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深宫，春寒料峭。 宋莲落一身大红嫁衣，躺在芙蓉帐掩的雕花木床上，汗液涔涔落下，头发也被汗水浸湿。 她纤细的手紧攥着明黄色的锦被边缘，蜷缩身体无意识的低喊：“阿黎，救我，救我……” 大殿外突兀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混合着故意压低的说话声。 “陛下，宋小姐身中奇毒，无药可解。太医说，除非行鱼水之欢，否则必定七窍流血而亡，只是……” 慕君庭一身玄墨色金丝绣龙袍，眉宇深凝，抬手示意：“你先下去吧！记住，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可是这样一来，陛下您……” “无论如何，朕不会让她死。”慕君庭眼压抑着愤怒，撩开纱帐朝床边走去。 大总管叹息了一声，转身退下。 察觉到身边多了个人，宋莲落滚烫的手急促抓住他的手，接触到他身上的冰凉，慌乱的直起身就去撕扯他的衣裳。 慕君庭握紧她的手，低吼：“宋莲落你看清楚！朕是慕君庭，不是慕君黎！” “阿黎你救救我，你带我走。”宋莲落带着哭腔抓紧他的手腕，无助的哀求。 “你真以为他在乎你？他爱的人只有他自己。”慕君庭的手指越抓越紧，几乎要将她揉碎一般。 宋莲落疼得皱眉，意识也清醒了几分，终于看清眼前之人的容貌。墨发松散，剑眉星目，眸光深邃，面容英俊的不染尘俗，若朔风皓月，一举一动自带天生的王者霸气。 然！却不是她新婚的夫君，庆王慕君黎。 她慌了神，如同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把将他推开，愤怒的瞪着他：“慕君庭，你这个卑鄙无耻不择手段的小人，你把阿黎还给我！” “宋莲落，你太不把朕放在眼里。几次三番直呼朕的名讳，真以为朕就那么好说话吗？”慕君庭阴沉了脸，迅速欺身到她面前，死死扣住她的手腕。 宋莲落虚软无力的挣扎：“慕君庭你放开我……” 可她越是挣扎，毒性流窜的越快，眼前的一切再次模糊不清，体内的燥热驱使着她，不由自主的朝慕君庭怀中贴近。 慕君庭紧蹙眉头，握住她到处乱抓的手，将她抱起来安放好，手指迟钝的抬起，落在她衣带之上，望着她潮红的脸颊，轻声道：“朕只是想让你好好活着，一如十年前。即使明知前方万丈深崖，我亦从不后悔。” 他缓缓将她的衣裳剥落，温柔的抚摸她的脸，轻吻她的唇…… 宋莲落做了一场梦，梦里是她和慕君黎的洞房花烛，她婉转承欢交付一切，却痛的在他身下颤抖哭泣。 他温柔的安抚她，握住她的手轻声耳语：“落儿不怕，我在这里。” 她安稳下来，浑浑噩噩的醒来，身边根本没有慕君黎。 揉了揉发疼的额头，她惊惶坐起身大喊：“阿黎！” “娘娘，您醒了？”外间传来宫女的说话声，芙蓉帐拉开，两边站了七八个端着托盘的女侍。 宋莲落脑中嗡嗡作响，惊恐的瞪大了眼问：“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宫女迷惑的摇头：“娘娘说的话奴婢听不懂，您从昨日黄昏被陛下带入宫便一直昏迷，庆王殿下一直没来过宫中。” “不可能，这不可能，昨日是我和阿黎大婚的日子，他怎么会不见……” 宋莲落痛苦的捂住头，注意到明黄的被单上一抹殷红的血迹，意识到昨夜那个人不是慕君黎，心底陡然漫起一股浓重的恐惧。 第02章 十载光阴误了谁 “参见陛下。” 宋莲落出神间，慕君庭一身朝服，风尘仆仆的进了寝殿，外间的宫女奴才跪倒一片。 他抬手示意，所有人齐齐退下。 宋莲落扭头看向他，眼底的恨陡然加重，眼眶泛红泪水滑落，却笑的冷魅凄凉，一字一句全是怨恨和质问：“你到底想怎样？就算你想让我入宫，就算你想得到我，非要选在我和阿黎的婚礼上动手吗？他是你的亲弟弟，究竟做错了什么你非要这么赶尽杀绝！” “亲弟弟？” 慕君庭冷笑：“你以为朕命御林军抓他，只是因为你？” “难道不是吗？自从他母亲过世之后他一直如履薄冰的活在你的阴影之下，对你还不够忠心吗？” “他的忠心只是做给你看，做给满朝文武看！” 慕君庭一步步朝她走近，眸子中布满血丝，伸手紧扣她的下颌，语气阴鸷：“如今你已是朕的女人，就该本本分分做好你的后宫嫔妃，那个人，跟你再无任何瓜葛。” “那你告诉我，他在哪里？你把他怎样了？”宋莲落直视着他，目光凛然，不甘示弱。 慕君庭胸口腾起一团怒火，愤然甩开她的下颌，拂袖背对着她：“他跑了，有人替他辩白，满朝文武上奏，说他是被人诬陷，如今谋反之罪已经不存在。” 宋莲落眸中闪过一道微光，很快就熄灭，释然一笑道：“只要他没事便好，只是我，再也配不上他了。” 她探下手，握住躺在枕边的金簪，迅速扬起，视死如归的扎向咽喉，眼泪也随之晕开。 慕君庭心口突地一跳，一瞥眼，注意到她的动作，瞳孔一缩，以最快的速度将她推倒在床上，握住她拿簪的手，目眦欲裂的低吼：“你的命，就那么轻贱，为了他宁愿去死？” “是，从十年前起，我的命就是他的。我曾发誓此生非他不嫁，如今我已经不是完璧之身，除了死，你告诉我我还能怎么做。” 她笑的凄戾顽艳，伸手抚摸慕君庭紧蹙的眉，冷嘲热讽：“慕君庭，你的确得天独厚，风流俊逸，身份显赫，睥睨天下。可那又怎样？你可以得到一切，却得不到我的心。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不肯放过我，放过阿黎呢？” “得不到你的心吗？”慕君庭苦笑。 是谁，十年前不顾性命危险，剜肉为引救了她。是谁无数个深夜，立在宫楼上遥望她的居所。 是谁无数次假作无意的守在太傅府邸外，只为多看她一眼。又是谁，顶着满朝文武和太后的威压不曾立后，嫔妃更是一个不碰。 可这一切，他现在都不能说了。昨夜他救了她，却中了她给的情毒，无药可解。 他眸光深暗，反手将她的手压在头顶，阴冷道：“既然得不到你的心，能得到你的人，便也够了。” “慕君庭，你就是个魔鬼。”宋莲落费力的挣扎嘶喊：“你再碰我，我一定死给你看！” “你若敢死，我定会将慕君黎挫骨扬灰！” 他毫不怜惜的撕裂她身上单薄的衣裳，吻上她的颈项，粗重的喘息：“想让他好好活着，就服侍好朕，或许朕会看在你取悦龙颜的份上既往不咎。” 第03章 情深总被无情恨 “慕君庭，你妄为帝王，却如此阴险无耻。” 宋莲落恨极，指甲死死掐着他得到手臂，笑的癫狂：“告诉我，他到底在哪里？” “朕说了，服侍好朕，我才会告诉你。”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说的话？” 宋莲落的手又紧了几分，指甲尖沁出艳红的血珠，顺着她的手指滑落。 慕君庭却好似不知疼痛，轻蔑一笑：“我只能告诉你他还好好的活着，我还不能把他怎样。你不是爱他吗？现在你能为他做的，就是取悦朕，用你这张脸魅惑君心，让朕对你迷恋。他才能好好的活着，或者还有机会推翻在你眼中卑鄙无耻的昏君，不是吗？” “你胡说！他从来没有过谋反之心，这一切都是你逼的！”宋莲落目眦欲裂，手指甲深陷入他的皮肤，引起新一轮的疼痛。 慕君庭狂放大笑：“是，都是朕逼的，那朕现在就逼你了又如何？你若想让他死，就尽管反抗。” 心口一阵绞痛，他不能解释，张口咬上她白皙的颈项，直到咬出满口血腥。 “嗯~”宋莲落忍痛闷哼，一张脸毫无血色。 可她仍是紧咬着牙关，既然不能反抗，她也不愿主动取悦他。如今这副身体已经不属于她自己，为了让慕君黎能好好的活着，她只能忍辱活着。 眼泪潸然落下，她苍凉闭上眼，任由他亲吻她的身体，掌控她的一切。 看到她这么一副模样，慕君庭心底涌起强烈的嫉妒和沉闷，毫不怜惜的侵占她的一切…… 宋莲落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他来回的折腾，直到身体再也无法承受他的粗暴对待，昏迷过去。 再次醒来，偌大的宫殿中灯火辉映，却安静的落针可闻，一名小宫女守在一张琉璃桌前，正端着一碗药尝试温度。 宋莲落蜷缩着身体，眼神空洞的望着宫女手上的药碗，嘶哑着嗓音问：“这是什么药？” 宫女吓了一跳，连忙转身面对她福了福，答道：“回娘娘，这是陛下让人为您准备的补身体的药。” 宋莲落收回目光，冰冷的目光落在宫女脸上，平静道：“给我。” 宫女诚惶诚恐，赶紧端着药递到她手上。 宋莲落一口气将药喝下，忍着苦涩皱眉，随手将药碗往地上一丢，赤着脚就朝外面走，边走边问：“陛下在哪里？” “娘娘，陛下在养颐殿批阅奏折，您不能过去。”宫女慌了神，急急忙忙追赶。 宋莲落不管不顾，着一身单薄的衣裳加快步子朝养颐殿方向走。 养颐殿中。 慕君庭手提毛笔，紧蹙眉头在奏折上翻飞。 大殿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守在一侧的大总管抬头看了眼，轻声提醒：“陛下，淑妃娘娘来了。” 慕君庭头也未抬，便听到耳畔落下一道温柔悦耳的声音：“臣妾参见陛下。” 慕君庭仍是没抬头，心不在焉的问：“有什么事，你说就是？” 淑妃苏琳抬起头，轻咬朱唇：“自臣妾入宫以来，陛下还从未去看过臣妾。今日是母后的意思，让臣妾来侍奉陛下。” 慕君庭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弧度，放下笔看向她美丽柔顺的脸庞，不屑道：“太后是急着让朕为皇家开枝散叶罢。” 第04章 君心如玉凉透骨 苏琳肩膀一抖，惶恐的埋低了头：“陛下息怒，臣妾只是听从母后的安排。” “你起来吧！” 慕君庭冷淡瞟了她一眼，招手示意：“朕很忙，你若是愿意留下就留下，若是困了累了，也可在此休息。” 苏琳松口气，心底透出一抹窃喜，诺了一声站起身，走到慕君庭身侧站着帮忙研墨。 灯火昏沉，她望着他俊逸的宛若谪仙的侧脸，恍惚间回不过神。 这时，大殿外突兀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宫女的呼喊声：“娘娘，您不能进去。” 慕君庭捏着朱砂笔的手猛然缩紧，晕开一大片朱红色泽。 苏琳看到，心也跟着紧紧一抽，循声疑惑的朝殿门口看去。 宋莲落衣裳单薄，提着轻纱薄裙，不顾门口宫人的阻拦，呵斥了一声闯进大殿中，放缓了步子盯着慕君庭。 慕君庭眼神一沉，长臂一伸，轻轻揽住苏琳不赢一握的腰肢，勾唇邪笑望着她，问：“夜已深，今日朕并未召见爱妃，爱妃怎么一个人跑到养颐殿来？好歹你也是千金小姐，难道就没人教过你宫中规矩吗？” 宋莲落目光凝滞落在他揽着苏琳的手臂上，心口一阵莫名的抽痛，深吸口气冷声道：“你想得到的已经得到了，我只想找到阿黎，请你放我离开皇宫。” “离开？” 慕君庭冷笑一声，手臂一用力，猛地将苏琳揽入怀中，薄唇在她脸上轻轻摩挲，眼角余光瞟着宋莲落：“你如今是朕的女人，朕的女人，一辈子都别想离开皇宫。” 宋莲落紧攥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刺心的疼，眼眶泛红：“我恨你，难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这天下，想杀的朕的人不只你一个，朕会怕你一个女子？” 慕君庭轻蔑的笑，当着她的面，，带着薄茧的修长双手滑入淑妃衣襟口，慢慢往下探。 “陛下……”苏琳窘迫的咬紧了唇，一张俏脸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声音也酥媚入骨。 慕君庭仿似没听见，嘲弄一笑：“宋莲落你看到了吗？朕身边的哪个女人不是使尽手段的想要往朕身边凑，你不过得了一夜恩宠，新鲜劲儿过了，朕当然不会再稀罕。” “所以，你使尽手段，只是为了把我从阿黎身边夺走，让阿黎痛苦？” 眼泪簌簌滑落，宋莲落凄楚一笑，双手松开，木木然转身往外走：“我都明白了，从头到尾我不过是你对付阿黎的一颗棋子。慕君庭，我不会让你得逞，总有一天，你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慕君庭冷淡扫了眼她失魂落魄的背影失神，心口剧烈抽痛。 苏琳娇羞的在他怀中扭动，怯声提醒：“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猛然回过神，慕君庭看着外面昏沉的夜色，说不上来的心里一阵慌乱。 他毫不怜惜的将苏琳推倒在地，站起身就朝外面追去，心底疯狂的呐喊：“落儿，你千万不能做傻事。朕说的那些话，只是想在你眼中看到一点在乎，朕错了。” 耳畔风声呼啸，渐渐的近了御花园，御河一侧传来杂乱恐慌的喊叫声：“不好了，宋娘娘沉水了，快来人啊！” 第05章 年少难参情滋味 “落儿，苦心十年，朕绝不允许你死。” 慕君庭如疯了般，不顾一切的冲到御河边，红透的眼眶慌乱的在水中搜寻。 水面漾开的波纹荡漾在岸边，慕君庭嘶哑着嗓音呼喊：“落儿，你给朕出来。” 周围已有几名太监跳入水中，在寒冷的黑夜中冻得浑身瑟瑟发抖，却不敢放弃寻找。 宫中之人心中都有数，陛下自登基以来，勤政贤德，却从来没对哪个女人上过心，不然也不会登基数年从无子嗣。 也只有宋莲落，能让向来沉稳，喜怒不形于色的年轻帝王乱了方寸，可见对慕君庭而言，宋莲落是何其重要。 宫人在水中找了一阵，依然没有任何发现。 慕君庭等不下去，想也不想，挥袖甩开拦着他的宫人，不顾河水寒冷刺骨，潜入水中拼了命的寻找宋莲落的踪迹。 他睁着通红的眼，回忆起少年时。 年幼的宋莲落抱着他的手臂摇晃，眨着墨玉般乌亮的眼睛问：“君庭哥哥，要是我和皇后娘娘同时掉入水里，你会先救谁？” 他笑的眉眼弯弯，想也不想道：“傻丫头，我当然救你。母后不是我的亲生母后，可你，却是我最喜欢的小落儿。” 宋莲落担忧道：“可是，皇后娘娘要是出了事，你就不能继续当太子了。” “当不当太子对我来说不重要，对我最重要的是落儿你。” 宋莲落咯咯笑起来，在他怀里磨蹭着，撒娇道：“那等我长大了就嫁给君庭哥哥，我要做太子妃。君庭哥哥要答应我，一辈子都不能喜欢别的姑娘。还有，我喜欢红色的莲花，听说天竺那边有红莲花，你要在太子府为我种一池红莲。” 慕君庭背脊僵直，红着脸郑重其事的点头。 从回忆中抽回神，他的眼泪跟河水混在一起，没人能看到。 最后，他在残败的荷花丛中找到已经奄奄一息的宋莲落，那张脸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却安详宁静的像是解脱了一切痛苦。 他忍着撕心裂肺的痛楚将她从水里抱上岸，疯了一般朝最近的宫殿跑去，情绪失控的冲着跟随的宫人怒吼：“请太医！若是落儿出了事，你们所有人都要陪葬！” 宫人们吓得战战兢兢，嘹亮的通传声响彻宫闱，整个宫殿也乱成一团。 慕君庭守在床榻边，紧紧握着宋莲落冰冷的手，惶恐不安的低语：“宋莲落，你若是恨我就更应该好好的活着。我说过，你若敢死我不会放过慕君黎。我一步步走到今日全是为了你，你若死了，我一个人活在这世上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他的眼泪低落在她手背上，苦涩的笑：“你可知我有多不甘心？若是我早知道你醒来之后会忘记一切，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跟随太后离开。你可曾知，这些年朕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太医赶到，俯首跪在他面前行礼：“参见陛下。” “免礼。” 慕君庭放下宋莲落的手，站起身目光冷沉的盯着年轻的太医院主簿苏留，道：“给朕听着，若是你救不了她，你也只有死路一条。” “微臣明白。”苏留拱手站起身，便忙活着为宋莲落把脉医治，催吐胸腔积压的脏水。 第06章 此命不休不放手 大殿中每个人都提心吊胆，大约半刻钟之后，宋莲落眉头一皱，猛得到一阵咳嗽，口中吐出大量的脏水，总算睁开了眼。 她目光空洞的望着头顶的纱帐，如同失了魂魄一般，不言不语。 苏留长出一口气，赶忙转身面对慕君庭拱手，道：“陛下，娘娘已无大碍，只需调养几日便可痊愈。” 慕君庭沉眉颔首，一身湿衣还滴着水，挥了挥袖摆道：“都退下吧，把药准备好送过来，另外，尽快送来一碗参汤。” 宫人齐齐诺了一声，弓着身子退下。 大殿内又恢复安静，慕君庭提起衣摆走到床边坐下，凝望着她苍白的脸，冷笑：“宋莲落，你今日所为，只会让朕瞧不起你。朕还以为你有多爱慕君黎，没想到为了自己解脱，就去跳河自尽。你心中应该有数，你若死了，慕君黎也休想活下去。” 宋莲落唇角冷冷勾起，语气凉薄：“若是，我和阿黎都死了，好歹也能安安稳稳的在一起，总好过被你困在宫中。明明只隔了一堵宫墙，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一样遥远，要强太多。” “既然你如此说，你以为你死了，朕就会让你们在一起？” 慕君庭嘲弄一笑，阴狠道：“我告诉你，休想！你若死了，朕会让他一辈子生不如死！” 宋莲落浑身一震，总算肯转脸看向他，眼底燃烧着腾腾怨恨：“难道我这一辈子，都要这样被你囚禁在宫中，难道这一辈子，你明知得不到我的心，也要以阿黎的性命逼迫我留在你身边吗？” “不然呢？你告诉我我还能怎么做！” 慕君庭愤然挥袖，床头架子上的物件砰砰嗵嗵坠落满地，发出剧烈的声响。 宋莲落震惊的看着他浑身湿漉漉的模样，以及泛红的眼睛，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沉默了好一阵，她收回目光，有气无力的问：“那你告诉我，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与你，朕已不知该怎么做。朕不知道该怪谁，但到今日这一步，无论是对是错，朕不曾后悔。你想离开皇宫，可以，朕会写一份圣旨，若是有朝一日我死了，你便可离开，与皇宫再无任何瓜葛。” 慕君庭蹙眉说完，转身大步朝外走，眼底的痛楚，却如何也压制不住。 宋莲落紧咬唇瓣盯着他的背影，冷声道：“若你长命百岁，我不是一样一辈子被你困在笼中。” “朕的命，在你手中。”慕君庭的声音越飘越远，直至最后连背影也看不见。 宋莲落扶着床帏虚弱的坐起身，脑海中突然之间闪过一片模糊的记忆。 记忆中的她还是幼时模样，拽着一身玄色衣裳的少年的手，亲昵而欢喜的模样。 她顿感头痛欲裂，摇了摇脑袋，一切烟消云散，仿佛从来就不曾存在。 外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苏琳眼底闪烁着怨毒的光芒，深呼吸一口气平息下去，撩开纱幔进了寝殿，眉眼间全是担忧。 她走到宋莲落面前，关切道：“妹妹怎么就落水了呢？害得陛下和我都担心的很，我这一听说啊，就赶紧的过来看望妹妹。” 第07章 妒与恨各有所求 宋莲落心不在焉扫了她一眼，语气冷淡：“劳烦淑妃娘娘挂心，托陛下的福，我到底没死成。” 