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书 - 恶毒女配苟命指南 - 是淇不是琪 周遭是无望血海,冰海蔓延,满天神佛都被冰封了行动,诵经声此起彼伏,殿内寒气逼人。 面前的男人身着一袭墨色外袍,乌黑发丝在身后散乱,过分冷白俊美的脸上沾满了血污,显得更加妖艳猩红。他手持胜邪,剑尖划地迸发出刺眼的火花。 “孽障。”天帝端坐于神坛之上,垂目注视,“还不住手。” 庚殊伫立于正殿之中,脚尖触地的瞬间凝结成冰。世人都知魔主庚殊喜好黑衣,他面上永远挂着笑意,其心却似冬月寒霜砭骨寒冷。他行事乖张,性情变化难测,剑法卓然三界之内难寻敌手,一朝成神,寻常兵器更是奈何不了他。 神坛四周,神佛手持兵器如临大敌。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诵经声持续高涨,散发金光的经文将庚殊困于其中,形成最后一道诛杀线。 宋音音知道他们全都是在做无用功,因为不消一刻,胜邪剑就会于诵经声中起,青芒大盛,无数的头颅咕噜噜地滚落在冰封的血海之上。三界变成炼狱,端坐于神坛之上的天帝会堕入畜生道…… 而宋音音又是如何预知到这些的? 因为,她已经同神佛被桎梏在这个循环里无数次了,无数次地被杀,又无数次地复活。 此刻的她身着一袭碧色长裙,裙摆以飞舞的姿态凝固,三千发丝无风狂舞。宋音音自穿书起,便手握着这把诸神剑,剑尖刺破庚殊的命脉,吸饱鲜血的诛神剑一时间红光大盛。 宋音音对上庚殊森冷的目光,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来杀我的?”庚殊面上一如往常地带着笑意,他舔了舔嘴角的血,带着嗜杀的味道。 “不是,我——”没想杀你。倏忽,眼前寒光一闪,宋音音又被他杀了一次。 玛德,能让她把话说完一次吗! 还未来得及感受死亡的痛苦,宋音音又再次站立于他身前,重握剑柄。 泥煤,这已经是她第N次骂脏话了。 昨晚的她,还躺在暖暖的被窝里,熬夜看着小说《成仙》,标着小甜剧爽文的外壳,没成想,内里却是个古早大女主的狗血文。全书围绕着女主程夕悦展开,女主倾国倾城,聪慧伶俐又是修仙第一宗宗主的女儿,这样的女子,自然会吸引一大群男子,趋之若鹜。那些无脑爱上女主的男人都心甘情愿地为她赴死,并且还有为了增加打脸爽度,出现的无数的弱智恶毒女配。 而与宋音音同名同姓的女子,就是其中之一。作为男主的青梅竹马,多年来一直爱慕男主不得,便去挑衅女主,下毒药、陷害、挑拨男女主之间的关系,总之怎么恶毒怎么来。最后自食恶果,被反派男二庚殊折磨致死。 宋音音一边骂着这个剧情,一边翻页挑着有庚殊出场的剧情看。 男二庚殊,是书中杀人如麻的白切黑病娇大反派。 不得不说,这个角色真是一边让她心痛,一边又让她不由地感慨,真变态,真病娇啊。 反派是人、妖之子,人族与妖族都视他为耻辱,又因自出生起便魔种入体,被正道追杀,父母双亡。 妖王为了完成统一三界的大愿,就将年幼的反派抓来。对外声称是做为义子,背地里却是将他与未开化的凶猛妖兽关在一起,培养成了一个嗜血的没有人性的杀人傀儡。 庚殊在折磨中变得强大,他杀掉妖王,抓来玉面书生,学得一副翩翩伪君子的模样后。便幻化身份和姓名,潜进曾经杀害他父母的正道之中。 也就是修仙界的第一大门派,天圣宗。 不消半年,庚殊便成为了天圣宗宗主最得意的弟子。 庚殊为了毁掉唯一能杀他的诛仙剑,在水月镜内受了重伤,现出原型,原以为会死,没成想却被善良温柔的女主所救。 那时候的女主还是被捧着的娇花,天真可爱,不谙人事。没有被他丑陋的原型所吓到,反而是将他藏在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他。 庚殊的内心逐渐动摇,他放下仇恨,一心只想和女主在一起。为了治好女主荒废的灵根,他拖着病体,远赴黎云荒原同饕餮大战三天三夜,终于夺得了天地间唯一一株能够重塑灵根的梵玉草。 但在回城途中,梵玉草不慎遗失。 男主顾逸鸣却凭着偷来的梵玉草,拜入天圣宗。 但这都不是让庚殊彻底黑化的缘由。 庚殊受女主所托进入赤渊,却被囚禁于此。他终日受烈火灼烧,受妖兽啃噬,无奈只得逐渐接纳魔种,功力大增。 脑海里善良温柔的女主,是他残留的唯一理智。 但当他受经磨难逃出来时才发现,这一切都是个局,为了囚禁他而布的局,而程夕悦就是那个鱼饵。 庚殊原本还不愿相信,想要去要个解释,却撞见男女主爱意正浓的场面彻底黑化。 杀父杀母的仇、被心爱之人背叛的仇、被赤渊之火焚烧百年的仇,交织在一起。庚殊提剑一步一步地走上天圣宗,鲜血将长阶染尽,数千名修者,无一人从他剑下逃脱。 短短数年里,庚殊又率领妖界、魔界,屠戮修仙界,成为了三界之主。 最后女主程夕悦手握诛神剑对上庚殊,在不敌他时,女主向庚殊哭诉自己的苦衷。 趁着庚殊心软之际,女主毫不留情地抬起手,一剑刺穿庚殊的命脉。 魔头被杀,通天桥自天际而下,男女主携手踏上仙宫,受尽凡间的敬仰爱戴,香火燃数万年不断。 宋音音的心情完全被带入进去,抱着手机开始大骂,圈圈你个叉叉。 作者你没有心呜呜呜! 这是什么绝世小可怜。 你为什么不彻底黑化。 留什么理智。 我赐你的金丹,却成了让你刺向我胸口的刀—— 呜呜呜好虐好虐呜呜呜呜。 宋音音打开某红书,顶着红彤彤的眼睛,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着。 “大家都去给我看《成仙》,绝世好文,短短五十万字,就能让你们体会到吃*是什么感觉。为爱付出性命的备胎有,降智被打脸的女配有,工具人反派男二有。这个作者都给我永久避雷好吗,写这篇文纯粹是为了报复社会吧,男女主多牛逼,你倒是给我写出来啊,女主恢复金丹靠男二,男主拜师靠男二,泥煤,男二是你爹还是你娘啊,不虐男二写不下去是吧。这样的女主,狗都不愿爱。气死我了,我的小可怜,为什么不彻底黑化取了他们的狗命……” 宋音音眼睛都哭酸了,揉了揉哭红的鼻子,倒在枕头上,酣睡了过去。 等她再睁眼,小可怜就已经手刃她:“多少次了。”庚伊伊问。 “三十八次。”系统答道。 其中有十次是宋音音刚张开口,被杀。 有十五次是宋音音刚说出两个字,被杀。 剩下四次,一次是她刚穿进来,受到惊吓松开剑柄,跌坐在地上,被杀。 一次是她拔出剑,被杀。 一次是她叫了庚殊的表字被杀。 最后一次,她差点说出系统,脑子里弹出禁止透露,被杀。 宋音音觉得如今的小可怜是她才对。 所以不要随便心疼男人。 不然你就会被拉进书里——鞭挞。 “怎么破局啊!”宋音音怒吼。 “不知道。”系统机械的声音也充满了绝望,“他太强了,天道根本奈何不了他。” 宋音音无语:“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把我拉到这个根本不存在的剧情里。” 庚殊明明是死于女主剑下,哪来的机会踏上通天桥,屠杀诸神。 而原书中的宋音音明明是跟着主角团打怪升级时,被庚殊偷偷带出去喂了妖兽,死得随便又凄惨。 “当一本书有了灵智,它就会脱离原著自己发展。”系统解释道。 那这玩意,就算当初全文背诵了也没用啊! “仙力撑不了多久了,一旦时空回溯失效,这个世界就会被毁灭了,你也会被抹杀。”系统大哭。 “你别哭了,你不知道你这个机械声音哭起来很难听吗。” “安静会儿,让我想想办法。” 宋音音看向面前的男人,语速飞快:“程夕悦也在这众生之中,你也要毁吗?” 眼前青芒一闪,宋音音又重握剑柄,剑柄冰凉刺骨,和她的心一样。 看样子,男女主可能也早早地就死于他的剑下。 那为什么她还能现在庚殊面前,又凭什么能将诛神剑刺进他的命脉。 这不合理,这不科学。 怎么办,怎么办。 “能给我点仙力吗。”宋音音问。 “没剩多少了。”系统回,“给了你就开启不了下一次的时间倒溯了。” 胜邪剑被庚殊举起,高悬在她头顶,剑尖携带寒风,卷起她的发梢。 “管他的,反正横竖都死!” 宋音音这次没再开口,凭着借来的仙力,干脆利落地将诛神剑刺得更深,她还害怕效果不够,握着剑柄在庚殊心口又搅了一圈。 宋音音紧闭双眼,等待着死亡的审判,意料之中的痛感却迟迟没到来。 滴落的血珠悬停在空中,滚落的头颅以扭曲的姿态伫立着,周遭的空气急速扭动,像撕碎的纸张,眼前的景物逐渐崩塌。 “我们成功了!我们成功了!”这是宋音音在昏迷前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第二章 - 恶毒女配苟命指南 - 是淇不是琪 好痛,好痛啊。 短而虚弱的呻/吟声从唇齿间断断续续地流露出来。 宋音音双目紧闭,头不住地摇晃,面色惨白,晶莹的汗珠从额角,脖颈滑落,咬出血的嘴唇竟成了唯一的艳色。 “醒了醒了!宋音音醒了。” “快去叫从贞真人来!”一只光蝶扑朔着翅膀从房内飞出。 谁在说话?好吵啊。宋音音抱着快要痛到炸掉的头,五脏六腑在体内翻江倒海,像是被重锤一般,痛至心脏。 救了个大命,她痛经都没这么痛过! 过了好一会儿,痛感才逐渐减缓,嘴唇上覆着的指尖触感尤为明显。 宋音音猛然睁眼,漆黑的瞳孔里映出眼前男子的模样。 男子身着一袭墨色修身长袍,乌黑的头发被高高束起,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冠上,如天神般俊美的面孔同她贴近,浅棕色的双眸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 “宋音音这么恶毒的人怎么还没死?” “夕悦师姐还未醒,她倒先醒了。” “凡间不是有句俗话吗,叫什么恶人活千年。” “对对。” “长得这么好看,没成想却是个蛇蝎心肠。” “不过她这次金丹碎啦,顶破天也活不过三百年。” …… “啪!”一巴掌让原本热闹的房间重回宁静,窗外杜鹃啼鸣,竟让她听出赴死的味道。 鲜红的巴掌印和指甲划过脸颊带出的血痕,印在男子白净的脸颊,尤为显眼。 倏忽,眼前青芒闪过,红印消散,只留下丝丝缕缕的血印。 “我要说是……是手它自己动的,你会信吗?”宋音音看着男人微微眯起的眼睛,和讽刺的笑,只觉得脖子发冷,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你觉得呢。”男人的嗓音又低又冷。 她觉得,她好特么冷,不是身冷,是精神上的冷。宋音音感觉她的灵府似乎正刮着凛冽的北风。 姗姗而来的从贞真人和顾逸鸣,正好目睹了这一幕。 “宋音音!”顾逸鸣呵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非礼我。”宋音音决定先下手为强。 几个穿着白衣的女修士,笑作一团:“你也配?大师兄霁月清风,雪胎梅骨,非礼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嗯嗯,霁月清风,雪胎梅骨的大魔头,宋音音在心里吐槽。 “那他离我这么近干嘛,还摸我嘴唇。” “什么?”顾逸鸣惊讶。 有不少女主的追求者前来看热闹,其中几个少年修士不屑地说:“大师兄是在为你涂药。” 一女修士嫉妒地说道:“你就感恩戴德吧。” “平日里我们——”连大师兄的衣角都摸不到呢。 宋音音实在不愿听他们继续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下去了。 “我这不是头太晕了吗。”宋音音摸了摸嘴唇,淡黄色的膏体在白嫩的手指上尤为显眼,她猛咳两声,佯装虚弱,气若游丝地道,“谢谢师兄。我也不是有意想打——”师兄的。 话到嘴边却被打断。 “有些人从鬼门关走一趟也还是这么毒啊——” “道歉也很虚伪啊。” “居然打大师兄。” 宋音音本是不愿同这群降了智的备胎和恶毒女配一般见识,可是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我是捅了猪窝吗,这么多猪在说话。”宋音音将莹白纤细的手腕递向从贞真人。 “宋音音,怎么会有你这么粗俗之人!”搭话那人意识到不对,顶着憋成菜色的脸,怒道,“你说谁是猪呢。” 宋音音用水汪汪的眸子瞪着他:“谁搭话,谁就是猪。” “够了,洪奇,带着师弟师妹们出去。”从贞真人收回把脉的手,背在身后。 “真人我不走,夕悦师妹还昏迷着,凭什么她就先醒了。”洪奇挺着脖子,不愿挪动。 “你是在怀疑我的医术,还是在质疑我的医德。” “弟子不敢。”洪奇本就憋成菜色的脸,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紫,一甩衣袖大步走了出去。 “你金丹已碎,想要再结几乎不太可能。”从贞真人将手覆在她头顶,一道金光将宋音音笼罩其中。 从贞真人将手收回,几个白玉做的小瓶子在掌中凭空出现,“这些凝气丹,你先吃着,为师就先走了。” “谢谢真人,真人可以多留会儿吗?我觉得我还有点不舒服。”宋音音接过丹药,虔诚开口。 真人冷硬的嗓音打破了她的希冀:“不舒服是正常的,按时吃药就行,每日一粒。” 无情的女人!眼里只有医术。 宋音音又看向顾逸鸣,不愧是原书中的男主,随便往那一站都是一脸正气,让她不由想到一首歌:正道的光! 宋音音打破脑子里的胡乱想法,笑盈盈地望着顾逸鸣:“顾师兄能多留会儿吗。” 顾逸鸣也没意识到,从前宋音音都是唤他逸鸣哥哥,他只是皱起眉头,上下审视宋音音:“我以为你曾经只是刁蛮任性些,没成想你竟有如此歹毒的心肠,这次来看你,也就是凭着一同长大的情分,从今往后你好自为之吧。” 好的,接下来,房间内就只剩下她,和这位所谓的大师兄了。 没错那个风光霁月的大师兄,就是大魔头——庚殊。 “师妹,好像不太愿意见到我啊。” 眼前的男子四肢修长,身姿如雪松般挺拔,墨色长袍让他像黑曜石一般神秘迷耀眼,他的皮肤白的透亮,长眉下是淡漠如冰的浅棕色瞳仁,直挺的鼻梁和微薄的嘴唇,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感。 除了那抹笑意,虽有些怪异,拼合在一起却有一种惊人的美感。 “你也……知。”道啊,宋音音不自觉的说出心里话,话锋一转,连忙改口,“真帅啊” 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啊。 “师兄不是,不是。”宋音音连忙用手肘撑着床榻,想要坐起身来,“师兄能来看我,我再高兴不过了。” “师兄要不喝着坐杯茶……”宋音音慌不择言,快要哭出了声,“不是,师兄坐着喝杯茶吧。” 宋音音还没坐稳就被庚殊重新按回枕头上躺着,修长的手指替她掖好被角。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宋音音白嫩纤细的脖颈之上游离,冰凉地透骨。 “往后离夕悦远一点,不对……你应该没有往后了。”声音低沉宛若恶魔的耳语。 宋音音硬生生地憋着连冷颤也不敢打一下,被子里的身体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她像一个死人一样,被庚殊肆意打量。 濒死的那一刻宋音音脑子想的竟然是去问那个破系统。 她要是这样死了算不算工伤。 算不算因公殉职。 有没有五险一金,有没有抚恤金。 地府还需要买房吗—— 喷洒在她脖颈上的气息,像一条蜿蜒的毒蛇。 宋音音回过神来,看着庚殊凑着鼻子在她身上闻了闻,皱起眉头,甚至还收起他那古怪的笑容,直起身,向后退了一步。 有生之年能让伪装堪比奥斯卡影帝的庚殊破功,她是得有多臭啊!莫非是她躺的太久,被腌熟了,原来让她逃过一劫的竟然是太臭了! 臭得好呀! 宋音音一时之间也顾不得害怕了,面色涨红,在心里暗自庆幸着。 “真不好意思熏到师兄了,要不师兄等我收拾后再来做客吧。” “还是我亲自去拜访师兄比较好,师兄以后就别来了。” 宋音音面上恭恭敬敬,心里却在催促他快点走,快点走。她决定了,以后但凡去见庚殊都不洗澡,腌它一个月的! “师兄放心,以后夕悦师姐走东我就往西,夕悦师姐走北我就往南,有夕悦师姐在的地方肯定没有我!”宋音音对着他离去的背影补充完后,在被子里捂着嘴狂笑。 等宋音音冷静下来,才想起还有件事忘了做,“你给我滚出来,破系统。” 脑海里安静如鸡。 “还活着就吱一声。不要给我装哑巴。” “你再不出来我就去洗个澡让庚殊一刀了结我。” 系统弱弱地吱了一声。 宋音音气笑了:“没死你为什么不出来,刚刚庚殊差点又把我脖子拧掉。” “我那不是没有仙力吗。” “而且我相信你啊,那个必死局都能破掉,这些都是小case啦。” 宋音音惊讶:“你这个破系统还会说英文呢。” “当然啦,我们做系统的都得文化渊博。”要是系统是真人的话,宋音音说不定能看到它那得瑟的模样。 宋音音一秒把他拍回原型:“少给我转移话题,我问你,庚殊到底死没死。” “仙力不够,没死成。”系统干笑两声,“我这不是把你带回来,降低难度吗。” “降低了难度?你告诉我,刚刚那个地狱模式是降低了难度?!”黑化一半的状态都这么恐怖,宋音音已经不敢想象他完全黑化的模样了。 原书中的这个阶段,宋音音已经陪着顾逸鸣入了天圣宗,庚殊也已经知道顾逸鸣拿着他寻来的梵玉草获得了女主的芳心。 但庚殊伤不了有气运护体的男主。 所以无处倾泻的愤怒就到了她这个恶毒女配的身上。 原书中的宋音音假意接近女主,实则是想以身诱饵将女主引入陷阱中,没成想偷鸡不成,蚀把米,宋音音的金丹被妖兽一口咬碎。而女主程夕悦凭着刚练成的金丹,打败妖兽,但也因此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女配伪善的面容至此被撕碎,从此在坏事做尽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宋音音不愿多想,她如今只想知道如何才能保住她这悬吊吊的小脑袋。 “我怎么才能回家?”宋音音问。 “感化庚殊,或是找到诛神剑杀了他。”系统回答道。 “你开什么玩笑?”感化庚殊还不如让她去感化一块石头。提剑去见庚殊,不就等于送兵器让庚殊取了自己的项上人头。 更何况她金丹都碎了,拿什么和他斗? “那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我和他命运一体啊,就是我死他也得死的法子。”宋音音又问。 系统:“有啊。” 宋音音原本黯淡的双眼一瞬间变得光彩熠熠:“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不拿出来!”害得她活得胆战心惊的。 “时空回溯已经把我的仙力用尽了。” “又是仙力不足,我可以投诉你吗,热线电话是多少。” “不可以哦。” 宋音音懒得理他它,问:“没有什么办法能补一下你的仙力吗。” “有。”系统回。 “什么?!”宋音音垂死病中惊坐起。 “攒功德,让庚殊救一万名百姓。” 泥煤,宋音音的希望之苗再次被掐断。 第三章 - 恶毒女配苟命指南 - 是淇不是琪 夜幕降临,月亮皎洁高悬于上空,夜凉如水,残余几颗星光闪烁。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床榻之上,庚殊盘腿坐于其中,一层青色光芒将其笼罩。 少倾,光芒消散,庚殊低头看向他修长的手指,食指和中指的指腹像是被烈火焚烧一般,留下了一条长虫般的金色火痕。 他又抬手,将源源不断的法力注入指腹,火痕依旧如初。 她究竟是谁? 庚殊揉搓着手指,陷入沉思。 庚殊今日原是想以指为剑,用妖力取了宋音音的性命,没成想却被一道金光反弹,灼伤了手指。 就连大乘期的修士也很难抵住他的杀招,而宋音音这个连金丹都碎了的废物不仅能抵住,反而还伤了他。 究竟谁在宋音音背后保护她,这恐怖如斯的力量,他居然不知。 而且宋音音的气息也很不对,这种气息怎么可能出现在她的身上。 庚殊自魔种入体后,便能闻到人性的味道,善与恶,贪婪与痛苦,世人大多贪婪,他闻过了太多太多让他作呕的味道。 而宋音音的味道是他从未闻到过的味道,她的灵魂纯净得几乎不含一丝杂质。 一个黑色的身影在庚殊身后出现。 黑影半跪在地上,垂首抱拳:“魔主,有何吩咐。” 庚殊将一张纸递给他,声音冷冽低沉:“去查她。” 翌日清晨,悠扬古朴的晨钟被敲响,嗡鸣声环绕在耳边。 宋音音抓起被子蒙过脑袋,崩溃道:“你告诉我,为什么连穿书都是早八命。” 系统悠悠然开口:“现在是卯时,也就是你们那边长说的六点。” 看来从今日起,她就从早八人变成更痛苦的早六人了。 “赶紧起来,你得去走剧情。”系统催促道。 【表达对男主顾逸鸣的爱意,并拜入易承真人门下。】 玉光殿殿内,天圣宗宗主易承真人端坐于正中,一旁五个位置,分别坐满了天圣宗的四位真人。 几个弟子站于其下,其中就有庚殊和顾逸鸣。 [我爹可是瑶山派的宗主,我来你们宗派学习,你们不仅没有保护好我,让我金丹破碎,还把我踢到外门弟子的行列去,就不怕我爹来找你们吗。] 宋音音硬着头皮念完台词,此刻的她,脚趾已经可以扣出一套芭比梦想豪宅了。 一旁的洪奇,被宋音音这套不要脸的说词气得脸涨红:“明明是你自讨苦吃,师妹现在都还没醒,你有什么资格回内门。” 宋音音看向他,做着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就凭我爹。” 宋音音脑子里响起了那句经典名言:我爹是李刚。当初还在嘲笑别人,如今自己也被迫说出这种话。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洪奇怒瞪着双目,用手指着宋音音:“你…你…真不要脸。” “你你你,你结巴呢。”宋音音回怼回去。 玉光殿之下一片嘈杂,大殿之上虽看起来平静缓和,其实已经在用法力传声,你来我往的讨论不休。 “确实不好给宋兄交待啊。”灵微真人在心内传话给另外几位真人。 和元真人接着说:“夕悦也没什么大碍,反而是宋音音碎了金丹,确实是不好交代。” 易承真人反驳道:“不行,德行有亏如何能行。” 成一真人说:“别忘了,我们宗派还欠了瑶山派的人情,况且这宋音音还是宋兄的独女。” 灵微仙人接下他的话茬:“再说了,这宋音音金丹都碎了,也修不出什么名堂。” …… 易承真人皱眉,视线微垂,问道:“你想入哪位真人门下。” “我想入你的门下,逸鸣哥哥在那。”宋音音回道。 被提及的顾逸鸣一脸不爽,呵斥道:“宋音音!”又转回头看向易承真人,“宋音音她冥顽不灵,弟子不愿和她在一起。” 宋音音努力睁大眼睛,憋出几滴泪水,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的崩溃。 “逸鸣哥哥。”宋音音抹着眼泪走向他。 顾逸鸣倒退几步远离她。 “和元师弟可愿收下她。”易承真人问道。 和元真人咳嗽了一声,正色道:“我门下弟子够多了。” “那古一师弟呢。” “我从不收女弟子,师兄你是知道的。” “从贞师弟可有想法。”易承真人再次问道。 “做我的弟子必须得试毒,宋音音没有金丹护身,不可不可。”从贞真人摇头回应。 看她被拒绝多次,同为女子,成微真人看着宋音音,起了恻隐之心,开口询问:“不如来我门下如何。” “我只想和逸鸣哥哥在一起。”宋音音摇头抽泣。 “宋音音,不要不识好歹,见好就收。”古一真人修的是无情道,平生最厌烦的就是看见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 “师尊,不如我来教导她吧。”庚殊几步走向殿中。 宋音音原本还沉溺在自己竟有演员天赋的喜悦中,一盆突如其来的凉水将她由头浇到尾。 “不行!我不愿意。”宋音音连忙开口。 “庚殊是我门下的弟子,你做庚殊的弟子也等于在我门下,也算是如了你的意。庚殊虽说年轻,但教你却是错错有余。”易承真人说道。 宋音音摇头:“我………” “就这些定了,明日就举行拜师礼。”宋音音眼睁睁地看着易承真人站起身来,说了句散了吧,几位真人就在她眼前消失不见了。 就像生怕被她抓到似的。 这都是什么事啊,小说里明明是宋音音过于执拗,易承真人没有办法只得收下她。 这个庚殊,明明在书中都不愿正眼瞧她。 莫非庚殊是想将她收入门下,偷偷杀害吧! 宋音音摸了摸脖子,想起在他剑下的几十次身亡,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宋音音,我不喜欢你,你别再这些跟着我了。”顾逸鸣大步走过来,满脸的不耐烦。 “我也不想跟着你。”宋音音回他。 “别玩你这种欲情故纵的把戏,我给你讲,我只喜欢夕悦,现在是,未来也是。”顾逸鸣继续说道。 “你说什么呢,你闭嘴。”宋音音呵斥他,用余光看向他身后的庚殊,男人眉毛微微挑起,幽暗深邃的棕眸下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笑意。 当然在宋音音眼里,这和温柔完全沾不了边,庚殊这人是把笑里藏刀这四个字玩地不能再明白了。 “我说什么?我说我不喜欢你,我喜欢——”夕悦,顾逸鸣以为是她不愿死心,又大声说了一遍。 “我知道了,不用再重复了,你赶紧走吧。”宋音音连忙打断他。 宋音音一面推着顾逸鸣催促他离开,一面将全部注意力都挂在庚殊身上,她生怕庚殊忍不了了,一刀把她和顾逸鸣劈死。 “不然你问庚殊师兄,庚殊师兄也是知道的,你怎么还不死心。”顾逸鸣侧身躲开她的手,转头望向庚殊。 宋音音此时此刻已经无话可说了。 