻着父母名字的墓碑，和躺在床上日渐消瘦不醒的高毅。
    气血翻涌，耳内轰鸣间，简商模糊中又看到刘喜回头奇怪地望了自己一眼，心里一惊，瞬间又清醒了过来。简商这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呼吸急促，牙齿也咬的生疼，想来是刚才的异常表现引起了一旁刘喜的注意。
    什么都不能做。
    松开已攥的发白的拳，简商稳了稳呼吸，才对刘喜低低地开口解释道，“对不起，刘哥，我……我太紧张了。那个……那个人不是咱们市的姚市长吗？”
    没见过世面的家伙！刘喜不屑地瞥了简商一眼，也就不再看他。
    一行人进入大厅后，便三三两两地分散开来，一旁训练有素的服务生们开始端着托盘穿梭在人群中为今晚的贵客送上酒水。简商同刘喜站在一边角落里随时注意突发状况。
    从站定后，简商的一双眼就没离开过宋威和姚文海，来给姚文海敬酒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宋威始终站在他的身边不曾离开。几轮敬酒看下来，简商总觉得两个人看起来有些怪怪的，要说这几年宋威和姚文海一直都有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么长时间下来，两个互惠互利的人应该已经很熟悉了才对，更何况姚文海身处市长高位，更不应该对宋威有什么隔阂。可是眼前的姚文海却似乎对这宋威颇为忌惮，眼神略带有讨好和回避，言语不多，似乎除开不得已的情况，其他时候并不想跟眼前这个精明的商人有过多的接触和交流。
    简商觉得很费解。
    不多时，一群人又在宋威的招呼下去了餐厅用餐。简商不得靠近，只远远看着各类珍馐美食被服务生一一送进去，不时又有调笑声劝酒声传出来，好不热闹。
    一场宴席，宾主尽欢。来时正经客气的一群人，几个小时后都变了模样，个个醉的歪七扭八，各种丑态尽显。
    将或还清醒或已醉倒的客人一一送上车后，刘喜终于松了一口气，任务完成，可以安心回去歇着了。
    扭头问一旁的简商，“走吧？坐我的车。”
    话刚出口，就见简商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终于散了，我的肚子啊！刘哥，你先走，我要去个卫生间！”
    不等刘喜反应，简商就抱着肚子再次冲进了大厅。
    刘喜哑然失笑，这小子！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今晚精神一直高度紧张。刘喜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便也上了自己的车离开了。
    安静的员工洗手间。
    会所里的打扫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两个服务生趁着无人注意，偷偷躲到了员工洗手间抽烟。没办法，会所其他地方被看到抽烟的话，是要被扣钱的。
    “哎！我问你啊你有没有看出来咱们这市长怕咱们宋总啊？”果然吞云吐雾最解乏，高个服务生一脸舒爽的表情，八卦地开口道。
    “可不是！别看咱们老总不是官，但这气派可是比那市长还足呢！”另一个瘦瘦的服务生吸了一口烟，点头附和道。
    “我听咱们会所老孙说，几年前宋总给那市长下过套，被咱们老总抓住把柄了，所以才……”高个服务生一脸神秘兮兮。
    瘦服务生一听来了兴趣，立马凑过去，“我去！下套？什么套能把市长套住啊？快讲讲！”
    “咱们会所的美女经理柳莹知道吧？据说当年市长第一次被邀请来的时候，宋总就把柳莹送到了市长的床上，一晚上都没出来，而且那个房间，据说是有摄像头的……嘿嘿嘿……”高个服务生笑得一脸猥琐。
    瘦服务生听的一脸震惊，“我去！美人计啊？还录像？这么黑，确实挺像宋总的手段的。”
    刚感慨完，瘦服务生又纳闷地问道，“老孙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啊？这是谣传吧？”
    高个服务生摇了摇头，“当年柳莹在咱们会所那是什么级别啊？女神一般的存在，每天高高在上的。老孙那个时候多迷恋她啊，天天送花，上下班接送的，愣是连手都没拉到。那天柳莹上楼的时候老孙就注意到了，躲在消防门那儿亲眼见着柳莹进去的。啧啧啧，你不知道老孙后来哭的有多惨，心都碎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搭理过她，还老背地里骂她是破鞋。”
    瘦服务生一脸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这有钱人们就是会玩。
    “不过你听听就算了，可别再跟别人说了，我也是今天看到市长那怂样实在忍不住跟你说起来的。听见了没？”
    瘦服务生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眼看着一根香烟只剩烟头，这烟瘾也过了，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想起出来久了，回去肯定又要被骂了，忙抖了抖身上的烟灰，一前一后地出去了。
第二十九章 市场风波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两天后的上午，趁着出来跑新闻的间隙，言笑再一次来到了派出所。这几天过去了，也不知道刘慧莲的情况怎么样了。
    许是言笑来的勤，这边还未开口，民警叔叔就已经认出了她来，“小姑娘？又来了？你这个小姑娘倒是很热心，回去吧，刘慧莲昨天下午就已经放出去了。”
    放出去了？言笑听的忍不住一脸喜悦，同民警叔叔道过谢，走出派出所大门后，言笑看着时间尚早，不如干脆去市场看看吧。
    近来的天气，因着寒潮的影响，气温逐渐低下。言笑搓搓手，又将下巴往围巾里藏了藏，迈进了市场大门。
    上午的市场还是很热闹，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叫卖声讨价还价声谈笑声交织成一片，言笑走着看着，突然觉得这里充满了人间烟火和人情的味道。
    再次来到这里，言笑熟门熟路地径直走向了张淑芬的门市。
    “大妈，您好！”言笑向着店里正低头摆弄货品的张淑芬喊了一声。
    听到熟悉的声音，张淑芬倏地抬起了头，待看清来人后忙喜笑颜开地拍了拍身旁椅子上看报纸的老头，“哎呀，快看快看谁来了。”拍完，张淑芬又快步向门口的言笑走了过来，“哎呀言笑啊，你怎么来啦？”
    把在路上买的水果递到老人手里，言笑解释道，“我来看看你们，还有，我听派出所的民警说，刘慧莲已经放出来了，你们知道吗大妈？”
    张淑芬乐了，“回来啦。今天还来出摊了呢，刚才我们还去看她了。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言笑巴巴地点点头，问道，“大妈，您能带我过去吗？”
    向身后的老头丢下一句“好好看店”后，张淑芬拉起言笑的手走了出去。
    走过几家店，张淑芬抬手指着不远处一个守着摊位坐着的年轻女人，“呶，就是那个。”又冲着那女人喊道，“慧莲！”
    女人听到自己的名字，抬头看了过来。她的身旁倚坐着一个小女孩，听到声音，也探出头来，“妈妈，是张奶奶。”
    刘慧莲拍了拍女儿的手，站起身来，对着已经走向前来的张淑芬喊了声“张大妈”，又用疑惑的目光看了看她身旁的言笑，“这位是？”
    “这就是我跟你说起的那个记者小姑娘，这次你的事可多亏了她了，要不然现在你还在派出所关着呢！”张淑芬快人快语地解释道。
    刘慧莲的眼一下子亮了起来，“是你，记者同志，你好。”说着，忙从摊子里走出来，伸出手想上前握住言笑的，又犹豫着缩了回去。
    言笑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刘慧莲，“你好，慧莲姐，你叫我言笑就行。”
    “好好，你好，言笑。文文，快来，跟姐姐打个招呼。”刘慧莲回头对女儿摆摆手说道。
    这就是刘慧莲那个六岁的女儿赵文文吗？言笑看着小女孩有些犹豫地慢慢走过来，大大的眼睛里藏着戒备，探究，和好奇，瘦瘦小小的个子看起来要比同龄人还矮上半头。
    蹲下身，言笑对眼前的小人伸出手，“你好，文文，我叫言笑，很高兴认识你。”
    小女孩对着言笑看了半晌，大概是言笑身上天然的亲切感，让这个小女孩也慢慢放松下来，伸出小手握住了言笑，“我叫文文，我可以叫你言笑姐姐吗？”
    突然对这个小大人似的小女孩生出了些许心疼，言笑用力点点头，“当然可以。”
    小女孩才笑了出来，叫道，“言笑姐姐！”
    言笑也笑了出来。
    介绍了双方认识后，张淑芬便先离开了。
    言笑想着再对刘慧莲做些后续的采访，征得她的同意后便留了下来，和母女俩闲聊着天。
    突然不远处一个有些耳熟的尖利声音响起，“我当是谁把你弄出来的呢？原来是个黄毛丫头啊。”
    玩的正开心的文文听到声音，嗖的一下躲在了刘慧莲身后。言笑抬头一看，是那天派出所撒泼的中年女人，马英。
    信步走了出去，言笑挺了挺胸，让自己看起来能更高大一点，“你有什么事吗？”
    “有什么事？都是你干的好事，我听这市场里的人说了，是你报了新闻，还找了那几个门店去给她作证，让派出所把她给放了出来，对不对？”马英一脸怒气。
    言笑点点头，“没错，是我。”
    马英嗷的一声冲了上去，拽着言笑的围巾和头发来回拉扯着，然后一把把她推倒在了地上，“都是你干的好事，要不是你，我儿子怎么会被关起来，明明是她刘慧莲拿刀砍了我儿子，现在倒把我儿子关起来了，你个臭丫头，你个臭丫头！”
    简商今天约了拍摄。本来算好路上的时间是不会迟到的，哪知半路上遇到了前方路段有车祸，临时交通管制。
    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简商抬腕看了看时间，又看了一眼前方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一向淡定的人，此刻不知怎的，竟有些心浮气躁的焦虑。
    一旁的司机许是看出了简商的心急，淡定地从兜里掏出烟和打火机，向简商递了过去，见对方摇头，又拿出一根自己点上，“兄弟，急也没用的，看这情况，没个半小时咱们是出不去的。”
    简商却不想等，扭头对司机问道，“我赶时间，有什么办法吗？”
    司机吐出一口烟，慢悠悠地说，“其实你这目的地已经快要到了，如果你赶时间不介意的话，从这儿下车，沿着右边往前走一个路口，右手边有一个为民市场，从这个市场穿过去，就到了你要去的地方了。”
    简商默默记下路线，付了车钱，谢过司机后便下了车向前面走去。
    一个路口以后，右手边的为民市场？简商一边回忆着司机告知的路线，一边张望着。在那儿，为民市场。
    此刻已临近中午，市场里的人也多了起来，人头攒动中，简商不想浪费时间，左躲右避地大步穿过人群。
    走到一半，简商郁闷得发现，前方好像也被堵住了，密集的人群围成了一个圈，像是发生了什么事。
    实在不想凑热闹，一边说着借过，一边艰难地从人缝里往前挤着。
    眼看着马上就要出去了，人声扰攘中，简商的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第三十章 花开的声音。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简商看过去的时候，声音的主人正头发凌乱的倒在地上，长长的围巾一半挂在她的脖子上，一半耷拉在地。
    竟是言笑。
    此时的她明明看起来狼狈，却还是一抬眼，一脸厉色，对着要扑上来的中年女人喊道，“你敢过来！”
    马英被震的脚步一缓，停在了原地。
    向人群里想要冲进来的刘慧莲母女摇了摇头，言笑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又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手心好像在刚才摔倒在地时擦破了皮，一抽一抽的，钻心的疼。
    握起受伤的手背在身后，言笑又理了理被扯乱的头发，围好围巾，才重新抬起头看着对面的马英，语气严肃而平静，“对不起，阿姨，我并不认为我做错了什么。您的儿子洪强做了违反法律的事，本就应该受到惩罚。而您现在不接受这样的事实，还要把怒气转移到我的身上，是想和您的儿子一样，也被关起来吗？”
    言笑的话显然再一次激怒了这个凶狠的中年女人。马英再次举起手对着言笑扬了过去，嘴里还骂着，“闭嘴！你个小贱人！我打死你！”
    见势不好，言笑忙向着一旁躲去，无奈那疯女人来势太猛，眼看着一巴掌马上就要落了下来，言笑有些躲闪不及，闭上眼睛的时候，言笑心里忍不住想，不知道这样被打，社里会不会给算工伤。
    一片混乱中，世界突然开始变得安静，预想的一巴掌也没有落下来。言笑忐忑地睁开眼睛看了过去，才发现自己面前站了一个人。那人抬起手，轻松地挡住了马英的攻势，带着一身生人勿近的寒气，背影挺拔而坚定。
    是简商。
    瞬间觉得自己拼凑起来的气势都垮掉了，挪动着脚没出息地往简商的身后藏了藏，言笑忍不住眼圈一红，突然有些想掉眼泪。
    马英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这个男人吓了一跳，想要恶狠狠地说点什么，在触碰到对方的眼神后，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讷讷地问道，“你是谁？让开啊，这里没你的事。”
    简商甚至懒得跟她答话，嫌恶地甩开马英的胳膊，指了指身后的言笑，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道歉！”
    马英瞬间又瞪了眼，“我道歉？是这个小贱人害我儿子被拘留的，你让我跟她道歉？你又算老几？你……”
    话还没说完，简商一个欺身过来打断了她，“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对方强烈的气势压的马英缩了缩脖子。正打算再次开口说点什么。这时，人群里的刘慧莲母女也冲了过来，人群外张淑芬因为着急赶过来而气喘吁吁的声音也响了起来，“让开让开，马英你敢欺负言笑试试！”
    眼看着形势不利，马英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又恶狠狠地对躲在简商身后的言笑喊了一句，“小丫头，咱们走着瞧！”才掉转身，从对她指指点点的人群中挤了出去。
    “没事吧？”简商转过身，望着低头不语的言笑，关切地问。
    女孩摇了摇头，才小声说道，“大叔，谢谢你。”
    此时张淑芬两口子也已从人群里挤了进来，走到言笑身边，疑惑地瞟了眼一旁的简商，又拉着言笑问道，“没事吧言笑？马英那个疯婆子打你了？”
    再次摇摇头，言笑抬起嘴角望着同样一脸关切的老人，“我没事大妈，放心吧。”
    “你受伤了？”张淑芬一眼就看到了言笑藏在身后的左手，拽过来一看，才发现手心血肉模糊的一片。
    “这个疯婆子！”张淑芬一脸的义愤填膺，忍不住骂道。
    言笑抽回受伤的手，又对老人安慰道，“大妈，我真的没事，就是擦破点皮，过两天就好了。”
    虽如此，最后，言笑还是被张淑芬生拉硬拽地去了她的店里上药包扎。
    “丫头，那个是你的男朋友吗？看起来不错，就是配你年龄大了点。”满意地看了看言笑被包成粽子的左手，又对门外的简商努努嘴，张淑芬一脸八卦地问道。
    “不是的大妈，就是我的朋友。”莫名的，言笑有些脸红。
    “我懂。年轻人嘛！不问了不问了。”张淑芬一脸“我明白了”的表情，扯开了话题。
    言笑无奈，什么叫越描越黑来着？算了，还是不要再解释了。
    再待下去也是无事，告别刘慧莲母女和张淑芬老两口后，言笑和等在一旁的简商也向着市场外走去。
    电话进来时，简商才突然想起来今天的拍摄。接起电话，里面传出工作室小李的声音，“简哥，这边都准备好了，你快到了吗？”
    瞥了眼身边明显心不在焉的言笑，简商沉默片刻，回道，“临时有事过不去了，你和她说，如果同意的话，就改天再拍。”不等那边说什么，简商就直接挂了电话。
    “大叔，你有事就去忙吧，我没事的。”言笑转过身，一脸认真地对简商说道。
    “没事，先送你回去。”简商也一脸不容反驳的表情。
    见如此，言笑也闭了嘴。两个人又重新安静下来，并肩向前走着。
    “刚才怕吗？”半晌，一旁的简商突然打破沉默，问道。
    言笑点点头，“嗯，其实还是挺怕的。”
    忍不住扬起嘴角，简商说道，“怕还那样说刺激她，你是想让她打你吗？”
    再一次回想起刚才的场景，言笑又不由自主地缩缩脖子，小声咕哝着，“本来想把她唬住的，谁知道她不按套路出牌啊……”
    “噗嗤”一声，一旁的简商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丫头……
    白了这个正在笑自己的男人一眼，言笑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了一边，大着步子超过一旁的简商，向前走去。
    走着走着，突然又放慢脚步，想着今天的遭遇，也笑了起来。
    真是奇奇怪怪乱七八糟的一天啊！
    掉转身面对着正在对她微笑的简商，言笑背起双手边倒退着向前走边说道，“今天谢谢你，大叔，你当时从天而降的样子真的太帅了。而且……”言笑咽下了后半句。
    见简商疑惑地看着自己，言笑摇摇头，说道，“没事，就夸你很帅！”
    而且……大叔，刚刚你对着我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好看，很好看。那一刻，我好像听见了花开的声音。
第三十一章 做局？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言笑发现，这两天社里的气氛有些神秘兮兮的。
    她也不过是因为手伤被领导强行安排休息了两天而已，怎么就感觉好像错过了什么世纪新闻一样呢？
    在又一次看到新闻部几个记者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后，言笑觉得有必要找个人问一问了。
    一把拉起正在座位上伏案疾书的林萧，言笑凑过去，小声问道，“最近大家都是怎么了？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吗？为什么新闻部编辑部的人都看起来神秘兮兮的？”
    林萧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她，“天哪！言笑你是活在外星球吗？出去以后还是不要对别人说你是在报社工作了……去看看咱们市那个最火的论坛现在热度NO.1的帖子，你就知道了。不过话说回来，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看到了……”
    选择性忽略了林萧后面的碎碎念，言笑忙趴在电脑前搜索起来。
    刚打开论坛，言笑一眼便看到了那个因为足够劲爆而被置顶的帖子。喔，名字起的就很吸引眼球，更别说标题下面配的那张图片了。
    “领导豪华会所寻花问柳，好公仆当官执政为哪般。”
    配图，一张打满马赛克的照片，看不清模样，只隐约能瞧出是一男一女，两人身上都是不着寸缕，马赛克下白茫茫的一片。
    帖子里直指某位在职领导，于工作期间，出入与其收入严重不符的高档娱乐场所，并且做出了严重损害老百姓心目中人民公仆形象的事。
    不过通篇看下来，言笑发觉，整个帖子并没有指明是哪位领导，照片更是具体信息一概看不清。但是即使这样，这个帖子还是迅速引爆了论坛，一众网友在下面疯狂跟帖。
    “这也太不像话了吧，典型的生活作风有问题，还怎么为人民服务啊？跪求楼主举报！”
    “楼主快说名字，网友的力量是伟大的，我们一起人肉他！”
    “求无码高清大图！”
    “骗人的吧？一看就是故弄玄虚。”
    “楼主想火想疯了！”
    ……
    真是五花八门的留言。
    言笑一页页看过去，觉得甚是精彩。
    “不过，这和咱们报社的记者们有什么关系啊？”言笑还是有些不解。
    举起手里的笔敲了敲言笑的脑袋，林萧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说有什么关系？这是一条多有看头的新闻啊，如果是假的，那恶意诽谤抹黑政府官员，发帖的这个人是要受法律制裁的。如果是真的，那就是一个匿名举报的案子，说不好后面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曝光的好的话，这对于新闻记者来说，可是可以拿来吹嘘一辈子的新闻。”
    思索片刻，言笑也不住地附和着点头，唔，确实是这么回事，难怪记者大大们看起来都跟打了鸡血似的，集体亢奋。
    “那有什么进展吗？”言笑好奇地又问。
    林萧又指了指屏幕上的发帖人头像，“看到这个ID了吗？现在都在找这个人，只要找到这个爆料人，让他开口，争取到独家，新闻就到手了。”
    爆料人么？言笑看了眼那个ID，名字倒是蛮奇特，上山打老虎。又顺手打开个人资料和发帖记录，不出意料，个人资料都是没什么价值的信息，发帖记录为空，是个新注册的账号。
    在论坛发布爆料，却又抹去重要信息，欲露还遮，言笑想不明白这个上山打老虎意欲何为。敲诈？警告？诈骗？看不过眼举报？看起来，不管意图如何，都是件颇复杂的事。
    姚文海的秘书罗涵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半晌没有听到声音，只好直接推门而进。走进去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副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景象，满地的材料文件，办公桌上也乱糟糟的一片，姚文海正背对着门抱臂站在窗前，虽然一动不动，但是罗涵也知道，领导在隐忍着怒气。
    静悄悄地把手里的文件夹放到办公桌上，罗涵蹲下身开始收拾起来。
    他大约知道领导为什么生气。
    工作性质的缘故，多年的积累，让罗涵养成了平日看新闻和论坛的习惯，他觉得既然作为秘书，那社会对于政府工作能力和政策的反馈，他都是要做到了解的。
    然而今天早上一打开论坛，一个爆炸性的标题便映入眼帘，
    “领导豪华会所寻花问柳，好公仆当官执政为哪般。”
    罗涵并不清楚帖子的真实性，也无从得知发帖人的目的。但看完后，罗涵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他跟随多年的老领导，姚文海。毕竟，领导这些年……
    “你说，宋威到底想干什么？”正低头整理着捡起来的资料，突然听到领导的声音，罗涵抬头看过去，姚文海正目光灼灼地望着他，眼神焦虑而疲惫。
    “领导，这件事也许并不是宋威的操作，毕竟他对您还是有所求，怎么可能做这种自毁前途的事？”罗涵试图宽慰他。
    然而姚文海仿佛并未听进去，“不是他还能是谁？除了他还能有谁知道这件事？那人就是一个地痞流氓，什么事他干不出来？这次去他的会所，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不过就是再次借着我的权力狐假虎威，为他牟更多的利！”
    “只要这件事没有人继续追究，就不会有人知道的。再者，照片是真是假，上面的人是谁，打着马赛克谁也看不出来。也许这本来就不是……”罗涵看着领导突然变了的脸色，闭上了嘴。
    “我该谢谢他宋威吧，还在照片上给了我一块遮羞布，否则今天站在这儿的，就该是来替换我姚文海的了！”涨红着一张脸，姚文海再一次控制不住情绪，低吼出来。
    姚文海从未像今天一样如此后悔过。回想这半生，自己从二十几岁起步，全无背景，靠着老领导的赏识推荐和自己的不懈，才一路直上青云，终于走上今天的位置。他承认，刚刚上任的两年，他确实有些忘乎所以的飘飘然，又恰逢碰上宋威这个江湖气息很重的商人，被他一口一个大哥的殷勤和义气蒙了眼。却哪知这一切不过是他宋威为自己准备的圈套，只等着自己钻进去，让代表自己身份的这两个字变成他谋取私利的工具。
    “领导，要不要给那边打个电话核实一下？”罗涵想了想，向陷入沉思的姚文海问道。
    “问什么？问他宋威是不是又在给我做局吗？”姚文海冷笑。
    “那……”
    “环保大联查是不是又要开始了？这次让曹志那一队去鑫源。”姚文海面无表情地吩咐道。
    “……好。”也好，一步步退让，隐忍至今。也是时候给那边点颜色看看了。罗涵将办公桌收拾干净，开门走了出去。
第三十二章 进展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刘喜这两天有点上火。
    能不上火吗？有一批数目不小的货，本来已经谈好是要出口的，按照平时的情况，这产品的质量检验报告昨天就应该已经拿到手了。可是如今，又一天过去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要是被老大知道了，还不得剁了我！刘喜心里打着哆嗦。再次给检验部门打了个电话催，回复还是正在检验，需要时间。眼看着这距离发货时间越来越近了，刘喜心里有些着急，毕竟数目巨大，真要是耽误了出港，他可背不起这个责任。
    想了一个晚上后，刘喜最终还是决定告诉宋威。
    这会儿应该已经吃完早饭了吧？刘喜心里盘算着时间，犹犹豫豫地拨出了老大的号码。
    “什么事？”电话那头的声音透着一丝春风得意的懒洋洋。
    “……老大，后天要出港的那批货，现在还没拿到检验报告……”虽然竭力保持平静，但刘喜语气里的紧张还是出卖了他。
    “什么？”宋威有些意外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
    “不知道，催了几次都是一样的话，只说还在检验。”想起通话时，那人支支吾吾的态度，和往常的殷勤干脆简直天差地别，刘喜也实在觉得费解。
    “知道了。”挂掉电话，宋威沉吟半晌，翻出一个号码拨了出去，“喂！老孙啊，我是宋威。我说你这家伙，这次的报告到底怎么回事啊？连老宋我的面子都不给啦？”
    像接了什么烫手山芋般，那头的孙建华又是一脸的苦不堪言。想起昨天罗涵电话里的吩咐，只一句“宋老板他们厂子的报告先缓一缓，领导另有安排。”孙建华就只好把报告按了下来。如今又被这宋阎王亲自打电话来催。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孙建华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哎呀宋总啊，瞧您这话说的，您的面子都不给，我还能给谁面子啊？这不是最近嘛，你知道的，环保联查要开始了，所以政策比较紧，我也是听上边的，你也别让我为难了好吗？这样，我还有个会，咱们改天再聊啊！”找了个托词，孙建华匆匆地挂了电话。
    “狗屁！”听到那边响起的忙音，宋威忍不住咒骂了一声，这老狐狸。
    办公室里。
    姚文海正低头翻阅着文件，室内安静一片，只偶尔听得见姚文海手里的笔落在纸上时发出的沙沙声。突然，桌边的私人电话“叮铃铃”的响了起来，似乎不满这安谧的工作状态被打扰，姚文海皱着眉头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却又在看清来电后，把手机调回了静音状态扔到桌上，继续伏案工作起来。
    那边亮起的屏幕刚刚暗下去，紧接着，另一边的工作电话又响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姚文海抑制住自己想要接起这个电话痛骂一顿的冲动，按下桌上的座机，将罗涵叫了进来。
    冲着响起的电话扬了扬下巴，姚文海再次低头到文件里，不再理会。罗涵会意，拿起手机接了起来，“喂，您好宋总。”
    “小罗啊，让我姚哥接电话。”今天的几个电话已经快要耗尽他所有的耐心，宋威强忍着语气里的不耐，对罗涵说道。
    “对不起宋总，领导现在正在开会，不方便接听电话，您有什么事可以先告诉我，会后我再帮您转达。”
    “啪！”这边罗涵的话音刚落，电话那头的宋威已经一脸狠色地将手机对着墙壁摔了过去。
    妈的！这个老东西，竟然敢不接我的电话。
    “挂了。”罗涵将手机放回了原处。
    在文件上签完字，姚文海才抬起头来，“说什么事了吗？”
    “没有，不过听语气不太好，还有，最后好像摔了手机。”罗涵回想了一下刚才，说道。
    听罢，姚文海点了点头，“嗯，知道了，你出去吧。”
    王家村。
    当言笑再次站在王秀梅面前时，这个女人已经彻底没了脾气。这姑娘看着挺清秀聪明的样子，可惜就是个死心眼。被泼了一次，骂了一回，怎么就又来了呢？
    “你到底要干什么啊？”王秀梅一脸无奈。
    “大姐，这些东西给您。”
    来的路上，言笑又去了一趟超市，为王秀梅家采购了一些生活用品。
    “……”突然有些赧然，王秀梅没有接过言笑手里的东西，只是再次开口，“先说事吧。”语气却比刚才温和了一些。
    言笑有些犹豫着开了口，“可以让我见一见王大爷吗？我想问他一些关于当年王军伤人案子的细节……”
    心里突然又涌上一丝反感，王秀梅粗暴地打断言笑，“怎么还问这个事情？这事儿都已经过去多少年了？还有什么好提的呢？一定要让王军赔一条命才肯罢休吗？”
    言笑忙摆了摆手，“不是的大姐，你误会了。我是怀疑当年伤人的，不是王军。王大爷当年就在化工厂上班，所以我想跟他谈一下，看能不能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
    不是王军？王秀梅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这种话，毕竟所有人都认定，当年就是王军持凶伤人。
    王秀梅迟疑地看了看正一脸认真地望着她的言笑，又蓦地想起王庆林那张古井无波，看不出神色的脸，才又犹豫着说道，“那……好吧，老头子很拗，我需要先去问问他，但是我也不敢保证他一定愿意见你。”
    终于松口了！言笑用力点头，“谢谢你大姐，那我就在门口这儿等你吧。”
    王秀梅点了点头，转身向着屋里走去。
    进屋的时候，床上微蜷的人正合着双眼，如果不是偶尔响起的压抑的咳嗽声，王秀梅会以为王庆林是不是睡了过去。
    “爹，日报社的记者又来了，说想见你。”王秀梅边说边偷偷打量着老头的神色。
    老人蹙起的眉微微一动，半晌才生硬地吐出两个字，“不见。”
    意料之中，王秀梅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小声说道，“那我让她不要等了。”
    刚转身走出几步，却又听到身后破风箱一样嘶哑的声音响起，“等等！”然后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
    王秀梅走上前给公公拍了拍背，又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
    “说找我什么事了吗？”一口水下去，觉得喉咙里舒服了些后，王庆林又问道。
    “还能是什么事？还不是当年军儿打人的事。不过这姑娘说了句挺奇怪的话，她说她怀疑人不是咱们军儿打的……”顿了顿，王秀梅还是没忍住，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一句话刚说完，床上的王庆林再次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咳……你，你让她……进来……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中，王秀梅一度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直到看到王庆林抖着手又指了指门外。
    走进院子时，言笑心里有些抑制不住的喜悦。
    三顾王家村，两次被拒。不过这次，看来终于有了进展。
第三十三章 耻辱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随着王秀梅一起走进眼前这个有些破旧的房间后，言笑忍不住四下打量了一番。
    深秋季节的阳光稀疏而惨淡，从有些脏兮兮的玻璃照进来后，屋子里的光线却依然不甚明亮。窄小的房间里，家具摆放的并不多，一张小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还有床边的一把椅子，无论哪一件，都带着破旧遥远的年代感。窗户紧闭，空气里似乎还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此时的小床上，一个佝偻着身子，头发花白脸色灰败的老头正微喘着抬头望着她，目光灼灼。
    收回打量的眼神，言笑对他点了点头，“您好，王大爷。”
    王庆林瞥了一眼她身后的王秀梅，说道，“小军家，你先出去吧。”
    “我……”王秀梅似乎并不满意王庆林这样的安排，想说点什么，却在看到王庆林一脸不容反驳的神色后，还是欲言又止地走了出去。
    “你是谁？为什么要见我？”王庆林开门见山地问道。
    如此，言笑也便不再兜圈子，上前一步说道，“大爷您好，我是日报社的一名编辑，叫言笑。我想问您一些关于当年您儿子王军伤人案的事情。”
    “还有什么好说的？不是早就已经结案了吗？”王庆林垂下眼帘。
    “大爷，当年您应该就在现场吧？您还记得那两个记者吗？我来告诉您他们现在的情况吧，他们一个当年头部重伤，到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一个虽然还活着，但是他的父母却在当年的一场车祸中去世，而肇事司机就是来自鑫源。您猜，这件事情，和您包庇的那个人，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呢？”
    王庆林听得心里一震，瞳孔剧烈地收缩着，感受到对方探究的眼神，王庆林忙又低头掩饰道，“那和我有什么关系？什么包庇？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个人还真是嘴硬，宁愿让这种罪名落在自己的儿子头上，也不愿意说出实情，言笑有些看不懂。
    “大爷，您知道您包庇的这个人有多么可恶吗？还有，说出真相，还您的儿子清白不好吗？您一个父亲，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儿子背上这样莫须有的罪名呢？”言笑有些急了。
    一瞬间的沉默。言笑看着王庆林的一张脸迅速地由灰败变得黑红。
    “走！走！出去！咳咳……小军家，咳咳咳……让她出去……”听到喊声，王秀梅从外面赶了进来，此时王庆林又开始了剧烈的咳嗽，涨红着一张脸，情绪激动地指着一旁的言笑让她出去。
    “走吧走吧。”王秀梅无奈地推着固执不动的言笑往门外走去。
    言笑却有些不甘心，可是床上的王庆林已别过头去，摆明了不想再理会她。
    “大爷，我还会再来的。”冲着那佝偻的背影说了一句，言笑对还在推她的王秀梅摆了摆手，便自己走了出去。
    院子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走出了院门再也听不到，王庆林绷着的劲儿才算松了下来。
    想起刚才那小姑娘的质问，王庆林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感觉。那个人有多可恶，他怎么会不知道？可是他不敢说，当年不敢，许多年过去了，他想起那人的话，还是会心生胆怯。
    王庆林初到鑫源当保安时，就已对自己的老板有所耳闻。那是一个年少开始就打架斗殴无恶不作的混人，后来十六岁时在一次伙同其他人抢劫时杀了人，便进了少管所，两年以后满了十八岁又被转到监狱继续服刑。几年以后被放了出来就没了音信，据说是去了南方打工。谁知道多年以后再回来，这个街头混混摇身一变，成为了公司老板。虽然有着不光彩的过去，可是这并不妨碍他在这个城市混的风生水起，王庆林做保安，经常会在工厂门口遇到不认识的人来求见老板，求合作，求投资，求帮忙，求引荐，络绎不绝。认识的工友保安们还私下里说他们的老板认识上面的领导，王庆林不知道，也不关心这些，那个时候，他只想要找一份工作，可以带着儿子安安稳稳地生活。
    那一天，两个记者偷偷地翻墙进来被发现，老板就叫了一群人围住了他们，虽然王庆林并不明白，不过就是两个刚刚混进来的记者，何至于让老板闹这么大的动静。但他还是乖乖地，拉着看到这混乱一直在异常兴奋尖叫的儿子远远地待在一边，看着人群向着那两个年轻人拳脚不断。直到一个倒下，另一个交出了什么，老板才一声令下，让那个记者一瘸一拐地背着另一个离开。
    王庆林当时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件事能跟他扯上什么关系。直到，下午值班时，队长将他带到老板的办公室门口，说老板有事要见他，他忐忑地推门而进，忐忑地站在那里，忐忑地听完对面这个一脸戾气的男人的条件。老板说，你的儿子吃着厂里的饭，穿着厂里的衣，厂里养了这么长时间了，也是时候为厂里做些贡献了。老板说，上午的人是你那傻儿子打的，一会儿会有派出所的人来带走，精神病杀人都不会被判刑的，这次就是替厂里背背锅，关上几天就放出来了。老板还说，这事过去以后，儿子的后半辈子的花销他负责。说完，当场就扔到王庆林面前两万块钱。
    王庆林家里穷啊，活了半辈子，哪里一次性见过这么多钱，又想到老板说的以后他负责儿子的开销，觉着，这么大的老板一诺千金，定然是说到做到的，便心动了。
    这一心动，便让王庆林做出了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他答应了。
    狠下心眼看着儿子被带上警车，王军被带走时不住地挣扎，尖叫，他流着眼泪回头求救似的看着父亲，可是父亲却背过身去，并不理他。傻傻又迟钝如孩童的他那一刻觉得，父亲大概是要抛弃他了。
    几天以后，一切尘埃落定，王庆林去了一趟派出所，将儿子带回了家。也是从那以后，由于这件事的刺激，和周围邻居的指指点点，王军由原来的沉默寡言偶尔痴傻变得暴躁易怒，就连对他原来一直像对母亲一般依赖的王秀梅也开始动手。王庆林无法，一日，便去了老板的办公室，想让老板兑现承诺，拿出部分钱让自己带儿子去看病。
    都说狼就是狼，伪装成狗，也改变不了它吃人的本性。王庆林如今依然清楚记得那一天在那个办公室发生的一切。那个曾经对他信誓旦旦许下承诺的老板，在听了他的请求后，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而后和身旁的人一起哈哈大笑道，“你？就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儿子就是个打伤记者的神经病，他损坏了我公司的名誉，我还没找他算账呢，让我给他出钱看病？你搞笑呢吧？”
    听到这番话，王庆林心凉了，但他仍试图做出努力反驳道，“你就不怕我出去把真相说出来吗？”
    那人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冷笑着说，“你大可以试试，看看会不会有人有时间听你说，还有，你要不要看看，我捏死你那个傻儿子，会不会比捏死一只蚂蚁更简单？”
    王庆林就这么被赶了出去，那一天，他曾心动的承诺被撕毁，连同这糊口的工作也一起丢了。
    窝在小床上咳得撕心裂肺的痛。王庆林按着胸口回想，那真是他这一生最耻辱的时刻。
第三十四章 妥协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下午三点的会议室。
    此时的姚文海，正一脸严肃地坐在椅子上听取着下属对于空气污染治理的方案。每年的这个时候，都要开很多类似这样的会议，今年当然也不例外。
    一群人正讨论着的时候，突然会议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罗涵从门外走了进来。向众位正在看他的人微欠了欠身，他便径自走向了姚文海，弯下腰凑到领导耳边小声说道，“宋威来了，在您的办公室。”
    一瞬间，姚文海甚至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乱了。暗自稳了稳情绪，姚文海点点头，又继续了被打断的会议，不过此时的他，却多少带了些心不在焉。
    会议很快结束，众人离去后的偌大房间里，姚文海一动不动地坐在原位，显得有些踟蹰。他并不想见那个人，可是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可以让他躲掉。这头阴魂不散贪得无厌的狼！咬咬牙，姚文海慢慢松开了握得无力的拳头，心下一横，便起身向着自己的办公室走了过去。
    听着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正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宋威终于收起了一脸的不耐烦，露出了玩味的笑。
    门被外面的人推开时，这人才起身佯装殷勤地小跑过去。待姚文海走进门内，忙又伸出双手使劲握住了他的手，嘴里还念叨着，“姚哥，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想看见我呢。”
    听到这熟悉的亲热语调，姚文海的表情一滞，进门时才挂上的一脸不自然的笑容在此时更甚，抽回被握住的手，尴尬地对面前的人说道，“怎么会？你说笑了。”
    快步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姚文海从旁边抽出一摞文件，边低头故作忙碌地看着，边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着对面看着他的人，“宋总来，是有什么事吗？”
    装腔作势的老东西！
    压下眼底的不屑，宋威笑嘻嘻地快步走到姚文海面前，两手撑在桌上，弯腰凑上前去，“姚哥，怎的这次见了兄弟这么生疏冷漠呢？是兄弟哪里照顾不周吗？嗯？”
    不得已抬头看了一眼对面凑过来的人，那张脸明明在笑，表情殷勤谄媚，可姚文海还是觉得骨子里森然的冷，呼吸又急促了起来。将椅子向后倒出一段距离，感觉周围来自那人的压力小了一些，姚文海才暗自松了一口气，不自然地笑道，“哪有这样的事？宋……宋老弟又说笑了！”
    看出对方的局促，宋威才又满意地笑了出来，立起身走到姚文海的椅子后，一把将僵硬着坐在椅子上的他推回了办公桌前。
    而后又慢悠悠地踱到沙发前坐下，翘起二郎腿，再次开口道，“姚哥，那质量报告的事儿，能帮小弟个忙吗？”
    姚文海心里明白，面上却也只能继续装傻，“什么质量报告的事？”
    瞥了对面强撑镇定的人一眼，宋威无声地笑笑，似是不想再继续跟姚文海打哑谜浪费时间，起身便直接向着办公室门口走去，却又在打开门的一瞬间，回头对盯着他的姚文海说道，“姚哥，你知道的。我等你的好消息。”说完，便转身离开。
    看着那道门在眼前慢慢地合上，姚文海觉得自己的手控制不住地在抖，耳内轰鸣，心中一腔怒火仿佛要把自己燃尽。失神中，门外此时的敲门声却惊醒了他。待整个人反应过来时，手中的一只茶杯已经脱手飞了过去，“哐当”一声碎在门口的地上，将推门而进的罗涵吓了一跳。
    抬头看了看领导的脸色，罗涵摇摇头，正要蹲下身收拾这一地狼藉时，又听到姚文海疲惫地说道，“去，给孙建华打电话，让他不用压着了，报告该给谁给谁吧。”
    “好。那……曹志那边呢？”
    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的人听到罗涵问，随意地摆了摆手，声音闷闷的，“不用他去了，还是原来那样安排吧。”说罢，便调转椅子背对罗涵，不再出声了。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吃过晚饭，言笑才想起还有一堆稿子要改。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电视里正深情款款互诉衷肠的男女主角，言笑一步三回头地抱起电脑准备回房间继续加班。何萌萌收拾完厨房，甩着湿哒哒的手走了出来，突然像想起什么似得叫住了即将迈进房间的言笑，又向她摆摆手，“言笑，过来过来。”
    像是找到了可以继续留下看剧的理由，言笑脚步飞快地溜到何萌萌身边，眼珠子又忍不住地瞟到了屏幕里已开始热吻的男女主人公，敷衍地问道，“什么事啊？”
    哎呀！真是好腻歪的爱情，不过我喜欢。
    何萌萌一脸鄙视地将言笑的头扭了过来，开口道，“问你个事儿啊言笑。”
    从那妮子手里将自己的头拯救出来，言笑不满地瞪了一眼何萌萌，“快说快说。”
    “前几天论坛上那个爆料你看了没？”
    听到何萌萌的问题，言笑终于将头转了过来，“爆料？哪个？领导去会所那个？”
    何萌萌点点头，“就是那个。”
    言笑不明所以，“我看了，我们编辑部和新闻部的老人们现在都卯着劲找线索呢。怎么了？”
    何萌萌一脸神秘地凑了过来，“今天社长召各部长开会了，开的什么内容你们部长说了吗？”
    见言笑一脸懵地摇了摇头，何萌萌又继续说道，“我们部长今天说了，就是关于那篇帖子的事。说有关部门已经调查清楚了，是那个发帖人捏造假新闻，故意抹黑官员。领导叫我们出去见客户的时候不要瞎说，否则影响不好，还会被处分的。”
    言笑一脸不可思议，假的？
    “可是我们今天什么通知也没接到啊。”
    何萌萌托着下巴作思考状，“那估计你们明天应该就会有消息了吧。”
    ……
    果不其然，第二天早上，言笑风风火火地赶到报社后，林萧马上扑了过来，凑到言笑耳边小声叨叨，“言笑言笑，刚才领导发话了，会所那事不许任何人再调查了，这事到此为止。”
    言笑有些遗憾。
    她其实并不确定这件曾经轰动报社的爆料的真实性。只是突然觉得，领导的一声令下，让整件事情戛然而止中，带着些许不明不白的色彩。真相似乎被掩盖了，可是，对于被蒙在鼓里的人来说，什么又是真相呢？
    真不知道这样的结束，算不算是一种，在权力面前，变相的妥协？
第三十五章 我的爸爸要回来了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今天很冷哎！”
    “你答应过我的。我就今天有时间啊！”
    被杨洁生拉硬拽地从温暖的楼上拖下来。初冬略显凛冽的风迎面吹过，言笑忍不住缩起脖子打了个冷颤，脸上写满拒绝。
    看了一眼再次走在前面生龙活虎仿佛不知寒冬为何物的杨洁，言笑一脸欲哭无泪又认命地跟在后面。怪只怪自己前几天，为了安抚工作原因而郁闷的杨洁，随口答应了她要带她去打卡网红奶茶店。这不，小妮子今天就来要求兑现了。转念又想起今天工作确实不多，言笑才放松下来，裹紧身上的大衣，耸了耸肩追上前面的姑娘，能怎么办呢？那就去吧。谁让她是杨洁呢……
    两个姑娘一路上嘻嘻哈哈地直奔奶茶店。大概是天气越来越冷的原因，平时门庭若市的奶茶店此时倒是略显冷清。两个人火速买完，优哉游哉地并肩走在街上，抱着暖暖的杯子时不时地嘬上一口热乎乎的奶茶。啊！生活如此美好，言笑心里忍不住感叹道。
    正往前走着，一抬头，言笑便看到了那个让她印象深刻的地方，为民市场。
    竟然走到这儿了。心下一转，一把拉住往前走着的杨洁，言笑说道，“走，带你去个地方。”
    一路越过热闹的人群，言笑拉着杨洁直奔张淑芬的店里。
    此时的张淑芬正坐在椅子上边织着毛衣边看着电视，一派宁静悠闲的模样。
    “大妈！”站在门口敲敲门，言笑便拽着杨洁笑眯眯地径直走了进去，四下看了看，又问道，“大爷呢？”
    看清来人的张淑芬喜出望外，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迎了过去，“言笑啊！真是好久没见你了。你大爷出去跟他不错的打牌去了。”说完又看了看言笑身后的杨洁，“这是你的朋友吧，快来坐啊！”
    三人坐定，张淑芬便拉着言笑拉起了家常。正聊得开心，只见张淑芬突然像想起什么问道，“对了，言笑，你男朋友呢？什么时候再带着一起过来坐坐，上次太匆忙，哪天大妈再给你把把关啊。”
    话音刚落，言笑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讷讷地正欲开口解释，一旁的杨洁已经扑了上来抓住了言笑的胳膊，“男朋友？什么男朋友？言笑你交男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吗？我上次见了，长得挺高挺精神，就是年龄看着比言笑大几岁，叫什么来着？我记得上次言笑你跟我说过，叫什么商……”张淑芬热心地补充道。
    言笑抚额，完了。
    “简商？是不是简商？啊，言笑你跟简商谈恋爱竟然都不告诉我一声，我就说，每次看你俩在一起总觉得有什么事瞒着我，神神秘秘的，你俩看对方的眼神就不对。你你你……”杨洁瞪了言笑一眼，觉得要被气死了。
    拉了拉扭过头不看她的杨洁，言笑小声凑过去说道，“大妈误会了，回去我再跟你解释啊。”
    说完忙拉起还在赌气的杨洁跟张淑芬告了别，再待下去，不定大妈一会儿又要说什么了，还是先走为妙吧。
    告别了张淑芬，言笑一边同杨洁解释着男朋友的事，一边又拉着她去了市场的另一个地方。
    “言笑姐姐！妈妈，是言笑姐姐！”前方突然有稚嫩的童声响起，紧接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就从一个摊子后跑了出来，是刘慧莲的女儿赵文文。
    “文文，好久不见，你和妈妈最近还好吗？”言笑看着跑近自己的小女孩，蹲下身笑着问道。
    “嗯！我们挺好的，言笑姐姐。”赵文文小大人似得回答道。
    “言笑，你来啦？”刘慧莲也忙走了过来。
    言笑点点头，“嗯，正好路过，来看看你们慧莲姐。最近……他们家还有再来闹事吗？”
    还没等刘慧莲开口，夹在大人中间的赵文文已经迫不及待地说道，“言笑姐姐，那个推你的坏老太婆搬走了。”
    言笑有些诧异，搬走了？对上言笑疑惑的眼神，刘慧莲点点头，“嗯，是搬走了。据说上次你走了以后，没几天，市场里一些商户就联名，要求市场委员会驱逐他们家，说他们扰乱市场秩序，影响其他商户正常营业。后来，马英可能不知道从哪儿听到了消息，没两天就关了店，搬走了。”
    心里仿佛有块石头落了地，言笑不自觉松了口气，笑道，“太好了慧莲姐，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被他们家欺负了。”说着，又扭头看了看正和杨洁玩在一起的小女孩，“文文也不用担心了。”
    “这都要感谢你，言笑。你是我们母女俩的恩人。”刘慧莲点点头，一脸感激地望着言笑。
    “老板，这东西多少钱啊？”
    正想再说点什么，突然听到身后的询价声，言笑忙推着刘慧莲过去，边推边说道，“快忙吧，慧莲姐，我去陪文文玩一会儿。”
    几天不见，也许是再也没有洪小宝的欺负捣乱，眼前的文文似乎开朗了一点。她笑着对再次蹲下身凑过来的言笑看自己手里的东西，“言笑姐姐快来看，我刚才让杨姐姐看了。”
    言笑低头看过去，那是一张小小的大头照，里面一对年轻的人儿笑的很甜，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极了现在的刘慧莲。
    “这是爸爸妈妈原来的照片，妈妈说这张照片里面也有我，不过那时候，我还在妈妈的肚子里，所以你们看不到我。”小女孩兴奋地说。
    “文文，想爸爸吗？”言笑心里微微的酸。
    “嗯……我想爸爸的时候，我就会看这张照片，它能告诉我爸爸长什么样子，因为我还没有见过爸爸呢。妈妈还说，我的眼睛像爸爸，有的时候妈妈不开心了，就不让我看照片了，我就照镜子，这样我就能看到爸爸的眼睛了！”小女孩得意地晃了晃头，又眨眨眼睛，头上的两条小辫子随着女孩的动作，也一甩一甩的。
    和一旁安静的杨洁对视了一眼，一时间，两个人都不知道该对小女孩说些什么。
    “妈妈说爸爸在一个地方上班，不能随便出来，洪小宝说我爸爸是杀人凶手，我知道爸爸是被警察叔叔关起来了……”刚刚还笑着的小女孩此刻又低下头，声音闷闷的，那张皱皱的照片又重新被女孩握在手里，不见了那笑脸的模样。
    一旁的杨洁突然开口了，她拉了拉女孩的小辫子，说道，“好啦好啦文文，你还有我们呀！下次让你言笑姐姐再来看你的时候，给你带好吃的，还有好玩的玩具，你说你喜欢什么，下次让你言笑姐姐给你买来。”
    “真的吗？”赵文文迅速抬起了头，眼睛一亮，刚想再说什么，又犹豫着摇了摇头，“不行，妈妈说了，不能跟别人要东西的。”
    心疼于女孩的懂事，言笑搂了搂她的肩膀，“文文，下次姐姐来，一定给你带礼物。”
    “对了言笑姐姐，妈妈说下周带我去见爸爸啦，我可以见到爸爸了。妈妈还说爸爸快要回来了。下次你来看我的时候，我告诉你我的爸爸什么样，好不好？”
    小女孩满是期待的眼里闪着光，她一脸兴奋地抬头望着言笑，像是在说，你看，我的爸爸要回来了。
    言笑点点头，说道，“好！”
第三十六章 王军不见了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简商这两天着实有些忙，他被刘喜扣在了港口。
    今天鑫源将有一大批货物装船出港，运往海外。看着那一排正在被填满的集装箱和港口忙碌的人们，一旁的刘喜得意地快要笑出声来，“哎呀！这一单子做完，我的心里就轻松多了。”
    一旁被刘喜安排着核对货物的简商闻言，扭头问道，“刘哥这么厉害，还这么大压力啊？”
    “废话！这可是今年年前最后一笔大单了，搞完了，刘哥我就可以舒舒服服地休个年假了。本来按时间，今天都已经可以出海了，都怪姚文海那个老头子暗中使绊子，要不是老大及时出马，这么大批货得砸手里了。”说完，刘喜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简商心里生出一丝疑惑，忙又问道，“姚文海使绊子？他不是老大的贵人吗？”
    “还不是前几天，不知道是哪个孙子在网上发了个帖，说有领导会所寻花问柳的，姚文海估计是怕有人给他对号入座，才摁住了咱们的报告，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老大知道了这事挺生气，想找人把散布消息的这孙子挖出来，不过还好后来老大找了一趟姚文海，报告才下来，找那个发帖人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摸着光洁的下巴，刘喜思索着说道。
    原来是真的！
    简商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我也看到那个帖子了，当时还以为就是个无聊八卦呢，没想到说的竟然是……那，刘哥，这事儿，说的真的是咱们的姚贵人呐？”
    刘喜瞥了一眼简商八卦的样子，嘿嘿一笑道，“这个啊，你恐怕要去问咱们那位心虚的领导去了。”
    这一天的王家村。
    冬日的夜晚来的越来越早，眼看着外面的天慢慢的黑了下来，收拾着王庆林刚刚用过的碗筷，王秀梅突然想到院门还没关。
    擦擦手，正欲出去锁门时，突然听到王军在的屋里传出“哐当”一声，王秀梅忙又转身向那边小跑了过去。
    一推门进去，王秀梅就看见还没来得及收走的碗碟已经被王军摔了个粉碎，那人正坐在地上，扯着自己身上脏兮兮的衣服和油腻腻的头发嚷道，“痒！痒！梅！痒！”
    王秀梅叹了口气，又轻声安慰他道，“我知道了军儿，那你等会儿，我去给你烧点热水擦擦。”
    蹲下身收拾完地上的碎碗片，王秀梅便转身出去了。
    没一会儿的功夫，再度折回来的她手里端着一盆热水，向着王军走了过来。
    正在使劲抓着头发的王军见了，又兴奋地喊道，“洗澡……洗……不痒！”
    “对，洗了就不痒了啊，来，”扶起还在地上坐着的丈夫，王秀梅又轻声对一脸温顺的王军说道，“军儿，我帮你把链子打开，我们坐到炉子那边，这样你洗澡就不冷了，但是你不能闹，要乖，要听梅的话知道吗？”
    王军乖巧地点点头，也小声重复着，“听话……听梅话……不闹！”
    熟稔地帮丈夫解下脚上的铁链，拉着他走到暖意融融的炉火旁，又帮他解开有些破旧的上衣扣子，王秀梅拿起一旁搭着的毛巾，放到水盆里浸湿，再次拧干后为丈夫擦了起来。许是王秀梅不敢用力的原因，擦着擦着，王军“咯咯”地笑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痒……痒，梅。”看着那人一双失神的眼睛此刻带着孩童般的笑，王秀梅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对王军的感情很复杂。那时她还处在第一段婚姻中，她的那个丈夫婚后几年本性暴露，成了王秀梅眼中不折不扣的混蛋。他赌博，偷光家里所有的积蓄，败光以后再向亲戚朋友借钱，输了就回家打她，骂她是家里的丧门星，娶了她倒了八辈子霉。王秀梅觉得，这样的日子，活着倒不如死了。在某一个准备跳进村里唯一一口机井的午后，她遇到了树下看蚂蚁的王军，他像个孩子似的对王秀梅笑，含混不清地说，“你看，蚂……蚁，好多蚂蚁，它们可……真……厉害！”
    王秀梅想赶他走开，他却固执地蹲在那儿不走，还对站在机井旁的王秀梅说，“危……险，爹说，掉下去，危险。”
    就这样，因了这一句话，王秀梅从机井上退后一步，放弃了死亡。她想，既然不死了，那就好好活吧，于是转身回去就和她的混蛋丈夫离了婚。
    要知道，在那个时候的农村里，一个女人离了婚会是一件多么丢人的事情，村里人的耻笑，父母的整日责怪，让王秀梅不堪其扰，一赌气，便又嫁了那日稀里糊涂算是救下自己的王军，在众人的一片哗然声中，王秀梅却想，也好，照顾一个像孩子一样的丈夫，虽然辛苦，也总好过陪在一个整天喝酒赌博打人的混蛋身边。
    许是从小母爱的缺失，让婚后的王军潜意识里极依赖王秀梅，王秀梅也让自己像一个母亲一个姐姐一样，尽力地去照顾他。有时候午夜梦回，自己也忍不住会想，就这样吧，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
    直到王军被抓起来，再回家已是性情大变后的模样。
    回想着过去，王秀梅忍不住叹了口气，转身去柜子里为丈夫取衣服时，才想起今天洗了晾干的衣服还未放进来。王秀梅转身，对一旁坐在凳子上模样已干净许多的王军说道，“军儿，我去给你拿衣服，你要乖乖的在这儿等我，不许出去，知道吗？”
    被王秀梅拿被子裹起来的王军乖巧地点点头。
    难得今天这么安静听话啊！王秀梅心里感叹着，便开门走了出去。
    没有汽车的轰鸣声，没有喧闹的人群，村子里的夜晚如此安静。突然，此时的胡同里面传来两声狗叫，坐在凳子上等着妻子的王军突然竖起了耳朵，“小……狗，狗……狗！”说着，便丢下被子站起身飞奔了出去。
    王秀梅拿出衣服看了看，嗯，穿这件吧，穿这件显得干净。抱起衣服正准备往外走，突然又听到哪里传出“哐当”一声，戴王秀梅反应过来奔向王军的房间时，凉透的一盆水已被掀翻在地，流满了屋子的各个角落，斜靠在墙角的水盆晃晃悠悠的，还有水滴滴答答地落下来。被子被丢在地上，浸在脏兮兮的泥水里。
    而此时本应该等她回来的王军，却不见了。
第三十七章 王军死了？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夜有些深了。
    王庆林突然有些没来由的心慌。他费力地坐起身，忍着咳，喊了几声“小军家”，却意外的没有听到任何回应。隔着屋门和院子，王庆林隐约听到外面的街上有些吵，似乎有人一声一声地在喊着什么，估计又是不知道哪家人在吵架吧，王庆林暗暗猜测道。支着身子又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儿媳妇过来，王庆林只好悻悻地再次蜷倒在床上。
    此时的王秀梅突然感到害怕，她有些恨自己，怎么就忘记了锁上大门呢？一想到掉落门口的那只鞋子，王秀梅的心里就忍不住打颤，这么冷的天，这么黑的夜晚，他还光着上身，能跑到哪儿去呢？
    今夜没有月亮，白天走惯了的胡同，此刻却看起来细窄幽深，像是要把人吞没的野兽。众人亮起的手电光杂乱地交织在一起，摇晃在墙上，如同它们毫无头绪的主人一样。
    “军儿！军儿！你在哪儿啊？”
    “军儿！快出来！秀梅等着你回家呢！”
    “军儿！听到了吗？听到了答应一声啊！”
    安静的夜。只有不知还在哪个角落里存活的秋蟀微弱地叫着，还有远处时而响起的几声狗叫。
    “没有啊！”
    “我也没找到啊！”
    “你说他一个头脑不清楚的，能跑哪儿去啊？”
    “说的就是啊！整个村都找遍了，愣是没找到！”
    一群人从四面八方再次聚集过来，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王秀梅有些想哭，此刻却又哭不出来，她只觉得自己腿软的厉害，要不是旁边人的搀扶，她可能早就已经坐在地上了。
    出去找的人已经陆续回来，村长望了望面无表情的王秀梅，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王秀梅却懂了。缓了缓神，觉得自己有些开口的力气后，王秀梅对着众人说道，“谢谢各位了，这么晚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我也回家看看，没准他已经自己跑回去了……”声音越来越弱，透着些喊了太久的嘶哑，和隐隐的哭腔。
    村长有些不忍，想了想又说道，“村里年轻的都留下，再帮军儿家找一找，上岁数的都回去吧，小军家，你回去等着，你公公在家需要人照顾，军儿这边万一真的回去了，家里也得有人守着。回去吧。”
    众人附和着点头。青壮年们也二话不说又打着手电向胡同深处找去。王秀梅红着眼圈向人们鞠了一躬，沉默着，在隔壁婶子的搀扶下向家里走去。
    此时村外河边的小路上，一个身影正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着，他光着上身，趿拉着一只鞋，另一只脚无助的光着，踩在已经开始枯败的野草上，浑身哆嗦地四处乱转，嘴里还在嘟囔着，“冷，梅，冷……黑啊，回家，要回家……”
    黑影一路磕磕绊绊，很快就来到了河边堤岸旁。他好像对自己危险的处境并不知情，只一味继续往前迈着。突然，脚下一滑，“噗通”一声，便直接跌入了河里。
    这人似乎也并不会游泳，漆黑一片的河面上，他双手使劲地拍打着河水，努力地想将头伸出水面，然而头乍一露出的他，刚想张嘴喊什么，却又迅速地沉了下去，如此折腾几次以后，黑影仿佛也没了力气，冻得僵硬的四肢也已不能够再一次将他送出水面。
    热闹欢腾的水花逐渐消失，伴随着几声“咕咚”，在又一次地冒出零星几串泡泡后，这片河水，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黑夜漫长。
    时隔几日，言笑又一次站在了王家村村口。石头上眯缝着眼睛晒太阳的王家奶奶一眼就把她认了出来，“哟，这不是上次来过的小姑娘吗？这次来又是做啥啊？”
    想起上一次的信口胡诌，言笑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奶奶好，我是来找王庆林大爷的。”
    老太太听了，却一脸讳莫如深，“唔，那可不知道他今天愿不愿意见你了……”
    见言笑疑惑地看她，老太太又指了指王庆林家的方向，说道，“小姑娘去看看就知道了。”
    带着疑问，告别老奶奶，言笑再一次向着王庆林家走了过去。
    离得越近，那隐约的嘈杂声音传到言笑耳边便越清晰。是一片热闹的鼓乐唢呐声，其中夹杂着的，还有一个女声，悲戚哀婉地在唱着什么。
    言笑心里突然生出些不好的预感，她快走几步拐过最后一个弯，然后再看向那座老旧的房子时，眼前的这一幕，却让言笑确认到，自己心里刚刚生出的某个猜想被证实。
    今天王秀梅家门口难得的热闹，大门敞开着，任凭人们来来往往，门口两边摆了几座花圈，旁边支了零散的几张简易桌子，一伙人正拿着喇叭唢呐鼓锤慷慨激昂地演奏着，最前面站了一个中年女人，捏着兰花指，咿咿呀呀地不知道在唱着什么。
    忙上前拉住一个人从门内走出的人，言笑急切地问道，“麻烦问下，这家谁去世了？”
    被拦住的人许是觉得面前的姑娘眼生，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才说道，“王军死了，前天晚上从家里跑出来掉河里淹死了。你是谁啊？”
    言笑却有些呆住了。王军死了？据她上次来也不过才几天的时间，怎么会这样？
    没有理会那人的问题，匆匆忙道谢后，言笑便转身进了院子。
    大概是没什么亲戚的原因，虽然是一场丧事，屋子里却意外的没几个人，很安静。
    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屋子中间桌子上一个相框，黑白照片里是一张言笑没有见过的年轻面孔，带着微微的笑意，眉宇间和言笑见过的王庆林有些相像。屋子里没有摆放棺材，只有这张孤零零的照片，和一些贡品。此时的王秀梅正呆呆的跪坐在一旁，连言笑对着她丈夫的照片鞠躬似乎都没有心情理会。
    “大姐……节哀顺变。”言笑犹豫地开口，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学着别人如此安慰道。
    呆坐在地的王秀梅没有动，只是默默地点点头，低声说了句谢谢。
    突然此时，旁边的屋子里又传出了几声夹杂着气喘的咳嗽，而后便有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响了起来，“请问，外面是那天来过的记者同志吗？”
    低头看了看一动不动的王秀梅，言笑犹豫了一下，便扭头向着那屋子走了过去。
第三十八章 旧事重提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迈进这间昏暗依旧的屋子，言笑一时有些沉默。她并不清楚王庆林叫她进来的目的，只好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床上的老人。
    不过几天的时间，此时的王庆林看上去，却似乎比上次见到时苍老了许多，之前只是有些花白的头发，今天看去竟已全部白了，那双被病痛折磨得有些深陷的眼睛里，透着一丝麻木，和深深的疲倦。
    “坐吧。”指了指屋子里唯一的一把椅子，王庆林哑声说道。
    道了声谢，言笑默默地在椅子上坐定后，才思量着开口问道，“您叫我，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许久，王庆林都没有再开口，他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对着墙角一只在忙着织网的蜘蛛发起了呆。
    那蜘蛛看起来颇为忙碌的样子，爬上爬下间，身下的蛛网从开始的初具雏形，到最后终于快要完成，却不知又从哪儿吹来了一阵风，蛛网单薄，摇晃几下后，最终还是破了，而忙碌到最后却一场空的蜘蛛也早已不知道被吹到了哪个角落。
    王庆林突然有些想笑，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发出的笑声，却比哭还要嘶哑难听。
    “小军四岁的时候，我和他娘就发现这孩子跟别人不太一样，话说的磕磕绊绊，也说不清楚，脑筋不会转弯，不喜欢跟别的小孩一起玩，有时候出去了，也是被别人欺负。后来慢慢的，村里的人都开始叫他傻军，说这孩子脑袋有问题。我和他娘想着带他看病，去了城里，医院的大夫却说，这孩子精神有问题，智力也低下，治的话要花很多钱，而且也不一定能治得好，想着家里的经济条件，我们两口子商量决定就不再提给他治病这事了。后来在他五岁的时候，他娘就扔下我们走了，打那以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言笑看着重新又安静下来的王庆林，忍不住问道，“没想过去找她回来吗？”
    王庆林摇摇头，“开始也想过去找她，后来又觉得叫人家回来干什么呢？跟我这个没出息的人继续过这种穷日子吗？也就算了。这么多年，我们爷俩也算是相依为命吧。其实，这日子要是一直这么过下去，也挺好的，挺好的。要不是……要不是我……起了贪念，我的小军可能也不会这么早就走了，剩我一个老头子，我……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我的儿子！”
    对面床上突然响起的哽咽声让言笑有些不知所措。她一直以为这是一个能狠心伤害自己孩子的父亲，却没想到，王庆林看起来平静的模样下，却藏着如此浓烈的愧疚，悔恨。显然王军虽痴傻，可也是他唯一的孩子，是他这么多年来活在这世上唯一的担心和牵挂。
    吸了吸鼻子，王庆林抬起干枯的手抹了把脸，像是下了某种决定般，他抬起头直视着对面的言笑，眼神里爆发出一种奇异的色彩。
    “昨天晚上，我梦到小军了，他对着我一个劲地哭，又抿着嘴，什么都不肯说，我知道他肯定还在怪我，怪我当年那样对他。我想过了，也想通了，现在，我的儿子已经先我一步走了，我也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你说我这个样子，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对不对？你不是要问那年厂子里的事吗？你问，我什么都告诉你，你把它写出来发到报纸上让大家看看。我怕……怕我如果不说，而是带着这个秘密入土，就算阴曹地府见了小军，他也不会原谅我……”
    王庆林的声音又低了下去，言笑听到最后，心里五味杂陈的感觉。
    她曾经设想过无数种方法来让王庆林开口说出当年的真相，却不想是在这样一种情形下。斯人已逝，众生热闹间，独留这位余生将孤独老去的生者，带着对儿子的爱和愧疚，鼓起勇气说出真相，以求得到他死去儿子的谅解。
    对着一脸恳求的王庆林郑重地点了点头，言笑又犹疑地问道，“那，大爷，我可以录像吗？”
    王庆林一边压抑着想破嗓而出的咳嗽，一边费力地坐起身，又对言笑的问题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道，“随你。”
    掏出手机点开视频录制的按钮，言笑对镜头里的王庆林点头说道，“好了，大爷，我们开始吧。”
    ……
    这老头子家就是穷，请的这是什么班子啊？唱的这么差！
    王小六缩在看热闹的人群里，心里默默地对那咿咿呀呀唱得起劲的中年女人吐槽着。
    再次偷偷从旁边的桌子上摸了一盒烟塞到裤兜里，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裤子，王小六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
    正琢磨着要不要回厂子上班时，一扭头，王小六就看到一个年轻的姑娘出现在了王庆林的家门口。
    啧！一看就是城里人，长得还挺漂亮嘛！王小六摸了摸下巴，心里疑惑着，他们家什么时候有了城里的亲戚了？
    “哎！那姑娘又来了？”
    “哪个？哦哦！我记得，这不是上次来给秀梅送东西的那个记者吗？”
    “她怎么又来了？都被轰走了还敢来啊？”
    “秀梅不是说是来采访他们家军儿打人的事儿的吗？这人都死了，还怎么采啊？”
    在王秀梅家门口见过言笑的几个女人站在人群里窃窃私语道。
    记者？采访王军打人的事儿？王小六的耳朵立马竖了起来。
    这么多年的事怎么突然又有记者关注了？难道有人走漏消息了？一想到偏房里躺着的那个背锅的傻子，王小六突然心生警觉，这当年打人可有他的一份力，要是被捅出来那还了得？
    疾步从人群里走出来，又拐到一个无人的胡同，王小六四下望了望，再次确定不会有人听到后，才拿出手机拨通了号码。
    “喂！喜哥！”
    “你小子今天是不是又没来上班？”电话里刘喜懒洋洋地问道。
    王小六呼吸一滞，坏了，忘了这事了。又突然想起自己要报告的情况，忙又低声急急地说道，“哎呀！喜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猜我刚发现什么了？”
    刘喜却懒得跟他废话，骂道，“有屁快放。”
    “我在王庆林家门口发现有个女记者来了，好像是来采访当年老大带咱们兄弟打记者那事的。”
    王庆林？刘喜一时间有些想不起这个人是谁，又仔细回忆了一下，才突然想起当年办公室里，为自己的傻儿子跟老大要钱的那张可笑的脸。
    “怎么回事？这事怎么突然被翻出来了？”
    “不知道啊！那个记者刚才已经进他们家了，我怕王庆林那个老家伙再跟记者胡说八道！”
    “那老家伙还没死呢？嗯，行了，我知道了，也没多大事，这都多长时间了？能查出来个屁啊？有什么好害怕的？你要是不放心，等一会儿那个记者走的时候，找几个兄弟路上吓唬吓唬，让她知难而退，不要再继续往下查就可以了。”不远处的简商正在对他扬着手里的单子，刘喜向他摆摆手，心不在焉地对王小六说道。
    “真是个好主意，喜哥威武！”挂了电话，王小六又莫名地想起了那个漂亮女记者的模样。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王小六窃喜着，嗯，看来，今天哥们有口福了。
第三十九章 夜路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挂了电话向着简商走去的时候，刘喜还在皱着眉头，颇有些心烦，“这些让人讨厌的记者！”
    一句话听得简商心里一颤，怎么会突然提起记者？余光打量着面前的刘喜，只是看起来有些不耐烦，倒也没有其他的异样。
    疑惑于他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简商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刘哥，怎么了？谁又惹您不高兴了？”
    翻了翻简商递过来的单据，刘喜眉间的疙瘩才稍微解开一点，“一个不知死活的记者，估计是想挖老大的黑料。”
    听到这儿，简商更有些按捺不住了，“什么记者啊？敢挖咱们老大的黑料，活腻歪了吧？不过话说，咱老大能有什么黑料啊？”
    瞥了眼一脸八卦的简商，刘喜笑骂道，“你小子啊，干活是一把好手，长得也人模狗样，就有一点，怎么跟个娘们儿似得喜欢听别人的八卦呢？”
    简商摸着头嘿嘿一笑，“这不是兄弟来的时间不长，想了解了解咱们公司的这些事儿吗？这样以后跟兄弟们聊天的时候，也不会显得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说是不是啊刘哥？”
    收起单据放进包里，刘喜看了看货物装完后逐渐散去的工人们，才摇摇头说道，“这事啊，可不是你拿来当谈资来吹牛的。好几年前了吧，姚文海第一次同意跟老大合作，派人过来的时候，不知怎的，正好碰上咱们厂子里混进来两个记者，老大带人把那俩记者围了，下手也重了点，我当时不在厂里，后来听老大说还是让他们走了，老大这人嫌惹官司麻烦，也怕闹得太大跟姚文海那事再黄了，就找了个厂里的傻子推出去顶了。不过也不知道怎么的，刚才小六打电话说，傻子那家今天又来了个女记者，说是奔着顶包那事去的，哎，你说都多少年的烂事了，还翻出来，真是够烦的，要我说，当时就应该直接做了他们，也省了后边的这些麻烦了……”
    简商突然觉得恍惚。今天太阳难得的大，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简商却依然觉得冷。那两个记者……就是高毅和他啊！
    忍不住环顾了一下此刻自己所在的地方，尽管几年过去了，这里的环境由原来的简陋变得如今越来越豪华，可简商还是清楚地记得，记得他们在哪里被围起，记得高毅在哪里倒下，记得他们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随着当年的他背起高毅的脚印，从这里一直延伸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他努力改变自己，伪装自己，一次一次随着这些恶心的人，再次进到这个所有事件的源头来寻找真相。而如今，这被掩盖的真相，却在此刻，被眼前的刘喜轻而易举地提起，蔑视和嗤笑。
    简商突然觉得有些无力，胃里似乎又开始翻江倒海了。
    发觉到简商一瞬间的脸色苍白，刘喜停住话题，诧异地问，“怎么了你？脸色这么难看？害怕啦？”
    忙低下头，压抑住胃里的难受，简商低声说道，“没事刘哥，可能是刚才吃饭吃的有点不舒服，一会儿就没事了。”
    顿了顿又问刘喜，“您说又有记者来查这事儿了？谁啊？我是说，谁这么大胆啊？要不要我去帮忙收拾她？”简商心下疑虑，这件事知情的人并不多，那又到底是谁呢？
    刘喜却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不用，你去休息吧。正好就在这旁边的王家村，小六他们家也在那儿，我让他去了，吓唬吓唬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记者们也好，省得给我们捅大楼子。”说完便抬腕看了看时间，转身向办公室走去了。
    王庆林断断续续的回忆和讲述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言笑手中的手机开始发烫，提示电量不足时，王庆林才停下，示意可以结束了。
    大概是说了太多话的原因，王庆林此时看上去很疲惫，费力地喘着粗气，喉咙里还不时发出咯咯的声音。看着实在有些担心，言笑刚想上前问老人要不要喝口水，突然王庆林的身子往前一扑，一口血从他的嘴里喷了出来。
    言笑被这情景吓得呆了一下，又无暇顾及衣服上溅到的血点，忙边喊着屋外的王秀梅进来，边上前去拍着王庆林的背问道，“大爷，您没事吧？您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王秀梅也赶了过来，看了眼地上的血，冲到墙角的桌子处，拉开抽屉拿出一个药瓶来。
    “他经常吐血，你不用害怕，吃过药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将倒出的几个白色药片和水递给王庆林，看着他吃下去后，王秀梅才一脸习惯地对言笑安慰道。
    “老人家……这是什么病啊？怎么会这么严重？”此时的王庆林呼吸已逐渐平缓下来，许是吐出了淤血的原因，喉咙里的咯咯声也消失了，言笑有些放心下来。
    王秀梅叹了口气，“肺癌，这附近几个村子好多老人都是这样，小孩子也有好多咳嗽闹病的，去医院让大夫看，大夫都说应该是污染闹的。”
    污染？冒着烟的高高烟囱，空气里刺鼻的味道，还有村外那条有些发污的河水。言笑的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些画面。
    “鑫源？是鑫源化工厂的污染吗？”言笑有些急切地问道。
    王秀梅点点头，算是肯定了言笑的答案。
    “原来如此！……他当年，就是想做这件事吧？”
    言笑一脸恍然大悟的自言自语让王秀梅疑惑地看向她，“你说什么？什么这件事啊？”
    言笑摇摇头，“没事大姐。”
    说完，又望向床上的老人，“大爷，今天真的谢谢您。您放心，回去我就把这些内容整理出来，争取早日让那些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还您儿子一个清白。”
    王庆林感激地看了一眼言笑，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却有两行老泪顺着粗糙的脸颊流了下来。
    实在不忍再看，匆匆忙向两人道了别，言笑便逃也似的从这座院子里跑了出来。
    一出门，她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不知不觉竟待了这么长时间，这么晚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回市里的公交车，言笑边大步向来时的路走着，边有些不安地想着。
    农村的夜晚，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没有路灯，没有月亮，只有惨淡的几颗星安静的挂在天上，沉沉的夜里透不出一丝光亮。
    “怎么都没有人啊？”分不清是害怕还是有些冷，小声自言自语着的言笑忍不住抱着手臂搓了搓。
    快步走在静悄悄的乡间小路上，向来害怕夜路的言笑觉得自己的汗毛好像都竖了起来，脑海里也不由自主地闪现出了白天见到的那张王军的黑白照片。啊！受不了了，一个激灵，言笑终于撒丫子飞跑起来。
    然而刚拐过一个弯，跑到一个废弃的老宅处时，突然从对面闪出的几个男人拦住了言笑的去路。
    为首的那个男人一脸淫笑地走了过来，“小妹妹，要去哪儿啊？这么晚了，陪哥哥们玩玩吧。”
第四十章 险境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长这么大，言笑第一次为自己感到如此害怕和心慌。
    一个侧身躲开对面男人伸过来的手，言笑慌忙退后几步，刚打算转身向后跑去，却又发现早已有两个男人转到她的身后，嬉笑着抱臂站定，只等她像无头苍蝇一样撞到他们的怀里。
    看到路被堵死，言笑只得又稳了稳心神，挪到墙边背靠过去，声音颤抖地对打头的男人问道，“你……你们什么人？我不认识你们，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一边说着一边又将手机悄悄地握在手里解锁。此时明明是寒冬，可言笑却分明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上已经有细密的汗水。快点！快点！拨出报警电话，我就有希望得救了！
    “六哥，这妞偷着打电话呢。”黑夜里背后可疑的光亮暴露了她，一旁的男人冲着王小六喊道。
    迅速将手机拿到眼前拨出号码接通，电话那头传出声音，“你好，这里是报警中心，请问……”还没等到言笑报出位置，手机突然一黑，没电关机了。
    心里一凉，还没来得及做出其他反应，言笑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也一黑，一只手已经伸了过来抢走了她的手机。
    王小六拿在手里摁了摁，才发现抢过来的手机已经关机。一把将手机又扔回到言笑脚下，一边又笑道，“妹妹，你这手机都关机啦！要不要哥哥把手机借给你报个警啊？”
    一片不怀好意的哄堂大笑中，男人冷笑着一步一步向言笑逼近。使劲攥住自己颤抖的手，背后就是冰冷粗糙的墙壁，退无可退了！压抑着自己颤抖到极点的呼吸，言笑抬起头盯着对面的人说道，“我是一个记者，如果你们今天放了我，我不会记得今天发生的事，如果……你们动了我，我就算拼了命，也不会放过你们任何一个！”
    王小六夸张地举起双手，扭头对周围再次发出哄笑的男人们叫道，“哇！记者啊，我好怕哦兄弟们！”下一秒转过脸对上言笑，却又换上了一副狰狞的模样，“记者就对了，找的就是你！小妹妹，别怪哥哥，要怪就怪你自己多管闲事吧。今天你要是不反抗，兴许哥哥还能对你温柔点……”
    说着，便对瞬间苍白了一张脸的言笑扑了过去。
    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抗，言笑就被男人一把摁在了墙上，后脑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墙壁上，头晕眼花的疼。一双手也被男人此刻死死地攥住，压在身后。言笑拼命挣扎着，刚扭头险险避过那人凑过来的恶心嘴巴，一张满是兽欲的脸又贴了过来，顺势埋在言笑露出的雪白脖颈里，深吸一口气，喃喃道，“嗯……好香啊！别着急小妹妹，哥哥这就来了！”
    颈间传来的令人作呕的呼吸和触感，让言笑一瞬间身体僵硬起来，她死死地咬着嘴唇，泪水已经从眼眶里溢了出来，尖叫声就在喉咙里，可是似乎却怎么也发不出来。男人的力气原来比想象中要大这么多，言笑挣扎着身子，拼命地想把手从男人的桎梏中抽出来，却似乎只是徒劳的无用功。
    突然感觉到身下挣扎的力度变小，王小六才恋恋不舍地抬起头贴到言笑的耳边说道，“怎么？想通了？这就对了嘛，让哥哥好好……”
    就是此刻！随着男人抬头的动作，言笑只觉得身上一松，趁着那人还在她耳边说着什么，言笑迅速抬起膝盖，向着男人的腿间顶去。刹那间，男人的惨叫声响在言笑的耳侧。
    言笑只觉得身上的压力骤减，男人松开怀里的人，蜷起身子倒在了地上，疼得打起滚来。
    几个站在一旁正等着看戏的男人瞬间向着倒地的王小六围了过去，“六哥，你没事吧？”
    趁着众人不注意，捡起脚下的手机，言笑疯了一般地向着前方漆黑的小路跑去。言笑，快点，再快点啊！
    “给我把她追回来！”被几个人扶起的王小六坐在地上，一双被欲望烧得猩红的眼睛此刻也多了些气急败坏。指着那个逃跑的背影对身旁人吩咐完，王小六再一次疼得哎呦哎呦的叫起来。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拼命跑着的言笑只觉得自己胸腔里的肺仿佛快要爆炸了，可是她却不敢停下来。
    忽然间，远处闪着的灯光让言笑眼前一亮，正欲开口对着前方喊道，突然头皮一紧一痛，竟是自己的头发被拽住了。
    “小丫头，看不出来啊，人长得柔柔弱弱的，跑的还挺快。”那人抓着言笑的头发向后一扯，冷冷地说道，“走吧，我们六哥还等着你呢。”
    心脏因为刚才的剧烈跑动，此刻正在言笑的胸腔里“噗通噗通”地快速跳动，言笑却只感到心像死了一般的绝望。
    被人扯着头发向后走去，言笑徒劳地把手伸向远处的灯火，像是要抓住什么。
    “不要！不要！放开我！你们这群混蛋！救命啊！有没有人啊？救救我！”泪水如雨点一样极速地滑落，模糊了双眼，言笑甚至不顾头皮撕裂般的疼痛，扭过身子疯了一般地向那些人踢打过去。
    “老实点！臭丫头！”男人一巴掌扇了过去，待她稍微安静下来后才又扭着她的胳膊向不远处的王小六走去。
    夜，似乎比刚才更黑了。王小六身边的人亮起手电，照得一脸狼狈的言笑眯起了眼，刺眼的光亮中，言笑只觉得，那里似乎有什么恐怖的怪兽将要扑过来。
    王小六此刻觉得似乎好了一些，虽然还有些火辣辣的疼，但是已不妨碍行动。他恶狠狠地瞪着一双眼走到离言笑一段距离的地方后，就再不敢上前。
    “你个臭丫头，敢伤老子！我看你是活腻歪了。兄弟们，给我把她扒了！”王小六一脸得意地淫笑。臭丫头，我看你今天还往哪里跑。
    皮肤突然暴露在冷冷的空气中，激起一股战栗。言笑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一块砧板上的肉，有种心如死灰般的绝望。徒劳地推开一只只伸过来的肮脏的手，言笑嘶哑着喉咙对那些人喊道，“走开！走开！你们这群畜生！滚……”
    一片混乱中，突然一道手电光远远地射了过来，落在一脸迫不及待的王小六脸上。
    眯着眼睛举起手挡住对面的光，王小六不耐烦地喊道，“这他妈谁啊？谁照老子呢？”
    此时，一个中年男声犹豫地响了起来，“……是小六吗？”
    王小六瞬间呼吸一滞，“……爸？你……你怎么在这儿啊？”
    对面的中年男人一听王小六的声音，抬腿就怒气冲冲地冲了过来，熟练地一把揪起儿子的耳朵喊道，“你个兔崽子啊你，刚才你二叔跟我说看见你偷偷摸摸地出村了，我就知道你不定是去干什么好事了。你啊你，能不能让我们省点心，这么大人了，是想让我们老两口再去看守所给你送饭吗？”
    说着，便拽着儿子的耳朵要向家走去。
    刚刚还一脸猖狂的人，瞬间偃旗息鼓，变得没了脾气。要知道，王小六怕他爸可是出了名的，小时候他做错了事，他爸就能满村子地追着打他，鸡飞狗跳，人仰马翻，还是往死里打的那种。
    缩缩脖子，王小六看了眼老头的神情，瞬间又把想脱口而出反驳的话咽了回去。正待跟着往家走，另一个声音却又响了起来，“那……六哥，这丫头怎么办啊？”
    王小六还没开口，他身边的老头已经瞪着眼怒道，“还有脸问，你们干的好事，散了！回家！”说完不等其他人做声，就再次拽了一把自己的儿子，示意让他回家去，又犹豫着回头看了看被几个人围在中间，抱着手臂发抖的言笑，说道，“小姑娘，我没管好自己的儿子，是我这个做老子的不对，我替他向你道歉了，你……”说着，老头许是觉得有些难为情，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啊！哎！”深深地叹了口气，老头背过身再次拉起儿子向着家走去。
    王小六边跟着父亲向前走着，边回身向看过来的众人摆摆手示意散了。余光又扫到一旁垂下头跌坐在地的言笑，眸色幽深，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小丫头，这次便宜你了！
第四十一章 言笑，别怕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此时的简商，正借着手机发出的微弱光线走在漆黑一片的乡间小路上。他步子看起来有些匆忙，身上的黑色大衣也像融化在了这暗夜中一样。
    整个下午，简商心里都在疑惑刘喜提到的女记者的事。此人又是谁？又是为什么会调查这些事？也许可以从这个女记者身上得到点什么也说不定，想到这儿，简商便借口胃不舒服提前离开了。
    王家村？王小六？站在办公楼前的院子里，考虑着该怎么找到这个人时，简商身边经过的几个年轻工人的对话却突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六哥说的好事也不知道是什么啊？”
    “去看了不就知道了！”
    “王小六这小子今天都没来上班，我一猜他就是又去干什么好事了！”
    “走走走，我都有些等不及了！”
    王小六？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吗？简商眼前一亮，如果跟上他们的话，能不能找到王小六和那个女记者未可知，但也许是个机会，试试看吧！
    站在原地看到那些人走出工厂后，简商才装作漫不经心地远远跟了上去。
    眼看着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前面的人影也开始变得有些模糊不清。村子里的路本就曲折，在又一次看着那些人拐过一道弯后，简商快步跟上去，然而看到的，却是眼前空荡荡的胡同，他意识到，自己是把人跟丢了。
    正有些郁闷地原地徘徊间，不远处门声响动，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从门内走了出来。简商忙上前去，问清前往王家村的路，道谢后才又向着年轻人指的方向走去。
    不知又走了多久，眼看着身后的村子越来越远，简商有些不确定起来，会不会走错了？
    正犹疑着，不远处的前方突然有谈话声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几束越来越近的光柱交织着，晃动着，不一会儿的功夫，对面已经有几个人打着手电走了过来，边走边还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什么。
    “哎！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妞。”
    “六哥竟然这么怕他爹啊？看他平时不是挺横的吗？”
    听到这熟悉的语调，和那人提起的称呼，简商突然一愣，竟是他刚才跟丢的那几个人，没想到在此处又碰上了。
    垂下头快步从擦肩而过的几个人身边走过，简商心里升起一丝焦虑，他们这是去哪儿？已经见到王小六了吗？那王小六和女记者此刻又在什么地方呢？
    不甘心地向前走了几步，简商举起手机向着刚才那几个人来时的方向扫过。铺天盖地的黑暗里，一条蜿蜒曲折看不到尽头的小路呈现在简商的眼前，小路的中间有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女人，此刻正背对着简商垂头坐在地上，头发胡乱的披散着，肩上的衣服也有些松散，露出半个雪白的肩膀。
    这是？想到刚才那几个人的对话，简商心里一惊，难道，是那个女记者？
    ……
    此时似乎又有一阵风吹了过来，那是只有冬天才会有的冷硬的风，吹在满是泪水的脸上，言笑只觉得疼。地上很凉，知道那几个人已经离开，言笑却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腿似乎还在抖，脸上被打过的地方也火辣辣的疼，那人残留在自己脖颈里的味道让言笑突然有些作呕，胃痉挛着，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突然，言笑好像又听到有脚步声伴随着越来越近的光亮从身后传来，害怕地睁大眼睛，任凭眼泪簌簌地从脸上落下，言笑心下一片冰凉，他们是不是又回来了？不要！不要啊！心脏再一次狂跳起来，拖着发抖的腿跌跌撞撞地站起身，言笑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方向，只能向着身后人来的反方向跑了起来。
    看着那女人在自己靠近后猛然起身慌不择路地逃跑，却又在没跑多远后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简商的心里有些不忍，快步走到女人身边，伸出手刚想将她扶起来，那女人却尖叫着抱头向后蜷缩起来，嘴里还喊着，“走开！走开！不要碰我！”
    简商却突然有些呆了，这声音！虽然女人的声音里包裹着浓浓的恐惧和哭腔，喊出的声调也已有些嘶哑，但呼呼的风声中，简商还是一下子就听了出来。
    这是……
    心里有些慌地单腿跪在地上，简商颤抖着手，蓦地用力，一下子拉开了还在尖叫着的女孩抱着头的胳膊，在手机微弱的灯光下，简商也终于看清了面前女孩的脸。
    记忆里，自己每次见到言笑时，那张脸总是干净白皙的，小巧挺秀的鼻子，时常因假装生气而嘟起的嘴巴，偶尔会在他逗她时微微泛红的脸颊，和总是藏着笑意，偶有泪光的会说话的眼睛。
    而此刻他面前的小姑娘，那一头比上次见到时还微长的头发，乱糟糟的像是被人扯过，一张素净的脸上满是泪痕和混着眼泪粘在一起的碎发，还有更多的眼泪正从使劲闭起的眼睛里滑落，而左侧的脸颊也像是刚刚被人打过，还泛着红肿。外套凌乱，胸前的两个扣子已经被扯开，露出的肩膀正无助地抖着，衣服上还有一些灰尘和血点。
    简商此刻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像是被人狠狠攥在手里揉搓，喘不过气般的疼痛和难过。轻柔地擦去女孩脸上的泪水，又捧起那张小小的可以被他的手包裹起来的脸，像怕吓到女孩似的小声对她喊着，“言笑！言笑别怕！是我，我是简商，我是大叔！睁开眼睛看看我，别怕！大叔在这里！”
    言笑像是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混沌中，她紧紧地闭起眼睛，将自己蜷缩起来，她觉得如此害怕，又如此的冷，只是机械地喃喃着，“走开！走开！不要碰我！”
    直到，一双温暖的手轻柔地捧起她的脸，一个熟悉又透着温柔的声音响在她耳边，那个声音说，“别怕，言笑，大叔在这里！”
    不敢相信般地睁开哭得红肿的眼睛，泪眼朦胧中，眼前那个男人正紧锁着眉头，一脸心疼地看着她。言笑突然觉得自己的眼泪更加汹涌地流了出来，压抑许久的恐惧和害怕也在一瞬间爆发。
    实在看的难过，简商一把将哭得喘不过气来的言笑搂在了怀里，又拢了拢女孩肩上的衣服，轻拍着那哭得颤抖的背，哑声安慰着，“对不起……对不起言笑，我来晚了，对不起！别怕，现在没事了啊！”
    又抬头看向那几个人离开的方向，眼神冷得像淬了冰，“那群人渣，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像是过了很久，怀中的人才慢慢地安静下来，只剩下小声的抽泣。突然感受到来自言笑轻微的挣扎，简商忙松开手将她从怀里扶坐起来。
    “言笑……你感觉怎么样？我带你去医院吧……”想到她衣服上的血迹，简商的心突地疼了一下，犹豫半晌，还是决定开口询问。
    因为实在哭得太厉害，此时的言笑还有些懵，瞪着一双核桃眼看了关切地望着她的简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
    “咳……他们……他们没能把我怎么样，我没事。”扭头避开简商的眼神，言笑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
    言笑的话音刚落，简商就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是有一块石头落了地，沉甸甸压抑着的一颗心顿时变得轻盈开心起来，情不自禁地再次将言笑搂在怀里，简商心里暗暗庆幸着，幸好没事，幸好！
    也许是坐的时间太久，言笑被扶着起身的时候，脚下一软，只觉得自己的一双腿冰冷麻木，使不上力气，全身也因为从极度紧张到放松下来而酸痛不已。正欲开口说等一下的时候，身旁的简商却已经背对着言笑蹲下身来，回头对她摆摆手说道，“上来，我背你。”
    还是一样的夜，可此时言笑的心情却与之前如此的不一样。她趴在简商宽厚结实的背上，耳边是他清浅的呼吸声，鼻间似有若无的，是她最爱的橘子香气。忍不住呼出一口气，言笑只觉得自己全身都放松了下来，又随着他走路时轻微晃动的节奏，打了个哈欠，终于疲倦地沉沉睡去。
    颈间传来的呼吸开始变得均匀起来，简商微微偏头看过去时，女孩已经睡了过去，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红肿的眼底，但眉头却还是皱在一起。像是又做了什么噩梦，女孩嘴巴一瘪，又闭着眼睛小声哭了起来。简商忙将头凑过去轻柔地蹭了蹭女孩的脸，似是感受到了安心，女孩终于停下了哭泣，将头使劲地埋到简商的颈间回蹭了蹭，再次安稳地睡了过去。
    心里再次松了一口气，简商一直紧抿的嘴角此刻才放松下来，有了微微的笑意。将背上的人又往上托了托，简商轻快地向前走着，突然就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言笑时的情景。
    小丫头，你一定不知道吧？在为你拍下第一张照片之前，我就已经记住了你。
第四十二章 奇怪的气氛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莫名的，简商始终清楚地记得那个傍晚。
    那时候还是初春时节。一直消沉的简商也不过刚从颓废抑郁中稍稍振作起来，专心捡起自己几年来因着状态时好时坏而断断续续的摄影事业。虽然白天看起来也还好，停药也已有段时间，但是只有简商自己知道，夜晚的自己是如何抗拒着闭上眼就会袭来的噩梦，强撑着睁眼到天亮的。
    后来，这种情况终于还是被常平知道了，他不想这个优秀的年轻人就这样继续在噩梦中沉沦，便自作主张为简商报了一个训练营，想着能督促这孩子出去锻炼锻炼身体，多接触些人群。简商心里虽十分拒绝，但还是不忍驳了常平的好意，一番心里建设后，最终还是去了。
    那日，训练营的活动比平时结束得稍晚一些，傍晚来临之际，学员们也解散各自回家。简商却并不想那么早地回去，索性一个人晃晃荡荡地，徘徊在这条开满海棠的街上。
    天色暗淡着，街道两旁的路灯开始逐盏亮起，暖黄的灯光下，一树树热闹的海棠花也显得有些温柔娴静起来。
    走着走着，简商突然就注意到马路对面的前方，也有一个姑娘，迈着同他相似的闲散步子，边向前走着，边仰头看着那一树树芬芳。简商觉得似乎认得她，那好像是同他一个训练营的学员，因为成绩太差，每次跑完都要被教练单独拎出来点名，因这特殊的待遇，简商不得不知道了她。
    看到有人，此刻的简商只觉得自己的安静仿佛被打扰，无奈只好放弃难得悠闲的步子，打算快步离开。
    “奶奶，今天下午我们跟附小的球队比赛了，你猜谁赢了？”
    “呵呵，那还用问，肯定是我孙子赢了呗！”
    不远处的前方突然响起了谈话声，一个老人正拉着一个小男孩的手向这边走来，一个正愉悦地分享着胜利，一个正慈爱地倾听着，彼时，男孩指尖上的足球也正转得飞快。
    意外只在一瞬间发生。男孩手上转得飞快的足球突然掉落，下意识的，男孩松开牵着奶奶的手，便直接冲向马路中间滚动着的足球。
    突然有车灯闪动着从对面照了过来，急促的喇叭一声声响起，眼看着，一辆疾驰的车马上就要向路中呆住的男孩冲撞过去。
    僵硬地站在路边，简商也有些呆住了，刺目的车灯照眯了他的眼，白花花的一片光亮中，简商的脑海里又突然闪过与父母遭遇车祸时的一切。
    “啊！”头又开始钝痛，伴随着不远处老人惊恐的尖叫声，简商抱着头难受地弯下了腰。
    突然，白光中似乎有一道黑影划过，简商抬头看过去时，马路对面的女孩已经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将小男孩一把搂在怀里，挡在了车前。
    短短一瞬，那辆狂响着喇叭的车也堪堪停在了女孩身前。
    现场几秒钟的安静，然后便是司机忍不住冲下车的骂娘声，此时，吓得不轻的老人忙哭着冲过去，一边向司机弯腰道歉，一边将孙子搂在了怀里。
    看这情景，司机也不好再说什么，见都没事，也便上车走了。
    女孩又起身将一老一小一球送到路边，嘱咐着要注意安全之类的话。正待走时，却看到一旁的小男孩神情呆滞，像是受了巨大的惊吓。见此，女孩左右环顾了一下，从旁边捡起一个掉落在地的海棠花枝，蹲到孩子面前，语气轻快地说道，“小朋友，你看，今天的花开的多漂亮呀！快拿回去送给妈妈吧，她看到了一定会特别开心，没准还会给你做好多好吃的呢。嗯……想想我都觉得饿了！”
    像是想起了妈妈的存在，男孩脸上呆滞的表情开始出现松动，眼珠转了转，才扑倒在奶奶的怀里哭了起来。
    老人看了看女孩望过来的眼神，忙接过了话继续安慰着，“好了好了，没事了啊小博，不怕啊，刚才你妈还给我打电话说了，今天晚上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虾，一会儿回去了我们多吃点好不好？”
    小孩子贪吃，泪眼朦胧中听到奶奶的话，忙从奶奶怀里抬起头来带着哭腔问道，“真的吗？太好了奶奶！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一老一小千恩万谢地离开后，女孩目送着他们走远，又突然像是腿软般，一个趔趄扶着路边的路灯杆蹲了下来。
    此时已恢复过来的简商路过女孩的身边时，女孩正拍着胸脯小声嘟囔着，“呜呜！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吓死我了……”
    走过去的简商忍不住轻抬嘴角，笑了。
    突然有一阵轻柔的风吹过，一朵海棠花摇摇晃晃地从树上落了下来，掉到了树下正经过的简商的衣领上。将花拈在手里瞧了瞧，又忍不住扭头看了眼还在路灯下蹲着的身影。
    简商心里默默说道，嗯，确实很漂亮。
    ……
    言笑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已经天光大亮，素白的窗纱正挡着窗棂处想要进来的阳光。朦胧着眼扫视了一圈这个陌生的房间，突然就想到了前一天晚上险象环生的一切，言笑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是哪儿？
    正疑惑着，房间紧闭的门此时从外面被打开，简商拿着一杯水正站在门口惊喜地看向言笑，“你醒了？”
    言笑有些尴尬地点点头，忙又问道，“这里是？”
    “我家。你告诉过我你是在和别人合租的对吗？昨晚上你回来的时候睡着了。我想着你昨晚……那样的情况，就自作主张把你带回来了。”简商解释道。
    对了，想到自己昨晚上差一点就要落到那群混蛋手里，一颗心又开始狂跳不止，抚着胸口，言笑才觉出深深的后怕。
    一眼瞧出床上的人又因为恐惧变了脸色，简商忙装作不经意地上前将水递了过去，“喝口水吧。”
    待女孩脸色稍稍平静下来后，简商才又问道，“言笑，你怎么会在那里？我的意思是，你在调查什么？”
    言笑下意识地就要去兜里摸手机，却发现摸了个空，“我的手机呢？”
    简商将拿在另一只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回来发现你的手机关机了，已经给你充好电。还有，言笑，回答我的问题。”
    看着眼前男人平静里透着严肃的表情，言笑低下头偷偷吐了吐舌头，打开手机里一个视频，抬手向简商递了过去，“大叔，你看看吧。”
    画面里，一个枯瘦的老人正费力地说着什么，在时不时响起的咳嗽声和断断续续的讲述中，简商慢慢地变了脸色。
    “这……这是……”猛地抬头看向言笑，简商一脸震惊。
    言笑点点头，“没错，大叔，就是你和你的朋友当年被打时，目击证人的证词。”
    “你怎么会有这个？”
    言笑的脸上出现了小小的得意的神情，“开始的时候我就疑惑，为什么鑫源会让一个精神病患者去做保安，就找我们班长调了当年的案卷得到了那个精神病患者的信息，去他们家找他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其实是他爸爸在化工厂做保安，并且还是当年事件的目击者，所以我……”
    突然感受到来自简商越来越炙热的目光，言笑说着说着，又不好意思地停了下来。
    “所以？所以你就去找了这个人录了这样一段视频？”
    言笑点点头，又小声补充道，“开始的时候我去了好几次，他都不肯见我……”
    正说着，一张英俊的脸突然凑了过来，简商一双漂亮的眼睛专注地看着眼前这个又开始脸红起来的小姑娘，“你调查这一切，将自己置身这样的险境，言笑，告诉我，你是为了什么？”
    离得太近，近到连对方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言笑只觉得此刻自己的脸红的好像要烧起来，嘴巴也变得有些磕绊，“为了……为了……就是听你讲了……你的经历，嗯……想……为你做些什么……能让你快乐一点。”
    深吸一口气，喉结滚动中，简商倏地又将身子抽了回去，远离了那张此刻看起来如此明媚又楚楚动人的脸。
    “唔，言笑，这样太危险了，什么都不要再做了，保护好自己，知道吗？”心不在焉地嘱咐完，简商慌忙站起身扭头就离开了房间。
    看着大叔有些落荒而逃似的背影，言笑捧着自己红的像熟透了的苹果一样的脸心里嘟囔着，刚才的气氛好奇怪，我为什么要脸红啊？大叔的样子，看起来也怪怪的啊……
    逃也似地离开自己的卧室，简商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异于平时的快。厨房里隐隐的有粥的香气飘了出来，想到卧室里的人儿，恍惚中，简商竟突然有了一丝家的感觉。
    一想到自己刚才竟然想要冲上去吻住那张小嘴，简商就觉得不可思议。
    该死的，简商，你不可以。
第四十三章 现在的我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与送她回来的简商告别后，言笑便“噔噔”地上了楼。
    刚把钥匙插进锁孔，只听门内“咔哒”一声，然后就露出了门后何萌萌的一张脸。
    没想到这个时间点何萌萌还在，言笑突然有点慌，“你……你怎么没去上班啊？”
    不紧不慢地打开门让言笑进来，何萌萌给了言笑一个揶揄的表情，“我回来拿点东西……不过嘛，你倒是可以啊小姑娘，如今都学会夜不归宿了。”
    又瞅了瞅言笑身上披着的长到脚踝的黑色大衣，“啧”了一声接着说道，“哎，小姑娘长大了，也是该交男朋友了。”
    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挂在一边，言笑忙扑到何萌萌身边捂着她的嘴巴喊道，“不许胡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笑闹间，何萌萌一眼注意到了言笑脸上的伤，“脸上怎么回事啊？和男朋友打架了？他打你了？跟你说啊，打女人的男人可是不能要的……”
    再次捂住何萌萌没完没了的嘴巴，言笑才将夜路遇上歹徒又被救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身旁的何萌萌听到最后也是一脸唏嘘，又抱着再次差点哭出来的言笑安慰了半天。
    陪言笑呆了一会儿，何萌萌因为还要回报社工作便先走了。洗完澡站在浴室的镜子前，言笑检查了一下自己脸上的伤势，看起来还是有些红肿，如果这个样子去上班，估计会被围观吧，编辑部里又人人都是脑洞大开，到时候还不知道会诞生什么版本的故事。想到这儿，言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毫不犹豫地给领导打去电话请了假。
    舒服地在屋里宅了两天，转眼便到了周末。早上言笑睁开眼的时候，何萌萌已经在厨房里忙活开了，并美其名曰要给言笑受到惊吓的小心灵一点安慰。言笑有些百无聊赖地在客厅里溜来溜去，抬眼的功夫，又看到了衣架上挂着的简商的那件大衣。对了，大叔的衣服还没有还回去。
    拿起手机，刚想给简商打电话，言笑蓦地又想起了那天两个人面对面的尴尬。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改成了发消息，毕竟不说话的话，尴尬会少一些吧。
    “大叔，你的大衣还在我这儿，你今天在家吗？我去给你送过去吧。”
    没一会儿的功夫，“叮”，手机响起，言笑打开一看，“你好点了吗？”
    “嗯，我没事了，本来也没有受伤，我是打不死的小强哈哈哈。”
    看着这条消息的人忍不住嘴角一勾，想到此刻发消息的女孩再次生龙活虎的样子，某个心里破土而出的念头便勾的简商的一颗心痒痒的，手指一动，一条消息再次发送了过去。
    “一会儿我去找你，等我。”
    吃过早饭，将何萌萌摁在沙发上，言笑就主动承担起了洗碗的重任。难得今天天气这么好，言笑只觉得几日来蒙在心上的阴霾也一扫而光。麻利地将碗碟拿到水龙头下，哗啦啦的流水声中，言笑忍不住地哼起了歌。
    此时的何萌萌正瘫倒在沙发上，抱着手机和群里的同事聊天打哈哈。突然，门外响起的敲门声让她一愣，谁啊？
    懒洋洋地爬起来走过去打开门，一句“谁啊”刚脱口而出，何萌萌就看着门外的男人愣在了原地。
    “请问，言笑在吗？”简商礼貌地问道。
    何萌萌此时还有些转不过弯来，脑子里装满了粉红色的问号，这男人是谁啊？怎么长得这么好看？来找言笑的？怎么之前没有见过呢？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啊？哎呀，越看越好看呢……
    简商有些疑惑，问题没有得到任何回答，门内的女孩就只是站在那儿，呆愣地看着他。
    清了清嗓子，简商不得不又提高了音量，“你好？请问言笑在吗？”
    何萌萌终于醒过神来，忙尴尬地红着一张脸将门开到最大，说着“在的在的”，热情地请简商进了门。
    “她在厨房收拾呢。”向男人指了指厨房的位置，正欲请他沙发上坐下细聊时，何萌萌便看到男人顺着她指的方向走了过去，待走到厨房门外，看到正忙碌着的言笑的背影后，便站定不动了。
    啧啧，看这背影似乎都带着深情。何萌萌的心里只觉得满满的酸，回头要好好审审这小妮子！收拾起刚萌芽就“咔嚓”一声碎了的春心，又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何萌萌一脸黯然神伤地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愉快地哼着歌，细细的水流下，碗碟在手里一点一点变得干净起来。将洗好的餐具收起来后，言笑直起身舒了口气，又擦了擦手上的水，背过手便要解开围裙背后的绳结。
    “糟糕！又成死结了……”一拽一拉间，言笑无奈地意识到自己又一次把围裙拽成了死结。
    无语地对自己耸了耸肩，言笑只好一边努力地背过手拉扯着身后的结，一边不知情地喊着早已从客厅挪进自己房间的何萌萌，“萌萌姐，快来帮我解开，我又把围裙拽成死扣了！”
    话音刚落，言笑只觉得身后已经有人靠近过来，一双手正在她的身后细细地解着，很快，身上围裙便松开了。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言笑又从手边盘子中刚刚剥好的橘子里取出两半，笑嘻嘻扭过头去就要塞到身后人的嘴里，嘴里还说着，“堵住你的嘴，不许取……”
    刚转身，话没说完，言笑就已经举着手中的橘子呆住了。身后站着的，赫然是早上发消息说要来找她的简商。
    “大叔……怎么是你啊？我还以为是萌萌姐……”
    对上女孩一脸惊讶的表情，简商嘴角上扬，又瞥了瞥嘴边的橘子，戏谑地问道，“不是要堵住我的嘴吗？”
    唰地一下，言笑只觉得自己的脸一下子红了，讷讷地低下头，正欲将举起的手收回，却突然又被面前的简商一把拉住了手腕，拖住她的手，将橘子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然后嚼了嚼，又一脸淡定地点点头，“嗯，很甜。”
    言笑此刻只觉得，自己的脸红的似乎要滴出血来。
    似是终于看出了女孩神情中的窘迫，简商才放开了言笑的手腕，退后一步，仔细看了看她恢复如初的白皙的脸，满意地点点头，才又状似无意地转移开话题，“收拾完了吗？”
    言笑这才仰头看向简商，又不明就里地点点头说道，“嗯，收拾完了。”
    “出去走走？”简商对着窗外的好天气扬了扬下巴，又看向言笑，像是在征询她的意见。