苏琳并不在意她的冷淡，仍是温温软软的微笑着，热络拉住她的手，叹息一声道：“我知道你的名字，太傅千金宋莲落。我也知道你的心事，若是有什么难处不能跟别人说的，可以跟我说。当初我入宫也是不情愿，你的心情我都明白。如今我是淑妃，但太后已经开了口，回头陛下就会下旨，封我为贵妃。这后宫的事我能做主，能帮妹妹的一定竭尽所能。” 宋莲落半信半疑，闭上眼道：“多谢贵妃娘娘关切，可你什么也帮不了我。” 苏琳并不急，眼珠暗暗一转，慢吞吞道：“虽然妹妹想出宫这事儿我帮不了，但若是妹妹想见庆王殿下，我还是可以帮忙的。只不过，妹妹肯定要冒一些风险，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可千万不能让陛下知道是我帮妹妹出宫的。” 宋莲落心头一颤，猛然睁开眼望着她，仓促抓住她的手， 不可置信的问：“你知道阿黎在哪里？” 苏琳唇角略过一抹冰冷弧度，望了眼她的手，认真点头：“妹妹这话说的好奇怪，上次庆王府大婚过后第二日一早，庆王殿下便安然无恙回到王府。只不过陛下有令，最近一段时日不许他入宫，更不能上朝而已。” 听到此，宋莲落的心又凉了大半，颓然松开手，自嘲道：“我如今还有什么资格去见他？他不能入宫，我更不能出宫，更是见不到。” “有我呢，自然会帮妹妹，只要妹妹愿意。” 苏琳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长出口气站起身，温柔叮嘱：“这几日妹妹好好养身体，同时好好想想。若是想见庆王就去找我。不管怎么说，相爱一场，就算结束你也该给庆王殿下一个交代。庆王殿下也是情深义重之人，你总不忍心让他因为你，枯等一辈子吧！” 宋莲落心头又是一颤，眼泪在眼眶内打了几转，倏忽滑落。 苏琳轻蔑扯了扯嘴角，转身迈着优雅的莲步离开。 宋莲落蜷缩着身体，突然觉得周围的一切都阴冷起来，她像是被困在冰窟之中，想要寻到一丝温暖，却觉得越来越困顿乏累，最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养颐殿中，大总管焦灼不安的来来回回踱步，远远看到慕君庭走回来，慌不迭跑上前，望着他一身湿衣絮絮说着：“陛下担心宋娘娘，可龙体更要紧啊！陛下您更应该爱惜的是自己的身体才对。” 慕君庭神情疲惫，望了眼外面黑透的天色，由着宫人服侍换上了干净舒适的衣裳，步子虚浮的往寝殿内走。 大总管石英注意到他脸色发白，担忧道：“陛下像是受了风寒，还是请苏太医过来看看吧！” 慕君庭侧身躺下，疲累道：“不必，朕如今的身体状况，万不可传了出去。” 石英叹息一声：“陛下如此费心，奴才都替您觉得不值。” “值与不值，朕都做了，便是值。”他闭上眼，再不想多说什么，脑中混混沌沌的，很快便陷入沉睡。 半夜时分，慕君庭浑身上下忽冷忽热，大总管石英本就担心，亲自守在床榻边，察觉到他额头滚烫，亲自去太医院将主薄苏留拉起来，赶往养颐殿为慕君庭医治。 第08章 兄抢弟媳谁最伤 这一夜，慕君庭总算安安稳稳度过去，仗着身体底子好，很快恢复如初。 宋莲落得了几日伤寒，调养数日之后慢慢恢复。 这几日，慕君庭除了安排人送药送补品，没再踏足过她的寝殿。 清晨起来，宋莲落坐在梳妆台前，由着宫女帮她侍弄头发，铜镜中映出的容颜倾国倾城，灿若春桃，眼底却布满疲惫忧郁。 宫女由衷夸赞：“娘娘，您长得真好看，难怪宫中那么多妃子，陛下一个都不喜欢，就只喜欢您。” 宋莲落嘲弄一笑：“他是皇帝，身边的女人多了，自然都只是图一时新鲜，从不会放在心上。” 宫女皱眉摇头：“娘娘，这您可就错了，宫中妃嫔虽多，但咱们陛下是个不近女色的，算起来似乎还没召见哪个妃子侍寝过，就连贵妃娘娘，似乎都没被召见过。” 宋莲落心里起了疑问，迟疑着问：“什么意思？”、 宫女笑笑，压低了声音：“也就是说，陛下可是只喜欢娘娘您一个人的。” “他？只喜欢一个人？” 宋莲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讥讽一笑：“就算如此，他也只是个不择手段，兄抢弟媳的昏君。像他这样的人，根本就不懂什么叫喜欢！” “娘娘，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让陛下听到了……”宫女着急的提醒。 “就算他听到了又怎样？当着他的面我也照样说。” 宋莲落站起身，转头就朝外面走，这些时日她想通了。无论她和慕君黎是否还有可能，她都必须再见慕君黎一面，告诉他，她是被逼的，从始至终没有背叛过两人之间的感情。 若是慕君黎肯原谅她，她便苟且活着，帮他完成他想做的事。若是慕君黎不肯原谅，她即便死了，也无牵无挂。 刚一抬头，她猝不及防撞进慕君庭孤傲冷沉的眸子中，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一步。 宫女更是吓得面色惨白，浑身发抖的跪在地上道：“奴婢知错，请陛下责罚。” 慕君庭仿似没听见，唇角邪勾，盯着宋莲落的脸，道：“朕以为，你一直不曾怕过朕，看来是朕太高看了你。知道朕听到你说兄抢弟媳的话，你也会心虚？” 宋莲落掩在袖中的手暗暗缩紧，倒抽口气愤恨道：“你是皇帝，天下的王，我就算不怕，总也有几分敬畏，都是正常反应。但是慕君庭，我从来都不怕你。何况，我说的是事实。” “很好，如此无法无天的女人，才配得上朕。” 慕君庭冷笑点头，一步步走近她面前，突然将她打横抱起，朝床榻边走去。 宋莲落慌张的挣扎起来，拍打着他的胸口叱骂：“慕君庭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你什么时候学会温顺了，朕自然不会再如此对你。” 慕君庭说话间，大步迈向床榻，重重将她摔落在床上。 “咝~” 顾不得身上剧烈的疼痛，宋莲落紧咬牙关仓皇爬起身，拔下头上的钗子瑟缩在床角，钗子正对着慕君庭心口，语气凌冽：“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绝对敢动手杀了你。” 第09章 血染君心梦里人 “我自然相信你敢动手杀了我。” 慕君庭面不改色，抬手示意，几名宫女赶紧的放下纱幔退出宫殿。 大殿内寂静的能清晰听到宋莲落起伏的呼吸声，她握着发钗的手微微颤抖，却十分坚定，没有半分退缩。 慕君庭眉宇轻蹙，试着一点点靠近，轻声道：“我从来不怕死，只怕死了之后，有些人有些事，会留下太多遗憾。” 宋莲落没心思听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强烈的恐惧支配着她，眼看慕君庭离得越来越近，手臂用力往前一推。 只听“噗哧”一声，尖锐的钗子狠狠刺进慕君庭胸口，殷红的血珠滴滴答答顺着钗子滴落在床榻上，有些滑入宋莲落掌心，湿湿黏黏的。 她手指颤抖的更厉害，却没有松开，隐忍着恐惧与他对视：“你不怕死，是不是等着我下手杀了你？” “是，若是死在你手中，朕有何所惧。” 慕君庭仿似不知道疼，抬手握住她沾满鲜血不停颤抖的手，另一只手温柔擦过她的鬓角，声音很轻很柔：“落儿，朕别无所求，只想在死在你手中之前，想有一个属于你和我的孩子，若是女孩，就是大周的长公主，若是男孩，定是大周的太子。” 宋莲落发红的眼圈干涩疼痛，咬牙道：“你以为，我会愿意怀上你的孩子？” “你现在，没有选择的权利。宋莲落，你一直认为你很爱慕君黎，可你想过没有，你为什么爱他？” 慕君庭的语气依然温柔，粗粝的指腹在她脸上摩挲：“因为十年前你大病一场，他剜肉为引救了你的命吗？若是没有那件事，若是剜肉为引的不是慕君黎，你还会爱他吗？” “可那件事终究是发生了，只有他，愿意不顾性命的救我。我爱他，这一世都不会改变。” “那之前呢？八岁之前的记忆呢？你难道从来就没想过找回来吗？” 宋莲落心口猛地一抽，怔然盯着他的脸摇头：“我爹说过，我和阿黎从小青梅竹马，阿黎喜欢我，才会不顾性命的救我。” “在你心中，每个人说的话都可信，只有朕说的话，你从没信过。” 慕君庭苦笑出声，俯身间，缓慢吻上她的唇。 宋莲落正要躲，他轻柔低语：“落儿不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宋莲落脑中嗡的一震，所有的坚持和清醒轰然崩塌。那一句话，支撑她年幼病重时几次三番从生死边缘缓过来。 若不是那句话时时刻刻提醒她要保持清醒，她想，当年的她早已病死黄土。 只是，那句话明明只在她梦里出现过，为什么会突然从慕君庭口中说出？ 缠缠绵绵的吻突然压下来，她来不及反应，手中的钗子已然滑落。 慕君庭轻轻抱着她，唇齿相依间，并没有任何让她讨厌的感觉。 她放弃了挣扎，轻声问他：“为什么是我？” 慕君庭动作一顿，心口也跟着一阵揪扯，新伤旧痕，无以复加的痛。 宋莲落继续道：“这天下都是你的，只要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有，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因为你是宋莲落，我心怀天下，但心尖的位置，只能装得下一个人。你占据的太早，这里，装不下别人了。” 他握住她的手，缓慢覆在心口的位置，鲜血再次沾满了两人的手掌。 第10章 芙蓉帐暖春宵苦 眼泪没来由的落下，宋莲落望着他胸口的血团，顾不得他的心到底有多痛，低语道：“若你真的爱我，就赐我一杯毒酒，让我解脱。这样，是对我最好的成全。” “朕可以死，但你，不可以。” “难道你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我和阿黎大婚的日子，你却将我从庆王府带回宫中占为己有。这些，根本就是昏君所为！” “只要能得到你，朕何必在意天下人怎么说。落儿，你应该好好想想，若是剜肉为引救你的不是慕君黎，你到底会不会爱上朕。” 慕君庭深吸口气，不想再与她多说，手臂猛然用力将她揽入怀中，绵密的吻再次落下，直到她浑身绵软再无力气挣扎，直到两人坦诚相对。 宋莲落大脑中一片空白，被他掌控着，沦陷在他编织的温柔中，不知所措…… 芙蓉帐暖度春宵。 宋莲落疲累不堪，靠在慕君庭怀中睡了一阵，再睁眼时，已是正午时分。 慕君庭熟睡着，如同工笔画一般精致俊逸的容颜纤尘不染，足以魅惑众生。 宋莲落小心翼翼的直起身，试探着喊了一声：“陛下？” 慕君庭没有应声，微微一侧身，胸前的中衣上血色狼藉。 宋莲落突然想到，每一次，不管慕君庭与她在一起有多动情，从不会褪下中衣。之前她没注意，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不对劲。 她抿了抿嘴，探出手落在他衣襟口，欲解开中衣。 慕君庭无意识的又翻了个身，宋莲落慌张缩回手，警惕盯着他好看的有些不真实的脸。 确定他并没有要醒过来，宋莲落松口气，悄无声息的穿好衣服，出了寝殿急匆匆朝苏琳所在的秋梧宫方向走。 大殿内，慕君庭悠悠睁开眼坐起身，低头看了眼已经散开的中衣，揭开布满鲜血的伤口。 正心口的位置，赫然显露出一块狰狞可怕的疤痕，被血污沾染之后，看起来更是恐怖异常。 他清冷一笑，穿好衣裳出了红莲宫。 走廊之外，一名小太监一直守在树影遮掩处，看到慕君庭走出来，赶紧的迈着步子跟过去，低着头道：“陛下，刚才宋娘娘独自往秋梧宫方向去了。” 慕君庭沉眉颔首，问：“她为何要去秋梧宫？” “这个奴才也不清楚。” “那就安排人跟紧些，保护好她。朕不允许她出任何事。就算是贵妃，若有害她之心，朕也决不轻饶。” “陛下。” 小太监忐忑提醒：“苏家的人，动不得。” “只要她安安分分的，朕自然不会动她。”慕君庭冷声说着，沿着九曲回廊加快步子。 小太监紧跟在后走了一阵，眼看快到御花园时，远远看到宋莲落和苏琳也正朝这边走。 慕君庭紧蹙眉头，放慢了脚步望过去。 刚好苏琳也抬头朝他看过来，脸上划过一抹惊喜，连忙走近前行了个万福，语气温婉道：“臣妾参见陛下。” 连带着后方的宫女奴才全都行礼，宋莲落也难得的柔顺，跟着苏琳一同行礼。 慕君庭瞳孔微缩，伸手便要去握宋莲落的手。 说时迟那时快，花丛中飞速越出一名身穿太监服的刺客，手持匕首狠辣的朝慕君庭心口冲刺…… 第11章 置身事外惹杀机 “陛下小心！”苏琳惊恐瞪大了眼，奋不顾身的冲到慕君庭面前，以自身挡住了冷冽狠辣的匕首。 宋莲落面无表情的连连后退，在看到苏琳胸口晕开的那一抹血色牡丹时，冷漠的面容被震惊所代替，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贵妃！”慕君庭惊诧揽住苏琳摇摇欲坠的身子，触手所及满是鲜血。 苏琳苍白的脸望着他，强颜欢笑，虚弱说了一句：“陛下没事，臣妾便安心了。”倏然闭上眼昏死过去。 慕君庭身后的小太监慌张的呼喊起来，御花园里瞬间乱了套，抓刺客的抓刺客，传太医的传太医。 慕君庭无暇顾及宋莲落，抱起奄奄一息的苏琳，拼了命的朝秋梧宫跑。 他想起宋莲落昨夜落水的情形，那是他这一生经历的最深的恐惧。 如今苏琳为了护他而性命垂危，将心比心，他做不到冷漠无情。 进入秋梧宫，慕君庭小心的将苏琳安放在床上，冲惊惶万状的宫人怒吼：“立刻请太医。” 苏琳虚弱的摇晃着头，下意识抓紧慕君庭的手喃喃：“陛下，陛下你不能有事，臣妾……一定不会让陛下有事……” 慕君庭心底抽痛，柔声安抚：“朕在这里，朕没有事。贵妃不必担心，一定要好好养身体，朕绝对不会让你有事。” 这时，苏琳的贴身宫女“扑嗵”跪倒在地，哭泣俯首：“求陛下为贵妃娘娘做主，今日行刺的人，一定和宋娘娘脱不了干系。” 慕君庭脸色一沉，阴冷盯着宫女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宋妃入宫不久，对皇宫并不熟悉，又怎会加害于朕？” 宫女哽咽不止，继续道：“陛下有所不知，今日是宋娘娘约贵妃娘娘去御花园散心，那刺客却刚巧出现在御花园。宋娘娘知道贵妃娘娘对陛下您用情至深，肯定猜到贵妃娘娘会不顾性命救陛下您，才有此谋划。” 慕君庭冷笑：“这些都只是你的臆测，落儿绝不会做这种事。若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朕立刻让人杀了你。” “奴婢也是替贵妃娘娘委屈，陛下若是不信，可以审问刺客。若真不是宋娘娘所为，也算是还宋娘娘一个清白，奴婢任凭陛下处置。” “那就审问刺客，若是证明落儿清白，你也不用活了！” 慕君庭拂袖站起身，冷声吩咐：“抓到刺客，立刻关押天牢审问。” 话音刚落，大总管石英和太医院主簿苏留一前一后进了寝殿。 苏留行了礼便忙着为苏琳医治。 石英则走到慕君庭面前，行礼之后，凑到慕君庭耳边压低声音说了些什么。 慕君庭听完倒抽一口冷气，问：“刺客真是这么说的？” “是，奴才问了多次，刺客都一口咬定，事实便是如此。” 慕君庭眼眸危险一眯，又问：“宋莲落呢？如今人在哪里？” “宋娘娘的性子，您是知道的，她向来沉得住气，又不愿过问皇宫的事，如今已经独自回了红莲宫。” 慕君庭想了想，低声吩咐：“听朕旨意，暗中将刺客处置，务必做的不露痕迹。” 石英担忧道：“可是陛下，万一苏家的人发难……” 第12章 苦心维护寒心肠 “朕顶得住，你不必多言。” 慕君庭猎猎一挥袖摆，正要朝外走，一名小太监慌慌张张跑到他面前跪下，小声道：“陛下，苏将军和苏尚书求见。” 慕君庭眉头猛然紧皱，眯了眯眼道：“告诉他们，朕今日身体不适，改日再见。” “陛下，苏将军说了，您若是不见，他就一直在养颐殿外跪着。” 慕君庭一阵头痛，揉了揉眉心咬牙切齿：“那就让他们跪着！” 说完，大步朝外走。 一路到了红莲宫，慕君庭放缓步子进了大殿。 宋莲落坐在大殿正中的鎏金桌案后，执着毛笔一笔一划，写下“慕君黎”三个字，反反复复不知疲倦。 慕君庭停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睥睨着她，冷漠一笑：“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想着慕君黎？” 宋莲落也不慌，深吸口气抬眼直视他幽深暗沉的目光，轻笑：“你不是一直都心中有数吗？若不是你在我和阿黎大婚之日派人搜查王府，我和他早已是夫妻。慕君庭，你顶多算是一个夺人所爱的昏君。在我眼里，也就是个笑话。” “我这个昏君，却为了包庇你，命人将今日的刺客杀人灭口。” 慕君庭恼羞成怒，伸手阴狠扣住她的下颌质问：“说，刺客是不是慕君黎派进宫中的？” 下颌被他捏的剧烈的疼，宋莲落轻咳一声，凄冷一笑：“阿黎不是你，不会像你这样卑鄙无耻。他要杀你大可光明正大的下手，永远都不会利用我。” “你对他太自信，慕君黎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 察觉到她吃痛，慕君庭缓慢松开手，望着她倔强清傲的脸，“你可知，刺客是怎么说的？” “刺客怎么说的，与我无关。”宋莲落愤恨盯着他道。 “与你无关？” 慕君庭像是听到了笑话，嘲弄扯起嘴角：“刺客说，是你安排他在御花园下手，虽则看起来是要刺杀朕，实际上是为了害死贵妃。宋莲落，你最好说实话，如今苏将军父子还在养颐殿外跪着，朕若是不给个合理的交代，很难保住你的性命。” “然后呢？刺杀皇帝刺杀贵妃的罪名，就会落在我头上吗？” 宋莲落冷笑挑眉，伸手抚摸他棱角分明的脸，笑意凉薄：“慕君庭，就算全天下的女人都对你趋之若鹜，可我心里，仍然只有一个慕君黎。我不爱你，你告诉我，我何必要为了一个不在意的人去加害苏贵妃？” “宋莲落！让你说句服软的话，就那么难吗？”慕君庭握住她纤细瘦弱的手腕，眼底燃烧着腾腾怒火。 宋莲落哈哈大笑，轻蔑审视他怒意滔滔的眼神：“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是一直很清楚？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向你说一句委曲求全的话！” “你何必这样逼朕，你可知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刀在我心上凌迟。” 慕君庭的手掌越缩越紧，突然站起身走到里侧，侧身将她压在身下，语气隐隐含着痛苦：“你是朕的女人，就不该再去想别的男人。朕是天子，你怎可如此不顾及朕的颜面。” 第13章 陈年旧诺夜漫漫 “没错，我现在是你的女人。” 宋莲落纤细的手指落在他心口，满是挑逗的意味，脸上却是轻佻的笑：“你不是想让我取悦你吗？我会尽力，只求你好好的待阿黎，保他百岁无忧。” “你这是在故意激怒朕，让朕知难而退。” 慕君庭愤怒至极，红着眼将她身上的衣裳扯烂撕裂，张口毫不留情的咬住她的唇，直到血腥气弥漫在两人口中。 宋莲落皱起眉头，没有感觉到任何过分的疼痛，但是血腥气却越来越浓烈。 