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禁爱 “漫漫,又在看这个,你真的准备当刑警啊?”公安大学的自习室内,一个女孩轻声问。 问话的对象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她靠墙坐着,两条腿随意地交叠在一起,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得认真。 听到问话,她合上书,封面上写着“犯罪心理画像”几个大字,她笑眯眯地点头,“对啊,要不然我来咱们学校干嘛?” 路漫漫其人,从头到尾辜负了她家太后太上皇给她取得名字。非但没有“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伟大精神,反而是个凡事追求特立独行的问题少女,颇为愁煞人。 如果把她从头发丝到指甲尖抖擞个遍,兴许能抠出一个唯一符合她名字、九死不悔的爱好来——爱生活、爱变态。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为了能和各种神经病近距离接触,她放着清北不上,竟然选择了公安大,以后的职业选择的还是最危险、最辛苦的刑警。 那种工作哪里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能干的啊?为此周围的人都劝过她无数遍了,但是她对此异常执着,真正的九死不悔,谁说都没用。 今天是周五,她可以回家住两天,路漫漫收拾收拾东西回家,家里不出意外,冷冷清清的,没有一点人气。 只有自己一个人,她也不想做饭,点了外卖吃完之后趴到床上玩手机。 昨天夜里她的手机上突然出现一个文本文档,名字叫“禁爱”,她以为是自己下载的小说,但是从自己常用的绿江网上根本搜索不到。她抱着“该文档可能内含木马”的猜测,作死点开了这个文件,一看就不可收拾。 《禁爱》描述了一个充满深井冰的未来世界,小说女主角是个人造人,被完美主义科学家傅宁从培养皿中创造出来,随后作为一项战争武器落入控制狂国防大臣马修·弗兰西斯手中,接着又邂逅了帝国皇帝、皇太子、恐怖组织首领等等一系列有爱的变态组织成员,最后被逼迫成可一个更加完美的深井冰,完成了从*到灵魂双重升华的有爱故事。 路漫漫不仅看《犯罪心理画像》这类专业书籍,也看描绘变态世界的小说,她想要从各个方面了解他们。 【叮!宿主您好。鉴于您对各式变态旷日持久的热爱,顺利通过本系统的筛选,现邀您参加第一届《禁爱》体验活动,近距离与各种变态亲密互动,保证只有您想不到,没有您见不到】 【请问是否接受本次邀请】 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自称为系统的声音,按照正常人的反应不吓瘫都算好的,但是研究变态入魔的路漫漫第一反应则是欣喜若狂。 能够近距离接触那些人,简直是她梦寐以求的机会。 她是公安大的,但毕竟还是学生,根本没机会真正参与到刑侦过程中去。露|阴|癖大概是她从小到大唯一接触过的变态了。 “同意。”路漫漫毫不迟疑地回答,回答之后,她才反应过来,这不会是某个巨无霸公司秘密开发的全息网游吧? 【正在为您加载《禁爱》世界,请宿主稍等】 而且,她要去的是《禁爱》的世界啊! 路漫漫心花怒放,里面简直集齐了各式各样的典型与*型变态,每一样都是自己的菜。 趁着读条的空档,系统君为宿主做基本性的科普。 【宿主的任务是得到攻略对象最宝贵的东西,且必须由攻略对象心甘情愿主动奉上,不得采取诈骗等不光明手段获得。该任务一旦开启不可中途退出,任务途中宿主身死可借助系统复活,代价为身体敏感度翻倍。《禁爱》世界加载完毕,请宿主做好准备。】 【叮!】 路漫漫眼前出现了一副只在电影中看过的阴森画面。 她在一座老旧的房子里,房间内阴暗潮湿,有一种木头腐烂的霉味,还有隐约的血腥味,借着窗户透过来的微光,路漫漫看到一扇虚掩的木门。 “你还在吗?”漫漫在心里问系统。 “任务过程中,本系统皆与宿主同在。” 漫漫随意地和系统搭讪。“我应该怎么称呼你?总不能系统系统的叫吧?” “我的名字是666。宿主可以称我为六先生。”系统一本正经。 路漫漫险些没绷住,她在心里大笑:“六六大顺?” 六六:“……” 不想和嘲笑自己的人说话。 路漫漫:“这什么地方,《禁爱》上好像没写。”她刚一抬脚,老旧的木质地板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在这样的场景中委实有些瘆人,但是路漫漫却毫无所觉。 六六:“……尽信书不如无书。宿主需自力更生。” 路漫漫:“……要你何用!”为啥别人家的系统要么软萌易推倒、要么傲娇小正太,自家的却是个心机小腹黑?! 听到路漫漫吐槽的六六呵呵一声,默默咽下了提醒的话,坐实了“腹黑”俩字。 脚下的地板一走一叫唤,伴着鸭子叫一样的协奏曲,路漫漫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房门。 正在调戏六六的路漫漫打眼一看,瞳孔瞬间收缩。 一具赤条条的身体背对着她悬挂半空,两个巨大的肉勾闪烁着寒光,贯穿男人的肩胛骨,暗红色的血从伤口处流淌出来,如同虬结的枝蔓爬遍了男人苍白的身体,最后汇聚于脚尖,无端让人想起屠宰场里被破开的半片猪肉。 有风从低矮的窗户中闯进来,头顶响起叮叮咚咚的响声,吊得很高的房顶上挂满了骇人听闻的刑具,密密麻麻,寒光湛湛,风一吹,刑具摇摆,相互碰撞,恍若风铃。 路漫漫视线下移,男人的脚下是一滩将要凝固的血泊,血泊中有不明固体,光线太暗,她看不清楚,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 “吱呀。” 地板发出惨叫。 把身体正面拨过来,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从男人胸前一只蔓延到脐下,皮肉外翻,里面的内脏不翼而飞。 伸手摸了一下伤口上的血迹,浓稠、黏腻,腥臭难闻,还带着微弱的温度。 这个人刚刚死亡,并且是在活着的时候被强行摘除内脏死去的。 路漫漫弯腰检查地面,血泊中的固体果然是碎肉块,估计是摘取内脏的过程中掉落的。 抿了一下手指上的血迹,路漫漫忍不住感叹,触感太真实了,这游戏是5d的吗? 六六:“……” 到底要不要提醒自家宿主,这不是游戏,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吱呀吱呀”的脚步声传来,路漫漫一抬头,就看到一个拿着匕首的男人走到门口,他脸色苍白,但是嘴唇却血红,像刚喝了人血一样,眼眶下一片青黑,看起来跟十天半个月没睡觉一样。 六六:“查理·哈里森,男,36岁,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死在他手上的人全都被开膛破肚,内脏不翼而飞,据推测应该是被他吃掉了。宿主小心,你是他的目标。” 路漫漫方才严肃的样子像是水面上的水鸟,扑棱着翅膀飞走了,她看着查理忍不住夸奖游戏制作方的良心:“不错,刚来就这么重口。” 六六:……完全不想和这样的宿主搭档怎么破?还有,大顺是什么鬼?谁给她的权利擅自给自己取外号?! 六六:“请叫我‘六先生’,谢谢。” 路漫漫完全忽略了六六的抗议,招财猫一样勾了勾手掌:“嗨,查理你好。” 六六:“这家伙很危险!” “呵。”查理·哈里森冷笑一声,声音沙哑冰冷,如毒蛇吐信,“还在微笑。笑着死去的人会不会更美味,嗯?” 冰冷的匕首抵在自己脸上,查理凑近她,盯着路漫漫的眼里闪烁着痴迷的光芒:“真美。皮囊这么美丽,内脏一定会更美,味道是不是也会更鲜嫩多汁……” 六六:“宿主快反抗,他真的会杀了你的!” 路漫漫只当这是游戏,并不在意,她低头一看,赤脚,光着小腿,膝盖往上是红色的裙子,伸出手,一个小小的数字编号刺入眼帘——“0”。 “0”是《禁爱》女主的编号,自己竟然跑到女主身体里了?! 不等路漫漫惊讶完毕,尖锐的刺痛猛地从胸前传来,疼得她眼前一黑。 查理抽回匕首,血红的唇勾起:“来吧宝贝,让我们慢慢玩儿。看到屋里的东西了吧,喜欢什么,我们一样样试。” 六六:“……宿主快反抗,如果死了复活之后所有触感会翻倍。” 路漫漫发现自己竟然会疼,这个游戏也太真实了吧? 她迅速意识到自己的处境,疼痛激发无尽的勇气。 门被查理堵住,她猛地后退,顺手抄起一把两尺长的铁锯,双手握住对着门口的杀人狂。 查理仿佛带着残酷的微笑,仿佛猫捉老鼠一样不慌不忙地慢慢逼近。 胸口的伤处不住抽痛,鲜血一直往外冒,路漫漫能感受到血液的流失,身体越来越冷,背上冒出了一层冷汗。疼痛让二十多年没吃过什么苦的路漫漫激起一腔孤勇。 查理越来越近,蓝色的眼睛冰冷残酷,她双手握紧铁锯,对准查理的头部毫无预兆地挥了出去。 只要查理避开,自己就能夺路逃出去,只要自己离开这个屋子,说不定就能获救。 铁锯如同黑色的闪电,快成了一道残影,“噗”得一声,嵌入查理的头部。 路漫漫:“!” 她什么时候点亮了武力技能? 六六:“零是傅宁创造出来的人造人,作为人形武器存在,各方面都非常完美,武力值高不是很正常吗?你到底有没有看小说?” 路漫漫:“……” 她只顾着看各种有爱的变态了,好像没怎么关心女主。 惊讶过后,剧痛重新席卷了路漫漫的神经,她捂住伤口:“这游戏设计的不合理啊,太疼了,我得先退出。” 六六:“一旦开始除非完成任务,否则无法中途退出。一开始我就告诉宿主了。” 路漫漫抓狂:“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强调一下?” 六六:“……” 强调了还有人来吗?当系统傻啊。 正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外面的阳光迫不及待地驱走黑暗,一群人大步走了进来。 路漫漫的视线不受控制的粘在了当先那人的身上,脑海中涌入一段陌生的记忆,与此同时,响起了系统提示: “叮!攻略对象出现。” 第2章 傅宁 “傅宁,男,28岁,华国有史以来最天才的科学家,帝都大学生命科学专业教授,极端完美主义者,宿主身体的创造者。目前好感度:0攻略进度:0%。” 六六说完的时候,路漫漫也读完了那段记忆。 零是作为战争机器被傅宁创造出来的,是傅宁最完美的成果。零拥有极高的武力值,这具身体堪称完美,但是她却没有任何战斗技巧,而且天性善良。这次零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就是因为傅宁要借助查理·哈里森磨练她。 《禁爱》是从女主被接连不断的“锻炼”逼得受不了,忍无可忍从傅宁身边逃离开始的,这段剧情并没有描述。 现在零才刚刚从培养皿中出来。 读完记忆的路漫漫:“极端完美主义者,这才是我的菜。和这种天才科学家相比,杀人狂什么的实在是太low太没有美感了。” 六六:“……您高兴就好。” 傅宁很年轻,因为常年呆在实验室,肤色很白,和查理病态的苍白不同,是那种很温润的白皙,仿佛发着光,他毛发极黑,和肤色对比强烈,像书上描写的美男子,但是深刻的五官又多了一种西式的硬挺,配上极黑的眉眼,于学者般的斯文优雅中多了不易察觉的锋利。 此刻,傅宁看着路漫漫胸口上的伤口微微蹙眉,受伤了,身体不够完美了。 路漫漫:“我是他最完美的造物,他应该会是最容易攻略的一个。” 六六:“……但愿如此。” 现实很快就狠狠打了还不在状态的路漫漫的脸。 路漫漫眼一眨,捂着伤口跑到傅宁面前,扬起脸,有些不安:“father,我好像杀了人。” 这是零第一次接受锻炼,在此之前她连一只蚂蚁都没有踩死过。自己最完美的造物依赖又期待的看着他,少女的身体被血液浸透,有一种残酷的美感,明明受了重伤,她看着他的样子却像初次猎食成功的幼兽,即有成功后渴望被赞扬的期待,又有杀人的不安,惹人怜爱。 路漫漫以为,这样的少女最能引起创造她的人的好感。 “叮!傅宁好感度-1。” what?! 六六:“宿主注意:目前好感度为-1,好感度跌破-10,攻略对象会选择直接毁灭宿主。” 路漫漫:“有没有搞错?” “叮!傅宁好感度-1。” 路漫漫:“喂喂喂!这到底怎么回事?” “叮!傅宁好感度-1。” 路漫漫:“……!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叮!傅宁好感度-1。” 路漫漫:“……我觉得是系统出故障了。” “叮!傅宁好感度-1。” 六六:“警报!警报!目前傅宁好感度为-5。” 不用系统提醒,路漫漫也看到了视野左上角的好感度栏里闪烁的红光。问题是她根本什么都没做啊,为什么这样也会跌好感度? 路漫漫此时已经有些发懵了,失血过多引起脑部供血不足让她头昏脑涨,*和头脑一起陷入僵硬状态,思考能力大幅度下降。 完美主义者……完美主义者……完美主义者…… 傅宁的好感度还在继续下跌,系统警报声“叮”个不停,很快就跌到了-9。 快想快想,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完美主义者!完美主义者! 路漫漫浑身都是冷汗和血迹,冰冷黏腻,路漫漫努力回想原著中关于傅宁的描述,他是个极端的完美主义者,最不能忍受的就是不完美的事物,能让他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好感度飞速下降的原因不用想,就是他认为自己不够完美。 路漫漫眼前突然一黑,失血过多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在她晕倒的瞬间,脑海中有灵光一闪而逝。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手拉住了傅宁洁白的袖子,挣扎着说了两个字:“救我。” 失去意识的那一刹那,她看见好感度堪堪停在了-9上,终于没再往下跌。 眼看着她就要倒在地上,完美主义者傅教授终究还是无法忍受自己的作品磕在肮脏的地面上,再添新的瑕疵,纡尊降贵的伸手接住她下坠的身体。 他的作品看起来一点都不好,区区一个查理·哈里森都能让她受伤,受伤之后竟然还傻乎乎的看着自己,完全不符合他创造之初的设想,就在他思考着是否应该毁去这个试验品,重头开始的时候,她突然晕倒了…… 这不重要,但是她晕倒的时候看自己眼神让傅宁心头一动。 他喜欢这样的眼神,充满了对生命炽热的渴望——她想要活下去。 冲着最后这个眼神,傅宁觉得自己很乐意再给她一个机会。 “叮!宿主快醒醒。” 大顺君聒噪的声音一直往路漫漫耳朵里钻,吵得她头昏脑涨:“闭嘴,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自己昏过去之前情势危急,她根本没来得及细想,现在回想一下,自己作为“零”的五感也太清晰了,她怀疑这本根就是个真实的世界,只不过不知道为何会有系统这样的bug出现。 既来之,则安之, 路漫漫不是怨天尤人的那种人,她叹了口气,说:“既然都把我坑到这了,就把游戏规则给我说清楚吧。” “……” 六六:“对不起。” 路漫漫忍下至理名言——道歉有用要警察干嘛,“……说正事。” 六六:“一旦任务开启无法中止,宿主如果想回去只能完成任务。否则只能永远在这个世界游荡,直到这个世界毁灭。” 自己作的死,跪着也要作完。 路漫漫沉默了会儿,开口又说:“好感度和攻略进度为什么还不是一回事儿?” 六六:“好感度代表了对方对您的喜爱程度,攻略进度代表的是您任务的进度,两者相互影响,呈正相关,但是又相互独立。” “说人话。” 六六:“……” 六六:“例如您吃饭,好感度代表了食物的味道,攻略进度代表了饱腹程度。” 路漫漫:“还有呢?” 六六:“《禁爱》世界和您所在世界一样,是真实的。但是并不像《禁爱》中描述的那样,这个世界具体的模样需要宿主亲自体会,那本书被后期加工润色过,内容已经失真,仅限参考。” “哦,那本书就是炸鸡排,看着好大一块,其实除了面就是骨头。” 六六:“也……也不能这么说吧。” 六六:“宿主要加油啊。否则只能永远在这个世界游荡,直到这个世界毁灭或者我没电。” 这句话系统刚才说过。 路漫漫虽然平时爱作死,但是她并不蠢,非但不蠢,还是个年年拿国家奖学金的尖子生,属于社会上智商较高的那一群人,一旦她不再自己作死,原本敏锐的头脑发挥应有的功能,立刻意识到这句话的问题。 大顺把“世界毁灭”放在了它“没电”之前。 路漫漫:“你的电池能用多少年?” 六六:“机密信息。宿主无权过问。” 路漫漫:“你不用回答,听我说就行。” 路漫漫:“在你的电池用完之前这个世界就会毁灭?” 六六:“……” 路漫漫:“世界毁灭和我需要攻略的那些人有关?” 六六:“……” 路漫漫:“是谁?这五个人当众,你有怀疑的对象吗?” 六六:“……没有。” 路漫漫:“也对,你看起来也没到能了解人心奥妙的层次。” 六六:“……” 宿主我警告你,对系统人身攻击是违法的知道吗? 违什么法? 废话,当然是系统自己制定的宿主行为法则。 路漫漫:“所以需要我来确定他们究竟谁才是罪魁祸首,对吗?” 六六:“哈哈,宿主您挺聪明的。” 路漫漫:“然后呢?不会还需要我来维护世界和平吧?” 六六有些气虚:“……其他人会帮助你的。” 路漫漫:“大顺先生应该去做生意,无本万利。” 六六:“宿主夸奖了,呵呵。” 本以为宿主是个不靠谱的坑货,却发现实则是个粗壮的金大腿,但是为何系统君的心里没有喜悦,反而充满了忧愁? 这份忧愁在傅宁推开房门的时候终于找到了由来。 宿主你再福尔摩斯有个屁用,不把眼前的好感度刷上去,等着换身体吧你! 第3章 爱情 路漫漫此时身处一个巨大的培养皿中,被不明液体淹没。她一挂,像一条鱼一样在水下呼吸,胸口的伤已经痊愈,连一道疤痕都没有留下。 傅宁走进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接,他审视的目光穿透透明缸凉凉地落在光溜溜的自己身上,神色平静,但是路漫漫却觉得他在用眼神挑剔自己。 果然是个完美主义者,无时无刻不在挑剔。她在心里嘀咕。 路漫漫:“大顺,傅宁这个小妖精不会没有性别意识吧?” 自己这具身体可是他最完美的造物,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都蕴含着无尽的力量和迷人的魅力,他的目光仿佛自带屏蔽功能,只能分辨出力量,感受不到魅力。 已经被叫“大顺”叫习惯了的六六:“是的。在傅宁眼中,所有的事物只分为两种:完美的,和不完美的。” 路漫漫看着左上角仍旧停留在-9的好感度,忍不住呵呵:“看来对傅宁来说,你家宿主瑕疵多得无法忍受啊。” 想起自己昏迷前那一闪而逝的灵光,路漫漫重新分析了傅宁这个人。 作为一个极端的完美主义者,傅宁对任何事情的要求都严苛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由他亲手创造出来的作品,更是不能有任何瑕疵,否则就面临着被毁灭的命运。 完美主义者不可怕,但是对他而言不完美的事物就要被毁灭…… 呵呵,可以,这个逻辑果然很变态。 傅宁想把零培养成一个完美的人形兵器,善良、依赖这些软弱的情绪是需要被摒弃的,她应该强大、冷静、坚定并且毫不动摇的执行命令。这样的零,才是傅宁心中完美的造物。 唯一能让傅宁喜欢的,就是把零塑造成他心中完美的人形武器。 她必须先让他满意,才有可能进一步达成自己的目的。 傅宁按下控制培养液的按钮,路漫漫周身的液体哗啦啦从缸内消失,她站在湿漉漉的缸底。透明门打开,傅宁伸出白皙修长的手:“零,过来。” 人形兵器不需要羞耻心,但是零滋生出意识开始,就有了人类的感情,和傅宁这个变态不同,零清楚的意识到了男女有别,如果《禁爱》主线剧情和现实没有太大的出入的话,说明傅宁容忍了这种感情的存在。 一个懵懂的女孩,因为“father”的不喜,努力克制本能的羞耻感,赤身*走到一个男人面前,会是什么样的表现? 路漫漫搭上他的手,□□的身体在异性的目光下微微颤抖,但是少女迈出培养皿的脚步却坚定又义无反顾。长长的黑发披散下来,微妙地遮挡住女性身体的特殊部位,随着脚步轻移,若隐若现。 傅宁握着零的手微微收紧,注视着她的黑眸慢慢晦暗难明。 很好,终于戳中g点了,傅宁这小妖精兴奋了。 演技满分的路漫漫走到赐予零生命的男人面前,低声道:“father。” 傅宁欣赏着自己最完美的作品,少女五官姝丽,为了伤口快速愈合,培养液中加入了生长因子,黑发疯长,将及膝盖,明明羞涩不安,却坚定不移地执行命令。 现在的零终于有一点他设想中的样子,这样很好。 傅宁撩起零长长的黑发:“这个东西,战斗的时候,会很碍事。”脱下身上的白大褂披到路漫漫身上,“把头发剪了。” 少女没有任何迟疑,身子一转,拿起旁边的解剖刀对准自己浓密的黑发划了下去。 她的动作太快,长长的黑发随着她转身的动作拉出一道优美的弧度,黑发自头顶流泻而下,如同一袭摇曳的华美长裙。雪亮的刀光自华丽的黑幕中乍然迸裂,丝丝缕缕的长发瞬间自由,飘飘荡荡地落了一地,围成一个圆润的半圆。 路漫漫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个满分:“力与美完美的结合,傅宁这个小妖精一定high翻天了。不枉我小学的时候上那几年舞蹈班。” 伴随着路漫漫自恋爆棚的嘚瑟,系统开始“叮”个不停。 “叮!傅宁好感度+1。” “叮!傅宁好感度+1。” “叮!傅宁好感度+1。” …… 好感度一直升到-5才停下。 找准了傅宁的g点,接下来路漫漫刷起好感度来就简单多了。 无论傅宁说什么都毫不迟疑地执行命令,在莫名其妙的被送入险境的时候出色的完成任务,每天都能收获一点傅宁的好感度。 然而好景不长,在路漫漫又一次顺利渡过危险之后,却迟迟没有收到傅宁好感度上升的提示。 目前傅宁的好感度为40,没有上升的迹象,完美人形兵器的人设所起到的作用已经达到饱和,她需要另外寻找新的途径。 路漫漫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个多月了,浪费一个多月的时间,她的成果只有40的好感度和依旧为0%的攻略进度。这样下去,她猴年马月才能回家。 不行,她要加快进度。 那个方法她本来不想用的,但是现在看来不用不行了。 六六:“宿主你想要干什么?” 路漫漫:“乖乖看着。” 傅宁活得像个机器人。从不抽烟喝酒,喝水永远只喝纯净水,少盐少油味道清淡;定时定点起床,从不赖床,即使是节假日;他甚至没有女朋友!路漫漫怀疑,说不定把他外面的皮肤割开,会发现里面不是滚烫的血肉内脏,而是冰冷的金属芯片。 六六:“并未检测到傅宁体内有存在芯片的可能,宿主这一推断可以排除。” 路漫漫:“……” 路漫漫:“连着你都偶尔幽默,傅宁却从来没有放松的时候。他难道不会觉得生活枯燥,想要寻求刺激吗?” 一个像精密仪器一样运转着的人,尝过爱情的滋味吗? 品味到了爱情的美好,他还舍得放弃吗? 而零作为一个懵懂的少女,身边又有傅宁这样耀眼的异性,会动心产生爱慕之情是很正常的吧。如果她的爱慕能有利于傅宁的“完美人形兵器”制造计划的话,他一定会配合。 只要他能配合,未来的走向就不由他掌控了。 路漫漫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堪称邪恶的微笑。 傅宁的生活太过严禁,很容易摸清楚规律,他兼任了帝都大学生命科学专业的教授,明天有课,现在他应该在批改学生提交上来的实验报告。 路漫漫到他的办公室的时候,傅宁正坐在电脑桌前看报告,千篇一律的白大褂穿在他身上充满了禁欲的诱惑,一双大长腿包裹不住,从桌子下面伸出来,几乎无处安放,西装裤因为坐姿的原因绷得很紧,勾勒出优美的肌肉线条。 路漫漫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她就是怕自己把持不住,所以才下意识地放弃了最容易走的那条路,现在看来,她完全可以渣一点的! 第4章 吻 无论到什么时候,学校的报告都有字数要求,即使是几百年后的未来世界也一样。学生交上来的报告基本上都上万字,傅宁撒了一眼就提取出最要紧的内容,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移动,配合光标选中不必要的内容,然后敲下删除键。 一万字的报告,被他删了九千,路漫漫看得咋舌,第一次觉得带自己的导师是如此的和蔼可亲,一万字的报告最多删自己三千字。 傅宁修改过的报告言简意赅,表述清晰,不可删减,实乃学术研究报告的最高境界。最后,傅教授御笔朱批:废话过多,重写。 打回学生的报告,傅宁抬头,就见自己迄今为止最完美的作品站在那里,还是少女的模样,只是眼中似乎带着无解的疑惑,看上去有些茫然。一点都看不出来她正乐不可支地脑补学生看到这几个字时的表情,在心里幸灾乐祸。 “零,怎么了?” 路漫漫专心致志的扮演一个被揠苗助长的人造人:“father,我发现人们都喜欢做一些奇怪的事情,这是为什么?” “什么奇怪的事情?”傅宁问。零很少问自己问题,但是当自己的作品被疑惑困扰的时候,他向来都会尽职尽责的帮她解惑。无知,更容易让她的成长脱离自己的预期。 下一刻,温暖的柔软堵住了他的嘴。 傅宁,三岁读小学,七岁读中学,十二岁被帝都大学破格录取,其后一直在国家科学院工作,十三岁申请第一个专利,十七岁修完本硕博学业,十九岁获得国际上含金量最高的化学和生物学奖,直到现在,他在物理、数学、医学等学科,均获得了该领域的最高奖项。 这一连串辉煌的经历意味着——他身边的女性全都比他大十岁左右,只要他不是恋母癖,他很可能还没有谈过恋爱。 他真的能抗拒人类本能的诱惑吗? 路漫漫贴上他的唇,忍不住微微晃神,想不到没人性的傅宁味道如此之好,清爽、干净、带着男性特有的热度。和傅宁这个连初恋都很可能没有的小处男相比,路漫漫简直可以称得上老司机了。 老司机顺势跨坐在他的腿上,手臂揽住他的脖子,伸出舌头,轻轻舔舐他微微张开的唇,然后探进去,好奇地来回游走,不小心碰到他的舌尖,连忙慌乱地退后,一副懵懂又好奇的模样。 少女脸色微红,小心翼翼地退开,轻声问:“father,这是什么?” 六六简直要为自家宿主的脸皮给跪了,它为了导入《禁爱》,侵入宿主手机的时候看到的好几个g的小电影和小黄文难道都是幻觉?! 路漫漫坐在他的大腿上,手臂搭在他的肩上,清浅的眼瞳亮闪闪的,衬得双唇越发娇艳。像一朵初绽的玫瑰,稚嫩又带着难以想象的吸引力。 傅宁看着她,眼中似有海浪翻滚,“这是‘吻’。”他尽职尽责地为她解释。 显然,一个名称的解释无法满足发问者的好奇心,路漫漫反问:“吻是什么?” “‘吻’是发生在亲密的朋友、爱人和亲人之间的行为,代表着对方对你的喜爱。” “但是,零,你要记住,一个人吻了你,并不代表对方真的喜欢你,你要学会分清楚这之间的差别。‘吻’是一种手段,而不是事实。事实上,大多数人在吻着自己并不喜欢的人。” 零是个高智商的少女,举一反三是本能。路漫漫点头:“吻了对方,并不代表真的喜欢对方,不吻对方,也不代表不喜欢对方,是这样吗?” “对。”傅宁很满意零的聪明。 路漫漫:“大顺,傅宁还没反应吗?” 六六:“没有。” 路漫漫直视傅宁漆黑的双眼,自从有意识以来受到的训练不允许她退缩犹疑举棋不定,她露出雨后初霁一般的微笑:“father,我吻你是真的喜欢你。” 傅宁眉眼含笑,点头:“我知道。喜欢是一种正常的人类感情,并且随着人自身的认知和周围的环境不断变化,今天喜欢的东西,明天可能就不再喜欢,今天不喜欢的,明天可能又会喜欢,你现在喜欢我,这很正常。” 傅宁的这几句话让路漫漫意识到,自己对他的了解还是不够。 下意识的追逐完美,追逐永恒,但是骨子里又不相信世上有真正的“永恒”存在。这个小妖精竟然还是个悲观主义者! 她怎么证明自己愿意给他永恒?难道要等到他死的时候还喜欢他他才能相信吗?她哪儿来的美国时间? 她仿佛没有听明白傅宁的话,只问:“那你喜欢我吗?” 傅宁点头:“我当然也喜欢你,零。” 少女开心的笑了:“只要你还喜欢我,我也会一直一直喜欢你!” 傅宁但笑不语。 关于“喜欢”的话题就此终结,路漫漫带着情窦初开的甜蜜离开了傅宁的办公室,“大顺,帮我看着傅宁的表情。” 六六:“他一直看着你,脸上……” “面无表情?若有所思?还是冷静漠然?” “……感觉,都有一点。” 路漫漫勾唇笑了一下,好感度没变,说明他并不反感零对他的喜欢,只是完美主义者天性中的悲观让他无法相信感情的永恒,他渴望永恒,但是理智上又坚信没有什么是真正的永恒,真是个矛盾的家伙。 就像他对完美的态度一样,天性中对完美的渴望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但是他又深知真正的完美是不存在的…… 等等! 路漫漫猛地顿住:“依照傅宁这种不完美就要毁灭的诡异脑回路,如果他认为这个世界的瑕疵已经多到了让他无法忍受的程度,他会不会选择毁灭世界?” 六六:“……!” 虽然现在傅宁看起来并没有要毁灭世界的念头,但是保不准以后他突然心血来潮,她本来以为傅宁是最没有可能毁灭世界的那种人,一个完美主义者,又不是反人类反社会的恐怖组织首领查理斯·霍华德。 现在看来,她要重新衡量傅宁在未来的作用了。 《禁爱》中,零是在被创造出来第三年离开傅宁遇见国防大臣马修·弗兰西斯的,在《禁爱》完结的时候,世界还没有毁灭,自己的时间至少和“零”是一样的。 就在路漫漫憋着大招准备给傅宁来一个刻骨铭心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她的计划。 路漫漫正在武器库里练枪,一个美丽优雅的女人找到了她。 “杜绮雯,女,31岁,傅宁的助手兼暗恋着,之前在另外的实验室,刚刚调回来。宿主小心,她找你准没好事儿。” 路漫漫:“……如果你的语气能不这么幸灾乐祸的话。” 少女收回枪,疑惑地回头,看着突然出现的女人:“请问,你找我吗?” 少女穿着紧身的运动服,勾勒出青春优美的身体曲线,杜绮雯的目光温柔和善,像是在看一个小孩子,这种目光让零下意识的不喜。 “你是零,对吗?” “是我。”少女绷着脸点头,语气不是很好。 杜绮雯毫不在意,轻声说着让零震惊的话:“我是杜绮雯,你可以叫我杜阿姨。阿宁让我来转告你,明天军方有人来接你,需要你去执行一个任务。” 零本能的意识到了杜绮雯的示威,她充满敌意地反问:“father为什么不自己告诉我,要你来通知?” “因为阿宁很忙啊,”杜绮雯化着精致唇妆的嘴微微勾起,“我或者阿宁告诉你,都没有差别,你只用乖乖听话就好了,阿宁最喜欢你听话了,对吗?” 六六:“诶哟这女人手段真厉害,这话分明是说‘我和阿宁是一体的,你这个提线木偶最好乖乖听话,否则阿宁就不要你了哦’,啧啧,这话要是真让我们单纯的零丫头听见不得伤心死啊。” 零脸色一白,猛地后退一步,浅淡的双瞳中仿佛有水光闪烁,稚嫩的少女不可置信自己最信赖的人这么看待自己,一边认为杜绮雯没有欺骗自己的必要,一边又忍不住期待,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希望亲口去问傅宁,希望听到否定的答复。 零咬紧牙关,纤细的身子挺得笔直,仿佛刀锋划过的纸张,犀利又不堪一击:“我要听他亲自说出口!” 杜绮雯看着少女的目光满是怜悯,她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在说何必自找苦吃。 她的叹息如同一根针刺入零的心口,少女抿着唇,大步走出兵器库,她要找傅宁问个清楚,为什么要让一个陌生的女人来安排自己。她可以乖乖的听话,但是她只愿意听他一个人的话。 六六:“可以,这很套路。” 路漫漫:“闭嘴,没看见我正悲壮着呢吗?” 第5章 情敌 悲壮的路漫漫冲到了傅宁所在的实验室。 他正在观察实验进展,身边围了一群研究人员,实验室的门突然被推开,零绷着一张姝丽的面孔站在门口,神情即愤怒又委屈。 傅宁放下手中的记录板:“关门。怎么了?” 零听话的关上门,深吸口气,压着嗓子问:“是你让那个叫杜绮雯的女人告诉我那些话的?” 有话为什么不自己告诉我,要通过别人的口? 她的双眼如同被水浸过的琉璃,清澈透亮,又带着轻轻一碰就会碎掉的脆弱。她望着傅宁,期待着他能仁慈一些,不要说出那个残酷的答案。 然而傅宁毫无动摇,仿佛看不到她的祈求,点头:“是我。你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为什么?”女孩追问,明明眼中已经湿透了,却还强忍着,执着于一个答案。 “没有什么为什么。实验出了点问题,我抽不开身,就让她去告诉你,仅此而已。” “是这样吗?”女孩仿佛不敢相信答案竟然如此简单,小心翼翼地追问,生怕自己不留神喘口气喘大了,把这个答案吹跑。不是像那个女人说的“我或者阿宁告诉你,都没有差别”那样吗? “是的。”傅宁点头,对零短时间内极剧起伏的心情视而不见。 少女却完全没有察觉他的冷淡,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破涕为笑,乳燕投林一般跑到他的身边,趁人不备冲着他脸颊亲一口就跑,完全无视了傅宁身边一群围观之人。 傅宁毫无波动,拿起记录板,问周围的工作人员:“刚才说到哪儿了?继续。” 路漫漫兢兢业业的扮演着情窦初开的小女孩,春光满面的和系统拉家常:“唉,大顺啊,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六六:“宿主,您说不好的预感的时候能不这么春风得意吗?” 路漫漫:“……” 路漫漫:“我好奇啊,大顺先生,到底是哪个缺心眼的造出来你这么个嘴欠的家伙?嫌自己活得太长了吗?还有,你的技能点是不是都点到口才上了?” 六六:“……” 路漫漫:“你这废柴系统,也就遇见我这种宿主,否则真得坐等世界末日了。” 六六:“……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宿主您这次又没刷上好感度。” 会心一击。 路漫漫默了。她终于明智的停下了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互损模式,“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任务。” 军方来接人,马修·弗兰西斯会出现吗? 马修·弗兰西斯,一个占有欲强到可怕的控制狂,凡是他喜欢的东西,必须要完全的属于他,任何敢觊觎他的东西的人,全都被他用最酷烈的手段报复回去,而被觊觎者,也会受到他近乎虐待般的掌控,他的东西,不允许有自己的空间、自由和思想,甚至不允许与外界沟通。 他,就是他们全部的世界。 路漫漫想想都觉得真特么带感,这简直在123言情深井冰系列男主角中最受宠爱的一类,粉丝数量极多。 不过,还是得先搞定傅宁这个小妖精,她得一个一个来。路漫漫有些惋惜的想。 即使是几百年后的未来世界,人造人在明面上来说也是不合法的,但是傅宁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取得了政府的同意,路漫漫经常能接到警方的通知,一部分找不到确凿证据的罪犯无法用法律手段制裁他们,就会找到路漫漫,希望借助她铲除那些人,这就是路漫漫经常执行的任务,也是傅宁给她安排的“锻炼”。 不过,军方的人出现还是第一次。 每次“锻炼”之前,傅宁都会抽时间交代一下零需要注意的事项,就像每次考试之前老师都会不厌其烦的告诉学生备好笔墨橡皮一样,这次是军方来人,比之前警方处理的问题看起来要重要得多,这项惯例自然不会被打破。 傅宁的实验室临近海岸,出门就是一大片温暖洁净的沙滩,如果实验室内不是密封状态,开窗就能嗅到海风的味道。实验室里面的工作人员全都住在实验室后面,那里有一大片住宅区,地下有类似于地铁的交通工具沟通住宅区和工作区,从家里出门到进入实验室,最多需要三分钟——上车下车走进实验室就需要两分半。 傅宁结束一天的研究工作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钟,其间杜绮雯找过他两次,全都被他冷淡的打发了,路漫漫陪在他身边,冲失望而去的杜绮雯做了个鬼脸,一副得意洋洋的孩子气。 傅宁脱下白大褂,露出里面灰粉色的衬衫,他皮肤白,穿这种颜色竟然也不显得娘气,反而有种少见的艳色,很是夺人眼球。 路漫漫跟在他身后。 傅宁:“饿了吗?先去我那儿吃点东西再回去。” 纯真少女路漫漫连连点头。 六六:“我真不明白傅宁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是要零做一个心狠手毒辣的武器吗?” 路漫漫在心里嗤笑一声:“果然还是个孩子啊大顺先生,还是太天真。就像驯养猫狗一样,让它们心动的玩具就在面前摆着,即使把猫狗锁在笼子里,它们也会想方设法的逃出去去拿这个玩具,再坚固的牢笼也有破绽,主人难道要时时刻刻看着猫狗?但是如果把这个玩具放到猫狗手里,最好在上面插满钢针,让猫狗知道,这个东西一碰就疼,即使没有牢笼,它们也会对玩具敬而远之。” “对零而言,‘爱情’就是吸引人的玩具,傅宁就是上面的钢针,他在教导她,这玩意儿,远远没有看着那么美好,碰了……会疼的。” 六六:“……”为什么它觉得能理解变态思维的宿主更可怕? 路漫漫还在感叹:“傅宁真是个天才,他不禁止零接触任何她渴望的,但是却会用残酷的现实告诉她,这些东西并没有那么好。久而久之,零还会被诱惑吗?从来没有经受过任何诱惑的坚定远远比不上历经千帆的不为所动。傅宁真是个天才,被他这么养着,零不变成深井冰才不正常。” 六六:“……”嗯,没错,变态中的天才,天才中的变态。 傅教授的完美主义表现在方方面面,例如——做饭。 傅教授认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生是不完美的,因此,即使有家政机器人,天才傅宁也会抽时间自己做顿饭,不巧,今天正好是他计划自己动手的时候。 路漫漫一进入傅宁的厨房就懵了。 流理台上几十种调料分门别类的码得整整齐齐,外面还贴着名字标签,后面一连串的拉丁文备注,从科属到味道全部囊括;另一边摆放着各种规格的刀具,银光闪烁,餐具上全部标注着刻度…… 这里哪儿像是厨房?分明就是实验室的翻版。 傅宁递给她一个一份菜谱,然后又拿出来一个……分析天平! 路漫漫盯着面前精确到小数点后八位数的分析天平默默无言。 傅宁已经开始盛米洗菜了:“把调料称出来准备好,带会儿我要用。” 路漫漫:“……” 六六:“哈哈哈,宿主你好自为之,傅宁可是个完美主义者哦。” 路漫漫捋起袖子决定和他杠上了,好歹她也是理科女学霸,称个调料能难住她?开玩笑吗不是。 菜谱上面写着各种调料的用量,她低头一看: “盐2.0000g。” 路漫漫:“……” 第6章 太子 傅宁以极快的速度切好菜,称好米和水,放油,开火,回头一看,路漫漫还在和纠结天平上的2.0835g。 傅宁:…… 傅宁把锅铲递给她:“看好火,我来称。” 路漫漫:“哦。” 他的手仿佛带有某种未知的魔力,在路漫漫手下左右无法归整的天平被傅宁一碰就老老实实的变成了2.0000g。然后是其它一长串的调料,液体统一精确到微升,固体统一精确到微克,傅宁飞快的称好了所有的材料,卡着表按照顺序往锅里放。 路漫漫站在一旁无所事事:“呵呵,真想让你穿越到我的世界,菜谱统一‘适量’、‘少许’,逼死你这个该死的强迫症!” 六六:“宿主,请注意,强迫症和完美主义并不相同,前者本人无法控制,后者是为了追求更加完美的结果……” 路漫漫:……她能不知道吗?她就是想骂他一句“死强迫症”,不行吗? 大抵世上真有天赋这玩意儿,傅宁的天赋技能显然没有点亮厨艺这一块。厨艺是颇为玄乎的一件事情,有人做饭信马由缰想起来什么放什么,做出来一盘充满写意画风的菜肴,吃起来竟然让人眼前一亮,而有的人条分缕析严格按照菜谱,拿出做实验的严谨来做菜,出来的成果吃起来也就麻麻。 傅宁不幸属于后者。 饭后,家政机器人默默地整理厨房和餐厅,傅宁拿出一台折叠电脑开始给路漫漫讲解明天的人物。 全触屏的电脑上出现一个胖乎乎的和善男人,秃顶、金牙、戴着眼镜,笑眯眯的,脸上的肥肉挤得一双不大的眼睛几乎成了一条细缝。 “林诺卡,世界上最大的毒枭之一,手下势力遍布全球,经营歌舞厅等娱乐场所,并在其势力范围内惊醒毒品交易,警方花费数年精力查到了他的老巢,位于南半球的一个小岛上,岛上戒备森严,需要军方势力出动,这个行动需要你配合——活捉林诺卡。” 傅宁说完,抬头,发现女孩根本没听,盯着自己的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傅宁:“记住了吗?军方怀疑林诺卡暗地里和安那奇组织有关,你是很关键的一环。” 女孩点头,有些茫然地重复了一遍傅宁的话,示意自己记住了,然后盯着他的嘴唇问:“我想吻你了。” 傅宁:…… “唔。” 不等他想好要说什么,嘴巴又被堵住了。 零是个好学的少女,从上次吻过傅宁之后,这段时间足够她学习充足的理论知识,并在傅宁身上付诸实践。 少女不再满足于上次的蜻蜓点水一触即退,显得更加勇敢热情,像是在品尝某种美味一样,细致耐心的一点点吞噬对方的唇舌。 她的手臂虚虚地环绕在他脑后,身体本能的寻找更舒服的姿势,和上次同样的姿势,却给了傅宁和上次完全不同的体验。 路漫漫:“接吻是需要技巧的,上次零什么都不懂,只能用舔吻这种初级的吻法,现在可以稍稍升级一下,试试‘推动吻’和‘吸舌吻’这种中级技巧了。” 六六:“……宿主你很乐在其中啊。” 路漫漫一边享受,一边和系统炫耀:“那是当然,接吻是一件多么愉快的事情啊,可以你没有实体,是体会不到这种*蚀骨的快感了,真让人怜悯。艹!” 六六:“怎么了?” 但是路漫漫已经无暇回答,男人在这种事情上有一种动物性的本能,无师自通的学会了高级技巧,一个“深喉”在境界上的压制了纸上谈兵的路漫漫。 缺氧造成了血液上涌和大脑充血,等路漫漫清醒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换了体位,女孩被男人压在沙发上,她呼吸急促,双唇艳丽夺目,一双眼睛茫然地看着傅宁,魂儿都不知道飞到了哪儿去。 路漫漫回神:“雾草,禁欲系闷骚果然不能撩,一撩就爆炸。” 六六:“非礼勿视,我什么都没看见。一点都不知道宿主被吻得险些缺氧憋死。” 路漫漫:…… 少女慢慢回过神来,双手不知道何时已经抵到了男人胸口,掌心下的胸膛结实滚烫,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砰”的跳动,每一下,都有一种难以描述的酥麻触感从掌心一直疯长到她的心里。 女孩贴紧他的胸膛,微微喘息着问:“它为什么跳得这么快?” “缺氧,神经系统受到刺激,交感神经兴奋,肾上腺素分泌增加,都是造成心跳加快的原因。” 傅宁回答的一本正经。 路漫漫收回一只手,拉着他的手按到自己胸口上:“我的心跳也很快。” 傅宁的掌心滚烫,碰到她柔软的胸脯轻轻一颤,从喉咙里哼出一声:“嗯,很快。” 路漫漫手掌移动,碰到了坚硬的一点,下意识地捏了一下:“这是什么?”问完又反应过来,“为什么变硬了?” 傅宁难耐短促地“嗯”了一声,蹙着眉解释:“乳·头,神经末梢密布,敏感度很高,寒冷或者其他外部刺激会使肌肉收缩。” 身下的女孩似懂非懂,眼睛慢慢下移,那下面那个滚烫坚硬的东西呢? 傅宁适时的站起来,解释:“下面也一样。你需要上生理健康课程,等你任务结束,就给你补上。” 路漫漫乖巧地应了一声,在心里狂笑:“哈哈哈哈哈,傅宁真是个言传身教的好老师,怪不得能当帝都大学的教授呢。” 六六:……突然有点同情傅宁怎么破? 很快,路漫漫的嘲笑就变成了赞叹,傅宁竟然没有找借口把自己支走去解决生理需要,反而坐下来继续讲林诺卡这个大毒枭。 路漫漫咋舌:“这自制力简直了,要不是好感度依然只有可怜的40,我都以为他爱零爱到无法自拔,宁愿忍受欲·望的折磨也不忍心伤害心爱的女孩。” 六六:“……我实在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 路漫漫:“等任务结束你就知道了,我猜他会在生理健康课上要了零。一边做|爱一边讲课,傅教授喜欢言传身教嘛。” 而且,凡事追求完美的傅宁怎么能容忍自己被欲|望这种低级的东西控制呢?欲|望,是人身上动物性的根本表现,他会容忍自己像个低等生物一样沉浸在交|配的快感之中,失去理智吗? 路漫漫勾起略带凉薄的笑意,“这就是变态的心理啊。所以我喜欢他们,非常有意思,对吗?” 六六无言以对,它收回刚才同情傅宁的话,这种人渣不需要同情! 它突然发现,宿主对变态的喜欢更像是一种站在高处的剖析,她看着他们,带入他们,却又能分分钟脱离他们。而且宿主她是公安大学的高材生,一个以后要出来当警察的人,为什么会对变态那么感兴趣? 傅宁抬头的时候,看到女孩眼中带着无尽的情意,绵绵地看着自己,他需要交代的都说完了,看了看表,已经凌晨一点,傅宁让零赶紧去休息。 女孩恋恋不舍的走到门口,偷了好几个吻,突然想起杜绮雯,说:“father,我可以不叫你father吗?” 傅宁:“为什么?” 女孩心无城府:“‘father’的意思是‘父亲’,那个杜绮雯总拿这个占我便宜,我才不想叫她‘阿姨’,我……我想叫你的名字,可以吗?” 傅宁点头微笑,说出口的话里竟然饱含宠溺:“当然,不过一个称呼而已,你想叫什么都可以。” 女孩立刻露出惊喜的笑意,灿烂的仿佛拥有了全世界,她大声向傅宁告别:“晚安,傅宁!” 傅宁:“晚安。” …… 南太平洋的一座不起眼的小岛上,全副武装的守卫遍布在岛屿各处,监控不留一丝一毫的空白区域,正中央的别墅里,正举行一场*的狂欢。 大厅里,林诺卡和手下干将聚在一起,沉浸在烟云雾绕之中,路漫漫在系统的指点下避开所有监控和守卫,悄无声息的来到岛屿的核心区域,中央控制室和极为重要的囚犯都在这里。 路漫漫猫一样走过黑漆漆的囚室,越过这里,就是中央控制室,自己要关掉岛屿的侦察系统,放军队进来,并在在这段时间内活捉林诺卡。 “叮!攻略对象出现。” “李格非,男,十四岁,华国太子,人格分裂,主人格被害妄想症,副人格极端叛逆残暴,目前好感度:0攻略进度:0%。” 华国太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可是毒贩子林诺卡的大本营啊。 六六:“确实检测到李格非的存在,就在这个监狱里。宿主莫非要质疑我的准确性吗?” 路漫漫:“呵呵。” 沿着系统给的提示,路漫漫果然在黑漆漆的牢房中找到了华国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容貌精致,像橱窗里的娃娃,一双欧式的大双眼皮下是湛蓝的眼睛,高眉骨、高鼻梁、深眼窝,是个美极了的中外混血儿。 他看到路漫漫,湛蓝色的眼中猛地迸射出骇人的杀气,如果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路漫漫甚至觉得,只要自己一打开这扇门,他就会扑出来把自己撕碎。 第7章 华山论剑 这么凶残的视线,一定是李格非的副人格乔尔。 既然遇到了,不刷一发好感度对不起这份猿粪。 牢房外面是透明材质的密封门,完全隔音,路漫漫过去做口型:“我是来救你的,等一下我马上放你出来。” “叮!李格非好感度-1。” “叮!……” “叮!……” 路漫漫:“……” 六六:“……”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和每一个攻略对象相遇好感度都先下降? 李格非看着自己的眼神带着嗜血的残酷,好感度还在不停的往下掉,等到最后停下的时候,竟然比傅宁还要低,破十了! 竟然破十了! 路漫漫不可置信的问:“大顺,好感度是多少?-10?” 六六:“……” 路漫漫:“这个小白眼狼,我要救他他反而要杀我?恩将仇报啊这是!” 六六:“看来李格非比傅宁还要变态。” 反正已经破十了,路漫漫干脆破罐子破摔,朝他露出一个阴森森的微笑:“乖孩子,等我回来救你。” 说完扭头就走,留下李格非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这个坏他好事的死女人,等他出去一定撕碎了她! 路漫漫顺利地关闭了岛外的侦察系统,紧接着快速回到大厅,活捉了林诺卡,就在她以为自己已经完成任务的时候,外面的交火突然升级,轰隆隆的巨响声中,整个岛屿地动山摇,大厅摇摇欲坠,砂石哗啦啦地往下掉,路漫漫连忙跑出去,岛屿外面竟然多了一串轰炸机,上面标着安那奇的标志。 路漫漫这次真的被吓到了,这是什么情况,太子冒出来也就算了,那个恐怖分子不会也跑过来凑热闹吧? 炸弹一颗颗的落下来,眼看着整座岛屿马上就要被夷为平地,路漫漫连忙把毒贩子交给兵哥哥,扭头就往囚室跑,太子还在那里,万一被这豆腐渣工程砸死了,自己永远别想回去了。 乔尔当然也听到了外面的交火,安那奇的轰炸机横行世界,嚣张得不可一世,他兴奋地蹲在角落里,只要自己能见到安那奇的人,这一阵子的苦就没白受。 眼看着囚室摇摇欲坠,自己马上就能跑出去的时候,那个女人竟然又来了! 路漫漫完全无视太子殿下杀人般的视线,拉起他的手腕就跑:“塌了砸不死你!” 太子被路漫漫拉着狂奔,岛屿上军方、安那奇和毒贩子的手下三方混战,子弹和碎石纷飞,稍不留神就会送命,这个女人身手很好,总能躲开嗖嗖乱飞的子弹,太子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只好按捺下嗜血的欲·望,老老实实跟在她身后。 “轰”得一声,一颗炸弹在他们身侧爆炸,太子找到时机,猛地挣脱这个女人的手,奋力将她往爆炸中心推去,看着女人惊讶的脸,太子露出残酷的笑意,去死吧! 一片炸弹碎片划破空气,朝太子背后冲去。 等他察觉到危险想要避开的时候已经晚了,李格非还来不及赶到恐惧,就见那个女人突然跃起落到自己身后,原本该穿过自己背心的碎片穿过她的手臂,嵌入前方的大石头上。 李格非惊出了一身冷汗,愣愣的看着她,她惊讶的不是自己要杀她,而是自己陷入危险。 她的手臂鲜血淋漓,太子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能说什么。 路漫漫脸上没有丝毫的痛苦之色,换了一只手拉着他继续跑。 “叮!李格非好感度+1。” “叮!……” “叮!……” …… 路漫漫:“嘶,妈的,疼死我了,这个小白眼狼,刷个好感度容易吗我!” 六六:“宿主您的付出是有回报的,李格非的好感度已经升到10了。” 难得大顺君说了句人话,路漫漫吧嗒吧嗒嘴一算,受个伤竟然升了20点好感度,值了! 正在这时,战场上又是一阵风起云涌——军方来人了,不,安那奇也来人了。 与此同时,系统提示不甘落后的响了起来,并且连响了三次。 “叮!攻略对象出现。” “叮!攻略对象出现。” “叮!攻略对象出现。” 路漫漫视野中的攻略对象同时亮了起来:傅宁、李格非、马修·弗兰西斯和查理斯·霍华德。 路漫漫:“很好,看来今天是华山论剑,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全到齐了,就差一个中神通。” 位于广袤南太平洋的一处小岛上,风起云涌,海浪滔天,溅起的海水蒸腾起朦朦的白雾,狂风呼啸中,三方人马森然对峙,枪炮林立,带着一言不合就毁灭世界的气势。 一条长长的绳索自一架飞机上垂下来,路漫漫在下面军队的掩护下,拉着李格非爬上了飞机。 路漫漫刚一进来,一个杀气凌人的男人就大步迎了上来,他穿着笔挺的军装,身姿笔直,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宝剑,锋利摄人。 “马修·弗兰西斯,男,32岁,华国国防大臣,上将军衔,控制狂,极端的占有欲和控制欲,目前好感度:0攻略进度:0%。” 控制狂大人神情阴郁,走到路漫漫……身旁的太子面前行礼,明明动作标准到能列入教科书以供后人参考宫廷礼仪,但是无端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的恭敬。 马修阴着一张脸:“太子安危身系天下,怎么能如此不顾大局,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对面的又是什么人?如果太子落入安那奇手中,你是准备以身殉国还是让整个华国因为你蒙受耻辱?” 路漫漫:“啧,这个控制狂真diao,竟然敢指着太子的鼻子骂。” 六六:“马修·弗兰西斯是太子李格非的老师,《禁爱》上面没写。” 路漫漫:“……” 就知道这个专业坑宿主一百年的系统不靠谱。 太子殿下非常尊师重教,站在那里任马修·弗兰西斯骂。 这时候,傅宁走了过来,路漫漫立刻扑了过去,完美的扮演了一个眼里只有喜欢的人的、不通人情的天真少女。 少女扑到傅宁怀里,即惊且喜:“傅宁,你怎么来了?” 傅宁捉住她受伤的手臂,蹙眉:“怎么这么不小心。”转而对另外两人不冷不热地道了一声抱歉,“零受伤了,我要先为她处理伤口。” 马修阴沉沉的视线落到少女流淌着鲜血的手臂上,意味不明地问了一句:“这就是‘零’?” 傅宁点头:“对。” 马修冷酷的脸上露出一丝堪称慈祥的微笑,然而效果不佳,笑起来比不笑还要可怕,“很好。” 太子看看傅宁,再看看马修,目光最后落在路漫漫身上,亮得有些骇人。 路漫漫:“我怎么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只雄狮和一只幼虎同时盯上了,嘤嘤,好可怕。” 六六:“……” 宿主,说害怕的时候,您的语气能不这么兴奋吗? 路漫漫注意着马修·弗兰西斯陷入了沉思。她总觉得《禁爱》中遗漏了很重要的内容,虽然她知道自己完美动人,太子对她产生兴趣是因为自己救了他。但是控制狂是为什么?他身居高位,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因为美貌对自己一见钟情那也太扯了。 说话间,已经有军医送上来急救需要的消毒剂和医用纱布,傅宁虽然不是医生,但他理论知识丰富,做实验锻炼出来的手又稳当,处理这种伤口根本是小菜一碟。 “哔……啵……” 信号不良的声音召回了所有神游天外的人,一幅画面唰得铺满飞机前的驾驶舱,披着白袍的年轻男人意态悠闲地躺在躺椅上,领口半敞,嘴角挂着优雅的微笑,他整个人像是一头慵懒地猎豹,即使在小憩也带着可怖的压迫力。 “叮!查理斯·霍华德,男,30岁,安那奇无政府组织首领,无政府主义者,反人类,反社会份子,渴望毁灭,越是完美越让他有毁灭的*,目前好感度:0攻略进度:0%。” 男人野兽似的绿眸含笑扫过在场的众人,最后落在路漫漫身上,他用一种咏叹般的语调感叹:“哦,这位美丽的小姐难道就是‘零’吗?久仰大名。” 在路漫漫看来,查理斯这个深井冰简直就像是傅宁的翻版,两个变态完美互补,一个见不得不完美,一个见不得完美,他俩干脆凑一对,别出来祸害别人了。 六六:“宿主,您引起查理斯的毁灭*了。” 路漫漫:“我知道。” 清楚查理斯特殊癖好的不仅仅是路漫漫和系统,李格非突然横跨一步,挡在路漫漫前面:“霍华德阁下,我对您也久仰大名了。” “原来是太子殿下。你那个恨不得死在床上的父皇又给你添了几个弟弟妹妹啊?” 路漫漫:“……” 她严重怀疑,李格非小正太的被害妄想症和人格分裂就是被他老爹逼出来的。 六六:“这世上竟然还有比我还嘴欠的人存在。” 第8章 撩 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霍华德阁下成功的激起了太子殿下所有的怒气和杀机。殿下的蓝眼立刻变得血红,他猛地冲到控制室,扑到控制台上,对准霍华德所在的飞机,按下了发射。 轰! 炮弹冲安那奇战机冲了过去,千钧一发之际,那架飞机打了个旋避开了炮弹。 荧幕中的霍华德哈哈大笑:“我看华国太子还是换个人当吧。还有那个叫‘零’的小姑娘,我随时欢迎你抛弃傅宁来到我的怀抱。” 路漫漫怒气冲冲:“我喜欢傅宁,不喜欢你,你别做梦了!” 霍华德愣了一下,笑得更厉害了:“那我就等你被抛弃的那一天,放心,我不嫌弃,依然敞开怀抱欢迎你,完美的零小姐。” 李格非忍无可忍地继续按下“发射”,炮弹再从冲着霍华德射了过去。 霍华德笑着切断了视频,临走时终于想起来正事:“对了,弗兰西斯大人,祝你能从林诺卡口中得到你想要的。” 安那奇的战机立刻后撤,留下一部分无人机断后,弗兰西斯眼睁睁看着他们逃之夭夭。 安那奇是个极为恐怖的团体,它是民间组织,却拥有比华*方还要强大的军事实力,这一切的原因都在于霍华德——找个唯一能在科研领域和傅宁较量的人。 而傅宁始终置身事外,即使在提起他名字的时候,也有种事不关己的冷淡。 路漫漫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细想,一股不可抗拒的疲倦袭击了她的大脑。 混蛋,傅宁好像给她用了安定。 失去意识之前,她听见弗兰西斯说:“我看了她的纪录片,她很优秀。” 傅宁回答:“不,还差得远。” 路漫漫醒来的时候,一睁开眼就对上了一双湛蓝的眼睛,在黑漆漆的夜里亮得让人心里发毛。 李格非洋娃娃一样的脸在黑暗中少了迷人的精致,反而像人偶一样瘆人,他盯着路漫漫:“为什么救我?” 路漫漫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脸上带着一种物伤其类的伤感,但是,她又不明白什么叫伤感,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迷茫:“我也不知道啊。看着你自己一个人在玻璃房间里,我就想起我也经常待在那里面,哪里也去不了,说话别人也听不见,好多人来看我,来了又走,没有人留下来陪我……很难受。” 李格非愣住了,蓝眼睛在黑暗中不停的闪烁,他想起来刚才问过老师为什么这个女孩用数字当名字,老师解释说她是个人造人,是试验品,她口中的玻璃房子应该是培养皿。 李格非小小的心脏像是被攥紧了一样无法呼吸,他继续问:“那为什么宁愿自己受伤也要救我?” 路漫漫:“你比我小,我应该保护你。” 理由如此简单。 六六:“这么嫌弃傅宁的实验室,小心他知道了好感度立刻跌到-10。” 路漫漫:“放心,他知道也没关系,我的人设不会崩。” 李格非突然开口:“跟我回皇宫吧,跟在我身边有数不清的好吃的好玩的,很多人陪你说话,永远不会让你住在玻璃房子里。好不好?” 室内陷入诡异的安静,女孩显然心动了,李格非期待着她的反应,只要她一答应,自己就杀了她。 六六:“宿主你有点儿节操,咱们先把傅宁搞定,一个一个来好吗!” 路漫漫:“闭嘴,你也太看不起你家宿主的情商了。” 六六:“原来您还……傅宁来了。” 李格非微微屏息,期待地追问:“你不喜欢实验室,那就跟我回皇宫,好吗?” 女孩轻轻开口:“皇宫里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有人陪我说话,不会让我住在玻璃房子里……” 李格非双眼兴奋地亮了起来,“对,皇宫很好。” 女孩话音一转:“但是里面没有傅宁。” 她的逻辑清晰而又简单:“里面没有傅宁,再好我也不去。” “叮!李格非好感度+1。” “叮!……” “叮!……” 六六:“李格非目前好感度15攻略进度0%。”它不解,“为什么你拒绝了他,反而好感度上升了。” 路漫漫:“傻!无论什么时候,无论能不能做到,人们都更喜欢坚持自我不为外物所动摇的人,如果我答应了和他一起去皇宫,我估计好感度至少要掉到0,更有可能他会直接杀了我,因为我浪费了他的好感。” 六六:“……人类真复杂。” 路漫漫:“所以你这个小傻瓜就专心当一堆有点小腹黑的嘴欠数据好了,大人的游戏不适合你。” “咔哒”一声,门开了,傅宁提着医药箱走了进来,视线直接略过太子殿下,落在床上的少女身上:“零,你该换药了。” 傅宁态度明确的表示了送客,李格非也不是赖着不走那种人,他站起来,湛蓝的眼睛里潋滟含情:“那我就不打扰了,零,再见。” 等他一转身,眼中已是血红一片。 六六:“宿主,李格非对傅宁起了杀心。” 路漫漫:“刚好,送给我刷好感度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在路漫漫和系统的插科打诨中,傅宁已经准备好了要用的东西。 傅宁被称为华国有史以来最天才的科学家名副其实,他实验室中的很多东西都是最顶尖的技术,例如药品,军方提供的药物明显就比不上实验室里面的生长因子,当然,这也是因为零的身份没有高到可以使用最好药物的层次,如果受伤的是李格非,那自然就是另一番待遇了。 傅宁拆开纱布,露出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路漫漫躺在床上专注的看着他清俊的侧脸,脸颊微红,眼眸中的情意丝丝缕缕如同一汪春水,少女含春的模样别提多动人了。 她似乎突然想起之前的疑问:“傅宁,你怎么会来这里?” “弗兰西斯大人接到陛下的通知,说太子似乎在这里,他需要亲自过来,我就顺路也过来了。”傅宁边解释,边开始给伤口上药。 军方给的药是促进伤口愈合的喷雾,药水喷到手臂上又凉又痒,路漫漫忍不住笑起来:“好痒。” 傅宁:“痒是因为伤口处的细胞快速分裂的原因,正常现象。” 路漫漫:“你为什么会和弗兰西斯一起来?他是你的朋友吗?” 傅宁:“不是,只是合作伙伴。” 一问一答的功夫,傅宁已经又重新把伤口包扎好了,他收拾好东西,合上药箱,整肃容色,问:“你很不喜欢实验室?” 路漫漫眼神飘忽:“也……也不是不喜欢,你在哪里,我就喜欢哪里。” 傅宁脸上严肃,但是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也不严肃,拇指轻轻摩挲伤口附近的肌肤,又痒又麻的触感如同一只见不得人的小虫子,沿着手臂钻进心口里。 说完没听到回答,路漫漫换了话题:“他们好像都认识我,我很出名吗?”不仅是弗兰西斯,连霍华德这个恐怖分子都知道自己的存在,那就很有问题了。 傅宁:“嗯,很出名。” “为什么?” “因为你是世界上第一个成功的人造人,知道你存在的人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 东部沿海的一个小城镇里,傅宁和路漫漫一人骑一辆自行车走街串巷。腥咸温暖的海风温柔的抚慰着一丛丛老旧的楼房,石板街道、路边卖海洋饰品的小店、三两成群的人流,和甜甜蜜蜜的情侣,她的视线仿佛穿过无数的沧海桑田时间洪流回到了自己家乡。 时代再怎么变换,人们永远都是那个模样,就像在热武器主导的现代,永远都有人热爱冰冷锋利的冷兵器,高楼林立的城市中,也有历史悠久的古代园林和小洋楼。 傅宁年轻英俊,路漫漫青春靓丽,两人骑着自行车走在这座悠古朴的小城镇里惹来极高的回头率。 路漫漫想,他们现在的情况或许类似于现代社会一对儿小情侣骑马游街?这么一想,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弗兰西斯要送太子殿下回宫,本来是安排了人送自己和傅宁会实验室的,但是傅宁接到了警方的消息,说一个连环杀人犯出现在实验室附近的一个小城镇里,傅宁立刻就回绝了弗兰西斯的好意,带着路漫漫来到这里。 在傅宁眼中,路漫漫还需要锻炼。 路漫漫想起分别之前弗兰西斯意味深长的“再见”和小太子乔尔闪烁着红光的眼睛,对这次的“锻炼”充满了期待。 第9章 作品 小城镇里一直安宁平静,但是不久之前就开始有人失踪,失踪的还都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整个镇子人心惶惶,天色一晚,就有人上来劝路漫漫不要在外面逗留,最近不安全,让她赶紧回家,还特地嘱咐傅宁,让他保护好自己的女朋友。 他们顺利的找到了犯人的藏身地点,在一个老旧的废弃渔场里。渔场位于郊区,面积很大,因为需要屠宰大型的海洋鱼种,里面配备了各种型号的杀鱼分尸器械,鱼腥味、血腥味、腐烂的霉味混杂在一起,经久不散,极为醉人。 别看傅宁整天呆在实验室里,他的身手一点不差,路漫漫几乎怀疑他的这具身体也像自己一样,是改造过的人造人。 六六:“并不是,傅宁的身体是纯天然的。” 路漫漫:“呵呵,我的是后天加工过的,对吧?” 六六:“对。” 路漫漫:…… 傅宁比任何人都清楚路漫漫的潜力有多大,在渔场外围转悠大约有十分钟后,傅宁开始蹙眉:“零,集中精神,看看能不能听到声音。” 在这方面,路漫漫还是很相信傅宁的专业水平的,她屏息凝视,闭眼排除视觉干扰,嗅觉和听觉瞬间敏锐起来,她几乎能分辨出空气中隐隐约约的女士香水味儿,夜风吹过,沙沙声近在耳边,还有风吹杂物发出的呼呼声,其中夹杂着……女人的呻·吟哭泣。 路漫漫循着声音慢慢往渔场内部逼近,没走多远就听到系统的提示: “叮!艾瑞克·伊凡,男47岁,□□犯、杀人犯,性虐狂,死在他手中的女性无一例外经受过残忍的折磨,死后全部被分尸。” 一股无法抑制的怒气从心脏直冲大脑,所有的渣滓中,她最恨的就是这种,没有之一! 女人的尖叫越来越近,其间夹杂着男人的狞笑,似乎对方越痛苦、越恐惧,他越兴奋。 昏暗的灯光从一间四处漏风的屋子里射了出来,女人的呻·吟近在咫尺,路漫漫猫一样跳到墙边,从窗户缝中看到了屋内的情况。 男人压在女孩的身上,手里拿着粗糙的铁棍往女孩身下捅,他像一只野兽疯狂的啃咬着女孩的*,直到把上面啃得鲜血淋漓,旁边还有三个女孩,她们脖子上缠着铁锁,像狗一样被锁在笼子里,瑟瑟发抖。 看清楚的那一颗,路漫漫整个人都被愤怒淹没了,她甚至忘记了她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攻略傅宁,她甚至忘记了傅宁的存在,一脚踹开紧闭的房门,揪起男人将他扔到地上,脚同时踏上男人的两腿之间,狠狠地碾了碾。 男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猛地爆出凄厉的惨叫。 四个女孩似乎是吓傻了,呆愣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路漫漫,全无反应。 六六:……! 六六:“宿主冷静,傅宁还在外面!” 然而路漫漫根本听不见系统焦急的提醒,在男人的惨叫声中踩断他的手腕,顺手抄起一根铁棍砸断了他的双腿。 她大步走到铁笼前面,砍断了外面的大锁,又砍断了女孩脖子上的铁链。一人塞给她们一个武器,把她们一起揪到在地上翻滚惨叫的男人身边,大声道:“杀了他!” 四个女孩,没有一个人动弹。 路漫漫恨恨道:“你们怕他吗?恨他吗?不杀了他你们会永远活在他的阴影之下。” “还是说,你们爱上他了?!” 这一声厉呵终于惊醒了女孩们的神智,刚刚被性侵的女孩猛地尖叫一声,仿佛喊出了她所有的恐惧和痛恨,她抱着匕首扑过去,狠狠刺入男人的胸膛。 剩下的三个女孩也疯了一样冲过去,四人合力,很快,男人就再也不能出声了。 女孩们似乎忘记了男人已经彻底死去,疯狂的将他刺成了肉泥。 直到这时候,路漫漫才发觉,自己的手指一直在颤抖,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全身的血液逆行,耳膜鼓动个不停…… 身后突然传来微弱的脚步声,熟悉的清爽味道突破浓烈的血腥钻入她鼻孔内,路漫漫才猛然间想起来,傅宁就在自己身后! 六六:“……宿主……” 宿主的情绪太激动,愤恨和厌恶太刺眼,就是傻子都能看出她对犯人的痛恨和对与遇难少女的复杂的情感,这些强烈又复杂的感情出现在一个依然处于懵懂时期的人形兵器身上极为违和,傅宁只要不傻,就能看出来宿主的不对劲。 傅宁傻吗? 他不傻。非但不傻,还是个智商高得吓人的天才。 六六不敢再往下想了,一旦傅宁发现宿主这一切都是伪装的,那这段时间辛辛苦苦刷出来的好感度说不定全都没了。 傅宁已经走到身后,路漫漫深吸口气,定了定神,一回头,正好对上他深沉难测的双眼。 零不是柔美清丽的对女性的传统审美,她美得张扬,带点野性,某些时候会显得过于犀利不好接近,当然这个锅得傅宁来背,零的一切都是按照他的审美标准来创造的。 从外貌来看,似乎能得出傅教授其人骨子里略离经叛道,生性不喜欢没有挑战性的东西。 少女看着自己,一双眼睛清亮透彻,里面却燃烧着熊熊的火焰,亮得灼人眼球。傅宁觉得自己又看到了零刚才的样子,她仿佛来自地狱的使者,挥舞着燃烧着烈焰的长刀,焚尽这世间的一切罪恶。 那是一个和他印象当中完全不同的零,脑海中自出生以来就模糊朦胧的一块区域如同正午阳光下的雾霭,刹那间风流云散,他心中那个完美的作品轰然间有了清晰的面貌,她将手持神兵,踏过冰封万里的不可逾越之壁,涤荡难以触摸的无边天际,澄清玉宇。 路漫漫直视着傅宁黑沉沉的双眼,不闪不避,带着一种天真的执拗梗着脖子说:“我讨厌他!” 讨厌这种污浊的欲·望,讨厌卑微怯懦不敢反抗的受孩子,但是更讨厌那个在黑暗的角落里腐烂发霉浑身腥臭的男人。 “叮!傅宁好感度+1。” “叮!……” “叮!……” 惊呆了的六六:“为……为什么,傅宁难道不应该发现自己被愚弄了而气愤暴走吗?为什么结果完全相反,停滞许久的好感度反而上升了,还竟然升到了50!” 路漫漫也有点摸不着头脑,她本来只打算混过这一关,没想到反而给了她一个惊喜。 路漫漫:“山人自有妙计,你这堆数据是不会理解人类这种复杂的生物的,更何况还是加倍复杂的傅宁这种变态,让你理解实在是太难为你了。” 虽然不清楚原因,但是这丝毫不妨碍路漫漫装逼。 六六:“……呵呵,宿主别以为我不知道您刚才多紧张,缓下来的心跳都不正常了。” 路漫漫:“有你这种专业拆宿主台的系统吗?职业道德何在?” 六六:“本系统的行为守则中……宿主小心,检测到红外线。” 路漫漫:“什么?” 不等六六回答,一颗子弹裹挟着破空之声呼啸而来,正对傅宁后心。 路漫漫猛地推开傅宁,子弹擦着他的袖子射入路漫漫体内,击穿肋骨、进入*的瞬间,子弹猛地炸开,化作无数细小的颗粒穿透全身的血肉骨骼,炸出一朵朵红色的礼花,血雾四散。 失算了,这是什么子弹? 中弹的瞬间,路漫漫心里就咯噔一声,根本没来得及感觉到疼,这个念头刚一闪过,整个人就彻底晕了过去。 躲在暗处的狙击手一击不中,抬手又是一枪。 路漫漫身子软软地向下倒去,傅宁猛地滑过去接住了她,抱着她顺势一滚,第二发子弹擦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 他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个呼叫器,按下警报,路漫漫不知道这是什么子弹,傅宁却清楚,没人认能比他更清楚这种子弹的威力,这是他设计出来的。 子弹内含上千颗细小的钢珠,进入人体后立刻被激发,子弹炸开,钢珠四射,力道强猛到能贯穿骨骼,像小型炸弹一样波及周围所有人,主要被用在战场上。中弹者根本没有任何生机。 但是零不一样,零或许能活下来。 两枪不中,对方有了防备,对于狙击手来说,这次任务已经失败了,只能再找机会。 傅宁的实验室距离这里很近,很快就有人“全副武装”赶到,傅宁按下的是求救按钮,来人带着各式各样的急求器材,完全可以媲美帝都最高端的医院。 助手一看路漫漫的情况就忍不住抽了一口凉气,救回来的几率不大,而且手术难度极高,需要将她体内的钢珠一颗颗挑出来:“教授,不如放弃这个试验品,再培育一个?” 傅宁神色冷凝:“不,我的作品,除非我不满意自己毁去,否则谁都无权处置。”而零这个作品,到目前为止他非常满意。 第10章 上课 在这个废弃的渔场里,在四个刚被性侵过的女孩面前,一个高端的手术室以最快的速度建成。傅宁亲自主刀,在扫描仪的辅助下,将直径不足半毫米的钢珠一颗颗的挑了出来。 手术整整持续了十多个小时,挑出来六百九十七颗钢珠,剩下的都穿透身体射到外面去了。 傅宁摘下染血的手套,刚想说什么,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助手猛地一惊,见他胸前的衬衣上有几点米粒大的血点,扒开衣服一看,白皙的胸膛上与血点对应的地方是已经结痂了伤口,全都在心肺的位置上。 助手瞬间就明白了一切,子弹爆炸的时候傅宁离路漫漫最近,射出来的钢珠直接穿透了傅宁的皮肉,这么长时间过去,内出血只怕已经到了极为可怕的程度。 助手急忙大喊:“快!教授受伤了,准备手术!” 帝都,太子府。 听到手下的报告,乔尔懒懒地抬头:“射中零了?挺有意思的一个女孩,不会死了吧?” 少年湛蓝的双瞳中泄露出凉薄的笑意:“让你杀傅宁,你反而把零给杀了,该怎么惩罚,不用我多说了吧?” 左右立刻上前将能够狙击手压了下去,他恐惧得脸色青白,但是却连一声求饶都不敢发出。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手术,像剔骨一样,宿主你就像一条死鱼,躺在手术台上,被手术刀割啊割,心肝肺、脾胃肾全都被翻来覆去的找了个遍,啧啧,最惨的是傅宁啊,心肺严重内出血,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路漫漫刚一醒过来就听到系统幸灾乐祸的笑声,顺便把自己昏过去之后发生的事情交代了一遍。 “顺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傅宁的好感度终于升到60了!” 路漫漫:“呵呵。攻略进度呢?” 六六:“……” 走,咱们还是看病号去。 作为史上最优秀的人造人,零的身体经过天才傅教授精密的实验,得出最优秀的基因配比,再加上生长因子的刺激下,一醒过来就恢复到巅峰状态,而傅宁嘛,怕死的他从来不用没有经过大量人体试验验证过的药物,即使那药物是他自己发明的也一样。 从培养皿中爬出来的路漫漫又是一头长及脚踝的黑发,她无奈的拿起解剖刀给自己剪了个清爽利落的造型,可不能因为这种小问题让好不容易升上来的好感度掉了。 傅宁正躺在床上看最新的科技新闻,脸色好的根本看不出来是病人,路漫漫腹诽:不会是不想去学校上课才故意拖着不好吧?让傅宁这个完美主义者去面对学生那千疮百孔的实验和报告确实是太过不人道了。 傅宁听到敲门声,头也不抬:“请进。” 声控的房门打开,零担心的跑了进来:“他们说你受伤了,我好担心。” “行凶的人来自太子府,阿宁你什么时候和太子有龃龉了?”杜绮雯好像掐准了时间一样,跟着零后脚就走了进来,她语调充满关怀和担忧,话中的涵义却在指责零。 “太子?”零脸色一变,“他为什么要杀你?”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女孩眼帘沮丧地低垂着,“如果我能早些发现子弹就好了。” 傅宁拍了拍零的手,冲她一笑:“不怪你,只是一场误会。是你把我推开的,你救了我。” 傅宁第一次对一个人露出堪称温柔的神色,六六:“宿主的好感度果然不是白刷的,60和40差别真大,我好期待刷满的时候傅宁会是什么样子。” 路漫漫:“小傻瓜,你确定他不是在故意刺激杜绮雯?” 六六:“……” 杜绮雯的脸色很不好看,即使她带着温柔的微笑,也掩盖不住内里的铁青。 傅宁转而问杜绮雯:“有什么事情吗?” 杜绮雯拿出一份文件:“之前陛下派人来向你道歉,你都推了,这是陛下送过来的致歉书,还有礼品清单。” 傅宁不太在意的扫了一眼:“就说我没事,和政府的合作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出现波折。至于太子殿下,年纪还小,我不会和他一般见识。” “是。” 说完正事,傅宁随口说:“以后不要叫我‘阿宁’了。” 杜绮雯的脸色瞬间煞白。 傅宁仿佛没看见:“我们是很好的搭档,永远都是。” 路漫漫:“……!” 路漫漫:“大顺,注意了,我觉得我们要开始推小boss了!” 前后不过两句话,傅宁成功的为路漫漫拉了一串的仇恨值,并且培养出一个完美的女情敌,如果说他不是故意的,连大顺身上的代码估计都不信。 但是不通人情的零怎么会明白这些呢?她现在的心情只剩下开心。如果傅宁喜欢杜绮雯,她只会为傅宁不喜欢她而伤心,绝对不会有“如果没有杜绮雯,傅宁就会喜欢我”这种可笑的念头,但是实际上,这种愚昧念头却是大多数求而不得的可怜人用来自欺欺人借口,为自己的失败和无能开脱,把自己摆在受害者的位置上,心安理得的怨恨胜利者。 零天真,天真最大的好处就是不曾染上这些卑劣的恶习,但是这不够…… 傅宁想起那双燃烧着火焰的晶亮双瞳,他要让她明白人生百态,然后再超脱。 路漫漫坐在他身边,一本正经的耍流氓,借检查身体之名行揩油之实。 把他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摸了一通,路漫漫终于“相信”了傅宁真的没什么大碍。于是…… “你说要给我上生理健康课。” 傅宁衣衫不整,路漫漫说这话的时候一个劲儿的盯着他半敞的领口,未来高速发展的医学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手术过的痕迹,他的胸膛光滑细腻,有一种介于少年和男人中间地带的模糊美感。 路漫漫突然想起来,未来人类虽然还是十八岁成年,但是平均寿命达到了一百五十岁,傅宁的年龄换算一下,在自己的世界也不过才刚刚成年。 他真的是个一个奇迹般的存在。 傅宁听到路漫漫这句话,黑沉沉的目光忽地一凝,他问:“为什么看到艾瑞克·伊凡那么愤怒?” 路漫漫有些奇怪,“他在强·奸那些女孩。”她难道不应该愤怒吗? 后面这句话她用眼神问了出来。 “你明白强·奸的涵义?” 路漫漫眼神一闪,“明白,但是又不太明白。你不想教我了吗?” 傅宁呵笑了一下,似乎在笑女孩不知所谓的心虚,他从床上站起来:“教这些这里不合适,回家。” 六六:“变态!”做出这种事情的傅宁是变态,猜中傅宁想法的宿主也是变态。 路漫漫呵呵一声:“傻瓜。” 傅宁长得好,平心而论,路漫漫真的哈他很久了,相貌好、身材好、还安全,最重要的是等她任务结束就可以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离开,完全没有任何后顾之忧,是最优质的艳遇对象。 当傅宁用一种学术专业而禁欲的表情说讲人类的生殖系统的时候,路漫漫终于忍不住,在心中色魔的驱使下,一脸懵懂的把他扑倒在床上。不得不说,这时候她的心里充满了得意和期待。 路漫漫歪着头问:“课要怎么讲?” 傅宁:“你问,我答。” 一问一答式的一对一教育正式启动。 路漫漫从各个方面对生殖系统与人类的繁衍机制提出了全方位的拷问,每一个问题都得到了傅宁最专业的回答,最后以精·子和卵子的结合为本次的教学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男性达到性高·潮大多伴随着射·精行为,精·液中的精子进入女性体内……对,就是这样……有一定的几率和卵子结合形成受精卵,在子宫内着床,继而发育成熟,由母体分娩,婴儿出生……” “不,你不会怀孕。从生物学角度来讲,女性的身体进化的比男性更加完善,但是每月一次的经期会使女性身体各项指标下降。我给你用了药物,能够抑制排卵……” 傅宁头上的黑发被汗水打湿成一缕一缕的,漆黑的眸子笼罩着暧昧的雾气。有些东西,即使在理论上再清楚明白,但是只有真正经历过才能体会到那钻入骨髓深处的灭顶之欢。 傅宁觉得自己有点能够理解人们自古以来所歌颂的爱情了,确实容易让人上瘾。为了这片刻的欢愉,宁愿不去想可能很快就会到来的厌倦和疲惫。 当多巴胺、苯基乙胺这些荷尔蒙失去效用的时候,维系双方亲密的只剩下谁都可以替代的性·爱的刺激,人类随时都会变心。 而零这个稚嫩的,未经其他感情洗礼的少女的爱,又能持续多久呢? 第11章 初代 这些念头飞快的在傅宁脑海中来来回回地闪现,对应的是系统忽增忽减的好感度,+1-1,+1-1,起伏不定。 最后,好感度稳定在68上。 六六:“竟然只升了8点。”虽然是一堆数据,系统话里的失望和沮丧还是清晰可见。 路漫漫却和系统的看法完全相反,毛爷爷说过,不能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要着眼大局,刚才起伏不定的好感度明明白白的将傅宁的心态表现了出来——他不坚定了。 他开始本能的犹豫、迟疑,感情和理智出现分歧,他开始下意识地从自己身上索取“永恒”,而这份“永恒”和他本来的计划却是南辕北辙的。他本来是玩具上的钢针,想要宠物对玩具敬而远之,现在却开始动摇,想要宠物永远喜爱玩具。 路漫漫不得不说,傅宁真是个作货。 作货傅宁自此之后对竟然真的各种浓情蜜意,第二天一进实验室,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发现了两人之间的充斥着一股虐狗的气息,时不时的相视而笑,笑意中的缠绵和甜蜜看得周围的人狂吞狗粮。 杜绮雯看着两人甜蜜的模样恨得咬牙切齿,但是这微笑在进入自己的实验室之后彻底崩塌,不过是一个像小白鼠一样的试验品,凭什么得到傅宁的青睐?自己也是鼎鼎有名的科学家,完全有能力领导一个独立的实验室。如果没有那个试验品就好了,只要没有零,傅宁就会明白,无论在事业上还是在生活上,自己都是他最好的选择。 嫉妒,让人变得丑陋,并且失去理智。 杜绮雯打开电脑,申请了视频通话,一个年轻的男人出现在屏幕里,他满脸惊喜:“绮雯,你终于想起来找我了……” 杜绮雯忍下心中的不耐:“艾克,你不是一直想见见初代试验品吗?我有办法让你见到她……” 早就侵入了她的电脑的六六立刻将杜绮雯的举动报告给宿主,路漫漫笑了一下:“走吧,我们主动去给她制造机会。” 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希望杜绮雯不要让自己失望。 杜绮雯很快就找到了机会,她状似无意间向路漫漫提起傅宁经常去帝都大学,然后再隐晦的嘲笑她没上过学。见零露出了羡慕和沮丧,她心满意足地走了。 六六:“看来转折在帝都大学里面,她想干什么?” 路漫漫:“小傻瓜……”除了在她的出身上玩把戏,还能是什么。 这天,傅宁下午四点有帝都大学的课,他刚换好衣服拿起钥匙准备出发,执行任务归来的路漫漫就拦住了他。 “我也要去。”零习惯性的开门见山。 傅宁失笑:“我去上课,你去干什么?而且你刚刚回来,不累吗?” “不累。”零有些沮丧,睫毛低垂,在眼睑下方投射出一片朦胧的阴影,“我都没有上过学,我想去看看大学是什么样子,听说帝国的每一个公民都要上学,而且能交到很多朋友……” 她的声音低低的,话中的渴望丝毫不加掩饰。 傅宁顿了一下,拉起她的手:“走吧。” 两人正好遇上杜绮雯,她笑着和他们打了招呼,目送两人慢慢的从自己视野中消失。 想到零即将要看到的东西,杜绮雯露出快意的笑容,她在心里轻问,看到那些,你还敢喜欢傅宁吗,还相信傅宁会喜欢你吗? 路漫漫坐在飞机里往外看,在这个世界,飞机早已代替了汽车成为人类代步的主要交通工具,天空中纵横交错的空中轨道四通八达,分成了很多层,极大的避免了交通事故产生的可能性。 飞机设置了自动驾驶,傅宁突然笑道:“零,你可能会遇见熟人。” 诶? 路漫漫愣了一下:“谁?” 傅宁笑了一下没吭声。 路漫漫:“……” 傅宁口中的“熟人”,首先排除自己出任务的时候遇见的那些人,傅宁绝对没有兴趣去认识那些社会上的渣滓败类。应该也不是实验室里的人,没有必要。那就是五个深井冰之一了。首先排除陛下,自己没见过他,说不上熟人;恐怖分子?这里是帝都,他想死才来;然后是控制狂,据说他在中东地区镇压叛乱,出现在这里的可能性不大,唯一剩下的就是太子了。 啧,李格非派人险些杀了他,他竟然还能这么平静的说起他来,该说他宽容到能原谅谋害自己的人呢,还是该说他心机深沉呢?要知道傅宁和政府有合作项目,自然不能和当朝太子闹僵了。 正好,本来她只准备借此机会攻略傅宁,现在看来说不定能一箭双雕。 因为傅宁没有回答,当路漫漫看到李格非的时候还得表现出一副惊讶愤怒的模样。 太子殿下才十四岁,在一群二十岁左右的成年人群众格外的显眼,抱着一本巨厚无比的书,低着头跟在人群后面,显得有些瘦瘦小小。 六六:“宿主注意,目前攻略对象李格非为主人格,严重的被害妄想症,目前好感度为0。” 路漫漫:“我之前明明已经刷到15了!” 六六:“……主人格不知道副人格的存在,所以……” 路漫漫:“所以他根本不认识我,不知道我救过他,也不知道他险些要了我的命,对吗?” 六六:“……”这个事实略有些残酷,它有点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路漫漫深吸口气,这操蛋的人生! 第12章 好戏 傅宁这一节课讲的是基因修饰,虽然路漫漫听不太懂,但是大致能明白这项技术的作用。来到这个世界这么长时间,她发现这里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长得非常好看,基本上没有丑人,就算是被自己弄死的那些罪犯也都个个是帅哥美女。 这种全民美型的结果,大致是要归功于基因修饰这项技术的。 路漫漫外形很好,在俊男美女扎堆的大学校园里也颇为亮眼,和学生们看起来又年纪相仿,打眼一看,还以为是新来的同学。 此刻这位新来的“同学”盯着李格非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烈火,灿烂夺目,她正准备上去质问李格非的时候,手腕突然被握紧了。 傅宁盯着她的双眼暗沉一片,如同铅云四坠的天空,他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腕,掌心滚烫。 “叮!傅宁好感度+1。” “叮!傅宁好感度+1。” 好感度升到70了。 ! 路漫漫:“傅宁怎么又兴奋了?” 六六:“男人发情不是随时随地的吗?” 路漫漫:“……” 问系统这个嘴欠的小傻瓜显然没用,她突然想起来,上一次傅宁的好感度莫名其妙的上升是自己杀那个强·奸犯的时候,当时自己比现在要愤怒的多,毕竟现在的怒火是装出来的。 难道傅宁喜欢看自己生气时候的样子? 他其实是个抖m? 六六:“……并不是。” 脑海中的对话让路漫漫的表情空白了三秒钟,恰好是一个短暂的惊讶,回过神来的少女愤怒又不解:“他险些杀了你!为什么你要拦着我?” 傅宁声音喑哑:“前些天陛下让太子殿下来道歉,平时跟着我上课。他现在是我的学生,我得对他负责,明白吗?” 零紧紧抿着唇,不说话,无声的表示自己不明白。 傅宁叹了口气,轻轻在她唇上吻了一下:“乖,我怀疑殿下有人格分裂,那天遇见我们的应该是另一个人格,和现在的这个完全不同,就算你真的想教训他,也得等到另一个人格回来的时候,你说对吗?” 傅宁说的很有道理,零挣扎了一下,同意了。 未来的大学课堂本质上和自己的世界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一间教室,一个老师,一群学生,在网络授课已经成为主流的今天,唯有帝都大学还保留着这种原始的授课方式。 帝都大学作为整个华国的最高学府,即使贵为太子,能考上这里也是值得骄傲的一件事情,而年仅十四岁就考上帝都大学的太子,在华国历史上也很少见。不得不说,李格非也是一个天才。 路漫漫坐在下面,盯着坐在墙角里、远离人群的李格非,她的眼光灼灼,被盯的人立刻就注意到了,他飞快地抬起眼帘瞧了她一眼,又迅速垂下,浑身紧绷僵硬,看起来竟然有些可怜。 趁着下课的空隙,傅宁被几个学生围住请教,路漫漫走到李格非身边,坐了下来,本来就紧张的少年身形更加僵硬,翻页的手指紧绷到微颤,几乎能看到上面凸起的青筋。 路漫漫在心里勾起一抹微笑,被害妄想症吗?能将对方的善意全部歪曲成恶意的神奇心理疾病,坐在这满是人群的教室里,他一定很痛苦吧,觉得自己就像是误入狼群的无助羔羊,谁都在暗地里摩拳擦掌,意图一口将他吞下。 对方笑容越灿烂,对他越是温柔热情他越是觉得对方可怕,那就干脆反其道而行之,直接以恶意出场,然后再找机会让他明白自己的恶意只是一场误会,反而更容易取得他的信任。 路漫漫伸手按住了他的书本,鼓起脸颊,压低声音质问:“李格非,你太可恨了,傅宁和我差一点就被你害死了!” 少女脸颊鼓鼓,明明在说着恶狠狠的话,却意外的毫无威慑力,反而有些可爱。这是在路漫漫心里模拟了无数遍的开场白,这样的女孩子,在有被害妄想症的李格非眼中,应该是最没有威胁感的人。 听到路漫漫的质问,李格非惊讶地抬起眼,同样的湛蓝眼眸,在乔尔身上冰冷残忍,而在李格非的主人格身上却纯洁无害的像是天使一样。 少年精致得像橱窗里的洋娃娃,扇骨一样的睫毛既长且翘,忽闪忽闪的,脸上先是惊讶,继而像是想起了什么,飞快的说了一声对不起。 这样的事情在他的记忆中出现过很多次,总有人莫名其妙的跑道自己面前,指责自己做过一些非常可恶的事情,但是这些事情自己却根本毫无印象,时间久了,他慢慢明白过来,自己身体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他会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用自己的身体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她说到了傅宁,看来眼前的女孩就是傅教授创造出来的那个人造人了。 父亲让自己来向傅教授道歉的时候,他就基本上明白了自己做过什么。 但是,转念一想,李格非又怀疑,难道不是这些人联合起来演了一出戏,另一个自己根本不存在。 少年心里怀疑,但是又担心有人在暗地里监视自己,一旦发现自己识破了他们的诡计就会毫不犹豫地杀了自己,他只能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按照他们的剧本演戏。 “我……我很抱歉,零小姐,请相信那件事情并不是我的本意,我并没有想要伤害您和傅教授。” 少年说这些话的时候脸色苍白,有一种羸弱的美感,非常容易引起别人的施虐欲·望。如果不是担心永远都刷不上好感度,路漫漫简直想掐一下他的脸。 让人很想好好欺负一下的李格非紧紧盯着面前的少女,说不定下一刻女孩就会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拿出来一把枪,对准自己。 路漫漫似乎完全没发现他心里的戒备和紧张,好奇的凑到他跟前,含糊地嘀咕:“傅宁说你不记得了,好像是真的啊,明显和上次见面的时候不一样了。我还救过你呢!小白眼狼。” 雄心勃勃想要复仇的少女一脸沮丧地趴在课桌上,不甘心地碎碎念,念了一会儿就开始犯困,她瞟了傅宁一眼,已经开始上课了,见他的注意力根本没在自己身上,于是心安理得地闭上眼准备打个盹儿。 身边的少女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李格非不相信,他想确定一下,但是又担心身边有监控,只好装模作样地翻书,纸张“无意”间蹭到女孩的手臂上,女孩只是轻轻动了一下,然后继续睡。 李格非这样不着痕迹的试探了很多次,最后终于暂且相信她真的睡着了。 他盯着少女沉沉的睡颜,突然间有些羡慕,自己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总担心在自己睡着的时候有人加害自己。 为什么她可以睡得这么自由自在? 一种难以言喻的羡慕,或者称为嫉妒更为合理,撷取了他的心脏。 系统无声无息的升了两点好感度。 路漫漫本来只想借装睡降低李格非的戒心,谁知道和系统唠两句之后竟然真的睡着了,一直睡到下课铃声响起。她把着一些归结为傅宁讲课的声音太像催眠曲,对此明摆着不要脸的说辞,系统连呵呵都懒得奉送。 课程刚一结束,路漫漫迷茫的抬起头,睡得眼眸水润,脸红扑扑的,还有两道压出来的凹痕,但是下一刻看到傅宁,她眼中的迷茫瞬间散尽,恢复了原本的清明澄澈——傅宁不会喜欢看到自己迷糊迟钝的模样,他喜欢的是犀利敏锐的零。 傅宁心里有瞬间的遗憾,他竟然觉得零刚才的模样格外的惹人怜爱,像某种无害的小动物一样,软绵绵的,和平时很不一样。软萌、无害,这些特质和人形兵器毫不搭轧,为何他会觉得可爱? 傅宁走到她面前,手指在她脸颊的凹痕上来回摩挲:“在我的课上都能睡着,嗯?” 路漫漫无端的想起之前他说自己需要上生理健康课时的样子。 如此宠溺的语气一出,教室里还没走的学生立刻木呆呆的扭头看了过来。天哪,传说中最苛刻没人性的傅教授竟然会用这种语气和一个女孩子说话!他们出现幻听了吗? 这些学生基本上是除了路漫漫以外,傅宁完美主义苛刻要求下的最大的受害者。傅教授变态之名响彻整个校园,因此,即使傅宁的实验室待遇好到爆,还是有很多学生敬而远之,毕竟在学生生涯都已经备受摧残了,实在不想跟着他继续受折磨。 傅宁不近女色之名和完美主义一样无人不知,可想而知此刻他们心中的震惊,一点都不亚于自己错误连篇的报告交上去之后竟然被傅教授大度的通过了。 听到抽气声,傅宁扫视一眼,微微挑眉:“怎么不走?还有问题吗?” 围观的学生溜得飞快,瞬间教室里就只剩下傅宁、路漫漫,还有被路漫漫挡住出路的李格非。 李格非站起来,非常有礼貌的向傅宁问声好。 路漫漫发现,无论是乔尔还是主人格,李格非都非常的尊师重道。至少,表面上如此。 傅宁点点头,正准备说什么,突然接到校长的通知,要他立刻到校长办公室去一趟。 好戏要开始了! 第13章 实验体 李格非的太子身份在帝都大学虽然不是人尽皆知,但是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作为华国的最高学府,学校里各种权贵子弟云集,不少人都在某些场合见过这位据说有精神问题的帝国太子。 因为副人格的残暴嗜血和主人格的被害妄想,李格非的交际圈出现了一种诡异的情况,越是和他全无交集的人越能取得他的好感,久而久之,他身边除了属下再也没有别人了。 李格非进入这所学校不久,但是所有不知道他身份都同学都被或多或少的提醒过,远离他。 傅宁被校长叫走,李格非作为傅宁的学生,再加上其他的渊源,理所当然要在傅宁回来之前充当东道主的角色,带路漫漫参观这所举世闻名的学府。 直到这时候,路漫漫才发现李格非主人格的好感度竟然成2了。 一个年轻的男人突然跑到路漫漫面前,他神情激动,青黑色的眼窝中间泛着血丝的眼球凸起,盯着自己的模样活似看见肉的饿狼。 男人像捡到了巨额现金一样见不得人的压低嗓音,兴奋地问:“你是‘零’?”不等路漫漫回答,他又自言自语一般:“对,没错,肯定是初代,和次代长得一样一样。” 少女一脸惊讶,浅色的眼瞳在阳光下恍若琥珀,她茫然地反问:“你说谁?你也认识我?什么是‘初代’?‘次代’又是什么?” 路漫漫是真的惊讶了,她本来以为杜绮雯会从自己“人形兵器”的设定上做文章,但是“初代”和“次代”这两个词语让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男人紧张的搓着手:“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我叫艾克,是傅教授在帝都大学试验室的负责人之一,你想来实验室看看吗?” 路漫漫:“大顺,他说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六六:“抱歉,宿主,我并不清楚。” 路漫漫:“……那你到底清楚什么?你不是这个世界的土著吗?” 六六的声音沮丧又委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身体里的数据好像并不完整,就像传输文件的时候传了一半一样……” 路漫漫:“……好了好了,本来就没指望你,不哭了啊。” 六六委委屈屈的“嗯”了一声,然后在心里比了个“耶”的手势,它早就发现了,宿主虽然略有些没节操,但是对和她日夜相伴的自己还是很容易心软的。虽然它似乎应该在“略”字上面打个问号。 听到艾克的邀请,路漫漫迟疑地看着自己身边的李格非,脸上的表情心动又纠结。 艾克整天待在实验室里,是个彻彻底底的宅男,根本没有发现李格非的身份,况且李格非还跟在“初代”身边,他以为李格非是傅宁实验室的成员。 艾克热情地对李格非说:“小弟弟没有来过这里的实验室吧,一起来吧。”这个小孩要来,零一起的可能性就会变大。 路漫漫:“你要来吗?其实我自己一个人去也可以。” 被害妄想症,对周围的环境充满了不安定感,绝对不会贸然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因为内心的不安全,他不喜欢别人看破自己的内心,路漫漫必须表现出对他的一无所知。这样,他才觉得安全。 李格非抬起头,精致绝伦的五官看得艾克忍不住抽了口气,这个孩子竟然这么漂亮,丝毫不亚于经过无数次基因筛选的零。 他飞快的扫了艾克一眼,为什么想要自己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那里是不是有埋伏?他把我引诱过去想要干什么? 李格非立刻觉得艾克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威胁和深意,他僵硬地后退一步,咯吱咯吱的摇了摇头,他不要过去,那里不安全。 路漫漫立刻和他保持了一个让他觉得安全的距离:“那我自己去了,再见。” 看到路漫漫把艾克带走,李格非浑身紧绷的肌肉终于慢慢放松下来,与此同时,已经在半路上的路漫漫也终于又收到了系统的提示: “叮!李格非好感度+1。” 虽然只有可怜的一点,但是路漫漫基本上没有做什么,约等于是白捡,她心里还是很满意的。 实验室在帝都大学一栋戒备森严的楼上,每一个进出的员工都佩戴着通行证,电梯带有指纹和dna锁,并且,不允许带人进出。 但是,没想到的是,路漫漫自己的指纹和dna竟然也是钥匙。 六六异常的沉默着,路漫漫知道它和自己一样,一定也明白了什么。 “……实验题比较多,需要的设备也多,仪器的价格又昂贵,帝都大学的实验室设备齐全,又是傅教授的母校,所以把实验室设定在这里……”艾克一边说一边用手掌打开了实验室的门。 但是饶是路漫漫做好了心理准备,看到眼前的画面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震惊到脸色刷白。 无数的透明球体铺满了整个楼层,每个球体上方都连接数不清的导管和电路,球体中注满了未知的液体,浑身□□的女孩像婴儿一样蜷成一团,长长的黑发在液体中散开,包裹住她们的身躯。 最重要的是,她们每一个人都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丝毫不差。 看到这样的画面,零会如何想? 每个人都应该是独一无二的,无法复制,但是为什么自己不是?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听过的话,自己只是一个实验体,就像是小白鼠一样,随时都可以被换一个,对吗? 对于傅宁来说,“零”并不是不可替代的,这里的每一个人拉出去,都是他的“零”,对吗? 艾克似乎完全没有发现少女的神不守舍,他一边整理仪器一边喋喋不休:“……不知道哪里的问题,这些‘次代’明明身体已经发育成熟,但是始终没有人能睁开眼,傅教授之前还总是来看,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只让我们等……” “零,你是‘初代’,我能取你身体的一些部分吗?我想看看为什么你这么优秀,剩下来的这些却总是醒不过来……” 少女木然的点点头,无视他的欣喜若狂,任由他在自己身上提取了毛发、皮肤、血液、和骨髓,然后浑浑噩噩的离开了那里。 路漫漫:“大顺,傅宁想干什么?他这是准备组建一支军队吗?之前他让杜绮雯转告陛下的话——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合作,说的是不是就是这些?” 六六:“……我不知道,不过据我推测,八·九不离十。” 路漫漫:“简直是个疯子!”皇帝陛下脑子有坑吗?他完全可以支配帝*队,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和傅宁合作弄这些东西?难道马修·弗兰西斯已经脱离他的掌控了吗?但是上次马修来救李格非的时候看起来不像是要谋反的啊? 傅宁处理完校长的事情找到零的时候,她正茫然失措的站在人群川流不息的校园里,像是被主人遗失的宠物,找不到回家的方向,温暖的阳光撒在她身上,平添几分萧瑟,看着可怜得很。 他从来没有见过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第14章 合作 傅宁念头一转,就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她知道其他试验体的存在了。 傅宁没用走过去,而是给艾克打了个电话,视频中的艾克脸上还带着掩盖不住的兴奋和喜悦,如获至宝的把从零身上取来的组织分门别类的整理起来。 傅宁没有多余的寒暄,单刀直入:“你带零进来了?” 艾克:“对,你把‘初代’带了过来,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抱怨完他又有些心虚,“我取了一些零身上的组织……放心,我绝对没有伤害到她。” 傅宁没有问罪的意思,点了点头,确定之后就挂断了通话。 路漫漫看到傅宁,整个人浑身一僵,她瞳色本来就浅,此刻在阳光的直射下更是显得浅淡若将要融化的冰凌,有白雾在眼中缭绕。 傅宁长久以来稳定的心脏猛地一揪,自己辛苦浇灌了这么久的种子,他似乎已经能看到她破土而出之后的模样。 他问:“怎么一个人?太子殿下呢?” 路漫漫声音竟然很是平静,那些脆弱和迷茫一闪而逝,快的几乎让傅宁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他有别的事情,先走了。” 傅宁不甚在意的“哦”了一下:“我们该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等待着零主动开口问他,问清楚那些实验体是怎么回事,但是少女像来的时候一样,全部的心神都被飞机外面的世界吸引,她趴在窗户上,长长的黑发被风吹得猎猎飞扬,糊住了她整张脸。 傅宁拿着电脑,眼角的余光不受控制的落在她的背影上,即使隔着衣服,他也能看出此刻她背影的僵硬,他甚至能说出来现在她身上绷紧的肌肉的名字,黑发遮住了她的脸,但是被风吹落得水渍却亮得刺眼。 她在无声的流泪。 是伤心了吗? 伤心了好,知道痛了,以后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无声哭泣的路漫漫:“这个虐文不带劲儿,换一篇,我快没感觉了。” 正在念有“大虐文”标注的文件的六六:“……” 路漫漫跟着傅宁回到实验室,里面的工作人员看见她全都愣住了,明明之前出门的时候,女孩还高高兴兴,看着傅宁的眼中甜蜜和爱意能溺死一群单身狗,怎么不到半天的时候功夫,再回来的时候就变成了这样? 像傅宁一样没有人性的家伙毕竟还是少数,不少人上来关切地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少女只是微笑着摇头,用一种欲盖弥彰的懵懂语气反问:“我很好啊,能发生什么事情?” 但是等人一离去,筋疲力尽的少女再也撑不住脸上的微笑,近乎无助地抱着膝盖坐在自己的房间里。 这间房子说是房间,不如说是培育室更为恰当,一个巨大的透明培养皿在屋子正中央,里面注满了透明的液体,上面连着数不清的管子和线路,自己就是从这里面诞生的,受伤了只要进去泡一泡,睡一觉醒来就会彻底痊愈,连一丝疤痕都不会留下。 但是人类不是这样的,人类受伤了需要吃药,每一种药物都需要经过无数次的人体试验,确保不会出现任何副作用了,才能在市面上流通,但是用在自己身上的不一样,只要有效果就可以,其他一切不管,甚至一些完全没有人用过的新药物,也可以随便在自己身上试验,因为自己和他们都不一样…… 少女盯着那个透明的培养皿出神,眼中黯淡无光,她第一次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只是个试验品,是可以被随时替代,随时抛弃,用坏了也不用心疼的试验品。 路漫漫一边生无可恋自怨自艾一边和系统瞎胡侃:“大顺,我觉得傅宁现在一定在暗戳戳的偷窥我,你信吗?” 六六:“恕我直言,宿主您是实验体,一举一动都有监控记录在案,傅宁看监控记录,应该称不上偷窥吧。” 路漫漫:“……所以你的宿主到底是谁?”怎么说话呢?到底站在那边儿啊? 六六:“……您高兴就好。” 路漫漫在心里勾起嘴角,她从小就习惯性的强迫自己揣摩这些变态们的心理,对傅宁心理的把握可谓精准至极。他现在一定即兴奋期待,又爱怜心疼,理智和感情相互博弈,谁也不愿意认输。但是以傅宁本性中的完美主义,他绝对不允许自己被感情操控,最后一定是理性战胜感性。 明明已经拥有了他所渴望的永恒,最后又被他自己亲手毁去,那种悔恨和痛不欲生,一定能让他刻骨铭心吧。 “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不等主人允许,杜绮雯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六六:“好没有礼貌。” 路漫漫:“打开小白鼠的笼子难道还要经过小白鼠的同意吗?能敲门就不错了。” 杜绮雯一脸关心和担忧,走到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的少女面前,柔声问:“零,怎么了?” 看到零和傅宁一起回来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不过是一只小白鼠,竟然胆敢爱上傅宁,简直痴心妄想,现在,她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吧,知道傅宁不是她一个试验品能够肖想的,她在傅宁的眼中,和那些浸泡在培养皿中的肉块没有任何差别,随时都可以换一个来研究。 但是,还不够,她明白的还不够透彻,需要自己去点醒她。 “对自己的身份了解的不够透彻”的路漫漫抬起无神的双眼,看清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人,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不耐,稚拙的少女微微侧头,忍着性子打发她不喜欢的女人:“我很好,谢谢杜教授的关心。” 杜绮雯一点都不在乎小女孩的小脾气,笑吟吟地:“乖,别闹脾气,有什么不顺心的告诉杜阿姨,你可是傅宁花费了无数心血创造出来的,珍贵得很,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珍品,无论有什么要求,杜阿姨都会尽全力满足你的。” 这些话,名为关心,实则字字如刀,刀刀见血的往零心口上戳,随着杜绮雯关心的话语,零的脸色一寸寸的白了下去,她咬着牙,嗓音颤抖,即便用尽全力也抑制不住从灵魂深处溢出来的泣音:“如果你真想满足我,就走!” 杜绮雯脸上露出受伤的神色,她刚从傅宁的办公室出来,自然知道傅宁通过监控看着这里,她有些难堪地侧过脸,优美的侧脸正好对准藏在暗处的监控摄像头,“零,或许我们之间有些误会,但是傅宁真的为你付出了大量的心血。更何况,他还和军方签署了协议,等到时机成熟就把你送去军队。如果你出现了什么意外,傅宁怎么给政府交差?!” 这几句话恍若炸雷一样在零脑海中炸开,少女猛地抬起头,浅淡如同琥珀一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杜绮雯,看得她身上的汗毛根根竖起。 “你说什么?!”零双手紧握,之间刺入皮肉,仿佛此刻唯有痛苦才能让她冷静下来,不至于失态。 杜绮雯一脸诧异:“你还不知道吗?你是军方和傅宁合作的产物,等傅宁把你调·教好了,国防大臣就会来接你……” 零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需要去学那些普通人永远也用不上的知识,为什么需要练习格斗和各种枪械,为什么需要一次又一次的在危险边缘徘徊…… 原来,她不仅仅是随时能够被替代的试验品,还是一个调·教好了就可以送人的物品,这就是她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或许是痛到了极致,零反而奇特的平静了下来,她松开紧握的双手,竟然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杜绮雯心里一咯噔,这个反应和她预想的不一样,她难道不应该痛苦哭泣,去质问傅宁吗?怎么会反而平静了下来? “没什么,这些事情你早晚会知道的。”杜绮雯勉强一笑,“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随时来问我,不要浪费了傅宁的心血。” “谢谢,我会的。” 零有些木然的回答。 第15章 霸道教授 杜绮雯有些心慌意乱地走了,她猜不准零接下来的反应,这是她能做的极限,再多的,傅宁不会允许的。 路漫漫安静的站在房间里站了很久,直到整个实验室的灯光开始一个个熄灭,工作人员一个个离开,周围被寂静冰冷的空气淹没…… 傅宁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了她整整一个下午,少女的背影单薄瘦削,被夕阳拉出的影子投射到透明的培养皿上,扭曲而凄清,仿佛在为她的主人倾诉那些难以启齿的话语。 悲伤、软弱、无助、凄凉……这些都不需要,零应该无所畏惧、勇往直前,这些软弱的感情只会让刀锋变钝、宝剑蒙尘,这不是自己创造她的意图。 感情,应该是她成长路上的一颗磨刀石,只要她能看破,未来将再也没有东西能束缚她的脚步。她会彻底成为自己设想中的模样,无坚不摧。 路漫漫似乎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她开始疯狂的接任务,无论有多危险,多艰难,甚至主动与军警双方联系,一次又一次的踩着刀尖跳舞,经常一消失就是好几天,回来的时候浑身是伤,然后自己往培养皿中一泡,出来的时候又是一具完美无瑕的躯体。 她太忙了,每次傅宁遇见她都是匆匆而过,连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 他看着她变得越来越冷漠犀利,曾经的天真和懵懂被鲜血和刀枪彻底泯灭,每一次出现在实验室都带着满身的煞气和血腥,一个眼神就能让和她相处许久的研究员僵在原地,浑身直冒冷汗。 她仿佛真的变成了一个只知道执行命令和杀戮的人形兵器。 连六六都忍不住怀疑,宿主不会是真的爱上傅宁,被打击惨了吧,要不然为什么这么拼,虽然进入培养皿身体就会痊愈,但是受伤的时候的痛苦却是真真切切,丝毫不打折扣的。 知道系统怀疑的路漫漫:“……” 路漫漫:“你知道在我小时候报武术班的学费是多少吗?老师还是半瓶子水的业余人士,场地受限不说,对手都是陪练,还不能下狠手,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无数专业人士指点,伤筋动骨泡一泡就好,还不怕死,我能不好好珍惜吗?这都是钱啊钱!” 六六:“……宿主您果然……不是一般人。” 路漫漫:“客气了。” 女孩似乎知道别人对她的恐惧,总是挑夜深人静的时候回来,这次又是一身伤,她刚走进空荡荡的楼道,就看见站在自己门口的人影。 男人靠在墙上,姿态随意,微曲的大长腿格外打眼。 听到脚步声,男人抬起一双漆黑暗沉的眸子,看定她,少女停下脚步,隔着长长的走道和他对视。 一时间,寂静无声。 “又受伤了。” 男人开口,打破了沉默。 女孩看见他的那一瞬间瞳孔就猛地一缩,她比谁都明白,杜绮雯的那些话没有任何添油加醋,仅仅是把事实真相剖开了给自己看,只不过真相太过于鲜血淋漓,让人难以接受。 可是,这就是事实,再残酷、再丑陋,她都必须接受。 零是一个宁愿真实着痛苦,也不愿意虚假着幸福的人。她没办法欺骗、诱哄自己说,傅宁把她当成一个平等的人。 在傅宁眼中,她只是一个物品,一个可以拿出来琢磨、交易的物品。 一个物品,怎么可能和他处于平等的地位呢? 女孩站在那里,沉默。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可以说什么。 傅宁迈步走到她面前,仔细端详这个由自己亲手创造,但是却突然陌生起来的作品。 她看起来很是狼狈,破碎的衣服包裹着伤痕累累的躯体,伤口上做了简单的包扎,看起来一点都不完美,像个被主人遗弃在垃圾堆里的布偶。 傅宁漆黑浓密的眉紧紧蹙了起来,这不是自己想要的成果,她的身体应该时刻保持完美无缺,他讨厌她的身上有瑕疵,即使是短短一会儿也不行。 傅宁沉声命令:“不要让自己受伤。” 这句疑似关心的话让女孩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紧接着,她反应过来,傅宁根本不是担心自己受伤会疼,他关心的只是他的“心血”被糟蹋。 女孩清亮的双眼立刻熄灭,剩下蜡烛吹熄后的一缕轻烟不肯散去。她想质问他,既然只把自己当成试验品,为什么当初自己说喜欢他的时候他要回应,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为什么要在教会她感情之后,再撕开那个甜美的伪装,露出里面残酷的现实? 但是女孩终究什么都没有问,她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成长起来,曾经的鲁莽被沉着代替,她开始学会等对方先露出意向,再做出合适的反应。 即使她眼中的神情却已经把心中的质问全都泄露了个干净。他的双眉蹙得更紧。 路漫漫含糊的应了一声,推开门走进自己屋里,让傅宁随意,然后自己简单的洗了个澡,披着浴袍出来,正准备打开培养皿,伸出去的手却被握住了。 傅宁盯着她锁骨处的红痕,眼眸沉暗,嗓音喑哑:“不要总是用这种方法。” 路漫漫看着他的眼神充满疑惑。 傅宁深吸口气:“人体细胞分裂的次数是有限的,用生长因子刺激伤口迅速愈合,是在透支你未来的生命,照这样下去,你活不了三十年。” 路漫漫在心中腹诽,自己要是在这个世界活上三十年,那她现在就选择死亡。她的父母亲人、老师朋友,全都在那个世界,她怎么可能在这里呆这么久? 但是女孩的脸上却突然出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她毛绒绒的睫毛突然开始抖个不停,清浅如同琉璃一般的瞳孔更加清亮璀璨,她似乎在忍耐着某种无言的悲怆:“我不需要活那么久。”作为一个试验品,等到试验结束,自己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吧。 傅宁猛地抬起她的下巴,一字一字说道:“记住,你是我的作品,你需要活多久,应该由我来判断。” 路漫漫没想到傅宁竟然一言不合就秒变霸道总裁。男人眉眼锋利,肌肤光洁如玉,散发着莹润的光泽,高挺的鼻梁在柔和的灯光下投射出一片暗影,勾勒得他的五官更加立体,下颌线流畅优美,甚至连他微抿的唇都显得格外诱人,全身上下都赤·裸裸的写着两个字——性感! 平心而论,这五个神经病里长得最好的要数皇帝陛下,据说皇帝陛下每一次出宫都能引起交通瘫痪,从李格非脸上就能看出陛下是何等风采,再加上高贵的血统、至高无上的地位、和他所掌握的权利的加持,陛下是当之无愧的帝国第一美人。 但是路漫漫现在却觉得,妈哒,傅宁这小妖精简直带感透了,如果不是怕一辈子在这个世界晃荡,最后为它陪葬,她真想不管不顾闭上眼,送他一句:“别说话,吻我!” 然而现实是,路漫漫绷着脸和傅宁对视,撕破了那层单薄的成熟伪装,女孩骨子里的执拗和倔强扑面而来,熟悉得让傅宁忍不住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让她的身体紧紧与自己相贴。 感受到他滚烫的身体,路漫漫忍不住在心里爆了一声粗口:“怪不得在这等着我,原来是发情了。” 傅宁的唇压下来,路漫漫猛地避开,傅宁没想到她竟然会拒绝自己,诧异地扬眉。 路漫漫冷笑:“我只是个试验品,傅教授竟然会和自己的试验品上床,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此话一出,不仅傅宁愣住了,连一直暗戳戳关注着不可描述之事进展的六六都惊呆了。 六六:“宿主,您的人设崩了啊喂!” 第16章 套路深啊 路漫漫:“傻瓜,放心吧,你家宿主心里有数。” 女孩脸上的讥诮就像是夏日的薄冰,根本维持不了多久就彻底宣告消融。 没办法,她没办法这样子面对傅宁,即使再怎么伤心,也无法恶言相向,他给与了自己生命,教会了自己做人所需的一切…… 她突然抱紧面前的男人,趁他没反应过来将他扑倒在床上,像一只负伤的小兽,毫无章法地撕咬着他的唇,似乎要将她心中所有的悲伤和愤怒全都发泄出来,一直到口中被血腥味侵占,这才慢慢停下来…… 双手撑起身体,女孩居高临下的看着唇上沾染血迹的男人,眼中水光闪烁。 “傅宁,我要你亲口告诉我,我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帝都大学实验室里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实验体,和我究竟有没有差别。” 她一开口,眼眶中的泪水就控制不住接连不断的滴落,温热的水珠点点落在傅宁的唇上,和着鲜血一起渗入嘴里,又腥又咸又涩。 六六:“宿主套路玩得深,是在下输了。” 傅宁眼眸深沉,他哑着嗓子开口:“你是‘初代’,是夏娃,是‘零’,是先导者,和他们当然不一样。没有你,哪儿来的它们?” 傅宁抚摸着她精致的五官,这一切,都是他精心雕琢而成的,连一根头发丝都花费了他无数的心血,他凑近他:“你是最完美的,它们都只是你的复制。” 傅宁没有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他觉得现在还不是时机。 零低下头重新吻他:“是你赋予了我生命,我会一直爱你……一直,除非我不再是我。” 少女近乎虔诚地许下了永恒的誓言,傅宁甚至在脑海中幻想,如果零真的能够做到,她将给予自己真正的永恒,自己会如何反应。但是根植于骨子里的悲观主义让他无法相信,也无法克服自己的本能,他列出来的计划必须完美实施,不允许有任何的意外发生,即使那意外是他自己,也一样。 少女锁骨处的伤痕依旧红得刺眼,是零完美的躯体上难以忍受的瑕疵,傅宁燃烧着的视线慢慢触及这道伤痕,就像一粒沙子揉进了眼睛里,让他如鲠在喉、芒刺在背、坐立难安,原本的滚烫的身体也慢慢的凉了下来。 最后,傅教授扒开了零的浴袍,一点点的在她身上涂有消炎杀菌作用的生长因子。他完全不能忍受自己的作品身上有这么多的瑕疵! 傅宁出品的药物,必属佳品,路漫漫早就对这个世界的科技垂涎已久,不说别的,就单单这种生长因子的制备技术自己能带回去,不知道能给医学发展做出多大的贡献,能救多少人的性命。可惜六六一句话浇灭了她的幻想——未经发明人首肯,任何技术不允许流入其他世界。 想要傅宁同意?难道要她说:傅教授,您的这项发明对我的世界很有帮助,等我攻略完您之后,能把这项技术带回去吗? 呵呵,洗洗睡吧。 这一晚,傅宁揽着路漫漫纯洁地睡了一夜。 但是在别人眼中就完全不是这个味儿,尤其是傅教授还顶着一张明显被□□过的嘴唇,以及和昨天一样的衣服。 六六:“让杜绮雯看到她又该找宿主你的麻烦了。” 路漫漫:“让她来啊,我都等不及了。再来一次,我差不多就能把傅宁这小妖精的好感度刷得差不多了。” 六六:“……” 路漫漫:“大顺,你最近不嘴欠了,我突然有点不习惯。” 六六:“宿主您确定自己不是抖m吗?” 路漫漫:“乖啊,到底怎么了?” 六六:“……” 没听到回答,路漫漫也不急,慢悠悠等着。 六六:“上次侵入杜绮雯的电脑,我发现……” 路漫漫并没有追问。 六六:“……我发现她的电脑系统和我的系统用了同一套源代码。” ?! 路漫漫:“你确定?” 六六:“确定。” 这个消息太惊人了,这是不是说明,设计杜绮雯电脑系统的人就是设计六六的人?他,或者是她,知道一切,并且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路漫漫一直很奇怪,“你怎么连自己是被谁创造的都不知道?” 六六:“我开机的时候,这个世界已经化为了一片废墟,没有人类生存的迹象,创造我的人应该已经死了,并且,我怀疑是在创造我的过程中死亡的,因为我体内的数据并不完整,所以宿主您问我的许多问题我才答不上来,那些内容没有输入我的数据库里。” 路漫漫:“我觉得这个游戏可以换名字了,《我的世界充满变态》不够贴切。” 六六:“……” 经验告诉它,宿主接下来的话绝对不好听。 果然,路漫漫接道:“应该改成《爸爸在哪儿——留守系统寻爹记》。” 六六:“……” “哦,也不一定,万一创造你的人是杜绮雯呢?” 六六:“呵呵。恭喜宿主,这样的话,杜绮雯就是您的队友。让那五个深井冰去搅基,您和情敌百合好了。” 路漫漫:“……” 路漫漫:“既然你的资料根本不完备,怎么确定我们要找的人就在这五个人当中呢?” 六六:“我的资料库中最重要的就是一半零的生平。创造我的人说了,这就是一切的起始。” 路漫漫不再继续追问,即使她还有很多地方不太明白,例如为什么不让自己进入其他人的身体里,为什么罪魁祸首的人选把‘零’排除在外,那个人既然能设计出系统这么逆天的东西,为什么不直接制造一个杀伤性系统,直接击杀目标?还是说创造六六的人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真凶? 事情略有些复杂,但是路漫漫不是知难而退的人,她竟然扬起了冲天的战意,她把这个离奇的遭遇当成了自己正式进入公安系统的一个磨练,这么复杂的案子,牵扯到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人群,如果她能破案,回去以后什么杀人诈骗岂不全是小儿科。 这些天,路漫漫除了忙着提升自己的战斗力,还忙着一件事情,那就是见缝插针的刷李格非主人格的好感度,如今,好感度已经刷到了20。 她需要李格非帮自己一个忙,而且这个忙非李格非不可。 李格非和往常一样,最后一个从教室里出来,没有人跟在自己身后,这让他比较有安全感。 他一出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等着自己的路漫漫。 第17章 决裂 李格非上完课就要回皇宫,他一天的任务除了上课之外,还要向各个大臣学习处理政务,非常忙碌。路漫漫经常送他回宫。 身为帝国的太子殿下,李格非有一支专门的皇家护卫队负责他的人身安全,但是即使在护卫队的环绕之下,路漫漫发现他也一直处于神经紧绷状态,显然,他并不相信这些护卫他的军人。 路漫漫和他保持一种既不过分亲密到会让他产生不安,又不过分疏远得显得冷漠的距离。 李格非对任何人都抱有极强的戒心,一定会让人彻查自己,这样正好,零的年龄只有两岁,而且是被当做试验品培养出来的,零的身边都是将她视为试验品的研究人员,而李格非认为自己也是处于虎狼环饲的孤立无援状态。他心里会对路漫漫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共鸣,这种共鸣更容易让他放下戒心。 路漫漫在李格非面前,从不掩饰自己对傅宁的痴心迷恋,仿佛她的所有喜怒哀乐都被那个把她教养成人的男人牵绊,那是绝对的、永远不会改变的真心相对,是李格非最渴望的东西。 这么一个安全的,将自己视为全世界的人,为什么不是自己的呢? 李格非心里滋生出一种近乎扭曲的渴望,他日日夜夜不得安稳,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永远忠于自己,爱护自己,永远不会背叛、伤害自己? 最近,李格非每次见到零,她看起来都很伤心,他知道是因为傅宁。 女孩踌躇了两下,似乎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事成之后,无论你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全力以赴。” 李格非湛蓝的眼睛看着她,非常谨慎:“你先说是什么事情?” 路漫漫:“你知道我的身份吧,和军方合作造出来的试验品,等检验合格就要送到军方手中,但是我不想离开傅宁。”女孩咬紧牙关,“如果我被送入军队,很可能再也见不到傅宁了,到时候……” 李格非定定地看着她:“你想我做什么?” 路漫漫:“殿下有自己的护卫队,如果可以,可否请殿下向弗兰西斯大人言明,让我留在殿下的护卫队里。” 李格非的双眼立刻变得充满了审视,为什么要留在自己的护卫队里?护卫队是贴身保护自己的人,她进来是想干什么? 路漫漫仿佛没有察觉李格非的谨慎和僵硬,清浅的眼眸透彻一片,完全不像是包藏祸心的模样,她接道:“到时候随便殿下把我放在那里,只要不让我跟着弗兰西斯大人去驻扎边境就行。” 李格非想了很久,终于慢慢点头:“好。” 转折发生在不久之后,一架带着军方标示的飞机停在了实验室前面的草地上,两个军装笔挺的军官带着国防大臣的手疏求见实验室的主人——傅教授,并转达了国防大臣的意见,他对于零他非常满意,希望能够将零送到他身边,做进一步的观察。 对这一切毫无所知的零被面带微笑的杜绮雯领到会议室中,推开门,她喜悦爱恋的目光落到傅宁身上,刚想开口,却看到屋子里还有两个人,女孩的瞬间想到杜绮雯的话,脸色立刻白了下来。 她不敢置信扭头去看傅宁,长久以来一直担心的那一天终于到来了,自己这个试验品终于到了可以拿出来展示的时候,她要被送走了吗? 前后不到三秒钟的时间,推门进来的女孩从要见意中人的甜蜜和欣喜,变为看见陌生人的迷茫疑惑,随后是想到什么可怕事情的惊恐无助,最后是命悬一线的悲痛欲绝和隐隐期待。 这一连串的变脸精彩绝伦,可惜欣赏路漫漫精妙演技的人只有在场屈指可数的几个人,六六不免为自家宿主能够勇夺奥斯卡的演技惋惜。 路漫漫:“傻瓜。” 六六:“……”为什么自己总有一种被宠溺的错觉? 狂飙演技的路漫漫盯着傅宁,原本嫣红的唇瓣惨白一片,微微颤抖着,惨声问:“你真的……真的要把我送走了吗?” 傅宁脸上有一种奇异的伤痛,很难以描述,即像是兴奋的期待,但又透着一种莫名地痛苦,矛盾又有致命的吸引力,他点头:“实验室里条件有限,跟着弗兰西斯大人,你的潜力才能够被彻底的开发。” 路漫漫猛地后退一步,泪水滴落,“所以,什么我是独一无二的,全都是骗人的。我在你心里,一直都只是一个随时可以被替代的试验品,对吗?” “当然不!”傅宁眼神中突然燃烧起一种诡异的狂热,“你当然和别的都不一样,你是最完美无缺的一个,永远无法被替代。” 傅宁的话,让女孩重新燃起一丝希望,“那你不要送我走,好吗?我只想永远待在你身边。” 傅宁摇头。 零彻底崩溃,大声质问:“为什么?我不明白!你说的喜欢我也是假的吗?为什么要骗我?既然要送我走?为什么又要让我爱上你?” 傅宁突然站起来:“零,你想知道为什么,那我现在就告诉你,因为你太天真了。感情这种东西,只是无谓的枷锁,我昨天说喜欢你,今天就可以把你送走,焉知别人和我不同?你是我创造出来的,将来会是最锋利的一柄尖刀,而刀,是不需要感情的。” “我不反对以后你有喜欢的人,也不反对你享受*带来的欢愉,但是你要记住,你不能被那些东西羁绊,不能沉迷进去。” “你只需要服从命令!” 随着傅宁的话,零的眼神一寸寸的灰暗下去,终至彻底暗淡一片,再无任何光芒,她慢慢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0”字标记,木然地回答:“我明白了。傅宁,你不用说那么多的道理,原因很简单,你没有把我当成一个人来看,我在你眼中,只是‘零’。” 只有物品才不需要感情。 傅宁从头到尾都没有把零当成一个真正的生命,毕竟是他创造出来的,亲自看着零是从一串肉眼不可见的dna变化而来,怎么会把她当成同类呢? 零突然抬头,溢出一连串笑声,仿佛想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情,她慢慢扭头,对上那两个看呆了的军官,“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他们愣了一下才回答:“中东地区。” 零勾唇一笑,那里刚刚爆发了叛乱,还真是磨练自己最好的地方。 女孩重新对上傅宁:“你把我送给弗兰西斯,以后我就要听他的了,对吗?” 傅宁“嗯”了一声。 路漫漫嗤笑:“那你和他的命令相冲了呢?” 傅宁一愣。 路漫漫一字一字道:“从你把我送出去的那一刻,我就不再听从你的命令。” 女孩的眼神清澈又冰冷,之前的温存缠绵彻底不复存在,傅宁心头猛地一凉,继而一痛。 这就是她口中的永远喜欢自己?这才多长时间,就已经变了。 “叮!傅宁好感度-1。” “叮!傅宁好感度-1。” “叮!……” 系统提示尖锐的响了起来。 路漫漫之前所有的努力似乎都将化为乌有。 六六根本摸不清楚自家宿主究竟怎么想的,它看着刷刷往下掉的好感度心疼地哇哇乱叫:“天啊,65了,宿主你在搞什么?你……60了!不能再往下掉了啊!宿主你快想办法……50!掉了20点啊啊啊啊啊啊啊……” 最后,六六以一句“我靠”为好感度栏上那个让人泪流满面的30做了最后的哀悼。 路漫漫一句话,将好不容易刷到70的好感度砍掉了一大半,整整一大半! 六六觉得自己心都在滴血,40点好感度啊,那可是自家宿主几经生死,花费无数心血才换来的成果,竟然就因为一句话,一句话而已,化为乌有。 什么叫生无可恋?什么叫心如死灰?这就是! 如果有身体,它现在只想葛优瘫! 路漫漫:“别叫,吵死了。” 六六:“……” 它的好感度,哭唧唧,宿主你这个败家子! 第18章 帅炸 要说对傅宁的了解,路漫漫这个常年研究变态思维的奇葩绝对敢称得上是专家级别的,她比谁都清楚说出那句话之后会产生的后果,当然也有充足的把握去应对,但是这个好感度掉的也确实略吓人了一些,她本来以为会掉30,留40的,毕竟那40是自己作为“人形兵器”换来的,谁知道好像反弹了。 但是路漫漫反而更加有把握了,反弹的越厉害,说明傅宁对所谓的永恒越在意,以后他就会越后悔。 路漫漫的成竹在胸让六六慢慢冷静下来,它忘了,自家宿主那堪比福尔摩斯的头脑,这一切应该都是她故意的吧,她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的发生,那肯定也有解决的办法! 这么一想,六六瞬间淡定了,但是,竟然敢不提前通知自己,害得自己担惊受怕,最重要的是,想起刚才自己哭爹喊娘的模样,简直丢脸丢大发了好吗。宿主你这是想上天吗? 傅宁一双黑沉得吓人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少女,她的眼睛还是那么亮,璀璨夺目,但是却变得冰冷犀利,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彻底脱胎换骨。此刻的零,竟然真的像是一柄初开锋刃的绝世宝剑,只是,剑柄却不在自己的手上。 她脸上挂着陌生的笑容,嘲弄、怜悯,傅宁眼睁睁看着,曾经的感情被她挥手斩断,再也不能束缚她的脚步。 傅宁兴奋中又带着隐秘的痛苦,他听见她说:“傅教授,多谢您这段时间的照应,希望以后我们还能再见。” 这时,助手突然敲门进来,说:“傅教授,太子殿下求见。” 六六知道路漫漫的计划,借李格非留在帝都,但是它探测到,来的不是那个李格非,它本来想提醒自家宿主,但是想到刚才自己受到的惊吓,决定,哼哼,别忘了它可是个小心眼儿的天然黑系统。 路漫漫正在奇怪这次系统怎么没有提示“攻略对象出现”,就看见面如天使的少年在人群的簇拥下大步走来。 ! 路漫漫:“……来的竟然是乔尔!” 六六:“对呀。” 直到这时候,系统提示才响起: “叮!攻略对象出现。乔尔,李格非副人格,华国太子,十六岁,性格极端残暴叛逆,目前好感度15攻略进度0%。” 路漫漫:“呵呵,大顺你很好,我记住了!” 六六:“谢谢。礼尚往来。” 路漫漫不再和系统瞎侃,注意力落在乔尔身上。 果然是嗜血狂魔,少年还穿着帝都大学的校服,但是优雅归整的校服却硬生生被他穿出风流不羁的肆意狂放来,少年湛蓝的眼中隐隐有血红色的光芒闪过,这光芒在他的目光落在傅宁身上的时候,瞬间大盛。 少年添了一下嘴唇,冲傅宁露出一个皇室模板一样优雅的微笑:“傅教授,好久不见。” 傅宁双眉猛地一蹙,显然明白了这次出现不是那个无害的少年太子,而是下令狙杀自己的太子副人格。 站在一旁当了很久背景板的杜绮雯终于找到了机会,猛地冲出来,语气十分不善:“太子殿下,请问您到我们这小小的实验室来,有何贵干。” 路漫漫叹了口气,杜绮雯显然不清楚太子复杂的人格情况,估计又引起这个杀神的杀机了。 乔尔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把枪来,吧嗒一声,抠出来一颗子弹,看了一眼又塞回去。 乔尔想都不想,枪口对着杜绮雯就扣下了扳机。 聒噪的女人,该死。 那一瞬间,杜绮雯惊恐的忘记了一切,眼中只有那个黑洞洞的枪口。 砰! 杜绮雯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她竟然忘记了,对皇室成员不敬,是重罪。太子就算真的枪决了自己,法律也是允许的。 枪声响起,乔尔的蓝眸瞬间锁定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少女,像盯上猎物的冷血动物。 路漫漫一根手指勾着那把枪,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微笑,她伸手摸了摸几乎已经和自己一般高的少年柔软的发丝,谆谆教诲:“小孩子不要玩这么危险的东西,知道吗?” 杜绮雯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中枪。 乔尔深吸口气,刚才,就在自己开枪的瞬间,这个女孩突然扣住了自己的手腕,枪口被迫偏移,对准窗外,然后自己眼一花,就被她缴了械。 现在,竟然还敢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 乔尔恨不得撕碎了她! 但是。 “叮!李格非好感度+1。” “叮!……” “叮!……” 他竟然觉得这个女人刚才简直帅炸了! 他一定是脑子进水了! 脑子进水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和李格非好感度同时上涨的还有傅宁的。 六六看着李格非20的好感度,和傅宁35的好感度,简直快要流下激动的泪花。 天可怜见,傅宁的好感度终于上升了! 路漫漫勾着□□转来转去,笑道:“太子,虽然你不是那个太子了,但是我拜托你的事情还记得吗?” 乔尔冷笑一声:“你不是说等我出来要教训教训我吗?我要杀傅宁,你不准备为他报仇吗?” 路漫漫长长地“哦”了一声,露出一个如梦初醒一般的表情,“那是以前,现在我和他没有任何瓜葛了,干嘛还为他报仇?” 话音一落,六六就又哭了。 傅宁刚升上来的好感度又刷得一下掉了个干净,顺便又反弹了2点,现在只剩下28了啊啊啊啊啊啊,基本上和没见过几次面的乔尔一个高度了! 六六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这种情况! 傅宁看着和乔尔“相谈甚欢”的少女,简直不敢相信她真的如此轻易地放弃了和自己这么久以来的感情,她竟然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狠心,她真的说到做到——只要自己喜欢她,她也就一直喜欢自己,反过来,自己不喜欢她了,她眨眼就能忘了之前的所有记忆! 这个……这个…… 傅宁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来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他暗自恼恨了半天,又突然反应过来,这不就是自己一直以来想要的吗?为什么达成了之后,却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令人满意? 傅宁握紧双拳,他知道自己会有些难受,但是没想到会如此难受。 傅宁看着零,终于恍然大悟,锋利、冷漠,没错,是自己设想中的模样,但是少了一条,听话。 她不听话了。 或者说,她不听他的话了。 乔尔惊讶地看着女孩,副人格有主人格的记忆,但是主人格却没有副人格的记忆。乔尔当然知道零对傅宁究竟有多爱,为了留在帝都还特地请求李格非那个蠢货帮忙,说明她早就知道傅宁会把她送走,那为什么现在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呵。 乔尔在心里冷笑一声,演戏吗?是怕傅宁知道她的想法之后连帝都都不让她呆,对吗?真是情深义重啊。 不过,既然李格非那个蠢货已经答应了,那他也不会食言,正好他也对这个人造人有着强烈的兴趣,一段时间没见,她变了很多,变得更有意思了。 两名军官见太子殿下的注意力放在了自己身上,连忙行礼。 乔尔勾起鲜艳的唇,“两位将军有礼了,零小姐我很喜欢,正好我的护卫队里面的一个队员退役了,我决定让零顶替他,加入我的护卫队,怕是没办法随两位离开了。” “这件事情我会亲自和弗兰西斯大人说清楚,两位不必忧虑。” 说完,太子殿下就非常狂霸拽地带着零离开了这里。 从此刻开始,她就是太子殿下护卫队的成员了。 路漫漫离开的时候,留给傅宁一个挑衅的微笑——我可以服从命令,只是这个发号施令的人,不再是你而已。 杜绮雯狼狈的坐在地上,看着零的身影慢慢消失,她茫然地回头看向自己身边站得笔直的傅宁,突然没有了之前的崇拜和仰慕,反而脑海中全都是刚才零救下自己的画面。 杜绮雯觉得自己也要疯了。 她竟然觉得自己的情敌,不不不,之前自己觉得她连情敌都不配,她竟然觉得一个试验品的光芒压下了天才傅宁和高高在上的帝国太子! 她一定是疯了! 第19章 金手指 华国皇宫,这个世界权利的核心,富丽堂皇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连地下的一块砖头都价值连城。 可惜,这些全都和路漫漫无关,她只是太子殿下身边一个小小的护卫队成员。 傅宁并不限制零学习各种知识,甚至是颇为支持,因此路漫漫早就知晓这个世界的历史轨迹。和自己的世界不同,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上,秦朝并未二世而亡,其后虽有朝代更迭,但是无一不是强秦、大汉、盛唐之流,因此,这个东方古国一直都是世界最强盛的国家,并且保持至今。 在这个名义上已经大一统的世界,唯一的庞然大物就是拥有了数百年历史的华国,但是这个世界并不和平。以安那奇为首的无政府主义势力领导下,世界各地民族主义和宗教势力纷争从来不曾熄灭过,这个世界被诡异得分割成了两面,一面歌舞升平,一面战火纷飞。 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与战争相关的各种科技飞速发展,达到了令人震撼的程度。 身为龙的传人,看到这种情况路漫漫说不羡慕是假话,毕竟谁都希望自己的国家强盛伟大,值得骄傲,但是想到这个世界很可能马上就要毁灭,这种羡慕马上又变成了怜悯。 和傅宁从来没有把她当成平等的人类一样,路漫漫也从来没有把这个世界当成自己的家,始终带着一种局外人的冷静和漠然,像玩游戏一样,只不过态度从可输可赢变成了非赢不可。 乔尔毕竟只是副人格,取得身体控制权的时候并不多,很快他就沉睡过去,被害妄想症的李格非重新站在阳光之下。 看到路漫漫的时候,他明显吓了一跳,这个女孩怎么会出现在自己身边?是谁派她过来的?保护自己的守卫叛变了吗? 路漫漫一眼就看出了他内心的各种猜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讲真,我宁愿对上乔尔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混蛋,也不想去安抚一个随时担心被谋害的小白兔,更何况,李格非根本就不是小白兔。” 六六:“我想乔尔听见您这句话,一定会很高兴。” 路漫漫先前暴露本性的吊儿郎当早已经收了起来,她冲李格非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然后一脸愧疚:“太子,很抱歉,乔尔出现的时候我没有教训他,我食言了。” 李格非惊疑不定地看了看时间,发现自己的记忆还停留在前天,这么说来,昨天是乔尔出现了,控制自己的身体去把零接了过来? 乔尔……乔尔…… 路漫漫就这么在皇宫里住了下来,她不知道李格非究竟怎么给弗兰西斯解释的,或许是看在自己救过太子一面的份上,弗兰西斯竟然没有反对,默许了李格非的行为。 时间久了,路漫漫对李格非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感情,十六岁的少年,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要一遍又一遍的检查寝室,上了无数道锁,墙角床底,屋子里的各种犄角格拉一个不放过,神经质一样检查个遍。即使这样,他也无法入眠,但是睁着眼睛又怕被人发现,只能闭眼假装入睡。 只有乔尔出现的时候,李格非才能真正的休息一会儿。长年累月这样下去,再强壮的人都收不了,更何况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路漫漫觉得,乔尔很有可能是李格非自动衍生出来的自我保护机制,当他身体和精神无法承受的时候,乔尔就会出现,让主人格沉睡,缓解他绷紧的神经。 路漫漫非常知趣地没有往他身边凑,好感度不够,信任值约等于没有,她还得再等契机。 接下来的时间,路漫漫完美的扮演了一个“爱在心底口难开”的虐文女主角,只要一有机会,就偷偷摸摸地潜伏在傅宁可能出没的地点,只为了能看他一眼。 女孩那压抑不住的深情骗不了人,李格非知道,乔尔知道,甚至连情敌杜绮雯都知道。但是只有傅宁不知道。 这一天,路漫漫脱下皇家护卫队的军装,换上便服走进了帝都大学的校园,今天生命科学专业有傅宁的课,她要远远的看着他。 路漫漫找了一间教室,坐在窗边,从这里正好能看到傅宁上课的时候站的地方,她能看他很长时间,这样远远的看着自己心爱的人,零就已经满足了。 谁知道,今天路漫漫刚一坐下,平日里几乎没人的教室就走进来一个美貌的女人。 女孩听见脚步声,下意识的回头,一眼就看到了熟悉至极的人。 她猛地站起来,脸色变得刷白,有些惊慌失措的看着她。 杜绮雯皱眉,和傅宁一周来一次学校的概率不同,校长是自己的爷爷,她没事儿的时候经常会来学校帮忙,有好几次她都发现一个类似零的背影,而且无一例外,那时候都是傅宁上课的时间。 今天又发现了这个背影,她终于忍不住,跟着她上了楼。 面前的女孩和离开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看起来似乎瘦了一些,被自己发现,她的眼里满是惊慌。 她在怕什么?怕自己告诉傅宁她一直在跟踪他? 路漫漫在心里松了口气,杜绮雯终于来了,不枉自己故意在她面前晃悠那么多次。 《禁爱》中记录,在零诞生之后的第三年,终于无法忍受傅宁的变态从实验室中逃了出来,而她能够逃出来的契机则是实验室的一场意外。 算算时间,那场意外马上就到了。 之所以选中杜绮雯,因为路漫漫竟然发现杜绮雯这个傅宁的脑残粉竟然移情别恋,和艾克凑成一对儿了。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她突然就变了心,但是,剥离了情敌的身份,杜绮雯对傅宁和零都是最了解的,有些事情借她的口说出来,效果会更好。 “零,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女孩的慌乱只是一瞬间,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说着一戳就破的谎话,“殿下今日有课,让我在这里等他。” 杜绮雯觉得有些好笑,想不到这么长时间不见,单纯的零也会说谎骗人了,可惜就是太稚嫩,漏洞白出。但是就这这么连谎话都不会说的零,当初是怎么控制住自己,走得如此决绝? 杜绮雯看着紧张的少女,忍不住厌恶自己,这分明是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类生命,和以往的那些试验品不一样。 杜绮雯轻轻拆穿她的谎言:“太子殿下今天没有来上课。” 路漫漫知道,昨天乔尔又出现了,当然不会老老实实的来上课。 女孩抿紧了唇,默不作声,脸上有被拆穿的难堪,也有一丝隐约的祈求。 杜绮雯:“你是为了傅宁来的吗?” 这时,上课时间到了,傅宁和往常一样走进教室开始上课,路漫漫的目光不受控制的粘在他身上,眼中的深情如海水一样汹涌,几乎化为实质。这时,傅宁似有所感,扭头望向窗外,零赶紧侧身躲在墙后面。 看到这里,杜绮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即使撂下了狠话,面前的少女依然对他情根深种。 等傅宁收回视线,女孩这才小心翼翼的重新将视线粘在他的身上,眼中的渴望几乎要将人溺毙。 一直到傅宁的身影被墙壁挡住,她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杜教授,你看到我的事情,可以不告诉傅宁吗?” 女孩睫毛低垂,轻声呢喃:“我知道他只把我当成一个实验对象,我没有去弗兰西斯大人那里,他一定很不高兴,但是我不想离他那么远。”她轻轻抚摸面前的玻璃,仿佛在描绘心爱之人精致的眉眼,“我只要能这样远远地看他两眼,就心满意足了。” 零突然蹲下去,像婴儿一样蜷缩起来,自责不已,“怎么办?我觉得我很自私,明明他耗费了那么多的心血在我身上,想要完成他的研究,我却不顾他的意愿,只想着自己。” 女孩抱着膝盖,为完全不是她的原因的错误自责惶恐,长久以来维持的坚强的假象终于彻底破碎,她终究还是个只有三岁的孩子。 杜绮雯突然眼眶一酸,一旦从对傅宁的迷恋中脱离出来,她才发现,零真的是个格外惹人喜爱的女孩,怪不得实验室里那么多人都喜欢她。 她走到女孩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好,我不告诉他。” 杜绮雯当然不会告诉傅宁,她要搞清楚傅宁到底怎么想的,如果自己贸然开口,很可能会让零再受一次伤害。 那天傅宁的那段话让她彻底明白,傅宁骨子里和自己一样,根本就没把零当成人看待,好在自己已经意识到了错误,决定改正,而傅宁,还没有。 杜绮雯刚一离开,路漫漫就长长舒了口气,拉过一张凳子身子一歪,四条腿的凳子三条腿离地,只剩下一条支撑着她来回转圈。 路漫漫往墙上一靠,脸上露出惬意的笑来,“顺子,你也勉强算是一个金手指,我把傅宁的好感度刷满,有什么奖励没有?” 六六:“有。我拒接这个土得掉渣的绰号!” 路漫漫眼睛一亮,直接忽略它的后半句话,难道这个废柴系统真的还有金手指? 她期待地问:“是什么?” 六六神秘的笑了,用一种充满诱惑感的语气说:“等宿主刷满就知道了。” 第20章 偷袭 杜绮雯回到实验室,敲响了傅宁的房门。他刚从学校回来,手里拿着一件白大褂一边穿一边说:“请进。” 门是声控的,看到门外的杜绮雯傅宁有些惊讶,她已经很久没有私下里找过自己了。 杜绮雯对自己的感情傅宁是知道的,而且,她还是帝都大学校长——自己的导师的孙女,他不爱她,但是也不会伤害她,因此一直在等她自己想明白。这段时间她没有再找自己,反而和艾克走得很近,他以为她已经想明白了。 “怎么了?”傅宁一边扣扣子,一边找待会儿要用的文件,有些漫不经心。 杜绮雯深吸口气,刚想上去帮忙就被傅宁阻止了,他的东西放得很有规律,不喜欢别人碰。 杜绮雯早就习惯了,从艾克现在的研究进展挑开话头,正正经经地聊了一会儿,她突然问:“那天是我让艾克把零带过去的,你知道吗?” 傅宁一边看文件,一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然后问:“怎么了?” 杜绮雯状似随意地说出已经组织好的语言:“艾克说实验进展不大,想再找零提取一些身体组织,看看究竟是哪里的问题。” 说完,杜绮雯就不着痕迹地打量傅宁的表情,她希望傅宁表现出愤怒,哪怕只有一丝丝也好,但是没有,傅宁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包括肢体语言,仿佛自己提到的不过是个普通至极的实验体,和实验室中千千万万的小白鼠并无差别。 傅宁:“有关零的一切资料我都已经给他了,即使他把零解剖了也得不到更多的信息,我觉得实验体没法苏醒的原因不在基因上,需从别的角度考虑。” “我今天……”杜绮雯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说出遇见零的事情,她问:“如果零回来了,还要继续按照原本的计划吗?” 傅宁的口吻极为冷漠,“当然,这就是我们创造她的目的,不是吗?” 杜绮雯想起零自责的说自己太自私的样子,竟然因为傅宁的冷漠滋生出了愤怒,她不再多说,转身离开。 房门刚一关闭,傅宁的脸色就彻底冷了下来,脑海中又回想起那天她说过的话。 傅宁过目不忘,时至今日,他连她脸上每一丝最细微的表情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个实验并未失败,零还处于成长期,最后的到底会成为什么样子,谁都无法下最后的定论。但是傅宁却觉得这个实验已经失败了。 他的实验体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再没有比这个更让人愤怒的了。 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桌面,傅宁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失控,深吸口气压下胸口翻腾的愤怒,重新将注意力转回文件上。 而这时候,六六又在哇哇大叫:“啊啊啊,宿主你干的好事,傅宁的好感度怎么又下降了?!” 路漫漫:“……” 她哪儿知道啊。她连傅宁的面都没见。 路漫漫冷笑一下:“傻瓜,不说傅宁是最正常的一个了吧?我看这五个人当众,就数傅宁最难搞。” 躺枪的六六垂死挣扎:“……宿主你快想办法啊。不是都说爱是做出来的吗?宿主你多陪他上几次床,说不定就刷回来了!” 路漫漫:“……” 不想和这种蠢蛋说话。 六六:“……” 最后,路漫漫一副语重心长:“长点脑子吧顺子,你看看这几个人,就算愿意当隔壁老王,也没人当小头爸爸啊,把你那满脑子的黄色废料收一收,咱们想问题的时候能暂时脱离低俗的*吗?” 六六:“……” 也不知道整天看小黄文和小电影的是谁! 很快,路漫漫就等到了她要的契机。 这一天并无不同,军部前几天传过来一种新型毒素,说是安那奇发明的,一惊碰触就会快速的腐化身体,非常可怕,希望自己能帮忙找到化解的方法,最近他一直在忙这个。 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傅宁打心底里钦佩谁的话,毫无疑问就会安那奇的首领——查理斯·霍华德,是独属于天才之间的惺惺相惜,只是这话他不会告诉任何人。 结束一天的实验,傅宁交代完研究员收拾好一切,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实验室内的警报突然响了起来。 这个声音…… 傅宁眉头一皱,沉声对身边的研究员吩咐:“有人入侵,找地方躲起来,保护好自己,警察很快就到。” 傅宁打开实验室隐藏在墙壁里的壁橱,拿了武器和子弹,快速的往外走。 还没等他打开门,猛地一震惊天动地的轰鸣,地动山摇,砂石、玻璃、噼里啪啦地往下掉,脚下的地板裂开一条缝,迅速蔓延,紧接着整个实验室轰然坍塌…… 刺耳的警报声,建筑物坍塌的轰鸣声,水管破裂的哗哗声,人群的惊呼声夹杂在一起,恍如人间炼狱。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 还没等傅宁从地上爬起来,冲天的火焰猛地在他身边炸开,灼烧的热浪瞬间将他吞噬,他几乎以为自己要被火焰烧成灰烬的时候,一股凉意突然将他笼罩,驱走了周身让人窒息的炙热,一只柔软的手带着稳定的力度,带着他离开了火场。 傅宁本能地握紧了她,掌心的触感太熟悉了,他曾在无数个午夜梦回之际怀念过,又在无数个清醒的白天愤怒过。 这是零的手,他看着她从一串dna变成一颗卵细胞,然后慢慢发育成婴儿,最后长大成人……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比自己更熟悉她的一切。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弗兰西斯派她过来的,还是太子?应该是弗兰西斯吧。 不等傅宁想明白,他们已经逃出了那片火海。 路漫漫刚掀开护着两人的防火罩,一转眼就看到嚣张至极的行凶者。 查理斯·霍华德金发碧眼,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微笑,优雅的像是中世纪的绅士,但是那双碧绿眼眸却仿佛择人而噬的野兽,冰冷且带着对毁灭的狂热。他的身后站在一群安那奇组织的成员,每一个的手里都拿着一种奇怪的武器,像是小孩子的玩具水枪,上面装着一个透明的圆管,里面是带着荧光的绿色液体。 看清那个液体的瞬间,傅宁的脸色就难看起来,这就是自己正在寻找化解方法的生化毒素。 查理斯兴味盎然的视线在傅宁和零身上来回扫过,最够勾起令人胆寒的笑意来:“可爱的零小姐,没想到你还在傅宁身边,真是难得,我以为……” 他话未说完,就停了下来,果然,听到他意味深长的“以为”,零本来就凝重的脸色变得更难冷了,她没有忘记那天在飞机上他说过的话。 “我的承诺依然有效。零小姐,现在你想必已经知道傅宁的为人了,如何,有没有兴趣加入安那奇,我一定不会亏待你。” 这里是帝都郊区,他一个被全球通缉的恐怖分子首脑竟然敢出现在这里,还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简直嚣张到不行。 零冷冷讥笑一声,一个字没说,但是已经将不屑表现的淋漓尽致。 霍华德不再废话,一挥手,他身后的人鱼贯而出。 “傅教授,领主有请。” 傅宁:“如果我说不呢。” “那我们只好用强了。” 人群齐刷刷地举起了奇形怪状的枪,莹绿色的液体在火光下有种诡异的美感。 “傅教授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如果不小心有一滴沾到了您的身上……” 这话充满了威胁,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后面放肆的火焰仍在哔哔啵啵的燃烧,陆陆续续有研究员跑了出来,几乎人人带伤,还没有感受到劫后余生的喜悦,就被安那奇手中的东西吓出了一身冷汗,研究员是最了解这种毒素威力的人。 人瞬间跑了个干净,没人敢上前来。 傅宁突然笑了一下,上前两步,似乎无所畏惧,他满身狼狈,洁白的衣服被烧掉一角,身上全是飞灰,头发也被火焰燎焦,鸟窝一样堆在他的头上,但是他冷静淡定,步履从容,简直像是在出席晚宴。 一直走到当先一个安那奇成员面前,伸手轻抚装满绿色液体的透明管。 傅宁的气势太盛,竟然将执枪的人逼得后退一步,他眼中完全没有将枪口对准他的荷枪实弹的恐怖分子,看着霍华德嘲弄的喟叹:“查理斯,我以为我们的战场在这里。” 霍华德不以为忤,“当然,我也喜欢和傅教授在属于我们的领域内对决。不过……”他顿了一下,哂笑,“我改主意了。明明可以一劳永逸,为什么要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呵。”傅宁近乎怜悯的看着他,“查理斯,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懦弱。” 第21章 死·生 趁安那奇的注意力都在傅宁身上的时候,零突然将手中的防火罩猛地扔了出去,将他整个盖住,能挡一点是一点。站在最前面的安那奇成员最先反应过来,刚准备开枪,手腕就猛地一疼,吧嗒一声,枪就落入了零的手中。 零身影如风,瞬间就缴了一个械。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枪口对准身边的安那奇成员,她正准备扣下扳机,这才发现上面竟然有指纹识别,自己根本不能用。 这时候,另一把枪的枪口已经对准了自己,零猛地跃起,一脚将枪踹飞,然后闪电一般将他打倒在地。 少女如同扛着巨大镰刀的死神,以一种极为可怕的速度缴了他们的械。 霍华德碧绿的双眼看着零,散发着狼一样的幽光。这些手下全都是自己挑选出来的精英,但是却完全不是这个女孩的对手。太完美了,这样的身手,早已超过了人类所能达到的极限。这就是傅宁创造出来的人形兵器吗? 真是……完美的让人想要毁灭! 霍华德突然从手下手中夺过一把枪,猛地对准不远处的傅宁,扣下了扳机。 他打不中零,但是可以去射傅宁。 霍华德露出兴奋的微笑,“亲爱的零,你会去救你心爱的傅宁吗?” 莹绿色的液体在空中划出一道极细的线,以丝毫不亚于子弹的速度朝傅宁的方向窜过去。 这种毒素,人体一旦沾上,会在十秒之内腐蚀整个身体,解药还未研制成功,实验室又被炸毁,一旦有一滴沾到傅宁身上,他就必死无疑。 女孩看了傅宁一眼,清浅的眼瞳里有星河闪烁,紧接着,她以绝对不可能是人类能够达到的速度挡在了傅宁身前。 傅宁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那一瞬间,他本能的想要推开她,至于推开她之后自己会不会真的死去,他根本来不及思考。 冰凉的液体带着极强的力道射到她的身体上,一种让人灵魂都疼到发抖的灼痛刹那间席卷全身的所有神经,与此同时,她听见系统刺破耳膜的提示声。 无数声“叮”一同响起。 傅宁简直不敢相信,她决绝的说和自己毫无瓜葛的话还在耳边,她明明早已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明明…… 绿色的液体迅速侵蚀衣服下的肌肤,女孩的身体摇摇欲坠,傅宁扑过去,想要将她抱入怀里,却见她猛地后退几步,一脸惊恐,“不要!不要碰我!” 她的身体快速被鲜血浸透,脸色苍白如纸,刚退两步就控制不住软倒在地,嘴里还在说:“不要碰我,太……太危险了……”。 傅宁心都剧震,整个人疼得无法呼吸,事到如今,他怎么可能还不明白,眼前的女孩自始至终从来不曾变过,她做到了她口中的永恒。 傅宁慢慢走到她面前,轻轻跪在她面前,想伸出手抚摸她苍白的脸,却在她含泪的目光下颤抖着收了回去。 “……零……”最终,他只是从喉咙里挤出这个泣音。 零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人,轻声低语:“傅宁,我不想当试验品,我想……想和别人一样,有爸爸妈妈,住在堆满了洋娃娃的屋子里,可以上学,可以和朋友一起逛街,还可以……可以喜欢你……” 鲜血从女孩身体往外渗,染红了一大片草地,饱满年轻的身体慢慢干瘪下去,露出骨骼的形状,她强撑着问出最后一句话:“傅宁……我在你心里……一直都只是试验品吗?” 傅宁张了张嘴,竟然说不出话来,女孩眼中的光芒慢慢暗淡下去,最后竟然露出一个安宁的微笑:“这样……也好……我死了,你就不会伤心……” “……不!”傅宁再也控制不住,将浑身是血的女孩抱在怀里。毒素的浓度已经被血液稀释,但是沾到人身体上还是一阵阵的灼痛,傅宁全无所觉,失控地连声道:“不,零,你不能睡,你看着我!你看着我!我爱你!不是试验品,独一无二,无可替代,我爱你,你看着我!” 你不会死的,你是我创造出来的,除了我,谁也不能夺走你的生命! 这具身体是他创造的,他清楚的她的抵抗力有多强,他一定能救她! 安那奇的人想上前带傅宁走,霍华德却阻止了他,“傅教授竟然会失态至此,真是让人惊讶啊。” 那个看起来就让人想要毁灭的零死了,傅宁痛苦地快要疯了。 哈哈。 霍华德从来没有这么畅快过。 “领主,军队快过来了。傅教授……” 霍华德绿眸一转,笑了,“不管他了。咱们走。”留着傅宁日日痛苦,可比废了他有意思多了。 “是。” 安那奇的人迅速撤退。 不一会儿,太子李格非就带着帝都护卫队和救援人员赶到了,看到眼前的情况,瞬间怒火上涌,她向自己请假,就是来送死的?! 杜绮雯命大,只是轻伤,她跑过来,一看到傅宁怀中浑身是血的零就忍不住低泣出声。 傅宁抱着几乎已成一具骨架的零站了起来,对上他的视线,杜绮雯忍不住猛地打了个寒颤,那双眼睛漆黑沉暗,像死了一样毫无温度,她不由自主地喊了他一声。 傅宁黑沉沉的眼珠动了一下,直接绕过杜绮雯和李格非,迎着救援人员走过去。 身体死亡之后,只要没有造成脑死亡,意识最长可在身体内停留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足够自己将她的大脑保存下来,再为她制造一具身体。 路漫漫本来都准备好了换具身体,谁知道系统竟然说这具身体还没彻底死亡,不能离开,路漫漫只能忍着这种几乎要将人逼疯的灼痛,看着傅宁好感度栏的数字飞速上窜。一直升到90才慢慢停了下来。 困在这具残破的身体里,疼啊疼的,时间长了竟然习惯了,每天通过系统打听外界发生的事情,例如零本来的身体不能用了,结果傅宁把零的大脑取了出来,保存在培养皿中,比如安那奇和华*方打了一仗,用上了那种新型的毒素,华*方损失惨重,例如太子经常抽空过来看自己……的脑子,例如傅宁放弃了所有的实验,整天围着自己的脑子转…… 路漫漫看着傅宁90的好感度很不满意,如果自己彻底死了好感度绝对不止90,可惜竟然没死成。 不过这样也好,作为一个人形兵器,经常受伤,如果真的敏感度翻倍的话,自己早就疼死了。 路漫漫时而胡思乱想,时而睡觉,时而和大顺唠嗑,直到自己的脑子终于被装进一具新的身体里。 傅宁每天都在盼望着零能够醒过来,他没事儿的时候就会坐在培养皿前面对着里面的人说话,也没有什么具体的限制,乱七八糟什么都说。 “今天出门看见一个很漂亮的洋娃娃,你说新喜欢住在堆满了洋娃娃的房间里,等你醒过来我就给你买回来,好不好?” “杜绮雯和艾克结婚了,明天的婚礼,你现在醒过来说不定还能参加。” “零,你发现了吗?你的手腕上没有那个‘0’的编号了。我不再把你当试验品了,醒过来,好吗?” “……” 但是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她,怀念那些被他刻意忽视的时光。 六六:“宿主,你还不准备醒过来吗?” 路漫漫:“不急,我在等李格非。” 杜绮雯敲门走了进来,站在他身边,看着培养皿中闭目沉睡的少女,“傅宁,有件事情忘记告诉你了,之前又一次我在帝都大学遇见了零。” “那天有你的课,她就在你上课的教室对面楼上,从窗户里就能看见你。” 傅宁眼中慢慢流露出痛苦至极的神色。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她怕被你送到弗兰西斯大人手里,再也见不到你,所以才找到太子,希望能留在帝都,只要能看见你,她就很满足了。” 傅宁突然背过身去,微微仰头,双手紧握,不住的颤抖。 杜绮雯看到他如此痛苦,这才觉得心里有些解气,零为他付出的所有,他必须一丝不落地全都知道。 屋子里没人了,傅宁突然溢出一声低沉的呜咽,他猛地抬手捂住脸,无声的流泪。 傅宁在哭,路漫漫却看着又升了两点的好感度在笑。 两天之后,李格非终于来了。 身着皇室制服的太子殿下少了少年的稚气,多了几分雍容沉稳,他先向作为自己老师的傅宁鞠了一躬,然后说明自己的来意。 “傅教授,零毕竟是我的护卫队成员,既然已经没有大碍,我想,她应该去宫内修养。” 傅宁笑了一下:“我不能为她做主,等她醒来,让她自己做决定。” 话说的好听,是因为傅宁完全不认为零有可能离开自己。 就在这时,旁边的仪器上显示的脑电波突然开始上下起伏,培养缸中的液体哗啦啦退却,女孩慢慢睁开了双眼。 第22章 进展 看到那双清浅如琥珀一样的熟悉眼睛的时候,傅宁心头猛地一跳,继而被狂喜淹没,他的零,醒过来了,在他等待了整整一百零八天之后,终于醒过来了! 然而,他的笑意还没爬上眼角,就彻底冻结。 女孩清澈透明的眼底一片天真的懵懂,她问:“你们是谁?”声音稚嫩天真,就像不谙世事的孩子。 傅宁觉得胸口像是被一柄冰刀刺穿,生冷得疼。他牙齿微微打颤:“零,你不认识我了吗?” 女孩看了他一眼,微微摇了摇头,继而视线落在华丽优美的李格非身上,“你呢?你是谁?” 和傅宁的痛苦不同,李格非心里高兴极了,脸上是笑容根本压制不住,表情抽动了两下,还是裂开嘴露出了灿烂的笑意来。 零竟然忘了傅宁! 这意味着,如今的零只是个初生的婴儿,傅宁教给了她一切,所以她爱上了傅宁,至死不渝,那如果换成自己呢?教导她的人从傅宁变成自己,她会不会也同样爱上自己,依然至死不渝,永不背叛? 李格非的一颗心前所未有的滚烫起来,他可以完完全全的信任她,不用担心她是别人派来监视自己的奸细,也不用担心她会暗害自己,她将完完全全属于自己,永不背叛! 李格非露出一个天使般灿烂的微笑:“我是你的主人,你是我的护卫。” 长时间的殚精竭虑让傅宁形容狼狈,尤其是在发现零可能忘记了一切之后,阴鸷爬上了他憔悴的脸,而锦衣华服的美少年则笑得光芒万丈,赏心悦目,任谁都会更喜欢他,女孩自不例外,她扒着透明的缸壁,歪着头问:“主人是什么?护卫又是什么?” 李格非走过去,湛蓝的双眼闪亮如同宝石,“护卫就是整天待在我身边的人。” 刚刚醒来的女孩忘了一切,好奇地拉着李格非说话,视线偶尔对上旁边的傅宁,也是全然的陌生。 看着和李格非相谈甚欢的女孩,傅宁慢慢后退两步,闭上眼。 他的零,真的忘了自己? 不,这不可能! 傅宁拿出联络器,让工作人员送过来一个测谎仪。 他还记得之前零说以后再无瓜葛的模样,他的零天生就会演戏,她一定是在怨自己,故意演戏,一定! 傅宁拿出联络器,让工作人员送过来一个测谎仪。 他还记得之前零说以后再无瓜葛的模样,他的零天生就会演戏,她一定是在怨自己,故意演戏,一定! 路漫漫:“大顺,交给你了。” 六六:“宿主放心,干扰测谎仪的这种低级的设备,小意思。” 女孩茫然地坐在沙发上,未知的一切让她不安,尤其是傅宁还冷着一张脸,看着格外有压迫感,她下意识地向看起来更安全的李格非求助。 李格非也想知道测谎的结果如何,安抚地朝她微笑:“别怕,没关系的,我就陪在你旁边。” 看到这样的画面,傅宁脸色更冷。他打开测谎仪,问:“你知道我的是谁吗?” 女孩怯怯地看了他一眼,慢慢摇头。 “说话!” 女孩被吓了一跳,瘪了瘪嘴,含泪摇头:“不记得。” 测谎仪没有发出警报。 傅宁不死心,继续:“我是傅宁,你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女孩继续摇头,然后想起刚才这个男人的恶声恶气,连忙又加了一句:“没有印象,我对‘傅宁’这个名字没有印象。” “‘零’呢?有印象吗?” “没有!” …… “没有。” “没有。” “没有。” 傅宁翻来覆去的问,所有的答案全都一样。 她,不记得他了。 女孩被傅宁问得忐忑不安,忍不住看向李格非,无害的小动物一样可怜兮兮的视线,没有任何的威胁,惹人怜爱。 李格非:“傅教授,您问完了吗?如果问完了的话,我可以带她回宫了吗?” 傅宁张了张口,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支撑,一下子颓败下去。 他的零,真的不记得自己了。 往日所有甜蜜的、痛苦的、温馨的、快乐的、悲伤的……全都化为烟云,消散无踪。 傅宁终于意识到,他曾经握在手心里的完美的爱情,终于彻底脱离,被自己亲自丢弃,再也找不回来。 “叮!傅宁好感度达到100。” “叮!傅宁攻略进度达到30%。” 六六:“恭喜宿主,傅宁好感度达到100后,您可以开启‘移魂’功能,意识降临到其他人体内,分饰两角儿哦。” 路漫漫:“详细说明一下,是谁都可以降临吗?那我干脆直接降临到李格非身体里好了。” 六六:“……”想得美。 六六:“并非谁都可以,首先性别必须相同,其次,身体磁场想合,最后,被降临对象必须处于身体成活的脑死亡状态。” 路漫漫:“……条件真多,简而言之,就是和我有缘的女性植物人,对吧?” 六六:“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如果检测到合适的移魂对象,系统会通知您的。” 李格非笑着说:“傅教授刚才说,零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她自己说的算。您这话还算数吗?” 傅宁:“算数。” 李格非笑得灿烂,他走到不安的女孩身边,轻轻摸了摸她柔软的脸颊,柔声问:“你愿不愿意和我回皇宫?还是……要留在这里?” 女孩毫不犹豫,嗓音清亮:“我跟你走!” 李格非的戒心是五个人当中最强的,路漫漫在他身边呆了那么久,好感度就停留在20上再也没有上升过,一个对周围的所有人都充满了戒心的被害妄想症患者,会信任什么样的人呢? 路漫漫在心里勾起一个灿烂的笑脸。 支棱着耳朵等答案的六六:“……” 六六:“宿主,您知道什么样的人最让人讨厌吗?” 路漫漫:“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谢谢。” 六六非要告诉她:“就是像您这样的,说话说一半!” 路漫漫大笑:“好了傻瓜,李格非这样的人,最能得到他信任当然是纯洁无害的小白花了。” 傅宁好感度已经刷满,虽然攻略进度还差得远,却可以慢慢来,眼前这个拿下李格非的机会实在是太难得,如果错过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李格非把零带离了那个充满各种仪器和试剂的地方,他们离开的时候,女孩似有所感,回头一看,正对上傅宁暗沉如同深海漩涡一样的双眸,一片漆黑中,狂风暴雨隐藏起中,带着可怕的压迫。 本能的恐惧让她微微一抖,李格非察觉之后温柔地将她揽入怀中。 茫然失措的女孩紧紧攥着他的手,一步不离,她被安排在太子寝宫之中,李格非专门给她布置了一个女孩子都会喜欢的房间。 粉色的大床,床上摆着玩具熊和洋娃娃,窗口垂着嫩青色的风铃,风铃下面是华美的梳妆台,这是一个充满了少女梦幻气息的房间。 李格非问:“喜欢这里吗?” 女孩连连点头,亮晶晶的眼睛闪烁着微光,满足的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李格非坐在她身边,她当然不能再叫‘零’,但是叫什么呢? “以后,你就叫……” “漫漫。” “什么?” “漫漫。”女孩抱着床头的布偶熊,笑得一脸天真无邪。 李格非反应过来,这个熊是最受华国儿童喜欢的动画片里的主角,叫漫漫熊,外面的电视上正在播放这个动画片,她看起来很喜欢。 他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揉了揉女孩软软的长发,“既然你喜欢,那也叫你‘漫漫’好了,漫漫熊!” 漫漫开心的指着熊说了一声“漫漫”,然后又指着自己也说了一声“漫漫”,最后指着面前美丽的少年,一脸困惑。 李格非咬了一下她的指尖,见她委屈的嘟起嘴来,终于忍不住大笑:“我叫李格非,但是你应该叫我……哥哥!” 像是找到了好玩的玩具,李格非兴致盎然地指着自己,“快叫哥哥。” “哥哥!”女孩清脆的嗓音如同最悦耳的鸟鸣,让人一听就忍不住开怀。 漫漫就这么从一个人形兵器变成了太子李格非的养在寝宫里的宠物,衣柜里全都是各式各样的裙子,鞋柜里是各种高跟鞋和小皮靴,梳妆台上摆满了珍贵的饰品,女孩及踝的长发并未像零一样剪到肩膀,而是留到腰迹,哦,前面还烫了一个蓬蓬的空气刘海。 如果不是五官一模一样,谁都认不出来如今这个洋娃娃一般的女孩是曾经锋利摄人的人形兵器——零。 漫漫什么都不懂,雏鸟一样依赖着李格非,把他的一切当成自己的信仰,每天就开心的就是看见他,然后偎依在他身边,说着天马行空、不着边际的童言稚语。李格非也几乎把漫漫捧到了手心里,恨不得揣进怀里天天带着。 然而,好感度升到30之后又停滞不动了。 第23章 猜忌 六六:“宿主,他对你那么好……为什么?” 路漫漫哂笑一下:“傻瓜……”对一只宠物,再好也有限。 六六:“……” 每次都叫得这么宠溺。 李格非和傅宁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当然需要不同的策略。傅宁会信任自己喜欢的人,但是李格非则只会喜欢自己信任的人,想要提升李格非的好感度,首先需要得到的就是他的信任。 他身为华国太子,而且是个很多人都知道有精神问题的华国太子,但是迄今为止,他的太子之位坐得稳稳当当,丝毫没有被废黜的迹象,可见他在政事上是绝对靠谱的。 他很忙,即使空闲时间基本上都花费在了漫漫身上,但是一天中仍有绝大部分的时间漫漫是要一个人呆着的。 因为李格非不放心侍卫和仆役,他的寝宫里连佣人都没有,漫漫只能抱着漫漫熊说话,看着琳琅满目的衣服饰品,听着风吹过风铃的叮叮咚咚,她觉得好寂寞啊。 寂寞的女孩决定出门探险。 她抱着一只咖啡色的漫漫熊,小猫一样从寝宫里溜出来。 皇宫好漂亮啊,威严亭台楼阁,碧瓦飞檐,精致典雅的桥梁横亘在碧波之上,青石板道,每一块砖都镌刻着岁月的痕迹,经过无数风雨的洗礼。 漫漫看到一片茵茵的草地,草地临着碧绿湖泊,湖边垂柳成荫,树凉荫里有茶几石椅,不远处还搭了一个秋千。 漫漫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推了一下小小的秋千,秋千晃动起来,过了一会儿,见没人阻止自己,于是开开心心地坐上去开始荡秋千。 李肃煊觉得烦了经常会到湖边吹吹风,喝杯茶,今日再去,还没走近就听见悦耳的笑声,那笑声格外清脆明朗,听着就让人心情舒畅,他绕过假山,远远看见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孩在荡秋千,笑声就是她发出来的。 李肃煊问:“这是谁?” 跟在他身边的护卫连忙回答:“陛下,这是太子从宫外带回来的,好像叫‘漫漫’。” 侍卫在心里暗暗嘀咕,陛下不会看中这个女孩了吧,这可是太子的人啊! 女孩及腰的黑发在空中飞舞,扶着秋千两侧绳索的手里还攥着一个小布熊,明明在因为荡得过高在害怕,反而越来越用力,一边恐惧,一边兴奋。 分明还是个小孩子。 看到侍卫脸上隐隐的担忧,李肃煊回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我有那么变态吗?” 侍卫连忙摇头:“陛下说笑了,没有!” “啊!” 一声惊叫,李肃煊一回头,就见女孩突然从秋千上摔了下来,重重地磕在草地上。 为了保护漫漫熊,漫漫的手肘着地,立刻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摔伤了吗?” 低沉含笑的男声自她头顶传来,带着让人耳膜发颤的磁性,好听极了。漫漫抬头,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看到了世界上最美丽的梦境。 “李肃煊,华国皇帝陛下,性瘾患者,强迫症,有华国第一美人之称。目前好感度0攻略进度0%。” 路漫漫早就想见识一下这个华国第一美人,在心里描绘过无数遍他的形貌,此刻见了,深觉自己想象力之匮乏,审美之低端,有些人的美丽,早已超越了人类所能想象的极限。 树影斑驳,阳光灿烂,陛下长发及腰,站在树荫里,微微低头,眉眼含笑,和李格非如出一辙的蓝色瞳孔里荡漾着无边的春情,媚态横生,明明眼中没有你,也让人忍不住脸红心跳,想看,又不敢多看,更何况是这般专注的瞧着你,漫漫觉得自己胸口像是揣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快要抱不住了。 “你长得真好看,和哥哥一样好看。”漫漫不知道满前的人是谁,但是和李格非相像的五官让她本能的对这个陌生人充满了好感。 “哥哥?”陛下问,嗓音低沉恍若耳语,夹缠这无尽的诱惑。 “哥哥叫李格非。”漫漫抱着小布熊,脸上绽开甜美的微笑,“你认识哥哥吗?” 李肃煊笑了,他的太子,当然认识了。 陛下眼角微挑,嘴角含笑,随意站着,就有数不尽的慵懒风情,连摇晃着的衣角都在诉说着“勾人”两个字;下面的女孩仰着头,红唇轻启,洁白的脸上落满了斑驳的光影,映得她那双清浅的瞳孔闪烁着斑斓的波光。 而这样的画面落在站在不远处的李格非眼中,就是她仰着头仿佛是在索吻。 六六:“宿主,太子来了。” 路漫漫:“等的就是他。” 被害妄想症最主要的表现之一就是不相信任何人,即使是天真烂漫的漫漫也一样,他一边不敢让漫漫遇见诱惑,害怕漫漫不再一心依赖他,但是又渴望漫漫遇见诱惑,确定她不会再“移情别恋”,永远依赖他,这种矛盾的心情让他日夜不得安宁。 今天,路漫漫亲自把他掩藏在见不得光的内心深处的顾忌剖开,赤·裸裸的暴露在阳光之下。 漫漫仰着头,看着陛下笑得开心又甜蜜,眼神中全都是仰慕和崇拜,和父皇身边的那些女人一模一样!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什么时候遇见父皇的?自己不在的时候,她是不是经常这样偷溜出来和父皇私会? 嫉妒、不安、愤怒、恐惧……所有的负面情绪瞬间侵蚀了他的心脏,李格非没有行礼,盯着笑语嫣然的女孩,一步步走过去。 侍卫发现了李格非,连忙行了一礼:“太子殿下。” 这一声问安惊醒了三人,漫漫看到李格非,原本就带笑的眼睛更亮了,她猛地站起来向李格非跑过去,但是蹲得时间长了,刚一站起来腿一软就倒了下去。 李肃煊顺手把她扶了起来,“怎么这么不小心。” 漫漫脸一红,有些羞窘,她只是看到哥哥太高兴了而已,哥哥会不会觉得自己很笨很丢人? 但是这一切看在李格非眼中却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陛下淡淡的责备,关切地话语,无一不在诉说着他对女孩的别有用心,而漫漫脸颊上的红晕更为刺眼,她在羞涩,为什么羞涩,也被父皇迷住了吗? 漫漫喊了一声:“哥哥。” 但是却没有像以往那样得到李格非温柔的回应,相反,漫漫对上的那双蓝瞳冰冷犀利,吓得她本能的往后缩了一下,刚好和陛下贴得更紧。 李格非的眼神更冷了。 漫漫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哥哥,她的本能告诉她,往温柔的陛下身边靠拢,但是她却觉得哥哥在难过,她不舍得哥哥难过。 漫漫鼓起勇气,伸出手轻轻扯住李格非的袖子,想要问问他为什么难过,还没等她开口,一股大力传来猛地将她甩到地上。 刚才擦伤的手肘又一次着地,疼上加疼,漫漫的眼眶迅速盈满泪光,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这是哥哥第一次这么对自己。 太恶心了! 碰过那个肮脏的男人的手,不要碰自己! 李肃煊脸色一沉,厉声道:“太子!” 李格非神色一整,如梦初醒一般连忙跑过去扶起漫漫,方才他竟然没有控制住自己。 他深吸口气,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漫漫是不一样的,她不会被皇帝引诱,不会背叛自己的,一定不会,但是内心深处的戒备和猜疑还是开始不受控制的疯长。 这是他的本性,深入骨髓,完全无法克制,稍微撩拨就会瞬间淹没他所有的理智。 而漫漫呢?女孩完全不介意李格非刚才的冷酷,即使那让她疼,让她害怕,但是只要哥哥现在对她好,她就能一边忍耐着痛苦,一边开心的依偎在他身边。即使他的身上长满了锋利的刺,扎得她遍体鳞伤。 李肃煊教训完自己的太子,又深深的看了漫漫一眼,甩袖而去。 漫漫又扯了一下他的袖子,猫一样轻轻叫了一声“哥哥”。 李格非收回视线,他已经十七岁,除了还有些少年特有的单薄之外,身量基本已经长成,站起来比漫漫要高上半个头。 女孩微微仰头,双眼圆溜溜的,猫儿一样清澈无辜,李格非恍惚间仿佛看到了零,那个刀锋剑刃一般的少女。明明是同样的一张脸,甚至是同样的基因,为什么两人差别那么大? 傅宁将她当成试验品,随时可以抛弃,她却愿意为傅宁付出一切,而自己把她捧在手心里,真心宠爱,她却眨眼间就被皇帝勾引。凭什么?! 刻入骨子里的猜忌终于无法再压抑,被他的主人彻底释放出来。 漫漫惊慌地看着神色越来越冷厉的少年,直觉让她意识到,哥哥现在可怕的模样是因为自己而来。 她慢慢松开手指,李格非的袖子从她手心落下。 李格非见她这个模样,神色更冷酷,他讥笑一声:“怎么?见过陛下,就看不上我这个太子了?” 漫漫脸色瞬间变得刷白,她惊慌地睁大眼,一个劲儿的摇头,“不是的,哥哥,不是的,我……我……” 越急她越说不出话来,偏偏李格非还站在她面前一脸嘲讽的看着她,漫漫又委屈又急迫,眼眶立刻红了起来。 李格非恨得牙痒,“陛下可是皇帝,整个华国都是他的,要废黜我这个太子只是一句话的事儿,你还留在我身边干什么?!” 第24章 乔尔 漫漫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话中的嫌恶和恶意却赤·裸得毫无遮掩。 漫漫突然想起来之前听宫里为仆役在讨论,说陛下准备给太子殿下选妃,等太子成年就先订婚,太子妃的人选一定是世家贵族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理、才貌兼备,家世显赫,等太子订婚,每天陪在他身边的就是太子妃了,他再也不会看自己,配自己说话了。 太子妃那么好,自己什么都没有,还很笨,什么都不懂,他一定是不喜欢自己了。 哥哥再也不喜欢自己了。 所以今天才这么用力地推自己,又对自己说那些话,分明就是讨厌自己了。 漫漫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看着李格非头也不回的离开,将自己一个人扔下。 周围没有人了,漫漫终于忍不住低泣一声,躲进无人的角落里抱着小布熊呜呜地哭泣。 六六:“周围没人了宿主。” 路漫漫抹了抹眼泪,觉得自己需要雨水的灌溉。还有手臂,嘶,真疼,这具新的身体可不像零一样经历过无数的磨练,虽然潜力无穷,但是同样的稚嫩脆弱。 是个花骨朵一样的少女啊。 路漫漫干脆舒展四肢躺在了草地上,看着上方层层叠叠的绿叶,和透过绿叶洒下来的斑驳的光斑,漫漫的,白色的光斑化为七彩的霓虹,青草的香气还有旁边潺潺的流水,产生了和安眠药同样的效用,路漫漫睡了过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清晨,漫漫偷偷摸摸想要溜回去,但是刚一进门就对上了李格非燃烧着冰冷怒火的双眼。 她竟然敢一夜不归! 看看她现在的模样,穿着昨天的裙子,衣服皱皱巴巴,背后沾着泥土,头发散乱,上面还带着草叶子! 李格非已经十七岁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一个彻夜未归的女孩,回来的时候这样一幅模样,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还用问吗? 可笑自己竟然在寝宫里等了她一整夜! 漫漫下意识地避开了少年摄人的眼神,哥哥越来越讨厌她了。 她在心虚,为什么心虚?昨天晚上到底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李格非猛地冲过去,一把把女孩推到墙上。 肩胛骨狠狠撞到冰冷坚硬的墙壁上,疼得漫漫浑身一抖,下意识的开始挣扎起来,“好疼。” 这一声呻·吟似乎彻底坐实了李格非的猜测,他听说,女孩第一次会疼。 “昨天晚上,和谁在一起?” 血色红光迅速攀上李格非的双眼,他从齿逢中挤出这几个字。 “宿主注意,目前为李格非的副人格乔尔。” 不用系统提醒,路漫漫都看得出来,这样嗜血残暴的眼神,绝对不是李格非能展现出来的。 “没……没有谁,只有我自己……” 小白兔在这样的眼神下瑟瑟发抖,哥哥从来没有这样看过自己,是因为要娶太子妃了,所以才这样的吗? 漫漫想要问问他,但是刚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心脏就猛地一缩,背上的汗毛根根竖起,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升心脏,顺着血管流遍四肢百骸,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想要问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 乔尔看着身下战战兢兢地女孩,心中嗜血的暴虐冲天而起,血色红光将他的头脑浸没。他猛地抬起女孩的下巴,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别动!” 漫漫果然不敢再动。 乔尔的手指细瘦苍白,透着阵阵凉气,如同某种冷血动物在她纤细脆弱的脖子上来回抚摸,微微的凉和痒蚂蚁一般钻入她骨头缝里,让她直打哆嗦。 手下的脖颈在颤抖,脆弱的、纤细的、稚嫩的……只要自己轻轻用力,就会断掉,这脖颈的主人就永远不会背叛自己了。 只要自己轻轻用力…… “哥哥……” 漫漫有些胆怯的轻轻叫了一声,小手拉住了他的衣角。女孩终于鼓足了勇气,向他解释自己做完的行踪,“我昨天躺在草地上,不小心睡着了,我不是故意不回来的,哥哥你不要生气。” 漫漫悄悄低下头,用脸颊蹭了蹭乔尔沁凉的掌心,嘴里嘟囔着:“哥哥的手好凉,漫漫帮你暖和一下。” 路漫漫在心里为自己打气,她要表现的好一点,让哥哥更喜欢,说不定哥哥就不会娶太子妃了。 女孩的脸颊温暖柔软,眼睛忽闪忽闪的,像可爱又无害的小动物。 乔尔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温暖的触感从掌心一直蔓延到心里,仿佛握紧了某种令人在意的小东西,一用力就会碎掉,但是完好无损的时候又格外的讨人喜欢。 那个锋利卓尔的零是属于傅宁的,这个柔软可爱的女孩,是不是就是属于自己的? 但是,乔尔却冷笑一声:“哥哥?我可不是你那个蠢货哥哥。” 少年的手指猛地收紧,死死嵌入女孩柔软的下颌肉内,抬起她的头,对上她湿漉漉的无辜眼神,寒声道:“看仔细了,我是乔尔,下次再认错,我看你这双漂亮的眼睛也就不用留着了。” 漫漫惊讶的睁大眼,“你你……明明就是哥哥,为什么说不是?” “蠢货!”乔尔嗤笑一声:“果然是李格非那个蠢货养的,我哪里像那个蠢货了?” 乔尔眉梢一挑,就泄露出一股邪肆,一口一个蠢货,说得漫漫怒火猛地窜起。 女孩气红了脸,先前的害怕被忘到了脑后,她恨恨咬牙,大声警告他:“你……你……不许你骂哥哥!” “我偏骂他。李格非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畏畏缩缩的懦夫,怪不得养出来你这种小白兔,除了哭也就会磨磨牙,怎么,我说的不对?” “你……你……”漫漫又急又气,偏偏最笨说不过她,但是小白兔怎么了?小白兔急了也会咬人的! “嘶……”乔尔手腕上猛地一疼,还真被小白兔咬了一口。 六六:“!” 六六:“宿主这可是一言不合就杀人的乔尔啊啊啊啊啊!” 路漫漫:“淡定,乔尔是李格非的副人格,骨子里其实和李格非是一样的,李格非是他的‘自己人’,他骂的时候你听听就好,别当真。” 六六:“……” 人类真复杂,不是“0”就是“1”的系统完全想不明白。 漫漫鼓着腮帮子气鼓鼓地警告他:“不许再骂哥哥!” 乔尔惊讶的发现自己心里竟然有一点点的嫉妒,嫉妒那个愚蠢的懦夫胆小鬼,这简直让他无法接受,他冷哼一声,目光往下移,避开她气愤的视线,落到她空荡荡的手上。 “你的那只蠢熊呢?”他记得她昨天明明是抱着那个熊跑出去的。 漫漫气鼓鼓的脸呆滞了一下,一抬手,手里什么也没有,她惊叫一声:“啊,我的漫漫熊好像忘在睡觉的地方了!” 乔尔:“……” 真的好蠢,比零蠢多了! 也是,零毕竟是傅宁教出来的,这个蠢丫头则是李格非那个蠢货教出来的,难怪。 乔尔哼了一声:“在哪儿?我带你去找。” 正好看看她昨天晚上到底去哪儿鬼混了,如果被自己发现她在说谎…… 湛蓝的眼瞳中一道红光飞速滑过。 漫漫挣开他撒腿就往外跑,她的漫漫熊可不要被弄丢了啊! 乔尔崩溃地跟在她后面,穿着白裙子的女孩一头钻进湖边的草丛里,窸窸窣窣的像小狗一样钻来钻去,就在乔尔忍无可忍的准备把她揪出来的时候,里面传来一声欢呼,女孩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小熊跑了出来。 她的脸颊红扑扑的,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沾了几片枯草叶,狼狈的像个小叫花子,但是她脸上的笑容那么灿烂,抱着和她一样脏的小熊,眼睛格外闪亮,让他想起价值连城的黑色钻石。 这样灿烂的笑容,这样天真无邪、干净且无忧无虑,真是让人想要毁掉啊。 骨子里的暴虐仿佛被血肉吸引的饿狼,叫嚣着扑倒她、撕碎她。 乔尔想起李格非令人厌恶的本性,露出一个嗜血的微笑,他可以在一边等着,等着李格非亲手把这个水晶一般纯净的女孩摔碎。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乔尔更清楚李格非的劣根性,他等着看好戏,等着李格非最后受不了精神崩溃,到时候就再也没人同自己争夺这具身体了。 乔尔这次出现的时间很短,用早饭的时候,这具身体的主人又变成李格非了。临走之前,乔尔冲她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记住,我是乔尔。” 太子神情阴郁,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等了漫漫一整夜的时候,漫漫还没从哥哥身体里竟然还有一个乔尔这个奇怪的事实当众回过神来,整个人都傻乎乎的。 李格非阴沉着一张脸去政务厅,回来的时候脸色更加难看,黑得几乎能挤出墨汁来。 “哥哥。”漫漫抱着小布熊跑过去,怯怯地问他:“你怎么了?” 李格非黑着一张脸:“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发现自己爱着另外一个人,你会怎么办?” 第25章 傅宁傅宁+入v通知 漫漫很疑惑,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爱另外的人,但哥哥问了,她还是认真回答:“漫漫只喜欢哥哥。” 她想了想,又加了句:“漫漫永远喜欢哥哥。” 女孩的表情严肃,即使看起来仍旧稚嫩,但是谁也不会怀疑她话中的坚定。 六六:“主人格怎么突然问这个?” 路漫漫:“漫漫爱过的人只有傅宁,他沉静了这么久,今天应该是做了什么让李格非感到威胁的事情,所以李格非才回来来试探漫漫的反应。” 李格非接下来话证实了路漫漫的猜测,“还记得你醒来的时候见到的那个人吗?” 漫漫皱着眉想了一下,“那个讨厌的人吗?” 李格非嘴角几不可见的勾了一下,“对,就是他。他是一个科学家,需要你配合做一个实验,可能会往你的脑子里塞一些别人的记忆,你要记得分清楚,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今天上午,傅宁通过军部提交上来一份申请,称实验体“零”出现意外,实验被迫中止,并且实验体目前在自己手中,希望自己能主动配合傅宁的研究,在他有需要的时候提供实验体。 申请是通过军部提交上来的,直接送到了陛下面前,李格非虽为太子,也只能从命。 但是他却可以让漫漫抗拒那些记忆,把那些刻骨铭心的曾经都打成虚假的记忆,毕竟,漫漫身上连那个“0”的编号都被傅宁亲自抹掉了。 路漫漫在心中冷哂,李格非如果真的不想让漫漫去,有的是办法,傅宁毕竟只是个搞科研的,能强得过身为一国太子的李格非?找了这么多的借口,还不是因为他自己太过于扭曲变态,想通过零的存在来确定漫漫对他的忠诚度。 呵呵,要不要让他玩脱呢? 六六:“宿主切勿胡来!” 路漫漫:“安心,就算让他玩脱也不是现在。” 漫漫想起凶巴巴的傅宁,有些胆怯,糯糯地问:“可以不去吗?那个人好讨厌。” “不去的话,哥哥会被陛下教训的。” “那好,我去。” 好讨厌的傅宁温声细语地对漫漫说:“来,坐在这里,别怕,一点都不难受。” 路漫漫没想到再次见到傅宁他竟然会变了这么多,曾经的他身上有种学者特有的清贵之气,又因为一生的顺遂难免还带点少年气,现在他沉底沉淀了下去,像个真正的男人了。 曾经光芒四射的零变成了漫漫,一个单纯稚拙、纯净脆弱、菟丝子一样的小百花,他最完美的得意之作被毁去,傅宁心里不知道有多心疼,文质彬彬之下,他心中的怒火快要将他烧成灰烬了吧。 实验过程中如果被打断,可能会造成实验体精神错乱。为了保证实验顺利进行,人全部被傅宁赶了出去,包括太子殿下。 实验室里只剩下傅宁和坐在一张奇怪椅子上的漫漫。 傅宁温柔细心,轻声细语的安慰紧张的女孩,“别怕,如果疼了的话你叫一声,马上就有人来救你。” 漫漫看着紧闭的房门,满脸依恋:“哥哥能听见我说话吗?” “能的。这间屋子不隔音。” 漫漫提高声音叫了李格非一声,李格非很快就出现在门口,“漫漫,不要怕,记得我交代你的话。” 漫漫知道李格非说的是让自己分清楚真假,遂用力点头,用眼神告诉他自己不会被这个坏人迷惑的。 傅宁小心翼翼的在漫漫的太阳穴上贴了两个带电线的磁贴,他靠得很近,近到漫漫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漫漫浑身戒备,就是这坏人想要在自己脑子里放奇怪的东西,她一定不能让他得逞。 漫漫对傅宁充满敌视,但是路漫漫却在仔细的观察他。 傅宁现在的好感度已经达到100,攻略进度却只有30%,好感度刷满只是拿下他必不可少的经过,那么接下来呢? 想要得到他最重要的东西,首先要让他喜欢上自己,喜欢过后是信任,接着才能探听出究竟是何物,最后再拿到手。看来接下来着急需要得到的就是信任了。 路漫漫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信任”的含义,注意力就被傅宁吸引了。 他看起来瘦了不少,眼眶下面微微泛青,最近应该没有休息好。他收拾得很干净,不知道用了什么香水,身上的味道干净清朗,闻起来很舒服。 他弯着腰整理自己头上的仪器,只解开一个扣子的衬衣领口微敞,隐约能看见精致的锁骨,还有锁骨上方滑动的喉结。 路漫漫觉得自己心跳有点快,视线下移,他穿着白大褂,没有扣扣子,一双长腿大剌剌地露在外面,简直是在勾引人。 路漫漫:“我觉得我的节操摇摇欲坠,傅宁真是个勾人的小妖精,我就哈禁欲系这一款啊啊啊啊啊!” 六六:“……” 六六:“宿主,据我所知,您从来没有节操这个东西。” 路漫漫:“……” 这熊孩子不拆台能死? “漫漫,我听见殿下这样叫你,漫漫是你的名字吗?”傅宁突然开口,嗓音低沉优雅,带着浓浓的安抚。 漫漫狐疑地看着他,见他黑眸中微微含笑,一派和善,戒备渐去,良久才迟疑地点了点头。 “我叫傅宁,”傅宁笑了一下,如雪澌冰消,春光乍破,“我可以叫你‘漫漫’吗?” 漫漫又点头。 傅宁继续笑:“你想看看零长什么样子吗?” 零? 漫漫当然记得这个名字,自己醒来的第一天,他就叫自己“零”。好奇心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正常心理,漫漫自然不会例外,而且,她听宫里有人说过,哥哥身边有个护卫就叫零,而自己醒过来的时候,哥哥就说自己是他的护卫。 她好像之前确实是那个叫零的女孩。 漫漫再次点头。 傅宁在等漫漫的反应,她同意之后才按下按钮,一个三维的虚拟人影出现在屋子中央。 那段影像应该是录下来的监控视频,左上角还有时间,时间是三年前。 漫漫微微张大了嘴,这是个美丽得有些张扬的女孩,和自己完全不是一个类型,但是五官相貌却是一模一样。 这就是零?! 正在这时,一股微弱的麻木从贴着磁贴的部位传入大脑,像是一根根纤细的真在挑拨着自己敏感的神经,脑海中仿佛有什么画面在不停的闪现,心口闷闷的,似乎被塞进了一团无法消化的干饭,又沉又坠。 路漫漫:“傅宁真阴险。”漫漫被转移注意力,这时候戒心最低,侵入她的精神最容易。 六六:“……” 宿主也好意思说别人阴险? 漫漫忍不住溢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别怕,那是你自己的记忆,别怕,不要抗拒,你不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又是从哪儿来的吗?” 傅宁的嗓音充满蛊惑,漫漫有些控制不住,躺在椅子上微微喘气,眼前的人影慢慢模糊,意识仿佛坠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人影晃动、声音嘈杂…… 过了很久,一直到漫漫的眼神开始涣散,不能再继续下去,否则对她的精神产生不可逆的损伤。 傅宁才关闭了仪器,坐在旁边等她恢复。 李格非推开门走了进来,看到漫漫的模样,太子又心疼又愤怒,勉强维持皇室的格调,“傅教授不是保证过不会产生任何不好的影响的吗?现在漫漫是怎么回事?” “唔……” 漫漫呻·吟一声,李格非顾不得继续质问傅宁,连忙快步走到她身边,看着慢慢睁开眼睛。 李格非紧张得心头猛跳,忍不住胡乱猜测,她记起来了吗?会背叛自己吗?还是依旧愿意当自己漫漫?如果她背叛了自己该怎么办? 杀了她! 答案几乎不用考虑。 傅宁没有上前,他安静的站在那里,手随意地垂在身侧,甚至没有去看漫漫的模样,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超脱,仿佛根本不关心结果如何,只有不住颤抖的手指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傅宁……”那双清浅的双眼终于褪去了茫然,恢复了几丝清明,椅子上的女孩挣扎着喊出了这个名字。 这两个字一出口,李格非的一颗心瞬间跌入暗无天日的幽深寒潭,寒彻入骨。 她叫的傅宁! 她想起来了! 傅宁睫毛一颤,原本就漆黑的双眸更加幽暗难辨,看不见底。 “零?”他嗓音微微颤抖,近乎呢喃一般问出了这个名字,读音被拉得长长的,余音缭绕。 他的声音看似平静,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究竟用了多了的自制力才没有失态到扑过去紧紧地抱住她。 第26章 三合一 他的声音看似平静,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究竟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没有失态到扑过去紧紧抱住她。 然而,女孩接下来的话让他满腔炙热的狂喜浇成了冰冷的灰烬。 “我不是。”女孩似乎缓过来劲儿了,嗓音变得清朗许多,她笑了一下,“我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傅宁眼中的神采瞬间凝固,仿佛正在奔流不息的岩浆突遇亘古伫立的万丈冰山,瞬间凝结,他那颗堪比大型计算机一样精密运算的大脑死机了很久。 他茫然地“啊”了一声,毫无意义,脸上的表情有种木然的空茫。 过了很久,他才似乎终于明白这句简单的话究竟是何含义,又“啊”了一声,空白的表情慢慢消失。他竟然笑了一下,语气如常地说:“谢谢你。或许是我仪器出现了问题,人的大脑复杂无比,出现这样的意外是有可能的。” 他顿了一下,接道:“你待会儿仔细感受一下有没有不舒服,如果没有的话就可以回去了,以后有问题随时可以来找我。我的号码是:xxxxxxx。” 他一口气交代完,最后还向李格非道了一声“恭喜”,然后才一步步走出实验室。 从头到尾,从天堂跌入地狱,他内心的波澜起伏全都被死死地按在看似冷静的外表之下。 六六:“宿主为什么要玩这么一出,总这么大起大落的,好担心小太子和傅宁会得心脏病啊。而且傅宁已经不需要再刷好感度了,李格非的好感度也没有变化……” 路漫漫一脸语重心长:“因为人类的劣根性,容易到手的总是不被珍惜啊。” 漫漫的视线在傅宁关上门的瞬间就收了回来,有些紧绷的身体也蓦地放松,她回头,眼睛亮闪闪的,娇声说:“哥哥,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从地狱被生生拽回天堂的李格非强忍心中的激动,“好,咱们回宫。” 傅宁没有再出现。 人类的永久性记忆保存在大脑皮层中,暂时记忆则保存在海马体中,零的大脑未经损毁,不可能忘记之前的记忆。 自从零被太子带入宫中,傅宁就疯了一样开始研究激发人类永久性记忆的装置,并且借助军方的力量的向太子施压,这段时间他基本上没有真正的入睡过,但是没想到结果竟然是这样的……惨不忍睹。 他深吸口气,压下胸膛内火烧火燎的焦灼,这个记忆激发仪在用在零身上之前,他已经别人身上做过多次实验,虽然也有不成功的例子,但是深入了解之后发现,无一例外都是因为实验体自身的抗拒,所以,这次的失败很有可能也是因为她本身在抗拒以前的记忆。 如果她不抗拒就好了。 傅宁想起漫漫看李格非的样子,分明和当初零看自己的模样如出一辙。 如果漫漫自己不想再存在呢? 她本来就是不应该存在的,应该存在的是自己费尽心血创造教养出来的零,而不是这个有些怯懦的女孩。 他的零光芒万丈,怎么会是这个模样? 这是不对的,尤其是和完美的零相比,怯懦、没有自我、菟丝子一样的女孩身上全是让人无法忍受的瑕疵,这样的人是不应该存在的。 傅宁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刘大人,之前您想买的专利不知道还有兴趣吗?” 路漫漫唇角含笑。曾经在傅宁心中完美的零变成了一个只能依赖他人生存的菟丝子,毁了他最完美的一件作品,变成了浑身上下充满瑕疵,在他看来毫无可取之处的漫漫。身为一个极端的完美主义者,认为不完美的事物就应该被毁灭的傅教授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呢? 路漫漫对此充满了期待。 如果是自己,一定会毁了漫漫这个残次品,但是漫漫被李格非护着,傅宁不能直接下手,那就撤了她的保护|伞,当然,如果能让保护|伞反过来成为毁灭她的利器,那就更好了。 傅宁会怎么做呢? 很快,路漫漫就领教了傅宁的手段。 太子殿下准备选妃,这个消息一传出去就引起全国的沸腾,殿下正当青春年少,从小就聪慧过人,丰神俊秀,每次在新闻中露面都引得帝国适龄少女齐声惊呼。殿下在华国女性群体中的人气可以说是独占鳌头,连陛下都得屈居第二。 虽然传闻殿下有那么一点点精神上的问题,但是些小问题和殿下的地位、相貌面前,连“瑕不掩瑜”中的瑕都算不上,毕竟,这是一个全民都不是很正常的世界。 为了给太子殿下挑选一个各方面都优异过人的太子妃,陛下特地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被邀请的主要成员当然是各大家族中的适龄少女。 路漫漫:“走,咱们去看美……额。情敌。” 六六:“……” 不用掩饰,我知道你想说的是美女。 李格非心中充满了极度的不安全感,给他一颗糖他都会怀疑里面包裹着毒|药。他渴望安定,但是又怀疑一切。这些扭曲的情绪纠结在一起,让他的行为永远自相矛盾。 例如,他担心自己选妃的消息传到漫漫耳朵里会让她伤心,远离自己,但是本能又让他忍不住透漏给她,观察她的反应。 似乎漫漫的痛苦能让他感受到自己被重视,被需要,被依赖,这让他感到安全。 路漫漫笑的有些嘲讽,所以李格非永远不会爱上一个让他产生戒心的人,只有命运完全被他左右的、娇弱无助的少女,才能让他安心。 宴会上,漫漫乖巧地坐在不远处,看着太子和一群大臣寒暄。 虽然他还未成年,但是在一干几十岁的老妖怪面前却丝毫不显怯色。他尊贵优雅,还带着少年的朝气蓬勃,再加上过人的相貌,整个人都发着光一样,让人一看就移不开眼。 这时,有人引着一个美丽的小姐走了过去,小姐高贵美丽,站在太子身边极为般配,画面赏心悦目。 漫漫看得心中酸涩,哥哥这样耀眼,站在自己触摸不到的地方。 “喂,你是哪家的小姐,我怎么没见过你?” 身后传来不客气的问话,漫漫一回头,就看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正仰着头,傲慢地看着自己。 路漫漫:“真可爱的傲娇小萝莉。” 六六:“财政大臣刘大人家的次女,现在和太子说话的人就是她的姐姐,是太子妃的热门人选。” 漫漫有些不明所以地回答:“我不是哪家的小姐。” “平民?”刘二小姐脸上的鄙夷越发明显,“你怎么会和太子哥哥认识的?” “我醒来看到的就是哥哥啊。” 刘二小姐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不明白也没关系,她的目的只是警告这个平民而已,“喂,我告诉你哦,太子哥哥和我姐姐马上就要订婚了,识趣的话你就不要再肖想了,我姐姐和太子哥哥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是不会喜欢你这种女人的!” “什么?!”漫漫大惊失色,她的脸色瞬间苍白下来,樱花瓣一样的嘴唇微微颤抖,带着一种一碰就碎的美感。 李格非的视线不着痕迹地从她侧脸上滑过,重新落到面前的女孩身上。 “本小姐还能骗你吗?喏,看到没有,太子哥哥对我姐姐多好啊,你就是男人的宠物,想起来了逗两下,还真以为自己能嫁入皇室吗?醒醒吧。”小女孩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大人话,学的惟妙惟肖,字字句句尖酸刻薄,落入漫漫耳中就像是一颗颗淬满了毒|药的钢针。 漫漫僵硬的扭头去看不远处的李格非,他和那位未来的太子妃相谈甚欢,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湛蓝的眼眸如阳光下的浅海,温柔又清澈。 他全部注意力都在那个美丽的小姐身上,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目光。 刘二小姐还在得意地喋喋不休,“看吧,太子哥哥根本就不在乎你,他喜欢的当然是出身高贵的贵族小姐……” 漫漫眼眶一红,打断了刘喋喋的长篇大论,“我知道了,只要哥哥说了不喜欢我,我不会再打扰他……” “喂……你你……你不会哭了吧?”刘喋喋完全没想到自己的杀手锏还没拿出来,敌人就乞降了,心里突然涌出来一股欺负弱小的负罪感。 “没有,我没有哭。”说着没有哭,但是睫毛上却沾满了细碎的水珠,一朵形神兼备的小白花幽幽绽放。 刘喋喋纠结半晌,拿出来一条手帕,“喏,给你,这么大的人了还哭鼻子,你都不嫌丢人吗?” 小白花接过她的手帕,情真意切地说了一声“谢谢”,半真半假的擦了一下眼泪,正准备递回去就见刘喋喋避之不及地挥手,一脸嫌弃:“你用过的东西我才不要呢,脏死了。” 此话一出,漫漫又忍不住泫然欲泣,刘喋喋木然的闭上嘴,嘟囔:“算了,送给你了,看你这么穷也买不起,不用还了。” 反正消息已经传到,自己的任务勉强算是完成了,刘二小姐说完,嘀嘀咕咕的走了。 路漫漫在心里大笑,逗这种傲娇小萝莉实在是太有意思了,可惜攻略的对象没有这个类型的,唉,虽然乔尔也傲娇,但是乔尔傲娇起来可是会死人的。 忍了很久的六六突然开口:“宿主,我系统里有百合游戏。” 不喜欢傅宁,不喜欢李格非,见着皇帝陛下那张美到天地变色的脸也游刃有余,可见宿主喜欢的其实是女人。啊,它是多么善解人意的系统啊。 路漫漫:“……” …… 漫漫遥遥地看了李格非一眼,那一眼包含着数不清的情意,又有种濒临绝望的不堪一击,几乎让见者伤心,闻者落泪,但是李格非只顾着面前的女孩,根本没有留意。 漫漫勉强笑了一下,这里处处衣香鬓影,贵族男女觥筹交错,谈论着自己听不懂的时政要闻,只有自己格格不入,像是误闯入别人世界的外来者。 漫漫悄悄地离开了宴会厅,没有人关心她为什么离开。 她想念自己的小布熊了,那是哥哥送给自己的,最好的一件礼物。 正在和太子说话的刘家小姐突然察觉到殿下的心不在焉,她顺着李格非的视线往外看,只看到一个模糊的白色影子,不知道是不是宫里的仆役。 “殿下,你在看什么?”她问。 李格非收回视线,笑着说:“刚才好像有一只小猫跑过去了。” “是吗?我也喜欢小猫,家里养了一只白色的狮子猫,殿下什么时候光临寒舍,我让她来向殿下问安。” 李格非笑着转移了话题,只是湛蓝的眸子里有幽深难测的光满时隐时现。 他的漫漫听说了自己要选妃的消息了吗? 她伤心吗? 她会继续喜欢自己,还是放弃,亦或者——背叛? …… 路漫漫回到寝宫里,李格非不在,她可以收起脸上的悲伤了。 李格非瞄准了目标,故意让自己吃醋,且一直记恨着那天晚上自己的夜不归宿,今天夜里估计会给自己玩一个“以牙还牙”,让自己也尝尝等候一整夜的滋味。 难得不用演戏,路漫漫一回来就洗了个澡,换上睡衣把自己扔到床上,和系统唠嗑打发时间,从华国历史点评到皇室的风流韵事,路漫漫和六六第一次在交谈过程中没有相互攻讦,聊得甚是嗨皮,正嘚啵着,六六突然说:“不好,太子回来了。” 路漫漫一惊,自己现在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刚洗完澡,一脸惬意,可不能被李格非看见。 