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帮帮我 “死者遇害的那天晚上,虽然被告身上有多处伤痕,但经过检查,苏小姐没有被性侵的迹象……在这之前,被告苏林静有袭警的前科!以上种种归结下来,只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被告就是凶手!” 对方律师傅绍容是出了名的不败常胜将军。 他绝对不会输! 就算他知道被告是无辜的,并且所有不利的证据都指向他的当事人! 但他完全有办法让那些证据变成不可信的、无效的! “本庭宣布,被告苏林静谋杀罪名成立!” 旁听席上顿时咒骂声四起,议论声此起彼落。 法律偏袒有钱人,只因金钱能买到正义和公理! ※※※※ 辩方律师才走了几步,就被人大力扯住胳膊,“郝律师!” 抓住他的,衣衫褴褛的清瘦女孩,十分娇小,是被告的妹妹。 “郝律师!你不是说胜算很大吗?我姐姐是无辜的,真的!她一直很乖,上学成绩也很好,老师和同学都很喜欢她,她会去舞厅工作,只是因为要供我上大学!郝律师……” 女孩绝望而悲凉的眼睛,令见惯这种场面已然麻木的郝律师,瞬间也有些触景生情,“苏小姐,我之前跟你说胜算很大时,是因为我不知道傅律师会接这个官司,这次郑局长不惜重金请出傅律师对付你们,摆明着要你姐姐杀人偿命。” 苏芩低着脸,像是自言自语:“他为什么要冤枉姐姐……” “你还小不懂,这世上没有钱办不成的事!” “……” “我跟你说,想救你姐姐,光哭可不行。” 女孩立刻用手背擦掉眼泪,抬起头:“求你,救救我姐姐……” 郝律师打量了一下她,这是张年轻的脸,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肤色略微苍白,皮肤薄得接近半透明,但是无疑这是张漂亮的小脸。 “有十八岁吗?” 女孩愣了愣,连忙点头:“有。” “我在这行做了十年。这里面的事儿,我比谁都清楚。”郝律师的声音严肃起来,“我给你指条路。这个地址和车牌号,你记下来。你到那里等着。跟车上的人说,让他帮你这个忙。我跟你说,这个人比议员还要神通广大。看你穿的这样,你没钱请更好的律师吧?那你就非得求他帮你。如果他愿意帮你,你姐姐就没事了。” “真的?” “嗯,我保证。” “要是他不肯帮我呢?” “那就没人能救你姐姐了,你们只好自求多福了。” ※※※※ 快要下雨的天气,空中乌云渐渐被染黑了地面,狂风夹着雨点。 挡在路中间的女孩面色苍白,离车那么近,像是要寻死一样。 车子力图避开,还是碰了她一下。 女孩失去平衡的踉跄着跌倒在地上,车门迅速打开,一个高大的男人从里面下来,接着,女孩眼里恢复光亮,一下子满怀希望,不顾身体的疼痛站了起来,冲过去捉住他的双臂,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求求你,帮我,帮帮我……” 得救 夜里十一点整,苏芩坐在床上,全身又僵又麻,脑袋一片茫然。 苏芩活了十八年也没想到自己会出来卖身。而且跟在男人身边的那夥人看起来也不像是简单的人物,一个个西装革履动作训练有素……一小时前,面对掌握姐姐生死的男人,她不知哪儿来的勇气,那样跟他说话。 男人低头,看着她抓着自己手臂的、白得有些透明的纤细指尖。 “我从不帮人。” 这就是一场赌局,她输不起。眼前的男人是她的救命筹码。 “……我可以给你感兴趣的东西来交换。” “比如?” “比如……”她的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咬了咬唇,“我!” “你?”他漠然出声,“你会服侍男人吗?” 女孩愣了愣,脸上有谎言掠过的痕迹,“会!” 男人神色愈发的冷,不发一言盯着女孩。 她穿着条浅蓝色碎花裙,包裹勾勒出发育良好的曲线。 在路灯的照耀下,细瓷般白希的脸,因紧张而红晕阵阵。 她那双澄黑眼眸就那么直直地望着他,一副任他处置的模样。 四处无人的道路只有一盏不远处的车灯亮着,明暗交替的光里看不清他的表情,见他半天没反应心里又揪起来,“帮帮我,求你……” 苏芩的潸然泪下还是打动了他。 她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因为这是她眼前唯一的路。 过了三十分钟,她看房间的门被打开,隐约有黑影沉默走动。 清晰、沉稳的脚步声,一步步靠近。 她听到自己短促的呼吸,随着那脚步声愈发艰难。 晚上那个冷酷无比的男人,就站在床前。 男人脱了身上穿着的西装外套,而后开始解上衣的袖扣和领扣。 苏芩看着他解扣子的动作,看得心脏砰砰跳。 十八年来,她从没服侍过人, 但和姐姐到了A市以后的那些日子,已经让她学会了许多。 “先生,让我来吧。”她从床上站起来,朝男人走过去,她不知道这样做正不正确,但讨好总是不会出错的。 苏芩相当虔诚地帮他脱下衬衣,他迫人的目光就在她头顶,令她紧张得心口通通直跳。 却在这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另一只手,钳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面无表情的看了她几秒钟,才面无表情的松开,接着,极度冷漠的声音响起,“上床吧。” 苏芩应了一声,甚至没有半分迟疑,二话不说地坐回床沿。 …… 而后一切就像做了一个梦…… 凌晨三点,终于停止了。 苏芩早已累极,很快陷入沉睡。 属于他的权利 第二天一大早,苏芩还在睡梦中,就有人“笃笃”敲门。 她惊觉醒来,看看表,才早上七点。 她把昨天穿来的衣服重新换上。 深呼吸几次后,她觉得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打开门。 一个穿着浅灰色西装的修长人影,站在门口。 “你好,苏小姐,我是先生的助理——江普。”他优雅的向她鞠躬,柔声道:“先生遇到紧急事项,凌晨已经离开了。他让我过来和你会谈。” “谈什么?”苏芩的声音有点颤抖。 江普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的情绪,继续用平稳的声音说:“把你接下来的五年时间卖给先生,这期间里你可以读书也可以工作,这些都不用经过先生的同意,但你不能交男朋友不能结婚更不能让别的男人碰你一下,这些都是属于先生的权利。” 苏芩被这诡异的条件惊呆了,紧张地看着他,“为什么?” 江普平静的直视着她:“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总之只要你愿意,我会立刻叫人,摆平你姐姐的事情。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先生吩咐过让我送你回家。” 苏芩完全没想到要那个男人伸出援手,需要付出这样大的代价。 她已经走投无路,姐姐也被逼到了绝境。 父母在她十六岁时就去世了,三个月前她和姐姐刚离开家乡来这里读大学,住的是贫民区的房子。现在摆在她面前有两条路:一是老实答应对方开出的条件,卖掉自己五年的青春;二是……现在就离开。 至于让姐姐去坐牢?她想都不敢想这个可能性。 苏芩只稍微想了一会儿,就有了决定。 “我愿意。” ———————————————— 四年后 一个体态丰硕的男人从大堂楼梯上缓缓走下…… 有几个人记者抬起头,惊喜的道:“安总裁!” “安总裁出来了!” “摄影师摄影师摄影师!” 楼梯口已经有大批记者闻风而动,一见安立行的面,立刻饿虎扑食一样扑过去,摄像头话筒争先恐后的对准他:“安总裁!安总裁你对这次令公子被指控涉,在上星期在H市绑架并对一名15岁女孩进行强.jian的事情,这件事你是否知情?” “对此,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声势浩大的记者挤来挤去,场面一时濒临失控。 相机啪啪响着,闪光灯晃得人睁不开眼。 “安总裁!安总裁!麻烦你说句话好吗?” 面对记者层出不穷的追问,安立行沉着脸,声色俱厉的道: “只有“野兽”才会做这种事!” 话音刚落,沸腾的人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说什么?野兽?” “刚才说的是野兽对吧?” “记下来!快点快点!明天要上头条的!” 半晌,镁光灯再次疯狂闪烁,争议提问之声纷纷不绝于耳,闹腾了十多分钟都还没有要冷却的迹象。一直到安立行在随后赶来的五个保镖的护送下坐进了车,离开后才消停下来。 知难而退 苏芩到了事务所刚坐下,沈妙敲门进来:“苏姐!” 沈妙是苏芩的助理,虽然刚满二十一岁,也没有丰富的工作经验,但是身手伶俐,又能吃苦,加上聪明勤奋,很讨所有人的欢心。 “嗯。” “下午有个中年男人过来找你,要你当他女儿的辩护律师。” “嗯?” “你下午正好有个官司在打,我想你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了,我就叫他们先回去了。”沈妙冲了杯咖啡放在她面前,拉着苏芩,可怜巴巴:“苏姐,他们很可怜的,出不起高价钱,没有好律师肯接官司,专门从H市跑来A市,就是想找个好律师替他们伸张正义。” 苏芩慢悠悠的啜了口咖啡道:“什么事?” “很惨的,我听得眼睛都红了,苏姐,你这回真要帮帮他们。” 苏芩郁闷的抚住额头,有些不耐烦的敲了敲桌面:“说重点。” “唉,”沈妙低声老实地应了声。 “委托人的女儿在上星期被绑架,绑匪还强.暴.了她……” 苏芩心头微颤。 压下心头震动,苏芩定了定神,“把具体情况告诉我。” “受害人童晓敏上星期去养老院当义工,里面有一个中风瘫痪的老人需要照顾,周六早上她在去养老院的路上被人用迷.药.迷晕,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双手双脚被绑起来,就在这个时候绑架他的男人出现了,撕破她的衣服企图强.暴.她,尽管她说自己只有十五岁,哀求那个男人不要伤害她,但是男人仍然猥亵并强.jian了她。” 苏芩呆呆坐着,心情简直可以用悲愤形容。 她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让它听起来平静而稳定,“被告是谁?” “安立行的儿子,安亚泽!” 苏芩一愣,面色沉下来:“安立行……” 沈妙是典型的初生牛犊不怕虎:“苏姐!虽然安立行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但是,童晓敏今年刚满十五岁!她才考上重点高中!” “她是个好孩子,可是那个禽兽不如的男人毁了她!” “苏姐,你如果坐视不理的话,就没有人会替他们父女俩出头了!” “好、好、好!”苏芩倒吸一口凉气,觉得头更痛了,忙抬手制止她。 她知道妇人之仁,会令她的职路生涯更加艰难,只是,关于一个年轻的小女孩被.强.暴时的耻辱和难过,抵抗时的绝望,要是她没经历过还好,自己有过亲身经历,稍微一想像,就让她不寒而栗。 过往的回忆再次袭击脑海,苏芩努力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 “苏姐……”被打断的沈妙一脸期盼。 强忍着不适,苏芩用很低的声音说:“明天叫童晓敏父女来我办公室。” “哦,好,你答应了是吧?太好啦!我现在就去告诉他们。” 沈妙欢呼一声,立刻转身出去。 看着沈妙的身影飞快消失在办公室,苏芩权衡片刻,拨了个电话。 …… 电话响了两声,很快就被接起来,略有些倦怠的声音传来:“喂?” 那边迟疑片刻,然后笑得很是明朗欢喜:“芩妹妹?刚刚总编大人夸我挖到第一手资料,说要奖励我,看来你就是他要给我的奖励啊……” 电话对面的人是上官城,正是今天下午在安氏带头逼问安立行的记者。 苏芩忍俊不禁,笑了笑:“我想跟你打听个人。” “只是这样吗?”上官城故作伤心,“小芩,这样我可是要伤心的……” 苏芩笑而不答,打断他的玩笑:“说说安立行。” “安立行,五十八岁,管理着A市第一企业,是房地产业和金融股票业的超级大鳄,资产起码过千亿。”说完,用揶揄的语气对苏芩说:“小芩,是不是很崇拜我?” “告诉我。”苏芩慢条斯理的说,“别人不知道的安立行,告诉我。” 基本信息网上都能找到,苏芩打电话找他,就是想了解鲜为人知的事情。 上官城叹息的声音隔着电话传来:“小芩妹妹真没情趣!” 苏芩心静下来,笑靥盛放:“我接受你的说法,开始正题吧。” “竟然能抵挡我的柔情攻击,没有一次被我迷倒,果然是与我相称的女人啊……”上官诚调侃完,开始说到安立行时,正色道:“在A市,最不能惹的,就是安立行父子。” 上官城把自己当记者这几年所知道的,挑重点告诉了苏芩。 安立行明面上是个经营房地产的商家,但私底下安立行真正的收入来源,还是黄赌毒,他通吃黑白两道,算不上黑.社.会,但黑.社.会都有他的人脉在。 “所以啊,你以后惹谁都好,别惹安立行和他那个禽兽儿子。”上官诚想了想又道:“还有莫靖远,江林的太子爷、副总裁。关于他的消息倒是很少,不过你也别招惹,听说他私下的生意也是有些不干净。” 苏芩神色微动,又听他以更加严厉的语气道:“这次安立行的儿子,去搞一个才15岁的女孩子,我正在赶关于这个的稿呢,明天早上这件事就会见报……我知道你这个人,哪里有最惨的事最可怜的人你都见不过眼,不过这回说什么你都别去趟这趟浑水。” 安芩沉默半晌,话锋一转:“你知道目击证人都有谁吗?” “……没有!没有目击证人!就算有,安立行也不可能让人活着作证!”上官诚声音坚定:“敢和安立行作对的人,会死得很惨!” 他大概知道她已经接触到了这个案子,更有可能还接下了被告的委托,于是索性坦率直言、把事情挑明了告诉她,似乎执意要扰乱她的心,让她知难而退。 苏芩愣住,心中复杂难言—— 不可能有目击证人…… 没有退路 第二天,A市各大日报大幅刊登了关于安亚泽恶劣事迹的报道。 全城议论纷纷。 昨天和上官诚谈完电话后,苏芩的心开始摇摆不定起来。 然而在见到被害人父女时,她只余一个坚定的念头——接下官司! 中年人满脸胡渣,鬓角微白、双眼通红、面如死灰。 旁边的小女孩很清瘦,眉眼清秀,整个人胆怯似的微微向中年人靠近,眼睛里,完全找不到小孩子的灵气光亮,反而满是小动物一样的惊悸,委屈悲伤痛苦在那张尚有些稚气的脸上显露无疑,那么绝望那么无助。中年人揽着女儿肩膀的手,更是不停发抖。 ※※※※ 喝下第三杯黑咖啡,苏芩揉揉眼睛,继续钻研案子。 这一个星期沈妙和其她俩位助理都在给苏芩打下手,忙得不行。 苏芩翻文件的动作忽然一顿,手掌压着小腹,痛…… 她的胃病又犯了。 不知道是不是压力过大,她的胃病已经很久没犯了,可是这几天又断断续续的发病……她不知道吞过多少胃药了,可症状就是来来走走,无时无息地突然来袭,就像现在一样。 前天晚上痛得脸色发白,去检查的时候,医生警告过她,要她停止熬夜,她没答应,只是笑笑。她会的,等找到有力的证据可以帮到这场官司后,她就会让自己放松,恢复正常作息。 苏芩刚缓了些过来,办公室的门仿佛心有灵犀地响了,是沈妙:“进来。” 沈妙走进去,就看到苏芩一脸倦怠苍白地靠在椅背里。 沈妙不出声,黑沉沉的眼睛盯着她。 感觉到她探索的目光盯着自己,苏芩也抬眸直视她。 沈妙的脑袋耸拉下来,软声说:“苏姐,安立行不是一般的对手,我们放弃吧。” “放弃?”苏芩盯着她看了几分钟,语气有点不可思议。 “这是我让你去搜集资料一天得出的结果?” 脑海晃过那个眼睛里没有半点求生欲望的女孩,和孤立无援的中年男人,她甚至能感同身受他们遭遇苦难时的绝望无助。 为了这案子,他们开过无数次会议,而她更透过关系,找到知名的侦探寻找当时路上的目击证人,连续三天都没有闭过眼睛。 这次的官司,她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他……权势很大。”沈妙捏住拳头,一脸愤愤不平:“侦探查到有个清洁工当时在路边扫地,正好看见了童晓敏被几个男人拉上车的一幕,可我今天下午去找那个清洁工!他就是不肯承认!他一定是被安立行收买了!” 苏芩清浅的笑笑:“哦……权势大?当初某人求我接下这个官司,发誓不畏强权,甘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原来是我的幻觉。” 沈妙委屈的小脸破涕为笑,羞愧地咬着粉唇,又变成了鬼灵精怪的模样:“苏姐,要不我去网上发帖,搞臭安立行的名声?” 苏芩失笑摇头,“好了,清洁工那边,我明天亲自出马。” “苏姐,没用的!这些人怕被安立行对付,不会帮我们的!” “你出去吧,这个案子从现在起,我全权负责。” 沈妙无言,看一眼势在必行的苏芩,默默地转身出去。 既来之,则安之。 她的原则和信仰,比她的工作重要。 这价值观在别人眼里,也许可笑又顽固。 可一直支撑着她在这条路坚持走下去的,就是这可笑可顽固的信念。 沈妙出去后,她灌下两杯黑咖啡,打开电脑,尽管眼皮累得快睁不开了。 终于把资料整理完,苏芩的手机随即响起,她打开一看,是垃圾短信。 苏芩把手机往边上一丢,转头看着窗外,清晨的阳光照在她脸上。 又是新的一天。 做了决定,就没有退路,不能回头。 找到了!是她! 中午的时候,苏芩给案件的主要证人清洁工去了电话。 听到她要造访,对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笑笑说晚上七点后才在家。 苏芩颇有些意外,但也没做更多它想,于是约了七点半过去。 ………… 苏芩从出租车下来,沿着路灯幽静的小巷往清洁工家里走,脑子里一边想着等会要怎么说服清洁工的措词。没走几步,就听到一阵低沉的引擎声,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苏芩疑心是歹徒,立刻拔腿往前跑,只是女人和男人的实力悬殊,很快她的脑门上就挨了一下,失去了意识。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眼前很暗,只有清冷的月光,隐约可以辨认出,这是一间到处弥漫着浓厚湿气、十分阴暗的小屋。 看清周围的环境后,苏芩因为过度吃惊,有些呆住。 这时,前方的一扇门忽然开了,安亚泽见怪不怪地走进去,身旁的胖个子向他报告道:“少爷,我们在B区36号街道守着,果然抓到了这个女人。” 苏芩听清了他们的对话,两条秀眉深深地拧在一起! 本来她还奇怪清洁工突然表现得热衷,原来如此…… 没容她多想,随着走廊的灯光射进来,几个人影走了进来。 走近的安亚泽一眼望见屋内的情景,两眼放光地望着苏芩,一双细长的眼睛透着一种毒蛇般的厉光,满意地笑道:“不错嘛!你们别吓坏她!” 听到老大对这个女人感兴趣,另一个长相斯文的男人看着苏芩柔和笑道:“苏小姐,我是安先生的辩护律师。我了解过这个案子,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我的当事人安亚泽安先生强.暴.过被害人童晓敏。我们今天请你来,就是想让你不要再做徒劳无功的功课,回去让那父女撤销控诉,你也可以不用那么劳累每天不停奔波。” 苏芩微微皱眉听他用颇客气的措辞说完,不出声。 “考虑清楚了吗?”是刚才那胖子的声音。 如果说之前刚醒来时,苏芩少见的阵脚大乱。 此刻,她已完全平静下来。 在他们锐利而期待的目光中,苏芩神色沉静:“我只会做我该做的事情。” 异常坚定的态度,令在场的几个人都很意外。 气氛僵硬的冷了下来。 “苏小姐,要怎样你才肯答应我的建议?”那斯文律师笑笑,颇客气地措辞,“你现在的处境,如果还不合作的话,吃苦的可是你自己。” 苏芩双眸沉黑明亮,再次表示自己的态度:“我不会和禽兽同流合污!” 料到安立行会找上门,所以早准备好。 她交代过上官诚,三个小时内联系不上她的手机,就立刻报警…… “禽兽?”沉默许久的安亚泽这才突然出声,鼻子里冷哼一声,上前紧扣住苏芩的手腕,铁钳般的手没有丝毫的留情,安亚泽脸上多了一分狞笑:“不懂规矩的人,知道有什么后果吗?” 苏芩别过脸,不接话。 那几个男人和律师陆续转身离开了,门很快被他们关上。 苏芩陷入彻底的黑暗。 要不要放弃? 只要放弃这个棘手的官司,目前的屈辱就会结束。 念头只是稍微转了一转,很快就被否决了。 也许是因为同情童晓敏悲惨的遭遇; 也许是不想有第二个小女孩,和自己一样,被现实毁掉。 更也许,是不想看到眼前这个丧心病狂的男人逍遥法外。 想到这里,苏芩的头脑也渐渐冷静下来。 安亚泽看着她,捧住她的脸,低头吻上来。 苏芩绝望的闭上了眼,她的心跳都几乎在瞬间停止。 恐惧就像潮水,一点点淹没她的心。 而她二十二年来,从没像现在这一刻如此绝望。 就算四年前,也是她心甘情愿。 苏芩的意志有点涣散了,四肤失去力气,绝望的闭上眼。 “嘭!” 迷迷糊糊里,她听到一声巨响,没有力气睁开眼睛。 “有人!那边有人!” 四周一片混乱,有人语气惊喜的高喊了一句:“……找到了!是她!” 她想说话,可发不出半点声音,转眼陷入更加幽深的黑暗中。 强大的后台 终于从无边黑暗中猛然醒来,苏芩睁眼,视野里便是白花花的一片。 反差之大令苏芩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明白过来自己是在医院。 没有感觉,也没有记忆,仿佛一切只是做了场梦。 她掀开被子坐起,发现已换上柔软洁净的睡衣,恶心晕眩感已经消失。 满心疑惑间,她抬头,看到上官诚沉默地坐在床头。 正在发呆的上官诚撞上她的视线,眸中闪过诧异:“醒了?” “他碰没碰我?” “小芩,没事,我们很及时……” “我要听说实话!”她的声音少见的狠厉。 他神色微震,表情有些怪异和愤然,眸中似有深深隐痛。 “小芩,我和警察赶到的时候,那个荒废的厂房,当时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人都走了。“ 苏芩浑身一颤,神色苍白憔悴,眼泪不受控的掉下来。 上官诚伸出手指,安抚似的,轻轻地擦了擦她的眼泪。 “小芩,不哭了,”上官诚温声安慰着,但拳头捏紧了,“呵,第一次觉得,法律的存在很讽刺。” 上官诚的话,令她的心再次沉了下来。 还是改变不了,作为穷人的命运吗? 法律是穷人绝望的地方,从十八岁开始她就知道了,被弱势的绝望逼得发疯,拼了命挣扎,想要摆脱任人鱼肉的命运,上帝却对她的努力置若罔闻。 “谢谢你赶过来救我。”苏芩已经快要克制不住了,尽量忍耐着激动的情绪,抬头对上官诚露出若无其事的笑容:“我想休息一会儿。” “对不起。”上官诚静默了几秒,黯然道。 苏芩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凉,苦不堪言。 全身近乎绝望地发着抖,她抓起床上的枕头床被,狠狠往地上一砸! 徒劳无功的泄气方法,苏芩十指插入自己长发中。 她埋头想了很久,却依然一筹莫展。 她有些麻木的抬头,忽然看到桌上安静躺着的手机。 苏芩心中一个激灵,脑海闪过江普——那可以算是她唯一的后台。 手缓缓伸到桌边,却又忽然顿住。 深呼吸,又再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 如果她此时去找江普,也许会离她想要的自由生活又远了一点。 她距离上次这么惶恐不安的时候,已经是四五年前的事了。 那日之后,她的生活过得也算一帆风顺。 毕业后如愿考到了律师证,也被心仪的律师事务所录用。 若说那个合约对她带来的影响: 一是让她习惯成自然的抗拒所有男人的追求。 二是她一直没有男朋友。 而那个要了她五年青春的男人,从未出现过。 长久的茫然无措后,苏芩心中的无名火熊熊燃烧起来。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从未有过的不理智。 苏芩又痛又怒的想:她早就已经一无所有,还有什么可怕的! 接下来的举动,完全不经思索,不受大脑控制。 她像是魔怔了一般,几乎第一时间找到江普的电话,轻轻地点了拨号键。 电话接通的时候,苏芩只觉得手心阵阵发烫。 电话很快被接起来。听到她的要求,江普近似陌生的声音,沉静的回答:“抱歉,苏小姐,这件事情我需要先请示先生,先生周二会回国,到时候我再给你答复。” ※※※※ 江普打电话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苏芩正在吩咐沈妙接下来要做的活,从桌上拿过响了俩声的手机,一眼认出了是江普的电话,她心头一震,尽管隐有预料,却没料到他的电话来的这么快—— 迟疑了一下,示意沈妙出去,她才接起电话。 “你好,苏小姐,下午六点半我会过去接您……” 苏芩顿了顿,点头:“好。” 见面 苏芩狠狠洗了把脸,顺带用湿毛巾把脸用力擦上几遍,再迅速换下身上套着的工作服和鞋子,穿了条刚叫人送来的米色吊带连衣裙,涂上一层淡淡的口红,越发显得肤色白希。 镜中的女孩已比四年多前红润精神了许多。 望着这样的自己,不知怎么就心慌慌的,额头都出汗了。 她走出洗手间,脸上淡淡地挂个笑。 正好要去洗手间的沈妙看到她,吃了一惊:“苏姐?你这样打扮……真好看!你穿得这么漂亮是要去哪里?”随即笑起来,“哦,我知道了,这么着急提前下班,晚上是要去见男朋友吧?” 苏芩脸部变得僵硬,过了一刻,又缓和下来:“约了朋友,人家正等着呢。” 沈妙一脸的诡笑:“哇,什么样的朋友嘛,你穿得这么漂亮是想红杏出墙?” 苏芩像是笑了一下:“想哪去了,是个认识很久的,老朋友。” “哦哦,好朋友好朋友……肚子好痛……痛死了……啊,苏姐我先闪了……”沈妙前面声音还颇响亮,突然一脸痛色地捧住肚子,哀着嗓子打仗一般直奔洗手间。 ※※※※ 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停在路旁的时候,苏芩听到经过的路人们低声议论。 她远远望去,即使隔着不近的距离,从它炫目的造型,也可看出造价不菲。 能开劳斯莱斯的人在A市屈指可数,那个男人究竟是什么背景? 车灯暗下来,引擎关闭。三个男人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有个男人走在面前,冲她点头示意。 只是几秒的时间,她就认出了江普,时隔近五年,他的变化不大。 很好,骑虎难下了,是她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 苏芩默默走向汽车,就像走向世界末日。 “苏小姐。”江普语气平淡,“请上车。” 苏芩点点头,弯腰坐进车里。 一路上都没再说话,她看到自己放在双膝上的手,微微颤抖着。 ※※※※ 三个小时后,她跟着保镖直接进到别墅里。 电.梯.门打开,几个一身黑衣的男人面色森然,苏芩有些愣住。 从电梯里出来,走廊里全是黑衣肃穆的男人。 安静,很安静。 整个别墅安静得可怕。 看到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房间时,苏芩的心一下子又不安起来。刚才在车上好不容易让自己的心冷静下来,可是,一进入这个房间,她又惊惧彷徨起来,直觉想要退缩。 可是,当她的眼前浮现出童晓敏绝望无助的双眼,父亲憔悴的面容,还有想起昏暗的房间里,令她生不如死的侮辱,心头又痛又冷,带着压抑许久的痛楚,她又猛然间挺直背来。 苏芩紧张的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任何动静,心情茫然而难过。 四处看了看,房间的布置很简单——干净宽敞的大床,黑色皮沙发,方方正正的办公桌,灰色长方衣柜,家具的颜色和样式都是统一的冷色调,丝毫不张扬。这里跟客厅的装修一样,都铺满暗灰色地毯,一律干净整齐,色调冷硬、简洁。 她的头很疼很晕,之前因为童晓敏的案子已经四天没有闭过眼,经历绑架的事情后的三天都是失眠陪伴着渡过,现在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可她很怕睡着的时候对方突然出现,努力强撑着。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他还是没出现。 苏芩坚持不住了,她把脸靠在冷硬的墙壁上,心想就睡一小会。 因为始终提心吊胆,她睡得迷迷糊糊,在她昏昏欲睡时,门被推开。 苏芩身子一震,猛的惊醒。 屏住呼吸看着站在她身旁,居高临下,静静矗立的男人。 四目相对。 虽然只是一刹那,但是也足以让她骇然失色。 与那晚不同,男人穿着剪裁得极修长的休闲裤装,白色衬衫灰色帆布裤,衬得他整个人温文儒雅、棱角分明。他与苏芩见过的每个男人都不同,蜜色肌肤,五官俊美,但那是一种极粗犷硬朗的英俊。过短的黑色头发令他整个额头露出来,却不减少好感,只让人觉得清俊、利落。 周围还是很安静,她不自由主深呼吸,身子不停发抖。 他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眸色沉静地看她一眼,就走进浴室,关上了门。 比起他,苏芩显得紧张很多,心脏狂跳不已,脸也有点发热。 淅淅沥沥的水声隐约传来,她看到自己纤瘦的十指紧抓薄薄的被子。她因为即将要发生的事难过而略微颤抖,一边感到害怕抵触,一边又想这一切早点发生早点结束。 变化 浴室的水声停止了,她不由得抬头:“先生。” “嗯。” 低沉的声音传来,他一步步走向床铺,“来了多久?” 苏芩已经极力镇定下来,但还是有些气息不稳:“一个多小时了。” 恍恍惚惚看着男人走过来,才发觉全身已经僵麻得难以移动。 随着他一步步的走近,苏芩保持着淡然的神情, 可那涨红的脸颊和因紧张而颤抖的双手,却泄露她极度的恐惧。 她很清楚,接下来,他又会对她做那些事,就像那晚一样。此刻,她就像待宰的羔羊,被猎人逮捕,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 沉稳到近乎冷漠的身影坐在床边,却没有急着压上来,探手拿过桌上的烟盒,抽出根香烟自顾自点上,透过袅袅烟圈,淡淡的话语声从他的唇间逸出:“你和四年前不一样了。” 烟雾在他头顶静静闪烁,连带他英俊的脸庞,也有了几分不真实的柔和。 只是他的话,却令她惊骇得魂飞魄散。 他果然是记得的…… 这个男人比想像中可怕多了,他仅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话,就令她压抑地喘不气来,如果来之前知道他还记得自己,她永远不可能像四年前似的一头扎进来。 因为她怕他,见到他就有一种莫明的恐惧与不安…… 那胆颤的数十秒过去,苏芩静了半瞬,才低声说道: “先生,还有二十三天,就满五年了……” 男人闻言,眸色锐利的盯着她看了几秒钟。 在男人一动不动地注视下,不由自主地,她的心跳又加速起来,平静谨慎的容颜透露出紧张的情绪,然后就看到他头也不回地将香烟戳熄在烟灰缸里,俯下了头,吻住了她。 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脸颊边响起:“一年时间,胜诉案例达到七十九例;皇朝律师事务所的骄傲;正义化身的年轻女律师……”他一个一个细数关于她的传言,暗沉的眸看着她,慢慢道:“看来这段时间,你过得很好。” “先生……”喉头如梗着利刺,她发不出声音来…… 他怎么会这么清楚自己的事情?! “很好。”突然,他放开她说。 “先生……” 苏芩的看着他,“你答应了,帮我让清洁工出庭作证?” “嗯。” “那么……我这次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他从不帮人,就像四年前为了救姐姐一命,他要她付出了五年的时间。 虽然此后的每一天她都在煎熬着,但是她却从来不曾后悔过。 所以,这次,她又需要为自己不成熟的决定付出什么惨重的代价? 她紧张茫然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宣判。 “这就是你需要付出的代价——”他俯下身再次吻住她…… 就这样,又是一夜,她连他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长久以来江普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只是听着大家称他为“先生”…… 更高的地位 当苏芩醒来的时候,已经中午十二点了。 睡了十多个小时,身子酸痛不已,但是精神已经好很多了。 身边空空如也,早已失了男人的踪影,似乎昨晚的一切并不存在似的。 这回她并没有继续不安或者激动,反倒冷静了些。 苏芩掀开被子下床,进到浴室,看着镜子里面的人。 一头黑色长发披肩,精致的眉,嫣红的唇,稍微苍白的肤色,还有六天满二十三岁的年纪,脸上已经开始有一丝成熟的韵味。只是无论如何,她这样的姿色,和他身边的女人相比,也只能算中等。事实很明显摆在面前,她却隐隐还是有些不安,却说不上是为什么…… 她在浴室梳洗完后,才从房间出去。 门口的保镖看见她出来,朝她微笑:“小姐,今天由我们负责送你回去。”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这个别墅的人约莫都一清二楚。 苏芩点了点头,有些难堪的快步往前走。 ※※※※ 苏芩回到律师事务所,才找回真实的感觉。 她还没有踏入办公室的大门,就看见沈妙妙匆匆忙忙地从她的办公桌奔出来,大步迎上来,笑着打趣:“苏姐,我猜你昨晚一定睡的很好,所有的人都被安亚泽的案子整得奄奄一息,就你精神焕发,气色比前几天不错多了。” 苏芩摸摸脸:“我昨晚凌晨才睡。” 沈妙眨眼:“忙到那么晚,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眼神有点暧昧,苏芩在沈妙灼热的目光中,微微蹙起秀眉。 眼见她目光一敛,似乎就要教训自己,沈妙兴趣立刻全消:“苏姐,你就没一点激情内容填补你的私生活空间嘛!” “好了,快去把明天开庭需要用到的资料全部整理好。” 苏芩不想再交流这种没营养的话题,淡淡地丢下一句,走进了办公室。 “哦。” 沈妙刚坐到办公桌前,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她顺手接起电话。 “你好,皇朝律师事务所。” 沈妙呆半刻,嘴巴张得大大的,半天只说了一声:“是。” 这原本是个很平静的下午,一直到沈妙挂断电话之后,震惊的冲进苏芩办公室,几乎是尖叫:“刚才清洁工打电话来!说当时亲眼看到了童晓敏被两个男人强行拉上车,还认出了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男人是安亚泽!!并且愿意当目击证人!!!” 不等苏芩开口,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沸腾了—— …… —————— 当所有人都为这爆炸性的一刻喧闹起来的时候,只有苏芩笑不出来。 尽管有了一定心理准备,对方办事的效率还是让她惊叹,不,应该说让所有人张口结舌。她心里清楚得很——这次指证的是安亚泽,资产过千亿的安氏集团的大少爷,亦说明了道路十分艰难。 所以她费尽千辛万苦想要做到的事情,却终究功亏一篑。 他是怎么在短时间内做到的? 除非,他拥有比安立行更大的权力和更高的地位。 雷厉风行 “COURT!” 开庭…… 这一战,苏芩像换了个人,目光专注、动作利落,她在潜意识里模仿四年前傅绍容干脆、狠厉的作风,用极其冷静无情的声音,一句句清晰无比地将安亚泽的劣迹宣读出来,言词一针见血,条条致命。 辩方律师被她锐利的神情惊到,连法官都呆若木鸡。 “整整一天,他逼迫我做出很多猥亵动作,我实在是很害怕,他说我不照做,就要叫人杀了我爸爸……后来他一直不停地往我身上压,我求他放过我,我只有十五岁,但是他不肯……”说着说着,小女孩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流。 所有人无声的震惊着,久久说不出一个字。 安静一直保持到童晓敏说完后,整个法庭爆炸一般喧闹起来。 审听席和旁听席上一片混乱,法官才清醒过来,说了无数次“肃静”都没见效,最后迫不得已喝令庭警维持秩序。而相对于苏芩的证据确凿、条理清晰,辩方律师就像是铁板上鱼被煎熬着,脑子里一片混乱,连辩驳都做不到,哪里还谈得上还击? 再加上这次接下官司,童晓敏的原告律师,又是一直只替无辜受害者发言的知名权威女律师苏芩,楚楚可怜的未成年受害人童晓敏和众所周知无恶不作的被告安亚泽,公众的同情心已经基本上倒向童晓敏这一边的,到最后童晓敏出来讲述事情经过后,胜负完全没有悬念。 法庭宣判时,童晓敏的父亲难以抑制心中的悲愤,紧握着孩子的手,向空中挥舞紧攥的拳头以泄心头之恨。 …… …… “苏律师,我们这次多谢你……幸好有你……”童晓敏的父亲一手紧握着童晓敏,一只手跟她握手言谢,含蓄笑容里的感激之意,不言自明。 “哪里,以后你们要好好生活。”苏芩微微一笑。 …… 与此同时,被告栏里的安亚泽不敢置信地吼叫,“你不是说没事的吗?!上次保释出来的时候,律师说过没有确凿的证据,这场官司赢定了的!我怎么可能坐牢?!爸爸!我不要坐牢啊!” 安立行又痛又气:“你自己小子作的孽!能怨谁?!” 安亚泽很激动:“你到现在才来骂我?现在要坐牢的是你儿子,你还想不想以后有人送终了?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坐牢的!你让人去把那个不知好歹的女律师给我杀了!” 安立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低吼,“你是不是想让我也进去里面陪你?孽障!” 若有所指的一句话,让安亚泽停止了激动,父亲话里的暗示就是这件事随时会连累到他,意识到事态严重,不禁红了眼圈,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爸爸,你不会让我真的坐牢吧?我不要坐牢,我真的不想坐牢!” 安立行叹了一声息:“现场有你的脚印,养老院有人看到你出入,那个清洁工也认出当时坐在车上的人是你!我还能怎么做?要怪就怪你自己混帐,什么不好惹,居然去碰个十五岁的小女孩……现在怪谁呢。” 安亚泽脸色苍白,哭了起来,“爸爸,你再请个好律师!帮我上诉!你想办法叫人把我弄出去!我保证下次不会了!而且别说十年了,我连一天都不想呆在牢里!” 安立行看着自己痛哭流涕的儿子,摇头,叹息:“……你在里面好好呆着,那边我会打点好的……公司下个月就要在美国上市了……我到时候也会长期定居在那边!” ※※※※ “啊啊,不愧是苏姐!”沈妙欢乐地大笑,“苏姐你刚才的样子好帅啊!” “芩律师,你这次又为我们皇朝事务所争光啦!” 这次来的几个同事争先恐后地贺喜她,“芩律师,你这一战赢得太风光了!” “好样的小芩!”上官诚从旁听席下来,拍了拍她肩膀,忽然弯下腰,抬起手轻而易举把她扛到肩头,事务所的几个同事也凑上前,七手八脚地举着她。 她居高临下又羞又窘,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却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他就是莫靖远 三天后的傍晚。专车正在驶回季景辰府邸的路上,前排的商秘书,忍不住转身问“那个苏小姐有什么特别?我刚才查了,她虽然胜诉的案子很多,但是比起傅律师仍是天壤之别。” “傅绍容是很优秀,但他们是俩种人。”季景辰淡淡地笑了笑,眼中居然有真诚的赞许:“整个A市的律师事务所,她是唯一接下被安亚泽.迫.害的当事人的案子,第一个敢和安立行作对的人。而傅绍容是出了名的只替权贵发言的冷面律师。” 商秘书闻言,静了半瞬,才答道:“这样上流社会的宴会,又是为了庆祝您上任而特别安排的。苏小姐毕竟出身低微,请她出席宴会,似乎不是很适合。” 季景辰收起笑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商秘书跟了他那么多年,见他敛了笑,知晓他心意已决,沉默片刻,转而道:“晚上您在开会时,莫靖远的助理给我回复了,确定了明天晚上会出席晚宴。” 季景辰沉默片刻,忽的笑道:“莫靖远答应了?” “是。”商秘书点头,“他的助理说他本人会亲自过来恭贺您。” “很好。”季景辰脸上浮现极淡的笑意:“想不到他会答应。” 莫氏,A市百年来权力最强大的家族。 莫靖远,江林集团总裁莫游光的独子,商业政坛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 季景辰在A市呆这么久,很少听闻莫靖远参加上流社会的宴会,他似乎不是很在乎人脉交情。许多会议,都听到他让身边的助理代替参加。这次却史无前例的答应了。 ※※※※ 第二天 皇朝律师事务所 苏芩忙碌起来,很快将那晚与男人的难堪抛之脑后,专心投入工作,今天也和往常一样,等她忙完手头上的工作,再一抬头,发现竟然已经五点半。她准备收拾东西下班,面前的门,就在这时轻轻一响。 “苏姐……”门被推开了,沈妙俏丽的身影在眼前出现,意外的和她性格不附的含含糊糊,“嗯……刚才你在忙……有个内线……你的电话……因为是陌生号码……所以我就帮你接了……” “哦?” 沈妙还没有回过神,又惊又呆的盯着她,“苏姐,刚才的电话是上个月新上任的市长的秘书打.过.来的……市长想邀请你出席今晚的庆贺宴会……” 苏芩呆住了。 ……市长? 市长邀请她?还是庆贺上任的宴会? …… …… 晚上八点,宴会平静而优美的进行着。 这是近几年来,最独特盛大的一场宴会。 会参加这个宴会的人,都是地位权赫的人,生意上的大鳄。 远远望去,一楼大厅,就坐着A市知名度很大的达官贵人们,他们皆都衣冠楚楚、颇有风度的谈笑风生。尤其是女人们个个妆容精致,衣裳华丽,一颦一笑间,总有几分按捺期待的意味—— 大厅中央,深灰色西服的青年男人,修长如玉的手执着酒杯,容貌俊朗、气质洗练,笑容亲和。每一个踏入宴会厅的贵客,都会笑着上前与他握手,每次他都彬彬有礼毫无架子的回以一笑。 今晚,来的人明显比以往市长新上任的宴会更多出一倍,季景辰连说了半个钟的“多谢赏脸”。他能感觉到,整个会场的气氛都热烈了许多,只因莫靖远要出席宴会的消息。 季景辰一边和人微笑致意,一边不动声色的打量每一个进来的宾客。 他在等,最重量级的人物出现。 下一秒,映入目光的是他执意邀请的苏芩,她穿着米色礼服裙,包裹勾勒出清瘦却玲珑的曲线,长发绾起,墨黑的大眼,淡红的樱唇,灯光下,于在场众多争奇斗艳的女性中,犹如一颗光泽的珍珠。 季景辰眸中闪过讶色,目光径直落在苏芩身上,看着她走近。 苏芩走进宴会厅,抬眸望去,就见一双温和的眼睛正直视着她。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季景辰面前,声音柔和平静:“市长大人好。” “苏小姐!”季景辰盯着她露出微笑,“久仰!欢迎你来参加宴会!” “能被市长邀请,是我的荣幸。” 季景辰笑了一声,看着苏芩的目光,尊敬又赞赏,“我看过有关你的新闻报导。这次案件你处理得非常好,让我受益匪浅。我有信心苏小姐会成为一个很了不起的律师。” 苏芩很意外听到市长这样说,这话让她的脸慢慢有点发烫。 “谢谢。”她极真诚地弯眉一笑。 一个身影忽然插入他们之间,商秘书对季景辰说:“市长,莫靖远到了。” 看着商秘书谨慎的神色,还有季景辰也收了笑,换上了认真严肃的神态。想必来的是贵客,苏芩心中一动,刚要道别,便听到一旁有女人议论的声音传来。 “是他吗?是不是他?” “没错!我四年前见过他一面!就是他没错!” “怎么就他一个人?没有女伴?” 有人低叹道:“是啊。” 当好奇的苏芩转过身看到他的模样,悚然一惊。橘黄的灯光下,那个男人竟然就在不远处站着,一身纯黑笔挺的西装,居高临下,气场逼人。当男人转过头看过来,苏芩觉得自己就像身处在冰天雪地的环境里,被寒冰覆盖。 这是梦境般的一幕。 她想象过千万遍男人的身份,但她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就是莫靖远。 你今晚真美 苏芩很快就知道,他的目光并不是投向自己,而是她就站在市长身旁,在高大身躯衬托下,娇小的身躯再不起眼,也令在场所有人投来关注的视线。 “苏小姐,你很漂亮,请尽情享受这次宴会。” 市长走开了,举着酒杯朝莫靖远迎上去。 看着莫靖远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其他围观的人亦悄无声息的散开,只余苏芩还呆在原地,过了一会儿,她手拿包中的手机滴滴一响,她打开一看,是上官诚的短信:“小芩,你今晚真美。” 苏芩没回复,收起手机。转过头去张望,只见大厅里的每一张脸,都是陌生的,没有上官诚的踪影,只远远瞥见,在市长身旁,坐着最出名的人物,身边的腼腆柔美的淑女们来来回回…… 紧接着,脑袋被轻轻拍了一下,她迅速转过头,眼前出现上官诚戏谑的笑脸。 “小笨蛋,看哪里呢?”上官诚循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那个黑色制服笔挺的男人,距离隔得太远,甚至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忽然低头凑到她耳边,阴阳怪气地说:“你不会也跟那些脑子进水的女人一样,看中他了吧?” 苏芩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尴尬,皱眉瞪他一眼:“你脑子才进水!” “哈哈!小芩不得不说,你穿成这样……美是很美,可在这种场合没必要这么正式啊,换套像旗袍一样保守的衣服比较合适啦。”上官诚看着她严肃愠色的容颜,忽然笑了,伸手将她胳膊一拉,令他们俩的距离隔得更近,低笑道:“还是,你知道我今天被邀请了,特地打扮成这样来给我看的吧?” 苏芩神色平静下来:“你对自己这么有信心?” 上官诚哈哈大笑:“晚会再和你打情骂俏,先去吃东西,走。” 上官诚伸手去揽苏芩光滑的肩膀,刚碰到,立刻被她利落的拍掉。 …… …… 转眼的功夫,上官诚就吸引了一个甜美的淑女,含羞地邀请他共舞。 “小芩妹妹,别吃醋,你需要我陪,我今晚就陪你。”上官诚一脸容光焕发,爽快地答应了美女的邀请,转头看了眼一直沉默的苏芩,突然逼近她,用那双典型的桃花眼在她脸上探询,轻声问:“你要我陪么?” “不要。”她的回答也是干脆利落,然后给自己满上一杯,没理他。 这个晚上,上官诚破天荒第一次用那么认真的表情跟她说话,没有动手动脚,没有嬉皮笑脸。连和美女走的时候都是一副凝重的表情,全然不像以往不羁的他。 可苏芩没有精力去理会了,只要她一想到自己在这里的一举一动,可能都会被他尽收眼底。全程都如坐针毡,思绪万千,难以平静。 熟悉的惊悚与忐忑盈满了她的思绪,扰乱了她的心。 …… “你要去向莫靖远邀舞?”一旁坐着的女人发出惊叹的声音,“他今晚只和上一任的市长夫人跳过一支舞,你觉得他会答应吗?这么多人,如果被拒绝了,会很丢脸吧……” “我可是这里最漂亮的女人耶!”另个女人自信满满的声音传来。 “你真的要去?” “嗯!我赌他会和我跳舞!” “这么有把握?” “比起我,其她女人太弱了!”女人声音十分嚣张。 …… …… 苏芩不经意间一抬头,眼光几乎是一下子就扫到那个黑色西装笔挺的男人,隔得这么远,她甚至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然而,那双淡定的眼睛,同时也向她转来,并不回避,不动声色的,既没有特别的示意,却又让她感到无所不在的威胁,被那道清冷却锐利的目光压迫得喘不过气。 她全身都不自在,狼狈紧张地收回视线,片刻时间,已慌作一团。 她默默的想,已经四年多了,还有半个月就满五年。 她靠自己的努力获得了大家的认同和赞赏,享受到完胜的兴奋和得意感,可这个男人只需要一个侧脸一个眼神,就能令她如同被戳破了的汽球,瞬间泄了气。 又坐了一会儿,刚自信十足去邀舞的女人,神色失落地回到沙发上。 “我说过,他不会答应女人跳舞的,你现在信了吧?”旁边的女人感叹。 “是吗?可他刚才说,已经被另个女人邀请了啊!” “啊……谁?”声音格外惊讶。 “我也不知道……等会要看看,是哪个女人才行!” …… 他生气了 在她犹自忐忑不安地等待中,直到身旁女人们的议论声传来。 直觉让她感到,他可能在等她自觉过去。 却还是不能确定这一猜想,目光不经意扫过他,他也只是随便看了一眼过来。 但那轻描淡写的一瞥,竟看得她浑身发冷…… 而这一瞥又结束得太快,她还没来得及看仔细, 他的视线便又一次被刻意从他身边经过逗留的女人遮住。 苏芩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努力让自己镇定一些。 …… 在不远处和美女跳舞的上官诚早注意到她不自在忐忑的神色,一边心不在焉地揽着美女的腰缓缓起舞,一边时不时地朝苏芩的身影看过去。 一个清瘦娇小的身影引来了众人的侧目。 …… 看到他那张近在咫尺的绝美却让她感到胆颤心惊的容貌,她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苏芩走到他的身边,眼神有些飘忽,欲言又止。 莫靖远也不急着出声问她,直等了许久她才问道: “先生,苏芩有没有这个荣幸,可以和你跳个舞?” 男人静默了几秒钟。 她就这么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从未这样紧张过,心里忐忑到了极点。 莫靖远没有说话,她有些害怕了—— 自己是否猜测错了?他并不想在大庭广众之和自己接近? 他的表情却变得柔和起来,起身,缓缓朝她伸出手:“苏律师,请。” 她听到自己的心正在砰砰直跳,浑身都在发抖,握紧拳的指甲几乎要掐破皮肤。 她颤颤微微地伸出手,将手放到他掌中,他反手握紧她的,牵往舞池。 他的手指虽然颀长,手却很大,把她整个手都包住了。 与此同时,那种寒颤感从她的指尖一直流遍了她的身子,直冲击得耳膜嗡嗡作响。他没有说话,耐心细致地握着她的手一来一去地迈着舞步,气氛平静得毫无异常,却不知她的心跳已经刺激得胸腔都开始发痛,只觉得心惊肉跳。 苏芩被他握紧的手掌,隐约渗出一点汗。 “你很怕我?”耳边忽然响起他低沉的声音。 “没有……”从她的角度往上看,他的下巴线条柔和,眉目疏朗分明,黑色的睫毛微垂着,眼眸沉着而冷静,看起来不像之前那样戾气凌人,令她稍稍放下防备。 “先生……我看到了你拒绝了所有向你邀舞的女人,”她抿了抿干涸的唇,尽量让自己平静,抬头看着他,一如既往的仰望的姿态:“这是为什么?” 莫靖远没有立刻回答,但她能感觉到他灼灼的注视。 他的目光沿着她的脸颊缓缓下滑,打量着眼前几乎脱胎换骨的女人。 在灯下依然显得有些苍白的脸庞,看起来非常干净、细致,再无半点苍白病态,反而透着红润。五官中最出众的,是那双明亮柔和的眼睛,依然是恭顺的眼神,乌黑的眼珠像是蒙上了一层氤氲的雾气,不自觉透着惊恐和很真实的紧张,显得非常楚楚动人。 莫靖远的嘴角勾起,眼神却感觉不到任何笑意:“因为我喜欢。” 她明白过来,松了口气。 虽然他这个答案很随性,但看来一支舞的意义对他来说不大,实在求之不得。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有点沉不住气——明明已经决定不被他左右情绪,但每次当他出现,还是会神经紧绷心跳急促。 苏芩看着沉默的男人,真诚的说:“先生,安立行的案子,谢谢你。” “这没什么。”他淡淡道。 苏芩点点头,心想对他来说确实不算多大的难事,专心跟紧他的步伐。 长时间沉默伴随着空气的凝固。 “你认识那个男人?”他忽然开口问道。 苏芩转了个头,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便看到上官诚,双手抱胸,打手一般的姿势,站在远处面色不善地瞪着他,顿觉心里咯噔一下。 “是的。”苏芩语气很自然的道,“我朋友。” “记得你的身份吗?”低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记得,从来不敢忘记。” 刚说完这句,苏弥便惊讶的感觉到,他的手指顺着她腰身的位置摩挲,动作细致缓慢。她愣了愣,有些紧张地抬头看向他,一抬眸与他视线对上。没想到他正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嘴角甚至露出淡淡笑容。 在她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的时候,他就掰起她的脸,重重吻下来,雨点般的吻落在她的额上,眉上,颊上,已令她十分混乱,根本没办法好好思考,最后一个毫无防备的深吻更是瞬间夺走了呼吸。 酥麻感沿着背脊一路往上冲,她听见自己清晰的抽气声,心跳停了一下,更可怕的是,连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的占有欲都是极强的,舌尖探了进来,她后背不由自主地震了一下。 在他的猛烈攻击下,她喘着颤抖着无法自控。 一时间不仅大脑嗡鸣,连心都揪了起来。 想逃跑,想尖叫,可是在这样被动的局势下,连咬他的胆量都没有。 她慌得几乎快要哭出来了,尽管如此,他却没有半点撤离的意思。因为实在无法承受这种痛苦,她推了推他的胸口,脸色苍白气息不稳地说:“先生,在这里很多人都看着,我还没有准备好……” 他一只手从她腰间移开,她长舒一口气,却在下一秒,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因为…… 视线前方脸色铁青的上官诚,正在朝她大步走来。 上官诚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沉着脸,嘴唇更是严肃的抿着。 苏芩被他灼灼目光神盯得不太自在,她有点尴尬。 毕竟此刻,她还被莫靖远抱在怀里。 他要干什么? 在她的印象中,上官诚只是一直对着她油嘴滑舌,外加偶尔开开玩笑而已,这些她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过。可是看他这种一副情敌的派头架势,越看越觉得不妙。 苏芩连忙向他递去暗示的眼神,对方却不领情地瞪她一眼,走过来的速度更加快一些。 “莫总裁,您好!”上官诚逼近过来,脸色明显已经恢复平静。 “抱歉!打扰您一下!我找我的女朋友!” 苏芩吓了一跳,他在说什么?什么叫做“他的女朋友”?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莫靖远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我一向不喜欢人家打扰。” 她看到他笑容之上冰冷的眼眸,心里咯噔一下,表情有些不自然。 ——完了,他肯定生气了。 没有男朋友 她倒不是怕他生气,只是不想在紧要关头,惹是生非。 然而上官诚没有理会,抬起一边眉毛,斜眼看着苏芩,凛然道:“小芩,你连舞都跳不好,不要在这丢人现眼了!而且莫总裁时间宝贵!跟我回去!” 苏芩已经没脸再去看莫靖远,手紧紧握成拳,对上官诚沉声道:“我不懂你的意思,我还有要事在身,如果没有别的事,你可以走了么?” “小芩,你是看我和别的美女跳舞,吃醋了,所以存心想气我是么?”上官诚含笑的声音响起,解释了一番,上前就拉过她的手,“别耍性子了!快走吧!大不了晚上我跪搓衣板负荆请罪!” “上官诚,闭嘴!你自己走!”苏芩一向性情温和,竟也略显得愤然。 她没想太多,只要莫靖远不出声同意她走,就不敢轻举妄动。 上官诚没有听进她的话,因为他根本无法将有权有势的江林副总裁莫靖远,与简单善良的苏芩联系在一起,于是也毫不退让的对她吼道,“听话!” 众宾客们早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上百双眼睛都齐齐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苏芩全身发软,心里的恐慌越来越多,抬起头,狐疑地看着莫靖远。 只要他开口,让自己走,他也可以脱离目前的僵局了。 上官诚注意到她的视线,脸色一沉,冷笑道:“小芩,虽然莫总裁和你跳了一支舞,但也不代表什么。你以为莫总裁会舍不得你么?你未免太抬举了自己!” 苏芩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压制着,静静看着莫靖远。 气氛瞬间僵硬紧张。 季景辰也赶了过来,迟疑了一下,看向莫靖远:“怎么了莫总?” 莫靖远没有回答他,似笑非笑看着上官诚:“你说什么?你的女朋友?” 平平淡淡的语调,没有一丝起伏。 上官诚一贯的笑盈盈:“是……啊!” 那个“是”字,终于成功把苏芩激怒。 苏芩低头大力咬了他手掌一口,痛得他手掌一松。 她愤怒地横了上官诚一眼,声音一下提高了不少:“你闲过头了是不是?我叫你闭嘴!你再乱说看看!我一向不讨厌你,但如果你今天再多说一个字,我们以后再也不是朋友!”然后抬头看着莫靖远,恭敬而真诚地说:“先生,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我没有男朋友,我是单身。” 苏芩严词厉色,但手心亦是浸出了层层的汗。 莫靖远的容颜英俊而清冷,目光深沉难辨,片刻过后便微笑起来,看了看上官诚,又看了苏芩一眼,沉默了几秒钟,他箍在她腰间的手掌,陡然一松。 她完全没想到他会在这时松开她,身体一下失去依靠重心不稳,条件反射想抓住他的手臂,上官城却抢先一步箍住她的腰,有力的手将她按向他怀里,力道大得惊人。 她被紧紧抱着,脸贴着他的胸膛,完全动弹不得。 苏芩,紧紧抿住双唇,拼命推他的胸膛。 感到她抖得厉害的身体,他这才松开了些,她松了口气,只是心跳依旧很快。 这时,副市长大人也赶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一向敦厚亲善的副市长上官裘涛,看了上官诚一眼,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莫靖远,脸色立马变了,赶紧走到上官诚身边,异常严肃地说:“上官诚,你在这里做什么?我不是吩咐过你安分些!” “我很安分!”被人骂得狗血淋头都不回一句,还不够安分吗?! “别废话!去跟莫总道歉!” “凭什么?” “凭你父亲以后还要人家关照。” “我不要跟他道歉。” “我让你来这里,不是为了气死我的,你赶快……” 上官城打断他:“你要讨好他自己找他去,别来烦我。” “你……” 副市长气得手指发抖,半晌,无奈地转头,看向莫靖远:“莫总,实在是不好意思,小儿不懂事顶撞你了,你大人有大量,不要与他计较才是。” “副市长言重了。”莫靖远开口,低沉的声音响起:“各位都回去坐吧。” 听到他一番话不急不缓,半命令的语气,围观人群自觉退散,包括市长。 苏芩深吸一口气,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却碰上了他的视线。 那目光清冽而锐利,令她心头一凛。 然而莫靖远只居高临下盯着苏芩一瞬,就头也不回地走掉。 苏芩微微一愣,只能跟上去,刚走两步,手臂就被拽住:“回来!” 苏芩条件反射皱眉,一下甩开了他的手,“你放开!不要跟着我。” “我不跟着你,让你去做傻事?”上官诚抓住她的肩膀,狠狠捏住:“我是来告诉你,莫靖远这人不可以招惹。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反正你最好不要和他来往。你还小,很多人事的是非黑白都分辨不清,很容易误入歧途。” 苏芩原本咬牙切齿的要重新挣开他的手,但见上官诚的手紧紧地握着她,面色也是难看之极,忽得一顿,她告诉自己,要忍耐,在即将到来的自由面前,这一切都不算什么。但心中真正的感觉,却是说不出的难过。 “对不起,刚才我不是故意要那样说的。”她默然。 “我都知道,不要再说了。” 苏芩一滞,有些难受。 “我明白很多女人迷他,你也不例外,只是你一定不能再接触他了。何况你还是律师呢,为了你自己的清誉,离姓莫的远一点,他不是好人。”上官诚垂头看着她:“皱着小脸就不漂亮了。来,笑一个。” …… …… 三个小时后,酒宴上的人渐渐少了,随着一小时前莫靖远的离席,年轻的单身女人开始陆续离开,中年的权贵人们也逐渐将焦点转移到市长和副市长身上。 上官城作为副市长上官裘涛的独子,同时也被纳入了讨好的范围,看着被上官裘涛遣过来叫他的助理,他摆了摆手:“我有事,你先走,我等会再过去。”转过头看向苏芩,“小芩,我爸的事情就是多,不能好好陪你了,一个人要乖乖的……” 苏芩点点头。 “我很快回来,免得你对我思念过度……” “闭嘴!” 上官诚依然微笑,心满意足地走了。 上官城离开之后,苏芩在沙发上坐了半小时,就一个人慢慢走出宴会厅。 回到家时,已经是十二点,林静果然睡着了。 她窝在床上看书看到两点,打了个呵欠,才慢吞吞地去洗澡准备睡觉。 早上是被恶梦惊醒的,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苏芩干脆起床梳洗准备上班。 喜欢男人 那晚之后,班照常上,吃饭睡觉照旧,只是她的生活有些不同了。 越来越多关于莫靖远的消息,无孔不入的轰然着她耳朵。 莫氏家族创建的江淋集团,旗下设有江林建设、江林运输、江淋电子、江林五金等公司。现任集团董事长兼总裁是莫泽凯。莫靖远是他唯一的儿子,担任江林集团副总裁。 “我有一个哈佛大学毕业的朋友在江林工作,她说因为江林都是高智商人群聚集地,莫靖远刚进来时,大家本来都不服他。他的胆子很大,第一笔业务就巨资引进国外的项目,赚了一大笔,才令董事会心服口服。”沈妙赞叹道。 “这么好的男人,可惜了……”同事叹气。 “可惜什么?”沈妙奇怪。 “杂志说他不喜欢女人!他居然喜欢男人啊!” “杂志说你就信?”沈妙不信。 “我信。”另个女同事插嘴道,声音透着坚定:“我们都信。” “你们怎么知道是真是假?” “这你都不知道?唉,你说爱慕莫靖远的女人那么多,估计整个A市的女人个个都愿意陪他睡,可他一个都没要过!而且他从来没有过女朋友,也不喜欢花天酒地,身边的秘书助理全都是男的,个个长得英俊帅气又血气方刚……” “对啊!听说他吃饭睡觉工作,男助理都无时无刻的陪在身边,生意上的伙伴或者是莫靖远身边的人,都知道他的事情,很多聚会也是男助理代他去参加的,大家对他们的关系私底下都默认了……” 听到这,沈妙的小脸也透露出几分失望:“哎,确实是,可惜了。” 刚从外面用完餐回来,苏芩经过茶水间,听到同事茶余饭后的对话,略有些吃惊,以前发生的事历历在目。耳边仿佛听到他沉闷的低哼,她急促的喘息,面红耳赤到令人窒息。 如果他真的不喜欢女人,至少不会有占有欲。 可他对她每一个动作,即便是轻微的触碰,也都能令她感觉到霸道的占有欲。 …… …… 打开文件正准备加班,手机却不期然的响了起来,吓了她一跳。 她转过头拿过手机接起,是姐姐的声音。 “小芩,在干什么?” “工作。” “七点了还要工作?是不是又开始拼命了?!”苏林静有些嗔怪。 “最近事情比较多,平时都很闲,你不要紧张。” 苏林静听到妹妹轻松的语气,心情也随之愉悦起来,然后换了她更关心的话题:“下个星期就是你的生日,要满二十三岁了。话说回来,你现在工作也稳定了,是不是应该考虑找男朋友了?” “哦……我还没有这个想法。” 苏林静知道她的倔脾气,忍不住道:“小芩,你不要太固执。其实我也清楚,你不交男朋友的原因……那一年的事情,我也知道会让你对男人造成阴影……主要是你没谈过恋爱,才觉得男人很恐怖,我认识一个男人很不错,上进活泼善谈,和你一定聊得来!你试试,会发现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一直以来不管她说什么,苏芩都是一副没有商量余地的语气,直听到姐姐提起了五年前的事情,心里一动,才机械地点点头,“知道了,你看着安排吧。” 挂了电话,苏芩转过头望着窗外清冷的一弯明月。 其实林静有一点讲错了,她并非没有过恋爱经历。 她也曾怦然情动,和高她一年级的学长交往过,只是无疾而终。 学长是个清秀又高大的男人,学业亦十分优秀。 后来苏林静出事了,她和另个男人有了合约关系。 几乎是干脆利落,提出了分手,学长是系草,完全不缺女生喜欢,只淡淡地点头。初恋破碎,苏芩是伤心的,但没有表现在脸上,唯一过激的反应,就是连夜写了三万字的论文。 后来再在校园某个角落遇见时,俩人只微微一笑,风清云淡。 数日后,学长去了国外留学,她的初恋也从此终止。 …… 下班的时候,苏芩出神得不知所以然,敲门声都没有听到,沈妙只敲了两下就径直走了进来,眨着眼睛看她,很可爱的问:“苏姐没事吧?你看起来好像是要担忧红杏出墙被老公发现?” 苏芩没有反驳:“差不多吧。” “嘿嘿,苏姐,晚上大家一起去泡温泉,听小王说你又不参加啊?” “没办法,我晚上有事。” …… 到了约定的时间,苏芩整个人已经蔫下来。 但因为晚上的相亲早就约好,她只能想,速战速决,完成任务。 她回家换了身牛仔裤白T恤,一头黑发扎成马尾,素面朝天。 初恋学长 苏芩准时抵达约定地点。 刚停好车,从车上下来,就看到苏林静从酒店大门走出来。 “小芩!”苏林静穿着一袭甜美成熟的小洋裙,亭亭玉立,脸上的笑容在看到她身上简单的休闲打扮后,就稍微敛了敛,嗔怪地说,“你怎么穿成这样?” 苏芩神色自然地点头:“嗯……不可以?” 苏林静哑然失笑,看着她不施脂粉却干净素美的脸庞,也没有异议了。 …… 夜色迷离,灯光温柔,俩抹纤细修长的身影在走廊中穿行。 俩人七拐八拐来到“VIP厢房”门口,苏芩脸色已经有了变化。 刚开车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察觉出不对劲。 LIPMEDEX,本市专供富二代官二代有钱人的酒店。 半年前,苏芩替一个身家千万的当事人打赢了官司,富翁豪气万千的带她来吃过一次饭,当时还是在大堂的位置,但是只是一个相亲,在LIPMEDEX包下一个VIP厢房,是不是财大气粗了点? 苏芩看神色自然的林静一眼:“姐。” 苏林静当然察觉得到她的神情变化,微微一笑地解释:“他是从国外回来的海龟,目前在江林任职策划的工作,年收入五千多万——以他的经济能力,偶尔还是来得起这里的。” 苏芩蹙眉:“首先,我对现在自己的经济条件很满意,对方收入比我多一百多倍,不是我想要的类型;其次,能在江林当策划的人,心思会比一般人复杂,性格也更琢磨不定。你觉得我会喜欢每天忙完复杂深沉的案子后,回家再面对又一件“案子”?” 林静好脾气地笑笑,声音一沉:“这个人我经过你姐夫接触了一段时间,并不像你说的有心计脾性不好,是个很上进而且有担当的男人。小芩,现在你面对的是一个大好青年,并不是一件案子,不能用对待案子一样的头脑去分析他;再者,你今天既然来了,就给自己和对方一个机会,一顿饭花不了多少时间,不是?” 苏芩不说话了。林静摸摸她的头发,微笑道:“了解了解,不喜欢就不要,我和你姐夫都不勉强你。” 她点点头:“好。” 两人走进厢房,安静的室内,一个年轻男人端坐在桌后。 听到脚步声,静静坐着的男人,抬头看向苏芩。 白色的衬衫,古铜的肤色,唇角笑意浅浅,眸光闪闪,他的眉目依旧英俊。 这个她以为已经永远消失在她生命中的人,竟然再次出现在她的眼前。 学长—— 秦以风。 …… 虽然间隔了近五年的时间,可苏芩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再不会有人,拥有这样温尔的笑容。 学业、工作、官司……这些年来,任何事都不会令苏芩太过慌乱。 可此刻,她看着这个自己唯一心动过的男人,却只觉得心头剧震。 他有没有偶尔想起过自己? 他还记得自己吗? 他大概,已经忘记她了吧? 两人相视一笑,秦以风好像没认出她似的,从座位上起来,朝苏芩伸手:“你好,苏小姐,久闻大名。我叫秦以风。” 苏芩神色一怔,淡定地伸手:“你好,苏芩。” 这顿饭吃得很愉快。 中途的时候,苏林静手机响了。 “……嗯?” “我现在在陪小芩吃饭……” “你胃又痛了?你今天又没有按时吃饭是不是?!” “让张嫂去二楼柜子第二层里给你拿胃药……我现在就回去……” “知道了……我会在门口等司机过来的……” …… 苏林静很有礼貌地跟他致歉:“麻烦你帮我照顾小芩,我有事先走了。” 只剩他们两人,秦以风就望着她笑。 她抬起头看他,目光非常坦然:“这次的相亲到此为止,我们不适合。” 秦以风眸里只闪过一丝讶异,脸上没有半分愠色,温和地点了点头。 她装不下去,也无法呆下去,起身轻声地说:“真巧。” “不算巧。”秦以风清透的目光静静滑过她的脸,顿了顿说,“我本来不打算来的,但是听周副总说对象是她嫂子的妹妹,叫苏芩,我才答应。我没想到真的是你。” 他的语调不疾不徐,少了几分记忆中的少年稚气。 但那低低、温和的声音却由始至终都没变。 那是苏芩一直迷恋他的原因。 “我来相亲跟你没有关系。” 还有。 “但是我很高兴看到你过得好。” 没什么是过不去的,就这样了。 秦以风一脸淡然,不慌不忙的站起来,低头俯视她:“既然过去的事情大家都没有放在心上,那么今晚我就单纯的只是你的相亲对象。希望你可以先听我自我介绍自己,不要太快下决定。” “我今年二十七,每年的体验都显示身体健康,不抽烟不喝.酒不泡.吧不滥.交。” “去年五月从国外回来,在江林实习刚满一年,年收入还算可观;” “另外最重要的一点,从读书时到现在,我对你的感觉都没有改变,如果你愿意尝试再次接受我,这次我会认真对待这份感情。所以,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秦以风缓缓地说完,安静看着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她出落成熟得比五年前的美有过之而无不及。 美丽高贵,却又没有十八岁的稚气。 读书时的记忆已经很不清晰了,但秦以风却一直记得她的样子。 他这么诚恳地告白,并且条理清晰,理由充足。 苏芩并非冷血无情的人,心头颤动,思绪纷杂,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生气和感动好像都不妥当,而逐渐加快的心跳更是让她无法正常思考。 今天她的计划并不是这样的,那一番话如果换个人说,她大概会无动于衷地拒绝。 比如利用婉转却专业的词组,争取一次击退相亲对象。 但是对象是秦以风……却是说不出。 她说不出答应的话,便想撤退:“抱歉,我有点累,先回去了。” 秦以风看她一眼,静了一下开口:“我送你回去……” 苏芩不等他说完,便打断说:“不用了,我是自己开车过来的。” 秦以风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离开。 茫然无措 月冷星稀,长夜漫漫。 终于整理完了明天下午开庭要用的资料。 苏芩合上文件夹,倦怠涌上大脑,突然觉得身心疲惫。 虽然很想上床睡觉,但是想到晚上学长就在离她那么近的地方,心就不由自主地一动。脑海浮现学长不同于那双清冷眸子的清隽沉静,苏芩心猿意马起来,努力想让入睡,可是一瞬间,意识十分清醒,她又开始头痛欲裂。 他们的第一次初吻; 他陪她补习; 他的温柔和谦让; 多往的种种令她心生隐隐期待。 可苏芩从来不喜拖泥带水欲擒故纵,如果她对他也还有感觉,她会干脆利落。 然而……想起莫靖远的强势占有,心中残存的那点念想,也断得干干净净。 她再怎么喜欢他,光凭她现在和另个男人的关系,她就不想再和他有牵连。 想到这,苏芩胸口一闷。 五年过去了,他意气风发,前途无量,仍是以前优秀夺目的学长。 可她呢?却不再是当初纯洁天真的苏芩—— …… 第二天,睡眠质量不佳的苏芩顶着黑眼圈去上班。 因为皮肤很白,脸又只有巴掌大,两圈乌印特别明显,眼圈有点浮肿。 她的状态似乎不太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看上去很憔悴。 一进事务所,就感觉好几个人盯着自己看。 她目不斜视的走进办公室。 一个俏皮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漆黑的圆眼睛闪闪发亮。 “苏姐,有人找你。” “嗯?” 沈妙大踏步走进来,把文件放在桌上,冲她歪着脑袋,一脸暖昧的笑意。 “说是认识你很多年的朋友。” “哦,让她进来吧。” 前天秦悠打电话说找个时间聚聚,现在就来了,动作还蛮迅速的。 “苏芩!” “秦……”苏芩从资料里抬头,开门进来那个跟她打招呼的,并不是预想中远在B市的秦悠,而是昨天刚重逢的秦以风,她微微一怔,收敛心神,重新变得不动神色:“你怎么来了?” 秦以风穿着件浅色简约的T恤,容颜比平日更加清朗干净。 “我刚刚和周副总办完事,从这里路过……记得前几天,周副总的嫂子告诉我,你的办公地点在这里,我就进来了。”他的声音低低的,清润悦耳。 原来如此? 应该是这样。 在十七岁的苏芩眼里,二十二岁的秦以风,还是个所有女生争夺的系草。他从来不自动追求女生,他们俩的恋情也没有谁主动,一个微笑一个眼神,顺其自然水到渠成就在了一起。 办公室外头传来同事们隐隐欢呼的声音,沈妙带头起哄着。 苏芩看到了,瞪了一眼他们,秦以风静静地看着她,眉开眼笑。 “你……晚上有没有空?”低音、清润的声音。 “嗯?” “我想请你吃饭。” “晚上要整理资料,可能不行。” “那明天呢?”耐心的,没有半点焦急。 “……也不行。” “周末晚上也要忙吗?” “嗯……” 秦以风脸上还是保持着浅浅的笑容:“可是,你助理说你周末休息?” “呃……因为……” 刚想解释,一抬头,却见秦以风墨黑的眼睛里噙着淡淡笑意。 “我可以选择性的失忆。”他笑了,有点坏的样子。 她微微一怔,秦以风却从容的问:“周一晚上应该有空了吧?” 苏芩迟疑了一下,“哦,有……” 终究还是有点沉不住气啊。 ………… 在快下班的时候,苏芩小腹突然就一阵剧痛,惊鸾的感觉让她后知后觉想起,今天是某个亲戚来折磨她的日子,她立刻从办公室拨了电话给秦以风,推掉了晚上的约会。 今天就算没不舒服,苏芩也会推掉邀约。 虽然节制力要比一般人好一些,但遇到迷人心动的男性,要她无动于衷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之前也不乏有男性追求,她很难对那些人有反应,或者可以说是一点兴趣也没有,无论他们有多炫目富裕,都只会让她觉得无聊而且厌烦,拒绝的言辞大多都一针见血,让他们从此退避三舍。 但现在不行了。 多么可悲,五年的感情空白,她的一切都在被他掌控,而她碰见了喜欢的人也只能掩藏在心里不让人察觉!她呆呆望着窗外的黑云,记忆中还残留年幼无知的她受到惊吓过后的余悸,许多残酷真实存在的往事一齐充斥在她脑海,和秦以风的温柔比起来是那样极端,一时间茫然无措…… …… 苏芩拧起修长秀丽的眉毛,看了一眼不知不觉已经走了一大圈的分针,冷汗淋漓地忍着痛苦,收拾完东西站起来准备下班,想到在这种状况下还要咬牙忍着生不如死的痛,开车回到孤零零的单身公寓,心里就有种酸软的落寞感。 连唯一支撑着身体的信念也没有了,她重新无力地跌倒在座位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敲门声,一个温润的声音传来:“小芩你在吗?” 苏芩痛得迷迷糊糊神智不清,分不清是谁的声音。 她听见轻轻的脚步声一点点接近,然后停在了她的桌边。 接着,一双大手小心翼翼地捧起她埋在双手里的脸。 似乎是以为她睡着了,他的动作轻若无力,像在对待一件易碎品…… 他看着她苍白得吓人的脸,紧张地问:“小芩?你怎么了?” “别碰我!”苏芩仔细看他一眼,放缓了脸色,“哦,是你啊……” “你是不是病了?晚上在电话里怎么没有说?!”眉头因为心痛而锁紧。 “没事……”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苏芩拉住他的手,“我没事。” “你的脸色很不好,到底哪里不舒服?” 看苏芩皱着眉反常的样子,秦以风再度不放心的确认。 苏芩坚决地摇头,表示她不要紧,就毅然站起身来。 秦以风只看她刚站直,就猛然又矮下去,一下子变成缩在地上的一团。 秦以风一惊,忙俯身扶起她,“我去叫医生。” 苏芩晕眩得厉害似的垂着眼睛,嘴唇青白,但还是固执朝他摇头示意。 一对上那温良困惑的眼神,明白他搞不懂怎么回事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苏芩着急了一会儿,只好硬着头皮:“我……肚子痛。女孩子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他闻言露出一点浅浅的笑意,模糊地嗯了一声。 “很疼吗?” “还好……” “要不然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 “嗯……”他低稳的声音就像他的人一样,让人心动,让人觉得安稳。 接受追求 “小芩,你在这休息一下,我去给你拿水喝。” 他回来的时候,端着杯温热的果汁,还拿了一个暖宝宝。 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喝了口秦以风端来的红糖温水,热流让下腹的疼痛缓和了一些,再加上小腹那个温热的贴身小物,苏芩脸色好起来,开始有几分精神:“今晚麻烦你了,我是时候回去了。” “你要走了?”问的语气有些惋惜。 “嗯,我住的小区保安十二点下班,回去迟了就没地方睡了。”苏芩感觉痛意减轻了不少,却还是痛的,忍不住又喝了几口红糖水。生着病的女人虽然性格和语气再坚定,但仍然无法控制的流露出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 “那就在我这里睡啊。” 苏芩迟疑了一下,想要说两句推辞的话。 可秦以风眼神又那么干净并且无邪,和那双与生俱来就强势冷冰的眼神俨然不同,从他眼里她看不见熟悉的欲望,只有关切,她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小人之心。 才在犹豫,秦以风又很自然地抛出一句:“我这里没你看起来的小,有客房的。” “那,谢谢了。” …… 小心翼翼躺在秦以风卧室床上,关了灯闭上眼睛,脸上就热起来。 床被里还带着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清新味道,都是她熟悉得无法忘记的过往。 苏芩紧闭上眼,眼前却闪过初吻时闻到的这个味道,脸烫得几乎要烧起来了。 她愈发羞愧,难堪了好一会儿,翻了几次身,才勉强有了点睡意。 忽然,门被推开,秦以风修长的身影站在门口,关切地看着她。 苏芩吓得从床上坐起来,本能地抓住围在身上的被角,发现他的目光有些不同,借着白色的月光她隐约看见他在笑,“我是怕你换了新环境可能睡不惯,再加上你身体有点不舒服,有些不放心,才过来看看。” 他走后,苏芩安定地重新睡到床上,翻了下身迷迷糊糊睡着了。 …… …… 苏芩对于男女之事并不擅长,却也不陌生,很快就能发现到秦以风的心思。 他说顺路,每天下午准时到苏芩的办公室,约她吃晚餐接她下班。 苏芩推辞说不愿再麻烦他,他低声一笑,只是顺路,怎么会麻烦到我呢? 被他坚持不懈的约了几次晚餐,又被他“顺路”送回家几次后,苏芩便觉得不可以再这样下去,故意留在事务所加班到很晚,就算偶尔只是发发呆。可他的毅力明显比她想像要强得多,有几次她很晚离开,就看到他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公司门口,眼里含笑静静地看着她,似享受,似愉快,似宠溺。 同事们都不怕苏芩,特别是年纪小的沈妙,打趣苏芩要么不鸣一鸣惊人,直接拿下了江林的策划富高帅。就连忙于家庭琐的林静也听闻了风声,打电话过来关心她的感情,一边对秦以风的为人赞不绝口,让她不要错过这个好机会…… 他像是空气般的存在,无孔不入。 …… …… 周末,苏芩手里没有案子要处理,睡了大半天,一个人窝在家里看电影。 不知不觉到下午五点,身旁的手机忽然响起。 年轻女性脆而甜的声音传过来:“苏姐,晚上有没有空?” 苏芩一边想着剧情,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嗯,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沈妙笑道:“聚会呀!一起出来玩啦,人多才热闹嘛,其它律师事务所的精英也会来哦,这次可是很难得的聚会哦,嘿嘿……来嘛来嘛!” “你们玩吧。”挂了电话,重新全心投入电影的悬念里。 手机猛然又响起来,正专心致志的苏芩被吓了一跳,随手拿过手机,按下接听键,似有些不耐烦,质问的语气带着严厉:“什么事?” 那边突然静默了一下,而后对方低笑了一声:“……苏芩,是你吗?” 是学长! 苏芩呆了呆,有些结巴起来:“是,是啊。” “有没有空,我刚加完班,晚上一起吃饭?” 苏芩还没从方才的意外里恢复过来,大脑僵僵的,“哦,有……” …… …… 夜色迷魅,灯火通明。 走过宽敞的走道,周围全是刚补完课的学生,高挑朴素,发出清脆响亮的笑声。 等他带她进去,闻到扑鼻而来的饭菜香味,她才真的相信,他带她来大学的食堂吃饭。 毕业三年后,这还是苏芩第一次过来这里。 他们挑了个左右无人稍微安静的角落坐下。 拿着两个餐盘走过来的秦以风察觉到她的动容,低声问:“不喜欢?” “不。喜欢。” 秦以风闻言,微微一笑,俯身把餐盘放到她面前。 餐盘是长方形的,里面放着四个盒子,除去一个放着米饭的盒子,另外三个空缺的盒子分别放着青椒炒鸡肉、蒜蓉青菜、滑鸡炖香菇,全都是她大学时期经常点的菜。 苏芩想起大学时的交往细节,微白的脸上泛起红晕,心情愉悦起来。 正在这时,秦以风身上的手机却响了。 他掏出来,抬头看向苏芩:“我接个电话。” “好。”苏芩点头,声音听起来很低,很柔。 “周副总?嗯,我在外面吃饭。” “策划放在你办公桌上,我吩咐过andy提醒你。” “被捷足先登了?” “下周一之前要赶一份新的出来?”秦以风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也许能。” “……嗯,知道了。我这次会慎重些。” 苏芩安安静静听他打电话。 他静默了一会儿,低沉干脆的声音:“我送完朋友,就会赶回去。” 秦以风挂了电话,抬眸看着她,神色凝重。 短暂的失落后,他笑容温和:“抱歉,临时要回去加班。” “没关系,工作要紧。”她答得坦然。 秦以风望着她坦然而白净的小脸,微微一怔,笑了,有点意外,又觉得是意料之中。因为她还是记忆中那个穿着素白的衬衣、蓝裙子、娉婷动人的小学妹,不通世故,认真严谨。但他一直知道,在沉默寡言的外表下,她其实有一颗干净而单纯的心。那是旁人无法理解的好,需要时间一点点耐心去剖析,过后食髓知味,刻骨铭心。 ………… 夜色柔和而朦胧。 秦以风送苏芩到小区门口,柔声说:“早点休息。” 月光下,他眼神澄澈,轮廓斯文又秀气,看得苏芩心中一动。 “今天谢谢你。”她点头,“我进去了。”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她头也不回地往里走。 大概走了十几步,到了公寓的大楼前,开门时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淡黄月光下,他还站在原地,像多年前送她宿舍青涩俊俏的少年。 注意到她的视线,他迈开长腿,快步走过来,停在她面前:“有事?” 她才发现自己不觉愣住一直盯着他看,连忙摇头:“没、没有。” 她只是想要回头看一眼,他还在不在…… “哦。” 他看着她,温润的声音听起来很舒服。 她的脸莫名一热,低声说了句晚安,转身上楼。 “苏芩。”他低唤一声。 她略显慌乱地回头。 他黑亮的眼灼灼盯着她。似乎想开口说什么。 最终,却什么也没说,盯着她浸染上红晕的小脸,忽然浅浅笑了。 回到房间,她有些心动不稳地背靠在房门上。 他一点没有改变,还是她当年喜欢的学长。 那她呢?她该怎么办? 摇摇头,却摇不散脑海中迷人的眼神…… 她深知不应该陷进去,可那是她唯一爱过的男生。 即使发生在十七岁,即使五年未见,也是她难以舍弃的。 她不想再次错过他,还有十二天,她就可以独善其身,重新开始崭新的、充满希望的光鲜生活,那个男人再不能限制她的自由,限制她谈恋爱的权限,她要接受秦以风的追求!但接下来的一通电话,很快否定了她的想法。 她拿着手机走到窗户前,“喂?” “苏小姐,你好,我是江普。”江普恍如隔世的声音传来。 男朋友 “你好……”苏芩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温度凉了下来。 “先生要你今晚过来,请准备好,届时我会去接你。” 今天晚上?苏芩屏住了呼吸,握紧手机,理智告诉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应该冷静一点,镇定一点,沉住气不要冲动。螳臂挡车,是目前对她来说最好的写照了……可是一想到今天晚上就又要和他见面,她实在不愿意再度过一个不情不愿的日夜。 等了很久,她还是回了一句:“好。” 他平静道:“苏小姐,请抓紧时间准备,半小时后我会到你公寓楼下等。” “好,知道……”挂断电话后,苏芩握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 耳朵里空空的,心也空空的。 她抬头看向窗外,原本明亮的月光,似乎暗了几分。 今晚,他说今晚。 这下好了,她不用再纠结,一切都要结束了。 她再不能自欺欺人,她再不是当初的苏芩,再不能回到过去。 苏芩把手机一丢,眼泪忽然大滴大滴掉下来。 幸好,只剩下十五天,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 …… 苏芩一鼓作气地洗了个澡,从家里出来时,可以看到稍微花心思打扮过的她,一头中分卷发散在肩背上,穿着低胸的吊带粉色长裙,像一只开屏的孔雀。 其实,不是重要场合,她从来不穿这样正式的衣服, 可是她挑来挑去,没一件合意的。 她大多的衣服样式普通,颜色也不亮丽,却是穿着最舒服的。 最后她一横心,就随便取了一件礼裙穿上,很美也很俗气…… 这样她既比不过他身边那些女人,亦不会显得别具一格。 ※※※※ 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门口,门被打开,江普从车里出来。 “苏小姐,请上车。” “嗯。”苏芩向着车的方向走去。 白色鹅卵石小路上,苏芩沉默的看着窗外的夜景。 四周的景色安静得想幅画,这里是A市近郊最普通不过的一个小区,亦未进行楼房开发,所以没有人在这里居住。如果不是那次偶然在路上拦车,被载到这里,苏芩怎么都不会想到,半山腰上,还藏着幢豪华别墅。 …… …… 房间依然冷冷清清,且一尘不染,所有的东西都干净得会发光。 她下意识地坐到沙发上,心提到了嗓子眼,手也无意识地发抖。 人人都觉得她是苏家的荣耀。可在她心里,五年前才是转变她人生的原因,如果不是因为被逼得无路可走,她不会毅然选择去读法律学。要说起来,十八岁之前的她,其实是没有什么远大志向的人。 她从来没有争取过什么东西,一切都是顺其自然。 伶俐,漂亮,聪明,运气……仅仅靠这几样渡过了17年的时光。 所以并不懂得怎么去争取。 只要上课认真听讲,就可以记住所有的新知识,功课更是易如反掌。 大多数时间闲得发慌,就去舞吧看姐姐工作,偶尔会帮忙送酒水赚点小费。 后来姐姐出了事,她拼命去求人帮忙,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援手。虽然证据很明显的摆在面前,尽管当事人可恶到人人皆知的地步,每次的求助还是惨败而归,没有人愿意接下她的官司。 无力之余,就对这个社会有了新的认知。 然后,她会对着一个案子专心致志坐一整个晚上,不眠不休地研究。 她开始理解为什么一个人需要那么努力,一个人可以努力到那种地步。 …… 夜色越来越深。 门外的脚步声开始靠近,她猜到是谁,所以更加害怕。 门被推开,她看着多日未见的莫靖远正一步步向她走近。 这几年的沉淀让苏芩坚强了许多,遇到事情不像小时候那么茫然无助。 “你回来了。” “嗯。” 她刚说完,身子一轻,被他腾空抱起,丢在床上! 她的心跳失去控制,理智告诉她快点逃开,可是,她也要能逃开才行。 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肩窝传来,“你最近在交男朋友?” 她惊恐地瞪大眼睛! 她知道她是不能心存侥幸的,他神通广大得没有东西能逃过他眼睛,包括她的一切隐私都会很被他发现,只是时间的关系!她慌乱的眼睛一定露出了破绽,庆幸的是他看不见,她调整了情绪,不露痕迹的平稳答道:“没有!我不会交男朋友,我答应过先生,我就一定会做到的。” 他浅笑,说了句让她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的话: “我是说有男人在追你,有这样的事吗?” “嗯,”她定了定神,坚决地回答:“但是我不会答应他们,我对他们的追求没兴趣,下了班只想回家,我只喜欢一个人呆在家里……” 永不可背叛 他突然将她的身子一翻,暗沉的眸看着她,一字一句在她耳边道:“记住——你是属于我的,就算感到寂寞,也不可以背叛。” 他唤醒了她的痛处,那是她这阵子一直当缩头乌龟,一直逃避去想的。 她想到了秦以风,温尔儒雅风度翩翩的学长! 她真的被爱情蒙蔽了眼睛,糊涂到了愚蠢的地步,她不是他喜欢的苏芩小学妹,秦以风也不是那个仍然一穷二白的大四学长。就算她是他的最爱,也只是留在五年前了! 她的觉悟令她的大脑重新如常运作! 为秦以风也为自己,她不能再继续下去。 一旦他们之间的事情暴露,她将没有出路。 记不清过了多久,一切终于结束了。 ※※※※ 苏芩醒来时,窗帘拉上的房间里还是昏暗如故,一时间她也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很快浓烈的睡意袭来,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也就睡了过去。 这一睡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半了。 她上午十一点有个官司要打! 苏芩反应过来,立刻精神一震从床上弹起来。 身上还是有些微微的痛,可是相比前两次已经适应多了…… 她梳理好,打开房门,跟前俩次一样让保镖送自己回去。 下楼的时候,她却愣住了,因为她看见了一个没有可能会出现的身影——莫靖远。他正安安静静坐在黑色真皮沙发里看着报纸!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离开?这一突发现象,让她有些心慌意乱…… 莫靖远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一道幽深目光正遇上她略显惊慌的眼神,他放下手里的报纸,微眯着眼,盯着她涨红的脸颊,“醒了?” 莫靖远平稳的声音响起,苏芩瞬间回神,“嗯!早!我去上班了。” 离开庭时间就剩下五十分钟了。 “过来。” 苏芩只好走上去。 他指指放在圆桌边原封不动的早餐,“吃完它再去。” 莫靖远的声音虽轻,语调里却有不容置疑地威严。 她只能顺从地坐过去,“好的,谢谢。” 这几年她作息一直不定时,很少有吃早餐的习惯,现在也没一点胃口。 不过,她没有理由违背他的意思,还剩不到十五天,她就自由了。 在他面前进行吃早餐对于苏芩来说是一种折磨,尽管是她吃过最丰富的一顿早餐,鲜虾三明治,蔬菜色拉,鹅肝鸡扒……还是让她觉得食难下咽。她用餐的速度很快,算不上优雅,只想赶紧吃完,然后像往常一样被送走。 许久,客厅中都持续着无边际的寂静。 这顿饭吃得味如嚼蜡。迅速吃完后,她喝了口水,酝酿了一下情绪,正踌躇开口,莫靖远的声音忽然响起:“我只知道你是律师,还不知道你在哪个事务所上班?” “皇朝律师事务所。”她下意识接话。 “哦,皇朝,你们郝律师最近还好吧?” “你们认识?”莫靖远此言一出,苏芩惊讶地抬头看他。 呵,苏芩很快苦笑,她怎么会这么反常。五年前就是郝律师让她来找他的啊,如果他们不认识,怎么会有人知道他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呢,她居然连这点都没有想透。 这五年,她总会问自己,如果这个世界没有莫靖远,她就不会失去自由,不用羡慕着别的女生沉浸于美好的恋情,自己反倒犹如沧桑的枯木。但是,如果他真的没有存在这个世上了,她很清楚将会发生什么,她又该如何面对今后的人生? 所以,人生有那么多美好的东西,她只是失去了一部分而已…… 他看看她,伸出手指将她嘴角不小心沾到的奶油擦去,“不算熟。” 苏芩低下脸作势用餐来避开他的手,“还不错,上个月去了法国渡假。” 她抗拒和他有任何的接触。 他对她来说就是个陌生男人。 语无伦次 哎,不要掉坑,纯粹乱写,注定是个乱七八糟的坑 —————— 怎么办?这是陪伴了自己整个青春期的温柔,没法拒绝,没法推开。可是……自己没有资格,自己早已不是当初纯白如纸的苏芩,这肮脏的身体和心灵,已经无力去承受如此的深情。 “对不起,我不能答应……”苏芩闭上眼睛,有少许的泪粘在睫毛上,身体颤抖得厉害。 秦以风发现了苏芩的反常,轻轻将她放开,语气里带着温柔的询问:“怎么了?有什么难处,你可以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解决的。” 苏芩使劲摇着头,咬牙将泪意逼回去,声音颤抖却坚决:“不是的,学长。人不是一成不变的,这么些年过去,我早就又找到了喜欢的人。” 秦以风脸上浮起一抹受伤,和苏芩拉远一点距离,温润如水的眼珠认真地看着她:“小芩,你知不知道,你最不会说谎,每当你说谎的时候,你的眼睛就会乱瞄,手会不自觉地挫揉衣摆。” “不,我没有说谎。”苏芩急切地打断秦以风:“我说的都是事实,否则以学长的条件,我不可能会拒绝。” 秦以风怔了一下,长叹一口气,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我能不能问一问,是谁那么好运?” 苏芩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总算,他没有再坚持。一通对话下来,让她比打十个官司还紧张。喝了一口水润滑,趁低头喝水的空档努力把自己的面部表情控制好,这才抬起头笑得一脸幸福地对秦以风说道:“他是个了不起的人,不过我还没有追到他,以后有机会会介绍给学长认识的。” …… 一顿表面和谐的饭终于吃完,苏芩起身告辞,秦以风坚持送她,她拒绝不了,只好坐上了秦以风的车。 车里的氛围很安静,只能听到轻微的发动机的声音,秦以风放入碟片,舒缓的音乐流淌在整个空间。 这熟悉的久违的音乐,让苏芩差点再次落泪。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秦以风还在听曾经在校园里面很流行,如今却显得有点老派的歌。 音乐跳到刘若英的《后来》,这曾是苏芩最喜欢的一首歌。 秦以风一边控制着方向盘,一边怀念地说道:“高二那年的艺术节,你曾经用这首歌夺得了一等奖。现在想起来,也仿佛在昨天而已。” 苏芩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违心说道:“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我只想往前看。” 如果老天足够垂怜她,是不是很久很久以后,有生之年之前,能够过上哪怕只有很短的毫无压力的自由生活? 歌曲唱完之前,车子也停到了苏芩的小区门口。 银色的月光和闪烁的霓虹映照着面前的房子,为城市铺上了一层迷离的光辉。苏芩打开车门,礼貌地道了一句再见,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踢掉碍事的高跟鞋,重重地摊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 谁人知道,鼎鼎大名的苏律师,不过是只仰人鼻息的可怜虫罢了。 世界的美好,蔚蓝的天空,清澈的溪水,一切美好的事物,早在十八岁那年,就已经在自己的心中死透了。 一觉睡到天亮,今天上午下午各有一个官司要打。 苏芩穿上整齐的办公室套装,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有人说,人最好的疗伤方式,不是让心休息,而是让心忙碌,这话果然不假,人一旦忙碌起来,就只有眼前的事物,多余的杂念会被暂时隐藏起来。 “叩叩叩……”办公室门被敲响,沈妙抱着一叠文件走进来,“苏姐,有一个大case,请过目一下,看能不能接。” 苏芩嗯了一声,接过文件,映入眼帘的“莫氏”两个斗大的字让她心里一颤。 她没有忘记,她口中的“先生”,她的“金主”,是莫氏的执行总裁。 沈妙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苏芩,等待着她的指示。苏芩抿了一口咖啡,定了心神,让自己看起来神色无异,慢慢翻开文件。 是莫氏邀请她去当法律顾问的邀请函。 苏芩知道,她一个略有名气,但仍渺小如虫蚁的律师,对于莫氏这样的大集团来说,是远远不够看的。莫氏能够邀请她,想必是莫靖远的意思。 光想到这一点,就足够让她心惊肉跳了! 沈妙奇怪地看着苏芩,疑惑地问道:“苏姐,有问题吗?” “啊?”苏芩回过神来,摆手说道:“没、没问题。” 沈妙嘻嘻笑着说道:“苏姐,你这次走大好运了,能和莫氏这样的大集团合作,那这辈子的前程都不用愁啦!” 苏芩捏着眉心,声音里透出疲惫:“我还要再考虑一下,你先出去吧。” “啊?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还要考虑啊?”沈妙一惊,瞪大眼不可置信地问道。 苏芩不愿再说,只挥手让沈妙出去。 待沈妙走了以后,苏芩拿出手机,踌躇了一下,还是给江晋打了一个电话。 “江助理,先生在吗?” “苏小姐稍等一下,我马上把电话给先生。” 等了半分多钟的样子,一个沉沉的男声终于出现在电话那端。 “什么事?” 苏芩紧张地用空闲的手指敲着桌面,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先生,和莫氏合作的方案,是您的意思吗?” “嗯。”电话那头,莫靖远有些心不在焉地应着。 “能不能取消?”紧张加冲动之下,苏芩脱口问道。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随即传来莫靖远略带强势的声音:“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不要再有下次。” 