谁懂,谁懂她的痛。 庚殊将两人的闹剧尽收眼底,干净温和的笑意称得他更加脱俗,除了那双冰质棕色的眼眸。 两相一对比,宋音音竟然在庚殊的身上看出了正室的气度,不愧是她曾经真情实感喜欢过的纸片人。 “你这把剑,想来是极好的。”庚殊走到他俩身侧,细细端详。 宋音音在心里,默默地把他那句话补完。剑极好,用来杀你也是极好的。 不愧是男主,顾逸鸣这头铁程度一般人也难以比拟。 “确实是极好的,这是我家世世代代传下来的。”顾逸鸣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师兄我刚刚说的不是这个。” “听说师弟献出了梵玉草,治好了夕悦师妹的灵根。”庚殊问。 “梵玉草啊!”顾逸鸣尴尬的大笑两声,“对啊,我可是在极北之地和那大妖大战了好几日才夺来的。” 您可真不害臊呢,这梵玉草明明是你捡来的。想来这顾逸鸣可能不知道,这梵玉草的正主就站在他面前,不然这么会说出是在极北之地取得的梵玉草,小说里的梵玉草明明是长在黎云荒原。 只能说,没文化真可怕。 不过这事也还得怪庚殊自己,谁让他做好事不留名,不告诉女主,一声不吭地跑去找梵玉草,还弄丢了呢。 宋音音用余光打探庚殊的表情,却发现那人面上一如往常,丝毫没有什么愤怒之情。 宋音音故意开口拆顾逸鸣的台:“你什么时候去过极北之地,我怎么不知晓。” 顾逸鸣抿了抿嘴唇,说:“我与你又不是时时刻刻与你在一起。” “哦——是吗?”宋音音回他。 “当然是了。宋音音,你少在阴阳怪气。”顾逸鸣呵斥道。 “可我听说这梵玉草,是长在黎云荒原的。”庚殊声音清冷还夹带着一丝寒意。 “是吗?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顾逸鸣不住地揉搓手中的冷汗,像是记起什么似的,大声说道,“对对对!好像就是黎云荒原,是我记错了。” “师弟真是好记性。”庚殊冲他一笑,语气却仿佛夹着寒霜。 庚殊言语之间暗藏讽意,奈何顾逸鸣这个二愣子就是没听出来。 宋音音在一旁看热闹看得正欢,就差鼓着掌说,打起来打起来。 比起男主顾逸鸣这种双标伪君子,宋音音还是更喜欢庚殊这种坏得明明白白,敢作敢当的性子。 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宋音音抓紧机会抹油地溜走了。 有些热闹还是少看为妙,毕竟她可没有什么主角光环护着。 第四章 - 恶毒女配苟命指南 - 是淇不是琪 旭日东升,阳光普照,宗门广场之上洋洋洒洒地站满了内门弟子,纯白色的修士服,一眼望过去像似白茫茫的海洋。 三两人围作一团,交头接耳,嬉笑声萦绕。 一白衣女修士走上前,推了宋音音一把:“你来做什么,内门弟子的晨会你个外门弟子如何能进来。” 宋音音被她推地踉跄,站稳了身形后,也不说话,只是睡眼惺忪地回看她。 她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个宗门无论做什么都得起这么早,这才刚刚六点这群人一个个精神抖擞地让她自愧不如。 等她有朝一日坐上宗主后,她一定要改了这破门规! 林玉溪看着宋音音微微眯起的双眸,一脸疑惑的表情,还以为是宋音音不爽她。 “你傲什么啊傲,宋音音。往日里仗着瑶山宗宗主之女的身份欺辱我们,如今报应来了啊。” “金丹碎掉的滋味如何?” “听说你还打了庚殊师兄。” “这晨会莫不是就是为了告诉我们,要踢你下山啊。” …… 一群人将她围作一团,你一言我一语,宋音音根本插不进嘴。 这个恶毒女配将人憎狗嫌四个字真是拿捏地死死的。 走到哪都能被怼。 “嘘。”宋音音抬起细长柔嫩的手指抵在嘴唇之上。 一群人被她怪异的动作唬住,竟不由自主地息了声。 终于安静了。 “其实吧,是易承真人要重新纳我入内门。”短短一句话像惊雷一般在人群中炸开。 “这是我今日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一个女修士捂着嘴笑弯了腰。 “说什么梦话呢。”林玉溪皱紧眉头,不愿相信。 “妖兽是把你脑子也咬碎了吧。”柳双双原是弯弯的柳眉,明净清澈的双瞳端的是江南女子的模样,但在此刻却显得尤为尖酸刻薄。 “嫉妒让人丑陋。”宋音音回她。 那女修士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小猫,双目圆瞪,气得发丝都快竖了起来,粉嫩的嘴唇微张:“谁丑陋啊,你说谁呢。”说完还想伸手推宋音音一把。 宋音音侧身躲过,一脸淡漠地回看她。 宋音音困得实在忍不住了,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水光潋滟的双眸泛出泪光,说:“我只是陈述了一件事实,没有在说你的意思。” “宋音音!”柳双双的嗓音再次拔高,右手举起,一把剑凭空出现在手中。 就在此刻,易承真人携着另几位真人和庚殊缓慢从容地至玉光殿内走出。 “成何体统。”易承真人以真气运力,嗓音在人群中扩散。 “柳双双,门规第七十三条和一百二十九条是什么。”成微真人眉头微蹙,呵斥道。 “不得聚众斗殴,不得欺负实力更低的同门弟子。”柳双双赤红着脸回应,一脸地不服气,“师尊,宋音音一个外门弟子入内门,凭什么不罚她。” “就是就是。”站在一旁的好几位修士一同附和着。 “今日晨会,就是说此事,宋音音至今日起,拜庚殊为师。” “庚殊师兄?!”柳玉溪白皙的脸庞充满了震惊与错愕。 易承真人法力浑厚,古朴有力的嗓音将一众质疑声强压下去:“宋音音,走上前来。” 像是上课走神玩手机被抓包似的,将原是站在一旁看戏的宋音音吓了一跳。 系统在宋音音脑内抓狂:“气势,气势摆起来,摆好你恶毒女配的架子。” “知道了,知道了。”宋音音一面回它,一面将裙摆微微提起,信步走上台阶。 庚殊打量着她,细长的柳叶眉下是透而清亮的杏仁眼,圆润小巧的鼻头与饱满丰润的嘴唇。 最善意无害的长相下是同他一样肮脏的内心。 这不是很有趣吗。 宋音音与他面面相向,看着庚殊,那双微微眯起的棕眸依旧冰质无情,而嘴脸的笑意愈加舒展温和,就宛如站立于高台,怜悯众生的神佛。 庚殊越这样,宋音音就越害怕。 这小变态不知道又在琢磨些什么。 “接好。”庚殊说。 宋音音接过他手中的琉璃灯盏,双手捧于胸前。 庚殊抬起两指,贴于宋音音饱满光洁的额头,宋音音原是想退后躲开,无奈竟动弹不得。 碧青色光芒于庚殊的指尖散开,将两人罩于其中,光芒将质疑声、交谈声、风声、鸟鸣声都隔绝开来。宋音音感觉,她似乎能听到庚殊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的声音。 “这是做什么?”宋音音开口问他。 “闭眼,噤声。”庚殊冷冷地回。 宋音音胆战心惊地阖上双眼,这人应该不会为了杀她而暴露自己吧。 庚殊肯定没有这么蠢! 宋音音的意识逐渐被抽离。 “你这个肮脏的家伙。”辱骂音混合着拳脚相加音,将宋音音惊动。 宋音音睁开双眸,端详起周围。 眼前的景象根本不是在天圣宗。 这是一个破庙,掉漆的莲花台上端坐着原应是慈眉善目的菩萨,想来是年代已久无人修缮,灰尘将它的光芒掩盖,双眸的漆落得干净,只留下嘴角诡异的笑弧,让人看了不禁毛骨悚然。 蛛网扎结,泥土堆砌而成的墙壁裂缝攀爬,茅草和石瓦铺就的屋顶摇摇欲坠,受到惊吓的老鼠和虫子从菩萨身躯上快速爬过。供桌之上满是废弃的食物残渣,锃亮滑腻的灯油和破碎的烛台。 这似乎是一群乞丐的蜗居之处。 一堆穿着破衣烂衫的乞丐,踢打辱骂着蜷缩在墙角的男孩。 男孩大约六七岁,他的衣服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露出青紫的痕迹,白皙的皮肤下是躬起的背骨,背脊上的蝴蝶骨飘飘欲飞,整个人嶙峋瘦弱的可怕。 “我呸,这个怪物。”其中一个乞丐往他身上吐了一口浓痰。 “真恶心,还来偷我们的东西。” “小杂种,谁让你进来的!”重重的一脚踢在腹部,男孩一口鲜血零星的散布在杂乱肮脏的污泥之上。 男孩被其中一人抓着头发翻倒在地,怀里的馒头粘着灰尘、土壤和鲜血滚落在一旁。 另一人上前,强硬地将他蒙着脸的手指掰开。 就着微弱的光芒,宋音音这才看清了小男孩的面貌。 碧蓝的鱼鳞布满左半张脸,透明的眼皮覆盖在完全泛白发灰的瞳孔之上。而另一半脸颊虽覆满了泥土和青紫的痕迹,但也能隐隐看出是一张不俗的样貌,那无辜脆弱的双眼满含恐惧。 这简直是妖邪与天神的最佳结合体,诡异又圣洁。 “我…没有想偷,我只是…太饿了。”男孩稚嫩的嗓音,低低地喘着气开口,而后他又伸手扒下脸上的鳞片,颤抖着手递给他们,“我用这个和你们换。” 那群人或是惧怕又或是厌恶,不知是何人第一个起头去接过男孩手中的鳞片。 “这个鳞片,这个光泽度可以去钱庄换好多钱吧。”那人将鳞片举起,就着阳光细细端详,阳光透过带着血气的鳞片,散发着微微的青色的光芒。 “可以可以!我听有个道士说,这玩意还能入药呢!”一乞丐望着他手中的鳞片,贪婪的大笑。 “你们能放我走了吗。”无人理会男孩的话语。 “可以可以。”几人魔怔的点着头,饿狼般泛着绿光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男孩脸上的鳞片。 男孩劫后余生地叹了口气,展露出微笑。 可接下来的这一幕却残忍地让宋音音不忍心再看。 无数双手蜂拥而上,在他的脸上抓挠着,甚至连身体都不愿放过。 少许鳞片混合着血污掉落在地上,被踩在脚下,更多的鳞片则是被众人握在手中,哪怕是被划伤也紧紧地握着,不愿放开。 破庙里,无眼的菩萨噙着微笑,慈悲的感受着这一片混乱,有不少人趴在地上找寻遗落的鳞片,也有不少人为了一两块鳞片大打出手。 小男孩微弱的宛如幼兽的痛哼声被完全淹没在这一片嘈杂之中。 宋音音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她想冲上前去,想要扒拉开那些宛若恶魔般贪婪的疯子,将那男孩拥在怀中,替他隔开那些拳脚与辱骂 可宋音音像似被桎梏于无形的牢笼中,她无法踏离于此一步。 鼻息下是浓厚的血腥味,宋音音捶打这无情的壁垒,酸软的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 她就像一个透明人,像个被迫放置于此的旁观者,那些发了疯的乞丐穿横于她的身体。 “这小杂种好像晕过去了。” “屁个晕过去了,还在动呢。”一人用脚试探着踢了踢他。 男孩的痛哼声逐渐减弱,只余下细细的抽泣声,微弱的几乎听不见。 宋音音蹲下身想从人群中去看那男孩的状态,却怔愣在原地,半痴半呆的墨色瞳孔里映出男孩血肉模糊的脸庞。 她好像被看到了—— 男孩的双眼像似能划破虚空,望见驻足于一旁的宋音音。 宋音音不由地屏住呼吸,如坠冰窟。 那双眸子里充满了狠厉恶毒和不甘,獠牙从嘴角生长而出,倏忽间,宋音音就见他奋起身,扑倒了离他最近的一人,尖锐锋利的獠牙抵在那人凸起的青紫血管上。 无数的鲜血在宋音音眼前爆裂开来,男孩那双泛着棕色的眼眸泛着悠悠碧光,像恶鬼一样注视着她。 宋音音彻底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 额头像是被猛物重锤一般,她看着一丝金光从额前抽离出去,眼前的景象分崩离析,那一双怨恨的眼眸逐渐变成了庚殊的双指。 金光被庚殊搁离于琉璃盏之上,熊熊燃烧着。 “没想到音音师妹,这么愿意做我的弟子,都喜极而泣了。”庚殊清冽的嗓音终于将宋音音的意识彻底从幻境中唤醒。 喜极而泣? 宋音音疑惑,她抬起青葱的手指抚上脸颊,触到一片湿润。 泪水将她的手指变得黏/腻,宋音音疑惑地问脑海里的系统:“怎么回事。” “刚刚那个小男孩是庚殊吗。” 系统回应道:“是的,是我把你送进去的,你得多了解他才好攻略他。” “但这个场景是随机的。” 宋音音无语:“你可真会挑时候。” “那我为什么动不了。” “你懂的,老理由了。”宋音音似乎能看到系统朝她抛了个媚眼。 宋音音一边同系统争吵,一边机械地跟着庚殊继续完成着拜师典礼。 “你的上一盏琉璃盏随着你的金丹破碎,这盏新的心灯就搁在你师尊处,宋音音你得记住,你亡则心灯灭。”这是宋音音整个拜师礼上唯一能记住的一句话。 第五章 - 恶毒女配苟命指南 - 是淇不是琪 正值正午,烈日当头,云雾萦绕在天圣宗主山的山顶,有微微金光流淌,仙鹤翻飞着翅膀至云端而过。 宋音音仰着头,眺望云雾那端遗漏出的碧绿山尖,为难地问站立于一旁的人:“师尊,我如何能上得去。” “自是御剑飞行。”庚殊嗓音冷漠淡然。 开什么玩笑呢,宋音音强硬地挤出一个笑容,扑朔着双眸看向他:“师尊是忘了吗,我的金丹已经碎了。” “确实麻烦。”庚殊沉思,余光越过宋音音看向她身后的一众弟子。 “洪奇,你御剑送宋音音到我殿中,我还得去找师尊一趟。”庚殊的唇角微微勾起,露出温柔的笑意。 “庚殊师兄,我不愿送她。”来不及让洪奇说完,庚殊便脚踏虚空,御剑而去。 这人是故意的吧!宋音音抓狂,找谁不好非得找洪奇,这洪奇作为程夕悦的狂热追求者,自是不受庚殊待见。庚殊这招简直是一箭双雕,一石二鸟,真是外表正人君子,内里心眼比女人还小。 “我不可能让你乘我的剑。”洪奇鼻孔微张,怒瞪双眼看向宋音音。 宋音音看他一副备受侮辱的模样,只觉得好笑。 “我也不想乘你的剑,我自己走上去。” “走上去?”洪奇一旁的一个小跟班惊呼出声。 “我们这种有法力的都得爬一天。” “你金丹都碎了,爬上去怕是得有一百年了吧。”一人高声附和,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宋音音撩了撩粘在鬓角上的碎发,微仰起头,目光直视山顶,说:“赌一把,怎么样。” “赌就赌,怎么赌。”男修士仰起头一脸傲慢,像是已经看到了宋音音跪地求饶的模样了。 “赌她一百年爬上天圣山吗。”一修士在一旁哈哈大笑。 另有几人附和大笑像是听到什么惊天笑话一般。 宋音音撇了他一眼,轻笑出声:“就赌后日正午。” “确定好了?” 宋音音点头。 “真确定好了?” 宋音音再次点头。 “真的真的确定好了?” “真的!”宋音音有些不耐烦,她的话音刚落下,就见那修士手在空中划过,虚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长方形的红木桌。 那人将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拽下来,哐当一声全扔在右边,大喊:“血赚啊!宋音音脑子可能真的被妖兽给咬没了。” 一群人蜂拥而至将佩剑、手串、银子都跟着那人一起压在右边。 宋音音的嘴角微微抽搐,竟然没有一个人压她,这群人真是太蠢了。宋音音走上前将储物袋从腰间拽下来放在左边台子上。 宋音音笑盈盈地看向众人:“你们别后悔啊。” “不可能后悔。” “把你的法宝都交出来,万一你作弊怎么办。”洪奇说。 宋音音摘下手指上的储物戒,搁置在桌面,双手抱在胸前:“喏,看看全在里面。” 洪奇将戒指里的东西抖了出来。 有能让白发苍苍变回风华正茂的驻颜丹、有能直接提升两个境界的驻气丹、有能擒住元婴期大妖的缚妖绳、有千年难遇的水玉金所筑的光华剑,也有缩地万里成寸的符咒……每一件都价值千金。 不少人眼红这些宝物,又再次将值钱的东西压上去加码。 “哇!不愧是瑶山宗宗主之女,这些东西我们得花多少金子才能得到一件。”一修士与身旁的修士窃窃私语。 “下山的路在哪里。”宋音音开口打断他们此起彼伏的交谈声。 “下山?你不往山上走反而往山下走,宋音音你吃错药了吧。”洪奇震惊于她的话,一边却按耐不住嘴角的笑意,努力想做出不喜形于色,他干咳两声道,“谁愿意送宋音音去山下。” 最好下去就别上来了,洪奇在心里恶毒的想道。 “师兄,我去吧。”宋音音寻声望过去,女修士大概十五六岁的年龄,圆圆的脸旁,黑葡萄水晶一般明亮的双眸,一米五左右的身高端的是古灵精怪的幼气,但却板着张与庚殊一般正容亢色的模样。 学谁不好非得学庚殊,真是白瞎了这天生的美人胚子。 人群逐渐散去,宋音音将手放于苏筱的手掌之中,借力站于剑之上。 “我的剑不太稳。”苏筱的嗓音甜如浸蜜,但为了学着清冷成熟的模样故意将嗓音压的些许嘶哑,宋音音听起来总觉得有些许怪异。 等宋音音扶正发冠晕乎乎的从法器上走下来,她才深刻体会到苏筱所说的什么叫作不太稳。 “你别过来,让我缓一会。”宋音音伸着纤细的胳膊抵着高大粗壮的树干,泛着恶心。 苏筱维持的一脸正色终于维持不住,她的耳廓和脸颊都攀上了红晕,手指摩挲着剑柄,眼神飘忽不定:“我除了御剑飞行,其他都挺厉害的。”苏筱还怕宋音音不愿意相信她,提高嗓音继续说道,“真的!” “不信你可以去我房间里看我取的那些妖丹。” “我信,我信。”宋音音害怕苏筱较真起来,拽着她又飞一趟,连忙回道。 恶心感逐渐被压下去,宋音音挺直背脊,打量起周围,四周人迹罕至,山脉逶迤重重叠叠:“这是哪儿?” 苏筱低垂着头,继续摩挲着剑柄,回:“这里离天圣村大概一两百米吧,我寻了好久才找到的,没多少人,距村庄也不是很远的地方。” 宋音音整理了一下裙摆,掸了掸衣袖上沾染的尘土:“莫不是你每次在村内停都会出点事,所以才寻了这处吧。” 苏筱猛然抬头,酡红的脸颊上是瞪大的漆黑双眸:“你怎么知道。” “因为太明显了。”饶是宋音音这种从来不会有晕车烦恼,坐海盗船都能面不改色连坐三次的人都能泛恶心,由此可见苏筱的御剑飞行能有多糟糕。 并且这荒漠的泥地上有不少剑尖划过的坑坑洼洼的土坑。 宋音音拍了拍她的肩,语重心长地说道:“记得有空了去考个驾驶证吧,无证驾驶太危险了。” “啊,什么家使?”苏筱粉嫩圆润的指尖还在扣着剑柄。 “没什么,快带路,时间紧迫。”宋音音拉起她的手,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去。 苏筱没什么心计,心思单纯还有点小孩心性,宋音音一路上才刚抛了两三个问题,苏筱就自报家门般的把自己的事情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 两人交谈着走进天圣村。 天圣村虽叫村,但地界广大堪比县级,又有天圣宗庇佑,百姓生活富裕非常。街道之上是络绎不绝的行人,井然有序的摊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茶馆、酒肆、成衣店、当铺、小作坊等等……自街道两侧延伸出去。 琳琅满目的首饰,香膏,各有百态的凡人,人间的烟火气,让宋音音一瞬间觉得自己不是在书中,而正处于一个现实世界。 “看花眼了吧,别太震惊了,小心露怯。”系统机械的声音提醒着她。 宋音音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见过大世面的模样:“知道了知道了。” “你要去哪?”苏筱问她。 “去医馆,这里最大的医馆。”宋音音回道。 苏筱纳闷,不太能理解地问:“去医馆做什么,医馆的药也治不好你的金丹。” “当然是去救人了。”昨日宋音音刚问了系统,她若是救人也能让系统恢复仙力,只不过这效果没有庚殊救人来得有效而已。 正好给她个机会重新拿起老本行,宋音音自小学习优异,名列前茅,十六岁时就考进A市中医药大学,不到二十四岁就修了博士学位证。泰斗级的中医大师王先明看重她的天赋,破格收了宋音音为弟子,学习不过两年就远超自小在王先明身边学习的师兄师姐们。 宋音音看着诺大的医馆满意的点了点头,提起衣裙走入百草堂。 百草堂内两面都是檀木抽屉做壁,不少医童穿横其中,拿着药方单挑选着药材。 许是身着的天圣宗衣裙着实显眼,从踏入门内,就有医童自行去传报,郎中吹瞪着胡子从内屋匆匆走出。 “仙长可是有要事。”也怪不得郎中大惊小怪,修仙门派一般自有医者,平日里若非捉妖除魔,修仙者大多不会踏入医馆。 “可是有那脏东西?”郎中将头探近,小声问道。 “没有没有。只是我师尊派我下来多积善事,多攒功德,正巧我会点医术,不知可否有什么疑难杂症需要我相助的。”宋音音回他。 “这……”郎中听完,招呼了柜台上算账的医童过来,“最近有没有什么疑难杂症的。”问完还冲医童使了个眼色。 医童心领神会,手指唰唰唰地快速翻看手中的书卷,说:“师傅,没有。” 郎中接过书卷翻盖在木桌之上,捋了捋泛白发灰的胡须:“仙长,我们这个医馆乃是天圣村最大的医馆,也经营了好些年了,救过的人不说百人那也有上千人。” “除非是将死之人,我们都是尽心尽力的去医治的。”郎中继续补充道。 宋音音将盈盈一握的手腕搁置于木桌之上,纤细修长的五指在书卷上,上下点动,她笑盈盈地问:“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郎中目光躲闪,将书卷从她手底下拖动出来,快速翻看。 “那你为什么不敢直视我,还有这书卷上可是写了不可说的隐患和难治之症。” 第六章 - 恶毒女配苟命指南 - 是淇不是琪 “出去,出去,你们这些修仙者懂什么。”郎中使了个眼色,几个医童拥过来将宋音音俩人推出百草堂。 考虑到他们都是没有法力的凡人,苏筱也不敢回手,由着他们推动。 “真是晦气,我们百草堂经营百年,早已将悬壶济世刻在骨髓里,居然这么说我们。”郎中被气得吹胡子瞪眼。 宋音音侧身躲开他们推拉的手:“您是在慌什么,心虚什么。”而后又凑近身旁的苏筱,低声细语嘱咐道,“你去后门堵着。” “心虚个屁。你砸我们招牌还不让我们赶你?”郎中的儿子也从房内跑出来看热闹,指着宋音音大骂。 周围百姓不断聚集,将百草堂围在其中。 “可是这可是我师尊派我来的,我只是奉命前来。”宋音音嘴角向下撇,眉头微皱,瞪大的双眸里有泪光萦绕,装作极度委屈的模样。 “你们百草堂别仗着人多,欺负这小女娃。”一个身材肥硕的大叔看不下去,开口指责。 “你师尊是谁。”有百姓好奇地开口问道。 “庚殊。”宋音音怯懦开口。 “庚殊啊!可是那个入宗不到半年,便凭借诛杀妖兽无数荣登清风榜第一,坐上天圣宗大弟子,如谪仙般孤傲清冷的那个庚殊。” 宋音音从鼻腔出声嗯了一声,又点头回应他。 讲真,她真不知道庚殊这人的名讳竟然这么好用。 偷偷用,反正庚殊整日忙着修炼和看望女主,哪有时间来打探这些。 “宋音音。”声音至身后响起。 谁在唤她名字,这声音清冽有磁性,还怪好听的,就是有那么点耳熟。 糟糕,她是什么天选倒霉蛋! 宋音音转身讪笑,笑得比哭还难看:“师尊不是寻易承真人去了吗,怎么会来这儿。” “我不来怎么会知晓,我的徒儿原来这么爱戴我。”庚殊笑得温和,身姿挺拔,皎若玉树,一字一句清晰明了地自唇齿间流露,“事事都不忘提我啊——” 索性破罐子破摔,宋音音微微抬头直视他浅棕色的双眸,笑得灿烂:“师尊清风明月般的人物,谁不爱戴。”余光望向周围的百姓,怂恿道,“百姓也和我一般崇敬和尊仰您。” “是啊是啊。一直听说仙长的大名,未得见其人,如今见了也死而无憾了。” “仙长仙人之姿,我们好生崇敬。仙长可有婚约。” “我愿意做仙长的道侣。” “我才是仙长未来的道侣。” “我才是!你也不看看你那个样子,仙长怎么可能看得上你。” 好几个女子从破口大骂到互相薅头发,场面一度混乱。 不论是在哪里,在古代还是现在,女人永远都改不了爱好美色的天性。宋音音面上冷若冰霜,暗地里却撰着拳头,死死地憋着笑。 毕竟庚殊的热闹,看一次就少一次。 庚殊抬手在虚空中滑过,一道碧光将想要冲进来的人群隔绝在外,吵闹声和喧嚣声也被一并隔绝于外。 “让一让,让一让。”苏筱一米五的个子提着个一米八的大汉从人群中挤了进来。 可能是画面过于震撼,那薅着头发的几个女子不由地停了手,目瞪口呆地站立于原地。没有法力,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景象,踮着脚打探许久,最后只能无趣而反。 “这个人贼眉鼠眼的从百草堂后门偷摸出去。”苏筱将人扔在两人面前后,摊出手心的药包,“他手上还攥着这个药。” 宋音音打开药包轻嗅:“是除淤止血的药材。” 郎中的儿子抬起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快步走到宋音音面前,想要夺过她手上的药包:“对啊!就是止血的药材。” 宋音音灵活地躲过他,再次嗅了一下:“还有其他味道。”说完想要递给庚殊,却发现人早已不见了。 宋音音纳闷,四处张望一番,却连庚殊的衣角都没见到。 “有魔的味道,是怨气的味道。”系统在宋音音脑海中说道。 宋音音回了系统一个“嗯。”后将药包递给苏筱,“你闻闻有没有什么妖邪的味道。” 郎中的儿子急得大骂:“别信口胡说,哪来的妖邪,我们可是土生土长的凡人——” 苏筱撇了他一眼,目光冰冷,将那人的破骂声堵在口中:“不是妖邪,是怨气。” “还不讲真话吗。”宋音音目光如炬。 郎中身子发软,无力地跌靠在门框上,捂着眼痛哭道:“我收了一剂药说是包治百病,那老头本就是快一脚踏入棺材的年龄,还患上了风寒,如何治得好。” “爹!”郎中的儿子大吼出声,却被郎中一个眼神噤了声。 “可若是治好了,还能让他再多活十年,那我这百草堂的招牌不就彻彻底底的打响了吗——”郎中继续说道。 “可没成想,这个药刚开始确实有效,可是后来……”郎中像是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眼底布满恐惧,“可后来那人身上长满红疮,像被吸干血的僵尸!” 