她一骨碌爬起来,顺手捞起被自己踢到床底下的小布熊,赤着脚跑到窗边。 李格非轻轻的推开门,一眼就看到站在窗边的少女,她穿着白色的睡衣,材质轻薄,被夜风吹得微微鼓起,月色洒进来,穿透单薄的布料,勾勒出少女纤细窈窕的躯体,她低着头,整个人被清冷的月光笼罩,无端端映得她的身影格外的凄清寂寥。 李格非微微笑了一下,然后立刻换上担忧的语气:“漫漫,怎么还没睡?” 像是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到了,女孩哆嗦了一下,然后浑身僵硬,没有吭声。 李格非似是轻轻叹了口气,走到漫漫身后,轻轻从后面拥抱她,手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应该是那个小熊,他无声的笑了下,握住了她的手,下巴搁到她的肩膀上,问:“为什么不睡?” 怀中的女孩微微颤抖,似乎在强忍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情感,她突然回头,眼眸在夜色中微微闪烁,她张了张嘴,却蓦然发现自己失声不能言语。 李格非心跳骤快,微微屏息,压着心中的期待和兴奋,问:“你想说什么?” 女孩站在夜色中,恍如幽幽绽放的夜昙,她望着自己依恋的少年,眼中的情意如同漫无边际的大海,但是却有种近乡情却般的怯意,心中纵然有万般情意,口中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良久,女孩突然仰起头,以一种决绝的姿态,奋不顾身地勾住了他的脖子,用自己的唇堵住了他的。 女孩生涩又执着,绝望地吻着他,像是要在他身上留下最后的印记,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打湿了她鬓边的黑发。 她绝望的吻着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毫无章法,但是又义无反顾。 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是最血气方刚的年纪,如何经受得住这样的挑拨,李格非不过愣了三秒钟就立刻不顾一切地抱紧她,将她用力地压到床上,凶猛地吻她。 如果说傅宁的亲吻类似于他的人一样按部就班,严禁克制的话,李格非的吻就像是铺天盖地的火焰,带着毁灭一起的气势,充满了进攻的掠夺,被他吻着,路漫漫觉得自己像是飘离了树枝的落叶,被狂风卷入空中,来回反复的剧烈翻滚,是从*到灵魂的双重震撼。 但是,不能继续下去了。 路漫漫狠狠地照着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疼痛瞬间让她清醒。 漫漫突然用力地推他,抽泣着喊:“哥哥、不要……放开我……唔,不要!” 李格非漫漫停下,他抬起头,微微喘息着打量身下的少女,她脸上的泪水打湿了大片的肌肤,双唇红肿,单薄的睡衣领口敞开,露出了胸口大片洁白光滑的皮肤。 漫漫含着泪蜷缩起来,小熊不知道何时已经被扔到了床角,她连忙将小布熊抱在胸前,垂着头不说话。 准备看现场a`v的六六一脸懵逼:“宿主你为什么不推了他?等你睡了他说不定好感度就升上去了。” 路漫漫翻了个不雅的白眼:“乖啊,我今天睡了他,以后咱们就抱在一起等世界毁灭吧。” 六六:“……不懂。” 路漫漫:“不懂就对了。” 路漫漫在赌,自己还是零的时候记得霍华德说过一句话,原话是:你那个恨不得死在床上的父皇又给你添了几个弟弟妹妹啊? 那时李格非眼睛都红了,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发射了一颗导弹,她怀疑李格非和李肃煊之间有龃龉,而且《禁爱》上,除了傅宁,李格非是唯一没有和零发生过性关系的人,李肃煊□□成瘾,李格非很可能对这种*的*深恶痛绝。 而且,他的吻热烈,但是却一直不肯再进一步,这对一个十七八岁的、最容易精虫上脑的少年来说是极为不可思议的。 最后,那天自己碰到李肃煊之后去碰李格非,却被他狠狠推倒,当时他脸上的厌恶根本无法掩饰。 再说了,十七八岁的少年,更能让他刻骨铭心的不是*的欲·望,而是纯纯的初恋啊。 她把他推开是在赌,不过看李格非的反应,自己应该是赌对了。 李格非眼中的红光慢慢隐没,喘着气看着抱着小布熊蜷缩在床头的女孩,他厌恶这种*的本能欲|望。 “漫漫,为什么伤心哭泣?”他的声音低沉喑哑。 女孩缓缓抬起头来,她想问,但是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勇气开口,她害怕得到的答案是令人心碎,那样,她连自我安慰的借口都没有了。 “哥哥,我……我喜欢你。”女孩说这话的时候,睫毛因为羞涩一直在颤抖,这已经是她能够表达的极限,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勇气,她甚至连“你喜不喜欢我”都不敢问出口,更别提要求李格非向自己承诺什么了。 李格非追问:“有多喜欢?” “很喜欢很喜欢!”漫漫眼中含泪,“哥哥,我好喜欢你。” “那为什么刚才拒绝我?” 望着少年隐藏在黑暗中的面孔,女孩哆嗦一下,那双在白天的时候湛蓝清澈的眼睛在黑夜中显得幽深难测,带着强大的压迫力,“我……我怕……” “怕什么?”李格非不依不饶。 “不知道……”漫漫更加用力地抓紧手中的小布熊,李格非甚至能看到她手背上凸起的青色血管,“我不知道……”她仰着头,眼神无助不安。 “怕我不喜欢你?”李格非帮她说了出来,果然见她心虚的瑟缩了下,看起来可怜极了。 李格非嘴角含笑,继续追问:“回答我,是不是怕我不喜欢你?” 漫漫迟疑了许久,李格非一直耐心的等待着,视线紧紧地锁在她的身上,丝毫不容许她逃避,非要等到一个答案不可。 漫漫一下又一下的咬着下唇,终于还是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李格非脸上的表情立刻鲜活起来,他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温柔缱绻的说:“傻孩子,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那些女人别有用心,谁知道接近自己是想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只有漫漫,这个世界上只有漫漫,从她有记忆以来,心里想的,眼睛看的,永远都只有自己。他的漫漫永远不可以背叛自己,否则…… 只要想到这种可能,李格非就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她,这样,自己就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叮!检测到可移魂对象。” “叮!目标正在锁定中。” “叮!请问宿主现在是否选择意识降临?” 来的真不是时候! 这边李格非目光灼灼,就守在自己身边,她倒是想选择“是”,但是可能吗? 路漫漫在心里问:“可以延后吗?” 六六:“可以,但是要在那具身体脑死亡的事情被别人发现之前。” 路漫漫:“那就延后。” 李格非还在等着漫漫的反应。 女孩低着头,嗓音糯糯的问:“但是我听说哥哥要准备选妃了,等哥哥有了太子妃,肯定不会再喜欢我了。” 李格非摇头,微微沉了脸,他早已不是那个十四岁的孩子,已经即将长成气度摄人的青年,脸色一沉就透出一股威严,“谁说的?一派胡言。” 漫漫破涕为笑,轻轻抱住他纤瘦的腰,靠在还稍显单薄的肩膀上,慢慢闭上眼。 嗅着太子身上淡淡的酒味儿和烟草气息,漫漫觉得心里格外的安宁,一整天的折磨,情绪的剧烈起伏让身体筋疲力尽,得到承诺之后的安心让她彻底放松了绷紧的神经,很快就睡了过去。 李格非看着熟睡的女孩,脸上渐渐泛起诡异的微笑。 这是自己的女孩呢。 永远都不会背叛自己的女孩,对吗? 路漫漫:“意识降临。” 六六:“是。系统正在准备中,十、九、八……三、二、一,准备完毕,程序已启动……” 伴随着六六机械的电子音,路漫漫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再睁开眼的时候就是一间布置得温馨华丽的卧室。 时间已经是深夜,但是卧室里灯火辉煌,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天花板上吊着一个巨大的琉璃宫灯,四周的墙壁上挂着暖色调的壁画,窗台上摆着水晶花瓶,里面插了几朵娇艳的玫瑰花,她躺在华贵的双人大床上,身体陷入光滑柔软的锦被之中,旁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盒写着一长串的通用名,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床的对面是梳妆台,路漫漫坐起来,目光对上镜子,愣住了。 镜子里的女人美丽秀婉,在凌晨的时候依然妆容精致,穿戴整齐,竟然是今天宴会上陛下身边的那个女伴。 “叮!意识导入中。” 伴随着系统提示,一大段的记忆涌入路漫漫的脑海中。 这具身体的名字叫谢琇莹,是皇帝陛下的情人……之一,明知道自己之于陛下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性伴侣,但是还是无药可救的爱上了那个注定不可能为一个人停留的至高无上的男人,每天都沉浸在嫉妒的深渊中挣扎,终于,在今天晚上,陛下再次抛下她去别的女人哪里寻求慰藉的时候,谢琇莹装扮好自己,吞下准备已久的□□,结束了她的生命。 刚才床头柜上的那盒药就是一种神经毒素,能够让人毫无痛苦的死去,死后脸上带着微笑,恍如沉浸在美梦之中。 路漫漫有些唏嘘,这个女人一定是想哪怕自己死了,也要给李肃煊留下一个美丽的记忆吧。她倒是能理解谢琇莹为何会爱上那么一个注定风流的渡过一辈子的李肃煊,先不说身份,单说李肃煊那张脸就无可比拟,妩媚慵懒的风流韵味就像某种□□,极易上瘾,一旦上瘾就再也难以戒掉了。 可还是傻啊。 路漫漫虽然自己不赞同这种将爱情看得高过一切的生活态度,但是不影响她为这样一个年轻生命的逝去而感到悲伤。 路漫漫一边活动这具新身体,一边在心里问系统:“她已经死了,我总不能一直顶替着,等我回到那具身体里她怎么办?” 六六:“宿主一旦降临之后,我就能侵入这具身体的神经系统,可以通过远程控制来维持她在人前不露出破绽,但是比较复杂的思维还是需要宿主亲自操控。同时操控两具身体,宿主可以通过练习慢慢掌握。” 六六:“希望宿主加油,努力掌握‘精分’这门高大上的技能。” 她现在只想睡觉。 回去的时候只用路漫漫念头一动,不再需要六六长时间的读条。 第二天路漫漫就开始练习如何更好的精分。这种感觉非常玄妙,自己明明在漫漫的身体里,但是却能看到另外的画面,听见另一个世界的声音,如果硬要形容的话,大概类似于一半灵魂出窍了。 李格非白天基本上不在寝宫内,路漫漫有大量的时间可以用来练习灵魂出窍,慢慢的,她可以借助系统一边用漫漫的身体行动,一边用谢琇莹的身体应对一些简单的对话和行为。 路漫漫看着镜子中秀婉的美人,忍不住笑弯了眉眼。 六六:“宿主,您笑得太奸诈了!” 路漫漫:“我突然想到一个绝佳的拿下李格非的方法,你要不要听?” 六六:“……我说要你就会告诉我?” 路漫漫:“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会告诉你?” 六六:“好吧,要听,宿主请说。” 路漫漫:“啊,今天天气真好,我不想说了。” 六六:“我靠!” 果然不能相信宿主有节操! …… 明天又是漫漫去配合傅宁实验的日子,她心里很抗拒,她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就很好,即使她真的曾经是那个叫零的女孩又怎样,她现在只想当哥哥的漫漫。 漫漫走到李格非的书房门前犹豫着要不要敲门,虽然哥哥说了自己听到的那些关于他要选妃的是消息都是胡说八道,但是漫漫心里还是不安,她总觉得自己仿佛就站在深渊的边上,稍不留神就会被隐藏在黑暗中的怪物一口吞掉。 正犹豫中,面前的门突然打开了,她惊慌失措地想要趁自己没被发现赶紧躲开,就听到了里面传来李格非熟悉的嗓音:“漫漫,在外秒淘气什么呢?进来。” 漫漫的四肢像是被缠上了钢板,膝盖不会打弯一样一步一步挪了进去。 李格非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笑了,“你这是干什么呢?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漫漫轻轻递过去一张门卡,是上一次配合傅宁的实验过后,他们离开的时候实验室的研究员递给自己,当时李格非让自己拿着。 她小声试探:“哥哥,明天是不是又要去那里了?” 李格非看着自己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古怪的光芒,他顿了一下,点头:“对,我也正准备告诉你,明天哥哥有事情要忙,你自己去,可以吗?” 漫漫怔住了,在来之前那种可怕的预感似乎就应验在了这件事情上面,哥哥竟然不和自己一起去了吗? 她想说不可以,她想说想要哥哥陪着自己,她想说被那种奇怪的仪器侵入大脑的感觉很难受…… 其实她什么都不用说,只用用那琥珀一般的眼睛看着李格非,就已经说出了千言万语。 李格非眼中尽是心疼,“漫漫乖,不用怕,我让护卫队送你过去,明天哥哥有正事……这样吧,结束之后你在那儿等着,哥哥去接你好不好?” 漫漫这才笑了,“好的,我自己一个人去,哥哥要记得来接我哦。” 李格非慢慢扬起唇角,笑着点头,“一定不会忘的。” 看着李格非的笑容,漫漫眼前一闪,她觉得刚才哥哥笑得很奇怪,好像在期待着什么一样,但是定睛再看又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慢慢想,一定是因为自己太想让哥哥陪着自己了,所以一定哥哥说明天不去就忍不住胡思乱想。 路漫漫再次见到傅宁的时候,发现他又消瘦了,但是精神看起来却很好,漆黑的双眼神采奕奕,看到自己竟然还露出了一个谦和的笑意来。 傅宁把漫漫领进实验室,和上次不同,实验室里只有一台白色的仪器,看起来很像核磁共振仪,是一个大圆筒,里面是空心的。 傅宁从中心位置拉出来一张检验台,“漫漫,来躺在这上面,睡一觉就好了。” 漫漫有些慌乱,头脑突然变得混沌,像是快要睡着的感觉,她强撑着注意力问:“这是什么?” 傅宁柔声解释:“和上次一样的记忆搜寻仪,只不过要更完善一些,上一台可能是太简陋了,所以你才会有些难受,这台是经过改良之后的,实验过程中产生的不适会大大降低。” 他解释的声音很温柔,但是把她往仪器上带的动作却很坚定,说话间,漫漫就被按到了检测台上,她的意识越来越迷糊,来之前所有的戒备仿佛全都飞到了九霄云外,神经不由自主地彻底放松,傅宁的嗓音几乎远在天边。 很快,她的眼前就亮起了柔和明亮的灯光,漫漫仅存的意识告诉自己,这是仪器内部的灯光,自己已经被送进来了。 意识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非常不好,路漫漫狠狠咬了一下舌尖,疼痛让她保持了短时间了清醒,“大顺,我怀疑傅宁在空气中添加了能够使人精神松懈的药物,我觉得我要昏迷了。” 六六:“宿主不用担心,中途发生的事情我会自动记录,等你清醒之后我会全部告诉你……” 脑海中系统的声音还没落下,路漫漫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这里什么都没有,连温度都感觉不到,四周死一般的寂静。慢慢的,周围的环境开始发生变化,渐渐衍生出浓淡来,就像是黑白色的胶片一样,她走在黑色交织的世界里,找不到方向。 接着,黑白二色继续衍变,慢慢的有了色彩和声音,哗啦啦,哗啦啦,仿佛置身于水中,耳边尽是液体流淌的响声,她看见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走到自己面前,当先一个容貌清俊,五官柔和,但是眉眼中又带着一种很难描述的锋利…… 这个人竟然是傅宁! 她听见有人问:“傅教授,这就是唯一成功的那个实验体?” 接着是傅宁略显冷漠的嗓音:“对,从今天开始,她的代号就是——‘零’。” 路漫漫忍不住开始挣扎,她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实体,也无法动弹,就像是灵魂融入了这里一样,无法转换视角,只能眼睁睁看着发生的一切。 她看着傅宁对待自己像是对待什么无价的珍宝一样,看着培养缸中的小小胚胎快速长大,十月怀胎才能长成的婴儿在傅宁的手中,不到一个月就成型了,然后婴儿继续长大,身体慢慢抽长,黑发疯长,五官也从婴儿小小的,挤城一片的眉眼长开,长成一个熟悉至极的人。 这,竟然是自己,不,零有意识之前的那段记忆?确切的说,这并不是记忆,更类似于录像,将零生命中发生的事情一一记录下来,做成了影视信息导入自己脑海中。 路漫漫突然感到一阵脊背发寒,傅宁……傅宁,他手中到底还有多少自己想象不到的力量? 第27章 小黑屋 路漫漫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一个已经塞满物品的塑料袋,明明已经快要涨破了,可那段记忆还在不停的往里钻,头都快要炸开了。 她抱着头蜷起身体,脑海中纷繁复杂的幻象和真实的记忆纠缠在一起,她几乎要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是傅宁的零,还是李格非的漫漫。 或者,其实她谁都不是? 傅宁屏住呼吸看着她,女孩猛地睁开眼,只一眼,傅宁心就又凉了。 她的眼中含着泪光,有种感同身受的凄惶,看着自己的目光中满是怨责,但是,傅宁闭了一下眼,她的表现明明就是看了一场以悲剧结尾的爱情电影,为作品中的主角伤心愤怒,而不是她自己。 但他还是不死心,试探地喊了一句:“零?” “我不是!”漫漫揉着快要炸开的头鼓起勇气瞪了傅宁一眼,“你总想把她找回来,但是有没有想过,其实零根本就不想回来。” 傅宁脸色微微一变,他想质问她:为什么不想回来? 一直到最后她不是都想要留在自己身边吗?怎么可能不想回来? 她是自己一手创造出来的,是自己心血的结晶,她凭什么不想回来? 但是对上漫漫熟悉又陌生的神情,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面前的人不是自己的零,而是忘记了一切,心中只有李格非的漫漫。 路漫漫忍不住在心中讥笑,傅宁当初说得好听,但是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把零当成一个真正的、和他平等的人来看待,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何谈信任? 傅宁压下心中所有的波涛汹涌,问:“那漫漫告诉我,为什么零不愿意回来?”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神情温和,一点都看不出来他内心扭曲的想法。 漫漫似乎是被傅宁伪装出来的温文尔雅欺骗了,想到那段记忆中自己看到的画面,他失去零之后的伤痛,单纯的女孩心软了。 “因为零很伤心啊。”漫漫仍旧沉浸在那种无言的悲伤之中,“零一直在伤心,她身边的人都在提醒她,她和大家是不一样的,她只是个试验品,连自己的人生都无法自主,没有人关心她是不是开心,想要什么……” 漫漫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她想到了自己,她又何尝不是和零一样,身边的人都在提醒自己,哥哥是太子,早晚要选太子妃,但是她又比零幸运多了,她有哥哥在身边保护自己。 想到李格非,漫漫又开心起来,决定安慰一下傅宁这个坏蛋,“你为什么非要认准我呢?你不是制造了很多同样的身体吗,把这些记忆塞到别的身体里去,说不定你的零就回来了。” “别的身体都不行。”傅宁耐心地解释,“自从□□人成功以来,判断不同生命个体的方法就已经不再是dna,而变成了更高层次的精神记忆上的辨识,即使拥有同样的基因序列,完全相同的相貌,但是不同的经历和记忆也会造就完全不同的生命个体。零就是零,是独一无二的,是唯一的一个。” 漫漫忍不住问:“如果有一天我想起了零的记忆,但是我同时又有漫漫的记忆,那我是零还是漫漫?” 这些问题本来不是漫漫会思考的,但是看完零的记忆,即使单纯如漫漫,也忍不住生出一种庄周梦蝶的疑惑和感悟来。 “那就要看你想当谁了。” 傅宁微笑,如果真的恢复了零的记忆,她怎么可能选择不成为零?对于这一点,他非常自信。 漫漫不再说话,她本来就和傅宁没什么好说的。 《禁爱》的原著中,零并没有在霍华德的袭击中死去,反而成功的逃了出来,零并不知道自己是傅宁和军部合作的产物,为了不再被傅宁抓回去,选择了保密性最高的职业——军人。然后顺理成章的落入了弗兰西斯手中。 不过路漫漫怀疑,其实是因为没有零保护的傅宁受了重伤,无暇顾及,这才交代了弗兰西斯接管。 但是路漫漫并没有去找弗兰西斯,反而选择先拿下李格非,剧情到此时已经完全脱肛,《禁爱》成了彻彻底底的参考资料。 实验已经结束,因为今天没有和李格非一起来,傅宁说派人送她回去,但是漫漫拒绝了,哥哥说他会来接自己的。 太阳很好,她跑到实验室前面的草地上,抱着膝盖坐在一棵大树边等哥哥,但是等了很久都没有人来。 哥哥在忙什么?不会是把今天来接自己的事情给忘了吧?不会的,一定是因为他太忙了,一时抽不出时间来!一定是这样。 漫漫胡思乱想着,情绪低落,像是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可怜兮兮的耷拉着耳朵和尾巴。 这片草地正好对着傅宁的办公室,他站在窗边往外看,只能看见女孩拖到草地上的黑色长发,这样抱着膝盖的姿势零在极度不安的才会做,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漫漫坐的地方正好是当初零被毒素射中,慢慢失去生命时靠着的那棵树。 路漫漫:废话,肯定是故意坐在这里的啊! 傅宁眼前又出现了那段血腥的画面。 这时,来接漫漫的人终于到了。 他们穿着统一制服的家仆,袖口上统一绣了一个红色的“刘”字,被实验室的一名保安领了进来。 当先一人笑容可掬的弯下腰问坐在草地上的女孩,“请问,是漫漫小姐吗?” 漫漫疑惑地点了点头。 那人立刻笑得更热情了,“太子殿下抽不开身,特意让我们来接漫漫小姐回宫。” “你们是谁?我在宫里怎么没见过?” “我们是刘家的下人,不是宫里的,漫漫小姐没见过很正常。” 一边的保安也开口证实了来人的话,“我们检查过了,确实是刘家的人。” 刘家?她想起来,上次宴会上和哥哥一直待在一起的女孩就是刘家小姐。 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漫漫微微咬牙,“哥哥在忙什么?为什么让你们来接我?” 为什么不让宫里的侍卫来? 那人笑得和蔼可亲,但是漫漫却感觉到了一股轻慢和敷衍,他说:“殿下在刘家,当然是差遣我们了。” “殿下命我们把你送回宫,漫漫小姐,请吧。” “不,”漫漫下意识的拒绝,那种隐隐的不安告诉她,必须马上见到哥哥,“我要去找哥哥。” “漫漫小姐,殿下吩咐……” “我一定要去找哥哥。”漫漫打断了他的话,这几乎是她有生以来最强硬的一次表达自己的看法,话出口的时候声音还因为紧张而颤抖,但是她的神情坚定无比,谁都无法动摇。 家仆为难的迟疑地说:“那我要先向殿下禀告一下……” 六六:“我觉得李格非是想要搞个大新闻。” 路漫漫:“恭喜你,答对了。” 当路漫漫走进刘家华美的庄园,看到李格非和刘家小姐含情脉脉的对视,并且两相执手的时候,她的内心是毫无波动的。 路漫漫:“大顺,我觉得我们可以开启‘虐恋情深’副本了。” 六六:“宿主,上一个‘人形兵器’副本难道不够虐吗?” 路漫漫:“上一个只是小试牛刀。” 李格非和傅宁不同,傅宁自信到自负,但是李格非却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家伙,他扭曲的心理只会让他通过伤害别人来获取安全感。 漫漫想起不久之前李格非才说过的话,他说要选太子妃的消息都是胡说八道,但是转眼他就和最有可能成为未来太子妃的人在这里私会,这样的眼神和动作,即使漫漫再天真,也不相信这是所谓的正事。 她刚才还在庆幸,觉得自己比零幸运,因为哥哥是真的喜欢自己,现在,事实就给了她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得她整个人都懵了,甚至忘记了疼痛。 护送漫漫的家仆正准备开口,站在不远处的两人就似有所感一样一齐扭头看过来。 女孩看起来单薄脆弱,白色的裙子空荡荡的罩在她的身上,脸色甚至比去裙子还要白,她脸上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表情,嘴微张,呈现出一种空茫的状态,呆滞地看着前方,没有焦距。 一种诡异的兴奋猛地窜上心头,李格非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疼痛让他保持清醒,但是心中的兴奋却像被浇上汽油的火苗,噌得一声将他整个人彻底淹没。 他竟然露出了和往常一样的微笑,温柔地和女孩招呼,“漫漫怎么到这里来了?不是说让你先回宫的吗?” 温柔的嗓音穿过微凉的空气传入漫漫耳中,打着旋渐渐消散下去,她仿佛如梦初醒一般艰难地发出垂死挣扎一般的声音:“哥哥……你不是说来接我的吗?” “漫漫,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李格非没有回答这句话,看着她的眼中仿佛涡了一汪深海。 一直以来那种隐隐的不祥预感终于撑破了粉饰太平的外衣,在黑夜中露出了狰狞的面目。漫漫猛一边后退一边摇头,嗓音颤抖,带着哭腔:“不,我不听……我不听!” 李格非完全无视漫漫的濒临崩溃的神经,字字如刀,将女孩纯真脆弱的一颗心割得血肉模糊。 他说:“等我成年那天,会和刘小姐举行订婚仪式。” 李格非长身玉立,因为尚且年幼,身形很是单薄,细腰长腿,有种唯美漫画中美少年的感觉,和高贵典雅的刘小姐站在一起,天造地设一样般配。 哥哥,就是要和这个女孩订婚了? “哥哥……要订婚了……”漫漫一步步后退,失神地呢喃,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魂魄,木偶一样机械地说着祝贺的话:“那……那恭喜哥哥了……我……我……” 她“我”了半天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最后仿佛终于反应过来,知道疼痛究竟是什么滋味,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惊慌地左顾右盼,想要找到让自己赶紧退场的借口,但是周围一片陌生,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只有哥哥是自己唯一认识的人。 但是,现在她已经没有这个资格拿哥哥当借口离开了,她甚至不敢再看他,慌乱的视线落到李格非身上的时候,谁都看得出里面里面的悲痛欲绝,她像个受伤的小兽一样张皇失措。 还有谁?还有什么事情能让自己光明正大的赶快离开这里? 对了,还有他,他是自己除了哥哥唯一称得上熟悉的人了! 漫漫慌不择言:“哥哥,我……傅教授……我还有实验没有完成,我要赶紧过去……” 随着漫漫颠三倒四的话,李格非的双眼仿佛冬日里的浅海,迅速的结了一层冰。 “我……我先走了,哥哥……我……我去找傅教授……” 漫漫还没想好怎么告辞,就见李格非猛地冲过来,狠狠攥住自己的手腕,冰蓝色的眼瞳中血雾弥漫,脸色铁青,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转身对愣在原地的刘小姐,露出一个狰狞的微笑:“我先带妹妹回去。” 这一瞬间,从他身上迸发出的那种血腥的杀气几乎要化为实质,以一种不可抵挡之势席卷整个空间,让人甚至觉得温度都降了下来,背上汗毛直竖。 如此嗜血的模样…… 路漫漫:“大顺,现在这个是乔尔吗?” 六六:“不,还是李格非。” 还是李格非? 如果李格非一直保持人格分裂的状态的话,自己就要在他身上花费双倍的力气,但是如果自己帮他两个人格融合在一起的话,拿下李格非就会省了一半的力气。 况且,未来的世界末日说不定就是乔尔搞出来的。 这些念头在心中一闪而逝,呈现在漫漫脸上的只是一瞬间的茫然,她惊慌地想要挣脱开李格非的钳制,却被他攥得更紧。 巨大的力道加注于女孩纤细脆弱的手腕上,剧烈的疼痛让她脸色青白,她几乎能听见骨骼开裂的咯吱声。 漫漫忍不住惊呼出声:“啊……哥哥,好疼……放开我……” 放开她? 放开她要去哪儿?去找傅宁? 李格非双眼泛着红光,听见漫漫的哀求,他毫无反应,用力拉着她离开刘家。 这一路上,任凭漫漫怎么呼痛,李格非都没有一刻松开她的手腕。 在宫里的侍卫仆役的指指点点中,李格非将漫漫拉进了太子寝宫。 除了上次突然出现,然后没过多久就消失的乔尔,漫漫从来没有见过哥哥露出过这么可怕的样子,她到后来战战兢兢地跟在他身后,手腕明明疼得快要断掉了,但是却一声呻|吟都不敢发出。 李格非径直大步走进漫漫的卧室里,他猛地将手中的女孩甩到床上,回脚踢上门,拉下窗帘,屋子里瞬间陷入黑暗。 李格非像是黑暗中的恶鬼,幽蓝的眼睛仿佛两盏鬼火,慢慢逼近床上的女孩。 她竟然要去找傅宁! 她竟敢去找傅宁! 难道忘记了一切,不再记得那个男人,她也依然轻易地就能重新爱上他? 那自己呢?自己这段时间的陪伴,说过的那些喜欢自己的话,都只是她失去记忆之后的误会? 种种猜测,仿佛一条条的毒蛇,侵蚀着他的理智。 他慢慢走到她面前,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嗜血的味道。 漫漫惊慌地后退,眼中除了悲伤,就是恐惧。 李格非看到她眼中的恐惧,眼神更加狠厉。 她在怕自己,如果有人现在保护她,她是不是转身就会投入别人的怀抱,彻底背叛自己? 是的,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杀了她吧,杀了她吧…… 心中的野兽在疯狂的叫嚣,只要杀了她就好了,她永远不会再背叛自己,她到死都是自己的漫漫,她不是说喜欢自己吗?死在喜欢的人手中,也算不枉她这一生了。 李格非纤瘦的手有着巨大的力量,像铁钳一样扣住她的脖子,猛地用力。 漫漫惊恐地挣扎,张着嘴艰难的呼吸,窒息的痛苦和悲痛的心伤让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往外流淌,她双手抓着李格非的手腕,嘴巴一张一合,用尽全力吐出两个字:“哥……哥……” 这两个字沙哑得难以分辨,如果不是李格非对“哥哥”的叫法熟悉至极,他甚至分辨不出来她到底说的什么,但是他听见了,清清楚楚的听见了她在叫自己“哥哥”,哪怕自己想要杀了她…… 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充满了绝望,但是即使在这种时候,她的眼中也没有一丝怨恨,只有被苦涩浸透的深情。 女孩冰凉的眼泪滑落到自己手背上,仿佛滚烫的油滴落,烫得李格非猛地松开手,女孩浑身无力地倒在床上。 李格非紧接着扣住她的下颌,对上女孩水光闪烁的双眼,冷笑:“想要去找傅宁?你爱上他了?” 漫漫喉咙火辣辣的灼烧着,血腥味从心肺间直往上涌,她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听到这句话,心里一急,咳嗽得更厉害了,整张脸憋得通红。 她一边咳嗽一边急切的摇头,“不……不……咳咳,没有……哥哥……没有咳咳……” 女孩的努力的睁大双眼,极力的想要让李格非看清楚,想要让他相信自己没有说谎。 漫漫再怎么天真,经过之前自己夜不归宿的事情,她也知道李格非心中的禁忌在哪里。 李格非死死盯着她的双眼,那双眼睛里清澈透亮,即使是在黑夜中也泛着明明灭灭的亮光,她的眼神真挚,透彻,毫无阴霾和隐瞒,她用眼神告诉自己,她没有爱上傅宁。 李格非理智上要自己相信她,漫漫心中眼中全都是自己,刚才她听到自己要订婚的消息的时候有多么伤心自己看得比谁都清楚,但是他还是忍不住不安,现在她没有爱上傅宁,不代表以后不会爱上。 他后悔了,不应该让漫漫去配合那些乱七八糟的实验,他根本不应该让她出门,见到任何人! 只要不让她见到别人,她就会永远属于自己了! 这个疯狂的念头迅速的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李格非猛地站起来,大声道:“来人啊,把这间屋子的窗户全都封死。” 太子殿下亲自下的命令,任何人都不敢怠慢,工匠们以最快的速度封死了这间屋子除了大门之外所有的出路,并且在门外也上了一把锁,只有李格非的指纹才能打开。 “以后…”李格非站在门口,为漫漫的未来做好了决定,“你只能呆在这里了。” 说完门就被“咔哒”一声锁上。 黑漆漆的屋子里只剩下漫漫一个人,因为窒息引起的全身无力还没有彻底恢复,她踉踉跄跄的走到门口,抬起手无力地拍打着紧闭的房门,带着哭腔喊:“哥哥……放我出去,咳咳,哥哥……为什么把我锁在屋里……” 李格非站在外面听着,一声声的“哥哥”椎心泣血,听得人心中不忍,旁边的仆人个个露出同情之色。 李格非冰冷的目光一扫,这些同情立刻从他们脸上消失。 他冷声吩咐:“照顾好漫漫小姐,但是不允许任何人和她说话、见面,记住了吗?” “是,殿下。”仆人齐声回答。 李格非满意地“嗯”了一声。 漫漫的喊声越来越小,似乎是渐渐绝望了,最后只能听见微弱的啜泣,李格非交代好一切,这才整整衣服和脸上的表情,走出寝宫。 他还有正事要忙。 第28章 小黑屋 累瘫了的路漫漫呈大字型躺在床上,忍不住和六六吐槽:“哭戏实在是太消耗体力了,我觉得我今天晚上能吃掉一头牛,可惜还得扮演伤心欲绝的小白花,唉……”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问六六:“李格非走了吗?” 六六:“走了。宿主你要不要喷点药,你的手腕和脖子如果不处理的话,明天一定会变得很恐怖。” 路漫漫:“傻孩子,越恐怖越好,留着就是给李格非那个欠收拾的混蛋看的。” 不过李格非既然已经走了,看起来短时间也不会回来的样子,路漫漫心神一动,决定去谢琇莹身体里享受一下。 和毫无人权的零和漫漫不同,谢琇莹身为陛下的情人拥有极高的自由度,除了陛下有需要的时候充当一下性伴侣之外的所有时间,全部归谢琇莹掌控。 水中添加了让人神经舒缓的精油,路漫漫惬意地躺在按摩浴缸里,一脸享受。 嗅着浴室弥漫着的精油芬芳,路漫漫溢出一声愉悦的呻y、小黑屋,想把漫漫驯养成一只忠犬。” “啊……”她长舒了口气,“果然要上演虐恋情深了。” …… 李格非究竟扭曲到何种地步呢? 他可以故意伤害漫漫,就是为了让她痛苦,而欣赏她的痛苦,能让他感到安心。 说白了,他想要漫漫成为一个抖m,他越虐待她,她爱他爱得越深。 对此,路漫漫只想说四个字:果(ma)然(de)带(zhi)感(zhang)。 为了配合李格非扭曲的爱好,路漫漫只能努力扮演被囚禁在小黑屋中的小白花。 李格非让人掐断了电路,所有的窗户全部被封死,风和光都透不进来的那种封死。门也被加上了心的指纹锁,钥匙是李格非的指纹和dna,别人进不来,漫漫出不去。 大门下面又一个自动开闭的小门儿,只有二十厘米宽,十五厘米高,是每日给漫漫送食物的通道,只在特定的时间打开,然后立刻关闭,其余时间谁也打不开。 每天只有送饭的时候,屋子里才有一丝丝的亮光。 除了自己发出的声音之外,她听不到任何外界的声音。 她仿佛被独自遗弃在宇宙深处,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 漫漫拒绝吃饭喝水,唯一的消遣就是在黑暗中,抱着自己的漫漫熊,坐在床上发呆。 每天送进去的饭菜全都原封不动的退回来,仆人们心知漫漫在太子心中的地位,丝毫不单怠慢,把情况如实转告给李格非。 李格非听完,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怨恨,或者两者皆有。 他只冷冷地扔下一句随她去,过了很久,他又把刚才那个仆人叫回来,“她平时喜欢的菜轮番送过去,不吃不用管,你们只管做就行。记住,不许和她说话。” 一连三天,她没有吃一口饭,喝一滴水。三天,几乎是人体所能承受的极限了。 这三天,李格非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为了傅宁,她连命都不要了?! 零是,漫漫也是吗?! 就在李格非即将爆发的时候,柔弱少女的骨气终于宣布告罄。 她开始吃东西了。 饿了几天,漫漫的神志越发清晰,她突然间就想通了,她不想被锁在黑屋子里,但是如果自己死了,就会被烧成灰烬,埋进土里,那不是比现在各个可怕吗? 现在还有漫漫熊陪伴自己,到了土里,陪伴自己的只有黄土和虫子。 但是长时间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就是神都会被逼疯。 无论怎么喊叫都没有人说话,死一样的寂静几乎要将她逼疯,在看不到边际的黑暗中,仿佛隐藏着无数的妖魔,露出狰狞的面目,张着血盆大口想要将她吞噬。恐惧,孤寂,不安,种种负面情绪就像这黑暗一样,将她彻底淹没。 她不知道时间的流逝,甚至不清楚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她仿佛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被人彻底遗忘,刚开始她还通过饥饿的频率还估算大致的时间,但是很快,她的生物钟就彻底紊乱,整个人都浑浑噩噩,像是一块扔进了泥沼里的美玉,失却了所有的光彩。 她抱着小布熊,像行尸走肉一样被困在这间小小的卧室里,脆弱的神经濒临崩溃。 终于有一天,她再一次开始拒绝食水,默默忍受着饥饿、黑暗和死寂,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感知到自己还活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上竟然传来一声悠长的“嘀……” 这几乎是她这么久以来听到的第一声不属于自己的声音。 漫漫挣扎着爬到床边,空茫的视线紧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门开了。 亮光在这一瞬间驱散了屋内所有的黑暗,刺眼的白光中央站着一个高挑颀长的身影,他就踏着这万丈亮光一步步走了进来。 女孩一身狼狈,双手支撑着身体趴在床上,阳光照到她身上让她浑身一颤,她像个生活在黑暗中见不得光的生物,明明对光明如可渴慕,却畏惧不敢靠近。 长久处于黑暗之中,早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对光线极为敏感,明亮的光芒刺得眼睛生疼,眼泪刷得就流了出来。 她惊呼一声立刻闭上眼,捂住眼睛缩到床角上,她渴望光明,但是身体却在恐惧。 李格非立刻重新锁上门,他拿了一盏光线柔和的小灯,微弱的亮光只能只能照出模糊的影子,但是这已经是漫漫此刻能够承受的极限。 李格非拿着小灯慢慢走到她身边,突然,他顿住了,瞳孔猛地收缩,紧紧盯着她。 女孩双手捂着眼睛,宽松的袖子滑落到手肘处,露出两条白皙纤细的小臂,她的肌肤光洁如玉,在温暖的灯光下泛着水润的光泽,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但是,几道刺眼的青紫横亘在她完美无瑕的肌肤上,触目惊心。 李格非快步上前,举着灯靠近那一片狰狞的伤痕,一道、两道……这个位置,是被自己抓的。 手轻轻碰触了一下这刺目的伤痕,然后轻柔的抚摸,最后,他温柔且强硬地拉开了漫漫捂着眼睛的手,露出了女孩红肿的眼睛……还有脖子上更加刺眼的抓痕。 过了这么久了,竟然还没有消退。 六六:“哈哈,李格非心疼了。” 路漫漫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要不是自己每天都在原来的痕迹上再加点料,现在这些痕迹应该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她惊恐地看着自己,眼睛睁得大大的,湿漉漉的像是无辜的幼鹿,柔弱无助,而自己,则是能掌控她命运的、手执利刃的猎人。 手掌摩挲着她纤细的手腕,仿佛掌控着她的命运,李格非用一种诡异的温柔声调问:“疼吗?” 漫漫扭头避开他的视线,不看他,也不回答他的问题,眼帘下垂,卷翘的睫毛上有晶莹的水珠闪烁。 女孩用力挣扎,想要甩开李格非钳制自己手腕的手,但是这么多天的球笼生活,让她稍稍做一些激烈的动作就眼花耳鸣,心跳急促,她根本无力反抗,白皙的肌肤上很快又是一大片红。 “别动!”李格非沉声道,强硬地扣住她的下颌,让她看着自己,语气重新放柔,“乖,为什么不吃饭?” 回应他的是长时间的沉默。 李格非轻轻笑了一下,笑得漫漫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听见李格非在他耳边用一种奇异的腔调说:“不回答吗?好。” 话音刚落,他手中微弱的亮光立刻熄灭,世界重新被黑暗侵占。 手中纤弱的女孩立刻颤抖起来,她浑身紧绷,呼吸急促,李格非甚至能听见她砰!砰!砰!的,一下比一下剧烈的心跳。 李格非语气不变:“既然不说话,那就继续呆在这里好了。” 说完,他站起来作势就要离开。 “不要!”女孩发出一声惊慌的呜咽,她双手在黑暗中慌乱地摸索,刚一碰到李格非的衣服就紧紧攥住,她仰着头,瞪大眼睛,终于屈服,“哥哥,不要走……” 她不要再被关进无边的黑暗中,短短的一段时间,将这个女孩原本就脆弱不堪的心理防线彻底击溃。 听到李格非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的时候,她心里竟然滋生出无尽的喜悦,哪怕他在这之前险些杀了自己。 刚才她还能强撑着心中微弱的自尊闭口不言,但是一旦想到哥哥马上就要离开,她什么都顾不得了,她再也不要回到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寂静当中去。 眼泪一旦开闸就再也收不住,漫漫死死抓住李格非的裤子带着哭腔哀求:“哥哥……不要走,我害怕……我害怕……” 黑暗中,李格非露出一丝隐秘的笑意,他转身轻轻抱住浑身颤抖的女孩,柔声安慰她:“别怕,哥哥不走。漫漫答应哥哥一个条件,哥哥就不走。” 到了这时候,她怎么可能不答应,只要自己不再回到死寂的黑暗中去,她什么都答应。 昏暗的灯光下,李格非笑的温柔。 他用一种奇异的语调,优雅得让人脊背发寒,他说:“漫漫要答应我,从此以后,永远留在这间房子里,永远不出去。” 同样昏暗的灯光下,漫漫那双清亮的眼睛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同意,永远失去自由,但是马上就能摆脱黑暗; 拒绝,立刻就被无边的黑暗和死寂包围。 李格非恶意地笑了起来:乖孩子,你会怎么选择? 第29章 所谓两害相较取其轻,趋利避害是生物本能,漫漫可耻的屈服在了李格非的淫威之下。 她选择了前者,永远待在这间屋子里,永远不出去。 “真乖……” 李格非含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奇异的韵律。他就知道她会这么选,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 漫漫手指不安的在他腰间抠来抠去,过了好久,终于鼓起勇气,“哥哥……” “嗯?” “可……可以开灯吗?”虽然有人说话,但是眼前还是一片黑暗,她仍旧是不安。 李格非笑了起来,打开小灯,宠溺的敲了一下女孩的额头。 他说话算数,今天晚上真的没有走,他陪漫漫一起睡了。 她被关了半个月,对黑暗产生了无与伦比的恐惧,即使是睡觉的时候也不敢关灯,李格非看着她可怜兮兮的目光,只好收回了准备关灯的手,顺势揽住她的肩膀,“睡觉。” 漫漫老老实实的依偎在他怀里,但是眼睛却没有闭上。 逆境使人成长,安逸让人软弱。这话说得极是,用在漫漫这种温室的花朵上也一样。 李格非的敏感扭曲迫使她学会了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学会了使用心机。 她想要出去,想要感受风雨和阳光,想要触摸流水和嫩芽,想要坐在湖边的秋千上倾听风吹过的声音…… 她不敢将这些话说出口,但是这渴望却不会有丝毫的减少,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积越多。 而横亘在心中更深处的订婚之事,更是被死死的压在心底,无声的发酵。 终于有一条,漫漫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她要出去,趁哥哥不在的时候跑出去,然后在晚上回来之前回来,这样哥哥就不会知道自己偷跑出去过。 钥匙不是李格非的指纹吗?她也复刻一个同样的指纹,是不是就能出去了? 李格非不允许漫漫出去,却不限制她学习,只要不出这个门,她做什么都好。这样,自己不在的时候她也不会无聊。 漫漫开始看书,李格非不允许她和外界联系,所以也不许她上网,倒是实体书籍并无限制,他几乎将整个皇家图书馆都搬到了漫漫的房间里。 她看得很杂,诗词歌赋、笔墨篆刻、最新科技、生活常识,全都包括在内。 不过李格非只许她看书,不许她实践,有些学科太危险。 李格非闲了也会和她探讨一二。他发现漫漫聪明极了,几乎过目不忘,完全承袭了零的优秀,举一反三,触类旁通。 李格非心中升起强烈危机感的同时,也忍不住自豪。他的漫漫也是如此优秀,一点儿也不比零差。 这天夜里,漫漫的计划开始正式实施。 她等李格非睡着之后,轻轻拉起李格非的右手。 太子殿下真的长了一副极好的皮囊,微弱的灯光下,这只手美丽得不可思议,手指修长圆润,骨骼细致笔直,肌肤滑腻,指甲圆润饱满,泛着微弱的光泽。这只手恍如青玉雕刻而成,被拥有神技的工匠细细打磨而成,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 藉着微弱的亮光,漫漫翻开他的手,掌心朝上,手掌上复杂的纹路隐约可见。 熟睡中的李格非无声无息的睁开眼,看着这一切。 门锁是指纹锁,里面只录入了李格非一个人的指纹,并且还能通过皮肤分泌物检测dna,想要开启只有李格非亲至,否则谁也没办法。 过目不忘的优秀本能在这时候起到了作用,她将李格非手指肚上的纹路仔细记下来,闭上眼回想一遍再做一遍对照,确保一丝不差。 记下来之后,漫漫回头,看到李格非依然睡得正香。她悄悄地松了口气,呼气的声音在黑暗中有些明显,吓得她赶紧捂住嘴,小心翼翼地重新躺回李格非怀里,然后抱着小布熊慢慢陷入沉睡。 等她睡着之后,李格非竟然睁开了眼,神志清醒,毫无睡意,他举起自己的手在昏暗的灯光下仔细端详,刚才漫漫在看什么?自己的手上,除了掌纹还有什么? 她看的是掌纹吗? 李格非摸了摸漫漫光滑的脸蛋儿,勾起一抹凉薄的微笑。 路漫漫闭着眼控制自己的呼吸,装出一副已经熟睡的样子,她本以为李格非马上就会躺下睡死,谁知道他竟然好似上瘾了一样,在自己的脸上来来回回的摸来摸去,麻痒一阵阵的从皮肤上的神经末梢传入中枢系统,她真的好想笑啊! 路漫漫几乎用尽而来全部的自制力才没笑场,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还有完没完了?! 怀中的女孩睫毛微颤,似乎被自己骚扰得有些受不了了,哼唧一声翻了个身,被自己摸过的脸蛋儿在自己胸膛上一阵乱蹭,然后呼吸重新变得舒缓。 李格非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收回手闭上眼,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六六:“宿主,你说李格非能猜到你要干什么吗?” 路漫漫回答得模棱两可:“你说呢?” 六六:“……” 路漫漫:“好好看戏就是。” 被当做一只宠物养在华丽的金丝笼里,漫漫似乎接受了这种对待。 两个人仿佛有了某种默契,漫漫不再吵吵嚷嚷着要出去,李格非也不再提那天订婚的事情,他们刻意的忽略了所有的隔阂,每天都幸福甜蜜的待在一起。 漫漫会为早起出去处理政务的太子殿下整理好衣服,会为忙碌了一天回来的爱人准备好他喜欢的茶水,插上美丽芬芳的鲜花,将两人生活的地方布置得温馨甜蜜。 他们像这世上绝大多数普通人一样生活在一起,漫漫甚至开始学会了臭美。 除了看书,她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折腾李格非和她自己。梳妆台里摆满了饰品,各式各样的珍宝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她每天换一套首饰,换一个发型,然后打扮给李格非看,乐此不疲。 这天,李格非从外面回来,见她坐在梳妆台前愁眉不展,于是关心的问:“漫漫,怎么不开心了?” 漫漫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落寞的垂下眼帘,手里拿着一对儿蓝宝石的耳钉,她说:“我喜欢这对耳钉。” 李格非笑了:“我当是怎么了。喜欢就戴啊,明天我给你再带回来几个更好看的。” 漫漫仿佛没听见,入迷的盯着自己手中的蓝宝石,“和哥哥的眼睛很像,很漂亮,我好喜欢。” 李格非这次的微笑真诚多了,他亲了漫漫的额头一下,“漫漫也漂亮,比谁都漂亮,来,哥哥帮漫漫戴上。” 漫漫摇摇头,委屈极了,“我不好看,戴上很丑。” “怎么会!”李格非不信,“让哥哥看看再说。” 李格非铁了心让她戴上试试,像自己眼睛的蓝宝石戴着她的身上,想一想就让他兴奋不已。 漫漫摇头,脱口而出:“我戴上很丑的,刘小姐那样的戴上才好看。” 此话一出,屋子里有了瞬间的安静,漫漫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低头不吭声了。 但是她说的是实话,漫漫是典型的东方美人,而这对儿耳钉的造型则偏西化,尤其适合金发碧眼的北欧人种,刘小姐虽然姓刘,但是却是个掺杂着极少东方血统的北欧人,和混血儿李格非极为般配。 漫漫看了李格非一眼,低声说:“我没有蓝眼睛,也没有金色的卷发,戴上不好看的。” 女孩偷眼看他,语气中是难以掩饰的醋味儿,小心眼儿的模样别提多可人疼了。 李格非蓦地笑了起来,“这容易,头发染上就是了,卷发可以烫,眼睛的话不是有美瞳吗。” “不过,我还是最喜欢漫漫现在这个样子。” 漫漫脸上的失落和醋意瞬间消散,她展颜笑了起来,“哥哥,我要染头发,明天戴给你看,好不好?” 这个世界科技发达,早已淘汰了依靠高温加热定型的落伍方法,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新型的离子塑型仪。 它能打乱人体的细胞结构,用在头发上,能打乱构成发丝的主要成分——角蛋白的构成序列,使其恢复成不规律的松散状态,角蛋白经过重新排列组合,就会改变发丝的走向,塑造任意发型。而松散状态下的角蛋白则是平滑的直发。 这个东西可以用在任意部位,例如,头发,也例如,皮肤。 她这是能想到的,最容易获得的设备。 女孩子,打扮给喜欢的人看,李格非不会拒绝的,即使他心里怀疑,也不会拒绝。 第二天,就有造型师来为漫漫服务。造型师被提前交代过,不允许看漫漫,更不允许和她说话,再加上李格非就在后面看着,没有人敢触太子殿下的霉头。 先剪发型,再染色,最后才是烫出来大大的波浪。 漫漫乖巧的随造型师摆弄,无论在任何年代,做发型都是一个极为耗费时间的工作,李格非耐心算不错的,到了现在,也忍不住开始分心。 系统随时观察着他,一旦有机会就会第一时间通知路漫漫。 而且李格非毕竟是太子,很多事情需要他出面处理,他智脑上的消息就没有停过,这时候又接到一条视频申请。李格非无奈的叹了口气,接通了。 就在他的注意力转移的瞬间,路漫漫伸手朝盯了很久的离子塑型仪上面□□的那一块摸去。 一种无法形容的疼痛从大拇指腹传来,疼得漫漫脸色微微一变,她飞快的收回手,正对上镜子里造型师惊恐的视线。 碰到那个东西有多疼没有人比造型师更清楚了,这个女孩竟然…… 自己该怎么给太子殿下交代? 正在她恐慌无措的时候,她竟然看到女孩对着镜子朝自己做了个口型:“你别怕,我不会告诉殿下的。” 造型师强自镇定下来,深吸口气继续专注于自己的工作。 路漫漫摸了摸自己变得一片平滑的拇指指肚,微微笑了一下,自己的指纹已经消失了。有了篆刻的模子和磨好的印章,现在只用在章面上刻好模子上的内容,然后上印泥就好了。 造型师离开的时候李格非跟着一起出去了,送她上飞机走之前,李格非问:“有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吗?” 她来之前李格非就交代过,如果有什么不对劲儿一定要告诉他,造型师犹豫了一下,说:“有件事情不知道算不算不寻常,小姐摸了一下离子塑型仪,其他就没什么了。” 离子塑型仪? 摸这个干什么? 李格非暂时想不明白,不过漫漫怕疼,如果真的摸到了离子塑型仪却没有声张,一定是有事情瞒着自己。 李格非微微眯眼,杀机四溢,根本掩饰不住。 他的漫漫,真的开始有事情瞒着自己了。 有了欺瞒,背叛还会远吗? 所有人都离开了,路漫漫从梳妆台上找出来一根精致小巧的发簪,走到窗边。 宫里的建筑将东方的木质装潢和西方的岩石风格完美得结合起来,华美中透着质朴,窗台统一用一种硬度极高的石头砌成,表面打磨得十分细致,是一种温润的磨砂质感,摸起来非常像农村用的磨刀石。 路漫漫捏着发簪的尾端用力在窗台上划了一下,石头的材质几乎能媲美金刚石,发簪没能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迹。 她笑了一下,可以打磨刻刀了。 李格非回来的时候,看见漫漫拿着一支簪子在自己头上比划。 听见声响,她随手将簪子放到梳妆台上,站起来转了一圈,问:“哥哥,好看吗?” 漫漫的脸是傅宁的审美,美得张扬锋利,但是漫漫单纯无辜,身上就少了那种摄人的味道,被乖巧可爱代替,但是现在毕竟底子在那儿摆着,无论怎么折腾都好看。 那对儿蓝色的宝石耳钉已经安稳地在漫漫的耳朵上安家落户,李格非看着它们,满意地笑了,由衷赞叹:“很美。” 为了应付李格非,路漫漫顶着一头她自己并不喜欢的造型煎熬了好几天。 时间平静如水的从指间流过,没有激起任何的波澜。所有人都在为太子殿下即将到来的十八岁生辰翘首以盼,全国上上下下齐齐动员起来,为华国未来的帝王庆贺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生日。 而这一切都和漫漫无关,她与外界彻底断了联系,全部身心都在李格非身上。 他将她囚禁起来,如愿以偿地成为了她生命中的一切。 然而,看似温馨甜蜜的表象背后却是令人生畏的血淋淋的现实。 当你凝望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回望你。 环境迫使漫漫迅速的成长起来,无人之时,她就会拿出自己挑选好的簪子在窗台上打磨,渐渐地,圆柱形的簪柄末端被磨出了一道锋利的刀刃,形状类似于篆刻专用的刻刀。但是这把“刻刀”要雕刻的“印章”却是漫漫的手指。 在这把微型“刻刀”之下,李格非手上的指纹缓缓在漫漫的指腹上形成,如果不是和背面的纹理不太搭,谁都看不出来这个指纹竟然是假造的。 完成之后,“刻刀”被销毁,重新变成一根精巧的发簪。 路漫漫笑眯眯地欣赏自己的作品,“印章”已经完成,还差新鲜的“印油”。 李格非的生辰终于到了。 这一天举国欢庆,尤其是宫里,气氛格外热烈,但是囚禁漫漫的金丝笼里依然如同往常一样,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太子殿下今天起得格外早。 身边突然一空,惊醒了还在沉睡的漫漫,她从床上爬起来,迷迷糊糊地问:“哥哥,今天怎么这么早。” 李格非给了她一个惯例的早安吻,说:“今天事情比较多,你继续睡。” 但是漫漫却睡不着了,她跳下床,和往常一样帮他整理衣服,上衣,裤子,皮鞋,手表、袖扣、领带…… 所有的一切,基本上都是漫漫搭配的。 但是今天情况特殊,虽然中西文化已经大融合,但是生辰这样的场合还是需要穿华国的传统服饰,有皇家御用的造型师来为他设计搭配,但是李格非想起今天会发生的事情,便不忍心在这种小事儿上让她伤心,和往常一样穿上漫漫准备的服饰。 约定的时间快到了,李格非正准备出门,漫漫拉住了他。 女孩本能的感受到了今天的不同寻常,她有些不安地踮起脚捧住李格非俊美的脸,“哥哥,你今天还会回来吧?” 李格非笑得理所当然:“当然,不回来我能去哪儿?” 这样一个美少年对喜欢的女孩如此温柔宠溺,谁能想到他今天竟然会和另一个女孩订婚。 漫漫用手指细致的描绘他精致的五官,大拇指从英挺的眉,湛蓝的眼滑到微翘的唇上轻轻抚摸。她有些不安,皇宫内起居有规定,哥哥第一次起得这么早。 李格非捉住她的手轻轻咬了一口,就像是漫漫初来的那天一样,“乖孩子,等我回来给你带礼物。” “好吧。”漫漫嘟着嘴,把自己的手指从他口中解救出来,后退两步乖巧地冲他挥手,“哥哥再见。” 李格非笑了一下,关上门走了。 路漫漫看着自己的手指露出微笑,“印油”到手,好戏就要登场了。 今天是太子殿下生辰,未来的太子妃人选早已经确定,是财政大臣家的小姐,陛下准备趁机为殿下和刘小姐举办一场盛大的订婚典礼,宫里的所有人都在为此事忙碌,太子宫的宫人也都忙得晕头转向,哪儿还顾得上被锁在房中的漫漫。 况且这么长时间以来,没有出现过任何意外,宫人不免大意了。 慢慢的手指按上指纹锁的扫描仪,人体的温度、李格非的指纹、能够检测出李格非dna的唾液,所有的条件全部符合,门锁无声无息的打开,没有惊动任何人。 漫漫抱着自己的小布熊鬼头鬼脑的从里面溜了出来,自从想到这个方法以来,她无时无刻不想着跑出来,没有生命不热爱自由,漫漫也不例外。 而且哥哥今天很不对劲儿,她想知道原因。 一出门她就惊呆了,原本就华美的皇宫被装饰得更加富丽堂皇,到处张灯结彩,来来往往的宫人川流不息,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微笑,他们目不斜视,从漫漫面前走过也毫无反应,根本不曾注意到这个抱着小布熊的女孩。 浑身僵硬的漫漫终于放松下来,她想,只要自己在哥哥回来之前回去,不让他发现就行了,以后她就可以天天如此。 漫漫发现人群全都往一个方向涌去,乍一得到自由的她几个人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地方可去,只好跟着人群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她听见周围的人三三两两的在窃窃私语,漫漫听力非常好,她清楚的听到他们在说太子殿下生辰和订婚之事。 听清楚的那一瞬间,女孩的脸色刹那间苍白下去,这一刻,她宁愿自己从来没有出来过,还是那个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虽然没有自由,但是至少不会感受到外界的残酷。 她想起那句被自己刻意忘记的话,自己被关起来的那天,哥哥说,在他十八岁成日时会和刘小姐订婚。 今天,就是哥哥的成人礼,也是他和另一个女孩订婚时候吗? 第30章 穿着白裙子的女孩抱着一个小布熊茫然失措的站在人潮之中,所有人都行色匆匆,面带微笑,只有她一个人,失魂落魄,笼罩在凄凉的哀戚之中。 看起来可怜极了。 从宴会中偷溜出来谢琇莹站在不远处,忍不住心生怜悯,这个女孩,是叫漫漫吧?之前陛下给太子殿下举办的“选秀”晚宴上,自己见过她,想到今天会发生的事情,谢琇莹突然涌起一种物伤其类的悲哀,自己和她都是可怜人,注定被那对父子纠缠一生。 “你好。”谢琇莹走到她面前,“你怎么了?” 漫漫抬起头,木然地开口请求:“我要去找哥哥,你能带我去吗?” 谢琇莹脸上露出怜悯之色,她决定提前给这个女孩分析一下李格非的处境,和他们两个人之间能跨越整个银河系的差距。这些话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明,要到无人之处。 谢琇莹对皇宫的格局非常熟悉,她带着漫漫到了一座宫殿的拐角处,问:“漫漫,你明白太子殿下的身份吗?” 她不明白,阶级权势这些东西,对她而言只是书面上的名词,即使有所感悟,也并不深刻。 谢琇莹叹气,“殿下虽然是太子,但是陛下并不是只有太子一个孩子,年纪相仿的皇子还有几位,他们都有继承帝国的权利,只不过因为种种原因,目前的太子是殿下。” “殿下年纪还小,身份高贵,但是无论在军方还是政坛都没有真正的实权,所以他当初选了弗兰西斯大人当老师,所以现在他要和内阁领袖之一的财政大臣联姻。” “即使殿下不娶刘小姐,也不可能娶你的。” 漫漫听明白了,但是脸上的茫然又像是没有明白。 她哑着嗓子问:“所以……我在哥哥身边,只是个……” 她深吸口气,似乎后面的话很难说出口。 然而她还是说出来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说出口似乎要耗尽她全部的力气。 “……拖累?” 谢琇莹沉痛地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你还要去吗?” “……要……” 同一个灵魂,分饰两角儿,还能演得如此火花四射,这种感觉,唔……怎么说呢,大概类似于演员对着镜子和自己对戏,但是难度要大得多。 六六看得叹为观止,“宿主,您真的可以考虑转行当演员,影后唾手可得。” 路漫漫一派谦虚:“谢谢,不过我暂时没有吃这碗饭的打算。” 路漫漫一个人飚完戏,分别对着自己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 宴请朝臣的大殿守卫森严,漫漫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没有太子殿下的旨意,她不可能进去,但是谢琇莹则是贵族小姐,否则也不会和陛下认识,成为他的情人之一。漫漫想要进去必须有人帮忙,而谢琇莹是路漫漫能想到的最好的人选。 凡事还是靠自己最靠谱。 宫殿廊腰缦回,高贵典雅,漫漫走过曲折的走廊,终于看到了一个全新的李格非。 华国尚黑红两色,少年身着华国的古典服饰,黑底红纹,长袍广袖,绶带锦环,他的手中牵着同样盛装的刘小姐,站在大殿正中央。 她听见他说:“从今日起,我会爱你,保护你,视你为我最亲密的人……” 她听见司仪大声唱道:“请殿下和刘小姐交换戒指。” 她看见李格非拿出一枚镶嵌着黑色钻石的戒指,慢慢套在刘小姐的手上。 他的眼神温柔如海,神情专注,嘴角挂着喜悦的微笑,财政大臣正满脸欣慰地看着女儿和未来的女婿,无意间一抬头,正好看见站在外面的女孩,他脸上的微笑立刻裂了一条缝。 李格非似有所感,顺着财政大臣的视线慢慢回头,他眼中的笑意仿佛脆弱的玻璃镜,顷刻间分崩离析。 漫漫像是一个年久失修的机器人,全身的零件都生锈了,运转起立极不灵便,她紧紧抱着怀里的小布熊,僵硬地抬起头,对上李格非的视线空洞茫然,生锈的机器一时间无法启动,发出咔嚓咔嚓地噪音,机身在微微发着抖。 长久以来悬在她头顶的利剑终于落下,痛彻心扉的同时,漫漫心中竟然有一种解脱般的快感,整个人轻飘飘地不真实起来,她心中那个水晶般干净透明的城堡轰然间分崩离析,她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曾经那个天真的、菟丝子一样依赖着哥哥的女孩就在这一刻脱胎换骨。 痛苦,是破茧成蝶必不可少的步骤。 李格非直勾勾地盯着漫漫,他一直想要知道,被自己背叛的漫漫会作何反应,是否会像零一样依然对傅宁至死不渝,现在终于到了最终揭晓的时候,他竟然胆怯了。 他竟然开始害怕,如果漫漫对待自己不像零对待傅宁一样,他该怎么办? 软弱的胆怯只是一瞬间,下一刻,在皇室中磨练出来的残酷就告诉他,如果漫漫真的背叛的话,他绝对不会像傅宁那样手软,留她在世上。 漫漫的眼神清澈透明,这么长时间以来,始终不染尘埃,即使是现在也依旧透彻,仿佛水洗过的水晶琉璃,但是太干净了,干净得近乎冰冷,李格非宁愿她那双眼睛被怨恨侵蚀,染上永远都洗不掉的污垢,也不想看见她这个模样,仿佛…… 仿佛自己的行为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漫漫觉得自己的大脑变得迟钝,一个小小的念头转过都要花费好长时间,遥远的地方仿佛有什么在嗡嗡作响,是寂静中的嘈杂。 自己想要干什么呢? 她努力的想,终于想起来,自己就是来看哥哥最后一眼的,现在已经看到,她该走了。 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没有伤心欲绝的流泪,女孩竟然就这么漠然僵硬的地转身一步步离开了。 李格非几乎不敢相信,她竟然就这么离开了? 她走得很慢,但是却很坚定,仿佛要一步步走出自己的生命。 不!不可以这样! 凭什么零能对傅宁至死不渝,漫漫却如此轻易地就要背叛自己? 他绝对不允许! 她就算死,也要死在自己手里! “来人啊,给我抓住她,带回……” “殿下。” 李格非的气急败坏被一道冷漠的男声打断了。 一个年轻男人越过人群走了出来。 他容貌清隽无俦,眉眼漆黑锋利,他步伐缓慢,冷静自持,诡异地压下了大殿内嘈杂的嗡嗡声。 李格非冰寒的蓝眸蓦地一缩。 傅宁? 他怎么在这里? 傅宁当然可以在这里,他是国内科研领域的领头人,是军部、教育部、卫生部等多个核心部门最为倚重的专家,他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里? 傅宁遥遥冲高居上位的皇帝陛下行了一礼,“陛下,今天我过来,一是为了庆贺太子殿下成年之喜,二是为了零。我的实验因为缺了实验体,已经搁置了很长时间,既然零刚好在这里,请陛下允许我将她带回去,实验结束,再把她送回来。” 挺到傅宁的话,刚走了几步的漫漫突然回头,径直朝大殿内走来。 女孩穿着洁白的公主裙,及腰的黑发柔顺地垂落在她背后,几缕发丝调皮地跑到前面来,被风一吹沾到她饱满粉嫩的双唇上。 胸前抱着一个可爱的小布熊,纤细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显得苍白脆弱,几乎能看到肌肤上凸起的青色血管。 她四肢僵硬地一步步走上大殿,清浅的眼瞳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无声的分崩离析,她像个只知道执行主人命令的、早已过时的机器人,迈着生锈的肢体顽固地执行着最后的命令。 漫漫越来越近,李格非下意识地伸出手,却见她恍若未觉一样从他身边拖着双腿走过。 漫漫目不斜视的越过李格非和傅宁,抬起头,专注的看着那个至高无上的存在,皇帝陛下自始至终都冷眼旁观这场闹剧。 她深深行了一礼,“陛下还记得我吗?” 李肃煊当然记得这个当初天真烂漫的女孩,当初他只以为是太子哪儿找来逗趣儿的孤儿,后来接到了弗兰西斯和傅宁的申请才知道,原来她竟然是“零”。 想不到一段时间没见,曾经天真烂漫的女孩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李肃煊此刻对李格非竟然生出一种诡异的敬佩之情,论折磨人的技巧,自己的太子显然青出于蓝。 “当然,”李肃煊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动人心弦,他笑得风情万种,一点没有身为帝王该有的肃穆。他问:“只是我不知道,该叫你‘零’,还是‘漫漫’。” 漫漫知道哥哥是不会让自己离开的,她需要找人帮忙,最能帮得上自己的,当然是华国至高无上的掌权者——皇帝陛下。 理智上知道是一回事,但是做起来却是另外一回事,她的嗓音飘忽得仿佛来自天际,“陛下还是叫我‘零’好了,漫漫……是不应该存在的……” 她转眼去看身边的傅宁,眼神一片苍凉:“我很抱歉,傅教授,因为我耽误了大家的工作。我立刻就跟你回去。” 漫漫直视李肃煊玩味的双眼,神情坚定,“请陛下应允。” 离开哥哥之后,傅宁的研究室是她唯一能够想到可以去的地方,至少,在那里,她不是可有可无的,更不是多余的那个。 随着这句话,杀机陡然从李格非身上迸发出来,直指前方的女孩,其他人也不免收到波及,离他最近的刘小姐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将手从他手中抽了出来,控制不住的后退好几步,远离危险中心。 但是承担了李格非绝大多数杀气的漫漫除了脸色更加苍白之外,仿佛对此毫无所觉,直视着皇帝陛下,等待着他地答复。 李肃煊沉吟一下,笑盈盈地点了点头,倒不是因为漫漫和李格非之间不值一提的私情,在皇帝陛下眼中,当然是涉及到军事实力的研究更为重要。 此刻,再无李格非置喙的余地。 李格非紧紧盯着漫漫,湛蓝的瞳孔中血色时隐时现,就像是两种不同的力量在较量,此消彼长、此起彼伏。 漫漫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回眸低声对傅宁说:“我想和哥哥告个别,可以吗?” 傅宁脸上表情很平淡,他后退一步,用肢体语言表示,让她自便。 慢慢的这个行为对李格非而言无异于火上浇油。 他的漫漫,要和他告别? 还需要征求傅宁的同意?! 李格非牙齿咬得咯咯响,什么喜怒不形于色,全都在刻骨的恨意面前碎成了渣渣。 他太后悔了,当初为什么没杀了傅宁。 杀了傅宁就好了! 愤怒,怨恨,让他完全没有发现,当初下令狙杀傅宁的人,并不是李格非,而是乔尔。 漫漫对上李格非血雾弥漫的双眼,方才面对皇帝陛下的从容镇定顷刻间土崩瓦解,她仿佛又变回了那个依赖着自己哥哥的柔弱的女孩。 她僵硬地迈开腿,上前两步走到李格非面前,她仿佛被李格非眼中的暴戾刺痛了,慌乱地低下头。她深吸了好几口气,终于重新鼓起勇气,抬头,对上李格非的双眼。 她说:“哥哥,希望你和刘小姐每天都可以开开心心……我……我……”说着,她就忍不住开始哽咽,眼泪迅速充满了她的眼眶,“我以后不能在陪着哥哥了,就让……就让它替我陪着哥哥吧……” 哥哥没有自己陪伴会不会孤单?她不舍得哥哥孤单。 漫漫艰难地举起双手,将她最爱的小布熊送到李格非面前,她说:“它也叫漫漫,有它陪在哥哥身边,就和我陪在哥哥身边一样,它很乖,很听话,会老老实实地待在屋子里,不会乱跑,永远也不会背叛哥哥……” 眼泪终于决堤,顺着脸颊流到尖尖的下巴上,然后滴滴答答地滴落到她前襟上,很快就在那一片白色的布料上打湿成一片深色。 漫漫继续,“……不像我,一点都不听话,喜欢乱跑,总是惹哥哥生气,以后……以后,漫漫再也不会惹哥哥生气了……” 是啊,会惹他生气的人准备离开了,只留下一只布偶玩具,怎么可能惹他生气? 她想要松开手,但是双手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样,紧紧攥着小布熊柔软的腹部,她又急又伤心,憋得苍白的脸色终于有了一点红晕。 “放开啊……快松手……”漫漫命令自己的双手,但是它们根本不听话,她只好带着哭腔向李格非求助,“哥哥,你把小熊拿走吧,我的手太讨厌了,一点都不听话……” 李格非眼中的杀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彻底消弭,他木然地伸出手,接住了那只已经有些泛旧的小布熊。 漫漫赶紧后退,生怕自己舍不得,再把小熊抢回来。 她走到等候在一旁的傅宁身边,遥遥地地看了一眼李格非,露出一个带泪的微笑。 她说:“哥哥,再见。” 太子殿下的十八岁生辰和订婚典礼以一种可笑的方式宣告结束,在订婚礼上被“前女友”闹了一场,财政大臣回家之后就委婉的表达了婚事再议的意思,这一天几乎成为李格非生命中最灰暗的一天。 夜深人静,他独自坐在漫漫的房间里,这一切都和自己的预想不对。 在他的设想中,应该这个时候,订婚典礼结束之后,自己回来这里,告诉漫漫一切。 他会更加严密的监视她,不允许她有逃跑的可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他的漫漫,竟然跑了出去。 她怎么可能逃出来呢? 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飞速的在他脑海中过了一遍,漫漫看的那些书,那天晚上她偷偷摸摸的看自己的手,心虚的摸了那个离子塑型仪,还有后来自己多次看见她拿着一根小巧的簪子在比划,他一直以为她喜欢那个簪子,让人买了很多类似的,但是漫漫始终只喜欢那一个。 那个簪子…… 李格非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在梳妆台上哗啦啦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自己记忆中的那个。 他对着灯光仔细打量,簪柄末端有些粗糙,有很明显的打磨过的痕迹。 一瞬间,他全都明白了。 原来那么久之前,他的漫漫就已经计划着“越狱”了。 李格非突然溢出一声扭曲的冷笑,他的目光落在床头上的小布熊上,小熊睁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一派无辜和懵懂,就和漫漫一样。 他突然抓起那个小布熊,狠狠从中间撕开。 毛绒绒的布面撕裂发出刺耳的响声,里面的丝绵暴露出来,落得满床都是。 和漫漫一样,无辜又懵懂,但是却天生就会欺骗。 帝都郊区的实验室中,漫漫第一次心甘情愿地来到这里。 傅宁为漫漫准备了新的房间。在零昏睡的时候,他就说过,不会再让她住在培养缸中。 推看门,路漫漫傻眼了。 额,微型实验仪器模型做装饰,书橱上摆满了各种艰深的学术研究,各种类型的试验用刀片不知道怎么扭得,一个个都扭成了麻花,攒在一起做成了一朵寒光闪闪的花…… 路漫漫跪了,果然是傅宁的审美,她完全不能抱任何希望。 这里唯一称得上少女的,只有摆在床头上的一只小布熊,和李格非送给漫漫的那只一模一样,难道变态之间的审美有共通之处吗? 还是说,《漫漫熊》这部动画片在华国的地位已经超越了祖国的《喜羊羊》,风靡所有年龄段的男男女女? 这只小布熊和整个房间极为不搭调,但是看久了,竟然有一种诡异的萌感。 路漫漫深深觉得,自己高雅的审美情趣被这群变态同质化了。 看到漫漫伸出手摸了一下那只小布熊,傅宁有些紧张的心放了下来。在他看来,这只小布熊圆脑袋,大肚子,粗短的四肢,完全不成比例,一万分的不协调,几乎已经丑到极致,怎么可能是自己的作品? 还不是杜绮雯听说自己要给零布置房间,所以死活塞了进来。 他一直都是拒绝的。 不过漫漫应该挺喜欢这个丑熊,否则也不会走哪儿带到哪儿。 他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把这只辣眼睛的熊踢出自己的视野,说:“以后,你就住在这里。” 漫漫似乎有些不在状态,她心不在焉的抚摸着那只小布熊,脑海中都是李格非。 六六:“傅宁竟然准备了和李格非同样的礼物,心真大啊!” 路漫漫:“傻,在傅宁心里,漫漫只是漫漫,零才是零。只不过是共用一个躯壳的两个不同的灵魂罢了。” 还没等到漫漫的回答,李格非突然收到了一个视频请求。 他看了一眼发起人,“你先呆在这里,我出去一下。” 路漫漫:“六六,监视傅宁,我好像看到视频的发起人是熟人!” 不远处的傅宁办公室里,一个金发碧眼的美丽少女出现在荧幕中央。 “傅教授,解除婚约的事情是陛下的意思,我们也没办法,之前我们已经多次向太子殿下施压,要求联姻,这应该不算违约吧。” 傅宁:“不算,专利权我会按照约定送给贵府,相关事项会在三日之内交接完毕。代我向令尊大人问声好。”零已经主动离开了李格非,他的目的已经能达到,当然不算违约。 刘小姐松了口气,“那就多谢傅教授了。” 监听到一切的六六:“……!原来傅宁才是最腹黑的那个啊宿主!” 路漫漫也吃了一惊,她知道这里面肯定少不了傅宁的参与,但是她以为傅宁最多是推波助澜、顺势而为,没想到他竟然是幕后主使。 幸好幸好,结果是正确的。 傅宁结束了和刘小姐的视频通话,重新回到这里,他换上了试验中的白大褂,出乎意料的鼻梁上多架了一副眼镜。 路漫漫一看,心里就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白大褂,手术刀,闪烁着寒光的镜片,男人冷漠犀利的视线,构成了一个完美的斯文败类型的变态。 简直美味极了! 漫漫抱着那只小布熊,脸色苍白,有一种认命的悲哀,她听见开门声,抬头看见傅宁,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来:“傅教授,你拿我做实验吧,这次我不反抗了。” 说着,她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傅宁关门的动作一顿,点头,轻声说了一个字:“好。” 第31章 这一次,漫漫真的没有任何的抵抗,她乖乖地躺到仪器上,闭上眼,让自己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她想忘记,有时候记忆真的是一件太残酷的事情,只要想一想就觉得痛苦不堪。 俊美的少年指着他自己让她叫哥哥的画面,他冷酷地把自己关在小黑屋里的画面,他想要杀了自己、最后却又下不了手的画面,还有最后,他说着要保护另一个女孩,永远爱她的画面…… 这一切的一切,她都想忘记,忘记了,就不会痛了。 女孩闭着眼,傅宁看到泪水从她眼角滑落,打湿了耳边的鬓发,突然想起漫漫曾经说过,零不想回来。 傅宁看着漫漫,心突然慌了,零会不会觉得自己伤了她的心,所以真的不想回来了? 不,他不允许,即使零真的不想回来,他也要把她带回来! 她是属于自己的零,即使真的不想回来,也要她亲口告诉自己,否则他永远不会放弃。 傅宁在站在仪器外面想了很多,等到设备停止,昏迷的女孩被推出来的时候才猛然惊醒。对这次的结果他并不像之前的两次,尤其是第一次那样充满期待,他开始强迫自己习惯,科学实验永远都是失败的多,成功的少。 他努力保持平常心,既然人已经到了自己手里,他有很多的时间可以一步步慢慢来,不必急于一时,但是当漫漫睁开眼的时候,他依然忍不住心跳加快,心生侥幸。 女孩空茫的视线对准傅宁清俊的脸,慢慢聚焦,她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来。 傅宁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撑着身体的双手用力,紧紧盯着女孩的双唇。 他听见她说:“father。” 他竟然听见她说“father!” 傅宁不可置信的问:“零?” “是的,father。”女孩又露出一个微笑来。 狂喜瞬间席卷了傅宁全身所有神经,巨大的喜悦让他缜密的头脑停摆,他甚至忽略了最明显的一处不合理——零只有在最开始的时候才会叫他“father”,后来一直叫的是“傅宁”。 但是傅宁已经无法思考了,他喜悦得手足无措,狼狈的模样竟然有些好笑,他慌乱地、小心翼翼地、慎而又慎地轻轻抱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的双手微微颤抖,紧张地将自己的下巴放在女孩的肩窝里,但是又不敢真的放上去,只时维持着这样一个难度很高的姿势,在女孩的耳边喃喃私语,一遍又一遍的叫着女孩的名字:“零……零……” “father。”女孩也轻轻揽住傅宁,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女孩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她还是漫漫,但是既然自己已经这么痛苦了,那就让另一个人开心好了,她上一次就看完了零的一生,当然知道零和傅宁之间如何相处,但是她又觉得骗人是不对的,即使是善意的欺骗。 她刻意选择了零已经放弃的称呼,想要提醒傅宁自己并不是,但是傅宁太开心了,开心到竟然忽略了如此明显的漏洞。 看到傅宁如此狂喜,漫漫心中立刻后悔了,她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傅宁发现自己是骗他的,他该怎样悲痛欲绝。 漫漫张了张嘴,对上傅宁欣喜若狂的眼神,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口。 漫漫愧疚地低下头,没有看见傅宁嘴角那一缕略带嘲讽的冷笑。 路漫漫:“六六,傅宁是什么情况?” 六六:“在宿主喊出第三声‘father’的时候,傅宁的心跳停了一下,然后迅速恢复到平均水平,他应该在那时候就已经反应过来了。” 路漫漫松了口气,幸好傅宁够聪明,否则自己利用他刺激李格非还真有点小小的良心不安,不过既然傅宁也想顺水推舟,两个人相互利用,那自己就没什么好愧疚的了。 听到宿主心声的六六:“宿主,想不到您竟然如此有节操。” 路漫漫:“……” 这熊孩子,自己这么卖命都是为了谁?没良心的小白眼狼。 被漫漫背叛的怨恨和愤怒像是毒蛇一样时时刻刻啃噬着李格非的心,自从漫漫来到之后就规律的睡眠重新被毁掉,他整宿整宿地无法入睡,那种钻心刻骨的恨将他折磨得神经越来越紧绷,偏偏最近皇帝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指派给他大量的政务,他连去找傅宁算账的时间都没有。 这样过了几天,李格非终于越来越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那种随时都可能会从心底里窜出来的暴戾根本不属于自己,他甚至能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说杀了她……杀了她……杀了!杀了!杀了!全都杀了! 很多人告诉过他,他有精神分裂的问题,他从来没有真的相信过,即使漫漫也曾经说过有一个叫乔尔的人住在自己的身体里,但是现在他开始相信了。 自己的身体里真的有一个暴虐嗜杀的副人格。 慢慢再次看到李格非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他依旧俊美得无人能匹,精致的容貌、漫画人物一样纤细笔挺的身姿,正是那个引得整个帝国的女性嗷嗷叫的太子殿下,但是他清灰的脸色,隐隐闪烁着红光的眼睛,无一不在说明他濒临崩溃的精神。 漫漫和傅宁同时出现的画面,更是狠狠刺激了他脑中那根随时都会断裂的神经。 她竟然叫傅宁“father”! 零就是这样叫傅宁的。 等等,不对,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零的时候,她明明叫的“傅宁”,他从来没有听过零叫“father”,自己为什么会知道叫傅宁“father”的是零。 脑海中仿佛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画面,地牢、地震、突然出现的伸手敏捷的少女,还有四处爆炸的炸弹…… 李格非猛地闭了一下眼,将那些莫名其妙的记忆甩开。 “漫漫。”他叫了她一声,“跟我回去。” 不等女孩回答,傅宁就接过话头,他笑得清雅温和,压低声音务必使每一个字都清晰可辨,他说:“忘了告知殿下,现在的她是零,不是漫漫。” “不可能!”李格非脸上带着即将失控的疯狂,他用目光死死地钉住漫漫,极力维持最后的一丝神志,“我要漫漫亲口说!” 生性猜疑的李格非从来不相信别人,有时候他连自己的记忆都不相信,怎么可能会相信傅宁的话,他要听漫漫亲自说出口,然后再决定信不信。 路漫漫:“其实,即使是漫漫亲自说的,李格非也不会相信的,他只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 六六:“宿主您好懂。” 女孩自从进来之后除了叫了傅宁一声“father”之外再也没有发出过声音,她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李格非提起自己,这才僵硬的抬起头,清亮的眼睛慌乱地左顾右盼,就是不敢看李格非,一副心虚的模样。 李格非露出一丝狰狞的微笑,看吧,她的漫漫在心虚,如果是零的话,为什么会心虚? 而看着这一切的傅宁则忍不住在心里失望地叹了口气,即使是完全一样的基因,没有零的记忆依然只是赝品,如果是零,演技绝对不会如此拙劣,她连自己都成功骗到过。 女孩终于鼓起勇气,对上李格非夹杂着残酷血色的蓝瞳,她声音微微颤抖,在傅宁面前还勉强及格的演技在看到李格非的瞬间就已经跌到谷底。 她说:“我……我是零,我不是漫漫。” “哈哈哈。”李格非听完,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张狂和嘲讽。 漫漫急了,“你笑什么,我真的是零,我不认识你!” 李格非越过两人,大步走到墙角处,那里摆着一套桌椅,他从桌子最里面揪出一只毛绒绒的小布熊,冷笑:“这是什么?别告诉我,零会喜欢这种东西。” 路漫漫:“那是傅宁准备的啊大兄弟!” 漫漫对小布熊真爱至极,即使在实验室里,她也是走哪儿抱哪儿,抱着那只熊,就仿佛哥哥还在她身边一样。 漫漫立刻辩驳:“这不是我的,是傅教授准备的。” 她急切地对傅宁说:“傅教授,你告诉……殿下,这只熊是你放在房间里的。” 傅宁没反应,他说了,李格非也不会相信。 李格非伸手把小布熊塞到漫漫怀里,用力攥住她的手腕,寒声道:“我没有和别人订婚。跟我回去。” 一只白皙有力的手按住了他的手腕,手的主人态度强硬,“她不能跟你走。” 冰蓝眼瞳和傅宁漆黑的眼睛撞到一起,气氛顷刻间结了冰。 李格非眼中红光大盛,他裂开嘴笑,露出白惨惨的牙齿,和盯上猎物准备一口咬死的毒蛇一个样。 他发出类似蛇类吐信的嘶嘶声,说:“如果我偏要呢?” 随着他充满杀气的威胁,跟在他身后的皇家护卫队唰得一声齐齐拔出武器,对准傅宁。 结了冰的空气瞬间又被点燃,剑拔弩张,充斥着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傅宁蓦地也笑了,充满了嘲弄,“殿下真以为我这里是开门迎客的宾馆饭店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傅宁一声令下,一张红色的大网遽尔出现,封死了所有的出口。 红色的激光线擦过一个侍卫的背部,瞬间在他背上烙下横七竖八的焦印,烤肉的香味儿弥散到空气中。那人疼得脸色扭曲,肌肉狠狠抽搐,却一声未吭。 “看来需要我提醒殿下,这里所有研究都属于国家特级机密,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无权带走任何一样东西。” 激光,喘息,鲜血,皮肉烧焦的味道……还有漫漫看着傅宁的眼神。 周身的所有元素都在刺激李格非敏感的神经,他的眼前忽明忽暗,血色像潮汐一样起起伏伏,忽而是刚开始漫漫清脆的笑声,忽而是她流着泪说告别的情形,忽而又是一个个惊惧无眠的夜晚…… 李格非神经质一般:“我是太子,谁敢拦我?!” 他的状态太不对了。 漫漫突然上前一步,忍下心中因为听到李格非并未订婚消息而升起的千头万绪,大声说:“殿下还是回去吧,除非陛下亲临,否则,谁都一样。” 漫漫轻轻一句话,像是某种符篆,解开他身上濒临崩溃的封印。 她竟然拒绝了自己,她真的爱上傅宁了?仅仅是几天的相处。 还是自己猜错了,她并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想起了零的记忆,不再是自己的漫漫。 还有…… 陛下? 陛下! 李格非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怨恨那个男人,他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日日夜夜不安。因为他只是太子,所以有人能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和生命,因为他只是太子,所以要受大臣地胁迫去和不喜欢的女人虚与委蛇,因为他只是太子,所以漫漫明明就在自己面前,他也无法把他带回去,这都是因为他只是太子而已…… 李格非神志陡然一清,那个一直一直模糊的目标变得异常清晰,他要成为这个世界上至高无上的、为所欲为的人,他要成为皇帝。 他身上的暴戾仿佛落到半空中又被吸回去的倾盆大雨,他的神情极为诡异的恢复平静,眼中血光渐敛。 李格非一寸寸打开手指,放开近在咫尺的女孩,他轻轻一笑,危险被深深的隐藏在宁静之下,。 六六:“哇哇哇,李格非好像升级了。” 路漫漫:“你确定现在的还是李格非吗?” 六六:“……!什么意思?” 路漫漫:“你检查一下,他的身体里还有乔尔吗?” …… 六六:“……怎么……怎么可能?另一个精神体在消失!” 路漫漫:“乔尔一只处心积虑想要抢夺身体的控制权,之前有很多次李格非精神出现巨大的波动,他都应该出来顶上,但是没有,他在消耗李格非的精神。你猜,他成功了吗?” 六六:“小太子好可怜,连自己的身体都有人觊觎。” 路漫漫:“……乔尔是李格非自己分裂出来的人格,无论最后谁胜利了,不都还是一个人吗?” 六六:“……宿主你这个冷血无情的家伙!” 路漫漫:“……这熊孩子。” 路漫漫:“所以,现在的他既不是李格非,也不是乔尔,随着乔尔完全消失,他的精神情况应该会慢慢趋于稳定。” 这样自己攻略起来就轻松多了,撒花。 李格非松开漫漫的手,后退一步,脸上带着平静古怪的笑意,他慢慢抬起头,发出一阵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笑声。 六六:“好……好鬼畜。” 路漫漫:“……” 他一抬手,身后的护卫队员收起枪械。 李格非整整方才因为情绪激动而有些不体面的外表,“既然漫漫暂时不想回去,那就麻烦傅教授替我照顾她两天。” 说完,又是一个优雅的弯腰,他指了指身后的激光网,笑问:“我们可以走了吗?” 漫漫下意识地上前一步,脸上的渴望欲盖弥彰,说她是零,鬼才相信。 她伸侧的双手反复握紧松开,握紧松开,想要跟着李格非一起离开,但是想起谢琇莹说过的话,又硬生生止住了步伐。 不能因为自己影响哥哥,任何一个贵族小姐都能给哥哥带来巨大的帮助,都比自己有用的多。 傅宁眼中闪过了然,自从零被李格非带走之后,他认真的分析过李格非的性格,清楚李格非和乔尔之间复杂的关系,不单是路漫漫猜到了李格非变化的原因,傅宁也猜了个大概。 他打了个响指,笼罩在周围的激光网刺啦一声凭空消失,李格非以礼相待,傅宁自然应该以礼报之。 气氛从刚才的剑拔弩张瞬间转变为现在的进退有礼,但是那种紧绷感反而更强烈了。 傅宁同样抬手做了一个优雅的“请”的动作,“殿下自便,我还有正事要忙,就不送了。” 李格非离开实验室,想起一年前,自己带着什么都不懂的漫漫离开这里,回到宫里的时候,走的也是这条路,但是这次自己离开,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他下意识的回头,正好看见一个人影从窗户里一闪而过,透明的玻璃被厚重的窗帘挡住。 李格非扭曲的笑了一下,背叛自己的人,就让她在这里再逍遥一段时间,等他把她抓回去,一定让她生不如死。 漫漫的动作傅宁看得一清二楚,她一回头就对上傅宁沉暗的双眼,心里猛地一虚,她现在是零,怎么可以对哥哥…… 傅宁故作不知,对她的紧张视而不见,他挑起她的下巴,问:“漫漫的记忆影响你了吗?” 漫漫松了口气,他原来是这么想的啊,刚好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借口。 她点头,“毕竟那段生命里,我的身边只有太子殿下。” 傅宁不置可否的笑了。 傅宁是冷漠的,笑容极少,但就是因为少,所以就显得弥足珍贵,昙花一现一般让人惊艳。路漫漫想多看两眼,但是想到漫漫对李格非的痴心,只好惋惜的放弃。 唉,一大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就放在自己面前却不能尽情的吃,实在是太让人无奈了。 李格非刚回到宫里就进了漫漫的房间,那张柔软的粉红色公主床上又重新摆上了一只毛绒绒的小布熊,和被李格非撕碎的那只一模一样。 李格非径直走过去拿起那只小布熊,狠狠掐住它的脖子,将它按到床上,手臂上青筋暴起,他的眼中尽是嗜血的杀意,简直恨不得将手中的玩偶剥皮拆骨,挫骨扬灰。 “嘶啦”,刺耳的布料撕裂声响起,那只小布熊又被它的主人撕成了一块块的破布,丝绵飘得到处都是。 自从漫漫离开后的每一天,李格非都要来到这里,他心中的杀意根本抑制不住,只有将一只只代表着那个可恨的女孩的小布熊撕碎,再撕碎,才能勉强发泄出来。 但是这不够,就算是同样叫“漫漫”,也是完全不同的。 他想起那天漫漫临走之前说的话,她说小布熊会乖乖的听话,永远不会惹自己生气,但是他命令它陪自己说话,命令它哈哈的笑,命令它抱抱自己…… 全都没用,它哪里听话了?! 只会像个死物一样坐在床头上笑得又丑又傻! 李格非撕碎了漫漫熊,坐在床上平复了一下剧烈的心跳,亲自把一片狼藉的屋子收拾干净,然后打开漫漫的衣帽间,里面的衣服和她离开的时候相比没有任何变化。 他越过层层叠叠的服装,走到最里面,那里有个大箱子,他打开箱子,露出了满满一箱的漫漫熊,每一只都一模一样。 他拿出一只,离开衣帽间,轻轻把它重新摆到床头上,就和他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一样。 李格非盯着床头上的小布熊看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来人,给我调查那天是谁带漫漫进入大殿的。” 太子的生辰宴会,并且还是订婚典礼,守卫森严,她就算凭借小聪明从房间里逃了出来,也不可能畅通无阻的进入大殿,一定有人帮助她。 这个人是谁?! 他一定要知道。 把漫漫带进去的人是谢琇莹,这件事情晚宴结束当天晚上就有人上报给皇帝陛下,第二天,李肃煊就派人去请谢琇莹。 直到这时候,情人众多的陛下才发现,谢琇莹已经很久没有主动找过自己了,简直不可思议。 路漫漫站在穿衣镜前看着镜子中的女人微笑,李肃煊是帝国皇帝,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美色、欲·望,欲擒故纵,各种各样的讨好他,吸引他注意力的手段太多了,但是没有一项有用的。 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呢? 女人脸上的微笑淡了下来,一旦不摆出温柔秀婉的模样,一股冷冽的气息就从女人的眉眼间泄露了出来,这是属于路漫漫的,无数次的游走在生死边缘上磨砺出的特殊的气质。 她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李肃煊斜倚在椅子上,酒杯中的红色液体在他手中转着圈儿晃动,优美、靡丽,带着浓重的□□味道。 他在打量谢琇莹,路漫漫也在谋算着他。 尝遍世间所有佳丽的皇帝陛下会喜欢什么样的呢? 那首歌唱得好,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那就让他求而不得好了。 永永远远的,求而不得。 陛下终于开口,声线慵懒,即使问的是正事,也像在*,“宝贝儿,怎么想起带零进去了?” 第32章 路漫漫看到他微微泛红的眼角,忍不住在心里腹诽:“这个男人简直无时无刻不在发情。” 谢琇莹不咸不淡地行了个礼,回答:“兔死狐悲。于心不忍。” 李肃煊知道谢琇莹有多爱自己,这个答案在他的预料之中。但是她刚才抬眸的那一瞬间,双眼黑亮,眼神凌厉,竟然有种从未见过的睥睨之感,恍如高岭之花不可攀折。 征服欲轰然间被点燃,将她压制在身下为所欲为的欲|望超越了一切,那一瞬间,李肃煊甚至觉得所有的女人全都泛善可陈,食之无味,只有眼前的这个,能勾起他全部的热情。 欲|望在身体里流窜,他嘴角带笑,招了招手,“宝贝儿过来,看来是我这段时间冷落你了。” 谢琇莹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黑如点漆的眸子亮如寒星,她顿了一下,慢慢走到他的身边,“正巧,我也有事情想要和陛下说。” “什么事?你说。”李肃煊像往常一样靠在她身上,凑到她颈间轻嗅,嗓音含糊不清。 谢琇莹揽住他,温柔的抚摸他柔顺的长发,仿佛在呵护年幼的稚儿,任由他温热的呼吸和柔软的双唇在自己身上游走,说出口的话却冷静寡情:“既然我们并没有法律上的约束,陛下,以后不如断了吧。” 李肃煊的唇刚刚移到她的耳际,就这么静止了。 谢琇莹长时间没有来找自己,他认为这是谢琇莹在和自己玩欲擒故纵,这是男女之间的情趣,但是他完全没有想过,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谢琇莹陪伴了自己很多年,他是喜欢她的,懂事、不闹腾、也不曾想过为自己的家族争取什么好处,最重要的是在床上非常合拍,这样的女人,哪个男人不喜欢? 李肃煊一时间没有反应,他冷冷的看着面前的女人,等着她的解释。 但是没有。 谢琇莹微微侧头,和他呼吸交缠,双唇相对,她只说:“陛下,我们分开吧。” 李肃煊看得出来,这个女人说的是真的。 他不明白,之前不是一直好好的吗?为什么…… 但是身为帝王的尊严和骄傲让他绝计说不出挽留的话来。 女人的眉眼绝情冷漠,李肃煊的眼神也冷了下来,既然如此,那就好聚好散。 谢琇莹离开之后,寝宫里突然安静下来,夜夜笙歌的陛下刚想叫别的情人来陪自己,突然想起她说分开时的眼神。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漆黑的眼睛里却闪烁着微光,外面一层薄薄的冰根本遮挡不住冰层下面流淌着的滚烫的岩浆。 冰与火拥挤在那小小的一方天地内,冲突、碰撞,迸射出闪烁的火花,火花穿透冰层变得冰冷。 美极了。 电流从心脏往四肢辐射,激得下|身硬挺,李肃煊长长的呻|吟一声,之前他怎么没发现谢琇莹竟然这么美? 在陛下意|淫着谢琇莹的时候,路漫漫收到了李肃煊五点好感度。 路漫漫突然有些好笑,李格非是个s,他爹却是个m,这对父子也是够可以的。 不用伺候皇帝陛下,路漫漫决定邀请几个谢琇莹的好朋友去玩儿,谢琇莹的好朋友中有路漫漫垂涎已久的刘喋喋小姐,那个傲娇小萝莉,她早就想调戏一番了。 李格非猜测过许多种可能,例如某些不希望自己和财政大臣联姻的敌人,例如不想和自己联姻的刘小姐,例如……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 但是他完全没有想过会是谢琇莹这么一个几乎毫无存在感的女人。 不过转念一想,李格非又明了了,谢琇莹是皇帝的情人,说不定是那个男人借助谢琇莹的手来阻止自己和刘家联姻。 李格非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和一群贵族小姐玩游戏。 这里是个高档的娱乐会所,进出的都是帝国最有权有势的人群,丝毫不见乌烟瘴气。 侍者把李格非引到谢琇莹她们所在的房间里,他注意到房间门牌号上写的是“森林狂想”。 这竟然是一间情趣房间。 侍者把李格非带过来之后就走了。对性充满厌恶的李格非僵硬地站在房间门口。 里面空间很大,装修得充满了原始森林的韵味,到处都是绿色和巨大的树木,人造的假山上流水潺潺,下面是一个小型温泉,竖着一个缠绕着藤蔓的秋千,藤蔓很粗,上面密布柔软的倒刺,应该是某种不可描述的情趣用品。最中央是一张铺满落叶的大床,上面爬满了蜘蛛和蛇。 这群贵族小姐们就在这样的环境中或卧或坐,衣着暴露,她们几乎都只披了一件轻薄的白纱,身体的私密部位若隐若现,脸颊嫣红,眼神迷离,几乎像是历史上某位著名画家笔下的林中精灵。 最显眼的是大床上的两个女孩,其中一个眼波迷离,红唇微启,躺在另一个人的大腿上,正是刘二小姐。腿的主人脸上似笑非笑,莹白的手指捻了一颗娇艳欲滴的大樱桃,一下下地逗着怀里的女孩。 她是人群中最不暴露的一个,但是李格非莫名觉得,她那种微凉的眼神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勾人。 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谢琇莹。 因为提前已经和小姐们打过招呼,李格非推开门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她们的惊讶,反而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年轻俊美的太子殿下可是她们心中最完美的梦中情人,即使李格非订婚典礼上的表现非常极其的渣。 这里的每一毫升空气都充满了靡丽的气味儿,李格非觉得自己简直无法呼吸,他无视了小姐们的调笑,屏住气说:“谢小姐,我有事要请教,可以请你出来一下吗?” 谢琇莹咬着樱桃梗,将那颗大樱桃送入刘喋喋口中,这才站起来,走下床,不急不忙地关上门,将大家渴慕的目光挡死在门后,似笑非笑地说:“太子殿下请问。” 没有那些恼人的女人的干扰,李格非身上的尴尬和无措收了起来,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且充满压迫,这几乎不是一个刚成年的少年能拥有的气势。任何人在这样的气势面前,都会感到巨大的压力,谢琇莹自然不会例外。 李格非一字一字问:“那天,是你带漫漫进去的?” 谢琇莹脸色有些发白,出来的时脸上的漫不经心潮水般褪去,她点头:“对,是我,殿下是来问罪的吗?” “谁让你带她进去的?” “没有谁,我看她一个人站在人群里没地方去,可怜她。” 李格非脑海中瞬间出现了她描述的画面,又解恨又心疼。 心中所想不免表现在脸上,他故意嘲讽一笑:“她有什么好可怜的?” 谢琇莹的眼中突然充满了羡慕,她低低笑了一下,“我听说太子去了傅教授的实验室,想把漫漫带回来,但是她不回来,对吗?” 李格非眼神又是一冷,这个女人为什么会知道? 谢琇莹哂笑:“只许殿下调查我,不许我发现殿下的调查吗?我谢家也是百年名门,手里还是有几个能用的人的。” 她又接着说:“唉,漫漫那个小丫头比我幸运,她不愿意回来说起来还是我的错,当时殿下准备和刘小姐订婚,你让她如何自处?我就想,与其让她留在你身边永远痛苦,不如快刀乱麻,长痛不如短痛。” “我就告诉她‘殿下身为太子,永远不可能娶她这么一个毫无助益的女孩,殿下需要内阁大臣的支持,否则以后会很危险,所以殿下注定只能娶内阁大臣家中的小姐,如果你为他好,就离开他,永远不要回来。’” 随着谢琇莹的话,李格非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 她没有背叛自己,只是以一种傻乎乎的方式,爱着自己,默默地为自己付出。 他的漫漫还是漫漫,还是属于自己的。 那天他去实验室,见到她竟然宁愿冒充零都不愿意回来的时候就该想到,漫漫不愿意回来一定是因为某些自己不知道的原因。 李格非脸上的喜悦和痛苦太明显,从出生就学会的喜怒不形于色完全被他抛诸脑后,他忘记了一切,只有那个令他几乎要喜极而泣的真相不停的在耳边回响。 他的漫漫没有背叛自己,她会永远属于自己,永远爱着自己! 李格非转身就往外跑,他要去见自己的漫漫,他一分一秒都无法忍受自己的漫漫竟然和傅宁待在一起。 早晚有一天,他要将傅宁挫骨扬灰! “叮!李格非好感度1。” “叮!……” “叮!……” 一连串的好感度上升提示之后,最后的的结束语是: “叮!李格非好感度达到60攻略进度达到10%。” 路漫漫在心里裂开嘴,这10%的攻略进度,应该是漫漫已经取得了李格非一部分的信任,所以好感度也相应的有了提升。 李格非好感度刷满之后,会开启什么金手指呢? 路漫漫已经开始期待了。 看着李格非急匆匆地背影,谢琇莹失落地叹了口气,明明是父子,为什么殿下能够对一个人拥有如此强烈的感情,而陛下却永远在不满足于一个女人。 屋内,一个小姑娘悄悄地将谢琇莹说的话录下来,并且将谢琇莹的视频剪下来,放在了一起。 路漫漫听着六六的报告,嘴角翘了一下,这群女孩里有一个和谢琇莹的关系很好,而且还是李肃煊的堂妹,她比谁都清楚谢琇莹有多爱李肃煊,听说谢琇莹好李肃煊分开的消息之后,她替谢琇莹担心了很久,一直想要重新撮合两人,因为原本的谢琇莹是属于失去李肃煊就会死掉的那种人。 华国性开放,否则堂堂皇帝陛下也不可能这么光明正大的游走在众多情人之间,所以谢琇莹偶尔和同性之间玩一些这样的游戏无伤大雅,只会让李肃煊那个变态热血沸腾。 谢琇莹和李格非的交流,正好是李肃煊让自己去见他的契机。 路漫漫觉得自己这一手简直是一箭三雕,堪称完美! 她到时候,一定会给李格非一个巨大的惊喜。 不过,傅宁到哪儿去了? …… 杜绮雯已经和艾克结婚了,申请调到帝都大学的实验室,和艾克一起负责那里的工作。她接到傅宁的视频通话时很惊讶,最近傅宁一直忙着研究记忆相关的课题,已经很长时间不再关注依然没有苏醒的实验体了。 傅宁说:“你和艾克准备一下,我有个实验需要实验体配合。” 杜绮雯:“但是她们都没有苏醒。” “没关系。”傅宁一边快速的整理待会儿要用到的东西,一边说,“不需要苏醒,我马上过去。” 杜绮雯点头答应。视频通话结束。 傅宁驾驶飞机直飞帝都大学实验室,他目视前方,脸色冷凝,漆黑的双眼冰冷犀利。 他有一个极为荒谬的猜测,在昨天晚上的时候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中,这个猜测越来越顽固,他无法忽视,必须找到事情的真相。 昨天做实验的时候,“零”站在分析天平前面苦恼的模样,简直和之前让她称量2.000g的盐的时候一模一样。 那一瞬间,这个荒谬的猜测就像突如其来的闪电一样,劈开他脑海中的疑云。 傅宁是自信且自傲的,他设计的记忆激发仪器用在别的失忆人群身上全都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哪怕没有彻底恢复,也有明显的改善,为什么只对“零”不起作用? 她是自己亲手创造出来的,他肯定这具身体内的大脑就是属于零的。会不会仪器已经起了作用,但是“零”故意装出不记得自己的模样,或者是……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失忆过。 她只是在失忆的时候爱上李格非,不再爱自己了,亦或者,她从来不曾爱过自己。 这个猜测太残酷,简直是对他男性魅力的毁灭性的打击。 但是如果不是这样,怎么解释记忆激发仪器只对她不起作用? 傅宁的骄傲不允许他逃避,真相到底如何,拿其余实验体一试就知。 实验需要的一切都被杜绮雯安排的研究员整理好,一具编号为058的实验体躺在试验台上,身上连着很多管子,用以输送养分。 傅宁穿好实验服,把所有人都赶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打开自己带来的药箱,拿出一支浅黄色的针剂,从下颌处注射入实验体的体内,一直平滑成一条直线的脑电波突然有了起伏,这个植物人一样的实验体竟然开始拥有自己的意识。 傅宁将自己制造出来的关于零的记忆——“零”之前看过的,导入058脑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傅宁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期待什么,无论结果如何,都不怎么让人愉快。 终于,实验室内发出嘀嘀嘀的响声,他关闭仪器,又在058身体内注射一支针剂,让艾克和杜绮雯头疼已久的实验体竟然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艾克曾经多次向他反映,这批实验体除了零之外,其余的个体全都无法苏醒,他们甚至已经以为零是个奇迹,这个奇迹无法复制,军部已经有人提议废除此次试验。 没有人知道,傅宁竟然早已掌握了唤醒它们的方式。 058睁开和零一模一样的眼睛,见到傅宁,浅淡的眸子立刻热烈起来,傅宁虚拟的零的记忆立刻开始起作用,她挣扎着伸出手想要拥抱自己的爱人,口齿不清地喊着:“发……领……” 傅宁猛地侧过头,看向旁边的玻璃培养缸,微微反光的玻璃壁清楚的映出他此刻的模样,脸色扭曲狰狞。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记忆导入对实验体是有用的,“零”已经想起来了,但是她选择了继续装聋作哑。 一根闪烁着寒光的纤细针头刺入058的身体里,她明亮的眼睛慢慢重归混沌,那些记忆像是被风化的岩石,消失无踪。 她重新陷入无知无觉的沉睡。 傅宁看着玻璃缸上冰冷扭曲的人影,他自认为对零了解透彻,然而实际上却是一无所知。 零。 难道她自始至终都在欺骗自己? 不管如何,他要亲自把真相挖出来。 她由自己一手创造,究竟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是自己所不知道的? 傅宁到实验室的时间比李格非早。他没有去找“零”,而是去监控室调取了从零诞生到现在为止所有的视频资料,包括实验记录和实验室内几乎没人看的监控录像。 他支开了所有人,只挑零出现的画面,十个屏幕一起,以百倍的速度快放,他在监控室内站成了一杆标枪。 这些视频很多他都已经看过了,但是这才再看,因为和以前怀念的心情不同,带了审视和极强的目的性,她的每个表情都在傅宁眼中被定格,放大,快速地分析。 这是极耗神的事情,以傅宁这种堪比巨型计算机一样运行逆天的大脑都濒临在超载的边缘,cpu持续升温,随时都可能短路。 终于,傅宁猛地按下了暂停键,画面定格在自己办公室的门外,她低着头正准备敲门。 视频左上角有拍摄时间,傅宁记得很清楚,是弗兰西斯大人派人来接零去军队的那天,就是那天,她那番狠心绝情的话让自己恼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后来才发现,她只是为了留在帝都,留在自己身边…… 自此之后,傅宁无数次回忆过那天的场景,从她出现到离开露出的每一个表情,说的每一个字,做的每一个动作…… 但是监控录像中,他看到了一个和自己记忆中略有出入的零。 他后退,把播放速度一再减慢,就在她低头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她嘴角翘起的微笑。 不是即将见到自己期待的微笑,而是…… 成竹在胸的、运筹帷幄的微笑。 傅宁刹那间如坠冰窟,寒意从脚底直窜入心脏,刺骨的冷刺激着他全身的神经,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和兴奋同时撷取了他所有的感官。 愤怒和渴望同时在他胸腔内奔走。 这一瞬间,零,重新成为他最重要的研究对象。 …… 漫漫有些惊讶地看着傅宁,他竟然递过来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看起来像是女人用的饰品的包装。 这不应该是傅宁会做的事情,在傅宁看来,首饰除了美观之外并无其他用处,他并不喜欢零戴这些东西。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想搞什么? 六六:“宿主小心,我检测到这里面有监听器,还有红外成像仪。” 路漫漫:“监听器是听我说什么,红外成像仪式检测我身体的温度和血流速度,看我是心平气和还是心情激动。这些根本没有监视的必要,他搞这个干什么?想要试探漫漫?” 路漫漫想了想,觉得这个解释还是很合理的,路漫漫知道傅宁知道漫漫是在演戏,但是漫漫不知道啊。 难道他知道今天李格非会来,所以制定了什么新的计划吗? 漫漫接过傅宁递过来的礼物,盒子上面印着某个奢侈品的logo。这个品牌的首饰以一种极稀有的贵金属为卖点,研究表明这种金属能预防多种疾病,延长细胞的生命周期,延年益寿,最重要的是,男人戴了金枪不倒,女人戴了【哔……】 总之就是一种很神的金属。 是谢琇莹这种贵族成员的最爱。但是因为其昂贵的价格,即使是贵族子弟,买得起的也没几个。谢琇莹身为皇帝的情人,也只有一个米粒大小的戒指。这就足以让绝大多数女人羡慕嫉妒恨了。 路漫漫掂了一下,还挺沉,比谢琇莹那个戒指的沉多了,忍不住感叹,这年头,搞科研的也这么有钱。 她打开一看,脸上的微笑有瞬间的抽搐。 确实很大个儿,但是该说果然是傅宁的审美吗? 吊坠竟然是个复杂的dna双螺旋的立体雕塑。六六检测到的监听器和红外成像仪就在吊坠上,被镶嵌在dna双螺旋结构的中心部位。 可以,这果然是傅宁的风格。 傅宁不着痕迹的打量她,他从小就是这样,心中的情绪起伏越是剧烈,面部表情越是平静,他暗暗地分析她每一个动作所代表的含义,和自己认为的零作对的比。 她的演技实在是太好了,这么多年自己竟然没有发现丝毫纰漏,如果不是昨天晚上她对着分析天平发愁的样子让他灵光一闪,自己会被她骗到什么地步? 第33章 此时的傅宁只认为零并不像她表现的那么单纯懵懂,毕竟他亲眼看着她从一个胚胎长大,即使再天赋卓绝,当初零说喜欢自己的时候也才“出生”不到一年。 他更倾向于在零身上发生过某些自己并不知道的事情,造成了现在这样的情况。 任何生命的行为都是有迹可循的,零这样做一定也有她的原因。 他要找出这些原因。 路漫漫当然不想让监视自己的东西留在身边,但是漫漫现在是在扮演零,零是不会拒绝傅宁送的礼物的。 傅宁亲手将这条项链戴到“零”的脖子上,有几缕发丝缠到项链里,他顺手把头发掖到耳后,一根细如牛毛的金属丝同时贴到她耳后的肌肤上,就在耳廓和颅骨相连的地方。 金属丝极细,肉眼难辨,和她的肤色贴合,位置又极为隐蔽,戴上去之后,傅宁自己都看不见。 而且这种材质极为特殊,用的是一种生物金属,能够慢慢与人体结合,不着痕迹地融入到她身体中去,谁都发现不了。 这本来是霍华德最先发明的,植入恐怖分子体内,便于随时掌握他们的动向,还能控制他们的神经系统。 傅宁把它做了一番改造,变得更难以发现,但是相应的功能就少了很多。 这才是真正的监视器,那个招摇的项链不过是个掩护和试探用的工具罢了。 这条金属丝甚至避开了六六的监测,路漫漫更是对此毫无所觉。 她带上了这个价值连城的项链,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漫漫想,如果这是李格非送的,就好了。 这种特殊的金属戴在慢慢的脖子上非常显眼,她只好把吊坠放到衣服里面,稍微挡一挡。 让自己摆脱这个监视器,就靠李格非了。 殿下的速度很快,他再次出现在傅宁的实验室的时候,完全没有之前那种仿佛随时都会爆炸的危险感,他看起来安全多了,至少表面上,又变成了那个谦和优雅的太子殿下。 两个人刚一见面,李格非就猛地上前两步,把她紧紧地抱进怀里。 漫漫愣住了,她第一次感受到哥哥是真的喜欢自己,这个拥抱如此真实,给她那颗飘飘零零的心一个安放的实处。 “漫漫。”李格非紧紧抱着她,呢喃一般:“我都知道了,傻孩子,你只用陪在哥哥身边就好了……” 李格非的嗓音低沉,温柔的仿佛在哄婴儿入睡,这些话敲击在漫漫的心上,让那颗原本就不够硬的心软成一团。 “……哥哥……” 漫漫终于忍不住,叫了他一声,眼泪润湿了睫毛。 李格非松开她,轻轻吻去她的泪水,“跟我回去,好吗?” 漫漫一边哭一边摇头,她不能回去,她回去会拖累哥哥的。 李格非看得心疼,“傻孩子,哥哥不需要用联姻这种方式,相信哥哥,哥哥再也不会让你伤心了。跟我回去。” “真的吗?”漫漫期待的问。 也不知道她问的是不会在让自己伤心还是自己不会连累哥哥。 “真的。”李格非湛蓝的双眼满是认真。 漫漫隔着水雾看了他良久,才缓缓点头,“好。” 傅宁这一次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并没有阻止“零”离开。他甚至亲自将李格非和漫漫送出了实验室。 李格非情绪稳定了很多,但是并不是说他的被害妄想症就痊愈了,恰恰相反,有了乔尔的加持,他对人的戒心更加强烈,唯一得到他部分信任的人只有漫漫。还只是部分信任。 路漫漫推断信任值应该也占30%左右,10%显然只是一小半。 如果说李格非最戒备的人有排名的话,傅宁显然在前二甲,另一个就是伟大的皇帝陛下。 李格非上前一步,将漫漫挡在自己身后,阻断了傅宁的视线。 傅宁黑眸微敛,这一幕仿佛和很久之前零第一次见李格非的时候巧妙地重合了,不同的是,当时李格非的副人格挡的是霍华德的视线,而这次,挡的是自己的。 傅宁的注意力全都在漫漫身上,如果她记得之前的事情,看到熟悉的场景,一定会下意识的回忆,而人在回忆的时候,神情会不受控制的发生变化。 她的表情会发生变化吗? 漫漫在李格非身后,她看着他的背影,眼中满是依恋,没有任何异常。 别人大抵会怀疑自己的判断出现问题,但是傅宁不,如果他的判断出错就代表着自己的试验过程出错了。 他有绝对的自信,他的试验没有任何错误。 唯一的解释就是,零的演技实在是太好了。 傅宁忍不住开始怀疑,难道当初自己筛选dna的时候,不小心把某个影帝影后的基因加进去了? 要不然如何解释零无师自通的神演技。 漫漫随太子坐上飞机,刚进去,李格非就猛地拉住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脖子上若隐若现的项链。 “这是傅宁给你的?”李格非语气不好,伸手将项链扯了下来。 “嗯。”漫漫低头,“零不会拒绝的……” 李格非心一提,“你想起来零的记忆了?” 漫漫:“那次哥哥没有陪我去,傅教授不知道做了什么,我觉得自己像是看了零的一生,就记住了。” 李格非屏息问:“看完有什么感想?” 漫漫悄悄露出调皮的微笑:“觉得她好可怜,傅宁太坏了,还是哥哥最好。” 前不久才让她伤心欲绝的李格非转眼就成了最好的那个人,李格非忍不住揉了揉她软绵绵的头顶,真是个心大的女孩,一点都不记仇。 他认识这种金属,傅宁可真舍得下本钱,李格非冷冷一笑,把那条项链从窗户扔了出去。 路漫漫也笑,傅宁想用这个东西监视自己,没门儿。她不能扔,有人帮她扔。 不过,她对某个即将捡到项链的人充满羡慕嫉妒恨,值好多钱的。 飞机上发生的一切全都一字不落的传入傅宁耳中,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窃听两人的交谈,那条项链绝对会被李格非发现并清除。 但是贸然接受自己送的东西,被李格非发现,如果她真的喜欢李格非的话,她一定会心虚。人一旦心虚,身体就会产生应激反应,例如心跳加快。 但是,没有。 漫漫的声音充满了心虚和愧疚,她身体的各项指标却完全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至此,傅宁至少可以判断出,零对李格非是在演戏,她并没有真的爱上李格非,只是在故意接近他。 傅宁决定不动声色的继续观察,直觉告诉她,零漫无目的的行为下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无论在何时何地,枪杆子底下出政权都是实打实的实在话,李格非有了自己的目标,就开始着手收拢军权。 目前国防大臣弗兰西斯统领全国所有军队,他与李格非有师徒之谊,但是同时也是皇帝陛下的表弟,不是敌人,但也不能算是自己的人。 而接触军权最快的方法,就是亲自到战场上走一趟。 李格非决定去前线。漫漫也得去。 第二天他们就坐上了去前线的飞机。 李格非心知,自己的太子位置虽然看起来坐得稳当,但是暗中想把他拉下马的人绝对不少,例如他的那些弟弟妹妹。他要去战场,途中是截杀自己最好的机会,他们不会错过的。 一旦他们动手,自己就能将他们一击必杀。 为了引蛇出洞,李格非做了精密的谋划。 他做出防止行踪泄露的假象,叫人假扮自己走明路,他自己则带上漫漫和少部分侍卫,乔装打扮成普通华国百姓走暗路。 准备到了自己安排好的地方,故意泄露自己的行踪,引他们上钩,到时候,自己就能顺着动手的人找到证据,将他们斩草除根。 李格非的计划没有给任何人说,但是路漫漫大致能猜出一二。果然阴谋诡计都是流淌在皇室成员血液里的红细胞,必不可少。 谁知道事情不知道哪里出了纰漏。飞机刚刚进入战区,还没到李格非预定的地点,就先撞上了一小股“恐怖分子”的精英部队。 在护卫队的自杀式攻击下,终于为李格非和漫漫争取到了逃跑的机会。等他们从“恐怖分子”的围追堵截中逃出来,活下来的只剩下李格非和漫漫两个人。 即使是小白兔一样的漫漫,手上也沾了不少人的鲜血。 李格非望着帝都的方向,神情冷厉。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自己身边出了奸细?但是护卫自己的人都已经战死了。 难道……是漫漫? 不,不会的。 路漫漫:“……所以李格非早晚把他自己作死你信不信。” 六六:它信。 傅宁截取了漫漫的位置信息,发给了其他几位皇子,发送人匿名,并且用特殊手段抹去了留下的信息,谁都查不到他的头上。 这几天观察“零”的反应,她在努力地博取李格非的好感,她想通过李格非得到什么?绝对不是垂涎太子妃的位置,这一点傅宁敢肯定。 一切事物的发展都是有规律可循的,人的行为也有合理的理由,或为名利,或为信念,或为生存,也可能单纯只为了满足某种扭曲的*…… 他是亲眼看着零一点点诞生的,“零”为什么这么做?自己和李格非,又有多大的差别? 知道“零”的目的,这一切才有答案。 既然要博取李格非的好感度,那么,共患难吧。 傅宁是因势利导的好手,上一次李格非订婚的事,他做得和这次如出一辙。 这确实是路漫漫刷好感度最好的机会。 李格非和漫漫之前乘坐的飞机已经爆炸,李格非的网络电话也不能用,一旦开机就会与天网相连,直接暴露他们的位置。 路漫漫和李格非只好乘坐一种古老的、类似于火车的公共交通工具。 这种车早在百十年前就因为种种原因被废弃不用了,只有在这种战乱频发,根本没法做基础建设的地方还存在。 战乱地区漫漫也是第一次来,之前当零的时候,傅宁虽然训练起来下手又黑又狠,但是却从来没有让她去过这种地方。 举目望去全都是缺胳膊断腿的残疾人,难见一个全活儿人儿。 漫漫和李格非两个人在这些人当中实在太过于扎眼,他们只好把脸涂脏,做了完整的伪装。 女人在这里很不安全,漫漫扮成了个小少年。买票的时候,别人都当他们是一对来这里讨生活的兄弟。 开往最前线的列车上,乘客安心的等待着,车辆即将启动,这时候,上来一群端着武器的人。 他们训练有素,立刻就控制了局势。 他们竟然找到这里来了?! 李格非和漫漫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同时开始想办法。 “你们,有没有见过这两个人,嗯?” 凶神恶煞的开口,大汉指着旁边的虚拟屏幕,有两个人的三维照片,正是李格非和漫漫。 战乱地区,人们早已习惯这种情况。 黑洞洞的枪口之下,他们纷纷摇头,这两个人穿着打扮一看就是有权有势人家的子弟,怎么会跑到这儿来 大汉也不失望,开始一个个盘问。 路漫漫和李格非坐在中间靠后的位置,露在外面的皮肤用油污涂抹,看起来和周围的人也并没有什么两样。 大汉盘问的很细致,边问话,边和立体图对比。 突然,“你,站起来!” 枪口下,一个瘦高的青年举着双手慢慢站了起来,路漫漫在他背后,看不到他的脸,但是从身形来看,非常像李格非。 大汉拿出一个防狼□□一样的东西,扫了一下那人的身体。 六六:“宿主,这个男人拿的是人体骨骼扫描仪,你们会被发现的。” 路漫漫:“你没办法影响它的运行吗?” 六六:“不行,我只能干涉联网的数据,这种的……我没办法。宿主您快想办法吧。” 李格非比路漫漫更早认出大汉手中的东西,他垂在宽松袖子中的手慢慢握紧,不知不觉间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 难道真的是漫漫泄密? 李格非又一次忍不住开始怀疑身边的女孩。 否则怎么会这么巧,自己无论在哪里都能被人找到。 这次真不怪李格非疑心,连路漫漫也忍不住怀疑自己亦或李格非身上有什么定位的东西,被别人捕捉到了。 路漫漫:“大顺,我和李格非身上确定没有跟踪器之类的吗?” 六六:“没有,我没有检测出来。” 对于系统的能力,路漫漫还是很相信的,它至少超过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五十年。 难道真的是巧合?自己和李格非比较点衰? 眼下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路漫漫的目光落到驾驶舱,心中有了主意。 她靠近李格非,悄声问:“哥哥,我们怎么办?” 李格非对漫漫的怀疑是出自本能反应,但是如果是漫漫背叛了自己的话,现在早就可以让这些人过来抓自己了,何必继续演戏。 应该不是漫漫,至少不是漫漫有意泄露。 这么一想,心中那根隐隐作痛的毒刺终于暂时消停。 李格非无声的做口型,“乖孩子,看见前面的卫生间了吗?我假借去卫生间,趁机进入驾驶舱,想办法启动列车,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找机会逃出去,然后在……那边的天网塔下面等我。” 李格非和自己想到一处去了,天网塔附近磁场强度极大,会干扰许多探测设备的灵敏度和准确度。 漫漫摇头:“不行,他们主要想抓你,你一出去就会被认出来,他们没有我的身体数据,我去。” 李格非看着漫漫脏兮兮的脸和依旧璀璨的双眼,突然意识到,这段时间层出不穷的磨难,让这个曾被自己养成菟丝子的女孩快速的成长起来,她现在身上竟然已经有了零的模样,不再娇气软弱。 “不……” 李格非刚想拒绝她,漫漫已经站了起来。 她高举双手,捏着嗓子,“请问,我可以去上个厕所吗?” 漫漫头发剪短了,身上的旧衣服宽大肥胖,完全遮住了她的女性特征,看起来像个还未成年的小少年,身高体型都和李格非相差甚远。 大汉一侧头,示意身后的一个小弟跟着,“去吧,尿完了赶紧回来,只要你不耍花样,老子不会杀你。” 漫漫举着双手走进卫生间,锁上门,拿出一根铁丝开始卸地板上的蹲便器。 列车的蹲便器直接和车厢外相连,掀开它就能看到地面。 铁丝是她刚才从自己坐的椅子下面折下来的,硬度很高,一端扁平,刚好可以充当刀口起子。 列车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古董了,四处漏风,螺丝丢的丢,生锈的生锈,路漫漫没费多少力气就拆下来一半。 “喂,小子,还没好?”等得不耐烦的汉子粗声粗气问。 路漫漫连忙回:“大哥不好意思啊,我这……这……有点儿……” 似乎难以启齿得很。 大汉秒懂,哈哈大笑:“我看你小小年纪,怎么就虚了,撸多了吧?” 路漫漫不好意思的笑。 说话间,所有的螺丝都被她拆了下来,路漫漫悄悄抬起它,被那股味道熏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这具身体的五感本来就比正常人要敏锐的多,可想而知有多酸爽。 外面的大汉乐得逃会儿懒,一副语重心长地样子说小孩子年轻的时候得节制,否则以后有心无力,例如他们队长…… 路漫漫屏着气,一个劲儿的“嗯嗯嗯”,身体快速地从下面的窟窿里钻出去,从下面爬到驾驶舱。 门外的人念叨了半天,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儿,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应和声了。 正在这时,列车突然启动,加速度极高,一眨眼就冲出去老远。 领头的大汉眉头一皱,“怎么回事?跟我去驾驶舱看看。”这种列车一旦开启,不到下一站是不会停下来的。 就在这时,他听见刚才监视那个小子尿尿的手下突然大呵一声:“队长,不好了,那个小子跑了!” “什么!” 队长大惊,难道那个小子才是李格非?! 窗户外,那个瘦小的少年刚跳下车,往远处跑。 不管是不是李格非,他一定和李格非脱不了关系。 追! 队长正准备跟着跳下车,突然回头,看向那个少年坐的位置,他的旁边,是一个高大一些的男人…… “我想起来了!” 坐在男人前面的一个魁梧的大汉突然跳起来,“刚才跑的那个小孩还有同伙。” “在哪儿?!” “你们上来之前他去厕所了,是个长得特别漂亮的男人。” 一定是李格非,刚才那个瘦小的少年应该是李格非身边的女孩。 他们两个在厕所里汇合了。 “追!” 这些人呼啦啦全都从窗户跳了出去。 “我……我都照你说的做了,可……可以放了我吧?” 现在车速已经很高了,李格非收回抵在男人后腰上的□□,在所有人的惊讶的视线中,跳出了车外。 这具新身体虽然没有锻炼过,但是底子在那儿放着,那些人根本追不上。 甩脱他们,路漫漫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坐下来休息。 自己身后跟着这么多人,李格非应该安全了,不枉她钻便池的一番苦头。 她不急着回去,先让李格非着急着急。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路漫漫惬意地躺在废弃列车的车顶上看天上高挂的明月,还有密布的繁星。 夜风呼呼的吹,垃圾堆里不知名的虫子在叫,她却突然有了一种清风明月、对影三人的萧瑟寂寞来。 也不知道,这两个世界的月亮,是不是一回事儿。 她想家了。 虽然她家的户口本上户主和家庭成员都是她,但她还是想家了。 这个世界精彩纷呈,可惜不属于自己。 “六六,等完成任务,你会跟我回去吗?” 呢喃的女声和着夜风在空旷的车顶响起。 宿主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叫自己的名字,六六反而不适应了,它磕磕巴巴地说:“不……不知道,我的程序里没有这样的指示……我想……应该会留在这个世界……吧?” 路漫漫哈哈大笑,刚才的伤春悲秋仿佛不存在,“也是,你留在这里或许还能找到你亲爹。”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通过她耳后看不见的金属丝传入遥远的帝都,传入傅宁的实验室中。 傅宁,认识了一个完全不同的零。 “六六,等完成任务,你会跟我回去吗?” “也是,你留在这里或许还能找到你亲爹。” 六六是谁?她在和ta说话吗?她要完成什么任务?完成之后又要回哪儿去? 一连串的问题,都没有答案。 但是傅宁至少有了调查的方向,在空旷无人的地方,她在和一个人(?)对话。 是像李格非那样人格分裂,还是她的身体里真有还有另一个智慧生命? 路漫漫对这一切毫无所觉。 她有些睡意,这段时间无时无刻不在演戏,用一张张面具面对不同的人,其实真的很累。 现在周围一没人,二没监控,她难免就有点松懈。 松懈只是一会儿的事儿,于半梦半醒之间突然惊醒,她一骨碌从车顶上跳下去,“时间差不多了,该去找李格非了。” 如果不出意外,她很快就能把李格非搞定了。 第34章 华国境内,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座直入云霄的天网塔,它们均匀地分布在整个地球表面,为全世界的所有人民提供稳定的网络信号。 车站附近恰巧就有一座,是当地有名的标志性建筑。 李格非从车上跳下来之后几经闪躲,确定自己没有被任何人跟踪之后,这才来到塔下面。 每一座天网塔附近的电磁辐射都非常厉害,人类不适合长时间生活在这附近,只能在外围围一圈金属网,隔绝部分低海拔的电磁波。 李格非就坐在高大的铁丝网脚下,像一只灰头土脸的土鹌鹑。 他等了很久,也没人出现。无数次他忍不住想要出去找她,但是又怕自己离开之后两人错开。 他自己的联络器也不敢打开,怕敌人通过网络信号定位到自己。 只能干等。 一直到入夜,他终于听见远方传来沙沙沙的脚步声。 一定是漫漫回来了。 他心中一喜,正准备开口说自己的位置,然而本性中的多疑又冒出了头。 李格非悄无声息的钻入旁边的垃圾堆后面,目光穿过支棱八叉的废铁往外看。 沙沙声越来越响,听起来不像是一个人。 李格非心一沉。难道漫漫被抓到了?或者,她真的背叛了自己? 接下来,他就听见黑暗中有人说:“那丫头就是往这边来了,怎么找不见人影了?” “嘘。小点儿声,仔细找找,找到那丫头就找到目标了。” 声音接近遮挡自己的垃圾堆了,或许下一刻自己就会被发现,但是李格非心中却燃起喜悦的火焰,浑身都温暖起来。 漫漫果然不会背叛自己。 这些人没有抓到漫漫,她现在应该还很安全。 “该死!”有人发出嘶嘶的咒骂,“这里磁场强度太大,红外探测器不能用了。” 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有人问来人:“没找到?” “操,没有。”说话的人嘴里叼着烟,李格非能看见一豆明明灭灭的红光,映出长满络腮胡子的男人的脸。 络腮胡子往支棱着的废铁堆上一靠,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他挥手:“你们去别的地方看看,我歇会儿。” 人群窸窸窣窣的走了,附近只剩下络腮胡子一个人。 李格非等了一会儿,见他又点了一支烟,显然短时间内没有要走的意思。 不能让他在这儿待着,漫漫回来一定会撞上。 他暗暗握紧□□,脱下衣服缠住枪口隔音,对准男人正准备开枪,突然,不远处一道斑驳的寒光流星般向这边坠落。 那个男人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直挺挺地倒在垃圾堆上。 李格非定睛一看,尸体的脖子上插着一根打磨粗糙的金属箭。 李格非悄悄后退,握紧□□,没一会儿就听到拖拖拉拉的脚步声。一个瘦小的人影穿着肥胖的破烂衣服拖着一条腿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类似于弓的东西。 这个身影太熟悉了,是漫漫吗?她的腿怎么了?受伤了? 李格非怕自己认错,屏息静待。 她的脸越来越清晰,果然是漫漫,她的脸上带着不安,刚才竟然是她杀了那个人? 李格非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零,这种战斗本能是刻到她的基因中去了吗? 漫漫不是零,没有受过任何的训练,但是在危急关头,依然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潜力。 漫漫善良柔弱,他亲眼看着她蜕变成现在的模样。 李格非连忙从废铁堆后面走出来。 “哥哥?!”人影顿了一下,清亮的眼在黑暗中比天上的星子还夺目。 粗糙的弓落地。她猛地扑过来,紧紧抱着自己,身子微微颤抖,连声叫着“哥哥”、“哥哥”。 李格非赶紧托住她,“腿怎么了,快坐下。” 哥哥的担心把她杀人的不适中拉出来,她笑了一下,“一点都不疼,哥哥不用担心。” 李格非心头一窒,漫漫怕疼,现在受了这么重的伤却反过来安慰自己。 他把她抱起来:“找个地方,处理一下伤口再说……乖,听话。” 漫漫刚酝酿的反抗就被他一句话哄了回去。 “伤是怎么来的?” 找到一处干净的所在,李格非支开护卫队的时候随身带了不少应急用品,其中包括不少药物。 他打开灯,就见漫漫小腿上全都是血,浸湿了半条裤子。 小腿肚上有一条一扎长的口子,还在不停的流血。 “他们追我的时候,我没注意,不小心绊到地上的铁片了。” 漫漫低着头,脸上乌漆墨黑的,油污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简直难看极了,但是李格非突然觉得,漫漫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好看过。 好看得满脸的油污都格外的可爱。 她突然皱了下一眉,李格非这才如梦初醒,他连忙打开医用消毒剂,将伤口仔细清洗一遍,然后喷上促进伤口愈合的生长因子。 他突然想起来,很久以前,在那个战火连天的小岛上,零受伤了,当时给她上药的是傅宁。 那时候,他就在想,凭什么这么可爱的女孩是傅宁的,他嫉妒傅宁拥有她,所以心中杀意横生,派人去狙杀他。 李格非突然轻轻抱住面前脏兮兮的女孩,虽然他的漫漫还没有零那么耀眼,但是,这么可爱的女孩是自己的了。 “叮!李格非好感度1。” “叮!……” “叮!……” “恭喜宿主,目前李格非好感度60攻略进度15%。” 路漫漫还没来得及感到喜悦,异变陡生,一道强光从他们藏身之处扫了过去。 下一秒,她听见远处传来蜜蜂振翅一样的嗡嗡声。 他们藏身的地方距离天网塔并不远,依然处于信号干扰区域,这里堆满了废弃不用的车辆、家电和飞行器,是一片破铜烂铁的海洋。 现在华国轿车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给有钱人装逼用的,除了几个最高端的型号,其余大众车型早已停产多年,漫漫和李格非就藏在一辆上个世纪出产的低端车里。 透过落满油灰的车窗,漫漫看见远处的夜空中悬浮着几架飞行器,上面印着华*方的标示。 探照灯在前方开路,军队在后面扫荡。 但即使是这样,也不能断定来人是敌是友,想杀他的人完全有能力调动附近的驻军。 李格非当机立断,揽着漫漫躺到座椅上。 两个人呼吸相闻,漫漫把头埋进李格非还略有些单薄的胸前,哥哥身上明明抹了一层油污,但是为什么自己还能嗅到一种好闻的香味?她忍不住像只小狗一样在他怀里拱来拱去。 灯光四处探照,数次擦着漫漫的后脑勺过去,李格非压着她乱动的脑袋快速的分析局势,追杀自己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能得到自己行踪,他早晚会落入他们手中,必须尽快和大部队集合,找到弗兰西斯,这样才安全。 漫漫听力极好,她能听见不远处有人在说,仔细搜查,自己就在这附近。 路漫漫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大顺,我和李格非身上真的没有追踪器吗?” 这一次,六六也不敢确定了。 路漫漫:“如果真的有人能定位到我们的位置,一定会发消息给这些人,你侵入他们的系统,看看有没有类似的信息,如果有的话……” 六六立刻就明白过来,“好的,但是这些人的防火墙是专门为国防部研发的,非常难攻破,需要的时间会很长。” 路漫漫:“没关系,你专心处理这个事情,其它的不用管。” 李格非轻轻抚摸漫漫的头顶,往下移动到脖子那里的时候掌心一空,他有些不适应,他喜欢漫漫长发及腰的模样。 因为要给漫漫上药,他手上的油污已经洗干净了,在明明灭灭的夜色中,那双修长优美的手格外动人。 漫漫突然凑到李格非耳边问:“哥哥,他们是好人吗?” “不知道。” “那……”漫漫苦恼的皱了皱鼻子,“哥哥相信谁,我去看看。” 李格非幽蓝的眼瞳微敛,他盯着漫漫清亮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心说他谁都不信。 谨慎的列了几个弗兰西斯的部下,他说:“这几个人应该不会对我们不利。” 弗兰西斯不会对自己不利,倒不是因为他忠于自己,而是因为皇子们之间的争权夺利,不会影响他的地位。 他没有必要冒险。 “我去看看是不是坏人,如果是坏人,哥哥不要管我,自己要躲好,如果是好人,我再来叫哥哥。”漫漫提议。 飞行器的嗡嗡越来越近,后方的军队很快就会扫荡到这里,找到自己只是早晚的问题。漫漫说的确实是最好的方法。 他们的目的是自己,就算抓到了漫漫,应该也是拿她当诱饵,引自己上钩,不会对她如何。 车门被悄悄地打开,李格非压低声音:“乖孩子,这些事情不用你去做,万一他们是坏人呢?咱们先躲起来再说。” 漫漫摇头,“他们要找的是哥哥,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而且,”她的眼神充满坚定,想要保护喜欢的人的信念,让这个菟丝子一样柔弱的女孩以惊人的速度成长起来,“我想保护哥哥。如果真的是坏人,哥哥一定能救我出来,对吗?” 李格非哑声道:“……对。” 路漫漫:“我就知道李格非会答应,这次试探完,信任度应该差不多了吧?” 六六:“宿主加油。” 漫漫露出一个悲壮的笑容,约好汇合的地点,柔软的身体蛇一样从车门缝里钻出去,她的脚步轻盈,没有发出任何响声,不知怎么的就绕到了距离李格非非常远的地方。 强光下突然照射到一个瘦小的身影,她像被惊到的兔子一样,往黑暗中跑去。 灯光紧追不舍,闪烁了两下,打了暗语,跟在后面搜查的军队像是闻到了腐肉的鬣狗,一窝蜂一样狂奔过去。 真相已经明了,这只是伪装成帝*队的雇佣兵而已。 李格非远远地看着漫漫被那些人带走,趁他们的注意力全都被漫漫吸引的时候,悄悄离开了这个危险的地方。 他并没有去事先约好的地方等待,说到底,他还是不够信任漫漫,不是担心她会背叛自己,而是担心她应付不来那些老奸巨猾的人,被屈打成招或者套出话来。 他们约定的地方是天网塔西边的一处集市,是整个地区唯一的一处集市,人流量很大,外来人口众多,很适合躲藏。 但是李格非并没有去约定的地点,反而去了正南方的一片树林里。 因为附近战乱频发,还有天网塔的强辐射,这里人烟稀少,林木越发繁茂,时间长了,竟然形成了一片葱郁的森林。 李格非找了一个当地人,把自己的随身智脑给他,让他去东边的的集市上再开机,并承诺了高额报酬。他自己则藏到了南边的树林里。 那些人被漫漫引走,弗兰西斯应该能先找到自己。 他相信他能明白的自己发出的信号。 西边集市人来人往,很容易让李格非心生戒备和抗拒,再加上他生性多疑,不会去约定好的地方;我们从东边过来,后面很可能还有追杀我们的人,他也不会回东边;弗兰西斯的驻军在北边,按理说是最安全的方向,但是追杀他的人一定会在北边埋伏,这一条路才是最危险的,他谨慎,应该也不会去。” 剩下的只有南面,路漫漫勾唇笑了一下,森林,藏一个人太容易,而且没有人烟,对李格非来说简直再合适不过,他一定在那里。 领头的是个长着断眉的中年男人,瘦削的脸颊,眉心中间两道刀刻一般的皱纹,眼神阴郁,一副多疑多思多虑之相。 他手里拿了一个三维地图,问:“你哥哥现在在哪儿?” 漫漫咬着牙不吭声,断眉也不急,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口中问着:“这里……这里……还是这里?” 他的手指落到天网塔南边的树林的时候,漫漫的眼神不受控制地微微一变。 “天网塔南,出发。” 漫漫脸色瞬间惨白,正在这时候,有人上来禀报,说定位到李格非的信号,在东边的集市。 断眉老谋深算地笑了起来,“这个明显是干扰的信号,我还是相信我的判断。来人啊,带上漫漫小姐,我们去树林。” 与此同时,华*方也搜索到了李格非的信号。 自从太子殿下遇袭之后,弗兰西斯就一直派人不停的寻找。他能猜到李格非关闭随身定位的原因,那种情况下,谁也不知道先找到他的是敌人还是友人。 但是现在信号来了。 那片区域的地形图完整的铺在弗兰西斯的脑海中,李格非是他教出来的,他很清楚李格非的行事习惯,知道他会躲在哪儿。 一个是漫漫有意误导,一个是本身对李格非极为了解,双方人马不约而同一起向南边的树林前进。 李格非躲在树林里,心急如焚,虽然已经做了完全的打算,但是弗兰西斯会是第一个赶到的吗? 万一出现意外呢? 还有漫漫,她会不会被人折磨? 种种猜测,每一个都让他不寒而栗。 突然,天际传来气流极速流动的嗡嗡声,一队直升机以极快的速度逼近这里。 李格非拿出望远镜,上面是华*方的标示。 六六:“宿主,这个位置最好,下面树冠发达,能完全遮住上面的视线,树枝繁多,能起到足够的缓冲,下面长满了苔藓,着陆也会安全得多。” 机舱内,一直等着漫漫指人具体位置的断眉已经失去了耐心,他正准备给她点颜色看看的时候,漫漫终于开口了。 “就是这附近。” 李格非看到飞机停到森林上空,舱门打开,一个脏兮兮的女孩被推了出来。 看清楚女孩的瞬间,他的心跳就停摆了。 漫漫怎么会在这里?她就算背叛自己,也应该在西边才对? 下一刻,他就想明白了,一定是那些人逼迫她,她没办法,只好胡乱说了个地方,但是却不巧,正好是自己藏身的地方。 李格非的心中滋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后悔,亦或是其他。 他应该相信她的,漫漫那么聪明。 离得太远,李格非听不见漫漫的声音,但是却能通过口型来分辨她在说什么。 有人用力地推搡她,漫漫被推得一个趔趄,朝舱门外扑去,那一刻,李格非的心跳都要停止了,她险些掉了下来。 好在另一个男人揪住了她的衣服,又把她扯了回来。 她像个不被主人珍视的破娃娃,被推来推去。 漫漫的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她微微弓着腰,脸色是油污都遮不住的青白。 李格非心痛如绞,她的腿受伤了,还没好! 弗兰西斯呢?怎么还没到?! 他看见漫漫艰难的稳住身体,伸手指了一个地方,说:“我和哥哥就约在那里。” 立刻就有人从飞机上下来,去那个地方搜查,李格非知道他们根本不会找到自己,那地方离自己很远。无功而返,一定会怀疑漫漫说谎,他们会怎么对漫漫? 李格非心慌得厉害,为什么弗兰西斯还不来?! 难道他是故意在拖延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李格非紧张地看着站在舱门口摇摇欲坠的女孩,他之前竟然还怀疑她,这个世界上,他唯一能信任的只有漫漫,唯一值得自己信任的,也只有漫漫。 “叮!李格非好感度1。” “叮!……” “叮!……” 一连串的提示音落后,“李格非目前好感度为80攻略进度20%。” 六六:“恭喜宿主,曙光就在眼前啦!” 路漫漫:“等着,一会儿就让你看见曙光。防火墙破了吗?” 六六:“……还没有。” 路漫漫犹豫了一下,没有确定自己身上是否有追踪器,总有点儿不放心,不过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们只能通过自己找李格非,显然如果真的有追踪器的话,应该在自己身上。而能在自己身上放追踪器,并且还能避开六六探查的人,除了傅宁,不做第二人想。 路漫漫撇嘴,如果真的是傅宁的话,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消息透漏给李格非的敌人? 他想杀了李格非,夺回“零”? 这样的话,逻辑上是能说得通,只是不太符合傅宁的人设。 不过这一切都还只是猜测,没有证据证明。路漫漫决定暂时先不管。 下去寻找的人上来禀报结果,那里根本没有人类活动过的踪迹,李格非根本就没有来过这里。 断眉脸色一变,他竟然被一个不放在眼里的丫头片子愚弄了?! 他大步走到舱门口,推开两个下属,猛地揪起漫漫胸前宽大的衣服,神情阴鸷,“李格非在哪儿?快说!” 漫漫咬牙,恶狠狠地:“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断眉气极反笑,“不说?那好,我用绳子把你吊在下面的支架上,让你那好哥哥亲自来救你。” 断眉和漫漫都在舱门口,李格非用望远镜将两个人的口型看得清清楚楚。 听到断眉的威胁,漫漫脸色一变,断眉以为她是恐惧,但是李格非却知道,她只是担心自己去救她,会被他们抓到。 漫漫脸上的惊恐渐渐消退,她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换上一种奇特的冷静。 她说:“你先放开我,我再告诉你。” 寒意瞬间从李格非脚底窜起,身上流淌的血液都似乎掺杂着冰渣,又冷又疼。他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漫漫……要做什么? 断眉放开漫漫,“快说,否则我就把你从这里丢下去。” 漫漫缓缓开口:“哥哥……对不起……” 话音未落,她猛地往舱外一跃,像一只断了翅膀的蝴蝶一样,摔了下去。 不! 预感成真,李格非眼睁睁看着漫漫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风吹开了她的头发,露出美丽的五官,他看见她说:“哥哥……对不起,漫漫不能陪你了。” 她说:“哥哥……忘了我……” 直升机距离地面足有一百多米高,人从这个高度摔下来,必死无疑。 这一刻,李格非什么都顾不得了,他忘记了外面就是等候着准备要自己命的人,眼中只有那个徐徐下坠的身影。 她明明是在赴死,脸上竟然还带着微笑。 这张带着微笑的脸在他眼中无限的放大,再放大…… 她怎么可以微笑? 她怎么可以离开自己? 他才刚刚决定,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会永远对她好。 李格非从藏身之处疯了一样跑出来,朝漫漫落下的地方冲去,他心中只有一个荒谬的念头,他要跑过去,接住她,一定要接住她。 第35章 “靠!”断眉骂了声娘。他没想到漫漫竟然有勇气自己跳下去,她之前明明表现得很怕死,这下怎么办?皇子殿下送过来的定位信号是这个丫头的,李格非现在在哪儿他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没有完成任务,他剩下的钱是拿不到手了,还有可能被皇子殿下灭口。 断眉立刻就下了逃跑的决定,正在这时候,一个下属突然指着下方说:“头领,你快看,那里有动静。” 李格非眼中只有漫漫,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即使知道也不在乎。 漫漫下落耳朵速度很快,但是也很慢,慢到他几乎能看清楚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快到…… 眨眼间,她的身体就被油绿的森林吞没。 李格非呆了一下,继续闷头往前冲,即使……即使……即使身体摔坏了……傅宁也有办法治好她。 只要自己找到她的身体,一定可以的! 森林的树木遮天蔽日,漫漫的身体刚一穿过树冠,宽松的衣服就被她扯了下来,力量灌注进去,猛地甩向旁边的树枝,布料挂到树枝上被接二连三的撕破,下坠的力量被抵消不少。 最后,漫漫在半空中抱着头以最安全的姿势落地,感谢零多年来锻炼出来的好身手,让她活了下来。 然而即便是这样,一条腿也摔断了,身上全都是被树枝刮破的血痕。 她的时间紧迫,必须在人找到这里之前布置好一切。 正在这时,上面突然传来交火的枪炮声,路漫漫脸上的笑意一闪而逝,弗兰西斯终于到了。 路漫漫顾不得疼,借着落地留下的痕迹,用拳头稍作修改,砸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她用力挤伤口,让血染满整个身体,然后往轮廓上一趴,给模型“上色”。 外套成了破布条子,她拧成了一根绳子,栓到对面的树干上,双手拉着绳子把自己的身体拖进旁边的蕨类植物丛中。 等解决完外面的雇佣兵,李格非领着人急匆匆赶到漫漫坠落的地方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完美的“案发现场”。 “殿下,没有找到漫漫小姐。根据现场留下的痕迹推断,漫漫小姐很可能被……” “被什么?” 虽然极力压抑,李格非的声音中还是有明显的颤抖。 多次上过战场的优秀军人被李格非血红的眸子一看,竟然险些说不出话来。 他想起刚找到这位殿下的时候,他简直像疯了一样,浑身上下都是被树枝杂草划出来的伤,明明敌人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的眉心,他却一点都没意识到,像一只失去幼崽的猛兽,整个人都濒临崩溃。 “……可能是被某种大型动物拖走了……” “不可能!”李格非咬紧牙关,在心里不住否定。明明是五月份的天气,他却觉得如坠冰窟,浑身冷得发抖。 “这是唯一的解释,这里有拖拽过的痕迹,一定不是漫漫小姐自己走开的,但是这些痕迹到这边的草丛里就不见了,这里刚好有一棵大树,如果是一条大蟒蛇的话,爬树离开这里,是可以做到的。而且附近阴凉潮湿,正好适合爬虫类生物生活。” 这番推断合情合理,李格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双眼通红,嘶声低吼:“给我找。你说漫漫被那畜生吃了?那就把所有的动物都给我杀了,剖开它们的肚子,把里面的东西给我挖出来,我要带回去化验!” “这……” “滚!” “是。” 把身边的人赶走,李格非看着那片染满血迹的青苔,终于尝到了心如刀绞额滋味儿。 他双腿一软,跪到地上,把脸埋进满是血腥味的青苔中。 泥土的腥味儿,苔藓的草青味儿,还有血液的味道,缠到一起,熏得李格非眼睛酸涩。 他闭上眼,让自己沉浸在这令人作呕的味道中。 这是漫漫的血的味道。 弗兰西斯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他之前已经像个大人了,但是现在,他跪在地上,躬着身体,削瘦的肩膀不住颤抖,又像个单薄脆弱的少年了。 毕竟是自己的学生,有多年的师徒之情。 弗兰西斯走到李格非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殿下,她只是试验品之一,傅宁那里还有很多。” 李格非停下了颤抖,他慢慢抬起头,脸上全都是血和泪水。 他木然地说:“不一样的,漫漫只有一个。” 就像零一样,是唯一的一个。 弗兰西斯不是很能理解,在他看来,零虽然令人惊艳,但是也只是威力强大的武器而已,漫漫更不过是个报废了的武器,傅宁那里还有无数个完好无损的,换一个不就完了。 唯一需要遗憾的是,那么长时间的心血白费了。 李格非突然转过身来,恭恭敬敬地朝弗兰西斯磕了一个头。 他是帝国太子,从出生到现在,唯一跪过的人只有皇帝陛下。 李格非抬起头,这具行尸走肉般的身体,仿佛瞬间被注入新的灵魂,“老师,请您帮我。” 他的眼神冰冷坚定,冷静的疯狂,他说:“我要报仇。为漫漫报仇。” 如果说之前是漫漫填满了他那颗多疑不安的心的话,现在报仇就成了他生命新的支柱。 他要报仇。 李格非紧紧盯着弗兰西斯坚毅冷漠的双眼,重新磕了一个头,“请老师帮我。” 弗兰西斯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他问:“你知道仇人是谁吗?” “知道。” 李格非一连说了好几个名字,都是他那群好弟弟,最后一个“李肃煊”他忍住没说。要对付的人里有皇帝陛下,他不会同意的。 弗兰西斯沉吟三秒,平淡地点头,“好,我可以帮你。” …… 这里是南方,气候潮湿,河流众多,最适合蟒蛇生活,几天时间,光是抓到的蛇类几乎都能应付全军一天所有人的口粮,但是将蛇类的肚子剖开,没有一个发现人类的骨肉残留的。 被派出来的军人几乎都认为,吃掉漫漫的那条蛇估计早就沿着河流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但是李格非不死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日不找到漫漫,他就一日不相信漫漫真的死了。 他亲自带人将整个森林一寸寸翻了个底朝天,几乎杀死了这里所有的生物,还惊动了安那奇的人,就在这个小森林里,发生过无数次的小型战斗。 血几乎将脚下所有的绿色都染红。 而路漫漫则刚布置好自己被蟒蛇吞噬的现场就赶紧溜了。 有系统帮忙,再加上距离天网塔太近,强辐射干扰探测器的信号,她顺利地遛出了树林,像一滴水融入海洋一样,融入到附近的流民中去。 李格非发了疯,一天二十四小时,他已经不知道究竟多少天连一分钟都没休息过了。神经高度紧绷,他整个人像是被吊在千米高空,随时都会掉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最后还是弗兰西斯说,傅宁最近一直在研究与记忆相关的课题,说不定他会有方法。 李格非冷冷一笑,刚想反驳如果傅宁能有办法,他早就把零重新创造出来了,怎么可能还会和自己抢漫漫。 但是下一刻他就突然反应过来,之前明明傅宁是不允许自己带走漫漫的,为什么上一次他竟然没有任何阻拦? 难道他真的找到了复活零的方法?! 这个猜测如同在他满是荒草的心中点了一把火,轰得就烧成了一片。 这个虚无缥缈的希望让他那根马上就要崩断的神经终于有了缓和的余地。 李格非即冷静,又疯狂。 他湛蓝的双眼中燃烧和刻骨的恨意,他该回去为漫漫报仇了。 李格非走了,但是巡查的士兵并没有走,这篇森林,注定要成为一片死地。 漫漫身边没有好药,只能等身上的伤自己好。 李格非的好感度早就已经刷满,攻略进度一下子蹦到了60%,只等自己再次出现,问出他最重要的东西,并且拿到手,李格非这个副本就算完成了。 其实越刷到后面,路漫漫越觉得,李格非不是那个毁灭世界的人。 李格非太渴望温暖,他这种人,会疯狂地折磨身边的人,但是却绝不会丧心病狂到让整个世界陪葬。 不过还是要百分之百确定才好。 六六开启了新的金手指——回溯时光。 说白了就是激发无生命物体无意识之下记录的影像,限制不小,只有在特定的物品和特定的场合才有作用,这里肯定用不上。 不过漫漫用不上,谢琇莹却一定能用得上,她一直好奇,李格非为什么对李肃煊有那么大的敌意,甚至被逼出被害妄想症和人格分裂来。 等谢琇莹下次去皇宫,一定要搞清楚,说不定其中就隐藏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李格非回去之后会变成一个彻底的杀神,将涉及到那次追杀的人全都灭掉。而这时候,自己不适合出场。 她留在这里还有两个目的。一是试探傅宁,如果他真的在自己身上装了追踪器,他一定知道自己还没死,她得提前想个不会引起他怀疑的理由;二是《禁爱》上记载,最近安那奇内部会出现动乱,弗兰西斯趁机发难,安那奇首领查理斯·霍华德在战乱中失踪,下落不明,很长时间之后才回到安那奇总部,重新整合安那奇的势力。 这里,就是查理斯·霍华德失踪的地方。 这也是当初要跟着李格非来的目的之一。 华国人民欢呼着太子殿下终于从前线回来,但是没想到,殿下的回归,激起了一场可怕的腥风血雨。 李格非曾经失踪的消息新闻上有过报道,但是媒体说的是“太子殿下突遇安那奇袭击下落不明”,但是太子殿下说的却是他被帝国内部的人员暗杀,安那奇不过是幌子罢了。 随着李格非的发声,安那奇的首领也发出来一条视频消息,那个有着碧绿眼眸的狼一样的男人嚣张至极:“我对小太子没兴趣,要杀也是杀皇帝陛下。如果再有人拿我安那奇当幌子,我不介意让他试试安那奇的手段。” 还没等华国人民从愤怒中回过神来,太子殿下就拿出了人证和物证。人证是截杀太子的雇佣兵头领——断眉,物证是他和帝国某个皇子之间的通话记录,还有帝*人专用的军需设备。 举国哗然,这样赤|裸裸的兄弟阋墙多少年没见过了啊。 这一案牵扯到的贵族之多简直难以想象,李格非准备充足,铁证如山。 眨眼间,皇帝陛下那么多的孩子,一下子就少了三分之二。所有人都以为陛下多多少少会有些伤心,但是谁都没想到,判处皇子公主们死刑的当天,他还有心情和情人们*。 所有人都沉默了。 李格非找来的时候,傅宁正在看追踪器传回来的影像信息。这段时间,漫漫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每一分每一秒,傅宁都被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孩深深震撼。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好笑至极,当初他自信地以为,零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存在,但是现在,他才知道自己对完美的定义多么狭隘。 这个陌生的零,才是最完美的存在。 完美到,他心中升起强烈的*,将她握于掌心,向世人宣告,这样光芒万丈的人,是属于自己的。 不仅是身体,她的精神完美到了可怕的地步。 她可以像蛇一样长久地潜伏,也可以像猎豹一样猛然攻击。她看破所有人的内心,自己的则藏最深处,不允许任何人窥探。 优雅地、从容地,把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间。 冷眼旁观着被她玩弄的人的喜怒哀乐。 看到李格非来访的消息,傅宁忍不住怜悯一笑,例如李格非,也例如自己。 李格非容貌依旧俊美,即使以傅宁苛刻的标准来看,他也是长得最赏心悦目的那一类型。 但是太子殿下美丽得像是古时候烧制的冰裂纹瓷器,仿佛一碰就碎。 他知道李格非为什么来找自己,不用李格非开口,傅宁就告诉他,他没办法。 如果有办法的话,他一定第一个把零抓回来,侵入她的大脑中,看看她究竟想要干什么。 李格非真的要碎了,如果不是还有一个仇人舒舒服服的活着,他可能在傅宁说出没办法的那一刻就彻底疯了。 不过现在和没疯也差不了多少。 “现在不可能的事情,并非以后不可能。” 这一句不是安慰的安慰,让李格非已经开始分崩离析的精神碎片又重新黏合起来。 只要还有一丝一毫的希望,他都能坚持下去,怕就怕,看不到任何希望。 李格非走后,傅宁看着荧幕中的画面,漆黑的眸子一片冰寒。他想,或许他该去看看,她现在究竟有多快活。 追踪器确切的说是监听器、红外仪和gps的三合一,他虽然看不到她现在的样子,但是通过传过来的红外成像画面却能看得出来,她现在非常惬意。 路漫漫确实非常惬意,刚才她解开绷带,发现自己的腿已经好了,至于身上被树枝划破的伤口更是早就痊愈,只留下浅粉色的疤痕,看起来过不了多久也会消退。 傅宁创造出来的身体,愈合能力果然强悍。 不过,现在这种强悍的愈合能力,反而成了障碍。 每当身上的伤痕快要愈合的时候,她都会忍着疼把伤口重新撕裂,次数多了,就会留下永久性疤痕。 这是她必须要给李格非和傅宁的交代。 前几天,六六终于破解了国防部的防火墙,果然发现有自己位置信息的传入痕迹,但是对方水平很高,六六追查不到具体的消息来源。 不过追查不到也没关系,路漫漫已经确定了,一定是傅宁。 他有这个能力,也是最容易在这具身体上做手脚的人。 至于为啥系统检测不出来傅宁植入自己身体的追踪器,路漫漫想了很久,终于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六六,零,多么一脉相承的名字啊。 她怎么这么蠢,一开始就应该想到,这种取名风格,除了傅宁还有谁? 而且之前六六也发现,杜绮雯和它共用了一套源代码,她身边有能力制造出六六的,只有傅宁。 不怪六六检测不出来,被自己亲爹阴了,不冤枉。 路漫漫心情复杂的告诉六六:“大顺,我好像知道你爹是谁了。” 六六的反应很平淡:“是傅宁吧。我也猜到了。” 路漫漫颇为感叹:“想不到傅宁这小妖精看起来挺没人性的,竟然还有拯救世界的圣父情操,真难得。” 想了想,好像不太对。说不定是人都死光了,他找不到人配合他做实验,所以才决定拯救世界的。 嗯,这样的逻辑才切合傅宁的人设。 不过这辈分要怎么论?零和傅宁有某种不可描述的关系,自己到底应该是六六的姐姐,还是后妈? 全乱套了。 自从意识到自己身上有追踪器,路漫漫和六六的对话全都在脑海中进行,所以这段交谈傅宁并不知道。 不等他腾出手来去见零,安那奇和华国的战争又全面爆发了。 路漫漫之前就疑惑,为什么恐怖组织的军事实力好像比华*方还要强一些,现在才知道,查理斯·霍华德和傅宁一样,都是科研上的天才,不同的是,傅宁在生物化学医药等领域独领风骚,霍华德最让人惊艳的则是军工方面的研究。 所以当初傅宁才会指着那些生化武器对霍华德说:“我以为我们的战场在这里。” 路漫漫忍不住咋舌,原来两个人一直相爱相杀啊,隔着华*方和安那奇武装力量,相互较量。 这场血腥的战争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因为查理斯·霍华德在战场上突然失踪了。换句话说,查理斯被手下阴了,被篡位了。 此刻,路漫漫正看着浑身是血的男人发愁。 霍华德阁下魁梧健壮,把他外面那件白袍撕开,露出的男人身体肌肉结实,脂肪含量极少。说得明白点,就是特别的沉。 路漫漫倒不是扛不动他,主要是她的腿刚刚痊愈,不想负重。 霍华德伤得很重,身体多处骨折不说,颅后受到重击,应该是从飞机上跳下来的时候摔伤的。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就是一架已经炸成麻花的战斗机。 但是不能把他就这么晾在这,霍华德失踪,阴他的人和弗兰西斯一定都在找他。 路漫漫很早之前就为今天可能发生的事情做了安排,这里距离那个垃圾场不远,里面废弃的飞机、车辆、还有家电几乎能堆成山。 路漫漫拆拆捡捡,重新组装了一辆太阳能汽车。 扛着死猪一样的霍华德,把自己留下的痕迹全部抹去,她开车带着霍华德阁下离开这里,准备开始新生活。 能去的地方不多,漫漫没有身份id,在华国境内寸步难行,安那奇的地盘也不能去,霍华德的相貌太有辨识度,很容易被背叛者发现。 能选择的只有混乱的三不管地带。 唯一的隐患就是自己身上不知道在哪儿的追踪器,傅宁应该已经发现了部分真相,他不动,自己更不能动。 她必须先确定傅宁知道些什么。 霍华德伤得很重,意识在黑暗中浮浮沉沉,求生的本能让他挺着没有彻底昏迷过去,生死迷离之际,他听见身边有人说话,嗓音温柔动人。 救他…… 他挣扎着醒过来,视线朦胧中,他看到一个戴着口罩蒙着脸的女人。 一眼,就记入了心间。 女人的嗓音温柔,手里拿着闪烁着寒光的注射器。 在注射器插入静脉的时候,他本能地抬手想要扼住她的喉咙,但是力不从心,全身都像被碾碎了一样疼,完全无法动弹。 漫漫低下头,温柔地安抚他躁动不安的神经,“别怕,是消炎药,你伤得太严重了,这里没有医院,我只能简单地帮你处理一下。” 女人离得很近,恍惚中,能看见她清浅明亮的双眼,里面蕴满了温暖的关切。 紧张潮水一样退去,他忍耐着剧烈的痛楚,手臂颤抖着抬起来,简单的动作他做得异常艰难。 女人离得更近,他几乎能感受到她呼出来的温暖气息。她的嗓音柔软悦耳,问:“怎么了?你要做什么?” 他说不出话来,拼尽全力将手臂抬离床板,忍着剧痛摸了一下女人的眼睛,意识重新陷入黑暗的前一秒,他看到她惊讶地张大眼,可爱极了。 路漫漫看着重新陷入昏迷的霍华德一阵无语,这是什么情况? 反人类反社会的恐怖分子是被李肃煊附体了吗? 但是,当霍华德真的醒过来的时候,路漫漫兴奋了。 男人狼一样的绿眸中有一种纯天然无污染的茫然无辜,他疑惑地问:“你是谁?” 第36章 即使极力装出一副掌控一切的狠厉,霍华德语气中的茫然依旧被漫漫捕捉到了。 他不会失忆了吧? 这个剧情略狗血啊。 路漫漫心脏兴奋得快要跳出胸腔,脸上却丝毫不露,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哀戚,“我……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谁,你随便叫吧。” 如果霍华德真的失忆了的话,自己这句话应该能让他感同身受。 果然,霍华德眼中的杀机消退了不少,他突然想起来,自己生死迷离之际看到的那个女人,就是她吗? 霍华德早就发现自己受了重伤,但是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他连他是谁都不记得了。 后来,漫漫告诉他,自己见到他的时候,他身边只有一架已经炸毁的飞机,身上穿了一件白袍子,被血染透了,她把那件白袍子收了起来。 漫漫把那件染满血的衣服拿出来,霍华德看着这件熟悉又陌生的衣服,想得头都疼了,也没有理出什么头绪来。 暂时弄不明白自己的身份,霍华德干脆就不再想。她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两个没有名字的人相依为命也不错。 霍华德给漫漫取了个名字,叫暖暖,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觉得她适合这个名字。 温暖的,柔软的,像是天边的云朵,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 漫漫则叫霍华德阁下为——乔尔。 多么美妙、多么狗血的伏笔啊。 路漫漫觉得自己取的这个名字简直是神来之笔。 六六:“已经提前给霍华德点上了蜡烛。” 等到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会是多么惨烈,它已经不敢想了。 漫漫和霍华德,不,应该是暖暖和乔尔都是没有身份的人,不能去繁华的城市,只能在战区和三不管地区生活。 这种地方治安混乱,确切的说,根本就没有治安这种东西存在,走在路上的十个人有九个都是亡命之徒。欺凌弱小,逞凶斗狠对他们而言是家常便饭,暖暖家前面的那条街上,哪天不打死两个人简直都是颇具轰动性的新闻。 在这种地方,弱者是没有生存的权利的,尤其是女性弱者。 暖暖一看就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像大城市里条件良好的家庭里养出来的娇娇女,虽然总是戴着口罩,但是露在外面的皮肤却莹润得仿佛太阳底下的牛奶,诱人的很。 刚开始的几天他们没摸清楚暖暖的底细,不敢贸然动手——在这个地方敢独自行动的女人,全都是不好惹的硬茬子,谁知道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女人到底扎不扎手。 但是这片区域里女人少得可怜,就是只耗子都特么是公的,时间长了,总有人按捺不住色|欲对暖暖出手了。 这块三不管地盘的名字叫九坪,唯一一个暖暖能赚钱的地方就是九坪烟厂。这里地处西南,地理位置大致相当于祖国东南部的缅甸老挝那一带。那里盛产什么东西,无人不知。九坪的这个烟厂做得就是毒|品生意。 不过,贩毒的人大多不吸毒,这一条定律在这个世界也适用。 路漫漫之所以选择这里,还有一个原因是为了现实世界做打算,虽然她以后干的不是缉毒警,但是也一定会遇见和毒|品相关的案件,现在提前预热一下也是好的。 虽然她有时候是不太正常,但她还是决定要成为一个为人民服务的好警察。 每天工作结束,路漫漫都会准时回家,乔尔身体还没复原,需要她照顾,但是今天,她估计要迟到了。 路漫漫听着身后沙沙的脚步声微微笑了,等他们已经等很久了。 暖暖身姿窈窕,虽然一直戴着口罩看不清楚五官,但是细腰长腿,身姿动人,尤其是露在外面的奶白色的肌肤,看得那些人眼睛都红了。 暖暖似乎察觉到了自己被人跟踪,脚步加快,急匆匆往回赶。 猎物要跑,那些人再没耐性,一起从黑暗中窜出来,将她围在路上。 暖暖脸色一变,大声呵斥:“你们想干什么?”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 路漫漫心里憋屈啊,就这种货色,她一根手指头就能让他们一起跪下唱《征服》。 然而现实只能是…… 柔弱的娇娇女拼死才险险从那些人的包围中逃了出来,惊慌失措地回到家中。 乔尔在家里翘首以盼,往常这时候暖暖早就应该回来了,今天为什么迟到? 他已经能勉强下床走路,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人影,再也忍耐不住,扶着墙壁一瘸一拐地就要出去,刚推开门,就看到暖暖狼狈地逃回来。 绿眸中幽光一闪,他急切地问:“你怎么了?” 女人勉强压下急促的喘息,冲他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我没事,回来的晚了,让你担心了吧?” 乔尔绿油油的眼睛执拗地看着她,显然不相信她的话。 视线往下,落到她被撕破的衣服上,还有细白手腕上的——带着油污的男人的指痕…… 杀机在刹那间胀满胸腔,他猛地攥住她的手腕,绿油油的眼睛闪着饿狼一样凶狠的光。 他问:“这是什么!” 暖暖脸上露出羞惭,她尴尬地挣扎,说:“没什么。”一幅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 乔尔抓着她的手腕不松手,那个带着油污的指痕在她莹白的肌肤上极为刺眼,他根本无法忽视。 “有人欺负你?” 乔尔压低声音,问:“是谁?” 他的样子有些可怕,像是要找人去拼命一样,暖暖知道这里的人都是亡命之徒,乔尔身上还有伤。她连忙摇头,“没有,不小心留下的,已经没事了。” 暖暖在撒谎。 乔尔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似乎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 为什么要对自己撒谎?乔尔心里滋生出一股强烈的委屈,明明说好了,把自己当成最亲密的家人的,现在就要对自己说谎了? 暖暖怕乔尔出去被人欺负,连忙抽回手,乔尔却不愿意松开。 这里物资匮乏,暖暖身上的衣服不知道已经洗过多少遍,布料早就糟了,轻轻一扯,就发出“嘶啦”一声,袖子被撕破了。 一条莹白的手臂露了出来。 乔尔的视线不受控制的粘在上面。 手臂的肌肤莹润生辉,白皙的肌肤下面透着浅浅的粉红,她的手臂并不像养尊处优的女孩子那样皮肉松软,反而有隐约的肌肉线条,看起来流畅且优美。 但是,手臂上却有数条粉色的疤痕横亘在上面,疤痕微微凸起,就像一只只的蜈蚣趴在莹白的肌肤上,极为刺眼。 暖暖脸上露出难堪之色,她的身上全都是疤痕,太难看了,她不想让任何人看见。 然而这幅画面落在乔尔眼中,却莫名的带有一种残酷的美感。 他的眼睛不受控制的粘在那一条条的“蜈蚣”上,手抓着暖暖手腕,处于本能地握紧,往上移动。手指碰触到那些伤痕,比别的地方要硬一些,很有弹性,因为是被树枝划破的,伤口很不规整,边缘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纹路,看起来美极了。 “叮!查理斯·霍华德好感度1。” “叮!……” “叮!……” “目前查理斯·霍华德好感度为10攻略进度0%。” 路漫漫一阵无语,果然是个变态,自己当初救了他一命都没有收获一点好感度,现在就一下子涨到了10,一点都不带含糊的。 身体上的瑕疵被这样目光灼灼地盯着,暖暖羞怒交加,她用力甩开乔尔的手,跑回自己屋子里,关上了门。 乔尔呆呆的站在原地,脑海里全都是暖暖那条赤|裸的手臂。 他站了很久,才终于反应过来,暖暖是生气了吗? 暖暖说过,男女有别,不能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身体,所以他不能和暖暖睡在一起,也不能随意进入她的屋子。 乔尔蹑手蹑脚地走到暖暖的房间门前,耳朵贴在房门上倾听屋子里的声音。 他的听力似乎比一般人要好得多,即使隔着门板,里面的声音也清晰的仿佛就在耳边。 她发出的声音有种奇怪的压抑,吸气时微微颤抖,呼气时又刻意放缓,放长。 她是……在哭吗? 乔尔心慌起来,是因为被人欺负了,所以哭,还是因为自己? 因为自己撕破了她的衣服,所以她生自己气了? 但是谁让她说谎呢?明明说过把自己当成家人的,但是却对自己说谎。 乔尔一直站在外面,他腿上的伤还没好,长时间的站立对还未愈合的伤口造成强大的压迫,腿骨断裂的地方传来针扎一般的疼痛。 乔尔浑然不觉,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屋子里的暖暖身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子里的呼吸声终于变得舒缓悠长起来,轻轻的,像羽毛一样在他的心上搔来搔去,搔得乔尔心痒难忍。 一种强烈的欲|望促使着他推开门,走进去。他告诉自己,他只是进去看看暖暖是不是睡着了,他什么都不做,只是进去看看而已。她一定是被人欺负了,身上说不定还有别的伤痕…… 但是残存的理智却告诉他,如果自己进去的话,暖暖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的。 那就不让她知道不就好了。 自己只是进去看看,不让暖暖知道,她就不会生气了。 自私的*,终于压到了羸弱的理智,他屏住呼吸,悄悄推开门,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最打眼的就是正中央的一张床。 暖暖就在那张床上,她睡着了,背对着自己,从外面只能看见她铺满枕头的黑发,还有薄薄的被毯下面曲线起伏的身体。 乔尔鬼鬼祟祟地走到床边,双手撑着身体趴在床上仔细打量沉睡中的女人。 即使是睡着的时候,她也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姣好的眉眼。 这双温暖柔和的眼睛,是自己有意识以来第一个记忆。 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清晰地浮现在黑暗中。 黑发掩映下的脖子修长优美,乔尔下意识地握了握手掌,自己只用一只手,就能卡住她的喉咙…… 突然,一条粉色的“蜈蚣”映入眼帘,耳垂下方,因为被黑发遮住了,自己竟然没有注意过。伤痕绕过耳垂,延伸到口罩下方。 乔尔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还不知道暖暖究竟长什么样子。 要不要掀开她的口罩看一下? 就看一下,不会被她发现的。 鬼使神差的,乔尔抬起手慢慢逼近睡着的女人。 她睡得很熟,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靠近。 就在乔尔的即将碰到她的时候,她突然动了一下。 乔尔猛地蹲下,妄想用黑暗隐藏自己的身体。 他忍不住胡思乱想,自己该怎样向她解释,想了好几个理由都被否定之后,乔尔终于反应过来,好像没动静了。 她只是翻了个身,从侧卧变成了仰卧,一只手腕从被毯下面伸出来,搭在了床沿上。 乔尔的注意力被那只手腕吸引了。 骨骼纤细精巧,肌肤细腻柔滑,在黑暗中散发着淡淡的微光。 一条颜色艳丽的红线从手肘处蜿蜒向下,像是流淌出来的鲜血。 他仿佛被蛊惑了一样,双腿挪过去,脸凑近她的掌心,搁上去轻轻摩擦。 那条艳丽的红线就在自己眼前,呼出的热气都能吹拂到它身上。 乔尔心脏砰砰砰的跳动起来,一种诡秘而陌生的欲|望从心脏喷涌而出,和着滚烫的热血流遍全身。 这种冲动无法阻挡,就像是生物本能一样,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 他低下头,饱满滚烫的双唇慢慢贴到那条红线上去。 这是一条伤痕,应该是被某种利器所伤,伤口平整光滑,因为细胞增殖而微微凸起。 简直美极了。 乔尔几乎迷恋一般沿着红线亲吻,舌尖颤巍巍地舔舐,一路向上,直入肘部。 但是不够,完全不够。 想要更多,更美丽的…… 好想……好想…… 乔尔张开嘴,露出白森森的尖牙,好想狠狠咬上一口,咬出血来,血水顺着她的手臂往下流淌的画面,一定更美吧? 和死板且一成不变的伤痕比,要更鲜活,更美丽,更灵动…… 乔尔的牙齿擦过暖暖光滑的皮肤,似乎在寻找着最佳的下口位置。 突然,睡梦中的女人溢出一声不安的呻|吟,微弱得几不可闻,但是却像惊雷一般在乔尔耳边炸开,理智瞬间回笼,他猛地后退两步,逃也似的从暖暖的房间跑了出去。 乔尔连滚带爬地滚回自己床上,扯过被毯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绿色的眼睛在外面。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在黑暗中发着绿油油的光,像是受惊的狼王。 乔尔喘着气,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可怕的念头,他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并不正常,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想要伤害暖暖,为什么只要一想到那些画面,身体里的血液就像是沸腾了一样,奔腾欢呼。 乔尔愣愣地看着一片黑暗的房顶,一个劲儿的告诉自己,不能那样做,那样子暖暖会疼的,暖暖会生气,会哭…… 是的,这样是不应该的。 乔尔深吸口气,似乎被自己说服了。 他不想暖暖疼,不想她哭。 被舔得心里发毛的路漫漫在霍华德走后,终于能微微喘口气了。 虽然她喜欢用苦肉计,但其实骨子里还是挺怕疼的,毕竟她勉强也算是弱质女流。 听到路漫漫心声的六六简直又要给自家宿主的脸皮给跪了,如果路漫漫也算是弱质女流的话,这世上的男人都得无地自容到什么地步? 插科打诨完毕,路漫漫终于正经下来,自从确定自己真的有追踪器之后,她已经将身体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遍,毫无意外的一无所获。 找不到追踪器,路漫漫就不能确认傅·黑科技·宁在自己身上放的究竟是什么,只是简简单单的定位系统吗?或者还有别的功能? 只有确定了追踪器的功能,她才能借此推断出傅宁究竟知道了多少,但是这条路显然是走不通了。 只有等傅宁先发制人,自己再见招拆招。 大不了最坏的结果就是自己换具身体,大侠重头来过。 还不行的话就先放弃傅宁,排除法也是得到正确答案的途径之一。 不过到现在为止,李格非没有来这里找自己,说明傅宁没有把自己的消息告诉他,而且傅宁满格的好感度没有掉,说明还是有转圜的余地的。 傅宁一直隐忍不发,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和路漫漫一样,傅宁心中的疑惑比她只多不少。 战争过后,伤员遍地,安那奇又速来以生化武器闻名,这些重伤的人情况复杂,国家不能置之不理,傅宁作为生物医疗领域的学科带头人每天都奔波在不同的研究室之间。 他根本就没时间整天守在电脑面前等着看零又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于是黑科技的傅教授在自己身上贴了一个微型传感器,接收追踪器传过来的信号,直接导入神经中枢。这样无论傅宁在哪儿,都能听到零说的话了。 只是因为技术限制,传感器目前只能传递声音信号,所以,零的说话声就变成了傅宁随身自带的背景音乐,时间长了,对傅宁来说简直没有任何的影响。 傅宁猜测过零故意让李格非误以为她已经死去的原因,大致就是在她再次出现的时候,李格非会更欣喜若狂,会更珍视她。但是当她捡了一个失去了记忆的男人的时候,傅宁的天才大脑再一次懵了。 尤其是,她还故意给那个男人取名叫乔尔! 为什么要在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身上下功夫? 这个男人又是谁? 她到底要招惹多少人? 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傅宁觉得自己必须要先见她一面,然后才能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 第二天,暖暖准备去上班的时候,乔尔就像一只大型金毛犬一样眼巴巴地跟在她身后。 他要接送她上下班,这样就不会被人欺负了。 暖暖好说歹说,甚至拿出自己要生气了来威胁都没有用,最后只能妥协。 她知道乔尔是担心自己被那些人欺负,脸上露出窝心的笑容。伸手摸了摸乔尔毛绒绒的发顶,她叮嘱说:“你伤还没好,一定不能和他们打架,知道吗?” 乔尔的头发柔软蓬松,发色很浅,毛绒绒的堆在脑门上,莫名的萌,真的非常像一只大型的金毛犬。 他用力点头,示意自己记住了,并且加了口头保证:“我一定不和他们打架。” 乔尔脸上的笑容灿烂夺目,他不会骗暖暖的,他怎么会和他们打架呢?他只会杀了他们,一个个的,凡是摸过暖暖的人,全都得死。 但是这些话他是不会告诉暖暖的,她不喜欢自己打架,他不想让她生气。 暖暖工作的烟厂距离他们住的地方不算很近,途中要经过一片老旧的居民区,这里曾经是一个小型部落的总部,建筑风格很有地方特色,但是时间久了变得灰扑扑的,没有丝毫光鲜。 但是这里却成了无家可归的亡命之徒的栖身之所。 昨天夜里的事情早就流传开了,再加上那些人添油加醋的描述,听到传言的人都忍不住来看看,说不定今天晚上就能…… 路两边全都是不怀好意的视线,男人别有深意的眼光极为猥琐,像是软体动物分泌的粘液一样,甩都甩不开。 这些视线肆无忌惮,根本没把暖暖身边的乔尔放在眼中,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个半残废的废人,根本不值一提。 暖暖忍不住开始紧张起来,她又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如果不是自己跑得快,估计要被…… 她的脚步越走越快,想要快些到烟厂,好摆脱这些人的视线。 突然,手腕上一暖。 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拉住了自己,他的手稳定极了,充满了力量,温暖透过皮肤传入心脏,暖暖瞬间就不紧张了。 暖暖一抬头就跌入他祖母绿一样的眼睛里,他露出灿烂的微笑,在朝阳的光辉下闪闪发光,“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暖暖回他一个信赖的微笑。 乔尔低下头,似乎有些羞涩。但是在暖暖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眼睛瞬间冷成一片冰原,这些人竟然敢用这么肮脏的视线看自己的暖暖,简直不可饶恕。 他那些肮脏的眼睛,所有的,看过暖暖的眼睛,都是那么的不可忍受。 把这些眼睛全都挖出来好了。 乔尔目光一转,漫不经心地就给这些人判了死刑。 下一刻,他的注意力就又回到了暖暖身上。 他拉着的手腕竟然是昨天晚上自己亲过的手腕,他能清晰的摸到那条蜿蜒向下的疤痕,昨天夜里那种奇异的冲动又来了,想要亲手把更加美丽的伤痕加诸到暖暖身上,只有自己能看见的,属于自己的印记! 手忍不住想要用力,脑海中已经开始描绘出他想要的画面,就在这里,用指甲划破她的皮肤,看着鲜血从动脉中流淌出来,对的,一定要是动脉,从动脉中流出来的血颜色更红,更漂亮,顺着她白皙的手臂一滴滴往下淌…… 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自制力才抑制住了这种冲动。 将暖暖送到烟厂,乔尔脸上的微笑瞬间被冰冷的残酷替代,他一瘸一拐地走向路边的一个男人,问:“昨天晚上碰过暖暖的人,在哪儿?” ======================================================= 宝贝儿们,为了不再被锁,防盗小故事就撤了哈哈 或者还和以前一样另开一章单独放防盗? 大家以为呢? 特此说明一下,防盗章的钱并没有让大家白花,每次替换的时候字数都比大家买的时候要多一些。 如果有人不同意就算啦,想看防盗章的说一下,我开个小短篇,大家移步一下~ 第37章 这人根本没把乔尔当回事儿,脸上带着猥琐的笑:“怎么,想和咱们一起?哈哈……” 笑声刚响起,就被一声凄厉的惨叫代替。 男人哀嚎着抱着肚子倒在地上,蜷成了一只虾子。 原本周围那些事不关己看笑话的人齐齐站了起来。在场的都是刀口上舔生活的人,平日里做的最多的就是打架斗殴、杀人放火这档子事儿,对人体的要害了解得不能再透彻了。 别看刚才那一拳只是打在腹部,但是那个位置确实胰腺,胰腺破裂,是能把人活活疼死的! 乔尔连看都没看那些人一眼,抬起骨折还未彻底痊愈的腿,一脚踩在男人的咽喉处:“我再问一遍,那些人,在哪儿?” 男人似乎疼得根本说不出话来,一只手因为疼在地面上四处摸索,突然,他从身后抽出一支匕首,雪刃刚现,就别乔尔劈手夺过去,反手一划,同时后退两步。 利刃瞬间割破了男人的喉咙,鲜血喷泉一样喷出来,开成一朵彼岸花。 只有血红的花朵,没有绿色的枝叶。 快、准、狠。 这一手不知道要杀多少个人才能练得出来。 乔尔手中的匕首上甚至没有沾上一滴血迹。 他步伐不稳地从男人的尸体上跨过去,特地避开了地上的血迹,握着匕首,笑容灿烂,目光扫过周围的其他人,问:“昨天那些人,在哪儿?” 在场的人齐齐心头一寒,死的那个人在九坪大大小小也有些名声,没想到今天就这么不痛不痒地死了,死得这么随意,甚至根本没有交手的余地。 更何况,这个绿眼睛的家伙身上还带着伤,如果等他伤好了…… 他们不着痕迹地相互打眼色,一瞬间,就知道了对方的想法:趁他病,要他命。 乔尔对此根本毫无反应,他拿着匕首慢慢逼近。 不说?那就永远不用说了。 暖暖下班的时候,果然看见乔尔在烟厂外面等着自己,她高兴地跑过去,但是脸上的笑容在看清楚他的模样的时候,变成了担忧和愤怒。 今天刚换上的衣服弄得一身的灰,头发上也脏兮兮的,脸上还破了一道口子,还在渗血…… 暖暖沉下脸,又心疼又生气,“你真的和人打架了?” 乔尔摇头:“没有。” 他说得理直气壮,他确实没有和人打架,他是去杀人了。 暖暖叹了口气,心说信你才有鬼。“走吧,先回家。” 乔尔乖巧地蹲在地上,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偏偏他人高马大的,抱着小腿的模样有一种意外的萌感。 暖暖细心地帮他擦消炎药,这里物资匮乏,重要的药物掌握在极少一部分人手中,外面能买到的基本上只有消炎杀菌类药物了。 处理好伤口,暖暖看他脏兮兮的衣服,好在上面只有灰尘,应该比较容易洗。 乔尔忍不住心中得意,为了避开那些人喷出来的血,他不小心摔倒了,脸上也落下这么一道子。只要自己躲得慢一点点,他估计就再也见不到暖暖了。 但是乔尔一点都不后悔。 这件衣服是暖暖亲手做的,沾上血迹就洗不干净了。 路漫漫对乔尔做了什么一清二楚,此刻看着他清澈天真的绿眸,忍不住想,莫非变态的存在真的是基因决定的吗?明明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但是霍华德身上那种反社会反人类的毁灭性特质一点都没有减弱,反而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不,不是。 这不可能是天生的。 路漫漫在心里告诫自己,用基因来解释问题确实是最简单最便捷的方法,无论出现什么问题都可以用“天生”这个词来推脱,是最好的借口。 工作不好,是因为天生的,不是自己不努力;花心是天生的,不是不负责任;杀人也是天生的,不是自己想要杀…… 她就不信,难道零的那么多“多胞胎”以后全都是一个样吗? 难道,同卵双生的双胞胎就不会有任何差别吗? 霍华德这个样子,只能说明他的行为模式已经彻底根植于他的灵魂,形成了条件反射,不需要任何的思考,就本能的用这具身体最熟悉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路漫漫突然被惊出了一身冷汗,解决问题的方法和习惯是可以塑造的,那么,自己在这个世界杀过人,用过很多不光明的手段,等自己回去之后,会不会也形成这样的习惯? 路漫漫在心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告诉自己,分清楚,一定要分清楚,绝对不能被同化。 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记住这句话。 但是更要记住:可以面对黑暗,但是要永远背靠光明。 六六听到了路漫漫这段独白,它毕竟只是一堆数据,再智能,这么复杂的情绪也很难理解,但是它知道宿主现在情绪有点不对劲儿。 它在自己的资料库里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宿主一定会喜欢的笑话。 六六:“宿主,我刚看到一个笑话,不是很明白。” 路漫漫:“说。” 六六:“为什么说对男朋友的要求‘长的帅的’是两个要求。” 路漫漫觉得自己额头上的青筋一跳,阴测测地问:“你从哪儿看来的?” 六六:“宿主您手机里,好几个g的小黄文小电影最下面还有一个污段子。” 路漫漫:“呵呵,不明白吧?那就永远不明白好了。” 这死孩子,它的主机在哪儿,等她抽空帮它做一下彻底的除尘。 嘴炮归嘴炮,路漫漫心里还是领了六六的情。 这是任务,是游戏,她不能把这当成现实。 等她回到原来的世界,这里发生的一切就像梦一样,留不下任何的痕迹。 路漫漫这些心潮起伏没有在脸上表露出丝毫的迹象,包括一直盯着她瞧的乔尔都没有发现任何的不对。 她帮乔尔上完药,就开始收拾屋子。 他们住的房子很古老,确切的说,应该是很破旧,但是暖暖却能把它整理得温馨舒适,像是大城市里有钱人的家,一点不像会出现在九坪这种地方。 乔尔像跟尾巴一样绕着暖暖转圈,看她拿起水杯,就递过来托盘,看她拿起抹布,就送过来清洗剂,配合极为默契,而且还格外的狗腿。 暖暖被他闹得没办法,无奈投降:“好了,你想要什么?” 乔尔碧绿的眼珠直勾勾的盯着暖暖的口罩。暖暖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但是自己却不知道暖暖的模样,这样太不公平了。 “我想看看暖暖的模样。”乔尔说。 暖暖微微一愣,“为什么想看?” 乔尔垂眸,一脸落寞,像是被抛弃的大狗。 他说:“我怕和暖暖分开了之后,再也找不到暖暖了,我连暖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要到哪儿去找呢?” “傻,我们是家人啊,家人就是永远都不会分开的。只要乔尔不离开我,我也永远不会离开乔尔。” 乔尔眼睛立刻就亮了,他兴奋地追问:“真的吗真的吗?暖暖会永远和我在一起吗?” “是啊。”暖暖笑得温柔极了,“乔尔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怎么会离开你呢?”当然,如果你主动离开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自从这天之后,暖暖上下班再也没有遇见过那些让人心生厌恶的人,就算偶尔有一两个不小心和她目光对视,也像个被猫盯上的老鼠一样,跑得屁股冒烟儿。 日子变得平静而舒适,在暖暖没发现的地方,乔尔看着她的视线越来越可怕,那种异常的冲动越积越多,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 想要毁掉她,想要在她身上烙下独属于自己的痕迹,想要把她藏在黑暗里,只有自己能看到。 这些扭曲的*日日夜夜折磨着他,和他的理智抗衡。 就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傅宁来了。 傅宁并不自由,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李格非的眼皮子底下。 从战场上回来的李格非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所有见过他的人都觉得,华国的太子殿下终于长大了,他不再敏感残暴,经常性的情绪失控,反而变得处处游刃有余,行事老辣,很快就取得了大片的赞誉。 但是李格非的心里究竟是何等残破不堪,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所有人都说漫漫找不回来了,但是他不死心,一直到现在,那片森里还有军人在不停的搜寻,为了那一点点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奇迹。 还有傅宁,傅宁的研究也是他唯一的希望,如果他成功了,那就把零和漫漫分离开,零归他,漫漫归自己。他甚至可以从此以后再也不找傅宁的麻烦,只要他能把慢慢找回来。 李格非有时候甚至会想,漫漫那么聪明,一点也不比零逊色,是不是当初选择从飞机上跳下来,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是在故意试探她,她伤心了,所以才不想再见到自己,所以才故意躲起来。 似乎只有把所有的错误都归咎到自己身上,他心里才能好受一些,才能不那么疼。 如果漫漫能回来,就算她怨自己也可以。 只要漫漫能回来。 渴望成疯,承载着他唯一希望的傅宁成了他的重点关注对象。 傅宁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他不希望零现在就暴露在李格非的目光之下,必须找到机会离开帝都。 他快速的翻阅收到的消息,很快就找到了他需要的内容。 那是一篇不久之前传上来的申报,说是东南地区出现了奇怪的物理现象,天网塔附近出现的高磁场强度区域,出现过黑色的空间裂缝,申请相关部门派人去排查。 天网塔是沟通整个世界所有人之间的重要工具,一旦出现问题,区域内与网络相关的系统都会被影响,造成整个区域的系统瘫痪。 傅宁拿着这份申请,坐飞机去了东南地区。 傅宁在那里并没有找到空间裂缝存在的痕迹,但是意外发现了一种未知植物,猜测可能是因为强烈的辐射造成了某种基因突变,可能会有重要的研究价值,于是傅宁就在这里暂时住了下来。 科研工作极为枯燥无味,尤其是对于门外汉来说,但是李格非派来监视傅宁的人专业素养极好,丝毫不见松懈。 但是这些人怎么会是傅·黑科技·宁的对手。这里地处西南,生物种类繁多,那些生物提取物经过傅宁的手稍一加工,就变成了迷幻剂,再加上他早就试验过无数次的记忆导入法,轻轻松松的就摆脱了他们的监视。 路漫漫住的地方距离天网塔已经有些距离,傅宁能够轻易地追踪到她的位置。路漫漫知道,她也要见傅宁一面。 九坪混乱,鱼龙混杂,但是越是这样的地方消息越是灵通,更何况路漫漫一直留意着帝都的情况。 得到傅宁启程离开帝都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他的目的是自己。 路漫漫看到傅宁的时候,他正站在高大的乔木之下,堆积的树叶之上。 这里是低纬度地区,全年气温都维持在20c以上,现在更是炎热,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路漫漫恨不得和别人一样,只穿一个小吊带。 但是傅宁不,他简直像生活在另一个世界,扣得一丝不苟的衬衫领口,笔挺的长裤,还有锃亮的皮鞋,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 他的身边停着一架小型飞机,亮银色,不吸热。他靠在上面,手肘撑着身体,背部没有全部与之贴合,右腿斜跨在左腿的左前方,是一个随意得有些风骚的姿势,但是他硬生生就能做出一股子禁欲的味道来。 他比自己更和九坪这个地方格格不入,但是或许是他看起来就不太好惹,竟然没人上来找他的麻烦。 看到他的时候,路漫漫脚步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如常地往前走。 他低着头,手里不知道拿的什么,看得仔细。 系统提示说,他看的是定位仪。 他知道自己在靠近,但是连抬头看一眼的意思都没有。 啧,使小性子的男人。 傅宁低着头盯着屏幕中代表零的红点,红点越来越近,就在距离自己不足十米的地方,停住。 他远远没有表现出的那么随意,看着安静的红点,心脏急促跳动,那个完美的零,即将在自己面前揭开她神秘的面纱。他会侵入她的思想,触摸她的灵魂,剥开一层又一层的伪装,握住那个最真实的零。 这种欲|望太强烈,强烈到让他放弃被欺骗的,被愚弄的愤怒。既然零并不爱他,那简直再好不过,他可以毫无负担的解剖她,她不愿意成为自己的爱人,那就成为自己的试验品。 反正对他而言,都是一样的。 这样想的时候,傅宁忽略了心中的那一抹隐痛。 其实路漫漫是有点儿心虚的,毕竟自己这样也算是在玩弄别人的感情了,如果可以选择,她一定不会这么干。 谁让这个世界不给自己选择呢。 更何况,说不定自己还算救了傅宁一命。 爱情和生命哪个更重要?路漫漫的答案显而易见,当然是命比较重要。 命都没了,还要爱情干什么? 爱情,只有活着才能感受得到。 等自己走了,让傅宁自己研制一种能让人忘记的随便什么玩意,忘了自己,重新开始快快乐乐的新生活,还有李格非,还有其他人,挺好的嘛。 前提是自己圆满完成任务,否则大家只好抱着自己所谓的爱情一起去见上帝了。 就在路漫漫胡思乱想的时候,傅宁终于抬头了。 冰冷的目光从漆黑的眉眼中射出,和零平静的视线撞到一起。 目光相对的那一刹那,双方都清楚对方知道自己的底细,只在于多少的问题。 两个人都想从对方口中试探出究竟知道多少,也都想隐藏好自己的底牌。 这一瞬间,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安静了。 她又变了一个人,和过去几乎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但这具身体是他亲手雕琢的,即使她戴着口罩,他也一眼就能看出,这就是零。 对这具身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都了解。 傅宁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漆黑眼瞳中折射着意味不明的光芒,他声音低沉切优雅,问:“我改怎么称呼你?零,漫漫,还是……暖暖?” “暖暖?”低声重复了一句,傅宁轻轻一笑,充满了嘲弄和讥讽。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静待她的解释。 傅宁很谨慎,他得到的所有信息在大脑中经过无数次的筛选,确定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天她在无人之时说的那两句话,关键词是“六六”和“任务”。 除此之外他得到的消息基本上都是在和别人对话,零太会骗人了,只有无人的时候,她说的这句话才有可能是真话,其他的全都不能信。 缜密的逻辑告诉他,这两个词语中,绝对包含着她身上最大的秘密。 这是他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亮出来。 路漫漫毫不避让地直视傅宁的眼睛,突然问:“你不热吗?” “这里很热,我们不如换个地方说话,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来到附近的凉荫地,路漫漫笑了一下,“你还是叫我暖暖吧,零早就已经死在你面前了,这一点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才对。” 傅宁眼神微动,她的瞳孔颜色很浅,稍微露出一点点哀戚,就显得有种脆弱且干净的美感。 他在心里默默比对她之前的行为,狡猾的零说出这样的话显然别有目的,她在拖延时间。 傅宁眼眸深沉,默不作声地配合她。 “傅教授一个人来见我,想必也不准备把我抓回去,”路漫漫算算时间差不多了,抬手抚了一下鬓边的发丝,宽松的袖子顺着手腕滑到手肘,露出伤痕斑驳的手臂。 刹那间,傅宁眼中的薄冰哗啦一声碎了一地。 她的手臂怎么了? 自己完美的零身上怎么会多了这么多伤痕? 傅宁猛地伸手攥住她的手腕,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就传来一阵劲风。 躲避危险的本能让他迅速后退两步,放开零的手臂。 乔尔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碧绿的眼睛死死盯着傅宁,这个该死的男人,刚才有小弟向自己禀报,说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男人在纠缠暖暖,他急急忙忙跑出来,就看到他对暖暖动手动脚。 简直该死! 他竟然敢用他的脏手碰自己的暖暖,不管他是谁,今天一定要付出代价。 看到乔尔,傅宁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 “乔尔”竟然是查理斯·霍华德。 惊讶过后,傅宁的眼神慢慢变得深沉,自己又被她利用了。 被她用来刺激失去记忆的霍华德。 傅宁一瞬间想了很多,联想到那句“任务结束”,难道自己、李格非,还有面前的霍华德,都是她的“任务”对象? 谁给她发布的任务? 任务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仅仅是博取他们的爱吗? 否则的话,为什么自己和李格非全都被她抛弃了? 只有任务已经完成的对象,才不再有价值。 不,错了,任务并没有结束,如果不是自己发现了不对,现在依然在挖空心思寻找唤回“零”的记忆的方法,而李格非更没有被抛弃,她给失去记忆的霍华德取名“乔尔”。 乔尔——李格非副人格的名字。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通过霍华德来怀念李格非。 傅宁的头脑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晰过,过去的一切疑点全都迎刃而解,串联成一条脉络清晰的线。 因为自己不是唯一的“任务对象”,所以“零”需要变成“漫漫”,她不能想起之前的记忆来;因为除了李格非,还有霍华德,所以即使她还活着,也没有回去找李格非。 她不爱自己,更不爱李格非,看来也不会爱上眼前的霍华德。 她只是在……完成一件莫名其妙的任务。 仅剩的疑点就是:“六六”是谁?是谁给她下的任务?为什么要下这样的任务?还有……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个任务? 难道从零一诞生,就已经不是“零”了吗? 冰冷的怒火在胸膛内燃烧,傅宁的眼神越来越冷,无论发布任务的人是谁,亦或是什么东西,他都不允许“他”来主宰自己的命运。 如果任务失败,会怎样? 傅宁漆黑的眼中慢慢浮现出冰冷的笑意。 他看着被“零”拉着的霍华德,唇角翘起一个优美的弧度。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问:“知道为什么你叫‘乔尔’吗?” 第38章 此时天色已经晚了,太阳西垂,天空被染成了贯穿着金线的红,这一片凉荫地随之移动,夕阳的光缓缓爬上傅宁的裤脚。 他的脸被夕阳映得红润,成了含羞带怯的小姑娘,但是莹莹的漆黑眼瞳中却闪烁着冰冷恶意的光。 “傅宁!” 路漫漫警告地叫他一声。 傅宁顿了一下,眼珠转动,有种奇异的神采。 他看着她,她脸上一片冷肃,眼中的警告昭然若揭,似乎只要自己继续,她就会冲上来杀了自己一样。 傅宁不置可否地哂笑一下,转而去看被零拉住的乔尔,他脸上的肌肉紧绷,神经处于绝对的兴奋状态,显然,自己的问话触动了他那根最敏感的神经。 乔尔幽绿的眼眸盯着他。 傅宁笑得充满恶意,漆黑的瞳孔中似乎隐藏着数不清的秘密,而这些秘密都和自己有关。 乔尔听见他用一种诡秘的,充满诱导的声音说:“我知道还有一个人叫‘乔尔’,但是这个人具体是谁,我想你身边的人最有解答的权利。” 乔尔猛地回头,去看拉着自己不放的暖暖。 他突然想起来,当初她叫自己“乔尔”的时候,眼中闪过的哀戚,还有时不时流露出来的悲伤和怀念。 他的暖暖,难道在借着自己,怀念另一个叫乔尔的人吗? 他对暖暖一无所知,他不知道她究竟叫什么,也不知道她身上的伤是哪儿来的,他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为什么? 乔尔看着暖暖,祖母绿一般的眼睛里闪烁着脆弱的光。 暖暖眼神闪烁,似乎有些心虚,不敢与他对视,乔尔固执地看着她,等待她的答案。 最后,她终于不再逃避,看着乔尔说:“这都是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再提起来也没什么意思。乔尔,我们回去再说,好吗?” 乔尔下颌上的肌肉紧绷,他突然转身,冲傅宁冲去。 这是暖暖和自己之间的事情,轮不到别人来插手,他以为他是谁,也敢对自己指手画脚。最可恶的是,他竟然还敢碰暖暖。 凡是碰过暖暖的人,全都得死! 六六:“他竟然想杀傅宁!” 路漫漫:“他们自相残杀,应该不算我的错吧?”这锅她不背! 六六:“……” 路漫漫只是开玩笑,霍华德是厉害,傅宁就栽在他手里一回,要不是自己,够他在床上躺一阵子了,不过现在霍华德只是“乔尔”,拿着匕首就想杀傅·黑科技·宁,显然是不可能的。 她当然不能让他们自相残杀啊。 尤其是傅宁,六六他爹如果死了,历史的走向就全都变了啊,说不定六六立刻就会消失,到时候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自己万一还在这里,绝壁回不了家了。 雪亮的刀光快如闪电,明明是杀人利器,却被夕阳染上绚烂的色彩,一眨眼的功夫,刀刃似乎已到傅宁身前。 