    “那你等等我，大叔，我去换下衣服。”说着，言笑便绕开面前的简商，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和简商肩并肩慢慢地走在大街上，暖融融的阳光洒下来，照的人有些昏昏欲睡。言笑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简商，那人慢悠悠地走在自己身侧，此时也正难得地翘起嘴角，眯起眼睛微笑着的样子，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愈发丰神俊朗。
    “言笑！”思绪正环游太空外的言笑，被身旁的简商突如其来的一声叫的回过神来。
    疑惑地扭头看了一眼开口的那人，刚刚还微笑的表情，此刻不知怎的，又变得严肃起来。
    “你知道，我的经历里所涉及到的人都不是我们能够轻松应对的。所以，言笑，我希望，你不要再为我去冒险做些什么。最起码，我不想让如今的你也像当初的我一样，遭遇到一些我们都不能承受的痛苦和磨难，那些东西，是会毁掉一个人一生的。”
    言笑眨眨眼，却并没有对简商的一席语重心长的话做出回应，只沉默片刻反问道，“大叔，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如果是今天的你，你还会像当初一样义无反顾地去追求和维护正义吗？”
    简商突然停住了脚步。看着言笑，他忍不住回想起当年自己刚刚入行记者时的模样，似乎和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差不多吧，一腔热血，勇敢执着，见到黑暗的地方，就想一头扎进去，并试图用自己微弱的光和热去温暖，去照亮。
    如果是今天的自己……
    简商又迈开了脚步向前走去，抬起头，阳光依旧丝丝缕缕地洒在他身上。
    似乎有隐隐的话语散落在他的身后，他说，“不管是以前，现在，还是以后，有些东西，我都想守住。”
第四十四章 真是讽刺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送走简商后，言笑突然想起了上周许下的一个约定，对了，今天正好有空，不如去赴个约吧，就是不知道小姑娘有没有达成她的心愿。
    为民市场。
    抱着路上特意跑去礼品店买的玩具熊，言笑兴冲冲地直奔刘慧莲的摊位，她边走边想着，文文如果见到了这个玩具熊，应该会很开心吧。
    没想到的是，结果却扑了个空，刘慧莲经常摆摊的位置上已经被别的摊贩占领。言笑有些纳闷地又沿着市场长长的街走了两圈，却始终没有发现刘慧莲母女的身影。
    今天没出摊吗？
    带着疑惑，言笑再次迈进了张淑芬的店里，老人家也是打心眼里喜欢这姑娘，自然又是一番热闹的问候寒暄。
    “大妈，今天慧莲姐没有出摊吗？我刚转了两圈都没看到她们。”寒暄过后，言笑有些纳闷地问着张淑芬。
    “你也不经常来这儿，还不知道吧，他们一家子回老家了，应该是前天刚走的吧。”张淑芬解释道。
    “回老家？”言笑一脸诧异，“这么突然啊？上周我还听文文说要见到她爸爸了，所以今天打算再来看看她，怎么就回老家了？”
    张淑芬听了，叹了口气，又摆了摆手道，“快别提她那个爸爸了，我估摸着就是她那个爸爸闹得。上周我就听慧莲说她丈夫这周就刑满释放出狱了，我还挺替她高兴的。结果你猜怎么着？前几天的上午她丈夫出狱后来了一趟市场，说是陪老婆来练摊，待了没多久，市场里就来了一伙人，像是他丈夫以前的仇家啥的。掀了他家的摊，还指着她丈夫鼻子说什么‘出来了就好好过，别出去乱说什么有的没的’之类的话，第二天他们家就没出摊，第三天慧莲就来跟我告别了，说反正文文她爸也出来了，他们就打算回老家了。这不，打那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了。”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言笑又晃了晃手里的玩具熊，才有些遗憾地说道，“本来想送给文文当礼物的，看来是送不出去了……没想到他们竟然走了，只可惜没能告个别。”
    张淑芬拍了拍言笑的肩膀，安慰道，“你们年轻人，有那个缘分还会再见的啊！”
    告别老人，抱着玩具熊走在回去的路上，言笑心里还忍不住有些感叹，聚散真是无常。但愿回了老家的文文，在爸爸妈妈的陪伴下，能快乐地长大吧。
    ……
    眼看着王庆林父子的事情已告一段落。言笑想着，也许是时候，该开始另一件事了。
    周一上午刚到报社，言笑便直接去敲了主编的门。
    从稿件堆里抬起头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言笑，主编李冰心里疑惑了，这孩子不就是在家休息了两天吗？怎么这气势，看起来倒是越发雄赳赳气昂昂了呢？
    将自己手里打印的一摞资料递到主编面前，言笑解释道，“李编，这是我新的新闻选题，请您过目。”
    “嗯。”再次埋头工作的李冰随手接过资料便放在了桌上，“我先忙完手头这个，你先出去吧，有问题我叫你。”
    “好。”点点头，言笑便转身打算出去了。
    不经意地扭头瞥了眼手边的资料，封面上硕大的黑色标题猝不及防地映入了李冰眼帘。那上面写着，“污染致附近居民患病，鑫源污染难题何时能解”。
    “等一下！”一只脚已经跨出主编办公室的言笑又被叫了回来。
    手上的笔敲了敲一旁资料上的两行标题，李冰抬眼看向眼前这个一脸茫然的小姑娘，“这就是你的选题吗？”
    言笑不明就里，点点头回道，“是的，李编，是标题有什么问题吗？”
    拿起资料向言笑所在位置的桌边一扔，此刻的李冰显得有些冷酷，“选题不行，毙了重选。”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言笑忙从桌上拿起自己的东西快速翻看了一下，心里忍不住纳闷，这也没什么问题啊。
    办公桌后的李冰已经再次低下头不再理她，言笑却突然有些不甘心了，“李编，我可以问一下我的选题被毙掉的原因吗？”
    手下正写着什么的笔突然顿了顿，李冰头也不抬地问道，“你做过调查了吗？”
    言笑有些着急地解释道，“我做过调查了，那附近好几个村子，不少老人都有患肺癌的情况，家属说医院医生怀疑是污染导致的，还有好多小孩……”
    “怀疑？”言笑的话还没说完，李冰已不耐烦地看过来，生硬地打断了她，“言笑，新闻工作者讲求的是实事求是，不要用怀疑这样的字眼，没有根据的新闻，即使发出去，也只会让别人质疑我们报社的专业性！”
    一席话说完，对面的小姑娘眼看着一张小脸已憋得通红，眼底眉梢满满的不服气和不死心。
    李冰忍不住垂下眼叹了口气，哎，年轻人啊！
    再抬眼时，李冰已换上了一副和蔼的神色，她伸出手指了指铺散在自己桌子上刚刚正在忙碌的东西，语气里透着些语重心长，“这么跟你说吧，言笑。今年的环保大联查最近刚刚结束。联查结果，鑫源集团不论是从原材料还是排污设备上都被上面给予了高度评价。所以领导亲自安排了这几天的版面，有一个整版是专门报道鑫源的环保贡献的。我现在就在忙这个事。所以……你的选题不会被通过的。”
    再次认真地看了看小姑娘一双清澈的眼睛，李冰继续开口，“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梦游般地离开主编办公室后，言笑回到座位上时，还有些震惊得反应不过来。
    王庆林咳在她衣服上的血迹似乎还烙在她的脑海。王秀梅说还有很多老人都是这样，用自己无辜的生命，去为一个谋取私利的商人的罪行买单。
    垂头丧气地坐在电脑前，对面不远处的墙上还贴着那几个大字，每天上下班时，报社出入的每一个人都会看到。
    及时，真实，有效，客观，公正。
    低下头看了眼手中被毙掉的稿件，不知怎么的，此时的言笑突然觉得有些讽刺，又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第四十五章 不速之客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鑫源化工厂内。
    眼看着已近年关，各处下的订单发货的发货，收款的也已收款。年内的事情基本告一段落，出入的人多少都带了些闲散，工厂内也显然已少了之前忙碌的景象。
    闲来无事，又不想就在机器旁边守着，王小六又借口上厕所溜了出来，找了个工友借了两根烟，猫在角落里抽了起来。
    “行，理清就可以了，回头老大问起来也好有个交代，年后的那个单子先缓缓吧。”
    远远地听到说话声，王小六叼着烟伸长脖子一看，刘喜正一边和身旁的简商交代着什么事情，一边向这边走来。
    猛吸两口烟后，王小六将烟头扔在脚下蹍了蹍，等着来人靠近后才从角落里蹦了出来。
    “喜哥好！”
    许是没料到这个地方有人，刘喜的脚步顿了一下才停住，看清面前的人后又慢悠悠地开口道，“哟，小六啊，怎么着？又躲在这儿偷懒呢？”
    王小六？
    身后的简商忍不住皱了皱眉。
    对于刘喜的调侃，王小六掩饰似地搔搔头，又嬉皮笑脸哈巴狗般地凑上去说道，“怎么会呢喜哥？我是特意在这儿等您的。”
    “哦？有什么事吗？”刘喜不甚在意地回答着，又抬起手腕看了眼简商早上送的手表，不错，确实漂亮。
    一旁的王小六还在说着，“这不是前几天喜哥交给我任务让我去吓唬吓唬那个女记者吗？我来跟您汇报一下工作。”
    “是吗？我是让你去吓唬吓唬，不过我可听说，你是差点把人家女记者给办了啊。”
    刘喜又将手表举到眼前细细地看，翻来覆去中，银色的表盘在阳光下熠熠夺目。王小六禁不住咽了下口水。
    “哎呀喜哥，我那不是一时没忍住嘛。这不是最后什么事儿也没有嘛。”王小六说着话，一双眼睛却已经仿佛长在了刘喜腕上的手表上。妈的，这表一看就是好东西！
    此时的刘喜还没做声，他身后却已有个声音悠悠的响了起来，“呵呵，知道是记者还这么做，也不知道是真没脑子，还是故意给刘哥找麻烦！”
    那人的话音刚落，刘喜的一双眼睛就已离开手表，瞥了笑容迅速僵硬下来的王小六一眼。
    心下一个激灵，脑子里默默地将说话那人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一遍后，王小六又殷勤地往刘喜眼前凑了凑，“喜哥，天大的冤枉啊！我怎么会想着给您找麻烦呢？我……”
    面前的刘喜却已经懒得再开口听他的废话，不耐烦地摆摆手后，转身便和身后的人向着办公室走去。
    再次恨恨地踩了踩地上的烟头，王小六死死地盯着走在刘喜身后的那人，眼神里喷着火，像是要把那人的背影看出一个洞来。
    这孙子，才来了没几个月，不过就是会巴结喜哥，又有那么一点点本事，如今得到喜哥重用，尾巴都要翘上天了，呸！
    一口浓痰从王小六忿忿不平的嘴里飞了出来，正欲收回眼神时，刘喜身后那人却同时扭头，静静地看了过来。与王小六的眼神不同，那人的眼神初看时淡漠，仔细瞧过去，却又带着森然冷意。
    突觉一股寒意袭来，王小六忙收回了自己的眼神，又忍不住搓了搓胳膊，自顾自咕哝道，“怎么突然这么冷呢？”
    再抬头看过去时，那人已进了办公楼，没了踪影。
    王小六缩缩脖子，也一溜小跑回了厂房内。
    “这就是上次刘哥说的交代办事的王小六吗？”
    “嗯。在他们村就是个小偷小摸的混子，不过对厂子还算忠心。我说兄弟，你这表挑的不错啊，有眼光。”
    “刘哥喜欢就好！”
    是夜。下班时间。
    三三两两的工人们开始陆陆续续地向门外走去。
    见王小六还靠坐在机器旁不打算起身，同村的工友朝着他喊了一声，“小六，下班了，今天怎么这么不积极了？一块走，去我家喝两杯啊！”
    王小六一脸百无聊赖，摇摇头回道，“不去了，今晚值夜班呢。”
    天色愈加暗了起来，王小六从值班室找了盒泡面吃完后，再走过厂区院子时，工人们已走得差不多了。一片热闹的偌大工厂，此刻也露出了它静悄悄的模样。
    去保安室看看，估计他们几个又打牌呢。想到这儿，刚刚还哈欠不断的王小六立马精神了起来，甩开膀子便直奔厂区大门口那间亮着灯光的小屋。
    此时的黑暗中，一个人影从大门外的不远处冒了出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人站的位置恰巧躲过了工厂外的摄像头。人影静静地立着，确定周围无人出入后，又侧耳听了听保安室里传出来的打牌声，才放心似地顺着工厂低矮的围栏翻了进去。
    黑影并未在空荡荡的前院作停留，只熟门熟路地快步进了办公楼。不一会儿的功夫，人影就来到一间办公室门口，停住了脚步。
    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簇新的钥匙插到屋门紧闭的锁孔里，轻轻转动两下，只听“咔哒”一声后，门无声地开了。
    进了屋，又将门关好在身后，来人亮起手中小小的手电，便开始在四处翻找起来。
    似乎过了许久。
    “终于找到了！”从办公桌最下面上锁的抽屉里翻出一个厚厚的本子来后，人影才轻呼一口气小声说道。
    再次锁好抽屉，人影拿着本子站起身正欲离开时，却一眼瞥到窗外院子里暗淡月光下正走着一个人。那人看起来身形懒散，一抬腿一跺脚地似乎在边走边发泄着什么。
    正是王小六。
    此时王小六的心里颇有些窝火，兜里揣着的一百多块钱，进去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都输了进去。想着跟保安室那几个人借点钱翻个盘，那几个人却都挂着一脸借出去就打水漂了的表情，摆着手拒绝了。
    哼！一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等着老子发达了再说的。
    忿忿地跺完脚，王小六又忍不住伸了个懒腰，想着要不还是回值班室睡觉得了。
    抬头的瞬间，却看到办公楼二楼的一间屋子还亮着灯。
    那是刘喜的办公室。
    王小六纳闷地自言自语道，“喜哥还没走呢？”想起白天碰上刘喜的事，王小六心里总觉得窝火，还是得和喜哥解释解释才好。
    再次抬头看了眼亮着的灯，王小六心下一横，便抬腿向着一片漆黑的办公楼里走去。
    躲在窗边看着那人向办公楼这边走来，亮起的屋子里，男人英俊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笑容。
    来了。
    一想到要赶在那人到来之前离开，男人将手里的本子在胸前藏好，便要抬腿向屋外走去。转身之间，余光却扫到办公桌上一点光亮，扭头一看，是刘喜今天那只新得的手表。看来是临下班被宋威一个电话急着召走，落下了。
    蓦地想起白天王小六盯着手表闪闪发亮的眼，男人再次勾起嘴角，拿起桌上的手表，走到门边，轻轻地放到了门内墙角的地上。
    做完这一切，又回头看了一眼屋子，然后虚掩上屋门，男人才拍拍手，满意地转身离开。
    王小六一步一个台阶地慢悠悠爬上二楼，待快要走到刘喜办公室时才直了直腰，清清嗓子敲了敲虚掩的门。
    “喜哥，我是小六，我进来了啊？”
    没有得到回应的王小六轻轻地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喜……”刚要张嘴说什么，进到屋里的王小六却发觉整个办公室此刻空无一人，只有头顶上的一盏白色的灯自顾自亮着。
    “没人？忘关灯关门了？”王小六自言自语道。
    见没人，王小六心里莫名地松了口气，再次垮下肩膀转过身，就要关灯出去了。
    却突然一眼瞧见墙角的东西，那是刘喜今天戴的手表，此刻正静静地躺在地上，灯光下，闪着让人心动的光。
    “哈！这不是喜哥的手表吗？怎么在地上呢？”王小六立马冲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捡了起来拿在手里摩挲观赏着。
    啧啧，瞧这款式这质地，好东西就是不一样。
    会计小郭本来已经马上就要到家了，却在路上又接到刘喜的电话，催着她把明天要用的一份报表做出来。
    无奈地回到工厂，站在黑洞洞的楼门口，小郭向上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镜，认命地叹了口气，向着二楼走去。
    站在二楼的楼梯口，远远地，他便一眼就看到了刘喜的办公室亮着灯开着门。
    刘总在工厂吗？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好像是在集团和宋总在一起啊，什么情况？
    摸了摸自己稀疏的头顶，小郭又一脸茫然地向着刘喜的办公室靠近。
    此时的王小六正拿着手表站起身来，他迫不及待地将手表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又举起胳膊，学着白天刘喜将手翻来覆去观看的模样，将手表对着白晃晃的灯一脸窃喜地晃着。
    却忽然听到了办公室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本能的，王小六一把将戴着表的手藏在身后，扭头便看到会计小郭满脸疑惑地走了过来。
    “小六？你怎么会在这儿？”看着站在门内的王小六，小郭着实有些惊讶。
    想到此刻身后的手表，王小六有些心虚。这要是被小郭发现了，肯定要以为他来偷东西了。
    想到这儿，王小六忙一脸无辜地回答道，“我是在楼下看到喜哥屋里的灯亮着，想上来找他说点事，结果门开着灯亮着，屋里没人，正好我也打算走了，还得回去值夜班呢。”
    说完，又偷偷地拉了拉自己的衣袖盖住手腕上的表，和小郭告了别，便匆匆忙地下楼去了。
    “莫名其妙！”看着那人慌里慌张下楼的背影，小郭一边关了办公室的灯锁了门，一边心里嘀咕道。
第四十六章 照亮黑暗的光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两个电话打出去后，言笑才觉得憋在心中的一口闷气稍稍缓解了些。
    因着自己一心想做的新闻被不明不白地毙了，连着两天，言笑都觉得憋屈得要命，什么也做不下去，更别说去找新的选题。
    一生气，便在某一天的下班后给杨洁和黎文两个死党打了电话约饭，以便让她可以有人倒倒苦水。
    正窝在餐厅椅子上发呆，包间的门被人猛地一把推开，杨洁风风火火地携着一阵冷风走了进来，将手中的包往角落的椅子上一扔，便冲着正抬头看她的言笑溜达过来。
    “怎么了小妞？几天不见怎么愁容满面的了？是想我想的吗？”捏了捏言笑的脸，杨洁笑着问道。
    还没等言笑说什么，包间的门却再一次开了，黎文跟在服务生的身后也走了进来。
    各自落座后，言笑便开始招呼着一旁的服务生上了已经挑好的锅底和汤料。
    “哇！今天天气这么冷，太适合吃火锅了！”美滋滋地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端到自己面前，杨洁夸张地喝了一大口后，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今天怎么选了个包间？平时咱们吃饭不都是直接大厅的吗？”四下望着小巧精致的房间，黎文随意问道。
    拿起汤匙送到嘴边抿了一小口，热气氤氲中，言笑耷拉着眼帘，有气无力地回道，“因为我不开心！”
    此时，对面的两个人才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怎么了？碰到什么烦心事啦？”小小的汤碗已见了底，将手中把玩的汤匙放下，杨洁托着腮一脸认真地看着言笑问道。
    正待开口，却又有服务生推门走了进来，将一盘盘新鲜干净的蔬菜肉类放在桌上后，才再次推门离去。
    将食材一一下到汤煮的正欢的锅里，言笑才又坐回椅子上将新闻被毙的事情娓娓道来。
    “你说，这么大一个厂子的污染就摆在那里，却没有人管，不光没有人管，还不允许别人管。”一席话讲完，言笑只觉得胸口似乎更堵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言笑的话音刚落，紧接着，杨洁目光灼灼地将问题抛了过来。
    听到杨洁问，言笑却犹豫着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可是我想继续查下去。”
    说完又扭头问一旁只是默默听她们说话却一直没有出声的黎文，“班长？你觉得呢？还有，你人脉广，知道鑫源的掌权人宋威是什么样的人吗？”
    黎文却沉吟着，没有直接回答言笑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言笑，我问你个问题。你跟鑫源有过什么来往吗？或者说，有过什么不愉快的故事吗？”
    被黎文的问题弄得着实有些莫名其妙，言笑将头摇的像拨浪鼓，“没有啊。怎么会这样问？”
    “你之前找我帮你查过一个案子的当事人，虽然你告诉我只是想找一些素材，但是我有仔细看过这个案卷。那是一个发生在鑫源化工厂的斗殴案，官方记录伤人的人是一个精神病患者，被伤的人是两名你所在的日报社记者，其中一个，叫简桑。没错吧？”
    看着黎文不紧不慢又一脸若有所思地说出这个名字，言笑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才又不情愿地点点头。
    “简桑？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杨洁忍不住咕哝道。
    “没错，简商，曾用名：简桑。八年前毕业于本地一所名牌大学，而后进入日报社做了一名新闻记者。两年后和另一个记者高毅在偷偷潜入鑫源化工厂又被发现后与保安发生冲突，致使其中一名有精神宿疾的保安当场发狂，两个记者一个重伤不醒，另一个，也就是现在的简商，被报社辞退。一周以后，其父简阳山其母江云菲在从他们儿子住处去往机场的路上，被一辆超载货车拦腰撞翻，母亲江云菲当场死亡，父亲简阳山在送到医院后也不治身亡，死的还有一名出租车司机。当时的简桑也在车上，由于其母的遮挡，简桑侥幸躲过一劫。肇事司机是一名鑫源化工的运输司机，犯人称在开车途中经过事发路口时太困打了个哈欠，等看到对面的出租车时再踩刹车已经来不及。自那以后，简桑这个人就销声匿迹了，直到近两年再次以简商的名字出现，派出所登记的职业信息，也已经变成了自由摄影师。”
    说完这一大段话，像是口渴般，黎文拿起手边的杯子喝了口水后，才再次望向惊呆着的言笑，问道，“言笑，你到底在做什么？或者说，简商，到底想做什么？”
    无暇理会同样呆了的杨洁，言笑只觉得自己的心思像是被看穿了般的乱糟糟的。她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又理了理线团似的思绪，看了眼对面两个人或审视或好奇的表情，才松口道，“没错，简商就是简桑。”
    然后又将六年前工厂发生的一切，他被辞退的原因，以及他父母被害的真相一一道来。
    直到，对面那两个人的表情从一脸不相信到一脸震惊。
    “咳咳……姚文海？咱们的姚……？”
    默默咽下那个烫嘴的代表着身份的词，杨洁小声问道，带着一脸的不可置信。
    见言笑点头，杨洁干脆闭上嘴抱臂倚靠在椅子上，这下彻底不知道该再问什么好了。
    一旁的黎文此时却又开口了，“言笑，这件事情你确定是真的吗？这可不是能随便拿来开玩笑的。”
    言笑有些急了，“谁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大叔是整件事情的经历者，他亲口告诉我的，我知道他想报仇，可是对方力量太强了，只手遮天，他虽然无能为力，可是他一直恪守自己的信条原则，尽量让自己不去触犯法律做伤害其他人的事。而且，他最初出现在鑫源，也是为了鑫源污染这个事去的。”
    “所以，你现在也想做这条新闻，是想为他完成当年未竟的事业吗？”杨洁又忍不住开口了。
    言笑却摇了摇头，“不是的，你不知道，我去到那个村子的时候，那里弥漫的都是什么样的味道。我去的那家，那个老人家是很严重的肺癌，很痛苦，还咳血，看着特别特别吓人，真的。他的儿媳妇告诉我说，周围几个村子好多老人都是这样的病，还有好多小孩小小年纪就咳嗽流鼻血。我当时就想，为什么没有人帮帮他们呢？化工厂的烟囱就在那儿高高地立着，每天排出的有毒气体那么多，怎么就没有人让它停下呢？我一个每天写稿审稿的新闻工作者，怎么就不能为他们发发声呢……”
    言笑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小小的包间里，除了桌上的锅发出的“咕嘟咕嘟”的声响，余下的只有一片安静。
    言笑扭头看了看窗外，夜幕降临，街道上亮着几盏路灯，锅里冒出的热气一路氤氲着，扑到冷着的窗玻璃上，变成了一片迷蒙的水汽。路边昏黄的灯光射进来，化作窗台上模糊的金黄。
    “言笑！”包间里突然响起杨洁有些犹豫又更多的像是坚定的声音，她从宽大舒适的椅子里直起身，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般，缓缓开口，“言笑，我的平台也许可以帮到你。”
    一听这话，言笑和黎文都同时抬头望向了她。杨洁的自媒体平台已经营了小半年，许是确实有这方面的天赋，再加上杨洁的辛苦付出，如今的平台，不管是从流量还是传播度来说，都已经有了相当的影响力。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杨洁，且不说言笑能不能查下去，就算能查下去，你的平台如果上了言笑这个新闻，弄不好，你辛苦经营的平台会被封了的，而且极有可能还会遭到来自对方的恶意报复。”黎文此刻觉得，这两个女人简直是疯了。
    “那又怎么样？我们当初选择这个行业是因为什么？班长，你忘了吗？”杨洁一脸笑意地扭过头看向身旁的黎文。此刻的她看起来有些明媚的耀眼，眼神里闪动着的，都是对即将要做的事情的兴奋和快意的期待。黎文眨眨眼，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胸口，那里的心跳像是突然漏了半拍。
    “那么，班长，你要加入吗？”压下心里泛起的感动和对这份友情的小小骄傲，言笑调皮地歪歪头，对沉默的黎文笑道。
    这两个女孩，从大一开始，便与他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大学四年，他们一起见证了彼此的成长，也守护了彼此的成长。她们的善良和富有正义感的秉性，似乎并不太适合这个多少透着危险的行业。
    时时游走在缝隙的边缘，总要学会聪明地避开黑暗。
    可是她们……想到这两个人冲动的决定，黎文无奈地叹了口气，哎，算了，如果她们执意想做一束照亮这黑暗的光，那么，就让自己把这束光变得更亮吧。
    伸出手搭在两个女孩叠起的手掌上，黎文沉声说道，“注意安全，我们一起加油吧！”
第四十七章 我是冤枉的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日常迟到的王小六刚进到厂区时，就已敏感地发觉到今日的气氛有些不同以往的紧张。
    平时见了他都会凑上来乱侃一气的德子和亮子此刻正扎在一起闷着头窃窃私语着什么，似乎都还没发现王小六已站在他们身边。
    “你们干嘛呢？”王小六猝不及防的一声问，让两个人忙哆嗦着扭过头来，待看清来人后，才又都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说，“吓死我了六哥，你怎么才来啊？”
    王小六却有些诧异，“我平时不都这点来吗？怎么今天嫌我来得晚了？”
    两个人忙将莫名其妙的王小六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又凑上去小声说道，“六哥，你不知道，厂里出事了！”
    王小六此刻更觉得一头雾水了，“出什么事了？”
    “刘总办公室丢东西了！”一旁的德子耐心地补了一句。
    “丢东西？刘总？……喜哥办公室？”心里一沉，王小六蓦地想起了昨天已被他拿去卖了的那块表。此刻，那厚厚的一摞钱都还在他兜里揣着，本来还想再跟保安室那几个人玩个痛快呢，这……
    不着痕迹地将口袋里的钱又往深处塞了塞，再开口，王小六的声音却已经有些抖了起来，“说……说丢什么东西了吗？”
    那两人似乎也没注意到面前王小六小小的异样，只摇摇头说道，“没有，这不是正叫人挨个去办公室问话呢。”
    “唔……这样啊，知道了。”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王小六便再无反应地转身回到自己机器旁边了。
    德子和亮子两人互相看了看对方，却有些诧异，平时要是听到这种消息，六哥估计早就上蹿下跳地打听消息去了吧，今天……这是怎么了？
    此时已不再理会两人的王小六坐在机器旁，神色淡定，心里却已经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一会儿要是把我叫进去了，我该装作不知情，还是实话实说？不行，不能实话实说，说了喜哥还不得打断我的腿再把我从厂子里赶出去。
    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否定了脑子里的想法，打开机子，王小六开始埋头干活，以图来压下心里的慌乱。
    不知过了多久，正在他心里稍觉平静时，组长却溜达了过来，看着王小六埋头干活的样子，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道，“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小六？怎么干上活了？行了，先停了吧，跟我去一趟刘总办公室问个话。”说着，便抬抬手示意他跟过去。
    该来的还是来了！
    王小六只觉得自己一颗心砰砰地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向看着自己的德子和亮子两个人故作潇洒地摆摆手，王小六强装镇定地跟在组长的身后，向着刘喜的办公室走去。
    此刻的刘喜正郁闷地坐在办公室里，等着下一个被叫进来问话的人。被宋威叫去的第二天早上，刘喜才发现简商刚送自己的心头好已经不见了，由于前一天走得匆忙，他也实在不记得自己放在了哪里，大概是洗手时摘下来，落在了洗手池边被人拿走了也说不定，刘喜只能如是安慰自己。
    然而这还不是最郁闷的。昨天下午宋威打来电话点名要看一本账簿，然而刘喜打开抽屉才发现，自己锁了几天的账本不翼而飞了。为这，刘喜还被宋威狠狠地在电话里骂了一顿，限他两天之内必须找回。
    窝着一肚子火，刘喜等来了接下来这位被问话者，王小六。
    心虚的缘故，一进门，王小六的腿就开始哆嗦上了。抖着腿站在刘喜的面前，又被他上下打量着，王小六觉得自己立时变得口干舌燥起来。
    “喜哥好……”
    刘喜却没心情跟他闲聊，又不耐烦地向一旁的简商摆摆手，“问吧。”
    点点头，简商直接开口，“前天晚上是你值班吧？”
    见王小六迟疑地点头，简商又继续问道，“前天晚上你都在哪里？又干了什么？有没有在厂里见过什么形迹可疑的人？”
    忍不住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王小六摇头道，“我和保安室值班的人打了会儿牌，然后就回值班室睡觉了。没见过什么可疑的人。”
    停下手中写着什么的笔，简商抬头看了一眼对面那个额头上已有微微汗意的人，轻抬嘴角，又慢悠悠地问了一句，“那你紧张什么？你平时，不是很喜欢跟刘总聊天的吗？”
    正闭目养神的刘喜听到简商的问话，突然睁开了眼。
    似乎已经有汗顺着额头滴了下来，王小六正欲开口辩解什么，却突然听到身后有敲门声响起，紧接着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刘总，报表已经做好了。”
    刘喜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嗯，知道了，放那儿吧。”
    来人似是也感受到了屋里紧张的气氛，放下东西，转身就要离开。
    却在扭头看到一旁低着头的王小六后突然停住了脚步。
    “对了，刘总！我一直忙着报表的事把他忘了。前天晚上您打电话给我要报表，我就回了厂里，然后在您的办公室门口看到了王小六，对，就是他！他在您办公室里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在干什么，见到我之后就慌慌张张地跑走了。”
    听到有人说自己，王小六忙抬头看了过去，却正是那天晚上办公室门口碰到的会计小郭。
    此时的王小六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完了！”一颗心晃晃悠悠地，然后即将跌入谷底。
    还没等他说什么，刘喜的眼睛却亮了，又对角落里的一个保安扬了扬下巴，“搜他。”
    王小六这时才算真的急了起来，他一边捂着塞钱的外套口袋，一边冲正眯眼看他的刘喜喊道，“喜哥，我是冤枉的，真的不是我啊！……”
    直到，口袋里的钱被那保安一把掏了出来，连同他的手机一起递到了刘喜面前。
    皱着眉打量了一眼那厚厚的一摞钱，刘喜再次开口的声音里却多了些冷酷的味道，“小六，发达了啊！说！钱哪儿来的？”
    自此，王小六终于再也扛不住了，他抖着腿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声音颤抖着说道，“喜哥……我就是前天晚上在楼下看到你这儿的灯还亮着，想再过来跟您解释一下那记者的事儿，没成想来了才发现你办公室的门开着，灯也亮着，就是没有人。我……我就是看见那块表一时糊涂，才想戴上试试，没想拿走的……结果就碰到了郭会计，我怕他误会，走的时候就……就没来得及摘下来……”
    “表？”办公椅上班男人却突然一脸诧异，“原来表是你小子拿的！行了，表的事情一会儿再说，先把账本给我，否则，王小六，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跪在地上哭得一脸鼻涕眼泪的王小六此时却瞪直了眼，“您不是在查表丢了的事儿吗？什么账本？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啊喜哥！”
    嘴硬的东西！
    刘喜有些烦躁地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对一旁的简商说道，“给我把账本从他嘴里撬出来。”
    说完，看都没看地上喊着冤枉的王小六一眼，便径直出了办公室。
    老大还等着呢，先去集团安抚一下吧。哎！边咬牙切齿地想着一会儿的说辞，边下着楼梯，烦恼中的刘喜忍不住再次叹了口气。
    此时，刘喜的办公室里却陷入了短暂的安静。示意着墙边的保安将王小六拉起来，简商迈开长腿，不紧不慢地走到被架着的这人身边，才又开口道，“走吧，我们换个地方聊聊。”
第四十八章 幕后主使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偌大冷清的会议室里，此刻就只有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
    手指“哒哒”地敲在扶手上，简商玩味地看着眼前一脸紧张的王小六，却并不急于开口。
    然而，安静的气氛终是被打破了，耐不住性子的王小六率先开口，“商……商哥，你能不能跟喜哥说说，我真的没有偷什么账本，我就是一时糊涂……把喜哥的手表拿了出来。我……”
    “谁能证明你没有偷账本呢？”简商一句反问，让辩解着的王小六又瞬间语塞。
    吭哧半天，王小六才用蚊子声讷讷回道，“可是……可是也没有人能证明是我偷了账本啊……”
    “唔，确实是个很好的回答，那我就这样跟刘总说吧。”简商摆出一脸无话可谈的表情，眼看着就要起身。
    却又被哭丧着脸的王小六一把拽了回去，“别，别，商哥，真的不是我……你帮帮我，求求你帮帮我吧，我该怎么做？我知道现在喜哥特别信你的话，你帮帮我行不行？你要是能帮我把这屎盆子摘了，你让我当牛做马我都愿意！”
    再次在椅子上坐定，简商却没有直接开口，只是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抱臂盯着对面的王小六一言不发。
    直到那人再次按捺不住，一脸恳求地张嘴想说什么。
    一个欠身，简商凑近了王小六此时看起来如此惶惑不安的一张脸，嘴角带笑，微凉的眼神和低沉的声线中又似乎带着蛊惑的味道，“我确实可以帮你，不过，就看你愿不愿意这么做了。”
    ……
    此时的另一间办公室里。
    刘喜敲了敲敞开的门，看到屋内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男人似乎并没有开口让他进来的意思，只好悻悻地收回门上的手，垂着头迈着沉重的脚步，如负罪一般走到了宋威面前。
    “老大……”
    沙发上的男人一身黑衣黑裤，此刻皱在一起的眉头在这颜色的衬托下，显得更加肃杀。
    “找到偷账本的人了吗？”
    刘喜点点头，“找到了，但是还没交代账本的下落。”
    待余光偷偷看了老大的神色之后，刘喜又有些迟疑地开口了，“老大……我觉得有些问题……”
    沙发上的男人听了他的话后一个挑眉，一贯阴戾的眼神也随之飘了过来，“哦？什么问题？”
    见老大难得有兴趣，刘喜像是受到了鼓励般，整理了一下脑中的思路，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老大，我总觉得最近似乎有人在暗中捣鬼搞咱们鑫源。您还记得上次那个贴子的事吗？还有姚文海扣咱们的质量报告，前几天我手下的人还告诉我有记者出现在那个当年背了殴打记者这罪的傻子家，还有这次……”
    咽了下口水，刘喜又一次瞟过一旁坐着的宋威的神色，犹豫着，却不知道该不该再继续说下去。
    “继续说。”
    “……还有这次丢账本这事，肯定也是有预谋的。偷账本的是厂里一个小工，我对他多少也算了解，他没有偷账本的理由。我怀疑，是背后有人指使。但是是谁让他这么做的，我也不好说。”
    “……有人搞鬼吗？”宋威自言自语着，像是陷入沉思，眉头似乎也皱的更紧了。
    而此时，刘喜包里的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
    是简商的来电。
    刘喜怕打扰到沉思的那人，走到离宋威稍远的地方站定后，才按了接听键。
    “问出来了吗？”
    伴随着偶尔“滋滋”的电流声，简商的声音从手机里遥遥地传了过来，“问出来了，不过刘哥……”
    听到那头的声音停了下来，刘喜却有些不耐烦，一个字粗暴地打断了手机对面简商的犹豫，“说！”
    “……王小六说，是有人找上他要他偷的，他开始并不同意，可是那人拿他差点强了女记者那事威胁他，说他动了自己派去的人，如果不照自己的吩咐去做的话，就把他送进监狱。王小六就怂了，趁着自己值班那天，用铁丝开了锁偷了东西，第二天就把账本给了那人。”
    果然！
    自己心里的猜想得到印证，刘喜又急切地问，“说是什么人找的他吗？”
    轻勾嘴角，瞥了眼此刻还垂着头忐忑地坐在椅子上的王小六一眼，简商才开口说道，“他说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个子中等，国字脸，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说话很沉稳，气质看着像是什么事业单位的工作人员，王小六还说总觉得好像在厂里见过这个人，但是他也记不太清了，所以不是很确定。”
    “知道了。”正欲挂掉手中的电话，那头的声音却又传了过来，“那刘哥……这王小六怎么办？”
    “等我回去再说。”
    挂了电话，刘喜转身看向宋威，眼神和语气因着简商的来电，带着些许的惊讶和不确定。
    “老大……偷账本的人招了，有人叫他这么做的，听描述，像……像是罗涵。”
    刘喜话音刚落，一直阴郁着的宋威却在此刻突然奇异地松开了紧皱的眉头，冷冷地笑出声来。
    原来如此！
    难怪最近这个老东西一直对他避而不见，给他打电话，十次里有八次都是他那个秘书接的，去他办公室找他，不是去下乡了，就是去别的地方开会了。原来是一直跟他玩着暗度陈仓啊！
    “去！给我把周末晚上的时间排出来，跟会所那边说一声，准备好再次接待咱们这位不听话的贵客！”
    咬牙切齿地说完最后两个字后，又摆摆手示意刘喜出去，看着眼前办公室的门慢慢地关上，宋威才像是突然疲累般倚回了沙发上。
    呵呵，老东西，跟我斗吗？来试试看吧。
    听到对面响起嘟嘟的忙音，简商才摁断电话，悠悠地将手机扔在桌上，又一脸笑意盎然地看向此时正望向他的王小六。
    “商哥……喜哥是同意放我了吗？”看着这男人一脸轻松愉悦的表情，王小六禁不住心里一喜，难道是已经解决了？
    对面的那个男人却摇摇头，脸上的笑意未减，嘴里却又遗憾地说道，“很抱歉，还没有，喜哥让你等他回来。”
    说完便捞起桌上的手机，优哉游哉地出了会议室。
    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要帮我的吗？
    一脸茫然的王小六起身便欲冲出去问问那个背影，负责看守他的保安此时却已推门而进，拦住了他的去路。颓坐在椅子上，安静下来的屋子里，似乎只能听到他剧烈的心跳声。忍不住使劲吸了吸刚才哭到有些堵塞的鼻子，他似乎闻到了，空气里一股让人绝望的气息。
    ……
    入夜。
    刘喜一身疲惫地回了工厂，此时，下班时间已过，偌大的厂子里万籁俱寂。
    等了一下午的简商忙迎了过去，为瘫坐在椅子上的刘喜端上茶杯后，才小声开口道，“刘哥，王小六还被关在会议室呢……”
    “哦！把他给忘了，带到办公室来吧。”伸伸懒腰，刘喜差点就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不过喝口水的功夫，人就已经被带到了刘喜面前。
    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办公椅上的人一眼，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王小六着实有些吃不准刘喜的态度。
    似是又实在难以忍受这压抑的静默，王小六鼓了鼓勇气，还是巴巴地开口了，“喜哥……”
    那人却并未理会他可怜兮兮的表情，只是冷漠地打断他，问道，“会开锁是吗？”
    怔愣了片刻，王小六脑子有些没反应过来，却下意识地还是按照之前简商的嘱咐点头道，“嗯，会……会开一点。”
    “哪只手？”刘喜再次冷冷地问道。
    求助似地看了一眼刘喜身旁的简商，但那人此时却已不再看他。
    一时之间，王小六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顺着刘喜的问题伸了伸自己的右手，“这只……”
    “……嗯，行了，把他带出去吧。右手废了，赶出厂子。”
    王小六却倏地抬起了头，刘喜的话让他的眼神里一瞬间蹦出了癫狂到骇人的光，他激动地扑到桌子前，眼看着伸出的手就要触碰到不屑再看他的刘喜，却被简商一把拦了下来。
    “喜哥！不能，你不能这样对我啊！我好歹也跟了你这么多年……不对，那什么破账本不是我偷的，不是我啊！是他，是简商叫我这么说的，他告诉我，如果我照他教的说了，你就会放了我，我是冤枉的啊！”
    门外的几个保安听到喊声便冲了进来，将还在试图发疯的王小六摁在了一边。
    在那人撕心裂肺的喊声里，简商有些无辜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是为了套你的实话诈了你，可是我也是为了完成刘总交给我的工作才不得已这么做的，你怨恨我我可以理解，但是……”话未说完，简商便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刘喜，才又继续说道，“但是，我真的不希望刘哥误会我，毕竟他对我，是有知遇之恩的！”
    “把他给我带下去处理吧，他吵的我心烦。”刘喜摆摆手，示意那几个保安将激动着的王小六带下去，不一会儿，办公室里再次安静下来。
    抄起桌上的车钥匙，刘喜站起身来又伸了个懒腰，走到简商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膀，“下班了。我捎你一段？”
    简商却恭谨又不好意思地笑着，“不了刘哥，一会儿还得去陪我女朋友吃饭，好几天没陪她了，正闹别扭呢。”
    刘喜哈哈一笑，点点头，“好。”
    推门离开。
    不远处似乎还有王小六不甘的叫嚷声响起，可是简商知道，从现在开始，他在鑫源的人生，就此完结。
    言笑，一只手，一份他赖以谋生的工作，换你那夜的恐惧，愤怒，难过，伤痛，你若知道，可会满意？
第四十九章 像他们一样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大家别挤，别挤，注意安全！”
    “请大家排好队，不要都围上来！”
    乱哄哄的人群里，言笑掏出兜里震个不停的手机一看，是黎文的电话。
    避开周围的吵闹声，言笑找了一个稍微安静的角落后，才把电话接起来。
    “喂！班长啊！”
    许是村子里信号不好的原因，电话里黎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的遥远，“你们已经到了吗？”
    “嗯，到了已经。”向人群里正忙着采访的杨洁招招手，言笑对着电话回答道。
    说完后又立马补了一句，“谢谢你啊班长，这里来了很多人，真的是一次特别好的机会！”
    另一头的黎文却对言笑突然的感谢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只“嗯”了一声，又紧接着问道，“杨洁也去了吗？”
    “嗯，我们一起来的，你要不要跟她说话？我去帮你叫她。”
    “不用不用，你们先忙吧。记住别太张扬，你们……都注意安全，我先挂了。”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言笑有些疑惑，往常干脆果断的班长，今天说起话来犹犹豫豫不说，电话还挂的这么慌张这么快，奇奇怪怪的。摇摇头，将电话里的人甩在脑后，言笑又小跑着钻入了那片热闹的人群。
    这确实是一次绝好的机会。
    那次的聚餐，让言笑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将鑫源污染的事情一直查下去。然而，下决心是一回事，真正的着手调查又是另外一回事。
    开始时候的言笑有些头大，又有些茫然，加上王家村在内的几个鑫源附近的村子，人口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如果直接贸贸然挨家挨户去问的话，定然是不可行的，也容易引起鑫源的注意。还有再加上上次的夜路遇险，言笑的心里多少都有些顾虑。
    那要怎么才能集中找到那些患者呢？
    直到，黎文的一个电话打过来。
    他在电话里说，一个同事的老婆是人民医院的医生，因为马上年底了，为了提高老百姓的体检意识，也为了响应上级的惠民政策，医院开展了一期医疗下乡的体检活动，下一站就是鑫源附近的几个村子。
    黎文的意思是，趁着医疗队体检的机会，一是言笑可以从医院处取得村民的血液检测报告来做集中比对，二来还可以去体检现场对相关患者进行采访而不被人注意到，另外，趁此机会收集一部分有此类受污染影响的患者名单，方便日后进一步采访取证。
    言笑听完时，激动得只差对电话里的班长跪地膜拜了，什么是大佬，这就是大佬啊！
    因此，在这次绝好的机会到来时，言笑便毫不犹豫地以做惠民体检报道为借口，跟随下乡医疗队再次来到了王家村。
    杨洁知道后，也便不由分说跟着言笑一起到了现场，美其名曰为早日取得第一手资料。
    “您这种情况多久了？”
    “得有挺长一段时间了吧，一开始就是有时候会嗓子眼发痒，咳嗽几声，早上吐个痰什么的有点血丝，就以为是上火闹得，也没拿着当回事儿，最近几天吧，晚上睡觉的时候，又会觉得胸口这儿有点闷，也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反正就老觉得不得劲，闺女老催我去医院查查，哎，这人岁数大了吧，也不爱往医院跑……正好你们来了，要不您给我先听听啊？”
    医疗队临时搭建的简易棚下，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正絮絮叨叨地和她对面的医生说着自己的症状。
    言笑站在一旁，随着老太太的话也拿着笔在手中的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老人家，您这样不行啊，觉得不舒服了一定要去医院看，这样对您自己也好，您说是不是？”
    病人似乎都会对医生有一种天然的依赖感和信任感，听着医生耐心的嘱咐，老太太一边嘴里念叨着“是啊是啊，赶明我就让我闺女带我瞧瞧去，”一边还使劲点了点头。
    “那您先去旁边那个护士那儿做个抽血吧，我们要回去给您做个血常规。”
    “喔行行，谢谢您了啊大夫！”感激地谢过医生，老太太才颤巍巍地起身，向旁边的采血处走去。
    “郑医生，情况怎么样？”收起写了满满当当的本子，言笑向正低头看着病人信息的女医生问道。
    郑晓丽，此次下乡活动的负责人及坐诊医生之一。她抬起头看向发问的言笑，素净清丽的一张脸此刻正被一只大大的蓝色口罩遮住，只露出一双温和之下又难掩疲惫和焦虑的眼睛。
    “不太好，今天集中来做体检的，大部分是以附近几个村四五十岁左右中老年人和一些儿童为主。咳嗽的症状居多，有一些人反映会有胸闷咳血的情况，还有一些儿童会在特定季节出现类似鼻炎和流鼻血的症状。”说完又扭头看了一眼远处高高的烟囱，即使戴着口罩，空气里那股刺鼻的味道依然让她皱了皱眉头，忍不住又补了一句，“不排除化工污染导致的可能性。”
    言笑点点头，对郑晓丽的话表示认同。
    正聊着，不远处一群人里突然冒出一个人头向言笑招手，是杨洁。
    “言笑，你有什么收获？”
    “我在郑医生那儿记录了一些集中的症状，郑医生说不排除化工污染的可能性，可是具体的还要等到血液检测报告出来才能知道。”走出人群后，言笑翻着自己的本子说着，又抬眼看了看杨洁，“你呢？”
    “我跟一些老人家聊了聊，老人们都反映，在化工厂搬来以前，村子里生肺癌鼻咽癌这种大病的人还是极少的，但是从最近几年开始，这种病才慢慢多了起来。我录了一些视频，还拍了一些照片。”边说着，杨洁边将已滑到视频界面的手机递给言笑。
    “嗯，应该差不多了。”快速翻看了一下，言笑将手机和自己的本子塞到杨洁手里，又向她眨眨眼，“等我一下，我去发个名片。”
    说完，又再一次跑回了人群里面。
    “大爷大妈，我是日报社的编辑，我叫言笑，我这次来，一个是为给大爷大妈体检的医疗队做报道，再一个就是，最近我一直在关注咱们这边这个污染的问题，想着我们这些做新闻的，能不能为咱们这工厂附近的居民们做点什么。所以如果大家有什么关于污染的想说的想反映的都可以打电话找我，这是我的名片。”
    将手中临时印制的名片一一发到人们手里后，言笑便向着众人点点头，转身便要离开。
    身后却有一个老头的声音响起，“嗨，都是糊弄人的，就是为了自己回去有个新闻写写吧。那好几年前，我也记不清是多少年了，有两个小年青，也说自己是记者，想帮咱们反映这污染的事，看着是挺真诚的小孩，最后不也没信儿了嘛。”
    说着，便把手中的名片丢到了地上。一阵风过，轻飘飘的名片被吹得滚了几滚，最终落在了言笑脚下。
    一分钟之前，这张名片还是干净雪白的样子，上面是用言笑用心挑选的字体，印着“日报社编辑”字样和她的名字电话。而此刻，言笑低头看着脚下，不知是哪个旁边玩耍的孩子刚才洒的地上一片水渍，被丢弃的名片已被水渍中的泥土裹挟在地，静静地躺在她的脚下。
    言笑突然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远处杨洁静静地看着她。
    一边正在收拾东西准备走的医疗队也停下了手中的忙碌看过来。
    蹲下身将脚边的卡片捡起，言笑又静静地转过头看向身后。
    那里，是被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污染折磨的一群人，然而他们此刻看向言笑的目光，或好奇，或取笑，或只是看热闹般。他们的背后，冬日的阳光下，是一条正泛起不正常的淡淡黄色的河。
    咽下心里突然涌上的百感交集，言笑攥起手里的卡片，像是看着他们，又像是看着远处不知名的地方，缓缓说道，“那两个年轻人，是我的前辈，他们为了他们的理想，付出了巨大的牺牲。而我也会像他们一样，将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坚持下去，污染这条新闻，我一定会做下去的！”
第五十章 会所之约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宽敞豪华的卧室里。
    一张宽大舒适的床上，柳莹正一脸幸福地倚靠在身旁男人光裸的怀里，一头如瀑如丝的黑发顺着她同样光裸的背柔顺地垂下来，激烈战况后皱成一团的真丝被下，正调皮地露出一条白嫩光洁的腿，室内迷离的灯光笼罩着，更显得此刻的她媚眼如丝，波光婉转。
    再次使劲地搂住男人的腰往他怀中深处蹭了蹭，柳莹闭上眼睛，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满足的轻哼。
    然而，“明天晚上再去给我陪陪姚文海那个老家伙。”头顶上那男人轻飘飘一句话，便轻松打破了这安谧的气氛。
    柳莹立时从他的怀里直起身来，咬着嘴唇看过去的时候，男人依然在翻看手机上的消息。这轻描淡写的语气，这无动于衷的表情，看着看着，柳莹的一双杏眼里就已经噙满了泪。
    “宋威，我就是你可以送来送去的玩物，对吗？”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掉落在胸前拥起的被子上，化作一滩滩水迹。此刻的柳莹忍不住哭得梨花带雨。
    听到耳边的抽泣声，宋威才无奈灭了亮着的手机屏幕，伸手将坐离自己的人儿一把又搂回了怀里，耐着性子安慰道，“乖，宝贝儿，别哭了啊，我给你擦擦眼泪。你怎么会是玩物呢？我疼你还来不及呢对不对？”
    “可是我不想去陪那个老家伙，那老头明明就是个贪财好色的恶鬼，却还要装出一副假正经的样子……”窝在那人怀里，听着他胸腔里有力的心跳声，柳莹抬起玉葱般细白的手指试掉眼角残留的泪水，轻声抱怨道。
    “我知道，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好不好？这老东西最近有些不听话，等我把他收拾好了，你让我怎么补偿你都行……”一把握住怀中人正不老实地在他胸前划拉的小手，宋威被撩拨得再次呼吸粗重起来，一个翻身便将那柔若无骨的身子抵在床上，看着又咯咯娇笑起来的柳莹，眸光暗沉，俯身下去。这个勾人魂魄的小妖精。
    此时的窗外，寒风呼啸的冬夜，远处街道行人缩着脖子匆匆走过。而这室内，话声渐低，却只余一片春光旖旎。
    ……
    罗涵挂掉电话匆匆迈进领导的办公室时，姚文海正低头批阅着手上的文件。
    似是听出了自己秘书脚步的急促，姚文海头也不抬地问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罗涵却像是被什么话卡住了嗓子，一时之间没有张开嘴。
    半天没有听到回答的姚文海这才抬起头望着自己的助手疑惑道，“怎么了？”
    斟酌了一下语言，罗涵才出声道，“领导……是宋总的电话。”
    最近已有段时间未见宋威，姚文海打心里觉得轻松。然而此时再度被提起这个名字让他又忍不住眉头一皱，“他又有什么事？”
    眼见着姚文海眉间又笼起的烦躁，罗涵犹豫了几秒钟，还是说出了口，“他说想请您会所一叙……”
    “不去！”将已批完的文件重重摔在一旁的桌上，姚文海只觉得一腔瞬间燃起的怒火似是马上就要把自己的理智吞没。
    “他……他说，他的副总就在大门外等您，您忙，他就等您到不忙的时候。”
    颓然松开桌子上攥着的手，姚文海忙从宽大的办公椅上站起身走到窗前。他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很高，视野也一如这楼层高度一样的好。此时低头向窗外望去，街上来往的行人也不过蚂蚁般大小，然而姚文海还是一眼望到了大门外停着的一辆黑色的轿车，车门外正站了一个人，门口时不时的会有进出的人在那车前短暂停留，像是正与那人交谈着。想来，应该就是宋威口中来接他的人了。
    忍不住叹口气，姚文海转身又满腹心事般地坐回了桌子前看起文件来。摆摆手将一旁正看向他的罗涵打发出去后，姚文海手里的文件便再也没有翻过页。
    心乱如麻，怎么还能看的进去呢？
    刘喜站在车前等的有些不耐烦，但无奈老板叮嘱了，无论姚文海会不会出来，都要在这儿等，搓了搓有些冷的手，僵着笑脸向门口进出的认识的人打过招呼后，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刘哥，您在哪儿呢？有份单据需要您签一下字。”电话里简商的声音响了起来。
    “喔，我在外面呢，老大吩咐晚上要接咱们的贵客去会所吃饭。签字的事你看着办吧。”刘喜不甚在意地抽了口烟，说道。
    “贵客？姚文海？”简商愣了一下，忙问道。
    “还能是谁？”无聊地吐着烟圈，刘喜有一搭无一搭地回着。
    简商的眼前却一亮，“我能去吗刘哥？上次会所那个酒太他妈的好喝了，我能不能再去尝尝？”
    似是听出了那人的馋意，刘喜喷了一口烟，笑道，“你小子！去吧，你应该认识路，我就不去接你了。”
    “好嘞，那咱会所见。”轻快地告别刘喜，挂了电话。简商垂着眼睛忍不住想，今天晚上，不知道又会有什么样的好戏登场。
    下午六点。
    夜幕降临，办公大楼里已空了下来。罗涵看着眼前紧闭着的办公室门，摇了摇头，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入眼却是一片漆黑。罗涵摸索到墙边开了灯，扭头便看到领导正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一动不动。
    “领导……下班了。”罗涵轻唤一声。
    发着呆的姚文海此时才像是突然醒了过来，看了一眼正一脸关切的罗涵，问道，“唔……那人走了吗？”
    摇摇头，罗涵又问，“要不，我让保安直接把他轰走？”
    而椅子上姚文海却已下定决心般地起了身，闻言向他摆摆手，“不用了……走吧，去看看他宋威又想搞什么鬼。”
    刘喜此时已在楼下等得抓狂，看着眼前办公大楼上的灯一盏一盏熄灭，姚文海却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入夜的温度转低，刘喜哆嗦着打开车门钻进了车里，抱着咕噜咕噜叫个不停的肚子继续等。妈的，等这么长时间不出来，饿死老子了。
    正嘟囔着，手机一亮，两条消息蹦了出来。
    一条来自简商，“刘哥，你到了吗？”
    另一条来自宋威，“接到人没有？”
    打开宋威那条消息的回复，刚在对话框里打上“还没有”，刘喜的余光一扫，却看到大门内的台阶上已有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了下来，正是姚文海和他的秘书罗涵。
    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两下删掉刚刚打出的字，又喜滋滋地将“接到”两个字发了过去。刘喜忙又下了车，打开车门恭谨地站在原地，等着远处的贵客向他的方向慢慢走来。
    ……
    宋威看了看手机上刚刚收到的消息，片刻，抬起嘴角笑了起来，然而从刻着笑纹的眼角望过去，那眼神却依然像是一把刀，带着一股子阴狠。
    姚……哥？接下来的见面，我真是好期待啊！
第五十一章 一场“电影”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黑色轿车一个刹车，稳稳地停靠在了会所院子的停车场内。
    有训练有素的身着制服的人立马走上前来，殷勤地打开了车门。
    然而待姚文海下了车，向着会所台阶上望去时，却只看到寥寥几个服务生，根本没有见到宋威的影子。
    虽觉得不满，但姚文海压根也没指望那个人对他能有多敬畏。他并不清楚今天宋威请他来的目的，揣着每次来都控制不住的微微忐忑，姚文海随着身旁的刘喜向会所内走去。
    “老大，人到了。”
    此时的宋威，正懒懒地窝在二楼影音室的沙发里有些昏昏欲睡，调暗的灯光下，眼前的大屏上正无声地播放着什么，屏幕闪动，映得黑暗中男人的脸上光影明灭。
    “嗯，知道了。”宋威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却依然一动不动地坐着。直到影片结束，才终于像是想起了自己楼下的贵客，慢悠悠地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哟！姚哥啊！您看这是怎么说的，刚在楼上看了一个特好看的电影，结果实在是看的太入神了，没注意到您来，我手下的那些人也不知道提醒我，让您在这儿等这么长时间，真是太不应该了。咱们可是有段时间没见面了，您最近还好吗？”
    刚一下楼，远远看到正皱着眉头不耐烦地坐在沙发上的姚文海，宋威抬腿小跑着过去，握住了他的手热情寒暄道。
    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姚文海僵硬着嘴角眼神飘忽地笑了笑，又避开宋威看过来的眼神，问道，“不知道今天宋总找我来，是有什么事？”
    看着连寒暄都懒得做而直奔主题的姚文海，宋威笑眯眯着，却没有回答他的疑问。
    “姚哥要不要跟我一起上去看看，那电影真的特别好看，我那套影院设备的效果简直没法说，看着简直就像身临其境啊！走走，咱们上楼去！”
    面对着宋威似是别有用心的热情，姚文海只觉得自己着实疲于应对。眼看自己被那人往楼上拽去，他心里直觉地想拒绝，天知道，这头随时会咬人的狼又想做什么。可是此时此刻的他，似乎又实在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只得被宋威拉着一步步地请上楼去。
    罗涵看着领导为难的背影，刚想上前说点什么，却又被身旁的刘喜一个箭步挡住了正欲迈上楼梯的脚步，“罗秘书，好久不见了啊，你最近怎么样？年底了应该还挺忙的吧？……”
    身后的说话声渐远，一片安静的楼梯口处，姚文海也便不想再与身旁这人假客气，拂了自己胳膊上的手，便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原地盯着那人的背影看了半晌，宋威撇撇嘴笑了，又冲那不知要往哪个房间走的人喊了一声，“姚哥，右手边第二间。”
    两个各怀心事的人一前一后推门走进的时候，影音室的灯依旧昏暗着，想到身边这个危险的人的存在，下意识的，姚文海便要抬手寻找房间吊灯的开关。却又被已直接坐进沙发的人出声制止了，“哎，姚哥，别开灯啊，看电影嘛，哪有亮着灯看的，过来坐。”
    宋威指着的，正是紧挨他身旁的座位，姚文海却目不斜视地，径直走向了离他最远的沙发，停住，坐定。
    垂下眼无声地抬了抬嘴角，宋威似是不以为意般将身子倚靠在松软的沙发里，又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不再做声。
    这一刻的空气像是都停止了流动，沉默，仿佛都变成了两个人之间较量的武器。似是许久，姚文海终是败下阵来，他实在不想在这个地方浪费时间，思量片刻，才冷冷地开口道，“找我来有什么事？”
    一旁的宋威却摇摇头笑出声来，“没事不能请姚哥来会所坐坐吗？这么久没见，今天突然想请您看场电影，我们还要等个人，说起来这会儿应该快要来了吧。”
    话音刚落，门外已有“哒哒”的高跟鞋声响了起来，声音越来越近，终于停在了影音室门外。
    “刘总，我进来了？”是一道婉转悦耳的女声。
    听到声音之后，本就正襟危坐的姚文海忍不住更加紧张起来。
    是她？
    柳莹推开门，朦胧的光线下，她着一身暗色的低胸丝绒礼服裙，走路间，高开叉的裙间便有雪白细长的腿隐隐的露出来，袅袅婷婷的身影晃得看过去的姚文海的心里愈发地乱了。
    一股熟悉的泛着魅惑的香水味飘过鼻间，柳莹提起裙摆一个转身，便已坐到还怔愣着的姚文海怀里，滑腻的手臂一抬，顺势搂住了他微汗的脖子，“姚哥，你最近为什么都没来看我呢？不会是已经把我忘了吧？嗯？”伏在男人耳边软软地吐出最后一个字，尾音上挑，带着让人意乱情迷的味道。
    然而虽美人在前，姚文海这一次却并不敢动，他僵硬着手直着身子，微微扭头，努力让自己的眼神避开怀中女人，又沉声问着一旁正饶有兴味看过来的宋威，“宋总，您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这个问题，却像是让宋威一下子失去了观看的兴致，那人重又倚回沙发，抬手支着头凉凉地说着，“什么什么意思？姚哥这问题问的真是奇怪。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毕竟您跟这小美人……对不对？想着您喜欢，让她再来陪陪您，您可别不理解小弟我的一片良苦用心啊。”
    说完，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拿起手中遥控点了几下，才又说道，“对了，说是请您看电影呢，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儿给忘了呢？”
    话音未落，屏幕里就已经开始出现了画面，然而这一次，却不再是没有声音。
    那是一个看起来装潢颇为豪华的房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房间里的一切看起来都有些熟悉，包括那镜头里正挥汗如雨的一男一女。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的奇怪。
    画面流转中，姚文海的呼吸似乎要停滞了，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只觉得自己的脸像是一下子就烧了起来，红到极点，热到极点，臊到极点，而身上，却又冷得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里，肌肉紧张到攒聚，控制不住地打着冷战。
    他认得那宋威所谓的电影里的主人公，那个画面里的男人，正是他姚文海自己。
    柳莹却是没有料到这个男人竟是如此恶趣味，竟然将这种用来拿住姚文海的私密视频当着她的面放了起来。红着脸，又嗔怒地瞪了一眼那个过分的男人，负气一般地从姚文海僵硬着的身上下来，坐到了一旁的沙发里，便不再理会那边。
    “姚哥，怎么样？哈哈哈。您说这要是被嫂子或者其他人看到，会不会跟我一样，都会对您佩服地五体投地啊？”
    “宋威！”像是要堵住那人恶毒的嘴般，木着一双腿踉跄地起身，姚文海一声像是要撕破喉咙的怒喝便从嘴里吐了出来，“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似是很满意对方的崩溃，屏幕明灭闪动间，宋威笑着扭头看向铁青着脸的姚文海，“我就是想跟姚哥您好好合作啊，不过说起来，这落到您口袋里的钱也不在少数，怎么您总是要摆出这么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来呢？既要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姚哥，咱们这生意，可不是这么做的。”
    颓然跌坐回沙发里，此时的姚文海已哑了嘴巴，什么也说不出来。
    宋威此时却潇洒地起身，将手中的遥控扔到那木然着的人面前，又极尽体贴道，“姚哥要是想再看一会儿电影就先看着，兴致来了就让柳莹接着陪您。我出去给您准备晚饭……”
    话未落地，一旁的柳莹却也起了身，怒瞪了宋威一眼后，愤怒地踩着高跟鞋先一步推门走了出去。
    直接忽略了那带着香风又透着愠怒的背影，宋威哼着小曲背起手，再没看呆坐在沙发里的人一眼，优哉游哉地出了影音室的门。
    老东西，跟我斗？我要你把你那张老脸扔在地上给我踩！
第五十二章 奇怪的人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简商从后院走进大厅的时候，刘喜正拉着一脸拒绝又一脸担忧的罗涵往大厅的沙发处走去。
    “来，罗秘书，快请坐。”
    罗涵往已空无一人的楼梯口看了一眼，虽不情愿，但还是坐了下来。
    “刘总，您客气。不过不知道，这次宋总请我们领导来，是有什么事吗？”想了想，罗涵还是开口问了出来。
    “哦！能有什么事啊？估计是挺长时间没见叙叙旧呗，不过我们宋总也不会什么都跟下边的人说，所以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刘喜笑着，打了个哈哈绕过了对方的问题。
    见也问不出什么，罗涵只得点点头，向刘喜礼貌地笑了笑，然后沉默下来。
    正无话。不远处的楼梯上却突然响起了清脆的脚步声，紧接着，柳莹提着裙摆一脸愠怒地出现在了楼梯上，迈着有些急的步子走了下来。
    “哟！柳经理，怎么了这是？”见状，刘喜忙起身颠颠地迎了上去。
    听到声音站定后，柳莹一双妩媚的眼却带着冷意地瞥过，剜了凑上来的人一眼。又将刚刚披上身的大衣严实地裹住玲珑有致的身体，一句话都没说，扭着腰从服务生推开的大厅门走了出去。
    忍不住撇撇嘴，刘喜向一旁走了过来的罗涵尴尬地笑道，“会所的柳经理，今儿个不知道是怎么了……”
    还未等这边罗涵开口，眼前的楼梯上再次响起了脚步声，不多时，那人就露了面，然而这次，却是一脸笑容的宋威。
    “宋总。”罗涵微微躬身客气地喊了一声，又欠着身子向点头的那人身后看去。
    领导人呢？
    像是瞧出了罗涵脸上的疑惑，宋威反而却笑的更开心，又好心情地指了指楼上，“你们领导在楼上看电影呢，你也去瞧瞧吧。”
    深知这宋威的为人，罗涵一脸将信将疑，但一想到领导此时正一个人在楼上，罗涵有些犹豫的脚步却还是向着台阶上迈了去。
    “那宋总，我先失陪一下。”
    然而一只脚刚迈上去，便有一个喑哑的声音从楼上响了起来，“罗涵，打电话叫司机过来接我，现在。”
    然后，声音的主人有些踉跄地从楼上走了下来。
    急走几步上楼搀住了似乎马上就要摔倒的老领导，罗涵忍不住关切地看了看他，此时的姚文海却是嘴唇发白，脸色慌乱，飘忽的眼神中藏着一丝愤怒和恐惧，倒像是刚刚受到了什么极大的惊吓和威胁。
    “哎呀，姚哥，刚刚屋里黑，也看不清，就看了个电影的功夫您怎么吓成这个样子了？我刚才放的，明明是个，动作片啊，哈哈哈哈……”
    宋威带着恶意的大笑，让姚文海一张脸愈发苍白起来，他极力压抑着自己语调里的颤抖，扭头轻拍了拍正搀着他的罗涵，“我们走。”
    说完，不等罗涵有所反应，姚文海便已自顾自地向着门外走去。
    “姚哥，这就走了？我给您准备了特别丰盛的晚餐，不留下喝一杯吗？”对着两人落荒而逃似的背影喊了一声后，宋威又咂咂嘴，“哎！这么快就走了，没意思。”
    说完又像突然想到什么，扭头吩咐站在一旁的刘喜。
    “打电话给柳莹，叫她回来见我。”
    然后便再次转身回了楼上。
    刘喜领命跑去一边打电话。打了许久才像有人接起。隐隐约约中，刘喜求爷爷告奶奶的声音模糊地传了过来。
    信步从无人注意的角落里走出来，透过旋转楼梯间的缝隙，简商仰头看了看楼上，又侧头听了听，确认无人后，才穿过空旷的大厅，径直向会所外走去。
    此时会所不远处的街角，罗涵将姚文海肩上快要滑落的大衣又往上披了披，才对半天都抿着嘴角一言不发的领导开口说道，“领导……您别跟宋威那种人生气，他就是个不择手段的小人，您为了他把自己气坏了不值得！”
    “别跟我提那个人！”
    一句突然破口而出的低吼让姚文海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转身躲开罗涵欲伸过来为他拍背的手，冷风中，姚文海弓起身子，拼命地咳着，隐隐的，又似乎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今晚的一切都让他觉得如此的恶心，那个地方，那个人，那些还萦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声音画面，都在此刻的姚文海心中形成了强烈的刺激，他甚至不顾仪态地弯下腰拼命干呕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稍稍好受一点。
    “领导，您……”罗涵无奈，却又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
    再次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罗涵想，这个小张怎么还没来？
    “姚……先生？”
    走出会所后，简商远远地看到那两人此刻正停在街角。慢悠悠地走近，却又看到姚文海一脸的狼狈。
    呵！看来被会所那人折磨得不轻。
    看了看四周，简商犹豫了一下，将已到嘴边的那个称呼又咽了回去。
    罗涵一直将注意力放在路边咳嗽到干呕的姚文海身上，此刻听到声音，一扭头才发现已有人靠近过来。
    将同样听到声音后迅速直起身的姚文海挡在身后，罗涵上前一步断了来人好奇窥探的眼神，“您哪位？请问有什么事吗？”
    有树枝的影子在路灯的投射下打到简商的脸上，树影斑驳间，他向光亮处迈了一步，露出一张英俊的脸，“您好，罗秘书。”
    这一步，便让疑惑来人的罗涵看清了他这张有过照面的熟悉的脸，“你是宋威的人？你们老板又让你来做什么？”一想起身后领导此刻的模样，罗涵的语气里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层薄怒。
    简商却摆摆手，好脾气地笑了，“别误会，不是宋威叫我来的。”说完，又将手中的名片递了上去。“呶，这是我的名片。”
    一脸疑惑地接过来，夜色朦胧中，罗涵低头向手中名片看了过去，上面却赫然写着，“简商，自由摄影师。”还有最下面的一行电话号码。
    “自由摄影师？你……我明明上次在会所见过你，你就站在刘喜旁边。”罗涵一向清晰的大脑此刻却有些不甚明白了，这人不是鑫源的人吗？
    还未等到对方回答，罗涵突然又觉得身后有一双手将自己往一旁推了推，然后，姚文海便从他身后的黑暗处走了出来。
    此时的姚文海，依然略显苍白的脸上，挂着一丝因干呕而泛起的病态的潮红，他衣衫规整，表情平静而威严，俨然又是平日不苟言笑的人民公仆模样。
    终于出来了。
    简商再次礼貌地笑了笑，微微颔首，“姚先生。”
    从一旁罗涵的手中拿过名片扫了一眼，一刹那间，姚文海刚刚还有些散乱的眼神此刻又重新变得锐利起来，还带上了一层审视和探究，“你不是鑫源的人？那你是谁？来做什么？”
    此时，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地停在了路边，车门打开，司机小张从驾驶室里走了出来。
    “目前来说，我也算是鑫源的人，可是以后……就说不好了。”顿了顿，简商瞥了一眼走过来的司机，又向听了他的话正一脸惊疑的姚文海处凑去，压低了声音，“他宋威得罪的人太多，谁也不想他日子太好过，您说，是不是？”
    “你什么意思？”
    然而简商却不肯再多说什么，他向后退开一步，走到车前，体贴地打开了车门，看向发问的人，“上车吧，姚先生，您的司机来接您了。”
    姚文海却有些沉不住气了，忍不住又加重语气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想着以后您也许会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来提前跟您打个招呼，咱们以后，也许还会再见的。”
    说完，简商又伸手示意了一下打开的车门，“上车吧，姚先生。”
    ……
    车已开出了一段距离，姚文海却还是忍不住又回头向车后方看去，此刻，渐行渐远的车窗外，那人正背对这边向着会所的方向走去。
    用得着他的地方？
    刚刚压下的心潮似是又起了波澜。
    姚文海垂下眼眸，表情有些复杂。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第五十三章 人心难测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晃晃悠悠的公交车上，言笑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名单，再次确认过今天要去走访的人信息以后，才小心翼翼将单子叠起放进随身的包里。
    今天的天看起来有些灰蒙蒙的，越往前走，车窗外的高楼就愈加稀疏，近来常见的低矮的村户逐渐多了起来。言笑知道，要到站了。
    几分钟以后，言笑的脚已经再次踏在了王家村外的小路上。
    昨天跑了一趟人民医院，言笑去时，郑晓丽正坐在办公室里拿着厚厚的一摞微量元素检测报告翻看着。
    知道言笑来的目的，郑晓丽也不再刻意耽误时间做无用的寒暄，招手让她进来后，便开始把手中的单子一张一张指给言笑看。
    “我们那天取了他们的血样回来做了微量元素检测和生化六项，在微量元素这一项里，每一个人，或多或少的，都存在铬元素高出正常值的情况。一些身体状况差的老年人，体现在数据上，铬元素值就会高出很多。”
    尽管郑晓丽已将数据变成通俗的语言讲给言笑听，但言笑还是多少有些茫然，“郑医生，铬元素高出正常值代表什么呢？这与污染有什么关系吗？”
    将单子收起来，郑晓丽在脑子里组织了半天语言，才又重新回答道，“这么跟你说吧言笑，化工污染一般体现在人体内为微量元素超标，目前鑫源附近这几个村子村民的血样，集中体现为体内铬元素超出人体所需的正常范围，在化学上，有一种工业重金属元素，叫六价铬，这种重金属元素最大的危害，就是长期或短期接触或吸入，会有致癌危险，致癌的主要部位，就是肺。但是……”看了一眼身旁的言笑，郑晓丽却停住了话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是什么？郑医生？”
    “但是，我们并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这些超出正常范围的铬就是鑫源污染导致的。”
    ……
    回想起郑晓丽最后那句话，正走向村口的言笑有点微微的泄气。
    是了，郑医生说的一点都没错，如果没有村民的联名指控和鑫源内部的排污数据，仅凭一张小小的微量元素检测报告，想要曝光鑫源的污染，是几乎不可能的。
    而且最近几天，自己也没有接到任何想要反映污染情况的电话。
    哎！言笑忍不住叹了口气，还是先将名单上的村民走访完再说吧。
    向路上遇到的村民打听了几次路后，一直处于迷路状态的言笑才终于找对了人家。
    一个收拾的干净整洁的院子里，之前体检现场拉着郑医生絮叨个没完的那位大妈，此刻正在院子里晾着衣服。
    “您好！大妈？”言笑冲衣服后面的人礼貌地喊了一声。
    老人家闻声忙探出头来，疑惑地看着这个进了自己院子的陌生人，一脸警惕地问道，“你是谁啊？”
    怕被老人误会，言笑忙举起胸前的报社工作证解释道，“大妈您好，我是日报社的编辑，我叫言笑，这是我的工作证，您可以先看一下。”
    老人将信将疑地走上前，眯着眼睛看了看言笑手里的工作证，又抬头将言笑上下打量了一番。
    言笑被那审视的目光盯地有些哭笑不得，又继续解释道，“大妈，咱们之前见过，前几天下乡医疗队来做体检的时候，我也跟着的。您还跟带队的女医生说您胸闷，我当时就在旁边了。”
    听到这儿，那大妈才一脸恍然大悟地松了口气，笑了，“哦，原来是那天那个记者同志啊？这人老了，脑子都不好使了，别见怪啊。”
    言笑笑着摇摇头，“没事的大妈，对了，您后来去医院看了吗？胸闷好点了吗？”
    听到言笑这样问，老人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还没呢……孩子们都没空，老伴走得早，我自己一个人也不想往那种地方跑，呵呵。不过这两天感觉好像又好点了。”
    理解似地点点头，如此，言笑也便岔开话题不再多问了。
    “大妈，我这次来是想跟您沟通一下关于咱们这儿污染的问题的。”边说着，言笑边将已拿在手里的资料递到了老人眼前。
    “鑫源化工污染致病情况调查？”老人疑惑地抬起头来，“这是什么东西？污染致病？”
    “嗯，是的大妈，我怀疑这附近的居民都有因为鑫源的污染造成的或轻或重的重金属中毒，所以才会出现一些不舒服的症状。最近这段时间，我会一直走访咱们的这些病患家庭，来把大家集中起来，做一份详细的调查和村民请愿书，以此来督促相关部门对化工厂做出处理，整改咱们的居住环境。”
    仔细地给老人将资料上的内容解释完后，言笑又从包里掏出一份打印好的请愿书，“大妈，您看，这就是我说的请愿书，您要是同意的话在上面按手印然后签上名字就可以了。”
    然而，刚才还微笑着的老人，在听完言笑的一番话后，却突然开始变得有些为难起来。看了看一脸诚恳地望着她的言笑，又看了看言笑手中还没有手印的空荡荡的请愿书，老人犹豫着向后退了一步，才开了口，“……姑娘，你说的什么污染不污染的，我老太太也不懂，也不想惹麻烦，我就是岁数大了身体有点毛病，要不，你还是去问问别人吧。”
    说完，老人就要转身登上台阶回屋。
    言笑却不肯轻易放弃，又急急地追在老人身后边走边说，“大妈，这不是惹麻烦，这是在维护我们自己的权益啊。如果我们能团结起来，勇敢地开口，让污染在我们这一代被叫停，这对下面的子孙也是一件好事啊！”
    闻言，老人颤颤巍巍地停了脚步，抽回正欲拉屋门的手，扭过头来看向有些激动的言笑，“小姑娘，污染这事你也只是怀疑对不对？你都还没证据就想让我们这些人做出头鸟吗？你知不知道，我儿子就在化工厂上班，一家老小就指着他每个月领回来的工资啊，我要是签了这个字，我儿子被化工厂辞退了怎么办？就算我们愿意签字，反映上去了，那到时候化工厂倒闭了，没有厂子上班了，我们这些人吃什么？喝什么？西北风吗？”
    顿了顿，老人家又像是自觉有些失态，平复了一下心情和语气，才再次缓缓开口，“小姑娘，我们不像你们城里人，我们得先生活啊，对不对？”
    说完，老人才终于拉开屋门走了进去。
    ……
    走在出村的小路上，不知是天气不好，还是因为受了刚才的打击，言笑此刻的表情有些恹恹的。无精打采地踢着地上的石子，沉重的一口气从她的嘴里叹了出来。
    本以为深受其害的村民会踊跃报名，却没想到开头就是这样的情况，人心啊，真是难测。如今看来，就算没有鑫源的从中阻拦，这项工作也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地展开。
    言笑的脑中各种杂七杂八的念头纷乱地闪过，今日本来特意早早出门，结果却铩羽而归。时间尚早，她漫无目的地沿着一条泛黄又微微刺鼻的河走着，不知不觉间，再抬头时，言笑才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化工厂的大门前。
    “怎么来这儿了？”言笑低声咕哝着，明知道自己不可能从这里获得什么，她却还是忍不住抬眼向大门内看了去。
    此时的化工厂大门紧闭着，厂区前宽敞的院子里只安静地停着一些车辆，上班时间，也无人在院子里闲逛。
    许是自己踮着脚伸长脖子的样子看着奇怪，保安室内已有人出门，指着言笑严词讯问起来。
    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言笑向着那人摆摆手，正欲收回自己的眼神抬脚离开，余光一瞥间，却突然看到楼前一抹熟悉的身影向着大门处走了过来。
    待那人走近，看清门外的她时，眼中也同样泛起一抹惊讶。
    此时此刻，言笑只觉得自己的一张嘴惊讶地有些合不上了。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五十四章 抱住我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今日无事，刘喜也去了宋威那儿不在厂里。简商在办公室待得实在有些无聊，便溜达着出了门。
    然而刚走出楼门，点起一支烟在手里，简商就听到厂门口有隐隐的说话声传了过来。
    他抬眼望去，才发现正有保安站在值班室门口向外面的人说着什么，语气不太友善的样子。
    估计又是有所求的人吧，吐了口烟，简商不甚在意地想。
    大概是楼口的穿堂风实在太过冷硬，将手中烟蒂熄灭后，简商裹紧了身上的大衣。门口的保安还在说个不停，简商不经意间又向那个方向瞟了一眼，然而这一眼，却让他一下子停住了正要上楼的脚步，定在了原地。
    此时，那个站在工厂大门外正被保安训斥的身影，竟是如此熟悉。
    言笑？
    她怎么会来这里？
    远远地，女孩似乎也已经认出了他，正瞪着一双大眼惊讶地看过来。
    简商迈着长腿一阵风似地走近时，保安还在不遗余力地训斥着这个妄想窥探工厂的女孩。见有领导走近，他的嗓音似乎都比刚才更大了些。
    “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无暇理会一旁聒噪的保安，面对着眼前言笑结结巴巴的提问，简商也只是蹙着眉头，疾步出了工厂大门将她带到了一边。
    “你来这儿干什么？”
    偷偷看了一眼问完话便寒着一张脸不再做声的简商，言笑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大叔今天说话有点凶啊！
    皱了皱秀挺的鼻子，言笑的一双眼睛开始活泼地四处乱转起来，看天，看地，却就是不肯回应简商投过来的眼神，嘴里还小声嘟囔着，“这里明明是你最不该来也不想来的地方，可是你为什么又会在这里？”
    大概是被这姑娘的表情气到无语，几秒钟后，简商绷着的一张脸终于破了功，“噗嗤”一声，看着她笑了出来，之前还透着严肃的语气也开始有所缓和，“你来这儿做什么？忘了上次的事了吗？一个女孩子家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要老是往危险的地方去，听见了吗？”
    说到最后的时候，简商的语气已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温柔。
    然而，此时的言笑却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她只是心虚地点点头，下意识地将手中的背包带使劲握紧，又一脸诚恳地看向眼前的男人，乖巧地笑着，“我知道啦大叔。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又会在这儿？”
    简商微微低头，看向正有点心虚又一脸笑意的小姑娘，此刻的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眼神里藏着小小的慌乱，又有小小的狡黠。
    小丫头，想转移话题吗？
    “我在这里借工作的名义查些东西。”想了想，简商还是如实回答道。
    “那他们……”
    “我现在这个模样，他们已经不认得我了。”似是明白言笑的欲言又止，简商直接解答了她的疑问。
    电光石火间，有一个人却突然闪进了言笑的脑海，“那天晚上在酒吧跟你一起喝酒的人？”
    有些惊讶于女孩的聪慧敏感，简商用赞许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才点点头，“嗯，刘喜，鑫源副总，我利用他进来的。”
    然而正待言笑再想要问什么的时候，简商却先她一步慢悠悠地开口了，“你呢？言笑？你来做什么？我已经如实奉告了，你呢？”
    话刚出口，简商就看着眼前的女孩颓了，她半垂下头，躲开简商的目光，眼神再次四处乱转起来，“那什么……我，我就是路过……”
    然而话还未说完，突然凑过来的一张英俊的脸却吓了言笑一跳，那张脸的主人此刻一双眼睛专注地锁定住她游移的目光，轻启薄唇，带笑地问道，“路过？就是路过吗？嗯？”
    好听的尾音上扬间，言笑的一张脸瞬间红了。
    “我……我就是想调查这边污染的事……”近到呼吸可闻的距离里，言笑有些呆愣地看着眼前这张脸，忍不住吐出了实情。
    “你……”
    看到她出现在这儿时，简商的心里就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测，然而当真的听到言笑讲出来时，简商还是有些急了，他握住女孩的肩膀，想将这不听话的小姑娘狠狠训斥一顿，然而一张嘴，却突然又有些舍不得。
    说到底，终究还是自己的错。
    “你……”再次换上温和的语气，简商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余光从言笑的身后扫过，却突然瞟到一辆黑色轿车已近在眼前。
    他定睛看去，竟是刘喜的车。
    驾驶位上刘喜一双似笑非笑的眼已经看了过来。匆忙扫了一眼言笑胸前挂着的工作牌，简商稍一犹豫，便迅速地将还半低头的言笑一把拉进了怀里。
    “抱住我。”
    听着那人近在耳边的小声命令，言笑却有些懵了，一张刚刚褪去绯红的脸又一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她挣扎着想要抬头问抱住她的简商什么情况，却又被男人以更大的力气锁在了怀里，半抬不抬的头也被那人用下巴直接固定在了他的胸膛上。
    可恶，我快喘不过气了，大叔！言笑心里忍不住哀嚎。
    然而正待她再次发力想要抬起脖颈时，身后突然靠近的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却让言笑瞬间停了动作，老实下来。
    身后有人！
    心念一转，言笑的一双手已迅速穿过简商厚重的大衣，搂在了男人的腰间。
    “哟！大白天的，干嘛呢这是？”将车停在路边，刘喜从打开的车窗里探出头来，对着正抱在一起的两人吹了声口哨，表情揶揄。
    言笑只觉得脸贴着的胸腔里有些微微的震动，头顶上，简商有些不好意思又无奈的声音响了起来，“……闹脾气呢，怪我不陪她了。”
    说我闹脾气？
    大衣下的小手一动，言笑顺势摸到男人的腰侧，暗暗使力，拧了一把软糯毛衣下紧实的肌肉。
    简商却被拧的身形一顿，眸光闪动间，一把捉住他衣服下想要再次作怪的小手，五指一扣，将她牢牢锁在了自己的掌间。
    “别闹。”简商的手大而温暖，略带责备的宠溺语调响起后，言笑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
    “哈哈哈，年轻人啊！行了，那我不在这儿当电灯泡了，今天就放你一天假，好好陪陪人家啊！”笑嘻嘻地下了令，刘喜便识趣地升起车窗再次发动了车子。
    “谢谢刘哥。”礼貌地同刘喜告了别，看着车子远远地拐进工厂后，简商才又低头看向怀里的女孩。
    此时的小姑娘，正埋头安静地靠在他的怀里，下巴处女孩头顶柔软的发丝蹭着他的皮肤，有些痒，又闻起来有些香甜。不知是太冷，还是被简商搂在怀里的原因，女孩不经意间露出的耳朵此刻也有些微微的红。
    虽已听到那车的声音渐行渐远，言笑却不敢轻易抬起头来，更不知道简商正低头瞧她。察觉到气氛开始安静，言笑有些待不住了，“走远了吗？现在是不是没事了？”
    却有低低的男声在她头顶处说道，“再等一下。”
    “……哦。”言笑奇怪，不是已经走了吗？
    又过了半晌，才有声音再次响起，“……走了。”
    挣开被握的已有些微汗的手，言笑忙从简商温暖的怀里钻了出来。
    一瞬间，匆忙分开又重新对视的两个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慌乱。
    言笑此刻觉得，自己的脸好像又开始发烫了。
    而简商，身上仿佛也早已没了刚才的冷意，他忍不住别过脸翘起嘴角。
    原来，抱住一个人时，可以这么温暖。
第五十五章 月光石之吻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在又一次偷看到身边这个男人微笑后，言笑终于决定打破这一路尴尬的沉默，好奇地开口问道，“大叔，你到底在笑什么？”
    然而听到她疑问后的简商却一下子敛了嘴角，清清嗓子，目不斜视地靠在公交车的椅背上回着她，“没什么，你看错了。”
    难道我要告诉你，想起刚才的拥抱我就忍不住想笑吗？
    言笑却不信地撇撇嘴，再想问时，那人已扭过头去看向了窗外。
    肯定是在笑我！言笑忿忿地想着，然而面对着简商写满拒绝回答的后脑勺，她也只好无奈作罢。
    大概是天气不好的原因，今日许多站台等待乘车的人都很少，不需多做停留的公交车一路飞驰着，很快，言笑和简商两个人就已到站下车。
    站台的对面就是一条热闹的商业街，言笑从这儿路过几次，却一直因为赶时间而没有机会进去过。今天隔着马路远远看去，人竟然格外的多，像是在搞什么活动。
    “着急回报社吗？”
    看着对面热闹的人群，简商突然生出了一种想参与进去的想法。
    言笑摇头，“不回了，下午再说吧。”
    “那过去瞧瞧？”冲对面扬了扬下巴，简商扭头看向言笑。
    刚说完，眼前的人行路上就有绿灯亮了。言笑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随着向对面流动的人潮迈出了几步，又驻足在斑马线上，回头看向还站在原地的简商，“不去吗？”
    简商笑了，长腿一迈，就已到了言笑的身边，“走吧，一起去。”
    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言笑早已将各种纠结的情绪抛在脑后，此刻的她看起来，就如同一只出来觅食的小鼠，兴奋地四处瞧着。
    然而简商却突然有一瞬间的恍惚，他是已经有多久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了？记忆里，也只有还是孩子时才会跟在爸妈身后去大采购，妈妈在前面负责挑选，爸爸在一旁负责给钱，而他则负责拎一些能力范围之内的东西。卖场，超市，商场，每年放假都是如此，直到他参加了工作，再也没有可以常常陪在他们身边的假期。
    “大叔……等等我啊！”突然，一个听起来有些吃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打断了简商的思绪。
    收起被回忆撕扯的有些黯然吃痛的眼神，简商循着声音转身望去时，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刚还在身边的言笑已落后自己一段距离。年底的打折促销力度似乎很大，纷纷来抢东西的大妈们都着实有些彪悍疯狂，言笑被大妈们推来挤去的夹在其中动弹不得，本就娇小的个子，此时看上去，倒更显得有些可怜兮兮。
    无奈地一笑，简商忙拨开眼前拥闹的人群向着女孩艰难走去。待终于到她身边后才对女孩开口，“要是我没听到你叫我，你是不是得跟丢了。”
    言笑却有些不服气了，跳着脚对正取笑她的男人喊道，“我有那么笨吗？”说完又扬了扬握成拳的手，笑嘻嘻道，“我去给你买礼物啦！”
    礼物？简商挑了挑眉，看着兴奋的言笑一脸不动声色，“什么礼物？”
    女孩素白的手在眼前伸开，纹路干净清晰的掌心里，此刻正躺着一串手链，随着旁边不断地有人擦身而过，手链上，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珠子随着那手晃动着，又有温柔的幽蓝色光晕淡淡的泛出来。
    是一串月光石。
    “漂亮吧？导购小姐说这叫月光石，戴上以后会有让人平心静气的功效，还能缓解失眠噩梦。你心情要是不好了，它会帮你的。”喜滋滋地说完，言笑便示意简商抬起手来，拿起手链撑开，穿过那只骨节修长干净的手，又举起男人的手看了看，才大功告成似地拍拍自己的手，“呶，戴好啦。”
    此刻的简商却忍不住蹙起了眉头，转动着手腕，看着那一串着实有些秀气的莹白幽蓝的小珠子，不确定地问道，“你确定，这是送给我的？”
    对面的言笑肯定地点了点头。
    简商却突然笑了，“好，那我收下了。但是言笑，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拢了拢手链旁边折起的衣袖，喧嚣声中，简商再次问道。
    言笑却被问的有些莫名其妙了，“月光石啊。大叔你是不是傻了？我明明刚才说过的。”
    “嗯，”男人点点头，肯定了她的回答，却又状似无意地继续补充道，“没错，月光石，也被称为‘恋人之石’，是情人间用来互赠礼物做为爱情的信物的。”简商本也不了解这些，无奈工作室小李有个喜欢研究这些东西的女朋友，每日的熏陶下，顺带着连小李都变成了半个行家。
    这边简商的话音刚落，对面言笑的表情就已变了样，她突然想到刚刚付钱时，导购小姐凑到她耳边一脸神秘兮兮地说，“长期佩戴，会有意外的惊喜和收获哦！”敢情原来是以为她想要获得一份良缘，所以才来买了这手链。
    面对着简商站在人潮如流的街道上，言笑觉得，此刻自己的脸上一定写着一个大大的?濉
    长这么大，除了父亲，便从未对异性送出过礼物。今天本来突发奇想，想提前送大叔一份新年礼物，却没料到送错了东西。
    余光瞄到简商看着手链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言笑就想捂起再次烧起来的一张脸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我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寓意！送错啦送错啦，要不大叔你先还我，等我有机会再重新送你一个礼物！”红着脸小声嚷嚷着，言笑手一抬作势一抓，便要将男人腕上的手链抢过来。
    言笑的动作虽然有些猝不及防，但是男人的手似乎却更快，简商的胳膊迅速抬起，避过言笑后，又将那手背到身后，无奈地笑道，“小丫头，送人的东西哪有再抢回去的道理。”
    言笑却不理，无赖般地再次伸手向男人的身后抢去，嘴里还振振有辞道，“这个送你不合适大叔，到时候你女朋友误会了我就尴尬了对不对？还给我吧还给我吧！”
    正当两个人一个躲一个抢地胶着时，突然，一个勇猛的大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言笑身后的地方挤了过来，一边挤一边还对旁边的人嚷道，“让一下让一下。”
    下一秒，正两手伸开连蹦带跳抢着手链的言笑，一下子就被靠近过来的大妈挤得差点摔倒。
    简商手疾眼快，伸手将快要摔倒的言笑一把捞起。下意识地，言笑还在张开的双手也拽住了眼前大叔的外套，几秒钟以后，言笑再次以环抱的亲密姿势，趴在了简商的怀里。
    “对不起啊，大妈不是故意的。小伙子，看好你女朋友啊，这儿很挤的，小心摔倒。”因言笑险些摔倒，本想冲那大妈理论几句的简商，在听了大妈扭头甩过来的几句话后，莫名的又没了脾气。
    人流还在继续向自己的身后涌动，那里似乎又有了什么新的折扣。下意识地将女孩又使劲地往怀里圈了圈。简商低头，对上了言笑正好抬起的脸。
    突然想起刚才抢手链时言笑说的话，好像在说怕他的女朋友误会。
    “什么女朋友？”低着头，简商忍不住向怀里的女孩问道。
    “啊……大妈是误会了，所以才会说女朋友，我哪知道什么女……”再度回到简商带着橘子香气的温暖怀里，言笑飞快又结结巴巴地回道。哪里还管什么女朋友，她只觉得此刻自己血气上涌，一张脸红的快要爆掉。
    “你刚才说的，什么女朋友？”打断女孩乱七八糟的回答，简商再度追问道。
    “那个……我有一次在街上见你捧了一束桔梗花，难道不是送女朋友的吗？……不过大叔，你这么大年纪难道都还没有女朋友吗？你……”突然想到大叔捧着花走过街道的样子，言笑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失落，心脏“砰砰”地快速跳着，靠在男人的怀里，她突然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言笑的寥寥数语，就让简商明白了她对他的误会。
    来往不断的行人中，已有人向这边注意过来。高大养眼的年轻男人将娇小玲珑的年轻女孩圈在怀里，男人眼波流转，抬头看向行人时疏离冷淡，看向女孩时，却又不自觉地目光缱绻，带上了脉脉柔情。女孩也仰头看着将她抱在怀里的男人，白皙的脸上，一双纯澈的笑眼带着些许心疼，些许依赖，和些许迷惘。
    简商低头看向此刻正说个不停的言笑，只觉得口干舌燥的厉害，那张叭叭的小嘴似乎正在为转移它主人的尴尬而努力着，然而看到简商眼里，却像是在邀请他，诱惑他。周围的喧闹声仿佛已离他们远去，男人的眼底，似乎除了怀里的人，就已再装不下其他。
    情动间，一个俯身下去，简商忍不住用嘴夺去了女孩的呼吸，唇齿相依间，都是清甜芬芳的味道。比起拥抱的温暖，却是另一种让人心动沉沦的感觉。
    ……
    再次没出息的，言笑将吻了她的简商留在人群里，独自逃了。
第五十六章 突然的邀约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不要！不要叫他！”人声鼎沸的餐馆大厅里，杨洁猛地站起身，晃着一颗拨浪鼓似的脑袋，拒绝了言笑要给黎文打电话的提议。
    放下手机，言笑无奈地瞥了一眼神色别扭的杨洁，不理解地问道，“为什么啊？咱们每次聚餐不都会叫着班长一起吗？这次怎么啦？”
    工作以后，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新的一年就要到来了。想到还有几天就是除夕，言笑一番思索后，就给杨洁打了电话，想在各自回家之前小聚一下。杨洁电话里举着双手赞同。这不，刚下班，就火速赶来与言笑汇合了。然而，正在言笑提出想把黎文也叫来时，杨洁却反常地言辞拒绝了。
    杨洁此刻心里也颇有些郁闷，她并不想让黎文出现在这里，也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言笑的问题。难道要告诉她，班长最近疑似吃错药，竟然有一次将她约到学校操场，对她深情表白吗？
    一回想起认识几年当成兄弟的黎文对自己表白的场景，杨洁的心里，就忍不住有一股恶寒升腾而起。
    疯了疯了，这个世界真是疯了。
    旁边桌上有人好奇地望过来，再次扫了此刻还站在桌前，一会儿拼命摇头一会儿又自言自语的疯女人一眼，言笑长叹一声，只想对这女人说一声告辞，然后掩面出门而去。
    直到服务员将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来，杨洁才终于恢复了正常，将注意力转移到被冷落了半天的言笑身上。
    “对了言笑，你不是说要做请愿书吗?进展如何了？”夹了一口菜到嘴里，杨洁鼓着嘴巴含混不清地问道。
    听到“请愿书”三个字后，言笑本来高兴的神色却迅速黯淡了下去。她将手中正欲夹菜的筷子又放回了碟子上，双手托腮，一脸苦恼地摇头道，“不好。跑了几户，没有人愿意签，估计是怕惹麻烦吧。”
    对面的杨洁叼着筷子略一思索，也理解地点了点头，“这也正常。毕竟短期来看是费力不讨好的事，而且，人嘛，无利不起早。”
    “那怎么办？”杨洁的一番话说完，言笑只觉得自己似乎更沮丧了。
    “好啦，先别发愁啦，快吃饭快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办法啊。”将言笑喜欢的菜往她面前推了推，杨洁转移了话题安慰道。
    许是觉得惆怅也不能解决问题，言笑便也顺从地接过杨洁递到眼前的筷子，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然而还没吃进去两口，桌上的手机就“叮”的一声，屏幕亮起，有消息进来了。
    本以为又是社里每日派发的任务稿，言笑不甚在意地探了头过去，然而将手机点开后，眼前消息的发送人却让她心里不由自主地起了波澜。
    发送人：大叔。
    内容：在干嘛？
    距离那日的商业街之行已过去了两天。言笑却还可以清晰地回忆起当时的画面。
    那时被简商抱在怀里的她本就尴尬的要命，却没成想还有比那更尴尬的情况，简商竟然吻了她！
    这是什么神仙操作？虽然她并不否认，自己对那人是有那么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但是，大叔吻她，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吻，言笑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于是，当日那蜻蜓点水的一吻后，言笑就惊慌地推开了简商，一溜烟跑了。
    那次匆忙分开之后，言笑并没有问简商为什么，而简商也没有再联系她。一切都像是一场似睡非睡时做下的梦，真真假假，回想起来时都很难辩清。
    看着这条隔了两日之后才发来的消息，虽然只有短短的三个字，言笑心里却莫名地有些五味杂陈。估计当时的大叔，也只是一时恍惚的情难自已吧。
    也许是言笑停留在手机消息上的时间过长，又或许是她的神色看上去太过忧伤复杂，杨洁瞧了一会儿，便实在有些忍不住了，“怎么了这是？怎么突然一脸失恋的表情呢？”
    说着，便趁着言笑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时一把抽走了她手中的手机，“让我看看，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让我们的言小妹这么患得患失啊？”
    待言笑反应过来时，手机已经被对面的杨洁抽走，见出声阻止已来不及，她慌乱的神色变了又变，却又实在怕被那鬼丫头瞧出端倪，只好故作平静着一张脸，再次低下头吃起饭来。
    边吃边还状似无意地回道，“什么失恋啊？我还没开始恋爱呢，怎么就失恋了？”
    然而眼睛已从她亮起的屏幕上扫过的杨洁，此时却带着一脸捉摸不清的笑抬眼看了过来，“喔！是吗？那你那一脸欲说还休的表情是给我看的吗？言笑同学？”
    深知自己说不过这丫头，哑着一张嘴，言笑只好将脸埋在眼前的碗里，专心致志地吃起饭来。
    然而杨洁却又突然安静下来，叹了口气，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看着对面扎在碗里的言笑再次开口，“不过话说言笑，你最近和简商走的确实太近了，以前我是没什么意见，但是从你告诉我他的过去后，再看到你跟他接触，我这心里就总觉得有点不踏实啊。”
    言笑却猛地从碗里抬起头来，带着一脸不赞同的表情反驳出声，“如果不是遭到了这种不公平待遇，他会是这个行业里最值得我尊敬和崇拜的前辈。所以，我愿意为他做些什么，我也愿意像他一样为别人做些什么。”
    说完，言笑重又低下了头看向碗里，只是表情却似乎比刚才多了一丝不开心。而看向对面言笑头顶的杨洁，却突然有了一瞬间的呆愣。
    是了，这个女孩不是一直如此吗？
    想当初大一刚和言笑成为朋友时，她因为家里的一些事情烦心，而不小心丢了刚刚收齐的班费，那时的大家，彼此之间尚不熟悉，因此，各种恶意诋毁的谣言便来得更加无所顾忌，最后，却是言笑站了出来，向众人解释，积极帮她想办法，最后才澄清了谣言。这也是她和言笑开启真正友谊的最重要原因。
    怎么此刻换到别人身上，她却忘了呢？
    摇摇头将多余的情绪甩到脑后，杨洁再次嬉笑着望向眼前还有些气鼓鼓的女孩，说道，“哎呀，我这不是操心我家这傻姑娘嘛。好啦，既然你认为是对的，那就大胆地去做，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一直支持你的。”
    杨洁话刚一出口，前一秒还鼓着腮帮子的言笑，下一秒终于又抿着嘴笑出声来。
    这才对嘛！
    “对了，那不如叫你的大叔也过来一起吃饭吧。反正就要春节了，放假回家之前一起吃个饭，也是正常的嘛。对不对？”
    选择性忽略对面瞬间红了脸伸手就要来抢手机的言笑，杨洁坏笑着，直接点开简商的手机号码拨了出去。
    听着手机里已响起的“嘟嘟”声，言笑放弃般地捂起一张滚烫的脸，弱弱的声音从指缝里溜出来，“那......你们俩吃吧，我先撤行不行......”
    “不行！！！”
    哎！
    言笑听见自己心里的小人长叹一声。
    ......
    将编辑的消息写了删，删了写，半个小时下来，始终犹豫不决的简商，最终也只打出了“在干嘛”三个字。
    点了发送之后却一直没有回复，简商心里少有地开始纠结起来。
    没看到消息吗？还是在忙没有听到手机响？要不要直接打个电话？还是说已经看到了，只是不想回而已？
    简商很懊悔。
    应该说那天从眼睁睁地看着言笑从自己面前落荒而逃后，他就一直在懊悔。他懊悔于那一刻的自己吓到女孩的情难自禁。
    她一定还在怪我吧，或者说，她一定都不想再见到我了吧。下意识地摩挲着腕上微凉清透的手链，简商在心里忍不住想。
    突然，一旁响起的手机铃声将他从纠结中拯救了出来。
    亮起的屏幕上赫然闪动着的“言笑”，让简商重新又翘起嘴角，振奋起来。
    “......言笑？”
    “我是杨洁，我和言笑正在海平路的青年餐厅吃饭，你要不要来？”电话里，杨洁不看对面言笑那张写满拒绝的脸，跳过寒暄直接就对这头的简商发出了邀请。
    “......好。我这就到，让言笑等我。”挂了电话，片刻的怔愣后，简商快速地起身披上大衣，开门走了出去。
    挂掉电话，杨洁望着言笑，露出一脸戏谑地笑，又学着电话里那人深沉柔情的语调重复道，“我这就到，让言笑等我~”
    “杨洁！！！”此刻如果有一把锁在手里，言笑只想冲上去把这个坏丫头的嘴牢牢地锁起来。
    “好，这可是你逼我的啊。”脑海中突然有灵光一闪，言笑蓦地想起刚才提到黎文时杨洁别扭的一张脸。装作不在意地拿起已被杨洁扔到桌上的手机，趁着那丫头不注意，言笑偷偷拨通了黎文的电话，用快速的语气说道，“班长，老地方，快来！！！”
    前后不过十几秒钟的时间，一脸得意地望向此时正目瞪口呆的杨洁，言笑潇洒地将手机再次扔回桌上，极富挑衅的目光像是在说，“你能拿我怎样？”
    “言笑！！！”
    “怎样？”
    “你是不是皮痒了？”
    “并没有啊。”
    ......
    餐厅里众人不明所以地看向这闹成一团的两个女孩，待听清两人的对话后，又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此时的夜幕下，还有人正在呼朋唤友地向着餐厅的方向涌来。夜风下，餐厅门口高高挂起的红色灯笼轻轻地荡着，将门前的地面上映出一片潋滟的红光。
    新年的脚步，越来越近了。
第五十七章 四人聚餐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电话里言笑匆匆的一句老地方，让刚刚到家的黎文着实有些莫名其妙。想到自己不明状况又确实有些担心，黎文只好再次走出家门打了车向着餐馆赶去。
    然而，此时眼下这场景，却让气喘吁吁跨进餐馆的他有些哭笑不得。
    言笑和杨洁两个人此刻正在进行一场小朋友之间的幼稚赌气，那就是，谁也不肯理谁。
    直到黎文一脸无奈地走近她俩时，这场也算是因他而起的冷战才被打破了僵局。
    “你一个电话急匆匆叫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你们两个人过家家的吗？”将脱下的大衣搭在杨洁旁边空着的椅背上，黎文顺势挨着杨洁坐了下来。
    然而还没等他坐稳，旁边的杨洁却“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了一边。
    言笑在对面看的好奇心起，憋不住向正哂笑的黎文问道，“班长，你是怎么得罪她了？看起来好像还挺严重的，她都不肯让我叫你来吃饭了。”
    黎文正欲开口，却又被扭过头看向他的杨洁狠狠地瞪了一眼，那眼神中威胁的意味十分明显：你要是敢说你就死定了！
    见此，黎文也只好笑着摇摇头，对正看向他的言笑含蓄地说道，“没什么事，我就是欠她的。”
    忍不住送给对面这对守口如瓶的男女一个大大的白眼，言笑一时觉得无趣，便起身去了洗手间。
    再出来时，还未走近座位，言笑就远远地看到一个男人正坐在自己的座位旁边，和对面的两个人说着什么，背影挺拔俊秀的样子。
    正是姗姗来迟的简商。
    一瞬间，下意识地，言笑已开始向餐厅出口张望过去，心里默默计算着如果跑出去需要多少时间。然而还没等她算清楚，座位上的杨洁已眼尖地看了过来，又似笑非笑地指着简商对她招了招手。
    认命般地，言笑只好垂头拖着沉重的脚步向着那背影走了过去。
    “大......大叔，你来啦？”走到座位上，慌乱地拉开椅子坐下，言笑结结巴巴地同简商打了个招呼，又眼神游移地避开了男人望向自己的目光。
    “嗯，我还以为你走了。”低低的男声夹杂在喧闹和食物升腾的味道里，沉沉地响在她耳边，莫名地，言笑又突然想起了那天人潮中简商吻她时的场景。
    糟糕，心跳又加速了。
    对面的杨洁早已将两个人不自然的神情看在眼里，此时见两个人打了招呼之后便不再说话，她压制不住好奇心地问道，“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言笑却迅速抬了头，摆着一双手急急地否认道，“没有的事。”那模样，任谁看了都觉得是心虚。
    简商一时忍不住无声地笑了。两日不见，再次面对他，小姑娘还是这么紧张，看来心里，多少还是在意他的。将手舒服地伸开搭在言笑身后的椅背上，简商慢悠悠补充道，“嗯，她说没有，那就没有吧。”
    然而正待杨洁再次开口要问些什么的时候，简商伸出的手腕上露出的一抹柔光却吸引了她的注意。
    “一个大男人竟然戴这么秀气的手链，还是情人石，是女朋友送的吧？”
    “不是！！”
    “还不是......”