慕君庭并不给她思考的时间，大手游移间将她得到衣裙全都褪下，疯狂的占有，攻城略地…… 宋莲落静静闭上眼，任凭他为所欲为的发泄。 不记得又过了多久，从大殿到寝殿，慕君庭像是永远都要不够，永远不知道疲累，将她来来回回的折腾。 夜色深沉，宋莲落身上布满欢爱的痕迹，蜷缩着身子背对着他，闭上眼，眼泪肆虐淌入发间。 慕君庭似乎是睡着了，俊逸出尘的面容多了几分柔和，令人看一眼，便舍不得移开目光。 宋莲落缓缓直起身，披上厚重的狐裘披风去了后殿的温泉池，将自己埋入水中，反反复复不停的清洗。 慕君庭不知何时走到池子边坐下，凝眉望着她紧蹙秀眉泫然欲泣的模样，讽刺道：“你是在嫌自己脏，还是在嫌朕脏？” 宋莲落背脊一僵，随即很快恢复平静，仍是背对着他，自嘲道：“嫌自己脏，恨不得亲手毁灭这具身体，才算干净。” 慕君庭轻笑，默了一阵，叹息一声：“朕给你讲个故事吧！” “你的故事，我没兴趣听。” “长夜漫漫，朕睡不着，即使你不想听，我还是想说给你听。” 他望着满池氤氲的水汽，墨黑的眸子也像是蒙了一层雾，轻声讲起来：“从前，有一个少年，他喜欢上了一个比他小几岁的小女孩。小女孩答应他，等长大了就嫁给他做妻子。只是后来，小女孩生了一场大病，等病愈之后，却忘记了曾经的承诺。” 顿了顿，他苍凉笑着：“落儿，你说年幼时候说的话，是不是根本就不能作数？是不是那个少年太执着，所以才会一直痛苦？” 不知为何，宋莲落突然觉得心口针扎一般的疼痛，深呼吸一口气，缓慢摇头：“这个故事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是啊，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慕君庭的目光落在她后背，声音很柔和：“上来吧！自己好好休息，朕要回去了。苏贵妃那里，你以后不要再去了。” 宋莲落没做声，直到听着池子边再没一丝动静了，才转身看向刚才慕君庭坐的位置，眼眶微微湿润。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怎么会突然很心疼慕君庭，怎么会……在听完他所说的故事之后，心会那么痛…… 回到养颐殿，石英连忙迎上前，悄声道：“陛下，苏将军父子还没走，说是一定要陛下回来，求您替苏贵妃讨回公道。” 慕君庭疑惑皱眉，盯着石英问：“什么意思？他们知道了什么？” 第14章 欲加之罪患无词 石英心虚的低下头，道：“下午奴才安排人去处置刺客，没成想被太后撞见，审问之后，这事儿也就能传进了苏将军父子耳中。如今不只是苏将军父子，太后那边也派人传话过来，让奴才转告陛下，一定要还苏贵妃一个公道。” “他们这是在逼朕吗？” 慕君庭冷哼一声，吩咐道：“让他们回去吧，就说这件事朕一定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石英叹口气点了点头，转身亲自下了台阶去传话。 苏氏父子跪了几个时辰，膝盖早就疼的麻木，加上又冷又饿，只好起了身先行离开。 慕君庭进了寝殿，洗漱好躺在床上，心里却怎么也安稳不下来，睁着眼直到天亮。 次日早朝十分，宋莲落起身后，发现宫内竟然没有一个下人，心里多少觉得有些不对劲，兀自穿好衣裳就朝外面走。 刚走到大殿，一名掌事宫女领着几名太监横冲直撞闯了进来。 宋莲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掌事宫女冷着脸道：“宋娘娘，太后娘娘有令，传您去慈安宫问话。” “太后？”宋莲落轻笑摇头：“我没做错什么，也没什么值得人审问，哪里也不去。” “这可由不得你。” 掌事宫女冷笑一声，喝令道：“来人，带宋娘娘走！” 话音刚落，几名小太监冲上前，拿出粗麻绳，麻利的将宋莲落捆绑起来就往外面拖。 宋莲落害怕起来，大声叱骂：“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关于贵妃娘娘被人行刺的事儿，娘娘您还是好好想想，等会儿见了太后要怎么说吧！” 掌事宫女阴冷说着，吩咐人拉扯着宋莲落，一路往慈安宫行去。 宋莲落冷静下来，不再挣扎喊叫。虽然她不太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已经明白，有人容不下她，至于容不下她的到底是谁，与她来说已经不重要。 本来她就不想在皇宫待下去，如此，若能解脱也不是什么坏事。 慈安宫中，一切刑具早已准备妥当，放在侧面的暗室中，太后着一身雍容华贵的金丝刺绣凤穿牡丹衣裳，端坐在上座，面色威仪的望着打开的门口。 小太监用力一推，宋莲落整个人匍匐在地，膝盖撞击在结实的木质地板上，刺骨的疼。 她脸色微白，垂着眼说了一句：“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冷笑一声，瞧着她苍白却依然倾国倾城的脸，道：“宋莲落，你胆子倒是够大，居然敢安排人在内宫行刺贵妃和陛下。今日你若是不招认了，哀家怎么对得起贵妃舍生忘死维护皇帝。” 得知原因，宋莲落嘲弄一笑，抬头不卑不亢的直视太后，道：“臣女是怎么入宫的，太后不会不清楚。臣女反正一心求死，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太后若是想动手，还请给臣女一个痛快。” 太后眼底透出一抹狠色，手指缩紧，“宋莲落，哀家本不想针对你，可没成想你也是红颜祸水，魅惑帝王。为了大周江山，为了陛下不被天下人耻笑，只要你招认，哀家会保住你的性命，让你平安离开皇宫。” 宋莲落不假思索，干脆利落的答应下来：“好，我招认。” 第15章 酷刑加身命悬丝 太后松了口气，抬手示意身侧的宫人近前呈上认罪状。 宋莲落执起笔，正要写下自己的名字，仔细看了眼内容，脸色陡然一变，将手中的笔甩落在地，不可置信的盯着太后，问：“你要我招认是阿黎指使我魅惑君上，惑乱后宫，安排人行刺陛下，我绝对不会画押签字。” 太后轻蔑的笑，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只要你招认了，就能好好的活下去，我会安排人送你出宫。若是你不认，就休怪哀家心狠手辣。” 宋莲落清冷一笑，看着她丑恶的真面目，道：“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太后您若是想动手，只管动手便是。” “宋莲落，你以为哀家会那么轻易让你死？” 太后冷笑一声，吩咐道：“来人，上刑！” 很快有太监走到宋莲落身侧，将她从地上拖起来，粗暴的绑在侧面的绞刑架上，细长的黑色鞭子狠狠朝她身上抽落。 鞭子足够细，引起的疼痛分外剧烈，但是却不会伤及骨头。 宋莲落疼的脸色霜白，满头冷汗，却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太后愤怒挥袖，大步朝外面走。 临到门口，冷声交代：“切记，决不能让她死，一百零八套酷刑，只要不要了她的命，全都来一遍。” 宋莲落忍受着剧烈的疼痛，惨烈一笑，“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招认。” “那就让陛下看看，他放在心尖上的女人，是如何为了维护别的男人而受尽酷刑毁容的也好。”太后阴冷笑着，人已渐行渐远。 与此同时，一名小太监拿起烫的发红的烙铁，直逼宋莲落后背肩膀处。 “啊——”宋莲落痛不欲生，额头上冷汗涔涔落下，眼前一黑，痛苦的昏死过去。 一旁的掌事宫女阴冷勾唇，抓起一把盐用力往她后背烫的血肉模糊的地方揉搓下去。 撕心裂肺的痛楚传遍全身，宋莲落紧蹙眉头睁开眼，精神极度虚弱，脸上却仍带着笑，断断续续道：“你们……杀了我，我也不会认。” “宋娘娘，那就别怪奴婢狠心了。”宫女甩下手中的盐巴，再次拿起烙铁，往她后背另一处又烫了下去，紧接着再次揉盐。 宋莲落数次昏厥，都被痛苦折磨的再次痛醒。 行刑的宫女为了让她保持清醒，在她伤口上泼了辣椒水，依旧狠辣无情的抽打…… 早朝结束，慕君庭心中愈发不安稳，绕过御花园一路朝红莲宫走。 进了红莲宫，却不见宋莲落的人。 他转身看向殿门外刚刚走回来的宫女，皱眉问：“宋妃去了哪里？” 宫女手中端着水盆，连忙放下行礼，摇头道：“一早，奴婢还没来得及服侍娘娘起身，就被慈安宫的掌事姑姑叫走，说是交代我去御膳房帮些忙，奴婢实在不知娘娘去了何处。” 慕君庭心跳瞬间乱的毫无节奏，慌张迈开步子就朝慈安宫赶。 石英也慌了神，着急的跟上去提醒：“陛下，您要冷静。也许宋娘娘并不在慈安宫，只是自己一个人去散心了。” “她不愿留在宫中，怎么可能会一个人到处走动。” 慕君庭急躁丢下一句，步伐更快更急了些。 第16章 心机深沉脱掌控 太后疲惫的坐在慈安宫正殿的罗汉榻上，托着腮揉了揉眉心，刚喝了几口茶，随着通传声落下，慕君庭步伐生风的走了进来。 大殿中宫人跪倒一片，高呼“参见陛下”。 太后坐直身，不冷不淡的瞧着他，问：“皇帝赶得这么急来慈安宫，是要给哀家请安吗？” 慕君庭俯首行礼，沉着眉开门见山：“儿臣来此，是想请母后放了宋莲落。” “放了她？” 太后轻笑一声，掀了掀茶盖：“你是不是忘了，十年前你做出的糊涂事！哀家一直将你视如己出，你怎可如此不知爱惜自己的性命！你是天下之主，哀家身为你的母后，受先帝重托，决不能由着你任性！” 慕君庭面不改色，“朕别无所求，只求母后把落儿还给朕。若是母后不允，朕便自己找。” “那哀家就告诉你，就算你找到她，她也活不成。苏氏一门世代忠烈，你总要给苏家一个交代。这个交代，只能是宋莲落的命！” “母后想要的，恐怕不只是宋莲落的命吧！” 慕君庭眼眸幽深冷冽，看着太后雍容高贵的面容：“可朕如今已经不是十年前的太子，不会被任何人所掌控。谁若再欺骗她，朕定要骗她之人付出代价；谁若敢伤她，朕定要伤她之人十倍偿还；谁若要她死，那就先从朕的尸体上踏过去！” “慕君庭！”太后气的胸口剧烈起伏：“你别忘了，若不是哀家，你怎么可能做的了这个皇帝。” “你真以为，我会在乎这个皇位？” 慕君庭转身朝外走，背影冷冽桀骜：“若是落儿不在了，朕这个皇位，谁想要，都随便拿去。” 太后颓然跌坐在罗汉榻上，气的手指不停颤抖，脸色也微微发白。 眼底，也透出一抹苍凉无力。 慕君庭从来不是她亲生的，她拼了命的想要控制他，但眼前的青年，心机却深沉的让她如何也琢磨不透，也越来越脱离她的掌控。 如今，她才真正感觉到力不从心。可让要让她就此放弃掌控，她绝不甘心！ 走出慈安宫正殿，石英已经等候在门口，压低声音道：“陛下，刚才奴才已经查看过，若是不出差错，宋娘娘应该就在暗室。” “太后的手段，落儿如今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慕君庭心口一阵紧抽，转身迈步走至暗室门口，“砰嗵”一声，重重将门踹开。 正在挥舞着鞭子和拶刑夹，狠力的抽打夹手指。甚至有一人正举着烫红的烙铁，正朝宋莲落的半边脸靠近。 宋莲落已经痛的彻底昏死，浑身上下布满斑驳的血迹，后背之上血肉模糊，唇角挂着浑浊的血丝，衣裳破烂，脸色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慕君庭心口剧烈的抽搐，一脚将拿着烙铁的宫人踹倒在地，隐忍着愤怒道：“朕既然亲眼看到，你们应当知道后果。” 所有人都惊惶失措的丢下刑具跪倒在地，颤抖着声音求饶：“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奴才们都是奉太后之命办事……” 慕君庭仿似没听见，快速走到宋莲落面前，将绳子解开，小心的将她抱在怀中，薄唇在她冰冷的脸上轻轻擦过，柔声低语：“落儿，朕带你离开这里。” 第17章 字字铿锵诛死罪 宋莲落虚弱抬了抬眼皮，无意识的轻喃：“我不会……招认的。” 慕君庭扫了眼地上跪着哀求的宫人，对石英道：“该怎么做，不用朕再多说。” “奴才明白。”石英拱了拱手，恭送慕君庭抱着宋莲落离开暗室。 直到慕君庭走远，石英才站直身，出了暗室，对守在外侧的几名宫人吩咐：“这里的人，打入天牢，赐一杯毒酒，留个全尸罢。” “是。”宫人应声，随即很快招来十几名小太监，将暗室中哭哭嚷嚷的几个人全都带了下去。 正殿中，太后听着杂乱的哭喊之声，烦闷的直揉眉心。 匆忙抱着宋莲落回到红莲宫，慕君庭立刻命人请太医，守在床榻边悉心照料。 大总管石英从天牢回来时，苏留正在为宋莲落处理伤口，眉头紧锁的模样。 慕君庭提心吊胆，问道：“苏太医，她到底怎样了？” 苏留倒抽口气，站起身拱了拱手，语气含着几分沉重：“回陛下，宋娘娘伤得太重，就算活过来，身上也会留下不少疤痕。而且，身子骨也会大不如前。” “朕不想听你说废话，只要她活着。” 慕君庭紧攥掌心，目光一瞬不瞬望着宋莲落毫无生气的脸，“只要她活着，一切都会好起来。” “这个陛下不必担心，臣自然有把握保宋娘娘性命无忧。”苏留松了口气，再次转身，倾尽全力为宋莲落医治。 宋莲落一直浑浑噩噩的昏迷，慕君庭便寸步不离的守在红莲宫，就连批阅的奏折也全都搬到了红莲宫。 傍晚时分，苏氏父子和朝中另外一位大臣同时求见。 听完石英的通报，慕君庭冷眸微眯，唇角的弧度也很冷，道：“宣他们进来。” 石英诺了一声，出了殿门去请苏氏父子以及另外一位大臣。 慕君庭放下奏折，冷眼瞧着苏氏父子进了大殿行礼，声音寡淡：“爱卿有话，就直说吧！” 苏将军双手高举过头，叩首道：“宋妃派人刺杀陛下，加害贵妃之事，如今已经传开。微臣身为贵妃的父亲，不忍看女儿命悬一线，凶手却逍遥法外，还请陛下为贵妃和微臣做主，莫让满朝文武寒了心。” “爱卿的意思是，让朕下令处死宋妃？”慕君庭眼神微冷的看着他，明知故问。 “陛下是明君，常提醒臣等，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宋妃可是犯了诛九族的死罪，当按律例处置。”苏将军字字铿锵。 “好一个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慕君庭冷笑一声，站起身走至苏将军面前，审视着他：“但宋妃是朕的妃子，朕后宫的事，苏将军一个外臣，也是能干预的吗？” 苏将军浑身猛地一僵，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慕君庭吁口气，“爱卿的来意朕明白，还是请回吧！” 苏将军不死心，咬牙问：“难道陛下要为了一个妃子，枉顾我大周律法吗？” 慕君庭眼底闪过一抹冷色，问：“那你说，朕该怎么做？” “宋妃所为，按律当诛九族，但若是宋妃自己独揽罪责，太傅府还不至于被牵累。还望陛下能够秉公处置。” 第18章 宽厚仁慈得帝宠 “你这是在质疑朕的决断。” 慕君庭俯身蹲在苏将军面前，脸色淡漠的像是事不关己，压低了声音道：“苏将军，你军功卓著，苏家又是世代忠烈，朕心中明白的很，对你苏氏一门也向来器重。但宋妃，朕不能杀。若是苏卿觉得朕这么做不对，朕甘愿背负骂名，又有何惧？” 苏将军震惊的看着他，嘴唇颤了颤，坚定道：“微臣恳请陛下以江山为重。” “江山？” 慕君庭好笑摇摇头站起身：“朕知道了，你起来吧！” 苏将军不敢确定他是否答应处死宋莲落，仍是不肯起来。 慕君庭背对着他，也不再发话，气氛冷凝而僵滞。 这时，苏琳拖着虚弱的身体，随宫女搀扶，捂着伤口进了大殿，对着慕君庭踉跄跪下叩首，语气中满是恳切的哀求：“陛下，臣妾相信宋莲落是无辜的，臣妾的父亲也是关心则乱，才会听人胡说。臣妾今日来，只求陛下不要再追究宋妃的过错。这件事，就当是臣妾的错吧！” 慕君庭心头一震，扭头望着她虚弱苍白的脸，忙上前扶她起身，蹙眉道：“你才刚好些，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 苏琳随他扶着站起身，身子一软靠在他怀里，幽怨道：“臣妾醒来之后，陛下从未去看过臣妾。臣妾听说了宋妃妹妹的事之后实在不放心，怕父亲会来为难陛下，只能赶了过来。” “你能替落儿说话，朕很感激。”慕君庭不习惯她的主动靠近，扶着她站稳。 苏琳却像是软的没骨头的人，依旧紧紧靠着他，轻声说着：“陛下，臣妾求您别再追究这件事了吧！要怪只能怪臣妾自己不小心，才会让刺客得手。” 慕君庭颔首，冷眸盯着苏将军，道：“贵妃不愿追究，苏将军以为如何？” 苏将军抹了把额头的冷汗，道：“既然贵妃娘娘不愿追究，微臣，不敢再多言。” 慕君庭彻底松了一口气，低头看了眼柔柔弱弱的苏琳，道：“你还伤着，得好好修养，朕送你回去。” 苏将军看慕君庭对苏琳如此关心，也就无话可说，恭送他离开，叹息一声起身离开。 慕君庭扶着苏琳走出红莲宫没多远，苏琳痛呼一声，虚软的倒在他怀里，险些就滑倒在地。 慕君庭连忙拦腰抱住她，关切的问：“是不是碰到伤口了？” 苏琳娇羞点头，道：“陛下政务繁忙，还是不要管臣妾了。” “那怎么行，今日你替落儿解围，朕这几日定会抽时间好好陪着你。” 苏琳眼底闪过一道怨毒的冷光，轻声道：“都是臣妾应该做的。陛下若是感激臣妾，只望陛下雨露均沾，以后也能抽出些时间多陪陪臣妾。” 慕君庭薄唇紧抿，勉为其难的一点头，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朝秋梧宫走。 这一夜，慕君庭不得已留在秋梧宫，陪伴苏琳。往后的日子，更加频繁的留宿秋梧宫。 至于宋莲落被人污蔑，安排刺客刺杀天子和贵妃的事，也在苏贵妃受宠之后，无人再提及…… 第19章 是非恩怨避还来 一个多月过后，宋莲落身上的伤总算痊愈，身子骨却如苏留所言，比以前虚弱了不少。背后也落下了一些深深浅浅的丑陋疤痕。 清晨，贴身宫女素玉服侍她换衣裳，解开中衣，她忍不住走到铜镜前，抚摸着背后沟沟壑壑的疤痕，自嘲一笑：“真丑。” 素玉皱眉，小心翼翼道：“娘娘身体这才初愈，过些时日，伤疤一定会慢慢消失的。” “消失不消失，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宋莲落漫不经心的将衣服拉起来，随口问了一句：“这些时日，宫里可还算太平？” 素玉猛地一惊，吞吞吐吐道：“自上次……陛下把您从慈安宫带回之后，很少再来咱们红莲宫。如今，宫中得宠的……可是贵妃娘娘。” “最是无情帝王家，他厌倦我也是早晚的事，我一点不觉得意外。” 宋莲落轻轻吐口气，心底却涌起一阵难言的苦涩，“这样……也好，好歹我能清清静静的，不去招惹任何人就是了。” 素玉担忧道：“娘娘，后宫这种地方，就算您想要置身事外，别人却不一定这样想。不管您怎么躲，总是会被牵扯其中的。若总是这样，不是什么好事。” “若是别人要害我，我也懒得应对。本来，我就不想留在这地方。” “娘娘，陛下心中，其实还是有您的。”素玉望着镜子中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忍不住轻轻叹息。 