听出莫靖远有点生气了,苏芩不敢造次,只好低低说道:“好的,我知道了。” “下班之后,我让江晋来接你。”说完这句话,莫靖远果断地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面的忙音,苏芩只觉得脑袋里面像飞过了无数的小虫,嗡嗡作响。 连最后的领地也被占领了,呵,苏芩,你何其悲哀? 深深的绝望之感涌上心头,苏芩死死地攥着工作椅的扶手,脸上苍白如雪。 各不相欠 老实说,对于莫靖远这个人,她并不讨厌,只是两人的关系让她无法直视,无法装作普通工作关系那样去相处。 最主要的是,她没忘记她当初选择当律师时候的理想。 因为自己受过世上最不公平的待遇,所以不想让和自己一样无权无势的人受到委屈,说惩恶扬善,好像太大义凛然了一点。 她只是想让千千万万个和自己同样遭遇的人,替自己去过正常的生活,替自己去享受美妙的人生,替自己去看这大千世界。 可是,这最后的一点心愿,也被剥夺了。 大集团的法律顾问,不就是替主子们作恶的奴才么? 她永远无法忘记当年在法庭上,对方的辩护律师那张丑恶的嘴脸。 ……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苏芩心里郁结,什么东西也没吃。到达莫靖远的别墅的时候,肚子里才稍微有了点饿意。 莫靖远老神在在地坐在沙发上,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电视里的经济频道。他换了卡其色的居家服,没完全吹干的短碎发柔软地趴在他的头顶,让他看起来多了一点温顺的感觉。 即便是这样,苏芩也无法抑制住内心的紧张感。 刚走到莫靖远的面前,就被他一把抱着坐在他的长腿上,随后,温热的唇舌覆盖下来。 苏芩无力地承受着,手提包掉到地板上,发出“哐”地一声脆响,苏芩想要弯下腰去捡,却被莫靖远反身压在沙发上。 良久,莫靖才离开苏芩的唇。 “我……我那个来了……”苏芩推开莫靖远,脸上泛起点点红晕,呼吸不稳地说道。 莫靖远愣了一下,将苏芩放开,嘴里凉凉说道:“真不是时候。” “对不起……”苏芩盯着地板,除了这句话,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莫靖远看着她,静默了几秒,突然问道:“你很怕我?” 苏芩记得,这是他第二次这么问她。 说不上害怕,只是面对他的时候就会很忐忑,过于高傲的羞耻心和自尊心让她只懂得被动接受。 “没、没有。”她抿着唇,矢口否认。 莫靖远伸出手,抚着她的发顶,嘴角勾了勾,淡淡说道:“不要怕我,只要你做好分内的事情,我不会亏待你。” 苏芩无声地点头。 事实上除了点头,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莫靖远嗯了一声,指着楼上的房间:“你去睡觉吧,一周之内来莫氏报道。” 苏芩捡起掉到地上的手提包,逃也似地跑进了房间。 进了房间之后,才发现这并不是自己前几次睡的房间。 这间房间起码有将近五十个平米,最里边靠近窗台的位置放了一张两米的大床,青色的床上用品,深紫色的窗帘,让整间屋子显得无比的沉闷压抑。边上有一个酒柜,上面陈列着各种类型的名酒,而门口边上,是一个棕色的壁柜,再过去一点,是一张不大的书桌。 不知道是空间太大还是什么原因,苏芩只感到萧条和空洞。 这应该是莫靖远的房间。 苏芩有些疑惑地退出房间,站在走廊上问楼下的莫靖远:“先生,是这一间吗?” 莫靖远抬起头来,淡淡地嗯了一声,以作回答。 得到莫靖远的肯定,苏芩重新走入卧室。 半开着的壁柜里面放着一套粉色的睡衣,苏芩以为是莫靖远为自己准备的,就拿着进了浴室。 简单地洗了一个澡,她掀开被子的一角,躺了进去,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床的另一边陷了下去,接着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苏芩无意识地蹭了蹭,突然,她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蛮横地拽了起来,还没反应过来,就摔到了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屁股上传来一阵钝痛。 莫靖远捏着拳头,额上青筋毕露,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瞪住苏芩,像是要把她生剥活寡了一般。 苏芩茫然地看着莫靖远,搞不清楚他到底在生哪门子气,抖动着嘴唇不敢说话。 莫靖远猛地跳下床,抬手一巴掌重重地打到苏芩的脸上:“谁准你穿这睡衣的?” 苏芩吃痛,捂着瞬间肿起来的半边脸,小声地解释着:“对不起……它放在衣柜里,我以为是给我穿的……” 说话间,嘴角已经溢出了鲜红的血丝。 莫靖远此时像一头发狂的狮子,根本就不管苏芩说了什么,宽大的手掌直接去扯苏芩的睡衣:“脱下来!你没资格穿!” 他的力气很大,苏芩在他的手中,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连反抗一下都不能,推搡之间,她的肚子就撞尚了床头柜上的棱角,顿时疼得她直冒冷汗。 莫靖远终于如愿将苏芩身上的睡衣全部脱了下来,指着苏芩冷冷开口:“滚回隔壁去睡!” 苏芩直想痛哭一场。 她死死咬住牙关,攥紧拳头,到隔壁几步的路程,却像是走了一个世纪这么长。 一天没吃饭,本就有轻微的胃疼,经过刚才那一撞,疼得越发厉害。 苏芩捂着腹部,倒在冰冷的床上,眼泪瞬间沾湿了枕头。 呵,自己在委屈什么? 难道还能要求莫靖远像对待情人一样地对自己温柔以待吗? 没事的,苏芩,你的自尊早在五年以前就被自己随意地扔在路边了。 它早已腐烂了,发臭了,被野狗吃了。 真的没所谓,苏芩,安睡吧,梦里有渴望的天堂。 腹部的疼痛越发强烈,她这样自我安慰着,舔舐着,催眠着,疼痛却还是另她无法入睡。 她想她需要几粒胃药。 可是莫靖远刚刚发了这么大的火,她不敢再去找他拿药。 只有咬牙苦苦忍着。 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枕头一片湿润,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把她抱了起来。 是谁?是谁的怀抱如此温暖? 是谁将她小心抱起,轻拿轻放? 是梦吧,是幻觉吧。 她这样的人,她这样污秽不堪的灵魂和破败不堪的身躯,还有谁会懂得珍惜和怜悯? 疼痛似乎减轻了,梦里的天使心肠真好,知道她已经痛得不堪忍受。 再次醒来的时候,苏芩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里面。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让她微微皱眉,手背上还打着吊针。 胃已经不疼了,只是身子还是软软的。 病房的门打开,江普拿着一盒粥走进来,看到苏芩醒来,笑着说道:“苏小姐醒了?刚好我买了粥,你快吃一点。” 苏芩点头,江普将病床上的小桌子摇起来,苏芩用调羹一勺一勺地慢慢吃粥。江普找了个椅子坐下来,接着说:“先生临时有事,已经飞去美国,他帮你请了三天的假,让你在家好好休息。” 苏芩拿调羹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抖。 想起莫靖远昨晚上的暴行,她的胃里又开始抽搐,刚吃下去的东西差点又吐出来。 虽然她一直告诉自己不必介怀,但微肿的脸颊和腹部传来的轻微异样感,让她不得不回忆起昨夜的事。 那件睡衣,一看就是洗过好几次的,款式也有点老旧了,苏芩啊,你为何不再多个心眼呢? 若是再小心一点,就不会受这皮肉之苦了。 还是这一阵子莫靖远对自己稍微温柔一点了,所以就开始恃宠而骄了? 合约,只剩下十天而已了。 她不明白莫靖远为什么要把她弄到莫氏,难道是另一种方式的禁锢? 算了,先顺着他的意思吧,等合约到期以后,再提出换人或者终止合作就行了。 苏芩在医院躺到了中午,江普尽责地开车把她送回了自己的小公寓。 “对了苏小姐,先生让我带一句话给你,十天之内,他会回来的。” 顿了顿,江普继续说着:“先生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很强,他不喜欢自己养在缸里的金鱼有跳出鱼缸的一天,金鱼离了水,也只能是个死。” 他的语气极为认真,让苏芩心里一颤。 江普的话是什么意思? 合约不是马上就到了吗? 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把合约翻出来,看着上面的日期计算着时间,她不会记错。 压下心里不安的感觉,她对江普点点头,转身进入电梯。 回家以后,她又把合约拿出来,细细地看了一遍,以她的法律知识,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苏芩拿过来一看,见是上官诚,就接了起来。 “小芩,今天怎么没去上班?你的助理说你请病假了,严重吗?” “没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你现在在家吗?” “嗯,在。” “等我二十分钟,我马上到你家里来。” 二十分钟以后,上官诚准时出现在苏芩的家门口。 他穿着一套米白色的休闲西装,手上提着几个塑料袋,额头冒起一层细汗,让他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苏芩噗地一声就笑了出来:“你这是要回娘家吗?” 上官诚见苏芩好好地站在那里,还能开玩笑,心里松了很多:“我这看着像回娘家吗?我怎么觉得是去向丈母娘提亲的?” 苏芩在上官诚肩上拍了一记:“我要是有闺女,一定嫁给你。” 上官诚将大包小包放下来,里面装着各种温补的汤和几样精致的小点心。 “我就知道你不会好好吃饭,胃不舒服了吧?真是活该!” 上官诚唠唠叨叨地将补汤放进微波炉里面打热。 苏芩从昨晚便积累在心中的阴霾瞬间消散,有上官诚这么一位朋友,还是一件挺幸福的事情,虽然他很多时候都有点不靠谱。 “可以吃了。”上官诚从微波炉里面把汤端出来,又轻车熟路地从苏芩的厨房中拿来几个碟子,把点心摆好,示意苏芩食用。 “上官公子亲自为小女子带的汤,小女子当然要尝尝鲜了。”苏芩勾起一抹笑意,学着上官诚的腔调说道。 “对了,小芩。”上官诚突然用认真的语气问道:“听沈助理说,是莫靖远帮你请的病假,你老实告诉我,你们是什么关系?” “没有什么关系啦,就是有过几面之缘。”苏芩心虚地想含糊过去。 不料想上官诚这次是打算一问到底了:“你别敷衍我,如果真的只是几面之缘,为什么上次市长的宴会上,他会吻你?为什么你一生病,他就知道,并且还帮你请假?” “……” “我早就告诉过你,姓莫的不是好人,他的公司,以前都是干的见不得人的勾当。虽然近几年已经漂白得差不多了,但他的骨子里就是一个流氓,一个亡命之徒。我知道你极少遇到像他这样长得好看又事业有成的男人,一时的情迷意乱也可以原谅。但是以后你千万要离这个人远点,他没有心的。” 苏芩脸上好不容易堆出来的笑意越来越稀薄,有些埋怨上官诚破坏了自己的好心情。 她当然早就知道莫靖远是怎样的人,但是她有得选择吗? 一个走投无路的人,是没有仁义道德,没有是非黑白的。 “我和他的关系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我也不是少女含春对他怀了什么心思,你就别操心了。” “好,我不问了。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莫靖远的势力很大,就连我的父亲都不敢轻易惹他,你是一个聪明的人,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 上官诚的目光里,带着强烈的警告,和着另一种苏芩看不明白的情绪,让他整个人显得有点伤感。 苏芩沉默着点头,上官诚无声地摇头,一顿好好的午饭,气氛全没了。 送走上官诚以后,苏芩睡了一个午觉。 梦里,全是莫靖远的脸,柔和的,冰冷的,震怒的,还有他侵略性的吻,他粗重的气息。交相辉映,挥之不去。 惊醒过来,窗外的天幕开始发黑,城市慢慢被夜色侵占,公寓里面静悄悄的。 苏芩起床灌了一大杯温水,对着空荡的房子发呆。 她从来没有这样静静地独自面对自己的房子。她总是很忙,以前忙学业,现在忙工作,就算是回到家,也是伏案用功,累了,倒头就睡。 公寓里的清洁有保洁公司的阿姨定期来做,她甚至都记不清,自己的房子里面到底放了些什么摆设。 莫靖远帮她请了三天的假,但是她第二天还是去事务所上班了。 只有忙碌起来,她的心才会感到有所依靠。 沈妙看到苏芩去上班,惊讶道:“苏姐,你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 苏芩摆摆手,沉声吩咐着:“把案子分两个给我吧。” 沈妙为难地摇头:“苏姐,因为和莫氏签了合约,所长已经不让你接官司了,要你早日去莫氏上班。” 苏芩怔了一下,淡淡说道:“知道了,你出去吧。” 负气地摔了鼠标泄愤,摔到一半想到鼠标是无辜的,忙又把力道收回来。 合同是她自己亲口答应的,怨不了谁。她将自己办公桌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好收的,装进一个小箱子里,抱着箱子就走出了事务所。 来到莫氏的门口,表明了身份,很快江普就亲自下楼来迎接。 “苏律师,今天来报道了?” 苏芩点头回道:“是的,反正早晚都要来。” 江普将苏芩带到为她准备的办公室,“这里就是你以后的办公室了,苏律师,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苏芩放眼望过去,这间办公室很大,比事务所里的办公室要大上一倍有余。办公室里有单独的洗手间,衣帽间,还有一个凸出去的小阳台,阳光透过窗帘斑驳地洒进来,空调的温度很适中,办公桌椅和电脑都是新的。 莫氏果然是财大气粗。 苏芩扫了一眼,心里不悲不喜,随意将自己的东西放到办公桌上。江普又招来一个和苏芩看起来差不多大的女孩子:“苏律师,这是公司为你配备的助理小朱。” 苏芩在心中冷笑一声。法律顾问本来就是一个闲差,况且她本人主修的是个人诉讼法,公司法懂得也不多,还配备助理,这是请她来当慈禧太后了吧? 但是她也没有拒绝,她明白违背莫靖远的下场。 反正还剩9天了,就做做样子走个过场吧。 “诶,你们知道吗,我听说那个苏律师是总裁钦点的。” “不会吧?这个苏律师很有名气的啊,难道她也承欢在了总裁的身下?” “我看八/九不离十,苏律师年纪轻轻就这么有成就,要说她没走后门没靠关系,全国人民都不信。” “嘘……别说了,被听到就不好了。” “怕什么,她敢做就敢让人说……” 声音慢慢走远,苏芩拉开卫生间的格子门。 要不是她办公室的卫生间漏水,就去了楼下的公用厕所,还真听不到这番言论。 原来,在所有人的眼中,自己就是这么的不堪吗? 江普对她总是很和善的样子,说不定心里也在暗暗唾弃她吧? 她不过是,想留住最后的温暖罢了。 接了一捧冷水用力地拍到脸上,毛孔收缩的瞬间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时间总会证明一切,时间也会遗忘一切。 对着镜子给自己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没有什么能够打垮苏芩,有个名人不是说嘛,万箭穿心,习惯就好。 苏芩在莫氏上了三天班,这三天里,她基本上没什么事,办公室里的杂志小说一堆一堆地等着她去看,江普偶尔会拿两个合同过来让她看,但都不是重要的合同,半个小时就搞定了。 她一点都不习惯这种无所事事的生活。 正闲得发慌之间,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喂?请问是苏律师吗?”电话那头是个略显苍老的老汉的声音。 “我是苏芩,请问找我什么事?”苏芩心中疑惑,但还是礼貌地问道。 “苏律师啊,可给俺找到你了!你要给俺做主啊,电视里面说你是正义女神的化身,你一定要帮帮俺……” 原来是个找自己打官司的。苏芩柔声安慰道:“老伯您别急,先给我讲讲到底是什么事吧?” 电话那头的老伯开始抽抽噎噎地讲诉:“俺家的十亩田地都被征去建工厂了,开始的时候,承诺给俺20万作为赔偿。可是工厂建好以后,对方突然变卦,只承认给俺2万块,这一下就减少了十倍啊。俺的两个儿子都还在上学,俺老伴身体不好,处处都需要花钱,2万块可让俺一家人怎么活啊!” 苏芩被老伯那一个个的“俺”绕得有点晕,理了理思绪,问道:“当时对方有签合同吗?” 老伯结结巴巴道:“没、没有,就是工头立了一个字据。俺也不会说话,要不苏律师出来见个面吧,俺再详细说。” 挂了电话,苏芩和助理小朱打了声招呼,就出了莫氏。 虽然现在她不方便打官司,但老伯的情况确实挺可怜,或许可以给他介绍一个熟识的律师。 老伯约的地方挺偏僻,都快要到农村了。 苏芩跳下公交车,走进约好的小饭馆,前脚刚踏进去,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小饭馆里很空,破旧的餐桌上没有一个客人,吧台边有两个黑衣人笔直地站在那里。 中计了! 苏芩转身就想往回跑,门口却不知从哪里又冒出几个黑衣人,将她团团围住。 “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苏芩厉声喝道。 “苏律师,真是好久不见了,你应该还记得我吧?”一个身穿青灰色西装的男人从暗处走出来。 苏芩瞳孔剧烈收缩,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前段时间才被自己送进监狱的安氏集团的公子——安亚泽。 有钱真是好,这不过才十几天,安亚泽居然就被放出来了。 苏芩冷哼一声,凉凉道:“安公子不怕我再将你送进监狱?” “哈哈哈……”安亚泽放肆地笑着,一手挑起苏芩的下巴,冰冷的气息扑洒在她的脸上:“我家里有钱,你就算关我一百次也没用,这就是有钱人的优势。苏芩,你害我吃了十几天的苦,你说我应该怎样‘回报’你呢?” 这个安亚泽不是善茬,苏芩在他手里吃过一次亏,紧张得直冒汗。 上次,是自己有备而来,上官诚救了她。 而这次,没有人能救她了,她在安亚泽的手里,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安亚泽一个眼神,支走了黑衣人,黑衣人出了饭馆,尽职地锁了大门。 随着锁扣的“哐啷”声,苏芩的心跌入了谷底。 恐惧支配着行为,她不受控制地一步步后退,说出来的声音已经变得暗哑:“安亚泽,你放了我,你这是犯罪,别再执迷不悟!” 安亚泽轻笑一声,上前一步,就把苏芩抵在了一张餐桌上,如毒蛇般的手,爬上苏芩的脖颈:“你知道吗,从上次以后,我就一直想要你。” 本能地后退,眼里的恐惧再也无法掩饰,指节被捏得苍白,心跳快得像要跳出喉咙一般。 这时,苏芩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急迫地想接通电话求救。却被安亚泽一手夺了过去,手臂挥出一个幅度,那黑色的手机在地上跳了两下,电池掉出来,再也没了声音。 “安亚泽,你快收手。”见求救不成,苏芩只能好言相劝:“你这样只会越走越远,既然你爸爸花了大价钱将你弄出来,你为什么不改邪归正好好生活呢?” “闭嘴!”安亚泽狠狠地捏着苏芩的下巴,一张长得算得上周正的脸上布满寒霜:“落在我的手里,你以为你还是那个人人敬仰的大律师吗?还是拯救世界苍生的女神?你别给我整这一套一套的道理!” 苏芩被擒住下巴,根本无法再开口说话,嘴里发出毫无意义的“呜呜”声。 她并不是什么桢洁烈女,如果在平时,你问她在桢洁和生命直接,会怎么选择?她一定会回答选生命。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是浮云。 可是关键时候,身体好像比理智更加的诚实。 她讨厌他的触碰,她恶心得想吐。 苏芩一下气急攻心,眼睛一翻,就昏了过去。 神志不清之间,好像听到男人的扭打和哀嚎声,接着,是什么被撞开的声音。 好吵…… 苏芩翻了个身,陡然想起,现在正是危险之中,自己怎么睡着了? 慢慢睁开眼睛,闻到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她才反应过来。 她终于得救了。 掀开被子,身上已经被换上了干净的病号服,病床旁边,正埋着一个黑乎乎的脑袋。 苏芩吃了一惊,莫靖远回国了?是他救的自己? 这时护士开门进来换吊瓶,吵醒了莫靖远。 他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苏芩,半晌,才淡淡问道:“醒了?” 他的眼睑下有两个淡淡的黑晕,苏芩从没见过他如此疲惫的样子,虽然两人总共也没见过几面。 “安亚泽他……”苏芩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他没有得手。”莫靖远抬了抬眼皮,“我以为五年的时间足够让你变得聪明,没想到你还是那么笨,安亚泽这么拙劣的手段你也能上当。” 苏芩张了张嘴,想为自己辩白,又无从辩白。 她也以为,自己足够聪明,上学的时候她是尖子生,工作以后她是金牌律师,除了五年前那件事情,她还没在哪里吃过憋,却栽在安亚泽手里两次。 归根结底,是自己太善良了,太容易相信人了。 护士小姐见两人之间的气氛压抑,笑着对苏芩说:“小姐,你这位男朋友对你可上心了,守了你一下午加一个晚上,快别闹脾气了,小两口要甜甜蜜蜜的。” 苏芩咬咬嘴唇,弱弱解释,“他不是我男朋友……” 护士一副“我懂我懂”的样子,推着推车走出了病房。 莫靖远无声地看着苏芩,眉毛紧皱,像是在看着某件被磕坏了的工艺品:“我收到消息,安亚泽可能会被放出来,我怕他来报复你,所以安排你进莫氏,好就近保护你。没想到他的报复这么快,你又这么笨地入了他的陷阱。苏芩,你可真让我想不到。” 苏芩听着,面露迷茫地看着莫靖远。 今天的他,好像和往日不太一样。 他在解释,他在担心她,她感觉得到。 可是为什么呢? 她和他见面的次数并不多,每次见面,她都只是履行自己该尽的义务。 他们的关系是属于夜晚的,是见不得光的,两具身子的交融只是因为他寂寞,而她需要他的力量。 这样的关系,不存在心疼,担心,或者不应该出现任何一种情绪横陈在他们之间。 他粗暴地打她,撞她,凶狠的表情历历在目,一个人,怎么会几天之间,突然从野狼变成绵羊。 “先生……” 她怯懦地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算了,你好好躺着吧。我希望不会有再一次机会,让我送你进医院。” “不会的,合约,还有七天了……” 莫靖远打在门把上的手突然顿住,他回过头,黑亮的眼眸灼灼地望着她:“你就这么想和我撇清关系?” 苏芩也许是这几天受到的刺激太多,壮着胆子回道:“银货两讫,各不相欠。” 去公司了 “银货两讫,各不相欠……”莫靖远淡淡地重复着苏芩的话,面上是复杂的表情:“祝你成功。” 病房门被关上,莫靖远消失在了视野中。 不知为何,苏芩的心里毫无征兆地咻然一痛,好像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 静静等待吊瓶挂完,苏芩拖着疲惫的身子办了出院手续。 一周之类,她住院两次,实在是一刻也不想待在医院里面。 听说安亚泽又被抓回去了,听说官方是迫于某股大势力的威压,连安氏的面子也不敢给。 ——一切都是听说,苏芩从未求证。 日子又恢复了寡淡如水 ——除了莫靖远每夜疯狂的索求。 经过几场情.事,身体习惯了莫靖远的力道,苏芩没有太难熬,少了前两次的无所适从,却多了一份奇妙的感觉,只是高傲如她,是不肯承认的。 很快到了合同到期之日,苏芩以为自己会激动得睡不着觉,事实上,她确实一夜没睡好,却不是因为激动。 她将自己埋在被窝里,闭着眼睛,像中邪一般地回忆着与莫靖远相处的点点滴滴。 第一次见面,她狼狈如丧家之犬,他高贵如万王之王,她乞求他的帮助,她等着他待价而沽。 第二次见面,她已是国内有名的律师,他仍是高贵如神祗,她毫无选择地献上自己,他接受得理所当然。 第三次见面,她穿着漂亮的晚礼服,和他共浴舞池,他狠狠地夺走她的呼吸,他主宰着她的一切。 第四次…… 第五次…… 每一次的自己,都卑微如尘埃,恨不得把头埋在地毯里去。 明明应该只是交易一场的,明明明天开始,就各不相干的,可是为何自己会去想起,在这个冰凉如水的夜。 莫靖远就睡在她的旁边,他的呼吸很轻,很均匀,一只手臂搭在苏芩的腰上。 苏芩怕吵醒他,一动也不敢动,僵直着身子到快要天亮的时候,才睡上了一个囫囵觉。 闹钟准时将苏芩从睡梦中拉回现实,床的另一边已经没有人了。 苏芩给自己套好衣服,洗漱完之后下楼,就看到莫靖远一手拿着报纸,一手端着咖啡,正坐在餐桌上——如果这样也算吃早餐的话。 听到苏芩下楼的动静,莫靖远抬眼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吃早餐吧……” “不……不用了,先生,我们已经……”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后半句哽在喉咙里,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莫靖远放下报纸,眉头轻轻皱起来:“听话。” 苏芩怯懦地盯着自己的鞋尖,也许是长达五年的心理暗示,让她对莫靖远的命令没法反抗,条件反射般地就想执行。可心里又转念一想,现在合同已到期,她没必要听他的指挥,两个念头在脑海里撕扯,苏芩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莫靖远叹息一声,道:“不按时吃饭,你的胃又该受不了了,放心,我没有下毒。” 苏芩讶异地抬眼看莫靖远,刚刚,他是在关心自己吗? 心里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苏芩心里一阵恍惚,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到餐桌上了。 离开也不是,继续坐着也不是,苏芩懊恼之余,手心已经起了细密的汗渍。 “先生……那个,我可不可以离开莫氏了?”苏芩咬了咬嘴唇,犹豫着开口。 莫靖远轻哼一声:“你忘了前几天的教训了?” “我不敢忘,可是安亚泽已经再次被关进去了,况且……我想打官司。” “我没有不准你打官司。” “可是……” “苏律师似乎是忘了,合约是你亲手签的,合同期限是两年。” 莫靖远好整以暇地抹着嘴,起身,“我去公司了。” 苏芩顿时有种被吃得死死的错觉。 五年过后,又一个两年,七年的青春,都落在这个名叫莫靖远的男人的手中。 又有哪个女人,熬得起? 姐姐从去年开始就张罗着给自己相亲,其实以她的条件,找个好男人结婚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她不敢违背莫靖远,哪怕那个男人在签完合同的当天就消失不见,但她一秒钟也不敢忘,不敢忘自己是谁的“私有物。” 她闹不明白莫靖远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把自己留在身边? 她不可能像无知少女一般以为对方看上自己了,莫靖远心中一定有一个人,那件睡衣就是最好的证明。 想不通,索性不想了。 她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考虑清楚了吗 到了办公室,沈妙大大的笑脸突然窜入苏芩的目光之中。 “苏姐,意外不意外?从今天开始,我又可以留在你的身边帮你了哦!” “沈妙?你怎么来了?事务所派你来的?” 沈妙伸出一根手指,在苏芩眼前摇了摇:“Nonono,是莫总‘钦点’我过来帮你的!而且工资还翻了一倍诶!” 说完见苏芩还是茫然的表情,沈妙不高兴地撇下嘴角:“苏姐难道不高兴吗?” 苏芩回过神来,对沈妙笑道:“我当然高兴。” 笑意不达眼底,反而露出点点担忧。 莫靖远,到底在搞什么鬼?是用沈妙收买自己,还是用沈妙牵制自己? 她本就没将他看透过,现在,更是看不透了。 沈妙的办公地点就在苏芩办公室斜对面的秘书室里面,而苏芩办公室正对着的,是莫靖远的办公室。莫靖远除了贴身助理江普以外,另外还有两个女性秘书,和沈妙共用一个办公室。 顶层是莫氏的高层办公的地方,所以一直静悄悄的。苏芩不明白,莫靖远为何会安排她这个小小的律师享用高层的待遇。 “铃……” 办公室里的座机响了,苏芩接起,那边莫靖远低沉的声音传来:“苏律师,随我出一趟门。” 没等苏芩回答,电话就被挂断了。 苏芩跟着莫靖远,驱车到了“楼外楼酒店”,她不知道莫靖远到底要干什么,但又不敢去问,只得懦懦地跟着。 进了包厢,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看起来分外精明的中年人已经等在那里了。 “莫总来了,欢迎欢迎。”中年人起身,和莫靖远礼貌地握手。 “李行长久等了。”莫靖远牵着苏芩入座,服务员鱼贯而入,端入了美味的菜肴。 李行长狡猾的眼光在苏芩的脸上来来回回,笑得暧昧:“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苏律师吧?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个妙人,莫总有福了。” 苏芩听着这话不是滋味,想到自己跟着莫靖远是来谈生意的,只得生生忍住心中不舒服的感觉。 莫靖远轻笑一声,摆摆手:“过奖,李行长,融资的事情你考虑清楚了吧?” 李行长面露难色道:“能和莫总裁合作,当然是我们银行的荣幸,只是这数目有点大,恐怕不能一次到账。” “贵行的资金实力,是全国顶尖的,李行长就不要逗着我这个做小辈的玩了。” 莫靖远这话说得很有艺术,既把李行长跨上了天,又自降一等沦为“小辈”,这话果然管用,李行长拍着莫靖远的肩膀:“世侄都这样说了,我这个做叔叔的再不表示表示,就显得有点小家子气了。不过,世侄也得表现一下你的诚意吧?” 苏芩打从心底受不了这个李行长,想这人还真是会顺杆往上爬,莫李两家的祖坟埋得天差地远,竟好意思自称叔叔。这也就算了,还暗示莫靖远去贿赂他。 果然做生意和打官司是不一样的,生意场上没有是非,但法庭上只有黑白。 莫靖远深邃的眸光一闪,哈哈笑道:“这是自然的,就等您开口了。”侧头玩味儿地看着苏芩:“苏律师只需记得该记得的就行了。” 李行长附在莫靖远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莫靖远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随即点点头,李行长就让人拿来合同。 苏芩这几日恶补了一下经济法和公司法,仔细地研究了一下合同,没发现什么漏洞,莫靖远和李行长分别在上面签上名字,盖了单位的钢印,这桩生意,就算是谈成了。 两人在餐桌上“叔侄好”地互相敬酒,苏芩只觉得恶心,连带的也没什么胃口,夹了两筷子菜就吃不下了。 好在,这顿饭局并没有持续多久的时间。 莫靖远让司机将车开进一条小巷子,停在路边,拉着苏芩就进了一家简陋的馄饨馆。 “刚刚你没吃什么东西,现在吃一点吧。” “不用了……”苏芩本能地拒绝:“我不饿。” 莫靖远不管苏芩的态度,点了两碗馄饨,一碗给苏芩,自己则埋头开始吃另一碗。 苏芩看着莫靖远的发旋,心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面前的人是莫靖远啊,是莫氏的执行总裁莫靖远啊,怎么可能在路边摊上,和自己吃着几块钱一碗的馄饨? 他应该是坐在高级餐厅,喝着陈年红酒的人。 “我小的时候,家里穷,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馄饨。” 压缩饼干 感受到苏芩的目光,莫靖远淡淡说道:“后来妈妈去世了,我成了孤儿,风餐露宿,再也吃不上妈妈包的馄饨。对我来说,虽然我拥有无上的财富,但是最想要的,只是一碗馄饨而已。” 苏芩不自然地说道:“你和我讲这些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看到馄饨,心里就有感慨,快趁热吃吧。” 苏芩夹起一颗馄饨放入嘴里,竟觉得十分美味,不由得又吃了几个。 老板娘端来一碟酱,笑着对莫靖远说:“莫先生好久没来了,够不够吃,不够我再去给你们煮一些。” 苏芩问老板娘:“莫总经常来这里吗?” 老板娘和善地笑着:“是啊,隔三差五都会来。我们这片儿本来是要拆迁重建的,多亏了莫先生,才保住了我们的家.园。” 莫靖远轻咳了一声,老板娘忙说:“你们吃着,我去厨房看看。” 苏芩看着莫靖远有些不自然的脸色,认真地说道:“先生,其实你是一个好人。” 莫靖远瞥了苏芩一眼:“现在不觉得我恶心了?” “先生……我是学法律的。”苏芩低低地说道。 “你最大的弱点,就是你有一颗正义之心,其实很多时候,根本就没有对和错的做法,只有对和错的用意。这个世界很肮脏,你早就应该明白。” 不知道是不是谈成了一笔生意的关系,莫靖远看起来心情很好,连带的,也比以前健谈了一些。苏芩有种错觉,好像这个男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难以接近。 似乎那晚上的风波,都只是自己脑海里面所产生的幻象。 不,自己不该有这种情绪的,一定是哪里出了错。 有一种情感在内心滋生,发芽,只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而已。 “走吧,回公司。”莫靖远叹息一声,付了款,拉着苏芩离开小馆。 回到公司的时候,已经将近下班的时间,沈妙的脸上,多了几道抓痕,苏芩问怎么回事,她只是摇着头,不说话。 其实沈妙不说,苏芩也知道,那一定是打架打的,沈妙刚来公司,不可能和谁结仇,只能是因为自己的事情。 没想到,自己还是拖累了她。 “沈妙,不用介意别人说的话,语言是不能对一个人造成实质性伤害的,我并不在意。” 苏芩表情认真地说着。 “可事情并不是那样的,她们是在诬陷你!”沈妙捏着拳头,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呵……”苏芩轻叹一口气,“那又怎样呢?从我连续打赢了几场官司起,网络上和报纸上的闲言碎语还少吗?要是我真一个个去介意,去追究,那我就不用帮别人打官司了,自己就成原告了。” 沈妙吸吸鼻子,破涕为笑,“苏姐你还真是豁达。” 是吗?苏芩在心里苦笑一声。 其实很多事情,她也看不开,只是,看不开也没有办法。 人生就像一块压缩饼干,将自己拼命的挤压,收缩,可一旦遇到水,就会膨胀爆.发。 她现在,只不过是水分还不够而已。 “对了苏姐,我有两张酒吧开业的入场券,酒水全免费,晚上我们一起去吧!”沈妙从抽屉里拿出两张票,调皮地在苏芩眼前晃着。 苏芩摇头拒绝:“你去玩吧,我就不去了。” 沈妙的脸色垮了下来:“苏姐,一起去吧!你看你,正值二十出头的妙龄,却连个娱乐方式也没有,你这样怎么嫁得掉?不要太压抑自己了,生活就是要及时享乐!” 苏芩被沈妙说得有点心动。她从没去过酒吧KTV等地方,开始是年龄小学业重,后来她将自己卖了五年,她一直记着莫靖远的要求,不敢出入那些地方。她连一醉方休,放纵自己的资格都没有。 五年时间,足够将她从一个活泼开朗的女高中生,变成如今这样麻木的行尸走肉。 “去嘛……苏姐,你就答应我去一次嘛……”沈妙已经开始扯着苏芩的袖子撒娇。 惊艳 苏芩拗不过,加上自己也有点心动,就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如今她已自由,去见识一次,想来应该没关系吧? 两人打了卡,沈妙将苏芩带到自己家中,拿着一堆裙子在苏芩身上比比划划,但都不是很满意。 “苏姐你太瘦了啦,我的裙子你都不能穿……” 苏芩看了看这些裙子,只觉得太露了,要真的穿出去,她可以自我了断了。 “沈妙……我穿现在这身就好。” 沈妙扫了苏芩一眼,嫌弃道:“拜托,哪有人穿一身职业装去酒吧的啊!” “对了,我想起来了,这一件你一定能穿!”沈妙突然眼前一亮,转过身去继续在衣柜里翻翻找找。 苏芩无奈地捏着眉心,她好像,有点后悔了。 “找到了,就是这件,前几个月在网上拍的,我穿着小了点,就一直压在衣柜底下,苏姐,你快去试试。” 苏芩接过裙子,发现这条裙子并没有像前几条那样暴露,只是粉色的颜色太嫩了,不太适合她这种职业女性。 沈妙不管苏芩的反应,直接将苏芩推进了卫生间。 既来之则安之,苏芩勉为其难地换上裙子,上身之后才发现自己穿刚刚好。 有些扭捏地走出卫生间,沈妙看了惊呼一声,“哇!苏姐!人靠衣装马靠鞍啊,真是美呆啦!” 说完,又强行拉过苏芩,在她的脸上涂涂抹抹,又将她盘起来的长发放下来,用夹板拉直,这样,她看起来完全像一个稚气未脱的学生了。 苏芩不得不承认,在这方面,沈妙绝对是个人才,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镜子里面明明是自己的五官,却又看起来不像自己了。 “今晚你一定会惊艳全场!”沈妙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笑着调笑道。 苏芩隐隐觉得不安,有点想打退堂鼓,但看着沈妙这么兴致高昂的样子,又不忍心给她泼冷水。 两人坐着出租车,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此时已经是华灯初上,各种娱乐场所开始热闹起来。这个叫“闲了”的酒吧今天新开业,凭入场券,全场酒水免费,没有入场券的,也通通打八折。这间酒吧的占地面积很宽,装修很考究,一看老板就是一个财大气粗的主。 苏芩跟着沈妙找了个位置坐下,拥挤的人流和喧闹的气氛让她显得有点促狭,沈妙轻车熟路地点了一大堆酒,看得苏芩直砸舌。 小小的舞台上,驻唱歌手正咿咿呀呀地唱着一首外文歌,好像是德文的,苏芩听不懂,但旋律还挺好听的。 随着夜晚越来越深,气氛慢慢进入高嘲,舞台上的音乐由舒缓的情歌,慢慢变为狂暴的摇滚乐,气氛越来越high,开始唱一些不堪入耳的黄段子。 底下的人们如同疯了一般,尽情地跟着DJ的节奏,扭动着自己的身躯。 再看沈妙,她已经喝了好几瓶,眼神有些迷离,身躯跟着音乐来回摆动。 苏芩酒量不好,仅喝了一瓶啤酒,就感觉有点晕,好在只是头晕,思维还是正常的。 沈妙踉踉跄跄地要下舞池,苏芩见她喝得有点多,忙把她按在座位上,怕她摔着。 沈妙摇头晃脑地嘴里吐出几句破碎的歌词,挣扎了几下,就趴在桌子上没了动静。 正想扶着苏芩打道回府,从一边走过来一个男人,手里端着一个杯子,“小姐,能荣幸请你喝一杯吗?” 苏芩有些头晕,导致眼睛看东西也带了点迷蒙,她看不清面前这个男人的长相,只看到他有一头像公鸡尾巴一样的红色头发,耳朵上有个夸张的耳钉。不想搭理这种小混混,苏芩扶着沈妙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别走啊,喝一杯再走呗!”红发男人厚颜无耻地拦住苏芩的去路。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好像并不认识,我朋友喝醉了,我要送她回去,请你让开好吗?” 苏芩忍者心里的烦躁,良好的修养让她实在是不会骂人。 红发男人举起手里的杯子,递到苏芩的面前,“喝了这一杯,我就让你离开。” 苏芩虽然是第一次来酒吧这种地方,但基本的常识她还是懂的。以前受理过好几个案子,都是原告在酒吧里喝了陌生人的东西,才导致被迷/歼,她又怎么可能喝下这杯东西? “如果我说我不喝呢?”苏芩强忍者脑袋里的晕眩感,冷冷地说。 红发男人的脸色变了变——当然苏芩是看不到的,态度开始变得强硬,“你不喝也得喝!” 苏芩一手挥过去,装着透明液体的玻璃杯应声而落,摔了个粉碎,这一动静引得其他顾客纷纷侧目,苏芩不耐烦地推了推红发男人,“让开!” “来这种地方玩的,装什么清纯少女啊?”红发男人面上挂不住,一把揪住苏芩的头发,狠狠拉扯,“给脸不要脸,非要逼少爷我动粗!” 把她还给我 苏芩吃痛,也许是喝了酒的关系,被现实压抑在内心深处的野性爆.发出来,“混蛋!”放开沈妙,就朝红发男人扑了过去。 看热闹的人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却没有一个人出来制止,有些人,竟然吹起了口哨,在一旁呐喊助威。 苏芩虽是女子,但这一下用了死力气,一个巴掌扇过去,竟将红发男人打得退后了一步。 抓着头发的力道松开,苏芩双眼通红地瞪着红发男人,狠厉道:“告诉你,我可是律师,要是再敢无礼,我一定会关你个三五年的!” 红发男人抹了一把脸,朝一边的角落里招了一下手,立即又走出来两个和他打扮差不多的男人,将苏芩和沈妙两人团团围住。 “拽什么拽?也不去打听打听,这片儿是谁说了算!”几个男人不怀好意地盯着苏芩两人。 苏芩现在是悔得肠子都青了,自己到底是发什么疯,跟着沈妙来这乱七八糟的地方。男人们不怀好意,顾客们看戏一样的看着这边,没有一个人愿意为她伸出援手,服务员躲得远远的,好像没看见一般。 人情冷暖,她此刻是深有体会。 红发男人从裤兜里掏出一粒什么东西,慢慢朝苏芩逼近,另外两个男人一人反剪住她的手臂,一人按着她的肩膀。红发男人猛地捏开她的下颚,一粒感冒通大小的东西滑入食道。 苏芩用力咳嗽,干呕,想把东西吐出来,却是徒劳无功,那药丸一沾到胃液,立刻融化,任凭她呕得脸颊通红,也未见效。 钳着自己的力道松了开来,苏芩瘫软在地上,用手指抠着吼管,吐出一大片污秽物。 “没用的。”红发男人居高临下地盯着苏芩,细小的眼珠里盛满了贪婪和狡诈,“这是外国货,一进入人体立即被吸收,已经来不及了。” 苏芩感到强烈的恐惧,泪水不受控制地砸到手背上。 她并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她对不起的只有自己,可是老天为什么要如此折磨她? 意识慢慢变得恍惚,苏芩感到从自己身体内部升起一股燥热,她开始扭动身躯,嘴里毫无意识地发出呻/吟。 红发男人啧了一声,对两个同伴吩咐道:“两个都带走!” 两个人对视一眼,一人扛起一个,跟着红发男人就往门口走去。 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拦。 突然,人群里爆出一阵惊呼与尖叫,与此同时,四五个黑衣人无声地挡在了三人面前。 “把她还给我。”一个低沉却好听到不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三人情不自禁地转过身去。 如天神一般的男人面容冷俊,穿着奶白色的休闲西装,高贵的气质混然天成,他的身旁,站着一个长相同样出众的吊儿郎当的男人。 看这架势,红发男人有点心虚,壮着胆子吼了一句,“这……这不合道上的规矩吧……明明是我先得手的。” 听到动静,神智不清的苏芩有瞬间的清醒,抬起沉重的眼皮,就看到莫靖远站在前面。 幻觉 听到动静,神智不清的苏芩有瞬间的清醒,抬起沉重的眼皮,就看到莫靖远站在前面。 是幻觉吗? 她张开嘴,无礼地唤着:“先生……莫……靖远……” 莫靖远狠狠瞪了苏芩一眼,不过神志不清的苏芩是感受不到的,她只想道,莫靖远出现在这里,她是不是要得救了…… “真是不乖的女孩……”莫靖远对着苏芩叹了一声,随即眉毛一竖,冷冷地看着红发男人,“把我的女人交出来!” 明明是淡淡的声音,却让人感到沉重的威压,压抑得心脏快要爆掉。 红发男人其中的一个同伴不服气地嚷道:“喂!你是谁啊?你说她是你的女人她就是啊?知道我是谁吗?我的老大可是\\‘血狼\\‘杨科,识相的赶紧让路!” 一直站在莫靖远旁边,抄着手看起来吊儿郎当的男人突然睁大眼睛:“你说你是我的小弟?” 什……什么?三个混混同时变了脸色。他们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打着“血狼”的旗号骗吃骗喝,强取豪夺,收了不少保护费,没想到今天真是出门没看黄历,碰上正主了! 传说“血狼”是香港某个高官的儿子,爷爷是上过战场杀了无数敌人的老将军,本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却离经叛道得让所有人咂舌。为他铺好路的官道不走,偏偏走上了黑道。此人完全遗传了老将军骨子里的杀伐之气,短短十年时间,就已经占领了内陆的所有黑道市场。若是放在古代,他的地位堪比武林盟主,皇帝都得敬三分。 今天算是彻底栽了,老虎头上拔须了,三人吓得瑟瑟发抖,早没了先前的嚣张气焰。 “对……对不起……我们再也不敢了,饶了我们这一次吧……” 哭丧着脸将苏芩和沈妙放到沙发上,最胆小的那个,已经吓得屎尿失禁,摊在地上爬不起来。 莫靖远皱皱眉,将苏芩打横抱起来,对杨科做了一个手势,杨科了然地点点头,慵懒地玩着手指,“我是很想饶你们一次,可是莫总不答应呢……” 莫总?莫靖远?这下,三个小混混连求饶的力气也没有了,谁人不知道,莫靖远和血狼一样不好惹,性格同样的喜怒无常,深不可测,这两个混世魔王竟然一起出现了,他们还羞辱了莫靖远的女人,这下没得活了,连全尸都保不住了。 杨科收起吊儿郎当的表情,盯着三人凶狠道:“你们,该死。” 一挥手,训练有素的黑衣人扛起三个小混混走出了大门口,可以遇见这三人的命运,不死也残废。 人群里静默了半分钟,又重新该干嘛干嘛,喝酒的喝酒,划拳的划拳,好像刚才的事,只是一场精彩的电影一般。 处理完麻烦,杨科见沙发上还躺着一个,咒骂一声,粗鲁地扛到肩上,也不管对方会不会磕到碰到,扛起来就走。 DJ开始继续放音乐,一切恢复正常,人世间的无情,大抵如此。 不用向他报备 苏芩迷迷糊糊的,感到自己靠在了一个冰炉上,凉凉的感觉稍减心中的燥热。可是还不够,她摆动身躯更用力地朝那冰炉贴过去,她的理智和意识已完全被药性压制住,只懂得凭着本能让自己好受一点。 慢慢的,那只冰炉不冰了,变得和她一样热,她嫌弃地想把冰炉推到一边,却感觉那冰炉像是生了根一般,怎么都推不动。 “苏芩……” 谁在叫她?她张开嘴巴想答应一声,发出来的声音却和自己想的完全不同,她怎么了?她怎么会发出这样的怪声? 来不及多想,嘴唇已经被一个柔软的东西堵住,有一双大手在她身上油走,她完全没法思考,只能被动承受。 好熟悉的感觉,好熟悉的气息,她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是怎样疯狂的去迎合。 终于,一切安静下来,药力挥发完毕,苏芩沉沉睡了过去。 恍惚中,好像有个声音,在她耳边叹息,好像还说了什么。可是她好累,她完全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 一觉醒来,阳光刺疼了双眼,苏芩有些迷茫地睁开眼睛。 华丽的水晶吊灯,巨大的落地窗户,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这……这不是自己家。 猛的爬起来,扯得腿间生疼。 记忆回笼。 她和沈妙去酒吧,喝得有点醉,被几个小混混下了药。 后来了? 后来的记忆有点脱节,她好像记得自己被莫靖远救了。 所以,她现在实在莫靖远的家里面? 看这摆设,看这格局,看这被子的颜色,是莫靖远家没错。 那双腿间的疼痛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又…… 浴室的门被打开,莫靖远裹着浴巾走出来,看到苏芩,露出一个淡淡的笑:“醒了?” 苏芩全身的血液往头上涌去,用沙哑的声音求证似的问道:“我……我们?” 莫靖远打开衣柜,拿了条毛巾自顾地擦着头发,声音里带着难得的鼻音:“你被下药了。” “可是……可是,我们的合同已经到期了,不应该……”感受到莫靖远投过来的凌厉眼神,苏芩再也说不下去,把头深深地埋在臂窝里,不敢抬眼去看他。 她明白,昨天那种情况,不是莫靖远,也会是别人。 她甚至不敢去正视,当知道对象是他的时候,心里升起的那抹莫名的喜悦。 那感觉让她烦躁,让她焦灼,让她不敢面对。 为什么会对莫靖远没有抵抗? 为什么知道是他的时候,并没有感到屈辱与愤怒? 莫靖远突然一个跨步跨到床边,逼着苏芩与他对视:“你不高兴?你不愿意?” 苏芩咬着嘴唇,脑袋里一团乱麻,想了一下,她低低地说:“没有人会喜欢被人下药。” 莫靖远凌厉的眼神在苏芩脸上扫了一圈,复又看着她的眼睛:“你自找的。”顿了一下,又问:“谁准你去那种地方的?” 苏芩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尽量控制自己的语气:“现在我们只是上下级的关系,我去哪儿不用向莫总报备吧?” 心痛 刚说完就有点后悔,这次确实是自己理亏,要不是莫靖远救了自己,现在不知道沦落到什么下场了。 莫靖远抱着手臂,凉凉道:“是不用向我报备,下次再发生意外,不要再求我救你。” 苏芩心里咯噔一声,昨晚自己求他了?为什么记忆里没有这回事? 随即是一阵钝痛,莫靖远那凉凉的,带点揶揄的语气,刺伤了她。 她多么卑微啊,五年前的第一次见面,为了姐姐,她求他;五年后的第二次见面,为了童晓敏的官司,她求他;昨天晚上,为了自己的安危,她求他。 她的骄傲,她的尊严,在这个男人面前,完全低到了尘埃里。他好像无所不能,只要她求他,他一定会让她满意,可是自己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呢? 身体,灵魂,全都卖了,一丝不剩。 “对,我就是懦弱,无能,我什么都要靠你,这样你满意了吧?!”心里升起一股无明业火,让她忘记了面前是一个怎样喜怒无常的男人,她哑着嗓子,几近崩溃地出声。 没想到莫靖远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这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笑意在瞳仁内泛出一圈光晕,嘴角大弧度裂开,露出几颗洁白整齐的牙齿。 “我很高兴,你终于在我面前除了麻木和胆怯之外,有了其他的情绪。” 若不是确定面前这人确实是莫靖远,苏芩一定会以为,他肯定被谁掉包了。 她突然想起他问过的那句“你很怕我?”和说过的那句“不要怕我”,他这样的人,也害怕别人的害怕吗? 搞不明白他莫名其妙的态度,莫靖远已经穿好了衣服,递给她一个崭新的包装袋,里面是一条新买的裙子,和一套内衣,吊牌都还没撤掉。 苏芩拿着裙子,脸颊上有可疑的红晕:“你……你先出去。” 莫靖远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迈着悠闲的步子出了卧室。 苏芩掀撤下吊牌,偷偷看了一眼标价,好几个零闪花了她的眼,这是她大半年的收成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钱还给他。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裙子合身也就算了,就连内衣也十分合适,她很怀疑莫靖远是不是趁自己睡着的时候偷偷量了她的三围。 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中午11点,突然想起沈妙是和自己一起的。自己在莫靖远家里,那沈妙去了哪儿? 忙给沈妙打了个电话,电话很快被接起,那边传来沈妙哈欠连连的声音:“喂,苏姐,今天周末不上班啊……” 听这声音好像刚从睡梦中醒来,还未完全清醒的样子。 苏芩问道:“沈妙,昨天晚上,你回家了吗?” “嗯?”电话那头传来“梆”的一声,接着是沈妙大嗓门的惊呼:“苏姐!我怎么在酒店?!” 苏芩的心也随着沈妙的话提高了八度,只听沈妙在那边自言自语道:“衣服好好的,身上没有痕迹,房间很整洁,嗯,看来我是安全的……” 她已经不配了 苏芩暗想可能是莫靖远派人送沈妙去的酒店,于是说道:“哦,我突然想起来了,昨晚你喝醉了,我忘记了你家的地址,就托朋友把你送去酒店了。” 沈妙不疑有他,大大咧咧地道:“那谢谢苏姐了,话说这酒店真豪华啊,你那朋友老有钱了!” 苏芩没有心思和沈妙鬼扯,加上手机已经提示低电量了,很快挂了电话,只要确定她没出什么意外就行了。 刚挂断通话,手机就滴的一声宣布功成身退——没电了。 莫靖远买了点饭菜,苏芩胡乱吃了几口,就提了回家的要求。 莫靖远没有拒绝,开车将苏芩送到了公寓楼下,刚下车,就看到秦以风站在小区门口,时不时地拨打电话,又朝着楼上焦虑地张望。 “学长!”苏芩走过去问道:“学长在这里干什么?” 秦以风看到苏芩,脸上的焦急瞬间变为欣喜:“小芩,你没事吧?” 苏芩不明所以:“没事啊!” 秦以风一转眼,就看到停在路边的红色的法拉利,觉得车牌号很眼熟。 “看什么呢?”苏芩探过头去。 “没什么。”秦以风有些慌乱的收回目光,心里默默记住那个车牌号,“我打你电话,一晚上都没人接,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苏芩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手机设了静音,没听到。” 秦以风温柔地看着苏芩,“你没事我就安心了,那你上去吧,我先回去了。” 看着秦以风的背影,苏芩生生忍住想要叫住他的冲动。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不要再给彼此希望。 只是,她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年,她十七,那一年,他十八,他们在一个桂花飘香的季节互表心意,相恋相守。她的第一次牵手给了他,第一次拥抱给了他,第一次亲吻给了他,是他在那些充满青草香的日子里,给了她温柔的守望。 他们相爱了一年,他却迫于家里的压力,决定出国留学。栀子花开的季节,他提出了分手。她永远无法忘记,他是多么伤感而又不舍地看着自己,在父母去世的第十二个年头,她再次感受到了撕心裂肺。可是她不能那么自私的拥有他啊,她努力扬起一个最大的笑脸,对他说:“没关系学长,我会等你回来。” “我会等你回来。”是一个花季少女做出的人生第一个郑重的承诺。可是谁曾想到,在秦以风离开她的第二年,一切命运都开始变得畸形。姐姐出事,她别无选择,出卖了自己最为宝贵的年华。 经年以后,她等到了,他回来了,而他们,却再也回不到从前。那些年少时候纯纯的爱恋,支撑不了他们残酷的未来。 她已经不配了。 不配去给予,不配去拥有,不配去付出,更不配去得到。 他是那么一个温雅迷人的男子,他的家庭,他的未来,都不容许自己去玷污哪怕一点点。其实,疼痛到了一定程度,就会麻木,甚至会从疼痛中获取快/感。 名义上的姐夫 秦以风打开车门,坐到驾驶室,心里说不出的烦躁和难受。 苏芩,真的已经不是以前的苏芩了。 刚刚送她回来的那辆法拉利,他回想了一阵,终于想起,那是莫靖远的车。苏芩居然和莫靖远认识,而且看样子,关系还不浅。 她身上的那条裙子,是时尚杂志上刚刚登出来的新款,市场上还没有公开销售,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条裙子,估价是三十五万。苏芩做律师,虽然收入比一般人丰厚一些,却是消费不起这么贵的裙子的。 就算她买得起,也无处可买,除了位高权重的人,平民根本就没有购买渠道。 莫靖远,为什么偏偏是莫靖远? 如果是其他人,我一定会真心祝福你,可是为什么偏偏要是他? 秦以风的双手用力地抓着方向盘,一贯温柔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 平复了一会儿,他启动车子,飞一般地离开。 不知道要去哪儿,不知道要干什么,脑海里一团乱麻。 不,他的苏芩,就算不属于自己,也不应该属于莫靖远,那个野种,他不配得到她。 …… 日子又平淡的过了几天,苏芩在莫靖远的默许下,再次开始接官司。 法院是她实现价值的地方,她无法割舍。 “本庭宣告,被告故意伤人罪成立,依照《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规定,判处三年有期徒刑,并承担受害人所有医疗费用!” 法官宣布完毕,现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苏律师真是厉害啊,不愧是女中豪杰……” “是啊是啊,只要有苏律师的地方,就有正义!” 苏芩只是淡淡地笑笑,法律在某些时候来讲,不是一种规则,而是一种手段,你玩得好,它就是你的棋子,你玩得不好,它就是刺穿你的利刃。 这次这个案子,其实很普通,就是高富帅欺辱、殴打矮戳穷的故事,对方虽然有点权势,但却不敢把她怎么样了。 谁都知道,她是莫靖远的人。 呵呵,非常讽刺吧,绕了一大圈,她还是要托他的福。 “苏律师,真是太谢谢你了……”穿着朴素的老汉满眼含泪地对苏芩说:“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善恶到头终有报,大叔快回去吧,好好照顾你儿子。” “好好好。”老汉抖着手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这是我家开的农家乐的地址,苏律师有空的时候来玩,老汉招待。” 苏芩礼貌地接过,随手放进手提袋里。 应付了几个记者的采访,苏芩走到车库,开出自己的车,晚上和姐姐约好了,要去姐姐家吃饭。 沿途买了点糕点和水果,苏芩朝着苏林静家赶。 天空传来轰隆隆的雷声,要变天了。 苏芩叹了一口气,其实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一点也不想去姐姐家,倒不是因为和姐姐关系不好,只是名义上的姐夫,看人的眼神总是很阴沉,让她全身都不自在。 姐姐说是因为姐夫身体不好,所以导致的脸色不好,但是苏芩却感觉到,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疑惑 当年出了那样的事以后,苏林静受了惊吓,变得有点神经质,苏芩怕她再遇到这样的事,所以帮她辞了舞厅的工作,找了一份西餐厅服务员的工作。 姐姐苏林静和姐夫何锐就是在那间西餐厅认识的。 何锐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自是看不起苏林静这样来历不明的媳妇儿,所以苏林静婚后的生活,也并不像想象中的甜蜜。好在何锐对苏林静一直很体贴,老人见儿子态度坚决,也不好说什么,于是买了房子搬出去住,眼不见心不烦。 其实苏芩刚开始并不是很赞成姐姐嫁给何锐,何家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家庭,但是世代书香门第,听说何家的某位先祖,还做过丞相,何锐的外公,在抗.日战争时期,是某位领导人的卫生员,经历过无数战争和荣耀洗礼的人。 而苏家却是普通的老百姓家庭,父母未去世之前,都是普通的工人,父母走了以后,她和姐姐都是孤儿,这样地位悬殊的两个人结合,未必就会幸福。 可是本来有轻微抑郁症的苏林静,在遇上何锐以后,就慢慢开朗起来,她的笑容,是苏芩从未见过的明媚,让苏芩怎么忍心泼她的冷水? 苏林静和何锐顺利的结了婚,但苏芩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婚后姐姐越来越憔悴,而何锐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和姐夫仅仅见过数次面,就觉得他的情绪不对头,她害怕姐姐受欺负,但每次苏林静都是拍着胸脯保证她在何家过得很好。 真的很好吗? 可是为什么你的黑眼圈越来越大,你眼里的血丝越来越明显? 到了何家,是姐姐的婆婆开的门,苏芩愣了一下,难道今天是何家的家庭聚会? “阿姨好,我又来打扰你们一家人了。”苏芩礼貌的递上自己买的东西。 何妈妈笑呵呵把苏芩迎了进去:“不打扰不打扰,快进来吧。” 苏芩不知道为什么,何家二老很不喜欢苏林静,但是却很喜欢身为苏林静亲妹妹的自己,每次见面都是和颜悦色的。 进了门,苏林静穿着围裙从厨房里冒出一个头:“小芩来了?坐一下,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苏芩答应一声,在沙发上坐下来,电视里正在放刚刚那个官司的新闻。 “小芩真厉害啊,又打赢了一个官司。”何爸爸赞许地向苏芩竖起大拇指。 苏芩谦虚道:“哪里,叔叔过奖了。” ………… 独处 厨房里传来锅铲翻炒的声音,何家二老和姐夫何锐都在沙发上坐着看电视。 苏芩心里不太舒服,虽然煮饭是女人的事,但是姐姐又不是专业的煮饭婆,怎么能让姐姐一个人忙活着。 这样想着,苏芩起身对众人说:“我去厨房帮忙。” 钻入厨房,一个灶上炖着汤,另一个灶上苏林静正在炒菜。 “小芩,你进来干嘛?里面油烟大,快出去。” “才不,何家的人都是活菩萨啊?全都要你伺候着!”苏芩有些任性地说着。 “我这不是看公公婆婆来了,挣点表现嘛,你别多想了。” 苏芩当然不信,苏林静见苏芩没有出去的意思,笑了笑说:“那你帮我剥几瓣大蒜吧。” 很快,苏林静就弄了满满一桌子菜。 苏芩不得不承认,在这点,她是比不上姐姐的,姐姐的厨艺完全得母亲的真传,馆子里做的都没她做的好吃。 餐桌上,苏林静也是小心翼翼的,何妈妈不停地唠叨一些琐事,又交代苏林静一定要照顾好何锐,他身体不好,一定不能有任何闪失,苏林静只乖乖地听着,不敢反驳。 送走何家二老,苏芩帮着苏林静刷碗,苏林静对苏芩说:“小芩,今晚就在这里睡吧。” 苏芩摇着头,掖揄道:“我才不敢打扰你们小两口的二人世界。” 苏林静关掉水龙头,静静地看着苏芩:“我有事和你说。” 苏林静的表情很认真,又带了点哀求,苏芩无法拒绝。 到了睡觉时间,苏林静将何锐一个人丢在主卧室,和苏芩挤到了客房。 已经很多年了,很多年没有像现在这样,姐妹俩窝在一张床上,盖着被子聊心事。 还记得小时候,父母还没去世的时候,她们也是像现在这样,睡一张床,姐姐每天晚上都会给她讲故事,她每天晚上都会睡得很安稳。 父母意外去世以后,姐姐也才十岁而已,她小小的肩膀担起了一个家庭的重担,又当爹又当妈的把自己拉扯长大。入睡前,姐姐总会用小小的手掌拍着自己的背说:“小芩乖,小芩不哭。”可是好几次,她都看到姐姐在偷偷的哭。 她们实在是太穷了,没有经济收入,她们总是吃不饱,姐姐背着自己去捡饮料瓶,去包子铺偷人家的包子,被打得好几天都下不了床,她总是站在自己面前,用瘦弱的身躯为自己遮风挡雨。 初中毕业以后,姐姐就辍学,为了供自己读书,她开始出去打工,卖报纸,送牛奶,摆地摊,什么都做过,眼看她要上大学了,姐姐没有办法,背着自己去舞厅跳舞,可是那时候,自己在干什么呢?自己在和学长花前月下的谈恋爱,花着姐姐跳舞赚来的钱,为学长买他喜欢的球鞋,买他爱听的碟片。 愧对姐姐的,她一辈子都还不清,所以当莫靖远要她用五年的青春换姐姐活命的机会的时候,她一点也没有犹豫。 比起姐姐对她的付出,这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不会怀疑 苏芩知道,何家二老不喜欢姐姐,不过是嫌弃姐姐没文化而已。 可是他们不知道,姐姐念书的时候,成绩比自己还好,若不是为了自己,姐姐今日的成就不会比自己低,他们不了解,姐姐是多么善良的人,他们不懂,姐姐的内心,比很多道貌岸然的学者教授都要可贵,他们看不到,天使就在他们身边。 “小芩……”苏林静的声音将苏芩从回忆中拉回来,她的表晴欲言又止,好像将要说出去的话,有些难以启齿般。 苏芩握住苏林静的手,诚恳地说:“姐,有什么事你就说,能帮到忙的,我一定全力以赴。” “唉……”苏林静轻叹一口气,“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呗。” “小芩……”苏林静反握住苏芩的手,“你要帮帮我,只有你能帮我了……” 原来,苏林静和何锐结婚后,就一直没能怀孕。开始大家都以为是何锐受过重伤,也没那么着急,只能好好的帮何锐调理身子。可是三年过去了,苏林静的肚子还是没个响动,何家的长辈开始暗暗着急,她和何锐的压力越来越大,公公婆婆说话也越来越难听。 苏林静想拉着何锐去医院做个检查,但何锐死活不去,为这事,两人曾吵过多次架,也许何锐是男性尊严作祟,就连苏林静用离婚来威胁,他也不愿去医院。 苏林静没有办法,她爱何锐,自是不可能真的离婚。天可怜见,她比谁都想要有个孩子,可是老天无眼,偏偏不肯满足她这小小的愿望。 何家人看她的眼光越来越异样,好像有问题的人是自己一般。在又一次跟何锐吵架以后,她赌气地去医院做全身检查,证明自己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这一检查,给了她一个晴天霹雳。 原来,有问题的真是自己! 她很害怕,又不敢告诉任何人,她去各个医院打听试管婴儿,但得到的答案都是:“你的造卵功能有障碍,试管婴儿成功的可能也十分的渺茫。”她如坠冰窖,感觉这辈子活着都没盼头了。后来有个医生看她可怜,好心的告诉她,可以用别人的卵子在她的子宫里培植,虽然成功率也很低,但总比没有希望的好。 于是,她瞬间想到了自己的妹妹。 苏芩和她在长相上有六七分相似,加上本就有血缘关系,可以减少排斥的可能,而且,这样造出来的孩子,在长相上相差不会太远,何家不会怀疑的。 这个故事讲到末尾,姐妹俩都早已泣不成声。 我答应你 苏芩没有想到,自己的姐姐,居然受了这么多苦,老天竟然连她当母亲的权利都给剥夺了。 老天爷,你到底长没长眼睛?我们一家人,没做什么魅良心的事啊!大风大浪,打在我的身上就行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的姐姐? “小芩,我求你了……”苏林静突然从床上爬起来,直直地跪在苏芩的面前:“你要是不帮我,我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苏芩赶紧把苏林静拉起来,姐妹俩又抱在一起哭。 从感情上,苏芩很想答应苏林静,可是从理智上,又觉得这事太荒唐,虽然从医学角度来说,是可以说得通的,但是她怎么可以和姐夫…… “小芩,你放心,就是做一个小手术,取一点你的卵子而已。看在咱们姐妹这么多年相依为命过来的情分上,你就圆了我的梦吧!”苏林静说得情真意切,她泪眼汪汪的样子看得苏芩一阵心疼。 罢了,苏芩欠苏林静的太多了,苏芩可以为苏林静赴汤蹈火,就是几粒卵子而已,答应吧。 苏芩轻轻地点了一下头,苏林静欣喜地抓住苏芩的手臂:“小芩,你答应了?你答应了对不对?” “姐,我答应你,但是这事不可以让姐夫知道。”苏芩认真而严肃地说道。 “好,不用你说,我根本就不敢让他知道,这件事情,知道的只有我们两个人。”苏林静连连答道。 后来,苏芩一整晚都没睡着。 她以前做梦也想不到,她们两姐妹,会走到如今的局面。 看似只是轻微的一点头,却不知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她无法拒绝苏林静,也无法说服自己。毕竟这件事看来,是八点档才会放的狗血剧。 虽然苏林静尽量说得很轻松,只是找个排卵的日子做一个小手术,其余的事情她就不需要管了。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那这孩子,严格说起来,算是自己的,还是姐姐的? 如果被莫靖远知道了,他会怎么想自己? 天,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莫靖远? 苏芩回到自己的公寓以后,苏林静生怕她后悔,天天打电话来提醒,这让她深刻的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姐姐唯一的救命稻草,就如同多年前姐姐于自己一般。 苏芩开始变得很忐忑,很紧张,比当初见到莫靖远的时候还要不安。 她开始大段大段时间的发呆,盯着某一个方向,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两个小时过去了。幸好最近几天没什么官司,不然,她也许会出有史以来的第一次纰漏。 她在网上查询了女性的排卵期,天天翻着日历计算着时间,干净的台历上,被她画下了一个又一个的红圈。 自那次下药事件以后,她自欺欺人的仍以普通合作关系来概括两人,所幸莫靖远正在为新项目日夜赶工,没空理睬她。 转眼,又过去几天,转眼,苏芩的排卵期就到了。 她和苏林静一早就相约着去了医院,缴完各种费用,填好各种单子,苏芩被推进了手术室。 请你笑一笑 打了麻药过后,并没有疼痛,可苏芩却感到,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被生生剜出来一般的难受,她瞪大双眼,却还是忍不住早就充盈发胀的泪珠。 医生叹口气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们这些卖卵子的,真是不知道生命的可贵。这种手术虽然对人体没有大的危害,但是做多了,也容易导致不孕不育,悠着点吧,别想钱想疯了。” 听着医生的话,苏芩又气又羞愧又难受,她很想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但是想到对医生解释也没用,越抹越黑,干脆闭着嘴,眼泪越流越凶。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推了出来。 手术室的门刚打开,苏林静就扑了过来,“怎么样?成不成功?痛不痛?” 苏芩点点头,也不知道是在回答前面的问题,还是后面的问题。 在病床上休息了两个小时,麻药的效果已过,腹部传来轻微的疼痛,心里堵得慌。 苏林静满心欢喜地捧着医生取出来的那袋东西,也不嫌恶心,放在嘴边就啵了一口。昨天晚上,她已经如愿藏了一点何锐的京子,只要往实验室一放,或许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拥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像是照顾孕妇般,给苏芩炖了最滋补的乌鸡汤,看着苏芩喝了一碗,这才眉开眼笑道:“辛苦了,姐姐不会忘记你的功劳的。” 苏芩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过了一会儿,苏芩从病床上爬起来:“姐,我们回去吧?” 苏林静愣了一下,略有些担忧地看着她:“休息好了?要不你再躺一会儿吧。” “不用了,下午还有工作。”苏芩摇头,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已经行动无碍。 “好吧。”苏林静无奈地摊摊手:“那你回去以后要好好休息,工作不要太拼命,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这两天你姐夫老毛病又犯了,我实在是腾不出时间来照顾你。” 苏芩无声的点头。 外面骄阳正好,苏芩扬起脸,眯着眼睛,望向被城市的高楼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蔚蓝天空,绽开一个灿烂的微笑。 无论什么时候,请你笑一笑。 几天过后,苏林静打来电话,说受精很成功,只要再挨过肚子里的一关,孩子基本上就没问题了。苏芩打心里为苏林静感到高兴,姐姐终于可以保住她的家庭,终于不用颠沛流离了。 “小芩,你知道吗,现在我每天都要去医院问一问,医生们都以为我是神经病了。但是我并不觉得生气,我觉得好幸福啊,小生命的形成真是太神奇了!”苏林静在医院里,看着一堆仪器,隔着电话也能想象得到她的眉飞色舞。 苏芩扶着阳台的栏杆,嘴角也跟着苏林静笑起来:“姐,你怎么现在就像个孩子啊?” 苏林静咯咯地笑着:“正好,家里俩孩子。” “姐……”苏芩换了个手拿电话,欲言又止。 “什么?哎,小芩,我现在在电梯里,信号不好,等一下再说。” “……没什么……姐,我先挂了。” 炎热的夏天终是要过去了。清爽的秋风吹得树叶娑娑作响,苏芩觉得有点冷,赶紧关了空调,给自己披上一件披风。 安静下来 莫氏这次开发案很成功,莫靖远“犒赏三军”,组织所有职员参加庆功晚会。 苏芩其实是最不喜欢参加这种宴会的,不过是男人比比谁更风流,女人比比谁更妩媚罢了。本想借故推脱,却被莫靖远一句话给打了回来,莫靖远对她说:“不去也行,以后不准接官司。” 官司永远是她的软肋,如果苏律师不打官司了,她还能干嘛? 苏芩感到很挫败,自己明明在法庭上是巧舌如簧的,可是在莫靖远面前,连一层的功力也发挥不出来。 挑了一件淡紫色的款式普通的晚礼服,卷曲的长发垂在肩上,抹了点淡妆。她不想在那种地方出风头,所以是怎么素净怎么打扮,心里想着露个面就赶紧离开吧。 到了宴会地点,同事们已经来得差不多。 这是一个很大的会场,容纳上千人都不会觉得拥挤。 苏芩找了个不容易被注意到的角落坐下来,看着姹紫嫣红们娇羞绽放。 “哎,这不是苏律师嘛?”一个男声打破了苏芩的安宁。 苏芩抬头望去,只见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个长得白白净净的男生,大概是刚走出大学校园,脸上还有稚气未脱的痕迹。 “你好,我是企划部的金钟庆。”男孩礼貌地伸出右手。 苏芩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简单地打了一个招呼。 “苏律师怎么不去那边?”金钟庆侧身指了指前面热闹的地方:“一个人躲起来享清静,不够意思哦!” 苏芩摇摇头,淡淡说道:“我不喜欢热闹。” “哦。”金钟庆歪头想了一下,“看你可怜巴巴的,我在这里陪你好了!” 苏芩闻言,哭笑不得。 她真的很想强调,第一,自己并没有可怜巴巴的,第二,自己也不需要他陪。 但她看得出这个金钟庆眼里全是真诚,对她并没有恶意,加上良好的教育和修养,让她还是没能开口赶人。 “大家都说你和总裁有什么秘密关系,我才不信呢!我觉得你是一个才女,不靠任何人也会发光!” “……” “对了,知道我为什么叫金钟庆吗?因为我爸姓金,我妈姓钟,我是国庆节生的。” “……” “哈哈,我是开玩笑的,其实我是朝鲜族人。” “……” “苏律师你怎么都不说话?” 苏芩转过头,看着金钟庆,说道:“因为我们并不熟,我不知道要和你说什么。” 金钟庆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聊着聊着就熟了嘛。” 说完,有些尴尬地抓抓后脑勺,“那我过那边去了。” 苏芩点点头,金钟庆端着酒杯离开,一边走还一边抓着头发,一副懊恼的样子。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呼声,苏芩循声看去,原来不知道是哪个部门的一个男性同事,爬到舞台上跳起了艳舞。肚子上层层的肥肉灵活地扭动,脸上还做出you惑的表情,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了? 随着一声开门声,全场安静下来。 —————————— 去哪里 莫靖远左边站着江普,右边站着一个不认识的男人,三人一踏进现场,全场都沸腾得快要蒸发起来。 “呜……总裁怎么能这么帅啊!” “不是帅,是越来越帅,嗷,我的鼻血喷出来了!” “总裁旁边那帅哥也不错啊,不知道他有女朋友没有。” “切,有没有女朋友也轮不到你,除非把你九十公斤的体重减掉一半,看有没有点机会。” “喂,你不要诬陷我,我明明只有八十八公斤!” …… …… 莫靖远三人一路走过,窃窃私语就跟了一路。 苏芩远远望去,只见莫靖远穿着白色竖条纹衬衫,卡其色的休闲西裤,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亲切,又不失英挺。 莫靖远走到台上,眼神划过全场,漆黑的眸子像是一台扫描仪,苏芩赶紧移开视线。 他看到苏芩的身影,明明隔得那么远,他却仍能感受到苏芩的局促。 勾起唇角,轻笑了一声,拿着话筒说了几句场面话。 冰山总裁居然笑了诶! 宴会里又开始骚.动,女士们只恨自己没有事先打开相机,拍下总裁的笑容。 杨科坏笑着附在莫靖远耳边,轻声道:“我看到你家那位了哦!” 莫靖远脸色微微一变,沉声喝道:“收起你那恶心的表情!” “哟哟哟,我们的莫大总裁,怒发冲冠,怒从心起,一怒为红颜了……” 莫靖远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怎么就认识了这么一个活宝。 宴会还在继续,苏芩没忘记自己胃痛时的痛苦,溜到食品区拿了一点吃的,低着头走得匆忙,没注意前面有人,一下就撞了过去。 盘子里的食物和杯中的饮料,因为惯性和和撞击,全都洒了过去。 “对不起对不起……”慌忙从手提袋里拿出纸巾,胡乱地替对方擦拭。 手腕被一只大掌握起,上方传来熟悉的沉沉的声音:“怎么这么不小心?” 苏芩猛然停止手上的动作,抬头望去,不是莫靖远,又会是谁。 “先生……”熟悉的紧张感涌上心头,苏芩胆战心惊地站在原地。 “跟我来。”莫靖远拉着苏芩的手,快步地向前走。 苏芩跌跌撞撞地跟着,“先、先生……去哪里……” 莫靖远哼了一声,没有回答,牵着苏芩的手更加用力,苏芩此时已经没工夫去理睬同事们吃惊的表情和他们大张着足以吞下鸡蛋的嘴,手腕上传来的疼痛让她冷汗冒了出来,高跟鞋在地板上踩出“哒哒”的声响,敲击着她脆弱的心脏。 “砰!”莫靖远关上门,还没等苏芩反应过来,突然俯身,吻上苏芩的唇。 苏芩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莫靖远,他们合同不是已经到期了吗,他怎么能…… 你干嘛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苏芩感觉自己快要断气了,莫靖远才放开苏芩。 苏芩靠在墙边喘着粗气,莫靖远开始自顾自地解衬衣扣子。 “你……你干嘛?”苏芩害怕地往后退,却发现这是一间极小的更衣室,大门被关了,她根本退无可退。 莫靖远回头看苏芩,脸上泛起一个意味不明的轻笑:“你把我的衣服弄脏了,难道还不许我将它换下来?” “哦……那你慢慢换吧,我先出去了。” “不准走!”莫靖远开口,“你来帮我换!” 苏芩靠着墙壁,深吸了几口气,“先生,不对,莫总,我想我们的关系已经结束了,除了工作上的事情,我想我没有义务和必要听你的任何命令。” “哦?”莫靖远停下手上解扣子的动作,慢慢靠近苏芩,“我想你忘了我曾说过的话。” 嘴唇有意无意地朝苏芩的耳朵里吹气,直到看到她的耳朵变成了粉红色,才满意地又开口说道:“我说过,你——是我的。” “莫总!”苏芩此时已经忘记了害怕,使出全身力气将莫靖远推开。 “五年还不够吗?你明明心里就另有其人,为什么还要抓着我不放?” 莫靖远眸光一沉,刀刻般深邃的五官瞬间冻结起来,“谁告诉你的?” 苏芩冷哼一声,凛然道:“那件睡衣,为此我挨了打,还住了院,你以为我会轻易忘记吗?我只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而已,以你的身份地位,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你就放开我吧!” “你倒是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我告诉你,游戏由我说了算,我不喊停,你就永远不能喊停,我不说玩腻了,你就永远别想离开!” 莫靖远伸出手,在苏芩光滑的脖颈上摩挲,仿佛苏芩只要反抗一下,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捏断她的脖子,“还是,你不在意你的姐姐,你的朋友的死活?” 恶魔!这完全是一只恶魔! 苏芩全身发颤,本就苍白的小脸更是没了一点血色,他竟然威胁她! 大掌从脖颈一直油走到脸颊,反复摩挲、挑弄,“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保证你的身边的人活得比谁都好,否则……” 下半句话,他不说,苏芩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怒视着莫靖远,心里有些悲哀,有些悲凉,还有些自悯。莫靖远碰到的地方,汗毛不听话的全都竖起来,让她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腿间有些发软,她嗫懦而颤抖的开口:“为什么?” “我做事情,没有原因。” 是自己将他想得太好了,以为他帮过自己,就是一个讲道理的好人。 “我……我会告你。” “呵,我倒忘了,我的小宠物,是一名律师呢。但是,你有信心能告得到我?” 苏芩心里咯噔一声,她从来都知道莫靖远的本事。 他就像一个俯瞰天下的王,所有的人都只能俯首称臣。 “好,我答应你。”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声音,苏芩没有别的选择。 议论 莫靖远拍了拍苏芩的发顶,满意道:“这才乖,过来给我换衣服。” 苏芩伸出双手,颤抖地帮莫靖远一颗一颗地解着纽扣。不料却冷不丁被莫靖远抱住,动弹不得。 “先……先生……”她几乎找不着自己的声音。 莫靖远却不管她,伸手抬起苏芩的下巴,俯身吻了上去。 苏芩使劲推着莫靖远,紧张得说不出话来。这是公共区域,两人是在几百双眼睛面前一起消失的,要是被他们知道了,该怎么想自己…… 也许是她的挣扎起了效果,莫靖远并没有再进一步动作。 他将她轻轻放开了一点,“这是惩罚,以后,不要和陌生男人说话。” 什么陌生男人?苏芩怔了一下,突然想起刚才那个名叫金钟庆的男人。 他都知道?可是那时候,他不是还没来吗? “我没有和他说话,是他主动找我说话的。”她心里一抖,忐忑的解释着。 莫靖远轻轻点头:“我知道,否则,惩罚就不止这么点了。” 说完,放开苏芩,自己拿了衬衣换上。 两人再次出现在宴会上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成为全场上的焦点。更可恶的是,莫靖远紧紧搂住她的肩膀,在众人的哗然之下,款步而行。 “你看你看,我就说嘛,这个女人和总裁之间果然有一腿……” “总裁也太没眼光了吧,听说她是个孤儿,无权无势啊!” “切,玩玩而已,谁管她什么身份……” 众多难听的议论让苏芩红了眼眶,屈辱地低下头去。 感受到怀里人儿的情绪变化,莫靖远一个冷咧的眼神扫过去,成功让众人住了嘴。 杨科迎过来:“办事挺快啊!” 莫靖远说了一声“滚”,就搂着苏芩去食品区拿吃的。 “先生……你能不能先放开我。”在莫靖远怀中,苏芩不住扭动,无所适从,一张脸涨得通红。 以前的时候,他们的关系是拿不上台面的,在人前,总是装作不熟的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莫靖远就开始在人前有意无意地秀恩爱。 她不懂,既然她是宠物,是玩具,为什么要弄得人尽皆知,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在不久后的将来,背上一个“被莫靖远抛弃的女人”的标签。 莫靖远拥着她的力道不减,极其自然地示意她拿着一个盘子,而他则不停地往盘子里面夹东西。 你先进去 吃了一点东西,苏芩慢慢平静下来。 莫靖远似乎心情很好,拉着她跳了几支舞,苏芩接受到来自各个方向的暧昧目光,只能尽量把头藏在莫靖远的胸口上。 几个旋转以后,苏芩突然被抛了出去,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莫靖远怀里搂了一个不认识的漂亮女孩。 “嗨,你好,我叫杨科,是远的好朋友。”杨科对着苏芩展开一个大大的笑脸,自我介绍道。 “嗨……你好。”苏芩红着脸,对于杨科的热情,不知道怎么办。 莫靖远说过,不准她和陌生男人说话。可是谁能告诉她,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远提起过你,说你是个……额……小笨蛋。”杨科继续说着。 “承蒙夸奖。” “以我跟远这么多年的兄弟关系,我看得出来,他挺在乎你的。” 新买的玩具,谁都会在乎。 “自从菁菁去世以后,很多年没看到他这么在乎一个人了。” 关我什么事?等等,“菁菁是谁?”心下疑惑,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杨科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你不知道?”随即释怀,“也对,以他那性格,肯定不会和你说的。” 苏芩从杨科的话中,大概猜出来一点。那是莫靖远的爱人,他衣柜里那件睡衣的主人。 说不出为什么,有点压抑的感觉。 这时候,音乐进入另一个高度,几个旋转之后,苏芩又回到了莫靖远的怀里。 “先生,我没有和他说话……”苏芩第一件事就是证明自己的清白,莫靖远生气的后果,她承受不起。 莫靖远嗯了一声说:“他没有关系。” “……”她暗自松了一口气。 宴会已经将近尾声,苏芩有点犯困,偷偷打了一个哈欠,这细小的动作也被莫靖远捕捉到。 “困了?” 苏芩老实的点头,莫靖远叫来江普,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就带着苏芩走出了宴会。 清凉的夜风激得苏芩困意稍减,苏芩是自己开车来的,但莫靖远执意让她坐他的车,她不敢违背。 坐在红色法拉利里面,莫靖远将车开得飞快,黑色的树木和建筑从眼前飞速倒退。 斑驳,黑暗,一如自己的人生。 苏芩有点迷糊,等她发现车的方向并不是往自己家的方向走的时候,幡然醒悟过来:“这是去哪儿?” 莫靖远唇角弯了弯,“我家。” 苏芩使劲抓着真皮坐垫,语气里带着恐惧:“这……” “怎么?你有意见?”莫靖远突然侧过脸来,墨黑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 “不是……” “不是最好,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你忤逆我。” “是……” 一路上好似一个世纪那么长,终于,车子还是到了莫靖远的别墅门口。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门口处留了一盏昏黄色的灯。 莫靖远从怀里掏出钥匙,对苏芩说道:“你先进去,我去停车。” 苏芩懦懦接过,就着灯光将门打开。 ———— 一些私仇 打开卧室里的灯,所有的装潢摆设映入眼帘。 孤零零的沙发,孤零零的吊灯,孤零零的人影儿。 他每次回家,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呢? 大门被再次推开,莫靖远沐浴着月光走进来。 “去洗澡。”他淡淡地吩咐着。 苏芩点了点头,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有种错觉,自己是莫靖远招回来的妓。洗澡,上床,拿了好处,转身离去。 洗到一半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没有衣服,只得冲了水,裹了一条浴巾。 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莫靖远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眸子里露出似笑非笑的光芒。 “以后,搬来这里住吧。” 苏芩惊恐地抬头,只见莫靖远的表情淡淡的,好像在说“今天的天气真不错”之类的语气。 “不行,先生……我不在家里,我姐会发现的。”苏芩摇着头,语气里满是恐惧。 “这不是我要考虑的,我只要结果。” “先生,我只是宠物。” “对,是宠物,你见过有谁把宠物放到别人家养的?” “……”她就知道,在莫靖远面前,她的诡辩能力,为零。 莫靖远不再说话,挟着苏芩走向卧室,到了门口,苏芩突然反应过来,“不,我不要住这间。” 那晚的经历,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心里阴影。 “你说了不算。”莫靖远手上用力,直接把她拽了进去,“记住,别挑战我的底线。” 苏芩懦懦地踏进房间,卧室里还是一样的摆设,深紫色的窗帘,青黑色的床上用品。 空荡而凄切。 莫靖远猛的将她推倒在大床上,身子随后附上来。 苏芩难为情地将头埋进枕窝里,双颊泛着淡淡的红晕。 “看着我。”莫靖远掰过她的脑袋,眼睛在她的上方,比黑夜还要浓重。 粗粝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脖子。 沉重的呼吸打在对方的皮肤上,苏芩无力地承受着。 莫靖远所给的一切,是毒。明知不应该,明知它会灼得自己体无完肤,却还是不能控制的,从中找到欢愉。 眼角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滑落,眼前的一切变得迷蒙,突然眼前一黑,一个湿濡的吻落在眼睛上。 “苏芩……” 莫靖远的声音难得的有些压抑。 “嗯?” 莫靖远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只是拍了拍她的背部:“睡吧。” 苏芩听话地闭上眼睛,半睡半醒之间,好像又听见了一声轻叹。 莫靖远永远是个行动派,第二天,就派人将苏芩的东西搬进了他的大别墅。已经很久了,这栋别墅已经很久没有住过别人了。 莫靖远掐掉烟头,脑海里闪过苏芩唯唯诺诺的脸。 不由得摇摇头轻笑一声,那个女人,和晶晶是完全不同的。 可是,她身上有晶晶的影子,有晶晶的眼睛…… “先生。”江普敲门而入。 “嗯……”莫靖远调整了自己的心绪,淡淡应着。 “江林集团最近买下了一块地,有意和莫氏合作开发。” 莫靖远左右晃着转椅,手指有节奏地磕在桌面上,“江林……如果我没记错,他们的总经理是秦以风吧?” 江普翻着资料,点头答道:“没错,这个秦总经理是去年上任的,听说从海外留学回来,做生意很有手段,很是得那些老股东的宠。” 莫靖远短促地笑了一下:“不要理他,莫氏不跟江林合作。” “可是……”江普犹豫了一下,“股东们都知道了,这次江林让出了很大的利益,老家伙们很心动,如果不做的话,怕是……” 莫靖远眼角一闪,几近凌厉地盯着江普,“你是我的人,还是他们的人?” 江普露出一丝苦笑,“先生,这事儿是先传到股东们的耳朵里,然后我才收到的意向书,不知道对方在搞什么名堂。” 莫靖远了然的点点头,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是一片清明,“秦以风倒有些手段,若是这样的话,我就陪他玩一玩。” “先生似乎和秦以风不太对盘?”江普疑惑的问道。 莫靖远将视线移向别处,“一些私仇罢了。” 江普点头出去,带上门。 不是坏事 莫靖远一直不愿想起自己的童年,记忆里, 童年只有肮脏的街道,肮脏的房屋,还有肮脏的身份。 雨淅沥沥的下,好像永远没个头。 重病的母亲将自己抱到一幢漂亮的房子面前,对自己说,以后这里就是自己的家。 他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秦靖。忽而,小小的他,就明白了自己名字的意义。 母亲终究是挨不过,几日过后,就病逝了。 在秦家,他第一次明白了仇恨的力量。 秦靖的妻子郁郁寡欢,明明脸上全是愁容,却还是留下了自己。 也许,像他这样的人,是不配有家的,两个月后,秦靖的妻子过世,他被赶出了家门—— 如果那能算得上是家的话。 雨越织越密,一如当年。 莫靖远点起一只雪茄,烟雾瞬间占据了整个房间。 “叩叩叩”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莫靖远淡淡应了一声。 推门进来的是莫靖远的女秘书之一——丽萨。 丽萨抱着一叠文件,公式化的声音响起:“总裁,晚上市长约您共进晚餐。” 莫靖远沉默了一下,点头道:“知道了。” 夜晚如期而至,莫靖远想了想,叫上了苏芩。 车子停在约好的酒店门口,门童殷勤地撑着伞,季景辰亲自站在门口迎接。 “莫总,感谢你能赏脸。”季景辰的声音温润如水,在秋风秋雨中被吹得有点散。 “哪里哪里,能收到市长大人的邀请,才是我的荣幸。”莫靖远淡淡答道。 季景辰淡笑着,又将眼光放到苏芩身上,“苏律师,又见面了。” 几人先后走进包厢,进了包厢以后才发现,季景辰还邀请了其他人。 从左到右,依次是秦以风,上官诚,司徒家族的司徒浩,还有安氏的总裁安立行。 上官诚看到苏芩,忙笑着打招呼:“小芩!你也来了!来,坐我旁边,司徒浩,麻烦你换个位置!” 苏芩对着上官诚笑了笑,却是站在莫靖远旁边不敢动作。 莫靖远皱了一下眉,旁若无人地拉着苏芩,坐在一边的空位上。 一时气氛有些莫名,或愤怒或玩味儿或看好吸的眼神,将她刺得体无完肤。 季景辰拍了一下手,侍者鱼贯而入,相继送进美酒和佳肴。 “众位都是A市的英才,掌握A市的经济命脉,能来参加这个饭局,我深感荣幸,来,大家干一杯。”季景辰端着高脚杯,一番言辞说得非常恳切,一桌子人纷纷举着杯子,隔空做了个干杯的姿势,一饮而尽。 所幸喝的是度数很低的红酒,苏芩也抿了一杯,只觉得唇齿间甘冽醇香,果然是好酒。 “市长请我们来,不光是吃饭喝酒这么简单吧?”安立行放下杯子,首先开口道。 “是啊是啊,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市长这第一把火,该不会是烧向我们吧?”众人纷纷附和道。 季景辰温和一笑,摇头道:“大家多虑了,我确实是有事要拜托大家,但绝对不是什么坏事。” 鼎力支持 顿了一下,没让大家等多久,季景辰继续开口:“西南地区的那块地,听说在江林手里?” 说完,视线飘向秦以风。 秦以风点头,“没错,是我们公司刚刚拍进来的。” 不知道季景辰打的什么主意,秦以风神情有些防备。 “秦总别紧张。”季景辰说道:“我确实是对那块地有些兴趣,但作为一市之长,不可能强取豪夺的。不如……你卖给我如何?”淡淡的表情,淡淡的语气,季景辰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无害的普通人。 但秦以风完全不敢这么想,“这个,可能得问过江.总裁才行,我也只是一个打工的而已。” “哈哈哈……”季景辰哈哈笑着,“谁不知道江老爷子信任你,公司所有的决策都是你在决定。秦总莫不是看不起在下?” 秦以风连连摇头道:“市长这样说可真是冤枉我了。对了,这快地江林已经决定和莫氏共同开发,市长可以问问莫总的意见。” 被点到名,莫靖远只是换了个坐姿,漫不经心道: “我无所谓,一块地而已,市长喜欢,尽管拿去。” 皮球又被踢回到了秦以风身上,他一向温雅的脸上,也难得的有些局促。 江林不比莫氏财大气粗,这块地是他废了好大的心血才得来的,怎么可能轻易转卖。 “秦总,和政aa府做交易,不会让你吃亏的。” 季景辰淡笑,像是要和莫靖远比比,谁更漫不经心一样。 苏芩看着有点替秦以风感到不平。 那个温柔淡然的学长,无论何时都自信满满的学长,如今却迫于市长的权力,有苦难言。 “市长,您这就有点不公平了,众所周知,江林不比莫氏和司徒家族,失去一块地,对他们来说是莫大的损失,君子不夺人所好,就算您是市长,也不能这样让人为难。”苏芩站起来,俯身看着季景辰,义正言辞地说道。 “哦?我怎么让人为难了?”季景辰似笑非笑地看着苏芩。 “您先前既然说不强取豪夺,但是您的行为跟强取豪夺没什么本质的区别。” “啪啪啪……”季景辰拍响手掌,“苏律师果然名不虚传。不好意思,刚刚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笑,苏律师突然间这么严肃让我有些害怕呢,看来我今晚是注定要空手而归了。” 苏芩心里为秦以风松了口气,忽而想到莫靖远在身边,秀眉随即蹙起。 她怎么就忘了,莫靖远还在这里? 她怎么这么冲动? 苏芩心中后悔不已,讷讷地坐回位置上。 莫靖远抚着她的腰身,在她耳边轻声警告:“我不喜欢你为别的男人出头。” 苏芩轻轻咬唇,不语。 “好了。”季景辰正了脸色,说道:“把大家请到这里来,是因为政aa府想修建几所希望小学。” 苏芩一听就明白了。季景辰新官上任,想做出一点政绩,但其实政绩都是用钱堆出来的。 他不过是想大家拿一点钱出来支持他而已。 安氏因为安亚泽的丑闻最近股票一直在跌,安立行第一个站出来说:“安氏一定鼎力支持。” 你会后悔 见安氏起了头,大家纷纷表示了自己愿意支持的态度,轮到上官诚时,他伸了伸懒腰,懒懒道:“你们别看我啊,我家老头子是清官,家里一粒子儿都没有,我是被老爷子卖到这里来干苦力的。” 季景辰笑道:“虎父无犬子,上官公子必也是不俗之人。” “嗯,我确实是不熟之人,刚好五成熟而已。”上官诚摇头晃脑说着。逗得苏芩噗嗤一笑。 “耶,小芩,你终于笑了!” 莫靖远皱眉,只听上官诚继续说道:“你在装什么深沉呢,脸板得跟个棺材板似的。” 苏芩瞪了他一眼:“闭嘴。” 安立行哼了一声,不阴不阳道:“苏律师真是好手段,勾搭上了莫总,又来勾搭副市长的公子。” 苏芩脸色变了变,正要出声反驳,手掌忽然被抓住。 莫靖远捏了捏苏芩的手心,冷然道:“安总裁是嫌你儿子坐牢的时间太短?” 安立行吃了瘪,憋得脸色通红,恨恨地瞪了二人一眼,闭上嘴不再说话。 “好了,都是朋友。”季景辰打着圆场:“来,吃菜,喝酒。” 市长的薄面大家还是给的,一时间,饭局里又恢复了和谐的景象。 吃过饭,莫靖远去车库取车,苏芩站在门口等着。 “小芩……”身后传来秦以风的声音。 苏芩回过头去,只见秦以风穿着米黄色的衬衣,手里拿着栗色的外套,脚步款款,神色切切。 “学长。”苏芩低低唤了一声。 “小芩,你和莫靖远是什么关系?他就是你说的那个人?”秦以风温润的嗓音,带了点急切。 苏芩不露痕迹地退后一步,突然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学长,被你发现啦!” “小芩,我告诉你。”秦以风急切地抓着苏芩的肩膀:“莫靖远不是好人,你别被他骗了。” 苏芩不置可否。 她当然知道,莫靖远不是好人。 可是,她也未必是好人。 “叭叭……”汽车喇叭的声音骤然响起。 苏芩迅速地挣开秦以风的手臂,“学长,我先走了!” 不敢再看他,径直朝红色的法拉利走去。 “你会后悔的!”秦以风在身后喊道。 苏芩僵了一下,脚下的动作未停。 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系上安全带,一气呵成。 “你和秦以风认识?”莫靖远如刀子般的眼神刮过苏芩的脸,冷冷问。 “嗯。”苏芩轻轻点头,“他是读书时候的学长,我们聊过几次天……” “是嘛?”莫靖远哼了一声。 苏芩低下头,散落的鬓发遮住她眼里的心虚和担忧。她知道,这件事情瞒不了多久,秦以风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查到他们以前的关系,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但她就是不想让他知道…… 并不是纯粹想保护秦以风不受他影响,似乎更不想他听到后会露出生气的神情…… 车窗外的景物越来越少,越来越稀。 莫靖远的别墅在山腰上,所以他们要走过一截冷清的山路。 “吱——”突然,车子的方向歪了一下,车轮在地板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早就习惯了 “怎么回事?”苏芩扶着座椅,才堪堪没有让自己撞向挡风玻璃。 “有埋伏,你自己固定好,我要加速了!”话音未落,车子已经突然加快了速度,直颠得苏芩胃里翻滚。 “砰!砰砰!” 突然响起枪声,莫靖远一边按着车里的某个按钮,一边从置物箱里拿出一把手枪丢给苏芩,自己也拿了一把,“保护好自己!” 苏芩还未反应过来,手枪就扔到她的手里,本能地想扔掉,但这个危险时候,有一把枪防身也好,于是,鬼使神差地握在了手里。 又是“砰砰”几声,车子突然一歪,撞向公路旁边的护栏。 “轮胎爆了,跳车!” 刚跳下车,一颗子弹就打到苏芩脚边十厘米处,她哪里见过这场合,当即吓得尖叫起来。 还好被莫靖远及时捂住嘴巴,“别出声,你一出声,对方就发现我们了。” 莫靖远的声音像是有魔力一般,苏芩心里淌过一丝暖流,竟然感觉没那么害怕了。 不断有子弹在他们脚边爆开,车子已经熄火,黑夜里,谁也看不清谁。莫靖远拉着苏芩,矮着身子,慢慢往前挪动,苏芩的心快要跳到嗓子眼,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接近两人的位置。 “待在这里,不要出来。”莫靖远反手将她推进一块大石头后面,自己则一跃而起,沿着公路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在那里!” “快追!” 又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震耳欲聋的枪声,只听得几声惨叫,苏芩伸出小半个脑袋看去,隐隐看到有几个身影倒了下去。 夜晚让人的视线不甚明朗,苏芩却能准确捕捉到莫靖远的身影,虽然和其他身影一样都是模模糊糊的,但她知道,那就是他。 只见莫靖远像是能预知子弹的方向一般,灵活地一一避过,手枪一扬,就有人应声而倒。他的身手极佳,就算对方全都拿着枪,却也一时半会儿耐他莫何。 对方倒下的人越来越多,苏芩渐渐放下心来,这么大的动静,不一会儿就会有警察赶过来,他们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松下紧绷的情绪,苏芩突然发现身边有点不对劲。明明只有她一个人,为什么她听到了两个呼吸声! 惊恐地转过头去,只见一顶黑洞洞的枪口,顶上了自己的额头。 “啊!”她惊叫一声,几乎是瞬间,眼睛的余光,就看到莫靖远朝她这边看了一眼,正是这片刻的失神,导致莫靖远没能躲过那枚子弹,几乎将他的肩膀射.了个对穿,仿佛还能看到鲜血喷出来的轨迹。 身后的男人用枪抵着苏芩,押着她往外走。 “莫靖远,劝你别做无谓的挣扎,你的女人已经在我的手上了。”男人粗嘎的声音趾高气扬地响起。 “你快跑,别管我!”看着不停流着血的莫靖远,苏芩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冲着莫靖远大喊道。 “臭娘们,想死是不是!”男人扯住苏芩的长发往后拽,疼得苏芩的眼泪花花直冒。 “放开她!”莫靖远提起枪,枪口对准男人,仿佛他只要再动一下,下一秒,就会被打得脑袋开花。 男人有些害怕地朝后缩了缩,但一想到苏芩在自己手中,胆子又变得大了起来:“你开枪啊,我敢保证,只要你一开枪,打中的绝对是这个女人。” 不知道是疼的还是烦的,莫靖远蹙起眉头,剩下的几个杀手无声地将他围在中间,场面僵持着,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苏芩紧张得全身发抖,说不害怕是假的,可是眼前的情况,容不得她有害怕的情绪。 男人或许想到苏芩一个小女人,根本就逃不出自己的掌心,所以只是用枪抵着她,并没有注意她的小动作。苏芩慢慢地将手伸进大衣的口袋,那里,躺着一把刚刚莫靖远给她的袖珍手枪。 她从来没有摸过枪,但是看过很多电视剧里演的,应该也不难。 她并不想伤人,前提是有更好的选择…… “莫靖远啊莫靖远,想不到,你还是落入了我们的手中吧。”男人还在狂妄的地说着。 只听“啊!”的一声,一个杀手突然倒下,接着,有更多的人相继倒下。 原来,在车里的时候,莫靖远就按了车上的求救系统,这个信号连同GPS地图将直接发到杨科的手机上。杨科收到信号,立马带着人马赶了过来。 一个个同伴一息之间全死了,挟着苏芩的男人害怕地将苏芩往前一推,就想逃跑。只是没想到的是,苏芩刚刚已经偷偷开了手枪的保险,她这一推,苏芩手枪运用得不熟练,瞬间就走火了,一枪结结实实地打到男人的小腿肚上。 这下,他是想跑也跑不了了。 莫靖远几步跃到苏芩面前,扶起苏芩,语气里带着少有的焦急:“你怎么样?受伤没有?” 苏芩白着脸上咬着牙摇摇头,这小小的伪装却被莫靖远轻易识破:“你脸色不对,哪里不舒服,老实说!” 苏芩咬着唇,低下头,小声说道:“刚刚脚扭到了……不过没关系,你快处理一下你的枪伤。” “没关系,早就习惯了。”莫靖远说着,一边自顾自地卷起苏芩的裤腿,脚踝处已经开始肿起来。 伸出手捏了捏,苏芩痛得“嘶”了一声。 “骨头可能错位了,忍着点。”苏芩还没明白莫靖远的忍着点是什么意思,突然脚下尖锐的一痛,接着是“嘎登”一声,她痛得大叫,手指深深嵌入了莫靖远的手臂,眼泪再也忍不住地流了出来。 眼睛 “好了,你动一动。”莫靖远轻柔的说道。 苏芩试探性地转动脚踝,真的不那么痛了。 这时杨科已经将那男人反手绑到莫靖远面前,莫靖远二话不说,抬起腿一脚就踢到他小腿的枪伤上,力道极大,男人受不住,发出杀猪般的哀嚎。 杨科啧了一声,道:“快走,警察该来了了。” 莫靖远点了点头,俯身将苏芩打横抱起。苏芩惊叫一声:“先生,不行,你身上有伤!” 却见莫靖远像没事人一般,脸色都没变过。 回到别墅的时候,已是晚上十一点。苏芩按照杨科的要求,找来了白酒,镊子,匕首和纱布,杨科神色不改,撕下莫靖远的衣服,就看到肩胛处有一个拇指大小的血洞,血和着皮肉翻出伤口以外,苏芩看得触目惊心。 杨科用火烧红了匕首,用白酒淋上伤口,莫靖远这时候脸色才微变了一下,但是也只是轻微蹙眉。杨科的动作很快,飞快地用匕首探入伤口深处,灵巧地一勾一挖,等到体内的子弹被挖到伤口表面的时候,换了镊子,飞快地夹了出来。 “哐当。”一粒子弹落入旁边的铁盘子中。 “纱布。”杨科喊了一声,苏芩连忙拿着剪好的纱布递给杨科。 杨科又在伤口处淋了一遍白酒,这才用纱布替他包扎好。 一切说来简单,却也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结束以后,三人的额上都起了一层津津冷汗。 莫靖远半躺在沙发上,急促地喘气。 苏芩想,他一定很痛吧,自己只是崴了一下脚就痛得说不出话来,何况是枪伤。可是,不管莫靖远是什么样的人,苏芩此刻是佩服他的,这么严重的伤,他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杨科去洗手间洗干净了手,苏芩拿着抹布处理大片的血迹。当一切静下来以后,恐惧才入针尖一般,刺入她的心脏,拿着抹布的手不住发抖,脸色苍白得难看。 突然,一只冰凉的手握住她的手腕,莫靖远半睁着眼睛,轻声道:“别怕,已经过去了。” 他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因为痛的,脸色前所未有的苍白,性感的薄唇干涩无比,起了一层小小的褶皱,体温较凉,两手相握之处再也不似以前那般温暖火热。苏芩突然心里一酸,眼角又有了泪意。 “我不怕,你好好休息吧。”转过身,拿了一条薄毯盖在他身上,苏芩不敢再看他。 莫靖远定定地看了她几秒,终究抵不过困意,合上眼睛进入了半睡眠状态。 杨科从洗手间出来,擦干手上的水渍,用手背在莫靖远的额头上探了一吓体温,对苏芩说道:“有点发烧,你看着他,我出去买一点药。” 苏芩点点头,杨科拿着外套,就出了门。 深秋的晚上有点凉,苏芩找了另外一张薄毯披在自己身上,试探性的摸了摸莫靖远的额头和脸颊,温度已经越来越高,杨科还没有回来,苏芩起身,去接了一盆冷水,从冰箱里拿了一些冰块,打湿了毛巾盖在莫靖远的额头上。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个男人,明明昨天还在威胁她,强迫她,可是,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在这么做了。 不停地拧着毛巾,不停地擦拭着他的手和脸,不停地换冰水。 还好小时候她身体不好,经常发烧感冒,姐姐就是用这个办法帮自己退烧的。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时间在这个时候仿佛不存在,莫靖远的体温在苏芩的照顾下,已经降了下来。 杨科提着一袋药回来的时候,探了莫靖远的体温,对苏芩眨眨眼:“看来,我这药白买了。” 苏芩虚弱的笑笑,没有答话。 杨科在塑料袋子里面翻找了一下,找出一瓶云南白药:“我记得你好像崴到脚了,就顺便帮你买了这个。” 苏芩道了谢,在脚上喷了一点,凉凉的,很舒服。 杨科摸了摸脑袋,想起真的没什么事情可做了,就说道:“我去客房躺一下,有什么事叫我。” 杨科上楼以后,苏芩关了多余的灯,只留了两盏昏黄的小筒灯,光晕均匀地洒在屋内。苏芩想了很多,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莫靖远受伤,自己也有一部分责任,如果当时,自己不那么胆小,不发出那代表害怕的声音,莫靖远就不会回头,他不回头,就不会硬生生挨下这一枪子儿。他应该还是有点在意自己的吧,不知道着了什么魔,苏芩突然这样想道。 他睡得并不安稳,后半夜的时候,嘴唇开始蠕动,好像在叫着什么。苏芩附过耳朵,停在他的唇边。 “……晶晶……晶晶……” 苏芩脸色变了变,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第一次是从杨科口中,第二次是从莫靖远口中。 温热的气息拍打在她的耳边,叫的却不是她的名字。 不知为何,苏芩心里竟有些淡淡的失落。随即又释然,她只是他的宠物、玩具,或许,也是那个“晶晶”的替代品,莫靖远,实在不是自己可以心猿意马的对象。 用棉签沾了点水帮莫靖远湿润了嘴唇,苏芩趴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不正常的睡姿让她脖子有些痛,转了转脖颈,就对上莫靖远漆黑的眼珠。 “先生,你醒了?”苏芩怔了一下,旋即扬起一个笑脸,问道。 “嗯。”莫靖远应了一声,就要起身。 苏芩一把按住他,“别乱动,我来扶你。” 莫靖远点了点头,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扶着莫靖远慢慢坐起来,他的气色好了很多,体温也正常了,苏芩暗暗吃惊,不知道他是什么BT的恢复能力。 厨房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和淡淡的香味,杨科听到说话声,拿着锅铲站在厨房门口:“你们醒了?我下了点面条,快起来吃。” 他围着不知道哪里来的花花绿绿的围裙,上面还画了一只唐老鸭,一手拿着锅铲,一手叉腰,活脱脱一家庭妇女的形象,苏芩不由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杨科抓抓脑袋,不知道苏芩在笑什么,转身进厨房,盛了几碗面条出来。 吃过早饭,杨科指派苏芩刷碗,自己则扶着莫靖远上楼。 苏芩突然想起昨晚莫靖远给她的那把手枪,忙从口袋里拿出来,还给莫靖远,杨科在一旁暧昧地笑着,笑得苏芩心里很不安。 那把枪,昨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她曾拿出来把玩过,看款式和磨损程度,应该有很多年了。也许,这也是那个“晶晶”的所有物,苏芩这样想着。 “你行啊,连这把枪都给她用!”杨科抱着胸,居高临下地看着莫靖远,嘴角似笑非笑。 莫靖远不自然地咳嗽一声:“情况紧急,没想那么多。” “你就给自己找借口吧!”杨科一脸的不相信,“她真的可以取代那个位置?” 莫靖远将视线转到窗外,淡淡开口:“她有晶晶的眼睛。” “你是说——” “没错,晶晶临死前捐出了自己的眼角膜,后来被她接受了,所有和晶晶有关的,我都要。”莫靖远抿着唇,语气里带着一丝疯狂。 杨科张大嘴,好半天才消化莫靖远话语里的信息量,面部表情,难得的严肃起来:“苏芩是苏芩,晶晶是晶晶,你应该早就知道,她俩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就算苏芩接受了晶晶的眼角膜,但是她是无辜的,她什么也不知道,你这样做,未免太自私了一点,她是个好女孩,不应该当谁的替代品。” 莫靖远看着杨科,声音危险:“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多了?” “成,我不管了。但是兄弟,很多我们眼睛所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心里认为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希望你不要后悔。”杨科说完这句,就把话题叉开:“昨晚上抓到的那个人,已经招供了。” 莫靖远挑着眉毛,等着杨科继续说下去。 杨科抿了一口茶,说道:“居然是安氏的安立行!那个道貌岸然的老匹夫,居然敢来刺杀你,话说回来,我回香港的这段时间,你该不会又做了什么事吧?” 莫靖远微微点头,说:“也没做什么,就是把安亚泽送进了大牢而已!” 杨科一副了然的表情,啧啧道:“怪不得人家要来杀你。我早就该想到的,安亚泽那个官司,如果不是你在背后撑腰,苏芩怎么可能打得赢!” 莫靖远靠在椅背上,沉思了一会儿,突然皱着眉摇头道:“这件事不是安立行主使的。” “怎么说?” “安立行是个狡猾的人,他如果要请杀手,一定不会让对方知道自己是谁。” 杨科托着腮帮子,想了一下说道:“那我回去再审一次。” 莫靖远摆摆手说:“不用了,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那需不需要我去帮你解决了?” “不。我欠他一次,这一次我就不追究,如果还有下次,那就按照规矩办事。” “叩叩叩——”房门在这个时候被敲响,两人同时默契地闭上了嘴,苏芩端着一个托盘推门而入:“先生,该吃药了。” 莫靖远点头,拿了托盘上的温水和药丸,一口吞下。 信不信我 莫靖远由于受伤,直接让江普把公务搬到家里来了。 苏芩自觉自愿地当起了小保姆,洗衣做饭,打扫房屋,日子倒也算惬意。 主要是莫靖远受伤了,她借口怕压到他的伤口,现在她已经学会了怎么和他相处。 “先生,吃饭了!”苏芩摆好碗筷,朝着楼上喊了一声。 不多久,莫靖远就从书房中走出来,穿着米色的居家服,让他看起来多了一丝人情味。 苏芩给莫靖远拉开椅子,盛了一碗刚炖好的鸽子汤,“先喝碗汤。” “嗯。”莫靖远点点头,接过汤放到嘴边抿了一口,脸色一变,眉毛微微蹙起。 “怎么了?味道不对吗?”苏芩看着莫靖远,心里有那么一丝心虚,厨艺,实在不是她的强项。 莫靖远只是摇摇头,淡淡道:“有点烫。” 苏芩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对莫靖远说:“放冷了再喝吧,反正这一锅都是你的。” 闻言,莫靖远难得的抽搐着嘴角,一副不甘愿的样子。 “苏芩……”放下汤碗,莫靖远突然说道:“我们一辈子都这样生活好不好?” 苏芩惊得筷子掉到了地上,结结巴巴说:“先……先生,你在说……什么。” 一辈子好长,而她和他的关系不可能持续一辈子,等到他找到下一个比她更好的宠物时,她就会被无情地扔掉。虽然她一直将自己的位置和心态摆得很正,可是除了震惊以外,莫名的窃喜又是为哪般? “先生,相爱的人才能携手一辈子,你不爱我,我也……我也不爱你,我们最终都会找到合适自己的另一半,将对方忘记在时间的长河里。”她正了脸色,头一次在他面前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 莫靖远眼神闪了闪,恢复正常道:“我开玩笑的,你不必当真。” “嗯……我吃饱了……”飞快地离开餐桌,躲到角落里。 心,跳得好快,比任何时候都快,比学长向她告白的时候跳得好快。书上说,女孩子听到“一辈子”、“永远”这样的词汇时,都会有所触动,可真的是这样吗? 为什么,对象是莫靖远的时候,情绪就变得不受自己控制? 她捂着胸口,无力去深究这是什么原因。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莫靖远之间,开始能够这么正常的交流,开始有了一种自己所理解不了的情愫。 从最初的害怕,麻木,隐忍,到今天这样,能够一张桌子上吃饭,偶尔谈上一些无关交易的话语,偶尔表达自己的想法,不会一见面就上床,不会一睁眼,又是分别? 真是荒谬啊,她好像对他提不起任何一点的恨意。 “苏芩,刷碗。”莫靖远的声音从餐厅传过来。 “来了。”苏芩应了一声,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颊,轻微的痛感让她清醒了一点。 苏芩啊苏芩,你别再自作多情了,不过一句玩笑话而已! “叮铃铃……”刷完碗,还没来得及将手擦干,手机就响了。 “小芩,你能出来一趟吗?”上官诚的声音有点焦急。 “有什么事吗?我现在有事,不好离开。” “你无论如何都要出来一趟”上官诚略微思索,接着说道:“是关于你姐姐的。” 听到是关于姐姐的事,苏芩在也坐不住,没来得及换件衣服,就出了门。 到了约定的咖啡馆,上官诚神色焦急地在门口来回跺步。他一直是乐观且活泼的,很少露出这样焦急的神情,苏芩心里一抖,直觉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上官诚!”苏芩唤了一声。 上官诚回过头看到苏芩,脸上泛起一抹欣喜,指了指咖啡厅,说道:“进去再说吧。” 两人点了咖啡,苏芩一刻也等不得,急切问道:“到底什么事?我姐姐怎么了?” 上官诚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问:“小芩,你还记得五年前的你姐姐的那件事吗?” 苏芩愣了一下,她怎么可能不记得,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她的生活何至于此。 不等苏芩回答,上官诚继续说道:“犯人当场死亡,从犯被判了六年有期徒刑对吗?” 苏芩点点头,答道:“从犯是主犯的大学同学,是他将姐姐骗出去的……他得了主犯五万块的好处,不过因为他家里没什么人,所以判完过后也没有提出二次诉讼。怎么了吗?” 上官诚从包里拿出一叠资料,说道:“他本是判了六年,因为在牢里表现很好,所以最近在申请假释。昨天我去姨夫的警察局玩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份申请。”他伸出手指在文件袋上点了点,“因为事关你姐姐,我就多看了两眼。但是,当我看到保人这一栏的时候,大吃一惊,上面的名字居然是莫靖远!” “不可能!”苏芩大叫一声,伸手就去打开文件夹。 资料是复印件,她急急地去找保人那一栏,莫靖远几个粗体大字灼伤了她的眼! 这里面有误会!一定有误会! 苏芩不死心地翻着那两页申请,纸张被她弄得刷刷作响,上官诚有些看不下去,按住她的手说道:“我知道你不相信,刚开始我也不相信。所以我就让人去查,却发现,那个人,曾经是莫氏的员工。” 上官诚严肃且认真地盯着苏芩,“莫靖远明知道那个人害了你姐姐,却还要为他作保,可见他接近你本来就心思不纯。” 苏芩摇着头,只觉得脑袋里面嗡嗡的,像有无数只虫子飞过。 想起五年前姐姐受到的侮辱,想起那场官司的败诉,想起郝律师“好心”的为她指的明路…… 她只觉得讽刺。这个世上,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这是莫靖远的局吧,从一开始他就是操盘手,他控制着所有的人,让自己陷在局里而不自知。 莫靖远,我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如此大费周张?是因为我和你的晶晶相似吗?是脸?还是声音?还是身材? 后来上官诚又说了什么,她已经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莫靖远问清楚,她要他亲口告诉她! 狼狈地抓着文件袋,没有心思和上官诚道别,开着车就直奔莫靖远别墅的方向。 眼前很模糊,挡风玻璃上为什么这么多水汽?苏芩狠狠地伸手去擦,却怎么也擦不掉?到底是挡风玻璃有水汽,还是她的眼睛里有水汽? “吱——”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苏芩猛的踩刹车,就听到惊恐地哭泣声。 开门,下车,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呆呆地站在她的车前,离车只有十厘米左右的距离。 好险,如果她刹车再慢一点,就真的撞到人了。 后怕的感觉让她幡然醒悟,自己这是在干嘛啊?当街飙车?她可是懂法守法的律师! “小妹妹,伤到哪里没有?”苏芩蹲下身来打量着面前的小女孩,身上没有发现什么伤痕,可能是吓惨,脸色苍白着说不出话,只一味的哭。 苏芩无法,从包里拿出一张自己的名片放到小女孩的口袋中,“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感到身体不舒服的话,就给我打电话。” 小女孩愣愣地点点头,像个木偶一般直直地离开。 上车,发动,这次,她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努力地开得平稳。 打开那扇称不上是“家”的大门,深深的无力感爬上心头。 文件袋早已被她的指甲抓得皱巴巴的。 “你去哪里了?”莫靖远站在门口,淡淡询问。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一把将文件袋扔到莫靖远的身上,“你看看这是什么?” 莫靖远皱着眉,对苏芩突然的情绪感到莫名其妙,打开文件袋扫了两眼,他的眉毛已经皱成了一团:“你想说什么?” “莫靖远,你还想装傻?”苏芩冷眼看着他,“你早就认识这个人对不对?他是伤害我姐姐的从犯,这一切都是你的安排对不对?” 莫靖远板着脸,捏着眉心,像是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苏芩,这东西哪来的?” 苏芩抬眼冷笑,不回答他的话,这个笑,让莫靖远心里咯噔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离自己远去。 眼里划过一抹受伤,快得一闪而逝,他微微俯身,按住苏芩的双肩,“你信不信我?” “别碰我!”苏芩用力将莫靖远推开,却按到了他肩胛上的伤口,忍住不去看那浸染而出的鲜血,“郝律师是你的人,姐姐的事故也是你安排的,你成功得到了我。可是莫靖远,我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不是,你何必这样费尽心机?是因为我和你的晶晶相像吗?你告诉我,哪里像?我去整..容..行不行?你放过我行不行……” “啪——”话还没说完,一个响亮的耳光就落到她的脸上。 莫靖远阴沉着脸,冷冷道:“既然你认为是,那就是吧。” 说完,没有再看苏芩一眼,转身上了楼。 “莫靖远,我不会原谅你!”苏芩对着莫靖远的背影,大声喊道。 威胁 莫靖远停了一下,转过头,凌厉的目光打在苏芩的身上,“我从不需要原谅。” 苏芩身子一软,跌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量。 她这一辈子,从未主动为自己争取过什么,但也容不得别人将她当猴子一般戏耍。 离开!对,离开! 既然是莫靖远先设计她,那她也不必遵守约定,留在他的身边。 苏芩猛的从地上站起来,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搬过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些衣服,现在收拾起来很容易,不到十分钟,她就打好了包裹。 莫靖远冷冷地站在门口,挡住她的去路。 “你想去哪里?”淡淡的语调,却让人听出警告的意味。 苏芩毫不后退地与他对视,“我要离开,我再也不想待在这地方!” 莫靖远伸出一只手臂,撑在门框上,“哪里也不许去!” “你没权限制我的自由!”苏芩大声说道:“让开!” “我说过,游戏是由我来掌控,我不说腻了,你就不准走。”莫靖远加重了语气,重申他说过的话。 “如果我非要走呢?” “不管你躲到这个世界的任何角落,我都可以把你找出来,不信你试试。” 苏芩沉默着,突然大笑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只是想笑,就笑了。 “莫靖远,这是为什么呢?我该给的,能给的,都给你了,你不就是把我当替身了吗?如果,我没有了美貌,没有了青春呢?”苏芩一边歇斯底里地质问着,一边掏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往自己脸上划了一刀,莫靖远想阻止,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这样呢?是不是我毁容了,我变丑了,你就能放过我?好,那你说,需要我划多少刀?”殷红的鲜血顺着脸颊滴到肩膀上,染红了大片的布料。她却感觉不到疼。 原来,没有什么疼痛能比心里的痛更加的痛。 “苏芩,你若要伤害你自己,我不会阻拦你,但是你若想离开,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就算是死,你也只能死在我的身边。”莫靖远抿着薄唇,目光冰冷,刀刻般的五官上,看不到任何的表情。 外面又淅沥沥的下起雨来,那风雨声像是敲击在心灵上的乐曲,苏芩一阵恍惚,手上的匕首就被莫靖远夺了过去。 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不多一会儿,就有一个大叔提着医药箱走了进来。 “给她包扎!”莫靖远指了指瘫在一边的苏芩,对着医生吩咐道。 医生恭敬地点了点头,从医药箱里拿出工具,就要帮苏芩查看伤口,却被苏芩一把推开。 “滚开!谁也不要管我!” “这——”医生求助地望向莫靖远。 莫靖远一把扯过苏芩,将她牢牢固定在自己怀里,对着医生喝道:“动手!” 医生忙不跌拿起工具,开始给伤口清理,上药,包扎。 忙了一会儿,他摇着头叹道:“这伤口划得很深,缝一下应该愈合得快一点。” 莫靖远拒绝道:“不用,我就是要让她记住这痛,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了!” 顿了一下,莫靖远问道:“会不会留疤?” 医生犹豫了一下,开口道:“这个要看人的愈合能力,一般来说,只要不吃葱姜蒜酱油之类的,不会有太大的疤。” 莫靖远的脸色冷了下来,直直地盯着医生,霸道吩咐道:“我要一点疤也不能有!否则你知道下场!” 医生吓得冷汗直流,连连点头保证。 苏芩嗤地一笑,眼里充满了嘲弄,“你除了会威胁人,还能做什么?” 莫靖远没有答话,只死死地把她箍在怀里,不让她乱动。 等医生处理好伤口,已经是半个小时过后了。 医生拿起纸笔,快速写好一张单子,递给莫靖远:“这服药煎水,汤药内服,药渣擦脸,保证不留疤。” 莫靖远皱了一下眉头,道:“没有西药?” 医生为难道:“西药祛疤效果没中药好……” 莫靖远点点头,挥手送客。 医生在莫靖远强大的气场下,早就汗如雨下,不想再待了,提着医药箱逃也似的离开别墅。 莫靖远将单子传真给江普,让江普去抓药,自己则抱着苏芩,强迫她躺在床上。 气氛无比的沉闷。 苏芩闭着眼睛,不去看莫靖远的脸。 这张俊秀无双的脸,曾让她片刻的迷失,如今却让她觉得如此难堪。那些偶然之间堆起来的点点好感,全都在此刻消失殆尽。 情之一字,最是莫测,像是一粒隐形的毒药,它裹着糖衣,它有亮丽的色彩,它在你的心脏上划上一道道的痕迹,它让你弥足深陷而不知足。 苏芩知道自己逃不掉,逼迫着自己强行入睡。 也许梦里,就不会这么痛苦。 再次醒来的时候,房间里飘散着浓烈的中药味儿,苏芩蹙起眉头,将脑袋裹在被子里。 过了一会儿,房门就被推开,接着有脚步声走进来。 脚步声在床边停下,接着,苏芩感到有一股力量在掀着她身上的棉被。 她无法再装,将脑袋露出来,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莫靖远扬了扬手里的药碗,轻启薄唇:“喝药。” 苏芩打小就对中药的味道不感冒,此刻闻到这味道更是反感,胃里一阵翻滚,差点就吐了出来。 她将脸转向一边,无声地抗拒。 “听话。”莫靖远似乎叹息了一声:“还想不想要脸了?” 闻言,苏芩乐得笑了出来:“我早就不要脸了。” 莫靖远额上的青筋滑动,紧抿着唇,像是在隐忍着怒意——确实,让他这么低三下四地伺候一个人,算得上是为难他了。 见苏芩没有要听话的意思,他的耐心被磨光,二话不说,一手捏开她的颚骨,一手端着药碗,对着她的嘴巴就灌下去。 “唔——”突如其来的苦涩让苏芩惊呼出声,可嘴巴被人控制着,汤药直往喉咙里面滑去,呛得她眼泪直流。身体永远比意志力诚实,当喉咙口的汤药已经呈饱和状态的时候,她不自主地咽下一口。 当一整碗汤药被全部喝下的时候,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咳咳……”少量的药水窜入了气管,苏芩捏着喉咙,剧烈地咳嗽着。 莫靖远收起药碗,对苏芩的难受视而不见,哼了一声,冷冷道:“不要让我再‘喂’你一次。” 苏芩咳得脸红脖子粗的,但却将他的话听得很清楚。 他对待她的态度,除了威胁,还是威胁。 莫靖远深深看了他一眼,端着碗,出了房间。 外面响起几声交谈声,没过多久,就听见大门“砰”地一声,莫靖远出门了。 苏芩从床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探出一个头去。整栋房子静悄悄的,楼下客厅里,江普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苏芩觉得讶异,莫靖远出门竟然没有带上江普这个贴身助理。 也许是她弄出的细微响动传到了江普的耳朵里,江普放下报纸,抬头看着楼上的苏芩:“苏小姐,你不继续休息一下?” 苏芩的小动作被发现,心里有些发虚:“嗯……我睡饱了……” 江普礼貌地笑着:“苏小姐有没有兴趣下来聊聊天?” 苏芩和江普不算太熟,不知道江普要和她说什么,或者,其实他就是莫靖远派来的说客,心里本能地有点抗拒。 察觉出苏芩的迟疑,江普认真道:“苏小姐放心,我不是来当说客的。” 苏芩点点头,走下楼去。 “苏小姐,感觉好点没有?” 苏芩环顾四周,不答反问:“他呢?” 江普知道苏芩说的“他”就是莫靖远,答道:“先生有急事出去了,让我留下来照顾你。”顿了顿,接着说道:“门外和窗口下都有保镖,苏小姐千万不要耍小聪明。” 苏芩心里涌起一阵难受。 江普从沙发上站起来,转身替苏芩和自己倒了一杯水,又重新坐下来:“你也不要觉得委屈,就因为你划伤了自己,先生派了直升机去山里将那个老中医接来为你疗伤,你要再出个什么意外,先生会疯的。” 苏芩不爱听这话,冷笑一声道:“那又怎样?以为这点小恩小惠,就能掩盖住他对我的伤害吗?” 江普蹙起眉,不明白苏芩的意思。 先生虽然不说,但是他这个外人都能看出他对苏芩的感情不一般,先生不是会表达的人,但对苏芩从来都是有求必应,怎么能说得上伤害呢? “江助理,你什么都不知道。”苏芩抿了一口白开水,只觉得中药的苦味还在嘴里,“我想我们不必再谈下去了,莫靖远是你的主子,你当然会觉得他什么都是对的。” “苏小姐,你真的这么认为吗?近的我们不说,就说五年前,如果不是先生帮你,你会有今天?” “没错。”苏芩接过话头:“如果不是他,我的生活确实不是今天的样子。如果不是他,我的姐姐怎会受辱?如果不是他,我又怎会失去五年的青春?如果不是他,我又怎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她确实是受够了。 作为一个律师,她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作为一个普通女人,她不能容忍竟然有人玩弄了他整整五年,还赔上了姐姐的清白! “咳咳……”情绪一激动,她又忍不住咳嗽起来,身体里像有一团火焰,随时可以把她燃烧殆尽。 江普见苏芩脸色难看,想伸手帮她拍拍背,手伸出去一半,又收了回来。 这种事情,不应该由自己来做。 他深吸一口气,认真且凝重到:“如果苏小姐真的这么认为,我希望你不要回头,不要后悔,不要给了先生希望,又让他失望。” “先生,他只是不会表达而已,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没有心,没有感觉,不会痛。今天,先生这里……”江普握掌成拳,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处:“很痛。” 苏芩不言,只是露出意味不明的哼笑。 江普摇了摇头,起身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盯着苏芩:“苏小姐饿了没有,我去帮你买点吃的。” 苏芩没有胃口,摇头说不用。 躺回床上,明明没有一点睡意,却感到倦怠得慌。 江普说的是真的吗?他真的出动了直升机去给自己找医生疗伤? 呵,苏芩,你的意志何其不坚定,明明是恨的,为何又有那么一点喜悦冒出心头。 明知他关心的不是“自己”,为何还是忍不住乱了心跳? 夜晚慢慢降临,苏芩蜷起身子,将自己卷成虾米状,这样,就能自己给自己温暖。 “叮铃铃……”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苏芩爬起来接起,里面传来苏林静的声音:“小芩,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宝宝成功啦!他正在我的肚子里健康成长呢!” 苏芩“哦”了一声,恹恹道:“姐,恭喜你了。” “小芩,你怎么了?怎么听声音无精打采的?”苏林静收起自己的好心情,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有点感冒了。”苏芩不敢告诉姐姐自己的遭遇,忙心虚地扯了一个谎。 幸好苏林静是真的心情好,没有去深究苏芩的反常,接着说道:“那你好好照顾自己,明天来我家吃饭吧,我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家里人,咱们好好吃一顿。” 苏芩现在被莫靖远软.禁在这别墅里,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她不敢应承苏林静,含糊其词道:“看情况吧,我最近都要加班。” 苏林静对着电话又嘱咐了一通,什么工作不要太拼命拉,钱是赚不完的拉,虽然啰嗦,但苏芩却听得心里暖暖的。 这个世上,可能姐姐是唯一一个关心自己的人了。 “嗯,我知道。” 挂了电话,苏芩望着手机屏幕发呆。 姐姐的婆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也算是大户家庭,能有个孩子,也许以后的路要好走一点,虽然那个孩子…… 也算是自己唯二的亲人。 窗外的雨下了大半天,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一切都雾蒙蒙的,窗户上沾着一层水汽。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江普的声音出现在门外:“苏小姐,该吃药了。” 想起那苦苦的怪怪的味道,苏芩就一阵皱眉,不情不愿地开了门,江普一手端着一个碗,笔直地站在门口。 陈年旧账 一开门便看见苏芩一脸的愁苦,江普也是暗自发笑,这苏小姐,发起火来可是彪悍的很,不过现在看,其实也就是个小丫头而已。 大步走进来,把药放在桌子上,环视了一下整洁的周围,心里暗暗赞叹了苏芩一番。怪不得先生会让苏芩住在这里,她确实和晶晶小姐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苏小姐,这几天公司的事情比较多,先生就没办法亲自来照顾您了。苏小姐的饮食起居由我负责,所以,苏小姐有什么需要的,就直接吩咐好了。”随后,礼貌的将门带上,退出了苏芩的房间。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为什么莫靖远会把这么一个身份卑微的女人留在身边,大家都在揣测着事情的真相。 苏芩极不情愿的端起碗一饮而尽,放下碗,赶忙吃了颗蜜枣,才感觉嘴里的苦味稍微减轻了一点。 莫靖远是个细心的人,知道良药苦口,就让江普早早的将蜜枣放在苏芩的床头。 说实话,若说不感动,根本不可能,可是一想起莫靖远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苏芩就觉得不能原谅。 苏芩恨现在的自己,竟然有些放不下。 想着想着,身子有些倦怠,便蜷缩在床上睡了一会儿。 由于苏芩没有上班,很多事情就落在了沈妙身上,这一天忙的团团转,以前苏芩在的时候,总觉得,无论多大的事情,多棘手的案子苏芩都处理的有条不紊,现在真的轮到自己来独当一面的时候,还真有些吃不消。 也不知道为什么,苏芩没来的这一天,要处理的文件就突然多了起来。沈妙好不容易忙到中午准备去吃个午饭的时候,却撞上迎面走来的莫靖远。 “对不起,莫总。”沈妙惊慌的连头都不敢抬,退到一边等着莫靖远开口。 莫靖远看了看一边战战兢兢的沈妙,摆摆手,不以为然的说到,“没事,你去忙吧。” 莫靖远的声音充满了成年男人的魅力,这让比苏芩还小的沈妙根本无法抵挡。 沈妙望着莫靖远渐渐走远的背影,萌生了一个念头。 苏芩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江普一直没来叫醒她,看来莫靖远还没有回来。 苏芩觉得自己真是无聊到家了,拿起手机想要找找看,现在谁可以陪她说说话,可是翻看了一圈,没有! 顿时一股悲凉的感觉从脊背上一直渗透到心里,这么多年,她连个倾诉的人都没有。 就在这时,门“嘭”的一声被踢开,对,苏芩肯定,这绝对的踢门而入的感觉。她不回头都知道,进来的是谁。在他的别墅里,还有谁干这么放肆? 只是没想到,跟着他进来的还有杨科。 莫靖远觉得自己是要发疯了,明明这个女人真正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也不过一个多月的事情,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在乎她。 今天,当助手拿着她和秦以风资料放在他面前时,他就觉得自己的胸腔有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火,如果找不到一个出口,这火就会将他整个吞噬。 ———————————————————————— “你们有钱人就这么糟蹋东西,那门没有十几万怕是买不来吧?可惜了。”说外还啧啧摇头,仿佛真是可惜那门似的。 每个女人的骨子里都有些恃宠而骄的性子,就像现在的苏芩,如果说以前她是怕莫靖远的,那么现在她却完全有力量去反驳他,去嘲讽他。 莫靖远原本就怒气未消,听见苏芩这么说更是怒火中烧,什么时候她变得这么放肆了? 大步走到苏芩面前,左臂一用力把苏芩从摇椅上拥回自己怀里,手臂上的力气越来越大,像是要把苏芩揉到自己的身体里一样。 苏芩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却能从莫靖远的眼睛里看得出怒气来。这眼神似乎要把自己吞噬一样。 “你不是说和秦以风不认识吗?”其实莫靖远不是气苏芩曾经和秦以风在一起,只是为什么他们之间不能坦诚相待,而为什么偏偏是秦以风! 苏芩心里一紧,不告诉他,只是觉得已经过去的事情没必要再提,他怎么会这么在意? “你既然都知道了,还问我这些做什么?和你交换的是我五年时间,不是一辈子,所以即使骗了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那些都是和你毫无关联的!”苏芩不知道这样互相伤害的日子还要多久才能结束。 “你……”莫靖远真想一巴掌把这个女人从自己心里扇出去,手臂高高扬起,到最后快要落下的时候却换成将苏芩狠狠的摔回椅子上。然后摔门而去。 杨科从进门一直没说话,悄无声息的站在一边,首先他却行莫靖远就算在生气也不会对苏芩怎么样,其次,他觉得苏芩没有胆量挑战莫靖远的极限。 第一点他是猜对了,只不过,他万万没有想到,苏芩竟然这么有勇气,面对冷漠无情的莫总还能这么不怕死的顶嘴,真是让他极为佩服。 莫靖远和杨科走后,苏芩就坐在一边发呆,她在想莫靖远究竟是个怎样的男人? 他可以为了一个陌生女孩的请求便禁锢她五年的自由。 他可以完全不顾所有人的目光吻自己的宠物。 他可以大方的拥着她出现在任何场合。 他可以狠狠的将她甩在一边,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他甚至可以为了一件衣服那样狠狠的惩罚她。 可是,他却仍然会在紧急关头去救她,在生死一线挡在她面前。甚至,为了她动用直升机来请医生。 —————————————————— 对于苏芩而言,莫靖远不仅是高高在上的莫氏副总裁,更是一个阴晴不定的定时炸弹,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可自己的心里,却有一点陪他一起燃烧的心思,真是该死! 正想着,电话铃音尖锐的回响在整间屋子里。 “喂,学长。”苏芩让自己的情绪尽量高兴一点。 “苏芩,你在哪儿?生病了吗?我去事务所找你,他们说你生病请假了,怎么样严重吗?”听得出来,秦以风的真的有些担心苏芩的。 “没事,小感冒而已,过几天就好了。”敷衍别人成了苏芩的特技之一。 “那我去看看你吧。”秦以风总觉得事情不像苏芩说的那样轻描淡写。 果然,苏芩一听秦以风要去看她,急忙说到,“不用不用,很快就好了。况且我在我姐家,你也不方便过来。” “哦。这样啊,那好,你注意休息。” 挂断电话,苏芩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慌乱,现在的秦以风比当年更有魅力,对自己也如当年一样温柔体贴,所以面对他,自己的免疫系统几乎全部失效。 甩甩头,希望自己清醒一点,刚才莫靖远怒气冲天的样子还在眼前,如果和秦以风的关系处理不好,后果谁知道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第二天苏芩早早的便起床了,照例喝了江普端来的药,就给姐姐打了个电话。电话里听到姐姐开心的声音,苏芩觉得很满足。 不管自己是多不如意,至少现在姐姐有了自己的孩子,在婆婆家的日子也应该更好过一点。自己担心的事情又少了一件。 被软.禁在莫家别墅的日子很难熬,好在这段时间莫靖远除了那次来找她大发了一通脾气以后在也没出现过。江普的脸上似乎也多了些凝重的表情,但苏芩什么都没问,她不能让自己越陷越深。 这天刚刚吃过晚饭,江普接了一个电话就匆匆离开别墅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叮嘱门口的保镖好好看着苏芩。 “都给我滚出去!”江普赶到的时候,正遇上莫靖远在和公司高层开会。看样子,事情进展的不是很顺利,莫靖远的火气已经烧到了面前的每一个人。 大家悻悻的退出会议室,江普走进会议室,沉声说到,“莫总,秦以风已经相信我们愿意投资做那块地的开发。” 刚刚还一脸阴郁表情的莫靖远,听到这话,眼角出现了柔和的曲线,刚才的那场戏做的还不做,莫靖远有时候想,自己或许更适合演戏。 前些日子,江普说秦以风的江林公司有意要和莫氏合作一块地的开发,江普是不知道秦以风和莫靖远是有怎样的私人恩怨,不过一向没有什么合作意向的江林竟然提起和莫氏合作,其中的深意,必然要深究一番。 表面上看,这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但如果凡事都只看表面,拿在生意场上,有再多钱都不够葬送! 江普花费了很大的人力物力才弄清楚,原来,这块地还没有到规定的建筑时间,十年之内是不允许新建建筑的。如果违规建造,政aa府会处以很严重的处罚。 秦以风的这些小伎俩根本逃不过莫靖远的眼睛,也小看了莫氏在A市的势力。所以莫靖远就将计就计,做一出戏给秦以风看。让他败的心甘情愿。 这场戏,才刚刚开演,莫靖远希望不会太早结束,他和秦以风的陈年旧账或许也是时间算一算了。 ………… 接下来还有第二更…… 离开 苏芩已经在莫靖远的别墅整整住了半个月,苏林静无数次的给苏芩打电话说要去看看她,怎么一个小感冒这么久都不见好,搞得苏芩没办法,只好撒谎说出差了,具体多久得看事情办的怎么样才把林静敷衍过去。 苏芩觉得,在这样下去,她估计就快要穿帮了。和莫靖远的见面也仅仅是两三次。也没说几句话,每次都是淡淡的打声招呼了事,倒是江普,一直照顾苏芩照顾的很用心。 基本上这段时间过的还算不错,苏芩想,先等伤好了其他的事情暂且搁到一边。 这天一大早,苏芩刷过牙之后就大着胆子去照了照镜子,自从划伤脸到现在,苏芩真是没勇气直视自己,唯恐这个已经被毁的脸把自己吓一跳。 站在镜子前,低着头,始终没有勇气抬起来,想着那天刀子滑过脸颊的感觉,苏芩就有些不寒而栗。 深吸一口气,该面对的总还是要面对,猛的抬起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咋一看基本没有什么异样,只是伤口还有一点点红印,不仔细看,是绝对看不出来的。 终于松了口气,女人还是天兴爱美的。正欣赏的时候,她的卧室门再一次被粗暴的踹开,她不用转身就知道来人是谁,“莫靖远,下次进来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这么惊天动地。” “苏芩,如果有一天我让你的学长死无葬生之地,你会怎么样?” 莫靖远突然沉声问。 苏芩转过身皱眉看着他:“你有什么怨恨冲我来就是,总是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威胁我去伤害别人有意思吗?只会让我觉得你就像个懦夫。” 她的目的不过是想激怒莫靖远,他们之间迟早都是要走决裂这一步的,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何不就在都还没有泥足深陷的时候趁早抽身离开。 莫靖远总是被这个女人轻而易举的牵动着情绪,或怒,或喜。 不过这一次,莫靖远强忍着没有发火,他竟然对苏芩说,“你走吧。” 仿佛一下子从刚才盛气凌人的人,变成了一个事业失败的可怜虫。 苏芩不可置信的看着莫靖远,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放过自己? “不要等我改变主意了才又来求我,如果先走,现在就立刻离开。” 苏芩顾不得原因,只觉得自己是仓皇而逃。 莫靖远甚至没有叫江普去送她回去,一路跌跌撞撞的回到家,一切都是那么熟悉温馨,莫靖远,但愿我们真的就此结束! 刚刚坐定,就听到“砰砰砰”的敲门声,来的真是时候,自己也才到家而已。 走过去打开门,就看见一束硕大的玫瑰花出现在自己眼前,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上官城狠狠的拥在怀里,“死丫头,跑哪儿去了,担心死我了。” “你是想谋杀是不是啊?抱得这么紧,要憋出人命了。” 苏芩觉得自己是才脱户口犹如狼窝。 上官城低头看了看小脸憋的通红的苏芩,赶快撒手。 “小芩,帮我倒杯水来。”待苏芩坐定,上官城就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你老是交代,这半个月究竟上哪儿去了?” “哪儿都没有,就是去个朋友家住了几天,散心去了。”苏芩发现自己的指甲似乎很久没有修剪了,边回答边细细端详起来。 ———————————————————— “什么朋友?哪儿的朋友?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一号朋友能让你一住就是半个月?”上官城在苏芩身边这些年,她的人脉简单的不能再简单,除了事务所的几个小丫头之外,她就只有她姐姐了,哪还有什么别的朋友。 苏芩懒得理他,这事儿,越解释越乱。 “这半个月你是和莫靖远在一起?”虽然上官城派人查访了几天,可是还是没有查到苏芩,是不是真的和莫靖远在一起,现在这么说,无非是想看看苏芩的反应。 隔着电话撒谎现在已经是苏芩的强项,但是面对面,她还真的做不来。 “……”苏芩什么都没说,默认了。 谁想到上官城看到苏芩这个反应,噌的一声从沙发上窜起来,“苏芩,你脑子进水了是吗?上次我给你看的那份资料你忘记了吗?五年前,如果没有莫靖远你姐姐就不会蒙受那样的不白之冤,我早就说过姓莫的不是什么好人,你还是这样和他没名没分的在一起。你觉得这样做值得吗?” 上官城喜欢了苏芩整整三年,他的心里却只有苏芩,以前苏芩不答应。是以为苏芩是个事业心极强的人,现在,才出现几天的莫靖远就完完全全住进她心里了,为什么会这样? 上官城不甘心! “上官城请你出去,我不想再听你说了。” “苏芩,你怎么就这么糊涂。你看着我,看着我告诉我你不喜欢他,你和他在一起是有苦衷的。你说啊!”上官城几近疯狂的摇晃着苏芩。 “放手,上官城我告诉你,我就是喜欢莫靖远,我爱他。我已经原谅了他所做的一切,就算没有名分我也愿意守在他身边。你听懂了吗?这就是我的答案。” 上官城双手一松,苏芩就瘫软在地上,呢喃到,“原来你的心里,从始至终都没有我的位置。” 苏芩多想告诉他,不是这样的,她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像亲人一般,可是这些话,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差别。自己身边在乎的人越多,莫靖远就有愈多的筹码,自己也就会败的越惨,与其这样,不如让能离开的离开。 苏芩蜷缩在沙发的一角,她不知道上官城什么时候离开的,就这样呆呆的坐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苏芩梳洗打扮好了就去上班,今天她是准备去辞职的,不管五年前莫靖远究竟为什么那么做,反正就算她欠他的也应该还清了。 沈妙一看到苏芩出现在办公室,惊讶的尖叫起来,“啊。苏姐,你终于出现了,病怎么样?全好了吗?” 苏芩真是受不了这丫头,这音量是要告诉全世界她来上班了吗?更何况她的办公室和莫靖远的办公室相隔不远。 “好了好了,要是没好,估计有你这一下子也把我吓的更虚弱了。”苏芩无奈的摇摇头。 “人家担心你嘛!”沈妙的拿手好戏就是撒娇,这一招对于苏芩来说尤其管用。 “好啦好啦,咱们工作,工作。”苏芩这一上午的工作就是写辞职报告。 打好之后,就准备给莫靖远送过去,走到办公室门口,苏芩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敲门“砰砰砰” “请进。”是莫靖远的声音。 苏芩低着头走进去,回头关上门,在一转身看到办公室里原来坐着好多人,大家好像在商量什么事情,被她突兀的打断了,“对不起,打扰了,我待会儿再过来。” “没事,苏律师,有什么事,说吧。”语气疏离而礼貌。 苏芩抬起头发现莫靖远正微笑的看着自己,走到莫靖远面前,轻声道,“莫总,我到贵公司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是我觉得我没办法胜任贵公司的工作,所以,今天是来辞职的。”说完把早已准备好的辞呈递了上来,苏芩看到莫靖远的脸色明显阴沉了很多。 正等待答案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久闻苏律师大名,您辞职以后要聘请您的公司一定是趋之若鹜,不知道江林公司有没有这个荣幸,也参与其中呢?” 苏芩朝说话的方向看去,竟然是秦以风,怎么回事? 还没等反应过来,莫靖远抢先说到,“秦总怕是误会了,苏律师最近因为薪资的问题有点闹情绪,我一直以为小事一桩,没想到苏律师竟然认真了,看来,待会儿得好好解决一下这个问题。好了苏律师,你先出去吧,等下你到我办公室来。” “我……”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莫靖远打断,“先出去。” 碍于这么多人的面子,没办法,苏芩只好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回到办公室生了半天闷气,“苏姐,怎么了?早上看见你起色还蛮好的,怎么现在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又难受了?”沈妙关切的问到。 “没有,我没事,工作吧。”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苏芩接到了江普的电话。 “先生请您到办公室来。” 终于等到了,看他这回怎么说。 “你就准备这样一次一次挑战我的底线?”莫靖远背对着苏芩,手里拿着一杯红酒,晃了晃,挂杯度还不错。 “莫总,员工辞职是企业最常见的事,当然当初签合同时劳动期是两年,现在提前离职我一定会按照合同上的说明付违约金的。”这就明明白白把他们之间的界限划的一清二楚。 莫靖远放下手中的酒杯,轻轻踱步到苏芩身边,俯下身,在她耳边说到,“我说过,游戏只能由我说开始,也只能是我宣布结束,其他人都没有权利。哪怕那个人,是你!” “你……”真是不可理喻,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BT的人。 “别用那么幽怨的眼神看着我,放心,如果我莫氏不用的人。其他地方也不会有人敢用。况且,我不是早就说过吗,接近我需要付出代价,离开我,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别让已经有了孩子的姐姐还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她应该享享清福。” “莫靖远,你究竟什么意思?姐姐一直过的很好,她一直光明磊落,才不会过什么担惊受怕的日子!”苏芩总觉得,莫靖远这么说,是别有深意的。 莫靖远重新拿起酒杯,在手里把玩,“哦?你这么自信?那就去问问你的好姐姐,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她担惊受怕呢?” 从莫靖远的办公室出来,苏芩就直奔姐姐家,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事情是苏芩不知道的。 姐姐开门看到苏芩很是惊讶,“小芩,你怎么来了?还以为你还在出差呢。”说着,欢喜的把苏芩迎进来。 “小芩,我昨天又去做检查了,一声说,宝宝很好,很健康。我一想着身体里有一个小家伙在一天一天长大,我就觉得很神奇。你看我最近胖了吗?”林静一见到苏芩就喋喋不休的说起来。可苏芩想听的根本不是这些。 “姐,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苏芩问道。 “没有啊,你……你怎么突然这么问?”林静有些惊慌,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之前,你是不是有一段日子在害怕什么?根本就不是姐夫的父母对你不好,是你自己有心思郁郁寡欢,是不是?你告诉我啊,究竟是不是?”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很好,一直都过的很好,这些年,我在你姐夫家过的怎么样你都是看在眼里的,怎么突然好端端的问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林静站起身,准备到厨房去准备午饭。 苏芩很无助,她不知道该相信谁?面对一直和自己相亲相爱的姐姐,苏芩第一次有了如此陌生的感觉。 “姐。我累了,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林静在身后目送妹妹离开,没有半句挽留。 过去的事情就都过去好了,不提也罢! 苏芩最近越来越懒,大概是前些日子在莫靖远家养成的坏习惯,总是觉得睡不够。 下午去办公室处理文件,也是昏昏沉沉的,好几次沈妙叫她,她都没有听到。 “苏姐,你到底怎么了,要不要我陪你再到医院去看看?”沈妙是个细心的女孩子,况且从大学毕业起就给苏芩当助手,两个人的感情可想而知。 “没事,你去工作吧。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正准备小眯一会儿,手机又不适时的响了起来。 “喂,学长。” “晚上出来吃个饭吧,我来接你。” “我晚上……” “你如果有事忙的话也没关系,我在楼下等你。” 秦以风的温柔总是这样沁人心脾,他从来不会强迫苏芩做什么,总是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 “我有空。” 有了羁绊 到了下班的时候,苏芩自然不好意思让秦以风多等,正好公司的事也在下班之前处理完了,刚走出大楼,就看见秦以风斜靠在车旁,笔挺的黑色西服穿在秦以风的身上,更是让人移不开眼。 他的这身装扮,吸引了不少刚从大楼里出来的怀春少女。 “你看那边那个帅哥,不知道是来接谁的?” “是啊,长的真帅。” “真想上去跟他要电话呢,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 旁边两个女孩儿的对话,惹的苏芩直想发笑。 走到秦以风面前,苏芩打趣到,“学长,幸亏你是站在这里,要是站在马路边上,估计这会儿都得堵车了。” 秦以风了然一笑,伸手摸了摸苏芩被风吹乱的头发,说道,“我的小学妹,还是这么爱开我的玩笑。” 苏芩愣在原地,这感觉就想五年前一样,在自己敬仰的学长面前总是囧态百生,每次他一这样揉自己的头发,都会没来由的脸红,不曾想已经过去五年,她的这个习惯还是没有改。现在脸上几乎能煎熟鸡蛋了。 “来,小芩,上车,今天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上车之后两人扬长而去。 苏芩忘了这幢大楼里莫靖远也在上班,她还忘了,莫靖远也是这个时候下班,更严重的是她忘了,在莫靖远的游戏里,不允许她接触其他男人。 而刚刚所发生的一切都被莫靖远看在眼里,什么时候她对自己流露过那么羞涩的表情,在莫靖远面前她永远都是战战兢兢或者飞扬跋扈的,从没有过这么温柔。 是不是和秦以风的这场仗还没有开始就已经输了,不管生意场上的自己多得意,是不是面对苏芩的时候,自己都会输的这么一败涂地。 ———————————————— 秦以风知道最近苏芩身边发生的事情比较多,加上和莫靖远的纠缠不清,心情不好。所以他带着苏芩来到他们以前的高中附近,那里有他们经常去的小卖店,有他们以往会常常光顾的小吃摊。 “老板,来两碗馄炖!”秦以风对着老板喊道。 一听到馄炖两个字,苏芩脑海里瞬间闪现出那个人的脸膀,也是在这样i一个不起眼的馄炖摊,他把自己不堪的过去娓娓道来。 ……怎么会突然想起他。 “小芩,怎么了?一副失神的样子,想什么呢?”秦以风和老板攀谈了几句,回到座位上。看到苏芩正在发呆。 “没什么,想起一个朋友,他也爱吃馄炖。” “什么朋友啊?吃馄炖都会想起他?”秦以风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一定是莫靖远,他从苏芩的眼神里就看得出来。 “没什么,你和这里的老板很熟?”苏芩不知道改怎么解释?赶忙岔开话题。 “恩,回国之后常常到这里来转转,每次来都来吃一碗热腾腾的馄炖,久了,也就和老板熟悉了。” “我以后也常来,从毕业之后都很少回来了。” 两个人从五年前的点点滴滴一直聊到现在各自的生活,苏芩觉得,自己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如果不是秦以风,她或许要被这些日子的事情折磨疯了。 不远处的莫靖远的手紧紧握着方向盘,眼前的这一幕刺痛着莫靖远的每一根神经。 她竟然也有笑颜如花的时候,该死的,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留恋她的笑容。尽管这笑容并不是为他绽放。 莫靖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拿起手机,拨通苏芩的电话号码。 “马上到别墅来。”莫靖远的话,永远只是冷冷的通知。 苏芩还没来得急反应电话就被挂断了,他有什么事? 而且,就算有什么事也和自己没关系,凭什么要对他言听计从。 打定主意之后,神色不改的继续吃馄炖。 一直到很晚秦以风才送苏芩回去。 苏芩上楼的时候发现楼道里的灯坏了。 黑漆漆的楼道里一点声儿都没有,苏芩摸索着继续上楼,突然看到前面站着一个人,苏芩大叫着,“啊!”本能地立刻转身往楼下跑,结果被那个人从身后死死的抱住。 “是我。” 莫靖远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还有隐隐约约的酒味散发出来。 听出来是莫靖远,苏芩松了口气,只是依然惊魂未定。 “请你放手。” “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莫靖远问道。 “放手,你再不放手我喊人了。” “我就这么让你讨厌?”莫靖远也恨这样的自己,明明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却还是放不下。 “对,莫靖远,我讨厌你,我希望你不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的视线里,我不喜欢在有你出现的地方出现,我甚至不想听到关于你的消息。你满意了吗?现在可以放手了?” 莫靖远竟然什么都没说,真的放开了禁锢苏芩的双手,他没在说一句话,甚至再多连一句质问都没有。 回到家,苏芩瘫软在沙发上,为什么刚刚看着莫靖远悄无声息的下楼之后自己的心会有那么一点点痛。有冰凉的的液体滑落,苏芩,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突然一阵恶心感侵袭了苏芩的整个思绪,忙跑到卫生间去吐了一会儿。大概是刚才那些馄炖有些不新鲜了,不然怎么会这么恶心? 第二天一大早,苏芩早早的起来上班,既然没办法辞职,那日子就还是要按部就班的过。 手里抱着一大堆文件上楼,电梯来的时候赶忙冲上去,还险些摔倒,“苏小姐,我来帮您吧!”苏芩抬头一看,原来是江普,当然还有一脸漠然的莫靖远。 “哦,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这样尴尬的气氛让苏芩有些透不过气来。 好不容易挨到30层,苏芩想都没想,直接冲下电梯,跑回办公室的时候还是气喘吁吁的。 “苏姐,你这是怎么了?”说着还朝着苏芩身后看看了,“好像没有狼追过来吧?”沈妙就是这样顽皮。 “他可比狼可怕多了。”苏芩将手里的文件堆在办公桌上,这些东西够自己忙一阵子的了。 “他?他是谁啊?”沈妙的语气瞬间暧昧起来,她总觉得像苏姐这么优秀的人一定有大把的青年男俊在追她。 “好好工作,小心我开除你!”说着佯装生气的样子不在理会沈妙。 一个上午两个人把手头一些紧急的文件都处理差不多了。上午接到林静的电话,说是很久没看到苏芩了,要苏芩到家里做客。自从是上次的事情苏芩就在没有见过林静,想着姐妹之间,就算真有什么难言之隐也难免,如果自己真的想知道,慢慢在去查吧,姐姐不说,也有姐姐的道理。 下午提早从公司出来,去买了一些营养品就开车去林静家了,开门的依然是林静的婆婆,这一次依然是看到苏芩之后很开心的迎了进来。 “姐,”苏芩看见这一次,竟然是林静做在沙发上嗑瓜子,厨房了何锐的父亲忙乎着做饭。 “来,小芩,都好久没见你了。怎么样,最近忙吗?”林静关切的问道。 “恩,都还好,你呢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没有,就是最近反应的厉害,一直吐,医生说这样的反应,可能是个男孩子。”说着还低下头轻轻抚摸了下稍稍隆起的肚子。 听到林静这么说,苏芩瞬间想起昨晚自己的反应,呕吐? “小芩?小芩?” “啊?” “想什么呢。我说这半天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哦,没什么,我们刚才说到那儿了,继续。” “你们姐俩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先吃饭吧,待会儿吃完,小芩好好陪你姐姐唠唠嗑。” 苏芩一边应承着,一边心不在焉的吃着饭,老天保佑,千万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一顿饭吃下来,苏芩看着姐姐如今一家其乐融融,心情宽慰不少,只是,自己这边还有一件大事! 晚上回家的时候,顺路在药店买了张试纸,做测试之前,苏芩把所有的神仙都求了一遍,不过,显然他们都已经睡了,没有听到苏芩的祈祷。 苏芩,怀孕了! 看着试纸上鲜红的两道杠,苏芩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拿起电话,可是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帮忙的人,不管找谁,他们都一定会问,孩子的爸爸是谁,可是,这个是一定不能说的,就是苏芩自己,也不想告诉别人。怎么办?该怎么办? 这一夜,苏芩彻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班,照例听到了沈妙高分贝的尖叫,“苏姐,怎么累成这个样子?” “我没事。”苏芩懒得说话。 “我去帮你倒杯咖啡。”沈妙看的出来,今天的苏芩似乎和往常不大一样。 这一天上午苏芩根本没有什么心思处理文件,上网查看了很多怀孕的只是,无意间看到怀孕的过程,胚胎形成的过程,不经意的抚上自己的小腹。 怪不得姐姐会说,感觉很神奇,有个小家伙就长在自己肚子里。 本来形单影只的一个人,忽然就有了羁绊。 —————————————————————— 还有更新,稍后送上~~~~ 打算怎么做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苏芩连午饭的都没顾得上吃就去了医院。 想再去检查一下,好确认到底是不是真的。 心里有些期盼,又有些害怕。 “苏小姐,你的丈夫没有陪你一起来嘛?”医生看到苏芩一人关切的问到。 “哦。我先生他出差了,我也是今天感觉不舒服,所以过来看一下。” “是这样啊,那恭喜了,苏小姐,你怀孕了!”医生是个上了年纪的阿姨,如果苏芩的母亲还活着,就和这位医生是年岁相当的。 苏芩点点头,说了几句客套话便从医院出来了。 自己究竟该怎么办? 她是绝对不会告诉莫靖远的,可是自己孤身一人又怎么能瞒得住? 苏芩此时感觉到无限的悲凉,竟然连一个可以相信的人都没有。 稳定了下情绪打算先回去上班。 由于中午没吃饭。微微有些头晕,脸色的也显得很苍白。 “苏姐,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不舒服?” 沈妙总是第一个发现苏芩的不对劲。 “没事,中午有事没有去吃饭,可能是饿了。麻烦你帮带点吃的回来吧。” “苏姐,我这就去。你等我啊!” 话毕,沈妙立刻飞奔下楼。 这几天一直没有见到莫靖远,不知道在忙什么,听沈妙说,秦以风在和莫靖远搞什么合作,苏芩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猫腻,可是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当然,他们如果能不记私仇,成为真正的商业伙伴,那一定是所向无敌的,两个商业天才在一起应该会创造一个奇迹的! 没过多久,沈妙就气喘吁吁的回来了,带回了热腾腾的热汤包。 这几天,虽然偶尔恶心,不过食量确实有些增加了,又加上饿了一上午,自然看见什么都觉得香了,苏芩胃口大开的吃了好几个汤包。 “苏姐,刚才回来的时候遇见莫总了。” 听到沈妙这么说,苏芩手里的筷子停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 “我们在同一幢大楼里上班,遇见莫总有什么奇怪的。” “我看到莫总怒气冲冲的,好像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沈妙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些呀,都和我们无关,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就好了” 所有的热汤包被苏芩一扫而空,一副酒足饭饱的样子。 之后又开始了自己繁忙的工作。 快下班的时候接到了秦以风的电话,又找了一大堆非得出来吃饭的理由。 这一次无论什么理由苏芩都去不了,因为公司确实出了大事。 苏芩和沈妙刚刚开始处理手头上的事情,就接到了江普的电话,让苏芩到莫靖远的办公室去。 刚开始,苏芩还在为自己怀了莫靖远的孩子而无法面对他,可是后来大家在一起商讨对策的时候,苏芩和莫靖远就像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一样,没有多余的其他情绪,只一味的解决目前面临的问题。 原来,莫氏一直都准备要在A建一个最大的娱乐城。 今年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就绪,工程也于一个月前开工了。 可是就在昨天,明明一直施工质量都极为过关的施工队被勒令停止施工,理由就是施工质量不过关。莫靖远原本以为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一定是自己在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有些人没有照顾到,所以人家故意为难,只要稍做活动一切问题也就会迎刃而解。 可谁知,根本不是这样的,莫靖远吧市里的领导都请了个遍,但是大家都说没办法,只能等上面通知,看什么时候开工在具体安排。 可是,这么大的工程。一天不动,损失就真的无法估计。莫靖远动用了所有的势力,最后才查到,是中央的某位领导得知莫氏在一块还并未到建筑时期的地皮上建娱乐城,所以下令封.锁。 莫靖远从来都是一手遮天惯了的,根本没有理会这其中的厉害关系,还是命人继续施工,结果就在昨天晚上,工地出现安全事故,砸死了一个工人。到现在,这批工人要去上.访,说是莫氏坑害无辜良民,拖欠民工工资,各种恶意中伤的事情都来了,其实除了安全事故那一项,全部都是子虚乌有的。 但是如果这些民工坚持这样说,很有可能会导致企业最高负责人承担刑事责任,那个时候就不单单是罚款了。 苏芩听完之后出了一身冷汗,这个莫靖远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毕竟这还是法治国家,怎么由的他胡来? 在A市称霸天下,并不代表你可以做什么都肆无忌惮。 不说别的,就是单单安全事故一事也是很棘手的! 莫靖远一直默默的站在窗边,江普把情况大致介绍了一下。 苏芩基本也做到了心里有数。 “苏小姐,你看,这件事情我们该怎么办?” “江普,你去把那些上.访.民工的资料都给我看看。” ……………… 苏芩看了看资料,发现这些民工全部都是才聘用到施工队的,有的甚至是当天去的,难道是有人故意的? 还有,这个出现安全事故的工人,原本是有心脏病的,怎么会让他高空作业的?就算是出现事故,莫氏有连带责任,但施工方也是有推卸不了的责任的呀! 怎么全部的责任都要由莫氏承担呢。 这所有的疑问都渐渐浮上水面,看来如果不到这些工人的家里去走访一下,是很难得到真正的答案的。 打定主意之后,苏芩没敢多耽搁,当天下午下了班就到工人们的工棚区去看了看。 没来之前,苏芩做好了心里准备,知道他们的环境一定不好,但是真的到了才发现,比自己想像的,要糟糕的多。 高低不平的泥洼路边,坐落着几处残破的小院子,在门外还依稀听到院子里有孩子的哭声,现在工人们都是刚刚下班,正在家里起火做饭。 “请问,有人在吗?”苏芩走到第一家的门口,门没有关,礼貌的敲了敲门,问了一句。 “谁呀?”女主人将手上的油渍随手一擦,朝大门口走去。 “你是”看着眼前打扮时髦的苏芩,女主人的眼神立刻有些警惕起来。 “大姐,是这样,我是咱们市光华时报的记者,知道你们现在正在和开发商协商解决一些问题,所以我来了解一下,看能不能帮你们报道,然后让你们得到应有的补偿。”苏芩假冒了记者,否则,这些人是不会和和她说实话的,从刚才这位大姐的言行就能感觉的到,这里面似乎真的另有隐情。 女主人一听是记者同志,赶忙笑呵呵的把苏芩迎了进来,“记者同志,你可不知道,我们这个工头黑着呢,拖欠了我们好几个月的工资。” “工头?” “就是你们说的经理。” “哦。”苏芩恍然大悟,差点没听明白。 “大姐,你们是一直和现在的这个经理有劳动合同的?” “哪有什么合同,就是我们在市场里找活儿干,他们看着我们身强体壮的就雇了我们,我们是按天算工资,可是最近,工资都不给结,一开始推说是到了月底结,可到了月底又说下个月结,就这么一直推到现在。” “那您知道,前天在工地出的那场安全事故吗?” 苏芩转而问到关键话题。 “知道,怎么不知道!那个老李头是有心脏病的,以前,就住在隔壁的院子里。那天上工的时候就说不舒服,可谁能顾得上他呢?这不就从架子上摔下来了。我估计,是和他那心脏病有点关系。”大姐说的神秘兮兮,苏芩心里的疑团也在一点一点清晰。 “那你们怎么想起告状呢?是你们经理不给你们结工钱,你们怎么会告那个大公司呢?” “我们也不懂这些,是我们这里一个工友,他有个亲戚是个挺厉害的律师,他告诉我们这么做的,说是那家大公司很有钱,告了会给很多钱的。” 苏芩接着又走访了几家工人,说法基本是这样,看来真的是有人故意的。 可是这个人究竟是谁呢?那个自称亲戚是律师的工友,大家说很久没有看到他了,看来找到他才是关键。 苏芩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又开始研究江普给他的文件,里面没个人的资料都很平凡,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只有一个人,叫李文生,所有关于他的资料都是近一年的,连见老家是什么地方的都没有写,在工地具体担任什么工作也是模糊不清。看来这个人是有些问题的。 第二天一早,苏芩来到莫靖远办公室,向莫靖远报告了自己所了解到的情况,莫靖远很惊讶,半天之内,她竟然就知道这么多,虽然这些事自己早就已经掌握的资料,但他还是不得不得佩服苏芩。她一个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谢谢苏律师,辛苦了。” 莫靖远客气的说着客套话。 眼神里却能看得出关切。 苏芩问,“莫总,你打算怎么做呢?” 语气十分自然。 眼神也没有异样,仿佛一个尽职的下属。 只是神情,微微透出紧张。 怀孕 “下一步怎么做,等我和董事会商量了,再做决定。” “哦……” 莫靖远不着痕迹地扫了她一眼,“今天麻烦你了苏律师,。” “莫总客气,都是我应该做的,那我出去了,还有些后续需要忙完。”苏芩有点不习惯这样的感觉,陌生极了,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舒服,只能保持最好状态,准备随时全身而退。 “小芩。”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莫靖远第一次这么称呼苏芩,“你也是紧张我的是吗?” 苏芩没说话,静静的僵住。 她原本是和他再无瓜葛的,但听到他出事,她的心有一点点不忍! 还记得听到坏消息的那一瞬间仿佛觉得莫靖远会需要帮助,因为他并不像人们看见的那样无所不能。无坚不摧。他也有难过有伤心,有需要人安慰的时候。 “莫总,不止我,全公司的同事都很担心你。” 莫靖远明显的身子一僵。 是啊,在没有理清自己的心时,她不会给任何一方希望。 就算是自己,也不允许再出任何差错。 代价,她和他都承受不起—— “没其它的事,我就先出去了。” 苏芩突然觉得头晕的很,浑身一颤,就想赶快离开这里。 咬着唇,努力稳住脚步。 刚刚走到门口,就觉得眼前一黑。 苏芩感觉身子稳稳地跌落,并不痛,地似乎是软的。 “叫医生!” 听声音好像是莫靖远。 一直恍恍惚惚的都知道有人在身边,可是就是没有力气睁开眼睛。 究竟是谁,发出那么紧张的声音? 莫靖远看着病床上脸色惨白的苏芩,心里一阵悸动! 医生说,她怀孕了! 她竟然怀孕了! 莫靖远走到床边,轻轻抚上苏芩的小腹,有个小家伙在里面! 想到这里,他竟然开心的笑了起来。 苏芩觉得身子有些沉重,累的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努力睁开双眼,映入眼帘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 莫靖远看到苏芩醒了,忙握着她的手问,“还有哪里感觉不舒服吗?” 莫靖远? 苏芩用了几秒时间才反应过来,摇摇头。 “还好。” “莫总,你先回去吧。” “公司的事比较要紧,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莫靖远没有理会她这个时候表现出的善解人意,而是反常的皱起眉。 “小芩,你是打算一直瞒着我?还是等孩子长大再告诉我?” 他知道孩子的存在了? 是了,她都住院了,医生一定把什么都告诉他了。 “莫总,你误会了,这个孩子不是你的。” 既然瞒不过那就只好骗,如果莫靖远真的在意这个孩子,那自己岂不是一辈子都没机会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虽然曾经也因为他有些许心动,但是所有的一切都抵不过他的伤害! 莫靖远看着表情慌乱的苏芩,想从她脸上捕捉一些逼不得已的表情,可是,一点都没有。她真的就那么不愿意承认这个孩子是他和她的? “苏芩,五年前我允许你那么放肆的走进我的生命,五年后,也得得到我的允许你才能离开。你的生活,点点滴滴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你凭什么不让我认我的孩子?这些你你一个人走过的路,我都看在眼里,怎么会突然有个男人敢让你怀孕?苏芩,这个男人,只能是我!明白吗?”莫靖远的声音听不出一点波澜,却句句扣人心弦。 “莫靖远,你究竟要怎么样?你说我们之间只是一场游戏,可为什么就是迟迟不放我走,我已经背负了五年的青春,为什么你还觉得不够?我究竟有什么是你放不下的?就因为我像晶晶。你不觉得这样做对我太残忍了吗?” 忍不住愤怒的控诉眼前的男人! 他是个魔鬼,魔鬼! “从今天开始,你就跟我住到别墅去,由不得你拒绝。” “你……”苏芩知道在争辩也没有用,胸口又涌起一阵恶心。 莫靖远没在和苏芩继续争论,留下看着苏芩的人就独自回别墅去了,一路上莫靖远都没有说话,江普看着脸色难看的莫靖远就知道,先生和苏小姐之间一定发生什么事情了。 第二天苏芩早早做了身体检查,没有什么问题了,医生就安排她出院了,当然,是有莫靖远安排的陪着。 看着这条熟悉又陌生的路,苏芩心里五味杂陈,这次去是不是真的就不可能在全身而退了。 回到别墅。苏芩推说身体不舒服就会房间休息了,莫靖远是很晚才回来的,得知苏芩乖乖的没有吵闹也就放心的去睡了。 半夜的时候,莫靖远听到隔壁有什么声音,嚯的睁开双眼,有人进来了! 外面守着的保镖很多,怎么会有人轻易闯进来,轻声下床,抹黑找到苏芩的房间,打开房门一看,她竟然不里面,这个该死的女人,到哪儿去了? 顾不得许多,莫靖远开始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找,突然听到院子里打斗声四起。莫靖远赶忙跑到院子里一看,这才放下心来,原来苏芩就站在院子里。 可她身边站着的,竟然是秦以风! 原来昨天秦以风到公司找苏芩,沈妙说苏芩在办公室晕倒了被莫总送到医院去了,秦以风赶到医院的时候没有找到苏芩和莫靖远。 今天原本是要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苏芩,却看见几个西装格律的人和苏芩上了一辆车。 秦以风认得,是莫靖远的法拉利。 所以一路跟着来到这里,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保镖,秦以风知道苏芩被软.禁起来了。秦以风一直喜欢强身健体,所以有点拳脚功夫,等着夜深人静人的时候才找到机会下手。 可是奈何自己猜刚刚找到苏芩就被发现了。 “秦总,没听说你有这样的喜好啊?怎么跑到莫家别墅里头人来了。不知道要是业界的朋友知道了,会怎么说?”江普首先发话。 秦以风自知理亏,但是为了就苏芩,怎么样都值得,“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事,我想苏小姐也不是自愿住到这里来的吧?” 说完,回头看向正站在自己身后的苏芩,希望她给出肯定的答案。 苏芩低着头,有点像做错事的孩子,虽然她很想离开这里,但是现在这个样子,真的有点背捉歼的感觉,脸上的温度也在节节攀升。 秦以风见苏芩没有说话,顿感尴尬,莫靖远则一直一瞬不瞬的盯着苏芩,这个女人,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就跟着别的男人逃跑,她是真的胆大包天了。 “你看,苏小姐都默认了,你们还要把她强留在这里吗?”秦以风以为,自己这场英雄救美演绎的很是完美,可没想到…… “秦总,小芩现在是有身孕的人,我怎么敢软.禁她?你这话可是严重了。”莫靖远不动声色的一句话就彻底击败了秦以风。 回过头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苏芩,仿佛再问,是真的吗? 苏芩觉得自己真的无地自容,“你走吧,学长。” “苏芩,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他强迫你的对不对?你自己的律师,为别人赢了无数场官司,怎么到自己了就昏了头了,走,我带你走。” “好了,没有谁强迫谁,莫靖远他对我很好,学长,我以前是喜欢过你,可我现在爱的人是莫靖远!”说完苏芩头也没回的进屋去了,留下一脸茫然的秦以风。 “秦总,对我的女人,还是早点死心的比较好,就像现在,费力还不讨好,多不划算!”莫靖远看见秦以风现在受挫的样子,真是很受用。 “莫靖远,不要得意的太早,总有一天我要你跪在我脚下求饶。” 莫靖远自然不会为难秦以风,很多事情还需要他陪着才能玩儿下去。 回到屋里,苏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她想就这样把自己沉浸在黑夜里,希望明天早上永远不要到来,这样,自己就不用再去面对这么许多。 莫靖远无论怎么样都推不开苏芩房间的门,心里一阵焦虑,他还是用老办法,一脚踹开了事。 看见屋子里一片漆黑,走到床边开了灯,看见苏芩蜷缩床边,莫靖远一阵心疼。 走过去,本想拥她入怀,手已经拿起来又放了下去,这一刻,她是很他的吧! “苏芩,何必这样,如果我们好好的,或许又是另外一种生活,我们有孩子,有所有人都羡慕的财富甚至权利,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莫靖远从来没这般低身下气的对一个人说过话,现在这样,已经是极限。 “请你出去,我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苏芩连看都不愿意看他。 “苏芩,为什么不能坦诚想见,如果你试着原谅或许都会好过一点。” 苏芩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坦诚相见?我的一切你都了如指掌,而你的一切都是我不敢涉足的雷池,是谁要对谁坦诚?况且你要对我坦诚些什么?你如何利用金钱让我姐姐背负上杀人的罪名?又是如何让我一步一步走进你设好的圈套。夺走原本属于我的生活,就只因为我有那么一点像你那个该死的初恋情人?莫靖远,不要把自己说的像个圣人,现在你这幅惺惺作态的样子让我恶心!” “苏芩,你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莫靖远一把将窝在地上的苏芩拽起来。怒不可遏。 “被我说中了就恼羞成怒?” “究竟是谁告诉你这些的?你根本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对,我以前不知道你这么虚伪,这么不堪,我一直把你当做大好人,就算你剥夺了我五年的自由但是我还是很感激你!可是现在,想起你做的这些事,我觉得恶心!”苏芩不顾一切的激怒莫靖远,她把蓄积在自己心口的愤怒一并发泄出来! 小生命诞生 “原来我在你心里,就这么龌蹉?”莫靖远以为就算比喜欢,最多也只是讨厌而已,却没想到,在苏芩看来,他是那么不堪的人。 “可是,就算你觉得我再怎么不堪我也是你孩子的父亲,而你也将成为我的妻子!我不会让任何人从我身边把你们夺走。” 莫靖远是铁了心要把苏芩留下,以前是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而现在,可不能同日而语了。 现在在和苏芩说什么估计她也听不进去,莫靖远吩咐人看好她,自己另有要紧的事情要谈。 今天一早就有一个紧急会议要召开,而且这个会是要和秦以风的公司商量怎么应对前些天出现的安全事故。 “莫总,这件事摆明了是你们请的监理公司没有监督到位,现在连累我们一起做补偿,这,怎么都说不过去!”秦以风还是为昨晚的事愤愤不平。 “秦总,我想,你是有点站错队伍了,我们同为甲方代表,你以为你们脱得了干系?大不了我们大家一起坐牢好了。反正这么多人陪我,我也不会寂寞难耐。”莫靖远现在是不准备给秦以风这群人好果子吃,这么卑劣的手段,莫靖远都不屑于和他们玩儿,他们倒好觉得自己真是把这样的栽赃嫁祸玩儿的风生水起了。 秦以风看见莫靖远一副胸有成足样子,难道,他查到什么了? 随即收敛了自己的锋芒,准备回去在去查探一下最近的具体情况在出击。这个会议就这样不咸不淡的散了,几家小公司的老总以为,跟着秦以风或者真的可以分到一杯羹,没想到,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说不定已经开罪于莫靖远。 下班的时候莫靖远特意去了上次苏芩和秦以风去的那家混沌店,看上次苏芩吃的那么开心,莫靖远只知道她一定很爱吃。 走进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小摊贩虽然较其他的摊贩干净了许多,但是这卫生情况真是令人难以忍受,这女人,怎么会吃这么恶心的东西? “老板,帮我打包一份馄炖,带走。”说完,皱了皱鼻子,很是反感。 “先生,这边坐吧,马上就给您打包好了。”老板看到这位客人似乎器宇不凡,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好。”莫靖远在这样的小摊贩前是一刻都呆不下去,真不知道她怎么会吃的有说有笑。 回到别墅,下人来汇报说,苏小姐今天进食很好,似乎食欲很不好的样子,而且精神也不怎么好。总是懒洋洋的。 莫靖远示意下人各自忙去,自己径直上楼去了。 轻轻打开苏芩的房间门,苏芩还是缩成一团在床上躺着,从后面看,她蜷缩起来只有那么一点点,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猫一样,不过这是只假意温顺的小猫!发起威来是会咬人的! 莫靖远把馄炖放在一边,走到苏芩身后,也顺势躺下,然后将苏芩拥在怀里。 苏芩猛的一震,条件反射性的跳下床,直勾勾的盯着莫靖远看,仿佛看见了外星人一样。 “怎么这么大的反应,我又不是要吃人?”莫靖远没好气的说道。 “你这么做,比吃人更可怕!” “听他们说你今天没怎么吃东西。” 苏芩心里一动,再一看放在桌上的东西,是学校附近的馄炖。 突然就有了胃口…… 自顾自的吃了起来,饿坏了自己怎么和这个BT斗争到底呢。 苏芩吃完就又躺了回去,背对着莫靖远说到,“出去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我困了,要休息一会儿。” 莫靖远也不多说,难得的顺从她,一个人坐在了客厅,看了看已经十年没变样子的屋子,总觉得似乎应该换些什么东西了。 第二天一早,苏芩起床来吃早点,一到客厅就看见焕然一新的窗帘,餐桌布,甚至杯垫都换成了新的,而且,而且还是她喜欢的翠绿色。 “苏小姐,喜欢先生新布置的屋子吗?这屋子的陈设十年没换过了,都是以前晶晶小姐喜欢的,不知道怎么昨天先生都让换下来了。看着,还真是感觉不一样了呢。”张婶现在专门伺候苏芩,和苏芩这几日也熟悉了很多,话也多了起来。 苏芩低着头没说话,她第一次觉得,这样……温暖。 心里乱乱的,分不清是什么情绪,只点了点头不发一言。 ———————————————————— 莫靖远回来的时候,意外的看到苏芩在沙发上坐着看杂志,走到苏芩身边,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怎么今天这么晚了还没睡?” “在等你。”苏芩没抬头,接着说,“我有话和你说。” 莫靖远明显有些意外的,“有什么话就说吧。” 苏芩指着新换的这些东西,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时间长了想换些心的而已。” “即使这些东西可以换掉,占扰你心里的那个人也能轻易换掉吗?就算能,但你有没有想过别人是不是愿意代替那些旧东西?”苏芩觉得现在的杂志写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东西,一点都不值得看。 “苏芩,不要再企图用这些话激怒我,没用,现在对于我而言你在就好,至于你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所谓。况且我也没有那闲工夫去理会。所以还是省省吧。” “莫靖远,我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只是想告诉你,你做这些在我看来除了可笑,没什么其他感觉。你指望用这样的方式感动我?还是想在得到我之后再抛弃我?你究竟是要寻找什么块感让你这么大费周章,我告诉你,没有用的!” “苏芩,既然你这么厌恶做这里的女主人,那我们定个契约如何?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你也要按照我的意思去做。” “你又想打什么主意?” “只要你顺利帮我生下孩子,我就放你走!” “你会这么好心?” “但你必须嫁给我,等生完孩子之后我们再离婚,我不能让别人说,我的孩子是个私生子,所以你必须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 苏芩这才抬起头正视莫靖远,想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一点什么歼诈的影子,但是苏芩看到的只是他如墨的双眼,没有一丝杂质,可是自己的孩子怎么能留给他? “不要?不想自由了?” “好,我答应你!” “三天之后我们举行婚礼!” 三天时间足够准备一场盛大的婚礼,莫式集团的副总裁结婚,必然是轰动全城的,各大媒体争相报道,这三天里,这条消息每每都是头版头条,大家更关心的是哪家姑娘这么幸运可以得到莫氏接班人的青睐,城中多少豪门名媛都伤透了心,这最炙手可热的公子哥已经成家,对她们而言无疑是一种莫名的打击。 苏芩这几天即使在家里,但对自己的婚礼准备情况确实了如指掌张,不用别人说,报纸上的消息就足够她了解这一切。 这几年都像做了一场梦。 姐姐忽然入狱,她忽然认识一个大人物,然后感恩戴德他所赐给她的一切,每天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生活着,就算视线看不见他,他却像鬼魅般无处不在地纠缠着她。 她想要挣脱出这个恶魔,就只能从根本上解决。 五年前他送给了她一个全新的生活。 五年后她会送给他一个独一无一的新生命。 从此之后,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 结婚前一天,苏芩给林静打了一个电话。 林静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几乎是尖叫出声,不敢置信的声音穿透她的耳膜,“结婚?怎么这么突然?之前怎么没有听你提起过?” “是啊,临时决定的。” “你怎么这么傻?不知道跟姐姐先提一声,结婚是终身大事,明天就要结婚,你怎么能这么草率?!你去延迟,我要跟你姐夫一起商量商量……” “我……我怀孕了……” “什么?!” “你别激动,姐,你听我说……” 说到前因后果,姐妹俩就都哭了起来,自小失去双亲的孩子总是缺少些安全感,苏芩觉得这些日子像在做梦一样,恍恍惚惚的。 这一天正是苏芩出嫁的日子,莫靖远很通人情的同接林静过来陪着她,苏芩坐在梳妆台前,林静站在后面给她梳着头发。 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新娘装扮,苏芩也是有一点欣喜的。 每个女孩都梦想自己出嫁的那天是什么样子,可是结果却是一样的,穿着圣洁的婚纱,总会让女孩儿们情不自禁的感到幸福。 手掌抚着微微隆起的肚子。 很快,不用太久,会有一个小生命诞生。 然后,他会慢慢长大。 想到这,嘴角轻轻上扬—— 会让你爱上我 前几天准备婚礼的时候,苏芩什么事情都没插手,其实莫靖远也一样,只不过吩咐江普全权负责。 所以当苏芩一步一步走近宴会大厅的时候着实被现场的豪华景象镇住了,浪漫与庄严的气质,挑高的门厅和气派的大门,圆形的拱窗和转角的石砌,尽显雍容华贵。古典、开朗两相宜,尖塔形斜顶,抹灰木架与柱式装饰,自然建筑材料与攀附其上的藤蔓相映成趣,经典而不落时尚。 她看见莫靖远正在前方等着自己,苏芩在想,是不是这样的幸福也是不错的呢?这一刻她也不愿意想那些让自己不愉快的事情,眼前的这些不正是自己应该享受的吗? 这样想着,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莫靖远看着经过一番修饰的苏芩,才猛然发现,原来她的美是如此清新脱俗,尽管背景是这样奢侈浮华,可是她却仍然平心静气,没有丝毫的浮躁。 今天到场的都是A市的权贵,但如此豪华的婚礼在这些权贵中间其实也并不多见,因为不是每一个家族都像莫氏这样家底雄厚。 苏芩把手轻轻递给莫靖远,她明显感觉到,莫靖远握着她的手很用力很用力,似乎就这样想把她一直牵着,再也不放手。 “好,时间差不多了,女士们先生们,请大家各自就坐。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牧师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一对金童玉女,着实为他们高兴。 “请问新郎,你愿意娶你面前这位漂亮的女士做自己的妻子吗?不管她是否健康、容颜老去,你都愿意一生给他幸福,不离不弃吗?”莫靖远看着苏芩,露出一个魅惑众生的微笑,说道“我愿意。” “请问新娘,你愿意嫁给你面前这位英俊潇洒的男士做他的妻子吗?并且不管他是否健康、富有,你都愿意一生陪伴他左右,不离不弃吗?” 苏芩也看着莫靖远,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其实说这个我愿意有那么一点也是苏芩的心真的希望这么做,但是好像说出口就是这样难,苏芩深吸一口气,才又说道“我……” “她不愿意!” 愿意二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被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在场的都很震惊,是谁敢打扰不日就要成为莫氏一把手的莫靖远的婚礼,况且还是个男人。