    扭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忙着否认的女孩，简商的眼中有某样情绪在无声地滋长着。
    会是的。简商心里响起一个声音。
    “好啦好啦，既然人都全了，我们再点几个菜吧。”一旁的黎文此时笑着出声了，他怕再继续任这两个人聊下去，言笑恐怕就要夺门而逃了。
    这一顿饭吃下来，黎文一直在给杨洁夹菜，杨洁一一笑纳，却还是不肯与他多说话。简商吃的不多，倒是时常放下筷子扭头看看别扭着神色的言笑，笑一笑，也不多话。
    相比其他桌的热闹，他们这各怀心事的四个人，倒显得有些诡异的安静了。
    “简哥，出去抽根烟？”
    简商看向打破沉默举着烟盒向他示意的黎文，望了一眼言笑，点点头，才起身跟在黎文的身后走了出去。
    两个人在夜风中的马路边站定，各自从烟盒里取了烟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
    “最近怎么样，简哥？”短暂的沉默后，黎文开口了。
    “唔，还好吧。”简商漫不经心地回了句，耐心等待着黎文真正的谈话主题。
    “年后有什么打算？”
    “继续努力工作啊。不然呢？”笑了笑，简商再次将手中的烟送进了嘴里。
    “还有，继续报仇吗？”紧随着简商落下的话音，黎文再一次开口的内容，终于步入了正题。
    “你……”听到报仇两个字从黎文的嘴里吐出来，简商的心里忍不住暗惊。待隔着餐馆玻璃窗看向人群中的言笑时，简商才又露出一脸了然的神色，“言笑告诉你们了？”
    “她只是找我查了些当年案卷的资料，就算她不说，想知道这些，对我来说也不难。”黎文沉声说道。
    “......”
    “所以，于公于私，我都想劝你还是及时收手，不要做逾越边界的事，这样对你，对……言笑都好。”
    耐心听完黎文的话，简商却一脸不可思议地笑了，“你以为我在做什么？烧杀抢掠吗？我想让当年的真相大白天下不假，可是我也有我的底线和原则。”
    面对简商将一切都看透的笑，自知失言的黎文这才有些发窘地停了话头，点点头道，“好，那就好。如果……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告诉我。”
    ……
    餐馆大厅里。
    再次忍不住向窗外两个抽着烟的男人瞟了一眼，言笑有些忐忑地坐不住了，“你说班长跟大叔……他们两个素不相识的人能聊这么长时间，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杨洁却是一脸的无所谓，“那有什么奇怪的？男人之间嘛，有时候一根烟的功夫就能成为好兄弟。说不定还可以再聊聊你，套出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听到最后杨洁的没正形，言笑一脸没好气地低声喊道，“杨洁！！！”
    “干嘛？不对吗？你们两个人怪怪的，说不定都已经背着我拉小手拥抱亲亲了！”
    “你……”杨洁的话成功地让言笑瞬间闭了嘴，偃旗息鼓了。
    ……
    出了餐馆，黎文便拐着极不情愿的杨洁向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空荡荡的亮起两排路灯的街上，除了偶尔过去的车辆，便只剩下慢悠悠走着的言笑和简商两个人了。
    “上次忘了问你，污染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简商开口问向一旁的女孩。心想，这样问，她会比较不尴尬吧？
    言笑却有些丧气地摇了摇头，“没什么进展。我在走访那些村民，想让他们集中签一份请愿书，还有一些东西，像是工厂内部的排污数据，可能一时半会拿不到，我还在想办法。”
    “一定要做吗？”不由自主停了脚步，简商面对着言笑转过身，一脸认真地看向表情苦恼的言笑。
    “嗯，像原来的你们一样，一定要做。”面对着简商透出一丝担忧的眼神，言笑也认真地点点头，语气坚决地回道。
    “......排污数据我来想办法，你专攻那些村民吧。”叹了口气，简商再次迈开了脚步。
    “大叔，你......”听到这话，言笑瞬间却有些呆住了。
    “那也是我曾几何时想要达成的愿望，如今再拾起来，也算是给曾经的自己和梦想一份交代吧。”简商仰起头望着深蓝色的夜空，今晚的月色朦胧，连带着星光也稀疏。
    前路艰难而灯火黯淡，就让自己，为她点亮一盏灯吧。
    “什么时候放假？”收回仰望夜空的视线，简商转移话题再次问向身侧的言笑。
    “后天，我已经买了后天回家的票了。”想到可以回去看妈妈，言笑语气变得轻快起来。
    有风吹过，一股混合着淡淡烟草味的橘子香气拂过鼻间，言笑的心里，突然涌上一种安心踏实的感觉。
    “嗯，那提前祝你新年快乐，言笑。”
    “你也是，大叔，新年快乐。”
第五十八章 回家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转眼间，让人兴奋的春节假期就来了。
    回家的前一天，言笑同社里同事一一告别，彼此之间互相说着新年快乐。下了班又出门买了些本地的特产，塞满大大的行李箱。晚上再次同合租的何萌萌道别后，第二天，言笑便兴冲冲地登上了回家的火车。
    “妈，放心吧，我已经快要到火车站了。一会儿下车的时候，我再给你打电话，你就在家安心地等我吧。”
    前一天晚上收拾东西折腾到很晚，挂了电话后，言笑便戴上耳机在火车上闭目养神起来。再次睁开眼时，火车已经开始鸣笛进站。
    起身将笨重的行李箱拎在手里，言笑被车厢里赶着回家的人们推动着，裹挟着，很快便下了车。
    然而刚走到出站口的位置，门口接站的人群里，一张正向这边张望的熟悉的脸映入言笑的眼帘。
    竟是妈妈来了。
    兴奋地推起手中的箱子，言笑一溜小跑，飞快地出了站。
    “妈！你怎么来了？都说让你在家等我的。”
    佯装责备地向冲着她温柔微笑的妈妈说完，言笑还是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抱了抱她。
    “你沈叔叔知道我惦记着你回来，就说开车过来接你。”陈茹雅边解释着，边伸手理了理女儿微乱的头发。
    “沈叔叔人呢？”言笑伸长脖子向四周看了看，然而却并没有发现沈越。
    “他去停车了，应该也快来了。”
    正点着头，不远处一个急急的声音传了过来，“哎呀，来了来了，年底想在火车站找一个停车位实在是太难了，我绕了好大一圈啊。”
    气喘吁吁地跑到正看向他的母女两人面前，沈越平静了下呼吸，才向言笑招呼道，“小丫头，你不知道你妈在家多念叨你。”说着，又一把拎起言笑手边的箱子，“走吧，回家。”
    汽车一路疾驰着，在言笑和陈茹雅握着手温情的小声对话中，很快，车子便来到了沈越和陈茹雅所住的小区地下停车场。
    “上次你来的匆忙，什么东西都没准备，这一次你妈妈已经把你的房间收拾好了，屋里的东西都是按照你的喜好去挑的。一会儿上去看看喜欢吗？”将车子停稳后，沈越下了车，一边开了后备箱拿东西，一边同已下了车的言笑说着。
    “可是......”看了一眼正笑着点头的妈妈，言笑犹豫着，将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可是什么？”
    “......没什么妈妈。”
    此时此刻，眼前的沈越正对妈妈体贴地笑着，对她也是极尽周到的没得话说。然而，一想到今年要和这个陌生人一起度过一年中最重要的时刻，言笑的心里突然涌上了一丝别扭。
    同妈妈一起跟在沈越身后等着电梯，言笑往陈茹雅耳边凑了凑，小声问道，“爸爸知道我今天回来吗？”
    抬眼看了巴巴的女儿一眼后，陈茹雅垂下眼眸，在心里斟酌了一下语言，才小声回道，“知道，不过他今天还在忙，所以让我跟你说一声，回头他给你打电话。”
    此时正有电梯“叮”地一声，在他们面前打开了门。
    “哦。”听不出情绪地回答了一声后，言笑沉默着，挽着陈茹雅的手，走进了电梯。
    上一次来时，因为妈妈生病，言笑并没有时间和精力想太多。然而此时再度跨进妈妈的新家，言笑心里却生出了一丝异样的感觉，那感觉，让她不太舒服。
    “坐啊言笑，怎么傻站着？”
    将行李推进言笑房间后，沈越回头，便看到了正绞着手指一脸局促地站在客厅的言笑。
    “嗯，谢谢沈叔叔。”客气地笑了笑，下意识地，言笑开始四处寻找妈妈的身影。
    此时的陈茹雅正在厨房为言笑准备晚饭，琳琅满目的菜品，都是女儿喜欢吃的。
    好久没为孩子做一顿饭了，陈茹雅心里蔓延着苦涩的回忆，不自觉地加快了手上切菜的动作。
    “妈？”门外的言笑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
    “做饭的事我来吧，你去休息。”不由分说地抢过陈茹雅手里的菜刀，言笑闷着头切了起来。
    然而陈茹雅却转身又拿起了另一样菜，一边细细摘着，一边余光打量了一下女儿的神色，问道，“怎么了，笑笑？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啊妈，我能有什么心事？回来能看到你健健康康的，我比什么都开心。”切着菜，言笑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年前去你爸那儿一趟吧，去看看他。”似乎是明白女儿心中的隐痛，陈茹雅想了想，还是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闻言，言笑切菜的动作突然顿住了，她低着头，没有出声，一张小巧又带着倔强的侧脸看上去也毫无表情。过了半晌，才又像反应过来什么似地，抬起头看向一脸关切的妈妈，笑了，“好，我知道了妈。”
    晚饭过后，窗外的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言笑也被妈妈催促着回了自己的新房间里休息。
    坐在窗前簇新的椅子里，言笑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窗明几净的屋子里，舒服柔软的床，空间宽敞的衣柜，淡粉色干净的墙壁，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完美，但这一刻，言笑却突然开始怀念她那个小小的，一切都是旧旧的房间。
    电话此时却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言笑的回忆。
    她拿起一看，屏幕上“爸爸”的字眼让她一瞬间又忍不住有些心生期待。
    “爸爸？”
    “喂，笑笑啊，你今天回来了吗？在你妈那边呢？”电话里爸爸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忙碌的心不在焉。
    “嗯，在妈妈这儿呢，你今天又加班了吗？”想起被爸爸冷落的今天，言笑的语气忍不住流露出一丝不满。
    “你妈没跟你说吗？今天你廖阿姨产检，她月份大了，自己去我不放心，就先陪她去产检了。本来想着回来以后给你打电话呢，结果一忙又给忘了，呵呵。”电话那头的爸爸不好意思地呵呵笑着，言笑静静地听完，也附和着爸爸笑了两声，却在笑容收起的下一秒又耷拉下嘴角，心中淡淡的苦涩蔓延。
    “那你先照顾她吧，没事我先挂了爸。”说完不等对面的人做声，言笑就迅速地挂了电话。
    将手机扔到桌子上，言笑起身，无力地倒在身后的床上，拥起柔软的被子，鼻翼间，却都是陌生的味道。
    漫长的寂静难眠夜。
    半夜不知何时，言笑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窗外已经天光大亮，门外也有敲门声正响起。
    “笑笑？起床了，起来吃早饭。妈妈买了你喜欢吃的生煎。”隔着门板，陈茹雅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
    “喔，起来了妈，我先换衣服。”揉着惺忪的睡眼，言笑坐起身向门外喊了一声。
    匆忙洗漱完，言笑走近餐桌时，陈茹雅和沈越正一边吃饭一边在讨论着什么。
    看到言笑过来，沈越向她招了招手，说道，“言笑，今天大年三十，我和你妈打算去超市再买些年货，你有什么想买的吗？要不干脆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一边的陈茹雅也同意地点了点头，用期待的眼神看向言笑。
    “嗯......我不去了，昨晚上爸爸给我打电话了，我准备今天过去看看他......”
    似乎是瞧出了女儿一脸为难，陈茹雅心里明白，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将桌上还热着的生煎拿到言笑面前，催促着女儿，“快吃吧，要不一会儿该凉了。吃完以后我把你爸的地址告诉你。”
    其实，按言笑的本意，她也只是想以去看爸爸为借口，委婉拒绝妈妈的邀约，并不是真的打算去看爸爸。然而此刻，已被沈越不由分说地开车送到爸爸家楼下的她，望着地上沈越走之前留下的几个礼品盒，却实在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抬头望着眼前陌生的居民楼，言笑心里忍不住纠结起来。
    这另一个家，要上去吗？
第五十九章 冰雪消融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原地徘徊了许久，言笑的心里还是始终犹豫不决。她想去看看爸爸，却又有些怕看见他们一家人亲热温馨的画面。
    正守着地上的一堆东西打转，不远处却突然响起一声熟悉的“笑笑”，引得言笑瞬间抬头望了过去。
    此时，言笑已徘徊了许久的楼门处，言笑的爸爸言新城正两手拎着垃圾袋，一脸诧异和惊喜地看过来。
    “笑笑，真的是你？”许久未见的女儿突然出现在眼前，言新城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他小跑着将垃圾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又忙不迭地跑回言笑面前，想伸手拉住女儿，又突然想起自己刚刚才丢了垃圾，只好对着言笑傻笑着，又紧张地搓了搓手。
    没料到爸爸会突然下楼，言笑此时的心里也有丝莫名的慌乱，她尴尬地清清嗓子，嘴唇蠕动着，半晌，一声“爸爸”才从嗓子里挤了出来。
    言新城忙点点头应了一声，又瞧了一眼言笑身后的东西，才再次开口，“你怎么不上去呢笑笑？爸爸要是不下来，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站在这儿了？”
    说着，又拎起地上的东西，向呆站着的言笑催促道，“”走，上楼去，你廖阿姨在家做饭呢。”
    虽不情愿，但看着爸爸一脸的高兴，言笑犹豫片刻后，还是沉默着跟在爸爸的身后进了楼。
    “今天就别回去了笑笑，留在爸爸这儿吃饭啊。”言新城一边向身后的女儿说着，一边打开了门。
    还没来得及等言笑拒绝，门声响动间，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紧接着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笑笑，来认识一下，这就是你廖阿姨。”
    看了一眼女人异常突起的肚子，言笑乖巧地喊道，“廖阿姨好。”
    “这就是言笑吧？快进来快进来，真是的，老是听你爸提起你，今天一见，这都是大姑娘了啊。”侧身让出一条路，廖明敏热情地对门外的言笑招呼道。
    强忍着心里涌上的不自在，言笑抬腿，在两人的热烈邀请下进了门。
    入眼处，言笑便发现这是一个并不太大的房子，空间略有些逼仄狭窄，东西不少，却又被女主人收拾得很整齐温馨。看得出来，爸爸的新伴侣也是个勤快能干的女人。
    此时，旁边的廖明敏正一边催促着言新城去洗手，一边又面带温柔地絮絮叨叨说起肚子里宝宝的动静。言笑坐在沙发上看过去，果然是幸福的一家人啊。
    一时间，眼睛像是突然被刺痛般，言笑迅速将脸扭向了别处。
    “来，言笑喝水。下一刻，身后又有廖明敏招呼的声音响了起来。
    再次看过去，廖明敏正挺着大肚子端着一杯水向她走来。
    言笑忙起身，有些不知所措地接过杯子，看着她费力地坐上沙发后，才又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你爸啊，现在也是年纪大了些，体检着说有脂肪肝，我没事就让他多走动溜达，扔个垃圾啊，买个酱油啊什么的，你们肯定是他下楼扔垃圾的时候碰上的吧。”听着洗手间里响起的水流声，廖明敏笑着说道。
    安静地点点头，言笑看了眼她挺起的肚子，又无话找话般地问道，“这是……几个月了啊？”
    看言笑提起肚子，廖明敏再次笑了，然而此时的笑容却又比刚才多了一层将为人母的温柔，“八个多月了。预产期是下个月的19号。”
    “喔，真好。”言笑点点头，又再度沉默下来。
    “对了，我的鱼！”像是突然想起了厨房里的菜，廖明敏又小心地从沙发上起了身，一边着急地向厨房走去，一边对出了洗手间的言新城喊道，“快去陪言笑说说话。我做了几个菜，中午就让她在这儿吃饭吧。”
    待进去后，又细心地掩上了厨房的门，似是有意留给父女俩相处的空间。
    “听见了吧，你阿姨也让你中午在这边吃饭。正好尝尝你阿姨的手艺。”坐到言笑对面的沙发上，言新城上下打量了女儿一眼，又满意地点点头，“嗯，我姑娘真的是长大了。”
    言笑却摇头拒绝了留下吃饭的提议，细细地看了眼对面的爸爸，半晌才轻声说道，“爸，廖阿姨说你有脂肪肝了。”
    “嗨，别听你阿姨吓唬人，医生都说了，就是轻度脂肪肝，不用吃药，多运动运动，很快就好了。”
    言笑听完，这才放下心来地点点头。
    眼前的爸爸虽然已比几年前多了些老态，可是看得出，如今他过得很开心，也很幸福，那个爽利勤快又笑的温柔的女人，把他照顾的很好。
    看着爸爸像以前一样对着自己侃侃而谈，言笑心里，刚刚还萦绕着的别扭，此刻却似乎有些散去了。
    但她还是不打算留在这儿吃饭。又同爸爸聊了一会儿，说了下自己现在的工作，看着时间不早，言笑便起了身打算回去了。
    两口子百般挽留，却还是被言笑温和又坚定地拒绝了。
    实在拗不过女儿的言新城，只好又一脸遗憾地送言笑下了楼。
    “爸，怎么没有带廖阿姨回原来那个房子住？”小心地避开楼道里堆放的杂物，言笑问向身后的爸爸。
    “我和你妈商量过了，那套房子是留给你的，等你下次有时间回来一趟，我和你妈去把房子过户到你身上。”
    有些讶异地停了下楼的脚步，言笑扭头看向爸爸，此刻的他眼神坚定，又对言笑肯定似地点了点头，“笑笑，那里始终都是你的家。”
    听到这话的言笑却骤然转过了头去，不再说话。想起刚刚一瞬间瞥到的女儿微红的眼眶，言新城知道，女儿哭了。
    “对不起，笑笑，这么多年，爸爸都欠你一声对不起。我没有经营好这个家，让我的女儿受到了来自她最亲的人的伤害，对不起，爸爸错了。”
    而此时正背对着他压抑着哭声的言笑，却一下子转过身，迅速地扑向了言新城的怀里，泪如雨下。
    “爸，对不起。”
    爸爸，对不起，是女儿不懂事，生了你们这么久的气。可是其实，我怎么可能会真的怨你们？你们都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最亲的人，我爱你们，每时每刻都在爱着你们。
    言新城轻拍了拍怀里抽噎着的女儿，从不落泪的男人，一时间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此时的陈茹雅，正不放心地站在这居民楼下，时间已不早了，眼看着快到了中午饭点，然后手机却没有响起，陈茹雅心里有些急了。然而下一刻，当她看着那父女俩，像以前一样相拥着，亲昵地走出楼门时，眉间笼罩的阴影一下子便散开了。
    深吸一口气，压下眼中的泪意。陈茹雅笑着走上了前去。
    “妈，你怎么来了？”言笑一脸惊喜。
    “嗯，来接你。顺便来看看你爸爸。”
    松开吊在他肩膀上的女儿，言新城望着眼前有些消瘦又一脸幸福的陈茹雅，点点头说道，“茹雅，新年快乐。”
    陈茹雅也笑着颔首，“嗯，你也是，祝你们全家新年快乐，明敏生孩子了记得通知我。”
    说完，便拉起言笑的手同自己曾经的丈夫告了别，“走了新城，笑笑，我们回家吧。”
    今天的阳光有些反常地热烈，言新城下楼时没有来得及穿大衣，此刻阳光笼罩，他却并不觉得冷。
    站在原地，他看着那逐渐远去的母女的身影，久久不动。直到那背影再也看不到，他才挪动着有些麻木的脚步，转身上了楼。
    上了小区外沈越正在等待的车，言笑趴在陈茹雅的怀里，静静地感受着妈妈的手轻柔地抚过她的头发。
    “妈，爸爸看起来过得很幸福。”
    “嗯，我知道。”
    “妈，那你幸福吗？”
    “嗯，你沈叔叔对我很好，你又在我身边，妈妈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再次忍不住红了眼，言笑偷偷地吸了吸鼻子，抿着嘴角微微笑了。
    她窝在陈茹雅的怀里点了点头。
    你们幸福，那就好。
第六十章 新年伊始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今天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街上到处是涌动着的人群。大家都离开了各自工作学习的地方，去置办年货，去走亲访友，又在各自的家里贴上喜庆的春联，挂上火红的灯笼，有的地方还会响起热闹的鞭炮声。大家欢庆着这盼了一年的节日，用笑容和祝福来与身边的亲人分享着自己对于这个节日的深刻感悟。
    新的一年，真的近在眼前了。
    晚饭时间。
    餐厅里的电视此时正打开着，屏幕里端庄大气的主持人正在进行着春晚的倒计时节目。言笑忙碌地穿梭在餐厅和厨房，她在帮妈妈把煮好的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餐桌。
    “言笑，快来帮我看看这样贴正不正。”刚把最后一盘饺子摆好，言笑就听到阳台上的沈越在喊她。
    “沈叔叔，饺子煮好了，快去吃饭吧，这个不贴也可以啊。”忙不迭地跑过去，言笑就看到沈越正踩在椅子上将手里的福字往窗户上贴。
    “那怎么行？其他地方我都已经提前贴好了，没想到把这儿给落下了，一定要贴的，贴了明年我们大家都福气多多。”沈越一边说着，一边再次抬起了拿着福字的手比划着，“帮我看看，言笑，这样行不行？”
    言笑仰着头上下左右地指挥了一番，才满意地点点头，“嗯，这次正了。”
    “好啦，等着福气到家吧！”从椅子上小心翼翼地下来，沈越拍拍手，扭头对言笑笑眯眯地说道。
    老实讲，其实沈越是个很好相处的长辈，他和善，礼貌，分寸感又极强，和他说话，从不会觉得尴尬，在言笑看来，大有一种知世故而不世故的智者风范。
    如今藏在言笑心里的疙瘩已解，再和沈越相处起来，反而显得更加融洽。
    “你们两个人，快来吃饭啦！”解着围裙的陈茹雅走了过来，指了指身后的饺子催促着看向她的一大一小。
    “来啦。”
    “这就来。”
    很快，三个人就已热闹着上了桌。
    “哇，老婆做的菜包的饺子都这么好吃，我今天晚上看来要吃撑了。言笑，是不是很好吃？”
    “嗯，当然，我妈做饭是最好吃的。”
    “你们啊......”嗔笑着望了一眼埋首狼吞虎咽着的两个人，陈茹雅忍不住笑了起来。
    ......
    “春晚开始了，别洗了言笑，快来啊。”
    一顿丰盛的年夜饭后，言笑将碗碟收进厨房，就把那两人赶到了沙发上。
    哗哗的流水声中，水池里的餐具逐渐见了底，此时，沈越催促她的声音，伴随着电视里正响起的熟悉的音乐声也一起传了过来。
    虽然不能和爸妈一起过春节，但是，一想到他们此刻各自幸福的笑脸，言笑就打心里觉得，这样好像也不错。毕竟她已不是当年那个只懂索取的小女孩了，尊重他们的选择，放过自己，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将手上的水擦干，嘴角噙起轻快笑意的言笑向着客厅走了过去，“来啦。”
    ......
    几个小时以后，屏幕上依然是一片歌舞升平，而刚刚还一起看电视的陈茹雅和沈越也早已回了房间睡觉，言笑眨着已有些困倦的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唔，马上就要十二点了。懒懒地从沙发上起了身，言笑振作了一番精神，在安静的客厅里溜达起来，不行，今年我一定要守岁成功。
    然而，正当她再次忍不住打了个浓重的哈欠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却突然震了起来。
    这么晚谁会打电话啊？半眯着困得实在有些睁不开的眼睛，言笑强打精神拿起手机，看都没看便直接接了起来。
    “喂？”
    “言笑？已经睡了？”
    电话里有熟悉的男声响起，言笑的困意一下子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大叔？你还没睡啊？”
    “嗯，”回头看了眼客厅里正津津有味看着春晚的常平，简商对着话筒再次问道，“我吵到你睡觉了吗？”
    “没没，我还没睡呢，在看春晚，守岁呢。”言笑忙解释道。
    “嗯，那就好。”男人简短的一句话说完，就再没了声音。
    言笑有些疑惑，将安静的手机拿到眼前，确认电话没有中断后，又放回耳侧，疑惑地轻声喊道，“大叔？”
    “......我在。”那头的简商低声回应着。
    男人低哑的嗓音伴随着电话里偶尔响起的咝咝电流声，缠绵着钻进言笑的耳朵里，带着淡淡的一丝缱绻，一丝柔情，像有魔力般地爬上了言笑的脸，化成了一片绯红。言笑控制不知的，又一次心跳加速了。
    此时的电视里，主持人们已经开始准备着春晚倒计时，墙上挂钟的秒针也在向着又一个新的开始努力前进着。
    再开口时，言笑的声音里比之前多了一丝小小的雀跃，“大叔，快十二点了。”
    耳边简商的呼吸清浅，“嗯，我知道。”
    同一时间，屏幕上主持人们慷慨激昂的声音响了起来，“观众朋友们，让我们一起开始倒计时，10， 9， 8，7，......”
    言笑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4， 3，2， 1......”
    刹那间，远处有绚丽的烟火升起，点亮了黑暗的夜空。
    “言笑，新年快乐！”
    “大叔，新年快乐！”
    电话里两个人同时响起的祝福声瞬间交织在了一起，简商和言笑都愣了愣，才又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大叔，你给我打电话是为了零点准时送祝福给我吗？”言笑笑着，问向电话那头的男人。
    “嗯，除了送祝福，我还有一份新年礼物要送给你，不过，可能要等到你回来以后了。”摩挲着腕上幽蓝的手链，又想到此时口袋里另一条一模一样的，简商忍不住翘起嘴角说道。
    “呃......不用啦大叔，我送你的那个新年礼物不作数的，回头你还是要还给我的，所以你不用送我新年礼物啦。”提起新年礼物，言笑摸着一下子红透了的脸，心想，幸好大叔看不到。
    “等你回来吧。言笑，新年快乐。”
    言笑却被简商的又一次祝福逗笑了，“大叔，你刚刚已经说过了。”
    简商却不以为意地继续说道，“嗯，我知道，言笑，新年快乐。”
    “好啦好啦，新年快乐，我们大家都要快乐。大叔，祝你新的一年所有的事情都能得偿所愿，开心，健康，快乐。”收起笑，言笑也郑重地对电话那头的简商再一次送出了新年祝福。
    “好，我收到你的祝福了。那先不说了言笑，你早点休息，我先挂了。”
    倒计时结束，镜头里又开始了热闹的歌舞表演，常平揉着眼从沙发上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望向已挂断电话的简商，内心的八卦让他忍不住地开口了，“怎么样？小姑娘感受到你的一片热情了吗？”
    “你猜。”好心情地笑笑，简商拿起一旁的大衣穿在身上后，便径直向着门口走去，“谢谢常叔又一次收留我，我先回去了。”
    望着那人走后重又关上的大门，常平笑着摇摇头，臭小子，期待尘埃落定的那一天。也许，下一个春节，你已经可以有自己心爱的人来收留了。
    ......
    此时的另一座大楼里。黑漆漆的建筑里，只有一盏灯，如同一座孤岛似的还在亮着。
    姚文海摘下胸前的领带，忍不住将疲累的身体陷进柔软的沙发。
    “领导，我送您回家吧。”将手中的大衣挂向衣架，罗涵看着眼睛微合的姚文海，忍不住出声问道。
    每年这个时候，姚文海作为最重要的观众，都要去参加内部组织的新春联欢会，那些缤纷热闹的歌舞表演他坐在台下看了一年又一年，却总是是无聊透顶，乏善可陈。
    他突然觉得有些厌倦。
    “罗涵。”抬起手挡住射向眼睛的灯光，姚文海有些疲倦的声音响了起来。
    “领导您说。”
    “你跟了我有几年了？”
    略一思索后，罗涵给出了答案，“八年了，领导。”
    “唔，都这么久了啊。有什么想法吗？你觉得给你安排个什么职位合适？”
    姚文海的话让罗涵一下子有些心惊，他忐忑地问向沙发上那人，“领导？您......是我有什么工作没做到位吗？”
    知道对方是会错了意，姚文海这才坐直身子，睁开眼向自己的下属看了过去，“不是，你的工作一向做得很好，我很满意。”
    听了这话，罗涵却更加不解了，“那领导，您是有什么安排吗？”
    姚文海慢慢地点了点头，眼神中有一闪而过的苍老，“唉，老了，是该让自己休息休息了。所以，你有什么想法尽管提，我退之前都尽量满足你。”
    此时姚文海身后的窗外，虽已夜半，但放眼看去，仍有正亮起的万家灯火。
    头顶上白炽灯发出的光芒有些耀眼，姚文海微弯的身影被笼罩其中，罗涵看着，却有一种落寞和沉重。
    想起领导自那日从会所回来后就日渐凸显的疲态，罗涵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懂了。
第六十一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坐在返程的火车上，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言笑的脑子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过是才走了几天的亲戚，参加了几场同学聚会而已，怎么这假期就已经结束了呢？
    偷偷地捏了捏自己已然胖出许多的脸，又想到明天上班必定会堆成山的工作，言笑的嘴角抽搐了两下，最终郁闷地耷拉下来。
    此刻她的对面，正坐着两个看起来像是学生的女孩，两个小姑娘正亲昵地凑在一起看着手机。车厢里人声喧闹，却似乎并不影响她们的兴致，她们低着头，边看边又兴奋地讨论着什么，言笑有些无聊地支着耳朵听了听，才知道她们是约着一起去旅行的。
    唉！年轻真好啊！回想自己还是学生时，每到寒暑假里，也是呼朋唤友，自在到无所顾忌。哪像现在……再次想起自己接下来艰难的工作，言笑在心里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然而，口袋里突然开始震动的手机，却一下子打乱了言笑有些惆怅的回忆。
    还没开始上班，电话就一个接一个了。
    言笑忍不住小声抱怨着，又收拾起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思绪。她将手机从兜里掏出来，拿在手里定睛一看，屏幕上显示的，竟然还是上午的那个陌生号码。
    会是谁呢？难道是哪个想要反映情况的群众吗？言笑的心里不由地升起一丝疑虑。
    “喂？您好哪位？”盯着屏幕犹豫了几秒后，言笑还是接起了电话。
    然而不知是因为身处在飞速前进的火车上的原因，还是对方信号不好，刚接起，就有尖锐而嘈杂的信号干扰声从电话里传了出来，皱着眉将手机拿远一段距离，又等了一会儿以后，言笑才重又将手机放回耳侧，“喂？您好？喂？”
    隐约间，对面有断断续续的女声传了过来，模糊而无法连贯的声音里似乎还带着一些焦急。然而言笑却还是实在无法听出对方在讲什么，再次“喂”了两声后，对方也便放弃地挂断了电话。
    看向还没听清就被挂断的手机，里面响起的“嘟嘟”声让她一时有些莫名其妙。“什么情况？是打错了吗？”禁不住小声嘟囔着，言笑再次将手机放回了兜里。
    之后的行程，那个电话就再也没有打来。
    “言笑！这儿，这边！”
    作为返工潮开始的第一天，今日的火车站显得特别的拥挤，放眼望去，不管是拖着大包小包的农民工，还是看上去衣冠楚楚的白领，大都行色匆匆，正再次奔赴向各自忙碌的岗位。
    言笑站在人来人往的出站口，踮着脚四处寻找着说要来接站的杨洁。
    正张望着，不远处响起的熟悉声音让她扭头看了过去，人群中，杨洁正试图拨开眼前一波波的身影，跳着脚喊着她的名字。
    “什么事啊？让你这么早就赶过来了。”两个人费力地走到一块远离出站口的广场处，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细密汗水，言笑向一旁的杨洁好奇地问道。
    杨洁却不肯多说，拉着她小跑着来到路旁，伸手拦住了一辆刚好经过的出租车，又推推她示意让她上车，“走，你先把行李放回去，一会儿我给你看点东西。”
    一路上的车辆众多，言笑和杨洁所在的出租车也被堵得不能幸免地走走停停。往日不过半个多小时的车程，今天看起来，可能要花费更多的时间了。
    座位上的言笑却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她碰了碰身旁杨洁的胳膊，凑过去小声问道，“神神秘秘的，到底什么事啊？”
    言笑急不可耐的样子让杨洁忍不住想要发笑，她掏出手机点开了一个页面拿到言笑面前，声音里还透着一丝小小的兴奋，“你看看吧。”
    那是一片干净素雅的软件界面，言笑记得，那是杨洁平素用来编写文章的页面，此时的页面上，却已被杨洁填满了一篇文章，言笑边看边慢慢地向下滑动，发现是一篇提到鑫源污染的文章。
    “你这么早就发了啊？我的材料还没有收集全呢。”言笑一边看着，一边又忍不住吐槽着自己蜗牛般的进度。
    “小打小闹，浅尝辄止，黎文不让我这么早过多过重地提及，我看了一下，网上这样的文章和新闻其实并不少，我也就先发一篇没什么实料的，先试试水，钓钓鱼。”杨洁笑得一脸得意。
    “钓鱼？”言笑听完却有些不明白了，她再次轻推笑着的女孩一把，嗔怪道，“快说，别卖关子。”
    “看这儿。”将手机拿回自己的手里，杨洁将页面滑到底端，又指着露出来的一些读者评论让言笑看，“看这个人的评论。”
    那是一条很长的评论，言笑粗略地看了一遍，发现那人的评论内容不同于其他的普通读者，他的评论内容非常详实，甚至还附有一些图片和污染数据。点击着一张张污染现场的图片，言笑的心里也莫名了升起了一股雀跃，她忍不住讶异地问道，“是知情者？”
    杨洁点点头，认同了她的猜测，“我看到这条评论时，跟你的表情是一样的，我就想这个人肯定了解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所以，我就第一时间在网上私信了他，他也很快地回复了我。我把我想调查鑫源污染这个事情的想法告诉了他，并约他见一面详谈，他同意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杨洁，你实在是太棒了！”听到这个消息，言笑瞪得大大的眼睛里一瞬间迸出了狂喜的光。她有些手足无措地抬了抬手，却最终又放下，要不是因为当着出租车司机，她肯定早已经兴奋地扑上去，将杨洁搂在怀里了。
    许是两个女孩的声音越讲越大，又越讲越兴奋，车子前面正一脚刹车又一脚油门踩得无聊的司机将注意力也转移了过来。
    “小姑娘你们是做什么的啊？你们在查鑫源化工厂吗？”
    言笑却将语气平静下来，转了转眼珠，没有直接回答司机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师傅，那您知道这个厂子污染的事吗？”
    司机却在后视镜里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小姑娘，瞧你问的，那能有我们出租车司机不知道的事吗？再说了，那个厂子污染的事都多少年了，这个城市的人估计都知道。就是也不知道上面怎么想的，老是没人管。而且前一阵我看那个日报上，竟然还说那鑫源是化工企业的标杆什么的。简直就是扯淡。”
    听到司机忍不住爆出的粗口，一旁正沉默坐着的杨洁一时间笑出声来，言笑也觉得自己的脸控制不住地红了一下，毕竟她供职的单位，就是这师傅嘴里提到的扯淡日报。
    “那师傅，这事儿真的没人管啊？”顿了顿，言笑再次向那正一脸愤愤不平的司机问道。
    “嗨，谁管啊？我听我那跑信访局那块的哥们儿说，那边门口天天都有蹲着想去反映情况的，每次吧，工作人员也都说已经记录下来了，回头就给您反馈上去，但是每次都没有什么结果。老百姓的事儿哦，谁真上心啊？唉！”说着说着，出租车司机也不禁叹了口气。
    言笑看了一旁皱着眉头听得认真的杨洁一眼，也有些惆怅，像是自言自语般，她轻声嘟囔道，“要是，要是有人来管管这些不作为的人就好了。”
    “嘿，你这么说，我还真想起一个人。你们年纪小，可能不知道，环保局有个人挺有名的，好像是叫曹志吧，据说是个挺耿直的人，早年的时候，他经常跑化工厂做检查，跟鑫源那边好像磕的还挺厉害的，那时候还有过一些关于他们的新闻，不过后来就很少听到他的事了，我估么着，肯定是得罪人了。”
    像是终于离开了高峰路段，不知不觉间，他们前面的车已经少了很多，顺畅的马路再一次显露在他们的车前。
    “坐好咯，你们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停了沉重的话头，司机轻快地踩下油门，专心致志地开起车来。
    信访局？曹志？
    两个女孩对视了一眼，似乎都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出了希望的感觉。
    ......
    时间倒回两天前。
    鑫源化工厂内。
    刘喜一脸烦躁地在办公室溜来溜去，耳边的电话里，宋威也有些不耐烦的声音传了过来，“又来了？”
    “嗯，又来了，被值班的保安拦在外面了。”厂区紧闭的大门外似有吵闹声传来，刘喜走到窗前往外看去，远远的，一个看不太清面容的男人此刻正与门口的保安争执着。许是看的心烦，刘喜忍不住又使劲按了按眉心。
    “跟他谈谈，看他想怎么样。”片刻后，那头的宋威才再次开口，语气却比刚才又多了一丝狠厉。
    “好，我知道了。”
    刘喜挂断电话，又拿起桌上的座机，几个号码按下后，门口保安室的电话响了起来。
    “让他进来，来我办公室。”
    头痛似地倒在宽大的办公椅里，刘喜闭上眼靠在椅背上，一脸不耐。
    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今天倒要看看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六十二章 宿怨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让开，我要见刘喜，让我进去！”赵田路猛地一使劲，终于将他被攥在胖保安手里的胳膊抽了出来。那熟悉的厂区大门此刻就在他眼前几步路的地方，然而他却被那个人拦着，无法再上前一步。
    正胶着时，赵田路隐约听到大门内似乎有模糊的电话声响起。不过片刻的功夫，门内再次走出了一个保安，对正伸手想要推搡赵田路的保安说，“喜哥让他进去。”
    那胖保安这才悻悻地收手，站到了一旁。
    赵田路拽了拽自己被抻得凌乱的衣角，余光瞥过刚刚还在叫嚣他休想进去的人，眼神中带着些许不屑和得意。
    又直直身子，向已为他敞开的大门走了进去。
    刚到刘喜的办公室门口，带他来的保安便又转身下了楼，只留赵田路一个人有些忐忑地站在原地。
    怕什么？我来不过是讨回我应得的。赵田路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壮着胆，再次看向那扇紧闭的门，他心下一横，便直接抬了手，推开了横亘在眼前的门。
    在听到门外响起的脚步声时，刘喜就已睁开了眼。他依然保持着之前坐在椅子上的姿势，静静地等待着那脚步声的主人下一步可能的动作。
    直到门被猛地从外面推开，“嘭”的一声撞到办公室的墙上，门外人伸出一只手，固定住那晃晃悠悠的门板，才抬脚走了进来。
    “喜哥，好久不见啊！”
    刘喜眯起眼睛看向开口的来人。也许是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原因，那人的头发还短短地趴伏在头皮上，显露出一片青色。眼神已不同于几年前的懦弱胆怯，此刻正目光迥然，神色复杂地看向他，一边的嘴角抬起，似笑非笑的表情里又藏有一丝淡到几乎看不出来的畏惧，刘喜知道，赵田路还是怕他，过去怕，现在，即使经历了几年的牢狱生活，依然还是怕。
    “哟，这不是老赵吗？什么时候出来了？这几年过得还好吧？”收回目光，刘喜低头摆弄着手上的戒指，语气淡淡地问道。
    被问候的人却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而后又收回笑容咬牙切齿道，“喜哥是在问我这几年牢里生活过得好不好吗？托您的福，我在那里边，吃的好，睡得好，被人打过，也打过别人，如今好好地站在您面前，您一定很惊喜吧？哦不对，应该是您一定很失望吧？”
    刘喜却又眯着眼睛一脸无辜惊讶地笑看过来，“老赵这是什么话？你出狱可是好事啊，当年我们本意是想让你去教训教训那些人而已，哪知道你后来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不过如今出来了就好，虽然已经不可能再让你回厂里了，不过你要是以后有什么困难了，就尽管找我，毕竟原来兄弟一场，该帮还是要帮的啊。”
    说完又低头看了看时间，着急似地起了身，再次说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得先走了老赵，我这儿还有点事要忙，咱们下次再聚怎么样？”
    冷眼看着刘喜一脸若无其事地表演，赵田路只觉得心中有一团怒火越烧越旺，恨不能烧尽这眼前的一切。
    但几年的监狱生活却让他更加学会了忍耐。吸了口气，将怒到极点的呼吸和咒骂压下去，赵田路笑了笑，向欲从他身边擦身而过的刘喜伸出了一只手，“那就择日不如撞日，钱的事情，今天就了了吧。”
    果然还是冲钱来的！
    藏起一脸了然于心的神色，刘喜讶异着扭头看向对他伸出手的赵田路，问道，“什么钱？”
    像是被对方装傻抵赖般的态度终于激怒，赵田路狰狞着神色，将伸出的手向前一抓，便揪住了刘喜的衣领。
    “你们不要太过分，我替你们办了事，又替你们蹲了大牢，我可是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结果你们呢？啊？”
    面对着近乎暴怒的赵田路，被揪住衣领的刘喜却显得神色泰然。他淡着表情，冷冷地扫了一眼抓住自己的那只手，又抬头看向了手的主人，似笑非笑的嘴唇一张，说道，“松开。”
    一瞬间，赵田路只觉得自己一颗怒极的心像是突然被扔进了冰窖中，忍不住一个激灵，紧紧握着衣领的手不由自主地松了开来。
    许是觉得自己刚刚的动作太过于窝囊，不甘心就这么偃旗息鼓的赵田路再次瞪圆了眼睛，“不要以为我怕你们。我告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当年都做了些什么，你们那是杀人！你们是幕后主使！如果你们不能满足我的要求，那就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把这事再重新抖出来。到时候，我看你们还不能不能像现在这样笑得出来。我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后天我再过来找你。”
    说完，赵田路便径直气势汹汹地向门口走了去。
    狠话已说完，他不能任由自己在这儿再继续跟这人纠缠下去，多被他看上一眼，赵田路都会觉得自己的心尖发颤。
    这人和他那老板都他妈不是什么好东西，蛇鼠一窝。等这笔钱拿到手，一定带着老婆孩子远离这个城市。
    疾步走向大门口的赵田路想着。
    ……
    送走杨洁那个兴奋到叽叽喳喳没完没了的丫头后，言笑才发觉天已经黑了下来。
    都这么晚了啊。
    何萌萌似乎还没有回来。一时间从热闹的家里回到这个异常安静的房子里，言笑突然觉得有些不适应。
    摸着有些咕噜的肚子，言笑一脸委屈巴巴的表情，她又开始想念起妈妈牌的饭菜了。
    “对了，给妈妈打个电话吧，回来半天了，还没有跟她说呢。”小声嘟囔着，言笑顺手打开了手机里的通话记录，打算给妈妈报个平安。
    然而，此时正安静躺在通话记录第一行的那个陌生号码，却一下子刺入了言笑的眼帘。
    这个号码的主人到底是谁呢？是我认识的人吗？
    回想起火车上接通电话时那里面若有似无的抽泣声，言笑的心里忍不住有些纠结，眉头也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这会儿信号好，回拨过去看看吧，万一是认识的人呢？
    此时的言笑，早已将要给妈妈打电话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她手指微动，电话就已拨了出去。
    “嘟嘟”声响了很久，就在言笑以为没有人时，电话那头终于有人接了起来。
    “喂，言笑？”伴随着嘶哑抽泣的声线，一个有些耳熟的女声响了起来。
    “你是？”忍不住在脑海中翻了翻，言笑却实在有些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言笑姐姐……我爸爸不见了！”正在言笑一脸疑惑冥思苦想的时候，电话那头另一个哭着的稚嫩声音却传了过来。
    “文文？慧莲姐？是慧莲姐吗？”那童声让言笑的眼前一亮，她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对她意外邂逅却没来不及告别的母女。
    “是我，言笑……我……”女人出声肯定了言笑的猜测，然而刚吐出几个字，却又有抽泣声响起来。
    莫名其妙的状况让言笑一时间有些着急，她忍不住打断女人的哭泣又问道，“你先别哭，慧莲姐，怎么了？文文刚才说什么？她爸爸不见了？”
    强忍着哭声，刘慧莲抱着手机点点头，却突然意识到电话对面的言笑看不到，才又小声回答道，“嗯，文文他爸从昨天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给他打电话也打不通。”
    听了刘慧莲的话，言笑略一沉吟又继续问道，“你确定他是出了什么事吗慧莲姐？会不会是出去见朋友或者去喝酒喝多了没能及时告诉你们？”
    “不会的，因为他前天早上出门的时候，说的话就怪怪的。或者应该说，从他出狱以后，有一次跟他以前的工友出去喝酒，回去以后就怪怪的，整个人总是心事重重，后来因为一些人捣乱，我们就不得已回了老家，想着重新开始新生活。但是这才刚过完年，他就吵着要再回来，说什么要找以前的领导算笔账。前天走的时候跟我说他去拿钱了，钱拿到了，以后再也不会让我受委屈了，我就觉得有事。这不……被我猜中了……”说完，电话里的女人又忍不住哭了出来。
    “那你们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们。”将钥匙再次揣进口袋，言笑边向外走边问道。
    “平……平安胡同26号。”女人抽泣着小声回答完，又补充道，“我……我实在不敢报警，也不认识什么人，言笑，我……”
    像是明白女人话里的意思，言笑出声安慰道，“我这就到，慧莲姐，不要担心，我们一起想办法。”
    挂了电话，言笑伸手便拦了一辆出租车。很快，那车的尾灯亮起，伴随着发动机的声响，一眨眼的功夫，就已消失在这铺天盖地的黑夜里。
第六十三章 突变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电话里刘慧莲提到的地址，是属于离新城区稍远的老旧小区，路上司机告诉言笑，到达那边的话可能得需要一段时间。
    夜色中，车子平稳地前进着，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五彩霓虹，想着时间尚早，言笑只好抱着手机发起了呆。
    正胡思乱想，怀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言笑拿起一看，却是简商的电话。
    想起这人曾赶在零点时给她打电话祝她新年快乐，言笑的心里就不由地涌上一股暖意。稳了稳刚刚还有些慌乱的心神，言笑顺手按下了接听键。
    “喂？大叔？”
    “嗯，回来了？”他记得年前那次聚餐时言笑提起过回来的日子。
    “你怎么知道啊？难不成大叔你在偷偷跟踪我吗？”讶异于他竟然知道她回来，言笑忍不住笑着调侃出声。
    “嗯。”那头的简商却一本正经地附和了她的玩笑，“我还知道，你这会儿，是在车上吧？”
    这一次的言笑却是真的被惊到了，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跟在后面的车辆，又疑惑着向电话里的人问道，“大叔，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你真的在附近吗？”
    简商却被言笑惊到的语气逗得笑出了声，“逗你的。这么晚了，还没到家吗？”电话里汽车的鸣笛声和呼呼的风声这么清晰，真当他听不到吗？
    对方的笑声一响起，言笑才知道自己又被这男人耍了，郁闷着咬咬嘴唇，又重重地吸了一口气，言笑决定暂时不跟这个男人一般见识，她好脾气地解释道，“不是，你还记得去年我被打的那次咱们在市场见到的母女吗？刚才那个妈妈给我打电话说她老公不见了，听她说着好像还有什么隐情，我想去看一下。”
    言笑的语气有些云淡风轻，然而，对面的简商却听得忍不住拧起了一双好看的眉。
    “一定要这么晚去吗？”说实话，他有些担心。
    “安啦大叔，我和那对母女认识的，她们对我也不错，就是一个人带着孩子在这边，谁也不认识，我又曾经帮过她，所以才给我打的电话。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听出了简商语气里的担心，言笑忙又反过来宽慰起这人。
    似乎是她的话起了作用，简商刚还有些提起的一颗心这才又慢悠悠地放了下来。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又开口嘱咐道，“把地址告诉我，有事的话记得给我打电话。”
    “我知道啦，大叔，我这就发给你行了吧。”像是很满意男人的担心，听着他??碌亩Ｖ觯?ё诺缁安蛔〉阃返难孕θ滩蛔⌒γ辛艘凰?郏??龆ú辉偌平细詹耪饽腥硕核?亩窳有芯丁
    “对了，大叔，你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此时的简商才终于又想起自己打电话给她，是另有目的。他不自觉地清了清嗓子，皱紧的眉头也在触到口袋里的东西后一瞬间温柔地松开，又犹豫地斟酌半晌，才开了口问道，“嗯......你明天晚上有时间吗?”
    然而此刻神经粗大的言笑却似乎是没有听出男人问话中的缱绻，只想了想，才不经意地回道，“应该有吧，怎么啦？”
    “那明天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我有东西要给你。地址我订好了发给你。”像是不给女孩考虑的机会般，简商将已琢磨了几天的话一口气说完，语气里又带着些不容拒绝的意味。
    “东西？什么东西？”言笑有些发愣，一丝疑惑瞬间爬上了她的脸。
    “你去了就知道了，一会儿注意安全。明天见。”
    “是……”然而待言笑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那头的简商却飞速地挂了电话。
    “什么啊？我还没说完呢！”
    言笑有些不满地小声抱怨着，又不明所以地摇摇头，奇奇怪怪的大叔，她想。
    “姑娘，到了。”
    “好嘞，谢谢您师傅。”
    又过了半个小时后，坐在车上，已有些昏昏欲睡的言笑终于到达了刘慧莲提到的地方。付过钱，言笑便麻利地下了车。
    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她一瞬间有些惊讶。
    站在路口四下望去，周围都已经有了新的大楼巍然耸立起来，此时的那些楼里，正有一个个的小格子灯火通明着，将言笑所在的低矮的平房区包裹了起来。
    真想不到在老城区这边，还藏有这样的一片破旧平房。
    嘴里感叹着，言笑开始张望起路边的标志牌来。
    “平安胡同？喔，是这儿了。”在又一次走过一条黑漆漆的小街后，言笑也终于找到了路边一个刻着那名字的牌子。
    “慧莲姐，我到了。”言笑打电话叫了刘慧莲接她。不一会儿的功夫，胡同深处空无一人的地方便隐约地冒出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是来接她的刘慧莲和赵文文。
    女孩远远地看到言笑，便松了妈妈的手，飞奔着向言笑这边跑了过来。
    “言笑姐姐。”唰地一下在言笑面前站定，小女孩抬头看清了她的脸，才怯怯地小声喊道，有些喑哑的嗓音里，似乎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委屈。
    “慧莲姐。”
    “言笑，你来了。”
    向颤悠悠向她走近的刘慧莲点了点头，下一秒，言笑便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把扶住了刚停下脚步就摇摇欲坠的女人，下意识地皱了眉，她担忧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啊慧莲姐？”
    女人却就着她的手又站稳了发软的脚跟，轻轻地摇头，小声呜咽着，“走，去家里说。”
    半晌，言笑就已牵着赵文文的手，随着刘慧莲的脚步，进了一个小小的院子。
    “这里是？”
    “我租的，这一带租金便宜，前几年一直在这里了，年前回家的时候退了的，这不她爸爸一来，我就又找房东租了过来。”向身后的言笑示意避开脚边的脏污，刘慧莲轻声解释道。
    “文文她爸……到底是怎么回事？”登上台阶，站在这间破旧逼仄光线暗淡的小屋里，又看了眼此刻正安静乖巧地牵着她的手的女孩一眼，言笑实在有些忍不住，又小声问了出来。
    刘慧莲却叹了口气，将身边一把旧椅子腾出来，看着言笑坐下后，才也缩着身子坐到靠墙的小床上，搂着又向她靠去的女儿，缓缓地说了起来。
    我是七年前经人介绍认识的文文她爸，那个时候，我们都是各自在这个地方打工，谁也不认识谁。后来老家的亲戚一说，我们才知道对方就是邻村的。由于是老乡的关系，我们后来也就慢慢地对彼此生了好感，很快便结婚了。
    结了婚以后，我才知道他一直在赌博，一年多的时间，他和他那几个狐朋狗友几乎每天出去玩，后来还背着我借了高利贷。那段时间，隔三差五就会有人上门来要钱，我哭过闹过，想跟他离婚，她爸又向我忏悔，说再也不敢了，我也没有办法，只好拼命地加班，希望能多挣点钱早点还清这些债。
    后来，她爸就出事了，开着拉货的车在路上把人撞了，三死一伤。我那个时候已经怀孕了，你不知道，他从家里被抓走的那天，我觉得天都塌下来了。我有想过去死，可是家里的老人都劝我想开点，我又想着肚子里的孩子毕竟无辜，就断了这念想。又挺着肚子去上班，毕竟那些债还在那儿摆着。
    第一次去探监的时候，她爸告诉我说，让我去他厂里找一个领导，说那儿还有他的一笔钱，我其实有些怀疑他这些话的真实性，但生活实在拮据，就还是去了，结果，被人赶出来了。也是，后来自己想想，他一个赌鬼，会有钱不拿去赌而是存下来吗？我就再没当回事，再去看他的时候，他一问起钱，我也就敷衍着说拿到了拿到了。
    就这么过了几年，我中间回了老家生孩子，又带着孩子回了这里，打工，摆摊，还钱。后来，要钱的人大概是觉得我一个女人，也实在没什么可再值得浪费功夫的，就渐渐的也不怎么来了。
    直到年前，他出了狱，也答应我再不碰赌博，我以为好日子就要来了，结果他跟他那几个哥们吃了饭回来以后，又说什么去找领导要钱，结果到现在还没回来……
    长长的一段话说到最后，刘慧莲搂紧怀里默默流泪的女儿，已经有些泣不成声了。
    面对着眼前让人心酸的一幕，言笑那一肚子在路上想好的安慰，此时却一句也说不出。她想去安慰安慰眼前这对让她有些心疼的母女，最后却也只是无声地张了张嘴，同她们一起沉默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待言笑想要开口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时，门外的院子里，却突然响起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谁？是田路吗？”刚刚还萎靡着情绪的刘慧莲此时却一下子抬起了头，一边起身一边向着门外急急地问道。
    单薄的门板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携着一股冷风，一个短头发的中等身高的男人从外面的台阶上快步走了进来。
    “媳妇儿，我回来了，我今天……这位是？”进了屋，赵田路缩了缩被风吹的有些冷的脖子，又将手抬到嘴边，一边哈着热气，一边就要跟老婆说起这两天的情况，刚开口，抬眼便看到了刘慧莲身边的言笑。
    “爸爸！”赵文文欢呼一声，小跑着扑进了一脸疑惑的男人怀里。
    “这是？文文的爸爸？”看着女孩趴在那男人怀里亲昵的模样，言笑忍不住舒了口气，将吊着的一颗心放回了原处。
    还好，虚惊一场。
    同时舒了口气的，还有一旁泪水已迅速涌出的刘慧莲。此时的她看着面前已安全回来的丈夫，一时间竟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既然已经回来了。那我先走了慧莲姐。下次我再过来看你们。”
    然而言笑的话音刚落，院子里却突然又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
    刘慧莲忙停了哽咽，擦着眼泪问向一旁扭头看着门外的赵田路，“你还有朋友……”
    话却还没说完，已有几个陌生男人推门冲了进来。
    “你们……”
    “你们是谁？为什么闯进我家来？”
    “妈妈……”
    一片慌乱的质问声中，言笑只觉得有人扯住了自己，用散发异味的湿手帕粗暴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下一秒，她的眼前一黑，世界重新安静了下来。
第六十四章 言笑失踪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言笑是被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叫醒的。
    缓缓睁开一双略显迷蒙的眼睛，入眼便是头顶上一盏正发出刺眼光亮的白炽灯，那灯没有灯罩的遮挡，发出的光亮便肆无忌惮地，将光秃秃的天花板照得更加惨白。
    瞪着那灯看了几秒钟后，言笑的一双眼逐渐地恢复了清明。
    是了，她想起来了。在那间刘慧莲临时租下的小房子里，她本打算着和这一家人告别，然而却被破门而入的几个陌生人迷晕了，再睁开眼，就已躺在这样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了。所以，她这是遇到了，传说中的绑架？
    曾经以为这种只能在刑侦剧里看到的情节，如今竟也发生在了她的身上，一时间，言笑觉得，原来现实，也是如此不可思议的魔幻。
    “你一定要把这个家搞垮吗？啊？”耳边突然响起女人一声痛心疾首的质问。
    言笑这才想起旁边还有正吵得激烈的两口子。她收回四处打量的目光，又暗暗使力，想从身下这块脏乱的水泥地上坐起来。然而一动之下，她才惊讶地发现，原来自己的手脚早就已经被绑住了，那绳子又缚得极紧，不论她怎么挣扎，那比拇指还粗的绳子却始终都牢牢地缠着她。此时久未活动的手脚已经开始有些麻木充血，正紧贴在地的后脑也有些钝钝的痛，还伴着微微的眩晕感。想来，应该是被那些人扔在地上时磕到了。
    一瞬间，以前看到的影视作品里那些杀人分尸的画面，忽的一下子全都涌进了言笑的脑海，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不由地对自己接下来可能会遇到的情况开始浮想联翩，想到惨烈的地方又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难不成，我一个刚刚步入社会的二十出头的大好青年，都还没来得及为国家做出贡献，没来得及享受美好的恋爱，没来得及让父母可以对自己放心地有所依赖，就要这么悄无声息地挂了吗？
    这种死法，言笑觉得那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耳边那两人还在吵个没完，从思绪中清醒过来，言笑突然觉得，此刻自己的头，似乎疼得更厉害了。
    “好了，不要再吵了！”
    忍无可忍的一声吼，下一秒，言笑只觉得耳边终于清净下来了。她一边抬起嘴角暗自庆幸着，又一边曲起双腿将身子送往背后不远处的墙壁，在挣扎后退着靠近墙壁时，又猛地使力让自己坐了起来，一歪身子，整个人已向着墙壁靠坐了过去。
    呼，终于舒服点了。
    艰难的一套动作做完，言笑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余光瞥过不远处一坐一趴安静下来的两人后，她才发现他们已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
    “不吵了吧？”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言笑抬了抬有些苦涩的嘴角，向那两人问道。
    “言笑……我对不起你，让你跟我们一起受这种委屈……”此时的刘慧莲头发蓬乱着，正哭得满脸泪水，看上去很是狼狈。
    “这会儿就先别说这个了。你们是有什么仇家吗？知道是谁绑的咱们吗？”言笑摇摇头，打断刘慧莲道歉的话，又继续问道。
    刘慧莲却早已对正趴在地上，双手被反剪着绑在身后的男人怒目而视道，“你问他！”
    赵田路此时却着实有些辛苦，他挣扎着，将头拼命地从地上抬了起来，脸上灰白的灰尘印子让他看上去有些滑稽，他将头费力地转向言笑，眼睛打量着，开口问道，“你是谁啊？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言笑看着赵田路，他此刻有如海豹一样滑稽的动作让言笑一时有些忍不住想笑。但她却抿抿嘴角，又将笑意咽回肚子里，耐心地开口解释道，“我是慧莲姐的朋友。”
    见刘慧莲也附和地点头。赵田路这才叹了口气，疲累地将脸重新贴回地面，喃喃着说道，“肯定是那帮孙子，这么多年，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是这么大胆，直接绑人。”
    “是谁？”听清了赵田路的小声嘟囔，言笑忍不住将头凑过去问道。
    “可能是我以前的领导吧。”毕竟自己刚出狱，也没什么仇家。赵田路思索半晌，也只想到了刘喜一个可能性。
    言笑却听得有些好奇了，“你以前的领导为什么要绑你，难道你欠他钱了吗？”
    赵田路听了这话却有些急了，他倏地将头再次翘了起来，瞪着眼睛看向言笑，“狗屁的我欠他钱，明明是他们欠老子钱不给的。我去找他要，不给我也就算了，被我威胁了，还要找人绑我。这王八蛋！”
    刘慧莲却在一旁有些听不下去了，“你领导欠你钱？你有钱吗？啊？钱不都是被你拿去赌了吗？你领导难道眼睛瞎了找你一个赌鬼借钱吗？”
    “你不明白！他找我给他做事，答应给我一笔钱的。结果他反悔了，我当然要去找他，我咽不下这口气。”不满老婆当着外人对自己的斥责，赵田路有些赌气地吼道。
    “哦？那你可以告诉我他让你做的什么事吗？”言笑听着这话却觉得蹊跷。
    “你……你不懂。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想起自己做过的事，刚刚还理直气壮的赵田路，此时再张嘴却有些心虚地磕绊起来。不能被别人知道，知道了搞不好我还要坐牢。赵田路心里盘算完，便下意识地闭了嘴不肯再继续说下去，还将头又扭回了刘慧莲那边。
    言笑对赵田路的不肯坦诚感到有些无趣，只好也转开了目光再次向这房间里上下打量起来。然而，电光石火间，一个念头却突然在脑海中闪现，言笑觉得，这个此时正安静下来的房间里，似乎少了些什么。
    “文文呢？文文在哪儿？”
    言笑的话刚出口，暗自啜泣的刘慧莲和趴在地上不言语的赵田路瞬间就变了脸色。
    “女儿呢？她不是跟我们一起被带过来的吗？”
    “我怎么知道？我也晕过去了，有人吗？外面有没有人？”
    醒来以后便只顾着吵架的两个人，此时才终于意识到女儿并没有在这里。
    “我的女儿呢？来人啊，有没有人告诉我，我的女儿在哪儿啊？”刘慧莲大声地喊着，刚刚还挂满一脸的愤懑，此时却全部变成了惊慌。
    ……
    半晌，似是终于被这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吵的有些不耐烦，他们对面，那扇紧闭的门终于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一个魁梧的男人从门外大步走了进来，还没站定，就不耐烦地对屋里的人喊道，“闭嘴，别他妈喊了，吵的老子都睡不着觉了。”
    被吓得一瞬间闭了嘴的刘慧莲，却又在反应过来的同时，不住地挣扎着，试图向门口的那人爬去，“求求你行行好，告诉我我的女儿在哪儿吧。”
    那人却不屑地看了眼已倒在地上哭成一团的女人，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又走了出去。
    此时的窗外，夜色还是如墨般黑沉沉的。
    看来，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有人发现他们的失踪了。
    看了那再次崩溃的夫妻一眼，言笑也忍不住皱紧了眉头，眼神里透出了一丝悲哀。
    ……
    返工的第一天。
    一大早杨洁兴冲冲地赶去了工作室。
    “回来啦老板？”
    “滚粗，再叫老板扣你工钱！”
    小小的工作室人并不多，一一和员工调侃着打过招呼后，杨洁精神抖擞地撸起袖子，准备开始新一年的埋头苦干。
    “叮”，是手机有消息进来。
    杨洁打开手机一看，是她约着见面的那人回了消息。
    “下午有时间。”
    “那就下午吧，你定地方，我们过去找你。”
    “好！”
    看着那人最后发来的这个字，杨洁一时间有些兴奋起来。
    对了，给言笑打个电话说一下吧，让她下午把时间腾出来。
    然而电话拨出后，里面响起的机械女声却让杨洁有些意外。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拨。”
    忘记充电了？估计是上班第一天比较忙吧。自言自语着将电话挂断，杨洁如是想着，为好友的关机找了一个合理的理由。
    然而下一秒，电话却因为来电再次响了起来。
    “简商？他怎么会给我打电话？”疑惑地看了屏幕上的名字一眼，杨洁诧异着，将电话接了起来。
    “喂？简大叔，你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电话里的简商却没有时间和她寒暄，他只是语气低沉又有些严肃地直接问道，“言笑和你在一起吗？”
    杨洁更加觉得莫名其妙了，“没有啊，她今天不是应该上班吗？”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握着手机的男人却一下子变了脸色。
    昨晚他有给言笑发过消息，问她是否已安全到家，然而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复。从昨晚到今天早上，给她打了一个个电话，开始是无人接听，后来干脆就是关机了。
    他心中某个不想承认的不好的可能性，此刻经由着杨洁的嘴，正一点点地验证着他的猜测。
    “杨洁，”沉吟半晌，再次开口的简商，声音里却罕见地带上了一丝颤抖，“言笑，可能失踪了。”
第六十五章 线索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情况怎么样了？”
    “还没线索，这一片人少，不好找目击证人。”
    “再查查看，走访一下周边群众，不要遗漏什么线索。”
    “好。”
    远离市区繁华地带的老城区里。
    平时人迹并不多见的平安胡同里，此时却热闹地围了一圈人。
    简商站在人群中，听着警员向市局刑侦支队队长付鹏汇报完情况后，露出一脸失望的表情。
    “真的找不到什么线索吗？”
    付鹏和简商算是老相识，几年前的简商和高毅被伤案，就是付鹏经手的。他看了看这个不过几年时间就已经有些认不出来的年轻人，又有些遗憾地摇摇头说道，“没有目击证人会很难办，无从下手。另外，你确定你说的那个报社女编辑也在这里吗？”
    “确定，我有让她给我发过地址，就是这里，没有错。”简商肯定地点点头。
    “行，那我们再找找线索吧。”说完，付鹏又拍了拍黯然着神色的简商，“别着急，一定会没事的。”
    “嗯。”勉强地抬了抬嘴角，简商告别付鹏，转身走出了人群。
    “奶奶，文文他们家都被坏人抓走了。我昨晚上看见了，我真的看见了。”
    人群外，一个小男孩正慌乱着眼神，跳着脚，对身旁变了脸色的中年女人急急地说着。
    文文？赵文文？
    从那一大一小身边正路过的简商瞬间停了脚步。
    “别瞎说，你肯定看错了，你看这里有好多警察叔叔对不对？你要是乱说，警察叔叔会把你抓走的。”中年女人伸手，一把捂住了小男孩还想再说什么的嘴巴。
    “小朋友，你刚才说你看到了什么？”迫不及待地，简商一个俯身，凑到了男孩的面前，脱口而出的说话声也带着控制不住的急促。
    然而男孩似是被刚才中年女人的话吓到了，怯怯的眼神看了一眼人群中忙碌的警察，小小的身子往后一缩，便躲到了中年女人的身后。
    “你是谁啊？我们孩子年纪小，刚才都是瞎说的。”那女人侧身将男孩搂进怀里，警惕地看向眼前这个一脸急切的奇怪男人。
    男孩却将脸埋在奶奶的腿上，声音闷闷地嘟囔着，“我没有瞎说，我就是看见了。”刚说完，又被搂着自己的女人轻拍了一下，“好了，不要瞎说了，我们回家。”
    简商听到却有些急了，抬眼向不远处正看过来的付鹏招招手，余光扫过人群外停着的警车，简商心里一动，“小朋友，你想不想坐警车？”
    做警察，开警车大概是每个男孩小时候心中的梦想。简商的话刚出口，正欲抬脚的男孩一下子就扭过了头，他眼神发亮地看向身后的简商，大声回答着，“想！你可以让我坐吗？”
    “当然可以！如果你告诉我昨晚上你看到的事情，我就带你去坐警车。”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都说了孩子是瞎说的，你怎么还没完没了啊？你再这样我可要喊抓人贩子了！”眼看着自己的孙子就要挣开自己的手向这人跑过去，中年女人怒瞪着半蹲在地上的男人，语调凶悍。
    “怎么了？有什么发现吗？”远远地看到简商向他招手，付鹏拨开围观的人群，向正对峙的两人走了过来。
    站起身，又指了指眼前这个再次止步瑟缩起来的男孩，简商清淡的语气里透出一丝少见的兴奋，“这个男孩，说昨晚上看到了那家人被抓走的情景。”
    付鹏听得眼前一亮，他将目光向下调转，看向眼前也正偷偷瞄他警服的男孩，“小朋友，是真的吗？”
    似是发觉自己的偷窥被那人发现，男孩的脸一下子红了，他半垂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沉默着。半晌后，才又鼓起勇气抬头看向问话的人，“警察叔叔，如果我说了，那你……你可以让我坐警车吗？因为……因为我长大了也想当警察。”
    付鹏觉得男孩有趣，点点头便答应了，“当然可以。”
    然而，在男孩雀跃的欢呼声里，他身旁的中年女人此时却有些为难了，“警察同志，我这孩子就是胡说八道的，他那么小，哪知道这些事啊……”
    “大姐，我知道您的顾虑，我们不会对外透露证人的相关信息，这一点您可以放心。而且，配合公安机关提供线索，也是作为公民应尽的义务，更别说，是长大以后想当警察的小公民了。”看了一眼晃着女人的手一脸迫不及待的小男孩，付鹏一本正经地说完，又忍不住无声地笑了出来。
    ……
    半晌以后。
    付鹏下了车，将跟在他身后也兴奋地下了车来的男孩交到了等在一旁的女人手里。
    “怎么样？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吗？”简商急切地走向前去问道。
    “嗯。那孩子家和失踪的那家人是邻居。两家的孩子经常一起玩，那天晚上小家伙出来上厕所，听到隔壁小伙伴家有动静，就爬了平常经常支在墙头的梯子上去瞧。他说他看到有三个人将他们一家三口还有一个姐姐都扛走了。他跑到门口往外瞧的时候，只看到一辆黑色的面包车，他确定是三菱的，因为前两天他妈妈才教过他，车牌号他只看清了最后一位，是7。”向已经走远却还是回头看过来的男孩摆摆手，付鹏对眼前的简商说道。
    “所以？”
    “所以，你小子发现了一条非常有价值的车辆线索。”赞许似地看了眼这人，付鹏一直皱紧的眉终于慢慢地松了下来，“一组注意，去查一下周围的监控位置，调取一辆尾号为7的黑色三菱面包车的车辆信息。”
    ……
    另一边的陌生房间里。
    经过一晚上的折腾，言笑和刘慧莲两口子再次疲累地睡过去时，窗外的天空都已经微微亮了起来。
    “老大，人已经关起来了。”
    早上刚睁开眼，饭都没来得及吃，刘喜便将手中请示的电话打了出去。
    “唔，知道了，先这样吧。”电话里宋威懒洋洋的态度让他有些着急，但没有领导的吩咐，他也确实没什么更好的处置方法，只好挂了电话亲自跑了来。
    “开门。”
    吩咐一旁的人将门打开，刘喜清清嗓子，一步迈了进去。
    然而放眼望去的景象却让他有些始料未及。
    除了地上一坐一躺正睡着的赵田路两口子，另一个倚靠在墙边闭着眼睛的面孔却瞬间引起了刘喜的注意。
    这是……这不是商老弟的女朋友吗？她怎么也在这里？
第六十六章 身份危机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此时的言笑正在做一个美梦。在梦里，被绑架的她凭着自己瞬间拥有的超能力，轻松挥手，便打败了那些坏人，还顺便帮警察破了一起大案，报社知道后，二话不说就给她记了大功，还要给她开表彰会号召全员学习。会上，春风得意的她刚要接过领导递来的奖状时，就听到耳边一个声音在叫道，“醒醒，喂！小姑娘，醒醒！”
    刘喜蹲下身，看着意外出现在眼前的这个乱着头发满脸疲惫的小姑娘，一脸惊讶。正瞧着，这姑娘不知道是又梦到了什么好事，闭着眼睛抿着嘴还笑的特别开心。
    都被绑着关起来了，还能做梦笑出来，这姑娘心真是够大的，刘喜忍不住想。他伸出手指头戳戳了女孩那肩膀上沾了灰尘的外套，再次出声，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的美梦。
    “喂！别睡了，醒一醒。”
    因着这再次响起的喊声，眼看着还没到手的奖状瞬间就飞了，又惊又怒间，言笑皱着眉头一个睁眼，忿忿地从梦中醒了过来。
    “你……”刚想对叫醒她的人吼一声不要吵，那张近在眼前的男人的脸却让她一下子又噤了声。
    这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怎么了？吵到你的美梦了吗？”刘喜挑挑眉，看着惊疑不定地望向他的言笑，又补充道，“不记得我了？弟妹？”
    这声音！
    言笑打死也没想到，被绑在这个陌生房间一夜后，再睁开眼，简商口中那个鑫源的刘喜却突然蹲在她的面前。难道是自己调查他们工厂的事被发现了？所以才把自己绑了？不会这么倒霉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又为什么也同时绑了刘慧莲他们一家人呢？
    “刘……刘总，好巧，您怎么会在这儿啊？”
    将见到此人时一刹那泛起的恐惧压下，言笑僵硬地抬起嘴角，同又一次不期而遇的刘喜打着招呼。
    看着这姑娘一脸复杂多变的神色，刘喜站起身动了动自己蹲的有些发麻的脚，瞥了眼旁边即将醒来的两口子，似笑非笑地反问道，“这个问题我该问你才对啊，小姑娘，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他的问题却让一直提心吊胆的言笑又瞬间松了口气，看来不是冲自己来的。
    然而还未等言笑开口回答，旁边依然趴在地上，此时已醒过来的赵田路却抬起头张口骂了过来，“刘喜你个王八蛋，真的是你！你给我等着，老子跟你没完……”
    然而“完”字还未落地，刘喜就已抬起一只脚，将赵田路翘起的头又踩了回去，锃亮的皮鞋还在那张又惊又惧的脸上一下下地碾着，痛得那刚刚还破口大骂此时却已噤了声的男人忍不住皱着眉头龇牙咧嘴。
    “别插嘴，咱们的事一会儿有时间说，没看到我这儿有客人吗？”直到听到赵田路痛哭流涕的求饶声，刘喜才满意地收回了自己的脚，慢悠悠地说道。
    而后，又扭头看向言笑，耐心又好心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小姑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眼看着刘喜身后的刘慧莲就要张嘴说什么，言笑又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不行，不能让刘喜知道我是在报社工作，这样曾经介绍我是学生的大叔也会被他怀疑而陷入危险的。
    “言笑她是无辜的！她……”
    “我当然是无辜的！表姐，早知道去你家看你还会有被人绑架的危险，就算我妈说破大天我也不会去的。”
    扯着嗓子打断刘慧莲即将要说下去的话，言笑带着一脸委屈巴巴泫然欲泣的表情，看向此时已闭了嘴眼神诧异的刘慧莲，“表姐，你说，我要是这次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要怎么向你小姨交代呢？”
    刘慧莲一时却有些茫然，感受到来自扭头看过来的那男人审视压迫的目光，刘慧莲看着言笑望向这边暗示的眼神，才略有些迟疑地点点头，讷讷道，“嗯，对不起，表妹。”
    “哈哈哈，原来如此啊！那小姑娘，这可真是误会了。”
    疑惑解除，刘喜一下子便想到了身边那个精干的下属。自己人的家属而已，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毕竟老大派下来的任务也只是把赵田路一家关起来，其他的，还是不要制造什么更大的矛盾了吧。
    想到这儿，刘喜也便笑眯眯着，上前一步解开了言笑的绳子。
    “行了，小姑娘，你可以走了。不过，你男朋友和你家人朋友那边，还是不要乱说的好，你觉得呢？”
    伏在女孩耳边轻声叮嘱完，刘喜便径直走到门边打开了门，又冲着依然靠墙而坐的言笑扬扬头示意道，“你可以走了。”
    手脚太长时间没有活动，早已麻木得快要失去了知觉。扶着墙踉跄起身，言笑原地犹豫了两秒，又安抚似地看了眼不安地望过来的刘慧莲，才跌跌撞撞地向门口的刘喜走了过去。
    “刘总，借一步说话可以吗？”
    刘喜却不懂言笑的意思，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先一步走了出去，“好啊，那出来说吧。”
    门外走道里，在远离了那几个守在门口的彪形大汉后，言笑才狗腿地笑着开了口，“刘总，您不知道，大叔经常在我面前夸您，说您对他特别好，还夸您是个能干的领导。哦对了，我说的大叔就是您的下属，简商。”
    似是被女孩的马屁拍的很舒服，刘喜眯着眼，一脸受用又温和的表情，“大叔？你们这年轻人的称呼还真是有意思。好了，先说正事吧，你想跟我谈什么？”
    此时的言笑这才收了笑脸，换上了为难的表情小声说道，“刘总，您也知道，这里面关的毕竟是我表姐和我表姐夫，如果我真这么走了，别说我妈知道了会不会骂死我，我自己这良心也过不去啊。您说对不对？”
    刘喜点点头理解道，“所以呢？”
    “所以，您看这样行不行？他们毕竟是我的亲人，你们之间要是有什么解不开的矛盾不能坐下来好好谈的话，不如就让我去谈吧，我去劝他们，让他们不要再找您的麻烦。如果我真的劝动了他们，到时候您也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这样既显得您大人大量，也省了许多麻烦了不是嘛。毕竟绑人这事儿……真闹大了对您影响也不好的。”耐心地说完自己的打算，言笑看向陷入沉思的刘喜，又一脸真诚地问道，“刘总，您觉得呢？”
    真是有趣的小姑娘！
    看了眼女孩单纯无害的一张脸，刘喜思索片刻，便也点头了，“可以啊，那你去试试吧，如果你真能劝动你那姐夫不再闹了，回头我给简商升职加薪。”
    到时候老大那儿也好有个交代。刘喜心里盘算着。
    成了！
    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言笑一边笑嘻嘻地感谢着刘喜，一边心里又不由地在想，没想到赵田路口中的领导竟然是刘喜，那他们之间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趁这个机会再回去找赵田路聊一聊，没准会套出什么。
    打定主意，言笑便直接告别了刘喜，再次转身，向着那正被人看守的房间走了过去。
第六十七章 买凶杀人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刚进房间，身后就已有看守的人“嘭”的一声关好了门。
    “一群地痞流氓！”忍不住小声咕哝着，言笑轻快地抬脚走向正诧异地望着她的刘慧莲。
    “我回来了。”
    “那个人说你可以走了言笑，你还回来干什么？”刘慧莲侧头，向为她解着绳子的女孩无奈问道。
    “救你们啊。我怎么可能会眼睁睁地看着你们被困不管，自己跑路呢？”笑着看了女人一眼，言笑抬手将解下的绳子扔到了一边。
    “还有我呢！快帮我也解开，再这么趴下去，我就要废了！”旁边的赵田路扯着脖子向两人喊道。
    拉住马上就要起身想要为自己的丈夫松绑的女人，言笑调皮地眨眨眼，将她带到了一边，“慧莲姐，求你个事。”
    刘慧莲却是被弄糊涂了，“你说。”
    “我有些事情想要问问姐夫，所以……能不能先不要给他解开绳子？”
    看出女人的迟疑，言笑笑了，“姐，你相信我能带你们出去吗？”
    听到这话，犹豫着的刘慧莲反倒使劲点了点头，眼神带着肯定和希冀，“我信你，言笑。上一次我被关起来，就是你帮的我，这一次我也信你。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田路那儿……这次害了一家人，还连累了你，也该让他涨涨记性了，先绑着吧。”
    半晌后。
    “你先给我解开绳子，我再告诉你我跟刘喜的事。”
    “你先告诉我，你说完我马上就给你解开。”
    “你解不解？”赵田路不满地瞪着蹲在眼前的女孩，语气里满满的不耐烦。
    言笑却似乎没看见他的威胁，挑挑眉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你有别的选择吗？我不过就是看在慧莲姐和文文的面子上才想着救你们，所以才打算先了解清楚来龙去脉。你要是实在不肯说，也没关系，反正你刚才也听到了，我是可以走的。要不，我就狠狠心，直接走了吧……”
    说着，言笑便要起身佯装离开。
    “……别别，别走！你要是走了，我们一家三口……都得因为我死在这儿。”犹豫地道出自己的担心，赵田路又叹了口气，“你想怎么样？”
    “告诉我你和刘喜之间的恩怨。”见对方已开始妥协，言笑也直奔主题。
    “那你不给我解绳子，让我坐起来喘口气这总不过分吧？”
    看着此时已放弃抵抗的赵田路，言笑这才向一旁的刘慧莲招手，两个人一起将他扶坐了起来。
    “好了，这下可以说了吧？”
    在那冷硬的水泥地上趴了整整一夜，此时终于可以翻过身坐起来，尽管手脚依然被绑着，赵田路还是觉得浑身说不出来的舒畅。
    “说说说，不要催行不行？”不耐地回了言笑的问题，赵田路又不自然地看了眼一旁默默站着的刘慧莲，“媳妇儿你离远点，那边去。”
    言笑大致明白赵田路想要回避家人的原因。一个人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最不想被知道的，应该就是自己的家人吧。
    “好了，慧莲姐。他肯定是怕你知道了替他难受。你先去那边休息一下吧。”
    打发走了不情愿的刘慧莲，言笑抱臂端坐在赵田路的对面，一脸严肃，“好了，你可以开始了。”
    赵田路这才皱眉点了点头，开始了那段岁月的讲述。
    来鑫源之前，我曾经是一个化肥厂的货车司机，后来没几年，那个化肥厂就黄了，我就辗转来了当时刚刚建厂的鑫源。
    其实那个时候，也就一两年的光景吧，鑫源的业务量就上涨得特别快，我又是个跑活的，如果我当时踏实干的话，跟老婆过过小日子也是够的。可惜我自己不争气，没事歇班的时候就跟几个哥们学起了赌钱。那个时候慧莲在电子厂上班也忙，不大管我，我就越玩越大，后来就把攒的那点钱都输进去了。
    我那个时候也是鬼迷心窍，输了就想赶紧翻盘，就一时糊涂，听了别人的话借了高利贷。可是翻盘却哪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啊？借的钱赔了进去，高利贷也没钱还，天天被人堵在家里厂子里要钱，真的，我那个时候特别后悔，都想把自己的手剁下来。
    后来工友说，你要不去找找刘喜吧，他好像在找什么人为他们办事，有钱拿的。
    我心里一动，什么也没想就去了。
    却没成想，那真是我这辈子回想起来最后悔最错的一件事。
    他们要我去撞人！你懂吧？就是故意制造车祸杀人。其实当时我听了以后也特别震惊，觉得这说的什么话啊？这也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啊，所以就打算放弃的，可是刘喜他跟我说，他知道我正在因为高利贷头疼，如果事成，高利贷的钱，他还。
    你懂我当时有多纠结吧？我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人，还特意因为这事去找人问了问法律知识，知道肇事致人死亡的，也就盼个几年。
    后来就动心了，还到刘喜那儿把价码提了提，想着反正这日子也是一团糟，不如就用自己烂泥的几年换怀了孕的老婆，和自己后半生的安稳。
    我就去了。那件事现在一点都不想回忆了，那个场面让我恶心头疼，我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反正年前我出狱以后想着反正要和老婆孩子回老家了，走之前就打算和多年没见的哥们工友聚聚，结果喝着酒的时候，他们告诉我，当年我被抓走以后，我老婆有一次挺着大肚子去厂里找刘喜，结果人没见着，还被从厂子里赶了出去。我就回家问了老婆那钱到底给没给，我老婆才说了没有。
    我咽不下这口气，他刘喜这是拿我当傻子耍呢，替他杀了人办了事，被他卖了我还替他数钱呢。
    刚过完年我就来这儿找他了，让他给钱，他给我装傻，我就吓唬他不给钱就把当年这事爆出来。这不，刚吓唬完就被绑到这儿了。
    听到刘喜买凶杀人的时候，言笑坐在地上，就已经浑身僵硬到不知该做何表情了。她张大嘴，半天，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听到自己问，“刘喜让你杀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
    赵田路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才有些不确定地回道，“这么多年了，我也记不清了，好像是叫什么桑吧，说是个记者，杀他是因为他找了厂子的麻烦……”
    “桑”字一出口，赵田路后面好像又说了些什么，可言笑却再也没有听清。她只觉得自己的脑海中一瞬间似有惊雷炸开，轰得她两耳嗡嗡作响，眼前像有白光闪过。一身冷汗地从这男人对面起了身，流动的干冷空气一下子围了上来，让言笑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远处的刘慧莲望了过来，“言笑，你怎么了？”
    快走两步上前扶住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的言笑，刘慧莲关切又纳闷地问道。
    “没……我没事，可能是太饿，有些低血糖吧……”将女人扶在胳膊上的手推开，言笑强笑着，心里升起一股烦乱。
    从昨天回来后，出其不意的事情就显得特别多。可是无论怎样，言笑也没有想到，刘慧莲嘴里一直提起的入狱的丈夫赵田路，竟是当年撞死简商父母的肇事司机。而自己一直亲近帮助的刘慧莲，竟然是这个杀人凶手的家人。
    如果大叔知道的话，一定会怨我的吧。
    言笑心里忍不住想。
    一时间，安静的陌生房间里，女孩的眼神有些黯然。
第六十八章 选择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付队，我们调取了城西案发现场附近商户昨晚的监控录像，另外又联系了交警大队那边，由他们协助调取了一些路口的监控。目前已基本锁定嫌疑人的车辆昨晚是从外环路南段方向拐入辅路，看样子是去了城南。”
    已将近一天没怎么吃东西，此刻的付鹏显得有些有气无力。他耷拉着眼皮听完下属的汇报，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城南？去郊区了？”
    这帮孙子怎么这么能跑？付鹏的心里忿忿地想着。
    “去郊区的话就麻烦了，那边监控不如城区普遍，想要再查车辆，应该会有些困难吧。”担忧地看向一旁付鹏皱巴巴的一张脸，简商只觉得心里似乎更加的焦灼不安了。
    “把人撒出去，如果真去了郊区的话，他们也要有落脚点，去走访一下群众，看看有没有新的车辆目击证人。另外，让车管所那边再查一下车辆信息。”
    将递向简商却被拒绝的烟叼进自己嘴里，付鹏声音含混不清地吩咐完下边的人，又拍了拍已在他身边耗了一天一夜的人的肩膀，“行了，别愁眉苦脸的了。回去休息？还是跟我一块去城南？”
    那人却不等他话说完，就已先他一步上了车，又瞥了眼还站在车外抽烟的他，疲惫着声音催促道，“走吧，跟你们过去看看。”
    “我去，用情至深啊！”又快速地吸了两口烟后，付鹏一边开了车门上车，一边对后座的人发出夸张的揶揄。
    “滚蛋，开车！”简商骂完，便闭眼靠向椅背不再理他。
    后视镜里瞄了那人一眼，付鹏摸摸鼻子后发动了汽车。这臭小子，不就是当年的案子没帮上什么忙吗？如今倒越发嚣张了。
    ……
    城南郊区。
    将勒得自己右手生疼的袋子利索地换到另一只手上后，石大柱吹着愉悦的口哨，步履轻快地往回走着。拐了个弯，那辆停靠在他的老房子后的黑色面包车和旁边停着的头儿的车就在不远处了，想到出门时头儿和几个兄弟饿着肚子的催促，石大柱紧了紧手中装满食物的口袋，加快了脚步。
    “哟，这不是大柱吗？可是有段时间没回来了吧？今儿个怎么，回老家看看啊？”
    突然响起的寒暄声让正一门心思赶路的石大柱吓了一跳，待他稳定心绪定睛看去时，才发现是村里以前经常见到的邻家婶子。
    “哦，对，回来看看，婶子。”石大柱简短地回答一声后，又再次迈开了停滞的脚步。
    然而那大妈却聊天兴致浓厚得没有看出他的匆忙。她瞥了眼石大柱手上口袋里满满的吃食和饮料，又指着不远处他房子后的两辆车好奇地问道，“那是你的车吗柱子？看起来在城里混的不错啊。买这么多吃的，有朋友来啊？”
    然而石大柱却不想继续在这儿听她絮叨，他敷衍地抬嘴笑笑，边脚步不停地向前迈着，边又头也不回地喊道，“婶子我先走了啊，还有事，改天再来看您。”
    想着那已走远的后生刚刚语气里满满的不耐烦，老婶子斜着眼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在城里赚了钱了不起啊！哼！”
    ……
    言笑已经在墙角坐了半天了。
    此时的她正耷拉着嘴角，平日看人三分带笑的眼睛此刻也被垂下来的睫毛遮住，让人看不清里面的内容，眉头紧紧皱着，像是有什么难解的问题正困扰着她。
    赵田路早已被老婆解了绳子去一旁活动僵硬的手脚了。刘慧莲看着难得沉默着不作声的言笑，犹豫片刻，走上前去坐在了言笑身侧。
    “怎么了？从刚才问完话你就没再说话了。”
    像是突然被打断了思路，听到刘慧莲声音的言笑猛地抬起头，又愣愣地看了身旁的刘慧莲几秒钟，才回神般地动了动眼珠，“慧莲姐，如果是我或者我的朋友受到了伤害，你会帮我吗？”
    刘慧莲听得莫名其妙，但她还是立刻点点头回道，“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会帮的。”
    身旁的言笑听了却又低下了头，语气模糊，“如果，是因此而再送你的老公进监狱，也会帮吗？”
    “你说什么？言笑？你声音太小我没听清楚。”将头凑向埋首于膝盖的女孩，刘慧莲提高音量问道。
    然而女孩却迅速抬起头摇了摇，表情黯然，“没事，慧莲姐，我是想说，我可能没办法帮你们出去了。”
    你的老公曾是推大叔入地狱的凶手，慧莲姐，你说，我该怎么做？
    “傻姑娘，出去这件事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咱们一起想办法。”刘慧莲温言安慰着言笑，又扭头将自己的丈夫喊了过来。
    “我们不能就这么被关在这儿等死，田路，咱们一起快点想想办法，文文还不知道被他们关在哪儿呢。”
    赵田路却将手一抬，指向了对面的言笑，“她刚才不是还说可以出去吗？怎么这会儿又要咱们想办法呢？”
    然而言笑却直接将头扭到一边不想理他。
    “我刚才就不应该信她，说什么告诉她她就会救我们出去的。看刘喜刚跟她说话的态度，八成他们就是一伙的。说不定绑咱们的那几个人就是她带过去的，就等着我进了家门然后一网打尽吧！”
    从年前出狱到现在，赵田路只觉得自己似乎有一肚子的火气和委屈无处发泄，钱也拿不到，人还被绑了。刚刚这姑娘直接无视他的眼神又像是在他焦躁绝望的心上浇了一桶油，无处安放的怒气中，赵田路口不择言地，将一腔怨恨发泄到了沉默着的言笑身上。
    “赵田路，你胡说八道什么？言笑是我的恩人，要不是她，我现在可能跟年前的你一样，正在监狱里接受改造呢。”刘慧莲拉了自己那一脸撒泼无赖的丈夫一把，气恼地反驳道。
    “我看她就是装好人，她……”
    “啪！”
    还想再说什么的赵田路，只觉得一瞬间眼前似乎有素白的影子闪过，下一秒，脸上突然泛起的火辣辣的疼痛，让他一下子呆住了。
    看着眼前的一幕，刘慧莲也有些呆住了。
    收回因为太过用力而也有些火辣辣的手掌，言笑冷凝着针一样的眼神，表情淡漠，“说够了吗？赵田路，刘喜说给钱让你去杀人，你便去杀，坏人做的差不多了，就要反过来泼别人脏水。跟你们这种人一伙？我告诉你，你们这样的人，只会让别人唾弃，鄙视，恶心！你们是……人渣！”
第六十九章 发现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你他妈是不是……”
    “赵田路！”
    被一个巴掌打蒙了的赵田路，几秒钟以后，才反应过来地撸着袖子想要上前扯言笑的衣领，然而，伸出去的手还没沾到对方，却被刘慧莲一声怒吼定在了原地。
    “言笑说的是真的吗？这就是你刚才让我回避的原因？你背着我，背着这个家，就是去干了这种丧良心的事？”此时的刘慧莲，煞白着一张脸，一双早已哭肿的眼睛也瞪得大大的，布满了血丝，疲倦的眼神里更满是对丈夫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赵田路被这眼神看的有些心虚，他迅速地低下头，避开这刺得他如芒在身的注视，小声地为自己开解道，“我也是为了这个家……那高利贷咱们两个人根本还不完，天天都有人堵家里追债，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我这不也是想搏一搏，为咱们的后半生求个安稳吗？”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一旁沉默不语的言笑却突然冷笑出声，“这就是你可以为了钱而随意撞死人的理由？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自私自利，一个本来幸福的家庭就这么毁了。你知道自己的父母死在自己的面前，那是什么样的感受吗？那是可以将一个人从此打入地狱的噩梦啊！”
    言笑的眼前，又蓦地浮现出那片废墟中男人绝望着眼神泪流满面的样子，长这么大，她的记忆里几乎从未见过男人哭，可那一次，简商的眼泪，却从此刻在她的心里，每每想起，都觉得心疼。
    “言笑，那人......”许是言笑此刻的眼神太过疼痛，刘慧莲诧异地想问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那人，是我的朋友......我也是刚刚才知道，那个凶手，原来就是......”瞥了呆站一旁说不出来话的赵田路一眼，言笑眼神复杂，沉默地背过了身。
    刘慧莲这才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从刚才和她丈夫谈了话以后，言笑的脸色就一直不好，原来背后竟还有这样的隐情。
    “媳妇儿，你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咱们先别在这儿怄气行不行？得赶紧想个办法出去啊，咱们文文还不知道关在哪儿呢。”
    不能因为这件事再让老婆孩子离开自己了，那样的话，可就真的一无所有了。赵田路心想。
    此时的刘慧莲正欲将自己的手从无赖般的丈夫手中抽出，却在听到自己的女儿名字的下一刻又停了动作，对了，要赶紧出去，文文看不见爸爸妈妈，肯定要害怕了。
    “我可以帮你们出去，但是你们，也要答应我一件事。”言笑扭过头来，看向了那正一个慌乱一个焦灼的两口子。
    ......
    “喜哥，那小姑娘醒了，正哭着闹着要她爸妈呢。”
    嫌恶地看了眼一旁那把脏兮兮的椅子，刘喜又直起了身，打消了要坐下去的念头，皱眉哼道，“嗯，知道了。先在那个屋关着吧。”
    有了孩子做筹码，才更容易让那对父母就范不是吗？刘喜轻笑出声。
    “哎，大柱回来了。你怎么这么慢啊？这不是你们村嘛，买个东西还这么长时间！”看着从门外走进的石大柱，饿着肚子的同伴忍不住抱怨出声。
    “行了，有你吃的就不错了。喜哥，村子里超市没什么好东西，您先凑合吃点填填肚子吧。”说着，石大柱将手里的袋子先递了过去。
    刘喜却摆了摆手，又看了眼那扇自关上以后就再没有打开的门，思索片刻才又开口道，“你们几个先守着，我先回厂里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几分钟以后，在刘喜的车刚刚开上回城的路时，村子的另一头，一辆白色的普通小轿车却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这是南郊这边最近的村子了吧？这么大村子怎么找啊？头儿怎么就知道他们会在郊区落脚啊？”
    “哎，行了，别嘟囔了，下车，不找怎么知道有没有啊？”
    半晌后，车上下来的两个人已站在了这个村子唯一的超市门口。
    “老板，我们是公安局的，这是我们的证件，我们想向您打听一下今天村子有没有来什么陌生人，或者陌生车辆？”
    “陌生车辆？”
    听到那两人的问话，柜台外拎着买好的东西正要出门的一个大娘却停了脚步，她小声念叨着，眼珠一转间，便突然想到了刚刚和石大柱说话时看到的那辆车，“警察同志，陌生车辆倒是有，不过开车的人是我们村的，这算不算啊？”
    似是没有意料到买东西的老人家会回答，那两人眼前一亮，其中一个忙上前问道，“大娘，您看到的那辆车是什么样的？”
    “一辆黑色的大面包车，是我们村石大柱的，他平时在城里，今天不知道怎么回来了。刚才还看到他买了好多吃的，警察同志，他不会是犯了什么事了吧？”那大娘一脸八卦地问道。
    柜台里那刚刚还摇头的超市掌柜此时也忍不住凑了过来，点点头补充道，“你这么说我还真想起来了，他刚才确实买了不少吃的，得有个四五的人的量吧。”
    黑色面包车？两个警察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那大娘，您能带我们过去看看吗？”
    “行啊，走，我带你们过去。”
    ......