宋莲落默了默，压低声音：“素玉，你帮我一个忙吧！” 素玉皱眉，疑惑的问：“娘娘想要奴婢帮什么忙？ “等会儿你去趟秋梧宫，若是陛下不在秋梧宫，就回来告诉我，我要去趟秋梧宫。” “娘娘，您是有事要找贵妃娘娘？” “嗯，之前的事我都听说了，我被太后动用私行命悬一线时，苏将军父子和另外一位大臣要陛下处死我，是苏贵妃出面帮我说情，苏将军他们才不再追究。虽然我并不爱惜这条性命，但苏贵妃既然帮了我，我总是要当面感谢她的。” 宋莲落回想起之前御花园的事，心里的疑惑其实并没有完全消解。 她不知道那一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刺客又到底是受谁所指使。但，事情总归是要有个答案的，她不想让人认为是慕君黎安插的人，所以必须要弄清楚。 还有，她想借助苏琳帮忙，能够出宫见一见慕君黎。 宫女答应下来，过了午时之后，去了趟秋梧宫，确定慕君庭不在秋梧宫，便回到红莲宫，告诉宋莲落。 苏琳午休过后，懒散的靠在妆台前，由着宫女帮她侍弄头发。 镜中映照的容颜粉面桃腮，美丽端庄，刚睡醒的双眸带着几分媚惑，别具风情。 苏琳看着看着，眼圈却渐渐泛红，愤然将铜镜连同妆奁哗啦啦打翻在地，苦涩笑起来：“我到底哪里不如她，你口口声声说着在乎我，关心我，可却从来不碰我。我到底哪里不如她！” 服侍的宫女吓得浑身发颤，跪在地上小声道：“娘娘息怒，您如今可是陛下最宠爱之人，应该好好打扮自己才对。” “你懂什么！” 苏琳转头怨毒的盯着宫女，抓起地上的钗子抵在她脸上，狠劲儿滑下去，血珠滴滴答答顺着钗子滑落。 第20章 有事相求藏心机 宫女痛的脸色惨白，呜呜咽咽的哭泣，却不敢躲避，哽咽哀求：“娘娘息怒，奴婢知道错了。” “你没错，错的是宋莲落。你说你这张脸要是她的该多好，本宫现在就能毁了她。陛下的心，一定会只属于我一个人。” 苏琳阴飕飕笑着，甩下手中的钗子站起身，接过另一宫人递上前的帕子，擦干净手上的血迹，冷声吩咐：“把她带下去好好医治。” “是。”随着小太监应声，被划伤脸的宫女很快被人带走。 与此同时，一名宫人入殿通报：“启禀贵妃娘娘，宋妃娘娘求见。” “宋莲落，她终于来了。” 苏琳阴冷勾唇，挥袖示意：“请她进来。” “是。”宫人转身出去，很快引着宋莲落进了大殿。 苏琳仪态端庄的坐在大殿正中品茶，看她福身行礼，连忙笑容满面的迎上前扶住她，关切道：“妹妹重伤初愈，无须多礼，还是赶紧的坐着吧！” 宋莲落抬眼看她，柔和道：“不管怎样，我还是要谢谢贵妃娘娘，在我被人诬陷之时，肯站出来替我求情。” “妹妹客气了，咱们都是姐妹，以后是要一同服侍陛下的，我维护妹妹也是应该的。” 苏琳笑的大方得体，牵住她的手走到上座坐下。 宋莲落沉默一阵，垂着眼帘道：“我不是糊涂之人，其实看的很明白，贵妃娘娘很喜欢陛下。可我跟贵妃娘娘不同，我是被人强行带入皇宫，从来就没想过留在这里。今日冒昧问一句，上次贵妃娘娘答应我的事，还算不算数？” “你说的是，我答应你只要你有难处，一定相帮的事？” 苏琳唇角上扬，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自然作数的，只要妹妹开口，我一定竭尽所能。” 宋莲落点点头，转脸扫了眼大殿中的宫人。 苏琳立刻领会，摒退了所有人，面色严肃了几分，道：“妹妹请说。” 宋莲落深呼吸一口气，平平静静道：“贵妃娘娘应该知道，我入宫那一日，本是和庆王殿下大婚之日。我与庆王殿下已经拜了天地，本该是庆王殿下的妻子。后来庆王殿下被人诬陷谋反，我才被陛下带入皇宫。” “今日，我想求贵妃娘娘，帮我约见庆王殿下。若是这辈子还能再见庆王殿下一面，我就是死，也死而无憾。以后这宫中只要没了我，陛下的心，自然是属于贵妃娘娘一个人的。” “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陛下是天子，自然是要雨露均沾的。莫不是因为陛下这些时日常来秋梧宫，妹妹吃醋了？” 苏琳掩口咯咯笑起来。 宋莲落的神情依旧清冷，缓慢摇头：“他身边有多少女人，我从来不在意，更不会吃醋。我心中只有阿黎一人，绝不会再去喜欢别人。” 苏琳微愣，半信半疑的盯着她，“你真的，对陛下没有一点喜欢？” “对。” 苏琳垂着眼缄默了一阵，倒抽口气沉重点头：“既然如此，为了妹妹的幸福，我就想办法帮你。过几日我妥善安排好，一定能让你见到庆王殿下。” “多谢贵妃娘娘。”宋莲落高举双手行礼，诚挚道谢。 第21章 共进晚膳意阑珊 “妹妹何须这么多礼数，我也是个女人，只是怜惜妹妹一片痴心，举手之劳而已。”苏琳连忙握住她的手，两人相视一笑。 从秋梧宫离开，天色已经昏黄，宫中宫人来来回回的走动传膳，一派忙碌。 宋莲落魂不守舍的进入红莲宫，一抬头，却看见慕君庭端坐在偏殿的饭桌前，蹙眉看着她，问：“去了何处，怎么现在才回？” 宋莲落的眼眸瞬间冰冷，垂着眼帘道：“一个人闷得慌，随便走走。” “走累了，就陪朕吃晚膳吧！”慕君庭抬手示意。 他今日着了一身月白色金丝刺绣的袍子，墨发柔顺的披在肩头，只簪了一根沉香木的发簪，清逸脱俗的不像是人间帝王，倒像是远离尘俗的仙人。 宋莲落看了一眼，站在原地没动，心跳却乱了节奏，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别的原因。 慕君庭眉头蹙得更紧，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让她坐下，夹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百合糕放在她面前的碟子中，浅笑道：“这是你最爱吃的点心，我特意让御膳房准备的。今日，就当是庆祝你身体痊愈。” 宋莲落心头一颤，皱眉看着他，问：“你怎么会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你喜欢百合糕，对吗？” 慕君庭不咸不淡的打断她，“朕想知道的事，总有办法知道。” “我倒是差点忘了，你是掌管天下的帝王。” 宋莲落自嘲一笑，看了眼桌上琳琅满目的菜品，语气冷漠：“多谢陛下费心让人准备这么多我喜欢的东西，可惜，我并不饿，吃不下。” 站起身，就朝寝殿走。 慕君庭手指一顿，放下筷子快步追上她，霸道的将她打横抱起，原地旋了半圈，冷冷眯眼：“既然吃不下，就早些歇息。这些时日你伤着，朕担心的很，今日你总该给些补偿。” 宋莲落浑身一僵，很快恢复平静，嘲弄道：“我听说陛下最近很宠爱苏贵妃，想必苏贵妃一定把陛下服侍的很周到。可我却只会激怒你，陛下何必自讨没趣。” “你以为，朕留在秋梧宫，便是宠幸贵妃？”慕君庭眉头紧锁，心口也一阵闷得慌。 宋莲落冷笑：“难道不是吗？难不成你还要跟我解释，说你只是陪着她，从来没碰过她？就算你说了，慕君庭，你以为我会在意还是会相信？” “早知你不会相信，朕也不愿多解释。可朕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慕君庭抱着她，大步走到床榻边，将她安放在床上，侧身压制住她不安分的双手，“反正从头至尾，你也从未相信过我的话。” “是，以前不信，以后，更不会信。”宋莲落一字一顿，如同针尖扎入慕君庭心扉。 他紧攥掌心，隐忍着眼底的愤怒，抬手将她的衣裳扯开，露出光洁如玉的肩膀。 空气还有些冷，宋莲落下意识得到瑟缩肩膀，别过头，却不再落泪。 预料中慕君庭缠绵的足以令她窒息的吻并没有落下，她紧皱眉头，忍不住扭头看向他瘦削的下颌，心跳陡然加快。 第22章 情动无由苦相逼 “别乱动。”慕君庭轻声说着，将她的身子扳到一侧，揭开背上覆盖的衣裳，露出后背狰狞可怕，扭曲丑陋的疤痕。 他的手指轻柔从疤痕上划过，眼眶血红，轻声道：“对不起，是朕没能保护好你。” “别看！” 宋莲落心底刹那间涌上一阵恐惧，爬起身瑟缩在床角，隐忍泪水痛苦的闭上眼，浑身微微发颤：“慕君庭，伤我最深的那个人，一直都是你。如果我不入宫，这些事就不会发生。现在你满意了，除了这张脸，我浑身上下都是丑陋的疤痕，这具身体，再也入不了你的眼。” “你奢望得到我的心，可现在你不但得不到我的心，连这具身体都会让你感到恶心。算我求你，放过我好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觉得这些伤疤丑陋恶心的话？” 慕君庭额头青筋突突直跳，伸手一把将她拽入怀中，轻吻她脸上的泪痕：“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还是朕的女人。朕不能许诺你一生一世，但好歹有生之年，绝不会去喜欢别的女人。” 宋莲落愤怒的挣扎，嘶声吼道：“这都是你的一厢情愿，为什么从来都不问问我到底愿不愿意！” “朕没有选择，难道你就有选择吗？宋莲落，你好好看清楚，对于朕，你真就没有一丝动心吗？” 慕君庭抓紧她的肩膀，逼她正视自己，眼底的痛苦如同海浪席卷：“就算起初是朕错了，可那一次，你也是心甘情愿，难道不是吗？” “不是！” 宋莲落撕心裂肺的哭喊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都是你逼的，都是你逼我的……” “既然你非要这么说，那今日朕就再逼你一次，又如何。” 慕君庭再不多言，俯身堵堵住她的唇，轻轻柔柔，旖旎缠绵。 他在等待，等她的主动，等她哪怕一丝丝的回应。 就算只是一丝回应，也足以让他心中安慰。 宋莲落只觉得双手无处安放，被动的被他掌控着。她想推开他，可所有的拒绝都变成了欲拒还迎。 慕君庭却在此时吻上她的耳垂，轻声耳语：“落儿，你的心里，其实有朕，” 宋莲落浑身一阵颤栗，整个人如同被蛊惑了一般，双手缓慢攀上他的肩…… 夜风从窗口吹进来，慕君庭揽紧怀中熟睡的人，在她眉心轻轻一吻。 突然之间，喉头弥漫起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他急忙侧身趴在床沿，随手抓了袍子捂住嘴。 移开手时，他看了眼月白色袍子上秾艳的血色，苦笑一声，悄然起身离开红莲宫。 石英等候在大殿外，看到他出来时身上带着血迹，猛地一惊，紧张的问：“陛下，您的身体……” “回去吧！” 慕君庭顿住脚步回头看了眼寝殿门口，轻声道：“今日之后，朕不知还该不该再来。” 惨白的月色照进大殿，清冷苍凉。他迈开步子，头也不回的出了大殿。 数日之后，苏琳安排人去了趟红莲宫，通知她已经安排好和庆王慕君黎相见之事，待明日早朝时分，帮她乔装出宫。 同时，还交给宋莲落一件慕君黎的信物，相思结玛瑙手串。 第23章 谋反野心露端倪 接过宫女递到面前的信物，宋莲落眼眶湿润，深吸口气道：“回去告诉贵妃娘娘，我都知道了。还有，无论发生什么意外，我定不会让陛下知道是贵妃娘娘在帮我。” “那奴婢就先告退。”宫女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宋莲落攥紧掌心，快步进了寝殿，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套宫女服静静望着，脑海中，突然浮现慕君庭冷峻的眉宇，心口莫名的一阵揪痛。 她急忙关上柜子，背身靠在柜门上，更加握紧了手中的相思结。 次日一早，她起身后摒退了所有宫人，换上宫女服，梳了宫女的发式，出了大殿一路朝秋梧宫方向走。 秋梧宫外，早就有一名宫女等候，看到她来，便带着她出了后宫大门，跟随一辆出宫的马车朝外面走。 总算出了宫门，一名身穿百姓衣服的小太监带着她往附近的巷子里走。 宋莲落心里忐忑不安，也不敢抬头，直到小太监停下脚步，对她拱了拱手：“宋妃娘娘，奴才就送您到这儿了。等会儿您和庆王殿下说完话，就赶紧的回大路上去，贵妃娘娘安排的人就在那等着您。” 宋莲落颔首，一抬头，便看到面前不远处，慕君黎一身青色常服芝兰玉树的伫立在巷子正中，眉宇间满是忧郁，轻声唤她：“落儿，我终于见到你了。” “阿黎。”泪水滚烫落下，宋莲落站在原地，不敢朝他走近。 她害怕，怕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一眨眼，慕君黎就会消失不见。 慕君黎快速走上前，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声音喑哑：“落儿，你可知这些时日我有多煎熬。明知道你在宫中，却不能去见你。我从来没有怨恨过任何人，可失去你，我做不到不恨慕君庭。” 宋莲落抬手擦干泪，平静的将他推开，淡笑望着他英气逼人的容颜，道：“阿黎，我现在已经是慕君庭的妃子，今日来见你，就是想亲口告诉你，我从来没有爱过他。我不想背叛我们之间的感情，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我已经不是原来的宋莲落，我不干净了，配不上你。” “阿黎，今日之后，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你听我的，找个好姑娘娶进王府，好好的过日子，把我忘了吧！” “你是我冒着性命从鬼门关救回来的，这一辈子，我都不会放手。” 慕君黎无措抓住她的手，暗暗咽了口唾沫，郑重道：“落儿，我皇兄如此待你，又听信谗言诬陷我谋反，哪一样也不是明君所为。若是他真心待你，我也能放心把你交给他，可他如今这样，我不甘心。我决定了，我也是大周皇子，为了你，为了天下百姓，必须推翻皇兄的统治，好好的守护你。” 宋莲落脸色一变，惊惶道：“阿黎，你不能这样想。如果被人发现听到，就是谋反的死罪。” “我既然决定了，就绝不会改变主意。落儿，你若是不愿帮我，我不会勉强。无论如何，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否则，我指不定会做出什么糊涂事。” 第24章 交托毒物眼蒙尘 宋莲落剧烈摇头：“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冒险。慕君庭心机深沉难测，你一步走错被他发现，很有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从小到大，我一直活在他的阴影之下。如今连你也被他抢走，我不能再忍让下去。” 慕君黎缓慢松开她的手，转身背对着她，面色沉痛：“可能，你现在心里已经有了他。既然不愿意帮我，就好好的回到宫里，若是这次我赢了，我们还有机会在一起。” “阿黎……” 宋莲落哽咽落泪：“我从来没有爱过他，只是担心你。” 默了一阵，她费尽力气下了决心：“既然你不肯回头，那我也会倾尽所能，为你做些什么。他喜欢我，我就能迷惑他的心和他的判断，让你有足够的时间准备。” 慕君黎唇角勾起一抹阴冷弧度，点点头，转身望着她轻轻叹息：“落儿，委屈你了。等我推翻了皇兄，定会许你一生一世。” “不必了。”宋莲落苍凉摇头，望着他温润的眉眼：“阿黎，你再抱抱我吧！” 慕君黎走到她面前，轻轻抱着她，袖中滑出一枚白瓷瓶，塞入她掌心，压低了声音：“这是我特意找人调制的毒水，无色无香无味，银针也验不出来。你找机会放在慕君庭的饭食或者茶水中，时间久了，他的内力会越来越弱。到时候我再动手推翻他的暴政，定能一举成功。” 宋莲落手指微微一僵，怔忡看着手中的白瓷瓶，仿佛看到慕君庭幽深若海的眼眸，心跳突兀一顿。 察觉到她神色不对，慕君黎握紧她纤瘦的手，温言软语：“落儿，不要觉得你配不上我，我这辈子认定了你是我的妻，最大的心愿就是与你共度一生。只要我们里应外合，我的心愿便也很快能实现。” 宋莲落艰难点头：“好，我都听你的。” 慕君黎松了口气，捧着她的脸，缓慢靠近她的唇瓣。 “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低沉磁性却含着冷意的声音突兀落下，宋莲落蓦的瞪大了眼，惊惶推开慕君黎，扭头看向身后。 慕君庭一身墨色金丝刺绣的常服，隐藏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盯着宋莲落惊恐的神色，眼神可怕的如同地狱修罗。 慕君黎眼神一转，急忙拱手行礼：“臣弟参见皇兄。” “皇兄？” 慕君庭嘲弄一笑，根本不理会他，拽住宋莲落的手强势的将她扣在怀中，咬牙低语：“宋莲落，你想方设法出宫来见他之前，可曾想过要怎么跟朕解释？” 宋莲落嘴唇发凉，咬牙道：“我没什么可解释，反而是你，在我大婚之日把我从王府带走，可曾想过怎么跟自己的亲弟弟怎么解释？” “好，好得很。” 慕君庭狂放冷笑，冷眸扫了眼低着头的慕君黎：“慕君黎，你给朕听着，朕就算是死，也不会将她交给你。” “皇兄误会了，臣弟与宋妃只是在此偶遇。宋妃娘娘此次出宫，只是因为在宫里待的闷了，想出来透透气。臣弟正在劝宋妃娘娘早些回宫。” 慕君庭冷笑，盯着宋莲落冷静的眼眸，问：“他说的，是真的吗？” 第25章 情不由身可曾惧 他其实不想知道是不是真的，但只是想听她解释一句，哪怕只是敷衍的解释，他好歹有一个合理的理由不去跟她计较。 至于他的心会不会痛，没人会在意，他又何必去在意。 宋莲落紧咬唇瓣，扭头看了眼慕君黎的眼神。 慕君黎眼角微皱，暗暗摇了下头。 宋莲落突然对他有些失望，苦笑一声，颔首道：“对，我只是在宫里待的闷了，想出来走走。没想到这么巧，碰到了庆王殿下，竟然让陛下误会。” “果真如此。” 慕君庭不想多说，拉住她转身朝巷子外走，冷声道：“跟朕回去。” 宋莲落回头怔然望着离她越来越远慕君黎，眼底的失望越来越重。 直到再也看不见，宋莲落才收回目光，被慕君庭护在怀中上了马车。 马车颠簸，她被慕君庭困在怀里，不敢抬头看他紧锁的眉宇，可是胸口却能清晰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她渐渐的有些害怕，手心不由沁出冷汗。 慕君庭忽然低下头，用力咬住她的唇，口中弥漫出一股浓重的血腥气，眼眶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 宋莲落恐慌的推搡他，口中弥漫的血腥气越来越浓，她的唇舌却没有一点痛楚。 她恍然意识到，包括上一次，那些弥漫的血气都不是她的血，而是慕君庭的血。 心跳突然停顿，她紧抓住他的手，想要问清楚。 慕君庭像是猜到她的想法，含混不清道：“怕了吗？宋莲落，朕若是死了，你会害怕吗？” 宋莲落浑身上下一动不能动，任由他深深浅浅的吻着，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他问她怕不怕，她怎么会知道。她想，她不是一直盼着他早死吗？ 春末夏至的时节，空气中飘散着各种花香，凌乱的衣裳丢在大殿中，轻纱随风摇动，掩映了帷幔内缠绵的身影。 