这让在场的人不得多了些揣测。 苏芩定睛一看,这人不是别人,正式上官城。 “他又要干什么!”苏芩低呼一声,有些头痛。 莫靖远好像听到了,低头看了眼苏芩,没说什么,但是握着苏芩的手似乎又收紧了一些。 “莫靖远,我上官城今天才知道,你是多么卑鄙的小人!” 上官城上来就对莫靖远破口大骂。 上官市长一看自己的儿子这么没有眼力价儿,悔的肠子都青了,今天就应该把他关起来。这个逆子。 “城儿,你怎么这个不懂事,还不快向莫总道歉,今天的这种场合是你能随便的撒野的吗?”上官市长只好自己出面阻止。 “爸,你别管我,我就是不能让他毁了苏芩。” “城儿,你太放肆了,苏小姐自己的婚姻大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给我回家去。”上官市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样大的场面,这个兔崽子竟然让自己这么丢脸! “在场的人都看清楚,被你们神化的这位莫总,只因为自己前女友的眼睛移植给了这位苏小姐,就使用各种卑劣手段,甚至污蔑苏小姐的姐姐杀人,来威胁苏小姐嫁给他。他这么卑鄙的人,凭什么还能在商场耀武扬威?” 上官城其实对于今早收到的那些照片和那封信也没有多大的把握,但是既然有人提供资料给他,况且他也知道之前保释苏林静那件案子的就是莫靖远,所以还是选择了相信。 他知道自己要冒很大的危险,不过这些危险和失去苏芩比起来还是那么微不足道,毕竟自己的父亲还是市长,就算莫靖远在怎么厉害,终究也应该不会撼动父亲这么多年在官场上扎下的根基。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之中。 所有的人都屏气凝神,想看看莫靖远会有什么反应。 莫靖远终于知道这家伙是为什么来的了,突然呵呵一笑,“我以为你是来恭喜我的,没想到只是拿一些陈年旧事来诋毁我而已。你说的这些别说我没做过,就算做过也都已经过去了,况且小芩也不在意这些,我们在一起是最重要的结果,谁管当初是因为一见钟情,还是蓄意已久呢?”莫靖远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始终是淡淡的,连苏芩离他那么近,都不知道这一刻的他就是怎样的情绪? 上官城有点不可置信的看着苏芩,她知道?竟然最后还是选择和这个禽兽在一起? 苏芩起初是想回避质问的目光,不过很多事情不是躲就真的能躲得过,于是大大方方的回视上官城,“上官城,我们曾经是很要好的朋友,现在我依然认为你是我唯一值得信任的朋友,你今天所做的一切我也都明白,你是为了我好。不过我只能谢谢你的好意,因为我是真的想嫁给莫靖远。不管以前的种种是不是真的,至少现在我期望的一切都好好的。我关心的人也都平安,这就够了,所以如果你想继续留下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我们欢迎。如果你还想说什么伤害靖远的话,就请离开吧。”苏芩说完转身对莫靖远说,“我们继续吧。” 所有的人都兴趣阑珊,以为这么惊心动魄的场面应该会有一个很劲爆的结果,可没想到却是这样一番景象。 上官城的目光由爱慕转眼变成了憎恨,连同苏芩一起恨,“苏芩,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今天的选择。” 苏芩笑着对牧师说,“我们继续吧。” 对不起,上官城,不是我要做这样的选择,只是不得不做这样的选择,而且既然选择了也会义无反顾,就算今天自己选择的不是莫靖远,那也不会是你上官城,爱情这东西又由得了谁左右呢? 苏芩默默想着这些,又一次听牧师将宣言重申一遍,这一次苏芩没有考虑,直接说“我愿意!” 还没等牧师说话,莫靖远就紧紧拥着苏芩,这一刻,苏芩不得不说,她的心似乎变得有些柔软起来。莫靖远在苏芩的耳边轻声说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爱上我。” 爱情总是这样神奇,能让两个人原本有憎恨的人擦出不一样的火花,或许家仇是难忘的,可是又有几个人能抵挡的住爱情蚀骨的折磨。苏芩笑笑,没有说话。 “请新娘新郎交换戒指。” --------------------------- 婚宴除了中间的那点小插曲之外,其他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晚上回到别墅的时候,苏芩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累散架了,这一天基本都在应酬那些达官贵人们,比打官司可是累多了。而现在还多了个小家伙,这样站一天还真的有些吃不消了。 “夫人,这是刚刚给您准备的鸡汤,先喝一点吧,先生待会儿下来陪您吃晚饭。”张嫂端来的鸡汤瞬间把苏芩的馋虫勾起来了,饿了一整天的孕妇,没什么比现在觉得更幸福的了,坐到餐桌上,三下五除二就喝了个精光—— “看来张嫂的鸡汤炖的不错,你很喜欢吗?”莫靖远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正看到苏芩狼吞虎咽的样子。 苏芩一听这话大囧,虽然被他看到没什么大不了,但现在听他这么取笑自己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我到无所谓,主要是孩子觉得很香。” 虽然苏芩知道这个借口很烂,但是,有借口总比没有强。 莫靖远有点佩服苏芩了,随即吩咐张嫂开饭。 看着先生和夫人相处的这么和熙,张嫂从心里感到高兴,先生也一直是自己照顾的,这么多年了,对他的情分绝不少于自己的孩子。想到先生能幸福,这自然事件好事。 偌大的一张桌子只有苏芩和莫靖远两个人吃饭,尴尬不说,苏芩觉得冷清的很,真不知道莫靖远以前一个人在这张桌子上吃饭是什么感觉? “怎么不说话?”莫靖远似乎也发现有点不对劲,以前没觉得什么,现在多了一个人仍然这么静悄悄的好像有点说不过去,再说,现在多的这一位可是A市的名嘴律师呢! “没什么好说的啊,而且吃饭的时候我一般不说吧,怕呛着,我想你也是吧?”苏芩这明显是封杀了莫靖远这样活动的嘴皮子。 又是一阵沉默。 “不会再有那样的事发生了。”莫靖远这句话明显很突兀,说完之后,苏芩的筷子就立刻停下来了,她抬起头看了看莫靖远,迷蒙的眼神表示了她没有听懂,转了转眼珠子,又继续低下头开吃,“你说什么……” “我说,不管什么情况,我都不会再选择伤害你!” 相片丢失 “苏芩,你记住,我想要给你的,一定都是最好的。” 吃过晚饭之后两个人就各自回房间去睡了,不管怎么说都是结婚的第一个晚上,不知道莫靖远有没有睡意,总是苏芩觉得自己真有点辗转反侧的意思,睡不着,起来喝了杯水。 站在窗前看着唯美的夜景。 苏芩突然想起刚才吃完饭的时候莫靖远说的那些话。 那,是对自己的承诺吗? 这样想着,竟然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大早,苏芩刚走出卧室门,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客厅响起,“我说,远,昨晚怎么样?是不是也感受了一把春宵一刻值千金啊?”杨科从来说话都是这么口无遮拦。 莫靖远干咳两声,“我找你来不是让你研究我的春宵的。”说完正好瞥见从楼上下来苏芩,不自然的把头转向一边。 杨科顺着莫靖远的方向看过去,也看到了苏芩,“嫂子,昨晚没睡好吗?怎么才一天都有黑眼圈了。”杨科就是像看看这两个人的笑话,觉得很有意思。 苏芩这次倒是大方,“是啊,折腾了一夜都没睡。”说完回头看了眼莫靖远,发现莫靖远脸色居然浮现了淡淡的红晕,很是好笑,尽然噗嗤,笑出声来。 连杨科都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嫂子果然是女中豪杰,不愧为咱们A市的才女。” 三个人别别扭扭的吃了顿早餐,其实说别扭就只是莫靖远一个人,杨科和苏芩倒是聊的还不错。 吃完走饭莫靖远就和杨科到公司去了,留下苏芩一个人在家里。 这样阔太太的日子并不好过,虽然不愁吃穿,但是对于苏芩这种一直靠自己双手吃饭的女人来说,她一个人在家的日子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消磨。 闲的无聊给沈妙打了电话,可是总是无法接通,这丫头她结婚的时候都没联系的上她,究竟到哪儿去了呢?得等到莫靖远回来的时候问问她,得确定一下沈妙是不是被“绑架”了! 苏芩本来是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现在居然也要做妈妈了,免不了心里有点空落落的。上网查了一些关于怀孕期间该注意些什么,无意中看到了一些小宝宝穿的衣服。 苏芩第一次发现,这些小家伙的东西真是可爱,只一眼就让苏芩爱不释手了,尤其是那些妈妈们晒自己给孩子织的那些小衣服更是让人移不开眼睛呢。 “哎!”不由的叹了口气。 “夫人这是怎么了,唉声叹气的,怀孕的时候心情是一定要好的。不然啊,小孩子会不漂亮的。”张嫂送了杯牛奶进来。 “张嫂,你快来看!” 苏芩这下可找到一个和自己共同分享这些的人。 谁知道张嫂看完很不以为然的说,“这些有什么好看的。我织得得可比这些好看多了!” “张嫂你会这些?”苏芩还真的有点不敢相信。 “那当然,我孙子孙女儿的小衣服都是我织的,孩子穿的舒服,而且比买的健康多了,您看看现在市面上卖的那些东西,真是不敢相信,有的衣服里面竟然掺什么黑心棉。”说着张嫂还啧啧的摇起头来。 苏芩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那张嫂,你教我怎么样?我想给孩子织一些。” “哎呀,夫人,这些事哪用得着您自己动手,吩咐一声我来就好了,您还省的学呢。”张嫂不知道苏芩和莫靖远之间的约定,所以根本不会知道苏芩的心思。 “还是教教我吧,我自己在家闲的很,如果再不找点事情做估计要疯掉了。况且我特别想学。”苏芩竟然撒起娇来,这要是让她那些当事人看到,估计大跌眼镜。 “好好好,明天我去买东西回来就教您!” “嗯,谢谢张嫂。” 苏芩将手轻轻的摩挲着还没用明显凸起的小腹,欣慰的笑了笑,不知道这个小家伙什么时候会动呢? 又再看了一会,苏芩觉得一阵睡意袭来,就蜷缩在床上直接睡了。 ---------------------------------------------------------- 今天公司没有很多事情,工地的那起安全事故也处理的差不多了,莫靖远想着苏芩一个在家一定会很无聊,所以就早点下班回去了。 到卧室一看,发现自己的担心根本是多余的,她正睡得不知所以呢。 莫靖远正准备关上房门退出来,却听到苏芩迷迷糊糊的声音,“你回来了。” “嗯,还以为你还要睡一会儿,正准备晚点再来叫你。” 苏芩揉了揉眼睛,“本来我也是还想睡一会儿的,但是有点饿了。” 两个人一起下了楼,张嫂已经把饭菜都准备好了。 这一顿饭仍然是悄无声气的,苏芩在想到底什么时候能正常一点吃一顿饭,天天吃饭都这么压抑,怪不得这么食欲不振。 “沈妙最近很忙吗?”只能找话聊。 “她辞职了。”莫靖远说。 “什么,辞职了。她怎么没告诉我!”刚去莫氏的时候沈妙还高兴的说莫总给她双倍的工资,就为这还高兴了好几天呢。 “估计是找到更好的去处了吧,我没有多问,就批准了。” “哦,是这样啊。” “怎么你找她有事?” “没什么,就是好长时间不见她了,问问看。” “你有几天没见到你姐了吧,明天请她到家里来陪陪你,我派车去接她。” “谢谢。” ---------------------------------------------------- 莫靖远早早的就派车去接了,林静来的时候正看到苏芩在和莫靖远吃早饭,看起来相处的还算不错。 “姐,快来,一起吃早饭。”苏芩看到灵境热情的招呼道。 “你们吃吧,我刚吃过了。” “你们姐妹俩聊吧,我先去上班。” “嗯。” 莫靖远走后,苏芩和林静就到卧室去锁悄悄话了。本来结婚的那天林静是有很多话要说的,但是人那么多,也就打消了那个念头。现在看着苏芩红光满面,心里也就安慰了许多。 “他对你好吗?”林静问道。 “他对我很好,我们相敬如宾。” “你真的没想过和他过一辈子吗?” “姐,一辈子有多长我们谁也不知道,所以我不敢保证这些,走一步看一步而已,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孩子,我们根本不会结婚。” “小芩,你可以试着原谅他,这样的话自己就不会很累了。” “也许有一天我会原谅他,但是现在我没办法忘记他对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我们可以相处的这么好并不是因为我希望以后一直这么过下去,只是觉得既然很多事情不去较真也许会容易看开些,我也在努力。” “小芩,其实他……” “好了姐,我们好不容易见一面,不说这些了,你看我昨天找到的这些图片,都是小孩子穿的针织衫,我准备和张嫂学,然后给你的孩子还有我的孩子织好多好多。” 看着妹妹如花的笑颜,林静一直悬着的心一点点放下,或许每个人的的命运都早已经注定好,顺其自然就好了。 姐妹俩一直说话说到晚饭的时间,“姐,今天就住下吧,给姐夫打个电话。” “算了,我不回去,他会担心的。” 送走林静的时候,苏芩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苏芩听得出来,现在何锐对姐姐,很好,家里人也不在故意刁难。原来一个女人可以怀孕生孩子竟然是这么重要。 莫靖远加班到很晚才回来,停好车的时候看见苏芩房间的灯已经灭了,这是结婚之后第一次没有陪她吃饭,莫靖远的心里竟然有点小小的内疚,不知道她一个人有没有好好吃饭,随即又狠狠鄙视了自己一番,莫靖远,你彻底被这个女人打败了! 进门看到沙发上放着好多毛线,“张嫂,这些是做什么用的?” “哦,这些啊,是夫人要给小少爷织毛衣用的,说自己亲手做的东西好,一定要自己动手做。我从明天开始,要教夫人学这个呢。” 莫靖远有的时候真想剖开苏芩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莫靖远从来没想到她的心里原来是有这个孩子的,或者说,其实她是很爱这个孩子的。 也许有一天,她会因为爱这个孩子,然后爱上这个家,爱上他,这么想着,莫靖远觉得,幸福似乎也就在不久的将来。 ------------------------------------------ 这一天,莫靖远早早的来到办公室,今天有一个紧急会议要召开,所以提前到办公室准备资料。刚进门就看见办公室左边的那间屋子,以前,那是晶晶的办公室,似乎有好久,莫靖远都不在想起晶晶了,如果不是今天要进去找一些东西,估计自己还会有好长一段时间不会再想起晶晶。 这间屋子里,放着一张晶晶的照片,也是莫靖远拥有的唯一一张,莫靖远推开门进去,却发现,那张照片不翼而飞! “江普!”莫靖远厉声喝道。 江普急匆匆跑进来,“先生,怎么了?”顺着莫靖远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是那张照片不见了。 “对不起,先生,我马上去查。” 莫靖远在想,这是不是天意,他找到了苏芩,所以晶晶就要离开,不,不管是什么原因,留一张照片又能怎么样?他不能让自己连看一样晶晶的希望都落空。 整理一下思绪,独自一人去了会议室。 苏芩在家学织毛衣学的很认真,张嫂直夸她有灵性,什么东西一教就会。苏芩学的不亦乐乎。今天刚好给小家伙织好一件小毛衫,苏芩想,等莫靖远回来拿给他看看。 因为不知道是男孩女孩,所以苏芩也不知道该织什么颜色,就选了偏中性一点的橙色,现在看来这个颜色选的很合适,配合毛衫的图案很好看。 今天一整天江普去查那张照片的下落都没有线索,莫靖远有点焦躁不安,不知道为什么照片的丢失让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好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回到家的时候还是愁云不展,苏芩没有注意到莫靖远低落的情绪,等他一进门,苏芩就拿着自己这两三天的成果给莫靖远看,莫靖远还哪有那个心思,敷衍了苏芩一下就回卧室休息了。 莫靖远忘记拿外套了,江普帮着送回来。苏芩知道就算问莫靖远估计他也不肯说。 “先生今天怎么了?” 江普有些为难,说与不说都是不对。 “是因为晶晶?”苏芩能猜个差不多,如果是公司的事情,莫靖远才不会这样失魂落魄,也就是和晶晶有关系的事情才能这样明显的牵动他的神经。 江普没说话,算是默认了。苏芩冷哼一声,他们之间始终隔着千山万水,其实就算为了晶晶不高兴,说一声自己就不会打扰他,何必心里想着别人,嘴上还要敷衍她。 苏芩憎恨口是心非的人。 入夜之后,苏芩无论怎样都睡不着,自己是怎么了?在吃一个死去的人的醋?不对,肯定不是,可是为什么看到江普默认的时候自己的心就痛了一下。 隔天早上起来,莫靖远连早饭都没有吃就出门了。 昨天江普查了一整天都没有线索,莫靖远就只好自己出动。 莫靖远到的时候,杜明正优哉游哉的看杂志,看见莫靖远进来,明显很惊讶。 “我以为老弟你结婚了就忘了我。” 杜明这些年一直致力于侦探工作,在圈内颇有一番名头。 “说的哪里话,最近是比较忙。” “怎么这么好心来看我?还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莫靖远笑笑,“我确实有一件事需要帮忙。” “你说吧,只要我能帮上的,就肯定没问题。” 莫靖远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一遍,杜明频频点头,觉得似乎这件事情简单的都不用去现场一样,但其实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 “你没去看看办公室的监控录像?” “去看了,近半个月的都看了,什么异常都没有。” “这样,老弟,你先回去,把近三个月的监控录像看一遍,等明天看完了再把结果告诉我,我们在研究下一步,对了别让其他人进那个屋子,你也注意,不要随便摸那件屋子里的任何意见东西。” 随后两个人又在办公室里闲聊寒暄了一会儿,莫靖远就告辞离开了,刚走出大厦门口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女孩儿,看背影很熟悉的样子,但是就是不知道在那里见过,莫靖远也没有多想,就直接驾车离开了。 回到公司的时候,看见江普一脸着急的站在自己的办公里。 “怎么了?” “先生,对不起,昨晚您忘记带外套了,我帮您送回去,结果,结果夫人看到您情绪不大对,就问我您怎么了。” “然后你告诉她了?” “没有,不过夫人猜到你是因为和晶晶小姐有关的事情,看上去有些不开心。” “好,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江普离开办公室后,留莫靖远一个人在屋子里,原来苏芩也是在意他的,不管多少,总归不是毫无感觉的。 可是他们之间却永远横着一个晶晶,他忘不掉,她亦忘不掉。 莫靖远也没有太多精力想这些事情了,等照片找到了在慢慢解释吧。他总觉得,照片的丢失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宝宝踢了我一下 晚上,莫靖远因为要参加一个宴会,所以下班后没有回家。不知为何,他有种直觉,今晚注定不是一个太平之夜。熟悉的场地,熟悉的面孔,甚至连酒店的服务员也是曾经见过的,但他敏锐的发现,气氛好像有那么一点不对头。 “莫总裁,欢迎欢迎。”说话的是宴会的主人,司徒家的公子司徒浩。 莫靖远礼貌性地和他握手,“司徒公子客气了。” 司徒浩邪邪地勾唇笑了一下,将莫靖远请进了里面。 司徒家和莫氏虽然同为A市商界的枭雄,但是所经营的项目天差地远,两家很少往来也很少有生意上的纠葛,不过生意之道,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所以当司徒浩邀请莫靖远的时候,他略微考虑了一下,就应邀了。 宴会上都是一些熟面孔,包括秦以风以及安立行都在受邀之列,莫靖远象征性地敬了几杯酒,就起身告辞。 会场里面灯光很暗,莫靖远往外走了几步,一个服务员毫无预兆地撞了过来。 “对不起对不起……”服务员惊恐地低着头道歉,灯光太暗,又加上她低着头,莫靖远看不清她的长相,只是觉得声音有点熟悉。 莫靖远摆摆手,服务员如获大赦般快步离开。莫靖远习惯性地皱着眉,刚刚那个声音实在是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一般。他转过头去,只看到服务员在昏暗的灯光下的背影,像极了一个人—— 晶晶! 莫靖远如被电击一般愣了几秒钟,随即朝着那服务员的方向追了过去,却再也见不到那个背影。他失魂般地在会场里面找了几圈,都没找到那个服务员。 他找来酒店的经理,急切地问道:“请问刚刚出现在这个的那个服务员是谁?能否给我她的联系方式?” 酒店经理摇着头为难道:“我们这里服务员很多,不知道您说的是哪一个。”顿了一下,他眼睛一亮,接着道:“这样吧,我去帮您查查监控。” 莫靖远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跌跌撞撞地跟着经理到了监控室。很快,他就看到了刚刚和他相撞的那个服务员,由于灯光太暗看不清长相,可是那身形和走路的动作,实在是太像了! 酒店经理摸着下巴,一脸的疑惑:“奇怪,这个女孩子根本就不是我们酒店的服务员啊!” 莫靖远失魂落魄地离开酒店,久违的疼痛感随着血液流到四肢百骸。 他清楚地记得,晶晶在七年前就去世了。那时候他的公司还没有漂白,做的都是黑道上的营生,而晶晶,就是在竞争对手的一次报复行动中,被一枪射中了胸口,送到医院抢救无效死亡的。他怎么能忘记,是他亲自为她入殓,亲眼看着她被埋进冰冷的坟墓,他的晶晶,早就不在了。 可是,刚刚那个服务员是谁? 如果只是长得像,那不可能连背影和走路的姿势,甚至身高、胖瘦都几乎和晶晶一致。 难道说晶晶并没有死? 怎么可能?他亲眼看到她失去呼吸,看到她的身体变得冰冷,僵硬,甚至出现尸斑,让他怎么相信其实她根本就没死? 莫靖远的心情很乱,连苏芩和张嫂都发现了。苏芩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事情,让悲喜不露的莫靖远竟然露出这样的神色,虽然心中已经隐隐有答案,但却不愿意去想。 “先生,吃过饭了吗?”张嫂见他脸色不对,怯懦地问道。 莫靖远没有回答,摆了摆手,径直朝楼上走去。 “靖远——” 苏芩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莫靖远却只是顿了一下,并没有要听她说话的意思。 “今天,宝宝踢我了呢……” 苏芩低下头,抚着微微凸起的小腹,轻声说出刚刚没有说完的话。 也许怀孕的人都是多愁善感的,虽然她和莫靖远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但他却是宝宝名副其实的父亲,她也想他像别的父亲一样,倾听宝宝的每一次胎动,对着宝宝温柔地说话,期待着宝宝的到来。 可是,没有,都没有。 结婚以前,他们都是分房而睡,他从未问过宝宝的情况,甚至前几天去产检,他都没有陪在身边。明知不应该期待的,但巨大的失落感还是让她乱了呼吸。 苏芩啊苏芩,这场戏,你演得可真够投入的。 张嫂看着莫靖远的背影消失在房门之后,搓搓手有些迟疑地问苏芩:“夫人,我将饭菜热一热吧,您还没吃晚饭呢。” 是了,莫靖远每天都会回来吃晚饭,自己早就形成等他吃饭的习惯了。今天他不回来吃饭,也没和家里说一声,她坐在餐桌前足足等了将近两个小时。 苏芩本没什么胃口,但又怕宝宝饿着,所以轻轻地点了点头,不管怎样,还是要保证孩子的健康。 莫靖远回到屋里,半晌过后,终于恢复了一点理智。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拨通了杨科的电话。 “科,晶晶早就死了,对吧?”他的语气里还带着些微的颤抖和不确定。 杨科疑惑地问:“你问这个干嘛?晶晶当然死了,当初在医院的时候,我们亲眼看着她的心电图呈一根直线,临终之前,她将眼角膜捐了出去,还是你亲手签的字,她的葬礼也是你亲手置办的,你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 莫靖远揉着眉心,叹一口气道:“是啊,她真的死了。” 接下来,他将晶晶的照片无缘无故失踪,今天在宴会里面又看到和晶晶相似的人的事情和杨科说了一遍,杨科听完,在电话那头也皱起了眉头:“你是不是看错了?不可能有这样的事。” 莫靖远无奈道:“你应该知道我和晶晶的熟悉程度,我不可能看错。” 杨科想了一下,突然惊道:“不会是闹鬼吧?” 莫靖远的脸色沉了下来,连带的语气也变得沉重:“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鬼神之说,要是真有鬼,像我这样的人,早就被冤魂索过无数次命了。”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阴谋。你最近小心一点,等我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以后,就过来帮你,最近是多事之秋,个个都不安分。” —————————————— 挂了电话,莫靖远还是觉得不安,像他这样的人,已经很久没有过不安、焦灼这样的情绪了,他认为,那是懦夫才有的情绪,如今,他却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懦夫”。 只因,事关晶晶,那个他曾经想携手一生的女人。 打开电脑,查询了一些和江林合作的那块地皮的进展,他知道,这块地皮的开发案,他和秦以风两人都没安好心,但是所谓的博弈,就是一子定输赢,走错一步都会全盘皆输,秦以风不简单,他不能掉以轻心。 所幸,前些天的农名工事件已经淡了下来,工地又恢复了正常的修建。 “先生。”江普从公司的OA系统发来消息:“查到了,前些天工人闹事事件,是秦以风授意的。” 莫靖远轻哼一声,回道:“我早就猜到了。” “他胆子也太大了,这个工程怎么说也有他的一半,他竟然敢这样做。”江普的语气里满是不解和忿忿。 “继续盯着。对了,这件事,不要让苏芩知道。”交代完以后,莫靖远关了电脑,躺在床上,却一点睡意也无。 想起回来的时候,苏芩那个欲言又止的眼神,他翻身下床,走进苏芩的房间。 苏芩围着浴巾从浴室里走出来,看到莫靖远吃了一惊:“先生,你怎么在这里?”问话间,又将浴巾用力裹了裹。 莫靖远移开目光,尴尬地咳嗽一声:“最近身体还好吧,我公司里事情比较多,疏忽你了。” 苏芩心里不痛快,冷哼一声道:“没什么,本来我们就是名义上的夫妻,你不要觉得对我有愧疚。” 太可怕了,她永远不会承认,当她拉开浴室的门,看到莫靖远就在她的房里的时候,心里有多么的欣喜。她也不会承认,其实她一直都在等着莫靖远主动的关怀。 莫靖远的眼神闪了闪,从衣柜里拿出一条干毛巾,自顾地帮苏芩擦着湿润的长发:“头发擦干再睡觉,不然会感冒的。” 苏芩嗯了一声,静静地享受着莫靖远轻柔地擦拭。 气氛进入静谧,两人都没说话。 过了半晌,莫靖远拿开毛巾,道:“好了,你早点休息吧,缺什么就让张嫂去买。” 苏芩淡淡地看着莫靖远,总觉得今晚的他有些不对劲。虽然他极力装作没事的样子,可是眉眼间的担忧和不安却骗不过她,她不由得开口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莫靖远叹了口气,长臂一伸,将苏芩搂入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背部:“没事,我会处理好的。” 身体落入温暖的怀抱,苏芩本能地想退出来,但感受到莫靖远悲伤的气息,她又生生忍住了,双手自然垂在两边,她轻轻合上眼,说出刚才未说完的话:“今天宝宝踢了我一下。” 两个选择 “真的?” 莫靖远突然像个小孩子般兴奋起来,随即俯身将耳朵贴在苏芩的肚子上. “快让我听听。” 苏芩有些不习惯莫靖远前后态度的转变,只得僵直了身子站在那里,肚子里的宝宝好似有感应似的,莫靖远刚摸上去,他就动了一下,惹得莫靖远搂着苏芩有些臃肿起来的腰不肯放手。 “宝宝要休息了。” 苏芩轻轻将莫靖远推开,心想早知道他这么没完没了,就不告诉他了。 莫靖远察觉出自己的失态,笑了笑,“你休息吧,我去公司一趟。” 莫靖远走后,苏芩这才从衣柜里拿来睡衣换上,宝宝三个多月了,已经有些藏不住身形,她平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腰酸背痛愈加明显。 孕妇真是很神奇的生物,明明对莫靖远这些天的冷漠是有诸多不满的,可是他的一句问候,一个笑容,就能让这些负面情绪消失殆尽,现在她的心里,除了平静以外,似乎还有一丝甜蜜? 第二天,莫靖远一早就去了公司。 苏芩拿出毛线和张嫂一起继续织毛衣,恬静的日子倒也不失趣味。 “夫人,今天我教您一个新花样。”张嫂拿着毛线针,乐呵呵地说道。 苏芩点点头,转过头细心看着张嫂手上的动作。织了几圈,张嫂突然说道:“夫人,小少爷的线衣也织得差不多了,毛线还剩下许多,要不,您给先生织一件吧?” 一阵秋风吹过来,苏芩瑟缩了一下身子,张嫂忙拿来披风给她披上。 “冬天快到了,夫人小心着凉。” 苏芩突然想起,莫靖远说过,他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没有人帮他织毛衣,没有人帮他包馄饨,她不知道他是怎么熬到今天这一步的,可是,他的冬天,一定很冷吧? 罢了,一件毛线衣而已,苏芩点点头对张嫂说道:“好的,不过先不要告诉先生。” 张嫂咧开嘴笑得暧昧。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就喜欢讲什么浪漫惊喜嘛,放心,我不会告诉先生的。” 苏芩抿着唇,不肯定也不否认,只是拿着毛线针的手指稍微用力了一点。 一晃就到了下午,张嫂提着篮子去市场买菜。 苏芩拍了拍身上的落叶,回到了别墅里面。 开着电视看了一会儿,突然门铃大作。 苏芩心中疑惑,莫靖远回来得不会这么早,难道是张嫂忘了带钥匙? 这样想着,她打开门。 只见门外站了一个穿着黄色工作服的小伙子,胸口印着某某快递公司的logo。 “请问是苏芩苏小姐吗?有您的快递。”小伙子低着头,声音很沙哑。 苏芩疑惑道:“我是,可是我不知道我近期有快递。” 知道她住址的,不过就是姐姐一家人而已。 但是姐姐有事肯定会和自己通电话,不可能不声不响地寄一个包裹过来。 快递小哥将包裹递到苏芩手里,粗声粗气道:“这我可就管不了!麻烦您这里签一个字!” 苏芩签下自己的名字,领下了那个包裹。 那是一个长宽大约10厘米的纸盒子,上面贴了一张快递单号,苏芩看了看,只能看到收件人那一栏填着自己的名字和地址,寄件人那一栏完全是空白的。 小心地拆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摞照片,苏芩拿到手上,刚看一眼,脸色就变得苍白。那不是别的照片,是几个月前苏芩和苏林静在医院做试管婴儿的照片,上面详细照出了苏芩躺在手术室里的样子,苏林静缴费的样子,还有缴费单据的照片! 上面清楚地写着:姓名:苏芩。 手术类型:取卵。 手术室:A-108。 费用:XXX。 主治医师:徐磊。 苏芩猛地将照片扔出去,只觉得心里万念俱灰。 这件事要是被人知道了,她该怎么办,姐姐该怎么办? 到底是谁在监视她们姐妹俩? 她急得冷汗直流,只能掐着自己的虎口,心里默念冷静冷静。 对方发这些照片来,一定不是吃饱了没事做,肯定会有所图。 苏芩深吸一口气,将盒子倒转过来。 果然,从底部,飘出来一张巴掌大的便签纸,上面只写了一个电话号码。 钥匙转动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应该是张嫂买菜回来了。 苏芩手忙脚乱地将照片收起来,藏在沙发底下。 “张嫂,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苏芩使劲用脚把照片蹬到沙发里面,一边转过头,不自然地和张嫂打招呼。 张嫂换了鞋,将买回来的蔬菜放在冰箱里面罗列好,一边答道:“我看快下雨了,就跑了几步。我买了新鲜的葡萄,洗给你吃?” 苏芩不动声色地扯了扯沙发布,走过去接过葡萄。 “我自己洗吧,张嫂快做饭,人家都饿了。” 苏芩难得一次的撒娇,让张嫂很是高兴,忙系上围裙,去厨房里忙活去了。 苏芩拿着葡萄,只觉得全身都是冷汗。 拿起电话,想提醒一下苏林静,却最终没有拨出去。 姐姐,再也经不起任何的打击了,这件事情,还是得由自己来解决。 如果对方是求财还好说,这些年她花钱的地方不多,也存了一些存款,她已经深深地明白了一个道理:能用钱来解决的事,就不能叫事。 可要是对方不是求财…… 算了,她苏芩,小小的律师一名,想不通自己身上还有什么东西是别人看得上的,想多了也没用。 这天晚上,苏芩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陷在一片黑暗的泥沼,想叫叫不出,想动动不了,世界仿佛定格下来,她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啊——” 醒来的时候,已是大汗淋漓,被褥湿了一大片。 她拧开床头灯,看了看时间,才凌晨一点半。身体好像脱水一般,虚软无力。 半分钟以后,房门被打开,莫靖远站在门口,担忧地望着她。 “怎么了?” 苏芩摆摆手,虚弱道:“只是做了一个噩梦而已。” 莫靖远顿了顿,随即走过来,掀开被褥,躺到了苏芩的床上,“睡吧,我陪着你。” “先生……” 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她心里明白: 自己此刻,竟是如此的渴望莫靖远在她的身边。 莫靖远的怀抱很暖和。 苏芩心里稍稍安定,合上眼,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 “从今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对我说,别一个人憋着。” 莫靖远拍拍她的后背,将她搂得更紧。 “嗯。”苏芩轻轻应了一声,慢慢重新进入了梦乡。 先生,我有一个不堪的秘密,虽然不堪,却是我和姐姐所有的信念,我不能告诉你,就像你心里的那个秘密一样,你也不能告诉我,所以,我们之间,哪里来的爱情,有的,只是无法跨越的鸿沟而已。 所以,当你有一天,发现我骗了你的时候,请将我放逐吧。 这一觉睡到日晒三杆,有莫靖远在,她后半夜睡得很沉很香,再也没做噩梦。 张嫂给她留了早饭,出去买菜了。苏芩胡乱吃了两口,从沙发底下拿出那个昨天被自己藏起来的纸盒子,翻出那张便签纸,毫不犹豫的照着上面的号码拨了过去。 “苏小姐,你可让我好等啊!”经过变音处理的声音格外的刺耳渗人。 苏芩凛了心神,开门见山问道:“你有什么目的?” “哈哈哈哈……”电话那边传来尖锐的笑声,“苏小姐这么聪明,不妨猜一猜?” “你要什么?要钱?我只是一名小小的律师,没有多少钱,你报一个数,我尽量凑给你。” “没想到鼎鼎大名的苏律师,也有用钱砸人的时候。” “我不想和你废话,在法律上,你这属于敲诈,好自为之。” 电话那边顿了一下,猖狂道:“我好怕哟,可是苏律师,你敢将此事公之于众吗?你要是无所谓,那我也就无所谓。” 苏芩捏着电话的手逐渐用力,指尖捏得泛白,没错,对方就是掌握了她不敢将此事公之于众的心理,她无所谓,反正她的礼义廉耻全都没了,可是姐姐怎么办?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你这样千方百计地将照片送到我的手上,总归是有所图的,说吧。” 电话那头嘎嘎笑了两声,道:“很简单,只要苏小姐将莫氏和江林合作的合同偷出来给我就行了。” 苏芩心里猛的一颤,原来对方打的是这个主意,可是,她怎么可能去做害莫靖远的事? 清了清嗓子,苏芩平静道:“合同是一式两份,莫氏有一份,江林有一份,就算我偷了莫氏的,一份合同也没有法律效应。” “这就不是你所要担心的了,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以后你若不采取行动,你手中那些照片,就会出现在各个报纸的头版头条了。” 没等苏芩再说什么,对方啪地挂了电话。 苏芩反而平静了,她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选择姐姐,要么选择莫靖远。 莫靖远啊,那个害了姐姐又骗了自己多年青春的人,她怎么可能站在他那边? 决定 可是,为什么心里好痛? 明明可以趁这个机会报复他一下的,可是为什么下个决定就那么难以呼吸? “不用考虑了,我帮你。”苏芩拨通了那个号码,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她知道,莫靖远重要的文件都是放在家里,因为他是个多疑的人,公司里的人,他一个也不相信。可是莫靖远啊,你以为放在家里就安全了吗?你可知道我也是一个外人? 莫靖远的书房随时是锁着的,只有他才有钥匙,苏芩暗自思忖,得找个借口进去。 于是当天晚上,苏芩就以在家很无聊,需要上网打发时间为由,借口进书房。 莫靖远将她搂在怀里,说道:“我书房里面空气不好,你要上网,明天我让人买一台新电脑到你的房间。” “不,我不要等明天,现在,马上,我就要上网!”苏芩难得地撒起了娇。 莫靖远暗自好笑,像苏芩这样理智冷静的职业女性,恐怕也只有怀孕的时候才会失态一下吧。“好好好,咱们现在就去上网,你先把饭吃了。” 苏芩满意地点点头,像个得了糖果的小孩子一般,将嘴巴咂嘚啧啧作响。 苏芩是第一次见到莫靖远的书房,他的书房不像办公室一样,堆了一摞一摞的名著,只是简单的一间屋子,有一张很大的书桌,和一扇很小的窗户。 书桌上有一台电脑,旁边靠着墙的位置是一个漆着绿漆的铁皮柜子,柜子里放着各种文件。 苏芩打开电脑登上自己的Q.Q,回头对莫靖远说:“你先出去,你这样看着我,我怎么聊天。” 莫靖远皱了皱眉头,道:“可是我要办公。” “那你拿出去办。”苏芩叉着腰,霸道地宣布道。 莫靖远无奈地摇摇头,取了需要的文件,拿到自己的房间处理。 谁让苏芩是孕妇呢?和怀孕的女人,是没道理可讲的。 苏芩看着莫靖远关上门,连忙将房门反锁了,打开铁皮柜子开始翻找。 柜子里的文件很多,找了十几分钟,苏芩才从众多文件里找到自己想要的。莫靖远就在隔壁,她不能明目张胆地把东西带出去,苏芩咬着唇想了想,将文件一张张分开,夹在裤子的松紧带上。 一切完毕过后,苏芩轻轻跳了两下,发现不会漏出来,这才关好铁皮柜子,重新坐到电脑面前。 Q.Q上面弹出一条消息,苏芩点进去,发现居然是消失多日的沈妙。 “苏姐,你还好吗?” 苏芩担心沈妙,一股脑问道:“沈妙,你在哪里?怎么辞职了?发生什么事了?” 等了半天,沈妙那边才回复道:“没什么事,只是出来散散心而已。” 苏芩自然不信,她深知沈妙的性格,那是天塌下来也可以当棉被的人,可是沈妙不说,她也没立场去强问,于是说道:“那你好好玩玩,有事给我打电话。” 沈妙答应了一声,头像就暗了下去。 苏芩揉揉脑袋,最近发生了太多事,以至于她没有精力再去管沈妙的事情,希望她一切安好吧。刚准备退Q.Q,又弹出来一条消息,这次是上官诚发来的。 “小芩,在吗?” 苏芩心里涌起一股难受,她和上官诚最后一次见面,就是在和莫靖远的婚礼之上。她没想到,一直当做铁哥们的上官诚,竟然会喜欢自己,而自己,理所当然的享受他的温柔、照顾,却没想伤他最深。 也许,人真的是自私的。因为太寒冷,所以当有温暖经过的时候,就想死死地抓住,渴望温暖,却不想为此付出代价,人啊。 苏芩手指在键盘上快速地敲打,打出几句话,又通通删掉,最终,她只回了两个字:“我在。” 上官诚的消息回得很快:“婚礼那天,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你千万别生气,我不会那样了,只要你过得开心就好,真的。” 这句话触到了苏芩的泪腺,她定定地看着,眼角不自觉地湿润,视线开始朦胧。 这就是她所认识的上官诚,不管她做什么,不管他多生气,却永远不会抛弃自己的上官诚。 “小芩,你还在吗?你是不是不会原谅我了?” 苏芩擦擦眼角,忙回道:“不会生你的气,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上官诚终于放下心,下了Q.Q。 苏芩看了看时间,她在书房里待了也有一个多小时了,于是关掉电脑,删掉聊天记录,就走出了书房。 回到自己的房间,苏芩以最快的速度将合同藏在衣柜的里层,心里怦怦直跳,她不敢想象,如果莫靖远知道真相过后,会是怎样的震怒与失望? 第二天,莫靖远果然说话算话,一早就让人送了一台电脑到苏芩的房间。苏芩却没有心思摆弄电脑,等到张嫂出门的时候,苏芩拨通了那个电话。 “东西我拿到了,约在哪里见面?” 对方似乎有些惊异于苏芩这么快的动作,道:“苏小姐,我希望你不要玩花样,要是让我知道那合约是假的,后果你知道的。” 苏芩哼了一声,冷冷道:“再怎么我也不可能拿自己和家人的前途开玩笑,阁下应该有办法辨别真伪吧?” 那边听苏芩这么说,过了一会儿,才叹道:“好,明天上午十点,莲花广场。” 苏芩挂了电话,冷笑一声,她苏芩可是任人宰割的? 很快到了约定的时间,苏芩带着合约,如约到了莲花广场。刚下出租车,对方就打了电话过来:“你正前方的第二个垃圾桶里面有一张纸条,请按照上面写的做。” 苏芩神色无异地走到垃圾桶旁边,果然见到入口处贴着一张便签纸,她撕下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找一个穿着紫色T恤的卖棉花糖的老人,交一半的合约,拿一半的底片,老人会告诉你下一步行动。暗号:酸辣味的棉花糖。 苏芩嗤了一声,以为玩谍中谍啊? 几下撕烂便签纸,扔回垃圾桶中,苏芩环顾四周,远远看到前方有一个穿着紫色T恤的佝偻的老人,他的前方是一个棉花糖的摊子,苏芩几步走过去,确认是他以后,说出了暗号。 老人怔了一下,呵呵笑道:“三块钱一支。” 苏芩拿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100的人民币,老人为难道:“这太大张了,老汉我补不起啊,这样吧姑娘,和我一起去前面换个零钱吧。” 苏芩点点头,不动声色地跟在老汉后面。走了几步路,就到了一个巷子里面,老汉一改先前的憨厚形象,冷着脸道:“东西呢?” 苏芩拍了拍自己的挎包,“合约我带来了,但我想先看底片。”似乎看出老汉的顾虑,苏芩继续说道:“放心,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孕妇,还能抢了你的不成?” 老汉点燃一支旱烟,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苏芩看了看,确实是自己的底片,于是从包里拿出合约,总共十二页,分了六页给面前的老汉。 老汉打开合约详细地看了两边,确认没有问题,才抬头对苏芩说道:“另一半底片,在前面那个小卖部。” 苏芩顺着老汉的目光望去,前面确实有一个小小的小卖部,告别老汉,苏芩用同样的办法交换了底片。苏芩走到一个垃圾桶面前,用事先准备好的小剪刀将底片剪了个稀烂,这才坐上出租车回别墅。 别墅里的气氛很微妙,苏芩在开门的时候就感觉到了。 莫靖远和杨科坐在沙发上,直直地看着自己。 张嫂在一旁眼神闪烁,欲言又止。 “大白天的你们都不上班吗?”苏芩一边换拖鞋,一边打了个哈哈。 “苏芩,你行!你真行!”莫靖远死死地等着苏芩,咬牙切齿道。 苏芩歪着脑袋疑惑道:“什么行不行的?你们今天怎么了?” “嫂子,你快把东西还回来吧,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你要看着靖远吃.牢.饭吗?”杨科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脸焦急地说道。 “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苏芩紧捏着拳头,指甲嵌进肉里,面上却一脸的平静。 “苏芩。”莫靖远也跟着从沙发上站起来,看着苏芩的眼神里包含着震惊,失望,和无法回避的悲凉,“把合约给我,我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你自己是律师,应该知道窃取商业机密的罪行有多么的严重。” 苏芩回望莫靖远,一脸的玩味儿:“可是,我刚刚把合约给了别人了呢!” “你——”莫靖远喘着粗气,胸口剧烈的起伏,像是在隐忍着自己的情绪,“难道我看错你了吗?苏芩?” “是!你确实是看错我了!我怎么可能会和夺了我五年青春的人同一战线?我怎么可能会向着害得我姐姐被人侮辱差点被判死刑的人?是你让我的生活痛苦不堪,你是毁了我的一切甚至让我亲手葬送了我的爱情,你以为我会错过任何可以打击你的机会?” 苏芩抱着头,毫无畏惧地指控着面前的男人。 杨科瞪着眼睛看了苏芩半晌,冷冷道:“原来,你是这样的女人,也是……你毕竟不是晶晶!”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别墅。 莫靖远支走了张嫂,豪华的别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莫靖远的怒气再也无法忍住,抬手一巴掌打在苏芩的脸上 苏芩吐出一口血水,咯咯笑着。 啪! 又一个巴掌打在苏芩的另一边脸上,苏芩还未从痛感中反应过来,莫靖远已经一手拖着苏芩扔到沙发上:“你除了我还爬谁的床了?秦以风?是我没有满足你吗?秦” 话音刚落,莫靖远一个用力,就撕掉了苏芩身上的裙子。 失去理智的两人,谁也没有先喊停。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那么久,苏芩惊感觉自己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黑,静,苏芩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或许,自己已经死了吧。 过了一会儿,四周传来嘈杂声,苏芩想捂住耳朵,却连抬手这个动作也做不到。她慢慢睁开眼睛,对上张嫂红红的双眼:“夫人!你终于醒了!我这就去叫先生过来!” 苏芩虚弱地伸出手拉住张嫂,“我睡了多久了?” 张嫂抹了一把泪花,带着哭腔道:“夫人已经躺了一天一夜了,作孽啊!” 苏芩咳嗽了两声,一只手自然地抚向小腹,还好,凸起的感觉还在,她松了一口气,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仍是张嫂守在床前,那个人,始终不见踪影。苏芩压下心里不安的感觉,问张嫂道:“先生呢?” 张嫂叹了口气,结结巴巴道:“先生在公司……” 苏芩看张嫂眼神飘忽,根本就没有说实话,于是加重了语气,重复问道:“先生呢?” 张嫂哇的一下就哭了出来,“先生……先生被检察机关带走了……呜呜……” 苏芩心里咯噔一声,难道以莫靖远在A市的地位,也过不去这个坎吗?是了,那个人本来就是冲着莫靖远来的,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想到这里,苏芩再也无法淡定下去,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却被张嫂按住了:“夫人,你要干什么?你现在不能下床!” 拿去救他吧 “包呢?我的手提包呢?”苏芩拉着张嫂的手,急切地问道。 张嫂一边安抚着苏芩,一边说道:“夫人的手提包在家里,夫人别着急,有什么事就告诉我,您现在最重要的是静养啊!” “快!张嫂,快回去把我的包拿过来!” 张嫂虽然疑惑,但是苏芩的命令却不能不听,于是在苏芩的催促下,很快回别墅拿来了苏芩的手提包。 苏芩挣扎着坐起来,将手提包的拉链拉开,用力一抖,里面的东西就全部散落在了病床上,看到那叠被她小心叠起来藏好的纸张后,苍白的脸才稍微有了一点血色。 “张嫂,快打电话叫江普来!” 张嫂被苏芩一连串的动作搞得不明所以,但还是给江普打了一个电话。 过了大约一个多小时,江普带着秋风闯进病房,他看苏芩的眼神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柔和和尊敬,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隐忍和埋怨。 苏芩苦笑一声,自己还是狠心不起来,就算莫靖远如此待她,就算他对她施暴,她的第一反应,还是要救他。 “江助理,合同,我根本就没有交给任何人,你拿着去救先生吧。” 苏芩将合同递给江普,虚弱道。 江普愣了一下,随即苦笑:“没用的,这次是江林设计陷害先生,合同的事,不过是雪上加霜而已。” 苏芩皱起眉头,感到体内有个地方痛了一下,“前次的民工闹事也是江林授意的?他们偷走合同,只是为了和莫氏撇清关系?” 江普点点头,道:“这块地是政aa府禁止施工改建的。” “不对,这块地谁都知道是在江林的手上,就算出事了,怎么也找不到莫氏的头上来。” “江林早就买通了关系,况且和建筑公司签合同的是莫氏。”江普略微思索道:“不过也不用担心,先生是不会这么容易就被绊倒的。” 听着江普自信的话,苏芩心里稍微安下一点,“那么合同……” 江普哼了一声,狡猾一笑道:“我怎么能让江林独善其身呢!” 江普走后,苏芩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心里一片荒凉。当年的学长已经不再温润如初,她不知道秦以风和莫靖远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恨,值得他们这样针锋相对,可是她不希望其中的任何人受到伤害。 如果江林是为了陷害莫靖远,那么就不难猜出,照片的事是谁在背后操作。 学长,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派人跟踪自己,威胁自己,难道,他早已忘了当年的情分了吗? 突然想起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一句话:寂寞,是我在,但我不存在;孤独,是他存在,但他不在。 当年的学长,真的不在了吗? 躺到下午,莫靖远就出来了。他还穿着先前的那套西装,前襟和裤腿处都起了难看的褶皱,两个深深的眼圈挂在眼睑下,苏芩看得心里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先生……”想说点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莫靖远深深地看着病床上的苏芩,她脸上的红肿还未完全消去,裸.露在外的手臂上布满了一块块青紫。叹了一口气,转身询问苏芩的身体情况。 “夫人身体较为虚弱,不建议怀孕期间同房,这次幸好送来得及时,否则孩子就保不住了。”医生老实说道。 莫靖远点点头,挥手道:“用最好的药,务必保证大人和孩子的安全。” 心里不是没有歉意,他只是气急了,不知道要怎么来表达自己的失望,可是心里,并没有想过真的要伤害她。 他……怎么舍得。 “好好休息,明天我来接你出院。” 替苏芩掖好被子,莫靖远迈动沉重的脚步,转身走出了病房。 “先生——”苏芩突然睁开眼睛喊道。 搭在门把上的手松了松,莫靖远波澜不惊地回头:“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说完,轻轻地关上房门,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上延续得很远。 苏芩重新闭上眼睛,心里某个地方,塌陷了。 莫靖远走出医院大门,江普已经将车开到门口等候了,“先生,回别墅吗?” 莫靖远坐上车,闭上眼睛揉着眉心,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去杜哥那里。” “可是,你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 “江普。”莫靖远淡淡地打断江普的话:“去杜哥那里。” 江普无奈,只得发动车子,朝着城市的另一边前进着。 从医院到杜哥的住所,有大约半个小时的车程,莫靖远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假寐,他的呼吸很轻,轻得没人会相信这是一个男人的呼吸,轻得好似不存在。江普摇摇头,他的先生,太可怜的,将车子停在路边,拿出一条毯子轻轻盖在莫靖远身上,见他并未被吵醒,这才满意地重新发动车子。 杜明看到莫靖远的到来一点也不惊讶,将他请进屋后,开门见山地问道:“照片的事情查出来了?” 莫靖远在椅子上坐下,摇头道:“还没有,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杜明惊讶地看着莫靖远,“那你来我这里干嘛?” “我来找你帮我查一个人。” 杜明点燃一支香烟,狠狠地吸了一口,笑道:“我的佣金可不便宜。” “无所谓。”莫靖远说着,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我要查这个人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资料,越快越好。” 杜明接过照片,看了一眼后面露男色道:“我说老弟,你这太高估我了吧?一个背影?” 这张照片正是那天晚上在宴会里碰到的那个服务员,莫靖远用了点手段将它截图洗出来,他直觉这件事不简单,所以只能主动出击。 “杜哥的本事,兄弟我还不知道吗?”莫靖远留下这一句话,就带着江普告辞了。 杜明一边看着照片,一边叹气道:“这小子,真是的!算了,就帮你一次吧!” A市最近发生了很多大事,首先,莫氏的机密文件被盗,莫总被捕,江林的总经理秦以风紧随其后接受检察,不过两人都相安无事地出来了,只是那块地皮政aa府命令收回,江林和莫氏都亏了很大一笔。 两个公司应了那句老话: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本来都想着使绊子打击对方,到头来却是害人害己。 —————————— 苏芩现在已经是将近五个月的身孕,厚重的大衣也挡不住臃肿起来的身形。 好多年没下雪的A市,终于下了第一场雪,苏芩站在院子里,看着鹅毛般的大学飘洒在空中,情不自禁地露出笑脸。 快到春节了。 “夫人,快进来,外面冷!”张嫂隔着窗户对着苏芩喊道。 苏芩抓了一把雪,放在手中玩耍,一边裹紧大衣走进屋内,“张嫂,你在干什么呢?” 张嫂转过头,呵呵笑道:“我在腌腊肉啊,这是我们乡下过年的习俗。” 苏芩觉得好奇,走过去拿起盆子里白花花的一截东西,问道:“这是用来干什么的?” “这是猪小肠,用来做腊肠的。这里不干净,夫人快去别处里玩吧,先生就快回来了。” 苏芩搬了个小板凳坐下来,嘻嘻笑道:“这个怎么弄的,张嫂你教教我呗!” “哎哟我的小祖宗,这些粗活可不是你干的,要是着凉了可怎么是好啊!” 苏芩笑意嫣然的脸瞬间垮了了下来:“张嫂,你是不是觉得,我就应该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太太生活,什么都不用操心?” 张嫂不明白苏芩的意思,疑惑地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苏芩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喜欢自食其力的生活,不想当养在笼中的金丝雀。” 那次事件以后,莫靖远并没有再对她怎么样,仍然将她接回别墅里,让张嫂小心伺候着。他越来越忙,经常几天都不回一次家,每次回来,也都是醉醺醺的。 苏芩知道,因为损失了那块地皮,莫氏亏了很多钱,很多股东开始对莫靖远有些微辞。而莫靖远偏生是不服输的人,很快就拉回了更多的生意,股东们的脸色是好看了,可是莫靖远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像莫靖远这么高傲的人,怎么会低下头去求人。只是多参加了几个宴会而已,他永远也体会不到,那种不得不低头的滋味。 金属大门被“哐”的一声撞开,苏芩吓了一跳,转过头去,只见莫靖远一身酒气,歪歪扭扭地靠在门边。 “先生……”这一看就是又喝醉了,苏芩忙过去扶着他。 江普从莫靖远的身后钻出个头来,对苏芩说道:“夫人,先生喝醉了,请您好好照顾他。” “大白天的喝醉了?” “额……这个,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苏芩扶着莫靖远躺到沙发上,一边吩咐张嫂煮醒酒汤,一边拧了毛巾给莫靖远擦脸。 “晶晶……晶晶……” 苏芩手上的动作僵了僵,恍惚之中,曾经,也是这个位置,这个动作,这个人,享受着自己的照顾,嘴里喊着别人的名字。 互相关心 轻叹一口气,苏芩擦了擦莫靖远的额头,起身去换毛巾,却被莫靖远一把抓住手腕,“别走……求你别走……” 苏芩嗤笑一声,喃喃道:“你也会求人吗?你是求我,还是求她?” 可惜已经醉晕了的莫靖远,根本就听不懂苏芩在说什么,只是凭着本能抓着她的手腕,不愿放手。 “夫人,醒酒汤来了。”张嫂端着一个精致的青花瓷碗,站在旁边。 苏芩接过碗,舀了一勺放到嘴边试了试温度,确定不会太烫的时候,才一勺一勺地喂莫靖远,神志不清的莫靖远竟然十分听话,张口就吞了下去,不多一会儿,一碗醒酒汤就喝得见了底。 “酒……酒……我还要……”莫靖远瘫在沙发上,嘴里无意识地发出几个音节。苏芩哭笑不得,无所不能神秘莫测的莫总,喝醉酒以后,原来如此的孩子气。 莫靖远饮过醒酒汤以后就沉沉睡了过去,苏芩将空调的温度调得更暖和一些,和张嫂一起退了出去。 “晚饭时间往后延一延吧,等先生睡醒了再说。”苏芩转头对张嫂说道。 张嫂点头答应,突然说道:“你和先生,其实都是关心着对方的,是吧?” 苏芩脸色变了变,不等她开口,张嫂继续说道:“这个别墅以前很冷清,先生请我每个星期过来做一次清洁,可是房子太大,空间太空,走进来就有一种凉意。先生不常回来,所有的摆设,可能一两年都不会变,这里的沙发,桌子,可能除了我这个老太婆,根本就没人触摸过。后来,你住进来了,我能感受到,这栋房子重新充满了温暖,是家的味道,先生也慢慢变得爱回家了。难道你没发现吗?不管多晚,先生总会回到这里。” 苏芩愣住,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张嫂你是知道的,我和他……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 不知道为什么,当苏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内心里有一种愧对张嫂的心虚。 “我知道,你和先生都是分房而睡,可是一个家庭,并不需要轰轰烈烈,并不需要太多的激情,只要互相关心着,就够了。” 互相关心着吗? 苏芩抬眼望向远方,心里是一片迷茫。她和莫靖远之间的牵扯纠葛,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楚的,但她也感受到,最近的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 会等着他回家,会不由自主地关怀他,会担心他,甚至,当他冷冷地看着自己,当他用冰冷犀利的语言攻击她的时候,她会觉得酸楚,会觉得委屈,心里会痛。 她不明白这是怎样的一种情感,和面对学长、面对上官诚的时候都不一样。没有激烈的心跳,没有揣测不安的少女心,没有轻松愉快的气氛,却时不时能感受到流进身体最深处的暖流。 或许,莫靖远就是天堂里的恶魔,地狱里的天使,他总能给自己的生活以致命一击,又总能在自己即将溺水的时候拉自己一把。 ———————————————— “别想太多。”张嫂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很多时候,我们所以为的一切,其实都是虚假的,人生短暂,很多事情都没有原因,没有结果,不如,试着尊重下自己的内心?” 在张嫂的注视下,苏芩郑重地点了点头。 或许,之前是自己错了,因为太多放不下的执念,因为太多解不开的心魔,所以她将自己封闭了。自我封闭的人,也许能减少自身受到的伤害,却也永远尝不到人世的美好。 莫靖远只睡了将近一个小时就醒了,他的身上还有浓烈的酒气,但眼神已经清明了许多。 “饿了吗?我马上就让张嫂开饭。”苏芩扶住莫靖远,声音柔和地问道。 莫靖远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说道:“好,我先去洗个澡。” “那好,我去帮你放洗澡水。”苏芩大着肚子,却脚步轻快地往浴室走去。 “苏芩。”莫靖远一把拉住她,语气里充满了疑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苏芩从未给过他好脸色看,如今却如此殷勤地帮他做这做那,莫靖远心里咯噔一声,难道她又打了什么歪主意? 苏芩眼底飞快浮起一抹受伤,“没、没什么事,就是看你太累了。” 将自己关在浴室里,苏芩的心脏还在怦怦跳得飞快,太紧张了,自己不过是想尝试一下,遵从自己的内心,将自己的心情付诸行动而已,却没想到这么难。 主动关心一个人,对她来说,真的那么难吗? 苏芩按住自己的心脏部位,那里,正在火热的跳动,她明明,是有心的…… 放好洗澡水,苏芩局促不安地请莫靖远来沐浴,却换来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苏芩,你知道吗,其实很多时候,高高在上的只是你自己而已。” 没有回味过来这句话的意思,浴室门“砰”地一声被关掉,掩住了莫靖远高大的身影。 苏芩跺了跺脚,不服气地对着浴室里面喊道:“我哪有高高在上,我一直只是你卑微的玩偶而已。” 回答她的是哗啦啦的水声。 吃过晚饭,莫靖远来到苏芩的房间,苏芩正在整理衣柜里面的衣物,看到莫靖远,随意道:“有事吗?” 莫靖远斜斜地倚在门边,用痞痞地语气道:“没事就不能来吗?” 苏芩笑着摇摇头,“当然不是,这里是你的家。” “这也是你的家!”莫靖远脱口而出道。 苏芩怔了一下,心里某根弦被触动,眼眶里有点热热的,抚摸着拿在手里的毛线衣,像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般,将毛线衣递给莫靖远:“给你的。” 莫靖远今天惊讶的程度,可能比他前面二十八年的都多,“给我的?”他不确定地问道。 苏芩觉得莫靖远的反应很好笑,于是就笑了,“是给你的,我给宝宝织毛衣的时候,毛线买多了一点,就给你织了一件。” 莫靖远当然知道苏芩在睁眼说胡话,给小孩子织毛衣,怎么可能多出一件成人毛衣的毛线,她,是特地为自己织的吧? —————————————— 抱着软软的毛线衣,他觉得自己似乎酒还没醒完全。 “你不穿上试一试?”苏芩盯着他,露出调皮的笑容。 春风再美也比不过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该死,莫靖远暗咒一声,他怎么就条件反射地想到了这句歌词? 毛线衣不大不小,莫靖远穿着正合适,柔软的触感贴在肌肤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他想,如果他现在去照镜子,一定会发现自己笑得像个傻子。 “先生,我想过了。”苏芩在床沿上坐下,继续说道:“既然老天爷让我们遇到一起,我们就该好好珍惜,不管未来会怎样,现在我们应该对自己更好一点。” 莫靖远低下头,犹豫了一会儿,突然问道:“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苏芩投过去疑惑的眼神,莫靖远低低说道:“今天,是晶晶去世七周年的忌日。” 苏芩脸上的笑意瞬间冰冻,是啊,她怎么忘了,横陈在他们中间的,还有一个晶晶。那是莫靖远最初的爱人,就算已经离去了,莫靖远还是忘不掉她。那么自己,又算什么呢? “呵呵,原来如此……”苏芩不自然地笑着,“难怪你会大白天去买醉。” 莫靖远看了苏芩一眼,用柔得不能再柔的声音继续说道:“我七岁的时候,被亲生父亲赶出家门,在大街上差点饿死,晶晶给了我一个馒头,救了我一命,从那以后,她就跟在我身边了。我们都是没有父母亲人疼爱的流浪儿,政aa府不管我们,城管追赶我们,我们要比别人多付出十倍百倍的力量,才能活下去。” “我和晶晶十五岁就在一起了,是那种超越友情亲情爱情的第四种情感,我以为我们谁也离不开谁。可是后来晶晶死了,被竞争对手一枪打死的,临死前,她将眼角膜捐献给了患有眼疾的你。”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苏芩痛苦地抱着头,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为什么在她开始动摇开始试着接受的时候说这些?为什么不能让她的美梦做得更久一些?为什么? “苏芩……”身上一暖,苏芩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我是想对你说,晶晶在我的心中,是不可磨灭的,可是你在我的心中,是不可取代的,你们对我的意义不同,你也绝不是她的替代品。” “为什么要说这些……” “你呀!”莫靖远伸出手指在苏芩的额头上点了一下,“我怎么当初就看上了你这么迟钝的一个人。我不和你说清楚,过不了几天,你疑神疑鬼的性子又会让你胡思乱想。” “那姐姐的事情,真的不是你设的局?” 莫靖远长叹了一口气,“你到底是听谁说的,这是我设计的?当时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怎么可能去陷害你的姐姐?我是和你接触以后,查了你的身份,才知道原来你就是当初接受眼角膜的那个小女孩。” ———————————————————— “算了,我还是一次说完吧。”莫靖远将苏芩搂得更紧了一些,“那个从犯,当初确实是在莫氏上过班,但是因为他手脚不干净,早就被开除了。后来他做了什么事,根本就与莫氏无关,你用你聪明的脑袋瓜想一下,他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就算那件事真的是我做的,我能用自己的身份去保释一个微不足道的员工吗?我要做的事情,难道还会留下这么大的破绽?你分明是中了别人的离间之际,枉你还是百战百胜的大律师,怎么事情一到自己身上,就一点常识都没有了?” 苏芩愣愣地听完,只觉得造化弄人,原来这么久以来的怀疑、闹心,都是莫须有的栽赃。 “那……那你还威胁我,强迫我!” “天地良心,你见到我就想逃,从来都不用正眼看我,合约一到你高兴嘚跟个什么似的,我不那样做,你会安安心心留在我身边?再说了,我只是说说而已,又没有真的去对你身边的人不利!” “你……你打我了!” “那也是你自找的,合约你没给别人为什么不告诉我,还傻傻地用话来激我,我生起气来下手没个轻重,你又不是不知道……” “先生……” “嘘……”莫靖远按住苏芩微微开启的红唇,“叫我的名字。” “莫靖远?” “……”瞪眼中。 “靖远?” 莫靖远这才喜逐颜开道:“这就对了,以后叫我的名字。” “我本来回来就想找机会和你说的,可是没想到你知道得这么快,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就兴师问罪来了,我心里委屈,就故意和你斗气。”苏芩弱弱地解释道。 “为什么要让误会和猜疑左右我们呢?苏芩,我们好好的在一起,再也不要误会了好不好,我真的不想再去猜你的心思了,真的好累……” 苏芩反手环住莫靖远,像猫咪一般地窝在他的怀里,“真的可以吗?我、我没什么自信……” “你就不能看在今晚我说了这么多话的份上,说一句让我高兴的话吗?算了,看你笨笨的样子,也别指望你能说什么好听的了。苏芩,你听着,我喜欢你,究竟有多喜欢,我也不知道,反正等我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了。虽然你笨了点呆了点,有时候还气得人想直接自我了断,但是我就是喜欢你,你的一切我都喜欢,所以,我们正式在一起吧!” 说完一长串话,莫靖远脸上也有些微微的发烧,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告白,也是他第一次说了很多话试图去和一个人交流。 “嗯。”苏芩重重地点了点头,眼角有隐约的水光。 “那你要答应我,以后有什么事要和我说,不要一个人在心里乱猜,我莫靖远虽然是黑道发家,但也有自己的一项做人准则,以后不要所有坏事都往我脑门上扣好不好?” “那你也不能动不动就威胁我,恐吓我。” …… —————————————— 一切好像都雨过天晴了,莫靖远一早去公司,执意穿着苏芩织的那件毛衣在办公楼里招摇过市,惹得员工们啧啧称奇。 “江普,泡杯茶进来。”莫靖远一边看着文件,一边对着江普吩咐道。 “先生好像心情很好?”江普好奇地问道。 莫靖远轻轻勾唇,很配合地答道:“一般般。” 什么一般般?看你嘴唇都咧到后脑勺去了!江普在心里腹诽道。看来先生和夫人之间的误会解除了,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小普普,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杨科迎面走来。 江普摸了摸唇角,努嘴对杨科说道:“你进去见了先生就知道了。” 杨科心想完了,今天整个莫氏都不正常,该不会被人下了迷.魂.药吧?疑惑的走进总裁办公室,就见到莫靖远穿着一件橙色的毛线衣,胸口处还绣着幼稚的小熊图案,笑得一脸白痴。 “喂!你怎么了?”杨科惊恐地问道。 “科,你来了?”莫靖远回过神来,对着杨科绽放出一个如沐春风般的微笑。 完了完了,姓莫的果然不正常了,他居然对我露出这样的笑容!他居然这么轻柔地和我说话! “打住!我我我告诉你,我可不爱那口啊!”杨科反射性地护住自己的胸口,一脸的防备。 莫靖远沉下脸,放下手中的资料,鄙夷道:“我还看不上你呢!” 见莫靖远恢复了正常,杨科这才放下心来,搬了张椅子坐下:“让我猜一猜,你这么高兴,一定是和苏芩有关?” 莫靖远扬了一下脸,愉悦道:“猜得不错,加十分。” “有心力和我开玩笑,看来真的雨过天晴了。”杨科轻声地咕哝道。 “好了。”莫靖远收起笑脸,“这次出去有什么收获?” 杨科啧了一声,道:“收获可大了去了,你知道美国的‘海鲸帮’吗?” 莫靖远点点头,燃起一支香烟道:“你说的,是美国唐人街的海鲸帮?那个由华人在美国组成的帮派?” “没错,秦以风在美国留学五年,和这个海鲸帮频频有接触,海鲸帮的老大唐宇和他有一些渊源。” 莫靖远习惯性地伸出五指,在坚硬的桌面上有节奏地叩击着,“上次的刺杀事件,应该也是海鲸帮的势力吧,难怪在国内查不出来。” 杨科赞赏地点点头,“这事就交给我搞定了,现在莫氏好不容易洗白,你又是有妻有儿的人了,冒险的事,还是让我来吧。” 莫靖远掐灭香烟,瞪杨科一眼:“你以为我是那种人?” 杨科立马没了脾气,皱着脸委屈道:“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吗?你应该知道帮派间的对决有多危险,你忍心让你家苏芩守寡?” “别说得好像你就没牵挂似的,我问你,沈妙辞职,怕是和你有关吧?” 杨科僵了一下,尴尬地笑着,“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管真相是怎样,总之沈妙是苏芩的朋友,要是她再找我要人,我一定会把你供出去的。”莫靖远从椅子上站起来,认真道:“别搞身边的人,你嫂子护短得很。” 宝宝很乖 杨科也跟着站起来,哇哇大叫道:“你怎么能这么看我!我,我不要活了!” 莫靖远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做着夸张表情的英俊男子:“继续装。” 杨科撇过脸,不说话了。 叩叩叩。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先生,会议的时间到了。”江普抱着一大摞文件,公式化地提醒道。 莫靖远点点头,转身对杨科说:“我去开会,剩下的文件你帮我看一看。” 说完,不等杨科的反应,就带着江普朝会议室走去。 杨科摊着手,无语问青天。 “娱乐城的开发案不能再拖了,有几个建筑公司有意和莫氏合作,我将名单筛选了一下,请总裁过目……” “我们的连锁超市将于下个月在东南亚地区登陆,剪彩仪式的人员已确定下来……” “总裁?总裁?” “嗯?”莫靖远甩了甩脑袋,道:“我听着,继续说。” 一个会议开得匪夷所思,总裁莫靖远时不时盯着桌角傻笑,第一次在如此严肃的会议上面走神,底下的员工们汇报完工作,逃也似的离开会议室,都觉得今天的总裁有点莫名其妙。 “江普,下午还有什么安排?”莫靖远靠着椅背,眯起眼睛问道。 江普翻了翻行程表,读道:“下午三点有一个股东大会,晚上七点有一个饭局。” “推掉。” “啊?” 莫靖远睁开眼睛,斩钉截铁道:“今天的行程全部推掉。” “先生,这?” 莫靖远轻笑一声,自顾说道:“陪我去一趟商场。” “!!”江普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呼吞进喉咙里,咽了口唾沫,他恭敬道:“是。” 在商场,江普终于见识到了莫靖远机车的一面,一个婴儿车,要选三个颜色,孕妇穿的衣服而已,要买十几个款式,更别说孩子才五个月,他就把三岁以前的衣服全买上了。唉,神秘莫测冷酷无情的莫总裁,这次也栽了。 “结账。”莫靖远从怀里掏出一张金光闪闪的卡,优雅的递给收银员,江普大包小包的跟在莫靖远身后。 收银员划好账,将金卡递还给莫靖远,伸手指着另一边道:“先生,您的消费超过十万,本店将赠送给您一套家庭套装,请拿着小票去那边领取。” 莫靖远顺着收银员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之间那边有一个小小的柜台,摆放着各色的礼品。莫靖远摇摇头,他本不稀罕这赠品,可是在摇头的瞬间,突然看到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哐!”手上的东西掉落在商场的木地板上,莫靖远迈开长腿,几步跑过去,那个身影就在眼前。 “晶晶……”莫靖远蠕动嘴唇,试探性地喊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 女孩儿抬起头,看见莫靖远的那一刻,猛的一个趔趄,苍白的脸泪眼婆娑。 “先生!”江普提着大包小包追上来。 莫靖远看看晶晶,又看看江普,强保存着理智命令道:“你先把东西拿回别墅。” 江普是晶晶离开以后才来的公司,所以并不认识面前的这个女孩子,只是觉得奇怪,居然还有除了夫人以外的女子能让自家先生露出这种神色。但是老板的命令不得不听,江普答应一声,提着东西转身就离开了商场。 “晶晶,真的是你吗?”江普走后,莫靖远失态地拉着晶晶的袖子,急切地问道。 “阿远……”晶晶一开口就是无尽的哽咽,根本就不能再说出一句话来。但是莫靖远知道,面前这个人就是晶晶,是专属于阿远的晶晶。 不顾其他人诧异的眼光,莫靖远拉着晶晶疾步走出了商场。 平复以后,晶晶终于不再流泪,莫靖远迫不及待地问道:“当年那件事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已经……” 晶晶拿了一张纸巾使劲擤了一下鼻涕,这动作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她抽噎着说道:“当年我是你的左膀右臂,又是你最亲密的人,早就得到消息有人会对我不利。于是我就将计就计,找了一个和我身材差不多的女孩子带上我的人.皮.面.具待在你的身边,我自己则坐着船暂时避难。”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没想到海上起了大风暴,我乘坐的船被掀翻了,我命大,被海水冲到一个岸边,被一对打渔的老夫妇所救,可是由于我的脑袋磕到了礁石,导致我失去了记忆,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要去哪里,那对老夫妇没有孩子,我就留在他们身边报答他们的救命之恩。” “可是几个月前,我的养父被查出得了绝症,需要一大笔医疗费用,我瞒着他们偷偷来大城市打工挣钱,看着这熟悉的地方,我的记忆慢慢恢复了起来,我想回到你身边,可是我听说你已经结婚了,我没有资格……” “所以你偷偷潜入你以前的办公室,拿走了你的照片?”莫靖远接口道。 “是的。”晶晶点点头,“既然你已经找到了生命中的那个人,我们就该断得更彻底一点,留着我的照片只会让你的妻子不高兴。老实说,要不是今天在商场的偶然相遇,我一辈子也不想和你再见面。” “对不起。”莫靖远自责地低下头,“这些年,你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晶晶喝了一口面前的咖啡,摇头道:“养父母对我很好,把我当亲生的孩子,倒舍不得让我吃苦。只是,养父的病不能再拖了……” “医药费我来出,把你养父母接过来,你也不要再去到处打工了,回到我身边,我照顾你。”莫靖远一口气说完,心里像是被一只大手揪住,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老天,以晶晶的鬼灵精怪,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人所害,是他疏忽了,否则,她怎么会吃了这么多年的苦?自责、后悔、惭愧等等词汇已经不能形容莫靖远此刻的心情,他只能往前看,只能在以后的日子里,全心全意补偿这个可怜的姑娘。 晶晶闻言,面上浮现一抹怯懦,“不、不用了,嫂子会不高兴的。” 莫靖远此刻已经被重逢的喜悦和强烈的自责冲昏了头脑,也没想太多道:“不会,你嫂子不是个不讲理的人。” 晶晶犹豫了一下,最后点头道:“那好吧,如果不是养父病重,我真的不敢来麻烦你……” 江普带着莫靖远买的各种孕婴用品,风尘仆仆地回到了莫靖远的别墅,此时苏芩正在和张嫂学做蛋糕。 “江助理,你怎么来了?”苏芩打开门讶异地问道:“怎么拿这么多东西?” 江普将大包小包都放进屋里,抖了抖头上和肩上的雪片,道:“这是先生买给夫人的。” 苏芩打开包装袋,见满满的几个袋子里全是各种孕妇装和婴儿服,好笑的同时又感到丝丝甜蜜,她拿了一件孕妇装在身上比划了一下,随口问道:“先生呢?” “额……”江普犹豫了一下,道:“先生本来是要和我一起回来的,不过半路上遇到一个熟人,就让我先回来了。这些,都是先生亲手选的。” 苏芩打定主意要学着相信莫靖远,所以对江普的片刻犹豫也没做多想,热情地给江普泡了一杯热茶。 看着苏芩心情很好很轻松的样子,江普终于明白今天先生为何这般反常了。他只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苏芩包了一节刚煮好的香肠让江普路上吃,看着往日冷冷清清的苏芩突然变得这么亲切好相处,江普几乎感动得泪流满面。 还是先生有手段啊,这样的女人也能收服,牛! 苏芩将莫靖远买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然后整理好,张嫂在一旁揶揄道:“先生其实是个温柔的男人吧?” 苏芩难得的脸一红,娇嗔道:“张嫂,你说什么呢?” 张嫂呵呵笑着,“柳暗花明又一村,人啊,只要要得少了,就会得到更多。” 苏芩第一次用敬佩的眼光看着张嫂,张嫂往后退一步道:“别这样看我,我退休之前是一名教师。可惜啊,我教得好别人,却教不好自己的孩子……唉,算了,大过年的,不说这些了。” 苏芩想,张嫂这么大年纪了还出来当佣人,不是因为家里穷,就是因为儿女不孝吧。看张嫂言行举止又不像是农村人,苏芩暗想,如果有那个机会,应该要帮张嫂一把。 两人各自叹息,突然门铃大作,张嫂忙收敛情绪起身去开门,“先生回来了?哟,这位小姐是?” 苏芩听着张嫂的声音,条件反射地转过头去看,只见莫靖远的身后跟了一个年龄比自己稍大一点的女士,怯懦地低着头,双手不安地绞着衣摆,一如当初的自己。 “张嫂,收拾一间客房出来。”莫靖远将外套挂好,对着张嫂吩咐道。 “好好,我马上就去收拾。”张嫂连连答应。 莫靖远牵着晶晶走进来,体贴地给晶晶找了一双舒适的拖鞋,对苏芩道:“这是晶晶,以后会住在这里,你们认识一下。” 晶晶?! 苏芩觉得自己脸上的笑脸有点保持不住了,晶晶不是七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吗?强烈的不安席卷全身,苏芩控制着面部肌肉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显得自然,“晶晶是吧,欢迎你来我们家做客,靖远经常提到你,今天总算是见到真人了。” 晶晶怯怯地看了一眼苏芩,细声细气道:“嫂子好。” 苏芩此时心里有很多疑惑,很想谁能给她一个答案,可是莫靖远一直在晶晶身边忙碌,一会儿给她找浴巾,一会儿给她拿睡衣,一会儿问她冷不冷,一会儿问她饿不饿,他的眼神一直胶着在晶晶的身上,从进门以后,就没有再多看自己一眼。 不可磨灭啊,苏芩苦笑一声,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她的血肉,恨不得大叫一声,来发泄自己的不适。 可是她不能。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她有她自己的风度。 “开饭了!”张嫂端着菜肴从厨房里走出来,终于打破了这怪异的气氛。 晶晶坐在餐桌上,穿着莫靖远一直留着的那套粉色睡衣,沐浴过后的脸红通通的,苏芩看得出她还是有些窘迫和不自然。 “晶晶,放轻松一点,以前你不是在这里住过几年吗?就当自己家一样,别客气。”苏芩替晶晶夹了一筷子菜,想活跃气氛,却把气氛弄得更糟。 莫靖远嗔怪地瞪了苏芩一眼,道:“晶晶失过忆,吃过很多苦头,一时不适应也是正常的,你别吓着她。” 天地良心,苏芩委屈地眨眨眼,她哪有吓她了? 晶晶讪笑着打了个圆场:“没有的事,看得出嫂子是个很好的人。” 气氛又进入了片刻的沉闷,苏芩没话找话道:“晶晶啊,不知道你的……全名是什么?” 晶晶的小脸垮了下来,闷闷道:“我没有全名,我本来是没有名字的。阿远说我的眼睛就像天上的星星一般,晶晶发亮,所以就叫我晶晶。” “哦,那真是……”苏芩搜刮着脑海里的词汇,却不知道说什么,憋了半天,憋出一个“对不起。” 张嫂给苏芩盛了一碗汤,呵呵笑道:“别光顾着聊天,饭菜都快凉了。夫人,这两天小少爷胎动得厉害,您辛苦了,快喝一碗热汤补补身子,不然小少爷又要抗议了。” 苏芩端起汤碗,感激地看了一眼张嫂,从莫靖远进门开始,除了张嫂以外,似乎没人记得她是一个孕妇,她才是最需要照顾和关怀的那个人。 莫靖远听了张嫂的话,愧疚地拾起苏芩的手,“对不起,和晶晶重逢我太高兴了,疏忽你了,今天身体怎么样,小兔崽子有没有踢你?” 苏芩摇摇头,“宝宝很乖。” “你手怎么这么凉?张嫂快把空调打热一点。”莫靖远握着苏芩的手慢慢地揉搓着,热流源源不断地通过手掌传递到体内,苏芩刚刚还压抑的心情瞬间开阔起来,看向莫靖远的眼神有了隐隐的泪光。 也许,女人就是这样感性而心软的动物,不管她受了多大的委屈,只要你给她一点点的关怀,她都会无条件地原谅你,信任你。 不要钻牛角尖 “我吃饱了。”晶晶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莫靖远皱着眉头,板着脸道:“怎么吃这么一点?你从小就有胃病,赶快多吃一点。” “那……”晶晶重新拿起筷子,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那我再吃一点吧。” 不知为何,苏芩总感觉晶晶的笑容里面,有一丝挑衅的意味。这种认知让她感到很不安,律师的直觉和观察力是很敏锐的,但苏芩又怕自己是在胡思乱想,一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睡得很不安稳。 “怎么了?”莫靖远拧开台灯,担忧地看着身边的人儿。 “没什么。”苏芩在莫靖远的怀里拱了拱,却一点睡意也无。 莫靖远以为苏芩在为晶晶的事情介意,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道:“晶晶很可怜,她从小就被父母抛弃了,一直是跟在我身边长大的。要是七年前她真的……也就罢了,可是如今她好好的活着,我就算作为兄长,也该照顾着她。你放心,我现在既已爱上你了,就不会再和她牵扯不清,我只是把她当妹妹而已。” 妹妹?苏芩闷闷道:“我知道。” “你这个性子啊!”莫靖远长叹一声,“那我明天就去看房子,让晶晶搬出去住,这样你可安心了吧?” “嗯。”苏芩欣慰地点了点头,莫靖远能为她做出这样的让步,已经够了。 第二天就是腊月二十三,小年夜,莫靖远公司的全体员工只上了半天的班,莫靖远也早早回到了别墅。苏芩赖床赖到将近中午,吃了一点东西,就换上了新买的衣服。大红的布料显得格外喜庆,张嫂看了直呼漂亮。 晶晶一早就出了门,听张嫂说,是去乡下接她的养父母去了。 苏芩和苏林静讲了一会儿电话,只觉得身子沉得不行,眼皮又开始打架。 张嫂抱来一床厚厚的鸭绒丝被,笑道:“夫人若困了,就在沙发上眯一下。” 苏芩也不推辞,盖着丝被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她是被叮咚的门铃声吵醒的。苏芩打了个哈欠,看看表,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张嫂开了门,原来是晶晶接着她的养父母回来了。 晶晶的养父母是老实巴交的渔民,看到这么大的房子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早就吓坏了,呆愣着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苏芩强打起精神,拿出女主人的气度,请了两位老人进门。 “玉儿啊,这么大的房子,要花老多钱吧?”晶晶的养母总算反应过来,张口结舌地问道。 “玉儿?”苏芩情不自禁地疑惑出声。 晶晶讪笑两声,解释道:“我曾经失忆了,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玉儿这个名字是爸妈给我取的。” 哦,原来是这样。苏芩暗骂自己的杯弓蛇影。 晶晶的养父看起来身体不是很好,一张尖瘦的脸显得毫无血色,手背上有好几个吊针过后的青包,看起来格外虚弱。 苏芩打官司是行家,但确实不是交际的好手,几次想开口表达一下自己的关怀和慰问,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还好老人和老人总是有许多共同话题的,张嫂和二老倒是相处得不错。 寒碜了一阵,江普和杨科也来了,张嫂钻进厨房准备吃食。二老从旅行袋里拿出一包臭烘烘的咸鱼,憨厚地递给苏芩:“我们靠海吃海,也没有别的拿得出手的东西,几条小鱼,还望夫人不要见怪。” “哪里哪里。”苏芩客套地接过来,刚想再说点什么,突然一阵恶心感传来,苏芩连忙丢下咸鱼,躲到厕所里大吐特吐。 “你怎么回事?”莫靖远跟着进来,一边帮苏芩拍着后背,一边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责怪。 “我不知道。”苏芩漱了口,虚弱道:“也许是害喜吧,那个鱼味道有点大。” 莫靖远却不信,“你都五个多月大了,早就过了呕吐的时间。你这样,让两位老人多难堪,要是不喜欢,等过后偷偷扔掉便是了,何必当面给人脸色看。” 苏芩瞪大眼珠,不相信这样的话是从莫靖远口里说出来的。她何时有嫌弃人家的意思了? “我没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闻到那个味道就反胃,我真没有那个意思。” “苏芩,我知道你不喜欢晶晶的存在,可我已经做出让步了,我说找个房子让她搬出去住,是你自己不同意的。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是这么一个心胸狭窄的人。” 莫靖远的话,像是一把刀子,扎得她血肉模糊。原来,她在他的心目中,就是这样一个形象吗?原来,他说的喜欢,就是这样的不信任,原来她苏芩,喜欢上的,竟是这样一个男人。好,好得很。 “我说没有就没有!你为什么不相信我?”苏芩一把推开莫靖远,大声吼道。 莫靖远的气息渐渐粗重,他抿着嘴,像是在忍耐着愤怒的情绪,过了半晌,他才叹气道:“算我说错了,今天过节,我们就不要吵了,你还怀着孕,小心着身子。” 呵呵,苏芩讽刺地笑了两声,转身走出洗手间,谁都看得出,她的眼眶红红的。 “夫人,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城里人闻不来这个味道。”晶晶的养母拉着苏芩的手,满脸的愧疚,转头又对晶晶说:“玉儿,快把这鱼扔出去,夫人不喜欢。” 苏芩反握住她的手,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没有,伯母,我平时很喜欢吃的。可能是我怀着孕,再加上有点感冒,所以一时反应大了一点,您也别往心里去。” 说完,苏芩捡起刚刚被她扔在茶几上的一包咸鱼,屏住呼吸,将它放到冰箱里,这才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一顿年夜饭吃得没滋没味,张嫂特意顿了苏芩最爱的番茄牛尾汤,苏芩心里郁结,喝了两勺就喝不下去了。莫靖远陪着晶晶回忆从前,她插不上话,只得早早下了桌子。 院子里面银装素裹,不知是谁放了烟花,咻地一声冲上天幕,噼里啪啦地绽开,美不胜收。苏芩情不自禁地抬头去看,不由得有些痴了。 或许,人的一生,就如同这烟花,瞧见了它的美,却不能留住它的消散。或许,别人的一生都是烟花,而自己的一生,是个哑炮。来不及绽放,便已失了价值。 “怎么在外面吹风?”脖子上突然暖暖的,苏芩用手摸上去,原来是一条围巾,抬眼,就看到莫靖远在夜色下显得格外晶亮的眼睛。 “你不陪客人了?”苏芩凉凉地问道。 “乡下人睡得早,伯父伯母都去休息了。”莫靖远淡淡答着,伸手将苏芩捞进怀里,“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对,你不要别扭了。” 苏芩转过身,认真地看着莫靖远,“我不是打一棒子再给块肉骨头就摇尾巴的小狗。” “你一定要这么尖锐吗?我都没计较了,你还想怎样?” “是呀,你都没计较了,需要我跪下来说一声谢主隆恩么?” “苏芩!别惹怒我!” “到底是谁在惹怒谁?” “你……”莫靖远瞪着苏芩,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累了,进去休息了。”苏芩离开莫靖远的怀抱,径直地朝屋内走去。 今夜,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苏芩躺在床上,耳朵里翻来覆去都是莫靖远说的那几句让人寒心的话,不由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越觉得难堪。 相爱了就会幸福吗?为什么她却看不见任何幸福的影子? 不知过了多久,床的另一边轻轻陷了下去,接着是莫靖远带着浓烈烟草味的身体慢慢地躺了进来。 感受到来自黑暗中的一缕灼热的目光,苏芩调整好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唉……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一只冰冷的手抚上她的发顶,莫靖远极为无奈地叹息着。 苏芩翻了一个身,睁开眼睛,直直地和莫靖远的目光对上。 “我吵醒你了?”莫靖远歉意道。 “没有,我本就没睡着。”苏芩扭动身子往莫靖远那边挪了挪,那具一直很温暖的身体,此刻却是如此的冰凉。 “你在外面待了这么久?快去洗个热水澡,要是感冒了怎么办?” “苏芩,告诉我,你要的是什么?你的愿望是什么?”莫靖远放在苏芩发顶的手慢慢往下移,最终停在她的唇角,来来回回,,慢慢地摩娑着。 “我的愿望,是平平淡淡地活着,没有大起大落,没有大悲大喜,身边的人,都好好的。” 莫靖远神色复杂地盯着苏芩,半分钟以后,叹息道:“罢了,我会如你所愿。” 苏芩的心脏怪异地跳了一下,突然有种很悲凉的感觉,不容她多想,莫靖远的唇就附了上来。 “别怕,我不舍得伤你。”轻轻的一句话,像是一颗定心丸,苏芩将自己全心全意的交出。 这一觉睡得很沉,苏芩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近黄昏。 “张嫂!”苏芩从床上爬起来,大声唤道。 这里,根本就不是别墅里,这根本就不是自己的房间,她这是在哪里?怎么一觉醒来,就不在原地了? “张嫂!张嫂!”苏芩恐惧地喊道。 “哎!夫人,来了来了,我在呢!”过了一会儿,张嫂的声音终于在门外响起。 “张嫂,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哪里?”苏芩从未感觉如此的不安,难道,莫靖远发生了什么变故? 张嫂的表情变了变,不过马上恢复如初:“夫人,这里是B市,先生怕你一个人在家无聊,特意送你出来解解闷呢!” “别诓我!”苏芩厉声道:“是不是他发生什么事了?” “我的夫人诶!”张嫂哭丧着脸委屈道:“我怎么敢骗你!B市气候暖和,最适合养胎,您就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吧。” 苏芩慢慢冷静下来,这件事情一定是莫靖远授意的,问张嫂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她突然像想起什么一样,快速翻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莫靖远的电话。 “喂。”清亮的声音并无疲惫感,苏芩放下心来,问道:“靖远,你为什么送我来B市?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商量。” 电话那边莫靖远的声音显得有点漫不经心:“B市不好吗?四季如春,你就暂时留在B市待产吧,张嫂会照顾好你。” 不对劲,一点都不对劲,莫靖远的声音为什么什么疏离? 苏芩咬着唇,试探性的问:“是不是公司出什么事了?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 莫靖远轻笑一声,“没什么事,你不要乱想。我要去开会,先挂了。” 挂掉电话,苏芩还是觉得不安,为什么紧紧是睡了一觉而已,世界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是怎么来B市的?为什么在经过了这么长的路途以后,她竟没有被吵醒? 这时张嫂端着一个托盘进来,“夫人,您吃点东西,您已经睡了两天了。” 什么?两天? “莫靖远竟然对我用药!”苏芩捏着拳头,只觉得心中有股气发不出来,憋得难受得紧。 “张嫂,你老实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一定是知道的,你忍心看我这样不明不白地就被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吗?” 张嫂放下托盘,叹口气道:“先生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不要再钻牛角尖了,快来吃点东西吧。” 早产了 苏芩闷闷不乐地吃了一点东西,这华丽的城市就像是一个牢笼,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听张嫂的话,日复一日地过活着。 这几天里,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沈妙有消息了。 当初沈妙不声不响地辞职,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电话也打不通,却原来,阴差阳错,和苏芩一样来了B市。 “苏姐,把你的地址发给我哦,我过来陪你。”沈妙在电话里面雀跃着,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苏芩问张嫂要了地址,就吩咐张嫂买了一些蔬果,等待沈妙的到来。 三个多月不见,沈妙瘦了很多,原本乖巧的学生头留长了,烫成波浪卷披散在胸前,带着一副与脸颊不成比例的大大的太阳眼镜,活脱脱一个性感女郎。 “哇,苏姐,你这个地方真好,山清水秀的。”沈妙取下墨镜,张大嘴巴赞叹道。 苏芩苦笑着,这是莫靖远在B市的住所,建在半山腰,平时鲜少有人经过,自己,也是走不出去的。 “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 沈妙回头,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就是突然觉得工作压力很大,就四处走走而已。” “你呀。”苏芩又好气又好笑:“这么大个人了,还玩失踪,真不知道让我怎么说你好。” 沈妙嘻嘻笑着:“苏姐,我觉得你变了。” “怎么说?” “比以前变得开朗了许多,虽然我看得出来你还是不高兴,但是没有以前那种绝望和得过且过的感觉。看来女人真的是需要爱情的滋养的。” 