    将一袋子吃的扔到几个饿狼似的人手里后，石大柱吹着口哨便出了院门，他想起自己的手机已没电了，便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打算开门取电源线用。
    然而，他的手刚搭上车门把手，远远的，就看到有两个男人随着刚刚还与他说过话的邻家婶子向这边走了过来，边走还边抬手指着这边。
    “坏了！”一瞬间，石大柱的心中像是警铃大作，扰得他着实有些心慌。他迅速抽回搭在门上的手，三步并作两步的，便快速进了院门。
    “别吃了别吃了。快走，有人来了。”刚一进屋，他就开始催促着那几个同伴。
    “不可能吧，我们昨晚上从头到尾可都没人看见啊。”
    虽有些不信，但那几个人还是依言快速起身收拾起来。
    “柱子，那屋里几个人怎么办？”
    石大柱也有些犹豫。刚听声音就知道那三个人已经都醒了，然而那老太太带着的两个人也已经近在咫尺了，如果再费力将反抗的几个人弄上车的话，恐怕他们几个人想跑都难了。
    “三个大人不管了，带上那个孩子，快。”稍一考虑，石大柱便做出了决定。
    “看见了没？就是那辆车。不过警察同志，大柱他犯了什么事啊？”老大娘再次絮絮叨叨地问道。
    “没事，大娘，我们就是有些情况需要了解……”
    然而，他们安抚老人的话还未说完，却远远地看见有几个人正扛了一个孩子迅速地钻进车子。
    “快，快拦住他们，他们想跑。”
    眼前的一幕让两个年轻的警察有些始料未及，此时已发动的面包车正向这边的路冲过来，两个人奔跑着试图拦下，却终究势单力薄。
    “黑色三菱，面包车，车牌号2t557。快给头儿打电话。”
    ……
    此时的付鹏正开着车拉着昏昏欲睡的简商行驶在车辆稀少的外环路上。
    手机铃声响起，付鹏将车靠边停下，接起了电话。
    “喂，说。”
    “付队，南郊102乡道西的村子里发现嫌疑车辆，我们没有拦住他们，车牌号是2t557。”
    “知道了！”
    将手机挂断，付鹏麻利地启动了车子，下一秒，便将油门踩到了底。
    “找到落脚点了。”
    而后座的简商却早已睁开了眼，目光迥然地望了过来。
    “开快点。”
    言笑，等着我，我来救你了。
第七十章 生机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本打算再同门外的刘喜讨价还价一番，然而言笑敲了敲门，却除了听到门外隐约的谈笑声，再无其他回应。
    正待言笑再次敲响屋门时，却有一个慌张的声音隔着门板隐约地响起，“别吃了，快走快走，有人来了。”
    有人来了？言笑听得眼前一亮，心中忍不住大喜。
    向身后不远处看过来的两人轻轻地嘘了一声，言笑安静着将头贴到门上，继续听着外面的动静。
    然而在一片杂乱的开门关门声中，却有一个孩子的哭喊声突然清晰起来，“妈妈，妈妈……”
    是文文的声音！
    这次就连稍远的刘慧莲也听见了，她疯了般地冲到门边，想着能出去将自己的女儿夺回来，然而却被一道死死锁住的门挡住了去路。
    “文文！妈妈在这儿！文文……你们这群混蛋，放我出去！”
    在刘慧莲近乎癫狂的拍门声中，孩子的声音逐渐远去，最后又隐约出现在院子里，然后再也听不见。
    “呜呜……我的女儿……文文！我可怜的孩子！”崩溃地滑倒在地，刘慧莲再次失声痛哭起来。
    一旁的言笑看得难过，忍不住蹲下身将那大哭的女人揽在怀里，“慧莲姐……别哭，振作起来，我们再想办法，一定可以把文文救回来的。”
    刚刚被女儿的哭叫声定在原地的赵田路，此时也锁着眉头走上前来，握住老婆的手哽咽着，“媳妇儿，我对不起你和孩子，他刘喜不就是想让我乖乖闭嘴吗？我去找那个王八蛋，告诉他我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做了，求他把咱们的孩子放回来……”
    然而任凭赵田路如何地摇着她的手，言笑怀中的刘慧莲都抽噎着，瞪大眼睛没有任何反应，下一秒钟，却两眼一闭，已然昏死过去。
    “慧莲姐晕过去了。赵田路，快点把门撞开，快，我们要赶紧从这儿出去！”
    听了言笑吩咐的赵田路开始奋力撞门，然而试了几次却只是徒劳无功。
    正急得团团转时，门外却有犹疑的声音响起，“里面的人是刘慧莲一家吗？”
    言笑矮着身子，一边将晕死的刘慧莲费力又尽量轻柔地放在地上，一边又警惕地反问，“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警察，接到报案正在处理平安胡同刘慧莲一家失踪的案子，是刘慧莲吗？”
    听到“警察”两个字，言笑这才收起一脸紧张，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腿脚发软地坐在了地上，又颤抖着声线对门外喊道，“我是同他们一起的报社编辑言笑，刘慧莲晕过去了，门打不开。”
    半晌，门外才又有声音喊道，“你们退后一点。”
    言笑同赵田路两人刚刚将刘慧莲移开站定，便有“嘭”的一声，刚刚还坚固的锁着的纹丝不动的门板，此刻已被外面的人暴力地一脚踹开，终于大开的门洞里，露出两个陌生的面孔来。
    “她没事吧？我打电话叫救护车。”两个年轻的警察快步走了过来。
    “没事，他们的女儿赵文文应该是被带走了，她受了刺激晕过去了。”被其中一个警察从地上扶起，言笑感激地看了一眼那人，又疑惑地问道，“是邻居报的案吗警察同志？”
    那人听了却摇摇头，“不是，是一个叫简商的摄影师，说他的朋友失踪了，然后提供了地址，我们赶过去才发现，一起失踪的还有他们一家人。”
    是大叔？
    言笑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正想再问些什么，那人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队长？我们已经进来了，三个大人都在，孩子被嫌疑人再次转移了……你们已经到了？好，我这就出来接你。”
    年轻的警察挂了电话，又对一脸疑问的言笑点点头，“我们队长来了，救护车应该也随后就到，你们先等一下。”
    说完，便和同伴一起出去了。
    许是在监狱里待的太久，那两个警察虽然只着便服，却也吓得赵田路一直大气不敢喘。待那两个人出了屋走远，他才拍着胸脯走上前来小声嘟囔着，“吓死我了。”
    言笑却打心里鄙视这人的怂样，忍了忍还是冷声说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赵田路，你做了错事，是要付出代价的。”说完，又低头看了安静躺在地上的刘慧莲一眼，才轻声说道，“只是没想到，这代价，却让你的家人替你承担了。”
    本欲反驳的赵田路在听清最后一句话后，也理亏又愧疚地噤了声，缩缩脖子，蹲在老婆面前不再说话了。
    “看好你老婆。”实在不想再同这人共处一室，言笑嘱咐完，便起了身出了让她有些压抑的屋子。
    “言笑！”
    刚来到院子，深吸了一口这个季节依然凛冽干冷的空气，言笑便听到身后院门处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下一秒，一个熟悉又有些颤抖的男声猝不及防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大叔？”言笑一个转身，就看到一身黑色衣衫的简商正气喘吁吁地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一贯须发整洁的面容此刻也似已有段时间未打理，一双像是许久未睡熬的微红的眼睛，正盯紧面前的言笑，眼神中迸发出惊喜。
    “你没事吧？有哪里受伤吗？”疾步走到女孩面前，简商又仔细地看了看她的脸，才关切地问道。
    然而面对突然出现的简商，言笑却有些慌，她一下子就想到了此刻正在屋子里守着老婆的赵田路。
    “我没事……大叔，也没有受伤，就是有些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因为长时间未进食和紧张而痉挛的肚子，言笑将简商拽出了院子，心想说什么也不能让大叔和赵田路碰到。
    此刻的简商却有些哭笑不得了，“言笑，你被绑架了将近一天一夜，被救出来以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饿吗？”
    见眼前的女孩又瞪着一双潋滟的眼睛认真地点了点头，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男人也忍不住笑了，“好，那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她还不能跟你去吃好吃的，她得先跟我们回趟警局做笔录哦～”
    突然，一个声音学着简商的语调大喇喇地插了进来。两个人扭头看去，付鹏叼着烟，懒洋洋地倚在路边的车上，一脸笑嘻嘻的欠揍表情。
    “呃……那我先去警局做笔录吧，大叔，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面对着那个陌生警察的调侃，言笑没来由地有些脸红。
    而简商却无声地看了一眼仍在笑嘻嘻的那人，开口道，“我和你一起去。做完笔录我带你去吃饭。”
    “哇哦！我可以一起去吗？我也很饿哦～”讨厌的男声再次响了起来。
    简商面无表情地嘴唇微动，“滚！”
    世界终于安静了。
第七十一章 劫后余生的喜悦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因着言笑的请求，付鹏将还在等救护车的两口子撂给自己的下属后，便直接开了车将言笑和简商拉回了警局。
    “说说吧。怎么回事？”
    人来人往的警察局里，拉来两把椅子让那两人坐下后，付鹏也一屁股坐回了自己的办公椅里。
    余光看了挨着自己安静坐下的简商一眼，言笑才慢慢地开了口，“我也不是很清楚，昨天晚上九点半左右到了他们家没一会儿，就有三个男人闯了进来将我们迷晕带走了。”
    “看清那三个人的长相了吗？”手中正敲着桌子的笔顿了顿，付鹏又试探着问道。
    言笑却被问的摇了头，“记不清了……屋子里灯光很暗，他们又进来的突然，所以……”
    付鹏却并不失望，只是一脸已料到的表情点点头安慰道，“这种突发事件中，事后的受害人一般都会很难记起嫌疑人的长相，就算记得，记忆也会因为恐惧而与现实出现偏差，不必太在意。下一个问题。”
    言笑这才松开眉结微微点头。
    “你为什么会在晚上九点出现在老城区，据你身旁这小子介绍，你应该是在市区租房的。”
    “刘慧莲给我打电话，说她的老公失踪了一天都没有回来，也联系不上，因为我之前帮助过她，所以她才情急之下给我打了电话。可是我到那儿之后没多久，她的老公就也到了家，然后在我准备离开时，我们几个人就都被绑架了。”
    心里犹豫了半天，言笑还是决定将赵田路失踪的原因隐去不提，毕竟这里面牵涉了简商的父母，和几年前的黑暗交易。事关重大，此时若是贸贸然讲出来，后面不知道又要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乱子。
    正想着，付鹏的问题紧接着又抛了过来，“被带到关着你们的那所房子那儿后，又发生了什么？”
    已打定主意的言笑却摇摇头一脸肯定地说道，“我醒了之后就已经被关在那儿了，直到你们的人踹了门将我们救出来。”
    “中间没有人进去过？”付鹏讶异地问道。
    “……没有。”想起刚才在那间屋子里自己嘱咐两人的话，言笑再次摇头，语气里多了些斩钉截铁的味道。
    “唔……这是个问题，一般嫌疑人绑架受害者后都要提些要求的，像这种被关起来不闻不问的，还真是少见呢……看来，要从那家人背景上入手了。”
    小声嘟囔着合上手中的本子，付鹏又看了看已开始不满地盯着他的简商一眼，才心虚地挠挠头，他将桌上扔着的名片递给正襟危坐的女孩，又笑着说道，“好了，今天的笔录就先做到这儿吧。早点回去休息，有什么想起来的再给我打电话。”
    将手中的名片收起，言笑这才如释重负地偷偷松了口气，点头谢过后，便同一直等着她的简商离开了警局。
    外面的天已经再次黑了下来。坐上出租车，望着窗外越来越熟悉的景象，言笑才恍然回忆起昨晚的自己，也是这样斜倚着座位，看着窗外的夜景，而后便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直至现在再次安然无恙地，即将返回自己的小窝。
    真是一场噩梦啊！她的心里忍不住感叹。
    “在想什么？”
    突然响起的男声一下子打断了言笑的心绪，她这才想起旁边还坐着一个人。
    “哦，没想什么，大叔，就是有点劫后余生的感觉。对了，还要谢谢你救了我，要不这会儿我没准都已经小命呜呼了。”
    简商却似乎并不喜欢她的玩笑，皱着眉头轻斥道，“别瞎说。”
    “喔，知道啦～”拖着软软的长音，言笑看向身旁正望着她的简商，又调皮地笑了。
    女孩此时放松的模样让男人也忍不住抬起了嘴角，“想好吃什么了吗？”
    说到吃什么，言笑这才想起自己还饿着肚子。下意识地舔舔干燥的嘴唇，她好像看到窗外有一家有名的拉面馆亮着招牌一闪而过，“又冷又饿，想吃一碗热热的汤面。”
    “师傅，前面掉一下头。”那边言笑的话音刚落，简商便向司机说道。他也看到了那家拉面馆。
    言笑诧异地扭头看向出声的简商，见男人也似有所感地望过来，四目相对间，言笑又不好意思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大叔，现在真是越来越暖了。
    人声鼎沸的拉面馆里，重又回到这温馨热闹的人间烟火气里，饥肠辘辘的言笑看着服务员刚刚端上桌的热腾腾的拉面，只觉得自己恨不能敞开肚皮吃上三大碗。
    在又一次嘱咐对面的女孩吃慢点后，简商笑吟吟地将手中的餐巾纸递了过去，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说道，“给，擦擦。”
    把面前已见底的碗挪到一边，言笑不好意思地笑笑，才接了纸巾细细地将嘴边的汤渍擦净。
    “吃饱了吗？”见女孩点点头，简商才喊了服务生过来结账，又拿起一旁的外套穿在身上，“那我们回去吧。”
    正起身，兜里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简商拿在手里一看，是杨洁的电话。
    “给，杨洁找你的，她肯定也急坏了吧。”
    走出喧沸的餐馆大厅，来到安静的街道上，言笑才将电话接了起来，然而还未开口，电话那头已有着急的声音叽叽喳喳连珠炮似地传了过来，“怎么样了怎么样了？找到人没有啊？别让我知道是谁绑了我们家言小妹，否则我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了！这些混蛋！”
    对面的女孩语速很快，言笑却听得心里一暖，连同着刚才已下了肚的那碗热腾腾的拉面，一起温暖了她的四肢百骸。
    “杨洁，是我！”言笑忍不住出声，打断了已起了哭腔的杨洁。
    “……言笑！你个死丫头！你吓死我了知道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现在没事了吧？有没有受伤？啊？谁绑的你？快告诉我，我一定饶不了他，我……”听到是言笑的声音，那头的杨洁已然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好啦别担心啦，我已经没事了，放心吧，我是打不倒并且永远保持微笑的言笑。”
    听了言笑一如往常的欢快语调，杨洁的心里这才稍稍踏实下来，“那就好！那言笑，你现在是和简商在一起吗？”
    男人此刻正在自己身边随着她的速度慢悠悠地走着，想到这人从自己被救出后就一直陪在身边，言笑的心里又暖了暖，“嗯，这次多亏了大叔。”
    “你跟他在一起我就放心了。那我就先不跟你说了，明天下了班我过去看你啊。”说完，杨洁便挂了电话。
    “谢谢大叔。”言笑将手中的电话递了回去。
    简商却不理她的感谢，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地，突然开口，“你的手机呢？”
    “在这儿，不过好像没电了。”将手机从兜里掏出来晃了晃，言笑有些莫名其妙。
    “嗯，回去记得充电。”
    “……噢，我知道了大叔。”
    ……
    回程的出租车上。
    言笑望了一眼外面五彩斑斓的霓虹灯，突然就想起了昨晚上出租车里简商打给自己的那个电话，她好像记得他在电话里说过要送自己什么东西的。
    清清嗓子，言笑厚着脸皮开口了，“大叔，你昨天是不是说要送我东西的？”
    虽然主动找别人要东西并不好。但是，她真的很想知道大叔会送给她什么新年礼物啊。
    简商一愣，一直忙着找她，倒忘了这件事了。这丫头，记性倒是不错。
    他犹豫着，将手伸进上衣口袋里，那里，一串微凉的珠子已经被他的体温暖得有些温热了。
    “这个。”将一串月光石手链从口袋里拿出塞进女孩凉凉的小手里。简商便扭了头，别扭着神色不再说话了。
    “这……这不是我送你的那串手链吗大叔？呵呵……终于舍得还我啦。”有灯火透过车窗照进车内，然后又一闪而过，明灭不定的光影中，言笑瞪大眼睛看着手中那串带着男人余温的小珠子，干笑出声。
    原来，原来大叔说要给我的东西就是这个啊。也对，自己不是一直都想要回来吗？这下终于还回来了，也好，省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可是，这心里突然涌上来的酸酸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啊？
    简商瞥了眼已将手链放回包里低头不再做声的女孩，心知这丫头又是误会了，却也不急着解释，只是看了女孩那绞在一起的手指一眼，又状似无意地扭头望向了窗外，而那车窗倒影中男人英俊的脸上，却愉悦着翘起了嘴角。
第七十二章 被带走的孩子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你说什么？刘慧莲的老公就是当年……当年撞死简商父母的那个……肇事司机？”
    杨洁瞪大眼睛，一脸对这个消息接受无能的震惊表情。
    言笑理解似地看着她，心想自己当初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不过就是这种见了鬼似的表情吧，谁也不会想到，看上去淳朴善良的刘慧莲，竟有一个这样丧心病狂的丈夫，而这个丧心病狂的男人的妻子在身陷囹圄时，自己竟然还救过她。
    心里感慨半晌，言笑还是忍不住摇摇头，这世间孽债情缘，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啊。
    “那你是怎么想的？真的不打算告诉简商了吗？”似是看出了言笑神色中的纠结，杨洁沉吟着，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也不知道。当时那个场景下没有直接告诉他，是怕他一时不能接受，你不知道，他曾经因为父母去世的刺激，得了严重的抑郁症，我就是……怕他难过。”将男人流泪的脸赶出脑海，言笑低着头轻声说道。
    “那你有什么计划吗？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就这么放弃这个线索的。”了解眼前女孩看起来有多柔弱，就有多倔强，杨洁知道，言笑如果认定了要做的事，肯定就不会半途而废的。
    言笑赞赏地看了这个深知自己的伙伴一眼，才又说道，“我告诉赵田路，那人可以让他去杀别人，反过来，如果他这样要挟逼迫，那人也可以杀了他，我告诉他们，可以想办法帮他们摆脱刘喜，但前提是，不要再提这笔钱，也先不要对别人提起他们和鑫源的纠葛，而且日后有需要证人指控鑫源时，他赵田路必须出场作证。”
    杨洁却疑惑了，“他们怎么会听你的？”
    “眼下鑫源说把他们绑了就绑了，赵田路的心里已经起了胆怯了，再加上文文还在刘喜的手里，一时半刻，他应该是不会再折腾了。”一想到当时隔着门板听见那个大眼睛的小女孩声音凄厉地喊妈妈，言笑的心里就觉得莫名的难过，“也不知道文文怎么样了……”
    说起来，杨洁和那个孩子也算有过短暂的交集，想到当时那孩子还在渴望着和爸爸的团聚，如今却因为自己的爸爸而被迫和父母分开，不知道让人关到了哪里，一时间，杨洁的心里也忍不住有些唏嘘。
    “好了，别难过了，警察局那边已经在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线索的。再说了，那些人针对的也只是刘慧莲的老公，能拿一个孩子怎么样啊对不对？”
    听了杨洁似乎有些道理的宽慰，言笑的心里也像是好受了一点，“嗯，但愿那个孩子能平安回到爸妈的身边吧。”
    “好啦，振作起来吧言小妹，你最近都越来越不像你了，以前的你可是很爱笑的，现在呢，总是皱着眉头，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快赶上简商那个中年大叔啦。”将言笑纠结在一起的手指分开，杨洁难得温柔地轻晃着女孩的胳膊，开玩笑地安慰道。
    然而她的这个玩笑却似乎并没有让言笑开心起来，相反，一听到那大叔的名字，言笑的表情反而更加沮丧了。
    “怎么了？”杨洁疑惑，却还未等到言笑的回答，就见她欲抽回的手腕上幽蓝的柔光一闪而过。
    “这……这不是简商手上戴的那个月光石吗？怎么你这里也有啊？……你们俩在一起了？？？”
    继刚才那个爆炸性的消息以后，杨洁再次发出了一声夸张的怪叫。
    “什么跟什么啊！”言笑将自己的手从那张大嘴巴望着她的杨洁手里抽出，又表情恹恹地解释道，“之前大叔手上那个……是我送的新年礼物……”
    见听的那人瞪大眼睛想要再说什么，言笑忙又打断了她，“是我不知道这月光石的含义送错了。后来怕避免误会，一直想要回来，昨天大叔就把它还我了。”
    只是这次还回来的手链，却比上次她买时试戴的小了很多，大小也正好贴合了她的手围。想来是大叔还之前按着她的手腕型号做了修改，难道是祝她早日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吗？
    言笑呆呆地望着那串沁凉地贴在皮肤上的小珠子，一时间，表情似乎更加黯淡了。言笑啊言笑，你不会是被上次那个意乱之下的吻扰得失了心智了吧？该醒醒了。
    “喔……原来是这样。那什么，言笑啊，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起的那个留言的人吗？这两天一直担心你，都没有来得及去见他，不如我再跟他约个时间，你跟我一起去吧？”
    似是看出了女孩眼中莫名的失意，杨洁的心里也有些不忍，只好忙转了话题。
    言笑这才又勉强着眉眼弯弯地轻笑出来，打起精神对杨洁点点头，“好，我跟你去。”
    ……
    此时，一栋看起来有些旧的居民楼里，7楼，702。
    石大柱看着眼前这个正离他远远的，又瑟瑟发抖着的小女孩，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艹，真他妈后悔，揽这种事。”
    前一天和另外两个人带着着小孩一起跑了以后，他又找人在村子里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自己当时的预感不错，那让他心生警惕的两个人竟然真的是警察。
    眼看着上头吩咐绑的人没了，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小孩，石大柱虽然心里发怵，可还是给刘喜打电话说了情况。结果可想而知，毫无例外的，几个人都被臭骂了一顿。
    骂到最后，刘喜又再次发话，让他们几个务必看好这个孩子，然而那两个人竟然当场借口有事，直接不义气地把这事推给了他，他也是一时糊涂，急着向刘喜表功，想着不就一个孩子嘛，就直接应承了下来。
    “去把桌子上给我收拾了！”翘脚坐在沙发上，石大柱气不顺地看着那吓得一直哭哭啼啼的孩子，指着桌子上一堆的快餐盒啤酒罐，吼道，“哭什么哭？哭的老子心烦，把桌子上给我收拾了，快点！”
    虽不情愿，但赵文文还是抖抖索索地抽搭着，小心翼翼地上前收拾起来。然而，此时的小女孩虽已能走会跑，手脚灵活，但终究也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一个不小心，手里一只装着剩菜和汤水的快餐盒瞬间就翻倒在地上，溅在了石大柱脱在沙发边的拖鞋上。
    听到声音的下一秒，石大柱一个飞腿过去，就将那吓得又要哭出来的孩子利索地踢到了墙角，“你个死丫头，你是不是故意的啊？别哭了！我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把你带我这儿来！”
    忿忿地说完，才光脚起了身，走到屋里去接自己刚响起的电话。
    “喂，宝贝儿啊！”
    “……”
    “什么？你要来啊？……我去找你吧，正好带你出去逛街，这两天有活忙都没见你，可想死我了……”
    “……”
    “行，那我现在过去，等我啊，亲亲……”
    在屋内男人对着电话瞬间变了语调的背景里，赵文文扭曲着脸缩在地上小声抽泣着，刚刚那一下让她纤细的肋骨直直撞向了墙角，抽一口气，都像是要了她的命般钻心的疼。
    脸上的汗水与泪水混乱交织，一片狼藉，伴随着抽噎，女孩垂着头，嘴巴无声地动着。
    妈妈，你在哪儿啊？妈妈……
    然而，屋内响起的脚步声却一下子打断了她片刻的思念。此时已穿戴整齐的石大柱，表情愉悦地吹着口哨从屋里出来了。
    “我要出去一趟，你老实待着，听到了没有？”恶狠狠的威胁一出口，石大柱就满意地见到女孩又恐惧地缩起了肩膀。
    “好了，不跟你废话了，丽丽还等着我呢。”说完，男人便不再看她一眼，拿上钥匙径直出了门。
    “哐当”一声后，此时乱糟糟的单元房702里，就只剩下赵文文细小嘶哑的哭泣声了。
第七十三章 解救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由于年后假期结束的第一天没有及时报道的原因，第二天上班时，言笑就受到了来自领导的热烈“关心”。彼时主编高坐其位，端着一张脸，话里话外都是在说年轻人还是应该以工作为重，对待事业不要太过轻慢。言笑无法，只得解释清楚翘班原因，才又被那还未听完就已换了一脸唏嘘的领导堪堪放过。
    也有同事围上来关切询问的，然而言笑都以私事为由一笑而过，她可不想自己还没做出什么成绩，就要以一次阴差阳错的绑架而闻名于报社。
    第三天，一切终于又回到了原本忙碌的样子。
    乍暖还寒的初春街道，天气似乎还没有回暖的迹象，言笑裹紧身上的羽绒服，再次像年前一样，出来跑起了新闻。
    漫无目的地溜达在大街上，言笑一时也有些百无聊赖。过了一个年，大家的生活还是像以前一样的和谐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满眼的太平盛世，又该去哪儿找博人眼球的新闻呢？
    正发愁间，对面小区里走出的两个人响起的对话声却一下子吸引了言笑的注意。
    “刚我家老太太打电话说，咱小区里2号楼那儿有个小孩正在7楼的窗户上骑着呢，看着随时都会掉下来的样子，怪吓人的。”
    “啊？不会吧？我出来的时候怎么没看见？多大的孩子啊？家长不管吗？”
    “好像也就五六岁的年纪吧。估计又是家长不在家，这年头，孩子坠楼这种事还不都是因为这个。”
    ......
    有孩子要坠楼了？
    言笑的心里突地一悚。
    抬眼看了看那近在咫尺的小区门口，稍一思索后，言笑便抬了脚向那里疾步走了过去。职业的敏感性告诉她，不管实际情况怎样，还是先去看看再说吧。说不准，会是一条好的社会新闻呢。
    ......
    “怎么回事？那里怎么有一个孩子？”
    “真的是！天呐，太危险了，这是谁家的孩子啊？”
    “孩子！快回去！回去！危险！”
    “家长呢？家长在哪儿呢？快给消防打电话！快！”
    ......
    金华社区是个年头相对较久的居民社区了。往日小区里虽出入的人流不断，但那气氛也一直都是平静祥和的。却哪像今日这样。
    上班时间向来冷清的小区匝道上，此时倒难得一片热闹喧哗。然而这喧哗的原因，却并不是这些正在围观的人们想要看到的。因为他们齐齐望去的那个方向，正有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小女孩，她一条腿荡在窗户的外面，半个身子也已经探了出来，而那孩子的周围，除了此时已并不能起到拦截作用的窗棂，便再无遮挡。
    言笑本来还在担心进了小区会找不到地方，结果进去以后，她才发现自己简直是多虑了。不远处那栋已围满了指指点点的人的居民楼，想来应该就是自己要找的事发地点了。
    刚一走近，那些纷纷的议论声便不期地闯进了言笑的耳朵。
    “你听，孩子好像在喊妈妈呢，天呐，真是作孽，肯定是家长把孩子一个人扔在家里了，唉。”
    “可不是，那是七层吧。好像是702，我记得702住的不是个单身男人吗？什么时候多了个孩子啊？”
    “现在租户多，一出一进的没准已经换了人住了吧。”
    “哎，吓得我心脏病都快发作了，消防车怎么还没来啊？这孩子眼看着就要掉下来了啊。”
    一时间，言笑听得有些心惊肉跳，便也急忙顺着众人的目光向上望了过去。
    那目光的尽头，一个身着鹅黄色外套的小女孩正疯了般地哭着将身子探出窗外，又向那脚下的人群处不断张望着，嘴里还在嘶哑地喊着，“妈妈，妈妈你在哪儿啊？”
    再次定睛望去后，下一秒，言笑只觉得自己脑袋里“嗡”的一下，如遭雷击。那女孩，那哭泣的一张脸，那件黄衣，竟与暗夜里胡同口跑向自己的小小身影意外重合。
    文文？
    高高的楼上，此时看上去已有些摇摇欲坠的女孩，竟是赵文文！
    一时之间，言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孩子，却又不敢在楼下大喊文文的名字来确认，只怕女孩听到了会低头看过来，到时反而更增加了坠楼的风险。
    这一刻的言笑已无暇再顾及其他，她在脑中略一思索，便拨开了眼前喧闹的人群，快步进了单元楼。
    刚才那人说是哪一户来着？
    言笑心跳得砰砰的，又拍了拍有些发懵的脑袋，对了，是702。
    老旧小区的电梯总是来得格外的慢，左等右等都没有能上了电梯的言笑只好又改道，火速爬了消防楼梯。
    等她站到702的门口时，已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了。
    “文文！文文！是你吗？我是言笑姐姐啊！你听到我说话了吗？文文！”
    还未等到自己呼吸均匀下来，言笑已双手使力，将那锁紧的铁门拍得震天响。
    “文文！我是言笑姐姐！你听到了吗？”
    然而门内窗台上的孩子，在听到外面楼道里传来的剧烈拍门声后，也只是侧了侧头，又继续向楼下哭泣着张望起来。
    她觉得害怕，肚子好疼，头也疼，她想妈妈，她不要在这里待着，她要找妈妈。
    “该死！文文这种状况，根本不可能听清别人说话的。”
    正抓狂地郁闷间，言笑身后的楼道里“叮”的一声，下一瞬，电梯的门打开了。
    “咦？你是孩子的家长吗？”
    两个身着制服的男人自电梯跑出，待看清门前的言笑时，疑惑地问道。
    言笑这才收了门上的手摇摇头，又看了看那两人戴着的胸牌，原来是小区物业的人。
    “你们是小区物业吗？太好了，麻烦快点找开锁师傅来，再晚孩子就要掉下去了。”
    然而言笑的话刚说完，那两人便对望了一眼，又迟疑地看向言笑，“请问，您是这家住户的朋友吗？”
    “……不是。”言笑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
    “那我们没有经过业主的同意是不能随便进入业主家里的，更何况还要撬锁。处理不好的话，我们物业是要背法律责任的。”见言笑摇头，其中一个物业语态坚决地说道。
    “……现在这种人命关天的情况也不例外吗？”言笑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一问却让那两人又有些迟疑了。
    “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今天经理又不上班，偏偏让咱赶上这倒霉事了……”
    “你们……”言笑已经不想再跟他们说话了。
    眼下再继续待在这楼里也已没什么意义。拧着眉，言笑看也不看那还在面面相觑的两个人，直接快步进了电梯下了楼。
    楼下已有好心的居民从家里拿出了被子，此时正由几个精壮的男子四角抻开地仰头惴惴站着。
    言笑虽心急如焚，却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只得学着那几个人的样子，和其他好心人一起，举着再次借来的被子，站在了赵文文可能会坠落的地方。
    焦灼的气氛，终于被一声声清脆的鸣笛打破了。
    “让开，都让开，消防车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合着那以前偶尔听到却不甚在意的鸣笛声，传进了言笑的耳朵。
    太好了！文文有救了！
    言笑只觉得自己手一酸，一瞬间，泪如雨下。
    训练有素的消防官兵一出现，人群就开始自动地闪出一片空地。很快，宽大厚实的气垫已开始慢慢鼓起。人群中刚刚还紧张到一触即发的气氛此刻也开始神奇得缓和下来。
    “太好了！孩子终于有救了！”
    “是啊是啊！还是消防员有办法。”
    ……
    听着周围热络的讨论声，放下心来的言笑一时间脑子也开始恢复清明。
    对了，让消防员帮忙把门打开，这样直接从窗台上把孩子救下来，不是更安全吗？
    想法一出，言笑便向着边上正指挥工作的一个消防员走了过去，并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因着形势确实危急，又是个孩子。她的想法也很快得到了那位队长的认可。不一会儿的功夫，言笑就已引着一位带了工具的消防员到达了702的门口。
    “就是这儿。”
    “好，请您离远一点，防止破锁时伤了您。”走近言笑抬手指着的铁门，那消防员看了眼门上的锁，又打开工具箱，然后热火朝天地捣鼓起来。
    破锁的过程比预想的顺利。很快，那扇门便在言笑的轻推下，徐徐地打开。
    “文文！”
    看着那窗台上摇摇晃晃的小身影，言笑本来向前冲的脚步却突然慢了下来，她怕自己身影太过急切，会让正惊吓的女孩更加惶然。
    “文文！”将脚步止在离女孩不近不远的地方，言笑压着嗓子，用自己最轻柔的嗓音再次向那孩子叫了一声。
    几秒钟后，那正哭泣着看向窗外脚下的小女孩才不敢相信地猛地回过头来。
    “……言笑姐姐！言笑姐姐！”
    “别动！文文，别动，姐姐抱你下来！”
    背光中，那孩子看清来人的脸后，便挣扎着要下来。言笑看的心惊，忙边温言安抚着她，边同身旁的消防员快步上前，一把将孩子抱了下来。
    “哇……”
    刚扑进言笑的怀抱，赵文文就已大声嚎啕着，似是想要把这几日来的全部恐惧发泄出来。
    轻拍着女孩的后背，言笑眼神里满满的心疼，“没事了，文文，没事了，别怕，我带你去找妈妈。”
第七十四章 赵田路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喂？慧莲姐？”
    “嗯，我是言笑。我今天……找到文文了。”
    “她情况不太好，现在在人民医院……”
    “你先别着急，也不要慌，这里有我，具体情况等你过来再说。”
    “嗯，地址我发你手机上。”
    挂了电话瘫坐在椅子上后，言笑才重重地舒了口气。刚才实在太紧张了，以至于现在放松下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浑身的肌肉都在酸痛。
    再次扭头看了一眼病床上正皱着眉头不安睡着的小女孩，想起刚刚医生说的检查结果，言笑的心里又涌上一股酸楚。这么可爱懂事的孩子，却要替自己父亲的荒唐来承受这与她无关的罪过。
    将椅子轻轻地往病床前挪去，言笑握住赵文文的手细细摩挲着，半晌，似是在睡梦中也感受到了来自手掌的温暖，女孩才慢慢地松开了紧皱的眉头，安稳睡去。
    ……
    半个多小时以后。
    一直安静紧闭着的病房门才被人从外面推开。刘慧莲和赵田路风尘仆仆地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
    “文文！”
    “嘘！”
    见女儿还在睡着，刘慧莲这才把锁定在女儿脸上的目光转了过来。
    “言笑，文文她……”还未说完，女人的眼圈便已微微地红了。
    言笑这才走过去，拍了拍抖着肩压抑着抽泣声的刘慧莲，轻声说道，“医生说文文断了一条肋骨，有些轻微的脾脏破裂，可能是惊吓的原因，孩子又发起了高烧......”
    “断了一条肋骨？脾脏破裂？怎么会这样？”搀扶着妻子的赵田路喃喃地重复着言笑说出的一个个吓人的词，脸色一瞬间也有些苍白了。
    对上赵田路的目光，言笑就忍不住没好气，她翘起嘴角冷笑一声，“你说怎么会这样？还不是拜你这个爸爸所赐。医生说，一般肋骨断裂不外乎撞击和人为的原因，而且刚才检查的时候，文文后背还有一大块淤青。”
    “啊......”听到这儿的刘慧莲像是再也忍不住了，她惶惑地惊叫一声，又流着泪捂住了嘴巴。
    “那......医生说要怎么办了吗？”虽被言笑讥讽得有些无地自容，但赵田路还是红着耳根子，厚着脸皮再次问道。
    “医生说，需要先观察一下脾脏出血的状况，目前看起来创口比较小，出血量也不多，但是如果后面出血量加大的话，就要考虑做手术摘除脾脏了，所以，你们要有心理准备......”想了想，言笑还是将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妈的！混蛋！这群混蛋！”
    此时的刘慧莲早已趴伏到女儿的床边有些泣不成声了。赵田路看着那母女，心里一瞬间百感交集，他嘴里恨恨地骂着，又紧紧地握起拳头，却又不知道该向谁来发泄这心中百般怒气。
    “出来一下吧，我有话跟你说。”向那此刻显得有些窝囊的男人点点头，言笑径直走出了门。
    “你考虑的怎么样了？还是坚持找他们要钱了事吗？”安静的楼道里，言笑转身向跟了出来的人问道。
    然而这一次的赵田路却显然已没了之前的犹豫，只快速地摇摇头说道，“你说吧，要我怎么做？”因为自己的贪婪，差一点就失去了女儿，不能一错再错了。男人心里暗暗地想。
    “当年刘喜他们指使你去撞人这件事，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吗？”虽然这样问，但言笑心里还是觉得希望渺茫，毕竟这件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然而下一秒男人的回答，却让言笑惊诧地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赵田路说，“我当年知道这事的严重，所以，为了防止他们耍赖，谈价钱的时候，我偷偷录音了......”
    “......那录音呢？”愣了半天，言笑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对面女孩急切的表情让赵田路一瞬间有些难为情，他搔搔头，吭哧了半晌，才小声说道，“在......老家。”
    ……
    此时，警察局刑侦支队。
    付鹏靠在椅子里，正看着手上的笔录。他刚刚接到言笑的电话，说赵文文已经找到了。
    被绑架的一家三口和女编辑都已平安找到，而且受害者也没有要求再继续追查，似乎，可以皆大欢喜地结案了。可是，付鹏看着那几份摊在面前的笔录，却又总觉得少点什么。
    “队长，车管所提供的那个叫石大柱的车主信息查到了。”
    下属小杨的声音一下子打断了他的思路，付鹏捏捏额头，“唔，哪儿的？”
    “派出所登记，这个人是一家名叫鑫安的安保公司的安保人员。你让我查的金华社区2号楼702的住户信息也查到了，租户名也是石大柱。”
    接过汇报的人手里的资料，付鹏快速浏览了一眼，点点头，“嗯，知道了。”
    石大柱？
    付鹏记得那刘慧莲两口子来做笔录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坐着，他也向那两人提了石大柱的名字，可是两口子却一脸茫然，显然是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的。那么，既然素不相识，刘慧莲一家也并不是什么有钱人，又是什么原因，让石大柱去绑了这么一家子人呢？
    “鑫安安保公司？”嘟囔着刚才小杨汇报上来的名字，付鹏抬手便在面前的电脑键盘上敲击了起来。
    “有了！鑫安安保公司，是鑫源集团旗下的一家安保公司。承接业务为……”
    突然，一个过分眼熟的名字迅速引起了他的注意。
    “鑫源集团？……小杨！小杨！”付鹏抬眼，向着那已汇报完工作准备下班回家的背影喊道。
    那背影被喊得一愣，忙又迅疾地转身小跑了回来，“怎么了队长？”
    付鹏伸手敲了敲桌子上其中一份笔录，表情一时间倒有些少见的疑惑，“赵田路……六年前机场路那次车祸的肇事司机，就是他吧？”那个案子当时并不经他手，要不是突然看到了鑫源这个名字，他倒也不会想起这个交通事故。
    “是，这个案子当时是一队出的。肇事司机就是这个年前刚放出来的赵田路，我比对过照片了，没有错。”听到队长这样问，小杨肯定地点点头说道。
    “行，那没什么事了，快下班回家吧。”
    开玩笑地向这年轻人摆摆手，付鹏又再次低下头，看向了自己的手刚才指向的那个名字。
    赵田路，曾经的鑫源货车司机。
    石大柱，鑫源集团旗下另一家公司的安保人员。
    两个人互不相识，却又莫名成为了这起绑架案的两个主角。
    有意思。
    心念一动间，付鹏便捞起桌子上的手机翻出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喂？我猜，你小子一定想知道这次绑架你那小姑娘的人是谁？”
    此时的简商，正走在去往鑫源化工厂设立的环保办公室的路上。听到付鹏说的第一句话，他的脚步便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是谁？”
    “是鑫源的人。”
    “……怎么会？”简商心里一震。难道言笑已经被他们盯上了？
    然而还未等他理清思绪，付鹏的下一句话，却是让简商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
    他听到电话对面的人说，“你知道和言笑一起被绑架的那个一家三口的男主人是谁吗？那名字你一定不陌生。他叫……赵田路。”
第七十五章 证据出现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你说......谁？”举着手机定定地站在路边，听到那名字的下一秒，简商的眼神已然冷得像结了冰。
    “赵田路。”
    像是听出了那人语气里的寒意，将名字又重复一遍后，付鹏不由地叹了口气，又对着电话里的人安慰道，“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放不下，但是......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也得到了该有的惩罚。简桑，你也该放下了。”
    简商却似乎并不愿意再继续与他深聊这个话题，只含糊地“嗯”了一声，便直接挂了电话。
    这小子！
    将已结束通话的手机扔回桌上，付鹏想起刚刚耳边那森然的语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
    “下班了言笑。”林萧将桌子上的东西收进包里，扭头便看到言笑还趴在桌子上埋头苦干。
    “你先走吧，我还有一点就改完了。”头也不抬地向身后的林萧挥挥手后，余光扫过手边放着的几篇稿子，言笑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在滴血，明天上班之前交稿，今天又在医院呆了将近一天，看来今天晚上又注定是个不眠夜了。
    “叮铃铃~”手机响了。
    言笑将视线从稿子挪到手机上，才发现是简商来了电话。
    “喂，大叔？”
    “......”然而电话里却只闻沉沉的呼吸，并没有人说话。
    言笑纳闷，只得提高声音再次问道，“大叔？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刘慧莲的老公，是叫赵田路吗？”男人的声音终于响起，然而一开口便是个让言笑心里一惊的问题，那语气也不似往日温和，言笑听过去，只觉得周身都突然泛起了冷。
    “那个，怎么会突然想起问这个大叔......我也不是很清楚......”
    想到那日陌生小院里女孩见到自己时一瞬的慌乱，简商嘴角泛着苦涩，眼里也升腾起某样情绪，“言笑，你知道，对不对？”
    简单的几个字，却让电话这头的言笑一时间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她张张嘴，想解释些什么，却在听到男人愈加粗重的呼吸声后又沉默了下来。
    “是谁绑架了你们？”抓住被裹挟在极度愤怒中的最后一丝理智，简商压抑着情绪再次问道。
    这一次的言笑只得乖乖地小声回答，“鑫源的人，我在那儿见到刘喜了......”
    “为什么要瞒我？”
    似是听出了男人话语中的责备，言笑忙又将头摇得如同拨浪鼓，“没，我没有打算瞒你，大叔，我只是......只是不想在那个时候突然告诉你这件事，怕你一时接受不了难过......”
    女孩的解释却让简商突然自嘲地笑出声来，“呵呵，那你觉得我怎样不难过？如今知道自己救了害自己家破人亡的凶手，你猜我会不会难过？”
    “可是……”
    言笑还想开口再说什么，然而电话那头的简商却似乎已没了再继续聊下去的兴致，他打断女孩想继续说下去的话，又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道，“他现在人在哪儿？”
    “大叔……”
    “说！”
    这大概是第一次大叔以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吧。言笑知道，简商是真的生气了。
    快速起身将一摞还未处理完的稿件塞进包里，言笑一手提包，一手将手机牢牢固定在耳边，转身就奔着报社大门跑去，“他的女儿赵文文受伤了，现在在人民医院，我现在马上过去，我有……”
    然而还未说完，耳边已有“嘟嘟”声响起，一句“我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也瞬间不上不下地噎在了言笑的嗓子里。
    大叔，你可千万别冲动啊！
    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言笑揣着一颗如同淋了油般焦灼的心，再次向医院赶去。
    ……
    人民医院门口。
    简商已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站了半天了，他身形挺拔，模样出众，虽此时的脸色看上去有些不善，眼神里也有隐隐的肃杀，可是依然不妨碍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对他行注目礼。
    然而简商却似乎对这些目光并无察觉。他只是抿紧嘴角仰头看向面前这人流如注的医院大楼，心里恨极了的情绪在肆意翻涌，一双脚却踟蹰沉重，不知该怎么向前。
    听到电话里言笑说了人民医院，他便挂了电话头脑发热地跑了来。可是，此刻站在这里，他却突然又有些茫然了。来这里，做什么呢？是像鑫源那些匪徒一样将那人绑走杀了解恨，还是平静着脸走上前去跟他道一声，“好久不见，还记得那对被你撞死的夫妻吗？”
    可是就算如此，就算将那辆灰色货车挡风玻璃后惊慌又残忍的脸从世界抹去，又能怎么样呢？这世界，依然还会有那高高在上的阴谋主使者躲在暗处，看着他如他们一样满手鲜血，而得意发笑。
    唇边刺痛，嘴里似乎也有腥味蔓延，简商知道，是自己想要嗜血的牙齿咬破了唇，才让舌尖有了这铁锈般的味道。
    彼时父母那满身的粘稠，自己头上不断滴下的，遮住眼帘的红色……那年那日的血，如果流到嘴里的话，也会是，这样的味道吧。
    “大叔！”
    一声急切的喊叫，却将男人从混乱的情绪中扯了回来。简商猩红着眼，下意识地扭头看去时，言笑正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眉头蹙起，一双漂亮的眼睛正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又藏着隐隐的焦虑，呼吸凌乱，光洁的额头上沾着碎发，竟有了微微的汗意。
    “大叔……”
    像是察觉出了男人此刻的异样，言笑放轻了语气，又三两步跑到简商的面前，将他已攥得骨节发白的右手握在手里，轻轻地拉了拉。
    然而简商却没有动。
    “大叔，放松，深呼吸！”
    再次被女孩拉着手晃了晃后，简商才像是一下子醒了过来，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后，才惊觉自己刚才竟已憋了很久的呼吸。
    “……言笑……”简商终于开了口，然而那喑哑的声音里，却似乎隐隐的有了一丝无助的味道。
    言笑觉得心疼，强迫着男人将手放松开来，才又拉着他走向医院对面人少的街角。
    “好点了吗？”
    眼前女孩关切的眼神望过来，简商才点点头，眼中的猩红也已慢慢褪去。回想起刚才自己意识混沌，浑身僵硬的那刻，简商知道自己是又被魇住了，只不过以前都是睡梦中，而这次却是清醒的时候。
    “特意来拦我的吗？怕我冲动做傻事？”再次开口，简商的语气也已恢复了正常。
    像是被猜对了心思，言笑的表情一哂，忙又摇头辩解道，“不是不是，我知道大叔不会的。”
    简商却被说得苦笑一声，“怎么不会？我刚才只想冲进去，然后不顾一切地杀了他……”
    杀了他？
    一阵冷风吹过，言笑忍不住抚了抚衣服下竖起的汗毛，打了个哆嗦，又干笑着，“今天真冷啊……”
    “可是我知道我不能，我杀了他，就跟他背后的那些人没什么区别了……”
    简商此时的语气里已听不出任何情绪，然而言笑却听得有些心酸，她看了看那眸光黯淡的男人，想了想，才下定决心似地小声开了口，“大叔，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什么事？”简商看向欲言又止的女孩，一脸疑惑。
    “赵田路告诉我……当初他和刘喜确实做了……做了交易，赵田路负责制造事故，刘喜事后给钱。但是赵田路出狱以后才发现刘喜诓了他，他去要钱，又威胁刘喜，才有了这次绑架。如今他们已经撕破了脸，赵田路今天告诉我，关于当年那场交易，他……录了音。”
第七十六章 收获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北方的春天总是要来的更迟。街角两旁的树枝依然是冬天那特有的光秃秃的样子，不见一丝新绿。或许是离医院很近的原因，这条街的小摊也格外的多，时至傍晚，寒风瑟瑟，街上行人三三两两，光顾摊位的人也少了起来。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烟火气的味道，对面的女孩还在眨着一双氤氲的眼睛望着他。简商张了张嘴，他听见自己用因紧张和不可置信而有些干涩的声音确认道，“交易……录音？”
    “没错！录音，大叔！我们马上就要有他们杀人的证据了！”言笑使劲点点头，眼神里有雀跃的光刹那间亮了起来。
    似乎是觉得这消息太过不可信也太过突然，一瞬间的惊讶过后，简商却并没有流露出多少喜悦的表情来，毕竟这两年，他因为搜集证据，已经经历过太多次空欢喜了。
    “赵田路亲口告诉你的？”
    男人语气里将信将疑的意味很明显，言笑愣了一下，才又宽慰着说道，“是他说的，但是不管是真是假，总是种可能性对不对？万一这录音是真的呢？”
    简商这才认同地点点头，再次问道，“那，录音现在在哪儿？让他交出来需要什么条件？”
    “扳倒宋威和刘喜，目的和我们一样。他说为了安全起见，录音他藏在了老家，本来我是打算和他一起回老家取的，但是文文现在受了伤，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坐火车，所以，取回录音这件事，可能要暂时搁置了。”
    “嗯，那你去的时候告诉我，我和你一起去，我不相信他。”也不放心你。简商睇了身旁诧异的言笑一眼，咽下了后半句话。
    “喔，好的大叔。”言笑痛快地答应下来。
    录音的事情敲定完，一时之间，两人都突然无话地沉默了下来。
    “那……大叔还要去医院吗？”半晌，言笑耐不住尴尬，指了指对面的医院。
    “要我去砍人吗？”简商无奈，这丫头，还提这茬。
    言笑这才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做出一副要告别的样子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大叔，今天晚上还要加班赶稿子，时间紧，任务重啊！”
    简商却不肯轻易放她走，“加班归加班，总要吃饭吧。走吧，吃完饭送你回去。”
    “……喔！”
    乖乖地跟在男人身后离开待了半天的街角，言笑边走边心里忍不住腹诽，言笑啊言笑，你一定要这么听话吗？还特意巴巴地赶来拦住人家，这男人可是刚刚把你的手链还回来的！
    然而走在前面的男人却忍不住无声地笑了。刚刚那股莫名的失控情绪来得突然，暴风骤雨洗涤后的一颗心此时仍觉得疲累不堪。可是，只要这丫头在他身边，他便会不由自主地平静和放松下来，就连这干冷的空气一瞬间都变得温暖和柔软了。
    “言笑！”
    “嗯？”
    “刚才的电话，对不起，我为我的态度向你道歉。”
    “哎呀大叔，不要这么说！”
    “言笑！”
    “啊？”
    “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半晌。
    “......大叔走慢点，等等我！”
    男人轻笑一声，没有答话，却还是将步子慢了下来。
    夕阳下，那两个被拉长的背影晃动着，交织着，铺在一片昏黄的余晖中，竟也多了些安谧温馨的味道。
    ......
    咖啡馆。
    “二位的咖啡，请慢用。”
    向为自己端上咖啡的侍者点点头，言笑再次抬头打量起这家咖啡店来。
    这是一家装潢颇为雅致的咖啡店，空间宽大，浅咖色的木质斜纹装点着馆内大部分的墙面，大大的明亮的落地窗前有温柔的阳光透过，将黑色的门框和窗棂照得泛出一抹幽深的金属光泽。此时正有人零零散散地坐在店内米色的沙发椅上，或小声聊着天，或敲击着面前的电脑键盘，大家的头顶上，又有一盏盏如小型孔明灯似的玻璃灯盏铺陈在光洁的天花板上。
    收回眼神，将小小的白色细瓷咖啡杯笼在手心里送到嘴边轻抿一口，言笑抬眼看向对面正抱着手机发送消息的杨洁，问道，“那个人还没来吗？”
    “他说他马上就到了。”将新进来的消息打开看了一眼，杨洁一脸放下心来的表情，“我刚刚还怕他突然反悔不来了。”
    言笑戏谑地抬起嘴角，“你也有怕的时候啊……”
    正说着，两个女孩便听到门口有清脆的铃声响起，回头看去时，咖啡馆那扇厚重的玻璃门已被人自外面推开，一个戴着眼镜的三十多岁的男子信步走了进来。
    那人从进来后便开始四处张望着，像是寻找某个身影的样子，言笑凑向杨洁，“是他吗？”
    “……我也不知道啊！看他像是找人的样子……”杨洁被问得一脸不确定的表情。
    正观望的时候，那男人犹疑的目光也恰巧扫了过来，见两个女孩同样以等人的姿势看向他，才托了托眼镜，大步走了过来。
    “请问，这里是有一位叫杨洁的女士吗？”
    杨洁这才眼前一亮地开口了，“小生致远？”
    男人听到自己的网名，才眉目舒展地伸出手去，“杨小姐你好，我叫王致远。”
    “你好，王先生，这是我的朋友，日报社编辑言笑，是她先提出要做鑫源污染这个新闻的，所以今天也想来跟您聊一下。”
    王致远颔首，“好。”
    向侍者再次要了一杯咖啡后，三人各自坐定，便开始了这场信息的交换与讨论。
    王致远，男，37岁，工作以前家住鑫源附近的里水村，后来毕业后便来了市区进入一家外资公司工作。通过自己几年的努力，便已在市区购置了房产，但父母恋旧，也不想给孩子添麻烦，所以依然选择留在了里水村。直至前几年，父母相继被查出肺癌，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王致远悲痛之下，这才开始关注起这座工厂来。
    他今天带来了许多资料，有近几年来他托人检验的工厂旁那条里水河的水质检测报告，还有一些他实地看过之后拍下的土质水质污染的照片，也有一些鑫源偷排污水时的视频影像资料，另外，他还告诉杨洁和言笑，他们这些自发组织起来调查污染的人们还有一个联络群，里面有些只是单纯关注此事的志愿者，有些是家就在鑫源附近居住的百姓，但都以年轻人为主。
    谈话的最后，王致远还提到了一个名字，然而这个名字言笑和杨洁却都不陌生，是上次她们在出租车上，那个司机也提起过的环保局的曹志。
    王致远说，若想新闻更有说服力，有官方人员的采访应该会更容易让人接受和认可，他推荐她们去试试找曹志，但是因为近两年曹志已很少出来调查鑫源的事，所以他也不确定那人愿不愿意再接受这样的采访。
    最后，在谈话进行的差不多的时候，王致远接了个电话会议，便先行离开了。
    目送着那男人走出咖啡馆的背影，杨洁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啊！竟然不知不觉地聊了这么长时间。”
    言笑翻看着电脑里刚刚拷进来的资料，也附和地点点头，“嗯，不过收获颇丰。”
    下一个目标，环保局曹志！
    两个女孩对望一眼，又不约而同地偷偷笑了起来。
第七十七章 困顿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哎！你找谁啊？”
    刚将头探进安全环保科敞开的大门，简商就听到身后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他循着声音回头看去，才发现是环保科的陆老头，那人一副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正一脸不善地看向简商这边。
    “哟！是简主任啊，您怎么来了？快快，进来坐！”待看清这不速之客的脸后，陆老头又迅速换了一张热情的面孔。
    简商也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便随着他进了门。
    然而空荡荡的科室却让刚跨进来的简商不由地愣了愣，“就你自己？”
    那陆老头却呵呵笑了，“一看简主任平时就不怎么了解咱们厂这个科室。咱们厂啊，环保这块没那么严格，也没那么多杂七杂八的设备，所以有几个工人闲着也是闲着，就让他们下车间去了，还有个刚招来的管这些设备的大学生，这不刚才被刘总叫去了，还没回来呢。”
    说完又疑惑地打量了简商一眼，“不知道简主任来，是有什么指示吗？”
    “什么指示不指示的，”简商轻笑摆手，“没什么事，我就每个科室随便转一转。”
    陆老头这才收了眼中的疑虑，笑呵呵地和这位领导随意地攀谈起来。
    “简主任年轻有为又这么一表人才的，应该已经结婚了吧？”
    “唔，还没。”简商余光瞟着旁边那屏幕闪动的设备监控器，不甚在意地回答道。
    陆老头却听得一脸惊讶，“是吗？年轻人还是不要太挑了，早点成家立业多好。”
    简商瞥了眼突然开始劝婚的陆老头，点点头笑道，“陆大爷说的对。”
    然而那老头却似乎并无心听简商的回答，只是看了他一眼，又皱着眉头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以前好像在哪里见过简主任，就是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真是奇怪……”
    然而陆老头这无心的一句自说自话却听得简商心里一凛，脸上僵硬的神色一闪而过。
    “可能是我长得有些像您认识的人也说不定。这些设备平时是不是都是您在维护啊？”侧过脸轻咳一声，不经意地，简商将目光和话题转到了那些设备上。
    “哪儿啊？”陆老头忙摆了摆手，“我一个老头子哪懂这些啊？都是那个大学生管，我就负责登个记填个表什么的。哎……说曹操到曹操就到了，小郭你回来啦？”
    简商随着陆老头的目光望去，便看到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孩正站在科室门口，一只脚欲抬不抬的样子。
    “怎么了这是？丧着个脸。”看着那叫小郭的男孩无精打采的模样，陆老头好奇地走了过去。
    然而那男孩却没有回答老头的问题，只余光为难地瞥了自己身旁一眼，还未出声，下一秒，又一个身影从旁边闪了出来。
    “刘总！您怎么来啦？咱这环保科除了上边检查的时候，平时都冷清惯了，今天先是简主任，现在刘总竟然都来了！”带着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陆老头忙殷勤地将门外的刘喜引了进来。
    刚一进屋，那中间站的挺拔身影让刘喜一愣，“哟，简商，你怎么在这儿呢？”
    简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想来环保科看看是否有办法拿到排污数据，却不想刚一来，就被刘喜撞了个正着。
    “刘总，今天没什么事，我就想着，要不去各个科室转转，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松开微蹙的眉头，简商目光澄澈地望向眼神诧异的刘喜，一脸诚恳地说道。
    似是满意于自己下属的回答，刘喜点点头，又一脸嗔怪地指着简商笑道，“我这个主任啊，可是一点都不能闲着。”
    说完又将头扭向仍纠结着垂头不语的年轻男孩，意有所指地说道，“小郭，看见没？学着点，好好干，将来也有你出头的那天。”
    半晌，门口的男孩才轻轻地点头“嗯”了一声，便又继续沉默着不肯说话了。
    “榆木疙瘩！”
    想起刚刚在办公室那不怎么愉快的谈话，刘喜就有些没来由地烦躁，他不耐烦地小声咒骂着，又转身看向一旁的陆老头，“老陆，一会儿劝劝小郭，让他想通了找我。”
    陆老头一脸不明所以，却还是机灵地点头，“放心刘总，小郭交给我吧。”
    “嗯。简商，这儿转完了吗？走不走？”不再理会那闷葫芦般的男孩，刘喜大步迈向门口，又转过身问向还站在原地的简商。
    “我跟您一起回去。”向那陆老头礼貌地点头告别后，简商快步跟上了刘喜回办公室的脚步。
    身后有陆老头的声音响起，“刘总找你什么事啊？”
    另一个响起的年轻男声里却带了满满的郁闷，“哎，还不是排污的事吗？”
    “运渣子？”
    “是啊！”
    ……
    脚步渐远，那两人的对话声也逐渐变得模糊。
    望着前方刘喜走着的身影，一时之间，简商的眉头再次微不可察地皱了起来。
    那些数据检测设备普通人根本搞不懂，排污数据，又该怎么拿到手呢？
    ……
    环保局大门口。
    “大爷，我真的是市日报社的编辑，这个是我的工作证，我今天想来采访一下咱们局的曹志。您不让我进，那您能不能帮我打个电话？”
    “你有记者证吗？有你们报社打的采访申请吗？有的话可以进，没有的话，那就对不起了小姑娘。”
    一大早，言笑就兴冲冲地来到环保局，想着能做一个对曹志的采访。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一点都不可爱。
    她已经到这儿有半个多小时了，却连环保局的大门都没能进得去。那值班室的大爷也像是见多了这种人的样子，一脸油盐不进的表情，任言笑求爷爷告奶奶地快要磨破了嘴皮子，那大爷也只是斜睨她一眼，伸着手，“记者证拿来，单位的申请拿来。”
    记者证？采编人员满一年才能拿到记者证，我撑死了也才半年，去哪儿搞记者证？
    单位申请？原来采访机关单位工作人员还需要单位提申请。问题是我做的新闻都是社里不允许的，还想让社里给我打申请？那我只能白日做梦。
    言笑腹诽着，心里又连连喷了几口老血。
    “新秀乡那个厂子，让他们开工之前务必把污水处理设备装好。再这么排下去，那边就连庄稼都种不出来了。”
    “我知道，我通知他们。”
    言笑刚想再扯出个笑脸磨一磨那老人家，便听到大门内传出几个人说话的声音。她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到有几个人从台阶上走了下来，为首的那个，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黝黑的一张国字脸，一双浓眉正紧紧地皱着，眼神不怒自威。他边大步走着边又同身旁的人说着什么，眨眼间，便已从言笑的身侧经过。
    “曹股长，今天又下乡啊？咱们局我看就属你最忙了。”传达室里的老头乐呵呵地对着经过的几个人喊道。
    “没办法，在其位谋其政啊！不这样，我这心里啊，不踏实！先走了啊。”为首的那人指了指胸口的位置，又冲着窗户里的老人摆摆手笑道。
    “大爷……”言笑再次可怜兮兮地喊着。
    许是觉得小姑娘大冷天等在这儿也确实不容易，老头看了看那站在马路上的背影，才招手让言笑凑了过去，“小姑娘，你运气好！刚刚说话的那个，就是曹志！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这出了大门的采访，我可就管不着喽！”
    说完，老头呵呵一笑，又坐回自己的椅子上低头看起报纸了。
    什么？刚刚那人就是曹志？
    “谢……谢谢大爷！”言笑只觉得自己的一张嘴都有些激动得磕巴了。
    转头盯住那几个人，言笑又不自觉地直了直自己的腰板，才凝神屏气地向几个人站的路边走了过去。
    “请问，您是曹志曹股长吗？”走到近前，言笑清了清嗓子，向那正跟身边人说着话的男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男人听到自己的名字，瞬间就看了过来，“我是，你是？”
    “您好，曹股长，我是日报社的编辑言笑，今天相对您进行一下关于……”
    然而还未说完，那人便目光沉沉地开口打断了言笑的话，“抱歉，我不接受采访。”
    “可是……”
    “股长，车来了。”
    “嗯，走吧。”
    ……
    眼睁睁地看着那几个人理都没理自己，便上了停靠在眼前的公交车，言笑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那门“吱扭”一声关上，她才像明白过来似地追了上去。
    “师傅，麻烦开下门，我要上车。”
    言笑拍着眼看就要启动的公交车门，对着司机喊道。
    大概是工作日的关系，上去以后，言笑才发现车上的人很多，车子启动间，个子娇小的言笑被涌动的人群来回推挤着，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让一下，麻烦让一下！”费力地从人群细小的空隙中向后钻去，言笑终于又瞧见了那站在车后方的人。
    似是感觉到有目光注视，本来正看向窗外的曹志一个扭头，眼神便捉到了人群里正偷窥他的人，是刚才那个女孩。那女孩眨了眨眼，虽意识到自己的偷窥被发现，却也只是不好意思地抿嘴笑笑，并没有收回目光的打算。
    这人是谁？自己这几年明明已经淡出那些人视线，被派到管理偏远乡镇，今日又为何会突然被记者追上门采访呢？
    曹志的心里，一丝疑惑蓦地涌了上来。
第七十八章 受挫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随着公交车越来越接近终点站，车上的人也逐渐的少了起来。从刚开始被人挤得喘不上气，到此时身前身后都已无人站立，言笑向那再次看向她的男人尴尬地笑了笑，犹豫片刻，才一步步地挪了过去。
    “曹股长好……”选择忽视周围曹志那几个同事诧异的目光，言笑努力让自己做到脸不变色心不跳。
    任曹志再是严肃无情的人，也做不到让一个小女孩在公交车上当众难堪，再次将头扭向窗外，他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你到底想怎么样？”
    言笑这才凑过去将自己胸前的工作证展示给那人看，“曹股长您好，我是日报社编辑言笑，这是我的工作证。”
    瞥了一眼女孩手上的牌子，曹志轻点了下头，才又目光炯炯地盯向女孩的脸，沉声说道，“我就是一个环保局的普通股长，没有什么可采访的。小姑娘不如去采访采访局里那些更高的领导，那样对于你来说，也许收获会更大一些。”
    言笑听了却摇摇头，又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叠资料塞到男人手上，“曹股长，您先看看这个。”
    曹志无法，只好埋头瞟了眼手中的资料，然而这一眼，却让曹志禁不住瞪大了双眼。
    “你什么意思？”
    对上那人诧异的目光，言笑点头说明来意，“这就是我今天来找您的原因，曹股长。我想做这个新闻，所以希望能得到您的帮助。”
    “……我帮不上你，我已经好几年没和他们打过交道了，那边的环保现在也不归我管。”手指轻敲了敲资料上“鑫源”那两个刺眼的大字，曹志垂下眼帘，遮住了眼中流露出的黯然。
    “可是您了解那个厂子不是吗？而且您是站在官方立场上的。所以能不能只回答几个问题？几分钟就可以。”言笑再次不甘心地问道。
    “官方？”
    曹志却突然轻笑出声，翘起的唇角似乎都藏着讽刺，“我只能代表我个人，官方立场……那不是我能代表得了的……”
    “吱！”
    “终点站大南镇站到了，请各位乘客从后门下车……”
    有甜美的女声自头顶的播放器中传出，言笑望向窗外已静止不动的画面，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跟着曹志一行人来到了这趟车的终点。
    “股长，咱们还要在这一站转乘103……”
    言笑再回头看去时，曹志已跟在开口的那人身后，眼看着就要下车了。
    “曹股长！”
    身后响起有些急切的喊叫，女孩再次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了上来。
    曹志有些头疼。
    要知道他面对那些疾言厉色的主任厂长时从不退步，面对重金诱惑时也从不动心，然而此时已站在他眼前，并且试图拦住他去路的这个小丫头，却让他一时间有些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刚才在环保局门口时，我听到你跟门卫大爷说，不做点什么，您这心里就不踏实。虽然您现在的管辖范围已经不包括鑫源了，可是，放任这么大的污染源在那儿而不做点什么，您这心里，就踏实了吗？”
    看着这人就这么无动于衷地下车去，言笑心里着实有些窝火。不是说这人对待污染是从不留情面的吗？怎么今天看来，也不过如此呢？
    “你这小丫头……”
    抬手示意那张口就要斥责这姑娘的人闭嘴，曹志向前几步，将手中那叠资料又塞回了女孩的手中。
    “抱歉，我不踏实也没有办法。还是那一句，我不接受采访。您从这儿坐返程的公交车原路回去就可以了，我还有工作要忙，再见。”
    说完，曹志向身后那几个人点点头，再次向前方的另一辆公交车走了过去。
    我不会就这么放弃的！
    下意识握紧手里的资料，言笑又看了那已准备上车的背影一眼，才转身穿过马路，走向对面返程的站台。
    ……
    摇摇晃晃起步的公交车里，曹志再看过去时，那女孩已不在了原地。
    应该是走了吧。曹志心里想着，一时间竟有些微微地放下心来。这种得罪大人物的新闻，凭一个这么柔弱的小姑娘……还是算了吧。
    若是当年自己被诬陷，被打压，被降职，也有这样坚持真理的记者来曝光的话，是不是如今，一切都会不一样呢？
    摇摇头将这荒谬的想法驱出脑后，曹志苦笑一声，将望向车外的目光收了回来。
    ……
    “下班了小郭。”
    “嗯，明天见陆大爷。”
    向门口提溜着水杯的老头摆摆手后，郭旭又将注意力转回了眼前的设备上。今天的数据还没上传到数据库中，他得在下班之前搞完。
    突然，门外楼道里“哒哒”的皮鞋声响起，那声音由远及近间，郭旭只觉得浑身的肌肉都要僵起，难道是刘总又来了？
    今天刘总吩咐的事情，他到现在都还没有考虑好，真要是那人来了，自己该怎么说呢？
    发愁间，郭旭有些无措地搓着手站了起来，那脚步声此时已停在门外，下一秒，有轻轻的敲门声响起，郭旭稍一犹豫后，还是走过去一把拉开了门。
    “……简主任，怎么是您啊？”看着门外那张正笑得和煦的英俊的脸，郭旭突然有些反应不过来。这简主任，今天已经是第二次来了吧。
    简商却像是没看到年轻人诧异的眼神，他瞥了眼面前的郭旭，又将目光投向郭旭身后的办公室，闲闲问道，“我可以进去吗？”
    郭旭这才反应过来地慌忙让开路，将领导请进了屋来。
    “这是？”四下打量了一番，简商将手指向那设备屏幕上不断变动的数字，好奇地问道。
    “哦，这是咱们厂的排污数据，每天都要及时上传到环保局的数据库里。”郭旭解释道。
    “喔。”简商点点头，感兴趣似地将头凑了过去。
    实在纳闷于对方来的目的，垂手站立在一旁的郭旭忍了忍，终于还是出声问道，“那个……简主任，您有什么事情吗？”
    屏幕前的简商这才回过头，带着一脸刚刚想起某事的表情说道，“哦，对了，刘总让我来问你，渣子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话刚一出口，简商便看到郭旭的脸迅速地垮了下来，年轻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怨气，“那么大一批残渣，让我运到外省，我往哪儿运啊？刘总这不是难为我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嘛。”
    简商却听得心里一动，看来自己没猜错，他们说的果然是那批残渣的事。
    “唔……确实有点为难了。更何况，往外省倒残渣，这种事可是犯法的。你年纪轻轻的，如果没被抓那还好，可是万一要是栽在这种事上，那一辈子可就毁了……”
    简商顿了顿，睇了眼脸色已有些苍白的男孩，又瞧着手边屏幕上的数据，才又慢悠悠地继续补充道，“我以前有个朋友……也帮工作的厂里干过这种事，据说还造假排污数据，到现在人还在监狱里待着呢……”
    比起那老油条似的陆老头，果然还是年轻人更容易下手。
    看了眼那已被吓得有些不知所措的脸，简商愉快地在心里想到。
    “那……那我应该怎么办啊简主任？”
    男孩慌乱着语气，磕磕绊绊地问道。
    似是满意于对方眼神中那求助的信号，简商拍了拍男孩瑟缩的肩膀，才薄唇轻启地笑道，“先说说看，你打算怎么样？”
今日断更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之前，本已说好的改嫁之事，就是因为明珠郡主的反对，才被黛瑾无限期的推迟了，如今自己再不请而来，只怕搞不好，会让已经满城风雨的顺王府，再添上一份乱呢。
    因为史东举着一把黑漆漆的54手枪，双眼通红的盯着场中的每一个，好像是在说，谁敢在动一下，就一枪嘣了他。
    黛瑾看到这个场景，竟然有些不忍，虽然现在心中是恨透了她，可是毕竟曾经还一厢情愿的有过那么多的姐妹情谊，没想到，两人最后竟要以这样的方式相见。
    柳知府好似被一个大棒闷声打了一下，头脑晕晕不知发生了什么。难道自己之前尽心竭力殚精竭虑工作了那么些时日，竟然都是跟王爷对着干的？
    “不好。”想至此，她是摇了摇头。“若是第二日你不在我身边了怎么办？”她上哪儿去找他呢。
    张青玉将手中茶杯狠狠的扔道那罗罗脑袋上，热茶浇在头上惊起一声惨呼。
    关羽再次轻提马缰，李景澄一把拦住，在他耳畔低语道：“关大哥，我等肩负使命，不可一时冲动坏了大事，要忍耐！”。
    刚开战，异族就有四人死去，顿时让异族们收起了对我们几个的轻视之心，我们的压力顿时就变得异常的承重。
    玄正虽胜，却也内息翻滚，并不好受，他还未来得及平复翻涌的气血内力，就听见“霹雳哗啦”声，屋顶竟然破了一个洞，一道人影由破洞从上而下翻掌向玄正袭来。玄正立定双足，举掌过顶，便要迎上那人。
    此时，莫菲儿与王淮皆脸色发黄、头发蓬乱，看来是近些日也没少受苦，何朗不由心痛起来。
    她不知道姚绩为什么会问她对于苍原的看法，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所以，现在她也问出同样的问题，她倒是想看看，他们究竟是何目的。
    彼得一想到当初的匆匆出行，就觉得非常的好笑，也非常的不可思议！并且，心有余悸。
    我爸是李刚我怕谁！托托莉突然明白了李刚他儿子为什么会那么嚣张了。
    拿到了课表，众人一阵唉声叹气，周六被占了半天不说，平时的课程也从每天七节改为了每天八节，下午第四节课下课时已经到了晚上五点了。
    原因很简单。由于晨瞑瞳一直凝视着鸢一折纸，因此很自然的——两人的视线正好对上了。
    “好吧，有什么事情请问……”又深呼吸了一口，托托莉作镇定状说。
    好好珍惜你们身边的人。这句话在这个阴冷的空间之内久久不散。似带着一股奇异的力量。
    “没事，哪一回我们不都是要面对一场恶战么？不过最后胜利的不都是我们么？”徐武阳说道。
    “祝福你，兄弟！”天性憨直的马第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能用自己单薄的语言表达自己的感情。
    “你穿得一身黑有什么合理的理由吗？还是只为了造型？”【亚丝娜】坏笑的问道。
    “你要报复陆琰，别拉上我。”蔺森晃晃杯里的果茶，一口喝光。
    “方楚楚！”陆琰咬牙叫出她的名字，手上使满了劲，方楚楚不由得踮起脚尖以缓解疼痛。“到底是谁吃醋，谁发狂嫉妒，现在很清楚了。”即使如此煎熬，她的嘴巴照样一刻没有消停。
    只是，封霆川现在拿乔西当成了心尖尖上的宝。对于自己的解释，他是一定不会听的。
    跟着又跟二人扯了些别的，诸如他没念大学，就因为中学时，过分迷恋网游，后来自己如何从沉溺中醒转，将一件原本不好的事情，转变为，可为他带来收入的好事，之类之类。
    本来是不用来这么早的，但是唐家燕子洞唐辉掌上明珠大婚，与其有来往的一些势力便提前到来了。一方面是为了参加神兵大会，一方面是来祝贺。不过这提前到来的人，并不都是来祝贺的。
    这可有些让人大跌眼镜，苏鸿信也本来是想诓他一下，看看能不能使其分心，逼出对方的后手，但这结果却大大出人意料。
    林秀佳，真有你的！我满肚子火，打字说霍新月她姐姐出差去了，要过几天才能回来，要不你先把内存卡给我？我可以买一些这种U盘，看过内存卡之后再重新放回去，包管周庭看不出来。
    苏鸿信坐在演武场外，嘴里嚼着草梗，光明正大的看着场子里的人练功，这就是辈分大的好处，特别是这种大家族，极重规矩礼法，都有其一套独有的族规。
    或者说，能具备这般力量的超级强者与势力，又将是怎样的存在？
    这些人他们全都穿着紧身绿衣，当然了与先前相比，这一次倒也没有喧嚣什么，显然是个低调之人。
    这种力量完全可以灭了他们铁虎帮，那死士的诡异他可见识到了，连子弹都不怕，让他们引以为傲的枪都拿不出手。
    “飞扬兄弟，你知道目前大约有那些能力者的组织吗？”李铭问道，但是路飞扬压根没有回答的时间，因为屏幕上已经显示出了几个板块。
第七十九章 曾经的环保卫士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躺在床上，言笑迷糊着睁开一双困倦的眼睛时，窗外的天才刚开始有些蒙蒙亮。
    “哎！工作日睡不醒，周六日睡不着……”
    小声嘟囔的嗓音因一晚上的干燥而有些微哑，言笑亮了桌上的台灯坐起来倒了杯水润了润喉咙，才又摸起枕边的手机。
    屏幕乍一亮起，言笑便注意到了界面上有未读消息的提醒。
    想来应该是昨晚上说话的那个群吧。
    自那日与杨洁见了王致远后，言笑便加了王致远提到的那个联络群。通过短短几天的观察了解，言笑也大概清楚了群内人员的构成，多是以从工厂附近几个村子出来工作的年轻人为主，还有一些是虽然同住一个城市却生活在其他污染源附近的居民。许是成员都有自己的工作的原因，群内日常并不算太活跃，但基本可以做到如果有人提出疑问就会有人及时解答。
    也因着这两天自己在曹志那儿备受打击，周五大半夜加完班的言笑稍一考虑后，便抛了个关于曹志的问题在群里，想着能有人为自己答疑解惑。
    起初并无人回复，直到言笑等得昏昏欲睡快要放弃时，才有屏幕突然亮起，消息便一条接一条地进来了。
    “曹志啊？当年的环保卫士嘛，那时候很出名的，现在不知道怎么的都看不到他的消息了。”
    “是啊是啊！要是那些领导个个都像当年的曹志一样，哪还需要我们这些老百姓建什么信息群啊？”
    “谁知道他当年是出了什么事啊？怎么突然就没消息了？”
    “不知道，排挤打压？估计是搞环保太狠得罪人了吧。”
    ……
    回复的人很多，大家讨论的热情也很高涨。然而言笑一条条翻下去才发现，回复者大多都是在疑惑曹志为什么销声匿迹，却并没有什么太有价值的线索。
    估计也只有官方才知道内幕吧。言笑有些丧气地接受这个事实后，便选择关掉手机睡觉了。
    然而此时再次醒来后，言笑却在那上百条的未读消息里发现了些重要的东西。
    凌晨1：40分时，群主发了一个视频在群里，并在下面标注：曹志一骂成名视频。
    言笑看这标注实在好奇，便也顺手点了开来。
    刚一打开链接，映入她的眼帘的，便是有着老旧画质的视频中，曹志那张比如今看起来要更为年轻的脸。彼时那意气风发的男子，正对着镜头接受着记者采访，他用直白而犀利的言辞，将记者提出的关于鑫源防治污染的举措批的一无是处，并直言不讳地指出鑫源的排污设备都是环保主流市场上淘汰下来的垃圾。
    十几分钟的采访下来，满满的干货。言笑看到最后都忍不住想为他鼓掌了，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采访吗？
    可怎的几年过去，那如今的曹志岁数渐长，然“环保卫士”的光彩却愈发黯淡了呢？
    将视频下面未看完的消息一一翻阅，看着看着，言笑才惊觉自己似乎对那人误会了什么。
    群主是从最开始就很关注曹志的新闻，所以当年但凡是这人的蛛丝马迹的消息，就都做了记录和保存。群主说，当年曹志作为环保局环境监察科的骨干，曾多次申请强制关停鑫源化工厂，责令其整改，后来又在记者采访时直言鑫源的态度和设备都有问题。
    但是也就是在那次采访之后的不久，环保局有关领导站了出来，强调下属立场并不代表局里立场，有关人员在公共平台措辞不严谨甚至有严重歪曲，影响了某些有社会影响力的企业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和口碑。而后，曹志便被调到主管偏远乡镇的分支部门，从此与鑫源便再无瓜葛纠纷。
    将早已暗了屏幕的手机扔到一边，言笑的心情突然有些平静不下来。
    原来如此！
    几年前突然被边缘化这件事，算来，应该是因为那时的宋威已带着鑫源找到了姚文海这个靠山吧，所以，才能让曹志这样一心搞环保又耿直的人闭了嘴。突然想起环保局门口曹志指着自己胸口的样子，和站在公交终点站自己质问那人时他复杂的眼神。
    言笑的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苦涩，那个人，他也心有不甘却又无能为力吧。
    想到这儿，再次采访那个人的念头似乎变得更加强烈了。不过第一次见面就这么尴尬而鲁莽，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甚至采访到他，言笑忍不住瘪着嘴想。
    “言笑！”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却突然打断了言笑的思绪。
    “怎么了萌萌姐？”
    “你男朋友来找你了，快起床！”何萌萌一边敲着言笑的门，一边又用余光瞥了身后正进门的男人一眼，哎呀，越看越帅，真是有味道的男人，可惜就是名花有主了。
    男朋友？
    怔愣间，言笑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跃了起来，什么曹志什么信息群也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
    不知怎么的，她下意识地觉得，门外何萌萌说的男朋友，就是简商。
    匆忙下床换好衣服，又徒手扒拉了两下头发后，言笑这才慌手慌脚地开了门。
    “萌萌姐，我……”
    正欲向门外的何萌萌解释些什么，然而言笑一开门，简商俊郎的一张脸却出现在眼前。
    “大……大叔……”
    突然想起刚才自己听到“男朋友”三个字后脑海里出现的人，结巴着一张嘴的言笑瞬间红了脸。
    “怎么了？太意外了吗？脸怎么红了？”
    简商看向门内的女孩，许是刚醒没多久的原因，女孩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还带着些许惺忪和湿漉漉的无辜，没来得及梳起的黑发柔顺地垂在肩膀，将她一张脸衬得更加白皙娇小，樱桃红的薄唇轻启，刚叫出一声“大叔”，那白皙的小脸已有淡淡的粉色透了出来。
    简商并不知道突然脸红的言笑在想什么，却也觉得女孩此刻的样子看起来如此柔软，清新，又美好。
    忍不住揉了揉言笑那一头质感丝滑的乌发，不等她回答自己的问题，简商已再次开了口，“今天休息，来看看你。”
    头上隐隐有厚重的温暖从那只大手上传过来，言笑压下怦怦的心跳，低头红着脸讷讷道，“喔。”
    有好听的轻笑声从头顶响起，“去洗漱吧，收拾完我带你去吃早饭。”
    再次“喔”了一声，言笑这才从那男人微微发烫的眼神中转身逃回了房间。
    什么情况？
    近来只要一见到大叔，这心律就一次比一次失衡。言笑倚靠在重又关起的门上，抚着心脏狂跳的胸口，静静地感受着来自脸颊的滚烫。
第八十章 故人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我们走吧。”
    快速将衣架上的羽绒服套在身上，言笑对一旁等了许久的简商说道。
    “嗯，今天有些冷，再戴上这个。”简商说着，又伸手将言笑的围巾从衣架上取了下来。
    “啊……我自己来吧大叔……”反应过来的言笑刚想伸手接过，却已被男人不由分说地用温暖的围巾包裹了起来。
    “噫～”旁边一直在默默看着的何萌萌发出了一声被肉麻到的怪叫。
    “萌萌姐！”言笑将一张羞红的小脸躲进围巾里，跺着脚喊道。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做早饭去了！”何萌萌嬉笑着和她挥手拜拜，待看到女孩平静神色后又快速补充道，“哎！可怜我孤家寡人还得自己做饭，言笑你好好约会啊！”
    “你……”
    “我做饭去了，拜拜！”眼看着那通红着脸气急败坏的女孩马上就要扑上来，何萌萌做了个鬼脸，转身跑了。
    简商眉目舒展地勾起嘴角，捏着女孩的肩膀将她推到门边，“走吧。”
    ……
    早餐店里，言笑将最后一只烧麦细嚼慢咽地咽下后，才心满意足地抬了头，“这家早餐店的味道真的很好啊！”
    坐她对面的简商听了言笑的感叹后，一脸认真地点点头附和道，“你要喜欢，我下次再带你来吃。”
    周末来得早的原因，偌大的店内，也只有零星的几桌客人，言笑和简商所在的位置靠窗，今日天气阴沉，有些冷，光洁的玻璃也因为这室外的冷和室内的暖，而升起了淡淡的一层水雾。
    言笑避开男人一双认真又含着笑意的眼睛，专心扭头划拉起玻璃上的水珠，半晌，才像反应过来似地笑嘻嘻道，“大叔今天来，不会是特意带我出来吃早饭的吧？”
    快说你有事！言笑心里呐喊。
    “不可以吗？”简商却戏谑地反问。
    难道我要告诉你几天不见你的笑容，做梦的时候都有你的影子，为了一解相思之苦，才大早上冲动地跑来找你吗？
    “……”似是并没有料到男人的回答，言笑噎了下，只好乖乖地闭上嘴巴欣赏起窗外模糊的风景了。
    “好了，不逗你了。”简商笑，“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来看看你，顺便告诉你，排污数据的事有些进展了，但是还需要些时间。”
    听到排污数据，言笑这才将头又转了回来，“我当初以为大叔只是说说的，没想到你真的去做了。这样对你不是更危险了吗？”
    暖心于女孩一脸关切的神色，简商摇摇头，“我会注意的，放心吧。”
    “嗯。”言笑这才点点头将注意力转移到简商刚才的话上来，“大叔你刚才说有些进展但还需要时间……是什么意思啊？”
    话刚问完，言笑就看到男人的脸上泛出一抹坏心的笑。她知道，这个表情的大叔，看来是又不知道做什么“坏”事了。
    “鑫源现在着急处理一批化工残渣，量大，而且毒性很强。最近有传言说姚文海打算退了，所以之前那些巴结鑫源的厂子也开始另攀高枝不怎么理睬宋威了。一直合作的那家处理厂也决定拒收鑫源的这批残渣，不想再继续这赔本的买卖了。”
    从言笑手里夺下那已凉掉的茶水，简商重又换上热水后，才又边把杯子递到言笑手边，边说道。
    一口温水下肚，言笑只觉得四肢百骸的熨帖，她笑眯眯地看了眼说话的男人，说道，“姚文海要退了？那岂不是鑫源最近要受到重创了？生意肯定下滑吧，以前那些看不过眼的，这会儿也要落井下石了。”
    赞许地看了眼那聪慧的女孩，简商点头道，“要不刘喜怎么会急到去让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帮他处理残渣？那孩子胆子小，我只是吓唬了两句，就直接找了刘喜把让他处理残渣这事给推了。”
    “然后呢？”言笑听得好奇，她知道以刚才简商那个笑，这事肯定不会就这么结束的。
    “然后我接了过来，替刘喜找了一家资质齐全口碑良好的处理厂。”
    言笑一脸不可思议，“就这样？”
    简商这才将自己闲散的目光定定地笼在言笑的脸庞上，像是在说，可能吗？
    “资质口碑极好，价格也是极好的，常平和那厂长认识，又让他以残渣毒性太大为由提了提价，所以……”简商眼中笑意流转，“所以，鑫源这次，可能出了点血。”
    “噗……”言笑忙抬手捂住了自己笑开的嘴巴。
    “另外，那个大学生在鑫源管理排污数据统计的设备，如今刘喜虽然心疼那花出去的钱，但毕竟残渣已经处理，也不再找那大学生的麻烦，所以那孩子觉得是我救了他，直说欠我个人情。我在想，到底该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方式向他讨这个人情呢……”
    店内来吃饭的人开始陆续地多了起来。喧哗的人声中，简商悠悠的语调传进了言笑的耳朵里，她笑意盎然地望向勾着嘴角浅笑的男人，若不是正在外面，她此时都想要为他鼓掌欢呼了。
    “哎！我要是有大叔你这样的头脑，没准都已经把环保局那个人给拿下了。”简商那儿的情况喜人，再对比自己面对的那个油盐不进的人，言笑的表情又开始黯然下来。
    看了看周围已开始多起来的人，简商的眉微不可察地皱起，他向垂头丧气的女孩轻声问道，“要不要出去走走？”
    “好啊！”言笑闻言起身。
    两个人肩并肩走向大街时，头顶的天空也开始慢慢放晴，有阳光正从游走的乌云中丝丝缕缕地泻下，照得整条大街看上去又明朗干净起来。
    “你刚才说拿下什么？”想起刚才女孩沮丧的话，简商问道。
    “喔，我想采访一个有官方背景又了解鑫源的人，以此来提升我新闻的可信度，不过我找的那个人却不愿意接受我的采访，哎，真让人头疼。”心不在焉地踢着脚下的小石子，言笑低头回道。
    “我做记者的时候，倒是采访过一个环保局的人，不过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试着帮你联系一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
    那个人……不知道会不会答应自己的请求，一时间，简商也有些不确定。
    “真的吗？那太好了大叔，那个人是环保局哪个科室的？叫什么？”
    犹豫地搔搔头，简商看了眼又开始笑起来的女孩，才慢慢地说道，“几年前，他是环保局环境监察科的，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他叫……曹志。”
    “……叫什么？”言笑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曹志。怎么了？难道你认识他？”
    激动地将兜里的手机掏出来，又打开那个曹志接受采访的视频递到简商面前，言笑开口，结结巴巴道，“你别告诉我，这……这里面举着话筒的这只手……就是你的！”
第八十一章 你是，我的救赎。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最先映入简商眼帘的，是手机里曹志一张严肃愤慨的脸，而镜头外也正有一个年轻而清亮的声音问道，“请问曹科长，您是如何看待鑫源宋总今天在会上提到的在污染防治上面已采取的举措？”
    那声音是如此的熟悉，却又因为时间久远而又如此的陌生。简商惊讶地将停留在手机上的目光移向同样一脸惊讶的女孩，“你怎么会有这个采访视频的？”
    要知道，这个采访如今在网上已不可能找到了。
    言笑却顾不上回答简商的问题，只又迫不及待地问了一遍，“你就告诉我，这个正在采访曹志的记者，是你吗大叔？”
    “没错，是我。”一时间，简商的嗓音里竟透出一丝恍惚。他怎么会忘记这个采访，那是他刚刚开始关注鑫源污染这个新闻，于是偷偷地去找了前辈牵线采访了曹志，那之后他就决定和高毅去暗访鑫源化工厂，然后，就发生了那些几乎改变了他一生的事。
    “竟然真的是你大叔，你不知道，我刚开始看到这个采访的时候，就特别佩服这里面的记者，觉得他问的问题都非常的切中要害而且很犀利，却没想到，原来这个我崇拜的本尊就在我的面前啊！你太厉害了！”
    此时的言笑，似乎早已忘了自己在曹志身上碰到的钉子，只两眼发光地望着她眼前的简商，忍不住惊叹出声。
    简商却像没有注意到这炽热的眼神，只是将手机还给女孩，半晌，才轻声说道，“都过去了......”
    他眼神中失落的情绪太过明显，言笑偷偷瞥着，蓦地想到当初那一腔热血抱负的年轻人此时面目全非的模样，又只好默默将那些还未说完的赞美生生咽了回去。
    “不过，这视频你是从哪儿找到的？”
    见简商再次问起，言笑这才将认识王志远采访曹志失败和加入联络群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所以，你已经见过曹志了？他现在被排挤并且拒绝了你的采访请求？”简商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那张耿直又暴躁的脸来。
    言笑委屈巴巴地瘪嘴，“非常干脆地拒绝了，一点情面都不留。”
    “我知道了。”简商点头，“我来试试看联系他吧。”
    虽然当时只是侥幸采访到了曹志，但是那场酣畅淋漓的采访却也让他们两人互生欣赏。只可惜后来突然遭遇变故再也没有联系过，不知道那人再见到他，还会不会记得当年那个被他称为初生牛犊的小记者。
    “谢谢你大叔，你又帮到我了。”
    简商回神，望向再次喜笑颜开的女孩，一时间，心里有些五味杂陈。如今看来，这丫头，正在一步步走着他曾经走过的路，认识着他曾经遇到过的那些人。
    “言笑。”简商忍不住小声喊道。
    收了笑，言笑扭头疑惑地看向简商，“怎么了大叔？”
    “你相信命中注定吗？”
    “啊？你说什么？”简商的脸本来看向她这边，却又在开口的那刻突然别到了另一边，那话声模糊，言笑有些听不清楚。
    “......没事，逗你的。”迈开长腿，简商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这人，一会儿正经严肃，一会儿又拿我寻开心。”言笑不满地对着那背影吐吐舌头，才又小跑着追了上去，“大叔，你又不等我了。”
    ……
    言笑，你相信命中注定吗？
    命中注定，我的目光，会在那个傍晚被海棠花下揽着男孩的你吸引，你那样紧紧地抱着那个孩子，就像那场暗无天日的噩梦里，我的母亲那样紧紧地将我搂在怀里。我控制不住自己迈向你的脚步，你的笑容对我来说，像止渴的鸩酒，也像促使我从噩梦中醒来的解药。我靠近你，你便打开了我尘封的过去，现在，又在慢慢点亮我本一塌糊涂的余生。
    言笑，你，是我的救赎。
    ……
    “大叔，你原来采访真的这么厉害啊？”
    “......嗯，一般般吧。”
    “哼，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吹～牛！”
    ......
    “啪！”
    听着文件夹摔在宽大的办公桌上发出的清脆响声，刘喜双脚并拢，蜷着身子，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就是到现在为止的订单量？”对面男人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刘喜不敢抬头与那人对视，只盯着脚下地板的纹路，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一群废物！”
    有暴躁的怒吼声响起，下一秒，垂着头的刘喜只觉得头顶似有一股疾风袭来，那原本被扔在桌子上的文件夹，此时却已砸向了他的头。
    “嘶......”
    那人使出的力气极大，文件夹的棱角又正好戳中脆弱的头皮，刘喜痛得想叫出声，却又努力地强迫自己安静下来，仅一只手捂着受伤的头顶，讷讷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去，给我挨个地谈，就算没有他姚文海，我宋威这几年也不是吃素的。单子谈不下来，你也不用活着回来了。”
    男人再开口，那语气虽又恢复了平静，然而脱口而出的话却还是让刘喜忍不住心惊。
    “是。”
    “还不快去！”
    宋威扫过来的眼神如此冰冷阴鸷，这样的环境里，刘喜自是一分钟也不想多待，他哆嗦地应了一声，转身便要飞奔出门。
    “等一下。”
    身后有凉凉的语调再次爬上颤抖的脊背，刘喜边在心里咒骂着那让他背锅的姚文海，边又努力摆出笑脸扭头问向宋威，“老大，还有什么事吗？”
    “打听出下一个来接替的人是谁了吗？”
    “……他的事提的突然，而且新人选也需要姚文海的推介，目前还没有从他那边探到口风……”
    “继续打点，该用的手段别吝啬。尽早将可能的人选拿下。”
    “我知道！”
    刘喜点点头，又看了那再没有开口打算的宋威一眼，犹豫半晌，才转身出去了。
    门外的脚步声已渐行渐远，坐回办公椅里，宋威瞥着那重新关上的门，怔愣片刻，才打开手机拨出了那个电话。
    “喂！姚哥？”
    “抱歉宋总，领导现在在和厅里领导开会，不方便接电话，您有什么事吗？”
    似是电话里再一次响起的罗涵的声音让宋威有些恼怒，他咬紧的牙关，脸颊两侧的肌肉恐怖地抖动着，又深吸一口气，才堪堪压下已涌动到嘴边的怒骂。
    “没事，最近挺长时间没见姚哥了，想着姚哥走之前能和他坐一坐，就是不知道姚哥他给不给这个面子了。”
    “好，宋总，我一定将您的话带到。不过领导最近因为要做一些工作安排，所以很忙……”
    电话那头罗涵的声音顿了顿，又似乎扭头对旁边的人小声说了什么，才又对电话这头耐着性子的宋威继续说道，“抱歉宋总，我还有事，先失陪了，再见。”
    说完，还未等宋威给出反应，就挂断了电话。
    “我艹！这是如今连姚文海身边的狗都敢对着我吠了吗？这个老混蛋，是吃定我在他滚下台之前不敢怎么样吗？”
    姚文海，那咱们就再来玩玩看！
    盯着被自己砸在办公桌上已屏幕碎掉的手机，宋威冷笑一声，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
第八十二章 守得云开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所以，你是为了那个女编辑来的？”
    素雅清幽的茶室里，曹志抬手将那精致的茶杯送到嘴边轻抿一口，才肯定地问向对面的男人。
    早上刚一上班，就有同事告诉他门口有人找，本来还以为是上次那个小姑娘，想着出来彻底断了那孩子的念想，却没想到要见他的人，竟是几年前采访过他的那个年轻记者，简桑。
    “可以这么说，也不完全是吧。”简商垂眼笑道。
    “言笑找上您，和当年的我找上您，都是出于同样的原因。您曾经和鑫源打过交道，或许别人不知道，但是您心里清楚，那个厂子对于附近的百姓和这个城市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我知道您因为忠于职守而遭受了不公平的待遇，可是，如果是因为这个，就连您都选择闭上嘴巴，那这乌烟瘴气的掩盖下，还有谁可以发出真实的声音呢？”
    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看起来还是当年有礼有节的样子。时间和那些过往似乎只是改变了他的容貌，却并未影响他坚定的内心分毫。
    曹志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杯子，那杯身细腻光滑，釉有淡蓝色的竹子，摩挲过去，指间能感受到茶水带来的温热，和微微凸起的痕迹。
    许久，他才反应过来般地抬眼看向正望着他的年轻人，“经历这一切，就没有想过逃避吗？”
    简商听了却摆手再次无声地笑了出来，“怎么可能没想过？我也不是多么勇敢的人，可是……”
    顿了顿，再开口时，他的眼神里已多了一丝缱绻柔情，“可是，是言笑给了我勇气，她的样子，又让我想起了当年那个无畏的自己，我才明白，我还是应该给那时自己的坚持一个交代，我也愿意帮她走得更远更稳。”
    “……我明白了。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毕竟我已经脱离市辖区几年了，你先容我再调查一下那个厂子的情况，到时候如果你们有需要，我不会再拒绝的。”将手向着那人伸出，做出要握手的姿势，曹志松开皱紧的眉头，语气里透着熟悉的坚定。
    简商展颜，“好，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茶几上滚开的热水沸腾着，氤氲的热气中，两只手又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一如他们当年认识的样子。
    ……
    “号外号外！我环保局办公室的亲戚说，曹志申请局里调他回一科了！不过领导好像还没批准。”
    “天呐！真的假的？”
    “我去！当年的环保卫士终于又准备出山了！有点想哭是怎么肥四？”
    “终于又有人出来收拾鑫源了！哈哈哈！”
    “这么负责任的人就应该得到重用，快快批准才是王道。”
    ……
    将响个不停的手机扔到一边，言笑放松身体将自己抛进柔软的床上，两只手盖在脸上，偷偷地笑了。
    大叔不愧是大叔！棒棒哒！
    “言小妹，你偷笑什么呢？”杨洁一个俯身，将正笑得春光灿烂的言笑使劲拉了起来。
    “呃……没笑什么啊……”余光偷偷斜着那丫头审视的眼神，言笑咽了口唾沫，有些心虚地说道。
    杨洁一脸不信的表情撇撇嘴，“哼！不说拉倒。”
    又拖着言笑的手摇晃着，“对了言笑，对于你的请愿书，我有个想法。”
    “你说！”
    提起请愿书，言笑就忍不住收起带笑的嘴角直皱眉头。
    这请愿书一直是个难题，她后来又陆续地跑过那几个村子，找过村民，也跟村里的主任村长反映过，可是收获寥寥。没有人愿意惹这个近在眼前的麻烦，言笑心里也明白。
    “你说，毕竟村子里的老人家思想都相对来说比较固化保守，那我们不如从那些年轻人身上找出口，你觉得怎么样？据我所知，这个信息群里就有些年轻人，他们的家，就是那几个村子的。”
    好主意啊！
    言笑听得忍不住眼前一亮，这么好的切入点，怎么之前就没想到呢？
    “你也太了不起了杨洁！”
    被夸奖的人却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其实……也不是我的主意啦，是黎文提议的，我觉得确实有道理，所以才告诉你的。”
    言笑这才恍然大悟地点头，“原来如此！班长威武啊！那我们是不是要抓紧时间找他们谈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来找他们谈，你明天不是要跟刘慧莲他们三口去他们老家一趟吗？这儿的事你就先不要操心啦。”
    “嗯，也好。”
    赵文文的伤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两口子因为没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也无法承担孩子过久的住院费用，所以私下一商量，便决定带着孩子直接回老家，一来可以避开来自刘喜的危险，过一家三口安稳的日子，二来也为言笑找出录音。
    电话里听了他们的决定，言笑也不多言，便买了同车次的票，打定主意跟他们一起走这一趟。
    至于简商那边，言笑记得他曾嘱咐自己要同行，可是这一路上还有个赵田路，两个人再见面时，大叔又该如何自处呢？
    想到这儿，言笑便断了要通知简商的念头。不就是去取个录音吗？现如今交通这么方便，也许还没待他发现自己抛下他一个人去，自己就已经回来了呢。
    “那我明天就先去一趟了。”
    “嗯，注意安全。”
    ……
    金华社区。
    石大柱将鸭舌帽再次往下压了压后，又小心张望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可疑的人后，才向着自己住的二号楼快步走去。
    要不是那个臭丫头从自己的窗户里差点掉出去引得那么大的乱子，自己又怎么会被警察发现盯上？
    刘喜嘱咐自己要在外面多躲几天，这好几天都已经过去了，眼看着也没人注意这么一个小小的绑架案了。石大柱咬了咬牙，便决定冒险回一趟出租屋，毕竟自己的身份证和卡都在那儿呢，总得把这些跑路需要用的东西都带上吧。
    “头儿，发现目标。”
    楼前阴影里，一个男子从白色轿车里坐直身体，又拍了拍副驾驶座上昏昏欲睡的同伴。墨镜下，那双眼睛正死死得盯着那不远处行踪鬼祟正欲进楼的鸭舌帽男人。
    “嗯，不要跟丢了，如果他返回出租房，就直接抓捕。”
    “是。”
    挂掉手里的电话，付鹏吸溜了口桶里的拉面，得意洋洋地自言自语道，“兔崽子，跑了这么长时间，这次终于算是逮住你了。”
    直觉告诉这么刑侦支队的副队长，这次看起来有些无厘头的绑架，肯定不是那么简单的。这背后，肯定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真相。
第八十三章 一起去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清晨，火车站。
    “言笑，这边！”
    刘慧莲向人群里四处张望的言笑喊了一声，才引得那姑娘向他们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我们老家那边在山区，坐火车十几个小时以后才能到达县城，然后还要转乘公共汽车，很辛苦的，为什么一定要去呢？”想到这城里姑娘接下来要跟着自己一路舟车劳顿，刘慧莲有些于心不忍。
    言笑却摆摆手，“没事的慧莲姐，我不放心你们，送你们一程。”刘慧莲身后抱着女儿的赵田路向她使劲眨了眨眼，言笑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说出录音的事。也好，省得让家人跟着担心。
    “我们进站吧。”抬腕看了看时间，言笑对那两人说道。
    然而一行人刚走出两步，言笑就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拿出一看，那屏幕上的名字让她一时有些始料未及的心虚，是简商。
    “喂，大叔......”
    “你在哪儿？”电话里的男人干脆地问道。
    示意那一家三口先进站，言笑走向人少的地方站定，犹豫了几秒以后才磕磕绊绊地开口说道，“那个，大叔，我今天要去出个差。不过明天应该就回来了，等我回来再跟你聊啊......”说着，就要作势挂点电话。
    然而电话里男人接下来的话却让言笑一个激灵，瞬间就停了手上的动作。
    “言笑！你给我挂电话试试！”
    言笑无法，只得再次将手机放回了耳边，“大叔，我真的有事，等我回来我再给你解释行不行？”
    “......我跟你一起去。”
    言笑的表情一愣，“你说什么？”
    下一刻，举着电话的言笑只觉得身后似乎有人在靠近，然而还未等自己反应过来，就有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那声音说，“我跟你一起去！”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转过身，言笑就见一袭黑衣的简商正兀自挂了手中的电话，拧着眉看向自己。
    这人怎么会在这儿？
    “大叔，你，你跟踪我吗？”
    跟踪？简商的眸光幽深，他看起来有这么猥琐吗？
    “我早就和杨洁打好招呼了，你一动身，她就会告诉我。”
    想瞒着我自己去？男人薄唇一抿，脸上尽是不赞同的表情。
    “这个死丫头！等我回来再收拾她！”对那人不自然地笑笑，言笑背过身，咬牙切齿。
    “好了，我们走吧。”
    “可是......”可是那赵田路也在啊。言笑一脸为难地咽下了后半句。
    似是明白女孩对自己的担心，收起眼神中的复杂疼痛，简商表情淡淡的，“我没事，走吧。”
    ......
    “这......言笑，这不是那天市场上帮你赶走马英的那个人吗？男朋友吧？他要跟我们一起去吗？”刘慧莲打量着言笑身边那个挺拔严肃的男人，一脸好奇。
    此时的赵田路只往这边瞥了一眼，就又低下头去和怀里的女儿小声说起话来。余光看到身旁简商的手已攥得骨节发白，想必这会儿，脸色也不会好看到哪儿去，言笑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声，哎，何必呢？逞强。
    “啊，慧莲姐，这是我表哥，他就是不放心我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所以今天陪我一起。”
    “这样啊，也好，你一个女孩子回来的时候确实也不安全，这下我也放心了。”刘慧莲点点头。
    “咱们不在一个车厢，我先带我表哥去那边买点东西，你们不用等我们，咱们下车的时候再联系。”
    扯起男人已有些冰凉的手，言笑飞快地告别那一家三口后，拉着简商小跑出了候车室。
    “大叔，你还好吗？”
    简商扭头，眼前的女孩正一脸认真关切地望着他，眼神柔软，又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心疼。
    指间的冷似乎正在被女孩温热的手一点点驱散，松开一直咬紧的牙关，简商脸色难看地点点头，半晌，才生硬地吐出两个字，“没事。”
    这人！
    言笑有些无语，仇人就在自己几步远的地方，明明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却还要硬挺着说自己没事，倔强得让人心疼。
    “要不，你还是回去吧，好不好？”如果不阻止他而任由他去的话，这漫漫的旅途，对他，也会是莫大的煎熬和伤害吧。
    “各位旅客请注意，由本站开往元庆的K202次列车已经开始检票了......”
    将女孩手中的背包接过来，简商回头望了眼候车室里那已开始涌动的人群，神色清冷，声音里透着疲惫和喑哑，“我们走吧，开始检票了。”
    ......
    在这审讯室里已经干巴巴地坐了半个小时了，石大柱勉强挪动了下被困在椅子里已有些发麻的身体，表情颇有些不耐烦。
    本来以为风头已经过去了，却没想到小区里还有警察蹲守，不过是开了个门进去找东西的功夫，一转眼，门外已有警察闯了进来，一个背身摔，那锃亮的手铐就已经出现在自己的手腕上了。
    哎，还不如听刘喜的话多躲两天呢，只要自己管住自己的嘴巴什么都不交代，相信很快，刘喜就会把自己保出去吧。石大柱心里盘算着。
    “付队，晾了半小时了，审不审？”
    看着监视器屏幕里那人吊儿郎当的一张脸，付鹏眼珠一转便起了身向审讯室走去，“走，去看看。”
    “吱呀！”
    眼前紧闭的那扇门终于被人推开，虽说已打定主意拒不开口，可是那门口出现的警服身影还是让石大柱心里本能的一颤。
    付鹏拉了把椅子坐在桌子前，似笑非笑地瞧着那从见了他就已经开始有些哆嗦的大块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问道，“怎么样？想清楚了吗？”
    “什......什么想清楚了吗？警官，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石大柱磕巴道。
    “哦，看来你记性不太好，才几天的功夫竟然都已经忘了，那没事。小何，帮他想想。”付鹏饶有兴致似地向随他一起进来的人吩咐道。
    “好。”被称作小何的警察点点头，起身将手里的东西递到了石大柱眼前，“这个月13号晚上，平安胡同赵田路，刘慧莲，和赵文文一家三口遭到不明人士绑架。后经目击者提供线索，嫌疑人车辆为一辆黑色三菱面包车，车牌号2t557，经车管所排查，车主姓名石大柱，男，26岁。17号金华小区群众反映2号楼有女童险些坠楼，后被消防员和热心群众救下，那名女童就是15号失踪的赵文文。”
    听到最后，石大柱只觉得自己的冷汗似乎都要冒出来了，没想到本以为时间点完美天衣无缝的绑架，竟然已经被他们查的这么清楚了。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承认，无论如何，都要坚持到刘喜救他出去。
    “那又怎么样？车主是我，不代表是我开的车啊，还有那个小孩坠楼跟我有什么关系，谁知道是从哪家掉出来的？”
    付鹏忍不住乐了，这死鸭子，嘴还挺硬啊。
    “嗯，你说的有道理，不过，因为那天赵文文险些坠楼这个事围观群众挺多，所以当时还有人录下视频了，来，你数一数，看是不是702啊？还有，我们联系了702的房东，拿到了当时的租房合同，那上面留的身份证复印件和签名，好像都是石大柱你的啊。”
    “那又怎么样？”至此，石大柱像是再也维持不了自己假装的平静了，他抖着发白的嘴唇，额头上汗如雨下，似是想要从桎梏他的手铐中挣扎出来，然而一使劲，却发现自己被更紧地缚住了。
    “我和赵田路有私仇，现在终于等到他出狱了，我要找他报仇！”徒劳地跌坐回椅子深处，石大柱嘶声喊道。
第八十四章 离间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付队，这小子说的话可信吗？”
    从审讯室出来，小何低头看了眼手中刚才的审讯记录，疑惑地问向自己的队长。
    付鹏却似不在意的样子，摸着胡茬横生的下巴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可信不可信？再等等看咯。”
    私仇？这两个人根本就互相不认识，拿私仇唬我，当我是傻子呢？付队长不满地想。
    ......
    鑫源化工厂办公室里，此时的刘喜正阴沉着脸，一手拿着电话，一手将桌子拍得震天响。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又将那不好的消息重复了一遍，刘喜只觉得自己的手一软，手机就已掉到了地上。
    石大柱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竟然被抓了！
    一想到那人可能会兜不住将自己吩咐他的事交代给警察，刘喜就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控制不住地狂跳。
    “去给我打听一下现在石大柱的审讯情况，叫咱们看守所里的人带话给他，让他嘴巴紧一点，不该说的不要乱说，能不能出来这事，我来想办法。”
    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刘喜拾起地上还未挂断的手机一番吩咐后，才觉得心里似乎踏实了一些。
    他石大柱算个屁，决不能因为这么一个小角色而乱了自己的阵脚。再说了，自己让石大柱去做的那些事也都是老大吩咐下来的，不管怎样，老大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陷入困境的。
    一定没事的，刘喜对自己如是安慰道。
    ......