欢爱结束，宋莲落蜷缩双腿靠在床头，偏头望着慕君庭略显苍白的脸，苦笑：“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让我不再抗拒你的靠近。慕君庭，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披上衣服下床，她走到桌子前，将白瓷瓶打开，泡上一杯热茶，深吸一口气，才算下定决心将瓶塞打开，倒了几滴药水融进茶杯中，捧起茶杯走回床榻。 慕君庭刚刚睁开眼，看到她捧着一杯茶站在床头，眼底多了几分疑惑。 宋莲落语气冷淡：“喝杯茶吧！” 慕君庭坐起身，缓慢抬起修长的手指，接过茶杯一口气喝下，披了衣服起身，却不再看她，轻声道：“朕还有政务要忙，你好好照顾自己。” “好。”宋莲落温顺的应声。 慕君庭张了张口，又看了眼茶杯，拂袖离开。 宋莲落浑身虚软，连忙扶住床柱，步子缓慢的跟在他身后，直到他走远，才松开掌心，掌心却一阵刺疼。 她抬起手掌看了看，才发现因为刚才太过紧张，掌心被指甲掐破，指甲尖晕染的全是血丝。 深吸口气，她拔高声音喊了一声：“来人。” 贴身宫女素玉很快走进来，福身问：“娘娘有何吩咐？” “去趟太医院，帮我请苏太医来一趟。记住，一定要是苏太医。” “奴婢这就去。”素玉应下，转身迈着碎步去往太医院。 第26章 若有身孕阴险计 宋莲落走到书案后坐下，拿着白瓷瓶仔细端详了一阵，手指越缩越紧。 回到养颐殿，石英紧跟在后，瞧着慕君庭近日愈发苍白的脸色，担忧皱眉：“陛下，奴才还是昭苏太医过来，为您开些药吧！” 慕君庭突然一阵剧烈咳嗽，直咳得脸色微红才算止住。 石英吓得不轻，走上前轻轻帮他拍背，叹了口气，无奈摇头。 御河中的莲花在炎炎夏日绽开花瓣，苏琳眯眼站在御河边的栏杆一侧，手中抓着一把鱼食，眯了眯眼问身侧的贴身宫女秋雨：“最近一段时日，宋莲落那边如何了？” 秋雨压低声音，道：“宋妃很少出红莲宫，自从一个多月前陛下误会她和庆王殿下有染之后，也不再经常去看她。” 苏琳阴冷一笑，“她不死，陛下的心还是收不回来。看来，本宫得再想想办法了。” 秋雨眼珠转了转，踮起脚凑到苏琳耳边，悄声耳语。 苏琳听完，阴冷勾唇，“那就依你所说去安排，切记，绝对不能让人察觉出蛛丝马迹。” “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会做的滴水不漏。”秋雨阴险一笑道。 这时，御河不远处，杜鹃花掩映的栏杆处，素玉跟随在宋莲落身后沿着九曲回廊正朝水榭内走。 进到水榭中，宋莲落随手折了一枝杜鹃，在手指尖转了转丢进水里。 苏琳眯眼看着她，冷笑一声，转身欲走。 宋莲落突然一阵剧烈的恶心，扶着栏杆不住干呕，直呕的脸色发白，才稍微缓解了些。 秋雨眯了眯眼，连忙喊住苏琳，提醒道：“贵妃娘娘，您看宋妃……” 苏琳疑惑扭头，望着宋莲落干呕的虚弱模样，心里恍然意识到什么。 素玉看宋莲落浑身虚弱无力的样子，小心的扶住她走到桌子旁坐下，关切道：‘“娘娘这几日身子一直不舒服，奴婢还是请太医为您看看吧！” 宋莲落摇摇头，苦笑道：“若是就这样病死了，倒也是一种解脱。” 素玉紧皱眉头，迟疑道：“娘娘，您若是生病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您有没有想过，万一您是……” 宋莲落不明所以，困惑的看着她，等她说下去。 素玉深吸口气，压低了声音，附在她耳边悄声耳语。 宋莲落的脸色陡然惨白如霜，腾地站起身剧烈摇头：“不可能！我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娘娘，陛下对您一片真心，您何苦总对陛下拒之千里。”素玉试探着开解道。 宋莲落掩在袖中的手暗暗缩紧，沉痛的闭上眼，轻声道：“素玉，你去太医院帮我找一下苏太医吧！我想一个人走回去。” “是，奴婢这就去。”素玉福了福，转身先一步离去。 不远处，苏琳眼底闪过一道阴鸷的光，交握的双手不停颤抖：“难不成，她真怀了陛下的孩子。” 秋雨皱眉道：“娘娘，不管是真是假，您都要有个心理准备。您是清楚的，虽然后宫妃嫔众多，但陛下宠幸过的却只有宋妃一人。” “凭什么是她，明明我比任何人都爱陛下。” 苏琳眼眶发红，倒抽一口气，眼底暗光浮动：“你现在就安排人出宫，无论她是否真的有了身孕，这一次，本宫一定让宋莲落一生一世翻不了身。” “是。”秋雨掷地有声的应下，转身快速离开。 第27章 惟愿母子皆安稳 苏琳一直望着宋莲落失魂落魄的往回走，才倒抽口气随后离开御河边。 回到红莲宫，苏太医已经在等候，宋莲落失魂落魄的走到罗汉榻坐下，抬头看了眼躬身而立的苏留，语气冷静淡漠：“苏太医，今日我请你来为我把脉，无论结果如何你都不要说出去。若是普通病症，你开些药给我服用就是。若是……真的是喜脉，当由我亲自告诉陛下更合适些。” 苏留颔首，抬起两指落在宋莲落脉搏上，片刻之后收回手，拱手作揖：“恭喜娘娘，如您所言，确实是喜脉。” 宋莲落只觉得如同晴天霹雳毫无预兆的劈下，脸色苍白的看着苏留，倒抽口气：“你确定，不会出现任何差错吗？” 苏留十分肯定道：“微臣诊脉，从未出过差错。” “那就……有劳苏太医了。” 宋莲落的语气神态都出奇的平静，微微一笑，扭头对素玉道：“素玉，帮我送送苏太医吧！” 素玉担忧的点了下头，对苏留福了福身，两人一前一后朝大殿外走。 临到大殿门口，苏留顿住脚步，回头望着宋莲落如同失了魂魄的样子，蹙眉道：“娘娘，陛下对您已是世间至情。微臣……不忍看到娘娘日后后悔，才会开口提醒。微臣……只想看娘娘好好的，娘娘腹中的孩子，也能平安降生。” 他的眼底，浮现一抹未加掩饰的痛苦无奈，话音落，头也不回的快速走远。 素玉困惑的看着他走远，扭头走回宋莲落面前，低声道：“娘娘，奴婢觉得苏太医说的很有道理，您如今既然有了身孕，以后可要和陛下好好的，别再总是惹陛下生气了才是。”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你下去吧！” 宋莲落神不守舍的站起身，转头步伐僵硬的朝寝殿内走。 素玉怔了怔，担心的问：“那晚膳……” “我没胃口，不想吃。” 素玉闭了嘴，站在原地不敢再跟上去。 走到床榻边坐下，宋莲落抬手抚摸平整的小腹，灼热的眼泪大颗大颗滚落，苦涩低语：“为什么你要选择降生在我的身体里，我对他只有恨，又怎么能让你在仇恨之中降生。”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夜色渐深，她闭眼靠在床柱一侧，却没有任何睡意。 许久后，寝殿内响起极淡的脚步声，她也不想睁开眼，只是侧了侧头，佯装熟睡。 慕君庭着一身月白色的金丝镶边刺绣袍子，在她身侧无声无息的坐下，握住她一只手，轻轻叹了口气：“朕知道，你不想看到朕。我过来，也只是想来看看你。你若是不想同朕说话，朕一个人说，你听着就是。” 心头涌起一股难言的苦涩，宋莲落干涩的眼眶中再次涌出泪水，仍是不肯睁开眼看他。 慕君庭苦笑一声：“有很多事，我想说给你听，可仔细想了很多次，觉得还是不让你知道的好。若是日后朕走了，你回忆起曾经，还能记得我，我这一辈子也无憾了。” “还有，若是以后，你知道了一些让你不想面对的事情，就远远的离开这里。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会为你安排好所有退路，有朕在，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你。” 第28章 甘之如饴全所求 眼泪越流越汹涌肆虐，宋莲落终于还是开了口，问：“你明知道我有多恨你，现在跟我说这些，不觉得太迟了吗？” “这世上，伤我最深的人是你。我想要的，只是和阿黎平平淡淡，恩爱白首的日子，可这一切，全都毁与你手！” “我们每个人活在这世上，都会被欺骗，看不清真相。就好像朕的母后，总是说为我好，为大周江山着想。可实际上，她为的不过是她自己而已。” 慕君庭自嘲轻笑，偏头望着她清冷出尘的侧脸：“但是落儿，朕就算欺骗天下人，却从未骗过你。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信，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一切。” “我不明白！” 宋莲落睁开泪光盈盈的眼瞪着他，满心怨恨：“我爱的人是阿黎，你毁了我的一切，却在这里冠冕堂皇的说都是为我好。在你不择手段得到我的时候，就该猜到我会如何待你。” 慕君庭却并没有半分羞恼，抬袖帮她擦拭脸上的泪痕，心疼蹙眉：“别再哭了，朕能守护你的时间不多了，不想再看到你哭。” 宋莲落心头猛地一颤，狐疑盯着他：“什么意思？” “你想要的结果，朕都能如你所愿。但是，朕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欺骗你。” 慕君庭缓慢凑到她面前，轻轻在她额头印下一吻，吐了口浊气站起身：“时候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朕有时间再来看你。” 宋莲落紧攥的掌心冒出冷汗，急促道：“等等。” 慕君庭顿住脚步，回头望着她，温温淡淡的笑。 宋莲落慢吞吞站起身，走到桌子旁到了一杯茶，悄然将白瓷瓶取出倒入茶水中，端起茶杯走到他面前，直视他的眼睛，道：“说了那么多话，你应该也渴了，喝口茶再回去吧！” 慕君庭半开玩笑：“喝了这杯茶，你会主动开口让朕留下吗？” 宋莲落眼神一颤，垂下眼帘艰涩点头：“若你愿意留下，也没什么不妥。” “还是算了，这几日政务过于繁忙，喝了这杯茶就走。”慕君庭摇摇头，接过茶杯一口气灌入口中，喝的一滴不剩。 茶杯再次回到宋莲落手中，她的手指微微颤抖，问：“慕君庭，你明知道我恨你，我倒的茶水，为什么你每次都毫不犹豫的喝下去？” “你给的一切，朕都甘之如饴接受。” 慕君庭抬手擦了擦唇角，喉头涌出一股铁锈味儿，暗红的血丝顺着唇角沾湿袖摆。 他若无其事的舒口气，头也不回的出了寝殿。 寝殿门关上，宋莲落放下茶杯，将袖中的白瓷瓶取出，出神的看着。 药水已经快要用完，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她知道，慕君庭体内积聚的毒性，过不了多久就会侵入五脏六腑。 此毒不知姓名，毒性却极端凶猛霸道，据慕君黎所言，这世上无药可解。 一夜辗转无眠，宋莲落早早起身，坐在妆台前望着自己苍白如素的脸，拿起胭脂往脸上抹了些，看着气色好了不少，才站起身去偏殿用早膳。 素玉将筷子递到她手里，笑盈盈道：“娘娘，今日的早膳，奴婢听御膳房的御厨说，都是陛下吩咐石总管特意为您准备的，都是您喜欢吃的。” 宋莲落心不在焉，冷不丁问了一句：“陛下这些时日身体如何？” 第29章 煎熬无期难相守 素玉微愣，困惑摇头：“娘娘，您怎么突然这么问？” 宋莲落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猛地一惊连忙缓过神，敷衍道：“昨夜没休息好，说话都有些糊涂了。” 素玉也没太往心上去，又笑了起来：“娘娘您如今可是怀了龙子的，是该吃的称心些。” 宋莲落心口一抽，正要夹百合杏仁糕的手僵在半空，慢慢退了回去。 与此同时，大殿外匆匆走来一名小太监，被人拦在了门口。 宋莲落顺势放下筷子，走到大殿门口望着小太监，冷声问：“你是哪个宫的，来做什么？” 小太监眼珠滴溜溜的转，压低了声音道：“请娘娘借一步说话。” 宋莲落觉得古怪，不管周围宫人的阻拦声，朝小太监凑近了些。 小太监抿抿嘴，轻声道：“庆王殿下今日入宫，就在御花园靠近御河边儿的梅林等着娘娘。请娘娘移步前往梅林，时间不多，可耽搁不得。” 宋莲落心里疑惑，还没来得及说句话，小太监已经拱拱手，转身匆匆忙忙离开。 缓过神儿，宋莲落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了杂乱无章的心跳，对身侧的宫人道：“贵妃娘娘约我独自去御花园有事商议，你们不必跟着，我很快就回来。” 宫人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却也没人敢多说什么，齐齐应声。 宋莲落松口气，出了红莲宫加快步子朝御花园赶去。 将近盛夏，梅林茂密葱茏，宋莲落沿着御河走到梅林附近时，远远看到慕君黎一身墨青色朝服，背对着她立在一株梅树下。 她走近前，一切依然恍若梦中，忐忑不安的唤他的名字：“阿黎。” 慕君黎背脊一僵，迅速扭头看向她，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微红了眼眶：“落儿，我总算能再次见到你了。” 宋莲落强颜欢笑，依靠在他肩头微闭双眼：“是啊，数月以来，我们这才第三次见面。这种日子与我来说时时刻刻都是煎熬。” “你再忍忍，很快了，过不了多久我就能实现对你的承诺。” 慕君黎的呼吸有些沉重，轻轻捧住她的脸，满目柔和：“我已经忍了太久，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好好和你相守。” 宋莲落心跳陡然间乱了节奏，轻声道：“那我……就再等等。” “可我等的太苦，现在就想要你。每时每刻，你可知我心里有多煎熬。只要一想到你是陪在他身边的，是属于他的，我就觉得痛不欲生。” 慕君黎的指腹轻轻在她脸上摩挲，声音低沉沙哑：“落儿，你本就该是我的妻子，可我却每日痛苦的煎熬着，明知你被他占有，却什么都不能做。” 他缓缓凑上她的唇，亲吻辗转：“落儿，我想要你……成为我真正的妻子，你可愿意。” “阿黎，不可以！” 宋莲落心底没来由的一阵慌乱，条件反射的将他推开：“我现在是慕君庭的妃子，如果被他发现，他一定不会放过你。”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还是说你已经爱上他，不想再和我在一起？” 慕君黎腥红着眼一步步朝她逼近，钳制住她的手腕：“我已经不能再等了，你若是躲避，就只能说明你心里不再有我。谋反乃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若是你不爱我，我又如何信得过你？” 第30章 他人骨肉不可留 “阿黎，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十年了，你居然会怀疑我对你的感情。” 宋莲落难以置信的凝视他的眼睛，猛然抬手撕开单薄的衣裳，眼眸如血的惨笑：“你不是想要我吗？我给你就是！若你觉得只要得到我的人就能控制我的心，和慕君庭有什么区别！” 慕君黎手上力道骤然加大，看到她肩头裸露的玉白肌肤，心头噌的窜起一把火焰，手臂抬起，一把将她扣入怀中，霸道的吻上她的唇。 宋莲落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沉痛闭上眼，任凭眼泪濡湿脸颊，却不去回应他的吻。 慕君黎心底燃烧的怒火和欲火错综复杂，身形一旋带着她进入梅林，躺倒在厚实的草地上，亲吻她瘦削的肩膀。 宋莲落仍是一动不动，再睁眼时，空洞无神的望着摇晃的枝叶，道：“阿黎，我有身孕了。” 慕君黎浑身猛然一僵，抬眼诧异的盯着她柔美的脸，咬牙低问：“你说什么？” “我有身孕了，孩子，是慕君庭的。” 她眼底泪水翻滚，淡笑看着他此刻布满嫉妒的幽暗双眸：“你不是说，不会嫌弃我配不上你吗？可是现在，这里，有着你哥哥的骨肉，你还能做到不在意吗？” 她拉着他的手，覆在小腹上，脸上明艳的笑显得格外凄凉。 “你居然……怀了他的孩子。”慕君黎覆在她小腹上的手猛然抓紧，眼眸更加的血红：“这个孩子，不能要。” “可这个孩子不只是他的骨肉，更是我的骨肉。阿黎，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孩子才是最无辜的。” 宋莲落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突然的退缩、怜惜，甚至对慕君黎起了试探之心。 “可这个孩子是慕君庭的，若是你把他留下，我又该如何自处？若是日后他长大了，知道是我害了他的父亲，会放过我吗？” “我……”宋莲落语塞，怔然望着他。 慕君黎的语气柔和下来，循循善诱：“落儿，我是爱你的。我承认我的确在意你和慕君庭之间发生的这些事，但只要日后没了他，我们还不是照样能好好的相守。” 他亲吻上她的耳垂，修长的手指牵住她的衣带，轻轻往下拉。 宋莲落蓦然瞪大了眼，慌乱抓住他的手摇头：“阿黎，孩子的事，给我时间好好想想。” “你还有什么可想，我不允许，不允许你留下这个孩子！” 慕君黎恼羞成怒，愤然挥开她的手，将她的衣带扯散，胡乱的在她颈项上亲吻。 宋莲落害怕起来，恐慌的挣扎低喊：“阿黎你冷静点，这里是皇宫，我们不可以这样……” “慕君黎！”暴怒的声音自梅林边突兀落下，慕君庭顿住脚步，脸色刹那间苍白如霜，喉头猛地涌起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他勉强忍住冲口而出的血水吞咽下去，眼眶发红的盯着草地上纠缠的身影。 慕君黎唇角浮起一抹阴冷嗜血的笑，若无其事的松开宋莲落，顺手帮她把肩头滑落的衣裳整理好，起身面对慕君庭，拱手作揖：“臣弟参见皇兄。” “你眼里，何曾忌惮过朕这个皇兄。” 慕君庭眼底燃烧的怒火几乎压制不住，眼眸深处却如冰冷的刀，死死盯着宋莲落。 第31章 威胁筹码暗利用 宋莲落低垂眼眸，面色冷淡的整理好衣裳站起身，低头面对着他，却无言以对。 曾几何时，她竟然也会在慕君庭面前心虚。可她自小便是一身傲骨，从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服软，一句讨好的话都不愿说。 慕君庭紧攥掌心，冷声问：“难道朕亲眼目睹如此苟且之事，你都不想解释一下吗？” 宋莲落语气冰冷：“从始至终错的都不是我，我不需要解释。” 慕君庭苦笑，转头看向慕君黎：“是，从头至尾错的都不是你，可朕真心待你，又有什么错？你不领情朕忍了，可他，未必就值得你相信。” “你错就错在，不该真心待我。”宋莲落深吸口气，迈开步子往回走：“我累了，不想再多说。” 慕君庭紧握的手指节喀吱作响，看着慕君黎，阴冷咬牙：“慕君黎，你以为，朕真的不敢动你？” 慕君黎唇角斜斜勾起，藏着一抹阴诡，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皇兄的确算是千古名君。但毁就毁在太过专情，不该只爱一个女人。若是皇兄不怕她死，尽管动手就是。” “朕所做的每一件事，从未后悔过。慕君黎，但愿你此生所为，日后也能无怨无悔。” 慕君庭愤然拂袖，转身去追宋莲落。 