看苏芩脸上不对头,沈妙赶紧转移话题道:“小宝宝都这么大了,来,干妈疼你。” 苏芩嗔怪地瞥沈妙一眼:“什么干妈?” 沈妙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苏姐的儿子,当然是我的干儿子了,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有沈妙在,苏芩的时间过得快了许多,而苏芩敏锐地发现,沈妙的性格变得越来越像一个人。 除夕夜,苏芩趴在栏杆上看山下的夜景,各式各样的烟花几乎照亮了整个夜空。苏芩拿着手机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着同一个号码,却总是得到同一个回复:您拨的号码已关机。 莫靖远,他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在和谁一起守岁呢? 为什么,明明这么近了,还是有种很遥远的感觉? 正发愣中,手机突然铃声大作,苏芩欣喜地接起电话:“靖远?” “小芩。”很遗憾,电话那边并不是莫靖远的声音:“你姐姐住院了,你来一趟吧。” 苏芩心里咯噔一声:“姐夫,你说清楚点,姐姐到底怎么了?” 何锐的声音无比的沙哑疲惫:“林静她,摔了一跤,早产了……” “早产?”苏芩惊呼一声:“可是姐姐怀孕才七个月啊!” “电话里面说不清楚,你姐姐很危险,慈济医院,你快来。” 放下电话,苏芩只觉得脑袋里面嗡嗡作响,她用力扶住栏杆,才让自己没有跌坐下去,“张嫂!张嫂!我要回A市!” 张嫂为难道:“可是先生说了,要您顺利生产以后才能回去。” 苏芩勃然大怒,“我是个人,不是动物,不是主人想关多久就关多久!我姐姐现在正命悬一线,你若不让我回去,我就从这里跳下去,和姐姐一起死了算了!” 说罢,就作势要往栏杆上爬,被闻声赶过来的沈妙拉住:“苏姐,你冷静一点,别做傻事。” “张嫂,您看,就让苏姐回去吧,出了事有我担着,我只怕苏姐气出毛病来。” 张嫂低头想了一下,给莫靖远打电话,却还是关机,没有办法,张嫂咬咬牙道:“好吧,我们一起回去。” 在这个合家团圆的除夕之夜,苏芩带着沈妙和张嫂乘坐了去往A市的最后一班航班,到达慈济医院的时候,已是凌晨两点。 姐夫何锐守在手术室外面,裹着一件大棉袄,头一点一点的,明明很困,却不敢睡去。 “姐夫……”苏芩刚喊了一声,就觉得喉咙里面有东西堵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何锐抹了抹眼睛,抬起头来,看见苏芩,困顿道:“小芩,你终于来了。” 苏芩点点头,看着面前这个曾经虽体弱多病却俊美无比的男人,如今却显得老了许多,眼窝深深的陷了下去,脸色苍白得可怕。 “姐姐呢?” 何锐看向手术室,道:“还在手术,都已经进去三个多小时了,我,我真怕她撑不过。” “姐姐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苏芩不知道是在安慰何锐,还是在安慰自己。 张嫂扶着苏芩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来,谁也没有说话,都殷切地盯着手术室的大门。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灭了,大门打开,率先走出来两个白大褂医生。 “护士小姐,我妻子情况怎么样?”何锐冲过去,急切地问道。 其中一个医生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何锐,说道:“孩子保住了,大人还在昏迷中,能不能醒过来,就要看造化了。” 苏芩的心松了一下,还好,不算是最坏的消息,医生走后,过了一两分钟,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护士,她对着苏芩这边喊道:“病人家属在哪里?” 何锐忙答道:“我是,我是她丈夫。” 护士用公式化的语气道:“是个千金,孩子已经送去清洗,等一下就可以看到,大人在无菌病房,还没度过危险期,暂时不能看望。家属跟我去缴一下住院费,其余的人安静一点,不要喧哗。” 何锐连声说是,踉踉跄跄跟着那护士去了。 苏芩用力握着张嫂的手,生怕一放开,自己就没了可以支撑的东西。 张嫂柔声安慰道:“夫人放心,苏小姐会平安度过的,咱们先去看看小少爷吧。” 沈妙也在那边跟着安慰道:“是啊是啊,苏姐你就放宽心吧。” 几人来到婴儿房,苏芩终于看到了那个孩子。由于没有足月,孩子比旁边其他的婴儿都要小,小脸皱巴巴的,身上插满了各种仪器的管子。 这是个来之不易的孩子,苏芩怎么会不知道其中的艰辛,试管受精,母体培植,虽然现在的医学已经非常的发达,但是如果没有一点运气的成份在里头,这个孩子就不会到来。 隔着玻璃,苏芩贪婪着看着她小小的脸蛋与身子,这个孩子,是姐姐的孩子,也算是她的孩子,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好像有一股热流划下自己的脸颊。 姐姐,你一定要度过这次危险,你的孩子正在这里等着你。 缴费、划药,一切办理妥当以后,已是将近五点,苏芩怀着孕,本就身子弱,只不过是强撑罢了。姐姐的公公婆婆来接班以后,在张嫂和沈妙的劝说下,苏芩准备回去休息一下。 当她提出直接回别墅的时候,张嫂的脸色变得很怪:“夫、夫人,就近找个酒店就行了,这里离别墅那边还有点距离,就不要来回奔波了。” 苏芩没有发现张嫂的不正常,道:“我回来得匆忙,一件衣服也没有带,我总得回别墅去拿几套换洗衣服吧。” 张嫂的表情就要哭了,“那我帮夫人跑这一趟吧,夫人就别回去了。” 苏芩这才觉得张嫂有点不对劲,疑惑道:“张嫂,别墅是我的家,我回我自己的家,怎么你还推三阻四的呢?” “没、没有。”张嫂脸色煞白,“我是怕您累着。” 苏芩何等聪明,自然猜出了张嫂有事瞒着她,当即厉声道:“张嫂,我敬你如长辈,你却对我说谎,今天不管怎样,我非要回去一趟不可!” “我都是为你好啊……你回去了又能怎样呢?什么都改变不了啊!” “沈妙,陪我回别墅。张嫂,你自己找地方休息。”苏芩冷冷地留下一句话,就拉着沈妙冲进了逐渐苏醒的夜色中。 回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苏芩只觉得胸膛都要爆开,脑袋里面一片乱麻。莫靖远莫名其妙的态度,张嫂极力隐瞒的真相,还有医院里生死不明的姐姐,嗷嗷待哺的小侄女儿,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苏姐,张嫂不让你回来,一定有她的道理,咱们还是别回了吧。”站在寒冷的街道边,沈妙也有点想打退堂鼓。 “沈妙,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苏芩转过脸,严厉地看着她。 沈妙连连摆手摇头,“不不不,我一直在外面,怎么可能知道你们的事。” 苏芩已失了理智,咄咄逼人地追问道:“你别骗我,我知道你和杨科有联系,你们的关系不一般,杨科和靖远又是穿一条裤子的,他一定和你说了什么。” 沈妙苦笑着,委屈道:“我和杨科……我们已经分手了,我突然辞职,就是出来疗伤的,我真的不知道……” 这时,出租车已经来了,苏芩弯腰坐进车里,这才有些自责地对沈妙说道:“对不起,我太心急了,我不知道你和杨科已经……” “没事,我是站在苏姐你这边的。”沈妙的手异常的温暖,苏芩抓着它,只觉得五味陈杂,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情深不寿 报上地址,出租车很快载着她们来到目的地。 冬天的黎明总是来得比较晚,苏芩拿出钥匙,打开大门,直奔卧室。 轻轻推开门,却被里面的景象吓得一个趔窃,柔软的大床上,莫靖远和晶晶相拥而眠。 开门的声音惊动了睡梦中的两人,莫靖远睁开眼睛,看到苏芩也是一惊:“你怎么回来了?” “我怎么回来了?”苏芩气极反笑,“我要是不回来,你打算瞒着我一辈子?” 随后赶来的沈妙看到这情形也懵了,“这是怎么回事?” 莫靖远撑起身子坐起来,自顾拿旁边的衣服穿上,“出去说吧。” “莫靖远你混蛋!”苏芩气得一把扯下莫靖远正在穿的衣服,他怎么可以这么冷静?怎么可以这般若无其事? 莫靖远停下手中的动作,好笑地看着苏芩:“我都把你送走了,你偏偏要回来,苏芩,你还真是傻啊!” “你什么意思?” “意思你还不明白吗?你以为我真的爱你?要不是你肚子里面有我的孩子,你以为你还能顶着莫氏总裁夫人的名号招摇过市?” “莫总,你开玩笑的吧?”沈妙忍不住插嘴道。 莫靖远凌厉的眼神扫过沈妙,“你看我像开玩笑吗?” “还是让我来说吧。”一直没说话的晶晶突然开口道:“我和阿远从小就在一起,我们之间的感情,不是你们所能理解的。就算分开了七年,但是再次相见还是互相爱着对方,所以就在一起了。” 晶晶笑得得意,转向苏芩道:“抱歉,不是我要抢你的老公,他本来就是我的。” 苏芩很平静,没有预想中的大吵大闹,她听完晶晶的话,只是淡淡说道:“我明白了,本来我和莫靖远就是临时搭伙过日子,现在这社会,哪来什么纯洁的爱情,既然你们已经在一起了,那就离婚吧。” “不行。”莫靖远意料之外的拒绝,“孩子生下来以后再离。” “孩子是我的,与你无关,你若喜欢孩子,可以和你的晶晶小姐生十个八个都可以。我会尽早拟好离婚协议书,再见。” “苏姐,苏姐,你等等我!”沈妙狠狠地瞪了面前的这对狗男女一眼,转身去追苏芩。 好冷,好冷。 到底是身冷,还是心冷? 在这新年的第一天,她失去了莫靖远,本是预料之中,本是迟早都要分开的,可是为何,心会那么的痛? “唔……”苏芩扶着墙头,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染红了脚边的白雪。 “苏姐,你没事吧?”沈妙惊恐地看着苏芩唇上的鲜红,担忧地问道。 “没事……”苏芩摆摆手,继续往前走,刚走没两步,突然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就没了知觉。 还是慈济医院,苏芩幽幽醒来,毫无意外地看到张嫂和沈妙的脸。 没事,一切不会不同,苏芩牵动嘴角,努力绽开一个笑容。 “夫人,你可吓死我了!”张嫂的眼框红红的,很明显的哭过。 苏芩心里突然内疚,她居然让张嫂这么大年纪了还得为她操心,不过是失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姐醒来没有?”苏芩问道。 张嫂叹口气,“苏小姐已经……已经……夫人,您千万别激动,生死各有命,强求不来的。” “我知道。”苏芩平静说道,“张嫂,我饿了,去弄点东西给我吃,我养好身体,还要参加姐姐的葬礼。” “好好。”见苏芩并没有过激的现象,张嫂这才转身走出病房,去给苏芩弄吃的。 “沈妙,你说我是不是好没用?” “苏姐,你别这样,你要是心里不痛快,哪怕哭一场也好啊!” “不,我不哭,为什么要哭呢?” 张嫂买来一碗清粥,苏芩咕噜噜地喝得一滴不剩,身体恢复了一些体力,她这才问道:“姐夫和伯父伯母怎么样了?” 张嫂拿来纸巾替苏芩插嘴,一边说道:“何姑爷的情绪不是很好,何先生和何夫人倒没怎么伤心,只是有些遗憾倒是难免的。” 苏芩知道何父何母并不待见苏林静,只是难免替姐姐感到委屈,姐姐为那个家庭如此付出,拼死为他们家留下血脉,却换不来他们哪怕一点的伤心和不舍,人为什么可以如此无情? “我可以看看姐姐的孩子吗?” “当然。”张嫂点头道:“我这就去抱来。” 婴儿的小脸长开了许多,正闭着眼睛呼呼大睡,只是因为未足月,瘦弱了许多,张嫂叹道:“可怜的孩子,医生说,她的心脏并没有发育完全,所以只能留在温室里,就算养大了,身体机能也不能像普通人那样。” “姐姐的孩子,我会照顾好的。”苏芩抱着小婴儿,坚定地说道。 张嫂从苏芩的怀里抱过婴儿,对她说道:“孩子不能离开温室太久,夫人再休息一下,明日还有得忙的。” 苏芩顺从地点点头,缩回床上,盖上被子,闭着眼睛却再也无法入睡。 张嫂的脚步声慢慢在门外消失,苏芩睁开眼,见沈妙还坐在床边,直直地打量着自己。 “怎么了?” 沈妙摇摇头道:“没什么,苏姐放心睡吧!” 苏芩笑了一下,道:“你这样看着我,我怎么睡?” “苏姐。”沈妙搓着手,略微有些局促,“有件事,我不知道当不当说。” “想说你就说,不想说就别勉强自己。” “你昏迷的时候,上官公子来看过你。” 上官公子?上官诚? 说起来,他们也好久没联系过了,苏芩不以为意道:“来了便来了,我的事,迟早会被他知道。” 沈妙瞟苏芩一眼,低声呢喃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淡定?” 叹了一口气,沈妙难得的忧郁起来,“莫氏和江林近段时间一直争锋相对,谁也没在对方手中讨到好处。我看得出那个上官公子十分在意你,看到你毫无血色躺在病床上的样子,脸色差得想杀人,还握着你的手发誓要给你报仇。他是副市长的独子,背后的势力自不用说,如果他也参与进来,莫氏岂不危险?” 苏芩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你和我分析这些做什么,莫氏又不是我的,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可是?”沈妙脸一红,难得的说不出话来。 苏芩看着沈妙的脸色,恍然大悟道:“哦,你是怕牵扯进杨科吧?” 沈妙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上,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窘迫得像个遭到调戏的小媳妇。 “沈妙。”苏芩的语气里带了一丝叹息,“既然已分手,何必再念念不忘?” “因为,爱一个人本来就是一件吃亏的事情啊!” 是吗?是这样吗?苏芩陷入了沉思,如果爱一个人就注定着吃亏,那么世上为何还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甘愿跳入爱河? 苏芩不愿多想,也许从小经历的这些事情,让她的心脏和复原能力比别人要强悍一些,和莫靖远的事,伤心则伤心,她却能让自己很快的恢复原状。 或许是因为常年生活在绝望之下,又或许,她的期望本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大。 无眠的夜晚过后,黎明总是如期而至,苏林静的葬礼非常的简便,也对,她除了苏芩以外,根本就没有别的亲人,何家的人,又何必去奢望。 姐夫何锐已经接受了事实,虽然还是萎靡不振,却比昨天精神了许多。苏芩以前向来不喜欢这个病殃殃的姐夫,如今却不得不感谢他,感谢他是何家唯一一个懂得姐姐的好的人。 葬礼结束以后,何锐将苏芩拉到一旁,“小芩,我思来想去,觉得你姐姐的死有些蹊跷。” 苏芩心里咯噔一声,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怎么说?” 何锐捂着胸口咳嗽了半天,才开口道:“当时我们正在吃年夜饭,突然有人敲门,你姐姐就去开门,没想到刚打开门就踢到了门槛,摔了一跤,当时我急着救人,并没有多想,如今想来,确实蹊跷。”何锐看着苏芩,面上带了些微的严肃:“有人敲门,却不见其人。” 苏芩脸色变了变,只觉得心就要跳到嗓子眼,她张开干涩的嘴唇失声问道:“难道是有人蓄意谋害?” 何锐眯了眯眼睛,肯定地点点头。 苏芩只觉得天旋地转,到底是谁要害姐姐?他和姐姐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向一个孕妇出手? “姐夫,姐姐死得冤枉,咱们一定要报警!”苏芩红着眼睛,语气里是从未有过的狠厉。 何锐却轻轻摇了摇头道:“凶手能到人家门口来行凶,一定是有所倚仗,贸然报警只会打草惊蛇。” “那怎么办?难道姐姐就白白送命么?”苏芩急道。 “这里不适合说话。”何锐看了看四周,果然有几个人已经被他们这边的声音吸引了,他压低声音对苏芩说道:“我在刑警大队有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我拜托他们私下帮我查一下。小芩,你要相信我,我会为林静讨回公道的。” 苏芩愣愣地看着何锐的背影,虽有些病态的佝偻,但却格外的ying侹。 姐姐,我终于相信了,你没有选错人。 回到医院看小侄女,何锐说:“小芩,你给孩子娶个名字吧,你姐姐在世的时候,也是希望名字由你来取。” 苏芩明白姐姐的意思,毕竟这孩子……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当即也没有推辞,给孩子取名叫何竹,因为姐姐最喜欢翠绿的竹子。 可是姐姐,漂亮的竹林里面,也许也隐藏着至毒的竹叶青,它们的毒液,是夺取人命的利剑。 时隔半年,苏芩重新回到了她的小公寓,车库里,便宜的代步车已经起了一层厚厚的灰,车翼处被划掉了几处漆,像个被主人抛弃的宠物般,显得格外的凄楚可怜。 看,其实人和物品,和猫狗是一样的,失去了怜惜和保养,迟早会不复原样。 “张嫂,沈妙,你们暂时都住在我家里吧,等这边的事情一结束,我们就搬离这座城市。”苏芩打开房门,对两人说道。 房子是两室一厅的房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沈妙让苏芩和张嫂各睡一间,自己执意睡沙发,苏芩拗不过她,想着自己怀孕,张嫂年老,只有沈妙算个健康人,也就默许了这样的安排。 收拾好房间,随意煮了点东西吃,苏芩打开很久没碰过的电脑,噼里啪啦地开始打字。 “苏姐,你在干嘛呢?”沈妙推开门,钻进来一个小脑袋。 苏芩也不看沈妙,一边打字一边说道:“打离婚协议书。” 沈妙走进来,在苏芩旁边坐下,“你真的舍得啊?” 苏芩哈哈一笑地说:“有什么舍不得的,想必你早就知道了,我和他一开始的关系。” “苏姐。”沈妙认真道:“我觉得你太随遇而安了,一点都不为自己争取。那个叫什么晶晶还是亮亮的女人,不管她以前和莫总是什么关系,现在你才是莫总名正言顺受法律认可和保护的妻子,凭什么要你退出?你要拿出正室的范儿来,勇敢地击退小三!” “可是,我有洁癖啊!”苏芩停下手里的动作,缓缓说道:“她要,就让给她吧,我不习惯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沈妙的表情非常的恨铁不成钢,“人不是东西,不能明码实价也不能我的就是我的你的就是你的!苏芩,我真的很怀疑你的EQ指数啊!” “大概吧……”苏芩接口道:“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你说过,爱一个人本就是一件吃亏的事情,或许就是因为我是一个不肯吃亏的人,不懂得忍让,包容,原谅和退步,我听过一个词叫情深不寿,我永远没有那么多的深情,所以注定一个人白首。” 离婚协议书 沈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坐在旁边,看着苏芩指尖飞动。 “什么?苏姐,你不要房子,不要钱,也不要公司股份?!”没过一会儿,沈妙的大嗓门就嚎叫起来:“苏姐,你知不知道莫总有多少资产?你居然什么都不要,那不是太便宜那个女人了吗?” 苏芩表情还是淡淡的,“那本来就不是我的,我要来干嘛?” 沈妙恨铁不成钢地摇着苏芩的肩膀,道:“至少你也该为小宝宝讨点东西啊,不然你以后怎么抚养他?” 苏芩老实道:“我做律师工资也不低,足够养活我们娘俩的了。” 沈妙看着苏芩像看着怪物一般,直叹道:“哪有人嫌钱多的。” “我不嫌钱多,但我不要他的钱。” 说完,点击打印键,一阵机械的轰鸣声后,两张薄薄的A4纸躺在打印机上面。 苏芩拿起来,眼也不眨地签上自己的名字。写好以后递给沈妙:“明天帮我寄给他一下。” 沈妙无可奈何地接过协议书,小声咕哝道:“骨气能当饭吃么……” 苏芩但笑不语,拿出音乐带子开始给宝宝做胎教。 —————————— 莫靖远看着面前薄薄的一张纸,习惯性地抚着眉心。 离婚协议书。 没想到她的动作如此之快,就这么想离开么? 江普一脸尴尬地站在办公桌前,憋了半天,最终还是问道:“先生,您和夫人之间有什么误会吗?” 莫靖远没有回答:“……江普!” “是!” “我在明月山的两处房产,还有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划到苏芩的名上!” “先生,这……”江普为难地皱着眉头:“房产也就罢了,先生总共才拥有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划百分之三十给夫人,那她不就成董事长了吗?不行,这太草率了!” 莫靖远已经打定了主意,坚定道:“没关系,就照着我说的办。” 江普始终不敢违抗莫靖远,只得不满的走出了总裁办公室。 他不明白,前几天先生才一脸甜蜜的穿着夫人织的毛衣,为何短短几天时间,就闹到了要离婚的下场!夫人是女人,心眼小,闹闹脾气也就罢了,为何先生也跟着闹,他不是很爱夫人的吗? 但是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助理,老板的私事不是他能过问的,所以他只能按照莫靖远的吩咐,办好他该办的事情。 似乎,最近的气氛很不寻常。 江普走后,莫靖远拿出私人电话,拨了一个号码:“让你的女人好好照顾我的女人,我不希望她受哪怕一丁点的伤害。” 杨科吊儿郎当地说道:“伤她最深的,恐怕是你吧?” 莫靖远皱着眉头,心里划过一阵烦闷,“你只说,你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喂!你怎么这么自私?”杨科不满地嚷道:“妙妙还在和我闹脾气,这个时候,你让我怎么去拜托她?” “算了。”莫靖远没有多说,果断地挂了电话。 以沈妙和苏芩的关系,就算自己不说,她也会好好照顾她的吧? 心不在焉地签了几份文件,办公室的门被大力推开。 “阿远!”晶晶推门进来,“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糯米鸡,赶快过来趁热吃一点!” 莫靖远不悦地看着晶晶,道:“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晶晶委屈地低下脑袋,很好地让莫靖远刚好看到她眼泪汪汪的眼睛,“我以前进你的办公室不是都不用敲门的么……” “好了。”莫靖远放揉了声音安抚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最近公司事情比较多,我心情烦了一点,你不要介意。” 晶晶立马笑颜如花,献宝似的将糯米鸡端过来,“那你先吃点东西?” 莫靖远看着可口的食物,眼神几不可查地闪了闪,随即笑道:“好啊,你来喂我。” 晶晶娇笑着撕了一块鸡肉喂到莫靖远的嘴里,看到莫靖远吞下,神色复杂地笑了。 这是一场博弈,面前的这个男人已经很好地被自己控制在手中,莫氏的一切,都会归自己所有,想到这里,晶晶笑得更加的粲然,一双灵动的大眼瞟到桌上的离婚协议书,心里偷笑却故作惊讶地喊道:“离婚协议书?阿远,我、我是不是给你带来麻烦了啊?” 莫靖远拿起离婚协议书随手放到抽屉里面,不以为然道:“不会,本来我就不爱她,离婚是迟早的事。” “可是……可是她肚子里有你的骨肉啊!” 莫靖远轻哼一声,道:“孩子而已,若我想要,生多少就可以。” 晶晶听到这话,终于放下心来,乖顺地将脑袋枕到莫靖远的肩膀上,“阿远,你知道吗,我比谁都爱你,所以,不要对不起我。” 莫靖远眼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笑着抚弄晶晶的头发:“我知道。” 可是晶晶没有发现,他的笑意未达眼底,他温柔的话语后面,是彻骨的冰凉,所以这场战役,她注定会输。 “好了,你先回去,我还有很多事。”戏份演足了,莫靖远放开晶晶,开始赶人。 晶晶心里虽不满,但也不好说什么,在莫靖远脸上留下一个唇印,扭着腰肢就离开了,莫靖远望着她的背影,眼神却透过她的背影,不知道看向了何处。 “丽萨,帮我安排一下,晚上和季景辰市长见个面。”莫靖远按下电话,冷静地吩咐着。他要加快进度了,否则,他将会失去一样很宝贵的东西,否则…… “离婚协议书帮我寄出去了么?”苏芩一边叠着衣服,一边问旁边的沈妙。 “寄出去了,同城快递,估计已经到了。”沈妙坐在一旁,兴致殃殃地答道。 “那就好。”苏芩拿出包里正铃声大作的手机接了起来,“姐夫。” “小芩,你方便吗?”电话那头,何锐略有些急切地问道。 苏芩看了沈妙一眼,对着电话说道:“方便,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我找到了你姐姐生前注册的博客,其中有一篇文章很有问题,你现在在电脑边吗?我把链接发给我。” 苏芩起身朝卧房里走去,“好的,你发给我吧!” 苏芩打开链接,发现这是苏林静申请的一个小宝宝成长日记的博客,里面详细记录了何竹从在肚子里怀上以及到出生前的成长过程。这年头,人人都玩微博,玩博客的就少了,难怪自己和姐夫都不知道姐姐有这个博客。 看着苏林静生前写下的那些温暖的文字,苏芩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她赶忙跳过,翻到何锐所说的那篇。 “今天又去医院做产检,医生说宝宝在我肚子里很健康,我非常高兴,唯一遗憾的是医生说什么也不告诉我宝宝的性别。在医院的门口,我碰到一个人,她的长相算不上出众,但是气质很好,当然,肯定是比不上我可爱的妹子小芩的啦。”看到这里,苏芩忍不住噗嗤一笑,接着往下看下去。 “这个人说她知道我肚子里宝宝的来历,并以此威胁我,让我阻止小芩和莫靖远结婚。真是好笑,她大概不知道我们姐妹俩的感情,就算是牺牲我,就算她把事情捅出去,我也不能阻止妹妹的幸福。我拒绝了她,她看着我的眼神带着狠厉,可是我不怕她,好人有好报,我并没有做坏事,只是此事一定不能叫小芩知道,不然她一定会为了我放弃自己的婚姻。”苏芩看了看落款日期,是去年的十月二十六日,她记得,她和莫靖远,是十一月初结的婚。 难怪结婚前两天,姐姐总是一副心神不宁欲言又止的样子,自己真的是太粗心了! “小芩,文章里面提到的'孩子的来历'是什么意思?”何锐疑惑地问道。 苏芩慌乱地答道:“没什么,没什么意思。” “你一定知道对不对?”没想到何锐突然激动起来,电话那头又是一阵咳嗽声,“孩子,是不是不是我的?” “怎么可能?姐夫你千万别乱想,小竹是你的孩子,千真万确!” “小芩,你就别再骗我了!”何锐自嘲道:“我身体不好,没有生育也是正常的。” “不是的!”苏芩急得冒汗,脱口而出道:“小竹是姐姐做试管婴儿做的!” 话音刚落,苏芩就惊觉失言,恨不能伸出手去把说过的话抓回来,可惜何锐已经完完整整地听见了,“怎么回事?说清楚!” 苏芩悔得肠子都青了,只得半真半假道:“姐姐……她身体有点问题,不容易怀孕,所以就瞒着你偷偷做了试管婴儿。她不敢告诉你,伯父伯母本就不是很喜欢她,她怕失去你。姐姐瞒着你是不对,可那也是因为太爱你!我之所以瞒着你,是想给姐姐留下最后一点尊严,她人的不在了,计较这些有什么用?” 何锐听完,深吸一口气,没再多问,转而说道:“说回正题吧,林静文章里说她遇到过一个奇怪的女人,要阻止你和莫靖远结婚了,你想想看,莫靖远身边有没有这么一个女人?” 苏芩想了想,莫靖远和其他公子哥不同,他身边的女性不多,也许是对晶晶太深情,所以根本就看不上其他女子。 等等,晶晶! 不能打草惊蛇 苏芩突然打了一个寒颤,长得一般,但气质很好,这不就是说的晶晶吗? 晶晶的五官说实话只能算是普通,比起苏芩来说差远了,甚至连沈妙都比不上,可是她身上有种浑然天成的气质确实让苏芩见第一次面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虽然她极力表现出局促不安和无所适从,但是身上那特殊的威严的气质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掩盖住。 那是高傲的气质,是目空一切的骄傲,是苏芩所没有。 呵,以前自己还当自己是她的替身,却原来,连替身都当不上。 回想起种种,苏芩脸色变了又变,这件事,真的与晶晶有关吗?除了她以外,她实在是想不出还有谁能合符姐姐的描述。 可是,为什么呢? 晶晶不想莫靖远和自己结婚,大可跳出来直说就是,以莫靖远对她的感情,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为什么还要来威胁姐姐?为什么要害姐姐? 苏芩想不通,这世间想不通的事情,又岂止千千万万,她对着电话,有些颓然道:“我大致能猜出是谁了。” “是谁?”何锐拔高音量急问道。 “我说了,你先别急,不能打草惊蛇。”苏芩说:“莫靖远身边有个叫做晶晶的女孩儿,大致和姐姐的描述相似,她是莫靖远的初恋,也是莫靖远唯一爱过的人。不过我还没想通她的动机。” 何锐有些微愣,问道:“你不是莫靖远的妻子吗?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苏芩苦笑,不想谈自己的事情,只说道:“你可以让人查一下她,但是她从小跟着莫靖远混,肯定不简单,小心一点。” “知道了。”何锐没有多说,就此挂了电话。 苏芩再一次阅读了苏林静的博客,这是她留在世上最后的文字。她记得苏林静念书的时候,很喜欢写东西,她的作文曾经被很多报纸刊物刊登,她励志当一名作家。家庭的巨变让她失去了做梦的权利,辍学以后,她没再写过。 苏芩拿来U盘,将苏林静的全部文章拷贝进去,也算是一份念想。 “苏姐。”房门被敲开,沈妙喊道:“有客人。” 苏芩微微一愣,回过神来,能找到她公寓的,除了上官诚,还有…… “嗨,小芩!”秦以风露出如沐春风般的微笑,笔挺的身形和狭小的空间显得十分的格格不入。 “学长……”苏芩唤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 “我……”秦以风像小男生一样尴尬地抓着头发:“我路过这里,突然想上来看看,没想到你真的在。” 苏芩抿嘴一笑,请秦以风在客厅坐下,张嫂适时地端来刚泡好的龙井。 苏芩静静地坐着,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情去面对秦以风。他是她记忆中温柔的学长,是她少女时期所有粉色的甜蜜的梦,却又是如今害怕再接近的雄狮。他仍笑得如沐春风,眼底却多了一份清冷寡淡。这样的秦以风,这样一个商界巨子,已经不再是记忆中那抹纯白的颜色。 “小芩,你和我就没话说吗?”秦以风苦着脸,颇为委屈道。 苏芩淡淡地笑着,“怎么会?学长能来,我很荣幸。” “听,你连和我说话都带着官腔了。”秦以风弱弱地控诉,“是不是因为我和莫靖远是商场上的对头,所以连你也开始疏远我了?” 苏芩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秦以风,不由哭笑不得的同时又无可奈何,“不是的,只是你也很忙,我也有了自己的家庭……” 秦以风眉毛一挑,用惊讶的语气问道:“小芩,我听说你和莫靖远在闹离婚?” “是啊。”苏芩不以为意地答道:“合不来,就分开而已。” 事实上,苏芩心里有点隐隐的难过和失望,秦以风虽然做了许多铺垫,但她就是知道,他是为她和莫靖远的离婚事件来打探虚实的。她白天才刚寄出去离婚协议书,晚上他就闻到家里来了,莫靖远不像是会把离婚这种事挂在嘴边到处说的人,唯一的可能,就是秦以风安排了人监视她,或者监视莫靖远。 她并不清楚秦以风和莫靖远之间有什么过节,好像从一开始,两人就在斗。她当然不会以为是因为她,她还没那么大的魅力,因为什么都没关系,但是她讨厌被人当做工具。 尤其是被从小敬佩的学长。 秦以风大概也猜出了苏芩的心中所想,有些尴尬地解释道:“我是无意间听说的。” “我知道。”苏芩很平静地答道,脸上并没有任何的不快。 可是越是这样,秦以风的心里就越恼火。从什么时候开始,傻傻地对他言听计从的小学妹,开始在他的面前隐藏心事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看他的眼光再也没了那份痴迷,取而代之的是淡然和疏离?什么时候起,他的温柔和偏偏风度,再也打动不了她了? 一切都是因为莫靖远,自从莫靖远出现以后,他的女孩,就不愿再看他。莫靖远啊,为何你什么都要和我争,你和我争爹地,争亲人,为何连我心爱的女孩也要来争?你根本就不配,就算你如今飞上枝头摇身变成A市商界的龙头老大,也改变不了你的流氓本性。 这样的你,怎配进我秦家大门?怎配和我拥有同一个父亲? 秦以风眼眸转动,在任何人看不见的地方,狠狠地下了一个决定。 不能再手下留情,计划要加快,莫氏,很快就是我的囊中之物。 收起脸色,秦以风站起身,似真似假道:“既然小芩不欢迎我,我也就不打搅你了。” 苏芩连番被几件事情搞得心神恍惚,也没多做挽留,任由他去了。 第二天的报纸上,刊登了几条重要信息。A市副市长的公子上官诚与司徒家的二小姐司徒莹宣布订婚,莫氏总裁莫靖远宣布与本市著名律师苏芩结束为期四个月的婚姻,其名下多处房产和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归苏芩所有,我国最年轻的市长季景辰宣布本市廉租房系统正式启动,几百万公顷的廉租房由莫氏全权代理开发修建,是季市长上任以来最大的惠民动作…… 这三条新闻,无论哪一条,都被人津津乐道。三位男主角无论从长相气质到身价,都是上乘,可以说比偶像明星还要受到关注,三个翩翩佳公子同时出新闻,整个A市都快要沸腾了去。 苏芩神色无异地翻阅着报纸,眼神越过报纸上刊登的彩色照片,认真地阅读着里面的内容。本以为像莫靖远这么低调的人,不会登报,没想到还是登出来了。 编辑很有娱乐精神,选了一张她和莫靖远牵手的婚纱照,在中间大大的劈了一道闪电,“感情破裂”四个故意用灰白处理的大字看得她心头一跳,细细阅读下去,越看越觉得不解。 报纸上说,她现在拥有莫靖远的两处房产,报纸上还说,她现在拥有莫氏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她不是没有要求分财产么?怎么上面会写莫靖远分了房产和股份给她?况且,也没人叫她去作过户手续啊? “江普,我问你件事。”苏芩拨通了江普的电话:“报纸上说的是不是真的?” 江普似乎很忙的样子,只答了一声“没错,是先生这样吩咐的。”就匆匆挂了电话。苏芩不由得想,不做夫人了待遇是不一样的,换做以前,江普哪里敢挂她的电话? 随即又为自己这无聊的想法感到好笑,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江普:我什么都不要,我会全部还给他的,另外,帮我向莫总预约时间,一起去民政局。 短信半天没得到回复,苏芩想了想,又给上官诚打了个电话:“恭喜你啊上官公子,抱得美人归啊!” 电话那头的上官诚却异常的沉默,正当苏芩怀疑她的手机是不是坏了的时候,他才开口道:“没什么可值得恭喜的,小芩,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明白。” 苏芩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喂,上官诚,不会改变风格走文艺路线了吧?你不适合啊,别糟蹋文艺青年在我心中的形象好么?” 上官诚不答反问道:“你真的和莫靖远离婚了?”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问她这个问题?苏芩无奈道:“是啊,报纸上不是登了嘛?” “这是你心甘情愿的吗?”上官诚继续问道。 “当然,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 “好,我知道了。”不等苏芩答话,上官诚就挂断了电话。 又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苏芩将手机扔到一边,有点怀疑最近是不是有什么流行的传染病,不然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有点不正常,反而自己这个“失恋分子”成了最正常的人。 再想想,莫靖远的房产,每处少说也得千儿八百万,再加上莫氏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要换成现金的话,少说也得几百个亿啊!其实,她还是有点心动的,这个世上没有对钱不心动的人,只是,就算心动,也不能要莫靖远给的任何,她不需要任何形式的施舍。 __________________ 日子又这样不紧不慢地过了几天,A市已经不再下雪,破碎的阳光灰败地照射在晶莹的白雪之上,泛出一点点的光。 何锐那边没什么进展,莫靖远也没有再和她联系,秦以风……因为这次的政aa府工程被莫氏抢先,此刻正在疯狂地自我虐杀。 A市的形势开始明朗化,莫靖远拉拢了市长季景辰,副市长找到了靠山司徒家族,而安氏,则和江林聚到了一起。达官贵人都在团团抱,小家小户人人自危,山雨欲来兮。 这天,苏芩正在午睡,江普突然打电话来,让她赶快去莫氏一趟,江普说:“您现在是莫氏最大的股东,有权利上任董事长,请您一定要准时参加会议。”一口一个“您”,好像苏芩已经是他的老板了似的。 苏芩心里情绪微变,她倒不知道莫靖远手上到底有莫氏的几成股份,只是让给她百分之三十,就让她成为莫氏最大的股东了吗?为什么?她发现,这些天来,她问得最多的就是为什么,可是没人能给她答案。 “我说过,股份我会还给他,请你不要再打这样的电话了。”苏芩生硬地回绝道。 “这是先生的意思,属下无法左右。”江普说得不卑不亢。 苏芩皱着眉头想了一下,答道:“好,我就去一趟,当面说清楚。” A市的冬天总是特别的漫长,苏芩穿了貂皮大衣,带上毛线帽子和手套,刚出门,就被冷气激得一哆嗦,好不容易坐到车里,打开空调,这才感觉舒服了一点。 大街上的人行和车辆都不多,车子在冰雪中缓缓前进,大半个小时以后,苏芩终于到了莫氏门口。 门口的保安和前台的接待在苏芩背后窃窃私语,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苏芩笑笑,不去管他们,径直上了最顶层。 上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呢? 同样的建筑,同样的面孔,只是,心境已经不同罢了。 “夫……苏小姐,这边请。”江普等在电梯边上,看到苏芩,忙迎了过来。 苏芩跟着江普进了会议室,里面包括莫靖远在内总共差不多有20个人,多为中年男性。看到苏芩的到来,股东们面上有些不悦。 “总裁。”其中一个胖胖的股东说道:“苏小姐只是一介女流,由她来当董事长有些不妥吧?” “是啊是啊。”有几个人像约好了一般,纷纷附和道。 莫靖远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看不出什么表情,“是吗?司徒家族的当家人不就是女人?” 股东们一怔,被莫靖远一句话就堵了回去。 苏芩嗤笑一声,大声道:“各位,今日我来,并不是要来争董事长的位置的,这个位置我根本就不稀罕,你们谁有本事就拿去好了。还有,莫氏的股份我并没有同意要接收,单方面的转让我不接受。” 说完挑衅地看着莫靖远,“莫总裁,该不会是贵公司要垮了,想拉我进来为你承担债务吧?” 莫靖远脸色微变,眼睛里有些隐忍的情绪:“你可要想清楚了,拥有莫氏百分之一的股,就够普通人活一辈子了,这么大的好处你真的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苏芩斩钉截铁道:“有些东西,不是钱就能收买和补偿的,我苏芩还没堕落到那个份上。” “哦?”莫靖远并不退让:“如果我说,这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里,有你先前上班的那个律师事务所的行政处理权呢?” “你!”苏芩瞪着面前的莫靖远,不变的面容,不变的笔挺的西装,可是为何,感觉又不一样了。 “你竟然收购了律师事务所!”苏芩深吸一口气,放缓声音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莫靖远又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好整以暇地看着苏芩:“我只是不喜欢失败罢了。” 两个昔日的夫妻在股东大会上争锋相对,其余股东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他们的总裁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们知道,总裁做事一定有他的道理,这里年来,跟着莫靖远,也赚了不少,只是忽然将董事长的位置让给苏芩一个女人,到底还是让他们心里有些不快。 “就这样决定了,由苏芩担任莫氏的董事长,总裁一职依然由我担任,散会。”莫靖远放下咖啡,淡笑着一锤定音。 股东们相继摇着头走出会议室,他们手上握着很少的股份,根本就无法反对莫靖远,就算莫靖远分了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给苏芩,除了苏芩以外,他还是莫氏最大的股东,这就是他的精明与成功之处,绝不把决定权交到别人手上。 “你什么意思?”苏芩伸手指着莫靖远,冷冷地质问道。 这样很好玩吗?将她玩弄于股间,很好玩吗? “你认为是什么意思,那就是什么意思。”莫靖远神色复杂地看了苏芩一眼,收起桌面上的文件,径直地离开了会议室。 只剩下苏芩,莫名其妙,百感交集。 莫靖远从容地走在走廊上,拿着文件的双手却在发抖,他隐藏得很好,却原来,情到深处,根本就无法隐藏。 一场交易,为什么自己会陷入其中?一场好戏,为什么自己会代入自己的感情?苏芩,并不是个可爱的人,为什么会无法放手? 没人能理解当看到她时,他内心里的波涛汹涌,澎湃的感情无法压制,他多想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可是,现实不允许,他只能掐着自己的大腿,让自己努力保持清醒。可笑吧? “江普!”他推开自己办公室的们,一边喊道:“交代给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江普跟着莫靖远走进办公室,认真地汇报着:“是,美国和香港方面都注册好了空壳公司,资产已进入转移阶段。” “要快。”莫靖远道:“今天过后,那边又该有所动作了。” 江普不解地问:“先生为什么要让夫人当董事长呢,这样一来,那边又该有大动作了,现在时机根本就还没成熟……” 莫靖远不耐地瞪他一眼:“我自有打算,不该问的就别问。通知杨科,开始行动。” “是。”江普退出办公室,腹诽道:先生还不是害怕夫人跑了,所以才想办法将她绑住吧? 腹黑的先生呀,您既然舍不得,何苦又要赶她走,既然已经赶走了人家,何苦又要把人家弄回来。被您看上的人可真倒霉! 当然这样的话,江普是不敢让莫靖远听到的,收了收心神,又开始了繁忙的工作。 苏芩收到消息,何锐的人买通了慈济医院的一个护士,得到一些惊人的消息。苏芩不敢耽搁,也没时间再去想莫靖远的事情,忙开车奔向慈济医院。 “病人在手术室由于失血过多,陷入昏迷,但是从医学角度来说,只要输血抢救,根本就不至于死亡。”护士垂着脸回忆道:“送入无菌病房以后,根本就没有一个医生负责苏小姐。” 何锐的脸色很不好看,听完护士的话,一巴掌拍在旁边的案几上,恨恨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医院也有问题……天啊,我怎么这么粗心……” 苏芩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继续问道:“医生敢明目张胆地不管病人死活?没有监控录像吗?” 护士摇头道:“我一个小小的护士,哪里能知道那么多,就算有监控,我也是看不到的。只是苏小姐的主治医师张医师交代过我,不要巡苏小姐的病房,我才感觉有点不对劲的。” “你们的院长是谁?我要起诉!”何锐几近失控地吼道。 护士被何锐的态度吓到,怯怯答道:“我们这是私人医院,院长年老,去年已经由江林集团收购了……” 江林!秦以风! 苏芩心里一片寒冷,难道这件事情和学长有关? 苏芩想起,几个月前,她也受过一次威胁,她使计伪造了一份合同,这才堪堪逃过一劫。江林和莫氏的恩怨众所周知,商业竞争也就罢了,可是为什么要来害苏林静? 难道,苏林静知道一些大家所不知道的秘密,所以要杀人灭口? 可是现在姐姐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死亡七年突然出现的晶晶,和莫氏积怨已久的江林,这两者之间,一定有什么关联。难道,晶晶和江林合作了?那她回到莫靖远身边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莫氏有危险? 想到这里,苏芩全身冷汗直冒,莫靖远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对她的态度才会突然转变,难道,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是自己? “姐夫!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我想,我们都陷入敌人的圈子里面了!”苏芩急急地对何锐说道,面上的焦急已经掩盖不住。 何锐受此刺激,扶着墙壁又是一通咳嗽,咳出的痰中,竟已带了血丝! “姐夫,你没事吧?”苏芩忙扶住何锐。 何锐摆摆手,用虚弱的声音道:“没事,不为林静报完仇,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杀意 “可是你的身体?”苏芩不放心道。 “老毛病了,没关系。”何锐一手撑着墙壁,一手撑着苏芩,慢慢站直,虽不再咳嗽,可是脸颊还是通红,凸出的喉结正在轻微的震动,苏芩知道,他只是生生忍住了而已。 何锐拿出皮包,从里面掏出一叠钞票,递给护士道:“这是给你的报酬,这件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护士贪婪地将钞票点了点,随即放进自己宽大的护士服口袋里,略微讨好道:“当然,要是让医院知道我挣这种钱,铁定被开除。” 何锐嗯了一声,示意苏芩扶着他离开。 “小芩,你现在明白这个世界的水有多深了吧?纵然我是警察,你是律师,我们都代表正义,却不能终结黑暗。”出了医院,何锐虚弱地靠在路边的一棵榕树上,海洋绿的外套在树干上蹭了一层水渍,几粒冰花粘在肩膀上。他说话的速度很缓慢,带了些轻喘,脸色是苏芩从未见过的颓废。 苏芩露出一丝苦笑,道:“这个世界的水深不深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没人能害死我的亲人以后,安然无恙。姐夫,你应该乐观一点,至少现在我们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 其实,多可悲,凶手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自己却没有能力将对方送进监狱,没有能力让对方接受法律的制裁。 法律,呵,她学法四年,用法两年,法律除了让她认识到这个残酷的世界以外,没能给她带来任何的收获。 何锐站直身子,挥手招了出租车离开,苏芩摸出口袋里的录音笔,放在手心反复摩挲,随后钻进车里,踩动了油门。 只是,在她低头插钥匙的时候,没能注意到,一声快门声清脆响起。 穿着天使白袍的俊俏小护士鬼鬼祟祟地来到医院昏暗的楼梯间,当她看到面前硕长的身影时,飞快地扑了过去:“人家想死你了……” 男人轻轻地拍着她的发顶,声音愉悦道:“这件事情你干得很好,需要什么样的奖励?” 年轻的护士将头埋在男人的胸膛里,略有些羞怯道:“人家什么都不要,只要能帮到你的忙就好。” 男人好心情地问道:“真的什么都不要?” 护士想了一下,突然脸红到了脖子根,声音更低:“人家只要你~” 男人俯身在她的红唇上轻啄了一下,“你快到换班时间了吧?” 护士抬起手腕看了看腕表,道:“嗯,已经到了。” 男人将她从怀里放出来,“我在门口等你。” 护士像得到天大的恩赐一般,飞快地打了下班卡,脱下神圣的护士服,还是严冬竟然只穿了一条超短裙,薄薄的丝袜根本不具备任何的御寒功能。护士吸口气,快速冲出被暖气包裹着的温暖大门,门口,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正停在那里。 男人看着小护士故意穿着暴露的身材,心里浮起一股鄙夷。 两天后,警方接到报案,一个在慈济医院上班的二十五岁护士,于两日前与家人失去联系。经过层层的搜寻和排查,在五十里外的冰河里发现她的尸体,尸体已经冻成冰,和冰块裹成一团,在运送的过程中,碎成两段。目前还未抓获凶手。 男人悠闲地看着报纸,冰冷地自言自语道:“死在我的手中,也算是你的福分。” 苏芩在江普一个个如催命般的电话攻击下,终于开始了天天前往莫氏上班的生活节奏。其实她这个“董事长”根本就没事干,基本的事项都让莫靖远处理了,实在需要她签字的文件,也是由莫靖远看过之后,直接送给她,她只要大手一挥,签个名字盖个章就算了事。 这样的日子让她很是厌烦,却又无力摆脱,江普像是很闲的样子,随时准备着给她上思想教育课。 而最让她介怀的,是晶晶一日一次的“探访”。苏芩感觉有些好笑,自己的男人,自己不看着,来看着我干嘛?因为姐姐的事情,晶晶有很大的嫌疑,所以苏芩也没留什么好脸色给她,两人见面,多半都是互相试探讽刺,苏芩实在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支撑着她乐此不疲地来找骂。 这不,时间一到,晶晶又来了。 “苏大董事长,全公司的员工都在忙得不可开交,你竟在办公室里面舒服地吹着空调,是不是太不称职了?”晶晶倚在苏芩的办公室门口,居高临下地盯着苏芩,眼里充满了调侃和轻视。 “我称不称职,你可以去问你的阿远,或者,你可以让他解雇我。”苏芩头也不抬地回敬道。 被苏芩呛了一句,晶晶脸上有点不好看,“你!你别以为阿远将股份让给你,就以为阿远还念着你,他不过是可怜你罢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哦?”苏芩终于从一堆文件里抬起了头,“被人可怜一次竟然有这么大的好处,那你可得转告他,希望他能多可怜我几次。” 晶晶隐忍着怒气的脸突然浮现出一抹古怪的笑意,她几步走过来,双手撑着苏芩的办公桌,压低声音道:“和我做对没有好下场,苏林静的事情就是一个教训,想必,你一定伤心惨了吧?” 苏芩心里一寒,不动声色地隐忍着恨意,“这么说,我姐姐的死,真的和你有关?” 晶晶终于扳回一城,狂妄地笑道:“没有呀,人家只是扯了她一把而已,谁让她连站都站不稳的?” “你告诉我这些,就不怕我起诉你?”苏芩冷冷地瞪着她。 “哈哈哈……”晶晶抱着肚子,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笑得快直不起腰:“起诉我?你有证据吗?连前刑警队大队长都查不出来,你以为你能告到我?” “夜路走多了必闯鬼。”苏芩平静地望进晶晶的眼睛里,“希望你能一直这么嚣张下去,现在,请你滚出我的办公室。” 晶晶的目的已经达到,看到苏芩恨她入骨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她就觉得心里一阵畅快,哼了一声,扭着灵活的腰肢,就走了出去。 办公室的门重新被关上,苏芩从抽屉里拿出那只一直开着的录音笔,脸上露出了与长相不相符的阴冷:“你以为,我律师是白当的?” 苏芩的办事速度很快,就加上托了一点关系,当天下午,晶晶就被民警带走,接收到晶晶那恶毒的眼神,苏芩淡漠地笑了。 “苏芩,你竟然阴我,你不得好死!”晶晶的咒骂不绝于耳,两个民警差点按不住她。 苏芩一步步走近她的身边,抬起她的下巴迎面就是一个耳光:“别以为我是软柿子,苏大律师的名号不是作弊作来的!” 晶晶被苏芩打得头歪到一边,呸地一声吐出一口血痰:“你以为这样就能关住我?敢不敢和我打赌,阿远会是第一个赎我出来的人!” 苏芩心里咯噔一声,升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情绪。她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这样就能制住晶晶,她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而已,害死姐姐的人,虽然一时不能扳倒她,但她却不介意为她制造一点麻烦。可是晶晶那么笃定莫靖远会赎她出来,那是全然信任的表情,这让她心里很不好受。 “他赎不赎你,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类。我只知道,你已经在我手上倒霉了,我能扳倒你一次,也能扳倒你无数次。”说完,转身对押着晶晶的民警道:“辛苦两位了,带走吧。” 苏律师的名号还算好用,两位民警崇拜地对苏芩点了个头,就押着晶晶上了警车。 拿出丝巾擦了擦手,苏芩转身,就看到莫靖远站在阴影处。 “怎么?心疼了?”苏芩挑衅地勾起一个笑容。 “你太鲁莽了。”莫靖远的声音,听不出一丝的情绪。 苏芩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从容地按下电梯,在踏入之前,她突然回头问道:“你真的要赎她?”听不到莫靖远的回答,电梯叮的一声,门就被缓缓关上,苏芩靠在电梯里面,捂着胸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还是紧张的啊。 雷厉风行的正义律师又回来了,当初和沈妙的玩笑话成了真,自己有一天,真的成了原告。并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莫靖远一定很生气吧,自己动了他一心护着的女人。 不过,他的情绪已经不在自己的考虑范围之类了,何曾几时,她怕他,惧他,却也依赖于他,她从不敢在他的面前表现真实的自己,从不敢向他诉说自己的渴望。 却原来,她都差点忘了,畏畏缩缩的那个小女人,其实不是真正的自己,刚才的她,才是真正的自己。 或许,有些面具戴的久了,连自己也会忘了揭下,当她决心做回自己的时候,就已经到了放下一切的时候。 叮。 电梯停在顶层,苏芩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只觉得无尽的疲倦感像一张大网,束缚着她的身体,禁锢着她的灵魂。 莫靖远板着脸看着苏芩的身影慢慢被掩盖在电梯里面,耳朵里还回荡着她刚刚问他的话:“你真的要赎她?” 真的要赎她吗?根本就没有选择。 江普恭谨谦和地站在莫靖远身边,静默半晌,忍不住问道:“先生,现在怎么办?” 莫靖远突然觉得公司的空调还不够暖,他叹道:“苏芩太乱来了,她打破了我的计划。” 江普道:“计划仍然可以继续,只要将晶晶小姐赎出来就行了,这对莫氏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莫靖远眯起眼睛,双手背在背后,踱了几步后,骤然停下,睁开眼睛,已是一片清明:“赎是要赎的,但不是现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江普跟着莫靖远勾起一抹狐狸般的笑意,“我明白了。” 莫靖远满意地点点头,道:“去吧。” 也许苏芩阴差阳错,倒是帮了他们一把。 手机铃声大作,莫靖远随意地接起,却在听到对方声音的时候语气瞬间变得欣喜:“喂,亲爱的西特斯先生,您明天的飞机到中国?……好的好的,我将去亲自接您……那只是几个小杂碎而已,我怕脏了您的手……好的,再见!” 江普很少听见莫靖远用这种恭敬的语气与人说话,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当想明白对方的名字的时候,不由也跟着欣喜起来:“先生,好机会啊!” 莫靖远勾唇笑了笑,随即吩咐道:“西特斯先生喜欢中国的牡丹花,让直升机空运新鲜的过来,皇朝酒店明天开始停止营业,空出最好的房间,还有……去找两个没开过苞的清秀男童。对了,将苏芩的行程也安排上。” “是,先生。”江普垂首领命。 西特斯先生来得真是太是时候了,也许,A市的局面将会因为他的到来,而有所改变。 装修考究气势宏伟的华丽包厢里面,苏芩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身材高大长相不凡的异国男人。他看长相也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无害的面容下隐藏着令人灵魂颤粟的强大气场,一如初见莫靖远时的感觉。 据莫靖远的介绍,眼前这位西特斯先生,是意大利黑手党的新任教父,凭借独特的人格魅力和御人手段,近几年来把黑手党推入了另一个高峰。 在西特斯的左边,坐着一名腼腆的少年,苏芩认得他,他叫陈辰,是娱乐圈刚出道的偶像新星,英俊的面容加上温柔的声线,让他拥有大批的狂热粉丝,苏芩坏心地想,若是让他的粉丝们看到自己的偶像在西特斯面前话都不敢说的小媳妇样子,不知该作何感想。 西特斯的右边,还是一个少年,听他说话,似乎是个日本人。他可比陈辰外向多了,一双桃花眼在西特斯身上瞟来瞟去,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杨科,莫靖远和自己,坐在西特斯的对面,此时,莫靖远正用她听不懂的语种和西特斯交谈着。 不知道莫靖远说了什么,西特斯大笑一声,伸出双臂将身旁的两名少年搂入怀中,少年们恭顺地任他搂着。苏芩在心里哦了一声,原来这个西特斯竟然好这口。 西特斯又说了一句什么话,莫靖远转过头对着苏芩翻译道:“西特斯先生说你很漂亮。” 苏芩憋得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对西特斯挤出一句英文:“thankyou!” 结果又换来西特斯一阵爽朗的大笑。 莫靖远继续和西特斯交谈,苏芩感到无趣,偷偷问杨科道:“这位教父大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还有,莫靖远把我带来干嘛?” 杨科勾起一个神秘的笑容,低声回道:“我不能告诉你,自己问远去!” ……那还是算了吧…… 服务员雨贯而入,送来美味的菜肴和上好的葡萄酒,看得出来西特斯是一个很有教养的人,吃饭的时候绝不说话,也不发出半点声音。 好不容易吃过饭,苏芩忍不住拉住莫靖远问:“你带我来参加这个饭局有什么用意?” 莫靖远倒也答得爽快:“我带到西特斯面前的人,他一辈子都不会伤害和针对。” “废话。”苏芩哼了一声,“他远在法国,怎么会来和我这种小市民争锋相对?” 杨科插嘴道:“远没开玩笑。你现在是莫氏的董事长,身价斐然,保不齐就有敌对势力来害你。上次远遇袭的事情可还记得?上流社会不好混,一不小心就会身首异处,你最好还是相信我的好。” “好了。”莫靖远打断杨科的滔滔不绝,“苏芩,你先回去吧。” 苏芩本就不想多待,听到莫靖远说可以走了,忙不跌告辞离开。 看来,A市真的要不太平了,连黑手党都要来参一脚。苏芩习惯性地抚上自己凸起的肚皮,只愿小宝宝能安然出生。 想到小宝宝,苏芩脸上浮现出一抹母性的光辉,好像最近一段时日,宝宝在肚子里面安静了一点,倒是不常踢她了。 回到家里,却不见沈妙,苏芩觉得好奇,问张嫂,张嫂也说不知道,沈妙早上出门以后就没有回来。 苏芩给沈妙打了个电话,想让她明天陪自己去医院做产检,但沈妙的电话却是关机状态。 苏芩觉得不妙,自从沈妙回来以后,为了照顾她这个孕妇,从来不会外出很长时间,电话也是二十四小时开机,怎么今天却关机了,难道没电了? 苏芩洗了个热水澡,打开电视等到晚上十点半,沈妙还是没有回来,苏芩问张嫂道:“沈妙出门的时候说过什么吗?” 张嫂垂着头回想了一阵,说道:“她也没说什么,就说出去一下。” 沈妙虽然有时候好玩,但却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就算晚上不回来,也该打个电话通知一声,苏芩想到一个可能,忙打了一个电话给杨科:“沈妙在你那儿吗?” 杨科道:“没有啊,她一直和我闹别扭,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我了。” “糟了。”苏芩急道:“沈妙可能失踪了。” “什么?”杨科放大音量惊呼一声:“你说什么?沈妙怎么了?” 苏芩长话短说地将沈妙出门的事告诉给杨科,“她一早就出去了,现在也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我怕她出什么意外。” 电话那头是杨科急促隐忍的喘息,过了半晌,他突然发出如绝望般的怒吼:“找!给我掘地三尺地找!” 苏芩挂断电话,忐忑的心理稍安,杨科的地位和势力不凡,手下众多,他应该能找到沈妙吧,只求,那些隐在暗处的人,不要做出什么让人发疯的事。 这一夜苏芩没有睡好,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眼睛干涩得厉害,她坐到梳妆镜旁,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挂在眼睑之下,头发蓬乱干枯,脸色蜡黄,竟是如此的憔悴。 怎么回事?她最近明明因为怀孕,而有些微微发胖,脸上白里透红,气色很好,怎么会才失眠一个晚上,就变成这副德行? 叹口气,苏芩拿起梳子,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张嫂端着牛奶面包推门进来:“夫人,吃早餐了。” 苏芩纠正过很多次张嫂对她的称呼,可张嫂总是答应得很好,到叫的时候又忘了,苏芩只好作罢,任由她还是叫自己为夫人。 “沈妙回来了吗?”苏芩抿了一口牛奶润喉,问道。 张嫂答道:“还没,那丫头,不知道跑到哪里野去了。” 张嫂并不知道沈妙的处境多么的危险,还以为她贪玩,出去野去了。苏芩并不想张嫂担心,所以也没告诉她,只说:“吃过早饭,陪我去医院产检吧。” 到了医院已是十点过,苏芩有点心绪不宁,张嫂信奉中医,所以苏芩连中医西医一起报了,先是做CT,然后再由中医号脉,面前穿着白袍的长胡子老中医捏着苏芩的手腕脸色连变了几下,苏芩不安地问道:“怎么了,医生,有什么问题吗?” 老中医收回打在苏芩手腕上的手指,不答反问道:“你做过CT吗?” 苏芩答道:“刚做过,医生说胎儿有点营养过剩,让我多运动,多吃点蔬菜水果,免得到时候不好生。” 老中医缕着长胡子,眯着浑浊的老眼道:“你的脉象有点奇怪。” 张嫂一听这话就着急了,忙问道:“怎么奇怪了?我一直很用心调理夫人的身体的。” 老中医慢条斯理道:“脉象表面正常,但仔细一把,就会发现有一丝孱弱之气,胎儿是不是最近变得不太爱动了?” 苏芩心里咯噔一声,道:“没错,三个多月到五个月的时候,胎动得最频繁,近来个把月倒是不怎么胎动了,医生,这很不正常么?” (医学什么的,都是乱编的,不用求证) 老中医慢条斯理的语气里带了一丝严肃:“我怀疑,你中毒了。” “什么?”张嫂第一个跳出来:“怎么可能?夫人的饮食都是我亲手准备的,我还特意查了相克的食物列表,不可能的。” 老中医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是一种能够无形中延缓胎儿反应能力,并且让母体精气枯竭的药物,不一定下在饭菜里,空气里,饮用水里,都有可能。最霸道的是,这种毒不易被发觉,西医的仪器根本就检测不出来。” 苏芩还算平静地问道:“如果一直中毒下去,会怎样?” “胎儿变智障,母体产下胎儿,立即生命力枯竭而死。” “有无解毒方法?” “幸好发现得早,毒性还未完全侵蚀身体,解药倒能配出来,但是我不保证一定有效,只能姑且一试。” 苏芩谢过老中医,心情复杂地走出诊室。 不用猜她也知道,到底是谁要这么害她。她怎么就忘了,虽然她和莫靖远已经离婚,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莫靖远的亲生骨肉,她还坐拥着莫氏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自己? 又有多少女人是不图金钱地位毫无保留的去爱一个男人的呢?苏芩知道,至少晶晶不是。她有所图,她既要莫靖远,也要莫氏。 亏自己还洋洋自得地以为胜过她一局,却没想到,自己早就输了,输得差点赔上自己的孩子。她不敢想象,如果她懒一点,没有去医院检查,那么结局该是多么的恐怖。 “夫人,你要相信我,我没有对你下毒。”张嫂跟在苏芩后面,小声地为自己辩解着。 “我知道。”苏芩说:“我知道下药的是谁。” “啊?”张嫂瞪大了眼睛,随即愤怒道:“是谁?一定要报案,让警察把他抓来!” 苏芩摇摇头,把单子递给张嫂,示意她去抓药。 抓起来?她不是已经被抓起来了吗?然后呢?苏芩敢打赌,最多一周时间,她就会被放出来,一如当初的安亚泽。 她将自己献给莫靖远才换来的胜诉啊,却原来不过只束缚了他半个月,这让她如何不心寒。 突然想起了什么,苏芩打了一个电话:“帮我查一查人民医院一个陈姓老中医的资料,事无巨细,全部回报给我。” 原谅她的杯弓蛇影,她已经被暗算得怕了。 张嫂抓了药,两人刚回到家中,杨科就打电话来说,沈妙找到了,只是受了很严重的伤,现在还在手术室里抢救。 苏芩不得不再次驱车去往医院。 沈妙已经做完手术,正躺在病床上,麻醉还没过,她闭着眼睛,苍白的小脸上毫无血色,手臂,肋骨,小腿多处骨折,额头上也破了一条大大的口子。 不过一天时间而已,她竟然被人折磨成这样,苏芩眼框一热,控制不住地落下泪来。 “我已经将伤害她的人挫骨扬灰了。”杨科痛心地耷拉着脑袋,悔恨难当。 如果,如果他能不纵容她逃离他的身边,如果他将她看得更紧一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他有罪,他不该幼稚地以为他的女人在A市没人敢动,他不该自负地觉得能保护好她不受伤害,他更不该一时心软,给她所谓的自由。 如果……如果…… 一切没有如果,他亲手解决了那几个杂碎,可是他再也无法从那些血腥中获得痛快,有的,只是无比的沉重。 “到底是谁干的?”苏芩擦干眼泪,心里也升起一股滔天的怒气。 “你还不明白吗?”杨科看着苏芩的目光带了一丝恼意,“远这么费尽心力的护着你,可是你呢?你只会拖后腿,若不是你冲动将晶晶关了进去,妙妙也不会忍受今日之苦!” “真的是她……”苏芩踉跄两步方才站稳,“是我对不起沈妙,是我害了她……” 见苏芩这个样子,杨科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远做这一切事情都是为了你,你……你自己省点心吧……” 苏芩颤抖着身体,又摇落了几颗泪珠,无助的样子看得杨科直在心里叹气:“你先回去吧,如今你的身子经不起。” “不。”苏芩吸吸鼻子,坚定地说道:“我要等她醒来,我要照顾她。” 正说话间,病床上的沈妙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睛。杨科像打了兴奋剂一般扑过去,将沈妙苍白的手抓进掌心:“妙妙,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那温柔焦急的语气,哪里像堂堂的黑帮老大。 “痛……”沈妙张张干涩的嘴唇,挤出一个字就耗费了大半的体力。 杨科忙慌张地放开沈妙的手,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不是碰到你的伤口了?” 苏芩走过去,按响呼叫铃,没过多久,一大群医生护士踏着凌乱的脚步鱼贯而入。 医生翻看眼皮,各种检查伤口以后说道:“不错,手术很成功,四个小时后可进流食。” 杨科抓着医生的胳膊慌乱道:“她在喊痛,医生,她在喊痛啊!” 身后的护士噗嗤一笑,“先生,病人受了这么重的伤,当然会痛,不痛才不正常。” 杨科如墨的眼眸狠厉地扫过刚刚说话的小护士,“你竟然敢笑?她这么痛苦你竟然还笑?信不信我拆了你们医院!” 小护士被杨科嗜血的眼神盯得一个哆嗦,赶紧闭上嘴巴藏到医生的身后,生怕杨科一个控制不住就是拧断她细嫩的脖子。 “好了。”苏芩制止住杨科,眼神看着大家,却是对着刚刚那个护士说道:“他心情不好,希望大家海涵。不过作为一个护士,实在不应该在病人面前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你对得起神圣的南丁格尔吗?” 苏芩的话显然比杨科的更具有杀伤力,小护士羞得低下了脸,不住地道歉,就快要哭出来了。 医生赔着笑脸,直说新人不懂事。小护士不知道杨科的身份,他可是知道的,万一惹得这祖宗不高兴,说不定真的会拆了这间医院。他使了个眼色,另外一个看起来年老一些的护士忙拿出工具,替沈妙挂上吊瓶,好一阵忙活,一行人这才浩浩荡荡地退出病房。 沈妙躺了一阵,缓出了一点体力,对苏芩道:“苏姐,你回去吧,你不能操劳。” 苏芩愧疚地看着沈妙道:“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你让我留在这里吧,不然我心里会不安的。” 沈妙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故作轻松道:“只能怪我点儿背而已,竟然遇上那群流氓。” 转头看到一旁直勾勾盯着她的杨科,惊讶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杨科委屈得五官皱在一起:“妙妙你太无情了,人家为你忙前忙后两天没休息了,你竟然说这样的话。” 沈妙顿时冷了脸色,“我没求你为我这样做,我不想见到你。” 杨科对沈妙的冷言冷语已经完全免疫,他嘿嘿笑道:“可是我很想见你啊,老婆。” 沈妙瞪大眼睛,气得一脸通红:“谁是你老婆,谁是你老婆?Tina,rose,还是Karen?” 情急之下,扯动了胸口上的伤口,疼得她呲牙咧嘴。 苏芩觉得好笑,宠溺又无奈地对沈妙说道:“你呀,现在全身都是伤,这个时候和他置什么气,多个免费劳力不好吗?” 沈妙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认同道:“确实是这样。” 这下轮到杨科气得指着苏芩骂道:“苏芩,我原以为你是正正经经一板一眼的女人,原来你这么阴险!狡诈!带坏小孩子!” 那挤眉弄眼上窜下跳的动作十分好笑,沈妙乐得咯咯笑出了声,苏芩见沈妙并没有不好的情绪,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杨科的手下买来清粥,沈妙喝了很大一碗,肚子里有了东西,伤口也没那么痛了,就开始躺不住,嚷嚷着要出去,被杨科一个霸道的吻封缄了嘴。 待到晚上,沈妙已经睡着了,苏芩这才起身离开。家里张嫂熬好了中药,已经热了好几次了,看到苏芩回来,忙端来药,看着苏芩喝干净。 嘴里的苦味经久不消,苏芩突然想起,上次在莫靖远的别墅的时候,自己误会了他,一急之下用刀子划伤了自己的脸,也是这么苦涩的一碗汤药,却是莫靖远用霸道的方式“喂”自己喝下。 如今,那抹苦涩依在,可是,那抹薄荷的清香已经不在。 叹了口气,苏芩咽下一大口口水,将药碗递回给张嫂。 回到房间打开电脑,老中医的调查报告已经出来了,发到了她的邮箱,她点开一看,发现他没有和特别的人有过接触,每天按时的上班下班,假期就逗逗孙子和院里的老人们一起下下棋,看不出有什么可疑的行为。 但是苏芩还是不太放心,要是能请到上次为自己医治的那个医生就好了,听江普说过,那是一个威望很高医术很好的医生,中医西医都十分精通,平时住在偏远的小镇里,很多人高价请他出诊,还要看他的心情。说起来真像小说里的神医一样爱摆架子。 儿子保不住 本能地想找莫靖远帮忙,随后一想,还是算了,本就没有关系了。杨科说莫靖远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苏芩只觉得可笑至极,如果背叛也是一种保护的话,那这个世界也许是真的疯了。 苏芩对爱的感悟是极端的,她认为,爱不是形式主义,不是像上班睡觉吃饭一样按部就班,不是表白了约会了牵手了亲吻了就可以。爱是是一个象形文字,可以不去注重那些浮华的形式,只要同甘共苦,同进同退,爱就在细水长流的柴米油盐中。 而显然,莫靖远是不懂的。假爱也好真爱也罢,爱不应该是抛弃,不应该是欺骗,或者,不应该是以爱之名做一些无爱之事。 扯了扯嘴角,苏芩觉得今天的她突然变得感性,老气横秋,像是一个看透世事的迟暮老人——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苏芩啊苏芩,你可要顶住啰!”苏芩捏了捏最近长了不少肉的脸颊,自言自语道。 “夫人。”张嫂推门进来,递给苏芩一个粉色的帖子,“这是上官少爷订婚典礼的帖子,昨天寄过来的,我差点忘记给你。” 苏芩接过,那是一个粉色的信封,信封上面印了上官诚和司徒莹的照片,封口处写着“百年好合”几个瘦金大字。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明信片样式的邀请函,正面上官诚亲笔写着邀请之意,背面也有新人的照片,还印着一首聂鲁达的诗,是苏芩很喜欢的《我喜欢你是寂静的》。苏芩突然就笑了,这个上官诚,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没想到设计的邀请函如此文艺范。 明晚七点…… 苏芩放下请帖,揉了揉太阳穴,她在心里始终是把上官诚当朋友看的,和司徒家族联姻,他真的会快乐吗?还是想他这种官家子弟,大户人家,根本就没有选择另一边的资格?然后又觉得自己多事,别人怎么想,与她有何相干? 以前的晚礼服都穿不下了呢,看来明天得现去做一套礼服。这样想着,苏芩竟趴在电脑桌上,一会儿就进入了梦想。 再次醒来的时候脖子酸得要命,腿已经麻得没有了知觉,苏芩捶着腿,转眼看电脑屏幕上的时间。 凌晨两点半。 看来她睡了将近四个小时了。 转动酸软的脖子,苏芩打开卧室门,想走动走动活动下筋骨,却发现客厅里还亮着一盏昏黄的筒灯。 “张嫂。”苏芩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没想到将瘫坐在沙发底下的张嫂吓得够呛,她一下弹跳起来,浑浊的老眼在黑暗中显得过于明亮。 “这么晚还不去睡?”苏芩一边随口问着,一边打开了水晶吊灯的开关。 屋内一下亮堂起来,苏芩发现,张嫂竟然在哭。没错,那亮亮的东西,不是她的眼仁,而是她的泪水。 “张嫂,你怎么了?”苏芩一惊,失声问道。 张嫂抬起手背擦擦眼泪,哑声道:“没事,老年人睡不着而已。” 苏芩哪里会相信,她认真地审视着面前的这个老人,却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她。 “张嫂,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张嫂抽噎一声,满是皱纹的老脸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真的没事,夫人您去休息吧。” 苏芩觉得奇怪,突然想到张嫂曾经说过,没教好儿子之类的话,就问:“是不是你儿子出什么事了?” 张嫂僵了一下,摇着头矢口否认:“没有的事。” 既然张嫂不愿意说,苏芩也不愿再问,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秘密,张嫂不愿告诉她,那就算了吧。叹了口气,转身回房,“快去睡吧,我也睡觉了。” 苏芩躺在床上,没过多久就又睡着了,乱七八糟地做了一些梦,醒来的时候却一个也不记得了,只是感觉头有点沉。 张嫂已经恢复了原样,只是眼睛还有点肿,她如往常一样端着热气腾腾的早餐伺候苏芩吃下以后,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苏芩先是去医院陪了一下沈妙,然后将昨天那个老中医开的药方拿到一个信誉颇好的中医诊所去做鉴定,得出的结论是这几味药都没有问题,苏芩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 接着去服装店选了一件礼服,一天的时间,就这么不匆不忙地过了。 打过几次交道的民警联系她,说晶晶在今早上已经被人赎出去了,苏芩只是无所谓的笑笑,本来这也在意料之中。 晚上七点,苏芩换上了新买的宽松的礼服,脚上穿着只有一点小坡跟的圆头皮鞋,走进了这家辉煌的酒店。 今天是个好日子,宜出行,宜嫁娶,一路过来到处是迎亲的车队,豪华的,低调的,普通的,婚庆公司赚了个满钵,一对对的新人为这严寒的城市带了了第一抹春色。 宾客已经到得差不多了,苏芩拖着臃肿的身子,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桌上摆了几样糖果,服务员开始忙着上菜,台子上,工作人员正在调试着灯光和话筒。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超大的LED屏幕上开始放上官诚和司徒莹的幻灯片,舒缓的背景音乐响起。 “诸位,欢迎来到上官诚先生和司徒莹小姐的订婚宴,订婚仪式马上开始,现在,让我们有请新郎新娘上场!”年轻的女主持人拿着话筒,翠生生说道。 借着灯光,苏芩看清楚了她的脸,正是某台的一姐。啧啧,上官家和司徒家的面子够大啊! 在一阵掌声中,上官诚携着未婚妻司徒莹闪亮登场。他穿了粉色的西装,上官莹也穿着粉色的礼服,噢,原来这位司徒千金是如此的钟爱粉色。 订婚并没有结婚那么多道道,只是长辈象征性地说几句祝福的话,准新郎和准新娘互相交换信物就行了,于是这个订婚仪式很快完成,上官诚开始带着司徒莹挨桌敬酒。 这时,会场的大门被打开,两条硕长的身影走了进来,由于背着光,并看不清楚长相。苏芩循声望去,却发现是莫靖远和晶晶。 “路上堵车,靖远迟到了,上官公子应该不会介意吧?”莫靖远走进来,灯光刚好将他的罩在苏芩的身上。 上官诚礼貌地和莫靖远握手,“哪里哪里,莫总能来,是我的荣幸。” 人们看不见的地方,两只交握在一起的手暗暗用力,随后分开,脸上都挂着得体的笑容,好像刚刚和对方较劲的不是自己。 司徒莹适时地请莫靖远和晶晶落坐,由于他们来得晚了,桌子上都坐满了,而苏芩选位置的时候又刚好选了清净的角落,不可避免的,莫靖远和晶晶被安排到了苏芩那一桌。 看到两人朝自己这边走来,苏芩轻皱眉头,毫不掩饰自己厌恶的表情。 “哟!这不是苏大董事长嘛~”晶晶故意阴阳怪气的夸张的喊道。 苏芩瞪她一眼,不想在上官诚的订婚宴上和她吵,脸转向一边,没有搭话。 人最喜欢的就是看热闹,特别是这种不用付出什么就能免费观赏并且作为谈资的热闹。在场的都是A市有头有脸的人,都知道曾经莫靖远和苏芩的那段婚姻。如今离婚不过半个月,莫靖远就带着新欢出现在苏芩的面前,大家都齐刷刷地盯着这边,暗自猜测苏芩的反应。 让他们失望的是,苏芩并没有任何反应,没有冷嘲热讽,也没有破口大骂,这让看戏的人觉得多少有些无趣。 “苏董,最近可好啊?”晶晶见一次挑衅不成,马上发起了第二波攻击。 人们竖起耳朵,再次期待苏芩的反应。 苏芩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莫靖远,淡淡说道:“莫总请管好自己的女伴,这是上官公子的订婚宴,不是村里开大会。” 意思就是,你放弃了一朵玫瑰也就算了,竟然采了一把大葱,还带出来炫耀,也不怕臭着别人。当然,这些都是看客们自行脑补的,苏芩是什么意思,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众人忍不住暗叹,不愧是诡辩律师苏芩,只说了一句话就将对方打击得体无完肤。 莫靖远微微皱眉,将晶晶按到椅子上,“坐好,别失了礼数。” 晶晶不情愿地坐下,堵着嘴一副委屈的样子,看得苏芩直起鸡皮疙瘩,拜托,你没有二十七八,也有二十五六了吧,这表情适合你么? 当然,苏芩并不知道,晶晶比莫靖远还要大一岁,不然,她会羞愧至死的。她更不知道,她已经在下意识地将自己和晶晶做比较,否则,估计她不会再这么淡定。 想起病床上的沈妙和自己身体里的毒,还有苏林静的死,苏芩对晶晶真是恨得牙痒痒。可是她吸取了教训,不敢再轻举妄动,不然,她不知道她下一次失去的,会是什么。 苏芩从未恨过一个人,不管别人对她有多糟,不管这个世界有多不公平,她从不愿用恨去解决。但当有些事情已经远远的超出了一个人的接受范围,而且无法避免无法反抗的时候,就只有恨,因为恨最能鞭策人心。 —————————————————— 上官诚敬酒刚好敬到苏芩这一桌,敬到晶晶的时候,她端着酒杯扭扭捏捏地站起来,突然眼睛一亮,身子一歪,一大杯血红的葡萄酒全数到在苏芩的身上上。酒水顺着左侧耳下流进肌肤里,瞬间染红了她米色的礼服。 “哎呀,对不起,脚抽了一下筋。”恶毒的眼神,嚣张的语气,哪里有半分歉意。 苏芩拿着纸巾给自己擦拭着,冷冷讽刺道:“年纪大了容易骨质疏松,我理解你。” 众人哗然,对这刚刚发生的一切还未回过味来,晶晶眼睛一转,哎哟一声,身体就软绵绵地朝苏芩扑过去,苏芩躲避不及,被晶晶扑了个正着,一阵哗啦啦的声音,两人同时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没事吧?”两个声音同时发出,一个来自莫靖远,一个来自上官诚。同样一句话,莫靖远却是对着晶晶说的。 苏芩只觉得噶蹦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摔成沫儿了。 “没事。”苏芩扶着上官诚艰难地站起来。 好痛,腰好痛,肚子也好痛,可这并不是最痛的,最痛的是哪里呢? “对不起,因为一些私事,打扰到了你的订婚典礼。我不舒服,先回去了。”苏芩咬着牙对上官诚和司徒莹说出这一句话,额上起了津津冷汗。 一步,两步,苏芩吃力地迈开双腿,这条路怎么会这么远? “小芩!”恍惚间,她好像听到了一声惊恐的喊叫:“你怎么在流血?” 流血?哪里在流血?苏芩想低头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却突然眼前一黑,人就软绵绵地倒下了。 好像,有个温暖的怀抱接住了自己,带着淡淡的清冷的薄荷香的怀抱,和记忆中的那个似乎一样…… 再次睁开眼睛,鼻间闻到刺鼻的消毒水味道,眼前隐隐约约有几个身影,苏芩看不太真切。 “醒了,醒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立刻有几颗人头压了过来。 苏芩试探性地扭动了一下身体,全身传来一阵酸痛,有些害怕地将手放在腹部,还好,凸起的,宝宝还在,苏芩松了一口气。 视线慢慢清晰,苏芩看到张嫂,上官诚,杨科,司徒莹,就连江普也在,就是没有看到那个她最想看到的身影。 也对,自己现在这副模样,本就是他纵容和默认的产物,他怎么可能会来看望自己? 医生推门进来,对着她一番检查过后,就走了。人们七嘴八舌地在她面前说了些什么,她一个字也听不到。最后,人们散去,只留了张嫂在她跟前伺候。 医生说,要是再晚一点,孩子就保不住了。苏芩失笑,好像上一次,医生也是这样说的,好像孩子每一次出纰漏,都是莫靖远造成的。 既然这样,他怎么配当父亲? 夜色渐浓,张嫂靠在椅背上打起了瞌睡,门外偶尔有一两声脚步声,吊瓶里的葡萄糖不紧不慢地流进血管,苏芩闭着眼睛,却无心睡眠。 吱呀一声,病房的门被推开,从外面灌进来一阵冷风,苏芩感到有人靠近,正想睁开眼睛,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半睁的双眼又重新闭上。 感到人影在张嫂旁边停留了一下,随后坐到床边,苏芩的心跳有点快。 “唉……”感到来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是她熟悉的声调。 苏芩紧闭着眼睛,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节奏,有一双视线悠悠地落在自己身上,明明是寒冷的夜晚,那视线像是被实质化了一般,灼人的热度直插心窝。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仿佛在这个时候失去了效应,苏芩感到一个湿濡的东西印在她的脸上,心里一抖,正当以为自己装不下去的时候,那个身影却飞快退开了。 吱呀,门被轻轻关上,那个身影已然不再,空气中还留有一丝薄荷夹杂着烟草的气味。 苏芩咻地睁开眼睛,手不由自主地抚过脸颊,那里还残留着一丝余温。 莫靖远,你到底要我怎么办?为什么要这样做? 苏芩的心里乱极了,脑海里瞬间闪过和莫靖远相处的点点滴滴,才发现,原来她对他的记忆那么清晰,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像是一盘录像带一样,深刻地储存在自己的脑海中。 第二天,莫靖远终于正大光明地出现在她的视线中,一起来的,当然还有形影不离的晶晶大小姐。 买了一大堆补品,晶晶假意道歉,苏芩却在她的眼中捕捉到了胜利的骄傲。 “苏董啊,不是我说你啊,作为一个怀胎六月的妈妈,在家待着就好了,何必出去抛头露面,这一不小心受了伤,孩子可就没啦!”晶晶抱着胸,放肆地讽刺着。 苏芩眼神闪了闪,她明白,这是警告,晶晶不喜欢她出现在公共场所,不喜欢莫靖远的“前妻”出现在众人面前,甚至不喜欢她担任莫氏的董事长,所以,她在警告她。 苏芩下意识地去看莫靖远的反应,见他表情淡淡的,好像晶晶刚刚说的话,只是诸如“今天天气不错”这样平淡而已。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晶晶拿了个苹果放在嘴边咬了一口,继续道:“苏董打官司是能手,但是做生意就是门外汉了,要不,您还是辞职在家养胎?否则的话,儿子保不住,将来可就没机会母凭子贵了。” 苏芩心思翻转,轻轻地点头:“好。” 晶晶嫣然一笑,从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苏芩,“这是辞职信,你只需要签一个字就行了。” 苏芩接过,一目十行粗略看了一下,大约是说自己临产在即,无法胜任董事长的工作,特自愿辞职,名下的股份将按照市价换成现金,从此和莫氏再无关联。 她看莫靖远一眼,问道:“你也是这个意思吗?” 莫靖远终于有了反应,他自然地搂着晶晶的腰,道:“晶晶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苏芩突然想笑,这算什么?要留下她的也是他,要赶走她的也是他,她就没有自尊吗? “好吧。”声音有些颤抖,她接过晶晶递过来的签字笔,在辞职信上签上自己的大名。 莫氏破产了 “我已经签字了,从今以后,谁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冷冷地将纸张甩给晶晶,苏芩将脑袋缩进被子里面,再也不理房间里的两人。 “夫人,夫人。”莫靖远带着晶晶离开以后,张嫂掀开苏芩盖在自己头上的被子,轻轻地唤着。 苏芩睁开眼睛,眼前却一片模糊,她伸手一摸,湿哒哒的,原来是流泪了,她以为,她不会再流泪的。 张嫂叹了一声,布满老茧的手轻柔地抚摸着苏芩的黑发,“苦了夫人了,张嫂知道你的苦,乖孩子,快别哭了。” 苏芩却哭得更厉害,“张嫂,你说,我是不是生来就是受人欺辱的,我不想要这样的生活,我只想好好的活着,难道这也有错吗?” 张嫂拍着苏芩的发顶,道:“夫人没错,夫人是心太好了,我活了大半辈子,看人最准了。可是人这一辈子,不受点磨难,活着也是没意思的。” “张嫂,你说,你说,莫靖远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还是那句话,相信我,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真真假假,只有在死的那一刻才会看得真切。” “好深奥。” 张嫂笑笑,眼睛望向窗外,不知道看到了什么。 在医院躺了三天,苏芩就出院了。如今她的身体再也受不得任何一点闪失,她也乐得清闲,整天待在家里,和张嫂一起做做菜,出太阳的时候,就去小区里散散步,日子倒也过得自在。 其实人的一辈子大抵是这样的,只要你活在当下,只要你刻意不去想一些令你烦心的事情,只要你还能说,还能吃,还能睡,日子就是快活的。 苏芩丢弃了手机和电脑,她不与任何人联系,转眼间,白雪化去,转眼间,已是莺飞草长。 “张嫂!苏姐!”门外突然传来沈妙的声音,伴着急促的敲门声。 张嫂打开门,看到沈妙俏生生地站在门口,手里提着几个塑料袋子,阳光洒在她的头顶,让她看起来格外的圣洁。 “哟,妙妙来了,身子可好了?”张嫂一边将沈妙让进屋来,一边问道。 沈妙原地转了个圈,声音愉悦:“好啦好啦!早就好啦!要不是杨科不准我出门,我早就来看你们了!” 苏芩调笑道:“也就只有他管得住你。” 沈妙撇撇嘴,为渠道:“苏姐,你这样说,我会伤心的。” 有沈妙的地方,就会有欢乐,苏芩看沈妙行动上没有任何的迟缓,额头上那道伤疤也没了踪影,看来她是真的完全好了。 “苏姐,我干儿子快出生了吧,我给他买了几套衣服,看看好不好看?”沈妙献宝似的打开纸袋,把里面的衣服拿出来,一件件摆在苏芩面前。 “真好看。”苏芩道:“小孩子长得快,你不必要买这么多衣服。” 沈妙哼道:“反正用的不是我的钱。” 苏芩拉了沈妙在沙发上坐下,细细打量。她的脸色红润了许多,眼里也不见了那抹虽隐藏得极好但还是会偶尔泄露出来的悲伤,头发长长了,柔顺地披在腰上。 “苏姐,你听说了吗?”沈妙突然正色道:“莫氏破产了。” 苏芩的身子不自然的僵了僵,随即笑说:“哦,所以呢?” “所以呢?”沈妙拔高了音量:“晶晶不安好心,几个月就把莫氏整垮了,要我说,她就是来对付莫靖远的。” 苏芩点头,认真道:“幸好当初她逼着我将股份换成现金了,这样说起来,她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沈妙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苏姐啊!这不是重点啦!” 苏芩不理会沈妙,继续说道:“我只知道,我儿子的奶粉钱,教育费,娶媳妇儿的钱都有了,我这辈子不用愁了,就这样。” “可是!”沈妙急了,“莫氏马上会被江林收购,就是你学长的那个公司。” “好了,我们不要说别人家的事情了,我正在给宝宝起名字,你来帮我想想,叫什么名字好呢?”苏芩眼神闪了闪,转移话题道。 事实上苏芩这个方法很有效,沈妙立即就忘了她接下去的话,真的认真地想了起来。突然,她“啊”了一声,说道:“宝宝是春天出生,干脆叫春生算了!” “有点土。” “春辰?” “能不能不带春字?” “子辰?” “怎么解释的?” “春夏秋冬,子丑寅卯嘛!” “太牵强了。”苏芩摇头,“都不是很好。” 沈妙泄了气,“这应该是孩子的爸爸的工作啊,我想不出来了。” “孩子没有爸爸。”苏芩僵硬道。 沈妙见触到了苏芩的硬伤,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她知道现在的苏芩不想听到莫靖远的任何消息任何事,她正在试着遗忘,归零,可是她也知道,虽然苏芩从不表露出来,但是她是真的爱莫靖远,她的爱有些胆怯,有些内敛,像是蜗牛的触须,一旦被轻轻碰一下,就会害怕得缩回去,很久都不会再伸出来。 苏芩,是如此寂寞的一个人。 “孩子们,吃水果了!”张嫂端着刚切好的果盘从厨房里出来,看到苏芩和沈妙都不说话,不禁问道:“怎么啦?你们吵架了?” “不是。”苏芩摆摆手,“我们在给宝宝想名字。” 张嫂放下果盘,在椅子上坐下,“哪有像你们这样随便起名字,起名字嘛,要等孩子出生以后,根据生辰八字,命理属相来起的,你们太着急了。” 沈妙感兴趣地咂舌:“这么麻烦?” 苏芩笑道:“张嫂,枉你还是人民教师,怎么宣扬起封建迷信来了。” 张嫂据理力争,解释道:“这可不是封建迷信,这是根据易经……” “停!”苏芩打断张嫂,这些日子以来和张嫂独处,她才发现张嫂原来这么啰嗦,讲一件事引经据典的要讲一下午,苏芩估计张嫂退休之前肯定经常拖堂,这样的老师她可不喜欢。 张嫂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再讲下去,随即她想了一下,说道:“既然妙妙来了,那就陪夫人两天吧,我想请两天的假。” 自从张嫂开始照顾苏芩以后,就从来没有修过假,苏芩当然满口应允,当天下午张嫂就收拾了东西,回了自己的老家。 张嫂不在,生计大任落在了沈妙身上,炒了两个小菜,炖了一个大骨汤,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着。 “据莫氏高层透露,莫氏内部资金匮乏,无力运转,将于近日宣布破产……” 沈妙拿着遥控器,随便按了一个台,就听见了这么一个报道。她下意识地观察着苏芩的脾气,见她脸上不好,忙转到下一个台。 “沈妙,你说,他是真的破产了吗?”苏芩叹口气,幽幽问道。 沈妙见苏芩没有其他的不良情绪,心里一松,道:“都上财经频道了,肯定是真的。” 苏芩摇摇头,肯定道:“不,我不相信。莫靖远狡猾得像个狐狸,不可能这么轻易破产。” 话虽这么说,苏芩心里还是隐隐浮起一股担忧,她比谁都了解莫靖远的本事,也比谁都了解莫靖远的脆弱,如果他真的破产的话…… 此时的莫靖远正端着一个高脚杯,站在窗口,背后传来电视里报道的声音,美丽的女主播嘴里吐出冰冷的报道,过了今晚,明天一大早,人人都会知道,莫氏已破产。 “先生,资金已全部转移。”江普站在莫靖远身后,瞟了一眼电视机里的女主播,皱着眉汇报道。 莫靖远将杯沿放到唇边,一口饮进里面冰凉的液体,“干得好,江林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 江普讽刺答道:“秦以风现在估计正乐得睡不着觉,他要是知道他收购的只是一个负债累累的空壳公司,不知道他还笑不笑得出来。” “不可轻敌。”莫靖远转过身来看着江普,“他想吞掉莫氏,江林一旦接手莫氏,立马会被拖垮,到时候,我连江林一起吞掉。” 江普点头,随即笑道:“这件事,西特斯先生可是功不可没!” 莫氏破产在即,但莫氏的最高领导人却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担忧,甚至还在住所里开红酒庆祝,这要是让旁人知道,恐怕会惊掉下巴。 莫靖远亲自给江普添了一杯酒,“这段日子里来辛苦你了,你是莫氏最大的功臣。” 江普受宠若惊地接过酒杯,直呼不敢当。 莫靖远眼神转了转,问道:“晶晶那边?” “先生放心,已经将她控制起来了。” “哼!”莫靖远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以为弄个假货出来就能糊弄得了我吗,秦以风真是太天真了。就算她学得再像,就算她在自己脸上动刀子将自己变得和晶晶一模一样,她也不是晶晶。” 江普饮了一杯酒,佩服地问道:“先生是如何发现她是西贝货的?” 莫靖远好心情地答道:“第一眼的时候。” “那您还把她带回来……” “花了这么大价钱查出我和晶晶的往事,还变出一张一模一样的脸,我不陪她演出戏,那就太对不起她精心的安排了。”说完,莫靖远看着江普,吩咐道:“动作再快点,赶在我儿子出生之前结束这一切。” “是。”江普将酒杯放回原处,恭敬地退了出去。 莫靖远透过落地窗户看向窗外,一派的车水马龙,眼睛微微眯起,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半晌过后,他拨了一个号码:“喂,杜哥,拜托您的事完成得怎么样了?” 杜明呵呵笑道:“马上发到你邮箱。” “谢了,改天请你喝酒。”莫靖远勾唇笑道。 挂断电话,他打开Ipad,登录邮箱,果然有一封来自杜明的邮件。杜明是个狡猾的人,不管是写信还是发邮件,都喜欢用暗语,各式各样各行各业的暗语,一般不懂的人拿到手里,也不会明白是什么意思。 莫靖远撇了撇唇角,新建一个word,一边翻译杜明的邮件,一边将翻译过来的内容打在word里面。半个小时以后,他终于做完了这一切。 莫靖远交代给杜明的事情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卧底。到美国唐人街去卧底,除了杜明这种名侦探,根本无人能完成。 晶晶的真实身份,是老帮主的女儿,她深爱她的领袖,所以她甘愿整容成晶晶的样子,潜伏在莫靖远的身边做内应。 文字配上图片,莫靖远已经将大致情况了解得很清楚。值得注意的是,杜明的邮件里面提到,除了晶晶以外,还有另一个内应,目前只知道性别为男,三十岁左右,但还未查明他的身份和长相。连杜明都查不到的人,此人应该比晶晶还要危险。 会是谁呢?莫靖远手指扣着桌面,陷入了沉思。 这个计划,只准成功,不准失败,莫靖远狠厉地盯着Ipad的屏幕,眼睛里发出异光。 “丽萨,上官诚那边情况如何?”莫靖远打开OA系统,给丽萨发了一条信息。 丽萨很快回话:“报告总裁,上官诚现已担任司徒集团的副总经历,倒没什么大动作,不过是跟在江林的身后做些落井下石的小动作而已。” “知道了。”莫靖远揉着眉心:“看住他,不要让他见到苏芩。” “这……”顿了一下,丽萨在键盘上敲到:“恐怕不行。” “不要怀疑我的决定,丽萨,你知道我的行事风格。”撂下这句话,莫靖远退出OA,将IPAD轻轻放到桌上。 大网已经撒下,只等鱼儿们自己钻进来。莫靖远好心情地为自己点了一支上好的古巴雪茄,一切都很顺利,只是在想到苏芩的时候,心里会有些微的疼痛。 到底,还是伤到她了。 不过很快,他就可以结束这一切,很快,他就可以拥她入怀,他想,苏芩会理解他的。 ———————————————————————— 翌日。 财经频道、各个报纸再次爆出重磅消息,江林集团正式以二十亿的价格收购莫氏,正式更名为江林集团一风有限公司。莫氏旗下所有分公司,连锁商店、工厂、房地产、餐饮,均保持正常运营,莫氏与政aa府正在合作的廉租房工程将由江林集团接手,莫氏所有各个层级的员工和管理,只要想留下来的,均可留下来。