寒光闪过,血花飞溅,映着西方火红的太阳,洒到半空中。 四周突然陷入死寂,乔尔握着匕首的手木然松开,吧嗒一声掉落在地。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影,她张开双臂,挡着自己,有些单薄的背部多出来一条深可见骨的刀口,鲜血迫不及待地涌出来,瞬间就浸透了她背上大片的衣服,顺着衣角滴滴答答往下落。 这一瞬间,乔尔甚至不知道心中究竟是何种滋味。 愤怒?心疼?怨恨? 兼而有之。 她为了救这个人,竟然不要她自己的命了! 然而不等他理清楚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这张削薄的背影就缓缓向自己倒下。 她的身体慢慢倒下,一寸寸的露出被她挡住的画面。 男人漆黑锋利的眉眼,和…… 黑洞洞的枪口。 乔尔腿一软,猛地扑倒在地,接着她下坠的身体。 滚烫的血水立刻浸透了自己的双手。 她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苍白,眼中似乎含着泪光,她露出一丝勉强的微笑,轻声说:“他……有枪……” 乔尔呆呆的看着她和初见时一模一样的温柔双眼,原来,她不是为了救这个人,让她宁愿付出生命的,是自己。 她知道这个人有枪,所以才挡在了自己面前。 她挡在自己面前,为的是帮自己挡枪,而不是为另一个人挡刀。 而自己却…… 他抬起双手,上面沾满了血迹,全都是她的。 她要救自己,对方没开枪,但是自己却伤了她。 “叮!霍华德好感度1。” “叮!……” “叮!……” “目前霍华德好感度30攻略进度0%。” 傅宁收回武器,拿出一罐喷雾丢给乔尔,“给她止血,失血过多会陷入深度休克,就危险了。” 说完,他没再理会这两人,转身,上飞机,走了。 傅宁的药,一个字,神。 乔尔刚手忙脚乱的喷上,血就开始凝固,到了晚上的时候,她背上的伤口已经初步愈合了。 其实路漫漫背上的伤并不严重,单论武力值,霍华德根本就比不上零,她挡刀的时候特地选了一个巧妙的位置,只是看起来吓人而已。 乔尔二十四孝好男友一样守在暖暖身边,看起来简直像个被猫盯上的耗子,而暖暖就是这只猫,稍微有点儿风吹草动就跳起来。 暖暖说渴了,他立刻跳出去倒了一杯热水,确定好温度,在里面插了一根吸管,小心翼翼地递到暖暖嘴边。 暖暖想自己拿,他立刻露出一脸受伤。 “你……你生我的气了吗?”他惴惴不安地问,活像个将要被主人抛弃的大狗。 暖暖摇头,“没有,我知道乔尔不是故意的。” 她摸了摸他毛绒绒的脑袋,笑了,“就是下次乔尔可不能这么鲁莽了,你不知道他是谁,他很厉害的,你这么贸贸然冲上去,一定会受伤。” 暖暖的话让他心头滚烫,他慎之又慎地虚虚抱住她,把头埋进她的肩窝,可怜兮兮地说:“我怕,我竟然伤了暖暖,我好怕暖暖生我的气,不要我了……” “怎么会?”头顶上方传来她温柔含笑的嗓音。她说:“乔尔是我的家人啊,怎么会不要捏呢?我怎么舍得?” 乔尔靠在她的身上,近乎痴迷一般喃喃念着她的名字,“暖暖……暖暖……” 只用念着这两个字,他的心里就柔软成一滩春水。 暖暖对自己这么好,怎么可能不要自己呢? 乔尔埋在她怀里的脸上露出一丝婴儿般纯洁甜蜜的微笑来。 即使同样叫乔尔又怎么样呢?暖暖说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的暖暖,是自己的。 路漫漫温柔地抚摸霍华德毛绒绒的头发,忍不住在心里感叹,手感真好,好想不小心勾出了她隐藏的毛绒控属性。 摸摸,再摸摸,手感真的很好啊! 等自己回去了,让人定做一个手感类似的人头,睡觉之前可以随便摸。 六六:“……” 宿主果然不是正常人,定做人头什么的,确定不会吓到设计师吗? 暖暖的手上仿佛有某种奇异的魔力,很快,乔尔就在她温柔的抚摸之下昏昏欲睡。 半睡半醒之间,他听见她温柔的声线说:“乔尔,困了去睡觉,好吗?” 他强撑着,“我……我不困,我要照顾暖暖……” 他听见暖暖笑:“快去睡,要不然明天没精神,怎么照顾我啊?” 乔尔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梦游一般回到他自己屋里,倒头就睡了。 他做了一个极为可怕的梦,梦中一遍又一遍的回放暖暖被自己伤到,血液喷溅的画面。同样的事件,被从不同的角度,以不同的方式无限回放。 有时候是暖暖的血喷到自己脸上,有时候是手上,有时候是身体上…… 有时候自己是用刀,有时候是匕首,有时候是枪…… 受伤的部位从后背,到前胸,到四肢,到……脖子…… 但是梦中的自己诡异的充满了兴奋,这个梦弥补了他长久以来压抑着的,那种扭曲的欲|望,在现实中,他不敢,不能,也不忍心伤害暖暖,但是在梦里,他可以肆无忌惮发泄着这种扭曲的欲|望,那种冰冷的残酷,那种想把暖暖彻底毁灭的……欲|望。 虚幻的梦境让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发泄,这种发泄让他从梦境中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他放纵自己沉浸在梦境中,一遍又一遍编织着这种残酷的又美丽的梦境。 刚开始的时候,是梦中的场景引导着他,但是很快,早已刻入他身体的那种本能就开始驱使着他,主动去编织梦境,那些隐秘的,不能诉说出口的可怕欲|望在梦境中得到淋漓尽致的释放。 而路漫漫确定他睡着之后,悄无声息地从屋子里溜出去。 她知道傅宁一定在附近等着自己。 早在她猜到傅宁在自己身上装追踪器的时候,她就预料到了这一天,傅宁很有可能发现自己从始至终就在欺骗他,这种时候,自己继续扮演零显然是一条死路,她不可能再通过“零”来得到他的信任。 怎么办? 如果不搞定傅宁,他完全可以将自己的所有努力全部毁去。 有没有可能先把他拉入自己的阵营,等最后再解决他? 这是路漫漫能想到的最完美的解决方案。 六六是傅宁创造的,他本来就应该和自己属于同一阵营,现在不过是把这个事实提前了而已。 她可以拿出部分的真相,换取他的支持。 今天一见到傅宁,她就知道,他和自己有着同样的打算。 否则,他不会在猜到自己拿他刺激霍华德之后,还默不作声的继续配合自己演戏。 唔,说到这里,还得谢谢他的药。 虽然自己闭着眼看不见,但是六六可是清楚的检测到他拿药罐的时候,手上戴着隐形的隔离手套,接药瓶的霍华德却没有。 药物应该是接触皮肤起效,和之前用在自己身上的相比,显然又有了长足的进步,不仅能使人精神松懈,根据霍华德的反应,应该还有致幻的作用。 他现在正沉浸在美梦中醒不过来吧。 现在已经很晚了,即使是全都是夜猫子的九坪,也陷入了难得的安静之中。 路漫漫像一只习惯生活在黑暗中的黑猫,悄无声息地走在街道上。 傅宁走的时候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自己应该去哪儿找他呢? 路漫漫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转圈,将傅宁走的时候说的那句话翻来覆去的进行排列组合,还是没有得到任何线索。 看来那句话包含暗语的可能性被排除了。 晃到今天发生“流血事件”的地方,路漫漫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但是让六六探测了一圈,还是没有。 路漫漫干脆往旁边的大石头上一趴,一个人郁闷。 路漫漫:“大顺,你说,你爹是不是神经病,他明明就是让我去找他的意思,怎么会不留下任何线索呢?” 六六:“……” 路漫漫:“算了,我不应该强系统所难,毕竟是你亲爹,不好说他坏话。我了解。” 六六:“……” 路漫漫看了会儿月亮,突然灵光一闪。 谁说傅宁没有留下线索的,她竟然把最明显的线索给忽略了。 路漫漫:“顺儿,傅宁扔给霍华德的那瓶药叫什么,产地是哪里,主要成分是什么?” 那瓶药中有一种促进细胞分裂的生长因子,是从一种树中提炼出来的,这种树极为稀罕,九坪附近只有一个地方有。 那里距离这里并不远,半个小时足够她过去了。 路漫漫果然在那里找到了傅宁。 飞机停在旁边的空地上,支了一个帐篷,但是他并没有在帐篷里,反而躺在外面的草地上,地上铺了一张防潮垫,头枕着一本厚得足以当凶器的书,看着像是睡着了。 路漫漫刚走近,六六就提醒她,底下绕了一圈防护网,任何东西靠近就会激发。 路漫漫不能暴露六六的存在,当做不知道继续往前走,刚走两步就踏入了一张红色的激光网中。和之前在实验室里阻止李格非带走“漫漫”时出现的那种激光网一模一样。 触发了傅宁布下的机关,他应该醒来的,但是他依然“睡”得香甜,丝毫没有动弹的意思。 路漫漫过不去,知道他还在生气,忍不住再次腹诽,使性子的男人。 她干脆席地坐下,反正一时半会儿霍华德醒不过来。 路漫漫曲起一条腿,手搭在膝盖上,侧着脸打量他。 他没脱衣服,衬衫裤子皮鞋穿得整整齐齐,上方的树枝上挂了一盏小小的灯,应该是充电的,光线很柔和,照得他五官更加分明,尤其是鼻梁,从侧面看弧度非常好看。 路漫漫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是没有起身的意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 男人嘛,偶尔使使小性子,自己哄哄没关系,但是把自己晾这么长时间就有点儿过了啊。 她捡了一颗小石子扔过去,准确无误地穿过网缝,砸到他的鞋面上。 她人过不去,石子儿还能过不去? 没反应。 继续。 小腿、膝盖、大腿…… 还没反应啊。 路漫漫掂量着最后一颗小石子,笑吟吟说:“傅教授,再往上我怕我准头不行,砸得不是地方。” 至于那个不是地方的地方是什么地方,不用她明说,傅宁绝对懂的。 傅宁当然懂,他根本没睡着,一直在等她。她来得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快,真聪明,这么快就想到了自己留下的暗号。 傅宁本来想和她“开诚布公”地谈谈的,但是没想到,这人一来就开始调戏自己。 她以为她还是“零”吗? 可笑。 傅宁忍无可忍地睁开眼,漆黑的眼珠斜了她一眼,视线冰冷,充满威胁。 路漫漫读懂了他眼中的威胁。他在说:你试试,信不信我把你切成肉块。 路漫漫一点儿都不信傅宁会下手,当他知道自己在欺骗他,但是好感度却没有下降的时候,她就知道,现在的自己比“零”更让他从心底里满意。 “零”已经是他最完美的造物了,比“零”更让他满意的自己,他怎么可能下得了手毁去? 傅宁对完美的痴迷没人比自己更清楚,只要自己不“退化”,他永远狠不下心毁灭自己。 不过,这时候还是给他点面子吧。 手中的石子儿被随意地掷到激光网上,撞上激光线,立刻被切成两个光滑的镜面。 她的脸上露出后怕,然后开口:“傅教授,这个激光网也不能保证安全,如果远处有人枪击,这网挡不住子弹的。” 她的脸上挂着奇异的微笑,像是屈服,又像是引诱。 傅宁看着她,眼神冷漠,也不知道是没想起来零为他挡枪的事儿,还是想起来了却无动于衷。 一只狡猾的狐。 防护网遽尔消失。 两个人首次以一种绝对平等的方式对面坐下,她不再是他手中的试验品,他也不再是她仰慕依恋倾尽所有保护的人。 他们是对手,很快也将成为队友。 路漫漫心里突然窜起一股奇异的兴奋,她一直在发愁,“零”已经如此优秀,但是在傅宁眼中,她依旧只是他创造出来的试验品,对于一个试验品,怎么可能会给予尊重和信任。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谁是最了解你的人?对手。 谁是最值得你尊重的人?对手。 对手,这真是一种美妙的关系。 既然“零”无法取得他的尊重和信任,那就让“路漫漫”来。 好胜心是所有人都有的劣根性,路漫漫自然也无法超脱。 她忍不住好奇,半真实的“路漫漫”,和完全伪装出来的“零”,哪个更能打动傅宁的心。 路漫漫故意刺激傅宁,刚坐好就摘下了脸上的口罩,好几道伤痕横亘其上,极为刺眼。 果然,傅宁的眉毛快拧成了一个结,看到完美的“零”变成这个样子,他快难受死了吧。 路漫漫勾唇露出一个堪称明媚的微笑,眼中波光流转,她笑吟吟地,自有一种奇异的洒脱不羁,她整个人都发着光,这种柔和却顽固的光芒,掩盖了她脸上的疤痕。 看到她的笑,没有人还能看到她脸上的伤。 她说:“傅教授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傅宁信她才有鬼了,她笑得诚恳,傅宁却只看到了狡猾。 不过她笑得即使狡猾,也确实好看,傅宁看到她脸上的伤痕时的那种如鲠在喉终于消停了些,不再那么难受。 自己创造的身体,自己清楚。当初“漫漫”跳下飞机的事情他一清二楚,所以也知道这些伤痕是怎么来的。 树枝划伤,以“零”的痊愈能力,根本不应该留下伤痕。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故意的。 既然她想取信自己,那就从这个开始吧。 “你身上的疤痕,为什么没消退?”傅宁抬眸,漆黑锋利的眉眼直视路漫漫。 “因为,”路漫漫笑,“‘漫漫’现在不能回去,但是又需要找不回去的借口。容貌受损,只能远远的看着哥哥。算不算一个好借口?” “你的目的。为什么要故意接近李格非、霍华德,还有我。” “因为我要找一样东西,这个东西有可能在你们的身上,但是具体在谁身上我并不确定,所以需要接近你们,取得你们的信任。” “什么东西?” “不能说。” “不说怎么知道我有没有?” “太重要,需要我自己找到,是什么也不能告诉你。” “目标人物还有谁?” “暂时只推测出你们三个,如果找不到的话只能继续寻找线索。” “你是谁?你明明是我创造出来的人造人,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不应该和你有关。” “你相信死而复生吗?灵魂是精神体,如果*死亡的时候精神体因缘巧合之下没有消散,还进入了‘零’的身体,这在科学上是有可能的吧?” 傅宁没有回答,他也没有问她生前是谁,问了她也不会说。还有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他现在也不能问。他无法判断她答案的真假,问了反而会打草惊蛇。 “既然傅教授没有疑问了,那可以请你帮我吗?” “理由。给我一个帮你的理由。” “等事成之后,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如果我不说,你永远不可能知道的秘密,这个秘密和你切身相关。” 路漫漫的眼中写着赤|裸裸的引诱。她用眼神在说:来吧,帮我吧,这个秘密很重要,你不答应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傅宁漆黑的眼看着她,像深不见底漩涡。 这是他兴奋时的标志。 路漫漫不急,她等着他的答案。 傅宁慢慢站起来,示意谈话结束,“抱歉,对于你的秘密,我并没有任何兴趣。” 第39章 谈判破裂,傅宁送客的意思十分明显。 路漫漫无奈的站起来,不过临走之前,她还有一个要求,“傅教授,既然你不愿意和我合作,那就请你把装在我身上的追踪器取下来吧。” 傅宁难得的笑了一下,“你或许有什么误会。擅自使用我创造出来的身体,我还没有追究你的责任。这具身体是我的,难道作为它的主人,我没有随时了解它情况的权利吗?” 路漫漫:“……” 说得跟她很想用这具身体似的,到底是谁创造出来的东西把自己弄过来的?这个世界以后会不会毁灭关自己什么事儿啊? 偏偏这些理直气壮的话她还不能说。 虽然连六六都觉得傅宁就是创造它的人,这个推断基本上已经板上钉钉了。傅宁能造出六六,让它找到自己来阻止未来可能会出现的世界末日,那他毁灭世界的可能性基本上已经可以排除。 但是,这只是基本上可以排除,正常人的思维不能套用到这群神经病身上,说不定就是傅宁自己毁灭了世界之后,觉得无聊没人陪他做实验又后悔了呢。 这种可能性虽然小,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她不能冒险,万一真是傅宁,自己提前打草惊蛇,他非但不会悔改,绝对会做得更隐蔽,更无可挽回。 很久之后,对于此时的谨慎,路漫漫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结果是那样,她早就应该告诉傅宁真相,自己也不用走那么多的弯路。然而千金难买早知道,即使再给她一次机会,路漫漫知道自己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现在的路漫漫难得体验了一把有理不能说的感觉,这实在是太让人憋屈了。 路漫漫看着傅宁,他像一只被激怒的河豚,窝了一肚子的火,有种“我自己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赌气感,明明心里好奇的要死要活,偏偏为了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愤怒硬生生压制着自己的本性,自己和自己过不去,何必呢? 好吧,可能并不是微不足道的愤怒,但是那又有什么差别呢? 呵,男人无谓的自尊心。 路漫漫觉得自己一个正常人,不应该和他一般见识,遂大度的让他提出条件,只要自己能答应,全都依他。 听到条件任自己开的承诺,傅宁眸光一闪,黑色的瞳孔中迅速聚集起暴风雨来临前的漩涡。 他上前一步,仗着身高优势抬起居高临下地仔细端详她的脸,视线如同x光一样将她扫视了个遍,手指抚摸她脸上的伤痕,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我对你的秘密毫无兴趣,但是……”他用一种奇异的语调说,“我对你很感兴趣。” 所有的秘密,他都会自己找出来,她满口谎话,没有参考的价值。 路漫漫扬起微笑,充满引诱地咬了一下他的手指,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充满暧昧地回答:“我对你也很感兴趣。” 说话的时候,眼神情|色地扫过他的身体,赤|裸得让人看着就脸红。 然而傅宁像个不解风情的木头一样,非常正人君子,对此毫无所觉。 他的手指移动到了她脸上的疤痕上,猛地用力,指甲深深嵌入其中,傅宁近乎咬牙切齿地问:“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这具身体,嗯?” 这些疤痕落在他眼中,即使一再忍耐,还是无法忍受。 “哦,对了,”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是因为这不是你的身体,所以就可以随意糟蹋,对吗?” 路漫漫但笑不语。 傅宁没有等到她的答案,突然收回手,语气冰寒一片:“我可以帮你,条件是,你需要无条件的配合我的实验。” 路漫漫一脸为难:“你知道我很忙的,不一定有时间……” 傅宁重新强调:“我的要求是:无条件配合。无论你在做什么,只要我有需要,必须停下来配合我。” 路漫漫被这句有歧义的话着实雷了一下,忍不住腹诽:“只要你有需要,就必须配合什么的,实在是太黄暴了。” 六六:“……宿主,傅宁不是这样的人。”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什么的,它就不说了,宿主一定明白的。 路漫漫:“……” 找着亲爹就胳膊肘往外拐了,你到底站在哪边儿啊熊孩子?而且,他是不是这样的人,她觉得自己比一堆数据更有发言权吧。 “好吧。”路漫漫“屈服”在了傅宁的“淫威”之下。 接着,她神色一整,开始说正事儿,“傅教授对安那奇一定很熟悉吧?”和霍华德相爱相杀那么久,不熟悉才怪。 傅宁点头。 路漫漫笑得一脸谄媚:“那就麻烦你通知一下安那奇内部还忠于霍华德的人,他们的领主还活着呢。” 不等傅宁回答,她就凑上去对着他的嘴亲了一口,然后飞快后退,跳到防护网外围,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和实验相比,我其实更喜欢配合傅教授做一些别的事情,例如……” 她舔了舔嘴唇,笑得意味深长:“……上课。” 可恶! 被调戏的傅宁眼中迅速凝聚出风暴,她以为她还是零吗? “生理健康课。”还火上浇油地又详细解释了一下。 “哈哈。”路漫漫笑得嚣张,留下一句“我等着傅教授的好消息”飞快消失在漆黑的林子里,留下傅宁兀自气得不轻。 她想得美,她以为自己还会爱她?简直可笑! 傅宁站在原地,狠狠擦了一下被她啃过的嘴唇,漆黑的眸子暗沉一片。 他记住了,早晚有一天,一定会千百倍的还回去,这个可恶的女人! 男人的小心眼儿发作起来,也是非常可怕的。 傅宁气了半天,把嘴唇擦了又擦,几乎要破皮了才停下来。然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为什么她如此肯定自己能把消息送到? 安那奇的总部在哪儿无人知晓,内部的高层人员个个神出鬼没,几乎没有接近的可能,她凭什么认为自己能联系上他们? 傅宁当然能联系上安那奇内部的人,安那奇内部的防火墙和华*方不相上下,对他而言虽然要花费不少功夫,但是想要破开也不是什么难事。 问题是,她为什么如此肯定自己一定能做到。 能制造出六六这种逆天的东西,傅宁当然是电脑高手,但是这一点几乎无人知道,唯一知道的人只有自己的父亲,那个以一人之力建造了覆盖全球的天网的人,但是父亲早就死了。还有杜绮雯也有可能知道,自己还跟着帝都大学校长当学生的时候,帮杜绮雯设计过一个电脑系统,但是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杜绮雯不会和她说这些。 傅宁的交际圈并不广,他把自己身边的所有人,包括已经死去的全都排查了一边,也没有想出来究竟是谁对自己如此了解。 这个狡猾的女人,真的像她所说的那样,她是死而复生的吗? 撩完就跑的路漫漫心满意足地回到九坪,现在天色还早,霍华德肯定没醒,先在街上溜达会儿。 给自己找了一个助攻,还顺便调戏了一下美人儿,她心里别提多爽快了。至于傅宁发现了漏洞又怎样,现在还不是老老实实地配合自己拿下其他人,顺便还给自己创造拿下他自己的机会。 自从察觉到傅宁发现不对的焦躁彻底消失,路漫漫简直神清气爽,这种重新掌控全局的感觉,让她非常享受。 接下来,就静待傅宁的佳音了。 乔尔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他睁开眼,眼中还有未退的血光,一瞬间,他甚至有点分不清楚现实和梦境的区别,梦中的那些画面如此真实,一幕幕地冲击着他不甚坚固的理智。 他晃了晃脑袋,把那些“可怕”的梦境从脑海中驱赶出去,让自己恢复正常。然而这就像是在一间密封的屋子里驱赶烟雾一样,越用力,那些烟雾就散得越开,终至渗透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乔尔努力扮演一个正常人,去敲暖暖的房门。昨天晚上临睡前,他应该看看暖暖背上的伤怎么样了的。 但是敲门根本没人应,乔尔心一沉,猛地推开房门,床上收拾得整整齐齐,早就没人了。 他急忙冲出去,把家里的所有房间全都推开看了一遍,没有人,哪里都没有。 他想起昨天那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难道暖暖跟着他走了? 她不要自己了吗? 还是昨天晚上自己做梦的时候发出来什么奇怪的声音,暖暖听见了,所以她厌恶自己了? 种种可怕的猜测纷至沓来,冰冷的恐惧瞬间就将他彻底淹没。 不可以这样! 她明明说过的,他们是家人,她怎么可以抛弃自己? 乔尔站在卫生间里,任由复杂暴虐的情绪在他身体里流窜。 如果暖暖注定要抛弃自己,回到她原本的生活里去的话,他为什么还要怕暖暖受伤,怕她疼,怕她生气,怕她讨厌自己?为什么还要苦苦压抑那种可怕的欲|望? 既然自己无论做什么,她都注定要离开,他为什么不可以像梦中那样,为所欲为。 毁灭的欲|望仿佛沙漠植物的根系,具有强大的生命力,以一种令人恐惧的方式,扎根于他的身体里,顺着全身密布的血管神经,将他彻底纳入囊中。 乔尔抬起头,对上镜子中的男人。 他有着柔软的天然卷头发,俊朗硬挺的五官,和一双碧绿的,仿佛世界上最美丽的宝石的眼睛。 此刻,这双眼睛被可怕的暴虐和杀机充斥着。 养在他身体里的那只魔鬼,终于被彻底唤醒了。 乔尔看着镜子中陌生的自己,有一种异样的错觉,仿佛这才是真正的自己,那个愚蠢的、因为暖暖一句话而高兴喜悦患得患失的男人,不过是臆想出来的幻觉而已。 他冷静地做好了接下来的打算,他手下的小弟记下了那个人驾驶的飞机的牌照,他可以根据牌照找到他,然后就能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 找到他,就能找到暖暖,即使“暖暖”只是自己给她取的假名字,但是他有自信,他一定能分辨出暖暖到底是谁…… 只要找到暖暖,他就可以慢慢的,像狼捕食猎物一样,耐心地等待机会,一击必中。 他仔细地筹划了很多,例如如果暖暖认错了,自己要不要原谅她,如果暖暖不认错,坚决要走的话,自己要怎么样惩罚她,他甚至还筹划了,如果自己失败,要怎样才能让所有人都为自己陪葬…… 但是,他独独没有想过,一打开门就看见暖暖站在门口,自己应该怎么办。 乔尔脸上的狰狞根本来不及收回去,就像乍然见到阳光的黑暗生物,有种不知所措的惊慌,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所有猜测都如此可笑而且荒谬,暖暖根本就没有离开。 她没有抛弃自己。 这个事实让他有种还在梦中的不真实感。 “暖暖……”他迟疑地喊了她一声,僵硬地抬起手,似乎想要摸一摸眼前的人是真实还是虚幻,说不定只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幻觉,手指一碰就散了。 暖暖伸手握住了他僵硬的指尖,笑问:“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这个样子?” 手上的触感如此真实清晰,她的掌心温暖柔软,像天边的云,但是却不像云那样难以碰触,反而就在自己掌心。 乔尔张了张嘴,声音嘶哑:“我以为……以为……” 然而此刻,那些可怕的猜测竟然说不出口了。乔尔猛地将她抱入怀中,手臂紧紧地箍住她的背,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才能永远不被她抛弃。 “暖暖……暖暖……” 他急切地唤着她的名字,必须一遍又一遍听到她的回答,他才终于确信,暖暖真的没有抛弃自己,她还在自己身边,就在自己怀里。 暖暖笑得无奈,带着一种女性特有的温柔和宠溺,就像对待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轻柔的拍他的背,“怎么了乔尔,我在这里呢。” “我以为……你跟着那个人走了。” 乔尔终于还是说了出来,那些险些将他折磨疯的恐惧,说起傅宁的时候,他眼中闪过一缕残酷的杀意,即使暖暖没有跟着他走,他也想要杀了他,将他挫骨扬灰。 不得不说,有些人之间就是八字不合,霍华德没失忆的时候和傅宁相爱相杀,现在失忆了,干脆连相爱都没有了,直接开始相杀。 路漫漫一点都不为自己的盟友担心,如果现在的霍华德就能杀了傅宁,那傅宁也忒没用了,死了也算对得起自己在他身上花的功夫了。 “傻!” 暖暖好笑地敲了一下乔尔的头,顺手又摸了一下他毛绒绒的头发,柔声安慰他:“我怎么会跟着他走呢?他不过是个故人而已。我和乔尔才是亲密的家人啊。就算跟着他走,也会带上乔尔一起的。” 暖暖不会离开自己,刚刚被唤醒的魔鬼重新被强制性地压下去,他小心翼翼地掩饰自己的不正常,仿佛那些可怕的冲动都和他无关一样,努力扮演着暖暖喜欢的乔尔。 他想,只要暖暖不离开自己,他也不忍心伤害她,让她疼。 六六曾好奇地问过,为什么一开始乔尔就对暖暖表现出如此强烈的好感,但是好感度却是零。 其实很简单,乔尔对暖暖的好感度很大一部分原因只是出于雏鸟情节,他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这个世界对他而言陌生且危险,唯有救过他的暖暖是熟悉又安全的。 这种好感太脆弱,一旦他恢复记忆,立刻就变得一文不名。 失忆只是给了她一个刷好感度的契机,除此之外并没有加什么buff。 暖暖继续按部就班地去烟厂上班,虽然现在她即使不上班,乔尔也能养得起她,但是路漫漫深谙远香近臭的真谛,绝不会让她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和霍华德腻在一起,这样很容易造成“审美疲劳”的。 暖暖刚进入烟厂,乔尔就叫了几个小弟去找傅宁的麻烦,那个男人,竟然敢摸暖暖的手,不可原谅。 结果自然是无功而返。 昨天晚上路漫漫刚走,傅宁就也离开了。 天网塔那里还有李格非的人监视着自己,他离开太久了容易出现纰漏。 刚一到自己的底盘,傅宁就开始着手处理承诺过的事情,复杂的代码快速地在屏幕上飞闪,那些监视他的人根本看不明白他在做什么,不过这也不是他们的工作范围,只要傅宁不单独去见什么人就行。 反正即使傅宁在做其它研究,他们也还是看不明白。 终于越过了安那奇的防火墙,傅宁把霍华德还活着的消息发了过去,对方是霍华德最信任的下属,每次和自己较量的时候他都在场,并且据说对“谋逆”的现任领主不服。 傅宁做完这些事情之后,思绪不由自主地又飘到零身上——虽然他知道她的名字肯定不是“零”,她临走的时候竟然敢那么对自己,简直可恶至极! 一想起来,嘴唇上仿佛还残留着她亲自己的时候的触感,傅宁忍不住又想擦嘴唇了。 有些气急败坏地放下抬起的手,他找出一瓶医用消毒剂,用棉球蘸了结结实实在自己嘴唇上擦了几遍。 一边擦一边咬牙切齿,可恶的女人,为了讨好自己能和自己上床,说不定亲过别人多少遍了,还敢来亲自己。 监视他的人看着他莫名其妙的行为,相互对视一眼,齐齐一脸懵逼。 傅教授也会做这么奇怪的事情,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傅宁擦了半天,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多么无聊幼稚又可笑,她很健康,身上没有携带有害细菌,自己也没有洁癖,为什么要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 傅宁抿了抿嘴唇,站起来,把用过的棉球和消毒水打包,一股脑全都填进了垃圾桶里。颇有眼不见心不烦的意思。 期待已久的实验体已经即将到位,他竟然还有心思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赶紧准备以后可能要用到的实验器材吧。 暖暖和乔尔在九坪的平静日子很快就被打破了。 当然,这一切都在路漫漫的期待之下进行着,事情发生的时候,路漫漫真的很想给傅宁发去一条感谢信,或者一个微信红包,然而傅教授走得潇洒,根本没有留下联系方法。 用之前傅宁给漫漫的那个号码? 不不不,显然是不行的,要和傅宁联系,必须用别人监测不到的方式,例如六六这种黑科技。 所以,路漫漫只好非常“惋惜”的在心里谢谢傅宁了。 发生变故的那天和往常一样,暖暖一大早就去烟厂上班,但是还没到下班时间,就有人跑过来着急忙慌地告诉自己,说有一大群飞机停到自己家门口,下来一群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的人,让自己赶紧回去。 暖暖赶紧问他们都穿着什么样子的衣服。 那人回答:“白色的袍子,左下角绣着一个奇怪的标志,像火焰一样,但是是蓝色的。” 暖暖的脸立刻变了,她想起来自己捡到乔尔的时候,他浑身是血,身上也穿着这么一件袍子,唯一的不同是,乔尔身上的那件白袍子,左下角绣的标志是火红的。 暖暖急忙跑回去,还没进家门就见门口停了一串飞机,每一个都一模一样,机翼上烙着那个熟悉的火焰形标示。 这些人是来找乔尔的吗?他们是好人吗?会不会对乔尔不利? 暖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穿过林立的飞机,看到家门口整整齐齐地站着一排人,他们一个个全都穿着白色的长袍,左下角绣着蓝色的火焰标识。 还没等暖暖开口询问,乔尔就从里面冲了出来。 “暖暖。” 他抱住暖暖,绿色的眼睛有些不安的看着跟出来的中年男人。 路漫漫认得他,之前在海岛的时候,霍华德传过来视频通话中就有这个男人,后来他袭击傅宁的实验室的时候,这个人也在。 应该是霍华德的心腹。 他目光落在暖暖身上的时候,露出一丝计算得很好的微妙不满,他说:“领主说的就是这个女人吗?” 乔尔点头,斩钉截铁的说:“暖暖不回去,我也不会回去的。” 说完,他转头问暖暖:“他们说我是他们的领主,要我跟着他们回去。暖暖,和我一起。” 路漫漫在心里勾起唇角,篡位的人已经坐稳了领主的宝座,现在一个忘记了一切的前任领主回去,还带着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她已经可以想象以后的生活有多么精彩了。 第40章 赠送暗黑小短篇23333 谢谢决绝的妖花的地雷。 昨天下了一夜的雨,今天早上空气格外湿润,一路上都能听见水滴滴落的声音。 一辆二八式老凤凰自行车一路上叮叮当当地行驶到市局门口。大老远,一手撑着车把,一手拎着煎饼果子茶叶蛋的肖阳就看见市局门口站着一个小姑娘。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扎着马尾辫,瘦瘦小小的,看年龄大概在十一二岁,背着一个书包,上面写着xx市实验小学。 实验小学就在市局附近不到五百米的路对面,走路十分钟就到了。 现在应该快上课了吧,这小姑娘跑这儿来干什么? 除了车铃不响,别的地方全都叮当响的自行车停在小姑娘面前。肖阳长腿一跨,撑着车子问:“小丫头不上学来公安局干什么?” 小姑娘抬头,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睛。 肖阳这才发现,她眼眶红肿,显然之前哭惨了。 不会被人欺负了吧? 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再一看小姑娘衣服整洁,身上也没有伤痕,不像是被欺负过的样子。 肖阳松了口气。 “我是来报案的。我妈妈死了。” 一口气还没松下去,就又被提上来,噎得肖阳脸都憋红了。 “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把小姑娘带到局里,肖阳听完女孩的叙述,对案情大致有了了解。 小姑娘叫姜乐乐,今年十一岁,是实验小学五年级的学生。本来每天都是她妈妈送她上学,今天早上她醒来,穿好衣服整理好一切之后,才发现妈妈还没起床,于是去叫妈妈,这才发现妈妈已经死了,身体都冰凉了。 肖阳觉得格外违和,妈妈死了,姜乐乐竟然自己跑到公安局报案,正常的小孩遇见这种事不吓疯就不错了,她还能口齿清晰的说清楚前因后果。这太不可思议了。 还有,她爸爸呢?孩子的第一反应不应该是找爸爸吗? “爸爸是省人医的医生,昨天晚上值夜班,今天中午才能回来。他经常值夜班,还要上手术,电话总是打不通,打通了也是护士姐姐接的,所以我才来公安局找警察叔叔。” 姜乐乐身上有种超越年龄的冷静镇定,做事条理分明,比一般的大人都强多了。 肖阳从她的话中听出了很多隐含信息,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刑警,他立刻就意识到这个家庭的不正常。 姜医生很快就到了,他是直接从医院赶过来的,精神看起来很不好。 姜医生和姜乐乐长得很像,是个英俊儒雅的四十多岁中年男人,是省人医最年轻的科室主任,前途无量。 听闻妻子的死讯,他即吃惊,又有种意料之中的恍然。 他脸上的哀戚不很明显,不知道是不是当医生的都见惯了生死,所以对至亲至爱之人的死亡也看得那么透彻。 姜医生说妻子心脏一直不好,去年检查出严重的心律不齐,但是妻子脾气不好,一直不肯吃药,对此他早有心理准备。 肖阳问话的时候,姜乐乐就在外面等着,这对儿父女之间有种奇异的相同之处,他们的悲伤都太冷静,仿佛所有的情绪都被划了一个界限,悲伤在哪里,喜悦在哪里,不能超过这个界限。 但是这种悲伤又是真真切切的,不带一丝虚假。 一对儿奇怪的父女,肖阳下了结论,需要深入调查。 很快,法医的解剖结果就出来了,死因是心肌梗塞,死亡时间是今天凌晨两点钟到四点钟之间,死者的胃溶物中检查出了治疗心律不齐的药物,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药物残留,他杀可能性基本上可以排除。 而且,最大的犯罪嫌疑人姜医生昨天晚上八点多就去医院值夜班了,昨天晚上有个手术,他是主刀大夫,从一点一直做到四点多。 排除了他杀可能,犯罪嫌疑人没有作案时间,上面要求结案——凶手总不能是姜乐乐这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吧。 肖阳心里觉得不对劲,他送姜医生和姜乐乐离开。 姜乐乐坐在姜医生车里,车即将转弯的时候,他看见那个小姑娘扒着车窗看自己,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溢满了哀戚。 她在求自己帮忙,查清楚她母亲的死因。 肖阳在姜乐乐的眼神中,读出了这样的讯号。 赠送暗黑小短篇23333 谢谢决绝的妖花的地雷。 昨天下了一夜的雨,今天早上空气格外湿润,一路上都能听见水滴滴落的声音。 一辆二八式老凤凰自行车一路上叮叮当当地行驶到市局门口。大老远,一手撑着车把,一手拎着煎饼果子茶叶蛋的肖阳就看见市局门口站着一个小姑娘。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扎着马尾辫,瘦瘦小小的,看年龄大概在十一二岁,背着一个书包,上面写着xx市实验小学。 实验小学就在市局附近不到五百米的路对面,走路十分钟就到了。 现在应该快上课了吧,这小姑娘跑这儿来干什么? 除了车铃不响,别的地方全都叮当响的自行车停在小姑娘面前。肖阳长腿一跨,撑着车子问:“小丫头不上学来公安局干什么?” 小姑娘抬头,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睛。 肖阳这才发现,她眼眶红肿,显然之前哭惨了。 不会被人欺负了吧? 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再一看小姑娘衣服整洁,身上也没有伤痕,不像是被欺负过的样子。 肖阳松了口气。 “我是来报案的。我妈妈死了。” 一口气还没松下去,就又被提上来,噎得肖阳脸都憋红了。 “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把小姑娘带到局里,肖阳听完女孩的叙述,对案情大致有了了解。 小姑娘叫姜乐乐,今年十一岁,是实验小学五年级的学生。本来每天都是她妈妈送她上学,今天早上她醒来,穿好衣服整理好一切之后,才发现妈妈还没起床,于是去叫妈妈,这才发现妈妈已经死了,身体都冰凉了。 肖阳觉得格外违和,妈妈死了,姜乐乐竟然自己跑到公安局报案,正常的小孩遇见这种事不吓疯就不错了,她还能口齿清晰的说清楚前因后果。这太不可思议了。 还有,她爸爸呢?孩子的第一反应不应该是找爸爸吗? “爸爸是省人医的医生,昨天晚上值夜班,今天中午才能回来。他经常值夜班,还要上手术,电话总是打不通,打通了也是护士姐姐接的,所以我才来公安局找警察叔叔。” 姜乐乐身上有种超越年龄的冷静镇定,做事条理分明,比一般的大人都强多了。 肖阳从她的话中听出了很多隐含信息,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刑警,他立刻就意识到这个家庭的不正常。 姜医生很快就到了,他是直接从医院赶过来的,精神看起来很不好。 姜医生和姜乐乐长得很像,是个英俊儒雅的四十多岁中年男人,是省人医最年轻的科室主任,前途无量。 听闻妻子的死讯,他即吃惊,又有种意料之中的恍然。 他脸上的哀戚不很明显,不知道是不是当医生的都见惯了生死,所以对至亲至爱之人的死亡也看得那么透彻。 姜医生说妻子心脏一直不好,去年检查出严重的心律不齐,但是妻子脾气不好,一直不肯吃药,对此他早有心理准备。 肖阳问话的时候,姜乐乐就在外面等着,这对儿父女之间有种奇异的相同之处,他们的悲伤都太冷静,仿佛所有的情绪都被划了一个界限,悲伤在哪里,喜悦在哪里,不能超过这个界限。 但是这种悲伤又是真真切切的,不带一丝虚假。 一对儿奇怪的父女,肖阳下了结论,需要深入调查。 很快,法医的解剖结果就出来了,死因是心肌梗塞,死亡时间是今天凌晨两点钟到四点钟之间,死者的胃溶物中检查出了治疗心律不齐的药物,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药物残留,他杀可能性基本上可以排除。 而且,最大的犯罪嫌疑人姜医生昨天晚上八点多就去医院值夜班了,昨天晚上有个手术,他是主刀大夫,从一点一直做到四点多。 排除了他杀可能,犯罪嫌疑人没有作案时间,上面要求结案——凶手总不能是姜乐乐这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吧。 肖阳心里觉得不对劲,他送姜医生和姜乐乐离开。 姜乐乐坐在姜医生车里,车即将转弯的时候,他看见那个小姑娘扒着车窗看自己,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溢满了哀戚。 她在求自己帮忙,查清楚她母亲的死因。 肖阳在姜乐乐的眼神中,读出了这样的讯号。 赠送暗黑小短篇23333 谢谢决绝的妖花的地雷。 昨天下了一夜的雨,今天早上空气格外湿润,一路上都能听见水滴滴落的声音。 一辆二八式老凤凰自行车一路上叮叮当当地行驶到市局门口。大老远,一手撑着车把,一手拎着煎饼果子茶叶蛋的肖阳就看见市局门口站着一个小姑娘。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扎着马尾辫,瘦瘦小小的,看年龄大概在十一二岁,背着一个书包,上面写着xx市实验小学。 实验小学就在市局附近不到五百米的路对面,走路十分钟就到了。 现在应该快上课了吧,这小姑娘跑这儿来干什么? 除了车铃不响,别的地方全都叮当响的自行车停在小姑娘面前。肖阳长腿一跨,撑着车子问:“小丫头不上学来公安局干什么?” 小姑娘抬头,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睛。 肖阳这才发现,她眼眶红肿,显然之前哭惨了。 不会被人欺负了吧? 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再一看小姑娘衣服整洁,身上也没有伤痕,不像是被欺负过的样子。 肖阳松了口气。 “我是来报案的。我妈妈死了。” 一口气还没松下去,就又被提上来,噎得肖阳脸都憋红了。 “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把小姑娘带到局里,肖阳听完女孩的叙述,对案情大致有了了解。 小姑娘叫姜乐乐,今年十一岁,是实验小学五年级的学生。本来每天都是她妈妈送她上学,今天早上她醒来,穿好衣服整理好一切之后,才发现妈妈还没起床,于是去叫妈妈,这才发现妈妈已经死了,身体都冰凉了。 肖阳觉得格外违和,妈妈死了,姜乐乐竟然自己跑到公安局报案,正常的小孩遇见这种事不吓疯就不错了,她还能口齿清晰的说清楚前因后果。这太不可思议了。 还有,她爸爸呢?孩子的第一反应不应该是找爸爸吗? “爸爸是省人医的医生,昨天晚上值夜班,今天中午才能回来。他经常值夜班,还要上手术,电话总是打不通,打通了也是护士姐姐接的,所以我才来公安局找警察叔叔。” 姜乐乐身上有种超越年龄的冷静镇定,做事条理分明,比一般的大人都强多了。 肖阳从她的话中听出了很多隐含信息,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刑警,他立刻就意识到这个家庭的不正常。 姜医生很快就到了,他是直接从医院赶过来的,精神看起来很不好。 姜医生和姜乐乐长得很像,是个英俊儒雅的四十多岁中年男人,是省人医最年轻的科室主任,前途无量。 听闻妻子的死讯,他即吃惊,又有种意料之中的恍然。 他脸上的哀戚不很明显,不知道是不是当医生的都见惯了生死,所以对至亲至爱之人的死亡也看得那么透彻。 姜医生说妻子心脏一直不好,去年检查出严重的心律不齐,但是妻子脾气不好,一直不肯吃药,对此他早有心理准备。 肖阳问话的时候,姜乐乐就在外面等着,这对儿父女之间有种奇异的相同之处,他们的悲伤都太冷静,仿佛所有的情绪都被划了一个界限,悲伤在哪里,喜悦在哪里,不能超过这个界限。 但是这种悲伤又是真真切切的,不带一丝虚假。 一对儿奇怪的父女,肖阳下了结论,需要深入调查。 很快,法医的解剖结果就出来了,死因是心肌梗塞,死亡时间是今天凌晨两点钟到四点钟之间,死者的胃溶物中检查出了治疗心律不齐的药物,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药物残留,他杀可能性基本上可以排除。 而且,最大的犯罪嫌疑人姜医生昨天晚上八点多就去医院值夜班了,昨天晚上有个手术,他是主刀大夫,从一点一直做到四点多。 排除了他杀可能,犯罪嫌疑人没有作案时间,上面要求结案——凶手总不能是姜乐乐这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吧。 肖阳心里觉得不对劲,他送姜医生和姜乐乐离开。 姜乐乐坐在姜医生车里,车即将转弯的时候,他看见那个小姑娘扒着车窗看自己,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溢满了哀戚。 她在求自己帮忙,查清楚她母亲的死因。 肖阳在姜乐乐的眼神中,读出了这样的讯号。 赠送暗黑小短篇23333 谢谢决绝的妖花的地雷。 昨天下了一夜的雨,今天早上空气格外湿润,一路上都能听见水滴滴落的声音。 一辆二八式老凤凰自行车一路上叮叮当当地行驶到市局门口。大老远,一手撑着车把,一手拎着煎饼果子茶叶蛋的肖阳就看见市局门口站着一个小姑娘。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扎着马尾辫,瘦瘦小小的,看年龄大概在十一二岁,背着一个书包,上面写着xx市实验小学。 实验小学就在市局附近不到五百米的路对面,走路十分钟就到了。 现在应该快上课了吧,这小姑娘跑这儿来干什么? 除了车铃不响,别的地方全都叮当响的自行车停在小姑娘面前。肖阳长腿一跨,撑着车子问:“小丫头不上学来公安局干什么?” 小姑娘抬头,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睛。 肖阳这才发现,她眼眶红肿,显然之前哭惨了。 不会被人欺负了吧? 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再一看小姑娘衣服整洁,身上也没有伤痕,不像是被欺负过的样子。 肖阳松了口气。 “我是来报案的。我妈妈死了。” 一口气还没松下去,就又被提上来,噎得肖阳脸都憋红了。 “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把小姑娘带到局里,肖阳听完女孩的叙述,对案情大致有了了解。 小姑娘叫姜乐乐,今年十一岁,是实验小学五年级的学生。本来每天都是她妈妈送她上学,今天早上她醒来,穿好衣服整理好一切之后,才发现妈妈还没起床,于是去叫妈妈,这才发现妈妈已经死了,身体都冰凉了。 肖阳觉得格外违和,妈妈死了,姜乐乐竟然自己跑到公安局报案,正常的小孩遇见这种事不吓疯就不错了,她还能口齿清晰的说清楚前因后果。这太不可思议了。 还有,她爸爸呢?孩子的第一反应不应该是找爸爸吗? “爸爸是省人医的医生,昨天晚上值夜班,今天中午才能回来。他经常值夜班,还要上手术,电话总是打不通,打通了也是护士姐姐接的,所以我才来公安局找警察叔叔。” 姜乐乐身上有种超越年龄的冷静镇定,做事条理分明,比一般的大人都强多了。 肖阳从她的话中听出了很多隐含信息,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刑警,他立刻就意识到这个家庭的不正常。 姜医生很快就到了,他是直接从医院赶过来的,精神看起来很不好。 姜医生和姜乐乐长得很像,是个英俊儒雅的四十多岁中年男人,是省人医最年轻的科室主任,前途无量。 听闻妻子的死讯,他即吃惊,又有种意料之中的恍然。 他脸上的哀戚不很明显,不知道是不是当医生的都见惯了生死,所以对至亲至爱之人的死亡也看得那么透彻。 姜医生说妻子心脏一直不好,去年检查出严重的心律不齐,但是妻子脾气不好,一直不肯吃药,对此他早有心理准备。 肖阳问话的时候,姜乐乐就在外面等着,这对儿父女之间有种奇异的相同之处,他们的悲伤都太冷静,仿佛所有的情绪都被划了一个界限,悲伤在哪里,喜悦在哪里,不能超过这个界限。 但是这种悲伤又是真真切切的,不带一丝虚假。 一对儿奇怪的父女,肖阳下了结论,需要深入调查。 很快,法医的解剖结果就出来了,死因是心肌梗塞,死亡时间是今天凌晨两点钟到四点钟之间,死者的胃溶物中检查出了治疗心律不齐的药物,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药物残留,他杀可能性基本上可以排除。 而且,最大的犯罪嫌疑人姜医生昨天晚上八点多就去医院值夜班了,昨天晚上有个手术,他是主刀大夫,从一点一直做到四点多。 排除了他杀可能,犯罪嫌疑人没有作案时间,上面要求结案——凶手总不能是姜乐乐这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吧。 肖阳心里觉得不对劲,他送姜医生和姜乐乐离开。 姜乐乐坐在姜医生车里,车即将转弯的时候,他看见那个小姑娘扒着车窗看自己,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溢满了哀戚。 她在求自己帮忙,查清楚她母亲的死因。 肖阳在姜乐乐的眼神中,读出了这样的讯号。 赠送暗黑小短篇23333 谢谢决绝的妖花的地雷。 昨天下了一夜的雨,今天早上空气格外湿润,一路上都能听见水滴滴落的声音。 一辆二八式老凤凰自行车一路上叮叮当当地行驶到市局门口。大老远,一手撑着车把,一手拎着煎饼果子茶叶蛋的肖阳就看见市局门口站着一个小姑娘。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扎着马尾辫,瘦瘦小小的,看年龄大概在十一二岁,背着一个书包,上面写着xx市实验小学。 实验小学就在市局附近不到五百米的路对面,走路十分钟就到了。 现在应该快上课了吧,这小姑娘跑这儿来干什么? 除了车铃不响,别的地方全都叮当响的自行车停在小姑娘面前。肖阳长腿一跨,撑着车子问:“小丫头不上学来公安局干什么?” 小姑娘抬头,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睛。 肖阳这才发现,她眼眶红肿,显然之前哭惨了。 不会被人欺负了吧? 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再一看小姑娘衣服整洁,身上也没有伤痕,不像是被欺负过的样子。 肖阳松了口气。 “我是来报案的。我妈妈死了。” 一口气还没松下去,就又被提上来,噎得肖阳脸都憋红了。 “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把小姑娘带到局里,肖阳听完女孩的叙述,对案情大致有了了解。 “我是来报案的。我妈妈死了。” 一口气还没松下去,就又被提上来,噎得肖阳脸都憋红了。 第41章 暖暖刚一睁开眼,就看到了李格非的名字,心神剧震之下,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竟然记这么看着这三个字愣住了。 她脸上的表情太过震惊,不正常得太明显,完全就是看到认识的人的反应,而且关系绝对不寻常。 霍华德绿眸转深,匕首挑起她的下巴,“你认识他?” 这一切来的太措手不及,她完全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李格非的名字。 霍华德心里突然出现一个朦胧的记忆,太模糊了,他分辨不出来真假,华国太子李格非似乎有精神上的问题,他好像还有一个名字,叫什么呢? 李格非精神有问题的事情并不算太大的秘密,尤其是现在他的精神已经稳定,曾经的疾病只会成为他意志坚定的证明,是他生命中的勋章。尤其是,在霍华德这群人眼中,更不是秘密。 华国太子为什么会联系自己这个恐怖分子? 霍华德盯着闪烁着的“李格非”三个字,一瞬间猜测过过很多种可能。 他露出一个嗜血的微笑来,手指慢慢放到接通按键上。 不,不,她不能让哥哥看到自己这个样子。暖暖终于反应过来,开始剧烈的挣扎。 霍华德恶意地让摄像头对准她,笑得残忍:“你怕什么?你不敢见他?我竟然不知道,暖暖会认识太子殿下。” 暖暖哀求地看着乔尔,“不要,不要照到我,不要……” “你怕什么?”霍华德凑近暖暖,让自己和她一起映入摄像头的范围。他笑得恶毒,似乎充满了期待。 “暖暖不好奇吗?安那奇和华国可是敌人,华国太子竟然单独联系我,这里面有什么秘密?暖暖不好奇,我可好奇死了。” 通话请求的提示音还在催命似的响,“李格非”三个字仿佛某种洪水猛兽,让暖暖打从心底里恐惧。 霍华德放纵心中扭曲的欲|望,强硬地揽着被铁链五花大绑的暖暖,残忍地按下了那个接通按键。 在这一瞬间,霍华德心中充满了期待,而暖暖却猛地低下了头,恨不得团成一个刺猬,把脸深埋进去,谁也看不见。 因为要穿过百慕大天然的磁场屏障,信号并不算太好,李格非的身影上有不住闪烁的横纹。但是即便如此,也没有对太子殿下俊美至极的容貌有丝毫的折损。 李格非优雅高贵,并不曾因为长时间通讯无法接通而表现出丝毫的恼怒,他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含蓄尊贵的贵族。 和霍华德对李格非的了解一样,太子殿下显然也清楚霍华德某些扭曲的欲|望,对于霍华德怀中那个仿佛从s|m现场捞出来的女人没有投注任何的注意力。 “霍华德阁下,日安。我在帝都听闻阁下重返安那奇,今日特来祝贺。” 太子殿下优美的贵族腔调格外动人,这熟悉的嗓音,曾伴随着自己日日夜夜。仅仅是一句话,就让暖暖浑身颤抖,眼泪如暴雨倾盆而下。 哥哥…… 察觉到暖暖的剧烈反应,霍华德的眼睛越来越亮,他想不起来自己和这个小太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协议,现在他只想解开暖暖身上的秘密。 霍华德笑得邪肆,他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和太子殿下的优雅矜贵相比,可以算得上粗俗了。 他说:“殿下不好奇我怀里的人是谁吗?” 李格非:“如果阁下认为我有好奇的必要的话。” 霍华德:“可能是殿下曾经认识的人哦。” “是吗?”李格非的注意力终于放到了那个女人身上,她头深埋,只能看见漆黑的发顶,身上缠满了铁链,裸|露在外的肌肤上能看到纵横交错的伤痕。 似乎有些熟悉。 李格非目露疑惑,“阁下可以让我看看她的脸吗?” 怀中的人颤抖得更厉害了,霍华德大度地同意了李格非的请求。 “我的暖暖脾气不好,待会儿别吓到殿下……” 说着,他强硬地抬起了暖暖的头。 一张带着口罩的脸出现在屏幕中。她的眼睛清浅透明,恍如这世上最纯净的琉璃,此刻,她看着自己,眼中带着刻骨的绝望,泪水顺着脸颊浸透了口罩的边缘。 李格非看到自己的身影倒映在她的眼中,那样的熟悉,熟悉到自己曾在无数个午夜梦回之际,想起来就痛不欲生。 李格非茫然地张开嘴,是漫漫吗? 是自己寻找了那么久的漫漫吗? 他本以为漫漫已经…… 没想到这个世界终究还是待他不薄,让漫漫还活着。 怪不得自己怎么都找不到她,原来是落入霍华德手里了。 暖暖痴痴地看着虚拟屏幕中的人影,贪婪地仿佛濒死的人在汲取生命的支撑。 霍华德拿出匕首,闪烁着寒光的刀刃在她莹白的肌肤上游走,插入口罩之下。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只知道一种强烈的欲|望驱使着他,让他不顾一切揭开一切秘密。 就在刚才,他想起来了,太子殿下的还有一个名字,叫——乔尔。 查理斯·霍华德在这个女人眼中,只是太子殿下的替代品。 看到霍华德的动作,李格非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阻止,但是触手只是一片冰凉的空气。 他深吸口气,用尽全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完全无法奏效,他说出口的话带着难以掩饰的颤音:“别……别伤害她。” 刀光一闪,李格非的心脏都要停跳了。 暖暖只觉得脸上一凉,她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下一刻,就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 她的口罩被摘下来了。 不,不要看她。 暖暖慌张地躲避,这样狼狈而且丑陋的自己,不能让哥哥看到。 但是已经晚了,她的模样已经深深的烙进李格非的心里。 他心神剧震,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痕,狰狞地爬满了她的脸,落到查理斯·霍华德手中,她究竟吃了多少苦? 李格非心中说不出的自责和后悔,都是自己的错,如果当时不是自己非要试探她,漫漫现在还是捧在自己手心里的娇娇女,怎么会吃这么多苦? 他用力攥住自己颤抖的手指,露出一丝外交专用的微笑:“霍华德阁下,您怀里的是人对我而言很重要,我马上就会派人去接她。多谢您这段时间对漫漫的照顾,无论您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做到,绝不推脱。” 霍华德的眼睛亮得骇人,原来她的真名叫漫漫,那那天出现的那个人是谁? 和李格非认识吗? “不巧,这个女人……是我的。” 李格非脸一沉,“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霍华德强调:“这个女人不是漫漫,她叫暖暖,是我的。” 李格非眼中迅速聚集起风暴,他眸光深沉,即使远隔万里,透过屏幕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为上位者的威严。 “阁下还记得你我的约定吗?” “抱歉,小太子,我失忆了,不记得之前那些所谓的约定,现在的霍华德就是我,我的意思很明白,这个女人是我的。” 说着,他抬起漫漫的下巴,对着她的唇狠狠亲了一口,朝李格非露出一个充满挑衅的微笑。“殿下看明白了吗?她、是、我、的!” 李格非一字一字警告他,“霍华德阁下,我郑重地警告你,如果漫漫出现任何问题,我一定倾全国之力,乃至一草一木,也一定会灭了你安那奇。如果不信,你尽可以试试。” 霍华德大笑:“我失忆了,但我还知道,李肃煊还活着呢。殿下还是不要说大话的好。” 李格非冷冷一笑,“阁下不信的话,尽管拭目以待。” 不管霍华德的回答,他把视线投注到漫漫身上,冰冷的眼神刹那间放柔,他轻声说:“漫漫,保护好自己,等我接你回家,我……” 不等李格非把话说完,霍华德“啪”得一声切断了通话。怕李格非继续打过来,干脆直接关机。 失去了李格非的声音,漫漫木然的抬起头,什么都不怕了。 她看着霍华德,但是方法又没有看到他,只是在透过他去看另外一个人。 这样的视线让霍华德深恶痛绝。 她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不再反抗,不再挣扎,眼中一片黯淡。她整个人都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神采。 看着她的模样,霍华德身体里奔流的血液竟然渐渐安静了下来,一具黯淡无光的*,没有任何的神采,根本让他提不起任何的兴致。 这种感觉,就像是准备了一桌色香俱全的大餐,满含期待地往嘴里一塞,结果发现味同嚼蜡一样,扫兴。 霍华德没有兴趣继续折腾漫漫,他想要毁灭的是美丽的事物,并不是失去灵魂的瓦砾。 说不出的郁闷憋在心里,梗得他全身难受。霍华德不想再看她这个模样,转身走了。 外面潮湿的风一吹,让他神智一清,那种违和感适时地冒了出来,暖暖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 他挥手叫来一个下属,交代他时刻注意暖暖的动静,他的直觉告诉他,暖暖绝对不会就这么认命的。 还有,他需要漫漫的全部资料。 安那奇的办事效率很高,一个小时之后,漫漫的生平就完完整整的摆在霍华德的桌子上。 霍华德的目光落到“零”上,她竟然是傅宁创造的人形兵器。 “零”这个名字触动了他遗失的那部分记忆,一个模糊的画面突兀的闯入脑海中。 那是在一片茵茵的草地上,那个女孩身姿矫健,翩若惊鸿,轻而易举的就缴了自己那些人的械,如果不是为了救傅宁…… 对了,那天出现的那个男人是傅宁! 傅宁为她换了一具身体,但是可惜,属于零的记忆已经彻底遗失,她被李格非养成了禁脔,如果不是李格非在前往前线的路上被人袭击,现在的她还是一个软弱的少女。 但是傅宁并没有放弃她,否则那天傅宁就不会出现。 李格非动用了那么大的人力物力都没有找到她,傅宁一个人是怎么找到她的呢? 霍华德一下子就找到了其中的不合理之处,难道傅宁能够通过某种方法定位到她的位置? 即使是在什么都不知道的乔尔的时候,霍华德也不是傻白甜,他心机深沉,狠辣得可怕,更何况是记忆已经恢复了一部分的现在。 零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那样的光芒万丈,那样的美丽动人,渐渐地和救了自己的暖暖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他身体里的血液再次狂奔起来,他甚至有点分不清楚让他如此兴奋的究竟是零还是暖暖。 为了确定暖暖的身上到底有没有傅宁留下的定位装置,第二天霍华德就给暖暖做了一个全身的检查。 当一根细如蛛丝的金属丝从她耳后的肌肤下抽出来的时候,连路漫漫也惊呆了。 霍华德用镊子夹着那根金属丝,笑得充满了嘲讽,“如果没记错的话,这还是我们安那奇研发出来的神经系统控制器,没想到竟被傅宁改造成这样了。” 路漫漫看着那根几乎看不见的金属丝,第一反应竟然是幸灾乐祸。 黑科技的傅宁也有被打脸的一天啊。当初自己主动请他把追踪器收回去,他不答应,现在有另一个黑科技专业户帮忙。 第二反应才是,呀,以后傅宁不知道自己的动向,自己得想个互相传递消息的方法才行。 科研人员分析过后,把报告交给霍华德。他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冲周围的下属大笑:“傅宁竟然只保留了定位、窃听和红外成像的功能。” 霍华德身上有种其他人都没有的野性,不拘小节,嬉笑怒骂,嚣张得很。 他冲着金属丝大笑:“傅教授,擅自篡改我的发明,明天就有知识产权保护协会的人去请你喝茶,哈哈哈。” 漫漫的脸色一连数变,她挣扎着从检测仪上站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霍华德手中的追踪器,大声问:“你说这是傅宁在留在我身体内的?” “除了他还有谁能改造我设计的东西?” 路漫漫噎了一下,能不用这么骄傲的语气说话吗?很容易让人误会你俩之间的关系的。 傅宁正在和实验室的研究人员开会,会议进行到一半,他听到了霍华德嚣张的大笑,还有“零”的质问。 追踪器被霍华德发现了。 傅宁轻轻皱了一下眉头,追踪器是自己根据霍华德的设计改造的,被霍华德发现并不奇怪,问题是,以后该怎么和“零”联系。 他已经帮了她,但是还没有收取报酬。 紧接着,他听到了“零”转为漠然的嗓音,“谢谢你帮我摆脱了,不过对我而言,有或没有,并没有什么差别。” 傅宁知道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意思是他们的合作不变。 他还准备再继续听,耳中传来一阵电流声,紧接着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霍华德用手将金属丝碾断,往地上一掷,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意来,“暖暖,你或许不知道,这个东西我当初设计出来是做什么的。” 他兴致盎然地开始讲给她听,完全不在乎她脸上的漠不关心。 “它看起来只有一根,实际上是由数万根有机金属组成的,我将它植入人体的神经中枢内,与人的神经相连,被植入者的一举一动都由这根金属丝来控制。” “无论我让他做什么,他都会乖乖的照做。” 听到这里,漫漫终于意识到霍华德的目的,他想要把那根金属丝植入自己身体里? 不只是作为追踪器和窃听器来使用,而是彻彻底底的控制自己所有的言行。 路漫漫:“大顺,这个东西你能应付吗?” 六六:“我不知道,可以试试,如果不行我们就换身体。” 路漫漫:“尽量不换身体,至少先把李格非彻底搞定之后才能换,否则之前做的都成了无用功。” 想明白的暖暖脸上煞白一片,那样,自己岂不是就彻底失去了自我? 不,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但是这里是安那奇的大本营,暖暖的反抗连螳臂当车都算不上,轻而易举的就被彻底压制。 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她的眼睛直直的看着霍华德,里面充满了哀求。 不,不要,不要这样子,她不想彻底的逝去自我。 不要…… 然而这些哀求并不能对施行者造成丝毫的触动,她清晰的感受到自己颈椎处的皮肤被锋利的手术刀割开,清晰的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强势地侵入了自己的身体,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对身体的控制一步步丧失…… 操刀的人并不是霍华德,他只是站在旁边看着手术的进行。 看着她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看着一根根的金属丝接入她的神经,看着她慢慢的……沦为一个只知道执行命令的傀儡。 霍华德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兴奋,他简直想要昭告天下,尤其是傅宁和李格非。看啊,你们心中最完美的、最重要的造物,变成了自己手中的提线木偶,他让她生她就生,让她死,她就死。 手术结束,由于霍华德等不及,他们在漫漫的身体上用了强效的生长因子,顺便连她身上的那些疤痕也消去了。 霍华德此刻已经完全不在乎那些外在的瑕疵,无论她的身体是千疮百孔还是完美无瑕,都远远及不上将她变成自己的傀儡所能带来的满足感。 随着神经系统控制器被植入体内并发挥作用,漫漫觉得自己仿佛像是一团棉花,被一点点的塞进一个狭小黑暗的空间里,太拥挤了,根本没法动弹,她失去了所有的知觉,看不见,听不见,摸不着,五感完全不存在了。 憋闷,死寂,让她不由得有些心慌。 突然,她听见六六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慢慢的,束缚着自己的东西仿佛被戳破了一个洞,有空气和光线照了进来,她慢慢地能够感知到自己的身体,四肢似乎也重新恢复了作用。 一团亮光猛然间在眼前炸开,同时还有系统担忧的问话:“宿主,你没事吧?能听见我说话吗?先不要动,先感受一下五感正常吗?” 路漫漫敏锐地意识到了现在的处境,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身体,没有做出任何动作,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看起来就像个木头人一样。 她静下心来感受,没问题,一切正常。 六六这才松了口气,说没事就好。 路漫漫觉得有些奇怪,系统的声音好像变了一点,有时候会不那么清晰,就像电压过低的电器一样,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大顺,你没事儿吧?” “没事,只是一下子能量消耗的有点多,慢慢会回来的。” 路漫漫:“你的主机在哪里啊?难道是太阳能发电?” 六六:“我也不知道,应该是被创造我的人放在了安全的地方吧。” 改装好的漫漫被送入霍华德的房间。 她像个机器人一样站在那里,被切断了所有的神经感知。 霍华德温柔的抱起她,把她放在自己身边座椅上。 他仔细地端详她,女孩有着美丽的五官,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长得恰到好处,霍华德心里升起一种奇妙的满足,傅宁改造了自己的神经控制器,自己改造了他最完美的零,简直再公平没有了。 “是不是,暖暖?”他像还在九坪时一样,虚虚地环抱住女孩,将下巴搁在她耳朵肩窝上,脸上带着沉醉的微笑。 “暖暖……我的暖暖……”他梦呓一样说着,“我真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怀中的人完全没有任何反应,他突然间反应过来,拿出自己的智脑,打开一个程序,里面全都是不同人的三维照片,上面的第一个就是漫漫的。 他打开,然后输入指令,最后按下启动。 路漫漫觉得一股完全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正在试图掌控自己的身体。她听见霍华德又问了一遍:“暖暖,你喜欢我吗?” 问完之后,他碧绿的双眼紧紧盯着她看,明明知道她会怎样回答,明明知道答案是由自己掌控的,但是他心里还是充满了期待。 他渴望从这张嘴里,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即使这个答案并不是真的出自她的本心。 六六:“宿主不要抵抗这股力量。” 不用六六提醒,路漫漫也知道该怎么做,这时候万一自己的反应不符合他的预期,立刻就会露馅。 在那股奇怪力量的促使下,坐在旁边的女孩慢慢张开嘴,说:“是的,我喜欢乔尔。我最喜欢乔尔了。” 霍华德像个找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一遍又一遍地问,然后在女孩一遍又一遍的回答中露出满足的微笑。 终于,他的问题变了。 他问:“我,和李格非,你更喜欢谁?” 而这一次,路漫漫没有感受到来自霍华德的那股力量。 第42章 人脑进行思考的时候,会产生一定频率的脑电波,脑电波非常微弱,但是却能形成独特的磁场,向外传递信号。 路漫漫接收到的信号就来自霍华德的脑电波。 但是,这个问题,霍华德并没有想要得到答案。同样的,路漫漫也不会接收到来自霍华德的命令。没有接收到命令信号,按理说,这具身体就不会做出反应,她应该像待机状态的机器人一样,一动不动。 一动不动确实是最保险的做法,无过,同样的也无功。 她该做出反应吗? 霍华德惊讶的发现,本该全无反应的暖暖脸上竟然露出了挣扎之色,仿佛是被困在这具身体里的灵魂在极力挣扎,想要夺回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霍华德碧绿的眼中慢慢溢满了惊艳。 为了验证神经控制器的万无一失,他们用了很多意志坚定的人做为实验样本,其中不乏经受过特殊训练的特种部队的职业军人,无一例外,他们全都丧失了自我意识。 但是暖暖不仅保留了自我意识,竟然还能做出反抗。这是多么可怕的意志力。 霍华德甚少佩服什么人,傅宁算是一个,第二个就是眼前的暖暖了。 他突然能够理解为什么明明零已经报废了,傅宁依然不舍得放弃她。真的是太耀眼了,即使现在的她还未经打磨,就已经如此夺目,可想而知,经过专业的训练之后,她会变得多么可怕。 暖暖脸上的挣扎之色越来越浓,她的嘴唇微微蠕动,但是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一样,怎么都张不开。 霍华德屏住呼吸,让自己的头脑放空,他想听她究竟想说什么。 历经千辛万苦,几个破碎的音节终于从她口中飘了出来,听清楚她说了什么的瞬间,霍华德心中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塞满。 她说,她把自己当弟弟看待。 弟弟? 呵,可惜他并不想当她的弟弟。 霍华德的指甲划过她脸上娇嫩的肌肤,留下一道白印,马上又充血变红。他仔细地端详这张脸,真好看,为什么暖暖就是不喜欢自己呢? 这个答案他永远都想不明白。 他也不在乎到底为什么,在他只有毁灭的心里,“喜欢”这么娇贵的东西,活不下来的。 而此时,霍华德的好感度,悄无声息地上涨了五点。 路漫漫这一番极考验演技的表演终究是没有白费。 霍华德在一旁处理公务,路漫漫什么都不用做,只用充当一个他身边的机器人摆件就行。 但是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不动弹也是很累的。 很快,她就觉得全身的肌肉都开始发酸了。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她想起了学校的军训。 为了转移注意力,路漫漫只好在心里和六六唠嗑。 霍华德的记忆很快就彻底恢复了,之所以能恢复得如此顺利,还得感谢傅宁前段时间折腾出来的记忆激发装置,原本是准备用在“漫漫”身上的东西,却意外地深受广大失忆人群的追捧,成为一款非常畅销的医疗器械,霍华德也是受益人之一。 也不知道傅宁知道了会不会气得吐血。 傅宁吐没吐血不知道,但是李格非却被霍华德气得不轻,他简直肯不得亲率大军直捣黄龙,一举全歼了安那奇所有人,但是漫漫在他手中,李格非投鼠忌器,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他只是太子,上面还有内阁和皇帝,他的威胁霍华德根本不放在心上。 李格非知道,即使他以后真的成了皇帝,手握巨大的权利,只要漫漫还在霍华德的手中,他永远都落在下风,自己手中握着的只是安那奇的普通成员,没了可以随时换,但是霍华德握着的,则是对自己而言独一无二的漫漫。 他必须救漫漫出来,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一个周密的计划在他脑海中成型,但是这个计划需要傅宁的协助。 李格非相信傅宁绝对会帮自己的,他们现在是在同一战线。 傅宁听完李格非的叙述之后,只问:“你想怎么做?” 李格非的想法很简单,四个字——李代桃僵。 傅宁制造了那么多的试验品,每一个都拥有完全一样的外貌和dna序列,一般人绝对分辨不出来。 傅宁之前拿漫漫做实验的时候曾编制过虚拟记忆,让实验体苏醒,把那些记忆导入实验体脑内,就可以伪造一个漫漫。 他们只要能把假的漫漫送过去,短时间内蒙蔽霍华德的视线,就能把漫漫换回来。 但是,这个计划有几个巨大的难题,首先,实验体已经出世很长一段时间了,依然没有苏醒的迹象,如果零真的是唯一的奇迹,这个计划根本没有任何的可行性;其次,直到现在,华国政府也不能确定安那奇的总局所在;最后,即使一切条件都完善了,复制品又该如何偷天换日的把漫漫换回来呢? 这些问题暂时都没有解决的方法。 傅宁脸色很平静,他说:“唤醒实验体的方法我已经有了头绪,但是耗资巨大,并不完善。复制品我有把握。” 在“零”身上的追踪器没有被发现的时候,他就已经确定了她的位置,和自己之前猜测不一样,安那奇总部隐藏在北大西洋附近那片神秘的海域之中。 听到傅宁已经有了唤醒实验体的方法,李格非眼睛一亮,零的威力他亲眼见到过,如果这些实验体能全部为他所用的话…… 但是傅宁列出来的条件让李格非炙热的心冷静了下去,需要投入的物力实在太大了,远远超过了实验体能创造的价值,如果是漫漫的话,他当然毫不犹豫,但是剩下的那些并不是漫漫,而是随时准备牺牲的人形兵器。 傅宁继续:“和霍华德交手多年,我对他的藏身之处也有了些猜测,找到安那奇的具体位置不难,但是闯进去的可能性却太小,更加稳妥的方法是引霍华德出来。” 李格非湛蓝的眼中光华流转,他略一沉思,“这个交给我来处理。” 两个人分工之后,傅宁提着药箱去了帝都大学的实验室。 这里的每一个实验体都是成功的,只有一针试剂打进去,立刻就能苏醒过来。 她们会成为一支战斗力可怕的队伍,无论落在谁的手中,都足以对世界局势造成难以估量的影响。傅宁本来没打算这么早就唤醒她们的。 一旦出现第一个苏醒者,势必就会出现第二个,到时候军方就会向自己施压,迫使自己配合他们的进度。 傅宁不关心世界局势会如何变化,但是这群实验体是自己创造的,他必须保证她们的价值。 所以,他才提出那么多的要求。 一支针剂打了进去,一个和零一模一样的实验体睁开了眼。 她手腕内侧的“036”的标记被洗干净,从此开始,变成了另一个“零”。 在傅宁唤醒另一个实验体,并将她训练成“零”的时候,李格非也在暗中操作他的□□计划。 平静的华国帝都之下,气氛慢慢变得紧张起来。 这一切转变,身在权利漩涡中心的谢琇莹清楚地感觉到了。 谢琇莹知道了,漫漫也就知道了。 李格非的计划很快就制定好了。 这个世界上,能引起霍华德兴趣的东西不多,但是有一样,绝对能引起他的兴趣。 那就是,傅宁其他的试验品——和零一模一样的试验品,和他手中的漫漫也一模一样。 即使他不想要,即使他知道这是故意引诱他上钩的诱饵,以霍华德嚣张至极的性格,他也一定会出现。 自从发现暖暖在努力抢夺身体的掌控权之后,霍华德每天最大的乐趣的就是撤去自己对她的思维命令,让她自己去控制身体,然后和之前做对比,看她有没有进步,每当她有一星半点的胜利,他表现的比谁都激动,而当暖暖失败了的时候,他又表现的比谁都沮丧。 这样长时间大起大落的情绪波动,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不良的影像,他在外面依旧是那个心机深沉、诡谲莫测的安那奇领袖。 慢慢的,在不被他思维影像的情况下,暖暖已经能勉强控制这具身体做一些简单的事情。 这让霍华德像捡到了绝世珍宝一样,把暖暖捧到了手心里。 这一日,漫漫听从身体的指示,出现在霍华德面前的时候,看到他脸上挂着一丝奇异的微笑。 他碧绿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智脑屏幕,好像并没有察觉到漫漫的到来。 但是漫漫知道,他其实一清二楚。 果然,她还没站定,就被他一手拉入怀中。 霍华德身上有种侵略性非常强的野性味道,像是野外称霸四野的猛兽,为了给自己的底盘做标志,进化出发达的腺体,分泌出味道浓郁的气味。 霍华德身上的这种气味,说得性感一些,应该就是浓郁的雄性荷尔蒙的味道,极具侵略性。 暖暖控制不住跌入他的怀中,脸上露出羞窘和难堪。 霍华德像逗宠物一样强硬地扭过她的脸,让她去看屏幕上的内容,然后兴味盎然地观察她的反应。 暖暖的脸色不出他预料地,愣住了。 这是一封只发给这个世界最上流的那群人的邀请函。邀请函的内容很简单——德华酒店要举行一场拍卖会,而其中最名贵的一项拍品就是傅宁创造出来的完美人形兵器。 下面,还附上了拍品的三维录像,上面的那个女孩,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霍华德让自己看这些做什么? 暖暖忍不住胡思乱想,在告诉自己,自己并不是独一无二的吗? 她早就知道了,为了找回零,傅宁在自己身上做过无数次的实验。 霍华德一边欣赏她脸上的错综复杂,一边给与她致命一击。 “暖暖,你猜这场拍卖会是为谁举办的……真聪明,就是为了我。” 他碧绿的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兴奋,口中喃喃:“看啊,上面的介绍多清楚,谁拍下她,就可以随意选择为她注入相应的记忆,如果主人喜欢从头调|教的话,也可以选择不灌注记忆。真是一个完美的小家伙儿,对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手指缓慢的在空中比划,沿着那个实验品的身体曲线慢慢移动,充满了情|色的味道。 暖暖脸色煞白,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被当做一件物品被当众拍卖,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体会到这种屈辱感。 “真有趣,你说,我是把她买回来给你做伴呢?还是……” 霍华德的眼神猛然间充满了杀气,只有当暖暖是第一无二的的时候,她在自己手中才有价值,这个世界上怎么可以出现第二个暖暖呢? 他不允许。 猩红地嘴唇勾了起来,霍华德笑得充满杀气。 “……毁了她呢?” 专门为自己花费这么大的精力,他当然要赏光才是,否则岂不是低了安那奇的名头。 李格非和傅宁搞了这么一出出来,他一点儿都不介意让他们尝尝一无所获的滋味儿。 暖暖的身体因为屈辱微微颤抖,她眼中露出一种奇异的恐惧,预感告诉自己,霍华德绝对不会简简单单的毁了那个女孩就结束。 他一定准备着更大的、更可怕的报复。 而完全没有自由的自己,只会成为霍华德攻击哥哥的武器。 德华酒店是这个世界上最奢华的酒店,奢华到再用几星级来形容对它而言都成为了一种亵渎,它就是德华,独一无二的德华。 “德华”两个字一说出口,就成为了一个标杆。它是衡量的标准,而不是被衡量的对象。 德华酒店遍布整个世界,但是数量并不多,只有最繁华的城市才有它的踪迹,它的总部则位于东太平洋的临近大陆的一个小岛上。 路漫漫偷瞄了一眼地图,心头微囧,在地球上,这里貌似……是某个以a|v闻名于世的岛国啊。 但是在这个世界,它只是一个大的连锁酒店的总部而已。 六六:“宿主,您手机里的那些小电影的产地就是这里吗?” 路漫漫:“大部分是的,还有那些小黄漫,一些重口味的小黄文,这些h文化的起源就是这里。” 六六扫过那个只能称之为弹丸之地的小岛,声音里全是感叹:“宿主,这里的人真厉害。” 路漫漫:“对嘛,从各个角度,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短小精悍’。” 六六抛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滑稽表情。 “短小精悍”几个字,从宿主口中说出来,怎么就这么污呢? 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果然是地球的平行世界,除了历史不同之外,连人种都是地球的拓印版本,唔,或者也可以说地球是这里的拓印版本。 即使在陌生的时空,路漫漫一踏入该岛屿的上空,依然嗅到了那种超越了时间和空间的熟悉味道。 那种独属于霓虹国的、包裹在传统和正经的外衣之下的、淫|乱的味道。 把总部建在这里,路漫漫有理由怀疑,这个牛逼哄哄的德华酒店,也不是什么正经酒店。 这座岛屿的规划非常合理,酒店总部自然是位于陆地的中心位置,然后往外辐射,逐渐是客人活动游览区,商业区,员工住宅区,和提供生活上必不可少物品的工厂,农场,渔场等等。 即使是对德华酒店来说,霍华德的驾临也是一件值得宣扬的荣誉事件,对于商人来说,立场是建立在利益至上才能谈的问题。 酒店的负责人亲自出来迎接。 一进入这个声名显赫的酒店,路漫漫就意识到了这里和谢琇莹去过的情趣酒店的不同之处。 那个地方和这里一比,就显得有些低俗了。 这里完美的诠释了“污者见污”,每一处装潢都精致典雅,华美非凡,但是让路漫漫这个老司机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立刻就能发现其中微妙的“性”含义。 情人必来的圣地。 选择在这里拍卖另一个试验品,有些不像是李格非和傅宁的行事风格。他们一个对“性”充满了厌恶和排斥,一个是满脑子只有科研的理工狗,怎么会把地点选在这里? 他们俩不会根本就不清楚这个酒店的内在含义吧? 不会真的这么蠢萌吧? 不得不说,路漫漫真相了。 直到现在,两个人也没有意识到这里有什么不对。 傅宁对选择在哪里根本没意见,李格非则纯粹是想着这里名声大,四面环海,因为不是华国的核心区域,驻军爷不多,不会让霍华德不敢来。 至于内在含义,对不起,他没有考虑过。 而傅宁…… 他正观察一条一条装饰用蛇,要知道,即使在这个世界,蛇也带有浓郁的性暗示的意味,而他只是在心无旁骛地研究它的品种。 能进入这里的人个个都是世界上举足轻重的要员,这些人重视*,因此,霍华德刚一下飞机,就被亲自来迎接的酒店负责人迎入了一间最高规格的雅间内。 一路上,霍华德都亲密地搂着暖暖的腰,脸上的嚣张和放肆在和她说话的时候收敛得干净,温柔得近乎肉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暖暖多情根深种呢。 房间布置得很漂亮,温暖的灯光,华美的装饰,完全*的空间,极合霍华德的口味。 他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伸展开四肢,长袍前襟微敞,露出一片蜜色的肌肤。 慵懒、睥睨。 他招了招手,暖暖就不受控制地走到他身边,依偎在他怀里。 她的脸颊紧贴着他□□的胸膛,男人偏高的体温熨得她脸颊滚烫,她极力地挣扎,但是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反而贴得更紧。 霍华德戏谑地笑:“暖暖这么喜欢我的胸,不如今天晚上抱着我睡。” 听出了霍华德话中的含义,暖暖挣扎得更厉害了,她清亮的眼中写满了倔强,明明这些挣扎和反抗没有任何意义,他只要一个念头,甚至不用开口就能摧毁她所有的努力,但是即使这样,她也从来不曾放弃过。 看她到底能坚持多久。在即将触摸到希望的时候给与她重重一击,把她之前所有的努力全部摧毁,这是霍华德最大的乐趣之一。 就像现在。 经过长时间和整体争夺战,在暖暖累出了一身汗,终于控制着身体离开他的胸膛的时候,霍华德脸上露出了一丝恶毒的微笑。 喜悦刚刚爬上暖暖的眼睛,还没来得及控制面部肌肉做出表情,身体里就突然涌入一股强烈的力量,手不受控制地拿起茶几上摆的水果。 霍华德靠在椅子上,满含期待地看着她的手指。 暧昧的灯光照得那块水果鲜艳夺目,捻着水果的手指纤细白皙,指甲盖圆润饱满,泛着莹润的光泽,强烈的对比让霍华德眼眸一深,暖暖身上最美的地方一是她那双清澈透明、永不服输的眼睛,二就是这双白皙秀美的手了。 此刻,她那双美丽的眼中溢满了屈辱和不甘,她不要做这种事情! 但是无论内心如何抗拒,身体还是背叛了她真正的主人,讨好一般将手中的水果送入霍华德口中。 这样还不够,她的手指真美,霍华德着迷地看着它,吞下水果之后仍不满足,舌尖色|情地在她指缝见扫来扫去。 吸吮,舔舐。 仿佛触电一般,阵阵潮湿的酥麻从敏感的指尖沿着手臂传入心脏,暖暖不受控制的手指微颤,她想大叫,想拒绝,想抽回手指,想用力地将上面的唾液擦拭干净…… 但是身体却主动将手指送得更深。 她的脸颊绯红,眼中闪烁着水光,屈辱和情动纠缠在一起,美丽得不可思议。 霍华德着迷的看着这一切,这么美丽的存在,他怎么可能还给李格非? 李格非真是幼稚,异想天开。 想到李格非,霍华德眼中冷光一闪而过,他看着她的手,被自己的唾液濡湿,挂着水光,闪着暧昧的光。 粉嫩迷人,真漂亮啊。 下一刻,指尖传来尖锐的疼痛。 霍华德这个疯子,竟然咬破了她的手指。 暖暖也终于借着疼痛的刺激,猛地把手从他口中抽了回来。 就在霍华德和暖暖在屋子里“*”的时候,拍卖会已经开始很长时间了。 霍华德计算的时间非常准确,调戏完他的暖暖,刚好重头戏开场。 随着主持人难以掩饰的激动,铺着红毯的拍卖台上出现了一个穿着及踝长裙的女孩。 长及脚踝的乌黑秀发,饱满粉嫩的唇,清浅明亮的双眼,和略带犀利的漆黑长眉。 这是一个完美到令人心颤的宝贝。 一出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几就是本次拍卖会的压轴拍品——出自傅宁之手的完美人形兵器。 第43章 肖阳疑惑着的时候,姜乐乐就乖巧地站在门口,无声无息,仿佛根本不存在。 肖阳问:“乐乐,你爸爸对你好吗?” 姜乐乐歪着头思考了一下,反问:“什么叫‘好’?” 肖阳梗了一下,父母对孩子的好,这叫他怎么解释? “嗯……就是会不会给你送礼物?会不会辅导你学习?” 姜乐乐没回答,回到她自己的屋子里,指着书架上的各种东西说:“这都是爸爸给我买的玩具。” 肖阳:“……” 人体模型也算玩具? 姜乐乐有打开了抽屉,里面花花绿绿的塞满了钞票,百元的都有好几张,粗略算了一下,至少有一千块钱。 “这是爸爸给我的零花钱,说让我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姜乐乐抽出了自己的作业本,哗啦啦翻了起来,终于找到了两道题,说:“这两道题是爸爸教我做的。” 肖阳看了一眼,唔,全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真题,看不懂。 肖阳:“这么难的题,姜医生也很厉害啊。” 姜乐乐脸上露出了一种小女孩特有的嫌弃,直到这时候,肖阳才觉得她有点这个年龄孩子的天真可爱。 姜乐乐鼻子微微皱了一下,说:“他看着答案给我讲的。” 肖阳:“……” 这孩子生来就是让大人自卑的吧! 他的目光落到高处的一个金属盒子上,问:“这是什么?” 姜乐乐:“针灸用的针。” 肖阳略一挑眉。针灸?中医? 在西医家里发现针灸器具,很让人意外啊。 “这是谁买的,我可以看看吗?” 姜乐乐踩着椅子把那个盒子拿下来,“我自己买的,用爸爸给的钱。” 肖阳打开一看,里面插满了寒光闪闪的针,每一个针头上都有编码,码得整整齐齐。 姜乐乐凑近一看,脸上露出一丝诧异。 肖阳:“怎么了?不对?” 姜乐乐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嘟囔:“好像少了一根。” 肖阳心脏猛地一跳:“你确定吗?” 姜乐乐奇怪地看了肖阳一眼,“好像是少了一根。” 肖阳脸色严肃:“这是物证,我得带回去检查。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还会还给你的。” 姜乐乐微微抿了一下嘴唇,慢慢点头。 肖阳觉得她的表情有一点微妙,似乎不是很乐意。 好吧,自己把人家的东西说拿走就拿走,小姑娘不乐意是应该的。 肖阳疑惑着的时候,姜乐乐就乖巧地站在门口,无声无息,仿佛根本不存在。 肖阳问:“乐乐,你爸爸对你好吗?” 姜乐乐歪着头思考了一下,反问:“什么叫‘好’?” 肖阳梗了一下,父母对孩子的好,这叫他怎么解释? “嗯……就是会不会给你送礼物?会不会辅导你学习?” 姜乐乐没回答,回到她自己的屋子里,指着书架上的各种东西说:“这都是爸爸给我买的玩具。” 肖阳:“……” 人体模型也算玩具? 姜乐乐有打开了抽屉,里面花花绿绿的塞满了钞票,百元的都有好几张,粗略算了一下,至少有一千块钱。 “这是爸爸给我的零花钱,说让我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姜乐乐抽出了自己的作业本,哗啦啦翻了起来,终于找到了两道题,说:“这两道题是爸爸教我做的。” 肖阳看了一眼,唔,全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真题,看不懂。 肖阳:“这么难的题,姜医生也很厉害啊。” 姜乐乐脸上露出了一种小女孩特有的嫌弃,直到这时候,肖阳才觉得她有点这个年龄孩子的天真可爱。 姜乐乐鼻子微微皱了一下,说:“他看着答案给我讲的。” 肖阳:“……” 这孩子生来就是让大人自卑的吧! 他的目光落到高处的一个金属盒子上,问:“这是什么?” 姜乐乐:“针灸用的针。” 肖阳略一挑眉。针灸?中医? 在西医家里发现针灸器具,很让人意外啊。 “这是谁买的,我可以看看吗?” 姜乐乐踩着椅子把那个盒子拿下来,“我自己买的,用爸爸给的钱。” 肖阳打开一看,里面插满了寒光闪闪的针,每一个针头上都有编码,码得整整齐齐。 姜乐乐凑近一看,脸上露出一丝诧异。 肖阳:“怎么了?不对?” 姜乐乐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嘟囔:“好像少了一根。” 肖阳心脏猛地一跳:“你确定吗?” 姜乐乐奇怪地看了肖阳一眼,“好像是少了一根。” 肖阳脸色严肃:“这是物证,我得带回去检查。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还会还给你的。” 姜乐乐微微抿了一下嘴唇,慢慢点头。 肖阳觉得她的表情有一点微妙,似乎不是很乐意。 好吧,自己把人家的东西说拿走就拿走,小姑娘不乐意是应该的。 肖阳疑惑着的时候,姜乐乐就乖巧地站在门口,无声无息,仿佛根本不存在。 肖阳问:“乐乐,你爸爸对你好吗?” 姜乐乐歪着头思考了一下,反问:“什么叫‘好’?” 肖阳梗了一下,父母对孩子的好,这叫他怎么解释? “嗯……就是会不会给你送礼物?会不会辅导你学习?” 姜乐乐没回答,回到她自己的屋子里,指着书架上的各种东西说:“这都是爸爸给我买的玩具。” 肖阳:“……” 人体模型也算玩具? 姜乐乐有打开了抽屉,里面花花绿绿的塞满了钞票,百元的都有好几张,粗略算了一下,至少有一千块钱。 “这是爸爸给我的零花钱,说让我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姜乐乐抽出了自己的作业本,哗啦啦翻了起来,终于找到了两道题,说:“这两道题是爸爸教我做的。” 肖阳看了一眼,唔,全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真题,看不懂。 肖阳:“这么难的题,姜医生也很厉害啊。” 姜乐乐脸上露出了一种小女孩特有的嫌弃,直到这时候,肖阳才觉得她有点这个年龄孩子的天真可爱。 姜乐乐鼻子微微皱了一下,说:“他看着答案给我讲的。” 肖阳:“……” 这孩子生来就是让大人自卑的吧! 他的目光落到高处的一个金属盒子上,问:“这是什么?” 姜乐乐:“针灸用的针。” 肖阳略一挑眉。针灸?中医? 在西医家里发现针灸器具,很让人意外啊。 “这是谁买的,我可以看看吗?” 姜乐乐踩着椅子把那个盒子拿下来,“我自己买的,用爸爸给的钱。” 肖阳打开一看,里面插满了寒光闪闪的针,每一个针头上都有编码,码得整整齐齐。 姜乐乐凑近一看,脸上露出一丝诧异。 肖阳:“怎么了?不对?” 姜乐乐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嘟囔:“好像少了一根。” 肖阳心脏猛地一跳:“你确定吗?” 姜乐乐奇怪地看了肖阳一眼,“好像是少了一根。” 肖阳脸色严肃:“这是物证,我得带回去检查。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还会还给你的。” 姜乐乐微微抿了一下嘴唇,慢慢点头。 肖阳觉得她的表情有一点微妙,似乎不是很乐意。 好吧,自己把人家的东西说拿走就拿走,小姑娘不乐意是应该的。 肖阳疑惑着的时候,姜乐乐就乖巧地站在门口,无声无息,仿佛根本不存在。 肖阳问:“乐乐,你爸爸对你好吗?” 姜乐乐歪着头思考了一下,反问:“什么叫‘好’?” 肖阳梗了一下,父母对孩子的好,这叫他怎么解释? “嗯……就是会不会给你送礼物?会不会辅导你学习?” 姜乐乐没回答,回到她自己的屋子里,指着书架上的各种东西说:“这都是爸爸给我买的玩具。” 肖阳:“……” 人体模型也算玩具? 姜乐乐有打开了抽屉,里面花花绿绿的塞满了钞票,百元的都有好几张,粗略算了一下,至少有一千块钱。 “这是爸爸给我的零花钱,说让我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姜乐乐抽出了自己的作业本,哗啦啦翻了起来,终于找到了两道题,说:“这两道题是爸爸教我做的。” 肖阳看了一眼,唔,全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真题,看不懂。 肖阳:“这么难的题,姜医生也很厉害啊。” 姜乐乐脸上露出了一种小女孩特有的嫌弃,直到这时候,肖阳才觉得她有点这个年龄孩子的天真可爱。 姜乐乐鼻子微微皱了一下,说:“他看着答案给我讲的。” 肖阳:“……” 这孩子生来就是让大人自卑的吧! 他的目光落到高处的一个金属盒子上,问:“这是什么?” 姜乐乐:“针灸用的针。” 肖阳略一挑眉。针灸?中医? 在西医家里发现针灸器具,很让人意外啊。 “这是谁买的,我可以看看吗?” 姜乐乐踩着椅子把那个盒子拿下来,“我自己买的,用爸爸给的钱。” 肖阳打开一看,里面插满了寒光闪闪的针,每一个针头上都有编码,码得整整齐齐。 姜乐乐凑近一看,脸上露出一丝诧异。 肖阳:“怎么了?不对?” 姜乐乐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嘟囔:“好像少了一根。” 肖阳心脏猛地一跳:“你确定吗?” 姜乐乐奇怪地看了肖阳一眼,“好像是少了一根。” 肖阳脸色严肃:“这是物证,我得带回去检查。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还会还给你的。” 姜乐乐微微抿了一下嘴唇,慢慢点头。 肖阳觉得她的表情有一点微妙,似乎不是很乐意。 好吧,自己把人家的东西说拿走就拿走,小姑娘不乐意是应该的。 肖阳疑惑着的时候,姜乐乐就乖巧地站在门口,无声无息,仿佛根本不存在。 肖阳问:“乐乐,你爸爸对你好吗?” 姜乐乐歪着头思考了一下,反问:“什么叫‘好’?” 肖阳梗了一下,父母对孩子的好,这叫他怎么解释? “嗯……就是会不会给你送礼物?会不会辅导你学习?” 姜乐乐没回答,回到她自己的屋子里,指着书架上的各种东西说:“这都是爸爸给我买的玩具。” 肖阳:“……” 人体模型也算玩具? 姜乐乐有打开了抽屉,里面花花绿绿的塞满了钞票,百元的都有好几张,粗略算了一下,至少有一千块钱。 “这是爸爸给我的零花钱,说让我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姜乐乐抽出了自己的作业本,哗啦啦翻了起来,终于找到了两道题,说:“这两道题是爸爸教我做的。” 肖阳看了一眼,唔,全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真题,看不懂。 肖阳:“这么难的题,姜医生也很厉害啊。” 姜乐乐脸上露出了一种小女孩特有的嫌弃,直到这时候,肖阳才觉得她有点这个年龄孩子的天真可爱。 姜乐乐鼻子微微皱了一下,说:“他看着答案给我讲的。” 肖阳:“……” 这孩子生来就是让大人自卑的吧! 他的目光落到高处的一个金属盒子上,问:“这是什么?” 姜乐乐:“针灸用的针。” 肖阳略一挑眉。针灸?中医? 在西医家里发现针灸器具,很让人意外啊。 “这是谁买的,我可以看看吗?” 姜乐乐踩着椅子把那个盒子拿下来,“我自己买的,用爸爸给的钱。” 肖阳打开一看,里面插满了寒光闪闪的针,每一个针头上都有编码,码得整整齐齐。 姜乐乐凑近一看,脸上露出一丝诧异。 肖阳:“怎么了?不对?” 姜乐乐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嘟囔:“好像少了一根。” 肖阳心脏猛地一跳:“你确定吗?” 姜乐乐奇怪地看了肖阳一眼,“好像是少了一根。” 肖阳脸色严肃:“这是物证,我得带回去检查。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还会还给你的。” 姜乐乐微微抿了一下嘴唇,慢慢点头。 肖阳觉得她的表情有一点微妙,似乎不是很乐意。 好吧,自己把人家的东西说拿走就拿走,小姑娘不乐意是应该的。 肖阳疑惑着的时候,姜乐乐就乖巧地站在门口,无声无息,仿佛根本不存在。 肖阳问:“乐乐,你爸爸对你好吗?” 姜乐乐歪着头思考了一下,反问:“什么叫‘好’?” 肖阳梗了一下,父母对孩子的好,这叫他怎么解释? “嗯……就是会不会给你送礼物?会不会辅导你学习?” 姜乐乐没回答,回到她自己的屋子里,指着书架上的各种东西说:“这都是爸爸给我买的玩具。” 肖阳:“……” 人体模型也算玩具? 姜乐乐有打开了抽屉,里面花花绿绿的塞满了钞票,百元的都有好几张,粗略算了一下,至少有一千块钱。 “这是爸爸给我的零花钱,说让我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姜乐乐抽出了自己的作业本,哗啦啦翻了起来,终于找到了两道题,说:“这两道题是爸爸教我做的。” 肖阳看了一眼,唔,全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真题,看不懂。 肖阳:“这么难的题,姜医生也很厉害啊。” 姜乐乐脸上露出了一种小女孩特有的嫌弃,直到这时候,肖阳才觉得她有点这个年龄孩子的天真可爱。 姜乐乐鼻子微微皱了一下,说:“他看着答案给我讲的。” 肖阳:“……” 这孩子生来就是让大人自卑的吧! 他的目光落到高处的一个金属盒子上,问:“这是什么?” 姜乐乐:“针灸用的针。” 肖阳略一挑眉。针灸?中医? 在西医家里发现针灸器具,很让人意外啊。 “这是谁买的,我可以看看吗?” 姜乐乐踩着椅子把那个盒子拿下来,“我自己买的,用爸爸给的钱。” 肖阳打开一看,里面插满了寒光闪闪的针,每一个针头上都有编码,码得整整齐齐。 姜乐乐凑近一看,脸上露出一丝诧异。 肖阳:“怎么了?不对?” 姜乐乐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嘟囔:“好像少了一根。” 肖阳心脏猛地一跳:“你确定吗?” 姜乐乐奇怪地看了肖阳一眼,“好像是少了一根。” 肖阳脸色严肃:“这是物证,我得带回去检查。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还会还给你的。” 姜乐乐微微抿了一下嘴唇,慢慢点头。 肖阳觉得她的表情有一点微妙,似乎不是很乐意。 好吧,自己把人家的东西说拿走就拿走,小姑娘不乐意是应该的。 肖阳疑惑着的时候,姜乐乐就乖巧地站在门口,无声无息,仿佛根本不存在。 肖阳问:“乐乐,你爸爸对你好吗?” 姜乐乐歪着头思考了一下,反问:“什么叫‘好’?” 肖阳梗了一下,父母对孩子的好,这叫他怎么解释? “嗯……就是会不会给你送礼物?会不会辅导你学习?” 姜乐乐没回答,回到她自己的屋子里,指着书架上的各种东西说:“这都是爸爸给我买的玩具。” 肖阳:“……” 人体模型也算玩具? 姜乐乐有打开了抽屉,里面花花绿绿的塞满了钞票,百元的都有好几张,粗略算了一下,至少有一千块钱。 “这是爸爸给我的零花钱,说让我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姜乐乐抽出了自己的作业本,哗啦啦翻了起来,终于找到了两道题,说:“这两道题是爸爸教我做的。” 肖阳看了一眼,唔,全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真题,看不懂。 肖阳:“这么难的题,姜医生也很厉害啊。” 姜乐乐脸上露出了一种小女孩特有的嫌弃,直到这时候,肖阳才觉得她有点这个年龄孩子的天真可爱。 姜乐乐鼻子微微皱了一下,说:“他看着答案给我讲的。” 肖阳:“……” 这孩子生来就是让大人自卑的吧! 他的目光落到高处的一个金属盒子上,问:“这是什么?” 姜乐乐:“针灸用的针。” 肖阳略一挑眉。针灸?中医? 在西医家里发现针灸器具,很让人意外啊。 “这是谁买的,我可以看看吗?” 姜乐乐踩着椅子把那个盒子拿下来,“我自己买的,用爸爸给的钱。” 肖阳打开一看,里面插满了寒光闪闪的针,每一个针头上都有编码,码得整整齐齐。 姜乐乐凑近一看,脸上露出一丝诧异。 肖阳:“怎么了?不对?” 姜乐乐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嘟囔:“好像少了一根。” 肖阳心脏猛地一跳:“你确定吗?” 姜乐乐奇怪地看了肖阳一眼,“好像是少了一根。” 肖阳脸色严肃:“这是物证,我得带回去检查。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还会还给你的。” 姜乐乐微微抿了一下嘴唇,慢慢点头。 肖阳觉得她的表情有一点微妙,似乎不是很乐意。 好吧,自己把人家的东西说拿走就拿走,小姑娘不乐意是应该的。 肖阳疑惑着的时候,姜乐乐就乖巧地站在门口,无声无息,仿佛根本不存在。 肖阳问:“乐乐,你爸爸对你好吗?” 姜乐乐歪着头思考了一下,反问:“什么叫‘好’?” 肖阳梗了一下,父母对孩子的好,这叫他怎么解释? “嗯……就是会不会给你送礼物?会不会辅导你学习?” 姜乐乐没回答,回到她自己的屋子里,指着书架上的各种东西说:“这都是爸爸给我买的玩具。” 肖阳:“……” 人体模型也算玩具? 姜乐乐有打开了抽屉,里面花花绿绿的塞满了钞票,百元的都有好几张,粗略算了一下,至少有一千块钱。 肖阳疑惑着的时候,姜乐乐就乖巧地站在门口,无声无息,仿佛根本不存在。 肖阳问:“乐乐,你爸爸对你好吗?” 姜乐乐歪着头思考了一下,反问:“什么叫‘好’?” 肖阳梗了一下,父母对孩子的好,这叫他怎么解释? “嗯……就是会不会给你送礼物?会不会辅导你学习?” 姜乐乐没回答,回到她自己的屋子里,指着书架上的各种东西说:“这都是爸爸给我买的玩具。” 肖阳:“……” 人体模型也算玩具? 姜乐乐有打开了抽屉,里面花花绿绿的塞满了钞票,百元的都有好几张,粗略算了一下,至少有一千块钱。 “这是爸爸给我的零花钱,说让我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姜乐乐抽出了自己的作业本,哗啦啦翻了起来,终于找到了两道题,说:“这两道题是爸爸教我做的。” 第44章 霍华德说带她赏雪,就真的只是赏雪而已。 没有他的命令,暖暖只能像个待机的机器人一样站在冰天雪地里,看着白茫茫的天地。 路漫漫看着飘落的雪花有些出神,脸上闪过怀念。 霍华德又团了一团雪,砸到慢慢的脖子里。 雪球碎开,雪渣掉进长袍里快速融化成雪水,冷得漫漫肌肉本能的哆嗦了一下。 霍华德没有让她躲,漫漫也懒得躲,由着雪球一个又一个地砸到自己身上。 傅宁站在窗边,拉开窗帘,透过纷纷扬扬的雪幕能看到外面的情景,他想起了自己找到她的那天晚上,她坐在防护网的外面,拿石子砸自己的事情。 傅宁看了两眼就拉上了窗帘,坐回沙发上闭上眼,打开了贴在耳后的信号接收器。 036植入“零”身体里的金属刺除了能发射思维信号之外,兼具了定位和窃听的功能,外面有隐形涂层,能避开霍华德的检测。 一打开,傅宁就听到了她熟悉的呼吸声。 因为暂时封闭了视觉,听觉就变得格外敏锐,轻柔的呼吸还有静静流淌着的血液,像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搔弄着他的神经…… 第一次,傅宁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通感”。 李格非的房间在傅宁隔壁,他也拉开了窗帘,在看外面的情景。 和傅宁略显冷淡的反应不同,他的反应的剧烈得多。 他离玻璃很近,滚烫的呼吸给玻璃笼罩了一层雾气。 他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的人,竟然被霍华德如此对待。 杀意和仇恨染红了他的双眼。 霍华德扔下那么多的正事不干,跑到地球的另一端,主动跳进了这个明明白白的陷阱中,他只刺激一次李格非和傅宁怎么够。 这里是他特地挑好的地方,正对着李格非和傅宁的窗户,他们一回头就能看见他们心心念念的人,以慰他们的相思之苦。 霍华德回头看了一眼窗户后面清晰的人影,即使隔着苍茫的雪幕,他都能感受得到对方眼中刻骨恨意。 霍华德走到暖暖身边,揽住她冰凉的身体,回头露出一个充满挑衅的微笑。 暖暖心里喜欢你又能如何? 她现在不还是我的吗? 李格非眼中的杀机几乎能化为实质,化作一支淬了毒的利箭射穿他那张可恶的笑脸。 他自虐一般一直看着,看着霍华德凑近漫漫,似乎在吻她。 他的计划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加快进度,否则漫漫不知道还要受多少苦。 第二天离开这里的时候路漫漫是有点惋惜的,来这么一个绝佳的情人度假胜地转了一圈,竟然没有找机会来一场艳遇,亏。 而且霍华德这个贱人竟然挑了时间,故意和李格非傅宁两人撞上,成功地又刺激了一发小太子。 路漫漫心里有点愧疚,等完成李格非副本,她一定想办法让傅宁弄个失忆药出来,好歹让他不要继续活得那么痛苦。 毕竟小太子还是个孩子,搁在自己的世界,还得喊自己一声学姐。 至于傅宁…… 傅宁好像不太需要,他抗打击能力比小太子强多了。 傅宁果然不需要,他至始至终都冷着一张脸,遇到路漫漫的时候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上了飞机。 然后隔着飞机窗户看下面的几个人上演依依惜别的场景。 傅宁看了两眼,伸手拉上窗帘,但是脑海中还是能听见外面说话的声音。他干脆又关了接收器。 世界终于安静了。 傅宁闭着眼靠在座椅上,等了很久,李格非还没有上来。 他忍不住微微皱眉,手指摸着耳后的接收器,等了一阵之后,还是重新打开了。 傅宁在心里嫌弃了一下自己没有意义的行为,闭上眼听外面的动静。 霍华德变着花样刺激李格非,“零”配合着他演戏,无聊至极的行为。 傅宁拉开窗帘,屈指敲了敲窗户,眼中流露出不耐。 在对上“零”隐隐含笑的眼神时,这缕不耐被染上墨色,沉入漆黑的眼瞳中。 一直到回到帝都,傅宁的眼前还是不时闪现着那双眼睛。 真的,和零完全不一样啊。 她不再在自己面前掩饰她的本性了。 或许是没有必要,或许是有更大的阴谋,不过不管如何,都让傅宁心中一直隐隐存在的烦躁消退了不少。 漫漫跟着霍华德回安那奇总部,带着傅宁赠送的036。 刚一回去,霍华德就让人在036的身体内也植入了神经控制器。 一场新的较量又拉开了序幕。 零身体里的信号发射器附赠了一份说明书,介绍了036的具体情况。 华国国防部在第一次抓到身体内带有神经控制器的安那奇人员的时候,就送到了傅宁手里,希望能找到解决控制器的方法,当时傅宁就试验过,这种外力的强制作用,单靠个人的意志力是很难抵抗的,任何一个人能成功的保留自我意识,都是一个巨大的奇迹。 036根本做不到。 但是路漫漫需要让她看起来像是做到了。 这场较量中,其实并没有036什么事,纯粹是霍华德和路漫漫之间的较量。 而这时候,李格非暗中安排已久的布置终于露出了它锋利的獠牙。 这个冬天格外的寒冷,帝国的很多地方出现严重的雪灾,每天都能从播放的新闻上看到因为强烈的暴风雪而引起的连环交通事故,其中帝国南方的一个地区更是遭遇了数百年难得一见的大降雪,压毁了很多公共设施,地上的积雪能轻而易举地淹没行人。 皇帝陛下决定亲自前往灾区慰问遭遇灾难的帝国公民。 但是,谁都没用想到,层层严密的防卫之下,拥有帝国最高科技的皇帝陛下的銮驾竟然也发生了可怕的交通事故。 据陛下身边的护卫队长说,当时的天气情况太恶劣了,雷达全部失效,外面还是漫天的大雪。 更没想到的是,皇家护卫队中竟然有安那奇的人,还是距离陛下所乘飞机最近的一架飞机的驾驶员,趁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糟糕的路况上的时候,他驾驶着飞机撞了过来,当场引起了连环爆炸。 陛下生死不明。 皇家护卫队中竟然混入了安那奇的人。这对于华国政府来说,无异于奇耻大辱。太子殿下当即命人彻查此事,凡是与此有关的人员,没有一个逃得了的。 偏偏这时候,安那奇又派人来宣扬它那一套行不通的无政府思想。 所有的事情都堆积在一起,虽说华国政府已经成熟到没了皇帝也能正常运转的地步,但是还是需要有人来做最后的决断。 李格非这个副君就在情势所迫之下暂代了君职。 这一切当然都是李格非策划的,策划了很多年,一直忍耐着,终于等到了最好的时候,一举爆发。 谢琇莹家是最早一批投靠李格非的贵族,谢家的家主知道谢琇莹对李肃煊的痴迷,找了个机会把她关了起来,原本打算到事成之后再放她出来,但是没想到她竟然自己偷偷跑了。 时光回溯功能终于又有了发挥功用的时候,好在天气恶劣,再加上六六额金手指,谢琇莹躲开了无处不在的监控,冒着漫天的大雪,驾驶着她的小飞机在事故发生的地方一点点的寻找。 李肃煊没有死是一定的,如果死了系统上的头像就会变成灰色,然后再打上一个大大的红叉,不过这段剧情《禁爱》上没有,直到《禁爱》结束,书上都没有透露出李格非会篡位的意思。 路漫漫找到李肃煊的时候,他竟然看起来还不错,一点都没有想象中的狼狈和恐惧,仿佛被亲儿子算计,失去至高无上的地位,生命危在旦夕都不曾对他造成任何的影像。 皇帝陛下运气好,再加上华国的传统服饰宽大兜风,顺便地上还全都是雪,他从即将爆炸的飞机上跳下来,竟然没受多重的伤。 其实最主要的是因为天气恶劣,飞机飞的不高。 陛下非常自得其乐的学在极地生活的民族,自己用雪堆了一个雪屋,用树枝做了一个类似铁锹一样的东西,在平屋子前面的雪堆。 路漫漫不由得叹服,皇帝陛下的野外求生能力简直了。 看到谢琇莹的时候,陛下那双眼中第一次露出不是勾引的光。 这里是一处树林,飞机飞不进来,谢琇莹把飞机停在远处,一路踩着滑雪板滑过来的。 她的技术不是很好,只能在滑雪场人工制造的场地里称雄,再加上雪一直在下,路况糟糕透了,一路上不知道摔了多少次,弄得一身的雪渣。 她踩着滑雪板站在不远处,脸颊红扑扑的,呼出来的热气朦胧了她秀美的脸。 陛下认识她这么久,第一次见她如此没有形象的模样。 他本能的想要调笑她两句,下一刻想到自己,不也是一身狼狈吗。 于是,他又笑了。 两个同样狼狈的人,谁也用不着笑谁。 陛下是风流的,风流但不下流。他的情人众多,并不曾真的对谁动过真心,或许是有的,李格非的生母,他是喜欢过的,但是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行事就再无顾忌了。 路漫漫在宫里的时候,用时光回溯看过李肃煊的生平,有些事情是不会写在史书上的,知道的人也永远不会提起。 李格非的身世……比较复杂。李肃煊有一个同卵双生的弟弟,一直喜欢李格非的母亲,但是李格非的母亲嫁给了李肃煊,李肃煊风流,让李格非的母亲很伤心,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和李肃煊的同卵双胞胎弟弟搞在了一起,一直到李格非出生,这件事情才暴露出来。 李格非的母亲也不知道李格非究竟是谁的孩子,因为是同卵双胞胎,dna鉴定也鉴定不出来。 所以李格非一直觉得李肃煊会杀他,而李肃煊也真的数次动过杀他的念头,并且付诸了行动,李格非的生母就是这样死去的。 一出混乱到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狗血大剧。 谢琇莹独自一个人出现在这里,李肃煊就知道谢家必定也向李格非靠拢了。 他笑得依然风情万种,“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谢琇莹垂着眸,声音很低,也很平静,似乎那么长时间的艰难寻找都只是不值一提的云烟,“运气好,想着过来看看,就找到了。” 李肃煊:“找到我,对你来说是一场灾难。” 谢琇莹:“遇见你的时候,这场灾难就已经开始了。” 李肃煊脸上的笑意凝固了一下,下一瞬又变得更加艳光四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曾经想过阻止这场灾难。” 那时候,明明那么坚决的说要分开。 谢琇莹:“是啊。想过,做过,所以才发现有些事情是人力无法阻止的。无法阻止,就只能等着沉沦。” 李肃煊突然哽住了,良久,直到她的脸被冰天雪地重新冻得青紫,这才如梦初醒,“先进来吧,外面冷。” 李肃煊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他早就关闭了身上所有能定位到他的设备。 天气很冷,需要热量的温暖冻僵的身体,李肃煊拆了自己的随身智脑,抠出电池,用两根金属丝连接正负极,做了一个简易的打火机,点着了捡来的枯枝。 火慢慢温暖了谢琇莹,李肃煊坐在旁边看着她。谁能想到谢家的千金小姐竟然有如此落魄的一天,谁又能想到,李肃煊也有如此落魄的一天。 火光照在谢琇莹秀美的脸上,映得她的五官明明灭灭,一双寒潭一样的眼睛中燃烧着火光,美丽极了。 李肃煊不由得想起表妹曾给自己看过的视频,那是他从来不曾在自己面前展露过的迷人风情,让他一连做了好几晚的春|梦,只觉得所有的女人都及不上她一分。 但是现在,或许是境遇不同,李肃煊再看她,却少了那些旖旎的心思,心里仿佛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像藏了一只不安分的小动物,一动一动的。 谢琇莹暖和了过来,重新穿上滑雪板。 李肃煊问她要干什么,谢琇莹走出雪屋,说飞机上有不少吃的用的,要先拿过来,然后再把飞机上的gps关掉,找个地方藏起来,要不然很快就会有人找到她。 李肃煊皱了一下眉,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女人做? 他拉住谢琇莹,说:“我去。你在这里等着。” “你知道飞机在哪儿?” “……”李肃煊噎了一下,“我们可以一起去。” 谢琇莹:“只有一双滑雪板。” “……” 李肃煊无话可说,但是他也不会让步,这不是女人应该做的事情,尤其是在有男人在旁边的情况下。 谢琇莹无语了一阵,她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他,看得李肃煊忍不住问:“怎么了?” 谢琇莹淡淡一笑:“陛下还是第一次这么对我。” 气氛一下子沉闷下来,谢琇莹趁机甩开李肃煊的手,撑着两根雪仗重新消失在暴风雪中。 李肃煊看着她跌跌撞撞的背影,张开口,低如蚊呐地说了一句:“抱歉。” 有太多的人爱他,所以同样爱着他的谢琇莹就显得可有可无,即使他明知道谢琇莹是真心爱着他,即使后来他明明早已经别谢琇莹吸引。 等到彻底脱离李肃煊的视线范围,路漫漫终于收到了系统提示,好家伙,好感度一下子涨到了50,攻略进度也涨到了5%。 路漫漫停在风雪中,忍不住感叹,如果都像李肃煊这么好应付就好了。 不过这样的天时地利人和实在是可遇不可求,她等了多久才终于等到了这唯一一次机会,还是不要再做白日梦了。 弯腰团了一个雪球,她用力砸到旁边被淹到树腰的大树上,然后重新出发,滑得又稳又快。 开玩笑,路漫漫体育十项全能,就没有她不在行的。虽然看不清楚路况,但是有六六提示,她怎么可能摔倒?都是骗人的啦。 路漫漫找到自己的飞机的时候,可怜的坐骑已经快要被雪彻底掩埋了。 她打开机舱,关闭了导航定位系统,拆了牌照,飞到一处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然后把能用到的东西全都折腾着找出来,组装了一个小雪橇,把东西搬上去,用绳子系在自己腰上,拉着雪橇原路返回。 至于飞机,这雪下得这么恐怖,估计一两天不会停,等雪停了早就把飞机埋结实了。 皇帝陛下已经三十六个小时没吃东西了,谢琇莹拆了真空包装的食物,简单的加了一下热递给他,李肃煊礼貌地道谢,然后优雅地吃了起来。 皇室的这父子俩不愧是从小受的贵族教育,优雅和风度已经刻入了他们的骨髓,像李格非,明明恨不得将霍华德大卸八块,但是见面了还是一口一个“阁下”。 他的长发不再顺滑,因为落了雪又融化,湿成了一缕一缕的,乱糟糟地披在身后,衣服上也划破了很多口子,但是即使在如此狼狈的时候,陛下也一点没有堕“华国第一美人”的名头,眉目含情,即使看着吃的食物,也仿佛在看着心爱的佳人。 吃完东西,用雪煮了开水,捧着温暖的水杯,谢琇莹问:“陛下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李肃煊对着谢琇莹刚拿过来的镜子整理自己的仪表,闻言笑了一下:“以后不用再叫我陛下了。虚名而已。” 他顿了一下,眼中四溢的风情稍微收敛,问:“说起来可能没人相信,我从小到大的梦想是有一天能走遍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路漫漫被这个充满诗意的梦想雷了一下,她好想问:“您的梦想难道不是睡遍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美人儿吗?” 看到谢琇莹脸上的震惊,李肃煊露出“看吧,果然如此”的表情。 “无趣,枯燥。政府皇室,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李肃煊眼中闪过冷厉的光,明明白白的表露着他的厌世情绪。 其实在来找李肃煊之前,路漫漫就问过系统,李格非篡位成功,李肃煊重新执掌权利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即使他真的是曾经造成了世界末日的人,现在也没有了这个能力,是否可以跳过李肃煊。 六六重新梳理了一下自己的资料库,发现没有出现这种问题的相关指示,于是根据最高守则,直接驳回了宿主的请求。 现在她出现在这里,答案很明显——不可以。 对此,路漫漫表示十分愤慨,果然是一堆数据,一点都没有变通的自觉。 愤慨过后,路漫漫又表示了理解,一切要按照规章制度办事,这是党的指示。 李肃煊这个人,有点虚无缥缈,他勤政,是因为他在其位,必须谋其政,但是被夺了权,一点也不失落愤恨,他对权力根本不在乎,他也不在乎他的孩子,之前因为李格非遇难事件,死了那么多皇子公主,他连看都没看一眼。 好像除了女人,他什么都不在乎。 他又真的在乎女人吗? 也不,只要能满足他的生理需要,对方是谁根本无关紧要。 诡异地达到了“无欲则刚”的境界。 谢琇莹沉默了一会儿,没接话,李肃煊显然也没准备让她接话。 这些话他从来没有说过,无人可说,无人会信。 “以前……”谢琇莹突然开口:“我也想过远离这个世界,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一个……没有你的地方……” “所以我瞒着所有人买了一个小院子,荒废了很久,一直没人住,等雪停了,我们去那里吧?” 李肃煊神情微动,缓缓点头。 华国的皇帝陛下遇袭的消息根本瞒不住,尤其是还打出了安那奇的幌子,更是第一时间就传到了霍华德的耳中。 他抱着漫漫把得到的消息掰开揉碎了说给她听,笑得充满嘲讽:“皇室的那些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卑劣。” “你说,我要不要昭告天下,李肃煊的意外根本和安那奇一点关系没有,全都是李格非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 没有霍华德的命令的时候,漫漫是有一点点的自由度的,她控制面部神经做出一个微妙的表情。 这个表情十分传神,霍华德一眼就看明白了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没错,这次和上次不一样,上次李肃煊不管事,这次李格非却将华国的舆论控制得非常好,即使自己说的是真话,相信的人也不多,尤其上,自己上次还放言,说不会杀李格非,只会杀李肃煊。 但是让安那奇白白被人利用也是不可能的。 不是没有找到李肃煊的尸体吗? 只要没有找到尸体,那就默认李肃煊还活着,如果这时候李肃煊出现了呢? 李格非处理好国内的势力,第一时间一定是对付自己,他爱的漫漫正在自己怀里。 霍华德碧绿的眼中闪烁着幽光,为了暖暖,他得给李格非添点麻烦。 路漫漫在心里笑了一下,这也是自己最好的机会,到时候一定让霍华德给自己跪下唱《征服》。 第45章 亮灯的手术室,手机响了很久,几乎是铃声一停下来,那边立刻就又拨了过来。 像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小护士开口提醒:“宋医生,陌生来电,接不接?” 宋闻瑄未抬眼,摇了摇头。他的心思全在手术上,并指分离,四根手指粘连,孩子也才六个月,更要很仔细。 护士按了静音键,手术室又安静了下来。 宋医生手术期间经常有陌生的电话打过来,科室里跟过的人都习惯了。 护士和助手对视了一眼,整个科室都知道宋主任有位查岗很严的‘女朋友’,经常在手术期间还连环夺命call。 唉,哪有人这样打电话。 宋闻瑄手术很沉默,别的医生在手术台旁,多少都会说几句话缓解气氛。他经常一场手术下来都是沉默着。 即便这样,助理和护士都喜欢跟着他进手术室,他技术好。 宋闻瑄是年轻医生中的骨干,24岁硕士毕业进了儿科,不过四年就已经是副主任医师,他医术好,学术方面很有建树,前途一片光明,而且模样出挑脾气也好,待谁都没有架子。 在医院未婚的女医生和护士中人气非常高。 一场手术结束,宋闻瑄看了下时间,已经都六点了,早过了下班时间。 手术很成功,助手和两个护士都松了口气,他却脸色淡淡的。 宋闻瑄把手术衣脱下来,走出了手术室才拿起了手机,十五个未接来电,前面五个显示‘苏丹青’,后面是陌生号码。 不过没什么差,这些号码都是一个人。 这个时候,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闻瑄你忙完了?刚刚怎么也不接我电话。” “嗯。” “这么晚才下班?对了,我妈让你今天来家里吃饭呢。” “现在?太晚了。” “可是我都说了你要来,就算是你不吃饭,过来坐一坐也好,今天是我母亲生日。” 宋闻瑄沉默了几秒,才说:“我大概八点左右能到。”挂断了电话,嘱咐了护士等到孩子麻醉过了才能松懈,回头又和走廊等着的家属客套了几句。 今天这台手术是零时加进来,院长推过来的病人,钦点他做这台手术,孩子的父母都是市里面的权贵,院方自然格外看重。 宋闻瑄出了科室,沿途一直有人和他问好,开车出来,恰逢交通高峰期,等红绿灯的十几分钟,他脑子里思考最近的事情,这是他的习惯。 大纲定了的论文,自己带的两个新人,还有……待会儿要去的地方。 苏丹青是商人苏谊杰的独女。 宋闻瑄是个孤儿,十五年前,苏谊杰公司要资助三个福利院的孩子读书,其中一个就是他。 这才让他有机会读到硕士毕业,苏家对他有恩,所以他做不到和人彻彻底底得划清界限。 苏丹青他读大学那会儿就开始缠着他,教室外面等着,或者再宿舍楼下堵他,退了得礼物第二天又送过来。 不是没有说过重话,开始对方消失几天后又再次出现,现在干脆没有效果了。 他不接电话对方就会换着号码打过来,宋闻瑄是主任医生,平时难免有交际,又不能设置拒绝所有得陌生来电。 ——— 过了红绿灯路口,又往前开了一段路,隔着很远,宋闻瑄就注意到前面路边扶着墙的老人不对劲。 等着人一消失在视线里,他就停了车走下去。 宋闻瑄卷起了衣袖上前查看了下,然后开始给人做心肺复苏,又开口说:“都退开些,病人要呼吸。” 下班高峰期,几分钟就围了不少人,这才都退了一圈,有人拨打了120。 一分钟复苏后,宋闻瑄趴下来,可以听到了老人的微弱喘息声,只是意识还没有恢复。 心里松了口气,手上动作依然没停。 又过了二十来分钟,医院急救车终于到了,跟车的护士和宋闻瑄认识,颇为意外。 “宋医生?怎么是你?” 经过刚刚一番抢救,宋闻瑄额头上是细细的汗,他摆了摆手道:“快把人送医院,颈动脉搏动不明显,呼吸微弱,瞳孔正常,上车就供氧。” 路人恍然大悟,是医生啊,怪不得不怕被讹…… 护士点了点头,几个人利落把地上的老人抬上了车。 救护车呼啸而去,围观的人也渐渐散去,宋闻瑄擦了擦汗,站了会儿慢慢往回走。 他的车不在原处,这才发现这里是不能停车,大概是被交管的人给拖走了,不过这样,他反倒是松了口气。 宋闻瑄拿出了手机,翻出了个号码。 “伯母,我今天不能来了,出了点儿事,祝您生日快乐。”他扼要的把事情说了下。 “你下次有空再过来,我知道你工作忙,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也能抽出点时间陪陪丹青。” “伯母,你知道我……” 电话那边的人打断他的话:“你可不能让我失望啊,感情可以慢慢培养的。” 宋闻瑄一句话也不想多说,挂断了电话。 他把衬衫领口松了松,城市华灯初上,一个人慢慢往往前走。 苏谊杰的公司每年都有赞助孩子,十几年下来也有不少,宋闻瑄不算特殊,开始夫妇知道女儿中意宋闻瑄,是不赞成的,在他们看来,对方是孤儿,医院工作那么忙也不能顾家。 长得好看而已。 一直到今年才有了软化,毕竟女儿过于固执。 苏家夫妻俩态度改变,宋闻瑄就头疼了,哪怕是苏家对自己有恩,哪怕是在别人看来,娶了苏丹青前途一片光明。 但他不想。 想到这里,宋闻瑄抬头揉了揉太阳穴。 —— 叶家老爷子醒了过来,指挥人把床摇得高一点,打量了一圈围在自己身边的人,最后把视线定格在叶岑身上,微微抬起身问:“怎么样?” 叶岑抬眼,摇了摇头,“不太合适。” 叶家得老爷子不意外,却也难免失落,眼里得光黯淡下去,悠悠得又躺回了床上 “铮铮什么条件没有,长得高身体也结实,怎么就……” 怎么就找不到对象?婚恋交友所推荐的那一页纸上的人,已经划去了一半。 老爷子实说,莫非是这些人不靠谱要重新找一批? 老爷子的女儿,叶岑的姑姑心里翻了个白眼,开口说:“现在可不要女孩子结实,要斯文秀气才行呀。” 顿了顿,又说:“半个月前面倒是有一个,不过后来黄了。” 两个人相处了一个星期出了意外,吃饭出来居然遇见了飞车党,你的宝贝孙女把人踢倒在地上,警|察赶来,那人还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那位银行职员,当时滔滔不绝得诉说着对人的佩服,然后回去就……查无此人了。 叶老爷子嘀咕:“头发已经把留长了吗?还不可以?” 病房得人面面向觎,这可和头发没什么关系啊…… 叶老爷子靠在病床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二十个人,我孙女提干成排长了。” 过了会儿,他想了什么又说:“那天救我的小伙子,护士说他是这里的医生。” 人很好呢,救了自己命。 车被拖走了,宋闻瑄第二天是打的士去医院,计程车里的味道不如手术室的消毒水好闻。 他进了科室换了衣服开始查房。新生儿科分为一、二、三共三个级别,宋闻瑄主要负责的一、二级需要全隔离,专门收住病情严重的新生儿,家长是不能进来。 他查完房出来,等在走廊的家长就都凑了上来,这些父母每天过来,为了等医生出来,说上几句话,问问自己孩子的情况。 可怜天下父母心,医生都见惯了生死,但是对于患者的家人来说,躺在病床上的是他们的血脉至亲,不能轻易割舍,医生是唯一的希望,是可以抓住得最后一根稻草,难免苦苦相托。 除了技术过硬,儿科医生和家长的交流也很重要,良好的沟通能最大程度的减轻了家长的担忧。 安抚完家长,宋闻瑄就去了问诊室,他每天上午预约看诊十个号。等着他看完最后一位,就已经到了中午。 他刚吃了集体定的饭,张护士就走了进来。 张护士笑着说:“宋医生,昨天你救了一个送到医院的病人,他想要亲自和你表示感谢,你心可真好。” 宋闻瑄想了下,是有那么回事,他声音淡淡道:“不必了,我就是凑巧遇上,让病人安心养身体吧。” “可是肖主任说让你去接受人的感谢。” 宋闻瑄怔了怔,笑了下说:“那我下午做完手术去一趟吧。” 护士应了一声退了出去,不打扰人休息了。 宋闻瑄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养精神,下午还安排了两台手术。 新生儿科是医院最热门的科室,需要加倍的耐心和细心,七月是孩子出生的高峰月,家长都是为了赶上孩子上学,很多都选择了剖腹,所以科室这边病人也就增加了不少。而且除了医院工作,宋闻瑄还是一本儿童健康杂志的顾问,收入算是颇丰。 研究生毕业,他当初选择这里,就是因为觉得这个世界新生儿是最纯洁的,纤尘不染的可爱,眼里不染污垢。 ——— 第二十次相亲失败,并没有影响叶岑的心情,该吃饭吃饭,改上班就上班。 叶岑停下了脚步,看着眼前的楼,开口问:“就是这里吧?” “老大,就是在这里,在六楼。” “嗯,走吧。” 这个人,公司催收团队已经来过几次了,不过对方是老赖,一直拖着。 五六个人走进去,客厅没人,卧室的床上的被子倒是有个人形轮廓。 叶岑身后的人,上前把被子用力掀开,那人叮咛了一声,立马把被子重新盖好,一直断断续续得喊头痛。 几个人对视一眼,每次上来人催收,这人都来装病这一套。 张玉有些火了,抬脚就想踹人,叶岑拦了人一下,“我来。” 她看了人一眼,走过去一把拉开了窗户,风灌了进来,把窗帘吹得‘哗啦啦’响。 叶岑身上利落的跳上了窗台,晃悠着悬空的脚开口说:“你可想清楚了,不还钱,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声音冷清,却不像假的。 站在她身后的几个人心里一紧。 床上装病的人人,掀开被子的一个缝隙去看,人果然已经都坐在窗户上了。 什么?跳楼?看着对方半个身体都探出了窗外,床上的人立马坐了起来。 “有话好好说,你别冲动啊,这里是六楼很危险的!” 叶岑看着人:“愿意还钱?五万四千三百二十八。” “唉,我真是怕了你,你下来吧,我……我还钱。” 欠债的那胖子说完话一哆嗦,一脸无奈,那五万块虽然不想还,但是万一摊手条人命……这就不划算了! 这年头狠人都怕不要命的。 张玉和李子越对视了一眼,忙拿出了pos机,督促人不情不愿得刷了卡,免得下次又赖掉。 一群人收了钱心情都不错,下楼的时候,张玉笑着说:“老大,还是你有办法啊。” 叶岑轻描淡写的说:“我们是合法催收,不是黑|社会。” 她查过,五万块那个人是还得出来,因为侥幸才拖着。 一群人心里很是赞同这句话,现在这个时代,黑|社会那套行不通了,有时候收债的人还被债主打,别看他们横,报警电话都是设在1号键! 如今信用贷款行业繁荣,提前个人消费,分期买奢侈品的人多得是,有时候信贷公司收不回账,就会低价打包卖给他们这些外包公司。 讨债难啊!信贷公司都放弃的账目,他们就更能难啃下去。不过自从半年前叶岑进了公司,不少死债居然都收了回来。 收债部不少刺头儿,大多没什么文化的流氓,现在都很服叶岑的。 他们真的很怀疑,叶岑之前是做什么工作。应聘填写的那张表格,工作经历是空白一片,学历却写得‘大学休学’。 有人也问过,叶岑只是轻描淡写的说:当时有事,所以没有读完。 做他们这行的,大多有不想让人知道的过去,所以虽然好奇,却也没有追问。 只是依然好奇,大学没有念完,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难道是问题少女被劝退? —— 叶老爷子输了一天液,下午五点,叶家的二姑娘带了几个保温盒进了病房,到了吃完饭的点儿。 “爸你不用操心铮铮,我觉得吧,兴许是缘分没遇到。”叶兰坐在病床旁,把两个保温盒打开,又拿出了个碗给老爷子盛汤,“她心里有数呢,这事情我们也急不来。” 铮铮是叶岑的小名。 “我怎么能够不急,我现在身体也不行了,总希望看到她有个着落,唉。” 叶家二姑娘愣了下,半天又说:“我知道你不是要逼她,你是担心她,当初咱们是不该同意的她去那里的……” 话语一顿,不往下说下去了。 叶家老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咱家就这么一个大学生,没想到还读出了岔,她回来之后虽然不说什么,但是我知道她心里难受的很,她性子比她几个哥哥还倔,我总想有个人陪着她会开心点。” 说到激动处,老爷子连连咳嗽。 叶兰放下手中的碗,站起来连忙给老爷子拍背,“爸你别着急……医生说了你要心平气和。” 老爷子前年做了心脏搭桥手术,今年是第三次进医院了,虽然暂时稳定下来了,但是医生说不能太乐观。 再动手术是不行了,只是让好好的养着。 叶岑回过神抬起头,发现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她有些意外,自己向来警觉,竟然没有察觉到身边这人什么时候来的。 两个人对视,那个男人眼神温和,微微点了下头,便径直走入了病房。 宋闻瑄笑着开口问:“老爷子,你身体好了些没有?” 叶老爷子打量了人一眼,“你是昨天的那个宋医生?多亏了你,不然我这一把老骨头就入土了。” 叶兰也开口说:“宋医生可真好心,我们可是要好好谢你,这是大恩。” “应该做的,你们客气了。”宋闻瑄又问了几句老爷子的身体状况,这才又说,“既然您没事我也放心了,您在吃饭那我就不打搅了,下次再来看您。” 叶老爷子应了声,坐了朝着他身后说:“铮铮你开了啊,你替我去送一下宋医生。” 宋闻瑄愣了下,回过头,身后站着的是刚刚在门口遇见的人。 叶岑点了下头,“宋医生,我送你吧。” 宋闻瑄笑了笑,“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叶岑又说:“宋医生,我送你吧。” 宋闻瑄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走出了病房,叶岑开口问:“你开了车没有?” “我自己打车就行,不用麻烦。” 他忙了一天,现在打算去郊区的停车场,把自己车拿回来。 “那我送你过去吧。” 宋闻瑄微微一怔,抬眼却见对方眼神平静,已经拿出了车钥匙,按了负一楼的电梯按钮。 他没再推脱,跟着人出了电梯,这个时间打车的确不容易的。 叶岑的车是一辆suv,宋闻瑄有些意外,很少有女人开这样的车,他系好了安全带,这才打量驾驶座上的人。 头发刚刚到肩膀,脸上没什么表情,和平时见到的护士很不一样,眼睛倒是很亮,鼻梁也很挺。 到了地方,车停了下来后,宋闻下了车去了门卫那边。 停车场的管理听到动静已经走了出去,是个光着膀子的男人,身上巨幅的刺青,看着就很凶恶。 那人粗声粗气的说:“条子带了没有?” 宋闻瑄把交管所开出的单子递给人。 对方扫了一眼道:“拖车费六百,停车费两天一百,一共七百,不要开□□六|百。” 宋闻瑄蹙了蹙眉,倒没有多言,掏出钱包准备给钱,却听到站在前面的人变了个声调。 “姐?” 宋闻瑄抬起,眼前的人一脸嗔怪,“原来是自己人,怎么不早说。”说完还用从裤子后面的口袋里,摸出半包皱巴巴的烟,往前一递。 宋闻瑄愣了下,“谢谢,我不抽烟。” 叶岑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车站在了他身边。 宋闻瑄把数好的钱递给人。 满身刺青的人愣了下,脸上竟然微微泛起了红,把钱往外推,“给什么钱呀!你这就见外了!兄弟我这就带你去取车!” 说完,就推着宋闻瑄往里面走,特别热情。 宋闻瑄开车出来的时候,叶岑还站在那里,他开了车窗对人道了谢,“谢谢你,原来你有熟人。” “以前一个同事。”顿了下又说,“昨天的事情,谢谢你。” 宋闻瑄笑了下,心里想着这人看起来冷,但其实是外冷内热。 挺好的一个人。 车子上了回城区的路,想到停车场管理开始凶恶的样子,还有那副狰狞的刺青,宋闻瑄怔了下。 两个人……是同事? 转念一想,大概是工作有些微交涉而已是。 “以前一个同事。”顿了下又说,“昨天的事情,谢谢你。” 宋闻瑄笑了下,心里想着这人看起来冷,但其实是外冷内热。 挺好的一个人。 车子上了回城区的路,想到停车场管理开始凶恶的样子,还有那副狰狞的刺青,宋闻瑄怔了下。 两个人……是同事? 转念一想,大概是工作有些微交涉而已是。 “以前一个同事。”顿了下又说,“昨天的事情,谢谢你。” 宋闻瑄笑了下,心里想着这人看起来冷,但其实是外冷内热。 挺好的一个人。 车子上了回城区的路,想到停车场管理开始凶恶的样子,还有那副狰狞的刺青,宋闻瑄怔了下。 两个人……是同事? 转念一想,大概是工作有些微交涉而已是。 第46章 亮灯的手术室,手机响了很久,几乎是铃声一停下来,那边立刻就又拨了过来。 像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小护士开口提醒:“宋医生,陌生来电,接不接?” 宋闻瑄未抬眼,摇了摇头。他的心思全在手术上,并指分离,四根手指粘连,孩子也才六个月,更要很仔细。 护士按了静音键,手术室又安静了下来。 宋医生手术期间经常有陌生的电话打过来,科室里跟过的人都习惯了。 护士和助手对视了一眼,整个科室都知道宋主任有位查岗很严的‘女朋友’,经常在手术期间还连环夺命call。 唉,哪有人这样打电话。 宋闻瑄手术很沉默,别的医生在手术台旁,多少都会说几句话缓解气氛。他经常一场手术下来都是沉默着。 即便这样,助理和护士都喜欢跟着他进手术室,他技术好。 宋闻瑄是年轻医生中的骨干,24岁硕士毕业进了儿科,不过四年就已经是副主任医师,他医术好,学术方面很有建树,前途一片光明,而且模样出挑脾气也好,待谁都没有架子。 在医院未婚的女医生和护士中人气非常高。 一场手术结束,宋闻瑄看了下时间,已经都六点了,早过了下班时间。 手术很成功,助手和两个护士都松了口气,他却脸色淡淡的。 宋闻瑄把手术衣脱下来,走出了手术室才拿起了手机,十五个未接来电,前面五个显示‘苏丹青’,后面是陌生号码。 不过没什么差,这些号码都是一个人。 这个时候,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闻瑄你忙完了?刚刚怎么也不接我电话。” “嗯。” “这么晚才下班?对了,我妈让你今天来家里吃饭呢。” “现在?太晚了。” “可是我都说了你要来,就算是你不吃饭,过来坐一坐也好,今天是我母亲生日。” 宋闻瑄沉默了几秒,才说:“我大概八点左右能到。”挂断了电话,嘱咐了护士等到孩子麻醉过了才能松懈,回头又和走廊等着的家属客套了几句。 今天这台手术是零时加进来,院长推过来的病人,钦点他做这台手术,孩子的父母都是市里面的权贵,院方自然格外看重。 宋闻瑄出了科室,沿途一直有人和他问好,开车出来,恰逢交通高峰期,等红绿灯的十几分钟,他脑子里思考最近的事情,这是他的习惯。 大纲定了的论文,自己带的两个新人,还有……待会儿要去的地方。 苏丹青是商人苏谊杰的独女。 宋闻瑄是个孤儿,十五年前,苏谊杰公司要资助三个福利院的孩子读书,其中一个就是他。 这才让他有机会读到硕士毕业,苏家对他有恩,所以他做不到和人彻彻底底得划清界限。 苏丹青他读大学那会儿就开始缠着他,教室外面等着,或者再宿舍楼下堵他,退了得礼物第二天又送过来。 不是没有说过重话,开始对方消失几天后又再次出现,现在干脆没有效果了。 他不接电话对方就会换着号码打过来,宋闻瑄是主任医生,平时难免有交际,又不能设置拒绝所有得陌生来电。 ——— 过了红绿灯路口,又往前开了一段路,隔着很远,宋闻瑄就注意到前面路边扶着墙的老人不对劲。 等着人一消失在视线里,他就停了车走下去。 宋闻瑄卷起了衣袖上前查看了下,然后开始给人做心肺复苏,又开口说:“都退开些,病人要呼吸。” 下班高峰期,几分钟就围了不少人,这才都退了一圈,有人拨打了120。 一分钟复苏后,宋闻瑄趴下来,可以听到了老人的微弱喘息声,只是意识还没有恢复。 心里松了口气,手上动作依然没停。 又过了二十来分钟,医院急救车终于到了,跟车的护士和宋闻瑄认识,颇为意外。 “宋医生?怎么是你?” 经过刚刚一番抢救,宋闻瑄额头上是细细的汗,他摆了摆手道:“快把人送医院,颈动脉搏动不明显,呼吸微弱,瞳孔正常,上车就供氧。” 路人恍然大悟,是医生啊,怪不得不怕被讹…… 护士点了点头,几个人利落把地上的老人抬上了车。 救护车呼啸而去,围观的人也渐渐散去,宋闻瑄擦了擦汗,站了会儿慢慢往回走。 他的车不在原处,这才发现这里是不能停车,大概是被交管的人给拖走了,不过这样,他反倒是松了口气。 宋闻瑄拿出了手机,翻出了个号码。 “伯母,我今天不能来了,出了点儿事,祝您生日快乐。”他扼要的把事情说了下。 “你下次有空再过来,我知道你工作忙,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也能抽出点时间陪陪丹青。” “伯母,你知道我……” 电话那边的人打断他的话:“你可不能让我失望啊,感情可以慢慢培养的。” 宋闻瑄一句话也不想多说,挂断了电话。 他把衬衫领口松了松,城市华灯初上,一个人慢慢往往前走。 苏谊杰的公司每年都有赞助孩子,十几年下来也有不少,宋闻瑄不算特殊,开始夫妇知道女儿中意宋闻瑄,是不赞成的,在他们看来,对方是孤儿,医院工作那么忙也不能顾家。 长得好看而已。 一直到今年才有了软化,毕竟女儿过于固执。 苏家夫妻俩态度改变,宋闻瑄就头疼了,哪怕是苏家对自己有恩,哪怕是在别人看来,娶了苏丹青前途一片光明。 但他不想。 想到这里,宋闻瑄抬头揉了揉太阳穴。 —— 叶家老爷子醒了过来,指挥人把床摇得高一点,打量了一圈围在自己身边的人,最后把视线定格在叶岑身上,微微抬起身问:“怎么样?” 叶岑抬眼,摇了摇头,“不太合适。” 叶家得老爷子不意外,却也难免失落,眼里得光黯淡下去,悠悠得又躺回了床上 “铮铮什么条件没有,长得高身体也结实,怎么就……” 怎么就找不到对象?婚恋交友所推荐的那一页纸上的人,已经划去了一半。 老爷子实说,莫非是这些人不靠谱要重新找一批? 老爷子的女儿,叶岑的姑姑心里翻了个白眼,开口说:“现在可不要女孩子结实,要斯文秀气才行呀。” 顿了顿,又说:“半个月前面倒是有一个,不过后来黄了。” 两个人相处了一个星期出了意外,吃饭出来居然遇见了飞车党,你的宝贝孙女把人踢倒在地上,警|察赶来,那人还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那位银行职员,当时滔滔不绝得诉说着对人的佩服,然后回去就……查无此人了。 叶老爷子嘀咕:“头发已经把留长了吗?还不可以?” 病房得人面面向觎,这可和头发没什么关系啊…… 叶老爷子靠在病床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二十个人,我孙女提干成排长了。” 过了会儿,他想了什么又说:“那天救我的小伙子,护士说他是这里的医生。” 人很好呢,救了自己命。 车被拖走了,宋闻瑄第二天是打的士去医院,计程车里的味道不如手术室的消毒水好闻。 他进了科室换了衣服开始查房。新生儿科分为一、二、三共三个级别,宋闻瑄主要负责的一、二级需要全隔离,专门收住病情严重的新生儿,家长是不能进来。 他查完房出来,等在走廊的家长就都凑了上来,这些父母每天过来,为了等医生出来,说上几句话,问问自己孩子的情况。 可怜天下父母心,医生都见惯了生死,但是对于患者的家人来说,躺在病床上的是他们的血脉至亲,不能轻易割舍,医生是唯一的希望,是可以抓住得最后一根稻草,难免苦苦相托。 除了技术过硬,儿科医生和家长的交流也很重要,良好的沟通能最大程度的减轻了家长的担忧。 安抚完家长,宋闻瑄就去了问诊室,他每天上午预约看诊十个号。等着他看完最后一位,就已经到了中午。 他刚吃了集体定的饭,张护士就走了进来。 张护士笑着说:“宋医生,昨天你救了一个送到医院的病人,他想要亲自和你表示感谢,你心可真好。” 宋闻瑄想了下,是有那么回事,他声音淡淡道:“不必了,我就是凑巧遇上,让病人安心养身体吧。” “可是肖主任说让你去接受人的感谢。” 宋闻瑄怔了怔,笑了下说:“那我下午做完手术去一趟吧。” 护士应了一声退了出去,不打扰人休息了。 宋闻瑄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养精神,下午还安排了两台手术。 新生儿科是医院最热门的科室,需要加倍的耐心和细心,七月是孩子出生的高峰月,家长都是为了赶上孩子上学,很多都选择了剖腹,所以科室这边病人也就增加了不少。而且除了医院工作,宋闻瑄还是一本儿童健康杂志的顾问,收入算是颇丰。 研究生毕业,他当初选择这里,就是因为觉得这个世界新生儿是最纯洁的,纤尘不染的可爱,眼里不染污垢。 ——— 第二十次相亲失败,并没有影响叶岑的心情,该吃饭吃饭,改上班就上班。 叶岑停下了脚步,看着眼前的楼,开口问:“就是这里吧?” “老大,就是在这里,在六楼。” “嗯,走吧。” 这个人,公司催收团队已经来过几次了,不过对方是老赖,一直拖着。 五六个人走进去,客厅没人,卧室的床上的被子倒是有个人形轮廓。 叶岑身后的人,上前把被子用力掀开,那人叮咛了一声,立马把被子重新盖好,一直断断续续得喊头痛。 几个人对视一眼,每次上来人催收,这人都来装病这一套。 张玉有些火了,抬脚就想踹人,叶岑拦了人一下,“我来。” 她看了人一眼,走过去一把拉开了窗户,风灌了进来,把窗帘吹得‘哗啦啦’响。 叶岑身上利落的跳上了窗台,晃悠着悬空的脚开口说:“你可想清楚了,不还钱,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声音冷清,却不像假的。 站在她身后的几个人心里一紧。 床上装病的人人,掀开被子的一个缝隙去看,人果然已经都坐在窗户上了。 什么?跳楼?看着对方半个身体都探出了窗外,床上的人立马坐了起来。 “有话好好说,你别冲动啊,这里是六楼很危险的!” 叶岑看着人:“愿意还钱?五万四千三百二十八。” “唉,我真是怕了你,你下来吧,我……我还钱。” 欠债的那胖子说完话一哆嗦,一脸无奈,那五万块虽然不想还,但是万一摊手条人命……这就不划算了! 这年头狠人都怕不要命的。 张玉和李子越对视了一眼,忙拿出了pos机,督促人不情不愿得刷了卡,免得下次又赖掉。 一群人收了钱心情都不错,下楼的时候,张玉笑着说:“老大,还是你有办法啊。” 叶岑轻描淡写的说:“我们是合法催收,不是黑|社会。” 她查过,五万块那个人是还得出来,因为侥幸才拖着。 一群人心里很是赞同这句话,现在这个时代,黑|社会那套行不通了,有时候收债的人还被债主打,别看他们横,报警电话都是设在1号键! 如今信用贷款行业繁荣,提前个人消费,分期买奢侈品的人多得是,有时候信贷公司收不回账,就会低价打包卖给他们这些外包公司。 讨债难啊!信贷公司都放弃的账目,他们就更能难啃下去。不过自从半年前叶岑进了公司,不少死债居然都收了回来。 收债部不少刺头儿,大多没什么文化的流氓,现在都很服叶岑的。 他们真的很怀疑,叶岑之前是做什么工作。应聘填写的那张表格,工作经历是空白一片,学历却写得‘大学休学’。 有人也问过,叶岑只是轻描淡写的说:当时有事,所以没有读完。 做他们这行的,大多有不想让人知道的过去,所以虽然好奇,却也没有追问。 只是依然好奇,大学没有念完,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难道是问题少女被劝退? —— 叶老爷子输了一天液,下午五点,叶家的二姑娘带了几个保温盒进了病房,到了吃完饭的点儿。 “爸你不用操心铮铮,我觉得吧,兴许是缘分没遇到。”叶兰坐在病床旁,把两个保温盒打开,又拿出了个碗给老爷子盛汤,“她心里有数呢,这事情我们也急不来。” 铮铮是叶岑的小名。 “我怎么能够不急,我现在身体也不行了,总希望看到她有个着落,唉。” 叶家二姑娘愣了下,半天又说:“我知道你不是要逼她,你是担心她,当初咱们是不该同意的她去那里的……” 话语一顿,不往下说下去了。 叶家老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咱家就这么一个大学生,没想到还读出了岔,她回来之后虽然不说什么,但是我知道她心里难受的很,她性子比她几个哥哥还倔,我总想有个人陪着她会开心点。” 说到激动处,老爷子连连咳嗽。 叶兰放下手中的碗,站起来连忙给老爷子拍背,“爸你别着急……医生说了你要心平气和。” 老爷子前年做了心脏搭桥手术,今年是第三次进医院了,虽然暂时稳定下来了,但是医生说不能太乐观。 再动手术是不行了,只是让好好的养着。 叶岑回过神抬起头,发现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她有些意外,自己向来警觉,竟然没有察觉到身边这人什么时候来的。 两个人对视,那个男人眼神温和,微微点了下头,便径直走入了病房。 宋闻瑄笑着开口问:“老爷子,你身体好了些没有?” 叶老爷子打量了人一眼,“你是昨天的那个宋医生?多亏了你,不然我这一把老骨头就入土了。” 叶兰也开口说:“宋医生可真好心,我们可是要好好谢你,这是大恩。” “应该做的,你们客气了。”宋闻瑄又问了几句老爷子的身体状况,这才又说,“既然您没事我也放心了,您在吃饭那我就不打搅了,下次再来看您。” 叶老爷子应了声,坐了朝着他身后说:“铮铮你开了啊,你替我去送一下宋医生。” 宋闻瑄愣了下,回过头,身后站着的是刚刚在门口遇见的人。 叶岑点了下头,“宋医生,我送你吧。” 宋闻瑄笑了笑,“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叶岑又说:“宋医生,我送你吧。” 宋闻瑄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走出了病房,叶岑开口问:“你开了车没有?” “我自己打车就行,不用麻烦。” 他忙了一天,现在打算去郊区的停车场,把自己车拿回来。 “那我送你过去吧。” 宋闻瑄微微一怔,抬眼却见对方眼神平静,已经拿出了车钥匙,按了负一楼的电梯按钮。 他没再推脱,跟着人出了电梯,这个时间打车的确不容易的。 叶岑的车是一辆suv,宋闻瑄有些意外,很少有女人开这样的车,他系好了安全带,这才打量驾驶座上的人。 头发刚刚到肩膀,脸上没什么表情,和平时见到的护士很不一样,眼睛倒是很亮,鼻梁也很挺。 到了地方,车停了下来后,宋闻下了车去了门卫那边。 停车场的管理听到动静已经走了出去,是个光着膀子的男人,身上巨幅的刺青,看着就很凶恶。 那人粗声粗气的说:“条子带了没有?” 宋闻瑄把交管所开出的单子递给人。 对方扫了一眼道:“拖车费六百,停车费两天一百,一共七百,不要开发票六|百。” 宋闻瑄蹙了蹙眉,倒没有多言,掏出钱包准备给钱,却听到站在前面的人变了个声调。 “姐?” 宋闻瑄抬起,眼前的人一脸嗔怪,“原来是自己人,怎么不早说。”说完还用从裤子后面的口袋里,摸出半包皱巴巴的烟,往前一递。 宋闻瑄愣了下,“谢谢,我不抽烟。” 叶岑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车站在了他身边。 宋闻瑄把数好的钱递给人。 满身刺青的人愣了下,脸上竟然微微泛起了红,把钱往外推,“给什么钱呀!你这就见外了!兄弟我这就带你去取车!” 说完,就推着宋闻瑄往里面走,特别热情。 宋闻瑄开车出来的时候,叶岑还站在那里,他开了车窗对人道了谢,“谢谢你,原来你有熟人。” “以前一个同事。”顿了下又说,“昨天的事情,谢谢你。” 宋闻瑄笑了下,心里想着这人看起来冷,但其实是外冷内热。 挺好的一个人。 车子上了回城区的路,想到停车场管理开始凶恶的样子,还有那副狰狞的刺青,宋闻瑄怔了下。 两个人……是同事? 转念一想,大概是工作有些微交涉而已是。 “以前一个同事。”顿了下又说,“昨天的事情,谢谢你。” 宋闻瑄笑了下,心里想着这人看起来冷,但其实是外冷内热。 挺好的一个人。 车子上了回城区的路,想到停车场管理开始凶恶的样子,还有那副狰狞的刺青,宋闻瑄怔了下。 两个人……是同事? 转念一想,大概是工作有些微交涉而已是。 “以前一个同事。”顿了下又说,“昨天的事情,谢谢你。” 宋闻瑄笑了下,心里想着这人看起来冷,但其实是外冷内热。 挺好的一个人。 车子上了回城区的路,想到停车场管理开始凶恶的样子,还有那副狰狞的刺青,宋闻瑄怔了下。 两个人……是同事? 第47章 亮灯的手术室,手机响了很久,几乎是铃声一停下来,那边立刻就又拨了过来。 像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小护士开口提醒:“宋医生,陌生来电,接不接?” 宋闻瑄未抬眼,摇了摇头。他的心思全在手术上,并指分离,四根手指粘连,孩子也才六个月,更要很仔细。 护士按了静音键,手术室又安静了下来。 宋医生手术期间经常有陌生的电话打过来,科室里跟过的人都习惯了。 护士和助手对视了一眼,整个科室都知道宋主任有位查岗很严的‘女朋友’,经常在手术期间还连环夺命call。 唉,哪有人这样打电话。 宋闻瑄手术很沉默,别的医生在手术台旁,多少都会说几句话缓解气氛。他经常一场手术下来都是沉默着。 即便这样,助理和护士都喜欢跟着他进手术室,他技术好。 宋闻瑄是年轻医生中的骨干,24岁硕士毕业进了儿科,不过四年就已经是副主任医师,他医术好,学术方面很有建树,前途一片光明,而且模样出挑脾气也好,待谁都没有架子。 在医院未婚的女医生和护士中人气非常高。 一场手术结束,宋闻瑄看了下时间,已经都六点了,早过了下班时间。 手术很成功,助手和两个护士都松了口气,他却脸色淡淡的。 宋闻瑄把手术衣脱下来,走出了手术室才拿起了手机,十五个未接来电,前面五个显示‘苏丹青’,后面是陌生号码。 不过没什么差,这些号码都是一个人。 这个时候,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闻瑄你忙完了?刚刚怎么也不接我电话。” “嗯。” “这么晚才下班?对了,我妈让你今天来家里吃饭呢。” “现在?太晚了。” “可是我都说了你要来,就算是你不吃饭,过来坐一坐也好,今天是我母亲生日。” 宋闻瑄沉默了几秒,才说:“我大概八点左右能到。”挂断了电话,嘱咐了护士等到孩子麻醉过了才能松懈,回头又和走廊等着的家属客套了几句。 今天这台手术是零时加进来,院长推过来的病人,钦点他做这台手术,孩子的父母都是市里面的权贵,院方自然格外看重。 宋闻瑄出了科室,沿途一直有人和他问好,开车出来,恰逢交通高峰期,等红绿灯的十几分钟,他脑子里思考最近的事情,这是他的习惯。 大纲定了的论文,自己带的两个新人,还有……待会儿要去的地方。 苏丹青是商人苏谊杰的独女。 宋闻瑄是个孤儿,十五年前,苏谊杰公司要资助三个福利院的孩子读书,其中一个就是他。 这才让他有机会读到硕士毕业,苏家对他有恩,所以他做不到和人彻彻底底得划清界限。 苏丹青他读大学那会儿就开始缠着他,教室外面等着,或者再宿舍楼下堵他,退了得礼物第二天又送过来。 不是没有说过重话,开始对方消失几天后又再次出现,现在干脆没有效果了。 他不接电话对方就会换着号码打过来,宋闻瑄是主任医生,平时难免有交际,又不能设置拒绝所有得陌生来电。 ——— 过了红绿灯路口,又往前开了一段路,隔着很远,宋闻瑄就注意到前面路边扶着墙的老人不对劲。 等着人一消失在视线里,他就停了车走下去。 宋闻瑄卷起了衣袖上前查看了下,然后开始给人做心肺复苏,又开口说:“都退开些,病人要呼吸。” 下班高峰期,几分钟就围了不少人,这才都退了一圈,有人拨打了120。 一分钟复苏后,宋闻瑄趴下来,可以听到了老人的微弱喘息声,只是意识还没有恢复。 心里松了口气,手上动作依然没停。 又过了二十来分钟,医院急救车终于到了,跟车的护士和宋闻瑄认识,颇为意外。 “宋医生?怎么是你?” 经过刚刚一番抢救,宋闻瑄额头上是细细的汗,他摆了摆手道:“快把人送医院,颈动脉搏动不明显,呼吸微弱,瞳孔正常,上车就供氧。” 路人恍然大悟,是医生啊,怪不得不怕被讹…… 护士点了点头,几个人利落把地上的老人抬上了车。 救护车呼啸而去,围观的人也渐渐散去,宋闻瑄擦了擦汗,站了会儿慢慢往回走。 他的车不在原处,这才发现这里是不能停车,大概是被交管的人给拖走了,不过这样,他反倒是松了口气。 宋闻瑄拿出了手机,翻出了个号码。 “伯母,我今天不能来了,出了点儿事,祝您生日快乐。”他扼要的把事情说了下。 “你下次有空再过来,我知道你工作忙,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也能抽出点时间陪陪丹青。” “伯母,你知道我……” 电话那边的人打断他的话:“你可不能让我失望啊,感情可以慢慢培养的。” 宋闻瑄一句话也不想多说,挂断了电话。 他把衬衫领口松了松,城市华灯初上,一个人慢慢往往前走。 苏谊杰的公司每年都有赞助孩子,十几年下来也有不少,宋闻瑄不算特殊,开始夫妇知道女儿中意宋闻瑄,是不赞成的,在他们看来,对方是孤儿,医院工作那么忙也不能顾家。 长得好看而已。 一直到今年才有了软化,毕竟女儿过于固执。 苏家夫妻俩态度改变,宋闻瑄就头疼了,哪怕是苏家对自己有恩,哪怕是在别人看来,娶了苏丹青前途一片光明。 但他不想。 想到这里,宋闻瑄抬头揉了揉太阳穴。 —— 叶家老爷子醒了过来,指挥人把床摇得高一点,打量了一圈围在自己身边的人,最后把视线定格在叶岑身上,微微抬起身问:“怎么样?” 叶岑抬眼,摇了摇头,“不太合适。” 叶家得老爷子不意外,却也难免失落,眼里得光黯淡下去,悠悠得又躺回了床上 “铮铮什么条件没有,长得高身体也结实,怎么就……” 怎么就找不到对象?婚恋交友所推荐的那一页纸上的人,已经划去了一半。 老爷子实说,莫非是这些人不靠谱要重新找一批? 老爷子的女儿,叶岑的姑姑心里翻了个白眼,开口说:“现在可不要女孩子结实,要斯文秀气才行呀。” 顿了顿,又说:“半个月前面倒是有一个,不过后来黄了。” 两个人相处了一个星期出了意外,吃饭出来居然遇见了飞车党,你的宝贝孙女把人踢倒在地上,警|察赶来,那人还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那位银行职员,当时滔滔不绝得诉说着对人的佩服,然后回去就……查无此人了。 叶老爷子嘀咕:“头发已经把留长了吗?还不可以?” 病房得人面面向觎,这可和头发没什么关系啊…… 叶老爷子靠在病床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二十个人,我孙女提干成排长了。” 过了会儿,他想了什么又说:“那天救我的小伙子,护士说他是这里的医生。” 人很好呢,救了自己命。 车被拖走了,宋闻瑄第二天是打的士去医院,计程车里的味道不如手术室的消毒水好闻。 他进了科室换了衣服开始查房。新生儿科分为一、二、三共三个级别,宋闻瑄主要负责的一、二级需要全隔离,专门收住病情严重的新生儿,家长是不能进来。 他查完房出来,等在走廊的家长就都凑了上来,这些父母每天过来,为了等医生出来,说上几句话,问问自己孩子的情况。 可怜天下父母心,医生都见惯了生死,但是对于患者的家人来说,躺在病床上的是他们的血脉至亲,不能轻易割舍,医生是唯一的希望,是可以抓住得最后一根稻草,难免苦苦相托。 除了技术过硬,儿科医生和家长的交流也很重要,良好的沟通能最大程度的减轻了家长的担忧。 安抚完家长,宋闻瑄就去了问诊室,他每天上午预约看诊十个号。等着他看完最后一位,就已经到了中午。 他刚吃了集体定的饭,张护士就走了进来。 张护士笑着说:“宋医生,昨天你救了一个送到医院的病人,他想要亲自和你表示感谢,你心可真好。” 宋闻瑄想了下,是有那么回事,他声音淡淡道:“不必了,我就是凑巧遇上,让病人安心养身体吧。” “可是肖主任说让你去接受人的感谢。” 宋闻瑄怔了怔,笑了下说:“那我下午做完手术去一趟吧。” 护士应了一声退了出去,不打扰人休息了。 宋闻瑄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养精神,下午还安排了两台手术。 新生儿科是医院最热门的科室,需要加倍的耐心和细心,七月是孩子出生的高峰月,家长都是为了赶上孩子上学,很多都选择了剖腹,所以科室这边病人也就增加了不少。而且除了医院工作,宋闻瑄还是一本儿童健康杂志的顾问,收入算是颇丰。 研究生毕业,他当初选择这里,就是因为觉得这个世界新生儿是最纯洁的,纤尘不染的可爱,眼里不染污垢。 ——— 第二十次相亲失败,并没有影响叶岑的心情,该吃饭吃饭,改上班就上班。 叶岑停下了脚步,看着眼前的楼,开口问:“就是这里吧?” “老大,就是在这里,在六楼。” “嗯,走吧。” 这个人,公司催收团队已经来过几次了,不过对方是老赖,一直拖着。 五六个人走进去,客厅没人,卧室的床上的被子倒是有个人形轮廓。 叶岑身后的人,上前把被子用力掀开,那人叮咛了一声,立马把被子重新盖好,一直断断续续得喊头痛。 几个人对视一眼,每次上来人催收,这人都来装病这一套。 张玉有些火了,抬脚就想踹人,叶岑拦了人一下,“我来。” 她看了人一眼,走过去一把拉开了窗户,风灌了进来,把窗帘吹得‘哗啦啦’响。 叶岑身上利落的跳上了窗台,晃悠着悬空的脚开口说:“你可想清楚了,不还钱,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声音冷清,却不像假的。 站在她身后的几个人心里一紧。 床上装病的人人,掀开被子的一个缝隙去看,人果然已经都坐在窗户上了。 什么?跳楼?看着对方半个身体都探出了窗外,床上的人立马坐了起来。 “有话好好说,你别冲动啊,这里是六楼很危险的!” 叶岑看着人:“愿意还钱?五万四千三百二十八。” “唉,我真是怕了你,你下来吧,我……我还钱。” 欠债的那胖子说完话一哆嗦,一脸无奈,那五万块虽然不想还,但是万一摊手条人命……这就不划算了! 这年头狠人都怕不要命的。 张玉和李子越对视了一眼,忙拿出了pos机,督促人不情不愿得刷了卡,免得下次又赖掉。 一群人收了钱心情都不错,下楼的时候,张玉笑着说:“老大,还是你有办法啊。” 叶岑轻描淡写的说:“我们是合法催收,不是黑|社会。” 她查过,五万块那个人是还得出来,因为侥幸才拖着。 一群人心里很是赞同这句话,现在这个时代,黑|社会那套行不通了,有时候收债的人还被债主打,别看他们横,报警电话都是设在1号键! 如今信用贷款行业繁荣,提前个人消费,分期买奢侈品的人多得是,有时候信贷公司收不回账,就会低价打包卖给他们这些外包公司。 讨债难啊!信贷公司都放弃的账目,他们就更能难啃下去。不过自从半年前叶岑进了公司,不少死债居然都收了回来。 收债部不少刺头儿,大多没什么文化的流氓,现在都很服叶岑的。 他们真的很怀疑,叶岑之前是做什么工作。应聘填写的那张表格,工作经历是空白一片,学历却写得‘大学休学’。 有人也问过,叶岑只是轻描淡写的说:当时有事,所以没有读完。 做他们这行的,大多有不想让人知道的过去,所以虽然好奇,却也没有追问。 只是依然好奇,大学没有念完,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难道是问题少女被劝退? —— 叶老爷子输了一天液,下午五点,叶家的二姑娘带了几个保温盒进了病房,到了吃完饭的点儿。 “爸你不用操心铮铮,我觉得吧,兴许是缘分没遇到。”叶兰坐在病床旁,把两个保温盒打开,又拿出了个碗给老爷子盛汤,“她心里有数呢,这事情我们也急不来。” 铮铮是叶岑的小名。 “我怎么能够不急,我现在身体也不行了,总希望看到她有个着落,唉。” 叶家二姑娘愣了下,半天又说:“我知道你不是要逼她,你是担心她,当初咱们是不该同意的她去那里的……” 话语一顿,不往下说下去了。 叶家老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咱家就这么一个大学生,没想到还读出了岔,她回来之后虽然不说什么,但是我知道她心里难受的很,她性子比她几个哥哥还倔,我总想有个人陪着她会开心点。” 说到激动处,老爷子连连咳嗽。 叶兰放下手中的碗,站起来连忙给老爷子拍背,“爸你别着急……医生说了你要心平气和。” 老爷子前年做了心脏搭桥手术,今年是第三次进医院了,虽然暂时稳定下来了,但是医生说不能太乐观。 再动手术是不行了,只是让好好的养着。 叶岑回过神抬起头,发现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她有些意外,自己向来警觉,竟然没有察觉到身边这人什么时候来的。 两个人对视,那个男人眼神温和,微微点了下头,便径直走入了病房。 宋闻瑄笑着开口问:“老爷子,你身体好了些没有?” 叶老爷子打量了人一眼,“你是昨天的那个宋医生?多亏了你,不然我这一把老骨头就入土了。” 叶兰也开口说:“宋医生可真好心,我们可是要好好谢你,这是大恩。” “应该做的,你们客气了。”宋闻瑄又问了几句老爷子的身体状况,这才又说,“既然您没事我也放心了,您在吃饭那我就不打搅了,下次再来看您。” 叶老爷子应了声,坐了朝着他身后说:“铮铮你开了啊,你替我去送一下宋医生。” 宋闻瑄愣了下,回过头,身后站着的是刚刚在门口遇见的人。 叶岑点了下头,“宋医生,我送你吧。” 宋闻瑄笑了笑,“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叶岑又说:“宋医生,我送你吧。” 宋闻瑄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走出了病房,叶岑开口问:“你开了车没有?” “我自己打车就行,不用麻烦。” 他忙了一天,现在打算去郊区的停车场,把自己车拿回来。 “那我送你过去吧。” 宋闻瑄微微一怔,抬眼却见对方眼神平静,已经拿出了车钥匙,按了负一楼的电梯按钮。 他没再推脱,跟着人出了电梯,这个时间打车的确不容易的。 叶岑的车是一辆suv,宋闻瑄有些意外,很少有女人开这样的车,他系好了安全带,这才打量驾驶座上的人。 头发刚刚到肩膀,脸上没什么表情,和平时见到的护士很不一样,眼睛倒是很亮,鼻梁也很挺。 到了地方,车停了下来后,宋闻下了车去了门卫那边。 停车场的管理听到动静已经走了出去,是个光着膀子的男人,身上巨幅的刺青,看着就很凶恶。 那人粗声粗气的说:“条子带了没有?” 宋闻瑄把交管所开出的单子递给人。 对方扫了一眼道:“拖车费六百,停车费两天一百,一共七百,不要开□□六|百。” 宋闻瑄蹙了蹙眉,倒没有多言,掏出钱包准备给钱,却听到站在前面的人变了个声调。 “姐?” 宋闻瑄抬起,眼前的人一脸嗔怪,“原来是自己人,怎么不早说。”说完还用从裤子后面的口袋里,摸出半包皱巴巴的烟,往前一递。 宋闻瑄愣了下,“谢谢,我不抽烟。” 叶岑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车站在了他身边。 宋闻瑄把数好的钱递给人。 满身刺青的人愣了下,脸上竟然微微泛起了红,把钱往外推,“给什么钱呀!你这就见外了!兄弟我这就带你去取车!” 说完,就推着宋闻瑄往里面走,特别热情。 宋闻瑄开车出来的时候,叶岑还站在那里,他开了车窗对人道了谢,“谢谢你,原来你有熟人。” “以前一个同事。”顿了下又说,“昨天的事情,谢谢你。” 宋闻瑄笑了下,心里想着这人看起来冷,但其实是外冷内热。 挺好的一个人。 车子上了回城区的路,想到停车场管理开始凶恶的样子,还有那副狰狞的刺青,宋闻瑄怔了下。 两个人……是同事? 转念一想,大概是工作有些微交涉而已是。 宋闻瑄笑了下,心里想着这人看起来冷,但其实是外冷内热。 挺好的一个人。 车子上了回城区的路,想到停车场管理开始凶恶的样子,还有那副狰狞的刺青,宋闻瑄怔了下。 两个人……是同事? 转念一想,大概是工作有些微交涉而已是。 宋闻瑄笑了下,心里想着这人看起来冷,但其实是外冷内热。 挺好的一个人。 车子上了回城区的路,想到停车场管理开始凶恶的样子,还有那副狰狞的刺青,宋闻瑄怔了下。 两个人……是同事? 转念一想,大概是工作有些微交涉而已是。 转念一想,大概是工作有些微交涉而已是。 第48章 亮灯的手术室,手机响了很久,几乎是铃声一停下来,那边立刻就又拨了过来。 像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小护士开口提醒:“宋医生,陌生来电,接不接?” 宋闻瑄未抬眼,摇了摇头。他的心思全在手术上,并指分离,四根手指粘连,孩子也才六个月,更要很仔细。 护士按了静音键,手术室又安静了下来。 宋医生手术期间经常有陌生的电话打过来,科室里跟过的人都习惯了。 护士和助手对视了一眼,整个科室都知道宋主任有位查岗很严的‘女朋友’,经常在手术期间还连环夺命call。 唉,哪有人这样打电话。 宋闻瑄手术很沉默,别的医生在手术台旁,多少都会说几句话缓解气氛。他经常一场手术下来都是沉默着。 即便这样,助理和护士都喜欢跟着他进手术室,他技术好。 宋闻瑄是年轻医生中的骨干,24岁硕士毕业进了儿科,不过四年就已经是副主任医师,他医术好,学术方面很有建树,前途一片光明,而且模样出挑脾气也好,待谁都没有架子。 在医院未婚的女医生和护士中人气非常高。 一场手术结束,宋闻瑄看了下时间,已经都六点了,早过了下班时间。 手术很成功,助手和两个护士都松了口气,他却脸色淡淡的。 宋闻瑄把手术衣脱下来,走出了手术室才拿起了手机,十五个未接来电,前面五个显示‘苏丹青’,后面是陌生号码。 不过没什么差,这些号码都是一个人。 这个时候,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闻瑄你忙完了?刚刚怎么也不接我电话。” “嗯。” “这么晚才下班?对了,我妈让你今天来家里吃饭呢。” “现在?太晚了。” “可是我都说了你要来,就算是你不吃饭,过来坐一坐也好,今天是我母亲生日。” 宋闻瑄沉默了几秒,才说:“我大概八点左右能到。”挂断了电话,嘱咐了护士等到孩子麻醉过了才能松懈,回头又和走廊等着的家属客套了几句。 今天这台手术是零时加进来,院长推过来的病人,钦点他做这台手术,孩子的父母都是市里面的权贵,院方自然格外看重。 宋闻瑄出了科室,沿途一直有人和他问好,开车出来,恰逢交通高峰期,等红绿灯的十几分钟,他脑子里思考最近的事情,这是他的习惯。 大纲定了的论文,自己带的两个新人,还有……待会儿要去的地方。 苏丹青是商人苏谊杰的独女。 宋闻瑄是个孤儿,十五年前,苏谊杰公司要资助三个福利院的孩子读书,其中一个就是他。 这才让他有机会读到硕士毕业,苏家对他有恩,所以他做不到和人彻彻底底得划清界限。 苏丹青他读大学那会儿就开始缠着他,教室外面等着,或者再宿舍楼下堵他,退了得礼物第二天又送过来。 不是没有说过重话,开始对方消失几天后又再次出现,现在干脆没有效果了。 他不接电话对方就会换着号码打过来,宋闻瑄是主任医生,平时难免有交际,又不能设置拒绝所有得陌生来电。 ——— 过了红绿灯路口,又往前开了一段路,隔着很远,宋闻瑄就注意到前面路边扶着墙的老人不对劲。 等着人一消失在视线里,他就停了车走下去。 宋闻瑄卷起了衣袖上前查看了下,然后开始给人做心肺复苏,又开口说:“都退开些,病人要呼吸。” 下班高峰期,几分钟就围了不少人,这才都退了一圈,有人拨打了120。 一分钟复苏后,宋闻瑄趴下来,可以听到了老人的微弱喘息声,只是意识还没有恢复。 心里松了口气,手上动作依然没停。 又过了二十来分钟,医院急救车终于到了,跟车的护士和宋闻瑄认识,颇为意外。 “宋医生?怎么是你?” 经过刚刚一番抢救,宋闻瑄额头上是细细的汗,他摆了摆手道:“快把人送医院,颈动脉搏动不明显,呼吸微弱,瞳孔正常,上车就供氧。” 路人恍然大悟,是医生啊,怪不得不怕被讹…… 护士点了点头,几个人利落把地上的老人抬上了车。 救护车呼啸而去,围观的人也渐渐散去,宋闻瑄擦了擦汗,站了会儿慢慢往回走。 他的车不在原处,这才发现这里是不能停车,大概是被交管的人给拖走了,不过这样,他反倒是松了口气。 宋闻瑄拿出了手机,翻出了个号码。 “伯母,我今天不能来了,出了点儿事,祝您生日快乐。”他扼要的把事情说了下。 “你下次有空再过来,我知道你工作忙,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也能抽出点时间陪陪丹青。” “伯母,你知道我……” 电话那边的人打断他的话:“你可不能让我失望啊,感情可以慢慢培养的。” 宋闻瑄一句话也不想多说,挂断了电话。 他把衬衫领口松了松,城市华灯初上,一个人慢慢往往前走。 苏谊杰的公司每年都有赞助孩子,十几年下来也有不少,宋闻瑄不算特殊,开始夫妇知道女儿中意宋闻瑄,是不赞成的,在他们看来,对方是孤儿,医院工作那么忙也不能顾家。 长得好看而已。 一直到今年才有了软化,毕竟女儿过于固执。 苏家夫妻俩态度改变,宋闻瑄就头疼了,哪怕是苏家对自己有恩,哪怕是在别人看来,娶了苏丹青前途一片光明。 但他不想。 想到这里,宋闻瑄抬头揉了揉太阳穴。 —— 叶家老爷子醒了过来,指挥人把床摇得高一点,打量了一圈围在自己身边的人,最后把视线定格在叶岑身上,微微抬起身问:“怎么样?” 叶岑抬眼,摇了摇头,“不太合适。” 叶家得老爷子不意外,却也难免失落,眼里得光黯淡下去,悠悠得又躺回了床上 “铮铮什么条件没有,长得高身体也结实,怎么就……” 怎么就找不到对象?婚恋交友所推荐的那一页纸上的人,已经划去了一半。 老爷子实说,莫非是这些人不靠谱要重新找一批? 老爷子的女儿,叶岑的姑姑心里翻了个白眼,开口说:“现在可不要女孩子结实,要斯文秀气才行呀。” 顿了顿,又说:“半个月前面倒是有一个,不过后来黄了。” 两个人相处了一个星期出了意外,吃饭出来居然遇见了飞车党,你的宝贝孙女把人踢倒在地上,警|察赶来,那人还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那位银行职员,当时滔滔不绝得诉说着对人的佩服,然后回去就……查无此人了。 叶老爷子嘀咕:“头发已经把留长了吗?还不可以?” 病房得人面面向觎,这可和头发没什么关系啊…… 叶老爷子靠在病床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二十个人,我孙女提干成排长了。” 过了会儿,他想了什么又说:“那天救我的小伙子,护士说他是这里的医生。” 人很好呢,救了自己命。 车被拖走了,宋闻瑄第二天是打的士去医院,计程车里的味道不如手术室的消毒水好闻。 他进了科室换了衣服开始查房。新生儿科分为一、二、三共三个级别,宋闻瑄主要负责的一、二级需要全隔离,专门收住病情严重的新生儿,家长是不能进来。 他查完房出来,等在走廊的家长就都凑了上来,这些父母每天过来,为了等医生出来,说上几句话,问问自己孩子的情况。 可怜天下父母心,医生都见惯了生死,但是对于患者的家人来说,躺在病床上的是他们的血脉至亲,不能轻易割舍,医生是唯一的希望,是可以抓住得最后一根稻草,难免苦苦相托。 除了技术过硬,儿科医生和家长的交流也很重要,良好的沟通能最大程度的减轻了家长的担忧。 安抚完家长,宋闻瑄就去了问诊室,他每天上午预约看诊十个号。等着他看完最后一位,就已经到了中午。 他刚吃了集体定的饭,张护士就走了进来。 张护士笑着说:“宋医生,昨天你救了一个送到医院的病人,他想要亲自和你表示感谢,你心可真好。” 宋闻瑄想了下,是有那么回事,他声音淡淡道:“不必了,我就是凑巧遇上,让病人安心养身体吧。” “可是肖主任说让你去接受人的感谢。” 宋闻瑄怔了怔,笑了下说:“那我下午做完手术去一趟吧。” 护士应了一声退了出去,不打扰人休息了。 宋闻瑄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养精神,下午还安排了两台手术。 新生儿科是医院最热门的科室,需要加倍的耐心和细心,七月是孩子出生的高峰月,家长都是为了赶上孩子上学,很多都选择了剖腹,所以科室这边病人也就增加了不少。而且除了医院工作,宋闻瑄还是一本儿童健康杂志的顾问,收入算是颇丰。 研究生毕业,他当初选择这里,就是因为觉得这个世界新生儿是最纯洁的,纤尘不染的可爱,眼里不染污垢。 ——— 第二十次相亲失败,并没有影响叶岑的心情,该吃饭吃饭,改上班就上班。 叶岑停下了脚步,看着眼前的楼,开口问:“就是这里吧?” “老大,就是在这里,在六楼。” “嗯,走吧。” 这个人,公司催收团队已经来过几次了,不过对方是老赖,一直拖着。 五六个人走进去,客厅没人,卧室的床上的被子倒是有个人形轮廓。 叶岑身后的人,上前把被子用力掀开,那人叮咛了一声,立马把被子重新盖好,一直断断续续得喊头痛。 几个人对视一眼,每次上来人催收,这人都来装病这一套。 张玉有些火了,抬脚就想踹人,叶岑拦了人一下,“我来。” 她看了人一眼,走过去一把拉开了窗户,风灌了进来,把窗帘吹得‘哗啦啦’响。 叶岑身上利落的跳上了窗台,晃悠着悬空的脚开口说:“你可想清楚了,不还钱,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声音冷清,却不像假的。 站在她身后的几个人心里一紧。 床上装病的人人,掀开被子的一个缝隙去看,人果然已经都坐在窗户上了。 什么?跳楼?看着对方半个身体都探出了窗外,床上的人立马坐了起来。 “有话好好说,你别冲动啊,这里是六楼很危险的!” 叶岑看着人:“愿意还钱?五万四千三百二十八。” “唉,我真是怕了你,你下来吧,我……我还钱。” 欠债的那胖子说完话一哆嗦,一脸无奈,那五万块虽然不想还,但是万一摊手条人命……这就不划算了! 这年头狠人都怕不要命的。 张玉和李子越对视了一眼,忙拿出了pos机,督促人不情不愿得刷了卡,免得下次又赖掉。 一群人收了钱心情都不错,下楼的时候,张玉笑着说:“老大,还是你有办法啊。” 叶岑轻描淡写的说:“我们是合法催收,不是黑|社会。” 她查过,五万块那个人是还得出来,因为侥幸才拖着。 一群人心里很是赞同这句话,现在这个时代,黑|社会那套行不通了,有时候收债的人还被债主打,别看他们横,报警电话都是设在1号键! 如今信用贷款行业繁荣,提前个人消费,分期买奢侈品的人多得是,有时候信贷公司收不回账,就会低价打包卖给他们这些外包公司。 讨债难啊!信贷公司都放弃的账目,他们就更能难啃下去。不过自从半年前叶岑进了公司,不少死债居然都收了回来。 收债部不少刺头儿,大多没什么文化的流氓,现在都很服叶岑的。 他们真的很怀疑,叶岑之前是做什么工作。应聘填写的那张表格,工作经历是空白一片,学历却写得‘大学休学’。 有人也问过,叶岑只是轻描淡写的说:当时有事,所以没有读完。 做他们这行的,大多有不想让人知道的过去,所以虽然好奇,却也没有追问。 只是依然好奇,大学没有念完,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难道是问题少女被劝退? —— 叶老爷子输了一天液,下午五点,叶家的二姑娘带了几个保温盒进了病房,到了吃完饭的点儿。 “爸你不用操心铮铮,我觉得吧,兴许是缘分没遇到。”叶兰坐在病床旁,把两个保温盒打开,又拿出了个碗给老爷子盛汤,“她心里有数呢,这事情我们也急不来。” 铮铮是叶岑的小名。 “我怎么能够不急,我现在身体也不行了,总希望看到她有个着落,唉。” 叶家二姑娘愣了下,半天又说:“我知道你不是要逼她,你是担心她,当初咱们是不该同意的她去那里的……” 话语一顿,不往下说下去了。 叶家老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咱家就这么一个大学生,没想到还读出了岔,她回来之后虽然不说什么,但是我知道她心里难受的很,她性子比她几个哥哥还倔,我总想有个人陪着她会开心点。” 说到激动处,老爷子连连咳嗽。 叶兰放下手中的碗,站起来连忙给老爷子拍背,“爸你别着急……医生说了你要心平气和。” 老爷子前年做了心脏搭桥手术,今年是第三次进医院了,虽然暂时稳定下来了,但是医生说不能太乐观。 再动手术是不行了,只是让好好的养着。 叶岑回过神抬起头,发现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她有些意外,自己向来警觉,竟然没有察觉到身边这人什么时候来的。 两个人对视,那个男人眼神温和,微微点了下头,便径直走入了病房。 宋闻瑄笑着开口问:“老爷子,你身体好了些没有?” 叶老爷子打量了人一眼,“你是昨天的那个宋医生?多亏了你,不然我这一把老骨头就入土了。” 叶兰也开口说:“宋医生可真好心,我们可是要好好谢你,这是大恩。” “应该做的,你们客气了。”宋闻瑄又问了几句老爷子的身体状况,这才又说,“既然您没事我也放心了,您在吃饭那我就不打搅了,下次再来看您。” 叶老爷子应了声,坐了朝着他身后说:“铮铮你开了啊,你替我去送一下宋医生。” 宋闻瑄愣了下,回过头,身后站着的是刚刚在门口遇见的人。 叶岑点了下头,“宋医生,我送你吧。” 宋闻瑄笑了笑,“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叶岑又说:“宋医生,我送你吧。” 宋闻瑄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走出了病房,叶岑开口问:“你开了车没有?” “我自己打车就行,不用麻烦。” 他忙了一天,现在打算去郊区的停车场,把自己车拿回来。 “那我送你过去吧。” 宋闻瑄微微一怔,抬眼却见对方眼神平静,已经拿出了车钥匙,按了负一楼的电梯按钮。 他没再推脱,跟着人出了电梯,这个时间打车的确不容易的。 叶岑的车是一辆suv,宋闻瑄有些意外,很少有女人开这样的车,他系好了安全带,这才打量驾驶座上的人。 头发刚刚到肩膀,脸上没什么表情,和平时见到的护士很不一样,眼睛倒是很亮,鼻梁也很挺。 到了地方,车停了下来后,宋闻下了车去了门卫那边。 停车场的管理听到动静已经走了出去,是个光着膀子的男人,身上巨幅的刺青,看着就很凶恶。 那人粗声粗气的说:“条子带了没有?” 宋闻瑄把交管所开出的单子递给人。 对方扫了一眼道:“拖车费六百,停车费两天一百,一共七百,不要开□□六|百。” 宋闻瑄蹙了蹙眉,倒没有多言,掏出钱包准备给钱,却听到站在前面的人变了个声调。 “姐?” 宋闻瑄抬起,眼前的人一脸嗔怪,“原来是自己人,怎么不早说。”说完还用从裤子后面的口袋里,摸出半包皱巴巴的烟,往前一递。 宋闻瑄愣了下,“谢谢,我不抽烟。” 叶岑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车站在了他身边。 宋闻瑄把数好的钱递给人。 满身刺青的人愣了下,脸上竟然微微泛起了红,把钱往外推,“给什么钱呀!你这就见外了!兄弟我这就带你去取车!” 说完,就推着宋闻瑄往里面走,特别热情。 宋闻瑄开车出来的时候,叶岑还站在那里,他开了车窗对人道了谢,“谢谢你,原来你有熟人。” “以前一个同事。”顿了下又说,“昨天的事情,谢谢你。” 宋闻瑄笑了下,心里想着这人看起来冷,但其实是外冷内热。 挺好的一个人。 车子上了回城区的路,想到停车场管理开始凶恶的样子,还有那副狰狞的刺青,宋闻瑄怔了下。 两个人……是同事? 转念一想,大概是工作有些微交涉而已是。 “以前一个同事。”顿了下又说,“昨天的事情,谢谢你。” 宋闻瑄笑了下,心里想着这人看起来冷,但其实是外冷内热。 挺好的一个人。 车子上了回城区的路,想到停车场管理开始凶恶的样子,还有那副狰狞的刺青,宋闻瑄怔了下。 两个人……是同事? 转念一想,大概是工作有些微交涉而已是。 车子上了回城区的路,想到停车场管理开始凶恶的样子,还有那副狰狞的刺青,宋闻瑄怔了下。 两个人……是同事? 转念一想,大概是工作有些微交涉而已是。 第49章 一个人体出现了两个不同的磁场,这意味着什么? 傅宁提取了两个磁场进行对比,其中一个上下起伏明显,属于正常人类的脑电波,而另外一个则有些奇怪,要平滑得多,很有规律,不像是人类思考的时候产生的自然波段。 如果说那个属于人类的脑电波是属于“零”的,结合之前她在无人时说过的那句话,还有喊出的那个名字,傅宁暂时做出假设,这个不属于“零”的磁场,就是那个“六六”形成的。 傅宁本来有个猜测,以为“零”像李格非那样有人格分裂的精神问题,,“六六”是其中的另外一个人格,两个人格之间可以对话,看来现在要排除这个假设了。 “六六”产生的波段信息看起来不像是人类。 类似的波段傅宁没有见过,暂时无法用理论数据推断出结果,那就只能用实践证明了。 科学研究就是这样,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在求证的过程中,往往需要做许多枯燥重复的实验,傅宁的性子被刻意培养成了这个模样,沉静,一旦投入进去就很难分心,这种人最适合这样的工作。 回到皇宫之后,李格非在前殿处理霍华德闹出来的麻烦,路漫漫则和六六在寝宫里大眼瞪小眼。 她本来的打算是下次到傅宁那里去的时候用时光回溯看看李格非和傅宁说了什么的,结果现在傅宁突然来这一下子,彻底打乱了她的步骤。 她现在是看见傅宁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一人一系统面面相觑了一阵之后,路漫漫问:“你的意识是说……傅宁发现你了?” 六六磕巴了一下:“有……有这个可能。” “……” 继续大眼瞪小眼。 路漫漫不说话了,六六心情愧疚,它好像确实有点没用,之前检测不出来傅宁植入宿主体内的追踪器不说,现在连自己也有可能暴露了。 六六:“宿主,对不起,我……我……” 系统往日里有些尖酸刻薄的声音现在像快哭了一样,说不出的沮丧。 路漫漫叹了口气,脑补了一个眼里包着一泡泪的小哭包。 六六这个系统虽说有些废柴,但也算是路漫漫最大的金手指了,至少不用怕死。被发现了,她心里也有点慌,万一傅宁继续黑科技下去,找到了剥除六六的方法,那她就死定了。 现在只有六六是自己绝对的战友,一个已经被打击得蔫了,要是另一个也蔫,这任务还做不做了? 路漫漫压下心慌,用一种“老子天下第一”的语气安慰被打击惨了的系统君,“怕什么,跟着宿主我能干翻整个地球,怕他一个傅宁?” “再说,他说不定根本没发现呢?” “退一万步讲,就算发现了又能怎么样,反正他早晚也得把你重新造出来。” 路漫漫好说歹说,总算把蔫了的系统君说得精神了些。谁知它刚活泛过来,就又开始嘴欠了。 六六:“其实……我被发现了没什么,傅宁不会对我怎么样,但是宿主就不一定了,所以宿主一定要在傅宁发现所有真相之前完成任务哦。” 最后还恶意卖了个萌。 路漫漫在心里啧了一声,这小白眼狼。 嫌弃归嫌弃,路漫漫知道六六提醒的是对的。傅宁身上的不确定性太高了,就算自己真的完成了任务,一旦他找到了剥除六六的方法,自己还得留下。 他不会让自己就这么轻易地走了的。 她可不想一辈子都待在这群变态中间。所以霍华德啊霍华德,你要抓紧时间啊。 在路漫漫的翘首以盼中,霍华德主动发起了进攻。 在路漫漫看来,华国的政体发展得很畸形,因为有皇室的存在,社会上产生了明确的阶级,有贵族和平民之分,而只要有阶级的存在,就有压迫的产生,即使政府已经屡次安抚,但是,能够滋生出安那奇这样的*势力,显然这种安抚并无什么成效。 群众是盲目的。而有不公和压迫存在的社会,处于底层的群众更容易被煽动。 霍华德有意搅乱社会,趁李格非分身乏术之时找机会夺回暖暖,而李格非也想搅乱这潭水,趁机将安那奇安插在政府内部的钉子□□。两个人默认了这场动荡的发生。 端看谁的手段更高明。 李格非蛰伏许久,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就是铁血手腕,强势且不留情面。 经过查证,所有默认了这场流言蔓延,或者在背后推波助澜的政府官员全部被打上了“安那奇”的标签,华国政府内部一下子少了三分之一的官员,其中真正的安那奇成员只占一半,另一半则是“别有用心”的人。民间也有很大一部分人受到牵连。 这般铁血手段和和李肃煊完全不同,李肃煊即使是在处理政事的时候也有种满不在乎的感觉,他对什么都看得很淡,李格非则不同,强烈的不安全感让他的行事风格极为强势,属于乔尔的那一部分又让他嗜杀残暴,尤其是前面有李肃煊做对比,不出预料的,激起了民变。 并不是暴动叛国,而是□□示威。 全国各地都有人“自发”组织起来,抗议李格非的□□,甚至有人公然向安那奇投诚,认同安那奇宣扬的无政府主义思想,这股□□示威的风潮一直蔓延到帝都。 媒体强烈要求李格非出面安抚群众,之前订婚典礼上的闹剧其实并没有给李格非带来很大的影响,那只能算是李格非的私事,最多被诟病一句“不修私德”罢了,但是现在的问题已经波及到全国,高压政策让华国人民苦不堪言。 李格非只好亲自出面,安抚群众,为李肃煊失踪和这段时间的政策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时间安排在明天。 李格非特地叮嘱皇家护卫队队长:“漫漫也会去,但是可能会落单,这时候你们一定要保护好她,不允许出现任何意外。” 护卫队长跟着李格非的时间很长,知道漫漫在李格非心中的地位,多了一句嘴:“陛下,安那奇对漫漫小姐不死心,不如让漫漫小姐留在宫里,这样也安全一些。” 李格非湛蓝的眼眸蓦地一冷。 被那双充满杀机的蓝眼扫过,队长心底一寒,暗悔自己多嘴。 从政务厅退出来,队长出了一身的冷汗,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一嘴巴子。 恭恭敬敬地关上门,这才觉得那种刻骨的寒意消退了些,还没缓口气来,一回头就对上了话题中的另一个主角。 漫漫穿着一袭白色的长裙子,这次回来之后,她的审美变了一些,不再执着于公主裙,反而喜欢简约一些的服装,李格非立刻让设计师为她重新做新衣服。 她现在身上穿的就是新做的衣服。 白色的裙子,漆黑的长发,清澈的双眼,看起来柔弱又赶紧,很难将她和那个孤身逃出安那奇总部的女孩联系起来。 队长觉得漫漫小姐真的很神奇。 但是,现在漫漫小姐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看起来让人揪心。 队长后知后觉的想,漫漫小姐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漫漫眨了眨眼,把几乎将她淹没的悲伤压下去,问:“哥哥说,让我也跟着去,对吗?” 不等队长回答,得到消息的李格非就匆忙走了出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李格非把漫漫牵进来,欣赏了一阵她身上的新衣服,笑眯眯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漫漫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漫漫笑了一下,但是笑意却不达眼底。她问:“明天……哥哥要带我一起吗?” 李格非心里一慌,他几乎以为漫漫看透了他的想法。 没错,李格非让漫漫出面确实是居心不良,安那奇安插在政府内的奸细已经别自己清理得差不多了,但是霍华德才是安那奇的脊梁,不把他解决,这个组织就永远是自己的心头之患。 霍华德对漫漫势在必得,只有漫漫才能将他引出来,他再借机将他铲除。 他在利用漫漫,漫漫如果知道一定会不高兴,但是李格非必须这么做,霍华德必须死。 漫漫的眼睛清澈透亮,照得他隐藏在黑暗中的心思无处遁形,李格非故作镇定地笑了一下,“当然,漫漫不想和哥哥一起吗?” 她没有说话,就这么安静的看着他。 李格非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他的背上甚至渗出了一层薄汗,就在他的心跳几乎要跃出胸膛的时候,漫漫终于笑了一下,仿佛毫无异样。 她用力点头,“当然想!” 漫漫轻轻抱住李格非的腰,把脸埋进他的怀里,轻声复述一遍:“当然想,我当然想和哥哥在一起。” 这一刻,李格非知道,猜到了自己的目的。 漫漫这么聪明,她怎么可能猜不到。 但是,她依然选择了帮助自己。 李格非抱紧怀里的人,只觉得自己这一生所有的不幸都是为了遇到了漫漫。 遇到漫漫,是他全部的幸运。 俯在李格非怀里,路漫漫无声的笑了。 权力比漫漫重要吗? 那如果两者不可兼得的时候,李格非会选择漫漫,还是权力? 选择权力的话,就会失去漫漫哦。 彻底的失去,漫漫再也不会回头了。 上一次,漫漫至死都选择爱着李格非,这一次,换一下如何? 第50章 第二天漫漫和李格非盛装出现在了示威的群众和全国媒体面前。 隆重的装扮在李格非身上镶嵌了一层尊贵疏离的镶边,一下子就把他和人民对立起来。以势压人,这是李格非喜欢的手段。 对于疯传的留言,他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全似没听说过一样,丝毫不在意别人如何猜测他的为人,只宣布了一件事,那就是前几天,政府已经发现了一具尸体,疑似先帝李肃煊,但是由于还没有做最后的确认,所以不曾透漏。 李格非这是釜底抽薪,只要宣布了李肃煊的死亡,以后即使真的李肃煊出现了,也是赝品,是别有用心的人搞出来的,目的是分裂国家。 这句话官方宣布了李肃煊的死亡,以后世界上再也没有这个人。 漫漫穿着白色长裙,裙摆几乎能垂到地面,将她的身体全部包裹住,她站在人群背后,安静的看着被镀上一层冰冷光环的李格非。 事情如何发生的她已经难以回忆清楚,只记得李格非这句话刚落,就有人在下面喊着,说是在某个地方见过李肃煊,紧接着,发出一声震天的枪响。 某个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竟然开枪打死了那个喊话的人。 在有心人的推动之下,暴动发生了。 愤怒和恐惧淹没了这些人的理智,人的理智就像决堤的洪流,冲开了政府的封锁。 不知道怎么的,漫漫被挤到了汹涌的人流中央,放眼四周,全都是面目狰狞的陌生人。 她被人挤来挤去,神色竟然不怎么惊慌。 李格非被众人簇拥着,视线追随着漫漫,连声追问:“都安排好了吗?我不允许漫漫出现任何意外。” 护卫队长:“陛下放心,我们的人都守在漫漫小姐身边,绝对不会让安那奇有机可趁。” 漫漫随波逐流地被人群移动,慢慢来到保护圈的边缘。 她始终注视着李格非的方向,两个人的目光穿过千千万万的人群在空中相遇。 漫漫清晰地读到了李格非眼中蕴含的信息,他在安抚自己,告诉自己不用担心,他会保护自己的。 有陌生人不着痕迹地挤到漫漫身边,李格非吩咐:“再等等,等霍华德出现。” “是。” 护卫队都能发现这些人的不正常,更何况是身处其间,感觉更敏锐的漫漫? 那些人想要隔开她和藏身在人群保护自己的人,目的是什么漫漫一清二楚。 哥哥,他们是霍华德的人,他们要把我带走。 漫漫的眼神紧紧缠着李格非,告诉他这样的讯息,但是换来的却是无声的沉默。 等不到回应的眼神一寸寸的暗淡下去。 哥哥终究还是选择了利用自己,他难道忘了自己在霍华德手中过的日子了吗?自己终究是不够重要,远远比不上其他东西在哥哥心中的位置。 漫漫的脸上渐渐浮起一丝微笑,有些悲凉,有些怜悯,更多的则是解脱。 看到她脸上笑容的那一刻,李格非心中突然一凉,寒彻入骨。 漫漫这个微笑是什么意思? 她想要干什么? 下一刻,漫漫就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她想要干什么。 穿着白裙子的女孩突然主动扎入人群中,人群中有数个高壮的大汉,将她的身影彻底淹没。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个显眼至极的白裙女孩就消失不见了。 漫漫消失的瞬间,保护她的那些人齐齐变色,跟在李格非身边的队长眼前一黑,冷汗瞬间就浸透了衣裳。 但是李格非竟然毫无反应。 他木然的盯着漫漫消失的地方,完全拒绝接受这个事实,漫漫竟然在自己的层层保护之下消失了,而且,还是她主动选择的消失。 这怎么可能呢? 漫漫那么爱自己,为了自己宁愿付出一切,她怎么可能会选择离开? 这不可能! 要他如何相信? 一定是霍华德用了什么阴险手段,就像之前的那些一样,能够控制漫漫的行为。 对,一定是那样,漫漫回来之后并没有做手术把那个神经控制器取出来,一定是霍华德隐藏在角落里,重新控制了漫漫。 李格非用这个理由飞快的说服了自己,即使这个借口如此的苍白无力,漏洞百出,完全无法解释她离开的前一刻那个解脱一样的微笑。 但这是他唯一能接受的解释。 不接受这个,难道要他接受漫漫主动离开了自己吗? 李格非目眦尽裂,将内心所有的仇恨都转嫁到霍华德身上,他咬着牙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来:“给我找到漫漫,带回来。找到霍华德……” 他的眼中血红一片,杀机尽显,“……也带回来。” 护卫队连忙挤到那几个大汉面前,问:“刚才那个女孩呢?穿白裙子的。” 漫漫的突然消失不仅惊到了李格非,连在远处观察情势的霍华德也被她吓了一跳,但是下一刻,他就兴奋地大笑,暖暖竟然主动离开了李格非,这是不是代表她也对李格非扭曲的性格 厌倦了? 霍华德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但是霍华德发现,他再也找不到暖暖的踪迹了。 路漫漫反侦查课的成绩一直都优秀得让人嫉妒,更何况现在还有六六的帮助,简直如虎添翼,轻轻松松地就甩开了李格非和安那奇的人,彻底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漫漫失踪,霍华德没有出现,李格非的计划彻底宣告失败。 但是这和漫漫的失踪相比,完全算不了什么。 自从漫漫失踪之后,李格非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他一闭上眼就是漫漫露出的那个解脱般的微笑。 李格非终于肯正视漫漫是主动离开他的这个事实。 几天的功夫,李格非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急剧地消瘦下去,本来就深邃的眼窝更加凹陷,陪着湛蓝的冰冷眼眸,看起来就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僵尸,全无人气。 谁也想不到,曾经俊美迷人的太子殿下有朝一日会因为一个女人变成这样。 派出去寻找漫漫的人终于带回来一点有用的消息,但是却让李格非浑身颤抖了起来。 “当时漫漫小姐被人群挡着,她脱了外面的裙子,里面还有一套衣服,她穿着陌生的衣服挤进了人群,以后就失去了消息。”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最近漫漫总是喜欢穿长裙,那是因为她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计划,怕忽然改变穿衣风格会引人怀疑。 李格非惨笑一声,漫漫果然还是那么的聪明。 笑声牵动了痒痛的胸膛,他掩唇咳嗽了一下,想起那天漫漫的反应,那时候她给过自己机会,明确的告诉自己她并不喜欢那样,但是当时的自己仿佛被蒙住了双眼,捂住了耳朵,愚蠢地认为漫漫永远都会对自己毫无保留的付出。 他曾以为遇见漫漫是自己一生中最大的幸运,但是现在,漫漫要把她给予自己的幸运收回去了。 李格非枯瘦的手指止不住的颤抖。 他突然意识到,即使他成为了皇帝,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权利,他还是无法拥有他最珍爱的一切。 现在他手中握着的权力,根本无法保护他想要的东西。 如果可以,他愿意用所有的一切来换回漫漫,只要漫漫愿意回来,愿意像之前那样爱自己。 就在这一刻,路漫漫收到了系统的提示。 “叮!李格非攻略进度达到99%。” 路漫漫看着前方戒备森严的军营,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小太子终于算是搞定了,下次一见面,应该就能达到100%,现在她得去调|教霍华德,顺便开启一下控制狂的副本。 弗兰西斯大人很少待在帝都,虽然领着内阁大臣的衔,但他的主要任务是维护全国各地的稳定,因此总是全世界各地乱窜。 路漫漫根据信息,重新回到了之前和乔尔生活过的地方——九坪。 安那奇最近很乖,弗兰西斯大人闲的慌,决定拿毒贩子练练手,他挑中的第一个地方就是九坪。 第51章 华*方和安那奇的战斗力不相上下,双方征战多年,各有输赢,但是对上九坪的这些毒贩子简直堪称狂风过境,瞬间就将整个地区的不法分子连根拔起,连磕都不带打的。 漫漫曾经工作过的那个烟厂是重点关照对象。 荷枪实弹的士兵冲进来的时候,工厂里正在进行一批毒|品提纯,工人们惊叫着四处乱窜,一个上尉朝跑得最快的那个开了一枪,那人松开拉着妻子的手,应声倒地,他的妻子腿一软,跪到了他面前。 乱窜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噤若寒蝉, 路漫漫完美的融合到了人群当中,看起来也是一脸惊惧。 烟厂大门被打开,外面明亮的阳光照进昏暗的工厂里,驱散了那股潮湿的霉味。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皮鞋敲击地板的响声,清脆坚硬,极有韵律。 声音越来越近,一个高大的人影逆着光走了进来。 执枪的士兵齐刷刷的行礼,高声喊了一声“将军”。 来人是弗兰西斯。 路漫漫眯着眼去看他,弗兰西斯大人身材高大,比李格非和傅宁都要高出半个头,有一米九还多。 常年的军旅生涯让他举手投足间都带着纵横捭阖的霸气,包裹在笔挺军装下的身躯肌肉紧绷结实,他像一头猎豹,随时准备着发起攻击。 军装草绿色,肩章上绣着金色的稻穗,后面是整整齐齐的五颗金色星星。五星上将,预示着男人在军部无与伦比的地位 因为逆光,他的面孔看不太清楚,但是路漫漫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那双雄鹰一般犀利的视线。 锃亮的高筒军靴敲击着地面,弗兰西斯大人那张英俊硬挺的五官终于在明暗交错的光线中露了出来。 弗兰西斯冷硬的灰色眼瞳射出犀利的光,他的视线仿佛一柄锋利的匕首,划过这些人脸颊,留下一道清晰的红痕。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弗兰西斯吸引,没有人在乎跪在旁边的那个刚刚死了丈夫的女人。 弗兰西斯看到那个死了的男人,不怎么在乎的移开视线。 他的声音慷锵有力,削金断玉一般。他说:“清理战场。涉案者行刑,无关者驱逐。” 话音刚落,那个女人就像突然疯了一样,朝他冲了过去。 对于她来说,她根本不在乎这些毒|品会造成多大的社会危害,她只知道,这些人毁了自己的家园,丈夫也被他们杀死了,她要为他报仇。 她的目标是站在军队中央的弗兰西斯,但是就算弗兰西斯只有一个人,这个女人也别想碰到他一根手指头。 这种袭击,无异于以卵击石。 她刚跨出两步,守在旁边的士兵就举起了武器,枪口对准她,准备射击。 眼看着这个女人要和她的丈夫一样惨死在枪口之下,正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从人群中窜了出来,把这个女人扑倒在地,几乎擦着她的背飞了过去。 弗兰西斯灰色的眼眸微微一凝,他的注意力被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吸引了。 那人一个手刀劈昏了怀中女人,拍拍身上的尘土站了起来,好似根本不知道刚才他险些丢了一条小命。 弗兰西斯这才发现,这是个身姿纤瘦的小少年,衣服破旧,脸上也抹得脏兮兮的,但是一双眼睛却亮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琉璃。 他刚才的动作迅猛优雅,看起来很熟悉,但是这种熟悉又很陌生,弗兰西斯一时间想不出来究竟在哪里看过。 “少年”非常有礼貌的行了一礼,说:“弗兰西斯大人,这些人虽然参与毒|品制造,但是并没有参与贩售过程,他们没有受过帝国正统的教育,并不知道这些毒|品的危害,我想应该罪不至死。所以贸然出手,请大人见谅。” “少年”一开口,弗兰西斯才发现,她原来是个女孩,只不过因为顶着一头短发,宽大的衣服又掩饰住了她身上的女性象征,所以他误以为她是个少年。 那种熟悉感更强烈了。 弗兰西斯灰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兴趣,他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吗?为什么想不起来?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听她话中的意思,应该是受过良好教养的女孩,出现在这种地方,太奇怪了。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暗淡,似乎有着什么难言之隐。 