慕君黎嘲弄一笑，站直身望着他的背影，阴森森道：“皇兄，宋妃肚子里的孩子，可不一定是陛下您的。” “孩子？” 慕君庭脚步僵滞，心尖骤然间一阵尖锐的刺痛。 慕君黎挑眉，继续说下去：“啧，看皇兄的样子，想必是还不知道宋妃有身孕的事吧！” “慕君黎！” 慕君庭回头盯着他，眼底怒意滔天：“你若敢毁了她，朕就是拼尽一切，也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落儿对臣弟的感情，生死不弃，若是我死了，你还有何筹码能逼迫她继续留在你身边？” 慕君黎阴恻恻笑着，转身慢悠悠朝御花园外走。 慕君庭眼底的冷光凝成寒刃，袖摆猎猎一挥，转身加快了步子朝红莲宫走。 石英紧跟在后，眼底满是愤懑：“这个庆王，如今仗着陛下您不敢动他，越来越嚣张了。陛下，为了一个宋妃，您真要继续忍下去？” “他当真以为，朕会那么容易被他所左右。” 慕君庭倒抽口气，吩咐道：“安排下去，暗卫继续跟紧慕君黎的人，无论任何风吹草动，都要谨慎待之。切记，决不可打草惊蛇，也不能有任何动作。” “这个奴才都知道，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只是宋妃……”石英打住话头，没敢继续说下去。 “宋妃那边，朕自有打算。” 说话间，渐行渐远。 梅林深处，苏琳从阴影处走出来，撩了撩鬓角被风吹散的发丝，冷笑低语：“这样一来，陛下便不会再相信宋莲落，甚至连庆王殿下也会怀疑她。本宫若是再借助他们三人之间的纠葛，让庆王自乱阵脚，替陛下分忧，陛下迟早会明白我的一片苦心。” 秋雨微笑附和：“还是娘娘的计策更高明些，奴婢也只是提了个念头，娘娘竟能想这么远。” 第32章 可悲可笑未曾信 “那也是你出谋划策有功，不然本宫怎么能想到这样的好办法。如今，咱们就等着看戏就是。” 苏琳轻松舒口气，呵呵笑着，转身朝梅林外走。 秋雨眼底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算计光芒，轻蔑的扯了扯嘴角，紧跟上一起离开。 进到红莲宫，宋莲落心乱如麻的走到床榻边缓慢坐下，回想起刚才在梅林发生的一切，胸口就沉闷的如同压了一块大石，折磨的她几乎喘不过气。 素玉倒了一杯水递到她手边，看她脸色不对，担忧的问：“娘娘，贵妃娘娘跟您说了什么，您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大好？” “没什么。”宋莲落摇摇头，接过茶杯送到嘴边喝了一大口。 这时，慕君庭大步进入寝殿，压抑着愤怒道：“宋莲落，朕今日不想多说，只想听你一句解释。” 宋莲落突然一阵惊恐，两手一抖，茶杯“啪嚓”一声坠落在地，跌了满地碎片。 她噌的站起身望向慕君庭，眼神冷硬凌厉：“我没什么可解释，既然你已经认定我和阿黎之间不清不楚，直接杀了我岂不干净。” “朕要你解释的，是孩子的事。宋莲落，朕愿意选择相信你，只是想听你亲口说一句，孩子是朕的，怎么就那么难。” 他的眼眸中充斥着血色，大步上前死死扣住她的手腕，“告诉朕，你怀的是朕的孩子。”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又非要问。” 宋莲落讽刺冷笑：“那我就告诉你，我从未想过要怀上你的孩子，孩子不是你的，这下你满意了？” “不可能，孩子一定是朕的。宋莲落你说话，你告诉朕。只要你说实话，朕可以什么都不计较。” 他紧攥她的手腕，眼底是从未有过的恐慌和不自信。 “有时候我也会想，你和阿黎到底谁更相信我。可是慕君庭，在我听到你那一句要听我解释之后，我终于明白，我才是那个最可笑的人。起初，我天真的以为阿黎可以为了我不顾一切，不惧生死。可是怎样呢，他还不是为了自己，把我丢在你身边，却还口口声声说会等我，会和我在一起。” 宋莲落凄楚笑起来：“你呢？口口声声说一切都是为我好，为了保护我。可你都对我做了些什么。强要我的身子，让我被人诬陷，在我命悬一线时陪在别的女人身边，如今更质问我孩子是谁的。慕君庭，这就是你所谓的爱，你不觉得可笑吗？” 她哈哈大笑起来，泪水肆虐落了满脸。 慕君庭心口一阵一阵抽搐的疼痛，握住她的肩膀使了狠劲儿，咬牙切齿：“只是一句解释，与你来说就那么难？” “你知道，难在何处吗？” 宋莲落愤然挥开他的手：“原本我以为，无论你对我做了什么，都只是因为在意，可今日我才看清，无论你如何在意我，终究从头至尾都没有相信过我。慕君庭，我从未爱过你，也从不敢奢望你会用全部的真心来待我。” “那你呢，你何时相信过朕？” 慕君庭低吼，狠厉的将她推倒在床上，眼底阴云密布：“今日在梅林，你和慕君黎做的那些事，难道还不足以让朕怀疑吗？” 第33章 每况愈下近残烛 “既然你认定我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何必还要问那么多！我腹中的孩子就是野种，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宋莲落直起身，语气凌厉的反击。 “啪！” 清晰的巴掌声响彻寝殿，一旁跪着的素玉惊吓的抬起头，却看到宋莲落侧过头捂着脸，唇角溢出鲜艳的血色。 慕君庭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掌，苍凉一笑：“奢望的越多，便会有更多的失望。宋莲落，朕只有一颗心，却被你伤的透彻。你既不承认孩子是朕的，朕……无话可说。” 眼泪簌簌滚落，宋莲落执起袖摆擦干唇角的血丝，脸色出奇的平静：“若你信我，即使我什么都不说，你也当是信我的。” “在你心里，朕从来就没有对过。”慕君庭愤然甩下手，转身大步离开。 寝殿内又恢复了安静，宋莲落浑身无力的靠坐在床榻边沿，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强烈的恶心冲上喉头，浑身一沉砸倒在床上。 耳畔，只听到素玉慌乱的喊叫声，浑浑噩噩失去了所有意识。 回到养颐殿，慕君庭刚在鎏金书案后坐下，脸色一白，口中冲出一大滩血水，溅落在桌案上。 石英恐慌的跪在他面前举起帕子，道：“陛下，若是让苏太医为您医治，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再这么拖下去，可真就药石罔效了。” “万一传出去，被庆王的眼线知道，怕是会加快动作，朕不能冒这个风险。” 慕君庭虚弱的揉了揉眉心，“不过，朕确实得召见苏太医，有些事，朕要好好问问他。” 石英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叹息颔首：“奴才这就亲自去趟太医院。”摇摇头，转身下了台阶。 慕君庭强撑精神，吩咐人将桌子上的血迹擦拭干净，沉静自若的翻阅奏折。 缓缓从沉睡中醒来，宋莲落疲惫睁开眼，便看到素玉手中端着一碗苦涩的汤药正往她嘴边喂。 看到她醒来，素玉惊喜不已的放下碗，急切道：“娘娘，您总算醒了。” 宋莲落目光空洞无神，不顾身体还虚弱，支撑着身双臂缓慢坐起身，问道：“我睡了多久，现在什么时辰了？” 素玉抿嘴，答道：“从昨日陛下走了之后您便昏迷不醒，奴婢请苏太医来看过，苏太医说问题不大，只是因为气血攻心所致，嘱咐奴婢好生照顾。” 宋莲落苦笑一声，凝视她的眼睛，语气苍凉的问：“你告诉我，我有什么理由把这个孩子留下？慕君庭不信我，我又怎么能把孩子留下？” “娘娘。” 素玉紧张的咽了口唾沫：“陛下终究是天下的王，可您却总是和陛下针锋相对，陛下就是心里在乎您，又怎么有机会说得出口？” “不，他从来没有在乎过我。他所谓的在乎，只是在我身上加诸无数的痛苦。” 宋莲落惨笑摇摇头，穿了鞋子下床朝外面走。 素玉忙拿了衣裳帮她披好，跟在她身后出了寝殿。 刚在大殿中坐下，宋莲落随手拿起一本诗集翻开。 一页没有看完，大殿外，一名小宫女停下脚步，远远福了福身：“娘娘，奴婢是秋梧宫的人，奉贵妃娘娘之命，有些话要转达您。” 第34章 红蔷艳香照红烛 宋莲落抬眼看向她，冷淡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小宫女抿抿嘴，迈开碎步进了大殿，恭敬跪在宋莲落面前，将一张折好的纸递到她手边：“娘娘，话太长，贵妃娘娘怕奴婢说不清，特意写了下来。” 宋莲落皱眉，迟疑接过折好的纸笺，缓慢打开。 当她看到纸笺之上的内容，手指突然一阵颤抖，迅速将纸笺合起来，深吸口气稳住情绪，平静道：“我已经都知道了，你且先回去吧！” “奴婢告退。”宫女站起身，转身快速离开。 素玉觉得古怪，多嘴问了一句：“娘娘，贵妃娘娘找您是有什么事？” “无非就是闲聊喝茶，顺便说一些体己话。今夜你也不必跟着，贵妃娘娘那边儿会安排人过来接我。” 素玉皱眉：“娘娘，您如今可有着身孕呢，奴婢实在不放心。” “没什么不放心的，你听我的就是。”宋莲落不愿多说，低头心不在焉的翻看诗集，心却乱糟糟的无法平息。 天色渐暗，如宋莲落所说，刚一入夜，就有一名小宫女提着灯笼从秋梧宫方向走来。 宋莲落披了斗篷，跟在小宫女身后往秋梧宫方向走。 走到御花园附近，小宫女四处打量，确定周围无人，突然带着宋莲落转了方向，两人的身影很快隐匿在浓黑的阴影中。 半个时辰后，城郊一处杨柳林，坐落着一栋清新雅致的屋舍，灯火通明。 慕君黎坐在抱厦中，手边是刚刚泡好的两杯茶，侧面放着一束开的娇艳欲滴的红色蔷薇，还带着湿润的露水。 宋莲落随一名小厮引路走到抱厦中，揭开披风帽子看向他，蹙眉唤了一声：“阿黎。” 慕君黎眼底掠过一抹喜色，起身快步走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轻声道：“本王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宋莲落却没了起初面对他的欢喜和愧疚，清淡一笑：“是啊，你总觉得你很了解我，所以无论你如何安排，我都会顺从。” 慕君黎只顾高兴，也没去琢磨她的言外之意，拉住她的手走到茶桌坐下，抓起红蔷薇递到她怀里，笑容明朗：“我记得你很喜欢红色的花，这束蔷薇，是我亲手为你摘的，为此还扎破了手。” 宋莲落低头看花，心底的凉意越来越重，道：“可你却不记得，我曾说过，讨厌所有带刺的花。也许也不记得，我最喜欢的是红莲花。” 慕君黎握紧她的手，叹息道：“红莲咱们大周可是很难找到，等日后我成了天下的王，你想要什么，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给你。” 宋莲落深吸口气，抬眼看他，笑的粲然：“那你今日叫我来这里，到底想说什么？” “你跟我进来，就知道了。” 慕君黎握紧她的手，也不管她是否愿意，大步进了房屋中。 房屋的花厅被布置成喜堂的样子，红烛红绸红灯笼，正中贴着烫金的大红喜字。 宋莲落僵硬的顿住脚步，惶然盯着他的侧脸。 慕君黎笑容温煦，从袖中取出一方喜帕遮在她头顶，挡住了所有视线，深情款款道：“落儿，那日匆忙，我们连拜堂都只拜了一半。今日，咱们就再拜一次，从此后再也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 第35章 一世白首惟所愿 宋莲落浅笑，问他：“阿黎，你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吗？” 慕君黎皱眉，迟疑着道：“你最想要的，难道不是与我相守一生一世，恩爱白首吗？” “你说的不错，可我不希望我跟你之间的感情掺杂太多别的东西。我想要的是一份纯粹的感情，是一个愿意拼尽一切，哪怕颠沛流离不得安稳，放弃所有名与利也要与我在一起的人。” “曾经我以为你是那个人，但是现在，我并不知道你最想要的是什么。到底是我，还是皇位。” “落儿，自始至终我最想要的都是你啊！我承认让你对慕君庭下毒是为难了你，可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 慕君黎轻声叹息，抱着她轻轻拍背，“我们自小青梅竹马，我心里如何在乎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会不明白吗？” “我明白，只是心里依然不安稳。” “那我们就拜天地，我会对着天地，诸天神明起誓，一生一世爱你护你，不离不弃。” 宋莲落缄默下来，半晌，才慢吞吞的再次开口：“好，我们拜堂就是。” 慕君黎总算松了口气，拉住她的手，两人面对正堂，拱手作揖行三拜之礼。 礼成，慕君黎郑重其事的指天发誓：“请诸天神明，天地万物为证，我慕君黎今日在此起誓，这一生只有宋莲落一个妻子，会用心呵护她余生安稳幸福。如违此誓，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宋莲落垂眼望着地面，神情恍惚，也不知用有没有听到心里去。 慕君黎转头面对她，扬手将她头上的喜帕掀开翻落在地，清朗的笑着：“落儿，我已经对天发誓，现在你总该信我了吧！” 宋莲落依旧不做声，只是安静点了下头。 慕君黎站起身，趁她不注意，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流星的朝房间走。 宋莲落吓了一跳，急忙揽住他的颈项，脸色微白：“阿黎，你要做什么？” “拜过天地，我们便是夫妻了。落儿，你总不是想要冷落为夫吧！”慕君黎邪笑勾唇。 宋莲落双眸一暗，急促道：“可我现在还是慕君庭的妃子。” “那又如何，他只是个不择手段的强盗，你本就该是属于我的。” 慕君黎沉了脸将她放在床上，隐忍愤怒：“落儿，求你不要再提他。你可知每次你在我面前提起他，我的心有多痛？” 宋莲落怔然望着他眼底潜藏的痛苦，倒抽一口气，浑身僵硬。 慕君黎随手将纱帐放下，帮她解开衣裳，低头吻上她的唇，蛊惑低语：“落儿不怕，我一定会很温柔，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 宋莲落稍微侧头，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苦涩道：“阿黎，我还没做好准备。” “你还要做什么准备？难道你已经喜欢上慕君庭，才会一再拒绝我的靠近吗？” 慕君黎眼底燃烧起腾腾怒火，扬手毫不怜惜的将她的衣裳扯开，“你跟我说实话，若真是这样，我又怎么甘心。” 第36章 妾心本非无情义 宋莲落苦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慕君庭如今已经身中剧毒，若是我喜欢他，又怎么会听你安排给他下毒。” “既然你心里有我，就不要再拒绝我。落儿，我现在就想要你成为我的妻子。” 慕君黎发了疯一般，伸手胡乱的撕扯她的衣裳，解开自己的衣裳压在她身上，如雨点般密集的吻不停落下。 宋莲落害怕起来，颤声道：“阿黎你别这样，我会害怕。” “你有什么好怕，怎么躺在慕君庭身下承欢的时候，就从没怕过。”慕君黎动作不停，嘴唇下滑，用力咬了下她的耳垂。 宋莲落痛的闷哼出声，慕君庭借此机会，轻易将她两腿分开，攻城略地。 宋莲落突然不知哪来的力气，使尽全力将他推开，快速蜷缩起身体往后退，拉起被子裹住身体，脸色惨白的看着他：“我说过，我怀了慕君庭的孩子，在我想好这个孩子该怎么对待之前，不想就这样把自己交付给你。” 慕君黎脸色阴沉的盯着她，咬牙切齿：“你居然为了和他的孩子拒绝我。” “慕君黎，我是我，他是他。我现在只问你一句话。” 她不卑不亢直视他的眼眸：“是不是，只要有这个孩子在，你永远不会释怀我和慕君庭之间发生的一切？” “是！只要有这个孩子在，我就没办法放下你和他之间发生的那些事！” 慕君黎额头上青筋突突直跳，语气阴戾且蛮横霸道。 “好，我明白了。”宋莲落抓过衣裳，颤抖着双手快速穿上，披上披风下了床就朝外面走。 慕君黎一把拽住她的手，将她抵在墙上，阴冷问：“你要去哪里？回到皇宫再次在他身下承欢吗？” “那你还想怎么样！” 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她伸手抚摸他的脸，笑的惨淡凄凉：“十年相守，终究抵不过你的野心。阿黎我不傻，只是固执的以为你会为了我不去争抢权利，可到底是我高估了自己在你心中的地位。既然在你眼里我是一个用情不专的人，那我再问你最后一句。” “我对你已经掏心掏肺，你还想问什么？” “我想问，若是我开口，求你放弃皇权放弃一切筹谋，和我远走高飞，你会愿意吗？” “不可能，走到如今这一步我已经没有退路。落儿，你别逼我。”慕君黎沉痛摇头。 “我逼你？” 宋莲落凄怆大笑，“你想要我帮你做的我都会做，为什么现在反而变成了我逼你？” 愤然将他推开，她转身失魂落魄的往回走，声音空洞遥远：“对不起阿黎，我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若是一个人不顾性命的对我好，我不可能装作看不见。” 慕君黎眼底燃烧起强烈的妒火，咬牙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收手，无论多难多苦，天涯海角我随你去。如果你还是不肯收手，但愿日后，你不会后悔。” 宋莲落不想再解释，身影没入沉沉黑夜中，消失不见。 慕君黎没有去追，紧蹙眉头望着她消失的方向，苦笑：“就算我把你当做一颗重要的棋子，到底还是动了心。无论如何，你只能是我的。” 宋莲落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回的红莲宫，刚走到走廊外，远远看到慕君庭站在回廊中凝望着她，眼神幽若寒潭。 第37章 满目山河空念远 宋莲落神色冷淡的与他擦肩，径直就要进入大殿。 慕君庭冷不丁抓住她的手腕，冷声道：“给朕一句解释，去了何处？” “出去透透气，陛下难道也有意见？”宋莲落回头看他，冷漠一笑。 “朕可以容忍你所有敌意，但不能容忍的，是你背着朕，和别的男人有肌肤之亲。” 慕君庭忍无可忍，愤然将她甩落在地，沉痛低语，“宋莲落，你就那么爱他？爱到不顾尊严，爱到卑微到尘埃里，爱到为了讨他欢心，和他再次拜堂成亲坐实夫妻之名？” 双手重重擦在地板上，粗粝的砂石从掌心划过，刺骨的疼，血珠一滴滴濡湿了掌心。 宋莲落却松了口气，紧攥掌心释然微笑：“原来，你派人跟踪我，什么都知道了。既然知道为什么不阻止我？还要眼睁睁看着我爬上他的床，让你一国之君受此奇耻大辱？” “朕从未派人跟踪你，只是无意看到你出宫，亲眼所见罢了。时至今日，朕无话可说。” 他的目光落在她小腹上，紧蹙眉头：“或许你不愿解释，只是因为孩子不是朕的。既然如此，等过些时日，我放你自由。” 