莫氏原总裁莫靖远宣布退出莫氏,由于健康问题,将移居美国治疗,莫氏这个在A市长达将近十年的商业神话,终于落下帷幕。 这无疑是让所有人都唏嘘感叹的消息,股民们急急低价抛出手中的股,一时墙倒众人推,莫氏再也不复辉煌。 说起来,比起莫氏,江林集团只能算作二流公司,它建立已经六十多年,却由于内部体系问题,一直无法超越根基沉稳的司徒氏、安氏,近年来,更是由于莫氏的崛起,被排挤在外。如今竟然能吞下莫氏这样的大集团,甭管这中间用了多少的阴招,总之,赢者为王,江林一时算是出尽了风头,秦以风的名字也被大家所知晓。 苏芩放下手中的报纸,深吸了一口气,她没想到,莫氏真的破产了,莫靖远这个神一样的男人,终于倒了下来。 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不知道他会不会也有沮丧、无助的心情,不知道他…… 苏芩不自觉地想着莫靖远,搁在案几上的双手异常冰冷,正颤抖着,像是两只受惊的小兔子。 “沈妙。”苏芩颤抖着唤了一声。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沈妙的声音在身前响起:“苏姐,什么事啊?” 苏芩闭上眼睛,微微咬着嘴唇,半晌过后,双眼再次睁开,眼神中却带了浓重的坚决之意:“你去杨科那儿探探口风,看他……看莫靖远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对了,你别说是我问的。” 沈妙看着苏芩点了一下头,躲在阳台上打电话,过了大概四五分钟以后,她又回到了苏芩的身前:“他没事,好着呢!” 真的好吗?苏芩本能地问自己,但还是选择了相信沈妙的话。她轻咳一声,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淡然:“没事了,他逢巨变,我这个前妻已经表达过我的慰问了。” 沈妙心想,她还真是口是心非,明明担心得不得了,却嘴硬的不肯承认。看来,自己得从中推她一把。 “苏姐,报道上说莫总身体不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沈妙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 苏芩眉毛一挑,道:“你刚刚不是说他好着吗?” “额……”沈妙心虚地将眼神移开,“我就是说说而已。” 苏芩咬了咬嘴唇,没再接话。 又过了一阵,公寓的防盗门被敲得咚咚作响,沈妙起身去开门,却见上官诚站在门口,心情很好的样子。 “小芩,我终于为你报仇了,莫氏现在已经成了丧家之犬。”还未踏进门口,上官诚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苏芩蹙了蹙秀眉,怏怏道:“哦。” “哦什么哦?”上官诚一屁股坐下来,“难道你不高兴吗?” 苏芩叹了一口气,认真地盯着上官诚,语气严肃:“上官诚,我问你,你真的是为了我而去搞垮莫氏的?” 上官诚怔了怔,随即答道:“当然是的,莫靖远让你吃了那么多苦,我说过,若是他待你不好,我不会放过他的。” 苏芩盯着上官诚的目光越发凌厉,“为了对付他,不惜和司徒家联姻?不惜娶一个你不爱的女人?” 上官诚被苏芩的目光盯得发毛,纳纳道:“这只是权宜之计,贵族之间这样的事情很多的。” “你太让我失望了!”苏芩站起来,指着门口,冷冷道:“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为什么?”上官诚也跟着站起来,一脸的不解与受伤:“我为你做了这么多!我只想保护你而已!” “上官诚,你根本就不懂爱。”苏芩吸了一口气,语气恢复了平静:“你只是愚蠢的虚荣心作祟,你只是想证明你比他有能力,你只是想超越他,如此而已。” 苏芩感到无比的失望和心痛,为什么,为什么连这个一身阳光的大男孩也变了,变得这么的争强好胜,变得这么的不折手段,为什么,人就不能一直像儿时一样简单? 学长是,上官诚也是,每个人都是,她亲眼看着他们陷入无形的深渊,却无能为力。是人都是善变的,还是她一开始就没有看透?到底是她太单纯了,还是他们太复杂了? 上官诚呼吸渐重,脸色苍白得可怕,“原来,你就是这样看我的。”留下这句话,他受伤地看了苏芩一眼,转身推开门,踉踉跄跄地离开了苏芩的公寓。 “苏姐……”沈妙看着这一切,懦懦地唤了一声。 苏芩疲惫地摆摆手,对沈妙道:“暂时不要和我说话。” 她此时心乱得无法形容,却偏偏一口气憋在心里无处发泄。过去的往事犹如针尖一般扎在她的心里,稍一牵扯,就是尖锐的疼痛。 到晚上的时候,张嫂就回来了,她双眼通红肿胀,一看就是哭过。苏芩此时已经没有精力去关注张嫂的事情,只让她凡事放宽心,不必太较真。 张嫂说:“先生真可怜,我每每想到这么好的一个孩子落得这样的下场,就觉得心里绞痛。夫人啊,一日夫妻百日恩,您帮帮他吧。” 苏芩怏怏地半靠在贵妃椅上,道:“他公司不是卖了二十亿么,总归饿不死的。” 张嫂叹气,老脸上满是愁容,“二十亿听起来是巨款,可是还要遣散员工还清贷款,估计也没什么剩下的。夫人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不是卖了上百亿么,或者可以……” “不必说了。”苏芩寒着脸打断张嫂:“这件事到此为止。” 不是她心肠硬,实在是她没有立场。再说了,以莫靖远那么高傲的性子,未必肯接受她的帮助。也许,自己能帮他的,就是保住他的尊严。 又过了几日,天气越发的暖和,苏芩的身子越发的沉重,财经频道再次爆出爆炸新闻,前几日刚刚吞并莫氏的江林集团,在被莫氏拖垮的同时,遭到神秘势力的打击,公司已经不堪重负,股票节节跌落。退居幕后的江老爷子大怒,总经理秦以风遭到停职。一时风水轮流转,无所事事的人们,只是看个笑话罢了。 这条新闻距离莫氏被收购,也才一个星期而已。 众人猜测,莫氏的没落,只是莫靖远使的一个烟雾弹,恐怕莫靖远要绝地反击报仇雪恨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秦以风落败以后,苏芩虽然心里难过,但多少有点自作自受的想法,完全没有当日对莫靖远的那种担忧、焦虑以及小心翼翼。 那是她初恋的男人,如今却也被时间洗去了当初的模样。有些感情已经不复存在,有些感情却在悄然滋生。 “秦总,请问江林是真的不堪重负了吗?” “请问,您是不是真的已经被停职?” “关于江林集团负面的传闻,您有什么要说的?” 无数的媒体、记者将秦以风堵了个水泄不通,七嘴八舌地问着自己想要问的问题,无数的镁光灯,摄像镜头对准了秦以风,让他脱身无术。 “秦总,难道您真的没什么话说吗?”一个手里拿着印有某某网站LOGO话筒的年轻男记者,大约是因为年轻气盛,挑衅地挡在了秦以风的面前。 秦以风双拳握紧,面色发青,板着脸没有任何的表情,弧度优美的薄唇紧抿,做工精细的褐色西装上有一些细小的褶皱。 “现在我拒绝回答任何问题,明天江林会召开记者招待会,有什么问题明天再说。”冷冷地开口,温润的声音却变得沙哑不堪。秦以风推开面前的记者,在门口保安的掩护下坐上了轿车。 “秦总!” “秦总!” 背后传来记者们急切的呼喊,秦以风充耳不闻,踩动油门,汽车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快地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秦以风焦躁地一掌拍在方向盘上,脑海里全是刚刚江老爷子的声音:“阿风啊,我知道这一年多以来你为公司尽了很大的力,可是你的心太浮躁,做生意不是小孩子扮家家酒,想怎样就怎样的。造成如今的局面,我不怪你,是我自己用人不清,这段时间,你就暂时停职,在家好好想想吧。” 秦以风理解江老爷子的性格,他用人不看出生不看学历经历,只要有能力,他就能把你捧到高位。同时,他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只要你不影响到他的利益,做什么他都不会管,可是,如果你妨害到了他的利益,那么对不起,他会毫不犹豫的将你踢出局。 江老爷子这番话的意思很明显,秦以风妨害到了他的利益,所以,他被冷藏了,被踢出局了,也许,再也不会受到重用。 怎么会这样?秦以风暗骂一声,明明计划是完美无缺的,利用莫靖远对晶晶特殊的感情,将他一步步诱进陷阱,在和美国那边里应外合,加上上官诚的力量,将莫氏完全掏空。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莫靖远一个人没有三头六臂,自顾不暇,很快就承受不住。江林再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收购莫氏,任是莫靖远也回天乏术。他自认是计划没有任何的漏洞,他也确实将莫氏收入了囊中,可是为什么,仅仅一个星期,江林就被拖到了这个地步? 他没想到,莫氏竟然和意大利的黑手党有交易,这笔交易非常的庞大,如果他们在三天之内拿不出资金,江林将会彻底没落。 不是没有找过银行,可是那么多的银行像是约好了似的,拒绝向江林提供贷款。可想而知,这背后一定是莫靖远在搞鬼。 莫靖远啊莫靖远,这次,我还是没斗得过你,可是,我不会就这样放弃的。 秦以风将车开得飞快,连闯了几个红灯,焦躁失败的情绪让他整张脸显得无比的狰狞。想了一下,他拨通了一个号码:“艾伦,过几天我来美国。”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可以看到秦以风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到最后,他深吸一口气,答应了什么,这才挂断电话。电话切断以后,他手上用力,将手机狠狠摔向挡风玻璃上,只听得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手机反弹到座椅上,各种手机零件摔得到处都是。 他手臂和脸上都被玻璃渣子划出一道道小口子,流出潺潺的血丝。 今日之辱,不报,誓不为人!! 商场如战场,胜负成败瞬息万变,没有谁能够永久辉煌。同样的夜晚,同样的地方,莫靖远同样端着一个高脚杯,站在同一个位置上,摆出同一个姿势。 他转动手腕轻轻地摇动高脚杯,眼睛直直地盯着杯中的液体,半天没有移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很久,也许是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让他肌肉有点僵硬,他勾了勾唇,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最后一滴液体滑进食道。 他的脸上没有胜利的得意与张狂,仿佛这是稀疏平常的事,仿佛他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更仿佛,这件事情与他无关。这份淡定,倒是让旁边的江普和杨科两人咂舌。 面前的这个人,果然不是简单人物。 她不见了 “真是解恨啊,看到秦以风吃瘪,我就莫名的心情好。” 杨科舔了舔薄唇,露出一个鬼魅的笑容。 “心术不正,他活该。”江普接口道。 莫靖远转过头来,看着二人,淡淡道:“这没什么,不过可惜的是,我不能把他弄死了。” 江普一怔,疑惑问道:“为什么?” 莫靖远轻笑一声,没有答话。杨科拍了一下莫靖远的肩膀,道:“想那么多干啥,总之,事情解决了,你还不快去哄回你的亲亲老婆?” “这么多天我都等过来了,也不急于一时。” 莫靖远说道,老神在在的抱着双臂,身上散发出一种狂逆的味道。 每个人都以为他会就此被打垮,很多人都伸着脖子张望着希望他垮台,可是他是莫靖远,他不会允许自己失败,更不会允许自己败给秦以风。 **** 雨淅沥沥的下,记忆中,母亲将他抱出那间肮脏的房子,抱出那条肮脏的街道。母亲单薄的身子在雨雾中像是要化了去,坑坑洼洼的雨水打湿了母亲的布鞋和裤管。 母亲说,要带他回家,那里,自己可以拥有独立赶紧的卧房,可以拥有崭新的衣服和精致的玩具,可以拥有吃不完的美食,可以拥有家的温暖。他对母亲深信不疑。 那是一个漂亮的庭院,门口开着各种姹紫嫣红的鲜花,他那时候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的家,可以如此的美。 爷爷是退伍的老将军,父亲是科学院院长,还有漂亮的阿姨,可爱的小地弟,他以为,他得到了幸福,他以为,自己再也不用跟着母亲一起住潮湿的房子,吃干硬的食物,自己有了庇护,再也不会被人喊做“野种。” 年幼的他太天真,他新奇地看看这里,摸摸那里,以至于母亲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都没有发现。他哭着找妈妈,可是那个据说是他爸爸的人一把揪着他的衣领,恶狠狠地对自己说:“她不是你妈妈,以后她才是你的妈妈。”说着,指了指坐在旁边的漂亮阿姨。 他极力的反抗:“你胡说!他不是我妈!” “啪!”一个耳光毫不留情地扇在他的脸上,直打得他眼冒金星。 “听着!”秦靖不耐烦地吼道:“既然想认祖归宗,就给我听话一点,忘了过去,忘了那个低贱的女人,从此,你有你的新妈妈,我没什么耐性,别以为你是我的种我就不会对你怎么样,惹毛了我,把你绑起来丢大街上!” 这番凶恶的话将年幼的他唬住了,连脸上的痛也被忽略了过去。他怔怔地望着自己刚认识的爸爸,心里害怕地紧,却听话地不敢再哭再闹。 秦靖放开他,从旁边温柔地抱起一个三四岁的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这是以风,你的弟弟,你别仗着年纪大就欺负他,要是让我知道了,我揍死你!” 真是一个有暴力倾向的爸爸,他吞了口口水,见那小男孩长得眉清目秀十分可爱,对着父亲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想,如果他乖乖的照顾好弟弟,是不是父亲就会疼爱他,是不是父亲就会像抱着弟弟那样慈爱的抱着自己? 他牢牢地记着爸爸的话,看着弟弟和其他孩子玩水枪玩输了,他就把那孩子狠狠地揍一顿给弟弟报仇,却换来弟弟鄙夷的嘲笑,说他是野孩子;看着弟弟想偷邻居阿婆家的鸡蛋,却被公鸡啄了一口,他直接一棍子将那公鸡打死了,却反被弟弟告状告到父亲那里。 后果可想而知,他被爸爸用藤条打得全身都是伤口,并押着他跪下给阿婆道歉。他想,他身上没有哪点和自己的父亲是相似的,唯独这爱动手的脾气,却遗传了个十成十,伤好以后,他依然我行我素,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自己这个粉雕玉琢的弟弟。 邻居的小孩子都怕他,弟弟班里的孩子见着他就跑,老师见着他都扶额叹气,还有一些小孩子,看着他的眼神越发带着崇拜,而自己的弟弟,也慢慢开始亲近自己,他为这一切而感到沾沾自喜,他觉得自己已经融入到了这个家庭,他以为爷爷和父亲也会像宠爱弟弟一般的宠爱自己。 或许,他这种人,注定是得不到安宁的。阿姨的死仿佛一道晴天霹雳,打得他永世翻不了身。 秦以风的妈妈,也就是自己的阿姨,身子一直比较孱弱,在自己去到那个家庭以后,更是郁郁寡欢,终于,在一个艳阳高照的午后,她用水果刀挑开了自己的静脉。 她走得并不安详,白色的裙子上沾染了大片大片的血迹,她的表情很狰狞,很痛苦,她留了血书,诅咒他这个野种不得好死。 秦家全家上下震怒,都把责任归到了他这个年仅七岁的小男童身上,如果不是他的到来,秦以风的妈妈就不会患上抑郁症,如果不是他的到来,她就不会死。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歪理,也许人类总是喜欢为自己推卸责任,找替罪羔羊。他的父亲将他暴打一顿,赶出家门,他趴在秦家门口大哭、哀求,可是没有人为他开门,没有人关心他会不会死。 他乖巧的弟弟将他给他的弹弓、玻璃珠狠狠地砸到他的身上,厌恶地哭喊:“你害死我妈,我恨你,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轰,天空打了个惊雷,粗粝的雨点狠狠地打在他的身上,他爬起来,不知道该去往哪里。 他恨这一家人,他恨这无情的世界,他犯了什么罪,要受到这样的对待?如果可以,他宁愿他从来没有出生过,如果可以,他希望他和姓秦的一家人没有任何一丝的关系,也好过现在,被老天爷摁着头,强迫他看透这丑恶的人性。 回过神来的时候,一支烟已经烧到了尽头,莫靖远重新点了一支,为自己感到可悲。他为什么还保留着这段记忆,明明巴不得自己忘掉,却又是记得那么清晰。 如果秦以风把母亲的死怪在他的头上,来恨他报复他的话?那么他这个从七岁就开始流浪的人,又该去恨谁?又该去找谁讨要公道? “远,你情绪不对劲啊。”杨科抓着莫靖远的肩,担忧的问道。 莫靖远勉强地笑笑:“不过是想起一些往事罢了。” 关于莫靖远和秦以风的恩怨,杨科也是知道一些的,所以他很明智地选择没再追问。当年他见到莫靖远的时候,他那么小小的一个,浑身是伤,倒在垃圾桶边奄奄一息,眼底,却是一片倔强和坚韧。他觉得,世上再也没哪个男人,能够像莫靖远一样不要命。 轻轻咳嗽一声,杨科转移话题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莫靖远眼神幽深,掐灭烟蒂原地踱了几步,开口说道:“江普,国外的那家公司该派上用场了。” 江普明白莫靖远的意思,点头道:“是,我们那笔庞大的资金,也该到了发挥效益的时候了。” “替我安排一下,明天和江老爷子见个面。”莫靖远冷静地吩咐道:“还有,司徒家族那边,给个警告,我看在苏芩的面子上不处理上官诚,但是如果司徒夫人连自己的女婿也管不好,那也活该从商界里面消失了。” “你真是一个魔鬼。”杨科看着莫靖远,突然感叹道。 莫靖远无所谓的摊摊手,“不,我是炼狱里的天使。” “好吧。”杨科哈哈一笑,“要说魔鬼,西特斯才是当之无愧的魔鬼。你们知道吗,上次送给西特斯先生的礼物,那个日本男孩儿,听说已经被玩儿死了。” “死了,那就再送一个。”莫靖远显然不想在这件事上进行讨论,继续说道:“科,美国那边交给你了,现在我们身边还埋着一枚隐形炸弹,消灭那个团体,我倒要看看死了主人的小狗,还怎么咬人。” 江普的眼神闪了闪,连自己都没发现的,轻轻握起了拳头。 莫靖远说完,转向江普道:“找人和我那名义上的姐夫接触一下,假晶晶是该到了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杨科噗哧笑出声,玩味儿道:“是前姐夫。” 江普点点头,却不知为何,眼里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杨科拍他一掌,“怎么了?傻了?” 江普回过神来,笑道:“没有,就是觉得先生太厉害了,几乎什么都算准了。” “小子,学着点吧!”杨科得意的扬了扬眉毛,好似江普口中的“先生”是他自己一般。 莫靖远张了张嘴,正欲说什么,突然,刺耳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将要说的话。 “先生,不好了,夫人不见了!”张嫂的声音通过传音器传过来,莫靖远心里一抖,一种不详的感觉萦绕心间。 “怎么回事?说清楚!” 那边张嫂抽抽噎噎道:“下午的时候,夫人说要出去买点东西,可是我等了半天,她也没有回来,打她手机也打不通。” 莫靖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对着杨科和江普惊叫一声:“糟了,狗急跳墙了,他们抓了苏芩!” 两人的脸色也为之一变,杨科还算冷静地安慰道:“别急,也许她只是去朋友那里了。” 莫靖远抬起手腕,腕表上的指针已经指上十一点,“不,苏芩不会这么晚还不回家。” 杨科眼前一亮,突然道:“幸好,我让妙妙偷偷在她身上放了跟踪器。远,借你的电脑用一下。” 莫靖远将杨科带到书房,杨科熟练地打开电脑,手指飞快地输入几个指令,不消一会儿,一个小红点就在电脑屏幕上闪个不停。 “是西郊那边。”杨科道:“看来她真的出了意外,西郊那边全是废弃的工厂,一般人不会往那偏僻的地方跑。” 莫靖远急得一拍桌子:“那还等什么,赶快去救人!” 心中悔恨难当,他千算万算,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却忘了苏芩这一环,却忘了,人被逼急了就会不择手段,天啊,苏芩还大着个肚子,要是她出了什么意外,他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 杨科打了个电话调派人手,时间就是生命,几人再也顾不得许多,开着车就往西郊那边赶去。 **** 苏芩在一阵寒冷中悠悠转醒,身体呈一个诡异的角度折叠着,她感到全身发麻,动了动,却发现自己被绑住了手脚! 心里一惊,她睁开眼睛,入目的却是完全陌生的环境! 这是哪里?苏芩记得,自己逛完商场,正准备去停车场取车,突然有一个大学生模样的清澈男孩拿着一张地图向自己问路。她将自己的头探过去看地图,男孩儿却手一扬,白色的粉尘从地图上飘到自己的眼前,进入自己的鼻腔,随后,就失去了知觉。 看样子,自己是被绑架了! 她调整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认真地打量着这里的环境,发现这是一间很破的房屋,墙壁上刷的石灰已经一块块的掉落,露出水泥的颜色。头顶是一盏昏黄的钨丝灯,发出微弱的光芒。四周非常的安静,连个人影也见不着,手脚被绑住的地方已经冲血,又痒又痛十分难受。地板上倒是贴着瓷砖,只是因为没人打扫,蒙了厚厚的一层灰。 她的眼睛四处张望,看有没有什么利器能划断身上的绳子,看了一圈却一无所获。房间里,除了她这个大活人,连一根多余的头发丝儿也没有。 “有人吗?有人吗!”苏芩扯着嗓子吼了半天,也无人回应。 这真是个安静得可怕的地方。 地板太硬太冰,而初春的晚上也并不暖和,她身上穿的衣服不多,没过多久,就感到全身的体温在下降,她不得不蜷缩起身子,像一只猫咪一样,希望这样能令自己好受一点。 早知道,出门的时候就该穿厚点了!不知道是不是被绑了太多次,苏芩虽然害怕却没有太多的惊慌,此时此刻脑袋里想的竟然是后悔没有穿厚实一点。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苏芩冷得瑟瑟发抖就快要顶不住的时候,只听得吱呀一声,房间的们被打开了! 我的愿望 门被推开,带进来一阵冷风,苏芩扭头一看,竟发现这个人,自己认识! “晶晶!”苏芩惊叫一声,晶晶是个狠毒的女人,她害怕地缩了缩身子,刚刚靠自我安慰所建筑起来的冷静心情已然不见。 “哼!”晶晶恶毒地看着躺在地上的苏芩:“我似乎忘了告诉你,我的本名叫吴玉凤。” “我管你是吴玉凤还是罗玉凤,赶快放开我!”苏芩兀自挣扎着,手腕脚腕被绳子勒出一道道雪痕。 “咯咯咯……”吴玉凤咯咯笑着,抬腿 落在苏芩细嫩的双手上,脚下一用力,苏芩脸色就白了一分,“践人!落到我手上还想我放了你?” “吴玉凤是吧……”苏芩咬牙忍者手上传来的疼痛,试图谈判:“你抓了我也没什么用,我和你根本就不认识,也碍不着你什么,不如,你还是把我放了吧,咱们好话好说,我保证不起诉你……” “碍不着我?你竟然说碍不着我?”吴玉凤双目通红,面容扭曲,脚上用力一拧,苏芩立刻痛得呼出声来,“若不是你!计划怎么会失败!若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苏芩强制打起精神,问道:“什么计划?管我什么事?” “你别装傻!我本来用晶晶的身份在阿远身边过得好好的,我本来想,这样和他在一起也不错,他是一个优秀的男人,我为了他,向组织里提供假消息,我为他承受了那么大的压力,到头来,他的心里只有你,他竟然要对付我!”吴玉凤已经有些神志不清,说起话来颠三倒四语无伦次,但是苏芩还是从中得到了重要信息。 “你不是晶晶?你是谁?” “我当然不是晶晶,我是吴玉凤,美国海鲸帮的大小姐。看来莫靖远真的把你保护得很好,你竟然什么也不知道。我告诉你,是我,和江林的秦以风合作,里应外合搞垮莫氏的,怎么样,是不是好吃惊?” “你……”苏芩喘了一口气,“你竟然骗他!” “没错,我的任务就是窃取莫氏的机密级文件!可是,我没想到,到最后,我竟然会爱上他,我想,就算让我以晶晶的身份留在他的身边,只要他对我好,我就满足了,所以,我开始向帮里提供假文件,我并不是真的要搞垮莫氏,我已经为他留好了退路……”吴玉凤的情绪猛的激动起来,“可是,他竟然要为你这个践人来对付我,我所有的付出都是一场空!” 苏芩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没兴趣听面前这个接近疯癫的女人诉说她的失恋史,她现在只想回家,她好冷,好痛。 “瞪什么瞪?”吴玉凤蹲下身子,抬手就给了苏芩一个耳光:“践人!你是不是在心里嘲笑我?你是不是在幸灾乐祸?” “我没有……”苏芩吐出一口带血丝的口水,“莫靖远不爱你,也不见得爱我,我们都是一样,又何苦互相为难……” “啊!”还未说完,吴玉凤穿着尖头皮鞋的脚离开苏芩的双手,照着她的胸口踢下去,苏芩痛呼一声,痛得几欲昏厥。 “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吴玉凤说完,突然眼睛一转,转身走出门去。 再进来的时候,她的手上拿了一个烧红的火钳,滋滋冒着青烟。 “你……你想要干什么?”苏芩直觉不好,蠕动着身子不住地往后退。 吴玉凤对着火钳吹了一口气,恶毒地看着苏芩:“你说,要是这火钳落在你那漂亮的脸蛋上,结果会怎么样?” “不要……不要……”苏芩尖叫着后退,却发现自己已经退到了墙根,根本就退无可退。恐惧侵蚀着心脏,就算她开始装得再镇定,她也根本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小女人,遇到这种情况,除了害怕,根本就不知道作何反应。 这个吴玉凤,是真的想毁了她,甚至,她会杀了她。 脑海中突然闪过很多画面,想到姐姐的死,想到姐姐那嗷嗷待哺的孩子,想到沈妙,想到张嫂,想到莫靖远,想到自己到死都没有和他说一句:我爱你。 她不想死,不,就算是死,她也不想死得这么屈辱。心思翻转之间,她脱口而出:“等等!我知道今天我逃不掉了,就算是死,你也要让我死得明白吧?” “哦?”吴玉凤放下已经抬到离苏芩的脸只有十几公分距离的火钳,道:“好,我就让你死得明白,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 “我姐姐的死,是不是你做的?”苏芩哆哆嗦嗦地问出第一个问题。 吴玉凤歪着脑袋想了一下,答道:“没错,是我把她推倒的,我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其实严格来说算是你的,所以我想让她早产,好拿孩子去去做DNA,让阿远对你死心。谁知道她那么不经玩,居然给我死掉了。” “不对,姐姐是在医院遭人害死的,我查过了,这是不是你安排的?” “拜托。”吴玉凤象看笨蛋一样的看着苏芩:“我只是想要那个孩子早点出世,至于那个女人的死活,关我什么事?” “这么说,医院里的事不是你做的?” “不是,我没那么闲。” 不是她做的?怎么可能?可是苏芩知道这种时候吴玉凤不会骗她。难道说,还有另一波人想要姐姐的命? 苏芩顿了一下,继续问道:“你是不是给我下毒了?” “没有。”吴玉凤答道,接着说:“你这一问倒还提醒我了,我知道该给你下毒的,神不知鬼不觉。” “可是,医生说我中毒了,我也感觉身体不太舒服,宝宝也不对劲。” “我说没有就没有,难不成我还有必要和你说谎?”吴玉凤眉毛一挑,不耐烦道。 “好,下一个问题……” “你还有多少问题?哦,我知道了,你是在拖延时间对吧?”吴玉凤重新举起火钳,“我回答了你两个问题,已经算特别开恩了。现在,该到我拿报酬的时候了。” 苏芩瞳孔一缩,浑身忍不住发起抖来。逃不过吗?真的逃不掉吗?莫靖远,你为什么不来救我?莫靖远…… 苏芩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疼痛的到来。 “啊!”忽听得吴玉凤大叫一声,接着一阵扑腾打斗的声音,再然后,苏芩身上的绳子一松,就落入了一个熟悉温暖的怀抱。 “苏芩……”莫靖远低呼一声,将她搂在怀里,两个人的身体同时都在颤抖。 真是后怕啊,如果来得稍微晚了一步,他不知道苏芩会受到怎样残忍的对待。 苏芩睁开眼睛,熟悉的五官出现在眼前,紧绷的情绪终于放松,她哇的一下哭出来,“靖远……靖远……” “乖了,没事了,没事了。”莫靖远轻拍着苏芩的背,温柔地安抚着。 那边,杨科带着人已经捉住了吴玉凤,将她五花大绑地按在地上,她的头发被扯掉了一撮,连着头皮掉在地上,脸色布满了灰尘,青一块紫一块的,苏芩看得一阵恶心,将头转向一边去。 “带回去!”莫靖远墨黑的眼睛狠狠地扫过狼狈的吴玉凤,沉声道。 一行人顺着原路返回,莫靖远将苏芩抱到车上,苏芩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苏芩身上的伤被处理过了,擦了清凉的药膏,疼痛的感觉稍减。 莫靖远坐在床头,看见苏芩醒来,忙扑过来查看,一边道着歉:“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苏芩淡淡地撇了莫靖远一眼,没有说话。 她没有忘记,他是怎么将她推开,她没有忘记,他对她做过的种种。虽然现在她已经大致明白莫靖远这样做是为了保护她,可是道理是道理,感情是不讲道理的,伤害了,就是伤害了,无论用怎样的名义。 “你还在这里干嘛?”苏芩冷冷问道。 莫靖远一愣,眼里飞快闪过一抹受伤:“我不放心你。” “我们已经离婚了。”苏芩淡淡说道:“非常感谢你救了我,但是我们应该保持距离。” “苏芩。”莫靖远的语气里带了些许哀求:“我知道我伤害了你,但那也是没有办法,我必须让你离开我的身边,否则你将会受到更大的伤害。请你原谅我,我会用以后漫长的一声来补偿你。” “嘁。”苏芩嘲讽地嗤笑一声:“是不是如果又有什么事,你又要把我推开?莫靖远,我是凡人,我的心脏没有那么强大。” 突然听见高傲的莫靖远这么深情的话语,说不感动是假的。可是苏芩心里有一个结,让她刚伸出去的触角又缩了回来。 她知道,也许这样对莫靖远来说,会很不公平,可是他们是夫妻,她没有办法接受,当问题来临的时候,莫靖远将她推到一边,自己独自一个人扛。 夫妻,不应该是同甘共苦的吗? “不会了。”莫靖远坚定地承诺:“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苏芩叹口气,脸上的表情稍微缓和:“我们已经离婚了。” “你似乎忘记了,我并没有在离婚协议上签字,我们也并没有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你是律师,应该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莫靖远,你什么意思?”苏芩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直直地看向面前的男人。 “苏芩,对于你,我不会放手。就算是用强硬的手段把你绑在身边,我也在所不惜。” 是的,他是自私,他受够了一个人孤独的日子,他再也不想回到那些冰冷的雨夜,再也不想午夜梦回的时候,偌大的房间里,只有自己冰冷的身体。 他很懒,他已经失去了晶晶,不想再失去苏芩,他懒得再用漫长的岁月,去等待另一个人。 “夫人,快来吃点东西。”张嫂推门而入,手上端了个托盘。 “我不想吃。”苏芩皱眉,有些赌气意味地说道。 莫靖远连忙接过张嫂手中的托盘,取了一杯牛奶递给苏芩:“多少吃一点,你现在是两个人的身体。” 苏芩将脸歪到一边:“不吃不吃。”连自己都没发现,她的语气里满是撒娇的意味。 “乖,吃一点。”莫靖远好脾气的哄道。 张嫂在一旁看得噗哧一笑:“我还是头一次见先生这么好脾气呢。” “无事献殷勤,非歼即盗。”苏芩板着脸,毒舌道。 莫靖远端着牛奶的手抖了一抖,顺手将牛奶放到床头柜上,脸色也沉了下来:“你到底要怎样?” “我不想怎样,请你离开。” 莫靖远突然就笑了:“离开?请你看清楚,这是我的卧房!” 苏芩撑起脑袋环顾四周,发现这真的是莫靖远的房间,忙掀开被子站起来:“那么,我离开。” 说完,不等莫靖远反应,就抬脚离开了房间。 莫靖远望着苏芩消失在门背后的背影,挫败地叹了一口气。 他到底要怎么做,软的不行,硬的不行,他到底怎样,才能把她留在身边? “先生,您没事吧?”张嫂看着莫靖远,担忧地问道。 “没事,让夫人在隔壁的客房住下吧,别让她乱跑。” “是。” 张嫂恭敬地退出去,偌大的卧室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傍晚的夕阳透过虚掩着的窗帘投进屋子,照在他的身上,影子被拉得很瘦很长。 莫靖远心里非常的难受,心里不由得怀疑,自己做的选择,到底对或不对。男人心怀大业,他为了保住自己的事业,暂时委屈了苏芩,他心里有愧,却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换做别人,也不一定比自己做得更好。 可是为什么,苏芩不能理解他,只因为她对自己说了一句:“我的愿望,是平平淡淡地活着,没有大起大落,没有大悲大喜,身边的人,都好好的。”他一直记着她的话,他想要给她平淡的生活,他想要让她躲开一切危险,他想许给她一个美好的未来,难道,这样也错了吗? 难道,保护也有罪吗? 莫靖远长吁一口气,拉开窗帘,看着挂在天际即将落下的太阳,背影,竟无比的萧条。 意想不到的人 苏芩的晚饭是在房里吃的,莫靖远并不允许她离开别墅,明明应该不高兴的,却又有丝丝的庆幸之感涌上心头。这只住了半年的房子,似乎比她住了好几年的公寓还要来得温暖。 她觉得自己真是矫情。可是人呢,本来就是很自相矛盾的动物。 很奇怪的感觉,躺在离莫靖远一墙之隔的床上,似乎特别的安心,这一晚上睡得格外的安稳,一个梦也没做。 第二天一大早却被何锐的电话扰了清梦,苏芩迷迷糊糊地,半眯着眼睛将电话接起。 “小芩,你能出来见个面吗?” 苏芩的瞌睡虫慢慢爬走,她为难道:“有些困难。” “怎么了?” 苏芩不答反问:“有什么事吗?” “今天……是小竹的百日宴,过了今天,我们一家准备搬离A市了。” 苏芩猛然记起,小竹这个小家伙,出生已经一百天了。可惜她的生日,却是生母的忌日,不知道她长大以后,会不会觉得悲哀。 她从床上坐起来,带着些歉意对何锐道:“我真的不能保证我能不能来。” 电话那边顿了半晌,才问道:“小芩,你是不是回到莫靖远的身边了?” 苏芩心下一抖,忙道:“不是的,没有的事。” 何锐却不管她的话,继续说道:“也是,除了她,还有谁能限制得了你的自由。可是小芩,小竹是你的亲侄女儿,你真的不来送送她吗?” 苏芩被何锐说得心里发酸,像有一只手在揪着她的心脏,收紧,再收紧。她忍不住脱口而出道:“没有,是他把我软禁在家里了。” 刚说出口,苏芩就后悔了,“软禁”这两个字,似乎太沉重太伤人了,其实莫靖远也没有对她做什么,甚至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和心神来照顾她,她只是无法容忍莫靖远打着爱的旗号为她做一些她不喜欢的安排。 相爱虽美妙,但过了头,就会变成伤害。 “别怕,小芩,我来救你出去。”电话那边何锐坚定说道。 苏芩觉得今天的何锐热情得有些过分。她和何锐的关系并不熟悉,以前也只是见了面打个招呼而已,虽然最近因为姐姐的死走得近了一些,但也还没到这样的地步。想来,也许是何锐要离开了,所以有些不舍吧,毕竟,他们也算是亲人。 “不用了。”想了想,苏芩还是拒绝道:“没人能在莫靖远的眼皮底下带走一个大活人。” 何锐却更加坚定地说:“我自有分寸,你等着。” 挂了电话,苏芩也不想再睡下去,起床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静静地坐着,心里却忐忑难安。何锐,真的会来带自己出去吗?其实,她只是说说而已罢了,只是嘴硬的不肯承认,其实她也在贪念这里的温暖。 别墅的一桌一椅,一窗一门,外面的一花一木,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所熟悉的,在这个环境的里,总会感到莫名的心安,也许,这就是别人常说的家的感觉。 早餐同样是在房间吃的,从张嫂的口中得知,莫靖远一早就出去了,他刚战胜秦以风,想必应该很忙。 想到秦以风,苏芩心里又是咻地一痛。她不想看到秦以风现在机关算尽的样子,那是她心里的一根倒刺,一动就痛。可是她也知道自己实在贪心,人的一辈子,哪能什么都按照自己的要求来,这个世界上,老天爷又岂能如了某一个人的意。 只是秦以风终归是自己曾经最在乎的人,或多或少有些失望吧,也不知道是越来越看不透,还是从未看透过。 苏芩敏感的发现,这个别墅的隐蔽处,多了很多人,都是身形魁梧一身黑衣别着枪的大汉,将别墅围了个水泄不通,连只苍蝇也妄想能飞进来。 快到晌午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张嫂开门和敲门的人说了几句,就扯着嗓子问苏芩:“夫人,有您的快递,需要你亲自签收。” 苏芩想她什么时候有快递了,疑惑地下了楼,却发现门口站着的是伪装成快递小哥的姐夫,何锐! 苏芩惊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打算做什么,何锐却给她递了个眼神,让她签字。正欲接过,突然一只黑手夺过了包裹,恭敬地对苏芩道:“夫人,还请让属下先检查一番。” 苏芩板起脸,有些不悦:“这是我的隐私,你不能看。” 那人仍然是一脸恭敬,声音却不卑不亢:“这是属下的职责,夫人若有意见,请请示一下总裁。” 苏芩顿时焉了下去,去和莫靖远说,可能他会更变本加厉吧。谈话间,那保镖已经拆开了包裹外面的包装纸,方方正正的盒子里面躺了一本书和一张发货明细单,保镖翻了一下书页,再反过来抖了抖,没发现什么可疑的物品,这才将书重新装回纸盒里面,恭敬地递给苏芩:“得罪了。” 苏芩心想,你还真是得罪我了,可最终也没说出什么责怪的话,毕竟他是莫靖远的手下,也只是奉公行事而已。 在快递单上签好自己的名字,将单据递回给何锐的时候,他有意地触碰了一下自己的手,接着,苏芩就感觉到自己的手心里被塞了一团纸。 她不动声色地收好,对何锐略微点头,何锐什么也没说,骑着停在旁边的破烂摩托车就走了。 苏芩抱着纸盒惴惴不安的回到自己的房里,只觉得心脏跳得格外的厉害,这是她第二次在莫靖远的眼皮做小动作,却比偷合同那次更加的紧张。 展开手中的小纸条,上面用圆珠笔写了几个字:“翻开书的第88页。”苏芩看完,将纸条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想了想又捡起来,用打火机点燃了烧成灰了,这才放心了一点。 这是一本新书,是台湾作家吴浊流的《亚细亚的孤儿》。一翻开就闻到一股浓烈的油墨香,苏芩直接翻到第88页,密密麻麻的字瞬间印入眼帘。铅字,是书上本就有的,空白处被蓝色圆珠笔写得满满的,字体较大,字迹潦草,看来写得很匆忙,苏芩仔细辨认着。 下午三点,别墅的守卫会换一次班,别墅后援有一排白色的栅栏,等在那里,会有人来接应。 苏芩想着能出去,立即兴奋起来,根本就没去深究,为什么生活在这个城市另一边的何锐,会对莫靖远这个别墅如此的熟悉。她重新抬起眼皮去看那两行字,确实是这样写的没错,她这才发现,这一页的章节名,叫做《越狱》。还真是形象,不知道是有意无意。 张嫂进来了好几回,不是端茶倒水就是询问苏芩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以前张嫂也是这样做的,但是因为苏芩心里藏了事,难免心里发虚,都有点不敢直视张嫂,生怕她看出什么端倪来。 此时的苏芩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要用上“逃”这样极端的方式,更没有想过,自己一时的鬼迷心窍,竟给莫靖远带来了不可挽回的伤害。如果她能够预知这一切,那么她一定会乖乖地待在屋里,哪里也不去,可惜,人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当然,这是后话。 好不容易挨到差不多三点钟,苏芩换了便于行动的裤装,装作悠闲的样子在花园里散步。何锐果然没说错,3点钟是他们换班的时间,已经有部分的守卫离开自己的岗位,她看似随意地逛着,却时刻在注意守卫那边的动向。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后院,远远看到一道白色的栅栏,栅栏边站了一个穿着和先前的守卫一样衣服的高大男人,这应该就是何锐说的接应的人,苏芩迈开双腿,朝他走了过去。 刚想问一问接下来怎么办,就感到眼前一花,脖子一痛,身子就软了下去。又被人暗算了,失去意识以前,苏芩突然憎恨起自己的愚蠢来。 所幸这次不是用的迷.药,苏芩虽昏昏沉沉,却隐约能感知到一点身边的动态。她好像被一个坚硬的肩膀扛了起来,然后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颠簸,她就被下来,然后是汽车发动的轰鸣声,再然后,猛然一阵失重的感觉,让她顿时醒了过来。 脖子上仍旧痛得厉害,她慢慢睁开双眼,入目的是一个甜美的微笑:“小姐,您醒了?” 苏芩有点发懵,下意识地问道:“你是谁,我现在在哪儿?” 那女孩儿轻笑一声,道:“睡觉睡糊涂了吧,我是国际航空公司的空姐,这是在飞机上,飞机刚刚起飞,请问您要不要喝点什么?” 原来是在飞机上,难怪刚刚感到一阵失重的感觉。不对,苏芩总算想起来,她为什么会在飞机上?何锐不是来带她参加小侄女儿的百日宴的吗?难道,竟然连姐夫也要对付她? 这是为什么? 苏芩脑袋一阵刺痛,将与何锐有关的记忆通通串连起来。何锐看人的眼神很阴沉,她一早就知道,所以她不愿意接近他,本是点头之交,却是在姐姐去世以后,两人才熟络起来的。 因为他发现了姐姐的死亡很不正常,所以两人经常联系,他查到了很多东西,因为那些线索太过于让她震惊,所以她并没有想过,这一切都是何锐查出来的,都是他说的,自己,一直在被他牵着鼻子走! “小姐,小姐?”空姐看苏芩的脸色不对,在她耳边轻声唤着。 苏芩猛地回过神来,问空姐道:“请问这是飞去哪里的航班?我是怎么上的飞机?” 空姐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苏芩,但还是礼貌地回答道:“这是飞往美国的航班,您是由朋友送上来的,您朋友说您怀孕了比较嗜睡,是他抱你上的飞机,让我重点照顾着你。” “那他人呢?”苏芩急切地问道。 “他并没有一起上飞机,我去给您倒杯水吧。” 苏芩愣在原地,只觉得像在做梦一般。一觉醒来,自己就身在去往美国的飞机上了,甚至,她都分不出,现在到底是做梦还是清醒。想到自己还是太嫩了,三番两次的受骗,三番两次的被掳,这一切,都是自己自找的。 仔细回想起来,何锐的每句话都能品出漏洞,只是自己竟然没有设防,傻傻地相信了他,世界上,像姐姐一般真心对她不求回报的,又有几个呢? 现在自己人身在三万英尺的飞机上,根本就逃无可逃,何锐也许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没有找人跟着她。可是何锐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空姐送来鲜榨的橙汁,苏芩喝了一点,半躺在座位上迷迷糊糊,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第二天上午八点多钟的时候,飞机终于抵达了肯尼迪机场,苏芩身上一件行李也没有,甚至连证件都没有,都不知道何锐是用什么办法帮她买到票和送她上飞机的。 赖在飞机上不想下去,别的乘客们都走完了,空姐开始催促,苏芩只得慢慢地挪动步子,不情不愿地下了飞机。 刚下飞机,就看到两个身材魁梧的黑衣人站在登机口,虽然都带着墨镜,但苏芩可以肯定这两个人在看她。 “苏小姐,属下奉命前来迎接。”其中一个高个子开口说道,明明是很有西方人特色的深邃五官,说出来的却是纯正的中文,虽然自称属下,但语气里并无谦卑。 苏芩无奈地点点头,黑衣人自发地一前一后将她夹在中间,生怕她跑了似的,事实上,苏芩身无分文,没有证件,又身怀八个多月的身孕,想跑都跑不掉。 出了机场,外面有一辆旅行车等在那里,苏芩顺从地跟着上了车,不知道他们会带她去哪里。车窗玻璃上涂了黑漆,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景象,苏芩只感到车子左拐右拐,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停了下来。 两个黑衣人仍然以毫无死角漏洞的站位将苏芩请进屋,这是一栋占地面积很宽的房子,也只能说成是一栋房子,因为它没什么造型,而且看起来应该有一些年份了,苏芩走进去,穿过一条长廊,就到了一个房间,黑衣人将苏芩请进去,随后反手锁了门。 这是一间大约20来个平方的房间,有一张长桌和一张单人床,配了一个独立的洗手间,没有窗户,只在天花板上开了一个天窗,而且还焊钢管在上面,苏芩估计连肥一点的鸟儿也别想飞出去。 坐了长时间的飞机,苏芩的身体有些吃不消,倒在床上不多一会儿就睡着了,但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一会儿梦到吴玉凤满脸是血的扑向她,一会儿梦到何锐把她绑起来鞭打,一会儿,又梦到莫靖远失望和受伤的眼神,醒来的时候,背脊一片湿润,手心脚心全是汗。 房间们被打开,先前那个黑衣人走进来对苏芩道:“苏小姐,帮主有请。” 苏芩仍然一副顺从,任你揉圆搓扁的样子,跟着黑衣人出了房门,来到大厅。大厅很大,装修却不怎么奢华,一个大概三十多岁的男人坐在红木椅子上,他的两边都站了几个同样的黑衣人。苏芩感到奇怪,这一群人竟然大部分都是东方人的面孔,若不是她在机场亲眼看到肯尼迪机场的牌子,她还真不相信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是美国。 “苏小姐,欢迎来寒舍做客。”男人端起旁边案几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淡淡地对苏芩说道。 苏芩眉毛一挑,毫不客气地在椅子上坐下来:“你是谁?这么大费周章地把我掳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男人好脾气地笑笑:“苏小姐别激动,我先来做个自我介绍,我英文名叫艾伦,中文名叫龙波,我们都是中国人,我不会对苏小姐怎么样的。” 苏芩确实没感觉到男人的身上带有杀意,不由疑惑道:“那你这般带我来,是想要干什么?” 艾伦摆摆手,道:“你可不是我带来的,你是我的一位朋友寄存在我这里的。” 寄存?自己又不是什么物品,苏芩冷笑一声:“你的朋友,是何锐吧?” “苏小姐是聪明人。”艾伦赞赏地点点头:“朋友所托,我不敢怠慢。”说完,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哟,他应该快到了。” 苏芩没再接话,她知道这位名叫艾伦的华人虽然看起来和蔼可亲,可绝对不是省油的灯,他看着人的眼神,总是让人有一种被蛇盯上的错觉。 就这样静默了十来分钟,艾伦茶杯里的茶水快喝干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接着大门被推开,何锐的声音出现在众人眼前。 “小芩,住在这里习不习惯?”何锐极其自然地走过来,坐在苏芩的旁边,温柔地询问道。 苏芩第一次发现,她从来就没有认识过何锐。坐在身边的这个男人,一扫之前的病态,五官端正,衣服穿得一丝不苟,举手投足间透出一股震慑心灵的威严,好像之前那个病怏怏的,说几句话就得大喘气的人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一般。 “小芩,怎么不说话?”何锐转过头来盯着何锐,眼神中透出关切。 苏芩好像掉入无边的地狱中,所有人的脸都是一张张假面,她不知道什么才是真实,假面下面又是什么呢?也许,是另一张假面,也许,是血淋淋的骨肉。 坐在上位的艾伦轻咳一声,对着手下吩咐道:“吩咐厨房上菜,阿锐和苏小姐应该饿了。” 手下答应一声,就邀着苏芩和何锐往饭厅里走,苏芩麻木地起身,如行尸走肉一般,跟着他们走着,菜端上来,是精致的中餐,她也吃不出是什么味道,只是机械性地往嘴巴里塞东西。 “小芩,先喝点汤。”何锐亲自盛了汤,放在苏芩的面前,示意她喝。 苏芩也只是听话地端起汤碗,一口气喝完。 “小芩,你别这样,是你自己让我救你出来的,你忘了?”何锐无奈地放下筷子,对着苏芩说着,语气还是很轻柔。 苏芩的眸子终于有了一点波动,她吞下最后一口汤,淡淡道:“可我没让你不声不响地就带我来了美国,我没让你在背后算计我,我也没让你,把我软禁在这里。” 何锐微微一怔,笑道:“这里不好吗?” “何锐。”苏芩第一次正正经经地喊了他的名字:“你倒是说说,你能在我身上得到什么?你要利用我去对付莫靖远?还是秦以风?或者是上官诚?你未免把我想得太重要了一些。” 何锐只是笑笑,什么都没有透露。顿了一会儿,他说道:“等一下我把小竹抱来给你看看吧。” 苏芩嗯了一声,就说吃饱了,退下了餐桌,尽职的黑衣人立刻上前,带着她又回到了那间小房间。 何锐说话算话,没过多久,就有一个美国妇女抱着小竹来到了苏芩的房间,苏芩看着这个孩子,心里百感交集。小竹比起刚出生的时候,看起来健康了许多,小小的身体也大了一圈,带着一个皮草小帽子,帽檐盖住了一半眼睛,她感到不舒服,在苏芩的怀里不住地扭动,看起来分外的可爱。 看着小竹,苏芩心里的郁结消除了一点,任何人都可能骗她,利用她,只有这怀里的小婴儿不会算计她。苏芩伸出手指逗着小竹,小竹张开还没开始长牙的小嘴巴,咯咯笑着。 不过何锐没让苏芩和小竹完多长时间,半个小时后,美国妇女就抱着小竹离开了,苏芩叹口气,也没再说什么。 又过了一阵,房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却是何锐。 苏芩睨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不说话。 何锐自顾自说道:“我一直都是海鲸帮的人,去上警校,也不过是为了当内应而已。” 苏芩心里有气,语气也不见得怎么好:“那你和我姐姐的婚姻呢?你是真的爱她,还是只是为了任务需要?” 何锐尖锐地嗤笑一声:“爱?你以为我会爱上一个被襁坚过的女人?” “你知道?”苏芩抬起头来。 何锐嫌恶地哼了一声,道:“当年那个案子,有莫靖远在背后撑腰,普通人都知道一些,更别提我了。苏林静以为瞒得过我,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和她结婚!”苏芩感觉后背又起了丝丝凉意。 “如果我说我是为了你,你相不相信?”何锐突然逼近苏芩,“我一直喜欢的都是你,可是你不理我,看到我就想躲,我只好去接近你姐姐了,本以为逢场作戏,没想到她怀孕了,还找到我家里去告诉我父母,我父母抱孙心切,就逼着我和她结婚,你以为我愿意?” 苏芩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的大脑里面嗡嗡作响,这一切都颠覆了她的认知。 何锐继续说道:“你也许不知道你温柔善良的姐姐干的好事,她根本就没怀孕,她是骗我们的,她根本就不能怀孕!你能想象一对老人盼望着孙子出世,到处托人从国外带奶粉,早早就做好了孩子的小衣服,结果却被告知怀孕是假的的滋味吗?你只知道我爸妈讨厌苏林静,你却不知道,她自己做了多么令人心寒的事!结婚之前虽然我不爱她,但她是你的姐姐,我也不恨她,可是那件事情过后,我恨透了她!” 苏芩突然眼神凌厉地盯着何锐:“所以,姐姐早产的时候,你就吩咐医生不给她用药,让她自己去死吗?” 何锐赞赏地看着苏芩,大方地承认:“不错,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想到那里去了,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发现不了呢。” 苏芩合上了眼皮,语气里带着深深的疲惫:“何锐,这样,有意思吗?” “你现在已经在我的地盘上了,我甚至可以比莫靖远对你更好,你肚子里的孩子我也不会计较,生下来我会当做亲生儿子一般的疼爱,还有小竹,你是她的妈妈,我们一家人就这样生活下去,难道不好吗?” 苏芩心里咯噔一声,暗想难道何锐已经知道了自己和姐姐的秘密?她不知道何锐是不是在试探她,于是露出更憎恨的表情:“你以为,你杀了我姐姐,我会和你在一起?你晚上睡觉就不怕做噩梦吗?” 何锐的态度突然变得强势起来:“你不想也没用,你落到了我的手里,是永远逃不出去的。” “你别忘了,我是莫靖远的妻子,我们还没有离婚!” “呵,分居两年就会自动离婚,我有很多个两年来等你。”何锐并不为所动,“况且,小竹是我们俩的孩子,不管是哪个国家的法律,都无法斩断这层关系。” 感受到苏芩惊恐的表情,何锐显得更加的得意:“别这样看着我,那件事,根本就是我策划的。我告诉苏林静,只要她能骗到你的卵子做试管婴儿,我就不和她离婚。那个蠢女人,还真是听话,免去了我不少的麻烦。” 苏芩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何种表情了。原来,很早很早以前,何锐就在开始算计她了,难怪她觉得姐姐面对她的时候总有些心虚和欲言又止,可是她太粗心了,竟然什么也没有发现,就乖乖跳进了陷阱之中。 也许,老天真是和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小竹,竟然是小姨子和姐夫的孩子,多么讽刺。 “你先休息吧。”见火候已经差不多,何锐点到即止,退出苏芩的房间,“细心”地替她锁了门。 这样的日子过去了将近一个星期,何锐每天都会来找苏芩说会儿话。苏芩从何锐的口中得知,她现在所处的地方,是海鲸帮的老巢,位于纽约唐人街,而何锐的身份,相当于海鲸帮的二把手。前些日子假扮晶晶的吴玉凤,是前任老帮主的独生女儿,从小和艾伦有婚约。后来老帮主去世以后,艾伦在何锐的帮助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手海鲸帮,并且不再承认和吴玉凤的婚约。吴玉凤对海鲸帮来说,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的弃子,真正起作用的,恰好是最没有可能的何锐。 苏芩想到吴玉凤也算是一个可怜人,二十年的未婚夫突然不要自己,要不容易移情别恋看上莫靖远,却还是被莫靖远当成了棋子。她的性格固然可恨,却比起何锐艾伦之流要好得多。 苏芩感到自己的心越来越平静,就算成天被软禁在房间里,也没有了当初的愤懑和焦躁,仿似她所遭遇的一切,都和自身没有关系一般。 何锐虽然限制她的自由,却没有怎么亏待她,想吃的食物,漂亮的衣服,源源不断地送进苏芩的房间,而苏芩只是看着这一堆昂贵的东西发呆,表现不出任何的喜悦,也看不出任何的悲伤。 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的话。 那天,苏芩逗玩小竹,刚交给美国妇女抱回去,突然就感到房子一阵摇晃,同时伴随着轰隆隆的不知道是垮塌声还是爆破声。守在门外的黑衣人冲进屋来,护着苏芩,眼睛警惕地望着四周。 “是不是地震了?咱们快出去啊!”苏芩冲黑衣人喊道。 黑衣人冷静地对苏芩说道:“不是地震,是突袭,请苏小姐放心,属下一定会保护好您的安全。” 苏芩安静下来,不再说话,海鲸帮是黑帮,遇上突袭也很正常。 门外传来喊杀声和砰砰的枪声,浓重的血腥味萦绕着整栋房子,苏芩皱了皱鼻子,心里有些恶心。 大约过了将近半个小时,喊杀声和枪声渐渐消散,血腥味却越来越浓重。 一个黑衣人打开门,往外望了望,回过头来说道:“看来已经结束了,突袭者已被抓住。” 另一个黑衣人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退出房间,顺便锁了门。 苏芩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只是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忐忑不安地在床上坐了几分钟,突然,门外传来两声沉闷地哼声,接着,房门被撬开,苏芩一回头,就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暗潮汹涌 “江普!”苏芩惊叫一声,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可能招来其他的人,忙又放低音量:“你怎么在这里?” 江普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这才低声对苏芩道:“先生让我来救你,快跟我走!” “那她人呢?”苏芩顿时升出一种不妙的感觉。 “我,我不知道。”江普犹豫了一下,“我和先生是分开行动的,他负责引开海鲸帮的视线,我再趁乱来救你。” 苏芩眼睛闪了闪,却是不动声色,也不跟着江普走:“江普,你把我当小孩子玩儿呢?莫靖远既然要来救我,怎么可能自己去引开视线,让你来带我走。他那种人,不亲自带我出去,怎么可能会放心?” 江普的脸色暗了暗,又朝门口张望了一下,焦急对苏芩说:“来不及解释了,先出去再说。” “不,我不跟你走。”苏芩摇着头,自顾在单人床边上坐下:“除非他亲自来接我,否则,我谁也不跟。” 她已经被骗得怕了,哪里肯再轻易相信别人。 江普急了,说了声“抱歉”,作势就要过来把苏芩敲晕了带走。就在这时候,异象陡生,房间的们被大力踢了一下,晃悠悠地发出难听的吱嘎声,几把黑洞洞的手枪直直地瞄准了苏芩和江普两人。 艾伦从门口走进来,弹了弹裤子上的灰尘,看着江普,以苏芩从未见过的嗜血表情对江普道:“江普,你莫不是忘了,谁才是你真正的主子?” 江普脸色一白,颓然地垂下双臂,对着艾伦恭敬地喊了一声“帮主”,就立在一边不再出声。 “行啊。”艾伦轻轻抚摸着手枪的枪管,脸色阴沉得可怕,“没想到我养了十几年的孩子,居然会背叛我。” 江普颤抖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是艾伦的人,他从来不曾忘记,也不敢忘记。可是,当他看到那个叫莫靖远的男人痛苦得需要买醉才能麻痹自己的时候,他是真的于心不忍,跟了他这么多年,他早就把他当成自己的另外一个主子了。他不想他再痛苦,于是不动声色地透露出苏芩被抓到美国的消息,那个男人知道以后连夜赶了飞机过来,他劝也劝不住,只好跟着过来。 可是他更知道,自己的帮主,惩罚人的手段有多么的让人痛苦,他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半晌过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并没有背叛您。我把莫靖远引过来,正好一网打尽,不是更好吗?” “哦?”艾伦的脸上看不出开心或是不悦的表情,“这么说,我还得给你记大功一件了?” “属下不敢。” 苏芩在一边听得心惊肉跳,原来跟了莫靖远已经这么多年的江普竟然也是卧底!那么刚刚外面的打斗应该就是莫靖远了,现在艾伦还好好地站在这里,那么莫靖远…… 不,他不会拜的,苏芩狠狠地摇着头,甩开脑海中那不好的设想。 空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令人作呕。 艾伦把注意力转移到苏芩的身上,声音比和江普说话的时候轻柔了一些:“苏小姐,我正想请你看一场好戏,请苏小姐千万要赏脸。” “不。”苏芩下意识地拒绝道:“我受了惊吓,身体不舒服,改天再看吧。” 艾伦唇角诡异地一勾,道:“不行呢,这场戏你若不看,会后悔终生的。”然后对着身后的黑衣人手下一招手,道:“将苏小姐带到大厅去。” 手下点点头,问艾伦道:“那这个人怎么办?”他指了指江普。 艾伦眯着眼睛,眼神从江普身上扫过,有些轻蔑的说:“他啊,绑起来,扔到地牢里去。” 就这样,苏芩被浩浩荡荡地带出了房间。走在长长的走廊上,血腥味比在房间里的时候更重,从四面八方扑过来,苏芩用力地咬着牙关,才让自己没有吐出来。 慢慢的,走了十几米,回廊上开始有了血迹,墙壁上,地板上,栏杆上,苏芩很想闭起眼睛,却发现闭上眼睛以后,鼻子里的味道更浓。幸好,这里已经被简易搭理过了,苏芩并没有看到残肢断臂或者尸体之内的。 刚到大厅里,苏芩就知道完了。 她远远的就看到了那个身影。她所熟悉的,如今却变得面目全非的身影。 “靖远……”她惊叫一声,就想扑过去,可是却被人一把拉住,艾伦玩味儿似的对苏芩道:“我请你来是看戏的,你若是太入戏的话,我会不高兴呢!” “混蛋!”苏芩反手就要去扇艾伦的耳光,身后的海鲸帮手下忙一人一边架住她,让她根本动弹不得。 苏芩恨恨地瞪着艾伦,从来没有像现在那样觉得他面目可憎。 再看莫靖远,他被人用粗绳绑了个结实,双手毫不自然地垂下,一看就是被人卸了胳膊,即使是这样,他的手上还是被套了一副手铐。他的脸上,胸口,后背,大腿全是殷红的血迹,他靠在一张八仙桌的桌腿上,微弱地喘着气。 惨不忍睹这几个字,也无法形容此时莫靖远的情况,苏芩的心里像是被猫爪撕扯一般,痛得死去活来。 怎么会这样? 眼前开始变得模糊,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后悔,她为什么要任性,为什么要赌气,为什么要想逃出来?如果她当初能够成熟一点,谨慎一点,现在,他一定还是好好的,他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奄奄一息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时何锐走进大厅,他也受了一些伤,但看起来都不严重,经过简单的包扎以后,已经不再流血,他二话不说,走到莫靖远面前,抬腿一脚踢到莫靖远的腹部。 莫靖远痛得全身痉.挛,却没有叫过一声,一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十分心痛吧?”何锐转过头,换了一张笑脸问苏芩道。 苏芩的心早就已经被揪起来了,此刻只是更痛而已,她顾不得面子,顾不得她引以为傲的自尊,用哀求的语气对何锐说:“别打了,求你别打了。” 何锐冷哼一声,接着又是一脚踢出去:“你越是心疼他,我就越要折磨他。” “不!”苏芩嘶吼一声,眼泪已经包不住,滚滚地汹涌地砸了下来,“别再打了,我求求你,我跪下来求你好不好?”说着,竟真的准备下跪。 毫无意外,她再一次被艾伦拉住,艾伦皱了皱眉,对何锐道:“好了,阿锐,别玩儿死了,先住手。” 何锐有些不悦,但也没再动作。 艾伦走过去,坐到高高的椅子上,对手下吩咐着:“看看他怎么样?” 手下探了探莫靖远的呼吸,又翻了翻莫靖远的眼皮,回道:“晕过去了。” 艾伦手肘撑在椅子的扶手上,拇指和中指碰在一起打了个响指:“把他泼醒。” 不多一会儿,手下接来一桶水,照着莫靖远的身上泼了下去,这一招果然像电视里演的一样百试百灵,莫靖远咳嗽几声,幽幽地睁开了眼睛。 涣散的眼神在看到苏芩以后突然猛的一缩,他挣扎着问道:“苏芩,你怎么样?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我很好,我很好。”苏芩吸了吸鼻子,眼泪又流了出来,“对不起,对不起……” 莫靖远又咳嗽了几声,虚弱地对着苏芩说道:“你放心,我会带你出去的。” 何锐冷哼一声,“莫靖远,你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还想带人出去?” 莫靖远虽然虚弱,但轻蔑地看着何锐的眼神却十分明显,“孬种,单打独斗你根本就打不过我,看看你身上的伤,你以为你多了不起?” “你!”何锐被踩到了痛处,立马激动起来。他刚刚和莫靖远交手,根本就敌不过他,被他一枪打到了肩胛处,身体各处都受了一些轻伤,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打不过他。要不是他刚刚发觉不妙,采用了人海战术,可能现在奄奄一息躺在那里的,就是自己了。 “哼!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可是你亲口说过的,不管我用什么方法,赢了你这是事实。”何锐涨红着脸,勉强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 “好了。”艾伦一挥手,示意何锐住嘴,眼睛盯向莫靖远道:“你能带着区区十个人闯进来,并且毁了我好几十个兄弟,这点上,我不得不佩服你。可是。”艾伦话锋一转:“在我的地盘上,你还是不要太嚣张的好。” 莫靖远许是虚弱,闭了闭眼睛,过了一会儿才睁眼道:“我和海鲸帮,似乎没什么仇恨,你为什么要抓走我的妻子?” “你倒是贵人多忘事了。”艾伦从包里摸出香烟,立即有手下帮他点燃,他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眼圈,“可还记得海沙帮?” 莫靖远愣了一下,眉毛皱了皱:“难道……” “没错,海沙帮就是海鲸帮的前身。当年莫总可是好气魄啊,短短两年之内就收服和赶走了国内大大小小的帮派,可是你大概也没想到,前帮主带着十几个亲信逃到了美国,并且在这里重新壮大起来。斩草不除根就会后患无穷,如今风水轮流转也是你咎由自取。” 大概是想到了前些年和海沙帮的一些恩怨,莫靖远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如今这样的情形,海鲸帮已经不可能再放过他,还不如节省一点力气下来,看怎么逃跑。 艾伦灭掉烟头,继续说道:“七年前,秦以风到美国留学,他似乎比你自己还清楚我们之间的恩怨,我和他达成协议,合力整垮你,他吞并你的公司,我吞并你背后的势力,这是很好的交易不是吗?” “可是我们进行得并不顺利,你太警惕了,我们无法下手。可是从去年开始,你就变得漏洞百出了呢,难道因为谈恋爱,把你的脑袋也谈傻了?说起来,我真应该感谢你。”艾伦将头转向苏芩:“若不是你的出现,要搞垮他,估计还得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他要保全你,所以束手束脚,而我们,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他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呢?” 苏芩听明白了七八分,控制不住地讽刺道:“你们那么厉害,怎么会保不住秦以风在江林的地位?你明明还是输了。” 艾伦没想到这一个星期以来苏芩都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突然变得这么牙尖嘴利,被呛了一句,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可是现在你们两个的命都捏在我的手上,你说我是输了还是赢了?少了一个秦以风,我多的是能用人才。” 苏芩恨恨地瞪着他,像要把他剥皮吃肉一般,“卑鄙!” 艾伦不再理会苏芩,转身又对莫靖远说:“不过,这毕竟是你和老帮主之间的恩怨,对于我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我可以让你们活命,不过,我是有条件的。” 莫靖远哼了一声,没有回答。艾伦也不介意,继续说道:“你把你的麒麟帮让给我,我就放了你。我胃口不是很大,只要你的黑势力,并不需要你的公司,这是很划算的交易。” 莫靖远重新睁开眼睛,气息还是一样的微弱:“我早已退出麒麟帮,现在帮内不由我做主。” 何锐忍不住插了一句:“谁不知道麒麟帮现在的帮助杨科和你是连体婴儿般的关系,只要你说一句话,他敢不给?” 莫靖远呸了一声,吐出一口血痰:“如果我真的答应了,那就是完全没活路了。” 艾伦脸上浮起一抹恼怒,瞬间消散,“没关系,你可以慢慢的考虑,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后你若不答应,我可就先从这个大肚婆开始下手了,我听说孕妇的滋味非常的逍魂,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起身,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对着手下吩咐道:“给他一点药品和吃的吊着他的命,听仔细了,是吊着他的命,我可不希望三天后看见他生龙活虎的样子。” 手下们又押着苏芩回了关她的那间房间,只是这一次苏芩的心里再也没有那么平静。莫靖远受了重伤,莫靖远被艾伦关起来了,莫靖远有可能会死,光想到这些,她就觉得呼吸不畅。 不行,一定得想个办法。 苏芩在房间里急得满头大汗,可这巴掌大的地方,又找不到什么工具,门口还守着两个人,她就算变成苍蝇,也飞不出去啊! 这一夜的最后,苏芩还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只是因为心情紧张,肌肉绷紧,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全身都疼,肚子也隐隐有些疼痛。 洗了一把脸,肚子痛得越加明显,苏芩捂着肚子,突然想起,她该生了!算了下时间,后天就是预产期,看来是真的要生了。 苏芩忙大喊道:“来人啊!我要生了!” 紧缩的房门被打开,守门的两个人进来看了她的情况,只见她紧咬着嘴唇,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爬在脸上,不像是装出来的。交换了下眼神,一个黑衣人守着苏芩,另一个黑衣人赶紧去报信。 苏芩此时已是痛得死去活来,不知道过了多久,苏芩感觉自己眼前有很多个人影。 “用力!呼气!吸气!” “对,坚持住,马上就出来了!” 苏芩照着不知道是谁的话,开始深呼吸,同时用力,身上湿了大片,尖锐的疼痛刺激着她的心脏。 “不行,出来的是脚,必须上医院剖腹,否则母子不保!” 那人惊叫一声,苏芩就感到自己被抬了起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她已经处在半昏迷状态,能听到周围的动静,就是睁不开眼睛。 很快她被送到了医院,推进了手术房,麻醉师给她注射了麻药,疼痛的感觉已不再那么明显。真正躺在手术床上,苏芩才感觉到凄凉,别人生产,孩子的爸爸一定伴随左右,而自己生产,孩子的爸爸却生死不明,这一切都是她害的。 刀割上皮肤发出的声音,令人听起来无比的寒颤,苏芩无法感知她的肚子上开了多大的口子,也无法感知她的孩子还在没在她的肚子里面。 “哇哇!”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过后,手术一声呼出一口气道:“总算是哭出来了。” 接着,苏芩又被推了到了另外一间房间,得知孩子已经安全出世,她松了一口气,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伤口痛得紧,早就听张嫂说过,剖腹产虽然当时不痛,但过后更痛,还不如顺产,苏芩算是彻底地体会到了。 孩子就躺在她的身边,她费力地转过头去,就看见小家伙正大睁着眼睛,无辜且好奇地盯着这个世界。 也许婴儿刚生下来的时候长得都差不多,苏芩倒没觉得宝宝特别像谁,艾伦和何锐自从把自己送到医院以后就没再看到过了,只留了一个美国保姆照顾她,可惜苏芩上大学的时候虽然英文学得不错,但工作以后由于没有用到,就荒废了下来,和那保姆的交谈,自然磕磕绊绊起来。 苏芩在医院躺了两天,伤口已经在慢慢愈合,没有那么痛了,却有些发痒。海鲸帮的人不知道忙什么去了,一个也没再见到,难道他们已经放弃自己了? 或者,遇到了什么突发状况? 这应该是逃跑的好时机,可惜苏芩刚做了手术,躺在床上动都不能动。 又过了两天,苏芩能勉强下地了,那个保姆许是偷懒,经常见不到人影,苏芩口渴得厉害,叫了半天也叫不来人,只好自己撑着下床倒水喝,刚一落地,脚上突然无力,身子一个扑腾,眼看就要摔得四仰八叉,突然一个人影奔过来,一把扶住她,才让她幸免于难。 “小心点。” 这人的声音怎么这么熟悉?难道自己幻听了? 苏芩疑惑地抬起头,却见杨科正笑米米地盯着自己。 “杨科?你?你怎么?”苏芩惊奇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在这里见到杨科,那么证明自己已经安全了。 “海鲸帮已经从这个世上消失了,我来带你回国。” “他呢?” “远受了重伤,已经先送回国内疗伤了。” 这是苏芩人生中最恐怖的一次经历,以至于她回到A市多日,也不敢再去想当时的画面,不敢再去想莫靖远全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样子。 莫靖远现在还在昏迷,一次也没有醒来过,医生说,他的脑部受到过重击,肋骨断了四根,两条手臂脱臼,大腿上中了两枪,脚趾上的指甲也被扯掉了两片,甚至,他的肛.门,也有被撕裂过的现象。 苏芩不敢去想他在海鲸帮的牢房里到底受了什么样的折磨,一切都是因她而起,杨科虽然不说,但也看得出对她有一些怨念。她十分的后悔,后悔得想杀了自己赔罪,有时候人的一个自以为对的选择,恰恰会影响和伤害到身边最想珍惜的人。莫靖远是,苏芩也是,她们不是不够相爱,只是少了一点信任和默契。所以存在主义哲学里面才会说:“他人即地狱。” 苏芩没有好好的坐月子,每天都守在莫靖远的床前,为他量体温,擦身子,他身上的伤口已经慢慢痊愈,长出了粉红色的新肉,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醒不过来,一躺,就躺了一个多月。 “张嫂,你说他,会不会,会不会醒不过来了?”苏芩替莫靖远擦完身体,拧着毛巾,失望地问张嫂道。 宝宝已经出生了一个多月了,但现在还没有名字,她在等着他醒来,一起为宝宝起名字,可是,他每天的每天,都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她真的好害怕。 “吉人自有天相,先生会没事的。”张嫂叹口气,宽慰道。其实,连她自己也没有把握,先生会不会就这样躺一辈子,那也太可怜了。 苏芩仿若没听到张嫂的话,继续说道:“就算他一辈子醒不过来,我也会在他身边,再也不会离开他了。”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杨科抱着一摞文件走进来。莫靖远受伤昏迷不醒的消息没敢告诉外界,只对外说莫靖远要去国外办点事,公司大小事务交给杨科打理。这段时间也把杨科累惨了,公司医院两头跑,莫氏才刚刚吞并江林,事情多得不敢想象,而苏芩,也在这里面占了重要的角色。 一般的事情杨科可以做主,但关系到重大决策,杨科却没权利拿主意,这规矩是莫氏刚建立的时候杨科自己要求的,没想到今日倒成了绊脚石。而每当这个时候,苏芩就要模仿莫靖远的字迹在文件上签字。 苏芩签完字,杨科接过文件,深深地看了莫靖远一眼,也是叹气:“他要是再不醒过来,我都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了。” “对不起。”苏芩低下头,声音里面没有一点的底气,她知道,这件事情都是自己的任性所致。 “算了。”杨科摆摆手,“我先回公司了,你也不要太内疚。” 晚上,张嫂也回去休息去了,苏芩坐在床边,嘴里一如既往地对着床上毫无反应的莫靖远讲诉着今天的杂事:“小宝宝性格像你,从出生到现在,不哭也不闹,安静得很,张嫂越来越老了,她的白发越来越多,皱纹也越来越深。杨科为你撑着公司,可是如果你再不醒来,他也撑不住了。” “你快醒来吧,只要你醒过来,不管你是要打我骂我,或是和我离婚,只要你好好的,我都没有怨言……” 说着说着,苏芩再也忍不住,眼泪一颗颗地滴落下来。已经一个多月了,她真的,等得害怕了。 一滴眼泪滴到莫靖远的手背上,苏芩没有发现,他的手指突然弯了弯,瞬间又恢复原样。 夜里,苏芩趴在病床边上,睡得很不安稳,梦里,她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他看,她翻了个身,却忘了自己是趴在病床上睡觉的,一动,就差点摔下去,这一动静,瞌睡也被吓醒了大半。 苏芩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习惯性地看了莫靖远一眼,却发现,他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 而且,正直直地带点困惑地盯着自己! 苏芩顿时心跳加速,欣喜地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蠕动着嘴唇,还未出声,眼泪又滚落了下来。 “你终于醒了,呜呜……”苏芩扑倒在莫靖远的怀里,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不顾形象地失声痛哭起来。 “你是谁?”一样清冷的声音,只是带了些沙哑和虚弱,苏芩渴望了很久的声音,却听得她心里咻地一痛。 “你,你不知道我是谁?”苏芩止住了哭声,颤抖着问道。 莫靖远平静地摇摇头,眼里没有任何的伪装:“你是谁?我又是谁?” 苏芩这下真的懵了,她急切地拉着莫靖远的胳膊,“你再好好想想,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莫靖远不露痕迹地抽出被苏芩抱在怀里的胳膊,淡淡地答非所问:“这里是医院?” “医生!医生!”苏芩失控地从椅子上爬起来,跌跌撞撞跑到门口,打开门就开始大喊,她不相信,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莫靖远不记得她了? 值班医生很快赶过来,给莫靖远做了检查过后,得出他已经失忆的结论,苏芩已经被打击得毫无血色。 或许,忘记她,就是对她最好的惩罚。 杨科张嫂等人接到电话,连夜赶来,都对莫靖远的失忆感到不可置信。他那么强,那么多艰难困苦都熬过来了,怎么这次,没有继续熬下去? 莫靖远说来也奇怪,也许是脑海里残存的潜意识作怪,他第一天就有意识地亲近杨科,疏远苏芩,看着苏芩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带着某种伤痛,这让苏芩非常的难受。 “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吗?”书房里,张嫂恭敬地站在门口。 莫靖远微微颔首,道:“没什么,我是想问问你,我失忆之前发生的事。” 莫靖远虽然已经不记得自己的生活背景,不记得自己是谁,但是他敏锐的感知能力和聪慧的大脑并没有消失,所以,出院回家的第一天,他就把张嫂叫到了房里。 那个叫苏芩的女人看他的眼神怪怪的,而杨科总是欲言又止,他从这两人身上不可能得到完整的过去,最好的办法,就是问仆人张嫂,她不敢欺骗自己的雇主的。 “先生,这说来话长啊。” 莫靖远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对张嫂说:“那就坐下来,慢慢讲给我听。” “是。”张嫂在椅子上坐下,慢慢讲到:“您是莫氏集团的总裁,这您应该也知道了,杨先生是您多年的挚友,你们从十来岁的时候就认识了,这您也应该知道了。至于夫人,她是您的妻子……” “停。”莫靖远不耐烦地打了个手势,“我不是要你讲这些,这些我都知道,我想要知道,我是因为什么而失忆的。” “这……我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夫人被坏人掳走,先生您带了人去救她,回来后就重伤昏迷,后来就记不起以前的事了。”张嫂低着头,说得很小声,语气里有些踌躇,像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一般。 莫靖远放开思绪仔细去回想,却是一片空白,什么印象也没有,他失望地垂下眼皮,接着问道:“你家夫人为什么会被掳走?是我的仇人吗?” 张嫂懦懦地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虽然张嫂一再声明,她只是一个佣人,主人的事她知道得很少,可是莫靖远就是能感受得出,张嫂在说谎,她明明知道所有的事,可是为什么不愿意告诉自己呢? “张嫂,我希望你明白,既然你叫我先生,那么我才是你的主人,你不应该骗我。”莫靖远冷了脸色,严厉地对张嫂喝道。 张嫂吓得一哆嗦,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先生,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何必再去追究,夫人刚生下小少爷您就出事了,她月子都没坐,每天守在您的病床边照顾您,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人活在世上,难道不应该珍惜当下吗?” 莫靖远猛然一顿,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奇妙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他醒来的第一眼,看到那个趴在自己床边的小脑袋的时候,心里暖暖的好像要膨胀,可当她抬起头来,自己看到她的脸的时候,竟然陡然升起一股巨大的悲伤,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讨厌这种感觉,讨厌这种既想接近又怕接近的感觉,所以他刻意地疏远她,从不过问她的情况,就算后来杨科告诉他,她是他的妻,他也躲着她。 他讨厌这种情绪不由自己控制的感觉。 原来,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一个孩子,那么,自己失忆以前,应该是爱那个女人的吧? 莫靖远突然很想看看那个孩子,“张嫂,将孩子抱过来我看看。” 张嫂转身出门,莫靖远松开捏紧的拳头,才发现手心被自己的指甲戳出了几个印子,他没想到,光听说自己有孩子了,会激动到这么一个地步。 过了几分钟,张嫂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重新进了书房,莫靖远忙迎过去,学着张嫂的样子把孩子接过来,却生怕抱坏了死的,双手都不知道怎么放。 “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张嫂包着掖了掖宝宝的小被子,答道:“还没有起名字,夫人说,要等您醒过来后,由您亲自起名,可是这几天您都躲着她,她也就不敢说。” 不知为何,莫靖远心里咻然一痛,抱着宝宝的动作更加轻柔起来,“我的儿子,必定是人中龙凤,此生定不平凡,那就叫莫不凡吧。” 张嫂欣喜地笑了,“好好,就叫不凡。” 不凡宝贝从午睡中被吵醒,张开小嘴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看到莫靖远时,竟然咯咯地笑了。莫靖远心里一阵柔软,当即对张嫂说:“张嫂,再去多请几个佣人来,务必把我的儿子养得健健康康的。” 末了又问:“苏芩呢?”这几天,他已经知道了苏芩的名字。 张嫂道:“夫人听说城南的西圣寺非常的灵验,一大早就去庙里上香去了,求菩萨保佑先生早日康复,保佑小少爷茁壮成长。” 莫靖远将孩子还给张嫂,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莫靖远心里很矛盾,他也不知道这种矛盾的心理从何而来。 明明心里对苏芩有一种恨不得敬而远之的感觉,却又忍不住打探她的消息,明明听到她给自己生了一个儿子,还去庙里为自己求签的时候,心里是欢喜的,却又在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真的。他是失忆了,但也并不是变傻了,这种心情,绝对不是正常夫妻间该有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 难道他和苏芩之间还发生了一些别人不知道,或者别人知道,但不告诉他的事情? 莫靖远摇摇头,习惯性地抚着眉心,总觉得脑海里像被人隔了一层白色的幕布一样,看上去一片空白,实则遮掩着暗潮汹涌。 自杀 快到下午的时候,苏芩终于回来了。这个季节已是初夏,苏芩满身是汗的走进房间,想抱着儿子亲热一番,没想到小家伙鼻子灵,闻到她身上的汗味,愣是不让她抱,一抱就哭。苏芩只得将自己求回来的平安符挂在小家伙的身上,自己则转身去浴室洗澡。 冲过澡以后,苏芩通体清爽,想着这个时候莫靖远应该还在睡午觉,捏紧了手中手中的平安符,苏芩轻轻地推开莫靖远的方面。 果然她没有料错,宽敞的大床上,莫靖远正躺在上面,闭着眼睛,呼吸平稳。 苏芩脱掉拖鞋,光着脚板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掀开莫靖远的枕头,正准备把平安符装进去的时候,手腕突然被一股力量握住:“你在干什么?” “我……”苏芩捏紧手中的平安符,有些尴尬:“没什么。” 莫靖远哪里肯信,手上力道一翻,那枚小小的红色三角形的平安符就被莫靖远抢到了手里,想到刚刚张嫂告诉她苏芩去庙里烧香去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板着脸干瘪地问道:“为什么不直接给我?” 苏芩垂下头,语气里没什么自信,“我怕你不接受。” 莫靖远眉毛一挑,脸上的表情更加的阴暗,“这样偷偷摸摸给我,你就确定我会接受?如果你想讨好我,这几块钱的东西是不够的。” 莫靖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么刻薄的话,只是当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话就已经说出口了。 苏芩的头垂得更低,“你喜欢什么,我可以帮你去买……” “哦?”莫靖远眼神一闪,瞳孔划过一丝玩味儿,“你把我当女人了吗?我记得我是大公司的老板,想要什么东西,需要你去买?” 苏芩没想到失忆过的莫靖远竟如此刻薄,又想到他是因为自己才变成这样的,一直引以为傲的尊严更是低到了尘埃里,“对不起,是我说错了。” 莫靖远看到苏芩露出这种表情就感到烦闷,不耐烦地挥挥手,将平安符扔到地板上:“拿走,这种粗陋的东西,配不上我!” 小小的红色的东西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被遗弃在冰冷的地板上,苏芩像是丢了什么重要的宝贝似的一下扑过去,将它捡起来,捧在手心,要哭不哭的表情和无声的控诉让莫靖远的忍耐更是到了最顶点,“滚出去!”指着门口,莫靖远毫不留情地吼道。 苏芩受惊,忙从地上爬起来,退出房门,在转过身的那一刻,脸上已经湿濡了起来。 也许,这是报应,她做错了事,只能用遗忘和践踏来惩罚。 苏芩从未像此时这般深刻的意识到,自己是个那么讨人厌的人。那个平安符,她跪着求了两个小时才求到,到头来,终究还是无用。 从那以后,苏芩沉默了下来。莫靖远只花了几天时间就完全掌握了莫氏的运行模式,并且开始回莫氏上班。少了莫靖远,这座大的吓人的别墅更加的空旷,苏芩变得沉默寡言,也不怎么爱抱小不凡了,总是一个人躲在房间里,闷不出声。 张嫂暗暗着急,请了医生来看,又检查不出生病了,就是整天无精打采,看着人的眼神,好像是看透一切的空洞。 张嫂知道,苏芩是在自我惩罚,自我厌弃。可是谁没有迷糊的时候,谁没有犯错的时候?苏芩这样陷在自己给自己编织的大网里,什么时候才能出得来呢? 她终于忍不住向莫靖远禀报了苏芩的情况,却被莫靖远的一句“只要不死就成”顶了回来,心里也跟着郁卒起来。张嫂觉得,莫靖远看着是以前那副皮囊,可是却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以前的先生,眼里心里只看着夫人,现在的先生,夜夜笙歌,女伴不知道换了多少个,却从未踏入过夫人的房间。 难道,女人生了孩子以后,就真的贬值了吗? 同为女人,张嫂的心,自然地偏到了苏芩这边。变着花样给苏芩做吃的,把自己认为好玩的事情讲给苏芩听,可苏芩还是怏怏的,提不起劲,有几次,张嫂都看到苏芩躲在一边流眼泪。 眼看又过去了两个月,苏芩的情况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严重了。以前张嫂和她说话,她虽然不答应,却也知道用点头和摇头来表达自己的需求,如今,连点头摇头也不会了,本就消瘦的身体更加的单薄,好不容易在怀孕期间养起来的肉早就被消耗光了。 “夫人,夫人,您吃点东西吧。”张嫂端着一碗粥,蹲在苏芩身边,带着些怜悯和痛心地说道。 苏芩只是盯着墙角,没有任何的反应。 “夫人啊,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撑不住的啊!” 任凭张嫂如何苦口婆心地劝说,苏芩仍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夫人,先生在外面找了好多女伴,你快吃一点吧,要留着力气维护自己的婚姻啊!”张嫂无计,已经到了慌不择言的地步。 苏芩平静得如一潭死水的眼眸终于转动了一下,随即又陷入了沉寂。 张嫂叹口气,只得将粥碗放下,好说歹说才半拉半拽地将苏芩拉到宽敞的客厅去走动走动,她怕她再这样下去,身体机能都要坏了。 此时已是晚上八点,苏芩一天只被张嫂逼着喝了一杯牛奶,根本什么都没吃。 她站在客厅里,看着这华丽的布局摆设,觉得好生眼熟,好像记忆中,也有这么一个地方,但是记忆中的这里,是温暖的,而不像现在这样,冰冷刺骨。她的意识有点恍惚。 “咔嚓”,门上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苏芩有些迷茫地转过头去,却看到了那个记忆中的身影。 他好像还是一如既往地意气风发,五官更加的英挺深邃,裁剪得体的西装穿在他高大的骨架上,让他一看就是高贵的人。 他看到苏芩,似乎也愣了一下,等在后面的人却有些等不及了,“远,你挡在门口干嘛?” 是个女人的声音。苏芩光听着声音,就能想象得出她的长相是如何的风华绝代。 莫靖远难得地尴尬了一下,侧着身子让美女进来。 果然绝色,莫靖远看上的,从来都不差。想必当初是瞎了眼,鬼迷了心窍,才看上了自己吧。 苏芩的眼神只在美艳女子身上停留了半秒钟,就转过身,上楼回房,一气呵成。 也许,这样也是好的。苏芩的眼睛和思维又模糊了一下。 不知为何,看到苏芩瘦的不成人样的脸,和风一吹就会倒的背影,莫靖远心里突然浮起了一抹愧疚。 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他们睡觉的地方就隔着一堵墙,可是,他已经两个月没有见过她了。 他每天一早出门,晚上总会约了各色美女寻欢作乐,他认为,这才是他应该有的生活。哪个上流人物没有一个半个情人的?他并不把这当回事,也许是无意的疏忽,也许是刻意的回避,明明住在一栋房子里面,却两个月没打过照面,说出去,任谁都不会相信,但这确实是真的。 前段时间听张嫂说她不太吃饭,也不理人,他理所当然地以为她是在吃醋闹别扭,闹个几天就好了,所以他对张嫂说:“不死就行了,以后别再告诉我这样的事情。” 后来,张嫂确实没再找过他,他以为,她顶着莫氏总裁夫人的名号,又为他生了个儿子,正室的位置是跑不掉的,她根本就不用担心,赌气一阵子,应该也会想通,所以他也没有刻意地去询问。没想到两个月不见,她竟瘦成这个样子。 心里咻然一痛,搂着怀里的美女,却突然失了兴致。 这不是他第一次带女人回家,但却是第一次被苏芩撞见,有些拉不下脸皮也是情理之中,但他是个有绅士风度的男人,虽然没什么兴致,还是将那美女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心神不灵,心神不灵,莫靖远有些挫败地从美女身上爬下来。 “远,怎么了?”美女光着身子坐起来,搭在莫靖远的背上柔声问道。 莫靖远深吸一口气,道:“没什么,你睡吧。” 美女面上有些不悦,嘟着嘴躺回床上,将后背留给莫靖远。 “啊!夫人!”张嫂惊恐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莫靖远心里咯噔一声,行动比思维更快,以最快的速度披了一件睡袍,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光着脚板就来到了苏芩的房间。 莫靖远发誓,他从未想过会看到这样的场面。 苏芩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只手臂垂在床边,手腕上,有一个刺红的伤口,地上是很大一滩血迹,已经快流到门口去了。 莫靖远猛的跑过去,颤抖地伸出手去探苏芩的鼻息,没有,又伸出手去摸她的心跳,也没有。 “苏芩!”莫靖远失控地大叫一声,一把抱住苏芩已经开始冰冷的身体,眼眶有滚滚的热泪流出。 改变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莫靖远颤抖地抱着苏芩的身体,只觉得心脏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啃了一口似的,又痛,又麻,苦不堪言。 就这样死了吗?苏芩,到底是什么样的痛苦,让你宁愿用自己的生命来了结? 莫靖远将头埋在苏芩的颈窝里,像个孩子似的,呜呜地哭出了声。突然,他惊喜地抬起头,又用手放到苏芩的颈部摸了一下,转头对张嫂大叫:“颈动脉还在跳动,她还有救,张嫂,快,送医院!” 忘了自己是怎样穿着睡袍光着脚板抱着苏芩在路上奔波,忘了在苏芩被送入手术室的时候自己是怎样的害怕,那原本不该属于这个他的情绪纷纷冒出头来,纠缠着他,折磨着他。 他坐在手术室外的长凳上,双手捧着自己的脸,又呜呜哭起来。 他现在还不明白自己对苏芩有着怎样的感情,但他知道,如果苏芩真的死了,自己将永远万劫不复。 脑海里划过第一次见她的样子,她就睡在自己的床边,抬起头,以一种迷茫瞬间变欣喜的表情看着自己,还记得,她偷偷摸摸地溜进自己的房间,只为了将她亲自求的平安符藏在自己的枕头下,只为求得自己的平安。 她一心一意为自己,而自己做了什么呢? 人们总是会为了对自己无动于衷的人赴汤蹈火,也总是对肯为自己赴汤蹈火的人无动于衷。 思绪有些飘远了,医院的长廊越来越静,静得让人不安,莫靖远就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等了三个小时,三个小时以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医生略带着疲惫从手术室里出来。 莫靖远好像突然活过来一般,跳到医生的面前,“医生,我妻子他怎么样了?” 医生取下挂在脸上的口罩,用职业性的语气道:“救是救回来了,不过她身体太弱,长期营养不良,你这个当人老公的,也太粗心来了。她应该是做过剖腹产吧?伤口没缝好,已经化脓感染了,你竟然不知道?” 莫靖远听到苏芩救回来了,顿时松下一口气,哪管医生怎么埋怨他,只摆着笑脸全盘接收。 医生又睨了一眼莫靖远,“产后的妇女如果得不到足够的关怀和爱护,容易患上产后忧郁症,我们医院因为产后忧郁症自杀的病例,这个月已经有好几起了,看你夫人的样子,我有点不放心,等她醒来了,你再带她去心理医生那里去看看吧。” 莫靖远连连道谢,苏芩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被推入了普通病房,脸上带着大大的氧气罩,显得她的脸更小,她紧闭着眼睛,还没有醒过来。 莫靖远守在苏芩的床边,自言自语道:“上次是你守着我,这次,换我来守着你吧。” 其实,从他失忆以后,就再也没有仔细地看过苏芩。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心里总对苏芩有一些抵触,看到她,自己就觉得心脏疼得厉害,而他失忆了,当然不记得和秦以风,也不记得对苏芩的感情,只当自己是个命好的公子哥,手下居然有这么庞大的公司,当然是及时行乐了,一时也没有想过他的疏远会对苏芩带来怎样的伤痛。 其实他有感觉,失忆之前,他一定很爱苏芩,他也看得出,苏芩也很爱他,可是他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莫靖远了,他不记得往事,却有新的记忆填充进自己的大脑,他不知道该用什么去面对苏芩的感情,也许,是他做错了,就算不爱,哪怕只是用丈夫的身份对苏芩多一点的关爱,也不会发生今天的事情。 他才发现,苏芩对他,竟是如此重要,与记忆无关,与情感无关,她好像已经被刻入他的四肢百骸,成了他的本能,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额……”病床上的苏芩皱起眉头,喉咙里发出一声呻.吟,身体动了动,却并没有睁开眼睛醒过来。 张嫂回别墅给莫靖远拿来了衣服鞋子,他带回去的那美女,早就被张嫂名正言顺地赶走了。 两人坐在床头,一人一边地守着苏芩,时间好像过得很慢,也好像过得很快。 苏芩躺了一天半就醒过来了,手腕上的伤口恢复得很好,腹部发炎的伤口也处理过了,只是失血过多,脸色还有些青紫。 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苏芩倒没那么抑郁了,有时候也会和张嫂说一两句话,沈妙和杨科都来看望过她,虽然他们都把莫靖远数落得一无是处,但是谁也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一个人没了以前的记忆,是不可能再继承以前的情感的。 “莫总,尊夫人确实有产后忧郁症的症状。”医务室里,年轻的心理医生手里拿着宗卷,对莫靖远汇报着苏芩的病情。 莫靖远问道:“可以治好吗?” “当然的。”心理医生礼貌地笑了一下,“只是尊夫人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需要心理指导和药物配合,而且需要时间。” 莫靖远大手一挥,“没关系,你若帮我治好她,我大大有赏。” “莫总别这么说,我是医生,这是我应该做的。”心理医生合起卷宗,在单子上唰唰唰写下几行字递给莫靖远,“先拿这几种药让她吃着。” 莫靖远从诊室里退出来,亲自去给苏芩拿了药,心里怎么也不是滋味,也许,自己应该试着去爱她。 苏芩觉得自己做了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一切都是冰冷的,她蜷缩成一团,自己拥抱着自己,却是怎么也醒不过来。她感受到了这一生里很少感受过的情绪。伤心、痛苦、自责、绝望,她挣不开,像是有人禁锢着她的灵魂,她无法自主。 梦终于醒了,她还是很迷茫,她时常在想,自己是谁呢?真的存在过吗?有时候照镜子,她也在想,镜子里的那个人真的是自己吗?可是,为什么镜子里的那个人和自己做着同样的动作,却在对视的时候,感受不到对方的眼神? 苏芩觉得,她好像缺了一块。 “hi,你好!”苏芩转头,就看到一个穿着一身休闲服,长得很阳光的大男孩在同自己打招呼。 “hi……”她低下头,有些怯怯地。 “我能坐下吗?”男孩指着苏芩旁边空出来一截的长椅。 苏芩轻轻地点头,男孩在苏芩的旁边坐下,伸出右手,“我叫蓝毅,你呢?” 苏芩伸出手去和蓝毅的手握在一起,“我叫苏芩,你也是这家医院的病人吗?” 蓝毅摇头道:“不,我是医生呢。” “哦。”苏芩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个大男孩给她一种很温暖的感觉,坐在他的身边,就觉得心灵平静,某些在胸膛中鼓噪的情绪,瞬间就能得到安抚。 “你好像有烦心事?”蓝毅不经意地问道。 “唔,我做了件错事,一件不可挽回的错事。”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不可挽回呢?” “不,我试过了,可是,他不会原谅我的,他甚至已经忘了我。” “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想不开吗?”蓝毅盯着苏芩手腕上被层层包扎的伤口,“死确实是一种终结,可你倒是解脱了,活着的人呢?珍惜你、爱你、需要你的人呢?既然做错了事,不是应该努力补偿,将伤害降到最低吗?” 苏芩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知道,蓝毅的话说得很有道理,她曾经也是那么想的,可是,那个人,心里根本就没有她了呀! 苏芩不得不承认,蓝毅是一个很好的聊天对象,和他说话的时候,完全感受不到压力,全身的细胞都无比的放松,所以,她很愿意找他聊天。 但是,无论蓝毅怎么询问、套话,她仍是不肯说出当初在唐人街的那件事,她害怕一说出,连蓝毅也不愿接近她了。 她真的,很厌弃自己。 当然,她并不知道,蓝毅其实是莫靖远请来医治她的心理医生,否则,她会更加的抗拒吧。 在医院住了十天,苏芩终于出院了,莫靖远对她比刚开始温柔了很多,可苏芩就是觉得,他看着她的眼神,是透过她在看别人。现在的莫靖远,怎么会正眼瞧她呢? “小心。”莫靖远伸手扶住苏芩因走神而踢到石头差点摔倒的身子,有些责怪的,“怎么这么不小心?” 苏芩说了声“谢谢”,从莫靖远怀里站起来,继续向前走。 “苏芩,苏芩——”莫靖远跟在苏芩后面,大声喊道:“不用走那么快,你慢一点!” 你看,现在的莫靖远对她其实很好。不会无视她,也不会忽略她,更不会对她发脾气,她想要什么,莫靖远都会尽力满足她。可这也只是作为一个丈夫的责任,他看着她的眼神里面,并没有爱的成份。 苏芩总感觉孤独。 这座别墅里面添了好几个佣人,就算是莫靖远出门的时候,也还有很多人陪着她,可是,她竟感觉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莫靖远的妻子吗?可是她从未履行过妻子的职责。小宝贝的妈咪吗?可是他从不需要自己照顾,张嫂甚至比她要照顾得更好。这个家里面,有她和没有她,又有什么区别呢? 莫靖远收敛了很多,不再像以前一样带着女人登堂入室,他已经在极力克制和忍耐、退步,他能配合苏芩的一切,除了付出爱情。 这段时间里,苏芩和蓝毅走得近了一些,因为她觉得,除了蓝毅以外,没人会认真听她说话,没人会在意她的存在,只有从蓝毅的眸子里,她才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不好意思啊,总是来打扰你。”坐在医院附近的咖啡厅,苏芩一边搅动着桌上香浓的咖啡,一边歉意地对蓝毅说道。 蓝毅笑笑,宽厚道:“没什么,反正我工作也不忙,这里的咖啡很不错哦。” 苏芩继续搅动着咖啡,突然想起,有个人是不喝咖啡的,他只喝上好的绿茶,颇有些知识分子的做派。 “对了,这是送你的。”苏芩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得精致的盒子,“你上次说喜欢XX的连载漫画,不过绝版了,我手上刚好有一套,就顺便带来了。” 蓝毅接过盒子,欣喜地展开里面的画册,“天啊!真的是这套!苏芩,我要怎么感谢你才好?” 苏芩笑了一下,看到蓝毅喜欢,心里也高兴,“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是你陪着我,该是我谢你才对。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我只是几年前刚好买了一套而已。” 其实苏芩说谎了,她知道蓝毅喜欢这套漫画以后,一直想送他一件礼物感谢他,这套漫画是她花了大价钱在网上拍卖来的,上面还有作者的亲笔签名。 “我太喜欢了,这真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生日礼物。”蓝毅翻看了几页,将画册合起来重新装回盒子里,接着道:“明天是我的生日,你也来吧。” 苏芩摆摆手,有点不好意思地拒绝着:“这不好吧,生日邀请的都是亲近的朋友,我也不认识你的朋友啊……” 蓝毅咧嘴一笑,看得出他心情很愉悦,“有什么嘛,反正都是年轻人,多认识几个朋友也是不错的,我觉得你的交际圈子太窄了,难怪你会不快乐。” 苏芩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以前读书的时候,由于和学校的校草秦以风谈恋爱,全校的女生都排挤她,她也没交到什么朋友。后来当了律师,和莫靖远签了那样的合同,她也不敢去交朋友。再后来,她爱上莫靖远以后,发生了很多事情,她更没心思去交朋友,和沈妙的关系虽好,但沈妙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恋人,不可能天天陪着她。 也许,她真的是朋友太少了,所以当失去莫靖远以后,才会觉得无比的空虚和孤独。 “好吧。”苏芩点头答应:“明天我一定会去的。” 得了苏芩的保证,蓝毅更加高兴,一直眉飞色舞地讲诉着他上学时候的趣事,逗得苏芩也频频失笑。 苏芩有时候想,如果自己爱的不是莫靖远,而是眼前的蓝毅的话,她也许就不会这样的痛苦。蓝毅是个很有活力且细心的人,他对待每个人都很体贴周到,能照顾对方的情绪,能让人不自觉地去信任,也许,这样的人,才是理想的老公人选。 可是,她已经无力去爱了。 回到别墅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本来是约蓝毅喝个咖啡,没想到聊着聊着就到了晚饭时间,两人又一起吃了晚饭以后才各自回家。 莫靖远今天难得地回来很早,正抱着小不凡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手上拿着一张尿片手忙脚乱地给小不凡换着,张嫂在一旁看得五官都皱到了一起,“先生,先生,还是让我来吧,您这样不行的。” 莫靖远头也不抬,不过听得出语气里有点不耐烦,“怎么这样麻烦?难得我想伺候这小祖宗一次。” 张嫂笑着从莫靖远怀里接过小不凡,笑道:“这都是女人家的活儿,先生是要赚钱养家的,以后换尿布这样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 莫靖远抓抓头发,一脸郁闷,转眼却看到苏芩站在玄关,“回来了怎么不出声呢?等你吃晚饭呢。” 苏芩换了鞋子,左手绞着右手手指,小声说道:“我已经吃过了。” “哦。”莫靖远应了一声,随口问道,“和谁一起吃的?” “和蓝毅。” “又是那个蓝毅!”莫靖远皱着眉头,有些不悦:“你是有夫之妇,以后少和他来往!” 莫靖远突然觉得有点后悔,当初拜托蓝毅为苏芩做心理辅导,也是病急乱投医,没有想太多,现在想起来,那小子看起来那么年轻,长得又挺帅,苏芩该不会对他有意思了吧? 想到这里,莫靖远心里不舒服了,“他有什么好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医生而已,我一根手指头都能弄死他!” “我和他只是朋友。”苏芩脸色有点苍白,好像被莫靖远一番话刺激到,“我很明白自己的身份,我只是怕你不记得你的身份。” 莫靖远刚想发火,想到苏芩的病情刚有起色,又不敢再去刺激她,只得放软语气酸溜溜说道:“你有时间就多看看儿子,成天往外跑算怎么回事,就算真的没什么,传出去也不好听。” 苏芩低低地嗯了一声,径直上了楼,脚步有些虚浮。 莫靖远坐在餐桌前,看着那一大桌子精致的菜色,却一点胃口也没有。他只是想治好苏芩的抑郁,可能想让她移情别恋爱上别人,这个蓝毅,未免也太“尽职”了一点! 想到苏芩有可能会爱上别人,想到苏芩能和蓝毅款款而谈却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很局促,想到她也会为另一个人去上香祈福,想到她也许会离开自己,莫靖远就觉得自己心里忒不舒服。 像是突然被抢了玩具的别扭孩子,他扔下筷子,一口饭菜也没吃。 他也要参加 翌日。 苏芩说好了要去参加蓝毅的生日宴,于是快到下午的时候就换了干净的衣服,化了点薄妆准备出门。却没想莫靖远今天根本就没去公司,也没出门,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拿着本杂志翻来覆去的看,看到苏芩焕然一新的下楼,忍不住问道:“你又要去哪里?” 苏芩整整衣摆,答道:“今天是蓝毅的生日,人家邀请我了。” “不准去。”莫靖远放下手中的杂志,从沙发上站起来,直直地盯着苏芩:“你今天哪里都不准去。” 苏芩皱皱鼻子,有些不解和不快,“为什么?我都约好了。” 莫靖远僵了一下,好像真的找不到什么话来阻止,但这样放苏芩出去又有些不甘心,于是换了一个表情道:“你的朋友过生日,作为你的丈夫,我当然也要参加了,要去我们一起去。” 说完,不等苏芩的反应,就自顾套上外套,打开大门垮了出去。 苏芩有些疑惑地盯着莫靖远的背影,以前他不是对她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的吗,怎么这几天像变了个性子似的?难道他已经恢复记忆了?这不太可能,苏芩想了又想,暂时只能归结为莫靖远心血来潮。 两人这一段时间以来第一次一起出门,张嫂看得热泪盈眶,直呼以前的那个先生又回来了。 到了蓝毅说的地方,苏芩才发现这是一个很正规的酒会,她还以为只是随便找个地方吃吃饭而已,所以穿的是平常的衣服,都没准备礼服,莫靖远像变戏法一样从车里拿出一套礼服让苏芩就在车里换上。 “这是……你哪个情人的衣服?”苏芩有些酸溜溜地问道。 莫靖远笑道:“别想太多,这是新的没被人穿过,你看,吊牌还在呢。” 苏芩翻开礼服一看,果然吊牌还没被拆下来,心里觉得好受一点,将车窗升上来,看着莫靖远道:“你怎么还不下去?” 莫靖远勾唇一笑,带了些玩味儿,“我下去干嘛,你是我妻子,又不是没看过。” 苏芩想想也是,就背过身去,让想吃豆腐的莫靖远除了那光滑的背部以外,什么都没看到。 苏芩重新套上高跟鞋,接收到莫靖远的眼神,疑惑道:“你盯着我干嘛?” “没什么。”莫靖远难得的老脸一红,“我就是看看合不合身。” “哦。”苏芩信以为真,老实答道:“有点大,不过还好。” 反过手,就去拉背部的拉链,可是也许是因为这是新衣服,拉链不够滑润,苏芩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我来帮你吧。”莫靖远抢过拉链头,用力往上一拉,就拉上了。苏芩已经拢好了头发,转过头看到莫靖远呆呆的眼神,问道:“你今天怎么了,老是发呆?” 莫靖远回过神来,收回手,打开车门,“没什么,走吧,快迟到了。” 将车子交给门童,两人相携着进入会场,蓝毅看到苏芩眼睛一亮,大步迎了过来,“苏芩,我等你好久!” 苏芩和蓝毅握了握手,道:“路上耽搁了一下,人都到齐了吗?” 蓝毅答:“差不多了。”又转过头去和莫靖远打招呼,“莫总,没想到你会来,有失远迎。” 莫靖远也和蓝毅握了握,似真似假道:“我要再不来,你就要把我老婆拐走了。” 蓝毅哈哈笑道:“怎么会,我和苏芩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里面,来的宾客朋友们见到莫靖远,都纷纷行注目礼。 “看到没有,那个就是莫氏的总裁莫靖远。” “那她身边那个是他的夫人吧,看起来一般啊,也难怪最近莫总要在外面寻欢作乐了。” “嘘,你小声点,被莫夫人听到了,你就惨了。” “怕什么,她自己看不住老公,怎么还来怪我来了。” “……” 苏芩觉得有些难堪,挽着莫靖远胳膊的手更用力了一些。 莫靖远宽慰地拍了拍苏芩的手背,道:“别在意这些。” 苏芩点点头,脸上的愁容更甚。 一个生日宴因为众人或怜悯或幸灾乐祸的眼神而进行得没滋没味,苏芩只想快点回去,蒙着被子忘记今日听到的这些话。 语言,有时候最绵软无力,有时候,却也最伤人至深。 蓝毅看起来很爱交朋友,他的朋友遍布各个行业,有超市里的营业员,也有公司里的大老板,这倒符合他的性格,一个晚会下来,都没见他歇过。 “对不起啊苏芩,朋友来得比较多,我就不招待你了,你自己拿东西吃。”蓝毅抽了个空,满含歉意地对苏芩说道。 苏芩理解地点点头,“没事,你去忙吧。” 蓝毅应了一声,又奔向另一波朋友的方向。 其实这种宴会根本就没有太大的意义,苏芩还是喜欢那种几个玩得好的,找一个路边烧烤,一边吃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可以大声说话,也可以放声高歌。也许她骨子里就只是平民的血统,没办法消受这种上流人士的宴会形式。 待了一个多小时,苏芩没吃什么东西,就告辞回去了。莫靖远看来也没吃什么东西,提议找个地方再吃点夜宵。 苏芩想了想,指挥着莫靖远开车,最终停在一个黑黢黢的小巷子里。 “苏芩,你该不会把我骗到这黑不隆冬的地方来,然后先歼后杀,再弃尸荒野吧!”莫靖远熄掉车子,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夸张地说道。 的确,莫靖远失忆以后,要比以前那个高深莫测的他要活泼得多,偶尔还是讲一些冷笑话,露出幼稚的表情。苏芩心里五味杂陈,指着前面亮着灯的馄饨店对莫靖远道:“就是那里了。” 两人走进馄饨店,由于已经是晚上了,馄饨店并没什么声音,老板娘正躺在摇椅上打瞌睡,听到门口电子的“欢迎光临”的声音,忙蹭地一下坐起来,看到苏芩和莫靖远两人,立马就笑开了花:“是你们啊,可有好久没来了!” 苏芩笑着答道:“最近比较忙,老板娘,快煮两碗馄饨,我快饿扁了。” “好好好,马上去煮。”老板娘慈祥地笑着,系上围裙进了后厨。 “我们以前来过这里?”莫靖远看着苏芩拿着纸巾擦着桌子,问道。 苏芩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擦桌子,“嗯,第一次还是你带我来的。” “是嘛?”莫靖远有些悻悻地,“我不记得了。” 这是一个面积很小的店面,虽然桌椅都很旧,但看起来还算干净整洁,莫靖远一屁股坐到硬硬的长凳上,感觉有几分熟悉。 这条巷子,这些店面,好像在自己的记忆里占了很重要的地位,好像,自己在这里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 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莫靖远再一次,对自己失掉的记忆,有些好奇了。 “来了来了,馄饨来了。”老板娘端着两碗馄饨从后厨里走出来,高声唱道。 “哇,这么大碗。”苏芩看着面前大大的一碗馄饨,道。 “你们来,我当然要多煮一点啰!等一等啊,我再去给你们弄点腌菜。”老板娘扭着已经不再纤细的腰肢,再次去了后厨。 “吃吧。”苏芩拿起一双一次性筷子掰开,插到莫靖远的碗里,示意他吃。 莫靖远看着这一大碗馄饨,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混乱的画面,他眉头一紧,习惯性地揉着眉心。 “怎么了?”苏芩关切地问道。 那画面快速闪过,快到莫靖远来不及去抓住那到底是什么,就已经消散不见。莫靖远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有些头痛。” 挥动筷子夹了一颗馄饨放入嘴里,味道算不上顶好,但却非常的熟悉,熟悉到……莫靖远又开始头痛,他握掌成拳,捶了捶自己的额头,感觉好了一点。 苏芩却不放心,“既然不舒服,那我们就别吃了,先回去休息吧。” “既然来了,就吃了再回去,你顺便给我讲讲以前的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苏芩看着莫靖远的脸色,应该没什么大碍,咬了一颗馄饨,她慢慢回想着:“以前的你,挺神秘的,而且很厉害,把公司打理得很好,但是你随时脸色都很臭,一般很少有什么面部表情。” “那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苏芩有些难以启齿:“我有事求你帮忙,就……” “哦——”莫靖远故意长长地哦了一声,“所以,你算是我买回来的?” “你中途消失了五年,我以为你都把我忘了,不过没有,现在才是真的忘了。” 莫靖远有些愧疚地看着苏芩:“对不起,但是我无法以现在的我去接受你对以前的我的感情,你能理解我吗?我们,我们可以先从朋友做起。” “我知道的。”苏芩垂下头,眼眶有些湿润,“我不会再想不开了,就算你永远恢复不了记忆,就算你爱上了别人,我也不会怪你,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莫靖远突然有些可怜苏芩。 “放心,你永远是我的妻子。”莫靖远心里一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做了这样的承诺。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已经是最高的承诺了。 “快吃吧,吃完了早点回去休息。”莫靖远说道,随即开始对付碗里的馄饨。 “腌菜来了——”老板娘端过来一叠腌菜,“莫总,夫人,你们慢慢用,不够吃的话和我说一声。” “多谢老板娘。”莫靖远夹了一筷子腌菜到嘴里,感觉味道很清香可口,不由得又夹了一筷子。 “哎,莫总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吃我做的腌菜,从小吃到大咧!”老板娘在一边的凳子上坐下来,乐呵呵地说道。 “从小吃到大?”莫靖远抓住了话里的关键,“我以前是在这里生活的吗?” 老板娘疑惑地回答道:“是啊,莫总不记得了?” 莫靖远皱着眉头,脑海里又闪过一些东西,“因为一些原因,所以忘记了以前的事。” “哦,那真是可怜见的。”老板娘看着莫靖远的眼神更加的慈爱,“我记得你和你母亲住到这条巷子的时候,你也不过才一岁多一点吧,那时候我是刚嫁进来的新媳妇,你最喜欢和我玩了,后来你七岁的时候,你母亲就带着你离开了,我还以为你们搬家了呢,结果没过几个月,你又回来了。可是,回来的是你一个人,我再也没见过你的母亲。” “她病死了。”莫靖远脱口而出,说完以后又有些迷茫,“奇怪,我为什么会突然知道呢?” “可能是听到了熟悉的事吧,多到熟悉的环境里面去走走,失忆并不是记忆消失了,只是暂时被封存了起来而已。”老板娘关切地说道:“要不,我带你去你以前的家看看?” “也好。”莫靖远略微考虑了一下,就从凳子上站起来,示意老板娘前面带路。 两人跟着老板娘七拐八拐,走了六七分钟,终于在一栋黑黢黢的楼房下停下。这栋楼总共只有三层,墙面上到处被写满了“危房”“拆迁”等大字,老板娘解说道:“这条街早就有公司来投资开发,说是用来建商务区,但是我们都不愿意,我们祖祖辈辈都住在这里,而且赔偿金也太少了。要不是莫总你将这里买下来,让我们继续住在这里,恐怕我们早就无家可归了。” “嗯。”莫靖远略微颔首,首先跨进楼道口。 楼梯很黑,只在转角处安装了一个瓦数很低的钨丝灯,昏黄昏黄的根本就看不太清楚,苏芩穿着高跟鞋害怕跌倒,只能走在莫靖远的后面拉着他的西装衣摆亦步亦趋地跟着。 从来不哭 老板娘又说道:“这里一直保留着二十多年前的样子,住户基本上都搬出去了,现在这栋楼里没有住人。” “为什么要保留着以前的样子呢?”苏芩觉得奇怪,“重新修建成高楼大厦,不是可以住更多的人吗?” 老板娘答道:“这是莫总的意思,再说我们也住习惯了自家的房子了,让我搬到几十层的高楼大厦里面,我还住不习惯咧!” 谈话间,几人已经拐过几个转角,老板娘道:“停,就是这间。” 莫靖远侧身让了一个位置出来,老板娘走上前去,借着昏暗的灯光,从包里拿出一把钥匙,“幸好我这里还有一把钥匙。” 那是一扇漆着绿漆的铁门,已经锈得不成样子,摸一把手上面全是铁渣,老板娘打开门锁,将铁门拉开,里面还有一扇木门,但是并未上锁,一推就开了,一股刺鼻的霉味扑面而来。 莫靖远跨进去,皱着眉想了一下,伸手在左边墙壁上摸到了电灯线,拉一下,屋里就亮堂了起来。 这是一间大约二十几平米的房间,墙壁和地板都上了灰,黑乎乎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墙角边有一张很小的床,屋子里摆放着一些生活所需的柜子,椅子,但是都蒙了厚厚的灰,看起来也很旧。 “这里,我有印象。”莫靖远突然幽幽说道。 像是想起什么一般,他走到床前,弯下腿,伸手在床底下摸了摸,不多一会儿就拖出来一只小小的铁皮盒子,也是锈得不成样子了。那上面小小的锁扣已经不管用,稍微一用力就被拧开了,莫靖远打开盒子,只见里面躺着一个弹弓和几粒玻璃弹珠。 “奇怪……”莫靖远喃喃自语道:“这是我小时候的玩具吗,拿在手里怎么感觉心里有点怪怪的?” 说完,又敲着脑袋,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快膨胀得炸出来。 苏芩赶紧扶住他,“没关系,想不起来就不要硬想了。” “我觉得我忘记了很重要的事,看着这小时候的小玩意儿就越有这样的感觉。”莫靖远站起身子,想找个地方坐一下,却发现到处都脏得厉害,“感觉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到底是谁呢?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人生呢?我的过去,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 “好了好了。”老板娘见莫靖远的脸色越来越差,忙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你知道了这个地方,以后还可以常来看看。喏,这把钥匙还给你。” 莫靖远接过钥匙,再看了一眼这间屋子的摆设,皱着眉头退了出去。 回到别墅的时候,莫靖远看着这灯火辉煌华丽得像王宫的地方,突然就想起了那间黑乎乎脏兮兮的小房子,心里乱得厉害。 他以为,他的莫氏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他不过是一个接管了家业的二世祖,但是却不是,今天他终于知道了,以前的他,根本就是一个穷光蛋,那么,他是如何创造出这么大的事业的呢? 头一次,他有点佩服以前的自己了。 莫靖远终于下定决心,要寻找自己的过去。 而苏芩那边,自从莫靖远对她常去找蓝毅这件事表示不满以后,她就刻意疏远了蓝毅,拉长了去找他的时间间隔。她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家里逗逗小不凡。小不凡已经开始长牙了。 这天,她刚去育婴店给小不凡买了两罐奶粉,结账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她不由得朝着背影大喊道:“江普!江普!” 江普僵了一下,没有回头,大步朝门外走去。苏芩大急,丢下奶粉就追了出去。 “江普,你跑什么呢!”苏芩一边追着江普,一边喘着粗气问道。 眼看到了一个红绿灯口,江普终于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夫人,别追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没有死?你现在住在哪里?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们?”一连串的疑问问出口,苏芩跑了几步,已是喘得不行,垂下头,看到江普提着一袋奶粉和婴儿的衣服,苏芩又问道:“江普,你,你有孩子了?”说着,就要绕到江普的正面去,以防他再次逃跑。 “夫人!别过来!”江普突然激动起来,用空出来的手捂住自己的脸,说什么也不给苏芩看。 “你到底怎么了?”苏芩觉得疑惑,“干什么躲躲藏藏的?” 苏芩知道江普其实是海鲸帮的内应,但是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在莫靖远的身边,帮着他做了很多的事情,况且,他也没有真正做过伤害莫靖远的事,大概也是身不由己吧。 “江普,咱们认识也这么多年了,有什么难处你就跟我说,你现在跟我回去,先生不会怪你的。”苏芩轻声劝道。 “夫人,你不懂!”江普突然放下捂着脸的胳膊肘,“你看,我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 苏芩下意识地望去,吓了一跳,只见江普原本清秀的脸上有一条长长的疤,从鼻梁一直蔓延到右边脸颊,伤疤处红红的,乍一看分外吓人,“这是怎么弄的?” 江普拢了拢自己的衣领,想把脸上的伤疤遮住,可也只是徒劳无功而已。这时,绿灯亮了,苏芩道:“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说吧,放心,如果你不乐意,我不会告诉先生的。” 两人到了就近的一个小茶馆,江普从袋子里翻翻找找找出一只口罩,带上以后才道:“那时候先生陷入海鲸帮以后,杨先生带人潜入救出了先生,然后用几斤炸药将海鲸帮全部炸平了,全体帮众无一幸免,幸好我被关到了地下室,阴差阳错捡回了一条命,可是脸上被飞起来的铁块划破,就这样了。” 江普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后来我在废墟中找到了帮主和二当家的尸体,将他们埋了,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我寻着声音找了半天,才挖出了那个婴儿,也不知道是谁的孩子。我想到莫氏我是再也没脸皮回来了,我又没什么家人,就和那个婴儿一起生活,好歹也有个人陪我。” 苏芩听着江普的讲诉,心里突然咯噔一声,“那个婴儿,是不是一个女婴?现在是不是大概七八个月大?” 江普点了点头,答道:“是的,夫人知道那个婴儿?” “那是我姐姐的孩子。”苏芩吸了一口气,“我还以为,她已经……” “原来如此。”江普也叹了一口气,“看来这是上天的指示,我落到这个下场,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夫人若想要那个女婴,我这就还给你,不过夫人千万不要告诉先生我回来了,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毕竟,我是个叛徒。” 苏芩的表情更加的黯淡了下来,“他不会怪你的,因为他已经记不得以前的事了。” “什么?”江普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看到茶馆的其他客人都在看着这边,他只得压低声音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苏芩摇摇头,一脸的黯然和无可奈何,“医生说,他的脑部受了重击,可能会导致暂时性失忆,也有可能突然就记起来了。可是四个多月过去了,他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江普叹口气,道:“怪不得我回国后,看报纸经常看到先生和不同的女人在一起,我还以为先生在故意气你,没想到,竟是失忆了。” “江普,你还是回去莫氏吧,你帮了靖远这么多年,对他和公司是最为熟悉的,你去帮他吧,没了你,他什么事情都要亲力亲为,很辛苦的。”苏芩趁热打铁道。 “夫人难道不担心我再一次出卖先生吗?” “不。”苏芩肯定地说:“你根本就没有出卖过他,否则,他也不会这么轻松就斗垮江林。江普,不要轻易就给自己下定义,我知道你是忠心他的,在海鲸帮那一次,我没有选择相信你,对不起,我那时候真的是被利用怕了。现在想起来,其实身边还是有很多好人的。” “可是,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会吓到人的。”江普有些犹豫地说道。 苏芩看出了江普的动摇,知道他需要考虑,也不逼他,“那好,你回去考虑考虑吧,现在医学科技这么发达,你的伤也没过去多久,肯定是有办法祛除的。”说完,抄了个电话号码给他,“这是我的电话,你考虑清楚了再给我打电话。” 和江普告别以后,苏芩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感叹命运真是奇妙,人们或许会在某个时间突然分离,也会在某个时间突然重逢,一来一去,公平得很。 回到家的时候正好沈妙过来了,吱吱唔唔说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准备下个月和杨科结婚。苏芩自是为她高兴,可是又有些担忧,“杨科的家人都是香港人,他们同意娶大陆媳妇儿吗?” 沈妙笑道:“苏姐,你想太多了,香港人的思想没有那么古板的,他们并不反对。” 苏芩眨眨眼睛,打趣道:“这么说,你已经丑媳妇见过公婆了?” “是啊。”沈妙难得表现得有些扭捏,“他们还给我打了一套好贵重的首饰,听说我怀孕了,紧张得不得了。” 看着沈妙幸福的表情,苏芩难得的有些羡慕。想起她和莫靖远结婚的时候,由于双方都没有父母,所以她并没有享受到那种被长辈疼爱怜惜着的感觉,就连怀孕期间,也是和他聚少离多,也难怪这样的婚姻经不起考验。 “沈妙,你可要幸福啊,带着你苏姐我的份儿,一直幸福下去。”苏芩拉着沈妙的手,低声喃喃道。 沈妙嗔怪地睨了苏芩一眼,道:“什么叫带着你的份儿啊,我可只管我自己的,你的幸福,自己去寻找。再说了,莫靖远失忆只是暂时的,你可不能自暴自弃,你忘了,你们曾经那么相爱。” 说着说着,沈妙也有些伤感起来,“其实,你们谁都没有错,两个人在一起嘛,难免有背道相驰的时候,就像我和杨科,以前不是也闹了好几个月的别扭嘛。” 苏芩突然想起了“齿轮爱情”和“拼图爱情”的说法,问沈妙道:“如果要你选择,你会选择齿轮爱情还是拼图爱情?” “当然是拼图爱情咯!”沈妙答得很干脆。 “为什么?” “很简单啊。”沈妙认真地说道:“两个齿轮之间虽然咬得很紧,自己的一个动作都能牵动对方,可是,它们其实是在往相反的方向转动。” “没错,我和靖远,就是典型的齿轮爱情,就算我们相爱过又如何,我们始终是在背道而驰。” 沈妙一瞬不瞬地看着苏芩,觉得有些悲凉,她和莫靖远之间的爱情,他们经过的这些磨难,她是清楚的,正是因为清楚的知道,所以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苏芩并不需要安慰,她需要的,也许只是一个能够打败自己的理由。 “哎呀,我们干嘛聊这么沉重的话题。比喻再生动,那也只是比喻而已啊,不能和现实相提并论的。”沈妙干笑了一下,赶紧转移话题,“张嫂今天煮酸梅汤没有啊,我好想喝。” 苏芩也不愿再继续那个话题,于是忙接口道:“有的,在冰箱里,我去给你拿。” 沈妙喝了一碗酸梅汤,正巧睡午觉的小不凡也醒了,躺在床上没看到妈妈也不哭,只是咿咿呀呀地,像是在说什么。 苏芩把他抱起来,换了一张尿布,他一爪子抓住苏芩垂在胸前的发丝,就开始扯着玩,苏芩又好气又好笑,好不容易才把头发夺了回来。 “苏姐,我干儿子真乖啊,不哭也不闹的,这样的孩子好少见的。”沈妙无意间的一句话,却让苏芩心里咯噔一声,陡然一寒。 事实上,她很早就发现了,小孩子一般都会夜哭,但小不凡晚上从来不哭,小孩子拿到玩具会笑,但小不凡也很少笑。 不哭不笑,不吵不闹的小不凡,让苏芩陡然想起,怀着小不凡的时候曾经被下过药,难道—— 正式回归 苏芩心里一凉,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张嫂,张嫂,快叫个儿科医生来看看。” 因为苏芩怀疑小不凡有问题,莫宅顿时忙得人仰马翻,张嫂找了两个儿科权威来给小不凡看,果然发现了问题。 “这小少爷智力发育有问题啊。”医生检查了半天,得出一个让人发疯的结论。 “你说什么?”莫靖远比苏芩还着急,一把揪住医生的衣领,质问道。 “这……”医生被吓到,表情快要哭出来了,“是真的,小少爷不知道哭,也不知道笑,对婴儿爱玩的玩具也没有兴趣,这就是智力发育不全的症状啊!” “胡说!”莫靖远一把将医生推到在地,“我儿子好好的,这么可爱,怎么可能智力有问题!苏芩,你是儿子的亲妈,你来告诉他,不凡是正常的孩子!” “靖远……”苏芩已经是泪流满面,“我不知道……” “怎么?连你也相信这无稽之谈?” 苏芩痛苦地捂着脸,小声道:“我怀着不凡的时候,被人下过药,当时医生就说过,有可能会影响到婴儿的发育。后来我吃了解药,我以为已经没事了,没想到……” “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我不知道?” 苏芩看莫靖远一眼:“那个时候,你和喜欢的女人在一起,根本就不理我。” “那现在怎么办?医生,可以医治吗?”莫靖远听苏芩那么说,有点不好意思地转头,将话题转向正题。 “按道理说是可以通过训练开发的,只是成功率不高,而且孩子还小,暂时看不出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也有可能是发育缓慢,这个,真不能确认。” “这样不能确定,那样不能确定,你们还能确定什么?”莫靖远气得一拍桌子,茶杯应声而落,“我告诉你们,要是治不好我儿子,你们全都给我滚回家!” 落下一句话,莫靖远抱上小不凡,就进了自己房间,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两个医生吓得屁滚尿流。 “这……”两个医生对视一眼,交换了下意见,同时对苏芩道:“夫人,对于莫小少爷的病症,我们并不是很了解,这个情况下,我们实在没把握治好莫小少爷,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苏芩面如土色,却也知道这种事情无法强求,就让人送两位医生出去了。 都是她粗心大意了,想到儿子以后的生活,又开始落下泪来…… “夫人,别难过了,我相信小少爷会挺过这一关的。” 张嫂柔声安慰着苏芩,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毕竟是身体上的疾病,凭着莫家的钱财地位,还可以有救,可是这智力问题,就很难说了。 从那以后,苏芩更加关注小不凡,凡事亲力亲为,仔细观察着小不凡。 很快,苏芩就发现,小不凡不是对外界完全没有反应的。 苏芩记得,莫靖远的公司参加慈善拍卖会,拍回来了一幅梵高的画,挂在墙壁上的时候,小不凡就盯着那幅画看,咿咿呀呀的,眼神里有种很狂热的情绪。 也许,这样能帮助儿子开发智力呢? 苏芩开始搜集各种各样的画,国画、油画、素描,抽象的,写实的,名家大作,潜力新作,全部搜集回来,天天给小不凡看,苏芩发现,每当小不凡看着这些画的时候,就会表现得很激动,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智力有缺陷的孩子。 苏芩感到很高兴,说不定,孩子根本就没有问题,只是医生危言耸听而已呢。 时间一晃就又过去了一个多月,莫靖远和苏芩两人之间的共同话题就变成了小不凡,倒也比刚开始的时候和气了不少。 “苏芩,不凡又尿尿了,快来换尿布!”莫靖远抱着小不凡,扯着嗓子喊道。 “来了!”苏芩拿着一张尿不湿,咚咚咚从楼下跑下来。 给小不凡换好尿布以后,莫靖远突然说道:“难得今天天气不错,要不,我们就到外面去吃吧。” “也好,等我去换件衣服。”苏芩答着,回到房间里面换了件衣服,重新下了楼。 如今的生活很平淡,莫靖远如果不上班,就会在家里陪着苏芩和儿子,两人之间虽然没有爱情,但却有种比爱情更亲近的亲情在两人心中滋生。 其实这样一直下去也不错,反正再浓烈的爱情最终也会溶为亲情。 一家三口来到一个著名的粤菜馆。小不凡长了好几颗牙,已经可以吃一些米饭和肉类,苏芩将菜捣碎了再喂给小不凡,一家人吃得倒也开心。 “妈妈,妈妈……”突然,一个看起来一岁左右,刚学会走路的小女孩一颠一颠地走过来,一把扑在苏芩的小腿上。 “我不是你妈妈哦,你认错人了。”苏芩将小孩子从腿上拉开,见她长得可爱,不由得在她脸上捏了一把。 “妈妈,妈妈……”这么小的孩子,根本就不能对话,见苏芩把她拉开,她嘴一撇,鼻尖一红,就哭了起来。 苏芩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她家小不凡从出生到现在哭的总次数加起来,也没有面前这小女孩壮烈,当即就有些手忙脚乱,“我真的不是你妈妈,你别哭了……” 服务员听到哭声,忙跑过来将小女孩抱在怀里,不住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这孩子的爸爸上洗手间去了,托我帮着照看一下,没想到我刚转身去给一桌客人倒了杯茶水,这孩子就跑到这里来了。” “没关系。”苏芩笑笑。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响起:“妞妞,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苏芩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却看到朝着这边走来的竟是江普。 “江普!”苏芩不由得叫了一声。 江普浑身一震,有些欣喜地开口:“夫人?你们也来这里用餐?” 江普从服务员手里接过小女孩,苏芩打了个手势示意服务员回避,这才问江普道:“我不是留了电话号码给你吗,你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苏芩发现,江普脸上的伤疤已经非常的淡了,除非仔细去看,不然根本就看不出来,“你过得怎么样?这孩子就是小竹吧?” 江普道:“有些事情耽搁了。”随即问道:“她叫小竹吗?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就叫她妞妞。” “爸爸。”小竹听到爸爸提到她的名字,撒娇地往江普的怀里拱了拱。 “这是谁?”被遗忘在一边的莫靖远眉头一皱,不悦地问道。 “这是……”苏芩在脑海里快速地想着介绍方式,“这是莫氏以前的员工,你的特别助理。” 莫靖远抬起头,睨了一眼江普,发现竟无比的眼熟,“是吗?那他怎么不在公司了?” 苏芩心里一抖,咬了咬嘴唇道:“上次你们去救我的时候,他被抓住关在里地下室里,后来杨科用几斤炸药炸了那个地方,江普就和我们分开了。他脸上的伤也是那时候留下的。” 说完苏芩有些心虚,不敢看莫靖远的眼睛。其实她说的是事实,只不过隐瞒了江普原本是海鲸帮派来的卧底罢了。现在莫靖远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不会去追究的。 苏芩趁热打铁,“靖远,你看,江普怀里的孩子是我姐姐留下的,现在姐姐姐夫都已经没在了,我想把她留在自己身边照顾,而且,江普既然回来了,就让他继续去你的公司上班吧?” 莫靖远沉吟了一下,道:“过去的事我也不记得了,你拿主意吧。” 苏芩脸上立刻盈开笑容。 “先生,夫人,这……”江普还有一丝犹豫。 “就这样决定了。”苏芩合起手掌,一锤定音,“江普,你回去收拾收拾,尽快搬到别墅里来。不凡和小竹都还小,彼此也有个伴。” 就这样,江普正式回归莫氏。 江普的能力是无需质疑的,有了他的帮忙,莫靖远轻松了很多,看来以前自己的眼光不错,不过,莫靖远还是有些疑惑,总觉得事情不会像苏芩说的那么简单。 时间过得不快不慢,A市最近新崛起了一家名为“谦格”的公司,这家公司刚上市两个多月,就抢了莫氏的好几笔生意,据说,这家公司背后有大人物撑腰。 莫氏被抢了几笔生意,虽然金额不大,但是莫氏在A市一直都是唯我独尊的,突然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公司抢了生意,面子上也搁不下去,于是,莫氏开始有意识地针对谦格,两家公司一家实力雄厚,一家背景强大,碰撞到一起,自然是谁也捡不到便宜。 江普有些担心,据说这家公司的总裁,姓秦,但他从来都很神秘,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样子,江普希望是自己想错了。 而最让江普感到恐慌的是,他查出,这个秦总,竟然和意大利的黑手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江普还记得,黑手党的教父西特斯先生和莫靖远的关系一直是比较亲近的,虽算不上朋友,但也是利益一致的合伙人,他怎么会支持别人来对付莫氏呢? “先生,有件事,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江普站在莫靖远的办公桌前,皱着眉,有些踌躇的样子。 “想说就说,别这么吞吞吐吐的。”莫靖远合上文件,看了江普一眼,随意道。 “我查了一下最近新冒出来的谦格集团,他们的总裁竟然姓秦,而且,还和意大利的黑手党有关联。” “那又怎样?” 江普叹了一口气,“先生不记得了,您以前有一个宿敌,就是姓秦,名叫秦以风。自从上次您将他打败之后,他就销声匿迹了,我很担心,他已经卷土重来了。” “哦?”莫靖远来了兴致,“你是说,他投靠了黑手党?” 江普点点头,语气里有些担忧:“黑手党的西特斯先生以前一直和先生交好,按理来说他不应该联合外人来对付莫氏。可是这个西特斯先生有一个弱点,他好男风,恰好那个秦以风的长相是他喜欢的类型,我们要有思想准备。” 莫靖远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沉吟半晌,道:“去,约谦格的秦总有时间出来吃个饭。” “不可!”江普急切地制止道:“先生您现在一点也记不清以前的事了,现在贸然交手,会吃亏的。” 莫靖远勾起唇角,邪魅一笑:“秦以风……虽然我不记得我和他之间有什么过节,但我一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就不舒服呢。江普,难道连你也不知道我和他之间的过节?” 江普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这是您的私事,您没有告诉过我。或许,您可以去问问杨先生,他和您从小玩到大,应该知道一些。” 莫靖远嗯了一声,示意江普出去。 杨科刚度完蜜月就被莫靖远抓回来,心里不爽到极点,连带着语气也不好起来:“究竟是什么事啊,这么急把我叫回来?” 莫靖远早已习惯了杨科的这样的态度,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杨科,“看看,这是我刚查到的。” 杨科见莫靖远的表情凝重,也收起了开玩笑耍宝的心思,拿出文件袋里面的纸张,翻看了几页,就大叫不好,“这个秦总,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秦以风,远,你目前的处境很危险。” “要是小事,能大老远的把你叫回来吗?”莫靖远白了杨科一眼:“你倒是说说,这个姓秦的,和我到底有什么恩怨?” 杨科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愿提起地道:“这事儿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于是,杨科在莫靖远半胁迫的状态下,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莫靖远小时候的事,还有他和秦以风之间的纠葛。 “这个秦以风太不识好歹了,他就只知道他的母亲自杀死了,难道你的母亲就不可怜?你母亲临死之前,都没能见你最后一眼,他凭什么把所有的过错推在你的身上?男人惹出的风流债,没道理要让下一代来替他买单。”杨科忿忿不平道。 莫靖远没有接话,只抿着薄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一次说话 莫靖远找到A市的市长季景辰,托他举办了一个答谢晚会,答谢A市各个企业家们对A市经济做出的贡献,谦格自然而然地也在受邀之列。 莫氏对A市的商业经济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再加上与其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的想法,季景辰自然乐得卖莫靖远这么一个人情,仅仅三天的时间,就把事情办妥了。 宴会的地点仍旧定在“皇朝”,夜幕还未拉下,就有很多中型企业家们早早到了,这对于他们这种上不上下不下的生意人,绝对是一个崭露头角的大好机会,人人都铆足了劲地挣表现。 莫靖远和苏芩来得不早不晚,算是掐着时间来的,刚刚还忙着拉交情的人们纷纷自觉地分散两边,让出一条道。 “莫总,你总算来了。”季景辰听到动静,端着高脚杯迎了过来,“欢迎莫总和莫夫人大驾光临。” 莫靖远神色自然地和季景辰握手,“季市长说笑了。” “两位里面请。”季景辰侧了侧身子,右手指向会场里面的地方。 “莫总,我是‘黄氏’的老板,这是我的名片,还望莫总多多提携……” “莫总,我是‘春意’的市场总监,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莫总……” “莫总,我是……” “……” 刚踏进去,就有无数小公司的老板前来套近乎,莫靖远微不可查地皱皱眉,礼貌地打着招呼。 众人看有戏,纷纷向自己的夫人女伴打眼色,那些女人都是人精,立马会意,将苏芩也围了个水泄不通。 “哎哟,这就是莫总的夫人苏律师吧,长得真漂亮,和莫总真是郎才女貌。” “可不是嘛,你看莫夫人这条裙子多漂亮啊!莫夫人的眼光就是和我们这种粗人不一样。” “莫夫人洒的香水也是香奈儿的最新款呢!” “……” 苏芩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一轮寒碜下来,已是精疲力歇,也不知道这些贵妇人们是怎么想的,一条裙子也能品头论足半天。 不知道为什么,莫靖远很少带她出来参加宴会,今天,却执意要带她过来,神神秘秘的好像藏着什么秘密一般。 “你们看,‘谦格’的的秦总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众人纷纷转过头去,望着门口处。 据说谦格的总裁年纪轻轻就开了公司,而且长相俊逸无比。 据说谦格的总裁神秘得很,至今单身。 据说谦格的总裁是商界的一匹黑马,背后有神秘势力撑腰。 据说…… 没想到神秘的谦格集团的执行总裁也会来参加今天的宴会,算是在公众面前第一次露面了,这叫人们如何不激动。 如果这个秦总真如外界传的那么优秀,那么自己的女儿或者妹妹,说不定下半辈子就有着落了…… 嘈杂的会场突然像约好了似的瞬间安静下来,苏芩多少也听过这个谦格老总的传说,不由得也转过头去,和众人一样巴巴地望着门口处。 “踢踏、踢踏。” 四周安静得连脚步声也能听得清清楚楚,一个清逸的身影闯入大家的视线中。那人穿着青色的西装,额前的头发遮住一只眼睛,如刀刻般精致的五官,还有唇边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都清清楚楚地昭示着,这是一个极品男人! “学长!”苏芩惊呼一声,讶异得说不出话来,原来谦格的总裁竟是学长秦以风! 自己早该想到的,或者,莫靖远早就知道了,所以才一定要带自己来? 秦以风显然也看到了苏芩,他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苏芩面前,用一如既往温和的嗓音对苏芩道:“小芩,好久不见了!” “学长,真的是你?这大半年你去哪里了?” 秦以风轻轻一笑,那笑容瞬间迷倒一大批女士,“往事就不要再提了,我不是回来了嘛?” 苏芩张了张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面前这个人,确实是学长秦以风,可是,又好像不是他,比起以前的温润,这个人好像多了一抹邪魅,迷人的同时又有些渗人。 “莫总裁,好久不见了。”秦以风像是不记得以前和莫靖远之间的恩怨了一般,大方地同莫靖远打着招呼。 “好久不见。”莫靖远回握秦以风的手,一如既往的淡定。 此时季景辰也走了过来,和秦以风握了手,这才道:“原来谦格的总裁竟是故人!” 秦以风抽回手,露出礼貌的笑意。 “莫总有没有兴趣陪我这个故人去那边坐坐?”秦以风落落大方地指着旁边的一副桌椅,有些挑衅地看着莫靖远。 莫靖远神色不变,也跟着勾唇笑了,“当然,秦总请。”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那边,苏芩心里有些着急,这两人一向合不来,该不会出什么事吧?但转念一想,莫靖远已经失忆了,应该要担心的是学长会不会对莫靖远做什么。 这样想着,苏芩也不动神色地甩开人群,偷偷跟在两人身后,找了个隐密的地方坐下来,既能看到两人的动向,又不会轻易被人发现,苏芩觉得自己兼职可以FBI了。 “秦总真是运气好,那样的情况下竟然也能卷土重来。”两人坐定以后,莫靖远也不再客气,直接说道。 秦以风几不可查地愣了一下,觉得面前的莫靖远和以前似乎有所不同了,以前的莫靖远最喜欢的是背后捅刀子,可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挑衅。 “莫总该不会是以为只有你才会釜底抽薪吧。”秦以风也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 “明人不说暗话。”莫靖远摆弄着桌子上的空玻璃杯,“听说你搭上了西特斯这条线,不过我不得不提醒你,要是让你家老头子知道你和西特斯之间的那些勾当,你不怕变成秦家被赶出家门的第二个子孙?” 秦以风被莫靖远戳中痛处,饶是他,也不由得变了脸色。因为他知道,他和西特斯之间,确实不干净。 当初败在莫靖远手下,江老爷子也不肯再用他,他从小顺风顺水,哪里经历过这种打击!他没脸待在国内,就买了去意大利的机票,没想到,却阴差阳错地遇到了黑手党的西特斯。 此后的一切都顺理成章,他出卖了自己作为男性的尊严,他抛弃了他引以为傲的骄傲,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好不容易,他的手中,才重新握住了金钱和权势。 西特斯是个虐待狂,没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样的挣扎,没人知道,他这身高贵的服装下面,掩盖的是怎样一副千疮百孔的皮囊。 这一切,都是莫靖远害的!他怎能不恨,他比以前更恨! “莫靖远,咱们这辈子,就不死不休吧!”秦以风瞪大眼珠,露出狰狞的表情,狠狠说道。 苏芩在旁边偷听得心里一抖,见到学长狠厉狰狞的一面,她还是不肯相信,这就是她喜欢过那么多年的学长。 莫靖远冷哼一声,“就算你有了西特斯先生的帮助,也不一定斗得过我,别忘了,这里是中国,不是意大利。” “那又怎样呢?”秦以风回以冷笑,“我这一生已经被你毁了,就算搭上我的全部,我也会拉你下水!” “呵呵……”莫靖远轻笑起来,似有些轻蔑地睨了秦以风一眼,“祝你成功!” 说完,优雅地起身,离开了这张小小的桌子。 杨科说得果然没错,这个秦以风疯狂得有些不正常,好像他这一辈子,除了报仇,就没有别的事可关注似的! 莫靖远双手插在裤袋里,突然想起杨科告诉过他的一件事情。 “秦以风是苏芩的初恋男友,苏芩对他,好像挺难以忘怀的,你可要把你的老婆看紧了,苏大律师,在外面行情可是不错的!” 莫靖远的心一点点的沉了下来。今天他是故意要带苏芩来参加这个宴会的,他只是想看看,苏芩在面对秦以风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态度,结果不好不坏,苏芩和他没有太过亲近,也没有太过疏远。 他的心里起了一个疙瘩,想到苏芩曾经被别的男人拥有过,想到她曾在别人的怀里巧笑嫣然,他就觉得像吞了一只蟑螂一样的难受。 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渐渐远离了刚开始那声色犬马的生活,开始像个真正的丈夫一样上班下班,逗逗孩子,和老婆说说话,闲的时候,就带着老婆儿子逛逛街,吃吃东西。就算他已经失忆了,也不能否认,苏芩在他心里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靖远!”苏芩从暗处走出来,整了整裙摆,问莫靖远道:“你刚刚和秦...总谈了些什么?” 莫靖远回头,看着苏芩,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你不是都听见了吗?” “我……”被爱人识破,苏芩有些尴尬地红了脸,“我就是担心你。” “我看你是担心那个秦以风吧?”莫靖远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 苏芩闻言,不可置信地看着莫靖远,受伤的表情一闪即逝,“我是你的妻子,是你儿子的母亲,你不能这样说我。” “好了。”看着苏芩委屈的表情,莫靖远心里划过一阵烦闷,“我就是说说而已,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莫靖远的目的已经达到,和季景辰打了一声招呼,就带着苏芩回去了。 刚到别墅门口,就看到灯光下佣人们忙碌的身影,张嫂打开门,看到莫靖远和苏芩二人,苦着脸道:“先生,夫人,不好了,表小姐生病了。” “生病了就请医生来看,你们慌慌张张的这是做什么?”莫靖远换下鞋子,有些责怪地对张嫂喝道。 “是,是。”张嫂唯唯诺诺地迎了莫靖远进去,“江先生已经将表小姐抱去医院了,刚刚打电话来说,表小姐的情况很不好,说是白血病!我这不是让佣人们都去医院查一下骨髓嘛,以防万一。” “什么?”苏芩惊叫一声,不敢相信地捂住嘴巴,怎么会,怎么会得了这样的病? 莫靖远闻言脸色也凝重起来,他深知小竹对苏芩的重要性,也只是仅次于不凡而已,“确诊了吗?” 张嫂红着眼睛,点头颤抖道:“江先生做事稳重,如果不是确定了的事,他不可能说出来。可怜的表小姐,生下来就失去了母亲,几个月大就失去了父亲,这才一岁多,就得了这么恐怖的病,这老天真是不长眼啊!” 莫靖远沉吟一下,重新穿上鞋子,对苏芩道:“走,我们去医院看看。” 两人匆匆而归,又匆匆离去,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一件,就直奔医院,刚到病房门口,就听见小竹可怜兮兮的哭声,还有江普温柔的安慰声。 推门进去,只见江普正抱着小竹在病房内踱步,无论他怎么哄,小竹还是一直哭,根本就不能入睡。 “姨姨……”小竹眼尖,最先看到站在门口的苏芩,稚嫩的声音无力地唤着。 “小竹乖。”苏芩走进门,从江普怀里抱过苏芩,柔声安慰:“小竹快快睡觉,姨姨陪着你。” 小竹嘴巴一撇,又是几颗珍珠泪滚落下来,“姨姨,小竹痛痛……” “不痛不痛,姨姨给你吹吹。” 也许是在苏芩的怀里特别的安心,小竹哭着哭着,也就慢慢睡着了,脸上还挂着两条清晰可见的泪痕。 将小竹小心翼翼地放在病床上,苏芩转过身,问江普道:“小竹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真得了那病?” 江普点点头,浮现出悲伤的神色:“医生说八.九不离十,要等明天的化验结果。虽然我不是小猪的亲生父亲,但照顾了她这么久,看到她这么痛苦,我也非常难受。” 苏芩揉了揉酸胀无比的眼睛,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我这个姨姨真是太失职了,小竹得了这样的病,我竟然会不知道,我怎么向天上的姐姐交代啊!” 莫靖远从背后挽住苏芩,将她搂在怀中,轻声安慰道:“这不怪你,病魔来了谁都挡不住,我们还是先帮小竹联系合适的骨髓吧,放心,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只要找到合适的骨髓,一定能治好小竹的。” 江普自责地垂下头,“都怪我,其实我早该想到的。刚抱回小竹的时候,她就会莫名其妙的喊痛,我还以为是那次爆炸的后遗症,就没有上心。现在想起来,她学走路的时候,有好几次跌倒了,血就不容易止住,伤口也不容易好,我这个当爸爸的,真是太粗心了!” 莫靖远想到苏芩的产后抑郁症这才刚见好,怕江普再次把苏芩拖入自责的深渊,忙咳了一声,用眼神制止江普,“好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苏芩猛地从莫靖远怀里挣脱出来,用手指着莫靖远责怪道:“是!你是不着急!小竹和你又没什么关系,你当然不着急!” 苏芩很少在莫靖远面前露出这么强烈的情绪,莫靖远一怔,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无名火,“你讲讲理行不行?难道我也要搞得哭哭啼啼的才算是疼爱小竹?当初不凡检查出智力有问题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大的反应,到底谁才是你亲生的?” 本是气极时慌不择言的一句话,却让苏芩心里咯噔一声,寒了半截。她不会忘记,小竹的身体里有她一半的基因,严格说起来,小竹也算是她的女儿,天啊,这混乱的关系,她要怎么去理顺? “对了,我和小竹有至亲的关系,我也去匹配下骨髓,说不定有用。”苏芩突然想到这点,也不再和莫靖远争吵,焦急地在屋内踱着步子,自言自语说着。 “不行!”莫靖远放大音量反对道:“你身体这么虚弱,哪里还经得起这样的手术!” “可是难道就这样放着小竹不管吗?我是她唯一的亲人了,我不救她,还有谁能救她?” 莫靖远看到病床上的小竹皱着眉头,有被吵醒的倾向,忙压低的声音,“先在全国各地寻找合适的骨髓,只要对方愿意捐出来,要多少钱都可以商量。你再等等,等实在是没办法的时候再试。”顿了一下,莫靖远又说:“你不要只想着小竹,你还有不凡,他才是你亲儿子,他的病情也刻不容缓,如果你也倒下去了,你让我怎么办?” 莫靖远话音刚落,江普也点头同意道:“先生说得没错,我们都懂夫人疼爱小竹的心,但是小少爷也还小,他也需要妈妈。” 苏芩不服气地辩解道:“只是抽个骨髓而已,又不会有生命危险,没你们说的那么严重,说白了,你们就是不想有小竹这个负担。” 这次就连江普也跟着变了脸色,夫人怎么变得这么刻薄了?小竹是他亲自从废墟里挖出来的,他一直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的疼爱,当然想救她了,被苏芩这样否认,他心里也有点不好受起来。 “咱们顾虑得太远了。”江普长叹一口气,“先等明天的结果吧,说不定不用移植骨髓的。” 苏芩这才点点头,也跟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的反应有点大,可是他们不明白,小竹于她来说,不只是一个亲人那么简单。在唐人街被囚禁的那些日子,她四面楚歌,谁都不敢相信,唯有小竹,在她面前是真实的。她的眼泪,她的笑容,都是真实的,是她陪着她挨过了那一段难熬的暗无天日的时光,也是她,给了她最真诚的笑脸,让她不至于绝望。 小竹于她来说,是一道光。 江普留在医院照顾小竹,苏芩和莫靖远回到别墅的时候,已是将近午夜,小不凡已经沉沉睡下。 苏芩在小不凡滑嫩的小脸蛋上印上一个吻,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明明很累,却怎么也睡不着。 丈夫失忆,儿子失智,侄女重病,朋友一个个离她越来越远,越想心里越难受,觉得自己的命运和祥林嫂有得一拼了。 下半夜的时候迷迷糊糊睡了几个小时,第二天早上还不到七点的时候就醒了。 换下睡衣,苏芩踩到地板上的时候,只觉得头重脚轻,照了照镜子,眼睛地下也是一圈乌黑,明显的没睡好,精神不济的状态。 下楼的时候,莫靖远也起来了,看他的气色,恐怕昨晚上也没有睡好,苏芩不由得有些愧疚,她不应该在小竹这件事上和莫靖远发脾气的,他本没什么错。 “你——” “你——”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莫靖远抿了抿嘴,道:“你先说吧。” “对不起,我昨晚上不该朝你发脾气的。”苏芩垂着脸,声音很轻很低,却足以让莫靖远听到。 “我也有错,明知道你心情不好,还和你计较。” 两人相视一笑,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他们已经在日常的相处中学会了体谅、包容和换位思考,这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吃完饭我送你去医院看小竹吧。”莫靖远帮苏芩涂了一片土司,“那孩子来家里也有将近两个月了,她是你的侄女,也是我的侄女,我怎么会不疼她呢?” “对不起,是我太极端了。”苏芩再次道歉。 “你也是着急。”莫靖远饮了一口牛奶,“我们夫妻间,以后不要再有误会了。” 苏芩抬起眸子,认真地看着莫靖远,“我们算是夫妻吗?靖远,如果你已经忘了我,如果你已经不再爱我,就不要再给我希望,好吗?” 莫靖远一怔,没想到苏芩会这样说,他很想说,他这段时间以来,是真的把她当做相伴一生的妻子了,可是喉咙里像哽了一块东西,让他犹豫着,迟迟说不出口。 最终,他只是说道:“我们本来就是夫妻,我不会再娶别人的。” 这也算是一种承诺和认同吧,可是还不够,苏芩有些失望地咬了一口抹着番茄酱的土司,只觉得酸涩无比,难以下咽。 再给他点时间吧,苏芩这样对自己说。 “苏芩,虽然我还不能保证已经爱上了你,但是我已经把你当成自己的亲人,你和不凡,都是我最重要的人。”莫靖远认真地补了一句。 苏芩表示了解地点点头,将最后一小块土司咽了下去,“我吃饱了。” 莫靖远将苏芩送到医院以后,就去了公司。 最近他的脑海里总有一些画面划过,让他有点心神不灵,而江普去医院照顾小竹以后,他更是缺了左膀右臂,觉得做什么都不顺心。 “丽萨。”莫靖远拨通秘书室的内线,“泡杯茶进来。” 很快,丽萨就捧着茶杯敲门进来,没见到江普,她忍不住问了一句:“总裁,江助理怎么没来上班?” 别怪丽萨好奇,自从江助理回公司以后,总裁什么事情都倚仗江助理去办,自己这个总裁秘书,已经成了江助理的秘书了。 莫靖远抿了一口茶水,皱了皱眉,觉得还是江普泡的茶最对自己的胃口,“他女儿生病住院了,我让他休假了。” “哦。”丽萨突然想起早上刚收到的传真,询问道:“总裁,今早秘书室收了一份奇怪的传真,要不要我拿进来你看看?” “拿进来吧。”莫靖远已经将注意力转移到新产品的设计文案中,漫不经心地说着。 过了一会儿,丽萨就拿着那页传真重新进来了。 莫靖远接过一看,也有些不明所以。这是一张类似于地图的图稿,可却不怎么清晰,看不出到底是哪个地方的。 “会不会是发错的?”莫靖远看了半天看不明白,问丽萨道。 丽萨摇摇头,答道:“我不知道,也许是发错了的吧。” “嗯。”莫靖远点点头,随意将那张纸塞进抽屉里面,又开始了手上的工作。 ----------- 苏芩到医院的时候,小竹已经醒了,她的小手上扎着吊针,正有气无力地趴在床上哼哼。 “姨姨,你来了?”小竹看到苏芩,眼前一亮。 苏芩看到这样的小竹,心里一阵心疼,“小竹还痛不痛了?” 小竹断断续续说道:“刚刚护士阿姨给小竹扎针,很痛很痛的,但是现在已经不痛了。” 苏芩感动于小竹的乖巧,忙从包里拿出从家里带过来的小竹的玩具,全部摊在床上,“这是小竹最喜欢的玩具,姨姨帮你带过来了。” 小竹看到玩具,眼里浮过一抹欢喜之色,就势拱进苏芩的怀里,“姨姨最好了。” 苏芩轻拍着小竹小小的背部,小竹扬起小脸,不解地问苏芩道:“姨姨,为什么我要住在这里?护士阿姨虽然对小竹很好,可是她们要扎小竹的手手,还扎小竹的屁屁,可疼可疼了。姨姨,小竹不要在这里,小竹要回家。” 苏芩心里一酸,只得安慰道:“小竹乖,你现在生病了,要住在医院治病,不然,会变成丑八怪的哦。” “小竹不要变丑八怪……” 两人正谈着话,江普拿着一叠单子推门进来,可怜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此时竟然双目通红,布满了血丝,他颤抖地将单子递给苏芩,苏芩只看了几眼,眼眶就红了起来。 真的是白血病! 医生建议一边化疗,一边寻找合适的骨髓,由于小竹是早产儿,身体本就孱弱,也许会引起其他的并发症! “爸爸,姨姨,你们为什么哭呢?小竹已经不痛了,真的不痛了哦!” 听着小竹天真烂漫的稚嫩话语,两人心里更是难过,小竹拿起苏芩带给她的玩具,对江普说道:“爸爸,你看,姨姨给我带了好多玩具哦,小竹可喜欢了!” “嗯,小竹喜欢就好。”江普控制不住地一把抱住小竹,“爸爸会保护好小竹,不会让小竹有事的。” 在医院待了半日,苏芩就离开了,今天是带不凡去儿童康复中心做训练的日子,她回到家,没来得及歇一下,又抱着不凡往儿童康复中心赶去。 不凡已经开始学说话,扶着板凳也能走上一两步,专家们都说不凡学不学得早,智力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发育迟缓。 不凡第一次说话,说的就是“妈妈”,发音非常的标准,把苏芩激动得热泪盈眶,原来第一次被自己的孩子叫妈妈,是这样美妙的感觉。 “他要他妈。”这是现在的不凡最常说的一句话。 不凡搞不清楚人称,往往把“我”说成“他”,把“他”说成“你”,在拜访了另一个权威专家以后,专家告诉苏芩,小不凡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智力障碍,而是儿童自闭症,也叫做孤独症。他们的眼里没有别人,不懂和人的交流,不懂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可是患有儿童自闭症的人往往是艺术上的天才,经过研究表明,孤独症患者常常在音乐、绘画等艺术方面拥有超乎常人的敏感触觉,而且主要引导得当,也是可以摆脱孤独的症状的。 听着专家这样说,苏芩总算是舒了一口气,原来,自己的儿子并不是智力有问题,难怪他几个月的时候看到画作就那么狂热,她相信,只要自己用心,一定会让儿子摆脱自闭症的阴影的。 时间又过去了几天,小竹的病情已经有了初步的稳定,病变细胞没有再继续扩散,只是经过这几天的折腾,小竹已经瘦得不成人形,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眼睛周围一片青黑。 江普重新回到了莫氏,莫氏与谦格之间的明争暗斗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大有你死我活的架势。苦的就是下面无辜的员工,为了完成老板的命令,熬夜的熬夜,加班的加班,两个公司都弄得人仰马翻。 这天,莫靖远在公司忙到很晚才下班,他慢慢地开着车,开到小竹住院的医院附近的时候,想到有好几天都没去看望那孩子了,忙把车子掉了个头,朝着医院开去。 医院旁边是个开发区,正在修建房子,所以路面被挖得坑坑洼洼的,到处堆着建筑材料,很不好走,突然车子一抖,好像碾到了什么东西,只听得砰的一声,车子一边就歪了下去。 居然爆胎了! 好久不见 莫靖远打开车门,跳下车,对着车身狠狠地踢了一脚,竟然在这黑不溜秋的地方爆胎了,这些建筑公司是怎么施工的? 刚发泄完,莫靖远就感到气氛有些不对劲,猛的一转身,果然看到身后齐刷刷地站了一排黑衣人。 “你们是什么人?”莫靖远心觉不妙,大喝一声,想把附近的人引来。 “莫总别白费力气了,这里已经做了妥善的安排,没有人能来帮你。”看起来像是领头人的彪形汉子阴险地说道。 “我和阁下好像没有什么愁吧?”莫靖远见这样的情形,瞬间冷静了下来,冷冷地注视着这些黑衣人,心里盘算着逃脱的机率。 “呵呵。”彪形大汉阴笑一声,“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请莫总跟我们走一趟吧!” 话音刚落,黑衣人极有组织地将莫靖远围在中间,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地瞄准了他。 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落在他们手中不死也重伤,还不如拼死一搏!这样想着,莫靖远挥动拳头,一把砸碎了车窗玻璃,从车里面迅速拿到自己的手枪,他虽然记忆没有了,但身手还在,这一套动作下来,也只是眨眼之间而已。 莫靖远一动,黑衣人们也随着动作,砰砰开了两枪,都打在莫靖远的脚边,像是警告一般。 “莫总,我劝你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你手中拿的,是五四手枪吧,你只有八发子弹,确定能从我们十几把枪口下逃出去?”彪形大汉用枪瞄准这莫靖远的额头,一点也不担心地说道。 莫靖远被说中了心里的担忧,不由得身子僵了僵,这正是他所顾虑的。五四手枪虽然杀伤力极大,穿透力极强,可是,他也只有八发子弹,子弹用尽了的时候,自己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逃得出去。 他的思绪转得极快,想到刚刚对方的子弹也只是打在他的脚边,并没有伤他的意思,想来他们的雇主应该下了不能伤他的命令,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也许可以先假意配合,再想办法。 这样想着,莫靖远将手枪插入腰间,道:“既然有人这么‘隆重’地邀请我,我不去岂不是太不给面子了,前面带路吧!” 大汉见莫靖远服软,立即打了一个手势,马上就有一个手下开了一辆中巴车过来。大汉对莫靖远笑笑,看着莫靖远腰间的手枪,说道:“莫总,别怪我小肚鸡肠,您这么厉害,我更不得不防了,您的手枪,还是交由我代为保管的好。” 莫靖远皱了皱眉,暗骂一声,目前也没有别的选择,只得将手枪扔到了大汉的手里,“这下,你满意了吧?” 大汉满意地点点头,“多谢莫总的配合,莫总请上车。” 莫总双手背在背上,大摇大摆地上了中巴,等他上去了,众位黑衣人这才相继跳上车,车子发动,不知道正朝着哪个方向前进。 莫靖远将自己缩在座椅上,闭上眼睛假寐,但手上却暗暗地行动起来。多亏这个领头的大汉粗心大意,并没有收缴他的手机,殊不知像莫靖远这种公司里面也在做软件开发的人,手机远比手枪来得重要。 对方大概以为他已经上了车了逃不了了,莫靖远悄悄把手伸进裤兜摸住手机,根本就不用看,直接手上几个操作,就已经把自己的遭遇通过隐形软件传给了杨科,只是在发送完成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了尖锐的嘟声。 妈的,这个设计不科学,回去以后要改。莫靖远惊得起了一身冷汗。 领头大汉的耳朵很灵,果然听见了莫靖远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当即就垮下脸来,“莫总,你还想玩什么花样?” “没有啊。”莫靖远配合地摸出自己的手机,交给领头大汉,“刚刚不小心碰到了手机,但是这么短的时间我也不可能做什么,你要是不相信,这手机你也替我保管着吧。” 大汉接过手机,谨慎再谨慎地看了莫靖远几眼,见他表情坦坦荡荡并无任何心虚,这才将莫靖远的手机关机,随手放进自己的裤兜里,“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请莫总不要为难我们这些跑腿的。” “当然当然。”莫靖远点头道,“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也是混过黑社会的,知道混这行的不容易,稍微一个不小心惹得老大不高兴,就会受到严厉的处罚,说不定还会送命!” 也许是莫靖远的话说进了这些小喽喽的心里,领头大汉看着莫靖远的眼神里的防备少了一点,像是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一般,表示同意道:“没错,哪个好人家的孩子会来混这个?还不是生活所逼没有办法,上面的领导不把我们当人看,杀人越货卖命的时候就想到我们,领赏邀功的时候就没我们的份!” “听你这么说,倒让我明白做下属也不好做,等我回公司的时候,一定给我的员工加薪,他们太辛苦了!”莫靖远一边观察着大汉的表情,一边投其所好地说道。 这时候其中一个手下嗤笑一声,道:“你还想着回去,实话告诉你,你根本就没命回去——” 大汉瞪了他一眼,可是已经晚了,那人语速极快,已经将话全部都说完了,莫靖远假装受到惊吓,“怎么,难道你们还要杀了我不成?” 大汉斜眼瞟着莫靖远,见事情瞒不住,索性粗着嗓门说道:“落入秦少爷的手里,谁不是有去无回?”说完,又压低声音在莫靖远的耳边说:“秦少爷就是黑手党教父的入幕之宾,为人阴着呢,这次麒麟帮的帮主血狼杨科回老家结婚抱媳妇儿去了,帮派里面松散,就被这个秦少爷钻了空子,好几个以前归顺麒麟帮的堂口,都被秦少爷收买了,这不,我们帮也是被他收买的。” 大汉说起来,有点收不住,“说实话,我虽然是混黑社会的,但好歹也是一铁骨铮铮的中国人,谁稀罕去给外国人卖命?谁愿意去捧那个西什么屎的臭脚?可是没办法,莫总你也不要怪我们,我们若不听话,我们也就没有活路了!大不了你死了之后,我多给你烧点纸钱!” 莫靖远觉得这个大汉有些可爱起来,他好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必死无疑的?说不定姓秦的根本就不会杀我呢!” 大汉瞥了莫靖远一眼,“你别傻了,你和秦少爷的争斗恩怨,估计全A市没有人不知道,他既然下了决心要抓你来,肯定是不会给你活路的。” 大汉还想说什么,突然车拐了个弯,就停了下来,司机熄了火,打开车门道:“到了。” 大汉抱歉地看着莫靖远,手一挥,就有两个体格健壮的手下过来,一左一右地挟着莫靖远下车。 这里看不出是什么地方,房子非常的破落,一看就是几十年前的建筑了,莫靖远被带到一间还算干净的房间,房间里只有一张小床,连张凳子都没有。这房间有一扇窗户,窗户不大,但装了一层防盗网,其宽度也只够莫靖远伸出去一个拳头。从窗户望出去,近处是低矮的平方,远处是高楼大厦,只是这里雾气很重,根本就看不出去很远,莫靖远还是想不起来这是哪个方位。 秦以风并没有露过面,事实上,自从他被抓紧这件房子以后,所有的人都没有露过面,时间已经将近凌晨,莫靖远躺在小床上,不知道秦以风到底在玩什么,把自己抓过来以后,居然忍得住不来折磨自己。 到半夜的时候,莫靖远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没睡多久,又醒了过来,他下午在公司加班,根本就没吃晚饭,现在感觉又饿又渴,而且,还有点想上厕所。 他大概有点明白了秦以风的用意。 这是一间很烂的房子,虽然收拾得还算干净,但除了一张床,什么也没有,别说厕所,就算是有个便盆也好啊! 俗话说人有三急,越是没有东西吃就越想吃东西,越是不能上厕所就越想上厕所,饿肚子还好,饿个两三天也饿不死,可是不让人上厕所这招就狠毒了,莫靖远在小床上翻来覆去,最终憋着尿意还是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膀胱涨得厉害,肚子空得厉害,嘴唇干得厉害,可是还是没有人来理睬自己,该死的杨科,怎么还不来救我,难不成我要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被尿憋死的活人? 等到中午的时候,膀胱已经习惯了,倒也没那么难受。可是饥饿感又一阵阵袭来,饶是莫靖远,也忍不住骂娘。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关着自己的那扇门终于被打开了,莫靖远打起精神,果然看到秦以风在黑衣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好久不见啊,我亲爱的哥哥!”秦以风勾起一抹邪笑,特意加重了“哥哥”二字。 莫靖远精神一阵恍惚,好像在很小很小,小到自己已经记不清的时候,他也曾唤过自己哥哥,那声音小小的,怯怯的,不像现在这样带着玩味儿和恨意。 交换 “你把我关在这里做什么?”莫靖远知道和秦以风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直接了当地问了出来。 秦以风恍若未闻,弯下腰弹了弹裤腿上的一点灰尘,冷笑道:“怎么样,滋味还好吗?放心,不过才一天而已,你知道当初我被你逼得逃到国外的时候,落到西特斯手里,受了几天的折磨吗?”秦以风张开五个手指,“五天,整整五天,我没有吃过一口食物,没有进过一滴水,到最后一天的时候,我屎尿失禁地躺在阴冷的地牢里,我想也许我会那样死去,我如果真的就那样死去,也是好的,可是,老天竟让我活了下来,莫靖远,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莫靖远防备地盯着秦以风,道:“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我早就不是秦家的人了,是你自己要向我宣战,既然选择了战斗,就要有承担战败后的一切苦果。”莫靖远回想着杨科给他讲过的他与秦以风之间的纠葛,脑海里谨慎地措辞。 “哼,现在说这些,不会觉得太迟了吗?”秦以风狠狠地瞪着莫靖远,像是瞪着杀父仇人一般,“你根本就不知道,老头子虽然把你赶出家门,但他还是关心着你,偷偷注意着你,甚至为了打消我要报复你的想法,竟然逼着将我送出国外留学,如果不是他逼迫我,我怎么可能会失去苏芩!” 秦以风已然有些失控,他腥红着眼睛大叫道:“你们真的好自私!你们让我失去了母亲,失去了心爱的女人,竟然还好意思对我说,这都是我自找的!莫靖远,我恨你,我恨你的存在,是你夺走了我母亲的性命,还夺走了父亲的宠爱!甚至,连苏芩也被你夺走了!” 莫靖远平静地看着秦以风,眼里带了些怜悯和悲哀,“你母亲的死,我表示很抱歉,可是,她是自杀的,不是我杀的。你觉得不公平,我也会觉得不公平,我有时候也会问上天,为什么同样是秦家的骨肉,你从小可以过着锦衣玉食的大少爷生活,而我只能跟着母亲颠沛流离?为什么同样是秦家的骨肉,你可以姓秦,而我只能姓莫?为什么同样是秦家的骨肉,你可以在家庭的庇护下安心念书,成长,而我在几岁的时候就要学会生存?你被西特斯虐待了几天,就觉得是一生的耻辱,可是你并不知道,一个几岁的孩子,被亲生父亲赶出家门,他是怎样活下来的。他在垃圾堆里找食物,在野猫野狗的嘴里抢吃的,睡在四面通风的天桥下,夏天的时候,身上长满了虱子,冬天的时候,身上布满了冻疮,秦以风,有时候,我也很恨你。” “既然我们两看两相厌,那不如就做一个了结吧!”秦以风突然狂笑着,“不知道前几天我发往你公司的传真,你有没有认真看?” “你要做什么?”莫靖远表情一凛,直觉不会有什么好事情发生。 “看来你没有认真看呢。”秦以风双手合起来,拍了一个掌,立即就有手下拎过来一个铝合金的箱子。 “这个箱子是你全部的装备,里面有一个扳手,一把剪刀,一瓶400毫升的矿泉水,一条毛巾,我在这附近的的建筑群里都埋了定时炸弹,至于炸弹的位置在哪里,我已经发过传真提示过你了。这附近一共有四十五栋楼,三百多个住户,你能在一天时间内找出所有炸弹的方位,并且成功拆除,从此我们就算是恩怨两清。” 莫靖远挑了挑眉,道:“你以为我会去救那些愚蠢的人类?” “你不救不行呢,因为你的别墅已经被我控制住了,那里,也埋了两枚炸弹呢。你如果敢一个人逃命,那你别墅里的人全部都得去死!”秦以风眯着眼睛,眼里射出狠决的光芒。 “你不是爱苏芩吗?你舍得让她去死?” “哼,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我?既然我得不到的,不如就彻底摧毁,长痛不如短痛!” 秦以风说完,接着又补充道:“你不要想着报警,我在你的身上已经装了监视器,一旦你报警或者撤除监视器,我会立马把你的别墅炸得稀烂。” “好,你够狠。”莫靖远也不得不有些佩服秦以风了,这么狠毒的招数,也亏他想得出来。 秦以风双手环抱,唇边扯出一个残忍的笑,“游戏马上开始了,我们撤!” 眨眼之间,秦以风带着他的手下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莫靖远一个人站在房间里,还有旁边那个铝合金的工具箱。 苦笑着摇了摇头,莫靖远把它打开,里面确实躺了一把扳手——锈的,一把剪刀——钝的,一瓶矿泉水——过期的,一张毛巾——擦桌子的。莫靖远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丝毫的脾气了,竟然将这些东西重新装回箱子中,拎着离开了房间,再怎么说,这也是他唯一能用的工具了。 出了房门,一个人影也没有看到,莫靖远首先找到一个臭气熏天的厕所解决了生理问题,又在楼里上下逛了一圈,希望能找到别的可以用到的工具。可是这栋楼干净得过分,竟然什么都没有,最终,莫靖远只找到了一截坏掉的凳子腿,和一个快没气儿的打火机。 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了,他把凳子腿和打火机一起塞进了箱子中,一屁股坐到了楼道口,努力回想着那份传真的内容。 可惜,他当时并没有在意,匆匆扫了一眼就塞进了抽屉里,哪里还会记得其中的内容。坐了十五分钟,莫靖远就站起来了,他想,还是先去找点什么吃的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摸了摸口袋,包里还有百多块的零钱,莫靖远找到一家小饭馆,点了两个小菜,一边吃一边想着办法。 秦以风说在他身上装了监视器,他不能向任何人求救,工具什么的还是其次,主要是炸弹的方位,他没有任何的仪器,又想不起那张地图,找到的机率根本就很渺茫! 这是一局死棋啊! 莫靖远吃过饭,付了款,站起身刚准备走到小饭馆门口,就被迎面而来的一个身影撞了一下,然后,一张揉成一团的纸条被塞入他的手心。 他抬头一看,这个人有点眼熟,好像是杨科的手下,难不成杨科已经找到自己,并且知道自己的处境了? 莫靖远心里大喜,忙不动声色地将纸条藏进兜里,走到一个人少的地方,将纸条在腋下的位置展开,然后斜着眼睛去看。 监视器虽然能向秦以风报告他所经历的一切,但监视器始终不是人的眼睛,不能转弯,只能照射直线。而莫靖远断定,秦以风既然要监视他的行动,就绝对不可能将监视器装在腋下这种颇多死角的地方。 纸条上是杨科龙飞凤舞的大字:拖延时间,稳住对方,我先救别墅。 短短的几个字,莫靖远却明白了杨科的打算。他现在的处境太被动,就算杨科来帮着他找到了炸弹的方位并且成功拆除,但是也不敢保证别墅里面会没事,还不如先迷惑秦以风的视线,等杨科把他揪住了,一切就好办了。 这样想着,莫靖远心里一松,想起自己落到现在这个局面,居然只能指望杨科来救场,不由得又有些惭愧。他记得,好像上次在美国出事,也是杨科把他救出来的。 多想无益,莫靖远将纸条撕得粉碎,随手扔在路边,刚要起身离开,却被一个带着红袖章的大妈拉住,“这位同志,乱扔垃圾,罚款十元。” “啊?”莫靖远愣了愣,见红袖章大妈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忙从兜里摸出十块钱递给她,这才得以脱身。 红袖章大妈得了十块钱,心情很好地哼着小曲儿,往前走了几步,就走到停放自行车的坝子上。 “哎呀!谁这么缺德,这是在我的自行车上绑了什么东西啊这是?”大妈惊呼一声,莫靖远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却看到了一个他很熟悉的东西! 找到了! 莫靖远一下蹦了过去,扯住大妈准备伸过去触摸的手:“别碰!危险!” 大妈回过头,见是莫靖远,眉头就皱了起来,“你这小伙子怎么回事,一惊一乍的?是刚刚罚款还没被罚够呢?” 莫靖远缩回手,不知道该怎么和大妈说,看着定时炸弹上的倒计时,果然已经被启动了,倒计时还有五个小时零三十五分钟。 “大妈,您看,这是我和朋友玩的一个游戏呢,他来藏东西,我负责来寻找,现在终于找到了,我要把这东西带回去,所以,大妈,您不能碰。”莫靖远随口瞎编了一个谎言,就要去扛车。 “住手!”大妈拉住莫靖远的胳膊,“这可是我的车,你要扛去哪里?” 莫靖远反应过来,脸色有点尴尬,本来可以付一些钱买下这车,可是他从上到下只有几十块的零钱,根本就不够。莫靖远无奈,只好脱下带在自己小指上的一只尾戒递给大妈:“大妈,您看,要不我用这个戒指和你换吧?” 审判 大妈接过那枚尾戒,仔细看了看,放到嘴里用力一咬,嗑得歪了半边脸,“这是金的吧?” “是金的,真金。”莫靖远连忙答道,心里却心疼不已,这么珍贵的东西竟然被放进满是口水的地方,还咬,他都舍不得这么对待。 “不行。”大妈想将尾戒戴入自己的手指中,却发现戴不进去,只好拿出一条手帕抱着,对莫靖远道:“我不相信有这样的好事,前面有一个金店,你得跟我去坚定鉴定,如果确实是真的,我就把自行车卖给你。” 于是,莫靖远扛着自行车,跟着大妈,两人一前一后踏入金店,这怪异的组合引得人们纷纷侧目。 等到金店的工作人员确定那枚尾戒十分珍贵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自行车上的定时炸弹还剩下五个小时。 莫靖远忙把自行车扛到一个隐蔽无人的地方,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旁人以后,才解开搭在炸弹上的那块布,望着这个铁东西出神。 杨科说过,以前他的公司,在还没洗白之前,也做过军火交易,他对炸弹枪械之类的也算熟悉,可是他对以前的记忆一片空白,只是看着熟悉而且,却不知道怎么解除。 盯着看了半天,莫靖远想学电影里放的那样,随便挑一根线剪断,运气好就成功了,运气差就活该。可是又觉得这样是不是太仓促了,万一他运气不好,一下就去见了阎王,那就亏大了。 该死的,他怎么越来越婆婆妈妈起来了? 最后,莫靖远决定先看着,按兵不动,反正算算时间,这个时候杨科应该已经和秦以风两人对上了。 坐着坐着,连续的疲惫和精神紧绷让他慢慢有些发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倚着那辆自行车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噩梦,梦见那定时炸弹上的定时器是假的,根本没等到五个小时,就突然爆炸了,他吓得醒了过来,只听到耳边滴滴的声音格外刺耳,下意识地看过去,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倒流! 倒计时30秒! 他此刻也没功夫去想到底是他睡过头了还是真如做梦一样定时器是假的,他脑中唯一的想法就是:跑! “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莫靖远被气浪冲出去老远,重重地摔到地上,顿时觉得头晕眼花,意识模糊。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闻到浓重的消毒水味道,莫靖远只觉得头疼得厉害,根本没办法思考,他吐出一口浊气,脑海里有东西被陆叙塞进来,胀得难受。 他睁不开眼,也动不了,等这一切终于停止的时候,他猛的睁开眼睛,他,恢复记忆了! “醒了醒了!” “终于醒了!” “靖远,你感觉怎么样?” 他抬起眼皮,第一眼对上的就是苏芩红肿的双眼,再看过去,杨科,沈妙,江普,张嫂都在,都在一脸担忧和殷切地望着他。 “苏芩……”莫靖远唤了一声,只觉得喉咙中像被火烧过一般,又痛又辣。 “你不要动。”苏芩一把按住莫靖远,转身对张嫂道:“张嫂,快叫医生来。” 没过多久,医生就来了,对着莫靖远检查了一番,这才对众人说道:“这位先生真是因祸得福,因为这次的撞击,竟然把以前脑中的淤血撞散了,他很有可能恢复记忆。” “咳咳……”莫靖远咳了两声,虚弱道:“我的记忆已经恢复了。” “真的吗?”众人闻言,皆露出喜色,唯有苏芩低着头,眼里有着担忧。 莫靖远恢复记忆了,是不是也想起她以前做的那件错事了?那么,他们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是不是又要越来越远了? “苏芩。”医生离开以后,莫靖远又喊了一声,伸出一只手在半空。 苏芩忙过去握住:“我在,什么事?” “苏芩,咳咳……”莫靖远又是一通咳嗽,“我回来了,你明白吗?” 回来了,所以要找我算账了吗?苏芩有些委屈地点点头,“我明白的。” 杨科带着众人悄悄退出了病房,留给莫靖远和苏芩一个单独的空间。 “苏芩,为什么要逃呢?” 果然,他恢复记忆的第一件事就是问这个。 只听莫靖远继续道:“我难道对你不够好吗,为什么要逃呢?你总是这样,我迈出去99步,你也不肯朝我迈1步,苏芩,我累了。” “不是的,不是的。”苏芩摇着头,“我只是害怕,我胆小……” “算了。”莫靖远握着苏芩的手突然放开,“如果你真的不想和我在一起,我就放你自由吧。你寄给我的那份离婚协议,我一直保留着,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出院以后就签字。” “不,不是的。”苏芩抱着头,痛苦地摇着,“我不想离婚,我爱你,我爱你啊!我只是害怕你又会想什么办法拴住我,折磨我,我害怕我成为哪个人的替身,我们的身份相差太远,我害怕受伤,害怕你只是耍着我玩的,害怕终有一天这些终将失去!” “苏芩。”莫靖远叹了一口气,挣扎着坐起来,轻轻拥着她:“傻瓜,你担心的这些都是不存在的。” “我现在已经知道了。”苏芩回抱着莫靖远,破涕为笑,“我不会再那么想了。” 莫靖远醒来的时间并不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秦以风由于在居民区安装炸弹,已经被当做恐怖分子抓了起来,好像一切都好了起来,可是苏芩和莫靖远两人,看起来好像并不开心。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两个小孩子的病情。 ———————————————————————— 莫靖远三天后出院,他的身上并没有多少严重的伤,只是被爆炸的气浪冲出去的时候,额头磕到了地板,有轻微的脑震荡,小腿处被灼伤了一块,但是并不严重。能在爆炸中生存下来,也算是他的幸运。 这件事情被各大电视台的新闻栏目相继报道,这次爆炸造成了三人死亡,两人受伤,还好莫靖远把自行车抬去人烟稀少的地方了,不然伤害可就不可估量了。 当苏芩听到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学长秦以风的杰作的时候,心里怎么也不愿意相信。她知道莫靖远和秦以风之间有矛盾,但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不由又觉得秦以风太极端了。 “不,他这是故意的。”莫靖远突然说道:“他想自我了结!” “怎么可能?”杨科不相信地反驳道:“像他这种人,怎么可能自己去找死?” 莫靖远眯着眼睛,沉吟片刻,道:“他在西特斯手里,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杨科找不到话来反驳,只得说道:“管他的,反正他进去了,就没人找我们的麻烦了。” 这句话杨科说了才过了两个小时,就有人找上门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秦以风的父亲——秦靖。 这是一个很有学究派头的老人,但并不像一般学者那样秃头大肚,反而十分的纤瘦,满是皱纹的脸上,也可以看得出他年轻时候的英俊不凡。 他看起来十分的严肃,一点也没有老人身上该有的慈祥气息,但却有些憔悴,眼神没什么光彩。他看着莫靖远的眼神带着一种苏芩所难以理解的奇怪情绪。 苏芩中规中矩地把他迎进大厅,让张嫂泡了一壶好茶。秦靖和莫靖远看着对方,谁也没有先说话。 “不知道秦先生前来,所为何事?”苏芩实在受不了这沉闷的气氛,不由得开口问道。 秦靖移开胶着在莫靖远身上的眼神,转而看向苏芩,“你就是靖远的妻子苏芩吧,我听说过你,你的官司打得很漂亮。” “秦先生过奖了。”苏芩对他这种顾左右而言其他的态度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她不咸不淡地寒碜着。 莫靖远终于有了反应,他墨黑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秦靖,散发出某种缺乏安全感的威严:“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靖远。”秦靖低沉着声音喊了一声,张了张口,说道:“请你救救你弟弟。” “弟弟?”莫靖远眉毛一挑,嗤笑一声:“谁是我弟弟?” “我知道你恨我。”秦靖的眼神里开始有了些许请求的神色,“你弟弟糊涂,做了错事,可是他到底也没有伤害到你,不是吗?不管你再怎么否认,他与都是你同一血脉的兄弟,难道你忍心看着他被枪毙吗?以你在A市的势力地位,捞出他不是什么难事。我向你保证,只要你把他弄出来,我绝对让他离你远远的,再也不来打扰你。” 苏芩渐渐听出了点门道,原来,秦以风竟是莫靖远的弟弟,那眼前的秦靖,不是就莫靖远的父亲吗?苏芩突然有些明白莫靖远的孤独和悲哀了。 有亲不能认,有家不能回,他该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哼。”只听莫靖远冷笑一声,站起身来,手指着门口的方向,“秦先生,大门在那里,恕不远送。” 莫靖远这样蛮横的态度,也让秦靖的老脸有点搁不下,毕竟他一生搞科研,又是科学院的院长,谁看到他不都是恭恭敬敬规规矩矩的,他当即也有了些许怒气:“你!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话着实不耐听,就连苏芩听了也不由得有些冒火:“秦先生,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既然你一点诚心都没有,那就回去等着给你儿子收尸吧!” 莫靖远一把拦住苏芩,示意她不用生气,“秦先生,你还记得当年你是怎么赶我走的吗?是你亲自把我扔出门口的。如今我只是礼貌地请你出去,不叫人把你扔出去,已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了。别再来找我,我巴不得秦以风早点死,不可能帮你们!” 秦靖张了张口,看看莫靖远,又看看苏芩,终还是忿忿地从门口出去了。 “靖远,你没事吧?”苏芩关上门,回头担忧地看着莫靖远。 “没事,我早就料到了。”莫靖远摆摆手,重新坐回沙发上,手里拿着电视的遥控器,胡乱地换着台,苏芩发现,他虽然表面看上去若无其事,其实也在心神不灵。 毕竟,那是他的亲生父亲。 苏芩吐出一口气,将自己的身子缩到莫靖远的怀里,“不用太大负担。” 莫靖远就势搂住苏芩,突然问道:“你以前和秦以风的感情很好?” “啊?”苏芩没想到莫靖远突然会问到这个问题,但还是老实地说道:“他是我的第一个男朋友,初恋的感觉都是美好的。后来他去了美国留学,我也认识了你,五年后再见,我虽然还是很在意他,却已经不是原来那种感情了。” “你在意他的生死吗?”莫靖远继续问道。 苏芩点点头,又摇摇头,“其实这不是在意不在意的问题,我是不想他死,但是他这次行动害死了三条无辜的性命。如果我们仗着自己位高权重就罔顾律法,那你想想,死去的人,他们的家属该会怎么想?会不会又会出现另一个我?以前每当我遇到这样的官司的时候,我都是站在弱者的一方,所以,我生平最讨厌玩弄权术颠倒黑白的人。” 莫靖远摸摸苏芩的发顶,道:“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其实我就是怕如果就这样让他死了,有朝一ri你会恨我。” 苏芩嘿嘿一笑,说道:“怎么会呢?好了,我的故事说完了,现在该你说了。” “我说什么?”莫靖远企图装傻充愣。 “你和学长的关系,你们真的是兄弟?” 