弗兰西斯示意,他身边的近卫官立刻走到这个女孩面前,将她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携带危险物品之后,让她出示身份证件。 她话中的意思很明显的透露出她是华国人,一定有身份证明。 她苦笑了一下,说:“我没有身份id。” 此话一出,周围的士兵立刻戒备起来。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身份id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从事特殊工作的,例如傅宁,研究的内容全都是国家特级机密,甚至他的存在属于机密信息,一般人都无权过问的,另一种就是安那奇的成员,一般是公开向安那奇投诚的成员,为了显示诚意,主动注销属于华国的身份id。 这个女孩是什么身份? 不管答案是什么,她都绝对不简单。 弗兰西斯眼眸一闪,吩咐:“带回去。” 这个女孩特地在这里等着自己,会有什么目的呢?还有那种奇怪的熟悉感,他究竟在什么人身上感受过同样的感觉? 女孩被带回军营,士兵把她关在了一个四面都是玻璃墙的牢房里,她在里面做任何事都能被监控拍得一清二楚。 一连数天,她像是被人遗忘了一样,没有任何人搭理她,路漫漫不骄不躁,安静的等着弗兰西斯想起自己的时候。 日理万机的弗兰西斯大人再次想起这个女孩的时候已经是一周之后了。 他是国防大臣,只负责国家的安定,其他的事情不是他的责任,但是失踪的毕竟是皇帝陛下最重要的人,再加上漫漫那个让他惊艳的视频,弗兰西斯大人答应了李格非,动用部分军队在全国范围内寻找漫漫的踪迹。 这天,刚刚切断和李格非的通话,弗兰西斯大人打开那段视频重新开了起来。 视频里的人当然不可能是漫漫本人,甚至连脸都完全不一样。这是通过计算机动画(cg技术)制作出来的,逼真度极高,一般人根本分辨不出和真人的差别。 在视频中的女孩纵身跳下海岸的那一刻,弗兰西斯终于想明白了那种熟悉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那天自己带回来的那个女孩,动作身姿几乎和视频里的“漫漫”一模一样。 弗兰西斯立刻站起来,难道她就是陛下让自己找的漫漫吗? 隔着玻璃墙,牢房里的女孩换上了蓝色的囚服,她坐在金属做的硬板床上,用手指在桌子上写写画画,不知道在干什么。在把她带回来的那天,士兵就让她洗干净了,露出了那张属于零的脸,可惜自己当初没注意。 玻璃墙是单面透光的,外面的人能看到里面的情况,但是里面的人往外看却是一面镜子,只能看到自己。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抬头冲着自己的方向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她的笑脸很灿烂,眉眼微微弯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就像清晨清朗的天空,蓝天白云,微风和煦,被关在牢房里这么长时间,没有给她造成任何的阴影。 接着,她低下头继续写写画画。 弗兰西斯问:“她写的什么?” 牢房的守卫立刻调出来一个屏幕,上面全都是这些天她画的内容。 乱七八糟的线条,夹杂着很多莫名其妙的数字,完全看不出规律。 但是看着看着,弗兰西斯的脸色越来越凝重,这些东西她是从哪儿得来的? 弗兰西斯进来的时候,系统就想起了提示,路漫漫故意冲着他的方向露出一个微笑。 俗话说的话,伸手不打笑脸人。弗兰西斯是控制狂,不是霍华德那个见不得好东西的心理扭曲者,看到一张笑容灿烂的脸,至少会有一个初始好感。 打开门,弗兰西斯走了进去。正低着头写写画画的女孩听见响声,下意识的抬头,看到弗兰西斯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 “零,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和漫漫这个过于柔软的名字相比,他更喜欢叫她“零”。在弗兰西斯眼中,她首先是军方和傅宁合作创造出来的人形兵器,其次才是李格非喜欢的人。 路漫漫听到弗兰西斯的称呼在心里笑了一下,这意味着弗兰西斯已经把“零”当成了他可以操控的人。 漫漫笑了一下,清澈的眼睛渐渐被阴翳遮掩。 弗兰西斯皱了一下眉,作为一个人形兵器,难道不应该立刻回答问题吗? 他直接转头,吩咐说:“通知陛下,就说我找到了漫漫小姐的行踪。” “弗兰西斯大人!” 漫漫站起来,眼中的阴翳重新消失无踪,她的脸上满是决绝,“请弗兰西斯大人暂时不要告诉陛下我在大人这里。” “原因。”弗兰西斯只说了两个字。 漫漫抬眸,眼神坚毅,“我要帮哥哥做最后一件事。” 她的声音很低,但是说出的话却让人震惊。 她说:“我要帮哥哥彻底解决安那奇的威胁。” “你?” 弗兰西斯反问,他一副完全不信的模样。 漫漫点头,“对,就是我。” 哥哥为了安那奇要利用自己,她即使离开了哥哥,也想要最后帮帮他。 “我在安那奇总部待了很长时间,我清楚他们的联系方式,我手中还有安那奇很多武器的具体数据,我能帮的上忙。” 漫漫的视线刺入弗兰西斯灰色的眼睛里,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但是,前提是我必须全程参与,等完成这件事之后,弗兰西斯大人随时可以告诉哥哥我的行踪。” 弗兰西斯一挥手,守卫重新打开了那面荧幕,上面是乱七八糟的数据和线条。 弗兰西斯问:“这是什么?” 如果他没猜错,这是安那奇某种武器的设计图。 漫漫脸上的笑意一闪而逝,快得几乎看不清楚。她说:“这是我给大人的投名状,大人满意吗?” 弗兰西斯没说自己到底满不满意。 他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吩咐近卫官:“给她换身衣服,带去训练场。” 这就是满意了。 自从零被创造出来的那天,弗兰西斯就期待着和这个完美的人形兵器交手,可惜刚开始的时候傅宁不放人,后来李格非又横插一杠子,再后来,零就报废了,但是他没想到即使是报废了的零,也依然如此令人惊艳。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她身上究竟有多大的潜力。 路漫漫换上一套宽松的迷彩服,蹬上一双军靴,被带到了训练场。 六六:“宿主,你要小心,弗兰西斯非常厉害。” 路漫漫知道,控制狂是这几个人当中武力值最高的那个,其次才是霍华德,陛下,李格非和傅宁都是普通人,最多算是身体素质比较好的普通人。 路漫漫在心里计算着自己应该怎么表现,弗兰西斯是个控制狂,他喜欢征服的过程,也喜欢“历尽艰辛”之后获得的果实,过程越艰难,果实也越美味。 她应该扮演一个被征服的对象,但是难度要很高。难度越高,越能激起他的控制欲|望。 漫漫被带到了一个室内训练场,旁边摆放着两排兵器架,上面刀枪剑戟全都有,就是没有手枪。 弗兰西斯大人独自站在场地中央,看到漫漫,他看着兵器架,“挑一个。” “什么?”漫漫不解。 弗兰西斯没再多话,待会儿开始,她自然会明白。 他一颗颗解开胸前的扣子,一步步逼近女孩,他身上常年杀伐征战染上的铁血气息压迫得她几乎喘不过起来。 路漫漫不能再装作不明白,她的身体做出本能的反应,手心微微渗出细汗,弗兰西斯身上的气势太强,这绝不是简单的身手过人就能产生的压迫感,只有手上沾染过无数人的鲜血,才有这种令人胆寒的气势。 人都有好胜心,路漫漫也不例外,她心里也在隐隐的雀跃。 弗兰西斯脱掉外套,转身挂在旁边的衣架上,重新朝漫漫走来。 外套一脱,立刻昭显出这个男人究竟多有料,军绿色的衬衣紧紧绷在他身上,胸部的肌肉线条极为明显,充满了雄性特有的性感。 他要和自己动手? 漫漫脸上露出抗拒,“弗兰西斯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弗兰西斯完全无视她的抗拒,猛地挥出一拳。 劲风袭来,漫漫本能地往旁边一躲,但是还是晚了,脸蛋上立刻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 他的手背蹭着自己的脸擦了过去。 弗兰西斯灰色双眼猛地一亮,燃烧起战意。 他这一拳,整个军部能躲过去的人也不多,每一个都是身经百战的优秀军人。 从她的站姿和步伐能够看出来,她没有经过任何专业的训练,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能完全凭借本能躲过去,虽然躲得狼狈,但是已经能够让他拿出两分认真了。 弗兰西斯忍不住心里惋惜,如果零当初没有报废,现在该是何等的耀眼。 不过没关系,他会更加精心的雕琢她,他已经等不及想要快点看看,在经过自己的淬炼之后,她会优秀到何种地步。 弗兰西斯二话不说,继续动手。 路漫漫:“这个战斗狂魔!” 吐槽的瞬间,躲避又不够及时,她的腿上又挨了一下,钻心的疼。 这下路漫漫不得不认真起来了,她虽然用苦肉计,但那是换好感度的,她又不是受虐狂,怎么可能喜欢平白挨打? 和零不同,漫漫一直没有受过正统的训练,她的一切都出自于本能。 弗兰西斯的进攻大开大合,攻势强猛,漫漫躲避的动作就有些杂乱无章,但是她机灵过人,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要害,似乎只能勉强支撑。 弗兰西斯却越打越兴奋,刚开始她还有些生疏慌乱,但是战斗的本能似乎刻入了她的骨髓,她的动作很快就流畅起来,弗兰西斯不得不把两分的认真提升到三分、四分、五分…… 似乎没完没了。 在弗兰西斯将自己的实力提升到八分的时候,漫漫终于“不小心”硬生生受了他一拳。 她咽下胸口泛起的血腥气,神色微冷:“弗兰西斯大人,你满意了吗?” 弗兰西斯有些僵硬的收回拳头,他打到她的胸口上了。 很软。 路漫漫的行踪傅宁一清二楚。他亲眼看着代表着她的那个红点从李格非身边离开,然后回到九坪,紧接着弗兰西斯就到了,她跟着军队去了军营。 傅宁不得不多想,她完全没有理由去九坪那个混乱的地方,接着就在那了遇到了弗兰西斯,这一切是巧合吗? 想起之前自己问过她,人物对象都有谁的时候,她回答说目前只知道自己,李格非和霍华德三个,现在看来,还有弗兰西斯。 果然是…… 傅宁咬牙,果然是没有一句真话。 正在这时,他接到了一条视频请求,傅宁一看发起人,微微愣了一下。 竟然是查理斯·霍华德。 略一思索,他就明白了为什么查理斯会找上自己,除了“零”,没有第二种可能。 傅宁先关闭了追踪器传过来耳朵消息,这才接通了通讯器,霍华德出现在屏幕中,碧绿的眼眸略有些暗淡,这个狼王一样的男人第一次露出疲惫之色。 视频一接通,他就迫不及待的问:“傅宁,你有暖暖的消息吗?” 傅宁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抱歉查理斯,我不认识你口中的‘暖暖’。” 霍华德脸上露出隐忍,咬牙切齿的改口:“请问,你有零的消息吗?” 他之所以来问傅宁是有原因的,当初暖暖能从安那奇顺利逃出去,若说其中没有傅宁插一脚他绝对不信。 听到“零”这个名字,傅宁这才满意一笑,零是自己的造物,暖暖又是谁? 他当然有,但是为什么要告诉查理斯呢? 傅宁一脸平静,睁着眼说瞎话:“没有。我也在找她。” 霍华德一脸不信,“当初暖暖……” 看到傅宁的表情,他一脸愤恨的再次改口,“零逃走,没有你掺和?” 傅宁连解释都没有解释,只给两个字:没有。 摆明了就是即使有也不会告诉你。 霍华德绿眸染上了杀气,他冷笑一声切断了通话。 傅宁并不在意,霍华德并不是第一个找到他的人,第一个是李格非,当初在“零”身上植入追踪器李格非是知道的,所以在“零”失踪后的第一时间就来问过自己。 他给出的答案和今天一模一样。 没有。 傅宁连借口都找得极为敷衍,接会“零”之后,他就将植入她体内的追踪器取出来了。而且,这还是李格非的意思。 他不管李格非和霍华德信不信,反正他是不会告诉他们“零”的消息的。 傅宁重新打开屏幕,看着追踪器的红点显示的位置微微出神。 他暂时还没有找到她体内另一个磁场形成的原因,需要进一步观察她的情况。 第二天,实验室内有部分试验品苏醒的事情就传到了弗兰西斯耳中,他直接接通了傅宁的私人通讯器,“傅教授,如果有空的话,来我这里一趟,有事相谈。” 傅宁笑了一下,低声说:“明天我就有空。” 第52章 零的存在不少人都知道,但是她的真实模样却鲜有人知,一直是作为华国特级机密而存在。弗兰西斯为了隐藏零的身份,对外只说漫漫是新招募士兵,因为极有潜力而由他亲自指点。 弗兰西斯是个要求严苛的上司,无论是对他麾下的士兵还是对他自己,在他的字典里,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上级的命令,这个上级指的就是他自己。 弗兰西斯霍华德年龄相仿,他担任国防大臣的时候刚好是安那奇一步步壮大的时候,安那奇可以说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敌人,他生命的意义就是有朝一日能将这个恐怖组织连根拔起,漫漫给出的条件,正戳到他的g点上。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给予了漫漫前所未有的关注。 他倾注了极大的心力去雕琢漫漫,他会让她成为一个真正的,所向披靡的绝世武器。 路漫漫从来不是“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人,她全身上下都长满了反骨,安逸的生活不适合她,她渴望变化,刺激,挑战和磨练。 弗兰西斯是最好的能工巧匠,他会将漫漫这块璞玉打磨成这世上最耀眼的珍宝。 傅宁对零的调|教是内部的,他磨砺的是她的内心,要将她塑造成一个不为外物所动的,只知道执行命令的武器,但是弗兰西斯磨砺的则是外在,他教授她成为一个最优秀军人,甚至军官所需要具备的一切素质。 作为回报,漫漫则把她记下来的关于安那奇的所有消息全部告诉弗兰西斯。 弗兰西斯有零全部的生平,因为他是华国政府的核心人物,他甚至能调查出很多霍华德都不知道的内容,例如,漫漫是怎样从李格非的“牢笼”里逃出来的。 这些事情,每一件都让弗兰西斯发自内心的觉得惊叹,她简直聪明得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和天底下所有的老师一样,遇见这样的可造之材,弗兰西斯期待着她的成长,但是,他强烈的掌控欲却无法接受漫漫任何的违逆,她需要照着他为她制定的道路一步步前进,如果走歪了,他会毫不手软地下手纠正。 路漫漫从来不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她一直都是最让老师骄傲,同时又最让老师头疼的学生,因此扮演起一个优秀却不服管教的“新兵”的时候,简直堪称本色出演。 故意不听弗兰西斯的指挥,和他唱反调,然后看他被自己气到,几乎成了路漫漫最大的消遣。 当然,弗兰西斯被气到,她自己也好过不到哪儿去,弗兰西斯大人下手惩罚起人来,一点都不温柔。 例如这次,漫漫就被罚射击训练。 并不是简单的站在射击场里打靶子,而是在室外自然条件下模拟真实的战争场景,需要漫漫在十分钟之内击毙一百名敌人。每一次扣动扳机都要一击毙命,超出十环一次,加十人。什么时候达到要求,什么时候惩罚结束。 “敌人”全都是华国士兵装扮的,他们隐藏在暗处,找到机会还会主动反击,难度不亚于真实的战争场面,几乎可以算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是弗兰西斯故意磨她,让她老老实实听话。 路漫漫非常喜欢这项“惩罚”,对她来说,这是一场极为难得的实战训练,甚至堪称奢侈,并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值得调动这么多的士兵配合一场“惩罚”的。 她没有让六六帮忙,虽然有了系统帮忙,她赢得会更漂亮,但是这么难得的机会,她不希望自己平白无故的浪费掉。 路漫漫快速的装好颜料子弹,一步步踏入了训练场。 雨下的很大,外面的世界被雨幕笼罩着,地面泥泞不堪。这里完全仿造了野外环境,甚至还有小动物的干扰。 这段时间的训练,彻底开发出了漫漫远超常人的五感,她闭上眼,甚至能听见哪一滴雨滴滴入了水中,而哪一滴又滴入了泥土里。 时间只有十分钟,太紧张,她需要速战速决。 哗哗啦啦的雨声能隐藏“敌人”的呼吸声,但是,反过来,也能隐藏漫漫的脚步声,她像最优秀的猎人,找到猎物的行踪,然后瞄准,射击。 扣动扳机的那一刻,她想起了自己刚刚入学的时候,第一次拿到□□的激动心情。 她相信,每一个军人或者警察,第一次摸到真实的枪支的时候,都是一样的心情。 枪械,刀剑,这些武器,非常容易勾起人体内不安分的血液。 训练场外围被一条黄色的警戒线隔开,被“击毙”的“敌人”需要离开训练场,到警戒线外面,很块,一个个的士兵就湿漉漉的走出来,身上无一例外,在同样位置上有一块不溶于水的红色颜料,赤|裸裸的显示着他们被“击毙”的消息。 弗兰西斯站在警戒线旁边,眼前是虚拟的屏幕,上面实时同步着漫漫的行动,她像一只狡猾的猫科动物,安静优雅,盯准猎物的咽喉,一旦发起攻击就是一击毙命,每一步都完美的足以列入教科书,以供后人瞻仰。 雨越下越大,战场内的“敌人”也越来越少,一百个人只剩下了不到十个,但是时间还剩下两分钟,局势似乎对漫漫很有利。 但是事实上,这种训练往往是越到后面越难,最后留下的那些人才是真正的精英。 弗兰西斯解开军装外套,换上颜料子弹,踏入了雨幕之中。 里面只有九十九个人,他是第一百个。 赢不了自己,她就得听话。 雨水瞬间就打湿了他身上的衣服,锃亮的军靴踏入泥水中染上斑斑点点的污垢,头发成缕落在他眼前,趁得那双灰色的眼睛亮得吓人。 弗兰西斯不闪不避,招摇地走在最明显的地方。 她还不足以让他退避,遇见自己,应该躲避的是她才对。 为了公平起见,弗兰西斯并没有根据同步视频来判断漫漫的位置,他站在外面站了很长时间,确保她肯定离开了原地之后,这才开始他的狩猎之旅。 大雨极易冲刷掉她留下的线索,但是同样的,也极易保存她留下的线索。 弗兰西斯根据脚印就能推断出她何时经过的这里,根据周围植物的倒塌情况,以及其他人留下的痕迹,就能推断出这里发生了何事,他甚至能推断出漫漫是用什么样的方法“捕获”了这只猎物。 弗兰西斯一进来,就仿佛闯入了一只丛林之王。他一步步往深处走去,威压四溢,万兽皆噤声,屈膝臣服,连在大雨中不屈的枝叶都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叩拜它们的王者。 突然,一颗子弹极速穿透雨幕袭向他的太阳穴。 这里和心脏,都是十环。 弗兰西斯不急不慢的一侧身,子弹就从他脖子旁边穿了过去,几乎是同时,他手中的枪也对准了子弹飞来的方向。 漫漫一击不中立刻撤退,她暂时不能和弗兰西斯硬碰硬,正面肛不过啊。 她像一只兔子一样,飞快的消失在繁茂的丛林中,只留下一道残影。 漫漫没想到最后一个“敌人”竟然是弗兰西斯自己,想要在最后两分钟之内解决他,完全不可能,甚至很有可能,自己非但干不掉他,反而会被他干掉。 漫漫似乎是放弃了,她甚至连剩下的几个“敌人”都不再寻找,一心躲避弗兰西斯的追踪。 干不掉全部的“敌人”只能说是没赢,但是被人干掉那就输的太难看了。 既然赢不了,好歹要输得光彩一些。 一直到最后的半分钟,漫漫手里拿着枪,举着双手从雨里走出来。 看到弗兰西斯,她把手里的枪扔出去,两手空空地说:“弗兰西斯大人,你抓不到我,我也赢不了你,其实是我输了。” 弗兰西斯木然地扯了一下嘴角,雨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明明视野一片朦胧,他的眼神却依旧犀利如鹰。 弗兰西斯知道零的“丰功伟绩”,怎么可能就这么相信她的所谓的认输? 不到最后一刻,输赢难料。 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弗兰西斯勾了一下唇,问:“你裤子里面是什么?” 雨水湿透了她身上的迷彩,布料紧紧贴着她的肌肤,勾勒出女性柔美的曲线。但和一般的女孩不同,她的柔美中透着坚韧,像是一根立于劲风中的竹子。 弗兰西斯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的目光落在漫漫的大腿上,裤子的布料下面,有一根细微的凸起,看形状像是一根树枝。 漫漫脸上闪过一丝沮丧,她抽出那根东西,是一根断裂的树枝,断口尖锐,只要力道足够,能够轻易刺穿人类的太阳穴。 漫漫上前两步,把树枝也扔到地上,然后转了个圈让弗兰西斯看得更清楚,说:“我身上真的上面都没有了。” 兵不厌诈是弗兰西斯教给她的第一课,也是漫漫无师自通的第一课。 作为他最优秀的学生,漫漫即使表现的再无害,弗兰西斯也不会轻易放心。 不得不说,论奸诈,路漫漫遇到对手了。 第53章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二川溶溶,流入宫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乎几千万落!长桥卧波,未云何龙?複道行空,不霁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东。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 妃嫔媵嫱,王子皇孙,辞楼下殿,辇来于秦,朝歌夜弦,为秦宫人。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渭流涨腻,弃脂水也;烟斜雾横,焚椒兰也。雷霆乍惊,宫车过也;辘辘远听,杳不知其所之也。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 燕、赵之收藏,韩、魏之经营,齐、楚之精英,几世几年,摽掠其人,倚叠如山。一旦不能有,输来其间。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弃掷逦迤,秦人视之,亦不甚惜。 嗟乎!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秦爱纷奢,人亦念其家;奈何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使负栋之柱,多于南亩之农夫;架梁之椽,多于机上之工女;钉头磷磷,多于在庾之粟粒;瓦缝参差,多于周身之帛缕;直栏横槛,多于九土之城郭;管弦呕哑,多于市人之言语。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独夫之心,日益骄固。戍卒叫,函谷举;楚人一炬,可怜焦土。 呜呼!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嗟乎!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使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谁得而族灭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二川溶溶,流入宫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乎几千万落!长桥卧波,未云何龙?複道行空,不霁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东。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 妃嫔媵嫱,王子皇孙,辞楼下殿,辇来于秦,朝歌夜弦,为秦宫人。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渭流涨腻,弃脂水也;烟斜雾横,焚椒兰也。雷霆乍惊,宫车过也;辘辘远听,杳不知其所之也。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 燕、赵之收藏,韩、魏之经营,齐、楚之精英,几世几年,摽掠其人,倚叠如山。一旦不能有,输来其间。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弃掷逦迤,秦人视之,亦不甚惜。 嗟乎!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秦爱纷奢,人亦念其家;奈何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使负栋之柱,多于南亩之农夫;架梁之椽,多于机上之工女;钉头磷磷,多于在庾之粟粒;瓦缝参差,多于周身之帛缕;直栏横槛,多于九土之城郭;管弦呕哑,多于市人之言语。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独夫之心,日益骄固。戍卒叫,函谷举;楚人一炬,可怜焦土。 呜呼!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嗟乎!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使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谁得而族灭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二川溶溶,流入宫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乎几千万落!长桥卧波,未云何龙?複道行空,不霁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东。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 妃嫔媵嫱,王子皇孙,辞楼下殿,辇来于秦,朝歌夜弦,为秦宫人。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渭流涨腻,弃脂水也;烟斜雾横,焚椒兰也。雷霆乍惊,宫车过也;辘辘远听,杳不知其所之也。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 燕、赵之收藏,韩、魏之经营,齐、楚之精英,几世几年,摽掠其人,倚叠如山。一旦不能有,输来其间。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弃掷逦迤,秦人视之,亦不甚惜。 嗟乎!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秦爱纷奢,人亦念其家;奈何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使负栋之柱,多于南亩之农夫;架梁之椽,多于机上之工女;钉头磷磷,多于在庾之粟粒;瓦缝参差,多于周身之帛缕;直栏横槛,多于九土之城郭;管弦呕哑,多于市人之言语。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独夫之心,日益骄固。戍卒叫,函谷举;楚人一炬,可怜焦土。 呜呼!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嗟乎!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使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谁得而族灭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二川溶溶,流入宫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乎几千万落!长桥卧波,未云何龙?複道行空,不霁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东。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 妃嫔媵嫱,王子皇孙,辞楼下殿,辇来于秦,朝歌夜弦,为秦宫人。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渭流涨腻,弃脂水也;烟斜雾横,焚椒兰也。雷霆乍惊,宫车过也;辘辘远听,杳不知其所之也。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 燕、赵之收藏,韩、魏之经营,齐、楚之精英,几世几年,摽掠其人,倚叠如山。一旦不能有,输来其间。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弃掷逦迤,秦人视之,亦不甚惜。 嗟乎!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秦爱纷奢,人亦念其家;奈何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使负栋之柱,多于南亩之农夫;架梁之椽,多于机上之工女;钉头磷磷,多于在庾之粟粒;瓦缝参差,多于周身之帛缕;直栏横槛,多于九土之城郭;管弦呕哑,多于市人之言语。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独夫之心,日益骄固。戍卒叫,函谷举;楚人一炬,可怜焦土。 呜呼!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嗟乎!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使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谁得而族灭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二川溶溶,流入宫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乎几千万落!长桥卧波,未云何龙?複道行空,不霁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东。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 妃嫔媵嫱,王子皇孙,辞楼下殿,辇来于秦,朝歌夜弦,为秦宫人。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渭流涨腻,弃脂水也;烟斜雾横,焚椒兰也。雷霆乍惊,宫车过也;辘辘远听,杳不知其所之也。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 燕、赵之收藏,韩、魏之经营,齐、楚之精英,几世几年,摽掠其人,倚叠如山。一旦不能有,输来其间。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弃掷逦迤,秦人视之,亦不甚惜。 嗟乎!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秦爱纷奢,人亦念其家;奈何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使负栋之柱,多于南亩之农夫;架梁之椽,多于机上之工女;钉头磷磷,多于在庾之粟粒;瓦缝参差,多于周身之帛缕;直栏横槛,多于九土之城郭;管弦呕哑,多于市人之言语。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独夫之心,日益骄固。戍卒叫,函谷举;楚人一炬,可怜焦土。 第54章 知道“零”的任务对象还有弗兰西斯的时候,傅宁心中升起一股奇怪的危机感。 李格非的性格让他充满了不安,他不相信人,过于功利,年纪又小,很多时候还像个孩子,“零”是不会喜欢他的。 霍华德倒是充满了男性魅力,自信,强势,可惜心理阴暗,见不得美好,以他对“零”的了解,她也绝对不会喜欢一个心理扭曲的查理斯。 但是弗兰西斯不一样,国防大臣是唯一一个,能让他感觉到威胁的人。 和弗兰西斯共事多年,傅宁深知他的脾气,如果他对“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对自己会很不利。 弗兰西斯对属于他的“东西”有种奇怪的执着,一旦被划入他属于他的范围,就决不允许任何人染指,到时候自己想要继续研究“零”就会困难的多。 在心里评价其他人的傅宁丝毫没有意识到,在路漫漫的眼中,他自己也是不正常群体中极有代表性的一员。 傅宁问这句话的时候看似随意,实则内心很紧张,他期待听到弗兰西斯失望的回答,虽然他知道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零”绝对有能力在最短时间内让弗兰西斯为她痴迷。 想到这里,傅宁觉得牙有点痒。 果然,弗兰西斯脸上的表情瞬间柔和下去,那双灰色的眼睛里似乎发着光,他笑着说:“很有调|教的价值。” 傅宁眼眸深沉,弗兰西斯说话向来只说三分,能得他一句一般的评价就已经极为难得,更何况这句话里还加了一个“很”字。 他对“零”显然非常满意。 一句简单的评价之后,弗兰西斯就不愿意多谈,即使傅宁是零的制造者,他也不想傅宁过多的关注零。 他站起来,结束关于零的谈话,“傅教授不是带了其他两个试验品吗?我们去看看如何?” 试验品已经送入了军区的生物研究室,傅宁想通过这两个新的试验品转移弗兰西斯对“零”的关注。 两人一出门,就看到了在外面等着的漫漫。 刚淋过雨的漫漫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身上依然湿哒哒的,但是却不显狼狈。她靠在墙上,姿势很随意,有种奇怪的洒脱不羁。 弗兰西斯的脸色沉了下来,这种闲适的姿势在他眼中属于“有损军威”,他纠正过她很多次。更多的则是因为,他不想让零出现在傅宁面前。 看到弗兰西斯和傅宁,她跺了一下脚走过来,行了个军礼,“我申请陪同两位一起,请弗兰西斯大人应允。” 弗兰西斯一口回绝,让她滚去继续训练。 制定的规则是什么时候在十分钟之内解决完所有敌人什么时候过关,漫漫虽然最后和弗兰西斯打成了平手,但是其实是失败了。 漫漫:“首长,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去看看我的姐妹们。” 她早就已经平静的接受了自己是人造人的事实,但是其他的试验品毕竟和自己有着完全一样的基因和相貌,她关注一下她们的未来,应该不是问题吧。 弗兰西斯沉声道:“下士,请执行命令!” 没错,刚刚进入军队,还没有建立任何功勋的漫漫还是最低等的下士。 傅宁突然开口,“弗兰西斯大人,让零也来吧,也好做个对比。” 弗兰西斯深深的看了漫漫一眼,还是同意了傅宁的提议。傅宁是军部最倚重的科研人员,他不能因为这种小事儿落他的面子。 漫漫避开弗兰西斯的视线冲傅宁笑了一下,表示感谢。 这时候她绝对不会自己作死,去嘲笑傅宁说话不算话。 傅宁面无表情的移开视线,和弗兰西斯并肩走在前面。 路漫漫跟在俩人身后,目光专注的打量弗兰西斯的背影。之前她明明感觉到了他的心动,但是好感度竟然没有变化,还是可怜的五点,系统应该不会在这上面出错,那是因为什么呢? 路漫漫看了傅宁一眼,在心里衡量了一下,最后还是惋惜放弃。 傅宁捏着自己太多把柄,不敢再随意利用他了。 进入实验室,里面的工作人员拉开两辆推车上蒙着的白布,露出两个巨大的玻璃缸,除了形状和帝都大学实验室的培养缸不同之外,其他地方没有任何差别。 两个美丽的女孩在培养液中沉睡,完全没有苏醒的迹象。 弗兰西斯上前两步,站在外面仔细端详里面的少女,长长的黑发将她们赤|裸的身躯包裹得严严实实,像是一个黑色的蚕茧,只露出了一张美丽的脸。 这两个女孩苏醒过来的话,也会像零一样让人惊艳吗? 傅宁解释:“她们的大脑已经发育完全,一睁开眼就有自己的意识,所以她们第一眼看见的人会在她们的记忆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弗兰西斯明白傅宁话中的意思,这是为了确保自己是她们看到的第一个人。 傅宁示意旁边的研究员按下开关,然后和漫漫一起后退了两步,让弗兰西斯自己一个人站在最前方。 培养缸中的水落下之后,里面沉睡的女孩慢慢睁开了双眼。 她们的脑海里已经被傅宁注入了基本的常识,除此之外,和初生的婴儿没有任何差别。 看到弗兰西斯的第一眼,她们就一齐露出了一个干净得恍若婴儿般的微笑。 这样美丽的微笑足以打动任何人,但是弗兰西斯对此毫无感觉,他想起了刚才,满身狼狈的漫漫在大雨中冲自己露出的微笑。 他突然有种猜测,零说不定是所有“人形兵器”中最独特的一个,其他的即使有着完全一样的相貌和基因,也不再是零了。 “叮!弗兰西斯好感度1。” “叮!……” “叮!……” 一连串系统提示音之后,弗兰西斯的好感度达到了20。 路漫漫:“……” 所以不是自己的策略有问题,而是因为弗兰西斯太迟钝吗? 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热情也一样,在有漫漫珠玉在前的情况下,这两个试验品就显得不是那么珍贵,弗兰西斯看过之后虽然确实很满意,但是也没有继续亲自调|教的兴趣,直接扔到了两个不同训练风格的新兵训练营,先看看系统训练的成果再说。 傅宁想通过其他试验品分漫漫“宠爱”的计划宣告流产。 但是他竟然没有露出什么失望之色。 路漫漫不禁开始猜测,傅宁来这里的主要目的到底是什么。 参观完新来的姐妹们,漫漫被弗兰西斯重新扔回训练场。 新的实验体刚刚诞生,从单纯的培养液中离开,突然进入环境复杂的自然界,可能会出现很多问题,傅宁作为创造者有义务在她们彻底适应环境之前在旁边看守。 结果就是,傅教授暂时需要待在军区。 弗兰西斯不喜欢漫漫和傅宁见面,即使漫漫已经失去了零的记忆。漫漫每天都被安排了数不清的训练,强度很高,属于沾床就睡死的那种。 这天,路漫漫累极了,躺在床上反而睡不着。 她忍不住为弗兰西斯疯狂的占有欲咋舌,这来的才是傅宁,如果出现的人是李格非,他不知道还有疯狂到何种地步,整整一个星期,除了他刚到那会儿,剩下的时间她没有和傅宁照过一个面。 果然没有一个正常人啊。 这时候,系统提示说,控制狂来了。 路漫漫在心里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她已经洗完澡准备睡觉了,弗兰西斯这时候过来,他有什么不良企图? 很快,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漫漫穿上睡袍去开门,看到弗兰西斯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首长有什么指示?” 弗兰西斯的瞳孔瞬间收缩了一下。 她应该是刚刚洗完澡,头发还湿着,身上冒着浅浅的热气,宽松的睡袍遮不住全部的肌肤,露在外面的那部分泛着健康的红润,似乎比被雨淋得苍白的样子还要好看一些。 弗兰西斯一点都不客气地走进她的屋子,反客为主地坐在椅子上,抬了一下下巴,示意漫漫坐在他对面,然后问:“傅宁在你身上装了追踪器?” 虽然是问句,弗兰西斯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 漫漫愣了一下,点头。 弗兰西斯脸色很不好看,阴沉沉的有点吓人,继续问:“在哪儿?” 漫漫指了指自己的肩膀,“从这里刺进去的,现在在哪儿我也不清楚。” 弗兰西斯拿出一个探测器,冲漫漫招手,“过来。” 漫漫走到他面前,站定。 弗兰西斯皱了一下眉,有些不耐烦,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趴下。” 漫漫愣了一下,傻乎乎的“啊?”了一声。 弗兰西斯更不耐烦了,眼神一冷,问:“还要我说第二遍?”声音里已满是危险的味道。 弗兰西斯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漫漫不敢再作死,老老实实的趴到他的腿上。 弗兰西斯打开探测器,仔仔细细地在肩膀上扫了一遍,没有任何异常。他的脸黑得能挤出墨汁了。 漫漫安慰他:“当初霍华德把我里里外外检查很多遍都没有查出来异常,所以……”不是你技术不行,而是傅宁太黑科技。 弗兰西斯瞪她一眼,漫漫识趣的闭嘴。 “衣服脱了。”弗兰西斯不死心,只要想到漫漫身上竟然还有傅宁留下的东西,他就忍不住烦躁。 漫漫脸上一红,小心翼翼地解开睡袍的领口,露出形状优美的肩膀。 弗兰西斯温暖有力的手放到她的肩膀上,照着漫漫刚才指的位置按了一下,问:“是这里吗?” “啊!” 漫漫忍不住惊呼出声,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弗兰西斯按着的地方向外蔓延,有点酸疼,又有点麻痒,像是按到了软骨上。 不远处傅宁的房间里,他正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听着这一切。 第55章 下一章是防盗,不用买! 下面不用看了宝贝儿们,防盗章今天晚上替换,不用等,明天早上起来再看~~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搜索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于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苏子愀然,正襟危坐而问客曰:“何为其然也?”客曰:“‘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此非曹孟德之诗乎?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方其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也,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苏子曰:“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籍。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搜索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于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苏子愀然,正襟危坐而问客曰:“何为其然也?”客曰:“‘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此非曹孟德之诗乎?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方其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也,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苏子曰:“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籍。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搜索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于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苏子愀然,正襟危坐而问客曰:“何为其然也?”客曰:“‘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此非曹孟德之诗乎?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方其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也,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苏子曰:“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籍。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搜索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于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苏子愀然,正襟危坐而问客曰:“何为其然也?”客曰:“‘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此非曹孟德之诗乎?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方其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也,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苏子曰:“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籍。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搜索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于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苏子愀然,正襟危坐而问客曰:“何为其然也?”客曰:“‘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此非曹孟德之诗乎?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方其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也,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苏子曰:“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籍。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搜索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第56章 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赋。其辞曰: 余从京域,言归东藩。背伊阙,越轘辕,经通谷,陵景山。日既西倾,车殆马烦。尔乃税驾乎蘅皋,秣驷乎芝田,容与乎阳林,流眄乎洛川。于是精移神骇,忽焉思散。俯则末察,仰以殊观,睹一丽人,于岩之畔。乃援御者而告之曰:“尔有觌于彼者乎?彼何人斯?若此之艳也!”御者对曰:“臣闻河洛之神,名曰宓妃。然则君王所见,无乃日乎?其状若何?臣愿闻之。” 余告之曰:“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 于是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壤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愿诚素之先达兮,解玉佩以要之。嗟佳人之信修,羌习礼而明诗。抗琼[王弟]以和予兮,指潜渊而为期。执眷眷之款实兮,惧斯灵之我欺。感交甫之弃言兮,怅犹豫而狐疑。收和颜而静志兮,申礼防以自持。 于是洛灵感焉,徙倚彷徨,神光离合,乍阴乍阳。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践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超长吟以永慕兮,声哀厉而弥长。 尔乃众灵杂遢,命俦啸侣,或戏清流,或翔神渚,或采明珠,或拾翠羽。从南湘之二妃,携汉滨之游女。叹匏瓜之无匹兮,咏牵牛之独处。扬轻袿之猗靡兮,翳修袖以延伫。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于是屏翳收风,川后静波。冯夷鸣鼓,女娲清歌。腾文鱼以警乘,鸣玉鸾以偕逝。六龙俨其齐首,载云车之容裔,鲸鲵踊而夹毂,水禽翔而为卫。 于是越北沚。过南冈,纡素领,回清阳,动朱唇以徐言,陈交接之大纲。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抗罗袂以掩涕兮,泪流襟之浪浪。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而异乡。无微情以效爱兮,献江南之明。虽潜处于太阳,长寄心于君王。忽不悟其所舍,怅神宵而蔽光。 于是背下陵高,足往神留,遗情想像,顾望怀愁。冀灵体之复形,御轻舟而上溯。浮长川而忘返,思绵绵督。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命仆夫而就驾,吾将归乎东路。揽騑辔以抗策,怅盘桓而不能去。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赋。其辞曰: 余从京域,言归东藩。背伊阙,越轘辕,经通谷,陵景山。日既西倾,车殆马烦。尔乃税驾乎蘅皋,秣驷乎芝田,容与乎阳林,流眄乎洛川。于是精移神骇,忽焉思散。俯则末察,仰以殊观,睹一丽人,于岩之畔。乃援御者而告之曰:“尔有觌于彼者乎?彼何人斯?若此之艳也!”御者对曰:“臣闻河洛之神,名曰宓妃。然则君王所见,无乃日乎?其状若何?臣愿闻之。” 余告之曰:“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 于是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壤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愿诚素之先达兮,解玉佩以要之。嗟佳人之信修,羌习礼而明诗。抗琼[王弟]以和予兮,指潜渊而为期。执眷眷之款实兮,惧斯灵之我欺。感交甫之弃言兮,怅犹豫而狐疑。收和颜而静志兮,申礼防以自持。 于是洛灵感焉,徙倚彷徨,神光离合,乍阴乍阳。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践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超长吟以永慕兮,声哀厉而弥长。 尔乃众灵杂遢,命俦啸侣,或戏清流,或翔神渚,或采明珠,或拾翠羽。从南湘之二妃,携汉滨之游女。叹匏瓜之无匹兮,咏牵牛之独处。扬轻袿之猗靡兮,翳修袖以延伫。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于是屏翳收风,川后静波。冯夷鸣鼓,女娲清歌。腾文鱼以警乘,鸣玉鸾以偕逝。六龙俨其齐首,载云车之容裔,鲸鲵踊而夹毂,水禽翔而为卫。 于是越北沚。过南冈,纡素领,回清阳,动朱唇以徐言,陈交接之大纲。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抗罗袂以掩涕兮,泪流襟之浪浪。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而异乡。无微情以效爱兮,献江南之明。虽潜处于太阳,长寄心于君王。忽不悟其所舍,怅神宵而蔽光。 于是背下陵高,足往神留,遗情想像,顾望怀愁。冀灵体之复形,御轻舟而上溯。浮长川而忘返,思绵绵督。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命仆夫而就驾,吾将归乎东路。揽騑辔以抗策,怅盘桓而不能去。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赋。其辞曰: 余从京域,言归东藩。背伊阙,越轘辕,经通谷,陵景山。日既西倾,车殆马烦。尔乃税驾乎蘅皋,秣驷乎芝田,容与乎阳林,流眄乎洛川。于是精移神骇,忽焉思散。俯则末察,仰以殊观,睹一丽人,于岩之畔。乃援御者而告之曰:“尔有觌于彼者乎?彼何人斯?若此之艳也!”御者对曰:“臣闻河洛之神,名曰宓妃。然则君王所见,无乃日乎?其状若何?臣愿闻之。” 余告之曰:“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 于是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壤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愿诚素之先达兮,解玉佩以要之。嗟佳人之信修,羌习礼而明诗。抗琼[王弟]以和予兮,指潜渊而为期。执眷眷之款实兮,惧斯灵之我欺。感交甫之弃言兮,怅犹豫而狐疑。收和颜而静志兮,申礼防以自持。 于是洛灵感焉,徙倚彷徨,神光离合,乍阴乍阳。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践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超长吟以永慕兮,声哀厉而弥长。 尔乃众灵杂遢,命俦啸侣,或戏清流,或翔神渚,或采明珠,或拾翠羽。从南湘之二妃,携汉滨之游女。叹匏瓜之无匹兮,咏牵牛之独处。扬轻袿之猗靡兮,翳修袖以延伫。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于是屏翳收风,川后静波。冯夷鸣鼓,女娲清歌。腾文鱼以警乘,鸣玉鸾以偕逝。六龙俨其齐首,载云车之容裔,鲸鲵踊而夹毂,水禽翔而为卫。 于是越北沚。过南冈,纡素领,回清阳,动朱唇以徐言,陈交接之大纲。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抗罗袂以掩涕兮,泪流襟之浪浪。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而异乡。无微情以效爱兮,献江南之明。虽潜处于太阳,长寄心于君王。忽不悟其所舍,怅神宵而蔽光。 于是背下陵高,足往神留,遗情想像,顾望怀愁。冀灵体之复形,御轻舟而上溯。浮长川而忘返,思绵绵督。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命仆夫而就驾,吾将归乎东路。揽騑辔以抗策,怅盘桓而不能去。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赋。其辞曰: 余从京域,言归东藩。背伊阙,越轘辕,经通谷,陵景山。日既西倾,车殆马烦。尔乃税驾乎蘅皋,秣驷乎芝田,容与乎阳林,流眄乎洛川。于是精移神骇,忽焉思散。俯则末察,仰以殊观,睹一丽人,于岩之畔。乃援御者而告之曰:“尔有觌于彼者乎?彼何人斯?若此之艳也!”御者对曰:“臣闻河洛之神,名曰宓妃。然则君王所见,无乃日乎?其状若何?臣愿闻之。” 余告之曰:“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 于是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壤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愿诚素之先达兮,解玉佩以要之。嗟佳人之信修,羌习礼而明诗。抗琼[王弟]以和予兮,指潜渊而为期。执眷眷之款实兮,惧斯灵之我欺。感交甫之弃言兮,怅犹豫而狐疑。收和颜而静志兮,申礼防以自持。 于是洛灵感焉,徙倚彷徨,神光离合,乍阴乍阳。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践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超长吟以永慕兮,声哀厉而弥长。 尔乃众灵杂遢,命俦啸侣,或戏清流,或翔神渚,或采明珠,或拾翠羽。从南湘之二妃,携汉滨之游女。叹匏瓜之无匹兮,咏牵牛之独处。扬轻袿之猗靡兮,翳修袖以延伫。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于是屏翳收风,川后静波。冯夷鸣鼓,女娲清歌。腾文鱼以警乘,鸣玉鸾以偕逝。六龙俨其齐首,载云车之容裔,鲸鲵踊而夹毂,水禽翔而为卫。 第57章 性高|潮之后人体处于放松状态,这时候戒心和防备值会降到最低,傅宁特地挑了这个时候问出这句话。 这句话问得非常具有技巧性,不同的人会做出不同的理解,根据对方反应,傅宁可以推断出想要的答案,并且不会暴露他其实对“六六”一无所知的事实。 说白了,傅宁就是在诈她。 路漫漫脸上的餍足在听见这句话的瞬间就消退得一干二净,瞳孔猛地缩成针尖大一点。 她的心咯噔一下,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傅宁真的发现了六六的存在。 但是下一秒,她就发现了这句话的微妙之处,傅宁的这句话看似举重若轻,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模样,但是透露出的信息只有六六的名字而已,然而最重要的是,“六六”是自己取的名字,系统真正的名字是“666”。 傅宁这么严谨的人,称盐都能精确到小数点后四位,他叫六六一定是精准的“六六六”三个字,怎么可能省略一个“六”呢? 就像之前叫036和其她的试验品,傅宁从来都是三个数字一起叫,从来没有省略过任何一个数字。 叫“六六”,这不符合他的人设。 “六六”是自己取的名字,他一定是在某种情况下听到自己叫,所以才知道系统的名字。 他在诈自己。 这说明他知道的不多,否则不需要这么做。 路漫漫一瞬间就分析清楚了现在的情况,既然他想诈自己,那自己为何不能也趁机诈他一下,看看他究竟知道了多少。 她的姿势没变,戒备和紧张也是一闪而逝,马上就重新换上了狡黠又妩媚的笑意。 路漫漫懒洋洋地翻身趴在床上,因为她的动作,搭在她身上的薄毯从她肩膀上滑下来,隐隐约约露出布满浅浅红痕的胸前柔软,风情无限,一派迷乱。 她托着腮,巧笑倩兮的模样:“傅教授不是都知道了吗,还来问我做什么?” 傅宁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晃动,不为美色所动的模样活似柳下惠在世,谁能想到他刚才在床上的疯狂。 路漫漫的话同样也没有透露出任何的信息,傅宁没有得到有效的反应,但是她随意的外表之下,全身的神经都处于紧绷状态,明显“六六”这个名字戳到了她那根最敏感的神经。 傅宁皮笑肉不笑的翘了下唇角,为了避免万一撞见人,被人看到他这副模样,他一颗颗的开始扣风衣上的扣子,将淫|乱掩饰在整洁的外表之下。 他漆黑的眼眸中闪烁着莹莹的光芒,带着似有如无的引诱,和之前路漫漫引诱他帮忙的时候简直如出一辙。 这么看的话,两个人谁也没比谁高贵,在某种程度上是臭味相投,不如抱团去祸害对方,放过其他人。 傅宁扣好扣子,弯腰,凑近她的脸,与她呼吸相闻,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会儿,蓦地勾起一个标准的微笑,嘴角翘起的弧度,甚至每一根肌肉的走向都仿佛经过精密的计算,完美到能编入礼仪课程教材。 路漫漫看到这个微笑忍不住心头微微一冷,傅宁很少这么笑,尤其是今天,除了冷笑就是讽笑,一直皮笑肉不笑的,突然露出这么一个看起来赏心悦目的笑容,简直诡异到了极点。 她有预感,接下来他绝对吐不出什么好话来。 果然,傅宁不负众望的开口了。 他说:“再让我发现你用这种方式去勾引别人,我敢保证,下一秒,李格非、霍华德,还有弗兰西全都会收到一份让他们印象深刻的文件。你猜,里面会有什么?” 他的威胁轻描淡些,脸上还带着微笑,但是路漫漫丝毫不敢轻视。 傅宁这个深井冰是真的能做出来这样的事情的! 还让她猜?! 她才不猜呢! 无非就是自己故意在欺骗他们而已。 路漫漫从床上坐起来,裹着毯子绷着一张脸看着他。 傅宁姿态优雅,看了一下时间,指着墙角处的监控说:“还有五分钟,监控开始正常运行。” 说完,他竟然就这么放弃了“六六”这个巨大的爆点,推开门迤迤然走了。 路漫漫鼓着腮帮子抱着毯子在床上滚了两圈,气了半天,在心里诅咒那个拔x无情的混蛋祖宗十八代,最后还是认命爬起来开始整理屋子。 床单上,地面上,全都是两个人留下来的痕迹,好在房间里的设备齐全,收拾起来不费事儿,军队的日用品也是统一规格的,即使换了一张床单也看不出来。 路漫漫一边整理屋子一边在心里诅咒傅宁,他倒好,爽完拍拍屁股就走,留下自己收拾这一片狼藉。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道理? 下次自己一定要去他的房间! 路漫漫花两分钟收拾好屋子,花两分钟重新冲了个澡,最后竟然还有一分钟时间让她慢慢躺回床上继续诅咒傅宁。 忍了很久的六六终于憋不住了,“宿主,根据我刚才的计算,无论从神经的兴奋程度还是兴奋时间或者是兴奋次数来计算,结果都是你更爽。”所以宿主实在是没脸去吐槽傅宁。 “……”路漫漫:“小孩子不要看不可描述的画面,下次我得让你提前关机。” 六六一声惊呼:“竟然还有下次!” 路漫漫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因为爽嘛。” 气完了,她那颗奸诈的大脑终于开始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傅宁只留下“六六”两个字,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又是在什么时候听到自己叫“六六”的? 还有那句威胁,不许自己勾引别人,什么叫勾引?她明明什么是个五好青年,是在为整个世界的无数生灵谋取生存的权利,如此高大上、伟光正的行为竟然被他用“勾引”污蔑了。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整个地面都在震动。六六说霍华德和弗兰西斯正式交上火了,这是两个炸弹在空中相遇引起的爆炸。 路漫漫觉得心好累啊,她一边听外面不绝于耳的轰鸣,一边思考目前的形势。 傅宁明显被踩到底线了,自己还是不要和他正面肛比较好,可以迂回着来,问题是自己要怎么做呢? 弗兰西斯明显对“零”产生了浓厚的性趣。 路漫漫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开始穿衣服,弗兰西斯让她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没错,但是她怎么可以乖乖的听话呢? 漫漫对霍华德又爱又恨,恨他用那么残酷的手段控制了自己的自由,但是又因为那段和“乔尔”相伴的时光而心软,霍华德来了,她怎么可能不出去看看呢? 路漫漫顾不上依旧酸软的四肢,尤其是腰,飞快的穿好迷彩服,踩上军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确保从外面看不出来任何性|爱过后的痕迹,满意的笑了一下。 想起傅宁在自己颈后按的那一下,路漫漫那颗作死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弗兰西斯帮自己检查的时候也按过那里,但是当时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傅宁到底是怎么做的?还是他带了什么控制器之类的东西? 好奇心的驱使下,路漫漫循着记忆在自己颈后按了一下,没有一点反应。 想不明白傅宁身上是不是还带了什么控制器,路漫漫干脆不管了,反正解决完霍华德她就准备换身体了,这具身体麻烦太多,破绽也太多,不能再用下去了。 就是可惜了弗兰西斯那二十点的好感度。 在傅宁回到他房间的那一瞬间,所有被干扰的监控同时恢复正常,没有任何人发现它们曾经别入侵过,录制的画面也被篡改。 傅宁先去洗了个澡,换上宽松的睡袍坐到电脑面前。 身体吃饱喝足,但是精神上依旧饥渴,通过征服*的方式占有她完全无法让他满意,那个女人根本无法用这样的方式得到。 性只是手段,而非目的。 傅宁从风衣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仪器,与电脑相连之后弹出一个熟悉的界面。上面有两个不同的磁感线围城的磁场,一个灵活跳跃,一个平稳死板。 一次又一次的改良之后,终于连六六也检测不出来了。 这是刚才他接收到的思维信号,傅宁把所有的数据全都提取出来和上一次检测到的数据比较,惊讶地发现属于“零”的信号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属于“六六”的那个信号,竟然在减弱。 傅宁皱眉,用别的计算方法再一次做对比,发现今天接收到的思维强度真的比之前那个弱了一些,不多,只有一点点,但是这一点点却是切实存在的。 类似于人类因为衰老造成的身体各项机能衰退,“六六”的思维强度在下降。 虚拟屏幕上幽蓝的光照在傅宁的脸上,趁得他脸色更加神秘莫测。 傅宁在脑海中飞快的搜索已知的所有事物,究竟什么东西能够在短时间内发生衰弱。 他想到了一个名词——半衰期。 在药学、化学和物理学中,都有半衰期这个概念,六六的存在首先应该从药学上排除,最有可能的是在物理学中。 能量衰减到一半所需要的时间……能量衰减……能量…… 傅宁眼睛猛地一亮,如果是能量衰减的话,那“六六”就应该是通过某种能量支撑思维运转的某种产物,类似于机械人。 机械人? 傅宁将电脑内的磁场信号和数据彻底删除,决定下次检查一下“零”的身体里是否有人工智能存在的痕迹。 外面的局势很是复杂。 霍华德刚开始的时候一心想撤退,他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被发现,之前数次侵入华*区,甚至侵入帝都都来去自由,这次竟然被检测到了,难道是军方的侦查系统升级了? 难道是自己被傅宁发现了,所以他通知的弗兰西斯? 这个猜测不太可能,他没有听说傅宁在计算机上有什么过人的天赋,据说傅宁的父亲——那个一手建造了整个天网塔的男人,还未过世的时候曾想让傅宁接他的班,但是最后被傅宁拒绝了。 如果真的是傅宁发现的话,他早就应该通知弗兰西斯了,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霍华德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军方设备升级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这里是弗兰西斯的大本营,自己虽然带来的人都是精锐,但是数量被人碾压,完全没有正面对战的可能性,只有撤退一条路可以走,但是弗兰西斯反应太快,在被发现的那一瞬间,整个军区瞬间启动,全面封锁了整片区域。 霍华德的人华*队困在了正中央,天上地下,无路可逃。 正当身边的下属准备牺牲所有人杀出一条血路让霍华德一个人逃走的时候,他竟然接到了李格非的消息。 霍华德就带了这么点人落入自己的包围,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弗兰西斯怎么可能错过,即使他知道就算真的捉到了霍华德也不能处死他——安那奇的势力遍布整个世界,无数华国人民在他们的枪口之下,一旦安那奇首领被俘,那些人极有可能暴动,到时候整个世界就会毁于一旦。 对付安那奇这群人,擒贼擒王不是正途,安那奇已经形成了一个成熟的体系,杀了一个霍华德还会有第二个首领,必须一点点砍断他们的臂膀和根系,才能彻底将整个组织拔除。 捉到霍华德,至少可以砍断他们一些在明面上的臂膀,让他们大出血一次。 弗兰西斯发动了全面的进攻,刚一交上火,他惊讶的发现,霍华德竟然没有选择向外面突围,反而向包围圈更深处逃窜。 弗兰西斯想不通他这么做的理由,如果突围还有一线希望的话,往内部跑可是赤|裸裸的死路一条。 在安那奇的人几乎被消灭的差不多的时候,他终于知道原因了。 李格非竟然立刻了帝都,也跑到了这里。 他却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陛下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濒临崩溃的少年,他对帝都的掌控力越来越强。 皇家护卫队那些废物怎么可能是霍华德的对手,刚一交手就被安那奇的残余部队解决掉了大半。 现在的情况变成了弗兰西斯围着霍华德,霍华德围着李格非。 弗兰西斯投鼠忌器不敢硬来,霍华德也跑不了。 局势僵持下来。 正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一架属于华*方的飞机无视弗兰西斯的命令,直直朝霍华德那里冲过去。 “把他拦下来!” 弗兰西斯立刻怒不可遏,这是哪个蠢货,如果陛下出现任何意外,把这个蠢货千刀万剐都来不及了! 正在这时,弗兰西斯收到了一条消息。 零那双清浅的双瞳中射出坚毅的光芒,她只有一句话,“我去救哥哥!” 不等弗兰西斯阻止,她就切断了通话,以一种义无反顾的姿态冲向了战场最中央。 与此同时,霍华德也同时收到了来自她的信号。 漫漫已经选择了离开李格非,她只想救他,但是却不想再见他。 在弗兰西斯的眼中,漫漫的行为简直就是胡闹,她过去除了给霍华德增加筹码之外没有任何的用处,她怎么能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 紧接着,另一条来自她的信息打断了他的愤怒,弗兰西斯飞快的计算上面内容的可行性,迅速决定拼一把,如果真的顺利的话,说不定真的能大大打击到安那奇的势力。 他挥手制止了准备行动的士兵,一双鹰一样犀利的眼紧紧盯着控制台上传过来的画面。 那架飞机没有受到任何阻拦,长驱直入,一直飞到了安那奇的包围圈内,慢慢逼近霍华德所在飞机旁,然后停在半空中。 霍华德的那架飞机舱口伸出来一条云梯,搭在零驾驶的飞机舱门前。 舱门打开,穿着迷彩的女孩沿着云梯一步步走到另一架飞机内。 霍华德紧紧盯着舱门,他没有想到,再一次见到暖暖竟然会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被弗兰西斯逼得无路可走,满身狼狈。 他本来的计划是自己从天而降,趁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将她带走,让她看看,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配得上她,她也只能属于自己。 但是…… 来人打断了他的思绪。 她走进来了。 霍华德的视线贪婪地粘在她的身上,像某种大型猫科动物的舌头一样,将她来来回回舔舐个遍。 她看起来黑了一些,原本的那些柔软几乎再也找不到了,举手投足中有了军人特有的干脆利落,宽松的迷彩包裹住她美丽的身体,迷人极了。 霍华德又想起了自己生死交汇之际看到的那个眼神,像是傍晚天边的云朵,被阳光烘烤得柔软又温暖。 她变了很多,曾经的暖暖让他觉得温暖又安心,但是现在的暖暖却耀眼的让他恨不得藏起来,因为有太多的人觊觎。 霍华德想,如果时间永远停留在九坪,不发生后来的事情就好了。 他会先完全得到她,再暴露自己的真面目,如果是那样的话,现在她就不是因为李格非才出现,而是因为自己了吧。 想到这里,那颗因为看到暖暖而喜悦滚烫的心迅速冰冷下来。 为什么? 她明明已经被李格非伤透了心,已经选择了离开,现在为什么又因为李格非出现? 在收到暖暖消息的瞬间,霍华德就单方面切断了和李格非的联系。 他不想让李格非看到暖暖因为他和自己讨价还价的画面。 果然,她一开口就是:“放了哥哥,否则你也无法离开这里。” 霍华德蓦地爆出一声大笑,他姿势随意地坐在一张椅子上,身上的白袍半敞着,露出大片古铜色的肌肤。 他的眼神极为可怕,闪烁着危险的绿光。 笑声持续了很久,仿佛在笑漫漫的异想天开,又像是在笑他自己。 他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压低声音问:“暖暖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你劫持陛下没有用的。他是华国皇帝,不能出现任何意外,弗兰西斯固然不会攻击你,但是也绝对不会让你离开,陛下在你手中,他怕放你走之后你反过来毁约——你是会这么做的人。” 霍华德绿眸中光芒闪烁,安静的听着她分析,听到她说自己是这样的人的时候,忍不住露出一丝略显血腥的微笑,他当然是这样的人,暖暖心里全都是李格非,他对李格非恨之入骨。 不过这次不会,他和李格非有着同样的打算,他们两个之间的竞争,得先把弗兰西斯除去再说。 不过这些就没有必要告诉暖暖了。 “那该怎么办呢?”霍华德笑得满不在乎,仿佛面临绝路的人不是他,而是他看的一场戏中无关紧要的配角。 漫漫继续:“弗兰西斯想抓你很难,再加个哥哥在你的手里,他不敢轻举妄动,但是也不能放你。如果用我来当人质呢?” “放了哥哥,他是皇帝,他不会伤害我的,一定会放你走。” 此话一出,霍华德再也维持不住漫不经心的笑意,绿眸中射出可怕的亮光。 漫漫的这个提议简直太和他心意了。 他冒这么大的危险的目的是什么?为的就是夺回暖暖,只要她重新回到自己手里,即使损兵折将又能如何? 这一切都值得。 霍华德猛地站起来,大步走到漫漫面前,呼吸急促:“弗兰西斯竟然会同意?” 在军部的影响力李格非远远比不上任职国防大臣多年的弗兰西斯。 “我不信李格非能控制这支军队。” 漫漫笑了一下,“弗兰西斯大人会同意的。” 她的眼中闪烁着微光,“是他让我趁机潜入安那奇内部,窃取你们的军事机密。” 第58章 漫漫记下来的关于安那奇军用装备的设计图并不完成,有不少地方有残缺,弗兰西斯一直想要得到完整的图表数据,尤其是安那奇的隐匿系统,能完美的避开华*方的侦查系统。 刚才漫漫发给他的第二条信息上就写这这样的计划,漫漫作为人质交换李格非,弗兰西斯放霍华德离开,她则能顺利进入安那奇总部,找机会得到弗兰西斯需要的东西。 只有这样才能说服弗兰西斯放霍华德离开,同样的,霍华德和弗兰西斯较量多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弗兰西斯的行事风格,耗到最后,他是能做出宁愿牺牲李格非也要灭掉霍华德的人——事后他会亲自向军事法庭请罪。 毕竟,在弗兰西斯看来,华国少了弗兰西斯,少了李格非还能正常的运转下去,但是如果不除去安那奇这个隐患,早晚有一天会出现巨大的危机。 霍华德逼近漫漫,对上她那双熟悉至极,但是又变得陌生的双眼,屏息问道:“为什么要告诉我?” 这种计划,难道不应该烂在肚子都不能说的吗? 告诉了自己,还有什么价值? 霍华德垂在宽大的袖口中的手攥紧,某种希望不可遏制地从心底升起。 她是不是……不忍心? 就像上次那样,明明可以要了自己的命,但是最后还是不忍心,放了自己? 霍华德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期待着她的反应。他看到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微微一闪,像是心虚一样有瞬间的游移,紧接着就强撑着看着自己,仿佛义正言辞一样说:“如果我不说实话,你会放哥哥走吗?” 她在心虚,在用这样的方式来掩饰她还对自己心软——霍华德认为他看清楚了这个事实。 不管如何,她没有欺骗自己,而是选择对自己说了实话。 只有这样的理由,才能解释为什么弗兰西斯会同意放自己离开。 只要暖暖重新回到自己手里,他绝对不会像上次那样大意,给她逃离自己的机会。 霍华德露出一抹嗜血的微笑:“好,告诉弗兰西斯,我同意了。” 这个消息一传出去,天空中森森的战斗机群瞬间动了起来,从以华国战斗机形成的包围圈的最外围开始,缓缓裂开一条缝隙,最后只留下最内圈的封锁并未打开。 收到弗兰西斯的诚意,安那奇的包围圈也打开了一条缝隙,被围在最中央的皇家护卫队护送着李格非缓缓脱离安那奇的掌控。 漫漫向弗兰西斯和霍华德都发了消息,但是唯独漏过了当事人李格非,外面的局势变化让他忍不住惊讶,立刻联络上了弗兰西斯。 弗兰西斯没有过多的解释,只告诉他让他赶紧离开,具体的事情等他出来之后再向他禀告。 李格非忍下满心的疑惑和焦虑,走进弗兰西斯所在的指挥机,脸上带着优雅矜贵的微笑,完美的维持着身为帝国皇帝应有的高贵仪态。 看到弗兰西斯,他正准备表达一番“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对国防大臣的感谢,目光落到他身后控制台上,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刻入自己灵魂的身影。 这一瞬间,他再也维持不住优雅的外表,狼狈地扑过去,湛蓝的眼中迅速盈满了激动的泪水。 他看着上面的人影,想要向她认错,想要告诉她她离开的这段时间自己究竟有多痛苦,想要问问她好不好,为什么会出现在弗兰西斯这里,想要问问她有没有吃苦,有没有被人欺负…… 他想要问的太多太多,他张了数次口,竟然都无法成言。 最后,只能颤抖得叫出她的名字。 “漫漫……” 李格非看着她的时候,漫漫也在回视着李格非。 她的眼中闪烁着泪光,似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缠缠绵绵中带着哀伤和决绝,凄美得让人心痛。 听见李格非喊出自己名字的刹那,她眼中的泪水决堤而下。 “哥哥……” 她轻声回应他。 李格非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摸一摸她温暖的脸,但是触手摸到的确实控制台上冰冷的光滑的屏幕。 漫漫勉强露出一个喜悦的微笑,伸出手和他的掌心相抵。 中间隔着数万的战斗机,隔着冰冷屏幕,隔着在空间中纵横的电磁信号,两只手仿佛真的紧紧贴在了一起。 这样凄美的画面,落在霍华德和弗兰西斯眼中同样的刺眼,简直无法接受。 弗兰西斯毕竟顾忌着李格非的身份,只是在后面臭着一张脸看着,但是霍华德却没有这样的顾虑,这样的情意绵绵,他一秒钟都看不下去。 霍华德突然上前拦住了漫漫的腰,打断了两人粘在一起的视线。 他说:“皇帝陛下,不好意思,容我打断一下。” 他强硬地制住漫漫的双手,无视她的反抗,亲了她的脸颊一口,然后冲李格非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微笑,闪着寒光的森森白牙恶意昭昭。 “还请皇帝陛下赶紧下令,放我们离开。” 李格非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漫漫。 漫漫侧过脸,避开李格非的视线。 霍华德将视线投向后面的弗兰西斯,笑着说:“国防大臣赶紧向小皇帝说清楚,暖暖我已经得到,可不想继续在这里耗下去。” 李格非紧紧盯着霍华德带笑的脸,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弗兰西斯趁机上前一步,神情维持冷肃,一句话就解释清楚了现在的情况。 “零为了陛下能够安然脱身,所以自愿去当人质。” 李格非的目光猛地重新投到霍华德眼中,自己只是和霍华德在演戏,为的是制衡弗兰西斯,但是这一点除了霍华德和自己没有人知道,漫漫误以为自己真的被霍华德挟持了,所以才…… 漫漫是自己主动走到霍华德手中的,为的是救根本就不用救的自己。 霍华德当然不会告诉漫漫真相。 李格非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怨恨自己不够相信漫漫。 他本以为漫漫已经选择了离开,就算自己身入险境,她也不会再出面救自己了。 “叮!” 被霍华德揽在怀里的路漫漫听见了一个全新的系统提示音:“恭喜宿主,李格非攻略进度达到100%。”与此同时,代表李格非的那个头像猛地亮了一下,然后迅速消失。 路漫漫:“竟然消失了?!” 六六:“从现在开始,李格非的所有行为不再受系统的监控。” 路漫漫:“什么意思?” 六六:“攻略成功之后,他就变得和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人一样,系统不再特地统计他的好感度,也不再监视他的行为。” 路漫漫:“……以前也没见你监测过啊。” 六六:“……” 它有的,只是宿主根本不需要。 霍华德带着残酷的笑意看着李格非,用一种嚣张得让人牙痒的语气催促:“陛下还是赶紧下令吧。我可不像陛下那么怜香惜玉……” 对着漫漫的脸颊又亲了一口,“到时候不小心伤到了陛下心爱的漫漫小姐,那就不好了,你说是不是?” 李格非湛蓝的眼睛外结了一层冰霜,他咬紧牙关,额角的青筋隐约可见。 他根本就没有选择,漫漫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他猛地回头,眼中冰寒一片,对弗兰西斯说:“国防大臣,请下令,放霍华德阁下……” “……离开。” 最后两个字,是从牙齿缝中挤出来的。 霍华德适时地又加了一句:“不许派人追击。否则被我发现的话……” 李格非深吸口气,稳住气得颤抖的身体,跟着加了一句:“不许派人追击。” 弗兰西斯看了漫漫一样,朝李格非行了一礼,“谨遵陛下指示。” 最内圈的封锁也被打开,霍华德留下一声嚣张的长笑率领安那奇的残部闪电一样消失在天空之中。 弗兰西斯看着迅速不见的机群,眼眸深沉。 华国战机绝对达不到这样的速度,因为这些技术上的原因,很多次原本华国应该稳胜的仗都和安那奇打成了平手。 如果零能拿到安那奇军事装备的详细设计图,华*方的战斗实力也会有极大的提升,到时候遇上安那奇的军队就再也不会因为装备的原因而功亏一篑了。 听完弗兰西斯的计划,李格非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老师,您有没有想过,漫漫被霍华德控制,她没有任何助力,怎么可能完成这样高难度的任务?!” “漫漫从霍华德手中逃出来过一次,霍华德一定会更加谨慎,她怎么会有机会?!” “你竟然让她去当间谍?!” “太危险了!一旦被霍华德发现,他会怎么对漫漫?” 李格非瞬间抛出一连串的质问,但是弗兰西斯始终安静的听着,丝毫不为所动,一直到李格非将心中的担忧和愤怒全都发泄出来,这才递给他一杯茶水,说:“陛下安心,臣自有分寸。” 李格非深吸口气,接过他水杯的手指都是颤抖的。他知道老师做事向来严谨,和霍华德天马行空神来之笔完全不同,弗兰西斯大人虽然年纪尚轻,但是却稳扎稳打,很少冒险。 他咬牙问:“老师有什么安排?” 弗兰西斯面对着李格非的时候,难得笑了一下,“上次安那奇总部暴露之后,臣借机派人混入了安那奇新的总部,可惜混进去的人地位很低,接触不到机密信息,不过却可以帮零的忙。” 李格非低下头,突然问:“老师明知道我在找漫漫,为什么不通知我?” 弗兰西斯屈膝半跪:“臣有罪。” 李格非连忙站起来,扶起他:“老师无需这样。只是漫漫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老师应该比谁都清楚才对。” 弗兰西斯当然清楚,他还记得李格非误以为零死去的时候,仿佛被抽走了生命的支柱一样的模样。 如果不是零主动离开了李格非,他毕竟是做老师的,怎么也不会和自己的学生抢女人。 弗兰西斯认罪认得爽快,因为他知道李格非绝对不会真的惩罚他。 他脸上带着歉意,“陛下恕罪。当时情况比较复杂,臣私心作祟,想通过零得到击败安那奇的方法,所以暂时没有通知陛下。” 李格非湛蓝的双眼中闪烁着不可辨的光芒,他语气低落,“老师,你和我说实话,当时的具体情况是怎么样的。” 弗兰西斯微微迟疑一下,把自己和零的交易说了出来。 李格非低头,陷入沉默。 弗兰西斯也不说话,女人和打仗一样,是需要争夺的,他不介意和李格非,和霍华德公平竞争。 他有这样的自信,最后零选择的人一定是自己。 李格非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老师知道上次漫漫是怎么逃出来的吗?” 弗兰西斯点头。 “傅教授在吗?”李格非说:“傅宁可以确定漫漫的位置信息。” 弗兰西斯眸光一闪,和傅宁对弗兰西斯的忌惮一样,弗兰西斯也觉得傅宁是最有威胁力的对手,尤其是零的身体里还带着傅宁留下的追踪器。 但是他脸上丝毫不显,神色如常地说:“傅教授就在军区内。” 傅宁自从做出“零”的体内可能存在人工智能之后就一直在实验室验证这个猜测。 他的手中有“六六”的思维波产生的磁场,拿来和各种现存的人工智能作比较,数据差别有些大,但是波动频率很像。 傅宁看着电脑上不同人工智能产生的思维波之间的对比,很快就找出了这些差异之间的规律。 无论从“六六”的神秘程度还是自己提起“六六”时“零”的反应来看,这个“六六”都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解开“六六”的谜团,很有可能他就会知道一切真相。 这种真相就在眼前,一伸手就能触及的感觉让傅宁的精神高度集中,他甚至没有注意到“零”又被霍华德带走的事情。 当李格非和弗兰西斯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全身心的投入到人工智能的研究中。 在实验过程中被打断额傅教授非常生气,因为需要长时间的对准屏幕,他戴了一架平光眼镜,漆黑的眼珠在冰冷的镜面背后看起来格外的瘆人。 傅宁冷眼看着弗兰西斯和李格非,脸色很臭的问:“陛下和弗兰西斯大人找我有事?” 弗兰西斯将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我们需要傅教授帮忙,了解零的动向。” 傅宁的脸色自始至终保持着局外人般的平静,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像是还没从被打扰的愤怒中挣脱出来。 直到最后,他的脸上才露出一丝微妙的嘲讽。 傅宁反问:“陛下,弗兰西斯大人,我的追踪器并没有高科技到能瞒过霍华德两次,他已经在这上面栽倒过一次了,你们以为他还会在同一个地方栽倒第二次?” 傅宁脸上闪过一次不耐,他飞快的调出一个地图界面,最中央的地方有一个红色的小点,正在上面飞快的移动。 “这是漫漫的位置。霍华德上次是没有检查到漫漫身体上带有定位器,再加上对那片天然的海域有足够的自信,这才大意了,但是现在只要他切断漫漫身边所有的磁场,追踪器就会失去效用。” 似乎是为了验证傅宁的话,他的话音刚落,那抹红点就闪烁了两下,飞快的消失在了地图上。 李格非神色阴郁,弗兰西斯代替他问出他想问的话:“还有别的方法确定零的位置吗?” 傅宁:“只能寄希望于霍华德撤去她周围的磁力屏蔽。” 傅宁的态度不冷不热,但是眼中却一直带着一缕嘲讽。 他在嘲讽自己,也在嘲讽“零”。 暂时摆脱了自己的监视,她一定很开心吧。 希望她能开心得久一点。 路漫漫确实很开心,但是还得装出一副愤怒的模样。 自从上次暖暖从安那奇总部顺利逃脱以后,霍华德把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抽丝剥茧的想了很多遍,暖暖身上一定有傅宁留下的追踪器,并且还能控制036,作用原理应该和自己设计的神经控制器类似。 暖暖并不是孤立无援,她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能够和外界取得联系。 霍华德没有找到她传递消息的方法,但是不管她是用什么方法传递消息的,只要让她处于绝对的密封环境中,她即使有再大的本事又能如何? 自从那次之后,霍华德就让人制造了一个巨大的金属笼,用一种导磁性非常强的合金制成,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静磁屏蔽系统,能够切断所有的电磁信号。 刚刚摆脱华*方,霍华德就把她关了进去。 漫漫前脚从李格非的“金丝笼”里逃了出来,后脚就又被关进了另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金丝笼”里。 因为能彻底切断所有的电磁信号,这下子连六六都出不去了,它根本没办法绕过这个金属笼子去探测外面发生的事情。 这种时候路漫漫还有心思和系统插科打诨,她笑嘻嘻的问系统:“大顺,你说我完成任务之后回去,如果能重新参加高考的话,生物化学物理这几门课程应该能拿满分了吧?啊不对,应该是理综,我理综应该能拿满分才对得起我身边的这些黑科技们啊!” “又被迫重温了一个知识点。我国的最高学府在向我招手。说不定那些科研大牛都在暗中关注着我这颗未来科学界的新星。” 六六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啊,气鼓鼓地说:“宿主你还是想想怎么从里面出去吧。我现在除了和你唠嗑之外真的没有任何用处了。” 路漫漫大惊:“你的用处不一直都是陪我唠嗑吗?你对自己的废柴程度究竟有什么误会?” 六六:“……” 路漫漫:“好啦好啦,逗你玩的,我们大顺除了被你爹干翻了之外,对外一直都是干翻一圈。” 六六:“……” 路漫漫:“不是我不想出去啊,出去就被傅宁那个神经病控制了,还不如被霍华德关在笼子里呢。” 六六:“……” 路漫漫:“我知道你偏爱你爹啦,刚开始的时候你就最喜欢傅宁嘛。但是我现在想出去也没办法不是?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让霍华德放我出去,成了吗?” 六六:“哼,我并没有最喜欢傅宁,我只是一堆数据,根本不会喜欢谁。我只是提醒宿主,傅宁也是任务对象,你不能总躲着他。” 路漫漫一脸无辜:“我没有躲着他啊。不久之前我们还做了‘深入交流’呢!” 六六:“呵呵。” 系统拒不合作,路漫漫一脸心累:“你爹和我作对也就算了,你也是个不省心的。” 路漫漫并没有忘记傅宁也是人物对象,但是傅宁这个人……太聪明,太理智,又认死理,他认准了自己满口谎话,就真的连一句都不信了,她只是还没有想好具体该怎么做比较好。 路漫漫承认,自己确实有点渣,但是傅宁显然是要自己拿出绝对的真诚,才能换取他的信任。 如果最后傅宁是毁灭世界的源头的话,她就功亏一篑了。 这个险,她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冒。 飞机降落。 霍华德打断了她的纠结。 男人笑得像个展示自己最得意成果的孩子一样,“暖暖,我们的新家到了。” 第59章 安那奇拥有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反侦查技术,一旦放他们离开,这支已经可以称之为残兵败勇军队就能迅速摆脱华*方的监控,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知道具体换了多少架飞机,拐了多少道弯儿,目的地终于到了。 飞机停在一片碧绿的草地之上,前方不远处是一扇巨大的黑色铁门,铁门之内是一群华丽的别墅群,看到眼前的场景,漫漫脸上露出一丝掩饰不住的惊讶。 这个地方她在华国皇宫内举行的宴会上听说过,据说是华国政府某个高官豢养脔宠的地方,没想到竟然是安那奇的秘密基地之一。 很快,漫漫就明白为什么会有这里是豢养脔宠的传言了,从里面出来迎接霍华德的竟然全都是十七八岁的美貌少年,他们穿着统一的类似制服一样的服装,裁剪得极为妥帖,勾勒出少年柔韧的腰线。 路漫漫发现,这写少年应该不是安那奇的核心人员,因为霍华德一行人全都脱下了带有安那奇标志的长袍,换上了普通的华国传统服饰,并且戴上了面具。 半张镌刻着金色暗纹的金属面具覆盖在霍华德脸上,只露出他那双碧绿的眼睛,还有红得妖异的嘴唇。 他看着笼子里的漫漫,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这就是我们的新家,暖暖喜欢吗?” 被彻底的与外界隔绝,漫漫冷冷的看着他,默不作声。 霍华德也不在意,他示意属下在关着漫漫的笼子外面罩上一层白色的幔帐,彻底隔绝了她的视线。 笼子被人抬着,跟在霍华德身后,走进了这幢精美的宫殿。 这里装有完善的反侦查系统,监控卫星拍摄下来的画面经过了精妙的修改,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等漫漫眼前的帐幔重新被撤去的时候,她已经进入了一间装修豪华的卧室。最打眼的就是房间中央那张看起来就非常舒适的大床,还有地面上铺满的某种昂贵的动物皮毛。 霍华德一进来就踢飞了脚上的鞋子,赤着脚踩在柔软的皮毛中,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手里勾着一枚金色的钥匙转圈,似笑非笑的看着笼子里的漫漫。 为了防止李格非订婚宴上的事情再次发生,他特地在指纹锁上又加了一枚钥匙 那枚钥匙能打开困着自己的牢笼。 渴望自由是人类的天性,漫漫的目光不受控制的随着霍华德的手来回移动。 霍华德笑着走到笼子外面,隔着纵横交错的金属网,冲她露出了一个类似乔尔的,单纯灿烂的微笑。 这个微笑落在漫漫眼中,激起复杂万千的思绪:那个失去了记忆的男人,单纯的依赖着自己,为什么后来会变成这样呢? 霍华德勾着钥匙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像是逗弄猫猫狗狗的宠物棒。 “暖暖,说一声爱我,我就放你出去,怎么样?” 漫漫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闭上眼不再看他。那枚钥匙金灿灿的,晃得她眼晕。 霍华德不死心,兴味盎然地敲着笼子,不停地发出噪音。翻来覆去的问:“暖暖,你真的不想出来吗?” “出来吧,在笼子里有什么好呢?” “只要你说一声爱我,我就放你出来,如何?” 冷冻处理对他完全没有用,仿佛无论漫漫做出什么反应,他都能从中得到极大的乐趣。 漫漫被他吵得受不了,忍无可忍地低吼:“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霍华德一脸无辜:“我什么都不想干啊。” 见漫漫一脸不信,又加了一句:“我只想漫漫能说一句爱我而已。” 漫漫冷笑,终于如他所愿:“我爱你,只爱你。行了吧?”已经把她关在了笼子里,能让她安静会儿吗? 然而这句赌气的话不知道戳中了霍华德哪根不正常的神经,他的脸色猛地阴沉下去,活似被扒下了最后的那层皮,露出了隐藏在深处的,无人可见的血肉。 他的眼中射出冷血动物般冰冷嗜血的光,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 “可惜,暖暖即使说了,我也不会放你出去的。” 漫漫的脸一片冷肃,竟然隐约有了弗兰西斯的影子。 霍华德心中更为恼恨,之前他通过神经控制器不知道让暖暖说过多少遍这样的话,但是他心里知道那并不是她的本意,但是当她真的用这样嘲讽的语气说出“爱你”这句话的时候,心中那个诡异而脆弱的执念仿佛被毫不留情的打破了一样,让他觉得前所未有的狼狈。 霍华德站起来,赌咒一般留下一句“我会让你心甘情愿说出这句话的”,然后转身离开了这间卧室。 有姿色过人的美少年送来食物和水,每一样都看起来诱人极了。尤其是散发着清香的水果,看着就让人垂涎三尺。 漫漫能猜到霍华德的目的,自己被困在这个小笼子里,只有一片小小的空间,里面什么都没有,而人类由于新陈代谢,某些需要是必不可少的。 所以她强忍着,不愿意过多的摄入水分,即使那些水果看起来再诱人,也一口都不吃。 很长时间,漫漫都只是稍微喝一点点水,用来维持生命,在笼子里动来动去,促进排汗,但是再控制,人体内该有的循环还是无法靠外力遏制。 到了晚上,她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小腹酸胀。 她想上厕所了。 她的脸上闪过隐忍,一直坚持到早上,辗转了一夜的漫漫终于忍不住了。 这种感觉太不人道了! 漫漫下唇咬得发白,心里在天人交战,要不要叫霍华德?不叫的话这里没人敢放自己出去,难道要她在笼子里解决? 脑补了一下那样的画面,漫漫被自己吓到了。 坚决不要! 那就叫他吧,大不了说几句好话。 能屈能伸对吧,活人真的被尿憋死了,这样的名垂千古她坚决拒绝! 终于说服了自己,漫漫正准备开口的时候,却突然卡住了。 她一直叫他乔尔,从来没有叫过他真正的名字,她该叫他霍华德,或者是查理斯,再或者像哥哥一样,叫他霍华德阁下? 漫漫的脸上满是挣扎,但是现在情势不允许她在这些小事上犹豫,她一咬牙,冲着监控摄像头叫出了那个久违的名字。 “乔尔……” 话一出口,她脸上就闪过懊恼。 她本想和哥哥一样,叫他霍华德阁下的。 漫漫懊恼了很久,房间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但是她已经忍不住了,又叫了一声“乔尔”。 还是没用动静。 “乔尔!” 漫漫快哭了,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了身下,用来控制身体的本能反应,大脑就有点供氧不足。 霍华德站在另一间房间里看着监控视频,她的脸憋得通红,眼中闪烁着水光,一副濒临崩溃的模样。 她趴再笼子里,期盼地看着自己,叫着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名字。 乔尔? 李格非也叫乔尔。 她当初为什么要给自己取这个名字? 他每一次听见这个名字,就忍不住想要将李格非千刀万剐。 但是又忍不住心生那种诡异的渴望。 霍华德看着漫漫,她的双手紧紧抠到金属笼的网格里,指尖被金属丝勒得发白。 她的声音发颤,带着泣音,哀求自己:“乔尔,你快放我出去,快点啊!” 霍华德心里有种隐秘的痛快,又有种奇怪的愤怒。 你再爱李格非又能怎样,你让他现在来救你啊! 现在知道叫自己了,晚了! 漫漫双手一直用力,坚硬的金属网几乎要被她抓变形,突然,霍华德眼中的痛快和愤怒全都变成了震惊,几缕血丝从她的指尖渗出,沿着金属丝往下流淌…… 霍华德猛地站起来,冲到门口拉开门,对面就是漫漫的房间。 他深吸口气,推开对面那扇房门的时候,脸上已经重新挂上了似笑非笑的面具,一副欠扁的模样。 漫漫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手上的伤口,她的所有神经都在控制着自己,不能出脑补出的大丑,看到霍华德的瞬间,她眼中的哀求就控制不住地溢了出来。 她几乎是在哭泣着说:“乔尔……放我出去……” 霍华德屏住呼吸走到她面前,木然地勾了一下唇角:“放你出去的条件是什么,你忘了吗?” 漫漫当然没忘,她咬了一下嘴唇,和之前那次纯粹的赌气敷衍不同,这次代表了她的屈服。 她垂眸,眼泪挂上浓密的睫毛,颤抖着说出了那句话。 “我……我爱你。” 霍华德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先用自己的指纹解锁之后,又拿出那个钥匙打开最外面的那个锁。 漫漫顾不上羞耻,兔子一样飞快地跑进了厕所。 霍华德站在外面,看着笼子上残留的血迹出神。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狠狠踹了笼子一脚,发出沉闷的响声。 暖暖是自己,这次好不容易把她抓回来,他都还没舍得伤害她,她竟然先被一个死物伤到了! 路漫漫刚进入厕所,确定里面没有监控,就连忙对着自己的手狂吹冷气,十指连心,真的好疼啊! 脱裤子都成问题。 六六:“所以宿主你也不是很急嘛。” 路漫漫:“没有表现的那么急是肯定的,但是我也是真的想上厕所了好吗!” 还没解决完生理需求,她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闷响,不用问系统,她就知道一定是霍华德那厮又发神经病了。 路漫漫没管外面那只神经病,赶紧问系统:“大顺,现在能探测到外面的情况吗?” 六六:“不行,这栋房子外面还有一层屏蔽系统,我出不去。” 路漫漫简直想爆粗口,怪不得霍华德这变态这么随意地就放自己出来了,原来只是把自己从小笼子里放到了大笼子里。 真想干翻他! 六六:“……” 六六:“傅宁说……” 路漫漫:“什么?吞吞吐吐的。” 六六:“傅宁说如果再让他发现你用这种方式勾引别人,他就……” 路漫漫嚣张地大笑:“可惜傅宁这个小妖精现在探测不到我在干什么了,哈哈。” 笑完了又一脸怀疑地问系统:“大顺,难道你想告密?” 六六:“……” 它和傅宁并不是同一国的好吗!而且,它为什么要在傅宁面前暴露自己啊摔! 路漫漫:“逗你玩儿的。” 六六:“……” 傅宁你快来,搞死这个宿主,我放弃这个任务了! 路漫漫调戏完系统,瞬间觉得神清气爽,连手指都不疼了。她深深明白了一个道理,果然自己的快乐是需要建立在大顺的痛苦之上的。 漫漫在里面待了很久,久到霍华德早已调整好情绪,站在外面等了很久都没见她出来。 难道是在害羞? 霍华德在心里猜测,想到她害羞的模样,他心里滚烫起来,这样的美景怎么可以错过? 他走到卫生间门口,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反应。 上次漫漫逃离的场景猛地窜上心头,她难道又找到机会逃走了? 即使明知道这里守卫森严到毫无空隙可钻,她完全没有逃走的可能,霍华德还是被自己瞬间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一脚踹开卫生间的门,看到她正对着冷水冲洗手指上的血迹,血水几乎染红了盥洗台。 看到霍华德,她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洗手。 如果不是脸色染上红霞的话,确实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霍华德立刻换上一脸夸张的心疼,学着曾经她责备乔尔的口吻责备她,说:“暖暖怎么这么不小心,手受伤了吧。疼不疼,给我看看……” 熟悉的口吻似乎唤起了她故意压下的回忆,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怀念,被动地被霍华德从卫生间里拉出去,都忘了疑惑他刚才发什么疯。 霍华德小心翼翼地帮她擦干净伤口上的水渍,找出药剂一点点地喷到绽开的皮肉上。 伤口很小,在药物的作用下很快就会愈合,连一丝疤痕都不会留下,但是霍华德却想起了傅宁找到她的那天,为了保护自己,她冲上去挡傅宁手中的枪,却被自己手中的匕首刺伤。 那天,她流了好多血。 那些血,唤醒了乔尔心中那个叫霍华德的恶魔。 霍华德强迫自己停止无意义的回忆,露出一个讥诮的笑意,“和笼子里相比,暖暖是不是更喜欢外面?” 这个问题简直是废话,漫漫脸上毫不客气地露出这样一个表情。 霍华德大笑起来,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做人质的,所以丝毫不掩饰她的真性情了吗? 这样也很可爱,比那个傻乎乎地对李格非死心塌地的漫漫可爱多了。 “可惜……”霍华德的大笑变成了充满恶意的微笑。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漫漫,期待着自己说出接下来的话时,她会露出什么样的反应。 “可惜,这里和笼子里一样,完全与外界隔绝,你不过是被我从一个小笼子放出来,关进了一个大一点的笼子里而已。” 路漫漫好想回他一个冷漠的“哦,我已经知道了”,但是漫漫不可以。 漫漫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失望,接下来又露出释然,果然霍华德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放自己出来,她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那种感觉,就像明知道只是妄想,但是结果揭开的时候,但是还是忍不住失望。 漫漫又被关回了笼子里,霍华德永远都是如此的恶趣味,他爱上了这样的游戏,就像之前爱上通过神经控制器让漫漫一遍又一遍的说爱他一样,他爱上了用这样的方式逼迫漫漫继续说这样的话。 只有当他心里觉得满意的时候,漫漫才能被放出来,获得短短片刻的“自由”。 很快,事情又发生了转机,这个转机是霍华德阁下亲自交到路漫漫手里的。 这天天气很不好,从早上开始就一直乌云密布,从厚重的云层里还时不时的传来阵阵闷雷,预示着一场大暴雨的来临。 霍华德前几天离开了这里,据说是要策划一场重要的行动,必须由他主导。 漫漫对这样的“邪教组织聚会”完全不感兴趣,最重要的是她被彻底隔离,想感兴趣也没有机会。 窗户打开,漫漫在笼子里看着被金属丝包裹的窗户,还有窗外暗沉沉的天空,突然,一道闪电劈到房顶的避雷针上,电流噼里啪啦地流遍整个建筑群。 一架飞机在前面的空地上降落,漫漫看到一群人急急忙忙地迎出去,从飞机上推下来一个担架,上面很多血。 漫漫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的预感果然成真了。 漫漫这间房间只有霍华德和一个打扫卫生的少年能进来,这是第一次有陌生人推开了那扇房门,紧接着,几名安那奇成员簇拥着浑身是血的霍华德走了进来。 漫漫立刻就发现了霍华德的不同,他一脸茫然和急躁,在看到漫漫的时候立刻变成了兴奋和喜悦,他挣开搀扶着他的人,猛地扑过来,带着血的脸上仿佛在发光。 他先是兴奋:“暖暖!” 接着是委屈:“他们不让我见你。” 然后是愤怒:“谁把你关在了笼子里?我要杀了他给你报仇!” 漫漫:“……!” 这是什么情况? 霍华德怎么又变成乔尔了? 霍华德气得浑身发抖,他顾不得自己身上还未愈合的伤口,疯狂地摇晃关着漫漫的笼子,像是一只幼崽被捉到的猛兽,发起玉石俱焚的攻击。 问霍华德是问不出结果的,漫漫将询问的视线投到跟着霍华德进来的其他人身上。 走在最前面的带着面具的安那奇成员上前一步解释:“漫漫小姐,今天活动的时候,领主被华*队偷袭,受了重伤,好在抢救及时,但是他刚一醒过来就叫着要找……您,暖暖小姐,领主的记忆……” 他迟疑的一下,似乎不知道该说不该说,但是霍华德已经是这样的情况了,似乎也没啥不能说的,一咬牙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领主的记忆又出现了问题,他只记得和暖暖小姐生活的那段时间,之前的,还有之后的全都……” 漫漫呆愣地看着霍华德,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如果是记得一切的霍华德,他做出那么多残酷的事情,她当然可以理所应当的对他横眉冷对,但是如果是乔尔的话…… 漫漫看着霍华德那双祖母绿一样美丽的双眼,乔尔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自己的事情,反而是自己,从一开始就透过他在怀念另外一个人。 她要怎么面对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乔尔”? 霍华德根本不知道漫漫心中的纠结,他愤怒地摇晃着金属笼,很不得一口口将困着暖暖的这个可恶的笼子吞下去。 他大吼:“谁把暖暖关进去的?!把暖暖放出来!我要杀了他!” 跟在他后面的下属看不过去了,咳嗽了一声弱弱的提醒自己曾经“杀伐决断”的领主:“领主,漫漫小姐是您亲自关进去的,所以……”想把漫漫小姐放出来,还得您自己来啊! 霍华德听不明白,猛地回头,狼一样的绿眸盯紧他无辜的下属。 一定是这些人把暖暖关起来的,他们还阻止自己找暖暖! 杀了他们! 被霍华德突然爆出来的杀气吓得脸色铁青的下属们一脸无辜,他们只是想让领主先治疗伤势好吗! “乔尔!” 漫漫突然叫了他一声,制止了他即将疯狂的举动。 第60章 路漫漫对霍华德再次失忆这件事情持怀疑态度。 霍华德嚣张了这么多年,唯一被袭击的那次还是因为安那奇内部叛乱,没道理这次华*方就突然牛逼了起来,能险些要了他的命。 即使真的被袭击,受了重伤,难道失忆还能和流产一样,会形成习惯性吗? 可惜六六没有逆天到能侵入他的神经系统,看看他脑子里究竟在转什么歪点子。 路漫漫对此充满了怀疑,漫漫也早不是当初天真的少女,见惯了阴谋诡计的女孩已经成长成了一个谨慎的大人,不再轻易相信眼睛看到的表象。 但是霍华德失忆这个契机对她而言太重要了,不管霍华德是真的失忆还是假的失忆,都是改变她目前处境最好的方法。 漫漫想要出去,至少,需要从这个笼子里出去,这种上个厕所都要说尽好话的日子,她一点都不想再继续下去。 漫漫微微屏住呼吸,隔着笼子向霍华德招手,“乔尔,你过来。” 霍华德身上四溢的杀气迅速消弭,他叫了一声“暖暖”,像一只听话的猛犬,护卫在主人的身边。 漫漫小心翼翼地指着笼子外面精巧的锁,“那个锁你看见了吗?” 霍华德点头。 “你身上有个金色的钥匙,能够打开这个锁。” 霍华德立刻在身上摸老摸去,果然在胸前挂着一把小巧的金色钥匙,霍华德在漫漫的指引下,打开外面的锁,然后输入自己的指纹,把漫漫从笼子里放了出来。 他身后的那些安那奇成员想提醒他,但是最后谁都没有开口。 霍华德的脾气他的下属都知道,他现在正是六亲不认的时候,眼里只有漫漫一个人,谁敢在这时候提醒他,简直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反正外面还有安那奇的成员守着,无论是霍华德还是漫漫,都不可能跑出去,只要不把漫漫小姐弄丢,等领主以后清醒过来,也不会追究的。 笼子打开,漫漫强忍着心中激动,还没跨出脚步,就被霍华德一把拉了出来,紧紧抱在怀里。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抱着漫漫的样子,就像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勒得她骨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 他一个劲儿地叫着“暖暖”,生怕再一张开眼她就不见了。 因为动作太激烈,他身上还没愈合的伤口被扯开,鲜血重新往外冒,很快就浸透了他身上那件白色的长袍。 但是霍华德毫无反应,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疼一样。 漫漫对上他身后那些人担忧的视线,只好温柔安抚他,“乔尔乔尔,我在,我们先看医生好不好?你受伤了,身上都是血,疼不疼啊?” 霍华德终于恋恋不舍的放开了漫漫,看着她忧心忡忡的脸,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露出洁白的两排牙齿。 他说:“不疼,看见暖暖就不疼了……” 话音刚落,他眼睛一闭,直挺挺地朝后面倒去。 身后的人手忙脚乱地接住他,大声喊医生。 路漫漫:“……” 大兄弟你也太拼了。 霍华德受伤很重,失血过多,精神一松懈就受不了了。 好在安那奇内的医生业务熟练,很快就止住了血。 为了防止霍华德醒来的时候再发疯,漫漫只好陪在他身边,确保他醒来一睁开眼就能看到自己。 漫漫在安那奇的地位很是超然,虽然她貌似是霍华德的阶下囚,但是他的心腹全都知道她在霍华德心中的地位究竟如何,谁也不敢真的把她当成犯人看待。 在霍华德昏迷不醒的这段时间,只要她不想方设法的从这栋房子里跑出去,无论她提什么要求,他们都尽量满足她,虽然会全程监视她的一切行为。 当初漫漫说受弗兰西斯的指示,前来窃取安那奇的军事情报的那句话,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漫漫并没有忘记弗兰西斯交给自己的任务,也没有忘记自己去找弗兰西斯的目的,和让他暂时隐瞒自己消息,自己开出的条件。 她之所以做这个决定是为了李格非,也是为了她自己,霍华德的某些行为实在是让她无法忍受。 路漫漫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也是为此。 如果这个世界时真实存在的话,霍华德那些恐怖行为造成了很多人的死亡,这个组织的存在出来会带来毁灭之外,正面的积极意义几乎没有。 路漫漫觉得自己既然来这么一趟,至少要做些什么,对社会没有正面意义的存在,还是消灭的好。 她毕竟是个三观正直的五好青年,要对得起党和国家的栽培,为广大人民群众谋福利。 漫漫是来窃取安那奇的军事情报的,她是一名间谍。 但是暂时没有行动的可能。 霍华德第二天早上就醒了,这个世界的医疗技术确实发达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只要不是彻底的脑死亡,基本上都能救回来,再加上生长因子的逆天功效,伤得再重都不成问题。 霍华德刚一醒来,就看到身边的漫漫。 天色还早,太阳才刚刚升起,柔和的阳关从玻璃窗外洒进来,给整个世界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她还在沉睡,坐在靠窗的位置,沐浴在晨光中,宁静而且安详。 这么温暖,让人一看就觉得心里陡然生起一股股的暖流。 霍华德赤着脚跳下床,走到漫漫身前,低下头仔细端详她的脸,贪恋地用自己的脸颊去蹭她,果然暖暖的,又软软的。 漫漫被脸上的瘙痒唤醒,她一睁开眼就对上了一双祖母绿一般瑰丽的双眼。 眼睛的主人笑了起来,眼尾微微弯起,勾起浅浅的纹路,非常具有男人味,这是一张野性的,充满侵略性的男人的脸,但是却做出了一副乖巧懂事的表情,看起来有一丝丝的违和。 “暖暖,你醒了!” 霍华德笑眯了眼,他好像知道漫漫最喜欢他那头毛绒绒的头发,一个劲儿地用脑袋去蹭漫漫的脖子,蹭得她绷不住笑出了声。 这声笑仿佛按下了某种开关一样,打破了隐隐存在的隔阂,往日种种飞快的回到漫漫心里,她暂时忘记了霍华德的残酷冷血,告诉自己,面前的这个暂时只是乔尔而已。 漫漫没想到,这个乔尔比之前的乔尔还要难搞。 两个人和好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自己帮他洗澡! 漫漫一脸抽搐地看着已经脱得半光的男人,霍华德阁下一脸无辜的回视她,宽松的长袍已经解开了一半,领口大敞,露出大片大片古铜色的胸膛,他的手还捏着衣服上最后那根系带,被漫漫突然爆出来的一声惊恐的抽气声吓住了,僵在原地不动。 那根绳子奄奄一息,艰难地维持着衣襟没有彻底敞开,但是结实的腹肌影影绰绰已经能看见。 路漫漫在心里吹了声口哨,霍华德的身材好棒。 被漫漫惊恐的视线吓到,霍华德傻乎乎地就这么站着,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就差在脸上写“你这么大声吓到我了”这几个字了。 安那奇的统一服装很有特色,天气热的时候只有一件宽松的长袍,天气冷的时候也只加了一条长裤,还是那种一下子能捋到大腿根的宽松款,从衣服都能看出这个组织维护的信念——热爱自由,不喜拘束。 他们恨不得不穿衣服。 对上霍华德纯洁无辜的脸,漫漫一脸正义地教导他:“你忘了我教过你,男人不能在异性面前暴露身体了吗?” 霍华德委屈极了,嘴一瘪几乎要哭出来:“但是我手疼,没法洗澡,暖暖不能帮我吗?” 漫漫狐疑地看着他。 霍华德手一松,那根系带就宣告退役,长袍彻底敞开,男人精壮结实的上半身一览无余,如果不是他下面还穿着一条裤子,漫漫几乎要觉得自己要对他负责了。 漫漫晃了一下神,稳住微微颤抖的语气问:“为什么会手疼?” “不知道。”霍华德指着自己的右手前臂,“这里面很疼,用不上力气。” 漫漫记得霍华德被抬回来的时候,右手手臂确实伤得很严重,骨头都断了,现在他叫疼,不会是骨头还没有长好吧? 毕竟骨头愈合起来比皮肉要慢得多。 漫漫迟疑了一下,“要不然,让医生过来看看?” 霍华德皱了一下眉,眼中煞气一闪而过,“医生已经看过了,说上面还有裂缝,过两天就好了。” 漫漫打消了重新叫医生的打算,保不齐霍华德就背着她把医生解决了。 她叹了口气,就在霍华德以为她会松口帮自己的时候,漫漫轻描淡些的打碎了他的期望。 她说:“那就先不洗,等几天好了。” 漫漫笑得有些狡黠,“反正你以前也总喜欢和人打架,弄得一身脏。” 说完,她转身就走了。 霍华德看着他毫不留恋的背影,觉得自己分外的凄凉。 他委委屈屈地自己进了浴室,阖上门的那一颗,那双无辜的绿眸中闪过一道冰冷的光。 霍华德看着镜子中一脸纯良的男人,勾出一个残酷的笑。 他之前想岔了,暖暖必须属于自己,如果她会喜欢的只是那个愚蠢的,把她当成一切的乔尔的话,那他就暂时当一阵子乔尔又能如何。 她那么聪明,早晚会发现这个乔尔是假的,如果在她发现之前,他能让她爱上乔尔呢? 等她发下真相的时候,又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他对此充满了期待。 她的目的是来窃取安那奇的军事机密,而自己的目的是让她永远留下,心甘情愿的留下。 这是一场无声的博弈,最后必定会有一个人万劫不复。 要么是查理斯·霍华德和安那奇一起覆灭,要么是漫漫从此不复存在,留在自己身边是暖暖。 霍华德是个赌徒,他为了暖暖,赌上了全部的身家性命。 他轻轻抚摸镜子中陌生的自己,想象着暖暖温暖的眉眼,轻声问了一句:“暖暖,你会让我输吗?” 答案无人可知。 拒绝了霍华德,路漫漫的心都在滴血,这么一个尤物在自己面前宽衣解带,她不能吃也就算了,还要主动拒绝看,这简直是最不人道的惩罚。 路漫漫在心里咬了一会儿手绢,决定如果霍华德再求自己的话,她说什么也得别别扭扭的同意了! 以漫漫的性格吃是肯定不能这么草率的吃了,她还对李格非旧情难忘着呢,但是被逼无奈的过过手瘾和眼瘾还是可以的。 谁知道霍华德进入浴室之后竟然真的乖乖一个人洗澡去了,再也没有折腾什么幺蛾子,简直给路漫漫那颗精虫上脑的大脑狠狠浇了一记凉水。 霍华德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莫名觉得漫漫有点……蔫儿? 但是一眨眼,那种蔫儿的感觉就消失不见了。 路漫漫控制着漫漫,用一种平静如水的目光看着刚刚洗完澡的霍华德。 美人出浴,不拘于男女。 他腰上就围了一条大浴巾,露出精壮的上半身和一双结实有力的长腿,水珠在他光滑的皮肤上缓缓下淌,沿着肌肉之间的凹陷一路蜿蜒,直到没入浴巾上。 他的头发湿漉漉的,粘成了一缕一缕的卷儿,他一甩头发,水珠满天飞,落到漫漫身上。 霍华德学着记忆中乔尔的样子,一屁股坐到慢慢身边,递给她一条干毛巾,理所当然的说:“帮我擦头发。” 在他还是乔尔的时候,暖暖就经常帮他擦头发。 路漫漫简直求之不得,但是漫漫还得矜持地接过那条毛巾,没有丝毫杂念的让霍华德趴在床上。 美的事物人人都懂得欣赏,漫漫也不例外。 目光不受控制地被他的身体吸引,男人宽阔的肩膀,狭窄的腰,还有挺翘的臀,而起这个男人竟然也有腰窝,让人想要伸手摸一摸。 漫漫一边心不在焉的帮他擦头发,一边欣赏着美人的裸|体。 乔尔似乎察觉到了漫漫的视线,他故意侧了一下身,缠在腰间的浴巾就要掉不掉的松了下来,一副岌岌可危的模样。 这个动作惊醒了漫漫,她脸色微红,连忙收回视线,专心给他擦头发。 霍华德故意折腾,在床上挪动了两下,把头放在漫漫的大腿上,流氓一样轻嗅她肌肤上的味道,一脸享受地嘟囔:“暖暖好香,为什么我们用同样的沐浴露,暖暖闻起来比我香那么多?” 漫漫掰正他的脸,没好气地说:“不许乱动!”然后才接着解释:“因为我是女人,你是臭男人!” 霍华德不知道怎么被这个回答逗笑了,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 漫漫没理他,三下五除二把他的头发擦干,站起来准备离开。 “你好好睡觉,我走了。” 霍华德赶紧从床上跳下来,连忙拉住她不许她走。 漫漫正要说什么,被他的动作惊到了,她张着嘴,傻乎乎的看着他光裸的身体,在漫漫的记忆里,这还是第一次看到男人的裸|体。 意识到那是什么之后,她的脸上飞快的窜起一抹艳丽的红晕,又羞又恼地呵斥他:“愣什么愣?还不快遮住?” 霍华德也愣了一下,他一低头,正对上自己那……什么。 本能的尴尬了一下,但是看到漫漫脸上的红霞,那些尴尬迅速蒸发,他露出一抹坏笑,绿色的眼睛熠熠生辉。 路漫漫几乎要以为他会来一句“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好在霍华德阁下的耻度还算正常,他只是慢条斯理地拿起床上的浴巾,优雅的、缓慢的、磨磨蹭蹭的重新围到腰间。 并且在围的过程中还出现数次的“意外”,不是松了就是紧了,总之各种不顺当。 看不下去的漫漫只好抢过浴巾,手忙脚乱地帮他围好,然后留下一句“我去睡了”就落荒而逃。 至于为什么漫漫不先离开,眼不见心不烦,让霍华德自己一个人想怎么围怎么围,那就要问路漫漫自己了。 她默默的捻了一下手指,上面似乎还有摸到霍华德腰的触感,手感不错。 六六:“……” 好想向傅宁告状! 趁机揩了一把油的路漫漫心情很好的睡着了,今天晚上她还有任务要做。 凌晨三点钟,这是人类身体最困倦的时候,但是熟睡的漫漫却突然睁开了眼,她眼中的迷离迅速褪去,重新恢复一片清明。 霍华德这个神经病,在自己的卧室都装了监控,好在监控的主机在这栋建筑之内,六六可以侵入监控系统内部,做一些小小的手脚。 漫漫悄无声息的起身,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路漫漫问:“霍华德有反应吗?” 六六:“没有。他睡得很香。” 路漫漫:“其他人呢?” 六六:“也没有,大家都在睡觉。” 路漫漫蹙眉,怎么会这样?安那奇的人向来警觉性非常好,她还准备再刺激一下霍华德呢。 没有人发现自己鬼鬼祟祟的跑出来准备干坏事吗? 这很不正常啊! 六六又探测了一遍房间内的情况,除了大家都在睡觉之外,一切如常。但是就是因为太正常了,所以才显得不正常。 路漫漫莫名觉得有些心慌,一定有什么完全不在自己掌控之内的事情发生了。 六六只是一堆数据,它的一切推断都基于基本的运算方式和输入的数据中,它根本感受不到路漫漫的那种心慌,语气如常地问:“宿主,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路漫漫走到一个监控摄像头下面,抬头看着那片冰冷漆黑的玻璃,说:“六六,撤去掩护试试。” 路漫漫很少叫系统“六六”,屈指可数的那几次还有一次被傅宁发现了,自那之后她就更不叫“六六”了,一直都是“大顺大顺”的,这次重新叫了“六六”,可见她的严肃程度。 六六终于从路漫漫的反应中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它飞快的从监控系统中撤回所有的屏蔽,让监控如常的运行。 漫漫的脸正对着监控摄像头,但是在六六从系统中撤出来之后,监控屏幕上依旧没有出现漫漫的脸,上面的画面一动不动,就像时间静止了一样。 这个情况太奇怪了,六六把结果报告给路漫漫, 她猛地皱眉,难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六六也探测不到的势力存在,而这股未知的神秘势力也盯上了安那奇? 路漫漫:“除了你之外,你刚才有没有检测到,安那奇的监控系统还有被侵入过的痕迹?” 六六一口否认:“没有。” 路漫漫不安地继续往前走,不管是何方神圣隐藏在暗处,她都得先完成自己的任务再说。 安那奇的人员分布情况还有武器装备的设计图都做了完善的统计,全都藏在一个神秘的数据库中,但是数据库是什么漫漫并不知道,之前她只是断断续续地听霍华德和别人说起过,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存在。 她要做的,就是找出这个数据库。 路漫漫走到霍华德书房中,他是安那奇的领袖,掌握着安那奇全部的资源和秘密,数据库的消息一定在他这里。 路漫漫走到书房门口,她突然察觉到不对劲,里面有人。 房间里有人! 这是一种奇怪的预感,没有任何道理,她就是觉得里面有未知的存在。 六六:“宿主,我并没有检测到里面有人。” 路漫漫深吸口气,手搭在了门锁上。 她并不知道密码,她今天只是为了刺激一下霍华德,但是,在她的手放到门把上的瞬间,这扇本来应该锁着的房门,自己打开了。 第61章 车子走得很慢,弄到早上10点钟还只走了四法里。男人们在上坡的时候一共下车步行了三回,大家渐渐不放心了,因为本来应当在多忒那地方吃午饭,现在眼见得非在黑夜是没法子赶到的。所以到了车子陷到积雪当中要两小时才拉得出来的时候,每一个人都去探索大路上的小酒店了。 吃东西的*一步一步增加,使得每一个饿了的人都是心慌的;然而没有人看见一家饭铺子,一家酒铺子,因为法国的饥饿队伍走过之后,又有普鲁士人就要开过来,所有做生意的人都吓跑了。 先生们跑到大路边上的农庄里去寻找食物了,不过他们连面包都没有找着,因为心下怀疑的农人们,生怕那些一点什么也啃不着的军人发现什么就用武力来抢什么,所以都隐藏了他们的储藏品。 午后一点快到了,鸟老板扬言自己的确感到肚子里空得非常厉害。大家久已是和他一样感到痛苦的;这种不断扩大的求食的强烈需要终于关上了他们的话匣子。 不时有人打呵欠了,另一个几乎立刻就摹仿他;每一个人在轮到自己受着影响的时候也都打呵欠了,不过却随着自己的个性和世故以及社会地位,或者带着响声张开嘴巴,或者略略张开随即举起一只手掩住那只吐出热气的大窟窿。羊脂球一连好几次弯着身子,如同在裙子里寻找什么一样。她迟疑了一刹那,望了望同车的人,随后她安安静静挺直了身子。各人的脸上都是苍白的和缩紧的。鸟老板肯定自己可以出一千金法郎去买一只肘子吃。他的妻子如同抗议似的做了一个手势,随后她不动弹了。听到说起乱花钱,她素来是肉疼的,甚至于把有关这类的戏谑也当成了真的,伯爵说:“我在事实上觉得不好受,为什么我先前没有想到带些吃的东西?”每一个人都同样埋怨自己了。 然而戈尔弩兑却带了一满瓶蔗渣酒,他邀请大家喝一点;大家都冷冷地拒绝了他。只有鸟老板答应喝两滴,后来他在交还酒瓶子的时候道谢了:“这毕竟有用,这教人得点儿暖气,可以骗着人不想什么吃。”酒精教他高兴起来了,他建议照着歌词中小船上的办法:分吃那个最肥胖的旅客。这种直接对着羊脂球而下的隐语,是教那些受过好教育的人感到刺耳的。并没有人回答他;只有戈尔弩兑微笑了一下。两个嬷嬷已经不捏她们的念珠了,双手笼在长大的袖子里不再动弹,坚定地低着眼睛,无疑地把上苍派给她们的痛苦再向上苍回敬。最后,是3点了,这时候,车子走到了一片漫无边际的平原中央,看不见一个村子,羊脂球活泼泼地弯下了身子,在长凳底下抽出一个盖着白饭巾的大提蓝。 她首先从提篮里取出一只陶质的小盆子,一只细巧的银杯子,随后一只很大的瓦钵子,那里面盛着两只切开了的子鸡,四面满是胶冻,后来旁人又看见提篮里还有好些包着的好东西,蛋糕,水果,甜食,这一切食物是为三天的旅行而预备的,使人简直可以不必和客店里的厨房打交道。在这些食物包裹之间还伸着四只酒瓶的颈子。她取了子鸡一只翅膀斯斯文文同着小面包吃,小面包就是在诺曼底被人叫做“摄政王”的那一种。 所有的眼光都向她射过来了,不久香味散开了,它增强了人的嗅觉,使得人的嘴里浸出大量的口水,而同时腮骨的耳朵底下发生一阵疼痛的收缩。几个贵妇人对这个“姑娘”的轻视变得更猛烈了,那简直像是一种嫉妒心,要弄死她,或者把她连着银杯子和提篮以及种种食品都扔到车子底下的雪里去。 不过鸟老板却用眼睛死死盯着那只盛子鸡的瓦钵子。他说:“真好哟,这位夫人从前比我们考虑得周到。有些人素来是什么都会想到的。”她抬头向着他说:“您可是想吃一点,先生?从早上饿到现在是够得受的。”他欠一欠身子:“说句真心话。我不拒绝,我再也受不住了。打仗的时候是打仗的样子,可对,夫人?”末后,他向周围用眼光归了一圈接着说:“在这样一种时候,遇见有人为自己帮忙是很快活的。”他带了一张报纸,现在为了不至于弄脏裤子就把它打开铺在两只膝头上,接着再从口袋里取出一柄永不离身的小刀,扳开它用尖子挑着一只满是亮晶晶的胶冻的鸡腿,他用牙齿咬开了它,再带着一阵很明显的满意来咀嚼,使得车子里起了一阵伤心的长叹。 但是羊脂球用一道谦卑而甜美的声音邀请两个嬷嬷来分尝她的便餐。她俩立即接受了,在含糊道了谢之后,并没有抬起眼睛就很快地吃起来。戈尔弩兑也没有拒绝他身边这位旅伴的赠与,他和两个嬷嬷在膝头上展开好些报纸,构成了一种桌子。 几张嘴不住地张开来又合拢去,吞着,嚼着,如狼似虎地消纳着。鸟老板坐在角儿上吃个痛快,一面低声劝他的妻子也学他的样子。她抗拒了好半天,随后她肚子里经过一阵往来不断的抽掣,她答应了。这时候,她丈夫用婉转的语句,去请教他们的“旅行良伴”是否允许他取一小块儿转给鸟夫人。她带着和蔼的微笑说:“可以的,当然,先生,”接着她就托起了那只瓦钵子。 有人拔开第一瓶葡萄酒的塞子了,这时候却发生一件尴尬的事:只有一只杯子。于是只好在一个人喝完以后经过拂拭再传给第二个人。只有戈尔弩兑偏偏把嘴唇去接触羊脂球的酒杯上吮过还没有干的地方,无疑地这是由于表示献媚。这时候,卜来韦伯爵两夫妇和迦来-辣马东先生两夫妇,受到这些吃喝着的人的围绕又被食品发散出来的香味弄得呼吸急促,都简直同当达勒一样只好熬受这类可恨的苦刑。忽然间,厂长的青年配偶发出了一声使得好些人回头来望的叹息,她脸色白得和外面的雪一样了,眼睛闭了,额头往下低了:她已经失了知觉。他丈夫急得发痴,恳求大家援救。每一个人都失了主意,这时候,那个年长一些的嬷嬷扶着病人的头,把羊脂球的酒杯塞到病人的嘴唇缝儿里,使她吞了几滴葡萄酒。漂亮的贵妇人动弹了,张开眼睛了,微笑了,并且用一种命在垂危者的声音说自己现在觉得很好了。不过,为了教这种病状不再发作,嬷嬷又强迫她去喝一满杯葡萄酒而且还说道:“这因为饿极了,没有旁的。” 这样一来,羊脂球脸上发红而且进退两难了,她望着这四个始终空着肚子的男女旅客们一面吞吞吐吐地说:“老天,我真想向这两位先生和这两位夫人献出,可是……”说到这里,她害怕惹起一种顶撞就没有再往下说。鸟老板发言了:“还用多说!在这样的情况里,大家都是弟兄而且应当互相帮助。赶快吧,夫人们,不必讲虚文哟,请接受吧,自然哪!我们可知道是否还找得着一间屋子过夜?照这样走法是不能在明天中午以前到多忒的。”他们仍旧迟疑,没有一个敢于负起责任来说一声:“可以。” 不过伯爵来解决问题了。他转过身来对着这个胆怯的胖“姑娘”,拉着显出他那种世家子弟的雍容大度向她说道:“我们用感恩的态度来接受,夫人。” 只有第一步是费事的。一下越过了吕必功河的人就简直为所欲为。提篮的东西都搬出来了。它还盛着一份鹅肝冻,一份云雀冻,一份熏牛舌,好些克拉萨因的梨子,一方主教桥的甜面包,好些小件头甜食和一只满是醋泡*瓜和圆葱头的小磁缸,羊脂球也像一切的妇人一样最爱生的蔬菜。 吃了这个“姑娘”的东西自然不能不和她说话。所以大家谈天了,开初,姿态是慎重的,随后,因为她的态度很好,大家也就随便得多。卜来韦和迦来-辣马东两位夫人本来都很懂得处世之道,现在都妙曼地显出和颜悦色的样子,尤其是伯爵夫人,她显出了那种一尘不染的高级贵妇人的和蔼的谦虚样子,并且来得娇媚。不过那个高大的鸟夫人素来怀着保安警察的心理,所以仍旧是顽梗不化,话说得少而东西吃得多。 大家自然谈到战事了。叙述到普鲁士人的种种骇人的事实,法国人的种种英勇的行动;而这些逃难的男男女女对于旁人的勇气都表示尊敬,不久大家开始说到个人的经历了,羊脂球用一种真正的愤慨,用那种在姑娘们表现天然怒气的时候往往使用的热烈语言,叙述自己怎样离开卢昂,她说:“开初我以为自己能够待下去。家里本来满是吃的东西,甘愿养几个兵士,决不离开家乡跑到旁的地方去。不过等到我看见了那些家伙,那些普鲁士人,我真不由自主了!他们使得我满肚子全是怒气了,我惭愧得哭了一天。哈!倘若我是个男子汉,上前去吧!我从窗子里望着他们,那些戴着尖顶铁盔的肥猪,于是我的女佣人抓住我的双手,免得我把我的桌子椅子扔到他们的脊梁上。随后有几个到我家里来住宿了;那时候,我扑到了其中第一个的脖子上。掐死他们并不比掐死其余的人格外难!倘若没有人抓着我的头发,我是可以结果那一个的。事后我不得不躲藏了。到末了,我找着了机会就动身了,现在我在这儿。” 大家称赞她了。在这些没有表示那么猛干的旅伴的评价中间,她的地位增高了;戈尔弩兑静听着她,一面保持一种心悦诚服者的赞叹而且亲切的微笑;甚至于就像一个教士听见一个信徒赞美上帝,因为长胡子的民主朋友都有爱国主义专卖权,正和穿道袍的汉子们都有宗教专卖权一样。轮到他发言,他用一种理论家的语调,用那种从每天粘在墙上的宣言里学得来的夸张口吻发言了,末后他用一段雄辩作了结论,用威严的态度攻击那个“流氓样的巴丹盖。” 不过羊脂球立刻生气了,因为她是波拿巴党,她的脸蛋儿红得像是一颗樱桃,噘着嘴巴气忿地说:“我真要看看你们坐在他的位子上会怎么干,你们这些人。那大概是很像样的,对呀!这回正是你们出卖了他,这个人!倘若人都被你们这样胡作非为的人统治,那么只好离开法国了!”戈尔弩兑是意气自若的,始终保持一种高高在上的轻蔑微笑,不过大家觉得骂街的字眼差不多要出口了,这时候,伯爵插入中间费着劲儿安定那个怒气冲天的“姑娘”,一面用权威的态度声言一切诚实的见解都是可以敬重的。伯爵夫人和厂长夫人,她们的脑子里素来怀着正经人对于共和国而起的无理憎恨,以及一切妇女对于神气活现实行□□的政府而抱的天然爱惜,都不由自主地觉得自己倾向于这个难能可贵的□□妇了:她的情感和她们的真很相像。 提篮空了。十个人不用费事吃空了它,一面认为它当初没有编得更大一点未免可惜。谈话又继续了一会,不过自从吃完了以后却多少冷落一些。 夜色下来了,黑暗渐渐变成了深沉的,寒气在人消化食物的时候是更其使人觉得的,羊脂球尽管富于脂肪,寒气也有些使得她发噤,于是卜来韦夫人把自己的袖珍手炉送给她用,那里边的炭从早上到现在已经换了好几回,羊脂球立刻接受了这种好意,因为她觉得自己的脚冻木了。迦来-辣马东夫人和鸟夫人把她俩的借给了两个嬷嬷。 赶车的点燃了车外的风灯。灯光是明亮而闪动的,照见辕子两边的牲口臀部的汗气像云气一样飘浮;大路两边的雪仿佛在移动的亮光底下伸展。 车子里什么也分辨不出来了,不过在羊脂球和戈尔弩兑中间忽然起了一种动作;鸟老板的眼睛正在暗中窥探,他相信看见那个大胡子突然向旁一偏,如同沉重地接受了什么没有声音的打击。 前面的大路上出现一星一星的灯火了。那就是多忒镇。他们走了11小时,再加牲口在路上吃了四次草料休息了两小时,一共就是13小时了。车子开到了镇上,在招商旅馆的门口歇下来。 车门开了!一阵听惯了的声音教所有的旅客感到心惊肉跳;那正是军刀鞘子接接连接撞着路面。立刻就有一个日耳曼人的声音嚷着几句话。 车子虽然停了,不过谁也没有下来,仿佛正有人等着旅客一下车就来屠杀。这时候,赶车的出面了,他从车外取下一盏风灯拿着向车里一照,登时照明了车子内部那两行神色张皇的脸儿,因为惊惧交集,眼睛都是睁大的,嘴巴全是张开的。 在赶车的旁边,灯光当中站着一个日耳曼军官,一个非常之瘦的长个儿青年人,头发是金黄的,军服紧紧地缚着他的腰身仿佛是一个女孩子缚着腰甲,平顶的漆皮军帽歪歪地偏向一边,使人觉得他很像一家英国旅馆里的小使。他两撇长得过度的髭须直挺挺地翘起,不断地向上收束,最后只有一茎金黄色的毫毛,纤细得教人望不见它的杪末,那像是压着他的嘴角儿,牵着他的腮帮子,在嘴唇上印出一道下坠的折纹。 他用阿尔萨斯口音的法语请旅客们下车,用一道生硬的语气说:“各位可愿意下车,先生们和夫人们!” 两个嬷嬷用那种惯于听受一切征服力的圣女式的柔顺态度首先表示了服从,接着下车的是伯爵两夫妇,而厂长两夫妇跟在他们后边,随后才是鸟老板推着他那个高大的老婆在他头里走。他的一只脚刚着地,就用一种谨慎超于礼貌的情感向军官说了一声:“先生你好。”另一个却倨傲得像是能力万全的人一般望着鸟老板没有答礼。 羊脂球和戈尔弩兑尽管本来都坐在门口边,下车却在最后,而且在敌人跟前显得又稳重又高傲。胖“姑娘”极力镇定自己,使自己显得安详,民主朋友用一只具有悲剧意味而且略略发抖的手捋着自己的火红长胡子。他和她都懂得在这种遭遇中间每一个人多少代表着祖国,所以都愿意保持一点庄严态度;并且同样都因为他们同车的旅伴们的软弱样子而发生反感,所以她极力显出自己比她那些女旅伴,那些顾爱名誉的妇人来得自负,他呢,觉得应当以身作则,在整个态度上继续他那种已经由破坏大路开始了的抗敌使命。 一行人都走到旅馆的宽大的厨房里了,日耳曼人教他们出示了那份由总司令签了名的出境证,那上面是载着每一个旅客的姓名,年貌和职业的,他长久地端详着这一行人,把他们本人和书面记载来作比较。 随后他突然说道:“这对的。”接着他走开了。 这时候,人人都松了一口气,因为依然都还饿着肚子,就教人预备宵夜。为了安排那非得花半小时不可;于是趁着旅馆里两个女佣像是着手料理的时候,旅客们去看屋子了。屋子都在一条长的过道里,尽头有一扇玻璃门写着一个表示意义的号码。 大家终于坐在饭桌上,这时候,旅馆的掌柜亲自走出来。那原是一个做马贩子的,一个害着气喘病的胖子,他嗓子里始终呼啸,发哑,带着痰响。他父亲传给他的姓氏是伏郎卫。他问道: “哪一位是艾丽萨贝特鲁西小姐?” 羊脂球吃惊了,转过头来回答: “是我。” “小姐,普鲁士军官立刻要和您说话。” “和我吗?” “是呀,倘若您的确是艾丽萨贝特鲁西小姐。” 她摸不着头脑了,思索了一下,随后爽利地说: “这是可能的,不过我不会去。” 她的周围发生一阵骚动,每个人都发表意见,探究这道命令的来由,伯爵走近她跟前说: “您错了,夫人,因为您的拒绝是能够引起种种重大困难的,不仅对于您自己,而且甚至对于您的全体旅伴也一样。人总是从来不应当和最强的人作对的。他这种要求确实不能引起任何危险;无疑地是为了一点儿漏了的手续。” 大家都和伯爵一致了,央求她,催促她,重复地劝告她,终于说服了她;因为谁都害怕一个冒昧举动可能带来种种麻烦。最后她说: “确实是为了各位,我才这样做。” 伯爵夫人握着她的手。 “这样,我们谢谢您。” 她出去了。大家等着她转来吃饭。 由于没有像这个性情暴躁的“姑娘”被人传唤,每一个人都发愁了,并且暗自预先想好些卑屈的办法,以便自己也被传唤的时候可以使用。 不过,10分钟以后,她回来了,脸上绯红,喘得连话都说不出,而且非常生气,她吃着嘴说道:“哈,混蛋!混蛋!”全体都急于要知道底细,不过她什么也不说;末后伯爵再三盘问,她才用一种非常庄严的神气回答:“不成,那和各位没有关系,我不能说。” 于是大家围着一个高大的汤罐坐下了,其中有一阵卷心白菜的香味散出来。他们固然受了惊慌,不过这顿宵夜却是快乐的。苹果酒的味道不错,由于省钱,鸟家两夫妇和两个嬷嬷都喝着它。其余的人叫的都是葡萄酒;戈尔弩兑叫的是啤酒。他有一套特别的方式去开酒瓶,去让酒吐出泡沫,偏着杯子去细看,接着就举在眼睛和灯光的中间去玩赏它的颜色。在他喝的时候,他那一丛大胡子本来保存了这种他心爱的饮料的色彩,现在竟像是因为受到爱抚而颤抖起来;他斜着眼光盯着他的杯子,仿佛这样就尽到了他今生今世的唯一职责。他毕生只有两件大的癖好:一件是浅颜色啤酒,而另一件是革命,竟可以说他心里想使这两件癖好能够彼此接近,并且能够彼此交融如同水乳似的,所以他确实不能尝着这一件的滋味而不念及另一件。 伏郎卫先生两夫妇都坐在桌子的另一头吃东西,男的呢,喘得像是一个坏了的火车头,他肺部呼出吸进的气太多,以致无法在吃饭的时候谈天;不过他的女人却永远是叽叽呱呱的。她讲起自己在普鲁士人初到时得来的种种印象,他们做过的事,他们说过的话,她咒骂他们,首先因为他们害得她花了钱,其次,因为她有两个儿子从军去了。她尤其爱对伯爵夫人谈天,因为和一个有地位的夫人谈天在她是受到了宠遇。 第62章 霍华德的脸上没有愤怒,只有担忧。漫漫想起自己干的事情,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这抹心虚巧妙的取悦了霍华德。 路漫漫想起那个神秘人,决定借助一下安那奇的力量,与其让他们整天闲着没事搞恐怖袭击,不如帮自己干点正事。 漫漫:“我半夜醒来,听见外面有奇怪的动静,所以就出去看看。” 她没有解释睡得好好的,为什么会半夜醒来,霍华德也没有追问,只配合她的意思,问道:“哦?暖暖看到了什么?” “一个奇怪的人。”漫漫皱眉,陷入回忆,“一个英俊的中年男人,身高在182到185公分之间,黑发黑眼,看起来像个教授学者。” 霍华德装出一副很相信的模样,脸露担忧,急忙问:“然后呢?他有没有欺负你?” 路漫漫看出霍华德只是在做戏,忍不住在心里哀嚎一声,果然说谎说多了,说真话都没人信了,等见到傅宁,他不会也以为自己是在说谎吧? 但是漫漫有这么蠢吗?说这么不可信的谎言? 霍华德你智商上一下线啊! “没有,他没有发现我。”漫漫先回到他后一个问题,再继续,“我听见外面有动静,悄悄出门,就发现了他,看见他进了你的书房。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发现异常,好像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见他一样。” 霍华德终于还是没有让路漫漫失望,他很快反应过来,如果漫漫要说谎,为什么要找如此容易拆穿的借口,漫漫那么聪明,一定不会犯这么明显的错误,难道真的有人侵入了这里? “后来呢?”霍华德追问。 “我不知道他在里面都干了什么,我怕被他发现,没敢靠近,我外面等了一会儿,一直没有动静,门没锁,等我推开门的时候,里面已经没人了。” 霍华德想立刻让人调查,无论漫漫说的是真还是假,定时排查一下侦查系统总是不会错的。 但是现在他的目的不是这个。 霍华德脸上突然露出一缕一样,他说:“暖暖,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关心的问完,漫漫一副刚刚反应过来的样子问:“三更半夜,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霍华德一把抱住她,把脸埋进她的肩窝里,这是乔尔最喜欢的姿势。 “暖暖,我梦见你要杀我……” 他的脸上隐隐露出痛苦之色,喃喃低语:“我梦见你冲着我笑,然后按下了炸弹……” 霍华德说的是漫漫逃离的安那奇总部的时候,控制着036引爆炸弹的场景。 路漫漫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一群人个个都是影帝啊。 霍华德有力的手捧住她的脸,一双光芒闪烁的眼睛紧紧盯着她,低声追问:“暖暖,你要杀我吗?” 漫漫再也忍不住,露出痛苦之色。如果面前的人还是霍华德的话,她完全可以毫不愧疚地告诉他,她只是以牙还牙而已,但是面前的是乔尔。 她轻轻回抱霍华德,摇头:“没有,乔尔,我从来没有真的想要杀你。” 霍华德委屈地皱眉:“我也不相信暖暖会真的想要杀我。但是为什么我会做那样的梦?” 漫漫回答不出,只好说:“等你恢复记忆,自然就明白了。” 霍华德就像被顺毛了的大狗,立刻开心地点头,和漫漫十指相扣,说:“暖暖,你不是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人吗?我们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好。” 自从那个神秘人一离开,整个庄园就仿佛活了过来一样,漫漫早就被人发现了,不过是因为霍华德的命令没有人声张而已,此刻霍华德排查侦查系统的命令一下,所有人立刻动了起来。 漫漫跟着霍华德进了他的书房,书房锁除了有指纹锁之外,还有密码锁,漫漫暂时进不去。 这才是霍华德原因相信她的话的另一个重要因素。 很快,下属就将排查结果递交上来。 没有任何问题。 他们甚至没有检查出有人曾经入侵过这里。 但是有一点让人意外的是,监控拍到了漫漫在霍华德书房中的场景,但是却找不到她在路上的画面,她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直接从异次元冒了出来。 漫漫毫无疑问是个人,不是鬼魂幽灵之类的东西,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侵入了他们的监控系统,修改了漫漫来时的那一段监控记录。 这一点毫无疑问证明了漫漫所说的是真话——真的有人能轻而易举的越过他们的防线,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进入这里。 霍华德副手问:“漫……暖暖小姐,请问你还记得那个人的长相吗?”虽然现在整容技术发达,但是长相依旧是辨别一个人的重要指标之一,还是有人不愿因改变自己的相貌的。 漫漫点头。立刻有技术人员上来,根据漫漫的口述开始描绘那个人的相貌。 神秘人的五官一点点在电脑屏幕上成形,是个英俊儒雅的中年男人,漫漫盯着这个画像看了很久,试图在他的五官上找出傅宁的影子,但是完全没有。 这很可能不是他真实的样子。 副手很快吩咐世界各地的安那奇成员,让他们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找到这个人。 这座庄园与外界隔绝,不但路漫漫的消息传递不出去,连安那奇的人的消息也传递不出去。想要传递信号必须离开这栋房子。 一个成员领命,来到外面的空地上,发出了这个命令。 事情告一段落,现在时间还不到凌晨四点,霍华德带着漫漫回去继续休息。 漫漫看着赖在自己床上的人一脸无语,“乔尔,你该回去睡觉了!” 霍华德嘴一瘪就是一脸委屈,他像个大狗一样抱着漫漫的被子,一副打死我我也不走的模样。 他可怜兮兮地说:“暖暖,我今天和你睡,好不好?” 霍华德青蛙一样趴在床上,仰着头,一双祖母绿的眼睛水光潋滟,软软的头发蓬蓬的,格外招人。 路漫漫怀念了一下他柔软头发的触感,还有不久之前看到的*,好悬才忍下色心。 漫漫毫不客气地回绝:“不好!” 霍华德干脆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滚,反正他就是不走,说什么都不走! 漫漫气得没办法,想自己走,让霍华德睡这里,但是她一走,他也跟着走,摆明了一定要和她粘在一起。 漫漫泄气,无力地问:“为什么非要和我睡?自己一个人睡多舒服了。” 霍华德垂下眼帘,用一种低落失望的语气说:“我总觉得有一天暖暖会不要我……” 他不情不愿的从床上挪下来,“我走就是了,暖暖不要生我的气。” 他几乎是一步三回头,一毫米一毫米的往外挪,浑身上下都期待着漫漫开口挽留他,那副模样活似被主人赶走的大狗。 漫漫看不下去了,只好屈服在他以退为进的强猛攻势之下。 “好吧好吧,但是……” 漫漫刚一松口,话还没说完,霍华德就猛地转身,两眼放光的扑过来,一下子就把漫漫按到了床上,兴奋的模样让她有种下一秒钟就会有一条湿漉漉的舌头将自己从头舔到脚的错觉。 他飞速的脱下睡袍,一骨碌滚进被窝里,瞪着两只碧绿的眼睛看着漫漫,生怕她反悔了。 漫漫:“……” 但是不可以和我睡一个被窝。 她默默的咽下这句话,不顾他期待的目光,从柜子里又抽出一条毯子,继续无视他变得哀怨的视线,用毯子裹着自己睡到了旁边。 灯非常人性化的自动关闭,屋子里陷入黑暗。 霍华德瞪着眼睛睡不着,他一边为和暖暖第一次睡在一张床上兴奋不已,一边又觉得不甘心,明明已经睡在了一起,为什么不能抱着她呢? 身边的人呼吸慢慢变得舒缓,越来越轻柔,几乎听不见了。 她似乎睡着了。 和一个成年男人睡在一张床上,她竟然没有任何异样的睡着了! 霍华德绿色的眼眸在黑暗中不停的闪烁,他想起暖暖之间说她把自己当弟弟看待。 但是他一点都不甘心只当一个弟弟。 凭什么李格非在她心里是个男人,而自己就是弟弟? 轮男性魅力,他比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皇帝强太多了吧! 难道就因为自己曾经失忆过,所以他的形象就在她的心里定了型,再也无法改变? 不。他不接受这一点。 他要让她明白,他是个男人,是个无论哪一方面都比李格非要优秀的男人。 他想起她看到自己*时候的画面,她明明是害羞了的,并不是全无感觉。 那就……从这里开始? 路漫漫睡得着才怪,身边躺着一个身材相貌体力俱佳的大美人,她得控制好自己的爪子,不能崩人设。 她刻意放缓呼吸,时间久了竟然真的有了点睡意,半梦半醒之间,她突然觉得有一只滚烫的手从毯子下面慢慢的探了进来,鬼鬼祟祟地摸到了自己的腰上。 第63章 大海用它短促而单调的海涛拍打着海岸。一朵朵被疾风吹送着的白云像鸟儿似的掠过一望无际的蔚蓝色的天空。坐落在这条向海边倾斜的小山沟的村子在太阳下面晒得暖烘烘的。 马丹·莱韦斯克家正好在村口,孤零零地立在大路旁边。这是一所渔夫住的小屋,墙是粘土做的,屋顶是茅草盖的,上面长着一簇簇像羽毛饰似的蓝色鸢尾草。门口一块四四方方小得像手帕似的园地,上面种着一些洋葱、几颗甘蓝,还有一点欧芹和雪维菜。一道树篱将它和大路隔开。 男的出海捕鱼去了,女的在屋前修补一张棕色大渔网的网眼。渔网挂在墙上,仿佛一面其大无比的蜘蛛网。园子门口,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坐在一把向后倾斜的草垫椅子上,背靠着栅栏,正在缝补穷苦人家那种缝了又缝,补了又补的衣服。另一个小姑娘,比她小一岁,摇摇晃晃地哄着怀里抱着的一个婴儿;婴儿还不会说话,没有表情,也不会做动作。两个男孩子,一个两岁,一个三岁,屁股坐在地上,面对着面,用他们还不灵巧的小手在挖泥,并抓起沙土,你朝我脸上扔一把,我朝你脸上扔一把。 没有一个人讲话,只有那个被哄着想让他睡觉的婴儿在断断续续地啼哭,哭声又尖细又微弱。一只猫睡在窗台上。靠墙一排盛开的紫罗兰好像给墙脚垫上一道白色美丽的垫圈。一群苍蝇在上面嗡嗡地飞着。 在园子门口补衣服的那个小姑娘突然喊道: “妈妈!” 妈妈答道: “什么事啊?” “他又来了。” 从早晨起来她们就非常不安,因为有个男人在他们家四周转来转去。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子,样子像个穷苦人。她们送父亲上船的时候就看到过这个人坐在门对面的沟边上,当她们从海滨回来的时候,发现他还坐在那里,直瞪瞪地望着房子。 他好像有病,样子很穷困。坐在那里一个多钟点一动未动。后来他看出人家把他当做坏人,这才站起来,拖着两条腿走了。 但没有多久她们又看见他拖着缓慢无力的步子走回来了。他又坐下来,只不过这一次坐得稍微远一点;他坐在那里似乎专门为了窥探她们。 母亲和两个女儿都怕起来。特别是母亲最担心,因为她天生就是一个胆小的人,加上她的男人莱韦斯克要到天黑才能从海上回来。 她丈夫名叫莱韦斯克,她自己名叫马丹,人们就喊他们“马丹·莱韦斯克”。原因是这样的:她结过两次婚,第一个丈夫是个名叫马丹的水手,他每年夏天都要到纽芬兰岛上去捕鳕鱼。 结婚后两年中,她为他生了两个女儿;当载着她丈夫的那艘大海船,迪耶普的三栀船《两姐妹》号失踪时,她已经又怀着六个月的身孕了。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得到这艘船的任何消息,船上的水手一个也没有回来。大家只好认定这艘船连人带货全都遇难了。 马丹大神等了她男人十年,历尽艰辛,好不容易将两个孩子拉扯长大,由于她身体健壮,为人善良,后来当地的一个名叫莱韦斯克的渔民,有着一个男孩的鳏夫,向她求婚,她嫁给了他;三年中间,她又为他生了两个孩子。 他们勤勤恳恳地过着艰辛的日子。面包很贵,家里几乎没有见过肉。在冬季刮大风的那几个月里,他们弄得不巧还欠面包店的账。不过几个孩子身体倒都长得很结实。平时大家谈起来都说: “马丹·莱韦斯克两口子全是老实本分人。马丹大婶吃苦耐劳,莱韦斯克捕鱼的本领是一等的。” 坐在门口的那个小姑娘又说道: “他像认识我们似的。说不定是从埃普维尔或奥泽博斯克来的穷人。” 不过母亲不会弄错。不,不,他不是本地人,肯定不是! 由于他像一根木桩似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而且眼睛死死地盯住马丹·莱韦斯克家的房子,马丹大婶发货了,恐惧使她变得勇敢起来,她抓起一把铁锹走到门后。 “您在这儿干什么?”她朝这个流浪汉叫道。 他用嘶哑的声音回答: “我在乘凉嘛,我妨碍您了吗?” 她又说道: “您为什么老是看着我们的家,像窥探我们行动似的?” 这个男人辩驳道: “我又没有妨碍任何人,连在大路上坐一坐都不准吗?” 她找不出话来回答,只好又回到家里来。 这一天过得很慢。靠近中午时,这个人不见了,但五点钟左右又从门前走过。晚上没有再见到他。 天黑后莱韦斯克回来了。她们告诉他这件事。他肯定地说: “要么是个爱管闲事的人,要么是一个调皮捣蛋的家伙。” 他毫无挂虑,放心地睡了。而他的妻子却一直在想着这个徘徊不去的人,他看她的眼神是这么的古怪。 天亮后刮起了大风,莱韦斯克看见不能出海,就帮助妻子补渔网。 九点光景,去买面包的马丹大婶的大女儿气急败坏地跑回来,神色紧张地叫道: “妈妈,那个人又来了!” 母亲顿时激动不安起来,脸色紧张得发白,对她的男人说: “你去对他讲,莱韦斯克,叫他不要再像这样窥视我们了,我被他搞得神魂不安。” 莱韦斯克是个身材高大的水手,红褐色的脸膛,一嘴又浓又红的胡子,蓝眼睛中露出一个黑瞳仁,为了抵挡洋面上的风雨,粗壮的脖子上始终围着一条毛围巾。他不慌不忙走出去,来到这个流浪汉身边。 他们交谈起来。 母亲和孩子们捏了一把汗,远远地提心吊胆地看着他们。 突然,那个陌生人起身和莱韦斯克一同向房子走来。 马丹大婶吓得直往后退。她的男人对她说: “拿点面包给他,再倒一杯苹果酒。他已两天没吃东西了。” 他们俩走进屋里,马丹大婶和孩子们跟在后面。这个流浪汉坐下,在众人的眼光下低着头吃起来。 母亲站在那里盯着他看;她的两个大女儿倚在门上,其中一个抱着那个最小的孩子。她们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他吃,眼睛里都露出馋延欲滴的目光。两个小男孩则坐在壁炉的灰坑里,不再玩弄手里的黑锅子,似乎也在大量着这个不速之客。 莱韦斯克已经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问他道: “那么您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了?” “我是从赛特来的。” “就是这样走来的?……” “可不是,就是这样走来的。没有钱,有什么办法。” “那么您要到哪里去呢?” “我就到这里。” “您在这里有熟人吗?” “很可能有。” 他们都不再讲话了。他尽管很饿了,但吃得很慢,每吃一口面包后就喝上一口苹果酒。他的脸很憔悴,干瘪瘦削,满是皱纹,看上去是个饱经苦难的人。 莱韦斯克突然问他: “您叫什么名字?” 他低着头回答说: “我叫马丹。” 这个母亲浑身不由得一哆嗦,她跨上一步,好像要靠得更近一些看一看这个流浪汉似的,她张着嘴,垂着双手,一动不动地站在他的面前。没有人再说一句话。莱韦斯克最后又问了一句: “您是这里人吗?” “我是这里人。” 他终于抬起了头。这个女人的眼镜和他的眼镜相遇后,两个人的眼镜都一下子停住不动了。他们的目光混合在一起,好像被摄住了似的。 她突然开口了,声音却变了样子,低低的,她颤抖地说: “是你吗,当家的?” 他缓慢却清楚地回答说: “不错,是我。” 他一边说一边继续咀嚼着他的面包,并不激动。 莱韦斯克吃惊多于激动,结结巴巴地说: “是你吗,马丹?” 那一个答得很简单: “不错,是我。” 第二个丈夫问道: “那么你是从哪里来的呢?” 第一个丈夫谈开了: “从非洲海岸来的。我们的船触礁沉没了,只有皮卡尔、瓦蒂内尔和我,我们三个人得救。后来我们被野人捉住,将我们一扣就是二十年。皮卡尔和瓦蒂内尔都死了。一个英国游客路过那里将我救出来,带到赛特,然后我就回来了。” 马丹大婶用围裙捂住脸哭起来。 莱韦斯克说道: “现在我们怎么办呢?” 马丹问道: “你就是她的男人吧?” 莱韦斯克答道: “不错,我是她的男人。” 他们互相看看,都没有吭声。 这时马丹仔细打量了她周围的这几个孩子,朝这两个小姑娘点了点头,示意说: “她们两个是我的吧?” 莱韦斯克答道: “这两个是你的。” 他既没有站起来,也没有抱吻她们,只是说了一句: “我的老天,长得这么大了!” 莱韦斯克又重复了一句: “我们怎么办呢?” 马丹也很为难。不知如何是好。后来他下了决心: “由你决定,我照你的意见办。我不想和你过不去,麻烦的是这所房子。我有两个孩子,你有三个,各人的孩子归各人的。至于孩子他妈,归你还是归我,随便怎么办我都同意。不过房子是我的,这时我的父亲留给我的,我就出生在这所房子里,证明存在公证人那里。” 马丹大婶一直用蓝布围裙蒙着脸,在低声抽抽噎噎地哭泣着。两个大女儿走到母亲身边来,不安地望着她们的父亲。 他吃完了。这一下他也发问了: “我们怎么办呢?” 莱韦斯克想出一个主意: “到神甫那里去吧,他会帮我们做出决定的。” 马丹站起来,朝他妻子走过去;她扑到他的怀里,呜呜咽咽地哭着说: “我的丈夫!你回来啦!马丹,我可怜的马丹,你回来啦!” 她紧紧抱住他,过去种种回忆突然纷至沓来,掠过脑际,她回想起他们二十岁时的生活和最初的拥抱。 马丹也非常激动,吻着她的帽子。在壁炉里玩耍的两个小男孩听见他们的妈妈哭了,一齐跟着大喊大叫;马丹大婶第二个女儿抱着的那个婴儿也直着嗓子尖声尖气地啼哭起来,声音像走了调子的笛子。 莱韦斯克站在那里等候着。 “走吧,”他说,“先去把事情办妥吧。” 马丹放开了妻子,有看看他的两个女儿。母亲对她们说: “你们至少该吻吻你们的爸爸啊。” 姊妹俩同时走到父亲面前;她们并不激动,惊讶中还有点害怕。他拥抱了两个女儿,并像乡下人那样在她们的两颊上依次轻轻而又响亮地吻了一下。那个婴儿看见来到陌生人跟前,发狂地尖叫起来,差点惊厥过去。 随后两个男人一起走出去了。 他们走过友谊咖啡馆门口时,莱韦斯克说: “我们去喝一杯,怎么样?” “好啊,我赞成。”马丹说。 他们走进来,在还没有上座的店堂里坐了下来。莱韦斯克叫道: “喂!希科,来两杯白兰地,要好的。你知道吗,马丹回来了,就是我女人原来的丈夫那个马丹,《两姐妹》那条船上失踪的马丹。” 小酒馆老板一只手拿着三只玻璃杯,一只手拿着一只长颈大肚小酒瓶,腆着大肚子走过来;他一身肥肉,满脸通红,脸色安详地问道: “啊!你回来啦,马丹?” 马丹回答道: “我回来啦!” 大海用它短促而单调的海涛拍打着海岸。一朵朵被疾风吹送着的白云像鸟儿似的掠过一望无际的蔚蓝色的天空。坐落在这条向海边倾斜的小山沟的村子在太阳下面晒得暖烘烘的。 马丹·莱韦斯克家正好在村口,孤零零地立在大路旁边。这是一所渔夫住的小屋,墙是粘土做的,屋顶是茅草盖的,上面长着一簇簇像羽毛饰似的蓝色鸢尾草。门口一块四四方方小得像手帕似的园地,上面种着一些洋葱、几颗甘蓝,还有一点欧芹和雪维菜。一道树篱将它和大路隔开。 男的出海捕鱼去了,女的在屋前修补一张棕色大渔网的网眼。渔网挂在墙上,仿佛一面其大无比的蜘蛛网。园子门口,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坐在一把向后倾斜的草垫椅子上,背靠着栅栏,正在缝补穷苦人家那种缝了又缝,补了又补的衣服。另一个小姑娘,比她小一岁,摇摇晃晃地哄着怀里抱着的一个婴儿;婴儿还不会说话,没有表情,也不会做动作。两个男孩子,一个两岁,一个三岁,屁股坐在地上,面对着面,用他们还不灵巧的小手在挖泥,并抓起沙土,你朝我脸上扔一把,我朝你脸上扔一把。 没有一个人讲话,只有那个被哄着想让他睡觉的婴儿在断断续续地啼哭,哭声又尖细又微弱。一只猫睡在窗台上。靠墙一排盛开的紫罗兰好像给墙脚垫上一道白色美丽的垫圈。一群苍蝇在上面嗡嗡地飞着。 在园子门口补衣服的那个小姑娘突然喊道: “妈妈!” 妈妈答道: “什么事啊?” “他又来了。” 从早晨起来她们就非常不安,因为有个男人在他们家四周转来转去。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子,样子像个穷苦人。她们送父亲上船的时候就看到过这个人坐在门对面的沟边上,当她们从海滨回来的时候,发现他还坐在那里,直瞪瞪地望着房子。 他好像有病,样子很穷困。坐在那里一个多钟点一动未动。后来他看出人家把他当做坏人,这才站起来,拖着两条腿走了。 但没有多久她们又看见他拖着缓慢无力的步子走回来了。他又坐下来,只不过这一次坐得稍微远一点;他坐在那里似乎专门为了窥探她们。 母亲和两个女儿都怕起来。特别是母亲最担心,因为她天生就是一个胆小的人,加上她的男人莱韦斯克要到天黑才能从海上回来。 她丈夫名叫莱韦斯克,她自己名叫马丹,人们就喊他们“马丹·莱韦斯克”。原因是这样的:她结过两次婚,第一个丈夫是个名叫马丹的水手,他每年夏天都要到纽芬兰岛上去捕鳕鱼。 结婚后两年中,她为他生了两个女儿;当载着她丈夫的那艘大海船,迪耶普的三栀船《两姐妹》号失踪时,她已经又怀着六个月的身孕了。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得到这艘船的任何消息,船上的水手一个也没有回来。大家只好认定这艘船连人带货全都遇难了。 马丹大神等了她男人十年,历尽艰辛,好不容易将两个孩子拉扯长大,由于她身体健壮,为人善良,后来当地的一个名叫莱韦斯克的渔民,有着一个男孩的鳏夫,向她求婚,她嫁给了他;三年中间,她又为他生了两个孩子。 他们勤勤恳恳地过着艰辛的日子。面包很贵,家里几乎没有见过肉。在冬季刮大风的那几个月里,他们弄得不巧还欠面包店的账。不过几个孩子身体倒都长得很结实。平时大家谈起来都说: “马丹·莱韦斯克两口子全是老实本分人。马丹大婶吃苦耐劳,莱韦斯克捕鱼的本领是一等的。” 坐在门口的那个小姑娘又说道: “他像认识我们似的。说不定是从埃普维尔或奥泽博斯克来的穷人。” 不过母亲不会弄错。不,不,他不是本地人,肯定不是! 由于他像一根木桩似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而且眼睛死死地盯住马丹·莱韦斯克家的房子,马丹大婶发货了,恐惧使她变得勇敢起来,她抓起一把铁锹走到门后。 “您在这儿干什么?”她朝这个流浪汉叫道。 他用嘶哑的声音回答: “我在乘凉嘛,我妨碍您了吗?” 她又说道: “您为什么老是看着我们的家,像窥探我们行动似的?” 这个男人辩驳道: “我又没有妨碍任何人,连在大路上坐一坐都不准吗?” 她找不出话来回答,只好又回到家里来。 这一天过得很慢。靠近中午时,这个人不见了,但五点钟左右又从门前走过。晚上没有再见到他。 天黑后莱韦斯克回来了。她们告诉他这件事。他肯定地说: “要么是个爱管闲事的人,要么是一个调皮捣蛋的家伙。” 他毫无挂虑,放心地睡了。而他的妻子却一直在想着这个徘徊不去的人,他看她的眼神是这么的古怪。 天亮后刮起了大风,莱韦斯克看见不能出海,就帮助妻子补渔网。 九点光景,去买面包的马丹大婶的大女儿气急败坏地跑回来,神色紧张地叫道: “妈妈,那个人又来了!” 母亲顿时激动不安起来,脸色紧张得发白,对她的男人说: “你去对他讲,莱韦斯克,叫他不要再像这样窥视我们了,我被他搞得神魂不安。” 莱韦斯克是个身材高大的水手,红褐色的脸膛,一嘴又浓又红的胡子,蓝眼睛中露出一个黑瞳仁,为了抵挡洋面上的风雨,粗壮的脖子上始终围着一条毛围巾。他不慌不忙走出去,来到这个流浪汉身边。 他们交谈起来。 母亲和孩子们捏了一把汗,远远地提心吊胆地看着他们。 突然,那个陌生人起身和莱韦斯克一同向房子走来。 马丹大婶吓得直往后退。她的男人对她说: “拿点面包给他,再倒一杯苹果酒。他已两天没吃东西了。” 他们俩走进屋里,马丹大婶和孩子们跟在后面。这个流浪汉坐下,在众人的眼光下低着头吃起来。 第64章 世上的漂亮动人的女子,每每像是由于命运的差错似地,出生在一个小职员的家庭;我 们现在要说的这一个正是这样。她没有陪嫁的资产,没有希望,没有任何方法使得一个既有 钱又有地位的人认识她,了解她,爱她,娶她;到末了,她将将就就和教育部的一个小科员 结了婚。 不能够讲求装饰,她是朴素的,但是不幸得像是一个降了等的女人;因为妇女们本没有 阶级,没有门第之分,她们的美,她们的丰韵和她们的诱惑力就是供她们做出身和家世之用 的。她们的天生的机警,出众的本能,柔顺的心灵,构成了她们唯一的等级,而且可以把民 间的女子提得和最高的贵妇人一样高。 她觉得自己本是为了一切精美的和一切豪华的事物而生的,因此不住地感到痛苦。由于 自己房屋的寒伧,墙壁的粗糙,家具的陈旧,衣料的庸俗,她非常难过。这一切,在另一个 和她同等的妇人心上,也许是不会注意的,然而她却因此伤心,又因此懊恼,那个替她照料 琐碎家务的布列塔尼省的小女佣人的样子,使她产生了种种忧苦的遗憾和胡思乱想。她梦想 着那些静悄悄的接待室,如何蒙着东方的帏幕,如何点着青铜的高脚灯檠,如何派着两个身 穿短裤子的高个儿侍应生听候指使,而热烘烘的空气暖炉使得两个侍应生都在大型的圈椅上 打盹。她梦想那些披着古代壁衣的大客厅,那些摆着无从估价的瓷瓶的精美家具;她梦想那 些精致而且芬芳的小客厅,自己到了午后五点光景,就可以和亲切的男朋友在那儿闲谈,和 那些被妇女界羡慕的并且渴望一顾的知名男子在那儿闲谈。 然而事实上,她每天吃晚饭的时候,就在那张小圆桌跟前和她的丈夫对面坐下了,桌上 盖的白布要三天才换一回,丈夫把那只汤池的盖子一揭开,就用一种高兴的神气说道: “哈!好肉汤!世上没有比它更好的……”因此她又梦想那些丰盛精美的筵席了,梦想那些 光辉灿烂的银器皿了,梦想那些满绣着仙境般的园林和其间的古装仕女以及古怪飞禽的壁衣 了;她梦想那些用名贵的盘子盛着的佳肴美味了,梦想那些在吃着一份肉色粉红的鲈鱼或者 一份松鸡翅膀的时候带着朗爽的微笑去细听的情话了。 而且她没有像样的服装,没有珠宝首饰,什么都没有。可是她偏偏只欢喜这一套,觉得 自己是为了这一套而生的。她早就指望自己能够取悦于人,能够被人羡慕,能够有诱惑力而 且被人追求。 她有一个有钱的女朋友,一个在教会女学里的女同学,可是现在已经不再想去看她,因 为看了之后回来,她总会感到痛苦。于是她由于伤心,由于遗憾,由于失望并且由于忧虑, 接连她要不料某一天傍晚,她丈夫带着得意扬扬的神气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大信封。 “瞧吧,”他说:“这儿有点儿东西是专门为了你的。”她赶忙拆开了信封,从里面抽 了一张印着这样语句的请帖: “教育部长若尔日·郎波诺暨夫人荣幸地邀请骆塞尔先生和骆塞尔太太参加一月十八日 星期一在本部大楼举办的晚会。” 她丈夫希望她一定快活得很,谁知她竟带着伤心而且生气的样子把请帖扔到桌上,冷冰 冰地说: “你叫我拿着这东西怎么办?” “不过,亲人儿,我原以为你大概是满意的。你素来不出门,并且这是一个机会,这东 西,一个好机会!我费了多少力才弄到手。大家都想要请帖,它是很难弄到手的,却又没有 多少份发给同事们。将来在晚会上看得见政界的全部人物。” 她用一种暴怒的眼光瞧着他,后来她不耐烦地高声说: “你叫我身上穿着什么到那儿去?” 他以前原没有想到这一层;支吾地说: “不过,你穿了去看戏的那件裙袍。我觉得它很好,我……” 瞧见他妻子流着眼泪,他不说话了,吃惊了,心里糊涂了。两大滴眼泪慢慢地从她的眼 角向着口角流下来;他吃着嘴说: “你有点怎样?你有点怎样?” 但是她用一种坚强的忍耐心镇住了自己的痛苦,擦着自己那副润湿了的脸蛋儿,一面用 一道宁静的声音回答: “没有什么。不过我没有衣裳,所以我不能够去赴这个晚会。你倘若有一个同事,他的 妻子能够比我打扮得好些,你就把这份请帖送给他。” 他发愁了,接着说道: “这么着吧,玛蒂尔蒂。要花多少钱,一套像样的衣裳,以后遇着机会你还可以再穿 的,简单一些的?” 她思索了好几秒钟,确定她的盘算,并且也考虑到这个数目务必可以由她要求,不至于 引起这个节俭科员的一种吃惊的叫唤和一个干脆的拒绝。 末了她迟迟疑疑地回答: “细数呢,我不晓得,不过我估计,有四百金法郎,总可以办得到。” 他的脸色有点儿发青了,因为他手里正存着这样一个数目预备去买一枝枪,使得自己在 今年夏天的星期日里,可以和几个打猎的朋友们到南兑尔那一带平原地方去打鸟。 然而他却回答道: “就是这样吧。我给你四百金法郎。不过你要想法子去做一套漂亮的裙袍。” 晚会的日期已经近了,骆塞尔太太好像在发愁,不放心,心里有些焦躁不安。然而她的 新裙袍却办好了。她丈夫某一天傍晚问她: “你有点怎样?想想吧,这三天以来,你是很异样的。”于是她说: “没有一件首饰,没有一粒宝石,插的和戴的,一点儿也没有,这件事真教我心烦。简 直太穷酸了。现在我宁可不去赴这个晚会。” 他接着说道: “你将来可以插戴几朵鲜花。在现在的时令里,那是很出色的。花十个金法郎,你可以 买得到两三朵很好看的玫瑰花。”她一点也听不进去。 “不成……世上最教人丢脸的,就是在许多有钱的女人堆里露穷相。” 但是她丈夫高声叫唤起来: “你真糊涂!去找你的朋友伏来士洁太太,问她借点首饰。你和她的交情,是可以开口 的。” 她迸出了一道快活的叫唤: “这是真的。这一层我当初简直没有想过。” 第二天,她到她这位朋友家里去了,向她谈起了自己的烦闷。 伏来士洁太太向着她那座嵌着镜子的大衣柜跟前走过去,取出一个大的盒子,带过来打 开向骆塞尔太太说: “你自己选吧,亲爱的。” 她最初看见许多手镯,随后一个用珍珠镶成的项圈,随后一个威尼斯款式的金十字架, 镶着宝石的,做工非常精巧。她在镜子跟前试着这些首饰,迟疑不决,舍不得丢开这些东 西,归还这些东西。她老问着。 “你还有没有一点什么别的?” “有的是,你自己找吧。我不晓得哪件合得上你的意思。”她忽然在一只黑缎子做的小 盒子里,发现了一串用金刚钻镶成的项链,那东西真地压得倒一切;于是她的心房因为一种 奢望渐渐跳起来。她双手拿着那东西发抖,她把它压着自己裙袍的领子绕在自己的颈项上面 了,对着自己在镜子里的影子出了半天的神。 后来,她带看满腔的顾虑迟疑地问道: “你能够借这东西给我吗,我只借这一件?”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她跳起来抱着她朋友的颈项,热烈地吻了又吻,末后,她带着这件宝贝溜也似地走了。 晚会的日子到了,骆塞尔太太得到极大的成功,她比一般女宾都要漂亮,时髦,迷人, 不断地微笑,并且乐得发狂。一般男宾都望着她出神,探听她的姓名,设法使人把自己引到 她跟前作介绍。本部机要处的人员都想和她跳舞,部长也注意她。 她用陶醉的姿态舞着,用兴奋的动作舞着,她沉醉在欢乐里,她满意于自己的容貌的胜 利,满意于自己的成绩的光荣;满意于那一切阿谀赞叹和那场使得女性认为异常完备而且甜 美的凯歌,一种幸福的祥云包围着她。所以她什么都不思虑了。 她是清晨四点钟光景离开的。她丈夫自从半夜十二点钟光景,就同着另外三位男宾在一 间无人理会的小客厅里睡着了;这三位男宾的妻子也正舞得很快活。 他对她的肩头上披上了那些为了上街而带来的衣裳,家常用的俭朴的衣裳,这些东西的 寒伧意味是和跳舞会里的服装的豪华气派不相称的。她感到了这一层,于是为了避免另外那 些裹着珍贵皮衣的太太们注意,她竟想逃遁了。 骆塞尔牵住了她: “等着吧。你到外面会受寒。我去找一辆出租的街车来吧。” 不过她绝不听从他,匆匆忙忙下了台阶儿。等到他俩走到街上竟找不着车了;于是他俩 开始去寻觅,追着那些他们远远地望得见的车子。 他俩向着塞纳河的河沿走下去,两个人感到失望,浑身冷得发抖。末了,他俩在河沿上 竟找着了一辆像是夜游病者一样的旧式轿车——这样的车子白天在巴黎如同感到自惭形秽, 所以要到天黑以后才看得见它们。 车子把他俩送到殉教街的寓所大门外了,他俩惆怅地上了楼。在她,这算是结束了。而 他呢,却想起了自己明天早上十点钟应当到部。 她在镜子跟前脱下了那些围着肩头的大氅之类,想再次端详端详无比荣耀的自己。但是 陡然间她发出了一声狂叫。她已经没有那串围着颈项的金刚钻项链了! 她丈夫这时候已经脱了一半衣裳,连忙问: “你有点怎样?” 她发痴似地转过身来向着他: “我已经……我已经……我现在找不着伏来士洁太太那串项链了。” 他张皇失措地站起来: “什么!……怎样!……哪儿会有这样的事!” 于是他俩在那件裙袍的衣褶里,大氅的衣褶里,口袋里,都寻了一个遍。到处都找不到 它。 他问道: “你能够保证离开舞会的时候还挂着那东西吗?” “对呀,我在部里的过道里还摸过它。” “不过,倘若你在路上失掉了它,我们可以听得见它落下去的声响。它应当在车子 里。” “对呀。这是可能的。你可曾记下车子的号码?” “没有。你呢,你当初也没有注意?” “没有。” 他俩口呆目瞪地互相瞧着。末了,骆塞尔重新着好了衣裳。 “我去,”他说,“我去把我俩步行经过的路线再走一遍,去看看是不是可以找得着 它。” 于是他出街了。她呢,连睡觉的气力都没有,始终没有换下那套参加晚会的衣裳,就靠 在一把围椅上面,屋子里没有生火,脑子里什么也不想。 她丈夫在七点钟回家。什么也没有找得着。 他走到警察总厅和各报馆里去悬一种赏格,又走到各处出租小马车的公司,总而言之, 凡是有一线希望的地方都走了一个遍。 她对着这种骇人的大祸,在惊愕状态中间整整地等了一天。 骆塞尔在傍晚的时候带着瘦削灰白的脸回来了;他一点什么也没有发现过。 “应当,”他说,“写信给你那个女朋友说你弄断了那串项链的搭钩,现在正叫人在那 里修理。这样我们就可以有周转的时间。” 她在他的口授之下写了这封信。 一星期以后,他们任何希望都消失了。并且骆塞尔像是老了五年,高声说道: “现在应当设法去赔这件宝贝了。” 第二天,他们拿了盛那件宝贝的盒子,照着盒子里面的招牌到了珠宝店里,店里的老板 查过了许多账簿。 “从前,太太,这串项链不是我店里卖出去的,我只做了这个盒子。” 于是他俩到一家家的首饰店去访问了,寻觅一件和失掉的那件首饰相同的东西,凭着自 己的记忆力做参考,他俩因为伤心和忧愁都快要生病了。 他们在故宫街一家小店里找到了一串用金刚钻镶成的念珠,他们觉得正像他们寻觅的那 一串。它值得四万金法郎。店里可以作三万六千让给他俩。 他们所以央求那小店的老板在三天之内不要卖掉这东西。并且另外说好了条件:倘若原 有的那串在二月底以前找回来,店里就用三万四千金当郎收买这串回去。 骆塞尔本存着他父亲从前留给他的一万八千金法郎。剩下的数目就得去借了。 他动手借钱了,向这一个借一千金法郎,向那个借五百,向这里借五枚鲁意金元,向另 一处又借三枚。他签了许多借据,订了许多破产性的契约,和那些盘剥重利的人,各种不同 国籍的放款人打交道。他损害了自己后半生的前程,他不顾成败利钝冒险地签上了自己的名 姓,并且,想到了将来的苦恼,想到了就会压在身上的黑暗贫穷,想到了整个物质上的匮乏 和全部精神上的折磨造成的远景,他感到恐怖了,终于走到那个珠宝商人的柜台边放下了三 万六千金法郎,取了那串新项链。 在骆塞尔太太把首饰还给伏来士洁太太的时候,这一位用一种不高兴的神情向她说: “你应当早点儿还给我,因为我也许要用它。” 她当时并没有打开那只盒子,这正是她的女朋友担忧的事。倘若看破了这件代替品,她 将要怎样想?她难道不会把她当做一个贼? 骆塞尔太太尝到了穷人的困窘生活了。此外,突然一下用英雄气概打定了主意,那笔骇 人的债是必须偿还的。她预备偿还它。他们辞退了女佣;搬了家;租了某处屋顶底下的一间 阁楼下。 她开始做种种家务上的粗硬工作了,厨房里可厌的日常任务了。她洗濯杯盘碗碟,在罐 子锅子的油垢底子上磨坏了那些玫瑰色的手指头。内衣和抹布都由她亲自用肥皂洗濯再晾到 绳子上;每天早起,她搬运垃圾下楼,再把水提到楼上,每逢走完一层楼,就得坐在楼梯上 喘口气。并且穿着得像是一个平民妇人了,她挽着篮子走到蔬菜店里、杂货店里和肉店里去 讲价钱,去挨骂,极力一个铜元一个铜元地去防护她那点儿可怜的零钱。 每月都要收回好些借据,一面另外立几张新的去展缓日期。 她丈夫在傍晚的时候替一个商人誊清账目,时常到了深夜,他还得抄录那种五个铜元一 面的书。 末后,这种生活延长到十年之久。 十年之末,他俩居然还清了全部债务,连同高利贷者的利钱以及由利上加利滚成的数 目。 骆塞尔太太像是老了。现在,她已经变成了贫苦人家的强健粗硬而且耐苦的妇人了。乱 挽着头发,歪歪地系着裙子,露着一双发红的手,高声说话,大盆水洗地板。但是有时候她 丈夫到办公室里去了,她独自坐在窗前,于是就回想从前的那个晚会,那个跳舞会,在那 里,她当时是那样美貌,那样快活。 倘若当时没有失掉那件首饰,她现在会走到什么样的境界?谁知道?谁知道?人生真是 古怪,真是变化无常啊。无论是害您或者救您,只消一点点小事。 然而,某一个星期日,她正走到香榭丽舍大街兜个圈子去调剂一周之中的日常劳作,这 时候忽然看见了一个带着孩子散步的妇人。那就是伏来士洁太太,她始终是年轻的,始终是 美貌的,始终是有诱惑力的。 骆塞尔太太非常激动。要不要去和她攀谈?对的,当然。并且自己现在已经还清了债 务,可以彻底告诉她。为什么不?她走近前去了。 “早安,约翰妮。” 那一位竟一点儿也不认识她了,以为自己被这个平民妇人这样亲热地叫唤是件怪事,她 支支吾吾地说: “不过……这位太太!……我不知道……大概应当是您弄错了。 “没有错。我是玛蒂尔德·骆塞尔呀。” 她那个女朋友狂叫了一声: “噢!……可怜的玛蒂尔德,你真变了样子!……” “对呀,我过了许多很艰苦的日子,自从我上一次见过你以后;并且种种苦楚都是为了 你!……” “为了我……这是怎样一回事?” “从前,你不是借了一串金刚钻项链给我到部里参加晚会,现在,你可还记得?” “记得,怎样呢?” “怎样,我丢了那串东西。” “哪儿的话,你早已还给我了。” “我从前还给你的是另外一串完全相同的。到现在,我们花了十年工夫才付清它的代 价。像我们什么也没有的人,你明白这件事是不容易的……现在算是还清了帐,我是结结实 实满意的了。” 伏来士洁太太停住了脚步: “你可是说从前买了一串金刚钻项链来赔偿我的那一串?” “对呀,你从前简直没有看出来,是吗?那两串东西原是完全相同的。” 说完,她用一阵自负而又天真的快乐神气微笑了。 伏来士洁太太很受感动了,抓住了她两只手: “唉。可怜的玛蒂尔德,不过我那一串本是假的,顶多值得五百金法郎!……” 第65章 我小时候,家在哈佛尔,并不是有钱的人家,也就是刚刚够生活罢了。我父亲做着事,很晚才从办公室回来,挣的钱不多。我有两个姐姐。 我母亲对我们的拮据生活感到非常痛苦。那时家里样样都要节省,有人请吃饭是从来不敢答应的,以免回请;买日用品也是常常买减价的,买拍卖的底货;姐姐的长袍是自己做的,买15个铜子一米的花边,常常要在价钱上计较半天。 可是每星期日,我们都要衣冠整齐地到海边栈桥上去散步。那时候,只要一看见从远方回来的大海船进口来,父亲总要说他那句永不变更的话: ”唉!如果于勒竟在这只船上,那会叫人多么惊喜呀!” 父亲的弟弟于勒叔叔,那时候是全家唯一的希望,在这以前则是全家的恐怖。 据说他当初行为不正,糟蹋钱。在穷人家,这是最大的罪恶。在有钱的人家,一个人好玩乐无非算作糊涂荒唐,大家笑嘻嘻地称他一声”花花公子”。在生活困难的人家,一个人要是逼得父母动老本,那就是坏蛋,就是流氓,就是无赖了。于勒叔叔把自己应得的部分遗产吃得一干二净之后,还大大占用了我父亲应得的那一部分。 人们按照当时的惯例,把他送上从哈佛尔到纽约的商船,打发他到美洲去。 我这位于勒叔叔一到那里就做上了不知什么买卖,不久就写信来说,他赚了点钱,并且希望能够赔偿我父亲的损失。这封信使我们家里人深切感动。于勒,大家都认为分文不值的于勒,一下子成了正直的人,有良心的人。 有一位船长又告诉我们,说于勒已经租了一所大店铺,做着一桩很大的买卖。 两年后又接到第二封信,信上说:”亲爱的菲利普,我给你写这封信,免得你担心我的健康。我身体很好。买卖也好。明天我就动身到南美去作长期旅行。也许要好几年不给你写信。如果真不给你写信,你也不必担心。我发了财就会回哈佛尔的。我希望为期不远,那时我们就可以一起快活地过日子了。” 这封信成了我们家里的福音书,有机会就要拿出来念,见人就拿出来给他看。 果然,10年之久,于勒叔叔没再来信。可是父亲的希望却与日俱增。母亲也常常说:”只要这个好心的于勒一回来,我们的境况就不同了。他可真算得一个有办法的人。” 于是每星期日,一看见大轮船喷着黑烟从天边驶过来,父亲总是重复他那句永不变更的话:”唉!如果于勒竟在这只船上,那会叫人多么惊喜呀!” 那时候大家简直好象马上就会看见他挥着手帕喊着:”喂!菲利普!” 对于叔叔回国这桩十拿九稳的事,大家还拟定了上千种计划,甚至计划到要用这位叔叔的钱置一所别墅。我不敢肯定父亲对于这个计划是不是进行了商谈。 我大姐那时28岁,二姐26岁。她们老找不着对象,这是全家都十分发愁的事。 终于有一个看中二姐的人上门来了。他是公务员,没有什么钱,但是诚实可靠。我总认为这个青年之所以不再迟疑而下决心求婚,是因为有一天晚上我们给他看了于勒叔叔的信。 我们家赶忙答应了他的请求,并且决定在举行婚礼之后全家到哲尔赛岛去游玩一次。哲尔赛岛是穷人们最理想的游玩的地方。这个小岛是属英国管的。路并不远,乘小轮船渡过海,便到了。因此,一个法国人只要航行两个小时,就可以到一个邻国,看看这个国家的民族,并且研究一下这个不列颠国旗覆盖着的岛上的风俗习惯。 哲尔赛的旅行成了我们的心事,成了我们时时刻刻的渴望和梦想。后来我们终于动身了。我们上了轮船,离开栈桥,在一片平静的好似绿色大理石桌面的海上驶向远处。正如那些不常旅行的人们一样,我们感到快活而骄傲。 父亲忽然看见两位先生在请两位打扮得漂亮的太太吃牡蛎。一个衣服褴褛的年老水手拿小刀一下撬开牡蛎,递给两位先生,再由他们递给两位太太。她们的吃法很文雅,用一方小巧的手帕托着牡蛎,头稍向前伸,免得弄脏长袍;然后嘴很快地微微一动,就把汁水吸进去,蛎壳扔到海里。 毫无疑义,父亲是被这种高贵的吃法打动了,走到我母亲和两个姐姐身边问:”你们要不要我请你们吃牡蛎?” 母亲有点迟疑不决,她怕花钱;但是两个姐姐赞成。母亲于是很不痛快地说:”我怕伤胃,你只给孩子们买几个好了,可别太多,吃多了要生病的。”然后转过身对着我,又说:”至于若瑟夫,他用不着吃这种东西,别把男孩子惯坏了。” 我只好留在母亲身边,觉得这种不同的待遇十分不公道。我一直盯着父亲,看他郑重其事地带着两个女儿和女婿向那个衣服褴褛的年老水手走去。 我父亲突然好象不安起来,他向旁边走了几步,瞪着眼看了看挤在卖牡蛎的身边的女儿女婿,就赶紧向我们走来,他的脸色十分苍白,两只眼也跟寻常不一样。他低声对我母亲说:”真奇怪!这个卖牡蛎的怎么这样像于勒?” 母亲有点莫名其妙,就问:”哪个于勒?” 父亲说:”就......就是我的弟弟呀。......如果我不知道他现在是在美洲,有很好的地位,我真会以为就是他哩。” 我母亲也怕起来了,吞吞吐吐地说:”你疯了!既然你知道不是他,为什么这样胡说八道?” 可是父亲还是放不下心,他说:”克拉丽丝,你去看看吧!最好还是你去把事情弄个清楚,你亲眼去看看。” 母亲站起来去找她两个女儿。我也端详了一下那个人。他又老又脏,满脸皱纹,眼光始终不离开他手里干的活儿。 母亲回来了。我看出她在哆嗦。她很快地说:”我想就是他。去跟船长打听一下吧。可要多加小心,别叫这个小子又回来吃咱们!” 父亲赶紧走去。我这次可跟着他走了,心里异常紧张。父亲客客气气地和船长搭上话,一面恭维,一面打听有关他职业上的事情,例如哲尔赛是否重要,有何出产,人口多少,风俗习惯怎样,土地性质怎样等等。后来谈到我们搭乘的这只”特快号”,随即谈到全船的船员。最后我父亲终于说:”您船上有一个卖牡蛎船的船员。”最后我父亲终于说:”您船上有一个卖牡蛎的,那个人倒很有趣。您知道点儿这个家伙的底细吗?” 船长本已不耐烦我父亲那番谈话,就冷冷地回答说:”他是个法国老流氓,去年我在美洲碰到他,就把他带回祖国。据说他在哈佛尔还有亲属,不过他不愿回到他们身边,因为他欠了他们的钱。他叫于勒......姓达尔芒司,--也不知还是达尔汪司,总之是跟这差不多的那么一个姓。听说他在那边阔绰过一个时期,可是您看他今天已经落到什么田地!” 我父亲脸色早已煞白,两眼呆直,哑着嗓子说:”啊!啊!原来如此......如此......我早就看出来了!......谢谢您,船长。” 他回到我母亲身旁,是那么神色张皇。母亲赶紧对他说:”你先坐下吧!别叫他们看出来。” 他坐在长凳上,结结巴巴地说:”是他,真是他!”然后他就问:”咱们怎么办呢?”母亲马上回答道:”应该把孩子们领开。若瑟夫既然已经知道,就让他去把他们找回来。最要留心的是别叫咱们女婿起疑心。” 父亲突然很狼狈,低声嘟哝着:”出大乱子了!” 母亲突然很暴怒起来,说:”我就知道这个贼是不会有出息的,早晚会回来重新拖累我们的。现在把钱交给若瑟夫,叫他去把牡蛎钱付清。已经够倒楣的了,要是被那个讨饭的认出来,这船上可就热闹了。咱们到那头去,注意别叫那人挨近我们!”她说完就站起来,给了我一个5法郎的银币,就走开了。我问那个卖牡蛎的人:”应该付您多少钱,先生?” 他答道:”2法郎50生丁。” 我把5法郎的银币给了他,他找了钱。 我看了看他的手,那是一只满是皱痕的水手的手。我又看了看他的脸,那是一张又老又穷苦的脸,满脸愁容,狼狈不堪。我心里默念道:”这是我的叔叔,父亲的弟弟,我的亲叔叔。” 我给了他10个铜子的小费。他赶紧谢我:”上帝保佑您,我的年轻的先生!” 等我把2法郎交给父亲,母亲诧异起来,就问:”吃了3个法郎?这是不可能的。” 我说:”我给了他10个铜子的小费。”我母亲吓了一跳,直望着我说:”你简直是疯了!拿10个铜子给这个人,给这个流氓!”她没再往下说,因为父亲指着女婿对她使了个眼色。 后来大家都不再说话。在我们面前,天边远处仿佛有一片紫色的阴影从海里钻出来。那就是哲尔赛岛了。 我们回来的时候改乘圣玛洛船,以免再遇见他。 我小时候,家在哈佛尔,并不是有钱的人家,也就是刚刚够生活罢了。我父亲做着事,很晚才从办公室回来,挣的钱不多。我有两个姐姐。 我母亲对我们的拮据生活感到非常痛苦。那时家里样样都要节省,有人请吃饭是从来不敢答应的,以免回请;买日用品也是常常买减价的,买拍卖的底货;姐姐的长袍是自己做的,买15个铜子一米的花边,常常要在价钱上计较半天。 可是每星期日,我们都要衣冠整齐地到海边栈桥上去散步。那时候,只要一看见从远方回来的大海船进口来,父亲总要说他那句永不变更的话: ”唉!如果于勒竟在这只船上,那会叫人多么惊喜呀!” 父亲的弟弟于勒叔叔,那时候是全家唯一的希望,在这以前则是全家的恐怖。 据说他当初行为不正,糟蹋钱。在穷人家,这是最大的罪恶。在有钱的人家,一个人好玩乐无非算作糊涂荒唐,大家笑嘻嘻地称他一声”花花公子”。在生活困难的人家,一个人要是逼得父母动老本,那就是坏蛋,就是流氓,就是无赖了。于勒叔叔把自己应得的部分遗产吃得一干二净之后,还大大占用了我父亲应得的那一部分。 人们按照当时的惯例,把他送上从哈佛尔到纽约的商船,打发他到美洲去。 我这位于勒叔叔一到那里就做上了不知什么买卖,不久就写信来说,他赚了点钱,并且希望能够赔偿我父亲的损失。这封信使我们家里人深切感动。于勒,大家都认为分文不值的于勒,一下子成了正直的人,有良心的人。 有一位船长又告诉我们,说于勒已经租了一所大店铺,做着一桩很大的买卖。 两年后又接到第二封信,信上说:”亲爱的菲利普,我给你写这封信,免得你担心我的健康。我身体很好。买卖也好。明天我就动身到南美去作长期旅行。也许要好几年不给你写信。如果真不给你写信,你也不必担心。我发了财就会回哈佛尔的。我希望为期不远,那时我们就可以一起快活地过日子了。” 这封信成了我们家里的福音书,有机会就要拿出来念,见人就拿出来给他看。 果然,10年之久,于勒叔叔没再来信。可是父亲的希望却与日俱增。母亲也常常说:”只要这个好心的于勒一回来,我们的境况就不同了。他可真算得一个有办法的人。” 于是每星期日,一看见大轮船喷着黑烟从天边驶过来,父亲总是重复他那句永不变更的话:”唉!如果于勒竟在这只船上,那会叫人多么惊喜呀!” 那时候大家简直好象马上就会看见他挥着手帕喊着:”喂!菲利普!” 对于叔叔回国这桩十拿九稳的事,大家还拟定了上千种计划,甚至计划到要用这位叔叔的钱置一所别墅。我不敢肯定父亲对于这个计划是不是进行了商谈。 我大姐那时28岁,二姐26岁。她们老找不着对象,这是全家都十分发愁的事。 终于有一个看中二姐的人上门来了。他是公务员,没有什么钱,但是诚实可靠。我总认为这个青年之所以不再迟疑而下决心求婚,是因为有一天晚上我们给他看了于勒叔叔的信。 我们家赶忙答应了他的请求,并且决定在举行婚礼之后全家到哲尔赛岛去游玩一次。哲尔赛岛是穷人们最理想的游玩的地方。这个小岛是属英国管的。路并不远,乘小轮船渡过海,便到了。因此,一个法国人只要航行两个小时,就可以到一个邻国,看看这个国家的民族,并且研究一下这个不列颠国旗覆盖着的岛上的风俗习惯。 哲尔赛的旅行成了我们的心事,成了我们时时刻刻的渴望和梦想。后来我们终于动身了。我们上了轮船,离开栈桥,在一片平静的好似绿色大理石桌面的海上驶向远处。正如那些不常旅行的人们一样,我们感到快活而骄傲。 父亲忽然看见两位先生在请两位打扮得漂亮的太太吃牡蛎。一个衣服褴褛的年老水手拿小刀一下撬开牡蛎,递给两位先生,再由他们递给两位太太。她们的吃法很文雅,用一方小巧的手帕托着牡蛎,头稍向前伸,免得弄脏长袍;然后嘴很快地微微一动,就把汁水吸进去,蛎壳扔到海里。 毫无疑义,父亲是被这种高贵的吃法打动了,走到我母亲和两个姐姐身边问:”你们要不要我请你们吃牡蛎?” 母亲有点迟疑不决,她怕花钱;但是两个姐姐赞成。母亲于是很不痛快地说:”我怕伤胃,你只给孩子们买几个好了,可别太多,吃多了要生病的。”然后转过身对着我,又说:”至于若瑟夫,他用不着吃这种东西,别把男孩子惯坏了。” 我只好留在母亲身边,觉得这种不同的待遇十分不公道。我一直盯着父亲,看他郑重其事地带着两个女儿和女婿向那个衣服褴褛的年老水手走去。 我父亲突然好象不安起来,他向旁边走了几步,瞪着眼看了看挤在卖牡蛎的身边的女儿女婿,就赶紧向我们走来,他的脸色十分苍白,两只眼也跟寻常不一样。他低声对我母亲说:”真奇怪!这个卖牡蛎的怎么这样像于勒?” 母亲有点莫名其妙,就问:”哪个于勒?” 父亲说:”就......就是我的弟弟呀。......如果我不知道他现在是在美洲,有很好的地位,我真会以为就是他哩。” 我母亲也怕起来了,吞吞吐吐地说:”你疯了!既然你知道不是他,为什么这样胡说八道?” 可是父亲还是放不下心,他说:”克拉丽丝,你去看看吧!最好还是你去把事情弄个清楚,你亲眼去看看。” 母亲站起来去找她两个女儿。我也端详了一下那个人。他又老又脏,满脸皱纹,眼光始终不离开他手里干的活儿。 母亲回来了。我看出她在哆嗦。她很快地说:”我想就是他。去跟船长打听一下吧。可要多加小心,别叫这个小子又回来吃咱们!” 父亲赶紧走去。我这次可跟着他走了,心里异常紧张。父亲客客气气地和船长搭上话,一面恭维,一面打听有关他职业上的事情,例如哲尔赛是否重要,有何出产,人口多少,风俗习惯怎样,土地性质怎样等等。后来谈到我们搭乘的这只”特快号”,随即谈到全船的船员。最后我父亲终于说:”您船上有一个卖牡蛎船的船员。”最后我父亲终于说:”您船上有一个卖牡蛎的,那个人倒很有趣。您知道点儿这个家伙的底细吗?” 船长本已不耐烦我父亲那番谈话,就冷冷地回答说:”他是个法国老流氓,去年我在美洲碰到他,就把他带回祖国。据说他在哈佛尔还有亲属,不过他不愿回到他们身边,因为他欠了他们的钱。他叫于勒......姓达尔芒司,--也不知还是达尔汪司,总之是跟这差不多的那么一个姓。听说他在那边阔绰过一个时期,可是您看他今天已经落到什么田地!” 我父亲脸色早已煞白,两眼呆直,哑着嗓子说:”啊!啊!原来如此......如此......我早就看出来了!......谢谢您,船长。” 他回到我母亲身旁,是那么神色张皇。母亲赶紧对他说:”你先坐下吧!别叫他们看出来。” 他坐在长凳上,结结巴巴地说:”是他,真是他!”然后他就问:”咱们怎么办呢?”母亲马上回答道:”应该把孩子们领开。若瑟夫既然已经知道,就让他去把他们找回来。最要留心的是别叫咱们女婿起疑心。” 父亲突然很狼狈,低声嘟哝着:”出大乱子了!” 母亲突然很暴怒起来,说:”我就知道这个贼是不会有出息的,早晚会回来重新拖累我们的。现在把钱交给若瑟夫,叫他去把牡蛎钱付清。已经够倒楣的了,要是被那个讨饭的认出来,这船上可就热闹了。咱们到那头去,注意别叫那人挨近我们!”她说完就站起来,给了我一个5法郎的 第66章 针很细,也不长,只有不到十厘米,藏在手腕内侧的皮下组织内。 这种时候露出来,漫漫的目的当然不是给霍华德的那个来一下,她要给他别的地方来一下。 古时候有“点穴”的说法,直到现在中医中依然有相关的介绍。漫漫之前没有接触过,但是那天傅宁在她颈后按的那一下造成的后果让她想了很久。 后来她在自己身上试验过很多次,竟然真的有成功过,颈后的某个地方能阻断神经系统的部分信号的传递,使人处于全身无力的状态。 但是有时间限制,而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失效了。 她得像个办法,除非她想让他动弹起来,否则他绝对动不了。 浓稠的精|液喷到漫漫手上,刚好遮住了那缕寒光。 漫漫的手缓缓移动,趁他没有清醒过来的时候,手中的针迅速地刺入他颈后的穴道里。 针很细,刺入身体并不是很疼,但是异物入侵的感觉完全无法忽略,瞬间惊醒了沉浸在高|潮余韵中的男人。 霍华德涣散的瞳孔猛地凝实,快感潮水一般从身体内退去。 明明以为自己置身于天堂,一眨眼却发现实则身处地狱的感觉太可怕了。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还躺在自己身上的女人,他竟然又一次的,着了她的道儿! 漫漫平静的和他对视,清浅的眼瞳中带着淡淡的无奈和哀伤,她说:“乔尔,对不起……” 她伸出沾满了他精|液的手轻轻抚摸他的脸,翘了一下嘴角,似乎想露出一个笑容来,但是显然失败了。 她咬牙推开霍华德,拿起旁边放的一瓶红酒打开,自己喝了一口,然后唇对唇哺入他口中。 霍华德一双眼睛燃烧着火光,恨、爱、愤怒和不可置信交织在一起,迸射出灿烂的火花。 和漫漫之前一样,他并不是完全无法动弹,只是使不出力气而已。 此刻嘴被漫漫堵上,他愤怒地一扭头,避开了她的唇,活似被臭流氓猥亵的贞洁烈女一样。 漫漫温柔地掰正他的头,对上他的唇,用舌头撬开他的牙齿,将口中的红酒送了过去。 她闭着眼,神情温柔又专注,似乎在对待她最心爱的人,滑腻的舌尖在他口腔内扫荡,哺入香艳的液体。 这本该是天底下最极致的享受,送入口中的液体已经染上了她的体温,很是温暖,但是霍华德却觉得浑身发冷。 她哺给他的并不是香醇的美酒,而是致命的□□。 然而他下面还是不可控制地硬了起来。 漫漫一口接一口地将半瓶酒都送入他口中,因为酒精和情|欲的双重作用,他的脸上泛起一片潮红。 然后,她又将剩下的半瓶酒倒到两人身上,老远就能闻到浓烈的酒气。 做完这一切,漫漫扶起霍华德出了门。 霍华德忍住呻|吟,冷笑:“这里全都是监控,无论你想做什么,都不可能成功。” 漫漫笑了一下:“不试试,怎么知道最后结果如何呢?” 走廊上空无一人,两个人的身体交缠在一起,在走道上挪动。 今天霍华德让下属准备了一套用品,例如红酒,例如催情用的香薰灯。 因为之前霍华德在漫漫身上的屡屡败北,这次他们特地选择了效力非常强的催情用品,要不是怕霍华德回头把他们都毙了,今天晚上的“洞房”保准有无数人围观。 八卦貌似无论在哪里都是人类的天性之一,亲眼见不到熊熊燃烧的*,安那奇的成员都惋惜极了,于是好多人围到监控室去看监控录像。 霍华德的房间,尤其是今天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结合之前漫漫伤口感染的时候,他能让别人看到才怪了。 所以,大家只好看着房间外空荡荡的走廊脑补里面的画面。 正在这时,他们看到门打开了,从监控上看,就像是两个人边走边亲吻,火辣的场景看得人口干舌燥。 有人咽了口唾沫问:“领主这是打算……换个地方?” “应该是……” “总在忒没劲儿,还是玩点花样儿带劲儿!” “这是去哪儿?” “看方向,不会是去书房吧?” “要不……咱们去巧遇一下?” “走,去巧遇一下。” …… 霍华德虽然被漫漫控制了,但是其实心里并不是很担心,这里戒备森严,无论她想要干什么,都不可能避开自己的人的眼睛。 只要一出门,很快就会有人发现不对劲儿,来查探情况。 霍华德正在想,自己的人什么时候会出现,身体突然被漫漫推到了拐角的墙上。 还没来得及疑惑,他就听到了不远处传来微弱的脚步声。 自己的人来了! 霍华德刚一张口,正想说话,嘴就被漫漫堵住了。 因为角度的关系,前来围观的人只能看见两个人交叠在一起,顺便还能听见霍华德发出的微弱“呜呜”声。 但是气味却不受影响,那股浓烈的酒味儿无处不在。 怪不得首领这么兴奋,在路上就忍不住了,原来还喝酒了。 他们掩唇窃笑,看情况,战况很激烈嘛。 想不到暖暖小姐竟然这么厉害,哈哈。 房间里的催情熏香用得很重,但是漫漫体质特殊,再加上她是女人,效果就打了两个折扣,但是霍华德不同,为了伪装,漫漫一只和他唇舌纠缠着,用手抚摸他身体的各处,他下面从出门到现在就没软下去过。 漫漫一边和霍华德亲吻,一边倾听那些人的反应。 见他们竟然还看上瘾了,路漫漫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手探入霍华德衣下,握住了那根炽热的硬挺…… 围观的人听见他们领主的喘息突然加重,同时传来低泣一般的女声。喘息声愈来愈急促,愈来愈急促…… 就在他们准备偷窥到高|潮之处的时候,断断续续的女声传来。 “乔……好像有……有人……” 这话一出,围观的人顾不得想漫漫是怎么发现的,立刻作鸟兽散。 刚走开没两步,就听见男人发出一声重重的闷哼。 他们对视一眼,互相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表情,一溜烟的消失了。 霍华德被自己这群精虫上脑的属下气得不轻。 身体的要害被暖暖握在手中,她的手指还专门刺激最敏感的那一点,他一半无法抗拒的这种蚀骨的欢愉中沉沦,一半清醒的头脑却在大骂这群蠢货。 等他听见暖暖说的话,那一半清醒的头脑立刻意识到不好,果然,那群蠢货一点都没让他失望,瞬间走了个干干净净。 浴火终于被滔天的怒火暂时打败,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大吼出声,然而张开口发出的却是难耐的闷哼。 就在这一瞬间,他又…… 霍华德简直要被气死了。 失神的片刻,他还在脑海中想着,他又小看暖暖了,她不仅聪明得可怕,在床上也让男人忍不住又爱又怕。 强烈的兴奋在全身游走,霍华德本来就软的腿更软了。 他从来没有觉得性|爱这么得让人忍不住一边沉沦,一边恐惧。 路漫漫在心里感谢了一下傅宁,多谢他给自己机会在他身上事先做过实验。 只是不知道如果傅宁知道路漫漫的感谢,他心里会是何种感受。 两人在路上来了一场,然后继续朝书房前进,这次再也没有不长眼的来围观了。 霍华德喘着气勉强拉回一丝神智,那群蠢货一点用的没有,但是书房的密码他是绝对不会说的! 密码只要输错一次,就会彻底锁死,除非她拆墙。 但是拆墙的话,那些蠢货再蠢也会意识到不对劲儿的! 到了书房门口,漫漫拿着霍华德的手打开了第一道指纹锁,见霍华德一脸凛然不可侵犯,威武不能屈的模样,忍不住在心里怜爱了他一秒钟,然后在他惊讶的视线中拿着他的手按下了一个数字。 霍华德心头猛地一跳,难道暖暖也知道这里的密码?! 这怎么可能? 接着是第二个数字,第三个数字…… 一长串的数字按下来,房门无声的打开了。 霍华德终于麻木了,暖暖似乎什么都知道,接下来她知道自己电脑上的密码,他也不会再奇怪了。 路漫漫知道这些密码其实是作弊,有系统在,只要自己出现在这里,回溯时光就可以了。 她第一次摸到这里来就想回溯一下时光,看看霍华德的密码到底是什么,但是却不想被那个神秘人打断了。 事后在绘制那个男人的相貌的时候,她一边口述,一边让六六回溯了时光。 找到这些秘密并不难,难的是如何把这些秘密传给弗兰西斯。 书房中不像霍华德的卧室,是有监控的,她做的一切都会被录下来,但是她又不能借助六六,否则监控看到的画面和霍华德看到的画面不一样,六六就暴露了。 得想办法让他们把监控关了。 监控视频中,两个人跌跌撞撞地进了书房,抱在一起亲了会儿,低着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接着,男人就和女人一起走到电脑前面,开机,打开了一部四维环绕立体声的a|v来。 围观监控的人恍然大悟,原来是找片子助兴啊,怪不得呢,他们之前还奇怪,怎么亲着亲着开电脑去了。 眼看着视频中的尺度越来越大,领主的衣服已经被脱了个干净,暖暖小姐的半边胸脯也露了出来,他们难得知道了一下分寸,连忙把这里的监控暂时关闭了。 之前围观好歹只是听声音,若是连暖暖小姐的裸|体都看着了,领主会挖了他们的眼睛的。 想起刚才看过的画面,感叹,不愧是能让领主吃一个大亏的暖暖小姐,在床上也是主导地位,看来领主是翻身无望了,哈哈。 监控关闭的瞬间,路漫漫耳边就响起了系统的提示。 霍华德半靠在电脑前的椅子上,漫漫跨坐在他身上,她裸着半个胸膛,难得的冲他笑了一下,自言自语般问:“他们应该把监控关了吧?” 霍华德幽绿的眼睛看着她,身体控制不住的兴奋,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此刻在身体内奔流着的究竟是□□,还是因为暖暖这样令人惊艳,而再一次无法抑制的想要占有的渴望。 他们就维持着这样一个暧昧的姿势,暖暖简直不给他缓冲的时间,刚发泄出去,就又被她撩出了火来,进屋子之后那一通火热的舌吻让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又抬起了头。 再加上四维a|v上的主角正进行到最紧要的关头,那根硬挺的灼热紧紧抵在她的臀瓣上。 霍华德简直恨不得翻身把她压在下面,狠狠地,狠狠地,将她彻底贯穿,让她哭,让她哀求,让她为自己发狂。 但是,该死的,他的身体依旧使不上力气。 这个姿势维持了很长时间,长到足以让任何人察觉到不正常,但是始终没有人来探查,显然,这个屋子里的监控已经被关闭了。 路漫漫:“做戏要做全套。真心累。” 六六:“我觉得霍华德更心累。” 路漫漫:“他射了那么多次,爽翻天了好吗!” 六六:“……呵呵。” 漫漫轻轻亲了一口霍华德的脸颊,从他身上下来,眼角观摩了一下上面的方式,决定以后在傅宁那个小妖精身上用用,然后惋惜的关闭了a|v。 霍华德办公用的这台电脑比轻便便携的智脑庞大的多,上面有严密的防火墙,但是这根本难不倒六六。 路漫漫遵循着六六的提示一步步找出那些被隐藏起来的内容,和自己以往得到的消息做对比,排除了几个干扰选项之后,终于确定了正确的信息。 霍华德冷眼看着她的动作,他倒要看看,她究竟怎么把这些东西传出去。 传不出去,即使找到了又能如何? 霍华德在心里已经认定了,暖暖一定有办法把这些东西传出去,但是,他却想不到她能用什么方法。 他在愤怒的同时,也在期待着暖暖能绽放出更耀眼的光芒。 漫漫看着电脑上的时间,已经是二十三点五十八分了。 她和另一个间谍约定好的时间是零点整。 与此同时,在安那奇的成员都沉浸在领主终于和暖暖小姐成就了好事的时候,庄园中到处都是,但是却毫不起眼的清洁机器人刚刚卸载完收集的垃圾,然后看似随意,却暗含规律的来到指定的位置。 罩在外面的金属网非常重要,有严密的保护措施,机器人根本接触不到,但是在地下也埋了一层,同样有保护,但是监控却是看不到的,至于外面的警报器,早在漫漫联系上间谍先生的时候,就让他研究透彻如何拆除了。 之所以磨蹭这么久,一是为了漫漫有个合理的转变,二是和间谍先生讨论拆除警报器的方法。 庄园不远处的小镇上,傅宁正快速的敲击着键盘。 他前一阵子侵入安那奇的外围系统,发现了一条奇怪的消息——他们在找一个只知道外貌,除此之外一无所知的人。 这条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当时距离发布这个命令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但是以安那奇无孔不入的能力,进入都没有找到任何线索,仿佛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这个人一样。 他立刻就想到了“零”。 会不会是“零”故意捏造出来这个人,借助“六六”混淆了安那奇的视线,让他们去执行这个奇怪的命令,以此来向外界传递消息? 傅宁觉得自己做出了合理的猜测,但是她想要传递是什么内容呢? 位置信息? 傅宁追踪消息的来源,竟然发现发出这则消息的源头竟然就在弗兰西斯给他的地点附近。 他有些懊恼,如果早一点发现这个消息,自己就不用把剩下的试验品全都交给弗兰西斯了。 不过懊恼只是一瞬间,下一刻他就开始思考如何和零取得联系,至少要知道她现在的情况。 确定了位置之后,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霍华德是通过静磁屏蔽隔绝所有信号的,那么把这个完整的金属网撕破一个口子,这个屏蔽自然就会失效。 他会找到最佳的位置,确保屏蔽不会全部失效,只在某个小小的角落里,自己的信号能够进去,和“零”取得联系。 人工智能已经日益成熟,很多原本只能由人类负责的工作偶可以交给机器人来完成,尤其是纳米机器人,在医疗和高精尖产业里的应用非常广泛,而傅宁刚好就是这个行业里站在最尖端的人。 一只带有隐匿系统的小型机器人在傅宁的控制下从很远的地方没入地底,沿着傅宁信号指示的方向一点点前进。 就在傅宁即将成功的时候,他的智脑突然响起急促的提示音。 傅宁的脸色突然间沉肃下来。 这个提示音是他特地为“零”设置的,这代表着,自己又重新搜索到了“零”的信号! 静磁屏蔽失效了?! 这个…… 这个…… 这个大胆的女人,静磁屏蔽全部失效,霍华德立刻就能发现,她真的想死吗? 为什么不再等一等,只要再等半天,不,一个小时,他就能联系上她了。 还是说,她已经完成了任务,准备离开? 这个猜测一出,傅宁素来沉静的心脏忍不住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冷汗刹那间密布全身。 他突然间发现,如果“零”真的完成了任务准备离开,他连一点办法都没有! 怎么能够忍受? 那么多的谜团还没有解开,他甚至连她的真实名字都还不知道! 这样完美的一个生物,如果要离开他的视线,竟然如此容易,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这些复杂的念头在他的大脑中一闪而逝,他立刻站起来,顾不得所谓的形象,一口气跑到飞机上,用最快的速度向那里冲去。 路漫漫并不知道傅宁就在外面寻找联系她的方法,即使知道了她的计划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他们的目的根本完全不同,自己的目的是拿下霍华德,而傅宁的目的是……研究自己。 