宋音音手指摩挲着药材,接过他的话茬:“所以你是想叫这人再去喂那病患吃点这个药,短暂的恢复如初,躲过我们的追查吧。” 宋音音将他的想法猜了个完全,郎中颤抖着嘴唇说不出一个字,只能无力地点头。 “那你带带路吧,我想去看看那人的景象。”宋音音说。 在路上,苏筱扒拉了一下宋音音,在她耳侧小声问道:“你是如何知晓的,还知晓有人会从后门去投药。” 宋音音将头倾向她:“我猜的。” “猜的?!”苏筱差点惊呼出声。 “我原本只是想诈他一下,结果这个医馆郎中一脸的心虚样,后面还使眼色让那个小厮离开,肯定是有问题的。” 苏筱伪装的清冷成熟样完全被抛开,恢复了她这个年龄应有的稚嫩感,她感叹出声:“你好厉害啊。” 宋音音看着她灵动的双眸泛着光亮,没忍住揉了揉她的漆黑柔亮的发顶:“你也好可爱啊。” 宋音音来不及欣赏少女的娇羞,就听到系统机械的声音:“快去,快去那个患者家中,阻止庚殊!” 果然庚殊莫名其妙不见了,肯定就是搞事情去了! “往左走那个巷子里,去牵匹马。”系统像是听到了宋音音的心声一般,继续说道:“原身武功挺厉害的,她会骑马的,这个身体是有记忆的。” 宋音音匆匆嘱咐苏筱让她拖住众人慢点走,就往左边巷子里拐了进去。 她实在害怕庚殊一气之下,手持胜邪,把这群人全灭了。 天圣村最北处,茅草和泥土修葺的农房零散的错落在此处,茅草屋逼仄狭小,只有一个房门和两扇摇摇欲坠的窗户。栅栏在屋前围就了一个小块的荒地,大黄狗在庚殊踏入栅门后止住了狂吠,连小声的呜咽声也发不出来。 四周死寂沉沉。 床铺上的老者形容枯槁,那张脸像被压扁的核桃,暴露出来的皮肤长满了血泡,两眼无力地虚张着。 老人削瘦如材的手自沾满血污的被子里伸出来,像似想要抓住窗棂散落进来的微光。 微虚的眼睛看向门前,老人看着逆光的剪影,激动地大咳几声,顾不得呕出的鲜血,用尽全部力气伸直五指,努力在空中抓挠着:“是仙人吗,是神仙吗。” “神仙,我好痛。”老人在床铺中挣扎着想起声,霹雳哐当的声响,却唤不醒晕倒在一旁的老伴。 老人顾不得思考这些不对了,他已经被病痛折磨得太久了。 儿子当他是怪物逃离开家,老伴儿虽然留在家中照顾他,但她的眼神里总是带着恐惧和厌恶。 他实在是受不了了。 “救救我,神仙。”老人的指甲抓挠在木板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庚殊低头,修长有力的手指点上老人的额间,浓郁的痛苦气味,缠绕在他的鼻息之下:“好像,真的很痛苦啊。” 由于拜师典礼,庚殊难得穿上宗门衣袍,白色衣袍上有盈盈蓝光流淌,配上精致的面容,此刻的他,真的像是个心疼芸芸众生的神佛。 “你愿意把你的灵魂交付于我吗。” 棕色的瞳仁泛着微微碧光。 老人看向他的眼睛,木愣地说出心中所想:“我愿意。” 庚殊唇角的笑意愈加温柔舒展:“真乖。”碧光从指尖扩散出去,“那我便赐予你无尽的欢愉。” 宋音音摇摇晃晃地从马匹中爬下来,大步流星地冲向栅门,忽略掉晕倒在一旁的几人,她的目光直视向房内。 庚殊的手好像下一秒就要给那老人来个开颅手术了! “庚殊——”手下留人。宋音音大喊出声。 就差伸出尔康手来阻止他了。 庚殊停下手中的动作,闻声转头,将宋音音一同拉入鲛人的幻境之中。 庚殊的母亲是鲛,瞳术自血脉里流传,他的眼睛能够直接控制人的意识,当然也包括让人吐露出心声。 “你是如何进来的。”庚殊自踏入这里起便在这周围加了一层屏障,他已到化神期,宋音音这个废物,如何能够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安然无恙地走进来。 “走进来的。”宋音音正处于半痴半呆地状态,呢喃回道。 庚殊自是不信,他轻笑出声,一时间眸中碧光大盛,将宋音音的意识拉入更深的幻境之中:“你身后是何人。” 系统在宋音音脑内尖叫出声,与庚殊开展着拉锯战。 宋音音继续木愣地往前挪动:“我身后——” 就在宋音音快说出“系统”两个字时,终于听到了系统的呼喊声。 “闭上你的海豚音。”宋音音喝止住它。 “你想个办法错开庚殊的眼睛。”系统话音刚落,宋音音就左脚拌右脚往前扑去,拽住庚殊的衣袍扑倒在地。 宋音音趴倒在庚殊脚边,用手肘支撑起来,跪坐在地上。 她低头揉着被磕红的手掌,委屈地说道:“师尊,我是来救你的。” 庚殊眼底的碧光早已褪去,他俯身将宋音音拉起来,上下端详着她。 第七章 - 恶毒女配苟命指南 - 是淇不是琪 “救我?” “我在来的路上看到一道黑雾,他窜进来就消失不见了。”宋音音冲他比划。 庚殊迟迟没开口,依旧用那双眸子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 别说庚殊不信了,这编得她自己都不愿意相信。 “这周围可有我缚下的光罩。”庚殊目光转向晕倒在床铺之上的老人,“宋音音,那你又是如何进来的。” 宋音音每次被他直呼全名,就总会有一种如坠冰窟的悚然感。 她就像是个渣男,被迫抽到“我和你妈同时掉进河里,你先救谁”的这种经典送命题。 真的是送命题。 一道热气至尾椎骨升起,宋音音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可能是我运气比较好吧。”说完还不要命的补了一句,“你信吗。” 但凡有脑子的都不会信,更何况庚殊的脑子还挺好使的。 宋音音快哭了,为什么她一遇上庚殊,脑子就会宕机。 “你觉得那团黑雾能进来也是它运气好吗。” 宋音音恨不得踮起脚捂住庚殊的嘴,让他停止这种死亡问题,可问题是她不敢! “可能也……是吧。” 庚殊以鼻腔出气,哼了一声:“能有本事进来的妖邪,你怕是此刻早已经是尸骨无存了。” 宋音音张口还想解释些什么,可庚殊已经懒得再听她,那用来搪塞他的胡乱话了。 庚殊抬手,修长有力的五指张开,几乎能盖住宋音音的整个后脑勺。 宋音音被吓得往后退,却碍于庚殊的桎梏动弹不得。 “你要干什么!”宋音音惊呼出声。 庚殊嫌她吵,空出来的手在她身上点了几下,彻底将宋音音噤了声。 一道青色光芒霸道地在宋音音经脉里流窜,流过四肢百骸、五脏六腑,最终流入空空的丹田之中。 她似乎感觉到五脏六腑被拧到了一起,血液仿佛在全身沸腾激涌,似有千万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扎入她体内。 宋音音全身冒着冷汗,大颗大颗的晶莹泪珠从眼角滑落,她痛得要死,却只能无声呼喊。 是可忍,孰不可忍,宋音音抓起庚殊的手臂,就着手掌死死地咬了下去。 庚殊也没躲,任由她咬,白皙的手背上泛出了血珠,混合着宋音音的眼泪一同滚落于地。 明明探究宋音音的经脉有更温和的方式,可庚殊偏偏用了最霸道猛烈的方式。 宋音音自金丹碎后,经脉空空如也,灵气荡然无存。庚殊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皱着眉,操纵着法力在她的经脉之中又走了一遍。 痛感迟迟不退去,宋音音痛得不住地发抖,全身力气都放在牙口之上,恨不得将庚殊的肉都咬下来一块。 看来她真的是个废物。 庚殊确定下来,撤去法力,宋音音无力地跌坐在地上,鲜血覆满她的嘴唇,配上那双倔犟的双眸,庚殊竟意外得觉得有些满足。 不顾地上的杂乱肮脏,庚殊蹲下身,睨着双眸看向宋音音。修长有力的手指抹掉宋音音下颌上沾染的鲜血,残留下一圈的红晕。 庚殊低头闻了一下手指,轻叹出声:“真是难闻。” 要不是不能说话,宋音音当场就能怼他:自己的血你还嫌难闻,你真是天下独一份的人才。 想是庚殊看出了宋音音的憋屈,用被她咬伤的那只手,解了她的噤音。 “你要杀就杀,犯不着这么折腾我。”宋音音气得发抖,恨不得踢他两脚。 庚殊站起身来,将受伤的那只手藏匿于身后,双眸微垂:“我不杀你,你只需告诉我,你身后之人是谁。” 宋音音三番两次阻挠他,庚殊早已杀心四起,但不知为何,他伤不了庚音音。 霸道猛烈的探究,反而将他伤得更重,覆于宋音音脑后那只手,被法力反噬,已是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但越痛苦,他就越兴奋,骨子里的魔种都快按耐不住迸发出来。 实在是有趣。 宋音音纳闷,这人是如何看出她身后有人的,老是问她这个问题。 系统在她脑海中蹦哒:“别出卖我啊。” “闭嘴吧你。”宋音音懒得理它,要不是这破系统把她拉入这本书里,她犯得上活得这么艰难痛苦吗。 “我身后——”宋音音故意卖关子,打不死他也得恶心死他,“是天外天中的神仙。” 庚殊垂目沉思。 宋音音仰头诧异,这人不会真信了吧,这么离谱的胡言乱语,他居然信了! 栅门外传来的声音,打破了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庚殊早已撤掉屏障放他们进来。 苏筱快步走进屋内,将宋音音扶到木凳上坐好,用手捧起她的脸,仔细端详:“你急着赶过来也是来这里?你嘴是被打了一拳吗,怎么全是血。” 宋音音不知道该如何回她,就听着她继续精准踩雷。 “庚殊师兄也在这儿,你怎么会受伤,莫不是庚殊师兄打的你。”说完,苏筱自己也觉得过于离谱,果断摇头。 “师兄才不是这种人。”她自言自语地补充道。 宋音音嘴角抽搐,打破她的胡思乱想:“我在来的路上,跑得太急撞墙上了。” 许是在庚殊手下被折磨的次数多了,宋音音没休息多久就感觉体力恢复了好些。 她拽上苏筱,去看望床铺上的老人。 郎中和几个医童站在一旁犹豫不决,想上前看看那老头死没有,又害怕被传染。 宋音音本就心烦,看他们这副样子就更加心烦,径直绕开他们,目光直视站立于一旁噙着笑意的庚殊。 烦上加烦!真想把他伪善的面具给撕掉。 她正想伸出两指去探老人的鼻息,就被苏筱拦住。 “你没有法力,小心被传染了。” “没事,这个不会传染。”宋音音将她的手推回,上前伸出两指去探,鼻息微弱地几乎没有。 她又掀开那人的眼皮,老人瞳孔扩散且固定。宋音音替他阖上双眸,转身看向众人:“他活不过今晚了。” 术业有专攻,若是寻常疑难杂症她尚能治愈,可如今还有怨气作祟,她实在没有法子。 等回了宗门她得多去藏书阁逛逛了。 “苏筱,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解决这个怨气。”宋音音问。 苏筱摇头:“怨气还得去找到施怨之人。” “师尊肯定有法子。”宋音音看不得他这副作壁上观的模样,将话茬推给了庚殊。 庚殊垂目注视,双眸带着怜悯,一道光芒自指尖窜进老人的体内:“这道法力能护他到明日正午,明日正午之前找到施怨之人,方能一救。” “怨气难消,我也只能如此了。” 明明就是不想救,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真是可惜了,庚殊若是生在现代,做个演员,拿奖不得拿到手软。 四目相对,宋音音好像无声地听到了庚殊的挑衅。 “你若救不了,到明日,这人的魂魄可就归我了。” 宋音音篡紧拳头,暗自与他抗衡。 “师兄会跟着我们一起吧。”苏筱激动地问道。毕竟她今年的夙愿就是想着能和庚殊师兄一同斩妖除魔,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能实现了。 庚殊清冽的嗓音打破了她的希冀:“有你和宋音音足矣,我还得去追那道黑雾。” “那黑雾实力与我不相上下,若是让它溜走了,危害可就大了。”庚殊就目光投向宋音音,“徒儿,你说是吧。” 宋音音被气地咬牙切齿,但也只能无奈点头,毕竟那个黑雾还是她自己编纂出来的。 苏筱失望地说了句好吧,哭丧着脸目送庚殊离开的背影,还不忘感叹:“庚殊师兄真好,这么相信你的能力,还给你机会历练。” 宋音音恨不得敲开她的脑子看看,她究竟被庚殊荼毒成什么模样。 “你们回去散布传言,就说一切都是误会,仙长看了都说这老人恢复得很好,身体康健得很,甚至还能下田犁地呢。” “记得把你安排在这里人也带走。”宋音音又转头去问苏筱:“你能变成那个老人的模样吗。” “能。”苏筱往衣袖里摸了摸,“正巧我还有一枚易容丹。” “好的好的。”宋音音满意地拍了拍掌,总算有一件事情能让她舒心一下了。 “时间紧迫,大夫你快去。”说完还不忘吓唬他一下,宋音音拍了他的肩,力气不大却吓得郎中腿软。 “你们肯定不止干了这一件肮脏事。若能救,还能挽留一下你们家族的功德,这人若死了,你们就等着遭报应吧。我们修仙者,可是能看破万物的,你懂的——” 不说完的的吓唬话才是最吓人的。 许是被一语点破,郎中被吓得差点摔倒在地,全靠身边的医童搀扶着。 宋音音看着他们踉踉跄跄地跑出去的滑稽模样,轻笑出声:“稳重点,你可得演好,不然施怨之人不信可怎么办。” 现如今,房内除了她们俩人就剩下昏睡的老人,以及被庚殊迷晕的老人的老伴了。 “怨气什么时候最厉害。”宋音音问。 “子时。”苏筱思索了一下,回答她。 “行吧。” 宋音音让苏筱用法力弄醒了那昏睡的老伴,让苏筱变成老人的样子,挽着老伴去附近街坊邻里转上好几圈。 最后又让苏筱恢复原样,两人大摇大摆的从人群密集处散步到天圣宗脚下。 “有人在跟踪我们。”苏筱将手放在剑柄上,冷硬地开口。 宋音音按住她拔剑的手:“别回头,就装作没看见。” “为什么?”一通操作下来,苏筱百思不得其解,实在忍不了,问出了声。 “当然是为了——引蛇出洞。”宋音音摇头晃脑,做出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等走上天圣宗,踏上长阶后他就看不到我们了,到时候你赶紧御剑,回那老人家中,我们等到子时。” “到时候一切的谜团都能揭晓了。” 第八章 - 恶毒女配苟命指南 - 是淇不是琪 四周一片漆黑,唯有虫鸣阵阵,与黯淡朦胧的微弱月光。宋音音与苏筱藏匿在离房屋不远处的小树林里。 “你有法力,时刻注意妖邪的气息。”宋音音小声叮嘱她。 “好,不过你怎么知道他夜晚会来这处。”苏筱问。 宋音音睨着双眸望向那个土屋,回她:“肯定是那个郎中干了什么事,让人这么恨他,才会有这么浓厚的怨气。” “施怨之人原本以为今日那郎中肯定名誉尽毁,却没成想得到的消息却是这老人身体康健,还能去街坊邻里逛逛。” “在他看到我们离开后,肯定会回到这里来看看的。”宋音音说完满意的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苏筱恍然大悟,又问道:“那你为什么知道那红疮不会传染。” 宋音音刚想回她,她又“哦”了一声。 “我知道了,若是能传染那他老伴肯定也会有事,这个疫病的消息肯定就捂不住,会流传出去。是吧?”苏筱的眸子一瞬间熠熠发光。 “是的,真聪明。”看着她这副样子,宋音音没忍住在她头顶又揉了两下。 苏筱两颊酡红,彻底摆脱了当初那副假装清冷成熟的模样。 “来了来了。”苏筱将手按在剑柄之上,整个人瞬间崩起,眼神坚定。 如果没有脸颊那未消下去的红晕,看起来就更好了。 黑衣人一直在房门前徘徊,又在屋外绕了好几圈,迟迟未进去。 “怨气这么浓郁,就是他!” 宋音音按住蠢蠢欲动的苏筱:“别慌,再等等。” 黑衣人绕了两圈后停在栅门前迟迟不动,而后突然暴起,直冲两人而来。 苏筱挡在宋音音身前,举起剑与他格档,顿时黑白光芒在眼前迸发。 来人身穿黑袍,黑布蒙脸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眸子。 两人你来我往之间,黑衣人逐渐落了下风,宋音音又靠着原身本来的武功,艰难地躲开两人的刀光剑影。 苏筱将剑架于他的肩脖之间,问:“你是何人?” 浓郁的怨气缠绕在他身上,甚至顺着剑柄绕在苏筱的手臂之上。 “百草堂是不是害死了你的家人?”宋音音站在苏筱身侧问他。 那人桀桀地笑,笑声凄厉刺耳:“我若说是,你们这些修仙者会帮我把那百草堂的庸医杀了吗。” “是非对错终有决断,这也不该成为你残害无辜的理由。”苏筱将剑柄压得更重,制住他想要前行的动作。 “你们修仙者不比百草堂更加伪善。”黑衣人左眼的刀疤更显狰狞,他看向宋音音,“没有金丹,也没有灵气的废物?” “这样还配做修仙者吗。” 无故被提及的宋音音有些无语,刚想出声怼他,那人全身黑雾四涌。 苏筱一时不暇,向后退了几步,又冲上前去与他过了几招。 剑芒逐渐被怨气吞噬,苏筱将全身法力汇集于手中,努力撇开黑雾后,才听到宋音音在大吼她的名字。 这人的目标是宋音音! 没有办法了,苏筱用剑腾飞,顺着他残留的怨气追了上去。 宋音音被他扛在肩上,腹部被硌得生疼,她受限于百里高空,不敢踢也不敢打,生怕这人真疯了把她给丢下去,摔成肉泥。 “万事好商量,你把我掳走也没用。”宋音音忍着疼痛,耐心的和他说。 “你若是想报仇,把事情说出来,百草堂若是真做过,自有法理去束缚他。” …… 宋音音一直好言相劝,那人却是一句不回,沉默寡言地扛着她继续向前。 宋音音疼得冷汗直流,不怕疯子,就怕又哑又疯,根本让她无从下手。 苏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 现如今,只能搬出她的好师尊了。 “我师尊可是庚殊,你若是伤了我,庚殊可是天涯海角也要追杀你。” 庚殊只可能会天涯海角追着感谢他,替他除了她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还是庚殊的名号好用,黑衣人终于愿意回应她了,他的嗓音嘶哑,像金属划片一般刺耳。 “庚殊啊,确实难对付。” “所以你还不把我放回去,一切都好商量。”宋音音在心里猛点头。 “可我早就不想活了,死之前拉一个庚殊的徒弟给我垫背,不是更好吗。”黑衣人笑得疯癫。 宋音音却是笑不出来了,她不愿再说,只能暗自腹诽。 这本书是什么神经病大合集,不是降智女配和降智备胎,就是数不尽的黑化反派。 想要活命真难。 “还有,谁说我要杀你的。” “你不杀我,那你抓我干嘛。”宋音音的心情仿佛坐上了最刺激的过山车。 此刻正是子时,万家灯火早已熄灭,唯有打更人敲锣叫喊的声音。 于天圣村最南处,那人终于降了下来,将宋音音从肩上摔下去,宋音音在地上滚了两圈,以手撑地稳住了身形。 纤柔的手掌蹭满了湿润的泥土。 就着微弱的月光,宋音音看到一个又一个隆起的小土包,以及暴晒在荒野之中的骸骨。 “这里莫不是——乱葬岗?” 那人没看到宋音音被吓住的神情有点失望:“对。” 黑衣人驻足于地,双手摊开头向后仰,四周的怨气都向他汇拢,而后那阴鸷的双眸紧紧地注视着,不远处的两个小土包。 “所以你是抓我来这儿看你加餐的吗?” 这个人对她毫无防备,就因为她没有金丹?没有法力?看不起谁呢? 黑衣人狞笑出声,低头想用手掐宋音音的脖子,却被宋音音灵活躲开。 眼皮上的疤痕丑陋如长虫,在此刻愈加狰狞,他提拽起宋音音的裙子将她扔到那两个小土包之间,又迅速的以怨气护体,挡下了苏筱的必杀招。 “来得可真慢啊。”黑衣人冲她挑眉。 苏筱被激怒,一时间白光大盛,手握剑柄与他过招,毕竟御剑飞行就是她的死穴。 黑衣人不敌苏筱被她打成重伤,捂着手臂,踉跄逃离,鲜血散满一地。坟堆里伸出无数双手想要阻止苏筱去追他,但都被苏筱制服。 “苏筱别追了,快过来看。” 半空中的苏筱倒退回来,只见那两个土堆由于斗法被掀翻出来,暴露出两具尸体。 尸体死去多时却依旧没有腐烂,裸露的皮肤上长满了红疮,但它比那老人更瘦弱,更像被吸干血的僵尸。 “这个穿着是乞丐吗?”苏筱问。 宋音音回了她一个“嗯”,继续翻看着尸体:“它们吃了和那老人一样的药,那个黑衣人为什么要引着我们看这个。” “这个应该是试验品,让郎中相信这药有用的试验品,然后那郎中才去给那老人喂了这剂药。”苏筱继续说。 “喂了这剂药?”宋音音呢喃出声,像是意识到什么似得,猛然站立起身,“快!快回去,那人是在调虎离山。” “他肯定有帮手!我最开始以为是那人怨气太厉害了,竟然能察觉到你的位置,可他三番两次不敌你,白日里的医童里肯定有人与他串联。” “什么?”苏筱诧异,手上却一点也不含糊将剑又拔了出来,“幸好我离开之时甩了个护罩在那土房之上。” 宋音音很想夸她干得漂亮,但是她晕剑晕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感觉比刚刚被黑衣人扛着还难受。 她真的很想念那缩地万里成寸的符咒。 宋音音摇摇晃晃地从剑尖上下来,强忍恶心,推着苏筱快去,让苏筱别管她。 护罩已然被破去,待苏筱踏入栅门,又被黑衣人拦住,剑光火石之间,宋音音从一侧偷溜进房内。 便看见一个医童正捏着老人的下颌准备灌药,床尾是被砸晕的老伴。 “住手!”宋音音焦急大吼,拾起桌上的筷子向他的手扔掷过去。 捏着药丸的手在空中悬停一瞬,随即迅速将药丸塞入老人的唇齿之中,还怕他没吞下去,又抬着老人的下颌往上仰了一下。 木筷将他的手打得颤红,无力地垂在老人身上,医童整张脸泛满了冷汗,眼里却含着胜利者的微笑。 “你救不了他了,他必须死!”医童恶狠狠地说。 宋音音不想理他,大步流星地跑上前,将他从床边掀翻下去。又将老人翻身过来,以手握拳按压他的中脘穴,三下两除二,老人终于将那药丸给吐了出来。 宋音音轻手轻脚地将老人放置在床铺之上,随后侧头看向医童。 “你怎么会?”医童的微笑还挂在嘴角,更显得他面目狰狞,他举着木棍想要上前将宋音音打晕。 宋音音一手接住半空中的木棍,一手扯过搁置在一旁的麻绳,将木棍一拧,医童摔倒在地,最后宋音音又用麻绳将他捆在一旁不得动弹。 门外的打斗声也逐渐微弱,原本就已深受重伤的黑衣人,此刻又被划了好几道口子,苏筱将他的手擒在身后,压着走进房内。 原本被困在角落一直破口大骂的医童,看到黑衣人的惨样,闭上了嘴,转而在地上开始疯狂地扭动挣扎起来,粗砾的绳索将他的手磨出血痕。 “你们凭什么不去杀百草堂那群人,作恶多端的是他们,我们只是被逼的!” “那这也不能成为你们残害无辜的理由。”苏筱愤怒道。 “老人妻离子散,两具乞丐的尸体。”苏筱对着他细细数落起来。 “你先把怨气撤走。”宋音音打断他们的交谈,转头对着黑衣人说。 “不可能!除非让百草堂的人用命来换!”那医童声嘶力竭地大吼。 要不是看他是肉体凡胎,苏筱真是想气得想踹他两脚:“下怨的人又不是你。” “下怨的人就是他。”黑衣人神情漠然,冷冷地开口。 “怎么会!他身上根本没有怨气。”宋音音诧异。 第九章 - 恶毒女配苟命指南 - 是淇不是琪 “杨大夫,同我们走一趟吧。”几位捕快执刀站在百草堂外,声音洪亮。 百姓见此,都围聚在周围指指点点的讨论。 “听说没,几个小毛孩跑到乱葬岗去,见到两具尸体,像僵尸一样。” “对啊!吓死人了真的是!” “那几个孩子被吓得现在还没醒呢。” “真是遭天谴,这么恶毒。” 交谈声似乎快压过捕快的声音。 宋音音与苏筱来晚一步,最后只得压着那两人去往官府。 堂下跪着两个人,郎中杨大夫以及他的儿子,另一侧搁放着那两具尸体,许是尸体确实过于惊悚,被一块白布完全遮盖。 杨大夫已是一脸衰败相,跌跪在地面上,目光低垂,垂下来的胡须随着他的抽泣颤动。而一旁,杨大夫的儿子还被衙役压制着破口大骂,死不承认。 “都是我做的,是我一时利欲熏心。”杨大夫看向发着疯的杨施华,无奈说道。 “当初我收了这药后,为了看那药是否有效用,就找了两个犯风寒的乞丐试药,可这药在半月内确实有用,药效一过就成了如今这副模样。都是我的错啊!”杨大夫哭喊着。 堂上的师爷将杨大夫所说的话都记在一张白纸上,等杨大夫盖了印后,知县将惊堂木在案牍上狠狠一拍,一旁的衙役便高举牙牌砸地,哐当作响。 “拉下去,秋后问斩。” 几个衙役上前,将杨大夫架起来,杨施华爬过来想拽住他,却被一人一脚踢翻在地。 “爹!”杨施华大吼,面目狰狞。 杨大夫呵斥他:“闭嘴!” 杨施华又再次爬起来,抱住杨大夫的腿,衙役拳脚相加,让他吐了好几口血,杨施华也依旧没有松手。 “松开。”杨大夫用力想把腿抽出来。 “我不!” 堂下一时间混乱非常。 “慢着!”宋音音从观望的人群中挤了进来。 苏筱将两人押放在堂下。 杨施华看向黑衣人,眼睛上的疤时常在他噩梦轮回中出现,熟悉到他闭着眼都能画出来。 杨施华吓得目瞪口呆,双手不自觉地松放开。 衙役顺势将他拉远一些,连带着又踢了他好几脚。 宋音音看向杨施华,那人满脸血污,肋骨断了两根,痛得眉毛鼻子皱作一团,却还能趴着爬向黑衣人,一把拉下他的面罩。 男人面目清秀,有些许女气,本应是漂亮的长相却在怨气的映衬下显得阴深深的。 “鬼!鬼!…你…是鬼!”杨施华被吓得口齿不清,木在原地。 “他是谁啊?”宋音音小声问苏筱。 “我也不知道。”苏筱回她。 苏筱走上前,将剑刃架在黑衣人脖颈之间:“少装神弄鬼的,快说。” 黑衣人刚想开口,医童大笑的声音将他打断。 医童笑得夸张,整个人向后仰去,笑声凄厉又刺耳,宋音音甚至害怕他下一秒就能笑死过去。 “不如让我来说。”医童宛若恶鬼的眼睛,紧盯着杨施华。 杨施华打了个寒颤,想要冲上去骂他叛徒,却颤抖着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百草堂原是有两位郎中的,一个是杨大夫,一个是李大夫。”医童说。 “李大夫?就是那个庸医,把人治死了,也不敢认,最后自尽了的那个吗?”一衙役下意识地说出口。 “放屁!”医童嗓音骤然提升。 “李大夫才是真正的医者仁心!”医童像是陷入什么回忆之中,呢喃出声,眼泪从眼角滑落,“他才是真正的好人——” “只可惜——好人没有好报!总有恶人红眼!” 怨气在空中弥漫,将堂中所有人都代入了医童编织的幻境之中。