莫靖远有意无意地摆弄这苏芩的发丝,苦笑了一下,最终还是娓娓道来:“我和他确实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是我从小和我妈一起生活,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还有父亲,还有兄弟。后来我妈病重,眼看自己撑不了多少时日了,就把我送回了秦家。我在秦家生活了将近三个月,他开始看不上我,但那时候始终是小孩子,最后也培养出了一些兄弟感情。但是后来他的妈妈自杀了,秦家全都把责任怪到我的身上,我就被秦靖赶出家门了。后来的事情你应该也都知道了,他也许是觉得因为我的到来害得他的妈妈自杀,所以一心想找我报仇,如果不是他做得太过分,我是懒得理他的。” 莫靖远语气很淡,好像说着别人的故事一般,他说得很简短,三言两语就讲完了。可是苏芩却越想越心酸,越想越心疼。 以前听说莫靖远是黑道出生的时候,她还觉得有些不舒服,可是试问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无家可归,无路可去,他又怎么才能让自己活下去呢?苏芩从小也是失去父母吃苦长大的,他深知那种深深的无奈和绝望。随时都可能饿肚子,随时都可能死去,要不是姐姐拼了命地护着她,她想,她也许也活不到今日。 莫靖远舔了舔嘴唇,继续说道:“后来我没有去处,又回到了以前和母亲一起住的房子,就是上次带你去的那里。我认识了一群街头小混混,都是无依无靠的未成年,对了,晶晶也是那个时候认识的,也许是天不绝我,我们这群小混混团结在一起,偷鸡摸狗,只要能填饱肚子,什么都做。后来,我就认识了杨科。” 说起杨科,莫靖远的唇边不自觉地带了丝笑意:“那时候我才十三岁,他也才十五岁,他是跟着家人来旅游的,我们本来看他长得瘦,穿着又很好,本想把他打劫了,没想到全都被他打趴下了。他的爷爷是老将军,他从小跟着爷爷学习格斗,当然不是我们几个毫无章法的小混混就能敌得过的。可是他只是把我们打趴下,并没有伤我们,并且还拿钱给我们买东西吃。我们就带他去了我们落脚的废弃仓库,没想到那小子兴奋极了,非要跟着我们一起混黑社会!那时候我都不知道黑社会是怎么混的。” “不得不说杨科是个很厉害的人,甚至可以被称之为天才。有他出钱,我们的生活好了很多,就开始四处抢地盘,他不知道从哪儿给我们弄来几把仿真枪,我们天天扛着枪出去吓人,收保护费。后来我们这个团队就管理化了,由他来负责扩张地盘,撑门面,我就负责开公司挣钱,这就是莫氏的雏形。” 苏芩忍不住插嘴道:“莫氏以前真的是做黑道生意的?” 莫靖远很平静地点点头,突然叹了口气,道:“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们都太年轻,杨科刚满二十,我也才十七八,年少轻狂不知道天高地厚。后来有好几个盘口出事了,我们才知道了收敛,莫氏也开始慢慢漂白,做正经生意。”莫靖远说完,换了个语调,“你不会去举报我吧,苏大律师?” 苏芩跟着笑起来:“本律师就可以审判你,就判你,剥夺家庭经济大权终生。” ———————————————————————— 合适的骨髓 “好,我绝不二诉。”莫靖远将苏芩搂得更紧了一些,好像只有紧紧依偎在一起,才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才能证明自己的存在。 “对了。”苏芩突然想到小竹的病情,对莫靖远说道:“最近一直在托医院找骨髓,可是根本就没找到匹配的。要不,我去试试吧,不管成不成,小竹叫我一声姨姨,我也要尽到姨姨的责任不是。” 莫靖远听到小竹的情况,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你身子虚弱,我不愿让你去试,不是因为我不关心小竹,而是因为事情还没到绝路。再说了,你的骨髓也不一定适合。” 其实苏芩还有一个私心,小竹是怎么来的,她最清楚不过,而亲生兄弟姐妹,或者父母间的骨髓更容易匹配,她想,如果用她的骨髓,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会成功,可是,她不能把这件事情告诉莫靖远,只能坚持自己的坚持,和莫靖远说了半天,他才终于松口,让苏芩去了医院。 检查结果在大家的意料之中,但是在苏芩的意料之外,居然完全无法匹配。怎么会这样,按照道理来说,小竹身体里,有她一半的基因,不可能匹配不了啊。 苏芩越想越不对劲,终于,她还是下定决心,在大家都没注意的时候,偷偷藏了一支沾着小竹血迹的棉棒,再取了点自己的血,送去做了亲子DNA鉴定。 等待的这几天是忐忑难熬的,她不知道自己心里想要的到底是一个什么结果。如果说是想和小竹撇得干干净净,希望半分关系也没有,未免有点没有良心,可是,苏芩是真的希望自己和小竹不是那样的关系。 纸包不住火,她不敢想象假若有一天莫靖远知道真相以后,会是怎样的反应,总归是要闹别扭的。 “你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心神不宁的?”莫靖远拿起筷子,在苏芩的眼前挥动了一下,第N次担忧地问道。 “没什么。”苏芩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嘴里还含着一口米饭,居然就这样含着忘了吞下去。苏芩忙吞下饭粒,为自己找借口道:“我只是担心小竹的病情,化疗,已经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了。” 莫靖远递给苏芩一个安心的眼神,“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我们总会找到合适的骨髓的。” “妈妈,爸爸。”小不凡已经能说一些简短的句子,他有时候会突然叫“爸爸妈妈”,并且一叫起来就是无限循环,除非他自己愿意停下来,否则谁也制止不了他。 “唉。”苏芩看着角落里坐着的小不凡,心里又是一酸:“你说我们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孩子一个两个的都这样,有时候想起来,真的会觉得自己会熬不过去。” 莫靖远将小不凡抱到怀里,小不凡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呆呆地不知道望向哪个方向,嘴里还在不停重复着“爸爸妈妈”。莫靖远将他身上的小衣服整了整,宽慰道:“咱们儿子这只是暂时给大脑放个假,总有一天会浴火涅槃的。是不是啊,儿子?” 小不凡仍呆呆地坐在莫靖远的膝盖上,眼神空洞迷茫。 “对了,你看今天的报纸没有?”莫靖远突然想起什么一般,“上官诚和司徒莹要举行婚礼了。” “真的吗?”苏芩转过头去,“那真该祝贺他们,但是最近我都没和他联系。” “据说是奉子成婚。”莫靖远将怀里的小不凡放到旁边的小凳子上,一边舀了一碗汤喂小不凡喝着,“他能和司徒莹走到一起,其实我也很奇怪。” “奇怪?”苏芩不解地挑挑眉,她上次见过司徒莹,挺漂亮大气的一个女生啊。 莫靖远却神秘一笑,道:“她是跆拳道黑带八段,散打冠军,上官诚那小身板,根本就不够她虐的。而且,司徒家的女人,是圈内出名的不能惹不能碰,沾上了,就别想抽身。” 苏芩的心里却偏向自己的好友,“切,再怎么厉害,还不是马上要结婚了,可见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所以我才觉得有点佩服上官诚了。” 苏芩叹了口气,说道:“你不懂,再强势的女人,遇到爱情,也会变得柔弱。” 莫靖远点点头,深深地看了苏芩一眼:“说得没错,就像你一样。” “我怎么了?”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虽然表现得很听话谦卑,但我知道你打心眼里并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你还不把我放在眼里呢。” 这时,门铃响起,张嫂去开了们,进来的是杨科和沈妙夫妇俩。 “你们还真是准时啊,掐着饭点就来了。”莫靖远翘起二郎腿,玩味儿地盯着门口的两人。 沈妙的肚子已经有些微微凸起,她娇笑一下,挨着苏芩坐下,“苏姐,我可是带好消息来的。” “什么好消息啊?”苏芩看着沈妙,见她笑得像朵花儿一样。 沈妙不急着回答,用面前的空碗盛了一碗张嫂熬的汤,大大地喝了一口,赞叹道:“张嫂熬的汤,还是这么鲜美!” “你到底说不说?”苏芩有些嗔怪。 杨科接过话头:“还是我来说吧。昨天妙妙去参加了同学聚会,她的一个同学是医生,偶然间听妙妙说了小竹的病情,她是研究白血病这方面的专家,已经确定小竹不用做骨髓移植就能康复,保守估计康复的几率在百分之五十以上。” “真的吗?”苏芩欣喜得眼睛发亮:“真的可以治好?” “没错。”沈妙答道:“我粗略给她讲了一下小竹的病情,她有很高的把握,要不,咱们现在就把小竹转到她的医院吧。” 莫靖远始终要谨慎一点,问道:“你这个同学可靠吗?” 沈妙白了莫靖远一眼,有些揶揄道:“就知道你疑心重,放心,我这个同学以前和我关系挺好的,而且科也查了她的底细,安全得很。” 几人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试一试,毕竟小竹的病情已经不能再拖了,姑且一试吧。 小竹第二天就转到了沈妙同学在C市的医院接受治疗,莫靖远给江普放了长假,让他安心照顾小竹。 在第三天的时候,苏芩做的亲子鉴定结果就下来了,结果显示,小竹和苏芩为母女关系的可能只有百分之零点一,苏芩拿到结果,不由得舒了一口气,看来当年这中间还发生了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事情。 想想也是,苏芩多少了解姐姐的脾气,既然何锐说是他逼姐姐这么做的,可是姐姐又怎么可能会是那种乖乖听话的人?她这辈子最疼的就是苏芩,怎么可能明知何锐有阴谋,还会亲手把苏芩推入阴谋里面? 只是现在姐姐和何锐都不在了,苏芩也无法去求证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管小竹是谁的孩子,苏芩已经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在抚养了。何况还有江普疼她。 苏芩悄悄将这份亲子鉴定书烧了,心里轻松不少,她想,或许这会成为她和莫靖远之间唯一的秘密,也或许,在某一天,她会亲口告诉他这个秘密。 转眼,就到了上官诚和司徒莹的婚礼。 上官诚并没有发喜帖给苏芩,只是司徒家以公司的名义邀请了莫靖远,苏芩多少还是有点失落,毕竟她把上官诚当最好的朋友,这些年来,也是上官诚陪伴着她走过来的。 “也许上官诚知道司徒家会邀请我,所以没有单独给你发请帖,反正现在请你请我都是一样的。”莫靖远看穿了苏芩的心事,柔声安慰道。 “也许吧。”苏芩眼神有些迷离地看着前方,突然又收回目光,落在一大排衣服上,“你说我穿哪件礼服比较好看?” 莫靖远的眼神在这一排服装上面扫了几眼,从中间挑出一条淡紫色的裙子,“这件吧,紫色比较适合你。” 苏芩翻开裙子看了一下,见颜色果然好看,款式设计也是自己所喜欢的,就收起来走进了更衣室。 苏芩是长得极为甜美的美女,这一点上毋须质疑,她的身材算得上娇小,只有一米六三,很瘦,像她这样的身材是最好的衣架子,虽然已经想象过苏芩穿上这条裙子会是什么样的,可当莫靖远看到的时候,眼里还是惊艳了一下。 “怎么样,好看吗?”苏芩从更衣室里走出来,在莫靖远的面前转了个圈。 “好看,好看。”莫靖远看得有些痴了,不顾周围别人的眼光,猛的把苏芩拉向自己的怀里,“我老婆穿什么都好看。” “油嘴滑舌。”苏芩有些羞涩地咕哝着,自己走到镜子前面照了照,嗯,确实好看,转过头对营业员说道:“那就这一件吧。” 买好了衣服,两人走下商场大楼,莫靖远突然说道:“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 莫靖远带着苏芩再次来到了那条小巷,那里,是他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推开那扇陈旧的门,里面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盛夏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户照进来,屋子里有阳光的味道,霉味倒不那么刺鼻了。 莫靖远在墙壁脚下不停地用手指关节敲了几下,然后伏下耳朵去听,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勾起一抹笑容,手指上用力一扯,一块砖头就被他扯了下来。 “你在干什么?”苏芩有些不解地看着莫靖远的动作,也凑过脑袋去看。 只见莫靖远从缝隙里面拿出一个小盒子,已经被腐蚀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将盒子打开,里面躺了一枚通体碧绿的手镯。 “这是我外婆留给我妈的嫁妆,我妈一直当宝贝一样留着,就算是在生活最困难的时候,也没舍得卖。后来我一个人生活,一直记得我妈说过这手镯要给我未来的妻子,不能卖掉,所以我为了防止自己会忍不住把它卖掉,也怕被其他人抢了去,就把它藏了起来。”莫靖远一边解释着,一边用手抚了抚手镯上面的灰尘,“幸好我还记得大致的位置,不然就要拆房子了。” 说着,拉过苏芩的手,不由分说地给她套上:“大小正合适,好像是比着你尺寸做的一样。” “这是给我的吗?这不好吧,毕竟是你外婆留下来的东西……” 莫靖远按住苏芩作势要脱下手镯的动作,道:“我刚刚不是说了嘛,这是给我妻子的。” “可……”苏芩抬眼,看到莫靖远的态度十分认真,只得改口道:“那好吧,我收下就是了。” 莫靖远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走吧,回去吧。” 苏芩点点头,瞟到床底下,想起莫靖远上次从这里拿出来的箱子,忍不住伸手指指,“那箱子你不要了?” 莫靖远顺着苏芩手指的方向,怔了一下,道:“那不是我的东西,那是秦以风的。” 看着苏芩不解的眼神,莫靖远继续说道:“这是小时候我送给秦以风的玩具,我被赶出来以后,就就将这些东西还给我了。以前的事情我不想再说了,反正现在已经没用了,就让它留在这里吧。” 苏芩学着当初莫靖远的样子,将那个箱子从床底下拖出来,“这个可以给我吗?我想去看看秦以风。” 莫靖远眼神闪了闪,苏芩忙又说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着认识一场,去送送他吧。” 秦以风的判决结果虽然还没出来,但是苏芩自己就是一个律师,她知道这种事情死刑是跑不掉的,杀人偿命,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莫靖远神色莫名地叹了口气,道:“如果你不想他死的话,我可以想想办法。” “不是的。”苏芩摇头:“你忘了那天我说的话了,我不想他死,但也不想他活,顺其自然吧,法院怎么判,都是他命里注定的。” 莫靖远最后还是同意了苏芩的要求,将那个箱子抱出了那个房间。 第二天。 今天是上官诚和司徒莹的结婚典礼,两人一个是本市副市长的公子,一个是商业大亨司徒家的千金大小姐,婚礼的豪华程度自然让人望而兴叹。 “上官诚先生,请问你愿意娶司徒莹小姐为妻,不论贫富贵贱,都呵护她,爱惜她,一生与她相伴吗?”牧师庄严地问道。 上官诚眼神几不可查地瞟过下面的宾客,看看到某个娇小的身影时,瞳孔缩了缩。 “我愿意。”声音并不大,但很平稳。 牧师满意地点点头,又转向新娘:“司徒莹小姐,请问你愿意嫁给上官诚先生为妻,不论贫富贵贱,都跟随他,爱他,不离不弃吗?” “我愿意。”司徒莹答得很快,语气里带了一丝羞涩。 “好,新郎新娘请交换戒指。” 立即有礼仪小姐端着托盘上来,上面放着两枚闪闪的婚戒。上官诚和司徒莹分别拿起一枚,在众人的见证下,为爱人带上结婚戒指。 “礼成,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上官诚皱了皱眉,底下“亲一个,亲一个!”的叫喊声越来越大,他略微踌躇了一下,在司徒莹的脸上印下一个吻。 “切~”底下传来不满的切声,还以为可以看到一个现场版的法式热吻呢,这新郎也太含蓄了一点吧。 苏芩坐在不近不远的位置上,看着上官诚虽然表现得并不怎么兴奋,但也并没有不高兴的情绪,不由得放下心来。上官诚对她的感情,现在,已经被时间稀释得很淡了吧,这样也好,他和司徒莹,总有一天会得到幸福。 婚礼结束,莫靖远去车库取车,却又碰到了秦靖。 秦靖比起前几日的时候,看起来更加的憔悴,头上的头发也显得稀疏了很多,想来这些日子为秦以风的事情操碎了心,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又来找莫靖远的。 “靖远,我去你公司和家里找你,但是你的保全不让我进去,知道你会来参加这个婚礼,我只有在这里等你了。”秦靖的声音有些沙哑。 “让开!”莫靖远刮了秦靖一眼,就想绕过他去开车门。 “靖远,靖远,你听我说。”秦靖一把拉住莫靖远的手臂,“小风的案子不能再拖了,你就救救他吧,救救他吧,啊?” 莫靖远有些嫌恶地甩开秦靖的手,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秦先生有这个时间来找我,还不如回去重金给你儿子打造一口大棺材。” “靖远。”秦靖不死心地重新拉住莫靖远,“难道你忘了,小风小的时候,很内向,经常被别的小朋友欺负,而你总会跳出来保护他?他那么乖巧地跟在你身后喊你哥哥,难道你不记得了?靖远,你再保护他一次吧,就算当爸爸的求你了!” “呵。”听秦靖提起以前的事,莫靖远自嘲地笑着:“是啊,我那么用心地保护他,可是到头来他一样恩将仇报,这样的白眼狼弟弟,我不稀罕。秦先生,我想你是搞错了,你难道忘了我已经被你赶出家门二十余年了?难道你忘了我早就不是秦家的人了?他的死活,秦家的事情,与我何干?” “不,不,当年是我做错了,你要恨就恨我吧,秦家不能断子绝孙啊!小风他不能死……”说着,秦靖竟跪了下来,脸上早就没有了惯有的淡定从容。 听着秦靖“断子绝孙”的话,莫靖远心里一抽,竟然有了一丝疼痛的感觉。原来,自始自终,在他认为,他的儿子只有秦以风一个,秦以风死了,秦家就断子绝孙了。呵,真他.妈的讽刺啊。 “你就算今天把地板跪出两个窟窿来,我也不会答应你。”咬了咬牙,莫靖远放了一句狠话,就拉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其实,我爱的人是你的妈妈!”在莫靖远插了车钥匙准备发动车子的时候,秦靖突然冲他吼了一句。 莫靖远动作顿了顿,无比嘲讽地看着秦靖,“反正现在你的两个女人都死了,你要怎么说也没办法求证。至少如果是我,我不会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带着自己亲生的孩子在外流离失所,不闻不问。” “那当初你为何要把苏芩送走?她难道不是怀着你的孩子?” “我只是为了保护她——”莫靖远说了一半,突然明白了什么,扯下车钥匙,跳下车,重新站到秦靖的面前,“当年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秦靖爬起来,蹲在地上,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膝盖,陷入了回忆:“当年我是下乡的知青,住在你母亲的家里。你母亲当年十五岁,长得十分漂亮,烧得一手好菜,我那时候也不过才十七八岁,按照现在来说,不过都是高中生的年龄而已。我当了三年的知青,和你目前朝夕相处了三年,自然就日久生情了。” 秦靖停了一下,看莫靖远听得很认真,继续说道:“当时的国家还很乱,我父亲当时被打成右派,进了牛棚,后来平了反,他出来以后,就拖了关系把我弄回去了。我那时候打算的是先回去安顿好,然后就把你母亲接过去。可是当我回到家的时候,才知道我父亲为我安排了一桩婚事。” “我心里只有你母亲,所以我并不同意,那时的门第观念很强,我父亲大概也猜出我在当知青的时候喜欢上了那个农村女子,自是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并且把我关起来,不让我出门。后来我为了重获自由,就参了军,参加中越战争,我本来算盘打得很好,等出来以后就趁机逃出去,回去找你母亲,哪怕终生生活在农村,也要和她在一起。” 秦靖悔恨地摇了摇头,“我那时候还是太年轻了啊。事实上我确实逃了出去,在打了一个多月的仗以后,我就混在难民里逃到了你母亲家里。我是下了死决心和她在一起,所以我们就有了夫妻之实。好景不长,半年以后,我父亲就找来了,把我抓了回去,并且拿你母亲要挟我,逼我和小风的母亲结婚。” “这样你就屈服了?”莫靖远不由得有些忿忿地插了一句。 “当然不止这样。”秦靖抱着头,痛苦地回忆起那段往事:“他将你母亲的家人关起来,没过多久你外婆就重病,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很快就去世了。他骗我,说你母亲知道你外婆是我害死的以后,非常恨我,我当时已是心灰意冷,就和小风的母亲结了婚。可是我并不知道,你母亲并不恨我,还怀着你找到了我所在的城市。可是当我知道真相的时候,木已成舟,我无颜再面对她。这时候我父亲知道你母亲也来了这个城市,又拿她威胁我,说我要是敢去找她,他就找人做了你们母子。” “我害怕啊,不敢去看你们,直到几年后,你母亲抱着你找到我家里来,她已经积劳成疾,我知道她活不久了,所以我就大着胆子把你留了下来,但是我不敢表现出对你的疼爱,生怕我父亲要来对付你。后来我想着,你留在秦家也不会幸福,就借着小风妈妈的死,把你赶了出去。可是我发誓,我并没有真的想赶你走,我已经安排了人,让他把你接去另一个地方生活,逃开我父亲的视线。可谁知道我安排的那个人临时倒戈,收了我父亲的钱,根本就没来带你走。等我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过去了,我再也找不到你了。” 莫靖远听完,半天才说道:“你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用,你以为可以感动我,然后让我去救你的儿子?” 秦靖叹了一口气,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我知道小风是罪有应得,可是他是因为母亲早逝,我又没有好好管教他,才走到今天这一步。说到底,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兄弟俩,我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啊!” “如果,是他自愿求死呢?”莫靖远突然反问道。 “怎么会?不可能!”秦靖肯定地说道:“小风的性子我了解,你别看他表面上很狠的样子,可是他其实内心是十分胆小的,再说了,他一心想找你报仇,又怎么可能主动去寻死?” “看来,你还不如我这个敌人了解他。”莫靖远意味不明地瞟了秦靖一眼,“他忍受不了西特斯的折磨,又不甘心放弃对我的仇恨,所以他想了一个办法,想让我死在那场爆炸中,然后自愿被抓起来,他想和我一起死。可是他没想到,我根本就没死。” “好了,你也不必再说了。他自己找死,我也没有办法,就算是我,要把一个死刑犯弄出来,也是相当费力的,你别再把希望放在我的身上了,我不会去做的。”莫靖远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转身上车,发动车子,再也没有犹豫地开了出去。 “你怎么这么久啊?”车子在苏芩面前停下,苏芩热得满头大汗,坐进副驾驶上一边喘气一边对着空调口吹。 “遇到一个人,说了几句话。”莫靖远并不想将遇到秦靖的事情告诉苏芩,免得她又会胡思乱想。 “什么人啊,看你脸色不太好的样子。”苏芩盯着莫靖远,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莫靖远眼神闪了闪,转移话题道:“对了,你要去看秦以风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就可以去。” 苏芩默默地答应了一声,觉得莫靖远好像有点奇怪。 算了,也许是生意上的事吧,她摇摇头,并没有多想。 第二天苏芩起了个大早,抱着莫靖远床底下的那个箱子,就去了监狱,仍然是莫靖远开车送她去的。现在的莫靖远简直就像一个黏人的小孩儿一样,除了上班,决不允许苏芩离开他的身边五尺以外。 天空轰隆隆地打着雷,夏天的天气总是多变的,出门的时候还艳阳高照,现在看起来像是要下暴雨的样子。 “吱——” 车子吱了一声,突然一个抖动,就停了下来。 莫靖远下去查看了一下,无奈道:“抛锚了。” 好在这里离监狱已经不远了,步行十几分钟就能到达,莫靖远打了电话叫拖车,就和苏芩一起并肩步行。 莫靖远并没有进去,在监狱门口就停了下来:“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苏芩疑惑地问道:“你不去看看他?” 莫靖远摇摇头说:“不用了,我们两个,最好不要见面的好。” 苏芩也没再强求,抱着箱子就进了监狱大门。 很快就见到了秦以风,他的头发被剪成了最普通的平头,身上穿着白色的囚服,瘦了很多,脸色有些蜡黄。 “快点啊,最多一个小时!”狱警对着苏芩催促道。 苏芩点点头,拿起了话筒,“学长。”她只叫了一声,就发现自己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在她当律师的生涯里,曾经把很多的犯人送进过监狱,可是,身边的人,是第一个。她曾经为了和委托人联系,去过很多次监狱,但是没有哪一次,有这一次沉重。 “小芩,你不该来。”秦以风拿起话筒,低低地说了一声。他的声音很小,很沙哑,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虚弱,想来监狱的日子并不好过。 也是,怎么能好过呢。 “学长,我不会救你。”苏芩平静地说道。 秦以风点点头,英俊的脸上多了几抹沧桑,“我知道,我也不求谁来救我,死了倒是解脱。” “其实,是你自己想不开而已。”苏芩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装着弹弓玻璃珠子等小孩子玩具的箱子,一件一件地展示给秦以风看:“你看,靖远虽然嘴巴上不说,但其实心里还是记挂着你这个弟弟。这些玩具,他告诉我,是小时候他送给你的,后来你又还给他了,可他还是一直保留着,一件都没有少。就算这些年来你想尽办法地对付他,他也没有把这些东西扔掉,你应该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秦以风看着那一件件的小玩意儿,已经褪色了,树杈做的橡皮弹弓也干裂出一条条的裂缝,那些玻璃珠子,也没有了该有的光泽。 “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告诉我这些?”他的眼眶开始发红,忍不住问道。 和谐美丽 苏芩看着秦以风,认真道:“因为我不想你走的时候,还带着怨恨。” 秦以风的眼角终于滴下一滴眼泪,他知道母亲的死不能怪莫靖远,可是他好孤单,爷爷去世以后,父亲经常不回家,家里只有一个照顾她起居的老保姆,他不知道自己除了恨,还要怎么坚持下去,他不知道如果他不去恨莫靖远,这漫长的人生,他要怎样去度过。 当他知道父亲在偷偷搜集莫靖远的资料,时常对着他的照片流泪的时候,他不知道要怎样去平复内心中滔天的妒意,那个人,原来只是他一个人的父亲,原来心里眼里只看着他的,可是当莫靖远出现的时候,一切都变了模样。 当他发现,无论他考了多么优异的成绩,父亲都不会过问一句,但是莫靖远从事黑帮交易,有一次差点被警察抓住,是父亲派人扮成帮派的小弟去通风报信才让他躲过一劫的时候,他真的很想杀了那个人,可是却被父亲发现了,他那么强势地把他送出国,让他离开了心爱的女孩,只是为了保护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他真的很恨,于是他开始和美国的黑帮接触,回国以后就开始着手着复仇计划。 可是仍是失败了。 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 秦以风擦掉眼角的泪迹,对着苏芩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不恨了,现在,我谁也不恨了。” 苏芩看着秦以风,心里也是一酸,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你出事以后,你父亲老了很多,他去找过靖远,求他救你出来,可是你知道这种事,我们也没办法,我们不能救你。” 听说父亲去求过莫靖远,秦以风吃了一惊,他以为,父亲根本就不在乎他的生死的。 苏芩继续说道:“你和靖远之间的矛盾我都知道了,这不怪他,也不怪你,都是自己的亲生孩子,你父亲也不会偏心谁,你懂么?” 秦以风又点了点头,忍不住问道:“我爸,我爸他还好吗?” 苏芩深深叹了一口气,道:“还好,就是憔悴了很多,为你的事情,也奔波了很久。” “白发人送黑发人,是我不孝了。” “莫夫人,时间快到了。”旁边的狱警提醒了一声。 苏芩点了点头,再回头看了秦以风一眼,放下话筒,将手印在玻璃上,秦以风也放下话筒,把手叠了过来。 同一个空间里,他们隔着一层玻璃,两手相叠,却感受不到对方的温度,苏芩轻骑红唇,无声地开口:“再见。” 再见,最后一次相见,再也不见。 秦以风贪婪地看着苏芩的脸,希望自己能记住她的模样,下辈子投胎的时候,别认错了。 “再见。”他回道。 苏芩狠狠心,抱起箱子,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走出监狱门,外面雷声大作,已经下起了暴雨,她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个人影撑着伞站在雨幕中,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靖远。”苏芩走过去,看到莫靖远的肩膀和裤腿都湿了,“这么大的雨,怎么不去躲躲?” 莫靖远将伞移向苏芩那边,确保苏芩不会被淋湿以后才说道:“我说过在这里等你的。” 雨很大,莫靖远的声音并不太真切,但苏芩还是听到了,不由得心里一暖,眼眶有些微的发红:“你是笨蛋吗?要是生病了怎么办?”语气里却并无责备。 莫靖远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搂住苏芩的纤腰,“我怕我离开躲雨去了,你要是出来,就找不到我。” 苏芩白了他一眼,“找不到你,我不会给你打电话吗?” 莫靖远难得地露出尴尬的表情:“我没想那么多。” 苏芩看到莫靖远的表情,忽然间心情就开阔了,“走,我们先回去。” 两人好不容易打到了一个出租车回到了别墅,苏芩第一件事就是让莫靖远去洗澡换衣服,虽然现在是夏天,但是湿衣服穿在身上也很容易感冒。 莫靖远洗完澡,只披着一件薄薄的袍子,胸口处和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显露无遗,苏芩别过脸去,笑骂暴露狂,莫靖远无所谓地将袍子扯得更开。 “苏芩……”苏芩被莫靖远捉住,一把抱在怀里,“我想你了。” 苏芩到底是过来人,愣了一下就听懂了莫靖远话里的含义,眼珠转了转只得装不懂:“我不是时时刻刻和你在一起嘛,有什么好想的。” 莫靖远不由分说地印上苏芩的唇,啄了两下,又放开,“很想很想。”说完不由分说地把苏芩打横抱起。 “喂!青天白日的你干什么呀?!”苏芩在莫靖远怀里不住地挣扎。 好吧,她知道这段时间以来把这个人“憋坏了”,她也知道这个人兽性大发起来就强势得要命,可是,这是大白天啊,家里还这么多佣人啊! 看着佣人们捂着嘴偷笑,苏芩也忍不住羞红了脸,等她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扔到了柔软的大床上。 “砰——” 房间们被大力关上,莫靖远邪笑一下,扑了过来。 “嗯……你轻点……”没过多久,苏芩就陷在了莫靖远亲手编织的温柔大网里。 “苏芩……我爱你……”爆发的时候,莫靖远粗喘着在苏芩的耳边说道。 “嗯,我也爱你。”苏芩伸出手,回抱着着莫靖远的手臂加紧了力道。 他们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好不容易,才经历了那么多的曲折、危险、猜忌、绝望,才有了今天,苏芩暗暗发誓,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再离开这个人了。 秦以风的审判结果至于还是下来了,A市第一人民法院判处秦以风死刑,三天后执行。 苏芩没有去法院旁听,只是在看到电视报道的时候,心里还是微不可查地痛了一下。 小竹的病情已经得到稳定,江普打电话来说,最多半年,小竹就会康复,苏芩自然又是喜极而泣。 日子过得很平淡,但每一天都是幸福的,小不凡虽然不哭不笑不说话,但是聪明得不得了,前几天苏芩给他买了一套画笔,他画出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幅画——是一幅苏芩的肖像画。虽然线条很简单,只有两只圆圆的眼睛和一张圆圆的嘴巴,但小不凡给画打上了一张笑脸,并指着它对苏芩说:“这是他妈。” 苏芩是高兴了,但是莫靖远却不高兴了,于是在莫靖远的强迫要挟下,小不凡画了他人生中的第二幅画——莫靖远的肖像。不过这张画被小不凡打了一个哭脸,气得莫靖远直呼不公平。 夏去冬来,沈妙生下了一个小公主,取名杨汐念,小竹也康复出院了,一切,都美满得不能再美满。 这天,莫靖远没有去公司,神神秘秘的带着苏芩出了门,连小不凡也被扔到家里了。 “靖远,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啊?”看着专心开着车的莫靖远,苏芩忍不住问道。 莫靖远神秘一笑,“到了你就知道了。” 苏芩放心不下小不凡,心里想着小不凡最近有些发烧,不由得有些着急:“靖远,我们回去吧,不凡最近身体不太好,我这个当妈妈的要陪着他照顾他。” 莫靖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女人的怀抱使人软弱,不凡是我的儿子,不能整天都粘着妈妈。再说了,我是你老公,我占用你一点时间你都不愿意吗?” 苏芩想起前些日子莫靖远去外地出差了一个星期,回来后因为小不凡发烧了,她也没有好好陪陪他,心里不禁有些愧疚,“那好,今天我陪你,不过你总要告诉我,我们这是去哪儿吧?” “到了你就知道了。”莫靖远还是这一句话。 车子开了半个小时,终于停在了一个空旷的地方,苏芩下车,一眼望去,什么都没有,有些不解莫靖远为什么带她来这个地方。正想开口询问,忽然听见一阵轰隆隆的声音至头顶传来,苏芩抬头一看,只见一辆直升机正在他们的头顶盘旋,然后降落。 “走,上去。”莫靖远牵起苏芩的手,朝着直升机走去。 上了直升机,苏芩仍旧有些晕乎乎的,又是坐车又是坐飞机的,他到底要干嘛? “坐好,我们要出发了。”莫靖远帮苏芩系好安全带,自己则坐到操作室,直升机在他的操作之下慢慢地升了起来。 “你会开直升机?”苏芩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莫靖远轻轻一笑,眼里满是自信和桀骜,“随便学了下而已。” 随便学了下就开得这么稳,要是认真学一下,那还不得去开战斗机了。莫靖远看了一眼苏芩,道:“你先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嗯。”苏芩答应一声,就把椅子放下来,拿了一张毛毯搭着,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再次醒来已是两个多小时以后,苏芩把头伸到窗口看了看,只看到无边无际的大海,“我们这是到哪里了啊?” 莫靖远指着前面那个小小的黑点对苏芩说道:“前面那个岛就是了,还有十来分钟就到了。” 苏芩从未在高空这么认真地俯视着这片大地,如今看来却别有一番风味,直升机非得并不是很高,偶尔有海鸟飞过,叼起一条小鱼,还有打渔的渔船,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和谐美丽。 七周年纪念 直升机慢慢降下,苏芩在莫靖远的搀扶下下了飞机,这才发现这是一座很漂亮的岛屿,四周都是浓密的芭蕉树,芒果树,这正是芒果成熟的季节,空气里隐隐飘着果香。 “好漂亮啊!”苏芩忍不住像个孩子一般跳起来,赞叹道。 “喜欢吗?”莫靖远温柔地看着苏芩问道。 “嗯。”苏芩点点头,向果林深处跑去,忍不住伸手摘了一个芒果,剥了皮咬了一口,只觉得香甜的果肉香刺激着味蕾,“嗯,好好吃啊!你也吃一个!” 说着,又摘了一个扔给莫靖远,莫靖远放在手里拿着,并没有吃。 “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苏芩一边咬着芒果,一边问道。 莫靖远说:“这是我私人的岛屿,现在送给你了?” “送我?”苏芩有些不相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你真的忘记了?”莫靖远的脸上划过明显的受伤。 苏芩歪着头想了想,突然想起来了,“我知道了,今天是我们认识七周年的纪念日嘛!” “幸好你没有忘记,否则,我就要惩罚你了。” 苏芩扑到莫靖远怀里,有些感叹道:“那时候我见到你,只希望你能救救我姐姐,没想到我们几年以后会成为夫妻,也没想过我们能携手走过一生。” 莫靖远摸着苏芩的后颈,说道:“谁能知道以后的事情呢,那时候我也没想过自己会爱上你。” 苏芩仰起头,“你还没说过,你到底爱我什么呢?” “说不清楚,就是习惯你了,见不到你心情会烦,见到你的时候,觉得所有的困顿疲惫都消失了。你那时候很怕我,像只纯良的小白兔,我就很想逗你,很想看小白兔红着眼睛的样子。等到自己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无法自拔了。” 听着莫靖远的深情告白,苏芩觉得眼眶又有点湿润了,忙在莫靖远的怀里蹭了蹭,瓮声瓮气道:“哪有像你这样的,喜欢一个人就去欺负她,万一对象不是我,你早把人家吓跑了。” “对象不是你,我就不会爱上了。”莫靖远说得很认真,也很深情。 “嗯。”苏芩看懂了莫靖远眼里的坚定和深情。 “先生,夫人,午餐已经准备好了。”这时候,突然从树林里钻出来一个仆人,恭敬地对两人说道。 “嗯,我们先去吃饭,这个岛还有其他好玩的,等下再带你去。” ------------------------------- 莫靖远拥着苏芩,朝着隐在树林里那隐隐约约的白色建筑物走去。 这是一座欧式建筑风格的房子,并不是很大,但修建得很别致,一砖一瓦都值得考究。苏芩看着,在心里暗叹,果然是财大气粗,这么一座岛,这个精致的房子,这么多的仆人,不知道该花多少钱。 走进屋子,一股凉气扑面而来,带着很舒服的果香,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餐食,仆人们排列在两边。 “请先生夫人用餐!”众人齐齐说道。 莫靖远以前不用佣人,苏芩怀孕以后,就是张嫂来伺候,虽然后来家里也请了几个仆人,但苏芩还没见过现在这种阵仗,不由有些愣愣地,不知道作何反应。 莫靖远神色如常,拉着苏芩在餐桌上坐下,自顾自地往苏芩的碗里夹菜,“这个乳鸽芒果汤是这里厨子的拿手菜,你尝尝。” 苏芩往嘴里喂了一口,果然味美,芒果的果香混合着乳鸽的肉香,一点也不觉得油腥,咬在嘴里有种清香的感觉。 “还有这个,木瓜炖雪蛤,木瓜也是咱们岛上自己种的,无毒无污染。” “这个,香橙鳕鱼,鳕鱼是刚从海里捞上来的,厨师做了特别处理,没有多大的腥味。” “这个,你最喜欢的番茄牛尾汤,这个可是犀牛尾哦。” “啊?”一顿猛吃的苏芩突然抬起头来,“犀牛……能吃嘛?” 莫靖远又给苏芩夹了几样菜,笑道:“开玩笑的,这你也信?” 身后的仆从纷纷掩嘴偷笑,冷酷的先生竟然对夫人露出这么温柔的表情,看来也只有夫人能左右先生的情绪了。 吃过饭,仆人们又端来几道点心,全是用岛上产的东西做的,苏芩吃了几个,只觉得饱得不行,由于胃不好,她好久没有吃得这么胀了。 躺在舒服的摇椅上,吹着海风,苏芩满足地闭上眼睛,摇摇欲睡。 “苏芩,苏芩。”莫靖远在苏芩的肩上摇了两下,“快起来,你胃不好,吃饱了要活动活动消消食,不然又该胃痛了。” 苏芩无力地睁开一直往下沉的眼皮,迷迷糊糊道:“我好困,先睡会儿再说。” “不能睡。”莫靖远将苏芩从摇椅上拉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起来我带你出去玩,你不是答应我今天一天都陪我的么?” 苏芩用力挣扎了一下,终于睁开了眼睛,莫靖远忙有些讨好地看着苏芩:“去冲个澡就不困了,然后换身衣服,我们去沙滩上玩。” 苏芩想到难得和莫靖远出来玩一次,不能把时间睡过去了,于是顺从地去洗了个澡,果然清醒不少。穿上莫靖远为她准备的泳衣,苏芩有些不习惯,她从小对水就有些恐惧,所以并不会游泳,也很少穿泳衣,幸好这里的仆从都是女性,不然,她都有点不好意思走出去了。 “哇!我老婆果然漂亮!”莫靖远一把搂过苏芩,在她的唇上印上一个吻,“我改变主意了,我们不去沙滩了。” “嗯?”苏芩有些意外,“那我继续回去睡觉了。” “好啊,我陪你一起睡。”莫靖远坏笑一声,抱着苏芩就进了卧室。 “喂!你干什么!不是要睡觉吗?嗯……别……” 隐隐约约的声音传出,连太阳也羞红了脸,躲在云层里不肯出来了。 --------------------------------------- 等到两人出现在沙滩上的时候,已经是将近两个小时以后。 苏芩先前那套泳装已经被莫靖远扯烂,只得再换了一套新的,莫靖远穿着花花绿绿的沙滩裤,光着精壮的上身,结实的肌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美中不足的是,他的肩胛处和后背有两道明显的伤疤。一道是最开始遇袭时候留下的枪伤,还有一道,是在美国唐人街留下来的。疤痕太大,根本无法祛除。 莫靖远恢复记忆以后,苏芩一直没敢问他,在海鲸帮的时候,到底受到了什么样残酷的对待,那对他来说,是糟糕的记忆,她和他都不想再提起。 莫靖远牵着苏芩的手,两人并行着走在沙滩上,留下两串直直的脚印。 “这里的沙子很特别。”莫靖远蹲起身子抓了一把在手上,“沙子的颜色接近白色,像是被人涂过染料一样。” 苏芩也蹲了下来,“没错,好奇怪啊。”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没什么好奇怪的。”莫靖远扔掉手里的那一把细沙,说道:“也许正是因为这里的矿物质和其他地方不一样,所以种出来的蔬果才更加的鲜美。” 苏芩走得累了,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去捡沙子里埋着的贝壳,一颗又一颗,没过多久,她就捡了一堆起来,她想了想,把贝壳在沙子上摊开,拼了一个心形。这大概是所有的女性都喜欢玩儿的把戏,功成圆满之后,苏芩拍掉手上粘着的细沙,对莫靖远道:“你手机在身上没有,给我的劳动成果拍个照呗。” 莫靖远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突然捞过苏芩,飞快在她的唇上印上一个吻,咔嚓一声,相机记录下了这一个瞬间。 “你看,这样才完美嘛。”莫靖远将手机推到苏芩眼前,示意苏芩看。 苏芩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只见半个巴掌大的手机屏幕上,一对璧人相拥着亲吻,他们的面前,是用贝壳堆起来的心形,远方,是绿色的灌木和蓝天白云。很朴实的浪漫。 莫靖远收起手机,问苏芩道:“你要不要去游一会儿泳?” 苏芩摇摇头,“不去,我怕水。” 莫靖远甩甩头发,好不避讳地将沙滩裤脱了,只穿了一条平角内库,“那我去游一下,你在这里等我。” 苏芩点点头,抱了一个仆人准备的插着竹管的叶子慢慢地吸着,一般看着莫靖远一头扎进海水里。 在海里游泳不比在游泳池,虽然这是一片浅水区,但也有两米多的深度,而且海上的天气不可预测,时时都会有风暴,虽然很早以前就知道莫靖远的泳技一流,但苏芩还是紧紧地盯着他露在海面上的那个黑黑的脑袋,眼里掩饰不住担忧的神色。 莫靖远在较浅的地方游了两圈,可能觉得不太过瘾,一个扑腾过后,就往更远更深的地方游去了。 苏芩的心里有些紧张。 事实上,她经常觉得自己有两个儿子,莫靖远就是其中之一。 苏芩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暗自好笑,她眯起眼睛,看向莫靖远的方向,却发现那个黑黑的头颅不见了。 “游到哪里去了?”苏芩有些疑惑地站起身,走到海边,拍起的浪花打湿了她的脚背。她放眼望去,发现莫靖远竟然不见了! 怎么会?刚刚不是还游得好好的嘛,怎么一眨眼见就不见了?一种恐惧的心理让苏芩心跳加速,她开始用双手做喇叭状对着海面上大喊:“靖远!莫靖远!” 没有回应,海面上除了缓缓拍过的浪花,什么动静也没有。 苏芩急了,又用比刚刚更大的声音喊道:“莫靖远!莫靖远!你快出来!” 海面上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苏芩只觉得自己全身的力量瞬间像是被抽干一样,她努力稳住自己的身形,才让自己没有跌坐到海里,海水温温的,可她却感到从脚底板上冒出一股彻骨的含义。 “哗啦!”正当苏芩准备找仆人求救的时候,海面上突然传来一声水声,莫靖远从水里冒出来,他抹了一把脸上咸咸的海水,就看到苏芩正定定地盯着自己,距离有点远,他感受不到那目光里的含义,只是觉得苏芩这样有点不正常,忙游了回去。 “苏芩,你怎么了?” “啪!”回答他的是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 莫靖远被打得晕乎乎的,只见苏芩已经哭了起来,她用浓重的哭腔对莫靖远吼道:“莫靖远!很好玩吗!让我为你着急让我为你担心很好玩是不是?” 听着苏芩的控诉,莫靖远大致知道了苏芩发飙的原因,应该是刚刚自己在水下面闭了一分钟的气,让苏芩以为自己出事了。他觉得自己这一巴掌挨得一点都不冤枉,是他疏忽大意了,想着自己以前也是这么玩的,忘记了有苏芩在旁边看着,她会为自己担心,她会以为自己出了意外。 “对不起。”莫靖远紧紧地把苏芩抱在怀里,“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这样了。” 苏芩的怒气还未完全消除,在莫靖远的怀里又捶又打,“你知不知道我差点以为你……海里这么危险,你能不能别这么刺激别人的心脏!”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发誓,我再也不在海里游泳了。”莫靖远更加用力地搂紧苏芩,只感到苏芩的身体抖得厉害,心里更加的愧疚。 “好了,回去吧。”苏芩吸吸鼻子,擦掉眼泪,从莫靖远的怀里出来,率先走在前头。 莫靖远急了,一边套上自己的沙滩裤,一边朝苏芩大叫:“老婆,等等我啊!” 事实上,苏芩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莫靖远当天晚上就感受到了,苏芩死活不让他亲热,还把他踢下床,他不禁在心里哀嚎:惹谁都好千万别惹女人啊,尤其是这个女人是自己的老婆。 ----------------------------------- 即将结局,追文辛苦啦 有没有为难你 “……你竟然说要离婚?好!我走!我走就是!”砰,苏芩大力拉开办公室的们,冲了出去。 林宁在门口听着,嘴角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等到苏芩跑走了以后,她才抱着一叠资料,整了整自己的仪容,敲开了总裁办公室的们。 “出去,我现在谁也不想见。”莫靖远的声音在办公桌的电脑后面闷闷地传来。 林宁出声提醒道:“可是总裁,会议时间到了。” 莫靖远抬起头,看到林宁,眼里的光芒柔和了一些,“是林秘书啊,中午的时候,苏芩没有为难你吧?” 林宁垂下头,轻轻摇着,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莫靖远道:“有什么你就说,我知道你的为人,我会为你做主的。” “夫人……她……”林宁做出很犹豫的样子:“她说不准我再在莫氏上班了……总裁,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这几天我在公司的表现您也看到的,我真的不知道哪里惹到了夫人!” “我知道了。”莫靖远从位置上站起来,看了看林宁,“这件事情你不用担心,现在,去开会吧。” 莫靖远率先走在前面,林宁忙抱着资料跟上,在莫靖远看不到的地方,又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哼,莫氏集团的总裁,我一定会把你弄到手的! 在会议上,林宁又提出了几个颇具有建设性的问题,得到莫氏很多高层的赏识,更有部门经理提出,林宁当一个秘书实在太可惜了,提议将她列为管理层,她的能力足够领导一个团队。 莫靖远只是淡淡地说:“总裁秘书的工作虽然繁琐,但是最考验人,我觉得林秘书非常适合这份工作。” 既然总裁都这么发话了,其他人当然也就没有意见了。 晚上刚回到家里,苏芩就急急地问道:“怎么样?查到林宁的目的了吗?” 莫靖远摇摇头道:“没有这么快,不过看起来,她相信了我们演的戏。” 一提到演戏,苏芩表情一跨,“黄脸婆是吧?离婚是吧?我倒还不知道你心里是这样想我的。” 莫靖远额角抽了抽,“这不是演戏嘛,当然要说得狠一点。” “好了。”苏芩正了正脸色,“明天秦先生就要离开A市了,你真的不去送他?” “不去。”莫靖远冷冷地答道。 “我知道你心里恨他,但是我要告诉你,其实有些时候,我们所以为的恨,根本就不是恨。若不是太过在乎,又怎会恨的起来呢?我从小就失去了父母,没有亲人其实是很孤单的。你现在不愿意见他,是因为你知道他好好地在那里,但是如果有一天,这个世上突然就没有他了呢?我只是不想你到时候后悔,后悔没有去见他最后一面。” “我不会去送他的。”莫靖远眯了眯眼睛,随即叹口气,对苏芩说道:“从我被赶出来的那一刻起,我的心里就只当没有这个亲人。其实你说错了,我不恨他,但我对他也没有一点点的感情,我们就是这世上最普通的陌生人,他去哪里,与我无关,我做什么事,也与他无关。” 苏芩认真地观察着莫靖远的表情,发现他说的都是发自内心的,结婚以来,他很少这么一本正经地和她说话,可是她看得出来,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内心深处的声音。 跟着叹了口气,苏芩只好放弃了,她已经尽力了。 “你如果想去送他,你就去吧。”莫靖远补充了一句。 苏芩诧异地看着莫靖远,问道:“我可以去吗?我可以带不凡去吗?” 莫靖远将苏芩拉近自己,在她的发旋上揉了揉,最近他很喜欢做这个动作,“你是我的妻子,你在这个家里拥有绝对的自由,知道吗?” “嗯,我只是怕上次报道的事又会重演一次,毕竟躲在暗处的人,目的就是要揪出我的小辫子,好以此动摇莫氏,虽然我怀孕以后就没上过班了,可是外界的事情我还是知道的,这几天莫氏的股票不是跌得很厉害吗?” “放心,我有办法应对的。”莫靖远道:“如果有人再去拍照,大方地让人拍就好了,其他的我来安排。” 但是让他们始料未及的是,第二天一早,报纸上又报道出了另一个新闻。 莫靖远与秦靖和秦以风的关系被人翻了出来,甚至配了小时候秦以风和莫靖远的照片,还有年轻时候的照片,两人生母的资料信息也被全部登了出来。 这则报道虽然粉碎了前段时间莫小少爷实乃秦靖私生子的传闻,却给了莫氏更大的打击。 莫靖远和秦以风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却在商场上争锋相对,最后还搭上了秦以风的性命,很多人开始指着莫靖远不顾兄弟亲情,将弟弟逼到死路,又有人说莫靖远从小就赶出家门,他更可怜。反正众说纷纭,谁也说不出一个对错。 秦靖订的是早班机,所以苏芩出门的时候并未看到这些报道。她到达机场的时候已是早上八点,敏感地她发现今日的机场气氛不太对劲。 果然,她刚走进候机室,正准备和秦靖会和的时候,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出来一群记者,将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秦教授,听说莫氏的总裁莫靖远是你的亲生儿子,请问这是真的吗?” “秦以风和莫靖远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秦教授,听说莫总七岁的时候就被你赶出家门了,你对这事有什么看法?” 秦靖不愧是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的老人,对于这些记者的问题,他一个也没回答,连脸色都没变,只一个劲说:“无可奉告。” 机场本就人多,这里被围着,很多乘客都好奇地过来看,于是人群越来越拥挤,苏芩怀里抱着小不凡,被挤得根本没办法行动,她生怕挤到儿子,只得小心翼翼地护着儿子,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见从秦靖那里得不到答案,记者们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苏芩身上。 “莫夫人,请问莫总与秦教授的关系您是否之情?” “听说秦以风是您的初恋男友,请问您对他和莫总之间的恩怨有什么看法?您觉得秦以风死得值得吗?” “请问莫夫人,您来机场送秦教授,是否证明了莫总默认和秦教授之间的关系?” 记者的问题层出不穷,苏芩很少有这样被围堵的经验,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才好,心里不由得焦急起来。 “让一让,让一让,这是我们的私事,我没有义务要回答你们。”苏芩抱着小不凡,左挤右挤,和秦靖已经被人群冲散了。 “莫夫人,我们只是想求个真相而已。”一个记者不服气地挡在苏芩的面前。 苏芩有些火大起来,“我们又不是明星,我不觉得我们家的私事可以被你们扭曲地写在报纸之上,请让一让,不然我要报警了!” 大概是苏芩的气势唬住了那个记者,他一个怔忡之间,就让苏芩挤了过去。 那边秦靖已经慢慢挪到了检票口,他回过头来,看到苏芩也挤了出来,对她说道:“我上飞机了,你先回去吧,别担心,靖远会有办法解决的。” 苏芩点了点头,这样的情况已经不允许她说其他的话,换了个手臂抱着小不凡,就朝停车场走去。后面还有记者追过来,被机场赶来的工作人员拦住,苏芩加快脚步,终于坐到了车上。 关上车门的那一刻,苏芩终于舒了一口气,这些记者太可怕了。不过话说回来,他们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呢? 将小不凡放到副驾驶上,苏芩拨通了莫靖远的电话。 “喂!”是个柔媚的女声,苏芩听出来了,这是林宁的声音。 莫靖远的手机竟然在林宁的手上! 苏芩心里一沉,道:“我找我老公。” 林宁笑了一声,道:“原来是总裁夫人啊,总裁不在。” “他的手机怎么在你手里?”虽然苏芩并不相信是莫靖远主动把手机交到林宁手里的,但她还是忍不住问道。 “这个嘛,您不妨问问总裁啊,咯咯……” 挂断电话,苏芩脑袋里像是被强行灌进去了一团浆糊,乱糟糟的。莫靖远和秦家的关系,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而且都是莫靖远信得过的人,那么,将这件事告诉给各大报社的人,到底是谁呢?对方这样做,又有什么用意呢? 莫靖远是谁的儿子,童年时候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按理来说和莫氏的生意并没有冲突,英雄不问出处,只要莫靖远生意方面处理得好,那么他是谁根本就没有多大的关系,股东和员工们,看中的只是利益而已。 除了报社和侦探,谁有那个闲工夫天天去查别人的老底! 而莫氏,莫靖远正开完一个会议。 “莫总,刚刚您的手机忘带了,夫人有打电话过来。”林宁主动把莫靖远的手机还了过去,说道。 “嗯。”莫靖远点了点头,问道:“她有没有为难你?” 转去普通病房 林宁受宠若惊地看着莫靖远,表情有些踌躇地说道:“没有,夫人就是问你干什么去了。” “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在骗我,苏芩到底说什么了,你老实告诉我,不用害怕。”莫靖远眼神闪了闪,而后温和地看着林宁。 “这……”林宁犹豫不决地说道:“夫人见是我接的电话,很生气的样子。总裁,我错了,我不该自作主张去接您的私人电话,要是您和夫人之间有了什么误会,我是真的没脸见您了……” “这不是你的错,你别自责了。”犹豫了一下,莫靖远在林宁的肩膀上拍了拍,“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林宁的眼中瞬间浮起一抹欣喜:“真的?总裁您不怪我?” 莫靖远似真似假地嗔了她一眼,“像你这么漂亮又能干的下属,我怎么忍心责怪呢?” “总、总裁,你对人太好了,你是好人!”林宁红着脸留下一句话,捂着脸就跑了出去。 莫靖远盯着空空的门口,嘴角扯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好人吗?如果不是查到了你的底细,恐怕连我也被你的表演给骗到了。 翻开手机,找到苏芩的那条通话记录,通话时间只有二十几秒,莫靖远扫了一眼办公桌上的报纸,给苏芩回拨了过去。 “你刚刚干嘛去了?”苏芩一边开着车,打开蓝牙耳机,一边说道。 “开会,你回来了吗?”莫靖远点燃了一只香烟,慢慢地抽着。 “刚刚在机场的时候被记者围堵了。”苏芩道:“我觉得这件事也和那个林宁有关,刚刚我给你打电话,是她接的,语气里的得瑟都要溢满流出来了。” 换了个档,苏芩继续说道:“这件事其实也不算什么抢眼的新闻,但是对方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目的,别的我不担心,我就担心你,毕竟这样的关系被公布于众,你的心里压力是最大的。” 莫靖远轻笑一声,道:“你太低估你老公我的承受能力了,我没事。” 苏芩说:“要不,咱们直接抓了林宁,逼她说出目的,没必要这样天天和她演戏,还是,你想趁着这个机会和她搞暧昧?” 莫靖远失笑:“你确定你是律师吗?我怎么觉得你现在倒有点像土匪了。” “切。”苏芩转了个弯,“律师也有律师的非常手段。我和你说真的,反正我是不想再见到那个林宁了。” 说话间,苏芩已经开到出内环公路,前面是一个叉路口,拐进去就到了主城区。这里没什么车辆,苏芩将车开得有点快。 但是,就当她快要拐到那个口子的时候,突然从那边拐出来一辆大型货车,正以飞快的速度朝苏芩这边撞过来。苏芩条件反射地踩刹车,扳动方向盘,可是还是晚了一步,只听得“砰”的一声,两辆车撞在一起,车撞上的瞬间,苏芩下意识地把小不凡扑在身下,安全气囊全部弹出,苏芩头部撞到安全气囊上,“啊!”了一声,就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地,有什么液体流了出来。 莫靖远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声响,有什么东西相撞的声音,有玻璃破裂的声音,心里一抖,急切地喊道:“苏芩!苏芩!发生什么事了?” 电话那边没有回应,只有吱吱的电流声,莫靖远不死心地继续喊道:“苏芩!能听到我说话吗?” 头好晕,好痛,苏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只觉得看不清东西,耳朵里面嗡嗡的,她下意识地把手伸过去摸身下的小不凡,小不凡不哭也不闹,也不知道受伤了没有。 过了一会儿,听力稍微清晰了一点,蓝牙耳机还夹在耳朵上,她听到耳机那边隐约传来莫靖远的声音,她努力集中自己的精力,缓缓说道:“靖远……车祸……” 几个字说下去,她已经花费了全部的精力,耳朵里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眼睛也挣不开,她慢慢把小不凡压得更紧,完成了这一切之后,她终于进入了昏迷阶段。 而那边的莫靖远,听到苏芩出了车祸,几乎是同时,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苏芩,你别急,我马上来救你,你要撑住。”也不知道苏芩还能不能听到,他一边对着电话说着,一边按下了电梯。 心急如焚,从莫氏大楼到停车场仅仅一分多钟的路程,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永远走不到头。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先后拨打了报警电话和急救电话,这才驱着车往苏芩那边赶去。 幸好苏芩用的是智能手机,里面装了GPS系统,他连闯了不知道多少个红灯,终于到了事发地点。 那里已经被警察拦了起来,可以看到一辆大型货车侧翻在路边,苏芩开的小型轿车头部已经被撞瘪了,玻璃散落一地,看起来十分严重。 “请问,这里情况怎么样了?”莫靖远努力压制住心里不安的感觉,拉了一个交警问道。 交警正不耐烦,看到是莫靖远,忙答道:“货车司机当场死亡,轿车里面的情况暂时还不知道,莫总,这出事的有您认识的?” 莫靖远一把扯掉脖子上的领带,烦躁地说道:“我老婆孩子在那小车里,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先救他们母女俩。” “好,我这就去给他们说。”交警答应,朝着正在切割货车门的交警们吆喝道:“先去割小车,看看里面的人还活着没有!” 刚说完,就感到莫靖远冷冷的目光注视着他,忙改口道:“小车里的人是莫总的老婆孩子,你们都悠着点,好好救人!” 不一会儿,救护车也到了现场,经过十几分钟,苏芩的车被隔开,她和小不凡被从车里拖了出来,医生忙过去检查了一番,惊喜地叫道:“小孩子没有伤口,有点轻微脑震荡,大人脑部受到撞击,但是脉搏很强,没有生命危险。” 听到这话,莫靖远轻轻舒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全是冷汗,贴身的内衣都打湿了。 恐惧和担忧,在这个时候,才真正侵蚀着他的内心。 苏芩母子俩被抬到救护车上,莫靖远以家属的身份跳上救护车,看着医生给苏芩做止血急救,他什么都做不了。 已经第二次了,第二次看到苏芩倒在她的面前,血流得满身都是,第二次无能为力。他后悔,不该在苏芩开车的时候给她打电话,让她分心,但是又想,要是没有这个电话,他也不能第一时间知道她出事了。 矛盾,纠结,他内心忍受着极大的煎熬。 在中途的时候,苏芩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了一次,为了方便急救医生把小不凡从苏芩怀里抱了下来,苏芩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没摸到小不凡,急切地喊道:“不凡……不凡……” 莫靖远忙过去握住苏芩的手,“放心,不凡没事,不凡很安全……” 半昏半醒中的苏芩隐约听到莫靖远的声音,他对她说儿子没事,儿子很安全,她放下了心来,急促地喘了几声后,又陷入了昏迷。 “医生,医生,我妻子她没事吧?”莫靖远转身看着医生,担忧地问道。 “莫总放心,莫夫人只是受到强烈撞击,有些脑震荡,再加上失了些血,没有生命危险。”医生看了莫靖远一眼,宽慰道。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莫靖远猛的抓住医生的肩膀,急切地问道:“脑部受到撞击?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会不会失忆?”他想起自己以前也是脑部受到撞击,然后就失忆了,她担心苏芩也如同当时的他一样,忘了自己。 “这个……”医生有些不确定,“要等到医院进行系统检查以后才知道,不过可能性不大,莫夫人刚刚醒来的时候还记得事,应该不至于失忆。” 救护车打着闪光,鸣着急救笛,终于开到了医院。车门打开,立马有医生护士过来把苏芩母子俩放上推车,这是莫氏的总裁夫人,医院不敢怠慢,几乎是派出了医院里最权威的医护队伍,浩浩荡荡地把苏芩推入了手术室,小不凡也进入了CT室。 莫靖远缴完费用,坐在手术室外面的长椅上等待,时间仿佛变得格外的漫长,他一直默默数着自己的心跳,不知道数到了多少下,手术室的门终于被打开了。 “医生,我妻子怎么样了?”莫靖远忙奔了过去。 医生疲惫地摘下口罩,对他说道:“没什么大碍,过不了多久就会醒,现在已经转去普通病房了。” 莫靖远听医生这么说,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对于一场车祸来说,不死不残,已是天大的恩赐。 这时候小不凡的CT了出来了,年轻的护士提醒他去放射室拿结果。莫靖远只好先把苏芩放到一边,往放射室走去。 “爸爸。”被护士抱在怀里的小不凡已经醒来了,看到莫靖远走过来,翠翠地喊了一句。 莫靖远愣了一下,随即不可置信地看着小不凡,颤抖地问道:“儿子,你刚刚叫我什么?” “爸爸。”小不凡语气和表情都未变,又重复喊了一句。 大结局(上) 莫靖远激动得把小不凡紧紧地抱在怀里。他虽然是小不凡的亲老爸,但是自从小不凡学会说话以后,却从来没有叫过他。事实上,小不凡除了妈妈以外,就没叫过其他人,莫靖远听到从来没叫过自己的儿子突然叫自己爸爸,怎么能不激动? “医生?这是怎么一回事?”莫靖远激动之下,也不忘了向医生问个缘由。 这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医生,她看着小不凡的眼神充满了怜爱,“莫总先别急,你先坐下,我慢慢给你说。” 莫靖远忙拉开椅子坐下,只听女医生继续说道:“我先说莫小少爷这次的检查结果好了。我们给莫小少爷全身做了将近三十项检查,指标证明,他非常的健康,这次车祸也没有给他留下太大的伤,只是四肢在碰撞之下有些青肿,过几天就能消下去。” 女医生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看过莫小少爷的病例,病例上写着他患有儿童自闭症,这在国际上都算是一种疑难杂症,不过小少爷很幸运,通过这次的撞击,我们发现他的自闭症有渐渐好转的迹象,这是老天爷给的机会,他很有可能康复。” “这是真的?”莫靖远不敢相信地问道。 “没错。”女医生肯定地点了点头,“虽然目前还没查出这是什么原理,但是小少爷确实有走出自闭症的迹象。刚刚你还没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和护士玩儿了一阵了,这对自闭症患者来说,根本是不可能的行为。” 莫靖远得到了医生的肯定,巨大的喜悦掩盖了刚开始的痛苦,他忍不住将小不凡抛起来,又接住,“这真是太好了!” 虽然他并没有嫌弃过儿子的病,虽然他早就决定,不管儿子这病会不会好起来,不管儿子这辈子是什么样子,他都会爱他,照顾他一辈子。但是没有哪个做父亲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好的,医生的话无疑给了他很大的希望。 “好了,孩子虽然有康复的迹象,但是你还是小心一些,别把他吓坏了。”女医生嗔怪地看了莫靖远一眼。 莫靖远连连道谢,抱着小不凡去了苏芩的病房。 苏芩还未醒过来,不过她躺在病床上,呼吸非常的沉稳,如果不是额头上那块大大的纱布,可能会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由于失血过多,她的脸上略显苍白,但看起来还算健康。小不凡看到床上的苏芩,又张开嘴喊了一声:“妈妈。” 莫靖远将儿子放在苏芩的床头,温柔地说道:“宝贝乖,不要吵着妈妈睡觉哦。” 小不凡不知道是听懂了莫靖远的话,还是自闭症状又回来了,果真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也不说话,也不动。 突然,莫靖远的手机在静谧的空间响起,他看了一眼床上的苏芩,又看了一眼小不凡,最终决定抱着小不凡,去外面走廊上接电话。 “喂,远,我看报道说你老婆出了车祸,没事吧?”打电话来的是杨科,在电话那边叨叨絮絮,“你小子,发生这种事也不和我说一声,要不是无意间看到电视,我还不知道呢!” 莫靖远有些歉意地说道:“没事了,现在在医院,刚做完手术。我刚刚太着急了,我连我自己都忘了,一时也想不起打电话通知你们。” “没事就好。”那边的杨科也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在哪个医院,我们过来看看吧。对了,听报道说,那辆出事的货车,好像被人动过手脚,远,这不是意外,是蓄意谋杀啊!” 听到这话,莫靖远心里一沉,沉声道:“帮我查一下,看是谁敢动我的老婆孩子!” 杨科考虑了一下,道:“这件事警方已经介入了,而且今年换届,我爷爷这边不知道会有什么变化,这样吧,我偷偷搜集一些证据交给警方,现在这个时候,我们实在不宜太过招摇了。” 莫靖远皱了皱眉,道:“来医院再说吧。” 挂了电话没多久,果然就有警察来找了莫靖远。 “莫总,车祸原因我们已经基本查明了。”小警察的态度很客气。 莫靖远挑了挑眉,问道:“是什么原因?” 小警察翻了翻手中的小本子,说道:“大货车逆行,在不允许调头的地方调头,而且我们发现,这辆大货车的刹车被破坏了。” “有没有监控录像?” 小警察摇头道:“没有,那段路刚好是没有监控的。” 莫靖远习惯性地用手指在桌面上叩了几下,喃喃自语道:“如果不是巧合的话,绝对就是蓄意伤害,货车司机的底细查过没有?” 小警察道:“正在查,不过这辆货车的牌照是B市的,司机应该不是本地人,已经在联系家属了。” 莫靖远点点头,“我知道了,这个案子还请多费心,回去给你们局长带个话,有空我请他吃饭。” 小警察连连点头应允,“这是肯定的,那莫总,我就先告辞了,有什么进展一定会第一时间联系你,也请莫总想想,您最近是不是和什么人结仇了?” 莫靖远点头,起身送走了民警,这时候杨科夫妇俩也到了,就连上官诚夫妇也来了。 苏芩还没有醒,一群人看着病床上那抹单薄的身子,也是不住叹气。 “苏姐太可怜了,总是遇到这样那样的事故。”沈妙抹着眼泪,叹息道。 “远,你想一想,最近你得罪了什么人没有,或者说,最近身边有没有出现过什么奇怪的人?”杨科理性地问道。 莫靖远埋头想了一下,要说最近身边奇怪的人,也只有他的秘书林宁了。他确实看得出林宁有什么企图和目的,她在蓄意分化他和苏芩之间的夫妻关系,但是让他想不通的是林宁的目的。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去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莫靖远理顺了一下思绪,慢慢地和几人说了林宁的事。 沈妙嘴巴最快,冷哼道:“这还不简单,这个女人一定是看中你的身份地位了,想搞散了你和苏姐,自己从中插一脚。” 同是女人的司徒莹也说道:“没错,这个林宁本来就不太干净,莫总你怎么会把这样的人留在公司?” 莫靖远摆摆手,道:“现在说这些也没用,这个林宁,我要亲自对付。” 说话间,苏芩已经悠悠地醒了过来。莫靖远最先发现,忙过去扶住她:“苏芩,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芩抬眼,虚弱地摇了摇头,“只是有点头晕。” 本能地伸手在旁边摸了摸,却没摸到小不凡,苏芩马上就激动起来:“不凡呢?他有没有事?他在哪里?” 莫靖远握住她的手,安抚道:“别着急,儿子没事,我害怕他吵到你,现在由护士照看着。” 苏芩听了,松了一口气,随即道:“和我撞在一起那货车司机怎么样了?” 沈妙接口道:“当场死亡了,苏姐你也是运气好,开的莫靖远的车,保险装置好。要是开你以前自己的车,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沈妙心直口快,莫靖远却听不得这个“死”字,当即横了沈妙一眼,沈妙比较内心里还是有点惧怕莫靖远,缩了缩脑袋,也闭口不言了。 莫靖远抚摸了一下苏芩头上的纱布,轻柔地说道:“你放心在医院养着,其余的事我来处理。” 司徒浩也说道:“没错,小芩,你别想太多了。” 苏芩是个律师,洞察力本就惊人,看众人这样的反应,就知道自己出车祸绝不是偶然,她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说道:“那条路上车辆很少,而那辆货车,像是突然出现的一般,那个路口的情况你们都知道,我根本就来不及躲避。” “别想太多,我会处理好的。”莫靖远深深地看了苏芩一眼,说道。 苏芩没有理会他,继续道:“我并没有特别得罪过谁,我想不出谁要来害我,要说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林宁。”苏芩顿了一下,“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出现在我身边,我就有不好的感觉,她是在故意分化我和靖远之间的感情,我不得不怀疑她的目的。” 莫靖远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来,“我确实也怀疑她,但现在我们没有确切的证据,你先安心养伤,我已经有了对付她的办法。” 苏芩点点头,撑起脑袋半坐起来,“我不是一个瑕疵必报的人,但是她要害我性命,我就不可能再隐忍下去了。最主要的是,她要害我一个人也就罢了,可是车上还有不凡,要是我儿子有什么意外,我绝对不会放过她!” 虽然还很虚弱,但苏芩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几人都看到了她狠厉的一面,不由得感叹,她和莫靖远真是绝配。在某些方面来说,他们的性格是一样的。 又聊了一会儿,杨科和上官诚就带着自己的妻子回去了,天色已晚,小不凡被张嫂抱回去休息了,只有莫靖远还守在苏芩的病床边。 “你回去休息吧,我不用你照顾的,有事我会找护士。”苏芩看莫靖远实在憔悴得不行,开口劝道。 莫靖远一边打了水帮苏芩擦身,一边道:“她们怎么会有我照顾得细致,我是真的怕了。” 苏芩心里一痛,她知道自己出事莫靖远肯定会很担心,那种整颗心都被揪起来的感觉,她也尝试过,个中滋味,她不会不知道。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她的语气里又带了一丝自责。 “不,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你。”莫靖远替苏芩擦完身子,帮她把病号服拉起来,“好好睡一觉。” 苏芩闭上眼睛,也许是药物起了作用,没过多久,她就意识模糊起来,慢慢进入了梦乡,但是她知道,有一个温暖的怀抱,一直在搂着她,让她不再惧怕风霜。 第二天一早莫靖远就离开了,他径直去了公司,如往常一样做着早就熟悉的事情,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林宁敲门进来,将需要签字的文件放到莫靖远的桌上,“总裁,昨天看报道说夫人遇到车祸了,没事吧?” 她的脸上,眼睛里满是关切,莫靖远冷哼一声,这个女人的演技,怎么就这么好呢? 莫靖远抬眼看了林宁一眼,抱怨道:“死不了,她要是死了才好,这不死不活的,浪费我的时间!” 林宁眼神闪了闪,状似无意地问:“总裁和夫人感情好像不怎么好啊?” 莫靖远点头道:“不瞒你说,我确实不怎么喜欢她,你应该知道我们是奉子成婚,她身家清白,又怀了我的孩子,我一时糊涂就娶了她,可没想到她结婚以后和以前完全是两个人,搞得我焦头烂额的。唉,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世上像你这么温柔漂亮又知书达礼的人,又有几个呢?可惜我已经结婚了,不然我娶你也不会娶苏芩那样的人。” 林宁的眼中浮现出一抹惊喜,虽然她极力隐藏,但还是被莫靖远捕捉到了。她缓缓靠近莫靖远,有意无意地蹭着莫靖远的胳膊,“总裁真这么觉得?” 莫靖远认真且深情地看着林宁道:“当然是真的,虽然我认识你的时间不长,但是我真的觉得我对你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情,和苏芩之间是不一样的,有时候看着你忙碌的背影,我会有种抱抱你的冲动。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电视里面演的爱情,但是我是对你有感觉的。”莫靖远说完,又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可惜这次车祸只是把苏芩撞伤了,她没死成,这个节骨眼上我也不能和她离婚,我的形象就是公司的形象,我不能冒这个险。” 林宁听着莫靖远的深情告白,早就激动得忘乎所以,她一下扑到莫靖远的怀里,娇声道:“莫总,其实,人家也喜欢你。” 莫靖远在林宁的背上拍了拍,道:“要是苏芩死了那就好了。” 林宁在莫靖远的怀里抬起头,眼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如果你是真心想和我在一起,那么我有办法,让苏芩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哦?”莫靖远来了兴致,“什么样的办法?” 林宁大胆地将嘴唇凑过去,在莫靖远的脸上亲了一下,红着脸有些娇羞说道:“其实苏芩昨天遇到车祸,是我安排的,我既然能撞她第一次,就能撞她第二次,她不会永远这么好运气,出车祸还死不了。” 莫靖远咬了咬薄唇,一抹寒光在眸子里一闪而过,他装作讶异地问道:“竟然是你安排的?难怪我说她好好的怎么会遇上车祸呢!话说回来,难道那卡车司机是你的人?” 林宁此时已经被幸福冲昏了头脑,想也不想地承认道:“那是我的一个远房表哥,不过我没想到的是,卡车和轿车相撞,卡车司机死了,轿车里的人居然没事,苏芩的运气也太好了!” 莫靖远握住林宁的手,眼里的光芒越来越妖冶,“所以你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人家也是想和你在一起嘛……”林宁撒娇着勾住莫靖远的脖子。 “好,我知道了。”莫靖远起身,将林宁对开,对着门外面喊道:“进来。” 林宁觉得奇怪,刚刚明明没有听到敲门声啊,莫靖远在叫谁进来?她忍不住抬眼去看,却见进来的是四个穿着警服的警察,正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你!”她指着莫靖远,瞬间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你竟然骗我!” 莫靖远冷哼一声,眼里的寒意再也不需藏起来,他冷冷地说道:“对于想杀害我老婆孩子的人,你以为我会真的有兴趣和她双宿双飞?” “那你刚才说的话……”林宁不敢置信地抖着身子,莫靖远刚刚看着她的眼神明明很温柔很深情,突然之间,怎么会这样? “哼。”莫靖远残忍地笑了:“我那是套你的话,我这辈子爱的女人只有苏芩一个,就算我不爱苏芩,我也不会爱你这么一个恶心的女人!要不是为了拿到你蓄意伤害苏芩的证据,我一秒钟也不想再见到你!” “原来是这样……”林宁身子一软,就瘫倒在了地板上,民警走过来,熟练地给她带上手铐,将她架起来,“莫总,犯人我们就带走了,感谢您为我们提供证据。” 林宁不喊也不闹,好像她不知道自己将要去什么地方一样。其实她什么都知道,蓄意谋杀,造成一人死亡,她会被枪毙,她会被判死刑,可是她已经挣扎不了了。她昨夜还在幻想,要是苏芩死了或者瘫痪了,她再勾/引勾/引莫靖远,那么莫氏总裁夫人的位置很快就是自己的了。多年给别人当情.妇,她早就厌烦了那样的生活,她想要稳定的婚姻,想要很多的金钱和高高在上的位置,而这一切,已经离她越来越远。 她不该招惹莫靖远的。 林宁很快就被带了出去,办公室里恢复了以往的平静。莫靖远坐到位置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以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马局,我刚刚送进来一个人,你可帮我好生照料着。对,就是雇人撞我妻儿的那个,证据已经让你们局里的小同志带回去了。好,改天请你喝酒。” 挂了电话以后,莫靖远满意地勾了勾唇,抓起自己的外套,就离开了公司。 到医院的时候,苏芩正在喝张嫂熬的粥,她身上本就没什么大碍,其实完全可以回家修养,但是莫靖远不放心,硬是逼着她在医院住几天。 抬眼看到站在门口的莫靖远,苏芩朝她笑了笑,“靖远,怎么没在公司?” 莫靖远跨进来,一边答道:“公司最近没什么事,对了,我已经找到证据,林宁已经被我送进去了。” “哦。”苏芩淡淡地哦了一声,“这下身边彻底清净了。” “是啊。”莫靖远也十分感触,“等你出院了,我们全家去度假,放松放松。” 苏芩没有意见地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我听医生说,不凡有走出自闭症的迹象,这是真的吗?” “是的。”提到儿子,莫靖远的脸色又柔和了几分,“昨天他亲口叫我爸爸了,还叫了不止一声,我真是太高兴了。” 张嫂呵呵笑道:“小少爷今天早上也叫我张奶奶了呢,这真是太好了!” 几人说说笑笑,时间过得飞快,很快,苏芩就出了院。 有时候平淡的生活要比轰轰烈烈的日子更让人眷念,对于苏芩和莫靖远这样的人来说,他们尝遍了很多的酸甜苦辣,经历过很多别人所不能理解的惨淡,正因为有着相似的童年,所以他们把彼此抱得更紧,一旦选定了,就是一辈子。 苏芩想,对于爱情,她还是看不透,爱是有占有欲的,但她更大的欲.望就是陪伴。没错,爱上一个人很简单,也许只是一秒钟的事情,但是要去陪伴和跟随,却是要用一辈子的时间。 可是,一辈子,其实很短暂。 短暂到我们已经去珍惜了每一天,却还是觉得时间不够用。容颜易老,情深不寿,所以相爱的人,大抵都喜欢约定三生。 五年后 “老爷,老爷,少爷醒了,少爷终于醒了!” 某个贵族医院,正为病床上的清瘦男人擦身的看护,突然激动地站起来,朝着外面大喊道。 一时间,医生,护士,挤作一团,纷纷朝这个病房赶来。 头发花白的老人拄着拐杖,双眼含泪地站在门口,佝偻的身影激动得直发抖。 “小风,小风。”老人蠕动着嘴唇,嘴里不断地喊着这个名字。 医生在经过一系列身体检查以后,确定病床上这个男人确确实实地醒了过来,身体机能和器官都在慢慢恢复工作。 “这真是奇迹!”医生感叹道。 “你们是谁啊?”床上的男人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堆人,怯怯地问道。 老人走过去,几乎是老泪众横地看着床上的男人,“小风,我是爸爸啊,你还记得吗?” 男人懦懦地摇着头,突然绽放出一个天真的笑脸,“你是我爸爸?可以给我买糖糖吃吗?” “医生,这?”老人愣了一下,转头去询问医生。 医生解释道:“病人颅内损伤,智力受到影响,目前来说,大概只有五岁左右的智商。但是您别急,既然能醒过来,其他的都是次要的,而且也有恢复的可能。” 老人点点头,看向男人喃喃道:“这是报应吧,罢了,人能醒来,就是上天最大的恩赐了。” 同一时间,正在开会的莫靖远突然接了个电话,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只听见他“嗯”了一声,竟然笑了。 冷酷总裁竟然笑了,还笑得这么温柔!!虽然他们也知道总裁在夫人面前是很温柔的啦,可是总裁在员工面前还是第一次露出这种笑容呢,真是太阳打东西南北都出来了! “今天到此为止,散会。”莫靖远一声令下,就离开了会议室。 回到家,苏芩正在给小不凡辅导作业,莫靖远脱下外套挂在更衣室,看着苏芩说道:“苏芩,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得和你坦白。” “什么事?”苏芩抬起头,随意问道,看莫靖远的脸上,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莫靖远在苏芩身边坐下,打发了小不凡会回自己的房里,这才说道:“当年秦以风执行死刑的时候,我买通了行刑的警官,让他把子是必死无疑。如果他能挺下来,就证明他命不该绝。他果真没死,但是却脑瘫了,在医院躺了五年,刚刚医院打电话来说,他已经醒弹换成了空心的,里面没有装火药。” “所以呢?”苏芩扬了扬眉,隐约猜到了一点什么。 莫靖远道:“这是听天由命的事,就要看他的运气,就算子弹里面没有火药,但那么大颗子弹以那么快的速度打入人的脑袋里面,也了。” “你说学长,他真的还活着?”苏芩不可置信地盯着莫靖远。 莫靖远摸摸她的发顶,道:“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了秦以风,没有了你的学长。” “我知道了。”苏芩了然地答道。 “叮铃铃——”莫靖远的手机又想了起来,他接起,对方说了几句话,莫靖远挂断手机,看向苏芩,“医院说,他的智力受到损伤,现在只有五岁左右的智力。” 这样吗?苏芩却勾唇笑了起来,这样也好,世上从此再无秦以风,也再无那些恩怨。 “你要去看他吗?”莫靖远忍不住问道。 苏芩摇摇头,坚定地说道:“既然我的学长已死,那他就和我没什么关系了,从此,我们就是世上最普通的陌生人。” 莫靖远一把将苏芩搂在怀里,他知道,苏芩心里的那根刺,终于是拔出来了。 “老婆,我饿了……” “那我去给你弄吃的。” “我要吃你……” “现在是白天啊,喂,你别乱摸……” “……” 明天,又是一个大晴天。 大结局(下) 天使学院是A市档次最高的贵族学校,在里面就读的,多半都是国家高层或者名门大户的后人。它由幼稚园、小学、初中三个部分组成,一学期的学费,就足够普通人家吃个三五年的了。 此时,阳光正好,湛蓝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林荫小道旁的梧桐树上,几只麻雀正在叽叽喳喳地高歌而唱,莫不凡背着小书包,双手插在裤袋里,慢慢地走在青石板路上。 “莫不凡同学,我喜欢你!”突然,从旁边的草丛里跳出来一个四五岁左右的胖嘟嘟的小女生,手里拿着一块快被太阳晒化了的巧克力,眼神正带着希翼地望向莫不凡。 莫不凡下意识地皱皱眉,眼里闪过不耐烦,迈出左腿绕过小女孩,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呜哇……”能在天使学院念书的,都是非富即贵的少爷小姐,小女孩哪里被这样无视过,当即扯着嗓子就哭了起来。 听到那撕心裂肺的哭死,莫不凡终于停了下来,脸上的表情还是淡淡的,他转过头看着小女孩,斟酌了一下,开了尊口:“我不喜欢你,你再哭也没用。” “呜哇……”小女孩哭得更惨了。 “莫不凡,你又在欺负同学了哈!”莫竹闻声而来,揪着自家弟弟的耳朵就开始扭频道。 几年前小竹已经正式改名莫竹,成为莫家大小姐,姐弟俩一个好动,一个好静,莫家又以女性为尊,小不凡从小没少受姐姐的迫/害。 “我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自家姐姐拧耳朵,就算是寡淡如莫不凡,也有点放不下颜面,别扭地抿着薄唇,反驳道。 “竹姐,算了,肯定不是不凡哥的错。”说话的是杨科和沈妙的儿子杨麟轩。 莫竹放过了莫不凡的耳朵,转而去安慰刚刚那个小女生,“你别哭啦,我已经教训我弟弟了。” 姨姨说,到了学校要看紧不凡,不要让他欺负女生,莫竹一直记着苏芩的吩咐,课间时间,总是把莫不凡盯得紧紧的。 抽抽噎噎的小女生得到莫竹的安慰,哭泣声慢慢停了下来,捏着手心里那块巧克力,自己吃了起来。 “好了好了,回去上课了。”莫竹俨然一副大姐姐的模样,把一群孩子们赶到了教室。 放学的铃声准时的响起,莫不凡收好自己的书,背着书包出了教室,在走廊上的时候,被杨麟轩拉住:“喂!莫不凡,晚上我要去你们家吃饭,我们一起走呗!” 莫不凡停下来,瞥了他一眼,又迈开脚步向前走去。 杨麟轩知晓莫不凡的性格,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 走到校门口,司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莫不凡一头钻进开着凉爽空调的车内,把玩着手里的一个玻璃球,他喜欢把物体旋转起来,然后静静地看着。 杨麟轩也一下子钻进来,对司机道:“司机叔叔,我今天坐你的车去不凡家里吃饭哦。” 司机转过头对杨麟轩温和地笑着,“等大小姐放学,我们就能回去了。” 莫竹已经念了一年级,比莫不凡和杨麟轩放学要稍微晚一点。两人早就习惯了等待,莫不凡还是静静地玩着他的玻璃球,杨麟轩则从书包里拿出零食慢慢地啃着。 “不凡,我今天和一个小子打架了,你千万不要告诉我爸妈哦。”杨麟轩一边啃着薯片,一边歪头对莫不凡说道。 莫不凡的注意力终于从玻璃球上转移过来,用看笨蛋的眼神看着杨麟轩,“你不告诉我,我就不会知道,我不知道,你就不会担心我会告诉你爸妈。” “额……”杨麟轩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我们是朋友嘛,我当然要和你分享我的事了。” 莫不凡和杨麟轩的性格,完全是莫靖远和杨科的翻版。莫不凡沉默寡言,杨麟轩活泼好动,至于莫竹嘛,她的性格自成一体,俨然就是一泼辣小妞。不过这三小孩虽然性格迥异,但是有句话叫做三角形具有稳定性,所以他们三人的相处,倒也算得上和谐。 这时,车门被打开,莫竹坐了上来,“司机叔叔,可以走了。” 三小孩回到家,刚下车,就闻到浓烈的饭菜香,张嫂站在大门口,看到他们,忙迎了过来,“少爷小姐们回来啦,快进去吧。” 屋内,苏芩和沈妙正在看电视,莫靖远和杨科坐在一旁,陪着自己的亲亲老婆,虽然那亢长的电视剧,他们一点也没看进去。 “哇!儿子,你回来啦!”沈妙听到门响,夸张地奔过去,在杨麟轩的小脸上大力地啵了一个,又准备去啵莫不凡,却被他闪开了。 “妈咪,我回来了。”莫靖远放下书包,跑到自己母亲的面前蹭了蹭,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爱粘着苏芩,也只有在苏芩的面前,他的话才会多一些。 “不公平,不公平,我也是你妈咪,为什么你就不亲近亲近我?”沈妙叉着腰,委屈地叫嚷道。 苏芩呵呵一笑,“你这个干妈怎么能比得上我这个亲妈呢,你说对吧儿子?” 莫不凡配合地点点头。 杨麟轩见自家妈咪受委屈,忙也学着莫不凡的样子在沈妙的身上蹭了蹭,说道:“妈咪你放心,在我心里面,干妈咪也比不上你这个亲妈眯。” “还是儿子乖。”沈妙拍了拍杨麟轩的脑袋。 “江叔叔呢?”莫竹环顾一周,没有看到江普,于是问道。 莫靖远道,“你江叔叔约会去了,今天不来吃饭了。” 莫竹哦了一声,脸上浮现出失落的表情。 大家都知道莫竹从小就比较亲近江普,都安慰道:“小竹乖哦,江叔叔找到女朋友以后,就多一个人疼你了哦。” 莫竹摆摆手,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换了鞋子坐到沙发上去,一双大眼睛盯着电视。 苏芩忙拿起遥控器换到幼儿频道,里面正演着喜洋洋和灰太狼,一边问莫竹道:“今天不凡在学校有没有惹祸?” 莫竹看了莫不凡一眼,又看了杨麟轩一眼,答道:“不凡弄哭了一个女同学,麟轩和男同学打架。” “竹姐,你就是传说中那什么联邦什么局的吧?”杨麟轩被告了一状,瞬间苦下了脸。 “怎么回事?杨麟轩,你为什么要打架?”杨科听到儿子在学校打架,瞬间板着脸做严父样。 “是他先骂我的!”杨麟轩委屈地反驳着。 “他骂你什么了?” “他说你是黑社会,说我是坏小孩!”杨麟轩气呼呼地嘟着嘴,“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爸也不过是当上门女婿的窝囊废!” “胡闹!”杨科板着脸道:“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学校里面都在说啊,还说他爸和他妈正在闹离婚,他哪有资格来鄙视我!” “好了。”苏芩的性格算是最温和的了,“都是只有四五岁的孩子,不懂事,小孩子的事,就让小孩子自己解决就行了。” “对,我老婆说得对。”莫靖远也凑过来帮腔,“你看,我儿子把女同学弄哭了,我都没生气。” “你儿子那是像你!”杨科瞪了莫靖远一眼,说道:“你小时候还不是经常把女孩子弄哭,除了晶晶,谁都接近不了你。” 莫靖远抖了抖眉毛,漫不经心地回击,“你还不是一样,小时候没少因为一些口角,就把人打得落花流水,现在还好意思来怪儿子。” 少言的莫不凡小声地做了个总结:“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噗!”几人瞬间笑出来,“你这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两家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很快就吃过了晚饭,杨科带着老婆儿子回家去了,苏芩帮着张嫂收拾碗筷,莫靖远则辅导儿子做作业。 夜晚的灯光是上帝的眼睛,他正看着这温暖的一幕一幕。 照顾莫不凡洗了澡,等到他睡着以后,苏芩才慢慢回到自己的房间,莫靖远已经洗过澡,半干的头发耷拉在脑袋上面,平添了几分柔和之感。 这个果断决绝又神秘冷漠的男子,只有在苏芩面前,才会露出温柔的表情。 “头发没干,不要躺在床上。”苏芩看了莫靖远一眼,一边说着,一边找自己的睡衣去洗澡。 “你帮我吹干呗。”莫靖远放下手中的杂志,似笑非笑地看着苏芩。 苏芩轻叹一口气,拿起一条干毛巾,“我快成你妈了。” 熟悉的指尖的温度落在莫靖远的头上,偶尔刮过他的脸,卷起一丝丝的酥麻,莫靖远眸子的颜色越来越深了。 “干嘛?”被莫靖远一把抓住了手,苏芩疑惑地看着他,“不擦了?那我洗澡去了!” “洗什么澡啊。”莫靖远一个翻身,把苏芩压到床上,眸子里的颜色越来越浓重。 和莫靖远这么多年的夫妻了,苏芩怎能不懂这其中的暗示,可是……苏芩凑近莫靖远的耳朵,低低说道:“我大姨妈刚来诶!” “不会吧?”莫靖远此时的脸色怎一个好看了得,“不是刚来过吗?” 苏芩翻了一个白眼,“那是上个月的事情了好嘛!” “可是我怎么觉得就是前几天的事?”莫靖远悻悻地放开苏芩,躺得离她远远的。 若要问他以前最恨的人是谁,那一定会是秦靖,若要问他现在最恨的人是谁,那一定就是大姨妈! 苏芩得意地笑着从床上爬起来,重新拿起睡衣,刚准备去浴室,突然就被一股力量大力按住,只觉得天旋地转,她又重新回到了莫靖远的身下。 “竟然敢骗我!”莫靖远咬牙切齿磨牙嚯嚯。 小把戏被揭穿了,苏芩有些许的心虚,不过马上又理直气壮道:“连自己老婆的生理期都记不住,你还好意思怪我骗你,哼哼。” “我当然记得住了,刚刚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罢了。”莫靖远强词夺理。 在苏芩的唇上印上一吻,莫靖远将她放开,好言哄道:“好了,不为难你了,快去洗澡吧。” 苏芩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莫靖远已经进入了梦乡,那本杂志盖在他的脸上,听着他沉缓的呼吸,苏芩慢慢走过去,将杂志拿下来放到床头柜上,再回头的时候,却看到莫靖远大张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 不知道为什么,苏芩突然感到一丝哀伤的情绪。 “刚刚医院打电话来说,秦靖去世了。”莫靖远眨了一下眼睛,淡淡地说着。 “什么?”苏芩吃了一惊,“那,那你……” “我不会去见他,也不会去参加他的葬礼的。”莫靖远有些粗暴地打断苏芩的话,只是眼睛里的神色越来越迷离。 “靖远……”苏芩爬上床,将莫靖远的脑袋抱在自己的怀里,她不知道她该说些什么,想说句安慰的话,却发现喉咙里面哽得厉害。 莫靖远没有丝毫的挣扎,自顾说道:“也许五年前,你劝我去送他,是正确的,我刚刚回忆了半天,已经回忆不起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了。苏芩,你说我有时候是不是显得特矫情?” “不是的。”苏芩摇摇头,“你不是的,你只是太没有安全感,太害怕失去,可是这样的你才是真实的你,独特的你,我爱的你,你别这样想了。” 莫靖远在苏芩的怀里动了动,轻轻闭上眼睛,说道:“睡吧。” 苏芩慢慢在莫靖远身边躺下,见莫靖远眉目舒展并没有什么隐忍之色,心里的石头落下了一点。她知道莫靖远其实在内心深处,是真的看得开了,并不是逞强,并不是伪装,关于幼年时的桩桩件件,已经被他全部驱逐在记忆之外。 “苏芩,你只要记住,我爱你,只要我还是我,你还是你,哪怕灵魂已经残缺,我也会用自己的本能去爱你。所以,你不要离开我,我只有你了。” 苏芩在莫靖远的怀中重重地点了点头,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坚定地说道:“我不会离开你,我生生世世都跟着你,哪怕下辈子我们各自投胎,我也会重新找到你。” 通过生与死,今生或来世,不论你带我到哪里,都是你,仍是你,我无穷的生命中唯一的伴侣。 ——吉檀迦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