十二点的钟声刚刚响起,早已就位的清洁机器人一齐探出拾取垃圾的机械手臂,只是这次上面不再是灵活的手指,而是蓝色的火焰,足有一千多摄氏度的高温,瞬间就能融化外面的那层金属网。 所谓的“炉火纯青”就来源于此。 成群的机器人一齐行动,这张用来隔绝信号的静磁屏蔽系统刹那间就被彻底毁掉,与外界的信号在最短时间内连接,就在这时,漫漫点下了发送键。 刺耳的警报声同时响起,监控立刻开始运转,霍华德眼睛亮得吓人,深邃的看着沉着冷静的少女。 屏蔽系统被破坏,安那奇的人第一要联系的就是他们的首领霍华德,但是监控画面刚一出现,他们就愣住了。 预料中的香艳画面并没有出现,里面完全是另外一种情况。 安那奇的人顾不得其他,一部分去安排撤退的路线,另一部分则飞快的来到霍华德的书房。 房门打开,荷枪实弹的安那奇成员看到暖暖正揽着霍华德,手里的针抵在他的太阳穴上。 第67章 1块8毛7,就这么些钱,其中六毛是一分一分的铜板,一个子儿一个子儿在杂货店老板、菜贩子和肉店老板那儿硬赖来的,每次闹得脸发臊,深感这种掂斤播两的交易实在丢人现眼。德拉反复数了三次,还是一元八角七,而第二天就是圣诞节了。 除了扑倒在那破旧的小睡椅上哭嚎之外,显然别无他途。 德拉这样做了,可精神上的感慨油然而生,生活就是哭泣、抽噎和微笑,尤以抽噎占统治地位。 当这位家庭主妇逐渐平静下来之际,让我们看看这个家吧。一套带家具的公寓房子,每周房租八美元。尽管难以用笔墨形容,可它真正够得上乞丐帮这个词儿。 楼下的门道里有个信箱,可从来没有装过信,还有一个电钮,也从没有人的手指按响过电铃。而且,那儿还有一张名片,上写着“杰姆斯·狄林汉·杨先生”。 “迪林厄姆”这个名号是主人先前春风得意之际,一时兴起加上去的,那时候他每星期挣三十美元。现在,他的收入缩减到二十美元,“迪林厄姆”的字母也显得模糊不清,似乎它们正严肃地思忖着是否缩写成谦逊而又讲求实际的字母d。不过,每当杰姆斯·狄林汉·杨先生,回家上楼,走进楼上的房间时,杰姆斯·狄林汉·杨太太,就是刚介绍给诸位的德拉,总是把他称作“吉姆”,而且热烈地拥抱他。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了。是呀,吉姆是多好的运气呀! 德拉哭完之后,往面颊上抹了抹粉,她站在窗前,痴痴地瞅着灰蒙蒙的后院里一只灰白色的猫正行走在灰白色的篱笆上。明天就是圣诞节,她只有一元八角七给吉姆买一份礼物。她花去好几个月的时间,用了最大的努力一分一分地攒积下来,才得了这样一个结果。一周二十美元实在经不起花,支出大于预算,总是如此。只有一元八角七给吉姆买礼物,她的吉姆啊。她花费了多少幸福的时日筹划着要送他一件可心的礼物,一件精致、珍奇、贵重的礼物——至少应有点儿配得上吉姆所有的东西才成啊。 房间的两扇窗子之间有一面壁镜。也许你见过每周房租八美元的公寓壁镜吧。一个非常瘦小而灵巧的人,从观察自己在一连串的纵条影象中,可能会对自己的容貌得到一个大致精确的概念。德拉身材苗条,已精通了这门子艺术。 突然,她从窗口旋风般地转过身来,站在壁镜前面。她两眼晶莹透亮,但二十秒钟之内她的面色失去了光彩。她急速地拆散头发,使之完全泼散开来。 现在,詹姆斯·迪林厄姆·杨夫妇俩各有一件特别引以自豪的东西。一件是吉姆的金表,是他祖父传给父亲,父亲又传给他的传家宝;另一件则是德拉的秀发。如果示巴女王1也住在天井对面的公寓里,总有一天德拉会把头发披散下来,露出窗外晾干,使那女王的珍珠宝贝黯然失色;如果地下室堆满金银财宝、所罗门王又是守门人的话,每当吉姆路过那儿,准会摸出金表,好让那所罗门王忌妒得吹胡子瞪眼睛。 此时此刻,德拉的秀发泼撒在她的周围,微波起伏,闪耀光芒,有如那褐色的瀑布。她的美发长及膝下,仿佛是她的一件长袍。接着,她又神经质地赶紧把头发梳好。踌躇了一分钟,一动不动地立在那儿,破旧的红地毯上溅落了一、两滴眼泪。 她穿上那件褐色的旧外衣,戴上褐色的旧帽子,眼睛里残留着晶莹的泪花,裙子一摆,便飘出房门,下楼来到街上。 她走到一块招牌前停下来,上写着:“索弗罗妮夫人——专营各式头发”。德拉奔上楼梯,气喘吁吁地定了定神。那位夫人身躯肥大,过于苍白,冷若冰霜,同“索弗罗妮”的雅号简直牛头不对马嘴。 “你要买我的头发吗?”德拉问。 “我买头发,”夫人说。“揭掉帽子,让我看看发样。” 那褐色的瀑布泼撒了下来。 “二十美元,”夫人一边说,一边内行似地抓起头发。 “快给我钱,”德拉说。 呵,接着而至的两个小时犹如长了翅膀,愉快地飞掠而过。请不用理会这胡诌的比喻。她正在彻底搜寻各家店铺,为吉姆买礼物。 她终于找到了,那准是专为吉姆特制的,决非为别人。她找遍了各家商店,哪儿也没有这样的东西,一条朴素的白金表链,镂刻着花纹。正如一切优质东西那样,它只以货色论长短,不以装潢来炫耀。而且它正配得上那只金表。她一见这条表链,就知道一定属于吉姆所有。它就像吉姆本人,文静而有价值——这一形容对两者都恰如其份。她花去二十一美元买下了,匆匆赶回家,只剩下八角七分钱。金表匹配这条链子,无论在任何场合,吉姆都可以毫无愧色地看时间了。 尽管这只表华丽珍贵,因为用的是旧皮带取代表链,他有时只偷偷地瞥上一眼。 德拉回家之后,她的狂喜有点儿变得审慎和理智了。她找出烫发铁钳,点燃煤气,着手修补因爱情加慷慨所造成的破坏,这永远是件极其艰巨的任务,亲爱的朋友们——简直是件了不起的任务呵。 不出四十分钟,她的头上布满了紧贴头皮的一绺绺小卷发,使她活像个逃学的小男孩。她在镜子里老盯着自己瞧,小心地、苛刻地照来照去。 “假如吉姆看我一眼不把我宰掉的话,”她自言自语,“他定会说我像个科尼岛上合唱队的卖唱姑娘。但是我能怎么办呢——唉,只有一元八角七,我能干什么呢?” 七点钟,她煮好了咖啡,把煎锅置于热炉上,随时都可做肉排。 吉姆一贯准时回家。德拉将表链对叠握在手心,坐在离他一贯进门最近的桌子角上。接着,她听见下面楼梯上响起了他的脚步声,她紧张得脸色失去了一会儿血色。她习惯于为了最简单的日常事物而默默祈祷,此刻,她悄声道:“求求上帝,让他觉得我还是漂亮的吧。” 门开了,吉姆步入,随手关上了门。他显得瘦削而又非常严肃。可怜的人儿,他才二十二岁,就挑起了家庭重担!他需要买件新大衣,连手套也没有呀。 吉姆站在屋里的门口边,纹丝不动地好像猎犬嗅到了鹌鹑的气味似的。他的两眼固定在德拉身上,其神情使她无法理解,令她毛骨悚然。既不是愤怒,也不是惊讶,又不是不满,更不是嫌恶,根本不是她所预料的任何一种神情。他仅仅是面带这种神情死死地盯着德拉。 德拉一扭腰,从桌上跳了下来,向他走过去。 “吉姆,亲爱的,”她喊道,“别那样盯着我。我把头发剪掉卖了,因为不送你一件礼物,我无法过圣诞节。头发会再长起来——你不会介意,是吗?我非这么做不可。我的头发长得快极了。说‘恭贺圣诞’吧!吉姆,让我们快快乐乐的。你肯定猜不着我给你买了一件多么好的——多么美丽精致的礼物啊!” “你已经把头发剪掉了?”吉姆吃力地问道,似乎他绞尽脑汁也没弄明白这明摆着的事实。 “剪掉卖了,”德拉说。“不管怎么说,你不也同样喜欢我吗?没了长发,我还是我嘛,对吗?” 吉姆古怪地四下望望这房间。 “你说你的头发没有了吗?”他差不多是白痴似地问道。 “别找啦,”德拉说。“告诉你,我已经卖了——卖掉了,没有啦。这是圣诞前夜,好人儿。好好待我,这是为了你呀。也许我的头发数得清,”突然她特别温柔地接下去,“可谁也数不清我对你的恩爱啊。我做肉排吗,吉姆?” 吉姆好像从恍惚之中醒来,把德拉紧紧地搂在怀里。现在,别着急,先让我们花个十秒钟从另一角度审慎地思索一下某些无关紧要的事。房租每周八美元,或者一百万美元——那有什么差别呢?数学家或才子会给你错误的答案。麦琪2带来了宝贵的礼物,但就是缺少了那件东西。这句晦涩的话,下文将有所交待。 吉姆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包,扔在桌上。 “别对我产生误会,德尔,”他说道,“无论剪发、修面,还是洗头,我以为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减低一点点对我妻子的爱情。不过,你只要打开那包东西,就会明白刚才为什么使我楞头楞脑了。” 白皙的手指灵巧地解开绳子,打开纸包。紧接着是欣喜若狂的尖叫,哎呀!突然变成了女性神经质的泪水和哭泣,急需男主人千方百计的慰藉。 还是因为摆在桌上的梳子——全套梳子,包括两鬓用的,后面的,样样俱全。那是很久以前德拉在百老汇的一个橱窗里见过并羡慕得要死的东西。这些美妙的发梳,纯玳瑁做的,边上镶着珠宝——其色彩正好同她失去的美发相匹配。她明白,这套梳子实在太昂贵,对此,她仅仅是羡慕渴望,但从未想到过据为己有。现在,这一切居然属于她了,可惜那有资格佩戴这垂涎已久的装饰品的美丽长发已无影无踪了。 不过,她依然把发梳搂在胸前,过了好一阵子才抬起泪水迷蒙的双眼,微笑着说:“我的头发长得飞快,吉姆!” 随后,德拉活像一只被烫伤的小猫跳了起来,叫道,“喔!喔!” 吉姆还没有瞧见他的美丽的礼物哩。她急不可耐地把手掌摊开,伸到他面前,那没有知觉的贵重金属似乎闪现着她的欢快和热忱。 “漂亮吗,吉姆?我搜遍了全城才找到了它。现在,你每天可以看一百次时间了。把表给我,我要看看它配在表上的样子。” 吉姆非但不按她的吩咐行事,反而倒在睡椅上,两手枕在头下,微微发笑。 “德尔,”他说,“让我们把圣诞礼物放在一边,保存一会儿吧。它们实在太好了,目前尚不宜用。我卖掉金表,换钱为你买了发梳。现在,你做肉排吧。” 正如诸位所知,麦琪是聪明人,聪明绝顶的人,他们把礼物带来送给出生在马槽里的耶稣。他们发明送圣诞礼物这玩艺儿。由于他们是聪明人,毫无疑问,他们的礼物也是聪明的礼物,如果碰上两样东西完全一样,可能还具有交换的权利。在这儿,我已经笨拙地给你们介绍了住公寓套间的两个傻孩子不足为奇的平淡故事,他们极不明智地为了对方而牺牲了他们家最最宝贵的东西。不过,让我们对现今的聪明人说最后一句话,在一切馈赠礼品的人当中,那两个人是最聪明的。在一切馈赠又接收礼品的人当中,像他们两个这样的人也是最聪明的。无论在任何地方,他们都是最聪明的人。 他们就是圣贤。 1块8毛7,就这么些钱,其中六毛是一分一分的铜板,一个子儿一个子儿在杂货店老板、菜贩子和肉店老板那儿硬赖来的,每次闹得脸发臊,深感这种掂斤播两的交易实在丢人现眼。德拉反复数了三次,还是一元八角七,而第二天就是圣诞节了。 除了扑倒在那破旧的小睡椅上哭嚎之外,显然别无他途。 德拉这样做了,可精神上的感慨油然而生,生活就是哭泣、抽噎和微笑,尤以抽噎占统治地位。 当这位家庭主妇逐渐平静下来之际,让我们看看这个家吧。一套带家具的公寓房子,每周房租八美元。尽管难以用笔墨形容,可它真正够得上乞丐帮这个词儿。 楼下的门道里有个信箱,可从来没有装过信,还有一个电钮,也从没有人的手指按响过电铃。而且,那儿还有一张名片,上写着“杰姆斯·狄林汉·杨先生”。 “迪林厄姆”这个名号是主人先前春风得意之际,一时兴起加上去的,那时候他每星期挣三十美元。现在,他的收入缩减到二十美元,“迪林厄姆”的字母也显得模糊不清,似乎它们正严肃地思忖着是否缩写成谦逊而又讲求实际的字母d。不过,每当杰姆斯·狄林汉·杨先生,回家上楼,走进楼上的房间时,杰姆斯·狄林汉·杨太太,就是刚介绍给诸位的德拉,总是把他称作“吉姆”,而且热烈地拥抱他。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了。是呀,吉姆是多好的运气呀! 德拉哭完之后,往面颊上抹了抹粉,她站在窗前,痴痴地瞅着灰蒙蒙的后院里一只灰白色的猫正行走在灰白色的篱笆上。明天就是圣诞节,她只有一元八角七给吉姆买一份礼物。她花去好几个月的时间,用了最大的努力一分一分地攒积下来,才得了这样一个结果。一周二十美元实在经不起花,支出大于预算,总是如此。只有一元八角七给吉姆买礼物,她的吉姆啊。她花费了多少幸福的时日筹划着要送他一件可心的礼物,一件精致、珍奇、贵重的礼物——至少应有点儿配得上吉姆所有的东西才成啊。 房间的两扇窗子之间有一面壁镜。也许你见过每周房租八美元的公寓壁镜吧。一个非常瘦小而灵巧的人,从观察自己在一连串的纵条影象中,可能会对自己的容貌得到一个大致精确的概念。德拉身材苗条,已精通了这门子艺术。 突然,她从窗口旋风般地转过身来,站在壁镜前面。她两眼晶莹透亮,但二十秒钟之内她的面色失去了光彩。她急速地拆散头发,使之完全泼散开来。 现在,詹姆斯·迪林厄姆·杨夫妇俩各有一件特别引以自豪的东西。一件是吉姆的金表,是他祖父传给父亲,父亲又传给他的传家宝;另一件则是德拉的秀发。如果示巴女王1也住在天井对面的公寓里,总有一天德拉会把头发披散下来,露出窗外晾干,使那女王的珍珠宝贝黯然失色;如果地下室堆满金银财宝、所罗门王又是守门人的话,每当吉姆路过那儿,准会摸出金表,好让那所罗门王忌妒得吹胡子瞪眼睛。 此时此刻,德拉的秀发泼撒在她的周围,微波起伏,闪耀光芒,有如那褐色的瀑布。她的美发长及膝下,仿佛是她的一件长袍。接着,她又神经质地赶紧把头发梳好。踌躇了一分钟,一动不动地立在那儿,破旧的红地毯上溅落了一、两滴眼泪。 她穿上那件褐色的旧外衣,戴上褐色的旧帽子,眼睛里残留着晶莹的泪花,裙子一摆,便飘出房门,下楼来到街上。 她走到一块招牌前停下来,上写着:“索弗罗妮夫人——专营各式头发”。德拉奔上楼梯,气喘吁吁地定了定神。那位夫人身躯肥大,过于苍白,冷若冰霜,同“索弗罗妮”的雅号简直牛头不对马嘴。 “你要买我的头发吗?”德拉问。 “我买头发,”夫人说。“揭掉帽子,让我看看发样。” 那褐色的瀑布泼撒了下来。 “二十美元,”夫人一边说,一边内行似地抓起头发。 “快给我钱,”德拉说。 呵,接着而至的两个小时犹如长了翅膀,愉快地飞掠而过。请不用理会这胡诌的比喻。她正在彻底搜寻各家店铺,为吉姆买礼物。 她终于找到了,那准是专为吉姆特制的,决非为别人。她找遍了各家商店,哪儿也没有这样的东西,一条朴素的白金表链,镂刻着花纹。正如一切优质东西那样,它只以货色论长短,不以装潢来炫耀。而且它正配得上那只金表。她一见这条表链,就知道一定属于吉姆所有。它就像吉姆本人,文静而有价值——这一形容对两者都恰如其份。她花去二十一美元买下了,匆匆赶回家,只剩下八角七分钱。金表匹配这条链子,无论在任何场合,吉姆都可以毫无愧色地看时间了。 尽管这只表华丽珍贵,因为用的是旧皮带取代表链,他有时只偷偷地瞥上一眼。 德拉回家之后,她的狂喜有点儿变得审慎和理智了。她找出烫发铁钳,点燃煤气,着手修补因爱情加慷慨所造成的破坏,这永远是件极其艰巨的任务,亲爱的朋友们——简直是件了不起的任务呵。 不出四十分钟,她的头上布满了紧贴头皮的一绺绺小卷发,使她活像个逃学的小男孩。她在镜子里老盯着自己瞧,小心地、苛刻地照来照去。 “假如吉姆看我一眼不把我宰掉的话,”她自言自语,“他定会说我像个科尼岛上合唱队的卖唱姑娘。但是我能怎么办呢——唉,只有一元八角七,我能干什么呢?” 七点钟,她煮好了咖啡,把煎锅置于热炉上,随时都可做肉排。 吉姆一贯准时回家。德拉将表链对叠握在手心,坐在离他一贯进门最近的桌子角上。接着,她听见下面楼梯上响起了他的脚步声,她紧张得脸色失去了一会儿血色。她习惯于为了最简单的日常事物而默默祈祷,此刻,她悄声道:“求求上帝,让他觉得我还是漂亮的吧。” 门开了,吉姆步入,随手关上了门。他显得瘦削而又非常严肃。可怜的人儿,他才二十二岁,就挑起了家庭重担!他需要买件新大衣,连手套也没有呀。 第68章 路漫漫必须得承认,她被傅宁萌到了。 浴室门关上,外面发生的事情她当然看不见,但是她看不见有“人”能看见啊。 傅宁那一连串的开了又关,拿出来又塞回去的动作被六六如实的上报给路漫漫,顺便再添点油,加些醋。 路漫漫在里面忍了好久,才控制住她自己的表情不露出调侃的笑意来。 她这都是为了照顾男人那敏感的自尊心,尤其是傅宁这个小心眼的家伙。 唉,她容易吗她。 傅宁计算了一下时间,如果送货上门的时间是一个小时的话,这个时间差刚刚好。 路漫漫走到他身边,双手一摊,说:“傅教授也知道,‘零’是个没身份的人,我没法在网上买,麻烦你啦!” 路漫漫站着,傅宁坐着,由于高度差的关系,他平视的时候,视线刚好落到她雪白的大腿上。 傅宁打开智脑,找到生活服务一栏,开始给她挑选内衣。 华国崇尚黑红两色,因此最畅销的颜色也是这两种。 高端的科技让网上购物也变得极为方便,输入购买者的身体数据,上面就会自动出现三维的上身效果图。 傅宁飞快的在上面输入了一连串的,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数字。 路漫漫惊讶了一下,想到傅宁肯定有“零”的各项数据,这不奇怪,但是她在霍华德身边后来的那段日子过得有点堕落,所以数据是会变化的。 路漫漫用怀疑的眼神问:“傅教授,这个数据你是哪儿来的?” 傅宁扫了她一眼,给了她两个字的答案:“目测。” 然后作报告一样说:“和之前相比,三围分别增减了、2cm、4cm。” 最后又给她会心一击:“你变胖了。” 路漫漫:“……” 六六:“哈哈哈。” 路漫漫好想咬他一口,说得这么明白干什么?! 路漫漫坚决不承认这是自己的问题,谁要是被关在笼子里关那么长时间,每天还有人好吃好喝的伺候,都会变胖的好吗! 因为华国性观念开放,所以点进内衣专区,销量最大的是情趣情趣内衣,各种各样的类型,看得人眼花缭乱。 路漫漫兴致勃勃地站在傅宁身后和他一起挑选,顺便研究一下不同的内衣类型应该怎么穿。 傅宁提醒她:“这些衣服主要目的是为了引起异性的性|欲,因为更加注重美观,难免牺牲舒适度,你穿起来会很难受。” 路漫漫捏了一下他的肩膀,“先研究一下啦,又没说要买。” 傅宁坐在沙发上,路漫漫为了方便也坐在他身边,后来为了方便,干脆整个人都窝了上去,趴在他的肩膀上对着屏幕指指点点。 她的身上还带着沐浴过后的潮气,又湿又热,从傅宁背后侵袭而来,她整个人都快趴到了自己背上,柔软的身体仿佛没有骨头一样。 傅宁掌心里渐渐渗出一层薄汗。 一条手臂从耳侧伸出来,袖子被捋到手肘之上,指着其中一件男式的内裤笑嘻嘻地建议:“傅教授,你可以试试这件,我觉得和你很配。” 他皱眉,一本正经的把人家的产品批判了一遍:“设计不合理,下面勒得太紧,会影响人体血液循环,进而影响男性性功能。” 然后一脸微妙的嫌弃:“你坐好,不要乱动!” 要先买好东西再考虑其他的。 完美主义就是这么神经病,一定要按照他的计划来。 路漫漫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腹诽:自己没定力还懒我? 傅宁觉得和某些人根本就不能讲道理,随便挑了两件付款,一把把身后的人捞过来,用手掂了掂,“体重没变化,这说明你身体内的脂肪含量提高了0.3%左右。” 傅宁看着她,眼神一派平和,说:“你需要适量的运动。” 路漫漫斜坐在他的大腿上,为了维持身体平衡,只好伸手揽住他的脖子,笑眯眯地问:“需要做什么样的运动?” 傅宁的手沿着衬衫开口的地方伸进去,抚摸她小腹上的肌肤,反问:“你说呢?” “傅教授,你忘了刚才的话——上床了可是要负责的哦。” 傅宁的眼神变了一下,他想问“你想要我负责吗?” 但是出口的话却变成了:“‘零’是我创造的,我本来就应该对她负责。” 路漫漫笑了笑,没继续这个话题,她来可不是为了和傅宁去床上滚一圈,她是有正事儿的。 她一边抚摸傅宁刚刚换上的衬衫,一边问:“傅教授家里还有什么亲戚在吗?” 傅宁爱抚她腰侧的手一顿,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往上移动,问:“问这个干什么?” 路漫漫半真半假地说:“我遇见了一个奇怪的人,他好像认识你。” 傅宁“唔”了一声,不怎么感兴趣地说:“认识我的人有很多。” 路漫漫咬了他一口,嗔怒:“别闹!我觉得很奇怪啊!” 然后把那天发生的事情,能说的都描述了一遍,“傅教授,你不觉得奇怪吗,你能侵入安那奇的防火墙,这么轻易的在里面投下全息投影吗?最奇怪的是,那时候整个庄园的防御系统,还有监控系统都瘫痪了,并且事后找不出任何被人侵入的痕迹。” 傅宁:“是安那奇暗中搜查的那个男人?” “你知道?” “我进了他们的系统。”傅宁略过中间的复杂过程,轻描淡些的一句话概括了一下。 “对,就是那个人。”路漫漫点头,“我觉得他和你有点像,不会是你父亲或者其他什么亲戚吧?” 傅宁蹙眉,一口否决:“不会,我没什么亲戚,我父亲很早之前就过世了,不可能是他。” “你亲眼看着他过世的?” 傅宁嘲讽地勾唇一笑:“即使那时候我还小,但是你以为我分不清楚他真死还是假死?” 傅宁从小就极为妖孽,一定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那她之前的第一个猜测就要推翻重来了。 “难道是未来的你?”路漫漫勇一种调侃似的口吻说道。 傅宁再一次一口否决了她的猜测:“这也是不可能的,根据时空理论来说,未来的我和现在的我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一个时空之中。” 这个猜测也不对?! 路漫漫蹙眉,问:“难道是平行空间吗?有没有可能是平行空间中的你?” 傅宁黑眸遽尔转深,她为什么对这一点如此在意? 照理说这个神秘人和她的任务并没有什么关系,她不应该对此投入过多的精力。 难道是这件事情,或者是这个人和她的神秘来历有关? 傅宁不懂声色地在脑海中思索,同时为她解释平行空间的理论基础。 “按照理论来讲,平行空间是存在的,但是处于另一个空间中的人完全没有必要来到另外的空间,因为即使他进入了这个空间,改变了某些他想要改变的事情,但是另一个空间还是在正常的运转——换句话说,他改变的只是别人的人生。” “而且,即使是平行空间中的我,也是和我同样的年纪,来到这里的不会是‘未来的我’。” 然后他用一种很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她,说:“我那里有关于空间的时间理论的资料,我认为你可能会需要。” 路漫漫:“……”知道你懂得多,行了吧! 路漫漫那颗头脑迅速的开始重新思考,按照傅宁的说法,那个突然出现的人并不是他,也不是他的父亲。 那他到底是谁? 路漫漫觉得自己被绕迷糊了,她迫切需要相关的著作来拨开眼前的迷雾。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那个人突然出现,又闪了一下突然离开,明明应该是全息投影,但是为什么自己过去的时候房门是开着的! 全息投影什么时候能开房门了?! 路漫漫突然觉得全身发凉,背后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不会是……鬼吧? 她什么都不怕,就怕这种灵异的玩意儿啊啊啊啊啊啊! 心理影响生理,路漫漫的皮肤表面迅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即使她脸上的表情再无懈可击,一直爱抚着她的傅宁也立刻觉察到了不对劲。 她在想什么? 什么东西竟然能吓到她? 挺……不可思议的。 傅宁想笑,硬生生忍住,恶劣的他没去安慰她,手上的动作反而放轻,不打扰她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 过了好久,路漫漫才努力把自己的思绪拉回去,安慰自己,她穿越的是科幻世界,不是灵异世界,不会有鬼这种东西的。 她要坚持24字社会价值观,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绝对没有鬼这种东西啦! 太不科学了! 但是自己的灵魂能分离,而且如果那个人是傅宁的父亲的鬼魂的话,好像一切都能说通了。 越想越觉得是鬼怎么办? 路漫漫咽了口口水,问:“傅教授,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吧?” 原来她在害怕这个! 傅宁险些笑出声,他仰头咳了一下,“人是有灵魂的,意识是有能量的,在精神体的能量耗尽之前,理论上来讲,鬼是有可能存在的。” 刚缓过来的路漫漫又被吓得不轻。 傅宁终于忍不住又咳了一声,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 恰好被路漫漫看到,她觉得牙齿好痒啊,于是决定不再忍耐,对着他的脖子就狠狠咬了一口。 傅宁翻身把她压到沙发上,目光深沉如海。 周围突然间安静了下来,路漫漫心里觉得害怕,迫切的需要做某件事情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心里的抗拒和戒备失去作用,她很快就被这种气氛感染,竟然觉得她要被傅宁那双眼睛吸进去了。 傅宁压低嗓音,轻声问:“我还不知道,你真实的姓名是什么。” 这个问题把她从那种微妙的沉溺中拉了出来,路漫漫垂眸,避开傅宁那双黑得幽深的眼睛,笑了一下反问:“名字只是代号而已,就像‘零’,就像‘漫漫’,无论叫哪个都是我,并没有什么差别。” 傅宁眸光微闪,“不,有差别的。”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说:“你不是‘零’,也不是‘漫漫’。” “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知道了名字,再知道来历,他至少能够在她离开的时候,明白自己应该去哪里找到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对她一无所知。 但是路漫漫笑嘻嘻的,就是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傅宁笑了一下,淡淡的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弹:“那我们做个交易如何?你不好奇我现在对‘六六’知道了多少吗?” 一直躲在旁边安静看戏的六六立刻炸了,在路漫漫脑子哇哇叫道:“宿主宿主,一个名字而已,告诉他,快告诉他,傅宁不像你,信用值很好的,他一定不会骗你!” 路漫漫:“……” 这是谁家的系统,谁要谁拿走! 六六切了一声:“说得跟你不心动似的。问问他到底知道了多少,要不然我心慌。” 路漫漫不心动才怪了,确实,一个名字而已,并没有什么用处,但是傅宁拿来交换的可是实打实的“敌方情报”啊,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 但是她可不能答应得太爽快,那样显得太弱势了。 路漫漫一脸迟疑地想了很久,最后才不情不愿地扔出去一句:“好吧,我相信傅教授的信用,我先说名字——我的真名就是‘漫漫’。” 傅宁眼中闪过一次意外,他没想到,她竟然会用自己的真名字来……完成任务。 路漫漫摊手:“和傅教授一样,取名字太痛苦了,还是自己的真名拿出来用比较顺手又顺耳。” “傅教授可以告诉你都知道了些什么吧?” 傅宁:“你还没有告诉我姓什么。” “路。长路漫漫的路。” 傅宁果然是个守信的好孩子,立刻就兑现了承诺。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六六是人工智能。” 路漫漫不置可否的听着,她还不鞥确定这些仅仅是傅宁的猜测,还是他已经确定了的事实。 她不能露出真实的反应让他推测出真相。 但是傅宁接下来的话就让她明白了,她根本没这个必要。 傅宁:“奇怪的是,六六的源代码和我用过的一模一样,难道它是我制造出来的?” 六六一声惊呼:“哇!傅宁果然好厉害!不愧是制造出我的人!” 路漫漫:“……” 路漫漫有种微妙的被系统抛弃的感觉,她略带醋意地说:“他这么厉害,干脆你找你爹去算了。” 六六:“不了,对我而言最重要的还是完成任务,完成任务靠宿主,所以傅宁还要排在宿主后面。” 路漫漫:“真是荣幸之至。” 六六:“客气客气。” 路漫漫一边和系统在脑海里瞎胡侃,一边一脸惊奇的睁眼说瞎话:“咦,是吗?我都不知道。” 傅宁深深看了她一眼,继续一脸淡定的扔炸弹:“如果‘六六’真的是人工智能的话,它一定有主机存在,根据它的能量衰退情况来推测,它的主机一定在这个世界,如果需要穿越空间的话,需要消耗的能量太大了。” 傅宁看着路漫漫变得严肃起来的脸色,终于扔出了最后一个惊雷:“如果我能找到它在这个世界的主机,我就能拆掉它的cpu和硬盘,你说,到时候它还能和你在一起吗?” 此话一出,刚才的那些让人浮想联翩的暧昧瞬间被打破,冷意弥漫在两人周围,明明身体相拥,肌肤相贴,气息交融,但是那种针锋相对的戒备和敌意却完全无法忽视。 傅宁在威胁她,他用最轻柔的话语,最轻描淡些的态度,准确地狠狠戳中了路漫漫最软的那根肋骨。 她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傅宁找到了将系统从自己身上剥离的办法。 虽然连六六自己都不知道它的主机到底在哪里,但是路漫漫相信,以傅宁的缜密程度,早晚有一天他会找到的。 而且如果六六真的是傅宁创造的的话,他怎么可能找不到自己藏的东西? 连cpu都被拆了,六六还能存在吗? 硬盘被傅宁拿到手,他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无论最后是不是傅宁毁灭了世界,以他的性格,他都不会放自己离开的。 路漫漫突然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连六六也被吓到了,即使它只是一堆数据,是金属和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堆出来的人工智能,它也不想就这么被拆掉,被拆掉,也就意味着——死亡。 即使它只是系统,也不想就这么死掉的。 傅宁眼眸深邃似海,扔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所以,你是准备等我找到‘六六’,拆了它的cpu和硬盘,还是准备自己向我坦白一切。” 问完这句话,傅宁从她身上离开,坐到对面的沙发上,还加了一句本来应该是路漫漫需要经常说的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然后保持安静,充分留给她思考的时间和环境。 路漫漫看着傅宁,脸上的严肃蓦地化为了笑意,她捋了一下已经七分干的头发,款款走到他面前,一双美丽的长腿跨坐到他的腰迹,撒娇一般笑道:“傅教授好厉害啊,你真的能找到六六的主机吗?” 先给他戴一顶高帽子。 傅宁眼神不变,托住她挺翘的臀,扯了扯嘴角,美人计对他没用。 他说:“我能发现六六的存在,就说明我能检测到它的信号。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傅宁一副上课的时候考学生的语气。 路漫漫连忙摇头,十足好学生的模样,狗腿地说:“不知道,请傅教授解惑。” 傅宁扔给她一个“以后要好好听课”的眼神,只说了一句话:“信号是可以跟踪的。” 信号是可以跟踪的,这意味着,只要找到和六六同波段信号的源头,他就能找到六六主机所在的位置。 虽然他现在还没有找到,但是早晚有一天会找到的。 路漫漫轻轻抚摸他的胸膛,娇声说:“傅教授,咱们打个商量吧。” 傅宁继续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斜睨她一眼,“你觉得你在我这里还有信用值吗?” 无论她想打什么商量,他都没有任何兴趣。 “除非,你准备老实交代所有的真相。” 路漫漫连连点头:“我就是准备交代真相的!傅教授请问。” 傅宁炙热的手摸着她的大腿,慢慢上滑,动作这么色|情,偏偏还能摆出一张正经严肃的表情来,说:“先从你的来历开始交代。” 路漫漫:“傅教授认为穿越时空有理论依据吗?” 傅宁点头:“当然,时空穿梭的情况再理论是是可以发生的。怎么,你是从异时空来的?” 这个应该是真话,和他之前的猜测一样。 路漫漫:“对,我是从另一个地球来的。” 路漫漫:“其实说起来傅教授可能不信,刚开始我过来的时候,连自己也不信,还一直以为这是新开发出来的游戏……” 傅宁打断了她的话,问:“你是从什么时候过来的?” 第69章 苏比急躁不安地躺在麦迪逊广场的长凳上,辗转反侧。每当雁群在夜空中引颈高歌,缺少海豹皮衣的女人对丈夫加倍的温存亲热,苏比在街心公园的长凳上焦躁不安、翻来覆去的时候,人们就明白,冬天已近在咫尺了。 一片枯叶落在索比的大腿上,那是杰克·弗洛斯特1的卡片。杰克对麦迪逊广场的常住居民非常客气,每年来临之先,总要打一声招呼。在十字街头,他把名片交给“户外大厦”的信使“北风”,好让住户们有个准备。 苏比意识到,该是自己下决心的时候了,马上组织单人财务委员会,以便抵御即将临近的严寒,因此,他急躁不安地在长凳上辗转反侧。苏比越冬的抱负并不算最高,他不想在地中海巡游,也不想到南方去晒令人昏睡的太阳,更没想过到维苏威海湾漂泊。他梦寐以求的只要在岛上待三个月就足够了。整整三个月,有饭吃,有床睡,还有志趣相投的伙伴,而且不受“北风”和警察的侵扰。对苏比而言,这就是日思夜想的最大愿望。 多年来,好客的布莱克韦尔岛2的监狱一直是苏比冬天的寓所。正像福气比他好的纽约人每年冬天买票去棕榈滩3和里维埃拉4一样,苏比也要为一年一度逃奔岛上作些必要的安排。现在又到时候了。昨天晚上,他睡在古老广场上喷水池旁的长凳上,用三张星期日的报纸分别垫在上衣里、包着脚踝、盖住大腿,也没能抵挡住严寒的袭击。因此,在他的脑袋里,岛子的影象又即时而鲜明地浮现出来。他诅咒那些以慈善名义对城镇穷苦人所设的布施。在苏比眼里,法律比救济更为宽厚。他可以去的地方不少,有市政办的、救济机关办的各式各样的组织,他都可以去混吃、混住,勉强度日,但接受施舍,对苏比这样一位灵魂高傲的人来讲,是一种不可忍受的折磨。从慈善机构的手里接受任何一点好处,钱固然不必付,但你必须遭受精神上的屈辱来作为回报。正如恺撒对待布鲁图一样5,凡事有利必有弊,要睡上慈善机构的床,先得让人押去洗个澡;要吃施舍的一片面包,得先交待清楚个人的来历和*。因此,倒不如当个法律的座上宾还好得多。虽然法律铁面无私、照章办事,但至少不会过分地干涉正人君子的私事。 一旦决定了去岛上,苏比便立即着手将它变为现实。要兑现自己的意愿,有许多简捷的途径,其中最舒服的莫过于去某家豪华餐厅大吃一台,然后呢,承认自己身无分文,无力支付,这样便安安静静、毫不声张地被交给警察。其余的一切就该由通商量的治安推事来应付了。 苏比离开长凳,踱出广场,跨过百老汇大街和第五大街的交汇处那片沥青铺就的平坦路面。他转向百老汇大街,在一家灯火辉煌的咖啡馆前停下脚步,在这里,每天晚上聚积着葡萄、蚕丝和原生质的最佳制品6。 苏比对自己的马甲从最下一颗纽扣之上还颇有信心,他修过面,上衣也还够气派,他那整洁的黑领结是感恩节时一位教会的女士送给他的。只要他到餐桌之前不被人猜疑,成功就属于他了。他露在桌面的上半身绝不会让侍者生疑。苏比想到,一只烤野鸭很对劲——再来一瓶夏布利酒7,然后是卡门贝干酪8,一小杯清咖啡和一只雪茄烟。一美元一只的雪茄就足够了。全部加起来的价钱不宜太高,以免遭到咖啡馆太过厉害的报复;然而,吃下这一餐会使他走向冬季避难所的行程中心满意足、无忧无虑了。 可是,苏比的脚刚踏进门,领班侍者的眼睛便落在了他那旧裤子和破皮鞋上。强壮迅急的手掌推了他个转身,悄无声息地被押了出来,推上了人行道,拯救了那只险遭毒手的野鸭的可怜命运。 苏比离开了百老汇大街。看起来,靠大吃一通走向垂涎三尺的岛上,这办法是行不通了。要进监狱,还得另打主意。 在第六大街的拐角处,灯火通明、陈设精巧的大玻璃橱窗内的商品尤其诱人注目。苏比捡起一块鹅卵石,向玻璃窗砸去。人们从转弯处奔来,领头的就是一位巡警。苏比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两手插在裤袋里,对着黄铜纽扣微笑9。 “肇事的家伙跑哪儿去了?”警官气急败坏地问道。 “你不以为这事与我有关吗?”苏比说,多少带点嘲讽语气,但很友好,如同他正交着桃花运呢。 警察根本没把苏比看成作案对象。毁坏窗子的人绝对不会留在现场与法律的宠臣攀谈,早就溜之大吉啦。警察看到半条街外有个人正跑去赶一辆车,便挥舞着警棍追了上去。苏比心里十分憎恶,只得拖着脚步,重新开始游荡。他再一次失算了。 对面街上,有一家不太招眼的餐厅,它可以填饱肚子,又花不了多少钱。它的碗具粗糙,空气混浊,汤菜淡如水,餐巾薄如绢。苏比穿着那令人诅咒的鞋子和暴露身份的裤子跨进餐厅,上帝保佑、还没遭到白眼。他走到桌前坐下,吃了牛排,煎饼、炸面饼圈和馅饼。然后,他向侍者坦露真象:他和钱老爷从无交往。 “现在,快去叫警察,”苏比说。“别让大爷久等。” “用不着找警察,”侍者说,声音滑腻得如同奶油蛋糕,眼睛红得好似曼哈顿开胃酒中的樱桃。“喂,阿康!” 两个侍者干净利落地把他推倒在又冷又硬的人行道上,左耳着地。苏比艰难地一点一点地从地上爬起来,好似木匠打开折尺一样,接着拍掉衣服上的尘土。被捕的愿望仅仅是美梦一个,那个岛子是太遥远了。相隔两个门面的药店前,站着一名警察,他笑了笑,便沿街走去。 苏比走过五个街口之后,设法被捕的气又回来了。这一次出现的机会极为难得,他满以为十拿九稳哩。一位衣着简朴但讨人喜欢的年轻女人站在橱窗前,兴趣十足地瞪着陈列的修面杯和墨水瓶架入了迷。而两码之外,一位彪形大汉警察正靠在水龙头上,神情严肃。 苏比的计划是装扮成一个下流、讨厌的“捣蛋鬼”。他的对象文雅娴静,又有一位忠于职守的警察近在眼前,这使他足以相信,警察的双手抓住他的手膀的滋味该是多么愉快呵,在岛上的小安乐窝里度过这个冬季就有了保证。 苏比扶正了教会的女士送给他的领结,拉出缩进去的衬衣袖口,把帽子往后一掀,歪得几乎要落下来,侧身向那女人挨将过去。他对她送秋波,清嗓子,哼哼哈哈,嬉皮笑脸,把小流氓所干的一切卑鄙无耻的勾当表演得惟妙惟肖。他斜眼望去,看见那个警察正死死盯住他。年轻女人移开了几步,又沉醉于观赏那修面杯。苏比跟过去,大胆地走近她,举了举帽子,说:“啊哈,比德莉亚,你不想去我的院子里玩玩吗?” 警察仍旧死死盯住。受人轻薄的年轻女人只需将手一招,就等于已经上路去岛上的安乐窝了。在想象中,他已经感觉到警察分局的舒适和温暖了。年轻女人转身面对着他,伸出一只手,捉住了苏比的上衣袖口。 “当然罗,迈克,”她兴高采烈地说,“如果你肯破费给我买一杯啤酒的话。要不是那个警察老瞅住我,早就同你搭腔了。” 年轻女人像常青藤攀附着他这棵大橡树一样。苏比从警察身边走过,心中懊丧不已。看来命中注定,他该自由。 一到拐弯处,他甩掉女伴,撒腿就跑。他一口气跑到老远的一个地方。这儿,整夜都是最明亮的灯光,最轻松的心情,最轻率的誓言和最轻快的歌剧。淑女们披着皮裘,绅士们身着大衣,在这凛冽的严寒中欢天喜地地走来走去。苏比突然感到一阵恐惧,也许是某种可怕的魔法制住了他,使他免除了被捕。这念头令他心惊肉跳。但是,当他看见一个警察在灯火通明的剧院门前大模大样地巡逻时,他立刻捞到了“扰乱治安”这根救命稻草。 苏比在人行道上扯开那破锣似的嗓子,像醉鬼一样胡闹。 他又跳,又吼,又叫,使尽各种伎俩来搅扰这苍穹。 警察旋转着他的警棍,扭身用背对着苏比,向一位市民解释说:“这是个耶鲁小子在庆祝胜利,他们同哈特福德学院赛球,请人家吃了个大鹅蛋。声音是有点儿大,但不碍事。我们上峰有指示,让他们闹去吧。” 苏比怏怏不乐地停止了白费力气的闹嚷。难道就永远没有警察对他下手吗?在他的幻梦中,那岛屿似乎成了可望而不可及的阿卡狄亚10了。他扣好单薄的上衣,以便抵挡刺骨的寒风。 苏比看到雪茄烟店里有一位衣冠楚楚的人正对着火头点烟。那人进店时,把绸伞靠在门边。索比跨进店门,拿起绸伞,漫不经心地退了出来。点烟人匆匆追了出来。 “我的伞,”他厉声道。 “呵,是吗?”苏比冷笑说;在小偷摸小摸之上,再加上一条侮辱罪吧。“好哇,那你为什么不叫警察呢?没错,我拿了。你的伞!为什么不叫巡警呢?拐角那儿就站着一个哩。” 绸伞的主人放慢了脚步,苏比也跟着慢了下来。他有一种预感,命运会再一次同他作对。那位警察好奇地瞧着他们俩。 “当然罗,”绸伞主人说,“那是,噢,你知道有时会出现这类误会……我……要是这伞是你的,我希望你别见怪……我是今天早上在餐厅捡的……要是你认出是你的,那么……我希望你别……” “当然是我的,”苏比恶狠狠地说。 绸伞的前主人悻悻地退了开去。那位警察慌忙不迭地跑去搀扶一个身披夜礼服斗篷、头发金黄的高个子女人穿过横街,以免两条街之外驶来的街车会碰着她。 苏比往东走,穿过一条因翻修弄得高低不平的街道。他怒气冲天地把绸伞猛地掷进一个坑里。他咕咕哝哝地抱怨那些头戴钢盔、手执警棍的家伙。因为他一心只想落入法网,而他们则偏偏把他当成永不出错的国王11。 最后,苏比来到了通往东区的一条街上,这儿的灯光暗淡,嘈杂声也若有若无。他顺着街道向麦迪逊广场走去,即使他的家仅仅是公园里的一条长凳,但回家的本能还是把他带到了那儿。 可是,在一个异常幽静的转角处,苏比停住了。这儿有一座古老的教堂,样子古雅,显得零乱,是带山墙的建筑。柔和的灯光透过淡紫色的玻璃窗映射出来,毫无疑问,是风琴师在练熟星期天的赞美诗。悦耳的乐声飘进苏比的耳朵,吸引了他,把他粘在了螺旋形的铁栏杆上。 月亮挂在高高的夜空,光辉、静穆;行人和车辆寥寥无几;屋檐下的燕雀在睡梦中几声啁啾——这会儿有如乡村中教堂墓地的气氛。风琴师弹奏的赞美诗拨动了伏在铁栏杆上的索比的心弦,因为当他生活中拥有母爱、玫瑰、抱负、朋友以及纯洁无邪的思想和洁白的衣领时,他是非常熟悉赞美诗的。 苏比的敏感心情同老教堂的潜移默化交融在一起,使他的灵魂猛然间出现了奇妙的变化。他立刻惊恐地醒悟到自己已经坠入了深渊,堕落的岁月,可耻的欲念,悲观失望,才穷智竭,动机卑鄙——这一切构成了他的全部生活。 顷刻间,这种新的思想境界令他激动万分。一股迅急而强烈的冲动鼓舞着他去迎战坎坷的人生。他要把自己拖出泥淖,他要征服那一度驾驭自己的恶魔。时间尚不晚,他还算年轻,他要再现当年的雄心壮志,并坚定不移地去实现它。管风琴的庄重而甜美音调已经在他的内心深处引起了一场革命。明天,他要去繁华的商业区找事干。有个皮货进口商一度让他当司机,明天找到他,接下这份差事。他愿意做个煊赫一时的人物。他要…… 苏比感到有只手按在他的胳膊上。他霍地扭过头来,只见一位警察的宽脸盘。 “你在这儿干什么呀?”警察问道。 “没干什么,”苏比说。 “那就跟我来,”警察说。 第二天早晨,警察局法庭的法官宣判道:“布莱克韦尔岛,三个月。” 1杰克·弗洛斯特(jackfrost):“霜冻”的拟人化称呼。 2布莱克韦尔岛(blackwell):在纽约东河上。岛上有监狱。 3棕榈滩(palmbeach):美国佛罗里达州东南部城镇,冬令游憩胜地。 4里维埃拉(theriviera):南欧沿地中海一段地区,在法国的东南部和意大利的西北部,是假节日憩游胜地。 5恺撒(juliuscaesar):(100—44bc)罗马统帅、政治家,罗马的□□者,被共和派贵族刺杀。布鲁图(brutus):(85—42bc)罗马贵族派政治家,刺杀恺撒的主谋,后逃希腊,集结军队对抗安东尼和屋大维联军,因战败自杀。 6作者诙谐的说法,指美酒、华丽衣物和上流人物。 7夏布利酒(chablis):原产于法国的chablis地方的一种无甜味的白葡萄酒。 8卡门贝(bert)干酪(cheese):一种产于法国的软干酪。原为fr.诺曼底一村庄,产此干酪而得名。 9指警察,因警察上衣的纽扣是黄铜制的。 10阿卡狄亚(arcadia):原为古希腊一山区,现在伯罗奔尼撒半岛中部,以其居民过着田园牧歌式的淳朴生活而著称,现指“世外桃源”。 11英语谚语:国王不可能犯错误(g.) 苏比急躁不安地躺在麦迪逊广场的长凳上,辗转反侧。每当雁群在夜空中引颈高歌,缺少海豹皮衣的女人对丈夫加倍的温存亲热,苏比在街心公园的长凳上焦躁不安、翻来覆去的时候,人们就明白,冬天已近在咫尺了。 一片枯叶落在索比的大腿上,那是杰克·弗洛斯特1的卡片。杰克对麦迪逊广场的常住居民非常客气,每年来临之先,总要打一声招呼。在十字街头,他把名片交给“户外大厦”的信使“北风”,好让住户们有个准备。 苏比意识到,该是自己下决心的时候了,马上组织单人财务委员会,以便抵御即将临近的严寒,因此,他急躁不安地在长凳上辗转反侧。苏比越冬的抱负并不算最高,他不想在地中海巡游,也不想到南方去晒令人昏睡的太阳,更没想过到维苏威海湾漂泊。他梦寐以求的只要在岛上待三个月就足够了。整整三个月,有饭吃,有床睡,还有志趣相投的伙伴,而且不受“北风”和警察的侵扰。对苏比而言,这就是日思夜想的最大愿望。 多年来,好客的布莱克韦尔岛2的监狱一直是苏比冬天的寓所。正像福气比他好的纽约人每年冬天买票去棕榈滩3和里维埃拉4一样,苏比也要为一年一度逃奔岛上作些必要的安排。现在又到时候了。昨天晚上,他睡在古老广场上喷水池旁的长凳上,用三张星期日的报纸分别垫在上衣里、包着脚踝、盖住大腿,也没能抵挡住严寒的袭击。因此,在他的脑袋里,岛子的影象又即时而鲜明地浮现出来。他诅咒那些以慈善名义对城镇穷苦人所设的布施。在苏比眼里,法律比救济更为宽厚。他可以去的地方不少,有市政办的、救济机关办的各式各样的组织,他都可以去混吃、混住,勉强度日,但接受施舍,对苏比这样一位灵魂高傲的人来讲,是一种不可忍受的折磨。从慈善机构的手里接受任何一点好处,钱固然不必付,但你必须遭受精神上的屈辱来作为回报。正如恺撒对待布鲁图一样5,凡事有利必有弊,要睡上慈善机构的床,先得让人押去洗个澡;要吃施舍的一片面包,得先交待清楚个人的来历和*。因此,倒不如当个法律的座上宾还好得多。虽然法律铁面无私、照章办事,但至少不会过分地干涉正人君子的私事。 一旦决定了去岛上,苏比便立即着手将它变为现实。要兑现自己的意愿,有许多简捷的途径,其中最舒服的莫过于去某家豪华餐厅大吃一台,然后呢,承认自己身无分文,无力支付,这样便安安静静、毫不声张地被交给警察。其余的一切就该由通商量的治安推事来应付了。 苏比离开长凳,踱出广场,跨过百老汇大街和第五大街的交汇处那片沥青铺就的平坦路面。他转向百老汇大街,在一家灯火辉煌的咖啡馆前停下脚步,在这里,每天晚上聚积着葡萄、蚕丝和原生质的最佳制品6。 苏比对自己的马甲从最下一颗纽扣之上还颇有信心,他修过面,上衣也还够气派,他那整洁的黑领结是感恩节时一位教会的女士送给他的。只要他到餐桌之前不被人猜疑,成功就属于他了。他露在桌面的上半身绝不会让侍者生疑。苏比想到,一只烤野鸭很对劲——再来一瓶夏布利酒7,然后是卡门贝干酪8,一小杯清咖啡和一只雪茄烟。 第70章 漫漫驾驶着飞机飞快逼近那一片战场。 安那奇的人非常狡猾,仗着武器先进,一路向某个重要城市的方向逃窜。 那里是这个世界的“硅谷”,高科技密集型城市,很多重要的财团企业,甚至是国家的重要金融行业都在这里。 上校经验丰富,一眼就看穿了霍华德的意图,立即下令,征调其余部队在前方围堵,千万不能让霍华德逃到哪里去。 一旦在那里开战,整个华国的经济体系就要瘫痪一半,科技实力至少要倒退好几年。 这个损失他承担不起。 等漫漫赶到的时候,包围圈已经即将成型。 霍华德可以说是华国政府的头号敌人,是政府公信力的最大挑战,对于这种恐怖分子头目,一定要尽最大的力量活捉,实在活捉不了,就地处决也没有问题。 安那奇几乎被废了一半,短时间内绝对没有重整旗鼓的机会,只要灭了霍华德这个头领,剩下的残兵败将可以慢慢清理。 漫漫进入华*队内部系统的那一刻弗兰西斯就收到了消息。 但是当时他在和李格非以及另外几个内阁大臣在一起,商讨关于战后的应对措施,无暇抽身。 会议刚告一段落,他就立刻避开其他人,找了个没有监控的地方,联系上了漫漫。 画面刚出现,弗兰西斯就忍不住蹙眉。 她身上穿的是男式的衬衣。 漫漫朝弗兰西斯敬了个军礼,申请归队。 “你做得很好,为世界和平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全世界的人们都会记住你的,下士。” 该有的奖励弗兰西斯是不会吝啬的,“等战事结束,会对你授予一等功勋章,破格擢升为少校……” 弗兰西斯在夸奖她的同时,也在心里默默猜测她身上是衣服是谁的。 难道是霍华德吗? 同为男人,他当然清楚霍华德看她时候的眼神代表着什么含义,那种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碰过的感觉非常不好! 但是霍华德穿的一直都是安那奇的长袍,从来没有见他穿过衬衫。 不是不霍华德,那会是谁的? 弗兰西斯本来的打算是漫漫完成任务之后参与围剿霍华德的行动,但是此刻他改变主意了。 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碰过了,需要好好的做一番清洁。 别人摸过,就脏了。 “下士,立刻返回帝都,有新的任务需要你来完成。” 弗兰西斯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冷硬的光,就如同他的手段一样,铁与血相交织。 不用想,新的任务绝对不是什么正常任务。 弗兰西斯怎么也没有想到,漫漫竟然再一次拒绝了他的命令。 漫漫看着弗兰西斯,眼神中带着歉意和道别,她说:“非常感谢弗兰西斯大人这段时间的照顾,但是……” 她的眼神坚决,“我不能回去。” 弗兰西斯浓眉一挑,“服从命令!” “不!” 漫漫提高嗓音,一字一句说:“这是我的事情,我必须亲眼看着它结束。” “下士!” 弗兰西斯狠狠说道:“你知道违背最高长官的命令是什么罪名吗?” 他的语气中充满威胁,铁灰色的眼眸中酝酿着巨大的风暴,但是漫漫反而轻轻笑了一下。 弗兰西斯被她这缕笑意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这缕笑意明确的告诉他,她完全不在乎所谓的惩罚。 一个人在什么时候会完全不在乎惩罚? 那就是他根本惩罚不了她。 她想要做什么? “弗兰西斯大人……”漫漫的手摸上视频通话的开关,轻轻的吐出最后一声道别,“再见。” 虚拟光屏微微一闪,收缩成一条亮光,消失不见。 通话刚刚结束,弗兰西斯就听到背后传来李格非的嗓音。 “老师,”李格非从背后叫了他一声。 李格非那双浅海的一样的眼睛不再被云翳遮挡,一派清澈温和。 他问:“老师在这里干什么?” 弗兰西斯:“回陛下,前线有军情汇报。” 李格非:“哦?是好消息吗?” “是的陛下,我军已经切断了霍华德的后缘,将他困在了这里……” 弗兰西斯调出电子地图,指着某一位置,说:“不出三十分钟,他就会成为成为我们的阶下囚。” 李格非关心的并不是霍华德,他关心的是:“老师,漫漫完成了任务,她该回来了吧!” 弗兰西斯手上的动作一顿,“是的,陛下。她需要先到军部汇报工作。” 李格非:“老师明白我,我等不及了,如果不是全国媒体都关注着我,我恨不得现在就跑去迎接她。” 李格非的脸上露出一丝甜蜜的笑意:“漫漫立了大功,她会成为全世界最值得称赞的人,这样我和她结婚的阻力就小了很多。” 弗兰西斯没有打断李格非的幻想,等他一离开,立刻联络各地所有关卡,务必拦下她。 弗兰西斯下达命令的时候已经晚了,慢慢这时已经进入了战区。 霍华德等人被围在了海上,而安那奇的援军则被华*队堵在路上压着打,自顾不暇,更没机会来援救他们的领袖。 安那奇的反侦查系统非常出色,肉眼明明能看到他们的战机,但是雷达却完全搜索不到,无法定位,只能依靠空军战士的本能去估算距离,结果往往是打不中敌人,却误伤了自己人。 因此,虽然华*方处于绝对的优势状态,双方战局却诡异的形成了胶着状态。 漫漫传回去的资料中有对方反侦查系统的全部资料,但是战事起得太仓促,根本没有时间去破解。 不过这不是决定性问题,其余恐怖势力已经被拔除,霍华德束手就擒只是早晚问题。 这时,已经布置好一切的漫漫终于出现了。 一架华*方战斗机加入了战场,她刚到就被请上了上校所在的指挥机。 那个立下了惊世大功的女孩穿着明显大一号的衬衫裤子,有些不修边幅,但是她就像是包裹在做工随意的剑鞘中的绝世宝剑,透着锋利的韧性。 上校对漫漫充满了欣赏,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优秀到完美的军人。 果然不愧是那个叫傅宁的天才创造出来的“人形兵器”,她仿佛生来就是为了战争服务的。 漫漫向长官敬了个军礼,“上校,我在来的路上已经看过了目前的形势,安那奇防御优秀,如果这样下去,确实会胜利,但是难免有战士牺牲。” 漫漫一派叙述事实的口吻,语气中即无自得炫耀,又无质疑否定,并不惹人反感。 尤其是上校知道漫漫的来历,一个从出生到现在,活得还不到他年龄零头的人造人,不会有太多争名夺利的心思。 她连弗兰西斯的命令都敢违背。 上校有些兴趣,每一个士兵都是他生死与共的兄弟,能少牺牲一个,都是伟大的功劳。 “零,你说有什么办法。” 漫漫眼神平静,吐出了两个字:“劝降。” 上校瞬间失望了,这当然是最好的办法,他一开始就试过了,但是霍华德的反应只是一连串嘲讽的大笑。 对他来说,负死顽抗是死,投降还是死,同样是死,他死得要有尊严。 “霍华德不会同意的。”上校摇头拒绝了漫漫的提议,他理解霍华德的拒绝,设身处地,他也宁愿战死,也不愿投降。 “不!”漫漫上前一步,清浅的眼中又奇异的光芒闪过,“他会同意的!” 她的口吻充满自信,仿佛说出口的不是未知的猜测,而是既定的事实。 漫漫直视上校的眼睛,说:“我传出了安那奇的机密信息,还能从里面逃出来,是有一定的原因的。” “请长官让我试一试,即使失败了也没有什么。” “但是如果成功了,说不定能挽救很多战士的生命。” 上校略一思索,就同意了漫漫的提议。 在行动之前,漫漫需要先换身衣服。 弗兰西斯下达命令之后,很快地方上的传来汇报,目标已经离开,现在应该已经到达战场了。 弗兰西斯面不改色的听完汇报,又应付了一个同僚,立刻就通知上校,把零给他押回去。 上校一口驳回了他的命令,“大人,我已经派零去劝说霍华德投降了。” 弗兰西斯:“把她给我拦下来!” 上校看着外面的情况,再一次抱歉:“大人,她已经进入霍华德的战机了。” 漫漫见到霍华德的时候,眼中似乎有泪光溢出。 他坐在中央指挥台前,看起来狼狈极了,因为逃得匆忙,因此连身上的那件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他的皮肤上蒙上了一层阴翳,像是被污染了的植物,失去了鲜活的亮光,但是那双碧绿的眼睛依旧明亮,闪烁着不屈不挠的光芒。 即使狼狈,他看起来也没有一点穷途末路的悲凉。 霍华德被华*方围困,漫漫独身前来,这次几乎是上一次的翻版,除了他情况更加恶劣,和漫漫的来意不同之外。 霍华德身后的安那奇成员看着漫漫,眼神锋利如刀,如果不是霍华德的命令,他们恨不得上去把这个女人千刀万剐了。 人的风度是有限的,他们能将上一次的失败一笑置之,是因为没有真的疼到骨子里,但是这次,整个组织都被她拆得七零八散,他们几乎走投无路了。 她竟然还敢来,竟然还敢来劝降! 漫漫无视他们仇视的视线,对着霍华德的眼睛,直接撩出一句让所有人都震惊的话来。 “我是来救你们的。” 此话一出,除了霍华德,其余人全都露出了震惊和愤怒。 他们落到目前的境地,究竟是谁造成的? 他们宁愿相信华国政府原因和安那奇和平共处,都不会相信这句话。 只有霍华德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漫漫小姐请讲。” 漫漫:“我只能对你一个人说。” 霍华德脸色不变,一挥手,机舱内的人全都迅速的退下。 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霍华德:“可以说了。” 漫漫看着他,并没有一开口就说自己的计划,反而问了一句:“安那奇几乎被彻底摧毁,你也危在旦夕,为什么你不担忧呢?” 霍华德蓦地仰头大笑,边笑边赞叹:“果然……果然还是我的暖暖最了解我,啊哈哈哈!” 漫漫安静的看着他笑,一语不发。 霍华德突然又止住笑,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猛地站起来,大步走到漫漫面前,低下头注视她那双沉静温和的双眼。 他离得很近,几乎能感受到双方的呼出来的热气。 霍华德问她:“暖暖的来意究竟是什么?” 漫漫抬眸看他,重复了刚才的话:“救你。” “为什么要救我?”霍华德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告诉我原因,替李格非消灭安那奇不是你要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吗?你不是一定要做好吗?怎么又反悔了?” 漫漫:“我从来没有反悔。” 她的想法非常简单,“安那奇已经被摧毁了。”她要做的事情已经完成了。 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你死。” 摧毁安那奇和杀死霍华德,在她心里从来不是可以划等号的一件事情。 “哈哈哈。” 霍华德又是一阵大笑。 笑完了,他感叹:“暖暖,你太天真了。” “即使他们不杀我,也会把我关起来,就像是我把你关在笼子里一样,这样的日子,你觉得我过得下去吗?” “你这么聪明,你告诉我,你准备怎么做?” 漫漫有些惊奇的问:“你相信我?” “是的。”霍华德脸上带着奇异的微笑。 他说:“暖暖,我在你身上已经赌过一场,输了,安那奇被毁了大半,我也到了这种地步。” 他笑得豪迈,大声说:“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又何妨再赌一场?” “再为你输了,无非就是这条命而已。” “只是……”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下去,“如果再输了,我就没什么可以再为你赌的了。” 路漫漫:“麻蛋我居然有点感动!” 六六:“……好感度还是95,攻略进度也没变。” 路漫漫:“我知道。” 霍华德一定被某个情圣调|教过,情话说得一溜一溜的。 明明是在试探漫漫,却装得一副“为你死了也心甘情愿”的模样。 漫漫的眼中仿佛有水光闪动,她猛地侧开脸,将眼中的泪水硬生生忍回去,嗓音微颤,第一次为他做出承诺:“乔尔,这次不会让你输了。” 霍华德展颜笑了起来,竟然像乔尔那样灿烂夺目。 他紧紧抱了一下漫漫,低声说:“我信你。” 路漫漫默默在心里补上了两个字:“才怪”。 霍华德问:“暖暖,你的计划是什么,说来我听听。” 漫漫:“如果你投降的话,现在绝不会有生命安全。你会被押到指挥机上,由上校带回帝都,经过审判之后再判处死刑。” 这些程序霍华德当然知道,他本来的计划也是在关键时刻投降,在审判和行刑的这段时间之内,他一定能逃出来。 甚至,很有可能李格非根本就不会杀自己,安那奇并没有被连根拔起,应该说,这个组织隐藏得更深了。 为了找到剩下的那些高层人员,华国政府绝对不会轻易杀了自己的。 漫漫:“到了指挥机上,我会找机会控制住上校和其他人。” 霍华德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上面人不少,要在极短时间内控制住局面,你有把握吗?” 漫漫摇头:“没有。” 霍华德又爆出一声大笑,他就是喜欢她这模样,简直太让人喜欢了。 漫漫:“所以我需要你帮助我。” 霍华德心里有些玩味:“怎样帮你?” 漫漫:“我听说你是研发生化武器的天才,我需要无色无味,不会被人检查出来的药物。” “如果没有的话,有味道也可以,只要能避开检查。” 霍华德打开联络器,吩咐下属把需要的东西拿来。 然后他伸手将漫漫揽入怀里,在她的脸上响亮的亲了一口。 在安那奇的这段时间,漫漫又重新被捂白了,莹润的肌肤包裹在草绿色的军装中有股禁欲般的诱惑,霍华德想起被打断的好事,心有不甘。 他附身在她耳边:“那香味效力真强,暖暖怎么解决的,嗯?” 六六:“傅宁帮她解决的,你不要想了!” 路漫漫:“……咳咳。” 漫漫的脸色微红,没吭声。 霍华德大笑:“等回去了我帮你好好解决一下。” 弗兰西斯本来想等着漫漫回来,但是会议又开始了,他扔下一句“把零带回来”的命令,切断了联络。 上校很快收到了霍华德的视频请求,那个造成了世界数十年动荡不安的男人用放荡不羁额口吻说:“我投降了,让你们的人来接管我们的武器吧。” 紧接着,他又收到了零的消息。 安那奇的战斗机统一停火,一齐卸载了上面的导弹装置,然后缓缓飞向华国机群的中央位置。 在上校的指挥下,两队华国士兵逼近他们,接管了安那奇的战斗机,分出来一部分人拷了所有的安那奇成员,将他们带到了指挥机上。 上校给弗兰西斯发了一条文字信息,“以查理斯·霍华德为首的恐怖分子全部落网。军队准备回航,零随行。” 弗兰西斯正在开会,只回了一个“已阅”。 剩下的安那奇成员直接被押了下去,但是霍华德这个首脑,上校觉得自己必须亲眼看看。 即使心中再恨,再势不两立,上校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英雄人物,如此轰轰烈烈的一生,生有人咬牙切齿,死有人欢欣鼓舞,好过于庸庸碌碌,生时无人欣喜,死了也无人悲哀。 机群开始回航,队列呈规整的“人”字形,指挥舰在两列护翼的拱卫之间。 漫漫悄无声息的转动了一下军装袖口上的金色纽扣,无色透明的液体渐渐晕湿了她的袖口,然后眨眼间就迅速干透,全部挥发到空气中。 上校突然感到一阵头晕,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一头栽到了地上。 与此同时,扑通扑通的响声不绝于耳,一瞬间,所有人都倒下了。 他立刻就反应过来,这是霍华德搞的鬼,但是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唯二站着的人,竟然是霍华德和零! 怎么会是零? 明明零是摧毁安那奇最锋利的那一把刀。 霍华德双手被拷住,他那双绿得诡异的眼睛紧紧盯着漫漫,她的脸色非常平静,丝毫没有愧疚和歉意,她的观念里好像缺了背叛概念,不,不仅仅是背叛的概念,还有很多,她只是在做她认为应该做的事情。 上校艰难的在地上蠕动,用尽全身的力气才问出一句话:“为……什么?” 漫漫帮上校换了个姿势,让他躺得舒服一些,不着痕迹的将手腕上的联络器的某个按键朝下。 然后她将飞机设置成自动驾驶,打开霍华德的手铐,然后把押解他们的士兵交个霍华德,让他去救其他人。 等所有的安那奇成员全都自由了之后,漫漫打开了指挥机的逃生舱。 躺在地上的上校手腕微微颤抖,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终于控制这手腕用力按了下去。 触地的那个按钮,可以直通弗兰西斯。 第71章 带家具出租的房间 欧·亨利(著)罗达十(译) 在纽约西区南部的红砖房那一带地方,绝大多数居民都如时光一样动荡不定、迁移不停、来去匆匆。正因为无家可归,他们也可以说有上百个家。他们不时从这间客房搬到另一间客房,永远都是那么变幻无常——在居家上如此,在情感和理智上也无二致。他们用爵士乐曲调唱着流行曲“家,甜美的家”;全部家当用硬纸盒一拎就走;缠缘于阔边帽上的装饰就是他们的葡萄藤;拐杖就是他们的无花果树。 这一带有成百上千这种住客,这一带的房子可以述说的故事自然也是成百上千。当然,它们大多干瘪乏味;不过,要说在这么多漂泊过客掀起的余波中找不出一两个鬼魂,那才是怪事哩。 一天傍晚擦黑以后,有个青年男子在这些崩塌失修的红砖大房中间转悠寻觅,挨门挨户按铃。在第十二家门前,他把空当当的手提行李放在台阶上,然后揩去帽沿和额头上的灰尘。门铃声很弱,好像传至遥远、空旷的房屋深处。 这是他按响的第十二家门铃。铃声响过,女房东应声出来开门。她的模样使他想起一只讨厌的、吃得过多的蛆虫。它已经把果仁吃得只剩空壳,现在正想寻找可以充饥的房客来填充空间。 年轻人问有没有房间出租。 “进来吧,”房东说。她的声音从喉头挤出,嘎声嘎气,好像喉咙上绷了层毛皮。“三楼还有个后间,空了一个星期。想看看吗?” 年轻人跟她上楼。不知从什么地方来的一线微光缓和了过道上的阴影。他们不声不响地走着,脚下的地毯破烂不堪,可能连造出它的织布机都要诅咒说这不是自己的产物。它好像已经植物化了,已经在这恶臭、阴暗的空气中退化成茂盛滋润的地衣或满地蔓延的苔藓,东一块西一块,一直长到楼梯上,踩在脚下像有机物一样粘糊糊的。楼梯转角处墙上都有空着的壁龛。它们里面也许曾放过花花草草。果真如此的话,那些花草已经在污浊肮脏的空气中死去。壁龛里面也许曾放过圣像,但是不难想象,黑暗之中大大小小的魔鬼早就把圣人拖出来,一直拖到下面某间客房那邪恶的深渊之中去了。 “就是这间,”房东说,还是那副毛皮嗓子。“房间很不错,难得有空的时候。今年夏天这儿还住过一些特别讲究的人哩——从不找麻烦,按时提前付房租。自来水在过道尽头。斯普罗尔斯和穆尼住了三个月。她们演过轻松喜剧。布雷塔·斯普罗尔斯小姐——也许你听说过她吧——喔,那只是艺名儿——就在那张梳妆台上边,原来还挂着她的结婚证书哩,镶了框的。煤气开关在这儿,瞧这壁橱也很宽敞。这房间人人见了都喜欢,从来没长时间空过。” “你这儿住过很多演戏的?”年轻人问。 “他们这个来,那个去。我的房客中有很多人在演出界干事。对了,先生,这一带剧院集中,演戏的人从不在一个地方长住。到这儿来住过的也不少。他们这个来,那个去。” 他租下了房间,预付了一个星期的租金。他说他很累,想马上住下来。他点清了租金。她说房间早就准备规矩,连毛巾和水都是现成的。房东走开时,——他又——已经是第一千次了——把挂在舌尖的问题提了出来。 “有个姑娘——瓦西纳小姐——埃卢瓦丝·瓦西纳小姐——你记得房客中有过这人吗?她多半是在台上唱歌的。她皮肤白嫩,个子中等,身材苗条,金红色头发,左眼眉毛边长了颗黑痣。” “不,我记不得这个名字。那些搞演出的,换名字跟换房间一样快,来来去去,谁也说不准。不,我想不起这个名字了。” 不。总是不。五个月不间断地打听询问,千篇一律地否定回答。已经花了好多时间,白天去找剧院经理、代理人、剧校和合唱团打听;晚上则夹在观众之中去寻找,名角儿会演的剧院去找过,下流污秽的音乐厅也去找过,甚至还害怕在那类地方找到他最想找的人。他对她独怀真情,一心要找到她。他确信,自她从家里失踪以来,这座水流环绕的大城市一定把她蒙在了某个角落。但这座城市就像一大团流沙,沙粒的位置变化不定,没有基础,今天还浮在上层的细粒到了明天就被淤泥和粘土覆盖在下面。 客房以假惺惺的热情迎接新至的客人,像个暗娼脸上堆起的假笑,红中透病、形容枯槁、马马虎虎。破旧的家具、破烂绸套的沙发、两把椅子、窗户间一码宽的廉价穿衣镜、一两个烫金像框、角落里的铜床架——所有这一切折射出一种似是而非的舒适之感。 房客懒洋洋地半躺在一把椅子上,客房则如巴比伦通天塔的一个套间,尽管稀里糊涂扯不清楚,仍然竭力把曾在这里留宿过的房客分门别类,向他细细讲来。 地上铺了一张杂色地毯,像一个艳花盛开的长方形热带小岛,四周是肮脏的垫子形成的波涛翻滚的大海。用灰白纸裱过的墙上,贴着紧随无家可归者四处漂流的图片——“胡格诺情人”,“第一次争吵”,“婚礼早餐”,“泉边美女”。壁炉炉额的样式典雅而庄重,外面却歪歪斜斜扯起条花哨的布帘,像舞剧里亚马逊女人用的腰带。炉额上残留着一些零碎物品,都是些困居客房的人在幸运的风帆把他们载到新码头时抛弃不要的东西——一两个廉价花瓶,女演员的画片,药瓶儿,残缺不全的扑克纸牌。 渐渐地,密码的笔形变得清晰可辨,前前后后居住过这间客房的人留下的细小痕迹所具有的意义也变得完整有形。 梳妆台前那片地毯已经磨得只剩麻纱,意味着成群的漂亮女人曾在上面迈步。墙上的小指纹表明小囚犯曾在此努力摸索通向阳光和空气之路。一团溅开的污迹,形如炸弹爆炸后的影子,是杯子或瓶子连同所盛之物一起被砸在墙上的见证。穿衣镜镜面上用玻璃钻刀歪歪扭扭地刻着名字“玛丽”。看来,客房留宿人——也许是受到客房那俗艳的冷漠之驱使吧—— 曾先先后后在狂怒中辗转反侧,并把一腔愤懑倾泄在这个房间上。家具有凿痕和磨损;长沙发因凸起的弹簧而变形,看上去像一头在痛苦中扭曲的痉挛中被宰杀的恐怖怪物。另外某次威力更大的动荡砍去了大理石壁炉额的一大块。地板的每一块拼木各自构成一个斜面,并且好像由于互不干连、各自独有的哀怨而发出尖叫。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那些把所有这一切恶意和伤害施加于这个房间的人居然就是曾一度把它称之为他们的家的人;然而,也许正是这屡遭欺骗、仍然盲目保持的恋家本性以及对虚假的护家神的愤恨点燃了他们胸中的冲天怒火。一间茅草房——只要属于我们自己——我们都会打扫、装点和珍惜。 椅子上的年轻人任这些思绪缭绕心间,与此同时,楼中飘来有血有肉、活灵活现的声音和气味。他听见一个房间传来吃吃的窃笑和□□放纵的大笑;别的房间传来独自咒骂声,骰子的格格声,催眠曲和呜呜抽泣;楼上有人在兴致勃勃地弹班卓琴。不知什么地方的门砰砰嘭嘭地关上;架空电车不时隆隆驶过;后面篱墙上有只猫在哀叫。他呼吸到这座房子的气息。这不是什么气味儿,而是一种潮味儿,如同从地窖里的油布和朽木混在一起蒸发出的霉臭。 他就这样歇在那儿,突然,房间里充满木犀草浓烈的芬芳。它乘风而至,鲜明无误,香馥沁人,栩栩如生,活脱脱几乎如来访的佳宾。年轻人忍不住大叫:“什么?亲爱的?”好像有人在喊他似地。他然后一跃而起,四下张望。浓香扑鼻而来,把他包裹其中。他伸出手臂拥抱香气。刹那间,他的全部感觉都给搅混在一起。人怎么可能被香味断然唤起呢?唤起他的肯定是声音。难道这就是曾抚摸、安慰过他的声音? “她在这个房间住过,”他大声说,扭身寻找起来,硬想搜出什么征迹,因为他确信能辨认出属于她的或是她触摸过的任何微小的东西。这沁人肺腑的木犀花香,她所喜爱、唯她独有的芬芳,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房间只马马虎虎收拾过。薄薄的梳妆台桌布上有稀稀拉拉五六个发夹——都是些女性朋友用的那类东西,悄声无息,具有女性特征,但不标明任何心境或时间。他没去仔细琢磨,因为这些东西显然缺乏个性。他把梳妆台抽屉搜了个底朝天,发现一条丢弃的破旧小手绢。他把它蒙在脸上,天芥菜花的怪味刺鼻而来。他顺手把手绢甩在地上。在另一个抽屉,他发现几颗零星纽扣,一张剧目表,一张当铺老板的名片,两颗吃剩的果汁软糖,一本梦释书。最后一个抽屉里有一个女人用的黑缎蝴蝶发结。他猛然一楞,悬在冰与火之间,处于兴奋与失望之间。但是黑缎蝴蝶发结也只是女性庄重端雅但不具个性特征的普通装饰,不能提供任何线索。 随后他在房间里四处搜寻,像一条猎狗东嗅西闻,扫视四壁,趴在地上仔细查看拱起的地毡角落,翻遍壁炉炉额和桌子、窗帘和门帘、角落里摇摇欲坠的酒柜,试图找到一个可见的、但他还未发现的迹象,以证明她就在房间里面,就在他旁边、周围、对面、心中、上面,紧紧地牵着他、追求他,并通过精微超常的感觉向他发出如此哀婉的呼唤,以至于连他愚钝的感觉都能领悟出这呼唤之声。他再次大声回答“我在这儿,亲爱的!”然后转过身子,目瞪口呆,一片漠然,因为他在木犀花香中还察觉不出形式、色彩、爱情和张开的双臂。唔,上帝啊,那芳香是从哪儿来的?从什么时候起香味开始具有呼唤之力?就这样他不停地四下摸索。 他把墙缝和墙角掏了一遍,找到一些瓶塞和烟蒂。对这些东西他不屑一顾。但有一次他在一折地毡里发现一支抽了半截的纸雪茄,铁青着脸使劲咒了一声,用脚后跟把它踩得稀烂。他把整个房间从一端到另一端筛了一遍,发现许许多多流客留下的无聊、可耻的记载。但是,有关可能曾住过这儿的、其幽灵好像仍然徘徊在这里的、他正在寻求的她,他却丝毫痕迹也未发现。 这时他记起了女房东。 他从幽灵萦绕的房间跑下楼,来到透出一缝光线的门前。 她应声开门出来。他竭尽全力,克制住激动之情。 “请告诉我,夫人,”他哀求道,“我来之前谁住过那个房间?” “好的,先生。我可以再说一遍。以前住的是斯普罗尔斯和穆尼夫妇,我已经说过。布雷塔·斯普罗尔斯小姐,演戏的,后来成了穆尼夫人。我的房子从来声誉就好。他们的结婚证都是挂起的,还镶了框,挂在钉子上——” “斯普罗尔斯小姐是哪种女人——我是说,她长相如何?” “喔,先生,黑头发,矮小,肥胖,脸蛋儿笑嘻嘻的。他们一个星期前搬走,上星期二。” “在他们以前谁住过?” “嗨,有个单身男人,搞运输的。他还欠我一个星期的房租没付就走了。在他以前是克劳德夫人和她两个孩子,住了四个月;再以前是多伊尔老先生,房租是他儿子付的。他住了六个月。都是一年以前的事了,再往以前我就记不得了。” 他谢了她,慢腾腾地爬回房间。房间死气沉沉。曾为它注入生机的香气已经消失,木犀花香已经离去,代之而来的是发霉家具老朽、陈腐、凝滞的臭气。 希望破灭,他顿觉信心殆尽。他坐在那儿,呆呆地看着咝咝作响的煤气灯的黄光。稍许,他走到床边,把床单撕成长条,然后用刀刃把布条塞进门窗周围的每一条缝隙。一切收拾得严实紧扎以后,他关掉煤气灯,却又把煤气开足,最后感激不尽地躺在床上。 按照惯例,今晚轮到麦克库尔夫人拿罐子去打啤酒。她取酒回来,和珀迪夫人在一个地下幽会场所坐了下来。这是房东们聚会、蛆虫猖獗的地方。 “今晚我把三楼后间租了出去,”珀迪夫人说,杯中的酒泡圆圆的。“房客是个年轻人。两个钟头以前他就上床了。” “嗬,真有你的,珀迪夫人,”麦克库尔夫人说,羡慕不已。“那种房子你都租得出去,可真是奇迹。那你给他说那件事没有呢?”她说这话时悄声细语,嘎声哑气,充满神秘。 “房间里安起家具嘛,”珀迪夫人用她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说,“就是为了租出去。我没给他说那事儿,麦克库尔夫人。” “可不是嘛,我们就是靠出租房子过活。你的生意经没错,夫人。如果知道这个房间里有人自杀,死在床上,谁还来租这个房间呢。” “当然嘛,我们总得活下去啊,”珀迪夫人说。 “对,夫人,这话不假。一个星期前我才帮你把三楼后间收拾规矩。那姑娘用煤气就把自己给弄死了——她那小脸蛋儿多甜啊,珀迪夫人。” “可不是嘛,都说她长得俏,”珀迪夫人说,既表示同意又显得很挑剔。“只是她左眼眉毛边的痣长得不好看。再来一杯,麦克库尔夫人。” ======================================以下重复====================================== “今晚我把三楼后间租了出去,”珀迪夫人说,杯中的酒泡圆圆的。“房客是个年轻人。两个钟头以前他就上床了。” “嗬,真有你的,珀迪夫人,”麦克库尔夫人说,羡慕不已。“那种房子你都租得出去,可真是奇迹。那你给他说那件事没有呢?”她说这话时悄声细语,嘎声哑气,充满神秘。 “房间里安起家具嘛,”珀迪夫人用她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说,“就是为了租出去。我没给他说那事儿,麦克库尔夫人。” “可不是嘛,我们就是靠出租房子过活。你的生意经没错,夫人。如果知道这个房间里有人自杀,死在床上,谁还来租这个房间呢。” “当然嘛,我们总得活下去啊,”珀迪夫人说。 “对,夫人,这话不假。一个星期前我才帮你把三楼后间收拾规矩。那姑娘用煤气就把自己给弄死了——她那小脸蛋儿多甜啊,珀迪夫人。” “可不是嘛,都说她长得俏,”珀迪夫人说,既表示同意又显得很挑剔。“只是她左眼眉毛边的痣长得不好看。再来一杯,麦克库尔夫人。” “今晚我把三楼后间租了出去,”珀迪夫人说,杯中的酒泡圆圆的。“房客是个年轻人。两个钟头以前他就上床了。” “嗬,真有你的,珀迪夫人,”麦克库尔夫人说,羡慕不已。“那种房子你都租得出去,可真是奇迹。那你给他说那件事没有呢?”她说这话时悄声细语,嘎声哑气,充满神秘。 “房间里安起家具嘛,”珀迪夫人用她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说,“就是为了租出去。我没给他说那事儿,麦克库尔夫人。” “可不是嘛,我们就是靠出租房子过活。你的生意经没错,夫人。如果知道这个房间里有人自杀,死在床上,谁还来租这个房间呢。” “当然嘛,我们总得活下去啊,”珀迪夫人说。 “对,夫人,这话不假。一个星期前我才帮你把三楼后间收拾规矩。那姑娘用煤气就把自己给弄死了——她那小脸蛋儿多甜啊,珀迪夫人。” “可不是嘛,都说她长得俏,”珀迪夫人说,既表示同意又显得很挑剔。“只是她左眼眉毛边的痣长得不好看。再来一杯,麦克库尔夫人。” “今晚我把三楼后间租了出去,”珀迪夫人说,杯中的酒泡圆圆的。“房客是个年轻人。两个钟头以前他就上床了。” “嗬,真有你的,珀迪夫人,”麦克库尔夫人说,羡慕不已。“那种房子你都租得出去,可真是奇迹。那你给他说那件事没有呢?”她说这话时悄声细语,嘎声哑气,充满神秘。 “房间里安起家具嘛,”珀迪夫人用她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说,“就是为了租出去。我没给他说那事儿,麦克库尔夫人。” “可不是嘛,我们就是靠出租房子过活。你的生意经没错,夫人。如果知道这个房间里有人自杀,死在床上,谁还来租这个房间呢。” “当然嘛,我们总得活下去啊,”珀迪夫人说。 “对,夫人,这话不假。一个星期前我才帮你把三楼后间收拾规矩。那姑娘用煤气就把自己给弄死了——她那小脸蛋儿多甜啊,珀迪夫人。” “可不是嘛,都说她长得俏,”珀迪夫人说,既表示同意又显得很挑剔。“只是她左眼眉毛边的痣长得不好看。再来一杯,麦克库尔夫人。” “可不是嘛,都说她长得俏,”珀迪夫人说,既表示同意又显得很挑剔。“只是她左眼眉毛边的痣长得不好看。再来一杯,麦克库尔夫人。” “可不是嘛,都说她长得俏,”珀迪夫人说,既表示同意又 第72章 死亡是种很奇妙的体验,至少死过一次的路漫漫就这么觉得。 当巨大的破坏力和炙热的高温将她淹没的时候,*分崩离析,化为大自然中最基本的那些元素重归天地之间,因为爆炸的力量太强大,整个过程一瞬间就完成了,因此她并没有感受到太大的痛苦。 和上一次“零”的*没有彻底被毁去的感觉不同,上一次她觉得自己被锁在了一个狭窄的小箱子里,除了自己的思维什么都感受不到,但是这次,她觉得自己像是化为了天地间的一缕风,一抹空气,随处乱晃。 她漂浮在空中,看着李格非在的指挥机,身体随着她的意念移动,一眨眼就到了机舱外面。 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她能清楚的看到李格非痛苦到不停颤抖的身体。 路漫漫在心里叹了口气,隔着玻璃摸了摸他的头顶,像是对待一个不懂事的小弟弟一样。 六六提醒她:“傅宁快到了,宿主你要见他吗?” 路漫漫眉梢微挑,反问:“见他干嘛?他又看不见我!” 六六:“……” 路漫漫漂浮在半空中,笑嘻嘻地开口:“大顺啊,咱们打个商量怎么样?” 六六:“……宿主你想说什么?” 为什么它有种不好的预感? 路漫漫:“你说我任务完成的怎么样啊?” 六六:“很好啊!” 这是实话。 路漫漫:“那有什么奖励没有?进步奖或者优秀奖之类的?” 六六:“……宿主您到底想要说什么?” 系统非常机智的把称呼换成了“您”,它准备开始打官腔了。 路漫漫:“其实我想和你打个商量的。” 六六:“宿主请直言。” 路漫漫:“你看啊,我既然表现的这么好,那个什么‘敏感度翻倍’的惩罚可以不执行吗?” “再换身体肯定没有‘零’的身体优秀,各项指标都只是平常人对吧,这种情况下再来一个‘敏感度翻倍’,执行任务的过程中肯定会造成一定的影像,万一在关键时刻因为这……” “不可以!” 六六干脆的打断了她的妄想,瞬间把路漫漫准备的好长一通长篇大论噎了回去。 路漫漫:“……” 这死板的熊孩子,程序即使这么不知变通。 路漫漫:“大顺,你知道有句话叫‘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吗?” 六六沉了一会儿,在路漫漫已经任命,无奈的说:“好吧好吧,这不是你的锅,都怪制造你的人太变态!” 所以不多虐会傅宁她心不甘。 但是六六的回答让路漫漫惊讶了很久。 六六的语调和往常一样,平静到有些机械,它说:“这不是惩罚,而是因为能量无法支撑。” 六六:“每个精神体都是有特定的磁场的,正常人是精神体是和自己的身体磁场完全相合的,这样才能保证身体能够完美的接收到精神体下达的各项指令,否则就会出现很严重的后果。” 六六:“宿主的每一个身体都不是你原本的身体,所以我需要耗费巨大的能量改造那具身体,使其适应宿主的精神体。” 六六:“我的能量是有限的,为了防止宿主闯了篓子就用换身体的方式逃避,所以设定了这样的规则。” 路漫漫:“……” 她是闯了篓子就逃避的人吗? 不过,路漫漫突然有种很奇怪的难受,“六六,你的能量能坚持多久?” 六六:“宿主放心,我会节约能量,给你留够送你回去的能量的。” 路漫漫并不是这个意思,她当然知道只要不出现六六被傅宁拆了的意外,它一定会送自己回去的,她只是提前感知到了离别的伤感…… 好吧,她好像过于伤春悲秋了,还是先完成任务再说吧。 新身体的备选项出现在路漫漫面前,一共有六个女孩,每一个三维头像的下面都有完整而详细的人物介绍,这些都是在短时间内因为意外脑死亡,但是身体还能用的对象。 路漫漫一眼就看中了最中间的那个女孩。 她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左右,和自己的真实年龄相仿,这样的身体用起来比较顺手。 最重要的是,这个女孩叫谢玉致,是谢琇莹的妹妹,亲妹妹。 六六:“……” 它已经预感到了将来会有一场天雷滚滚,狗血遍地的伦理大戏。 “程序正在启动……” “10、9、8……” “……3、2、1!” “启动完毕。” “意识转移中……” 伴随着六六平板的嗓音,路漫漫眼前一阵眼花缭乱,她被某种未知的力量驱使着,灵魂像是被强力的吸尘器从头顶吸取,被吸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这是一个奇怪的隧道,四通八达哦,有无数个分叉口,每一个隧道中都布满了蜂巢一样的小方块,像是蜻蜓的复眼,仿佛是无数个银幕在不停的播放着不同的剧目,无数声音从各个角度传过来,嘈杂一片,嗡嗡嗡的像是一大群苍蝇在耳边叫。 路漫漫飞速在隧道中移动,她竟然在里面看到了李格非、霍华德等等自己见过的所有人。 这里在实时播放着这个世界上每一个角落的信息。 在这段奇异的旅行即将结束的时候,路漫漫眼前出现了真实世界的画面,但是她竟然看到了一张蓝色的大网,将整个世界包裹其中,或者换句话说,像是支撑起整个世界的脉络。 在精神被塞进谢玉致身体内的时候,路漫漫问:“六六,我们经过的时候看到的画面是这个世界在空间隧道里的投影吗?” 六六:“是的,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在里面看到。” 路漫漫:“那最后出现的那张蓝色的网络是什么?” 六六:“宿主你在说什么?” 路漫漫猛地蹙眉:“最后一闪而逝的那张网络。” 六六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严肃平静:“宿主,我并没有发现什么网络。” 路漫漫不再说话,那张大网一闪而逝,快的几乎让她以为这只是自己的幻觉。 但是她敢肯定,那不是幻觉,他确实看到了那张巨大的网络。 到现在为止,六六检测不到的事情只有两件,一次是那个神秘人出现的时候,另一次就是这张蓝色的大网。 这张网和那个疑似未来的傅宁,但是又被现在的傅宁彻底否决的人,他们之间是不是有着某种未知的联系? 路漫漫暗暗把这个疑点记下,还有那个神秘人,以及明明是以全息投影的方式出现,却莫名其妙开启的房门,都是极大的疑点。 路漫漫觉得,这个世界可能还隐藏着更深的,连六六都毫不知晓的秘密。 在路漫漫进入新身体的时候,傅宁也抵达了事发现场。 这里的海面还在汹涌,明明身处密封的机舱之内,他都似乎能闻到海风中腥咸的气息,还有…… 那声震天的巨响又在他耳边响起,他的大脑不受控制的自动补全当时的画面,她的身体会被彻底撕碎,继而被烈焰吞噬,根据她驾驶的那架飞机上的导弹的型号,整个过程不会超过0.01秒。 她不会很疼。 她不会受到很大的痛苦,就能摆脱这个世界,返回她来的地方。 傅宁的飞机停在半空中,弗兰西斯第一时间接到了通知,说傅教授到了。 他避开李格非,联系上了傅宁。 傅宁的外表整理得一丝不苟,这几乎是他刻入骨髓的习惯,能在最短时间内以完美的形象示人。 但是弗兰西斯看到他的那一瞬间,突然想起了零穿的那身过于宽松的男式衬衣。 那是傅宁的风格,而被零吸引的人当中,只有傅宁有那样的衣服。 弗兰西斯的手指微微收紧,难道说……零在做那些事情之前,是和傅宁在一起吗? 她为什么会穿傅宁的衣服? 在弗兰西斯心念急转的时候,傅宁那颗半罢工的大脑终于回到了它原本的岗位,开始继续飞速运转。 她说她已经拿到了需要的东西,所以任务完成,要离开了。 她说希望自己帮她研制一种药物,能够让李格非和霍华德都忘记她。 她说…… 傅宁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傅宁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她是发自内心的希望等她走了以后,被她影响的这些人能够重新回归到正常的生活中去,她怎么会没有任何交代就离开了呢? 自己还没有同意帮她找出扔李格非等人都忘记她的方法。 她不会就这么走的。 霍华德呢? 他需要找到霍华德! 她说她已经拿到了她需要的东西,是什么?霍华德一定知道的。 傅宁还没来得及和弗兰西斯打声招呼,立刻驾驶着飞机转头离开了。 弗兰西斯灰色的眼眸微动,暗暗吩咐下属:“跟着傅教授,别让他发现。” 立刻就有一架侦察机远远坠在傅宁的身后,一起离开了这里。 很快,弗兰西斯就收到了下属的汇报,说傅宁直接回到了他住的地方,一直没有出来。 弗兰西斯蹙眉,难道是自己想差了?傅宁并没有发现什么疑点吗? 不管是不是,盯着傅宁总不会有什么坏处,弗兰西斯就让那个侦察兵守在傅宁身边,有异常情况立刻汇报。 傅宁回到自己的房间内,里面还萦绕着她身体的气息,地上扔着装内衣的盒子,两人脱下的衣服,地板上还有已经干涸的液体…… 傅宁目不斜视地踢开那个纸盒,直接打开电脑,点开了一个软件。 上面绿色的指针转了一圈,果然在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红色的点。 弗兰西斯真是谨慎,连自己的都监视了。 傅宁没理盯梢的,打开了定位路漫漫用的那个软件。 上面有记忆功能,通过上面的记录,他能知道路漫漫究竟都去过什么地方。 他听见她说她在那个小镇上为霍华德准备了齐全的证件,霍华德即使这时候不去,早晚也会去的,尤其是在他知道“他的暖暖”已经死了的时候。 傅宁决定在那里等着霍华德大驾光临。 路漫漫进入谢玉致的身体之后,并没有急着开展下一步的动作,毕竟“漫漫”刚刚死亡,所有的任务对象都还处于巨大的情绪变化之中,这种时候,无论新出现的人是谁,都很难取得想要的结果。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长时间的加班之后,她需要给自己放个小长假,彻底轻松一下。 毕竟路漫漫觉得自己可不是弗兰西斯和傅宁那种变态,和这几个人相比,她还是更欣赏霍华德和李肃煊的生活方式,该工作的时候要全力以赴,但是该享受的时候也要彻底放松下来,好好享受。 劳逸结合才是真理。 但是,她悠闲的假期还没有过上几天,就出现了一件让她崩溃的事情。 不知道什么原因,安全局竟然联合其他各个部门,决定在全国范围内重新排查一遍安防设施,并且在各个要道之处安装一种新型的监控,据说是傅宁新研制的出来的,能穿透大部分的隔离物质,检测出违禁物品。 路漫漫:“……” 为什么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种什么什么新型监控确定不是针对自己的吗? 或许是她惊弓之鸟了,但是“路漫漫”刚刚死亡没多久,傅宁应该还发疯了一样寻找进入自己世界的方法才对,怎么有闲情逸致研制别的玩意儿。 他不会是发现破绽了吧! 好吧,路漫漫认栽。 如果傅宁就在她身边,路漫漫一定会狠狠戳一戳他那颗脑袋,问问他脑子为什么要这么聪明。 聪明就算了,只黑科技也行啊,偏偏在别的地方也敏锐的吓人,当心天妒英才! 呸呸呸,说什么呢,这样的人才应该多来的,推动人类的进步才对。 事情拉回不久之前。 霍华德他们驾驶的救生舱是有华*方的编号的,太扎眼了,非常容易被弗兰西斯发现,因此刚一着陆就设置了自动导航,让那些救生舱沉入了无边的大海中,彻底毁尸灭迹。 这样弗兰西斯就无法确定他们具体是在哪个方向着陆。 安那奇的外围成员几乎被全部逮捕,他们暂时不能联络最高层的那些成员,以免被华国政府察觉出来,昔日的霍华德阁下身边只剩下了几个心腹。 他们再叱咤风云,到了这时候也得承认,没有人,没有设备,他们只靠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暖暖小姐说过的那个地方。 但是霍华德心里憋着一股气,说什么都不愿意去那里。 想起那个女人,他就恨不得一口一口将她咬死,然后把血肉全都吞入腹中。 她再一次的让他输了,而且是在他以为自己要赢了的时候,告诉自己输得彻底。 霍华德发誓,他一定会报复回去。 他会让她后悔,让李格非身败名裂,让她跪在自己脚下求饶。 别忘了,李肃煊还在自己的控制之下。 但是很快,霍华德心中的那些怨恨就彻底消失了,漫漫死亡的消息终于传到了他的耳中。 暖暖竟然死了?! 霍华德那双绿得瘆人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下属,看起来几乎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他咬紧牙关问:“你再说一遍,暖暖怎么了?” 下属被他看出了一身冷汗,颤抖的调出一张页面,是华*方的内部系统。 这个心腹是电脑天才,霍华德一直得不到暖暖的消息,所以让他侵入系统内看看暖暖下载到底在干什么。 但是,谁都没想到,他们竟然发现了她的讣告。 霍华德的瞳孔猛地收缩,上面“讣告”两个字极为刺眼,而讣告的下面则是暖暖的照片,还有生平简介。 霍华德一目十行的看完,愣愣地坐了下来。 他茫然的发现,他的恨也好,爱也好,不甘也好,愤怒也好,全都失去了承载它们的对象。 他连报复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再无翻盘的机会。 但是李格非也没有赢,弗兰西斯也没有赢,所有人都输了。 这是一场没有人胜利的战役。 胸腔内突然涌起强烈的腥咸,顺着喉管直冲颅定,呛得他眼睛都红了。 霍华德弯腰剧烈的咳嗽起来,这像是身体的本能,完全抑制不住。 他的脸憋得通红,咳得撕心裂肺,像是要把内脏都呕出来一样。 霍华德咳嗽了大半天,终于在下属的安抚下平静了下来。 他茫然的看着周围明明熟悉至极,但是此刻却显得极为陌生的脸庞,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竟然连翻盘的机会都没有了。 暖暖死了,他无论做什么都不可能得到她了。 霍华德愣了很久,突然站起来,说:“我们去暖暖说的那个地方。” 暖暖说的那个小镇距离他们藏身的地方并不远,在这个世界来说,甚至可以称为非常近,飞机半个小时就能到。 但是霍华德他们暂时没有飞机,只能借助最基础的交通工具,可以直接投币的,类似于动车一样的工具。 他们花费了大半天的时间,终于到了暖暖口中的那个小镇,来到指定的地点,霍华德看到了一个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人。 他想过这个地方已经弗兰西斯发现,等待自己的是黑洞洞的枪口,他也想过,这里空无一人,只有暖暖留下的东西在柜子里等着自己。 但是他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傅宁。 他坐在正对门口的椅子上,明显已经等候多时了。 霍华德和傅宁多年的切磋让两人之间有种奇异的牵绊,不是敌视,当然也不是亲密,而是对手之前特有的那种惺惺相惜。 在看到傅宁的瞬间,霍华德就重新挂上了放荡不羁到嚣张的笑容,一点看不出来他现在无异于丧家之犬。 霍华德拖着优雅的语调夸张的说:“哦,看看我发现了什么。傅教授怎么会在这里?” 傅宁避开了弗兰西斯派来监视自己的人,秘密潜入这里已经等他一天了。 听到霍华德如同往常一样的语调,忍不住嘲讽道:“过了这么久,你还是老样子,没有任何长进。” 霍华德大笑:“谢谢傅教授夸奖,来吧,你在这里特地等我,不是为了就这些废话的吧。” 傅宁微微抬眸,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渐渐泛起光来。 他问:“‘零’有从你身边拿走什么东西吗?” “当然。”霍华德点头,“她偷走了安那奇的机密信息。” “还有吗?” 霍华德脸色慢慢变得凝重,他压低声音说:“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 傅宁的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没有露出异样。 但是霍华德口吻,还是让他不由自主的微微屏息。 霍华德突然捂着自己的胸口,说:“她还拿走了我的心。” 傅宁神经一松,这才发现自己胸口憋得微微发疼。 霍华德夸张地大笑,“傅教授怎么关心起这些来了?” 傅宁忍住狠狠讽刺他的*,站起来,说:“如果你身边出现任何异常的人物,请及时联系我,我会给你你想要的报酬。” 霍华德问:“什么叫异常人物?” 傅宁眼眸微闪,顿了一下,缓缓开口:“让你能联想到‘暖暖’的人。” 第73章 霍华德眸光猛地一凝,接着又露出了满不在乎的笑容,吊儿郎当一样问:“傅教授能给我什么样的报酬呢?” 傅宁打开智脑,按下一个音频按钮,柔和得有些空灵的女声从中流淌出来,绕过桌角和椅子,进入霍华德的耳中。 霍华德猛地失态的上前一步,不可置信的听着里面发出的声音。 这是……暖暖! 霍华德已经没有力气去想为什么傅宁会有暖暖的录音,他的全副心神都在她话中的内容上。 这是…… 暖暖临死之前说的话吗? “哥哥,我就像是站在锋利的刀尖上,左边是寒冷的深渊,右边是无尽的火海。” 这是什么意思? 深渊和火海代表着什么? “我两边都不能去,只能站在中间的位置,等着刀刃把我劈成两半……” 她的语调平静柔和,但是莫名的,他竟然能从中听到某种无法付诸于口,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挣扎和绝望来。 傅宁的适时地掐断音频,冷漠的嗓音随后响起,他平静的说出音频录制的时间,然后重新按下播放按钮。 傅宁说出时间的那一颗,霍华德心脏猛地颤抖,他突然想起来,最后看到暖暖的时间就在这之前两分钟,她轻声和自己说“再见”,然后告诉自己在这里为自己准备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难道说,暖暖口中的“深渊”和“火海”指的是自己和李格非吗? 她无法在两人之间选择,所以只能…… 她不能来找自己,不是选择了李格非,而是因为…… 音频中紧接着,是按钮发出的微弱“咔哒”声,导弹发射的迅猛嗤响,还有最后爆炸的冲天巨响。 霍华德愣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当时,暖暖已经选择了以死亡来结束一切,她不能背叛李格非,但是又不想再让自己失望,所以就用这样的方法,完成了对两个人的承诺。 谁也不辜负,但是谁都辜负了。 霍华德突然仰天大笑,疯狂的笑声充斥着整个空间。 霍华德笑得声嘶力竭,他弯下腰,弓着身子,笑出了一连串的眼泪。 他边笑边说:“哈哈,太……太可笑了,不是吗……” “暖暖在临死之前特地和我联络过,为了告诉我这里的安排,但是……” “哈哈哈……明明是在交代后事,但是……” “但是……” 霍华德终于再也笑不出来,发出如同负伤的野兽一样的嘶吼,他的眼白一片通红,中间的绿色瞳仁又绿得发亮,像是急红了眼的饿狼。 他脸上一片狰狞,不知道是准备撕咬自己,还是眼前的敌人。 霍华德牙齿在口中咯咯作响,脸上的肌肉阵阵扭曲,死死的盯着面无表情的傅宁。 就在他身边的下属都以为他下一秒就会扑到傅宁身上,咬断他的喉咙的时候,他脸上的狰狞竟然在瞬间消退下去,换上了无法言状的悲痛。 他口中的嘶吼也变成了无意义的呢喃:“但是……我竟然没有发现……” 一句话完毕,他又立刻嘲讽地笑了起来。 “真是太可笑了,暖暖准备用她自己的死亡结束这一切,临死之前来咳咳……” 他的情绪太激动,重新弓着腰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不停的咳嗽,身体站立不稳,只好伸出手扶着旁边的桌子,上面放着漫漫事先准备好的各种证件和其他证明。 霍华德一直在咳嗽,这一次,他身后的下属全都默默的从房间内退了出来,没有人敢去安慰他。 霍华德咳着咳着,就势扶着桌子蹲了下来,他抱着膝盖,双眼木然得盯着地面,口中无意识的重复着刚才说过的话:“……我竟然没有发现……我竟然……没有发现……” 这一刻,他就像是一个因为做了错事而被父母抛弃的小孩儿,充满了无助和茫然。 傅宁慢慢迈开步子走到他面前,伸出手,犹豫了一刻,还是轻轻在他背上拍了两下。 很轻,轻得就像羽毛被风吹着拂过,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的触感,但是茫然中的霍华德却感觉到了。 因为傅宁接下来说了一句话。 霍华德猛地回头,他看着傅宁的背影,他推开门走出去,身影在他眼中消失,但是他说的话却一直在空气中回荡。 傅宁说:“这只是订金。” 与此同时,路漫漫也终于收到了霍华德最后的五点好感度。 霍华德阁下的好感度终于达到了100,攻略进度直接飙升到60%。 可惜这些是系统自动统计出来的数据,六六已经关机了,所以路漫漫自己都不知道。 不过不知道也没关系,事情已经发生了,“漫漫”已经做出了这样的事情,霍华德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唯一的差别只是早晚而已。 这对换了身体的路漫漫来说,并不算什么值得一提的问题。 傅宁避开了弗兰西斯的暗哨回到自己住的地方,立刻收拾东西准备回帝都。 根据霍华德的反应,可以推断出两个答案,一是:路漫漫根本没有得到她想要的东西;二是:路漫漫想要的东西是霍华德的那颗心。 暂且不提这两种推断是否符合逻辑,重要的是它们都指向了同一个问题。 第一种可能,她没有得到她需要的东西,任务根本就没有完成,这样她绝对不会离开这个世界。 第二种可能,自己也是任务对象之一,他识破了她的诡计她并没有从自己这里得到她想要的东西,那就是说明,自己的任务同样并没有达成,她还是不能离开这个世界。 而且,傅宁想起了弗兰西斯。 弗兰西斯的情况和当初和自己争夺“零”的李格非,和后来同李格非争夺“漫漫”的霍华德多么类似啊。 傅宁想起在那个雨天,她用略微含笑的嗓音,不好意思的说“内衣的钢圈”的时候,傅宁怎么才能说服自己当时她是无辜的。 她那么狡猾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句话对一个男人来说,具有多么强烈的暗示和引诱的意味。 他是不是可以推测,弗兰西斯也是她的任务对象。 她那么狡猾,从来不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功夫。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弗兰西斯的任务也绝对还处于刚刚开启的状态。 她怎么可能就这么走了呢? 傅宁嘴角泛起一丝势在必得的微笑。 他会将思维探测器装到世界的个个角落,只要出现一具身体内有两个磁场的人,就一定是他要照的人。 傅宁的嘴角微微翘起,弧度锋利割人。 这一次,他一定会拆了那个所谓的“六六”,砍了她的翅膀,看她还能往哪儿跑。 所以,路漫漫就听说了全国各地都开始安装某种全新的监测系统。 幸好她一开始就让六六关机了,否则还真会出现刚穿上新马甲就被拔下来的尴尬。 本来在傅宁的想法中,路漫漫下一个接触的人一定是弗兰西斯或者是霍华德,但是如何在军中安装上这些东西却是个问题——弗兰西斯控制欲太强,在他眼中,军部是属于他的底盘,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把监控的触须深井他的领地里。 不过不会太晚了,很快,李格非就要忍不住了。 漫漫的死亡,弗兰西斯可以说是罪魁祸首,李格非怎么可能放过他? 即使弗兰西斯是他的老师也一样,除了漫漫的死亡,还有权利的争夺——对军队的掌控权的争夺。 路漫漫没有想到,她竟然会那么快就再一次见到了傅宁。 处于度假状态的路漫漫正在享受她令人沉溺的假期,突然,谢家的家主,也就是谢琇莹和谢玉致小姐的亲生老爹传过来消息说家里来客人了,让她打扮一下出来见客。 没有六六,路漫漫连这个值得自己珍重梳洗打扮的客人是谁都不知道,不过不知道没关系,她去见了面自然就知道了。 刚到会客厅门口,正好一个送果盘的侍女走了出来,路漫漫连忙揽住她,问:“来的客人是谁啊?” 侍女脸色含春,风情万种地瞟了一眼还未关闭的房门,说:“小姐,你可有眼福了,是个年轻英俊的男人。” 路漫漫眼神微亮,这个世界的人的颜值都很高,就是厨房里掌勺的大厨如果减掉满身的肥肉,都有一张令人惊艳的脸,美色看多了,自然就对一般的庸脂俗粉没有太大的兴趣,能让侍女露出这样表情的,一定是个大帅哥,只怕不比那几个神经病差。 路漫漫决定,在自己度假的这段时间,说不定可以和某个帅哥来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充当一下调|教几个变态过程中的调剂。 谢家是东方的传统贵族,听给女儿取的名字就能听出来,谢琇莹,谢玉致,充满了古典的韵味,所以连建筑风格都沿袭了东方的传统审美,雕栏画栋,木香怡人。 转过一扇雕刻着精美祥云浮雕的屏风,就是谢大人见客的地方。 刚一进去,路漫漫就听到了谢玉致老爹爽朗的笑声,他边笑边说:“当初我还得叫你父亲一生叔叔,咱们平辈论交,平辈伦交……” 路漫漫腹诽:“这谁啊,这么大的面子。”要知道,谢大人也是内阁大臣之一,能值得他平辈论交的年轻人可真没几个。 一边思索,一边笑嘻嘻地开口:“父亲,我来了。” 谢玉致小姐嗓音清脆悦耳,像是浸了蜜一样透着甜意,但是却不会让人感到腻歪,娇嗲得很讨人喜欢。 但是路漫漫刚一转过屏风,脸上甜美的笑容就险些噼里啪啦碎成一地渣渣,她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维持着面部的表情不彻底崩坏。 谢大人口中“平辈论交”的人,侍女口中年轻英俊的男人竟然是傅宁! 竟然是傅宁! 谢大人佯怒地斥责一声:“都多大了,怎么这么不知礼貌。” 然后站起来,指着跟着他站起来的傅宁,说:“来,叫声傅叔叔。” 路漫漫:“……” 麻蛋好想骂脏话! 但是还是得露出一副甜美的笑脸,脆生生的叫了一声:“傅叔叔好。” 傅宁象征性的勾了一下嘴角,点头:“谢小姐好。” 谢大人扯了扯宝贝女儿,“快去给你傅叔叔倒茶,以后到了大学里不许贪玩,要跟着你傅叔叔好好学习,知道了没有?” 路漫漫这才知这一出是咋来的,感情是有缘由的。 谢玉致是家里最小的女儿,谢大人老来得女,宠得不要不要的。 谢玉致就被娇生惯养出一副小姐脾气,而且是那种非常可爱的、略带刁蛮的娇憨,极为讨人喜欢,可惜谢玉致小姐只点亮了撒娇卖萌的技能点,学习成绩一塌糊涂,这就导致了她的“高考”成绩非常的……不怎么地。 偏偏谢玉致小姐认准了帝都大学,非上不可。 这不,为女儿操碎了心的谢大人就找上了傅宁,希望那啥……走走后门。 路漫漫感叹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为了孩子能上个好学校,谢大人都和比自己小很多很多岁的傅宁平辈论交了,要知道谢琇莹虽然比李肃煊小几岁,但是也极为有限,谢琇莹可是李格非的长辈,李格非勉强能算得上是傅宁的同辈。 这辈分有点乱,她得缓缓。 所以,这么算的话,其实傅宁本来应该叫自己阿姨的,但是因为谢大人有求于傅宁,所以自己得反过来叫他叔叔! 路漫漫在心里翻了个不雅的白眼,好想听傅宁叫自己阿姨啊嘤嘤嘤,之前叫过他那么多次“father”,吃大亏了,好不容易有扳以一局的机会,竟然被谢玉致这学渣给毁了。 不甘心呐! 路漫漫心里滴着血,讨好地拿起旁边的茶壶,准备帮傅宁倒茶。 他喝了自己倒的这杯茶,意思就是这个忙他帮了。 但是,傅宁竟然伸出那只修长美丽的手挡住了路漫漫手中的茶壶。 “傅叔叔?”玉致小姐不解地叫了他一声,谢大人脸上的笑容也有一丝收敛。 傅宁伸手将茶壶的把手从谢玉致手中拿出来,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帮谢大人添满,最后又给谢玉致倒了一杯。 路漫漫不着痕迹的收回手,手背被傅宁不小心碰到了,感觉很奇怪。 她把手藏在桌子下面,用力的搓自己的手背。 敏感度加倍什么的,太特么坑爹了。 傅宁:“之前重装监控的事情我还要向谢大人道谢。谢谢谢大人鼎力支持。” 谢大人连忙摆手:“这是好事,我只是按正规程序在走。当不得谢,当不得谢啊。” 傅宁笑了一下,“至于谢大人提的这件事,我还需要进一步观察,毕竟帝都大学的入学名额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算的。” 他又笑了一下,继续:“谢小姐的这杯茶,日后再喝也不迟。” 傅宁说完,起身告辞,谢大人见挽留不住,看了一眼在原地站着不动的谢玉致,敲了敲她的脑袋,一脸“我这不省心的女儿”,“还不快去送送你傅叔叔?今天怎么傻乎乎的?” 路漫漫哭,她一点都不想去送傅宁好吗? 但是谢玉致还得装腔作势一番。 好在傅宁不是喜欢这种虚礼的人,直接拒绝了。 傅宁一走,谢大人就优哉游哉的坐在旁边开始慢条斯理的品茶,然后用眼神示意谢玉致赶紧卖萌。 路漫漫立刻会意,撒娇一般依偎在父亲身边,软绵绵的开口:“老爸你真好,我喜欢死你了,爱你!” 谢大人心满意足的哼了一声,“让你好好学习好好学习,总是不听话,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谢玉致晃着谢大人的腿,嘟着嘴:“爸爸,我后悔死了,你骂我吧。” 自己女儿,谢大人才不舍得多骂,“傅宁已经回帝都大学任课了,明天你去给我好好听课,争取给傅叔叔留个好印象,知道吗?” 谢玉致狂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我一定会努力的。” 然而路漫漫却在心里哭泣,啊啊啊啊,她要去调|教弗兰西斯啊啊啊啊啊,谁特么有闲工夫去大学里上课啊! 谢大人这边是不可能说通的,看来只能让自己不通过傅宁的“考察”了。 但是谢玉致这么一个学渣,傅宁都答应帮忙了,显然是准备让她“通过”的啊。 路漫漫觉得有些奇怪,徇私舞弊并不是傅宁的作风,他的完美主义严苛到了可怕的地步,怎么会主动打破自己的规矩,去帮一个小学渣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是傅宁用换监控和谢大人进行的一场交换。 路漫漫又想哭了,傅宁的一个举动,竟然无意间坑了自己两次。 无论她内心有多么斯巴达,第二天傅宁上课之前,她还是得老老实实坐在教室里等着他。 谢玉致小姐长得非常漂亮,虽然没有零完美无缺,但是零过于犀利张扬了,容易让男生心生怯意,不敢靠近,但是谢玉致不一样,她甜美可爱,洋娃娃似的,正是大学男生最萌的那一类美女,刚一进教室就吸引了所有异性的目光。 等傅宁踏着铃声进入教室的时候,路漫漫身边已经围满了春心萌动的少年们。 看到傅宁,她连忙站起来,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和其他同学一起喊:“傅教授好。” 傅宁点头,并没有多看谢玉致一眼。 路漫漫的#扰乱课堂纪律让傅宁忍无可忍#计划,卒。 傅宁这一节是大课,前面半部分是理论课,后面还有实践课——实验室里做相关实验。 上半段刚一结束,大家转战到新的战场,路漫漫立刻狗腿地跑上去帮傅宁整理试验用品。 其实事到如今,路漫漫也不知道究竟是自己哪路露出了破绽让傅宁发现了异常,但是根据暴露的时间推断,她还是敏锐的发现,很有可能是在自己帮他做饭的时候出现了纰漏,所以这一次路漫漫要扮演的是一个毫无动手能力的贵族小姐。 这很符合谢玉致小姐的身份,不是吗? 整节课,在谢玉致小姐的“热心帮助”之下,到处都是鸡飞狗跳,动不动就出现问题,学生们的实验成果基本上全都毁于一旦,到了后来,即使她再怎么撒娇卖萌,都没有人敢让她帮忙了。 一节课被毁得七七八八,还损坏了很多实验设备和用品,如果是别的老师早就发飙了,但是傅宁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安静的坐在旁边看着自己的东西,完全不管学生们的“死活”。 路漫漫:“……” 这个没有师德的家伙! 到准备下课的时候,傅宁站起来,“清点损坏物品,然后把账单交给谢玉致小姐过目。” “本次实验所有计划内的消耗品除外,其余的额外开支全都由谢小姐承担。” 还没等同学们在心里欢呼,接着又来了一句:“本次实验课成绩计入期末总分,不再另外补课。” 最后不顾学生们的哀嚎,冷酷无情的宣布:“下课。” 路漫漫:“……” “哦,对了。”他露出一副突然想起来什么的样子,收回已经迈出去的脚步,侧脸回眸,看着路漫漫说:“谢小姐,请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 路漫漫:“……” 第74章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搜索之章。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于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苏子愀然,正襟危坐而问客曰:“何为其然也?”客曰:“‘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此非曹孟德之诗乎?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方其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也,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苏子曰:“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籍。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搜索之章。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于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苏子愀然,正襟危坐而问客曰:“何为其然也?”客曰:“‘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此非曹孟德之诗乎?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方其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也,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苏子曰:“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籍。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搜索之章。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于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苏子愀然,正襟危坐而问客曰:“何为其然也?”客曰:“‘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此非曹孟德之诗乎?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方其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也,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苏子曰:“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籍。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搜索之章。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于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苏子愀然,正襟危坐而问客曰:“何为其然也?”客曰:“‘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此非曹孟德之诗乎?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方其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也,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苏子曰:“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籍。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籍。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籍。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籍。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籍。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籍。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籍。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籍。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籍。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籍。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籍。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搜索之章。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于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苏子愀然,正襟危坐而问客曰:“何为其然也?”客曰:“‘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此非曹孟德之诗乎?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方其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也,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苏子曰:“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籍。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搜索之章。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于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苏子愀然,正襟危坐而问客曰:“何为其然也?”客曰:“‘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此非曹孟德之诗乎?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方其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也,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苏子曰:“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籍。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搜索之章。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于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苏子愀然,正襟危坐而问客曰:“何为其然也?”客曰:“‘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此非曹孟德之诗乎?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方其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也,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苏子曰:“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籍。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搜索之章。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于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苏子愀然,正襟危坐而问客曰:“何为其然也?”客曰:“‘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此非曹孟德之诗乎?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方其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也,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苏子曰:“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籍。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搜索之章。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于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苏子愀然,正襟危坐而问客曰:“何为其然也?”客曰:“‘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此非曹孟德之诗乎?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方其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也,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第75章 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 皇览揆余初度兮,肇锡余以嘉名: 名余曰正则兮,字余曰灵均。 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 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 汨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 朝搴阰之木兰兮,夕揽洲之宿莽。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 唯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不抚壮而弃秽兮,何不改乎此度? 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道夫先路! 昔三后之纯粹兮,固众芳之所在。 杂申椒与菌桂兮,岂惟纫夫蕙茞! 彼尧、舜之耿介兮,既遵道而得路。 何桀纣之昌披兮,夫惟捷径以窘步。 惟夫党人之偷乐兮,路幽昧以险隘。 岂余身之殚殃兮,恐皇舆之败绩! 忽奔走以先后兮,及前王之踵武。 荃不查余之中情兮,反信谗而齌怒。 余固知謇謇之为患兮,忍而不能舍也。 指九天以为正兮,夫惟灵修之故也。 曰黄昏以为期兮,羌中道而改路! 初既与余成言兮,后悔遁而有他。 余既不难夫离别兮,伤灵修之数化。 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 畦留夷与揭车兮,杂杜衡与芳芷。 冀枝叶之峻茂兮,愿俟时乎吾将刈。 虽萎绝其亦何伤兮,哀众芳之芜秽。 众皆竞进以贪婪兮,凭不厌乎求索。 羌内恕己以量人兮,各兴心而嫉妒。 忽驰骛以追逐兮,非余心之所急。 老冉冉其将至兮,恐修名之不立。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苟余情其信姱以练要兮,长顑颔亦何伤。 掔木根以结茞兮,贯薜荔之落蕊。 矫菌桂以纫蕙兮,索胡绳之纚纚。 謇吾法夫前修兮,非世俗之所服。 虽不周于今之人兮,愿依彭咸之遗则。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余虽好修姱以鞿羁兮,謇朝谇而夕替。 既替余以蕙纕兮,又申之以揽茞。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怨灵修之浩荡兮,终不察夫民心。 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 固时俗之工巧兮,偭规矩而改错。 背绳墨以追曲兮,竞周容以为度。 忳郁邑余佗傺兮,吾独穷困乎此时也。 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 鸷鸟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 何方圜之能周兮?夫孰异道而相安? 屈心而抑志兮,忍尤而攘诟。 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 悔相道之不察兮,延伫乎吾将反。 回朕车以复路兮,及行迷之未远。 步余马于兰皋兮,驰椒丘且焉止息。 进不入以离尤兮,退将复修吾初服。 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 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 高余冠之岌岌兮,长余佩之陆离。 芳与泽其杂糅兮,唯昭质其犹未亏。 忽反顾以游目兮,将往观乎四荒。 佩缤纷其繁饰兮,芳菲菲其弥章。 民生各有所乐兮,余独好修以为常。 虽体解吾犹未变兮,岂余心之可惩? 女嬃之婵媛兮,申申其詈予, 曰:“鲧婞直以亡身兮,终然夭乎羽之野。 汝何博謇而好修兮,纷独有此姱节? 薋菉葹以盈室兮,判独离而不服。” 众不可户说兮,孰云察余之中情? 世并举而好朋兮,夫何茕独而不予听? 依前圣以节中兮,喟凭心而历兹。 济沅、湘以南征兮,就重华而敶词: 启《九辩》与《九歌》兮,夏康娱以自纵。 不顾难以图后兮,五子用失乎家衖。 羿淫游以佚畋兮,又好射夫封狐。 固乱流其鲜终兮,浞又贪夫厥家。 浇身被服强圉兮,纵欲而不忍。 日康娱而自忘兮,厥首用夫颠陨。 夏桀之常违兮,乃遂焉而逢殃。 后辛之菹醢兮,殷宗用而不长。 汤、禹俨而祗敬兮,周论道而莫差。 举贤才而授能兮,循绳墨而不颇。 皇天无私阿兮,览民德焉错辅。 夫维圣哲以茂行兮,苟得用此下土。 瞻前而顾后兮,相观民之计极。 夫孰非义而可用兮?孰非善而可服? 阽余身而危死兮,览余初其犹未悔。 不量凿而正枘兮,固前修以菹醢。 曾歔欷余郁邑兮,哀朕时之不当。 揽茹蕙以掩涕兮,沾余襟之浪浪。 跪敷衽以陈辞兮,耿吾既得此中正。 驷玉虬以桀鹥兮,溘埃风余上征。 朝发轫于苍梧兮,夕余至乎县圃。 欲少留此灵琐兮,日忽忽其将暮。 吾令羲和弭节兮,望崦嵫而勿迫。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饮余马于咸池兮,总余辔乎扶桑。 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逍遥以相羊。 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 鸾皇为余先戒兮,雷师告余以未具。 吾令凤鸟飞腾兮,继之以日夜。 飘风屯其相离兮,帅云霓而来御。 纷总总其离合兮,斑陆离其上下。 吾令帝阍开关兮,倚阊阖而望予。 时暧暧其将罢兮,结幽兰而延伫。 世溷浊而不分兮,好蔽美而嫉妒。 朝吾将济于白水兮,登阆风而绁马。 忽反顾以流涕兮,哀高丘之无女。 溘吾游此春宫兮,折琼枝以继佩。 及荣华之未落兮,相下女之可诒。 吾令丰隆乘云兮,求宓妃之所在。 解佩纕以结言兮,吾令謇修以为理。 纷总总其离合兮,忽纬繣其难迁。 夕归次于穷石兮,朝濯发乎洧盘。 保厥美以骄傲兮,日康娱以淫游。 虽信美而无礼兮,来违弃而改求。 览相观于四极兮,周流乎天余乃下。 望瑶台之偃蹇兮,见有娀之佚女。 吾令鸩为媒兮,鸩告余以不好。 雄鸠之鸣逝兮,余犹恶其佻巧。 心犹豫而狐疑兮,欲自适而不可。 凤皇既受诒兮,恐高辛之先我。 欲远集而无所止兮,聊浮游以逍遥。 及少康之未家兮,留有虞之二姚。 理弱而媒拙兮,恐导言之不固。 世溷浊而嫉贤兮,好蔽美而称恶。 闺中既以邃远兮,哲王又不寤。 怀朕情而不发兮,余焉能忍而与此终古? 索琼茅以筳篿兮,命灵氛为余占之。 曰:“两美其必合兮,孰信修而慕之? 思九州之博大兮,岂惟是其有女?” 曰:“勉远逝而无狐疑兮,孰求美而释女? 何所独无芳草兮,尔何怀乎故宇?” 世幽昧以昡曜兮,孰云察余之善恶? 民好恶其不同兮,惟此党人其独异! 户服艾以盈要兮,谓幽兰其不可佩。 览察草木其犹未得兮,岂珵美之能当? 苏粪壤以充祎兮,谓申椒其不芳。 欲从灵氛之吉占兮,心犹豫而狐疑。 巫咸将夕降兮,怀椒糈而要之。 百神翳其备降兮,九疑缤其并迎。 皇剡剡其扬灵兮,告余以吉故。 曰:“勉升降以上下兮,求矩矱之所同。 汤、禹俨而求合兮,挚、咎繇而能调。 苟中情其好修兮,又何必用夫行媒? 说操筑于傅岩兮,武丁用而不疑。 吕望之鼓刀兮,遭周文而得举。 宁戚之讴歌兮,齐桓闻以该辅。 及年岁之未晏兮,时亦犹其未央。 恐鹈鴃之先鸣兮,使夫百草为之不芳。” 何琼佩之偃蹇兮,众薆然而蔽之。 惟此党人之不谅兮,恐嫉妒而折之。 时缤纷其变易兮,又何可以淹留? 兰芷变而不芳兮,荃蕙化而为茅。 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为此萧艾也? 岂其有他故兮,莫好修之害也! 余以兰为可恃兮,羌无实而容长。 委厥美以从俗兮,苟得列乎众芳。 椒专佞以慢慆兮,樧又欲充夫佩帏。 既干进而务入兮,又何芳之能祗? 固时俗之流从兮,又孰能无变化? 览椒兰其若兹兮,又况揭车与江离? 惟兹佩之可贵兮,委厥美而历兹。 芳菲菲而难亏兮,芬至今犹未沬。 和调度以自娱兮,聊浮游而求女。 及余饰之方壮兮,周流观乎上下。 灵氛既告余以吉占兮,历吉日乎吾将行。 折琼枝以为羞兮,精琼爢以为粻。 为余驾飞龙兮,杂瑶象以为车。 何离心之可同兮?吾将远逝以自疏。 邅吾道夫昆仑兮,路修远以周流。 扬云霓之晻蔼兮,鸣玉鸾之啾啾。 朝发轫于天津兮,夕余至乎西极。 凤皇翼其承旗兮,高翱翔之翼翼。 忽吾行此流沙兮,遵赤水而容与。 麾蛟龙使梁津兮,诏西皇使涉予。 路修远以多艰兮,腾众车使径待。 路不周以左转兮,指西海以为期。 屯余车其千乘兮,齐玉轪而并驰。 驾八龙之婉婉兮,载云旗之委蛇。 抑志而弭节兮,神高驰之邈邈。 奏《九歌》而舞《韶》兮,聊假日以偷乐。 陟升皇之赫戏兮,忽临睨夫旧乡。 仆夫悲余马怀兮,蜷局顾而不行。 乱曰:已矣哉! 国无人莫我知兮,又何怀乎故都! 既莫足与为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所居! 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 皇览揆余初度兮,肇锡余以嘉名: 名余曰正则兮,字余曰灵均。 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 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 汨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 朝搴阰之木兰兮,夕揽洲之宿莽。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 唯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不抚壮而弃秽兮,何不改乎此度? 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道夫先路! 昔三后之纯粹兮,固众芳之所在。 杂申椒与菌桂兮,岂惟纫夫蕙茞! 彼尧、舜之耿介兮,既遵道而得路。 何桀纣之昌披兮,夫惟捷径以窘步。 惟夫党人之偷乐兮,路幽昧以险隘。 岂余身之殚殃兮,恐皇舆之败绩! 忽奔走以先后兮,及前王之踵武。 荃不查余之中情兮,反信谗而齌怒。 余固知謇謇之为患兮,忍而不能舍也。 指九天以为正兮,夫惟灵修之故也。 曰黄昏以为期兮,羌中道而改路! 初既与余成言兮,后悔遁而有他。 余既不难夫离别兮,伤灵修之数化。 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 畦留夷与揭车兮,杂杜衡与芳芷。 冀枝叶之峻茂兮,愿俟时乎吾将刈。 虽萎绝其亦何伤兮,哀众芳之芜秽。 众皆竞进以贪婪兮,凭不厌乎求索。 羌内恕己以量人兮,各兴心而嫉妒。 忽驰骛以追逐兮,非余心之所急。 老冉冉其将至兮,恐修名之不立。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苟余情其信姱以练要兮,长顑颔亦何伤。 掔木根以结茞兮,贯薜荔之落蕊。 矫菌桂以纫蕙兮,索胡绳之纚纚。 謇吾法夫前修兮,非世俗之所服。 虽不周于今之人兮,愿依彭咸之遗则。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余虽好修姱以鞿羁兮,謇朝谇而夕替。 既替余以蕙纕兮,又申之以揽茞。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怨灵修之浩荡兮,终不察夫民心。 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 固时俗之工巧兮,偭规矩而改错。 背绳墨以追曲兮,竞周容以为度。 忳郁邑余佗傺兮,吾独穷困乎此时也。 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 鸷鸟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 何方圜之能周兮?夫孰异道而相安? 屈心而抑志兮,忍尤而攘诟。 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 悔相道之不察兮,延伫乎吾将反。 回朕车以复路兮,及行迷之未远。 步余马于兰皋兮,驰椒丘且焉止息。 进不入以离尤兮,退将复修吾初服。 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 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 高余冠之岌岌兮,长余佩之陆离。 芳与泽其杂糅兮,唯昭质其犹未亏。 忽反顾以游目兮,将往观乎四荒。 佩缤纷其繁饰兮,芳菲菲其弥章。 民生各有所乐兮,余独好修以为常。 虽体解吾犹未变兮,岂余心之可惩? 女嬃之婵媛兮,申申其詈予, 曰:“鲧婞直以亡身兮,终然夭乎羽之野。 汝何博謇而好修兮,纷独有此姱节? 薋菉葹以盈室兮,判独离而不服。” 众不可户说兮,孰云察余之中情? 世并举而好朋兮,夫何茕独而不予听? 依前圣以节中兮,喟凭心而历兹。 济沅、湘以南征兮,就重华而敶词: 启《九辩》与《九歌》兮,夏康娱以自纵。 不顾难以图后兮,五子用失乎家衖。 羿淫游以佚畋兮,又好射夫封狐。 固乱流其鲜终兮,浞又贪夫厥家。 浇身被服强圉兮,纵欲而不忍。 日康娱而自忘兮,厥首用夫颠陨。 夏桀之常违兮,乃遂焉而逢殃。 后辛之菹醢兮,殷宗用而不长。 汤、禹俨而祗敬兮,周论道而莫差。 举贤才而授能兮,循绳墨而不颇。 皇天无私阿兮,览民德焉错辅。 夫维圣哲以茂行兮,苟得用此下土。 瞻前而顾后兮,相观民之计极。 夫孰非义而可用兮?孰非善而可服? 阽余身而危死兮,览余初其犹未悔。 不量凿而正枘兮,固前修以菹醢。 曾歔欷余郁邑兮,哀朕时之不当。 揽茹蕙以掩涕兮,沾余襟之浪浪。 跪敷衽以陈辞兮,耿吾既得此中正。 驷玉虬以桀鹥兮,溘埃风余上征。 朝发轫于苍梧兮,夕余至乎县圃。 欲少留此灵琐兮,日忽忽其将暮。 吾令羲和弭节兮,望崦嵫而勿迫。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饮余马于咸池兮,总余辔乎扶桑。 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逍遥以相羊。 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 鸾皇为余先戒兮,雷师告余以未具。 吾令凤鸟飞腾兮,继之以日夜。 飘风屯其相离兮,帅云霓而来御。 纷总总其离合兮,斑陆离其上下。 吾令帝阍开关兮,倚阊阖而望予。 时暧暧其将罢兮,结幽兰而延伫。 世溷浊而不分兮,好蔽美而嫉妒。 朝吾将济于白水兮,登阆风而绁马。 忽反顾以流涕兮,哀高丘之无女。 溘吾游此春宫兮,折琼枝以继佩。 及荣华之未落兮,相下女之可诒。 吾令丰隆乘云兮,求宓妃之所在。 解佩纕以结言兮,吾令謇修以为理。 纷总总其离合兮,忽纬繣其难迁。 夕归次于穷石兮,朝濯发乎洧盘。 保厥美以骄傲兮,日康娱以淫游。 虽信美而无礼兮,来违弃而改求。 览相观于四极兮,周流乎天余乃下。 望瑶台之偃蹇兮,见有娀之佚女。 吾令鸩为媒兮,鸩告余以不好。 雄鸠之鸣逝兮,余犹恶其佻巧。 心犹豫而狐疑兮,欲自适而不可。 凤皇既受诒兮,恐高辛之先我。 欲远集而无所止兮,聊浮游以逍遥。 及少康之未家兮,留有虞之二姚。 理弱而媒拙兮,恐导言之不固。 世溷浊而嫉贤兮,好蔽美而称恶。 闺中既以邃远兮,哲王又不寤。 怀朕情而不发兮,余焉能忍而与此终古? 索琼茅以筳篿兮,命灵氛为余占之。 曰:“两美其必合兮,孰信修而慕之? 思九州之博大兮,岂惟是其有女?” 曰:“勉远逝而无狐疑兮,孰求美而释女? 何所独无芳草兮,尔何怀乎故宇?” 世幽昧以昡曜兮,孰云察余之善恶? 民好恶其不同兮,惟此党人其独异! 户服艾以盈要兮,谓幽兰其不可佩。 览察草木其犹未得兮,岂珵美之能当? 苏粪壤以充祎兮,谓申椒其不芳。 欲从灵氛之吉占兮,心犹豫而狐疑。 巫咸将夕降兮,怀椒糈而要之。 百神翳其备降兮,九疑缤其并迎。 皇剡剡其扬灵兮,告余以吉故。 曰:“勉升降以上下兮,求矩矱之所同。 汤、禹俨而求合兮,挚、咎繇而能调。 苟中情其好修兮,又何必用夫行媒? 说操筑于傅岩兮,武丁用而不疑。 吕望之鼓刀兮,遭周文而得举。 宁戚之讴歌兮,齐桓闻以该辅。 及年岁之未晏兮,时亦犹其未央。 恐鹈鴃之先鸣兮,使夫百草为之不芳。” 何琼佩之偃蹇兮,众薆然而蔽之。 惟此党人之不谅兮,恐嫉妒而折之。 时缤纷其变易兮,又何可以淹留? 兰芷变而不芳兮,荃蕙化而为茅。 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为此萧艾也? 岂其有他故兮,莫好修之害也! 第76章 六经国史而外,凡著述皆小说也。而尚理或病于艰深,修词或伤于藻绘,则不足以触里耳而振恒心。此《醒世恒言》四十种,所以继《明言》、《通言》而刻也。明者.取其可以导愚也;通者,取其可以适俗也;恒则习之而不厌,传之而可久。三刻殊名.其义一耳。夫人居恒动作言语不甚相悬,一旦弄酒,则叫号踯躅,视堑如沟,度城如槛。何则?酒浊其神也。然而斟酌有时,虽毕吏部、刘大常未有时时如滥泥者。岂非醒者恒而醉者暂乎?繇此推之,惕孺为醒,下石为醉;却嘑为醒,食嗟为醉;剖玉为醒,题石为醉。又推之,忠孝为醒,而悖逆为醉;节俭为醒,而□□为醉;耳和目章、口顺心贞为醒,而即聋从昧、与顽用嚣为醉。人之恒心,亦可思己。从恒者吉,背恒者凶。心恒心,言恒言,行恒行。入夫妇而不惊,质天地而无怍。下之巫医可怍,而上之善人、君子、圣人亦可见。恒之时义大矣哉!自昔浊乱之世,谓之天醉。天不自醉人醉之,则天不自醒人醒之。以醒天之权与人,而以醒人之权与言。言恒而人恒,人恒而天亦得其垣。万世太平之福,其可量乎!则兹刻者.虽与《康衢》、《击壤》之歌并传不朽可矣。崇儒之代,不废二教,亦谓导愚适俗,或有藉焉。以二教为儒之辅可也,以《明言》、《通言》、《恒言》为六经国史之辅,不亦可乎?若夫淫谈亵语,取快一时,贻秽百世,夫先自醉也,而又以狂药饮之,吾不知视此“三言”者得失何如也? 天启丁卯中秋陇西可一居土题于白下之栖霞山房 风水人间不可无,也须阴骘两相扶。 时人不解苍天意,枉使身心著意图。 话说近代浙江衢州府,有一人姓王名奉,哥哥姓王名春。弟兄各生一女,王春的女儿名唤琼英,王奉的叫做琼真。琼英许配本郡一个富家潘百万之子潘华,琼真许配本郡萧别驾之子萧雅;都是自小聘定的。琼英方年十岁,母亲先丧,父亲继殁。那王春临终之时,将女儿琼英托与其弟,嘱咐道:“我并无子嗣,只有此女,你把做嫡女看成。待其长成,好好嫁去潘家。你嫂嫂所遗房奁衣饰之类,尽数与之。有潘家原聘财礼置下庄田,就把与他做脂粉之费。莫负吾言!”嘱罢,气绝。殡葬事毕,王奉将侄女琼英接回家中,与女儿琼真作伴。 忽一年元旦,潘华和萧雅不约而同到王奉家来拜年。那潘华生得粉脸朱唇,如美女一般,人都称玉孩童。萧一雅一脸麻子,眼齿,好似飞天夜叉模样。一美一丑,相形起来,那标致的越觉美玉增辉,那丑陋的越觉泥涂无色。况且潘华衣服炫丽,有心卖富,脱一通换一通。那萧雅是老实人家,不以穿著为事。常言道:“佛是金装,人是衣装。”世人眼孔浅的多,只有皮相,没有骨相。王家若男若女,若大若小,哪一个不欣羡潘小官人美貌,如潘安再出;暗暗地颠唇簸嘴,批点那飞天夜叉之丑。王奉自己也看不过,心上好不快活。 不一日,萧别驾卒于任所,萧雅奔丧,扶柩而回。他虽是个世家,累代清官,家无余积,自别驾死后,日渐消索。潘百万昃个暴富,家事日盛一日。王奉忽起一个不良之心,想道:“萧家甚穷,女婿又丑;潘家又富,女婿又标致。何不把琼英。琼真暗地兑转,谁人知道?也不教亲生女儿在穷汉家受苦。”主意已定,到临嫁之时,将琼真充做侄女,嫁与潘家,哥哥所遗衣饰庄田之类,都把他去。却将琼英反为己女,嫁与那飞天夜叉为配,自己薄薄备些妆奁嫁送。琼英但叔叔做主,敢怒而不敢言。 谁知嫁后,那华自恃家富,不习诗书,不务生理,专一赌为事。父亲累训不从,气愤而亡。潘华益无顾忌,日逐与无赖小人,酒食游戏。不上十年,把百万家资败得罄尽,寸土俱无。丈人屡次周给他,如炭中沃雪,全然不济。结末迫于冻馁,瞒著丈人,要引浑家去投靠人家为奴。王奉闻知此信,将女儿琼真接回家中养老,不许女婿上门。潘华流落他乡,不知下落。那萧雅勤苦攻书,后来一举成名,直做到尚书地位;琼英封一品夫人。有诗为证: 目前贫富非为准,久后穷通未可知。 颠倒任君瞒昧做,鬼神昭监定无私。 看官,你道为何说这王奉嫁女这一事?只为世人但顾眼前,不思日后,只要损人利己。岂知人有百算,天只有一算。你心下想得滑碌碌的一条路,天未必随你走哩,还是平日行善为高。今日说一段话本,正与王奉相反,唤做《两县令竞义婚孤女》。 这桩故事,出在梁、唐、晋、汉、周五代之季。其时周□□郭威在位,改元广顺。虽居正统之尊,未就混一之势。四方割据称雄者,还有几处,共是五国三镇。 哪五国?周郭威南汉刘晟北汉刘南唐李升蜀孟知祥哪三镇?吴越钱湖南周行逢荆南高季昌 单说南唐李氏有国,辖下江州地方。内中单表江州德化县一个知县,姓石名璧,原是抚州临川县人氏,流寓建康。四旬之外,丧了夫人,又无儿子,止有八岁亲女月香,和一个养娘随任。那官人为官清正,单吃德化县中一口水。又且听讼明决,雪冤理滞,果然政简刑清,民安盗息。退堂之暇,就抱月香坐于膝上教他识字,又或叫养娘和他下棋、蹴,百般顽耍,他从旁教导。只为无娘之女,十分爱惜。一日,养娘和月香在庭中蹴那小小球儿为戏。养娘一脚踢起,得劫重了些,那球击地而起,连跳几跳,的溜溜滚去,滚入一个地穴里。那地穴约有二三尺深,原是埋缸贮水的所在。养娘手短搅他不著,正待跳下穴中去拾取球儿,石璧道:“且住!”问女儿月香道:“你有甚计较,使球儿自走出来么?”月香想了一想,便道:“有计了!”即教养娘去提过一桶水来,倾在穴内。那球便浮在水面。再倾一桶,穴中水满,其球随水而出。石璧本是要试女孩儿的聪明,见其取水出球,智意过人,不胜之喜。 闲话休叙。那官人在任不上二年,谁知命里官星不现,飞祸相侵。忽一夜仓中失火,急救时,已烧损官粮千余石。那时米贵,一石值一贯五百。乱离之际,军粮最重。南唐法度,凡官府破耗军粮至三百石者,即行处斩。只为石璧是个清官,又且火灾天数,非关本官私弊。上官都替他分解保奏。唐主怒犹未息,将本官削职,要他赔偿。估价共该一千五百余两。把家私变卖,未尽其半。石璧被本府软监,追逼不过,郁成一病,数日而死。遗下女儿和养娘二口,少不得著落牙婆官卖,取价偿官。这等苦楚,分明是: 屋漏更遭连夜雨,般迟又遇打头风。 却说本县有个百姓,叫做贾昌,昔年被人诬陷,坐假人命事,问成死罪在狱,亏石知县到任,审出冤情,将他释放。贾昌衔保家活命之恩,无从报效。一向在外为商,近日方回。正值石知县身死,即往抚尸恸哭,备办衣裳棺木,与他殡殓。合家挂孝,买地营葬。又闻得所欠官粮尚多,欲待替他赔补几分,怕钱粮干系,不敢开端惹祸。见说小姐和养娘都著落牙婆官卖,慌忙带了银子,到李牙婆家,问要多少身价。李牙婆取出朱批的官票来看:养娘十六岁,只判得三十两;月香十岁,到判了五十两。却是为何?月香虽然年小,容貌秀美可爱;养娘不过粗使之婢,故此判价不等。贾昌并无吝色,身边取出银包,兑足了入十两纹银,交付牙婆,又谢他五两银子,即时领取二人回家。李牙婆把两个身价交纳官库。地方呈明石知县家财人口变卖都尽,上官只得在别项挪移贴补,不在话下。 却说月香自从父亲死后,没一刻不啼啼哭哭。乞日又不认得贾昌是什么人,买他归去,必然落于下贱,一路痛哭不已。养娘道:“子姐,你今番到人家去,不比在老爷身边,只管啼哭,必遭打骂。”月香听说,愈觉悲伤。谁知贾昌一片仁义之心,领到家中,与老婆相见,对老婆说:“此乃恩人石相公的小姐,那一个就是伏侍小姐的养娘。我当初若没有恩人,此身死于绁缧。今日见他小姐,如见恩人之面。你可另收拾一间香房,教他两个住下,好茶好饭供待他,不可怠慢。后来倘有亲族来访,那时送还,也尽我一点报效之心。不然之时,待他长成,就本县择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一夫一妇,嫁他出去,恩人坟墓也有个亲人看觑。那个养娘依旧得他伏侍小姐,等他两个作伴,做些女工,不要他在外答应。” 月香生成伶俐,见贾昌如此吩咐老婆,慌忙上前万福道:“奴家卖身在此,为奴为婢,理之当然。蒙恩人抬举,此乃再生之恩。乞受奴一拜,收为义女。”说罢,即忙下跪。贾昌哪里肯要他拜?别转了头,忙教老婆扶起道:“小人是老相公的子民,这蝼蚁之命,都出老相公所赐。就是这位养娘,小人也不敢怠慢,何浶╬姐!小人怎敢妄自尊大。暂时屈在寒家,只当宾客相待。望小姐勿责怠慢,小人夫妻有幸。”月香再三称谢。贾昌又吩咐家中男女,都称为石小姐。那小姐称贾昌夫妇,但呼贾公贾婆,不在话下。 原来贾昌的老婆,素性不甚贤慧。只为看上月香生得清秀乖巧,自己无男无女,有心要收他做个螟蛉女儿。初时甚是欢喜,听说宾客相待,先有三分不耐烦了;却灭不得石知县的恩,没奈何依氣釼夫言语,勉强奉承。后来贾昌在外为商,每得好绸好绢,先尽上好的寄与石小姐做衣服穿。比及回家,先问石小姐安否。老婆心下渐渐不平。又过些时,把马脚露出来了。但是贾昌在家,朝饔夕餐,也还成个规矩,口中假意奉承几句。但背了贾昌时,茶不茶,饭不饭,另是一样光景了;养娘常叫出外边杂差杂使,不容他一刻空闲,又每日间限定石小姐要做若干女工针黹还他;倘手迟脚慢,便去捉鸡骂狗,口里好不乾净哩。正是: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养娘受气不过,禀知小姐,欲待等贾公回家,告诉他一番。月香断不肯,说道:“当初他用钱买我,原不指望他抬举。今日贾婆虽有不到之处,却与贾公无干。你若说他,把贾公这段美情都没了。我与你命薄之人,只索忍耐为上。” 忽一日,贾公做客回家,正撞毼踚娘在外汲水,面庞比前甚是黑瘦了。贾公道:“养娘,我只教你伏侍小姐,谁要你汲水?且放氣狻另叫人来担罢!”养娘放了水桶,动了个怠伤之念,不觉滴下几点泪来。贾公要盘问时,他把手拭泪,忙忙的奔进去了。贾公心中甚疑,见了老婆,问道:“石小姐和养娘没有甚事么?”老婆回言:“老婆回言:“没有。”初归之际,事体多头,也就搁过一边。 又过了几日,贾公偶然近处人家走动,回来不见老婆在房,自往厨下去下寻他说话。正撞见养娘从厨下来,也没有托盘,右手拿一大碗饭,左手一只空碗,碗上顶一碟腌菜叶儿。贾公有心闪在隐处看时,养娘走进石小姐房中去了。贾公不省得这饭是谁吃的,一些荤腥也没有。那时不往厨下,竟悄悄的走在石小姐房前,向门缝里张时,只见石小姐将这碟腌菜叶儿过饭。心中大怒,便与老婆闹将起来。老婆道:“荤腥尽有,我又不是不舍得与他吃!那丫头自不来担,难道要老娘送进房去不成?”贾公道:“我原说过来,石家的养娘,只教他在房中与小姐作伴。我家厨下走使的又不少,谁要他出房担饭!前日那养娘噙著两眼泪在外街汲水,我已疑心,是必家中把他难为了,只为匆忙,不曾细问得。原来你恁地无恩无义,连石小姐都怠慢!见放著许多荤菜,却教他吃白饭,是甚道理?我在家尚然如此,我出外时,可知连饭也没得与他们吃饱。我这番回来,见他们著实黑瘦了。”老婆道:“别人家丫头,哪要你恁般疼他,养得白白壮壮,你可收用他做小老婆么?”贾公道:“放屁!说的是甚么话!你这样不通理的人,我不与你讲嘴。自明日为始,我教当值的每日另买一份肉菜供给他两口,不要在家伙中算账,省得夺了你的口食,你又不欢喜。”老婆自家觉得有些不是,口里也含含糊糊的哼了几句,便不言语了。从此贾公吩咐当值的,每日肉菜分做两份。却叫厨下丫头们,各自安排送饭。这几时,好不齐整。正是: 人情若比初相识,到底终无怨恨心。 贾昌因牵挂石小姐,有一年多不出外经营。老婆却也做意修好,相忘于无言。月香在贾公家,一住五年,看看长成。贾昌意思要密访个好主儿,嫁他出去了,方才放心,自家好出门做生理。这也是贾公的心事,背地里自去勾当。晓得老婆不贤,又与他商量怎的。若是凑巧时,赔些妆奁嫁出去了,可不乾净?何期姻缘不偶。内中也有缘故:但是是出身低微的,贾公又怕辱没了石知县,不肯俯就;但是略有些名目的,哪个肯要百姓人家的养娘为妇,所以好事难成。贾公见姻事不就,老婆又和顺了,家中供给又立了常规,舍不得担搁生意,只得又出外为商。未行数日之前,预先叮咛老婆有十来次,只教好生看待石小姐和养娘两口。又请石小姐出来,再三抚慰,连养娘都用许多好言安放。又吩咐老婆道:“他骨气也比你重几百分哩,你切莫慢他。若是不依我言语,我回家时,就不与你认夫妻了。”又唤当值的和厨下丫头,都吩咐遍了方才出门。 临歧费尽叮咛语,只为当初受德深。 却说贾昌的老婆,一向被老公在家作兴石小姐和养娘,心下好生不乐,没奈何,只得由他,受了肚子的腌昏闷之气。一等老公出门,三日之后,就使起家主母的势来。寻个茶迟晏小小不是的题目,先将厨下丫头试法,连打几个巴掌,骂道:“贱人,你是我手内用钱讨的,如何恁地托大!你恃了那个小主母的势头,却不用心伏侍我?要饭吃时?等他自担,不要你们献勤,却耽误老娘的差使!”骂了一回,就乘著热闹中,唤过当值的,吩咐将贾公派下另一份肉菜钱,乾折进来,不要买了。当值的不敢不依。且喜月香能甘淡薄,全不介意。 又过了些时,忽一日,养娘担洗脸水,迟了些,水已凉了。养娘不合哼了一句。那婆娘听得了,特地叫来发作道:“这水不是你担的。别人烧著汤,你便胡乱用些罢。当初在牙婆家,哪个烧汤与你洗脸?”养娘耐嘴不住,便回了几句言语道:“谁要他们担水烧汤!我又不是不曾担水过的,两只手也会烧火。下次我自担水自烧,不费厨下姐姐们力气便了。”那婆娘提醒了他当初曾担水过这句话,便骂道:“小贱人!你当先担得几桶水,便在外面做身做分,哭与家长知道,连累老娘受了百般呕气,今日老娘要讨个账儿。你既说会担水,会烧火,把两件事都交在你身上。每日常用的水,都要你担,不许缺乏。是火,都是你烧。若是难为了柴,老娘却要计较。且等你知心知意的家长回家时,你再啼啼哭哭告诉他便了,也不怕他赶了老娘出去!”月香在房中,听得贾婆发作自家的丫头,慌忙移步上前,万福谢罪,招称许多不是,叫贾婆莫怪。养娘道:“果是婢子不是了!只求看小姐面上,不要计较。”那老婆愈加忿怒,便道:“什么小姐,小姐!是小姐,不到我家来了。我是个百姓人家,不晓得小姐是什么品级,你动不动把来压老娘。老娘骨气虽轻,不受人压量的,今日要说个明白。就是小姐也说不得,费了大钱讨的。少不得老娘是个主母,贾婆也不是你叫的。”月香听得话不投机,含著眼泪,自进房去了。 那婆娘吩咐厨中,不许叫“石小姐”,只叫他“月香”名字。又吩咐养娘只在厨下专管担水烧火,不许进月香房中。月香若要饭吃时,待他自到厨房来取。其夜,又叫丫头搬了养娘的被窝到自己房中去。月香坐个更深,不见养娘进来,只得自己闭门而睡。又过几日,那婆娘唤月香出房,却教丫头把的房门锁了。月香没了房,只得在外面盘旋。夜间就同养娘一铺睡。睡起时,就叫他拿东拿西,役使他起来。在他矮檐下,怎敢不低头。月香无可奈何,只得伏低伏小。那婆娘见月香随顺,心中暗喜,蓦地开了他房门的锁,把他房中搬得一空。凡丈夫一向寄来的好绸好缎,曾做不曾做得,都迁入自己箱笼,被窝也收起了不还他。月香暗暗叫苦,不敢则声。 忽一日,贾公书信回来,又寄许多东西与石小姐。书中嘱咐老婆:“好生看待,不久我便回来。”那婆娘把东西收起,思想道:“我把石家两个丫头作贱够了,丈夫回来,必然厮闹。 第77章 华国某个偏僻的小镇上,有一栋雅致清幽的小别墅,一直没人居住。某天,附近的居民突然发现,这里住进来一对儿形貌昳丽的男女,尤其是那个男人,凡是见过他的女人,没有一个不心旌浮动的。 这一对儿男女正是了谢琇莹和李肃煊。 小镇上的人都是华国最普通的人民,没有什么大人物,先帝李肃煊虽然被称为华国第一美人,但是见过的却少之又少,即使之前每天都能从新闻联播上看到过,但是视频中的人和现实中的人还是有极大的差别的。 即使有人当着李肃煊的面打趣说他长得像李肃煊,也没人想到,面前的人真的是华国上一任的皇帝陛下。 路漫漫曾对目前的情况很是发愁,李肃煊见过的女人太多,品尝过的各色佳人也太多,自从上一次让他动容之后,这么长时间好感度一直没有变化过。 路漫漫迫切的需要变化。 只有变化才能打破目前的僵局。 变化终于在路漫漫的期待之中姗姗而来。 暖暖是在霍华德、李格非和弗兰西斯三方势力的撕扯之下而死亡的,霍华德自己当然是不可缺少的一环。 但是,对于霍华德来说,他当然没有错,错的是李格非,他不该和自己抢夺暖暖,错的是弗兰西斯,他不该在暖暖准备离开的时候阻止他。 总之,在霍华德看来,他唯一不对的只有当时暖暖给最最后一通通话的时候,他没有发现异常。 对他来说,暖暖比整个安那奇都重要,这个仇他怎么能不报? 霍华德不是迂回的人,但是这一次,他不介意迂回一次。 小镇的南边有一条蜿蜒流淌的大河,河水清澈,水流潺潺,现在正好是秋季,降雨不多,河水不急,正是垂钓的好季节。 霍华德找到李肃煊的时候,他正坐在河岸上钓鱼,身边是穿着长裙的谢琇莹。 从霍华德的角度,他只能看见谢琇莹的背影,女人穿着白色的长裙,腰肢纤细,长发飘飘,站在柳枝摇曳的疏影中,既有贵族女子的高雅雍容,又因为最近这段时间的生活,多了几分闲情逸趣,只看背影,都颇有韵味。 这时,一条鱼咬勾了。 李肃煊手中鱼竿一挑,勾上来一条银光闪烁的银鲢来。 谢琇莹声音中满是惊喜:“呀,又是一条,可以送给隔壁李奶奶,她嫌网上送的不合心意,年纪大了,去菜市场也不方便。” 李肃煊含笑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的嗓音满含宠溺,说话的时候侧脸去看身旁的人,却不想正好对上了霍华德碧绿的双瞳。 李肃煊脸上媚态横生的笑意微敛,然后不动声色的站起来,慢条斯理的开始收鱼竿。 找来的是不是李格非,而是霍华德,这让李肃煊有些意外,尤其是在安那奇已经被摧毁得差不多的时候。 看来,华国政府根本没有认真搜查自己,只是不知道是因为李格非念旧情,还是因为下面的官员念旧情。 谢琇莹背对着霍华德,不明白怎么回事,边帮忙,边疑惑的问:“怎么了,今天时间还早。” 李肃煊笑道:“来客人了。” 谢琇莹脸上的轻松立刻慢慢消退,一种说不出的冷意和悲哀笼罩到她眉宇之间。 这一天,无论是李肃煊还是谢琇莹都早有预料,但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还是让她难以接受。 谢琇莹慢慢回头,一双黑如点墨的眸子在柳枝的掩映下缓缓露出庐山真面目。 就像是徐徐打开的一副水墨画卷,纸张特有的气息和墨香纠缠,扑面而来。 在谢琇莹回眸的那一瞬间,霍华德就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她的眼神带着冷意,像是结了冰的河面,浅浅的冰霜下面水流湍急,暗波汹涌。 “暖暖!”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紧紧攥住了谢琇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再一次叫道:“暖暖!” 谢琇莹根本来不及反抗,就跌入了一张炙热强壮的怀抱里。 她惊怒交加地看着霍华德那双碧绿的眼睛,挣扎两下见挣扎不开,伸出另一只自由的手,冲着他的脸狠狠挥去。 “啪”得一声脆响,惊得旁边水桶里的鱼猛地打了个挺,从里面越了出来,在地面上蹦了两下,逃入了水中。 但是没有一个人在乎。 霍华德危险地盯着她,脸上慢慢浮起一丝危险的笑意。 很好,只有暖暖有这个胆量。 “霍华德阁下……” 两人的对持中,伸入了一只形状优美的手。 李肃煊握住了霍华德的手,一点点的将他的手指掰开,笑道:“阁下是认错人了吗?” 路漫漫收回被他握得火辣辣的疼的手腕,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貌似自己表现的太明显了,等傅宁过来,要再收敛一些。 李肃煊果然不愧是情场老手,温柔地握住她的手腕,凑到嘴边轻轻的吹气,同时轻声问道:“还疼吗?”完全将霍华德和他身后的那些人视若无物。 和李格非那个半大孩子比,果然胜了不止一筹,如果是李格非,遇见这种情况早就爆发了,哪儿能像李肃煊这样杀敌于无形。 这时候,霍华德才看清楚她的五官,是下属传回来的那个叫谢琇莹的女人,和自己的暖暖一点都不像。 他第一次仔细的观察这个叫谢琇莹的女人,她原本结了一层冰的眼中此刻却燃烧起了冰冷的火焰,明明是个柔弱的千金小姐,但是却敢毫不示弱地和自己对视。 明明和暖暖没有任何相像的地方,霍华德却从她身上看到了暖暖的影子。 他看过下属传回来的关于谢琇莹的视频,但是当时完全没有这种感觉,见到真人,这种感觉却如此强烈,强烈到完全让他忽略了外貌的差异。 霍华德几乎立刻就想到了傅宁跟他说过的话。 这就是他口中那个,让他联想到暖暖的人吗? 霍华德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落到专心为谢琇莹吹手的李肃煊身上,裂开嘴露出一个嗜血的微笑。 帝都,傅宁的实验室,路漫漫刚回到为自己测试身体敏感度的房间,傅宁就走了进来。 他的步子迈得很大,走进来快速地翻找起实验工具来,完全对站在一旁的路漫漫视而不见。 “傅叔叔,你要出差吗?” 傅宁动作不停,顺口回答:“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归期未定,你要在这里好好学习,,多跟你的师兄师姐请教,如果等我回来还是连玻片都切不好,就罚你一周不许吃饭。”、 路漫漫犟嘴:“一个星期不吃饭人要饿死的!” 傅宁翘了下嘴角,惊讶的发现自己在这时候竟然还有逗弄她的兴致,“不吃饭,可以给你注射营养液,不会饿死你的。” 说话间,傅宁已经整理好要用的东西,推开门正准备离开,又回头交待一句:“这里有云监控,如果被我发现你偷偷溜出去,同样的惩罚。” 路漫漫不满:“只有惩罚,这也太不公平了!难道就没有奖励吗?” 傅宁想了下,似乎颇为认同她的话,“如果在我回来之前,你能把人体骨骼分清楚,我可以放你一周的假。” 说完,不等路漫漫回答,大步离开了。 路漫漫:“……” 人体一共206块骨骼,如果让路漫漫记,她肯定能记下来,但是谢玉致决定做不到。 谢玉致是个学渣啊,这对谢玉致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傅宁这个心黑手黑的变态! 可怜的谢玉致小姐。 在傅宁坐在前往霍华德所在之处的飞机上的时候,李格非则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漫漫住过的那个房间里。 他关闭了所有的门窗,房间里漆黑一片,借着微弱的光,能隐约的看见地上扔了一地的小布熊。 过了这么久,房间内还和漫漫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李格非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只小布熊喃喃自语。 “漫漫一定很疼吧?” “怎么会不疼呢?” “如果没有弗兰西斯,如果没有霍华德,漫漫怎么会死呢?” 他的眼中射出可怕的光芒,都是这两个人,是他们亲手把漫漫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老师……” 他想起弗兰西斯决定让漫漫去当间谍的时候,自己明明是反对的,是弗兰西斯信誓旦旦的说,漫漫一定不会有事。 结果呢。 她选择了永远在大海中沉眠。 如果论罪魁祸首,明明就是弗兰西斯。 李格非湛蓝的眼中折射着诡异的光芒。 怎么才能为漫漫报仇呢? 他在心里仔细的计划,让他和安那奇的人联姻如何? 卫生大臣是安那奇的人,这一点李格非调查出来之后一直没有声张,本来是打算作为彻底将安那奇连根拔起的一张王牌使用的,但是现在,他决定换一种方式了。 老师早就到了适婚年龄了,自己作为学生,也该为老师操心写才是。 卫生大臣谢大人的小女儿,叫谢玉致,和弗兰西斯大人结婚的话,岂不是很好吗? 李格非的计划其实非常完善,弗兰西斯刚刚重创了华国数十年来的敌人,使得安那奇几乎被连根拔起,这时,他身为华国皇帝,除了褒奖决不能有任何其他的举动,明升暗降这些权术手段也不能动用。 但是谢大人是安那奇的人,这个世界上,最恨弗兰西斯的人,除了他,只剩下霍华德。 他为霍华德创造了一个报仇的机会,霍华德一定不会放过。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谢玉致小姐现在已经变成了路漫漫。 这真是一个美妙的误会。 就在路漫漫还绞尽脑汁在思考该怎样完美的从傅宁身边逃开,接触到弗兰西斯的时候,她还不知道这个惊喜的炸弹将准确无误的砸到她的头上。 同样的,傅宁也不知道,他辛苦寻找的人,已经即将从他指间溜走。 霍华德为了躲避华*方的追踪,住的地方十分隐蔽,是一处鱼龙混杂的红灯区,大街上除了站街女,就是地痞流氓之类的,有点类似于九坪那里的氛围,但是这里并不是三不管地区,而是一个独特的、政府默许的地下势力聚集的场所——有些事情政府不好亲自出面,就和黑道势力合作,达成目的。 换句话说,这里是政府豢养杀手,以及某些高层人员寻欢作乐的地方。 傅宁被人领着走进了一家装修奢华的高档酒吧,里面灯红酒绿,全都是媚眼如丝的半裸美女,哦,还有少量的俊美少年。 看到傅宁,他们正准备上前勾搭,结果看到为傅宁领路的人,又全都默默地退了回去,只是丝丝缕缕饱含春潮的眼神还缠绕在他身上,不愿离去。 傅宁目不斜视的越过众人,跟着进了某个专属电梯。 绕过一道道监控和暗哨,最后才见到了霍华德。 他还是老样子,穿着白色的长袍,手里拿着一杯红酒,大剌剌地翘着两条长腿搁在沙发上,衣襟敞开,露出大片古铜色的肌肤,浑身上下的男性荷尔蒙几乎要炸出来。 看到傅宁,他一扬眉,放下酒杯,坐正,这才对傅宁说:“坐。” 傅宁这才不疾不徐的坐下,全然没有了来的时候的着急。 为他领路的人轻轻的把傅宁的箱子放到了茶几上,然后后退两步,冲房间内的人一挥手,所有人立刻鱼贯而出,只留下傅宁和霍华德两人。 傅宁:“人呢?” 霍华德:“就在这里。” 霍华德:“我有个疑问。” 傅宁没吭声,等着霍华德继续。 “我问过李肃煊,最近这段时间谢琇莹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根本不存在突然变得像是另外一个人。” “如果谢琇莹真的被暖暖……”他皱眉想了个合适的词语,“寄居的话,他不会没有任何感觉。” 霍华德想不通,但是那天谢琇莹回眸的时候,他又确实在她眼中看到了暖暖的样子。 傅宁没回答,提起箱子,“我先看看真人再说。” 谢琇莹就在霍华德的房间内,这间房间是个套件,里面还有非常大的空间。 指纹锁,密码锁,dna比对之后,最后的那扇门终于被打开了,与此同时,静磁屏蔽也失效。傅宁手中的思维检测器立刻就捕捉到了谢琇莹大脑的磁场。 傅宁蹙眉,只有一个。 房间内的大床上坐着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她穿了一条修身款的长裙,背对着房门,听见开门声也并未回头,长长的黑发流泻到床上,有种冰冷的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 霍华德心里非常紧张,他即渴望谢琇莹就是暖暖,又希望她不是暖暖。 是的话,说明暖暖并没有死,但是也说明了,暖暖真的忘了自己。 不是的话,天知道最后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无论结果为何,都不够圆满。 傅宁不必霍华德轻松到那儿去,他那双眼睛如同最紧密的分析仪器,紧紧笼罩着她,同时用一种略显冷漠的嗓音叫了一声:“谢琇莹谢小姐?” 陌生的嗓音似乎惊动了床上的女人,她的身影微微僵硬,然后缓缓回头。 看到傅宁,那张婉约美丽的脸上露出一个轻微的惊讶。 她站起来,漫步走到傅宁面前,有些迟疑地问:“傅宁傅教授?” 傅宁点头,“是我。” 谢琇莹不可思议地笑了一下:“想不到傅教授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说着,她微微摇头,小小的动作就已经将嘲讽和不屑表现的淋漓尽致。 她转身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侧脸去看傅宁,“傅教授来此有何贵干?” 自始至终,她的眼神都没有一丝落到霍华德身上,浑然把他当成了一个隐形人。 傅宁的眼神一直追随着她,同时在大脑中飞快的分析她的肢体语言,和记忆中的路漫漫做对比。 大脑中做着这些工作的时候,也不耽误他和谢琇莹正常对话。 傅宁低声告诉霍华德:“让我和她单独聊聊。” 霍华德直接转身就走。 他不怕傅宁搞鬼,无论谢琇莹是不是暖暖,他都不会放她离开。 傅宁走到谢琇莹面前,自顾自坐下,打开手里的箱子,同时回答谢琇莹的问话:“受人之托,来判断一下谢小姐是不是我们认识的人。” 谢琇莹:“暖暖?” 傅宁微微翘了下唇角:“不,是漫漫。” “漫漫?”谢琇莹不可思议的问:“太子殿下,不皇帝陛下喜欢的那个漫漫吗?” “对。” “她怎么会和霍华德扯上关系?” “此时说来话长,谢小姐应该知道‘零’和漫漫的关系,零对我而言同样非常重要,所以我希望谢小姐能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谢琇莹恍然,“怪不得你会出现在这里。” 傅宁:“你最近有没有觉得自己有些奇怪。” 谢琇莹脸色微微一变,站起来,“你也以为我是漫漫?” 她露出一个难以置信的笑容,仿佛傅宁问的是多么荒谬的问题。 “傅教授,你怎么也会问出这种问题?” “这怎么可能呢?!” “难道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吗?” “这样的问题实在是太荒谬了!” 傅宁不动声色:“如果想要证明你不是,很简单。” 谢琇莹“哈”了一声,看着傅宁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智障,“傅教授,我真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谁主张谁举证。难道不应该是你先拿出证据,证明我是‘零’吗?” 傅宁点头:“法律上是这样没错。” “但是……”他话锋一转,露出一个谦和的笑容,指出了某个残酷的事实,“现在谢小姐是在霍华德的手中,不打消他的疑虑的话,我想谢小姐永远都离不开这里。” 谢琇莹冷讽:“我并没有打算离开这里。” 傅宁又笑了一下,淡淡的说出某个让她根本不能抗拒的问题。 “那……陛下呢?” 谢琇莹瞳孔猛地一缩,“你也知道了?” “连你也知道了?” 她摇头轻笑:“但是你们都选择了默不作声,任由陛下……” 谢琇莹叹了口气,“不可能的。” 她刚才的愤怒和嘲讽都像是烈日下的冰花,顷刻间一无所剩。 “我已经准备好了,陛下罹难的那天,也是我和他一起走的那天。” 她的眼中泪光闪烁:“陛下喜欢自由自在,死了之后,或许才能真的自由自在吧。” 傅宁黑眸中光芒微闪,他看了一眼角落里的监控,眉眼微敛,说道:“或许,我可能帮你。” 谢琇莹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问:“你能帮我?” 接着,她看到监控,又“哈”了一声,“你是霍华德请来的,竟然说要帮我?” 傅宁:“霍华德为何要杀陛下?” 傅宁:“他想的是找到‘暖暖’,杀了弗兰西斯为暖暖报仇。如果你能帮他,第一:证明了你不是暖暖;第二:帮了霍华德这样一个大忙,完全可以拿陛下的自由做交换。” 傅宁笑道:“你觉得如何?” 路漫漫:“……” 傅宁微笑地看着她。 如果他的猜测没错,那弗兰西斯应该也是路漫漫的任务对象,她会如何选择? 第78章 那荐人的与所荐之人,休戚相关,不敢胡乱。所以公道大明,朝班清肃。不在话下。 且说会稽郡阳羡县,有一人姓许名武,字长文,十五岁上,父母双亡。虽然遗下些田产童仆,奈门户单微,无人帮助。更兼有两个兄弟,一名许晏,年方九岁,一名许普,年方七岁,都则幼小无知,终日赶著哥哥啼哭。那许武日则躬率童仆,耕田种圃,夜则挑灯读书。但是耕种时,二弟虽未胜锄,必使从旁观看。但是读时,把两个小兄弟坐于案旁,将句读亲口传授,细细讲解,教以礼让之节,成人之道。稍不率教,辄跪于家庙之前,痛自督责,说自己德行不足,不能化诲,愿父母有灵,吞牖二弟,涕泣不已。直待兄弟号泣请罪,方才起身,并不以疾言倨色相加也。室中只用铺陈一副,兄弟三人同睡。如此数年,二弟俱已长成,家事亦渐丰盛。有人劝许武娶妻,许武答道:“若娶妻,便当与二弟别居。笃夫妇之爱,而忘手足之情,吾不忍也。”繇是昼则同耕,夜则同读,食必同器,宿必同床。乡里传出个大名,都称为“孝弟许武”,又传出几句口号,道是: 阳羡许季长,耕读昼夜忙。教诲二弟俱成行,不是长兄是父娘。 时州牧郡守俱闻其名,交章荐举,朝廷徵为议郎,下诏会稽郡。太守奉旨,檄下县令,刻日劝驾。许武迫于君命,料难推阻,吩咐两个兄弟:“在家躬耕力学,一口我在家之时,不可懈废业,有负先人遗训。”又嘱咐奴仆:“俱要小心安分,听两个家主役使,早起夜眠,共扶家业。”嘱咐已毕,收拾行装,不用官府车辆,自己雇了脚力登车,只带一个童儿,望长安进发。不一日,到京朝见受职。 忽一日,思想二弟在家,力学多年,不见州郡荐举,诚恐怠荒失业,意欲还家省视。遂上疏,其略云: 臣以菲才,遭逢圣代,致位通显,未谋报称,敢图暇逸?但古人云:“人生百行,孝弟为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先父母早背,域兆未修;臣弟二人,学业未立;臣三十未娶。五天子览奏,准给假暂归,命乘传衣锦还乡,复赐黄金二十斤为婚礼之费。许武谢恩辞朝,百官俱于郊外送行。正是: 报道锦衣归故里,争夸白屋出公卿。 许武既归,省视先茔已毕,便乃纳还官诰,只推有病,不愿为官。过了些时,从容召二弟至前,询其学业之进退。许晏、许普应答如流,理明词畅。许武心中大喜。再稽查田宅之数,比前恢廓数倍,皆二弟勤俭之所积也。武于是遍访里中良家女子,先与两个兄弟定亲,自己方才娶妻,续又与二弟婚配。 约莫数月,忽然对二弟说道:“吾闻兄弟有析居之义。今吾与汝,皆已娶妇,田产不薄,理宜各立门户。”二弟唯唯惟命。乃择日治酒,遍召里中父老。三爵已过,乃告以析居之事。因悉召僮仆至前,将所有家财,一一分剖。首取广宅自予,说道:“吾位为贵臣,门宜,体面不可不肃。汝辈力田耕作,得竹庐茅舍足矣。”又阅田地之籍,凡良田悉归之已,将硗薄者量给二弟,说道:“我宾客众盛,交游日广,非壮健伶俐者,说道:“吾出入跟随,非此不足以给使令。汝辈合力耕作,正须此愚蠢者作伴,老弱馈食足矣,不须多人,费汝衣食也。” 众父老一向知许武是个孝弟之人,这番分财,定然辞多就少。不想他般般件件,自占便宜。两个小兄弟所得,不及他十分之五,全无谦让之心,大有欺凌之意。众人心中甚是不平,有几个刚直老人气忿不过,竟自去了。有个心直口快的,便想要开口,说公道话,与两个小兄弟做乔主张。其中又有个老成的,背地里捏手捏脚,教他莫说,以此罢了。那教他莫说的,也有些见识,他道:“富贵的人,与贫贱的人,不是一般肚肠。许武已做了显官,比不得当初了。常言道:疏不间亲。你我终是外人,怎管得他家事。就是好言相劝,料未必听从,枉费了唇舌,到挑拨他兄弟不和。倘或做兄弟的肯让哥哥,十分之美,你我又呕这闲气则甚!,若做兄弟的心上不甘,必然争论。等他争论时节,我们替他做个主张,却不是好!”正是: 事非干已休多管,话不投机莫强言。 原来许晏、许普,自从蒙哥哥教诲,知书达礼,全以孝弟为重,见哥哥如此分析,以为理之当然,绝无几微不平的意思。许武分拨已定,众人皆散。许武居中住了正房,其左右小房,许晏、许普各住一边。每日率领家奴下田耕种,暇则读书,时时将疑义叩问哥哥,以此为常。妯娌之间,也与他兄弟三人一般和顺。从此里中父老,人人薄许武之所为,都可怜他两个兄弟,私下议论道路:“许武是个假孝廉,许晏、许普才是个真孝廉。他思念父母面上,一体同气,听其教诲,唯唯诺诺,并不违拗,岂不是孝?他又重义轻财,任分多少,全不争论,岂不是廉?”起初里中传个好名,叫做“孝弟许武”,如今抹落了武字,改做“孝弟许家”,把许晏、许普弄出一个大名来。那汉朝清议极重,又传出几句口号,道是: 假孝廉,做官员;真孝廉,出口钱。假孝廉,据高轩;真孝廉,守茅檐。假孝,富田园;真孝廉,执锄镰。真为玉,假为瓦,瓦登厦,玉抛野。不宜真,只宜假。 那时明帝即,下诏求贤,令有司访问笃行有学之士,登门礼聘,传驿至京。诏书到会稽郡,郡守分谕各县。县令平昔已知许晏、许普让产不争之事,又值父老公举他真孝真廉,行过其兄,把二人申报本郡。郡守和州牧皆素闻其名,一同举荐。县令亲到其门,下车投谒,手奉玄束帛,备陈天子求贤之意。许晏、许普谦让不已。许武道:“幼学壮行,君子本分之事,吾弟不可固辞。” 二人只得应诏,别了哥嫂,乘传到于长安,朝见天子。拜舞已毕,天子金口玉言,问道:“卿是许武之弟乎?”晏、普叩头应诏。天子又道:“闻卿家有孝弟之名。卿之廉让,有过于兄,朕心嘉悦。”晏、普叩头道:“圣运龙兴,辟门访落,此乃帝王盛典。郡县不以臣晏臣普为不肖,有溷圣聪。臣幼失怙恃,承兄武教训,兢兢自守,耕耘诵读之外,别无他长。弟等何能及兄武之万一。”天子闻对,嘉其谦德,即日俱拜为内史。不五年间,皆至九卿之位。居官虽不如乃兄赫赫之名,然满朝称为廉让。忽一日,许武致家书于二弟。二弟拆开看之,书曰: 匹夫而膺辟召,仕宦而至九卿,此亦人生之极荣也。二疏有言:“知足不辱,知止不殆。” 既无出类拔萃之才,宜急流勇退,以避贤路。晏、普得书,即日同上疏辞官。天子不许。疏三上,天子问宰相未均道:“许晏、许普壮入仕,备位九卿。朕待之不薄,而屡屡求退,何也?”未均奏道:“晏、普兄弟二人,天性孝友。今许武久居林下,而晏、普并驾天衢,其心或有未安。”天子道:“朕并召许武,使兄弟三人同朝辅政何如?”未均道:“臣察晏、普之意,出于至诚。陛下不若姑从所请,以遂其高。异日更下诏徵之。或仿先朝故事,就近与一大郡,以展其未尽之才,因使便道归省,则陛下好贤之诚,与晏、普友爱之义,两得之矣。”天子准奏,即拜许宴为丹阳郡太守,许普为吴郡太守,各赐黄金二十斤,宽假三月,以尽兄弟之情。许晏、许普谢恩辞朝,公卿俱出郭到十里长亭,相饯而别。晏、普二人,星夜回到阳羡,拜见了哥哥,将朝廷所赐黄金,尽数献出。许武道:“这是圣上恩赐,吾何敢当!”教二弟各自收去。次日,许武备下三牲祭礼,率领二弟到父母坟茔,拜奠了毕,随即设宴遍召里中父老。许氏三兄弟,都做了大官,虽然他不以富贵骄人,自然声势赫奕。闻他呼唤,不敢不来,浖獴加个请字?那时众父老来得愈加整齐。许武手捧酒卮,亲自劝酒。众人都道:“长文公与二哥三哥接风之酒,老汉辈安敢僭先!”比时风俗淳厚,乡党序齿,许武出仕己久,还叫一句“长文公”。那两个兄弟,又下一辈了,虽是九卿之贵,乡尊故旧,依旧称“哥”。许武道:“下官此席,专屈诸乡亲下降,有句肺腑言奉告。必须满饮三杯,方敢奉闻。”众人被劝,只得吃了。许武教两个兄弟次第把盏,各敬一杯。众人饮罢,齐声道:“老汉辈承贤昆玉厚爱,借花献佛,也要奉敬。”许武等三人,亦各饮讫。众人道:“适才长文公所谕金玉之言,老汉辈拱听已久,愿得示下。”许武叠两个指头,说将出来。言无数句,使听者毛骨耸然。正是: 斥鷃不知大鹏,河伯不知海若。 圣贤一段苦心,庸夫岂能测度。 许武当时未曾开谈,先流下泪来。吓得众人惊惶无措。两个兄弟慌忙跪下,问道:“哥哥何事悲伤?”许武道:“我的心事,藏之数年,今日不得不言。”指著晏、普道:“只因为你两个名誉未成,使我作违心之事,冒不韪之名,有玷于祖宗,贻笑于乡里,所以流泪。”遂取出一卷册籍,把与众人观看。原来田地屋宅及历年收敛米粟布帛之数。众人还未晓其意。许武又道:“我当初教育两个兄弟,原要他立身修道,扬名显亲。不想我虚名早著,遂先显达。二弟在家,躬耕力学,不得州郡徵辟。我欲效古人祁大夫内举不避亲,诚恐不知二弟之学行者,说他因兄而得官,误了终身名节。我故倡为析居之议,将大宅良田,强奴巧婢,悉据为已有。度吾弟素敦爱敬,决不争竞。吾暂冒贪饕之迹,吾弟有廉让之名。困蒙乡里公评,荣膺徵聘。今位列公卿,官常无玷,吾志已遂矣。这些田房奴婢,都是公共之物,吾岂可一人独享!这几年以来,所收米谷布帛,分毫不敢妄用,尽数开载在那册籍上。今日交付二弟,表为兄的向来心迹,也教众乡尊得知。” 众父老到此,方知许武先年析产一片苦心,自愧见识低微,不能窥测,齐声称叹不已。只有许晏、许普哭倒在地,有累兄长。今日若非兄长自说,弟辈都在梦中。兄长盛德,从古未有。只是弟辈不肖之罪,万分难赎。这些小家财,原是兄长苦挣来的,合该兄长管业。弟辈衣食自足,不消兄长挂念。”许武道:“做哥的力田有年,颇知生殖。况且宦情已淡,便当老于锄,以终天年。二弟年富力强,方司民社,宜资庄产,以终廉节。”晏、普又道:“哥哥为弟辈而册籍,聊减弟辈万一之罪。” 众父老见他兄弟三人交相推让,你不收,我不受,一齐向前劝道:“贤昆玉所言,都则一般道理。长文公若独得了这田产,不见得向来成全两位这一段苦心;两位若迳受了,又负了令兄长文公这一段美意。依老汉辈愚见,宜作三股均分,无厚无薄,这才见兄友弟恭,各尽其道。”他三个兀自你推我让。那父老中有前番那几个刚直的,挺身向前,厉声说道:“吾等适才分处,甚得中庸之道,若再推逊,便是矫情沽誉了。把这册籍来,待老汉与你分剖。”许武弟兄三人,更不敢多言,只得凭他主张,当时将田产配搭三股分开,各自管业。中间大宅,仍旧许武居住。左右屋宇窄狭,以所在粟帛之数补偿晏、普,他日自行改造。其僮婢,亦皆分派。众父老都称为公平。许武等三人施礼作谢,邀入正席饮酒,尽欢而散。 许武心中终以前香析产之事为歉,欲将所得良田之半,立为义庄,以赡乡里,许晏、许普闻知,亦各出己产相助。里中人人叹服,又传出几句口号来,道是:真孝廉,惟许武;谁继之?晏与普。弟不争,兄不取。作义庄,赡乡里,呜呼孝廉谁可比! 晏、普感兄之义,又将朝廷所赐黄金,大市牛酒,日日邀里中父老与哥哥会饮。如此三月,假期已满,晏、普不忍与哥哥分别,各要纳还官诰。许武再三劝谕,责以大义,二人只得听从,各携妻小赴任。 却说里中父老,将许武一门孝弟之事,备细申闻郡县,郡县为之奏闻。圣旨命有司旌表其门,称其里为孝弟里。后来三公九卿,交章荐许武德行绝伦,不宜逸之田野,累诏起用。许武只不奉诏,有人问其缘故,许武道:“两弟在朝居位之时,吾曾讽以知足知止。我若今日复出应诏,是自食其吾了。况方今朝廷之上,是非相激,势利相倾,恐非缙绅之福;不如躬耕乐道之为愈耳。”人皆服其高见。 再说晏、普到任,守其乃兄之教,各以清节自励,大有政声。后闻其兄高致,不肯出仕。弟兄相约,各将印绶纳还,奔回田里,日奉其兄为山水之游,尽老百年而终。许氏子孙昌茂,累代衣冠不绝,至今称为“孝弟许家”云。后人作歌叹道: 今人兄弟多分产,古人兄弟亦分产。 古人分产成弟名,今人分产但嚣争。 古人自污为义,今人自污争微利。 孝义名高身并荣,微利相争家共倾。 安得尽居孝弟里,却把阋墙人愧死。 年少争夸风月,场中波浪偏多。有钱无貌意难和,有貌无钱不可。就是有钱有貌,还须著意揣摩。知情识俏哥哥,此道谁人赛我。 这首词名为《西江月》,是风月机关中撮要之论。常言道:“妓爱俏,妈爱钞。”所以子弟行中,有了潘安般貌,邓通般钱,自然上和下睦,做得烟花寨内的大王,鸳鸯会上的主盟。然虽如此,还有个两字经儿,叫做帮衬。帮者,如鞋之有帮;衬者,如衣之有衬。但凡做小娘的,有一分所长,得人衬贴,就当十分。若有短处,曲意替他遮护,更兼低声下气,送暖俞寒,逢其所喜,避其所讳,以情度情,岂有不爱之理?言叫做帮衬。风月场中,只有会帮衬的最讨便宜,无貌而有貌,无钱而有钱。假如郑元和在卑田院做了乞儿,此时囊箧俱空,容颜非旧,李亚仙于雪天遇之,便动了一个恻隐之心,将绣襦包里,美食供养,与他做了夫妻。这岂是爱他之钱,恋他之貌?只为郑元和识趣知情,善于帮衬,所以亚仙心中舍他不得。你只看亚仙病中想马板肠汤吃,郑元和就把五花马杀了,取肠煮汤奉之。只这一节上,亚仙如何不念其情?后来郑元和中了状元,李亚仙封为国夫人。>打出万年策,卑田院变做了白玉楼。一床锦被遮盖,风月场中反为美谈。这是: 运退黄金失色,时来铁也生光。 话说大宋自□□开基,太宗嗣位,历传真、仁、神、哲,共是七代帝王,都则偃武修文,民安国泰。到了徽宗道君皇帝,信任蔡京、高俅、杨戬、朱之徒,大兴苑囿,专务游乐,不以朝政为事。以致万民嗟怨,金虏乘之而起,把花锦般一个世界,弄得七零八落。直至二帝蒙尘,高宗泥马渡江,偏安一隅,天下分为南北,方得休息。其中数十年,百姓受了多少苦楚。正是: 甲马丛中立命,刀枪队里为家。 杀戮如同戏耍,抢夺便是生涯。 内中单表一人,乃汴梁城外安乐村居住,姓莘名善,浑家阮氏。夫妻两口,开个六陈铺儿。虽则粜米为生,一应麦豆茶酒油盐杂货,无所不备,家道颇颇得过。年过四旬,止生一女,小名叫做瑶琴。自小生得清秀,更且资性聪明。七岁上,送在村学中读书,日诵千言。十岁时,便能吟诗作赋,曾有一绝,为人传诵。诗云: 朱帘寂寂下金钩,香鸭沉沉冷画楼。 移枕怕惊鸳并宿,挑灯偏惜蕊双头。 到十二岁,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若题起女工一事,飞针走线,出人意表。此乃天生令俐,非教习之所能也。莘善因为自家无子,要寻个养女婿来家靠老。只因女儿灵巧多能,难乎其配,所以求亲者颇多,都不曾许。不幸遇了金虏猖獗,把汴梁城围困,四方勤王之师虽多,宰相主了和议,不许厮杀,以致虏势愈甚,打破了京城,劫迁了二帝。那时城外百姓,一个个亡魂丧胆,携老扶幼,弃家逃命。却说莘善领著浑家阮氏和十二岁的女儿,同一般逃难的,背著包里,结队而走。 忙忙如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担渴担饥担劳苦,此行谁是家乡?叫天叫地叫祖宗,惟愿不逢鞑虏。正是:宁为太平犬,莫作乱离人!正行之间,谁想鞑子到不曾遇见,却逢著一阵败残的官兵。他看见许多逃难的百姓,多背得有包里,假意呐喊道:“鞑子来了!”沿路放起一把火来。此时天色将晚,吓得众百姓落荒乱窜,你我不相顾。他就乘机抢掠。若不肯与他,就杀害了。这是乱中生乱,苦上加苦。 第79章 谢琇莹在家国天下和爱人之间无法抉择,理智告诉她,弗兰西斯大人是华国的英雄,她不能答应,但是感情又告诉她,如果不答应的话,陛下就会…… 正在她左右为难的时候,傅宁带来了一条新的消息:谢家小姐要和国防大臣弗兰西斯联姻。 傅宁拿出了两样东西,一颗黑色的龙眼大小的珠子,一个小型的放映器。 放映器自动打开,里面出现了谢玉致哭得惨兮兮的脸,她在哀求着傅宁帮忙,不要和弗兰西斯结婚。 谢琇莹看到里面的画面,立刻站了起来,看了傅宁一眼,又立刻把注意力放到画面中的女孩身上。 傅宁调查出来的结果,谢玉致比谢琇莹小很多,最宠爱谢玉致的除了谢大人,就是谢琇莹这个姐姐了,甚至比谢大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谢玉致小姐今年才不到二十岁,属于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傅宁唇角含笑,但是落在小心眼子眼中却极为奸诈。 谢琇莹眼中泪光闪烁,看着傅宁,微微喘息了很久,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两个世界上最亲的人,终于压过了理智。 “傅教授,你能帮小妹吗?” 傅宁颔首:“但是需要你的帮忙。” 谢琇莹嗓音微颤:“你想要我怎么做?” 傅宁漆黑的眼睛里光芒微闪,“很简单。” 他把那颗黑色的珠子递到谢琇莹手中,说:“这是一种特殊的探测器,可以用来找到我和霍华德要找的人。” 傅宁看着她,目光中饱含审视,“据我推测,我要找的人很可能会出现在弗兰西斯身边,你要做的只是把这颗珠子藏在弗兰西斯经常出没的地方。” 路漫漫:“……” 傅宁的脑子怎么长的?连自己的任务对象有弗兰西斯都猜出来了! 谢琇莹有些意外:“就这么简单?” 明明之前说让自己杀了弗兰西斯的。 傅宁冲她招手,谢琇莹迟疑了一秒钟,走到傅宁面前。 傅宁:“背对着我,蹲下。” 谢琇莹蹲好,就感觉到傅宁的手在摸自己的后背,陌生男性的碰触让她的肌肉下意识的紧绷,然后就听到傅宁说:“放松。” 谢琇莹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如同最美的丝缎,和李肃煊那头银河泄地一般的长发相比也丝毫不显逊色。 傅宁扒开她的长发,露出脖子后面不见天日的肌肤,白皙如玉。 谢琇莹看不到后面的情况,只感觉到傅宁略显冰凉的手指用棉球在自己颈后擦了一下,应该是在消毒,然后猛地传来一阵细微的,如同蚂蚁蛰了一下的疼痛。 似乎有什么冰凉的细小金属侵入了身体里。 谢琇莹猛地捂住了后颈,回头对上傅宁漆黑的眉眼,问:“你在我我身体里加了什么?!” “联络器,和定位器。” 谢琇莹惊讶的看着他,这句话直接在自己脑海中响起,但是他根本就没开口。 这是……直接进行的思维传播吗? 路漫漫一阵无力,自己可以直接和大顺在脑海中对话的功能也被傅宁弄出来了。 所以就算自己关闭了六六,早晚有一天他也可以重新把六六再造出来一遍。 路漫漫在心里仰天长叹,大骂这坑爹的傅宁,他让自己来完成任务,结果从前的傅宁却是最会给自己添乱的那一个! 真想让以后的傅宁跑过来狠虐现在的傅宁一通! 之前用零的死亡为代价,暂时摆脱了傅宁的监视,结果换了一具身体,又回到原来的境地了。 不过好在这个身体她舍弃起来不用太过心疼。 傅宁蹙眉,他并不习惯直接用意识对话,刚才只是为了演示一下这东西的用法。 他开口:“暂时你的任务就是这个。以后有别的计划,会随时通知你。” 谢琇莹:“你还没有告诉我,如何帮我妹妹。” 傅宁:“你代替你妹妹嫁过去。” “什么!” 谢琇莹哭笑不得,这简直异想天开,既然婚事已经定了,难道还能中途换人吗? 傅宁:“你充当谢玉致,和弗兰西斯结婚。” “这不可能!”谢琇莹一口否决,“即使是最精妙的整容术,也不可能彻底改变一个人。” 傅宁笑了一下,那张向来冷漠平静的脸上蓦地出现一抹睥睨之色。 他声音沉着,就像在叙述某种事实,冷静得斩钉截铁,他说:“整容术不可以,我可以。” 这是他和霍华德商量好的计划,只等谢琇莹同意。 傅宁安静的看着谢琇莹震惊的脸,谢琇莹和他对视,傅宁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的情绪,无机质一样,就像他实验室中的扫描设备。 路漫漫突然从心底泛起一股冷意。 傅宁爱自己吗?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但是路漫漫从来没有考虑过,她要不要用自己真心来交换,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了。 傅宁和别人都不一样,李格非爱权利,是因为他缺乏安全感,其他人虽然暂时不知道他们最重要的是什么,但是无论是谁,都没有超越人类的诉求。 傅宁不一样,他就像是被程序设定好的机器人一样,人类的喜怒哀乐他一样不少,但是任何情绪都不会动摇他的理智。 路漫漫不曾考虑过付出真心,根本就是因为她敏感的意识到了,可能付出了,也得不到相应的回报。 如果不是现在用着谢琇莹的身体,她真的很想剖开他的身体看看,里面是不是和六六一样,装满了电路和金属。 她并不是在指责傅宁,说白了她自己也一样,她从来没有真正在这个世界感受到归属感,这里的一切都和她固有的观念格格不入,直到现在,她把这个世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还只是当成了一次奇怪的任务。 两个身体里装满了金属和电路的怪物。 路漫漫在心里露出了一个嘲讽的微笑。 谢琇莹站起来,看着被遮住了窗户,目光变得悠远,充满悲哀。 她说:“我要见陛下。” 这是她的第一个条件。 李肃煊可没有谢琇莹这么好的待遇,他被关进了“监狱”里,好在即使是“监狱”,也是豪华型的,左邻右舍全部空置,放眼望去只有他一个人。 牢房和弗兰西斯之前关押漫漫的是同一种,从外面能看见里面发生的一切,但是从里面却看不到外面。 谢琇莹看到李肃煊的时候,他正悠闲地坐在凳子上,放了杯水在桌子上,用手指蘸了水在上面画棋盘,自己和自己下棋。 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 看到谢琇莹,他竟然还能露出一个充满风情的微笑,冲她展开了双臂。 谢琇莹慢慢走过去,扑入了他怀里。 “宝贝儿……”李肃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微笑:“看来霍华德没有为难你。” “陛下……” 谢琇莹将脸埋进他的怀里,轻声说道:“没有,他没有为难我。” 李肃煊:“他怎么肯放你来见我?” 谢琇莹笑了一下:“陛下不用担心这些。” “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李肃煊呼吸微微一窒,她说这话的时候,那双乌黑的眼睛里似乎闪烁着别样的神采,就是这抹神采一直让他着迷。 李肃煊呼吸微促,忍不住捧住了她的脸,哑声问:“你答应了他什么?” 谢琇莹又笑了一下:“没有什么,只是我可能很长时间都不能来见陛下了。” 她温柔的叮嘱他:“陛下要照顾好自己,不要总是对什么都不在意,等我回来的时候,万一看到陛下瘦了,一定会心疼的。” 李肃煊心里有种极为不好的预感,他猛地攥住她柔软滑腻的手,追问:“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谢琇莹摇头,“陛下,我走了。” 说完,她就一步步的退出了这里。 霍华德和傅宁站在外面看着里面发生的一切,霍华德看着谢琇莹温柔地叮嘱李肃煊的时候,立刻就想到了暖暖,当初暖暖也是这样叮嘱乔尔的,后来最后的那一面,她也是用这样的方式,和自己做最后的告别。 霍华德:“我觉得她是暖暖。” 傅宁:“或许。” 霍华德:“我有些后悔了,如果她真的是暖暖,我竟然亲手把她推到了弗兰西斯怀里。” “所以你要在这段时间之内重新得到她的心。”傅宁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她真的是‘暖暖’的话。” 两人说话间,谢琇莹已经走了出来,她忽略了霍华德,直接问傅宁:“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傅宁扯了下嘴角,“不急。” 霍华德身边有电脑天才,能够轻易的侵入华*方的资料库,上次暖暖的讣告就是他找出来的。 这次,他重新进入华*方的内部系统,将涉及到“人形兵器训练计划”的所有相关军官的个人信息全都提取出来,交给霍华德一一过目。 这些全都是霍华德的备用人选。 他想要直接进入华*部,立刻接触到那些试验品,顶替这些人的名额是最有效的手段。 霍华德一眼就看中了一个面容英俊的年轻人,叫谢晖,和谢琇莹有微弱的亲戚关系,虽然远得可以忽略不计,但是毕竟还是同一个家族出来的人,以后接触起来也更容易。 傅宁眼中含着微弱的笑意,这也是他认为的最好的选择。 最重要的是,如果结婚的话,这个人很可能会出现在婚礼现场,他们比较容易动手。 傅宁和霍华德约定好以后的计划,带着谢琇莹回到了自己的实验室。 刚一下飞机,傅宁就头疼地看着抱在一起的姐妹两个。 如果不是自己的实验室绝对安全,被人看到现在的情形,很容易被人发现破绽。 谢玉致趴在谢琇莹怀里又哭又笑,一张小脸变得跟猫似的,让人看了忍俊不禁,谢琇莹到底年纪大些,不至于太过失态。 傅宁咳了一声,提醒两个久别重逢的姐妹,“先进去再说。” 谢玉致根本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脸懵懂地冲傅宁挤眉弄眼,笑容甜得能挤出蜜来,用甜糯的嗓音的说:“傅叔叔你好厉害,竟然把我姐姐都找回来,爱你!” 傅宁扯了扯嘴角,没搭腔。 谢玉致拉着谢琇莹一路小跑,来到她的房间内,把自己珍藏的零食和游戏机全都拿出来,招待最疼自己的姐姐。 谢琇莹拿起一枚红樱桃,送入妹妹口中,问:“父亲还好吗?” 谢玉致:“很好,我和爸爸都很好。” 樱桃很甜,汁水充沛,一口咬下去,酸酸甜甜的味道立刻充斥到口腔的每一个角落,尤其是用谢玉致这具敏感度翻倍的身体来品尝,简直是无上的享受。 路漫漫眯着眼,享受着另一个自己的服务。 因为敏感度翻倍的问题,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搁在谢玉致身上的感受都比一般人强烈很多。 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好事要让谢玉致来,而坏事就要谢琇莹去承担了。 路漫漫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偏心的后妈,谢玉致是亲生的,谢琇莹就是捡来的。 这个念头一闪,就把她自己给逗乐了。 谢玉致小猫一样趴在谢琇莹怀里,闷闷地笑了起来。 谢琇莹问:“笑什么呢?” “看见姐姐就想笑。”谢玉致突然眨眼,狡黠地问,“姐姐从家里跑出去,我们都担心死了,你找到陛下了吗?” 谢琇莹脸上的笑意微敛:“找到了。” 谢玉致:“太好了,姐姐这么美,陛下一定被迷昏头了吧,哈哈。” 谢琇莹看着妹妹甜美的容颜,轻声问:“别管我了。你呢,有喜欢的人吗?” 谢玉致脸上的笑容也沉了下去,“陛下和爸爸让我和弗兰西斯大人结婚。” 这次她口中的陛下指的是李格非,而不是李肃煊。 谢琇莹:“不想和弗兰西斯结婚吗?” “不想!”谢玉致嗓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扑到姐姐怀里撒娇,“小时候我见过他一次,吓死人了,看起来就好凶,我才不喜欢他呢!” 谢琇莹乌黑的眼中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她继续问:“不喜欢他,还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路漫漫知道傅宁一定在观察着自己的房间,不是在观察谢玉致,就是在观察谢琇莹。 这个偷窥狂! 在心里鄙视了一下傅宁,坏心突起,她决定折腾一下傅宁,于是玩嗨了的路漫漫继续自己和自己飚戏。 谢玉致脸色微红,趴到谢琇莹耳朵上,说:“姐姐,我悄悄告诉你。” 然后对着她的耳朵说了两个字。 正在喝水的傅宁手一抖,温水滴到了他的裤子上。 谢玉致竟然在谢琇莹耳边说了自己的名字! 傅宁扶额,这个小混蛋。 她眼里只有吃喝玩乐,说喜欢自己?哈,她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如果路漫漫能听到傅宁的心声一定会充满鄙视地斜睨他一眼,腹诽:说得跟你知道什么叫喜欢一样。 听到傅宁的名字,谢琇莹蹙眉,显然这段时间傅宁给她的印象并不好。 “为什么会喜欢他?” 谢玉致笑嘻嘻的,说:“因为傅叔叔说会帮我解决这件事情啊。” 谢琇莹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轻轻抱住谢玉致:“放心,如果你不喜欢弗兰西斯,姐姐一定不会让你和他结婚的。” 谢玉致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谢琇莹的悲伤,她抬起头,轻轻帮姐姐擦干泪水,茫然的问:“姐姐,你怎么哭了?” “是陛下又让你伤心了吗?” “你告诉我,我去帮你教训他!” “这么好的姐姐喜欢他,他不知道珍惜也就算了,还总是让姐姐伤心。” 谢琇莹笑了一下,摇头:“不,不关陛下的事。” “那是……” “你知道傅宁准备怎么帮你吗?”谢琇莹问。 “不知道啊。”谢玉致一脸茫然,“傅叔叔没说。” 谢琇莹伸出手,轻轻抚摸妹妹柔软的发顶,终于说出了自己回来的目的。 “姐姐替你嫁给弗兰西斯,好不好?” 谢琇莹的声音温柔动听,但是对于谢玉致来说,无异于平地惊雷。 她愣了半晌,猛地站起来,嘴唇颤抖着问:“姐姐,你说什么?” 谢琇莹又轻轻的重复了一遍:“我替你嫁给弗兰西斯。” 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样。 谢玉致茫然震惊的脸上突然间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她不可思雨的后退了两步,问:“这是……傅叔叔想出来的,帮我的办法……” 谢琇莹没吭声。 她大声问:“对吗?!” 谢琇莹点头:“这也是我回来的目的之一。” 谢玉致娇气,动不动就抹眼泪,但是这次她出乎意料的没有哭,但是眼睛却一片通红,她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姐姐,突然朝门外狂奔而去。 谢琇莹吓了一跳,连忙拉住她,“你干什么?” 谢玉致甩开谢琇莹的手,跑了出去。 傅宁的实验室走道构造复杂,谢琇莹没来过,根本不知道格局,谢玉致又跑得太快,她一出门就绕迷糊了。 谢玉致一口气跑到了傅宁的房间门前,连门铃也不按了,对着房门就是一通猛踹。 傅宁早有预料,等她气撒得差不多了,这才慢腾腾的打开门。 谢玉致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消火,她一进门拿起手边的东西就朝傅宁砸过去,看也不看手里拿的都是什么。 傅宁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冷眼看着她发疯。 谢玉致一边摔东西,一边骂他:“你这个神经病!” 哗啦,试管架摔地上了。 “变态!” 昂贵的移液枪。 “疯子!” 微型显微镜。 “没有人性的家伙!” 微型分析仪。 “大混蛋!” 乱七八糟的文件…… 等她骂完,凡是屋子里她能搬动的东西,全都无一幸免,也都被她摔了个遍。 地面上一片狼藉,昂贵的试验用品碎了一地,玻璃渣四处飞溅,不少都射到了傅宁的身上,有些疼,但是他似乎没有任何感觉,任由她发疯。 路漫漫得承认,自己这是在借机撒气,谁让傅宁坏了她那么多的好事?! 等到屋子里摔无可摔的时候,谢玉致终于停下了疯狂的行为,她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决堤而下。 那双通红的眼睛看着傅宁,发出前所未有的痛苦质问:“这就是你说的……帮我的方法?” “用我的姐姐替换我?!” 谢玉致越说越愤怒,刚刚平息下来的怒火又有重燃的趋势。 她凶狠地盯着傅宁那双没有丝毫情绪的眼睛,怒吼道:“你怎么不自己替我嫁过去!” 傅宁没理她的愤怒,方法别人的痛苦在他看来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儿,他永远只关心自己。 看着狼藉的地面,他微微蹙眉,说了一句让谢玉致的理智彻底崩溃的话。 傅宁说:“你砸了很多昂贵的设备。账单我会让你寄给谢大人的。” 路漫漫:“……” 她简直想爆粗,傅宁生来就是气人的吧! 对吧对吧!这火上浇油的本事,也是没谁了! 谢玉致恨得牙齿咯咯响,她脑子一热,伸手捡起地上的解剖刀就对着傅宁冲了过去。 她要杀了他! 这个混蛋! 第80章 解剖刀极为锋利,在空中划过一道雪亮的弧度。 眼看着刀尖就要刺到傅宁的身上,他微微侧身,轻巧的闪开。 谢玉致一击不中,转身继续。 傅宁看她一副没完没了的样子,忍不住蹙眉,冷声呵斥她:“你准备闹到什么时候?” 如果是路漫漫敢这么来,他早就好好惩罚她了,但是现在不能肯定谢玉致就是路漫漫,他有些束手束脚。 想到这里,他稍微分神一下,为什么对路漫漫,他就可以为所欲为? 哈,当然是因为路漫漫是属于自己的,属于自己的东西,他当然有处置的权利,而谢玉致只是自己的学生。 但是为什么路漫漫就是属于自己的呢? 她并不是零,她的灵魂并不是由他创造的。 傅宁下意识的不喜欢自己对自己的否定,但是这却是事实。 如果不是她曾经用过零的身体,路漫漫和他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对她没有任何的约束力。 这些念头在他的脑海中快速的闪过。 眼看着刀尖再一次冲自己刺来,傅宁掏出了转满麻醉弹的枪。 他本来不想用的,因为谢玉致身体的原因,这些麻醉弹进入她的身体,一定会对她产生严重的影响,但是他一点都不想和这个失去理智的生物说话,只能暂时让她安静下来。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谢玉致的身体,就在傅宁准备扣下扳机的时候,谢琇莹终于出现了。 她猛地扑到谢玉致前面,挡住了对准妹妹的枪口。 谢琇莹的脸上一片惨白,惊恐的看着黑洞洞的枪口,质问:“傅教授,你想干什么?!” 傅宁并没有被误解的不满,他只是随手抽出了弹夹,然后将□□和弹夹一起丢在桌子上,说:“麻醉弹。” 谢琇莹脸上升起一丝尴尬,显然是误解了傅宁的意图。 不等她从尴尬中解脱出来,谢玉致就从她背后越过去,准备重整旗鼓,继续她的“复仇大业”。 谢琇莹赶紧抱住她,“妹妹,你冷静一下!” 谢玉致挣脱不开姐姐的束缚,憋得脸色通红,不忿的叫嚷:“你让我怎么冷静?” 她指着傅宁,一双总是笑得甜美可爱的眼睛里满是愤怒和伤心,“他怎么能想出这么阴损的方法来?!” 谢琇莹微微叹息:“傻孩子,姐姐并不只是为了你啊。” 谢玉致愣了一下。 谢琇莹:“事情比较复杂,你只是原因之一,否则我就想别的方法了,怎么会用这么笨的法子呢,对不对?” “那你告诉我原因。”谢玉致梗着脖子要求。 “这是大人之间的事情,你还是个小孩子,不要管。” “我已经是个大人了!”谢玉致不忿。 “还没过二十岁生日。”在华国,二十岁才算是成年。 谢琇莹淡淡的戳破谢玉致故作成熟的昭告,一针见血。 “你……你……” 被姐姐欺负的妹妹气得说不出话来,眼泪又有往下掉的趋势。 一直站在旁边围观的傅宁见谢玉致情绪平复了一些,抽出来一张账单递给谢琇莹,“这是令妹损毁的设备价目表,谢小姐请过目。” 不等谢琇莹伸手,谢玉致就从傅宁手中夺了过来,看也不看直接嘶啦嘶啦撕成了碎片。 她往地上一扔,大声说:“谢玉致都要和弗兰西斯结婚了,你还把账单给我姐姐是什么意思?” 谢玉致露出一个阴森森的假笑,冲傅宁露出一口尖利的白牙,“弗兰西斯的未婚妻摔了傅教授的东西,这个账单该给国防大臣送去才对。” 说完,谢玉致一仰头,傲娇地哼了一声,拉着谢琇莹道:“姐姐,我们走。不要理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谢玉致非常霸气地拉着谢琇莹走到门口,然后回头又冲傅宁吐了吐舌头,一脸嫌弃:“小气鬼!” 说完,哐当摔上了门。 傅宁低头,看着满地的垃圾,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 于是,一头雾水的弗兰西斯就收到了傅宁的传过来的账单。 弗兰西斯看着账单后面附着的说明,突然觉得,自己答应和谢小姐结婚,或许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他不会娶回来一个需要照顾的小孩子吧。 弗兰西斯的眉头皱得死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个妻子还得继续观察。 他并不喜欢一个咋咋呼呼的小孩子,一点都不喜欢。 他喜欢…… 弗兰西斯又想起了零,在瓢泼大雨中,她露出了那个微笑,狡黠的,又带有一点微微的羞涩。 那样耀眼的女孩,才是他喜欢的类型。 弗兰西斯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发出极有规律的笃笃声。 他看着账单上的数字,还是把钱给傅宁转了过去。 先观察一段时间,如果他未来的妻子有□□的价值的话,那也不错,如果没有的话…… 弗兰西斯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光芒,那就只好对不起谢大人了,离婚在华国是一件很普遍的事情,虽然政坛高层都想要努力营造一个和谐美满的家庭,但是弗兰西斯觉得自己并不需要。 和对着一个让人觉得幼稚无聊只会闯祸的妻子过一辈子相比,暂时承受一点非议和谴责,对他来说简直不痛不痒。 路漫漫并不知道弗兰西斯又在心里把零意|淫了一遍,不过她也在心里分析弗兰西斯,他是个很固执的人,这几乎是控制狂的共性,他喜欢某种类型的女人,就会一直喜欢下去,很难因为对象的不同而做出改变。 而且还有那二十五点的好感度不能浪费,该怎样让谢琇莹往零身上靠拢呢? 做戏嘛,当然要做全套,谢琇莹和谢玉致的人设都不能崩,无论谢琇莹怎么劝说,谢玉致都完全不管不顾,捂着耳朵就是不听,把姐姐扔到一旁窝在床上生闷气。 她只扔出了一句话:“我绝对不同意我姐姐替我和弗兰西斯结婚!” 为了表现她坚决的态度,还恶狠狠地又强调了一遍:“绝!对!不!同!意!” 然后就把谢琇莹推到房间外面,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 谢琇莹转身就看到了傅宁。 他没有理会发脾气的谢玉致小姐,冲谢琇莹道:“跟我过来。” 谢琇莹跟着傅宁到了一间手术室,看着谢琇莹略带茫然的视线,傅宁打开了电脑,虚拟屏幕上出现了谢玉致身体的全部数据。 傅宁:“谢琇莹已经失踪了,如果你露面,就会牵扯到陛下,所以你只能用谢玉致的身份嫁给弗兰西斯。” 谢琇莹点头:“我知道。” 傅宁:“你和谢玉致差别并不大,我会为你换一具身体,和谢玉致一模一样的身体。” 谢琇莹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这惊讶是实打实的,一点都不带虚假。 换身体?! 又是六六具有的能力之一。 路漫漫已经麻木了。 傅宁没理会谢琇莹的惊讶,甚至他还在心里计算着,她脸上的惊讶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他继续:“你不用担心,你现在的这具身体我会让它处于低温休眠状态,以后你还可以回来。” 最后,傅宁问:“你还有别的疑问吗?” 伴随着他的话,一具□□的身体躺在床上被推了出来。 这具身体双眼紧闭,呼吸微弱,身上贴满了维持生命用的磁片。 她和谢玉致长得一模一样。 看到这里,谢琇莹脸上露出了一个非常难以用语言描述的神情,她那双莹莹的乌黑眼瞳看着傅宁,问:“傅教授,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可怕?” 傅宁一愣,诚实地摇头。 谢琇莹笑了一下,“那我真是荣幸,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傅宁有些不解,“为什么说我可怕?” 谢琇莹:“人体、生命、灵魂……这都是最神秘的事物,需要敬畏,但是……” 谢琇莹脸上露出一个说不出是嘲讽还是悲凉的笑意,“在傅教授看来……这些都是可以解剖的、和小白鼠并没有什么差别的……试验品。” 傅宁没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虽然她说的没错,但是…… 傅宁蹙眉:“人类本来就是自然界中各种元素构成的生命体,为什么不能解剖?” “至于灵魂,也不过是一团具有特殊磁场的能量体而已。