愤然一挥袖，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宋莲落脚踝疼痛，慢吞吞站起身，布满血痕的手扶住栏杆，瘸着脚慢吞吞进了大殿。 素玉早就跪在地上看着，连忙站起身扶住她朝寝殿内走。 宋莲落实在累得很，面朝里侧，不顾眼泪肆虐汹涌，缓慢闭上眼，陷入浑浑噩噩的睡梦中。 慕君庭独自失魂落魄的沿着御花园走回养颐殿，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此时更加苍白。 他抬袖执起笔，蹙眉看着面前展开的宣纸，问石英：“你说，若是落儿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了，叫什么名字好些？” 石英眉头紧皱，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忐忑道：“陛下，您不是并不确定宋妃所怀的孩子，是不是您的吗？” 慕君庭苦笑：“自小我便陪伴着她，她的个性我怎会不了解。她不想解释，是因为朕怀疑她而伤心。虽然她什么也没说，但是朕心里有数，孩子一定是朕的龙子。” “陛下对娘娘的感情，无人能及。老奴惭愧，不该胡乱揣度陛下的心思。”石英拱了拱手道。 慕君庭权当没听见，想了想，恬淡微笑：“若是个公主，不如就叫念儿。不念携手好，弃我如遗迹。倒也算随了她的心思。” “陛下……” 石英忍不住叹气，“奴才觉着，您若是把一切都说出来，娘娘怎么会不明白您的苦心。” “太迟了，已经来不及。朕不想让她因为愧疚而爱上朕，这不是朕想要的。” 慕君庭无所谓的摇摇头，继续写下去：“若是个皇子，就叫念远，满目山河空念远，从此无归期。” 放下笔，他抬手示意，“去趟太医院，把苏太医叫过来。” 石英大惑不解：“陛下，这么晚了，您怎么突然要召见苏太医。” “有些事，朕要亲口交托与他。” “那奴才这就去。”石英赶忙应下，转身匆忙出了养颐殿。 也就半刻钟的功夫，苏留着一身素净的浅蓝色常服，随石英一道进了养颐殿，俯首叩拜：“微臣参见陛下。” 第38章 彻夜不眠重托付 “你起来吧！” 慕君庭抬手示意，下了台阶走到他面前，眼神古井无波的打量他。 苏留觉得古怪，皱眉问：“陛下突然召见微臣，可是有什么急事？” 慕君庭不急不缓的开口：“苏留，朕问你一句话，你要如实回答。” 苏留眉头皱得更紧，拱了拱手：“陛下请问。” 慕君庭倒抽口气，问：“朕问你，对宋妃，可有喜欢？” “请陛下恕罪。” 苏留惶恐的再次跪倒在地，语气却沉静坚决：“微臣自知不该有此心思，但对宋妃娘娘绝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微臣是太医，若能留在太医院，也只想尽力守护宋妃娘娘，看着娘娘平安，于愿足矣。” “你倒是坦白，一个字也不否认。” 慕君庭轻笑一声，单膝蹲在他面前，吐了口浊气：“朕叫你来，不是为了问罪，而是为了托付。苏留，若是有一日朕不在了，希望你能代替朕，好好守护在她身边，带她远离是非。至于她腹中孩子，交托给太后，太后定会好好照看。” “陛下怎会做此打算？” 苏留诧异抬头，仔仔细细看他的脸色和眼睛。 蓦的，他意识到什么，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陛下……怎会中毒？” “所以，朕必须做好一切筹谋。朕身边没什么可信的人，但你是个例外。朕把落儿交付给你，若是她不喜欢你，希望你能如兄长一般好好照顾她。若是她喜欢你……” 慕君庭惨淡一笑站起身，背对着他：“朕就算日后不咋子，也算是无牵无挂了。” 苏留俯首叩头，掷地有声道：“微臣愿拼尽全力，为陛下医治。” “不必了，此毒，无药可解。”慕君庭摇摇头走回书案，看了眼桌上的遒劲有力的几个大字，“你回去吧！记住朕的嘱托。” “微臣，告退。”苏留到底没再多说什么，起身，步伐沉重的离开。 这一夜，慕君庭彻夜未眠。 清晨醒来之后，宋莲落便神情呆滞的坐在床上，望着阳光浓烈的窗口，不吃不喝不言不语。 将近黄昏，素玉帮她把手上的纱布换下，重新上了药，叹息道：“娘娘，您一天没吃东西了，听奴婢一句劝，还是好好吃点东西吧！” “我吃不下，素玉，你带着他们都先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宋莲落收回目光，轻声说道。 素玉收好东西，担忧的抿了抿嘴：“那好，奴婢们就先退下，等会儿娘娘想吃东西了喊一声，奴婢会一直在外面守着。” “好。” 素玉站直身，这才招呼殿内的宫人一同出去，轻手轻脚关了门。 宋莲落低头摊开掌心望着厚重的纱布，站起身走到桌子旁，拿起削水果的刀子，重新回到床上，眼泪滑落，抚摸着小腹低语：“对不起，我还是不能把你留下。一切由我开始，总该要从我这里结束。” 她扬起刀子闭上眼，手指剧烈的颤抖着，最终，快速落下。 “噗嗤”一声，锥心刺骨的疼痛涌入肺腑，她几乎能感知到肚子里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的流失。 鲜血晕染开来，满地荼蘼的红。 “娘亲，对不起你。”宋莲落浑身一软，满手鲜血的捂住小腹，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第39章 以血问君何所恋 红莲宫外，慕君庭手中摇着一个精致的拨浪鼓，心事重重的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还是走了进去。 大殿内的宫人看到他，连忙跪倒在地高呼：“参见陛下。” 慕君庭抬手示意所有人起身，低头专注的瞧着拨浪鼓，问：“宋妃呢？” 素玉恭谨道：“娘娘说想一个人静静，此时正一个人在寝殿内。” 慕君庭心底隐隐感到不安，心跳突然急促起来，想也不想的推开门冲进大殿中，急切喊宋莲落的名字：“落儿。” 宋莲落倒在血泊中，望着他震惊到苍白的脸色，含泪惨淡一笑：“慕君庭，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现在……孩子是谁的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已经没有来到这个世上的资格。” “宋莲落！你是有多狠的心，孩子不是我一个人的，也是你的。” 慕君庭冲到她面前，愤恨握住她的手腕，双目充斥着血红。 宋莲落身形摇晃，几乎失去了所有力气，却依然倔强的笑着：“你不是要我解释吗？我从未说过孩子是你的，你也从未承认过孩子是你的。” “慕君庭，我现在告诉你，孩子就是你的，我不想怀上你的孩子，所以只能亲手将他扼杀在腹中。你，可满意？” “你为什么要这么逼朕？” 慕君庭的手掌越缩越紧：“朕怀疑你是有错，难道你就没有错吗！” 眼眶中有滚烫的液体落下，他恐慌不安的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多少年了，你怎么总是不明白，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宋莲落的精神越来越虚弱，带血的手在他眉心轻轻划过数道血痕，低语：“那你告诉我，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好，只要你好起来，哪怕不要孩子，我也告诉你。” 宋莲落凄然一笑，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耳畔，是慕君庭暴怒的吼声，摇晃着她的身体不住呼喊。 整个红莲宫似乎都乱了套，杂乱的声音此起彼伏，拉扯着她的神经，让她无法完全的失去意识。 苏留赶来为她医治，在红莲宫足足守了一天一夜，宋莲落的状况才稳定下来。 苏留心力交瘁，眼眶布满血丝，收拾好东西对着慕君庭拱手作揖：“陛下，宋妃娘娘已经脱离危险，只是……孩子终究没保住，微臣有罪。” “你先下去吧！这里有朕守着，她一定会很快醒来。”慕君庭坐在床头附近，通红的双眼凝视着宋莲落的紧闭的眼，神思恍惚的说道。 苏留抿抿嘴，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迟疑着转身离开。 慕君庭紧紧握住宋莲落微凉的手，眼泪低落在她手背上，哽咽低语：“落儿，你快点醒过来，朕什么都告诉你。是朕不好，若是早些什么都说了，你就不会总是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朕告诉你，与朕来说最重要的只有你。天下，江山，权利，朕都不在乎，只想要你好好的，让你看清所有真相，让你余生安稳。” “朕也可以告诉你，十年前剜下心口一块肉为药引救你的也是朕。太后得知之后，强行将我带回宫中软禁，慕君黎借此机会顺水推舟，刺伤自己，告诉你父亲是他救了你。” “迫于太后施压，你的父亲也一直在欺骗你，他早已知道救你的不是慕君黎，只是为了不让你卷入朝堂纷争，不肯告诉你事实真相。” “朕想过告诉你，可是太迟了。若你知道只会愧疚一世，朕不想让你带着愧疚度过余生。” 第40章 一味药引忆梦深 心口如同被人插了一把刀扭曲着带出血肉，慕君庭泣不成声：“落儿我求你醒过来，你不是恨朕吗？怎么甘心看朕还好好活着而独自沉睡。” 宋莲落的眉头慢慢紧皱，额头上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浑身上下剧痛无比。 她猛地睁开眼，一切恍若梦境。 仔细一看，才发现自己竟躺在儿时的闺房中，床头坐着一名身着墨绿色华贵衣裳的少年，紧紧握着她的手，紧张道：“落儿，你醒了。” 宋莲落摇摇头，脑海中被遗忘的记忆一点点清晰起来。 她恐慌的瞪大了眼，不确定的望着少年，问：“你是……君庭哥哥？” “落儿，你怎么了？是不是病糊涂了？” 少年慕君庭慌了神，温柔揉搓着她瘦弱的小手：“你是不是哪里疼？要是疼就说出来。” “好像，哪里都疼。”宋莲落皱眉道。 少年慕君庭连忙站起身冲到门口，张口正要喊人，却听到靠近门边的窗户下，传来大夫和宋太傅的的说话声。 “太傅大人，令千金的病，已经到了膏肓之境，难以医治。此病古怪，见所未见，但医治之法倒也不是没有。” 宋太傅蹙眉，急切道：“张神医直说就是。” “我这办法，便是依照古书中所流传的一个凶险方子，因为太过残忍已经失传。此方需以童男子靠近心口的一块肉为药引煎药，方能救令千金的命。” 宋太傅脸色刷白，惊吓的往后退了一步，忙乱摇头：“这怎么行？一个不小心，可就是害了另一条人命。” “所以在下一直不曾说出口，就是怕太傅大人顾虑重重。药方我已经开好，只差一味药引。太傅大人自己决定，看要不要冒险寻找药引。” 大夫说完，拱拱手转身离开。 宋太傅叹了口气，出神的伫立在窗下。 “君庭哥哥，我疼。”宋莲落小声说话，脸色一瞬间蜡黄蜡黄的。 少年慕君庭慌忙跑回她身边，柔声道：“落儿，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 “君庭哥哥，张神医说的话也许都是骗人的，你可千万不要相信。落儿喜欢君庭哥哥，不能看着君庭哥哥为了落儿做傻事。” 宋莲落浑身上下又开始剧痛无比，却还是死死拽住他的手，如何也不肯放开。 她在床上打滚，痛的死去活来，模模糊糊间，看到少年慕君庭口中咬着一块儿雪白的帕子，举起刀子对准自己的心口用力戳刺，剜下一块鲜血淋漓的肉，放在床头的白瓷碗中。 她试图阻止他，却被疼痛折磨的昏死过去，梦里，还在虚弱的低喊：“君庭哥哥，不要，不要……” 不知又昏睡了多久，她吃力的抬起眼皮，映入眼帘的，是慕君庭苍白的脸，以及布满血丝的眼睛。 看到她醒来，慕君庭心里一喜，握着她双手的手紧张的缩紧，忐忑不安道：“落儿，你醒了。” 宋莲落的目光缓缓落在他心口，想到每一次他和她纠缠，都不曾褪下中衣，心尖猛的一阵钝疼。 继而，她平静的移开目光，冷淡道：“我不想看见你。” 第41章 回首年少竟迟归 慕君庭背脊一僵，松开她的手端起侧面的四红粥，温润浅笑：“既然你不喜欢那个孩子，不想留下他，朕不勉强。从此以后，朕再也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什么都随你。只是如今你身体大受损耗，该以调养为重。” 宋莲落吃力坐起身，挑衅看着他，冷笑：“慕君庭，我只是不想怀上你的孩子。那个孩子对我来说只是阻挡我和阿黎在一起的存在，是你的骨肉，留下他，只会让我感到屈辱。” 慕君庭心里惊涛骇浪，脸上却是波澜不兴，舀起一匙粥喂到她嘴边，道：“先吃点粥吧，等会儿想吃什么，朕再让人准备。” 宋莲落眼眶泛红，强忍眼泪道：“你听不懂吗，慕君庭，我不想看见你。” 话音落，愤然将他手中的碗打翻在地。 淡红色的粥淌了一地，混合着碎裂的瓷渣热气氤氲，也狼藉一片。 慕君庭紧攥拳头，手背上青筋凸起，依旧克制着愠怒：“既然你不想吃粥，就再休息会儿也好。” 宋莲落嘴唇发颤，抬手猝不及防的将他胸口的衣裳扯开，触目所及，正心口的位置有一块丑陋难看的疤痕，很深，也很可怖。 “宋莲落你干什么！” 慕君庭忍无可忍，顺手将衣裳拉好站起身怒视着她：“朕从未不相信你，你却如此冷情狠绝。如今还想怎样，是想脸朕的尊严也要践踏吗？” 宋莲落苦笑，问他：“告诉我，心口的疤，何时落下的？” “与你无关。”慕君庭愤然挥袖，转身大步离开，还是不忘叮嘱宫人照顾好她。 宋莲落嘲弄大笑，泪眼迷蒙望着他的背影，道：“慕君庭，你可知我为何亲手扼杀和你的孩子？” 慕君庭脚步僵滞，眼底的沉痛越来越浓郁。 “因为阿黎介意这个孩子，为了和阿黎在一起，我只能狠下心扼杀这个孩子。慕君庭，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可笑，费尽心思使尽手段，到头来，我对你除了恨，依旧没有任何感情。” 慕君庭沉痛闭上眼，自嘲一笑：“即使如此，朕也不会放你回到他身边。”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眼睁睁看着他渐行渐远，宋莲落笑着笑着，泪水却肆虐成河，捂着心口痛哭失声。 她什么都想起来了，可是她不能告诉他，不能让他再对她有任何呵护怜惜。 泪水模糊了双眼，她一低头，看到静静躺在床沿的拨浪鼓，颤抖着手指拿起来，轻轻摇了摇。 素玉忐忑道：“娘娘，这是陛下留下的东西。那日娘娘小产，陛下来的时候手上就拿着拨浪鼓，看样子是要送给娘娘您的。” “他是真的，很在乎我和他的孩子吗？”宋莲落怔忡摇晃着拨浪鼓，闭上眼，恍惚看到年幼时的光景。 那时的她很调皮，总是有无限的精力可以挥霍。 慕君庭总是着急的追着她跑，喘着气叫她的名字：“落儿你慢点，万一摔到会很疼。” “君庭哥哥，你好歹是大周的太子，怎么连我一个小丫头都追不上，丢脸，羞羞。”宋莲落顿住脚步，每一次都是冲他扮鬼脸取笑。 慕君庭从来不曾恼过，面对她的时候，总是温润的像是人间四月天，对着她粲然的笑。 第42章 假意良善真蛇蝎 无力靠在床柱上，宋莲落将拨浪鼓抱在胸前，对素玉道：“你去趟秋梧宫，告诉贵妃娘娘，就说我要见她。” 素玉皱眉：“娘娘，您身子刚好些，还是改日吧！” “我等不了，若是再拖下去，会来不及。” 素玉叹息一声，虽然不解还是应下，转身离开。 宋莲落睁开眼坐起身，恢复了往日的冷静，深吸口气道：“来人，更衣。” 殿中守着的宫女立刻上前，扶她起身梳妆打扮。 收拾停当，宋莲落稳了稳神，不顾腹部依旧隐隐作痛，缓步走到大殿中坐下，静待苏琳到来。 黄昏初上，苏琳身后跟着几名宫女进了红莲宫，看到宋莲落脸色苍白的坐在大殿中，假惺惺摆着一副关切的嘴脸走近前，啧啧不已：“妹妹身子刚好些，怎么就起来了。” 宋莲落眼眸低垂，喝了口茶瞟向她，语气不咸不淡：“我身子不适，就不给贵妃娘娘行礼了。” 苏琳的表情微微一僵，立刻笑起来：“咱们都是姐妹，私下里不需要讲那么多规矩。只是妹妹性格如此刚烈，为了庆王亲手扼杀和陛下的孩子，这事儿我想着都骨头发冷。妹妹，仔细说起来，到底是你过分了点，为了一己之私，太不顾及陛下的感受。” 宋莲落抬眼凝视着她，轻笑：“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苏琳眼眸一沉，很快掩饰下眼底的怨毒，笑的愈发温婉，“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陛下登基多年，后宫姊妹一个不争气，都未曾怀上龙种。我身为后宫表率，自然希望你和孩子都平平安安的。” “贵妃娘娘，现在这里只有你我，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是要说给谁听？”宋莲落打断她，眼底浮起一抹冷厉之色。 漫不经心的整理着衣袖，她挑眉，笑的明媚妖冶：“贵妃娘娘不介意的话，不如让所有人退下，咱们姐妹之间，剖心剖腹的好好谈一谈，可好？” 苏琳暗暗咬唇，深吸口气摒退了所有人，面色冷了几分，阴声问：“你今日叫我来，到底想说什么？” “我不喜欢啰嗦，干脆直说。” 宋莲落从袖中掏出拨浪鼓轻轻摇动，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她的眼圈微微泛红，旁若无人的说起来：“孩子没了，其实我比任何人都难过，可我不能说。可能所有人都觉得我扼杀自己的孩子是为了慕君黎，但是别人怎么说，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 “我做人做事，向来只求问心无愧，只要到最后一刻，他能懂就好。” 她抬起纤细的手指戳了戳苏琳的心口，笑意瘆冷：“苏琳，我知道你心里有慕君庭，你会利用你家族的势力，拼尽一切的抓住他的心。但是你知道吗，这世上没有一个人配得上他，包括我也是，根本配不上他。” 顿了顿，轻轻叹息：“可是他真傻啊，为了我这样一个不值得他爱的人，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计较，甚至连自己的江山、性命都不要了。你说，我是不是该为他做些什么？” 苏琳冷笑讥讽：“现在的你，还有什么资格说这些，你不是已经和庆王有了夫妻之实吗？还有脸在这里说想为陛下做些什么？” 第43章 各取所需各为局 “对，拜你所赐，拜你和慕君黎精心合谋所赐，慕君庭误会我和阿黎有了夫妻之实，苏琳，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任你玩弄于股掌之中吗？” 宋莲落的声音陡然拔高，拿起手边的茶盏摔落在地，哈哈大笑：“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接近我居心不良，说是帮我找机会出宫见阿黎，可每一次都那么巧，总是会被慕君庭发现。” “或许你和阿黎各有所求，你以为他想要得到的是我，你顺水推舟让慕君庭发现我和阿黎见面，所以慕君黎不会跟你计较。