    几个小时的车程已过，火车上还是一如刚上车时的那样人声嘈杂。言笑感受着火车行驶间带来的震动，眯着眼睛，翻来覆去，却还是睡不着。
    大叔上车后就将座位换到了自己这张卧铺的下面，这会儿这么安静，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哎，这样躺着真的很累。
    言笑叹了口气，实在忍不住想要起身活动一下手脚，然而刚直起腰，却又“哎呦”一声躺了回去。
    头顶上的那张铺太过低矮，刚一起身，头就被撞了个正着。
    “怎么了？”
    言笑捂住脑袋扭头，此时的简商已起身望了过来，稍一打量便已明白了情况，他无奈地笑着对言笑伸了手说道，“睡不着就下来坐吧，最起码，不会碰到你的头。”
    言笑被说得脸红，只好不吭声地就着男人的手从自己的铺上下来了。
    “你没睡吗？”望着那依然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的床铺，言笑诧异地问向简商。
    男人却摇摇头，示意言笑坐下后，才低声说，“没，睡不着。”
    也是，自己的仇人就在另一个车厢，任是谁，都不可能睡着吧。
    对面铺上的乘客此时正酣然入睡着，言笑收回看得羡慕的眼神，再次望向身旁的简商，“其实你可以不用来的大叔，我本来就不打算告诉你，只是想着拿到录音后，回去了一定第一时间交到你的手上。”
    女孩的眼神纯澈干净，不紧不慢的语调中又带着些温和坚定。简商收回看得心动的目光，喃喃说道，“我从来不是担心录音，我已经失望绝望过太多次，更不在乎这一次。我只是，担心你。”
    “......”言笑哑然。原来这样努力想要直面心魔的大叔，竟是为她而来的。
    “谢谢你，大叔......我们一定会拿到证据平安回去的，也一定会扳倒那些坏人的，我相信，你相信吗？”
    这个女孩，总是带给自己力量。简商展颜，露出了自出现在火车站后的第一个微笑，“嗯，我也相信的。”
    许是觉得解开了简商心里的疙瘩，言笑整个人也不由地开始放松下来。然而这一放松，困意便如排山倒海般地涌了上来，硬撑着说了一会儿话后，她便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闭，便倚在手边的桌角上睡着了。
    这丫头！简商忍不住摇头失笑。本想把她放平在铺上，却见那被褥并不算干净，皱着眉略一思索，简商便将女孩扶倒在了自己的腿上，又脱下外套将她牢牢裹住，这才松了一口气地倚向身后的车厢壁。
    “哎，小伙子！”
    刚阖上眼准备眯一小会儿，简商便听到对面似乎有人在叫他，睁眼看过去，他才发现是对面床上的一个大妈已经醒了，此时正目光灼灼叫着他。
    “您有什么事？”简商直起身，似是又怕腿上的女孩滑下去，又双手自然地揽住了女孩的肩膀，才抬头向着对面问道。
    那大妈却看得津津有味又一脸羡慕的样子，“小伙子，这是你女朋友吧？看你照顾的蛮仔细的。小伙子长得模样好看，小姑娘也看起来乖巧可爱的，看着真是养眼睛喔。”
    “是啊是啊，真是很般配嘞。”对面下铺刚刚转醒的大哥听到这话也点头附和起来。
    “谢谢，她确实是个很好的女孩。”简商低头，看向怀里那张恬静的睡颜，唇角笑意盎然。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他竟然不觉得和陌生人说话是一种煎熬。
    “叮铃铃~”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打断了这难得的宁静。
    怀中女孩不安地动了动，看上去，似有醒来的迹象，简商一手接起电话，一手又温柔地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待她终于再次安稳地睡去后，才对着电话“喂”了一声，语气里带着淡淡的不满的味道。
    “干嘛啊这是？给你打个电话半天才说话，一张嘴还这么大怨气，扰你清梦了啊？”电话里付鹏嚷嚷道。
    扰人清梦？简商抚了抚手心里柔软清香的长发，肯定地“嗯”了一声，才又不耐烦地问，“有什么事快说。”
    付鹏却像是已习惯了他这冷冰冰的语气，继续乐呵呵地卖关子，“你猜我抓到了谁？”
    “不说挂了。”简商只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耗尽。
    “别别别，我说我说，我们的人不是在金华小区蹲了好几天了嘛，今天终于把绑架你小女友和赵田路他们家的人给抓到了，叫石大柱。”
    石大柱？简商将脑海中的名字翻了一遍，确定并不认识这个人后才又开口问道，“那人交代为什么对赵田路实施绑架了吗？”
    “私仇。”付鹏吐出两个字。
    “假的！”
    “我去，”简商毫不犹豫的回答让电话那头的付鹏忍不住怪叫一声，“你怎么就肯定是假的？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是不是你那小女朋友跟你说什么了啊？”
    简商却不理那人连珠炮般的提问，只是语气淡淡地反问，“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还不知道，如果他一口咬定是私仇的话也很麻烦，没有证据和突破口啊。”付鹏烦恼地挠挠头，又满是希冀语气地问向那人，“你有什么提议吗？”
    “不如，”简商一顿，脑海中蓦地闪出了刘喜那张脸，“石大柱是盘算着咬死不松口然后等着他的领导来救他吧，不如，离间石大柱和鑫源的关系，挑起他们的矛盾，然后再从他们身上寻找突破口，你觉得，怎么样？”
第八十五章 巧合？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言笑睁开眼彻底醒来时，车厢的顶部已亮起了白晃晃的灯，她迷糊地看了一眼窗外，才发现原来已经晚上了。
    忍不住转了转僵硬的脖子，打算伸个懒腰，下一秒，言笑却被脑后那奇怪的触感惊住了，有些硬，又有温度，还有疑似牛仔布料粗粝的质感，这是？
    “醒了？”是男人带笑的声音。言笑扭头，正对上简商看过来的眼睛。
    自那天早上出现在言笑面前后，简商就发现自己似乎多了个喜好，他爱上了看言笑刚刚睡醒的模样，天真软萌，就如同一只对别人完全不设防的小动物一样，那湿漉漉的慵懒眼神看向人时，有着三分迷糊，三分娇憨，还有几分不自知的性感。
    腾地坐起身，言笑的脸瞬间就红了。她竟然，躺在大叔的腿上睡着了？
    “小姑娘，你醒啦？你这男朋友简直不要太好哦，你睡了多长时间，你男朋友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了多长时间，估计腿都麻了吧。啧啧，我老头子肯定是做不到的。”对面的大妈又开始了一脸艳羡的夸奖。
    “......”言笑看向那正被大妈夸奖的男人，而此时的后者，也正笑眯眯又带着一丝小得意地看着她，那眼神像是在说，你看，有人在夸我吧。
    朝那大妈不好意思地笑笑，言笑转脸便竖着手指头偷偷戳向了自己刚刚枕过的地方。
    “唔……”被戳过的地方终是泛起了一片酥酥麻麻的痒，拉住女孩调皮的小手，又试着活动自己已经木掉的双腿，简商喉结滚动，眼神似笑非笑，“乖，别动，腿麻了。”
    言笑挣了挣，却没能将自己被握住的手从男人温柔的钳制中抽出来。余光瞥见那大妈还在兴致勃勃地看着这边，言笑只得选择忽视地红着脸垂下头，继续与男人的手奋战。
    “你要是再挣，那大妈只会觉得你在和男朋友赌气吵架。若不想被关注，就乖乖的。”
    附耳过去的一句话，终于让她不再挣扎。将女孩此时别扭害羞的脸色看在眼里，简商的嘴角不自觉地漾起了愉悦的弧度，这样才对嘛。
    “元庆站到了，有下车的旅客请准备下车……”
    隐隐地，似乎有乘务员提醒到站的声音穿梭在窄小狭长的车厢过道里，火车也开始了制动减速，做着几分钟后停靠的准备。
    “大叔，咱们到站了。”
    窗外开始有零星的灯火一闪而过，言笑望了眼外面那沉沉的夜色，扭头对简商说道。
    男人点点头，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了女孩的手，起身将两人的背包拎在肩上，又再次牵起女孩的手。
    “走吧，咱们下车。”
    许是到这个地方只有这一趟车的原因，虽然下车时已近凌晨，但站台上来往的人却依然不少，人潮涌动中，言笑努力伸长脖子寻找着刘慧莲一家人的身影，半晌后，才终于被个子更高的简商率先发现。
    “在那边，走。”
    一行人再次集合后，刘慧莲告诉言笑，如果要到老家的话，还要在火车站附近休息一夜，第二天早上再去坐开往他们村的公共汽车。
    言笑站在出站口打量着四周，小小的县城火车站看上去有些破旧，灯光也昏暗稀疏。眼下，除了找个旅馆住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去处。
    “这么晚了，文文的伤还没好利索，我们就先就近找个地方住下吧。”略一思索后，言笑直接开了口。
    刘慧莲两口子看了眼怀中已睡去的女儿，南方的初春潮湿阴冷，带着有伤的孩子在候车室窝一夜显然是不行的，两人犹豫地对望了一眼，半晌，才点点头，同意了言笑的提议。
    简商瞥了那一脸为难的两口子几秒钟，心下明白他们是在心疼钱的问题，却还是漠然地别过头，只状似无意地往女孩的身旁又凑了凑。
    言笑说去哪儿，他便去哪儿，其他的，他也管不着。
    “那我们走吧。”
    ……
    将手中明灭不定的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付鹏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又将困倦的眼扫向依然亮着的屏幕。
    那画面里，同样瞌睡不已的石大柱正小鸡啄米似地点着头，眼看着下一秒就要歪在椅子上睡着了。
    “去，把他给我喊醒。”
    抬手狠狠地搓了把自己的脸，付鹏下巴向审讯室的方向扬了扬，对一旁的下属做出了吩咐。
    老子还没睡呢，你小子能睡吗？
    付鹏坏心地想。
    不一会儿，审讯室里就传出了崩溃又粗暴的喊声，“你们他妈的到底想怎么样？啊？我不是已经交代了吗？我跟那赵田路有私仇，私仇！我绑他是为了给自己出气。你们不信也就算了，把我关在这儿还不让我睡觉，你们这是变相的刑讯逼供，我要告你们！”
    看着屏幕里那大块头气急败坏的样子，付鹏一时间有些忍不住想笑。他心念一转，便也起了身走向了审讯室。
    简桑那小子的提议听起来不错。离间？趁这会儿石大柱正崩溃着，不如先去探探口风。
    此刻的石大柱正被那潮水般袭来的困意折磨得有些崩溃，他红着一双眼地瞪着对面那吊儿郎当坐下的男人，鼻翼翕动间，呼吸听起来很是急促。
    “你们有完没完？我是犯人没错，但犯人也有睡觉的权利吧。三番五次地进来把我叫醒，你们这是虐待囚犯！”烦躁的石大柱再次情绪激动地喊了出来。
    “正常审讯而已啊。虐待？我们这儿有录像的。告诉你，污蔑辱骂执法人员，可是会让你罪加一等啊。”付鹏哒哒地敲着桌子，一脸好心地提醒道。
    石大柱听完，这才偃旗息鼓一脸颓唐，“我都已经交代了，你们还想问什么？”
    “鑫安安保公司？”付鹏读着手里资料上的名字，“来，我们来聊聊你在的那家公司。”
    “那……那有什么好聊的？我绑架赵田路是私人恩怨，和我们公司没有关系！”石大柱有些心虚地说道。
    “哦，”付鹏点点头，起身牢牢盯住了椅子里那人慌乱的眼睛，“据我们走访调查得知，你和赵田路并不认识，也没有过交集，只除了，六年前赵田路曾受雇于鑫源化工厂，而你所在的鑫安安保公司，也是属于鑫源集团旗下的，石大柱，你说，这算不算是巧合？”
    将两只已控制不住开始抖动的手使劲握在一起，手铐的哗啦声中，石大柱干笑一声，避开了对面那人的注视，“呵呵，巧合，巧合而已。”
第八十六章 山雨欲来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哦，巧合。”付鹏挂着了然的笑，点点头又突然转移了话题。
    “刘喜是你的领导吗？”
    他记得简商电话里提到了这个名字。
    石大柱却被问得一愣，警察怎么会突然提到刘喜？难道喜哥也已经暴露了？
    “不，不是……我不认识。”
    “哦，那就奇怪了。刘喜不是鑫源集团的副总吗？怎么你一个鑫源的员工，连自己的副总都不认识。”付鹏打着哈欠问道。
    石大柱噎了一下，一时间竟有些面红耳赤，“我，我就是一个底层小员工，怎么会认识集团副总？”
    “行，”付鹏点点头，“明天去拜访一下。”
    说完，便直接起了身。
    “哎！那个警察同志……”
    一听这人说明天要去见刘喜，石大柱的心开始狂跳不止。
    明天警察一出现在喜哥面前，喜哥肯定就要以为是自己把他交代出去了，到那时候，还能指望谁救自己出去呢？
    “怎么？是突然想起什么了吗？”听到那人急促中透着慌乱的语调，付鹏忍不住抬了抬嘴角，却又在看向那人时恢复了吊儿郎当的神色。
    “没……没事！”石大柱摇头，躲过了那警察看透他心思般的眼神。
    不行，不能乱。关于喜哥吩咐的事，自己本来就什么都没说，那警察也许是在诈自己，就算他心里有猜测又怎么样？到头来，还不是什么证据都没有。
    将那人的神情看在眼里的付鹏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看来，小卒还在指望着将军来救他。那就，干脆明天去会一会那幕后筹谋的大人物吧。
    ……
    “你真的要我这么做吗？”
    柳莹一脸委屈到我见犹怜的样子，几分魅又几分欲的杏眼里此时正汪着剔透的水光，眨眼间，那水光便化作一颗颗眼泪，从睫毛颤动的眼眶里，落到她晶莹滑腻的脸上。
    然而就算她哭得再动情，眼前这个男人都像是石头般的无动于衷。
    “乖，你只要出现在他的办公室就可以了，其他的什么都不需要做，你在公共场合的出现，就已经是对他最好的警告了。”宋威敷衍地拍拍女人的脸，眼神里的狠色一闪而过。
    虽然他拿捏了姚文海好几年，可这老东西直到如今还是不肯轻易地乖乖听话？自年后开始，就不再出席他要求的商业场合，不再接他的电话，也不肯告知他下一任来接替自己的人，那些曾经巴巴地跑来找他宋威合作的人们，如今也开始变了风向般地对他唯恐避之不及。
    不自觉地将搭在女人肩膀上的手收紧，想看着我垮？呵呵。我虽然不能真与你撕破脸，可是你姚文海就算走，也要给我当最后一块垫脚石。
    ……
    恹恹地缩在公共汽车靠窗的座位上，言笑又一次忍不住地打了个哈欠。
    昨晚上入住的那家车站旅馆，卫生条件简直堪忧，她竟然在房间里发现了蟑螂和老鼠，那蟑螂也不似自己在北方看到的那样小，而是硕大一只，张开翅膀向着自己的时候，言笑只想一声尖叫。然后抱头跑掉。
    可是她不能，她知道自己这次出来的主要目的是拿到那份证据，如今这偏远县城虽条件简陋，却不是她可以打退堂鼓的理由。更何况，大叔就睡在隔壁，要是被他知道自己怕蟑螂老鼠想要跑路，肯定会被他笑掉大牙的。
    盘山公路难走，车子颠簸间，言笑的眼皮又开始打起架来，真的是，好困啊！
    眼看着女孩的头马上就要磕到那震动得厉害的车窗上，简商一个手疾眼快，拦住了言笑继续歪倒过去的头，又轻柔地将自己的肩膀靠过去，垫在了女孩的头下。许是实在太困，简商一系列的动作做完后，言笑都没有被惊醒，只是小猫似地微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眉眼弯弯地再次沉沉睡去。
    想起昨晚隔壁偶尔响起的叮当声，和女孩压抑着嗓音的小声尖叫，还以为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呢，简商轻笑一声，将下巴抵在女孩的头顶上也闭上了眼睛。
    这一晚上，又是老鼠，又是蟑螂，还要时刻担心隔壁小丫头会不会叫他，强撑一晚，他也是很困的。
    ……
    已是二月中旬，此刻的北方还是冷风呼啸，乍暖还寒的样子，而南方，却已在不知不觉间有了醉人的春意。
    车子一路疾驰地行驶在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上，窗外漫山遍野都已经被新绿覆盖，细碎的阳光透过枝丫上的嫩叶在车窗前一闪而过，光影斑驳，天空湛蓝，偶尔还有棉花糖似的云慢悠悠地飘过。言笑悠悠醒转时，一刹那入眼的，便是这样的景象。
    身旁的大叔还在睡着，睡颜安静，呼吸均匀，有阳光在他脸上划出明灭的痕迹，言笑看着看着，竟突然生出了一种要去度假的错觉。
    正呆愣间，男人在她的注视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一瞬间的迷糊过去，简商的眼神很快恢复了清明，“看我看得这么入神吗？”
    小丫头被抓包的表情很可爱，简商忍不住调侃出声。
    “呃……”
    没想到刚看了大叔几秒钟，就被发现了。
    “没有，你脸上有只虫子。”言笑红着脸故作镇定。
    简商点点头不再做声。
    谁会看虫子看得那么入神？撒谎的小丫头。
    “大叔，你看外面，蓝天白云，树木青葱，温度不冷不热，空气还这么清新。等这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去爬山吧。”再次看向窗外的美景，言笑忍不住一脸向往地说道。
    等一切都过去吗？
    简商点头，“好。”
    “天水村到了啊！有下车的赶紧下车。”
    戛然而止的车声中，手握方向盘的司机师傅转过身粗声喊着。
    “言笑，到了，咱们下车吧。”刘慧莲抱着女儿和赵田路一起走了过来。
    “好。”
    一行人再次沿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羊肠小路走了许久后，才有携刻着“天水村”的石碑远远地出现在视线内，那石碑的后面，一座古朴的村落正躲在那层层掩映的树木下。
    “呼！终于到了。”原地活动着自己已走得有些酸痛的脚踝，言笑咧着嘴小声咕哝着。再走下去，她可能真的就要废了。
    “累了？”不经意地低头，简商一眼就瞟到了女孩脚上的小动作。
    “没事啊……”言笑摇头，刚想继续说点什么，却突然被不经意瞥到的村子里的景象吸引了注意力。
    “慧莲姐，那儿有好多人啊，你们村子看起来还挺热闹。”
    顺着言笑指的方向，赵田路夫妻抬眼看了过去。目光的尽头，却是一群人正在一座房子前围着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距离太远，一时间刘慧莲也听不清那些人在说什么，但是她认得那群人站的位置，那是……
    “媳妇……那群人……是堵在咱们家门口吗？”赵田路讷讷地问。
    “……”刘慧莲却不吭声，只是抱紧怀中的女儿加快了脚步。
    言笑跟在后面，又皱眉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天空，都说山里的天气多变，这一刻，言笑终于领教了。刚刚还阳光明媚一片晴朗的天，此时却是一番暗沉沉的样子，乌云密布，似是下一刻，就要有硕大的雨点砸下来。
    要下雨了吗？
第八十七章 旧债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走得近了，刘慧莲和赵田路才终于听清了那群人熙熙攘攘地在说什么。
    “田路是不是又在外面犯事了？”
    “谁知道呢？这几个人看着也不像啥好人，田路那小子是又在外面欠人钱了吧。”
    “我看着像！啧啧，放着那么好的老婆不踏踏实实过日子，非得在外面瞎混，这刚出了狱又让人来家里堵，可真是……”
    ……
    议论声还在继续，刘慧莲却已煞白着脸无心再听下去。她停住继续迈向人群的脚步，一手搂紧女儿，一手将还未反应过来的赵田路拽进了一旁的大树后，语气有些悲戚，有些绝望，“你又背着家里做了什么了赵田路？你就不能消停消停吗？你是非要把我们娘俩逼死你才痛快吗？”
    “我......我什么都没做啊。”赵田路忍不住又探头望了一眼那还在围观的人群背影，带着一脸的不解和委屈。他不过就是年后去找了一趟刘喜要钱，结果还害得一家人被绑，紧接着就是文文受伤他一直陪在医院，一直到此刻风尘仆仆地站在家门口却不得进，还要被人冤枉。那莫名其妙堵在那儿的人，他也实在搞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啊。
    一旁的言笑看得有些着急，又见两人实在搞不清楚状况，只好安抚起小声抽泣的刘慧莲，“慧莲姐，你先别着急，里面什么情况我们都还不清楚。这样，你们先在这儿躲好，我去前边打听一下到底怎么回事。”说完，便欲抬脚向那人群走去。
    “等一下，”一直揣着手默不作声的简商此刻却出声了，“我和你一起过去。”
    “好。”言笑点点头。
    两人再次走近时，热闹的人群依然没有散开的意思。人头攒动中，言笑实在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好缩起身子边小声道着歉边向人群中的缝隙挤去。简商在一旁看的好笑，却又怕女孩在里面遇到什么危险，只得随在她身后，拨开眼前的人流同样挤了进去。
    “大哥，还是没人啊，会不会消息有误啊？”
    “再等等！”
    人群的中心，赵田路家那有些掉漆破败的大铁门前，几个彪悍的纹身男人正或坐或站，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这……大叔，赵田路是不是真的又惹事啦？这几个人一看就是混社会的啊！”目光从那凶神恶煞的男人身上扫过，言笑下意识地又往简商的身边缩了缩。
    宽慰地轻拍了下女孩的胳膊，简商皱眉压低了嗓音，“不清楚，不过看样子来者不善。我们先跟围观的村民打听一下吧。”
    “我来！”言笑偷偷举起小手。话说跟里边这群恶人打架她肯定是不行的，但凭着自己这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向群众打听打听情况，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似是明白女孩心里的想法，简商无奈又宠溺地悄声笑，“好，你来，我在旁边给你做辅助。”
    言笑捂嘴偷笑，又对着简商偷偷指了指身旁正窃窃私语的两个村民，一脸已确定目标的兴奋表情。
    “那个，大爷，这里面到底怎么回事啊？这些人干嘛的都是？”清清嗓子，将身子转向那几个村民的言笑，此时已换上了一副茫然又八卦的样子。
    听到有人询问，那几个村民才停了嘴上的话头，又好奇地打量了一番开口询问的言笑和她身后的简商，说道，“小姑娘看着眼生啊，不是我们天水村的人吧？”
    言笑点头，“嗯，我们不是这儿的，那赵田路欠了我和我哥的钱，我们这次来，是管他要钱的。”
    刚听村民八卦的内容，那赵田路在村民的印象里原本就是这样不学无术又败家荒唐的人，自己撒一个这样的谎，应该也不算太突兀吧，言笑心想。
    “要钱的？那可巧了，里边那几个好像也是来管赵田路要钱的，不过欠钱的人这会儿却不在家，小姑娘，看来你和你哥哥是白跑一趟了。”说话的那人一脸笑呵呵的看热闹表情。
    “这样啊！”同身后的简商对望几秒后，言笑语气惋惜地叹了一声，又立马抬了头好奇地继续问道，“既然赵田路不在家，那这几个人还堵在这儿做什么？”
    那村民被问得一愣，“这我怎么知道？要不……”话说一半，又嬉笑着抬手指了指那门口的几个人，“小姑娘这么漂亮，要不你过去问问他们吧，他们肯定会告诉你的。”
    “哈哈哈！”几个村民哄笑起来。
    “您可真会开玩笑！”
    上前一步将女孩扯到自己身后，简商冷冷地扫了那几个已被他怒斥得噤了声的村民一眼，才掉转身拉起女孩的手走出人群。
    “我还没打听完呢大叔。”言笑不死心地回头。
    “......”瞪了那还想上前的女孩一眼，简商再次紧了紧握着女孩的手。听不出那几个人在调笑你吗？还想去打听，这笨丫头！
    “言笑，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远远地见那两人向这边折返回来，刘慧莲按捺不住地小声喊道。
    挣开简商握着的手，言笑一溜小跑着回到那两口子藏身的地方，才急急地说道，“你们家门口堵了几个人，村民说好像是来找你丈夫要钱的。”
    “要钱？”刘慧莲一愣，又忍不住回头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见他对自己拼命地摇了摇头后，才犹疑地再次对上言笑的目光，“田路他……他不敢再玩钱的，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啊……”
    “这个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看那几个人手上都有纹身，挺凶悍的样子，反正不是什么好人。”回想着那几个凶神恶煞的模样，言笑又肯定地说道。
    “纹身？手上？”听到这儿，刘慧莲愣住了，那一张刚刚就慌得煞白的脸此时更是血色尽失，“是不是还有一个人脸上有个大痦子？”
    “痦子？”言笑拍着脑袋努力回想，她当时也只是匆匆扫了一眼，这样的细节，她好像没有注意到。
    “没错，有一个人左脸靠近眼角的地方有一个大痦子，看他身边的人和他说话的样子，应该还是个头儿。”简商出声说道。
    “......”像是心中有某个可怕的猜测被证实，此时的刘慧莲只觉得浑身一软，手一松，怀里的赵文文眼看着就要掉下来。
    “妈妈，坏人又来了吗？”
    一路上的文文因着身上的伤痛和之前被绑架的阴影，整个人一直都是恹恹的，不怎么开口说话。此时见抱着自己的母亲一脸惊慌，才睁大一双透着恐惧的眼忍不住小声问道。她记得那个有痦子的人，那是个坏人，在她小的时候，那个人就总是堵在他们家门口管妈妈要钱。
    赵田路快步上前将女儿接在了怀里，看向妻子的眼神也如同见了什么恶鬼般，“媳妇......是，是不是，放高利贷那群人......”
第八十八章 避雨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两耳轰鸣间，刘慧莲还是听清了丈夫的询问，她想要回答赵田路的问题，然而一张嘴，除了呜咽，就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高利贷？”言笑听得身上陡然起了激灵，“你，你又借高利贷了？”
    “没，没......”赵田路慌乱地将头摇得如同一只拨浪鼓，“那个，那个有痦子的人，就是以前向我们追债的那个人......”
    “啪嗒，啪嗒......”
    言笑还想再问什么，却突觉有冰凉的水滴砸在了自己的鼻子上。紧接着，便有更加细密的水珠落了下来，竟是下雨了。
    “下雨了，下雨了！”
    “哎呀快回家，光顾着看热闹了，这下要挨淋了。”
    “我的被子还在院子里呢！”
    ......
    不过三两分钟，刚刚还聚在一起围观调侃的一群人，此时却因为这突然从天而降的倾盆大雨，忽的一下全都消失不见了。
    街道上，又只余下赵田路家那依旧破落的大门，和屋檐下狼狈着的几个纹身大汉了。
    “大哥，下雨了，要不我们回去吧。这种鬼天气，那小子肯定是不会回来的。”
    小弟甲抹了把脸上的水渍小心翼翼地说。
    痦子男人一脸嫌恶的表情，看着地上因为暴雨冲刷而开始聚集的泥水。年后突然收到消息说赵田路出狱了，还回了老家，想起自己之前还没结完的账，他就带着几个小弟马不停蹄地开始四处打听赵田路的老家地址，如今终于找到了，却扑了一次空。
    身上的衣服已开始湿了，今天出门前应该看看黄历的，痦子男人烦躁地抓抓头发。
    眼看着这山雨越下越大，再不走，一会儿怕是这下山的路都不太好走了，听说这块还很容易滑坡，要是再被堵到这儿，那就更麻烦了。
    “走吧。”心里思量着，痦子男人便向几个小弟招呼一声，起了身向着街角停放的面包车走去。
    “走喽！”半晌，挤满人的面包车里一声欢呼响起，紧接着便是轰鸣的发动机声音，轮子转动间带起地上的泥点，车身滑动，钻入了细密的雨帘。
    “他们走了！”赵田路小心翼翼地瞧着那辆车逐渐消失了背影，才回头对身后的几个人说道。
    “雨太大了，他们应该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来了吧，要不我们先回家避避雨？”
    这场雨来得突然且气势汹汹，不过片刻功夫，身上的衣服便已湿透了，一阵山风吹过，几个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将搭在言笑头顶的衣服又遮了遮，看着女孩已冷得有些发白的嘴唇，简商点头，“去开门。”
    一行人这才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此时已空无一人只剩泥泞的街道，悄无声息地拐进了那扇破旧的大铁门。
    “阿嚏！”
    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痒的鼻子，言笑将换下来的湿衣服放到一边，才拉开吱吱呀呀的木门走了出去。
    此时的简商也早已换好衣服站在堂屋四处打量，短而修身的浅灰色夹克穿在他的身上，更显得整个人修长挺拔。
    言笑看得呆了一下，这大叔，近来真是越来越好看了，要命！
    “在看什么大叔？”收起一脸的痴相，言笑走上前看向正左右张望的简商。
    “换好了？刚才听到你打喷嚏了，有不舒服吗？”简商收回目光问向女孩。
    “没有没有，就是鼻子突然有些痒。”言笑摆摆手，又问道，“大叔，你在找什么？”
    旁边的屋里，赵田路正在逗着床上的赵文文开心，刘慧莲去了厨房灶间，说是都饿了这么长时间，要为大家煮点稀饭。
    将言笑带到另一个无人的屋子里，又小心地关上门后，简商才压低了声音开口说道，“刚才那几个人如果是追债的，那么雨停之后，他们早晚还会回来，我们要赶在他们来之前从赵田路手里拿到录音离开。”
    “可是......”言笑一脸为难，想说点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没有可是言笑，”像是看出了女孩心里的纠结，简商表情坚决，“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放高利贷那些人不是我们张张嘴就能解决得了的。为了你自己的安全，我们也必须要提前离开，至于刘慧莲母女，这里是他们的家，他们在这里有亲戚有朋友，总会有办法的。”
    虽然有些不忍心，但是言笑知道简商说的是对的。
    “那......好吧，一会儿我就去找赵田路要东西。”
    经过这一路的颠簸劳顿，此时的赵文文在爸爸的安抚下也已睡去。赵田路小心翼翼地在外面关上屋门，一扭头便看见言笑正面色不善地站在身后。
    “怎，怎么这种表情看我？”赵田路的语气里带着心虚。
    “你知道我这次跟你过来的目的对吧？赵田路。”想起这人为了钱而对大叔一家痛下杀手，言笑就觉得愤怒恶心，虽十分不想再跟他说话，可是眼下却没有办法，谁让他手里有着他们需要的证据呢？
    赵田路眼皮眨了眨，垂下眼干笑着，“知道的，知道的。”
    “那就劳烦你把你说的那东西找出来给我吧。”向着这人摊开一只素白的手，言笑耐着性子继续说道。
    然而赵田路却又抬起头对她做出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东西好说，小姑娘，但是你也知道，这都好几年了，我要找也得费些时间对不对？更何况外面还下着大雨，这会儿也没有车去县城，不如先稍安勿躁给我点时间，等找到了我一定二话不说拿给你。”
    这人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言笑想了想，才犹豫着松了口，“你之前答应我的，我也答应你会用这证据扳倒刘喜他们的，所以你不要想着耍什么花样。”
    “怎么会？”赵田路一脸无辜的表情，“你放心吧，我一定尽快找到交到你手上的。”
    “那......好吧。”言笑点点头，便打算抬脚走开。
    “等一下，小姑娘，我想问问你啊，你那个哥哥我认识他吗？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像是......像是要吃了我？”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年轻男人刀子似的目光，赵田路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呵呵......”没有料到赵田路问出这样的问题，言笑干笑一声，“他......他看人就是这样的。”
    像是要吃了你？你害死了他的爸妈好吗你个混蛋？要我是他，我早就把你千刀万剐了。言笑磨着后槽牙忿忿地想。
    “是吗？我还以为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他......不过我见他看你时就挺温柔的......”
    “......”
    实在不想再与这人搭话，言笑抬手指了指门外厨房的方向，忍着不耐打断了赵田路的话，“看那边，去帮你老婆做饭去吧。”
第八十九章 交锋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大早上和局里打完招呼，付鹏就开着车直奔鑫源化工厂，到了那儿以后却没想扑了个空，厂里人说刘总一早就没来厂里，而是去了集团了。
    付鹏只好又改道一路狂奔返回市区，车子停在鑫源集团的大楼前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
    当年的小小化工厂，如今竟然已经发展到如此大的规模了。付鹏站在台阶上仰望着眼前气派的大楼，心里暗暗咋舌。
    在前台出示完证件，又被美艳的前台一路引领着上了刘喜此刻所在的楼层。刚在会客室坐定，又有秘书前来告知刘总在和宋总开会，需要等一下。
    付鹏砸吧了口手中的咖啡，他出发之前并没有提前和刘喜打过招呼，如此，便只好先等一等了。
    办公室里。
    “老大，今年咱们几个厂的订单量都在下滑。”形势严峻啊，刘喜心里默默地补充道。
    “给我安排一下跟那几个人的局。”宋威阴沉着脸一把扯开颈间的扣子。刘喜的话让他觉得如此气闷。
    “我安排了，但是有消息说最近周围几个地方都有上面的巡查组下来，所以那些老东西们都推说风声太紧，拒绝了。”刘喜低眉垂眼地说道。
    这次站的位置稍远，应该不会再被轻易砸到了吧。想起上次来自文件夹的阴影，刘喜的表情又紧张起来。
    “巡查组？”宋威闻言回头，“说是因为什么了吗？”
    刘喜忙摇摇头，“这个不清楚。”
    “行了，我知道了。”宋威不耐烦地抬手向眼前的人摆了摆，“你先出去吧。”
    “咚咚咚！”门外敲门声突然响起。
    “进来，”抬起有些虚浮的脚步坐回椅子里，宋威抬眼看向已闻声开门进来的秘书，“怎么了？”
    那秘书却看了一眼正欲离去的刘喜，才开口说道，“宋总，有一位警官来了，说是......有一个案子涉及到了鑫源分公司的人，想找刘总了解些情况。”
    “警察？”宋威猛地起了身看向一脸惊诧的刘喜，“刘喜，怎么回事？”
    此刻的刘喜却已有些冷汗涔涔，警察？是因为石大柱的事情吗？
    “我也不是很清楚，老大，我先去会会他，看看是什么情况。”实在惧于对面那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说着，刘喜便要抬脚离开办公室。
    然而还未等他走出两步，身后的宋威却叫住了他，紧接着，就有沉沉的脚步声靠近，“走吧，我也去听一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
    本以为大人物开会都要很久，怎么着自己都可能需要等上几个小时。付鹏却没成想，自己手中的咖啡都还没凉透，会客室门口就已经站了人。
    “呵呵，不知道警官同志大驾光临，真是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啊。”宋威一阵风似地走上前去，热情地向付鹏伸出了手。
    “您好，宋总。”付鹏回握了下那人的手，也一脸笑意地寒暄道，“是我没有提前跟您打招呼，没影响您的工作吧？”
    宋威一脸和煦地摆摆手，“哪里啊？不影响。不过不知道今天您特意来找我的副总，是有什么事情吗？”
    身后正一脸挣扎神色的刘喜此时才走上前来，尴尬地对眼前的付鹏笑笑，“您好警察同志，我是刘喜，不知道今天找我来是有什么事？”
    余光感受着来自宋威的灼灼目光，付鹏轻笑着再次坐回沙发里，才开口道，“是这样，鑫源旗下鑫安安保公司有一个叫石大柱的员工，几天前涉嫌参与了一起绑架案，如今虽然已经逮捕归案，但案件细节和作案动机还是有一些疑点，所以我今天来想跟您了解一下情况。”
    刘喜直了直腰背，努力让自己忽略对面老板似要吃人的目光，看向一脸探究的付鹏，“呵呵，警官，那您可能找错人了，鑫安虽然是鑫源旗下的公司，但是我主要负责化工厂那边，鑫安的人事不归我管的。再者说，一个公司那么多人，我一个集团副总，怎么可能会清楚底下员工的事？警官同志，你真是说笑了。”
    “哦？是吗？难道是我搞错了？我明明记得审讯的时候，石大柱好像提起过刘总的名字的......”付鹏挠挠头做出迷糊的样子。
    石大柱怎么可能会主动提起？幸亏头儿没在这儿，要是让头儿知道自己又在外面胡说八道诓骗人，肯定又要骂自己了。付鹏庆幸地想。
    “我看警察同志是真的搞错了吧？我的副总平时日理万机，怎么会知晓一个小员工的事？绑架？您不会是怀疑这件事，是跟我的副总有关系吧？”宋威寒着脸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
    “没有没有，”似是被宋威脸上的表情所吓，付鹏忙堆起满脸的笑容摇着头，“一个小员工的案子，怎么可能会跟刘总扯上关系呢？估计是那石大柱想找个大腿抱一抱，才胡乱扯上了公司的领导吧。”
    说着，又自顾自地点点头，“嗯，肯定是这样的，我回去再审审他，一定让他老实交代，还刘总的清白。”
    “警官......”刘喜听得心里一慌，忙开口想要再说什么。
    “那什么，两位领导，既然已经问清楚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的工作了。等我那边审清楚还了刘总清白，我再来跟你们赔礼道歉。”付鹏起身打断刘喜，欠了欠身后，便径直出了会客室的门。
    “老大......”刘喜一脸欲言又止地看向仍坐在沙发上的那人。
    “去我办公室说！”
    那压抑着怒气的话音刚落，刘喜就觉得眼前一黑，刚刚还在沙发上的那人已携着一阵冷风向办公室走了去。
    完了！刘喜心里哀叹着，步子绵软地跟了上去。
    ......
    掏出钥匙将车子启动，在离开停车场时，付鹏再次扭头看了那大楼一眼，一脸玩味地吹响了口哨。
    看刚才那刘喜慌张的表情，付鹏就直觉肯定有事。只是现在并没有什么证据可以将案子引到那人身上。
    回去再磨一磨那个石大柱吧，付鹏想。
    ......
    楼下载着那警察的车已经离开，宋威站在窗前，将目光移向了他身后不远的刘喜身上。
    “什么时候的事？”
    刘喜肩膀抖了抖，“前......前天。”
    “前天？”宋威眼神幽暗，“为什么不上报？”
    “我......我可以解决的老大。”刘喜小声为自己辩解着。要不是看着老大一直在为着姚文海的事着急上火，自己又怎么会不跟老大说呢？
    可是，石大柱那不听话的如今眼看着就要兜不住了，要是真把自己交代了，那......想到那警察审视的眼神，刘喜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行了，我来想办法。”不再看那垂着头认错般的人一眼，宋威挥挥手将他赶了出去。
第九十章 情不知所起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柳莹出现在市政大楼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本就生的娇媚，出门前，她又特意化了些淡妆，那眼波流转，顾盼生辉间，尽是楚楚动人又魅人心魄的妖娆。用宋威交代她的话来说，就是要保证自己出现时越吸引人越好。
    “哇，这美女是谁啊？以前没见过啊。”
    “这模样，不会是哪个我们不知道的明星吧？”
    “你们听说了吗？刚才服务台那儿的人说，这美女是来找咱们的姚大领导的！”
    “哦~”那边罗涵已急匆匆地向这边走来，听的人交换了个眼神，又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感叹后，才恋恋不舍地作鸟兽散了。
    “您先跟我来吧。”头疼于周围路过的人偷偷打量过来的眼神，罗涵无法，只得先引了这不速之客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柳小姐，您这是何意？”将那些好奇地目光挡在门后，罗涵转身看向已在沙发上落座的美艳女人。
    柳莹听了却挑挑细长的眉，黑色套裙包裹的白腻长腿从容淡定地交叠起，“叙旧。”红唇微张，两个字便轻飘飘地吐了出来。
    “叙旧？”似是不明白女人的意思，罗涵一脸惊诧地重复道，“我不懂柳小姐的意思。”
    柳莹却并不在意，只媚眼如丝地斜着男人，“没关系，你不懂，你的领导懂，劳烦请他过来吧。”
    “抱歉，领导在忙，没有时间过来，柳小姐要是没有什么事的话，还是先回吧。”罗涵却不为那荡漾的眼波所动，冷着脸拒绝道。
    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女人出现在领导面前，否则以后有上级问起的话，领导那儿该搪不清了。
    柳莹却像是没有听出罗涵语气里送客的意思，只是低着头，细细地将裙子上因坐下而生出的一丝褶皱捋平，声音婉转而平静，“没关系，我可以等。当然，如果罗秘书觉得我在这儿等不方便的话，我也可以再回刚才的大厅。”
    罗涵知道，这女人的话里，已尽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实在无法，罗涵只得叹了口气对她说道，“那你先稍等，我需要先跟领导打个电话请示。”
    “好。”柳莹浅笑着点头。
    ......
    “嗯，我把她带到我的办公室了。”
    “她说要见您……”
    “好，我知道了。”
    半晌，拿着电话的罗涵才又回到了柳莹面前，“领导现在不方便见你，你有什么事，就在电话里说吧。”说完，又将手里还未挂断的电话递了过去。
    “你到底想怎样？”刚将手机递到耳边，柳莹就听到电话里那人愤怒到咬牙切齿的语调。
    “宋总见老是联系不到您，就让我特地来看望您，还让我给您带句话，他说他很挂念您，希望您一切都好。”将最后一个音节重重地吐出后，柳莹抬起嘴角沉默着，等待即将来自对面那人的咆哮。
    然而预想的咆哮却并没有出现，只有嘶嘶的电流声响在她的耳侧。正在柳莹诧异地想要再次开口时，那头的姚文海却终于出声了，“柳莹……你也是个优秀的女人，总这样被宋威不择手段地利用，你......也心甘情愿吗？”
    没有想到姚文海会将问题转移到她的身上，一时间，柳莹被他尖锐的问题刺得有些怔愣。
    被百般利用还是这么甘之如饴吗？呵呵。
    轻笑着压下声音里那丝轻到不被人察觉的颤抖，柳莹垂下眼帘，对电话里的人说道，“好了，我的话也带到了，既然今天您有事忙，那我就不打扰您了，再见。”说完，便将电话还给了一旁的罗涵。
    “谢谢罗秘书的电话，那我就先走了。”一个优雅的弯腰将沙发上的手包拿起，柳莹对罗涵点点头，便开了门走了出去。
    门外依然有好奇的目光在打量着这从秘书办公室里走出的漂亮女人，然而柳莹却像是丝毫不在意，只微笑着，端庄着，踩着高跟鞋一步步地进了电梯。
    罗涵站在办公室门口看过去，那袅袅婷婷远去的背影挺得很直，蓦地想起刚才打电话时那女人眼中划过的落寞，他忍不住摇摇头，一个女人，何至于把自己置于这么卑微的境地呢？
    ……
    直到傍晚的时候，这场意外救了他们的瓢泼大雨才算停了下来。言笑站在满是泥泞的院子里，深深呼吸了一口这空山新雨后的清凉空气，只觉得整个人都通透轻盈起来。
    “大叔，你看那边。”向迈出屋门朝她走来的简商招招手，言笑又指着乌云散去后天边蓦地跳出来的晚霞说道，“是不是很美？”
    小心避过脚下的脏污，简商看向一脸兴奋的言笑，这一场大雨把天空洗的很是澄澈，天边晚霞斑斓，映得女孩眼中同样光芒闪烁，情不自禁点点头，简商柔声说道，“嗯，很美。”
    “要是真的是出来旅行的就好了，我们就可以去爬山，去看日出，去徒步，一定会很有意思的……”收回望向天边的目光，言笑的声音喃喃的，带着些许怅惘。
    “言笑，”简商听得心里一酸，表情也慢慢黯淡下来，“对不起，如果没有我，也许你现在正在报社做一个简单快乐的编辑，可以去和朋友同事吃饭逛街看电影旅行，无拘无束，就算偶尔烦恼，也只是因为一些可有可无的小事……”不会像现在这样，被我带来的沉重和黑暗所束缚压制。
    然而却还没等他说完，言笑却迅速转身向他看了过来，“大叔，不许你这么说。”语气嗔怒，瞪大的琉璃般剔透的眼睛也像是在说，你再这样，我就真的要生气了。
    “噗嗤！”本来还有些感伤，如今瞧着女孩如此娇憨的模样，简商忍了忍，还是笑了。
    言笑却被简商笑的有些恼羞成怒了，她小脸红红的绷起着，拳头一抬，便要向正笑她的人身上砸去，然而还未沾到男人的衣服，扬起的拳头就已经被一只温热的大手包住了。
    “言笑……”唇齿相碰间，女孩的名字再一次从简商的嘴里吐了出来。然而这一次……言笑听着自己的名字，竟第一次从中听出了酥酥麻麻的感觉，那感觉就如同电流般奇妙，顺着她的耳朵，战栗地缠上了她的心间。
    “吃饭了……”刘慧莲站在门口，看着院子里那对兄妹，一时间竟有些呆住了。那两人此时正站在院子中间，女孩娇小可人，表情有些愣愣地，正红着一张有些不知所措的脸。男人高大英俊，正握着女孩的手专注柔情地看着眼前，仿佛那站在眼前的姑娘就是他这一生不想再放手的挚爱。
    然而这美妙的气氛却被开了口的刘慧莲瞬间打破，两个人也急急地松开了手看向门口的女人。
    “呃……我说，饭做好了，我们去吃饭吧……”收回对眼前这对兄妹的疑惑，刘慧莲笑了笑，对两人说道。
第九十一章 无赖的条件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今天回来的急，又赶上下雨，家里也没什么可以吃的，我就煮了点粥，还有点酱菜，大家先将就吃点吧。”
    刘慧莲歉意地看了眼那自门外一前一后进来的两个人，语气赧然。
    言笑听了忙摆着手，“天气这么冷，正好喝点粥暖和一下。”说完便拉着刘慧莲坐在了餐桌前的椅子上。
    简商看着小丫头那刻意回避他的背影，心里虽如同打翻了蜜罐般的透着一丝丝甜蜜，脸上却又做出波澜不惊的样子，抬脚就走向言笑身旁的空位坐了下来。
    “慧莲姐，眼看着这雨也停了，讨债那几个人肯定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你们打算怎么办？”想到自己明天可能就要离开了，言笑心里实在有些放不下这母女俩，思索半晌，还是将自己的担心问了出来。
    “怎么办......”刘慧莲被问得一愣，又看向已抬头看过来的赵田路，两个人有些心慌地面面相觑着，这才发觉自己从进了家门好像就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那你们......是不是明天就要走了？”刘慧莲知道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但是眼下的情况却让她还是艰难地开了口。
    刚想说点什么，言笑却突然觉得身旁的简商拉了一下自己，紧接着男人有些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没错，明天我们就回去了。”
    “......”言笑忍不住扭头瞪向那自作主张的男人，却在触及对方有些严厉的眼神后又乖乖地垂了头，“......是啊慧莲姐，我还有一些重要的工作，所以明天......我们就先回去了。”
    一时间，女孩的话让刘慧莲的表情有些黯然，她犹豫地张了张嘴，最终却还是将手移到了自己的碗边，笑着说，“快吃吧，要不一会儿该凉了，言笑快尝尝这酱菜，这可是我自己做的，明天回去以后你可就吃不到了。”
    言笑点点头，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她不敢开口，也不敢看刘慧莲，她怕自己一个心软冲动，就要后悔自己刚刚的决定了。
    而此时已重新将头埋向碗里的赵田路，却只是顿了顿扒拉饭的手，又继续吃了起来。
    “对了，明天上午去往县城的公共汽车几点到村口？”一片碗筷相撞发出的叮当声里，简商突然出声问道。那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来，他得提前将车子时间打听好。
    见丈夫似乎并没有打算开口的意思，刘慧莲忙咽下口中的饭菜说道，“平时都是十点左右到村口这儿的。”说完又看向赵田路，“对吧田路？”
    赵田路这才头也不抬，模糊地“嗯”了一声。
    这个人......简商眯眼打量着还在扒饭的赵田路，看来，一会儿必须要把东西尽快拿过来了。
    晚饭后，刘慧莲收拾碗筷去了厨房。简商将自己换下的湿衣服塞回包内后，才拉着院子里看星星的言笑一起将刚方便完的赵田路堵在了厕所门前。
    “干......干什么？”见那总是对他没好脸色的男人出现在跟前，赵田路紧张得连系腰带的手都有点不利索了。
    言笑立马领会了简商的意思，还未等被他们堵住去路的人话音落地，一只手已伸了出去，“录音。”
    然而一听到“录音”两个字，前一秒还莫名紧张得赵田路却突然来了底气，他慢悠悠地将自己的衣服整理好，又指了指那亮着灯的屋子，笑嘻嘻道，“二位先让我过一下嘛，上完厕所要洗手的。”
    简商却已丧失了对这人的耐心，他眼神冷冽地盯向那正一脸无赖表情的男人，寒声道，“赵田路，我劝你不要耍花样。”
    “哟哟，这话说得，”赵田路闻言，又立马切换了一副无辜的表情，“我怎么耍花样了？我又没有说不给。那你们要录音，总得让我先进屋吧。”
    “好！”忍下心里的不适，言笑拉了拉一旁怒气正盛的简商的衣角，身子一闪，将路让了出来，“我们跟你去取。”
    一脸得意地踱着步子从那二人身边走过，脚下的泥水被那人踩得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言笑二人刚想跟上前，却见那人又突然停了下来。
    “录音可以给你们，但是，我有个条件。”赵田路转身，一双盘算着什么的眼睛对上了那两人诧异的视线。
    身旁简商的呼吸声愈加粗重，言笑知道自己的也好不到哪儿去。一路上只想着尽快取回这份证据，却没想到这赵田路竟是个泼皮无赖。
    “......好！你说。”深吸一口气后，言笑才终于让自己耐下性子来。
    看看，还不是要听我的！赵田路得意地笑着，眼珠子迅速转了转。
    “你们白天也看到那来要账的人了吧，我直说吧，我肯定是没有钱还，还要带着老婆和受伤的孩子，你们明天是拍拍屁股就走了，可是我们这一家三口该怎么办啊对不对？所以，你们如果能带让我们躲开那要债的人，我就把录音给你们，怎么样？”
    赵田路还想要说什么，简商却早已听不下去了，他上前一步迅速揪起那人的衣领，又高高地扬起一只胳膊，牙齿咯咯地响着，“赵田路，你不要逼我。”
    虽然心里料定这人不会把自己怎样，但看着这年轻男人一脸恨极了的表情，赵田路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下。
    “大叔......”言笑也有些急了，她一把抱住男人眼看着就要落下的胳膊，出声阻止道，“大叔，别......”
    瞅准了男人眼中的那丝犹豫，赵田路使劲挣扎着，试图将自己的衣领从那人手中解救出来，半天无果后，又语气急促地小声喊着，“你打吧，你要是打死我了，你也拿不到录音了！”录音是这两人的软肋，他就不信捏不住他们。
    半晌后，简商的手终于无力地落了下来，他松开攥在手里的衣领又一把将那人狠狠地推倒在泥里，转身便要回屋。他不想再看这张惹人生厌的脸了，再看下去，除了打死他，恐怕就再也想不出第二个可以让他平静下来的办法了。
    “怎么了这是？”刘慧莲闻声也赶了过来，然而眼前的一幕却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言笑那表哥已一脸愤怒地回了屋，言笑也是气到无语的表情，而自己的丈夫，正狼狈地坐在一地泥泞里，脸上还有未褪去的得意地表情。
    “言笑......”刘慧莲有些迟疑又小心翼翼地开口，“怎么了？是不是......是不是田路又做错什么了？”
    言笑却已无力再向这个毫不知情的女人解释什么，只是勉强地笑了笑，“没什么，慧莲姐，明天......我们先不回去了。”
第九十二章 审讯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早上刚到局里，正打算让下属去把那石大柱提过来接着审，付鹏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小付，你来我办公室一下。”是局长的电话。
    压下心中突然涌起的那股不详的预感，付鹏不情愿地敲响了局长办公室的门。
    “进来。”
    直了直自己的肩膀，付鹏推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局长张富平正端坐在办公桌后，带着一脸严肃的表情。
    付鹏打眼看过去，率先开了口，“领导，您找我？”
    上下打量着眼前自己手下这位成天吊儿郎当惹是生非的副队长，张富平从鼻孔里“嗯”了一声，斟酌了一下才关怀似地问向他，“小付啊，最近工作怎么样？”
    “哦，”付鹏飞快地垂下头偷偷地撇了撇嘴，才抬眼看向张富平，“都挺好的，谢谢领导关心。”
    “那就好。”张富平点点头，话题一转又接着问道，“你手里那个平安胡同绑架案，嫌疑人那边审的怎么样了？”
    付鹏这才认真地瞧了瞧面前那张正经威严的脸，眼神里满满的受宠若惊。什么时候自己手里这么小的案子，都要受局长大人这么重视了？
    待又转念一想，回忆起自己昨天去的地方见到的人，付鹏这才又恍然大悟了。
    “嫌疑人交代绑架是因为私仇，但我觉得还有疑点，还在审。”
    张富平闻言却皱起了眉头，“疑点？是你的猜测，还是有证据？”
    付鹏被问得有些哑口无言，抿着嘴沉默半晌，才无力地开了口，“……没有证据。”
    “好了，既然嫌疑人自己都已经交代了因为私仇，受害人那边也不追究，你就不要在这上面浪费太多时间了，去办个拘留。眼下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上面的调查组快下来了，这段时间你先让你们队里的人把这两年手头的案子整理一下。”不再看那站着的人一瞬间颓然下来的脸色，张富平语气严厉地吩咐道。
    这小子总是爱不识时务地捅娄子，昨天竟然还直接跑去了鑫源那边，幸亏还没闯下什么大麻烦。
    虽然从眼前看，这鑫源老总和老姚那边的关系并不明朗，但毕竟这老姚都是要退的人了，那宋威会不会又和下一个来接替的领导搭上关系，这都未可知啊。
    既然人家难得开了口要人，那不过分亲近的基础上也不要太得罪人，以后也好继续开展工作啊。
    目送着付鹏开门出去的背影，张富平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老狐狸似的一双眼里闪过盘算的光。
    郁闷地出了领导办公室的门，付鹏铁青着脸回到座位上，将扔在桌上的烟和打火机揣进兜里后，又一阵风似地大步走去了办公楼外的台阶下。
    “我艹！又这样！又他妈这样！还让不让人干活了？干脆把我们都辞了算了，留你一个人去跪舔那些有钱人不是更好吗？”恨恨地吸了一口手中的烟，付鹏脚下使力?着地上的石子，涨红着脸气冲冲地咒骂着。
    “好了，队长，你小点声吧……”跟出来的下属小何瞧着付鹏那不好看的脸色，又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说。
    “我……我他妈……”付鹏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张了张嘴还想接着骂，却最终还是叼起明灭不定的烟沉默了。和以前一样，除了躲在这里骂人，他还能做什么？
    见自己的上司终于安静下来不再骂人，小何这才迟疑地开了口，“那，队长，石大柱那边，我还去提人吗？”
    提人？对了，他刚才还让小何去提石大柱的。付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还在等他回答的下属，直到盯得那年轻人心里发毛开口想要再说什么的时候，他这才开了口，“去提人，现在，立刻，马上。老子还就不信了！”
    “好嘞！”听了上司的话，小何这才语气轻快地回答一声，转身小跑着去办手续了。
    审讯室。
    此刻坐在审讯室的付鹏早已从刚才的怒气中恢复了平静。
    张富平那厮要是知道他转脸又来提审这石大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过来打断他。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审讯了，他得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能错过眼前这人的任何一个话里的漏洞。
    “我昨天去鑫源了，见了刘喜刘总，哦，当时宋总也在呢。”付鹏悠闲地翘起二郎腿，一派轻松地对那戴着手铐的男人说道。
    “哦，呵呵，是吗？”石大柱尴尬地笑笑，面上控制不住地闪过一丝惊慌。
    他这两天并不好过。本来想着只要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说，刘喜他们很快就会把他捞出去的。可眼下这两天时间都过去了，怎么就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石大柱心里有些慌。这警察刚才说昨天去见了刘喜，可现下却还是一脸轻松有底的模样，刘喜那边，到底怎么说的？
    “想不想知道你这两位领导怎么说的？”付鹏抱着胳膊望向那眼神紧张的男人。
    “呵呵，我的事跟我们领导有什么关系？警官您别开玩笑了……”不想被那人看出自己心里隐隐的期盼，石大柱干笑着出声说道。
    “嗯，没错，”顺着石大柱的话点了点头，付鹏一脸认同，“你那两位领导也是这个意思，你们宋总压根都不知道这件事，你们刘总听了也直说并不认识你这么个底层员工。他们还说，如果员工犯了错，鑫源是一定不会姑息的，也希望我们公安部门依法办事，不要对你心慈手软，该罚罚，该关关……”
    说着，付鹏又停下话头看向已变了脸色的石大柱，声音戏谑，“怎么样石大柱？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一旁做记录的小何却忍不住停下笔扶了扶额。昨天队长回来的时候，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他有说鑫源那两个人让他依法办事从严处理了吗？
    队长这张信口开河的嘴啊！
    “不可能！怎么可能？他们不会不管我的！”
    像是不相信付鹏的话般，石大柱抖着嘴唇喊着，戴着手铐的双手猛地一拍椅子前的挡板，就要站起来。然而他能活动的空间太过狭小，身子刚刚抬起，便又被限制地跌坐回了椅子。
    “老实点！”小何走向情绪激动着的石大柱，抬手摁住了他的肩膀。
    “我骗你干什么？你自己都交代了是私仇，既然是私仇，那你一个小员工还指望你们领导出来保你啊？别做梦了。”付鹏起身伸了个懒腰说道。
    石大柱却像还没有接受这个事实。还在茫然地小声喃喃着，“不可能，不可能的……”
    “对了，刚才我们局长说了，既然案子已经定性了，就要早点办结案了，一会儿你在结案材料上签个字，这案子也就算完了，我也省得一趟趟提你了。用你们领导的话来说，就是该罚罚，该关关，”想起刚才局长的训话，付鹏又一脸笑呵呵地补充道，“不过，你这个绑架案里可是有个六岁的孩子，估计量刑会重一些吧……”
    自顾自地说完，付鹏又走过去拍了拍瘫坐在椅子里的石大柱的肩膀，脚步一抬，眼看着就要拉开审讯室的门走出去了。
    “等……等一下！”身后有惶惶然的叫声响起，付鹏嘴角一抬，才又转身看了过去，“还有什么事吗？”
第九十三章 做戏（一）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大山里的天刚蒙蒙亮，刘慧莲一家三口连同言笑简商两个人，都已经各自收拾好东西做好随时可以出门的准备了。他们其实也不确定今天那伙人还会不会再来，但是保险起见，大家都还是选择了早做打算。
    前一晚上的不愉快似乎并没有对赵田路造成什么影响，早上起床后的他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仿佛被追着要债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经过昨夜，言笑也已彻底看透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因此，当赵田路再次嬉皮笑脸凑过来时，言笑选择了别过脸不看他。老实说，这张脸真是让她打心底里感觉反胃啊。
    “哎，小姑娘，别不理我啊，咱们昨天可都是说好了的。你们想好对策了吗？”
    赵田路一句话说完，言笑却还是后脑勺对着他的样子，即使开了口，那语调也是粗声粗气的不甚和善，“我不知道，你去问我表哥吧。”实际上，她知道这人也没有胆子去问简商。
    “哎呀，别啊小姑娘，你那表哥的眼神实在是太吓人了，你过去问问吧。咱们早点商量出对策，你们也好早点拿到录音回去啊，你说对不对？”
    这人竟然还敢提录音？
    言笑带着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回头瞪着他，“赵田路，我以前是真不知道，你这个人原来这么无耻！”
    赵田路听了，却不以为意地嘿嘿笑了两声，又冲她指了指另一个房间里简商的背影，带着诱哄的味道小声说着，“去吧，啊，去吧。”
    言笑也实在不想再与这人多待，只好收拾心情向简商那边走了过去。其实她也很担心，如果那讨债的人真的来了，就凭着她和简商两个人，又该怎么让刘慧莲一家三口平安躲过呢？
    “大叔？”背对着她的简商似乎正在自己的包里翻找着什么，待听到言笑的声音后才略抬了抬头。
    “大叔，一会儿要是那几个人真的来了，我们该怎么办？”言笑的语气里满是对她和简商两个人的担忧。
    “还好带着了。”那垂头翻找半天的简商终于将手从包里抽了出来，连同他的手一起从包里露出来的，还有一支笔，一个本子，和一把折叠军刀。
    “这......”看着男人手里的那三样东西，言笑一时间有些迷糊了，“这是什么意思？”
    简商却并未直接回答言笑的疑惑，只扬了扬手里的笔和本子，对言笑说道，“去把赵田路叫进来。”
    虽不怎么明白简商的用意，但言笑还是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屋子，将堂屋里正支着耳朵偷听的赵田路扯了进来，“别在外面偷听了，进来，找你有事。”
    “是想到什么好主意了吗？”赵田路忍不住搓了搓手，一脸兴奋。就知道扣下这两个人有用，说实话，他自己可着实应付不了那几个讨债的人。
    “嗯，有主意了，”简商冷眼看着那张兴奋到发光的脸，又将自己手里的本子打开，连同那支笔一起递到了赵田路的面前，“主意是有，但是需要你的配合。来吧，我说，你写。”
    虽有些狐疑，但一想到自己能带着老婆孩子先避开那几个人的纠缠，赵田路就什么也顾不上了，他利索地接过简商手里的东西，又将本子放到桌子上，拿着笔的手紧接着伏了上去，“你说吧。”
    看着那人弯着腰持笔等待的样子，简商的眼里迅速闪过一丝狡黠，他冲一旁迷惑地看过来的言笑眨了眨眼，才将已想好的内容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
    ......
    “这......”
    半晌后，赵田路犹疑着将手里已写好的东西递了过去，又一脸不放心地问道，“这，应该不算是真的吧？”
    简商满意地看了看纸上那满满当当的字，才不甚在意地点点头，“当然，就算你乐意给，我也并不感兴趣。”
    说着，又指了指那纸张空出来的右下角，“做戏做全套，为了看起来更逼真，签上你的大名吧。”
    “......”带着一脸挣扎的神色，赵田路思索了几秒钟，才咬着牙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既然不是真的，那还怕什么？
    “哦，对了，还差一样。”见那人已落下名字的最后一笔，简商这才把玩着手里的军刀又说了一句。
    赵田路却听得皱起了眉，“......还有什么啊？”他不过就是想让他们替自己挡一挡这几个瘟神，就算做戏，这准备工作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呢？
    简商却懒得解释，只下巴轻点，示意赵田路举起一只手来。然后，还未等这人有所反应，简商已手起刀落，下一秒，有鲜红的血从赵田路的食指上呼呼地涌了出来。
    “你，你什么意思？啊？”吃痛地攥起自己流血不止的手指，赵田路抖着嗓子，忍不住冲眼前这行凶的男人喊了出来。
    “这儿，”简商收起手中的刀，又指着赵田路刚刚签上去的名字语气冷淡地说道，“来，摁个手印吧。”
    “这怎么......”然而话还未说完，赵田路就觉得自己的手腕被人一把捏住，下一秒，那带血的手指已抖抖索索地盖上了自己的名字，再抬起时，那满满当当的纸张上已赫然多出了一个鲜红的血手印。
    “你这......”赵田路还想再骂什么，却在抬头触及简商那慑人的目光后又哑了嗓子。半晌，他才清清嗓子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不作数的啊，都不是真的。”
    说完，才捂着还在流血的手指龇牙咧嘴地快步出去了。再待下去，他怕自己还没碰到那几个要债的，就要提前把命交代出去了。
    “大叔，”言笑瞧了眼那本子上的字迹，“这能行吗？”
    将那新鲜的手印在空气中晾了晾，简商表情沉静，“试试看吧，如果那伙人是群好糊弄的，兴许能行，如果......”顿了顿，简商又将那刚刚割了赵田路手指的刀举到言笑面前，“如果不行，我也会保护你的。”
    似是被大叔那举刀的样子吓到，想起刚才赵田路捂着手指血流如注的样子，言笑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伸手就将那刀夺下塞回了包里。
    “不会这么惨的大叔，我们一定可以平安回去的。”说完，又认真而严肃地点了点头。嗯，一定可以的。
    “好了，先不要担心了，你去通知刘慧莲他们一家人先躲到他们说的那个老宅里，记住，务必避开人，哪怕是亲戚。”呼噜了一下女孩柔软的发顶，简商目光沉沉地看向窗外。
    能不能拿到录音平安回去，就看一会儿了。
第九十四章 做戏（二）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前一天晚上睡觉前询问刘慧莲的时候，简商庆幸地得知他们一家三口在这个村子里竟还有一个去处，那是赵田路已经去世的父母的房子，已经空置多年。
    “他们到那边了吗？”
    趁着早上的村子里还没有几个人活动，简商已让那一家三口暂时躲去了那边的老房子，只留他和言笑两个人。本来打算着让言笑也和他们一起过去，却最终还是被言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听到简商这样问，言笑跑到一边打了个电话给刘慧莲，询问完以后又跑回到简商这边汇报情况。
    “他们已经到了。”
    简商点点头，“没有被人发现吧？”
    “没有。”言笑严肃地摇头。
    此时的简商在她的眼里，就如同一个最高级别的指挥官，形势如此严峻的情况下，她要做到积极配合，保证自己快速完成指挥官同志交给她的一切。
    简商却被她的表情逗得忍不住笑了。此刻难得那惹人厌的赵田路不在，也没有旁人晃来晃去地碍眼。虽然并不知道一会儿会不会遇到什么紧急情况，但看着那女孩待在自己身边的模样，简商的心里突然觉得有些放松下来，刚才还微微拧起的眉，这会儿也因为笑容而舒展开了。
    “大叔，你怎么还笑？”言笑有点紧张，一双手都忍不住有些微微的抖了。
    似是感应到女孩的忐忑，简商好整以暇地拉着她将她摁坐在椅子上，又弯下腰平视着女孩的眼睛，轻声安抚道，“别怕，言笑，一切有我。”
    一场雨将山村的各处都洗的澄净，屋外鸟鸣声一片，还有远处偶尔响起的两声犬吠，除此之外，耳朵里似乎再没有别的声音。
    言笑望着男人那双透亮又专注的眼睛，如有魔力突然降临般，她的心竟也开始像这此刻身处的避世小村一样，奇异地平静下来。
    “嗯，有大叔在，我不怕。大叔也不要怕，我也会保护你的。”女孩眨巴了下眼睛，下一秒，嘴角已开始笑盈盈起来。
    小丫头！
    一时没忍住，简商一个倾身向前，带着笑的薄唇如盖章般贴向了言笑光洁的额头，又趁女孩还没反应过来，迅速地抽身离开了。
    “……”言笑震惊了。
    额头上的微微凉意提示着刚才简商的动作并不是她的梦。下意识地抬手摸向男人嘴唇触碰的地方，言笑迷惑地瞪大眼睛看向眼前已站直身子笑得一脸心满意足的简商。
    “还这样看我，再看我还吻你！”女孩迷糊又软萌的样子看得简商心里有些痒痒的。老实说，要不是此刻的时机不对，还怕吓到这小丫头，否则他早就将她揽在怀里，狠狠地吻下去了。
    “呃……”言笑猛地低头，收回了自己盯向男人的目光。
    这大叔……是紧张得不知道怎么发泄才好了吗？不过，自己这心里……怎么好像还有点甜呢？
    “怎么样？现在还紧张吗？”
    言笑还在发愣间，重又弯下腰的简商笑着再次问出声来。
    “不……不紧张了。”见大叔又一次将头凑过来，怔愣着的言笑这才一个慌乱的摆手，迅速起身结结巴巴地说道。
    “那好，”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简商收起笑意，“时间差不多了，言笑，去把院门打开，开到最大的那种。”
    “吱呀”一声将那两扇锈渍斑斑的大铁门推开，言笑站在门口向街道两旁探头望了望，发现还没人，只好又悻悻地回了院里。
    看来刚才大叔的吻只是为了让自己转移注意力不再紧张的，害得自己还空欢喜一……
    想到一半，女孩忙又捶了几下头让自己清醒过来，空欢喜是什么鬼？明明是惊吓好吗？对，就是惊吓！
    理清思绪刚想回屋的言笑，一抬头便看见简商正从屋子里搬了两把椅子出来。
    “已经把门打开了大叔，不过，你这是在干什么？”言笑疑惑。
    简商却将那两张椅子摆好后对她招了招手，“过来坐。”
    一大早，天水村的村民们就发现赵田路家的大门大敞四开着。
    难道是趁着暴雨，他们一家子回来了？
    山村本就闭塞，村民们闲来无事时，最喜欢的就是嗑一嗑这东家的长西家的短。一想到昨天堵在他赵田路家门口的那几个要债的，好事的众人们自是耐不住性子，再次三三两两地向昨天看热闹的地方围过来。
    “进去瞧瞧啊？看是不是慧莲他们回来了？”村民甲笑嘻嘻说道。
    “我不去，要去你去啊。”村民乙一边拒绝着，一边又伸长脖子，似是想从这打开的院门内瞧出个究竟。
    “瞧瞧你这胆子，不就是田路他们一家三口吗？又不是什么吃人的东西，还怕被昨天那几个要钱的人看到再沾上你啊！”村民丙大着嗓门哈哈笑着。
    ……
    说着热闹的一群人，终是敌不过那一颗旺盛的好奇心，你拉着我我扯着你，轻手轻脚又探头探脑地进了那敞开的大门。
    “慧莲，慧莲在家吗？……”
    “哎？这两个人是谁啊？”
    一群人刚进院子，便看到一对年轻人正面对着那几间小屋坐在院子里摆放的两张椅子上。男人的手还抬起对着小屋指指点点的，在小声说着什么。
    “你们是？”听到门口动静的简商和言笑迅速起身望了过来。
    本以为会是田路那两口子，却没想到竟是一对陌生的年轻人，看这模样穿着，应该还是城里人。
    “你问，你问吧……”
    “你来问……”
    一群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竟无人敢应声了。
    半晌，才有一个声音从后面响起来，“你们，你们不是昨天来找田路那小子要账的那两个人吗？我记得小姑娘你还跟我打听来着。”
    压下忍不住想要翘起的嘴角，言笑清清嗓子回答道，“是我们，没错。”
    本来只是临时撒了个谎，却没想到竟然歪打正着了。
    “你们这是？”那村民又是一脸疑惑地问道。
    刚想说什么，那门口却再次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厚重低沉的男声从这熙熙攘攘的人声中穿透出来。
    “赵田路，终于逮到你小子了！”
第九十五章 做戏（三）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这突然响起的一声，让纷纷围进小院的村民都有些好奇。众人回头向那声音的主人望过去，待看清来人后，却又脚步慌乱地后退着，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来了。”简商宽慰地捏了捏言笑有些冰凉的手，一把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大哥，有人！”
    远远看见那昨天还紧闭此刻却已经挤满人的院门，黑五的心里一阵激动，脸上那硕大的黑痦子也因为兴奋而有些微微的颤动。
    “走，今天说什么也得让那小子还钱，你们几个一会儿都给我看着点。”仔细吩咐完几个小弟，黑五当先拨开那些碍事的村民挤了进去。
    因为自己的这一嗓子，院子里那些不知道为什么围观的人们，此时都已主动让开一条路，默默地站到了两边。许是怕那里面的人跑了，黑五大踏步地走上前，却在看到那两张陌生的脸后愣住了。
    “怎么不是赵田路？你们是谁？”左右打量了一遍这粗陋的院子，黑五又指示着几个小弟进了屋，一番寻找后，那几个人才重又回到黑五身后，“大哥，没人。”
    怎么会？
    将不解的目光移向面前那两人，黑五粗声问道，“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在赵田路家里？他人呢？”
    似是没有听出那人语气里的肃杀，简商抬眼，一脸茫然地反问了回去，“你们是？”
    “赵田路欠了我们大哥的钱，我们是来要钱的。”黑五身旁，一个愣愣的小弟不客气地说道。
    “喔，”简商这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如此......我们也是来要钱的。”
    “你们也是来要钱的？”黑五闻言诧异地挑了挑眉，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探究，“那赵田路人呢？”
    他的话音刚落，言笑忍不住从简商的身后探出了头来，“我们也是昨天刚到的，并没有见到他的人。”
    “呵，”黑五却显然并不相信这两个人的话，“那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真是的，这两人如此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座昨天还锁着的房子里，还声称自己没有见到人，骗鬼呢？真当他黑五是傻子吗？
    言笑再次探头伸出一只手来，有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从她的手心里传了出来，“因为赵田路把钥匙给我们了。”
    “你们......”
    一会儿说没见到人，一会儿又说赵田路把钥匙给了他们，任黑五再强忍着耐心和好脾气，也实在受不了这两人如此的戏弄。绷起一张脸，黑五冲身后的几个小弟扬了扬手，“兄弟们，给我把这两人弄屋里绑起来。”既然有钥匙，那必定是赵田路认识并且信任的人，先绑起来再说，没准还能把赵田路那小子诓出来，黑五如是想着。
    “等一下！”眼看着那几个喽??鸵??侠矗?蛏陶獠疟砬榫?诺睾暗溃?按蟾纾??遣皇俏蠡崾裁戳耍课颐敲挥腥龌寻Ｔ砍兹肥凳钦蕴锫犯?模??妨宋液臀遗?笥训那??只共涣耍?退蛋逊孔拥指?颐橇耍?颐钦獯卫矗?褪抢纯纯捶孔拥那榭龅摹！
    女朋友？躲在男人身后的言笑一愣，昨天不是说的兄妹吗？怎么这会儿又变成男女朋友了？
    趁着那人正声情并茂地对那黑痦子男人表演着，言笑坏心地掐了他一把腰侧，心里还碎碎念着，谁让你占我便宜的？
    像是知道言笑为什么拧他一般，一段话说完，简商微微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女孩，那眼神像是在说，乖乖的，一会儿我再收拾你。
    突然想起刚刚额头上那一吻，言笑脸一红，又瞬间老实下来。
    “你说什么？把房子抵给你们了？”似是不相信简商的话般，黑五瞪着一双鼓出来的死鱼眼忍不住叫出了声。
    “是啊大哥，对了，我这里还有他写的条子呢，言笑，帮我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简商扭头向言笑眨眨眼。
    言笑点头，又乖巧地从简商背着的包里取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使劲忍着笑意递到了男人伸过来的手里。
    那张写满字的纸，就是早上简商让赵田路写的东西。本来撕下来时是极为平整的，后来却又被简商拿在手里团了团，然后再次展开抹平，变成了如今递出去的样子。
    “大哥，您看一下，这个就是当时赵田路签给我们的东西，上面写清楚了他的身份证号，还有他的签字和手印。”简商小声解释着，一脸诚惶诚恐的样子。
    粗略扫了一眼那写得密密麻麻的纸，黑五只看清了最上面的一行字：房屋抵债协议。
    “妈的，赵田路那小子真把房子抵出去了？”黑五不满地小声嘀咕着，又问向一旁伸过头来看的小弟，“赵田路那借条呢？拿过来我看看。”
    知道自己大哥想对比字迹，那小弟忙殷勤地回应道，“带了大哥。”一边说着，一边从随身的包里掏出另一张更为皱皱巴巴，看起来年份也更为久远的纸来。
    黑五不吱声地将两张纸摊在一起看了半晌，又沉默了半晌，最终忍不住小声咒骂着什么，抬手将简商的那张协议递了回来。
    “是误会了，我没想到，那小子竟然已经把房抵出去了，”不自然地同眼前的男人道了声惭愧，黑五又抖着脸上的痦子狰狞着神色问道，“你们是在哪里碰到的他？我怎么听说他回老家了？”
    “喔，我们是雾城的，也是在那里碰到的他，他们好像一开始是打算回老家的，不过后来签了协议后，就说反正家也没了，就不回来了，至于现在他们在哪儿，我们也就不清楚了。”像是因为没有给对方提供有用的线索，半垂眼的简商愧疚着神色，语气遗憾地说道。
    “算了，”黑五心中一阵懊恼，“兄弟们，走。”一挥手，黑五转身，走过两边挤满议论纷纷的村民的临时小道，离开了这他已苦巴巴守了两天的房子。
    “大哥，真就这么算了？”
    “算了？”不爽地敲了把问话小弟的头，黑五语气里是这几天前所未有的不舒爽，“谁说算了？给我继续查！”
    “哦......”
    那几个走了的小院里。
    刚刚还分到两边的村民此时再次八卦地围了上来。
    “田路真把房子抵了？”
    “我的天呐，真是个败家子啊，这是要把自己的根都给断了啊！”
    “糊涂糊涂，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现在好了，混的连老家的房子都拿去抵债了。”
    ......
    “大叔，”一片热闹的人声里，言笑将震动着的手机举到简商的眼前，简商看了一眼，是一个陌生号码，但他明白刚才言笑的那个无声的口型，“赵”，是赵田路的电话。
    “对不起了各位，我们还有事，麻烦你们先出去一下吧好吗？”客气地将那群不情愿离开的村民请了出去，简商从里面锁上大门，才走回院里对言笑点点头，说道，“接吧。”
第九十六章 返程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刚将那电话接起来，言笑就听到耳边听筒里传来呼呼的风响，伴随着风声一起响起的，还有赵田路气喘吁吁的声音。
    “小姑娘，我刚想了想，不能就这么呆在这儿等死啊。所以呢，反正现在村里人的注意力都在你们的身上，我们呢，还是就先走了吧。”
    “走了？”赵田路的话刚落地，言笑的脸色立马变了，“那录音呢？赵田路，我们在前面为你们挡危险，你们在后面说都不说一声就走了？你……”言笑实在不能理解，刘慧莲竟也同意她的丈夫这么做吗？
    “嘿嘿，”似是知道自己的做法过分，电话里的赵田路听着言笑怒到极点的斥责，忍不住干笑了两声，“你先别急啊，我们知道这么做确实不地道，但是为了老婆孩子，我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的事。而且，如果我要是告诉你，你们想要的东西……就在你的包里，你会不会……”
    顾不得听那人??碌暮蟀刖洌?孕︺墩?趴聪蛞慌砸蛩?姆从Χ?纪方羲?募蛏獭
    “大……大叔……”
    “他们跑了是吧？”
    早就该料到赵田路那个人不是什么守信的人。虽并未对这次的结果抱有太大希望，但看着女孩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简商还是有些不忍。
    他走上前一把将她揽在了怀里，低低的声音里满是安慰，“没事的言笑，他们走了就走了吧，没有……录音也没关系，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不……不是的大叔，”言笑却挣扎着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结结巴巴地将刚刚电话里听到的消息说给眼前的这个男人听，“赵田路他，他说，我们想要的东西，就在……我的包里……”
    “你说……什么？”似是没有听清楚怀里女孩的话，简商懵懂着表情，半晌，才又问了一遍。
    挣开男人静止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言笑飞快地转身，一溜烟跑向了屋里，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再出来的时候，她的手里已多了一个款式老旧的按键手机。
    “找到了大叔，是这个，肯定是这个，我确定这不是我的东西。”
    言笑的眼神里像发着光，她轻快地踮着脚步，献宝似地将刚刚找到的东西塞进了正目瞪口呆着的简商手里。
    “这，这就是……”那手机触手冰凉，带着属于它那个年代的金属质感。手心里尽是那坚硬的质感，可简商却还是有些无法相信。
    “赵田路！”一把捞起椅子上还未挂断的电话，言笑喊了一声对面那人的名字。
    “看到手机了吧？里面有一张内存卡，录音就在里面，你们自己想办法导出来吧。这东西交到你手里，我就不管了。”一歪一扭地走在还有些泥泞的山间小路上，赵田路喘了口气，对电话里喊着他名字的言笑说道。
    “那……你们要去哪儿啊？”近来两天尤为厌恶赵田路的言笑，突然听到他这么痛快，反倒如被卡了嗓子般，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言笑，”这一次却是刘慧莲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言笑，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回想起女孩一次又一次地帮自己，刘慧莲的语气里带着满满的愧疚。
    “别，别这么说，慧莲姐，”最怕听人说软话，如今这两口子一个两个都这样，言笑心里这近来积攒下的怨气反倒有些偃旗息鼓了，“那你们有地方去吗？”
    “嗯，我打算先回我邻村的娘家避一避。”刘慧莲轻声答着。眼下他们一家三口就是在去往邻村的路上，山里村庄多匍匐在山脚下，她的娘家也不例外。刘慧莲踮起脚尖看了看远处，翻过脚下这座山，马上就到了。
    “那就好。”听到这母女俩还有安全的去处，言笑的一颗心才晃晃悠悠地回到了肚子里。
    对面的简商还在捧着手机看她，电话那头的刘慧莲此刻也安静了下来，山风呼啸而过，言笑听到自己轻声说，“那，慧莲姐，再见。”
    “再见，言笑。”谢谢你，言笑。
    挂掉手中已有些发烫的电话递回到丈夫的手中，刘慧莲亲了亲怀中女儿的额头，再次钻进了山林深处的小路。
    ……
    “哐当哐当”的火车声中，言笑托着下巴，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发着呆。
    “怎么了？”察觉到女孩的失神，简商身子微弯地凑了过去。
    这丫头从离开天水村以后就一直是这样魂不守舍的样子，莫不是生病了？想到这儿，简商只觉得自己似乎更加六神无主了，本想握住女孩肩膀的手也瞬间上移，眼看着就要搭到女孩的额头上了。
    “我没生病，大叔。”哭笑不得地抬眼看了那一脸紧张的男人一眼，言笑调皮地抬抬胳膊踢踢腿，说道，“看，没生病吧？”
    “那你怎么了？”下意识地松了口气，简商再次忍不住问道。
    “也没什么，就是……有些感慨吧。”
    车窗外，有远处连绵起伏的山瞬间出现在眼前。想来自己与这对母女兜兜转转下，也认识了这不算短的时间，缘分奇妙，虽一直有波折，但最终竟也从他们身上得到了不小的收获。只是遗憾的是，最终还是没能好好告别。想到这儿，言笑的心里还是起了小小的失落。
    “好了，不想了，那边地处大山深处，又这么偏远，那群要债的人就算发现我们说的话是假的，回去再找，也未必能再堵到他们，你就不要再担心了。”明白女孩发呆的原因，简商沉默着犹豫半晌，还是决定开口劝一劝。
    “嗯，我知道的大叔。好啦，不想他们了。我们来说一说那录音的事吧。”将那一家人抛向脑后，一想到竟然将录音拿到了手，言笑的眼神又忍不住亮了起来。
    “录音嘛，我还没想好，不过……”刚想说什么，桌上简商的手机却突然“叮”了一下，是付鹏发来的消息。
    “……看来，我们不在的时候，又发生大事了。”
    将匆匆扫过的消息递到言笑面前，简商看着女孩瞬间惊诧的脸，忍不住笑了。
第九十七章 传讯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言笑，你这几天没在报社都不知道吧？环保局的曹志被调回一科了，这代表什么？啊？你知道吗？这代表接下来咱们市的环保事业又要有一场腥风血雨了。”
    大早上拖着因近日四处奔波而有些疲惫的身体来报社，言笑只觉得自己身下的椅子似乎都还没坐热，林萧就已经满脸狰狞，啊不，满脸狂喜地奔到了她的座位前。
    “喔。”然而言笑听完语气却有些淡淡的。其实昨天火车上，她就已经在简商那里知道这个消息了。
    “你……你……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明明你前段时间对曹志还表现出莫大热情来呢，这么快你就移情别恋啦？”林萧挫败地看着言笑那张老神在在的脸，有些意外地嘟囔道。
    “什么啊？”将一个大大的白眼送给这胡说八道的人后，言笑又好奇地问，“还有什么其他的内部消息吗？”
    言笑这么一问，林萧瞬时又来了精神，她矮下身子凑向言笑，声音小的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我听说今天早上市局要传讯鑫源的副总刘喜……据说是因为一个绑架案……”
    “传讯刘喜？”言笑惊得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怎么回事啊？”
    林萧却又摇摇头，“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也是吃饭的时候听别人说的。不过话说，那刘喜被传讯，你这么激动干什......”
    “我出去一下啊。”言笑已推开椅子快步向报社门口跑去。不知道大叔知不知道这个消息，她得赶紧给他打个电话。
    “喂，大叔，我们报社同事说今天市局会去传讯刘喜，你那边......”一口气跑到报社外的马路上，言笑掏出手机便将电话拨给了简商，消息重大，她得第一时间通知他。
    然而电话里简商的声音却听上去一点都不意外的样子，只小着声音说了句，“我知道了言笑，一会儿我再给你打过去。”
    好像是有重要的事情啊。但为什么大叔一点都不意外的样子？是早就知道了吗？言笑疑惑地猜想着。
    此时的鑫源化工厂内，气氛也有些不同往日的紧张。平时这个点都应该在各自岗位忙碌的工人们，此刻却都呆站在厂区前的空地上，小声地议论着什么。
    简商看着迎面走来的付鹏，小声挂断了言笑的电话。
    “付队长，您这是？”
    简商忙快步迎上去握住了付鹏的手，虽然前一天晚上已经知道他们会来，自己也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但是此刻众人围观，人多嘴杂，简商作为这里的办公室主任，还是要做足样子。
    “喔，这是我们的传唤文件，劳烦带路，刘总恐怕要跟我们走一趟了。”付鹏客气着说道，又偷偷地对一本正经的简商眨了眨眼。要不是自己又突击审了一次石大柱，此刻他怎么有机会光明正大地从鑫源将刘喜带回去审讯呢？想到此处，付鹏再次得意地向对面的简商眨了眨眼。
    简商眼观鼻鼻观心，努力让自己做到对一脸骄傲的那人视若无睹，转身便引领着他们进了办公楼。
    早上的时候，刘喜就似乎已经得到了消息。一早，他就将简商叫到了办公室，说起自己可能会暂时离开工厂几天，并交代了接下来后面要做的工作。交接完后，就一直呆在办公室再没有出来了。
    “就是这儿了。”向身后的付鹏指着眼前的办公室，简商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接下来就是刘喜会被带走，他只要在外面等着就好了。
    “刘总，您好，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见面了。”付鹏推门走了进去。
    “呵呵，付队说笑了，请坐吧。”刘喜收起一脸的颓唐焦虑，不自然地笑着。
    付鹏却摆摆手拒绝了这人的客套，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咱们就不要耽误时间了刘总，您也知道我们今天来是因为什么，还是就先跟我们走一趟吧。”说完，便对着刘喜做出了请的样子。
    “......好，配合公安机关工作是应该的。”至此，刘喜也便不再多说什么，稍一犹豫，便抬脚向几个警察站着的门口走了过去。
    “刘总犯事了？”
    “不知道，不过没犯事警察也不会来抓人啊。”
    “哎，出来了出来了！”
    众人或好奇或担忧的目光下，刘喜和付鹏一行人缓步从办公楼里走了出来。
    “喜哥！”
    “刘总！”
    见到自己的领导出来，工人们都蠢蠢欲动地想要围上来。
    刘喜却对慌乱的人群摆摆手，又歉意地对一旁的付鹏说道，“我说两句话咱们就走。”
    “好。”付鹏颔首，带人站到了一旁。
    “各位，”刘喜招手将简商连同厂子里几个科室的主管叫了过来；“我今天去市局配合警察同志说明一些情况，说清楚之后很快就会回来了。在我回来之前，厂里有什么需要签字处理的，就找简商。”
    说着，又走到简商跟前，小声道，“去集团找老大，让他把我弄出去，尽快。”
    简商点点头，垂下的眼眸里让人看不清楚他的情绪，“好。”
    “好了，刘总，我们该走了。”不远处的付鹏开始催促了。
    刘喜这才不甘愿地回头看了厂区一眼，随着那几个身着警服的人出了大门，钻进了停在外面的警车。
    ......
    “领导，鑫源的刘喜被市局传讯了。”
    平稳行驶着的黑色轿车里，罗涵挂了手中电话，扭头对后座上正闭目养神的男人说道。
    “哦？”姚文海闻言立时睁了眼，“什么原因？”
    “说是手下人参与了绑架，审讯交代刘喜是主谋。”
    “哦，”再次闭上眼睛的姚文海语气淡淡的，“宋威那边呢？”
    罗涵摇摇头，“上午刚刚传讯的，那边还没有什么动作。”
    “交代下去，让那边严查，不要因为涉及市里明星企业就手软。尤其是绑架案这种性质恶劣的犯罪行为，如果有发现徇私的，一律从严处分。”
    望了眼后视镜里领导嘴角那一丝淡的不能轻易察觉的笑，罗涵点头，“是，领导，我这就安排下去。”
第九十八章 证据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带着一肚子的疑惑上了一天班，直到晚上回了家，言笑也没有接到简商的电话。也不知道那边情况怎么样了，言笑忍不住想。
    晚饭的时候，杨洁不出意外地来了。连同何萌萌在内三个女孩嘻嘻哈哈地热闹着吃完一顿饭后，因着接下来话题敏感的原因，言笑拉着杨洁回了自己的房间。
    “鑫源副总被传唤了？”听到言笑讲起，杨洁也是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这事她还真不知道，就连最近一直和黎文呆在一起，她都没有听黎文提起过这件事。
    “简商不知道吗？”想到那人一直紧盯着鑫源，他肯定是知道的吧，杨洁猜测。
    言笑却迷糊着摇摇头，“我也不确定，今天早上打电话告诉他的时候，他的语气一点都不惊讶，应该是知道的吧。”
    “反正鑫源的人被传讯对咱们来说就是好事不是吗？就不要纠结谁知道不知道的问题了。”杨洁伸了个懒腰，向后一倒，躺在了言笑的床上。
    “嗯，”言笑点着头，一脸认同，“你说的对。对了，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杨洁这才迅速坐起身，从一旁自己的包里扯出了什么东西，“你不说我都忘了，给你看看这个。”
    “什么啊？”言笑一脸好奇地接过，待看清上面密密麻麻的签名后才惊喜地叫出声，“请愿书？啊，杨洁，你竟然把请愿书搞定了！”
    说着就尖叫一声向床上坐着的杨洁扑了过去，将她再次压倒在了床上。
    “啊，言小妹你快压死我了。”挣扎着从言笑热情的拥抱里钻出来，杨洁喘了口气，才一脸得意地笑出声来，“我可是跑了好几天了。在跟你提群里那些年轻人之前，其实我就已经开始跟他们聊了。他们都同意签请愿书，至于那些村子里的老人，我一个外人肯定是动员不了的，就让签了字的年轻人回村动员村干部去了。过程很波折，不过幸亏年轻人的配合度都普遍很高，要不我也不可能搞定这个工作。”
    言笑早已在一旁听得两眼冒星星了，杨洁地话音刚落，言笑又摩拳擦掌地扑上去搂住了她。她做过，所以知道这份工作有多难，一时间，除了给辛苦的杨洁一个又一个大大的拥抱外，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了。
    “咚咚。”两个女孩正笑闹着，门外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言笑，你男朋友来了。”
    似笑非笑地将前一秒还和自己闹成一团此刻却已当机的女孩推向门口，杨洁一脸戏谑，“呶，快去开门，言小妹，你男朋友来了。”
    滚烫着脸使劲冲这丫头磨了磨自己的后槽牙，言笑认命地开了门，光线明亮的客厅里，简商正长身玉立地站在门前望过来。
    “杨洁也在？”简商诧异。
    “嗯，在的，你也进来吧大叔，正好我们还有些事情不明白。”
    “要不我还是走吧，感觉自己在这儿很亮很刺眼的样子。”
    两个人刚进屋，坐在床边翘着二郎腿的杨洁就酸酸地发话了。
    “杨洁......”言笑剜了她的一眼，嗔怪地小声咕哝道。
    “嗯，我看也行，你走了，我就可以和言笑单独待一会儿了。”言笑惊慌着回头，她没想到大叔竟然还接了杨洁那丫头的话。
    “哟哟哟，这两个人单独出去了几天，回来了就是不一样了，听着这底气都足了好几分。”
    “这还要谢谢你的帮忙。”
    “不......”
    “停！”毫不客气地大声打断了这两个人诡异的谈话，言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怎么有种不知不觉被两个人卖了的感觉呢？
    “好了，大叔你坐，咱们还是说点正事吧好吗？刘喜怎么突然被传讯了？”
    带着一脸我一点都不刻意不生硬的表情，言笑直接将话题切换到了刘喜身上。
    简商看着女孩那已有些绯红的脸，忍不住笑了，像是也不忍心再让她不自在，便顺着言笑的话题开口说道，“绑架你们的石大柱前几天被抓了，从他嘴里把刘喜审出来了。”
    “那是不是可以判刑了？”杨洁也忍不住问道。
    简商听了却摇摇头，“不好说，目前只有石大柱的口供，如果找不到直接证据的话，还是没有办法定刘喜的罪的。”
    “那怎么办？”言笑听得一脸为难，“那我再去市局重新做笔录可以吗？我在被绑的地方见过刘喜的。”
    简商安抚地看了眼有些焦虑的女孩，才又说道，“你这样做，公安局可以以你隐瞒线索妨碍办案来拘你的。”
    “这样，都怪我。”一时间，简商的话让言笑有些懊恼，“我当时只想着如果说了刘喜，会不会把你在鑫源的事给暴露出来，到时候，你不就危险了吗？却没想到，这样一隐瞒，反而无形中帮了他了。”
    “没事的，言笑，不要自责，你一直都在帮我”简商笑，又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你们来听听这个。”
    紧接着，一段模糊的对话从简商的手机里传了出来。
    “我回去想了想吧，做也可以，不过这钱......”
    “老赵，做地起价这事儿在我这儿可是行不通的。”
    “我知道，喜哥，这不是，老婆也快生了，我要是真因为这事进了监狱，想着给老婆多留点钱嘛。”
    “行，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也能理解，但是人你务必给我弄死，要是办砸了可是一分钱都拿不到的。”
    “我知道我知道......放心吧喜哥。”
    ......
    “这，这是赵田路手里的那个录音？”半晌，言笑才从那段对话中反应过来。
    “这，这好像也没提到宋威吧，对话的人是谁？刘喜和赵田路？”杨洁皱着眉头问道。
    “对，”将手机重新收起，简商望向那看过来的两个人，“问题就在这里，你们也听到了，录音里并没有宋威指使人杀人的证据。”
    “那怎么办？”言笑再次懊恼地挠头，东跑西颠地忙了这么久，里面竟然没有针对宋威的直接证据。
    还有那被传讯的刘喜，也没有证据……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言笑停了抓头发的手，目光灼灼地看向噙着微笑望向她的大叔，“大叔，难道你……”
第九十九章 组局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宋总，您看……”
    模样姣好的女服务生推开门走了进来。
    这要请人吃饭的宋总已经在包间里坐了快一个小时了，到现在却还是一个客人都没有来。经理让她进来看看情况，可是那宋总的脸色难看的要死，她是真怕自己一开口再惹了什么祸。
    “出去。”此时的宋威，正背对着包间门口坐着。这房间的隔音效果极好，只有在那厚重的门板被推开时，才会有隐隐的音乐声流淌进来。然而随着服务生的离开，那声音却也瞬时又消散了。
    窗外此刻已是夜晚，各处霓虹流转，宋威看得有些怔愣。对于常年奔波于各个酒桌玩场的他来说，竟难得有如此安静的时刻，可是虽气氛安静，可是他的心里却很焦灼。
    姚文海提出要退居二线，这个地方的天，眼看着就要变了啊。
    “吱呀！”身后的门传出轻微的响动。宋威面上淡淡的，心里却有一瞬间的激动。有人来了！
    下一刻，他便迅速起身向身后转了过去，脸上也已挂上那惯常用的逢场作戏的笑容，“您来……”
    然而待看清那推门望进来的人时，他眼里的寒暄热络却又迅速地消退了，取而代之的，又是往日那种阴鸷的神色，“你来干什么？”
    柳莹看了他一眼，似是并没有察觉到他瞬间的冷漠，只将门在身后关上，越过宽大餐桌，走向宋威。
    “别等了，回去吧。”要不是秘书给她打电话，她都不知道这个男人守在这儿已经等了一个小时了。
    然而脸色再次难看起来的宋威却似乎并不领她的情，又疲惫着沉默着，坐回了刚刚起身的椅子里。
    “那些人不会来了！”生气于这男人的固执，柳莹有些气恼地喊道。刚才秘书都已经告诉她了，宋威想请的那些人都已经来过电话推说还有事不来了，那他还这个样子坐在这儿是干嘛呢？
    “滚！”女人劝说的声音柔婉动听，可是听在宋威的耳朵里，却着实有些心烦。
    “你……”被骂的气恼，柳莹想说什么，却又咬起了红唇，红着眼圈不知道该说什么。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年轻的服务生再次推门而入，“先生，还……上菜吗？”
    轻轻地翕动了下秀气的鼻子，柳莹松开被咬的发白的下唇，刚想张嘴拒绝，却听坐着的宋威声音低沉，“上吧。”
    说完，才终于将一直看向窗外某处的目光投到柳莹的身上，“来都来了，陪我吃顿饭吧。”
    不等了。
    少见他这么寂寥的眼神，想到他年前出现在会所时还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模样，柳莹忍不住心里一酸，点点头道，“好。”
    有训练有素的侍者鱼贯而入，将一道道品相精美的菜端了上来。不一会儿，偌大豪华的包间里，就只剩下宋威柳莹两个人对着一桌的美味珍馐了。
    “来，陪我喝一杯。”并不看那摆在眼前的菜品，宋威一个起身，将已开了的红酒瓶拿在手里，“咕咚”声起，下一秒，柳莹面前的高脚杯里已被倒进了暗红色的液体。
    “其实我就一直不喜欢喝红酒这玩意儿，喝起来口感又不如白酒刺激，杯子还不能倒满，喝快了又会被那些装腔作势的人嘲笑不懂品尝，真是麻烦。”
    宋威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又将装着红酒的杯子轻轻摇晃，再送到鼻间细闻，似是满意于这酒的年份和味道，刚刚还没有表情的脸上，此时竟带了微微的笑意。
    “呵呵，跟那群人打交道打了这么多年，自己也开始装腔作势起来了。”一句话说完，宋威猛地抬头，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柳莹听着心里微微的酸楚，她见过这个男人最初粗粝落魄的样子，几年过去了，他使尽手段，也从每日喊打喊杀的底层爬到了自己想要的高位。只是，却也越发地不知道满足了。
    “宋威，我们离开这儿吧。你想要钱，你现在赚到的钱也已经够多了，我们回南方吧，再从新开始。”学着宋威的样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柳莹壮起胆子说道。
    “呵呵，”宋威却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伸手拍了拍女人那因为酒劲而有些绯红的脸，“走？这里有我辛辛苦苦打下来的一切，我为什么要走？不过就是眼下换届遇上点小小的波折，等他姚文海走了，这里依然还是我宋威的地盘。”
    “可是眼下……刘喜也被警察带走了……”一想到被带走的刘喜，柳莹的心里就不由地害怕，宋威这些年来做下的错事里，可少不了那刘喜的功劳。万一要是刘喜兜不住的话……
    像是明白女人眼中的担忧，宋威再次一口喝完杯子里的酒，才倦极般地跌回椅子里自顾自说道，“没事的，这只是一个意外，刘喜他是个聪明人，不会说的。而且警方也没有证据，传讯完，交代清楚，他就回去了。”
    余光扫过男人因为使劲握住而有些发白的手，柳莹心里叹了口气。刘喜被传讯这事确实让他们意外，眼下想组局找那些人疏通关系，却没有一个敢来。这种不受自己控制，干巴巴等着的滋味，才是最让宋威心慌的吧。
    “柳莹。”
    沉思间，男人有些犹豫的声音响了起来。
    柳莹抬眼，刚才那杯酒喝的急，如今一抬头，才发现自己已有些微醺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软绵绵的，带着些柔媚的味道，“嗯？怎么了？”
    男人望过来的目光灼灼，“你不会背叛我的，对吧？”
    知道他是因为刘喜的事而一时心慌意乱，柳莹点头，“不会的。”
    这么多年，自己为了他更好的往上爬，心甘情愿地付出了这么多，只要他还在意自己，那自己也是断然不会先抛弃他的。
    “嗯。”宋威这才点了点头，看向柳莹的眼中带着些奇异的神色，“那你……再帮帮我，好不好？”
    “什么……”刚将男人的话听进耳朵里，柳莹便觉得眼前像是有黑暗划过，下一秒，眼前开始模糊又天旋地转的视野里，有宋威的脸凑了过来，伸出一双宽厚有力的手接住了自己软软倒下的身体，然后，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一百章 感情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柳莹再次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张床上。
    她努力睁开一双迷蒙的眼，又微微动了动自己不着寸缕的身体，刚想起身，却被旁边一声中年男人的轻笑定在了原地。
    “呵呵，好说好说，既然宋总这么有诚意，我自然也是要全力以赴的。”
    “好，那有消息了我再给你打电话。就这样。”
    听着男人挂断电话的声音，柳莹忙又一动不动地闭上了眼睛。
    这人是谁？自己又为什么和这个人一起躺在床上？如鼓的心跳声中，柳莹敏感地察觉到身下的床一动，那人已向自己这边凑了过来。
    “小宝贝儿，我来了～”耳边发腻到让人恶心的话音刚落，就有一张满是胡茬的嘴向着柳莹细白的颈间拱了过来。
    “啊！走开！走开！”忍不住尖叫着，再也装不下去的柳莹瞬间睁开了一双满是恐惧的眼，伸手就将不做防备的中年男人使劲推到了一边。
    “哟，醒了啊小宝贝儿，正好，春宵苦短，快再来让哥哥好好疼疼你吧～”被推得差点掉下床去的男人一愣后，再次嬉笑着向柳莹的方向爬了过来。
    将被子紧紧地裹在胸前，柳莹蜷起身子，眼神慌乱地后退着，直到自己光裸的后背抵到那冰冷的床头上，才挂上一脸厉色对那人喊道，“你是谁？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喊人了！”
    “喊人？”那中年男人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停住动作似笑非笑地看向花容失色的美艳女人，“那你喊吧，看看谁能从我这儿，把你这个小美人儿给带走呢？”
    那人漫不经心的话一出，柳莹不由地愣了愣。他看起来很是眼熟，而且听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个有背景的。然而柳莹却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眼看着那肥硕的身躯又要有所动作，实在无法，她只得再次看向对面那张让她反胃的脸，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地开了口，“我是鑫源集团宋威宋总的人，你是谁？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有什么需要可以提，我们坐下来好好谈。”
    然而柳莹的话却并没能安抚住早已迫不及待的男人，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推拒也让男人的脸上已有些不耐烦，“我是谁？你们宋总知道，他求我办事，作为交换条件已经把你送给我了。我的需要……就是你啊！”
    说完，一个猛扑，便将柳莹压在了身下。
    “不！不要啊！救命！救命啊！”奋力地推开男人伸过来的咸猪手，柳莹的眼里已有泪水滑落。
    “小美人儿，从我第一次在会所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你了，可是没想到却被姚文海那个老家伙抢了先。我这心啊，想你想的真是百抓百挠的，不过还好，姚文海那个老家伙也要走了，可我还在啊，你们宋总的人被抓到我手上，想要人，还不是得求我......”
    男人得意的笑声中，柳莹只觉得自己的眼泪似乎流的更凶了。她想反抗，却已被那人压制得没有了力气反抗。任由自己如破碎的娃娃般一动不动地瘫在床上，柳莹泪眼朦胧地看着天花板上那白花花的灯光，脑海里浮现出另一张男人的脸，那人擎着酒杯，一贯阴厉的眼神那一刻却如带了笑，问她，“你不会背叛我的，对吧？”
    宋威，原来我在你的眼里，一直，都是你的工具和筹码。
    ......