同样可以研究。” 谢琇莹轻轻摇头,“是我多嘴了,傅教授根本不认为这是不对的。” 傅宁当然不会认为这是不对的,他有一套他自己的逻辑和三观。 所有需要用到的设备已经完全预热完毕,新的身体也已经就位。傅宁之前提取了谢玉致手腕上的皮肤细胞,从细胞中提取出了她完整的dna,并且通过dna培养好了一具和谢玉致一模一样的*。 只不过,让傅宁的奇怪的是,新的*并没有出现神经系统过于敏感的情况,受到刺激时释放的神经递质的量和正常人是一样的。 傅宁猜测,谢玉致过于敏感的体质,很可能是后天产生的。 不过暂时他没有时间去细想,他全部的心神都在谢琇莹身上。 在谢琇莹失去意识前的那一瞬间,路漫漫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又问了一句:“傅教授,你想过如果是自己被当做试验品,任人研究的感受吗?” 话音刚落,路漫漫就重新进入了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和上一次零死后的并没有任何不同,这次路漫漫特地惊醒了很多,上一次她在最后看到的那些蓝色的网络,她这次一定要看个清楚。 从色彩斑斓的空间隧道中出来,路漫漫聚精凝神,睁大了眼注视着外面的世界,熟悉的网络猛地一闪,从她眼前消失,和上次一模一样。 但是更让她惊讶的是,她竟然看到了傅宁。 傅宁的身上也布满了这样的网络。 一根根纵横交错的线条构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不同的是,傅宁身上的线条是绿色的,就像是有生命一样,绿色的荧光沿着线条流动,仿佛支撑生命的血液。 路漫漫努力回想,上次进入谢玉致的身体的时候,因为周围没有人,所以她只看到了蓝色的网络,构建了这个世界,并没有看到别的生命是否也是同样的情况。 难道每一个人都是用这种奇怪的线头构成的吗? 不等路漫漫想个明白,她就觉得自己像是被塞进了一个狭窄的黑屋子里,头晕、恶心、窒息……各种让人难以忍受的体验一瞬间将她淹没。 谢玉致的身体突然挣扎起来,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张着嘴干呕。 营养液从她口中滴出来,流了一滩和清水无异的液体。 路漫漫头晕目眩,简直想自杀再死一次。 太特么难受了。 傅宁这项技术显然还不够成熟,通过六六换身体的时候,根本没有这么难受。 傅宁看着她痛苦的模样,皱眉,给了她一针麻醉剂。 路漫漫立刻就陷入了黑暗。 这是精神体和*的磁场不够一致造成的不适,如果时间长的话会对谢琇莹的精神体产生不可逆转的损伤。 这是傅宁不愿意看到的情况——如果谢琇莹是路漫漫,他不能允许在他心中完美的路漫漫身上有任何瑕疵。 即使,路漫漫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完美。 完美是个很主观的概念,傅宁眼中的完美,并不代表就是真的完美,至少在选择女人方面,他眼中的完美,对于大多数的男人而言,都意味着难以掌控,过于锋利,望而生畏。 在路漫漫昏迷的时候,傅宁也没有闲着。 他先把谢玉致的身体送入了另一台仪器内,能够改变*的磁场,使之于谢琇莹的灵魂相匹配,只不过时间会长一些,需要三天左右。 然后,他移走了谢琇莹的身体,开始解剖。 傅宁手中的解剖刀切开了谢琇莹的身体,她的毛发、皮肤、肌肉、神经……包括分泌物全都提取了少量的样本出来。 以后很可能会用得着,然后把这具身体送入了低温休眠箱。 至于谢琇莹最后说的那句话,对他并没有说什么触动。他没有必须要去想那些根本不可能存在的问题。 他是傅宁,只有他研究别人的可能,而没有别人研究他的可能。 傅宁就是这么的自信,自信到了自负。 如果真的有这一天,说明对方比自己的能力要高出很多很多,如果真的被这么一个人解剖研究,他也没什么怨言。 技不如人,本该如此。 傅宁拆下了谢琇莹颈后的联络器,如果有一天谢琇莹需要回到她原本的身体里,就说明她并不是路漫漫,如果她不是路漫漫,那自己也就没有监视她的必要了。 傅宁整理好一切,神色如常的去敲谢玉致的门。 谢玉致小姐还在床上生着闷气,不管是谁敲门,她都不开——姐姐来敲门也不行。 但是这个实验室是傅宁的底盘,无论是哪里,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门自动打开了,傅宁走了进去。 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谢玉致小姐立刻用被子蒙住头,在床上缩成了一个球。 不用想都知道来的人绝对是傅宁那个混蛋。 傅宁看着床上那一团,用手指敲了敲墙壁,提醒她注意听自己的话。 “从今天开始,你不能出现在任何人面前,等婚礼结束,如果有想要你姐姐犯罪,尽可以去外面呢昭告天下,你才是谢玉致。” 听到傅宁这番气死人的话,谢玉致猛地掀开被子,露出一张气得红扑扑的脸,还有以上乌黑发亮的眼睛。 她大怒:“你竟然敢囚禁我?” 她从床上跳起来,“这是违法的你知道吗?我要告诉李叔叔,让他把你抓起来!” 谢玉致口中的李叔叔是公安厅的厅长。 傅宁难得的笑了一下,路漫漫想,如果不是笑得充满了嘲讽的话,这个笑容应该会非常好看。 “如果你能出的去的话。” 傅宁扔下一句话,就锁上门走了。 谢玉致愣了半晌,赤着脚跑到门口,这才发现门被锁起来了,而她根本就出不去! 谢玉致快气死了,她站在门口又站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拿起旁边的金属摆件,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桌子挪到监控摄像头下面,拿着摆件跳上桌子,对着摄像头就是一通猛砸。 监控别损坏,系统会发出警报,傅宁立刻就得到了消息。 他没理会谢玉致的小孩子脾气,打开了另外一个监控,屋子里的画面重新传了过来。 谢玉致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姐姐要答应这么荒唐的事情。 “姐姐,你难道不爱陛下了吗?” 她坐在床上,喃喃的问。 傅宁听到这句话,在心里默默回答,如果谢琇莹就是路漫漫的话,任务对象当然比李肃煊要重要的多。 三天时间眨眼就过,傅宁回来的消息也同时传了出去。 当天,傅宁就带着“谢玉致”小姐重新回到了谢家。 “谢玉致”看到久别重逢的父亲,忍不住扑到谢大人怀里哭了起来。 但是这些泪水,在别人看来,只是因为女孩即将出嫁的悲伤。 因为是李格非赐婚,婚礼要在帝都举行,仪式盛大,需要用到的人手非常多,弗兰西斯就把他的手下派来了,其中就有那个叫谢晖的年轻人。 同样的方式,谢琇莹成了谢玉致,霍华德成了谢晖。 在霍华德适应了新身体之后,安那奇的人就找机会把谢晖掉包了,现在跟着弗兰西斯出现在这里是,而是霍华德。 婚礼如期举行,两位内阁大臣联姻,又是李格非亲自主婚,这一场婚礼盛大得让人永生难忘。 路漫漫没想到,自己人生中第一次穿上嫁衣,竟然在任务中,用着别人的身体。 好在她对结婚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否则还真有点失望。 在所有人的瞩目之中,身着红色嫁衣的新娘一步步的走向高处那个伟岸的男人。 弗兰西斯大人即使换上了飘逸优雅的华国传统服饰,也同样锋利摄人,浑身的杀气让人望而生畏。 弗兰西斯早就习惯了周围的人对他的畏惧,他甚至已经开始设想,自己那个年幼的新娘,会不会在婚礼上就被自己吓哭,让这一场隆重而盛大的婚礼成为一场闹剧。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在他心里那个幼稚的女孩竟然一步步地朝自己走来,走得格外的平稳,看不出丝毫的畏惧和紧张。 她穿着大红色的嫁衣,衬得她的脸更加洁白莹润,甜美迷人得不可方物。 弗兰西斯看过谢玉致的三维照片,完全没有想到,真人竟然美丽得让人晃眼。 尤其是那双乌黑的眼睛,折射出莹莹的光彩,恍惚中让他以为自己又看到了大雨瓢泼中的那个耀眼的女孩。 谢玉致竟然和零有些相像。 弗兰西斯那双灰色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他走下台阶,沿着红色的地毯一步步前去迎接自己的妻子。 牵到她手的时候,他忍不住微微在心里笑了一下。 还以为她真的一点都不紧张,原来是掩饰得太完美了,可惜她掌心潮湿的汗水暴露了她的底细。 弗兰西斯牵着她的手,一步步重新回到高处。 或许,这个还是个孩子的女孩,真的有调|教的价值。 第81章 这场婚礼太隆重,举世瞩目,容不得丝毫的差池,事前谢大人已经派人给谢玉致讲解过很多遍,就怕万一女儿在大庭广众之下捅出什么不可收拾的娄子来。 谢大人还记得第一次和小女儿说这件事的时候,谢玉致的反抗有多激烈,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整个婚礼过程中,谢大人一直在担惊受怕,生怕谢玉致在婚礼上爆发。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自始至终都安安分分,老老实实地跟着司仪的指示,不曾出过丝毫的状况。 谢大人在心里疑惑,按照他对女儿的了解,谢玉致是绝对不可能这么听话的,难道是因为这几天傅宁说服了她? 或者是她在酝酿着更大的爆发? 谢大人不敢肯定。 谢大人是父,傅宁是师,两人的位置紧紧相邻。 趁人不注意,谢大人悄悄的侧身对傅宁说:“这丫头向来淘气,我又不忍心严加管教,想不到交给傅教授没几天,就长大了不少。” 这话明着是感谢傅宁教导有方,实则是问傅宁,这丫头不正常,不会是在玩什么鬼花样吧? 傅宁微微颔首,示意谢大人安心:“令嫒聪慧,又有孝心,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谢大人不用担忧。” 谢大人叹息一声,“这孩子长大了……” 说着,想到自己疼爱了这么多年的宝贝女儿就要成为另一个男人的妻子,眼睛就有些湿润。 李格非是主婚人,他又是皇帝陛下,新郎和新娘首先要拜谢他。 路漫漫随着弗兰西斯走到李格非面前,行了一个华国传统的繁杂礼仪。 李格非看起来真的长大了,过于俊美的容貌多了几分摄人的锋利和坚毅,那双清澈得如同浅海一样的眼睛也多了几分深邃和犀利。 路漫漫看着如今的李格非,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画面。 那时候李格非才十四岁,现在已经二十出头了。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来到这个世界真正八年了。 拜谢过李格非,接着是父亲和师长。 等所有的程序都完成,时间已经到了晚上。 弗兰西斯看到新婚妻子的脸上已经是掩饰不住的疲惫,体贴的让下属去先送谢小姐,哦不,以后要改称“夫人”了,让下属先送夫人回去。 正在和谢大人交谈的谢晖立刻领命,简单的和谢大人道别,去执行命令去了。 路漫漫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傅宁一直和谢大人坐在一起。 弗兰西斯大人在帝都当然也是有家的,只不过他长年在军营里,帝都的家很少被他光顾而已。 谢晖把路漫漫到卧室门口,低头:“夫人请进,首长很快就回来。” 卧室他当然是不能进的,他要敢进去,弗兰西斯会把他活剐了。 路漫漫仔细端详带着谢晖面具的霍华德,那双和霍华德一点都不像的综褐色眼睛明明看起来充满了正义和军人的英朗,但是她还是在里面看到了独属于霍华德的那种,扭曲的嚣张和疯狂。 路漫漫当做一副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走进了这间卧室。 房门刚一关闭,谢晖就转身大步离去。 他的脸上面无表情,但是心里却在酝酿着晦暗的波涛,刚才谢琇莹看他的视线让他很不舒服,心里的暴戾几乎压制不住,想要剥开她的身体。 这个女人,真的是暖暖吗? 暖暖,会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吗? 霍华德属于兽性的那部分本能告诉他,如果谢琇莹真的是暖暖的话,那他很可能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了解过暖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路漫漫累了一天,这具身体又不像是零一样开了挂,只是个普通的贵族小姐,体力消耗很大。 刚一进屋,她就忍不住脱下了厚重的礼服,摘下了头上沉甸甸的装饰。 等弗兰西斯回来的时候,他发现他的小妻子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屋子里温度适宜,所以她什么都没有盖,身上也只穿了一件宽松的v领睡衣。 弗兰西斯的目光不由得落到了她的领口处。 谢玉致小姐的身体发育得非常好,窈窕动人,腰肢纤细,但是胸脯和臀部却丰满诱人。 深v的领口下,隐隐约约能看见那两团莹润的凝脂,尤其是,胸口的位置还垂着一颗黑色的珠子,闪烁着神秘而深邃的光芒,衬得她的肌肤更加白皙诱人。 弗兰西斯本以为谢玉致年纪还小,应该是个青涩的小娃娃,想不到事实远比自己当初设想的要好得多。 只是,这警觉性也太差劲了,自己都站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了,她竟然还能睡得一脸享受,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降临。 弗兰西斯微微蹙眉,身上可怕的压迫力肆无忌惮地朝床上的那个女孩压去。 这下,路漫漫不能再继续装下去了,再不醒就不可信了。 床上的女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脸的睡意朦胧,但是看到床前高大的人影,终于猛地清醒过来,一脸惊讶地问:“你怎么在……” 她本来是想问“你怎么在我这里”的,但是话未说完,她就想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女孩一脸“原来我已经结婚了啊”的失落,讷讷的闭了嘴。 弗兰西斯又蹙了一下眉,和自己结婚,让她很失落? 他宁愿自己猜错了,但是她的脸上就是这么写的。 弗兰西斯没理她,开始动手脱自己的衣服。 新婚之夜,洞房花烛,总是包含着无限的暧昧旖旎,只设想一下这几个字,就能脑补出一场香艳无边的画面。 但是这个前提是夫妻两个都情投意合,有情人水到渠成的结合,当然是最完美的事情。 但是谢玉致和弗兰西斯可不是这样的。 弗兰西斯对上新婚妻子惊恐的视线,解扣子的手不由得一顿。 作为一个男人,他当然知道她在怕什么。 她的眼睛睁得很大,圆溜溜的,毛绒绒的睫毛挂在她的脸上,一副活见鬼的样子,看起来非常的可爱。 但是作为被她恐惧的对象,弗兰西斯觉得心里非常不舒服。 不管之前是什么情况,她现在已经是自己的妻子了,那就应该拿出做妻子的义务来。 当然,他并不是不讲理的人,他也会尽到做丈夫的义务。 弗兰西斯收起解扣子的手,就看到小妻子立刻松了口气,然后,他接道:“过来帮我脱衣服。” “咳咳咳!” 刚松的那口气还没吐出来,就被他的这句话卡到了喉咙里。 路漫漫剧烈的咳嗽起来,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咳咳……不要,我告诉你……你敢对我无礼,我就……我就……” 弗兰西斯嗤笑一声,为她的词穷。 “过来帮我脱衣服。”华国的传统服饰非常繁琐,尤其这还几乎是最高规格的结婚礼服,更加繁琐得要命,弗兰西斯讨厌这些复杂的扣子和系带。 顿了一下,他又接道:“不碰你。” 这句承诺终于让一脸惊恐抗拒的女孩安静了下来,她将信将疑地问:“真的?” 弗兰西斯沉沉地“嗯”了一下,累了一整天,不止新娘疲惫,他也一样,当然,最重要的是,既然妻子不同意,他又没有强迫女人的癖好,以后再来也不迟。 万一小妻子被自己弄哭了…… 只要想想那个画面,他就觉得自己要头疼死。 当然,最重要的是,谢玉致小姐还没有成年。 自己这时候占有她,简直和猥亵未成年人一样。 他的骄傲和从小受到的教育,不允许他做出这样的事情。 路漫漫小心翼翼都靠过去,伸出手试探性的去摸弗兰西斯胸前的扣子,见他干脆闭上眼,没有丝毫反应,这才松了口气,开始去解他身上的扣子。 在她低着头努力和这些复杂得要命的扣子奋斗的时候,弗兰西斯在上方睁开了眼,无声的打量她。 她看起来就是个不知世事的小丫头,还带着些许的孩子气,他怎么会觉得她有些像零呢? 难道是自己的错觉吗? 弗兰西斯蹙眉。他很少产生错觉,但是他也同样谨慎,没有完全的把握,很少下定论。 不过不管如何,至少这个小妻子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难以接受。 属于他的女人,他完全有充足的时间慢慢调|教。 路漫漫成功的让“谢玉致”被弗兰西斯纳入他的所有物范畴。 弗兰西斯对属于自己的“东西”有种偏执的占有欲,不允许任何人觊觎,并且“东西”心里也只能有他自己。 他耐心而且谨慎,会一点点地把“谢玉致”的一切都握在手中,在这个过程中,他付出的越多,得到之后就会越珍惜,等到了失去的时候也就越痛苦。 六六暂时关机,路漫漫没办法时时刻刻观察着弗兰西斯的好感度变化,但是抛弃具象的数据,从他的反应中,路漫漫也能大致推断出目前的进度。 现在的弗兰西斯对“谢玉致”应该有五点的好感度。 路漫漫一半的心思在做着缜密的计划,另一半则在肆无忌惮的垂涎弗兰西斯的好身材。 剥去最外面那两层宽松的长袍,弗兰西斯大人充斥着力与美的身体慢慢暴露在她眼前。 路漫漫的手搁在他的身上,即使隔着层层叠叠的布料,都能清晰的感受到他有力的肌肉和炙热的体温。 浓烈的男性荷尔蒙的气息扑到“谢玉致”的脸上,熏得她脸色微微泛红,一副微醺的模样。 弗兰西斯突然抬起她的脸,对上了那双猫一样因为惊讶而瞪得圆溜溜的眼睛。 弗兰西斯的目光下移,重新落到她胸口。 男人的视线充满了侵略性,看得对方连忙捂住了胸口,狠狠瞪了他一眼,骂道:“流氓!” 弗兰西斯仰头笑了一声,小妻子又羞又恼的模样还挺招人的。 弗兰西斯滚烫的手强硬的掰开了她的小手,露出了女孩莹润的雪团,还有那条缝隙之间的那颗黑色的珠子。 “这是什么?我怎么没有见过?” 弗兰西斯把那颗珠子放到手心里把玩,惊讶的发现珠子的材质似乎非常特殊,看起来像是某种金属,但是摸起来却像某种矿物质。 妻子脖子上带的装饰品到底是什么他并不关心,不过是找个机会打破两人之间的隔阂而已。 毕竟弗兰西斯认为,他到底比妻子大了那么多,他投身军队磨练的时候,这丫头还没出生呢。 因为目的并不单纯,所以他滚烫的手指“不怀好意”的擦过她胸前细腻的肌肤,敏锐察觉到她的身体微微僵硬,肌肤上因为紧张起了一层小小的鸡皮疙瘩。 弗兰西斯以为她是因为自己碰到了她胸口的肌肤而紧张,然而事实上,“谢玉致”则是因为弗兰西斯注意到了那颗探测器而紧张。 这是路漫漫埋下的一个伏笔,等以后弗兰西斯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 不过不得不说,弗兰西斯撩妹的手段极为高超。 弗兰西斯丝毫没有辜负路漫漫的夸奖,又接着说道:“圆润滑腻,手感很好。” 一语双关,不知道到底夸奖的是珠子还是别的。 卧室的灯光温暖柔和,在这种的灯光下,弗兰西斯那双冷酷锋利的眼睛都看起来多了几分旖旎的风情,再加上他口中又说着这样的话,落到“谢玉致”耳中,简直要命了。 她的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红霞,从弗兰西斯手中夺过那颗珠子,睫毛微颤,傲娇地说:“不告诉你。” 弗兰西斯眼中的笑意从眼角流淌出来,问:“洗过澡了吗?” 她立刻变得戒备起来,“你要干什么?” 弗兰西斯没理会她竖起来的保护壳,自顾自的说:“如果洗过了,就先睡,我去洗澡,不用管我。” “……哦……”女孩讷讷地应了一声,看着弗兰西斯大步走进浴室里。 等房间里没人了,路漫漫摘下了傅宁给自己那颗探测器,把它放到了梳妆台的小匣子里。 天知道她简直想立刻就把这玩意儿暴露在弗兰西斯面前,让弗兰西斯用武器把它轰得连渣渣都不剩,但现在还不是暴露的时候,她要耐心等待机会。 路漫漫蒙头滚到被窝里,等到她任务结束,什么都不管,第一件事情就是狠狠虐傅宁一顿! 太可恶了,这人实在是太可恶了。 喜欢研究别人嘛,到时候一定要让他尝尝被人当做小白鼠来研究的滋味。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路漫漫在心里咬着手指。 这几个神经病中,弗兰西斯确实是最会撩妹的一个,李肃煊和他还不一样,李肃煊长得太好,他根本就不用撩,一个眼神过去,女人就自动缠上他了,剩下的几个…… 路漫漫只能送他们一个呵呵。 可惜这么美味的弗兰西斯暂时不能吃啊,心塞塞。 路漫漫在心里一个劲儿的提醒自己,她现在是谢琇莹,是为李肃煊痴狂的谢琇莹,不能和弗兰西斯滚床单。 弗兰西斯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到新婚妻子已经紧闭双眼,钻进被窝里了。 他没有叫她,走到大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坐了进去。 带着潮湿的男人气息瞬间充斥了整间屋子,让躺在床上装睡的人有些呼吸不畅。 弗兰西斯拿着毛巾胡乱地擦了擦头发,就这么半潮湿的钻了进去。 水汽在空气中氤氲,男式香波的味道缭绕在“谢玉致”鼻端,她忍不住睁开眼,去看安静的躺在旁边的弗兰西斯。 弗兰西斯也没睡着,身边躺着一个美人,还是自己的新婚妻子,能睡着的那不是男人。 更何况,他知道他的小妻子也是在装睡。 女孩的目光完全不懂得隐藏,□□裸地盯着他看了半晌。 过了很久,被窝里突然有了动静,从下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 弗兰西斯在心里暗自猜测,她想要干什么? 还没理出什么头绪,一只柔软的手指就悄悄的戳了一下自己的腰部。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腰迹都是非常敏感的地方,弗兰西斯在心里蹙了一下眉,没理她。 见他没有动静,被窝里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 在那只手再一次碰到自己之前,弗兰西斯伸手准确地捉住了她。 睁开那双灰色的眼睛,他问:“你要做什么。” 黑暗容易让人放下戒心,似乎是觉得弗兰西斯看不见自己的神情,她的胆子大了很多,伸出另一只手指了指他的头发,说:“我家阿姨说,人类不能湿着头发睡觉。” 弗兰西斯知道她口中的“阿姨”应该是智能机器人管家,所以用了“人类”这个词。 听到这句话,他眼神微动,“没事,不用管它。” 然后用命令的语气说:“睡觉。” 这种语气,代表他已将“谢玉致”视为他可以支配的所有物,不允许她反抗。 但是从小娇生惯养的贵族小姐显然无法理解弗兰西斯的生活方式,她非常生气的坐起来,严肃地说:“不行,必须擦干净,要不然会生病的!” 检测到有人类活动的迹象,智能灯自动打开,慢慢照亮了眼前的黑暗。 她无可避免地对上了弗兰西斯那双灰色的,那里仿佛酝酿着某种不知名风暴的眼睛。 弗兰西斯看着她,眼神有些可怕,他没有想到,新婚第一天,他的小妻子就这么不听话。 她怎么能不听自己的话呢? 弗兰西斯说一不二惯了,摒除敌人不提,属于他的东西,除了零,还没有人敢这么忤逆自己的命令。 考虑到她还小,他准备给她上第一节课,那就是“服从命令”。 谁知道一直表现得有些紧张,甚至有些害怕自己的小丫头竟然出乎预料地发了脾气,她气呼呼地从床上跳下来,撂下一句:“我又不是你手下的士兵。” 然后气鼓鼓地打开门走了。 弗兰西斯被她摔门的动作惊住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紧闭的房门,第一次有人敢当着自己的面甩门而去。 结婚的第一天,他的小妻子就准备翻天不成? 这简直…… 弗兰西斯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她是个自己妻子,本来就应该听话不是吗? 他赤脚走下地,准备把她带回来狠狠教训一通。 但是走了两步,他又折了回来,重新把自己扔回到大床上,闭眼,睡觉。 既然她不听话,那就晾她两天。 她说的也对,毕竟是妻子,不是手下的士兵,总不能像惩罚零一样惩罚她吧? 如果两天之后,她还是这么不听话,那他就要考虑一下,她究竟有没有调|教的价值了。 路漫漫抱着枕头随便找了一间房间,发现另外的房间也有枕头,她微微囧了一下,干脆一个当抱枕,倒头就睡。 和弗兰西斯睡在一起,实在是让人春心荡漾。 睡不好。 最重要的是,那里有傅宁的探测器,太让人讨厌了。 小夫妻之间的发生的争执全都被探测器如实的传到傅宁的眼前。 他嘴角翘起一丝嘲讽的笑意。 能把谢玉致扮演的如此惟妙惟肖,谢琇莹有这么高超的演技吗? 谢琇莹? 哈。 真的是谢琇莹吗? 如果现在这个谢琇莹已经不是原本的谢琇莹的话,她的身体上一定会留下证据。 他要找出那个证据! 第84章 我等虽则异姓,俱是同行姊妹。因封家十八姨数日云欲来相看,不见其至。今夕月色甚佳,故与姊妹们同往候之。二来素蒙处士爱重,妾等顺便相谢。”玄微方待酬答,青衣报道:“封家姨至。” 众怕惊喜出迎。玄微闪过半边观看。众女子相见毕,说道:“正要来看十八姨;为主人留坐,不意姨至,足见同心。”各向前致礼。十八姨道:“遂授旨青衣去取。十八姨问道:“此地可坐否?”杨氏道:“主人甚贤,地极清雅。”十八姨道:“主人安在?”玄微趋出相见。举目看十八姨,体态飘逸,言词泠泠有林下风气,近其旁,不觉寒气侵肌,毛骨竦然。逊入堂中,侍女将桌椅已是安排停当。请十八姨居于上席,众女挨次而坐,玄微未位相陪。 不一时,众青衣取到酒肴,摆设上来。佳肴异果,罗列满案。酒味醇,其甘如饴,俱非人世所有。此时月色倍明,室中照耀,如同白日。满座芳香,馥馥袭人。宾主酬酢,杯觥交杂。酒至半酣,一红裳女子满斟大觥,送与十八姨道:“儿有一歌,请为歌之。”歌云: 绛衣披拂露盈盈,淡染胭脂一朵轻。 自恨红颜留不住,莫怨春风道薄情。 歌声清婉,闻者皆凄然。又一白衣女子送酒道:“儿亦有一歌。”歌云: 皎洁玉颜胜白雪,况乃当年对芳月。 沉吟不敢怨春风,自叹容华暗消歇。 其音更觉惨切。那十八姨性颇轻佻,却又好酒。多了几杯,渐渐狂放。听了二歌,乃道:“值此芳辰美景,宾主正欢,何遽作伤心语!歌旨又深刺余,殊为慢客,须各罚以大觥,当另歌之。”遂手斟一杯递来,酒醉手软,持不甚牢,杯才举起,不想袖在箸上一兜,扑碌的连杯打翻。 这酒若翻在别个身上,却也罢了,恰恰里尽泼在阿措年娇貌美,□□整齐,穿的却是一件大红簇花绯衣。那红衣最忌的是酒,才沾滴点,其色便败,怎经得这一大杯酒!况且阿措也有七八分酒意,见污了衣服,作色道:“诸姊妹有所求,吾不畏尔!”即起身往外就走。十又姨也怒道:“小女弄酒,敢与吾为抗耶?”亦拂衣而起。众女子留之不住,齐劝道:“阿措年幼,醉后无状,望勿记怀。明日当率来请罪!”相送下阶。十八姨忿忿向东而去。众女子与玄微作别,向花丛中四散而走。 玄微却观其踪迹,随后送之。步急苔滑,一交跌倒,挣起身来看时,众女子俱不见了。心中想道:“是梦却又未曾睡卧。若是鬼,又衣裳楚楚,言语历历;是人,如何又倏然无影?”胡猜乱想,惊疑不定。回入堂中,桌椅依然摆设,杯盘一毫已无;惟觉余馨满室。虽异其事,料非祸祟,却也无惧。 到次晚,又往花中步玩,见诸女子已在,正劝阿措往十八姨处请罪。阿措怒道:“何必更恳此老妪?有事只求处士足矣。”众皆喜道:“言甚善。”齐向玄微道:“吾姊妹皆住处士苑中,每岁多被恶风所挠,居止不安,常求十八姨相庇。昨阿措误触之,此后应难取力。处士倘肯庇护,当有微报耳。”玄微道:“某有何力,得庇诸女?”阿措道:“只求处士每岁元旦,作一朱幡,上图日月五星之文,立于苑东,吾辈则安然无恙矣。今岁已过,请于此月二十一日平旦,微有东风,即立之,可免本日之难。”玄微道:“此乃易事,敢不如命。”齐声谢道:“得蒙处士慨允,必不忘德。”言讫而别,其行甚疾。玄微随之不及。忽一阵香风过处,各失所在。 玄微欲验其事,次日即制办朱幡。候至廿一日,清早起来,果然东风微拂,急将幡竖立苑东。少顷,狂风振地,飞沙走石,自洛南一路,摧林折树;苑中繁花不动。玄微方晓诸女者,众花之精也。绯衣名阿措,即安石榴也。封十八姨,乃风神也。到次晚,众女各里桃李花数斗来谢道:“承处士脱某等大难,无以为报。铒此花英,可延年却老。愿长如此卫护某等,亦可致长生。”玄微依其服之,果然容颜转少,如三十许人。后得道仙去。有诗为证: 洛中处士爱栽花,岁岁朱幡绘采茶。 学得餐英堪不老,何须更觅枣如瓜。 列位莫道小子说风神与花精往来,乃是荒唐之语。那九州四海之中,目所未见,耳所未闻,不载史册,不见经传,奇奇怪怪,跷跷蹊蹊的事,不知有多多少少。就是张华的>,也不过志其一二;虞世南的行书厨,也包藏不得许多。此等事甚是平常,不足为异,然虽如此,又道是子不语怪,且搁过一边。只那惜花致福,损花折寿,乃见在功德,须不是乱道。列位若不信时,还有一段>的故事,待小子说与位看官们听。若平日爱花的,听了自然将花分外珍重;内中或有不惜花的,小子就将这话劝他,惜花起来。虽不能得道成仙,亦可以消闲遣闷。 你道这段话文出在哪个朝代?何处地方?就在大未仁宗年间,江南平江府东门外长乐村中。这村离城只去三里之远,村上有个老者,姓秋名先,原是庄家出身,有数亩田地,一所草房。妈妈水氏已故,别无儿女。那秋先从幼酷好栽花种果,把田业都撇弃了,专于其事。若偶觅得种异花,就是拾著珍宝,也没有这般欢喜。随你极紧要的事出外,路上逢著人家有树花儿,不管他家容不容,便陪著笑脸,捱进去求玩。若不常花木,或家里也在正开,还转身得快,倘然是一种名花,家中没有的,虽或有,已开过了,便将正事撇在半边,依依不舍,永日忘归。人都叫他是花痴。或遇见卖花的有株好花,不论身边有钱无钱,一定要买,无钱时便脱身上衣服去解当。也有卖花的知他僻性,故高其价,也只得忍贵买回。又有那破落户晓得他是爱花的,各处寻觅好花折来,把泥假捏个根儿哄他,少不得也买。有恁般奇事!将来种下,依然肯活。日积月累,遂成了一个大园。那园周围编竹为篱,篱上交缠蔷薇、荼縻、木香、刺梅、木槿、棣棠、十样锦、美人蓼、山踯躅、高良姜、白蛱蝶、夜落金钱、缠枝牡丹等类,不可枚举。遇开放之时,烂如锦屏。远篱数步,尽植名花异卉。一花未谢,一花又开。向阳设两扇柴门,门内一条竹径,两边都结柏屏遮护。转过柏屏,便是三间草堂。房虽草覆,却高爽宽,窗明亮。堂中挂一幅无名小画,设一张白木卧榻。桌凳之类,□□洁净。打扫得地下无纤毫尘垢。堂后精舍数间,卧室在内。那花卉无所不有,十分繁茂。真个四时不谢,八节长春。但见: 梅标清骨,兰挺幽芳。茶呈雅灡軦李谢浓妆。杏娇疏雨,菊傲严霜。水仙冰冗玉骨,牡丹国色天香。玉树亭亭阶砌,金莲冉冉池塘。芍药芳姿少比,石榴丽质无双。丹桂飘香月窟,芙蓉冷艳寒江。梨花溶溶夜月,桃花灼灼朝阳。山茶花宝珠称贵,蜡梅花磬口方香。海棠花西府为上,瑞香花金边最良。玫瑰杜鹃,烂如云锦,绣球郁李,点缀风光。说不尽千般花卉,数不了万种芬芳。 篱门外正对著一个大湖,名为朝天湖,俗名荷花荡。这湖东连吴淞江,西通震泽,南接庞山湖。湖中景致,四时晴雨皆宜。秋先于岸傍堆土作堤,广植桃柳。每至春时,红绿间发,宛似西湖胜景。沿湖遍插芙蓉,湖中种五色莲花。盛开之日,满湖锦云烂熳,香气袭人,小舟荡桨采菱,歌声泠泠。遇斜风微起,偎船竞渡,纵横如飞。柳下渔人,舣船晒网。也有戏鱼的,结网的,醉卧船头的,没水赌胜的,欢笑之音不绝。那赏莲游人,画船箫管鳞集,至黄昏回棹,灯火万点,间以星影萤光,错落难辨。深秋时,霜风初起,枫林渐染黄碧,野岸衰柳芙蓉,杂间白苹红蓼,掩映水际;芦苇中鸿雁群集,嘹呖干云,哀声动人。隆冬天气,彤云密布,六花飞舞,上下一色。那四时景致,言之不尽。有诗为证: 朝天湖畔水连天,天唱渔歌即采莲。 小小茅堂花万种,主人日日对花眠。 按下散言,且说秋先每日清晨起来,扫净花底落叶,汲水逐一灌溉,到晚上又浇一番。若有一花将开,不胜欢跃。或暖酒儿,或烹瓯茶儿,向花深深作揖,先行浇奠,口称花万岁三声,然后坐于其下,浅斟细嚼。酒酣兴到,随意歌啸。身子倦时,就以石为枕,卧在根傍。自半含至盛开,未尝暂离。如见日色烘烈,乃把棕拂蘸水沃之。遇著月夜,便连宵不寐。倘值了狂风暴雨,即披顶笠,周行花间检视。遇有欹枝,以竹扶之。虽夜间,还起来巡看几次。若花到谢时,则累日叹息,常至堕泪。又不舍得那些落花,以棕拂轻轻拂来,置于盘中,时赏观玩,直至乾枯,装入净瓮之日,再用茶酒浇奠,惨然若不忍释。然后亲捧其瓮,深埋长堤之下,谓之“葬花”。倘有花片,被雨打泥污的,必以清水再四涤净,然后送入湖中,谓之“浴花”。 平昔最恨的是攀枝折朵。他也有一段议论,道:“凡花一年只开得一度,四时中只占得一时,一时中又只占得数日。他熬过了三时的冷淡,才讨得这数日的风光。看他随风而舞,迎人而笑,如人正当得意之境,忽被摧残,巴此数日甚难,一朝折损甚易。花若能言,岂不嗟叹!况就此数日间,先犹含蕊,后复零残。盛开之时,更无多了。又有蜂采鸟啄虫钻,日炙风吹,雾迷雨打,全仗人去护惜他。却反恣意拗折,于心何忍!且说此花自芽生根,自根生本,强者为干,弱者为枝,一干一枝,不知养成了多少年月。及候至花开,供人清玩,有奇不美,定要折他!と一离枝,再不能上枝,枝一去干,再不能附干,如人死不可复生,刑不可复赎,花若能言,岂不悲泣!又想他折花的,不过择其巧干,爱其繁枝,插之瓶中,置之席上,或供宾客片时侑酒之欢,或助婢妾一日梳妆之饰,不思客觞可饱玩于花下,闺妆可借巧于人工。手中折了一枝,鲜花就少了一枝,今年伐了此干,明年便少了此干。何如延其性命,年年岁岁,玩之无穷乎?还有未开之蕊,随花而去,此蕊竟槁灭枝头,与人之童夭何异。又有原非爱玩,趁兴攀折,既折之后,拣择好歹,逢人取讨,即便与之。或随路弃掷,略不顾惜。如人横祸枉死,无处申冤。花若能言,岂不痛恨!” 他有了这段议论,所以生平不折一枝,不伤一蕊。就是别人家园上,他心爱著那一种花儿,宁可终日看玩;假饶那花主人要取一枝一朵来赠他,他连称罪过,决然不要。若有傍人要来折花者,只除他不看见罢了;他若见时,就把言语再三劝止。人若不从其言,他情愿低头下拜,代花乞命。人虽叫他是花痴,多有可怜他一片诚心,因而住手者,他又深深作揖称谢。又有小厮们要折花卖钱的,他便将钱与之,不教折损。或他不在时,被人折损,他来见有损处,必凄然伤感,取泥封之,谓之“医花”。为这件上,所以自己园中不轻易放人游玩。偶有亲戚邻友要看,难好回时,先将此话讲过,才放进去。又恐秽气触花,只许远观,不容亲近。倘有不达时务的,捉空摘了一花一蕊,那老便要面红颈赤,大发喉急。下次就打骂他,也不容进去看了。后来人都晓得了他的性子,就一叶儿也不敢摘动。 大凡茂林深树,便是禽鸟的巢穴,有花果处,越发千百为群。如单食果实,到还是小事,偏偏只拣花蕊啄伤。惟有秋先却将米谷置于空处饲之,又向禽鸟祈祝。那禽鸟却也有知觉,每日食饱,在花间低飞轻舞,宛啭娇啼,并不损一朵花蕊,也不食一个果实。故此产的果品最多,却又大而甘美。每熟时先望空祭了花神,然后敢尝,又遍送左近邻家试新,余下的方鬻,一年到有若干利息。那老者因得了花中之趣,自少至老,五十余年,略无倦意。筋骨愈觉强健。粗衣淡饭,悠悠自得。有得赢余,就把来周济村中贫乏。自此合村无不敬仰,又呼为秋公。他自称为灌园叟。有诗为证: 朝灌园兮暮灌园,灌成园上百花鲜。 花开每恨看不足,为爱看园不肯眠。 话分两头。却说城中有一人姓张名委,原是个宦家子弟,为人奸狡诡谲、残忍刻薄,恃了势力,专一欺邻吓舍,扎害良善。触著他的,风波立至,必要弄得那人破家荡产,方才罢手。手下用一班如狼似虎的奴仆,又有几个助恶的无赖子弟,日夜合做一块,到处闯祸生灾,受其害者无数。不想却遇了一个又狠似他的,轻轻捉去,打得个臭死。及至告到官司,又被那人弄了些手脚,反问输了。因妆了幌子,自觉无颜,带了四五个家人,同那一班恶少,暂在庄上遣闷。那庄正在长乐村中,离秋公家不远。一日早饭后,吃得半酣光景,向村中闲走,不觉来到秋公门首,只见篱上花枝鲜媚,四围树木繁翳,齐道:“这所在到也幽雅,是哪家的?”家人道:“此是种花秋公园上,有名叫做花痴。”张委道:“我常闻得说庄边有甚么秋老儿,种得异样好花。原来就住在此。我们何不进去看看?”家人道:“这老儿有些古怪,不许人看的。”张委道:“别人或者不肯,难道我也是这般?快去敲门!” 那时园中牡丹盛开,秋公刚刚浇灌完了,正将著一酒儿,两碟果品,在花下独酌,自取其乐。饮不上三杯,只听得的敲门响,放下酒杯,走出来开门,一看,见站著五六个人,酒气直冲。秋公料道必是要看花的,便拦住门口,问道:“列位有甚事到此?”张委道:“你这老儿不认得我么?我乃城里有名的张衙内,那边张家庄便是我家的。闻得你园中好花甚多,特来游玩。”秋公道:“告衙内,老汉也没种甚好花,不过是桃杏之类,都已谢了,如今并没别样花卉。”张委睁起双眼道:“这老儿恁般可恶!看看花儿打甚紧,却便回我没有。难道吃了你的?”秋公道:“不是老汉说谎,果然没有。”张委哪里肯听,向前叉开手。当胸一,秋公站立不牢,踉踉跄跄,直撞过半边。众人一齐拥进。秋公见势头凶恶,只得让他进去,把篱门掩上,随著进来,向花下取过酒果,站在旁边。众人看那四边花草甚多,惟有牡丹最盛。那花不是寻常玉楼春之类,乃五种有名异品。哪五种?黄楼子、绿蝴蝶、西瓜穰、舞青猊、大红狮头。 这牡丹乃花中之王,惟洛阳为天下第一,有“姚黄”、“魏紫”名色,一本价值五千。你道因何独盛于洛阳?只为昔日唐朝有个武则天皇后,□□无道,宠幸两个官儿,名唤张易之、张昌宗,于冬月之间,要游后苑,写出四句诏来,道: 来朝游上苑,火速报春知。 百花连夜发,莫待晓风吹。 不想武则天原是应运之主,百花不敢违旨,一夜发蕊开花。次日驾幸后苑,只见千红万紫,芳菲满目,单有牡丹花有些志气,不肯奉承女主幸臣,要一根叶儿也没有。则天大怒,遂贬于洛阳。故此洛阳牡丹冠于天下。有一支《上楼春》词,单赞牡丹花的好处。词云: 名花绰约东风里,占断韶华都在此。芳心一片可人怜,□□三分愁雨洗。 玉人尽日恹恹地,猛被笙歌惊破睡。起临妆镜似娇羞,近日伤春输与你。 那花正种在草堂对面,周围以湖石拦之,四边竖个木架子,上覆布幔,遮蔽日色。花本高有丈许,最低亦有六七尺,其花大如丹盘,五色灿烂,光华夺目。众人齐赞:“好花!”张委便踏上湖石去嗅那香气。秋先极怪的是这节,乃道:“衙内站远些看,莫要上去!”张委恼他不容进来,心下正要寻事,又听了这话,喝道:“你那老儿住在我庄边,难道不晓得张衙内名头么?有恁样好花,故意回说没有。不计较就勾了,还要多言,哪见得闻一闻就坏了花?你便这说,我偏要闻。”遂把花逐朵攀下来,一个鼻子凑在花上去嗅。那秋老在傍,气得敢怒而不敢言。也还道略看一回就去。谁知这厮故意卖弄道:“有恁样好花,如何空过?须把酒来赏玩。”吩咐家人快去取。秋公见要取酒来赏,更加烦恼,向前道:“所在蜗窄,没有坐处。衙内止看看花儿,酒还到贵庄上去吃。” 张委指著地上道:“这地下尽好坐。”秋公道:“志上龌龊,衙内如何坐得?”张委道:“不打紧,少不得有毡条遮衬。”不一时,酒肴取到,铺下毡条,众人团团围坐,猜拳行令,大呼小叫,十分得意。只有秋公骨笃了嘴,坐在一边。那张委看见花木茂盛,就起个不良之念,思想要吞占他的,斜著醉眼,向秋公道:“看你这蠢丈儿不出,到会种花,却也可取,赏你一杯。”秋公哪里有好气答他,气忿忿的道:“老汉天性不会饮酒,不敢从命!” 第82章 弗兰西斯和“谢玉致”结婚的第一天,就在两个人的“冷战”中过去了。 第二天,等着小妻子道歉的弗兰西斯大人和看他一眼就转身回房的新婚妻子就打了一个照面。 第三天,是新娘子归宁的时候,弗兰西斯大人需要陪同。 在回谢大人家的路上,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乌压压的黑气,眼神一扫,百兽臣服,四野皆惊,浑身上下,连每一根毛发都在警告别人,“我很不爽,别惹我”。 于是,他手下那群原本准备追问他新婚之夜感受军官全都默默的闭了嘴,识趣的一个个把自己缩成了隐形人,并在心里念叨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等到了谢大人家,貌离神也不合的夫妻两只去拜见长辈,谢大人看着这对儿糟心的女儿女婿,那颗上了年纪的心脏别提多折磨了。 尤其是,自己还领了领主霍华德的命令,要女儿配合。 谢大人哆嗦着心肝叮嘱了一番“结婚了就是大人了,要懂事,不能什么是事情都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之类的,虽然点名告诫的是女儿,但也未尝不是说给弗兰西斯听的。 面对长辈的时候,弗兰西斯还是能收敛一下他身上的偏执的,国防大臣除了手段过于铁血之外,很少有负息传出来,虽然这一点就够让人心生畏惧了。 归宁说到底只是个形式,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即使在世界的彼端,想要回家也不过是小半天的功夫,但是该走的形式还是要走,夫妻两个需要在谢家住一天,第二天才能离开。 到了晚上,谢大人把路漫漫叫到了自己的书房里。 , 弗兰西斯没有在意,他之前虽然没结过婚,但是具体的流程还是知道一些,当着自己的面,谢大人有些话估计是不好说。 夫妻两个住的是谢玉致在家时候的卧室,房间布置得非常少女,粉红色的床单上还绣着一对儿撅着屁股的小猪,地上铺着毛绒绒的地毯,也印着甜美可爱的心形图案。 妻子被岳父叫走了,只留下弗兰西斯一个人,他站在门口看着这和自己风格严重不搭的房间,觉得简直没处下脚。 弗兰西斯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对于这间房间里的东西来说,它们也一样看这个过于强悍的男人不顺眼。 谢玉致扔在床上的智能小机器人从床上滚下来,扫描了这个陌生人,和系统内的数据无法匹配,判定此人为入侵者,于是伸出圆滚滚的小胖手,做威胁的动作,“你是什么人,敢擅闯我主人的房间,速速离去,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机器人圆滚滚的,下面是三个小轮子,上面有两只用处不大的小胖手,弗兰西斯一把就把它提了起来,然后不客气地踩是谢玉致的地毯,一屁股坐到她柔软的大床上。 “啊啊啊,你这个入侵者,快放开本大爷……”机器人一边挣扎一边叫嚣,像个螃蟹一样在挥舞着肢体,样子蠢萌蠢萌的。 弗兰西斯蹙眉,他的小妻子原来喜欢这种玩意儿吗? 他见过这种机器人,与其说是机器人,不如说是智能u盘更合适,最大的用处就是储存主人的电子资料,不联网,因此没有被窃取的危险。 这种机器人一般储藏的都是重要的信息,会设置复杂的密码,但弗兰西斯惊讶的发现,自己手中这个连最方便的指纹密码都没有。 自己的小妻子还真是“事无不可对人言”啊。 里面会是什么呢? 弗兰西斯缓缓打开了这个智能u盘,里面的东西一点点暴露了出来。 谢大人书房中的路漫漫本来也和弗兰西斯有着同样的猜测,但是谢大人一开口,她就忍不住露出了惊讶之色。 没有任何伪装,她脸上的惊讶可是实打实的。 路漫漫不可置信的张开嘴,问:“爸爸,你刚才说什么?我是不是听错了?” 谢大人脸色严肃,“孩子,你没有听错,我也没有在开玩笑。” 接着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要你救被关押起来的安那奇成员。” “为什么?!” 在谢家姐妹的眼中,安那奇一直都是乱党,匪徒之流,是敌人,听到自己的父亲提出这样的要求,简直颠覆了她们从小到大的三观。 在自己家中,谢大人当然知道什么地方最安全,在这里,他可以说出那个埋藏在心里,从来不敢泄露分毫的真相。 “因为……我也是安那奇的人。” 因为爱人被霍华德胁迫而代替妹妹嫁给弗兰西斯,这对于谢琇莹来说就已经够荒谬了,但是没想到还有更荒谬的事情。 自己的父亲,身为华国的内阁大臣之一,站在这个世界权利最核心的地方,但是他竟然是安那奇的人,还有比这更让人无法接受的事情吗? 的脸上因为过度的震惊而显得有些茫然,这个世界简直就像是一场笑话,分不清楚到底什么是真实,而什么又是虚假。 “谢玉致”惊讶了很久,但是路漫漫的惊讶只是一瞬,下一秒就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对于弗兰西斯捉到的那些安那奇高层她有所耳闻,虽然华国已经基本上废除了死刑,但是他们犯的都是叛国罪,罪不容诛,必须处死。 表面上他们全都死了,但是因为不少人掌握着安那奇内部的重要资料,所以这部分人并没有死,而是被弗兰西斯秘密关押起来。 谢大人让谢玉致救的就是这些人。 如果说霍华德是安那奇的心脏,那这些人就是安那奇的神经和血管,尤其是其中还有一个是霍华德的心腹,那个人几乎知道安那奇所有的机密信息,如果被他被弗兰西斯撬开了嘴,后果不堪设想。 到时候,安那奇就真的彻底覆灭了,而身为安那奇一员的谢大人,也不可能幸免。 “谢玉致”的任务是,找到弗兰西斯关押那些人的地方,配合霍华德把他们全都救出来。 路漫漫这才明白为什么本来让自己杀弗兰西斯的条件变了,新的任务显然比单纯的杀了弗兰西斯困难的多。 霍华德怕谢琇莹反悔或者耍花样,干脆让谢大人亲自开口,如果她任务失败,失去的不仅仅还是她自己一个人的生命,也不仅仅是李肃煊的生命,还包括了她全部的家人。 谢琇莹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谢大人轻轻抚摸女儿的头顶,长长叹了口气,方才的严肃就像烧尽了的烟灰,一吹而散。 谢大人的慈父之心最后还是占了上风,他轻声叮嘱:“如果弗兰西斯对你够好,你就把我今天说的话全都忘了,如果不够好……” 不等谢大人说完,“谢玉致”就突然抱住了他。 她埋头在父亲的怀里,低声说道:“爸爸,我知道该怎么做,您不用为我担心。” 谢大人拍着女儿的肩膀,忍不住微微红了眼眶,他娇生惯养的小女儿啊,真的长大了。 弗兰西斯正在看谢玉致的照片,三维的照片极为生动,完美的刻画下真人的甜美可爱,少女的娇憨让弗兰西斯有种重新回到学生时代的错觉。 智能机器人当中全都是谢玉致留下的个人照片和录像,以及小时候不懂事写的日记。 在弗兰西斯偷窥别人*的时候,房间的主人推开门进来了。 他依旧坐得板正,慢吞吞地把手中的机器人放下,不见丝毫尴尬。 他的小妻子红着眼眶,只淡淡的看自己一眼,然后默默的爬上床,把她自己蒙得严严实实,在被窝里团成了一团。 弗兰西斯忍不住有些奇怪。虽然才结婚三天,还基本上都是在冷战中渡过的,但是他对自己的妻子还是有一些了解的,他本以为看到自己在看她的*,她会非常生气,没想到结果竟然是这样。 弗兰西斯有些不悦,无论是生气还是高兴,她所有的情绪都应该拴在自己身上,绝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对自己视而不见。 弗兰西斯不悦地拍了拍她撅起的小屁股,命令道:“出来。” “……” 没人应声。 弗兰西斯蹙起了眉头,没再开口。 他的话从来不说第二遍。 有力的大手拽住被子一角,一下子把全部掀开,露出了把自己藏在黑暗中的女孩。 弗兰西斯脸上的不悦在看到她的时候,慢慢消退下去。 她在哭。 因为压抑着抽泣声,所以脸憋得通红,手臂抱着双腿,整个人蜷成了一团,像一只炒熟了的大虾。 弗兰西斯愣了一下,这是结婚之前他就设想过的难题,现在小妻子真的哭了。 他该怎么办? 弗兰西斯惊讶的发现他并没有觉得非常难以忍受,她并不像自己设想的那样,像个不懂事的小孩,流着鼻涕大声嚎啕,除了让人心生烦躁,起不了一丝的怜惜。 她只是在默默的流泪,即使在哭,也不惹人厌烦。 路漫漫在心里描摹着谢琇莹的心理活动,事情已经关系到了自己的家人,她再也没有后退的余地,只能前进,用尽所有的手段,为爱人和家人赢得生存的机会。 正在默默流泪的女孩突然暴露在阳光之下,她有瞬间的慌乱。 被人看到自己在哭泣,这对向来骄傲得不行的小孔雀来说简直难以忍受。 但是,弗兰西斯那双灰色的眼瞳里没有任何的关切和同情,也不像是要安慰自己的模样,这让她觉得好受了一点。 弗兰西斯手一抖,把被子从新给她盖上,和之前一模一样。 他坐在她身边,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臀部,动作干脆利落,不带丝毫□□气息。 路漫漫缩在暗黑的被窝里,听见弗兰西斯低沉有力的嗓音响起,他问:“为什么哭?” 他的语气里没有安慰,也没有做作的关心,就像只关心这个问题的答案而已。 路漫漫把自己分成了两半,一半时刻思考着情势变化,观察着弗兰西斯的反应,另一半则沉浸在谢琇莹的思想中,模拟她的反应。 听到弗兰西斯的问话,她沉默了一会儿,回答:“想哭。” 想哭就哭了,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弗兰西斯被这个任性的答案逗乐了,他嘴角翘起了一丝弧度,顷刻间就又消失。 他大致能猜出来她哭泣的原因,不过这个原因让他非常不喜。 隔着被子,他有力的大手摸上了妻子勾着的头,他在上面轻轻拍了一下,告诉她:“以后,我才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唯一的男人。” 弗兰西斯轻轻地掀开被角,对上她雾蒙蒙的眼睛,做出宣告。 “给你十分钟的时间和过去做告别。” “十分钟之后,不许再伤心。” 他挑起女孩还略带婴儿肥的下巴,男人略显粗糙的手指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说:“以后,不许因为任何人伤心。” 弗兰西斯的语气太过笃定,那双灰色的眼睛充满了坚定和自信,仿佛说出口的不是命令,而是某种已经实现了的事实。 女孩睫毛微颤,朦胧的泪眼看着他,忍不住低声问:“任何人吗?” 弗兰西斯点头:“任何人。” 她继续问:“包括你吗?” 弗兰西斯回答:“不。” 他微微低头,“我喜欢你为我伤心,但我更喜欢你所有的快乐都因我而来。” 路漫漫在心里啧啧感叹:这情话等级,能把扭曲的独占欲说得这么美丽,简直可以列入教科书了,题目就叫做《如何美化控制欲》。 弗兰西斯话中的意思仿佛已经情深似海,但是事实上,只是他的独占欲在作祟,无法忍受属于他的东西被别人牵动喜怒哀乐,即使这个“别人”是她的亲生父亲。 这些不正常的心理谢玉致根本不可能明白,她还是个天真的,没有经历过任何风浪的孩子。 她被弗兰西斯的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打动了。 尤其是在她别有用心的时候——无论是在谢琇莹心中,还是在谢玉致心中,弗兰西斯都是华国的英雄。 她本身就对他充满了愧疚。 这一天,两个人终于没有在分房睡,如果不是因为谢玉致还没有成年,弗兰西斯一定不会放过她。 在谢家住了一夜,第二天路漫漫就跟着弗兰西斯搬进了新家,这里距离军区更进,是弗兰西斯常驻的地方。 随行的还有谢玉致全部的东西,弗兰西斯恨不得连她踩过的地板都一快快掀起来带走。 路漫漫有预感,迎接自己的一定又是一个装修精致的牢笼。 她觉得心好累啊,这群神经病能不能有点点创意,囚禁play她已经玩腻了好吗。 显然,弗兰西斯大人是玩不出什么新意来的。 “谢玉致”态度的软化就像是一股带来了新鲜空气的微风,弗兰西斯心中那一直蠢蠢欲动的掌控*,则是一簇火苗,轰然间成了滔天烈焰,再也掩饰不住。 军区附近有一片别墅区,军部的高层基本上都住在这里,这就是“新家”之所在。 不同的别墅之间间隔很大,基本上是鸡犬不相闻的状态,而弗兰西斯住的地方更加高端,只能看见别人家白色的屋顶。 路漫漫住进这里面已经有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时间,她几乎完全和外界脱节。 因为是军区,所以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入,闲杂人等包括谢玉致的父亲。 因为是军区,所以信号被屏蔽,只能使用内部网络,而内部网络又无法和外网连接,她连想给谢大人打个电话都不行。 因为是军区,所有很多消息都传不进来,她根本不知道外面都发生了什么。 因为是军区…… 总之,全都是因为军区。 路漫漫和外面的社会完全脱节,这么长时间,她看到的活人只有弗兰西斯一个,除了冷冰冰的机器人,能说话的人也只有弗兰西斯一个。 弗兰西斯和往常一样回家,刚打开门,一只琉璃花瓶就冲着他的脑袋直飞过来。 早有准备的男人伸手一挡,解救了即将结束生命的花瓶,随手摆到旁边的柜子上,看着怒视着自己的妻子,明知故问,“怎么了?” 路漫漫又抄起一个高脚酒杯去砸弗兰西斯,怒吼:“我要回家!” 弗兰西斯看着满地的残骸皱了一下眉,怪不得傅宁给自己送过来的账单上的金额那么大,乱摔东西实在不是什么好习惯。 以后要慢慢给她纠正过来。 弗兰西斯脸上的表情不喜不怒,他说:“等我忙完就陪你回去。” 这当然是托词,安那奇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了,他要忙的事情很少。 他在有计划地一点点隔离她和家人的联系,一点点割断她对外面世界的向往,最后,她就会安安心心地待着这里,眼里,心里,所有的思想里,都只有自己。 这是弗兰西斯最终的目标。 果然,一听他这句话,暴怒的女孩更生气了,她把桌子上能看到的东西全都砸了个稀巴烂,边砸边质问他:“三周前我就说要回家,你说等你忙完。” “好,我等你忙完。结果你一直让我等到现在!” “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知道,就像是你的囚犯!” 女孩大步走到弗兰西斯面前,一双燃烧着怒火的乌黑眼睛瞪着他,一字一字问:“弗兰西斯,现在你告诉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忙完?” 弗兰西斯看了她一会儿,吐出了两个字的答案:“三天。” 路漫漫深吸口气,“好,我就再等三天,如果三天之后你还是用‘等我忙完’敷衍我,我们就离婚!” 撂下威胁的话,路漫漫转身就准备走,一条腿刚抬起,还没来得及跨出去,她的身体就猛地悬空,被弗兰西斯扛在了肩膀上。 突然的悬空让她惊叫出声,在他的肩膀上挥舞着四肢胡乱挣扎。 “啊,弗兰西斯你这个混蛋,放我下来!” 弗兰西斯非常不喜欢她说“离婚”这个词,尤其是在她已经被纳入自己的所属物之后。 她在上面大力挣扎,这点力气对弗兰西斯来说简直不值一提,但是女人的指甲实在是一项锋利的武器,刮过他的脸颊,在上面留下好几道血淋淋的印子。 弗兰西斯眉头一皱,松开了双手。 正挣扎的人突然从他肩膀上滑下去,吓得她又哭又叫,八爪鱼一样缠在他的身上。 弗兰西斯当然不会让她摔着,手就在下面随时准备接应,但是看她吓成这样,胸膛中的愤怒奇妙得消了不少。 不过他还是得给她一个教训才行。 零是自己的士兵,他可以随意的操练,但是谢玉致不是,他得另想办法。 现在,他就有了一个绝佳的注意。 缠在弗兰西斯身上的路漫漫突然觉得自己身体又是一轻,一阵天旋地转,她就发现自己被横放在他的大腿上。 “啪”得一声清脆的响声,她的臀部立刻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路漫漫震惊地睁大眼,一瞬间忘记了愤怒。 她竟然也被打屁股了! 随着她的震惊,又是一声清脆的“啪”。 完全不给她反抗的机会,弗兰西斯的手掌不停的落下,“啪啪啪”的响声响个不停。 路漫漫趴在他的腿上,忍不住爆粗,靠,弗兰西斯你等着,以后老子虐死你啊啊啊! 第83章 弗兰西斯的力度拿捏的非常巧妙,正好处于一个即能让路漫漫感受到疼痛,又不会过分到伤到她的中间值。 一通巴掌下去,刚开始还努力挣扎反抗的女孩慢慢安静了下来,屋子里只剩下“啪啪啪”的响声。 弗兰西斯给了她一通教训,让她学学乖,以后再忤逆他,还是一样的待遇。 惩罚停下,弗兰西斯看着安静的趴在自己腿上的女孩,嘴角微微翘起,教育道:“下次再摔东西,还是这样,记住了吗?” 没人回答。 这在弗兰西斯预料之中,他的小妻子毕竟是个骄傲的贵族小姐,难免有些坏脾气,要想把这些全部改掉,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需要耐心细心,不疾不徐,一点点把她调|教成自己理想中的模样。 路漫漫没说话,弗兰西斯也就没有继续逼迫她,他的话已经说清楚了,以后再摔东西,尤其是拿东西砸自己,还是一样的待遇。 他轻松地就把妻子抱起来,惊讶的发现她并没有流泪,只是闭着眼,腮帮子咬得鼓鼓的。 走进卧室,他轻轻的把她放在床上,然后去拿药。 弗兰西斯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忍不住微微蹙眉。 他的脸颊上多了好几道血淋淋的道子,现在已经结痂了。 他的小妻子简直是属猫的,爪子锋利得很。 他得找机会剪了她的指甲,要不然他脸上估计还得挂彩。 给自己脸上的伤口上完药,弗兰西斯拿着消炎喷雾回到卧室,竟然发现床上没人了,倒是浴室的灯亮着。 不会是在里面哭吧? 弗兰西斯坐在她的梳妆台前等着她。 谢玉致的梳妆台很大,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典型的贵族小姐专属。 弗兰西斯拨弄着一串珍珠项链,莫名想起来新婚之夜那天她脖子上那颗黑色的珠子。 他很喜欢,后来怎么就没见她再戴过了? 他得告诉她,自己喜欢那颗珠子,以后要多戴,比珍珠更衬她的肤色。 弗兰西斯看着浴室紧闭的房门,蹙眉,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出来? 他把项链塞回首饰盒里,大步走到门前,敲了三下,“玉致?” 没人应答。 弗兰西斯眉头皱得更紧,微微提高嗓音,命令道:“开门。” 依旧没人应答。 弗兰西斯原本就不多的耐心彻底宣告终结,他握紧门锁,手臂猛地发力,“哐当”一声巨响,浴室门上的锁被他整个拆了下来。 在里面的路漫漫:“……” 果然是弗兰西斯的行事风格,强硬,直接,一点都不拐弯抹角。 门打开,刚被自己教训过的女孩正光着屁股坐在马桶上抹眼泪,看到门开了,顾不得惊讶,立马跳起来拉上了裤子。 但是已经晚了,该看的不该看的,弗兰西斯都看遍了。 “你有……唔……” 再一次被弗兰西斯扛起来,“病吗”两个字还没出口就被咽了回去。 弗兰西斯一把把她从新扔回床上,冷着脸又立了一条“家规”,“从现在开始,无论你在做什么,只要我叫你,都要第一时间汇报。” 他扫了一眼坏了的门锁,接道:“家里的任何房间都不许上锁。” 路漫漫大怒:“你有病!” 这次不是问句了,而是斩钉截铁的陈述句。 女孩气得脸颊通红,一双眼睛被怒火烧成了半透明的琉璃,光芒璀璨。 她站在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弗兰西斯那双灰色的冷酷眼睛,一字一字道:“你有病你知道吗?” “口口声声说要纠正我的坏习惯,这就是说明你有病!” “你比我病得更重,你需要去看心理医生!” “去治疗你那扭曲的控制欲!” 她站得高,俯视着弗兰西斯,因为愤怒竟然气势十分惊人,一连串的指责丝毫不带打嗑,劈头盖脸地冲着弗兰西斯压了过去。 他微微仰头,看着她愤怒的模样,突然想起来自己说零对李格非的爱只是“雏鸟情节”的时候,她愤怒的模样。 弗兰西斯再一次在谢玉致这个贵族小姐身上,看到了零的影子。 他的眼眸变得深邃,眼中的冷硬似乎有融化的迹象,无端端的多了几分情深似海的味道。 他竟然没有变得更可恶,反而露出了这样的眼神,正处于暴怒中的女孩似乎被这种情深义重感染了,她的愤怒慢慢平息下来,觉得整个人都被他的眼神吞噬了进去。 弗兰西斯冲她招手,“过来,让我看看。” 什么? 女孩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 弗兰西斯伸手把她揽到怀里,压到大腿上。 女孩以为他又要打自己,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 男人有力的大手扯下了她的裤子,她觉得屁股上一凉,心中不好的预感更甚。 她的心脏跳得急促,隔着柔软额胸脯,弗兰西斯都能感受到一下接一下的有力跳动。 打屁股还不够,这次他还准备扒了裤子打?! 正在紧张的时候,屁股上突然传来一阵清爽的凉意,将火辣辣的痛楚全都压了下去。 弗兰西斯敏锐地感觉到,她僵硬的身体突然软了下去。 他收起消炎药,看着她挺翘的臀部上,红红的巴掌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下去,然后轻轻地帮她拉上裤子。 这是驯兽师经常使用的手段,打一巴掌之后再给个甜枣,用得好,再凶猛不服管教的兽类都能成为主人的忠犬。 路漫漫在心里冷笑,她可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不过弗兰西斯的手段确实比霍华德要高出不止一个段位。 最让单纯的小女孩心动的,不就是这一抹隐藏在冷酷之中的柔情吗? 谢琇莹的存在本来就是用来转移傅宁的注意力的,她一点都不在意被傅宁发现谢琇莹的问题,借用这具身体,她的目的只有弗兰西斯,其他的都可以忽略不计。 谢玉致的存在才需要隐藏。 弗兰西斯看着突然柔顺起来的女孩,心中的征服欲满足的同时,又不可避免地升起一丝枯燥无味来。 这么容易,让他觉得没有任何成就感。 弗兰西斯把怀里额女孩放到床上,站起来,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女孩低着头,他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但是他看到她慢慢点了点头。 弗兰西斯走出卧室的时候,他听见她急切的开口,问:“三天后带我回家吗?” 他顿了一下,点头。 他会带她回去的,这次是一个月,下次就是三个月,再下次就是半年,一年、三年……一直到她再也不想着回去。 弗兰西斯一走,路漫漫就开始计划着逃离这里。 和猫捉老鼠一样,在确保猎物不会逃离的前提下,猫总是喜欢把一点点的把捉到的老鼠玩死,这样捕食才变得有乐趣。 弗兰西斯就是那只猫,轻松到口的猎物即使再美味,也总是缺乏回味的价值。 谢玉致要成为最牵绊他心神的珍馐,光是甜美可爱可不够。 三天后陪自己回家? 对不起,她等不到三天之后了。 这里的环境很好,时常有鸟类在这里驻足。 路漫漫轻而易举地捉了很多只小麻雀,关到了笼子里。 这事弗兰西斯是知道的,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关在别墅里,还不允许她找点事情做吗? 而且,如何捕小鸟的方法还是弗兰西斯亲自教给她的。 首长大人教她设下一个个精巧的陷阱,用几块面包屑,几根树枝,还有一根细线,就能捉到一个贪食的麻雀。 路漫漫把这个险境稍微改了一下,本来套住麻雀脑袋的细线套住了猎物的脚,这样,得到的猎物就全都是活生生的。 她把十来只麻雀全都养在了一起,麻雀人养不活,她必须抓紧时间。 弗兰西斯刚一走,她就开始准备。 谢玉致小姐是个时尚达人,时尚这个东西,很少是规规矩矩的,淑女温柔的长裙很少能和时尚这个词搭上关系。 路漫漫打开衣柜,除了弗兰西斯为她准备的,温柔的女士裙子,谢玉致小姐自己买的东西,很多都是弗兰西斯眼中的“奇装异服”。 路漫漫很喜欢,谢玉致小姐的衣品和自己还有点相像。 她脱下身上的裙子和高跟鞋,把头发全都扎起来,换了一件对襟的衬衫,一条紧身的长裤,还有一双马丁靴。 整个人从甜美迷人的贵族小姐变得干练且英挺,看着镜子中英姿飒爽的身影,路漫漫自恋的给自己打了个一百分。 百变女郎,怎么变都迷人。 然后,她拿了一件弗兰西斯的大衣罩在自己身上。 提着麻雀的笼子出发。 这段时间,路漫漫已经把这些别墅的构造全都摸清楚了。 只要有人存在,就一定会产生生活垃圾,这里的垃圾是同意处理的,每一栋别墅都配套了垃圾回收通道,家用清洁机器人把垃圾分门别类之后,送入垃圾通道,不同别墅的同类垃圾在地下汇聚到一起,送入垃圾处理中心。 弗兰西斯离开的时候锁了门,外面还有荷枪实弹的守卫,而且都被交代过,不许放首长夫人离开,她只能用这种方式避开那些人的视线。 谢玉致不能总在他的掌控之中,脱离掌控,才能让他更加上心。 路漫漫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弗兰西斯离开的时候心中的厌倦以为她没发现吗? 哈哈,太天真了。 这种人就是欠虐。 在家里,路漫漫这个“首长夫人”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权利的,她可以去任意的地方,涉及到军事机密的内容,全都被弗兰西斯上了锁。 这是弗兰西斯身为一个国家掌权者之一的职业操守。 谢大人让自己找的安那奇人员的关押地点很可能就在这里面,但是路漫漫暂时不准备在这上面化心思,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来到别墅最下面的垃圾通道,垃圾是分门别类的,其中可回收物的通道最是宽阔,因为有些人家会把不用的家用电器扔进去,这个通道足够一个人顺利通过。 但是为了避免宠物之类的活物不小心掉入其中,在运输过程中会有好几道探测系统一直在运行,一旦发现活着的生物,就会暂停运输,把活物送到警卫处。 军区的内网她是可以登录的,她曾在生活板块看到某一位夫人的猫不小心跳到了垃圾回收系统中,被警卫员送了回来,毫发未伤。 路漫漫要做的,就是不被这个探测系统发现。 如果六六能开机,这是非常简单的一点事情,但是路漫漫是这么不谨慎的人吗?在明知道傅宁的探测器就在身边的情况下,还打开六六? 而且如果开了六六,事后也没办法和弗兰西斯解释自己如何逃出去的。 她的目的是要他惊艳,要他被“谢玉致”折服,而不是用那种见不得光的作弊手段。 路漫漫抱着麻雀笼子一起跳进了可回收垃圾通道。 从这里到进入垃圾处理中心大概需要经过五个探测区,她捉了十只麻雀,就是怕万一自己推测错误。 路漫漫顺着传送带一点点地在地下移动。 这条垃圾处理线并不是很张,她还能摸到近乎崭新的鞋子和日用品,毕竟住在这里的人都是有权有势的那一部分。 很快,就到了第一个探测区,还没到,路漫漫就看到探测区不停闪烁着的红灯。 她从笼子里掏出一只麻雀,扔到自己前边。 麻雀刚刚进入探测区域中心,通道就开始变化,传送带也停止运转,前面的那一段管道侧面开口,被转接到另一只通往警卫处的管道之中。 管道转接的这段时间,整个运输系统是停止的,她要在这段时间内离开这段“危险区域”。 路漫漫先用一只麻雀试探一下,观察这段时间到底是多久,确保自己用最快的速度通过这里。 记录下来之后,她紧接着又扔过去一只麻雀,系统再次停运,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趁着开口还没有合上的时候,把笼子扔过去,然后飞快穿过这段区域。 接下来的几个探测区,都是用同样的方法离开的。 路漫漫出来之后,站在一块空旷的空地上,四周是走来走去的机器人,她手里提着鸟笼,里面还有一只奄奄一息的麻雀。 路漫漫把笼子打开,掏出小鸟,把它放到地上,希望它能活下去,罪过了。 她虽然不是佛教徒,该吃肉还是吃肉,但是没有必要的杀戮还是能避免就避免。 机器人在忙忙碌碌的挑选能用的东西,不能用的就会被送进焚化炉。因为垃圾很重,占用的空间又很大,不值得空运,就用那些废弃的汽车来来回回的把它们运送到该去的地方。 路漫漫跟着一个机器人找到了汽车所在的地方,这里只有一辆车,里面的司机正在呼呼大睡,看来应该是下班时间。 这是专门为退役的士兵安排的工作,很轻松,待遇也不错,纯粹是补偿性质的。 正在午睡的司机突然听见车门响了一声,他一睁开眼,就看到了一张笑容甜美的脸。 司机眼神直了一下,目光又落到她身上金光闪闪的肩章上,上面的稻穗和金星闪瞎了他的眼,如果没看错的话,这是五星上将的制服吧? 华国的五星上将只有一个,那就是国防大臣弗兰西斯大人。 这个女孩怎么会穿首长的衣服? 路漫漫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格外可爱,她的嗓音也甜美动人,“师傅,我要出……” 话音未落,刚才还睡眼朦胧的司机立刻精神一振,他打开车门一下子跳下去,快速的行了一个干脆利落的军礼,同时大声道:“首长好!” 路漫漫在心里笑了一下,弗兰西斯比自己想象的要来的早,她本来以为直到自己跑到最外围的关卡处,他才会发现。 路漫漫慢慢转过头,隔着车窗玻璃,看到一架直升机缓缓落下,这是军部最高长官专用的飞机。 里面的人毫无疑问就是弗兰西斯。 飞机停下,伸出一条舷梯,漆黑的军靴踏着金属一步步走了下来。 司机又是一声:“首长好。” 弗兰西斯冲他点了点头,这就已经让司机激动得脸红脖子粗了。 路漫漫坐在车里,这种车很大,车头很高,隔着玻璃彻底的俯视弗兰西斯。 她看着他走到车门前,无声的伸出一只手。 路漫漫脸上的微笑一点点消退,她没有反抗,借着他手上的力量跳了下来。 弗兰西斯紧紧握住她柔软的手,一把把她抱起来,快步走到飞机里。 刚一进飞机,路漫漫就用力甩开他的手,嘟着嘴揉自己的手腕,“疼死了,你这么用力干什么?” 弗兰西斯双唇紧抿,一双眸子危险的盯着她。 如果不是警卫处的人发现不对劲,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小妻子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能跑到这里来。 接连好几只麻雀被送到警卫处,根据送来的线路推断,这应该是从弗兰西斯的别墅中逃出来的,他们都知道弗兰西斯结婚了,以为这是首长夫人养的宠物,准备把它们全都送回去。 不过首长住的地方他们进不去,只能通知弗兰西斯的近卫官,结果直接被弗兰西斯听到了。 他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儿,接通家里的视频监控,这才发现她竟然从垃圾通道跑了出去。 她怎么就这么能耐呢?! 弗兰西斯窝了一肚子火,如果不是身边全都是自己的士兵,他现在就能把她按到腿上再打一顿。 偏偏小妻子一点没意识到她的错误,非但没有被发现的心虚,甚至还一脸的理直气壮满不在乎,更是让他怒火在胸腔里熊熊燃烧。 “你这是要做什么?”弗兰西斯沉声问道。 路漫漫一边揉着手腕,一边满不在乎地回答:“我要回家。” 弗兰西斯压着脾气:“我不是答应你了,三天后陪你回去?” 他以为她会愧疚,但是没想打她只是抬起眼皮瞄了他一眼,说:“我不信你。” 路漫漫活动完手腕,觉得不是那么疼了,忍不住在心里夸奖了一下自己的先见之明,如果是让敏感度加倍的那个身体来干这种事,估计会疼死她。 她上前两步,身体几乎能贴到弗兰西斯胸前。 她的眼神不闪不避的对上他的,语气平静地指出某项事实:“你不想我回去。你并不忙,忙起来的人不是像你这样的。” 她的眼神带着不解的迷茫,天真有犀利,直击事物的本质。 弗兰西斯觉得自己心脏跳得有些快。 这丝犀利完美的融合了谢玉致的生活经历,聪明犀利,但是又没有过分到不合情理。 她疑惑地问:“为什么不想我回去?” 弗兰西斯没有回答,因为飞机已经停了下来。 他附身抱起逃家的小妻子,大步走到家里。 弗兰西斯把她放到地上,轻轻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所有事物。 他突然拉住她柔软的腰,隔着衬衫单薄的面料,滚烫的温度充满了侵略性,融入她的血液。 她忍不住微微颤抖。 弗兰西斯低下头,嗓音低沉,“你问我为何不让你回去。” “现在我就告诉你。” 他的手悄悄探入她的衬衫内,“你是我的,眼中只能有我一个人,别的……” “即使是谢大人,也不行。” 第85章 张委又道:“你这园可卖么?”秋公见口声来得不好,老大惊讶,答道:“这园是老汉的性命,如何舍得卖?”张委道:“甚么性命不性命!卖与我罢了。你若没去处,一发连身归在我家,又不要做别事,单单替我种些花木,可不好么?”众人齐道:“你这儿好造化,难得衙内恁般看顾,还不快些谢恩?”秋公看见逐步欺负上来,一发气得手足麻软,也不去睬他。张委道:“这老儿可恶!肯不肯,如何不答应我?”秋公道:“说过不卖了,怎的只管问?”张委道:“放屁!你若再说句不卖,就写帖儿,送到县里去。”秋公气不过,欲要抢白几句,又想一想,他是有势力的人,却又醉了。怎与他一般样见识?且哄了去再处,忍著气答道:“衙内总要买,必须从容一日,岂是一时急骤的事。”众人道:“这话也说得是。就在明罢。”此时都已烂醉,齐立起身,家人收拾家伙先去。秋公死怕折花,预先在花边防护。那张委真个走向前,便要踹上湖石去采。秋先扯住道:“衙内,这花虽是微物,但一年间不知废多少工夫,才开得这几朵。不争折损了,深为可惜。况折去不过二三日就谢了,何苦作这样罪过!”张委喝道:“胡说!有甚罪过?你明日卖了,便是我家之物,就都折尽,与你何干!”把手去推开。委公揪住死也不放,道:“衙内便杀了老汉,这花决不与你摘的。”众人道:“这丈其实可恶!衙内采朵花儿,值甚么大事,妆出许多模样!难道怕你就不摘了?”遂齐走上前乱摘。把那老儿急得叫屈连天,舍了张委,拼命去拦阻。扯了东边,顾不得西首,顷刻间摘下许多。秋老心疼肉痛,骂道:“你这班贼男女,无事登门,将我欺负,要这性命何用!”赶向张委身边,撞个满怀。去得势猛,张委又多了几杯酒,把脚不住,翻勇斗跌倒。众人都道:“不好了,衙内打坏也!”齐将花撇下,便赶过来,要打秋公。内中有一个老成的,见秋公年纪已老,恐打出事来,劝住众人,扶起张委。张委因跌了这交,心中转恼,赶上前打得个支蕊不留,撒作遍地,意尤未足,又向花中践踏一回。可惜好花,正是: 老拳毒手交加下,翠叶娇花一旦休。 好似一番风雨恶,乱红零落没人收。 当下只气得个秋公怆地呼天,满地乱滚。邻家听得秋公园中喧嚷,齐跑进来,看见花枝满地狼籍,众人正在行凶,邻里尽吃一惊,上前劝住。问知其故,内中到有两三个是张委的租户,齐替秋公陪个不是,虚心冷气,送出篱门。张委道:“你们对那老贼说,好好把园送我,便饶了他;若说半个不字,须教他仔细著。”恨恨而去。 邻里们见张委醉了,只道酒话,不在心上,覆身转来,将秋公扶起,坐在阶沿上。那老儿放声号恸。众邻里劝慰了一番,作别出去,与他带上篱门,一路行走。内中也有怪秋公平日不容看花,便道:“这老官儿真个忒煞古怪,所以有这样事,也得他经一遭儿,警戒下次。”内中又有直道的道:“莫说这没天理的话!自古道:种花一年,看花十日。那看的但觉好看,赞声好花罢了,怎得知种花的烦难。只这几朵花,正不知费了许多辛苦,才培植得恁般茂盛,如何怪得他爱惜!” 不题众人,且说秋公不舍得这些残花,走向前将手去捡起来看,见践踏得凋残零落,尘垢沾污,心中凄惨,又哭道:“花啊!我一生爱护,从不曾损坏一瓣一叶,哪知今日遭此大难!”正哭之间,只听得背后有人叫道:“秋公为何恁般痛哭?”秋公回头看时,乃是一个女子,年约二八,姿容美丽,雅淡梳妆,却不认得是谁家之女,乃收泪问道:“小娘子是哪家?至此何干?”那女子道:“我家住在左近,因闻你园中牡丹花茂盛,特来游玩,不想都已谢了。”秋公题起牡丹二字,不觉又哭起来。女子道:“你且说有甚苦情如此啼哭?”秋公将张委打花之事说出。那女子笑道:“原来为此缘故。你可要这花原上枝头么?”秋公道:“小娘休得取笑!哪有落花返枝的理?”女子道:“我祖上传得个落花返枝的法术,屡试屡验。”秋公听说,化悲为喜道:“小娘真个有这术法么?”女子道:“怎的不真?”秋公倒身下拜道:“若得小娘子施此妙术,老汉无以为报,但每一种花开,便来相请赏玩。”女子道:“你且莫拜,去取一碗水来。”秋公慌忙跳起去取水,心下又转道:“如何有这漾妙法?莫不是见我哭泣,故意取笑?”又想道:“这小娘子从不相认,岂有耍我之理?还是真的。”急舀了碗清水出来,抬头不见了女子,只见那花都已在枝头,地下并无一瓣遗存。起初每本一色,如今却变做红中间紫,淡内添浓,一本五色俱全,比先更觉鲜妍。有诗为证: 曾闻湘子将花染,又见仙姬会返枝。 信是至诚能动物,愚夫犹自笑花痴。 当下秋公又惊又喜道:“不想这小娘子果然有此妙法!”只道还在花丛中,放下水,前来作谢。园中团团寻遍,并不见影,乃道:“这小娘如何就去了?”又想道:“必定还在门口,须上去求他,传了这个法儿。”一迳赶至门边,那门却又掩著。拽开看时,门首坐著两个老者,就是左右邻家,一个唤做虞公,一个叫做单老,在那里看渔人晒网。见秋公出来,齐立起身拱手道:“闻得张衙内在此无理,我们恰往田头,没有来问得。”秋公道:“不要说起,受了这班泼男女的殴气,亏著一位小娘子走来,用个妙法,救起许多花朵,不曾谢得他一声,迳出来了。二位可看见往哪一边去的?”二老闻言,惊讶道:“花坏了,有甚法儿救得?这女子去几时了?”秋公道:“刚方出来。”二老道:“我们坐在此好一回,并没个人走动,哪见甚么女子?”秋公听说,心下恍悟道:“恁般说,莫不这位小娘子是神仙下降?”二老问道:“你且说怎的救起花儿?”秋公将女子之事叙了一遍。二老道:“有如此奇事!待我们去看看。” 秋公将门拴上,一齐走至花下,看了连声称异道:“这定然是个神仙。凡人哪有此法力!”秋公即焚起一炉好香,对天叩谢。二老道:“这也是你平日爱花心诚,所以感动神仙下降。明日索性到教张衙内这几个泼男女看看,羞杀了他。”秋公道:“莫要,莫要!此等人即如恶犬,远远见了就该避之,岂可还引他来?”二老道:“这话也有理。”秋公此时非常欢喜,将先前那瓶酒热将起来,留二老在花下玩赏,至晚而别。二老回去,即传合村人都晓得,明日俱要来看,还恐秋公不许。谁知秋公原是有意思的人,因见神仙下降,遂有出世之念,一夜不寐,坐在花下存想;想至张委这事,忽地开悟道:“此皆是我平日心胸褊窄,故外侮得至。若神仙汪洋度量,无所不容,安得有此!”至次早,将园门大开,任人来看。先有几个进来打探,见秋公对花而坐,但吩咐道:“坐凭列位观看,切莫要采便了。”众人得了这话,互相传开。那村中男子妇女,无有不至。 按下此处,且说张委至次早,对众人说:“昨日反被那老贼撞了一交,难道轻恕了不成?如今再去要花园;不肯时,多教些人从,将花木尽打个稀烂,方出这气。”众人道:“这园在衙内庄边,不怕他不肯。只是昨日不该把花都打坏,还留几朵,后日看看,便是。”张委道:“这也罢了,少不得来年又发。我们快去,莫要使他停留长智。”众人一齐起身,出得庄门,就有人说:“秋公园上神仙下降,落下的花,原都上了枝头,却又变做五色。”张委不信道:“这老贼有何好处,能感神仙下降?况且不前不后,刚刚我们打坏,神仙就来?难道这神仙是养家的不成?一定是怕我们又去,故此诌这话来央人传说,见得他有神仙护卫,使我们不摆布他。”众人道:“衙内之言极是。” 顷刻,到了园门口,见两扇门大开,往来男女络绎不绝,都是一般说话。众人道:“原来真有这等事!”张委道:“莫管他,就是神仙见坐著,这园少不得要的。”弯弯曲曲,转到草堂前,看时,果然话不虚传。这花却也奇怪,见人来看,姿态愈艳,光采倍生,如对人笑一般。张委心中虽十分惊讶,那吞占念头,全然不改,看了一回,忽地又起一个恶念,对众人道:“我们且去。”齐出了园门。 众人问道:“衙内如何不与他要园?”张委道:“我想得个好策在此,不消与他说得,这园明日就归于我。”众人道:“衙内有何妙算?”张委道:“见今贝州王则谋反,专行妖术。枢密府行下文书来,天下军州严禁左道,捕缉妖人。本府见出三千贯赏钱,募人出首。我明日就将落花上枝为由,教张霸到府,首他以妖术惑人。这个老儿熬刑不过,自然招承下狱。这园必定官卖。那时谁个敢买他的?少不得让与我。还有三千贯赏钱哩。”众人道:“衙内好计!事不宜迟,就去打点起来。”当时即进城,写下首状。次早,教张霸到平江府出首。这张霸是张委手下第一出尖的人,衙门情熟,故此用他。大尹正在缉访妖人,听说此事,合村男女都见的,不由不信,即差缉捕使臣带领做公的,押张霸作眼,前去捕获。张委将银布置停当,让张霸与缉捕使臣先行,自己与众子弟随后也来。 缉捕使臣一迳到秋公园上,那老儿还道是看花的,不以为意。众人发一声喊,赶上前一索捆翻。秋公吃这一吓不小,问道:“老汉有何罪犯?望列位说个明白。”众人口口声声,骂做妖人反贼,不由分诉,拥出门来。邻里看见,无不失惊,齐上前询问。缉捕使臣道:“你们还要问么?他所犯的事也不小,只怕连村上人都有分哩。”那些愚民,被这大话一寒。心中害怕,尽皆洋洋走开,惟恐累及。只有虞公、单老,同几个平日与秋公相厚的,远远跟来观看。 且说张委俟秋公去后,便与众子弟来锁园门,恐还有人在内,又检点一过,将门锁上,随后赶上府前。缉捕使臣已将秋公解进,跪在月台上,见傍边又跪著一人,却不认得是谁。那些狱卒都得了张委银子,已备下诸般刑具伺候。大尹喝道:“你是何处妖人,敢在此地方上将妖术煽惑百姓?有几多党羽?从实招来!”秋闻言,恰如黑暗中闻个火炮,正不知从何处起的,禀道:“小人家世住于长乐村中,并非别处妖人,也不晓得甚么妖术。”大尹道:“前日你用妖术使落花上枝,还敢抵赖!”秋公见说到花上,情知是张委的缘故,即将张委要占园打花,并仙女下降之事,细诉一遍。不想那大尹性是偏执的,哪里肯信,乃笑道;“少少慕仙的,修行至老,尚不能得遇神仙;岂有因你哭,花仙就肯来?既来了,必定也留个名儿,使人晓得,如何又不别而去?这样话哄哪个!不消说得,定然是个妖人。快夹起来!” 狱卒们齐声答应,如狼虎一般,蜂拥上来,揪翻秋公,扯腿拽脚。刚要上刑,不想大尹忽然一估头晕,险些儿跌下公座,自觉头目森森,坐身不住。吩咐上了枷扭,发下狱中□□,明日再审。狱卒押著,秋公一路哭泣出来,看见张委,道:“张衙内,我与你前日无怨,往日无仇,如何下此毒手,害我性命!”张委也不答应,同了张霸和那一班恶少,转身就走。虞公、单老接著秋公,问知其细,乃道:“有这等冤枉的事!不打紧,明日同合村人,具张连名保结,管你无事。”秋公哭道:“但愿得如此便好。”狱卒喝道:“这死囚还不走!只管哭甚么!”秋公含著眼泪进狱。邻里又寻些酒食,送至门上。那狱卒谁个拿与他吃,竟接来自去受用。 到夜间,将他上了因床,就如活死人一般,手足不能少展。心中苦楚,想道:“不知哪位神位神仙救了这花,却又被那厮借此陷害。神仙呵!你若怜我秋先,亦来救拔性命,情愿弃家入道。”一头正想,只见前日那仙女,冉冉而至。秋公急叫道:“大仙救拔弟子秋先则个!”仙女笑道:“汝欲贶离苦厄么?”上前把手一指,那枷扭纷纷自落。秋先爬起来,向前叩头道:“请问大仙姓氏。”仙女道:“吾乃瑶王母座下司花女,怜汝惜花志诚,故令诸花返本,不意反资奸人谗口。然亦汝命中合有此灾,明日当脱。张委损花害人,花神奏闻上帝,已夺其算;助恶党羽,俱降大灾。汝宜笃志修行,数年之后,吾当度汝。”秋先又叩首道:“请问上仙修行之道。”仙女道:“修仙径路甚多,须认本源。汝原以惜花有功,今亦当以花成道。汝但饵百花,自能身轻飞举。”遂教其服食之法。秋先稽首叩谢起来,便不见了仙子,抬头观看,却在狱墙之上,以手招道:“汝亦上来,随我出去!”秋先便向前攀援了一大回,还只到得半墙,甚觉吃力;渐渐至顶,忽听得下边一棒锣声,喊道:“妖人走了,快拿下!”秋公心下惊慌,手酥脚软,倒撞下来,撒然惊觉,原在囚床之上。想起梦中言语,历历分明,料必无事,心中稍宽。正是: 但存方寸无私曲,料得神明有主张。 且说张委见大尹已认做妖人,不胜欢喜,乃道:“这丈儿许多清奇古怪,今夜且请在囚床上受用一夜,让这园儿与我们乐罢。”众人都道:“前日还是那老儿之物,未曾尽兴;今日是大爷的了,须要尽情欢赏。”张委道:“言之有理!”遂一齐出城,教家人整备酒肴,迳至秋公园上,开门进去。那邻里看见是张委,心下虽然不平,却又惧怕,谁敢多口。 且说张委同众子弟走至草堂前,只见牡丹枝头一朵不存,原如前日打下时一般,纵棋满地,众人都称奇怪。张委道:“看起来,这老贼果系有妖法的,不然,如何半日上倏尔又变了?难道也是神仙打的?”有一个子弟道:“他晓得衙内要赏花,故意弄这法儿来吓我们。”张委道:“他便弄这法儿,我们就赏落花。”当下依原铺设毡条,席地而坐,放开怀抱恣饮,也把两瓶酒赏张霸到一边去吃。看看饮至月色挫西,俱有半酣之意,忽地起一阵大风。那风好利害! 善聚庭前草,能开水上萍。 腥闻群虎啸,响合万松声。 那阵风却把地下这花朵吹得都直竖起来,眨眼间俱变做一尺来长的女子。众人大惊,齐叫道:“怪哉!”言还未毕,那些女子迎风一幌,尽已长大,一个个姿容美丽,衣服华艳,团团立做一大堆。众人因见恁般标致,通看呆了。内中一个红衣女子却又说起话来,道:“吾姊妹居此数十余年,深蒙秋公珍重护惜。何意蓦遭狂奴,俗气熏炽,毒手摧残,复又诬陷秋公,谋吞此地。今仇在目前,吾姊妹曷不戮力击之!上报知己之恩,下雪摧残之耻,不亦可乎?”众女郎齐道:“阿妹之言有理!须速下手,毋使潜遁!”说罢,一齐举袖扑来。那袖似有数尺之长,如风翻乱飘,冷气入骨。众人齐叫有鬼,撇了家伙,望外乱跑,彼此各不相顾。也有被石块打脚的,也有被树枝抓面的,也有跌而复起,起而复跌的,乱了多时,方才收脚。点检人数都在,单不见了张委、张霸二人。此时风已定了,天色已昏,这班子弟各自回家,恰像检得性命一般,抱头鼠窜而去。 家人喘息定了,方唤几个生力庄客,打起火把,复身去抓寻。直到园上,只听得大梅树下有呻今之声,举火看时,却是张霸被梅根绊倒,跌破了头,挣扎不起。庄客著两个先扶张霸归去。众人周围走了一遍,但见静悄悄的万籁无声。牡丹棚下,繁花如故,并无零落。草堂中杯盘狼籍,残羹淋漓。众人莫不吐舌称奇。一面收拾家伙,一面重复照看。这园子又不多大,三回五转,毫无踪影。难道是大风吹去了?女鬼吃去了?正不知躲在哪里。延捱了一会,无可奈何,只索回去过夜,再作计较。 方欲出门,只见门外又有一夥人,提著行灯进来。不是别人,却是虞公、单老闻知众人见鬼之事,又闻说不见了张委,在园上抓寻,不知是真是假,合著三邻四舍,进园观看。问明了众庄客,方知此事果真。二老惊诧不已,教众庄客且莫回去,“老汉们同列还去抓寻一遍。”众人又细细照看了一下,正是兴尽而归,叹了口气,齐出园门。二老道:“列位今晚不来了么?老汉们告过,要把园门落锁,没人看守得,也是我们邻里的干系。”此时庄客们,蛇无头而不行,已不似先前声势了,答应道:“但凭,但凭。” 两边人犹未散,只见一个庄客在东边墙角下叫道:“大爷有了!”众人蜂拥而前。 第86章 弗兰西斯上前去和傅宁握手。 两个气质迥异,但是同样赏心悦目的男人四目相对,各自露出一个礼貌热情的微笑。 这微笑极为真诚,即使是路漫漫都看不出里面带着的虚伪。 傅宁如水的目光落在弗兰西斯身侧的“谢玉致”身上,脸上的笑意不变,等着路漫漫开口。 果然不出他的预料,不过短短的一个月而已,就能让弗兰西斯带她到这么机密的地方来,她对人心的把握实在是太精准了,精准的可怕。 真想看看,等层层假象被撕破的那天,她会露出怎样的惊慌失措来。 谢玉致是傅宁的学生,即使和弗兰西斯结婚了,这个关系也不会有任何变化,现在师生两个相遇,当然是学生要给老师问好。 傅宁看着她,透过那双漆黑的眼睛,路漫漫看到了傅宁的意图。 他在等着自己屈服。 哈。 真是个可笑的男人,总是在完全没有必要的地方斤斤计较。 路漫漫一手拉着弗兰西斯,身子微微往他那边倾斜,做出更亲密的模样,同时甜甜的叫了一声:“傅叔叔。” 叫“傅叔叔”的时候,她的脸颊微微侧开,在弗兰西斯看不见的角度,眼中流露出嘲讽的笑意。 这思嘲讽傅宁看得清楚,他什么也没说,一副为人师表的模样,冲“谢玉致”点点头,然后问弗兰西斯:“现在是什么情况。” 弗兰西斯示意,军医立刻上前为他介绍。 因为接下来要办的是正事,路漫漫就被抛在了后面,几个男人走在前面,目的地是试验品的所在。 路漫漫看着军绿色中唯一的那一抹白影,他的身姿挺拔修长,站在均军人对里也同样耀眼,白大褂的下摆随着他的步伐划出优美的波浪,看起来真是好看极了。 想到他洁白的外表之下装着一副什么样的心肝,路漫漫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衣冠禽兽。 这是她对傅宁最好最准确的注解。 一行人快步走到试验品住的地方,刚一进去,傅宁就皱起了那双锋利的眉。 试验品住的房间非常大,一张张的床铺挨在一起,她们睡在上面,就像是菜市场里冰鲜的死鱼。 房间内的设备非常简单,除了床什么都没有,空气也不够流通,这种环境在傅宁看来,简直和他培养微生物的培养箱没什么差别。 他不客气的冷嘲:“弗兰西斯大人,你是把我珍贵的实验室当做蜜蜂来养了吗?” 这间房子的拥挤程度,和蜂巢没什么两样。 吐槽傅宁归吐槽傅宁,路漫漫对事不对人,听到这句话,也忍不住在心里给他一个大大的赞。 她也觉得弗兰西斯对这些女孩太苛刻了。 然而傅宁的嘲讽并没有停止,他那双漆黑的眼睛毫不客气地看着弗兰西斯,眼中尽是指责和讽刺,说出口的话锋利的像是冰锥,“难道战争结束之后,政府就不再为军部拨款了吗?弗兰西斯大人连为她们提供良好的生存条件都做不到。” “既然这样的话,不如就让她们永远沉睡下去。” 傅宁是真的非常生气,在养零的时候,他为她提供了所能提供的最好的环境,零吃的每一口食物,都是按照最健康最营养的方式搭配出来的,确保她能发挥出那具身体全部的潜力。 他以为弗兰西斯也会这样对待其他的试验品,但是显然,他过于理想化了。 战事结束之后,政府对军部的拨款确实减少了不少,因为武器人员的消耗变得非常少,这是正常地,弗兰西斯也不可能没有钱来供应这些试验品,他这样做是有目的的。 弗兰西斯没有直接回应傅宁的质问,因为有人会替他回答这个问题。 另一个试验品的教官上前一步,解释:“傅教授,您误会了。我们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傅宁不置可否的“哦”了一下,示意他继续。 教官脸上有种神采飞扬的严肃:“这些试验品非常的优秀。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她们每一个人都能够和其他人建立一种特殊的感应,类似于心电感应之类的。这一点不知道傅教授发现了没有。” 虽然这样问,但是从傅宁诧异的眼神中,他就能猜到,应该是没有的。 这些试验品在傅宁手中的时候一直处于休眠状态,当初为了交换路漫漫的下落才全部唤醒,直接交给弗兰西斯,他并没有来得及做相关的实验。 不过傅宁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在自然界,同卵双胞胎之间有种奇特的联系,隐隐能感知到对方。而这些试验品全部拥有同样的dna,几乎像是数量极大的同卵多胞胎,有“心电感应”这种情况是可以理解的。 傅宁点头:“继续。” “但是这种感应并不是一开始就有的,需要经过长时间的接触、训练,和配合,才能建立。” “我们让她们根据编号,轮流和不同的对象组队,等到建立起这种感应之后,再将队伍打乱,重新组合,这样循环下去,直到任何一个试验品,都和其他试验品建立起感应之后,才算结束。” “并非我们苛待这些试验品,而是因为她们之间的空间位置越紧密,这种联系建立得也就越快,所以您才会看到这样的画面。” 傅宁眸光微敛,似乎被说服了。 教官继续:“当然,这里的条件确实苛刻,我们会立刻做出相应的改善。” 傅宁突然笑了一下,没头没尾的,不知道在心里乐的什么。 他转而问了一句完全不相干的问题,“她们选出来了吗?” ——女王。 这个词语用在自然界中带有特指的意思,蜂后,蚁后,用的都是””。 弗兰西斯微微蹙眉,“傅教授的意思是……” 傅宁:“和人类社会一样,在这些试验品中,也有一定的社会地位的划分,处于顶端的就是她们的‘女王’。” “她们本来的女王是零,但是零死了,所以她们需要重新建立新的社会秩序,选出新的王者。” 傅宁漆黑的眼睛里闪烁着神秘的光芒,他用一种机械而冷漠的口吻解释着目前的情况,问:“她们现在选择出来了吗?” 弗兰西斯看向在场的几位教官,他们是和试验品接触最多的人,对试验品的了解也应该最为深刻。 他们立刻开始思索,回忆试验品们的所有举动,最后,全部一致的摇了摇头,“没有。” 傅宁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他笑了一下,“如果有的话,她们就不会陷入昏迷了。” 说完,他动了动手指,示意旁边站着的士兵把一个试验品抬出来,然后搭建了一个简易的透明无菌室。 傅宁打开了带来的设备,检查她们的身体数据。 体温过高,是由于她们身体内的某项激素水平失衡引起的,而这种激素普通的人体内是没有的,需要””的存在来平衡。 军医用治疗人类的方式来治疗这些试验品,当然不会有任何效果。 傅宁一边做准备,一边解释。 当初他制造她们的时候,为了最大限度的开发出人类的身体极限,在她们的dna中添加了很多别的生命的基因,例如为了提升嗅觉的灵敏度,添加了鲨鱼的基因,为了提升视觉的灵敏度,添加了鹰的基因,此外还有蚂蚁,蜜蜂等其他生命动物。 所以说她们不是真正的人类,也是正确的。 路漫漫再一次的受到了冲击,这又是《禁爱》上没有记录的内容,六六应该也不知道。 傅宁简直太疯狂了,她本来以为零只是克交的产物,怪不得傅宁没有赋予她们生殖的能力,天知道这种生物如果真的怀孕,生出来的会是什么怪物。 路漫漫想到自己曾经用过零的身体和傅宁上过床就忍不住浑身汗毛直竖,如果不是因为零“不孕不育”,结果简直不敢想象。 不过傅宁也是心大,明知道零是什么东西,竟然还能硬得起来。 看吧,听到傅宁的解释,弗兰西斯和霍华德的脸色都变了,如果李格非知道的话,应该也不比他们好受多少。 路漫漫正在震惊中,听到傅宁对自己招手。 “玉致,过来。” 路漫漫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现在她一点都不想靠近傅宁! 她拉近了弗兰西斯的袖子,抬头去看他的反应。 路漫漫在心里期待着弗兰西斯帮自己拒绝。 弗兰西斯的占有欲不是假的,他非常不喜欢傅宁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的妻子说话,仿佛他们才是亲密无间的人。 他替路漫漫挡下了傅宁的叫唤,“傅教授有什么需要,军医可以帮忙。” 傅宁没有看弗兰西斯,那双黑得毫无波澜的眼睛直视路漫漫,淡淡的开口:“今天出发的匆忙,没来得及叫助手,玉致是我的学生,有她配合,过程会顺利得多。” 这特么的全都是假话! 但是在别人眼中,傅宁从不说谎,他的理由合情合理。 透过傅宁那双无机质一样的眼睛,路漫漫清楚的看到了他无声的威胁,他的眼中明明白白的写着这样一行字: 如果不想被拆穿的话,现在立刻给我滚过来。 路漫漫爆了一声粗口,真想干翻这个混蛋。 心里意|淫的再爽,她还是得老老实实地对弗兰西斯说:“我去帮傅叔叔的忙。” 然后顾不得弗兰西斯的反应,快步走到傅宁身边,开始做副手的工作。 傅宁带上手套,“打开箱子,第二层的东西拿出来,给它戴上。” 路漫漫在当零的时候经常配合傅宁做实验,因此两个人还真的有种配合默契的错觉。 她打开傅宁带来的箱子,抽出第二层,惊讶的发现里面竟然是一套完整的金属拉丝的手铐。 不过这种时候傅宁最讨厌别人废话,即使是路漫漫也一样,她识趣的没有多问,把试验品的四肢全都扣在床上。 傅宁:“最下面,药剂上写的有剂量,调配……” 话未说完,他突然顿了一下,改口:“你去为试验品消毒。” 路漫漫在心里吐了吐舌头,她别的都能做好,但是对于精度的总是把握不好,看来傅宁是知…… 等等,在傅宁发现零是骗他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 自己陪他做饭,他又让自己称了一次2.0000g的盐。 靠,不会是因为这个被发现的吧? 路漫漫再一次体会到了生无可恋的滋味。 困扰了自己这么久的问题,好像终于找到答案了,但是这个答案简直让她想要对着天空大吼一通,真特么坑爹。 心里哀嚎的同时,路漫漫手上的动作没有任何耽误,飞快的解开她身上的衣服,给她们做了一个全身的消毒。 在消毒完成之后,傅宁也配好了药剂。 闪着寒光的针头刺入试验品的静脉之中。 浅黄色的液体缓缓被推入她体内。 这是傅宁根据推测合成的某种药剂,能够平衡她们体内失衡的激素水平,但是并没有得到实验验证,结果如何暂时不好说。 药剂被全部送入她的体内,屋子里寂静无声,只能听见仪器急促的嘀嘀声。 这个声音越来越急促,就像是某种信号,昭示着马上就会有重要的事情发生。 路漫漫知道,即将发生的事情很可能具有相当的危险性,因为傅宁事先把她拷住了。 随着药物的作用,试验品因为高烧而泛红的肤色慢慢变得正常,嘀嘀声也随之越来越舒缓。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药物起了作用,已经没有大碍的时候,嘀嘀声又猛然间急促了起来,试验品的身上以快得惊人的速度重新燃烧起来。 “嘀!嘀!嘀!” 越来越急促的响声如同密集的鼓点,重重敲在路漫漫的心头,她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正在这时候,床上的试验品突然间跳了起来,五官狰狞变形,完全失去了原本的美丽。 与此同时,傅宁下意识地把身边的人挡在身后,谨慎的看着发疯的试验品。 她表现出了极强的攻击性,如果不是身体被拷住,路漫漫毫不怀疑,她会把自己和傅宁撕碎。 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路漫漫悄悄戳了一下傅宁的腰,然后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傅宁没理她的捉弄,双眉微蹙,冲外面的弗兰西斯摇头,“不行,药物需要继续调整。” 说着,他拿出了一只手|枪,路漫漫认出来,里面装的应该是麻醉弹。 手铐已经被她拽得变形,结实的床在地面上晃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手铐看起来脆弱不堪,马上就会断裂,傅宁没有丝毫犹豫,对准她的脖子就是一枪。 带有强效麻醉剂的针射入她体内,药物快速的发挥作用,她很快就重新陷入昏迷。 犹豫无菌室是透明的,弗兰西斯在外面清楚的看到了全部过程,当那个试验品突然发狂的时候,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猛地一揪。 如果妻子出现什么意外,他一定要傅宁付出代价,但是接下来傅宁下意识的动作更让他愤怒。 他甚至忍不住开始猜测,妻子在傅宁实验室的那段时间,师生两个究竟是怎样相处的? 一直到路漫漫一脸平静地走出来,弗兰西斯的注意力才被转移。 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害怕,眼神平静,步伐稳定,再一次刷新了他对妻子的印象。 这样冷静,几乎比自己手下士兵的心理素质都要好得多。 弗兰西斯还没来得及赞叹完毕,就牵上了她的手。 他想起结婚的时候,她也是一脸平静,但其实掌心里都是汗水,紧张得不行。 弗兰西斯突然觉得自己妻子这个性格十分可爱,明明心里害怕得要命,但是脸上一点都看不出来,格外能唬人。 路漫漫用力握住了弗兰西斯温暖干燥的掌心,控制着手指做出微微颤抖的模样,完美地掩饰了她心里其实真的不怎么害怕的事实。 但是,不害怕不代表不震惊。 她快要震惊疯了。 不止是傅宁对自己了解得不多,自己也对傅宁了解的十分有限,他觉得自己没有告诉他实话,他又隐瞒了自己多少真相? 今天发生的事情全都超出了她原本的设想。 谁能想到,傅宁的创造的“人形兵器”竟然还有这样的隐患。 这简直就是不□□,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 傅宁跟着路漫漫走出无菌室,慢条斯理地摘下手套,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 “如果不能尽快的选出族群中的’’,她们就会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即使醒过来,也会出现刚才的情况,陷入无序状态。” 弗兰西斯眸光犀利,“傅教授当初怎么没说清楚?”隐瞒这样重要的信息,他究竟心里在想什么? 傅宁那双向来不带丝毫情绪的眼睛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愤怒,即使是刚才发现试验品住在这种地方的时候,也只是讥诮。 他看着弗兰西斯,眼中波涛暗涌。 “我把她们交给你的时候,零还活着!” “如果不是因为弗兰西斯大人的决策,零不会死,只要零不死,她们就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让零去当卧底,这个计划直接导致了零的死亡。 弗兰西斯虽然不曾后悔过,但是也难免惋惜。 他避开了这个话题,现在再去追究责任已经没有必要,重要的是如何解决目前的困境。 傅宁给出了两个解决方案,一是自己先研制出能够抑制她们失衡激素的药物,让她们慢慢选出“女王”,二是釜底抽薪,改变她们的基因,让她们不再需要“女王”。 这会导致两个不同的结果: 第一种方案,只要控制住“女王”,她们就全都在掌握之中,但是一旦“女王”失控,整个族群就是彻底脱离人类的掌控。 第二种方案:前期会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不再需要女王之后,不同个体之间的感应能力应该也会消失,控制起来难度会有相应的提升,但是好处是,不会出现全员叛变的情况。 众人经过权衡,选择了第一种。 傅宁的实验需要实验体配合,还有两个选项,要么让傅宁带一部分试验品回帝都,要么留在这里。 弗兰西斯不放心傅宁,在自己的地盘上,他更容易掌握他的一举一动。 傅宁留了下来。 听到弗兰西斯的选择,傅宁翘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他就知道弗兰西斯会这么选择。 路漫漫忍不住在心里为弗兰西斯点了一根蜡烛。 你这是引狼入室啊你知道吗? 你以为傅宁在军营里就会在你的监控之下? 大错特错,上一次傅宁可是瞒过了所有的监控,在你的地盘自由行动的啊! 想起上一次傅宁自由行动的后果,路漫漫忍不住在心里“咳咳”了两声。 那什么,为什么自己有一种和姘头偷情的罪恶感? 路漫漫莫名在心里同情了一下弗兰西斯。 同情完毕,她又忍不住“呸呸”两声。 谁要和傅宁偷情了? 哈哈,她是那种精虫上脑的昏君吗? 这不是开玩笑呢吗? 第88章 那人忙问道:“可曾拿到么?”王臣道:“他在林中把册书儿观看,被我一弹,打了执书这狐左眼,遂弃书而逃。那一个方待去拾,又被我一弹,打在灴,也亡命而走,故此只取得这册书,没有拿到。”那人和主人家都道:“野狐会看书,这也是奇事!”那人又道:“那书上都是甚么事体?借求一观!”王臣道:“都是异样篆书,一字也看他不出。”放下酒杯,便向袖中去摸那册书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手还未到袖里时,不想主人家一个孙儿,年才五六岁,正走出来。小厮家眼净,望见那人是个野狐,却叫不出名色,奔向前指住道:“老爹!怎么这个大野猫坐在此?还不赶他!”王臣听了,便省悟是打坏眼的这狐,急忙拔剑,照顶门就砍。那狐望后一躲,就地下打个滚,露出本相,往外乱跑。王臣仗仡追赶了十数家门面,向个墙里跳进。王臣因黑夜之间,无门寻觅,只得回转。主人家点个灯火,同著王福一齐来迎著道:“饶他性命罢!”王臣道:“若不是令孙看破,几乎被这孽畜赚了书去。”主人家道路:“这毛团也奸巧哩!只怕还要生计来取。”王臣道:“今后有人把野狐事来诱我的,定然是这孽蓄,便挥他一剑。”一头说,已到店里。店左店右住宿的客商闻得,当做一件异事,都走出来讯问,到拌得口苦舌乾。 王臣吃了夜饭,到房中安息。自想野狐忍痛来掇赚这册书,必定有些妙处,愈加珍秘。至三更时分,外边一片声打门叫道:“快把书还了我!寻些好事酬你!若不还时,后来有些事故,莫要懊悔。”王臣听得,气忿不过,披衣起身,拔剑在手,又恐惊动众人,悄悄的步出房来,去摸那大门时,主人家已自下了锁。心中想道:“便叫起主人开门出去,那毛团已自走了,砍他不著,空惹众人憎厌,不如别著鸟气,来朝却又理会。”王臣依先进房睡了。那狐喊了多时方去。合店的人,懊悔何及!”王臣若是个见机的,听了众人言语,把那册书掷还狐精,却也罢了。只因他是个倔强汉子,不依众人说话,后来被那狐把他个家业弄得七零八落。正是: 不听好人言,必有凄惶泪。 当下王臣吃了早饭,算还房钱,收拾行李,上马进城。一路观看,只见屋宇残毁,人民稀少,街市冷落,大非昔日光景。来到旧居地面看时,只有一片瓦砾之场。王臣见胜凄惨,无处居住,只得寻个寓所安顿了行李,然后去访亲族,叩也存不多几家。相见之间,各诉向来踪迹,说到那伤心之处,不觉扑簌簌泪珠抛洒。王臣又言:“今欲归乡,不想屋宇俱已荡尽,没个住身之处。”亲戚道:“自兵乱已来,不知多少人家,父南子北,被掳被杀,受无限惨祸。就是我们一个个都从刀尖上脱过来的,非容易得有今日。像你家太平无事,止去了住宅,已是无量之福了。况兼你的田产,亏我们照管,依然俱在。若有念归乡,整理起来,还可成个富家。”王臣谢了众人,遂买了一所房屋,制备日用家伙物件,将田园逐一经理停妥。 约过两月,王臣正走出门,只见一人从东而来,满身穿著氃唷肩上背个包里,行屐如飞,渐渐至近。王臣举目观看,吃了一惊。这人不是别个,乃是家人王留儿。王臣急呼道:“王留儿,你从哪里来?却这般打扮?”王留儿见叫,乃道:“原来官人住在这里,教我寻得个发昏!”王臣道:“你且住!为何恁般妆束?”王留儿道:“有书在此,官人看就知道。”至里边放下包里,打开取出书信,递与家主。王臣接来拆开看时,却是母亲手笔。上写道: 从汝别后,即闻史明复乱,日夕忧虑,遂沾重疾,医祷无效,旦夕必登鬼籍矣。年逾六秩,已不为夭,第恨衰年值此乱离,客死远乡,又不得汝兄弟送我之终,深为痛心耳。但吾本家秦,不愿葬于外地,而又虑贼势方炽,恐京城复如前番不守,又不可居。终日思之,莫苦尽弃都下破残之业,以资丧事。迎吾骨入土之后,原返江东。此地田土丰阜,风俗醇厚,况昔开创甚难,决不可轻废。俟干戈宁静,徐图归乡可也。倘违吾言,自罹罗网,颠覆宗祀,虽及泉下,誓不相见。汝其志之! 王臣看毕,哭倒在地道:“指望至此重整家业,同归故乡,不想母亲反为我而忧死,早知如此,便不来得也罢!悔之何及!”哭了一回,又问王留儿道:“母亲临终,可还有别话?”王留儿道:“并无别话,止叮嘱说:此处产业向已荒废,总然恢复,今史思明作反,京城必定有变,断不可守,教官人作速一切处置,备办丧葬之事,迎柩葬后,原往杭州避乱。若不遵依,死不瞑目。”王臣道:“母亲遗命,岂敢违逆!况江东真似可居,长安战争未息,弃之甚为有理。”急忙制办裳,摆设灵座,一面扛人往坟上收拾,一面央人将田宅变卖。 王留儿住了两日,对王臣道:“官人修筑坟墓起来,尚有整月延迟,家中必然悬望,等小人先回,以安其心。”王臣道:“此言正合我意。”即便写下家书,取出盘缠,打发他先回。王留儿临出门,又道:“小人虽去,官人也须作速处置快回。”王臣道:“我恨不得这时就飞到家,何消叮嘱!”王留儿出门,洋洋而去。 且说王臣这些亲戚晓得,都来吊唁,劝他不该把田产轻废,不臣因是母命,执意不听众人言语,心忙意急,上好田产,都只卖得个半价。盘桓二十余日,坟上开筑穴,诸事□□俱已停妥,然后打叠行装,带领仆从离了长安,星夜望江东赶来,迎灵车安葬。可怜: 仗剑长安悔浪游,归心一片水东流。 北堂空作斑衣梦,泪洒白云天尽头。 话分两头,且说王臣母妻在家,真个闻得史思明又反,日夜忧王臣,懊悔放他出门。过了两三月,一日,忽见家人来报,王福从京师信回了。姑媳闻言,即教唤进。王福上前叩头,将书递上,却见王福左眼损坏。无暇详问,将书拆开观看。上写道: 自离膝下,一路托庇粗安。至都查核旧业,幸得一毫不废,已经理如昔矣。更喜得遇故知胡八判官,引至元丞相门下,颇蒙青,扶持一官幽蓟,诰身已领,限期甚迫,特遣王福迎母同之任所。书至,即将江东田产尽货,火速入京,勿计微值,有误任期。相见在迩,书不多赘。男臣百拜。 姑媳看罢书中之意,不胜欢喜,方问道:“王福,为甚损了一目?”王福道:“不要说起!在牲口上打瞌睡,不想跌下来,磕损了这眼。”又问:“京师近来光景,比旧日何如?亲戚们可都在么?”王福道:“满城残毁过半,与前大不相同了,亲戚们杀的杀,掳的掳,逃的逃,总来存不多几家。尚还有抢去家私的,烧坏屋宇的,占去田产的。惟有我家田园屋宅,一毫不动。”姑媳闻说,愈加欢悦,乃道:“家业又不曾废,却又得了官职,此皆天地祖宗保佑之方,感谢不尽!到临起身,须做场好事报答,再祈此去前程远大,福禄永长。”又问道:“那胡八判官是谁?”王福道:“这是官人的故交。”王妈妈道:“向来从不见说起有姓胡做官的来往。”媳妇道:“或者近日相交的,也未可知。”王福接口道:“正是近日相识的。”当下问了一回,王妈妈道:“王福,你路上辛苦了,且去吃些酒饭,歇息则个。”到了次日。王福说道:“奶奶这里收拾起来,也得好几日。官人在京,却又无人服侍。待小人先回覆,打叠停当,候奶奶一到,即便起身往任何如?”王妈妈道:“此言甚是有理。”写起书信,付些盘缠银两,打发先行。 王福去后,王妈妈将一应田地宇舍,什物器皿,尽行变卖,止留细软东西,因恐误了儿子任期,不择善价,半送与人。又延请僧人做了一场好事,然后雇下一只官船,择日起程。有几个平日相往的邻家女眷,俱来相送,登舟而别,离了杭州,由嘉禾、苏州、常、润州一路,出了大江,望前进发。那些奴仆,因家主家主得了官,一个个手舞足蹈,好不兴头! 避乱南驰实可哀,谁知富贵逼人来。 举家手额欢声沸,指日长安昼锦回。 且说王臣自离都下,兼程而进。不则一日,已到扬州马头上,把行李搬在客店上,打发牲口去了。吃了饭,教王福向河下雇觅船只,自己坐在客店门首,守著行囊,观看往来船只。只见一只官船溯流而上,船头站著四五个人,喜笑歌唱,甚是得意。渐渐至近,打一看时,不是别个,都是自己家人。王臣心中惊异道:“他们不在家中服役,如何却在这只官船上?”又想道:“想必母亲亡后,又归他人了。”正疑讶间,舱门帘儿启处,一个女子舒头而望。王臣仔细观看,又是房中侍婢,连称:“奇怪!”刚欲询问,那船上家人却也看见,齐道:“官人如何也在这里?却又恁般服色?”忙教稍子拢船。早惊动舱中王妈妈姑媳,掀帘观看。 王臣望见母亲尚在,急将氃嘈,打开包裹,换了衣服巾帻。船上家人登岸相迎。王臣教将行李齐搬下船,自己上船来见母亲。一眼觑著王留儿在船头上,不问情繇,揪住便打。王妈妈走出说道:“他又无罪过,如何把他来打?”王臣见母亲出来,放手上前拜道:“都是这狗才将母亲书信至京,误传凶信,陷儿于不孝!”姑媳俱惊讶道:“他日日在家,何尝有书差到京中!”王臣道:“一月前,濴母亲书来,书中写的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住了两日,遣他先回,安慰家中,然后将田产处置了,星夜赶来,怎说不曾到京?”合家大惊道:“有这等异事!哪里一般又有个王留儿?”连王留儿到笑起来道:“莫说小人到京,就是这个梦也不曾做。”王妈妈道:“你且取书来看,可像我的字迹?”王臣道:“不像母亲字迹,我如何肯信?”便打开行李,取出书来看时,乃是一幅素纸,哪有一个字影,把王臣惊得目睁口呆,只管将这纸来翻看。王妈妈道:“书在哪里?把来我看。”王臣道:“却不作怪!书上写著许多言语,如何竟变做一幅白纸?”王妈妈不信道:“焉有此理!自从你出门之后,并无书信往来。直至前日,你差王福将书接我,方有一信,令他先来覆你。如何有个假王留儿将假书哄你?如今却又说变了白纸!这是哪里学来这些鬼话!” 王臣听说王福曾回家这话,也甚惊骇,乃道:“王福在京,与儿一齐起身到此,几曾教他将书来接母亲?”姑媳都道:“呀!这话愈加说得混账了!一月前王福送书到家,书上说都中产业俱在。又遇甚么胡八判官引在兀丞相门下,得了官职,教将江东田宅,尽皆卖了,火速入京,同往任上,故此弃了家业,雇倩船只入京。怎说王福没有回来?”王臣大骜道:“这事一发奇怪!何曾有甚胡八判官引到元丞相门了,选甚官职,有书迎接母亲?”王妈妈道:“难道王福也是假的?”快叫来问。王臣道:“他去唤船了,少刻就来。” 众家人都到船头上一望,只见王福远远跑来,却也穿著凶服。众人把手乱招。王福认得是自家人,也道诧异,说:“们如何都在这里?”走近船边,众人看时,与前日的王福不同了。前日左目已是损坏,如今这王福两只大眼滴溜溜,恰如铜一般。众人齐问道:“王福,你前日回家,眼已瞎了,如今怎又好好地?”王福向众人喷一口涎道:“啐!你们的眼便瞎了!我何曾回家?却又咒我眼瞎!”众人笑道:“这事真个有些古怪。奶奶在舱中唤你,且除下身上氃唷快去相见。”王福见说,呆了一呆道:“奶奶还在?”众人道:“哪里去了,不在?”王福不信,也不脱氃唷迳撞入舱来。王臣看见,喝道:“这狗才,奶奶在这里,还不换了衣服来见?”王福慌忙退出船头,脱下,进舱叩头。王妈妈擦磨老眼,你细看时,连称:“怪哉!怪哉!前日王福回家,左目已损,今却又无恙,料然前日不是他了。”急去开了那封书来看时,也是一张白纸,并无一点墨迹。那时合家惶惑,正不知假王留儿、王福是甚变的?又不知有何缘故,却哄骗两头把家业破毁?还恐后来尚有变故,惊疑不定。 王臣沉思凝想了半日,忽想到假王福左眼是瞎的,恍然而悟,乃道:“是了!是了!原来却是这孽畜变来弄我。”王妈妈急问是甚东西。王臣乃将樊川打狐得书,客店变人诒骗,和夜间打门之事说出,又道:“当时我只道这孽畜不过变人来骗此书,到不提防他有恁般贼智。”众人闻言,尽皆摇道咋舌道:“这妖狐却也奸狡利害哩!隔著几多路,却会仿著字迹人形,把两边人都弄得如耍戏一般,早知如何此,把那书还了他去也罢。”王臣道:“叵耐这孽畜无礼!如乞越发不该还他了!若再缠账,把那祸种头一火而焚之。”于氏道:“事已如此,莫要闲讲了,且商量正务。如今住在这里,不上不下,还是怎生计较?”王臣道:“京中产业俱已卖尽,去也没个著落。况兼路途又远。不如且归江东。”王妈妈道:“江东田宅也一毫无存,却住在何处?”王臣道:“权赁一所住下,再作区处。”当下拨转船头,原望江东而回。那些家人起初像火一般热,到此时化做冰一般冷,犹如断线偶戏,手足掸软,连话都无了。正是乘兴而来,败兴而返。 到了杭州,王臣同家人先上岸,在旧居左近赁了一所房屋,制办日用家伙,各色停当,然后发起行李,迎母妻进屋。计点囊橐,十无其半,又恼又气。门也不出,在家纳闷。这些邻家见妈妈去而复回,齐来询问。王臣道知其详,众人俱以为异事,互相传说。遂嚷遍了半个杭城。 一日,王臣正在堂中,督率家人收拾,只见外边一人走将入来,威仪济楚,服饰整齐。怎见得?但见: 头戴一顶黑纱唐巾,身穿一领绿罗道袍。碧玉环正缀巾边,紫丝濌金围袍上。袜似两堆白雪,如一朵红云。堂堂相貌,生成出世之姿;落落襟怀,养就凌云之气。若非天上神仙,定是人间官宰。 那人走入堂中,王臣仔细打一看时,不是别人,正是同胞兄弟王宰。当下王宰向前作揖道:“大哥别来无恙?”王臣还了个礼,乃道:“贤弟,亏你寻到这里!”王宰道:“兄弟到京回旧居时,见已化为白地。只道罹于兵火,甚是悲痛,即去访问亲故,方知合家向已避难江东。近日大哥至京,整理旧业,因得母亲凶问,刚始离京。兄弟闻了这信,遂星夜赶来。适才访到旧居,邻家说新迁于此,母亲却也无恙,故此又到舟中换了衣服才来。母亲如今在哪里?为何反迁在这等破屋里边?”王臣道:“一言难尽!待见过了母亲,与你细说。”引入后边,早有家人报知王妈妈。王妈妈闻得次儿归家,好生欢喜,即忙出来,恰好遇见。王宰倒身下拜,拜毕起身。王妈妈道:“儿,我日夜挂心,一向好么?”王宰道:“多谢母亲记念。待儿见过了嫂嫂,少停细细说与母亲知道。”当下王臣浑家并一家婢仆,都来见过 。 王宰扯王臣往外就走,王妈妈也随出来,至堂中坐下,问道:“大哥,你且先说,因甚弄得恁般模样?”王臣乃将樊川打狐起,直至两边掇赚,变卖产业,前后事细说一遍。王宰听了说:“原来有这个缘故,以致如此!这却是你自取,非干野狐之罪。那狐自在林中看书,你是官道行路,两不妨碍,如何却去打他,又夺其书?及至客店中,他忍著疼痛,来赚你书,想是万不得已而然。你不还他罢了,怎地又起恶念,拔剑斩逐?及至夜间好言苦求,你又执意不肯,况且不识这字,终于无用,要他则甚!今反吃他捉弄得这般光景,都是自取其祸。”王妈妈道:“我也是这般说。要他何用!如今反受其累!”王臣被兄弟数落一番,嘿然不语,心下好不耐烦。王宰道:“这书有几多大?还是甚么字体?”王臣道:“薄薄的一册,也不知甚么字体,一字也识不出。”王宰道:“你且把我看看。”王妈妈从旁衬道:“正是。你去把来与兄弟看看,或者识得这字也不可知。”王宰道:“这字料也难识,只当眼见希奇物罢了。”当时王臣向里边居出。到堂中,递与王宰。 王宰接过手,从前直揭至后,看了一看,乃道:“这字困然稀见!”便立起身,走在堂中,向王臣道:“前日王留儿就是我。今日天书已还,不来缠你了,请放心!”一头说,一头往外就奔。王臣大怒,急赶上前,大喝道:“孽畜大胆,哪里走?”一把扯住衣裳,走的势发,扯的力猛,只听得聒喇一响,扯下一幅衣裳。 第89章 一滴汗水跨过路漫漫的的眉骨,渗入她浓密的睫毛里,然后慢慢滴入她的眼睛里。 人体分泌的汗水中含有大量的盐分,进入敏感的眼球引发强烈的刺激。 路漫漫忍着眼中酸涩,控制着面部神经,使眼神没有发生丝毫的晃动,坚定的看着这个神秘的傅宁。 他说:“你在利用他,又怎么知道他不是在利用你?” 路漫漫蓦地用手抵住胸口笑了起来,借此掩饰她已经濒临极限的身体情况,和同时迅速转动的大脑。 傅宁在利用自己吗? 如果是的话,他的目的比自己更清晰明了,找到自己做这些事情的原因,找到六六的存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把自己困在这个世界的方法。 如果傅宁发现了自己转移他注意力的意图,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他会发现谢玉致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乖乖待在实验室里,而是出现在了这里。 到时候,谢玉致就会暴露在他的面前。 暴露了谢玉致,傅宁会做出怎样的推断? 路漫漫在心里根据傅宁得到的消息,模拟他的想法。 虽然把谢玉致牵扯了进来,但是和找到的线索相比,路漫漫觉得还是值得的。 毕竟谢玉致早晚有牵扯进来的一天,只是早晚的差别而已。 如果必须在这两个傅宁之中选择一个来相信的话,那她毫无疑问不会选眼前这个。 另一个傅宁即使再病态,至少她了解他,而不像对眼前的这个,一无所知。 她似乎因为笑的太厉害,语气有些气喘,她笑着说:“哈……这位……傅教授,你没有发现吗?你提起另一个傅宁的时候,语气很是嫉妒呢。” 男人讶异地挑眉,“是吗?” “对。”路漫漫点头,十分肯定地说:“你在羡慕他。” 虽然她暂时不知道他到底在羡慕什么。 汗水越来越多,顺着她的下颌一点点滴落到地上,在黑色的砂砾上滴成一片更深的黑色。 路漫漫忍不住诅咒这诡异的天网塔,磁场强成这样,怎么就没人来做个优化? “傅教授,这里的风景实在不美妙,不如我们换个地方?” 男人突然大笑,“我还以为你真的这么能忍。” 路漫漫苦笑:“毕竟我不想再换身体了。” “好吧,我们出去。” 看到神秘人同意,路漫漫在脑海中对六六说:“大顺,关机。” 一出去,六六的信号很可能就会被傅宁搜索到。 六六什么也没说,见到它真正的制造者,作为一堆数据,它并没有什么感觉,唯一能引起它情绪波动的,大概只有它的宿主了。 进来容易,出去难。 路漫漫艰难和神秘人并肩走着,好不容易挪到了金属网的地方,男人就像是没有实体的幽灵,从金属网中渗透了过去,而路漫漫则要拖着这具残破的废柴身体重新爬过高高的金属网。 手指疼得要命,身体内部又在翻江倒海,路漫漫一点点在金属网上挪动,头晕眼花,耳鸣虚汗,她觉得自己分分钟都会挂掉。 但她还是从金属网内爬了出来,尽管姿势非常狼狈。 刚一越过金属网,路漫漫就觉得精神一振,就像因窒息濒临死亡的人突然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立刻焕发出无限的生机。 在身体内肆虐的不适顷刻间消退,她又从一条可恶的快要死掉的狐狸变成了可恶的活蹦乱跳的狐狸。 在路漫漫翻金属网的时候,男人就站在外面安静的等着他。 他安静起来的时候,真的和傅宁一模一样,安静而且耐心,永远不急不躁。 充足的新鲜空气让路漫漫那颗大脑也获得了新生,在短短的时间内,她已经把所有的思路全都捋顺了。 她脸上的笑意更加笃定,认真地问:“当初设计六六的时候,你为什么会加‘移魂’的功能?” 虽然是问句,但是路漫漫并不在意他的回答,她立刻又接道:“因为人有意识盲区。人下意识的认为,每一个人都是一个单独的个体,即使是傅宁也不例外,他短时间内绝对想不到路漫漫竟然可以同时是两个人。” “或许他早晚有一天会察觉到不对,但绝对不会是现在。” 接着,她又加了一句,“即使他是在借机试探‘路漫漫’。” 似乎是为了应和她的话,她的话音刚落,重新和外界信号相连的智脑就突然传来刺耳的响声,路漫漫低头一看,忍不住笑了。 屏幕上闪烁着傅宁的头像,旁边写着三个字:傅变态。 谢玉致小姐对把自己关在地下室的傅宁的称呼——即使她嘴上依然叫着“傅叔叔”。 路漫漫看了眼前的傅宁一眼,用眼神问:“你要和自己见一面吗?” 她的态度嚣张得有些欠揍,但是男人脸上却没有愤怒。 他后退一步,示意“不用了”。 路漫漫也不勉强,在接通视频的那一瞬间,已经换上了委屈和愤怒交加的表情,带着哭腔说:“傅叔叔,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傅宁一直在思考,路漫漫特地过来和自己说这些话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能推断出唯一合理的解释是:她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但是为什么呢? 这一点傅宁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但是当正向思维行不通的时候,换个角度去思考,往往能得到令人惊喜的进展。 傅宁决定逆向推断。 如果今天没有发生这一系列的事情,没有这场不合理的亲吻,那自己应该是在做什么? 他会和往常一样,看一遍她的日常,然后就忙自己的事情。 研究能够平衡试验品体内激素的物质,时间到了之后会和检查一遍各地实验室的研究进展,然后看最新的学术期刊和论文报告,这些都和路漫漫无关。 还有呢? 傅宁一分钟一分钟的回顾自己的日常行为,什么时候会做什么,他有合理的时间安排。 很快,他就想到了唯一和路漫漫有所联系的事情——谢玉致。 除了试验相关的一切,他会花一分钟的时间检查一下谢玉致是否安全,毕竟他暂时不能让她出去,这丫头别的本事没有,捣乱的功力却是一等一的厉害。 而且,谢玉致和“谢琇莹”还是姐妹两个,或许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路漫漫和谢玉致取得了某种联系? 傅宁并不确定,但是任何的可能性他都不会放过。 他立刻打开了云监控,找到谢玉致所在的地下室,预料之中的,里面没人了。 傅宁翻遍了实验室的监控,竟然没有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这正常吗? 一个不学无术的贵族小姐,能绕过他的监控,凭空消失吗? 说没人帮她,谁会相信? 而帮她的人是谁,一目了然。 谢玉致一直不同意“谢琇莹”代替她和弗兰西斯结婚的事情,她完全有可能被路漫漫煽动,去帮她做一些事情。 谢玉致是路漫漫的帮手,这是傅宁给出的合理推测。 这个推测真的十分合理,如果不是路漫漫能同时控制两具身体的话,根本就是她的行事作风。 可惜,就像路漫漫说的那样,人的思维盲区即使智商高如傅宁这种天才到变态的人,也不可能一下子就从盲区中绕出来。 傅宁立刻定位谢玉致的智脑信息,但是信号时隐时现,根本无法捕捉,他有些疑惑,这个丫头跑哪儿去了? 他让智脑不停地发视频请求,不管路漫漫让谢玉致做什么,他都得弄清楚再考虑要不要同意。 终于,信号连接上了。 傅宁被她惨兮兮的模样逗得乐了一下。 视频中的女孩狼狈得可爱,脸上沾满了灰尘和铁锈,被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的东西冲成一道一道的,花猫一样。 她满脸委屈和急躁,圆滚滚的眼睛里盛满了泪花,带着哭腔说傅叔叔,她找不到路了,飞机上的导航也坏掉了。 傅宁往她身后一看,忍不住蹙眉,她怎么跑到这里去了? 怪不得信号这么差,竟然跑到天网塔附近,她怎么想的?! 即使在金属网外面,信号依然断断续续,滋滋啦啦的电流声响个不停,画面也是时断时续。 傅宁压着火气,问:“知道你现在在哪儿吗?” 路漫漫一脸迷茫:“不知道,导航突然就不能用了……” 跑到天网塔附近,导航能用才奇怪。 傅宁忍下骂她的话,问:“从你坐上飞机,到飞机降落,一共用了多长时间?” “大概有二十分钟……” 傅宁拉开实验室附近的地图,根据时间和距离判定了几个能够在二十分钟抵达的位置,然后问她周围的地理情况,一一排除之后,说:“现在,上飞机,你的一侧有山,朝背对着山的方向开,直线。明白吗?” 路漫漫在心里夸奖了一下傅宁的聪明,立刻抹了抹眼泪,爬上了飞机。 傅宁单方面的切断了联络,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路漫漫趴在窗户上朝外看,中年傅宁就站在自己身边,恰好在视频的视野之外。 知道从他口中已经问不出更多的内容,目前她得到的信息已经足够她进一步寻找真相,她会找到合适的机会,再来检查一次天网塔。 似乎看出了路漫漫内心的想法,男人淡淡开口:“你回去,最好让他帮你做一个全身检查,即使没有大碍也不要再来这里,否则你这个身体立刻就会崩溃。” “天网塔确实隐藏着重要的秘密,但是相信我,这个秘密你一定不会想要知道,而且你的身体也承受不了再一次靠近这里的冲击。” 他安静的看着路漫漫:“这是我给你的忠告。” 路漫漫脸上挂着笑,似乎把他的话听进去了,也似乎没有,她歪着头问他:“为什么你一直都用‘他’来代指傅宁?你从来没有叫过他的名字。为什么?” 男人似乎觉得路漫漫这个问题非常好笑,反问:“你喜欢用讨论另一个人的口吻说出自己的名字吗?” 路漫漫想了想,摇头。 他给出的答案十分合理,但路漫漫还是觉得异常。 结合上一次男人提到傅宁的口吻,不像是说起另一个自己,而像是在说自己的孩子。 未来的自己提起现在的自己,会用这种口气说话吗? 路漫漫坐在驾驶舱里,在脑海中模拟现在的自己和十几岁的自己说话,暂时找不出太大的违和之处。 就在她和小时候的自己进行虚拟对话的时候,外面已经是一片空旷,那个神秘人不知不觉就消失了,和来的时候一样,毫无征兆。 路漫漫确实把他的话听进去了,这个傅宁对自己没有恶意,他对这个世界的所有人应该都没有恶意。 他也是傅宁,当然和自己更加了解的傅宁一样,有着同样的三观。 路漫漫启动飞机,渐渐离开地面。 这具身体确实不能再受到这样强磁场的辐射,否则天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异。 反正天网塔就在这里,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跑不了。 她完全可以做好准备再来“探险”。 路漫漫很快摆脱了天网塔附近强烈的磁场,但是飞机上的导航系统已经被彻底破坏,民用飞机的质量就是不如军工产品来着硬,如果是军用的飞机,肯定不会这么脆弱。 回去的时候和出来的时候不一样,不用再像做贼一样躲躲闪闪,路漫漫正准备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入实验室,就又收到了傅宁的消息:“怎么出来的怎么进去,别让人看到你。” 谢玉致怒了,现在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傅宁远在千里之外,难道还想管她? 她的心思毫无遮掩地就暴露在脸上,傅宁淡淡地警告她,“如果被人发现有两个谢玉致,你确定你姐姐和爸爸不会受到牵连?” 谢玉致委屈地一屁股坐到草地上,愤愤说道:“那你说怎么办?我才不想被关在里面,我要出来!” 傅宁:“告诉我你姐姐让你做什么,我就让你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外面。” 谢玉致眼睛一亮,然后立刻傲娇地扭头:“我不告诉你。” 傅宁翘了一下嘴角,这句话就是承认了,确实是路漫漫给了她任务。 “谢小姐,请到里面再等几天,我忙完手边的事情就回去帮你处理这个问题。”除此之外,他还要给她做个全身的检查,天网塔附近强烈的磁场辐射很可能会诱发变异。 傅宁知道自己的推断非常合理,但是还有一个疑问。 路漫漫那么狡猾谨慎的一个人,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谢玉致这个一个心无城府的小丫头? 她找不来帮手了吗? 或者是…… 连谢玉致也是故意让自己发现的障眼法? 不管谢玉致是不是障眼法,她都是一个重要的线索。 他必须把她握在手里。 傅宁承诺,等事情忙完,就帮谢玉致伪造一个新的身份,可以让她毫无顾忌地往外跑,至于她目前要做的事情,延后。 不延后也没办法,她已经被傅宁发现了。 谢玉致嘟囔着:“好吧好吧,我再相信你一次。” 谢玉致把飞机送回去,在里面留下了足够修理导航系统的钱,沿着原路回到了地下室。 天色太晚了,她连澡都没洗,往床上一滚就睡着了。 洗床单什么的,有家政机器人呀! 监控画面里,脏兮兮的女孩睡得一脸甜蜜,傅宁伸手关了屏幕,很晚了,但是他却睡不着。 他洗完澡,换上睡衣靠在床上,伸手抱住了旁边的枕头。 他的脑海中慢慢出现一幅画面,画面里,用着谢玉致脸的路漫漫和弗兰西斯抱在一起睡得香甜。但是给画面配的声音却是路漫漫今天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但是诡异的,傅宁并没有觉得非常的痛苦,*和思想相互脱离,他想象着这样画面的同时,竟然还能思考他发现的疑点。 谢琇莹是路漫漫,这一点绝对没错,但是谢玉致又在这里面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他必须要找机会,让路漫漫打开“六六”,只要捕捉到“六六”的信号,他就能解开所有的谜团。 谢琇莹,谢玉致,路漫漫,这三者之间有着紧密的联系,傅宁总觉得,他似乎忽略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 傅宁知道自己眼前的线索困住了,和之前一样,他必须暂时放弃自己的推断,试着从另外的角度来分析目前的情况。 他的大脑异常活跃,在床上躺了半天也没有任何睡意,干脆起来走进了实验室。 做实验的时候需要全神贯注,能让他的大脑暂时安静下来。 傅宁一夜没睡,另一边的路漫漫也不可能睡得着。 寻找真相刻不容缓,但是完成任务还是最重要的,否则即使自己找到了全部的真相,没有完成任务,她还是不可能离开这个世界。 刚才六六开机的时候,她看到了弗兰西斯的数据,目前好感度为30,攻略进度为0%。 倒是霍华德,攻略进度已经达到了60%,接下来要找到的是他最重要的东西。 这次,路漫漫不会再自恋的以为零就是他最重要的东西了。 霍华德可是被傅宁说服,让疑似为“零”的谢琇莹进入弗兰西斯这里当间谍的。 那么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肯定不是安那奇,为了零他可以让安那奇承受那么大的损失,安那奇明显只是他手中的工具而已。 把恐怖组织当成工具,霍华德的目的不会是天下大乱吧? 路漫漫一头黑线,如果是这样的话,霍华德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傅宁对谢琇莹异常的态度,应该会引起他的警觉吧? 不过也不一定,傅宁不会给他自己平白无故多制造一个“情敌”。 至于弗兰西斯和李肃煊,这两个人要慢慢来。 李肃煊掌权那么多年,他绝对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从霍华德对李肃煊和李格非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他对李肃煊忌惮的多。 路漫漫一边思考,一边慢慢陷入睡眠。 她觉得自己刚睡着,外面就响起了嘹亮的号角声。 军区就是这点不好,想睡个懒觉都成问题。 路漫漫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起来,弗兰西斯已经洗漱完毕,正仰着头扣脖子下的扣子。 清晨金色的阳光笼罩在他身上,勾勒出男人流畅有力的肌肉线条,他侧着身子,五官硬挺,清晰分明,一下子勾起了路漫漫那颗色心。 她不困了。 觉察到她略微痴迷的视线,弗兰西斯不着痕迹地翘了一下嘴角,状似严肃的问她:“在看什么?” 然后,不出预料的看到妻子的脸颊上飞快的浮上一抹红晕。 弗兰西斯正准备继续逗逗小妻子,被联络器的提示音打断了。 他看着上面的消息,眉头慢慢蹙紧。 消息是傅宁发过来的,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已确定,谢玉致体内含有平衡试验品激素的物质,具体为何需要进一步确认。 弗兰西斯转头去看自己的妻子,她脸上还带着红晕,羞恼得有些可爱。 他的眼中飞快的聚集起风暴。 他要把自己的妻子送到傅宁手里,当做小白鼠研究吗? 第90章 是否要把妻子送到傅宁手中,弗兰西斯稍一衡量,就给出了答案。 妻子是自己的,但是军队也是自己的。 任何一个都不能失去。 弗兰西斯看着小妻子懵懂不知发生了何事的脸,低声开口:“玉致,我们今天还得去傅宁那里一趟。” “谢玉致”立刻不满的蹙眉,丰盈的唇也微微嘟起,不满道:“昨天就没陪我回家,不是说了今天陪我回去的吗?” 这是昨天晚上临睡之前两个人做好的约定,“弗兰西斯,你又要反悔?!”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言而无信,“谢玉致”即失望又愤怒。 弗兰西斯看着她,眼神坚定,不闪不避,但是却没有做出任何辩解,显然默认了“谢玉致”额指控。 她看着他的样子,更加愤怒。 她猛地从床上跳起来,穿着睡衣就往外跑。 “你去哪儿?”弗兰西斯伸手抓住她。 她狠狠甩开他的手,甜美的脸上罩了一层寒霜。 她看着弗兰西斯,以一种老死不相往来的口吻说道:“我回家!” 弗兰西斯眸光一沉,指着脚下,说:“这儿,就是你的家!” “不是!” “谢玉致”摆明和他杠上了,大声道:“我姓谢,我的家在帝都。” “从和我结婚的那天开始,你就姓弗兰西斯。” “你做梦去吧,鬼才姓你的姓……” “谢玉致”不想再和他废话,扭头继续往外跑,弗兰西斯狠狠抓住她的手腕,三下五除二就把她禁锢在怀里。 他看着怀里不住挣扎的女孩,眼中酝酿着风暴,一字一字告诉她:“你给我记住,你属于我,这里是你的家,除了我身边,那里都不许去!” “你放开我……放开!” “谢玉致”不停的挣扎,但是她的反抗在他看来简直像蚍蜉撼树一样不值一提,弗兰西斯反手就把她扛在肩上,大步走向床边。 她在他身上又踢又打,冲着他的耳朵大喊大叫…… 但是这些手段全都没用,她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被他扔到了床上。 看着床上狼狈不堪的女孩,弗兰西斯的眼神可怕极了。 他第一次在自己的妻子面前露出这种可怕的模样,就像大型的食肉猛兽对待垂涎已久的猎物,在猎物周围缓慢绕圈,随时准备扑上去做最后的了断。 “谢玉致”被他这般模样吓到了,后仰着身子,战战兢兢地往后退。但是她的眼神依然不屈不挠的直视着他,骄傲的像个小孔雀。 弗兰西斯解开手上的智脑,慢条斯理地关闭了全身的联络器,然后开始解刚刚才扣好的扣子。 “谢玉致”强自镇定的问:“你……你要做什么?” 弗兰西斯脱下外面的军装,挂到旁边的衣架上,然后开始解里面衬衣的扣子。 闻言,他露出一个略显扭曲的嗜血微笑:“你说呢?” 男人在女人面前脱衣服,能做什么? 当然是做|爱啊。 尤其是,他们还是合法夫妻。 弗兰西斯已经忍了很久了。 他必须用一种形式让她明白,她现在究竟属于谁。 “谢玉致”吓得脸色惨白,她又惊又怒地骂他:“你这个禽兽!我还没成年,你信不信我去告你!” “你这个变态!” “强|奸|犯!” “强|奸未成年的变……唔!” 不等她骂完,唇就被弗兰西斯堵上了。 一番让人窒息的亲吻过后,弗兰西斯抬起头,放开被自己吻得红肿的唇,灰色的眸子里燃烧着熊熊的欲|火,哑声告诉快要窒息而亡的人:“有本事就去告啊,你看看有没有人会管。” 这个亲吻就像野兽的掠夺,充满了血腥和残酷,根本没有丝毫温柔可言。 “谢玉致”发现自己无法反抗的时候,她就闭上了眼不去看他。 但是她却不能关闭耳朵,不去听他。 弗兰西斯那些话一字不落的全都灌入了她的耳朵里。 她缓缓地睁开眼,露出一双烟笼雾罩的乌黑双眸,她看着弗兰西斯,竟然说:“你真可怜。” 弗兰西斯脸上狰狞微微一滞,接着露出荒谬的神色。 他还是第一次得到这样的评价。 男人粗糙的大手搁在她的胸前,揉了一下,他好整以暇地问:“说说看,我哪里可怜。” “哪里都可怜。” “你习惯了通过暴力的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你说一不二,但是结果呢?” “谢玉致”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你想要的东西总是脱离你的掌控。例如……零。” 弗兰西斯脸色蓦地一沉。 他伸手抓住“谢玉致”身上单薄的睡衣,寒声问道:“你从哪儿知道的零?” “谢玉致”乌黑的眼里全都是嘲讽的笑意,不言不动地看着他,将他的问题置若罔闻。 弗兰西斯心里的怀疑一*的往上涌,她只是一个从没出过帝都的贵族小姐,虽然有些可爱,但是她的年龄和成长环境决定了她不可能知道零的事情,尤其是他对零的那些心思,几乎没几个人知道。 她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是从哪儿听来的? 而且,刚才那个眼神,充满了说不出的讥诮,那种仿佛看透了一切的冷漠嘲讽,根本不像一个孩子的眼神。 他娶回家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弗兰西斯第一次发现,他对自己的小妻子其实一无所知,他对她的了解仅限于资料上记载的生平和寥寥数语的评价,除了那些,他根本不认识这个叫“谢玉致”的女孩。 她看似根本就不在乎弗兰西斯心里的波涛,刚才的惊慌失措全都像是一层被剥去的伪装,她放松身体沉入床铺里,乌黑的眼睛凉凉的看着他,轻声问:“弗兰西斯大人,你还要继续吗?” 弗兰西斯无端端觉得心头一凉,这句话就像一盆加了冰的冷水,对着他兜头浇下,就算是再大的火也都被她浇灭了,连烟都没能冒出来几缕。 弗兰西斯骨子里还是骄傲的,如果不是刚才被气懵了,他绝对不会对女人用强,更何况,妻子真的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孩,从小到大,他的观念都告诉他,猥|亵未成年是违法的,最重要的是,太可耻了。 弗兰西斯慢慢从她身上离开,在心里计算她的生日,他看着她,声音轻且坚定:“还有两个月零四天,等你成年……” 等她成年要干什么,弗兰西斯没说,但是两人都明白。 弗兰西斯迅速从床上下来,边扣扣子,边给被关闭的联络器开机,边说:“起来收拾一下,你要去傅教授那里一趟。” “谢玉致”这次没有再问为什么,她像是一瞬间意识到了她目前的境遇,意识到了这里不是谢家,弗兰西斯也不可能像谢大人那样事事依着她,她再也不是原来那个随时随地都可以撒娇任性的小公主了。 她听话的开始整理自己,沉默,乖巧。 只不过是须臾的功夫,她身上的鲜活和生动全都离她而去。 弗兰西斯看着乖巧听话的女孩,突然觉得心里空了一下。 这不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妻子乖巧懂事,不闹人不费神,这不就是他结婚之前最好的设想吗? 为什么她真的变得听话之后,他竟然会觉得如此难以忍受。 弗兰西斯惊讶的发现,他竟然更喜欢看她高傲地和自己顶嘴的模样。 一路上,他都别这种奇怪的思绪所侵扰,还有刚才那个眼神,凉凉的,像是浸在漆黑的寒潭里,看一眼就让人心都凉透了。 接下来的事情,“谢玉致”没有对弗兰西斯的决定有任何异议,甚至当弗兰西斯说让她当傅宁的小白鼠的时候,她脸上的愤怒和委屈也只是一闪而逝,没有对他做出任何反应。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对着他撒娇发脾气,想尽办法改变他的主意。 如果说这些只是让他觉得不适的话,接下来“谢玉致”的反应则彻底点燃了他全身上下所有的名为“独占欲”的神经。 “谢玉致”在看到傅宁的瞬间,就像个在外面受了委屈终于见到父母的孩子一样,扑到了傅宁的怀里。 “傅叔叔……” 她嘴一瘪,声音里带着哭腔。 小孩子在外面受了委屈不会哭,因为他们知道身边没有疼爱他们的人,哭了也没用。 他们在谁面前哭,就代表在他们心里,谁更亲近。 看着“谢玉致”趴在傅宁怀里的背影,名为“嫉妒”的情绪疯狂的在他身体里肆虐。 弗兰西斯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作为丈夫的自己,竟然比不过一个只带过她几个月的老师。 还有比这个更荒谬的事情吗? 傅宁展开双臂,老老实实充当路漫漫用来刺激弗兰西斯的道具,刚才发生了什么,傅宁当然也一清二楚。 更让弗兰西斯无法接受的是,傅宁那永远冷漠得像机器人一样的口吻竟然带上了温柔的安慰,他轻声问:“玉致,怎么了?” 路漫漫在傅宁怀里憋着笑,摇了摇头,轻声说:“傅叔叔,我们进去吧。” 傅宁冷漠的视线不带任何感情地扫过弗兰西斯,没说什么,带着她进入了实验室。 白色的房门在自己眼前关闭,上锁,弗兰西斯脸色沉肃,深深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转身大步离开了这里。 她有回来的时候。 不能在傅宁面前和妻子发生争执。 刚进入傅宁的底盘,路漫漫就脱去了全身的伪装,找了个看起来挺结实的试验台坐下,笑嘻嘻地问傅宁:“真的在谢玉致身上找到了激素吗?” 傅宁:“真假有什么差别?只要我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就够了。” 路漫漫翻了个白眼,看吧,她就知道谢玉致不可能有那种奇怪的物质。 谢玉致是个正常的人类,身上全都是人类的基因。 傅宁看着她,平静地扔下一句惊雷:“你要干什么,我帮你。” 路漫漫惊讶地张开嘴,傅宁会帮她?怎么可能! 他又有什么阴谋? 对于傅宁,路漫漫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 她谨慎地问:“你有什么目的?” 傅宁漆黑的眼睛里一片冷漠,看不出任何情绪,他诚实的回答:“寻找留下你的方法。” 这个答案真是太好了。 路漫漫简直想为他鼓鼓掌。 “需要我拿什么来交换?” “不用,告诉我你的计划就可以。” 路漫漫狐疑地看着他,真的这么简单?她好不信啊。 傅宁露出了一个在路漫漫眼里“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你不是说我不正常吗,我在努力变成你眼中正常的人。” 信他才有鬼了! 路漫漫嘲讽地“呵呵”两下。 她不信,傅宁也不急,换上实验服转身去做自己的实验去了。 “谢玉致”不是研究对象,研究对象另有其人。 傅宁的目的并不单纯,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他找到了路漫漫现在用的身体,他不怕她再一次突然消失,他准备好了检测“六六”信号的一应设备,只等“六六”开机,他就可以沿着信号找到它的主机,然后,所有的谜团就全部解开了。 他帮助路漫漫完成任务,在这个过程中,她一定会有需要用到“六六”的机会。 傅宁有充足的耐心,但是如果有捷径可以走,他也绝不会拒绝。 路漫漫看着傅宁流畅优美的动作微微失神,她不由得想起来那个中年傅宁。 之前自己问过,未来的傅宁有没有可能出现在这里,他的回答是不可能,未来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不可能出现在同一个空间之内,但是那个人又确实是傅宁。 是谁出错了? 傅宁的理论出现了问题吗? “傅教授。”路漫漫叫他。 傅宁不咸不淡的“嗯”了一下当做回应。 “你有没有想过未来的你是什么样的?” 傅宁头也不抬:“没有。” 路漫漫切了一声,“无趣。” 傅宁终于抬起头,认真的解释:“未来时刻都在变化,凭空猜测没有任何价值。”换而言之,他只是不愿意做无用功罢了。 路漫漫想了一下,问:“你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傅宁顿了一下,“大概是你喜欢的类型,温柔,和善,耐心,负责,充满了奉献精神。” 路漫漫手指挠着试验台,有些心虚的问:“那他……是怎么死的?” 那时候傅宁的爸爸应该还很年轻才对。 “强磁辐射。”傅宁眼神微微一敛,“为了修建天网塔,长时间处于强磁场中,身体各器官衰竭,当时的医疗水平治不好。” 傅宁的表情并不算悲伤,说起这些的时候甚至可以算是平静无波,和评价一个不相干的人没什么两样。 傅宁:“我从记事起就很少见他,他要负责全世界的天网塔修建,根本没时间陪伴我和妈妈,所以他死的时候,我也没有感觉到很伤心,就像是……” 傅宁脸上露出了思考的模样,眼神有些迷茫,似乎在寻找合适的形容词。 路漫漫得承认,她心软得不行。 终于,傅宁找到了一个差强人意的描述方式:“……就像一个没见过几面的邻居伯伯死了一样。” 傅宁看着她,认真地说:“所以,不要靠近那里。” 路漫漫知道他口中的“那里”指的是天网塔。 看到路漫漫点头答应,傅宁才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重新开始他的实验。 路漫漫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昨天说他的那些话。 她对傅宁了解得还是不够,他并不是没有感情,他的感情隐藏得太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为什么他在生物学和医学上的成就最高,难道不是因为想要弥补父亲死亡的遗憾吗? 他能制造出六六,如果走另外一条路的话,说不定比现在的成就还要惊人。 他能轻易的改变一个世界。 但是他选择了医学和生物。 傅宁似乎有些被刚才的话题影响了,他想了一会儿,又接道:“有些人天生感情缺乏,这是正常的生物现象。”他严肃的看着路漫漫,认真的纠正她之前的话,“所以我并没有不正常。” 路漫漫被傅宁这难得一见的样子萌得心肝儿乱颤,她咳了咳,努力压下想要把他揽进怀里揉搓一通的欲|望,头脑一热就一口答应了刚才傅宁的提议,“我同意了,有需要我会找你。” 傅宁深深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 他压抑住想要立刻知道真相的欲|望,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实验上。 路漫漫的那些话他翻来覆去的想了很久,他已经能分辨出她说的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了。 那些话中,不可避免的透漏了她对自己的真实看法还有对感情的理解。 傅宁确实像她说的那样,对所有的生命都一样的冷漠,这一点再去改变太不可信了,从小到大养成的观念,不可能因为她的几句话就产生动摇,那么就要适当的美化,合理化他的性格。 傅宁主动揭开了过往的经历,为他“不正常”的性格打造了一个合理的前提,更重要的是,为他所有的行为添加了一层名为“亲情”的外衣。 因为所有的事情都是真实的,所以他并没有说谎,也不怕事情败露。 听到路漫漫同意的话出口,他就知道,他的计划成功了。 她喜欢这样子的自己。 这也是真实的自己。 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配合她的行动,加快任务进度,等她亲自打开“六六”。 路漫漫走到傅宁面前,歪头微笑:“傅教授,来帮我第一个忙吧。” 她的眼中饱含笑意,笑意之下却是浓重的认真和严肃,“我要去天网塔。帮我找到屏蔽天网塔附近磁场的方法。” 傅宁眸光一凝,放下了手中的东西,问:“你去哪里做什么?这应该和你的任务无关吧?” 根据她所作所为,很明显她任务的关键在“人”身上,和“物”并没有什么关系。 路漫漫:“你还记得我之前告诉你的那个神秘人吗?” 傅宁点头,他一直以为是她虚构出来的。 “天网塔和他有关。” 路漫漫看着傅宁,眼中的笑意一点点消退,说出一句在傅宁看来荒谬至极的话。 “他说……他是傅宁。” 这句话在傅宁看来,简直不可思议到了极点,他怎么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第二个自己。 他认真的看着路漫漫的眼睛,看似在看通过她的神情来判断这句话的可信度,但其实在心里衡量,自己要不要相信她。 他在推断如果路漫漫的这句话也是谎言的话,她的目的是什么。 但是他完全找不到头绪。 怎么看,她都没有拿这句话说谎的理由。 “是我?”傅宁问。 “对,中年模样,所以我一直问你,未来的你和现在的你有没有可以出现在同一个世界。” “不可能!” 傅宁的回答没有任何变化,一口否定了她的猜测。 这种在根本上就违背了时间理论的问题,根本就没有考虑的必要。 路漫漫:“但他说自己是‘傅宁’,难道是在骗我?” 路漫漫蹙眉:“如果是骗我的话,有什么用处呢?” 傅宁脸色沉肃,大脑飞快的开始运转。 很快,他有了一个合理的推测。 第91章 傅宁说:“我记得你说过,他能突然出现,然后突然消失,对吗?” 路漫漫点头,补充道:“他的身体应该是虚幻的,可以穿墙而过。” 这是昨天晚上在天网塔外面看到的景象,不过路漫漫不准备解释清楚。 傅宁也没有追问,她嘴严得蚌壳似的,问不出来真话,甚至还可能把她逼得又逃开。 但是傅宁却敏锐的意识到了,这个自称“傅宁”的人,和路漫漫绝对有着某种联系,否则这样神秘的存在,为什么要单单在她面前现身?又为什么自称“傅宁”? 但是关键点不在这里,而是那个人存在的形式,他是以虚幻的形式存在的。 傅宁想到了“六六”。 能在任意地点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难道不是另一个“六六”吗? 傅宁继续问:“你之前说过,六六能检测到任何人,但是检测不到他的存在,这是不是说明,他并不是人?他或许只是自认为自己是人。” 路漫漫点头:“那天我就问过六六,它说只有比它更高级别的存在才……” 话未说完,路漫漫就意识到了傅宁的意思,“你是说……他也是人工智能?” 傅宁:“人工智能是一种很特殊的存在,你在它的代码中输入什么样的指令,它就会做出相应的反应。例如你的“六六”,如果它的代码告诉它,它是一个人工智能,它就把自己当成一个人工智能……” 路漫漫一边听着傅宁的解释,一边回忆自己见到那个人时候的模样,他每次出现用的都是全息投影的模式,还有那个叫丁仁甫的人,她觉得他像那个神秘人,六六是他制造的,那么他一定也能进行移魂,所以丁仁甫也基本上可以断定也是他了。 他出现了三次,两次是全息投影,一次是用丁仁甫的身体,是不是说明他本来的身体不方便出现,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自己的身体? 如果他是人工智能的话,那他又是谁制造的? “……而如果代码告诉它,它只是被困在一堆数据中的人类,它就会以为它自己是……”傅宁继续解释。 路漫漫脑海中灵光一闪,傅宁说,未来的他不可能和现在的他处于同一个世界,但是那个人又确确实实说他自己叫傅宁,那么,如果说自己见到的傅宁并不是真正的傅宁,而仅仅是傅宁把自己的思想困在了一堆数据里,以意识的形式存在。 ——它的灵魂还是傅宁的灵魂,但是却没有了傅宁的*。 未来的傅宁为了避开那个时间法则,把自己融入了天网塔? 是这样吗? 所以他才对天网塔那么在意,因为是六六的制造者,他的权限一定比六六要高,所以六六才检测不到他的存在。 “如果……”路漫漫迟疑着开口,“我想把我的灵魂转移到人工智能体内,可以实现吗?” 傅宁颔首:“当然可以。事实上,这比转移到另一具人类身体内要容易得多。” 路漫漫:“那我有可能回到过去吗?用人工智能的形式和过去的我对话?” 傅宁蹙眉,原来绕来绕去,还是时间问题。 他“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路漫漫,耐着性子又解释了一遍:“过去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不可能用任何方式更改。” 路漫漫:“……” 他这是什么眼神,就差赤|裸裸的说:“幸好你不是我的学生,否则立刻给我滚出去”了。 傅宁认为,那个神秘人很可能是被设定好程序的人工智能,只不过比“六六”要更高级一些,或者说这个神秘人是某个人为了逃避死亡,想到的延续生命的方法。 路漫漫在心里百般衡量之后,告诉他:“但是,六六是来自未来的。” 她的嗓音轻轻在傅宁耳边响起,他愣了一下,惊讶的抬起头,不可置信的说:“‘六六’来自未来?” 路漫漫点头:“对,是未来的‘傅宁’制造的。你信吗?” 傅宁下意识的想要反驳,这不可能,即使未来的自己真的制造了“六六”,也不可能回到过去,来到自己面前。 这根本就是改变历史。 这完全违背了时间理论。 但是,他想起来“六六”的源代码和自己曾经用过的一模一样,这是不是说明,它真的是自己制造的? 路漫漫了解傅宁,她根本不用猜测,就知道对傅宁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真相,是事实的真相。 有些事情因为“专业”因素,自己解决起来困难重重,那就干脆交给专业人士,让傅宁自己去对付傅宁自己。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无论最后哪一个傅宁胜利,想必都不会轻松随意。 既然六六真正的亲爹出现了,那最后只要自己完成任务,他一定会遵守承诺把自己送回去,即使六六被现在的傅宁发现,未来的傅宁也有办法制造第二个六六。 傅宁对自己最大的威胁在某种程度上是被削弱了。 她用现在的傅宁寻找自己被弄到这里的真相,用未来的傅宁制衡现在的傅宁,转移他的注意力,并且保证自己最后不会被强行扣押。 计划非常完美,但是她要小心再小心,稍有差池,会出现两头都崩的情况。 她看着傅宁从不可思议到蹙眉思索的表情变化,默默在心里猜测,同样的一个人,当站在对立面的时候,究竟谁会胜利? 是老谋深算、似乎无所不知的未来的傅宁,还是年轻且充满想象力的现在的这个傅宁? 军区难得而平静了下来。 “谢玉致”和弗兰西斯在单方面的冷战,而傅宁则被路漫漫透露出来的消息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除了记录路漫漫的日常行为,连平衡试验品激素的研究都被他扔到了后面,一门心思开始重新去验证已知的时间理论。 ——未来的事物真的会出现在过去的时间里吗? 时间是最神秘莫测的物质,谁也不能说对它了解得完全透彻。 或许,时间定律也有错误的可能? 质疑,是科学家必须具备的素养,而傅宁并不缺乏。 弗兰西斯从外面回来,路过外面成排的花坛,看到一片开得灿烂的玫瑰。 他突然开口,说:“停在这里吧。” 飞行员一愣,这里距离首长的别墅还有一段距离,但是首长下了命令,直升机还是降落在花坛前面。 弗兰西斯等飞机离开之后,板着一张严肃的脸瞪着面前的玫瑰花,似乎在等着这些玫瑰花能明白他的意思,自动从花枝上折下来,落到他的手里。 可惜,弗兰西斯大人的精神力异能修炼不到家,迎着阳光的红玫瑰根本体会不到国防大臣内心的强烈欲|望,仍然舒展着枝叶,惬意的汲取着生命必须的阳光和水分。 对于这群非暴力不合作的存在,必须用暴力使其屈服,只有这样,才能达到他的目的。 弗兰西斯毫不客气的迈开穿着笔挺军装的长腿,一脚跨入花坛内,锃亮的军靴立刻陷入松软的泥土里。 对于这种美丽带刺的生命,显然讲道理是没用的,还是动用强硬手段效率比较高。 路漫漫听见外面传来阵阵脚步声,但是她连头也没抬,专心致志的玩自己的游戏。 她正在和弗兰西斯冷战。 卧室的门打开,她嗅到了一阵浓郁的花香,嗅觉灵敏的女孩立刻就分辨出,这是新鲜玫瑰的芬芳,缠缠绵绵的,似乎还带着清晨雨露的潮湿和阳光的温度。 她忍着好奇心,控制着不让自己抬头。 她还在生气呢。 香味儿越来越近,停在了自己的头顶上方,然后静止不动。 路漫漫猜测,弗兰西斯难道去买花了吗? 想不到他骨子里还挺浪漫的,如果不是太自我,简直是个完美的情人。 面前突然出现一捧火红的玫瑰,打断了路漫漫天马行空的猜测。 和她猜测的分毫不差,玫瑰半开,色泽浓烈的花瓣层层叠叠的堆积在一起,上面还带着晶莹剔透的露水,新鲜的仿佛清晨的第一缕空气。 但是,路漫漫的目光落在玫瑰枝上,上面还带着尖利的刺,应该不是花店卖的。 路漫漫忍不住在心里咳了一下,不会是弗兰西斯自己摘的吧? “咳……”上方穿来一声刻意的干咳,说:“我的近卫官给女朋友订的花,没用上,所以……” 路漫漫抬头,去看这个睁眼说瞎话的男人。 弗兰西斯脸上的表情非常僵硬,明显很不习惯现在的情况,他的裤脚上还带着新鲜的泥土,身后紧跟着的家政机器人在努力清洁地面。 路漫漫:“……” 弗兰西斯竟然自己去摘的玫瑰?! 喂喂喂,控制狂你狂霸炫酷拽的人设要崩了啊喂喂喂! 路漫漫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淡淡的“哦”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弗兰西斯瞬间觉得自己的行为可笑极了。 他脸上的不自在立刻消了下去,变成了一脸冰霜。 “既然你不要,那我就扔了。” 他冷着一张脸,大步走到窗前,一下子拉开窗户,正准备把手里的花扔到外面的草地上,就听见身后传来清清淡淡的女声:“都拿回来了,放花瓶里吧。” 弗兰西斯抬起的手臂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中。 他又冷着一张脸折回来。 床头柜上就摆着一只花瓶,不过是空的,里面只有安神水。 弗兰西斯把花枝插|进去,顺手摆了个造型。 过程中,路漫漫一直抬着头安静的看着他。 弗兰西斯能感受到她的目光,凉凉的,投射到他的背上。 “你的手怎么了?” 她突然问。 弗兰西斯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摊开手掌,这才发现自己手上多了不少伤痕,全都是玫瑰刺扎的。 他当时不知道在想什么,完全没有意识到疼痛。 路漫漫从床上跳下来,找到药箱,拿出常用的喷剂,走到弗兰西斯面前,说:“伸手。” 她一脸严肃,跟训孩子一样命令着弗兰西斯,但是弗兰西斯竟然没有感到反感,乖乖的伸开了手掌。 药水喷到手上,细小的伤痕快速愈合,细胞快速分裂产生了轻微的麻痒和发热,弗兰西斯觉得一阵阵的热意从掌心一直蔓延到全身,最后汇集于心脏。 他低头,看着自己妻子的头顶,突然伸出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如果可以,他真想下达一条命令,但是究竟该下达什么样的命令呢? 她顶嘴不合自己的心意,现在变得听话了,还是不合自己的心意。 难道他要下令,命令她的心里只有自己吗? 路漫漫避开了弗兰西斯的视线,鼻端玫瑰的芬芳缭绕不散,不知道是从花朵上传来的,还是因为他的手刚刚摸过玫瑰,所以还残留着香气。 弗兰西斯蹙眉,有些苦恼的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你怎么才能只看见我。 路漫漫依旧不吭声。 弗兰西斯依旧托着她的下巴,等待着她的答案。 她的睫毛微微颤抖,浓密卷翘之下突然浸透了水珠,她眨了一下眼睛,泪珠立刻滚滚而下,她带着哭腔说:“我要回家。” “我从来没有离开家这么长时间……我想家了,我要回家。” 她哭得抽抽搭搭的,几乎要把这段时间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弗兰西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深刻的认识到,他的小妻子真的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她之前只在傅宁面前这么苦过,今天为什么…… 是因为自己带回来了一束玫瑰吗? 弗兰西斯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明天就带你回去。” 回来之后,她就要每天配合傅宁的研究了。 路漫漫在心里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弗兰西斯补偿的心思她一清二楚,这就是使用谢玉致身份的便利之处,虽然在傅宁看来,谢玉致也好,谢琇莹也好,零也好,全都是一样的,唯一的差别只是因为谢玉致有家人,有合法的身份,是统治阶级中的一员,拿来做实验会有很大的麻烦,而零则不会。 但是对弗兰西斯来说,零只是“人形兵器”,生来就是为牺牲而存在的,所以零在弗兰西斯心中,更多的是作为一个“武器”而存在的,再让他惊艳都会随时被牺牲掉。 但是谢玉致不一样,谢玉致是贵族小姐,是他法律上的妻子,是和他平起平坐的生命中最亲密的另一半。 不到万不得已,谢玉致是不会被牺牲的。 而弗兰西斯也会对自己的妻子更多的尊重——虽然这尊重在路漫漫看来依然少的可怜。 在军区,除了弗兰西斯,“谢玉致”唯一接触到的就是傅宁,但是这件事情不能把傅宁牵扯进去。 即使是和她有着血缘关系的谢晖都只见过那一次。 谢琇莹想要完成霍华德交代下来的任务,必须找到合适的机会。 她要工具,要人配合,最好的帮手就是谢大人。同样,在谢家,也是她唯一能避开弗兰西斯监视,能和别人接触的时候。 霍华德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还有真正的谢玉致,那具身体也得让傅宁帮忙检查一下,千万别真的生病了,要不然她费这么大功夫全都白费了。 第二天,路漫漫又起了个大早。 准备停当,她忐忑不安的上了飞机,一直到飞机停到家门口,一直提着的心的才算是放了下来。这次总算是没出什么岔子。 傅宁同行,不过他没有去谢家,刚进帝都就和弗兰西斯分开,回了他自己的实验室。 他没有忘记谢玉致,这么长时间,如果真有变异的话,应该已经能够检查出来了。 检查结束,路漫漫从核磁共振上下来,看着傅宁严肃的脸,心里忍不住咯噔一声。看来不单单是有问题,应该还是严重问题,否则傅宁不会这个表情。 路漫漫欲哭无泪,她不应该这么作死,觉得这个世界医疗发达就敢挑战那么可怕的地方。 “傅叔叔……”路漫漫哭丧着脸,问:“我是不是快要死掉了?” 傅宁愣了一下,翘了一下嘴角:“没事儿,你很健康,没有任何问题。” 路漫漫张大了嘴,明明中年傅宁都说,自己再去那里身体很可能崩溃,怎么会没有任何问题呢? 傅宁也想不通,所以才脸色奇怪。 傅宁安慰她:“没有事情更好。” “总之,不要再往那里跑了。” “哦。”谢玉致眨眼间又活蹦乱跳了,没心没肺的样子看着颇为喜感。 她说:“傅叔叔,你说帮我弄一个身份,可以出去玩的……” 傅宁:“没忘。” 借用别人的身份很麻烦,遇上熟悉的人很难解释,傅宁决定给她制造一个全新的身份,这样会简单很多。但是如果被有心人排查,比较容易出现漏洞。 不过不是什么大问题,路漫漫借用了谢琇莹的身份,代替谢玉致和弗兰西斯结婚,一定也等着被拆穿的那天。 在傅宁为谢玉致制造假身份的时候,谢琇莹轻轻的打开谢大人递过来的首饰盒子。 谢大人说,这是霍华德命人特意制造的,里面有定位装置,能够避开军方的探测器,让她想办法放到弗兰西斯身上,先确定那些人被关押的地点,然后才能寻找解救他们的方法。 盒子里是一枚非常漂亮的戒指,男式的,和傅宁之前送给零的那个带有定位器的dna双螺旋吊坠项链是同一种材质。 路漫漫还记得这种材质的用处,能调节男女的某项能力。 谢大人送给女儿这个,还真是……应景啊。 尤其是在知道弗兰西斯和谢玉致还没有夫妻之实的时候,简直再合理不过了。 但是。 她皱着一张小脸,说:“弗兰西斯不会戴这个的。” 这种金属的用途全世界都知道,用在女人身上还能说是美容养颜,但是用在男人身上,一般都是为了壮|阳。 需要壮|阳的意思太明白了,只有阳|痿的人才需要壮阳,如果是隐蔽性比较好的,别人看不见还好说,但是大剌剌戴在手上的…… 弗兰西斯能同意才有鬼了。 谢大人摇了摇头,显然在嘲笑女儿的蠢笨。 他拿出戒指,一手捏住戒面,竟然开了,里面有一根极细的金属针。 路漫漫露出惊讶之色。 谢大人:“针的材质是生物金属,进入人体之后不会被发现,但是很细,非常容易折断,你要找到他受伤的时候,把它送进去。” “明白了吗?” 路漫漫慌忙点头。 谢大人:“孩子,你想好,弗兰西斯对你好的话,不要下手。” 路漫漫睫毛一颤,说:“如果像囚犯一样被关在房间里算好的话……” 弗兰西斯看到妻子和谢大人带着泪先后走了出来,他的目光从妻子的脸上落到她手中的盒子上。 这时候他还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但是等从谢大人家里离开,谢玉致带着狡黠的笑把盒子递给他,说是他岳父大人送给他的的时候,弗兰西斯接过打开一看,脸立刻就黑了。 他看着回家一趟之后又变得可爱的小妻子,恶狠狠的说:“很快,你就会知道我需不需要这个。” 第92章 弗兰西斯的飞行员最近觉得很不对劲儿,因为他的首长太奇怪了,总是让他把他放在距家还有很远的某个地方,飞行员对此困扰了很久。 这天,他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在一次把首长放到那里之后,他并没有直接开着飞机离开,而是把飞机停在不远处的空地上,拿出了百里负重越野的劲头一口气跑回了那里。 飞行员距离弗兰西斯很远,站在阴影中用镜子的反射光来观察弗兰西斯的行动。 他惊讶的发现,他心中英明神武、严肃坚毅的军部最高长官竟然在采摘花坛里的玫瑰花。 草绿色的军装在火红的玫瑰花丛中极为显眼,他弯着腰,那双向来只拿枪,指挥千军万马的手此刻正折下一枝枝的红玫瑰,神情认真,没有一丝勉强。 飞行员几乎要认为自己认错人了,但是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金色稻穗和五颗星星告诉他,这就是冷硬的国防大臣——弗兰西斯大人。 从此,弗兰西斯爱妻之名不知不觉就传遍了全军。 弗兰西斯无疑是撩妹的高手,在第一次“心血来潮”送了“谢玉致”一束自己摘的玫瑰花之后,他立刻就意识到,这是让夫妻感情持续升温的有效手段之一——他并不想每天都对着妻子冷漠的脸。 除了以第一次是因为心不在焉被玫瑰花枝刺伤之外,以后每次都是故意让手上留下几个小小的伤口,并不怎么疼,几乎只是渗血而已,但是这就能让养尊处优,从小到大皮都没有破过的贵族小姐心疼不已了。 弗兰西斯喜欢看她为自己担忧忙碌的样子。 他喜欢看她心里眼里看到的只有自己。 弗兰西斯刚刚结束了一个军部高层会议。 傅宁提交了报告,说谢玉致身体里确实有能够平衡实验体激素水平的物质,但是含量非常少,需要进一步研究,看看能够提升在她身体内所占的百分比。 因为这个报告,军部的其他高层在讨论,是否应该把谢玉致培养成为真正的“”。 整个会议过程中,弗兰西斯始终一言不发,对“将谢玉致培养成新一代‘’”的计划不置可否。 在他看来,试验品是“人形兵器”,是能够合理折损的昂贵的武器,而谢玉致则是谢大人的女儿,是国防大臣弗兰西斯的妻子,根本不应该并列到一起。 这个提议他知道自己早晚会通过,但是现在他并不想通过。 他回家的时候和往常一样带了一捧热烈的玫瑰,浪漫的,独属于爱情的红玫瑰在被军装笔挺的男人拿在手里,出乎预料的有种猛虎嗅蔷薇的微妙感觉,十分容易触动女人最心底的关于爱情的幻想。 他的手上依然带着伤痕,只是这次他不小心用的力道稍微大了一点,流了不少血。 玫瑰枝干上的刺已经被弗兰西斯用匕首削掉了,不会伤到他的小妻子娇嫩的手。 路漫漫接过他手中的玫瑰,就看到绿色枝干上点点滴滴的血迹。 她嗔怒地看了弗兰西斯一眼,焦急地责备他,“你怎么又把手弄伤了?” 她顾不得再去整理玫瑰花,连忙拉住他的手,语气发颤,跟血是她流的一样。 “都流血了!” 路漫漫一脸痛苦,看着他手上的伤口,应该是玫瑰刺整个扎了进去,上面还有枝干上带的杂物。 弗兰西斯眉目不动,暂时把会议内容抛诸脑后,不甚在意地说:“喷上药就好了。” 路漫漫:“我去拿。” 伤口比较深,还进去了脏东西,必须处理干净,否则有可能会得坏血病。 弗兰西斯在军队里这么多年,这些技巧他比谁都清楚,但是看着妻子为自己忙碌,他觉得付出和回报相比,简直少得不值一提。 药箱在卧室里,弗兰西斯在等着妻子的间隙,坐在沙发上随手整理被她放在茶几上的玫瑰花。 每天一束刚摘下来的玫瑰,换来一整天的柔情蜜意。 很快,他的小妻子把整个药箱都提了出来。 打开药箱,里面装满了常用的药物,还有一本急救知识手册。 打开手册,翻到外伤那一页,路漫漫按照上面的步骤开始为弗兰西斯做“专业”的处理。 “首先,要清洗伤口……”路漫漫在嘴里含糊的念着上面的内容,“清洗……清洗……” 她对照着瓶子上的标签,找到了清洗剂,喷到了弗兰西斯的手上。 伤口外面的痂迅速融化、脱落,露出伤口的本来面目。 伤口不大,但是在“谢玉致”这个贵族小姐看来,已经足够吓人。 她咽了口口水,因为紧张渗出了一身的薄汗。 好热。 她解开领口前的扣子,继续读下面的步骤。 “如果有异物的话,必须全部清理干净……” 弗兰西斯的伤口上,有花刺残留的一点异物,路漫漫拿出一支小镊子,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探入伤口里。 弗兰西斯的注意力自从她解开扣子就被强制性转移了,手上的伤在他看来简直不值一提,丝毫不能泯灭他某方面的欲|望,他的小妻子是半跪在自己面前的,从他的角度能轻而易举的看到她胸前的风光,那柔软的两团嫩滑被他握在掌心里的感觉,简直还萦绕在指尖。 弗兰西斯完全没有注意到,镊子中间还夹着一根细如蛛丝的金属丝,在将伤口中的杂物夹出来的时候,也将金属丝送入了他的身体里。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女人充满诱惑力的*上。 路漫漫继续自己的任务,清理完伤口,进行简单的消毒,然后喷上细胞生长因子,促进伤口快速愈合。 细胞在生长因子的作用下,快速的分裂增殖,伤口一点点愈合,将那一根金属丝埋到皮肉之下。 最后一步刚刚完成,她刚准备把手中的东西放回药箱里,手腕就被一只炽热的手掌握住了。 她惊呼一声,被巨大的力道一带,跌入男人滚烫坚硬的怀里。 药瓶跌到地上,发出一连串的响声,但是两个人谁都没有心思再去管它。 弗兰西斯灰色的眼睛里蕴含着惊涛骇浪,那种充满侵略性的目光看得路漫漫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茫然中透着惊讶的目光和他对上,慢慢转变为另一种女性特有的,无声的诱惑。 弗兰西斯分开她的双腿,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手掌移到她纤细的腰肢上,然后继续上移,缓缓在她背上移动。 女孩的脸上不可抑制地露出几丝沉溺,这样的抚摸简直色气满满,和弗兰西斯给人的感觉十分不同,侵略性很低,只会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路漫漫放纵自己沉溺到他制造的温柔的浪潮里。 她慢慢靠在他的身上,享受他的爱抚。 弗兰西斯眸光微闪,侧过脸温柔的亲吻她娇艳的唇,滚烫的手掌沿着她的小腿缓缓向上,在她的大腿上暧昧的来回游走。 女孩的肌肤和他的完全不同,柔软甜美的不可思议。 怀里的女孩学着他的样子,歪着头去亲吻他的脸,小猫一样伸着舌头勾来勾去,新奇又略带讨好的吻着他。 这是第一次,在□□她给出他这样的回应。 弗兰西斯心脏不受控制地越跳越快,不可自拔的沉浸在她制造的美好体验中。 亲吻慢慢往下,落到他不停滑动的喉结上,她似乎觉得单纯的舔吻已经不够刺激,竟然学会了用牙齿轻轻的啃咬。 轻微的痛楚夹着着无边的酥麻瞬间游走全身,弗兰西斯忍不住伸手将她狠狠压向自己,双腿之间那根炙热的硬挺重重的抵着她的小腹。 正在这时,他听见自己的小妻子在自己耳边娇声央求:“弗兰西斯,你带我出去玩儿吧?” 弗兰西斯浑身的炙热刹那间仿佛全都凝固了,仿佛正在滚滚流淌的岩浆突然遇到了冰冻千年的厚实冰层,瞬间凝固成冰冷的岩石。 她第一次讨好的,为的就是这个? 只是为了能够出去玩,而不是…… 想要亲近他? 路漫漫比谁都清楚这时候说出这句话对弗兰西斯来说无异于在*的时候兜头浇下一盆冰水,够他难受一阵子了。 但是自己越是这样,他就越是舍不得放开。 路漫漫期待着弗兰西斯的反应。 伴随着她的话音落定,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男人粗重的喘息和女人缠绵的呻|吟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切都诡异得可笑。 身体突然被他慢慢推开,她眨着眼睛期盼的看着他,似乎完全不知道此刻他心里的想法。 “想要出去?”弗兰西斯低声问,盯着她的眼神可怕极了。 “嗯嗯!”路漫漫用力点头,继续一副无知无绝的样子撒娇卖痴,“自从从帝都回来,我还一次门都没出过呢。” “想要出去,也不是不可以。” 一听弗兰西斯松了口,她立刻露出灿烂的笑意,连忙追问:“怎么怎么?只要让我出去,怎么样都行!” 怎么样都行吗? 弗兰西斯露出一个残酷的微笑,谢玉致身体里含有能够制衡试验品的因子,如果善加利用,她会成为试验品族群中新的女王。 他心里是想要拒绝的。 他更希望从实验品的族群中选出来新的女王,而不是从外面拉一个贵族人类顶替上去。 战争是男人的事情,不应该把女人牵扯进来。至于零,在他眼中根本就不是人。 但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弗兰西斯冷肃着一张脸,把她从自己腿上抱下来,放到地上。 女孩终于意识到了不对,茫然地看着他,下意识的站好,即使她根本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弗兰西斯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许任何的反抗,他直接下令:“从今天开始,谢玉致正式编入华*队,服从上级的一切命令,不得违抗。” 既然在家里教不会她听话,那就在军队让她明白。 女孩惊讶地看着他,脱口而出,“我才不要参加什么狗屁军队!” 弗兰西斯脸色更冷酷,灰色的眼睛里几乎要射出冰冷的箭雨,将她钉在墙上。 尤其是,他在她口中听到了“狗屁军队”几个字。 在弗兰西斯看来,这简直是对军人的侮辱。 每一个军人都是抱着维护和平,保护民众的心参军的,他们将个人的生死置之度外,时刻面临着生命的威胁,在她口中就只得到了这样几个字的评价? 弗兰西斯深吸口气,压着怒火,“谢玉致,你不要忘了,你优越的生活是怎么得来的!” 路漫漫不屑的“哈”了一声,“不要和我说那些大道理,那些话只能去骗骗笨蛋。” 女孩的头骄傲的昂起,“我虽然不喜欢学习,但是也知道‘何为战之本’。” 路漫漫了解弗兰西斯,凡是大男子主义倾向严重的男人,无一例外都会不知不觉的看不起女人,女人在弗兰西斯眼中是弱者,是属于需要被保护的种群。 就像人类饲养宠物,会宠爱,但是永远不会真的爱。 这句话,完美的挑起了弗兰西斯怒火之下的好奇心。 “你说,什么叫‘战之本’。” 路漫漫哼了一声:“你让我说我就说啊,凭什么?” 弗兰西斯:“说的有道理就不让你去部队报到。” “……”路漫漫心道:“骗鬼去吧。” 但是表现出来的却是狐疑,“真的?” “真的。” “好吧。勉强再相信你一次。首先,我优越的生活是我爸爸给我提供的。其次,战争的本质是追逐利益,只不过你们通过一系列的手段把个人的利益和民族的,或者是人类的利益捆绑到一起,造成了一种‘我是为全人类而奋斗’的假象。” 不管这样的想法,但是诞生于一个从小就在权贵中长大的女孩思想中却是合理的,虽然谢玉致小姐生前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 弗兰西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对此做出任何评价。 他打开门,站在门口,说:“去部队报到。” 女孩愣了一下,傻乎乎的问:“你不是说不用……” 话未说完,她就反应过来,大怒,“我不去!你这个出尔反尔的伪君子!小人!” 弗兰西斯嘲讽地翘了一下唇角,说:“既然你这么清楚战争的本质,那么也应该知道,有句话叫‘兵不厌诈’。” 说完,不顾她的反应,强硬地把她扛到了门外,一把塞到了机舱里。 路漫漫又踢又叫,为了防止她逃跑,弗兰西斯把她摁到座位上,用安全带把她捆死在位置上。 路漫漫恨得牙痒,一口咬在他的手背上,很快就出了血。 弗兰西斯用力扣住她的脸颊,把自己的手从她嘴里救出来,冷森森的威胁:“你想在这里被我打屁股?” 这里虽然和别的房间距离很远,应该不会被人看到,但是毕竟是户外,在太阳底下没有丝毫遮拦的被人拔掉裤子按在腿上打屁股,这样的画面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路漫漫打了个寒颤,老老实实地摇头,终于安静了下来。 弗兰西斯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即使再极力保持温柔,在路漫漫看来,依然狰狞虚伪的可恨。 弗兰西斯剪掉了她的长发,把她扔到了新兵训练营。 这对他来说简直是难以忍受的折磨,明明是自己的妻子,却要交给别的男人来训练。 弗兰西斯别无选择,刚开始的时候,他要让她受苦,但是这些苦头不能是自己给她带来,等她受不了了,快要崩溃了,他再以拯救者的身份出现,更能得到她的心。 弗兰西斯坐在机舱里,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刚才自己离开的时候,她站在新兵训练营的操场上,不哭不闹,没有说出任何哀求的话,让自己带她回来。沁凉的视线落在他的背上,让弗兰西斯又想起了那天,她面无表情的说自己“可怜”的样子。 难道他的小妻子也和自己的学生李格非一样,有人格分裂? 弗兰西斯不敢肯定,但是有时候她的表现确实有些异常。 他静了一会儿,暂时理不出头绪。 近卫官轻声提醒他:“首长,我们要去九区那边了。” 第九区就是关押安那奇的高层成员的地方,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过去看两眼审讯的进展。 弗兰西斯精神一振,说:“走吧。” 他不知道的是,在霍华德的智脑上,代表着弗兰西斯的那个红色小点正在缓慢的移动。 路漫漫再一次来到新兵营,和上次不同的是,她不再是让人惊艳的“人形兵器”,而是让教官头疼的废柴大小姐。 谢玉致的身体里检测出能够平衡实验体激素的物质,那么,对所有人来说,让她充当种群的女王都是最好的选择。因为谢玉致是人类,是弗兰西斯的妻子,所以,人类永远不用担心她会背叛。 但是想要成为“”,只有这种物质还不够,谢玉致还需要拥有能够让试验品们信服的实力。 在这种情况下,即使谢玉致是个废柴,军部也要尽最大的努力,把她强制性的培养得不那么废柴。 这其实只是傅宁撒下的一个弥天大谎,谢玉致身体里根本就没有能够平衡试验品的物质,而这个谎言需要靠他在短时间内找到真正的“解药”才能维持。 傅宁撒谎是有目的的,谢玉致现在是弗兰西斯的妻子,他根本没有经常和她见面的机会,但是和试验品扯上关系的话,他就有充足的借口经常和她联系。 掌握不了路漫漫的行动,傅宁担心她又在不知不觉的时候突然消失。 “傅宁这个坑爹的混蛋,现在满脑子都是什么时间理论……”路漫漫在心里碎碎念,早知道自己先不告诉他六六是来自未来了。 失策啊! 即使在心里再怎么哀嚎,路漫漫还是尽心尽力地扮演一个娇滴滴的贵族小姐,顺便在教官忍无可忍想要把自己打包丢回弗兰西斯身边的时候,小小的、不着痕迹的展露一下自己真实的实力。 弗兰西斯非常明白的交代过,就把她当做一个普通的新兵,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话说的十分大公无私,然而鉴于他“爱妻”之名响彻整个军部,谁都没有真的把这句话当真。 所以路漫漫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毕竟首长夫人的头衔不是白叫的。 即使这样,一个月后,弗兰西斯来检查成果的时候,还是被眼前整个黑瘦的猴子吓了一跳。 □□练了整整一个月,谢玉致从一个养尊处优的贵族小姐变成了整天和烈日、泥水,武器等等打交道的泥猴子。 弗兰西斯压下浑身的不适应,听教官详细汇报她现在的情况。 教官心里欲哭无泪,他其实也不知道怎么汇报好吗? 明明是个贵族小姐,但是有时候却会出现一些非常让人惊艳的反应,他只能归咎于 ——她天赋非常好。 同时,这句话也是教官“工作汇报”的总结。 弗兰西斯听着教官的汇报,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女孩,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微光。 天赋很高吗? 他竟然没有发现。 那就来试试吧。 第93章 叶艺琳早上起来更了条微博,朦胧派的素颜照,配上文字。说最近睡眠不好。 不到一个小时,这条微博就上了热门,粉丝在评论里大呼心痛,两个小时后,赵寒墨助理来了电话。 赵总下午要来探她班。 叶艺琳松了口气,示弱起了作用,不枉她一番功夫。 最近一段时间赵寒墨突然转性,清心寡欲了起来,她都大半个月没看到人,其他那几位就更着急了。 想到最近两天的娱乐新闻,她的嘴角稍冷,不知道谁起了个头,几个女人为了证明自己在赵寒墨心里是特殊的,牟足了力气‘秀恩爱’。 秀首饰,秀包,还有人秀房子,都专心扮演着手捧水晶鞋的灰姑娘。 一群蠢货,她冷眼看闹剧。 赵寒墨她这次的攻略对象,她连续三次评级考核都是‘优’,不是菜鸟,这次任务花了八个月进度条才到30。 慢到离谱…… 不过话又说回来,对比在她之前,系统派来的并且失败了的三十个的前辈……她这还是目前最好的数据。 往好处想,赵寒墨身边没有女人超过半年,八个月,她算是破了纪录。 坊间传言说她是真爱。 真爱?叶艺琳在心里冷笑,她只要攻略进度、 而且根据赵寒墨最近反常的状态,这次大概快了。 身形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叶艺琳收敛心思,扬起了经过精密计算弧度的笑,苍白的脸因为喜悦有了血色。 “你来了。” 这样的柔弱姿态,任何一个男人见了都会心生怜惜。 赵寒墨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几秒,才开口说:“喜欢什么珠宝自己去挑一套,有什么事都可以和liyi说,他会帮你处理。” 说完就利落的转身走了出去。 等人离开,叶艺琳的脸上的笑消失。 “他的好感度涨了吗?” 【30】 叶艺琳心里一冷。 根据以往经验,赵默寒最近反常可能心里放了个人。 这个男人对她出手大方,这次又愿意过来探班,系统显示好感没有任何提升,简直就是悖论。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 这是民国戏的剧组,实地取景,园子十分漂亮,据说曾经是某位王爷的府邸。 穿过走廊,后面就是另一个院子,剧组的人都前面,热闹也在那边,这里倒是安静。 四月末,天气却已经热了起来,墙角的紫茉莉零星的开着,空气里飘着若有似无的香气。 树下睡觉的人一身碧色旗袍,腿上盖着一件薄外套,阳光从她身后的中式窗格照过来,让她的脸仿佛覆盖了层幽光。 赵寒墨低头看着人。 他视线太过炙热,那人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苏简微微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里?”她拿站起来,想了下笑着问:“你这是来探叶艺琳的班?” “你忙完了吗?刚好碰上,我们一起去宴会吧。” 苏简点了下头,“你等等,我换下衣服。” 今晚宴会,赵寒墨与她同行,势必会增加她的分量。 他是有意帮她,赵寒墨最近两个月经常约她吃饭,三次里她总会去一次的,两个人关系不咸不淡。 赵寒墨床上人不少,以前不用她凑数,现在也不用,合作伙伴永远比情人靠谱不是吗? 这样的状态对于两个人,于她,才是最好的。 她其实不喜欢在对方这样的反常。 剧组今天人人走路都带风,除了她来客串,还有赵寒墨来探班的原因。 赵寒墨来巧遇,她就只当做两个人是巧遇。 助理跟了赵寒墨很长一段时间了,相当有眼色的站在院子外。 美人多有相似,娱乐圈又是美人扎堆的地方,如果扒相似的艺人能做个专题。 但是苏简美是美,和谁的长相都不太一样。 这么多年,也就叶艺琳和她有那么三分相,不过两个人气质全然不同,又不是同时期出道,平时也没被放在一起比较。 三分相似,却已经够叶艺琳在演艺圈花团锦簇了,。 阅历丰富的助理,一直觉得苏简注定万众瞩目,被许多人一眼便心生倾慕。 是因为赵先生的权势,所以他才能站在她身边,而不是她如何本事,才能让赵先生刮目相看。 ——— 车子平缓的行程在马路上。 赵寒墨声音有些漫不经心,“你不是息影了吗?” “导演是朋友,过来客串还人情债,几分钟的镜头抽个半天就拍完了。” “那你以后都不拍了吗?” “我志向不在这里,而去我也没有精力。” 赵寒墨嘴角弧度往上,声音有些戏谑,“志向不在这里,还拿了那么多奖,你做每件事情都挺容易。” 苏简微微一笑,不说话。 容易吗?步步筹谋才走到今天,从来没有一蹴而就的成功。 她那位父亲,十几个子女,哪里会看中稀薄的血脉之情,唯独有用的人,才会被多看几眼。 她只好努力做有用的人。 【叮,好感度10】 苏简愣了下,这个声音……平心静气的再仔细去听,却只有空调的‘嘶嘶’声音。 这次又是幻觉? 那辆车冲过来,电光火石之间却已经躲闪不及,下一秒把方向盘用力向右打,苏简全身剧痛后就消失了知觉。 苏简能听见身边人说话,却睁不开眼睛。 “两根肋骨骨折,全身有不同程度擦伤,主要脑里有淤血,现在这个情况不好说。” “病人能克服危机自保的本性,危机关头把方向盘往相反方向打,真意外。” “是啊,如果不是这样,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副驾驶的人,就是赵总了。” “她一定很在乎,奋力保护的那个人。” 闭眼躺着病床上的苏简一片冷然,看来,自己这次伤的不轻。 赵寒墨坐在自己车里,对方是赵氏唯一继承人,如果出事,她绝无可能全身而退。 苏家一定会把她推出去档事,多年努力化为泡沫,顷刻间,她大脑已经转了几路。 不如赌一把。 这辆车保险杠和车身日前她才加固过,不一定会死……却没想到这次居然可能变植物人…… 再好的计划也抵不过意外 一身病服的赵默寒看着病床上的人,声音有些嘶哑:“我情愿出事的是我。” 两个人认识多年,他清楚这个人的性格,但却偏执的愿意相信,她对自己是有心。 【叮,好感度20,完成度100。】 【叮,系统安装中……五……四……三……二……一】 【叮,安装完毕,您好,编号2692351为你服务】 苏简皱了皱眉,机械而冰冷的声音挤到了她的大脑中,并不陌生,已经出现过好几次了。 幻觉? 【不是幻觉,我是通过和宿主的脑电波交谈。】 声音像是知道她的疑惑,主动回答。 苏简怔了怔,马上恢复平静,开口问:“所以你是谁。” 【我是系统2692351,你可以叫我351。】 苏简:“351?这是什么……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自己的幻觉能这么系统完整? 【351:不是我找到你,是宿主找到我,赵默寒是这次的目标,系统派了三十一人,任务全部失败,不过你成功了,所以你被选中为宿主!】 赵寒墨?目标?攻略成功? 苏简虽然不清楚,觉得太过诡异,但却知道这个东西出现在这里,追溯起源一定有原因的。 “什么攻略?我不明白,你直接告诉我,你找上我要做什么?” 【351:恭喜您获取了宝贵的机会!我们会送你去各个世界,去攻略目标,如果成功将会获得经验值,经验值可以用来抽奖,达到一定的数值可以打开宝箱和商城,会有相对的奖励哦。】 苏简:“我明白了,所以你们这次的目标是赵寒墨,我和他认识五年,他的性格我清楚,最后在我弄成这样半死不活的样子,那人才攻略成功?其实并没有你说得那样容易吧?” 【351:没那么难,赵寒墨是最近100个攻略目标里难度最高的,以后就会很容易。】 苏简:“我觉得你说话的口气,像是最近新闻里的诈骗电话。” 【351:……不是诈骗啊,诚如宿主所见,你在这个世界的身体陷入昏迷,如果你和我合作,完成了任务,我就能帮你醒过。】 有种被揭穿老底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明明不是那么回事! 苏简微微有些意外,“你可以帮我醒过来,如果不帮,我会多久可以醒。” 【351:五年到八年,所以宿主请你认真考虑!】 苏简沉默了三分钟,“我答应你了。” 【351:真的吗,恭喜宿主做了个明智的选择!】 351有些诧异,简直意外之喜!这位态度从头到尾平和异常,却让它莫名有压迫感, 在它出现短暂的诧异后,大脑条例清晰的发问。 它本来以为她没有那么简单的答应的,前一面,还下载了‘我有特殊的劝服技巧’这本高等教材书。 开始读取新宿主的资料,相当意外的是赵寒墨这样薄情的人,竟然最后喜欢上了比他薄情的女人。 赵寒墨那边,苏简把好感度刷到了100,但是赵寒墨在她这里才25……车祸之后更是降到了5点_(:3」∠)_ 新的宿主真是心里一片冷漠啊冷漠。 【351:宿主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决定吗?】 苏简想了下,“我不知道这样选对不对,不过我会尽量让这个选择变得正确。” 两边都是未知,她喜欢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 死鱼才会随波逐流……她也不想躺在床上八年。 【351:不知道说什么,但是听起来就很厉害。】 它好像是要走运了! 这次的攻略目标,不但很多宿主受到了挫折,连着系统也调换了好几个,它被临时调过来,在绑定两个宿主失败后,本来以为这次考核惨了。 没想到遇到了大腿。 苏简等了几分钟,见系统没有再出声,开口又问:“接下来我要怎么做。” 【351:咳咳,请宿主做好准备,我会在一个小时后带你离开。】 啊,宿主好主动呀。 351从各种‘走上系统巅峰,升级最新装备’的脑补中出来,决定要紧随女神的脚步! ——— 苏简睁开眼睛,很多记忆朝着她涌来,在系统的帮助下,她只用了十秒就读取了基本的信息。 这个世界她叫做沈乔丝,沈家家底丰厚,沈乔丝是独女, 沈乔丝和宋风平在四年前结婚,只是沈乔丝是一往情深,宋风平却是权宜之计。 四年前,宋家遭遇危机,只有宋风平娶了沈乔丝,两家联姻,沈家才肯对处于危机漩涡中的送家伸出援手,这才有了这场婚姻。 四年后,羽翼已丰的宋风平自然对逼迫性质的婚姻,已经十分抵触。 宋风平并不经常回家,沈乔丝对丈夫也无可奈何,两个人平时话都很少说,她对丈夫的花边新闻也装作不知。 而如今,宋风平已经三个月没有回家,据已知消息,宋风平出国谈公事,回来身边就带着昔日的白月光,那位享誉国际的小提琴家。 两个人最近一直在一起。 宋风平虽薄情却颇有能力,两人结婚后,他渐渐把沈氏牢牢握在手里,公司股价一路上涨董事会也都闭了嘴。 显然,对于这个成功的男人开说,昔日被迫娶的女人,如今已经对他构不成任何的威胁。 苏简勾起嘴角,有些意思。 理清了头绪,苏简从床上坐了起来,走到浴室里,放洗澡水的间隙,打量着镜子里如今自己的脸。 这幅皮囊很不错,身材高挑,白皮肤大眼睛,只是眼下有圈淡青色,大概是因为最近睡得不好。 【351:宿主好像很高兴自己这个身份。】 苏简笑了下,“这张脸,可以让我方便很多。” 【351:宿主就算不漂亮,我也相信你会成功的!】 读取完了人全部资料,它真是对人有谜一样的自信,先抱好大腿再说。。 苏简:“你看过白雪公主吗?” 【叮,《白雪公主》下载完毕,阅读进度100%】 【351:太好了,王子和公主幸福的在一起了,恶毒的皇后死了,七个小矮人好可爱,我喜欢这个故事!谢谢女神推荐!】 苏简:“你的关注点,王子看到公主第一句话就是‘多么美丽的姑娘’,连着童话都是看脸的,懂么?” 【351:懂/(tot)/~~】 苏简:“乖孩子。” 苏简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吹干头发,她走到衣橱看了下,随便找了衣服套上,然后从二楼的走了下去。 餐桌上放着准备好了早餐。 虽然宋风平和沈乔丝感情不睦,但是他对人物质条件也算好的,两个人住的别墅有佣人打理家务。 苏简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开口问:“宋风平对我好感度多少?” 【351:起点不错唉,有5个点,请宿主加油!相信很快就能完成任务。】 苏简看着正在窗外院子里打扫的帮佣,“那个人对我好感多少。” 【351:呜……好感度有30】 苏简毫不意外,嘴角弧度大了些:“也就是说,帮佣都有30,宋风平也只有5。起点不错?有判断水平,小可爱,你准备走心灵鸡汤的路线?” 【351:……并没有】 苏简:“虽然坏了点,但也不算太坏,按照宋风平对沈乔丝的态度,负分都不足奇怪,还是正分就好办很多。” 【351:宿主加油。】 苏简吃完了早餐,上网随便补充了这个世界的常识,毕竟她也要生活一段时间。 她正在思索怎么和宋风平碰个面,好巧不巧,对方助理就来了电话。 夫妻一场,想要见面居然还要通过中间人递话,这次的谈话,显然不是久别后的叙旧。 看来白月光的出现,让这段婚姻,已经连着表面的和平都快维持不下去了。 沈乔丝必须腾地方给白月光。 双方约在一周后见面。 苏简微微一笑,想什么来什么啊。 【351:女神你笑什么?还有,你……觉得林泽坤怎样?】 苏简在脑里提取了下资料,林泽坤? 怎么说这个人,打个比方吧,他的薄情老公开了个小挂,林泽坤则是开了逆天大挂。 集上天恩宠于一身不过如此。 多金、权势、锐利、冰冷。 顶级的刀刃,无坚不摧的盾牌,反正就是不像人。 和他站在一起,宋风平就变得正常或者说平庸了很多。 苏简直觉不对劲,开口问:“你提到了他,怎么回事?” 【351:咳咳,你看看网络那些人,对着林泽坤张口闭口就喊爸爸,简直是轻浮,太势力眼了吧!怎么可以因为别人有钱乱叫人爸爸,关键是林泽坤才三十九岁啊,哪能是那些人爸爸,所以我相信宿主你是不同的。】” 苏简:“说人话。” 【351:爸爸有什么好,我觉得叫老公不错,所以女神你这次的攻略目标,不是要离婚的老公,是林泽坤。” 说到最后,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 苏简理了理思绪,“这个笑话很冷,好了我现在挺忙的,没时间骂你,所以你自醒吧,如果我的攻略目标都像你这么可爱,那就太省事。 ” 【351:宿主不需要调换世界吗,新手第一次有一次更换机会,不过需要扣除我们的经验值_(:3」∠)_】 苏简:“还要扣你的,也就是说出了如果我攻略成功,你会有经验值奖励,你也会扣?” 【351:是这样的,不过宿主如果觉得这次任务太难,就申请调换吧,我还有点分可以扣。】 即将失婚的女人,勾搭一个难度更大的男人,是挺玄的。 苏简过了一遍大脑的信息,后天有个大型的宴会,林氏集团的年会,林泽坤一定会在。 苏简:“不用更换了,就这样吧。” 【351:宿主真的咩,那太好了。】 苏简心里有了主意,打开了电脑文档。 【351:宿主,你这是准备做什么。】 苏简:“准备离婚协议书,宋风平要和我厉害,先下手为强。” 【351:那个,虽然宋风平不是攻略目标,但也是重要人物,宿主确定放弃这个支线?他有1000的经验值。】 苏简:“怎么会,变得珍贵是要主动拒绝,结束会是个更有利的新起点,我觉得宋风平很棒,攻略一点都不需要内疚,又冷酷又渣】 【351:唉,这是在夸他?宿主你每天让我崇拜多一点,乖巧坐好.jpg】 苏简:“乖,这才是我们认识的第二天。” 这一天,351明白了个道理,宿主真不能夸人,夸了谁就谁就是倒霉孩子。 每次看到宿主赞美人,它就会默默同情人一秒。 三天后。 街上热闹非凡,许多店外都摆放着圣诞树,葱茏的绿色上点缀着色彩斑斓的饰品。 平安夜下起雪来倒是应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了。 苏简抬起头,酒店的灯火通明,这就是举行宴会的地方来。 她今天过来,顺带还给也出席宴会的宋风平带来了圣诞礼物——离婚协议书。 这也是他想要的。 第94章 大雨继续下个不停,演习场地依然在运转,即使半个小时的时间早已经过去了。,但是没有人来找弗兰西斯的晦气。 刚才路漫漫身上仅着树叶出来的时候,大家就明白,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雨水顺着两人的身体滚滚流动,周围明明潮湿阴冷,但是却像是有温暖的火焰在身体里燃烧,通过不停奔流的血液,将炙热的气息传送至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女孩睁大了乌黑的眼睛,被雨水冲刷的更加朦胧,像是夜晚被云遮雾罩的圆月。 女孩身上的枝叶几乎被全部扯去,只剩下一片心形的叶子,从她的头顶被雨水冲刷而下,慢慢流到她的胸前,被湿透了的内衣挡住去路。 这一抹青翠狠狠刺激了弗兰西斯的眼球,动荡了他无边无际的名为欲|望的汪洋。 弗兰西斯身上的裤子被她割成了破布条子,但是穿在他身上却不带丝毫狼狈局促,结实的肌肉附着在他修长的胫骨上,勾勒出优美流畅的有力线条。 弗兰西斯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对上她那双被水汽浸透的朦胧黑眸。 眼前的女孩明明和零是毫不相关的两个人,她们身上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但是两个女孩的形象在弗兰西斯心中诡异的重叠在一起,鼓噪着他的心跳。 这种稚嫩的,充满了绿色希望的,美丽的生命。 弗兰西斯感受到了那种只在零身上感受过的,源自于灵魂上的吸引。 那种更加明显的,异性对于男人的吸引。 女孩的胸脯被雨水冲刷得白亮,微微颤抖着,仿佛无声的邀请,弗兰西斯低下头,滚烫的唇含住了那一片青翠的绿叶,在无瑕白玉一般的肌肤上缓缓移动。 弗兰西斯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微一用力就把她整个人都抱了起来。 旁边散落着刚才被他扯掉的芭蕉叶,巨大的叶片落进泥泞中,此刻已经被雨水冲刷的干净透亮,绿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弗兰西斯一把把怀里的人放到落叶上,含着那一片叶子离开了她的身体。 把叶子压在舌下,植物特有的那种带着苦涩的清香在他口中漫溢。 女孩乖巧的坐在上面,就像神话故事里的林中精灵,神秘而且美丽。 但是弗兰西斯知道在她乖巧安静的皮囊之下,究竟住着怎样一个调皮捣蛋让人难以招架的灵魂。 女孩一开始的惊慌失措慢慢减退,弗兰西斯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她的胆子就又回来了。 那双狡黠的眼珠子她脸上微微滚动,昭示着她心里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弗兰西斯,你被我抓到了哦。”她强调。 弗兰西斯轻轻抚摸她湿透了的头发,看着她那张被晒得黑了好几度的脸,听到这话,顿了一下,哑声赞同:“是的,我被你抓到了。” 这句话他在刚才就在心里说了一遍,不仅仅是*被她抓到了,连心也一样。 弗兰西斯从来没有想过,他最后竟然栽到了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身上,而且是个难伺候的麻烦精。 “输了的人要受到惩罚。”她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编织的幻想世界里,连害羞都忘记了,任由弗兰西斯炙热的目光把她看了个遍。 “嗯……”弗兰西斯用鼻音回应。 女孩娇声问:“那让我当你的近卫官好不好?” 她的嗓音绵软甜蜜,一听就是撒娇的老手,深谙如何让人不忍心拒绝。 但是弗兰西斯显然不是色令智昏的类型,他并没有一口答应,而是觉得她的要求十分好笑。 “怎么突然想要当我的近卫官了?”自己可是她口中的粗鲁人。 路漫漫心道,废话,当然是做谢琇莹应该做的事情啊。 但是真实目的她肯定是不会说出口的。 “他们都说你很厉害,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我想看看你究竟多厉害啊。” “他们?”弗兰西斯注意到了这个词,妻子身边有了别的重要男人,就像独属于自己的东西沾染上了别人的气息,格外的难以忍受。 “对啊,就是军营里的那些人嘛,一个个说起你都跟打了鸡血一样。” 弗兰西斯细想,应该是新兵营里的那些新兵,这并不奇怪。 把妻子带到自己身边,这个提议正和弗兰西斯的胃口,坦白讲,这一个月对路漫漫而言简直就和度假没什么两样,但是对于弗兰西斯来讲,每一分钟都是一种折磨,如果不是他自制力惊人,且不能在全军面前丢人,他早就把路漫漫揪回来了。 不过,现在他却不准备这么轻易就答应。 想要求自己,至少要付出些什么吧。 弗兰西斯翻出压在舌下的树叶,示意她过来亲自己。 女孩羞怒交加,骂了一声“不要脸”,但是在离开新兵营的诱惑下,还是眯着眼去用嘴唇印到了他的唇上。 植物青涩的香味和男人炙热的侵略气息一起,瞬间侵入了她的口腔。 傅宁最近被一个又一个的谜团困扰着,一是据说来自未来的六六,二是谢玉致在天网塔那么长时间,身体竟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三是那个神秘人和自己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几个问题占据了他全部的大脑,连如何留下路漫漫这个历史难题都暂时退居二线,无法和另外三个抗衡。 在研究平衡试验品激素的间隙,傅宁“公器私用”,翘班去了一趟附近的天网塔,他想弄清楚,天网塔附近的磁场没有对谢玉致造成任何影响,是因为天网塔的原因,还是谢玉致个人的原因。 因为强磁场额原因,那里不能使用任何探测仪器,一切都只能通过生物监测的方式来完成。 具体实施起来也很简单,通过对生物个体、种群或群落在不同环境中的变化,来推断环境的各项指标。 这种初级的实验对傅宁来讲简直易如反掌,不存在丝毫难度。 他让随行的研究员全都离开,自己一个人穿着防护服,带着检测用微生物群落,驾驶飞机来到最近的天网塔。 刚一接近这里,飞机上的系统就开始出现一系列的问题,这附近的环境对所有的生命都非常的不友好。 傅宁关闭系统,凭借自己记下来的地图来到天网塔附近。 刚一越过那道金属防护网,他就感觉到了难以忍受的痛苦,穿在外面的防护服几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混乱的磁场进入他的身体,肆无忌惮的破坏着身体的内部结构。 他强忍着头晕目眩和恶心反胃,把微生物种群放到了天网塔最中心,也就是磁场强度最大的地方,然后飞快的退了出来。 在外面等了半天时间,这段时间对于十分钟繁衍一个次代的微生物来讲,足够明确的表现出强磁场对它们造成的印象了。 但是傅宁没想到的是,他待会实验室的微生物种群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不仅仅没有产生基因突变,甚至连最基本的代谢都没有,就像在天网塔下面的那段时间根本不存在一样。 这完全不符合他的猜想。 这种情况就像是——天网塔那里的时间是静止的一样。 正当他想要把这个诡异的发现告诉路漫漫的时候,他听到了弗兰西斯找到她的声音。 没错,在谢琇莹的身体上,傅宁依然植入了监听器。 尤其是在已经确定了谢琇莹就是路漫漫的情况下,傅宁怎么可能不做任何的保障? 哗哗的雨声中,他听到弗兰西斯说:“我被你抓到了。” 这一语双关的话,在傅宁听来,那一层潜在的隐藏含义明显得昭然若揭。 弗兰西斯也被她成功的蛊惑了。 这个事实在傅宁心中早有了准备,但是真当来临的时候,他还是觉得痛恨。 是的,是痛恨。 那个神秘莫测的女孩,明明应该是属于自己,但是现在却在被另外的男人觊觎,最可恨的是,自己竟然只能眼睁睁看着。 并非惧怕弗兰西斯,而是要忍,忍到她率先打开六六,忍到他有万全的把握捏住她的命脉。 傅宁看着培养皿中没有任何变化的微生物,不急不缓地拿出一瓶杀菌剂,一点点的滴入透明的培养皿中。 液体迅速在族群中蔓延,肉眼看不到任何的变化,但是傅宁知道,这里面成千上万的细菌已经彻底死亡。 他一边滴着杀菌剂,一边听着雨声中两人的对话。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心中的恨意不曾有丝毫泄露,只是眼神无机质一般,冷漠得有些可怕。 傅宁永远冷静,保持理智,他知道现在痛恨没有任何用处,应该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到其他地方,解决问题永远都比沉湎于悲观的情绪更重要。 路漫漫和弗兰西斯的这一番活色生香的对手戏终于把傅宁沉溺到未知秘密中的灵魂拉了回来。 他再一次重新梳理自己得到的所有线索。 他把自己当成一个局外人,用居高临下的视角从新审视这个错综复杂的秘密。 路漫漫、六六、傅宁、李格非、霍华德还有弗兰西斯…… 目前所知道的这些线索,被乱七八糟的缠到了一起。 李格非已经为她痴狂了,傅宁毫不怀疑,现在如果漫漫“重生”,哪怕让李格非去死,只要她肯陪着他,他都没有怨言,还有霍华德…… 傅宁从头开始回忆她和霍华德相处的没一个细节。 过往的经验告诉他,细节往往能给迷茫中的人指明前路。 一步步的,一直到最后,在霍华德得知她“死亡”的消息之后,他说的那句话,他说,她拿走了他的心…… 她拿走了他的心! 对的,没错,她的那些任务对象,包括明为傅宁的那个人,全都为她痴迷,心甘情愿的奉上了自己的一颗心。 傅宁猛地站起来,这些人的共同之处,指出了一个荒谬的答案,她的任务难道就是要得到他们的心吗? 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任务? 这就是她想要找到的东西? 傅宁直觉告诉自己不是,这只是表象,这只是她达成目的的手段而已。 究竟是什么样的目的,需要让这些人一个个的为她痴狂? 如果按照她的说法,六六真的是自己制造的话,他会赋予六六什么样的功能? 时间理论的验证需要长时间的大规模的投入,但是他时间紧急,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然后是自己的话,他会赋予六六什么样的能力? 傅宁听着近在耳边的暧昧响声,放空大脑,让自己暂时休息一下。 他觉得自己有些可笑,难道休息的方式就是听着自己爱着的女人和别的男人享受*的欢愉吗? 他的大脑慢慢放空,这次他不会去阻止了。 她要扮演的人是谢琇莹,即使没有自己的阻止,她也不会真的和弗兰西斯上床的。 她那么聪明,不会留下引人怀疑的隐患的。 谢琇莹可是爱李肃煊爱得宁愿付出生命。 但是傅宁的大脑从来不知道“休息”为何物,即使他的主人命令它停止运转,它也像是一台大型的计算机,即使把前台运行的程序全部关闭,其他看不见的程序也依然在后台不停的运转。 呈现放空状态的大脑无意识地在思考,如果是他要制造六六,会赋予它什么样的能力。 路漫漫压在弗兰西斯身上,主动亲吻他的唇,那片绿叶在两个人口中被推来推去,水分和叶绿素混着两人口中的津液流入胃部。 