除了苏筱与宋音音是自愿入境,以外所有人都是被迫拉入幻境。 那日,在钱员外的府中,钱夫人让身旁的婢女将一袋银两,强行塞入李大夫手中。 “李大夫,这些都我们的一点心意,您能把我家老爷治好,对我们便是大恩大德了。”钱夫人说。 李大夫没法,只能接过:“我这一个月里,翻阅古籍找到了根治的药方,待我回百草堂后,就派医童给你送过来。” 管家这时走上前来,低头垂目:“夫人,不如让老奴随李大夫去取。” 钱夫人沉思稍许,点了点头应允下来。 管家取完药,刚一脚跨出百草堂侧门就被杨施华拉住。杨施华扯着他往巷口绕了好几圈后找到一处无人之地。 “把药方给我看。”杨施华朝他伸手。 管家递给他:“能改吗,可不能让他被治好。” 杨施华嫌他聒噪,伸手示意他噤声:“这个药材加量,多加点,他喝了应该死不了顶多瘫痪在床,一辈子也站不起来了。” “行。”那管家拿着药方匆匆离去。 眼前的画面逐渐分崩离析,墨色浓郁地化不开,宋音音听到了瓷器落地的脆响声和争吵声。 声音很耳熟,就是杨大夫和他的儿子杨施华。 “那钱家管家与钱员外家的小妾通奸,正好助我一臂之力,钱员外若是喝下那剂药必是病情更加严重,就算大罗金仙来也救不了了。” “也怪,怪那李文农蠢啊!从没见过的药方,出自古籍,谁人知道那药方是好的还是坏的,这不是送上门的机会,任我篡改吗。”杨施华在房内来回踱步,说到兴奋处就拿起搁置在红木桌上的紫砂壶,仰头一饮而尽。 茶水糊满杨施华的下颌,浸湿他的衣襟:“想来这时候钱员外已经喝完那剂药了吧,等明日,明日,这百草堂就彻彻底底的姓我们杨氏了!” “父亲,你欢喜吗,我好高兴啊。”杨施华面色骤然变得狠毒,“我看李文农的儿子还能不能骑到我头上,从小我都活在李奉的阴影之下。都说我没有天赋,人人却夸赞那人,夸赞李奉妙手回春、菩萨心肠,日后百草堂交在他手上必定会发扬光大。” “我呸!李奉假惺惺的,还说把我当亲弟弟对我好,我看他就是想炫耀,就是来膈应我。” 宋音音看着他那疯癫模样、恶毒的言语,气得想上去给他一巴掌,可眼前的都是幻境,就算动手顶多也是触到一团雾气。 不过,下一瞬宋音音还是如愿了,杨大夫气得眼红,胸腔大幅度鼓动,大步走上前,手掌带风,一巴掌将他掀翻在地。 “逆子,逆子!”杨大夫用手指指着他,气得全身颤抖:“我怎会生出你这般恶毒之人,我愧对列祖列宗啊。” “不行,不行,我得去告诉李兄,得早做准备。”杨大夫刚迈出一步,就被杨施华死死抓住。 “您若是去告知,我也没脸做人了,今日我就撞死在这里,您选一个吧我的命和他的命。”杨施华作势用头去撞柱,嘴里还哭喊着:“我母亲死前还让你照顾好我,您是要我母亲死不瞑目啊!” 杨大夫一时之间骑虎难下,跌坐在地上,蒙眼流泪。 场景再次变换,第二日传来的消息,不是钱员外病情加重,而是直接撒手人寰。 杨施华害怕事情暴露,用白绫将李大夫勒死,又将他吊悬在木梁之上,做出愧疚自杀的模样。李奉被房内的响动惊动,推门而入正好撞见,杨施华害怕李奉说出去,拿着搁置在一旁的青花釉梅瓶从正面把他砸晕后,又用被子将李奉捂死。 而这房内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被医童纳入眼底,医童站在门前,用衣袖捂着嘴,咬得满嘴的血也只能无声哭死。 死人是无法开口说话的,一切的缘由都自杨施华的口中而出:李大夫畏罪自杀,李奉无法接受,独自潜逃。 而后一切的风向都发生了改变,人人都夸赞杨大夫菩萨心肠、妙手回春,而李大夫一家人似乎提到都会沾上噩运,久而久之李大夫一家逐渐被众人遗忘。 雾气散开,众人晕乎乎地睁开双眼,再看向杨施华地眼睛里充满了厌恶。 “不能怪我啊!那钱员外若是不死,我怎么会走上这条路!”杨施华不敢抬头,低垂着脑袋控诉出声。 “怎么不怪你,就你那医术,乱加剂量,钱员外不死才怪。连刚入行的学童都知道那个药材不能多加。”医童说及此处,满脸厌恶,“你这个废物。” “我是公子的伴读。”医童转头对他们说。 “公子?”宋音音问。 医童指着黑衣人:“他是李奉,也是我的主子。” “我原是被丢弃在百草堂门前的一个弃婴,李大夫心善将我捡了回来,赐我姓氏,唤我李回。说是让我去做李奉公子的伴读,但实际上是公子将我带大的。” “那日我撞见杨施华行凶,我身板弱,打不赢他,所以——” 话茬被杨施华接过:“所以你向我假意投诚,可真是委屈你在我手下受尽侮辱,你可真是能忍啊。” 李回走上前,神情凄厉,脚下生风又给了他一脚,掐着他的脖子,犹如恶鬼:“你以为我真的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吗,杨施华,我可是要你偿命的。” 李奉在一旁低低的呵斥:“李回,松开。” 李回委屈的看了李奉一眼,无奈松开了手。杨施华如濒死的鱼一般,抱着脖子猛吸空气大声咳嗽。 “我一面忍辱负重的跟在杨施华身边,一面去寻找传说中的起死回骸之术。”李回走到李奉身旁,端详起他的面容,“后来我碰到了一位修士,他说我的怨气很重。” “所以你用怨气将他复活,甚至能够操控李奉的身体。”宋音音问。 第十章 - 恶毒女配苟命指南 - 是淇不是琪 “那个修士将我身上的怨气,挪到了公子体内,以怨支撑他的魂魄。”李回回答道。 苏筱沉思稍许:“那怨气散尽,李奉还是得死吗?” 李回恍若未闻,李奉倒是轻笑出声:“或许是吧。” 宋音音看他一副淡然得模样,不由感慨:“你倒是看得开。” “你知道那修士是谁吗,是何样貌,可是天圣宗的人。”苏筱继续问。 李回抱着头回忆,却像陷入什么噩梦似的:“我不知,我从未见过那人。” 他疼得在直锤脑袋:“我记不得,也说不出口。” 见他这般痛苦,宋音音赶紧上前制住他的双手,将他的思绪打断:“别想了,别想了。” 李奉接下话茬:“剩下的就由我来讲吧。” “小回以怨气将我复活后,便收买了一人去给杨施华送药,为了取得施华的信任,就找了两个病状相似,都犯了风寒的乞丐试药,施华见状便信了。为了坐实自己也可以医术高超的名号,他等不及再多观望些时日,急急忙忙的就去给老人用了药。”李奉嗓音温和,娓娓道来。 听及此处,杨施华不由地又开始破口大骂:“你还说将我当亲兄弟对待,你就看着李回一步步构陷于我吗!”说完他又伸脖子向着李奉吐唾液,“我呸,假伪善,假君子。” 要不是害怕杨施华被踹死,苏筱一定不会拦着李回。 “公子的身体受我控制,我怎么会让他去告知于你。”李回气笑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说出口,“你就是条冷心冷血的毒蛇,你将公子杀害,又害了公子的父亲,就算是菩萨心肠也不会宽恕你这种人。” “你幼时将药错拿给陈叔他家的孩童,险些将人毒死,但杨大夫和李大夫责骂的却是公子,你以为是你嫁祸的好吗。”说到此处,李回猛然拔高嗓音,愤愤道,“你明明这么蠢!” 宋音音在心下赞同,确实蠢,简直是又蠢又毒。 “是公子一人揽下罪责,公子知道你厌恶他,也没告知于你。” 李回踱步于堂中,一言一语如同针扎似得刺入杨施华的心脏:“还有你十余岁时,卧病在榻,我还记得那是个寒冬,湖面冰霜蔓延,你说你想吃湖里的鱼,说湖里的鱼最是鲜美。” “你威胁着要绝食,只吃公子给你亲自抓来的,公子拧不过你,便亲自下湖替你抓来。” “你还记得那条鱼吗?”李回质问道。 “记得!我——”杨施华嘴唇微张,顿口无言。 “你不记得!你根本不记得,当初你连那鱼都没看一眼,便打发给你院子里的洒扫丫鬟了。”李回继续高声控诉他,“而公子却因为那条鱼,永久的落下了寒疾。” “稍受风寒便剧烈咳嗽,气喘哮鸣,恶寒肢冷。”李回紧攒着拳头,眼眶通红,“可公子从未怨过你,只当你还年幼,小孩心性。” “我问公子为何对你这般好。公子只是说,他年幼时母亲离世那几日,你出生了,那小小幼嫩的手指抓住他的手指,不让他离开。” “公子便认定这是冥冥之中的天意,认定你是母亲离去时送给他的礼物。至此就将你当亲兄弟一般对待。” 李回眉目皱作一团,恶狠狠地说:“我恨不得你永远不会长大!”说及此处,他痛哭出声,质问道:“你为何,为何要这般对公子啊。杨施华,你可曾有过后悔吗!” 杨施华哑然,为何?或许是因为人人都夸赞李奉,他的父亲,街坊邻里,前来问诊就医的百姓。 无数个巴掌落在脸上的夜晚,忆起那段记忆,都是火辣辣的疼痛。父亲逼他背诵医书,嘴里说得都是“你看看你李奉哥哥,你真是半点都不如他。” 日渐成长,一个叫做李奉的阴影逐渐将他笼罩。 所以他嫉妒,他痛恨,他要让李奉尝尝他曾经遭受过的谩骂和指责。 他后悔吗?或许是有点后悔的,毕竟童年唯一的夸赞和认可也是来自于那人。 在某种程度上,李奉甚至如他的父亲一般,他高烧卧病在床,是李奉不眠不休、衣不解带地照看着他。 他第一次咿呀学语,唤得不是父亲母亲,而是李奉哥哥。 他第一次握笔,歪歪扭扭写出来的第一个字,也是李奉。 …… 但是这不能怪他啊,若不是他父亲,若不是他父亲时常打压他,却夸赞李奉样样好。 思及至此,杨施华冲着杨大夫怒吼,像似能把一切过错都能推给他一样:“都怪你!都怪你!你常说李奉若是你的孩子就好了,你嫌弃我,嫌弃我蠢笨没有天赋。都怪你!” 眼见杨施华想要冲上去殴打杨大夫,县令敲案示意,好几个衙役大步走上前将他彻底压制。 躺于一旁的老人霎时间剧烈咳嗽起来,似乎要将五脏六腑一同吐出来。宋音音寻声望去,只见庚殊替他缚上的那层青色光芒,几乎微弱得不可见。 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照应进堂内,白得刺眼。 “离正午还有多久?”宋音音焦急地问。 “大约一刻钟。”苏筱回他。 “也就是你们那边的十五分钟。”系统怕宋音音听不懂,贴心地替她解释。 宋音音瞪大了双眸,尝试与李回商议:“你先将老人身上的怨气撤掉,杨施华也跑不掉了。” “不可能,除非杨施华拿命来换。”李回想也没想,直接开口拒绝。 宋音音还想开口在同他再说些什么,余光中却见庚殊站立于阳光之下,有微微金光在他身上流淌,她看着庚殊噙着笑信步走入堂内,呢喃道:“庚殊?” “师兄?在哪呢?”微弱的声音只有苏筱听闻,她打量四周疑惑地问道。 “没有,我看错了。”这番下来,宋音音知晓,只有她能看见这人。 “还有一刻钟不到。”庚殊以法传声给她。 宋音音气得紧攥拳头,不由腹诽道,这人上辈子是兼职黑白无常的吧。 宋音音将视线望向李奉,虽然他受怨气影响,变得比往常更极端,但是就冲刚刚的表现来看,他至少是这群人之中难得的正常人。 “李奉——”当宋音音唤他时,他心中便明了了。 李奉开口截下宋音音的话,问道:“施华,你可有悔过?” 杨施华几次张口,他想说我后悔了,可碍于脸面,他不愿意认错。 李回在一旁愤愤出声:“他后悔个屁,狼心狗肺的家伙。” 三人一时之间僵持不下,庚殊的倒计时一直环绕在耳边,如恶鬼催命一般。 “十。” “九。” ...... “哥,我错了。”杨施华率先绷不住了,眼泪鼻涕糊满整张脸,“我真的错了,每日每夜我都好煎熬。” ...... “三。”宋音音看着庚殊笑得灿烂,浅棕色的眸子熠熠放光。 宋音音早已放弃了抵抗,最后三秒难道要她冲上去把杨施华杀死吗,那她同庚殊有什么差别。 李奉忍着疼痛走上前,揉了揉他的发顶:“我不恨你了。”他其实也没那么菩萨心肠,刚复活时,李奉是想用白绫将他勒死的。可观及杨施华每夜都陷于噩梦中煎熬,他觉得那样子报复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就让他挣扎在那残余的良心之中吧。 李奉转身向着李回:“小回,我一直没告诉你,我活着的每一天都很痛苦。” 他的灵魂每时每刻都在被怨气灼烧,如今,他终于可以解脱了。 最后那双眸子跨过人群与宋音音相望,眼皮上的疤痕如同他人一般,千疮百孔却仍然良善。 对不起。 他向当初暴力掳走宋音音道歉。 怨气除了施怨之人能撤去外,他也能,只不过代价太大了。 宋音音刹那间领悟到他深藏在眼眸下的话语,大吼出声:“不——等等——” “一。” 庚殊话音刚落地,李奉双眼缓缓阖上,身躯便化作一团黑烟,风一吹就散了,一同散去的还有老人身上的怨气。 黑烟弥漫于半空之间,似在回头凝望,最后像摆脱所有束缚一般,毫不犹豫地消散于金色光芒之下。 “公子!” “哥!” 李回情绪激动,一时之难以接受晕倒在地。 杨施华却不顾肋骨断裂,疯癫地跳起想要去捞半空中的雾气,嘴里不停地念着我错了,我错了...... “他会去哪?”宋音音问系统。 “转世投胎吧,李奉功德无量,下一世会入官宦之家,享天伦之乐承欢膝下。”系统回她。 宋音音在心里默默感慨,那就好。 杨大夫由于替子顶罪被关押下去,杨施华残害百姓,责了秋后问斩。而县令害怕李回身上还有怨气,就将人推给宋音音和苏筱处理。 而庚殊早已不知去向,许是让她赢了赌局,气不可遏,挥袖离去。 哪怕赢了庚殊,她也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或许是李奉的一生过于遗憾,善意给予所有人,却没能得到善终。 又或许是杨施华这走偏的一生,目光短浅且愚蠢地造成了一切的悲剧。 将老人送入医馆后,两人随意寻了个客栈,苏筱照看着晕倒的李回,推着宋音音去隔壁房间先行休息。 宋音音躺在由红木制成的床,松软的蚕丝被与她的身体完全贴合,床榻边上系统替她立放着一个铁铸的小香炉,安神香氤氲在空气之中,耸拉的眼皮终于支撑不住地阖上,宋音音逐渐陷入深深地梦境之中。 第十一章 - 恶毒女配苟命指南 - 是淇不是琪 晨光熹微,金灿灿的朝晖透过窗棂,似漂浮在空中的羽毛,细软又有些挠人地将宋音音从睡梦中唤醒。 “窗帘,窗帘拉上。”宋音音一把撩起被子,盖过头顶,嘟囔着,“好晃眼。” “你睡糊涂了,窗帘是什么?” 苏筱一手划拉开罗帷,一手握住被角,一把将被子掀开。 藕色的寝衣将她的身形完美勾勒,深邃的腰线,白皙细长的腿,如白玉般圆润的脚趾,苏筱看得脸红,手上扯过被子迅速替她掩上,以背对她。 “今日正午,便是你赌约截止之时,还不起。” “什么!”宋音音鲤鱼打挺般坐立起来,“差点忘了。” 宋音音掀开被子,将苏筱推出房门外,嘱咐道:“我换个衣衫就出来,你替我点一些早食呗。” “你要吃什么?”苏筱回头望她。 “我都可以,你看着来嘛,谢谢宝。”宋音音脸颊笑出梨涡。 “行。” 话音刚落,宋音音就将房门阖上了。 苏筱端坐在前堂,一双清冷的眸子带着疑惑往楼上打望。 这人换个衣裳怎么能换这么久? 思及至此,宋音音的身影终于在她黝黑的瞳孔里浮现。 “你怎么会这般久,是出什么事了吗。”苏筱问她。 宋音音实在不好告诉她,她来晚的缘由是因为她不会穿衣服,多离谱啊,还不如一个三岁的孩童呢。 “李回呢,怎么不见他。”宋音音选择性地将话题叉开。 而后执起筷箸,夹起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笼包一口塞进嘴里,汁水在她的唇齿中爆开。 “我将他送走了,原是想叫你一起,敲了几次门,都不见你醒。”苏筱看她吃得香,不由得也执起筷箸,尝了个味。 “送走了?”宋音音将汤汁一口咽下去,疑惑问道。 苏筱点了点头:“他说往后就做个游医,为他自己赎罪。” 宋音音短短的叹了口气:“也是,呆在这里睹物思人,也只能徒增哀伤。” “你同他们的赌约只剩两个时辰不到了。”苏筱害怕宋音音忘了这事,好心提点道。 “不急,那个赌约你押了吗。” 宋音音不慌不忙地端过放在一旁的粥,她就着勺子尝了一口,眼睛微微眯起,嘴角泛起满足的笑意。 牛肉入粥烫的恰到好处,入口时嫩、滑、咸、鲜,再配上清爽的生菜丝,她愿意每日都为了这碗粥早起! “我谁都没押。” 苏筱看着她这副样子,颇有点皇上不急太监急的架势。 “你没押?”宋音音有些诧异,捏着勺子的手指不由地悬停在空中。 这本书里,竟然还有不讨厌原主的路人甲? “你不讨厌我?”心里的想法询问出声。 苏筱早已辟谷,食物的鲜香味对她来说与灵丹无异,她将筷箸搁置在瓷碗之上,缓缓开口。 “不讨厌。” 若不是此次拜师大会,她还没有机会见宋音音一面。苏筱自入宗以来便醉心于剑道,往日里只听闻同门在背后辱骂宋音音,但她向来不耻于这般行为,在她的认知里,若是有不满,便向那人下战书,于青云台上痛痛快快地打一场。 况且这几日相处下来,宋音音这人善良、有智谋、勇敢,与传闻中的她大相径庭。 “那你现在速速上去押我,稳赚不赔,带你一夜暴富。”宋音音笑盈盈地看向她。 “一夜暴富?”苏筱纳闷。 “哎呀,这不重要,你要是信我,你就去押我。”宋音音冲她摆手,晶莹剔透的眼眸里光彩夺目。 “好。那你如何上山?” “秘密。”宋音音眼睛微微眯起,笑得像个狐狸。 苏筱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没多问,拿起搁置在一旁的这把剑,去掌柜处付了账后,径直走出。 喝完最后一口粥,宋音音也站起身来,揉了揉吃得有些撑的肚子,唤来穿梭在店内的小二。 “你们这儿市集在何处?” 小二将抹布甩在肩上,回应道:“仙长是想去哪种市集。” “卖新鲜鱼肉的地方。” “前面巷子走到头再往右拐就到了。”小二领着她走出客栈,以手示意,“仙长修仙之人去那处做什么。” “去学如何戒口腹之欲。”宋音音头也不回地回应他。 当然不是,临走之前,她得去熏熏味,最好庚殊一见到她就恨不得离她八百米远那种。 一踏入此处,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鲜虾活鱼在水里蹦哒着,卖肉的摊贩将刀磨得哗哗作响。 若不是她上辈子学医,这味能熏得她当场吐出来。 “仙长来点新鲜鱼肉呗,刚打上来的,鲜得很。”鱼贩捏着一条大鱼,提出水面,鱼尾疯狂摆动,甩出水珠。 宋音音看向摊贩另一只手中的刀,刀面平滑锋利,还有未擦净的残留鱼鳞。 看着那鱼鳞,宋音音不由想起那日在拜师典礼上入的幻境,破庙,乞丐,小庚殊就如这案板上的活鱼,被强迫刮鳞,整张脸血流肉烂。 她虽然三番五次被庚殊威胁,但她从未讨厌过庚殊,反而是心疼更多。 提着鱼去见庚殊很明显是觉得自己还死得不够快。 “不用了。”宋音音果断拒绝,快步走到猪肉摊面前,看着屠夫将骨头宰得哐当作响,连带着整张桌案都在颤动。 “姑娘,要买点什么?” “呃……”宋音音目光投向桌案,细细思索了一番。 哪里需要思考,她这三脚猫的功夫就只会一道菜。 “要一截排骨。” “排骨?”屠夫一手拿起,一手拿着刀上下笔划:“要多少的?” “这么多还是——这么多?” 宋音音冲他笑了一下:“大哥让我来呗。” 屠夫随即爽朗大笑:“小姑娘,这个可和你们用的剑不一样啊。” 宋音音拍了拍胸脯,笑得狡黠,说:“相信我,我曾经可是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呢。 “啥?啥发。”屠夫掐着大嗓门问。 “没什么没什么。” “行吧,那你来。”屠夫将手中的刀递给她,双手揣在怀中等着看好戏。 白嫩纤细的手指握着刀柄,微微凸起的腕骨配着银锈色厚重的刀面更显孱弱。 “小姑娘,我看你这个细胳膊细腿的,不如还是让我来吧。” 耳旁一道疾风划过,倏忽间眼前白茫闪现,宋音音瞳孔睁大,连带着眼眶都大了几分。 凌厉的剑气将她几根发丝割下,飘飘洒洒的落在水洼之中 不知何人大吼了一声“小心。” 宋音音应声抬臂,纤细的手腕撑着剁骨刀挡下了致命一击,“锵”得一声,震得她虎口发麻发酸。 而后她又灵活转身,避开胡乱落下来的剑刃,剑气将猪肉摊分作两半,轰然倒地,激起一地尘埃。 在一片匆忙之中,宋音音愤怒问道:“你谁啊!” 这是哪里来的路人甲? 书里明明没有这一段! “我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都是同门师兄弟——” 来人恍若未闻,只是手执剑柄,无差别的进行攻击,宋音音一面忙着救剑刃之下的无辜百姓,一面尽力抵挡。 宋音音将剁骨刀舞得猎猎作响,这剁骨刀的质量出奇得好,挡了这么多下,竟不见一丝裂口。 两人你来我往下,原就丢了金丹,能撑到此时已是宋音音的极限。宋音音露出背后破绽,那人莲步生风,腾空而起,挥着剑刃直愣愣地劈下去。 活像要将她分成两瓣。 预料之中的痛感迟迟未来,宋音音转头朝身后看去,那人像是被什么震退一般,压倒了一排长木桌,花花绿绿的菜叶扣在他的头顶。 真绿啊,宋音音不由感叹。 余光中却看向不远处的巷子,墨色衣角一闪而过,宋音音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庚殊的模样。 庚殊隐了身形后,看向原是洁白的,纹深而长的手掌,如今却被金色火焰灼烧,几乎要将他的掌肉烧穿,深可见骨,密密麻麻的疼痛直贯心脏。 庚殊不顾熊熊燃烧的火焰,信步走出巷口,幽暗深邃的眼眸,紧紧地注视着宋音音的背影,杀意几乎快要凝结成实体缠绕在他身上。 不同于眼神的冰凉,庚殊嘴角的笑意几乎温和得挑不出一丝错来。 刀割般的疼痛让他的思绪愈加清晰。 宋音音 ,你究竟有什么秘密。 在众人的眼里,大多以为是那修士良心发现,将杀招收回,法力反弹自身才落得如此下场。 但事实上,是庚殊根本无法让那人将剑刃劈砍下去。 庚殊操纵这人原是想要试试,既然妖邪之力伤不了她,那么纯正的正道法力能不能替他杀了宋音音。 不出他所料,无论是妖邪之力还是正道法力都对她无用。 宋音音身后之人到底是谁,如斯恐怖的力量? 他真的太久没遇到如此和他实力相当之人,兴奋地他快要按耐不住体内的跃跃欲试的魔种了。 “庚殊黑化值又长了!庚殊黑化值又长了!”系统在她脑内蹦哒。 宋音音一面将那修士提起来,一面回它:“他不黑化才不正常。” “可这次黑化得挺快的!就嗖得一下,你懂吧。” “我懂,可能是这小变态又受什么刺激了吧。” 莫非是男主当着他的面偷亲了女主? 然后醋坛子爆发了? 宋音音摇头,甩开膈应人的一幕,这女主晕倒这么久,也不知道多久没刷牙了。 能亲下去的都是狠人。 修士抱着头的痛呼声将她惊动。 宋音音拿起手中的剁骨刀贴着他的脸颊,质问道:“你为什么平白无故要杀我。” 她是抢了他老婆还是杀了他全家,这么恨她,恨不得把她劈成两瓣。 第十二章 - 恶毒女配苟命指南 - 是淇不是琪 修士恍若未闻,双目失神,呆愣在原地。 “我不知道。我迷迷糊糊的就走过来了。”他呢喃出声。 他的身体就像是被装在了一个四四方方都密闭的盒子里,像个被线牵制住的傀儡。 目之所及尽是一片肮脏和混乱,腥臭味的风拂面而来,修士不由地打了个冷颤,意识彻底清醒了过来。 “师妹,真是对不起了,我那时感觉手和脚好像都不受自己控制一般,真是抱歉。”修士弯腰鞠躬,满脸歉意。 “无事无事。”宋音音冲他摆手,“你把他们的损失赔了就行。” 修士一口应下,四下摸索身上的钱袋。 这师妹不知在哪里见过,但观她衣裙虽凌乱却仍气质出尘,温婉幼态面部流畅,眉目紧致,似有一种朦胧的美感,无辜扑朔的大眼,无端的引人想要搂在怀中呵护。 恰好他最近正缺个道侣。 此次误会,说不定是个良缘。 思及至此,他眉目含笑,努力做出自认为最帅气的表情,问:“师妹叫什么名字,是哪位真人的弟子,等上山后,我一定登门谢罪。” 宋音音见他这莫名而来的孔雀开屏的模样,将他的心思堪堪猜了几分。 “宋音音。”宋音音嘴唇微张,吐露出声。 掏着钱袋的手木楞在原地,难怪他没摸到半分银子,银子都拿去放在赌局之上,押宋音音必输了。 修士面色瞬变,活像是一副吃了屎的模样,他傲慢地抬起头:“此次我就是故意的,我也不可能向你谢罪。” “我殴打过你?”宋音音问。 “怎么可能。”修士不屑摆头。 他怎么可能让宋音音打自己,那不是丢脸丢大发了吗。 “那我辱骂过你。”宋音音又问。 “没有。”修士眼皮向上翻,露出一大片眼白,一脸不屑地说:“讨厌你还需要理由吗?” 若是同门师兄弟知道他险些杀了宋音音,不得将他捧到天上,说不定还有无数师兄师妹来向他献殷勤,只可惜了夕悦师妹还在昏迷中,没能看到他甫时英勇的场面,真是可惜至极。 场面一度陷入安静。 修士纳闷,宋音音居然没有询问他为什么,他可是准备了大段大段的话来羞辱于她。 “你为什么不说话。”修士一把薅下头顶的菜叶,询问出声。 宋音音用眼神睨他,目光四下梭巡:“我与跟风狗没什么好说的。” 修士将牙齿磨得“格格”作响,双目圆瞪像似要喷火一般:“你骂谁狗呢,宋音音!你粗鄙,枉你还是瑶山派宗主之女!” “行吧,我粗鄙。那我就不告诉你——”宋音音粲然一笑,冲他点头。 “不告诉我什么。”修士心里发毛,伸手想要去拽她,宋音音脚下莲步生风躲在一旁。 修士还想快步上前追,只听“哗啦”一声,一名老妪将一盆装得盆满钵满的洗菜水从他身后倾泼过来。 傲慢的开屏孔雀霎时间渐变成了一只臭不可闻的落汤鸡。 宋音音被他滑稽的模样逗笑,整个人几乎笑弯了腰。 “宋音音!”修士怒吼,眼眸气得充血发红。 宋音音一手划拉在脸颊让眼睑微微下垂,冲他吐了个舌头,乐不可支地道:“落汤鸡,略略略。” “宋音音,你给我站住!”修士望着宋音音跑远的背影,想快步追上去,却被一旁的百姓扣压在原地,动弹不得。 “赔钱!” “赔钱!” 耳畔的赔钱声愈加大,修士下意识摸钱袋,仅摸到一团纤柔的布料。 “宋音音!”修士险些将一口银牙咬碎。 “阿嚏!” 害,又在骂她,恶毒女配真难当。 宋音音弯腰打了个喷嚏,揉了揉发红鼻尖,满不在乎地继续往前走。 “你的法力够了吧。”宋音音问系统。 “够了够了,送你上山足矣。”系统掐着机械地嗓音回应她。 