    今天的稿子很多，言笑将那厚厚的一摞改完交上去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都这么晚了，哎，好累啊！”自顾自地嘟囔着刚出了报社大门，言笑的手机就响了。
    “喂？大叔，这么晚给我打电话干嘛？”自两个人从天水村回来后，言笑总觉得自己对简商的感觉有些不同了，说话的语气也比之前随便亲昵了很多。
    “没事，就是想给你打个电话，”简商对着电话轻笑，“在干嘛？”
    公交站离报社有段距离，言笑一边举着电话，一边向着公交站的方向溜达着，“刚加完班，累死我了。”
    简商了解这个行业的辛苦，皱了皱眉，看了眼时间，才又轻声问道，“吃饭了吗？”
    “嗯，吃过了，不过现在好像又有点饿了。”言笑小小声地说道。没办法啊，刚才改稿子，耗费了实在太多的精力了。
    “那想不想吃东西？”似乎能想象出女孩因饿肚子而皱着眉头的样子，简商一边快速地穿着外套，一边忍俊不禁地问道。
    “当然想啊，难不成你要请我吃饭啊？”眼看着公交站就在眼前了，言笑心里一高兴，对着电话那头的简商打趣道。
    “你在哪儿？原地等我。”
    电话里有关门声响起，紧接着就是简商认真的声音。言笑听得一愣后，又手忙脚乱地解释道，“大叔，我跟你开玩笑，现在这么晚了，你还是早点休息吧。”
    “言笑。”等着电梯的间隙，简商眉眼温柔地叫了一声女孩的名字，抬脚进了电梯，“我想你了。”
    “什么？”言笑疑惑地拿起手机看了看，似是对方所在的位置信号不好，她只听到简商叫了她的名字，后面似乎大叔又说了什么，她却没有听清。再想询问时，那边的电话却已经挂了。
    刚才电话里好像有“叮咚”声，估计是进了电梯吧。言笑暗自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的位置发给了简商。
    看着那一趟末班车晃晃悠悠地从眼前开过，言笑无聊，站在站台上左右张望起来。
    此时下班的时间早就已经过了，大街上人少的可怜，只有一辆辆闪着灯的车快速驶过。不经意地抬眼间，言笑便看到马路对面的辅路上似乎正坐着一个年轻女人，那女人垂着头，偶尔抬手擦过脸颊，像是在哭的样子。
    算算时间尚早，简商到这儿也得需要一段时间。心念一转，言笑便抬脚向马路对面小跑了过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已来到了那坐着的女人身边。
    “你还好吗？”
    从酒店狼狈地出来以后，柳莹就开始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晃荡起来，她的模样可人，身材姣好，即使哭的双眼已经红肿，却仍然会有行人不住地看过来。
    而她却似乎不以为意，只木着一张脸不停地向前走着，直到穿着高跟鞋的脚痛得让她忍不住在街边坐了下来。
    还是想哭，却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哭，为自己这些年毫无底线的付出吗？还是为了那如今看起来不堪到极点的感情？街边夜风凛冽，柳莹忍不住抱住自己从裙底露出的双腿，抬手抹了把眼泪。
    “你还好吗？”呆愣间，头顶有清脆的声音响起，带着淡淡的疑问和关切。
    柳莹抬头，就看到一张年轻女孩朝气的脸，那张脸白皙干净，一双眼睛大大的，路灯细碎昏黄的光打进去，像是澄澈的星子一般。
    “我在对面看到你好像在哭，你没事吧？”女人抬起的脸泪水纵横，嘴唇红肿，却依然能看出是个美丽的女人。言笑看着有些不忍，忙又蹲下身轻声问了一遍。
    “喔，我没事，谢谢。”柳莹嘶哑着声音开了口，嘴角带出了一抹极淡又苦涩的笑容。
    “我这儿有纸巾，给你用。”言笑慌手慌脚地从包里掏出纸巾递了过去，见女人没有想要再开口的意思，也便沉默了下来。
    正尴尬着，言笑手里的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
    “喂，你在哪儿？我已经到了。”
    言笑起身张望，才发现马路对面已停了一辆出租车，车内男人正同她一样举着电话四处张望着。
    “这里这里，”向那辆车摆了摆手，言笑又回头看向依然蹲在地上的女人，斟酌着开了口，“别难过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便向女人摆了摆手，转身向着对面跑去了。
    柳莹抬头看着那女孩雀跃的背影，那停在路边的出租车里，有年轻男人正举着电话浅笑着看向那女孩。
    他们是情侣吧，如此美好干净的感情。
    而自己......攥紧手里的纸巾，柳莹再次低下了头。
第一百零一章 厂子风云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早上刚一到厂里，简商远远地就看到有人影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晃来晃去，走近了看，才发现是环保科的郭旭。小伙子带着一脸忐忑不安的表情踌躇地看向他，倒让简商一时有些诧异。
    “怎么在这儿呢？等我？”简商掏出钥匙开了门，问向默默站在一旁的年轻人。
    “简主任，我，我有点害怕，有些事情想问问您的意见。”郭旭磕磕绊绊地回答着。
    回头看了那六神无主的年轻人一眼，简商抬脚进了屋，又向他示意道，“那进来说吧。”
    “说说吧，怎么了？”
    摩挲着自己一直有些微汗的手，郭旭余光瞟着那站在窗前往外看去的领导，咬咬牙轻声说道，“主任，明天环保督察组来咱们厂检查，您知道吧？”
    简商听了，不以为意地点点头，“我知道，有什么问题吗？”
    “我听说，这次带队的是，是曹志啊。”郭旭的声音里忍不住透着一丝紧张。
    原来是因为这个！
    简商闻言回头，对那年轻人笑了笑，“应该是吧，听说那个人最近调回环保局一科了，他带队来检查应该也正常吧。”
    “可是……”郭旭犹豫地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开口道，“可是听说他在环保督查这块是有名的阎王，我才来厂子没多久，之前接待的督察组领导也都是咱们长领导打过招呼的，可是这次……”他是真的有些害怕，这要是被曹志那个家伙查出点什么，自己岂不是要不明不白地背锅了。
    “嗯，还真是，我来的时间也不长，并没有和这个曹志打过交道，不过以前倒是听说过他的大名，雷厉风行，铁面无私。好像还跟咱们厂有过嫌隙矛盾吧……”简商摸着下巴皱起眉头，做出一副苦恼的模样。
    见领导提起那人都是愁容满面的样子，郭旭的心里似乎更加慌乱了。他快走几步走到简商面前，脸上带着乞求之色，再开口的声音也比之前抖得更加厉害了。
    “简主任，咱们刘总如今被警察带走了，今年厂里的订货量也眼看着少了很多，工人们私下里都说，咱们鑫源是不行了。而且本来还没有到往年检查的月份，环保局却又突然下来人要督察！您说……”
    简商听得连连点头，“我知道今年形势不好，所以呢？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然而那年轻人却似乎已焦虑得听不进简商的疑问，他弯腰将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将一张挂满不安的脸凑了过去，“您知道的，咱们厂里那些排污设备一直都是糊弄人的，我虽然管着那些，可是我也是才来不久，我……不想背锅，简主任，您给我指条明路吧。”
    毕竟之前简主任也算帮过他，他相信这一次，这个人也不会对自己的请求置之不理的。
    此时窗外的楼下，正有保安的口哨声响起，明天上午环保督察就要来了，各个部门也开始集合起来分配任务和训话了。
    简商看得无聊，懒洋洋地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他直视着那正巴巴望向他的年轻人，半晌才开了口，“这事吧，你让我怎么说呢？作为厂领导，我自然是需要你把好自己那一关的。可是……我也是厂里一个给别人打工的，自然对你也没有那么高的期望。所以……”
    “所以什么？”郭旭听着简商慢悠悠的语调就有些着急，窗外那喊话的大喇叭又吵的他有些心慌。
    “你是学环境科学的吧？”抬手示意那年轻人先稍安勿躁，简商想了想问道。
    郭旭不解其意，犹疑着点点头，“是的，简主任。”
    “有想过考事业单位吗？比如环保局什么的。”好好的大学毕业生待在这种厂子里真是可惜了，简商想，也许这孩子可以去谋一条更好的出路。
    郭旭听了简商的话却有些惶恐，忙摆着手说道，“我们家就是一个普通家庭，我想考，但是也得有门路才行啊。”
    似乎料到自己会这么说，简商理解地笑笑，再次气定神闲地看向他，“那我给你出个主意吧，要不要听？”
    “……好。”
    ……
    市公安局审讯室。
    刘喜悠闲地坐在椅子上，耐心地等待着付鹏即将对他进行的第二次讯问。
    “警察同志，我已经说过了，我否认你们说的石大柱指认我是绑架案的主谋这件事，我根本就没见过这个人，更别说参与什么绑架案了。”
    又是之前那套说辞。
    付鹏面无表情地敲敲手里的资料，再次将之前问过的问题重复了一遍，“那为什么在石大柱的手机里发现了他打给你的通话记录？”
    无聊地剔了剔手指，刘喜抬头看过来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故作轻松的无辜，“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他打了我就接了，发现不认识，就挂了。就这样。”说完，刘喜甚至还对着付鹏挑衅地耸耸肩，一脸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
    付鹏瞪着他，喘了几口粗气，努力压下被对方刺激得升腾而起的怒意。
    不行啊，眼下除了石大柱的口供，并没有什么证据啊。如果再没有什么结果，一天以后就要放人了。想到这儿，付鹏忍不住挠了挠头。
    “队长，”正僵持着，审讯室的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下属的脑袋从门缝里探了进来，“出来一下队长。”
    “怎么了？”快步走出气氛压抑的审讯室，付鹏郁闷地看向叫他出来的人，“什么事？说。”
    “局长叫我过来跟你说让你放人。”那下属利落地回道。
    似乎并没有想到自己的下属嘴里会吐出这样的话，一愣后，付鹏抬起拳头就要砸向眼前这人的脑袋，却又被那人欠身躲过，“队长，你打我做什么？局长让我这么说的，要不，你去找局长理论吧。”说完便身子一扭飞快地从他手底下跑了。
    “这个臭小子！”
    不满地对那飞快跑走的身影小声嘟囔着，付鹏又再次看了看远处局长办公室的牌子，和自己刚刚出来的审讯室的门。
    跟上一次一样，又是要求自己赶紧了事。这其中的猫腻，可真是说不清了。
    不过上次自己还可以吓一吓那个安保公司的小小员工，那这一次呢？这样一个滴水不漏的公司副总，他又该如何下手呢？付鹏有些头疼了。
第一百零二章 我要检举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曹志早上带着人从环保局出发时，刚一登上去往鑫源的车，就接到了简商的电话。不过电话里简商的话却让他着实有些费解。
    “一会儿去厂里，我送你个惊喜啊。”那人信誓旦旦地说。
    惊喜？然而等曹志再想细问的时候，简商却已飞快地挂了电话。
    这小子搞什么啊？曹志疑惑地收起手机，心里也突然对接下来的这场鑫源之旅多了些莫名的期许。
    直到他站在化工厂门口，看着刚刚还给他打电话送惊喜的简商率着身后一众部门领导迎上来时，曹志才明白了他电话里的意思。
    这人什么时候来鑫源了？
    揣着一腔子疑问，曹志面上还是冷峻的样子，上前一步和简商一众人匆匆握了手，便开始了这次的突击检查。
    “今天不用开工吗？”站在车间里，曹志指着一排排往日还轰隆隆作响，今天却异常安静的机器问道。
    “哦，上一批产品已经做完了，正好这两天开始检修设备了。”车间主任上前一步解释道。心里却又有些不满地想，还不是这次你们环保局的人来的太突然，只能先忍痛将设备停了。
    曹志却听得忍不住嗤笑出声，“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新花样都没有。再去看看台账吧。”
    说完，便转身自顾自地向着办公楼的方向走了过去。
    ……
    因着这一次曹志的关系，平素不过一会儿功夫就能走完的检查流程今天却足足查了几个小时。
    将众人驱散回各自的岗位，简商邀请曹志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门关上后，两个人这才各自放松下来，一个瘫倒在办公椅上，一个瘫倒在沙发里。
    “说说吧，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什么时候这鑫源化工厂成了你的天下了？”曹志一口气喝完杯子里的水，挑了挑眉头，问向对面的人。
    简商却笑着摆摆手反问回去，“这一趟查下来，情况怎么样？”
    “怎么样？”曹志从沙发上直起身，一脸唏嘘，“你的厂子你不了解吗？这次没有提前通知，打了这些人一个措手不及，结果，可想而知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宋威还是一如既往地连个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啊。”
    将手机里编辑好的消息点了发送，简商抬头耸了耸肩，“这个人一向张狂，否则也不会落到如今都想踩上一脚的地步。”
    “对了，你说的惊喜呢？不会就只是出现在这儿迎接我的检查吧？”曹志戏谑地问道。
    “呶，这就来了，”简商对沙发上的人扬了扬手机，脸上挂着神秘的表情，“稍安勿躁。”
    “搞什么啊？”曹志不满地咕哝道。
    被调回一科后，他就收到了刘喜被警察带走的消息，想着这一会儿化工厂内应该是群龙无首，一团乱的样子，却没想自己一来，就碰到了简商这个熟人。虽还没来得及追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依着这年轻人的心性，曹志也知道自己应该相信他。
    想到这儿，曹志刚刚还有些冒火的心里此时竟也开始安静下来，既然让等，那就等着吧。
    刚闲聊了不过两句，门外已经响起了敲门声。
    “简主任，是我，郭旭。”
    对上曹志满是疑惑的目光，简商点点头，才对着门外喊道，“进来吧。”
    郭旭是拖着两条僵硬的腿走到简商办公室的。对于昨天简商的提议，他心知那是一个很好的出路，但是却还是有些摇摆不定。
    要是被打击报复怎么办？要是考不上怎么办？要是……
    心里的顾虑太多，让他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然而这些顾虑却在曹志来的那一刻都突然消失不见了。那人对每一项的检查都极为严格，好几个部门的负责人都已经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却连个敢反驳解释的都没有。下午就要检查自己科室那边了，想到马上就要可能不明不白地背上一个环境监察失职罪的罪名，郭旭的心里，就如同钻进了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那就按简主任给的提议去做吧，年轻人咬了咬牙，跺着脚便去了。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环保科的郭旭，是个刚毕业不久挺有原则的一个小伙子。”
    拍着郭旭的肩膀示意他放松下来，简商对打量过来的曹志说道。
    “哦，环保科，”曹志眯眼，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点头，“是我下午要检查的部门，不过现在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许是被曹志打量的目光看得有些心慌，郭旭脸上的肌肉因紧张而轻微地抖动着，他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没说地扭头看向了身旁的简商，眼神里尽是求助的意味。
    “随你自己的心走，不要有负担。”简商鼓励地看了眼哆嗦的年轻人，语气宽慰又坚定地安慰道。
    “那……那我说了，”见简商对自己点头，郭旭这才将目光移到曹志的脸上，深吸一口气后，结结巴巴地开了口，“曹科长，我，我要检举。”
    ……
    市公安局审讯室。
    “行了，签了字你就可以走了。”
    看着下属将签字的笔递到那一脸笑意盎然的刘喜手中，付鹏似乎觉得自己的气更不顺了。
    “怎么了付队长？”刘喜在材料上潇洒地签完名后，一抬头便看到付鹏正满脸不爽地盯着他，“我没事，付队长难道不应该为我高兴吗？还是说，觉得特别失望呢？”
    付鹏这才收了自己像要吃人的眼神，起身敷衍地回握住那人伸来的手，没好气道，“怎么会？刘总公司手眼通天，放不放人有没有事都是你们一句话的事，我这巴结都还来不及，怎么会失望呢？”
    “唔，”像是没听出这人话里满满的讽刺，刘喜认真地点头，“说的很有道理。不过还是要感谢付队长对我的关心，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我一定会向付队长关心我一样……好好关心你的。”
    说完，便抽回了握住那人的手，带着一脸意味不明的笑，转身走了。
    “队长，他最后那句话是在威胁你吗？”
    威胁？想到刚才那人晦暗的眼神，付鹏一脸无所谓地摆摆手，“想威胁我？下辈子吧。继续干活！”
第一百零三章 合作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今天的会议难得结束得早，眼看着司机马上就要将车开到市政大楼前，后座上一直默不作声的姚文海却突然对大楼对面的公园产生了兴趣，下了车便甩开步子直奔公园。罗涵无法，只得让司机将车停在公园外，自己快步跟上了领导的背影。
    北方的春天总是姗姗来迟。今日的天气难得的没有刮起干燥的风，只有温暖和煦的阳光照着，让人心里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公园里玉白暗粉的玉兰花都已迎着春光开放，石子路两旁也有一丛丛的迎春争先恐后地热闹着，虽然迟，但春天是真的到了。
    “领导，您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罗涵目光扫过姚文海难得翘起的嘴角，轻声说道。
    姚文海却对罗涵的猜测不置可否，只看着远处广场上忙着锻炼身体的老人和肆意奔跑的孩子们，一脸歆羡的入了神。半晌，才点点头，问向一旁的秘书，“你觉得，以后要是退休了，能过过这样的日子是不是也不错？”
    罗涵顺着领导的目光望过去，又了然地收回了眼神，“嗯，承欢膝下，儿孙满堂，闲了出来散散步下下棋，也未尝不是一种享受。”
    “是啊。”微眯起眼挡住有些刺目的阳光，姚文海转眼看到前方广场旁空下来的长椅，向罗涵抬手示意跟上，便步履闲适地走到椅子旁坐了下来。
    “宋威那边情况怎么样？”这人始终是盘桓心上的一根刺，为了防止他再出什么幺蛾子，姚文海不得不一直关注着那边的情况。
    “宋威搭上了张富平，利用没有证据这一点，让刘喜提前被放出来了，不过……”将情况汇报给领导后，罗涵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不过，领导，巡查组马上就要来了，宋威那边虽然目前看起来不会有太大的风浪，但我们还是要小心啊。”
    巡查组……
    姚文海脸上刚刚还洋溢的笑意，此刻在听到这个词之后还是消失了。只要宋威那边不蠢得做鱼死网破的打算，自己的退居二线就不会有什么问题。想想上一次那些人竟然让柳莹出现在那里，要不是最后被自己的秘书挡了挡，恐怕这会儿风纪早就已经……
    想到这儿，姚文海的心里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盯好那边，有什么问题及时告诉我。”树荫下没有了阳光的笼罩，怕冷的腿似乎又开始有些隐隐作痛了，姚文海小声吩咐完秘书，又习惯性地抬手敲了敲膝盖。
    “领导，这儿冷，我们回……”
    罗涵正想劝姚文海回办公室，然而话还没说完，身后就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姚先生？”
    罗涵下意识地迅速回头看去，却发现一个年轻男人已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的身后，刚刚那一声，就是他叫出的。
    “你是？”罗涵惊诧地打量着这人，自己陪领导说话，竟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他再次仔细瞧了瞧那张陌生又英俊的脸，忍不住又问道，“我们见过吗？”
    然而长椅上的姚文海却已起了身，抬脚向陌生男人这边走了过来。
    “我记得你，林深路街角，雅望会所外。”
    姚文海想，自己怎么可能忘了那天？那一天宋威给了他人生中最深刻的耻辱，他无奈狼狈地夺门而去，站在街角恶心到吐得一塌糊涂，然后这个年轻人便出现了，递给他一张名片，告诉他，也许以后会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
    似是没有料到过去了这么久，这位位高权重的领导竟然还能记得自己，年轻男人惊讶地点点头，对姚文海伸出手，“您的记性真好，姚先生，我是简商。”
    提前一天的时候，简商就从常平那儿得知，今天姚文海要去参加一个典礼活动，所以上午他便已经守在了市政大楼的对面，想着能在姚文海的车回来之前就将他拦下。却没想到姚文海还没等他伸手去拦，自己就已下了车去了公园，简商省去犹豫，迈开步子便远远地跟在了这两人后面。
    许是觉得这人出现的实在太过蹊跷，姚文海淡淡地瞥了眼简商伸出的手，便又将审视的目光移向他的脸，“简先生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他记得上次告别后，这人就直接回了会所，莫不是宋威那边派过来跟踪自己的人？
    将自己被冷落的手收回，简商不以为意地耸肩笑笑，“我一直在市政大楼对面等您回来，却不巧正碰到您来了公园，就只好跟过来了。”
    “您有什么事想反映，大可走官方途径，市政官网上也有信箱和电话，领导接下来还有其他的会要开，抱歉不能通过这种方式来帮您解决问题，您还是请回吧。领导，咱们回去吧。”这人看起来就是带着目的来的，罗涵扫了眼领导盯着这人严肃的表情，想了想，便直接开口回绝了。
    “罗涵，你去旁边守着。我先和这位简先生谈一谈。”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姚文海一边对正等着他离开的秘书说道，一边又坐回了长椅上。
    “……那好吧。”警告似地瞪了简商一眼，罗涵抬脚，不一会儿便离开了两个人的视线。
    “简先生坐吧。”姚文海指着身旁空出来的位置说道。
    大喇喇地坐下后，简商也不急着开口，只是同姚文海一起沉默着。一时间，空气里似乎多了些较量的味道。
    “说吧，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姚文海有些沉不住气了，他一直忘不了那天晚上这年轻人对他说过的话。
    似是料到对方会先开口，简商无声地笑笑，才终于说道，“我想请您帮我一个忙，不过，也应该说，是帮您自己一个忙。”
    姚文海却瞬间听得有些疑惑了，“什么？帮我自己一个忙？”这年轻人说话玄虚太重，他有些不懂了。
    “没错，”说着，简商的目光已转了过来，姚文海看过去，才发现那眼神炯然，像是有可以使人陡然清醒的冰凌，又像是有炽烈得可以燃尽一切的火焰，“我要让宋威倒台，姚先生，我需要你来为我推波助澜。”
第一百零四章 采访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做好准备了吗杨洁？”
    眼看着曹志已正襟危坐地准备完毕，言笑扭头瞥了眼镜头旁的杨洁和黎文，略显紧张地轻声问道。
    “好了，不过……”瞧着镜头里那个脸上写满不自在的女孩，黎文无奈摇头笑道，“你可以放松一点吗言笑？”
    然而不等他的话说完，言笑却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而后对他身旁的杨洁抱怨道，“杨洁，你为什么要把班长也带来？”最近这两个人总黏在一起，今天这可是她第一次正式采访别人，他们不知道人越多她越紧张的吗？
    “好啦，别废话，这边要开始了！”杨洁却选择直接无视言笑不满的眼神，拍了拍身旁掌镜的自己的员工，示意可以开始了。
    “好，倒计时，3，2，1，开始。”
    “各位网友朋友们大家好，今天我们的，就是环保局环境监察科一科科长曹志曹科长。想问下曹科长，这次您带队突击检查鑫源化工厂有什么收获吗？”
    虽已许久没有接受过采访，但曹志面对提问和镜头，却依然如许多年前一样目光坚定，侃侃而谈。
    “这一次的突击检查，主要是因为我们接到了来自市民朋友的检举揭发，反映说鑫源化工厂内部针对环保排污，从设备和数据上都存在着一些不真实的情况。而我们到达现场后的情况也确实如此，因此，我们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对鑫源的这些不当的行为向上级及时进行反馈，具体进度也会在官网上进行披露，必要时也不排除诉诸法律。”
    ……
    一个伸手将视频摁下了暂停，宋威忍着怒气看着画面里那张被定格的男人的脸，有种想要想要将手伸进去掐死他的冲动。多年前像只苍蝇一样没完没了盯着他的那个人，竟然又回来了。
    “这怎么回事？嗯？刘喜，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瞧着对面自己下属没出息地低着头的样子，宋威最终还是一边用力敲了敲屏幕里曹志的脸，一边压抑不住怒火地喊了出来。
    “老大，您先别生气，这事......我也不清楚啊。”他也才刚从警察局出来，谁知道一出来就碰到厂子里出了这种事。没想到曹志这个难缠的家伙竟然趁着自己不在的时候去厂里突击检查，还有简商那边......事情变成这样，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不清楚？你就是这么做工作的？你如果干不了就趁早滚蛋，不要占着位置还成天给我惹是生非。”如今真是多事之秋，宋威头疼地想。这心烦的事情是一件接一件，连带着看着这个刘喜，也是越发的不顺眼。
    “我会弥补......”
    “好了。这条新闻并不是在主流媒体上发布的，去，在新闻被更多人注意到之前给我查发布这条新闻的这个平台，还有采访曹志的这个人，资料越详细越好。”
    “......是，老大。”将被打断的话咽回肚子里，刘喜点头记下宋威的吩咐，欠了欠身，便轻手轻脚地出去了。门在眼前关上的瞬间，刘喜忍不住咬牙切齿，别让他查到是谁在背后搞鬼，否则一定让那人吃不了兜着走。
    ......
    “效果怎么样？”
    将勃颈下方系紧的扣子解开，曹志松了口气，问向正收拾桌上资料的言笑。
    “唔，应该不错吧，曹科长的问题回答的条理清晰，如果新闻发出来一定会引起注意的。”回想起刚才的采访过程，言笑肯定地说道。
    “嗯，那就好。”如此，也算对那人有个交代了，曹志心想。
    “对了，曹科长，您刚才说有市民检举这事是真的吗？”言笑实在有些疑惑，曹志刚才出具的材料和数据都非常详细也非常惊人，如果检举的人是真实存在的话，那这些检举材料对于鑫源化工厂将会是非常致命的。
    “你不知道吗？”女孩的问题让曹志一时有些诧异，“简桑没有告诉你吗？”
    “简桑？跟他有什么关系？”言笑也有些懵了。
    曹志却没有再仔细解释。他看了眼腕上的手表，随后便歉意地起了身，“抱歉，我可能要失陪了。”局里今天不知道又抽了什么风，突然要他针对这次在鑫源的调查做一份详细的报告，看这情形，却是一反往日的维护，终于要拿鑫源开刀了。
    “好，那您先去忙吧。”言笑也忙起了身，将曹志送了出去。
    “言笑，快来！”然而刚折返回来，言笑便听到杨洁在激动地喊着她的名字。
    “怎么了？”刚诧异地走到对她手舞足蹈个不停的杨洁身边，言笑的手里已经被塞了一个手机，伴随着塞过来的手机的，还有杨洁夸张的声音，“你快看，谁转发了我们的新闻？”
    实在被这丫头喊得有些莫名其妙，言笑低下头向那亮着屏幕的手机瞧了过去，却在看清转发账号名字之后瞬间愣住了，“市日报社？这，这不是我们报社吗？”
    可是她明明记得，之前自己这个选题是被主编否了，怎么如今报社还转发了曹志的采访呢？言笑觉得自己似乎更加糊涂了。
    “好了，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杨洁看了眼脸皱成一团的言笑，安慰道，“不管目的如何，这总归是好事，被主流媒体转发，我相信很快，关于鑫源污染的真相就会全城皆知了。”
    “没错，”一旁的黎文赞同地附和着，却又语气担心地补充道，“不过，今天你们一个采访，一个发布，这也意味着，你们已经将自己彻底暴露在宋威的面前，如今鑫源的形势严峻，他们会不会把账算在你们的头上，会不会暗地里进行打击报复，这个真的未可知。所以无论如何，你们都要保护好自己。”
    “嗯。”这个问题她们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希望自己能安然无恙地战斗到最后一刻吧。两个女孩一脸认真地点头，又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暗暗地握紧了彼此的手。
    “对了，我们这边舆论造势已经铺开，简商那边有什么进展？”
    “他那边？”言笑自言自语道。说起来，这两天一直在忙着准备采访，确实没有问过大叔那边的情况，想来，也确实要给他打个电话了。
第一百零五章 推手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鑫源集团大楼前。
    “宋总，请问对于近日网上关于您集团化工厂的新闻您有什么看法呢？”
    “宋总，那些数据都是真实的吗？”
    “宋总，请问您对您的工厂污染知情吗？”
    “宋总……”
    宋总就在旁边，挡在两旁的保安使出浑身解数，奋力地维持着现场的秩序，然而却依然挡不住眼前疯狂闪烁的闪光灯，那些记者们一个个挤破头似地想冲上前来，以期能对被人群包围的宋威做一个热门采访。
    吵嚷声一片的人群中心里，宋威抿紧嘴，阴沉沉的目光从那些开合不断的嘴巴上扫过，又一言不发地向不远处的车子前进着，此刻的他只想快点上车，好躲开这群让人心烦的苍蝇记者们。
    然而就在自己伸出的手马上就要触碰到门把手时，一个粗犷的声音却从那些恼人的提问声中脱颖而出，“宋总，有消息称六年前在您化工厂发生的精神病患者袭击记者案是假的，真相是您当年带人将那两个记者打伤的，这件事不知道您怎么看？”
    那人的话一出，前一秒还你推我搡举着话筒问个不停的记者们却突然都你看我我看你地默契地闭上了嘴巴，现场气氛瞬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宋威也早已停了准备上车的脚步，扭过头看向那刚刚提问的陌生男人。
    似是觉得对方的眼神太过可怕，陌生男人慌乱着眼神犹豫地退了一步，再开口时，声音也变得有些讷讷的，“有爆料说，您当年用一个傻子替您自己顶了罪……”
    “你怎么没有记者证？你不是记者吧？胡说八道的话我们可是会告你诬陷的！”察觉到宋威的情绪已在暴走的边缘，人墙中的刘喜一边指着那陌生男人厉声斥道，一边瞬间拉开近在手边的车门，将身后的宋威推进了车里。
    “抱歉各位，今天我们宋总还有事，不方便接受大家采访。”向仍不死心地围着的记者们歉意地点了点头，刘喜一个利落的转身，也径直上了车，重重地将那群人关在了车门外。
    “怎么会有这么多记者？还有刚才那个人怎么回事？”车子已开出一段距离，却仍有不死心的还在后面紧追着，宋威看得生气，冷哼一声问向忐忑的刘喜。
    刘喜忍不住在心里叫苦不迭，但面上却还得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那天曹志的采访出来没多久，就被几家主流媒体火速关注了，不排除有人做了幕后推手想搞咱们。至于刚才那个人……”刘喜想到那个人并没有佩戴记者证一类的证件在胸前，长相也是普通到扔到大街上都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那个人，我去查。”此刻的他只能这样说。
    “发布采访视频的平台和那个采访的人查到了吗？”见也实在问不出什么，宋威只好边将疲累的身体靠回座位上，边又换了个问题问道。
    刚刚还紧张不已的刘喜此时倒是来了精神，他清了清嗓子，将自己查到的消息说了出来，“那家平台是一个规模很小的新的自媒体平台，注册人叫杨洁，一个刚毕业的新闻专业的女大学生，视频里采访曹志的那个女声虽然没有露脸，但我派人去查了一下，和那个杨洁是一个学校一个专业的，目前是日报社的一个新编辑，叫言笑。”
    刘喜刚听到这个名字时就总觉得有些熟悉，像是自己在那里见过这个名字，却又一时之间实在想不起来。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将对这名字似曾见过的熟悉感咽了回去。
    “就这些？再没有其他的了？”等了半晌再没听到声音，宋威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下属已经汇报完工作，正在等待他的下一步批示。
    刘喜似是被问得有些赧然，他尴尬地抬了抬嘴角说道，“目前就这些老大。”一切事出突然，他能查到这两个人就已经很不错了。
    “就是两个刚毕业的学生？”宋威冷笑出声，“你觉得以两个刚毕业的学生的能力来讲，她们可以这么轻易就采访到曹志吗？可以将这个采访视频一夜之间就挂上各大媒体的头条吗？”更何况，他与这两个人素不相识，跟别说会牵扯到什么恩怨，无缘无故这么针对他的公司，必定是还有更深的隐情。
    刘喜却听得有些心惊了，“您的意思，是她们的背后有人？”
    “有人？何止有人？还是有大人物吧，如今想看我笑话的人不少，可是真正想把我置于死地的，恐怕也就只有那个人了吧。”咽下心里那个呼之欲出的名字，下意识的，宋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姚文海？”刘喜却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老大，那......那怎么办啊？”如果这两个女学生背后的推手是姚文海的话，那岂不是真的就麻烦了。
    然而正在刘喜六神无主间，一件很久之前的事却突然映入了他的脑海。
    “老大，我怀疑这个采访曹志的女编辑，和年前出现在傻子家的那个女记者是同一个人。”毕竟王小六说过，指使他偷账本的那人曾提到他动了自己的人。那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姚文海就已经派了人下来，在偷偷搜集他们鑫源犯罪的证据了。
    “呵呵，”宋威却忍不住笑了出来，然而座位上攥得发白的手却出卖了他此刻怒到极点的情绪，“这个老混蛋，看来背着我做了很多事情啊，真是让他费心了。去，把那个女编辑给我找机会带来，我倒要看看，这个老混蛋，葫芦里还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
    ......
    “简哥，我回来了。”
    趁着一众记者的注意力还在那已准备扬长而去的车身上，完成任务的年轻男人将头上的帽檐又往下压了压，身子一蜷脚底一溜，便从拥挤的人群中挤了出来。简商还在那边的路口等他，他得赶过去说一声。
    “好，那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放心，他们不会找到你的。”像是看出了男孩脸上紧张的痕迹，简商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我知道，那我就先回工作室了简哥。”男孩点点头，接过简商手里的相机包转身走了。
    男孩的背影很快便融入了街上的人群中，简商却还是对着那个方向看得有些入神。眼下，问题已经抛出，是时候该把手上的东西亮出来了。
    正准备掏出手机打电话，电话却先一步响了起来，简商拿在手里一看，刚刚还严肃沉思的一张脸，此刻却因屏幕上的名字而有笑容溢了出来。
    “喂？”
第一百零六章 宣战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大叔，我们去医院干嘛？”
    出租车停在路边的档口，言笑看着车窗外高大建筑上红色的医院字样，好奇地问道。
    本想给他打电话了解一下情况，没成想还没说几句，这人就拦了一辆出租车，二话不说去接了她一起来了医院，此时言笑的心里，已满是按捺不住的好奇。
    两步跨出车外，又将言笑所在位置的车门打开，简商表情严肃，连带着语气也是淡淡的，“走，我带你去见个人。”
    “喔……”见简商此时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言笑也只得点点头，又动作麻利地下了车跟上了简商迈向医院的脚步。
    “简先生今天又来了啊。”
    “今天还是你值班吗？辛苦了。”
    神经科住院部的走廊里。当言笑又一次看到有端着托盘走过的护士和简商打招呼后，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向身旁的男人，“为什么这里的人对大叔这么熟悉？”
    简商却挑挑眉头说道，“当然，我每周都会来这里。”
    “是你生病了吗？”言笑实在好奇，正打算继续深问时，简商却停了脚步，指着眼前一扇正关着的病房门轻声道，“到了。”
    说完便抬手轻敲了敲门板，然后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言笑见状，忙也跟了上去。
    “李阿姨。”
    “小简来了啊。哎，这姑娘是？”
    顺着声音从简商的身后探出头来时，言笑才看清问话的人。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空间并不算大，却因为被收拾得很干净而显得很温馨舒适，有和煦的阳光透过淡蓝色的窗帘照进来，将病床上躺着的那个双眼紧闭的年轻男人笼罩着，这让他的脸看上去更加的苍白透明。而他的床前正守着一位头发花白的女人，她弯下身子，一手抬起男人的一只手腕，一手正拿着一块湿毛巾，看上去像是正在为病床上的男人擦洗。
    “阿姨您好。”言笑对看过来的女人点了点头。
    “我来吧，”简商却已大步过去接过女人手中的毛巾，“小毅今天情况怎么样？”
    女人却被问得神情一黯，她摇摇头，再次颤巍巍地弯腰将年轻男人的手臂放回床上，轻声说道，“还是老样子。”
    然而刚说完，却又迅速地抬头强笑着看向简商，“不说这个了，小简，还不快给阿姨介绍一下你旁边的小姑娘啊。”
    简商这才反应过来地“哦”了一声，扭头看向女孩，“李阿姨，这是我的……朋友，言笑，言笑，这位是高毅的妈妈李阿姨，床上躺着的，就是……高毅。”
    高毅？这就是高毅？听到这个名字，言笑瞬间瞪圆了眼睛看向介绍完的简商。然而还未等她做出其他反应，李琼芳已笑眯眯地向她走了过来，边走边还斜了简商一眼，“只是朋友吗？小姑娘你说，是不是小简这小子骗我什么了？”毕竟这些年一直都是简桑一个人来，今天还是第一次见他带了一个姑娘来看小毅。
    “呃……李阿姨，我真的是简大哥的朋友，您叫我言笑就行。”言笑脸红地解释道。
    李琼芳这才玩笑似地叹了口气，又嗔怪着看向简商，那表情仿佛在说，姑娘都带来了，快抓紧啊！
    被熟悉的长辈如此盯着，简商只觉得脸上尴尬，忙闭了嘴低了头为床上昏迷的人擦起手来了。
    “好了，既然小简你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一趟，给小毅收拾件干净的衣服再过来。你高叔也是，怎么还不来替我？我得回去看看。”李琼芳回头对忙碌着的简商唠叨着。
    “行，那您先去吧，路上注意安全，这里有我呢。”简商又抬起高毅的另一只手，一边细细地擦着，一边向正跟言笑告别的李琼芳嘱咐道。
    “我知道了，那我先去了，言笑，一会儿见。”老人笑着摆摆手，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步履略显蹒跚地出去了。
    言笑站在门口看了半晌，直到那颤颤巍巍的人影拐了个弯再也看不见后才将目光和脚步收了回来。
    “大叔……”望向病房内，言笑欲言又止，简商给床上那人清理擦洗的动作太过熟稔，一看就是做了很多次了。
    “奇怪我为什么带你来这儿是吧？也没什么特别的，正好到了我固定来看他的日子了，就突然想带你来看看我的好兄弟。”
    高毅，你曾说我们如果以后有了喜欢的人，一定要带来给对方过目，如今，我做到了，你呢？
    “他从那以后，就一直都是这样子昏迷的状态吗？”言笑忍不住问道。
    简商忙碌的手势不停，只是点了下头垂着眼说道，“嗯，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医生说是大脑神经受损，醒过来的可能性不大。不过你看他虽然一直昏迷着，可是心跳呼吸都没问题，所以他爸妈还有我都不想轻易放弃，万一有奇迹发生呢？你说对不对？”说到最后，语调已有些压抑的颤抖了。
    言笑听得难过，明白这些话这个男人也不可能会去同他好友的父母说，唯有独自深埋在心里，守着那一点念想，等待着一个可能永远都不会出现的奇迹。
    “嗯，肯定会有奇迹的。我就看过好几个这样的新闻，就是说植物人好多年以后醒过来的，你的朋友这么年轻，肯定也没有问题的！”言笑带着笃定的表情用力地点头。一定会有奇迹的，毕竟，大叔这么努力地守候，毕竟，床上的人才这么年轻。
    “好了，擦完了。你这小子，躺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是这么重啊？”将已经擦好背的高毅轻轻地放平在床上，简商看了那张脆弱的睡颜半晌，才打趣似地轻声说道。
    对面的言笑却已有些不忍了，她轻手轻脚地走到简商身边拉了拉他，直到男人打破了眼中的黝黑沉痛看向她时，才开了口问道，“大叔今天带我来这里，是不是有了什么打算？”
    打算？
    简商这才被问得从回忆里彻底清醒过来，他点了点头，再抬眼时，眉间的复杂情绪已被藏匿得不见了踪影。
    “嗯，曹志告诉我，明天鑫源化工厂就会被关停，我再继续留在那里已没有什么意义了。言笑，我打算，对他们正式宣战了。”
第一百零七章 关停现场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鑫源化工厂。
    简商赶到的时候，厂区门口的局面正混乱一片。
    “凭什么关停我们厂？凭什么？”
    “你们把厂子关了，我们这些工人怎么办？这个月的工资厂里都还没给我们结呢，这下好了，我们要去哪儿找人啊？”
    “就是，就是，不能关，要不你们就替我们这些工人做主，帮我们把工资讨回来。”
    ......
    曹志回头看了这群愤怒的工人一眼，这一个个的喊归喊，但还是都老实地站在维护现场秩序的警察后面，不敢跨出人墙半步。
    “科长，贴了？”
    曹志对问话的那人点点头，“嗯，贴吧。”
    “好嘞。”
    下一秒，环保局的封条已“啪”的一声，贴到了紧闭的厂子大门上。
    “刘总，您知道未经环保局相关部门许可，私自揭下封条需要承担的责任，一定记得跟您的员工说一声，否则到时候大家都难办。”
    一旁表情僵硬的刘喜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张脸也被曹志的话说的有些讪讪的，“没问题曹科长，不会揭下来，我们一定好好整改，争取早日复工复产。”
    复工？
    曹志却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吱声。
    而此时人群中远远观望的简商这才三步并作两步地小跑上前来，指了指门上刺眼的封条问向刘喜，“刘总，这……”
    然而他的问题却显然问得不是时候，刘喜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个姗姗来迟的下属，又语气不善地将从曹志那儿受的窝囊气一股脑发泄到了简商的身上，“这什么这？封条不认识吗？我不过就那两天不在，连环保局的领导都招待不好，这会儿还有脸过来丢人现眼！”
    刘喜的话骂的难听，被骂的人却只是连连点头哈腰地赔着不是。曹志在一旁看得心里窝火，手一抬便想要打断刘喜的骂声，然而却被正装孙子的简商偷偷地瞥了一眼，那眼神里的意思曹志明白，就是让他不要多嘴。
    曹志无法，却也不想再这样继续看下去，只得继续粗声打断了刘喜，“刘总想教训手下人还是关起门来教训为好，我们就不参观了，还有工作，先走了。”说完便对两人点点头，带着身后的科员越过议论纷纷群情激愤的工人们，径直上车走了。
    然而曹志一走，刘喜瞬间觉得继续骂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只得瞪了几眼被骂的耷拉着脑袋的简商，抬脚也要走。
    因着曹志一行人的离开，维持秩序的警察就在刚刚也已经撤走，刘喜的步子刚刚一动，已没了阻碍和顾忌的工人们却瞬间就围了上来。
    “刘总，你先把工资给我们结了吧！”
    “对啊，这工厂一停我们吃什么喝什么啊？”
    “我的一家老小还都等着我的工资开锅呢！”
    一片熙熙攘攘。
    站在人群外，简商回头望了眼那门上新鲜的封条，又看了看被围在原地动弹不得的刘喜，忍不住轻抬嘴角，笑了。刚刚的时候就已经有工人试图找他要钱了，却被他并不管发工资为由推到了正忙着应付曹志的刘喜身上。眼下人们这要钱要红了眼的样子，怕是一时半会儿不会那么轻易放刘喜走了。
    想到这儿，简商便直接离开了这热闹的门前，躲到一旁清净去了。
    “大叔，我看到你了！”
    刚走到稍远的地方，简商便听见了手机响，一接起，就有女孩清脆又带着欢快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
    简商忙抬头四处张望，在找到人之前，不远处却已有一个女孩摇晃着马尾“噔噔”地跑了过来。
    “大叔，你怎么站在这儿？”
    然而简商却没有回答言笑的问题，只急着反问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这边现在很乱的，刘喜也在，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
    言笑却不以为意地指了指不远处正采访着工人的记者和录像，解释道，“我是跟社里老人一起来的，正好看见你，过来跟你说句话。我跟他们说了，来了以后就当不认识我。”
    “你啊！”简商无奈地笑，“采访完了赶紧回去，听到了吗？”
    “听，到，啦！”言笑却俏皮地一笑，嘴里拖着长音，头点个不停。
    另一边的刘喜。
    周围涌上来的工人让刘喜一瞬间有些慌，他下意识地扭过头去找简商的身影，却发现早已没了人。也对，刚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他，他又不是个傻子，怎么可能还站那儿等自己？
    一边怒斥着试图冲上来动手的工人，一边又腾出空来安抚工人的情绪，刘喜只觉得自己似乎从未如此心力交瘁。然而眼前的情形似乎并没有好转的趋势，刘喜无法，只得一扯嗓子冲着躁动的人群喊道，“闭嘴，都给我闭嘴！”
    许是自己平日里的威严终于在此刻发挥了作用，一嗓子过后，人群终于开始慢慢地平静下来。
    刘喜这才忍不住疲累地舒了口气，扬了扬自己手中的电话，对人群再次说道，“都不要吵了，我现在就给财务打电话。”
    说完，马上点开手中的通讯录翻找起来。
    电话响了许久，才终于有人接了起来。刘喜已经气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冷笑一声，“老周啊，你在哪儿呢？”今天工厂关停，工人因为工资这点事竟然把自己堂堂的集团副总围了，说出去简直让人笑话。
    电话那头的老周却吭哧着，半晌才讷讷地说道，“我，我看工厂都停了，就先回去了刘总……”不走，难道就在那儿处理那帮野蛮工人的安置后续吗？老周想。
    “好好好，真是好样的！”刘喜气极反笑，“托你的福，我现在被堵在工厂门口走不了，我限你半个小时之内必须回来，否则，你这个财务科科长也不用再干了！”说完，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这下行了吧？半个小时，再等半个小时，你们就去找老周处理你们工资的事！”刘喜喘了口粗气，瞪着周围的工人们，恶狠狠地说道。
    “那……好吧刘总！我们也不是针对您，我们也是有……”见目的已经达到，工人们这才纷纷地试图为自己开解，生怕刚刚刘喜在电话里要开除老周的事也落到自己头上。
    “行了，我不想听你们说话！你们让开，我要去那边车里休息一下。”不耐烦地打断气势已矮下来的工人们，刘喜拨开人群向自己停在路边的车走了过去。
    然而刚走过去，他远远地就看到简商同一个女孩正站在路边说着什么，女孩还时不时地扭头望一眼另一边正采访工人的记者，正是他见过两次的简商的女朋友。
    这小子，把自己的上司丢在那一群饿狼里，自己竟跑到这儿来会女朋友了。想到自己手底下这一个两个的兵，刘喜一时间有些无语。
    他脚步不停地向那边走了过去，身后还有以防他跑路跟着的工人，眼下这里也没有其他人可以商量，他只能再去找简商了。
    然而刚走近，简商的一句话却突然就冒进了刘喜的耳朵里，“言笑，快回去吧，这里不是久待的地方。”
    言笑？刘喜的心里，瞬间对这个名字起了激灵。
第一百零八章 鸿门宴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站在灯红酒绿音乐声震耳欲聋的酒吧门口，简商皱眉扫视了一圈卡座和沙发的位置，都没有发现刘喜的人。
    “不是这儿吗？”简商自顾自地嘟囔着，掏出手机刚打算给刘喜打电话，就看到刘喜给他发的消息。
    “二楼206包厢。”
    “包厢？”简商一时间有些诧异。
    下午的时候他就接到刘喜的电话，称因厂子关停，就叫了厂里几个科室的人一起来老地方聚一聚，扫扫晦气，另外商量一下对策。简商心中不疑有他，便按照刘喜提到的时间来了这家他以前经常请刘喜的酒吧。不过每次来都是固定在舞池外的沙发，这次却在包厢。
    是因为人多或者商量事情不方便吗？简商暗想着，越过随着音乐蛇一般扭动的人群，抬脚上了酒吧的二楼。
    站在206包厢的门口，简商听着门内隐隐流出的音乐声，换了副笑脸，直接推开了门。
    “哟，来了！”
    开门间，有更大的音乐声从包间里涌向了简商，楼道里灯火通明，金碧辉煌，然而包间里却光线暗淡，简商眯了眯眼，待眼睛适应了那一刹那转换的昏暗后，才看清楚了包间里的人。
    此时的刘喜，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宽大的深棕色的皮质沙发上，明灭的屏幕前，望向简商的眼神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含义。刘喜的身边一个人正站起来向简商的位置走过来，刚刚那句话也正是他说的。
    简商将目光从刘喜的脸上扫过，看向已走近他的男人，一片昏暗下，那男人的脸被楼道里明晃晃的灯一点点照亮，简商看过去，只觉得瞬间心跳如鼓，刚刚还沉静淡然的眼神，此刻却开始了不安又剧烈的晃动。
    “简主任，好久不见啊！”
    那人一脸嬉笑地寒暄着，又伸出手在简商瞬间僵硬的肩膀上一带，就将他带进了包厢里，随后便关上了门。
    “过来坐。”刘喜拍了拍身旁空着的沙发，似笑非笑地看着走过来的简商。
    “这是？不是说还有厂里的人吗刘哥？”简商忐忑地顺着刘喜的手势坐了下来，又看了眼那个让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出现的人，和角落里几个站立不动的彪形大汉，口干舌燥地开了口，“还有，他……不是已经被刘哥赶走了吗？怎么会……”
    “怎么会又出现在喜哥面前对不对？”被说到的人抖着右手走上前来，“是喜哥叫我来的，简主任是不想见到我吗？还是说，是怕见到我啊？”
    “王小六！”努力压抑着自己有些凌乱的呼吸，简商快速起身，愤怒地叫出了那人的名字。
    没错，王小六。简商怎么也不会想到，今天的酒吧一行，竟然会碰到这个人，这个之前他设局替自己背了锅，而后被刘喜打伤了右手赶出厂子的人。
    那刘喜又是什么用意？是怀疑自己了吗？简商余光瞥过一旁刘喜饶有兴致看过来的脸，一瞬间，许多个念头从脑中闪过。
    也许不是，如果怀疑到自己的身上，眼下也应该是二话不说就把自己控制起来，而不是任由自己这么坐在他身边。那这人将王小六叫来又是何意？简商实在想不通。
    “王小六，你不要胡说八道些什么有的没的。”再开口，简商的语气已不像刚刚初见王小六时那么慌。既然暂时想不通，就见机行事吧。
    “好了，别吵了。我叫小六来就是聚聚而已。”眼看着王小六还想再张嘴说什么，刘喜忙开口叫停了他们。这两个人说的他头疼，眼下他叫王小六来是为了更重要的事情，可不是让这小子来吵架的。
    “是啊是啊，喜哥说的是。来，我给您倒酒喜哥。”王小六倒是很懂得见好就收，忙敛了眼中的恨意，点头哈腰地去给刘喜倒酒了。
    满意地抿了口杯子里的透明液体，刘喜斜着再度坐回身边的简商，一脸遗憾地说道，“对了，厂里那几个人都不过来了，今天晚上就咱们三个人，人少不怎么尽兴啊，商老弟，叫几个妞怎么样？不过你这小子每次出来都守身如玉的，你那女朋友呢？干脆叫出来一起玩啊。”
    “好啊好啊，我去打电话找妞，光三个大老爷们喝酒有什么意思啊？我就等着您这句话呢喜哥！”一旁的王小六听得眼睛一亮，两句话说完便颠颠地拿着电话跑出去了。
    言笑？简商的心里忍不住一凛。
    刘喜这个时候提到言笑，是有意还是无意？就在两天前，言笑采访曹志的视频在杨洁的平台上大爆，直接导致了鑫源化工厂被关停，虽然视频中言笑并没有露脸，但是难保不会被有心人查出来。
    就算刘喜此时的提议是无心的，却还有一个王小六在场。要知道，年前的那个晚上，王小六这个畜生可是差一点就把言笑给毁了。想起当时言笑的眼泪，简商的心里还是会闷闷的痛。
    “不用了吧刘哥，她本来就不喜欢我来这种地方，更别提让她来了。来了会扫兴的。”想到这儿，简商连忙推辞道。
    然而，一旁还在等着他的回答的刘喜，在听了他的推辞后却有些不高兴了，“废什么话？让你叫你女朋友来，你就叫。别让我说第二遍。”
    任是简商此时再怎样的想不通，也看出了这一刻刘喜的不同，有别于刚才的漫不经心，此刻的刘喜，黑沉沉的目光里，尽是满满的不耐烦和浓烈的煞气。
    “……那我出去打个电话，刘哥，你知道的，女孩子家总是需要哄的……就不在这里让您笑话了……”简商干笑出声，不等刘喜说什么，已迅速起了身向包厢门走去。
    “摁住他。”
    然而还未等他触碰到门把手，身后刘喜的声音已冷酷地响了起来。下一刻，耳边有凌乱而匆忙的脚步声靠近，紧接着，便是压在简商头上和肩膀上的手。
    被那几只手粗暴地钳制着带回刘喜面前，简商挣扎半晌，却只是徒劳无功。他喘着粗气看向刘喜，“刘哥，您这是什么意思？”
    刘喜却再次不耐烦地看向他，“跟你好好商量不行，非得要我动粗吗？”
    简商被身后的人扯着头发，无法低头，只得被迫对向刘喜那晦暗的目光，苦笑道，“我只是不想让我女朋友扰了刘哥难得的兴致，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就惹得刘哥动了怒。”
    “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你女朋友言笑，是报社的人？”
第一百零九章 她怎么来了？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队长，他们就是去酒吧了，这我们也要跟着啊？”
    躲在逼仄的车里伸了个憋屈的懒腰，刑警队年轻的队员小何小声地对已将副驾驶座位放倒的付鹏说道。
    不耐地瞥了自己的队员两眼，付鹏直起座位“啧”了一声，才粗声说道，“让你们这些年轻人干点事就是麻烦，话这么多呢？行了，你躺会儿，我盯着。”
    小何这才一脸雀跃地小声欢呼道，“好嘞。”说完便低头掏出手机回消息去了，女朋友的消息都发来半天了，因为一直怕被队长骂，所以刚才没来得及回。
    对着那年轻人的专注而甜蜜的侧脸不满地撇撇嘴，付鹏再一次将目光投向了眼前酒吧的门口。自从上次不得已放了刘喜后，他就一直没闲着，自己有案子时就让下属盯着刘喜，自己有时间了就来亲自盯一盯。晚上小何打来电话说刘喜带着人去了一间酒吧，一天都被摁在办公室整理案卷的付鹏5有些心烦，便找了个借口溜出警局直接来了酒吧门口。要知道对他这个糙人来说，蹲守虽然枯燥，却也远比坐办公室有意思的多。
    一个小时以前，他亲眼目睹了简商进了酒吧，按照简商那个打死都不可能主动来酒吧的性格，想来应该是刘喜叫他来的。
    付鹏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简商已进去了快一个小时，然而酒吧的夜生活不过才刚刚开始，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出来。
    难道真是纯粹来找乐子的？付鹏心想着，要不今天就先到这儿吧。
    然而他打道回府的念头刚从脑海中闪现，眼前一辆出租车上下来的人却让他刚想打哈欠的嘴巴又硬生生闭上了。那下了车的人是个姑娘，个子娇小，肤白青春，一双大眼睛带着些许疑惑，却又有浓浓的担心藏在眉间，正是之前付鹏处理绑架案时救下的那个女编辑，言笑。
    “她怎么也来这儿了？”付鹏忍不住咕哝出声。
    身旁已回完消息的小何听到声音抬起头来，“谁来了队长？”
    付鹏对那已上了台阶的女孩背影扬了扬下巴，“就那个，那可是简桑的心头爱。她来酒吧做什么？找简桑？”
    “叮咚”一声，小何又低头开始回消息，嘴里却笑嘻嘻地回答着付鹏的问题，“是不是简哥做什么坏事了？小女朋友来抓包？”
    付鹏听得一愣，“不会吧？简桑可不是这样的人。不过......年轻气盛的，也难说，嘿嘿。”
    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一些不能言说的画面，付鹏下意识地坏笑两声，却又在笑过之后良心发现，觉得自己这样甚是不地道，“不行，我得给他打个电话说一声。”
    说完，便将身旁小何的手机拿了过来直接拨了简商的号码。
    被抢了手机的小何不满地小声嚷道，“队长，你干嘛不用自己的手机打？”
    “嘘”了一声，付鹏用看白痴的眼神看向小何，“他现在正和刘喜在一起，我能用我电话打给他吗？”
    “哦。”被鄙视的人瞬间闭了嘴。
    将手中简商的电话拨出，然而过了许久，却一直都没有人接起，直到最后铃声自己停止。听着电话里那冰冷的女声说着，“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付鹏有些不解，怎么不接电话？因为是陌生号码？亦或是酒吧太吵，没有听到？
    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到时候就自求多福吧兄弟，付鹏心里嘀咕着，将手中的电话还了回去。
    ......
    难得有一天可以早早睡觉，言笑心满意足地爬上床时，却被一个突然的电话扰了睡意。
    来电人显示是大叔。言笑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很晚了，大叔这个时候打电话，是有什么急事吗？
    然而等她忐忑地接起电话时，对面开口的却是刘喜的声音，刘喜告诉她简商和他一起出来喝酒，结果不小心喝多了，所以才给她打这个电话，希望她可以把简商带回去。
    喝多了？和刘喜？言笑有些不能相信。然而眼下来电的确实是简商的手机号码，思索片刻，言笑还是要了地址，火速地换好衣服下了楼。
    但愿不是出了什么事吧。上车的时候，言笑心里忍不住想。
    然而此刻站在酒吧二楼的包厢里，身后的门已经被人关上，言笑看着眼前沙发上端坐着望向她的刘喜，有些不解，更多的却是一种莫名的心慌，“刘总，我男朋友人呢？”进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四处打量过，除了刘喜和角落里几个站着不动的大汉，她就再没有看到其他人。
    刘喜似笑非笑地指了指不远处洗手间紧闭的门，好心地说道，“呶，他喝太多了，正在里面吐呢。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言笑这才点点头，抬脚就向着那扇门走了过去。包厢里黑漆漆的，而洗手间里却亮着灯，有晃动的人影映在洗手间门的磨砂玻璃上，言笑看得并不真切，不过眼下简商并不在这洗手间外面，也许里面的人真的就是他也未可知。
    站在门前，言笑似乎听到里面有些异样的响动。刚想抬手去推门，门却先她一步从里面被人打开了，言笑还没看清来人，却有一个让她汗毛瞬间立起的声音响了起来，“喜哥，绑好了已经。”
    那是......
    下一刻，言笑僵硬地抬头看向那人，那人的目光也正好瞟了过来，待看清她的脸后，又瞬间发出了一连串的惊叫，“是她！喜哥，就是她！我在王庆林他家门口看到的女记者，就是她!”
    那半开的门中，王小六因过度惊讶而有些晃动的身体后，露出了简商被堵住嘴巴和扭曲的一张脸。他挣扎着，却在看到言笑后，眼神里又添了更多的恐惧，无法说话的嘴巴也不住地发出“呜呜”声，像是在说，言笑，快跑！
    身后已有人围了过来，言笑盯着门内被绑的结实的简商，对他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大叔，我也想跑啊，可是现在，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第一百一十章 追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吩咐手下将已软倒在地的两个人背上车后，刘喜这才呼出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无论如何，这次他都要亲自来押送，不能再像上一次那样出意外了。
    “嘿嘿，下点料就是听话。喜哥，接下来咱们去哪儿啊？”王小六巴巴地凑到抬脚就准备上车的刘喜面前，殷勤地问道。
    “你还要跟着吗？”刘喜听完停下脚步，懒懒地抬了眼皮斜着他。
    王小六却仿佛没看出眼前这人满脸的不屑，只继续嬉皮笑脸地求道，“让我去吧喜哥，万一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呢？”说完，又偷偷地瞟了一眼倒在后座的言笑。
    也罢，不让他跟着的话，难保这小子不会出去乱说。想到这儿，刘喜便点了头，“上来吧。”
    “谢谢喜哥！”王小六这才欢呼一声，屁颠颠地爬上了车。
    深重的夜幕下，车子很快发动了起来，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那亮起的红色尾灯就已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
    在车里憋的太狠，实在忍不住想要去厕所的付鹏最终还是将盯梢交给一旁的小何，自己下了车跑去了酒吧旁边的旅馆里。
    然而他刚拉开拉链放了一半的水，手机突然就响了起来。
    “上个厕所也不让我消停。说，怎么了？”付鹏对电话那头的小何抱怨道。
    “队长，刘喜他们出来了！”电话里小何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切。
    “哦，”慢悠悠地将手机夹在耳边，付鹏腾出两只手去拉拉链，嘴里问着，“有什么异常吗？”出来就出来呗，小何这家伙，这么大惊小怪地做什么？
    电话里的小何却有些急了，“简哥和他女朋友是被刘喜的人背出来的，哎哟我的队长，你可快点吧，他们都开车走了。”
    付鹏这才反应过来地迅速出了洗手间，向旅馆外的街道跑了过去。
    两个人被背出来的？喝多了？可是简桑那小女朋友进去拢共也不过十几分钟吧……
    肯定出事了！
    酒吧前的街上，小何刚把车子启动，付鹏已小跑着冲了过来，“下来，我来开。”边说着，边开了驾驶室的门将小何扒拉了下来。
    “哪个方向？”
    抬手指了指已空无一人的街边，小何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安全带，“那边。”他知道，队长又要飙车了。
    不过所幸凌晨的车辆稀少，酒吧所在的路段并没有什么岔路，刘喜一行人也对自己已经被警察跟踪这事毫不知情，车速开得着实不算快。几脚油门间，小何就已发现了他们追踪的目标车辆，“那辆黑色别克商务，队长。”
    付鹏紧紧地握着方向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面越来越近的黑色商务车，面沉如水，他没有吭声，却在小何话音落下后直接将油门一脚踩到了底。无法无天的混蛋们，真当这里是你们可以任性妄为的地方了吗？
    商务车里，刘喜吩咐完目的地后就倚靠在座位上开始了闭目养神。一片安静中，握着方向盘的大汉正襟危坐，这段路正在施工维修，走起来有些颠簸，他要尽量将车子开得平稳，只得一边时不时地看着后视镜，一边左躲右闪地避过路上的坑洼。
    突然，后面一辆闪着车灯试图靠过来的普通捷达却迅速引起了他的注意。这辆车，好像刚才就在跟着了。
    “喜哥，有人跟着咱们。”
    车厢里突然响起的一句话让刘喜刚刚开始有些迷糊的意识又一下子恢复了清明。他扭过身子向车的后方看去，昏黄的路灯下，有一辆车正以飞快的速度向自己这辆车靠近过来。
    “甩开他们！”
    刘喜收回目光，冷峻地吐出一句话后便再度安静下来。
    他刚刚并没有能看清后方车里的人，可是不管是谁，在这种情况下追来，定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
    眼看着马上就要追上了，然而此时，前方的车子却突然像发现了他们的存在般，开始加速，又再次甩开了他们。
    “队长，他们是不是发现我们了？”小何忍不住叫道。
    “想跑？没那么容易！”利落地换挡加速，付鹏再度将油门踩到底追了上去，“何，通知交管部门在这边重要路段拦截。给一队打电话让他们来支援下。”
    小何听了却又有些犹豫，他为难地看着专心开车的队长，“队长，咱们这盯梢本来就不是被批准的，再说，也许他们是喝多了……”言下之意，又要向一队借人，又要通知交管设卡拦截，搞这么大阵仗，却名不正言不顺，再加上如果最后是一场乌龙，那他们二队以后更没有脸在局里混了。
    “我艹，让你打你就打，哪那么多废话？张富平那老混蛋要是追究责任，也轮不到你来背处分！”
    “……”
    小何这才颤颤巍巍地掏了手机开始打电话。队长连局长都敢骂，他还能说什么？那就干吧！
    “对，一辆黑色别克商务车，车牌号6O985，正在往淮盛路方向行驶，麻烦片区同志协助拦截一下……好，谢谢。”
    “是，我们这边就两个人……我知道你们今天有巡逻，就在淮盛路这边……好！”
    许是进了繁华的主城区地带，路上的车辆也开始比之前多了起来，眼看着自己的车与那辆别克之间已隔了几辆车无法超越，付鹏上火地对着挡在前面的车狂摁着喇叭，却依然还是无济于事，甚至还换来了前面驾驶位车窗里伸出来的一个鄙视的手势。
    付鹏无奈，再这样下去，恐怕就要跟丢了。
    “小何，开警笛。”
    “好！”
    警车特有的警笛声“乌拉乌拉”地响起，磨蹭在前面的车这才像受惊了一样纷纷加速或者避开，那只打着鄙视手势的手也像被烫到似地迅速缩回了车内。
    “继续追！”
    道路再次畅通无阻，付鹏抬起嘴角痞气地笑了笑，又再次向已拉开距离的别克追了上去。
    ……
    “喜哥！是警察！那辆车是警车！”
    车窗外的夜景飞速地从眼前闪过，王小六听着越来越近的警笛声，夸张地叫了起来。
    “喊什么喊？我不是聋子，能听见！”刘喜语气不耐地骂了回去。
    竟然是警察。
    扫了一眼后座上依然昏睡着的两个人，刘喜的脸上尽是阴沉沉的表情。
    看来这两个人是有备而来啊！本打算直接带回会所交给老大审，不过眼下既然被警察盯上了，看来要先换个地方暂避风头了。
    “前面岔路甩开他们，改道，不去会所了，回厂里。”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夜色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开到最后，付鹏懊恼地发现，他终于还是跟丢了那辆车。不过就是一个转弯的瞬间，当他踩紧油门再次跟过去的时候，却发现那辆车已经奇异地消失在了眼前。
    “是不是拐到小路去了队长？这边再往前走就脱离主城区到城郊了，岔路还是挺多的。”小何从车窗里伸出头去向四周张望着。
    一个急刹将车停靠在路边，轮胎尖锐的摩擦声中，付鹏猛拍了一把方向盘，神情惊诧而郁闷，“老子竟然跟丢了！”
    “那还继续追吗队长？”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指向了新的一天，小何忍不住打着哈欠问道。
    “......先回去吧，”抬手揉了揉眉心，付鹏的语气里也终于流露出了一丝倦意，追了这么久，精神一直高度紧张，如今一放松下来，才发觉双手因紧握方向盘而已有些脱力。
    “换你来开。”推了一把副驾驶座上的小何，付鹏无精打采地下了车向后座走去。如今那两个人就这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带走了，也不知道后面会怎样，不过这会儿已经是凌晨，也只有先回去，等明天上班再做打算吧。
    “你小子开车不许打盹！快走！”
    “哦……”小何委屈巴巴地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表情恹恹的队长。队长你没追上，怪我咯？
    ……
    “呜呼！终于甩掉了！喜哥，你指的这条小路太隐蔽了，别说那警察追不上，我们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余光瞥到后视镜里终于没了那辆呼啸着警笛的车，开车的大汉忍不住松了口气，又对着后座的刘喜恭维道。
    刘喜却不接他的话，眯着眼看着车窗外昏暗的天空，语气淡淡的，“不要放松警惕，开快点。”说不定什么时候那帮警察就又追上来了，他可不能任由自己再被堵在路上。
    “那还继续回老板的会所吗？”那大汉也敛了轻松的神色严肃地问道。
    刘喜却摇摇头，“走小路回厂子。”
    眼下指不定那些警察在哪儿正设卡等着他自投罗网呢，他要是再被逮进去，估计老大想杀了他的心都会有了吧。
    “好。”握着方向盘的人点点头，再次将车开向了更加深重的夜色中。
    ……
    “喜哥，我就待一会儿，马上就走。”
    鑫源化工厂仓库外，王小六死皮赖脸地求着眼前的刘喜。而空旷偌大的仓库里，简商和言笑依然是一副昏睡的模样，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王小六，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要这两个人还有用，不是抓来让你报私仇的。”刘喜一脸厌烦地说道。这王小六简直就是个街头无赖，要不是为了辨认简商那女朋友才找他来，刘喜一眼都不想再看见他。
    刚把那两人弄进仓库，这无赖竟然提出想自己留这儿待一会儿，扬言说要解决一下跟那两个人之间的恩怨。其实自打言笑一出现，刘喜就已注意到那王小六眼神的变化了，想来是上一次没有得手，意外间又再次见到，心有不甘想要圆了自己的遗憾吧，毕竟那楚楚可怜的小姑娘此时正被绑的结实昏迷着。
    呵，也就是个只会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罢了，刘喜不屑地冷笑出声。
    “喜哥，我肯定不会搅了你们的好事的，我发誓！您看您上次把我手给折了，还把我赶了出去，如今您一个吩咐，我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您说就看在我这么忠心的份儿上，就不能给小六个薄面儿吗？”举着自己抖个不停的右手，王小六耷拉着眉角，一脸愁苦地望向刘喜。
    “行了行了，完事了快点出来，别给我把人弄没了，我还有用。”似是实在不想再与这无赖纠缠，刘喜怕极地将钥匙扔了过去，利落地抬腿走了。
    给这两个人用的药不轻，昏睡到天亮也是不成问题的，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乱子。回办公室的路上，刘喜边走边想。
    ......
    将仓库沉重的金属门再次锁上后，王小六扭头看向那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两个人，忍不住得意地笑出声来，“嘿嘿，这下子看你们还能怎么办？”
    嫌恶地将紧挨着言笑倒下的男人往一旁踢了踢，王小六愤恨地嘟囔道，“一会儿再找你算账！”
    说完便调转了身子色眯眯地看向了另一边地上的言笑，“小妹妹，既然咱们这么有缘，不如今天你就满足了我的愿望吧，嘿嘿嘿。”
    说着，就要扑上去。然而身后突然响起的拍门声却将激动着的王小六吓了一个激灵。
    “谁啊？”
    原来是按刘喜的吩咐守在门外的两个人，听着门内响起的动静，最终还是忍不住敲响了门。眼看着这王小六取了钥匙进了仓库的门，他们的心里总是有那么些不爽的。妈的，他一个什么都没干的混混都要去里面风流快活，我们两个人却要留在外面为他守夜。
    “小六啊，没什么事我们就先回去睡觉了，反正你也留这儿，那看守的事儿就交给你了，出来的时候记得锁好门。”
    “走吧……”
    “走！”
    还没等王小六对门外的人说什么，那两个人就已经交换了眼色直接抬脚走人了。
    “也好，省得打扰我的好事！”
    听着仓库外重新又陷入一片安静，王小六这才心满意足地再次哼笑起来。
    仓库高高的窗户外还是一片静默的漆黑，离天亮还早，被刚才的拍门声打断后，此时的王小六却显得不是那么着急了。
    “小妹妹，别着急，我脱了衣服这就过来了......”
    悉悉索索的脱衣声中，王小六拖着长音的语调显得格外的让人恶心。
    春天的夜晚依然凉如水，激动到全身上下只剩一条底裤的王小六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抱紧了胳膊。
    “春宵苦短，你冷吗小妹妹？哥哥这就来温暖你啦~”
    仓库顶上的大灯白晃晃的，照的王小六黢黑粗糙的脊背都显得白了几分。他再次靠近女孩的脚步比之前更加急切，目光灼灼，神色猴急。
    然而当他刚刚俯下身将手伸向言笑的外套拉链时，背上却像是被一丝尖锐的冰冷抵上，紧接着，一个清冷的男声便响了起来。
    “这一次，把你另一只手也废了，你觉得怎么样？”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在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简商早在车子还在路上颠簸时就已醒了过来。刘喜的药用得确实剂量不小，却似乎并没有对他产生很大的作用。
    大概是几年来为了压制抑郁长期服药的原因吧，没想到过去那段艰难的岁月如今却无形之中帮了他，简商的心里蓦地涌上一股苦涩。
    自从天水村一行过后，他便将刀常带在了身上。刚刚在酒吧情况突然，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被刘喜手下的几个人给控制住了，等想起自己怀里的刀时，就已经被绑起来了。
    不过所幸刘喜给他们下了药后，大概是为了方便带他们出酒吧而不被人注意，才松了他们身上的绳子，这才让简商有机会能趁着这群人飙车时将刀偷偷地顺到了衣袖里。
    不过，那追着他们车的警察会是谁......
    简商困惑地摇摇头，将绑在王小六手脚上的这人的衣服又勒得更紧了些。
    “唔唔唔......”那人似是被勒得疼了，瞪着一双恨极的眼看向这个一而再再而三戏弄他的男人。
    简商却像是没听到般地继续打着结，直到完成后，才将一旁的刀再次拿在手里贴向王小六的脖颈，语调平静却冰凉，“王小六，你这样一次次地想要冒犯她，不要以为我不会杀了你。”
    被自己的袜子堵住嘴巴的王小六这才飞快地收了眼神中的恨意，畏缩着半垂下头躲开了男人目光中的杀气，怯懦地摇了摇头。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可不想一个不小心再次惹怒了这个醋意上头的男人，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见这混混终于老实下来，简商这才起了身走到昏睡着的女孩身旁。
    “言笑？言笑？醒醒。”
    仓库的地面冷硬，简商将言笑半扶起揽在怀里，又轻拍了拍女孩的脸颊，温声喊着。
    “嗯……”似是倦极了，又或许是药物加上凌晨的原因，被叫声扰到的女孩无意识地轻哼一声，蹙紧眉头，抬手软软地握住了简商伏在自己脸颊上的手，模糊地呢喃道，“大叔，我困……让我睡会儿……”
    刚说完，便再次跌进了纷繁的梦境。
    “你这丫头啊……”握着自己手的那只素白如此绵柔无力，简商攥在手里摩挲着，嘴里无奈地小声感叹着，眼神里也尽是宠溺。
    幸亏自己提前醒了过来，否则……
    一想到这儿，简商的眼里又瞬间换上了冰冷的神色。
    脱下自己的外套垫在言笑身下，简商再次起了身来到挣扎不断的王小六身边，开始在那捆成一团的衣服里翻找起来。
    “唔唔唔……”
    “老实点！”将这人呵斥得再度老实下来，简商也终于从那皱巴的衣服里摸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仓库的钥匙。
    “找到了！”简商的眼里爆发出一瞬间的光亮。有了钥匙，他就可以趁夜色带着言笑逃走了。
    不过……
    抬头看了一眼正含着袜子望向自己的王小六，简商忍不住表情奇异地笑了。
    “一会儿我们就走了，谢谢你给提供了钥匙还帮我们支走了门口的人。为了表示感谢，我不会杀你，可是……”
    语气温和地说到这儿，简商嘴角含笑地顿住了。
    听到对方说不会杀自己，王小六的眼里瞬时升起了希冀的光，可是又在听到那句欲言又止的可是时一下子苦了脸。
    “唔唔唔唔……唔唔……”他挣扎着试图想为自己辩解什么。
    然而简商却一抬手，打断了他的呜呜声，语调重新变得冰冷，“可是，你一次又一次地挑战我的底线，总得付出点什么。”
    说完，便一个使力将被绑着的那人蜷起的胳膊伸展开来，刺眼的灯光下，王小六只觉得面前有冷冽的刀光闪过，下一秒，小臂内侧上已传来了尖锐的疼痛。
    他顺着痛意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的手臂已经被那男人用刀划开了一个颇深的口子，正有鲜红的血从那伤口处汩汩地涌出。
    “我只送你一刀，但给你时间和机会，如果我们走后有人来救你，你就没事了，可是，如果没有人发现你的话……你好自为之吧。”
    将刀重新折叠放回自己的裤子口袋里，简商站起身，再不看那满脸惊惧呜呜不停的人一眼，转身两步回到言笑身边蹲下来，将女孩小心翼翼地拖到了自己的背上。
    “大叔……”朦胧中又有清新的橘子香气包裹在自己的鼻间，言笑睁不开眼睛，只得小声呢喃着。
    “我在，言笑，我带你出去。”简商柔声回应。
    钥匙很快便打开了仓库的大门，“吱扭”一声将跌坐在地动弹不得的王小六关锁在门内，简商搂紧背上的言笑，脚步稳健又急促地钻进了黎明到来前的黑暗里。
    “哈～”
    一路上飙车飚到手酸腿软，再加上又有警察无形中带来的压迫，开车的大汉又一次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本想找个办公室猫进去睡一觉，无奈刚躺下就被一泡尿给憋了起来，他也只好再次强打精神爬起来奔向楼道尽头的洗手间。
    “哗啦啦……”
    方便完的大汉只觉得通体舒畅，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又愉快地吹响了口哨。本打算提好裤子走人时，却在目光不经意间扫向窗外后停了下来。
    “那是什么？为什么有黑影在动？”快步走到窗前，他使劲地盯着那黑影看了看，又将手机上的手电打开扫了过去。微弱的光亮下，厂区广场上，有一个人正背着另一个人放轻脚步地往前走着，突然被大汉的手电所扰，那走着的人只惊诧地一顿，便再次撒开了脚步向大门出小跑起来。
    “那两个人跑了！大家快醒醒啊！”
    这夜的静寂，终于被大汉的一声惊叫瞬间打破了。
    “该死的！”简商忍不住小声咒骂着，搂紧女孩快速向门口跑去。本以为这个时间那些人都睡得熟了，却没想到竟还是被发现了。
    似是跑动中颠簸太过剧烈，简商背上的言笑此时也终于醒了过来。
    她睁开一双睡得迷糊的眼，却发现映入眼帘的依然是如梦境一般的沉沉黑色，只有耳边呼呼的风响和男人粗重的呼吸声才证明着她确实已经醒了过来。
    “大叔，这是……”她的记忆一时间好像有些混乱，大脑中零零星星地闪过酒吧那些迷醉的画面，还有简商被绑的样子，“我们不是在酒吧被刘喜抓了吗？”
    眼下这又是什么情况？
    然而还未等简商开口解释，身后已有隐隐的手电光交织着照了过来，伴随着光亮的，还有那几个人的声音，“他们在那儿，快追！”
第一百一十三章 出路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不是让你两个在仓库门口守着吗？为什么人会跑了？”
    浓墨漆黑得化不开的夜里，刘喜打着手电，一边脚步匆匆地向前走着，一边语气恨恨地问道。
    那两个此时正被骂的人都微垂着头，犯错似地跟在刘喜身后，声音讷讷的，“我们见王小六在里面……所以就……”
    刘喜这才脚步一滞，“对了，王小六人呢？”
    没想到头儿会突然停下来，两个人差点撞上刘喜的背影，又急忙停住脚步互相看了眼对方，才迟疑道，“我们不知道啊。”
    “算了，不管他了，等我抓住那两个人再找他算账。”
    说完，刘喜再度将手电打向前方，那光亮的尽头，工厂大门正紧紧的锁着。
    哼，看上去那女的还昏迷着，简商，我看你能背着她跑到哪里去。
    “接着给我追！”
    ……
    简商的背上，言笑的手机里正发出一丝微弱的光亮。简商压抑下因奔跑而有些剧烈的呼吸，再次不甘心地看了眼那大门上的锁，这锁他刚刚用刀撬了几下，却显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大叔，我们先去旁边躲一下吧。”
    远处又有隐约的光亮靠近，言笑回头瞧见，忙出声向简商示意。
    简商这才不得不放弃了自己和那把锁的较劲，背紧言笑向一旁的值班室后跑去。
    一番磕磕绊绊的躲藏之后，简商终于在平日人迹罕至的锅炉房处停下了脚步，“先在这儿躲一下吧，这里比较偏僻，一时半会儿他们应该也找不到这里来。”
    “嗯，”言笑乖巧地点头，又拍拍简商的肩膀，“大叔，你快把我放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的。”
    “好，”简商依言松开了手，微微弯腰让言笑慢慢滑站在地上，又忙转身看着女孩问道，“感觉怎么样？”按说言笑不会这么快醒来，估计是颠簸的原因，才让她被迫提前醒了。
    暗淡的手机光亮中，女孩的表情看起来有些虚弱，她抚了抚头，又缓缓地蹲在了地上，“还好，就是有些腿软，头晕晕的，不过也没什么事。”说着，又抬起头笑着看向简商，“被绑啊绑的，也就习惯了。”
    知道女孩在宽慰自己，简商听得心里起了微微的酸楚，他蹲下身握住了她的肩膀，一脸认真地说道，“放心，我会带你出去的，言笑。”
    “嗯，”言笑用力地点头，眉眼弯弯，“我知道的。”
    近一个晚上的奔波折腾，此时的两个人才总算能稍稍松口气。
    将手机上的小灯关掉，想着左右也是休息，言笑索性直接坐在了地上，紧接着??声起，下一秒，便有简商带着温热的身影同样靠坐了过来。
    “大叔，你看，好多星星，平时在城市里都很难见到呢。”无意间抬头，言笑惊喜地小声叫了出来。
    “是啊，”随着女孩的声音抬头，满天繁星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映入了简商的眼帘，“上一次看到这样的星空时，还是和你在震区。”
    言笑一愣，才反应过来地一把抓住了简商的胳膊，黑暗中，她的声音小小的，又带着些微微的激动，“对啊，怎么忘了那一次呢？不过那里的星空比这儿的要漂亮，只不过……”说着，女孩的语调又突然低了下来，“不知道那里的人们现在都怎么样了？”
    知道言笑又想起了地震中的那些场景，简商摩挲着摸到女孩抓在他胳膊上的手，安抚地拍了拍，“会好的，都会好起来的，家园会重建，那些离开的亲人也会变成星星一直守在自己惦念的人身边，不是你告诉我的吗？言笑。”
    听着简商那原来自己安慰他的话来安慰自己，言笑这才展颜笑了出来，“大叔，你这是在学以致用吗？”
    简商被问得挑了挑眉，也随着女孩的笑声忍不住抬起了嘴角，“是师父你教得好。”
    “嗯，我也这么觉得，乖徒儿～”言笑调皮地答着，又抬起被简商轻握住的手想拍一拍男人的头，然而黑暗中她的视线受阻，手落下后才察觉到自己掌心下竟不是预想中毛茸茸的头发，而是男人挺直的鼻梁和微微翘起的唇。
    “呃……摸错了……”言笑尴尬地解释道，然而她刚想把自己的手收回来，却又被简商有力地握住无法动弹，紧接着，便有温热湿润的触感传来，竟是简商吻了自己的掌心。
    “谢谢师父夸奖。”松开女孩因惊讶而微微挣扎的小手，简商轻笑着说道。
    而此刻的言笑，早已被简商的举动撩拨得再次脸红了起来，“大叔，你……”
    商业街自己被夺走的初吻，天水村的额头吻，还有此刻的掌心吻，这大叔，最近真是越来越……
    言笑摸了摸自己烧红的脸，一边庆幸着夜色的昏暗，一边又想说什么地欲言又止。
    “言笑，我……”
    “你说那两个人能藏到哪儿去啊？”
    “不知道，工厂那么大，现在又是半夜，想找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嗯，快找吧，要不一会儿喜哥又该骂人了。”
    ……
    “嘘！”一把将简商想继续说下去的话堵在嘴里，言笑小声说道，“有人来了，大叔。”
    简商点点头，搂起言笑的肩膀轻轻地往角落里缩了缩，没想到这几个人这么快就找到这儿来了。
    许是这个地方确实隐蔽，两个人屏息静气间，那脚步声随着对话声也逐渐地远去了。
    “呼，好险。”狂乱的心跳声中，言笑终于忍不住松了口气。
    “看来我们要尽快想办法出去了，否则一会儿天一亮我们就危险了。”敛起刚刚还有些心旌神摇的神色，简商也不自觉地严肃了语气。
    “那我们再去找找出去的路吧大叔，或者说，这里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门可以让我们出去的？”
    黑暗中，简商看不清言笑的神色，却还是从她的声音中听出了浓浓的担心。
    出去的路......自从上次刘喜的账本失窃后，安保就将厂里的围栏加高了许多，再翻出去已经不可能。
    将工厂的地形路线飞快地在脑海中过完一遍，简商的眼前一亮，却又在想到什么后又黯然了神色。
    “污水处理口那里有一道小门，平时是不锁的，不过我不知道这次关停会不会锁。”
    “太好了！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吧大叔！”言笑一脸兴奋地打开了手机上的小灯。
    “可是......”骤然亮起的光线下，是简商有些犹豫的脸，“可是那个小门，是直通工厂外那条河的，没有其他的路，我......不会游泳。”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人工呼吸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工厂后一道不起眼的小门前。
    再次看了一眼那平静又黑漆漆的望不到头的水面，简商的脸上写满了拒绝，“言笑，我真的不会游泳。”
    一旁的言笑听了有些忍不住想笑，难得大叔露出这种挫败的表情，若不是此时时机不对，此刻的她肯定要抓住机会好好取笑他一番了。
    “我会大叔，没事，你相信我，这种小河都不怎么深的，你只要扶着我慢慢地走保证自己不摔倒就行。不过就算摔倒了你也不要害怕，还有我呢。”收起嘴边的笑意，言笑耐着性子宽慰着紧张的简商，语气里带着诱哄的味道。
    然而她的话却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简商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虽没有说什么，但言笑也能从那眼神中看出不信任的意思，这男人像是在说，你，能拉的动我吗？
    “走吧走吧，要不一会儿那些人追上来了。”这话一出，简商才认命地松动了自己牢牢钉在原地的脚步，被言笑拖着衣袖迈进了冰凉又有些刺鼻的水里。
    “嘶~好冷！”河水冰凉，一只脚刚迈进去，言笑就觉得一股寒气从湿透的脚底板涌了上来，挡也挡不住。
    然而此刻的她虽然忍不住地打着哆嗦，却也无暇顾及这些，自己的手正牢牢地被身旁的简商牵着，河底有湿滑的淤泥，两个人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得缓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要跌进这泛着异味的水里。
    就这样跌跌撞撞地走了不知道多久。
    “怎么样？不深吧？我们已经过了最深的地方了，没事的大叔，放轻松。”
    优哉游哉地浮在水里轻轻地摆动着双腿，言笑得意地问向一旁依然紧张地迈着步子的简商。
    眼看着那对岸已近在眼前，简商这才稍稍放松了已有些僵硬的表情，微笑地点头，“嗯。”
    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不过一个抬眼看向对岸的动作，下一秒，简商只觉得自己的脚下一滑，整个人瞬间跌进了映着漆黑夜色的水里，手中亮着光的电话也随之滑落，在水面上溅起一小撮浪花后，又荡悠悠地向水底晃去。
    “大叔！”实在没料到身旁的人真的会摔倒，言笑忙停下摆动的脚惊叫着，调转身子向那挣扎不断的人靠近过去。此刻的她，除了救人外，就只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没事说什么话，分散大叔的注意力。
    “快抓住我的手！”一片浪花中，言笑奋力地伸出手向扑腾不断的男人喊道。
    然而水中挣扎不断的简商显然已顾不上听她的声音。刚一滑倒，便有冰凉的水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瞬间将他淹没，他努力扑腾着手脚，试图让自己的头露出水面，然而换来的却是河水更迅猛疯狂地进入他的口鼻，夺去了他的呼吸。
    好难受！鼻间嘴里都是苦涩咸腥的味道。窒息间，简商不甚清醒的脑海里突然浮现起了小时候溺水的画面，那时候在泳池学游泳，因为和小伙伴玩耍太过大意，才不小心出了事故，最后还是爸爸妈妈将自己捞了出来，所以直到现在，他都对水有种天然的恐惧感。
    如果爸妈还在的话，也许……
    长时间的呛水，已让简商的意识开始有些涣散。
    “大叔！”
    眼看着简商周围的水花越来越小，言笑有些急了，虽然在水里有浮力的帮衬，可是相较于简商，她的身材毕竟娇小。她一边试图拖住男人那已逐渐停止挥舞的手臂，一边又要尽量避免被简商拖拽着往更深的地方沉去，如果她也沉下去了，那他们两个人今天就真的要交代在这儿了。
    终于，在又一次的尝试后，言笑的手终于搂上了简商的腰背，然而手臂下男人的动作幅度却越来越小，眼神涣散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失去意识昏过去了。
    “大叔，醒醒！再坚持一下，我们就快上岸了。”
    此时的言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一个高大的男人是有多么夸张的重，一想到刚才下水之前自己夸下的海口，言笑就想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言笑啊言笑，这大叔费尽力气才从刘喜的手里逃出来，如今却要命丧在你这张嘴下了。
    努力地搂住简商的腰不让他滑下去，言笑只有不间断地将自己双腿的幅度摆动到最大，才能堪堪止住两人下沉的趋势。
    “啊！大叔，你真的太重了……”在又一次浮沉中喝进了两口水后，言笑一边不敢停歇地划水，一边忍不住咳嗽着出声咕哝。
    短短的距离里，她的速度因为拖了一个人而显得异常的缓慢，手脚也因为过度使力和紧张而开始一抽一抽的疼痛，刚刚还有些反应的大叔此时也已彻底陷入了昏迷，变得越来越重，天色虽已有些微明，但依然连个路过的人都没有。言笑心里苦笑，自己和大叔，不会真的要永远留在这条河里了吧……
    正绝望间，言笑突然感觉到自己因抽筋而下沉的脚突然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
    她惊喜又不敢相信地拖着抽筋的脚尝试着踩了上去，才发现这一番折腾后，自己竟已带着简商来到了浅水区，而刚才脚底碰到的地方，正是河底那绵软湿滑的淤泥。
    “太好了！大叔……我们没事了！没事了！”
    狼狈地从水里起了身，浑身滴水的言笑踉跄着脚步，踩着淤泥，一步一滑地拽着动也不动的简商向着岸边走了过去。
    ……
    “呼……呼……”
    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终于将男人拖到岸边，喘着粗气的言笑也瞬间瘫倒在了地上，此刻的她只觉得浑身酸痛，小腿抽筋，两只胳膊也麻木得已不像是自己的了。
    然而她却没有时间来休息，毕竟简商还在昏迷着。想到这儿，她又龇牙咧嘴地撑起湿透沉重的身子向一旁的人爬了过去。
    “大叔！醒醒！大叔？”
    言笑伸手拍了拍简商的脸，然而触手冰凉间，却不见他有一丝反应，难道大叔......言笑终于开始心慌起来。
    “大叔？你不要吓我啊！”将毫无反应的人又使劲晃了晃，言笑害怕地低喊出声，“溺水了要怎么做来着？怎么做......对了，人工呼吸，对，人工呼吸......”
    抖着手将男人口鼻间的脏污擦净，又捏住男人挺翘的鼻梁，言笑深吸一口气后，便迅速向着那有些苍白的好看的唇俯了上去。
    吹气，吸气......
    如此坚持了一会儿后，言笑欣喜地发现，男人也终于有了反应，几声剧烈的咳嗽后，简商的嘴里涌出了大量的水，刚刚还微弱到几乎探不出来的呼吸此时也终于恢复了。
    然而直到那水吐完，简商却也只是眉头皱起，睫毛轻颤，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
    “大叔？你不要吓我啊，醒醒。”眼泪伴随着身上的水珠一起落到简商的脸上，言笑小声抽泣两声，再次俯下身继续做起了人工呼吸。
    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大叔，不会有事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空已开始有了丝丝的黎明光亮铺陈下来。言笑抽泣着停下口中吹气的动作，起身想要擦掉挡住自己视线的眼泪，然而嘴唇刚刚离开，却有一只手突然从自己脑后发力，将自己再次摁了回去。
    下一秒，有已变得温热的唇霸道地附上了自己带泪的唇瓣，轻咬，吮吸，辗转缠绵。
    言笑惊讶地瞪大眼睛，看向那张近在咫尺，刚刚还昏迷不醒的英俊的脸。
    而那张脸的主人，此时才不舍地放开女孩樱桃般鲜艳甜美的唇瓣，睁着一双满是笑意和温柔的眼睛看向言笑，“傻瓜，闭上眼睛。”
    话音刚落，便再度深深地吻了上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报案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言笑觉得有些晕，比刚才在河里呛水时还要晕。
    “唔......”半晌后，言笑才终于努力找回了自己的意识，她不断地挣扎轻哼着，简商不解，只得恋恋不舍地松了手，由着女孩从自己的怀抱里坐起了身。
    “你......你骗我！”努力忽略自己心里因离开那个怀抱而升起的一丝失落，言笑滚烫着脸，对着地上的男人不满地小声喊道。然而一开口，那声音却绵软娇柔，带着一丝撒娇的味道。
    简商听得心里痒痒的，他慢悠悠地起身，也故意严肃了一张脸，语气清淡地反驳了回去，“没有骗你，我刚才确实溺水了，而且明明是你骗了我。”
    女孩听得一愣，疑惑的眼神中，透着纯净的底色，“我怎么骗你了？”
    “你说肯定没事的，可是结果我还是溺水了。”简商耸耸肩，又作出一脸郁郁的表情低头看了看狼狈的自己。
    “我......”言笑被堵得有些哑口无言，她垂着头绞了半天手指，才又重新抬头讷讷地说道，“那你也不能，不能占我便宜啊......”
    然而话还未说完，自己那纠结在一起的手指却已被对面的男人一一分开，然后十指相扣地紧紧握住。
    伴随着那握起的手的，还有简商因溺水而有些喑哑的声音，他说，“言笑，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
    ......
    追了那伙人半宿，付鹏回到家后，时间距离天亮已不剩几个小时。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直到天色渐明。担心之下，付鹏忍不住再一次给简商打去了电话，然而不同于之前的无人接听，这一次的电话干脆变成了对方无法接通。
    看来真的是出事了。
    实在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墙上的挂钟提示着上班时间还早，但付鹏却显然已经躺不住了，他潦草地套上衣服便直接出了门直奔局里，心想无论如何，今天都要将那两人失踪的事报告给领导，争取早点将他们救出来。
    因此早上张富平刚进了局里的大门，就被突然出现的付鹏堵在了人来人往的走道里。
    瞥了一眼路过的人们好奇的表情，张富平强按下心下的不耐，语气温和地开口了，“什么事？去我办公室说吧。”
    昨天市里的会本就已经让他够烦的了，如今这个不听话又总想着惹是生非的小子又来捣什么乱呢？
    “局长，”付鹏却像是没有听出领导的意思，只继续开口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有理由怀疑鑫源集团刘喜涉嫌谋划参与了新的绑架案，并且如今受害者情况不明，所以我申请对鑫源集团副总刘喜住处和办公区的搜查令。”
    “刘喜？”张富平忍不住一脸诧异。
    没想到这小子还吊在鑫源这棵树上。回想起昨天会上姚文海那意有所指的话和耐人寻味的眼神，他的心里就有些气不顺，也好，如今这小子跳出来，也正好是个洗脱自己的机会。
    对面的付鹏还在固执地等着他的回复。想到这儿，张富平又瞬间换上了欣慰和鼓励的神色，笑着点头说道，“好，年轻人的干劲值得鼓励，搜查令很快就会下来，还有上一次你说的没来得及问清楚的那个案子，趁现在一并处理吧。”说完，便绕开听了他的话已愣在一旁的付鹏，径直回自己的办公室了。
    而早就等在一旁却始终不敢上前的小何，此时才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前来，拍了拍付鹏的肩膀急切地问道，“队长，怎么样？”
    付鹏这才惊醒似地将目光转向了小何满是期待的脸上，声音里带着不敢置信，“这老胖子竟然批了……”想他哪一次有事找张富平，不都是要费劲口舌吗？然而这一次自己从拦住他到他走开，拢共说了不过两句话，竟然这么快就批了？领导的风向也着实太善变了吧。
    “昨天我有市政的同学说，因为巡查组要来咱们这儿了，所以最近市里正在召开专项会议。咱们局长估计是响应市里号召吧。”
    此时的楼道里，早已没有了张富平那匆忙的背影，小何摸了摸自己年轻光洁的下巴，故作高深地小声说道。
    然而他的猜测还没有得到证实，一旁付鹏伸过来敲他头的手却瞬间打断了他的思路，“好了，干活！”
    巡查组也好，专项会议也罢，官场的弯弯绕太过复杂，付鹏看不懂，也不想理会太多。他要做的，其实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尽力对得起自己这身行头的名字，人民警察。
    ……
    “还不肯理我呢？”
    市公安局门口，简商笑看着从出租车上走下来却不肯跟他说话的女孩，无奈地小声问道。
    “……”言笑转头，她不要看见这个骗她还占她便宜的坏人。
    眼看着他溺水昏迷，言笑这才不得不为他做了人工呼吸，然而其实当时简商早已醒来，却仍然由着自己担惊受怕地继续，强吻自己不说，竟然还……还表白了！自己当时都因为他一直不醒吓哭了，这男人都没看到的吗？可恶。
    “我错了还不行吗？”上前一步拉住女孩的手，简商态度诚恳地道歉。再不道歉，怕是之前河边表白的努力，都要付诸东流了。
    此刻正是上班高峰期，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大家都好奇又忍不住瞟上几眼这对别扭中透着甜蜜的年轻人，又都了然地报之一笑，看这小情侣，闹别扭呢。
    言笑自觉实在没有再被人参观下去的勇气，只得放弃了想挣脱束缚的手，红着脸垂着头，扯着简商逃也似地上了公安局的台阶，“走吧，先办正事。”
    ……
    想到搜查令马上就要拿到手了，付鹏的心里终于忍不住放松下来。回座位上等待的间隙，许久未进食的胃终于开始“咕咕”地抗议起来。
    “那就先去解决一下温饱问题吧。”愉悦吹着口哨，付鹏懒散地起身，准备去对面的包子铺吃顿早饭。
    然而下一刻，一个男人的声音却突然在门口响了起来，“警察同志，我们要报案。”
第一百一十六章 搜查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这一天的城市街道里，每一个热心社会新闻的，或者关注鑫源的人，大体都在和身边的其他人讨论一件事，那就是鑫源集团副总刘喜，被警方发布了逮捕令。
    据说是一对年轻人到市局报案称，前一天晚上遭到了刘喜一伙人的绑架，并被带往已关停的鑫源化工厂囚禁起来。后几经周折才寻了逃跑的办法，出来以后便直接去报了案。
    市局领导非常重视，第一时间便成立了以付鹏为组长的侦查小组，并通过抽取两名报案人血液进行检测的方法，测得其血液中确实含有一些可致人昏迷的化学成分。
    另外小组成员又紧急去了化工厂，也确实在一间仓库内发现了两名报案人的脚印和指纹，同时还发现一名被衣物绑住并已陷入昏迷的男子，经过两人指认，这名男子是在逃犯刘喜的同伙，绑架途中欲对女报案人图谋不轨，后被男报案人制服。
    “先送医院吧。”
    付鹏皱眉看着以被绑的姿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王小六。这人胳膊上的伤口看起来吓人，却其实早就已经不再流血了，浑身上下也没有其他的伤口，如今却陷入昏迷，只得先送医院做检查了。
    “队长，没有人。”有队员过来，将工厂内没有刘喜一行人踪迹的发现告诉了付鹏。
    “嗯。”付鹏一脸不出所料的表情点点头。被绑的人都逃出来报警了，那伙人怎么可能还留在这儿呢？
    眼下，看来要从其他地方入手了。
    ……
    鑫源集团大厦。
    从宽大明亮的玻璃窗俯瞰下去，集团门口的那群人个个都如蝼蚁般大小，可是此时宋威的耳边，除了电话里刘喜焦虑的声音，似乎还能听到那遥远的楼下传来的聒噪声。
    “老大，我该怎么办？”电话那头刘喜的语气难得地带了一丝慌乱，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市公安局里都已经出了他的逮捕令，要不是他跑得快，此刻估计已经戴上铐子受审了。
    “怎么办？”宋威的眼神冷酷，语调里却听不出丝毫感情，“这不是你干的好事吗？警察那边已经开始抓你了，你先藏好吧，等风头过了我再帮你打点。”
    刘喜却对宋威的安排有些急了，“那我要躲到什么时候啊老大？总不可能这么一直东躲西藏吧？”
    他这么些年一直忠心耿耿地守在宋威身边，无非是看中了这个男人手中可以摆平一切的人脉，可是如今……听到造成自己此刻处境的人竟是这种态度，刘喜的心里突然涌起一丝不满。
    “不然呢？”再开口，宋威的脸上已带出不耐烦的表情，楼下那群记者一点要散的意思都没有，然而他还着急出去，如今鑫源内忧外患，岌岌可危，若是他再不出去走动维护，怕是真的要看着自己筑起的高楼垮了。
    “行了，先这样吧，你先躲躲，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其他的过段时间再说。”心不在焉地两句应付完那头的刘喜，宋威便直接挂了电话。
    ……
    “请问宋总什么时候出来？我们想采访一下宋总。”
    “很抱歉我们宋总今天不接受任何采访，各位记者朋友还是请回吧。”
    “麻烦解释一下今天早上警方发布的关于贵公司副总刘喜的逮捕令是什么情况呢？据我所知，前段时间刘总也曾因为涉及一桩绑架案而被警察局协助调查。”
    “这位记者同志您也说过了，是协助调查，并不是参与其中，至于这一次的逮捕令，我们公司目前也并不清楚具体情况，不过相信警方一定会公正公开地调查这个案子的。”
    ……
    一片刺目的闪光灯中，宋威的秘书正被一群问个不停的记者包围着。从早上起，这群人就不知道从哪里嗅到了消息，一窝蜂地涌到了这里，个个叫着要采访宋威。
    想到老板交代的要把这群记者支走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女秘书年轻的脸上虽然仍继续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可心里却早已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了。
    “请问，关于那位女记者爆料的关于贵公司旗下化工厂的污染问题，你们是怎么对待的？除了工厂被关停，是否有采取什么其他的措施？而且据说已经有附近村民提交了请愿书，要求取缔鑫源化工厂，你们又是怎么看的？”
    女秘书显然已没了再继续接受采访的耐心，然而却仍有不死心的记者继续将一个个分外尖锐的问题抛出来。
    “首先，我要纠正一下，”女秘书此刻也敛了笑，一脸严肃地看向人群里提了问题的那个记者。
    “爆料人并不是女记者，据我们了解，那是一名日报社的编辑，工作还不满一年，并没有相关资质证件可以做独立新闻，所以第一点，我要怀疑这名编辑爆料的目的。其次，一名新闻工作者的新闻爆料，不是在自己所工作的日报社平台，而是在一个私人的新媒体平台上，尽管视频中有环保局人员出境，但我仍然选择怀疑这条新闻的真实性，和环保局工作人员的专业性。”
    说完，女秘书便对在场的记者点点头，转身就打算回去了。出来的时间太久了，看起来这些记者一时半会儿不打算离开，她想，还是先回去跟老板商量其他的办法吧。
    然而刚在拥挤的人群中费力地转了身，身后不远处却突然有个声音洪亮地响起，盖住了所有记者的喧哗，“等一下。”
    女秘书不解地转身，便看到记者自动让开的路上，三个身着警服的男人正向她走来，开口的，就是为首那个，她好像见过这个人，上一次来找刘喜配合调查的，也是这个人。
    “你好，”付鹏大步走到女秘书身前，又歉意地对再一次试图围上来的记者们说道“抱歉，各位记者同志，请不要妨碍执行公务。”
    说完，又从包里抽出一张纸递到了女秘书面前，“你好，我们警方需要对贵公司刘喜的办公区域进行搜查，这是搜查令。麻烦带路吧。”
第一百一十六章 停职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市公安局门前的走廊上，黎文向经过身边的同事微笑地点点头，又再次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简商。
    今天刚一上班，就在局里碰到言笑和简商这两个意想不到的人。本来还以为是来找自己的，却没承想竟是来报案的。
    想他上一次和言笑见面还是采访曹志的时候，不过短短几天，这两个人竟然又碰上了这样的事。
    简商被问得一愣，犹豫了几秒钟后终是忍不住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我想申诉。”
    “申诉？”言笑听到这儿，心里瞬间明了了简商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指的是当年你父母那起车祸吗？”
    简商点头，目光透过眼前的言笑，像是看向了很远的地方。
    “可是如果你申诉的话，会将自己暴露在宋威和姚文海面前吧？这样的话，姚文海还可能会跟你站在统一战线上吗？”黎文一脸不赞同。
    “姚文海未必会记得我，当年那场车祸罪魁祸首是宋威，无论怎么查，都不会查到姚文海头上。如今刘喜又已经被下了逮捕令，这个时候提请申诉，拿出那段录音，其实是最合适的时候。”
    简商又何尝不知道旧案重审会让自己直接暴露在敌人面前，可是他并不能，也不愿意就这么一直躲藏，时机成熟时，站出来给敌人致命一击，才是最好的选择。
    “需要我做什么吗？”见实在无法说服这个固执的男人，黎文便也只好放弃了。既然已经决定回击，那就让他也帮忙出一份力吧。
    简商这才将目光投向这个年轻人，笑了，“我并不清楚申诉需要什么，而且我在网上查到的是如果申诉的话，审批会需要很长时间，你能不能帮我，加快一下流程？”毕竟敌人给他的反应时间不会太多。
    “好，”不同于以往言笑求他办事时的犹豫再三，黎文这次倒是很痛快地答应了，“我会尽力一试的，到时候你需要提前准备什么，我会列好单子发到你手机上。”
    “好。”
    言笑有些郁闷又莫名有些开心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小声嗔怪着，“那这一次，就没我什么事情咯？”
    简商这才又笑着揉了揉女孩头顶软软的发，柔声说道，“怎么会？你也有任务，你的任务就是，保护好自己，陪在我身边，和我共同战斗。”
    将百无聊赖的一只手脚收回并向另一只脚，言笑小脸绷紧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嘴里还回答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你们啊！......”无语地指了指看向对方的那两个人，黎文无奈地撇嘴，想取笑什么，但看到那两人愉悦的样子，最终还是将刚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嗯，其实这样，也挺好。
    “好了，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早上刚补了电话卡就接到社里的电话让我过去一趟，好像还挺急的。”
    见已没了什么要谈的，言笑这才想起刚才出租车上主编的电话，当时隔着遥远的信号她都听出了那语气有多严肃，如今还是早点回去一趟的好。
    “行，有事打电话。”走廊里站了许久的三个人这才对彼此摆了摆手，各自去忙了。
    ......
    半个小时后，言笑终于回到了报社。然而刚一进编辑部的门，她便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大家看她的目光......有些怪啊。
    言笑不明所以，刚想拉过一个同事问一问，林萧却一步三挪地蹭了过来，不光步伐变慢了，就连平日里高亢嘹亮的嗓门都比平时温柔和煦了许多，“那个，言笑，一会儿主编说什么，你都不要太难过啊，等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什么啊？”林萧的一番话反而让言笑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此时的她却也没有时间想这个，毕竟主编大人还在办公室等着她呢。
    半晌后，言笑终于鼓起了勇气敲响了主编办公室的门。
    “进。”门内不带感情色彩的一个字响起，言笑忐忑地推门走了进去。
    “主编，您找我啊？”办公桌前站定，言笑望向叫她进来的人。
    “嗯。”主编李冰难得今日没有一直伏案审稿，她得专门腾出时间来和这个不懂规矩的小姑娘沟通一下，以免自己又要被其他部门和社长耻笑和批评。
    “言笑，来社里多长时间了？”面前的小姑娘虽做事鲁莽，但看起来也确实十分青涩，毕竟刚毕业。想了想，李冰还是将自己的语气放缓了一些。
    言笑却实在无从得知主编此刻心里的弯弯绕，只得乖乖答道，“到九月份就满一年了，主编。”
    “哦，还没满一年，”李冰明知故问地自顾自说着，突然语气一变，看向女孩的目光也比刚才凌厉了许多，“你应该知道吧，采编工作尚不满一年，是拿不到记者站的，没有记者证也是不具备独立采访的资格的，你之前的新闻可都是有老记者共同署名的，怎么这一次，就忘了呢？”
    至此，言笑才算终于明白了主编叫她来的目的，想来是自己的那个反响很大的采访视频并没有通过报社流出，引起了社里领导的不满了吧？
    “对不起主编，这一次确实是我的问题，我愿意接受处分。”言笑低下头，以让此刻自己看起来更难过愧疚一些。可是她的心里却忍不住想，明明当初自己报了新闻选题被你们毙了，此刻没捞着头条，恼羞成怒倒来找我的错了，言笑心里是不服气的。
    似是女孩快速的道歉让李冰有些错愕和失望，毕竟领导之前将自己可是骂了个狗血喷头。她忍不住将手下的桌子敲得邦邦响，声音也变得比刚才更尖利了一些，“一句是你的问题就完了吗？你知不知道，现在咱们编辑部都变成别人嘴里的笑话了？”
    那你让我怎么办？自刎谢罪吗？言笑心里腹诽着，再次将头又低下去了几分，这个时候她可什么都不能说，说了只会让自己往枪口上撞得更精准。
    “这样吧，由于你的问题，导致咱们编辑部现在都人人不满，严重影响了编辑们工作的积极性，而且还要被外界怀疑咱们报社的专业性，所以你先暂时停职回去反省一段时间，等什么时候反省好了，领导也批准了，你再回来。”
    “停职？”言笑失声叫道。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像是更满意于女孩此刻的反应，李冰反问着，嘴角似乎还有些微微地上翘。
    “......没，没问题。”不想再多说什么，言笑直接飞快地出了这间办公室。再待下去，她怕是真是要忍不住跟领导吵上一架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加油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墙上的挂钟已经滴滴答答地指向了九点整。何萌萌早在半个小时以前就已经出门去上班了，言笑却连身上睡衣都没有换下，表情怔忪地倚坐在床头。
    从今天开始，在社里领导通知之前，她就可以不需要再早起去赶着挤公车上班，不需要东奔西走地跑新闻，不需要每天晚上加班改稿子到深夜了。
    多么好的事啊！可是为什么她的心里如此不是滋味呢？
    早在前一天的晚上，她的室友何萌萌就已经对她进行过一番深刻的开导了，当时的她有一搭无一搭地听着，心不在焉地附和着室友的分析，可是一夜辗转后，她的心里依然觉得委屈和愤怒。
    刚刚杨洁打电话要来，虽然电话里没有多说，但言笑也知道，想必是听了同行的消息，知道了她被停职的事，要赶过来安慰她吧。
    正胡思乱想着，言笑就听到敲门声响起，还伴随着杨洁火爆的大嗓门，“言小妹，开门。”
    懒懒地下了床去到客厅开了门，言笑还没说什么，杨洁已义愤填膺地跟在言笑身后开起机关炮来，“什么情况啊？我怎么听说你被停职了呢？因为什么？该不会真的是因为那采访吧？”
    言笑也不想解释，只表情恹恹地轻点着头，又自我安慰道，“不挺好的吗？前段时间都忙成狗了，正好就当休假了。”
    “好个屁！”沙发上的杨洁看着无精打采的言笑，忍不住爆了个粗口，又继续说道，“言小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佛系了？这事本来就是你们社里拒绝你在先，如今你倒成了他们的出气筒了。跟你们上边的领导反映！”
    “跟上边领导反映？”杨洁的建议让言笑的脑海里蓦地出现了严颂明那张阴沉的脸，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直接否掉了杨洁的提议，“快算了吧，我们社长因为之前大叔的事，应该是巴不得我离开报社吧。”
    “哎！那你就这么任由他们给你乱扣罪名，然后一直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等着他们不知道哪一天才通知你去上班吗？”杨洁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问道。
    老实等在家吗？
    杨洁的话让言笑一时间有些晃神，她似乎还在脑子里认真考虑了一下这个建议，但最后还是摇头放弃了，“怎么可能？取缔化工厂的事还是要继续推进的，虽然周边居民已经把请愿书提交上去了，但是目前看来官方还没有什么动作，我要继续战斗的。”
    似是欣慰于女孩眼中一瞬间亮起的光芒，杨洁这才微笑地点头。又沉吟着将刚才在路上兴起的念头说了出来，“要不，言笑，你从报社辞了吧。过来和我一起做，我相信，凭我们的能力，一样可以为老百姓争取到话语权的。”
    挂钟滴答声的背景中，言笑听了杨洁的话，忍不住有些愣了。
    辞职吗？似乎也是一条不错的路啊。可以自由自在地，不受那些官僚做派和各种规章的约束，做自己想做的。可是......
    一时间，言笑的记忆，突然又回到了昨天。那是她刚从主编办公室出来，愤怒失落委屈的情绪互相交织在一起，让她的嘴唇微抖，眼圈也红了。
    似乎是自己已经被领导拿着当反面教材开过了会，所以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编辑部里围上来的同事们都带着了然的神色，谁也不问怎么了，只是不痛不痒地安慰着。
    言笑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氛围，只得借口想一个人静静，便独自去了办公室后的花园里。
    却不巧正碰上了从另一栋楼里出来脚步匆忙的常平。
    “怎么了？被领导骂了？”整个报社就那么大，更何况干记者这行的又都是消息灵通的人。常平一出来，看那小丫头一脸垮掉的神色，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许久未见这位前辈，再见却没想到是正赶上自己被停职，言笑被问得有些羞赧，半晌才抽了抽鼻子，蚊子声地回答道，“常老师都知道了……我被停职了。”
    “唔……”常平点头，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左右今天的事也办不下来了，不如就先就地歇一歇，为这小丫头开导一下吧，他的心里如是想着，便也真的坐到了言笑身旁。
    “我觉得你做的没错。”
    正诧异于这老前辈上一秒还步履匆匆这一秒便坐在她旁边时，常平的一句话又瞬间引得言笑对他侧了目，“你……你说什么，常老师？”
    “我说啊，我觉得你做的没错。鑫源污染那个新闻选题，应该是一开始没过吧，所以你才想了个这样的法子。”
    言笑却被问得有些泪目了，她没想到，报社里竟然还真的有明白她的人。
    “不用觉得委屈。以后你干的长了，就会知道这种事其实挺多的，我们的眼睛，我们的嘴巴，我们的耳朵会对很多东西屈服。不过你只要有颗不那么容易屈服的心就好了。”
    “不屈服的心？”言笑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其貌不扬，但那一双眼却在职场上磨炼得愈发沧桑又老练的中年人，嘴里喃喃地重复着。
    “没错，”常平点头，嘴角噙着笑，“想想自己当初为什么去做这件事，即使到最后自己遇到了一些不理解甚至敌意的对待，可是你只要坚持做自己心里想做的，并且将那件事做到自己心里设想的目标，其他就都不重要了。”
    ……
    杨洁还在巴巴地等着自己的答复。言笑将自己从前一天的回忆里拔出来，才歉意地看着自己那满脸期待的好朋友，摇摇头说道，“我不想当逃兵，杨洁，我要留下来，我要将鑫源污染这件事做完，并且让那些人知道自己是错的。”
    似是料到这固执的丫头会这样说，杨洁屏了半天的气此时才化作一声叹息从嘴里吐了出来，“就知道你这丫头会这么说。不过不要逞强，觉得受不了了就告诉我，我这里随时欢迎。”
    “嗯，”言笑这才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泪光闪烁中，她点点头，“我知道，谢谢你，杨洁。”
    “加油！”
    “加油！”
第一百一十八章 躲藏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傍晚大概是一个城市最热闹也最躁动的时候了。
    夜幕降临下，下班的时间里，一栋栋亮起灯的写字楼格子间里，期待着下班的人们都开始欢欣雀跃地准备离开自己的工作岗位，涌入一条条亮起五彩霓虹的大街小巷里，用一顿晚餐来充实这座城市的烟火气息和生机。
    然而有一片地方，却像是被这座城市遗忘了一样，老旧的居民楼和破败颓唐的小旅馆前面灰扑扑着，灯光暗淡，显示着这片老城区的人烟稀少的萧条。
    柳莹按照手机上的地址找了许久，才终于找到那墙上小到容易让人忽略的旅馆名字，“隆兴旅馆”。柳莹忍不住撇了撇鲜艳的唇，这名字，起的可真是够俗气的。
    前面旅馆所在的胡同看起来很是窄小，柳莹摘下墨镜，将头探出车窗外再次确认车子确实过不去后，才认命地将车熄了火，又拎起副驾驶座上的手提箱下了车。
    所幸旅馆离得并不远，站在胡同左手边第一个玻璃门前，柳莹抬头看了眼那脏兮兮的门上贴着的红色字样，确认就是自己要找的地方后，才踩着高跟鞋上了那并不高的水泥台阶。
    因着位置的原因，店内的生意实在冷清得厉害，马上就要到晚饭时间了，却也不见个人来，胖胖的秃头老板坐在收银台后的椅子上有些昏昏欲睡。
    然而他一双眼刚似睡非睡地有些阖上，却被门口突然响起的“哒哒”的高跟鞋声叫醒。
    “您好，要住店......”旅馆老板直愣愣地盯着眼前进门来的漂亮女人，一个本来就脱口而出的“吗”字也随着口水一起又被咽了回去。
    这哪里来的女人这么漂亮？啧啧，瞧这皮肤这脸蛋这身材......贪婪的目光中，秃头老板再一次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然而似是被自己盯得狠了，女人进了店便表情不悦地向柜台这边瞥了一眼，待自己终于将打量收回后，才又终于迈开脚步，眼看着就要往楼上走去。
    “哎，这位......美女，”秃头老板这才终于想起什么似地开口叫道，“您不是咱们这儿的客人吧？要给您办理入住吗？”说完又贴心地小声补了一句，“如果不方便的话，咱们这儿也是可以不用出示身份证的。”
    被叫得止了步的柳莹眼神中有些不耐，她打量了一眼这光线阴暗霉味弥漫的小小空间，表情里因老板的话又突然带出一丝了然的神色。难怪那人会住在这里......