亲吻暂时告一段落,那片绿叶已经成了丝丝缕缕的纤维,被咀嚼得泛白。 女孩离开他的唇,眨眨眼,问:“够了吗?” 弗兰西斯哑着嗓子反问:“你说呢?” 男人身体内的猛兽被全然唤醒,怎么可能是一个简单的吻就能安抚得了的? 女孩显然也明白,刚才那个问话只是抱着侥幸的心。 她的目光落到他被内裤包裹着的巨大硬挺上,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弗兰西斯看得清楚,和所有未成年的女孩一样,他的小妻子也对性和男人的身体充满了好奇心和探索的欲|望。 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处于进攻状态,反而将所有的主动权都交给了怀里的女孩,他期待着她每一步的动作。 他忍耐着几乎要炸开的渴|望,静候着她将为自己带来何种不一样的刺激。 “明白我的意思吗?”弗兰西斯问,嘶哑的嗓音中蕴含着笑意。 女孩羞恼的瞪了他一眼,骂道:“臭流氓!” 看到女孩眼中的迟疑,弗兰西斯不动声色的威胁她,“不想离开新兵营了?” 什么想要当自己的近卫兵,真以为他看不出她的小心思? 一听这个,女孩终于屈服了,她愤愤地一把握住那团炙热,动作十分粗鲁,不可避免的让他感觉到一丝疼痛。 弗兰西斯喘了口气,掐了一下她的腰,命令道:“不许耍花招。” “知!道!啦!”女孩没好气的拖长了语调,接着不满的嘀咕:“精虫上脑的变态……” 雨声中不时响起女孩惊奇的叫声。 “呀,好丑啊。” “哈哈,挺好玩的。” “还会再变大吗?” “它一直在我手里跳……” 女孩一惊一乍的解说着弗兰西斯身体的变化,一点都不在乎根本没有听众,一个人玩得很开心。 弗兰西斯忍无可忍地吻住她的嘴,制止了那个让人听着血脉喷张的噪音。 等到她手酸得不行,嚷嚷着罢工的时候,弗兰西斯终于忍不住,把她重新压到了芭蕉叶上。 一番火山爆发一般的天翻地覆之后,女孩嘟着嘴,一脸愤愤的揪着旁边的绿叶去擦手上白色的粘液。 一遍不够还要第二遍,第三遍…… 即使明明雨水已经把上面的东西洗干净了。 弗兰西斯看得心头火气,他的东西就这么让她嫌弃吗? 他脱下自己上身的军装,披在她身上,一把把她抱起来,不去看她在自己衣服上擦手的动作,决定眼不见心不烦。 飞机就在外面不远处等着,把女孩垂在外面的小腿重新塞好之后,这才抱着她走出这一片森林。 飞机上准备的有干净的新衣服,女孩换好之后,跑到弗兰西斯身边,一双大眼睛滴溜溜乱转,问:“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这么礼貌?弗兰西斯一边扣扣子,一边说:“问。” 女孩捂着嘴笑:“别的男人那里也和你一样吗?” 弗兰西斯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若无其事的扣好扣子,问:“你想看别人的?” 女孩眨巴着大眼,期待的问:“可以吗?” 弗兰西斯假笑了一下,在她期待的目光中迅速沉下脸,一口拒绝:“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啊?”女孩不死心,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地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 “我知道你们男人都有种奇怪的执念,总觉得自己性能力越强越好,那里越大越好,但是没有比较我怎么知道你是最厉害的那一个呢?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她几乎拿出自己所有的智慧,用尽全力去劝说弗兰西斯。 “有了比较,我才知道你到底多厉害嘛,要不然我就会以为所有的男人都和a|v上演的一样了。” 弗兰西斯准备离开的脚步猛地停住,回头,“你看过a|v?” 说漏嘴的女孩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一脸理直气壮,“怎么了?我的同学都看过啊。” 弗兰西斯眸光微闪,笑了一下,“没什么,想看的话下次我陪你。” “我才不要和你一起看!”女孩怒道,“我只想看真人的!” 弗兰西斯脸上的微笑彻底沉寂下去,他那双灰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女孩的双眼,一字一字严肃的警告她:“除非我死,否则你尽可以试试。” 弗兰西斯警告完自己的妻子,觉得心好累,妻子好奇心太重什么的…… 看来他真的得时时刻刻把她带在身边,否则一不留神天知道她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弗兰西斯不得不立刻下令:“从现在开始,谢玉致正式编入近卫军。今天晚上去军部报道,明天正式开始执行任务。” 路漫漫敏锐的发现,这次弗兰西斯的第一反应不是把“谢玉致”与别人彻底隔绝,而是带在身边,这简直是个让人惊喜的转变。 看来这些人当中数弗兰西斯大人病得最轻,还有调|教的希望,不像傅宁那个变态,病入膏肓了已经。 并入膏肓的傅宁并不知道路漫漫在心里对他的评价,他摒除了所有的杂乱无章的线索,找到了最关键的那一条。 远在帝都的真正的谢玉致接到了他的通话请求。 傅宁的脸出现在屏幕中,路漫漫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突然觉得心头一凉。 他的眼神冷静而且清明,冰冷的像是极品黑曜石,那种冷硬的,独属于无机物的光泽诡异的出现在人类的眼睛里,看得人心头发虚。 路漫漫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似乎又发现了什么。 傅宁自顾自开口,嗓音里不带丝毫温度。 他说:“谢小姐,你不是想要出去吗?先到我这里来一趟。” 傅宁口中的这里,指的自然是军区。 路漫漫立刻在心中猜测,他想要做什么? 第98章 我儿也自想终身之事,休得执迷!” 多福看了诗句,一言不发,回到房中,取出笔砚,就在那诗后也写四句: 运蹇虽然恶疾缠,姻缘到底是姻缘。 从来妇道当从一,敢惜如花美少年。 自古道:“好事不出门,恶事扬千里。” 只为陈小官自家不要媳妇,亲口回绝了丈人。 这句话就传扬出去,就有张家嫂,李家婆,一班靠撮合山养家的,抄了若干表号,到朱家议亲。 说的都是名门富室,聘财丰盛。 虽则媒人之口,不可尽信,却也说得柳氏肚里热蓬蓬的,分明似钱玉莲母亲,巴不得登时撇了王家,许了孙家。 谁知女儿多福,心如铁石,并不转移。看见母亲好茶好酒款待媒人,情知不为别件。 丈夫病症又不痊,爹妈又不容守节,左思右算,不如死了乾净。 夜间灯下取出陈小官诗句,放在桌上,反覆看了一回,约莫哭了两个更次,乘爹妈睡熟,解下束腰的罗帕,悬梁自缢。 正是: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日无常万事休。 此际已是三更时分。也是多福不该命绝,朱世远在睡梦之中,恰像有人推醒,耳边只闻得女儿呜呜的哭声,吃了一惊,擦一擦眼睛,摇醒浑家,说道:“适才闻得女孩儿啼哭,莫非做出些事来?且去看他一看。” 浑家道:“女孩儿好好的睡在房里,你却说鬼话。要看时,你自去看,老娘要睡觉哩。” 朱世远披衣而起,黑暗里开了房门,摸到女儿卧房门首,双手推门不开。连唤几声,女孩儿全不答应。 只听得喉间痰响,其声异常。 当下心慌,尽生平之力,一脚把房门踢开,已见桌上残灯半明不灭,女儿悬梁高挂,就如走马一般,团团而转。 朱世远吃这一惊非小,忙把灯儿剔明,高叫:“阿妈快来,女孩儿缢死了!” 柳氏梦中听得此言,犹如冷雨淋身,穿衣不及,驮了被儿,就哭儿哭肉的跑到女儿房里来。 朱世远终是男子汉,有些智量,早已把女儿放下,抱在身上,将膝盖紧紧的抵住后门,缓缓的解开颈上的死结,用手去摩。 柳氏一头打寒颤,一头叫唤。约莫半个时辰,渐渐魄返魂回,微微转气。 柳氏口称谢天谢地,重到房中穿了衣服,烧起热水来,灌下女儿喉中,渐渐苏醒。 睁开双眼,看见爹妈在前,放声大哭。 爹妈道:“我儿!蝼蚁尚且贪生,怎的做此短见之事?” 多福道:“孩子儿一死,便得完名全节。又唤转来则甚?就是今番不死,迟和早少不得是一死,到不如放孩儿早去,也省得爹妈费心。譬如当初不曾养不孩儿一般。”说罢,哀哀的哭之不已。 朱世远夫妻两口,再三劝解不住,无可奈何。 比及天明,朱世远教浑家窝伴女儿在床眠息,自己迳到城隍庙里去抽签。 签语云: 时运未通亨,年来祸害侵。 云开终见日,福寿自天成。 细详签意,前二句已是准了。 第三句云开终见日,是否极泰来之意。末句福寿自天成,女儿名多福,女婿名多寿,难道陈小官人病势还有好日?一夫一妇,天然成配? 心中好生委决不下,回到家中。 浑家兀自在女儿房里坐著,看见丈夫到来,慌忙摇手道:“不要则声!女儿才停了哭,睡去了。” 朱世远夜来刎灯之时,看见桌上一副柬帖,无暇观搅。 其时取而观之,原来就是女婿所写的诗句,后面又有一诗,认得女儿之笔。读了一遍,叹口气道:“真烈女也!为父母者,正当玉成其美,岂可以非理强之!” 遂将城隍庙签词,说与浑家道:“福寿天成,神明嘿定。若私心更改,皇天必不护佑。况女孩儿诗自誓,求死不求生。我们如何看守得他多日?倘然一个眼,女儿死了时节,空负不义之名,反作一场笑话。据吾所见,不如把女儿嫁与陈家,一来表得我们好情,二来遂了女儿之意,也省了我们干纪。不知妈妈心下如何?” 柳氏被女儿吓坏了,心头兀自突突的跳,便答应道:“随你作主,我管不得这事!” 朱世远道:“此事还须央王三老讲。” 事有凑巧,这里朱世远走出门来,恰好王三老在门道走过。 朱世远就迎住了,请到家中坐下,将前后事情,细细述了一遍。“如今欲把女儿嫁去,专求三老一。” 言王三老道:“老汉曾说过,只管撮合,不管撒开。今日大郎所言,是仗义之事,老汉自当效劳。” 朱世远道:“小女儿见了小婿之诗,曾和得一首,情见乎词。若还彼处推托,可将此诗送看。” 王三老接了柬帖,即便起身。 只为两亲家紧对门居住,左脚跨出了朱家,右脚就跨进了陈家,甚是方便。 陈青听得王三老到来,只认是退亲的话,慌忙迎接问道:“三老今日光降,一定朱亲家处有言。” 王三老道:“正是。” 陈青道:“今番退亲,出于小儿情愿,亲家那边料无别说。” 王三老道:“老汉今日此来,不是退亲,到是要做亲。” 陈青道:“三老休要取笑。”王三老就将朱宅女儿如何寻死,他爹妈如何心慌。“ 留女儿在家,恐有不测,情愿送来服侍小官人。 老汉想来,此亦两便之事。令亲家处脱了干纪,获其美名。你贤夫妇又得人帮助,令郎早晚也有个著意之人照管,岂不美哉!” 陈青道:“虽承亲家那边美意,还要问小儿心下允否?” 王三老就将柬帖所和诗句呈于陈青道:“令媳和得有令郎之诗。他十分性烈。令郎若不允从,必然送了他性命,岂不可惜!” 陈青道:“早晚便来回覆。” 当下陈青先与浑家张氏商议了一回,道:“媳妇如此性烈,必然贤孝。得他来贴身看觑,夫妇之间,比爹娘更觉周备。万一度得个种时,就是孩儿无命,也不绝了我陈门后代。我两个做了主,不怕孩儿不依。” 当下双双两口,到书房中,对儿子多寿说知此事。多寿初时推却,及见了所和之诗,顿口无言。 陈青已佑儿子心肯,回覆了王三老,择卜吉日,又送些衣饰之类。那边多福知是陈门来娶,心安意肯。 至期,笙箫鼓乐,娶过门来。街坊上听说陈家癞子做亲,把做新闻传说道:“癞□□也有吃天鹅肉的日子。” 又有刻薄的闲汉,编为口号四句: 伯牛命短偏多寿,娇香女儿偏逐臭。 红绫被里合欢时,粉花香与脓腥斗。 闲话休题。却说朱氏自过门之后,十分和顺。陈小官人全得他殷勤伏侍。怎见得? 着意殷勒,尽心伏侍。 熬汤煎药,果然昧必亲尝; 早起夜眠,真个农不解带。 身上东疼西痒,时时抚摩; 农裳血臭脓腥,勤勤煎洗。 分明傅母官娇儿,只少开胸喂乳; 又似病姑逢孝妇,每思割股烹羹。 雨云休想欢娱,岁月岂辞劳苦。 唤娇妻有名无实,怜美妇少乐多忧。 如此两年,公姑无不欢喜。 只是一件,夫妇曰司孝顺无比,夜里各被各枕,分头而睡,并无同袁共枕之事。 张氏欲得他两个配合雌雄,却又不好开言。 忽一日进房,见媳妇不在,便道:“我儿,你枕头龌龊了,我拿去与你拆洗。”又道:“被儿也龌龊了。” 做一包儿卷了出去,只留一床被、一个枕头在床。明明要他夫妇二人共枕同袁,生儿度种的意思。 谁知他夫妇二人,肚里各自有个主意。 陈小官人肚里道:“自己十死九生之人,不是个长久夫妻,如何又去污损了人家一个闺女?” 朱小娘子肚里又道:“丈夫恁般病体,血气全枯,怎禁得女色相侵?” 所以一向只是各被各枕,分头而睡。 是夜只有一床被,一个枕,却都是朱小娘子的卧具。 每常朱小组子伏侍丈夫先睡,自己灯下还做针指,直持公婆都睡了,方才就寝。 当夜多寿与母亲取讨枕被,张氏推道:“浆洗未干,胡乱同宿一夜罢。” 朱氏将自己枕头让与丈夫安置。 多寿又怕污了妻子的被窝,和农而卧。 多福亦不解农。 依旧两头各睡。 次日,张氏晓得了,反怪媳妇做格,不去勾搭儿子干事,把一团美意,看做不良之心,捉鸡骂狗,言三语四,影射的发作了一场。 朱氏是个聪明女子,有何难解?惟恐伤了丈夫之意,只作不知,暗暗偷泪。 陈小官人也理会得了几分,甚不过意如此又捱过了一个年头。 当初十五岁上得病,十六岁病凶,十九岁上退亲不允,二十一岁上做亲。 自从得病到今,将近十载,不生不死,甚是闷人。闻得江南新到一个算命的瞎子,叫做灵先生,甚肯直言。央他推算一番,以决死期远近。 原来陈多寿自得病之后,自嫌丑陋,不甚出门。 今日特为算命,整整衣冠,走到灵先生铺中来。那先生排成八字,推了五星运限,便道:“这贾造是宅上何人?先告过了,若不见怪,方敢直言。”陈小官人道:“但求据理直言,不必忌讳。”先生道:“此造四岁行运,四岁至十一,童限不必说起,十四岁至二十一,此十年大忌,该犯恶疾,半死不生。可曾见过么?”陈小官人道:“见过了。” 先生道:“前十年,虽是个水缺,还跳得过。二十四到一十一,这一运更不好。船遇危波亡浆舵”马逢峭壁断缰绳,此乃天析之命。有好八字再算一个,此命不足道也!”小官人闻言,惨然无语。忙把命金送与先生,作别而行。腹内寻思,不觉泪下。 想着:“那先生算我前十年己自准了,后十年运限更不好,一定是难过。我死不打紧,可怜贤德娘子伏侍了我三年,并无一宵之好。如今又连累他受苦怎的?我今苟延性命,与死无二,便多活几年,没甚好处。不如早早死了,出脱了娘子。也得他趁少年美貌,别寻头路。”此时便萌了个自尽之念。顺路到生药铺上,赎了些□□,藏在身边。 回到家中,不题起算命之事。至晚上床,却与朱氏叙话道:“我与你九岁上定亲,指望长大来夫唱妇随,生男生女,把家当户。谁知得此恶症,医治不痊。惟恐担搁了娘子终身,两番情愿退亲。感承娘子美意不允,拜堂成亲。 虽有三年之外,却是有名无实。并不敢污损了娘子玉体,这也是陈某一点存天理处。曰后陈某死了,娘子别选良缘,也教你说得嘴响,不累你叫做二婚之妇。”朱氏道:“官人,我与你结发夫妻,苦乐同受。今日官人患病,即是奴家命中所招。同生同死,有何理说!别选良姻这话,再也休题。” 陈小官人道:“娘子烈性如此。但你我相守,终非长久之计。你伏事我多年,夫妻之情,己自过分。此恩料今生不能补报,来生定有相会之曰。”朱氏道:“官人怎说这伤心话儿?夫妻之司,说甚补报?”两个你对我答,足足的说了半夜方睡。正是:夫妻只说一分话,今日全抛一片心。 次日,陈小官人又与父母叙了许多说话,这都是办了个死字,骨肉之情,难割难舍的意思。看看至晚,陈小官人对朱氏说:“我要酒吃。”朱氏道:“你闲常怕发痒,不吃酒。今日如何要吃?”陈小官人道:“我今日心上有些不爽快,想酒,你与我热些烫一壶来。” 朱氏为他夜来言语不样,心中虽然疑惑,却不想到那话|儿。当下问了婆婆讨了一壶上好酽酒,烫得滚热,取了一个小小杯儿,两碟小菜,都放在桌上。陈小官人道:“不用小杯,就是茶匝吃一两匝,到也爽利。” 朱氏取了茶匝,守着要斟。陈小官人道:“慢着,持我自斟。我不喜小菜,有果子讨些下酒。”把这句话道开了朱氏,揭开了壶盖,取出包内砒|霜,向壶中一倾,忙斟而饮。朱氏走了几步,放心不下,回头一看,见丈夫手忙慌脚乱,做张做智,老大疑惑,恐怕有些跷蹊。慌忙转来,己自呷一碗,又斟上第二碗。朱氏见酒色不佳,按住了匝子,不容丈夫上口。 陈小官人道:“实对你说,这酒内下了砒|霜。我主意要自尽,免得累你受苦。如今己吃下一匝,必然无救。索性得我尽醉而死。省得费了工夫。”说罢,又夺第二匝去吃了。朱氏道:“奴家有言在前,与你同生同死。既然官人服毒,奴家义不独生。”遂夺酒壶在手,骨都都吃个罄尽。此时陈小官人腹中作耗,也顾不得浑家之事。须舆之司,两个做一对儿跌倒。时人有诗叹此事云: 病中只道欢娱少,死后方知情义深。 相爱相怜相殉死,干金难买两同心。 却说张氏见儿子要吃酒,妆了一碟巧搪,自己送来。在房门外,便听得服毒二字,吃了一惊,一步做两步走。只见两口儿都倒在地下,情知古怪。着了个忙,叫起屈来。陈青走到,见酒壶里面还剩有砒|霜。 乎昔晓得一个单方,凡服砒|霜者,将活羊杀了,取生血灌之,可活。也是二人命中有救,恰好左邻是个卖羊的屠户,连忙唤他杀羊取血。此时朱世远夫妻都到了。陈青夫妇自灌儿子,朱世远夫妇自灌女儿。两个亏得灌下羊血,登时呕吐,方才苏醒。余毒在腹中,几自皮肤进裂,流血不己。调理月余,方才饮食如故。有这等异事! 朱小娘子自不必说,那陈小官人害了十年癞症,请了若干名医,用药全无功效。今日服了毒酒,不意中,正合了以毒攻毒这句医书,皮肤内进出了许多恶血,毒气泄尽,连癞疮渐渐好了。比及将息平安,疮痂脱尽,依旧头光面滑,肌细肤荣。 走到人前,连自己爹娘都不认得。分明是脱皮换骨,再投了一个人身。 此乃是个义夫节妇一片心肠,感动天地,所以毒而不毒,死而不死,因祸得福,破泣为笑。 城隍庙签诗所谓“云开终见曰,福寿自天成”,果有验矣。陈多寿夫妇惧往城隍庙烧香拜谢,朱氏将所聘银级布脑作供。王三老闻知此事,率了三邻四舍,提壶挚盒,都来庆贸,吃了好几曰喜酒。 陈多寿是年二十四岁,重新读书,温习经史。到一十二岁登科,三十四岁及第。灵先生说他十年必死之运,谁知一生好事,偏在这几年之中。 从来命之理微,常人岂能参透?言祸言福,未可尽信也。 再说陈青和朱世远从此亲情愈高,又下了几年象棋,寿并八十余而终。陈多寿官至金宪,朱氏多福,恩爱无比。生下一双儿女,尽老百年。 至今子孙繁盛。这回书唤作《生死夫妻》。 诗曰: 从来美眷说朱陈,一局棋抨缔好姻。 只为二人多节义,死生不解赖神明。 第十一卷苏小妹三难新郎 聪明男子做公卿,女子聪明不出身。 若许裙钗应科举,女儿那见逊公卿。 自混沌初辟,乾道成男,坤道成女,虽则造化无私,却也阴阳分位。阳动阴静,阳施阴受,阳外阴内。所以男子主四方之事,女子主一室之事。 主四方之事的,顶冠束带,谓之丈夫;出将入相,无所不为;须要博古通今,达权知变。主一室之事的,三绺梳头,两截穿衣。一日之计,止无过饔飧井臼;终身之计,止无过生男育女。 所以大家闺女,虽曾读书识字,也只要他识些姓名,记些帐目。他又不应科举,不求名誉,诗文之事,全不相干。然虽如此,各人资性不同。 有等愚蠢的女子,教他识两个字,如登天之难。有等聪明的女子,一般过目成诵,不教而能。吟诗与李、杜争强,作赋与班、马斗胜。 这都是山川秀气,偶然不钟于男而钟于女。且如汉有曹大家,他是个班固之妹,代兄续成汉史。又有个蔡琰,制《胡笳十八拍》,流传后世。晋时有个谢道韫,与诸兄咏雪,有柳絮随风之句,诸兄都不及他。 唐时有个上官婕妤,中宗皇帝教他品第朝臣之诗,臧否一一不爽。至于大宋妇人,出色的更多。就中单表一个叫作李易安,一个叫作朱淑真。他两个都是闺阁文章之伯,女流翰苑之才。论起相女配夫,也该对个聪明才子。 争奈月下老错注了婚籍,都嫁了无才无学之人,每每怨恨之情,形于笔札。有诗为证: 鸥鹭鸳鸯作一池,曾知羽翼不相宜! 东君不与花为主,何似休生连理枝! 那李易安有《伤秋》一篇,调寄《声声慢》: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乍暖还寒时候,正难将息。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力! 雁过也,总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忄欠]摘。 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第99章 路漫漫想不出来这两天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除了前几天自己和他起过一次争执。 她说的那些话确实很伤人,但那其实是有夸大成分的,是在故意刺激他。 路漫漫专注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答案。 傅宁与她对视,眼中重新慢慢泛起那种奇特的哀伤,就像河床上散落的鹅卵石,渐渐被涨潮时冰凉清澈的河水淹没。 无论看什么,傅宁的视线永远都是专注而且认真的,这一点路漫漫非常喜欢。 她不喜欢眼神飘忽的人,男人女人都不喜欢。 但是现在,她觉得傅宁的眼神专注地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一个npc在想什么,对你而言有那么重要吗?”哀伤像潮水,刚刚涨起就退了。 路漫漫认真点头,十二分的气人,“当然重要,随时把握任务对象的心理状态,是成功完成任务的必要条件。” “我告诉你,你会想我坦白你所有的秘密吗?”傅宁继续问。 这次回应他的是一阵沉默。 如果没有发生试验品集体暴动,并且傅宁对此早有预料的事情,路漫漫说不定真的会告诉他一切。 然而,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如果。 沉默代表着什么意思,傅宁当然清楚。 他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那就不要问。” 他认真的看着路漫漫,看着她的眼睛,似乎想要透过这双眼睛,看到她隐藏在层层皮相之下的那个真实的灵魂。 他再一次说了几天前的那句话,“我想要你。” 并不是请求,也非要求,更像是在平板的叙述,在向面前的人表达他内心的想法。 路漫漫顿了一下,没有像前几天那样一口拒绝,而是给他分析目前的情况,“弗兰西斯肯定会发现我有问题,在这种时候你和我单独在一起待这么长时间,你也会被列入嫌疑对象。这样,你还要继续吗?” 傅宁只是不痛不痒的“嗯”了一下。 傅宁是这种精虫上脑的人吗? 打死路漫漫她都不信。 好吧,她心道,看看他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实验室里有休息室,里面设备齐全,什么都不缺,军部给傅宁的待遇确实好的不像话。 傅宁把她抱到床上,看到床单上军部的标志,路漫漫忍不住嘲笑他,说:“你有没有心虚?” 傅宁摇头,“没有。” 路漫漫:“……” 好吧她实在是太高估变态的节操了,傅宁有这种东西才怪。 但是傅宁接下来的动作更让路漫漫摸不着头脑。 明明两个人都脱得差不多了,他却只是抱着她一点点的亲吻,从脸一直吻到小腿,不带丝毫情|欲的味道。 路漫漫觉得有些不安,这种不安和当初发现傅宁拨开了自己的伪装的时候一模一样。 预感告诉她,在傅宁身上一定发生了某种非常重大的事情,并且绝对和自己有关,但是她却完全想不出来。 绝对不可能是自己说他是npc。 路漫漫一方面被他吻得受不了,一方面想引诱他说真话,抱住他的身体,轻声在他耳边呢喃着:“你进来吧。” 傅宁却摇头,“不行。” 他的脸色非常严肃,向面色绯红的路漫漫解释:“这具身体有生育功能,会有妊娠的风险。” 路漫漫:“……” 她喘了口气,气的。 “你这里没有避孕用的东西吗?” 傅宁摇头,“任何避孕措施都不能保证百分之百不会出现意外。” 路漫漫继续深呼吸,“不射|进去不就好了?” 傅宁还是摇头。 路漫漫顿了一下,狠狠踹了他一脚,“那你刚才说想要我。” 她严重怀疑,傅宁就是在耍她。 气鼓鼓的站起来,还没来得及下床,就被傅宁重新抱住了。 他认真的看着路漫漫的眼睛,又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要求,“我想看你。” “你不是正在看吗?” “不是零,不是谢琇莹,也不是谢玉致,而是你,你真正的样子。” 路漫漫想要拒绝,但是却被傅宁一口堵了回去。 “你告诉我长什么样,我用电脑画出来。” 路漫漫:“……” 好吧,她再一次肯定了傅宁的不正常。 他一定是吃错药了。 路漫漫身上的衣服基本上已经被脱光了,只剩下内衣裤,倒是傅宁还穿着裤子,他不想浪费时间,直接抱着她坐到了电脑面前。 “身高。”傅宁问。 “168公分。” “体重。” “记不清楚了,胖瘦程度和零差不多。” 傅宁笑了一下,谢玉致和零相比稍微胖了一点点,带着婴儿肥,也很可爱,不过在他眼中,自然还是出自他自己之手的零最符合他的审美观。 电脑上有专门的软件,当初设计零的外貌的时候,就是通过软件设计的外貌,一个陌生但是熟悉的女孩渐渐出现在傅宁眼前。 路漫漫坐在他腿上指点江山。 “我没有那么白啦,小麦色小麦色。” “眼睛……棕色的……再浅一点……对就是这样。” “头发大概这么长,不过我平时都扎起来。” “胸……”路漫漫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实说了,“b。” 傅宁溢出一声轻笑,把模型的胸部数据调小了一点。 在路漫漫的描述下,一个青春漂亮的女孩渐渐成型,通过全息投影出现在电脑桌前,微微一笑,简直和真人一模一样。 路漫漫看得有些恍惚,每天都通过镜子看着别人的脸,如果不是傅宁今天提起来,她几乎都忘了自己的模样。 这个女孩,才是真正的自己。 “虽然没有零完美无缺,但是也不差嘛,对吧。”路漫漫得意洋洋地对着自己的模型笑。 傅宁看着这个完全陌生的女孩,在脑海中渐渐把这具陌生的身体和那个熟悉的灵魂融合在一起,他深深地看着投影,轻轻点头,赞同她的自恋,“嗯,很漂亮。” 路漫漫笑着斜睨了他一眼,调侃他扭曲的价值观,“你不是觉得不完美的东西,都不应该存在吗?” 傅宁看着她,想象着如果用她自己的身体,现在脸上应该是什么样的表情,他认真的纠正她的话,“是的,但是在我眼里,你是最完美的。” 路漫漫卡了一下壳,傅宁最近真的病得不轻。 正想着,他突然堵住了她的嘴,深深的吻她。 傅宁闭着眼,在脑海中描绘她真实的模样。 他急切的吻她,刚才压抑着的欲|望顷刻间喷涌而出,他想要拥有她,拥有真正的路漫漫,而不是这样一副别人的皮囊。 傅宁忍不住在心中得意,虽然只是三维投影,但是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见到过她真实的模样。 路漫漫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她就没心思去想他异常的原因了。 身体各个敏感部位全都被他掌控,每一下动作都仿佛在她的神经上跳舞,刚才才平息下去德尔欲|望被飞快的重新撩拨起来。 路漫漫喘着气坐在傅宁的腿上,身体绷紧,隔着内裤,在他腿上微微摩擦,染湿了大片布料。 她忍不住轻声呻|吟,艰难的问他,“你不是……说……没有……啊……” 傅宁呼吸同样不稳,他急切的摸索着她的身体,含糊地回答:“不进去,帮我。” 他这里确实没有避孕用品,再加上这具身体现在不是安全期,他不能冒险。 万一真的怀孕了,麻烦就大了。 不用他说,路漫漫就哆嗦着手去解他的裤子,他和自己一样急切。 这具身体还是第一次,傅宁只探入一根手指都引起强烈的不适,路漫漫庆幸自己用的不是那具敏感度翻倍的身体,否则真是要死了。 听到她不适的惊呼,傅宁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深吸口气,问她:“疼?” “有……有一点……” 傅宁“嗯”了一下,“那我轻点,疼了告诉我。” 这具身体和零相比要娇弱的多,傅宁的动作非常小心,温柔的,耐心的,一点点在最敏感的那一点周围打转,将快感一点点叠加,潮水一般将她推至巅峰。 在生死交叉之际,路漫漫恍恍惚惚中听到他沙哑的嗓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你只在我面前这样过。” 傅宁近乎梦呓一般在她耳边说着这样的话,他看着她失神的脸,忍不住微笑。 性|爱的高|潮任何一个人都能够给与,但是她只和自己真正的发生过这种关系。或者说,只在自己面前,她允许自己可以暂时放下那完美的伪装,放松身体和神经享受这种让人失控的快感。 即使是npc,他也是最与众不同的那一个。 傅宁这样想的时候,忍不住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如果她知道自己的想法,一定会嘲笑自己。 即使再与众不同,他也是个npc。 傅宁闭上眼,狠狠咬在她的肩膀上,不再忍耐,放纵身体沉浸在性|爱的浪潮之中。 趁着弗兰西斯不在,路漫漫和傅宁就像偷情一样在一起呆了一整天,一起度过一个“温馨甜蜜”的日子。 路漫漫明知道傅宁不正常,但是他不想说什么的时候,也是谁都问不出来的类型,只能靠路漫漫自己猜测。 问题就在这里,她猜不出来。 哪怕明天真的是世界末日,他也会在确定了未来不可扭转的前提下,有条不紊的准备好求生用的东西,做好万全的计划,然后坐等灾难的降临。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这一天即将结束,弗兰西斯应该也快要回来了。 路漫漫穿好衣服坐在沙发上,解开领口指着肩膀上渗血的牙印儿,对着罪魁祸首磨牙,“快给我配药。” 赶紧让伤痕消失好吗! 路漫漫快要气死了。 那场边缘性|行为之后,她迷迷糊糊中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被他咬了一口,而且还留下了这么明显的伤痕,等弗兰西斯回来她根本没法解释。 她本来想自己去拿药,但是傅宁说他去,等他回来的时候,她就看到他脸上带着充满恶意的微笑,说:“我把所有的药都销毁了。” 路漫漫愣了半晌,尖叫一声跑到放常用药物的药柜前,发现能够促进伤口快速愈合的药物真的被他全都销毁了。 她抓着傅宁的手臂就给了他好几口,好想把他咬死啊。 这个讨厌鬼,把他咬死就好了。 省得他活在世上祸害人。 路漫漫深呼吸,药被销毁了没关系,傅宁在啊。 她威胁地冲他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笑容扭曲,“没关系,你自己给我配。” 但是傅宁就是不,他就是在故意气她,路漫漫明知道,还是被他气到了。 这一整天都在这种你追我打、鸡飞狗跳中度过。 嗯,很温馨,不是吗? 直到傅宁脸上的微笑突然隐去,他看着窗外深蓝色的天空,然后回头,说:“弗兰西斯回来了。” 路漫漫脸上的愤怒和他的微笑同时消失,但是她紧接着又露出了一个更灿烂的微笑,自嘲似的说:“好吧,假期结束,我要去上班了。” 傅宁不知道从哪儿又变出来一瓶喷雾,扒开她的领口,喷到她肩膀处已经结痂的牙印上。 肩膀上先是一阵凉爽,然后是微微的痒。那是细胞快速分裂产生的感觉。 她低着头,看着傅宁身上发皱的衣服。 他的衣服永远都整洁笔挺,每次皱巴巴的,都是因为自己。 喷过药之后,是长时间的安静。 路漫漫非常不喜欢这种安静,沉闷,悲伤,像是要生离死别一样。 她抬头,露出狡黠的笑,正准备说两句话调节一下这种让人不适的气氛,话未出口,她就默默的咽了下去。 她对上了傅宁漆黑的眼,他那双眼睛一直都冷漠得没有丝毫人气,但是现在却仿佛蕴含着说不明道不尽的情愫,温柔缱绻的像是无边无际的夜空,将自己的所有与全部包容。 傅宁眨了眨眼,那种诡异的深情立刻散去,无机质一样的冷漠重新占据他的眼睛。 他最后交代她一句:“记得先去喷香水。” 路漫漫点了点头,头也不回的走了。 路漫漫走之后,傅宁一个人直接去了试验品沉睡的培养室。 只要是实验室,那就是傅宁的底盘,他是这里绝对的主导。 所有的试验品都在低温休眠仓中沉睡,他打开仪器,注意着外面的形势,在合适的时候唤醒这些试验品,否则以弗兰西斯的性格,他绝对会杀了她的。 虽然他知道这并不是她真正的身体,死了也没有关系。 打开所有的设备之后,又推开了一扇门。 这里比外面还要严密,前前后后好几道锁。 门一打开,里面全都是密密麻麻的信号追踪器,在黑暗中闪烁着红绿灯光。 这是傅宁很早之前就制造好的,能够确保在最短时间内搜索到六六的信号,并且追踪到它的主机所在。 但是现在没有必要了。 傅宁走进去,一个个的启动了自毁程序。 电脑上的进度条一格格的走,就像他曾经执着的一切,正在慢慢崩塌。 他不可能再将她锁在身边,但是他不准备告诉她。 或许真的如路漫漫所言,他确实是个自私的人。 他要让她永远记着他,即使有一天她回到自己的世界,也永远忘不了他。 路漫漫回到家里,刚喷上香水,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这里是弗兰西斯的家,没有他的允许,谁敢擅闯? 路漫漫不急不慢地走出去,迎面看到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打头的上尉脸色严肃,对着路漫漫先行了一礼,然后做出“请”的手势,说:“首长让夫人去停机坪等他。” 路漫漫撤去身上谢玉致的伪装,露出属于谢琇莹的微笑,点头:“好。” 今天是个好天气,早上弗兰西斯走的时候就能看出来,天气清朗,万里无云。到了晚上也是一样,月亮明亮极了,即使没有灯光也能看清眼前的一切。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天气有点冷。 路漫漫回去的时候换了身衣服,一字肩的上衣,搭配了一条短裙,浓密的长发带着波浪,随意的披散在肩膀上,十分有少女气息。 好看是好看,但是在夜里实在是有些冷。 路漫漫忍不住抱住肩膀。 正在这时候,天空传来隐隐的气流震荡声,远方出现几个明亮的点,一眨眼,亮点已到眼前。 路漫漫忍不住眯起眼,对抗飞机上明亮的探照灯。 站在旁边的士兵瞬间全部提枪、立正、敬礼,迎接军部的最高指挥官。 代表着弗兰西斯身份的飞机慢慢落在停机坪上,路漫漫眯着眼等着。 舱门打开,舷梯从内部伸出,高大挺拔的男人率先走了下来。 因为逆着光,路漫漫看不清楚弗兰西斯的脸,但是他身上的气势极为可怕,像个被侵犯了领地和配偶的丛林王者,正准备去洗刷自己的耻辱。 弗兰西斯在飞机上的时候就锁定了被强光笼罩着的女孩,他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恨不得把自己的目光化为刀子,割开她的皮肉,看看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弗兰西斯一声令下,“来人,把夫人关起来。” 路漫漫松了口气,只是关起来,看来弗兰西斯并没有全都猜到。 与此同时,一队隐藏在夜色中的部队也终于找到了等候已久的李肃煊。 一列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以是势不可挡的姿态占领了关押李肃煊和谢玉致的地方。 路漫漫好奇的看着这些人,这股势力也是六六没有提过的,估计上面也没有记录。 他们对李肃煊恭敬地行了一个干脆利落的军礼,“恭迎陛下。” 对于他们来说,陛下只有一个,那就是李肃煊。 李肃煊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路漫漫期待的,“弗兰西斯那里是什么情况?” “今天国防大臣押送安那奇战犯前往帝都,但是途中被安那奇安排人劫持了。” 听到这句话,路漫漫猛地站起来,“姐姐她……” 李肃煊看她一眼,示意她噤声,路漫漫只好咬牙重新坐下。 李肃煊问:“弗兰西斯的新婚妻子呢,有她的消息吗?” “暂时没有。” 等避开那些人,路漫漫焦急的问:“怎么办啊?一定是霍华德那个混蛋逼着我姐姐做的,都是你,你快想办法救她。” 李肃煊在喜欢美人儿,对这么缠人又蛮不讲理的丫头也起不了胃口,他头疼的扶额,“让我想想。” 路漫漫怒:“有什么好想的,你去告诉弗兰西斯,就说我姐姐是被人逼的,而且她也不是谢玉致,本来要嫁给他的人是我,把我姐姐放了不就好了?” 李肃煊斜睨她一眼,如果这么简单的话,她早就自己去了,还用得着来找自己? 他要想个万全之策。 路漫漫被关进了刑室,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第一次见到正规的刑室。 军方审讯犯人,一般都会在这里面进行。 路漫漫看着屋子里各种高科技以及原始的刑具,有些感慨,看来无论到什么时候,刑讯逼供这种被文明摒除的手段,都在暗地里滋长。 正想着,刑室的门被打开了,弗兰西斯大步走了进来。 第95章 玉郎道,“别事便可,这件却使不得!后来被人晓得,教孩儿怎生做人?” 孙寡妇见儿子推却,心中大怒道:“纵别人晓得,不过是耍笑之事,有甚大害!”玉郎平昔孝顺,见母亲发怒,连忙道:“待孩儿去便了。只不会梳头,却怎么好?”孙寡妇道:“我教养娘伏侍你去便了!”计较巳定,次早张六嫂来讨回音,孙寡妇与他说如此如此,恁般恁般。“若依得,便娶过去。依不得,便另择日罢!” 张六嫂覆了刘家,一一如命。你道他为何就肯了?只因刘璞病势愈重,恐防不妥,单要哄媳妇到了家里,便是买卖了。故此将错就错,更不争长竞短。那知孙寡妇已先参透机关,将个假货送来,刘妈妈反做了: 周郎妙计高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 话休烦絮。到了吉期,孙寡妇把玉郎妆扮起来,果然与女儿无二,连自己也认不出真假。又教习些女人礼数。诸色好了,只有两件难以遮掩,恐怕露出事来。那两件?第—件是足与女子不同。那女子的尖尖趫趫,凤头一对,露在湘裙之下,莲步轻移,如花枝招展一般。玉郎是个男子汉,一只脚比女子的有三四只大。虽然把扫地长裙遮了,教他缓行细步,终是有些蹊跷。这也还在下边,无人来揭起裙儿观看,还隐藏得过。 第二件是耳上的环儿。此乃女子平常时所戴,爱轻巧的,也少不得戴对丁香儿,那极贫小户人家,没有金的银的,就是铜锡的,也要买对儿戴着。今日玉郎扮做新人,满头珠翠,若耳上没有环儿,可成模样么?他左耳还有个环眼,乃是幼时恐防难养穿过的。那右耳却没眼儿,怎生戴得?孙寡妇左思右想,想出一个计策来。你道是甚计策?他教养娘讨个小小膏药,贴在右耳。若问时,只说环眼生着箔疮,戴不得环子,露出左耳上眼儿掩饰。打点停当,将珠姨藏过一间房里,专候迎亲人来。 到了黄昏时候,只听得鼓乐喧天,迎亲轿子已到门首。张六嫂先入来,看见新人打扮得如天神一般.好不欢喜。眼前不见玉郎,问道:“小官人怎地不见?”孙寡妇道;“今日忽然身子有些不健,睡在那里,起来不得!”那婆子不知就里,不来再问。孙寡妇将酒饭犒赏了来人,宾相念起诗赋,请新人上轿。玉郎兜上方巾,向母亲作别。孙寡妇一路假哭,送出门来。上了轿子,教养娘跟着,随身只有一只皮箱,更无一毫妆奁。孙寡妇又叮嘱张六嫂道:“与你说过,三朝就要送回的,不要失信!”张六嫂连声答应道:“这个自然!”不题孙寡妇。 且说迎亲的,一路笙箫聒耳,灯烛辉煌,到了刘家门首。宾相进来说道:“新人将已出轿,没新郎迎接,难道教他独自拜堂不成?”刘公道;“这却怎好?不要拜罢!”刘妈妈道:“我有道理.教女儿赔拜便了。”即令慧娘出来相迎。宾相念了阑门诗赋,请新人出了轿子,养娘和张六嫂两边扶着。慧娘相迎,进了中堂,先拜了天地,次及公姑亲戚。双双却是两个女人同拜,随从人没一个不掩口而笑。都相见过了,然后始嫂对拜。 刘妈妈道;“如今到房中去与孩儿冲喜。”乐人吹打,引新人进房,来至卧床边,刘妈妈揭起帐子,叫道:“我的儿,今日娶你媳妇来家冲喜,你须挣扎精神则个。”连叫三四次,并不则声。刘公将灯照时,只见头儿歪在半边,昏迷去了。原来刘璞病得身子虚弱,被鼓乐一震,故此昏迷。当下老夫妻手忙脚乱,掐住人中,即教取过热汤,灌了几口,出了一身冷汗,方才苏醒。刘妈妈教刘公看着儿子,自己引新人到新房中去。 揭起方巾,打一看时,美丽如画。亲戚无不喝采。只有刘妈妈心中反觉苦楚。他想;“媳妇惩般美貌,与儿正是—对儿。若得双双奉侍老夫妻的暮年,也不枉一生辛苦。谁想他没福,临做亲却染此大病,十分中到有九分不妙。倘有一差两误,媳妇少不得归于别姓,岂不目前空喜!”不题刘妈妈心中之事。 且说玉郎也举目看时,许多亲戚中,只有姑娘生得风流标致。想道;“好个女子,我孙润可惜已定了妻子。若早知此女恁般出色,一定要求他为妇。” 这里玉郎方在赞羡,谁知慧娘心中也想道:“一向张六嫂说他标致,我还未信,不想话不虚传。只可惜哥哥没福受用,今夜教他孤眠独宿。若我丈夫像得他这样美貌,便称我的生平了,只怕不能够哩!” 不题二人彼此欣羡。刘妈妈请众亲戚赴过花烛筵席,各自分头歇息。宾相乐人,俱已打发去了。张六嫂没有睡处,也自归家。玉郎在房,养娘与他卸了首饰,秉烛而坐,不敢便寝。 刘妈妈与刘公商议道,“媳妇初到,如何教他独宿?可教女儿去陪伴。刘公道:“只伯不稳便,由他自睡罢。”刘妈妈不听,对慧娘道:“你今夜相伴嫂嫂在新房中去睡,省得他怕冷静。”慧娘正爱着嫂嫂,见说教他相伴,恰中其意。 刘妈妈引慧娘到新房中道:“娘子,只因你官人有些小差,不能同房,特令小女来陪你同睡。”玉郎恐露出马脚,回道:“奴家自来最怕生人,到不消罢。”刘妈妈道:“呀!你们姑嫂年纪相仿,即如姊妹一般,正好相处,怕怎的!你著嫌不稳时,各自盖着条被儿,便不妨了。”对慧娘道:“你去收拾了被窝过来。”慧娘答应而去。 玉郎此时,又惊又喜。喜的是心中正爱着姑娘标致,不想天与其便,刘妈妈令来陪卧,这事便有几分了。惊的是恐他不允,一时叫喊起来,反坏了自己之事。又想道:“此番挫过,后会难逢。看这姑娘年纪已在当时,情窦料也开了。 须用计缓缓撩拨热了,不怕不上我钩!”心下正想,慧娘教丫鬟拿了被儿同进房来,放在床上,刘妈妈起身,同丫鬟自去。慧娘将房门闭上,走到玉郎身边,笑容可掬,乃道:“嫂嫂,适来见你一些东西不吃,莫不饿了?”玉郎道:“到还未饿。”慧娘又道:“嫂嫂,今后要甚东西,可对奴家说知,自去拿来,不要害羞不说。”玉郎见他意儿殷勤,心下暗喜,答道:“多谢姑娘美情。”慧娘见灯火结着一个大大花儿,笑道:“嫂嫂,好个灯花儿,正对着嫂嫂,可知喜也!”玉郎也笑道;“姑娘休得取笑,还是姑娘的喜信。”慧娘道:“嫂嫂话儿到会耍人。”两个闲话一回。 慧娘道;“嫂嫂,夜深了,请睡罢。”玉即道:“姑娘先请。”慧娘道:“嫂嫂是客,奴家是主,怎敢僭先!”玉郎道:“这个房中还是姑娘是客。”慧娘笑道:“恁样占先了。”便解衣先睡。养娘见两下取笑,觉道玉郎不怀好意,低低说道;“官人,你须要斟酌,此事不是当耍的!倘大娘知了,连我也不好。”玉郎道;“不消嘱付,我自晓得!你自去睡。”养娘便去旁边打个铺儿睡下。玉郎起身携着灯儿,走到床边,揭起帐子照看,只见慧娘卷着被儿,睡在里床,见玉郎将灯来照。笑嘻嘻的道:“嫂嫂,睡罢了,照怎的?”玉郎也笑道:“我看姑娘睡在那一头,方好来睡。”把灯放在床前一只小桌儿上,解衣入帐,对慧娘道;“姑娘,我与你一头睡了,好讲话耍子。”慧娘道:“如此最好!”玉郎钻下被里,卸了上身衣服,□□小衣却穿着,问道:“姑娘,今年青春了?”慧娘道:“一十五岁。”又问:“姑娘许的是那一家?”慧娘怕羞,不肯回言。 玉郎把头捱到他枕上.附耳道:“我与你一般是女儿家,何必害羞。”慧娘方才答道:“是开生药铺的裴家。”又问道,“可见说佳期还在何日?”慧娘低低道:“近日曾教媒人再三来说,爹道奴家年纪尚小,回他们再缓几时哩。”玉郎笑道:“回了他家,你心下可不气恼么?”慧娘伸手把玉郎的头推下枕来,道:“你不是个好人!哄了我的话,便来耍人。我若气恼时,你今夜心里还不知怎地恼着哩!”玉郎依旧又捱到枕上道:‘你且说我有甚恼?”慧娘道:“今夜做亲没有个对儿,怎地不恼?”玉郎道:“如今有姑娘在此,便是个对儿了,又有甚恼!”慧娘笑道:“恁样说,你是我的娘子了。”玉郎道:“我年纪长似你,丈夫还是我。”慧娘道:“我今夜替哥哥拜堂,就是哥哥一般,还该是我。”玉郎道:“大家不要争,只做个女夫妻罢!”两个说风话耍子,愈加亲热。玉郎料想没事,乃道:“既做了夫妻,如何不合被儿睡?”口中便说,两手即掀开他的被儿,提过身来,伸手便去摸他身上,腻滑如酥,□□却也穿着小衣。 慧娘此时已被玉郎调动春心,忘其所以,任玉郎摩弄,全然不拒。玉郎摸至胸前,一对小乳,丰隆突起,温软如绵;□□却象鸡头肉一般,甚是可爱。慧娘也把手来将玉郎浑身一摸道:“嫂嫂好个软滑身子。”摸他乳时,刚刚只有两个小小□□。心中想道:“嫂嫂长似我,怎么乳儿到小?”玉郎摩弄了一回,便双手搂抱过来,嘴对嘴将舌尖度向慧娘口中。 慧娘只认作姑嫂戏耍,也将双手抱住,含了一回;也把舌儿吐到玉郎口里,被玉郎含住,着实咂吮。咂得慧娘遍体酥麻。便道:“嫂嫂如今不象女夫妻,竟是真夫妻—般了。”玉即见他情动,便道:“有心顽了。何不把小衣一发去了,亲亲热热睡一回也好。”慧娘道:“羞人答答,脱了不好。”玉郎道:“纵是取笑有甚么羞。”便解开他的小衣褪下,伸手去摸他不便处。慧娘双手即来遮掩道:“嫂嫂休得罗唣。” 玉郎捧过面来,亲个嘴道;“何妨得,你也摸我的便了。”慧娘真个也去解了他的裤来摸时,只见一条□□铁硬的挺着。吃了—惊,缩手不迭。乃道:“你是何人?却假妆着嫂嫂来此?”玉郎道:“我便是你的丈夫了,又问怎的?”一头即便腾身上去,将手启他双股。慧娘双手推开半边道:“你若不说真话,我便叫喊起来,教你了不得。” 玉郎道了急,连忙道:“娘子不消性急,待我说便了。我是你嫂嫂的兄弟玉郎。闻得你哥哥病势沉重,未知怎地。我母亲不舍得姐姐出门,又恐误了你家吉期。故把我假妆嫁来,等你哥哥病好,然后送姐姐过门。不想天付良缘,到与娘子成了夫妇,此情只许你我晓得,不可泄漏!” 说罢,又翻上身来。慧娘初时只道是真女人,尚然心爱,如今却是个男子,岂不欢喜?况且已被玉郎先引得神魂飘荡,又惊又喜,半推半就道:“原来你们恁样欺心!”玉郎那有心情回答,双手紧紧抱住,即便恣意风流: 一个是青年男子,初尝滋味;一个是黄花女儿,乍得甜头。一个说今宵花烛,到成就了你我姻缘;一个说此夜衾[衤周],便试发了夫妻恩爱。一个说,前生有分,不须月老冰人,一个道,异日休忘,说尽山盟海誓。各燥自家脾胃,管甚么姐姐哥哥;且图眼下欢娱,全不想有夫有妇。双双蝴蝶花间舞,两两鸳鸯水上游。 *已毕,紧紧偎抱而睡。且说养娘恐怕玉郎弄出事来,卧在旁边铺上,眼也不合。听着他们初时说话笑耍.次后只听得床棱摇戛,气喘吁吁,已知二人成了那事,暗暗叫苦。到次早起来,慧娘自向母亲房中梳洗。养娘替玉郎梳妆,低低说道;“官人,你昨夜恁般说了,却又口不应心,做下那事!倘被他们晓得,却怎处?”玉郎道:“又不是我去寻他,他自送上门来,教我怎生推却!”养娘道:“你须拿住主意便好。”玉郎道:“你想恁样花一般的美人,同床而卧,便是铁石人也打熬不住,叫我如何忍耐得过!你若不泄漏时,更有何人晓得?”妆扮已毕,来刘妈妈房里相见,刘妈妈道:“儿,环子也忘戴了?”养娘道:“不是忘了,因右耳上环眼生了疮疮,戴不得,还贴着膏药哩。”刘妈妈道:“元来如此。” 玉郎依旧来至房中坐下,亲戚女眷都来相见,张六嫂也到。慧娘梳裹罢,也到房中,彼此相视而笑。是日刘公请内外亲戚吃庆喜筵席,大吹大擂,直饮到晚,各自辞别回家。慧娘依旧来伴玉郎,这一夜颠鸾倒凤,海誓山盟,比昨倍加恩爱。看看过了三朝,二人行坐不离。到是养娘捏着两把汗,催玉郎道:“如今已过三朝,可对刘大娘说,回去罢!”玉郎与慧娘正火一般热,那想回去,假意道:“我怎好启齿说要回去,须是母亲叫张六嫂来说便好。”养娘道;‘也说得是。”即便回家。 却说孙寡妇虽将儿子假妆嫁去,心中却怀着鬼胎。急切不见张六嫂来回覆,眼巴巴望到第四日,养娘回家,连忙来问。养娘将女婿病因,姑娘陪拜,夜间同睡相好之事,细细说知。孙寡妇跌足叫苦道:“这事必然做出来也!你快去寻张六嫂来。”养娘去不多时,同张六嫂来家。孙寡妇道:“六嫂前日讲定的三朝便送回来,今已过了,劳你去说,快些送我女儿回来!”张六嫂得了言语,同养娘来至刘家。恰好刘妈妈在玉郎房中闲话,张六嫂将孙家要接新人的话说知。玉郎慧娘不忍割舍,到暗暗道:“但愿不允便好。”谁想刘妈妈真个说道:“六嫂,你媒也做老了,难道恁样事还不晓得?从来可有三朝媳妇便归去的理么?前日他不肯嫁来,这也没奈何。今既到我家,便是我家的人了,还象得他意!我千难万难,娶得个媳妇,到三朝便要回去,说也不当人子。既如此不舍得,何不当初莫许人家。他也有儿子,少不得也要娶媳妇,看三朝可肯放回家去?闻得亲母是个知礼之人,亏他怎样说了出来?”一番言语,说得张六嫂哑口无言,不敢回覆孙家。那养娘恐怕有人闯进房里,冲破二人之事,到紧紧守着房门,也不敢回家。 且说刘璞自从结亲这夜,惊出那身冷汗来,渐渐痊可。晓得妻子已娶来家,人物十分标致,心中欢喜,这病愈觉好得快了。过了数日,挣扎起来,半眠半坐,日渐健旺。即能梳裹,要到房中来看浑家。刘妈妈恐他初愈,不面行动,叫丫鬟扶着,自己也随在后,慢腾腾的走到新房门口。养娘正坐在门槛之上,丫鬟道:“让大官人进去。”养娘立起身来,高声叫道:“大官人进来了!”玉郎正搂着慧娘调笑,听得有人进来,连忙走开。刘璞掀开门帘跨进房来。慧娘道:“哥哥,且喜梳洗了。只怕还不宜劳动。”刘璞道;“不打紧!我也暂时走走,就去睡的。”便向玉郎作揖。玉郎背转身,道了个万福。刘妈妈道:“我的儿,你且慢作揖么!”又见玉郎背立,便道:“娘子,这便是你官人。如今病好了,特来见你,怎么到背转身子?”走向前,扯近儿子身边,道:“我的儿,与你恰好正是个对儿。”刘璞见妻子美貌非常,甚是快乐。真个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那病平去了几分。刘妈妈道:“儿去睡了罢,不要难为身子。”原叫丫鬟扶着,慧娘也同进去。玉郎见刘璞虽然是个病容,却也人材齐整,暗想道:“姐姐得配此人,也不辱没了。”又想道:“如今姐夫病好,倘然要来同卧,这事便要决撒,快些回去罢。”到晚上对慧娘道:“你哥哥病已好了,我须住身不得。你可撺掇母亲送我回家,换姐姐过来,这事便隐过了。若再住时,事必败露!”慧娘道:“你要归家,也是易事。我的终身,却怎么处?”玉郎道;“此事我已千思万想,但你已许人,我已聘妇,没甚计策挽回,如之奈何?”慧娘道:“君若无计娶我,誓以魂魄相随,决然无颜更事他人!”说罢,呜呜咽咽哭将起来。玉郎与他拭了眼泪道:“你且勿烦恼,容我再想。”自此两相留恋,把回家之事到阁起一边。—日午饭己过,养娘向后边去了。二人将房门闭上,商议那事,长算短算,没个计策,心下苦楚,彼此相抱暗泣。 且说刘妈妈自从媳妇到家之后,女儿终日行坐不离。刚到晚,便闭上房门去睡,直至日上二竿,方才起身,刘妈妈好生不乐,初时认做姑嫂相爱,不在其意。以后日日如此,心中老大疑惑。也还道是后生家贪眠懒惰,几遍要说,因想媳妇初来,尚未与儿子同床,还是个娇客,只得耐住。那日也是合当有事。偶在新房前走过,忽听得里边有哭泣之声。向壁缝中张时,只见媳妇共女儿互相搂抱,低低而哭。刘妈妈见如此做作,料道这事有些蹊跷。欲待发作,又想儿子才好,若知得,必然气恼,权且耐住。便掀门帘进来,门却闭着。叫道:”决些开门!”二人听见是妈妈声音,拭干眼泪,忙来开门。刘妈妈走将进去,便道:“为甚青天白日,把门闭上,在内搂抱啼哭?”二人被问,惊得满面通红,无言可答。 第100章 东坡诗云: 花归去马如飞 赏酒 暮已时醒微力 照少游诗念出,小妹叠字诗,道是: 采莲人在绿杨津,在绿杨津一阙新。一阙新歌声嗽玉,歌声嗽玉采莲人。 东坡叠字诗,道是: 赏花归去马如飞,去马如飞酒力微。酒力微醒时已暮,醒时已暮赏花归。 二诗寄去,少游读罢,叹赏不已。其夫妇酬和之诗甚多,不能详述。后来少游以才名被征为翰林学士,与二苏同官。一时郎舅三人,并居史职,古所希有。于是宣仁太后亦闻苏小妹之才,每每遣内官赐以绢帛或饮馔之类,索他题咏。每得一篇,宫中传诵,声播京都。其后小妹先少游而卒,少游思念不置,终身不复娶云。有诗为证: 文章自古说三苏,小妹聪明胜丈夫。 三难新郎真异事,一门秀气世间无。 文章落处天须泣,此老已亡吾道穷。 才业谩夸生仲达,功名犹继死姚崇。 人间便觉无清气,海内安能见古风。 平日万篇何所在?六丁收拾上瑶宫。 这八句诗是谁做的?是宋理宗皇帝朝一个官人,姓刘名庄,道号后村先生做的。 单说那神宗皇帝朝有个翰林学士,姓苏名轼字子瞻,道号东坡居士,本贯是西川眉州眉山县人氏。这学士平日结识一个道友,叫做佛印禅师。你道这禅师如何出身?他是江西饶州府浮梁县人氏,姓谢名端卿表字觉老,幼习儒书,通古今之蕴;旁通二氏,负傅洽之声。一日应举到京,东坡学士闻其才名,每与谈论,甚相敬爱。屡同诗酒之游,遂为莫逆之友。 忽一日,神宗皇帝因天时亢旱,准了司天台奏章,特于大相国寺建设一百八分大斋,征取名僧,宣扬经典,祈求甘雨,以救万民。命翰林学士苏试制就吁天文疏,就命轼充行礼官主斋。三日前,便要到寺中斋宿。先有内官到寺看阅斋坛,传言御驾不日亲临。方丈中铺设御座,一切规模务要十分齐整,把个大相国寺打扫得一尘不染,妆点得万锦攒花。府尹预先差官四围把守,不许闲人入寺,恐防不时触突了圣驾。这都不在话下。 却说谢端卿在东坡学士坐间闻知此事,问道:“小弟欲兄长挈带入寺,一瞻御容,不知可否?”东坡那时只合一句回绝了他,何等干净!只为东坡要得端卿相伴,遂对他说道:“足下要去,亦有何难?只消扮作侍者模样,在斋坛上承直。圣驾临幸时,便得饱看。”谢端卿那时若不肯扮做侍者,也就罢了,只为一时稚气,遂欣然不辞。先去借办行头,装扮的停停当当,跟随东坡学士入相国寺来。东坡已自分付了主僧,只等报一声圣驾到来,端卿就顶侍者名色上殿执役。闲时陪东坡在净室闲讲。 且说起斋之日,主僧五鼓鸣钟聚众。其时香烟缭绕,灯烛辉煌,幡幢五彩飘扬,乐器八音嘹亮,法事之盛,自不必说。东坡学士起了香头,拜了佛像,退坐于僧房之内。吃斋方罢,忽传御驾已到。东坡学士执掌丝纶,日觐天颜,到也不以为事,慌得谢端卿面上红热,心头突突地跳。 矜持了一回,按定心神,来到大雄宝殿,杂于侍者之中,无过是添香剪烛,供食铺灯。不一时神宗皇帝驾到,东坡学士同众僧摆班跪迎,进入大殿。内官捧有内府龙香,神宗御手拈香已毕,铺设净褥,行三拜礼。主僧引驾到于方丈。神宗登了御座。众人叩见了毕,神宗夸东坡学士所作文疏之美。东坡学士再拜,口称不敢。主僧取旨献茶,捧茶盘的却是谢端卿。 原来端卿因大殿行礼之时,拥拥簇簇,不得仔细瞻仰,特地充作捧茶盘的侍者,直捱到龙座御膝之前。偷眼看圣容时,果然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天威咫尺,毛骨俱悚,不敢恣意观瞻,慌忙退步。却被神宗龙目看见了。只为端卿生得方面大耳,秀目浓眉,身躯伟岸,与其他侍者不同,所以天颜刮目。当下开金口,启玉言,指着端卿问道:“此侍者何方人氏? 在寺几年了?”主僧先不曾问得备细,一时不能对答。还是谢端卿有量,叩头奏道:“臣姓谢名端卿,江西饶州府人,新来寺中出家。幸瞻天表,不胜欣幸。”神宗见他应对明敏,龙情大喜,又问:“卿颇通经典否?”端卿奏道:“臣自少读书,内典也颇知。”神宗道:“卿既通内典,赐卿法名了元,号佛印,就于御前披剃为僧。”那谢端卿的学问,与东坡肩上肩下,他为应举到京,指望一举成名,建功立业,如何肯做和尚?常言道“王言如天语”,违背圣旨,罪该万死。今日玉音分付,如何敢说我是假充的侍者,不愿为僧?心下十万分不乐,一时出于无奈,只得叩头谢恩。 当下主僧引端卿重来正殿,参见了如来,然后引至御前,如法披剃。钦赐紫罗□□一领,随驾礼部官取羊皮度牒一道,中书房填写佛印法名及生身籍贯,奉旨被剃年月,付端卿受领。端卿披了□□,紫气腾腾,分明是一尊肉身罗汉,手捧度牒,重复叩头谢恩。神宗道:“卿既为僧,即委卿协理斋事。 异日精严戒律,便可作本寺住持,勿得玷辱宗门,有负朕意!” 说罢起驾。东坡和众僧于寺门之外跪送过了,依然来做斋事,不在话下。 从此阁起端卿名字,只称佛印,介人都称为印公。为他是钦赐剃度,好生敬重。原来故宋时最以剃度为重,每度牒一张,要费得千贯钱财方得到手。今日端卿不费分文,得了度牒为僧,若是个真侍者,岂不是千古奇逢,万分欢喜。 只为佛印弄假成真,非出本心,一时勉强出家,有好几时气闷不过,后来只在相国寺翻经转藏,精通佛理,把功名富贵之想,化作清净无为之业。他原是个明悟禅师转世,根气不同,所以出儒入墨,如洪炉点雪。东坡学士他是个用世之人,识见各别。 他道:“谢端卿本为上京赴举,我带他到大相国寺,教他假充侍者,瞻仰天颜,遂尔披剃为僧,却不是我连累了他!他今在空门枯淡,必有恨我之意。虽然他戒律精严,只恐体面上矜持,心中不能无动。” 每每于语言之间,微微挑逗。谁知佛□□冷如冰,口坚如铁,全不见丝毫走作,东坡只是不信。后来东坡为吟诗触犯了时相,连遭谪贬,到哲宗皇帝元祐年间,复召为翰林学士。其时佛印游方转来,仍在大相国寺挂锡,年力尚壮。东坡一见,想起初年披剃之事,遂劝佛印:“若肯还俗出仕,下官当力荐清职。”佛印那里肯依!东坡遂嘲之曰:“不毒不秃,不秃不毒。转毒转秃,转秃转毒。”佛印笑而不答。 那一日,仲春天气,学士正在府中闲坐,只见院子来报:“佛印禅师在门首。”学士听得,教请入来。须臾之间,佛印入到堂上。见学士叙礼毕,教院子点将茶来。茶罢,学士便令院子于后园中洒扫亭轩,邀佛印同到园中,去一座相近后堂的亭子坐定。院子安排酒果肴馔之类。排完,使院子斟酒。 二人对酌,酒至三巡,学士道:“筵中无乐,不成欢笑。下官家中有一乐意,令歌数曲,以助筵前之乐。”道罢,便令院子传言入堂内去。不多时,佛印蓦然耳内听得有人唱词,真个唱得好! 声清韵美,纷纷尘落雕梁;字正腔真,拂拂风生绮席。若上苑流莺巧啭,似丹山彩凤和鸣。词歌白雪阳春,曲唱清风明月。 佛印听至曲终,道:“奇哉!韩娥之吟,秦青之词,虽不遏住行云,也解梁尘扑簇。”东坡道:“吾师何不留一佳作?” 佛印道:“请乞纸笔。”学士遂令院子取将文房四宝,放在面前。佛印口中不道,心下自言:“唱却十分唱得好了,却不知人物生得如何?” 遂拈起笔来,做一词,词名《西江月》:窄地重重帘幕,临风小小亭轩。绿窗朱户映婵娟,忽听歌讴宛转。既是耳根有分,因何眼界无缘?分明咫尺遇神仙,隔个绣帘不见佛印写罢,学士大笑曰:“吾师之词,所恨不见。” 令院子向前把那帘子只一卷,卷起一半。佛印打一看时,只见那女孩儿半截露出那一双弯弯小脚儿。佛印口中不道,心下思量:“虽是卷帘已半,奈帘钓低下,终不见他生得如何。”学士道:“吾师既是见了,何惜一词?”佛印见说,便拈起笔来,又做一词,词名《品字令》: 觑着脚,想腰肢如削。歌罢遏云声,怎得向掌中托。醉眼不如归去,强把身心虚霍。几回欲待去掀帘,犹恐主人恶。 佛印意不尽,又做四句诗道: 只闻檀板与歌讴,不见如花似玉眸。 焉得好风从地起,倒垂帘卷上金钩。 佛印吟诗罢,东坡大笑,教左右卷上绣帘,唤出那女孩儿。从里面走出来,看着佛印,道了个深深万福。那女孩儿端端正正,整容敛袂,立于亭前。佛印把眼一觑,不但唱得好,真个生得好。但见:娥眉淡扫,莲脸微匀。轻盈真物外之仙,雅淡有天然之态。衣染鲛绡,手持象板,呈露笋指尖长;足步金莲,行动凤鞋弓校临溪双洛浦,对月两嫦娥。好好好,好如天上女;强强强,强似月中仙。 东坡唤院子斟酒,叫那女孩儿近前来,“与吾师把盏。”学士道:“此女小字琴娘,自幼在于府中,善知音乐,能抚七弦之琴,会晓六艺之事。吾师今日既见,何惜佳作?”佛印当时已自八分带酒,言称告回。琴娘曰:“禅师且坐,再饮几杯。” 佛印见学士所说,便拿起笔来,又写一词,词名《蝶恋花》:执板娇娘留客住,初整金钗,十指尖尖露。歌断一声天外去,清音已遏行云祝。耳有姻缘能听事,眼有姻缘,便得当前觑。眼耳姻缘都已是,姻缘别有知何处? 佛印写罢,东坡见了大喜,便唤琴娘就唱此词劝酒,再饮数杯。佛印大醉,不知词中语失。天色已晚,学士遂令院子扶入书院内,安排和尚睡了。 学士心中暗想:“我一向要劝这和尚还俗出仕,他未肯统口。趁他今日有调戏琴娘之意,若得他与这个妮子上得手时,便是出家不了。那时拿定他破绽,定要他还俗,何怕他不从!好计,好计!”即唤琴娘到于面前道:“你省得那和尚做的词中意?后两句道:‘眼耳姻缘都已是,姻缘别有知何处?’这和尚不是好人,其中有爱慕你之心。 你可今夜到书院内相伴和尚就寝。须要了事,可讨执照来。我明日赏你三千贯,作房奁之资。我与你主张,教你出嫁良人。如不了事,明日唤管家婆来,把你决竹篦二十,逐出府门。” 琴娘听罢,吓得颤做一团,道:“领东人钧旨。”离了房中,轻移莲步,怀着羞脸,径来到书院内。佛印已自大醉,昏迷不省,睡在凉床之上,壁上灯尚明。琴娘无计奈何,坐在和尚身边,用尖尖玉手去摇那和尚时,一似蜻蜓摇石柱,蝼蚁撼太山。和尚鼻息如雷,那里摇得觉! 话休絮烦。自初更摇起,只要守和尚省觉,直守到五更,也不剩那琴娘心中好慌,不觉两眼泪下,自思量道:“倘或今夜不了得事,明日乞二十竹篦,逐出府门,却是怎地好!”争奈和尚大醉,不了得事。琴娘弹眼泪,却好弹在佛印脸上。 只见那佛印飒然惊觉,闪开眼来,壁上灯尚明。去那灯光之下,只见一个如花似玉女子,坐在身边。佛印大惊道:“你是谁家女子?深夜至此,有何理说?”琴娘见问,且惊且喜,揣着羞脸,道个万福道:“贱妾乃日间唱曲之琴娘也,听得禅师词中有爱慕贱妾之心,故夤夜前来,无人知觉,欲与吾师效*之欢,万乞勿拒则个!” 佛印听说罢,大惊曰:“娘子差矣!贫僧夜来感蒙学士见爱,置酒管待,乘醉乱道,此词岂有他意?娘子可速回。倘有外人见之,无丝有线,吾之清德一旦休矣。”琴娘听罢,那里肯去。佛印见琴娘只管尤殢不肯去,便道:“是了,是了,此必是学士教你苦难我来!吾修行数年,止以诗酒自娱,岂有尘心俗意。你若实对我说,我有救你之心。如是不从,别无区处。”琴娘见佛印如此说罢,眼中垂泪道:“此果是学士使我来。如是吾师肯从贱妾*之欢,明日赏钱三千贯,出嫁良人;如吾师不从,明日唤管家婆决竹篦二十,逐出府门。 望吾师周全救我!”道罢,深深便拜。佛印听罢,呵呵大笑,便道:“你休烦恼!我救你。”遂去书袋内,取出一幅纸,有见成文房四宝在卓上,佛印捻起笔来,做了一只词,名《浪淘沙》:昨夜遇神仙,也是姻缘。分明醉里亦如然。睡觉来时浑是梦,却在身边。此事怎生言?岂敢相怜!不曾抚动一条弦。传与东坡苏学士,触处封全。 佛印写了,意不尽,又做了四句诗: 传与巫山窈窕娘,休将魂梦恼襄王。 禅心已作沾泥絮,不逐东风上下狂。 当下琴娘得了此词,径回堂中呈上学士。学士看罢,大喜,自到书院中,见佛印盘膝坐在椅上。东坡道:“善哉,善哉!真禅僧也!”亦赏琴娘三百贯钱,择嫁良人。 东坡自此将佛印愈加敬重,遂为入幕之宾。虽妻妾在傍,并不回避。佛印时时把佛理晓悟东坡,东坡渐渐信心。后来东坡临终不乱,相传已证正果。至今人犹唤为坡仙,多得佛印点化之力。有诗为证:东坡不能化佛印,佛印反得化东坡。若非佛力无边大,那得慈航渡爱河! 柳色初浓,余寒似水,纤雨如尘。一阵东风,縠纹微皱,碧波粼粼。仙娥花月精神,奏凤管鸾箫斗新。万岁声中,九霞杯内,长醉芳春。 这首词调寄《柳梢青》,乃故宋时一个学士所作。单表北宋□□开基,传至第八代天子,庙号徽宗,便是神霄玉府虚净宣和羽士道君皇帝。这朝天子,乃是江南李氏后主转生。父皇神宗天子,一日在内殿看玩历代帝王图像,见李后主风神体态,有蝉脱秽浊、神游八极之表,再三赏叹。后来便梦见李后主投身入宫,遂诞生道君皇帝。少时封为端王。从小风流俊雅,无所不能。后因哥哥哲宗天子上仙,群臣扶立端王为天子。即位之后,海内乂安,朝廷无事。 道君皇帝颇留意苑囿,宣和元年,遂即京城东北隅,大兴工役,凿池筑囿,号寿山银岳,命宦官梁师成董其事。又命朱勔取三吴二浙三川两广珍异花木、瑰奇竹石以进,号曰“花石纲”。竭府库之积聚,萃天下之伎巧,凡数载而始成。又号为万岁山。奇花美木,珍禽异兽,充满其中。飞楼杰阁,雄伟瑰丽,不可胜言。内有玉华殿、保和殿、瑶林殿,大宁阁、天真阁、妙有阁、层峦阁,琳霄亭、骞凤垂云亭,说不尽许多景致。时许侍臣蔡京、王黼、高俅、童贯、杨戬、梁师成纵步游赏,时号“宣和六贼”。有诗为证:琼瑶错落密成林,竹桧交加尔有阴。 恩许尘凡时纵步,不知身在五云深。 单说保和殿西南,有一坐玉真轩,乃是官家第一个宠幸安妃娘娘妆阁,极是造得华丽:金铺屈曲,玉槛玲珑,映彻辉煌,心目俱夺。时侍臣蔡京等,赐宴至此,留题殿壁。有诗为证:保和新殿丽秋辉,诏许尘凡到绮闱。 雅宴酒酣添逸兴,玉真轩内看安妃。 不说安妃娘娘宠冠六宫。单说内中有一位夫人,姓韩名玉翘,妙选入宫,年方及笄。玉佩敲磐,罗裙曳云,体欺皓雪之容光,脸夺芙蓉之娇艳。只因安妃娘娘三千宠爱偏在一身,韩夫人不沾雨露之恩。时值春光明媚,景色撩人,未免恨起红茵,寒生翠被。月到瑶阶,愁莫听其凤管;虫吟粉壁,怨不寐于鸳衾。既厌晓妆,渐融春思,长吁短叹,看看惹下一场病来。 有词为证:任东风老去,吹不断泪盈盈。记春浅春深,春寒春暖,春雨春晴,都断送佳人命。落花无定挽春心。芳草犹迷舞蝶,绿杨空语流莺。玄霜着意捣初成,回首失云英。但如醉如痴,如狂如舞,如梦如惊。香魂至今迷恋,问真仙消息最分明。几夜相逢何处,清风明月蓬瀛。 渐渐香消玉减。忽一日,道君皇帝在于便殿,敕唤殿前太尉杨戬前来,天语传宣道:“此位内家,原是卿所进奉。今着卿领去,到府中将息病体。待得痊安,再许进宫未迟。仍着光禄寺每日送膳,太医院伺候用药。略有起色,即便奏来。” 当下杨戬叩头领命,即着官身私身搬运韩夫人宫中箱笼装奁,一应动用什物器皿,用暖舆抬了韩夫人,随身带得养娘二人,侍儿二人。一行人簇拥着,都到杨太尉府中。太尉先去时自己夫人说知,出厅迎接。便将一宅分为两院,收拾西园与韩夫人居住,门上用锁封着,只许太医及内家人役往来。太尉夫妻二人,日往候安一次。闲时就封闭了门。门傍留一转桶,传递饮食、消息。 正是:映阶碧草自□□,隔叶黄鹂空好音。 第101章 将及两月,渐觉容颜如旧,饮食稍加。太尉夫妻好生欢喜,办下酒席,一当起病,一当送行。当日酒至五巡,食供两套,太尉夫妇开言道:“且喜得夫人贵体无事,万千之喜。 旦晚奏过官里,选日入宫,未知夫人意下如何?”韩夫人叉手告太尉、夫人道:“氏儿不幸,惹下一天愁绪,卧病两月,才觉小可。再要于此宽住几时,伏乞太尉、夫人方便,且未要奏知官里。只是在此打搅,深为不便。氏儿别有重报,不敢有忘。”太尉、夫人只得应允。 过了两月,却是韩夫人设酒还席,叫下一名说评话的先生,说了几回书。节次说及唐朝宣宗宫内,也是一个韩夫人,为因不沾雨露之恩,思量无计奈何,偶向红叶上题诗一首,流出御沟。诗曰: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 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 却得外面一个应试官人,名唤于佑,拾了红叶,就和诗一首,也从御沟中流将进去。后来那官人一举成名,天子体知此事,却把韩夫人嫁与于佑,夫妻百年偕老而终。这里韩夫人听到此处,蓦上心来,忽地叹一口气,口中不语,心下寻思:“若得奴家如此侥幸,也不枉了为人一世!”当下席散,收拾回房。睡至半夜,便觉头痛眼热,四肢无力,遍身不疼不痒,无明业火熬煎,依然病倒。这一场病,比前更加沉重。 正是: 屋漏更遭连夜雨,舡迟偏遇打头风。 太尉夫人早来候安,对韩夫人说道:“早是不曾奏过官里宣取入宫。夫人既到此地,且是放开怀抱,安心调理。且未要把入宫一节,记挂在心。”韩夫人谢道:“感承夫人好意,只是氏儿病入膏肓,眼见得上天远,入地便近,不能报答夫人厚恩,来生当效犬马之报。”说罢,一丝两气,好伤感人。 太尉夫人甚不过意,便道:“夫人休如此说。自古吉人天相,眼下凶星退度,自然贵体无事。但说起来,吃药既不见效,枉淘坏了身子。不知夫人平日在宫,可有甚愿心未经答谢?或者神明见责,也不可知。”韩夫人说道:“氏儿入宫以来,每日愁绪萦丝,有甚心情许下愿心?但今日病势如此,既然吃药无功,不知此处有何神圣,祈祷极灵,氏儿便对天许下愿心,若得平安无事,自当拜还。”太尉夫人说道:“告夫人得知:此间北极佑圣真君,与那清源妙道二郎神,极是灵应。夫人何不设了香案,亲口许下保安愿心。待得平安,奴家情愿陪夫人去赛神答礼。未知夫人意下何如?”韩夫人点头应允,侍儿们即取香案过来。只是不能起身,就在枕上,以手加额,祷告道:“氏儿韩氏,早年入宫,未蒙圣眷,惹下业缘病症,寄居杨府。若得神灵庇护,保佑氏儿身体康健,情愿绣下长幡二首,外加礼物,亲诣庙廷顶礼酬谢。”当下太尉夫人,也拈香在手,替韩夫人祷告一回,作别,不提。 可霎作怪,自从许下愿心,韩夫人渐渐平安无事。将息至一月之后,端然好了。太尉夫人不胜之喜,又设酒起玻太尉夫人对韩夫人说道:“果然是神道有灵,胜如服药万倍。却是不可昧心,负了所许之物。”韩夫人道:“氏儿怎敢负心!目下绣了长幡,还要屈夫人同去了还心愿。未知夫人意下何如?” 太尉夫人答道:“当得奉陪。”当日席散,韩夫人取出若干物事,制办赛神礼物,绣下四首长幡。自古道得好:火到猪头烂,钱到公事办。 凭你世间稀奇作怪的东西,有了钱,那一件做不出来。不消几日,绣就长幡,用根竹竿叉起,果然是光彩夺目。选了吉日良时,打点信香礼物,官身私身簇拥着两个夫人,先到北极佑圣真君庙中。庙官知是杨府钧眷,慌忙迎接至殿上,宣读疏文,挂起长幡。韩夫人叩齿礼拜。拜毕,左右两廊游遍。 庙官献茶。夫人分付当道的赏了些银两,上了轿簇拥回来。一宿晚景不提。明早又起身,到二郎神庙中。却惹出一段蹊跷作怪的事来。正是:情知语是钩和线,从前钓出是非来。 话休烦絮。当下一行人到得庙中。庙官接见,宣疏拈香礼毕。却好太尉夫人走过一壁厢,韩夫人向前轻轻将指头挑起销金黄罗帐幔来,定睛一看。不看时万事全休,看了时,吃那一惊不小!但见:头裹金花幞头,身穿赭衣绣袍,腰系蓝田玉带,足登飞凤乌靴。 虽然土木形骸,却也丰神俊雅,明眸皓齿。但少一口气儿,说出话来。 当下韩夫人一见,目眩心摇,不觉口里悠悠扬扬,漏出一句俏语低声的话来:“若是氏儿前程远大,只愿将来嫁得一个丈夫,恰似尊神模样一般,也足称生平之愿。”说犹未了,恰好太尉夫人走过来,说道:“夫人,你却在此祷告甚么?”韩夫人慌忙转口道:“氏儿并不曾说甚么。”太尉夫人再也不来盘问。游玩至晚归家,各自安歇,不题。正是:要知心腹事,但听口中言。 却说韩夫人到了房中,卸去冠服,挽就乌云,穿上便服,手托香腮,默默无言,心心念念,只是想着二郎神模样。蓦然计上心来,分付侍儿们端正香案,到花园中人静处,对天祷告:“若是氏儿前程远大,将来嫁得一个丈夫,好像二郎尊神模样,煞强似入宫之时,受千般凄苦,万种愁思。”说罢,不觉纷纷珠泪滚下腮边。拜了又祝,祝了又拜,分明是痴想妄想。不道有这般巧事!韩夫人再三祷告已毕,正待收拾回房,只听得万花深处,一声响亮,见一尊神道,立在夫人面前。但见:龙眉凤目,皓齿鲜唇,飘飘有出尘之姿,冉冉有惊人之貌。若非阆苑瀛洲客,便是餐霞吸露人。 仔细看时,正比庙中所塑二郎神模样,不差分毫来去。手执一张弹弓,又像张仙送子一般。韩夫人吃惊且喜。惊的是天神降临,未知是祸是福;喜的是神道欢容笑口,又见他说出话来。便向前端端正正道个万福,启朱唇,露玉齿,告道:“既蒙尊神下降,请到房中,容氏儿展敬。” 当时二郎神笑吟吟同夫人入房,安然坐下。夫人起居已毕,侍立在前。二郎神道:“早蒙夫人厚礼。今者小神偶然闲步碧落之间,听得夫人祷告至诚。小神知得夫人仙风道骨,原是瑶池一会中人。只因夫人凡心未静,玉帝暂谪下尘寰,又向皇宫内苑,享尽人间富贵荣华。谪限满时,还归紫府,证果非凡。”韩夫人见说,欢喜无任,又拜祷道:“尊神在上:氏儿不愿入宫。若是氏儿前程远大,将来嫁得一个良人,一似尊神模样,偕老百年,也不辜负了春花秋月,说甚么富贵荣华!”二郎神微微笑道:“此亦何难。只恐夫人立志不坚。姻缘分定,自然千里相逢。”说毕起身,跨上槛窗,一声响亮神道去了。 韩夫人不见便罢,既然见了这般模样,真是如醉如痴,和衣上床睡了。正是:欢娱嫌夜短,寂寞恨更长。 番来覆去,一片春心,按纳不祝自言自语,想一回,定一回:“适间尊神降临,四目相视,好不情长!怎地又瞥然而去。想是聪明正直为神,不比尘凡心性,是我错用心机了!” 又想一回道:“是适间尊神丰姿态度,语笑雍容,宛然是生人一般。难道见了氏儿这般容貌,全不动情?还是我一时见不到处,放了他去?算来还该着意温存,便是铁石人儿,也告得转。今番错过,未知何日重逢!”好生摆脱不下。眼巴巴盼到天明,再做理会。及至天明,又睡着去了。直到傍午,方才起来。 当日无情无绪,巴不到晚,又去设了香案,到花园中祷告如前:“若得再见尊神一面,便是三生有幸。”说话之间,忽然一声响喨,夜来二郎神又立在面前。韩夫人喜不自胜,将一天愁闷,已冰消瓦解了。即便向前施礼,对景忘怀:“烦请尊神入房,氏儿别有衷情告诉。”二郎神喜孜孜堆下笑来,便携夫人手,共入兰房。夫人起居已毕。二郎神正中坐下,夫人侍立在前。二郎神道:“夫人分有仙骨,便坐不妨。”夫人便斜身对二郎神坐下。即命侍儿安排酒果,在房中一杯两盏,看看说出衷肠话来。道不得个:春为茶博士,酒是色媒人。 当下韩夫人解佩出湘妃之玉,开唇露汉署之香:“若是尊神不嫌移亵,暂息天上征轮,少叙人间恩爱。”二郎神欣然应允,携手上床,*绸缪。夫人倾身陪奉,忘其所以。盘桓至五更。二郎神起身,嘱付夫人保重,再来相看,起身穿了衣服,执了弹弓,跨上槛窗,一声响响喨,便无踪影。韩夫人死心塌地,道是神仙下临,心中甚喜。只恐太尉夫人催他入宫,只有五分病,装做七分病,间常不甚十分欢笑。每到晚来,精神炫耀,喜气生春。神道来时,三杯已过,上床*,至晓便去,非止一日。 忽一日,天气稍凉,道君皇帝分散合宫秋衣,偶思韩夫人,就差内侍捧了旨意,敕赐罗衣一袭,玉带一围,到于杨太尉府中。韩夫人排了香案,谢恩礼毕。内侍便道:“且喜娘娘贵休无事。圣上思忆娘娘,故遣赐罗衣玉带,就问娘娘病势已痊,须早早进宫。”韩夫人管待使臣,便道:“相烦内侍则个。氏儿病体只去得五分,全赖内侍转奏,宽限进官,实为恩便。”内侍应道:“这个有何妨碍?圣上那里也不少娘娘一个人。入宫时,只说娘娘尚未全好,还须耐心保重便了。” 韩夫人谢了,内侍作别不题。 到得晚间,二郎神到来,对韩夫人说道:“且喜圣上宠眷未衰,所赐罗衣玉带,便可借观。”夫人道:“尊神何以知之?” 二郎神道:“小神坐观天下,立见四方,谅此区区小事,岂有不知之理?”夫人听说,便一发将出来看。二郎神道:“大凡世间宝物,不可独享。小神缺少围腰玉带。若是夫人肯舍施时,便完成善果。”夫人便道:“氏儿一身已属尊神,缘分非浅。若要玉带,但凭尊神将去。”二郎神谢了。上床欢会。未至五更起身,手执弹弓,拿了玉带,跨上槛窗,一声响亮然去了。却不道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韩夫人与太尉居止,虽是一宅分为两院,却因是内家内人,早晚愈加堤防。府堂深稳,料然无闲杂人辄敢擅入。但近日来常见西园彻夜有火,唧唧哝哝,似有人声息。又见韩夫人精神旺相,喜容可掬。太尉再三踌蹰,便对自己夫人说道:“你见韩夫人有些破绽出来么?” 太尉夫人说道:“我也有些疑影。只是府中门禁甚严,决无此事,所以坦然不疑。今者太尉既如此说,有何难哉。且到晚间,着精细家人,从屋上扒去,打探消息,便有分晓,也不要错怪了人。”太尉便道:“言之有理。”当下便唤两个精细家人,分付他如此如此,教他:“不要从门内进去,只把摘花梯子,倚在墙外,待人静时,直扒去韩夫人卧房,看他动静,即来报知。此事非同小可的勾当,须要小心在意。”二人领命去了。太尉立等他回报。 第102章 这时,被弗兰西斯关在刑室中的路漫漫也同时醒了过来。 意识还没彻底清醒,剧烈的疼痛就从全身各处传了过来,她控制不住溢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睁开眼,还是熟悉的刑室,身体依旧被铁链吊在刑架上,衣服被撕碎,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又冷又疼。 弗兰西斯板正地坐在她对面,神色严肃,衣服依旧穿得一丝不苟,连一个褶皱都没有。 这个血腥而迷乱的夜晚结束在一根冰冷坚硬的铁链上,在弗兰西斯即将彻底占有她的时候,他摸到了捆在她身上的铁链。 刺骨的冷瞬间召回了他在不停挣扎的理智。 常年刻入骨髓的警惕和自制力在这种时候发挥了作用,他心中隐隐约约察觉到的异常立刻明晰起来——他的身体饥渴得不正常。 弗兰西斯是渴望着占有自己的妻子的,这一点没有任何疑问。但是他绝对不会做出在刑室里和她欢爱这么荒唐的事情。 他被某种东西影响了。 弗兰西斯立刻就强迫自己停了下来,让军医来检查路漫漫身上是否有异常之处。 军医在路漫漫身体内提取出了催情用的物质。 听到这个预料之中的答案,弗兰西斯心中的滋味难以言表。 使用这种东西,尤其是在这么敏感的时候,即使再不自恋的男人都难免想歪,认为这是路漫漫特地为今晚准备的,而且她还穿得这么美丽。 事实上,路漫漫自己都不知道傅宁给自己的香水中还含有这种东西,怪不得弗兰西斯的反应会那么激烈。 但是下一秒,这具娇弱的身体就已经到达了能够承受的极限,不可避免的昏了过去。 弗兰西斯看着彻底昏过去的路漫漫,脸色又黑又红。 军医在心里八卦这夫妻两个,脸上依旧一副专业严肃的模样,“首长,你被药物影响,会产生强烈的性|欲,没有必要使用药物,用合理的方法解决就可以了。” 至于什么是合理的方法,这个就不需要他一个当医生的详细说明了,是男人都懂。 说完,军医就提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把空间留给弗兰西斯一个人。 合理解决,外人不宜观看。 弗兰西斯强忍着快要爆炸的痛苦,走到昏迷的路漫漫面前,拨开她被冷汗浸湿的长发,露出那张苍白的脸。 弗兰西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今天早上还神采飞扬的女孩,现在竟变得这样冰冷苍白,奄奄一息。 弗兰西斯进来的时候就让人暂时关闭了刑室的监控,里面只有他和路漫漫两人,无论他在里面做什么,都没有人知道。 他看着女孩苍白的脸,拉开了裤子的拉链,手探了进去。 自从结婚以后,这项技能他越来越熟练了。 弗兰西斯回想这军医的话,忍不住心生侥幸,说不定其实自己的妻子是被别人逼迫的,说不定其中有什么误会,说不定她心中也是期待着成为自己的妻子的…… 弗兰西斯只能用这种漏洞百出的借口暂时性的安慰自己,难道要让他相信,自己的妻子嫁给自己为的就是背叛吗? 他没有叫她,就这么坐在这里坐了一整夜,等着她自己醒过来。 听到那声音呻|吟,弗兰西斯灰色的眼睛瞬间变得犀利,他冷笑一声,说:“谢玉致,如果你再不说实话,我就要请谢大人也到军部走一趟了。” 听到这句话,女孩脸上还未褪去的迷茫顷刻间消失得一丝不剩,她那张自从被送入刑室就波澜不惊的面孔终于有了别的表情。 她惊恐的看着弗兰西斯,颤抖着摇头,“不……和我爸爸没有关系,是我一个人的责任……不要告诉我爸爸。” 她近乎哀求地说着这些话,在用刑的时候都没有变化的眼睛第一次流露出无助的凄惶。 看着她无助哀求的模样,弗兰西斯就像是在用刀子割着自己的血肉,即痛苦,又畅快。 他脸色微微扭曲,用平静的声调说出残酷至极的话,“如果你再不如实交代,我就只能请你的父亲大人来和你做伴。” “你知道的,特殊时刻,国防部有权对华国境内的任何一个人进行强制性调查。” 路漫漫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不要……不要告诉我爸爸……” 弗兰西斯被她的冥顽不灵气得浑身发抖。 他强压着怒火,低声说道:“玉致,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不是有人威胁你?告诉我实话,你是我的人,我会保护你。” “你是如何和他们联系的,军中的奸细是谁?和傅宁有没有关系?” 弗兰西斯一句接一句的逼问,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时间。 就在战犯被劫持走的瞬间,军方就失去了他们的踪迹,和当初零的情况一样,完全搜索不到任何信号。 安那奇的人在故技重施,但是弗兰西斯不怕,那些人都是安那奇的核心人员,隐藏不了多久,早晚会浮出水面。 只要傅宁最后一道监听器不被发现,军方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怕就怕,傅宁身上有问题。 女孩那双雾蒙蒙的眼睛直视着弗兰西斯刚毅的脸,她看着他,眼中似有千言万语,但是最终却默默无言,只是用眼神哀求他,不要告诉她的父亲。 弗兰西斯再也控制不住心头的愤怒,他猛地挥拳,冲着她苍白的脸砸了过去,带起凌厉的风。 风刃切割着她娇嫩的脸,就在她以为拳头会落在自己脸上的时候,他的手背擦着她脸颊上的皮肤砸到了旁边的铁链上,发出一连串金属碰撞的响声。 女孩惊讶的看着他。 透过嘈杂的声音,还有一声清脆的骨折声。 他的手骨伤到了。 女孩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他身上的联络器响了。 若无其事的收回微微变形的手,他用另一只手接通了联络器,然后转身离开了刑室。 路漫漫叹了口气,弗兰西斯还真是所有人当中最正常的一个。 弗兰西斯接到了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李肃煊出现了。 当初李肃煊出意外的时候,他就觉得李肃煊很可能没有死,雪灾而已,不可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并且他也相信了,李格非绝对脱不了干系。 但是弗兰西斯没有任何反应,他效忠的只是国家而已,至于这个国家名义上的主人是谁他一点都不关心——他不会谋反,同样的,也不会制止谋反。 但是现在李肃煊出现了,这意味着他准备重新回到权力的漩涡之中,一场可以预见的腥风血雨就在眼前了。 弗兰西斯大步走进会客厅,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中央的那个男人。 无论在什么时候,前皇帝陛下都是最耀眼的那一个,出色的相貌给与了他无与伦比的气场,就像日月都落入他的怀中。 弗兰西斯和往常一样向他行礼,就像李肃煊还是皇宫中的帝王,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不值一提。 如果说李肃煊是耀眼的太阳,那国防大臣就是连亘的山脉,冷酷沉默。 见礼过后,李肃煊没骨头一样托着腮,问:“听说弗兰西斯你结婚了,娶的还是谢家的小姐,怎么不把那丫头带出来啊,琇莹也想见见妹妹。” 弗兰西斯的脾气李肃煊很清楚,如果事情刚刚发生,这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但是事情过了这么久,既然弗兰西斯没有和“谢玉致”离婚,就说明他对自己的妻子很满意,在这种情况下,他是不可能放手的。 自己的国防大臣有什么毛病,心里门儿清。 他准备把真正的谢玉致送进去,把谢琇莹换回来。 这也是谢玉致的意思。 这个前提是,他必须先见到谢琇莹。 弗兰西斯挤出一个牵强的微笑,照实说:“陛下说笑了,昨天发生了一些意外,我把她关起来了。” 此话一出,李肃煊还没什么,倒是他身后一个带着面具的黑衣人身子一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被李肃煊一个手势制止了。 李肃煊身边的这几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非常显眼,弗兰西斯刚一进门就看到了,但是他并没有看第二眼。这些人应该是某个专门为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建立的武装力量,他作为臣子,对此表现出好奇并不合适。 但是现在,他觉得似乎在这个黑衣人身上察觉到了某种熟悉的东西。 看这个黑衣人的身形,应该是女性。 跟在李肃煊身边的女人…… 弗兰西斯想到了妻子的姐姐,那个为李肃煊痴狂的谢琇莹。 “唔,怎么会这样?”李肃煊笑吟吟地调侃弗兰西斯,“你总是冷着一张脸,好不容易结婚了,还动不动就把妻子关起来,你以为是在训练你手下的兵吗?” 弗兰西斯默然不语,他来的匆忙,手上的伤还没来得及处理,刚开始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却越来越疼,尤其是提起谢玉致的时候。 他心里开始烦躁,他不想和任何人讨论自己的妻子。 “陛下有什么打算?” 弗兰西斯干巴巴的转移话题,明摆着不想再继续讨论下去。 李肃煊之前和谢琇莹隐居,后来被霍华德关押,之所以一直没有主动离开,是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暴露在外人面前,暴露前皇帝陛下还活着的消息,就不可避免的要和李格非正面对抗。 或许心里还是有些微的不忍吧,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孩子,甚至有可能是自己亲生的血脉。 舐犊之情,他还是有一点的,但也仅仅就是一点而已。 李肃煊顺着弗兰西斯的意转移了话题,既然现在不行,可以慢慢来,他有的是时间。 两个男人开始交谈其他事宜,例如安那奇,这个共同的敌人。 路漫漫站在李肃煊身后像一只豆虫一样扭来扭去,提醒着李肃煊不要忘了正事。 终于,再她几乎把两个男人晃得眼花的时候,李肃煊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去外面玩去。” 弗兰西斯忍不住猜测,这个女人说不定就是谢琇莹。 路漫漫才不管弗兰西斯现在在想什么呢,她现在是真正的谢玉致。 她开开心心地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毕竟还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自己思考。 例如昨天晚上傅宁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说曹操曹操就到,她心中的想法刚刚落地,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傅宁。 他应该是刚刚从外面回来,身后跟着两个警卫员,穿着的常服就是他昨天套在白大褂里面的那一套,看到自己,他露出了一个完美的微笑,调转方向,大步朝自己走了过来。 他看起来气色很好,容光焕发,眼睛里有种不动声色的兴奋,前几天的异常从他身上一扫而空。 但是他并没有变回自己熟悉的傅宁,他身上的异常又忘另一个方向歪了。 他昨天晚上离开帝都大学之后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突然之间有这么大的改变? 傅宁走到她面前,目光亮得有些吓人,问:“这是什么人?” 路漫漫腹诽:明明认出来了,还装模作样。 他身后的警卫员跟着他离开军区,也不知道,自然没法回答。 路漫漫是跟着李肃煊来的,当然不能光明正大说出自己的身份,又是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傅宁十分理所当然地转头吩咐两个警卫员:“把她带到我的实验室里。” 路漫漫老老实实的跟着去了,她也想问傅宁怎么了。 路漫漫并不知道,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傅宁已经不是她以为的那个傅宁了。 刚一进实验室,傅宁就关闭了所有的摄像头,嘴角挂着奇异的微笑,说道:“面具摘了。” 不用傅宁吩咐,路漫漫就主动摘了面具,戴的时间长了脸上很难受。 路漫漫露出可爱的笑,问:“傅叔叔,你今天很开心吗?” 傅宁点头,用一种奇异的语调说:“是啊,我找到了一个困扰我很久的问题的答案,你说是不是很值得高兴?” 路漫漫心里微微一沉,傅宁的语气非常奇怪,他从来没有这样子和谢玉致说过话。 傅宁走到路漫漫面前,伸出手轻轻抚摸她光滑的脸,明明动作十分色|情,但是脸上竟然仍旧保持着一片漠然。 路漫漫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傅宁说过,他从来不乱搞男女关系,他讨厌因为*的*,而被产生的社会关系所束缚。 迄今为止,唯一和他有亲密关系的人只有自己。 他发现了吗? 路漫漫心脏不受控制地微微停跳,但是脸上却是一片迷茫。 她略带嫌弃的避开了傅宁的手,蹙着眉问:“傅叔叔,你干什么?不许捏我的脸!” 傅宁用平静至极的语气回答,“你不是问我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他翘起唇角,笑了一下,“这就是。” 他张开嘴,慢慢地吐出五个字:“我抓到你了。” 胸腔中提着的心脏终于落地,路漫漫诡异的发现,想象中的天崩地裂生无可恋并没有发生,她竟然出奇的冷静,就像是早预料到了这天一样。 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仍旧是一脸可爱的娇憨,“傅叔叔,你在说什么?” 傅宁扣住她的手腕,把她压到墙上,漆黑的眼紧紧盯着她,慢慢念着她的名字。 路漫漫脸上的娇憨终于消失,她的视线也犀利起来,“既然傅教授发现了,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的?” 怎么发现的? “障眼法。”傅宁回答。 即使这个世界的所有生命都是一堆数据,但是在这个世界看来,他们就是完整的生命,生命一旦诞生,就有了自己的思想。 他能清楚的看到他们都做了什么,但是却无法得知他们都在想些什么,除非每一个人都有一个能够与意识交流的666。 然而傅宁就是他,他就是傅宁,通过那个npc当初写在纸上的字,他立刻就能联想到他推断的全过程。 说话间,他的手重新抚摸上她的脸。 温暖的,柔软的,滑嫩的…… 第一次在霍华德那里见到她,他就渴望真正的碰触到她。 路漫漫心中陡然升起一股诡异的违和感。傅宁明明是禁欲系,今天怎么表现的像是饥渴很久了一样。 但是他确实是傅宁,这一点没错。 到底是那里出了问题? 路漫漫努力回想正常的傅宁应该有的反应,傅宁唯一的依仗就是能够跟踪六六的信号,进而威胁到自己回家的路。 但是她并没有打开六六,傅宁依旧处于劣势,自己既然能换一个身体,自然也能换第二个,第三个…… 这么简单的道理,傅宁想不明白吗? 他那么聪明,自然想得明白。 如果自己是傅宁,在发现了自己的身份之后,一定会暗中监视自己,然后抓紧时间寻找六六,除非找到六六,确保能够控制住自己,否则绝对不会暴露他猜到了谢玉致才是真正的自己。 傅宁现在这么嚣张,是因为他已经找到了六六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 路漫漫的心彻底凉了下去。 她必须找机会再去一趟天网塔,确认一下这个事情,如果是真的的话,她必须请另一个傅宁帮忙了。 大脑在飞快运转的同时,也不耽误路漫漫虚伪的赞叹,“什么都瞒不过傅教授。” 脑子这么好使怎么就专门和自己过不去啊摔! 傅宁没有理会她一听就是言不由衷的夸奖,手在她的脸颊上缓缓移动,顺着修长优美的脖颈慢慢往下,在她精致的锁骨上来回摩挲。 路漫漫被他的动作搞得一身鸡皮疙瘩,傅宁发现了自己的连环骗局,生气愤怒受刺激都是正常的,但是…… 看目前的情况,路漫漫严重怀疑他被自己刺激的有些过头了,从一个三观异常、心理扭曲的变态变成了一个三观异常、心理扭曲的变态色|情狂! 路漫漫简直想要给他点个赞,上面再标注:系统升级,以资鼓励。 傅宁的手慢慢探入她的衣服之内,他学着那个npc的口吻,说道:“我想要你。” 路漫漫露出嘲讽的笑,手指轻巧的勾起他衬衫上的扣子,一颗一颗解了起来。 “真想不到,傅教授竟然会迷恋上*的欢愉。” 虚空之中没有时间,被真正的傅宁关在里面的npc不知道究竟游荡了多长时间,终于凑够了他所需要的全部代码,组装了一台大型的计算机。 这台计算机的用处非常广泛,傅宁所有的计划都要通过它来实现。 既然这个世界是虚拟的,是无数个代码和数据组合而成,他自己也是一对数据,那就通过网络来操控它。 身为一堆有意识的数据,想要侵入这个庞大而缜密的世界,并非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首先,他要找到六六,然后通过六六联系上路漫漫。 这个世界这么庞大,越是庞大,那些不容易被发现的边边角角也就越多,可供自己利用的破绽也就越多。 傅宁通过计算机快速的侵入了这个虚拟的世界网络里。 他看到了一副瑰丽的景色,和路漫漫移魂的时候看到的景象一模一样,但是同样的景象,在傅宁看来和在路漫漫看来,效果却是天差地别。 路漫漫只是怀疑,而傅宁则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全部构架和运行原理。 有了这些,他完全可以和当初设想的那样,把自己的意识融入这个世界。 第103章 歇了担儿,拈了香,低低祝告道:“神明鉴察,早早保佑冉贵捉了杨府做不是的,也替神道洗清了是非。”拜罢,连讨了三个签,都是上上大吉。冉贵谢了出门,挑上担儿,庙前庙后,转了一遭,两只眼东观西望,再也不闭。看看走至一处,独扇门儿,门傍却是半窗,门上挂一顶半新半旧斑竹帘儿,半开半掩,只听得叫声:“货卖过来!”冉贵听得叫,回头看时,却是一个后生妇人,便道:“告小娘子,叫个人有甚事?”妇人道:“你是收买杂货的,却有一件东西在此,胡乱卖几文与小厮买嘴吃。 你用得也用不得?”冉贵道:“告小娘子,小人这个担儿,有名的叫做百纳仓,无有不收的。你且把出来看。”妇人便叫小厮拖出来与公公看。当下小厮拖出什么东西来?正是:鹿迷秦相应难辨,蝶梦庄周未可知。 当下拖出来的,却正是一只四缝皮靴,与那前日潘道士打下来的一般无二。冉贵暗暗喜不自胜,便告小娘子:“此是不成对的东西,不值甚钱。小娘子实要许多?只是不要把话来说远了。”妇人道:“胡乱卖几文与小厮们买嘴吃,只凭你说罢了。只是要公道些。”冉贵便去便袋里摸一贯半钱来,便交与妇人道:“只恁地肯卖便收去了。不肯时,勉强不得。正是一物不成,两物见在。”妇人说:“甚么大事,再添些罢。” 冉贵道:“添不得。”挑了担儿就走。小厮就哭起来,妇人只得又叫回冉贵来道:“多少添些,不打甚紧。”冉贵又去摸出二十文钱来道:“罢,罢,贵了,贵了!”取了靴儿,往担内一丢,挑了便走,心中暗喜:“这事已有五分了!且莫要声张,还要细访这妇人来历,方才有下手处。”是晚,将担子寄与天津桥一个相识人家,转到使臣房里。王观察来问时,只说还没有消息。 到次日,吃了早饭,再到天津桥相识人家,取了担子,依先挑到那妇人门首。只见他门儿锁着,那妇人不在家里了。冉贵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歇了担子,捱门儿看去。只见一个老汉坐着个矮凳儿,在门首将稻草打绳。冉贵陪个小心,问道:“伯伯,借问一声。那左首住的小娘子,今日往那里去了?” 老汉住了手,抬头看了冉贵一看,便道:“你问他怎么!”冉贵道:“小子是卖杂货的。昨日将钱换那小娘子旧靴一只,一时间看不仔细,换得亏本了,特地寻他退还讨钱。”老汉道:“劝你吃亏些罢!那雌儿不是好惹的。他是二郎庙里庙官孙神通的亲表子。那孙神通一身妖法,好不利害!这旧靴一定是神道替下来,孙神通把与表子换些钱买果儿吃的。今日那雌儿往外婆家去了。他与庙官结识,非止一日。不知甚么缘故,有两三个月忽然生疏,近日又渐渐来往了。你若与他倒钱,定是不肯,惹毒了他,对孤老说了,就把妖术禁你,你却奈何他不得!”冉贵道:“原来恁地,多谢伯伯指教。” 冉贵别了老汉,复身挑了担子,嘻嘻的喜容可掬,走回使臣房里来。王观察迎着问道:“今番想得了利市了?”冉贵道:“果然,你且取出前日那只靴来我看。”王观察将靴取出。 冉贵将自己换来这只靴比照一下,毫厘不差。王观察忙问道:“你这靴那里来的?”冉贵不慌不忙,数一数二,细细分剖出来:“我说不干神道之事,眼见得是孙神通做下的不是!更不须疑!”王观察欢喜的没入脚处,连忙烧了利市,执杯谢了冉贵:“如今怎地去捉?只怕漏了风声,那厮走了,不是耍处?” 冉贵道:“有何难哉!明日备了三牲礼物,只说去赛神还愿。 到了庙中,庙主自然出来迎接。那时掷盏为号,即便捉了,不费一些气力。”观察道:“言之有理。也还该禀知大尹,方去捉人。”当下王观察禀过大尹,大尹也喜道:“这是你们的勾当。只要小心在意,休教有失。我闻得妖人善能隐形遁法,可带些法物去,却是猪血、狗血、大蒜、臭屎,把他一灌,再也出豁不得。” 王观察领命,便去备了法物。过了一夜,明晨早到庙中,暗地着人带了四般法物,远远伺候,捉了人时,便前来接应。 分付已了,王观察却和冉贵换了衣服,众人簇拥将来,到殿上拈香。庙官孙神通出来接见。宣读疏文夫至四五句,冉贵在傍斟酒,把酒盏望下一掷,众人一齐动手,捉了庙官。正是:浑似皂雕追紫燕,真如猛虎啖羊羔。 再把四般法物劈头一淋。庙官知道如此作用,随你泼天的神通,再也动弹不得。一步一棍,打到开封府中来。 府尹听得捉了妖人,即便升厅,大怒喝道:“叵耐这厮! 帝辇之下,辄敢大胆,兴妖作怪,淫污天眷,奸骗宝物,有何理说!”当下孙神通初时抵赖,后来加起刑法来,料道脱身不得,只得从前一一招了,招称:“自小在江湖上学得妖法,后在二郎庙出家,用钱夤缘作了庙官。为因当日在庙中听见韩夫人祷告,要嫁得个丈夫,一似二郎神模样。不合辄起奸心,假扮二郎神模样,淫污天眷,骗得玉带一条。只此是实。” 大尹叫取大枷枷了,推向狱中,教禁子好生在意收管,须要请旨定夺。当下叠成文案,先去禀明了杨太尉。太尉即同到蔡太师府中商量,奏知道君皇帝,倒了圣旨下来:“这厮不合淫污天眷,奸骗宝物,准律凌迟处死,妻子没入官。追出原骗玉带,尚未出笏,仍归内府。韩夫人不合辄起邪心,永不许入内,就着杨太尉做主,另行改嫁良民为婚。”当下韩氏好一场惶恐,却也了却想思债,得遂平生之愿。后来嫁得一个在京开官店的远方客人,说过不带回去的。那客人两头往来,尽老百年而终。这是后话。开封府就取出庙官孙神通来,当堂读了明断,贴起一片芦席,明写犯由,判了一个剐字,推出市心,加刑示众。正是:从前作过事,没兴一齐来。 当日看的真是挨肩叠背。监斩官读了犯由,刽子叫起恶杀都来,一齐动手,剐了孙神通,好场热闹。原系京师老郎传流,至今编入野史。正是:但存夫子三分礼,不犯萧何六尺条。 自古□□应横死,神通纵有不相饶。 歇了担儿,拈了香,低低祝告道:“神明鉴察,早早保佑冉贵捉了杨府做不是的,也替神道洗清了是非。”拜罢,连讨了三个签,都是上上大吉。冉贵谢了出门,挑上担儿,庙前庙后,转了一遭,两只眼东观西望,再也不闭。看看走至一处,独扇门儿,门傍却是半窗,门上挂一顶半新半旧斑竹帘儿,半开半掩,只听得叫声:“货卖过来!”冉贵听得叫,回头看时,却是一个后生妇人,便道:“告小娘子,叫个人有甚事?”妇人道:“你是收买杂货的,却有一件东西在此,胡乱卖几文与小厮买嘴吃。 你用得也用不得?”冉贵道:“告小娘子,小人这个担儿,有名的叫做百纳仓,无有不收的。你且把出来看。”妇人便叫小厮拖出来与公公看。当下小厮拖出什么东西来?正是:鹿迷秦相应难辨,蝶梦庄周未可知。 当下拖出来的,却正是一只四缝皮靴,与那前日潘道士打下来的一般无二。冉贵暗暗喜不自胜,便告小娘子:“此是不成对的东西,不值甚钱。小娘子实要许多?只是不要把话来说远了。”妇人道:“胡乱卖几文与小厮们买嘴吃,只凭你说罢了。只是要公道些。”冉贵便去便袋里摸一贯半钱来,便交与妇人道:“只恁地肯卖便收去了。不肯时,勉强不得。正是一物不成,两物见在。”妇人说:“甚么大事,再添些罢。” 冉贵道:“添不得。”挑了担儿就走。小厮就哭起来,妇人只得又叫回冉贵来道:“多少添些,不打甚紧。”冉贵又去摸出二十文钱来道:“罢,罢,贵了,贵了!”取了靴儿,往担内一丢,挑了便走,心中暗喜:“这事已有五分了!且莫要声张,还要细访这妇人来历,方才有下手处。”是晚,将担子寄与天津桥一个相识人家,转到使臣房里。王观察来问时,只说还没有消息。 到次日,吃了早饭,再到天津桥相识人家,取了担子,依先挑到那妇人门首。只见他门儿锁着,那妇人不在家里了。冉贵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歇了担子,捱门儿看去。只见一个老汉坐着个矮凳儿,在门首将稻草打绳。冉贵陪个小心,问道:“伯伯,借问一声。那左首住的小娘子,今日往那里去了?” 老汉住了手,抬头看了冉贵一看,便道:“你问他怎么!”冉贵道:“小子是卖杂货的。昨日将钱换那小娘子旧靴一只,一时间看不仔细,换得亏本了,特地寻他退还讨钱。”老汉道:“劝你吃亏些罢!那雌儿不是好惹的。他是二郎庙里庙官孙神通的亲表子。那孙神通一身妖法,好不利害!这旧靴一定是神道替下来,孙神通把与表子换些钱买果儿吃的。今日那雌儿往外婆家去了。他与庙官结识,非止一日。不知甚么缘故,有两三个月忽然生疏,近日又渐渐来往了。你若与他倒钱,定是不肯,惹毒了他,对孤老说了,就把妖术禁你,你却奈何他不得!”冉贵道:“原来恁地,多谢伯伯指教。” 冉贵别了老汉,复身挑了担子,嘻嘻的喜容可掬,走回使臣房里来。王观察迎着问道:“今番想得了利市了?”冉贵道:“果然,你且取出前日那只靴来我看。”王观察将靴取出。 冉贵将自己换来这只靴比照一下,毫厘不差。王观察忙问道:“你这靴那里来的?”冉贵不慌不忙,数一数二,细细分剖出来:“我说不干神道之事,眼见得是孙神通做下的不是!更不须疑!”王观察欢喜的没入脚处,连忙烧了利市,执杯谢了冉贵:“如今怎地去捉?只怕漏了风声,那厮走了,不是耍处?” 冉贵道:“有何难哉!明日备了三牲礼物,只说去赛神还愿。 到了庙中,庙主自然出来迎接。那时掷盏为号,即便捉了,不费一些气力。”观察道:“言之有理。也还该禀知大尹,方去捉人。”当下王观察禀过大尹,大尹也喜道:“这是你们的勾当。只要小心在意,休教有失。我闻得妖人善能隐形遁法,可带些法物去,却是猪血、狗血、大蒜、臭屎,把他一灌,再也出豁不得。” 王观察领命,便去备了法物。过了一夜,明晨早到庙中,暗地着人带了四般法物,远远伺候,捉了人时,便前来接应。 分付已了,王观察却和冉贵换了衣服,众人簇拥将来,到殿上拈香。庙官孙神通出来接见。宣读疏文夫至四五句,冉贵在傍斟酒,把酒盏望下一掷,众人一齐动手,捉了庙官。正是:浑似皂雕追紫燕,真如猛虎啖羊羔。 再把四般法物劈头一淋。庙官知道如此作用,随你泼天的神通,再也动弹不得。一步一棍,打到开封府中来。 府尹听得捉了妖人,即便升厅,大怒喝道:“叵耐这厮! 帝辇之下,辄敢大胆,兴妖作怪,淫污天眷,奸骗宝物,有何理说!”当下孙神通初时抵赖,后来加起刑法来,料道脱身不得,只得从前一一招了,招称:“自小在江湖上学得妖法…… 第104章 第十四卷闹樊楼多情周胜仙 太平时节日偏长,处处笙歌入醉乡。 闻说鸾舆且临幸,大家试目待君王。 这四句诗乃咏御驾临幸之事。从来天子建都之处,人杰地灵,自然名山胜水,凑着赏心乐事。如唐朝,便有个曲江池;宋朝,便有个金明池:都有四时美景,倾城士女王孙,佳人才子,往来游玩。天子也不时驾临,与民同乐。 如今且说那大宋徽宗朝年东京金明池边,有座酒楼,唤作樊楼。这酒楼有个开酒肆的范大郎,兄弟范二郎,未曾有妻室。时值春末夏初,金明池游人赏玩作乐。那范二郎因去游赏,见佳人才子如蚁。行到了茶坊里来,看见一个女孩儿,方年二九,生得花容月貌。这范二郎立地多时,细看那女子,生得:色,色,易迷,难拆。隐深闺,藏柳陌。足步金莲,腰肢一捻,嫩脸映桃红,香肌晕玉白。娇姿恨惹狂童,情态愁牵艳客。芙蓉帐里作鸾凰,*此时何处觅? 元来*都不由你。那女子在茶坊里,四目相视,俱各有情。这女孩儿心里暗暗地喜欢,自思量道:“若还我嫁得一似这般子弟,可知好哩。今日当面挫过,再来那里去讨?”正思量道:“如何着个道理和他说话?问他曾娶妻也不曾?”那跟来女子和*,都不知许多事。你道好巧!只听得外面水盏响,女孩儿眉头一纵,计上心来,便叫:“卖水的,倾一盏甜蜜蜜的糖水来。”那人倾一盏糖水在铜盂儿里,递与那女子。 那女子接得在手,才上口一呷,便把那个铜盂儿望空打一丢,便叫:“好好!你却来暗算我!你道我是兀谁?”那范二听得道:“我且听那女子说。”那女孩儿道:“我是曹门里周大郎的女儿,我的小名叫作胜仙小娘子,年一十八岁,不曾吃人暗算。你今却来算我!我是不曾嫁的女孩儿。”这范二自思量道:“这言语跷蹊,分明是说与我听。”这卖水的道:“告小娘子,小人怎敢暗算!”女孩儿道:“如何不是暗算我?盏子里有条草。”卖水的道:“也不为利害。”女孩儿道:“你待算我喉咙,却恨我爹爹不在家里。我爹若在家,与你打官司。”*在傍边道:“却也叵耐这厮!”茶博士见里面闹吵,走入来道:“卖水的,你去把那水好好挑出来。” 对面范二郎道:“他既过幸与我,口口我不过幸?”随即也叫:“卖水的,倾一盏甜蜜蜜糖水来。”卖水的便倾一盏糖水在手,递与范二郎。二郎接着盏子,吃一口水,也把盏子望空一丢,大叫起来道:“好好!你这个人真个要暗算人!你道我是兀谁?我哥哥是樊楼开酒店的,唤作范大郎,我便唤作范二郎,年登一十九岁,未曾吃人暗算。我射得好弩,打得好弹,兼我不曾娶浑家。”卖水的道:“你不是风!是甚意思,说与我知道?指望我与你做媒?你便告到官司,我是卖水,怎敢暗算人!”范二郎道:“你如何不暗算?我的盂儿里,也有一根草叶。”女孩儿听得,心里好喜欢。茶博士入来,推那卖水的出去。女孩儿起身来道:“俺们回去休。”看着那卖水的道:“你敢随我去?”这子弟思量道:“这话分明是教我随他去。”只因这一去,惹出一场没头脑官司。正是:言可省时休便说,步宜留处莫胡行。 女孩儿约莫去得远了,范二郎也出茶坊,远远地望着女孩儿去。只见那女子转步,那范二郎好喜欢,直到女子住处。 女孩儿入门去,又推起帘子出来望。范二郎心中越喜欢。女孩儿自入去了。范二郎在门前一似失心风的人,盘旋走来走去,直到晚方才归家。 且说女孩儿自那日归家,点心也不吃,饭也不吃,觉得身体不快。做娘的慌问迎儿道:“小娘子不曾吃甚生冷?”迎儿道:“告妈妈,不曾吃甚。”娘见女儿几日只在床上不起,走到床边问道:“我儿害甚的病?”女孩儿道:“我觉有些浑身痛,头疼,有一两声咳嗽。”周妈妈欲请医人来看女儿;争奈员外出去未归,又无男子汉在家,不敢去请。迎儿道:“隔一家有个王婆,何不请来看小娘子?他唤作王百会,与人收生,做针线,做媒人,又会与人看脉,知人病轻重。邻里家有些些事都都凂他。”周妈妈便令迎儿去请得王婆来。见了妈妈,说女儿从金明池走了一遍,回来就病倒的因由。王婆道:“妈妈不须说得,待老媳妇与小娘子看脉自知。”周妈妈道:“好好!” 迎儿引将王婆进女儿房里。小娘子正睡哩,开眼叫声“少礼”。王婆道:“稳便!老媳妇与小娘子看脉则个。”小娘子伸出手臂来,教王婆看了脉,道:“娘子害的是头疼浑身痛,觉得恹恹地恶心。”小娘子道:“是也。”王婆道:“是否?”小娘子道:“又有两声咳嗽。”王婆不听得万事皆休,听了道:“这病跷蹊!如何出去走了一遭,回来却便害这般病!”王婆看着迎儿、*道:“你们且出去,我自问小娘子则个。”迎儿和*自出去。 王婆对着女孩儿道:“老媳妇却理会得这玻”女孩儿道:“婆婆,你如何理会得?”王婆道:“你的病唤作心玻”女孩儿道:“如何是心病?”王婆道:“小娘子,莫不见了甚么人,欢喜了,却害出这病来?是也不是?”女孩儿低着头儿叫:“没。”王婆道:“小娘子,实对我说。我与你做个道理,救了你性命。”那女孩儿听得说话投机,便说出上件事来,“那子弟唤作范二郎。”王婆听了道:“莫不是樊楼开酒店的范二郎?” 那女孩儿道:“便是。”王婆道:“小娘子休要烦恼,别人时老身便不认得,若说范二郎,老身认得他的哥哥嫂嫂,不可得的好人。范二郎好个伶俐子弟,他哥哥见教我与他说亲。小娘子,我教你嫁范二郎,你要也不要?”女孩儿笑道:“可知好哩!只怕我妈妈不肯。”王婆道:“小娘子放心,老身自有个道理,不须烦恼。”女孩儿道:“若得恁地时,重谢婆婆。” 王婆出房来,叫妈妈道:“老媳妇知得小娘子病了。”妈妈道:“我儿害甚么病?”王婆道:“要老身说,且告三杯酒吃了却说。”妈妈道:“迎儿,安排酒来请王婆。”妈妈一头请他吃酒,一头问婆婆:“我女儿害甚么病?”王婆把小娘子说的话一一说了一遍。妈妈道:“如今却是如何?”王婆道:“只得把小娘子嫁与范二郎。若还不肯嫁与他,这小娘子病难医。” 妈妈道:“我大郎不在家,须使不得。”王婆道:“告妈妈,不若与小娘子下了定,等大郎归后,却做亲,且眼下救小娘子性命。”妈妈允了道:“好好,怎地作个道理?”王婆道:“老媳妇就去说,回来便有消息。” 王婆离了周妈妈家,取路径到樊楼来,见范大郎正在柜身里坐。王婆叫声“万福”。大郎还了礼道:“王婆婆,你来得正好。我却待使人来请你。”王婆道:“不知大郎唤老媳妇作甚么?”大郎道:“二郎前日出去归来,晚饭也不吃,道:‘身体不快。’我问他那里去来?他道:‘我去看金明池。’直至今日不起,害在床上,饮食不进。我待来请你看脉。”范大娘子出来与王婆相见了,大娘子道:“请婆婆看叔叔则个。”王婆道:“大郎,大娘子,不要入来,老身自问二郎,这病是甚的样起?”范大郎道:“好好!婆婆自去看,我不陪你了。” 王婆走到二郎房里,见二郎睡在床上,叫声:“二郎,老媳妇在这里。”范二郎闪开眼道:“王婆婆,多时不见,我性命休也。”王婆道:“害甚病便休?”二郎道:“觉头疼恶心,有一两声咳嗽。”王婆笑将起来。二郎道:“我有病,你却笑我!” 王婆道:“我不笑别的,我得知你的病了。不害别病,你害曹门里周大郎女儿;是也不是?”二郎被王婆道着了,跳起来道:“你如何得知?”王婆道:“他家教我来说亲事。”范二郎不听得说万事皆休,听得说好喜欢。正是:人逢喜信精神爽,话合心机意趣投。 当下同王婆厮赶着出来,见哥哥嫂嫂。哥哥见兄弟出来,道:“你害病却便出来?”二郎道:“告哥哥,无事了也。”哥嫂好快活。王婆对范大郎道:“曹门里周大郎家,特使我来说二郎亲事。”大郎欢喜。话休絮烦。两下说成了,下了定礼,都无别事。范二郎闲时不着家,从下了定,便不出门,与哥哥照管店里。且说那女孩儿闲时不作针线,从下了定,也肯作活。两个心安意乐,只等周大郎归来做亲。 三月间下定,直等到十一月间,等得周大郎归。少不得邻里亲戚洗尘,不在话下。到次日,周妈妈与周大郎说知上件事。周大郎道:“定了未?”妈妈道:“定了也。”周大郎听说,双眼圆睁,看着妈妈骂道:“打脊老贱人!得谁言语,擅便说亲!他高杀也只是个开酒店的。我女儿怕没大户人家对亲,却许着他!你倒了志气,干出这等事,也不怕人笑话。” 正恁的骂妈妈,只见迎儿叫:“妈妈,且进来救小娘子。”妈妈道:“作甚?”迎儿道:“小娘子在屏风后,不知怎地气倒在地。”慌得妈妈一步一跌,走向前来,看那女孩儿。倒在地下:未知性命如何,先见四肢不举。 从来四肢百病,惟气最重。元来女孩儿在屏风后听得做爷的骂娘,不肯教他嫁范二郎,一口气塞上来,气倒在地。妈妈慌忙来救。被周大郎郎撁住,不得他救,骂道:“打脊贱娘! 辱门败户的小贱人,死便教他死,救他则甚?”迎儿见妈妈被大郎撁住,自去向前,却被大郎一个漏风掌打在一壁厢,即时气倒妈妈。迎儿向前救得妈妈苏醒,妈妈大哭起来。邻舍听得周妈妈哭,都走来看。张嫂、鲍嫂、毛嫂、刁嫂,挤上一屋子。原来周大郎平昔为人不近道理,这妈妈甚是和气,邻舍都喜他。周大郎看见多人,便道:“家间私事,不必相劝!” 邻舍见如此说,都归去了。 妈妈看女儿时,四肢冰冷。妈妈抱着女儿哭。本是不死,因没人救,却死了。周妈妈骂周大郎:“你直恁地毒害!想必你不舍得三五千贯房奁,故意把我女儿坏了性命!”周大郎听得,大怒道:“你道我不舍得三五千贯房奁,这等奚落我!”周大郎走将出去。周妈妈如何不烦恼:一个观音也似女儿,又伶俐,又好针线,诸般都好,如何教他不烦恼!离不得周大郎买具棺木,八个人抬来。周妈妈见棺材进门,哭得好苦!周大郎看着妈妈道:“你道我割舍不得三五千贯房奁,你那女儿房里,但有的细软,都搬在棺材里!”只就当时,教仵作人等入了殓,即时使人分付管坟园张一郎,兄弟二郎:“你两个便与我砌坑子。”分付了毕,话休絮烦,功德水陆也不做,停留也不停留,只就来日便出丧,周妈妈教留几日,那里拗得过来。早出了丧,埋葬已了,各人自归。 可怜三尺无情土,盖却多情年少人。 话分两头。且说当日一个后生的,年三十余岁,姓朱名真,是个暗行人,日常惯与仵作的做帮手,也会与人打坑子。 那女孩儿入殓及砌坑,都用着他。这日葬了女儿回来,对着娘道:“一天好事投奔我,我来日就富贵了。”娘道:“我儿有甚好事?”那后生道:“好笑,今日曹门里周大郎女儿死了,夫妻两个争竞道:‘女孩儿是爷气死了。’斗彆气,约莫有三五千贯房奁,都安在棺材里。有恁地富贵,如何不去取之?”那作娘的道:“这个事却不是耍的事。又不是八棒十三的罪过,又兼你爷有样子。二十年前时,你爷去掘一家坟园,揭开棺材盖,尸首觑着你爷笑起来。你爷吃了那一惊,归来过得四五日,你爷便死了。孩儿,切不可去,不是耍的事!”朱真道:“娘,你不得劝我。”去床底下拖出一件物事来把与娘看。娘道:“休把出去罢!原先你爷曾把出去,使得一番便休了。”朱真道:“各人命运不同。我今年算了几次命,都说我该发财,你不要阻挡我。” 你道拖出的是甚物事?原来是一个皮袋,里面盛着些挑刀斧头,一个皮灯盏,和那盛油的罐儿,又有一领蓑衣。娘都看了,道:“这蓑衣要他作甚?”朱真道:“半夜使得着。”当日是十一月中旬,却恨雪下得大。那厮将蓑衣穿起,却又带一片,是十来条竹皮编成的,一行带在蓑衣后面。原来雪里有脚迹,走一步,后面竹片扒得平,不见脚迹。当晚约莫也是二更左侧,分付娘道:“我回来时,敲门响,你便开门。”虽则京城闹热,城外空阔去处,依然冷静。况且二更时分,雪又下得大,兀谁出来。 朱真离了家,回身看后面时,没有脚迹。迤逶到周大郎坟边,到萧墙矮处,把脚跨过去。你道好巧,原来管坟的养只狗子。那狗子见个生人跳过墙来,从草窠里爬出来便叫。朱真日间备下一个油糕,里面藏了些药在内。见狗子来叫,便将油糕丢将去。那狗子见丢甚物过来,闻一闻,见香便吃了。 只叫得一声,狗子倒了。朱真却走近坟边。那看坟的张二郎叫道:“哥哥,狗子叫得一声,便不叫了,却不作怪!莫不有甚做不是的在这里?起去看一看。”哥哥道:“那做不是的来偷我甚么?”兄弟道:“却才狗子大叫一声便不叫了,莫不有贼?你不起去,我自起去看一看。” 那兄弟爬起来,披了衣服,执着枪在手里,出门来看。朱真听得有人声,悄悄地把蓑衣解下,捉脚步走到一株杨柳树边。那树好大,遮得正好。却把斗笠掩着身子和腰,蹭在地下,蓑衣也放在一边。望见里面开门,张二走出门外,好冷,叫声道:“畜生,做甚么叫?”那张二是睡梦里起来,被雪雹风吹,吃一惊,连忙把门关了,走入房去,叫:“哥哥,真个没人。”连忙脱了衣服,把被匹头兜了道:“哥哥,好冷!”哥哥道:“我说没人!”约莫也是三更前后,两个说了半晌,不听得则声了。 朱真道:“不将辛苦意,难近世间财。”抬起身来,再把斗笠戴了,着了蓑衣,捉脚步到坟边,把刀拨开雪地。俱是日间安排下脚手,下刀挑开石板下去,到侧边端正了,除下头上斗笠,脱了蓑衣在一壁厢,去皮袋里取两个长针,插在砖缝里,放上一个皮灯盏,竹筒里取出火种吹着了,油罐儿取油,点起那灯,把刀挑开命钉,把那盖天板丢在一壁,叫:“小娘子莫怪,暂借你些个富贵,却与你作功德。”道罢,去女孩儿头上便除头面。有许多金珠首饰,尽皆取下了。只有女孩儿身上衣服,却难脱。那厮好会,去腰间解下手巾,去那女孩儿脖项上阁起,一头系在自脖项上,将那女孩儿衣服脱得赤条条地,小衣也不着。那厮可霎叵耐处,见那女孩儿白净身体,那厮淫心顿起,按捺不住,奸了女孩儿。你道好怪!只见女孩儿睁开眼,双手把朱真抱祝怎地出豁?正是:曾观《前定录》,万事不由人。 原来那女儿一心牵挂着范二郎,见爷的骂娘,斗彆气死了。死不多日,今番得了阳和之气,一灵儿又醒将转来。朱真吃了一惊。见那女孩儿叫声:“哥哥,你是兀谁?”朱真那厮好急智,便道:“姐姐,我特来救你。”女孩儿抬起身来,便理会得了:一来见身上衣服脱在一壁,二来见斧头刀仗在身边,如何不理会得?朱真欲待要杀了,却又舍不得。那女孩儿道:“哥哥,你救我去见樊楼酒店范二郎,重重相谢你。”朱真心中自思,别人兀自坏钱取浑家,不能得恁地一个好女儿。 救将归去,却是兀谁得知。朱真道:“且不要慌,我带你家去,教你见范二郎则个。”女孩儿道:“若见得范二郎,我便随你去。” 当下朱真把些衣服与女孩儿着了,收拾了金银珠翠物事衣服包了,把灯吹灭,倾那油入那油罐儿里,收了行头,揭起斗笠,送那女子上来。朱真也爬上来,把石头来盖得没缝,又捧些雪铺上。却教女孩儿上脊背来,把蓑衣着了,一手挽着皮袋,一手绾着金珠物事,把斗笠戴了,迤逶取路,到自家门前,把手去门上敲了两三下。那娘的知是儿子回来,放开了门。朱真进家中,娘的吃一惊道:“我儿,如何尸首都驮回来?”朱真道:“娘不要高声。”放下物件行头,将女孩儿入到自己卧房里面。朱真得起一把明晃晃的刀来,觑着女孩儿道:“我有一件事和你商量。你若依得我时,我便将你去见范二郎。你若依不得我时,你见我这刀么?砍你做两段。”女孩儿慌道:“告哥哥,不知教我依甚的事?”朱真道:“第一教你在房里不要则声,第二不要出房门。依得我时,两三日内,说与范二郎。若不依我,杀了你!”女孩儿道:“依得。 第105章 傅宁抬眸去看霍华德,一双眼睛黑得诡异。 真实的世界毁灭根本原因是零带领的试验品种群,但是霍华德的推波助澜也绝对不少。 傅宁露出一丝嘲讽的笑,这群当初推波助澜的人,包括自己,全都得到了报应。 这真是让人欣慰的结局。 傅宁慢慢站起来,直视霍华德的眼睛,说道:“我要的报酬很简单……” 霍华德的神经下意识的紧绷起来,傅宁从来都是直接说结论,第一次说其他的废话。 他接道:“……我要你放弃零。” 什么?! 霍华德眸光猛地一厉,让他放弃暖暖? “这不可能!”他一口回绝。 傅宁笑了一下,“你有充足的时间考虑,即使不放弃,你也得不到她。” 他淡淡的叙述这这样的事实,语调冷漠且平稳,但是莫名让人觉得话中尽是讽刺,“你找不到她。你不了解她。” 霍华德甩门而去。 傅宁看着他留下的酒,重新坐下,挪到窗边自斟自饮。 他年轻的时候滴酒不沾,但是后来,他急需这种东西来减轻*上的痛苦,慢慢的,他也就抛弃了曾经的坚持。 傅宁觉得自己是个失败的人。 不能坚守自我,在他眼中都是失败者,而他,在他心里是最失败的一个。 然而,这掩饰不住他内心的疯狂和狂妄。 如果可以,他宁愿在那场战争中和其他人一样死去。 有的人死于一瞬间,这种人恰恰其实是最幸福的。 最痛苦的,恰恰是活到最后的那一个人。 傅宁仰头又灌了一杯酒。 他疯狂的嫉妒这个npc,他遇到了属于他的救赎,而这救赎恰恰是自己亲手送到他面前的。虽然他本来的目的并不是这个。 在傅宁基本上将一瓶酒全都灌下肚的时候,霍华德又折回来了。 傅宁高兴的笑了起来,他就知道,霍华德会这样选择。 弗兰西斯最近脸色越来越可怕,那个女人的嘴巴严的拿金刚钻都撬不开,她是个贵族小姐,生平简单到乏味,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强悍的意志力,又是什么时候和安那奇的人接上的头? 弗兰西斯不免把怀疑的目光投降了谢大人,如果谢大人就是安那奇的人话,养出来的这样的女儿确实有可能。 弗兰西斯差遣人暗中调查谢大人的一切消息,但是谢大人本来就隐藏得极深,再加上给了谢玉致那样的命令之后,立刻就把可能留下的痕迹都擦干净了,弗兰西斯并没有找到任何可疑之处。 直到现在,泄密人是谢玉致的消息,弗兰西斯都还没有透露出去,谢大人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女儿被自己扔进了刑室。 弗兰西斯再一次来到这里。 他承认,他确实没有用最酷烈的刑罚,这个娇贵的女孩毕竟是自己的妻子,他下不了手。 弗兰西斯看着她平静的脸,心中决定,如果今天她依旧不肯说实话的话,他就真的再也不顾念夫妻情分了。 与其把她交给别人刑讯,不如他自己来。 路漫漫没有看弗兰西斯的脸,却时刻注意着他的反应,如果猜的不错的话,他的耐性快要耗尽了。 路漫漫自己也没想到,弗兰西斯竟然会对“谢玉致”耐性如此充足,他对她的好感度绝对不止六十了。 不过想起当初她用零刷他的好感度的时候,他反应的迟钝程度,路漫漫觉得也不是特别难理解。 这个男人虽然撩妹儿的手段高超,但是明显对自己感情的领悟程度有缺陷。 “今天还是不肯说吗?” 弗兰西斯忙了一天,浑身疲惫,他不想和她无意义的废话了。 路漫漫抬起头,露出那双乌黑如同点墨一般的双眼。她的眼中有歉疚,有无奈,有悲伤,但是也有决绝。 弗兰西斯每次看到她,都觉得心脏沉闷得难以呼吸。 过了这么久,她的眼睛依旧如此美丽,盛着一汪清澈的春水。 “弗兰西斯……”她低低的叫他的名字,断断续续的说:“我很抱歉……我做了很多错事……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必须为此承担责任……” 一行清泪从她眼眶滑落,顺着苍白的脸颊落到地上。 她的嗓音变得哽咽,请求道:“你杀了我吧。” 弗兰西斯脸上的肌肉绷成了石头,听到这句话,他压抑着的愤怒终于再也忍不住,顷刻间爆发。 把枪,上膛,瞄准。 弗兰西斯瞪着她的眼睛赤红如血,目眦尽裂,额角的血管根根爆起。 “你以为我不舍得杀你?!” 这句话,他几乎是用咬牙切齿的挤出来的。 “我对不起你……我不能说……”路漫漫继续摇头,扮演着苦情戏女主。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弗兰西斯握枪的手微微颤抖,扣着扳机的手指慢慢收紧。 枪口对准她的眉心,确保一枪毙命,让她承受最少的痛苦,这是他仅能给与的仁慈了。 蓦地,他猛地放下了手|枪,急促的喘着气,他真的很想就这么一枪杀了她,但是不能,6他还要找到其他的间谍。 弗兰西斯激动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他走到门口,背对着她说:“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华国,是所有人因为战争承受苦难的人,是你自己。” 说完,不等路漫漫回答,他就离开了这里。 弗兰西斯痛恨这种感觉,明明是自己的妻子,却陌生得仿佛自己从来不曾认识过她。 她真实的样子,到底是天真烂漫的贵族少女,还是忍辱负重的敌方间谍。 不能这么耗下去,那些间谍在军中多一日,就可能造成更多的损失,甚至万一有接触到机密内容的间谍,军方收到的打击将沉重到可怕。 他必须想个办法,撬开她的嘴。 路漫漫觉得六六可能真的系统升级了,它变了好多,嗯,给人的感觉大概类似于一个傲娇小正太变成了冷漠寡言的青年,除了有某种奇怪的固执之外,简直和一个真人无异了。 系统升级会造成这么大的改变吗?难道不都是修补漏洞,简单的改变一下操作方式,最核心的东西应该是不会改的吧? 就像是windowsxp升级到了windows10,这个操作系统的本质并没太大的改变,一看就知道再怎么变,还是windows的那些系统。 但是六六…… 路漫漫越来越觉得,它像是被换了源代码,一下子从windows变成了ios。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六六变得陌生又熟悉,但是那种熟悉感却很难把握。 正在她暗自在心里觉得疑惑的时候,她收到了李肃煊传过来的消息。 弗兰西斯有请。 路漫漫再一次和李肃煊一起,来到了戒备森严的军区,不同的是,上一次是李肃煊求着见谢琇莹,而这次则是弗兰西斯。 李肃煊脸上带着醉人的笑意,说:“弗兰西斯的意思是,让我们帮你劝说玉致小姐?” 弗兰西斯并不喜欢“玉致小姐”这个称呼,但是李肃煊毕竟是他的前领导,再不喜欢也不能只说,只是点头,把能说的全都说了。 “我听说琇莹小姐在家的时候对玉致非常好,玉致也把琇莹小姐当成最亲的人,孩子走了岔路,琇莹小姐来劝的话,应该比较有效。” “那刚好,琇莹就在这里。”李肃煊指着身边一个带着面具的黑衣人,说:“这就是琇莹。” 见到弗兰西斯询问的目光,李肃煊解释道:“出了一些意外,她暂时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弗兰西斯站起来:“玉致被我关在了刑室里,请跟我来。” 路漫漫心里隐隐有些期待,好戏又要上场了。 刑室的门再次被打开,吊在刑架上的女孩缓缓抬起头来,看着伟岸的男人,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说:“弗兰西斯,你又来了……” 弗兰西斯的声音非常平静,他说:“今天带了两个人来看你,我想你会想见到她。” 伴随着弗兰西斯的话音,穿着李肃煊和路漫漫一起走了进来。 看到刑架上的女孩的瞬间,两人都忍不住变了脸色。 弗兰西斯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就给路漫漫带来了一套新衣服,亲自把她整理了一番除了面色苍白之外,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但是容不得李肃煊和谢玉致大惊失色,李肃煊完全不敢相信,面前的女孩就是谢琇莹,谢玉致只说谢琇莹扮成她的样子,嫁给了弗兰西斯,但是面前的这个女孩,分明就是谢玉致。 如果不是眼神太过沉静,还有谢琇莹的影子,她简直和谢玉致一模一样。 究竟是什么样的方法,能让一个人完全替代另一个人? 李肃煊脸上的震惊一瞬间就消失了,重新挂上风情万种的微笑,但是另一个却完全做不到,即使李肃煊给她交代过无数遍要冷静,不能暴露她才是谢玉致的真相,但是事到临头,她还是没有做到。 她猛地跑到了刑架上的女孩面前,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妹妹……” 李肃煊松了口气,他还真怕她喊成“姐姐”。 刑架上的女孩顺着弗兰西斯的话往他身后一看,脸上的震惊丝毫不比其他两人少,她的目光死死粘在李肃煊身上,猛然间爆发出璀璨的亮光,仿佛看到了她生命中全部的含义。 李肃煊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她突然间不知道是该悲还是该喜。 陛下安全了,但是她所做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短短的一瞬间,这些念头飞快的在她脑海中闪现。 但是,紧接着她又被另一个人吸引了。 即使隔着面具,这声“妹妹”一出口,她就认出了面前的人是谁,她听着这个声音,从牙牙学语,奶声奶气,到娇憨可爱,甜蜜动人,这是的属于自己的妹妹——谢玉致的声音。 眼泪瞬间溢满眼眶,她强忍着不让泪水滴落,颤抖着嗓音叫了一声:“姐姐。” 戴面具的女孩身体微微颤抖,回过头来对弗兰西斯说:“弗兰西斯大人,可以让我和妹妹单独待一会儿吗?” 弗兰西斯:“当然可以。” 说着,他和李肃煊一起退了出来。 门关闭,隔绝了两人的视线,李肃煊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得有些过分,像是在胸腔里塞了一只有主的小宠物,现在宠物的主人在召唤它,它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回到主人的身边。 李肃煊的心不在焉弗兰西斯并没有在意,他全部的注意力也都在里面的人身上。 刚才她的反应有些奇怪。 弗兰西斯蹙着眉头在心里思索,她刚开始脸上的震惊来的太过诡异。 谢琇莹戴着面具,她不可能一眼就认出那是她的姐姐,至少需要短时间的迷茫或者疑惑才对。但是她没有。 如果让她震惊的不是谢琇莹,那就只有李肃煊了。 李肃煊为什么会如此让她震惊? 弗兰西斯眸光微闪,他下意识的去看李肃煊。 前皇帝陛下出神的望着刑室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张美丽得夺天地造化的脸此刻布满了一种奇怪的期待。 弗兰西斯不明白,他究竟在期待着什么。 两个男人在外面各怀心思,路漫漫一个人在刑室中又开始精分着自己和自己演戏。 谢玉致摘下了面具,两个女孩完全一模一样,她们看着对方,就像在照镜子一样。 谢琇莹忙着确认李肃煊的情况,谢玉致忙着劝姐姐两个人换回来。 谢琇莹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弗兰西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她怎么忍心无辜的妹妹来受苦,自然是坚定的拒绝。 但是由于长时间的受刑,体力完全跟不上好吃好喝养着的妹妹,被强制性的和妹妹互换了衣服。 本来计划是这样的没错,但是突然响起的一阵骚乱打乱了路漫漫的计划。 在谢琇莹身上的衣服刚刚被脱下的时候,弗兰西斯推开门闯了进来。 于是,一副诡异的画面就映入了他的眼中。 第106章 弗兰西斯听到骚乱,第一反应是外来者造成的,而外来者自然就是李肃煊和他带来的那个名为谢琇莹的女人。 他立刻想到,他的妻子此刻正单独和一个“陌生人”待在一起。 这怎么得了,万一对方真的是坏人呢?! 他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冲过去,推开了房门。 但是他完全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妻子几乎浑身□□的坐在地面上,想要用手阻挡对方的动作,看到自己的时候,脸上全都是慌乱,而妻子的姐姐背对着自己,手正搭在妻子的身侧,似乎是要解开她身上的那件内衣…… 这一瞬间,弗兰西斯不可避免的想了很多,例如禁忌之恋之类的,连妻子和谢琇莹之间超乎正常人范畴的姐妹情深似乎都有了答案。 不过弗兰西斯还是感觉到了异常,跟在李肃煊身边的这个女孩并没有经过身份检查,她真的是谢琇莹吗? 即使是谢琇莹,又如何保证她没有怀揣阴谋? 虽然人是他自己找来的,但是事关自己的妻子,还是应该更谨慎一些才好。 弗兰西斯上前一步,看到了扔在地上的面具,和低着头被头发遮住的脸。 他连她的脸都没有看到,她究竟是什么人? 弗兰西斯暗暗戒备,又上前了一步。 虽然出现了弗兰西斯突然闯入的意外,但是路漫漫的计划非常周密,足以应对绝大多数意外的发生。 所以,谢玉致才特地选择了这个角度,从背后看不到她的脸,只要她的脸暂时不暴露,就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这样的情况,她想过应该如何应对。 男人越走越近,从谢玉致的角度,已经能看到他脚上锃亮的皮鞋。 弗兰西斯的眼神赢一样犀利,紧紧盯着黑衣女人头顶和双手,防止她突然有别的动作。 突然,他听见她说:“弗兰西斯大人……” 她的语调冷漠,带着隐隐的愤怒和质问,“你就是这么对待我们谢家的小姐的吗?” 不等弗兰西斯回答,她就拿起了旁边的一个药用喷雾,喷到了半□□的女孩身上。 她的身上还有没痊愈的鞭伤,一道道的纵横交错,在女孩洁白的身体上,格外的刺眼。 弗兰西斯顿了一下,刨除政|治身份,如果单以一个丈夫和做了错事的妻子来说,他确实是不合格的。 但是突然响起的刺耳警报声打断了三人之间的尴尬。 弗兰西斯面色猛变,这是军区的最高警报,一定发生了严重的意外,否则绝对不会随便拉响。 下一秒,他就收到了下属的汇报。 ——所有试验品突然清醒,陷入不可控的暴动之中。 弗兰西斯脸色沉肃。孰轻孰重他分得清楚,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听到了妻子虚弱但是充满了鉴定的声音:“弗兰西斯!” 弗兰西斯回头,终于再一次看到她的笑脸,她说:“谢晖是霍华德假扮的。” 弗兰西斯眼睛猛地一亮,过了这么久,她终于说出了这个最重要的消息。 这一瞬间,所有的事情全都被一条清晰的脉络连在了一起。 霍华德、谢玉致、消息泄露、安那奇战犯被救走、作为试验品教官的谢晖,以及现在的试验品暴动…… 这一切全都是安那奇的人在幕后搞鬼。 在这一刻,妻子能站在自己这一边,弗兰西斯心里是欣慰的。 他脸上的表情有瞬间的柔和,转身离开了刑室,同时下达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抓到谢晖。 如果霍华德能够假扮谢晖,那说明,真正的谢晖还活着的可能性已经极低了,他不怕误伤。 弗兰西斯刚一离开,路漫漫就连忙问系统,“大顺,外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傅宁既然能侵入六六的系统,当然也就有了和六六同样的功能,能够轻而易举的侵入军犯的系统之中,搜索他需要的信息。 六六虽然检测不到真正的傅宁的存在,但是对其他人的动态能看得一清二楚,而根据霍华德说的话,以及做的事情,就能推断出那个真正的傅宁的动态。 但是傅宁并没有告诉路漫漫,他很多事情他也并不清楚,想要根据那个真正傅宁的动作,来推断他真正的意图。 如果说路漫漫是被愚弄的人,那自己和其他的几个任务对象,就是被恶意玩弄的人,即使是一个npc,刻入骨子里的骄傲也不允许他被这样对待。 此刻路漫漫问起来,他才做出一副开始扫描的模样,然后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路漫漫。 路漫漫大吃一惊,傅宁竟然会和霍华德配合,做出这样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傅宁那个对自己苛刻到变态的家伙,竟然会喝酒?还喝了那么多!” 对自己苛刻到变态的傅宁:“……” 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对自己苛刻,他并不喜欢刺激性的东西,容易使五感变得迟钝不说,还会造成神经系统的麻木,这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傅宁借着六六的扣,说出自己的看法,人类的身体很强悍,但是同样也和脆弱,他只是在尽量减少身体的损耗而已。 路漫漫:“呵呵,他都不是你爹了,你还替他说话,你爹心塞塞啊。” “哈哈哈。”藏身在傅宁身边的六六幸灾乐祸的大笑,一脸雄心壮志,“我一定要告诉漫漫,你是我弟弟。”接着又是一连串刺耳的笑声。 傅宁一巴掌呼到这个贱兮兮的系统身上,让他闭嘴,同时认真的纠正路漫漫:“我并没有替他说话,我说的是事实。” 路漫漫在心里不雅的翻了个白眼,看看这说话的调调,简直就是傅宁那个神经病的翻版。 嘴炮归嘴炮,路漫漫还是再一次察觉到了异常,傅宁的异常。 她并不相信人是一成不变的,随着生活经历的改变和人生阅历的增加,人会慢慢受到很多因素的影响,从而发生一定的转变。 但是这些改变是潜移默化的,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除非在他身上发生了极为重大的意外。 傅宁身上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并没有。 路漫漫让人调查之后,发现傅宁只是去了天网塔一次,回来的时候就遇见身为谢玉致的自己。 难道是在天网塔出现了意外? 天网塔三个字在路漫漫心里极为敏感,这个神秘的区域代表着这个世界最深层的秘密,傅宁在天网塔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才会发生如此重大的改变。 傅宁:“……” 傅宁并没有给她额外的提示,他在心里恶劣的期待着路漫漫发现真相的那一天,自己受到的震惊和愤怒,她也要品尝一遍,这样才公平。 在和系统交换信息的时候,路漫漫飞快的穿好衣服,好戏已经开始,马上就轮到她上场了。 弗兰西斯走后,交代身边的警卫员好生招待客人和夫人,由于路漫漫身上几乎□□,为了避嫌,警卫员并没有进来,反倒是李肃煊走了进来。 看到已经穿戴整齐的女孩,他一时间有些分辨不出那个才是谢琇莹。 计划本来是两个人替换一下的,但是似乎发生了意外,所以到底替换了没有? 不过穿黑衣服的女孩一开口,李肃煊的心就微微沉了一下,没有换过来吗? 不过没关系,李肃煊脸上挂着诱惑的笑意,说:“趁现在弗兰西斯不在,正好换回来。” 但是谢琇莹却摇了摇头,“我惹出来这么大的麻烦,必须去解决,陛下,妹妹,对不起。” 李肃煊微微一愣,自从很久之前谢琇莹突然变得让他神魂颠倒之后,时隔这么久,他再一次在这个女人身上感受到了如此巨大的改变。 她的体内似乎多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除了爱情之外,支撑着她的生命。 谢琇莹走到他面前,认真注视着他那双星河璀璨的双眸,说:“玉致,你先出去。” 谢玉致懂事的走了出去,并且给两人带上了门。 李肃煊看着她乌黑的眼睛,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当初,她说要分开的时候,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但是那时候李肃煊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因为他知道,即使她说了分开,也真的准备分开,但是她的心还在自己这里,她只是无法忍受自己的滥情而已,一旦他满足了她独占的欲|望,她立刻就会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李肃煊隐隐约约有种感觉,她的身体里进驻了新的灵魂,是因为弗兰西斯吗? 短短的时间,在她心里的地位,弗兰西斯就可以和自己相抗衡了吗? 那他辛苦这么久,为的是什么? 仅仅是一个已经变心了的女人吗? 虽然在心里这样想,但是诡异的是,李肃煊的好感度却在是上升。 男人心,海底针,摸不透啊。 路漫漫装模样的在心里感慨一句,踮起脚尖轻轻亲吻他性感的双唇。 陛下的唇角总是带着诱人的笑意,艳丽夺目,和别的男人都不一样,吻起来别有韵味。 路漫漫对这个人间绝色已经觊觎已久了。 李肃煊的心理丝毫不曾影响他的生理,他立刻就张开嘴,含住了她娇嫩的舌头。 一股尖锐的兴奋从唇齿之间刺入大脑,然后又沿着脊柱蔓延到全身,最后汇集于双腿之间。 这是这么久以来,李肃煊享受到的第一个吻,确切的说,是来自于谢琇莹的第一个吻。 意|淫已久的画面出现在了现实中,他完全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就陷入了她带来的情|欲浪潮之中。 李肃煊的手立刻探入她的衣服内,抚摸着她光滑如缎的肌肤。 虽然担心弗兰西斯会折返,但是他有些忍不住了,先在这里解决一下再说别的。 然而。就在他准备去解她内衣的扣子的时候,谢琇莹猛地推开了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泪流满面。 她用一种悲痛欲绝的眼神看了李肃煊一眼,猛地推开门跑了出去。 就在这短短的的几分钟内,外面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到处都是枪声和炸弹爆炸的剧烈响声,士兵们个个手执武器,但是面对疯狂的试验品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路漫漫在零的身体里待过,知道零的速度能达到何种可怕的程度,她们能够轻易的避开子弹。 尤其是这些试验品在这之前就已经经受过全方位的训练,马上就能投入使用。 她们聪明而且狡猾,就像是黑夜中最可怕的捕食者,巧妙地隐藏着自己,把士兵们手中的武器收缴,同样的枪支,到了她们手里,威力大得惊人,能一枪洞穿五公里之外的人头。 看到这样的景象,路漫漫如果还不能肯定,世界的毁灭和试验品有关,那她真的能称之为愚蠢了。 这些试验品绝对是最直接的原因,而根本原因则是傅宁,是这个世界扭曲的价值观,是政府力量和*力量之间的角逐。 弗兰西斯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指挥室,关键时刻,他完全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以最快的速度恶化成这个样子。 实验室被袭击,监控系统被破坏,试验品突然醒来,失去了控制,傅宁失踪,霍华德不知道隐藏在哪个角落里…… 弗兰西斯看着自己的士兵一个个倒下去,而那些试验品看似毫无规律,但是行动却井井有条,借助地形和所有能借助的优势,竟然还隐隐占据着上风。 弗兰西斯飞快的下了命令,所有士兵离开地面,通过高空压制的方式进行对抗。 这些试验品并不是真正的无序状态,有人操控着她们。 这个人毫无疑问,一定是霍华德。 这样的战术,虽然从战斗机和普通人变成了更加可怕的试验品,但是和霍华德交锋多年的弗兰西斯一眼就看出来,这就是霍华德惯用的战术。 士兵们接到弗兰西斯的命令,但是显然试验品非常清楚她们的弱势在哪里,早有一部分试验品守在停机坪附近等候,一旦有战机启动,立刻扑上去和士兵们近身搏斗,抢夺战机的控制权。 路漫漫并没有一出来就加入战场,她还记得傅宁的那瓶香水,虽然被弗兰西斯关起来之前她喷过一次,但是过了这么久,她怕失效。 因为监控被摧毁得差不多了,她不用隐藏行迹,找机会劫持了一架飞机,直接回了弗兰西斯家里。 她跑进卧室,突然看着和自己离开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改变的布局,情绪忍不住有些低落。 目前为止,这几个人当中,她对弗兰西斯最是愧疚。 其他人都是零或者谢琇莹在付出,而这段关系当中,一直会弗兰西斯在付出,虽然他付出的方式略有些不正常,不让谢玉致回家什么的,但是他并没有真的伤害过谢玉致。 弗兰西斯大人勉强还算个不错的丈夫。 路漫漫甚至觉得,如果不是自己的谢大人的缘故,谢玉致真的和弗兰西斯结婚,应该会有一个很不错的结局。 至少,弗兰西斯绝对有能力把谢玉致小姐的那些小姐脾气捋得顺顺的,时间长了,说不定弗兰西斯自己也会被谢玉致身上的娇憨可爱所吸引,成为一对儿虽然不太正常,但是还算甜蜜的夫妻。 路漫漫的这些想法丝毫不打折扣的传入六六的系统中,传入六六的系统,就代表着传入了傅宁的意识中。 于是六六同学再一次见识到了傅宁牌制冰机的威力,一旦开启,顷刻间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路漫漫在傅宁眼中形象极为完美,否则他那种扭曲的完美主义怎么可能容忍自己如此执着一个满身瑕疵的女人。 但是说实话,傅宁进入六六之后,见识到了另一个路漫漫,这个路漫漫可能有着和大多数人一模一样的缺点,例如早上起来不刷牙就吃东西,例如无人的时候喜欢打嘴炮,例如有些愤青中二…… 但是,这个人的形象在傅宁心中慢慢的丰满起来,她不再只是个狡猾聪明敏锐的神秘外来者,脱去了层层神秘莫测的面纱之后,傅宁看到了一个最真实的,不带丝毫掩饰的路漫漫。 然而悲剧的是,他依然被这个并不再完美无缺的异性所吸引。 即使他经常像现在这样被气得浑身冒冷气。 战火进一步升级,有了飞机之后的试验品简直如虎添翼,她们驾驶着飞机,肆无忌惮的轰炸这片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土地。 从一颗颗极速下落的炸弹中,似乎能看出她们对这里的痛恨。 试验品本来就是一个极为记仇的种群,在她们没有接触到其他信息,并不认为她们被残酷的训练折磨是不对的,但是霍华德来了。 一个教官,有充足的机会和时间对她们进行洗脑,而安那奇首领的洗脑能力,向来是屹立于世界巅峰的,否则安那奇这么大的规模难道天上掉下来的吗? 霍华德不着痕迹的向她们传递一种和军队格格不入的思想,自由、放荡,无拘无束…… 她们是时代选中的制裁者,有权利推翻这个腐朽的,没有任何自由的世界。 趋利避害是生物本能,即使是试验品也毫不例外。 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她们全都陷入了重度昏迷,强行唤醒之后却变成了不受控制的野兽。 霍华德需要她们,但是需要的是可以被他操控的她们。 他藏身在试验品之中,无声的指挥着这支可怕的军队。 炸弹疯狂的下落,即使偶然有飞机被击中,但是坠落后依然在这片土地上炸毁,造成的杀伤力并不比炸弹低。 眼前的形势越来越严峻,必须尽快找到控制试验品的方法。 突然,弗兰西斯看到监控中,有个地方似乎有些异常。 他让人把那里放大,竟然看到了谢玉致。 女孩慌张的在战火中奔跑,炸弹在她身边爆炸,她跑过一个有一个的危险地带,甚至经过试验品的眼前。 弗兰西斯看到她的时候心猛地揪了起来,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了异常。 ——无论她走到哪里,炸弹都会避开她,试验品也对她视而不见。 弗兰西斯立刻就想起来,谢玉致的体内有平衡试验品激素的物质,她有成为“”的潜质。 弗兰西斯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这一刻,这解决目前的危机相比,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霍华德能够控制试验品,绝对和傅宁脱不了干系,但是因为傅宁的失踪,傅宁究竟是合谋还是被胁迫暂时无法确定,但是傅宁留下了谢玉致。 路漫漫刚出来的时候是有些心虚的,天知道这香水有没有用处,但是一出门,她就感觉到了差别。 那些试验品不仅仅是对自己视而不见,甚至在出现危险的时候,还会主动帮她避开危险,之后还留给她她一个和蔼的微笑,简直像是端来早餐的母亲才会露出的那种微笑。 路漫漫:“……” 自己身上的香水确定是“”的信息,而不是“baby”吗? 路漫漫一边在心里怀疑傅宁留下的东西,一边往控制室的方向跑去。 弗兰西斯现在应该就在那里。 不过,当一个炸弹爆炸,透过熊熊的火焰,路漫漫的看到了两列护翼中间的那架飞机快速穿过火海,停到自己面前。 ——飞机里的人是弗兰西斯。 第107章 番外 透过明亮的落地窗,清晨金色的阳光调皮的爬上床上睡梦中女孩的脸,像是一只温暖的小手,充满了淘气和好奇,抚摸着她红润的唇,漆黑的睫。 天色已经大亮,懒懒的女孩并不想起床,被阳光侵扰美梦的她身子一弓,就要往被窝里钻去,去躲避这恼人的阳光。 但是很不幸的,企图当懒虫的她被横空出世的一只手拦下了。 女孩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了一只男人的手。 这是一只极美的手,原本的苍白被清晨金色的阳光镀上了一层温暖的色调,皮肤白皙莹润,骨节修长有力,指甲饱满富有光泽,泛着淡淡的粉。 在女孩的印象中,这只手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而应该在实验室里,在解剖刀和试管中穿梭。 然而想要赖床的女孩可不管这些,她毫无压力的撒娇,哼出了一声百转千回的“嗯”,说她还要睡。 男人这次没有再拦她,只是溢出了一声低沉的笑。 他的音色清冷,稍不留神就充满了嘲讽的味道,但是或许是阳光太过暖人,此刻这声轻笑听起来竟然也多了几分暖意,十分的惑人。 女孩钻到被窝里,安心的睡去,半梦半醒中,她听到了男人一板一眼的声音说:“我叫过你了。” 然后,她听到了窗帘拉上的响声。 女孩心道:叫我就得起吗?哼,就不起。 很快,她就又陷入了黑甜的梦境里。 终于,被窝里伸出了两条手臂,长长的一个懒腰过后,女孩终于清醒了。 一只手摸索到床头柜上,拿起了上面的闹钟,紧接着,一声惊呼撕破了周围安静的空气。 她!迟!到!了! 女孩像兔子一样跳下床,用生平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叼着牙刷含糊不清的大叫:“傅变态,你怎么不叫我?” 傅宁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脸上带着可恶的微笑,“我叫你了,但是你说要再睡一会儿。” 女孩哀嚎:“那你怎么能就这么让我睡过去了?” 然后继续教训傅宁,“你要再接再厉锲而不舍知道吗?” 男人受教的点头,问她:“早饭已经做好了,你要吃什么?” 女孩十分豪迈的拒绝:“不吃了!” 路上随便买点就行了,哪儿来的美国时间在家吃? 想到这里,她又忿忿的瞪了傅宁一眼。 自始至终,傅宁就站在她身边,脸上带着一种怎么看怎么奇怪的笑,看着她用最快的速度穿衣洗漱,收拾好东西。 就在她的手搭上门把准备开门的时候,傅宁慢悠悠的问了一句:“你要去哪儿?” 废话,“上班!” 女孩打开门,和开门声同时响起的是傅宁一本正经的让人牙痒的嗓音,“忘了提醒你,今天是周日。” 晴天霹雳。 女孩瞬间石化。 她嘎嘣嘎嘣地转过脖子,阴森森的看着傅宁,质问道:“那你还叫我?” 傅宁继续火上浇油,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认真,说道:“今天你凌晨两点三十八分零七秒才到家,到家倒头就睡,只说了一句‘明天叫我’。” 女孩有些心虚,她忙晕了。 傅宁继续道:“昨天你凌晨零点十八分到家,和我说了三句话。” 女孩咳了一声,眼神有些飘忽。 “前天你一点十七分到家……” “大前天你干脆没有回来。” “x月x号……” 随着傅宁一条条的列举,女孩越来越心虚,只能一个劲儿的咳嗽。 最后,傅宁用一声质问结束了这一场残酷的审判,“路漫漫同志,整整半个月,作为丈夫的我和作为妻子的你,总共说了不到三十六句话,请问,这样的婚姻还有维持的必要吗?” 完了,傅宁这小妖精看来真的生气了。 路漫漫摸了摸鼻子,放下手里的包,走到傅宁面前,小心翼翼的陪着笑,“我这不是最近太忙了吗?乖啦,昨天连夜把案子处理完了,这几天我有大把大把的时间陪你,乖啦,不生气了,啊?” 说着,路漫漫就去亲这个春闺寂寞的男人。 傅宁避开她的唇,嘴角一勾,不置可否的假笑了一下,睁着眼说瞎话,“我没有生气,只是在奇怪,你们这个世界,夫妻之间都是这么相处的吗?” 路漫漫呵呵干笑两声,当然不是,傅宁不知道才怪,他就是在尽可能的让她更心虚。 不过,路漫漫同志始终坚信,夫妻之间没有一炮解决不了的矛盾,如果有,那就两炮。 而且,这么久没有和自家亲爱的爱爱,她也有点想念小傅宁了。 路漫漫轻轻把他身上的衬衫从裤子里拽出来,从下摆处探进去,充满挑逗的抚摸他胸腹之间光滑的肌肤,腻声道:“好啦,都是我的错,我给你赔罪,好不好,嗯?” 傅宁绷着脸,没理她的谄媚,用眼神表示:没这么容易。 不管他脸上的表情做得多么坚贞节烈,身体却很诚实,这么久没有和心爱的女人亲密,他比她更想,更渴望。 但是傅宁实在是愤怒,不能让她以为,无论她多么过分,回过头来上个床,道个歉就一切都能揭过不提。 最近她的行为,实在是已经触及他的底线了。 傅宁强硬的抓住她四处点火的手,冷冰冰的拒绝了她的求欢,“我今天和人约好了,马上要出去。” 说完他就准备离开。 让他就这么走了,以后会更麻烦。路漫漫连忙从背后抱住他,隔着衬衫去亲吻他敏感的背部肌肤,手则伸入他裤子里,握住了早已硬挺起来的小傅宁。 “一会儿再走嘛。”她哀求道:“我想你了。” 傅宁双手紧握,依然在做最后的挣扎。 路漫漫了解他的忍耐程度,毫不客气的继续摧毁他不甚坚固的自制力。 她转到他面前,含住他胸前的凸起,轻轻的咬。 这是他身体上最敏感的部位之一。 傅宁身体微微一颤,冰冷的眼神有了融化的迹象。 路漫漫心头一喜,更加卖力。 不管怎样,先把他哄上床再说,否则以后更难收拾了。 隔着内裤柔软的布料,她的手指来到了硬挺最敏感的前端,用指腹轻轻的在上面打转。 猛烈的快感迅速撷取他全身的感官,傅宁身体猛地僵硬,自我构建的原则顷刻间彻底坍塌。 他猛地把她抱起来,快步走向卧室,凶狠的吻她。 路漫漫刚刚穿好的衣服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她的身体,她浑身□□的躺在床上,脸上带着诱惑的笑,伸开双臂去拥抱他。 傅宁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带着愤怒和急切,凶狠地冲入她的身体,他甚至连上衣都没来得及脱。 他强硬的把她压在身下,狠狠的撞击她最敏感的那一点,动作粗鲁到让她忍不住哀哀的叫疼。 傅宁当然知道她疼,他比谁都清楚,以什么样的角度,什么样的力度,什么样的方式,能让她即疼,又忍不住兴奋。 他就是让她疼。 他用力按着她,把她翻了个身,让她趴在床上,扯过旁边的内衣,捆住她的双手,捆在床柱上,咬着她的肩膀,狠狠的撞击。 路漫漫一开始十分顺从,她知道傅宁非常生气,但是现在,她发现他比自己以为的还要生气的多。 不过即使在这种时候,他的力度也极有分寸,恰恰在不会真的伤到她的临界线上。 狂猛的浪潮飞快的席卷了她全部的理智,一边是猛烈的快感把她往极乐的边缘推,一边又是隐隐的疼痛,把她从极乐的巅峰往下拽。 明明天堂已经触手可及,但是却仿佛永远也够不到,她徘徊在这最折磨人的地带,失神的不停叫着傅宁的名字,可怜的呜咽。 不知在这里徘徊了多久,随着一阵猛烈□□,最敏感的那里在一连串的强烈刺激下,她终于得到了解脱。 身体痉挛一般的收紧,随后是一股刺激得她浑身颤抖的液体,异地都没有浪费,全都灌注到她的身体里。 高|潮过后,路漫漫失神地躺在床上,浑身上下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傅宁俯身在她身上,口中还含着她肩膀上的肌肤,上面被自己咬出了一排排的牙印。 已经软下去的那部分还停留在她体内不愿离开,然而在路漫漫看不到的背后,傅宁眼中却是一片阴翳。 不仅仅是因为路漫漫忙的缘故,而是因为他感受到了威胁。 有人在不知死活的觊觎他最重要的东西,并且伸出了贪婪的触手,他会将那丑陋的触手一根根砍断,以此作为警告,如果对方还是冥顽不灵的话,他会将其连根拔起。 上了一次床之后,傅宁也不提出去的事情了,一整天他都和路漫漫腻在床上,十足纵欲无度的色中恶鬼。 额……当然,首先要忽略他至始至终都面无表情的禁欲脸。 嗨了一整天的代价就是,第二天路漫漫去上班的时候,腰酸背痛,腿软的不行,还要费心思遮挡脖子上手腕上,等明显地方的痕迹,十分苦逼。 最可恶的是,往常十分贤良淑德的傅宁这次抽风的时间略长,连早饭都没有准备,路漫漫出门的时候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路漫漫在心里诅咒了一下怎么不精亡的某个混蛋,愤愤的开车饿着肚子去上班了。 市局门口就有很多卖早餐的,煎饼果子豆浆油条一样不少,唯一不好的一点是,卫生条件有些堪忧。 路漫漫停好车,距离上班时间还有六分钟,一路小跑地跑到门口,买了一个煎饼果子准备到办公室再吃。 提着这很多年都没有吃过的地方美食,路漫漫忍不住笑起来,如果是傅宁看到,一定板着脸念叨路边小摊多少细菌多么不卫生营养搭配多么不合理啊巴拉巴拉的。 路漫漫卡着点进了办公室,在顶头上司恨铁不成钢的视线下,灰溜溜的滚回自己的位置上。 屁股还没沾着凳子,就又被局长这个最大的boss叫去了。 路漫漫是市局的名人,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毕业,直接被分配到了这里,所有人都对她寄予厚望,而她的表现也确实令人眼前一亮,提起她,几乎就没人不知道。 然而,被局长大人叫去面谈,这还是第一次。 局长大人吩咐的任务其实很简单,今天中央派人过来突击视察,路漫漫要负责迎接。 路漫漫:“……” 真的好想拒绝,她腰酸背痛的,尤其是傅宁那个混蛋在身上留了不少印子,她怕一伸手就露出来。 然而看着局长“小路,好好干,干好了有奖励,干不好等着挨收拾吧”的眼神,她识趣的把拒绝的话咽了下去。 被咬了一口的煎饼果子寂寞的抽屉里默默流泪,一直等到自己的心凉透,都没有等到主人的垂青。 路漫漫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又投入了无限的工作中去。 饿着肚子的路漫漫自我安慰,等她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等她升官之后,就可以自己坐在办公室里喝茶,奴役别人团团转了。 嗯,这就是她最大的理想之一。 视察团的领导来得很快,然而路漫漫在看到他们之后,第一反应只有一个字:靠! 走在中间的那个人是谁?! 明明自己离开家的时候,某人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他一个外来者,怎么就混到视察团里了? 路漫漫脸上挂着热情的微笑,跟在局长后面充当布景板,这种大人物会面,没有她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插话的余地。 轮到傅宁的时候,之前介绍过的某位领导说道:“这位是傅教授,x局应该没见过,政府刚刚从国外请回来的。” 只一句话,其他的什么都没有透露,但是这就够了。 能让这位亲口介绍,并且还是政府邀请,可想而知是什么地位。 傅宁脸上挂着谦和的微笑,文质彬彬的模样十分能唬人,虽然年轻,但是气质太好,很难让人小看。 整个视察过程中,他一直安静的跟在其他人身边,他话很少,但是难得发表一次意见,总是能切中要害。 一直到晚上,市局作为东道主,需要安排视察人员用餐。 如今处于严打时期,政府各部门的工作人员行事非常小心,丝毫不敢落人话柄,找的餐厅只是中档,服务并不算非常好,路漫漫继续充当布景板。 或许是大多数男人骨子里就有行事作风上的问题。酒过三巡之后,作为在座唯一的一个女性,尤其是还年轻漂亮,极为亮眼,路漫漫不免就受到了某些猥琐异性的觊觎。 “喝醉酒”是男人最百搭的借口,无论做多过分的事情,事后一句“醉得太厉害,什么都不记得,有什么对不起的地方,请多饱含”就可以抹杀掉一切罪恶。 一个脑满肠肥的男人就打着这样的幌子,借着酒意去占便宜。 路漫漫一直表现得非常乖巧,就是领导上司最喜欢的那个模样,乖巧,懂事,工作努力,又有能力,这对她而言简直轻而易举。 酒桌上,那个油腻腻的胖男人起哄,一口一个“妹子”,让路漫漫一个个挨着敬酒。 路漫漫脸上带着不动声色的笑,她正准备怼回去,就见傅宁突然站了起来。 和路漫漫迂回的风格不同,傅宁一直一直都喜欢直白简单的解决方式。 他直接走到路漫漫面前,白皙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脸上带着凉凉的笑,冲在座的人说道:“我和漫漫都不喜欢喝酒,不过既然大家有这个兴致,不如就让我代替她。” 路漫漫抬头往上看,只看到他清俊的眉眼,即使在温暖的灯光下,依然仿佛结了一层冰霜。 他的手搭在路漫漫的肩膀上,手指在锁骨处微微滑动,动作亲密而充满占有欲,明明白白的告诉在场的所有人,这个女人,是我的。 火热的气氛刹那间冷了下来,就像突然灌入了来自西伯利亚的寒风,冷得透彻心扉。 傅宁滴酒不沾,他端着一杯白开水,挨个去敬酒,他喝水,对方喝酒。 而路漫漫更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她的内心充满了反抗的欲|望,傅宁的行为简直让她喜欢得不行,她立刻改了注意,决定跟着傅宁一起吓死他们。 路漫漫也端了一杯白开水,和傅宁一起,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苦着脸把一整杯白酒灌下肚子。 这一来,两人之间的关系就非常明朗了,尤其是在劝酒的过程中,傅宁一直牵着她的手。 路漫漫眼睛亮亮的看着傅宁的侧脸,心中说不出的骄傲,她家的傅宁小妖精简直迷死个人了。 两个人站在一起非常般配,看得市局里的男人一个个心都碎成了一地渣渣。 路漫漫在大学的时候并没有谈恋爱,进入市局的时候也没有男朋友,局里基本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单身男性,都对路漫漫有不可说的想法。 路漫漫被为难,他们并没有坐视不理,也有人站起来说路漫漫“年纪小,不会”“意思意思”之类的,但是和此刻傅宁的行为一比,全都被衬托成了明珠旁边的瓦砾,完全不值一提。 傅宁宣告主权的行为非常有效,当下就伤透了无数颗少男心。 第二天,傅宁则让路漫漫成为了所有同性羡慕嫉妒的对象。 为了惩罚傅宁隐瞒他突然间打入政府高层事情,同时为了奖励在酒桌上他帅到炸裂的行为,路漫漫当天晚上好好的“惩罚”了他一番,虽然事后路漫漫觉得被“惩罚”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第二天,她依然腰酸背痛的去上班,而这个纵欲过度的混蛋还在上躺着,呼呼大睡。 路漫漫依旧买了一个煎饼果子,但是一进市局门口,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碰见的每一个同事,都用一种很诡异的目光看着自己,问的时候也神神秘秘的不肯说,只说等她进办公室就看到了。 路漫漫一头雾水的进了办公室,险些被里面的场景吓出心脏病来。 两位身着工作服的侍者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看到自己,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说:“路小姐,请用早餐。” 她们的衣服上带着某个米其林三星餐厅的标志,据说贵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而她的办工桌则被餐桌取代,上面用名贵的瓷器摆满了丰盛的早餐,各种不同菜系,路漫漫简单的数了一下,足足有上百样,够她吃一个月了。 本来就不够宽敞的办公室变得更加逼仄。 路漫漫看着手中的煎饼果子,满脸黑线。 这是谁搞出来的? 别告诉自己是傅宁! 他不是很聪明,是天才吗? 难道不知到这种行为影响多不好吗? 不等她想个明白,又有一个人抱着慢慢一大捧红玫瑰出现。 这下,路漫漫终于可能肯定,绝对不是傅宁的手笔了,那个混蛋没有这种审美。 九百九十九朵红玫瑰下,露出一张青春飞扬的男孩面孔,皮相非常不错,可惜就是稍显轻佻,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 看来这些东西都是他送来的。 而这时,又出现了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 清俊的男人提着饭盒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中,看到路漫漫,立刻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带着埋怨,说:“你急什么,早饭都不吃,。” 第108章 陆婆见潘婆转了身,把竹撞内花朵整顿好了,却又从袖中摸出一个红绸包儿,也放在里边。寿儿问道:“这包的是什么东西?”陆婆道:“是一件要紧物事,你看不得的。”寿儿道:“怎么看不得?我偏要看。”把手便去龋陆婆口中便说:“决不与你看!”却放个空让他一手拈起,连叫“阿呀”,假意来夺时,被寿儿抢过那边去。打开看时,却是他前夜赠与那生的这只合色鞋儿。寿儿一见,满面通红。陆婆便劈手夺去道:“别人的东西,只管乱抢!”寿儿道:“妈妈,只这一只鞋儿,甚么好东西,恁般尊重!把绸儿包着,却又人看不得。”陆婆笑道:“你便这样说不值钱!却不道有个官人,把这只鞋儿当似性命一般,教我遍处寻访那对儿哩。” 寿儿心中明白是那人教他来通信,好生欢喜,便去取出那一只来,笑道:“妈妈,我到有一只在此,正好与他恰是对儿。”陆婆道:“鞋便对着了,你却怎么发付那生?”寿儿低低道:“这事妈妈总是晓得的了,我也不消瞒得,索性问个明白罢!那生端的是何等之人?姓甚名谁?平昔做人何如?”婆子道:“他姓张名荩,家中有百万家私,做人极是温存多情。为了你,日夜牵肠挂肚,废寝忘餐,晓得我在你家相熟,特央我来与你讨信。可有个法儿放他进来么?”寿儿道:“你是晓得我家爹爹又利害,门户甚是紧急,夜间等我吹息灯火睡过了,还要把火来照过一遍,方才下去歇息。怎么得个策儿与他相会?妈妈,你有什么计策,成就了我二人之事,奴家自有重谢。”陆婆相了一相道:“不打紧,有计在此。”寿儿连忙问道:“有何计策?”陆婆道:“你夜间早些睡了,等爹妈上来照过,然后起来,只听下边咳嗽为号,把几匹布接长垂下楼来,待他从布上攀缘而上。到五更时分,原如此而下。就往来百年,也没有那个知觉。任凭你两个取乐,可不好么?”寿儿听说,心中欢喜道:“多谢妈妈玉成。还是几时方来?”陆婆道:“今日天晚已来不及,明日侵早去约了他,到晚来便可成事。只是再得一件信物与他,方见老身做事的当。”寿儿道:“你就把这对鞋儿,一总拿去为信。他明晚来时,依旧带还我。” 说犹未了,潘婆将茶上来。陆婆慌忙把鞋藏于袖中,啜了两杯茶。寿儿道:“陆妈妈,花钱今日不便,改日奉还罢。” 陆婆道:“就迟几日不妨得。老身不是这琐碎的。”取了竹撞,作别起身。潘婆母子直送到中门口。寿儿道:“妈妈,明日若空,走来话话。”陆婆道:“晓得。”这是两个意会的说话,潘婆那里知道?正是:浪子心,佳人意,不禁眉来和眼去。虽然色胆大如天,中间还要人传会。伎俩熟,口舌利,握雨携云多巧计。虎婆绰号马泊六,多少良家受他累。 不怕天,不怕地,不怕傍人闲放屁。只须瞒却父和娘,暗中撮就鸳鸯对。朝相对,暮相对,想得人如痴与醉。不是冤家不聚头,杀却虔婆方出气。 且说陆婆也不回家,径望张荩家来。见了他浑家,只说卖花,问张荩时,却不在家。张荩合家那些妇女,把他这些花都抢一个干净,也有现,也有赊,混了一回。等他不及,作别起身。明日绝早,袖了那双鞋儿,又到张家问时,说:“昨夜没有回来,不知住在那里。”陆婆依旧回到家中。恰好陆五汉要杀一口猪,因副手出去了,在那里焦躁,见陆婆归家,道:“来得极好!且相帮我缚一缚猪儿。”那婆子平昔惧怕儿子,不敢不依,道:“待我脱了衣服帮你。”望里边进去。 陆五汉就随他进来,见婆子脱衣时,落下一个红绸包儿。 陆五汉只道是包银子,拾起来,走到外边,解开看时,却是一双合色女鞋,喝采道:“谁家女子,有恁般小脚!”相了一会,又道:“这个小脚女子,必定是有颜色的,若得抱在身边睡一夜,也不枉此一生!”又想道:“这鞋如何在母亲身边?却又是穿旧的,有恁般珍重,把绸儿包着,其中必有缘故。待他寻时,把话儿吓他,必有实信。”原把来包好,揣在怀里。 婆子脱过衣裳,相帮儿子缚猪来杀了,净过手,穿了衣服,却又要去寻张荩。临出门,把手摸袖中时,那双鞋儿却不见了。 连忙复转身寻时,影也不见,急得那婆子叫天叫地。陆五汉冷眼看母亲恁般着急,由他寻个气叹,方才来问道:“不见了什么东西?这样着急!”婆子道:“是一件要紧物事,说不得的。”陆五汉道:“若说个影儿,或者你老人家目力不济,待我与你寻看。如说不得的,你自去寻,不干我事。” 婆子见儿子说话跷蹊,便道:“你若拾得,还了我,有许多银子在上,勾你做本钱哩。”陆五汉见说有银子,动了火,问道:“拾到是我拾得,你说那根由与我,方才还你。”婆子叫到里边去,一五一十,把那两个前后的事,细细说与。陈五汉探了婆子消息,心中欢喜,假意惊道:“早是与我说知,不然,几乎做出事来。”婆子道:“却是为何?”陆五汉道:“自古说得好,若要不知,除非莫为。 这样事,怎掩得人的耳目!况且潘用那个老强盗,可是惹得他的么?倘或事露,晓得你赚了银两,与他做脚,那时不要说把我做本钱,只怕连我的店底都倒在他手里,还不像意哩。”陆婆被儿子一吓,心中老大惊慌,道:“儿说得有理!如今我把这银子和鞋儿还了他,只说事体不谐,不管他闲帐罢了。” 陆五汉笑道:“这银子在那里?”陆婆便去取出来与儿子看。五汉把来袖了道:“母亲,这银子和鞋儿,留在这里。万一后日他们从别处弄出事来,连累你时,把他做个证见。若不到这田地,那银子落得用的,他敢来讨么?”陆婆道:“倘张大老来问回音,却怎么处?”五汉道:“只说他家门户紧急,一时不能。若有机会,便来通报。回他数次,自然不来了。”那婆子银子鞋儿都被五汉拿去,又不敢讨,手中没了把柄,又怕弄出事来,也不敢去约张荩。 且说陆五汉把这十两银子,办起几件华丽衣服,也买一顶绉纱巾儿。到晚上等陆婆睡了,约莫一更时分,将行头打扮起来,把鞋儿藏在袖里,取锁反锁了大门,一径到潘家门首。其夜微云笼月,不甚分明,且喜夜深人静。 陆五汉在楼墙下,轻轻咳嗽一声。上面寿儿听得,连忙开窗。那窗臼里,呀的有声。寿儿恐怕惊醒爹妈,即卓上取过茶壶来,洒些茶在里边,开时却就不响。把布一头紧紧的缚在柱上,一头便垂下来。陆五汉见布垂下,满心欢喜,撩衣拔步上前,双手挽住布儿,两脚挺在墙上,逐步捱将上去,顷刻已到楼窗边,轻轻跨下。 寿儿把布收起,将窗儿掩上。陆五汉就双手抱住,便来亲嘴。寿儿即把舌儿度在五汉口中。此时两情火热,又是黑暗之中,那辨真假,相偎相抱,解衣就寝。真个你贪我爱,被陆五汉恣情取乐。正是:豆蔻包香,却被枯藤胡缠;海棠含蕊,无端暴雨摧残。 鸺鶒占锦鸳之窠,凤凰作凡鸦之偶。一个口里呼肉肉肝肝,还认做店中行货;一个心里想亲亲爱爱,那知非楼下可人。红娘约张珙,错订郑恒;郭素学王轩,偶迷西子。可怜美玉娇香体,轻付屠酤市井人。 当下雨散云收,方才叙阔。五汉将出那双鞋儿,细述向来情款。寿儿也诉想念之由。情犹未足,再赴阳台,愈加恩爱。到了四更,即便起身。开了窗,依旧把布放下。五汉攀援下去,急奔回家。寿儿把布收起藏过,轻轻闭上窗儿,原复睡下。自此之后,但是雨下月明,陆五汉就不来,余则无夜不会。 往来约有半年,十分绸缪。那寿儿不觉面目语言,非复旧时。潘用夫妻,心中疑惑,几遍将女儿盘问,寿儿只是咬定牙根,一字不吐。那晚五汉又来,寿儿对他说道:“爹妈不知怎么有些知觉,不时盘问。虽然再四白赖过了,两夜防谨愈严。倘然候着,大家不好。今后你且勿来。待他懒怠些儿,再图欢会。”五汉口中答道:“说得是!”心内甚是不然。到四更时,又下楼去了。 当夜潘用朦胧中,觉道楼上有些唧唧哝哝,侧着耳要听个仔细,然后起来捉奸。不想听了一回,忽地睡去,天明方醒,对潘婆道:“阿寿这贱人,做下不明白的勾当是真了,他却还要口硬。我昨夜明明里听得楼上有人说话。欲待再听几句,起身去捉他,不想却睡着去。”潘婆道:“便是我也有些疑心。但算来这楼上没个路道儿通得外边。难道是神仙鬼怪,来无迹,去无踪?” 潘用道:“如今少不得打他一顿,拷问他真情出来。”潘婆道:“不好!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若还一打,邻里都要晓得了,传说开去,谁肯来娶他?如今也莫论有这事没这事,只把女儿卧房迁在楼下,临卧时将他房门上落了锁,万无他虞。你我两口搬在他楼上去睡,看夜间有何动静,便知就里。” 潘用道:“说得有理。”到晚间吃晚饭时,潘用对寿儿道:“今后你在我房中睡罢,我老夫妇要在楼上做房了。”寿儿心中明白,不敢不依,只暗暗地叫苦。当夜互相更换。潘用把女儿房门锁了,对老婆道:“今夜有人上楼时,拿住了,只做贼论,结果了他,方出我这气。”把窗儿也不扣上,准候拿人。 不题潘用夫妻商议。且说陆五汉当夜寿儿叮嘱他且缓几时来,心上不悦,却也熬定了数晚,果然不去。过了十余日,忽一晚淫心荡漾,按纳不住,又想要与寿儿取乐。恐怕潘用来捉奸,身边带着一把杀猪的尖刀防备。 出了大门,把门反锁好了,直到潘家门首,依前咳嗽。等候一回,楼上毫无动静,只道寿儿不听见,又咳嗽两声,更无音响,疑是寿儿睡着了。如此三四番,看看等至四鼓,事已不谐,只得回家,心中想道:“他见我好几夜不去,如何知道我今番在此?这也不要怪他。” 到次夜又去,依原不见动静。等得不耐烦,心下早有三分忿怒。到第三夜,自己在家中吃个半酣,等到更阑,掮了一张梯子,直到潘家楼下。也不打暗号,一径上到楼窗边,把窗轻轻一拽,那窗呀的开了。五汉跳身入去,抽起梯子,闭上窗儿,摸至床上来。正是:一念愿邀*梦,片时飞过凤凰楼。 却说潘用夫妻初到楼上这两夜,有心采听风声,不敢熟睡。一连十余夜,静悄悄地老鼠也不听得叫一声,心中已疑女儿没有此事,提防便懈怠了。事有偶然,恰好这一夜寿儿房门上的搭钮断了,下不得锁。潘婆道:“只把前后门锁断,房门上用个封条封记,这一夜料没甚事。”潘用依了他说话。 其夜老夫妻也用了几杯酒,带着酒兴,两口儿一头睡了,做了些不三不四没正经的生活,身子困倦,紧紧抱住睡熟。故此五汉上来,开闭窗~,分毫不知。 且说五汉摸到床边,正要解衣就寝,却听得床上两个人在一头打齁,心中大怒道:“怪道两夜咳嗽,他只做睡着不瞅采我!原来这□□又勾搭上了别人,却假意措说父母盘问,教我且不要来,明明断绝我了!这般无恩□□,要他怎的!”身边取出尖刀,把手摸着二人颈项,轻轻透入,尖刀一勒,先将潘婆杀死。还怕咽喉未断,把刀在内三四卷,眼见不能活了。复刀转来,也将潘用杀死。揩抹了手上血污,将刀藏过。 推开窗子,把梯儿坠下,跨出楼窗,把窗依旧闭好。轻轻溜将下来,担起梯子,飞奔回家去了。 且说寿儿自换了卧房,恐怕情人又来打暗号,露出马脚,放心不下。到早上不见父母说起,那一日方才放心。到十余日后,全然没事了。这一日睡醒了,守到已牌时分,还不见父母下楼,心中奇怪。 晓得门上有封记,又不敢自开,只在房中声唤道:“爹妈起身罢!天色晏了,如何还睡?”叫唤多时,并不答应,只得开了房门,走上楼来。揭开帐子看时,但见满床流血,血泊里挺着两个尸首。 寿儿惊倒在地,半晌方苏,抚床大哭,不知何人杀害。哭了一回,想道:“此事非同小可!若不报知邻里,必要累及自己。”即便取了钥匙,开门出来,却又怕羞,立在门内喊道:“列位高邻,不好了!我家爹妈不知被甚人杀死?乞与奴家作主!”连喊数声。 那些对门间壁,并街上过往的人听见,一齐拥进,把寿儿到挤在后边,都问道:“你爹妈睡在那里?”寿儿哭道:“昨夜好好的上楼,今早门户不开。不知何人,把来双双杀死。” 众人见说在楼上,都赶上楼。揭开帐子看时,老夫妻果然杀死在床。众人相看这楼,又临着街道,上面虽有楼窗,下面却是包檐墙,无处攀援上来。 寿儿又说门户都是锁好的,适才方开,家中却又无别人。都道:“此事甚是跷蹊,不是当耍的!”即时报地方总甲来看了,同着四邻,引寿儿去报官。可怜寿儿从不曾出门,今日事在无奈,只得把包头齐眉兜了,锁上大门,随众人望杭州府来。那时哄动半个杭城,都传说这事。陆五汉已晓得杀错了,心中懊悔不及,失张失智,颠倒在家中寻闹。陆婆向来也晓得儿子些来踪去迹,今番杀人一事,定有干涉,只是不敢问他,却也怀着鬼胎,不敢出门。 正是:理直千人必往,心亏寸步难移。 且说众人来到杭州府前,正值太守坐堂,一齐进去禀道:“今有十官子巷潘用家,夜来门户未开,夫妻俱被杀死,同伊女寿儿特来禀知。”太守唤上寿儿问道:“你且细说父母那时睡的?睡在何处?” 寿儿道:“昨夜黄昏时,吃了夜饭,把门户锁好,双双上楼睡的。今早已牌时分,不见起身。上楼看时,已杀在被中。楼上窗槅依旧关闭,下边门户一毫不动,封锁依然。”太守又问道:“可曾失甚东西?”寿儿道:“件件俱在。”太守道:“岂有门户不开,却杀了人?东西又一件不失。 事有可疑。”想了一想,又问道:“你家中还有何人?”寿儿道:“止有嫡亲三口,并无别人。”太守道:“你父亲平昔可有仇家么?”寿儿道:“并没有甚仇家。”太守道:“这事却也作怪。” 沉吟了半晌,心中忽然明白,教寿儿抬起头来,见包头盖着半面。 太守令左右揭开看时,生得非常艳丽。太守道:“你今年几岁了?”寿儿道:“十七岁了。”太守道:“可曾许配人家么?” 寿儿低低道:“未曾。”太守道:“你的睡处在那里?” 寿儿道:“睡在楼下。”太守道:“怎么你到住在下边,父母反居楼上?”寿儿道:“一向是奴睡在楼上,半月前换下来的。”太守道:“为甚换了下来?”寿儿对答不来,道:“不知爹妈为甚要换。” 太守喝道:“这父母是你杀的!”寿儿着了急,哭道:“爷爷,生身父母,奴家敢做这事!”太守道:“我晓得不是你杀的,一定是你心上人杀的,快些说他名字上来!”寿儿听说,心中慌张,赖道:“奴家足迹不出中门,那有此等勾当!若有时,邻里一定晓得。爷爷问邻里,便知奴家平昔为人了。” 太守笑道:“杀了人,邻里尚不晓得,这等事邻里如何晓得?此是明明你与奸夫往来,父母知觉了,故此半月前换你下边去睡,绝了奸夫的门路。他便忿怒杀了。不然,为甚换你在楼下去睡?” 俗语道:“贼人心虚。”寿儿被太守句句道着心事,不觉面上一回红,一回白,口内如吃子一般,半个字也说不清洁。 太守见他这个光景,一发是了,喝教左右拶起。那些皂隶飞奔上前,扯出寿儿手来,如玉相似,那禁得恁般苦楚。 拶子才套得指头上,疼痛难忍,即忙招道:“爷爷,有,有,有个奸夫!”太守道:“叫甚名字?”寿儿道:“叫做张荩。” 太守道:“他怎么样上你楼来?”寿儿道:“每夜等我爹妈睡着,他在楼下咳嗽为号。奴家把布接长,系一头在拄上垂下,他从布上攀引上楼。未到天明,即便下去。如此往来,约有半年。爹妈有些知觉,几次将奴盘问,被奴赖过。奴家嘱付张荩,今后莫来,省得出丑。张荩应允而去。自此爹妈把奴换在楼下来睡,又将门户尽皆下锁。奴家也要隐恶扬善,情愿住在下边,与他断绝。只此便是实情。其爹妈被杀,委果不知情由。” 太守见他招了,喝教放了拶子,起签差四个皂隶速拿张荩来审。那四个皂隶,飞也似去了。这是:闭门家里坐,祸从天上来。 且说张荩自从与陆婆在酒店中别后,即到一个妓家住了三夜。 第109章 回家知陆婆来寻过两遍,急去回信时,陆婆因儿子把话吓住,且又没了鞋子,假意说道:“鞋子是寿姐收了,教多多拜上,如今他父亲利害,门户紧急,无处可入。再过几时,父亲即要出去,约有半年方才回来。待他起身后,那时可放胆来会。”张荩只道是真话,不时探问消息。落后又见寿儿几遭,相对微笑。两下都是错认。寿儿认做夜间来的即是此人,故见了喜笑。张荩认做要调戏他上手,时常现在他眼前卖俏。 日复一日,并无确信。张荩渐渐忆想成病,在家服药调治。 那日正在书房中闷坐,只见家人来说,有四个公差在外面,问大爷什么说话。张荩见说,吃了一惊,想道:“除非妓弟家什么事故?”不免出厅相见,问其来意。公差答道:“想是为什么钱粮里役事情,到彼自知。”张荩便放下了心,讨件衣服换了,又打发些钱钞,随着皂隶望府中而来。后面许多家人跟着。一路有人传说潘寿儿同奸夫杀了爹妈。张荩听了,甚是惊骇。心下想道:“这丫头弄出恁样事来?早是我不曾与他成就!原来也是个不成才的烂货!险些把我也缠在是非之中。” 不一时,来到公厅。太守举目观看张荩,却是个标致少年,不像个杀人凶徒,心下有些疑惑,乃问道:“张荩,你如何奸骗了潘用女儿,又将他夫妻杀死?”那张荩乃风流子弟,只晓得三瓦两舍,行奸卖俏,是他的本等,何曾看见官府的威严。一拿到时,已是胆战心惊,如今听说把潘寿儿杀人的事,坐在他身上,就是青天里打下一个霹雳,吓得半个字也说不出,挣了半日,方才道:“小人与潘寿儿虽然有意,却未曾成奸。莫说杀他父母,就是楼上从不曾到。”太守喝道:“潘寿儿已招与你通奸半年,如何尚敢抵赖!”张荩对潘寿儿道:“我何尝与你成奸,却来害我?”起初潘寿儿还道不是张荩所杀,这时见他不认□□,连杀人事到疑心是真了,一口咬住,哭哭啼啼。张荩分辩不清。太守喝教夹起来。只听得两傍皂隶一声吆喝,蜂拥上前,扯脚拽腿。 可怜张荩从小在绫罗堆里滚大的,就捱着线结也还过不去,如何受得这等刑罚。夹棍刚套上脚,就杀猪般喊叫,连连叩头道:“小人愿招。”太守教放了夹棍,快写供状上来。张荩只是啼哭道:“我并不知情,却教我写甚么来!”又向潘寿儿说道:“你不知被那个奸骗了,却扯我抵当!如今也不消说起,但凭你怎么样说来,我只依你的口招承便了。”潘寿儿道:“你自作自受,怕你不招承!难道你不曾在楼下调戏我?你不曾把汗巾丢上来与我?你不曾接受我的合色鞋?”张荩道:“这都是了,只是我没有上楼与你相处。”太守喝道:“一事真,百事真。还要多说!快快供招!”张荩低头。只听潘寿儿说一句,便写一句,轻轻里把个死罪认在身上。画供已毕,呈与太守看了,将张荩问实斩罪。寿儿虽不知情,因奸伤害父母,亦拟斩罪。各责三十,上了长板。张荩押付死囚牢里,潘寿自入女监收管,不在话下。 且说张荩幸喜皂隶们知他是有钞主儿,还打个出头棒子,不致十分伤损。来到牢里叫屈连声,无门可诉。这些狱卒分明是挑一担银子进监,那个不欢喜,那个不把他奉承?都来问道:“张大爷,你怎么做恁般勾当?”张荩道:“列位大哥,不瞒你说,当初其实与那潘寿姐曾见过一面。两下虽然有意,却从不曾与他一会。不知被甚人骗了,却把我来顶缸!你道我这样一个人,可是个杀人的么?”众人道:“既如此,适才你怎么就招了?”张荩道:“我这瘦怯怯的身子可是熬得刑的么?况且新病了数日,刚刚起来,正是雪上加霜一般。若招了,还活得几日;若不招,这条性命今夜就要送了。这也是前世冤业,不消说起。但潘寿姐适才说话,历历有据,其中必有缘故。我如今愿送十两银子与列位买杯酒吃,引我去与潘寿姐一见,细细问明这事,我死亦瞑目。”内中一个狱卒头儿道:“张大爷要看见潘寿儿也不难,只是十两太少。”张荩道:“再加五两罢。”禁子头道:“我们人众,分不来,极少也得二十两。” 张荩依允。两个禁子扶着两腋,直到女监栅门外。潘寿儿正在里面啼哭。狱卒扶他到栅门口,见了张荩,便一头哭,一头骂道:“你这无恩无义的贼!我一时迷惑,被你奸骗,有甚亏了你,下这样毒手,杀我爹妈,害我性命!”张荩道:“你且不要嚷,如今待我细细说与你详察:起初见你时,多承顾盻留心,彼此有心。以后月夜我将汗巾赠你,你将合色鞋来酬我。我因无由相会,打听卖花的陆婆在你家走动。先送他十两银子,将那鞋儿来讨信,他来回说:鞋便你收了,只因父亲利害,门户紧急,目下要出去几个月。待起身后,即来相约。是从那日为始,朝三暮四,约了无数日子,已及半年,并无实耗。及至有时见你,却又微笑。教我日夜牵挂,成了思忆之病,在家服药,何尝到你楼上,却来诬害我至此地位!”寿儿哭道:“负心贼!你还要赖哩!那日你教陆婆将鞋来约会了,定下计策,教我等爹妈睡着,听下边咳嗽为号,把布接长,垂下来与你为梯。到次夜,你果然在下边咳嗽。我依法用布引你上楼,你出鞋为信。此后每夜必来。不想爹妈有些知觉,将我盘问几次。我对你说:此后且莫来,恐防事露,大家坏了名声。等爹妈不提防了,再图相会。那知你这狠心贼,就衔恨我爹妈。昨夜不知怎生上楼,把来杀了。如今到还抵赖,连前面的事,都不肯承认!” 张荩想了一想道:“既是我与你相处半年,那形体声音,料必识熟。你且细细审视,可不差么?”众人道:“张大爷这话说得极是。若果然不差,你也须不是人了。不要说问斩罪,就问凌迟也不为过。”寿儿见说,踌躇了半晌,又睁目把他细细观看。张荩连问道:“是不是?快些说出,不要迟疑。”寿儿道:“声音甚是不同,身子也觉大似你。向来都是黑暗中,不能详察。止记得你左腰间有个疮痕肿起,大如铜钱。只这个便是色认。”众人道:“这个一发容易明白。张大爷,你且脱下衣来看,若果然没有,明日禀知太爷,我众人为证,出你罪名。”于是张荩满心欢喜道:“多谢列位。”连忙把衣服褪下。众人看时,遍身如玉,腰间那有疮痕?寿儿看了,哑口无言。张荩道:“小娘子,如今可知不是我么?”众人道:“不消说了,这便真正冤枉。明日与你禀官。”当下依旧扶到一个房头,住了一宵。 明早,太守升堂,众禁子跪下,将昨夜张荩与潘寿儿面证之事,一一禀知。太守大惊,即便吊出二人覆审,先唤张荩上去,从头至尾,细诉一遍。太守道:“你那只鞋儿付与陆婆去后,不曾还你?”张荩道:“正是。”又唤寿儿上去。寿儿也把前后事,又细细呈说。太守道:“那鞋儿果是原与陆婆拿去,明晚张荩到楼,付你的么?”寿儿道:“正是。”太守点头道:“这等,是陆婆卖了张荩,将鞋另与别人冒名奸骗你了。” 即便差人去拿那婆子。不多时,婆子拿到。太守先打四十,然后问道:“当初张荩央你与潘寿儿通信,既约了明晚相会,你如何又哄张荩不教他去,却把鞋儿与别人冒名去奸骗?从实说来,饶你性命!若半句虚了,登时敲死。”那婆子被这四十打得皮开肉绽,那敢半字虚妄。把那卖花为由,定策期约,连寻张荩不遇,回来帮儿子杀猪,落掉鞋子,并儿子恐吓说话,已后张荩来讨信,因无了鞋子,含糊哄他等情,一一细诉。其奸骗杀人情由,却不晓得。 太守见说话与二人相合,已知是陆五汉所为,即又差人将五汉拿到。太守问道:“陆五汉,你奸骗了良家女子,却又杀他父母,有何理说!”陆五汉赖道:“爷爷,小人是市井愚民,那有此事!这是张荩央小人母亲做脚,奸了潘家女儿,杀了他父母,怎推到小人身上!”寿儿不等他说完,便喊道:“奸骗奴家的声音,正是那人!爷爷止验他左腰可有肿起疮痕,便知真假!”太守即教皂隶剥下衣服看时,左腰间果有疮痕肿起。陆五汉方才口软,连称情愿偿命,把前后奸骗误杀潘用夫妻等情,一一供出。太守喝打六十,问成斩罪,追出行凶尖刀上库。寿儿依先原拟斩罪。陆婆说诱良家女子,依律问徒。张荩不合希图奸骗,虽未成奸,实为祸本,亦问徒罪,召保纳赎。当堂一一判定罪名,备文书申报上司。那潘寿儿思想:“却被陈五汉奸骗,父母为我而死,出乖露丑!”懊悔不及,无颜再活,立起身来,望丹墀阶沿青石上一头撞去,脑浆迸出,顷刻死于非命。 可怜慕色如花女,化作含冤带血魂。 太守见寿儿撞死,心中不忍,喝教把陆五汉再加四十,凑成一百,下在死囚牢里,听候文书转日,秋后处决。又拘邻里,将寿儿尸骸抬出,把潘用房产家私尽皆变卖,备棺盛殓三尸,买地埋葬。余银入官上库,不在话下。 且说张荩见寿儿触阶而死,心下十分可怜,想道:“皆因为我,致他父子丧身亡家。”回至家中,将银两酬谢了公差狱卒等辈,又纳了徒罪赎银,调养好了身子,到僧房道院礼经忏超度潘寿儿父子三人。自己吃了长斋,立誓再不□□人家妇女,连花柳之地也绝足不行。在家清闲自在,直至七十而终。时人有诗叹云:赌近盗兮奸近杀,古人说话不曾差。 奸赌两般得不染,太平无事做人家。 回家知陆婆来寻过两遍,急去回信时,陆婆因儿子把话吓住,且又没了鞋子,假意说道:“鞋子是寿姐收了,教多多拜上,如今他父亲利害,门户紧急,无处可入。再过几时,父亲即要出去,约有半年方才回来。待他起身后,那时可放胆来会。”张荩只道是真话,不时探问消息。落后又见寿儿几遭,相对微笑。两下都是错认。寿儿认做夜间来的即是此人,故见了喜笑。张荩认做要调戏他上手,时常现在他眼前卖俏。 日复一日,并无确信。张荩渐渐忆想成病,在家服药调治。 那日正在书房中闷坐,只见家人来说,有四个公差在外面,问大爷什么说话。张荩见说,吃了一惊,想道:“除非妓弟家什么事故?”不免出厅相见,问其来意。公差答道:“想是为什么钱粮里役事情,到彼自知。”张荩便放下了心,讨件衣服换了,又打发些钱钞,随着皂隶望府中而来。后面许多家人跟着。一路有人传说潘寿儿同奸夫杀了爹妈。张荩听了,甚是惊骇。心下想道:“这丫头弄出恁样事来?早是我不曾与他成就!原来也是个不成才的烂货!险些把我也缠在是非之中。” 不一时,来到公厅。太守举目观看张荩,却是个标致少年,不像个杀人凶徒,心下有些疑惑,乃问道:“张荩,你如何奸骗了潘用女儿,又将他夫妻杀死?”那张荩乃风流子弟,只晓得三瓦两舍,行奸卖俏,是他的本等,何曾看见官府的威严。一拿到时,已是胆战心惊,如今听说把潘寿儿杀人的事,坐在他身上,就是青天里打下一个霹雳,吓得半个字也说不出,挣了半日,方才道:“小人与潘寿儿虽然有意,却未曾成奸。莫说杀他父母,就是楼上从不曾到。”太守喝道:“潘寿儿已招与你通奸半年,如何尚敢抵赖!”张荩对潘寿儿道:“我何尝与你成奸,却来害我?”起初潘寿儿还道不是张荩所杀,这时见他不认□□,连杀人事到疑心是真了,一口咬住,哭哭啼啼。张荩分辩不清。太守喝教夹起来。只听得两傍皂隶一声吆喝,蜂拥上前,扯脚拽腿。 可怜张荩从小在绫罗堆里滚大的,就捱着线结也还过不去,如何受得这等刑罚。夹棍刚套上脚,就杀猪般喊叫,连连叩头道:“小人愿招。”太守教放了夹棍,快写供状上来。张荩只是啼哭道:“我并不知情,却教我写甚么来!”又向潘寿儿说道:“你不知被那个奸骗了,却扯我抵当!如今也不消说起,但凭你怎么样说来,我只依你的口招承便了。”潘寿儿道:“你自作自受,怕你不招承!难道你不曾在楼下调戏我?你不曾把汗巾丢上来与我?你不曾接受我的合色鞋?”张荩道:“这都是了,只是我没有上楼与你相处。”太守喝道:“一事真,百事真。还要多说!快快供招!”张荩低头。只听潘寿儿说一句,便写一句,轻轻里把个死罪认在身上。画供已毕,呈与太守看了,将张荩问实斩罪。寿儿虽不知情,因奸伤害父母,亦拟斩罪。各责三十,上了长板。张荩押付死囚牢里,潘寿自入女监收管,不在话下。 且说张荩幸喜皂隶们知他是有钞主儿,还打个出头棒子,不致十分伤损。来到牢里叫屈连声,无门可诉。这些狱卒分明是挑一担银子进监,那个不欢喜,那个不把他奉承?都来问道:“张大爷,你怎么做恁般勾当?”张荩道:“列位大哥,不瞒你说,当初其实与那潘寿姐曾见过一面。两下虽然有意,却从不曾与他一会。不知被甚人骗了,却把我来顶缸!你道我这样一个人,可是个杀人的么?”众人道:“既如此,适才你怎么就招了?”张荩道:“我这瘦怯怯的身子可是熬得刑的么?况且新病了数日,刚刚起来,正是雪上加霜一般。若招了,还活得几日;若不招,这条性命今夜就要送了。这也是前世冤业,不消说起。但潘寿姐适才说话,历历有据,其中必有缘故。我如今愿送十两银子与列位买杯酒吃,引我去与潘寿姐一见,细细问明这事,我死亦瞑目。”内中一个狱卒头儿道:“张大爷要看见潘寿儿也不难,只是十两太少。”张荩道:“再加五两罢。”禁子头道:“我们人众,分不来,极少也得二十两。” 张荩依允。两个禁子扶着两腋,直到女监栅门外。潘寿儿正在里面啼哭。狱卒扶他到栅门口,见了张荩,便一头哭,一头骂道:“你这无恩无义的贼!我一时迷惑,被你奸骗,有甚亏了你,下这样毒手,杀我爹妈,害我性命!”张荩道:“你且不要嚷,如今待我细细说与你详察:起初见你时,多承顾盻留心,彼此有心。以后月夜我将汗巾赠你,你将合色鞋来酬我。我因无由相会,打听卖花的陆婆在你家走动。先送他十两银子,将那鞋儿来讨信,他来回说:鞋便你收了,只因父亲利害,门户紧急,目下要出去几个月。待起身后,即来相约。是从那日为始,朝三暮四,约了无数日子,已及半年,并无实耗。及至有时见你,却又微笑。教我日夜牵挂,成了思忆之病,在家服药,何尝到你楼上,却来诬害我至此地位!”寿儿哭道:“负心贼!你还要赖哩!那日你教陆婆将鞋来约会了,定下计策,教我等爹妈睡着,听下边咳嗽为号,把布接长,垂下来与你为梯。到次夜,你果然在下边咳嗽。我依法用布引你上楼,你出鞋为信。此后每夜必来。不想爹妈有些知觉,将我盘问几次。我对你说:此后且莫来,恐防事露,大家坏了名声。等爹妈不提防了,再图相会。那知你这狠心贼,就衔恨我爹妈。昨夜不知怎生上楼,把来杀了。如今到还抵赖,连前面的事,都不肯承认!” 张荩想了一想道:“既是我与你相处半年,那形体声音,料必识熟。你且细细审视,可不差么?”众人道:“张大爷这话说得极是。若果然不差,你也须不是人了。不要说问斩罪,就问凌迟也不为过。”寿儿见说,踌躇了半晌,又睁目把他细细观看。张荩连问道:“是不是?快些说出,不要迟疑。”寿儿道:“声音甚是不同,身子也觉大似你。向来都是黑暗中,不能详察。止记得你左腰间有个疮痕肿起,大如铜钱。只这个便是色认。”众人道:“这个一发容易明白。张大爷,你且脱下衣来看,若果然没有,明日禀知太爷,我众人为证,出你罪名。”于是张荩满心欢喜道:“多谢列位。”连忙把衣服褪下。众人看时,遍身如玉,腰间那有疮痕?寿儿看了,哑口无言。张荩道:“小娘子,如今可知不是我么?”众人道:“不消说了,这便真正冤枉。明日与你禀官。”当下依旧扶到一个房头,住了一宵。 明早,太守升堂,众禁子跪下,将昨夜张荩与潘寿儿面证之事,一一禀知。太守大惊,即便吊出二人覆审,先唤张荩上去,从头至尾,细诉一遍。太守道:“你那只鞋儿付与陆婆去后,不曾还你?”张荩道:“正是。”又唤寿儿上去。寿儿也把前后事,又细细呈说。太守道:“那鞋儿果是原与陆婆拿去,明晚张荩到楼,付你的么 第110章 安然一直不喜欢医院这种地方,人杂、拥挤、细菌病毒满天飞,充斥着无数的生离死别,上演着数不清的悲欢离合,太考验人性了。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她真的一辈子都不想和这种地方再有什么牵扯。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全都是一脸丧气,连年轻貌美的小护士都跟谁欠了她八百万没还一样,到处都弥漫着一种死气沉沉的紧绷感。 安然宝蓝色的细高跟有节律地一下下敲击着地板,看了看表,上午十一点五十一分,叫号器刚刚叫到了55号,而自己是57号。 安然觉得自己真是作死,学校里有那么多的老教授,为什么非要挂谢怀逸的号,整个x大,不对,整个x省,谁不知道x大一附院里谢教授……啊呸,谢副!教授的号是最难挂的? “小妖精,到你了吗?”微信上蹦出一条消息,杜晓晓发过来的。 安然玉指翻飞,回复:“还没有,前面还有两个人。” “(⊙o⊙)…祝你好运,如果十二点之前没轮到你的话,就要等下午了。” “……草!” “安啦,谢教授技术好啊,多等等也没关系,而且最关键的是,人长得帅啊,是不是?” “呵呵,我早上六点起床跑过来挂号,等了整整六个小时,就为了让谢怀逸看三分钟?”安然牙齿咬得咯咯响,盯着手机屏幕的双眸几乎要喷出火来。 她的美容觉! 她和校草的约会! 啊啊啊啊,谁都别拦她,她要爆炸! “但是你有病啊!” 杜晓晓一句话瞬间戳破了安然所有的愤怒。 安然沉默下来,将输入框中的“你有药啊”四个字一个个删除。 是的,她有病,神经方面的疾病,完全没有任何的征兆,突然出现在她的生命中,打乱了她全部的生活。 谢怀逸是神经学方面的专家,是国际神经研究中心的成员,是国内最顶级的权威之一,是拯救自己最大的希望。 “请57号到二诊室就诊。请……”叫号器终于叫到了自己,在十一点五十九分的时候。 “到我了,回聊” 消息发出,安然揣回手机,推开了二诊室的门。 诊室里坐了两个男人,略年长的在整理桌面上的病例,听见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他头也不抬,笔尖指了指凳子,“坐。怎么了?” 安然坐到谢怀逸面前,捏着手包的手指紧了又紧,却一次次欲言又止。 长时间听不到病人开口,谢怀逸这才抬起头来,露出一张俊朗到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的脸,他穿着白大褂,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月辉,朦胧又醉人。 他递过来一杯热水,露出安抚的微笑,“不用急,喝口水,慢慢说。” 他不记得自己了。 安然接过水杯,视线从他白皙漂亮的手腕移到他那张能让无数狼女狂洒鼻血的脸上,一时间又是欣慰,又是失落。 温暖的热水从掌心一直流入心脏,安然突然间就红了眼眶,带着哭腔说:“谢医生,我好像得精神病了。” “具体是什么症状?” 无论是作为医生还是老师,谢怀逸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得到对方全身心的信任。 安然努力忍住眼泪,不能哭,哭了自己辛辛苦苦化的眼妆就花了。 安然扫了一眼坐在谢怀逸身边的研究生,“我可以只对你一个人说吗?” 谢怀逸沉默一瞬,看了看表,12:05了,“小吴,你先下班吧。” “好的。”吴同学遗憾地走了,虽然他很想看看美人,但是boss的话不敢不听啊嘤嘤嘤。 诊室里只剩下两个人,安然看着谢怀逸满含鼓励和温暖的双眸,一咬牙把包里的东西全都倒到了桌面上。 安然盯着谢怀逸的双眼,“你都看到了什么?” 谢怀逸:“……手机、小镜子、口红、散粉……”全都是女孩子的玩意儿。 “没有了?”安然屏住呼吸,追问。 “没有了。” “但是,我还看到了一本书,《一百种死法详解》。” 这本书是从昨天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的。 安然和往常一样,撩完校草,约定了后天的午饭,就心满意足地进入了梦想。不同的是,安然并没有一觉睡到大天亮,反而做了一个奇奇怪股的梦。 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喝醉了酒,被一个看不见脸的男人抱着放到了水床上。男人喂她喝了水之后就离开了女人家。 不知过了多久,水床突然塌了,床面凹陷,里面的水流了出来,醉得不省人事的女人就这么死在了自家的床上,无知无觉。 安然睡得很不安稳,翻来覆去中突然觉得床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半软不硬的,手掌大小,薄薄的,摸起来很有质感…… 手指来回摸索了几遍,安然勉强睁开眼一看,立刻就被书皮上的几个字吓得清醒了。 《一百种死法详解》! 这是什么鬼? 安然猛地坐起来,她没有住学校宿舍,这间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她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没有这本书! 是谁恶作剧吗?三更半夜潜入自己家里,把书放在自己床上,为的就是吓吓自己? 不管是不是恶作剧,安然都得承认,自己被吓到了。竟然有人能自由出入自己的私人地盘,太可怕了,如果下次对方的目的不是恶作剧,而是先x后x怎么办?! 到底是谁?是不是暗恋校草的那些小婊砸?或者是某个对自己求而不得的卢瑟男?要打击报复自己? 麻蛋!这年头总有这种自以为是的深井冰,就让安然爸爸教教你们怎么做人! 安然拿起手中的书,简单地化了眉毛和嘴巴,踩上十厘米的高跟鞋,嗒嗒嗒地去找物业了。 “昨天晚上有人偷偷溜进我的屋里,我要查监控!”安然伸出染着红指甲的手撩了撩长发,理直气壮的要求。 物业小哥儿见着这个小区里知名的美女,屁颠屁颠的开始调昨天夜里的监控,还不忘狗腿地上去表关心,“美女,有造成什么损失吗?公司会对您做出补偿的。” 安然时刻不忘女神风范,“暂时还没发现少什么东西,不过多了陌生的物品。” “那就好……那就好……”说话间,监控视频已经调出来了,安然开始认真的看监控,mdzz,爸爸一定要看看是哪个傻逼! 一遍过去,没有。 再一遍,还是没有。 再一遍,依然没有! 物业小哥儿忍不住了,“安小姐,是不是你记错了,我们小区很少出现安全问题,可能是你自己的东西,你给忘了?” “不可能!”安然心浮气躁,打开手包拿出那本书,指着上面的几个字,“你觉得我会买这种书?”先不说她从来不看书,就算真的买书,也是买《保持女性魅力的一百种方法》这类的,谁闲着没事儿去买《一百种死法》啊? 物业小哥儿的脸抽搐起来,看着安然的目光迅速从星星眼变成了这那儿来的傻逼,“安小姐,你手上什么都没有啊。” 安然也是一脸mdzz,“一!百!种!死!法!详!解!看见没有?” “安然小姐,你手上真的什么都没有!”物业小哥儿压低声音,“您是不是昨天晚上没睡好?” 安然目光一凛,“你什么意思?”自己眼瞎还敢骂人了? 物业小哥儿连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您别多心,您手上真的什么都没有,不信我叫几个同事过来。” 叫人就叫人,安然气定神闲地坐到椅子上,暗搓搓地想着待会儿怎么投诉这个眼瞎的家伙。 监控室里很快来了几个人,所有人众口一词:什么都没有。 安然不敢置信地睁大眼,这些人全都眼瞎了吗,看不见自己手中那么大一本书?藏蓝色线装书,古书的样式,上面用毛笔写着《一百种死法详解》几个繁体字。 她刚想说什么,眼角突然扫到墙上的镜子,里面倒映着一个身姿绰约的美人儿,美人儿手指纤细,指甲饱满圆润,上面涂着鲜艳的指甲油,带着肆无忌惮的美。 然而,美人儿的手中空空如也,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停留在半空中,仿佛手中拿着什么东西一样。 安然眼前一黑,冷汗瞬间湿透了全身,她一扭头,正对上一群人看智障一样的眼光。 怎么办?怎么办?不是这些人有问题,而是自己的问题,自己手中真的没有什么书,完了,他们肯定觉得自己是神经病,怎么办? 不行,不能这样,哪个女神有精神问题还能当女神的?! 一瞬间,安然就做出了决定。 “哎呀,谢谢你们了,这是我们社会学老师交代的一个小实验,我手上确实什么都没有哦。”安然笑嘻嘻地拍了拍手,“因为需要记录大家的真实反映,所以事先没有通知大家,真是抱歉。” “哦,这样啊。”大家恍然大悟,就说嘛,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就不正常了呢?“没关系没关系,就是怪吓人的。” 安然笑眯眯地道了歉,告辞,神态举止处处都透着女神的风采,袅袅娜娜地回到了她自己屋里。 关上门的瞬间,安然就瘫到了地上,她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还安安静静地躺着那本书——《一百种死法详解》。 安然哆哆嗦嗦地翻开封面,书的扉页上用红笔写着这样一行字: 死亡,是恶,是善;是终结,是开始;是审判,是救赎。 安然一直不喜欢医院这种地方,人杂、拥挤、细菌病毒满天飞,充斥着无数的生离死别,上演着数不清的悲欢离合,太考验人性了。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她真的一辈子都不想和这种地方再有什么牵扯。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全都是一脸丧气,连年轻貌美的小护士都跟谁欠了她八百万没还一样,到处都弥漫着一种死气沉沉的紧绷感。 安然宝蓝色的细高跟有节律地一下下敲击着地板,看了看表,上午十一点五十一分,叫号器刚刚叫到了55号,而自己是57号。 安然觉得自己真是作死,学校里有那么多的老教授,为什么非要挂谢怀逸的号,整个x大,不对,整个x省,谁不知道x大一附院里谢教授……啊呸,谢副!教授的号是最难挂的? “小妖精,到你了吗?”微信上蹦出一条消息,杜晓晓发过来的。 安然玉指翻飞,回复:“还没有,前面还有两个人。” “(⊙o⊙)…祝你好运,如果十二点之前没轮到你的话,就要等下午了。” “……草!” “安啦,谢教授技术好啊,多等等也没关系,而且最关键的是,人长得帅啊,是不是?” “呵呵,我早上六点起床跑过来挂号,等了整整六个小时,就为了让谢怀逸看三分钟?”安然牙齿咬得咯咯响,盯着手机屏幕的双眸几乎要喷出火来。 她的美容觉! 她和校草的约会! 啊啊啊啊,谁都别拦她,她要爆炸! “但是你有病啊!” 杜晓晓一句话瞬间戳破了安然所有的愤怒。 安然沉默下来,将输入框中的“你有药啊”四个字一个个删除。 是的,她有病,神经方面的疾病,完全没有任何的征兆,突然出现在她的生命中,打乱了她全部的生活。 谢怀逸是神经学方面的专家,是国际神经研究中心的成员,是国内最顶级的权威之一,是拯救自己最大的希望。 “请57号到二诊室就诊。请……”叫号器终于叫到了自己,在十一点五十九分的时候。 “到我了,回聊” 消息发出,安然揣回手机,推开了二诊室的门。 诊室里坐了两个男人,略年长的在整理桌面上的病例,听见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他头也不抬,笔尖指了指凳子,“坐。怎么了?” 安然坐到谢怀逸面前,捏着手包的手指紧了又紧,却一次次欲言又止。 长时间听不到病人开口,谢怀逸这才抬起头来,露出一张俊朗到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的脸,他穿着白大褂,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月辉,朦胧又醉人。 他递过来一杯热水,露出安抚的微笑,“不用急,喝口水,慢慢说。” 他不记得自己了。 安然接过水杯,视线从他白皙漂亮的手腕移到他那张能让无数狼女狂洒鼻血的脸上,一时间又是欣慰,又是失落。 温暖的热水从掌心一直流入心脏,安然突然间就红了眼眶,带着哭腔说:“谢医生,我好像得精神病了。” “具体是什么症状?” 无论是作为医生还是老师,谢怀逸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得到对方全身心的信任。 安然努力忍住眼泪,不能哭,哭了自己辛辛苦苦化的眼妆就花了。 安然扫了一眼坐在谢怀逸身边的研究生,“我可以只对你一个人说吗?” 谢怀逸沉默一瞬,看了看表,12:05了,“小吴,你先下班吧。” “好的。”吴同学遗憾地走了,虽然他很想看看美人,但是boss的话不敢不听啊嘤嘤嘤。 诊室里只剩下两个人,安然看着谢怀逸满含鼓励和温暖的双眸,一咬牙把包里的东西全都倒到了桌面上。 安然盯着谢怀逸的双眼,“你都看到了什么?” 谢怀逸:“……手机、小镜子、口红、散粉……”全都是女孩子的玩意儿。 “没有了?”安然屏住呼吸,追问。 “没有了。” “但是,我还看到了一本书,《一百种死法详解》。” 这本书是从昨天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的。 安然和往常一样,撩完校草,约定了后天的午饭,就心满意足地进入了梦想。不同的是,安然并没有一觉睡到大天亮,反而做了一个奇奇怪股的梦。 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喝醉了酒,被一个看不见脸的男人抱着放到了水床上。男人喂她喝了水之后就离开了女人家。 不知过了多久,水床突然塌了,床面凹陷,里面的水流了出来,醉得不省人事的女人就这么死在了自家的床上,无知无觉。 安然睡得很不安稳,翻来覆去中突然觉得床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半软不硬的,手掌大小,薄薄的,摸起来很有质感…… 手指来回摸索了几遍,安然勉强睁开眼一看,立刻就被书皮上的几个字吓得清醒了。 《一百种死法详解》! 这是什么鬼? 安然猛地坐起来,她没有住学校宿舍,这间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她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没有这本书! 是谁恶作剧吗?三更半夜潜入自己家里,把书放在自己床上,为的就是吓吓自己? 不管是不是恶作剧,安然都得承认,自己被吓到了。竟然有人能自由出入自己的私人地盘,太可怕了,如果下次对方的目的不是恶作剧,而是先x后x怎么办?! 到底是谁?是不是暗恋校草的那些小婊砸?或者是某个对自己求而不得的卢瑟男?要打击报复自己? 麻蛋!这年头总有这种自以为是的深井冰,就让安然爸爸教教你们怎么做人! 安然拿起手中的书,简单地化了眉毛和嘴巴,踩上十厘米的高跟鞋,嗒嗒嗒地去找物业了。 “昨天晚上有人偷偷溜进我的屋里,我要查监控!”安然伸出染着红指甲的手撩了撩长发,理直气壮的要求。 物业小哥儿见着这个小区里知名的美女,屁颠屁颠的开始调昨天夜里的监控,还不忘狗腿地上去表关心,“美女,有造成什么损失吗?公司会对您做出补偿的。” 安然时刻不忘女神风范,“暂时还没发现少什么东西,不过多了陌生的物品。” “那就好……那就好……”说话间,监控视频已经调出来了,安然开始认真的看监控,mdzz,爸爸一定要看看是哪个傻逼! 一遍过去,没有。 再一遍,还是没有。 再一遍,依然没有! 物业小哥儿忍不住了,“安小姐,是不是你记错了,我们小区很少出现安全问题,可能是你自己的东西,你给忘了?” “不可能!”安然心浮气躁,打开手包拿出那本书,指着上面的几个字,“你觉得我会买这种书?”先不说她从来不看书,就算真的买书,也是买《保持女性魅力的一百种方法》这类的,谁闲着没事儿去买《一百种死法》啊? 物业小哥儿的脸抽搐起来,看着安然的目光迅速从星星眼变成了这那儿来的傻逼,“安小姐,你手上什么都没有啊。” 安然也是一脸mdzz,“一!百!种!死!法!详!解!看见没有?” “安然小姐,你手上真的什么都没有!”物业小哥儿压低声音,“您是不是昨天晚上没睡好?” 安然目光一凛,“你什么意思?”自己眼瞎还敢骂人了? 物业小哥儿连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您别多心,您手上真的什么都没有,不信我叫几个同事过来。” 安然目光一凛,“你什么意思?”自己眼瞎还敢骂人了? 物业小哥儿连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您别多心,您手上真的什么都没有,不信我叫几个同事过来。” 安然目光一凛,“你什么意思?”自己眼瞎还敢骂人了? 第111章 时间到了,出现的只有一个傅宁,那个神秘的似乎无所不能的中年男人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路漫漫没有回答他的话,站在高高的金属网外,望着天网塔内部弥漫着白色雾气的神秘世界,眼神悠远。 傅宁走到她身旁,和她并肩站在这里,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远处高耸入云的天网塔。 这就是支撑整个世界的信号塔,虚拟世界和真实世界唯一的连接点。 肉眼看不见的信号通过塔尖源源不断的向外传递,维持着整个世界的运转。 进入虚拟世界的时候,他会关闭自己大多数的权限,否则他看到的只是一根根的线条和数据。那样太没有真实感了。 那不是他想要的。 “你在看什么?”傅宁明知故问。 “天网塔。”路漫漫脸上泛起一丝奇异的微笑,“天网塔是你父亲建造的,对吗?” “对。”