宋音音在系统的语音提醒下,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四周树林密布,荒无人烟,简直就是绝佳的作案之地。 毕竟大庭广众之下她这个金丹都没有的废物,竟然能够腾云驾雾而起,不得把人吓死才怪。 或许还会把她当作怪物抓起来研究。 . 裙袂无风飞扬,纹着银云纹的鞋履之下有微微金光浮动。 “有人!”系统出声提醒。 金光霎时间消失殆尽,若是稍不注意还会认为只是错觉。 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宋音音循声望过去,只见一鹤发童颜的老者从一根茂盛葱郁的大树底下走出。 遍地枯叶,但他一路走来几乎不见声响。 宋音音皱眉询问:“你是谁?” 也不能怪她疑神疑鬼,实在是这个恶毒女配的身份太遭罪了,她这一路走来,几乎没有几个路人甲是不想杀他的。 况且这个地境几乎是个绝妙的杀人抛尸之地。 老者双目无神,眼白几乎遍布整个瞳孔,嘴角却带着和善的笑意。 自从见过庚殊,她对这种笑容已经快要PDST了。 老者嗓音沙哑:“老朽是个只会算命的江湖术士。” “算命?”宋音音疑惑,“那你跟着我做什么。” “你要给我算命吗。”宋音音没等他开口又继续问道。 “不算。”老者神在在地摇头。 宋音音无语,正午的赌约几乎快要火烧眉毛了,他还在这拖着她不让她走。 “你是洪齐派来拦我的吗?” 按理说应该不会啊,她金丹破损,法宝和灵器也尽数压在赌局之中,这些人应该是坐等着分赃才对。 “洪齐?”老者继续摇头,“不认识。” “那你既不算命,又不是他们派遣来阻我的。”宋音音无奈叹气,“你是来做什么的。” “不是我不想给你算命,我是看不破你的命格,才追随你而来。”老者一双盲眼望着宋音音的方向。 看不破她的命格? “你被天道选中,命格自是如天道一般,难以堪破。”系统出声回应。 宋音音在脑海之中询问:“那这老者究竟是谁。” “他算是天圣宗的第六位真人,尘霄真人。” “第六位?” “对,算是个挂名真人,他精通卜卦算命之术,数百年前天灾爆发前夕,为了救下天圣宗他奔走相告,天道震怒,夺了他的双眼以示告诫。至此他便下宗门做善事积功德,他原本立下誓言永不回宗,不知为何会出现于此。” 说到此处,宋音音终于想起来了,这位真人可是个关键人物,他之所以回宗是因为算到宗门将有灾星出世,恐祸乱三界,庚殊魔主身份被众人知晓也是由他告知的。 “我要收你做老朽的弟子。”尘霄真人如枯槁般嘶哑的嗓音将她的思绪打乱。 宋音音绞着手指,为难地拒绝:“我已经有师尊了。” “无妨。”尘霄真人捋了捋白毛胡须,信誓旦旦地开口。 天圣宗之上,无数修士将一根香烛围住,香烛已燃过半,点点红光明灭,香灰散落一地。 “据师弟说,宋音音还在天圣村逗留呢。” “就剩这点时间,寻常修士都不一定能飞上来,更别提宋音音那个金丹都碎掉的废物了。” “赢了宋音音,往后女修士不都对洪齐师兄你另眼相看啊。”一修士站在洪齐身侧讨好地说道。 “说不定夕悦师姐,也对师哥您——” “闭嘴。”洪齐言辞凶厉,嘴角上的笑意却迟迟按奈不下去。 香烛几乎要燃尽最后一点红光,彻底燃尽几乎是一刹之间。 “快赢了!快赢了!”有人大呼,也有人面色平静,毕竟赢宋音音不就是意料之中之事吗。 柳双双冷笑一声,信步走向赌桌:“不自量力的蠢货。” 几个女修士害怕苏筱得剑法,不敢推搡于她,只能远远嘲笑,笑作一团。 “宋音音的走狗!” 苏筱攒紧拳头,只恨曾经醉心于剑道,没有在人界多学几句怼人的话语。 苏筱不愿理会他们,轻抿红唇,面若寒霜,双眉紧蹙,清冷的眸子对上那一堆疯癫争夺宝物的修士。 看来宋音音这次是真的输了,苏筱阖眼轻叹,仿佛多看眼前这一幕都是脏污了她的双眼。 香烛红光明灭,最后一点光亮在风中颤颤巍巍,屡屡烟雾缠绕。 “赢了赢了,哈哈哈哈哈!”哄笑声几乎响彻山脉,惊起群鸟离巢,于半空中投下密密麻麻的阴翳。 “谁说你们赢了。”宋音音清脆的嗓音如同一席冰泉倾泻而下。 众人洋洋得意的笑容还木楞地挂在脸庞,嗓子眼却如同被堵上了棉花一般,几次张口都是哑然。 “音音!”苏筱率先开口打破沉默的场面,她的眼眶通红,语气雀跃。 众人随即一致地将目光投向那只红烛,在众人目光地注视下,红烛晃晃悠悠地燃尽自己最后一丝心血。 宣告出最后的胜利。 洪齐惊愕地瞪大双眼,全身血液倒流,他几乎是嘶吼出声:“怎么会!” “你怎么上来的!”一修士质问出声。 宋音音微微挪了一步,露出尘霄真人的半张面孔。 “尘霄真人将我带上来的。我原是想自己上来的,可是我——”话语适当留白,无疑是在火上浇油。 可宋音音发誓,她说得真得是发自肺腑的大实话。 尘霄真人一听她有师尊,师尊还是庚殊,当即二话不说就拽着她直奔天圣宗山巅,甫时她说不出一个字。 第十三章 - 恶毒女配苟命指南 - 是淇不是琪 尘霄真人几乎以强行地态度按下一众忿忿不平的怨言,带着宋音音直奔玉光殿。 玉光殿内,上千根金丝楠木构成大殿主体,白玉铺就大殿,远远望去宛若一片云山幻海,大殿正中却有一处格格不入,金边纹就的穷奇符咒被雕刻在汉白玉石之上,穷奇通体无色,除了那双嗜血般的红眸。 尘霄真人双手在虚空中翻飞,送出一道符咒。几乎是眨眼之间,易承真人就现于大殿之上。 “师弟!” 虽说尘霄真人是易承真人的师弟,然而易承真人几乎不见衰老之态,身姿挺拔,天庭饱满剑眉星目,但却总是面露凶光,秉公正直的气度让天圣宗的弟子都害怕不已。 易承真人迈着大步流星的步伐走近,骨节分明的双手将他的手臂紧紧抓住:“师弟终于愿意回来了吗,回来为何不早早通知。” 说完后,又将手指并起,盈盈光芒自指尖扩散,缚上尘霄真人的双眼,而后长叹一声。 “你这眼,比以往更加严重了。” 尘霄真人将他的手抓下,宽慰着笑道:“眼盲,心不盲就行。” “师弟倒是一向想得开。” “师兄,我这次回宗,是有要事想要告知于你。”尘霄真人一改慈善面目,表情难得的凝重起来。 易承真人嗓音浑厚低沉:“师弟可是算到了什么。” “我算到,不出百年天圣宗便会出世一位大魔头,魔头恐会祸乱三界。” 易承真人眉心微皱,余光透过玉光殿望向殿外,汹涌澎湃的云雾掩盖在层叠迤逶的山峦之上,积云之上有金光浮动,似有真佛降临。 “天圣宗,怎么会出如此灾心,祸世魔头不应是魔界——那位。” 当易承真人真人说及魔界时,宋音音觉得他的眉心都能夹死一只蚊子了。 宋音音还挺想点醒他们的,灾星出在天圣宗,说明魔主隐姓埋名藏入了天圣宗。 不过,心里的话由尘霄真人说了出来。 “倘若魔主潜入天圣宗呢?” 易承真人果断摇头,目光坚决:“不可能,那魔头虽疯,也没那胆子敢潜入进来。” “诛神剑可在天圣宗内呢,那魔头定然不敢!” 宋音音看着他这副断然自信的模样,在心内冷笑,那魔头如今可是你的爱徒呢。 闻言尘霄真人也随之颔首,心念诛神剑还在宗内,也没那么焦急了。 “宋音音怎么跟着你?”易承真人终于注意到站在一旁呆了许久的背景板——宋音音了。 “这就是我想说的另一件事。”尘霄真人慢慢地捋了捋发白泛灰的胡须,说道:“我想收她为徒。” “收她?”易承真人骇然。 易承真人难得端不住,将诧异写在面上,就连刚刚的灾心降世都没能让他这般惊诧。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梭巡,一个是金丹尽毁的废物,一个是游走世间的集大成者的真人,两人几乎是八竿子打不着。 “师弟是认真的?”易承真人又不信邪地再次询问。 尘霄真人微微颌首:“宋音音是我修道以来唯一看不出命格之人,我猜疑恐是与灾心出事有关。” 宋音音闻言将目光投向尘霄真人,心内想着说,她不会替庚殊背下这黑锅吧。 “宋音音金丹已毁,从贞师妹替她诊过,绝无再塑的可能。”易承真人摇头否认。 尘霄真人沉思出声:“无碍,若她没有成魔迹象,我也能教授她一些卜卦之术傍身。” 宋音音嘴角微翘,将皮笑肉不笑的精髓发挥到了极致:“我只想拜庚殊为师。” 她宁愿在庚殊手下苟命,也不愿跟着这群所谓的正道之徒。 “这......”易乘真人一道符诀至指尖而出,“不如叫庚殊来做决断。” 短暂的等待之际,宋音音漠然地注视着两人的闲话家常,兄友弟恭,嘘寒问暖。 两人都对坐着饮完一壶酒,庚殊才姗姗来迟。 宋音音坐于蒲团之上,单手支着下颌,微虚着双眸,强撑困倦。眼眸里影影绰绰浮现出庚殊的剪影,天圣宗之上有无数修士学者他穿墨色衣袍,都不过是东施效颦,难复刻其十分一的韵味。 宋音音顿时起了精神,支棱了起来。 庚殊信步走于玉光殿主座的长阶之下,嗓音清冽,仿佛珠玉落地,不带一丝感情:“师尊,我来迟了。” “无妨。”哪怕尘霄真人今日携带而来的是坏消息,也不妨碍易乘今日心情愉悦,更何况庚殊还是他的爱徒。 “尘霄真人想要收宋音音为徒弟,你意下如何。” 第十四章 - 恶毒女配苟命指南 - 是淇不是琪 庚殊微微挑眉,转头看向宋音音,目光四下打量,似笑非笑地问道:“不知音音是如何想。” 这是迄今为止,庚殊第一次如此唤她,语气亲昵却暗含盎然杀意。 其中的威逼利诱也只有宋音音听得出来。在两位真人眼里,庚殊礼度有加,虽不舍宋音音这个徒弟,但也愿意尊重她的想法。 宋音音双眸光华流转,梨涡轻现:“我既拜你为师,自是永久跟随于你。” 言下之意,已颇为明显。 她,宋音音的抉择就是庚殊。 不知是哪句话取悦了庚殊,宋音音看着小变态温润的笑意和微眯的双眼,很显然这人心情不错,笑容里难得显出了真切。 庚殊原猜想,宋音音必是会抓住机会逃离开他,他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千万种折磨她的法子了。 庚殊回转过身,望向殿上两人,开口回道:“宋音音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 “这——”易承真人有些许迟疑,倏忽之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庚殊我最了解他的心信了,此人是我一众弟子之中,心智最坚定成熟的。且潜心修炼,天赋甚高,想必在不久地将来,成就甚至会远超你我。” “宋音音由他照看着,你大可安心。” 不得不说,庚殊这人设立得乃是当今一绝,就连第一宗宗主也被他的外表所迷惑,对他夸赞有加。 尘霄真人手指摩挲着酒杯,痛饮一大口,像似做下什么决断似的,说:“行吧,那我就在宗内在呆上百年。” 彼时,殿外传来闹哄哄的声响,几位真人鱼贯而入。庚殊寻了个由头便带着宋音音离去了。 宋音音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用余光打量起周围,这地界她还从未来过。 她其实也挺想东张西望四处打探的,但一路走来总会碰上其他修士,系统一直在脑海内叮嘱她,不要做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你可是瑶山宗宗主之女。 越往内走人烟越是稀少,她随着庚殊踏入一处结界之内,目之所及是一处庭院,庭院空旷得符合庚殊的性子。 唯有几块石头,一带水池,水池清可见底只余几块鹅卵石点缀其中,宋音音一眼望去整个庭院几乎不见活物。 噢,还是有的,几丛翠竹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跨过庭院,便入了正殿,匾额上洋洋洒洒写的是临风殿。 皎若玉树临风前,皎皎君子有临风之姿。单看身姿不看那扭曲的黑心,庚殊是担得起这几个字的。 仙气飘逸的大殿,让宋音音不由在心内感慨,不愧是修仙第一门派,真是好手笔。 “你想多了,天圣宗主打清修,唯有六位真人与宗主的大弟子能有这一方宫殿。”系统与她回应。 “殿内有几间房,你自行去挑。”庚殊停下步伐,回身看向她。 宋音音一时不察险些与庚殊撞个满怀,宋音音双颊微红,轻咬下唇回了个“嗯”。 宋音音转身往侧殿走去,庚殊望着她的背影,浅棕色的瞳仁里闪过一丝凌厉。 往日里他以为宋音音的灵魂与他一样肮脏恶毒,庚殊忆起昨日探子送来的信,一眼望下去,不过是宋音音这数年里安逸舒适,被娇惯着成长的生活。 一封信里毫无可取之处。 但近几日观察下来,她身上处处成谜,表现出的行为与她面容一般善意且无害,与以往的她真是大相径庭。 就当她快踏入侧殿之际,庚殊的玩味的嗓音出现在耳畔。 “你不是宋音音。”语气肯定且断然。 宋音音一瞬间绷直了身体,在庚殊看不见的地方,瞳孔震缩,连带着眼眶都睁大了几分。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回应:“我是。” 她原本就叫宋音音,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她就是宋音音。 思及至此,宋音音转身面庚殊,眉头舒展粲然一笑,眼眸之中有微微流光浮动。 “我就是宋音音。” 庚殊迈步上前,修长有力的手指捏住她的下颌,将她的脸颊抬起,冰质的浅棕色双眸肆意打量。 “宋音音愚蠢,娇惯,自私。”手指几乎快要将她的下颌骨捏碎,宋音音紧咬下唇,将痛哼声自唇角吞咽下去。 庚殊几乎卸下了全部伪装,撕碎了他那温柔君子的模样,墨色长袍配上无端猩红的眼角,宋音音觉得眼前之人已变成自尸山血海而来的魔主。 “宋音音这样歹毒的女子又怎会在意一个濒死的老人的死活,百草堂的生死纠缠,你怎么会在乎?” 宋音音双手握住他扣住下颌的那只手,十指紧扣他的皮肤几乎要将他的手臂上的肉抓挠下来。 “我改邪归正了,不行吗。”宋音音瞪大双眸,与他暗自较劲。 庚殊冷笑一声,摆明了就是不信。 宋音音眉心紧蹙,用气声回应:“逸鸣哥哥喜欢这样的,我愿意为他改变。” 庚殊嘴角勾起一丝笑弧,冷哼一声,嗓音淡然:“是吗?” 而后将脸颊与她凑近,两人鼻息缠绕,气氛暗潮汹涌,宋音音几乎是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眨眼之间她似乎能看见庚殊脸颊上细小的绒毛。 庚殊的气息喷洒在脸颊,宋音音只觉得被毒蛇缠绕,整个人如坠冰窟,透体寒凉。 庚殊鼻尖微动,深吸一口气,纯粹的灵魂气息涤荡他肮脏的灵魂,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露出餍足的笑意。 眼见庚殊的笑容,宋音音只觉得庚殊下一秒要将她生吞活剥了去。 她只想报警! 这哪是小变态啊! 这分明是大变态! 这个破任务,宋音音肠子都快悔青了,果然不要心疼男人真的是至理名言。 一瞬间她想起来曾经在某乎上看过的一句话:现实中遇到变态就赶紧跑。 她宁愿去看顾逸鸣的装叉样,也不愿意跟着庚殊受罪。 如果能重来,她要选尘霄真人! 下颌的疼痛又增加几分,强逼宋音音回过神来。 “你还能走神。” “再捏骨头都碎了。”宋音音疼得龇牙咧嘴,用气声提醒他。 庚殊轻笑出声,眉目舒缓,手上的力气却没降半分:“你拥有这世间最至纯至善的灵魂,却因为这副皮囊,被人唾弃辱骂。” “你难道不恨吗。” 第十五章 - 恶毒女配苟命指南 - 是淇不是琪 至那日的交谈起,宋音音已好几日没见过庚殊了,据其他弟子说,庚殊日日都忙着去看望昏迷的女主。 不过她也落得自在,她将赢来的佩剑还给修士后,留了符咒和宝物,小日子过得比以往还要滋润。 宋音音从储物戒里翻找出一个飞行器,飞行器未展开前与千纸鹤相似,放于地面后就变化成一只仙鹤的模样,仙鹤会将一只翅膀压下,她只需要踏上它的翅膀,它就会将她送到它的背上。 仙鹤的羽毛洁白光滑,一坐下去她就会陷入一片柔软之中,宋音音这时候只需要,压下身躯与它贴近,告诉它想去的地方,就行。 宋音音被它载着翱翔于半空,速度适中。 宋音音倾听风的声音,闻着自由的味道,明媚的眼眸盈满笑意,这是她在赢来的一众宝物中最满意的物件。 仙鹤不需要仙力驱使,她也不用费尽心思躲过众人的视线,真好。 仙鹤载着她从碧云之间穿梭而过,宋音音伸起皓白玉手,感受云雾从手指的缝隙间滑过,密密麻麻的细痒从指尖传递至心脏,宋音音抱着仙鹤白嫩细长的脖颈傻笑出声。 半个时辰后,仙鹤稳稳地停在了村外,前两日宋音音还载着仙鹤,停在苏筱最初带她来的地方,后来见好多修士都停在村外。 且百姓都见惯不惯,习以为常,至此宋音音便学着他们,还为她省下了一大段需要走的路程。 这条路已经让她走得非常熟络了,宋音音在巷子里三拐两拐,便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屠夫举起剔骨刀笑呵呵地同她招手:“小妹,又来啦。” 宋音音冲着他莞尔一笑,熟络地坐在屠夫身旁的木凳之上,还不忘接过卖蔬果的老妪递来的橘子。 “甜得很。”老妪笑得没有眼睛,“上次还是靠你救下我们,这橘子你多吃点。” 宋音音一面甜甜地应下:“还是大叔的刀好用,就连修士的刀都劈不断他这刀。” 指尖一面剥着橘皮,汁水蹭上她的手指,宋音音挑着橘瓣上的白络,轻笑着与他们唠嗑。 “我这刀,可是好刀啊,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屠夫将骨头切得咔咔作响。 屠夫的儿子揣着一包糕点从巷口跑出来,强硬地将它塞进宋音音怀里。 碍于手上的橘子,宋音音没法,只能歪歪扭扭地接下。 一旁的几个大姐倒是哄笑出声:“老刘你家娃怕是看上人家姑娘了吧,天天送糕点的。” “这一看就是瑞祥阁加的糕点,贵着勒。” 刘子实长得人高马大,身材精壮,一身古铜色皮肤,哪怕是穿着麻布衫,也能隐隐看出腱子肉的轮廓。 不过此时那古铜色的脸颊难得的浮上一丝红晕,他像是被说出心事似的,凶巴巴地回应。 “你们这几人,卖菜就好好卖菜,少聚在一起做八婆。”而后又转头看向宋音音,“别听这群人胡说,我这都是谢礼,你只管收好便是。” 宋音音轻轻“嗯”了一声,回道:“我也没做什么,况且那人多半就是为了杀我而来的,倒是让你们平白糟了罪,你日后再送我就不来了。” 她最初来这里也只是为了染点腥臭味回去膈应庚殊,要不是介意庚殊是鲛族,幼时还有那般惨痛的经历,宋音音恨不得天天在庚殊面前杀鱼给他看。 不过后来她发现,这里民风淳朴,众人都待她很热情,还能给她讲讲当初小说里没有的风俗民情,倒也是一番收获。 巷口里传来一众修士的声音,宋音音竖起耳朵仔细辨别,黝黑的瞳仁里浮现出他们的身影。 庚殊、顾逸鸣、洪齐,还有尾随而来的一众修士。 庚殊和顾逸鸣原是守在程夕悦的榻边,洪齐冲冲跑进来说,宋音音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移情所爱到一个屠夫的儿子身上。 顾逸鸣一听,顿时气得不行,拽着庚殊就往天圣村赶,身后还跟着一众看热闹的修士。 “宋音音!你被我拒绝了便寻了他来羞辱我?”顾逸鸣一手指着刘子实,气愤地质问道。 宋音音原是不太理解他们这个仗势,听完顾逸鸣的质问只觉得想笑。 但碍于庚殊在场,又不敢把恶毒女配的人设崩得很厉害,索性装起了白莲花恶心死他。 宋音音眼泛泪光,贝齿轻咬下唇,委屈道:“你不顾青梅竹马的情分,当着全宗拒绝我不够,如今又带着这么多师兄弟们来质问我。” “你就仗着我喜欢你,所以就这么肆无忌惮的百般羞辱我吗。” 说及此,宋音音哭得愈加伤心,她抬袖掩面哭得肩膀颤动。 “你...你...”顾逸鸣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几次张嘴都没能吐出个完话。 刘子实看不过挡在宋音音的身前,硕大的身形将她整个人盖在身后,愤愤出声。 “你们一堆男人欺负一个姑娘算什么。” 顾逸鸣冷哼一声,面上带着嘲讽:“你知道宋音音是什么人吗,她刁蛮任性,心肠歹毒,夕悦她害得现在还没醒。” 宋音音现在深刻怀疑这本书当初是为什么能够这么火,男主自大且蠢,男二病娇变态,女主白莲,女配又不断作死,谁看了不得骂这个剧情。 她确实骂了,直接将她自己骂了进来。 屠夫将刀用力劈进桌案,巨响声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我只知道宋姑娘是个好人,当日那男修士疯着跑来乱砍,如不是宋姑娘保护我们,我们还不知道今日能不能站在这里!” “就是就是!” 一旁的老妪、妇人和大叔赞同出声。 不知由谁率先将菜篮子里的菜仍掷出去,鸡蛋打在顾逸鸣的衣袍之上,蛋液腥臭粘腻,在白袍之上尤为显眼。 而后一群人便将手中的瓜果蔬菜丢掷出去,但碍于是平常百姓又不能像往日那般拔剑阻挡,只得将衣袖抬起,挡住头发和脸。 “住手!”顾逸鸣愤怒出声。 但根本没人搭理他,顾逸鸣与洪奇躲地艰难又滑稽。 在一众乱象之中,唯有庚殊身上泛着幽幽碧光,蔬菜瓜果难近他身。 宋音音看着顾逸鸣头顶着青菜地模样,捂嘴偷笑,装腔作势地开口:“各位,都别扔了,别扔了。” 细微的嗓音显而易见地被掩盖下人群之下。 庚殊像是终于想起他的大师兄身份似的,青色光芒如碧波般散布于人群中,那些丢掷的手于无形之中被架在空中,动弹不得。 他悠悠然开口:“顾师弟,众生平等,不要因为营生的高低贵贱来做决断。” “宋音音怡情于这人身上不再纠缠于你,不是正如你的意吗?” “你还有什么不满。” 他还有什么不满?顾逸鸣被他说得面上一片燥热,哑口无言。 第十六章 - 恶毒女配苟命指南 - 是淇不是琪 会还是反派会。 “你们这般来凡间闹事,就不怕易乘真人知晓,以门规处置吗?”宋音音抽泣着,好心提醒道。 顾逸鸣被她这番好心提醒,气得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青,拂袖阔步离去。 众人见男主角都被气走了,又害怕宋音音往易乘真人处讲小话,原本就理亏,更不敢多呆,也急冲冲地离去。 唯有庚殊一人还站在远处。 一身墨袍,不染纤尘,发丝被玉冠高高束起。 宋音音不知为何竟从他地身上看出了一丝孤寂感。 “你不会心疼他了吧?”系统听到她心里的声音,纳闷道,“他前几日还那样对你。” “我想吃糖醋排骨了。”宋音音答非所问,彻底将系统搞得晕头转向。 一老妪清点着篮子里的菜,余光却在打量那个如谪仙般的男子。 “宋姑娘,这莫非是你相好?”她打趣问道。 “相好”两字比刀刃还锋利,直扎她胸膛。 宋音音连忙摆手否认道:“不是不是,他是我师尊。” 庚殊见宋音音那番作态,犹如躲避洪水猛兽,浅棕色的双眸微微眯起。 “既是宋姑娘师尊,那必定是一个好人。”鱼贩接过话茬,豪迈大笑。 一只布满老茧的手从框里提起一条活鱼,活鱼被捏着头,鱼尾死命摆动,水珠四散。 “你们将这鱼拿去,早晨刚抓的,鲜美得很!” 救了个大命,宋音音眉心微动,表情僵硬,“唰”地一下站立起来,反而将一旁的人吓了一跳。 宋音音赔笑道歉:“大叔大娘,我想起来还有些事情,下次再来。” 语毕,三步作两步走上前去,抓着庚殊的手腕绕出巷口,又像个没头苍蝇似的绕了好几圈。 身后之人停留在原地,宋音音几次扯都不见动,像似意识到什么似的回转过身,松开扣住他手腕的五指。 腕骨的触感还停留在指尖,宋音音唇角勾起一抹歉笑:“师尊,方才我发现我最喜爱的一个耳坠掉了一只,便急着跑来寻。” 庚殊随着她的话语,将目光投向她圆润小巧的耳垂,一对淡粉莲花坠子在日光的映照下熠熠发光。 “你耳朵上可坠着一对呢。”庚殊神色淡然,双眸低垂,欣赏着她拙劣的演技。 宋音音心内有淡淡惊慌,面上却不动声色。 “另一对,白玉流苏样式,下面还坠着个碧色水滴状的晶石。”宋音音惋惜开口。 什么白玉什么碧色水滴,她胡乱开口搪塞了一个过去。 庚殊眼眸透彻,并没说话。 宋音音在庚殊看不到的地方,如逢大赦般地偷偷叹了口气。 她气还没叹完,只听庚殊悠悠然地开口:“你是怕那鱼,还是怕我。” 宋音音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硬着头皮回道:“我怎么会怕鱼,我只是舍不得我那耳坠。” 挖坑大王非庚殊莫属,她要是回怕鱼,庚殊的鲛人身份唯有原书女主知晓,说怕他,也是怕他大开杀戒伤害无辜。 如何回都是死坑,她索性装傻不回。 害怕庚殊再次死亡提问,宋音音目光跨过庚殊望向他身后的酒楼,欣喜道:“这酒楼是上次同苏筱来的那处,师尊不如与我同去?” 话是在问他,却半点没停留等待的意思,衣袂翻飞,步履匆忙,真真像是个为美食昏了头的寻常女子。 庚殊冷眸一转,唇角笑意却还是如往常一般温润无害。 当宋音音看着与她对坐的那人,修长如寒玉的手指端起玉白瓷杯,浅抿品茶时,她还有些不真切。 这人真是闲得慌,她假意邀约,没成想庚殊真跟着她来了。 想起书中,庚殊这人也算是一生悲苦,童年颠沛流离,靠泥土和杂草勉强裹腹,少年时与妖兽一同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妖族地牢里,青年时靠着庚殊这个假身份获得了短暂的善意,此后,他便是被桎梏于爱意编就的无边囚牢。 自始自终都无人真心诚意为他做一顿热饭,原书女主在后来难得为他做一碗汤羹,也是为了求他剜掉半身鳞片,去救病危在榻,一脚快要跨入黄泉的顾逸鸣。 小变态真可怜。 庚殊见她望向自己的目光愈发慈祥,耳边小二询问的声音已响起第二遍了,一道无色光芒,自庚殊端着茶杯的手指而出。 额间的刺痛让她霎时间回神,痛呼声至唇齿间流露出来,宋音音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庚殊干的。 顶着红红的眼圈瞪了回去,没有凶狠的感觉,到让他品出几分娇嗔。 小二不懂这些修士的把戏,见宋音音回过神来,便叽里咕噜的报起了菜名。 “我们这里有西湖醋鱼、东坡肉、赛蟹羹、干炸响铃、生滚牛肉羹、香酥焖肉......” 宋音音听得头晕,想询问庚殊的想法,又念及这人数年来都靠灵丹与玉泉度日。 真真是个喝露水的“仙子”,根本指望不上。 宋音音便凭着直觉随意挑了几道菜。 小儿扯下肩上的麻布,擦拭了两下桌面,大声应下:“好叻,二位坐下稍等。” 鼻息之下是佳肴的扑香味,庚殊的压迫感都被撤离两分,唇齿间尽是软嫩酥香的美味。 宋音音看着庚殊只端着瓷杯饮茶,一双浅棕色的眸子淡漠的投向她。 原因是最温柔的颜色,搁置在庚殊的面容之上,那双眼眸仿佛能在瞬息间将人带入极北之地,犹如冰霜缚身,如坠冰窟。 “你受伤了?” 宋音音看向指骨上的那到划痕,满不在意地说道:“昨日,我使那刀刃的时候被划伤的。” “划伤的?”庚殊眼眸晦涩。 思及那日,他亲手将宋音音的下巴捏脱臼,那道金色火焰也并未出现,甫时眸光透彻清明。 护着宋音音的仙法,能防住妖力、仙力、魔气,却不防凡力。 只可惜啊,他现在不想杀她了。 宋音音见庚殊端详着杯盏,轻笑出声,顿时泛起一身鸡皮疙瘩。 珍馐佳肴顿时变得寡淡无味。 宋音音草草吃下几口,便换来了小二结账,寻了个由头,架着白鹤与庚殊分道扬镳。 夜凉如水,临风殿外的庭院如积水空明,竹叶瑟瑟作响。 像是哀嚎一般。 月光像是不愿临幸这处一边,临风殿黑得骇人。 宋音音蹑手蹑脚的走入殿中,眸光四下打量,那细竹活像个披头散发的瘦骨嶙峋的女鬼。 低沉的嗓音至耳边响起。 “宋音音。” 话音一落,霎时间一颗颗硕大的夜明珠亮起。 白光大现,宋音音下意识地用手指遮住了双眼。 不怪她做贼心虚,她白日里与庚殊分道扬镳,言的是要回天圣总,待庚殊离去后,她便驾着白鹤又重回天圣宗。兜兜转转不知怎么的进了勾栏院里,原是想立马离去的,怎奈见一女子可怜,便与一群男子斗文比武又砸钱,终是将那女子给赎了下来。 一番折腾,已将近子时才回了天圣宗。 没成想庚殊竟在这蹲她。 庚殊根本不用凑近,远远坐着便能闻到被风送过来的脂粉味。 “难闻。” 宋音音抬起衣袖,鼻尖微动,反驳道:“挺好闻的啊,香喷喷的。” “是吗?”庚殊眉头微挑,似笑非笑。 宋音音与他相视,坚持道:“好闻。” 香味馥郁香甜,尾调又有丹橘的清丽。 不得不感慨,这藏香阁还挺会用香的。 嘴里还不忘小声嘟囔着:“你鼻子有问题。” 庚殊一言不发,眼眸幽暗深邃,飞身上前提起宋音音的衣领,便飞出殿外。 宋音音被他拎得难受,险些断气,脸颊被憋得通红,待她被放下来后,不由得抱着脖颈剧烈咳嗽。 庚殊冷漠地看着她咳得眼眶泛红,手指一转,将宋音音的外袍都剥离开去,只留一身单薄的里衣。 宋音音顾不得咳得难受,嘶哑着骂他:“你有病啊!” 继而双手交叉搁于胸前,用气声愤愤道:“你变态!” 不知道是宋音音无心骂出的哪几话点着了他。 庚殊撕下温和皮囊,轻轻浅浅的笑声流露出来,带着一丝病态;“是啊,我有病。” 似诉说,又似呢喃。 “血肉组成的肮脏东西,有什么可看的。”庚殊睨了她一眼。 冰凉的手掌搁置在宋音音肩上,寒气自皮肉传入血液。 宋音音如临大敌,杏眸圆瞪:“你干嘛!” 这人是疯了还是吃错药了,莫不是要—— “你想多了。”嗓音中带着嫌弃,削瘦的指骨微微用力。 宋音音被他直愣愣地推入池中,许是太过突然,冰凉的水,丝丝缕缕地侵入眼眶、侵入耳鼻、侵入喉咙,残余的空气被逐渐掠夺。 意识逐渐混沌,耳边是无尽的嗡鸣声。 她是要死了吗? 宋音音扑腾着想起身,却又因为缺乏氧气,四肢变得轻盈使不上劲。 庚殊眯着眼欣赏够了她的濒死之态,用法力将她拽到岸边。 一头墨发湿漉漉的披散在身后,泉水只露她的肩膀和小小的脑袋。白皙的锁骨盛着点点泉水,没有金丹护体,冰泉冻得她面色发白,嘴唇泛紫。 庚殊怕她意识不够清醒,又“好心”用法力给了她点灵气。 宋音音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看着蹲在岸边的笑弯了眼的庚殊,伸手就想给他一巴掌。 许是她力气不够,距离又太远。 又许是庚殊被她打过两次,已经能提前预防了。 宋音音的手腕被他攥住。 嗓音清冽温柔,言辞却强硬非常。 与他的手劲一般,她的腕骨几乎要被他捏碎了。 “你不为了躲我,去那种地方勾栏院弄脏自己。” 他松开手腕,手指抚上宋音音眉骨上的痣,细细描摹。 宋音音痒得皱眉,却被庚殊的手指强硬地舒缓开,眉心被他用力揉搓。 过分冷白的皮肤上,红如血滴。 “太臭了,我不喜欢。” 第十七章 - 恶毒女配苟命指南 - 是淇不是琪 “阿嚏!”宋音音捂着被子狠狠打了个喷嚏,连带着青纱帐子也跟着晃动几分。 彼时她脸颊潮红,手脚却一片冰凉,哪怕盖着厚厚的被子也没用。 庚殊那个疯子! 不过犯了风寒也好,她就在殿里呆几日,拖到程夕悦苏醒之际,她就出殿。 按原书剧情来的话不出十日,她便能醒。 程夕悦再不醒,她就快要被庚殊折磨死了。 “变态!”她愤愤骂出声。 而正在为同门师兄弟指导剑法的庚殊,却无端打了个喷嚏。 宋音音以纤细皓腕撑起身子,将她前两日在书贩处买的话本子拿出来。 庚殊此人长年位居青云榜第一,姿色又乃人间绝色,必定逃不开人界的编排。 什么《清冷仙君爱上我》、《仙君的金丝雀》...... 什么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简直百花齐放,百书争鸣,为了夺人眼球,剧情是越写越离谱。 就是不知道庚殊本人有没有看过。 肯定是没看过的,不然这书怕是活不到今日。 书中的女主角有以程夕悦为原型写的,也有自行编纂的,她翻翻看看,甫时竟然还夹着一本,霸道千金宋音音与清冷仙君庚殊的爱恨情仇。 宋音音看到书封就嫌恶的丢到一边去了。 她才不想和庚殊炒cp呢。 宋音音抽出最底下的书,白皙纤细的手指摩挲着书封面。 还是这本得她心。 书里,庚殊被杜撰的女主伤身又伤心,苦苦哀求却不得,让宋音音狠狠的爽了一把,呆在殿内看了几日,看到深处,又为庚殊流了一大把眼泪。 五日后,翻看完最后一页,宋音音将它放在了储物戒的最深处。 宋音音哭得眼眶通红,她不理解,为什么书里的书也能这么虐! 虐得她心肝疼。 殿外倏忽雷声轰鸣,宋音音的哭嗝被吓得戛然而止。 紫色电光划破沉寂的黑夜,如墨般浓稠的天空霎时间白光大亮。 那绛紫色闪电直愣愣地劈向程夕悦的屋顶,一道又一道,一道比一道厚重,光电如流星般四散,周围房屋无端起了火。 顿时,天圣宗烟雾渺渺,呛人的烟雾席卷着铺满半面苍穹。 程夕悦提前苏醒了? 宋音音捏着手中的药丹,沉思了起来。 原书里,程夕悦逆天而为补了金丹和灵脉,又于睡梦中连晋两阶,引来的雷劫自然威力巨大。 就着茶水饮下药丹,大殿外传来响动与闷哼声将宋音音惊动。 宋音音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披起外袍就往殿外走去。 刚踏入庭院,庚殊的模样便映入眼帘。 来人步伐踉跄,单手捂着胸口,身材高而瘦削,墨色衣袍松垮露出纯白里衣,衣绣处与前襟都有火烧灼的痕迹。 他的面色苍白,脸颊有一抹血痕,墨发凌乱,有碎发搭在额前和脸颊两侧,有一种无端的破碎感。 宋音音快步上前接住快要倒地的庚殊,却被庚殊一把推开。 “滚。”庚殊目光锐利,言辞冷冽。 宋音音皱着眉看他缓缓走入殿内,走入卧房,不顾衣袍肮脏盘腿坐于踏上。 青芒将他笼罩在其中。 她想起来了,庚殊因何受的如此重的伤。 程夕悦的十八道雷劫,庚殊一道不落的将其挡了下来,但庚殊不愿让他们看到自己如此狼狈之态,雷劫一消便匆匆离去。 挡雷之功,反倒被姗姗来迟,被屋前的紫火烤灼衣袍的顾逸鸣给揽下。 程夕悦自睁眼起,便看到顾逸鸣狼狈焦灼地蹲守在塌前,下意识的便认为他是救下她的“大英雄”。 剧烈的咳嗽声让庚殊吐出一口鲜血,鲜红的血液自嘴角而下,染就纯白里衣。 宋音音蹙紧眉头,将庚殊的那句“滚”抛于脑后,阔步走到他跟前。 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宋音音摸了摸鼻子,垂首便与他的眸子对上。 “滚出去。”嗓音嘶哑,开口的瞬间又是一口鲜血顺着唇瓣流出。 庚殊的嘴唇被染得猩红。 在宋音音的眼里,庚殊就像个拒绝医生治疗,不听话的重症病人。 该被推进ICU的那种。 庚殊见宋音音还停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向他的目光也怪异得很。 “我懂了。”庚殊轻笑出声,唇角扯动间眉头微蹙。 “你懂什么了。”宋音音不懂他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被雷劈十八次,他真当他是天神啊。 庚殊用手指抹掉唇角的血液,眼眸冰凉:“我受伤了,你便可乘此机会报复与我。” “我与你不是同类人,你有病。”宋音音坐在塌前,翻出她最珍贵的药丹,捧于手心,“这是云芝丹,你吃下去就好了。” 庚殊目光低垂,看向宋音音白皙粉嫩的手心,捏起丹药,端详起来。 “云芝草生于极北之地,一株难寻且三百年长成一株,有血肉重塑之神效。” 宋音音默默点头,用眼神示意他快吃下。 讲真,她真不知道这东西这么厉害,她只在原主的记忆里,看到这是个极好的良药。 “不愧是瑶山宗宗主之女,一出手就这么阔绰。”庚殊将云芝丹放于鼻尖下轻嗅,道“没毒。” 宋音音心里腹诽,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阴阳怪气,面上却无奈回道:“没下毒,快吃吧。” 手指上的鲜血将云芝丹染得鲜红,庚殊指尖青芒大盛,云芝丹变成粉末四散于虚空之中。 “没下毒啊,那我不吃。”轻轻浅浅的笑意自唇齿间溢出,带起胸腔鼓动,全身经脉绞痛,额角迸沁着冷汗。 “你!” 都痛成这样了这人还能笑出来,还能发疯。 庚殊伸手抓住宋音音的掌心,另一只的手掌中无端出现一把匕首。 匕首被强硬地塞入宋音音的手中,粘腻的鲜血糊满宋音音的手背,庚殊握着宋音音的手,将剑尖抵在他自己的胸前。 “你疯了吗!”宋音惊呼出声,瞳孔睁大,用力想将被桎梏住的手抽出来。 这人都被伤成这样了,手劲还这么大。 一番牵动,不知抵到庚殊的何处伤口,他闷哼出声,剧烈咳嗽之间又吐出一大口鲜血。 猩红血色融入墨色衣袍,寻不见踪迹,反倒是宋音音的衣裙被蹭了个遍。 见他如此,宋音音也不敢动了。 只得放低嗓音好言相劝。 “生病了就要治,要吃药。” “宋音音。”庚殊手掌用力,将匕首狠狠刺入断裂的胸骨之中。 “你应该这样。” 宋音音似乎能听见刀刃磨蹭骨头的声响。 “我折磨你,你该还回来。”痛感让他笑得更甚,有近乎妖异的美感。 “世人都是如此。” 他自出生那日起便在这苦楚中循环。 “你也应该如此。” 他手下用力,握着宋音音的手又刺入几分。 疼痛让他神智混沌,愈发癫狂。 宋音音见他眼角泛红,眼神偏执,只得强压下心中的崩溃与骇动。 她学着庚殊的笑容,连嗓音也似那轻柔的语调;“我想自己来。” “好。”庚殊许是被折磨的神志不清。 点头的模样近乎乖巧。 宋音音蹭他放下戒备,手下动作迅速,一张定身符直愣愣地贴在他脑门上。 “啪”的一声巨响,宋音音贴得是,快、准、狠。 符咒在庚殊额间微微浮动,竟让她看出几分滑稽。 “看你怎么发疯。”宋音音将手从他掌中抽出来,大喘了一口气。 这符对付如今的他刚好。 一共两颗云芝丹,被庚殊毁了一颗,她翻找出另一颗,捏着庚殊的下巴,就着茶水给他强灌了下去。 宋音音将庚殊缓缓放于床榻之上,阖上他的双眼,艰难地取出胸膛间的匕首。 她看着血淋淋的刀刃,恨不得扇庚殊两巴掌,若不是她,换寻常医生来根本取不出。 刀刃直插碎裂的胸骨之中,如何取都免不了会碰到两边的胸骨。 她看着僵硬地躺着的庚殊,愤愤出声:“你可真会选地方!” 她要被气死了。 怎么会有如此不珍爱身体之人。 宋音音一边气,一边替他脱下脏污的外袍,又寻来干净的布料,为他擦拭脸颊与双手。 一番下来,宋音音是心累又身累,趴在庚殊的床边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第十八章 - 恶毒女配苟命指南 - 是淇不是琪 殿外天光大亮,凉风习习,细碎光亮透过窗棂洒落一地。 宋音音闭着眼揉了揉被压地发酸的手臂,撑起双手伸了个懒腰,发出小猫一般慵懒的嗓音。 她缓缓睁开双眸,悬在空中的手霎时间变得僵硬。 庚殊不知何时醒的,他坐靠在榻上,额间的符咒早已被摘了下来。 一双浅棕色的眸子淡漠地看着她。 宋音音用纤细素手摸了摸脖子,冲着他尴尬一笑:“醒了就好,我回房了。” 她匆忙起身,却又因趴着坐了一晚,腿被压得发麻发酸。 一时不察,宋音音轻呼出声,整个人往前扑倒过去,她甚至不敢看那场面,下意识地阖紧了双眸。 预想中的触感迟迟未来,她试探着睁开双眸,直愣愣地对上庚殊幽暗深邃的眸子。 庚殊伸出一指,盈盈青色光芒将她浮在半空之中,而后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向后推。宋音音便整个人向后倒去,她踉跄着倒退几步,手上无意识地扯住了床榻上的青纱帐子。 饶是庚殊自己也想不到,这纱帐竟然如此脆弱。 纱帐于宋音音的手中,轰然倒塌,将庚殊完完全全的盖在里面。 完了。 宋音音连忙甩掉手上攥着的一角,也不顾腿上酸麻,快步跑出庚殊的寝殿。 衣袂翻飞,步摇上悬着的铃铛清脆响动,随着宋音音灵动清冽的嗓音传来。 “师尊,抱歉,我想起来我还有事情就先走一步——” 宋音音刚走入正殿,思绪混乱,险些撞上来人。 “不好意思啊。”宋音音道了声歉,继续往前走。 “宋音音?”女子叫住了她。 宋音音闻声而停,回声看向她,刚想出声问她,你是何人。 “夕悦。”顾逸鸣跟在程夕悦身后而来。 原来是原书女主啊。 宋音音重新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女子穿着一身天圣宗的弟子服,洁白衣裳更显她有柔弱委屈之态,那双眼眸仿佛天生多情有水光盈盈,脸蛋小巧,五官精致,美得不俗却差一丝大雅之气。 端的就是一副白莲花的长相。 “音音,是刚从师兄殿内出来?”程夕悦双眸打量,眼神中透着诧异。 也不怪她诧异,因昨日事出突然,宋音音就只披裹了一件单薄外袍。 再加上她眼神微钝,发丝凌乱,脸颊还有刚压出来的红晕,俨然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对了,那外袍还是庚殊的,昨日宋音音的外袍被庚殊那疯子蹭满了血,实在穿不下去。宋音音又怕她一走庚殊摘了符咒又发疯,没法,只能将就着庚殊的外袍先穿着。 顾逸鸣也像是发现了什么似得,只睨了她一眼,便快步走入庚殊的寝殿。 “你把庚殊师兄,”他吞咽了一下唾液,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睡了?!” 还这么激烈,连那青纱帐子也搞塌了。 “放屁!”宋音音几乎是下意识回怼回去。也顾不得话语粗鄙。 此时此刻保命要紧! 一句话如惊雷一般,四人都被骇住了。 宋音音与程夕悦随着顾逸鸣一同踏进寝殿,程夕悦的目光在一刹间就被抓住,木楞在原地。 彼时庚殊刚撩开头顶的青纱帐子,青纱散乱地搭在他身上,又因为刚受过伤,整个人虚弱无力地坐靠在床榻上,衣襟半开露出点点红痕,乌黑发丝散乱在胸前。 真真是活色生香的病美人。 还是个被糟蹋的病美人。 饶是宋音音知晓实情,也差点怀疑是自己把庚殊折腾出的好歹。 “我——”宋音音开口想解释,脑子转了个圈,也没想出个合适的理由。 这种莫名其妙被正室捉奸,做贼心虚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还有这小变态,再不解释,女主都要跑了! 宋音音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冲庚殊挤眉弄眼暗示他先开口。 殿内一片死寂,三人内心却是热闹非凡。 “师尊受伤了,昨夜我来照顾他,所以在殿内呆了一夜。”宋音音率先开口打破寂静。 “你还收宋音音为徒了?”程夕悦一张樱桃小嘴张得大大的,她的眼圈微红,质问道,“是她说的这样吗?” “是。”庚殊一夜未饮水,嗓音带着些许嘶哑。 但听在程夕悦和顾逸鸣的耳朵里就不是这回事了。 宋音音怒,一双杏眼死死地盯着庚殊。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那为何没有伤口!”程夕悦又问。 “这个我可以解释。”宋音音出声回应。 “不要你解释!”程夕悦嗓音中带着哭腔,“我要师兄你说!” “这还真得她来说。”庚殊将一手支起,头靠在手背上,目光斜斜地看过来,面色温和。 宋音音此时此刻已经怀疑她撞了鬼了,庚殊究竟是怎么回事,哪有这么追人的? 她压下内心的疑惑,缓缓道:“昨日师兄受伤晕倒了,我给他喂了云芝丹。” 还怕她想多了,宋音音不得不搬出来老背锅人,补充道:“我的心都在逸鸣哥哥身上,我不可能背叛他的。” 庚殊闻言眼眸微抬看了她一眼。 顾逸鸣当即用眼神剜了她一眼,连忙开口撇清关系:“夕悦,是宋音音单相思,我可不喜欢她。” 还不忘乘此机会落进下石:“你喜欢我,还与庚殊师兄——” 话说一半,剩下全靠脑补。 宋音音恨不得当即给他下个噤声咒,最好闭他个十天半个月的。 程夕悦泫然欲泣,满脸的不愿相信,她几次张口都是哑然。 她是该问你们是真的行了苟且之事? 还是问庚殊师兄是真的背叛了她? 她不怪宋音音当初害了她,但庚殊师兄谁都能喜欢,唯独宋音音不行。 精致的脸庞滑下了大颗大颗晶莹的泪珠,看了一眼床榻之上那人,哭着跑了出去。 “易乘真人唤你们去玉光殿。”顾逸鸣甩下话,就追着程夕悦跑了出去。 宋音音恨不得在头顶打三个问号给庚殊看。 “你不去追?” 庚殊理了理衣袍,站立起身走到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缓缓饮下,润了润嗓,悠悠然道:“有什么可追的?你说的不是事实吗。” “可你不是喜欢她吗?如今顾逸鸣都快要把她抢走了。” “你还不主动点?”宋音音此时此刻就像那个着急的太监。 “喜欢吗?”庚殊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杯盏,低头沉思,“或许是喜欢的吧。” 程夕悦在他艰难之际救了他,他心甘情愿保护她。 这也算是喜欢吧。 宋音音看着那瘦削的身形,宛如天神般的面容,心下已明了。 这小变态或许还不懂什么是喜欢和爱。 所以哪怕顾逸鸣揽下他的功劳,庚殊也并未觉得有什么,毕竟吃下梵玉草的是程夕悦,于雷劫下安然无恙的也是程夕悦。 所以之前的剑拔弩张,都是她一个人脑补的?! 第十九章自作自受 - 恶毒女配苟命指南 - 是淇不是琪 宋音音望着前面御剑飞行的三人,懒洋洋地曲腿坐于白鹤之上,鼓动腮颊往嘴里喂着一颗又一颗的蜜饯。 蜜饯酸甜可口,她吃得上瘾,一时之间竟停不下嘴。 “吃这么多,也不怕噎死你。” 洪齐法力不够,渐渐落后于众人,一双淬了毒的眸子,紧紧地注视着宋音音的背影。 他的白鹤!宋音音那个贱人如何敢在他眼前骑这白鹤,还如此地招摇,她就是故意的! 倘若是宋音音能听到他的心声,只会觉得冤枉,赢来的宝物这么多,她哪知道谁是谁的。 洪齐面容扭曲,怨毒地开口:“去死吧,宋音音。” 他指尖在虚空中一转,一道白光直愣愣地冲向宋音音的后脑勺。 洪奇唇角微勾,笑得狰狞,他似乎已经看到宋音音从白鹤上掉落下去,摔成肉泥的模样。 而此时此刻,宋音音正从储物戒里拿出一张靛蓝翠竹手帕,缓缓擦拭粘腻的手指,明眸微动。 洪齐见迟迟未出现自己期望中的场面,他努力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去探寻前方的状况。只见一道光点,如流星般急速直冲他而来。 他眼熟的要死! 这不就是他方才射出的那道法力吗? 电光火石之间,洪齐尖叫着从剑刃上摔落下去,叫声直冲云霄。 “啊——救命——啊!” 他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风急速地从他耳侧刮过,全赖剑有灵性,跌落百米后,堪堪将他接住。 洪齐趴在剑刃上,大喘着气,眼底满是惊恐,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鬓角滑落在剑刃上,形成水渍。 众人寻声而来,御剑将他围住。 “咦。”顾逸鸣捏起鼻子,目光看向他腿处。 空气中氤氲着一股尿味。 众人目光一同望向剑刃,剑刃上聚着一片淡黄色的水洼。 洪奇涨红着一张脸,几乎要将头垂到地下,他的嗓子眼像被棉花堵住似的:“我……” 程夕悦恍若未“闻”,眉头微蹙,眼底皆是担忧:“你怎么摔下来,没事吧。” “没事......我刚刚走神了,一时不察就掉下去了。”他抬手擦拭了额角的冷汗,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目光透过众人,看向坐在白鹤之上的宋音音。 宋音音目光寒凉,嘴角含了一抹讥讽的笑意。 做了这般见不得人之事,又自食恶果,丢人现眼。 他当然只能说没事。 从洪齐最初偷偷辱骂于她,再到后来偷使法术,想让她摔下去,宋音音全都知晓。她让系统将这道法术给他还回去,落到这般下场,也是活该。 “没事就好,再往不远处有个茶肆,不如我们先去那里歇个脚?”程夕悦继续问道。 宋音音随意回了个好,微微转头,目光边与庚殊对上。 他目中流露赞叹之色,似笑非笑,无需多言,宋音音就能猜到,刚刚发生的一切必定逃不过庚殊的双眼。 洪齐跟在众人身后,小心翼翼地御着剑,双眸低垂,眼里满是怨毒,他攥紧拳头,将后槽牙磨地咯咯作响。 在心中恶狠狠地道:宋音音你三番两次让众人面前丢下脸面,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我要你的命! 茶肆建在一个离庐阳城不远处的小山坡之下,由一块巨大的破白布盖住,白布边上挂着个摇摇晃晃的菱形旗子,端端正正地写着个茶。 众人随意寻了个木桌坐下,许是五人气质皆不凡,相貌个顶个的好,迎来了不少打探的目光。 宋音音伸起纤纤素手,端起茶碗浅浅饮了一口,润了润嗓,听着周围来来往往旅人的交谈声。 程夕悦撩了撩鬓边的碎发,看向顾逸鸣,缓缓问道:“逸鸣,瑶山宗实力几乎与天圣宗相当,你为何不去瑶山宗而千里迢迢来了此处。” “我是为你而来。”顾逸鸣眼眸里似有点点星光,他深情款款地回应。 “咳咳!咳—咳咳!”宋音音被茶水呛进气管,眼圈通红有水光潋滟,她伸起纤细素手,捂着嘴大声咳嗽,将两人的氛围破坏地干净。 耗油,油王非得顾逸鸣莫属,明明是家族被大妖所灭了,被人告知造成这一切的都是魔主,而只有天圣宗的诛神剑方可灭掉魔主。 他才不得已前往天圣宗,结果这个恋爱脑,如今一头扎入情网,将重要事情一概抛之脑后。 庚殊默不作声地抬头望了她一眼,浅棕色的双眸晦涩难辨。 “宋音音!”顾逸鸣呵斥道。 宋音音被呛得难受,没空回他,只是接过庚殊替她倒满水的茶碗,喝了一口顺气。 难受劲过了后,宋音音顶着雾蒙蒙的眼睛看向他。庚殊穿着一身墨衣,气质清冷儒雅,嘴角噙着温暖的笑意,谁见了都不得夸一句翩翩公子世无双。 这人是转性了?还知道替她倒水。 恐怕只是为了在外人眼里维护好自己的人设。 “师哥对音音真好。”程夕悦眼眸灿灿,浅浅一笑,如同一朵出水白莲一般。 “师尊哪哪都好,你要是与他同住一殿,只会发现他比寻常更好。”最后两个字,宋音音几乎是笑着,咬牙切齿地说出的,“你说是吧,师尊。” “你若是喜欢,我还可以对你更好。”言辞虽宠溺,眼前的男人的神色却是寡淡无情。 程夕悦看不出来,宋音音却看得真切。 “还是不必了,师尊爱意太浓,我无福消受。”她直愣愣地回怼回去。 庚殊不再回话,轻轻浅浅的笑意从唇齿间溢出。 两人之间气氛暗潮汹涌。 以爱为名相互插刀。 两人之间的话题将她隔绝在外,程夕悦就像个局外人一般,几次张口都是哑然。 程夕悦强硬地挤出一个笑弧:“师哥与音音关系真好,有音音在师哥身旁,师哥怕是往后都不需要我了。” “知道就好。” 白莲花的话听得宋音音有些身体不适,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作出回应。 程夕悦的笑容彻底僵硬,她双眸扑朔,眼角有晶莹泪滴浮现。 “你——”她的话刚出口就被一男子打断。 程夕悦只得故作大方,将心中不忿尽数憋下。 “众位气度不凡,可是修仙之人。”挨靠着的木桌坐着两位中年男子,各身着一身黑灰劲装,胸脯横阔,背上各背一把长剑。 俨然一副江湖客的模样。 庚殊双眸微微眯起,笑得温和:“是。” “可是要去那庐阳城?”一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又问道。 “庐阳城发生了何事。”庚殊回问他。 男子微吹胡须,豪饮下一碗酒水,双眸圆瞪:“庐阳城那陈家棘手得很,我和我兄弟便是受人之约前来探寻,在城内呆了十日不到。” “就逃了?”洪齐开口替他接下。 另一男子大声呵斥,反驳道:“如何能说逃!我们只是没法力的凡人。” 宋音音搁下茶碗,笑意盈盈:“两位大哥别生气,他只是嘴笨。” 高情商——他只是嘴笨。 低情商——他没脑子。 洪齐闻言刚想回怼宋音音谁嘴笨,就被庚殊一个眼神给压了回去,他悻悻然地摸了摸茶碗。 