    “不用了，我找人。”头也不回地向那一脸渴望的秃头男人说完，柳莹便径直踩着台阶上那劣质的暗红色地毯上了楼。那人发的位置，就是在二楼的201。
    “找人的......”胖老板表情挫败地再次跌坐回椅子上，一边为没能再跟那美女多说几句话而懊恼，一边又喃喃地小声说着，“难道是找201那人的？也就那人的穿衣打扮身份，看起来能认识这么漂亮的女人吧......”
    “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响过，柳莹站在201的门前，等待着门内的人给出反应。
    半晌后，只听里面一阵????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便是有男人警惕而故作低沉的嗓音问道，“谁？”
    柳莹这才舒了一口气，无声地笑了出来，又左右看了一下无人，才同样压低声音回道，“是我，柳莹。”
    然后是那扇紧闭的门被里面的人猝不及防地拉开，瞬间露出了一张青色胡茬掩映下憔悴的脸，那张脸上，一双泛着红血丝的有些焦虑的眼正死死地盯着自己，语气和眼神同样诧异，“怎么是你来了？”
    柳莹却并没有急着回答对方的问题，只向男人抬手示意了下手中的箱子，才下巴轻点看向男人身后的房间，说道，“进去说？”
    男人这才醒悟般地让开身，将柳莹请进了房间内。
    一张看起来就很廉价的小桌子摆在墙角，上面放着一台早些年流行的大大方方的台式电视，此时正雪花满屏地播放着不知道是哪个地方台的新闻。房间本就不大，再加上正中间又放了一张不算大的双人床，床上正摊放着一些杂乱零碎的衣物，更显得空间狭小。
    环视着房间内简陋的装饰和设备，柳莹带了一脸不出所料又遗憾的表情忍不住看向身后的男人，语调惋惜，“刘喜，你怎么会......”
    她身后的男人，正是如今已被警方下了逮捕令而四处躲藏的刘喜。
    虽然柳莹的后半句没有说出来，但刘喜已从她的表情和语气里明白了这女人的意思，他无奈地耸肩解释道，“没办法，出来的匆忙，身上没带什么东西，身份证也不能用，所以只好先在这儿将就一下了，”说着，又看向柳莹手中的箱子，继续问道，“老大是让你把钱带过来了？他人呢？有没有帮我想好什么出路？”
    柳莹却似被他的问题逗得有些想笑了，她挑挑细长的眉，脸上有讥诮的神色一闪而过，“不然呢？你是想让我们的宋总亲自过来给你送钱吗？至于出路嘛......好像暂时还没有，他最近一直在想方设法打听来接替姚文海的人，好提前为自己铺路呢。”
    说完，将手中的箱子递到了刘喜面前，才又说道，“咱们宋总说了，先委屈你再躲一段时间，等他忙完这阵腾出手来，再来解决你的事。”
    “什么？”刘喜听了这些话却有些耐不住了，他劈手夺过女人手中的箱子一把扔在地上，眉间抖动，眼神带着隐忍的怒气，那样子就如同一只困兽，“还要再继续躲？我还要躲到哪儿去？继续在这个小破旅馆里闭门不出吗？不行，我要去找他，我要跟老大面谈，实在不行我要让他帮我伪造一份可以出去的身份证明。”
    将刘喜的情绪看在眼里的柳莹却轻摇着头叹了口气，“咱们宋总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清楚吧，就好比来给你送钱这件事，他躲在幕后，却把一直嘴上叫着‘心肝宝贝’的我推了出来。说白了，他是一个看重自己胜过一切，阴险又自私的人，你觉得，这样的他，可能会听你的话吗？”
    “......”柳莹的一番话说得刘喜瞬间有些哑口无言，他颓然地松开刚刚还因愤怒而攥紧的手，喃喃道，“那怎么办？我总不能，就这么一直躲下去吧？”
    “也不尽然，”像是看不下去男人这丧气的样子，柳莹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眼神中带着安慰，“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和他谈谈的，也许找个机会见见他，可能会让他对你这件事更上心一点吧。你放心，我来安排，你等我的消息吧。”
    刘喜这才重新又勉强地抬了抬有些苦涩的嘴角，感激地望向眼前这个娇美的女人，“那就，谢谢柳姐了。”
第一百二十章 赌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晚饭过后，实在不想一个人待在楼上胡思乱想，言笑便谢绝了何萌萌的陪伴，一个人下了楼来。
    今晚月色明亮，她想出来走走。
    她漫无目的地四处溜着，不知不觉竟来到了她租住的小区旁的一个夜市。这市场之前曾闭市了，如今也因为近来天气愈加温暖，终于又开始人来人往的热闹起来。
    “小姑娘，这刚上的草莓，很新鲜的，要不要来点？”
    晃神间，言笑便听到身前有热情的招呼声传来，是一个卖水果的摊贩正打算向她兜售自己摊上的草莓。
    “不了，谢谢。”言笑微笑地摇头，忙快步向前走了过去。
    然而没走几步，手机铃声却在口袋里传出，言笑一边心不在焉地四处浏览着夜市上的东西，一边掏出电话接通，“喂？”
    电话那头却有简商沉静的声音响起，“在家吗言笑？我在你楼下。”
    言笑这才忙止住脚步，刚刚还闷闷不乐的表情此刻突然又多了丝羞怯和惊喜，她咬着饱满的嘴唇站在原地想了几秒钟以后，才小声回答道，“我，我没在家，出来散散步……”
    “那你在哪儿？我去找你。”不等女孩说完，简商已迅速接了话。无论如何，今天晚上他一定要见到她。
    似是没有料到简商的语气里竟会如此的迫不及待，言笑再次四处张望了一下周围，才告知了自己的位置，“我在小区东边那条街的夜市里，不过大叔你可能不认识路，你还是在楼下等我吧，我回去找你。”说完，便挂了电话转身，脚步匆匆地往回走。
    也不知道大叔今天晚上这么着急是有什么事？难道是又出什么事了？言笑的心里不自觉地涌上了一丝不安。
    然而等她出了夜市马上就要靠近转弯的路口时，埋头匆匆赶路的她却突然感觉到前方不远处似有一束目光注视。言笑顺着那视线抬头看过去，才发现是简商已不知什么时候出了小区站在了街口的路灯下，他头顶上洒下来的灯光昏黄温暖，映得男人脸上的笑意也更加温柔了几分。
    “大叔！”不远不近的距离里，言笑有些不想打破这美好的画面，便停了脚步向男人喊道。
    而早已将女孩的身影纳入眼中的简商噙着笑意点了下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下一秒对看过来的言笑伸开了双手。
    言笑见状，才又重新迈开了脚步，向着灯下的男人跑了过去，然后又在还有两步远的地方堪堪停住，望向简商的眼神矜持而喜悦，“大叔，你怎么来了？”
    预想的女孩扑到怀里的场景没有实现，简商也不觉得遗憾。他继续伸开双手上前两步，才终于将那小小的身影拥进了怀里。
    言笑轻轻地挣了两挣，却发现这人将自己环得极紧，无奈下突然想起那日晨光熹微时河边男人的表白，才又偷偷地无声笑着，放弃了挣扎，下一面便抬手环住了对方的腰，将自己向那渴慕已久的怀里埋了去。
    感受着女孩在自己怀里的动作，简商这才将刚才只挂在嘴角的笑意化成了悦耳的笑声，笑声引起的胸腔震动间，他再次将那柔软馨香的身影拥得更紧了。
    “怎么不告诉我？”
    就这么无言地抱了许久后，简商才歪头附向言笑的耳边，柔声打破了这难得的静谧。要不是常平给他打电话告诉他，恐怕这小丫头是不会告诉自己她已经被停职了吧。
    “你本来就已经因为申诉够心烦的了。”虽然男人的问话里并没有说明什么事，但言笑就是知道他在问什么。
    原来大叔今天晚上这么火急火燎地赶来，是因为知道自己被停职了的事。想到这儿，言笑又使劲地将自己的脸在男人冷冽的外套上蹭了蹭，偷偷将眼眶里一瞬间涌出的湿润毁尸灭迹。
    “逞强的小丫头！”简商略带责备地轻拍了下怀中女孩的头。下一刻，便将她从自己的怀里捞了出来。女孩眼角还有未完全干掉的湿润，那湿润随着女孩躲避的动作闪动着，莹光中，简商看的一颗心有些酸涨似的疼痛。他抬手将那泪痕拭去后，才忍不住将心里的愧疚一股脑吐了出来，“对不起，言笑，是我将你拖了进来，却又没能好好保护你......”
    实在没有料到大叔会将这件事的原因算在自己的头上。简商脸上的歉疚如此明显，言笑看着，一时间倒有些哭笑不得了，“大叔，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啊。”
    然而言笑的宽慰却并没有让简商的心里好受一点，他再一次将女孩深深地搂进怀里，垂下的眼眸中带出了几丝焦灼的情绪，今天黎文告诉他申诉审查要三个月，可是，他却不想等了。
    ......
    市政大楼对面的公园里。
    还是上一次的那个长椅。姚文海梳得一丝不乱的短发下，是一双泛着精光又有些忐忑的眼。此时已近中午，广场上也已没了上次见到的老人锻炼小孩嬉闹的场面，安静的气氛里，他的心砰砰地揣测着，这次那个人又来找他，是有什么事呢？
    身后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他身后不远处。姚文海回头望去，简商正站在长椅后几步的地方看过来，见他回头，又礼貌地向这边颔首。
    终于坐定后，姚文海这才试探着开了口问道，“不知道简先生这才找我有什么事？你上次提过的我都已经吩咐下边的人去做了。”
    简商却表情犹豫地沉吟着，半晌后才下定决心般地说道，“我记得我曾经跟您提过，姚先生，我说咱们有共同的敌人，就是宋威。”
    姚文海闻言点头，“没错。”
    “六年前，宋威指使手下人想开车撞死我，却不想最后是我的父母替我死去。当时并没有证据能够指控宋威谋划杀人，所以只判了那个司机交通肇事罪。不过如今我手上已经有了新的证据，所以我需要申诉，来讲宋威再一次拉进来。不知道姚先生能不能帮帮我？当然，帮我，其实就是在帮你自己。”
    简商并不确定姚文海在当年的事件中参与了多少，也不确定如果自己和盘托出的话，这个人会不会想起自己就是当年那个试图举报他贪污的小记者。可是他没有别的选择，三个月太久，如今，他只能在这个同样仇恨宋威的人身上赌一把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见面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你......”
    姚文海欲言又止的神色，瞬间让简商的一颗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但他也只能稳住住自己有些激动的身形，耐心地等待着姚文海接下来的话。
    然而还没等他们的谈话继续下去，长椅后再次靠近过来的脚步声一下子打乱了这莫名紧张起来的气氛。
    “领导，省里那几位领导刚来电话了，说一定要等您过去。”罗涵在两人身后停住脚步，对长椅上回过头来的姚文海说道。
    “好，”姚文海敛眉应了一声，又将眼神中闪过的异色藏起后，才再次看向沉默的简商，“你……想我怎么帮你？”
    看来是已经不记得了……
    余光瞟到姚文海一张不动声色的脸，简商斟酌着回答道，“申诉审查期最快需要三个月，我不能等，我需要尽快通过审查。”
    此时已起了身的姚文海闻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等消息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便向还在等他的罗涵眼神示意了一下，迈开脚步向刚刚进来的方向走了去。
    看来是已经不记得了啊……望着那两个人远去的背影，简商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
    “他们在哪儿呢？”
    脚步飞快地进了市政大楼，姚文海问向紧紧地跟在一旁的罗涵。
    “那几位领导坚持要在食堂吃，我怎么劝都不行，这会儿应该已经在食堂等您了。”罗涵边快速地回答着，边又小跑两步，为领导摁亮了上行的电梯。
    “罢了，中午就先吃食堂吧。”听完秘书的话，姚文海点点头，径直进了电梯。
    罗涵口中的食堂，虽然叫做食堂，却是市里专门为接待领导的类似于私厨的贵宾级食堂。地方虽不大，却也胜在菜品和装修雅致。
    “叮！”的一声，电梯稳稳地停在了食堂所在的楼层。
    迈出电梯，站在食堂门口，姚文海心里念着刚才公园里的事，脚步有了一瞬间的迟滞。他望了望走廊尽头那食堂门上的木质雕花，安静的气氛中，似乎有那几个老家伙谈笑的声音传了出来。
    犹豫片刻，他还是将脚步调转，对向一旁罗涵诧异的目光，“你先去里面招呼一下，我去趟洗手间。”说着，便走向了另一头的拐角处。
    罗涵嘴上应着，按了领导的吩咐抬腿便向那关着的木门快步走了去，边走边心里疑惑着，食堂里面，不就有洗手间吗？
    拐角处的洗手间里。
    姚文海将身后的门关紧后，又仔细听了听周围的声音确定无人后，才将自己的私人手机从口袋里掏了出来。
    在屏幕上一番搜索后，他也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联系的人，又是一个点击，电话拨了出去。
    “喂？”半晌后，电话里传出的竟是日报社社长严颂明的声音。
    “六年前……那个想要举报我的记者，叫什么名字？”跳过招呼，姚文海直接将自己的疑惑抛向电话那头的人。
    “……”似是姚文海的问题着实让人意外，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才有严颂明不确定的语调传了过来，“叫……简桑，不过，领导，您问这个，是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简商……
    简桑……
    姚文海心里默念着这两个极其相似的名字，齿间突然涌上一股森凉。
    “老姚！快点出来啊，我们几个还等着你呢，别躲洗手间里啊！”
    电话里严颂明还在语气急切地重复着刚才的问题，姚文海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外却突然响起了等他一起吃饭的那几个老家伙的声音。
    将手中的电话一把挂断，姚文海看了镜子里表情复杂的自己一眼，又强迫自己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脸，才向门外的人喊道，“好了，这就出来。”
    ……
    夹在手指间的细长香烟还在袅袅地燃烧着，透过缭绕而起的烟雾，柳莹看了眼床边因喝了酒而正头疼得闭目养神的男人，又将烟送到唇边吸了一口后，才回答了之前男人问她的问题。
    “刘喜看起来已经躲得有些不耐烦了，他想跟你谈谈。”
    倚靠在床头的宋威闻声却突然睁了眼，虽然刚才喝了不少，可此时他的一双眼却依然有精光和戾气闪烁。
    “跟我谈谈？”宋威惊讶地嗤笑出声，语调却又有些喑哑，“我还没怪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倒耐不住性子了。”
    说完，又再次眯起眼睛，抚着头不说话了。
    一看男人的这幅样子，柳莹就知道他是打算冷处理了。将手中的烟蒂熄灭，她在沙发上沉吟半晌，才再次犹豫地开了口，“可是我觉得，你应该给他个机会，谈一谈，也能稳住他的情绪，对你并没有坏处。”
    然而床上的男人却久久不动。就在柳莹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这人才举起一只手不耐烦地摆了摆，然后出了声，“你来安排吧。”
    柳莹这才无声地笑了出来，她看向男人背影的眼神柔婉，红唇微启间，声音也像是带上了轻柔。
    “好。”
    ……
    会所。
    将这里的一众服务生都安排了放假休息。柳莹坐在有些空荡安静的大厅沙发上，等待着她安排见面的两个人的到来。
    只不过，这两个人……恐怕也见不到吧。柳莹面有得色地想着某些事情，大厅里突然回荡起她有些突兀短促的笑声。
    “叮铃铃！”桌边突然亮起屏幕的电话，又瞬间将她的表情拉回了严肃。
    “喂？”
    “喂？柳姐，里面安排好了吗？老大到了没？”电话里传出刘喜刻意压低的声音。
    听这声音，柳莹就能想象出这人此刻正猫在会所外的样子，她起身向门外走去，又对着电话里的人说道，“都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把这儿的人遣回家了，没人会看到你的，你老大还没来，你先进来等吧。”
    说完的功夫，她人也已经拉开了会所沉重的门。
    此时已近半夜，柳莹站在台阶上，头顶上门庭灯正发出柔和的光。她越过院子，看向远处空荡荡的街道。不一会儿，一个猫着腰蹑手蹑脚走路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这个人，正是刘喜。
第一百二十二章 抓捕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队长，那消息可靠吗？”
    哈欠连天的队员已经在街角停靠的车里窝了半天了，却连个人毛都没蹲到。
    付鹏抬手给了开口的人头上一个爆栗，待那人“哎哟”着捂住头后，才压低声音说道，“就你话多，等着。”
    今天上午在局里的时候，他们小组的人突然接到一个匿名电话，打电话的人声称自己要提供关于刘喜的线索，说今天晚上十二点左右刘喜将会出现在这条街的一家私人会所。
    来电号码是来自城区的一个公用电话亭，付鹏带人去查看了一下，由于那附近并没有摄像头，所以也没有采集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想到电话里那明显被处理过的听不出男女的声音，付鹏的心里也一时有些没底。眼看着那人提到的时间都已经过去快半个小时了，难道那消息，是假的？
    “队长，有人来了！”驾驶座上的队员冲着后座的付鹏语气激动地低声喊着，那雀跃的表情，如果不是此时在蹲守，付鹏都要怀疑他下一秒就要兴奋得手舞足蹈了。
    顺着队员指的方向，付鹏远远地看到一个戴了帽子的男人左右张望着进了会所的院门，那体型身高，看起来都和他们正在追捕的刘喜十分相近，可是夜色朦胧，再加上那人戴了一顶遮挡面容的帽子，具体是不是刘喜，付鹏还不敢下定论。
    “抓不抓，队长？”车里的几个小伙子们显然已开始了摩拳擦掌，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
    然而付鹏一句话就将他们的高涨的情绪浇灭在了摇篮里。
    “再等等。”如今那个看起来很像刘喜的人才刚进去，情况不明，他也不敢擅自行动，以免打草惊蛇。
    ……
    “柳姐。”
    站在院门处向台阶上张望了一会儿，确定这会儿已没有了平日守在门厅外的服务生们后，刘喜这才警惕地快步走向门口等着的柳莹处。
    “你怎么才来啊？”一边示意刘喜进去，柳莹又一边不经意地向会所的小院门口瞥了一眼。
    刘喜回头瞧见，有些诧异，“怎么了柳姐？”
    柳莹这才将目光又投到他的脸上，解释道，“看看咱们的宋总来了没。他今天晚上有个局，所以我猜可能会晚一点。你先进去等一会儿吧。”
    说完便自顾自地娉婷着步子向门内走了进去。
    刘喜不疑有他，忙小跑着跟上了柳莹的步子。
    ……
    “一组二组注意，目标嫌疑人现已进入会所区域，现在实施抓捕。我带一组大华和小何进去，一组剩下的人守住门口，二组会所后和会所前各两个，外围接应。”
    “收到！”
    “收到！”
    将信号声滋滋作响的对讲机再次别回后腰，付鹏对车上的几个年轻人扬了扬手，小声说道，“一会儿注意安全，出发。”
    夜色下，街道两旁无人注意的角落里，相隔不远停放的两辆车一前一后地打开了车门，车上有人陆续地迅速下了车来，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便已无声地向会所围了过来。
    大门前，付鹏打出手势后，几个身影便再次行动起来，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这铺天盖地的夜色中。
    会所大厅。
    四仰八叉地将自己摔进那柔软舒适的沙发内，刘喜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柳莹翘起嘴角看着这满身落拓的男人，待他终于从沙发里坐起后，才出了声问道，“一会儿打算跟他怎么谈？”
    熟悉的环境让刘喜暂时卸去了心下的防备，他直了直身子才懒懒地开口说道，“怎么谈？好好谈呗。我打算让他找人给我弄个新身份，然后离开这儿，反正我也过烦了这种总是替他卖命的日子。毕竟他是大老板，退路多，我要是替他做多坏事了，搞不好最后报应还是会落到我自己头上。”
    “就这么走，甘心吗？”柳莹看着对面沙发上的刘喜，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
    然而那丝光亮却并没有被刘喜注意到，他只是哈哈笑着，又搔了搔头，才低声喃喃道，“不甘心又怎么样？见好就收，不然，可是会死的很惨的。”
    “那……”
    柳莹还想再说什么，刘喜却在一瞬间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有人来了！”
    柳莹咽下嘴里的话，仔细听去，才发觉有细碎而有序的脚步声正从门外传来。
    “是不是老大来了？柳姐你去看看！”刘喜表情不安地一边向通往后面小花园的门口挪去，一边侧头听着外面动静的柳莹低声喊道。
    宽慰地对那人点点头，柳莹忙起了身，然而还未等她走到门口，就有人已先她一步地推开门走了进来。
    “……你们是？”
    突然进来几个陌生的男人，让柳莹一时间有些怔愣，她呆了几秒后，才扭头又诧异地看向另一头的刘喜，“这是……你们一起的？”
    而被问到的刘喜却在看清领头的人后，慌张地向小院的方向跑了去。
    “站住！刘喜！”付鹏指着那仓皇逃跑的背影一声断喝，也快步追了上去。
    眼前的场景让柳莹心里有些迷惑，她一把拦住正欲追过去的一个男子问道，“请问，你们是？”
    “我们是市局刑警队的，前面那个是我们的队长付鹏，我们这次来，是来抓捕刘喜的，他涉嫌参与一桩绑架案。”
    语速飞快地解释完，那男子也越过柳莹虚抬的手臂，向一片热闹的小院跑了过去。
    “警察？”
    柳莹在嘴里无声地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半晌，才睫毛微垂，遮住了眼神中的光。
    “刘喜，你已经被包围了，我劝你还是放弃无谓的反抗，跟我们回去吧。”
    小小又精致的花园里，各色的鲜花也都已在这个时节竞相开放。然而此刻的刘喜却显然并没有心情来欣赏这些，他脚步慌乱地在花丛中左躲右闪着，跑过的地方，尽是被他的背影碰落的花瓣。
    付鹏喊完话，又吩咐队员从左右两边包抄。庭院窄小，会所为隐秘又把墙修的很高。他倒要看看，这刘喜是打算怎么逃出去。
    似乎是明白了自己已无退路，看着左右夹击过来的两个警察，刘喜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下了脚步。他颓唐地看向抱臂站在原地的付鹏，语气带着不甘和怨恨，“你们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
    付鹏示意两个队员将他拷住，才伸了伸懒腰说道，“有人把举报电话打到局里了，所以我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举报电话？”听到这儿，刘喜却似乎有些崩溃了，“是谁？你告诉我，是谁举报的？”
    付鹏却已不再理会他的癫狂，只用下巴指了指出去的路，说道，“走吧，刘总，我们的车还在外面等您呢。”
第一百二十三章 决裂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柳莹嫩白而柔滑的脸上，瞬时浮现出了五个手指的红印。
    “是不是你搞的鬼？说！是不是？”宋威举着打的有些火辣辣的手掌看向倒在地上的女人，脸上的肌肉可怖地抖动着。
    他早上刚一到会所，就被这个一脸惊慌的女人告知刘喜半夜被警察抓走了。安排他们两个会面的是她柳莹，选在会所碰面也不过就他们三个人知道，总不可能是刘喜脑子进水自己告诉警察他要来会所吧。
    不知是因为被打，还是因为被冤枉，柳莹的眼圈一刹那便红了，她凌乱着长发看向刚刚打过她的男人，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他进了会所没多久警察就进来了。是他自己不小心被跟踪了，这也要算在我的头上吗？”
    “你是废物吗？你不会拦着吗？”宋威却显然已听不进柳莹的解释，他的一颗心此刻都已被刘喜被捕这个消息占满了。毕竟这次坐实罪名的被抓和上一次是不一样的，漫漫的牢狱生活，一旦那小子扛不住，自己也就完了。
    “拦？”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溢了出来，柳莹凄凄地笑着说道，“我要怎么拦？把我以阻碍执法的罪名抓进去，然后来换他刘喜的逃跑吗？”
    尽管地上的柳莹哭得梨花带雨，宋威却如同看不见般，他脚下一软，跌坐回沙发里，两眼失神地喃喃道，“完了，全完了......”
    说着说着，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依然倒在地上的柳莹，“不！我不能完！你去，去找张富平！那个老胖子不是喜欢你吗？你去求他！”
    本来还有些抽泣的女人在听了这话之后，一双红着的杏眼立时睁大了看向那个男人，“宋威，你......”
    “快去！去！”不给柳莹说什么的机会，宋威几乎是撕破喉咙地喊道。此刻的他显然已什么都顾不上了，脑海里只不断地设想着刘喜全都交代了的样子，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的一幕已经牢牢而强势地占据了他的思绪，恶狠狠地冲刷着他的理智。
    惊讶过后，柳莹抬手擦干自己脸上的泪痕，她安静地拖着已有些麻木的腿从地上起身，站在原地眼神冷冽地看着那个一向胜券在握此时却惊慌不安的男人，心里冷笑着，又替自己悲哀着。
    早就该看清这个男人了，不是吗？从她被他自南方带回来，又花言巧语地把她献给姚文海起，她就该看清的。
    “宋威，我不会去的。你，接下来好自为之吧。”平静地说完，柳莹将散在耳旁的长发理好，才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这座几年的愈加华美的会所大厅。
    从今天开始，她柳莹，不会再让任何人轻贱了。
    ......
    “……近日来，一件六年前的重大交通肇事案又重新以受害者向法院提起申诉而再次回到人们的视野中。目前，我们从法院处得到的消息，由于案件性质恶劣，这个案子的申诉审查已提交领导通过，而这一次的被告人，也由六年前的赵某变更为鑫源集团目前因绑架案被捕的刘某。那后续案件的走向会如何呢？我们会为您持续报道。”
    推门进来的时候，罗涵一眼便看到了墙上电视里正在播报的新闻，此时镜头里有受害者的面容一闪而过，虽打了马赛克，但罗涵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人，正是已经找过自己领导两次的简商。
    “他上次找您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吧？”将手中的文件整理好放在办公桌上，罗涵看向沙发上正对着电视思索着什么的领导。
    “你知道他是谁吗？”姚文海却像是没有听到他的问题，而是将那思忖的目光投向秘书，半晌，才指着屏幕问道。
    “谁？”罗涵被问得有些呆愣，此时的屏幕上已切换成了别的新闻，镜头里满是人头涌动的菜市场，他盯着那些面孔看了几眼后，才反应过来地回答道，“您说，简商？”
    “简桑。小罗，你还记得这个名字吗？”姚文海眯起眼，一双手敲打在沙发扶手上。
    “简桑？简商？”罗涵在脑海里将这两个名字仔细搜索了一遍，却还是没有任何印象。他只得摇了摇头，耐心地等待着领导为自己答疑解惑。
    “是啊，太久了！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更何况你呢？”一声长叹过后，姚文海才从沙发里起了身，他走回办公桌前低头翻看着罗涵刚刚拿进来的资料，嘴里的话像是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话，语气甚至都有些轻飘飘的。
    “他就是六年前那个试图拿着宋威与我电话录音去告发我的小记者，简桑。”
    “什……什么？”反观姚文海的淡定，罗涵听了以后却瞬间瞪大了眼睛，声音也因为激动而有些大了起来，“怎么会是他？他出现在您的面前，是不是又是有什么阴谋？领导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那为什么还帮他呢？”
    消失了六年的人变了名字再次出现，罗涵的心里突然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
    然而姚文海却似乎有些不在意，他依然手下不停地看着文件，嘴里问道，“让你找的人怎么样了？”
    突然想起之前领导的交代，罗涵这才强压下心里的波澜，点头应道，“已经找好了。”
    “嗯，嘱咐好的话，就让那个人过去吧。”
    心里虽有许多不解，可罗涵也知道此刻不是问十万个为什么的时候，他恭谨地弯了弯头说道，“好，我这就去安排。”
    ……
    再次回到熟悉的审讯室，刘喜的心境却显然已不如上一次那么平和。他低头看着手腕上亮闪闪又冰冷的手铐，心里早已将那个打举报电话的人翻来覆去地骂了几千遍。
    会是谁呢？
    想到自己被警察带离会所时柳莹那张花容失色的脸，难道是她？这个念头刚起，刘喜就摇着头否定了，自己跟她素来没什么过多的交集，更别说仇怨了，这个女人不过就是宋威手里的一个玩物，断然是干不出这种事来的。
    那又会是谁呢？按柳莹的说法，约到会所碰头是宋威的要求。说来说去，时间地点也就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当时为了保险起见，自己已经迟到了半个小时，可宋威一直到最后自己被抓都没有露面，又是为什么？
    某个他一直刻意忽略却又始终梗咽在心的念头此时开始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难道，那个举报的人，是宋威？
第一百二十四章 代理律师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付鹏推门进去的时候，刘喜依然还在审讯椅里冥思苦想着，他想的如此投入，以至于付鹏站在他面前时，他望过去的眼神中竟还少见的出现了几秒钟的呆愣。
    “哎！刘总，醒醒！”看着那人有些发直的眼神，付鹏好心地说道。
    椅子中的男人这才眼珠活泛地转了两转，瞥了付鹏一眼，低下头欣赏起腕上的手铐来。
    将对方刻意忽略自己的动作看进眼里，付鹏却并不太在意。他倒退两步，将身体倚靠在身后的桌上，又盯着那人看了半晌，才语态玩味地出了声，“聊聊？”
    然而刘喜却依然不肯抬头面对他的目光，只继续盯着自己手上的东西看个不停，只是那交握在一起已爆出青筋的双手却还是出卖了他此刻波涛暗涌的心情。
    “绑架的目的是什么？”敲了敲身后的桌子打断那人的沉默，付鹏依然将问题抛了出来。毕竟不管嫌疑人多么不配合，案子还是要继续审下去的。
    此时的刘喜却显然并没有认真听付鹏的问题，他只是在心里思索着什么，脸上慢慢地也开始浮现出挣扎的神色，又似乎是过了很久，他才终于下定决心般地开口了，“你告诉我是谁给你们打的举报电话，我就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
    “抱歉，”付鹏却毫不所动地摊手，“为了保护举报人人身安全，我们无可奉告。”
    像是料到这警察会这样回答自己，刘喜闻言将身子向后一倚，手铐和椅子磕碰发出的金属声中，他摆出一副无赖的坐姿，甚至还对付鹏耸了耸肩，“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们不是有证据吗？直接把我关起来就好了。”
    付鹏被这人的态度弄得有些无语，不怒反笑中，他看向刘喜的眼神里带了些奇异，“刘喜，你是在和警察讲条件吗？”
    “全看你怎么理解了，警官。”刘喜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挑衅地对上付鹏的目光。
    他怕什么呢？只要举报人不是宋威，他很快就会被老大捞出去的。
    可是如果举报人是宋威……
    想起自己知晓的老大的那些秘密，刘喜忙否定了自己的猜想，怎么可能？
    可是从会所被带走时，柳莹惊诧着脸色说出的那个“难道……”又是什么意思呢？
    付鹏审视着眼前这人一脸纠结的神色，他虽不清楚刘喜心里在想什么，却也知道这人肚子里的那些花花肠子，无非就是和上次一样吧，死扛，然后等着人疏通关系来捞他。
    不过……一想到外面正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件旧案，付鹏心里都忍不住替刘喜泛起了嘀咕。
    好几个案子呢，你还跑得了吗？
    “那什么……刘总啊，”想到这里，付鹏的语气也由刚才的严肃变得轻松了起来，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刘喜依然还在紧握的手，好心地提醒道，“你知道，你身上现在又有了新的指控了吗？”
    似是没料到对方突然转了话题，刘喜被付鹏的话问得有些呆愣，他倏地将头抬起死死看向微笑的那人，语气急迫地问道，“新的指控？什么意思？”
    得！果然还不知道啊！
    努力压下心里的窃喜，付鹏痞气地抬起嘴角，忍不住无声地笑了。
    “你……”
    “队长，出来一下。”
    刚建立起来的气氛被门外的人瞬间打破，付鹏有些不满地“啧”了一声，又看了看被困在椅子里仍死盯着他等着答案的刘喜，还是开门走了出去。
    “干嘛啊？没看到我正审他呢吗？什么事啊？”
    咕哝着瞪了一眼门外的小何，付鹏小声问道。
    小何被那目光瞪得缩了缩脖子，才指着警局门口的方向对付鹏说，“队长，你先来一下，有人找。”
    “谁啊？”听到这话的付鹏纳闷地挠了下头，才随着小何的脚步一起走向了接待大厅。
    远远地便看到一个戴着黑边眼镜身着正装的中年男子向这边走了过来，付鹏扫了眼身旁小何的眼色，确定来找他的正是此人后，才走上前去。
    还未等他开口，那已在眼前的人便主动地伸了手过来，“您好，您就是付鹏付队长吧？我叫张耀东，是嘉行律师事务所的一名律师，也是这次您负责案件的被告人刘喜的代理律师。”说完，又握住付鹏的手点了点头。
    “律师？”付鹏的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
    张耀东……这可是这座城市名号响当当的大律师，什么时候成了刘喜的代理律师了？
    然而茫然过后他还是客气地回握了下那人的手说道，“您好，张律师，久闻大名啊！不知道您来这儿是有何贵干？”
    张耀东这才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镜，又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中掏出一摞文件和自己的身份证件递过去，嘴里说道，“是这样的，付队长，此次我作为我代理人的辩护律师，还有一些细节需要再与我的代理人商量，所以还烦请您让我见一下我的代理人。”
    例行公事地将手中的材料一一检查完，付鹏这才认命地将东西还了回去，又让开身后的路，对一旁的小何交代道，“小何，带张律师去审讯室。”
    为了把关在这里的人捞出去，那些人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看着张耀东去往审讯室的背影，付鹏捏紧了拳头，心里忍不住想。
    而另一边的审讯室里。
    刘喜的一颗心，从刚才付鹏出去之前说的那句话开始，就一直在狂跳不已。
    新的指控？这又是怎么回事？
    算起来，柳莹也应该已经把自己被抓的消息通知到宋威了，他们那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消息呢？
    刘喜缩在椅子里抓着自己的头发，烦躁间，却听到审讯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刘总。”
    将那律师送到门口，小何便离开了，他知道，律师会见代理人时，警方是不能进行监听的。
    刘喜惊讶地望着眼前这个本市赫赫有名的大律师，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直到那人称呼了他一声后，他才反应过来般地结巴地开了口，“您是……张律师？”
    张耀东冷静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这人，心里忍不住想，不就是一个化工集团的副总吗？为什么非要让自己来呢？张耀东有些不懂。然而多年的专业性还是让他迅速地点头回答道，“是的，刘总，我这次来，是作为您的代理律师来的。”
    “我的代理律师？”听到这儿，刘喜的脸上迅速绽放出狂喜的光，“是不是老大……啊不，是不是宋总请您来的？太好了！我就知道老大不会这么放弃我的。”
    “宋总？”张耀东的眼神在听到这个称呼后有了一瞬间的疑惑，然而很快他就确定了对方说的是谁，才摇头说道，“您说的是宋威宋总吗？不是的。”
    “不是？”刘喜忍不住喃喃道。
    能请的动本市这么有名的大律师的人并不多，总不可能说是因为自己的人格魅力，才让这律师慕名而来的吧？刘喜自嘲地抬起嘴角，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知道对方还在因为自己的身份而不信任，张耀东扭头看了眼墙角的摄像头，在确认那东西没有开着后，才上前一步走到刘喜身旁，俯下身子对着那人的耳朵小声说出了一个名字。
    “什……什么？”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天真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曹科长，村民们的请愿书递上去也有段时间了，为什么还是没有关于取缔搬迁的消息出来啊？”
    乱哄哄的环保局门前，言笑好不容易将曹志从村民的包围中解救了出来。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曹志喘了口气，才看向眼前神情急迫的女孩，“你也知道，本身鑫源化工在咱们市就是个创造经济价值的大户，虽然他们环保做的不到位，但如果说取缔，那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多方利益都在角逐，就看最后谁能胜出了。不过相信我，在环保督查上，我是不会放弃的。”
    言笑心里明白曹志说的都是真的，她再次扫了一眼环保局前那些村民们无助的脸，心底突然又有一股无力感升腾了起来。
    利益角逐之下，谁又能真的去考虑这些人的感受呢？
    “好了，言笑，我看你还是劝这些村民们先回去吧。虽然我知道他们只是想来要个说法，并不起冲突，可是要是被不明情况的人报上去，派出所的人一来，难免有麻烦。”
    周围街道上已有路过的人开始围观过来，曹志向一旁自己的同事摆了摆手势示意疏散人群后，才又语重心长地对言笑说道。
    “我知道了，曹科长，谢谢您。”歉意地向这位面冷心热的环保卫士谢过之后，言笑忙又朝着人群中那几个打头的人走了过去。
    早上的时候，她就接到电话，邀请她一起去信访局催促处理鑫源化工厂污染的后续问题，她在电话里问了问，才知道是工厂附近那几个村子的人们自发组织的。想着千万不能出什么乱子，她便也同意了一起跟去。
    然而到了信访局，那儿的工作人员却推脱这个问题应该去找环保局解决。言笑拦不住人们，只好又随着浩浩荡荡的一群村民来了环保局。
    看着眼下这群情激愤的样子，言笑只后悔自己没生个三头六臂，这样也许出发之前就可以拦下他们了。
    “叔叔阿姨！叔叔阿姨！你们听我说！”费力地再次钻进人群里，言笑踮起脚扯开嗓子，试图让自己能被大家注意到，此时的她早已顾不上什么女孩的娇羞矜持，她只希望能早点劝下大家，不要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关于污染的后续问题，我刚才已经跟我上次采访过的曹科长谈过了，他也表示会积极向上边反映的，相信问题很快就会得到解决的，今天咱们就先回去吧。”
    然而领头的人却听了这话有些不情愿了，他扬了扬手让人们安静下来，才又看向喊得已脸红脖子粗的言笑，眼神中带着不满，“小姑娘，我们今天叫你来，是因为你一直对我们的事很关注，也帮我们把那个工厂关停了，所以今天想叫你一起再来跟他们当官的再讨个别的说法，不是来叫你当和事佬的。”
    “我知道的叔叔，”这人不愧是个领头的，几句话一说，便都纷纷地附和着点头，言笑看得着急，忙摆手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也许可以通过一些更合法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这样围在门口闹，一会儿警察来了对你们也不好的。”
    “警察来？”那人一听，语调更加激动了，“警察来不是更好吗？我们一没打人，二没闹事，倒是他们当官的总是糊弄我们这些村里人，迟迟不给个说法，正好警察来了也评评理，看看到底是谁的问题。”
    “就是！”
    “就是，我们凭什么走？我们不走！”
    “让他们当官的也看看我们厉害！”
    ……一片吵嚷声中，突然有个男声突兀地响了起来，语气不善地直指人群里有些无措的言笑。
    “我说记者同志，从上一次你采访了以后，后来就再没什么动静了，这会儿又劝我们回去，难不成……他们给你什么好处了？”
    这话一出，刚刚还说个不停的人们瞬间就像被摁下了暂停键。村民们纷纷停下口中的话，神色各异地看向了刹那间变了脸色的女孩。
    说话的男人看起来三四十岁的样子，皮肤白皙，并不像是生活在村子里，言笑盯着那张掩在人群后并不太真切的陌生的面孔，半晌，才寒着脸冷声说道，“收钱闭嘴这种事我言笑做不来。”
    “哦，是吗？”然而言笑话音刚落，那人却嗤笑一声，“那谁知道啊？”
    说着又拍拍身旁的村民，表情揶揄地撇嘴道，“反正我不信，你信吗老哥？”
    那被拍的村民表情有些愣愣地，他心里有些纳闷怎么想不起这人是村里的谁了，然而他并没有将这话问出口，只是愣了几秒钟以后才也飞快地摇头附和着，“可不，谁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啊？一开始她那么积极地给我们张罗这事，没准就是在图什么呢。”
    “你……”言笑怒极，她张嘴想将那污蔑自己的两人反驳一顿，可心头突然涌上的那股强烈的委屈却让她一下子眼圈泛红，瞬间说不出话来。
    “好像还真是这样……这小姑娘不会真收钱了吧……”
    “难说，刚毕业的小姑娘，受不住诱惑也正常……”
    “哎……看来还得靠咱们自己……”
    ……
    那嗡嗡的议论声再次在耳边响起，嘴边似乎有咸涩的味道，言笑知道，那是自己的眼泪。
    她木然着表情看向周围打量着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村民们，想解释，似乎又觉得解释也是徒劳。
    “警察来了！警察来了！”
    不知是谁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便是轰的一声，刚刚还低声说着什么的村民像是受了惊吓般，一下子就散了。
    言笑却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没反应过来，她站在拥挤的人流中，被那些作鸟兽散的人们你推我搡着，而后又不知道是谁猛撞了她一把，紧接着，她被狠狠地摔倒在了地上。
    ……
    街边的临时停车带上，一辆黑色的宾利正安静地停靠在路边，车窗也紧紧地闭着，让人无法看清里面的人。
    宋威倚靠在后座看着马路对面那群慌张逃窜的村民们，和那人群中正倒在地上的女孩，嘴角上扬，带出一个讽刺的笑。
    他不过是出门办事，走到这儿就看到一群乡巴佬举着条幅来环保局闹事，要不是那口号和条幅上取缔赔偿的黑字太过刺眼，他才懒得停下来。
    要不说这些人没脑子呢，他只让他的人去人群里挑唆了这么两句，那些人竟然就信了。
    那倒地的女孩此时已缓缓起了身，远远看去，额头上似乎还有红色的血迹。
    想到一个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竟然试图跟他对着干，宋威再次不屑地嗤笑出声。
    “天真！”
第一百二十六章 春心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简商接到曹志的电话赶到医院时，言笑正被护士带到检查室处理伤口。
    当时的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推她的人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之力气很大，她也被那一股猛力冲击得倒了地，额头直抵地上一块棱角分明的小石子。
    只差一点就是眼睛了。
    捂着呼呼冒血的伤口去往医院的时候，言笑的心里都在隐隐地后怕着。
    “嘶～”虽然护士小姐已经尽量将自己擦消毒水的动作放到最轻，然而棉签刚接触到伤口，言笑还是疼得忍不住五官都皱了起来。那表情再配上那一脸的血，此刻的她，怎么看怎么都带着一丝狰狞。
    “你不要动，我……”眼看着手下那女孩的头因为怕疼而有些闪躲，护士着急地就想说些什么。
    不过还没等到她把话说完，两个人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口，紧接着便是上气不接下气中有些颤抖的男声。
    “……言笑？”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言笑下意识便将头扭了过去看向门口，然而在看清那喊她的人后，却又猛地将头再次扭了回去。
    她现在这副鬼样子，还是不要让大叔看到了。
    从接到曹志的电话开始，简商的一颗心就一直处于慌乱的状态。曹志告诉他言笑受了伤人在医院，他便放下了手上的事情马不停蹄地直奔医院。
    直到一路打听过来后气喘吁吁地站在这检查室的门口，看到那女孩娇小的背影时，简商的心里才稍稍平静了一些。
    然而下一刻女孩的回眸，又让他的心脏再次揪成一团酸疼起来。
    好像每一次见到她，她都是很狼狈的状态，可是哪一次似乎都没有这一次来的更让自己觉得心疼。
    那向来白净的小脸上，此刻正满是血渍，额头上那不算太大却看起来有些深的伤口虽然好像已不再流血了，却依然血肉模糊的狰狞着，那扭头的一瞬间，女孩的眼睛里似乎有水光闪过，也不知是伤口太疼的原因，还是终于看到有亲近的人来了才重新涌起的委屈。女孩的衣服上也有一些脏污，简商走上前仔细看去，才发现竟是一些脚印。
    努力压下心里的酸涩，简商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蹲在了依然扭着头不肯看他的女孩面前，喑哑的声调里带着满满的心疼，“言笑，转过来，让我看看。”
    言笑却并不想这么做，她继续将身子扭向护士那一面，双手摆得厉害，嘴里说着，“不要不要，大叔，我现在太丑了，你先出去！”
    刚刚还在皱着眉头给言笑消毒的护士听了她的话，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姑娘还怕男朋友看了嫌弃啊？放心吧，回去好好上药，别沾水，不会留疤的。”
    “不是的……”没想到自己会被护士调侃，言笑的表情瞬间又变得扭捏窘迫起来。
    简商却仍然有些不放心地看向护士，“那她的伤……需不需要再做其他的检查？”毕竟流了这么多血，他的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护士听了却依然头都不抬地继续忙着上药，嘴里说道，“不用，皮外伤，回去别忘了上药，再有不舒服可以再来。”
    说着，又腾出一只手将一旁桌子上刚刚医生开出的药单向简商递了过去，“呶，这是药单，家属去取药吧。”
    “好。”简商点头接过单子，就要起身去取药。
    然而言笑却听得有些窘，她微微偏过头来，就要伸手过来抢简商手上的单子，却还是晚了一步。下一秒，伸出的手也被男人一把握住了，她听到简商说，“乖乖在这儿上药等我，我取完药就回来接你。”
    说完，便松了握着的手起身出去了。
    “头再抬一点，给你把纱布贴上。”
    言笑依言将头又抬高了一点，却也将一张红了的脸暴露在了护士小姐姐的眼前。
    “哟，还脸红了啊？”想起刚刚出去的男人看向这女孩关切又深情的眼神，护士再一次忍不住笑着打趣道，“你男朋友看起来可是很紧张你啊，又长得那么帅，小姑娘好好珍惜啊。”
    “唔……”深知越描越黑的道理，言笑胡乱地嗯着，下一秒便闭起嘴巴不再做声了。
    似乎是因为担心，简商的药取的很快。言笑刚刚将自己脸上的血迹清理得差不多了，那男人就已经脚步飞快地再次跑了回来。
    看他一脸认真地向护士小姐姐询问着注意事项，言笑的满腹委屈开始慢慢褪去，心里也终于忍不住泛起了一丝丝甜蜜。
    “走吧，”问完需要注意的地方，男人又不由分说地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了言笑还印着脚印的衣服上，搂起她的肩膀向着外面走去，“护士说了，你这虽然是皮外伤，可是毕竟在头上，所以回去以后如果有什么头晕恶心或者其他不舒服的症状了，一定要告诉我，我先送你回家。”
    “哦，”言笑乖乖地答着，只得随着简商的脚步一起往外走。想到刚刚来医院时给杨洁打的电话，言笑的心里嘀咕着，看来一会儿要给那妮子再打个电话让她别来了。
    ……
    “哎，言笑在那儿！”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厅里，杨洁四处张望了半天，终于在人群里找到了言笑的身影。
    “言……”刚想冲那边摆手喊一声，却又突然被身旁的黎文一下子捂住了嘴巴，“嘘，没看到两个人在一起吗？”
    将男人的手死命地扒拉下来又顺带着送了一个白眼，杨洁这才定睛望向那两个人人，只见言笑正头上贴着一块纱布，身穿着一件男士外套，被身边的简商紧紧地搂着肩膀，女孩的脸色带着羞怯的绯红，但微微笑着看向搂着她的男人时，眼神里又有甜蜜的光。
    “看到了吗？所以我们还是不要过去当电灯泡了。”
    “这丫头，这是……”
    如果不是此刻正站在医院，不是言笑额头上的那块纱布太过刺眼，杨洁会觉得这两人此时靠在一起的画面简直不要太岁月静好。
    配！莫名觉得配一脸！
    好像谈个恋爱也不错的样子啊！杨洁余光瞥过正拉着她防止她窜出去当灯泡的某人，心里突然闪过这样的念头。
    “我们也走吧。”此刻的黎文却并不知道杨洁心里在想什么，他只是一边歆羡地看了眼人群中言笑那已然春心萌动的表情，一边无奈地扯着突然开始愣神的杨洁说道。
    哎！为什么他喜欢的人，却是这么迟钝呢？黎文心里的小人儿忍不住仰天长啸。
第一百二十七章 委屈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感觉怎么样？头晕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出租车上，简商问着身旁座位上正闭目休息的女孩，神色中带着紧张。
    言笑闻声睁眼望向男人，语气里带着一丝好笑和无奈，“大叔，这是你上车以后第二次问我了。”
    听到前面开车的出租车司机似乎也忍不住笑了一声，简商这才快速将头扭向窗外，表情别扭地低声说道，“没事就好，不舒服的话告诉我。”
    “哈哈，小姑娘，你这男朋友不错，这么关心体贴，以后肯定也是个疼老婆的好男人。”将后座一对年轻人的互动尽收眼底，出租车司机终于忍不住哈哈笑着调侃起来。
    “呵呵……”言笑尴尬地对后视镜里看过来的司机笑了一声，见简商再没有什么其他的举动，便也干笑着闭了嘴看向了窗外。
    然而一片沉默中，刚刚还看着窗外的简商却突然开口了，“我做的还不够。”否则，她又怎么会因为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受伤呢？
    “啧啧，”司机下意识瞄了一眼后座开口的男人，嘴里感叹道，“行，年轻人，有觉悟，有前途。”说完甚至还松开一只握着方向盘的手翘了翘大拇指。
    嗔怪地斜了让误会再次加深的简商一眼，言笑干脆选择再次闭上眼睛，以终结这个扰得她心神恍惚的话题。
    “哎，看见没有？就前边那儿，环保局那块，上午有人来闹事了。”见这话已没得聊，司机刚想悻悻闭嘴专心开车，却又突然看到了前面即将路过的环保局，瞬间，上午从哥们那儿听来的消息又让他重新有了开口的欲望。
    刚刚闭上眼睛装睡的言笑此时也已目光灼灼地望向了司机，心说您口中那闹事的人，不会就是指的我们吧？
    因太着急去医院，简商并没有来得及问清楚曹志事情的经过，此刻也投来感兴趣的眼神，问道，“哦？什么人啊？怎么还敢在环保局门口闹事啊？”
    一边说着，一边还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身旁的言笑。
    许是对方眼神中揶揄的意味有些明显，言笑被看的一愣后，明白过来简商在取笑她，下一秒便偷偷举了手作势要打向男人，却又被一把捉住了手。
    正待挣脱时，言笑便听到那司机说，“可不是吗？这不后来警察去了，逮了几个跑得慢的带回派出所了。”
    派出所？
    短暂的怔愣后，似是明白了什么，简商看了眼因司机的话而开始着急起来的言笑，语调沉沉地开了口，“麻烦师傅，去您刚说的派出所。”
    ……
    站在派出所里，此刻的言笑顶着纱布，看着对面那刚刚还一脸嫌弃地指责怀疑她，此时却耷拉着脑袋的那个领头的村民，心里突然对自己的冲动生出了些许后悔。
    她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啊。
    这些个日子以来，她为了化工厂污染的事跑了多少路，这些村民不是不知道，可眼下好不容易等到这厂子被关停了，就因为后续的问题没有及时得到解决，这些人就要反过来污蔑自己收了好处。
    一想到这儿，言笑就觉得自己额头上的伤口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大叔……”纠结地拉着简商的衣角扯了扯，言笑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
    简商看了那正被民警问询的村民一眼，顿了片刻才低头对女孩出声说道，“不想去的话，我们就回去吧。”
    说着，就要搂过言笑的肩膀将她带向派出所门口。
    然而言笑却将他伸过来的手猛地推开，而后跺了跺脚，才咬着牙一脸不情愿地向对面走过去了。
    简商却似乎早已料到她会作出这样的决定。他好整以暇地抱着手臂站在原地，看着女孩走到民警面前开始解释什么，下一刻，抿起的嘴角轻抬，带出一抹极淡的笑意。
    就知道这小丫头做不到坐视不管的。
    ……
    在一番自证身份和解释外加打电话求助后，言笑才终于将那领头人和另外两个一起被带来的村民从民警手里接了出来。
    “回去好好反省一下，不能再这样了啊！”
    聆听着临走之前民警的教诲，言笑陪同着那三个人一起点头哈腰地保证不再犯后，才一溜烟地跑了出来。
    “行了，既然你们已经出来了，那我就走了。”因着之前的误会，言笑也着实不想再同他们多费口舌，摆摆手匆匆告别，她便拉起门口的简商抬脚就要走。
    “哎，小姑娘……你等一下。”
    身后有那领头村民犹豫的声音响起，言笑不好装作没听见，只得回了头语气不善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那村民此时看向言笑的目光却似乎多了些不好意思。刚刚这小姑娘费劲口舌为他们这伙人解释证明的场景他也看到了，一想到之前人群中自己说这姑娘的那些不好的话，他那粗糙黝黑的脸似乎都有些羞愧的红了。
    “刚才……刚才我说你的那些话……实在不好意思啊小姑娘，我也是一时着急冲动说错了话，我在这儿给你道歉了，”说着，这村民竟然对着言笑弯了腰，那快要垂到膝盖的一颗脑袋又接着传出闷闷的三个字，“对不起。”
    然而言笑却突然被这突如其来的道歉弄得有些懵了，愣了半晌，直到身边简商用胳膊碰了碰她后，她才惊醒般地回过神来，发现那人还在弯着腰。
    “你……你别这样了，我本来也没有怨你们……”
    言笑的语气有些轻，她磕磕绊绊地说完原谅的话，直到看着那人惊喜地直起身再次看向她时，才又继续说道，“不过，我还是想为自己解释一下，我做鑫源污染这件事，并不单单只是为了你们，我是一个新闻工作者，做真实的新闻，揭露真相，舆论监督，这是我的职责，我的职业天性不允许我对这些事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出现在你们那个村子的原因。所以……”说到这儿，言笑深吸一口气，让已说的有些颤抖的声线再次稳定之后，才继续说道，“所以，你可以说我工作做的不到位，监督不够有力，但你却不能污蔑我作为一个新闻工作者的职业道德，这对我，是不公平甚至是耻辱的。”
    说到最后，言笑的声音逐渐地低了下去，她的声音开始哽咽，眼角已再次有泪掉了下来，显然是再次被涌上心头的委屈包围了。
    “……对，对不起，小姑娘，我们也不是有意的，我们都是些干活的糙人，一着急说话也不过脑子，实在……”至此，这些村民才因为自己刚刚的做法而感到无比后悔。
    然而还没等他们将自己的悔意表达完，已将言笑搂进自己怀里的简商却有些不耐地打断了他们的道歉，“好了，不要再说了，你们走吧。”
    说完，便再不理会那三人的反应，自己径直带着泪意逐渐汹涌的的言笑上了路边的出租车走了。
    原来他的女孩，一个人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第一百二十八章 喜欢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言笑……”
    简商小声地叫着蜷缩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女孩，轻柔的语气里带着因心疼对方而溢出的酸涩。
    从上了出租车，言笑的眼泪便没有停过，其他人受了委屈也许会嚎啕大哭，然而言笑的委屈却是无声的，彼时的她只是像现在这样，安静地低着头，长长的柔顺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侧脸，简商虽看不到那红肿的眼，却还是能感觉到有一滴又一滴的水珠静默地砸在自己和女孩交握的手上，带着湿漉漉的冰冷触觉。
    他见不得她哭。然而虽然一颗心像是被人捏住般地喘不过气来，但他还是同言笑一样选择了沉默。他懂这些日子以来她的辛苦，所以也更理解此刻她的心里是有多难过。
    哭出来吧，哭出来了，心里也许会舒服很多。简商摸了摸女孩头发，心里默默地说。
    司机见此情景也不敢多言，只是将车速踩得飞快。很快，简商便和机械着的言笑在她租住的小区下了车。
    “言笑……”
    再次对沙发上已停止哭泣却仍将头埋在手臂里的女孩喊了一声，简商上前试图将她的头抬起，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姑娘已经睡着了。
    起身坐进沙发里，将已歪倒在自己怀里的女孩又使劲揽了揽，简商这才温柔地看向言笑的睡颜，即使已经睡着，他却还是能看出女孩的眼睛已经红肿，小小的挺翘的鼻头也是红红的颜色，脸上斑驳的泪痕中混杂着几缕因沾了泪水而湿润的头发。嘴角抿起，与皱起的眉头一齐呈现着自己主人此刻的疲惫和伤感。
    将那几缕固执的头发轻轻地笼在女孩的耳后，简商如水的目光一寸一寸地笼罩着言笑娟秀的脸，半晌后，才俯下身亲了亲她的额头，小声地说道，“累了就睡吧言笑，我在这儿陪着你。”
    ……
    言笑是被自己咕噜咕噜的肚子叫醒的，许是长时间的哭泣和伤神耗费了她太多的精力，空荡荡的胃才终于抗议起来。
    一睁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男人胡茬丛生的下巴和刀刻般俊郎的脸部线条，这是……
    还未等自己因缺氧而有些迟钝的大脑反应过来，言笑便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旁又紧贴着一只温热的大手，带着熟悉的让自己安心的味道，却是简商的手。不过手的主人此刻却像是同她一样睡了过去，呼吸清浅规律。
    因着自己的苏醒，麻木的手脚也终于开始活络起来，言笑一动不动地躺在简商的怀里，看着正上方男人那颈间的喉结和下巴，心底刹那间升腾而起的那丝暖流的作用下，竟一时间看入了神。
    言笑同室友何萌萌共同的租住的房子是在一个老旧的小区，虽然房子年代久远，却有着一个毫无遮挡阳光明媚的阳台，这也是当初她们决定租住的原因。
    整整一个上午的折腾，言笑醒来的时刻已近中午，而她和正在沉睡的简商所在的沙发也因着靠近阳台的原因，此时也正被阳光包围着，言笑的目光所及处，温暖的光线下，男人的头发正呈现出一种纯澈的亚麻色，看上去异常蓬松柔软，有种让人想上去摸一摸的冲动。
    说起来她好像还从没有机会可以摸到大叔的头发，想到这儿，言笑的手便不由自主地伸了过去。睡着的简商有种让人无法抗拒的沉静的魔力，言笑忍不住抬起嘴角又放轻呼吸，为什么这个睡着的男人，就连下巴都这么好看呢？手虚虚地描摹着那阳光下泛着金色的俊朗的线条，言笑心想。
    然而下一刻，胃里突然再次响起的咕噜声，让言笑瞬间将手缩了回去捂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呼！好饿啊。
    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以作安抚，言笑无声地呼出一口气后却并不打算起身，毕竟此刻这阳光太过明媚，气氛又如此难得的安静美好，她将自己的脸偷偷地在男人温厚的掌心中如小猫般蹭了蹭，又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还是再委屈一会儿自己的肚子吧，她想。
    然而头顶上男人的轻笑声却突然打乱了她的小算盘，“饿了？”
    下一秒钟，简商带着暖意的脸低了下来，看向自己怀中表情愣愣的女孩。
    “你，你什么时候醒了啊？”对上男人笑盈盈的目光，言笑一时间竟忘了起身，怔愣下，说出的话也有些磕磕绊绊的。
    “我啊，”男人转了转眼珠，作出一副思索的表情，几秒后，才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肚子第一次叫的时候我就醒了。”
    说完，又抬起一只手心疼地抚向女孩有些红肿的双眼，问道，“想吃点什么？”
    眨了眨自己有些紧涩的眼睑，言笑克制着将自己的脸再次贴向男人手的冲动，小小声地答道，“想吃那天晚上和大叔你一起去吃的面。”
    面？
    骤然想起那天晚上女孩埋在碗里那热气氤氲中满足的脸，简商抬腕看了眼手上的时间，点点头答道，“走。”
    “太好了！”快速地从简商的怀里坐起身，言笑忍不住欢呼一声，就要打算从沙发上站起来，然而下一刻她却又惆怅地看向身旁的简商，问道，“大叔，我现在这样，是不是很丑啊......”毕竟哭了那么久，就算不照镜子，她也知道此刻自己的眼睛肯定已经肿的不成样子了，再想到自己是在大叔面前不管不顾地哭了这么长时间，言笑的脸上瞬时又红了起来。
    “嗯......”捏起下巴装作审视的样子上下打量着眼前有些羞赧的姑娘，简商故作严肃地轻咳了下，才继续开口道，“还行吧，也就比我漂亮那么一点......”
    还未说完，言笑的拳头已擂了上去，“大叔，你又取笑我！”
    “我哪有？”手疾眼快地握住女孩打过来的手，简商笑着辩解着，“你就是很漂亮，怎么样都漂亮！”
    “噗嗤！”挣了挣没能抽回自己的手，言笑放弃挣扎看着眼前这男人的脸，忍了几秒，终是憋不住笑了出来。
    有时候，心动也许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她突然有些想抱一抱眼前这个总是在她难过时陪在身边的男人，就是现在。
    心念所及下，言笑便也这么做了。
    简商的个子很高，她要很努力地踮脚才可能会够到他的肩膀。再次使力将自己的手臂从男人的桎梏下收回来，言笑后退几步，待简商的脸上出现不解的神情后，才一个冲刺将自己狠狠地撞进了他的怀抱。
    “大叔，怎么办？我好像，也喜欢上你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那个人，靠不住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刘喜看着眼前这个美艳依旧的女人，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刚才有看守所的民警通知他有人要见，他还以为是上次那个律师，却没想到竟是柳莹来了。
    “你怎么进来的？不是说除律师之外，其他人都不能探视的吗？”刘喜问向端坐在桌子对面的女人，身体也因为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而有些前倾。
    然而这个问题却像是勾起了柳莹脑海中某些不好的回忆，她扯起嘴角带出一抹讽刺的笑，眼神哀怨，语调却凉凉的，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宋威都将我送给了张富平，能来这小小的看守所，又算的了什么呢？”
    “......好吧，”似是明白女人那幽怨的含义，刘喜含糊地应了一声，又将话题岔开了过去，“老大有让你给我带什么话吗？”说到底，他始终是不相信宋威会亲手将他交给警察的。打电话举报的肯定另有其人，刘喜心里这样想。
    “老大......”刘喜的话似乎让柳莹有一瞬间的迷惘，她顿了片刻，才又重新凝聚了眼神看向一脸期盼的刘喜，解释道，“不是他让我来的。”
    “不是他？”刘喜却像是不能接受这个答案，语调也不自觉地高了起来，眼看着墙角的民警在听到自己的声音后就要走上前来，他这才又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再次问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是老大叫你来的？那老大什么意思？你来这儿干什么？”
    将这男人此刻的慌乱与急迫尽收眼底，柳莹垂眸压下眼底的情绪，再抬眼看过去时，脸上已尽是犹豫的神情，她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带着浓浓的忐忑，就连放在桌上的双手都使劲地绞在一起，像是在因为某件事情而为难着，“我不知道，有件事，应不应该跟你说......”
    刘喜却已经因为焦虑而失了理智，他没有精力去分辨这女人话中的意思，只是努力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慌乱，低低的声音里透着因紧张而导致的尖细，“你快说！”
    “就是……”此时柳莹的目光有些怯怯的，她停顿下来咽了下口水湿润着自己有些干涩的喉咙，声音颤抖，“你去会所的前一天，我听到他打电话，我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谁，只听到他说，‘那就明天晚上会所吧，合作愉快‘，结果你第二天晚上就被抓了，所以……不过，也许这只是巧合吧……”
    说着，柳莹又用余光偷偷瞥着脸色开始灰败起来的刘喜，红唇一翘又迅速微抿，声音逐渐地低了下去。
    “呵呵……”
    对面的柳莹已停下了无用又多余的解释，刘喜看了看她投过来的带着悲悯的眼神，突然有些想笑，下一秒，干涩的笑声便不受控制地冲出了他的嘴巴。
    “你来，呵呵……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的？”越来越激烈的笑声中，刘喜抹了一把因激动而有些模糊的眼眶，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向柳莹。
    怎么会？怎么可能？老大竟然把自己就这么卖给警察了？
    合作愉快？如今鑫源的经营状况每况愈下，他这么做，难道是在给自己谋出路吗？
    眼前这个男人似是一直在期待着自己的老板可以再一次动用关系将自己捞出去，所以刚刚的话无异于是将他唯一的生路断了。看着刘喜已开始有些癫狂绝望的眼神，柳莹叹了口气，提高了音量，“所以我劝你，还是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为好。到头来你替他背了所有黑锅，再想洗可就洗不清了。”
    “对了，我听张富平那个老家伙提起关于你的事，六年前你们厂子里那个货车司机撞死人的案子，现在又有人重新提起申诉了，据说是当年的车祸受害者找到了关于你涉案指使司机撞人的指控，现在正在调查取证，可能也很快就要重新审理了。”
    刘喜本来还沉浸在宋威举报他的情绪中不能自拔，一听柳莹提起这事，立马激动地就要站起身来，然而还未等他彻底离开身下的座位，已有警察快步上前将他按了回去。
    六年前的货车司机撞人案？那不就是当年宋威交代他去找人解决了那个小记者的事吗？
    “那个案子……”刘喜本来想说什么，又突然顾忌地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半晌，才继续说道，“那个案子和我有什么关系？”
    若论指使，也该是他宋威指使啊。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柳莹遗憾地摇了摇头，又用一种接近惋惜的目光看向表情抓狂的男人，语气诚挚，“我来就是想告诉你，宋威已经毁了我的人生，我不想他再因为自私而继续毁了别人。所以刘喜，你想靠的那个人，其实是靠不住的，接下来，多为自己打算吧。”
    ……
    那个女人说完那番话后就走了。
    虽然已被看守带回了关押自己的地方，但刘喜的心情却依然还在跌宕起伏中没有平静下来。
    他素来知道柳莹是老大的女人，所以平日里也都是避嫌，并没有什么接触。既然没有什么接触，那这个女人突然出现在这里，又一番好意地推心置腹，坦诚相告，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至于她口中所说的宋威的电话内容……刘喜有些心烦，如果真的是老大将自己推到了警察面前，再结合近来那个六年前的案子重新被提起，那么宋威这么做的目的就很明确了，这个自己叫了这么多年老大的人，是想找个替罪羊吧。
    腕上的手铐触感依然冰凉沁骨，刘喜翻来覆去地摆弄着，心里某个瞬间也像这手铐一样冰凉。他呆坐在小床边使劲地敲打着自己的头，却依然没能将自己心中的重重迷雾敲开。
    “135号刘喜，有人找！”
    门外看守民警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打断了刘喜有些混乱的思绪。他茫然地起身走到门口等待着看守为他开门，心里疑惑，这次又是谁？
    直到他拖沓着脚步回到刚刚回见柳莹的屋子，看到那个戴着眼镜一脸冷峻的中年男人时，心里某个遮盖着厚厚云层的角落才突然豁然开朗了。
    是他，那个上次来找过他的大律师，张耀东。
    瞥了一眼那民警出去的背影，张耀东习惯性地向上托着自己的眼镜，问向门口一脸颓唐的男人。
    “刘总，我上次的提议，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第一百三十章 交代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队长，这就算……交代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审讯室的门后，看着手中密密麻麻的审讯记录，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收起眼神中的恍惚，付鹏从忍不住发问的小何手中接过审讯记录后，才清着嗓子开了口，“好了，先把人带回去吧，我去趟局长那儿。”
    今天之前，他本来还在发愁该如何让刘喜开口，却没成想看守所那边打来电话说，刘喜主动要求见他。
    一想到之前出现的那个律师，付鹏的心里就在打鼓，莫不是有了律师的出谋划策，这小子又要提什么要求吧？
    然而把人带过来以后，让他始料不及的却是刘喜的主动交代。大半天的时间里，他分别交代了近来两起绑架案的时间地点人物和自己确有参与，并主动提及六年前那起交通事故不是偶然，而是人为，但却又指出自己也只是听命行事，全盘否认自己是主使者，并直言幕后主使一直都是鑫源集团老板宋威。
    今天之前还是一副负隅顽抗的样子，今天却配合审讯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付鹏一边往局长办公室所在的方向走去，一边翻看着手中的记录，看到最后还是不解地摇了摇头，算了，还是先把这个拿给局长签字，抓紧申请传讯宋威吧。
    然而等他到了办公室门口刚要敲响门的时候，却听到从门内传出了隐隐的谈话声。
    有人吗？
    再次低头看了自己手上的东西，付鹏稍一犹豫，便还是抬手敲响了办公室的门。毕竟案情有了重大突破，还是不要多耽搁了。
    敲门声响起的那一刻，门内的谈话声便戛然而止了。半晌以后，才有脚步声靠近过来，接着，门被里面的人打开，露出了张富平那张胖胖的脸。
    “小付啊，什么事？”张富平老练的目光在来人的手中一扫，才又带着不在意的表情问道。
    虽然疑惑这次局长竟然亲自过来开门，但此刻的付鹏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询问这些没用的。他迅速将那写满东西的纸张向着领导伸过去，又一脸振奋地解释道，“局长，刘喜招了，这是审讯记录。”
    “哦，是吗？”张富平闻言这才将东西接了过来看了看，又含糊地应道，“行，我先看一下，你先去忙吧。”
    说着，眼看便要再度关上门。
    “哎，局长……”付鹏忍不住一个出声，叫住了马上就要阖上门的领导，待对方停下动作后，才又继续说道，“刘喜交代背后还有人指使……”
    “我知道了！”然而门内的人却似乎并不想给他说完的时间，只匆匆地点了下头，“哐当”一声，还是将门从里面关上了。
    “……”付鹏看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几秒钟的愣怔后，还是抬脚从那扇又一次紧闭的门前离开了。
    算了，谁让这会儿局长有客人需要招待呢？一会儿等人走了再来催他签字吧。一边忍不住琢磨着关门之前局长眼中那睨向他的寒芒，付鹏一边心里暗想。
    ……
    门外的脚步声在主人的犹豫下终于慢吞吞地远去了。张富平侧耳听了一会儿，确认那人真的走远了以后，才扭身回了沙发上正坐着看过来的人旁边。
    “已经交代了，这是刚拿过来的审讯记录，您过目。”
    “唔，”那人点头伸手接过，虽已近花甲却保养得当的脸上对着自己的下属露出赞许的笑容，“富平啊，不错不错，你带的兵做事很有效率啊。”说完，才低头仔细翻阅起来。
    “领导您真是过奖了。”张富平恭谨又受宠若惊地笑着，然而那笑意却并没有到达眼底，他可是记得上次被这老姚在会上敲打。既然这老领导摆明了是要置那宋威于死地，那他也实在没必要非得跟这人对着干。
    不就是来要那刘喜的口供吗？给就是了。
    就在张富平心里弯弯绕的时候，姚文海也已将手里的审讯记录快速翻阅了一遍。
    他的表情看起来很满意。
    这刘喜的口供里，桩桩件件的案子始作俑者都被清楚明白地指向了宋威，却没有透露他姚文海的丝毫。看来，派去的律师果然是有用的，鑫源的大厦将颓，那刘喜弃了宋威转而靠向自己这边，也算是个聪明人了。
    带着愉悦的表情将口供交还到张富平的手中，姚文海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才向一旁安静站着的罗涵打了个准备离开的手势。既然刘喜这边已经没有什么意外，他便也没必要再在这里继续待着浪费时间了。
    “那，这就签了，领导？”眼看着姚文海马上就要起身了，张富平这才着急地开口问道。
    姚文海却动作不停地继续起身向门口走去，迈出几步后又不动声色地转头对身后的人说道，“你是市公安局的头儿，你看着办。虽然宋威的鑫源对市里的贡献很大，但是如今有人指证他触犯了法律，影响极坏，性质恶劣，老百姓都在盯着呢，无论如何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是！”屏气凝神地看着那身影开了门走出去后，张富平这才忍不住暗自舒了口气。
    ......
    简商最近的心情很好。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更何况他最近事事顺心。
    申诉已经在姚文海的帮助下顺利提交了上去，目前法院已经到了取证的阶段，想来不日就可以开庭了。
    那天言笑也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并对自己表白。两个人抱在一起时激动的心情，即使已经过去了两天，简商还是能清晰地回忆起来。
    就像此刻日暮黄昏，人人都下班返回各自家中的时刻，他却如忍受不了孤独般地迫不及待地来到了言笑的小区。这丫头身上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只要和她待在一起，他就会觉得温暖。
    “你在家吗？我已经进了你的小区了。”简商的语气里少见地带了些轻快。
    “......”
    电话那头的言笑大概是说了在家之类的话，简商听着听着，便不由自主地轻笑出来，“好，我马上就到。”
    说完就挂了电话加快了脚下的速度。他可不想让他的女孩等太久了。
    然而还没走出多远，已熄了屏的手机又再度亮了起来。简商疑惑地停下脚步拿出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谁啊......”他小声咕哝着，等了几秒见电话并没有挂断的意思，才只好接了起来，“喂，哪位？”
    “是我，”似乎是信号的原因，简商仔细听过去时，电话那头轻微的沙沙声里，一个近来愈加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竟是姚文海。
第一百三十一章 人情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是你？”简商的语气里带着一股子诧异，他实在没想到这人竟然会主动给他打电话。
    因为正是下班时间的原因，简商站的小区里，来往的行人也开始多了起来。他抬起目光左右巡视了一圈，才快步走向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那里此刻正没人，倒是很合适他通电话。
    “您有什么事吗？”尽管已远离热闹的地方，简商却还是不自觉地将自己的声音放到了最低。
    “呵呵……”似乎是听出了年轻人语气里的紧张感，姚文海在电话那头忍不住笑了出来。
    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暗，室内的光线眼看着也已有些不甚清晰，他从办公椅里起了身踱着步子将灯打开后，才终于笑吟吟地对电话里的简商开口，“小伙子别这么紧张，放松一点。”
    简商却并不理会他的话，只再次压低声音催促着，“我还有事，您有话不妨直说。”
    他可不想就这么一直同这人浪费时间兜圈子。
    “那好吧，”姚文海耸了耸肩，终于将话题引向了自己打电话给他的目的上来，“我今天看到了刘喜的审讯记录，他都招了，也交代了自己是受宋威指使。”
    简商听了却忍不住对着手机愣了。
    这么快？
    毕竟自己曾经跟刘喜也是有过接触的，一直以来，刘喜对他的老板都是敬畏有加言听计从，像如今这么快就把老板卖了的结果，简商还是很诧异的。
    难道……
    “哦？这是好事啊姚先生，这下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打垮宋威了，不是吗？”将心里的疑虑咽回肚子里，简商挑挑眉，对电话那头的人恭维道。
    “彼此彼此啊，”姚文海语气淡淡的，话锋一转，将一个让简商更加意外的问题抛了出来，“简先生，你恨不恨宋威？”
    着实摸不透今天姚文海的目的，简商被这个问题砸的一时间有些缓不过神来，沉默片刻后，他才努力找回自己的理智，语调干涩地反问了回去，“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恨？怎么可能不恨？父母当年就那么突然血肉模糊地从自己面前永远离开，任是谁，都不会原谅制造这场死别的凶手吧！
    可是他知道姚文海此刻问这种问题并不只是单纯的问候，至于出于什么目的，他一时却有些猜不透。
    姚文海也似乎并不打算这么快就结束这个话题，他继续开口，声音里带着假意的沉痛，“我理解你的感受，父母被害死，你肯定对宋威恨之入骨了吧。如今他的罪名已定，你也算帮我摆脱了他，不如我也还你个人情，你觉得怎么样？”
    “人情？”简商的嗓音里带着些许颤抖，如鼓的心跳声中，他忍不住问向电话里的人，“什么人情？你是什么意思？”
    许是简商此刻急迫的反应终于让姚文海有些满意了，他的脸上，近日来一直紧皱的眉头都开始舒展起来。
    “今晚九点，盛世酒店B座2601套房，你来了就知道了，”将地址报完后，他又热心地补充了一句，“你不是想为你的父母报仇吗？所以我想你一定会喜欢这个人情的，做你想做的，其他不用管。不过机会只有这一次，去不去，就看你自己了。”
    “你……”诧异的简商还想再问什么，然而电话那头的姚文海却不给他这样的机会，动作迅速地将电话挂断了。
    “人情？做我想做的？”
    呆呆地举着已被握得有些发烫的手机，简商失神地喃喃重复着几秒钟之前响在耳边的姚文海的话，心里像是突然多了一双小手在不断抓挠。
    自己真的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吗？
    这个人，又到底想做什么？
    ......
    从接了简商的电话，言笑就一直满心欢喜地等着心爱的人的到来。
    然而半晌过去了，言笑却并没有等到人来。她忍不住打了个电话给简商，却提示那边正在通话中。
    想起刚刚大叔在电话里说已经进了小区，言笑等得心急，便径自下了楼去找他。
    等她在小区里转了两个来回，终于远远地在一棵大树下发现抱着手机的简商时，自己的手机却“叮”地一声响了。
    言笑掏出手机一看，却是树下那人发来的消息，“我今天不能去看你了言笑，临时有事，等我回来再来找你。”
    临时有事.....大叔的背影看起来急匆匆地样子。
    看着看着，言笑的心里突然没来由地开始狂跳起来。她将手机界面迅速切换到通讯录，手指一点，便再次拨通了简商的电话。
    此时已快步走向小区门口的简商看着女孩的来电却脚步不停，他就知道她看了消息肯定会给自己打电话的，可是他不想再让这丫头涉险了。
    略一思索，简商便将手中的电话挂断，快速上了一辆此时正巧空出来的出租车。
    “师傅，盛世酒店。”虽然距离姚文海电话里说的九点还有不到两个小时，但简商却已经等不了了。他是真的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是要搞什么名堂。
    伸手叫停一辆出租车，言笑利落地落座后，便将简商乘坐的那辆快要消失在视野中的出租车指给司机看，“师傅，就前面那辆出租车，看见了吗？麻烦跟上他。”
    司机踩出一脚油门后，才像是明白什么似地满脸兴奋地开了口，“怎么着，姑娘？这是跟谁啊？男朋友？老公？还是说你是警察？”
    哭笑不得地看了脑洞大开的司机一眼，言笑再次指着远处的车屁股说道，“总之那人对我很重要，麻烦师傅您快点跟上，那车快要拐弯了。”
    “行，放心吧。”司机见小姑娘没有想要满足他八卦的意思，只得无奈地收了心神，专心地追赶起前面那辆同行的车来。
    因为正是下班高峰期，一路上车辆不少，简商和言笑的两辆出租车走走停停，等到了盛世酒店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了。
    缩在后座上看着简商快步走进了酒店的旋转大门，言笑一时间还有些愣愣的，大叔来酒店，是做什么？
    司机从后视镜里偷偷瞟着言笑的表情，心想我去好刺激，不会是来捉奸的吧？
    心里这样想着，便开始对这可怜的小姑娘安慰道，“姑娘，我跟你说，碰上这事吧......确实是不好受，不过咱还是要有话好好说，实在不行，现在这手机不都可以录音录像吗？到时候进去了给他个出其不意录下来保留证据，咱也有理不是！”
    此时的言笑已从刚才的疑惑中回过神来，听到这司机的话再一次忍不住扶额。这大哥，是认定自己来抓小三的了。
    “我知道了师傅，谢谢您。”礼貌地道谢付过钱后，言笑便飞速地下了车。她可没时间继续听这师傅给戳谋划策了，再耽误下去，等简商上了楼，她这一路跟过来的努力可就要白费了。
    收起已被握得有些微微发烫的手机，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再见宋威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虽然言笑已尽力做到不浪费一分一秒，可是等她出现在酒店大堂时，却还是沮丧地发现自己已失去了简商的踪影。
    言笑无奈，只得厚着脸皮去了酒店前台处，试着向前台的服务人员详细描述了简商的长相，以期可以让她们告知大叔的踪迹。
    然而她的想法实在太过天真，尽管她一再表达自己确实认识这人，但还是被酒店工作人员无情告知不能透露客人信息。
    简商也不肯接她的电话，言笑没有办法，又不甘心就这么回去，只好就这么在大堂的沙发处坐了下来。
    ......
    另一边的简商却并不知道言笑已经跟了过来。此刻的占据他大脑的，都是姚文海电话里的那番话。
    向前台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明，简商便被引领着到了2601的门前。看来是有人早已将这些布置好，只等着自己前来赴约了。
    谢过带路的工作人员后，简商便径直进了房间。
    这是一间宽敞豪华的商务套房。空间，吊灯，地毯，阳台，房间里的一切都在彰显着这间套房的价值不菲。然而房间里除了刚刚走进的简商，却并没有其他人。
    距离九点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样子，简商心知着急也无用，只得在偌大的套房里四处溜达起来。
    然而就在他将这里里外外都参观完一遍，百无聊赖地站上视野开阔的阳台后，那一直紧闭的房间门却“咔嗒”一声，从外面被人打开了。
    这么快就来了？
    简商无声地抬腕确认着时间，下一秒便要撩开遮在眼前的窗帘抬脚走向客厅。
    “这事找个可靠的人去办......好，就这样。”
    门口进来的人似乎是在打电话。简商本来打算抬起的脚步，在听到那人的声音后又轻轻地放下了，他甚至还屏住呼吸往窗帘挡住的阳台深处藏去，以期自己能不被客厅的那人发现。
    宋威……怎么会来这里的？
    而此时的宋威却并未察觉房间里除了他之外还有第二个人。他挂掉手中的电话，一身疲惫地坐进了沙发里。房间里灯火通明，却没有照亮这个表情狼狈地男人晦暗的眼神。他刚刚接到电话，就在今天，他多年的下属，刘喜，向警方提交了口供，交代这一切的犯罪行为都是他这个领导宋威所为。
    据透出消息的这个人说，口供已经交上去了，目前只等着上级签字并且下发对他的逮捕令了。
    “逮捕令？呵呵......”
    宋威忍不住冷笑出声。他情不自禁地将身体后仰，让自己靠在柔软的沙发靠背上，仰头看向了头顶上那正发出惨白又耀眼光芒的吊灯。
    “唔，好刺眼！”他小声嘟囔着，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因灯光而微眯的双眼。
    许是周围无人的静谧让宋威有些恍惚，他就这么保持着仰头盖住眼睛的姿势，跌进了曾经的那段回忆里。
    那时的他还是个不更事的十几岁少年，却因为四处惹是生非，而早早进了少管所的大门。就这么在里面过了几年继续打架斗殴偷鸡摸狗的日子后，在某一天年满十八周岁后，又被转送进了监狱。
    现在想想，那真是一段非人的日子啊。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要再回去了！
    在得到刘喜已将他出卖的消息后，宋威便第一时间联系了姚文海，虽然这个人现在总是以即将退居二线的名义来回避他，可是宋威心里清楚，自己如今这种境地，都是拜他所赐，那么能让他挽回颓势的，也只有他姚文海。
    出乎意料的，这一次的姚文海却并没有回避他，而是亲切友好地询问了他的近况，还邀请他一起在今天晚上坐坐。
    宋威不明白这个人态度突然转变的原因，一时间倒对于姚文海的邀请有些犹豫了。然而姚文海却在电话里一番推心置腹，说起自己年纪也大了，只想就这么无波无澜地退去，不想再生事端。所以虽然现在已经有了随时可以逮捕宋威的证据，却还是想先私下里谈一谈。
    “好，地方我来订。”
    此时的宋威都还记得那一刻自己电话里的干脆和心里的忐忑。这几年呼风唤雨惯了，都似乎已经让他忘了忐忑的滋味，如今再次涌上心头，倒觉得有些陌生了。
    “怎么还没来？”他再次自言自语地低头看了眼时间，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十分钟，然而在电话里提出邀约的人却还没有出现，这让宋威有一瞬间的心慌。
    诓我？说起来他姚文海现在分分钟就可以找警察抓我，却如此大费周章地约我，如果只是为了骗我出来，好像也没有必要。
    迟到了吗？
    宋威心里一团乱麻地焦灼着，一双锃亮皮鞋在地毯上不安地动来动去，不知道到底是应该继续等下去，还是就这么抬腿走人。
    就在时间越来越近，沙发上的宋威也越来越不安时，他身后的阳台上却突然有意想不到的的声音响起了。
    好像是什么在震动的声音。
    ......
    许是夜幕降临的原因，此时酒店大堂里来往的人也开始多了起来。
    言笑干巴巴地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干巴巴地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身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哎，进去了也好一会儿了，怎么还没出来呢？”
    她的脑海中再一次闪现着小区里简商飞奔而出的身影，还有那条消息......
    总觉得是有大事发生的样子。
    希望是自己多虑了吧......
    就在言笑一筹莫展之时，一个去往电梯处的男人背影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个人的背影好眼熟啊......”言笑小声地自言自语着。然而直到那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她也还是没有想起这个背影在哪儿见过。
    “估计是记错了吧......”
    然而就在她晃着脑袋试图将这些无用的事情从脑子里删除时，却再次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旋转门口快步走来。
    这次这个肯定没有认错了！
    陌生地方呆了半晌的言笑突然对偶然见到熟人很是激动，尽管这个人她其实并不怎么熟悉。
    “付队长！付队长！”站起身对那听到声音看过来的人影摆摆手，言笑下一刻便迈开步子朝那人小跑了过去。
    “言笑？”付鹏表示在这里见到这姑娘有些稀奇，直到这姑娘跑到他面前，他才表情惊讶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找人，不过，”言笑顿了顿，将因为跑动而有些急促的呼吸放平后才反问道，“你怎么来这儿啊付队长？这里有案子吗？”
    说到这，付鹏的表情才又重新严肃起来，“嗯，接到报案，说这里有打架斗殴。”
    “打架？斗殴？”言笑听了忍不住环视了一下并无异常的四周，才又扭过头一脸不确定地看向付鹏，“这里？付队长，你确定吗？”
第一百三十三章 对峙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随着言笑看向四周的目光，付鹏也同样向周围巡视着，半晌，才收了鹰般的眼神，拧着眉头说道，“我去前台那儿看一下。”说完便利索地转身走了。
    知道他此时公事在身不能打扰，言笑便再一次回了沙发上坐下来，继续托着下巴愁容满面地等待起来。
    然而付鹏那边的问询却似乎结束的很快。不过几分钟的样子，他又一次回到了言笑的面前。
    “这么快就结束了付队长？”言笑好奇地问道。
    付鹏却一脸不解的表情，“前台的工作人员说没有报过案，也没有收到客房部那边发生什么冲突事件的消息。”
    言笑听得也着实好奇，疑惑地猜测着，“报假警？”
    付鹏却已将手机从兜里掏出来又按了几下，紧接着一个电话便拨了出去，“我是付鹏，刚才报警的电话你们回拨确认一下，我现在就在现场，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待挂了电话后才看向一旁默默瞧着他的言笑，摊了摊手一脸无奈，“让报警中心再确认一下吧。”
    几分钟后，付鹏的手机终于响了起来。
    “......”
    “关机了？好，我知道了，我再在现场待一会儿吧。”
    再次收起手机，付鹏的表情已没了刚才的严肃，他双手掐腰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后，才对言笑低声说道，“那个报警电话关机了......”
    说着，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总是有这种无聊的人。”
    言笑心里明白警察日常的工作量和忙碌程度，此时也下意识地对他投去了同情和安慰的眼神，“好了，付队长，不要叹气啦，这样总好过真的出事了，对吧？”
    付鹏听了这才认同地点头，“这话没错。我们最盼着的，就是天下太平了。”
    “那你们岂不是就失业啦？”见这人终于又打起精神来，言笑才抿着嘴角调侃出声。
    付鹏听了却笑了，“失业也高兴啊。”老实说，他还真的是希望能有这么一天，到那时候，恐怕自己做梦都能笑醒吧。
    “你......”付鹏刚想再说点什么，却突然被言笑一个回头看电梯的举动止住了话，“你等的人还没来吗？怎么不上去找呢？”
    似是没料到对方会问到自己身上，言笑犹豫了片刻，才不好意思地答道，“我......我不知道他的房间号，而且，他也不知道我来这里找他了......”
    付鹏却被这小姑娘的话勾得来了兴致，他饶有兴味地盯着有些脸红和难为情的言笑看了一会儿，才八卦地问道，“男朋友？”他记得简桑那小子可是对这姑娘很上心的，如今看来，人家这是已经名花有主了？
    虽两个人都已表白了心意，可言笑似乎还是不太适应“男朋友”这个称呼，她脸红红地忸怩了几秒，才低声解释道，“就......就是简商，他今天本来是要去找我的，可是突然又给我发消息说有事走了，我当时看他着急，就想给他打电话问问，可是他也不接我电话，我，我有点担心，总觉得是有什么事发生，所以就跟来了......”
    言笑的声音说到最后已越来越低，付鹏却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敢情是这小姑娘一路跟着那小子来了这儿，眼下那小子上了楼，这姑娘又担心又不知道怎么办，就只能在这儿傻傻等着了。
    “我给他打个电话。”付鹏说着便掏出手机开始联系简商，然而听筒里的嘟嘟声响到最后，也不见有人接起。
    “你看，是吧，我刚才打他也不接。”言笑无奈地说着，心里的不安似乎也因为这个无人接听的电话而更加放大了。
    付鹏虽有些纳闷，却并不真的担心那个年轻人的行踪问题，他问向女孩，“你确认他就在这家酒店对吧？”
    言笑不明白付鹏的意思，只得点点头。
    “这就好办了，”付鹏兴奋地一拍手，又对言笑指了指远处的酒店前台，说道，“走吧，我带你去找他。”
    似乎是刚才已出示过证件的原因，付鹏带着言笑再次出现在前台时，工作人员一下子便认出了这个警察。
    “警察同志，是还有什么事吗？”刚刚对着言笑还冷着一张脸的前台小姐姐此时笑得就像一朵迎春花。
    “哦，麻烦帮我查一下名字叫简商的一个男子的记录，案子需要，谢谢。”付鹏酷酷地说道。
    面对来自警察的要求，这次的工作人员已没有了之前的拒绝和冷漠，“好的，您稍等。”说着，便快速地翻看起访客记录。
    等待的间隙，付鹏扭头对身后的言笑飞了个得意的眼神，那眼神像是在说，你看，怎么样？解决了吧？
    言笑敷衍地对着那眼神笑了笑，心里忍不住腹诽道，果然还是有特权好啊，哎！
    “查到了，是2601号房间。”
    正感叹着，工作人员的声音已在下一刻响了起来。
    “谢谢。”礼貌地谢过那些人，付鹏一拉还在愣神的言笑的胳膊，语调迫不及待，“走，我跟你一起上去。”
    ......
    快速起身越过沙发，不过短短的几秒钟，宋威已敏捷如一阵风般地旋进了窗帘半遮的阳台上。
    “是你？”
    看着眼前角落里因自己手机发出声音而惊慌的男人，宋威眼神闪过一丝困惑。
    然而紧接着，那丝困惑就已被升腾而起的冷意所掩盖。他双手如鹰爪般伸出，一把钳制住简商的双臂，再一使力，便将人固定在了阳台边的栏杆上。
    简商挣扎着，却因为刚才角落的逼仄而无法做出有效的反抗，而瞬间被对方压制住了。
    “宋，宋总，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要不您先放开我，听我解释？”
    简商被压制得半个身子悬在栏杆外，身下便是26层楼的高度，楼下来往的行人和车辆在这个角度看起来都如蚂蚁般大小。他僵硬着身体尝试着开口，试图从这个人手里获取一丝主动权。
    “误会，呵呵，”宋威看着被摁在栏杆上动弹不得的人，半晌，才发出一丝冷笑，“简记者，好久不见啊，你最近可是让我好找啊。”
    宋威的那声“简记者”一响起，简商便知道宋威已认出了他。
    垂眸收起眼中的惶恐和怯意，再抬眼时，简商看向宋威的目光已只剩恨意，他低笑着瞥了眼压制住自己的手，薄唇轻启，“劳烦宋总惦记了，竟然还记得我是谁。”
    “简记者好手段啊，让我不能不惦记。”宋威的表情和语气里尽是森寒的杀意。
    如若不是姚文海今天在电话里告诉了他这个人的存在，他又怎么会记得这么一个在几年前就已经被他碾进尘埃的小人物。只是没想到自己这些年来辛苦缔造的鑫源大厦，竟是被这样一个自己不放在眼里的人给毁了。
    如果可以，他真想就这么轻轻一推，让这小子像根羽毛一样从这层楼上飘下。
    “原来你都知道了。那宋总这会儿应该很想杀了我吧？”瞥见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阴厉，简商的心随着自己的身体在半空中晃着，虽然紧张，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出来。
    “杀我很简单，可是宋总就一点都不想知道我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第一百三十四章 惊险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简商的问题一抛出，已捏住他脖领的宋威下意识地一愣。
    是了，这个问题也是此刻的他想知道的。姚文海约他一见，可是现在约定的时间已过，不见踪影不说，房间里还突然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然后就是这个人，因为自己当年的一个疏忽，而如今又卷土重来，潜伏在自己的下属身边，关停了自己一番心血经营起来的化工厂。
    那这个人今天，又是为何而来？
    盯着被桎梏在栏杆上动弹不得的人，宋威脸颊两侧的肌肉轻轻地抖动着，他再次将那人已悬在半空的身子向外推去，嘴里说道，“不管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我都有杀了你的理由，不是吗？”
    “咳……咳……等一下！”见自己的话并没有对这人起任何作用，简商也有些慌了。他一只手死死地抓住身下的栏杆，防止自己掉落，另一只手拼命地向外推着宋威锁在自己颈间的手，青筋暴出间，头努力地昂起，看向冷笑的宋威，“杀了我……你也一样完！”
    “呵呵……吓唬我？”眼前的人不断地挣扎着，宋威不怒反笑，手下再度使力，语气也越来越森冷，“老子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身上就已经背过人命了！”
    说着，又将自己凑向简商愈加因充血而涨红的脸，嘴角轻抬，带出一抹恶毒的笑意，“对了，还记得因为你被撞死的你的爸妈吗？说起来，他们也是死在我的手里，不如，今天你就下去陪他们吧！”
    盯着那人因突然被提到父母而瞬间苍白的脸，宋威得意地笑着，就要直起身结束这场对于他毫无意义的回见。然而还未等他有所行动，简商却动了。
    腰下猛地使力将自己的上半身瞬间抬起，简商眼睛眨也不眨地将自己的头迅速地砸向了还未反应过来的宋威的脸。
    下一秒，一声闷响过后，宋威已捂着被撞到血流如注的鼻子惨叫着倒了地。
    从栏杆上下来，简商一个箭步跨过，便将那此刻甚是狼狈的人狠狠地压倒在了地上。
    “你有什么资格提我的父母？嗯？”虽然他的表情平静，但颤抖嘶哑的声音却还是出卖了他已掀起波澜的内心。
    这个人……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在杀了人以后，还如此安然处世，还玩笑般地说出这样的话，却没有半点悔恨之心？
    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
    一瞬间，车祸现场的影像如同高清电影般一幕幕地闪现在简商的脑海里，那么清晰，如此清晰。
    他甚至能感受到当时那流在脸上血的温热，那绝望的心痛，那压抑的呼吸……
    “你怎么能……怎么可以杀了我的爸妈？为什么你不去死？你去死！你去死！”
    像是压抑已久的噩梦被瞬间放出，那些记忆碎片随着这噩梦狂欢着，舞蹈着，它们尖叫着，呼啸着，将已红了眼睛的简商紧紧地包围。
    一拳，一拳，又一拳……
    随着自己眼中掉落的越来越密集的眼泪，简商带着全身气力的拳头也开始雨点般地落在了他身下的人脸上。
    他只觉得自己的头好痛。
    远处似乎有不知名的角落正放着灯红酒绿的音乐，伴着高空特有的呼呼的风声，传进了简商的耳朵，可是他觉得好吵。此刻的他，只想安静地将这个叫宋威的人就这么解决掉。
    杀了他，就可以为自己的父母报仇了……
    被压倒在地的宋威此刻早已没了之前的张狂，他的鼻子嘴间满是鲜血，眼角也被打得开始红肿起来，带着一丝丝的尖锐的疼痛。
    然而他却无法扳回这令他难堪的局面，这小记者此刻看上去眼睛赤红，眼神迷乱，力气也比刚才大了许多，尽管自己也伸出了手去反抗，可这个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却如同疯了一样，不知躲避，只知道一拳拳攻击着自己的头。脑袋似乎已开始轰鸣，再这样下去，自己恐怕不被打死，也要被打残了。
    “我告诉你！你……你有本事杀了老子，大家一起玩完！”抱着头努力地躲避着来自对方的拳头，喘息的间隙，宋威从手臂的缝隙里向简商喊道。
    他就是要刺激他，只有刺激他，才能让他清醒过来，从而对杀人的后果产生后怕，这样，自己才能有机会反转局面。毕竟如果这怂包记者真有勇气杀人的话，当年就会做了，哪会再等到今天？
    然而他却似乎低估了当年那场车祸对简商造成的伤害。父母在眼前惨死，几年的严重抑郁，都在平静着外表的简商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宋威的一声喊确实让他愣了一下，短暂的怔愣之后，却是简商开始迷乱着表情腾出一只手翻起自己身上的口袋来。
    “我的刀……我的刀……杀了你！杀了你！”
    糟糕！
    简商将刀子从怀里掏出的时候，绝望的宋威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天要亡我！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伴随着套房门突然被推开的“哐当”声，有一男一女的声音在门口处急促地响了起来。
    “简桑！住手！”
    “大叔！不要！”
    那尖锐和泛着冷光的刀尖就这么堪堪地停在了宋威的鼻子上方。
    是谁？谁在叫我？
    随着动作的停止，简商麻木的表情里开始出现了一丝松动，他迟疑着抬头看向试图靠过来的那一男一女，然而泪眼朦胧间，那吊灯的光如此刺眼，他却看不清楚两个人的模样。
    “不要过来……不要……我要杀了他……报仇！”
    无意识地喃喃着那些可怖的话，简商再度举起手中的刀，眼看着就要刺下。
    宋威却不会再给他杀自己的机会。就在刚刚的停顿间，宋威已双手握住那刺下来的刀尖，止住了刀再次下落的趋势。
    刚刚从进来就又惊讶又不敢轻举妄动的付鹏此刻才终于寻得机会，他飞快地上前钳制住简商的手臂，一番巧劲下，才终于将那刀从两人的手里夺了出来。
    见已没有了刀的威胁，身上那人又被桎梏住，宋威这才拼尽全力地将已木了的简商推到一边，屁滚尿流地从地上爬起向门口跑了去。
    “大叔……”
    虽然打斗已经被付鹏制止，可言笑的一颗心却仍像被吊在半空中。她将脚步放到最轻，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坐在地上垂着头一动不动的男人。
    此刻的夜晚，凉风习习，本应该是令人舒服的温度，可言笑却觉得冷。
    如果他们再晚一分钟进来，这个男人……就毁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渔翁得利？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大叔......”
    轻柔地唤着眼前仍仓皇着不知所措的男人，言笑走过去的时候，眼泪一瞬间掉了出来。
    经历过一场打斗的阳台上，此刻已落了些斑驳的血迹，而头发凌乱一身狼狈的简商就那样呆呆地坐在那片血渍中，一动不动地低头看着手上同样鲜红的血迹。
    “大叔，看看我，我是言笑。”抹了把眼中妨碍视线的泪水，言笑上前温柔地捧起男人的脸，强笑着对上那涣散的眼神，声音低哑，“你看看我，没事了，现在没事了。”
    说完，便忍不住将简商的头揽进了自己的怀中，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然而那触手冰凉的脸颊却让言笑再次控制不住地搂紧男人压抑着抽泣起来。
    她的大叔，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迫经历这些残酷？
    付鹏在一旁看得心酸，见门口已有酒店的工作人员好奇地围了过来，只得大步走过去驱散了那些人，自己也出了门守在楼道里，将空间留给这一对年轻人。
    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只能等那小子清醒过来再说了。
    许是在言笑怀抱的原因，也或是言笑一声声的安抚起了作用，半晌后，怀中的人才僵硬地动了动，从她的臂弯里挣扎着直起身来。
    “我……言笑……你怎么，你怎么会在这儿？刚才……”
    乍一开口，简商只觉得嘴角被打过的地方有些疼，他讶异地望了一眼半跪在他身旁表情心疼的女孩，反应了半天，才再次开口问道，“那个人……”
    “那个人什么事都没有，已经跑了。不过大叔，”言笑理了理男人额前有些凌乱的碎发，又深深吸了口气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和那个人一起出现的？”
    看起来简商已从刚刚的狂乱又失控的情绪中醒了过来，可言笑还是不敢提那个人名字，她怕再次刺激到他。
    似是听出了女孩话中的担心，简商对她虚弱地笑了笑以示安慰，又动着气力耗尽钝痛不已的身体靠向了一旁的阳台栏杆，这个姿势可以让他轻松地将兜里的手机掏出来。
    “是姚文海。”将已解了锁的手机递给言笑，简商指了指屏幕上刚刚让他暴露在宋威面前的那条短信，“他告诉我来这里，说想还我一个人情，然后我就见到了宋威。这条短信虽然是一个陌生号码发过来的，但我敢肯定，发送人，一定是姚文海。”
    言笑听得好奇，将疑惑的目光顺着男人的手势投向了亮起的屏幕上，然而接下来映入眼帘的那些字眼却让她的心开始狂跳起来。
    那条短信的内容是，“杀了他，你就能替你的父母报仇了。”
    “这……”抚着有些惊疑不定的心跳，言笑欲言不止。
    想起那个经常在电视上见到的人，总是一副两鬓微白，笑容可亲的模样，如若不是已经知道了这人可耻的真面目，言笑真的会觉得这是一个人民好公仆。
    虽然那姚文海确实有把柄被捏在宋威手中，可是都说狼狈为奸，如果那宋威是头恶狼的话，这姚文海定然也是头贪婪无度的狈吧。
    “开始我并不明白他的用意，直到看到这个短信。他表面上同我合作，背地里早已将我的底细对宋威和盘托出。今天这个局，就是他想让我们两败俱伤，好让他从中得利。”
    “因为你和宋威都知道他的秘密！”简商的分析一出口，言笑瞬间恍然大悟地惊叫起来。
    原来如此！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人的用心不可谓不歹毒了。
    “不止如此，”一口气说了太多话，简商微喘着顿了下，刚刚情绪的失控让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愈发沉重，精疲力尽，虽然很想休息，可是脑中越来越清晰的思路却还是让他忍不住再度开了口，“刚刚，是付鹏吧？”
    不解地望了眼刚才付鹏出去的方向，言笑点头，“嗯，是他。他说接到报警，说这里发生斗殴事件，不过最后却没找到。”
    听到这儿，简商终于垂眼抬起嘴角笑了笑，只是那笑容看在言笑的眼里，怎么都带着三分讥诮，三分苦涩。
    “不，他找到了。如果不是因为你偶然出现在了这里，今晚的这个房间，会变成一个有警察亲眼目睹的杀人现场，死掉的那个，会成为永不能开口的知情者，活着的那个，会因充分的证据，而迅速关进监狱，不出意外的话，他会被以故意杀人罪公诉，并很快执行死刑吧……”
    “……”
    此刻的言笑，早已瞪大眼睛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不得不说，大叔的分析虽然大胆，可是结合手机中的这条短信，和付鹏莫名其妙的出现，这种猜测，也并不是不可能的。
    女孩被吓到的样子让简商一时间有些想笑，他扯了扯苍白的嘴唇，发出了因疲累而有些空洞的笑声，“怎么？吓到了吗？”
    老实说，他也有些被自己的猜测吓到了。一直以来，他都将姚文海视作是被宋威胁迫而无法上岸的人，可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太过天真了。浸淫官场多年的人，又怎么会是只任凭他人摆布而全无手段的木偶呢？
    自己终究，还是做了他姚文海扳倒宋威的一颗棋子，而不自知啊。
    就在两个人心中翻起滔天巨浪的时候，安静了半天的门口才终于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
    “你小子清醒了？太好了！刚才吓死老子了！刚才怎么回事啊？”这粗大的声音，简商不用抬头都知道是付鹏来了。
    “我也不知道……”
    再抬头，简商的眼神里已多了些惊惶不定，他抖着嘴唇呆了半晌，才再次开口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刚一进来，宋威就跟了进来，然后就掐我的脖子说要杀了我，我……我只能拼了命反抗，后来……后来我也记不清了……”
    然而付鹏却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唬得了的，简商的话让他听得皱眉，他又继续问道，“他为什么要杀你？”
    简商却被问得蜷起身子，双手抱住了头，语气里带着脆弱的痛苦，“我不知道……头好疼……”
    言笑见状忙再次将简商搂紧在怀里，轻声安慰着，“好了好了，不要想了，没事了啊大叔。”
    说着，又扭头看向一脸无奈的付鹏，为难地说道，“付队长，要不今天就先算了吧，他这会儿的精神状态不好，还是让我先带他回去休息吧。等他稳定下来，您再问也不迟啊。”
    见确实也问不出什么，付鹏也只好放弃地听从了言笑的提议。他点点头，上前一步同女孩一起将地上的简商扶起来，架着无力的男人向外走去，嘴里说道，“我送你们上车。”
    此时的付鹏已开始专心致志地看着眼前的路，一步一步地拖着简商走向门口。然而他没注意到的是，那此刻正被他拖着的男人简商，忍不住将头扭向了一边，迷蒙的眼神里，藏着一丝歉意和无奈。
    对不起了，付鹏。
    如果这真的是姚文海做的局的话，那唯有不告诉你真相，才算是保护你。
第一百三十六章 嫌疑人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饶是对面酒店刺目的灯光将暗色的车窗玻璃照得一片昏黄，坐在车内的罗涵却还是看清了那人此刻满脸是血狼狈逃窜的模样。
    呵，想不到他宋威，也有这样示人的一天。
    “领导，宋威出来了。”看着那人一瘸一拐地迅速钻进酒店前停着的一辆车内，然后绝尘而去，罗涵拨通了手中的电话。
    然而电话那头的姚文海对于秘书的汇报却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然后问道，“另一个呢？”
    将随着车子离开的而转动的视线再度投到酒店门口，确认没有那个熟悉的面孔后，罗涵才再度开了口，“没见到出来，我要不要进去看看？”
    “不用了，待在那儿，不要下车，有情况再向我汇报。”
    “好。”
    挂掉电话后，姚文海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竟难得地有一瞬间的恍惚，恍惚到竟连妻子递过来的削好的苹果都没有发现。
    “发什么呆呢？”妻子再次将苹果往他的面前递了递，姚文海才被这清甜的苹果香气扰得回过神来，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工作上的事。”
    妻子这才了悟地点点头，再次说道，“你也别太辛苦了，这眼看着就要退了，终于要歇歇了，你就别那么操心了。”
    “好。”台灯下，戴着老花镜的姚文海温和地对妻子笑着点点头应道。
    他从未像此刻一样，盼着可以安静地退居二线，含饴弄孙，颐享天年。可是，只怕有些人，不会那么轻易让自己如愿的。
    比如，此刻手机上这个打来电话的人。
    “我再去接个电话。”对妻子指了指亮起的手机，姚文海起身进了书房。
    “宋总......”