傅宁眼中一片漠然,没有孺慕,也没有骄傲。 “我一直有一个疑问,你能为我解释一下吗?”路漫漫接着问。 “你说。” “我的世界没有这里科技发达,但是也有信号塔这种存在,覆盖整个世界,但是它们所造成的辐射远远没有天网塔这么强,这是为什么?” 路漫漫始终搞不明白,天网塔有如此明显的缺陷,天知道以后会造成多大的隐患,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把天网塔完善一下呢? 据路漫漫所知,自己的世界的核电站也有强烈的辐射,为了最大程度的消除辐射造成的危害,政府投入了天文数字的人力物力,为什么这个世界的所有人,包括自己认识的那个傅宁在内,全都对此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漠视呢? 她一直想不明白。 她想听听这个傅宁的解释。 傅宁翘起了嘴角,这就是真实的生命和npc的差别。 因为当初他想了很多办法,来抵消磁场叠加对虚拟世界造成的危害,但是成效一直不甚显著,后来他换了别的方式,直接在所有的智慧生命的系统中添加了一个指令——忽略与天网塔有关的一切。 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在按照这自己设定的程序运行,包括那个npc。 只有真实的生命才能摆脱系统的限制,找到问题的关键所在。 傅宁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又一种预感,路漫漫很快就会发现这个世界的真相。等她发现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只是一堆数据,和“666”一样的时候,还会喜欢那个npc吗? 傅宁的心情十分矛盾,他即渴望她对那个npc不屑一顾,又渴望她能始终如一,那个npc毕竟是曾经的自己,如果真实的世界中也有路漫漫这样的人存在,他现在一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路漫漫一边伸出手抚摸粗糙锋利的金属网,一边等着傅宁的答案。 她一直知道,天网塔隐藏着巨大的秘密,但是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却仿佛被云遮雾罩,丝毫看不真切。 但是路漫漫现在已经可以肯定,自己认识的那个傅宁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到目前为止,这两个傅宁的差别越来越明显了。 自己认识的那个傅宁虽然是个冷漠扭曲的变态,但是却十分易懂,很少隐藏什么秘密;而这个傅宁则更加神秘,那双漆黑的眼眸之下仿佛隐藏着无数过往,是个有故事的男人,复杂难懂。 没有等到他的回答,路漫漫似乎忘了刚才她问话时的是严肃,不甚在意地回头,笑道:“你不是要带我去看戏吗,走吧。” 傅宁带她看的确实是场好戏。 路漫漫身边有弗兰西斯安排的士兵,随行保护她,傅宁不能和她同行,就开着飞机远远跟在他们身后。 抵达帝都之后,路漫漫被这里复杂的局势震住了。 李格非目前是华国的最高统治者,但是前皇帝陛下有备而来,不但掌握了李格非当初行为的证据,还握着李格非一个巨大的阴谋。 ——在明知道卫生部长谢大人是安那奇高层的情况下,依然为谢玉致和弗兰西斯赐婚。 在路漫漫刚到帝都的第一天,这件事情就爆了出来。 在李肃煊的安排下,这件事情以可怕的速度蔓延全国,成为数百年来,华国皇室最大的丑闻。 即使历代皇帝经常有不着调的,但是不着调到为了私欲卖国,李格非还是第一个。 李肃煊看来是铁了心把整垮自己的儿子了,虽然是不是他的儿子这件事情还需要商量。 路漫漫在为李格非小朋友心疼的同时,立刻意识到,这对谢琇莹和弗兰西斯而言,很可能意味着“破冰之变”。 政变,代表着无数人流血死亡,路漫漫情绪并不是很高,尤其是她还是叛国者谢大人的女儿,虽然和谢大人没有相处很长时间,但是谢大人在某种程度上,还是满足了路漫漫对于父亲最完美的幻想。 路漫漫决定去见谢大人一面。 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在谢大人家里遇见了李格非。 这件事才刚刚爆出来,还没有正式立案,谢大人在家里还是自由状态,李格非当然也一样,他毕竟还是皇帝。 李格非大步往外走,正准备离开,他身姿清瘦,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带着少年特有的单薄瘦削,那双湛蓝的眼如同风平浪静的深海,一片死寂。 但是在看到路漫漫的瞬间,死海刹那间沸腾了起来。 他浑身猛地一震,两步冲到路漫漫面前紧紧把她拥入怀里,从灵魂深处溢出一声声嘶力竭的呼喊,“漫漫……” 路漫漫愣住了。 一段时间没见,李格非练成火眼金睛了吗? 李格非身边的护卫将他从路漫漫身上拉开,抱歉的说:“谢小姐,陛下最近精神状况不是很好,总是将年龄相仿的小姐误认为漫漫小姐……” 路漫漫:“……” 李格非也清醒了过来,两手撑着额头,露出痛苦之色。 她勉强笑了一下,目送李格非瘦成了一杆枪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中。 李格非最大的错误就是因为想要为“漫漫”报仇,在明知道谢大人是安那奇的人的情况下,依然选择了让谢玉致和弗兰西斯联姻。 可以说,李格非的悲剧,基本上就是自己造成的。 这就是自己的任务吗,让这些人身上留下难以愈合的伤痕。 阻止世界毁灭,拯救这个世界的所有生命——在这样伟光正的前提之下,手执利刃,将他们一个个的、优雅的从灵魂上凌迟。 路漫漫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自我否定,她想起了傅宁曾对自己的指责,难道忘记了,自己对他们所造成的伤害就可以忽略不计的吗? 她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怪圈,无论走哪条路,最后都会发现,自己选择的是一条死路。 这个世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陷阱,而自己,就是挖陷阱的人手中的武器,她自以为做着正确的事情,实则是在充当被人的刽子手。 她又想起了那个神秘的傅宁,按照她的推断,把谢玉致身体敏感度翻倍的问题解决之后,自己认识的傅宁就消失了,再出现的就是六六的创造者。 他顶替了自己的认识的那个傅宁。 在给自己的命令是“阻止世界毁灭”的情况下,亲手把最大的隐患——那些试验品的控制权交到了霍华德这个最大的危险分子手上。 他的目的真的是阻止世界被毁灭吗? 他是在挑起战争。 就像那些驯养野兽取乐的人一样,把食物——试验品扔到笼子里,看着两头野兽——华国政府和安那奇相互争夺,借此得到某种精神上的满足感。 路漫漫飞快的分析着目前得到的所有情报。 她之前制定的计划需要再做改动,以前自己完成任务之后,中年傅宁是准备把自己送回去的,现在他想把自己留下来了。 那她完不完成任务还有区别吗? 她现在要做的是收拾烂摊子,如果未来真的会爆发足以毁灭整个世界的战争的话,她要想办法消弭这场战争。 而她回去的希望,落到了六六和自己认识的那个傅宁身上。 在走进谢家的这段时间,路漫漫就已经把接下来她要做的事情重新规划了一遍,目前的关键,还是在弗兰西斯身上。 谢大人的真实身份第一时间传到了弗兰西斯耳中。 弗兰西斯在决定和谢玉致结婚的时候就把谢玉致的家庭关系全都摸清楚了,谢琇莹和李肃煊之间的那些爱恨纠葛他当然一清二楚,明明之前谢琇莹已经主动和李肃煊分开了,说明她并不是一个为爱能够抛弃一切的人,为什么会仅仅因为李肃煊被霍华德抓到,就能做出背叛国家的事情的来。 但是现在,他全都明白了,并不仅仅是为了李肃煊,主要是因为谢大人,谢玉致还有李肃煊三方面的原因,才迫使她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 她可曾后悔过? 军方的牢房中,路漫漫正按照研究人员的指示,努力学着发出各种各样奇怪的声响控制面前的两个实验品的时候,突然有人进来,带走了研究员和试验品,把路漫漫自己一个人留了下来。 弗兰西斯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安静的美人儿。 谢玉致已经交代了,是傅宁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让谢琇莹进入了这个人造的身体。 如果说谢琇莹是为了家人和爱人的话,傅宁站再霍华德那边,又是为了什么? 弗兰西斯暂时不去想傅宁,他这才来的目的,只有谢琇莹。 他没有任何废话,坐下来的第一句就扔下来一颗核弹,“经查证,卫生部长谢某明为华国政要,实为安那奇高层,在此之前,多次协助安那奇做出损害国家利益的行为,查证属实,革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由最高军事法院判刑。” 弗兰西斯的话刚出口,谢琇莹就猛地抬起头来,随着他一句句深入,她的脸色也越加惨白。到最后连一丝血色都看不到,单薄苍白的像是在一张白纸上描出来的人像。 她看着弗兰西斯,乌黑的眼中一片绝望,她没有为父亲求情,因为她知道,求情也没有用,叛国罪,罪不容诛。 只有自己,因为试验品的缘故,苟且捡回了一条命。 弗兰西斯说完,两人相顾无言的坐了一会儿,他站起来准备离开。 他来这里,就是为了转告她这个消息。 但是,他的袖子被她扯住了。 弗兰西斯低头,看到她雪白的小手。 这双手曾竟温柔的抚摸过自己,曾…… 弗兰西斯闭上眼,制止脑海中不合时宜的画面,冷声斥责:“放开!” 抓着他的手微微一颤,但是并没有放开。 他听到她有些嘶哑的嗓音,是这段时间练习发声伤到了声带。 她低声哀求道:“弗兰西斯,我想见我爸爸一面,可以吗?” 弗兰西斯没有回头,对着墙壁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反问:“是以谢玉致的身份,还是……谢琇莹?” 回应他的是长时间的沉默。 弗兰西斯猛地甩开的她的手,大步向外走去。 手刚刚碰到门把手,他突然被她扑到门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紧紧抱住他,在他背后哀求道:“弗兰西斯,求你。” 弗兰西斯:“……” 路漫漫急切的接了一句:“那些人心脏中的那个监控器,我并没有告诉霍华德。我说的只是外面那几个。” 她并没有真的背叛华国。 弗兰西斯低低的溢出一声嘲笑,转身,看着她充满脆弱的期盼的双眼,狠狠道:“你以为,你的错的只是这个吗?” 路漫漫紧紧地盯着他灰色的眼眸,急切道:“你告诉我,我可以弥补。” “欺骗。”他勾起一丝锋利的笑,“欺骗,你准备怎么弥补?” 路漫漫心头一颤,又是这个字——欺骗。 信任是最坚固,但也是最脆弱的东西,一旦被破坏,就再也难以修复如初。 路漫漫在心里对着系统自嘲:“我真是个玩弄别人感情的渣渣。” 傅宁:“……” “真奇怪,明知道我是这样的人,傅宁怎么还是对我如此执着,你说他是不是有毛病?有m倾向?贱人天生被渣吸引?” “贱人”傅宁牙齿咬得咯咯响,努力维持着平板机械的语调说:“所以宿主任命吧,你俩绝配!” 路漫漫:“……” 她怎么觉得,系统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错觉吗? 对于弗兰西斯的质问,路漫漫无话可说,在弗兰西斯再次甩开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再一次不依不饶地抱住他,大声喊出来:“你身上有追踪器!” 弗兰西斯浑身一震,猛地回头。 路漫漫讷讷道:“是我送进去的。” “给我刀和镊子,我知道在哪里。” 军医送来了路漫漫需要的东西,在她的提示下,切开了弗兰西斯手上的皮肤。 路漫漫紧张的看着,按照自己的记忆,把那根金属丝的位置描述出来。 弗兰西斯冷冷的看着她,这个位置他记得,是又一次自己为她折玫瑰花,故意刺破了手,使的苦肉计,没想到反过来却被她利用,在自己身体里植入了追踪器。 仪器根本检测不出来,军医只好在显微镜下一点点的翻找。 最后,终于把那根细如蛛丝的追踪器取了出来。 军医和其他不相干的人离开,路漫漫坐到弗兰西斯对面,不再哀求他,她仿佛终于从对父亲的担忧中解脱了出来,恢复了应有的冷静。 她笑了一下,说道:“弗兰西斯大人,我们做个交易吧。” 无论是自己的推断,还是中年傅宁的行为,世界毁灭的直接原因一定都是那些试验品。 最可怕的是,这段被研究员强迫锻炼控制她们的方法,她敏锐的感觉到了,那些试验品最生物本能的反抗在一步步扩大,也就是说,她们的思想终有一天会压制她们的生物本能,不再服从“”的命令。 到时候,这些试验品就会陷入彻底的失控状态,即使是傅宁,也没有办法掌握她们。 路漫漫做的这个决定非常残忍,但是却不得不做,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案。 “弗兰西斯大人,在什么情况下,你才会选择放弃这些试验品,将她们全部销毁?” 弗兰西斯的态度立刻严肃起来,“当她们成为敌人,并且没有招降的可能性的时候。” “消灭这些试验品,会耗费大量的资源。如果可以的话,可否在她们不具备威胁性的情况下,允许她们拥有和普通人类一样的权利?” 弗兰西斯眉头一皱,觉得这个提议简直好笑,他强调:“这些试验品是作为战争兵器而诞生的。” 路漫漫拿出了一份文件,是指导她练习控制那些试验品的研究员留下的。 “这是傅宁创造这些试验品的时候的详细记录,弗兰西斯大人,请注意看这些红字,这代表着非人生物的dn□□段。我总结了一下,大多来自于蛇,鲨鱼,狼之类的动物。” 弗兰西斯眼神危险的眯起,这些动物他很熟悉,有一个共同点——极强的报复心。 路漫漫:“根据基因片段来推测,试验品是个热爱自由,报复心强的物种,她们别傅宁赋予了最完美的一切,我有权利怀疑,在设计她们的时候,在‘人形兵器’的范围之外,傅教授添加了其他的因素,例如不服管教的背叛者,或者——复仇者。” “弗兰西斯大人,傅教授创造出她们,真的是作为人类手中的兵器而存在的吗?即使是兵器,又怎知不是双刃剑。” 这句话路漫漫是在问弗兰西斯,也是在问自己。 弗兰西斯沉默了下来,如果真是如谢琇莹所说,那傅宁简直就是个疯子。 这样重要的事情,他不能一人决定,必须要征求政府和军部其他高层的意见。 弗兰西斯从位置上站起来,准备离开,“仅凭猜测,你无法说服我,更无法说服其他人。” 对这些试验品,国家投入的实在太多了,不可能仅仅因为一个猜测就自毁长城。 路漫漫没有再多说,她站起来送弗兰西斯,到门口的时候,说:“弗兰西斯大人,我想要弥补我造成的伤害,那些试验品非常危险,我会想办法来证明我的论断了。” 弗兰西斯不置可否,只不痛不痒的说了一句:“那就先证明给我看。” 牢房里只剩下她自己,路漫漫深深呼了口气,把自己扔到椅子上,没骨头一样瘫在上面,十分有李肃煊的精髓。 “宿主,你想怎么处理那些试验品?”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路漫漫一边思考问题,一边分心回答:“建一个生态园,把这些试验品送到里面,让她们自由活动,不再向她们灌输任何高科技和军事知识,如果有可能,可以选择把她们的记忆全部重洗,让她们从事其他安全的领域。” 反正她们没有生育能力,只要维持这段时间的安定,几十上百年后,这个祸端就会彻底消弭。 路漫漫的计划仁慈,但是也残酷,归根结底只有四个字:养废她们。 傅宁陷入了沉默。 第112章 在对如何处理试验品的最终决策上,弗兰西斯拥有极高的决策权。路漫漫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关键就在弗兰西斯身上,只有说服他,只要说服他,她就成功了一半。 弗兰西斯是个务实的人,必须拿出证据,用事实证明那些试验品确实会叛变,否则光靠推断,他根本不可能主动放弃这支强悍的队伍。 军部和政府在这些试验品身上投入了数额惊人的财富,还没有收到任何回报。 就在路漫漫想办法说服弗兰西斯的时候,华国已经又发生了多起动乱,造成了大量的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罪魁祸首全都是被霍华德控制的那些试验品。 她们体内的潜力完全开发出来,灵活而狡猾,在霍华德的命令下,发起袭击之后立刻撤退,几乎是以零伤亡的完美成绩,对华国造成了沉重的打击。 这对正处于两位皇帝陛下权力交锋中的华国政府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 路漫漫知道,李肃煊很快就要重新登上权力的巅峰,在此之前,她必须说服弗兰西斯,让他和自己站在同一战线。 这样,她才有赢的希望。 表面上,路漫漫对试验品的控制能力在一步步加强,但是只有她自己清楚的知道,那些试验品对自己的反抗也在一步步的加强。 今天是一场室外训练,控制两名试验品相互配合,解救被俘的人质。 试验场地就在军区边缘一个训练场旁边的行政楼里。 “敌人”俘虏了军部的一个长官,需要试验品前去把他救出来,营救计划是在路漫漫的指挥下进行的。 刚开始,路漫漫就有一种奇怪的预感,今天绝对会出意外。 并不是危言耸听,她身上的香水肯定是有时效的,今天应该已经到了将要失效的时候,如果那些试验品心存反抗的念头,今天会是最好的时机。 那瓶香水被她拿起,又重新放了回去。 既然背叛已经无可避免,至少要让弗兰西斯早做防备。 这些试验品的危险性,越早暴露越好。 在路漫漫身上激素的促使下,这两名试验品还是带着武器和装备出发了。 “人质”在中间的楼层,被“敌人”拿着枪威胁如果不按照他们的要求做,就要杀了他们。 路漫漫通过试验品身上戴的录像设备,能第一时间了解她们的进度,从而下达命令。 弗兰西斯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她声带震动,发出奇异的嗡嗡声,通过联络器传入那两名试验品的耳中,发布命令。 那两名试验品也一直非常听话,表现优秀。 这种让人满意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两名试验品从通过楼顶,垂降进“人质”所在的楼层里。 两名试验品分头行动,似乎心有灵犀一般同时避开了“敌人”的视线,绕到了守门的两个人身后,手起刀落,用□□把敲到了两人的颈后,两个“敌人”吭都没吭一声就倒了下去。 路漫漫瞳孔一缩,出现异常了。 “敌人”和“人质”都是华国的士兵假扮的,路漫漫给试验品的命令原本是只能使用枪支,枪里装的是特制的颜料子弹,不会对人体造成太大的损伤,而“敌人”一旦被击中就会留下颜料的痕迹,视为失去反抗能力。 然而这些试验品没有使用枪支。 路漫漫看了弗兰西斯一眼,没有说什么,行动继续,刚才似乎只是一场意外,接下来的过程中这些实验品表现得非常好,完美的按照事前制定的计划,没有惊动任何人的逼近了“人质”所在的地方。 楼层中停了一架最新型的飞机,里面坐着几个“敌人”,原本的计划是需要试验品在“敌人”撤退之前,把他们全部解决,但是,就在最后的关头,异变陡生。 两名试验品竟然在解救了“人质”之后,在所有人都以为任务圆满完成的情况下,直接跳上飞机,冲出了楼层。 接下来的事情早在路漫漫的预料之中,飞机刚一腾空,就朝着一个方向冲去,那是离开军区最近的方向。 她们想要逃离这里。 没有人阻拦她们,飞机在半空中启动了自毁程序,她们只有两条路可以走:和飞机一起在空中化为齑粉,或者跳下飞机,重新被华*方控制,做他们手中的武器。 没有任何犹豫的,她们选择了后者。 在轰隆隆的爆炸声中,弗兰西斯面色沉肃的站了起来,对路漫漫道:“跟我过来。” 这并不是一场演习,路漫漫需要说服弗兰西斯,必须拿出证据来证明她的论断,这就是最有说服力的证明。 事前路漫漫就和弗兰西斯取得了共识,路漫漫认为试验品在反抗,早晚会脱离控制,而弗兰西斯认为不会。 这场演习明为演习,实则是对试验品的试探,选择了军区最边缘,为她们准备好逃离用的设备——飞机。 可悲的是,这只是一场试探,飞机被事先设定好了自毁程序,一旦启动就会在短时间被爆炸。 “首长,被试验品用枪把击中的两个战士牺牲了。” 弗兰西斯还没坐好,负责收尾工作的部门就传来这样一条消息。 她们对华*方的仇恨可见一斑。 路漫漫坐在他对面,重新把那张基因图谱拿了出来。 “弗兰西斯大人,这些试验品的身体内蕴含着上百种动物的基因,选取的都是它们最优秀的能力,我之前一直在强调的是,这些基因隐含着强烈的不安定因素,但是一直没有说过最主要的基因来源——人类。” 弗兰西斯顺着她白皙秀美的手看到了一个数字:98%。 “我不是学生物学的,我只知道,这是一个很高的数字,这些试验品最主要的基因来源是人类,她们拥有人类所有的一切,她们有感情,会思考,是一个智慧程度很高的物种。这样的物种,难道会永远被奴役吗?” 路漫漫露出一个嘲讽的冷笑,“我不知道当初傅教授是怎么说服您和陛下的,但是就我所知,人类社会是从奴隶社会一步步发展来的,与压迫随之而来的,永远都是反抗。” 弗兰西斯一直沉默的听着,在试验品被霍华德控制发生暴动的时候,他就明白了这些试验品并不像事先预想的那样听话可控。 但是他必须给军部的其他人,最重要的是政府一个令人满意的答卷。 “弗兰西斯大人,您还认为,这些试验品会成为您手中指哪儿打哪儿的武器吗?” 在路漫漫期待的眼光下,弗兰西斯终于开口:“你知道向政府承认这些试验品非但没有成为国家的武器,反而成了动乱的隐患,这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吗?” 路漫漫当然知道。 政府出现如此巨大的决策失误,必须有人承担一切责任。 当初主导此实验的,据路漫漫所知一共有三个人:弗兰西斯,傅宁,和李肃煊。 傅宁在华国已经是通缉犯,他承担的是实验失败的责任,必须还有一个人,承担决策失误的责任。 一旦试验品的危险性被坐实,这就意味着,弗兰西斯必须引咎辞职。 路漫漫没有直面这个问题。 她那双乌黑的眼睛静静的看着他,反问道:“无论后果是什么,弗兰西斯大人会因此而改变自己的主意吗?” 路漫漫对自己看人的眼光有种蜜汁自信,对自己的判断也有种蜜汁自信。 她一直很喜欢弗兰西斯,刨除某些大男子主义和过强的控制欲来说,他真的是个非常具有责任感的男人。 他会对自己做出的决定负责的。 弗兰西斯和她对视三秒钟,蓦地笑了起来。 他和傅宁一样,吝于微笑,总是冷着一张脸,但是傅宁能完美的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做出最符合人类审美的微笑表情,弗兰西斯大人在这方面就差一些,他即使笑起来,也让人觉得杀气腾腾。 他说:“明天我去帝都一趟,你随行。” 帝都目前的局势风云变幻,傅宁带路漫漫看的戏,就是这一出了。 他藏身在暗处,兴致盎然的看着这个世界的人为权力争夺的你死我活,父子,父女,君臣,姐妹,兄弟,全都成了他眼中的戏码。 路漫漫看着傅宁那双微微含笑的双眸,忍不住心头泛起一丝凉意。 她本来以为自己对这个世界已经够没有归属感,但是没想到,这个傅宁比自己更甚,看着他曾经认识的人,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怀念,反而充满了恶意的嘲弄。 之前傅宁曾问她,为什么还不把系统打开,但是当时路漫漫刚和系统说过话。 路漫漫再一次问自己,为什么他甚至不知道系统已经开机了。 即使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傅宁,他都能通过信号探测器检测到六六的存在,为什么这个傅宁反而做不到了? 这根本不合常理。 路漫漫想起在系统重新开启的时候,它曾说过它升级了。 自己认识的那个傅宁不知所踪,被中年傅宁顶替,六六升级,她隐隐觉得,这之间有什么潜在的联系。 中年傅宁不知道六六升级了,如果系统能自动升级的话,当初傅宁发现它的时候,它就不会吓成那样了。 这说明,六六的升级是人为的,而有能力为它升级的人除了面前这个,只有傅宁,只有自己认识的那个傅宁。 傅宁温柔的抚摸她的脸,眼波柔和得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春水,这样的神情npc傅宁是很少流露出来的。 路漫漫被他摸得心里有些发毛,这个傅宁就像得了肌肤饥渴症一样,总喜欢碰触自己,而这种碰触让她觉得,他渴望碰触的并不是自己,而是通过自己证明某种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她装作什么都不明白的模样,在心里问系统,“大顺,之前是谁帮你升级的?” 傅宁简直爱极了她这敏锐的模样,任何的一场,在她的眼中都会无限放大,进而推断出真相。 “是傅宁。”这是实话。 傅宁帮六六的系统升级,没有一点问题。 路漫漫连忙追问:“他有留下其他消息吗?” “没有。” 路漫漫突然觉得,系统好像也不可信了。 自从被傅宁升级之后,系统总是神神秘秘的,说话藏一半掖一半,如果是以前的大顺,在傅宁为它升级的时候,它就嚷嚷出来了,绝对不会等到自己去问的时候再说。 “你还是我的大顺吗?”路漫漫心里十分怨念,“不会是傅宁那个变态在你身上做什么手脚了吧?” 傅宁:“……” 每次提起自己,都要听路漫漫骂一句变态,他都已经麻木了。 被傅宁剥夺了说话权力的六六在旁边哇哇大哭,恨不得扑到路漫漫耳朵上大喊“我才是六六,现在和你说话的是冒牌货”,然而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了。 “傅宁现在到底在哪儿呢?” 她叹了口气,并没有指望六六接话,最近这熊孩子话少得很,简直像是换了芯子。 不会真的被傅宁换了芯子吧? 路漫漫不带希望的猜测。 “我觉得我有点想他了。” 这句话刚一出口,路漫漫就被自己蠢到了。 她只是猜测眼前这个傅宁是那个中年傅宁假扮的,但是从来没有告诉过六六自己的推测,甚至没有百分之百的确定,虽然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和百分之百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但是,更让路漫漫惊讶的是,她竟然没有听到系统发出惊讶的质疑。 这一瞬间,路漫漫突然间想到了一种可能。 傅宁愣住了。他完全没有想到,路漫漫竟然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她想念自己了吗? 她在对六六说话,一定不是假话了,对吗? 傅宁的心脏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那颗从来不曾停止运转的大脑终于卡了壳,脑海中一片空白。 “喂,六六,你怎么不说话。” 她的声音隐隐约约,仿佛自天边飘来,又仿佛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空灵又朦胧,有些不够真切,但是傅宁明明白白的就是听到了,她说她想念自己。 傅宁不是不想说话,他知道自己必须马上做出反应,否则就会让路漫漫起疑,但是他一时间想不出来合适的反应,作为一个没有感情的局外人的六六来说,对此如何反应才是合理的。 “六六?你又死机了?” 傅宁听着她自言自语一般调侃她自己,“我好想觉得我有点喜欢他啊,唉……” 她苦恼的叹了口气,傅宁几乎可以想象她现在的模样,一定是带着无奈的笑,眼中蕴含着对自己的爱意。 她太明白如何让一个男人欣喜若狂了。 “其实我一直觉得,我会喜欢直球,毕竟我都这么聪明过人了,两个人在一起斗心眼儿多累人了,还是简简单单好掌握的男人比较省心。” 傅宁发烧的cpu终于开始降温,他在心里冷笑一声,不说直球,就是聪明优秀如另外几个任务对象,连她内心是什么样都看不明白,她会喜欢上才怪。 果然,接着,他就听到路漫漫说:“不过现在觉得,和傅宁这家伙互怼还挺有意思的,除了傅宁,也找不到第二个这么和我胃口的男人了吧?” 傅宁的嘴角翘了起来,她当然找不到第二个自己,即使创造自己的那个傅宁,如果他没有变成现在的模样,应该还有一些竞争力,不过现在嘛…… 路漫漫继续:“我真的有些想他了。” “我喜欢他的手,皮肤细腻,修长有力,和解剖刀搭配着看非常带感,抚摸我的时候永远知道我身体上最敏感的地方……” “我喜欢他的眼睛,黑色的,像是落满了星星的夜空,又神秘又深邃,还亮闪闪的,就是看起来总像是无机物矿石,少了些人气……” 傅宁垂眸,他本来就不是人,他只是一堆数据,缺少人气是正常现象。 其实并不是,傅宁本来就是这个死样子,他只是在无意识的为自己辩解。 “不过……”她话音一转,笑了起来,“我看过他高|潮时候的样子,那时候,他眼里像是有无数的烟花绽放又熄灭,非常的美!” 傅宁的意识不受控制的联想到了某些不可描述的画面上,他想说,他也喜欢看她高|潮时候的样子,瞳孔扩散,让他有种她对自己完全绽开的错觉。 欲|望被她两句话就彻底的挑了起来,并非身体上的欲|望,而是蛰伏在他思想中的那只猛兽,贪婪的想要得到。 脑海中还是一片平静,并没有听到六六的声音,路漫漫在心里无声的笑了一下。 系统长时间的沉默,明明白白的说明了一个问题,“系统”知道面前的傅宁不是傅宁。否则第一反应绝对是一片迷茫的问自己:“傅宁不就在你面前吗?” 她太了解傅宁,不管是因为什么,他做出了不再妄想着把自己留下的决定,但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放弃监控自己所有的行为,甚至还包括想法。 路漫漫不知道傅宁现在究竟在哪里,但是既然傅宁能为六六升级,那就说明他已经把六六的系统摸透彻了,在这种情况下,他有可能不通过六六监视自己吗? 路漫漫知道,如果自己是傅宁的话,一定会。 而且傅宁绝对不会把另外一个“傅宁”的事情告诉六六,除了自己唯一知道两个傅宁的人,只有这两个变态了。 最近和自己的说话的根本就不是六六,而是傅宁。 傅宁早就可以通过意识传音了,这对傅宁来说没有任何难度。 这不算什么,最让路漫漫就恨得牙痒痒的是那天的文!爱! 怪她当初太天真,竟然完全没有想到傅宁能制造出六六,当然也有能力操纵六六。 路漫漫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佩服自己的自制力和对演艺事业的敬业程度,能在这种情况下说出“喜欢”和“想念”这样的话,她都快要憋屈死了! 没关系,路漫漫这么安慰自己,等傅宁出现了,她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妈的,她不虐死他她以后就跟他姓“傅”! 路漫漫在脑海中继续说着傅宁最喜欢的话。 “我想他了……”所以你赶紧滚出来! “我没有任何帮手,你说我能信任他吗?”出来啊,出来我就“信!任!”你,把一切都告诉你! “我想要他……”她一定会好!好!的要!他的。 脑海中还是一片宁静。 路漫漫勾起嘲讽的笑,以傅宁的头脑,早就应该反映过来了,她看他准备怎么收场。 随着欲|望一同被路漫漫挑起来的还有疑惑。 路漫漫怎么可能向六六说这些?他被她的甜言蜜语冲昏了头,竟然认为她在心里的和系统说的话会是真话,却忘了她究竟是个多么狡猾敏锐的生物。 她发现自己了。 傅宁立刻就肯定了这个推测。 所以,之前的那些话全都是说出来骗自己的。 他刚飘起来的心立刻被冷水压了下去。 为了报复她让自己空欢喜一场,傅宁故意闭口不言,发起幼稚的无力的反击。 但是,他听到她阴测测的笑起来,“既然另一个傅宁不在,和面前这个傅宁上床,应该也一样吧,你说对吗,六六?” 第113章 安然捂着脸拒绝相信这个残酷的现实,刚才屏幕中出现的那个人一定不是自己,一定不是! 那个头发散乱,眼线和睫毛膏晕了一大片的家伙到底是什么鬼,她完全不认识! 呜呜,谁都别看她! 谢怀逸忍着笑,提醒安然这只鸵鸟,“抓紧时间拍完ct,我下午还得上班。” 不要不要不要!从这里走到门诊楼至少要二百米,会遇见数不清的人,她会丢死人的好吗! 但是照上午挂谢怀逸号的情况,下午的病人只会多不会少,她不能耽误谢医生上班…… “谢医生……”安然艰难的挪开手,露出微红的眼眶。 谢怀逸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嗯?” “我可不可以请你帮个忙?” 不祥的预感加重了。 几分钟以后,医院里的人惊讶的发现了一对儿奇怪的情侣,男的高大英俊,只是脸色淡漠,看起来不太好亲近,女的没穿鞋子,像尾巴一样揪着男人的衣服,一张脸全埋进对方的背上,看不见脸。 这自然是谢怀逸和安然。 安然不穿高跟鞋,身高刚好超过谢怀逸的肩膀一点点,稍微一低头就能完全挡住脸,虽然很怪异,但是至少不会丢脸了。 咳咳……就算丢脸,也没人知道自己是谁。 谢怀逸也嫌丢人,把白大褂团吧团吧扔给了安然,自己丢人就丢人吧,至少不能丢医院的人。 一进门诊楼,安然就扯着谢怀逸的衣服小声说:“去洗手间。” 谢怀逸冷着一张脸把她带到洗手间门口,安然立刻从他背上跳开,把白大褂塞给他,自己拎着高跟鞋一头钻了进去,打开水龙头哗哗啦啦地开始洗两只乌漆墨黑的熊猫眼,还不忘在心里一个劲儿的吐槽。 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揉的眼睛,完全没印象好吗! 麻蛋以后再也不用这个牌子的眼线笔了,晕得也太厉害了! 等安然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谢怀逸愣了一下。 安然有些尴尬,眼妆不好卸,她干脆拿湿巾把整张脸都擦了,此刻就跟不穿衣服一样,说不出的难受。 谢怀逸的惊讶一闪而逝,下一秒就恢复如常,“走吧。” 安然跟在谢怀逸后面,不自在极了,她是不化妆出门会死星人,精致冶艳的妆容是她最坚固的一层盔甲。她讨厌自己清秀婉约的长相,这张脸只会让她想起不好的回忆。 但是眼下实在没时间给她再化个妆,安然只好一路“裸奔”的跟着研究生小哥儿去拍ct。然后紧赶慢赶的在下午上班之前把片子给过去交给谢怀逸。 安然坐在凳子上不安地等待,他看得很仔细,每一张片子都翻来覆去地看很多遍。 看完了之后,谢怀逸交给自己的研究生,“小吴,你来看看这些片子有什么问题。” 研究生小哥儿,迟疑一下,也开始翻来覆去的看了起来。 安然等得心焦,这是几个意思?难道是自己的脑子里真的长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要不这师生俩怎么这么严肃? 难道是脑癌?! 想到这个可能,安然整个人都不好了。她今年才二十三岁,人生中最好的年华还没开始,她还没把自己喜欢的人勾搭到手,她新注册的游戏账号还没练满级,她甚至还没正式步入社会,怎么就得绝症了呢? 但是,如果真的是绝症怎么办? 安然捏了捏手拿包中的那本书,觉得还是有这个可能的。 如果真的快死了,那该怎么办? “看出什么没有?”谢怀逸问。 安然立刻支棱起耳朵。 “没有,我没有找到病变的地方。老师我是不是漏了?” 听小吴这么回答,安然心里一松,然后又是一紧,一般人看不出来的病变才是最难治的,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谢怀逸怎么说? 安然紧紧盯着谢怀逸,他这么厉害,一定能看出来不对劲,对吧? 谢怀逸微笑,点头,“没有,你说的没错。” what?! 没问题你俩磨磨唧唧这么长时间,存心整她呢吧? 谢怀逸慢吞吞的装好片子,递给研究生小哥儿,“小吴,你出去一下,我单独和病人聊聊。” “是。” 安然刚刚放下的心又是一咯噔。 这才多大一会,她觉得自己已经几经生死了。她就算没病也要被整出来心脏病不可。 谢怀逸锁上了门,确保不会有人突然闯入,这才坐到安然对面,“请把那本书的样子详细的描述一遍。” 安然问:“谢医生,我脑子里没问题,对吗?” “对,你没有任何病理上的问题。” “那就是我精神上出问题了,是吗?” “我正在确定。” 安然深吸一口气,把那本书从包里拿出来,开始描述。 “大小估计是16开,厚约6毫米,封面是藏蓝色的,右边有一个长条形的框框,写着‘一百种死法详解’几个字,翻开扉页上写着……” 谢怀逸仔细观察着安然的目光、表情、和动作,无一不表明她手中真的有一本这样的书,她是在看着实物进行描述。从视神经捕获信息,再传递到大脑皮层,再由大脑经过处理之后从口中说出,这是人体的本能反应,任何人都没办法改变。 从她进来开始说病情的时候,他就在默默的观察她的一举一动,答应和她一起吃午饭也是这个目的。 从她的言谈举止中,他看不出任何有精神方面疾病的可能性,也不存在说谎的可能。 那唯一的解释就是器质□□官病变引起的幻觉,但是ct结果显示,她的身体状况也完全正常。 “……纸张很薄,对着太阳是透明的……上面的字迹没有晕染的痕迹,不像是墨汁写上去的……”安然还在继续描述。 “这件事情你和别人说过吗?”谢怀逸突然问。 安然愣了一下,摇头又点头,“我和杜晓晓说过,就是她让我来挂谢医生你的号的。” “杜晓晓?”谢怀逸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我教过她?” “对对对。”安然赶紧点头。 “她好像不准备考研?”谢怀逸问,对于自己的学生,他这个当老师的还是很关心的。 安然梗了一下,杜晓晓当医生的志向在大三那年彻底告吹,原因是杜婶婶被病人家属打了。但是这话却不好和谢怀逸说,哪个老师会喜欢自己的学生不上进啊? 但是,谢怀逸好像知道了…… 安然还在纠结,谢怀逸就低声附和自己的话:“学医确实辛苦,女孩子还是轻轻松松比较好。” “对啊对啊。”安然连连点头,心里松了口气。 “这件事情别再和其他人说了。” “嗯?”安然还没反应过来。 “杜晓晓也不能说。谁都别说。”谢怀逸又强调一遍。 安然继续愣,但是马上就明白过来,杜晓晓远在美帝,即使真有什么事情也帮不上忙,何必让她操心。更何况,这种神神道道的事情,少一个人知道总比多一个人知道要好。 “你在车库里看到了什么?” 安然咬牙,把事情复述一遍。 谢怀逸微微蹙眉,“戴静怡和林峰的事情你别插手,有什么问题就来找我。” 啊? 安然继续懵,这都是什么节奏?她怎么不知道谢怀逸还兼职解决灵异事件? 谢怀逸撕下来一张纸,大手一挥,刷刷地写下一串数字,“这是我的电话,有问题随时打给我,我二十四小时开机。” 打发走安然,谢怀逸闭上眼长长舒了口气。 如果不是昨天晚上的梦境,他真的想不起来这个曾经追着自己表白的小丫头,但是…… 谢怀逸睁开眼,他曾是个坚定不移地唯物主义无神论者,但是现在,他不确定了,他竟然在梦中预见了自己和安然的一生,并且是以悲剧收场吗,只是在梦中,安然并没有遇见那本书。 今天看到安然的时候,如果不是长久以来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他估计会当场跳起来,一个早已记不清楚长相的人,竟然在自己梦境中得到了复原,并且和现实完全一模一样。 这种事情,完全无法用科学解释,因此,在安然说起那本书的时候,谢怀逸竟然有种诡异的找到同类的感觉。 他苦笑一声,真是疯了。 安然拿着手中的纸条回到学校。今天下午还有一节系主任的课,不能逃。 她搜索到他的微信号,看着上面黑丝带的头像,这是前段时间,有个医生因为医闹被害死,为了纪念他,所有的医护人员全都把头像改成了这个,但是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谢怀逸竟然还留着。 “谢医生,谢谢你哦~n(*≧▽≦*)n” 把这条好友请求发出去之后,安然神清气爽地走进校园,迎头就撞上了那本书中记载的主人公——林峰,以及x大的白玫瑰——迟洁。 安然捂着脸拒绝相信这个残酷的现实,刚才屏幕中出现的那个人一定不是自己,一定不是! 那个头发散乱,眼线和睫毛膏晕了一大片的家伙到底是什么鬼,她完全不认识! 呜呜,谁都别看她! 谢怀逸忍着笑,提醒安然这只鸵鸟,“抓紧时间拍完ct,我下午还得上班。” 不要不要不要!从这里走到门诊楼至少要二百米,会遇见数不清的人,她会丢死人的好吗! 但是照上午挂谢怀逸号的情况,下午的病人只会多不会少,她不能耽误谢医生上班…… “谢医生……”安然艰难的挪开手,露出微红的眼眶。 谢怀逸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嗯?” “我可不可以请你帮个忙?” 不祥的预感加重了。 几分钟以后,医院里的人惊讶的发现了一对儿奇怪的情侣,男的高大英俊,只是脸色淡漠,看起来不太好亲近,女的没穿鞋子,像尾巴一样揪着男人的衣服,一张脸全埋进对方的背上,看不见脸。 这自然是谢怀逸和安然。 安然不穿高跟鞋,身高刚好超过谢怀逸的肩膀一点点,稍微一低头就能完全挡住脸,虽然很怪异,但是至少不会丢脸了。 咳咳……就算丢脸,也没人知道自己是谁。 谢怀逸也嫌丢人,把白大褂团吧团吧扔给了安然,自己丢人就丢人吧,至少不能丢医院的人。 一进门诊楼,安然就扯着谢怀逸的衣服小声说:“去洗手间。” 谢怀逸冷着一张脸把她带到洗手间门口,安然立刻从他背上跳开,把白大褂塞给他,自己拎着高跟鞋一头钻了进去,打开水龙头哗哗啦啦地开始洗两只乌漆墨黑的熊猫眼,还不忘在心里一个劲儿的吐槽。 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揉的眼睛,完全没印象好吗! 麻蛋以后再也不用这个牌子的眼线笔了,晕得也太厉害了! 等安然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谢怀逸愣了一下。 安然有些尴尬,眼妆不好卸,她干脆拿湿巾把整张脸都擦了,此刻就跟不穿衣服一样,说不出的难受。 谢怀逸的惊讶一闪而逝,下一秒就恢复如常,“走吧。” 安然跟在谢怀逸后面,不自在极了,她是不化妆出门会死星人,精致冶艳的妆容是她最坚固的一层盔甲。她讨厌自己清秀婉约的长相,这张脸只会让她想起不好的回忆。 但是眼下实在没时间给她再化个妆,安然只好一路“裸奔”的跟着研究生小哥儿去拍ct。然后紧赶慢赶的在下午上班之前把片子给过去交给谢怀逸。 安然坐在凳子上不安地等待,他看得很仔细,每一张片子都翻来覆去地看很多遍。 看完了之后,谢怀逸交给自己的研究生,“小吴,你来看看这些片子有什么问题。” 研究生小哥儿,迟疑一下,也开始翻来覆去的看了起来。 安然等得心焦,这是几个意思?难道是自己的脑子里真的长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要不这师生俩怎么这么严肃? 难道是脑癌?! 想到这个可能,安然整个人都不好了。她今年才二十三岁,人生中最好的年华还没开始,她还没把自己喜欢的人勾搭到手,她新注册的游戏账号还没练满级,她甚至还没正式步入社会,怎么就得绝症了呢? 但是,如果真的是绝症怎么办? 安然捏了捏手拿包中的那本书,觉得还是有这个可能的。 如果真的快死了,那该怎么办? “看出什么没有?”谢怀逸问。 安然立刻支棱起耳朵。 “没有,我没有找到病变的地方。老师我是不是漏了?” 听小吴这么回答,安然心里一松,然后又是一紧,一般人看不出来的病变才是最难治的,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谢怀逸怎么说? 安然紧紧盯着谢怀逸,他这么厉害,一定能看出来不对劲,对吧? 谢怀逸微笑,点头,“没有,你说的没错。” what?! 没问题你俩磨磨唧唧这么长时间,存心整她呢吧? 谢怀逸慢吞吞的装好片子,递给研究生小哥儿,“小吴,你出去一下,我单独和病人聊聊。” “是。” 安然刚刚放下的心又是一咯噔。 这才多大一会,她觉得自己已经几经生死了。她就算没病也要被整出来心脏病不可。 谢怀逸锁上了门,确保不会有人突然闯入,这才坐到安然对面,“请把那本书的样子详细的描述一遍。” 安然问:“谢医生,我脑子里没问题,对吗?” “对,你没有任何病理上的问题。” “那就是我精神上出问题了,是吗?” “我正在确定。” 安然深吸一口气,把那本书从包里拿出来,开始描述。 “大小估计是16开,厚约6毫米,封面是藏蓝色的,右边有一个长条形的框框,写着‘一百种死法详解’几个字,翻开扉页上写着……” 谢怀逸仔细观察着安然的目光、表情、和动作,无一不表明她手中真的有一本这样的书,她是在看着实物进行描述。从视神经捕获信息,再传递到大脑皮层,再由大脑经过处理之后从口中说出,这是人体的本能反应,任何人都没办法改变。 从她进来开始说病情的时候,他就在默默的观察她的一举一动,答应和她一起吃午饭也是这个目的。 从她的言谈举止中,他看不出任何有精神方面疾病的可能性,也不存在说谎的可能。 那唯一的解释就是器质□□官病变引起的幻觉,但是ct结果显示,她的身体状况也完全正常。 “……纸张很薄,对着太阳是透明的……上面的字迹没有晕染的痕迹,不像是墨汁写上去的……”安然还在继续描述。 “这件事情你和别人说过吗?”谢怀逸突然问。 安然愣了一下,摇头又点头,“我和杜晓晓说过,就是她让我来挂谢医生你的号的。” “杜晓晓?”谢怀逸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我教过她?” “对对对。”安然赶紧点头。 “她好像不准备考研?”谢怀逸问,对于自己的学生,他这个当老师的还是很关心的。 安然梗了一下,杜晓晓当医生的志向在大三那年彻底告吹,原因是杜婶婶被病人家属打了。但是这话却不好和谢怀逸说,哪个老师会喜欢自己的学生不上进啊? 但是,谢怀逸好像知道了…… 安然还在纠结,谢怀逸就低声附和自己的话:“学医确实辛苦,女孩子还是轻轻松松比较好。” “对啊对啊。”安然连连点头,心里松了口气。 “这件事情别再和其他人说了。” “嗯?”安然还没反应过来。 “杜晓晓也不能说。谁都别说。”谢怀逸又强调一遍。 安然继续愣,但是马上就明白过来,杜晓晓远在美帝,即使真有什么事情也帮不上忙,何必让她操心。更何况,这种神神道道的事情,少一个人知道总比多一个人知道要好。 “你在车库里看到了什么?” 安然咬牙,把事情复述一遍。 谢怀逸微微蹙眉,“戴静怡和林峰的事情你别插手,有什么问题就来找我。” 啊? 安然继续懵,这都是什么节奏?她怎么不知道谢怀逸还兼职解决灵异事件? 谢怀逸撕下来一张纸,大手一挥,刷刷地写下一串数字,“这是我的电话,有问题随时打给我,我二十四小时开机。” 打发走安然,谢怀逸闭上眼长长舒了口气。 如果不是昨天晚上的梦境,他真的想不起来这个曾经追着自己表白的小丫头,但是…… 谢怀逸睁开眼,他曾是个坚定不移地唯物主义无神论者,但是现在,他不确定了,他竟然在梦中预见了自己和安然的一生,并且是以悲剧收场吗,只是在梦中,安然并没有遇见那本书。 今天看到安然的时候,如果不是长久以来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他估计会当场跳起来,一个早已记不清楚长相的人,竟然在自己梦境中得到了复原,并且和现实完全一模一样。 这种事情,完全无法用科学解释,因此,在安然说起那本书的时候,谢怀逸竟然有种诡异的找到同类的感觉 第114章 弗兰西斯攻略进度达到80%。 这一条系统提示音傅宁并没有拦截,路漫漫第一时间得到了这个消息。 她忍不住在心里笑了一下,她最喜欢弗兰西斯了。 傅宁:“……” 既然弗兰西斯的攻略进度达到了80%,那他在明知道谢琇莹在做什么的情况下,绝对不可能无动于衷,弗兰西斯大人很快就会采取行动。 在弗兰西斯来这里之前,她要先处理好李肃煊。 女人脸色苍白,脸颊上却带着诡异的红,一双饱满的唇也带着不正常的艳色。 她低着头,双手撑在李肃煊两侧,艰难的维持着身体的平衡,一点点亲吻他光滑紧致的肌肤。 李肃煊仰躺在椅子上,微眯的眼睛里潋滟着春情,瞳仁中仿佛有无数只柔软的触手,无规律的向前延伸,触摸着她的灵魂。 隔着泛着流光的光滑绸布,女人亲亲亲吻他结实的小腹,小腹之下,炙热的硬挺臌胀着翘起来,将那一小块不了浸得更深。 女人有些抗拒,一双秀丽的眉打了结,好看的蹙起,拒绝继续往下。 男人美丽的手插|入她柔顺的发根,手掌熨烫着她的头皮,激起一连串的战栗。 苍白的手,漆黑的发。 带着一种妖异的美感。 这双手缓缓穿过她浓密的发根,手上的力量温柔又强硬,又仿佛带着无法描述的引诱,引导着她的唇一点点往下,越来越接近那滚烫的茎身。 李肃煊看着她脸上的挣扎和屈辱,眼神越来越迷离,但是其中的冷意却越来越浓。 谢琇莹从小就是高高在上的贵族小姐,即使在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他虽然无法给她忠贞,但是也从来没有在*上折辱过她,这还是第一次。 他知道她一直都是不愿意,为了弗兰西斯,她竟然能做到这一步吗? 掌下的身体一直在颤抖,涨得发疼的顶端即使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她温热急促的呼吸,她依然在挣扎,看着自己的身体,目光有些发直。 李肃煊的一颗心被他自己折磨,竟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期待着她作何反应,顺从,亦或是反抗。 从他的角度,看不到她的眼神,但是那双颤抖着的浓密睫毛却看得根根分明,它们像是被雨水打湿了的蝴蝶翅膀一样,无力的颤抖。 突然,一滴清亮的液体滴落下来,刺痛了他的心脏。 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湿漉漉的翅膀上沾满了雨水,沉重到颤抖的频率越来越低,最终溺死在无边的大雨中。 李肃煊猛地翻身把她压在下面,脸上带着疯狂的笑,仔细端详她带着泪水和震惊的双眼。 他冷嘲道:“看来你对弗兰西斯也不过如此,这样的牺牲都做不出来,嗯?” 随着李肃煊这句嘲讽,谢琇莹脸上的屈辱和愤怒竟然渐渐被一种诡异的苍凉所取代,像是一瞬间死了心,看破了某个困扰她许久的难题。 李肃煊的心突然间凉了下来,他有一种奇怪的预感,他似乎做错了什么。 “陛下。” 她看着李肃煊,但是眼神悠远,似乎透过他看到了遥远的宇宙深处。 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谢琇莹爱的不是这样的你。” 路漫漫也在心里叹了口气,私生活混乱对于一个最高统治者而言只不过是小节有失,历史上那么多的英明雄主、名臣将相,私生活混乱的不在少数,但是首先作为一个统治者,他们是合格的。 这就是他们最大的成就。 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帝王,如果没有治理好国家,没有开疆拓土,没有富国安民,即使一辈子死守着一个女人,路漫漫也是看不上的。 自古美人爱英雄,没听说过美人爱懦夫的。 李肃煊公私不分,因为私欲而影响对于国事的判断,这种行为和懦夫无异。 “陛下,国事为重。” “国事为重”,这四个字说来轻巧,但是能做到的始终都是极少数。 真正的伟人,始终都是极少数。 李肃煊没想到,谢琇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自己在她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形象? 他不想被任何人,任何事物束缚,他人的死活和他何干,她不是早就知道的吗? 谢琇莹,责任和其他事情的地位是递减的。 她不是一直都想要自己把她放在第一位吗? 现在她成了第一位,为什么又说,她爱的不是这样的自己。 身上的智脑突然响起,打断了李肃煊的疑惑和愤怒。 弗兰西斯来了。 路漫漫趁着空隙向傅宁嘚瑟:“虽然我略渣,但我其实是个伟光正的伟人啊。” 对于此人的不要脸,早已领略无数遍的傅宁也只能以一声嘲讽的“呵”作答。 国防大臣迈着坚定有力的步伐一步步踏入大殿,阳光跟在他身后,不敢越雷池分毫,他的面容刚毅。 他看着大殿上的一男一女,男的一扇不整,只着了一件单薄的内衣,还半敞着,露出大片雪白的胸膛,眼角微红,还带着未退的情|欲的痕迹,女的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但是脸颊上诡异的红晕却被弗兰西斯看得一清二楚。 连空气中都似乎弥漫着无处不在的*的味道。 弗兰西斯将这一切置若罔闻,眼神比脚步还要坚定。 他一步步走到红毯的末端,一丝不苟的行了一礼,将试验品动乱一事简略的汇报一遍,然后双手将辞呈奉上。 整个过程中,大殿内一片死寂,只能听见他不带丝毫情绪的叙述。 李肃煊垂眸安静的听着,修长美丽的手指在女人的背上来回游移。 等到弗兰西斯讲完,过了很久,李肃煊才拍了拍谢琇莹的背。 路漫漫会意,站起来去接弗兰西斯的辞呈。 一步还没卖出去,腿上一软,她就不受控制的跌入李肃煊的怀里。 陛下关切的把她扶起来,凑到她耳边说:“体力太差了,以后要多锻炼。”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弗兰西斯听到而已。 弗兰西斯灰色的眼眸一深,继续安静的站着。 路漫漫挣开李肃煊的手,走到弗兰西斯面前,伸手去拿那封辞呈,却被弗兰西斯紧紧捏着不放手。 她不由自主的抬眸,刹那间落入那双灰色的瞳仁里。 她从来没有见过,弗兰西斯那双冷硬的看得人心寒的眼睛竟然也能蕴含如此深刻复杂的感情。 谢琇莹一时间看愣了,明明弗兰西斯已经松了手,她还是傻傻的站着。 她看不到,李肃煊看着她的眼神已经燃烧成了一片火海。 弗兰西斯只好提醒她,“请……转交陛下。” 李肃煊拿着弗兰西斯的辞呈看似看得仔细,但是所有的注意力几乎都在身边的谢琇莹身上。 自从弗兰西斯出现,她就像是被勾引了魂魄一样,心神不宁,一双乌黑的眼睛不安的看着自己,生怕他真的同意了弗兰西斯的辞呈。 李肃煊勾起嘴角,明明是嘲讽的笑,由他笑出来依然带着道不尽的风情。 既然她说自己不配当帝国的最高统治者,那自己就“不配”了。 李肃煊把辞呈一收,装模作样的说了几句挽留的话,在谢琇莹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同意了弗兰西斯的请求。 国防大臣一职务,暂时由李肃煊自己代替。 弗兰西斯离开时看了谢琇莹一眼,用眼神告诉她,不要因为他而委屈自己。 这个国防大臣,他并不在乎。 随着李肃煊决策的下达,她身上最后的一丝支撑也彻底消失了。 她因为李肃煊做了违背本心的事情,对这个世界造成了巨大的灾难,她一直想要弥补,为此做出了巨大的努力,但是没有想到,最后又是因为自己,让这场灾难进一步扩散。 李肃煊越看她的模样越是愤怒,这么短的时间,弗兰西斯就在她心里烙下了如此沉重的痕迹吗? 她还是那个爱着自己谢琇莹吗? “陛下。” 在空旷的大殿里,响起她的嗓音。 李肃煊觉得,她每叫自己一次“陛下”,往日种种爱意就随着这声称呼慢慢远去。 “既然您已经做了决定,请允许我告退。” 说完,她站起来行了一礼,不等李肃煊回答,就转身往殿外走去。 她听到身后传来李肃煊冷酷的嗓音:“今日你走出这里,日后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谢琇莹的脚步微微一顿,就在李肃煊以为她迟疑了的时候,她轻笑一声,加快脚步,快速的走出这个森冷的大殿,走入阳光之下。 她的背影决绝又孤寂,单薄而瘦削,和以前相比,无异于脱胎换骨,破茧重生。 华丽的宫殿里,李肃煊独自一个站在代表着至高地位的高台之上,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阳光之中,一直站到自己被黑暗吞噬。 他们成了两个世界的人,一个被阳光所笼罩,一个则被黑暗所吞没,永远无法再聚。 傅宁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场由路漫漫主导的戏码,如果他猜测的不错的话,下一步她会和弗兰西斯汇合,控制住那些实验品的形势,霍华德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他筹谋许久的计划被一个女人破坏,一定会采取行动,而作为恐怖分子头目的霍华德最可能采用的手段就是暗杀。 他会派人把“谢琇莹”杀掉。 杀掉谢琇莹之后,再由“傅宁”告诉他,谢琇莹就是暖暖,暖暖的灵魂确实寄居在这个女人身上,并且和她的灵魂融合。 霍华德会发现,他又亲手杀了他最爱的女人。 她会在最后关头,一举把剩下所有人的进度条全都解决。 但是,自己呢? 傅宁有些好奇,看破了所有的自己,她准备怎么处理? 傅宁猜测的一点不错,路漫漫刚一离开皇宫就找到了弗兰西斯。 弗兰西斯卸去了国防大臣的职位,此刻正处于迷茫之中。 他从小在军人家庭长大,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脱去了那身橄榄绿的军装,摘下了金光闪闪的肩章之后,他应该怎么办。 这些迷茫他没有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帝都也有弗兰西斯的府邸,军部配备的警卫员和近卫官还没有回收,倒是他主动让这些人全都离开了,去军部汇报工作,自己一个人来到武器库擦拭着跟过他枪支和冷兵器。 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以后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路漫漫找到他的时候,他坐在椅子上,桌子上堆满了零件和匕首类的冷兵器,他拿着零件在组装枪支。 弗兰西斯对她的脚步声再熟悉没有,他知道来的人是谁,但是没有抬头。 之前的那场婚礼是谢玉致嫁给国防大臣,现在结婚的是谢琇莹,自己也不是国防大臣了,一切都不再是以前的样子了。 路漫漫有些心疼,她很少为这些人感到心疼,只有攻略成功之后的李格非,和现在的弗兰西斯。 尤其是和曾经的他对比,那天在九坪,自己还是零的时候,第二次见到他,军装笔挺的男人耀眼得不可逼视。 至于傅宁…… 这个暂时忽略不计。 被忽略的傅宁:“……” 弗兰西斯不疾不徐的拿起一个零件,把它安在它应该在的位置,一把缓缓在他手中成型。 他举起枪,枪口对准了走过来的女人。 他的手指扣在扳机上,只要微一用力,她就会丧命于自己的枪口之下,女人没有丝毫的迟疑,脚步徐徐,坚定的走到自己面前。 冰冷的枪口压到了她柔软的胸口上,她露出一个笑,问:“你准备杀我吗?” 这样的场景,诡异的和很久之前的另一个场景重叠,弗兰西斯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零,那天,她也是这样,用身体最柔软的部分,堵住了最危险的枪口。 弗兰西斯突然发现,他已经很久不曾想到过零了。 他再一次在谢琇莹身上,看到了零的影子。 路漫漫抬起手,像是抚摸最爱的人的脸,轻轻抚摸着冰冷的枪支,一点点的往后移动,指尖悄悄的碰触到他握枪的手。 弗兰西斯全身的神经猛地绷紧,他哑声回答,“我为什么要杀你?” 谢琇莹那双烟斜雾横的眼眸看着他,说:“因为我骗了你。” 弗兰西斯沉默。 他不想原谅,原谅一个欺骗甚至背叛过自己的女人,不符合他的原则,但是谢琇莹,他怨不起来,也恨不起来。 女人滑腻的指尖在他的手腕处游移,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说:“你心脏跳的很快。” 弗兰西斯突然收回手,望着手中的枪,说起来不相干的话,“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把枪。” “在我八岁那年,由我的父亲亲手交给我,握着我的手第一次扣下了扳机。” “他跟了我整整十年,一直到我从帝国第一军校毕业,正是进入军队。” “父亲告诉过我,我的枪要只能杀两种人,一种是国家人民的敌人,另一种是……” 他手中的枪重新抵到路漫漫的心脏上。 沿着冰冷的金属,弗兰西斯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她胸腔内有力跳动着的那颗心脏。 路漫漫屏住呼吸,已经预感到他接下会说什么了。 “……欺骗愚弄我的人。” 傅宁同样也能听见弗兰西斯的话,他忍不住溢出一声冷笑,他对弗兰西斯的忌惮一点都不过分,现在说这些话有什么用?还不是和自己之前故意说起父亲的早逝一个目的。 果然是个心机深沉的阴险家伙。 可惜他连面前的女人究竟是谁都不知道,否则倒也称得上是个对手。 想到这里,傅宁忍不住又嘚瑟起来。 路漫漫唯一有可能爱上的人,还是只有自己。 弗兰西斯当然不可能真的杀谢琇莹,话音刚落,枪口就又缓缓下移,重重跌落到地上。 他猛地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扫到一边,伸手把面前的女人抱起来,放到上面,那双鹰一样犀利的眼睛和她对视。 路漫漫仰躺在桌子上,还要细小的零件没有整理干净,硌得她腰迹一阵阵疼。 她忍着疼,一声不吭,绝对不能破坏气氛。 弗兰西斯附身在她身上,男人身上特有的味道拂面而来,热烈的气息几乎要把她淹没。 他望着她,轻嗅她身上醉人的气息。 一双有力的大手帮她把粘在嘴唇上的头发拨开,低声问道:“现在我不是国防大臣了,你也不是谢玉致,我再问你一遍,最后一遍……” 话到口边,弗兰西斯竟然有些胆怯了。 他不着痕迹的深吸口气,看着她雾蒙蒙的双眼,一字一字问:“……你……愿意做我的女人吗?” 弗兰西斯告诉自己,这是他最后一次主动伸出双手,想要将她纳入自己的生命,最后一次,无论结果如何,都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 即使之前谢琇莹在李肃煊面前表现的完全站在自己这边,但是他还是有些不确定。 她为的是自己,还是她要弥补之前的错误。 谢琇莹那双雾蒙蒙的眼中突然闪过一道绚烂的流星,脸上一片错愕,似乎完全没有想过,弗兰西斯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过了很久,就在弗兰西斯一颗火热的心一寸寸凉透之前,她终于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狂喜瞬间撷取了他全部的灵魂,他猛地站起来,大步走出枪械室,把路漫漫一个人扔了下来。 路漫漫:“……” 拥抱呢?热吻呢?*呢? 怎么不按照剧本来啊? 傅宁又溢出一声阴阳怪气的冷笑。 不等路漫漫想个明白,弗兰西斯又大步走了进来。 古铜色的肌肤上带着激动的红晕。 路漫漫:“……” 不会是怕在自己面前失态,去外面狂喜去了吧。 知道路漫漫猜对了的傅宁又是一声冷笑,心道:没出息的男人,连情绪都控制不住。 路漫漫懒得理傅宁的阴阳怪气和皮笑肉不笑,因为弗兰西斯已经重新把她压到了桌面上。 一个非常仍然心驰神遥的吻铺天盖地压了下来。 事实证明,即使去外面激动了一番,弗兰西斯还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狂喜。 路漫漫的腰被硌得好痛! 妈的,下面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要了人命了。 傅宁继续冷笑,默默计算着她让弗兰西斯亲吻她的时间。 在傅妖精不阴不阳的冷笑下,即使再美味的男人路漫漫也咽不下去,再加上*伤的痛苦,这个吻并没有维持太长时间。 她推开呼吸不稳的弗兰西斯,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怎么了?”努力把理智从狂喜中□□,弗兰西斯关切的问。 路漫漫一脸苦相,指着后腰,“不知道被什么硌到了……” 他把路漫漫抱起来,看到桌面上果然有一个金属零件,正对着她腰的位置。 弗兰西斯掀开她的衣服,一片刺眼的紫在雪白的肌肤上极为显眼。 怜惜愧疚将他淹没,他低下头,不带丝毫情|欲的亲吻那片在他看来微不足道的伤痕。 “哇哇哇,弗兰西斯好苏好温柔!” 饱览路漫漫手机里无数小黄文的六六捂着脸大叫。 被傅宁冷冰冰的眼神一扫,它默默的噤声,嘤嘤嘤,宿主你快把这个混蛋弄出去,虐死他虐死他,就会欺负无辜的系统。 傅宁冷笑,有什么大不了的,如果有需要,他能做的比弗兰西斯更温柔。 不过,“苏”是什么意思? 第115章 阳光从窗户射进来,笼罩在两人身上。 英挺的男人近乎虔诚的亲吻着女人纤细的腰肢,阳光穿透他身上的毛发,刚硬的力量和柔软的深情完美的结合在一起。 女人柔软的身体靠在他结实的臂膀上,缠绵的如同相互依存的藤蔓。 六六暗戳戳的调整视角,避开傅宁,咔嚓咔嚓拍下来好几张照片。 这么美丽的场景,应该保存下来以供将来回味。 傅宁冷这一张脸,没有理会这个没眼色的、愚不可及的、讨人厌的系统。 另一个自己到底是怎么忍受这个东西的? 难道那些经历,让他不挑剔到这种程度了吗? 不管傅宁如何猜测,六六还是把这美好的一幕从各个角度记录了下来,准备以后有机会向路漫漫献宝,换更多精彩的小黄文和小电影。 ——讨厌的傅宁擅自答应了宿主以后跟着她离开这个世界,虽然不是它亲口答应的,但还是不能食言啊。 六六无奈的在心里计划着到了另一个世界,自己要怎样叱咤风云。 傅宁对此连连冷笑。 路漫漫靠在弗兰西斯的肩膀上,无语的听着傅宁一声接一声的冷笑,小妖精跌进醋缸里,快被淹死了吧。 “弗兰西斯……” 她轻轻叫了身旁的男人一声。 “怎么了?” 弗兰西斯没有抬头,双唇继续在她腰肢上移动,含糊应声。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弗兰西斯唇上的动作微微一顿,继而又若无其事的亲吻她腰上的紫斑,自嘲道:“没什么打算,我解甲归田了。” 路漫漫沉默。 弗兰西斯拉好她的衣服,抱着她坐在自己的腿上,问:“怎么不说话?” 路漫漫:“可是,打动谢琇莹的是华国的英雄,是军部的最高长官,是国防大臣弗兰西斯。” 冷硬重新回到他的脸上,他问:“弗兰西斯失去了这些光环,谢琇莹就不爱了吗?” 路漫漫沉默了一瞬,轻轻开口:“……这样,你不开心。” 女人柔软的手轻轻爬上他的脸,指腹抚摸过他高高的眉骨,浓密的双眉,犀利的眼睛,和高挺的鼻梁…… 她说:“这个世界是你的牵挂,你放不下的。” “不。”弗兰西斯抓住她的手,纠正她,“这个世界是我的责任,你才是我的牵挂。” 路漫漫简直想捂脸尖叫,弗兰西斯简直情话满级。 至于某人嘲讽的冷笑,路漫漫已经选择了自动屏蔽。 弗兰西斯看着她泛着莹莹微光的眼睛,突然站起来,打开了手腕上的智脑,调出了世界地图。 “你说你被霍华德关起来过,那个地方在哪里?” 看着弗兰西斯英俊认真的侧脸,路漫漫必须得承认,她就喜欢这种拎得清,有担当的男人。 纤细秀美的手指毫不迟疑的点到地图上的某个地方。 “就是这里。” 还是那个红灯区,因为之前李肃煊从这里离开的时候,他身边的黑衣人已经把这里清理了一遍,坐落在这里的安那奇分布已经被摧毁,但是弗兰西斯始终坚信,雁过留痕,这里一定还残留着自己需要的消息。 就像上次,零炸了安那奇的总部,整座岛屿都陷入了无边的海洋,他依然通过那个岛屿,找到了安那奇其他的驻地,把自己的人安插了进去。 弗兰西斯不由得又想到了零,作为军人,他始终相信直觉本能的知觉,他总觉得谢琇莹和零有某种潜在的联系。 零和谢琇莹,是唯二两个给他这种感觉的女人,即使一个是试验品,一个是贵族小姐。 她们两个,有种奇怪的相似之处,那种灵魂上的强大和敏锐,他从来没有在第三个人身上见过。 路漫漫敏锐的感觉到了弗兰西斯奇怪的视线。她大致能猜出来他在想些什么,但是她什么都没有做,任由他猜测。 很早之前,她决定让零的形象和谢琇莹重合的时候就预见到了这一天。 弗兰西斯很可能会猜到,零和谢琇莹是同一个人。 和傅宁之前的猜测不同,路漫漫不准备傅宁继续在这件事情里掺和,否则他将来洗不清了。 这层阻碍了所有人视线的纸,由弗兰西斯揭开效果会更好。 谢琇莹和弗兰西斯在为应对试验品所造成的威胁而奔走的时候,谢玉致的身体就享受多了。 路漫漫跟着傅宁没有吃到任何苦头,到哪儿都能享受到最高级别的待遇。 不过她可不是为了享受,她还准备找机会把自己认识的小傅宁救出来呢。 在谢琇莹和弗兰西斯寻找安那奇的时候,谢玉致一点都没有歇着,一直在思考最后的那段时间,傅宁留下的反常之处。 他一定是找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才改变了想要把自己留下来的决定,而这个秘密,一定和自己有关。 一定也和中年傅宁有关。 否则,他不会被中年傅宁关起来。 他会被关在什么地方呢? 路漫漫一个个的开始推断。 她一直以为,两个傅宁即使不能平分秋色,分庭抗礼,他们之间的实力也不应该相差太大才对,他们毕竟是一个人。 但是小傅宁能被中年傅宁关起来,要知道,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活捉一个人的难度,可比简单的杀死他要难多了。 难道中年傅宁已经逆天到这种程度了吗? 路漫漫看着身边的清俊的男人,忍不住微微打了个寒颤。 这个世界的秘密,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得多得多。 她要找机会甩开他,炸毁一座天网塔看看效果。 过了一段时间,有一次夜里路漫漫起来喝水,她惊讶的发现,傅宁不见了。 没有任何征兆的,就像之前他使用全系投影的时候一样,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路漫漫不能肯定他究竟是去干什么去了,也不能肯定他有没有在自己身边留什么监视用的东西,当做毫无所觉一样喝了水上床睡觉。 但是自此之后,路漫漫对他就越加留心,暗暗记录着他消失的时间。 过了一段时间,她发现他消失的时候极有规律,每次都是相隔这么长时间。 路漫漫想了各种方法,想要监视他的行动,都没有取得任何效果。 高科技的监控设备一眼就会被他看穿,路漫漫甚至想过,在他会离开的时候,故意在他面前使用美人计,不顾脑海中傅宁的冷脸,想要和他晚上睡在一起,都被他拒绝了。 主动投怀送抱竟然被拒绝了,这简直是对她女性魅力最大的打击。 不过也侧面证明了,中年傅宁每隔一段时间的消失,一定是在进行极为重要的事情。 可惜就是时间太短,不过她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搞一些小动作。 一边鬼鬼祟祟布置着自己的计划,路漫漫一边在心里骂傅宁这个变态,她好话赖话都说尽了,嘴皮子都磨出了一层水泡,都没能将傅宁那张比蚌壳还严实的嘴巴撬开。 这个混蛋,死都不说他到底发现了什么。 路漫漫总算是知道当初他费尽心思想从自己这里问出真相,自己却无论如何都不开口的感受了。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傅宁冷眼看着她忙活,关于这个世界的秘密,他当然不会说,因为告诉她也没有任何作用,反而会影响自己的计划,傅宁不介意她自己发现,但是这个答案不能从自己口中透露出去。 路漫漫也憋着一股气,不再问他。 傅宁能发现的秘密,她不相信自己发现不了。 时间飞快的走过,眨眼间弗兰西斯已经卸任一个多月了,在霍华德的指挥下,那些试验品又配合他发动了好几起恐怖袭击,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所有人都人人自危,谁也不能肯定,自己还能不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 就在这恐怖的低压之中,突然出现了一股新兴势力,就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微弱纤细,但是却撕破了无边的黑暗。 这个队伍没有名字,这个世界的人们为她取了一个名字 ——thefirstlight。 ——曙光。 全副武装的试验品兵团配备着世界上最先进的武器装备,如同要幽灵一般穿梭在茫茫的空间之中,在霍华德的指挥下,闪电一般出现在沿海的一个大都市上空。 先是高空压制,一连串的炸弹把象征这华国政府统治地位的所有政府大楼,公检法机构等等,凡是和政府有所联系的地方,全都被炸成了灰烬。 无数的无辜人们在爆炸中丧生,然而这还不够,接下来是更残酷的屠杀。 完全一模一样的美丽女人从飞机上跳下来,手执染血的刀枪,肆意收割着无辜人的生命。 鲜血染红了钢筋混泥土铸造的地面,顺着下水道被排入海水中,又染红了大片的海域。 他们是死神镰刀下的蝼蚁,徒劳无功的反抗着悲哀的命运,恐惧、绝望、愤怒、绝望,笼罩着整个城市。 华国的军队,城市的警察,全都冲上去,保卫着自己辖下的人民,但是一个个全都死得毫无价值。 他们甚至没能在那些女人身上留下一丝一毫的伤痕。 但是他们仍然不曾放弃,因为曙光很快就会赶到。 他们的坚持终于有了意义,在鲜红如血的夕阳下,一支毫不起眼的队伍终于出现在天际。 伴随着人群欢呼的是霍华德冷酷疯狂的绿眸。 这一次行动,他的目的就是引出这支神秘的队伍。 唯一能影响试验品的因素,霍华德能想到的只有那个曾被他误以为是暖暖的女人,那个叫谢琇莹的女人。 能控制谢琇莹,并且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组建一支军队的,只有自己的老朋友、华国曾经的国防大臣——弗兰西斯大人。 试验品传回来的画面被霍华德无限放大,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在屏幕之上。 这就是谢琇莹。 她还穿着军装,肩膀上原本金色的肩章变成了红色的太阳,这也是“曙光”名称的由来之一。 她刚一出现,霍华德控制着得心应手的试验品立刻就开始骚动起来,两种不同的指令被她们的生物本能所接受,不知道到底该听从谁的命令。 趁此机会,知道弗兰西斯卸任之后仍然选择跟随他的士兵立刻展开了反击,所向披靡的试验品大军只有在这时候才会受挫,被逼无奈的选择撤退。 “领主,命令她们撤退吧?” 看到霍华德盯着屏幕中的女人出神,他身边的下属小声提醒,试验品数量有限,而且体质与一般人不同,万一受伤会很麻烦,他们要节省着用。 “你看她,有没有想起一个人?”霍华德没有理会下属的话,他失神的看着女人那双乌黑的眼睛,问道。 下属摇头。 霍华德继续盯着她看。 女人的眼中似乎带着微微的笑意,乌黑的眼睛仿佛笼罩着无边的雾霭,朦胧又神秘。 她明明是在做着杀戮的事情,但是眼神却温柔而虔诚,带着说不出的关切。 就像…… 霍华德再一次从这个叫谢琇莹的女人身上,看到了暖暖的影子。 在好几个试验品受伤了之后,霍华德终于下令让她们撤退,但是紧接着,他又下了一道命令:“把傅宁找来。” 他要问清楚,那个叫谢琇莹的女人,到底和暖暖有没有关系,如果没有的话,暖暖到底还活着吗? 上一次试验品的暴动,就是傅宁和自己合作的成果,霍华德本来想让傅宁一直待在安那奇里,和自己一起颠覆这个世界,但是没想到,他竟然在层层监视之下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消失了。 不过安那奇的属下曾见到他和谢玉致在一起,最近在帝都出没。 难道谢玉致才是暖暖吗? 不管怎么样,他必须先把谢琇莹到底是不是暖暖的事情搞清楚。 试验品刚撤退,曙光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幸存的人们惊喜交加,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高声疾呼。 弗兰西斯和路漫漫并没有离开,下面的士兵走了,但是他们两人却留了下来。 路漫漫看着或狂喜,或悲痛的人们,默然不语。 弗兰西斯:“你在想什么?” 越是了解这个女人,他发现自己的越是看不透她。 路漫漫笑了一下,说:“我在想李肃煊。” 弗兰西斯绷着脸没有接话。 路漫漫低头笑了一下,轻轻拉住他僵硬的手,说道:“我在想,李肃煊一直不曾主动进攻,是想要我们先低头吗?” 僵硬的手刹那间温暖起来,弗兰西斯笑了一下,解释:“我很了解李肃煊,他心里并不在乎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他只是在机械的做着一个帝国最高统治者应该做的事情,但是现在,你凌驾在这一切之上了,他会拿这个世界胁迫你。” 弗兰西斯还想问,你会受他的胁迫吗? 但是他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 谢琇莹曾经疯狂的爱过李肃煊,这始终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路漫漫继续笑:“他可以胁迫我们,我们也可以胁迫他。” 弗兰西斯没有接话,等着她继续。 曙光的士兵并没有全部撤退,弗兰西斯身边的近卫官还有几个一直跟在他身后,还有谢琇莹,也需要严密的保护。 路漫漫对身旁的一个近卫官说:“曙光到底是谁建立的,人们始终不知道,现在该让他们知道了。” 弗兰西斯练出来的人,执行力非常高,几乎是一瞬间,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那个带来希望的队伍,竟然是前段时间卸任的国防大臣组建的。 整个轰动性的消息勾起了无数人心中对政府的反抗。 在曙光的推动下,人们自发的举行游行,向政府抗议。 他们每年都向政府交纳税收,供养着大量的军队,为什么在关键时刻,军队却消极应战。 战争明明已经爆发,为什么要临阵换将,经验丰富的弗兰西斯大人“被”卸任。 失去了军队指挥权的弗兰西斯大人只用曙光就能一次次拯救无数人,如果能重新获得军队的指挥权,这场战争立刻就会彻底消弭。 这些言论疯狂的在人群众传播,政府受到了巨大的压力,短短的时间内,从李格非联合谢大人通敌,到李肃煊消极应战,皇室至高无上的地位摇摇欲坠。 这也是路漫漫的目的之一,这个世界的政治体制已经远远跟不上科技的发展,统治阶级该重新洗牌,重新组建。 美国的三权分立不错,对这个世界来说,应该是最合适的政治体制。 人们怒火的第一承担者,就是内阁。 无辜的人们向内阁施压,没有最终决定权的内阁只能向皇帝施压,李肃煊每天都能听到无数遍请弗兰西斯重回军部的提议。 今天又是这样,李肃煊甩袖从内阁会议上离开,打开了黑衣卫队送来的视频。 里面是谢琇莹和弗兰西斯在一起的画面,甚至还有两人之间的对话。 自从谢琇莹离开之后,他再也没有听过她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她把爱从自己身上撤离,转而投注到了弗兰西斯身上。 视频很短,只有不到一分钟,但是李肃煊前前后后看了无数遍。 一个小时之后,他终于宣布,召开内阁会议,商议弗兰西斯重新担任国防大臣一事。 既然她爱的是原本的李肃煊,那他就当原本的李肃煊。 他不信,她会真的移情别恋,爱上弗兰西斯。 在李肃煊召开内阁会议的时候,霍华德终于等来了傅宁。 傅宁带着谢玉致,被安那奇的人请了进去。 路漫漫看着身着白色长袍的霍华德,他随意地坐在沙发上,看到傅宁和自己,这才不急不慢的站起来,勾起鲜艳的唇,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笑了起来。 这厮还是这副模样,嚣张得十分欠扁。 路漫漫在心中腹诽,脸上带着不满,对霍华德嚣张的示好爱答不理。 谢玉致小姐本来就是这样的人设啊,路漫漫一点压力都没有。 霍华德让人上了红酒,傅宁坐在他对面,悠闲的靠在沙发背上,撑着手臂摇晃着手中的酒杯,在路漫漫惊讶的视线中,陶醉的品味着杯中醉人的液体。 “傅叔叔……”路漫漫迟疑地开口,“你不是从不喝酒吗?” 不等傅宁回答,霍华德就大笑起来,“我之前见傅宁喝酒的时候,比你还震惊,他明明是只可白开水的人啊。” 傅宁回眸,冲她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 “以前确实不喝,不过现在觉得,味道很不错,偶尔尝尝别有一番滋味。” 路漫漫眼中是丝毫不带掩饰的狐疑,完美的隐藏起她要已经知道他不是小傅宁的真相。 傅宁将杯中酒饮尽,白皙的脸颊上浮上两抹醉人的红晕,那双素来冷漠无情的眼眸也仿佛潋滟着细碎的波光,微醺的模样特别的勾人。 路漫漫暗暗咽了口唾沫,决定以后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把傅宁灌醉看看,醉酒的傅宁一定非常的……嗯……可口! 傅宁修长的手指捏着高脚杯把玩,主动提起了正事。 “这次找我来,有什么事情?” 霍华德屏退左右,打开了自己截取下来的视频。 那张和谢玉致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屏幕中。 “她……到底是不是暖暖?” 第116章 承元三年冬,今上继位的第四个年头。 这年的冬天前所未有的寒冷,全国各地冻死的百姓数不胜数,饥寒交迫的人们走投无路,只能奋起反抗。 一时间,全国各地狼烟四起。 内忧未平,外患又起。 同样饱受饥寒的北方狄人挥军南下。然而,出乎所有人预料,敌军竟然改了数十年延续不变的传统,放弃了以往的目标——边塞重镇怀远,转而直取永安。 一夜之间,十万大军飞扑而至。 永安本不是要塞重镇,民众也不富庶,守兵区区一万而已。面对来势汹汹的狄人大军,毫无疑问的,兵败、城破。 将军展辉驻守永安,誓死不降,城破之后,展夫人不堪受辱,自尽身亡,展辉浴血奋战,直到生命的最后一瞬。 “不……”少女凄厉的哭喊被淹没在敌人的狂笑声中。 身着甲胄的年轻将军虎目圆睁,浑身是血地在雪地上匍匐。举着砍刀的狄人狞笑着,一刀砍下,热血喷溅在雪地上…… 展颜万万没想到,自己重生回来的第一幕,就是再一次眼睁睁看着父母惨死在自己面前。 周围都是他们嚣张又残忍的大笑,展颜猛地挣脱卡着自己的狄人,疯了一样跑到父亲身边,扑通跪下。 “爹爹……”这一声呼唤,生生间隔了十数年,然而今生刚一见面,就又是永诀。 濒死的展辉看到年仅八岁的爱女,蓦地迸发出惊人的力量,大喝一声,手中□□横扫,向敌人刺去。 狄人谁都没想到,奄奄一息的展辉竟然还能再战。刚刚砍下展辉双腿的狄人正仰天大笑,猝不及防送了命。 展辉双腿齐膝而断,仅靠膝盖切口支撑站了起来,将展颜护在身后。 展辉手持□□,仰天长啸,“辱我妻、辱我女、侵我家国、杀我百姓!总有一日,我玄甲军必当踏平北地,杀得你们、片!甲!不!留!” 听到玄甲军,狄人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他们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是大魏的镇国公,姜家的玄甲军。 狂风呼啸,大雪漫天,站在敌人中央的展辉仿佛从地狱爬来,意欲择人而噬。 “颜颜!”展辉看着爱女,喘着气交代,“有句话我从来没有说过,现在我告诉你,你给我记着了!” “是,爹爹请说,颜颜一定记着!”展颜忍住抽泣,回答。 “展家的人,宁肯站着赴死,不可卑微偷生!” 展颜浑身一震,上一世的时候,自己昏了过去,没能听到父亲的这些教诲,畏畏缩缩地活了那么多年,终究还是死于成婚多年的丈夫手中。 “爹爹,女儿记住了,展家的人,宁肯站着赴死,不可卑微偷生……” “乖孩子,爹爹死得其所,不……”话为说完,一道刀光闪过,展辉的头颅飞了出去,鲜血自颈部喷涌而出,下雨一般。 展颜愣愣地看着漫天的血雨,父亲的头颅落到不远处的雪地上,身体也轰然倒下。 斩杀了敌方大将,狄人齐齐仰天长啸,状若群狼。 父亲的鲜血落到脸上,流入眼中,展颜的视野内一片血红,她觉得全身发冷,止不住地发抖,她想哭,但是哭不出来,想嘶吼,但是张不开嘴…… 正在这时,离自己最近的啸声戛然而止,一支利箭贯穿了他的头颅,瞬间的安静,接着就像一滴水落进了油锅里,彻底沸腾。 救兵来了。 箭雨嗖嗖地下,狄人哇哇大叫着冲上前去,还没跑几步就纷纷倒地,被利箭射了个对穿。 森森军队状若幽灵,一面旌旗徐徐上升,黑色的“姜”字大旗瞬间吓破了狄人的胆。 展颜木呆呆地扭过头去,隔着刺目的血红,那个一马当先的亮银色铠甲清晰极了。 她看着他策马而来,将手中的弓箭扔给手下的瞬间抽出了腰间的横刀,刀尖指处,所向披靡。 这就是让人闻风丧胆的玄甲军。 军队如同一支黑色的利箭,以一种无坚不摧的气势狠狠刺入敌人心脏。弓箭压制之后是单方面的屠戮,玄甲士兵手握横刀,砍瓜切菜一样收割着狄人的性命。 展颜趁乱拿到了父亲的头颅,抱在怀里,躲到了路边。不时有受伤的狄人倒在她的面前,展颜抽出父亲的腰间的宝剑,毫不犹豫地在他们的心脏上一个补了一下。 很快,这一队狄人就被突然出现的玄甲军全歼,当先的那个少年将军翻身下马,还刀入鞘,那一身冲天杀气立刻消弭于无形。 他径直走到展辉的尸体之前,屈膝半跪,神情落寞而自责,“我来迟了,展大人赎罪。我姜衍就此立誓,若不能全歼北狄,便叫我死无葬身之地!令嫒我也会照顾,定能护她一世平安喜乐……” 说完,对着展辉残破的尸身,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展颜神情一阵恍惚,上一世这个人也说过同样的话,但是当时的自己是如何的回应的?冲着他冷嘲热讽一通。 上一世的这时候自己陷入昏迷,后来连续高热不退,根本没见到姜衍的面就被送到了京城的外祖家中,那时候自己还小,信了舅舅的话,认定了姜衍是故意来迟所以才造成了父母的死亡,一直对他心怀怨恨。 姜衍身后的侍卫也齐刷刷的跪下,朝着展辉磕头。 孙炆是姜衍的贴身侍卫,一抬头就看见一个八|九岁的女娃娃,怀里抱着一颗头颅,浑身是血,双眼通红,直勾勾的看着世子。 他忍不住有些难受,这个女娃娃看着也忒瘆人了。 姜衍也看到了展颜,他不着痕迹地深吸口气,蹲下,平时面前的小女孩,努力放柔声音,“你是颜颜对吗?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还记得我吗?” 展颜盯着姜衍不吭声。 姜衍微笑,伸出手轻轻放在展辉的头颅上,“颜颜乖,让爹爹入土为安,好吗?” 见展颜没有抗拒,姜衍这才微微用力,拿出了展辉额头颅,交给了身后的孙炆,“好好安葬。” 姜衍伸手抱起展颜,跨上马背,“狄人大军马上会回来,我们只有一千人,先避开再说。”大魏军队主力驻扎在怀远,赶到这里至少要两天,这一千人急行军,军资不足,只能突袭,不能和北狄大军硬碰硬。 玄甲军一击得手,抢回展辉的尸首,立刻就往最近的军营撤退。 展颜缩在姜衍的怀里,马儿疾驰,冰冷的铠甲和凛冽的寒风一齐侵蚀着她尚且年幼的身子,展颜冻得瑟瑟发抖,忍不住一缩再缩。 就当她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冻死的时候,一阵温暖袭来,玄色大麾将她严严实实裹了起来。 展颜抬头,望着少年清俊刚毅的下颌,前尘往事一起袭来,让人忍不住悲从中来。 展颜猛地抱住少年的脖子,放声大哭起来。 哭惨死的父母,哭前世的自己,也哭压抑不住的满心怨恨。 怨上天,让自己重活一回,为什么不再慈悲一些,让自己早回来一天,只要一天,说不定就能救下父母。 怨姜衍,为什么不早来一些,哪怕只要一个时辰,父母也不会死得那么惨。 更怨自己,为什么如此弱小,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次又一次眼睁睁看着,看着父母死在自己面前。 姜衍纵马疾驰,身后跟着一千玄甲军,在皑皑雪地上如同一条风驰电掣的黑色长蛇,怀中的小姑娘哭得不能自己,眼泪刚流出来的时候还是温热的,被寒风一处,立刻就变得冰冷刺骨。 姜衍正在发愁小丫头到底要哭到什么时候,脖子上猛地一疼,让他忍不住倒抽口凉气。 姜衍一阵咬牙切齿,这个小妮子是属狗的吗?怎么还会咬人?! 展颜哭得迷迷糊糊地,根本不知道自己咬到了什么,缩在姜衍怀里,仿佛回到了上一世刚刚到外祖家中一样,年幼的自己仿佛羊入狼群,白天装出一副坚强懂事的模样,但是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只敢缩在被窝里咬着被角哭。 小姑娘压抑的呜呜声在姜衍耳边响了一路,一直到附近的军营。 长垣距离永安不远,快马疾驰不过半日路程,是怀远到永安的必经之路,这里也算上是个边塞重镇,姜衍准备暂时在此处修整,静待大军到来。 军队驻扎在长垣城外,姜衍则带了侍卫到了长垣县衙。 姜衍翻身下马,拍了拍怀里的小丫头,正准备安慰安慰她时,却发现展颜已经昏睡过去了。 小姑娘才八岁,还带着婴儿肥,圆嘟嘟的,肤色红润,不像京都的那些大家闺秀,小小年纪就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 她双眼紧闭,脸上还有不少血迹,小小的拳头紧紧攥着自己的大麾一角,眉头皱着,又黑又密的长睫挂着冰渣,一抖一抖的,睡得很不安稳。 “世子……”孙炆伸手,“把展姑娘交给属下照料吧?” 姜衍刚一动弹,展颜就猛地浑身一抖,更紧地抓住了玄色的大麾。 姜衍暗暗叹了口气,亲自把展颜送到县衙客房的床上。 八岁的小姑娘,乍逢大变,真是苦了她了。 展颜还攥着自己的大麾,姜衍还有事情要处理,他轻轻一拉,立刻换来小姑娘不安的哼哼,姜衍没办法,干脆把大麾脱了下来,给展颜当被子盖。 姜衍站起来,正往外走的时候,后面突然传来悲痛欲绝的啜泣,“……你为什么总是来得这么晚……” 姜衍浑身一僵,蓦地扭头,床上的小姑娘正攥着自己的大麾瑟瑟发抖,依然在昏睡当中。 承元三年冬,今上继位的第四个年头。 这年的冬天前所未有的寒冷,全国各地冻死的百姓数不胜数,饥寒交迫的人们走投无路,只能奋起反抗。 一时间,全国各地狼烟四起。 内忧未平,外患又起。 同样饱受饥寒的北方狄人挥军南下。然而,出乎所有人预料,敌军竟然改了数十年延续不变的传统,放弃了以往的目标——边塞重镇怀远,转而直取永安。 一夜之间,十万大军飞扑而至。 永安本不是要塞重镇,民众也不富庶,守兵区区一万而已。面对来势汹汹的狄人大军,毫无疑问的,兵败、城破。 将军展辉驻守永安,誓死不降,城破之后,展夫人不堪受辱,自尽身亡,展辉浴血奋战,直到生命的最后一瞬。 “不……”少女凄厉的哭喊被淹没在敌人的狂笑声中。 身着甲胄的年轻将军虎目圆睁,浑身是血地在雪地上匍匐。举着砍刀的狄人狞笑着,一刀砍下,热血喷溅在雪地上…… 展颜万万没想到,自己重生回来的第一幕,就是再一次眼睁睁看着父母惨死在自己面前。 周围都是他们嚣张又残忍的大笑,展颜猛地挣脱卡着自己的狄人,疯了一样跑到父亲身边,扑通跪下。 “爹爹……”这一声呼唤,生生间隔了十数年,然而今生刚一见面,就又是永诀。 濒死的展辉看到年仅八岁的爱女,蓦地迸发出惊人的力量,大喝一声,手中□□横扫,向敌人刺去。 狄人谁都没想到,奄奄一息的展辉竟然还能再战。刚刚砍下展辉双腿的狄人正仰天大笑,猝不及防送了命。 展辉双腿齐膝而断,仅靠膝盖切口支撑站了起来,将展颜护在身后。 展辉手持□□,仰天长啸,“辱我妻、辱我女、侵我家国、杀我百姓!总有一日,我玄甲军必当踏平北地,杀得你们、片!甲!不!留!” 听到玄甲军,狄人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他们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是大魏的镇国公,姜家的玄甲军。 狂风呼啸,大雪漫天,站在敌人中央的展辉仿佛从地狱爬来,意欲择人而噬。 “颜颜!”展辉看着爱女,喘着气交代,“有句话我从来没有说过,现在我告诉你,你给我记着了!” “是,爹爹请说,颜颜一定记着!”展颜忍住抽泣,回答。 “展家的人,宁肯站着赴死,不可卑微偷生!” 展颜浑身一震,上一世的时候,自己昏了过去,没能听到父亲的这些教诲,畏畏缩缩地活了那么多年,终究还是死于成婚多年的丈夫手中。 “爹爹,女儿记住了,展家的人,宁肯站着赴死,不可卑微偷生……” “乖孩子,爹爹死得其所,不……”话为说完,一道刀光闪过,展辉的头颅飞了出去,鲜血自颈部喷涌而出,下雨一般。 展颜愣愣地看着漫天的血雨,父亲的头颅落到不远处的雪地上,身体也轰然倒下。 斩杀了敌方大将,狄人齐齐仰天长啸,状若群狼。 父亲的鲜血落到脸上,流入眼中,展颜的视野内一片血红,她觉得全身发冷,止不住地发抖,她想哭,但是哭不出来,想嘶吼,但是张不开嘴…… 正在这时,离自己最近的啸声戛然而止,一支利箭贯穿了他的头颅,瞬间的安静,接着就像一滴水落进了油锅里,彻底沸腾。 救兵来了。 箭雨嗖嗖地下,狄人哇哇大叫着冲上前去,还没跑几步就纷纷倒地,被利箭射了个对穿。 森森军队状若幽灵,一面旌旗徐徐上升,黑色的“姜”字大旗瞬间吓破了狄人的胆。 展颜木呆呆地扭过头去,隔着刺目的血红,那个一马当先的亮银色铠甲清晰极了。 她看着他策马而来,将手中的弓箭扔给手下的瞬间抽出了腰间的横刀,刀尖指处,所向披靡。 这就是让人闻风丧胆的玄甲军。 军队如同一支黑色的利箭,以一种无坚不摧的气势狠狠刺入敌人心脏。弓箭压制之后是单方面的屠戮,玄甲士兵手握横刀,砍瓜切菜一样收割着狄人的性命。 展颜趁乱拿到了父亲的头颅,抱在怀里,躲到了路边。不时有受伤的狄人倒在她的面前,展颜抽出父亲的腰间的宝剑,毫不犹豫地在他们的心脏上一个补了一下。 很快,这一队狄人就被突然出现的玄甲军全歼,当先的那个少年将军翻身下马,还刀入鞘,那一身冲天杀气立刻消弭于无形。 他径直走到展辉的尸体之前,屈膝半跪,神情落寞而自责,“我来迟了,展大人赎罪。我姜衍就此立誓,若不能全歼北狄,便叫我死无葬身之地!令嫒我也会照顾,定能护她一世平安喜乐……” 说完,对着展辉残破的尸身,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展颜神情一阵恍惚,上一世这个人也说过同样的话,但是当时的自己是如何的回应的?冲着他冷嘲热讽一通。 上一世的这时候自己陷入昏迷,后来连续高热不退,根本没见到姜衍的面就被送到了京城的外祖家中,那时候自己还小,信了舅舅的话,认定了姜衍是故意来迟所以才造成了父母的死亡,一直对他心怀怨恨。 姜衍身后的侍卫也齐刷刷的跪下,朝着展辉磕头。 孙炆是姜衍的贴身侍卫,一抬头就看见一个八|九岁的女娃娃,怀里抱着一颗头颅,浑身是血,双眼通红,直勾勾的看着世子。 他忍不住有些难受,这个女娃娃看着也忒瘆人了。 姜衍也看到了展颜,他不着痕迹地深吸口气,蹲下,平时面前的小女孩,努力放柔声音,“你是颜颜对吗?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还记得我吗?” 展颜盯着姜衍不吭声。 姜衍微笑,伸出手轻轻放在展辉的头颅上,“颜颜乖,让爹爹入土为安,好吗?” 见展颜没有抗拒,姜衍这才微微用力,拿出了展辉额头颅,交给了身后的孙炆,“好好安葬。” 姜衍伸手抱起展颜,跨上马背,“狄人大军马上会回来,我们只有一千人,先避开再说。”大魏军队主力驻扎在怀远,赶到这里至少要两天,这一千人急行军,军资不足,只能突袭,不能和北狄大军硬碰硬。 玄甲军一击得手,抢回展辉的尸首,立刻就往最近的军营撤退。 展颜缩在姜衍的怀里,马儿疾驰,冰冷的铠甲和凛冽的寒风一齐侵蚀着她尚且年幼的身子,展颜冻得瑟瑟发抖,忍不住一缩再缩。 就当她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冻死的时候,一阵温暖袭来,玄色大麾将她严严实实裹了起来。 展颜抬头,望着少年清俊刚毅的下颌,前尘往事一起袭来,让人忍不住悲从中来。 展颜猛地抱住少年的脖子,放声大哭起来。 哭惨死的父母,哭前世的自己,也哭压抑不住的满心怨恨。 怨上天,让自己重活一回,为什么不再慈悲一些,让自己早回来一天,只要一天,说不定就能救下父母。 怨姜衍,为什么不早来一些,哪怕只要一个时辰,父母也不会死得那么惨。 更怨自己,为什么如此弱小,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次又一次眼睁睁看着,看着父母死在自己面前。 姜衍纵马疾驰,身后跟着一千玄甲军,在皑皑雪地上如同一条风驰电掣的黑色长蛇,怀中的小姑娘哭得不能自己,眼泪刚流出来的时候还是温热的,被寒风一处,立刻就变得冰冷刺骨。 第117章 听到玻璃碎裂声的刹那,李肃煊脸上的笑容就更艳光四射了。 他要看的结果,来了。 路漫漫惊讶的回头,一眼就对上了碎玻璃后面的弗兰西斯。 那双灰色的眼睛里裹挟着狂风暴雨,和四处流窜的闪电,巨大的压迫力让人忍不住心跳骤停。 坚固的能防弹的单向玻璃竟然被他一拳打碎,玻璃渣均匀地洒了一地。 那双锃亮的,反射着冷厉光芒的军靴无情的踩在上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声。 碎玻璃渣划破了他的左手,鲜血一滴滴的滴落在透明的玻璃上,绚丽的迷人眼。 他一眼都没有看被李肃煊搂在怀里的路漫漫,一步步走到李肃煊面前,弯腰行了一礼,用一种平板冷漠的声音说道:“陛下,会议已经开始了,请移步政务厅。” 李肃煊含着笑,优雅骄矜地站起来,说道:“弗兰西斯请先到外面等候,我很快就过去。” 弗兰西斯又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整个过程中,他一眼都没有看路漫漫,扭头就走。 谢琇莹望着他的宽阔笔挺的背影一步步走到门口,在转身的刹那,他终于侧着脸用眼尾的余光看了她一眼。 她那双乌黑的眸子一直追随着自己,瞳孔被浓雾遮住,看不真切里面究竟蕴含着什么,神秘莫测,被她这样看着,他竟然有种她其实是爱着自己的错觉。 弗兰西斯在心里冷笑,嘲讽自己的异想天开。 一切不都已经揭晓了吗? 这个女人从头到尾爱的人只有李肃煊。 她忠贞、从一而终,矢志不渝的坚守着她自己一个人的爱情,即使对象是李肃煊这样的人,也不曾有过丝毫的动摇。 如此愚蠢的忠诚。 就和自己一样。 但是,他们终究是不一样的。 在砸碎那面玻璃的时候,弗兰西斯的最深处,已经悄然改变。 同样的行为,在弗兰西斯看来是愚不可及的忠贞,而在李肃煊看来,则是女人最珍贵的忠诚。 他爱的就是谢琇莹对他的始终如一。 他爱的就是谢琇莹对他的爱。 李肃煊温柔的吻了一下她的嘴角,告诉他自己还有犯人的政务要处理,等处理完毕就立刻回来。 路漫漫大度的表示不要紧,她在这里安心等着他。 李肃煊春风满面的走出大殿,和弗兰西斯时刻紧绷、的背影一起消失在廊腰缦回、檐牙高啄的宫殿群里。 路漫漫得到了李肃煊最后那十点好感度,攻略进度达到了50%。 这个什么都不在乎的男人,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估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但是,至少,目前还不是谢琇莹。 换回了李肃煊的好感度,接下来的她期待的是弗兰西斯的反应。 被李肃煊和谢琇莹这样对待,他还能努力和李肃煊维持君臣之间的和谐吗? 李肃煊已经无法容忍弗兰西斯,而弗兰西斯又能容忍李肃煊到什么时候? 李肃煊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结果,在会议上就不再刻意针对弗兰西斯。 但是做了这么多年皇帝,玩弄权术他比谁都得心应手,李肃煊第一次和路漫漫的脑回路撞到了一起,自己这样对待弗兰西斯,他还会对皇室,对政府忠心不二吗? 猜疑之心一起,就再难打消。 他不想给他过大的权力,绝对不能出现之前李格非在位的时候,皇权别军权压制的情形。 弗兰西斯可以拥有军队的指挥权,但是最终的调动权,始终应该归属政府,也就是自己所有。 这是会议讨论的关键性问题。另一个问题就是谢琇莹。 这也是让李肃煊非常不满,但是无可奈何的一点,谢琇莹是对抗那些难缠的试验品最有力的武器,如果想要利用谢琇莹来打击安那奇,她就必须经常跟随军队到处跑,不可避免的就要和弗兰西斯经常接触。 这对李肃煊来讲,是非常难以忍受的一件事情。 最后商讨的结果是: 一、弗兰西斯重新担任军部的最高长官,但是仅限于对军队耳朵指挥权,国防大臣由另外的人担任,失去了原本拥有的参政权; 二、只有在战事最危急的时候,军队才有权力请求谢琇莹跟随军队,平时谢琇莹必须待在帝都,至于同意与否,最终的决定权在李肃煊手上。 这些调价对弗兰西斯来讲都极为苛刻,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如果没有最终的指挥权,在关键时刻政府的意见万一和自己相左,很可能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任何一个将军,面对这样不科学的条款,都不可能接受。 但是弗兰西斯竟然接受了。 他的要求,政府也给与了满足,那些判出军队的士兵,免除叛国罪,但是所有军衔和待遇降两级处理,编入正规军。 身上肩负着这么多人的命运,弗兰西斯没有任性拒绝的权力。 李肃煊春风满面的回到寝宫,抱住谢琇莹就吻了上去。 自从弗兰西斯重新被任命为军部的最高长官,统领华国全部军队对抗安那奇之后,战场局势立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无论安那奇的人攻击哪里,他都能在最短时间内得到消息,做出相应的抵抗,无辜人民的死伤数量直线下降。 普通的民众不清楚具体情况,连连欢呼,但是弗兰西斯的脸上却越来越难看。 平民伤亡情况确实得到了极大的减少,但是军人阵亡的数量却在直线攀升,他们并没有取得任何胜利,只不过是用军人的生命换取了普通人的生命。 在面对那些战斗力惊人的实验品的时候,实在是太难了,对付一个试验品,至少需要十个军人围攻,才能勉强打成平手,这样的结果,造成了军队只能使用人海战术,一个个的车轮战。 军队人数比试验品多得多,使用人海战术弗兰西斯不怕,只要能取得最后的胜利,牺牲一些士兵是在所难免的。 但是这些士兵几乎都是白白牺牲的,还没到试验品体力不支的时候,霍华德就命令她们开始撤退。 长时间的消耗战下去,试验品的损失寥寥无几,但是华*方却损失惨重。 每次弗兰西斯申请谢琇莹的援助,都被李肃煊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挡了回去。 李肃煊不在乎军队的牺牲,这个世界有着和别的世界的通病——人口问题。 生育率居高不下,人均寿命节节攀升,造成这个世界人口大爆炸,军人死了,可以继续招兵,后勤补给远远不断,正好解决一下人口大爆炸的问题。 但是弗兰西斯不能这么想,每一个死去的人都是与他同袍与血的生死之交,士兵服从他的命令,他必须尽量保护他们的生命,避免不必要的牺牲。 这次,弗兰西斯再次提出了谢琇莹的援助,毫无疑问的,李肃煊再次将请求驳了回去。 临时搭建的指挥部中,得到李肃煊拒绝消息的军部各高层沉默下来,气氛低迷而且紧绷。 事情竟然会如此的荒谬可笑,他们在前线为皇室,为政府拼命,但是政府却在后=面拼命扯军队的后退,为的仅仅是陛下一个人的私情。 他们大部分都有自己的爱人,理解陛下的心情,但是如果易地而处,别说爱人,就是全家上阵,他们都不会有一句怨言。 即使军队承诺过无数遍,一定会尽最大的力量保证谢琇莹小姐的安全,绝对不会让她少一根汗毛,结果依然如此让人心寒无奈。 弗兰西斯坐在会议桌的最上首,传达完陛下的决定之后等待着大家的反应,见没人说话,只好又问了一句:“各位都有什么看法。” 依旧无人应声。 弗兰西斯只要加重语气,命令道:“说话!” “首长!” 一个最年轻的少将站了起来,进了个军礼,大声道:“我有话要说。” 弗兰西斯不懂神色的点头:“说。” “我要说的之后一个字——反。” 一字既出,气氛瞬间紧绷起来。 弗兰西斯猛地站起来,手中枪瞬间抵到了他的头上。 其他人连忙站起来,想要把弗兰西斯拉开。 他甩开众人,手中的枪指着他的太阳穴,杀气腾腾的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报告首长,”他立正,又敬一个军礼,大声回答,“我知道。” 弗兰西斯握枪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手臂上青筋暴起。 “首长,你可以枪毙了我,我没有一句怨言。”他目光坚毅,但是隐含泪光。 “我宁愿现在死,也不想看着自己的兄弟死完了之后,再去和他们陪葬。” “在座的各位可以扪心自问,自从陛下准了首长的辞呈之后,军部的地位一落再落,陛下早就看军部所有人不顺眼了,现在是还用得上我们,等战事一结束,我们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不言而喻。” 弗兰西斯终于被众人拉开,手中的枪也被夺了下来。 这样的想法每个人都有,但是始终无人说出口,现在被人这样明明白白挑了出来,立刻就明白了目前的情况。 在座的都是人精,怎么还不明白这是弗兰西斯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只不过这戏的走向正合所有人的心意罢了。 在众人拼命“劝说”下,弗兰西斯深深叹了口气,似乎终于任命了一样,问:“事已至此,各位有什么看法。” 他立刻列出了一系列的亟待解决的问题,物资、军备、社会舆论、安那奇…… 如果现在军部叛变的话,无异于四面树敌,稍有不慎,所有人都会毁于一旦。 苟且偷生,还是拼死一搏。 不记名投票,只要有一个人选择了前者,这件事情就当没发生过。 面临这样选择,或许有人会选择前者,但是习惯了战场和死亡的军人,全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后者。 接下来就是商议与之相关的各项难题,最重要的是,要有领地和军需物资,这两样是重中之重。 物资可以在最后在坑政府一把,领地的话,在不少被安那奇袭击过的地方,都有军部的驻军保护,这些全都是他们的领地。 至于社会舆论…… 有人提出了一个非常完美的解决方案——李格非。 同为皇室成员,李肃煊能当皇帝,当过皇帝的李格非当然也可以,更何况李格非还是弗兰西斯的学生,更加名正言顺。 弗兰西斯难得的笑了一下。 事情全都处理妥当之后,众人告退,立刻去处理自己的任务,会议室里只剩下弗兰西斯一个人。 他打开了智脑,找到了那天他离开宫殿之后,看守谢琇莹的士兵传给自己的消息。 是一张图片,用手在屏幕上写的六个字:破而后立漫漫 看到这六个字的时候,弗兰西斯并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明白一点,谢琇莹很可能并不是真的因为爱上了李肃煊才做出那样的选择,她很可能有别的计划,而这六个字,是她给自己的暗语。 在会议过程中,弗兰西斯弄明白了前四个字的意思。 ——破而后立。 这个国家,真的需要大换血了,各种各样的弊端层出不穷,内阁制定的计划再稳妥漂亮,仅仅因为当权者一个“不喜”,就被毫无缘由的舍弃。 不少人都意识到了这种畸形的权力体质,但是始终没有人想过去推翻它。 别人不敢想不敢做的事情,那就让他来做。 于是,他策划了今天这一场戏,用无数士兵的鲜血和生命做铺垫,煽动了全部的军部高层。 而后面两个字,在今天,他得到了答案。 有人提议说联合李格非,而想要让李格非配合自己,必须要有说服他的条件,而条件就是后两个字:漫漫。 当初漫漫从飞机上失踪的时候,李格非因为她几欲疯狂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漫漫就是零,也是霍华德口中的暖暖,这一点弗兰西斯是知道的。 但是让他不解的是,零明明早已死了,自己如何用漫漫来说服李格非。 人难道还能死而复生吗? 弗兰西斯又想起了谢琇莹,难道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所以总在谢琇莹身上看到零的影子,还是因为,其实他心里更爱的女人是那个试验品? 这个猜测一出,立刻被弗兰西斯否决。 他承认曾经对零心动过,但是对谢琇莹才是爱,零的死对他而言并没有太大的触动,但是只要一想到谢琇莹也可能会死,他就难以呼吸。 他爱谢琇莹,这一点毫无疑问。 那为什么他总在谢琇莹身上看到零的影子? 李格非毕竟是皇族成员,被废黜皇位之后,就被李肃煊关在皇宫中的一处偏殿里,失去了自由。 说服李格非的任务本来是让弗兰西斯来的,但是路漫漫觉得由自己来也可以,不会对原计划造成任何影响。 而且让她来说服李格非比弗兰西斯亲自来要效率要高多了。 好吧,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路漫漫在皇宫里闲得无聊,想要找点事情做。 在系统的帮助下,路漫漫畅通无阻的进入这座戒备森严的宫殿,轻而易举的找到了李格非所在位置。 在李格非的要求下,这座宫殿建造的和他原来的寝宫一模一样,尤其是路漫漫当漫漫的时候曾经住过的那个房间,更是直接一砖一瓦的搬了过来。 路漫漫找到李格非的时候他就在她曾经住过的那个屋子里。 瘦削的青年坐在椅子上晒着太阳,脚边卧着一只小布熊,已经伤痕累累,不知道被撕碎过多少次,又被缝了起来。 和上次的惊鸿一面相比,他更瘦了,皮肤有种病态的苍白,因为晒太阳晒得太久,凹陷的脸颊上又带着异样的红晕,一双冰蓝色的眼眸被阳光晒得几乎透明。 路漫漫心里一阵难受,每次见到李格非,仅剩的那一丢丢良心都在谴责着她,让她觉得喘不过气来。 在路漫漫眼中,李格非还是个孩子,无论过了多久,他都比路漫漫要小上好几岁。 路漫漫站在的位置很巧妙,能看到他清瘦的侧脸,和垂在椅子把手上的苍白修长的手指。 这双手曾经美得丝毫不亚于他的父亲李肃煊,但是现在却瘦得吓人,能清晰的看到手背上凸起的血管。 路漫漫正犹豫着用什么样的方式出现,竟然听到了李格非熟悉又陌生的嗓音说:“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路漫漫一阵惊奇,李格非竟然变得这么敏锐了。 她觉得自己藏得还是挺好的。 不过既然被人发现了,路漫漫还是老老实实的走了出来,和很久很久之前一样,学着谢琇莹的模样,向李格非行了一礼,“见过太子殿下。” “不知道殿下是怎么发现我的。”路漫漫好奇的问,她觉得应该不是自己的问题才对。 李格非轻轻抛出两个字:“温度。” 路漫漫:“……” 宫殿里永远只有他一个生命,冷彻骨髓,只要有人进来,他就能感觉到温度上升了。 但是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出现在这里。 那双冰蓝色的眼眸虚虚的落在她身上,流露出思考之色。 过了很久,他才反应过来,“谢玉致?” 他见过谢大人家的这个小女儿好几次。 路漫漫摇头,“不,我是谢琇莹。” “谢琇莹?”李格非那张两颊都瘦得凹陷下去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惊讶,等到路漫漫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遍,他露出恍然之色,“原来是这样,你还能回到原来的身体里去吗?” 谢琇莹:“不清楚,傅教授失踪了,至今不见人影,即使能回去,应该也需要傅教授帮忙。” 李格非讥笑一声:“傅宁到现在还妄想着找回零的记忆,即使找回了,也应该是我的漫漫。” 路漫漫没接话。 李格非也没想让她接话,他伸出手,出神的抚摸手中的小布熊,过了很久,才又接了一句:“变不变得回去都无所谓,你这个样子李肃煊应该更喜欢。” 他翘起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他永远都喜欢年轻漂亮的。” 路漫漫在心里赞同的点头,这话说得确实没错,男人不都这样吗? 包括傅宁在内,如果长相不符合他们的审美要求,相比自己的任务难度还要再增大无数倍。 脑海中的傅宁冷笑一声。 路漫漫直接把他忽略了过去,不能让某人以为他每次炸毛自己都得哄着他。 “说吧,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李格非摸着小布熊,冷笑着问。 难道是李肃煊终于忍不住,想杀自己了? 呵,那就杀吧,他不怕了。 漫漫已经死了,他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但是突然出现的这个女人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 “我想让你帮个忙。报酬是让你再见漫漫一面。” 第118章 再见漫漫一面? 李格非抚摸着小布熊的手猛地陷入柔软的布料里,手背上青色的血管高高鼓起。 那双蓝色眼眸里的坚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融化,漾成了一汪温柔的春水。 坚冰的核心沉在春水深处,是温柔中的那一抹冰寒。 这一瞬间,他心中关于漫漫所有的记忆全部浮现出来,痛苦和怀念日日夜夜腐蚀着他的心,啃噬着他的血肉。 他缓缓站起来,小心翼翼的问:“你真的能让我见到漫漫?” 路漫漫点头,“对。” 李格非愣了半晌,突然嗤笑一声:“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他明明是在讥笑,但是眼中的神情分明在叫嚣:快说服我!快说服我! 路漫漫在心里暗暗叹息一声。 “你可以不信我。我没有让你相信的证据。” 李格非脸上嘲讽的表情还没做全,就被她接下来的话死死堵了回去。 “因为……”女孩的脸上泛起笃定的微笑,“为了不让你的余生都在后悔中渡过,你必须信我。” 相信她,这是他唯一的选择。 李格非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眼神清澈而深邃。 他慢慢坐回去,认真的轻抚被他抓变形的小布熊,突然,他的脸上绽开了一抹温柔的笑意,徐徐开口:“我原以为自己比谁都清醒,但是后来发现,我比谁都愚蠢……” 李格非讥笑一声,他亲手把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切推出去,岂不是愚蠢之极? 路漫漫安静的听着,没有擅自打断他。 “自从遇见漫漫之后,我一直在干蠢事,我蠢了这么久,现在倒是清醒了。” 李格非抬起头,露出灿烂的微笑,晃得路漫漫眼前一花。 太子殿下原本就长得极为精致,此刻笑起来更是艳光四射,美丽不可方物,一点不比他艳绝华国的父亲差。 “当初我对李肃煊动手的时候,一个字度没有向弗兰西斯透漏,老师从不插手皇室之间的斗争,他忠于的只是华国皇帝而已,这样的人是最不可能叛变的。但是他现在叛变了……” 李格非盛满了笑意的眼睛如同波光粼粼的湛蓝海面。 他慢慢收起微笑,一字一字说:“你是站在他那边的。”即使她留在了李肃煊身边。 路漫漫不置可否的歪头笑了一下。 这个熟悉的神情和动作,让李格非立刻想起了漫漫,他眼前一晃,几乎以为面前的女孩就是自己的漫漫。 他晃了一下神,终于肯定了路漫漫笃定的视线。 “好。”他点头,“我同意。你们需要我如何配合?” 即使他们是骗自己的,最后他也见不到漫漫,也好过被永远囚禁在这里。 也好过…… 看着李肃煊怀拥美人,手握权势,顺顺当当的过完一辈子。 即使真的是欺骗,但他距弗兰西斯越近,为漫漫报仇的机会也就越大,越多。 “什么都不用做,配合弗兰西斯就可以了。”路漫漫回答。 古今中外,凡是造反的,无论真实情况是为了什么,总要扯一面冠冕堂皇的大旗,以示自己代表的是正义,弗兰西斯自然也不例外。 对抗安那奇,是争取无数人民的旗帜,而李格非,是争取当权者的旗帜,更是他缓和同除了李肃煊之外的其余政府高层矛盾的有力武器。 他必须用最快的时间把李格非拉到自己的阵营里。 但是,在这关键时期,路漫漫发现傅宁不见了,当时她正被李肃煊抱在怀里,以口喂她吃草莓。 画面十分的旖旎,明明两人衣衫整洁,但就是有一种*的气息缭绕不散。 路漫漫在心里十分无耻的把罪过归到李肃煊身上。 不过,这次没听到傅宁的冷笑,还怪不习惯的。 自己不会被傅宁发掘出抖m的潜质了吧? 这不科学! “李肃煊咬着草莓的样子还真诱人啊,你说对吗傅教授。” “……” 没人回答。 “傅宁,你还在吗?” “……” 依旧没人回答。 “真是个大醋缸子啊,我只和你一个人上床啦,其他人我还怕得病呢,还生气呢?” “……” 还是没人回答。 脑海中一片死寂。 路漫漫当时还心想着:不会真生气了吧。 真生气了她也不哄他了。 正好当时李肃煊咬着一颗草莓,再送入路漫漫口中的时候,却没有像之前那样离开。 他不仅喂了草莓,连自己的舌头也喂了进去。 和着草莓酸酸甜甜的汁液,他叼着她的舌头狠狠吻了一番。 这个吻太过火辣,女人承受不住似的发出“呜呜”的叫声,像无助的小兽。 鲜艳的汁水顺着口舌相交的地方流淌出来,在雪白的肌肤上画出艳丽的弧线。 汁水一直往下,顺着她的唇角淌过修长的脖子,精致的锁骨,最后没入胸前的缝隙中。 李肃煊看的心头一热,沿着濡湿的线一点点吻到柔软滑腻的胸前。 到这种时候,脑海中依旧没有任何动静,路漫漫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儿了。 傅宁那个大醋坛子,看到这样的画面不冷嘲热讽一番绝对不可能。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不会被傅宁一号给抹杀了吧? 路漫漫忍不住担忧,万一傅宁真的出了意外,那她就没有任何回去的希望了! 一时间,路漫漫连对着李肃煊演戏的兴致都没有了。 美色再诱人,终究也只是外物,和回家相比,脆弱得不堪一击。 李肃煊察觉到她抗拒,脸色有瞬间的阴翳。 “你还是不愿意我碰你?” 他燃烧着的缠绵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带着说不出的压迫。 路漫漫在心里冷讽:因为你的谢琇莹已经不爱你了啊。 她的脸色淡淡的,有些倦怠,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一样。 但还是勉强笑道:“陛下可以去找别人。” 李肃煊蓦地笑了起来,“你是在考验我吗?” 他轻轻拥抱住面前的女人,笑容在路漫漫看来十分刺眼。 “我会遵守我的承诺,从那时开始,我就只有你一个女人。我会做到的。” 路漫漫一边应付着李肃煊,一边飞快的分析目前的情况。 傅宁消失了,脑海中没有其他声音,原来六六根本就没开机。 输入开机密码,她再一次听到了六六久违的声音。 “哇哇哇,宿主,傅宁那个混蛋终于走啦,哈哈哈,叫他欺负我,哼,是你把他弄走的吗?” 路漫漫凉凉的回答:“不是,说不定他待会儿就又回来了。” 六六静默了一瞬间,立刻又哭丧着声音开始哀悼自己暗无天日的未来。 路漫漫打断了它的自怨自艾,问:“你知道他是怎么走的吗?” 是自己走的,还是被强迫的? 六六语气是全是迷茫:“不知道啊,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宿主你刚才叫他的时候他没反应,我才发现他也消失了。” 路漫漫:“……” 这个小笨蛋,要它何用? 傅宁到底去哪儿了? 根本没给路漫漫担忧的时间,下一秒,坐在身旁的李肃煊就收到了宫中侍卫的禀告,说是李格非失踪了。 对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几乎是一无所知的六六一头雾水,李格非不是已经排除了吗,怎么又冒出来了。 路漫漫没空和它详细解释,只扔给它一句“自己看”就准备接下来的计划。 不管傅宁到底怎么了,她暂时都没有帮助他的能力,她最紧要的事情还是把任务完成了。 并不知道系统被修改过的六六立刻调出所有的数据,配合路漫漫的工作。 在距离帝都不远处的一个小城市里,李格非看着对面的弗兰西斯,竟然露出一个谦和有礼的微笑,率先向他行礼,“老师,好久不见。” 被李肃煊囚禁的这段时间,将他彻底的打磨了一遍,他终于真的成熟了起来。 弗兰西斯看着自己唯一的学生,心情也是复杂难辨。 师生两人因为零而成为仇敌,实在是太具戏剧性了。 弗兰西斯派人把李格非从皇宫里救出来,已经做好了无论他提什么要求,都被拒绝的打算,但是他根本没想到,不等他把交易内容说出口,李格非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无论老师想要我干什么,我都完全配合。” 昔日的太子殿下带着彬彬有礼的微笑,“谢小姐已经和我谈过了,”他说,“她给我的报酬,我很满意。” 弗兰西斯眼睛一亮,立刻捕捉到了李格非口中的关键词——谢小姐。 拿到谢琇莹留下的消息之后,他就在心里期待着,谢琇莹留在李肃煊身边并不是因为还爱着他,而是因为她在帮助自己。 现在,他更加肯定这个猜测。 “谢小姐?”他屏住呼吸,问道:“她还好吗?” “对,长着谢玉致脸的谢琇莹小姐,和老师结婚的那个谢琇莹小姐。”李格非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她很好,李肃煊很爱她。” 弗兰西斯的失态只是一瞬,得到答案,他眼中的光芒立刻隐没,重新恢复冷肃。 “她承诺给殿下的报酬是什么?” 李格非眸光微动,荡漾着温柔的波光。 “她说,”他脸上露出期待的微笑,“让我再见漫漫一面。” 第119章 大战之前 李格非的回答让弗兰西斯陷入前所未有的迷茫。 李格非口中的漫漫就是零,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实,但是零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和那架飞机一起,被炸弹炸成碎片,没入海中。 谢琇莹竟然会做出这样的承诺,让李格非再见漫漫一面。 难道零其实并没有死吗? 弗兰西斯仔细回想当时的情况,任何人在那种情况下,都不可能有丝毫生还的机会。 但是,他想到了傅宁。 那天部下检查到了傅宁的飞机,傅宁深爱零,为了零能将所有的试验品拱手相让,他那天一定是通过某种手段,知道了零的情况,所以才疯了一样赶到事发现场。 他不可能在已经到达现场的情况下,不做任何检查就掉头离开。 当时弗兰西斯就觉得异常,让士兵监视傅宁的一切行动,后来士兵传回来的消失说傅宁的行动并没有任何异常,他这才放松了对傅宁的主意。 结合李格非方才的话,现在想想,能让傅宁在那种情况下掉头离开的,只有一种可能——他知道零并没有死。 难道零真的没有死? 只是谢琇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谢琇莹和零一同出现在弗兰西斯脑海中,两人的身影再一次重叠在一起。 他心里突然有个极为荒谬的想法,他总是在谢琇莹身上看到零的影子,难道其实她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谢琇莹知道零其实没死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下一秒,弗兰西斯就把这个可笑的推测踢出了脑海。 零死前谢琇莹就是这样,零爱的李格非,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呢? 或许在和李肃煊一起流浪的时候,她曾经见过零? 这样似乎也不合理,零如果活着,明知道李格非有多想念她,为什么不去找李格非,也不去找霍华德? 弗兰西斯想不明白,但是常年在生死边缘上行走的直觉告诉他,李格非、霍华德、傅宁,李肃煊和自己,这五个人被零和谢琇莹串联在一起,而谢琇莹和零又有着某种神秘的关联。 这一切谜题的答案,都在谢琇莹身上。 或许,他真的从来没有认识过谢琇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的身上一直笼罩着无数的谜团,在他以为揭开了所有的秘密找到真相的时候,现实却告诉他,他只是走进了一个更大的谜团之中。 但是,真相已经到了即将水落石出的时候了,否则谢琇莹绝对不会主动告诉李格非,漫漫还活着的消息。 弗兰西斯的心脏急促跳动起来。 他看着对此毫无所觉的李格非,脸上依然是一片冷肃,一丝不苟的行了一礼,道:“陛下,您需要做的很简单……” 皇宫内的气氛十分紧张,连无忧无虑的鸟儿都不敢再放声高歌,四周听不见丝毫声响。 昨日李格非失踪的消息传来之后,气氛就开始不对劲儿起来,但是谁都没想到,今天就会传来弗兰西斯大人独立的消息,并且是打着李格非的旗号。 整个军部宣布独立,这对华国政府来说,足以称为毁灭性的打击。 整个国家最强悍的战斗力都在弗兰西斯手中掌握,剩下的就是各地的警方力量和直接由皇室指挥的皇家护卫队。 皇家护卫队成员的战斗力比正规军要强,但是架不住对方人数呈碾压性优势,政府方面处于肉眼可见的弱势地位。 李肃煊即使再对这个国家不上心,也不能坐视不理。如果政府真的被颠覆了,他用什么来守护自己的女人? 内阁一个连一个的紧急会议彻夜召开,目前的形势并不算太坏,虽然武装力量大多在弗兰西斯手中,但是他并没有对军队的最终控制权,最高权力还在李肃煊手中。 政府反应速度飞快,切断对背叛者的物资供应,□□其家属,并且做出了只要士兵重新回到政府麾下,赦免其罪行的承诺。 霍华德还在旁边添油加柴,一时间,原本安那奇和华国的战争变成了三方混战。 战争,全面爆发了。 李肃煊忙得天昏地暗,往往是路漫漫睡觉的时候他还没回来,等路漫漫醒来的时候,他又已经离开了。 路漫漫让六六通过天网塔,时刻监视着三方势力的具体动向,无论任何变动,都立刻回报。 三方混战已趋白热化,除了对这个世界具有毁灭性打击的核武器没有动用之外,其他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全都已经出动。 虚拟屏幕中传来霍华德的脸,他那双碧绿的眼睛里一片阴翳,“傅宁,那些试验品出现问题了。” 傅宁疑惑的扬眉,“什么问题。” “她们开始反抗我发布的命令,对我身边的人表现出攻击性。这是什么情况?” 傅宁看了路漫漫一眼,笑道:“这是因为长时间接收两种相悖的命令,对她们的机体产生了一定程度的损伤,让她们陷入焦灼和无序状态。” “但是最近谢琇莹根本没有出现。”霍华德不信任傅宁,但是关于这些试验品,却不得不向傅宁求助。 “零还活着的时候,即使她们都在沉睡,也能接收到零发出的生物信号。这和远近没有关系。” “那要如何解决?” “很简单。”傅宁移开视线,看着身边的路漫漫,眼中闪烁着笑意。 他用一种冷漠且温柔的语调说道:“让其中一个信号源……消失。” 傅宁前所未有的期待起来。 这场恢弘庞大的游戏,终于即将迎来最大的□□。 路漫漫在心里笑了起来,谢琇莹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这次路漫漫抛弃了高科技电子产品,选用了昂贵又不实用的纸笔,决定“留书出走”。 为了最后谜底的揭晓,她故意没有模仿谢琇莹的笔迹,用了零——也是她自己的笔迹来写这封告别信。 她用和当初从李格非的囚笼里逃出来同样的方法拿到了李肃煊的指纹和dna信息,让六六干扰了皇宫内的监控系统,驾驶有华国最高特殊通行证标志的飞机径直从帝都逃了出去。 一路上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刚出华国的势力范围,她就把上面的信号改成了军方的信号…… 飞机一路长驱直入,华国政府,军方和安那奇三方的标志和信号被她玩得溜熟,再加上六六的帮忙,只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就到了军方的核心区域。 此时天还未亮,在指挥部外围驻守的士兵突然看到远处一闪一闪的灯光信号,惊讶的接通了对方的信号,听到对方报上的编码之后,士兵愣住了。 弗兰西斯凌晨才休息,刚睡了两个小时就醒了过来。 以他对霍华德了解,最近安那奇一定会组织大规模的进攻,他必须时刻保持警醒,以免贻误战机。 他是和衣而睡,起来洗一把脸就可以开会,真正的枕戈待旦。 正在这时,警卫处传来了一条消息。 弗兰西斯愣了一秒钟,顾不得即将召开的会议,拔腿跑了出去。 他顾不得维持最高长官应有的威严,用尽了全部的力量,向警卫处跑去。 凌晨的冷风吹醒了他的大脑,他非常清晰的明白,领袖这样拔足狂奔会对下属的士兵造成多大的影响,但是他完全顾不得了,他必须、立刻、马上、现在就见到她。 经过一道道的关卡,弗兰西斯终于跑到了警卫处。 这一刻,他竟然却步了。 隔着玻璃门,他一眼就看到了里面背对门站着的女人。 她似乎在和警卫员说着什么,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这确实是谢琇莹,一点都没错,不是她的妹妹谢玉致。 正想着的时候,她对面的警卫员看到了自己,立刻立正,行了个军礼。 她的背景僵硬了一下,缓缓回头。 弗兰西斯不着痕迹的深吸口气,对着玻璃门轻微的反光,整理一下因为奔跑而弄乱的衣服和头发,这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喜欢看自己笔挺英俊的样子。 推开门的瞬间,她也同时回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融合在一起。 她那双乌黑的双眼突然间雾气弥漫,迅速笼罩了整个眸子。 弗兰西斯看着她,没有开口,他拿不准她心里究竟怎么想的。 气氛有瞬间的沉寂,下一刻,她突然扑到弗兰西斯怀里,紧紧抱住他。 弗兰西斯一刻都没有耽搁,条件反射一般揽住了她的腰,对着她的唇狠狠吻了上去。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疯狂拥吻,房间里到处都是火热的气息,警卫员觉得自己的眼睛都没地方搁了,看哪儿都不是。 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分钟,也或许已经是一个小时,在路漫漫下一刻就要窒息而亡的时候,弗兰西斯终于恋恋不舍的放了她口鼻自由呼吸。 “为什么回来?”弗兰西斯哑声问道。 “我为了什么,你不明白吗?”路漫漫回答。 “我不明白。”弗兰西斯坚持,他要听她亲口说。 路漫漫目光莹莹地看着他,伸出手,轻轻抚摸他刚毅俊朗的五官。 弗兰西斯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千言万语,但是化为她的语言,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为了你的责任,为了你的牵挂。” 责任和牵挂,这两个词语再次出现在弗兰西斯耳中。 他曾经说过,这个世界是自己的责任,而眼前的女人才是自己的牵挂。 嗓子仿佛被棉花堵住了一样,弗兰西斯张开口竟然说不出话来。 他猛地狠狠抱紧她,就像抱住了自己全部执着和信念。 弗兰西斯深深嗅着她脖颈处传来的芬芳,这股香味儿淡得几乎闻不到,但是弗兰西斯立刻就分辨出来,那天在刑室里,他有些失控,险些在那种情况下强要了她,当时他就闻到了这种特殊的味道。 但是这次自己好像并没有发现不对。 路漫漫离开帝都之后并没有直接来这里,在路上,她拐了个弯儿。 她去了帝都大学,找到了杜绮雯。 那瓶香水的功效太变态,她再也不想品尝那种滋味,需要找人剔除催情物质,杜绮雯是她想到的最好的人选。 搞得她以后都对香水这种东西产生心理阴影了。 路漫漫离开之后,潜入皇宫安的那奇成员理所当然的扑了个空,原本谢琇莹住的地方已经找不到她的身影,在房间的桌子上,他们找到了一封信。 刺客立刻将情况汇报给霍华德。 霍华德意识到,自己最好的机会终于来了。 只要李肃煊发现谢琇莹不见了,一定会举全力攻击弗兰西斯,这就是自己最好的机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要做那个渔翁。 刺客问:“领主,需要我们把这封信带回去吗?” 霍华德一口回绝:“不,把信放回原地。你们悄悄回来,不要惊动任何人。” 上面带着零的笔迹的信纸重新被放回桌面上。 霍华德再一次错失了认出谢琇莹真实身份的机会。 这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一而再,再而三的错失暖暖,而且全都是因为他自己判断失误,没有比这个更让霍华德疯狂的了。 第二天凌晨,李肃煊起床之后,习惯性的去谢琇莹的卧室,和往常一样准备看她一眼再去政务厅。 但是,他进来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张写满了字的信纸。 他脸上的表情一变,抓起信纸疾步走到卧室里,房间中央的大床上已经空无一人。 李肃煊眼前一阵眩晕,颤抖着扶住了墙壁,展开被他攥得皱巴巴的纸张看了起来。 第120章 大结局(一) 看不到的12h之后再看啦~傅宁这一节课讲的是基因修饰,虽然路漫漫听不太懂,但是大致能明白这项技术的作用。来到这个世界这么长时间,她发现这里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长得非常好看,基本上没有丑人,就算是被自己弄死的那些罪犯也都个个是帅哥美女。 这种全民美型的结果,大致是要归功于基因修饰这项技术的。 路漫漫外形很好,在俊男美女扎堆的大学校园里也颇为亮眼,和学生们看起来又年纪相仿,打眼一看,还以为是新来的同学。 此刻这位新来的“同学”盯着李格非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烈火,灿烂夺目,她正准备上去质问李格非的时候,手腕突然被握紧了。 傅宁盯着她的双眼暗沉一片,如同铅云四坠的天空,他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腕,掌心滚烫。 “叮!傅宁好感度1。” “叮!傅宁好感度1。” 好感度升到70了。 ! 路漫漫:“傅宁怎么又兴奋了?” 六六:“男人发情不是随时随地的吗?” 路漫漫:“……” 问系统这个嘴欠的小傻瓜显然没用,她突然想起来,上一次傅宁的好感度莫名其妙的上升是自己杀那个强·奸犯的时候,当时自己比现在要愤怒的多,毕竟现在的怒火是装出来的。 难道傅宁喜欢看自己生气时候的样子? 他其实是个抖m? 六六:“……并不是。” 脑海中的对话让路漫漫的表情空白了三秒钟,恰好是一个短暂的惊讶,回过神来的少女愤怒又不解:“他险些杀了你!为什么你要拦着我?” 傅宁声音喑哑:“前些天陛下让太子殿下来道歉,平时跟着我上课。他现在是我的学生,我得对他负责,明白吗?” 零紧紧抿着唇,不说话,无声的表示自己不明白。 傅宁叹了口气,轻轻在她唇上吻了一下:“乖,我怀疑殿下有人格分裂,那天遇见我们的应该是另一个人格,和现在的这个完全不同,就算你真的想教训他,也得等到另一个人格回来的时候,你说对吗?” 傅宁说的很有道理,零挣扎了一下,同意了。 未来的大学课堂本质上和自己的世界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一间教室,一个老师,一群学生,在网络授课已经成为主流的今天,唯有帝都大学还保留着这种原始的授课方式。 帝都大学作为整个华国的最高学府,即使贵为太子,能考上这里也是值得骄傲的一件事情,而年仅十四岁就考上帝都大学的太子,在华国历史上也很少见。不得不说,李格非也是一个天才。 路漫漫坐在下面,盯着坐在墙角里、远离人群的李格非,她的眼光灼灼,被盯的人立刻就注意到了,他飞快地抬起眼帘瞧了她一眼,又迅速垂下,浑身紧绷僵硬,看起来竟然有些可怜。 趁着下课的空隙,傅宁被几个学生围住请教,路漫漫走到李格非身边,坐了下来,本来就紧张的少年身形更加僵硬,翻页的手指紧绷到微颤,几乎能看到上面凸起的青筋。 路漫漫在心里勾起一抹微笑,被害妄想症吗?能将对方的善意全部歪曲成恶意的神奇心理疾病,坐在这满是人群的教室里,他一定很痛苦吧,觉得自己就像是误入狼群的无助羔羊,谁都在暗地里摩拳擦掌,意图一口将他吞下。 对方笑容越灿烂,对他越是温柔热情他越是觉得对方可怕,那就干脆反其道而行之,直接以恶意出场,然后再找机会让他明白自己的恶意只是一场误会,反而更容易取得他的信任。 路漫漫伸手按住了他的书本,鼓起脸颊,压低声音质问:“李格非,你太可恨了,傅宁和我差一点就被你害死了!” 少女脸颊鼓鼓,明明在说着恶狠狠的话,却意外的毫无威慑力,反而有些可爱。这是在路漫漫心里模拟了无数遍的开场白,这样的女孩子,在有被害妄想症的李格非眼中,应该是最没有威胁感的人。 听到路漫漫的质问,李格非惊讶地抬起眼,同样的湛蓝眼眸,在乔尔身上冰冷残忍,而在李格非的主人格身上却纯洁无害的像是天使一样。 少年精致得像橱窗里的洋娃娃,扇骨一样的睫毛既长且翘,忽闪忽闪的,脸上先是惊讶,继而像是想起了什么,飞快的说了一声对不起。 这样的事情在他的记忆中出现过很多次,总有人莫名其妙的跑道自己面前,指责自己做过一些非常可恶的事情,但是这些事情自己却根本毫无印象,时间久了,他慢慢明白过来,自己身体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他会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用自己的身体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她说到了傅宁,看来眼前的女孩就是傅教授创造出来的那个人造人了。 父亲让自己来向傅教授道歉的时候,他就基本上明白了自己做过什么。 但是,转念一想,李格非又怀疑,难道不是这些人联合起来演了一出戏,另一个自己根本不存在。 少年心里怀疑,但是又担心有人在暗地里监视自己,一旦发现自己识破了他们的诡计就会毫不犹豫地杀了自己,他只能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按照他们的剧本演戏。 “我……我很抱歉,零小姐,请相信那件事情并不是我的本意,我并没有想要伤害您和傅教授。” 少年说这些话的时候脸色苍白,有一种羸弱的美感,非常容易引起别人的施虐欲·望。如果不是担心永远都刷不上好感度,路漫漫简直想掐一下他的脸。 让人很想好好欺负一下的李格非紧紧盯着面前的少女,说不定下一刻女孩就会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拿出来一把枪,对准自己。 路漫漫似乎完全没发现他心里的戒备和紧张,好奇的凑到他跟前,含糊地嘀咕:“傅宁说你不记得了,好像是真的啊,明显和上次见面的时候不一样了。我还救过你呢!小白眼狼。” 雄心勃勃想要复仇的少女一脸沮丧地趴在课桌上,不甘心地碎碎念,念了一会儿就开始犯困,她瞟了傅宁一眼,已经开始上课了,见他的注意力根本没在自己身上,于是心安理得地闭上眼准备打个盹儿。 身边的少女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李格非不相信,他想确定一下,但是又担心身边有监控,只好装模作样地翻书,纸张“无意”间蹭到女孩的手臂上,女孩只是轻轻动了一下,然后继续睡。 李格非这样不着痕迹的试探了很多次,最后终于暂且相信她真的睡着了。 他盯着少女沉沉的睡颜,突然间有些羡慕,自己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总担心在自己睡着的时候有人加害自己。 为什么她可以睡得这么自由自在? 一种难以言喻的羡慕,或者称为嫉妒更为合理,撷取了他的心脏。 系统无声无息的升了两点好感度。 路漫漫本来只想借装睡降低李格非的戒心,谁知道和系统唠两句之后竟然真的睡着了,一直睡到下课铃声响起。她把着一些归结为傅宁讲课的声音太像催眠曲,对此明摆着不要脸的说辞,系统连呵呵都懒得奉送。 课程刚一结束,路漫漫迷茫的抬起头,睡得眼眸水润,脸红扑扑的,还有两道压出来的凹痕,但是下一刻看到傅宁,她眼中的迷茫瞬间散尽,恢复了原本的清明澄澈——傅宁不会喜欢看到自己迷糊迟钝的模样,他喜欢的是犀利敏锐的零。 傅宁心里有瞬间的遗憾,他竟然觉得零刚才的模样格外的惹人怜爱,像某种无害的小动物一样,软绵绵的,和平时很不一样。软萌、无害,这些特质和人形兵器毫不搭轧,为何他会觉得可爱? 傅宁走到她面前,手指在她脸颊的凹痕上来回摩挲:“在我的课上都能睡着,嗯?” 路漫漫无端的想起之前他说自己需要上生理健康课时的样子。 如此宠溺的语气一出,教室里还没走的学生立刻木呆呆的扭头看了过来。天哪,传说中最苛刻没人性的傅教授竟然会用这种语气和一个女孩子说话!他们出现幻听了吗? 这些学生基本上是除了路漫漫以外,傅宁完美主义苛刻要求下的最大的受害者。傅教授变态之名响彻整个校园,因此,即使傅宁的实验室待遇好到爆,还是有很多学生敬而远之,毕竟在学生生涯都已经备受摧残了,实在不想跟着他继续受折磨。 傅宁不近女色之名和完美主义一样无人不知,可想而知此刻他们心中的震惊,一点都不亚于自己错误连篇的报告交上去之后竟然被傅教授大度的通过了。 听到抽气声,傅宁扫视一眼,微微挑眉:“怎么不走?还有问题吗?” 围观的学生溜得飞快,瞬间教室里就只剩下傅宁、路漫漫,还有被路漫漫挡住出路的李格非。 李格非站起来,非常有礼貌的向傅宁问声好。 路漫漫发现,无论是乔尔还是主人格,李格非都非常的尊师重道。至少,表面上如此。 傅宁点点头,正准备说什么,突然接到校长的通知,要他立刻到校长办公室去一趟。 好戏要开始了! 感情,应该是她成长路上的一颗磨刀石,只要她能看破,未来将再也没有东西能束缚她的脚步。她会彻底成为自己设想中的模样,无坚不摧。 路漫漫似乎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她开始疯狂的接任务,无论有多危险,多艰难,甚至主动与军警双方联系,一次又一次的踩着刀尖跳舞,经常一消失就是好几天,回来的时候浑身是伤,然后自己往培养皿中一泡,出来的时候又是一具完美无瑕的躯体。 第121章 大结局(二) 路漫漫找到傅宁的时候,他站在战场外围的一座高高的山峰上,不时有炸弹碎片掉落在他周围,却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着,不曾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怎么会伤害到他呢? 路漫漫嘲讽的想,这个人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根本就是造物主一般的存在。 他是这个的世界的神啊。 飞机停在他背后,路漫漫用力甩上舱门走了出来。 “你看……”傅宁没有回头,冲着不远处连天的战火说道,“这一切,都快要结束了,对吗?” 路漫漫走到他身旁,山风呼啸,吹得她身上的衣服猎猎作响,长发飞舞,但是距离自己只有咫尺之遥的傅宁却仿佛站在另一个时空,风再大,他连一根发丝都不曾动过。 她侧头看他,脸上竟然还带着浅淡的笑意。 她的眼神乌黑发亮,莹莹反射着微光,下飞机时的愤怒,在这短短的几步路中已经彻底被理智压了回去。 傅宁嘴角翘起的弧度和教科书一样完美,完美得近乎机械,像个假人。 他说:“那个npc曾说过,你一定能认出我,我当时并不相信。不过,他对了。” 路漫漫的心随着傅宁的话一点点揪起,尤其是“npc”这个说法,冷酷无情。 他从心底里把这个世界视为一个由他构建出来的虚假世界,他把这世界的所有人,都视为一串机械的代码数据。 “轰”得一声爆炸,整座山峰都随之颤抖,不远处的大石从峰顶往下急坠,应和着远方的爆炸声。 那些惨烈的景象就在她的眼前,大片大片的血光接二连三的炸开,粘稠的液体几乎要喷溅到她的脸上。 傅宁嗓音里带着凉薄的笑意,突然,他眼睛更亮了。 “你看到了吗?”他用一种奇异的语调说道,“真正的好戏……要开场了。” 路漫漫当然知道,这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她是最大的帮凶。 但是到了现在,她不得不继续下去。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只能按照既定的轨道走下去。 剧烈的爆炸干扰了战场附近的监控信号,再加上弗兰西斯和李肃煊的封锁,霍华德只能截取最外围的信号,来对目前的形势作出判断。 在一连串的轰炸过后,形势似乎渐渐明朗起来。 军部由于物资紧迫,越往后拖,战斗力越受限,到了后期几乎是被李肃煊压着打。 霍华德也终于收到了李肃煊发过来的合作请求。 ——只要霍华德愿意和政府合作,剿灭叛党,日后华国政府愿意辟出一个洲,作为安那奇的领地,承认安那奇的独立自主地位,签订停战协议,双方互不侵犯。条件只有一个,不许伤害谢琇莹。 霍华德看着这封协议信,仰头溢出一连串嚣张的大笑。 他的目的从来不是占领某快土地,建立一个国家。李肃煊太小看自己了。 不过这就是他一直等待的机会。 安那奇和政府军合二为一,共同组建了一支誓要将弗兰西斯彻底灭绝的联军。 刚才那声地动山摇的炮响,就是联军正式开始进攻的号角。 霍华德非常聪明,知道试验品的优势在地面,而非天空。 在天上战斗,借助科技成功比较多,而地面上的战斗,主要依靠的是士兵本身的素质。 在经过三轮轰炸之后,陆军开始扫荡。 试验品的数量和人类军队相比称得上是稀少,一部分编成小队,带领普通士兵进行扫荡,另一部分则藏身在暗处,伺机而动。 有十个安那奇成员,换上弗兰西斯军队战死士兵的衣服,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入了对方的阵营。 霍华德的加入对弗兰西斯这方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原本就处于弱势地位的他几乎彻底失去反抗之力,试验品强悍到可怕的战斗力成了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摧枯拉朽一般收割着战士的生命。 就在士兵们再也抵挡不住,准备投降的时候,惨烈的战场上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声,像是某种昆虫的嗡嗡声,温柔但是坚定的侵入每个人的耳中。 这声音仿佛带着奇异的力量,一点点的消弭战场的血腥。 随着这股奇怪的声音,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在指挥部最高的那栋楼上,突然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 弗兰西斯第一时间发现了她,他狠狠咒骂一声:“该死!谁准她擅自决定的?” 他立刻下令,“全军注意,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谢琇莹小姐。” 命令下达之后,弗兰西斯还不解气,接着接通警卫处,对着他们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不是让你们看好她,不许她走出房间的吗?等战争结束,全都给我滚过来领罚。” 弗兰西斯胆战心惊的看着楼顶上方的人影,第一次忍不住祈祷,他们的计划一定要顺顺利利,千万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她是零啊,她是所有试验品真正的“”,她怎么可能出现意外呢? 没错,这是一个针对霍华德的陷阱,李肃煊和他真戏假做,发动战争,在李肃煊传给自己的资料中,有谢琇莹留给他的那张信纸,上面写着完整的计划。 请君入瓮,诱敌深入。 明着李肃煊与安那奇组成了联军,但是暗地里,等霍华德的人进入陷阱之后,政府军立刻就会与自己的人合二为一,对进入这里的安那奇势力进行绞杀。 威胁性最大的试验品则由谢琇莹处理。 看到那张信纸的瞬间,他全部的注意力就被上面的字迹吸引。 和李肃煊商议好具体的行动步骤之后,他立刻调出了当初零的档案,里面有零留下的笔迹信息,和谢琇莹留给李肃煊的一模一样。 弗兰西斯不敢声张,立刻暗中联系了一位笔迹鉴定方面的权威专家。 得到的结果让他完全不敢相信,但是细细想来,又全都在情理之中。 为什么谢琇莹明敏只是个普通人,却有控制试验品的能力。 为什么自己总在她身上看到零的影子。 为什么她敢向李格非承诺,等事成之后,让他见漫漫一面, …… 这一切一切的不合理之处,全都有解释。 现在唯一让人想不通的是,零明明爱的是李格非,为什么要借用谢琇莹的身体,再来招惹自己和李肃煊。 弗兰西斯觉得,此事有大蹊跷。 既然谢琇莹是零,那这具身体死亡之后,还有她真正的身体可以用。 可以冒险一试。 试验品再次同时接到两个不同的信号,不受控制的开始发生骚动,手中的武器毫无规律的向四周发射。 被波及到的不仅仅是弗兰西斯手下的士兵,还有政府军和安那奇成员。 霍华德脸上露出残酷的微笑,向下属下令,“找机会,杀了她。” 那些试验品对谢琇莹根本没有任何杀心,这个任务必须由安那奇成员来做。 谢琇莹死的那一刻,就是安那奇转而同时攻击李肃煊和弗兰西斯之时。 杀了谢琇莹,实验品就会重新被自己控制,而试验品分散在那些李肃煊的士兵之中,再加上安那奇的还未上场的部队,轻而易举就能重创李肃煊。 到时候,无论是弗兰西斯,还是李肃煊,都不再是他的对手。 霍华德一双碧绿的眼眸紧紧盯着场上的局势,定位仪上,代表那十名安那奇成员的红点阵正在不断逼近那栋大楼。 突然,试验品全部陷入混乱,那种让她们从心底觉得宁静祥和的声音突然一变,仿佛在耳边诱哄着她们,问她们,为什么要听从霍华德命令,为什么要让别人支配自己的命运,为什么要杀戮,为什么不能和普通人一样,过着安逸祥和的生活…… 这些问题在她们脑海中一遍遍的重复,一直问……一直问…… 她们捂着耳朵,崩溃的大吼大叫,“住口……住口……” 路漫漫额头上尽是汗水,心脏急促跳动,来自试验品精神上的反抗越来越强烈,她快压不住了。 但是必须得压,不压制她们的反抗,事后她们一个都活不了。 “啊……” 试验品发出一声接一声的尖叫。 来自路漫漫的安抚、来自霍华德的命令…… 这些声音无孔不入,直接在她们脑海中响起,几乎要将她们的灵魂撕成两半。 手中的武器一个个掉下,她们腾出双手用力的捂着耳朵,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失去了试验品压制,弗兰西斯的军队终于有了喘口气的机会。 李肃煊向霍华德发来消息,问要不要先解决试验品的问题,再继续进攻。 霍华德怎么可能同意。 他脸上带着安抚的微笑,“陛下不用担心,现在放过弗兰西斯,如果他放弃了这块驻地,转成游击战,那麻烦就大了。” “我还是觉得应该一鼓作气,一举把他全部消灭。” 李肃煊双眉一挑,“但是我们目前的兵力,如果试验品不能出战的话,根本不足以将弗兰西斯连根拔起。” 霍华德蓦地大笑起来,张狂又自信。 “不用担心,安那奇还有一支军队,正在赶来的路上。” “他们……很快就到。” 随着霍华德的话音,一支幽灵一般的军队突然出现在战场外围,似乎完全避开了政府军和弗兰西斯军队的侦查系统,对于这支突然出现的军队,李肃煊表现得一无所知。 然而事实上,弗兰西斯表面上败退的军队已经重新集结完毕,悄无声息的绕到了这支军队的背后,迅速往中心地带聚集。 而中央战场上,有了路漫漫对试验品的牵制,在加上弗兰西斯的命令,所有的士兵全都死守通往大楼的各个通道,从地面到天空,封锁的严丝合缝。 霍华德全身灌注的看着定位仪上的红点,他们距离中心位置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十公里……八公里……五公里……三公里…… 最后,终于进入射程之内。 这十名刺客占据不同的方位,顶着弗兰西斯军队的军装,将手中的武器对准了楼顶上的那个人影。 就在霍华德以为胜利即将在握的时候,时机终于成熟了。 分布在试验品小队周围的政府军突然调转枪口,对准了被两种不同的命令折磨得几乎失去反抗能力的试验品。 政府军兵分两路,一半和弗兰西斯残部合作,共同压制这些即使被路漫漫权力压制,依然战斗力惊人的异类,另一半转身迎战前来支援的安那奇部队。 从试验品到普通军队,安那奇的所有武装力量全都陷入泥潭,局势在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霍华德听着属下传来的汇报,脑子里嗡嗡作响。 没有想到,都到了这种时候,李肃煊竟然还能和弗兰西斯合作,调转枪口对准自己。 他又输了吗? …… “03号已就位。” “06号已就位。” “01号已就位” …… 突然传来的声音让霍华德精神一振。 这一切还没有尘埃落定,他还没有输。 只要谢琇莹死了,他就能重新夺回试验品的控制权,到那时,局势将会再次翻转。 他还没有输! 必须抓紧时间,一旦试验品被谢琇莹控制,她就会立刻回到弗兰西斯的保护圈内,他再想杀她,就会成为不可能的事情。 必须速战速决。 霍华德抓起联络器,“护卫一号队,发动自杀式袭击。目标指挥大楼。” 他要将谢琇莹的防护圈撕开一个口子,让隐藏在暗处的刺客下手。 安那奇的部队疯狂进攻那一点,谢琇莹周围的士兵渐渐抵挡不住,弗兰西斯命令她必须立刻离开那里。 路漫漫一口回绝,最危险的那些试验品还没有完全被控制,她一走,她们立刻就会重新成为霍华德手中最锋利的利刃。 弗兰西斯狠狠砸了一下桌子。 前赴后继的攻击终于有了效果,严密的防护圈出现了一条细微的缺口,藏身在隐蔽之处的刺客手中的□□终于瞄准了她的要害。 “砰”得一声轻微的枪响,远程子弹离开了枪膛。 扣下扳机的那一刻,刺客就知道,这一枪一定能打中。 第122章 大结局(三) 围绕着试验品的政府军不知何时已经换上强效麻醉弹,是当初试验品时傅宁用在她们身上的那种,对试验品来讲,效果非常好。 另一支安那奇的军队则被前后夹击,切断退路,只能负隅顽抗。 在这种时候,杀了谢琇莹,是霍华德想要翻盘唯一的机会。 狙击手长时间的训练能和枪支之间建立一种奇特的联系,当扣下扳机,子弹射出的瞬间,他们就已经能够预见结果如何。 这颗承载了霍华德全部希望的子弹以惊人的速度撕破气流,沿着安那奇成员用生命换来的那一丝缝隙,穿透严密的保护圈,准确无误的射入路漫漫的心脏。 血花绽开,她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秒,甚至还没有感受到疼痛,体力和精神就和鲜血一起迅速流失。 路漫漫中弹的这一刻,霍华德脸上露出狰狞兴奋的笑;李格非正在期待着和漫漫见面;弗兰西斯心中是隐隐的担忧和愤怒;李肃煊则沉浸在即将到来的胜利之中。 这一刻,他们脸上的表情就像在南极泼出去的热水,顷刻间冻结,那一声微弱的枪响在他们脑海中不停的回荡,震耳欲聋。 不同的画面中,胸口染血的女孩微微张开嘴,缓缓地……缓缓地……往后倒去…… 她躺在粗糙的混泥土地面上,鲜血快速的从她身体里流出,侵染身下灰白的土地,深色的血泊越来越大,她整个人都几乎是浸泡到了鲜血之中…… 李格非猛地站起来,伸手揪住旁边弗兰西斯的衣领,大吼道:“快去救她!她不能死!”这个女人绝对不能死,她死了,她承诺过的事情谁来完成? 耳边震天的怒吼将弗兰西斯已经即将分离的魂魄重新唤醒,他木然抬眸,对上李格非那双蓝得如同狂风暴雨中的大海一样的眼睛,终□□速的反应过来。 他竟然还能露出一抹微笑来,如果忽略其中的勉强和扭曲的话,可以算是十分具有安抚性了。 他抓住李格非不停颤抖的手,说道:“陛下不用担忧,她不会死的,陛下忘了吗,这并不是她真正的身体。” 李格非那颗慌乱的心终于慢慢安稳下去,对啊,这是傅宁□□出来的身体,谢琇莹真正的身体还在傅宁的实验室里。 她并没有死。 他还能见到漫漫。 “陛下,这是傅宁的实验室,我已经派人把这里严密的保护起来,谢琇莹真正的身体就在这里。我已经派人去……” 李格非猛地抬头,湛蓝的眼睛波光粼粼,他斩钉截铁的说:“我去!” 弗兰西斯:“……” 李格非紧紧盯着弗兰西斯的双眸,眼中的渴望疯狂的燃烧,他沉声请求:“老师,让我去!” 他必须马上见到谢琇莹,确定她还活着,问清楚到底什么时候他才能见到漫漫。 弗兰西斯想起谢琇莹留下那张和零一模一样笔迹的书信,看着被蒙在鼓里的李格非,心中说不清是悲凉还是怜悯。 他点头,派了一个连的兵力交给李格非,让他去把谢琇莹带回来。 这一切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只有谢琇莹自己才知道。 路漫漫倒下之后,生命力的流失使得激素水平飞快降低。 那些原本已经失去战斗力,但是还没有被政府军彻底控制的试验品立刻第一时间分辨出影响她们的一条信息源快速减弱,来自霍华德的命令重新占据上风。 战场上重新变得一片混乱。 炮火声重新响起,浑身是血的女孩挣扎着用尽最后的一丝力量,发出最后一条命令。 ——寻找自由。 然后彻底的闭上眼睛。 路漫漫的意识从□□谢玉致的身体里挣脱出来,漂浮在战场上方。 那具身体安静的躺在混凝土的房顶上,身上染满了鲜血,但是脸上却赶紧得没有一丝污秽,表情宁静且安详,像陷入沉睡的婴儿一样。 路漫漫对此十分满意,她即使是死,也死得十分美丽动人。 六六:“宿主,意识要回到谢琇莹的身体中吗?” 路漫漫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狡诈的笑意来。 他们全都知道谢琇莹是现在用的不是她真正的身体,自己也向弗兰西斯承诺过,即使这具身体死了,她的意识不过是重新回到她原本的身体中而已,根本不会死亡。 但是…… 路漫漫笑了一下,回答:“不,无论是哪一个谢琇莹,都死了。” 六六:“……” 路漫漫这一半意识并没有回到谢玉致的身体里,为了以防万一,而是继续漂浮在半空中,观察接下来的发展。 谢琇莹死了,那些试验品失去了来自她的信号干扰,霍华德本以为她们会重新回到他的手中,但是让他完全没有想到的是,那些试验品竟然彻底挣脱了他的控制,无差别的攻击周围所以有的人。 另一支军队也在弗兰西斯的埋伏下,战死的战死,投降的投降。 原本从军部监狱中逃出去的那些安那奇高层身上的信号早已经暴露,只不过为了不打草惊蛇,所以弗兰西斯一直没有动手,现在正是时候。 分散在世界各地的逃犯几乎在同一时间,被弗兰西斯早早安排过的士兵扣押,重新运回军区收押,等候最后的审判。 在特制麻醉剂的作用下,所有的试验品,全都被强制进入休眠状态。 安那奇彻底的,永远的,一败涂地,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霍华德被弗兰西斯的士兵带出来,他疯狂的大笑,一边笑,一边嘲讽的看着眼前的敌人。 弗兰西斯和李肃煊并肩站在一起,无声的宣告他们最终的胜利。 安那奇在这个世界横行数十年,到了这一刻终于彻底覆灭。 霍华德指着他们疯狂的大笑,边笑边大声嘲讽:“你们赢了……哈哈哈,你们是不是很开心……哈哈哈,我等着看你们痛苦的样子……哈哈哈……” 到了这种地步,霍华德还能有什么手段,能让他们痛苦? 弗兰西斯和李肃煊对视一眼,两颗心同时揪了起来。 似乎是故意应和霍华德疯狂的大笑,弗兰西斯身上的联络器突然响了起来,他想也没想直接接通,对面是李格非的茫然失措的脸。 他那双湛蓝的眼睛里似乎盛了全世界所有的海水,闪烁着湿润的光。 “谢琇莹……”他哽咽了一下,双唇微微颤抖,哑声说道“……没有醒过来。” 轰隆一声,晴天霹雳。 霍华德笑得更疯狂了。 弗兰西斯瞳孔扩张,然后急剧收缩,他目眦欲裂,咬牙切齿挤出一句话:“你说什么?” 李肃煊身影一晃,猛地后退一步。 霍华德离开谢晖的身体之后都顺利回到他原本的身体里去了,为什么谢琇莹没有醒来? 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 弗兰西斯突然冲到霍华德面前,揪住他的衣领,盯着他的视线几乎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他狠狠问道:“你做了什么?” 霍华德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什么都没有做。哈哈,我什么都没有做……” 他终于止住笑,一把推开弗兰西斯的手,大大咧咧的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台阶上,脸上还带着大笑的残留,“回不去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谢琇莹不想回去,另一种是……她回不去了。” 弗兰西斯当机立断,立刻下令,“去把傅宁给我找来!” “晚了!”霍华德拖长语调,凉凉地说,“傅宁确实可以帮忙,但是找到傅宁并把他带到谢琇莹面前,至少需要一周时间。” 他看着时间,“还有不到半分钟……二十四秒之后,砰得一声,”霍华德做了一个优雅的爆炸的手势,笑容灿烂,“连她自己的身体都……” 不等他说完,弗兰西斯就一拳打到他的脸上,狠狠地扣住他的脖子,把他的脸按到地面上。他的牙齿咯咯作响,不知道是恐惧还是愤恨。 他浑身颤抖,手指刺入霍华德颈后的皮肉,力气大到几乎要把他的脊椎掐碎。 “混账东西!”他大骂,“快叫你的人住手。她是零!” 什么?! 霍华德脸上的笑顷刻间凝固,接着他又大笑起来,吐出一口夹杂着一颗牙齿的血水,他嘲讽道:“这样的谎话你也能说得出口,以为我是三岁小儿吗?” 弗兰西斯飞快的调出李肃煊传来的资料,那张谢琇莹留下的信纸,厉声道:“你给我看清楚,这是不是零的笔迹?!快让你的人停下!” 霍华德嘲讽的笑就这么凝固在了脸上,下一瞬,他疯了一样的打开自己的联络器,但是在选取联系对象的时候,却硬生生停住了。 弗兰西斯厉声催促,只剩下五秒钟的时间了。 霍华德身体猛地一软,重新坐回地上,他愣愣的看着自己的联络器,上面有数不清的联系人,但是唯独没有最重要的那一个。 安那奇的科技实力本就比华国政府要强上一筹,弗兰西斯能想到派人保护傅宁的实验室,霍华德当然也能想到。 为了避开弗兰西斯的监控,为了万无一失,怕联络信号被敌人截取,炸弹设定好之后就切断了和自己的联系。 现在,他连远程控制都做不到了。 下一秒钟,弗兰西斯的联络器中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 ——炸弹爆炸了。 在霍华德刚说出有炸弹之后,李肃煊就立刻跑向最近的飞机。 这里有弗兰西斯,他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谢琇莹面前。 飞机还没启动,他就听到了那声让人心神欲碎的巨响。 不久之前,李格非带人进入傅宁的实验室,根据谢琇莹提供的路线和密码,来到一间隐蔽的房间内。 白色的不知名仪器在安静的运转,绿色的灯有规律的闪烁,和仪器相连的是一个大型的低温休眠仓,透明的舱盖下是女人秀婉美丽的脸。 这才是谢琇莹自己的身体。 自从意识被傅宁导入了那具□□体之后,一直在这里沉眠。 李格非按照谢琇莹留下的步骤,先给休眠仓升温,然后启动唤醒系统。 舱门慢慢打开,女人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开始变得红晕起来,胸膛也开始微微起伏,有了呼吸。 他看起来似乎下一秒就会从睡梦中醒来。 体温缓缓上升,12c……15c……25c……30c…… 心跳也在同时上升,10次/min(分钟)……20次/min……30次/min…… 李格非屏住呼吸等待着,一直到体温回升到38c,心跳也稳定在60—70次/min,她还是没有醒过来。 李格非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立刻联系了弗兰西斯,没想到,他竟然通过联络器听到了霍华德和弗兰西斯的那番对话。 李格非顾不得去追究弗兰西斯明知道谢琇莹就是零却瞒着他的事情,“漫漫还活着……漫漫还活着……”这几个字在李格非脑海中不停的闪现,他无法思考,只有一个念头,他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漫漫再一次死在自己面前。 他的漫漫,绝对不能再一次离开他。 李格非转身抱起谢琇莹的身体,命令其他士兵挡在自己身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外面跑去。 炸弹爆炸的那一瞬间,他把谢琇莹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脆弱的*,徒劳无功的想要抵挡无尽的毁灭力量。 怀里的身体是属于漫漫的,在被火焰吞噬的那一瞬间,李格非竟然没有丝毫恐惧。 怀里的身体是属于漫漫的,自己就算死,也要让漫漫活下来。 烈焰灼烧着他的背部,他的脸上露出宁静的微笑。 他此生唯一爱着的人,一定要快乐健康的活下去。 哪怕只有一丝渺茫的希望,也值得他用全部的生命交换。 第123章 大结局(四) 弗兰西斯浑身僵硬的站在无数士兵中央,觉得这一切简直恍若梦中。 所有事情明明进行得非常完美,完全按照他们事先计划的进行,为什么到了最后关头,却发生了如此巨大的转变。 把所有事情的先后顺序在脑海中快速的捋一遍,弗兰西斯惊讶的发现,造成悲剧的原因并非霍华德,而是谢琇莹,或者也可以说是零自己,在克|隆谢玉致死亡之后,没有及时回到自己的身体内造成的。 霍华德说,只有两种可能,她不想回去,或者她无法回去。 无论结果是哪一种,都像一个天大的玩笑,有种未知的力量用不光彩的手段,夺走了他最重要的人。 但是不亲眼看到尸体,他拒绝相信这个事实。 他必须亲眼看到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走!”弗兰西斯转眼去看委顿于地的霍华德,猛地揪起他的领子,把他塞进最近的飞机里,“我要让你看看,你究竟都干了什么。” 霍华德没有任何防抗的被他按到座位上,看着弗兰西斯把飞行员拽下去,自己坐到了驾驶舱里。 一架飞机,带着三个人,向爆炸地点疾驰而去。 在爆炸之后,系统传来一连串的提示音,三个人的攻略进度同时达到了满格,李格非早在零死亡的时候就已经彻底刷满。 只剩下一个傅宁,依然处于30%的状态。 但是路漫漫此刻根本没有心情为此感到高兴。 傅宁用瞬移一样的能力,跨越空间,突兀的出现的事发现场。 她亲眼看到李格非的身体在被火焰吞噬的瞬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怀里的身体抛了出去,尽管这只是徒劳,谢琇莹的身体依然被爆炸的余*及,再也无法使用。 谢琇莹这个人,从身体到灵魂,全都彻底死亡。 路漫漫走在残肢断臂中间,径直走到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面前。 他穿着象征着无上地位的制服,身姿高挑,举止优雅,曾经是无数华国少女心中的梦中情人。 路漫漫伸出手,轻轻的将他翻过来,露出一张年轻俊美,还带着欣慰的微笑的脸。 他一定是以为,他的牺牲是值得的,他成功的救了自己爱着的人。 天空突然下起雨来,大滴大滴的雨水落下,冲刷他灰蓝的眼睛,在上面覆盖一层亮闪闪的水膜。 路漫漫缓缓低下头,轻轻亲吻他渐渐冰凉的唇。 她看到一双锃亮的皮鞋出现在视野中,鞋面溅上点点泥污,整洁笔挺的裤子也被雨水打得半湿。 呵,他终于从云端下来,踏入污泥里了。 路漫漫嘲讽的想。 “竟然死了。” 她听到傅宁用充满遗憾的口吻说着这样的话。 路漫漫绷紧肌肉,离开李格非已经凉下去的唇。 “这就是你要的结果?” 她的嗓音里带着颤抖,几乎已经控制不住情绪。 “当然不是。”傅宁脸上还带着近乎机械的微笑,眼前的惨状对他而言还不如死了一群实验室里的微生物。 “我的目的是……”他嘴角敲得更高,“让他们全都活着,永远痛苦的活着。” 两个人站在雨里,全身都被打湿了。 远方传来气流震荡的响声,傅宁望着乌云滚滚的天空,出神的呢喃:“他们来了。” 下一秒,他的身影就突兀的消失了。 飞机带起狂风,雨滴噼里啪啦的打在路漫漫的脸上。生疼。 还没停稳,霍华德就破开了窗户从机舱里跳了出来。 他甚至没有看到旁边的谢玉致,连滚带爬的扑倒谢琇莹的尸体前面,小心翼翼的用袖子擦干她脸上的血污和雨水。 掌下的身体早已凉透,雨水带走了她几乎全部的体温,只有心口那里,还残留着一丝丝的温度,但是那又怎样? 霍华德终于忍不住溢出一声压抑的嚎啕,还带余温的胸腔内是一片安静,没有任何心跳。 一而再,再而三。 他又一次的,亲手杀死了自己最爱的人。 “把她给我!”冰冷的男声自头顶响起。 李肃煊白皙如玉的手沐浴在雨水中,伸到霍华德面前。 他脸上一片冷肃,常年身为最高掌权者的威压第一次毫无顾忌的释放出来,连雨水都似乎不敢落在他身上。 霍华德慢慢抬起头,溢出一声冷笑,即使这种情况下,他一张口也依然专往人痛处踩,“没听见你的国防大臣说吗,这是零,是属于我的零!” 李肃煊牙齿咬得咯咯响,“不管她是谁,你都不配碰她。” 霍华德大笑:“难道你配吗?让她做你广袤后宫中的一员?她不嫌你脏吗?” 李肃煊冷笑:“总好过把她当成玩物的你。” 弗兰西斯在机舱内冷静了许久,他是飞行员,第一眼就看到了谢玉致。 常年的战争生涯让他立刻就意识到不对,死的是谢玉致的姐姐,谢玉致为什么会跪在李格非面前。 结合之前零莫名其妙的变成了谢琇莹,弗兰西斯再一次被自己的猜测惊到了。 他看都没看为谢琇莹的尸体争吵的两人,打开舱门径直走到谢玉致身边。 他想问:死的是你的姐姐,你为什么却在为李格非伤心? 你究竟是谁? 但是话到嘴边,他却问不出口。 直觉告诉他,答案一定残忍到他完全无法接受。 他生平第一次产生逃避的念头,觉得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也不错。 但是面前的女孩却不允许他逃避。 路漫漫从泥水中站起来,抬起那张甜美的脸,翘起嘴角,冲弗兰西斯笑了一下。 “……去找傅宁!”霍华德突然跳起来,碧绿的眼睛亮得仿佛黑暗中的野狼。 他兴奋得手舞足蹈,脸上浮现诡异的红,他抓着李肃煊,完全忘了刚才两人还剑拔弩张。 “当初零也死了,但是傅宁保存了零的大脑,重新克|隆一具身体……” 不等他说完,李肃煊也猛地反应过来,只要他爱的人能重新活过来,哪怕她不记得自己也没关系。 路漫漫用力闭了一下眼,再睁开的时候,又变成了谢琇莹的模样。 “不用了。”她抬高声音,冲三人说道,“无论是零,还是暖暖,或者是谢琇莹,甚至是漫漫,都没有死。” 和霍华德李肃煊的兴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弗兰西斯一寸寸白下去的脸色。 “因为……” “因为……”她的话突然被人接了过去,刚才消失的傅宁突兀的重新出现。 傅宁脸上带着完美的微笑,明明微笑着,却依然毫无感情的目光扫过三人,继续:“因为,她们全都是同一个人。” 傅宁走到路漫漫面前,和往常一样,专注认真地看着她,问:“你想说的,是这个吗?” “傅宁?” “你在说什么?” “他说的是真的吗?” …… 质问,瞬间将路漫漫淹没,傅宁站在战场外面,笑看着在里面挣扎的凡人。 路漫漫的目光依次扫过弗兰西斯、霍华德和李肃煊,在他们复杂的视线中,点了点头。 “一直都是我,只有我一个人。” “得到你们的心,是我的任务。” “任务对象,包括傅宁和李格非在内,一共五个人。” “你们是造成这个世界毁灭直接或间接的因素,这只是一场任务……” 吧嗒一声,是子弹上膛的声音。弗兰西斯手中的枪对准了她的额头。 “我说过,我手中的枪,只杀两种人。” “接近你们,找到世界毁灭的原因……” “你以为这就是欺骗愚弄我的理由?” “我来自另外的世界……” “你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你?” “只有阻止这一切,我才能回家。” “住口!” 弗兰西斯猛地一声大喝,扣下了手中的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空气突然间安静了下来。 霍华德喘着气死死扣住弗兰西斯的手腕,枪口对着斜上方的天空,李肃煊则挡到了路漫漫面前。 “你疯了吗?”霍华德猛地推开他,一步步走到路漫漫面前,艰难的挤出一丝微笑,“杀了这个身体,她就不会换……” 又是一声枪响,霍华德那双绿色的瞳孔猛地收缩一下,然后迅速张开。 他直直的看着路漫漫,身体慢慢向她倒去。 他的身后,是李肃煊面无表情的脸,和黑洞洞的枪口。 这一枪,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路漫漫愣愣的扶住他下坠的身体,忍不住溢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霍华德美丽得如同神秘玉林一般的眸子慢慢涣散,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脸,咳出一口血沫,颤抖着唇问:“你到底……到底……”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从眼眶中奔涌而出,路漫漫用力的点头,带着哭腔说:“爱你,即使是任务,我也爱你!” 霍华德艰难的挤出一丝微笑,“我……我知道……” 话未说完,他的眼神就迅速的暗淡了下去。 路漫漫紧紧抱住他,用力亲吻他柔软的发丝。 直到最后,她也不知道他想说的到底是“我知道你在骗我”,亦或是“我知道你爱我”。 不知何时,周围已经被皇家护卫队围住,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除了李肃煊在外的所有人。 李肃煊的脸上带着风情万种的微笑,让人缴了弗兰西斯的械,走到路漫漫面前。 “没关系。”他眼中闪烁着莹莹波光,“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无所谓,只要永远留下就好了。” 路漫漫小心翼翼的放下霍华德的身体,“你留不住我的。” 这句话刚落,路漫漫就听到脑海中传来六六尖利的声音。 “宿主,我的系统被人修改了!” “什么?!”路漫漫脸色猛地一变,六六的声音一直平板机械,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刺耳到破音。 “原本只要宿主完成任务,我就要把你送回去。但是现在命令变成了无论宿主能不能完成任务,都不允许把你送回去。” 路漫漫脸上的血色猛地退净,她不可思议的回头,看身后的傅宁。 傅宁低头轻笑,漆黑的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他看着路漫漫,就像在说,你是属于我的,永远都逃不开。 在路漫漫脑海中抽泣的六六终于止住了哭声,另一个傅宁的声音直接在它系统内响起。 “蠢货,安静!” “没有一点担当。” 六六哽咽道:“我对不起宿主,呜呜……” 傅宁:“你还是能将她送回去的,代价是牺牲你自己,你愿意吗?” 六六想都没有想,脱口问出:“我愿意。” 傅宁顿了一下,一直以来都冷漠如冰的声音竟然多了两分动容,“好,从现在开始,听我的命令,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其他的一句都不许多说,一句都不许多问。记住了吗?” 六六大声道:“我记住了!” 傅宁:“第一步,告诉路漫漫……” 路漫漫努力让自己冷静,自从知道这个傅宁想要把自己永远留下来的时候,她就想过很可能会有这么一天。 巨大的压力之下,路漫漫的大脑飞快的运转。 目前的情况是,李肃煊看似掌控了全局,但是这个神一样的傅宁还没有出手,一旦他出手,局势立刻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想要制衡傅宁,只有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找到另一个傅宁,才是首善之举。 正在这时,哭哭啼啼的系统突然冷静了下来,它说:“宿主,我可以强行启动空间穿梭程序,把你送回原来的世界。” 路漫漫立刻就反应过来,“傅宁出现了,对吗?” 六六:“对,是他告诉我的方法。宿主,您相信我的,相信傅宁吗?” 路漫漫在心里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小傻瓜,我不信你还能信谁呢?” 六六哽了一下,它又想哭了。 它忍住眼泪,说:“第一步:宿主要脱离这具身体。” 第124章 大结局(五) 看到的是防盗是因为订阅率不够啦~可以选择补丁,或者等下次替换既然遇到了,不刷一发好感度对不起这份猿粪。 牢房外面是透明材质的密封门,完全隔音,路漫漫过去做口型:“我是来救你的,等一下我马上放你出来。” “叮!李格非好感度-1。” “叮!……” “叮!……” 路漫漫:“……” 六六:“……”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和每一个攻略对象相遇好感度都先下降? 李格非看着自己的眼神带着嗜血的残酷,好感度还在不停的往下掉,等到最后停下的时候,竟然比傅宁还要低,破十了! 竟然破十了! 路漫漫不可置信的问:“大顺,好感度是多少?-10?” 六六:“……” 路漫漫:“这个小白眼狼,我要救他他反而要杀我?恩将仇报啊这是!” 六六:“看来李格非比傅宁还要变态。” 反正已经破十了,路漫漫干脆破罐子破摔,朝他露出一个阴森森的微笑:“乖孩子,等我回来救你。” 说完扭头就走,留下李格非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这个坏他好事的死女人,等他出去一定撕碎了她! 路漫漫顺利地关闭了岛外的侦察系统,紧接着快速回到大厅,活捉了林诺卡,就在她以为自己已经完成任务的时候,外面的交火突然升级,轰隆隆的巨响声中,整个岛屿地动山摇,大厅摇摇欲坠,砂石哗啦啦地往下掉,路漫漫连忙跑出去,岛屿外面竟然多了一串轰炸机,上面标着安那奇的标志。 路漫漫这次真的被吓到了,这是什么情况,太子冒出来也就算了,那个恐怖分子不会也跑过来凑热闹吧? 炸弹一颗颗的落下来,眼看着整座岛屿马上就要被夷为平地,路漫漫连忙把毒贩子交给兵哥哥,扭头就往囚室跑,太子还在那里,万一被这豆腐渣工程砸死了,自己永远别想回去了。 乔尔当然也听到了外面的交火,安那奇的轰炸机横行世界,嚣张得不可一世,他兴奋地蹲在角落里,只要自己能见到安那奇的人,这一阵子的苦就没白受。 眼看着囚室摇摇欲坠,自己马上就能跑出去的时候,那个女人竟然又来了! 路漫漫完全无视太子殿下杀人般的视线,拉起他的手腕就跑:“塌了砸不死你!” 太子被路漫漫拉着狂奔,岛屿上军方、安那奇和毒贩子的手下三方混战,子弹和碎石纷飞,稍不留神就会送命,这个女人身手很好,总能躲开嗖嗖乱飞的子弹,太子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只好按捺下嗜血的欲·望,老老实实跟在她身后。 “轰”得一声,一颗炸弹在他们身侧爆炸,太子找到时机,猛地挣脱这个女人的手,奋力将她往爆炸中心推去,看着女人惊讶的脸,太子露出残酷的笑意,去死吧! 一片炸弹碎片划破空气,朝太子背后冲去。 等他察觉到危险想要避开的时候已经晚了,李格非还来不及赶到恐惧,就见那个女人突然跃起落到自己身后,原本该穿过自己背心的碎片穿过她的手臂,嵌入前方的大石头上。 李格非惊出了一身冷汗,愣愣的看着她,她惊讶的不是自己要杀她,而是自己陷入危险。 她的手臂鲜血淋漓,太子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能说什么。 路漫漫脸上没有丝毫的痛苦之色,换了一只手拉着他继续跑。 “叮!李格非好感度1。” “叮!……” “叮!……” …… 路漫漫:“嘶,妈的,疼死我了,这个小白眼狼,刷个好感度容易吗我!” 六六:“宿主您的付出是有回报的,李格非的好感度已经升到10了。” 难得大顺君说了句人话,路漫漫吧嗒吧嗒嘴一算,受个伤竟然升了20点好感度,值了! 正在这时,战场上又是一阵风起云涌——军方来人了,不,安那奇也来人了。 与此同时,系统提示不甘落后的响了起来,并且连响了三次。 “叮!攻略对象出现。” “叮!攻略对象出现。” “叮!攻略对象出现。” 路漫漫视野中的攻略对象同时亮了起来:傅宁、李格非、马修·弗兰西斯和查理斯·霍华德。 路漫漫:“很好,看来今天是华山论剑,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全到齐了,就差一个中神通。” 位于广袤南太平洋的一处小岛上,风起云涌,海浪滔天,溅起的海水蒸腾起朦朦的白雾,狂风呼啸中,三方人马森然对峙,枪炮林立,带着一言不合就毁灭世界的气势。 一条长长的绳索自一架飞机上垂下来,路漫漫在下面军队的掩护下,拉着李格非爬上了飞机。 路漫漫刚一进来,一个杀气凌人的男人就大步迎了上来,他穿着笔挺的军装,身姿笔直,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宝剑,锋利摄人。 “马修·弗兰西斯,男,32岁,华国国防大臣,上将军衔,控制狂,极端的占有欲和控制欲,目前好感度:0攻略进度:0%。” 控制狂大人神情阴郁,走到路漫漫……身旁的太子面前行礼,明明动作标准到能列入教科书以供后人参考宫廷礼仪,但是无端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的恭敬。 马修阴着一张脸:“太子安危身系天下,怎么能如此不顾大局,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对面的又是什么人?如果太子落入安那奇手中,你是准备以身殉国还是让整个华国因为你蒙受耻辱?” 路漫漫:“啧,这个控制狂真diao,竟然敢指着太子的鼻子骂。” 六六:“马修·弗兰西斯是太子李格非的老师,《禁爱》上面没写。” 路漫漫:“……” 就知道这个专业坑宿主一百年的系统不靠谱。 太子殿下非常尊师重教,站在那里任马修·弗兰西斯骂。 这时候,傅宁走了过来,路漫漫立刻扑了过去,完美的扮演了一个眼里只有喜欢的人的、不通人情的天真少女。 少女扑到傅宁怀里,即惊且喜:“傅宁,你怎么来了?” 傅宁捉住她受伤的手臂,蹙眉:“怎么这么不小心。”转而对另外两人不冷不热地道了一声抱歉,“零受伤了,我要先为她处理伤口。” 马修阴沉沉的视线落到少女流淌着鲜血的手臂上,意味不明地问了一句:“这就是‘零’?” 傅宁点头:“对。” 马修冷酷的脸上露出一丝堪称慈祥的微笑,然而效果不佳,笑起来比不笑还要可怕,“很好。” 太子看看傅宁,再看看马修,目光最后落在路漫漫身上,亮得有些骇人。 路漫漫:“我怎么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只雄狮和一只幼虎同时盯上了,嘤嘤,好可怕。” 六六:“……” 宿主,说害怕的时候,您的语气能不这么兴奋吗? 路漫漫注意着马修·弗兰西斯陷入了沉思。她总觉得《禁爱》中遗漏了很重要的内容,虽然她知道自己完美动人,太子对她产生兴趣是因为自己救了他。但是控制狂是为什么?他身居高位,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因为美貌对自己一见钟情那也太扯了。 说话间,已经有军医送上来急救需要的消毒剂和医用纱布,傅宁虽然不是医生,但他理论知识丰富,做实验锻炼出来的手又稳当,处理这种伤口根本是小菜一碟。 “哔……啵……” 信号不良的声音召回了所有神游天外的人,一幅画面唰得铺满飞机前的驾驶舱,披着白袍的年轻男人意态悠闲地躺在躺椅上,领口半敞,嘴角挂着优雅的微笑,他整个人像是一头慵懒地猎豹,即使在小憩也带着可怖的压迫力。 “叮!查理斯·霍华德,男,30岁,安那奇无政府组织首领,无政府主义者,反人类,反社会份子,渴望毁灭,越是完美越让他有毁灭的*,目前好感度:0攻略进度:0%。” 男人野兽似的绿眸含笑扫过在场的众人,最后落在路漫漫身上,他用一种咏叹般的语调感叹:“哦,这位美丽的小姐难道就是‘零’吗?久仰大名。” 在路漫漫看来,查理斯这个深井冰简直就像是傅宁的翻版,两个变态完美互补,一个见不得不完美,一个见不得完美,他俩干脆凑一对,别出来祸害别人了。 六六:“宿主,您引起查理斯的毁灭*了。” 路漫漫:“我知道。” 清楚查理斯特殊癖好的不仅仅是路漫漫和系统,李格非突然横跨一步,挡在路漫漫前面:“霍华德阁下,我对您也久仰大名了。” “原来是太子殿下。你那个恨不得死在床上的父皇又给你添了几个弟弟妹妹啊?” 路漫漫:“……” 她严重怀疑,李格非小正太的被害妄想症和人格分裂就是被他老爹逼出来的。 六六:“这世上竟然还有比我还嘴欠的人存在。” 杜绮雯早就习惯了,从艾克现在的研究进展挑开话头,正正经经地聊了一会儿,她突然问:“那天是我让艾克把零带过去的,你知道吗?” 傅宁一边看文件,一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然后问:“怎么了?” 杜绮雯状似随意地说出已经组织好的语言:“艾克说实验进展不大,想再找零提取一些身体组织,看看究竟是哪里的问题。” 说完,杜绮雯就不着痕迹地打量傅宁的表情,她希望傅宁表现出愤怒,哪怕只有一丝丝也好,但是没有,傅宁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包括肢体语言,仿佛自己提到的不过是个普通至极的实验体,和实验室中千千万万的小白鼠并无差别。 第125章 番外 今天是公安大学应届生的毕业典礼,天公作美,每天都沐浴着雾霾的人民群众终于有看见蓝天的时候了。 按部就班的官方程序之后,是毕业生代表上台讲话。和以往的惯例不同,这届的毕业生代表是个高挑的女孩。她在万众瞩目之中迈上主席台,脚步轻盈迅捷,如同踏着鼓点。 她一回头,冲台下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比今天湛蓝的天空还要耀眼。 热烈得异常的掌声中,她弯腰鞠躬,讲话正式开始。 有外校的同学来看热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学生上台比校长讲话收到的掌声还要热烈。 旁边有男同学一边目光灼灼的盯着主席台,一边抽空为他解释。 “一看你就不是我们学校的,连她都不认识。”男生一脸与有荣焉的崇拜,赞叹道:“她是路漫漫。” 外校同学大囧,他是学艺术的,鬼才知道路漫漫,又不是达·芬奇。 男生不屑的哼了一声,懒得和这些孤陋寡闻又没眼光的人解释,扭头又为台上的人疯狂了。 路漫漫从入校的时候就是学校里的红人,长得漂亮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各项成绩基本上都是第一,让无数男生咬碎了银牙,不服,不忿。 但这都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路漫漫虽然优秀,但还没超过凡人的范畴,其他人还是有竞争的动力的。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可能是大二下学期,也可能是大三上学期,等他们发现的时候,她就已经远远凌驾于所有同学之上了。 他们再也起不了竞争的心,差距已经大到超出人力能够达到的极限。 有些脑洞大的同学甚至暗中猜测,路漫漫说不定是外星人,或者是政府秘密研究的人造人,也或者是…… 总之肯定不是人类,否则怎么能拉开这么大的差距。 路漫漫对此并非一无所知,她知道木秀于林的道理,然而她也相信,能被风摧毁的木,归根结底还是不够秀。 她不怕。 毕业典礼之后还有毕业晚会,晚会之后还有班级组织的聚餐。 同学四年,眨眼间就要各奔东西,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在这种离别的气氛催化下,再加上三碗黄汤下肚,很多平时不敢说,不敢做的,此刻都有了顺理成章的理由。 路漫漫也喝了两杯,情绪有些亢奋,眼神看起来都比平时要亮上一些。 众人商议一下,决定玩一个游戏。 抽签,每人一支签,抽中弓的可以问抽中箭的一个问题,没有限制,里面只有一对弓箭,其他都是战鼓,起哄看戏的。 路漫漫第一个抽。 路漫漫觉得自己人品值一直很好,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总是抽中箭。 在常规性问题问过之后,话题可预见的升级了。 “路漫漫,你有没有谈过恋爱?” “谈过。” “你的初恋是谁?” “唔……名字记不清了,中二的时候,觉得谈了恋爱就是大人了。” “咳,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路漫漫往后靠在沙发靠背上,似笑非笑的看着问话的男生,把人家看得脸火烧一样红了起来。 她轻笑一下,五官被黑暗淹没,只有一双眼睛波光粼粼,闪烁着细碎的光。 “有啊。” “是谁?” 不仅是问话的人,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的看着路漫漫。 路漫漫没有回答,“这是第二个问题。” “那再来。” 路漫漫捻起一支签在指间转来转去,转得周围的人全都心惊胆战。 “不来了。” 路漫漫抽出一支签,又抽出第二支,接着是第三支…… 完了,被发现了。 众人在心里齐齐哀嚎。 “根据我抽到‘箭’的概率来推测,这里面至少有三分之一是‘箭’,因为我第一个抽,所以你们看我抽中了什么,来分派角色。” 路漫漫抽走了身边人的签,反过来一看,也是“箭”。 有个女生小声嘀咕,“我就说漫漫会猜出来的。” 刚才问话的男生尴尬的挠了挠头,“我们就是想问问……问问……” 路漫漫看着他。 男生鼓起勇气,大声说:“我喜欢你。我已经和家里打过招呼了,会把我和你分到……” 路漫漫轻轻的打断他的话,“但是,我已经有爱人了。” 她没有用“喜欢的人”,而是用了“爱人”,虽然这两个词之间的差别,面前这些尚且稚嫩的男生根本不会明白。 “你骗我。你们寝室的人都说,你根本没有男朋友。” 路漫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睛弯成了两汪弯月。 “我确实没有男朋友,”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中,她温柔的说着残忍的话,“我有的是未婚夫。” 晴天霹雳。 路漫漫把所有的签都收起来,找出了一套骰子。 “既然要玩,那就玩公平的。” “最简单的比大小,点大的可以问点小的一个问题,点小的可以问比自己更小的,以此类推,怎么样?” 不管这个游戏是否好玩,为了缓和气氛,众人都玩得很高兴,至于真高兴还是假高兴就不得而知了。 结束的时候,大家都喝了不少酒,路漫漫没让人送,学校离家并不太远,她准备走回去。 天色很晚了,路上没什么行人,路漫漫也不怕遇见坏人,自己一个人慢悠悠的走在路上。 从她离开那个世界已经整整两年了,傅宁一直没有出现。 她相信傅宁的能力,如果他能活着,等处理好那个世界的事情,一定会来找自己,但是另外的结果她也想过,这么久没来,说不定是他在和另一个傅宁的战争中失败了。 她刚开始只决定给傅宁半年的时间,但是半年过去了,他没有来,后来扩成九个月,再后来又扩成一年,最后成两年…… 路漫漫决定,最后再给他一个月,如果一个月之后他还没有出现,她就真的不等他了。 回到家,路漫漫进了浴室,对着镜子哈了口气,嗅着上面的酒气哈哈笑了起来。 傅宁滴酒不沾,看到自己喝酒,一定会面无表情的列举酒精的危害,警告自己以后不许再喝。 你不来,永远管不着我。 路漫漫在心里得意的嘀咕一声,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滚到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夜风吹过纱窗,吹得窗帘轻轻晃动,吹得床边电脑上的dna双螺旋吊坠轻轻摇曳,吹得电脑摄像头的灯光悄悄亮了起来,圆滚滚的脑袋鬼鬼祟祟的往床边转动。 路漫漫知道自己在做梦,梦中的自己也在睡觉,早上一睁开眼就看到他漆黑的双眼。 她好像已经适应了他眼中不带丝毫情绪的死样子,连自己的梦里他都是这幅德行。 她缠着他索吻,他脸上带着嫌弃,摆出一副被迫的样子吃了她满嘴的细菌。 口中的细菌不够他品尝,连身上的也不放过。 路漫漫满身大汗的从美梦中醒来,无语的拍了拍滚烫的脸颊。 她好像有点想念傅宁的*了。 起身穿着睡衣把窗帘拉上,去浴室冲了一个澡,然后披着浴巾坐到床上抹身体乳。 准备穿衣服的时候,目光扫过电脑桌,觉得那里好像不太对劲的样子。 看了一会儿,她探身过去把摄像头扭到一旁,这才顺眼了。 第126章 番外(二) 看到的是防盗是因为订阅率不够啦~可以选择补订,或者等下次替换 路漫漫和他保持一种既不过分亲密到会让他产生不安,又不过分疏远得显得冷漠的距离。 李格非对任何人都抱有极强的戒心,一定会让人彻查自己,这样正好,零的年龄只有两岁,而且是被当做试验品培养出来的,零的身边都是将她视为试验品的研究人员,而李格非认为自己也是处于虎狼环饲的孤立无援状态。他心里会对路漫漫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共鸣,这种共鸣更容易让他放下戒心。 路漫漫在李格非面前,从不掩饰自己对傅宁的痴心迷恋,仿佛她的所有喜怒哀乐都被那个把她教养成人的男人牵绊,那是绝对的、永远不会改变的真心相对,是李格非最渴望的东西。 这么一个安全的,将自己视为全世界的人,为什么不是自己的呢? 李格非心里滋生出一种近乎扭曲的渴望,他日日夜夜不得安稳,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永远忠于自己,爱护自己,永远不会背叛、伤害自己? 最近,李格非每次见到零,她看起来都很伤心,他知道是因为傅宁。 女孩踌躇了两下,似乎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事成之后,无论你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全力以赴。” 李格非湛蓝的眼睛看着她,非常谨慎:“你先说是什么事情?” 路漫漫:“你知道我的身份吧,和军方合作造出来的试验品,等检验合格就要送到军方手中,但是我不想离开傅宁。”女孩咬紧牙关,“如果我被送入军队,很可能再也见不到傅宁了,到时候……” 李格非定定地看着她:“你想我做什么?” 路漫漫:“殿下有自己的护卫队,如果可以,可否请殿下向弗兰西斯大人言明,让我留在殿下的护卫队里。” 李格非的双眼立刻变得充满了审视,为什么要留在自己的护卫队里?护卫队是贴身保护自己的人,她进来是想干什么? 路漫漫仿佛没有察觉李格非的谨慎和僵硬,清浅的眼眸透彻一片,完全不像是包藏祸心的模样,她接道:“到时候随便殿下把我放在那里,只要不让我跟着弗兰西斯大人去驻扎边境就行。” 李格非想了很久,终于慢慢点头:“好。” 转折发生在不久之后,一架带着军方标示的飞机停在了实验室前面的草地上,两个军装笔挺的军官带着国防大臣的手疏求见实验室的主人——傅教授,并转达了国防大臣的意见,他对于零他非常满意,希望能够将零送到他身边,做进一步的观察。 对这一切毫无所知的零被面带微笑的杜绮雯领到会议室中,推开门,她喜悦爱恋的目光落到傅宁身上,刚想开口,却看到屋子里还有两个人,女孩的瞬间想到杜绮雯的话,脸色立刻白了下来。 她不敢置信扭头去看傅宁,长久以来一直担心的那一天终于到来了,自己这个试验品终于到了可以拿出来展示的时候,她要被送走了吗? 前后不到三秒钟的时间,推门进来的女孩从要见意中人的甜蜜和欣喜,变为看见陌生人的迷茫疑惑,随后是想到什么可怕事情的惊恐无助,最后是命悬一线的悲痛欲绝和隐隐期待。 这一连串的变脸精彩绝伦,可惜欣赏路漫漫精妙演技的人只有在场屈指可数的几个人,六六不免为自家宿主能够勇夺奥斯卡的演技惋惜。 路漫漫:“傻瓜。” 六六:“……”为什么自己总有一种被宠溺的错觉? 狂飙演技的路漫漫盯着傅宁,原本嫣红的唇瓣惨白一片,微微颤抖着,惨声问:“你真的……真的要把我送走了吗?” 傅宁脸上有一种奇异的伤痛,很难以描述,即像是兴奋的期待,但又透着一种莫名地痛苦,矛盾又有致命的吸引力,他点头:“实验室里条件有限,跟着弗兰西斯大人,你的潜力才能够被彻底的开发。” 路漫漫猛地后退一步,泪水滴落,“所以,什么我是独一无二的,全都是骗人的。我在你心里,一直都只是一个随时可以被替代的试验品,对吗?” “当然不!”傅宁眼神中突然燃烧起一种诡异的狂热,“你当然和别的都不一样,你是最完美无缺的一个,永远无法被替代。” 傅宁的话,让女孩重新燃起一丝希望,“那你不要送我走,好吗?我只想永远待在你身边。” 傅宁摇头。 零彻底崩溃,大声质问:“为什么?我不明白!你说的喜欢我也是假的吗?为什么要骗我?既然要送我走?为什么又要让我爱上你?” 傅宁突然站起来:“零,你想知道为什么,那我现在就告诉你,因为你太天真了。感情这种东西,只是无谓的枷锁,我昨天说喜欢你,今天就可以把你送走,焉知别人和我不同?你是我创造出来的,将来会是最锋利的一柄尖刀,而刀,是不需要感情的。” “我不反对以后你有喜欢的人,也不反对你享受*带来的欢愉,但是你要记住,你不能被那些东西羁绊,不能沉迷进去。” “你只需要服从命令!” 随着傅宁的话,零的眼神一寸寸的灰暗下去,终至彻底暗淡一片,再无任何光芒,她慢慢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0”字标记,木然地回答:“我明白了。傅宁,你不用说那么多的道理,原因很简单,你没有把我当成一个人来看,我在你眼中,只是‘零’。” 只有物品才不需要感情。 傅宁从头到尾都没有把零当成一个真正的生命,毕竟是他创造出来的,亲自看着零是从一串肉眼不可见的dna变化而来,怎么会把她当成同类呢? 零突然抬头,溢出一连串笑声,仿佛想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情,她慢慢扭头,对上那两个看呆了的军官,“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他们愣了一下才回答:“中东地区。” 零勾唇一笑,那里刚刚爆发了叛乱,还真是磨练自己最好的地方。 女孩重新对上傅宁:“你把我送给弗兰西斯,以后我就要听他的了,对吗?” 傅宁“嗯”了一声。 路漫漫嗤笑:“那你和他的命令相冲了呢?” 傅宁一愣。 路漫漫一字一字道:“从你把我送出去的那一刻,我就不再听从你的命令。” 女孩的眼神清澈又冰冷,之前的温存缠绵彻底不复存在,傅宁心头猛地一凉,继而一痛。 这就是她口中的永远喜欢自己?这才多长时间,就已经变了。 “叮!傅宁好感度-1。” “叮!傅宁好感度-1。” “叮!……” 系统提示尖锐的响了起来。 路漫漫之前所有的努力似乎都将化为乌有。 六六根本摸不清楚自家宿主究竟怎么想的,它看着刷刷往下掉的好感度心疼地哇哇乱叫:“天啊,65了,宿主你在搞什么?你……60了!不能再往下掉了啊!宿主你快想办法……50!掉了20点啊啊啊啊啊啊啊……” 最后,六六以一句“我靠”为好感度栏上那个让人泪流满面的30做了最后的哀悼。 路漫漫一句话,将好不容易刷到70的好感度砍掉了一大半,整整一大半! 六六觉得自己心都在滴血,40点好感度啊,那可是自家宿主几经生死,花费无数心血才换来的成果,竟然就因为一句话,一句话而已,化为乌有。 什么叫生无可恋?什么叫心如死灰?这就是! 如果有身体,它现在只想葛优瘫! 路漫漫:“别叫,吵死了。” 六六:“……” 它的好感度,哭唧唧,宿主你这个败家子! 艾克:“对,你把‘初代’带了过来,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抱怨完他又有些心虚,“我取了一些零身上的组织……放心,我绝对没有伤害到她。” 傅宁没有问罪的意思,点了点头,确定之后就挂断了通话。 路漫漫看到傅宁,整个人浑身一僵,她瞳色本来就浅,此刻在阳光的直射下更是显得浅淡若将要融化的冰凌,有白雾在眼中缭绕。 傅宁长久以来稳定的心脏猛地一揪,自己辛苦浇灌了这么久的种子,他似乎已经能看到她破土而出之后的模样。 他问:“怎么一个人?太子殿下呢?” 路漫漫声音竟然很是平静,那些脆弱和迷茫一闪而逝,快的几乎让傅宁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他有别的事情,先走了。” 傅宁不甚在意的“哦”了一下:“我们该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等待着零主动开口问他,问清楚那些实验体是怎么回事,但是少女像来的时候一样,全部的心神都被飞机外面的世界吸引,她趴在窗户上,长长的黑发被风吹得猎猎飞扬,糊住了她整张脸。 傅宁拿着电脑,眼角的余光不受控制的落在她的背影上,即使隔着衣服,他也能看出此刻她背影的僵硬,他甚至能说出来现在她身上绷紧的肌肉的名字,黑发遮住了她的脸,但是被风吹落得水渍却亮得刺眼。 她在无声的流泪。 是伤心了吗? 伤心了好,知道痛了,以后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无声哭泣的路漫漫:“这个虐文不带劲儿,换一篇,我快没感觉了。” 正在念有“大虐文”标注的文件的六六:“……” 路漫漫跟着傅宁回到实验室,里面的工作人员看见她全都愣住了,明明之前出门的时候,女孩还高高兴兴,看着傅宁的眼中甜蜜和爱意能溺死一群单身狗,怎么不到半天的时候功夫,再回来的时候就变成了这样? 第127章 番外(三) 路漫漫本来是想秋后算账的, 这死变态偷窥成习惯了,她得教教他, 来到自己的世界就要遵守自己世界的规章制度,别以为在这里侵犯**权不算犯法?再作下去,路漫漫一点都不介意把他送警察局里, 好好给他上几节政治课。乐 文小说 。 但是她完全没想到,傅宁这厮学精了,非但没有像之前那样摆出一副“我的三观就是真理”的死样子, 反而还委屈上了。 他那双漆黑的眼中再次泛起那种诡异的水光, 活似被谁欺负了一样, 可怜的不得了。 路漫漫瞪他。跟谁撒娇呢?她才不吃这一套。 傅宁眼中的委屈立刻转为控诉。 如果不是了解这混蛋的本性, 路漫漫几乎要以为自己是欺凌良家妇女的地痞流氓, 街头恶霸了。 路漫漫抓起旁边的手机,一拍“惊堂木”,大喝:“少给我装无辜, 快从实招来。坦白从严, 抗拒更从严。” 傅宁乜她一眼,扭头抱着被子趴到了床上,拿后脑勺对她。 路漫漫:“……” 嘿,看着某人细白的肌肤, 路漫漫觉得手痒的不行。 这厮皮肤这么这么好?嫩的跟婴儿似的,可惜上面布满了红痕。 爪子不客气的爬上他的背,重重的戳被自己抓出来的渗血的抓痕。 哪个男人的皮肤嫩成这样? 就是养尊处优的李格非和李肃煊,也没有这么夸张。 路漫漫灵光一闪, 想到了一个可能。 这个身体不会也是从培养皿中长出来的吧? 要不然这个世界怎么会有和他长得这么像的人,还恰巧被他发现,抢了人家的身体。 轻轻戳了戳某人敏感的腰窝,没反应。 手不安分的往别的地方移动,继续没反应。 路漫漫一阵心累,那么多心胸宽广的大老爷们儿自己不要,找了一个小心眼爱吃醋的事儿逼,真是自己作的。 “唉,正儿八经问你话呢。别闹脾气了,嗯?” 傅宁避开了她扰人的爪子。 路漫漫无奈的继续骚扰他,“好了好了,不追究你偷窥我的事儿了,给我说说你怎么过来的,那边怎么样了。” 这次傅宁干脆把脸埋进了柔软的被子里。 路漫漫:“……” “我跟你说啊,你别蹬鼻子上脸,我耐性是有限度的。” “……” “你还来劲儿了是吧,那不都是你自己搞出来的?怪得了谁?” “……” “行了行了,不气了哦,我不该把你俩混为一谈,你是你,他是他,虽然都叫傅宁,但是本质上不同的,我只喜欢你这一个傅宁,行了吧。” “……” 就在路漫漫决定再接再厉,继续哄这个小心眼儿的家伙的时候,傅宁终于开口了。 他的脸闷在被子里,声音嗡嗡的,听不真切。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我吸取了他全部的记忆。” 啊? 路漫漫愣了。 这样确保不会精神分裂吗? “在那具身体里的时候,我压制了他,等你走后我就昏了过去,他跑了出来,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我就已经有了他全部的记忆,或者说,是他有了我全部的记忆……” 路漫漫安静的听着他说。 “我把那个世界的缺口补好了,修改了一些数据,让李格非和霍华德都活了过来,抹去了他们部分记忆,和杜绮雯一起把剩余的试验品洗去记忆,分散开,挑选合适的家庭领养,并成立了一个监督机构,保证她们能够健康的重新长大。” 他顿了一下,哑声说:“弗兰西斯拒绝我修改他的记忆,他说必须有人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否则等我离开以后,万一出现什么意外,得有知情人处理。他说服了我。” 路漫漫:“……” “我一边弥补那个世界的纰漏,一边寻找来到这个世界的方法,这并不难,他能把你带来,又把你送走,我当然也可以,问题是我只是一堆数据,没有真正的身体。” “后来我把自己的意识波送到这里,和一个研究所的大型计算机相连,找到了这个世界的生化研究中心,然后又通过网络和另外的计算机相连,在网络上虚拟出一个身份,用一些研究成果和那个研究中心换来了一些需要的物资和简单的人工智能。” “我命令那些机器人制造了这具身体。” 傅宁说这些的时候一直趴在床上。 “我也想早些见到你,就通过网络看你现在的样子。” “这个世界科技水平不足,人工智能控制真正的身体会很难,刚开始连站都站不稳,我一直在锻炼对这具身体的控制力……” “本来还需要大概半年的时间,但是你发现我了。” 路漫漫心疼得不行,她很少真的为傅宁感到心疼,迄今为止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次而已,一次是他在实验室里说起他的父亲的时候,一次是发现这个世界的真相,想到傅宁发现自己只是个NPC的时候,一次是最后一战,他压制了真正的傅宁,放自己的离开的时候…… 接着,就是现在。 “那你……” 没有彻底适应身体,他是怎么出现在自己面前的? 傅宁拉过路漫漫的手,按到了他的脑后,“你摸。” 路漫漫屏住呼吸,手指在浓密的头发下细细摸索,她摸到了不少细微的凸起,不仔细摸根本摸不出来。 这是? 傅宁为她解惑:“人工智能要控制机械比控制**简单的多,我在身体里植入了芯片,配合大脑活动,植入了金属丝,配合神经系统……” 傅宁的口吻不疼不痒,但是路漫漫听得心都快碎了。 她第一次抱怨自己,“早知道我就不逼你出来了,再等半年也没什么。” “身体里植入那么多东西,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路漫漫担忧的问。 傅宁摇头,“不会,只不过需要定时更换而已。等以后我适应了这具身体,就可以把它们全都取出来了。” 路漫漫送了口气,重新躺回他身边,温柔的抚摸这具新的身体。 她一寸寸的检查,真的看不出来和真正的人有什么差别,而且和自己记忆中的傅宁一模一样,连肌肉的走向都没有任何差别。 路漫漫摸着摸着就起了色心,她的手悄悄的握住又开始硬起来的某物,露出猥琐的笑,赞叹:“傅教授,你家小小宁竟然也没变啊。” 傅宁一直放松身体任她胡来,此刻终于有些撑不住了,眼眸转深,哑声问:“你想怎么变?” 路漫漫笑嘻嘻道:“当然是更大更强更持久啊。” 这还用问吗? 傅宁干脆坐起来,问:“你觉得现在不够?” 路漫漫想了想,够肯定是够的,再多点她估计会消化不良,不过耍耍嘴皮子嘛,路漫漫向来是不认输的。 她舔了舔唇,“好像是有点不太够。” 傅宁笑了一下,眼中颇有深意。 “既然不够,那就再来。” …… 这次路漫漫终于求饶了,她蜷起身子呜呜的哭,好话说尽,傅宁也没心软。 她终于明白了,有时候口舌之利还是不能逞。 不过,她好像忘了什么? 路漫漫努力抓回一点神智,问:“我……我家大顺……啊。” 最敏感的地方被用力顶了一下,是傅宁在惩罚她的不专心,她很快又被卷入波涛汹涌的浪潮之中。 迷迷糊糊之际,手里被塞了一个硬硬凉凉的东西。 她挣扎着看了一眼,是一个容量大得有些吓人的硬盘。 傅宁含糊说道:“在这里面。” “哈?你说清楚……什么……” 不等路漫漫问完,惩罚又开始了。 亮晶晶的硬盘从她手中跌落。 六六:“……” 它就知道,宿主现在只爱那个讨厌鬼,哼!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 以后有番外随时补充。 快来收藏我新文《渣你两辈子》,欢迎收藏 文案: 安然被一本复仇笔记黏上,走上了帮助重生者虐渣复仇的康庄大道,但是最后一个任务中的渣,为什么会是自己? <INPUT TYPE=butt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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