宋音音没管他们,继续问道:“那陈家可是发生了什么吗。” “那陈家——”身着灰色劲装那人接下话茬,面上一片阴翳,眉头紧皱,“陈家三十几口人,不知触了什么霉头,最初只是十指变得乌黑,变得长而尖锐,后来全身皮肤溃烂,去了好几个郎中都被咬死在府中。” “自那次起,他们就开始咬人伤人,害死了不少周边的百姓,后来官府出动,将陈家全府三十几口人,尽数烧死。” “都烧死了,为何还这么棘手。”顾逸鸣疑惑问道。 那人饮酒壮胆,回忆起那副场景,瞳孔不住地紧缩,嘴唇发颤道:“烧死后才是真正噩梦的开始。” “往常火葬,都是将人烧成白灰,可那三十几口竟一人也烧不化。据打更人所讲,那一具具焦尸是自己从乱葬岗里爬出来,摇摇晃晃地走回陈家的。他们维持着正常人的作息,夜夜哀嚎不止,有胆大的好奇去打探,都被他们撕咬而死。” “若不是我和我兄弟武功高,轻功好,恐怕也要被永远的留在那处。”说及此那人庆幸地拍了拍胸膛,长叹了一口气。 第二十章深夜入陈府 - 恶毒女配苟命指南 - 是淇不是琪 几人入了城已将近傍晚,太阳敛起刺眼的光芒,将西侧天穹染得橘红,仿佛被血色铺就。 一路走来只看到零星几人,在街道之上匆匆奔跑,身后如有僵尸追逐一般,空气之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压抑的窒息感,枯木以扭曲的姿态终止生长,覆满潮湿的黑色斑点。 难见生气。 鼻息之间粘腻得让人心慌。 “这座城怎么如死城一般。”宋音音四处张望,目之所及是一片荒芜。 “据那两人说,陈府夜夜哀嚎不止,估计太阳一落山就得回家躲着。”庚殊回道。 浅棕色的眸子微抬,看向除了他无人能见到的那层黑雾,黑雾四卷如狂浪一般,奔腾于虚空之中。 这般浓恨的愁怨,至那次以后就再没见过了。 他深吸一口,双眸微眯,温和舒缓的笑意里有弑杀的味道。 有妖族的老朋友啊。 “同福客栈。”程夕悦看向禁闭的客栈木门,念出匾额的名字。 庚殊寻声望向她,眼角有血痕浮现,将程夕悦吓住。她又定睛一看,发现庚殊的神色还是一如往常般温良,她心下叹气,只当是自己一时失了神。 “我们今晚就住这儿吧。”顾逸鸣阔步走上前,敲了两下那厚重的木门,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动静。 他又抬手敲了两次,询问道:“有人吗,我们是过路而来的旅人,想在您这儿歇个脚。” 空气之中寂静非常,门后还是不见人回应,顾逸鸣悻悻然地退后几步。 “这店怕是早荒废了吧,不如再找找。”程夕悦说道。 “有人。”庚殊眼眸直视铜环,以法传声:“店家,我们是天圣宗的弟子,为陈家之事而来。” 铜环被常年使用,漆已掉落大半,且难见灰尘,显然这木门是常用且刚阖上没多久。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后有匆忙脚步声,“吱呀”一身,木门被打开,露出掌柜笑成花的一张脸。 掌柜年近四十左右,大腹便便,一双小眼却泛着精光,他的目光在众人之间梭巡,仍有戒备。 许是见五人确实气度不凡,有在寻常人身上难见的仙气,这才安下心。 “各位实在抱歉,自出了那件怪事后,极少有外乡人前来,就怕是那陈家人来敲的门。”掌柜赔笑解释,继而又问道,“您几位可是需要吃些什么,我们这已经几个月没生意了,空的房间也挺多。” 顾逸鸣从衣袖处掏出一袋银子,递给掌柜:“五间上房,我们不需要吃食,劳您带个路吧。” “劳店家随意给我送点吃的上来吧。”宋音音又将一锭银子塞入掌柜手中,道,“丹药难吃,我吃不惯。” 顾逸鸣被当众拉下脸,刚想指责宋音音公主脾气,就见宋音音头也不回地就往楼上走去。 宋音音吃过饭后稍作洗漱,便坐在床榻之上想着书中剧情。 陈家原是京城矜贵,无奈遭奸人陷害,为保全全家只得先行低头,举家搬迁至庐阳城。陈家的家主于半道之中患重病离世,家中没有主心骨,陈家便逐渐落魄。 而陈家家主的二子陈书明与青楼女子柳若水相爱,原定下海誓山盟却付了那女子,那柳若水走火入魔,不知在何处学得邪术,将陈家一家折磨成如今这般。 窗外天空黑如浓墨,苍穹之上有黑雾翻腾将星月和光亮尽数掩盖,一声声凄厉地哀嚎响彻耳畔。 这哀嚎声多听一日都是折磨,宋音音撩袍站起,将储物戒中的符咒都放置于衣袖中。 想着原书里,程夕悦和顾逸鸣兜兜转转好几日,才寻到与那青楼女子相关的线索,她索性做个好事,将证据送到他们面前。 宋音音将卧房内的窗棂撑开,坐于木框之上,将白鹤摊于掌心,白鹤自虚空展开,她迈步坐于白鹤之上。 陈家位于庐阳城东处,整条街都死寂沉沉,连一盏油光都见不到,想来是早就搬离了。 宋音音将白鹤停在陈书明卧房处,将其收入戒中后,捏着符咒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去。 一声声哀嚎直抵灵府,听得她揪心,宋音音猫着身子推开房门。踏入后又轻手轻脚地将其阖上,丝毫不知幽暗处有一束眸光,紧紧地注视着她的背影。 柳若水如此折磨陈家,除了想要报复陈书明以外,还想逼他现身,所以陈子实的卧房是陈家难得的正常之处。 宋音音不敢点光,外面那群不人不鬼的家伙对火光太敏感了,没法,她只得握着个散发着微微绿光的夜明珠,缓缓行走。 大而黑的眼眸四下打量。 许是陈书明是个文人,有什么心里话都爱写下来,自遇上柳若水之后,写得更甚,就是不知道被他藏到何处去了。 书中只讲了程夕悦在他房中找到了书信,但没讲具体是在何处,只是模棱两可地说了是书案或是床榻。 宋音音在心内问系统,脑海中静得发慌,只余耳边的哀嚎。 宋音音无心去思考系统为何不在,只得压下心中的惊慌,走向书案。 书案上布满了灰尘,蛛网札结,闲书散乱的铺在案面上。 宋音音四下翻找,打开抽屉,一股潮湿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她用纤细手指半捂着面孔,强忍下想打喷嚏的冲动。 宋音音捏着夜明珠四下翻找,抽出的宣纸都只是陈子实随意临摹的画作和书法。 哀嚎声渐进,宋音音赶紧将夜明珠藏入储物戒之中,捏着符咒蹲在书案下,她微微站起身透过窗棂望向庭院。 有一具面目腐烂的焦尸,他的眼眶泛白,眼珠堪堪坠搭在眼眶之中。 宋音音看着他跪拖行走着,缓步向她呆着的卧房靠近,逶迤的声音,如一条大蛇爬行。 “好大的火,好疼啊——”他长而尖锐的指甲,抓挠在木门之上,发出凄厉刺耳的叫喊声。宋音音贴在门框上的符咒泛着盈盈金光,将他拒之门外。 原来每每哀嚎,是因为他们夜夜都在重回被火烤灼的那一刻。 宋音音只希望那符咒能再挡一阵子,她揉搓手上的冷汗,咬紧下唇走向床铺。 在他凄厉的叫喊声下,宋音音心脏绞痛,似乎能切身体会到他的痛感一般。 她得尽早找到线索,让他们脱离苦海。 床铺潮湿透着一股腐烂的味道,宋音音掀开被褥四处翻找,又扯开枕头里的棉絮,都未见一张纸。 逼近的脚步声凌乱且多,宋音音从前连鬼屋都不敢进,光听鬼片bgm都头皮发麻的人,如今却要被迫面对这些。 原本是想仗着系统在,也算是有个陪伴,结果这破系统关键时候跑路,抛下她一个人。 宋音音将下唇咬地泛白,近乎见血,将夜明珠拿出来四下照亮一番,也只看到几只虫子匆匆爬过。 还有何处?她还遗漏了什么地方? 屋外的一众哀嚎声如催命符一般,震耳欲聋,门框上的符咒在众推之下摇摇欲坠,宋音音眸光低垂,看向床铺下有个近乎十厘米的缝隙。 宋音音拭下额头冷汗,强压下心中的惧怕,蹲下身往里看去。 床脚黑得更甚,宋音音用夜光珠晃了一眼,现出一个棕红色的木盒,木盒被推放在较深处。 没法,她只得将夜明珠搁放在一旁,不顾满地脏污跪趴在地,努力伸手去够。 于床脚幽暗伸出,现出一只手,手腕纤细指骨细短,俨然是个孩童的手,他十指指甲通黑,且尖锐细长。 他以抓挠的姿势缓缓靠进宋音音摸索的那只手,就在快要靠近之际,宋音音摸到了木盒,并将其快速拽离出来。 那人面色青白,咬牙切齿地将手收了回去。 “终于找到了,”宋音音心下叹气,拍开木盒上的灰尘后,伸起纤细素手将盒盖打开。 “砰”地一声木门被推开,那符咒终于支撑不住,如浮萍一般掉落在地上,宋音音瞪着一双墨色瞳孔,看着无数尸体挤着不大的门框想要爬进来。 腐烂的味道霎时间铺满整间屋子,宋音音低头看向空空如也的盒子,又望向房门,心下一凉将盒子一甩往床后跑去。 床后有一扇窗棂,宋音音一手推开纸窗利落地翻离出去,眼见整个小院都被围住。 宋音音寻了处假山,钻了进去,哀嚎声和步履声一直在屋外徘徊,这假山也算是个灯下黑。 宋音音倚靠着花岗石蹲下,低喘了口气,拭去额角的冷汗,手却僵硬着悬停在空中。 “嗨。”成年男子的嗓音嘶哑如金属划片一般。 宋音音僵硬的转头过去,嘴唇微张,眼眶睁得巨大满是恐惧。 眼前之人明明是个将近十岁的孩童,他笑得天真,那双眼眸却如恶鬼一般,潮湿幽暗的气息瞬间缠绕上宋音音的脖颈。 第二十一章惊变 - 恶毒女配苟命指南 - 是淇不是琪 成年男子的嗓音却长了一副十岁左右的少年模样,一息之间,宋音音在脑海里回想原书剧情,也没得出个结果。 剧情之外的人? “你是谁。”宋音音眼神冰凉,与他僵持。 少年将黑长指甲磨出猩红火星,弯着眼冲她咧嘴一笑,嘴角几乎快要咧到耳垂。 “杀你的人。” “为什么。”宋音音将定身符偷偷捏藏于指尖,问道,“你总要让我知道为什么吧,我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你就是想拖延时间,我懂得。”少年面目上闪过一丝戾气,沉声道,“你不如放松一点,死得还没那么痛苦。” 少年躬着手背向宋音音靠近,藏山石内空间不大,她几乎无处可避。 宋音音面上不动声色,心下震惊。 说好了的全员降智,怎么突然跑出个聪明人出来。 火花在眼前炸开,模糊了双眼,这既是少年的机会,亦是宋音音的机会。 “你就不想知道是谁让陈家变成如今这样的吗。”宋音音问。 “你知道?”少年双手微钝,回道。 “我不知道。”宋音音唇角微扬,淡淡说道。 “你逗我玩呢。”少年嗓音带着盎然杀意,阴恻恻道,“你还是去死吧。” “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宋音音在他肩上轻拍了两下,说道:“你输了。” 输了? 少年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尝试着想要扭动身体,却发现动弹不得。 眼珠子向下滚动,只见一张定身符在他手臂处微微浮动。 “你!”少年的嗓音沙哑刺耳。 宋音音皱着眉头看向他,这符竟然没有噤声功能。 假山外步伐凌乱细密,如几十条毒蛇蜿蜒靠近,宋音音微微探头向外打探。 这场面堪比釜山行,几十具烧焦的腐尸正张牙舞爪地向她靠近。 哪怕她曾经学过医,也见识过无数的尸体,但突然被强迫着面对这样的场面,她真的有点受不住。 宋音音迅速往假山口贴了张符咒,阻止他们继续前行,而后靠着潮湿的石壁,翻找着能用的符咒。 她只有一堆火符和光电符,但又念及陈家人数日以来一直在火海中煎熬,宋音音不愿意再用此法来伤害他们。 一时之间,两方僵持不下。 少年看着宋音音捏着符咒,眉头紧蹙的模样,以为她是黔驴技穷,咧着嘴嘲笑道:“三十几口人呢,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你也跑不掉。” “一起死,也不错。” “想得美。”宋音音回头凝视他,用冷冷的语调言:“我可不想死。” 少年刚想开口回怼她,就见到假山石上不知何时趴着具腐尸。 正伸长着舌头,像还保留着头脑似得,绷紧着全身,镇静地瞪着那双在黑夜中,发着邪恶绿光的眸子。 宋音音见他面容越发怪异,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下意识地侧身一躲,避开了那腐尸的杀招。 宋音音瞳孔微缩,她的符咒明明是能撑到明早的,怎么会这么轻易地被破掉。 她没时间多想,只能飞身跨出假山,一跃到宽阔的庭院之中。 腐尸将她团团围住,一个接一个地飞扑过来,都被宋音音利落躲开,她一脚踩上山石想要飞跃出庭院,却被一腐尸抓住脚踝,摔倒在地。 宋音音连续翻滚,狼狈地躲过层层杀招,镂空的兰花珠钗掉落在地,被扑身而来的腐尸一脚踩碎。 一头墨发凌乱的披散在身后,宋音音艰难地站立起来,吐出一口鲜血,鲜血自嘴角蜿蜒而下,滴落在洁白衣裙之下,开出妖艳猩红的花朵。 不远处,庚殊隐匿着身形,驻立于屋檐之上,淡漠地注视着一切。他的一身墨袍完美的融入黑夜之中,唯有指尖泛着盈盈青光。 庚殊跟随宋音音而来,操纵着腐尸将她困于绝境,那道贴于假山上的符咒被他一点点的毁坏,他将腐尸的怨气吸走,让他们用凡力来对付宋音音。 也唯有凡力才能中伤宋音音。 他要让她遭受苦难,再于苦难中将她解救。 他要让宋音音一步一步地变成他最忠诚的傀儡,和最心爱的玩具。 庚殊嘴角勾出一抹浅笑,一双浅棕色的瞳仁静静地看着身形摇晃,却依旧强撑着的宋音音。 少女虽面色惨白,身中数道伤害,眼神却坚毅非常,捏着一张火符宁愿自己受伤也不丢掷出去。 观她的模样,哪怕是死在这群腐尸手下,她也不会用这张符。 “真是——”庚殊舔了舔后槽牙,气急一笑,“半分长进没有。” 那就罚她再多受点苦吧。 宋音音捂着肩膀上的伤口,艰难地躲着一具具飞扑而来的腐尸。 假山石内,那少年的符咒不知被谁揭掉,他轻手轻脚地融入腐尸之中,以抓挠的姿势直奔宋音音心口而来。 宋音音脚下微动,一个侧身避了过去,却将自己送入腐尸手中。 她被一腐尸捏住喉咙,又被几个压住手臂和脚,彻底动弹不得。 宋音音看着少年笑得邪气,一双眼看着自己黑而长的指甲,步步向她紧逼。 “你在操控他们?”宋音音咽下一口血,强忍着痛问道。 少年摇头回道:“不是,也是。” “什么不是也是。” “现在是我在操控,方才不是。”见宋音音已是必死之局,他大发慈悲地开口。 少年一脚踏上腐尸弓起的背脊,将视线与宋音音齐平,尖锐的指甲如刀刃般抵在宋音音的心口。 “还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啊,可不是什么少年,我如今已有三十余岁了。”他的嗓音玩味,手下却用力,想要将宋音音的心脏剜出来。 “有了你这颗心脏,我便可以完完全全地变成正常人了。”他大笑出声,嗓音如小刀划破玻璃一般刺耳。 尖锐的指甲如最锋利的匕首一般,直愣愣得破开少女的血肉。 宋音音紧咬唇瓣,鬓角泛出的冷汗滑落至脖颈,她一面假意放弃生机,不再挣扎。 一面却想偷偷取出戒指中的光华剑,哪怕她无法力操纵,浓厚的正道剑气也能将他们震开。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庭院冰海蔓延,无数的腐尸都被冰冻在原地。 男子的利爪如冰霜一般碎裂在风中,顿时血如泉涌,聚成一大片猩红的水洼,双手的剧痛让他摔倒在地,凄厉的哀嚎声响彻整个院落。 宋音音抬眸望向屋檐处夺目的青芒。 庚殊脚踏虚空而来,层层冰霜随着他的步伐凝结,他的步履缓慢而又自在,仿佛只是闲庭散步一般,却在眨眼之间就走到她的面前。 他嘴角带笑,眼眸却比这寒霜还要冷冽。 宋音音原本就是靠着那群腐尸勉强撑起身子,如今他们被冻住后,她艰难地将自己挪动出来,脚下不稳,一个踉跄就往地下跪去。 那冰霜凝结成锥状,闪着刺眼的寒芒,她这一跪,往后就真真是个废人了。 还是得坐轮椅那种。 “庚殊!”宋音音几乎是孤注一掷般惊呼出声。 第二十二章 惊变(二) - 恶毒女配苟命指南 - 是淇不是琪 庚殊冷漠地站在她身前,一动不动地袖手旁观,宋音音霎时间心凉了半分。 她咬紧唇瓣,用尽全身力气往一侧倒去,耐于身受重伤,那点力气微弱地几乎没用。 就当膝盖快要碰到冰锥之时,庚殊伸出手从她手臂下穿过,近乎是半抱起来,又以冰凝成了一个透蓝色的座椅,将她放置在其上。 他神色温柔,修长有力的手指揉了揉她乌黑柔亮的发顶,浅浅开口:“一个人夜入陈府,胆子可真大呢。” “我若不来,你可就没命了。” 宋音音看着他这副温柔得宛若神祗的模样,背脊发凉。 从庚殊出现的那一刻,她心下便明了了,为什么她贴在房门外、假山石上以及贴在那怪人身上的符咒,无一靠得住。 更有无端将她围住的腐尸,明明小说里写的是,这陈书明的院子少有腐尸会靠近。 最最最重要的,还是那人说的“不是,也是”的一番话。 想来庚殊也没想做什么把戏,来瞒着她,不然那人根本没机会将那番话说出口。 他心里的想法,宋音音几乎能猜个大概。 他这般招摇,就是为了警示她,她的命就攥在他手上,要或不要只是在他的一念之间。 念及系统不知跑到何处去了,宋音音紧咬下唇,按捺下想将火符扔在他身上的冲动,装了起来。 庚殊见宋音音木楞在原地,迟迟不说话,用手指捏起少女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怕了?” 宋音音不顾伤口的疼痛,顺势搂住他的腰身,一双眸子泫然欲泣,委屈巴巴地道了句师尊。 暗地里却将自己衣袍上的鲜血蹭在他身上。 她根本不用演,每动一下就能牵扯到全身的痛楚,霎时间,大颗大颗的晶莹泪珠布满整张脸颊。 倒是庚殊,宋音音很明显地能感受到,在她扑搂过去的瞬间,身形有明显的僵硬。 宋音音被他扳着手指,一把推开,继而整个人无力地跌靠在座椅之上。 背脊上的伤口被冰碴磨蹭,她蹙紧着眉头,强忍下痛呼声。 她抬眸望着庚殊,那人神色如常,泰然自若,骨节修长的手指替她拭去眼泪,仿佛刚刚那般冷漠的人不是他。 他的嗓音却如寒霜一般冷冽,夹着杀意,“师徒之间得注意分寸。” 话音一落,宋音音将后槽牙磨得咯吱作响,险些克制不住捏藏着的火符。 《注意分寸》 分寸?! 双标狗庚殊! 他还有理说分寸? 当初扒她衣服,把她扔进泉水里,怎么没说注意分寸。 宋音音被他气个半死,大而黑的眼珠骨碌一转,想到什么似得,问道:“师尊这般抗拒我,莫非是爱好——” 庚殊睨了她一眼,没把她拙劣的挑衅放在眼里,只是回过身,一双眼淡漠地望着被冻着的一具具腐尸,与痛晕过去的怪人。 宋音音心里顿时警铃大作,暗道不妙。 果不其然,就听到庚殊悠悠然开口。 “如此伤我的爱徒,我替你杀了这一院子的人怎样?” 爱徒? 宋音音心下腹诽,哪有这样对待爱徒的?! 眼见他指尖有微微青芒浮现,宋音音连忙伸手握住他的手指,急声道:“不能杀!” 庚殊眉毛微挑,以眼神示意,让宋音音给他个能说服他的理由。 “我觉得陈府的人会变成这样,肯定不简单,背后一定有妖怪在作祟。” 宋音音看着他点头,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了,如逢大赦一般叹了口气。 “那又如何,与我何干。” 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宋音音深吸一口气,心念一时半会也难把他的三观扳回来,不如先找个借口将他带离出去。 天穹之处有隐隐微光浮现,院落里依旧是刺骨寒凉。 “卯时快到了,不出一刻逸鸣哥哥与夕悦师姐便会抵达此处。” “再者,这哀嚎声因你的术法终止,定会引起猜疑,他们只会比往常来得更快。” 毕竟陈府之事已笼罩庐阳城数日之久,任何异端的出现都会备受瞩目。 庚殊含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他垂眸看着被宋音音紧紧捏住的手指,道:“一刻钟?” “你可真是小看我啊。” 宋音音从容回道:“师尊法力高强,这一院子的人的死活,不过只是在你的一念之间。” “可若是加上我呢,加上我的命?” 她看着眼前那俊逸如谪仙般的人,作下豪赌。 “威胁我?”庚殊愉悦的笑了一声,转而冷怒。 “不敢。” “我看你敢得很。” 庚殊将另一只手指抵在她眉骨上的痣,用指腹轻轻摩挲,威胁意味十足。 宋音音顿时头皮发麻,生怕他一冲动就将她的头盖骨给掀开来。 陈府外有熟悉的声音响动,庚殊耳尖微动,几乎是下意识地辨认出来人。 程夕悦、顾逸鸣和洪奇。 但观宋音音的模样似乎是不知晓的。 他白皙的手指从眼皮、鼻尖、嘴唇之上滑过,如一条蛇在她脸颊之上蜿蜒爬行,最后掐住她的脖颈。 宋音音顺势被他提了起来,双腿却仍跪在那冰蓝座椅之上。 “你——” 空气逐渐被掠夺,宋音音的瞳孔涣散,眼眸中的男子变成了重影。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具具腐尸被解开束缚,碧幽幽的水钻进土壤不见了踪影。 他刚准备松开桎梏,就见宋音音的头歪倒在他手上,整个人无力地垂着,冲他倒来。 庚殊顺势接下,一把将她横抱起来,手掌触背的瞬间,被裹了满手的鲜血。 这身体怎么这般弱?他原以为这人还能再撑一会儿呢。 庚殊以法探气,见宋音音还存着着一口气,便渡了一丝灵气给她。 他带着宋音音脚踏虚空离去,整个院落霎那间恢复如初。 宋音音像被跌进了一个万花筒里,整个人被困在其中,天旋地转。 转了半响,终于得见一丝光芒,不知是何物一掌把她推了出去。 宋音音直愣愣地跌落在大殿之上,却不见半点疼痛。 这是何处?她明明正打算把那火符朝庚殊扔过去。 她踉跄着站起来,瞪着一双杏眸打量起周围。 大殿是难见得奢华,以骷髅做灯盏点着人鱼烛,殿顶每隔半米便镶着一颗猫眼大小的夜明珠,照得殿内金碧辉煌。 显些晃瞎她没见过世面的狗眼。 大殿之上的座椅,宛如一张榻,四周坠着极难见的五色鲛纱,垫着的是一张九尾狐的皮毛。 一红衣男子倚靠在其上,容貌俊美妖邪,微眯着双眼享受。 一妖艳美人丹蔻的指尖,替他剥开鲜紫色的葡萄皮,喂入他的唇齿之中;另一美人跪坐在他身后,伸着纤纤玉手替他捏肩捶腿。 殿外传来哄闹声,一群人鱼贯而入,从宋音音的身体之中穿横而过。 眼见如此,她已经知晓这是何地了。 妖族大殿,年纪尚轻的庚殊已经从一个深渊,掉入另一个深渊之中。 小庚殊身着一身纯白外袍,外袍的袖口和衣襟处镶着玄色纹络,俨然一副妖族贵公子的模样。 也正是妖王的这般对待,引来其众多义子的不满。 妖王其下有三位义子,分别为大哥乌沧、二哥乌海、三妹乌媚。 原定在三人之中挑选接班人,三人面上和睦,背地里却耍阴招,使手段。 直到庚殊的来临,打破了三人之间的“平和”,一致对付这个突如其来的四弟。 妖王将庚殊带回妖族后,赐他名为乌殊,宣他为第四位义子。每日都送不同的宝物到庚殊殿中,日日都唤庚殊到他殿内,与他谈心。 活像要将庚殊当做亲生子培养。 自是引来了从小被放养长大的三人的艳羡。 庚殊年龄尚小,妖族之力被生母压制,魔种不到万不得已也难出奇效,私底下自是受尽苦楚和折磨。 乌海一把将庚殊推到殿中,大声指责道:“尊主,乌殊就是个怪物!” “他将我的影月刃给偷了,还将三妹的黑光镜给碎了!” “黑光镜?”妖王的嗓音如女子一般尖细,但又意外的好听。 隔着层层的纱帐,宋音音难见他的神色。 “对!”乌媚哭着走上前,一双美艳的眸子带着怨毒,“那可是我百岁生辰之时,您赐给我的,就被这个怪物给毁了。” 妖族生长缓慢,大多尽百岁才能化形,这百岁礼自是极其珍贵,这三人修行多年,也难让这黑光镜见一丝豁口。 “这可怎么办才好呢。”妖王掀开一旁的婢女,无骨似的坐起来,皱着眉头难做选择。 “小乌殊,你可何辩解。” 宋音音随着他的话音看向庚殊,小庚殊以有如今庚殊的三分模样了。 他的神色漠然,仔细端详还是能看出他眼眸中的不甘和倔犟。 “乌媚的黑光镜是被我毁掉的,但我没偷乌海的影月刃。” “是吗?” 乌海声调骤然升高,反驳道:“尊主!您不信我?” 乌泗一双眼眸似有寒光射出,语气却亲昵非常:“吾生平最厌恶谎言。” “我以命相赌!”乌海攥紧拳头,冷汗直流。 “好。”乌泗大笑出声,黑发红衣更显妖孽,他垂眸看向庚殊,问道,“他以命赌,那你呢。” 看到此处,宋音音顿时明白,庚殊那发疯的模样简直同这妖王是一模一样,甚至更甚。 “我不赌。”庚殊的嗓音稚嫩,语气却坚硬非常。 “那可不行。”妖王眯笑着眼摇头,轻轻浅浅的话语,将庚殊的后路断去。 “既然乌海赌命,那你也赌上你的命。” 第二十三章庚殊的过去 - 恶毒女配苟命指南 - 是淇不是琪 一道赤色光芒于半空中射来,打在两人身上,只听“哐当”一声,一弯刀月刃掉落在地上。 乌海当即跪倒在地,面目狰狞,妖态半显,他跪着爬上长阶,颤着手附上妖王裸露的脚背。 “我错了,尊主我只是不服。”他脸色泛白,嘴唇颤抖,一双红眸皆是惊恐。 一扫刚刚颐指气使的模样。 宋音音想起原书里对乌泗的描写。 【乌泗虽男生女相,但模样是历代妖王中最为出色。时常喜爱装作慈悲善人,手段却也是最为阴狠毒辣,玩弄人心更是他的最爱。 他以微弱之势,屈服在前妖王身边,最后将其折磨逼疯,使其杀子杀妻后自尽于众。 而后便以雷霆手段做上妖王之位,哪怕是跟随他多年的心腹,他也能一眼不眨地将其杀死。】 乌海惧怕成这样再正常不过了。 乌泗以手腕撑着脑袋,将修长的腿搭在他肩上,“有何不服?” 乌海被压得五脏六腑在体内倒腾,他强吞下一口鲜血,“尊主眼里只有他,我们三人迟早会被您舍弃。” 三人被带入大殿那日起,便有一把无形的剑高悬于头顶,他们只有一个选择,要么做下一任妖王,要么死。 妖族从来不存在什么手足之情,唯有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你是在质疑吾?”乌泗问。 “乌海不敢。”乌海惶恐回应。 “做错事的孩子都会受到惩罚。”乌泗唇畔染起笑意,温和但妖异。 “尊主,乌海只是尚年少,性子冲动了些,您就饶了他吧。”乌沧跪地为他求情。 乌泗恍若未闻,只是坐起身来,将腿放下,两根手指抵在他的额前,乌海微弱的法力抵挡,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顷刻间,乌海便化为一滩血水,覆在黑曜石地砖之上,宛如一泉浑浊的血水。 “不!”乌沧摇着头跌坐在地,眼眶里有盈盈泪光。 乌媚皱着眉头,将视线扭向别处,不忍再看,哪怕三人曾经无时无刻都互盼着对方身死,但真的身死这一刻,还是葬身于他们那仰慕又畏惧的“父亲”手中。 一时之间,竟难以接受。 宋音音看向庚殊,小庚殊是大殿之上,难见地神色没有任何波动之人。 他神色淡然,一双浅棕色的瞳仁冷漠地注视着殿内的一切,他的气质与这妖族大殿几乎是格格不入。 在庚殊眼里,亲情从来都是笑话,人族如此,妖族亦是如此。 所以无论乌泗做出什么骇人的行为,他都能无动于衷。 乌泗见庚殊冷漠的态度,又想到庚殊体内强大的魔种,眼神流露出赞许之色。他光洁的脚踩上那摊血水,配着一袭红衣,当真像脚踏尸山血海而来的艳鬼。 “乌海说谎得了惩罚,小乌殊你碎了乌艳的黑光镜,我应该怎么罚你呢?”字字句句都是为难,但观他神色轻松,丝毫不见有为难和不忍之色。 乌艳抖着身子,头垂得如鹌鹑似得,生怕庚殊将她供出来。 黑光镜能被庚殊弄碎,也有他们的责任,乌艳几乎是将庚殊如破旧木偶般把玩。她用不见痕迹的小刀刮他的骨血,将毒蛇毒蝎尽数倒在他的床榻之上,在餐食里下毒,阴损之事没少干,辱骂殴打更是不少。 原以为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与妖之子,没成想体内却有恐怖如斯的力量。 倘若庚殊将她供出,她的下场只会比乌海更惨。 若是宋音音能听见她的心声,只会骂她蠢。 这乌泗摆明了就是故意的,故意捧杀庚殊,将他置于如此危险的位置。对于三人折磨庚殊的行径,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真出事了又作出一副恩威并施的模样给庚殊看。 只是可惜了,庚殊没他想象中的那么天真。 宋音音见庚殊抬眸与他对视,丝毫没有胆怯之意。 “与乌海一般?” 他的眸光随着他的话,看向那摊血污。 乌泗踩着血印走下,指尖在空中一点,庚殊身后便凭空出现一个黑色漩涡。 黑色漩涡里传来凶兽哀嚎,与腐朽的死亡气息。 “我给你一线生机,你若能闯出这深渊之牢,吾不仅与你勾销这黑光镜之责,这妖族之王的位置,往后也归你所有,可好?”乌泗蹲在他身前,将视线与庚殊齐平,一双纯粹的墨色瞳仁比那漩涡更能摄魂夺魄。 “好个屁!别信他。”宋音音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爆了粗口。 这牢十个人进去十个人疯,乌泗借着这个理由将庚殊坑进去。他想要借着这座牢狱,逼庚殊破开妖族的禁锢,让魔种侵蚀他的理智,让他成为他的傀儡,将他炼制成为一个没有理智的杀戮神器。 她原以为是庚殊自愿选择入那深渊的,却见庚殊被乌泗轻轻一掌推向那漩涡之中,不见踪迹。 乌泗根本没给庚殊选择的机会! 宋音音跟随他的身影,毫不犹豫地一跃而入。 客栈内,庚殊坐在桌前,修长如白瓷般的手指,端着茶盏,一口一口的品着,视线却一直定在躺在床榻之上的少女身上。 宋音音额角坠着冷汗,嘴里一直嘟囔着,从“不要去”到“庚殊”最后又念出了他搁置在记忆深处的那个名字。 “乌殊!” 宋音音惊呼着,从床榻之上坐起,双手紧紧攥着被子,双眸大睁,连带着瞳孔都睁大几分。 “你看到了什么。”庚殊放下杯盏,坐到塌前,与宋音音对视。 少女巴掌大小的脸,惨白无血色,饱满光洁的额头上垂坠着几缕碎发,眼眸还涣散着,没回过神来。 “我跟着进去——” “进哪里?”庚殊顺着她的话,引诱她继续往下说去。 宋音音迷迷糊糊的看着他,额间无端的刺痛在一瞬间将她的理智拉回。 “师尊,我想如厕!我刚刚在梦里寻四处搜寻茅房。呜呜呜——”宋音音神色急忙,话语委屈。 一句话直接打破两人直接暗潮汹涌的氛围。 宋音音掀开被子,连忙穿好鞋,披好外袍,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去。 真真像个憋急了的人。 庚殊原是想拦她接着询问的,又念及她身上疑点重重,且极难撬开她的嘴,索性先跟在她身边观察观察。 宋音音不敢回客栈,她不知她昏睡过去时,有没有说些什么不能说的梦话。 她闲散在空旷的街道之中,在脑内呼唤系统,脑海之中还是一如往常般安静如鸡。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真的是系统吗。 她看过这么多本穿书系统文,还没见过有哪个系统开局就跑路的。 还有自她穿书以来的经历,虽大致与原书相同,但有许多细枝末节都与原书有偏差。 她原以为只是书有了灵智,会自动将书中的世界填充地生动。 但剧情之外的百草堂、陈府不知何处而来的怪人、半道跑路的系统,都在告诉她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书中的世界。 “音音!” 远处传来的灵动清脆的女声将她的思绪打断。 宋音音寻声望过去,只见程夕悦带着顾逸鸣和洪齐向她走来。 她的手上还拿着一个红棕的檀木盒子。 那盒子上的花纹和污渍她都眼熟得很。 这就是她那晚千方百计找到的那个空盒。 “这盒子你们是从何处寻来的?”宋音音问道。 程夕悦用纤细手指打开木盒盖,现出一叠信纸,纸页齐整但却有些许泛黄斑驳,显然是被长时间搁置在木盒之中。 她拿出最上层的一张纸,看了一眼落款,回道:“是一个叫陈书明的书生的院子里。” “我们还去四处的街坊里寻问了不少人,他们都说这陈书明是整个陈府中唯一的幸存者,只是不知他人现在在何处。” “那里还有好多腐尸——” 从宋音音看见那木盒里的一叠信纸后,她便听不见任何话语。 怎么会呢? 那盒子是她亲手打开看过的,当初明明就是个空盒子,这空盒让她那晚不仅白忙活,还被庚殊折磨地好惨。 “你在哪发现这盒子的?”宋音音打断她的话,问道。 程夕悦低头沉思,缓慢朝前行走,“我记不清了,可能是桌案,也可能是他的床榻之上。” 当初书中的女主也是这般说的,几乎是个字不差。宋音音的脑海中隐隐约约有个念头浮现,却如流星滑落般急速,让她难抓其尾。 “那你们看见一个怪人了吗?”宋音音又问道。 洪奇听得不耐烦了,质问着回道:“没见到什么怪人,倒是你和师兄,这两日都不见你们,你将师兄带去哪了。” “师尊在客栈。”宋音音用余光睨了他一眼,此刻正心烦,懒得理他。 三人没走多久,便跟着宋音音入了客栈天字号房间。 一打开房门,便见庚殊盘腿坐于榻上,有青光缠绕,青色烟雾氤氲在他脸颊,整个人飘逸俊美地不真实。 “师兄。”程夕悦唤他。 庚殊顺势撤下法力,睁开眸子一眼就看向站于几人身后的宋音音。 宋音音仗着人多,也不怕庚殊了,杏眸微睁冲着他就回瞪了过去。 “我们在陈府放了光蝶,也没见师兄你来,师兄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吗?”程夕悦问道。 “我见宋音音被一怪人抓走,跟着追了上去,入了一幻境,便耽搁了两日。” 说话的人神色自然,声音平缓,若不是宋音音本人亲身经历过,险些也信了他的鬼话。 庚殊自宋音音离开,便以法力跟随,以他的功力将整个庐阳城的动静,纳入耳下都不在话下,更何况宋音音根本没走多远。 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辞都在他眼皮子底下。 他便借着那怪人的话题继续帮她编下去。 程夕悦面上微露喜色,又带着几分埋怨:“我还以为是师兄与音音更亲近了些,已经不在乎我了呢。” 第二十四章 醉花楼(一) - 恶毒女配苟命指南 - 是淇不是琪 屋内几人各自都在盘算各自的事,一时之间竟无人接下程夕悦的话茬。 她尴尬地用手摸了摸鼻子,又拿出木盒中的信纸递给了庚殊。 “师兄,我粗略看了看他写的,陈书明的每封信里都提到醉花楼的柳若水,离如今最相近日子的写道,他筹了银子,要去将那姑娘赎出来。” 宋音音顺势接下她的话,引诱她接着柳若水继续往下查,“不如去那醉花楼看看,她是否还在那处。” 酉时三刻,天空黑得浓郁,五人站在镜湖湖畔,遥望醉花楼。 那醉花楼通体如一盏硕大的灯笼一般,熠熠生光,照耀半边苍穹。 醉花楼建于镜湖之上,是一座五层楼高的水上阁楼,云顶檀木上刻画着鸳鸯彩凤,屋檐之上坠着数千盏赤红檀木灯笼,隔着廊桥,影影绰绰能见楼中景象。 楼中有个两米高的朱漆方台,红白绢纱垂坠着掩盖内里景象,一女子顺着红绸自云顶飘逸而下,绢纱顺势撤离,露出歌姬舞姬数人。 舞姬脚腕上坠着缅铃,随着一侧的苼竹乐器声舞动,脚尖轻盈传来铃铛的清脆响动,台下掀起阵阵喝彩声。 自陈府出事以来,以醉花楼为圆心,向外延伸五百里,皆难听见哀嚎声。 由此,醉花楼近月以来格外热闹,理直气壮与跃跃欲试的男子都有了合适的理由,来此醉酒逍遥。 这醉花楼在这庐阳城中堪比极乐之地,湖泊水汽氤氲间,传来浓稠的妖气。 这妖气极为隐蔽,瞒过了不少的道士和修士,但却难瞒过五人。 “我与夕悦去醉花楼寻那柳若水,师兄你们三人去寻那妖气来源。”顾逸鸣不想让程夕悦再将目光投在庚殊身上,又觉得此时正是两人独处的好时机,撂下话就拽着她匆匆离去,根本不给三人反应的机会。 宋音音侧头望向庚殊,男子神色温和漠然,俨然一副作壁上观的态度,不过也好,总比暗地里给他们使绊子强。 她又用余光看向洪齐,这人神思恍惚,竟难得的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师尊不如看看哪里妖气最为浓郁。” “湖底。” 宋音音随着他的话,望向波光粼粼的湖面,与醉花楼的喧嚣与热闹相比,镜湖沉寂得像一汪死水。 但又异常地清澈,看起来确实有点问题,莫非是水下有暗流涌动,另藏玄机? 书中确实写的有,醉红楼那老鸨是个大妖,但却没点出这湖底是她的老巢。 也不知庚殊说得是真还是假,没有系统在身边,她便缺了个妖气探测仪。 思及至此,倒不如先去与那老鸨碰碰面再说。 宋音音脚步轻盈,往廊桥走去,“不如先去醉花楼里看看,说不定他们俩需要我们的帮助呢。” 刚走没两步,就被庚殊拽着后脖颈的衣领,提了起来,他脚尖点地的瞬间隐了身形,破开平静的湖面,直冲湖底。 洪齐也自觉地跟上俩人。 宋音音在进湖那一刻,趋于保命本能,习惯性地就用双手环住庚殊的脖子,以双脚为锁紧紧扣住他的腰身。 她紧闭唇瓣与双眸,双颊鼓气,将腮帮子鼓得圆滚滚的。 庚殊! 她在心里无声控诉。 玛德,这人总是这样,一声招呼不打,就自作主张,以折磨她为乐趣。 庚殊也没料到宋音音反应这么大,修长有力的双指,拽住她后脖的衣领想把她扯下来,反而让宋音音扒他扒得更紧。 他觉得好笑,直接捏着她的双颊一按,强逼宋音音吐出这一口空气。 隔着呼出的泡沫,宋音音下意识地睁大了双眸,看清了庚殊的模样,男子嘴角带着戏谑,眼神肆无忌地打量着她。 几乎是脸贴脸的距离。 不用庚殊自己扯,宋音音就不自觉地松开手臂和扣住他腰身的细长双腿。 等滑下来的时候她又觉得不对,伸手拽住庚殊的墨色衣袍,直愣愣地摔在他脚边。 这时宋音音才想起来打量周围,庚殊以法术幻化了一个巨大的气泡,在湖里几乎是畅行无阻。 湖底就如往常的湖泊一般,无数条鱼自在游过,往下望是沙砾和小石子,平常的不能再平常。 她正准备开口,就被洪齐打断。 “不知廉耻。” 洪齐站于庚殊身后,见不到庚殊的表情,只能看到宋音音紧紧地扒在庚殊身上。 眼见清风霁月的大师兄被她这个恶毒女配玷污,他愤怒出声控诉。 宋音音本是想回怼回去的,却见洪齐身后有一袭黑雾暗流冲他席卷而来,如一张着血盆大口的妖怪一般,一口将他卷了进去。 他手在空中飞舞,一个长鞭从腰间甩出,直钩住宋音音的右手臂,宋音音脚下踉跄,被他拖拽着一同跌了进去。 宋音音就像被放置在滚筒洗衣机的衣物一般,天旋地转,头晕恶心直冲她而来。 而后她被什么推了一掌似的,跌坐在地上,她用手扶上右手臂,那长鞭的法力对她没用,根本锁不了她,早已不知所踪。 但衣袖上却有什么抓痕,布料零碎地搭耸着,内里露出洁白纤细的手臂。 宋音音没理会,只觉得被膈得发痛,她扶着石壁艰难站起,不知触碰到什么,手掌之下是软乎乎粘腻的触感。 宋音音强压下恶心,定睛打量起周围。 她正处于一个石穴之中,身侧是凹凸不平的石壁,细细聆听还能听见滴滴答答的细流声。 石穴阴暗潮湿,宋音音从储物戒中拿出一枚夜明珠,用干净的那只手捧着,四下照亮。 鲜绿的黏液如唾液一般,顺着石壁一点一点滑下,难怪刚刚的触感这么恶心,她皱着眉向后退了一步,脚底却传来断骨般碎裂的声响。 宋音音垂眸看向地底,妖兽与人的尸骨布满整条通道,骸骨如林。她抬眸向上看,密密麻麻的蚌壳被镶满在顶部,蚌壳一张一合吐露出鲜绿的黏液,丝丝缕缕悬吊在头顶,却迟迟落不下来。 如果地狱有模样,这里可能与其没有什么差别。 她拿出玉泉水将手洗净后,抬眸看向面前的两条通道。 两颗石子被扔掷进不同的通道里,传来的声音频率如出一辙。 果然,修仙世界不能用正常世界的思维来思考。 头顶垂坠着的黏液,如同一把剑一般高悬在头顶,逼迫她快速做出选择。 宋音音念及自己的非酋属性,她以直觉选出自己觉得顺眼的通道后,果断走向另一边。 这通道与刚才那个,没有任何区别,她脚下生风茫然地往前走。 最后她兜兜转转,不知走了多久,被迫停在了一面墙前,弯着腰喘气。 又是这里。 她看着眼前的死路,没忍住怒骂出声:“这是鼠妖吧,这么会打洞!” 想着这么继续漫无目的地走下去,也不是办法,索性停在原地,翻着储物戒里有没有什么可用的宝贝。 身后有什么东西飞扑过来,将她一把按在石壁上,右耳的玉石耳坠摔在地上,化成细碎光芒。 宋音音直接抽出光华剑,霎那间,幽暗深邃的通道顿时白光大盛,妖兽的爪子勾住她的手臂上的布料,被震飞出去。 宋音音凭着原身的武功与它过了几招后,一剑刺穿它的心脉,而后它便化作一滩血水,在眨眼之间渗入石壁之中。 隔着血气,宋音音见一男子向她走来,微微眯起的浅棕色双眸里是冷冽与无情,可那嘴角却如同世间最温暖的清风一般。 来人正是庚殊。 “你怎么也进了这里。”宋音音问道。 她还以为庚殊只会让她在此自生自灭呢。 “当然是来救我的好徒儿的。”庚殊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这模样不像是来救她的,反像是来杀她的。 宋音音向后退去,背却抵上冰冷的墙面。 她紧紧攥着光华剑,整个人如同一条绷紧的弦。 宋音音抬起皓腕,将剑刃抵在中间,挡住庚殊的步伐。 庚殊以两指捏住剑刃,想要夺过光华剑,却没曾想宋音音力气如此之大,掰扯两下都是徒劳。 他尽力掩下脸上的尴尬和恼怒,做出温和善意的模样,“音音怎么与我这么生分了,枉我平日里对你这么好。” “是挺好的。”说到“好”的时候,她不由加重了音调。 “那你就跟着我走,我带你出去。”他手指在虚空中滑过,青色光芒将深邃的通道照亮,阴深恐怖的氛围瞬间被撤去大半。 光蝶扑朔着翅膀,飞在两人之间。 “跟着这蝶走。”他没再看宋音音,转头就慢悠悠地跟着光蝶朝前走去。 宋音音见此也收了剑跟在他身后。 一路上宋音音便挑挑拣拣些话题与他闲聊,庚殊回的也精简,大多就是嗯,好之类的。 若是心情好,便回得再多一点。 通道一直往下,像是直通地府一般,不远处传来滚滚热气,火红的岩浆咕噜咕噜地冒着气泡,鲜绿黏液混合着石子掉落进去,眨眼间就不见了踪迹。 顺着岩浆望向对岸,便是一片通透的山林。 他似乎是看出了宋音音的疑惑,笑着道:“这岩浆之上悬着几块无形的硕大山石。” 他一面说,一面脚踩虚空,脚下现出巨石的模样。 庚殊向宋音音伸出一只手,示意让她跟着一同上前。 “我这一对耳坠好看吗?”宋音音看着他宽瘦的手掌,没动。 “好看。”他敷衍着回道,笑容中带着催促,“快上来吧。” 宋音音明眸微动,眼底滑过一丝冷笑,忽视他的手迈步跨了上去。 “接下来怎么走?”宋音音问道,一双杏眼看向他,眼眸里全是天真的信赖。 “迈步向前跨就行。” “那为何不能御剑?” “这里有禁制,用不了法力。” “啊—这样噢。”宋音音将背朝向他,试探着迈出一只脚。 第二十五章 醉花楼(二) - 恶毒女配苟命指南 - 是淇不是琪 身后的人揉搓着双指,笑得扭曲,温声鼓励道:“对对对,迈上就好了。” 宋音音抵着石边脚尖一转,轻盈地避开身后之人的猛推,站于巨石之中。 墨色的瞳孔里是庚殊扒扣着石边悬在半空中。 她蹲下身,看着那个面目狰狞的人,顾盼间微笑道:“我该叫你什么呢?” “洪齐。” 随着宋音音的话音落下,洪齐便卸下了伪装,回归本来的模样。 他额角青筋绷紧,一面死死扣住石壁,一面龇牙咧嘴地怒吼:“宋音音!”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庚殊的!” 宋音音甩出月丝绳将洪齐捆住后,一把把他拉了上来,扯着他回到岸边,回道:“你学得倒是挺像的,差点就被你唬过去了。” 只能说,她对于庚殊的防备心本身就比较重。 也怪庚殊伪装地太好了,人人都以为他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大师兄,对她也应是极好的。一路上她套了许多话,这人也不知道怎么回,索性回她一些嗯、好之类的敷衍词。 就她问得那些话,什么云芝丹味道怎么样之类的。但凡是庚殊本人在这儿,只会冷笑着骂她蠢。 “你以为你捆住我就没事了吗,”洪齐一双眼怨毒地瞪着她,狂扭着身体想从中挣脱,却只是被束缚地更紧。 “我早晚会让你死的!” “你为何这么恨我?” 宋音音看着他这副,恨不得把她剥皮抽筋的狰狞模样,实在是纳闷。 “玉光殿那个赌约,你使奸计赢了我,让我苦心经营的人脉都毁于一旦。” “害得我在众师兄弟之间根本抬不起头。” “然后呢。”宋音音淡漠地点头,心里却无语,当初若不是他非撺掇着众师弟跟着她和庚殊,又岂会有后面那堆破事。 “你有瑶光宗撑腰,你根本不懂,你把我害得有多惨!我家里只是个农户,那年闹饥荒,我母亲将我卖给人牙子,我好不容易从那里逃出来。幸亏上天庇佑赐我灵根,让我得以拜入天圣宗,我苦苦修炼多年才走上如今这个位置的!” “却被你一朝毁去!还有,御剑飞行那日,你害得我在夕悦面前,当众——”他憋得青筋崩发,几次张口都说不出那词。 宋音音好心帮他补上,“尿裤子。” “都怪你!若不是你我早就攀上了夕悦,摆脱这该死的农户之子的身份,待得易乘宗主身死,我便能坐上宗主之位。” “都怪你!” 洪齐伸长着脖子,双眼瞪得像铜铃,若不是被月丝绳捆住,只怕他下一秒就能扑过来,将宋音音生啃了去。 眼见洪齐的丑态,宋音音冷笑道:“感情你也不是真的喜欢程夕悦啊,只是想当凤凰男。” “算盘打得真响,不过就算没有我阻挠,你也没那个机会。”宋音音毫不留情地打破了他的希冀。 宋音音继续道:“若非你撺掇师兄弟跟着我和庚殊上山,我怎么会有那机会和你作赌。” “御剑飞行那次,你偷使法术想置我于死地,却不让我自保。” “你这是什么道理?”她目光锐利,字字如讥。 “那又怎样,我就是要整死你。”洪齐又再次挣扎两下,硬怼回去。 “你整死我,程夕悦也不会分给你一个眼神。”宋音音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 “放屁!都是你的错!你当初明明赢不了那赌局,御剑飞行那次,你若不骑着我的白鹤,在我眼前招摇,我怎么会对你出手!” “我的一生都被你毁了,你有什么资格自保!你这种人就活该被我千刀万剐。” 毁掉他一生的明明是他自己。 宋音音没理发着疯的洪齐皱着眉,思考原书中他的结局。 洪齐就只是个小人物,算是程夕悦三八号开外的备胎人选,在书里根本不常出现,单纯的现身也只是为了让顾逸鸣吃吃醋而已。 原书里,他在陈府这一块的剧情里,根本没呆上多久,就被掌门灵蝶提前唤走,便再也不曾出现。 这湖底老巢,也未曾被提及。 真是处处都怪得狠。 洪齐手中光芒大盛,将宋音音的思绪打断。 “我还有机会的!你,死,定,了。” 随着光芒愈来愈亮,鲜血自他嘴角、鼻间、眼眸、耳间流下,他就算是燃烧魂魄,也要拉着宋音音一起死。 宋音音动作迅速,伸起纤细手指,将定身符重重拍在他脑门之上,打断了洪齐的施法吟唱。 光芒瞬间熄灭,洪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这定身符怎么可能阻断他! “这是幻境吧。” 洪齐刚准备破口大骂,闻言,霎时间僵住了身体,哪怕定身符把他定住,宋音音也能隐隐约约地看出他那一瞬间地僵硬。 “你怎么知道的。”他神色破败,嗓音嘶哑。 系统虽然跑路不见了,但还是留了点好处给她的。 过去就连庚殊的幻瞳也难将她迷惑住只,不过这洪齐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宝,竟让她过了许久才发现这处是幻境。 眼见他眸底的惊骇,宋音音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我明明亲眼见我一只耳坠落地碎掉,如今却完好无缺的带在我耳垂之上。” 宋音音伸起素手轻捏耳坠,耳坠便瞬间化作一团烟雾,消失于虚空之中。 “在现实中你可没那本事,哪怕是你能变幻出他的身形,也无法将庚殊的神色装得那般神似。” 在众人眼里庚殊的那双眼,同他人一般温柔又多情,也只有在她宋音音的眼里,庚殊那对浅棕色的瞳仁,是无情又冷冽。 这分明就是从她记忆里雕刻出来的模样。 或许是洪齐见她总是与庚殊呆在一块,便认为庚殊是她最信赖、最能放下戒心的人。 便扮作庚殊的相貌来接近她。 也只有幻境才能让他这般肆意,丝毫不畏惧会有庚殊出现,撞破他的伪装。 “你知道又如何,你出不了这幻境的。”洪齐索性破罐子破摔,哪怕他动弹不得,他也要将宋音音耗死在这儿。 现实中杀不了宋音音,难道幻境还杀不掉她吗。 只要耗到魂魄之力消逝殆尽,幻境便会自己崩塌,届时宋音音只能跟着他一同死去。 他眼角带血,笑得癫狂,如同至地狱爬出的恶鬼一般,“就算是不能转世,我也要你跟着我一起死。” “待我魂魄燃尽,幻境崩塌——” 接下来的话,他不说宋音音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宋音音懒得理他,连一个眼神都不愿分给他,索性让他自己发癫,沉下心来打量起周围。 红火岩浆炙烤着两人,鼻息之下是燥热的空气。 她粲然一笑,淡淡道:“你带我到这处,费尽心机想让我掉下去,我猜这里没有第二块岩石吧。” “第一块岩石只是你为了夺取我的信任,而变出的障眼法。” 洪齐停下笑声,不愿意回宋音音,只是死死地盯着她。 “这岩浆就是出口。”宋音音断言道。 “对,你跳下去便能出去。”洪齐顺势回道。 宋音音冷笑一声,拽着他的衣领强迫他站起。 “下去的应该是你。” 而后,宋音音毫不犹豫地一把将他推了下去。 掉落的瞬间,宋音音看着他睁得硕大的双眸里满是震惊。 就在洪齐被岩浆吞噬的瞬间,幻境在眼前崩裂瓦解,如无数散落于虚空中的零碎的琉璃瓦片。 于幻境中一同离去的,还有一袂墨色衣角。 宋音音猛然睁开双眼,她的衣裙湿透,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水里打捞出来的一般。 她打量四周,这石室与幻境之处没什么差别,只是亮堂了些,少了那吐着绿色黏液的蚌壳,或许只是因为是在石室之中。 宋音音扭动着身体,却发现被捆得动弹不得。 一时间,两人的处境骤然变幻,宋音音被他捆在一石柱上。 洪齐盘腿坐于石柱不远处的石墩之上,黑气萦绕,他一手附在心口,吐出一大口血。 宋音音看着洪齐发白泛青的脸颊,与额间成魔的黑色火焰印记,记忆彻底回笼。 她被洪齐扯入黑雾之中便摔晕过去,待她清醒后,便四处寻路,没走多久便与洪齐碰上。 洪齐身上黑气浓郁,却被他刻意掩盖,宋音音没有金丹与灵脉根本辨不出来。 她知道洪齐讨厌她,却没想到竟是恨到要杀了她的地步,宋音音当时没多想,便跟着他一同走,却被他带着走入了陷阱之中。 不知他在这妖怪老巢之中接触到什么,法力大增,竟连晋两阶。 轻轻松松将她擒拿,而后便是被捆缚于石柱之上。 但不知为何,洪齐杀不了她,反而被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金火反噬,将他的佩剑烧毁,逼得他自断一手以隔金火。 最后,他只得动用禁术将宋音音拉入幻境,若能杀,他便自己出境,若不能杀,洪齐便以燃烧魂魄为代价,带着宋音音一同身死。 洪齐踉跄着站起身,断掉的那只手袖摇晃得厉害,他停在于宋音音两步远的距离,不敢再靠近她。 “宋音音!你究竟是什么妖怪,为什么为什么我杀不死你!” 宋音音知道说出这句话,一定会把他气死,她无奈道:“我本人也不知道。” 洪齐将后槽牙磨得嘎吱作响,被她激怒,一时之间竟忘了使用法力,直接伸手掐住宋音音的脖子。 宋音音被他掐地喘不过气,眉心紧皱。 洪齐眼眸泛光,如获至宝,大笑道:“原来要凡力啊!” “你这废物,也就只配凡力了。”他一面说话,一面暗自用劲。 宋音音眼眸涣散,崩出泪珠,她努力扭动双手,禁锢不知被谁解下,宋音音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向他的裆部,又将食指指骨突出,加重力道锤了他后颈的穴位。 两厢同时用力,洪齐瞬间蜷缩着瘫倒在地。 哀嚎声响彻整个石室。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