    “姚文海！你是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气急败坏，钻到姚文海的耳朵里，竟莫名地让他的心里生出了一丝快感。
    “什么什么意思，宋总？我已经到酒店了，你人呢？”
    “你刚到酒店？”姚文海的回答似乎让宋威有些意外，他努力压下心头的怒火，再次将信将疑地开了口低吼道，“姚文海，你不要跟我耍花样，大不了老子跟你鱼死网破！”
    抹去嘴角瞬间浮现的冷笑，两道深刻的法令纹下，姚文海的嘴巴对着手机屏幕快速地一张一翕着，“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宋总？我刚才临时有个电话会议，所以耽误了一会儿，会议一结束我就马上赶过来了，不过不知道这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好像是发生了什么斗殴案......”
    “呵呵，斗殴案，”宋威听到这儿忍不住冷笑出声，却又在下一秒被扯得生疼的伤口迫得讪讪得收回了嘴角，“我等你的时候，在我订的房间里发现了那个小记者，他还带了刀。要不是后来有人闯了进来，我差点就要命丧在那个小混蛋手里了。房间号只有你和我知道，所以，姚大领导，你就没有什么想要解释的吗？”
    “记者？简桑？”姚文海的语调听上去带着毫不知情的意外和惊讶，“他怎么会在那儿？难道酒店这儿说的斗殴案，就是你和他？那你没事吧宋总？那小子呢？”
    司机在自己的授意下将车子开的飞快，车辆稀少的大街上，宋威看着车窗外一盏盏快速闪过的路灯，竟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难道，真的是自己多想了？
    “宋总？”
    电话里再次响起的声音让宋威从疑惑中醒过神来，他略一思索后再次开了口，“既然是这样，那不如，我们再换个地方见面谈吧？”
    然而宋威没想到的是，电话那头的人却直接拒绝了他的提议，他听到那个声音犹豫着说道，“我看，还是先算了吧。局里对你的逮捕令已经批了，就在今天晚上。不过消息还没传开，你还有一些时间。所以宋总，我觉得你，还是暂时先躲一躲吧。”
    “什么？”被打了一顿的头此刻多少有些昏昏沉沉，但却怎么也不及姚文海刚刚的这番话。宋威抱着手机目瞪口呆了半晌，才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此刻的自己，竟已变成了一个即将被警方追捕的嫌疑人。
    “那我......”
    姚文海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先躲一躲吧，我退之前会找机会帮你的，毕竟咱们还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被抓，我也无法全身而退。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自己藏好。”
    “那......好吧，”想到如今自己的公司因为那个记者的申诉而正处在舆论的中心，如果自己此刻被抓了，只会更不好脱身。想到这儿，宋威便也只好接受了这个提议，“就拜托，姚哥了。”
    “好了，就这样吧，后面有情况我会通知你。我一会儿还有个会，就不跟你多说了。再见。”
    门外的妻子正在敲着门提醒自己早点休息，姚文海从挂断的电话中回过神来，又呆呆地望了屏幕上的通话记录一会儿，才向关紧的书房门口走去。
    可惜了，竟然没能在今天晚上除掉他。既然如此，那就，先让他从视线中，消失吧。
    ......
    挂了电话，宋威便吩咐着司机改了路线。眼下看来，也只好先听姚文海的，避一避风头了。
    晚上左右无事，柳莹已早早地换了睡衣敷了一张面膜上了床。近来耳边清净，那人狼狈的样子，也让她的心情很好。
    然而还未等她将床头的书翻过几页，那已被她锁紧的门竟又从外面被人拿钥匙打开，是宋威脚步匆忙地来了。
    “你今天晚上怎么有空过来？”讶异地欣赏着那人鼻青脸肿的模样，柳莹忍住好笑问道。
    “别问那么多废话，下床换衣服，收拾东西跟我走。”宋威却似乎没什么闲情逸致为她答疑解惑，只是一边在平日锁住的保险箱里取着什么，一边不耐地对柳莹喊道。
    “跟你走？去哪儿？”联想到近日来鑫源的颇多的负面新闻，柳莹似乎对这一刻宋威焦急的背影多了一丝了悟。
    “别问了，我让你收拾东西跟我走。这里暂时不能待了。”扭头看着床上女人仍然一脸懵懂无知的表情，宋威的心里莫名地生出了一丝沮丧，可他还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试图以最简单的话对女人解释着。
    “不，我不想跟你走。”女人出乎意料的回答让宋威再次瞬间回了头看过去。他觉得自己似乎听错了，这个女人，这个一直跟在他身边对他言听计从的女人，怎么会拒绝他？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缓缓地起了身走到窗前，宋威平静的眼神俯视着一动不动地依靠在床头的柳莹，语气冰冷。
    “我说，”此刻的柳莹却像是不再畏惧般地抬起头，直视着男人阴鸷的目光，语气柔弱而决绝，“我不跟你走。”
第一百三十七章 陪伴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漆黑的夜。
    未开小灯的车内被这夜色渲染的同样晦暗。感受到男人针尖般的眼神从后视镜里投过来，后座上的柳莹再次将手脚使劲地蜷缩着，垂下的长发遮盖住脸上火辣辣的红肿，忽明忽暗的灯光时不时地打在她身上，那脆弱的样子，真像一只受伤而无助的小兽。
    第一次，宋威打了她。
    这之前，这个男人一向待自己不错，吃穿用度都一一满足。如果不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将自己送上那些男人的床，自己怕真的就要沉溺于这荒谬而自欺欺人的感情游戏中了......
    所以，在看到这个男人慌手慌脚地收拾着东西准备跑路的时候，在他命令自己跟他一起逃的时候，柳莹心里的反感和厌恶突然就压抑不住地爆发了，她对他说，“不”。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再也不想过这种生活了，再也不想看见眼前这个让她从心底憎恶的男人，再也不想对他的吩咐和命令言听计从，再也不想任由他就这么继续毁坏自己的人生。
    然后她便听到了宋威狰狞的声音，他说，“柳莹，你就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给的，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不？”
    他说，“怎么？找到好的主人投靠了是吗？我要是毁了你这张脸，你说，你的新主人还会不会要你啊？”
    接着，便是一个又一个带着怒气和发泄的耳光落了下来。
    直到被这个发疯的男人扯着头发扔到车里，柳莹的眼底始终干涸如空洞的泉眼。
    这个男人，终是辜负了自己曾经随他来到这个城市的一腔爱意，他不值得，让自己再为他流一滴泪。
    “抬起头来！看着我！”
    从上了车，一路上都是让人难以忍受的沉默。终于将车子开到了宽广的路段，宋威这才一手离开方向盘，扯着自己的领口，又呼出一口气，将目光投向了后座一直不肯开口说话的女人。
    然而他的怒吼似乎却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那后座的女人依然一动不动地蜷缩在阴影里，就连一根发丝都不曾因为自己的吼叫而动摇半分。
    “柳莹，你不要想着离开我，我是不会放你走的！你是我的！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的！”
    一向听话的女人此刻对自己的置之不理，让宋威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无力感。他扯着领口的手握成拳猛地砸在方向盘上，然而却只能换来一声尖锐的喇叭响。
    “宋威，我是你的什么？”半晌，似是男人一声声的怒吼起了作用，也似是被那声急促的喇叭声惊醒，始终没有抬头看过来的柳莹却终于开口了。
    “你的情人？你的财产？还是你结交权贵的工具？”
    “哈！原来你是因为这个闹脾气，”似是终于找到了问题的症结，宋威刚刚还肌肉紧绷的脸上此刻终于泛起了一丝浅淡的笑意，“乖，我也是没办法，你帮我不也是在帮你自己吗莹莹？姚文海已经答应要帮我了，等我躲过了这段风头，一定好好补偿你好不好？”
    此时的柳莹终于将头抬了起来，她瞪着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看了后视镜里的面孔半天，直到瞪得男人心里有些发毛后，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无事人般地开口问道，“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先找个地方躲一躲，等过几天这件事从人们的视线里淡了，我们就有翻身的机会了。”再次仔细地瞧了女人两眼，确定没有异样后才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好。”
    ......
    终于将简商送到家的时候，言笑才发现已经是半夜了。然而这本应该是睡意正浓的时刻，言笑却因为刚刚酒店的那一幕而始终毫无困意。彼时垂在宋威鼻尖上方的刀尖此刻就像立在自己的心上，颤颤巍巍，仿佛下一刻就要带着毁天灭地的恨意落下来，劈开简商心中那最后一丝的清醒和理智。
    “大叔，你休息一会儿吧，我在这儿陪着你。”
    当事人简商的情况更是好不到哪里去。此刻的他嘴唇发紫，脸色青白，就连握着言笑手的掌心都带着一丝冷汗。
    “言笑，帮我，把那个抽屉最左侧的白色药瓶拿过来。”简商抬眼看向陪在一旁的言笑，微微颤抖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羽翼，带着脆弱而病态的美感。
    虽然心里疑惑，但言笑还是乖巧地点头后起了身，从简商示意的抽屉里取了药递了过来。
    “这药......”药瓶上的名字艰涩难懂，言笑匆匆扫过一眼，并不清楚这药的作用，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抗抑郁，镇静。”简短的解释后，男人迅速地拧开取出一粒，直接仰头咽了下去。
    余光扫过眼前女孩震惊而担忧的脸，简商的眼神苦涩，嘴角却勉强带出一道安抚的笑纹，“已经很久没有吃了，但是......今天也许情况不太好......”
    说到最后，那声音里试图安抚女孩的味道终于还是绷不住慢慢淡了下去。
    而言笑的眼里也早已蓄满了泪，她将双手伸过去拦住了男人的肩膀，眼中的泪也终于随着自己的动作落了下来，一滴一滴砸到男人微乱的发间，而后消失不见。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大叔？我想为你做点什么。”哽咽着低声说着此刻心里越发强烈的愿望，言笑将怀中的男人再次搂紧。
    简商的头却在女孩的怀中摇了摇，有闷闷的又疲累的声音响起，“什么都不要做，言笑，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你能陪着我，就是对我最大的......救赎了。”
    经历过那几年暗无天日的生活，所以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时酒店的自己，虽头脑昏沉，却并不是完全丧失了理智。举起刀的那一刻，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有多么渴望将杀死自己父母的这个人碎尸万段。理智了那么久，终于那一刻，他不想再继续理智下去。
    然而所有的故作疯狂，终是在这个女孩一声“大叔”中土崩瓦解了。
    如果这把刀扎下去，自己的余生，是不是就再也不配拥有这样的美好了？
    “你说什么，大叔？”怀中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小，言笑听不清，只得又问了一遍。
    然而回答她的，却是男人均匀的呼吸，和已放松下来的身体，竟是睡着了。
    “睡吧大叔，我在这里陪着你。”轻柔地将男人放倒在沙发上，言笑靠着沙发席地而坐。
    天花板上白闪闪的灯光，将简商的睡眼照的白皙干净，言笑将下巴搁在沙发的边上，一手整理着男人额前的碎发，一手摩挲着他微凉的掌心，慢慢地，竟也有睡意笼了上来。
    窗外夜色涌动着，却似乎并不能影响此刻正慢慢舒展开眉头沉睡过去的两人。
第一百三十八章 是你？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抿了一口有些凉掉的咖啡，严颂明保养得当的脸上已经挂上一丝不耐烦。他再次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搭在桌边的手指以更加急促的节奏小声敲着。
    那个人，怎么还不来？
    就在昨天，他的私人手机上收到了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起初他只以为是那些常见的垃圾短信，便没有多做理会，然而几分钟以后，手机“滴滴”的短信音再次响起，严颂明发现，竟是那个陌生号码第二次发来了短消息。
    “现在的骚扰短信真是越来越过分了。”按捺不住再一次被勾起的好奇心，严颂明打开了短信。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并不是那些推销文字，但内容却比那些文字更加让他惊心。
    那是一张照片，准确地说，更像是一张视频画面的截图。画面里的一切都是严颂明再熟悉不过的场景，一张柔软的米色沙发上，自己正满脸倦意地躺在身旁年轻女人的腿上，两个人笑着对望着，女人的手甚至还搭在自己的脸庞。
    没错，那个女人，就是自己的情人。
    这些年来，严颂明一度对自己的婚姻有诸多不满。那个被称为他妻子的女人脾气骄横跋扈，一如她那个父亲一样。尽管如今他已贵为一社之长，却依然要在回家之后看着那一家人的脸色。可是他没有办法，毕竟自己出身贫寒，如若不是靠着这个女人的一切，自己又怎么能在这个城市这个报社扎下脚跟呢？
    不过所幸他可以在外面寻找他的温柔乡，就如这张照片里的女人，年轻娇美，温柔可人，从不会用那母夜叉般的语气和面孔来对待他，更重要的，她总如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般崇拜着自己，这让严颂明的心底产生了极大的满足感。试想，又有哪个男人会拒绝这样的满足呢？
    可是......
    从回忆中骤然醒过来的严颂明忍不住抚了抚自己胳膊上立起的汗毛。这照片，显然是在他和情人的小巢里拍的，那拍照的人，又会是谁呢？
    又一次挂掉对方迫不及待打来的电话，简商优哉游哉地站在街角，看着对面咖啡馆的那个男人被挂掉电话后急躁的样子，竟突然对马上到来的见面生出了一丝期待。
    又在原地站了几分钟，看了看时间，简商才迈开长腿，向着对面的咖啡馆走去。
    严颂明突然觉得此刻的自己有些好笑。
    打开短信的下一秒，他便把电话打了过去，可显然对方并不打算直接与他对话，而是再次发过来一条短信，上面写着，“明天上午十点，转角咖啡馆。”
    转角咖啡馆就位于报社对面。看到地址的严颂明又一次心惊了，看起来，这个人对自己的身份很了解，就连见面的地方都选在了自己报社附近。
    虽然此刻是上午十点，报社里的人大多都已出去工作了，但严颂明还是莫名地担心会遇到熟人。这要是被人看到自己鬼鬼祟祟地和一个陌生人见面，不知道又会生出什么事来了。
    想到这儿，他便径直抬了手招来服务生结账。不管那个发短信的人是打算敲诈勒索，还是另有所图，自己都不能就这么乖乖地被那人捏在手里。既然那人还没有来，那就让他再换个地方为好。
    然而正在他等待服务生的间隙，低头取钱包的严颂明余光突然瞥到有人站在了他面前，以为是服务生，他便头都不抬地将取出的卡递了过去。
    那人却没接，而是掉转身，自顾自地坐在了严颂明的对面。
    来了？
    忍不住心里“咯噔”一下，严颂明僵硬地抬起头来看过去，一个陌生男人正坐在自己的对面，对准备过来结账的服务生扬着手，“这位先生等一会儿再结账，我要一杯拿铁，谢谢。”
    “你......”严颂明对上男人笑盈盈的目光，语气一时间下意识地带上了些被人拿捏住把柄的胆怯，“你是谁？那些照片，哪儿来的？”
    “严部长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呢，”简商看向对面男人那张惊疑不定的脸，脸上的笑意又一次加深了，“哦，错了，我忘了，从我被开除以后，严部长，就已经高升了，现在，应该叫您......严社长了，对吧？”
    尽管简商话里的调笑意味很浓，但这句话还是让严颂明的表情瞬间变了。
    “你，你是简商！”他的声音很大，带着肯定的语气，整个人甚至失态地站了起来，成功吸引了咖啡馆里其他人的目光。
    这个人，这个明明已经消失六年，近来却被频频提起名字的人，终于还是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简商却像是被严颂明激动的反应吓了一跳。他略带吃惊地盯着严颂明涨红的脸看了一会儿，才又重新笑着调侃道，“严社长，我看您还是先坐下吧，这么大的反应，会让我以为你很欢迎我呢。”
    被简商一提醒，严颂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感受到周围投过来的诧异地眼神，严颂明忙低了头快速地坐回了椅子上。待自己脸上火辣辣的感觉稍稍消退后，才重新抬头看向让他失态的对方。
    “既然是你，那我也不再跟你兜圈子了，说吧，你想做什么？你有什么目的？”
    “爽快！”简商满意地点点头，“既然这样，那我也就开门见山了。严社长，”
    离开座位，简商凑向严颂明的脸上带着几分旁人看不透的神色，“当年那份举报材料，是您拿走了吧？”
    “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什，什么举报材料？”被人近距离地盯着，严颂明的脸再一次涨的通红。他没想到，这个人第一个问题，竟是问的这个。
    “呵呵，”像是料到对方会直接否认，简商再次坐回椅子里，笑容里的闲适并没有因为那人的否认而有所消退，“既然严社长这么不坦诚，那不如我们先来看样东西吧。”
    说着，他便拿出了自己包里的相机，几番点击后，将搜索出的东西递到了严颂明的面前，“呶，有视频，有照片，您看。”
    视频，便是严颂明手机上收到的照片的出处，是自己和情人的一些日常画面，虽没有什么特别出格的举动，可那些拥抱亲吻牵手的动作，任谁看了，也都会猜出两人的身份。
    至于照片的内容，却是关于一些文件表格的，都是自己当年任部长时签下的一些东西，里面的内容和数据，却与自己当年交给社里时并不太一样，甚至出入极大。
    至于那些多出来的钱去了哪里，严颂明想着自己卡上的数字，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当然，这只是一小部分，严社长。据我所知，检查组就要来咱们市了吧，你说，如果这些视频材料交上去，你的社长位置，还能保住吗？”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未竟的事业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你......”
    简商的话音还未落，严颂明的脸就已迅速地黑了下来。他努力将即将脱口而出的低吼压制着咽回肚子，又深吸了几口气，才将一腔怒意稍稍平息，然而脸颊两侧的肌肉却还是不受他控制地有节奏地抖动着，出卖了他此刻无法平静的心情。
    “你到底想怎么样？”借着端起咖啡的手势，严颂明刀刻般的眼神投向对面轻笑的男人。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当年并不入他眼的一个年轻人，此刻竟捏住了他的七寸。
    然而严颂明的眼神虽充满杀气，却并不能让此时的简商动摇分毫。他依旧耐心地敲了敲桌子，又抬眼望向仍然死盯着他的严颂明，语气里甚至还带了几分轻快，“严社长，请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当年那份举报材料，是不是你交给了姚文海？”
    “没错，是我又怎么样？”再次开口的严颂明，表情里已多了几分愤怒和歇斯底里，他将身子凑向对面的简商，声音低哑而急促，“可是我也不过是想用这份材料为自己谋个前程，换作是别人也会这么做的！我怎么会知道后面还会发生车祸那样的事情？那件事可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哦？看来严社长对后面的事情多少还是知道些的啊，”将身体后仰靠向椅背，看着那人此刻激动着为自己辩解的模样，简商的脸上一丝厌恶的神色飞快地一闪而过，“这样看来，您也不是您嘴里说的那么无辜啊。”
    看着这人嘴角带出的玩味，严颂明心头突然涌上一股泄气的感觉，他有些颓唐地坐回椅子里，又呆坐了半晌，才又重新抬头看向简商，“我知道，如果你想举报我，也不会这么大费周章地来找我了。所以，你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简单，”简商端起桌边的咖啡轻轻地搅拌着，有细碎的泡沫随着他的动作在杯沿不断地起伏着，“把你当初从我这里拿走的东西，再还回来。”
    简商的话却让严颂明瞬间有些坐不住了，他迫不及待地出声打断了年轻男人搅着咖啡的动作，“那怎么可能？你知道的，那材料当年我就已经交上去了，怎么可能再还回来？”
    像是此刻终于丧失了最后一点耐心般，简商在严颂明的话声中再次猝不及防地抬头，“叮当”一声，便将手中的勺子扔回了托盘中，“严颂明，不要再挑战我的耐心。三年前你差点东窗事发，就是姚文海帮你压下来的吧？他什么时候这么热心助人了？嗯？还是说，你当年交材料的时候，自己留了什么，才能让他对你这么一个小小的报社社长一而再再而三地关照呢？”
    说着，简商再次将桌上相机的屏幕点亮，语气讥讽又森寒，“我给你机会了，如果你执意不配合的话，那我只好帮你把这些东西交给调查组了。到时候，你觉得你死守的这棵大树还能护得了你吗？”
    “你早就开始调查我了！”这一次严颂明的语气里已没有了疑惑，有的只是十分的肯定。连三年前自己被人举报，最后还是上面压下来这事都知道。这小子，看来这次是对自己手里的东西势在必得了。
    “呵呵，”简商轻笑一声，然而这笑意却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冷酷，“报仇嘛，总得要把对方那点事调查清楚。我是不会放过姚文海的，宋威眼看着就要被抓了，就算没有你手里的东西，他倒台也是早晚的事情。所以，严社长愿不愿意做个顺水人情再解了自己的困，就全看你自己怎么做了。”
    宋威要被抓了这件事，严颂明确实有所耳闻，据说是姚文海下的逮捕令。一想到自己当初拿着手里的东西去找姚文海时的场景，他的心里突然有些不寒而栗。是不是说不定哪一天，自己也会在那个老家伙的一声令下，锒铛入狱呢？
    “好！我答应你！但是，我又怎么能相信你不会举报我呢？”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此刻的严颂明语气里已多了几分坚决。
    “你别无选择。再说，你也不是我的目标，一个宋威一个姚文海就已经够了，我没有那么多精力再去处理你的事情，所以，如果你把东西给我，我就把我手上所有关于你的材料给你，没有材料，我断然是不会去找调查组举报你的。”简商耸耸肩。
    “怎么给你？”见已没有了顾虑，严颂明的态度果决开始起来。此刻的他只想赶紧完成这场交易，早点让自己能够抽身事外。
    抬腕看了看时间，又瞟了一眼咖啡馆里的人流，简商略一思索便直接开口说道，“明天上午一样的时间，十点，还是在这里。我会带着材料来，能不能够顺利拿到，就看你了。”
    “成交。”
    门外似乎有社里的员工正要推门进来，严颂明快速地起身，便要离开座位。
    然而还没迈开步子，依然坐在座位上的简商却叫住了他，“稍等，严社长，还有一件事。”
    “你！快说！”生怕被外面的人发现自己的异样，严颂明只得又静静地坐了回去。
    “之前因为采访曹志被你们报社停职的那个女孩，劳驾让她回去继续工作。”
    “采访曹志？停职？”严颂明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半晌才意识到对方口里说的人是谁，“那个新来的编辑？叫言笑吧？你们果然是认识的。”他还记得那个女孩当初问自己记不记得简桑这个名字，那可是时隔六年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简直让他记忆犹新。
    “不，”简商却摇摇头否定了严颂明的猜测，“那女孩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一个像我当初一样对自己的工作满怀憧憬的新人，严社长，好歹您也贵为一社之长，断送人才这种事，劝您以后还是少做些吧。”
    这一番话说完，严颂明却没有再开口反驳了。他自知理亏，只得胡乱地点点头算是应下了这人的第二个要求。
    “还有其他的事吗？没有的话我要回去了。”
    “请便。”懒散地对再次起身的严颂明做了个请的手势，简商便低下头不再理他了。
    事情已完成，他也着实不想再看见这个人多一分钟了。
    严颂明的步子很快，像是逃离般。不过一个愣神的时间，那匆忙的背影便已出现在了马路对面。
    报社门口的牌子一如几年前简商离开时的样子，今日看起，不过只是比那时多了一层风霜和岁月的痕迹。
    当年自己想要举报时，老社长的话似乎还言犹在耳，简商出神地看着马路对面那座庄严又风格古朴的建筑，心里竟只剩下讽刺。
    当年被拿走的东西，如今终于又要再次回到手中了。
    当年未完成的事情，如今便继续把它完成吧。
第一百四十章 无理的请求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上午十点，只有寥寥几位顾客的咖啡馆里。
    严颂明早已从简商手里取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火速离开。
    “这份材料还是你当年的那一份，录音也是。我当时交上去的是自己做的备份。如今物归原主了，希望你也可以遵守你对我的承诺，不举报我。咱们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希望没有机会再见了。”
    脑海中突然回忆起刚刚严颂明说这番话的表情，简商翻阅材料的手顿了顿。
    桥归桥，路归路......呵呵。
    “叮铃铃！”一阵急促的铃声终于将他从某样思绪中拉扯出来。简商拿起手机一看，嘴角忍不住温柔地勾了起来，是言笑。
    “大叔！你又跑到哪里去了？跟你说好的，这几天你出去的话我和你一起的。昨天你就避开我偷偷出去了，今天你又是这样！我生气了！”
    刚按下接听键，简商的耳边就响起了小姑娘不满的碎碎念。虽然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但他似乎能想象出小丫头此刻气鼓鼓的样子，晶亮的大眼睛里带着一丝薄怒，那嫣红的小嘴肯定又嘟成了他最想吻的样子。
    将手中的材料合起放回包里，简商的表情和语气里已不自觉地透出了温柔，“你还真当我是个需要看管的病人啦？好了，我没事，就是出来走走。不过一会儿我要去见个人，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谁啊？”被男人一打岔，言笑似乎已忘了前一刻自己还在生气。
    “黎文，”招呼着服务生结完账，简商起身，迈开长腿便出了咖啡馆的门，“找他打听个事情。”
    “好啊好啊，我和你一起去。”一听说是黎文，言笑的表情也开始变得欢脱起来。想来最近有段时间没有见班长和杨洁那个丫头了，不提还好，乍一提起，竟还觉得有些想念了。
    “那一会儿你们的老地方见。”
    “好。”
    ......
    因距离喧闹的午饭时间还有些早，言笑赶过去的时候，偌大又冷清的餐馆大厅里，她一眼便看到了正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正是杨洁和黎文。
    “你......你们......”第一次见到两人以如此亲密的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言笑一时之间有些懵。自己没联系他们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这两个人又是什么情况？
    “我们怎么了？”依然靠在黎文肩膀的杨洁对眼前言笑的目瞪口呆颇有些嗤之以鼻，“这我男朋友。”
    一旁的黎文似乎对自己女友的介绍非常满意，眉眼温柔地看了一眼身边的人一眼，也极其配合又炫耀地补充了一句，“这是我女朋友。”
    “他们在一起有段时间了。”
    路上因一个电话耽搁了些时间的简商此时才姗姗来迟。他将还在愣神的言笑摁坐在那对情侣的对面椅子中，才悠悠地开口解释了一句。
    “你早就知道了？”言笑这才回过神来地看了一眼男人，“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语气十分不满。
    “告诉你？”杨洁却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又向一桌之隔的自己的好友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你有空听吗？你不想想你最近那一颗心都扑到谁身上了？你都有多长时间没有联系我了？”
    “我......我那是工作需要好吗？”言笑余光偷偷地扫了一眼身旁的男人，辩解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脸已涨红了起来。
    然而杨洁却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在听了言笑蚊子声的解释后又摆出一脸吃惊的表情，扭头问向含笑望着自己的黎文，“她说是工作需要，你信吗？”
    待男友配合再次高度配合地摇摇头示意不信后，才揶揄道，“我也不信。”又扫了一眼对面两人的手腕，补充道，“情侣手链都戴上了，言小妹你还死鸭子嘴硬呢。”
    情侣手链？
    言笑却被杨洁最后一句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她困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月光石，又下意识地望向身旁男人搭在桌边的手。此时的简商已脱去外套，只穿了一件浅灰色的亚麻衬衫，轻挽的袖口处，白皙结实的手腕处，也赫然有一串同自己手上一模一样的手链。
    “你这......这......”言笑羞赧又惊诧地指着男人手上的东西，再度涨红了脸。似乎从刚才进门起，她的嘴皮子就一直在结结巴巴，没利索过。
    “这个？”简商抬了抬手，脸上带着愉悦的笑容，“你送给我的啊，你忘了吗？”
    “那我这个呢？”一开口，言笑心里便似乎隐隐地明白了什么，她微垂了头避开男人看向她的眼神，那眼神此刻正有些炽热，灼得她的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我送你的新年礼物啊，另外，也算是定情信物吧。”见女孩被自己逗得眼神已开始左顾右盼地回避，简商忍不住笑出声来。
    然而笑声刚起，却又被言笑一个眼神杀过来，那样子像是在说，不许笑！
    真想吻过去啊，男人心里悸动地想。
    “哎呀，肉麻死了，我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黎文你快看看！”对面杨洁夸张的感叹声响起，瞬间打破了两人之间涌动的暧昧情绪。
    “好了好了，不闹了，”黎文笑着轻拍了拍杨洁不安分地晃来晃去的头，才正色看向对面的简商，“简哥，你今天找我来，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闻声看向黎文的简商这才瞬间散了想要把那小丫头搂在怀里的冲动，严肃了表情，“是有件事需要你的帮忙。不过不知道会不会让你为难？”
    “你说。”
    两个男人的对话让言笑和杨洁两个女孩也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言笑望了望简商皱起的眉头，心里有些惴惴的，揣测着会是什么样的事。
    “调查组是不是快要来了？”
    黎文似乎没有料到这个人开口就是这样的问题，他望了眼简商的神色，短暂的沉默后才点点头，“没错。”
    “日期，和调查组的下榻宾馆，能不能告诉我？”简商再次开口，抛出了一个让黎文更加为难的问题。
    “简哥，你......”犹豫片刻，黎文才反问道，“时间和地点我确实可以打听到，但是，这属于组织机密，你问这些，是要做什么？”
第一百四十一章 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此时，在距离逃离的城市几百公里的一个南部三线小城市里。
    晨光熹微的清晨。
    灰扑扑的街角处因前一夜的一场急雨而有些泥泞积水。一个身着黑衣戴着灰色鸭舌帽的男人从那滩积水延伸处的胡同里探出了头，又谨慎地左右张望了一下，才快速地走了出来。
    这会儿时间尚早，路上还没有什么行人，买东西相对安全，宋威口渴难耐地边走边想。
    小街上那家早餐铺子已勤快地开了门，门口正有三三两两的老人排队等着，而不远处的商店却还大门紧闭着，想来是还没开始营业。宋威无奈，只得压低帽檐向那家早餐铺子走了过去，站在了那几个顾客身后。
    已经像现在这样躲躲藏藏地有几天了，姚文海那边却没有什么消息。焦躁间，宋威张望了眼前面的队伍，从兜里掏出了手机。
    还是先看看最近关于公司的新闻吧。
    “近日来，本市的龙头企业鑫源集团接连爆出丑闻，先有化工厂排放超标，数据造假。最近，鑫源的老板宋威又因一桩陈年车祸案而被控涉嫌故意杀人罪而已被警方下达了逮捕令，此次我们从警方处得知这名嫌犯仍在逃，警方已向广大市民发布了线索征集通告，后续进展，我们也将持续跟踪报道......”
    “妈的，姚文海这个老东西......”
    “您来点什么？”
    早餐铺子老板爽利的吆喝声让宋威的低咒瞬间咽回了喉咙里，他不自然地一手扶着几乎挡住多半张脸的帽檐，一手指了指旁边桌子上码的整齐的一次性透明饮料杯，“两杯豆浆，两份油条。”
    “好嘞！稍等！”老板再次习惯性地吆喝一声，转身开始为客人打包装袋。
    “大爷！跟您打听个路，您知道万光宾馆怎么走吗？”
    等待的间隙，宋威突然听到身后不远处的路边有汽车的声音靠近，紧接着，便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万光宾馆？那不正是自己现在入住的那个宾馆吗？
    宋威的心头忽然有警报声响起。
    卖早餐的老板还在忙着往袋子里装油条，他身后的玻璃门上被铺子里升腾的早餐热气蒸腾得有些氤氲，但宋威还是从那里面看清了身后的情景。
    一辆普通的小轿车里，正有一个年轻男人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向路边排队等待买早餐的大爷问路。然而被问的老人却似乎对这家宾馆并不熟悉，只摇了摇头，嘴里咕哝了一句年轻男人听不懂的方言，而后重新将身形调转向队伍里来。
    “您的早餐装好了！”
    短短的两分钟似乎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宋威浑身僵硬地接过老板递过来的袋子，便逃也似地向宾馆的方向快步走了去。
    身后那车里的人还在说着什么。
    “赶了一晚上路了，要不买点早饭垫垫肚子啊？”
    “那你可快点，队长还等咱们的消息呢。”
    ......
    宋威一阵风似地推门而进的时候，柳莹正倚靠在床头发呆。
    躲避警察的日子比预想的还要百无聊赖，这个拖着她一起的男人每次都不会在一个地方待太久，窗外的风景总是在变，而唯一不变的，却是自己总是被关在一个又一个房间里，等待着下一次的逃亡。
    “收拾东西！快走！”快走几步走到窗前，宋威探头看向窗外，待确定没有可疑的人跟过来以后，才开始着手收拾起东西来。
    不会那么巧无缘无故地在异地碰上打听自己所住宾馆的人，而且那辆车的车牌就来自那座城市。直觉告诉他，那两个人，肯定是冲他来的，看样子，应该是警察。
    不过竟然能准确地知道自己的位置......难道有人向那些警察走漏了消息？
    瞥了依然呆愣在床头的女人一眼，宋威摇摇头，打消了自己脑海中那个荒唐的猜测。
    “还愣着做什么？想让我被抓吗？”宋威直起身，粗声粗气地对女人吼道。
    此时的柳莹才像是被吼得清醒过来，身子一激灵后，从床上慌手慌脚地爬了下来。
    “不是刚住下吗？怎么这次这么急？”
    小小的客房桌子上还摊着一堆她护肤用的瓶瓶罐罐，此时宋威盯着那些东西的眼神正有些冒火，柳莹忙小跑过去，将那些东西胡乱地开始往打开的行李箱里塞。
    “有警察追上来了。你动作快点！”男人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满。
    女人就是麻烦，真是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想要带上她。宋威心里忿忿地想。
    警察？听到这两个字的柳莹动作顿了顿，睫毛垂下的眼睛里藏着身后的宋威看不到的情绪。
    “那......接下来我们去哪儿？”她小声问向身后的男人。
    “回去，”宋威偏头思索片刻，才笃定了语气，“既然他们已经知道我去了外地，那如今看来，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另外，我还要找机会，跟姚文海那个老家伙见上一面。”
    “好，听你的，”收拾完东西的柳莹此时也回了过身来，她将小小的手提箱拎在身前，脸上是明艳的笑，“我们回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黎明的光，会来的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踟蹰在已出入了大半年的报社门口，言笑心里竟生出了一丝暗暗的忐忑。
    就在上周五，她竟接到了报社领导的电话，通知周一正常上班。言笑到现在都还清楚记得当时自己在电话里表现出的诧异。
    “就这样？”她没忍住，一脸不相信地反问了回去。
    “那不然呢？辞退？”电话那头的领导语气无奈，“领导说了，你的出发点是好的，是遵循了咱们新闻工作者的职业道德的，对待年轻人的热情不能一棒子打死，座椅再给你一次机会。”
    说起来虽然她是出于报道事实真相，可毕竟做法欠妥，如今竟被通知可以正常到岗，言笑觉得有种如在梦里的感觉。
    “大叔，我今天开始可以正常上班了！”
    站在报社门口，一想到待会儿自己有可能会面对同事的异样眼光，言笑便决定给简商打个电话，以期获得一些安慰和鼓励。
    “嗯，那就好好干，加油，还有注意安全。”然而被告知这个消息的简商却似乎并不惊讶，语气里也带着一丝心不在焉。
    “你在忙吗？”言笑有些诧异男人的反应。
    扭头看了眼对面挂着似笑非笑表情的人，简商“嗯”了一声，“见个朋友。”
    “那你先忙吧大叔，我去上班了。”虽有些失落于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安慰，但言笑还是乖乖地挂了电话。
    毕竟不管是工作上的什么困难，都是需要自己来面对的。想到这儿，言笑终于有些释然，再次做了一个深呼吸后，她脚步轻快地推门走了进去。
    然而想象中被各色目光包围的场景却没有预期出现，言笑一进办公室的门，便敏感地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寻常。
    站在门口看着平日忙碌工作的同事们此刻正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言笑竟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走进去了。
    最后还是林萧最先发现了呆愣的言笑。
    “啊，言笑，你终于回来了！”一声惊呼后，林萧三步并作两步地向言笑冲了过来。
    “出事了，出大事了！”这一句的嗓门倒想是因顾忌什么而小了许多。
    “出......出什么事了？”言笑一头雾水，小心脏也忍不住跟着林萧慌乱的表情颤了几颤。
    “你还不知道吗？哦，也对，你最近都没有来上班啊。”自言自语着的间隙，林萧一把将言笑扯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咱们社长出事了，出大事了！”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声音放到最低，林萧左右瞧了瞧，确认没有领导监视的身影后，才又将脸凑向神情愈加疑惑的言笑。
    “咱们社长在外面包养了个小三，据说连房子都是他买的。不过也不知道怎么地，就在这周末这事不幸地被他老婆知道了，现在已经被他老婆从家里赶出来了，据说要离婚了。”
    听到这，言笑刚刚还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小心脏此刻才终于安稳下来。她直起身挑了挑眉，脸上尽是事不关己的表情，“还以为出什么事了，社长出轨就出轨呗，对咱们又没什么影响，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林萧却再次将她摁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凑了过去，“我还没说完呢，这不是说两个人闹离婚吗？社长本就是靠着老婆起势的，如今做出这种事，他老婆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就说要把小三住的房子要回来，分割财产，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社长这些年背着他老婆藏了不少钱，他老婆气不过，现在已经向上级反映咱们社长贪污腐败了，而且好像还交上去不少证据......”
    “什么？”言笑没忍住，震惊之下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自己被自己的老婆举报贪腐？”
    说着，她又四处张望了下，问向点头附和她的林萧，“那现在社长人呢？”
    “不知道，”林萧摇头，“社长到现在还没来上班呢。”
    “太不可思议了，魔幻......”忍不住小声喃喃地告别还想再说什么的林萧，言笑扭头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她记得大叔之前曾提过当年就是严颂明将那份举报材料拿走交给了姚文海，如果此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他应该会非常高兴吧。
    “大叔，严颂明被他老婆举报贪腐了。”
    考虑打电话不方便，言笑想了想，还是选择给简商发去了一条消息。
    等了半晌，才有男人的一条消息回了过来，“嗯，他完了。”
    “奇怪，今天的大叔淡定得过分了......”
    然而还没等她想明白怎么回事，一声“言笑，过来下”便打断了她的思路。
    好吧，开始干活了。
    ......
    将发完消息的手机扔回桌面上，简商的脸上仍然还有一丝笑意没有消退。
    “还是那小丫头？”常平一个抬眼，便敏捷地捕捉到了那笑意里的甜蜜。
    “嗯，告诉我严颂明被他老婆举报了。”简商点点头。
    “对啊，忘了这事了，”常平抬起一只手摩挲着下巴，又睨了一眼那波澜不惊表情淡然的家伙，“你不惊讶吗？不高兴吗？”
    然而简商却无所谓地将身体瘫在柔软的沙发里，语气淡漠，“他罪有应得。”
    像是终于从这年轻人的神色里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常平突然笑了，“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我就该知道，是你小子搞的鬼。”
    简商却作出一副夸张的冤枉表情嘟囔道，“你可不要冤枉人啊。”然而辩解的话未说完，那忍不住抬起的嘴角却已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哈，我就说嘛，他老婆怎么会突然收到那些照片。”擂了一拳那年轻人的胳膊，常平终于哈哈大笑起来。
    “我虽然答应过他不再向检查组举报他，可这并不代表我就会放过他。”
    想当年严颂明当上广告部部长的时候，社里人们便都知道他是靠着老丈人的关系上位的。可谁又会想到，他严颂明飞黄腾达之后，虽表面还是恭谨忍让的好丈夫好女婿，背地里却早已背弃了自己的家庭。试想哪个将自己丈夫捧出来的女人，在看到丈夫出轨的照片后，在知道那些私藏的财产后，又会选择原谅呢？
    “啧啧，以后可对那小丫头好一点，别学严颂明做个忘恩负义的人。”常平揶揄道。
    “要你管！”简商不满地瞥了这人一眼。竟然拿他和严颂明比！完全没有可比性的好吗？
    “好了，不说这个了。东西收拾的怎么样了？”
    平日整洁的客厅里，此刻都是大大小小的箱子，想到这个人就要离开了，简商的心里蓦地升起一丝感伤。
    “差不多了。这次被调回老家，可能就再也不回来了。”常平说着，拍了拍简商的肩膀。
    “嗯，那你保重。以后别总搞这么大动静的新闻了，省得被人领导嫌弃。”
    “呵呵，臭小子。你现在要是还在做记者的话，不会比我的动静小吧，”再次推了一把调侃自己的简商，常平戏谑地说道。
    “还不是跟你学的，”简商笑。
    “以后记得去看我。”
    “嗯，我知道。”
    “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常叔......谢谢你。”
    谢谢你在最初带我进入了记者这个行业，让我可以无愧于心，坚定自己的信仰和信念。也谢谢你在我沉沦地狱之际拉了我一把，让我可以以另一种姿态重新站起来，回到人间。
    “呵呵，臭小子，这时候倒学会客气了。我走以后，万事小心，让那小丫头也注意安全。你们都是好孩子，黎明的光，会来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 背叛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周末。
    市中心一座大型综合商场。
    许是憋闷了一周的原因，灯光明亮的商场内此刻正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妈妈你看，那个阿姨好漂亮!”
    小女孩指着从她面前一阵风似的飘过的鹅黄长裙女人，发出了一声由衷的赞美。
    像是听清了身后小女孩同妈妈的议论，柳莹垂头，将帽檐拉得更低。她本就
    虽然沈七七清楚这件事情不过也是个引子而已，但是为了防止打草惊蛇还是没有跟刘菲菲说出真相。
    到了中午时，一个衣柜的衣服竟然全卖光了，何欢一跃成为了金牌卖家。
    不过有些悲催的是，因为突然被他抱出来的，手机和包包都还在咖啡厅里。
    “子夜哥哥，没事我已经不疼了。”唐子萱想到刚刚在酒店的时候哭的稀里哗啦的，她就觉得脸上的温度一下从脸上蔓延到了脖子根。
    说起来，她那么焦急，本来就是因为担心自己，自己要是还嘲笑她，那是太不好了吧。
    婆婆三人缓缓退后了几步，巨大的测灵石旁，只剩齐玉泽和被其擒住的夜羽汐。
    “噢，好吧！”裴安安看一眼凌慕辰，突然莫名的有些可怜他，然后就走到了这边。
    雪儿软软地躺着，身上是一件纯绵的动物睡衣，黑亮的直发散在肩头，看起来柔柔软软的，和她１８岁时没有什么两样。
    “除了那几个老者，那五个都是这次参赛的？”夜羽汐视线流转在南殿的方位。
    沈七七拉着夜凌霄走到了另一处，环境看起来也不错，人也不多。
    踩碎了一根雪茄棒棒糖，财神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他用一种狷狂危险的目光看着顾浅羽。
    陆铭越这么告诉自己，越让她沉迷、沦陷其中，根本没办法停下来。
    黎世宏一开始听他拉长了语调，还以为他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不愿意为黎墨影诊治，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里。
    他静闭的双眸，眉头紧蹙，面色泛红，薄唇紧抿，额头出了一沉的汗水。
    她跟靳燕时认识两个月，蛋疼的是，她还真的没有发现靳燕时有伪装的痕迹。
    景伊人做了裸色的指甲倒也挺漂亮的，待她头发做好已经是下午3点多了。
    惜杀焦急的看着电梯，看着上面闪烁的数字，气氛的直接爬楼梯，他一刻钟也不想等。
    不过，它出于一种很微妙的心理，并没有把这件事情说出来，而是默默的往后退。
    高挺的鼻梁，洁白如玉的肌肤，一颦一笑就好像画中走出来的公主，那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质，根本就不是寻常人能及的。
    那个蛇骨上半身挺起，整个蛇头暴露在岩石的外面，下半截身子则被埋在了岩土之中。
    按理说，郎有情，妾有意，一拍即合，无悬念，可是双方初次谈判就陷入了僵局。
    “那我也……”韩煜觉得自己不应该打扰这样的亲子互动环节，便主动起身。
    李晨大吼一声，身上的衣服被一种气势激发，一种自然的风卷起来李晨的衣服，显得非常霸道。
    四拳打在同一处，那并不如何厚重的外挂装甲在叶铭的拳头下瞬间便布满了蛛网式的裂痕。
    刚刚的攻击，至少也有上万次，而且威力也十分巨大，仅仅是弹道飞过带起的气压，就直接掀开了地皮，形成了这个看起来十分平整的扇面。
    我就是要在其他人都在场的时候，见徐映蓉。如果不是这样，别人说我对嫂子图谋不轨，这传出去有理也说不清。
第一百四十四章 包围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言笑赶到现场的时候，警戒线外已经围了很多的群众。
    “哎，听说是怎么回事了吗？”
    “不知道啊，早上遛弯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我听说啊……里面的人拿着这个呢！”
    那人压低声音说着，手上比了个手势。
    早上接到消息要出现场，说是出了大新闻，言笑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完，便跟着同事
    他的行为，直接导致王胜利的不满，并且，我做出了一些违背良心的事情。
    此时他们两个同样也看到了我，我忙把裤子给提上，水杯也顺势藏在了身后。
    只要队伍里还有一人，并且依旧守护着面旗帜，那么他们队伍怎么的，也算是有保障的。
    “门主是想把祈月教离幽他们和正道那八人全部困在这暗黑秘境？”仙姬道。
    “仅仅因为我刚才救了他一次，他就给我这么重要的东西？”林宝驹心中不禁有点疑惑，蓝正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好人，但是他说的这些话却又好像都是实话。也许，即便是恶人，也有人性的一面吧。
    洛晨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广场上已经到处都是人，但是他们有着事先颁发的号码牌，凭借这个，他们可以走专门的通道，直接到广场的最中心处。
    身形相差悬殊的两人，如同仓鼠面对猛虎，两者都狂暴地出击，手中的兵器瞬间碰撞了无数次，花火还没有消失，就再次出现。
    而这个时候，楚琰也赶了过来，脸色极为难看，就连云歌看了，也暗自觉得心惊，他薄唇轻抿着，这是他盛怒的表现，这人向来喜怒不行于色，极少会表露出来，可见，真的是气的狠了些。
    以前那灵光不过是闪闪呼呼，而后就消失，哪里会像现在这样一直驻留，这是西门麟佳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欧阳静一直摇头，脸色依然带着不相信，嘴里喃喃自语地说着一些奇怪的话。忽而，她抬起头，一直盯着尹俊枫看，看得尹俊枫心中一紧，神经突然崩了一下。
    各种妖魔鬼怪我也见过了不少，这个绝对是我见到嘴恐怖，也是醉恶心的一个，于是我战战兢兢的说道：“妹子，妹子，你还是收起你的神通吧，我怕我忍不住，再揍你一顿”。
    见玉昭尘收回了一身的气势，常山也散去了身周的护体山神，将手上的翻天印抛还给了玉昭尘。
    没有师父撑腰，鲨家兄弟哪里还敢轻举妄动？否则的话，“凶兽天王”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足够让他们两兄弟吃不了兜着走了。故此，尽管有十二万个不甘心，但是鲨家两兄弟也只能垂头丧气，低头退下。
    “你们现在可以放心了吧？”新天道的声音再次传出，然后那一张巨脸再次出现，而新天道的元神也消失不见。
    众人听着这话，都不要倒抽了口凉气，对余沧海心狠手辣有了一个深入的认识。
    颜卿微松了口气，蹙着的眉却未因此而展开，但薄唇边倒是勾出庞溺的笑容。
    因为没有再出现炉中火，阿容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她也就专心致志地给那位周大人施药炼药。
    “你外公我正在辟五谷。”舞天阳很不给面子的开口，辟谷，就是不吃东西，所以胃口好不好也没有关系。
    “好兄弟，我们干杯。”田伯光跟着一声大喝，拿起酒碗就往嘴里到。
    岳峰抬头看去，只见此刻任盈盈一脸的苍白，额头上更全是汗水。很明显是赶了不少的路，才到了这里。
第一百四十五章 进退两难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房间里很静，静到宋威能清楚听到自己手腕上表针滴答的声音。房间外更是毫无动静，他刚才放狠话提出的两分钟时间早已过去。
    不知道那群人商量得怎么样了，难道打算这样冷处理？
    宋威心里焦躁，然而门外此刻不知道有多少支枪口正在等着取自己的命，无论如何，他不敢出声。
    柳莹跌坐
    可以说吴岩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自信，这不单是旋风转所带来的，更是因为他如今已经是无限接近化神期的高手，而且还是罕见的双灵婴，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鹤千秋，慕飞栾等人已经被他超越了一大截。
    钻入树林中，冯宛靠着一棵最大的树慢慢坐下口这大树下的泥土坟起，光秃秃地倒不用担心蛇虫。
    李懿面色如初，但已敏感发觉此事背后似乎还有重重阴影。只是以他的立场，实在不好过深涉入。普渡师僧种种作为有什么用意，别说是他了，就算他家老师父那也是难以尽数猜准的。
    “哈哈，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难道你忘记了吗？你刚才在结界里，可是把狮王五式完完全全演示了一遍，当着所有人的面”我寒声对着秦二世道。
    “喝过了，煎好吹温了就给他们喂下去了，二道药晚一些再煎。”荷花说道。
    “任务任务任务，你就知道任务，你有没有想过我！我恨死你了，恨死你了！”朵儿气的大哭不止。
    以前和他一起流浪的伙伴现在也都在中原秘境之内，但能在众多孤儿中脱颖而出的，也就他一个。其他伙伴都在中原密境中有了各自的生活。
    霍光张张口想说什么，但是想想萧痕和武帅已经将将该说的话说完了，他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当下便抿了抿嘴唇没有开口说话。
    慢条斯理地转过身去，他打开放在一角的箱子，拿出一袭火红色的外袍穿上，再从里面拿出一根红色的系带，他把它绑在了额头上。
    没等她反应过来呢，江池渔已经进屋了，她最怕跟人极限拉扯了，东西收下当然是赶紧跑。
    她就这样双目无神的站在祭坛之上，凝视着我，口中不断的重复相同的话语。
    这时一大爷，二大爷，傻柱并排回来了，秦淮茹上去就把两饭盒拿走了，刚才看热闹秦淮茹也在旁边，秦淮茹上班不积极，可是吃饭下班积极的很，就怕回来迟了，傻柱把饭盒吃了。
    说实话，看到卡车打开后车厢的那一瞬间，警局专门安排的警员，感觉心脏好像漏了几个节拍，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就往下流。
    他穿着身西装，面容是许家人如出一辙的帅气，比许南安要更温和点，看起来就很好相处。
    现在也是没了主意，而且她觉得江池渔说的好像有点道理，所以只好带着江池渔一起向着织布厂去了。
    许辞在旁边接电话，对面大概问了些住址之类的问题，他应得有点不耐烦，脑袋直往包厢里探，眼睛盯着电影一眨不眨地看。
    她穿着条白色碎钻礼裙，妆容明媚精致，身材高挑，瞧着竟比陈染还要奢华高调不少。
    林少秋和其他医生看向病床上的老者，众人惊讶的是，那胸口与头顶上的银针上，竟然流出来一缕缕漆黑腥臭的血。
    沈唤不比她好受，拨弄着她发梢的手臂青筋明显，额头微微冒汗，显然也忍到了极致。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交换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万事小心，中途如果出现任何问题，保护自己都是第一位，”付鹏停顿了一下，将拐角的窗户一把拉开拍了拍，又望向窗外，“我们的人随时都在。”
    “好。”简商轻笑点头，表情一派风轻云淡，仿佛要去交换人质的不是他一样。
    叹了口气，付鹏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便抬脚随这个固执的男人一起向另一头的房间走去。
    “是吗？”曾藩冷笑一声，直接撕烂了孙国峥的衣服，将锦盒绑在了身上。
    面对黑衣人的突然出现，伯图公爵面不改色，没有半点惊讶，好似早就知道他会出现一般。
    到了神游境界，阔星意念无比强大，周围一切细微的能量波动，都能被他清晰的感觉到。
    喑落侧扬着脸看着她，初升的朝阳在她脸上抖下一抺红光，晨曦清冷的空气犹带暗香。她墨蓝的眼何其的亮，便是前尘尽无忆，仍未失了方向。
    宇宙中，与太阳系相似的星系其实有很多，但同时满足多个条件，杨天就敢肯定，这就是地球，虽然上面的陆地形状与如今地球的陆地形状有此不一样。
    而就在水鬼被杀的信息，在区域频道传播之后的数秒内，系统紧跟着又出现了一条。
    那颗放置在上面的头颅慢慢升起，升到高空，头发被吹向两边，看清了整张脸，这是一张青年男性的脸，脸上印有黑色奇异纹路。
    走进门内，千璇看了下，这间房间的面积很大，作为一个武器收藏室绰绰有余了。
    无忆半晌听不到他继续开口，一时抬头问：那你又是怎么摆脱掉的，还有雷霆和辛然去哪了？
    寒暄了好一阵，江平安坐下跟领导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气氛融洽。
    谢星没有回答，只是身上的气场变得越发凝重。他双眼死死地盯着前方，手中紧握龙吟剑，产生一圈圈的震颤。
    蓝星的科技程度和地球基本一样。酒店的房间也没什么差别。当躺在床上的时候，赵梓骆正打算习惯性地盖上被子，却忽然坐了起来。
    他那些没有告诉林晚晚的话其实是，昨晚因为他们两个之间那些暧昧的举动，自己也有点睡不着。
    要不是她昨天还在新闻上看到，花市人满为患的盛况的话，差点都要以为今天他们几个是难得的客人，要被拉去好好“宰一顿”的那种了。
    这也是为什么普通人无法参加这围猎赛的原因，没有一定的实力，根本不敢踏进龙渊。
    寒伊的心中，突然浮升出巨大的失落感，祂不清楚是庞坚的切割，还是洛神的屏蔽。
    看着一朝皇帝在自己面前低头认错，萧凤山也惊觉过来自己的态度好像是有些过火了。
    凌昕只是平淡的看了一眼离歌和凌可心，虽然还是着一丝丝的抽疼，只不过因为他是自己喜欢了十几年的人而已；从他娶了自己的姐姐那刻起，她对他的爱也开始没了。
    然后再以巫源之体为基础，于炼狱展露恐怖魔威，一举扭转他们的颓势。
    转播席上，各大电视台的解说员也没有休息，他们忙着总结上半场和展望下半场。
    柯迪奇心里想年龄还算可以，没有超过二十岁，技术可以的话还是有培养价值的。
    红叶谷内有一片白石，那里地势平坦，长满杂草，还有许多形状很是奇特的石头，那怪石多为白色，也被称为白石岩。
    我用你说？！我给齐业民包了一个大大的红包，兜里没剩几个钢镚儿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门开了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房间里似乎有闷哼声传来，送完人再度返回的付鹏听得有些焦躁。
    怎么办？
    ……
    密集的拳头如雨点落在身上，简商痛得蜷起身子，又用双手抱住头。他不能反抗，也无法反抗。
    “臭小子，你不是很狂吗？那天在酒店不是很能打吗？嗯？起来接着打啊？”
    宋威喘着粗气，又用枪管敲了敲地上那人的
    “陛下，臣看臣也不需要在您跟前伺候了，反正有云容这御前侍卫保护您就行了！”覃信也很正经道，那一向冷硬的面庞实在看不出有半点赌气的迹象。
    “照你们这么说，那老乌龟被断了四肢，那它现在死了么？还有你之前说的老乌龟的怨气又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他要把自己怨气的聚合体吞掉？”沈柔雪忽然开口询问道。
    来人是镇南王妃的乳娘林氏，瞧上去足足已经有五六十了，精神虽然矍铄，可是鬓发已经花白，见了宋老太太和宋楚宜就连忙过来行礼。
    夜色迷离，殿外有一些初夏的夜虫在嘶嘶鸣叫，月光通过窗棂洒进来，与内殿的烛火交相辉映，芙蓉帐内，有两个交缠的身影。
    她再让采芙拿了身新做的衣裳换上，虽说自个也是个见过世面的，却无端端的，起了忐忑之心来。
    我们情报分舵只是收集情报而已，先不要搞什么恐怖活动，目前就要建立一个全球情报网络，这不仅仅是给地府建立的，更是为我们自己建立的。
    讨论来讨论去，最终确定下来，试行之期，由县城发行，期间过去，县府应把相关技术上交朝廷，由朝廷进行发行。
    崩着脸，神情老大不爽，却也无奈，他把娘子抱下桌，任她腰肢柔软、懒慢的一摇一曳，朝门边去。
    他们利用了一个挡拆，终于投进了第一个球，追上来两份，这一次，高个子很无私地充当了绿叶，掩护队友将球打进。千辛万苦投进了第一球，让黄光汉有些高兴不起来。倒是他们的脑残粉在看台上叫得很欢。
    一夏仰起明媚的笑容，就那么挑衅的看了陈方平一眼，继而若无其事的开始转过了身子。
    还有刚刚厨师都进来了，也没有见到佐佑千进来。他是在外面做什么吗？
    那些船上还时不时有光芒四射，凭经验，莫意浓肯定在这是渔民们似乎都备有鱼叉钢刺等武器！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械斗的状况。
    “厉害了，没想到我刚把他投放到这个世界，就被你给干掉了。”胖子走到韩峰的面前。
    莫意浓放下这边一时半刻想不明白的心思，注意看自己那盏私灯照耀的情形。
    莫意浓把狗狗黑天鹅唤到远离右上角那块有异常的顶壁的角落，是出于安全考虑。等下自己动手的时候，怕那石块什么的砸下来伤了它。
    站在场边的黎光，嘴角依然是那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但眼神中似乎比原来多了些什么东西。
    裴俊还在她的上面亲吻着她，喃喃低语像梁间燕子的呢喃，亲昵而又缱绻，让人的心都醉得不醒人事。
    甄龙没想到，自己这边发生的一切都被今天派对的主办者，华看在了眼里。
    “两位客人可以随意走动，这里有点心和红茶可供客人享用，我们少爷换好衣服就过来。”这位管家脸上由始至终都带着职业的微笑。
    回到杜宅，陈君容连大元等人早已经急的团团转。杜月笙刚一进‘门’，众人就围住了他问长问短，关切之情溢于言表。连大元还有些上下之分。可陈君容却没有这些，她拉住了杜月笙，不住的打听他去哪儿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开心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简商接触过死亡。
    那是一种时间会被无限放缓拉长的感觉。彼时年轻的自己被母亲紧紧护在怀里，他被巨大的冲击震得意识不清，然而时隔多年，他却仍奇异地记得那种生命在自己面前逐渐流逝的痛楚，并且永生难忘。
    但这次不同。
    因为自己突如其来的疑问，宋威那一刻的恍惚最终导致了他的丧命。
    子弹
    一连几次躲避开来那些破碎的红色晶体，张强这才谨慎的看着骆驼国天选者。
    醉酒的董彬甩了甩头，起身举起椅子就朝着苏亮砸去，结果被苏亮一脚揣在胸口上，骑在身下揍，包厢的骚乱顿时引起了工作人员的注意，安保赶来的时候杨岚等人已经把苏亮给拉开了，苏亮甩开杨岚的手，指着董彬怒道。
    他终于知道，为何来自京都的神秘古武世家，多年来始终隐藏幕后，却要为了这门秘法。
    林中燕的绺子还剩下80多号人，人家还有300多人，打不了了。据守山寨之后，枪声逐渐停下来了。这帮官府的人把林中燕的山寨围了个水泄不通，连个苍蝇都飞不进来。
    一顿饭后，两人看着夜色不早了，也想要回家，大娘看着天色也并未阻拦。
    “知道了，我去送包裹，顺便打扫卫生”大卫架着两只猫头鹰，拎着包裹出了宿舍。
    还有人觉得这个仙人是在帮助龙国度过了一劫之后，再次返回了仙界。
    沈月伸了个懒腰，这活比浴池室帮工还要累，但是能认识这么多的灵草灵药等资源，是很值得的。
    五步蛇王可知道惹不起这个传奇人物，当即就跪在了黑袍的面前。
    越来越多的毒蛇，还在他的周围汇聚，而他自己身上，也已经被咬了几口。
    绕过动漫社的大柜子，苏涵涵的眼睛顿时一亮，隐藏在后面的动漫社，真不愧为动漫社。
    未等他声落，魔角马已经瞬移了几米，躲开了那道自天空劈下的厉闪，接着就奔驰起来。厉闪掀起了雨林的地皮，也让一只深藏在地底的八眼巨蛛暴露在空气中。跟在后面的黑龙躲闪不及被巨蛛的脚爪抓住，发出凄厉的嘶吼。
    那么烈的酒，他一人喝了半坛，怕是要睡到明日才能醒过来，曲清言想到顾若鸿那傲娇的性子就觉自己今日下手还是轻了些。
    韩俊熙与吴亦双紧紧相拥着，享受着活着的美好与宁静，把外面那种喧嚣都摒除在外。
    吴亦双微笑着，她料定只要这样说，李刚一定会赶来医院看她的。虽然她感觉不出李刚是不是爱她，但是李刚非常非常地关心她，却是错不了的。
    曲清言确实不知，余有台的信中就只说这些银两物资归她调配，若她愿意送到朱瑾睿手中，朱瑾睿定是会承他们夫妻二人的情。
    “伊一，对不起，我看你这么久都没了出来”，说完，叶少白轻轻地把林伊一额头前有些散乱的头发，理顺了一下。
    “这个，秦羽哥，箱子上面都写着东西名称呢，看箱子就成了。”那位西服的男人有点犹豫的道。
    杜正雅看了看两人，她也没有想到，林伊一在之前的日子里，受了不少的委屈，现在叶少白却这样宠爱着林伊一，不管做为林伊一的朋友还是姐妹。
    这三点要素合在一起，江柳发现自己已经彻底迷上这个叫“青青”的萝莉了。
    这虽然是君瑶第一次下山，她的名字还少有人知道，但她可是飞云门门主，刘乾坤的关门弟子，这番名头，知道的人也不少。
    摩兰云泽听出来了，但也不在意，他也不是当初的那个萌新少年了。
    但没想到，他的信仰，已经坚定到了这种地步，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副组长，居然是个催命符？
    中online的物资除了没什么时代感键盘鼠标以外，就是勉强派的上用场的不知名品牌的显卡，以及淘汰已久的cpu……这些根本买不上价格的。
    他绝对不会相信，公路求生过去这么久，这些善良的人竟然能够活到现在。
    最后他被逼得没办法，申请去偏远地区教学，那里没有网络，又一路上很崎岖。
    刚才开口跟她说订货5000斤，就想要南省的代理权，显然更是痴人说梦。
    "可，"胡媚儿欲言又止，"除非你想我俩今日都死在这里，"灵犀宗宗主见此只好使出这把杀手锏，加重了语气的说道。
    他望着云上那如鱼似鸟的熟悉身影，心头没有一丝喜悦，反而吓得面色惨白，出了一身冷汗。
    宋声声忍不住的翻了个白眼，正准备上楼的时候，楼梯传来动静。
    “今天怎么过来了？”布衣老板是个三十出头的精干模样，对外叫方明清。
    当江枫和燕南天来到赏月楼时，张凤武和张凤汐兄妹俩就已经等在包厢了。
    “很好。”东条明夫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临走还看了王丰一眼。
    兰天罗今天想提前去练功房里，聚精会神地进行练习，争取可以在切开术上，有所精进，因此把他分管的床位，交给了方子业处理。
    然后，他们就很顺利的回到了天泉观，路上再也没有杀手潜伏，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放弃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尘埃落定？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宋威的消息传过来时，姚文海正在开会，上面要来督察组，最近诸如此类的会议很多。眼看要退了，他不想出岔子。
    然而罗涵附耳过来汇报时，他还是破天荒地失态了。当他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时，全场的下属都在看他，尽管大家的表情都压抑着惊讶好奇。
    “咳咳……”多年的官场浸淫让姚文海快速恢复了镇定，他清清嗓
    江月明到不在乎那几个医药费，尽管她现在已经和陆明宇分手了，但是陆明宇以前很宠她的，给了她不少零用钱，她大部分都攒了起来，所以那点医药费对她而言无压力。
    谁也料不到秦天娇会突然袭击秦舞，而变故就在这么一瞬间，只见秦天娇满脸狰狞的袭击秦舞，轻而易举就把秦舞的一只手扭到后面，她还拖着秦舞往自己母亲的方向而去。
    不过这样的举动，确是最明智的选择，因为只要花上六个金币，就可以一天不用为食物担心，可以安心升级，要知道，怪物等级越高，那爆出来的肉和金币，几率也就越大。
    而刚刚战斗的视频呢，也在有心人的上传之下，出现在了论坛之上，只用了几分钟，这论坛就被直接点爆，而下面的回复呢，也是高达了上百万楼。
    “寒冰玄铁石在雪棉山，你若是要去的话，恰巧要经过望月涯，顺便帮我把五味果带回来。”燕满天说道。
    “韩千雨！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你有点男子气概好吗？”崔浩大声道。
    此声一出，柳三千身旁的漂亮男子倒是被吓了一跳，哆嗦了一下身子。
    信阳城，在这场战争中，是遭受劫难最深的边城，数次被黎国占领，又重新被炎国的军队夺回。又被黎国的士兵恶意传染上病毒。好在，边城的老百姓坚强又充满韧劲儿。战争一结束，街道两边的店铺，过半已经开始营业。
    她赶忙趁着这次有机会，便穿上了衣服，赶到了楼下去一探究竟。
    紫鸢脸上挂不住，又不能回嘴，毕竟二人身份地位还是有差，再不受宠又怎样，她还是霍澜渊明媒正娶的妻。
    而且，再回想细节，林满宴如果真的爱罗蝶，那么，在他回来，将沈家一家拿下的时候，就应该找罗蝶，将她安置妥当，而不是让她继续留在沈家，最终落得一个和沈绣音一样的下场。
    接到阿力的电话，他有些好奇，虽然有联系方式，但不常联系，就算联系，也是围绕着韩旸廷。
    还有酒吧的经理，说酒吧的顾客近段时间反馈，不想再听那么多情歌了，问她能不能多唱一些激情四射的歌，最好学学H国的舞团，把酒吧的气氛带动起来，让她上去跳个舞啥的。
    那是武道真气正在凝结，一旦真气凝结成功，可以在经脉中运转的时候，他也就突破武道三流了。
    这就彻底走偏了，非但神功练不成，还会走火入魔，让两人都万劫不复。
    一听这话，杨丹愣愣地望着他，心想，天啦！这人也是命运多舛，五年来，家里就一个寡嫂在等他，没别的亲人了。
    以前总希望莫婉清能承认他，跟舔狗一样，可现在呢，她终于承认了他，他却一点胜利的喜悦都没有。
    手起针落，几乎是眨眼间，三枚细如发丝的银针，便出现在李铁山面部的三个穴位之上。
    很大，可他也得到了普通人一辈子得不到的，所以他们无需有人同情。
第一百五十章 得偿所愿？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被那温柔引领着，言笑终于从那个可怕的梦境里逃出，甚至开始不自觉地回应着。
    待她睁开迷蒙的眼清醒过来时，映入眼帘的，是简商一张放大的脸，那脸上的红肿仍未彻底褪去，但却丝毫不能影响主人的英俊。而那双平日望着自己总是笑意盈盈的好看双眼，此刻也正情动地眯起。
    唇瓣胶着，男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我都忘了，他的探测能力，玩什么战术，硬刚吧！”奶妈恶狠狠地说道，显然张月方才那一下膝撞踢得不清。
    魏贤知道秩序是什么形态，正确的说，秩序没有形态，秩序恰恰就是由“玑”形成的。魏贤也知道长城秩序正遭受神佛两帝的攻击，但他鞭长莫及，而秩序所有的反击手段则就是秩序之主所拥有的。
    之后她回房睡了一个下午，我坐在她床边，为她抚平棉被上的褶皱，她的气息要比常人弱上许多，气血不足，却又受不得补，也得不起病。
    而也就是在现在，夏侯晋康再一次看到了箑之后，忽然间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凌震则给了姜陵天大的惊喜，不但随手扔给姜陵一个价值数十银币的中级乾坤袋，更是将赤心古琴赠予了他，那是完美品质的古琴呐。
    “这特么是怎么回事？中情局通过这个游戏来选拔特工？还是选冒险家去征战太空星河？要培养超人么？”姜陵几乎有七成把握确定这些一夜之前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新人，就是为自己来的。
    司灵被打断了也没见生气，只不过她很疑惑金医生对陆安可说话的语气，像是很熟的朋友一样。
    渐渐的，地面的动静变得嘈杂，混乱的脚步声在上面响起。张勤笑了笑，心里暗道：终于忍不住了？
    警察并没有选择开到这个工厂的外面，而是在距离工厂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下了车，由于不太清楚到底会发生什么事了又怕激怒绑架人的情绪，生怕绑架人有任何过激的抵触，所以警察们统一穿了便装，而不是警服。
    而周围血气方刚的士兵看着如此威武的将军，血气上涌，吼声不断，兵器砸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就像冲锋前的号角，震撼人心。
    逍遥在那天的路上等忘痕，他不知道自己等不等得来她，但是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这样。
    黄长老听闻这个条件，自知自己做不了主，所以回头看了看严雄。
    不过这人不会是太子，太子是不会这样悄无声息地回到房间里的，那会是谁呢？
    姚忆制定完计划之后，就开始准备相关的工作了，尤其是寻找合适的人员进行这项工作。
    突地一名男子跳了出来站在他们面前，皓月和朗日一愣，男子缓缓揭下披风，露出面容。
    “好好好，等我以后退出了这一行，我绝对会让你享受天伦之乐的，现在还不是时候。”萧晨苦笑道。
    洛言闭上眼，这不是不渝，这不是现实，这是梦，一场自己最期待的梦。
    确实！这是强子众人没有想到的，人太多太多了！多的他们都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人。
    婆婆凝视着韵阕，“你翅膀长硬了是不是？你要逃离我了是不是？我对你不好吗？我给你梦寐以求的容貌，我给了你第二次生命，你现在居然背叛我！”她沙哑的声音划破空气，韵阕捂着耳朵。
    萨罗不断在喃喃低语，完全没有发现自己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了一直食尸虫，食尸虫爬行的声音完全被萨罗自己的喃喃低语声全部掩盖，萨罗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点。
第一百五十一章 新的安排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将今天的最后一份待审核的稿子交上后，言笑瘫在座位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最近检查组要来本市，报社上下简直忙到飞起。近几年来的大大小小，凡是有历史遗留的稿件新闻都要翻出来重新跟进并审核。
    揉着自己有些酸痛的手腕，言笑苦笑着，心里默默地感叹一句，苍天啊，救救可怜的我吧。
    旁边的同事仿佛
    男子身材魁梧至极，腰间佩剑，身畔的树上，倒插着一柄长戟，却不是岳单所用的方天画戟式样，而是最为简单的长戟。
    作为一名督军使，在执行任务其间，郑鹏巡查时走马观花，有时装装样子都欠奉，急匆匆跑到博陵找人，让人感到有点奇怪。
    只是，岳老头的领悟还没触碰到何勇的时候，却见到何勇等效益三，随手一扬，一道七彩光芒就迎向岳老头的领域。
    随着星芒隐去，荒山野外的夜色变得更加漆黑，偶尔传来的鸟兽吼叫在这空寂的夜里幽幽传响，足见夜色之深邃，荒野之渗人。
    年关后，兵部挂职的一位儒将前往开封赴职时，豪言壮言，说我大好男儿当一手持剑一手舞墨，尽取北蛮偌大头颅，以平山河之患。
    哈士奇一路惨嚎，爪子挠地不肯进去，周九拍了拍翅膀，安安静静看着，略幸灾乐祸。
    难怪有人弹劾崔云峰玩物丧志，在轮值期间玩癞蛤蟆，失仪，自己在皇城溜龟也没人说。
    而现在那些企业，招聘没有经验的人，都愿意是那些大学毕业生，根本不会考虑到她姐姐这种情况。最后也就只能是去一些柜台卖卖手机冲冲话费的之类的事。
    何勇心念电转，就算他现在天品实力，从初期升到后期，需要四亿五千万经验点。若是帮助苏秀秀姐弟把实力提升到天品后期，就需要45亿经验点，他们两人就需要90亿经验点。
    “只要实行就行了，管那么多干什么”在她的身旁，一个光头壮汉淡淡的说道。
    苏宇被赌坊众人“前呼后拥”着朝镇上走，这一路上他都在想等下该如何破局。
    徐轩当即找出来几只心灵虫，在实验室中的机器帮助下，给心灵虫们加上了一道辨别程序。
    想到这儿，李衍又看向对面，只见那卢大师正忙着对吕三的骨朵进行开光。
    听到刘柳表姐的问话，卫晓乐扭头看向对方时，脸上出现了片刻的迷茫。
    他们表情狰狞，每一个动作都艰难无比，只能咬紧牙关为自己加油打气。
    这特么的，自己三人挣点钱，就跟唐僧取经似的，得经历九九八十一难。
    牛妖连忙后退侧身躲过，但紧接着又一道剑光扫向它右臂，牛妖只好将手里的人丢掉，闪身躲避。
    毕竟他们仨得到的公司福利，可以说是其他玩家绝对比拟不了的。
    杨善原本还不想跟林修崖和柳擎打，毕竟两人对他其实还有二十来点好感度，好歹算是朋友。
    “擦，真是垃圾。”林杰开骂道，好在林杰此时的靴子是蓝‘色’的，所以他直接换上，加暗影伤害可是使自己的暗影弹的伤害加强一点，他认为这样也不错。
    “汪！汪！汪！。。。。。。”豆豆和雪豹一看有人来闹事，而且还是刚才抢了自己吃的那些人，顿时不干了，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尤其是看到那人还指着李云飞，雪豹毫不客气的冲了上去，然后狠狠的咬了一口。
第一百五十二章 猫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哎听说了吗？今天要来大领导呢。”
    “大领导？多大的领导啊？”
    “......”
    不远处几个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着关于今天酒店的大新闻，说到最后，声音低得愈加让人听不清楚。简商在一旁听得兴味索然，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便推起清洁车离开了人堆。姓孙的队长嘱咐过，这个时间段一般会有经理过来
    若非她是实实在在的人，李尔几乎以为昨天不过是梦幻一场。然而如今想来，依旧颇感怪异。不同道的人，混到一张床上了？
    典韦也交出了暗箭的指挥权，由马忠担任，他则担任内政总管，手下有一只人数庞大，部门齐全的谍报队伍，同时也拥有一只装备精良，战斗力强悍的的部队。而暗箭仍然由他管辖，专门负责处理内部事务。
    在他的右首，依次摆放了十余席长桌，每桌之后，都坐着一位穿着百官袍服的公侯将相，或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或侧首笑语风流倜傥，竟无一人的神情相似。
    等到战局渐渐胶着之后，一直闷不作声的宏宇棋士们才对方才的一番攻防发表起自己的看法。
    当然和氏璧不太可能是翡翠，因为中国出产的大多数玉种都是软玉，比如新疆的和田玉；翡翠则是硬玉。  其实翡翠直到清朝初期才被引入中国，所以古籍概念里的玉石，都是指软玉而不包括翡翠。
    男人冷峻如山，步履依然稳定自若。曾经手下亡魂无数，如果没有铁石心肠，何以生存？公孙羽的嘴角沁出一抹冷酷的笑意。
    卡里阿克和武安国的锤子重重的砸了一起。出了一声巨响，火星四溅，二人都觉得耳朵嗡嗡做想，眼睛有点金星闪烁。双手麻，连坐下的战马也长嘶着后退了好几步。
    平日里本该有很多弟子在禅房内念经诵佛今天却是空荡荡的显得极为安静。
    战争让很多人发了大财，经济危机也催生了很多投机者。这是掠夺的盛宴，没人会在乎别人的口袋会不会干瘪下去，他们只在乎自己能赚多少钱。
    “不能每天都这样，你把你的开心建立在我的痛苦上，我受不了。”杨乐凡吓得着实不轻，要是每天都这样，他什么事都不用做了，只用提心吊胆就够了。
    而两人也都看清楚了对方写的字，那是一个成语，叫“假途灭虢”。
    而且，说到底夏葵也没有杀自己的意思，她更像在利用自己来刺激环落一样。
    其实他心里很紧张，这一次政变，虽然名义上他是挑头的，但是他是官僚出身，并没有经历过血与火的考验，也没有丰富的政治斗争经验，他的一切都太顺利了，所以事到临头，他并没有什么把握。
    看杨乐凡的装逼的样子，豹哥就很不爽，他边怒骂道：“草泥马比，真你妈有不怕死的。”边将拳头轰向杨乐凡的眼眶。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了，王后没有什么想说的吗？”等亚伯纳特走远，山口良子起身走到我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康熙的话还没有说完，十三阿哥和九阿哥就异口同声的喊着皇阿玛，不希望他能允了木惜梅的这个要求。
    所以，在南丽军马溃败后，南丽的将领气急败坏：兵士们逃走了无事，可是他这个主事之人绝对难逃一死。
    不过此刻，她还真需要好好感谢易跃风一番，感谢他没有色心大起将自己带回他的住所，可这镇宁王府却也随之变得不安全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靠你了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你站住！”
    就在保洁部众人边接受着经理狰狞目光的洗礼，边向楼上走去时，经理的出声再一次止住了人们的脚步。
    大家迷惑着回头，才发现经理的目光对准了一旁的简商。
    “你......”似乎怕自己的记忆出现什么差错，杨经理再一次冥思苦想了一遍，确认对这个年轻人没有印象后，才说道，“你看着眼
    一场金人内犯的战事影响所及是蒋士隆与其妹蒋瑞莲、王瑞兰与王母在逃难时双双与亲人走散。
    “看上去，是没有什么大碍。至于其他情况，还得返回京城后，才能有个论断。”天一想了想，向庄亲王报告道。
    年氏倒也露出舒心的笑容，她巾帕点唇低头咳嗽了几声，灵儿连忙将她脖子上的披风拢了拢，这大夏天的，年氏晨起也要披披风，身子很弱，不能吹风。
    “我说这些人能不能有点时间花在学习上，什么天使恶魔，我还吸血鬼呢！”顾影毫不避讳的乱说，角落里的血族听得心惊胆战。
    白罂粟刚刚看着白凌哪不爽的样子，真的是有些可爱，她都不禁嘴角上翘露出一抹娇笑来了。
    霍经武一进去，就发现皇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仿佛明白他的来意。
    两人同时前往留竹饭店，晋平商把两个醉呼呼的人从楼上弄下来，把人扔沙发上了，一抬头就看见推门而入的宋知樱。
    随后，管家让下人端上了一桌子饭菜水果什么的，弘晖抱着弘霖坐在腿上，亲自喂她吃饭。
    顾影那一炮炸的，要不是因为飞船有防震系统，怕是早就翻转起来了。
    难以置信的一幕！木合慌了，来不及抽出的分身，将一切温暖赐予萨仁。
    罗曼怡似乎是吃惯了他的软钉子，倒也不以为意的走到他的身后，冷不丁瞥了一眼他面前的电脑屏幕。
    又一道光芒飞射过来，姚洪再次一个狼狈的翻滚，不过这次他手中多出了一把弓和一筒羽箭。
    了解到情报之后，苏择马上就拜托齐薰珑去活动，自己也回去准备礼物去了。
    出了前堂，张明志的表现让张武很是诧异，赶忙迎上去询问，而张明志却只是一个劲儿的笑着摆了摆手，始终没说一句话，就算是秦墨上前打招呼，张明志也只是满不在乎的点了点头，带着张武便向府门走去。
    因为这个，所以无论什么地方，也管他什么位置，先把对手放倒再说。
    可是林非城一见姚洪，却一口不提那位姚洪是洪先生徒弟的事情，反而跟姚洪先和林悠儿扯上关系。
    楚天南美滋滋的看着蓝天白云，心中在憧憬着回去交差，他获得楚家继承人的场景。
    火大的韩彪挥手“咣当”给了她一拳，顿时将麦当娜锤蒙了，不过由于戴着头盔，仅仅只是受到了震荡，第一次没有在韩彪的拳头下晕过去。
    杨争命也是脸色一变。他跟左锋打过，深知左锋的枪法，但此时左锋所用的枪法根本就不是原来的枪法，现在用的高明多了。
    雷云天当然不是来的慢，而是许言需要重新注入真劲，随便找的借口。
    是宋惜惜没有容人之量，他倒是要看看，谢如墨娶侧妃的时候，她是否也会闹和离。
    许言目光微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到一阵阴冷感从身边飘过。
    虽然暂时兵部无人被问罪，但只要之后，他们用真正的行印来调动兵防，这件事一定会引起蔚呈肃的盛怒。
第一百五十四章 纸条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抱着猫准备出去的简商，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一群衣着低调却考究的领导们站在电梯外，目光或惊讶或好奇或淡定地望着自己，想来是不会想到一个酒店的工作人员在上班时间竟然抱着一只猫出现在电梯里。
    而在这群人的左前方，站着正欲将手伸向电梯按钮的一脸菜色的杨经理。
    一时间，
    然而陈飞却理都没有理会他这种动作，仅仅只是面无表情打量着对方，目光中不耐之色和冷意，好像越来越有些浓郁起来。他实在不太喜欢跟对方这样兜圈子。
    天火燃烧符纸，海王大长老再次占卜。十六个神龟卦卜跳跃转动，再次生成八个字面、八个背面完美对称的卦象。
    蒂娜似乎有点难为情，目光往莉莉丝身上游离了两次，却囔囔着似乎很难开口。
    有人到了两米左近白己居然尚未察觉，这在平时是不可能的事，人，一受到接近致命的创伤，连耳目的灵敏性也差得远了，孟轲心中叹了口气，慢慢抬起头来。
    于是两人眸光一阵急闪之后，下意识的便也开始向四周扫视，希望能够看到那位嚣张无比的火龙菩萨，同时却又不自觉的感到双腿间一阵稀碎的疼痛，然后两腿微微夹紧，手中的兰花指也几忍不住想要向裆间捂去。
    莱特这才发现自己的失礼，脸涨得通红连忙低头，那动作恨不得把头插到地里去。
    克莉丝汀和菲丽特应了一声后，连忙尝试着联系上德天使和主天使。一会后，克莉丝汀传来一声欢呼。德天使主动联络上了托勒密号，同时也带来了何莫名回归的消息。
    两股血箭几乎是在同时自两个缺了头的腔膛内喷出，而空中落下的光幕则有如一个灯光大师操纵的庞大聚光灯，还在切割般闪耀着令人目眩神迷的灿然光芒。
    轰隆隆……第四道天雷落下，击破了超级禁咒的天海深海海浪冲冲突刺术。
    姬然被大野人带进了野人部落，随着姬然的到来，整个部落都开始沸腾了，那些先前跳舞的野人们，也停下了舞蹈，兴奋的叫了起来。
    如果……如果真的被李宥查到，昀儿就是侯府对外声称的过世的世子，那么，关于昀儿的身世，还有之前苦苦隐瞒的许多事情，都会大曝天下了。
    萧夫人觉得儿子很奇怪，想着儿子在皇上身边做事，一定是知道什么。她双眼转了一圈，然后问儿子。
    “你们俩聊什么呢？大家都敬了酒，咱们这一桌也去敬个酒吧！”白欣欣提议。
    感情这个名义上的父亲是觉得自己故意的，所以这会儿是在质问自己。
    然而，就在此时，梅子衿却是从天而降落在了水卿卿的身边，手中软剑在内力和怒火的贯穿下，化道一道道杀气勃勃的横练，朝着四周的刺客横扫过去，所到之处，死伤成片。
    不能再这样子吃下去了，他感觉自己真的要吃到失味了，没试三十种，也得试了二十种菜了。
    被火焰擦着面庞而过，直到现在林浩还是觉得有些火辣辣的感觉，虽然并未给他造成什么伤害，但是面庞却不是那么的舒适，仅仅是血实境初阶，她的火焰就如此的厉害，若是境界高了，那得有多可怕？
    不等他把话说完，水卿卿全身猛然一怔，下一刻在他怀里转过身，惶然的看着他。
第一百五十五章 会面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如此之快的见面，是出乎简商的意料的。
    精巧雅致的茶室里，安静得只能听到茶水煮开时发出的咕噜声。
    透过一层层袅袅的热气，徐锦舟将沏好的茶递向盘坐在对面的年轻人。
    “年纪大了，也没什么爱好，自我感觉茶沏得不错，来尝尝。”
    惶恐地起身接了递过来的茶杯，简商低头细细地品完，恭谨地微笑
    声势浩大的火柱冲天而起，爸爸他被火焰柱吞噬着，高温炙烤着爸爸的每一寸皮肤，烈火燃烧着爸爸的各个身体部位。
    鬼手出来了一声的惊呼，神眼跟郑帅也不什么了，花生双手插着胸，看着那个远处漆黑一片，心想，这大半夜的难道是集体梦游了？
    老人们还说，最近老有陌生的面孔出现在村里，是中年男人，外乡口音。有时从“运动忙”林凤山家里出来进去。村子本来不大，加上冬闲，街上闲散人员多，往往引起别人的注意。人们不知道什么原因。
    孟柱桩带着楚寒和范龙在最后，由于楚寒和范龙的度慢，他仨走到此时才赶了上来，一到这就看见俞雪婧和汪军被两名道士模样的人压着打。
    这个气息很熟悉，熟悉得才仅仅片刻，便能触发了许多尘封在内心深处不愿想起的人和事。
    严乐一听，心想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高放和郝永忠融合二虎三虎境界后成了明劲中期武者，武功是比6火生强，还可以点穴了，这回省事了，让他俩出手就是了。
    诫谄一个一个字的抄，但也不是每天都抄，纯当安慰自己，想起来就写一点，先抄写的是原姑娘的部分，抄了几天，陆陆续续的抄完了，还算满意。
    篱笆墙重新翻修了一下，院内的杂草也都清除了，正屋里的桌椅板凳配备完善，还在那张又冷又硬的木板床上铺了一层薄毯，与外间相连的横梁上也挂了一帘纱幔，看上去像模像样的。
    凛无语凝噎。这年头，满天神佛真不容易，以前的人吧，求神拜佛无非是求个心安理得，现在，还他妈的要管试卷。
    强哥攥起拳头，一拳朝着邵帅挥了过去，刚才强哥已经展示过了自己的拳劲，他一拳可是连酒桌都能打出裂纹。
    这时候手机果然已经回到了卫澜手里，等电话一接通，赵子建才知道，她们这些老师和学生，居然还被困在市一中，正在开大会呢。
    林道运转灵气，用力抽回裂马枪与枪武魂，但对方的手，如同山岳一般，牢牢抓住枪尖，令他不可移动半分。
    这一刻，每一个秦军战士全都十分兴奋，他们兴奋的是王朝没有让他们失望，人王没有让他们失望，大秦王朝还是那个不可战胜的王朝。
    今天一大早，游月夕应付着订鲜花膏和胭脂膏的客人，那过来送货的师兄穿着一身湛蓝色的长衫往了这边走来。
    那人头一缩，回头一看，却见到游月夕一张愤怒的美脸朝着他翻着白眼。
    赐死剑气是牺牲自己的生命无视对方的护甲、护盾造成真实伤害。
    “那个推广的钱你要得急吗？急的话我一会儿就拿给你。”柱子猴着腰，一手紧顶住胸口。
    “放肆！武关是我们秦国的武关，你算个什么东西？一条狗罢了，请注意你的身份，否则本将不介意杀了你。”岳飞站起了冷声道。
    楚儒轩其实也奇怪，今天一直觉得有人盯着，可是他只当是精神紧张，哪里知晓竟然还是真的被人跟踪。这事情最好不要让那两个知道，要是知道了回头可不得把他们笑疯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失联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小罗，小罗！”
    开了一天的会下来，姚文海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他疲累地倚在沙发上，对着门外喊了两声秘书，却并没有得到像往常一样的回应。
    “去哪儿了？”姚文海边支起身子向门口张望边咕哝着。
    然而还未等他站起身，办公室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笃笃笃”
    “进。”
    以
    你比我那些师兄弟都有骨气，他们只会顺从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我不喜欢他们。
    几名军士上前，共同抬起巨大的门栓，轻轻一拉，那门就自动打开了，许多黄土团滚落进来。
    可以说从他变成阴鸦的那一刻，他的道路就开始向着完全不同的方向行进，他已经不再是普通人了。
    都是长得很好看的孩子，所以对于有些本该以搞笑为主，却更加在乎长相的，像是朴辉顺，有时就是会烦躁。
    有点着急的金郁楠也走了过来，看见张邵苧腿上的伤口，心里都是一阵惊慌。
    说完这些，李如龙便走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魏光他们这些人去处理。
    “我其实也是误入了这里，本来是想救那墨龙的，结果看到了你，就试了一试。”于皓说道。
    一身很普通的学生校服，卷毛，长相没什么特点，表现？完全紧张的样子，让坐在桌子前的四位老师，完全没有期待。
    另外那边的许菲，也是一样的动作，利用衣服的掩护，狠狠地掐了曹越一下。
    毕业前，就霸占学校校花位置四年，毕业后，就成了学校最漂亮的老师。
    她急得心慌意乱，她听说现任的神君是任神君的儿子，法力高强。
    待黑衣男子走后，林雨便被夏烨一路带来此处，路上二人相谈甚欢，林雨也在旁敲侧击之下将此地弄了明白。
    ‘激’情后，顾萌怒瞪着关宸极，泄恨似的在关宸极的肩膀上狠狠的咬了一口。然后立刻的，顾萌就叫了出来。
    夏侯策的话顿时让柳心荷一阵心惊，只觉得面前一片灰暗，眼前一黑差点晕倒，看着夏侯策冷漠的脸庞，她不甘心。
    先前说话的青年修士闻言面色一变，不过想到刚刚同伴说过的话竟真的开始掌嘴起来。
    顾萌怔了下，哑然失笑，而后摇摇头，跟着汪子涵一起走了出去。
    “呵呵，付道友何必如此心急，离我等约定时间不是还有一日？那两位绝非失约之人，更何况我们已经等了十年之久，再等一日又有何妨？”皂袍老者气定神闲的说道。
    这一路上，晋囱从阿金说话的口音，听得出他是这一片区域的人氏，便问起他的家族或宗门，阿金也就从实回答，他便是不远处朋山地域谢氏家族中人，云游在外数百年，而今方始回到家乡。
    关宸极已经发动了车子，车子朝着顾家的方向开了去，并没立刻回答顾萌的问题，而是先给顾爸顾妈打了电话后，才收起手机，正儿八经的说了起来。
    而现在，后方的大本营受到袭击，对前线的影响是巨大的。在木叶村恢复运作、重建防御体系之前，是不可能指望有增援了，整个部队的补给也成了问题，更糟糕的是大伙的士气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顾南升右手伸到左肩之后，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连续开启邪恶之力，浑身就如散了架一般酸痛。
    戒指一离开手指，骑士的身体上便放射出了淡淡的金色光芒，随着光芒的逐渐褪去，他的外形也产生了极大的变化。
    人这一辈子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人活着就得做事，要是不做事情，那还活着干什么呢？
    黄来福看向这些人，胡林村民的贫困，是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的，许多人衣着破旧，脸有菜色，四周的房屋也是低矮。和沿途乡村，还有县城中的人们一比，生活明显地窘迫了许多。
    “难怪都说牛头的冲锋势不可当。”一个阴冷的声音穿过了杂音。似乎是着的牙齿缝之间迸出来的。
    而后，大胜之余，就得知了与他们领土接壤的辽国被共和国给吞并了。如此，不管是为了探明新邻居的当前政略，还是趁机瓜分一下辽国资源，他们都要来李民的共和国摸摸底。
    魏晓东接过来，看着这用烧热的石头烤成的烧饼，闻着那烧饼上发出来的香味，魏晓东先咬了一口，在嘴里嚼着，“好吃，真好吃。”魏晓东几口就把一个饼给吃完了。
    温暖的阳光洒满大地，在阳光的周围，一层层红黄色的光晕，使得整个太阳看起来多了一层层的迷幻美。
    在她的心里，已经把宿好好当成气压夜曜的人，于是心里对她的印象更差了。
    “抱歉，不需要。”就在宿好好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徐仲只感到一股黑气冲荡进肉身之中，极其粘稠浓密，在肉身之中流动。
    夜曜挑了下眉，精致白皙的侧脸，像冰雪王子，握着她的手，不在意的模样，牵着她的手走向前。
第一百五十七章 眼泪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每个城市里，出租车司机大概都是最社牛的人群之一了。
    此时，正在飞驰的出租车里。
    广播里正在播放着关于这个城市的近来的热点新闻。司机一边支着耳朵认真听，一边将方向盘打得游刃有余。
    后座的言笑和简商靠在一起小声地讨论着今天想吃点什么。
    自从从临市回来后，简商便再也探听不到关于检查
    在项彪身边的年轻人都异常激动，几乎就要开口答应了，项城曾经是他们项氏一族的封地，对他们意义重大，项氏一族从离开项县开始就无时无刻不想要重新占据自己的封地。
    当然，她并没有说全部的，只说是经过一番的努力，才把人给救出来，顺带着捣毁了那个点。
    安昭找了太医，可太医诊断不出症结所在，安昭便以为自己只是累了。
    场面如此高涨，场中的紫烟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优雅的礼貌地欠了欠身，然后就缓缓走了下去。
    韩秀娥先给林行倒上一杯，然后又给自己倒上一杯，随后举了起来。
    而且如今他展现在外界的，也不是他全部的实力，譬如他还有一缕外界并不是知晓的火之法则，以及即将领悟的念之法则。
    永宁侯虽然不着调，但身上没有恶习，只爱买些古董，捣鼓捣鼓字画，到成亲后祖母跟母亲管他管的更严了，没银子之后父亲又娶了柳姨娘这个金山回来，永宁侯府是不缺钱的。
    而念之法则都这样的话，更不用说后面去参悟第二缕时间法则了。
    这个独孤素素不简单，要是换作秦昭昭遇到自己猝不及防的猛烈攻击，恐怕已经成功被自己近身了。
    北亭庄园在南湾半山腰，风景宜人，空气新鲜，就是交通很不方便，以前顾卿禾为了隐瞒结婚的消息，来这里都是自己开车过来，不过大多数时间他们不住在一块，就算来的次数少，也不妨碍这里的下属对她不喜。
    龙九儿在床上躺下不到三分钟，自己房间的门，被人在外面敲响。
    这些符纸都是二品的，每一张的威力堪比一个引元镜后期的修士的全力一击，二百张符纸拿出来，一起点燃的话，那就是相当于二百个引元镜后期的修士一起使用真火炼丹，威力可想而知。
    我靠，不会吧，这么灵验！她刚刚才对着山神磕头祈愿，山神马上心灵感应，这就派人来拯救他们了？
    次次都是冲着拓跋枫来的，但是偏偏来的杀手分不清敌人究竟是谁，看着她和拓跋枫是一路的，直接就喊打喊杀。
    她这低迷而苦涩的话，让薛父心头一抽一抽的疼，他的唇角动了动，终是没忍住心中的困惑。
    当今皇上需要他们为自己巩固江山，但同时心中却是越发的忌惮。
    也不怪她想戏弄江止，而是这家伙长着浓眉大眼，沉稳大方，实则心思活络，鬼点子极多。
    上次被霍霄偷袭了一遍，差点被人给撞破了，直到至今还心有余悸。
    那时的英姿飒爽哪去了？此时的自己，软弱无力，这般柔弱无骨地躺在床上，跟个废人又有何异？也不知自己几时能下床？
    武魂城有一个供奉殿，以前任天使斗罗千道流为首，供奉殿有七大供奉，魂力等级全都在95级封号斗罗以上。
    因为被陈锋打的满脸是伤，薛梅差点儿毁了容，直接请了半个月的假，现在连买菜都不敢出门，当然不肯见外人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放下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终于结束了一场兵荒马乱的检查。
    站在医院大门口，回望了一眼刚刚出来的住院部，简商忍不住叹了口气。
    检查结果出来，那滴眼泪，用医生的话来讲，是一种正常的生理现象，目前并不能代表什么，而且高毅现在也并不没有苏醒的迹象。
    刚刚燃起的一点小小的希望之火就这样熄灭，简商有些难过。
    明白
    这是一个海边的露营基地，修建在一个山坡上，里面有许多建筑，还有帐篷、厨房、篝火广场等等。
    但再解析一下它的编曲，又会发现这首歌其实有点儿东西，但不多。
    毕竟这东西，就算是在嫂子娘家，那也是舍不得吃的东西，都是要拿来卖钱的。
    宁卿却无所谓，她贱兮兮挪开对方那双白皙的不像话的手，恬不知耻地掏出了赤红丹珠，正是她那日收了黄猫精得来的元丹。
    既已醒来，宁卿便无心再睡，抬头见窗外天刚鱼肚白，她带着杜白容赶去凌都。
    既已吃了噬心散，那发丝要掌控她的神志该容易的很，怎会被拒绝呢？
    而这杀手甲和杀手乙，明显是较为擅长隐藏，并没有让倪红缨一下子就觉察出来。
    别看他只是吃了一盒冰淇淋，但是在幻术空间内，时间已经过去七天了。
    有那么一瞬间，杜白容以为是她的卿儿回来了，可她知道不可能，这人虽然名字也有个“宁”字，却实实在在是个公子哥。她将那点落寞收下，任其挽着进了大宅。
    方青古血液落下之后，随着树叶的凌乱，木头人就宛如突然出现了一般，呈现在众人眼前。
    洛倾风回到院子，就看到龙行躺在院子的睡椅上，无所事事晒太阳。
    他们也需要恢复，今天好不容易占领了的寒休庭，的确不能太过着急。
    羽凰兽也抬首冲着风天佑叫了一声，灵智极高的它显然听懂了璃梦晨的话语。
    宋利剑太了解顾倾城，挂断电话之后，就别打扰。他连打电话给她的勇气都没有。
    温影没有说话，顾熙迩说，我见过爸爸最喜欢的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你。
    饶博扬相信这绝对不会是唐郁的推托之词，要是唐郁不愿意的话，一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丹钰和云落两人听得稀里糊涂，这怎么听着，像是什么临别交代。而且交代的那些事，听着总是藏了一半的话，这个舒堇渊，到底想说什么？
    “你想怎么赌？”猛虎直接问道，难得蓝右飞认真起来，他没有一点扯皮的心思。
    “不敢，能够办到三哥，是麻六的福分。”麻六忙道，随着陈淼在76号的地位不断上升，他们当初投靠过来的，都得了好处，起码字沪西，提陈淼的名字，吴大块头的人就不敢来骚扰了，警察和巡捕也绕道。
    在这个正经工人都挣不到五十的时代，他们这家私营企业，给工人开的钱，比大工厂的工人都多。
    许苍攥紧拳头，满脸青筋暴起，甚是愤怒。这秦焱竟然直接无视他，这简直超出了许苍的心理承受底限。
    三人被绑得象粽子一样扔在了马车旁，贾千千没有再争扎叫嚷了，既然挣扎叫嚷无用，倒不如省点力气。但那目光，却一直追随着络腮胡子，直到他们隐没在山林之中。
    “哎呀，看来我傻呀，我早应该问了。”雷鸣佯作懊悔似地一拍大腿。
第一百五十九章 情动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辗转，吮吸。
    简商霸道又缠绵的吻向心爱的女孩。他用力地将她抵在树上，手却又温柔地垫在女孩的后脑。
    “言笑……言笑……”一边吻着，一边呢喃着女孩的名字。
    这吻来得突然又炽烈，言笑本就晕乎乎的脑袋此刻更是晕头转向。她有些害羞想躲，然而伸出的手却又不自觉地攀上了男人的腰。
    两人唇齿
    简然见石锥精准的击中玉瓶石佛的脚底板，直接将他贯穿，白光顿时消失，全身犹如凡是碎裂落入湖中。他兴奋大笑，没想到下一刻他也掉进湖底，被一口水呛得鼻涕直流。
    捡起金币唐程走到草丛边上，卡纳已经整个身子钻出了草丛，看起来他现在是很相信唐程的实力了。
    姚忆听着他们之间的争吵，逐步的在了解整个内情，很多内幕一一的浮出水面，让姚忆惊讶万分。
    因为在西方世界中，财产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在沒有主人允许的情况下就擅自从银行中调走资金，这无疑就是打劫。
    “大哥，现在警局已经在我们的控制中，现在权势可是扩大了将近两倍，这样一來东阳市就沒有敢跟我们叫板的人了。”陈立海心里暗道，双眼闪过一道冷光。
    “这些人把你师哥掳走了，我一路跟到这里就顺手把他们给解决了，你是不是该感谢我？”鬼蝴蝶站在灯光下才显出他白色裙子上的血迹，而且她的手背好像也受了伤，可以肯定是和人大战了一场。
    “很感谢各位股东在百忙中‘抽’出时间参加这个会议，所以客套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今天有三件事情要宣布，我希望各位待会能够提出自己的意见。”唐明轻声道。
    不过现在想想，应该就是因为自己那么多年的啰嗦把老天爷给惹毛了，要不然怎么会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把她丢到这个陌生的时空来了呢？
    才子再也不好意思麻烦这一家人了，他试着下地，试着走路。虽然脚还有一点痛，可是已经不耽误走路了。
    “我要罗汉血，纯阳之血。”婆婆转过身，看着窗外的月色，她眯起眼睛冷笑。
    到时候万一成了，赵沁儿与心上人终成眷属，赵羡之抱得美人归，而她身边又少了个妨碍她进县城的烦人精。
    燃火的城池，尸横遍野的战产，就好像梦回几千年前……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马革裹尸的冷兵器时代。
    “刚才已经介绍过了，这里是加拿大育空，虽然现在育空正值盛夏，可是我不得不说这里真的很冷，另外这里也很大，真正是数十万平方里的蛮荒之地，不过这里之前可是著名的淘金热之乡。
    “不是，你们不会相信这个唐明能打出这样的成绩吧？”伞兵惊讶道。
    年幼的她不懂这些东西的价值，只觉得好看，将银叶子盖在眼睛上，迎着阳光咯咯笑着。
    仔细看十姥爷的衣着打扮和谈吐气质，不算多么有钱，但经济条件应该还不错，衣食无忧，至少比家里的十姥姥一家子过得好。
    假以时日，这些人必会达到一个极高的成就，他们的实力每一份提升，都会坚定他们对少主翔天的信心。
    李星星还记得自己一个月领一斤油票的经历，姥姥做菜经常拿油布往锅里擦一擦，而不是直接倒油，可见油的稀缺程度。
    看着议器上显示的那一抹绿光，这才多长时间……？！医生的眼中不禁露出了惊异之色。
第一百六十章 天亮了 - 待到黎明苏醒时 - 日日白日梦

    清风山山脚下。
    在踢完视线里的第十颗小石头后，言笑终于百无聊赖地停下了作怪的脚。
    前一天晚上杨洁发消息要来爬山，央求言笑作陪，想来周末无事，言笑便也答应了。
    只是杨洁在消息的最后，嘱咐她叫上简商一起。
    红着脸犹豫了半夜，言笑才将好友的邀请通过消息转达给那人，却不成想半夜一点多
    所以此刻爆发的裂魂闪，着实是惊人，那元涛在惨叫声之中根本就没有防范这样的力量，直接中招。
    那魔兽亡魂，再次发出暴吼声，这代表了它的愤怒，似乎感觉大萨满从它的口中夺走了最美味的食物。
    与此同时，苏浩然的手上加力，轻松的扭断了面前m国佬的颈椎。
    正月，拘刷河南、陕西、辽阳三省及上都、大都、腹里等处汉人马。
    六月，辽东搠羊哈及乾帖困、术赤术等五十六名吾者野人以皮货来降，给搠羊哈等三人银牌一面，管领吾者野人。
    看着那几乎要将天都一并烧穿的海量黑色火焰，秦浩知道这巫妖王这一次是动了真格的，而他也只有避其锋芒了。
    对于这件事情，苏锐并没有详细过问过，但是，如今信义会和青龙帮已经把华夏地下世界的其他势力远远甩在了身后，势力深广，业务繁多，资金流水巨大——这种富得流油的状态，是很多势力所羡慕不来的。
    在这同一瞬间，端木侯和他身边四名修行者的面色被这股气息镇得无比惨白。
    一定是有别人把这两兄弟给捞了出来，而且还帮他们设下了埋伏自己的计划——把苏锐和法蕾尔分割开来，用后者来要挟前者，还真亏他们想得出。
    为什么男人可以把浑身上下的每一处都练的很坚硬，但是那个地方却不行呢？
    对于做早饭，季流年没什么异议，反正是她自己也要吃的，而且盛世救了她，就当做感谢吧。
    花前世拉着千皇在云端上一直走，一直都，茫茫的云海哪里都一样，他也不知道要拉着他去哪，只是一直走。
    林萧嘴角一抽，这妞是怎么知道自己三人走这里的？！难道这妞还有超能力不成？
    为了报仇，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翻过，甚至，还安排了自己的儿子被亲生父亲杀死？
    慕容离明显也有些慌了。一种巨大的恐惧萦绕在我的心头，违逆天地法则，倒回时光，会扰乱既有的历史以至于使整个未來混乱，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并不是对慕容离的惩罚，而是……时空的崩毁。
    “啪！”一记响亮无比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澹台骜的左边脸颊上。
    顾微然的脸色已经凌佳佳这一番冷淡，凉薄的话，变得有些苍白。
    亚诺从精灵球中出来，扇动着翅膀，静静的飞在道馆内，居高临下的看着亚当。
    皎洁的月光再加上路旁的石灯，将周围的一切都照的明晃晃的，梵雪依转眸四顾，不管是脚下的青石路、周围的石屋、还是墙角那棵粗壮的老梅，梵雪依都没有任何的印象，就连一丝丝的熟悉感——都没有。
    所以徐雅然插足南宫美宁和李益岚之间，做了第三者的事情，就在公司里传开了。原来刚开始的时候，只是同事之间说笑的。不过到了后来，就越传越真，好像真有其事似的。
    这样的剧毒气体，人只要吸入少量一部分，可以出现毒症状，头晕目眩，甚至死亡。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