只不过，每次都是以你为中间人，我和阿黎才会见面，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让慕君庭知道的？” 苏琳眯了眯眼，镇定自若得到挑眉：“没错，是我故意让陛下知道的又如何。如今你腹中的孩子没了，陛下也对你彻底失望，我的目的达到了。至于你和慕君黎能不能在一起，与我没有什么关系。” 她渐渐红了眼眶，怨毒盯着她：“宋莲落，你可知我有多恨你？你可知我有多爱陛下，可知他每一次留在秋梧宫，却从来不碰我是何滋味？我那么爱他，他的心里却只有你，我若不毁了你，你叫我怎么甘心！” “真是可笑，你以为毁了我，他就会爱上你？” “就算不会爱，起码不会再为你一人守着身心，冷落与我，不是吗？” 苏琳嘲弄的笑，缓慢站起身，居高临下藐视着她：“你也别妄想告诉陛下这些，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苏琳，你还真是天真，真的以为慕君黎与你合作，只是为了和我在一起？” 宋莲落站起身，凛然与她对视，挑眉：“我若是告诉你，慕君黎有谋反之心，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夺权，为了让慕君庭自乱分寸，让他因为我这颗放在身边的棋子而无法谋划反击呢？” 苏琳手指猛然一缩，不可置信的摇头：“不可能，慕君黎根本不是陛下的对手，就算他谋反，也绝无胜算。” 宋莲落勾唇冷笑：“你说得倒也不错，他若是只靠朝中笼络的势力和自己培养的势力，或许只有一半的胜算。但坏就坏在，他了解慕君庭最大的弱点。” “你说的，是你？” 苏琳眼底腾的烧起一把怒火，拔下发间金钗就朝宋莲落颈动脉扎下去，怒道：“那我现在就杀了你，让慕君黎一败涂地。” 宋莲落毫无惧色的闭上眼，平静道：“你只管下手，若是我死了，慕君庭只会更加心如死灰。相反的，慕君黎会因此心生怨恨，更加不会放过慕君庭。” 苏琳落下的发簪在她皮肤上停下，因为愤怒手指剧烈颤抖。 宋莲落睁开眼，看着她的脸，道：“想帮慕君庭，对吗？” 苏琳咬牙切齿：“宋莲落，枉费陛下对你用情至深，你竟然如此蛇蝎心肠。” “我不想跟你说这些废话，你若想帮慕君庭，就听我说。” 苏琳满目阴狠，金钗抵住她的咽喉，血珠一滴滴滚落，冷笑道：“宋莲落，你该知道我是将门出身，要下手杀你，绝对不会手软。你敢耍我，我现在就能要了你的命。” 第44章 重病初愈遇恩爱 “我也不是怕死之人，若要骗你，没必要跟你说这么多。” 她仿似不知疼痛，盯着苏琳墨沉的双眸：“你且先通知你的父亲和兄长，做好筹谋，保护陛下。还有，太后信任你，又能调动京城兵马，若我得知慕君黎那边的消息，会暗中告诉你，再做安排。” 苏琳半信半疑，眯眼道：“你背叛慕君黎，就不怕他怨恨你？” “我这半生都活在谎言之中，说来也是一场笑话。更何况，就算他怨恨，也是我和他之间的恩怨，你没必要过问。” 宋莲落笑的云淡风轻，若无其事的拂开金钗坐下，道：“总之我现在还不能死，你可以走了。” “既然如此，我就信你一次。”苏琳烈烈一挥袖摆，转身傲然离开。 腹部一阵刺痛，宋莲落伸手抚摸小腹，却发现伤口不知何时裂开，血水洇透了衣裳，浅紫色的衣裳变成浓重的红。 她一手撑在桌边，吃力站起身，回到寝殿，再次睡的不省人事。 半月之后，身体渐渐恢复，宋莲落总算能出去走动。 素玉在旁小心的服侍着，不知不觉走到御花园尽头。 放慢脚步，素玉絮絮的说着：“娘娘，走了这么久，咱们不如回去吧！” 宋莲落点点头，刚一抬头，看到对面慕君庭和苏琳恰巧走过来。 夏日炎热，苏琳踮起脚尖为慕君庭擦汗，笑说着：“陛下最近政务繁忙，有时间就该好好歇着，臣妾真不该拉着你出来散心的。” 慕君庭淡笑，道：“朕也闷了，刚好出来透透气。” 苏琳眼底满是温柔怜惜，声音更柔了几分：“陛下为国为民，的确辛苦。既如此，臣妾日后更要多多陪伴陛下。” 慕君庭颔首，抬眼间看到宋莲落，眼神陡然间黯淡无光。 宋莲落深吸口气恢复镇定，对着两人福了福：“参见陛下，参见贵妃娘娘。” 慕君庭低头看她，温声问：“这些时日，你的身体恢复的如何？” “承蒙陛下挂心，臣妾很好。”她冷淡说完，站直了身。 慕君庭迟疑着伸出手去握她的手，苏琳心念一动，身形猛地往慕君庭怀里一歪，“哎呀”叫了一声。 慕君庭立刻缩回手扶住她，皱眉问：“爱妃这是怎么了？” 苏琳哀怨的嘟着嘴，看了眼脚踝，道：“臣妾刚才站的位置不好，被什么东西崴了一下，好像扭伤了。” “那就先回去，朕立刻叫苏太医为你医治。”慕君庭关切说着，小心的扶住她往回走。 经过宋莲落身边，苏琳唇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低声道：“宋莲落，为了陛下好，你最好还是不要再靠近陛下。” 宋莲落背脊僵硬，与慕君庭擦肩而过，终究再也没说一句话。 快要走远，慕君庭脚步顿住，轻声对石英道：“宋妃身子刚好些，不宜在外走动。石英，你代朕送她回去。” “是。”石英应下，转头走到宋莲落面前停下，恭谨低着头：“宋妃娘娘，身子要紧，咱们还是回去吧！” 第45章 有心无心归尘埃 “大梦一场，情深相负，我怎么……还指望他能多看我一眼。”宋莲落苦笑，迈开步子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 石英眉头紧皱，亦步亦趋的跟上，一句话也不说。 出了御花园，宋莲落垂着眼道：“石总管，我想去东宫太子府看看，能否带我走一遭？” 石英颔首，叹息道：“娘娘，太子府这些年一直空置着，但当年是什么样子，如今便还是什么样子。娘娘您若是有心，总该记得些什么。” 宋莲落神情恍惚，“有心无心，一切终归要尘埃落定。有些事开始的太早，结束的却太快，总让人措手不及。这些，你，可懂？” “奴才愚钝，不懂。但奴才陪伴在陛下十几年，却是了解陛下的。” 宋莲落轻笑一声，倒抽口气：“不说了，咱们还是去太子府走走吧！” 石英没再做声，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她朝东宫方向走。 虽然长久没人居住，东宫依旧干净的一尘不染，靠近门口的角落，栽种着几株木槿树，周围全是各种品类的长青木，单调而清雅。 幼年时的记忆如同洪水泄了闸，汹涌回到宋莲落脑海中。 水榭中摆放着长久没人触碰的古琴，当年，是慕君庭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教她写字。 她写的烦了，慕君庭便弹琴给她听。 空旷的青石板空地，当年慕君庭养了两只小兔子，两人时常咯咯笑着追着兔子跑。 抱厦中，慕君庭聚精会神的看书，她则坐在一旁捣乱，时不时把剥好的花生杏仁塞进他嘴里，看他皱眉懊恼的模样，总是大笑不止。 如此种种，都在她突然得了怪病痊愈之后，被抹杀的一干二净。 想着想着，宋莲落唇角不由扬起笑意，纤瘦的手指从栏杆上轻轻拂过。 走到池塘边，泪眼迷蒙间，她蓦的注意到妖冶艳红的色泽，闯入视线轻轻摇曳，惊异睁大了眼，看着满池宁静明丽的红莲花。 石英倒抽口气，留意着她的神情，道：“娘娘当时年纪小，无论记不记得都没那么重要。但陛下心中始终记着娘娘当初说的话。所以，陛下费尽心思种下这一池红莲，想着有朝一日，娘娘能亲眼看到。” “可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宋莲落手指缩紧，转头快步往外走，脸色却突然间苍白如霜。 她怕，害怕自己在这里再多留片刻，都会忍不住去找慕君庭，告诉他她已经想起来一切。 石英蹙眉望着她疾步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走到太子府大门口，命人关上大门离开。 回到红莲宫，宋莲落摊开紧握的掌心。 红色莲花瓣清晰刺眼，她望着望着失了神，一直不言不语的坐到天色黑透。 素玉端了一碗补汤两样小菜放在她面前，轻声劝慰：“娘娘，从太子府回来，您就一直这么坐着，这两日您身子刚好，还是吃点东西早些歇息吧！” 宋莲落抬眼看她，怔忡问：“今日，陛下可会来红莲宫？” 素玉手指一顿，迟疑着道：“娘娘，陛下今日去了秋梧宫，一直不曾出来。今夜，还是会留在秋梧宫的吧！” 第46章 肺腑之言暗倾诉 宋莲落自嘲一笑，道：“如今，贵妃娘娘算是得偿所愿，怀上龙子独领后宫也是早晚的事。如今的我，在他眼中终于不再重要，这样，我也就能安心了。” 素玉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宋莲落缓慢站起身，失魂落魄的朝寝殿走：“时候不早了，我是该休息了。” 缓了缓，轻声道：“明日一早你去趟秋梧宫，让贵妃娘娘帮我安排出宫。” “奴婢谨记。” 宋莲落不再多说，走至床榻边坐下，昏昏沉沉的睡下。 夜色深沉，慕君庭辗转难眠，披了袍子走出秋梧宫寝殿，沿着回廊一路往红莲宫行去。 宫灯摇曳，亮着昏黄的光，凄凉萧条的景象。 红莲宫的宫人都已经去休息，只有一个值夜的小太监和一个小宫女。 小太监正打着呵欠，瞥眼注意到面前多了一个墨沉的人影，冷不丁抖了个激灵，抬头一看，惶恐的跪下：“奴才参见……” “别出声。”慕君庭嘘声示意，蹙眉问：“宋妃睡得可好？” 小太监压低了声音回答：“娘娘最近身子虚，睡的时候比较多，也睡的比较沉。” 慕君庭颔首，推开门进入寝殿，挥手示意守夜的宫女退下，细若无声的走到床榻边坐下。 他的手指从她柔顺的发丝掠过。宋莲落皱起眉头，无意识的侧了下头。 慕君庭望着她柔和的容颜，苦涩低语：“朕不想冷落你，可到了如今这一步，不得不如此待你。” “落儿，朕从不怪你，从你入宫那一刻起，朕已经万劫不复。慕君黎很了解朕，所以故意在你们成婚之日让人故意暴露谋反行迹。御林军统领得知之后，先斩后奏闯入庆王府，慕君黎趁此机会逃脱。” “至于你，或许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身中奇毒，苏太医为你诊治，我才得知，毒性无药可解，只有行云雨之事，方能将毒性从你体内转移。” “你可知，你才是慕君黎手中最大的胜算。你爱他，为了他扼杀我们的孩子，为了他暗中给我下毒，我其实都知道。之所以不揭穿你，只是不想与你有太多争吵，也能让你对我少一些……恨。” “落儿，朕留在秋梧宫，不是因为喜欢苏琳，也不是为了给皇家开枝散叶，只是为了不让苏氏一族将你视为眼中钉。只要让苏家人认为苏琳是受宠的，你就能好好的。” “若是有一日，朕不在了，你也能平安的离开皇宫，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你这些年所承受的欺骗太多，朕会让你看清一切。只是，你不需要重新爱上我，因为，太迟了。” 他握住她的手，眼泪濡湿在她手背上，滚烫，却也透骨的凉。 宋莲落眼角有泪滑落，却依然没有睁开眼。 慕君庭释然松口气：“今日能把这些说出口，朕心里便也轻松许多。日后，朕不会常来了，你要好好保重身体。” 心底的悲伤如同惊涛骇浪将她席卷，宋莲落手指缓缓缩紧，试图挽留他。 慕君庭一点点将她的手掰开，站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清风袭来，整个红莲宫朦胧不清，宋莲落睁开眼望着他孤寂冷傲的背影，眼泪滑入发丝，越来越冷。 第47章 旧人受困新人笑 直到红莲宫中再无动静，她起了身，赤着脚走到红莲宫后方的水池中，不顾池水冰冷，将整个身体埋进去，神情恍惚的靠在池边昏睡。 天色大亮，苏琳安排人来带她出宫。 宋莲落泡了半夜的冷水，脸色很不好，精神看起来也很虚弱。 素玉送她出门，担忧道：“娘娘，您气色看起来不大好，就算要见太傅大人，好歹也该让陛下安排一下，光明正大的去见好些。” 宋莲落淡笑摇摇头：“等不得，有些事我得跟我爹商量。素玉，你就好好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素玉叹了口气，勉为其难的点头。 乔装出宫之后，宋莲落随庆王府安排的人，直接从庆王府后门进了府内。 穿过月洞门，宋莲落掀开披风帽子，抬眼便看到慕君黎站在书房院子的走廊下，焦灼不安的来回踱步。 宋莲落敛下眼中的疲惫虚弱，浅笑唤他：“阿黎。” 慕君黎猛地一惊，连忙扭头朝她走过来，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满是失而复得珍视和紧张：“落儿，你怎么那么傻，怎么能冒性命之险，亲手结束自己腹中孩子的性命。” 宋莲落心中苦笑，这不正是你想要得到结果吗？ 嘴上却言之凿凿的说着：“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将来，慕君庭的孩子，的确不能留。阿黎，我只希望你不再总是介意我和慕君庭之间的一切。若是你还是计较，也是我自作自受，活该被你冷落。” “傻丫头，我怎么能冷落你，你可是我，这辈子最在意的人啊！” 慕君黎缓缓松开手，望着她略有些苍白的脸皱眉：“你是不是身体还未完全恢复？怎么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没有的事，我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阿黎，咱们进书房吧，我有话要跟你说。” 慕君黎连连点头，握紧她的手进了书房并肩坐下，轻声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都听着。” 宋莲落抿抿嘴，秀美微蹙：“可能这件事也是我做的太冲动了，不知为何，自我腹中孩子小产之后，慕君庭对我似乎不再像以前那般上心。而且最近一段时间，我发现他对我似乎起了疑心，好像在谋划些什么。似乎还在暗中调动兵马，谋划着要对庆王府下手。” 慕君黎皱眉：“这不可能，慕君庭对你……不可能厌倦。就算他要对我下手，也不可能不顾忌你的存在。” 宋莲落清亮的眸子望进他眼眸深处，自嘲道：“阿黎，你难道不知道吗？最近一段时间慕君庭最为宠幸的可是苏贵妃。他身边有那么多女人，怎么会在意我这样一个女人？” “没理由，十年他都等了，不可能这么放弃对你的感情……” “十年？阿黎，你怎么会突然这么说？”宋莲落打断他，疑惑的问道。 慕君黎这才发现自己情急失言了，眼神一沉，从容不迫的解释：“我是说，他忍了我十年，总不会现在沉不住气。毕竟，在朝臣眼中我怎么也算是对他忠心耿耿。” “此一时彼一时，阿黎，我真的怕他会突然对庆王府下手。为保万一，我希望你不要拖太久，早些下手，方能让慕君庭措手不及，我也能早日摆脱他，不是更好？” 第48章 将计就计促策乱 慕君黎眉头紧锁，烦闷揉了揉眉心，低语：“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宋莲落的手掌散着滚烫的热度，叹气道：“阿黎，我真的受够了，我真的害怕慕君庭反击。” “你容我想想，毕竟改变计划关乎太多调动，一着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宋莲落慢吞吞点了下头，靠在他怀里虚弱的闭上眼，有气无力道：“阿黎，别再让我等了，我们之间，已经经历太多波折，我现在只想安安稳稳的留在你身边。” 心头嗖的烧起一把欲火，慕君黎低头望着她秀逸美丽的脸庞，低头吻上她的唇轻喃：“落儿，咱们是夫妻，我自然也想早些和你朝夕相守。” 宋莲落强撑精神主动回应他，滚烫的手指紧抓着他的手腕。 慕君黎将她打横抱起走到罗汉榻前放下，伸手去解她的衣带。 宋莲落淡淡望着他的眼睛，精神越来越虚弱：“阿黎，我觉得很不舒服，像是病了。” “好好的，你怎么会病了？” 慕君黎不信，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这才发现她的额头格外烫手，惊异缩回手，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突然得了伤寒？” “兴许是因为昨夜受了凉，今日一早起来我只觉得精神不大好，别的倒没什么感觉。” 慕君黎倒抽口气，蹙眉道：“我抱你回房间，立刻请大夫给你医治。” 宋莲落死死抓住他的手腕摇头，“阿黎，我不能留在这里，万一慕君庭听到风声，只会更加怀疑疏远我。你若是为我好，为我们的将来着想，就赶紧把我送回宫中。你这边，尽快动手，算我求你，别再拖了。” 慕君黎为难道：“落儿，你应该知道，我若提前动手并没有好处。也许是你错了，慕君庭根本没做任何筹谋呢？” “我不会弄错，到了如今，我为你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不要，你还不信我吗？”宋莲落失望的垂下手道。 慕君黎心头一震，急忙握紧她的手轻轻吻了吻，叹气道：“落儿，我不是不信你。你给我些时间好好考虑一下，若是我决定好了，会告诉你确切的时间，同时还要故意透露假消息给慕君庭，方能动手。” “谋反是死罪，我这一步走出去，便没有回头路。落儿，你若爱着我，就不要对慕君庭有任何恻隐之心，因为，这场对弈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最后几个字，他慎重的咬牙。 宋莲落伸开手臂抱住他，轻拍他的背：“阿黎，不管成与败，我都会陪着你。生死不弃。” “有你这句话，我自然不会让自己失败。” 慕君黎叹息一声，抱她起身朝外走，边走边道：“我这就安排人送你回宫，你先好好养身体。我这边会谋划好一切，你不必担心。” 宋莲落温顺的伏在他胸前，他的身上散发着极淡的紫兰香，熟悉的气息，心却离得越来越远了。 她苦涩的扯了扯嘴角，心道幸好自己来之前早有打算。 她知道，慕君黎不能完全信她，是因为她不肯与他成为真正的夫妻。因此，她才会故意让自己浸在冷水中，感染伤寒。 第49章 浑噩病中幼时念 回到皇宫，宋莲落便是没日没夜浑浑噩噩的一直睡着。 她时常梦见幼年时的光景，那句话在梦境里不停的回放：“落儿不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她记得，慕君庭第一次说这句话，是在她六岁那年。 她总是过于顽皮，有一次背着大人爬到树上摘鸟窝，上去了一看，才发现高的吓人，当场就害怕的哭了起来。 慕君庭听到她的哭声第一个赶来，站在树下仰望着她，担心的喊着：“落儿，你快别哭了，我马上就去找梯子带你下来。” 宋莲落呜呜咽咽的抹眼泪，问：“君庭哥哥，我要是掉下去，会不会摔死？” “不会的，落儿福大命大，肯定不会的。” 宋莲落的哭声小了些，死死抱着树干和鸟窝等他回来。 后来，慕君庭扛着一个竹梯子赶来，为了不让宋莲落挨打挨骂，没敢让太傅大人知道。 慕君庭快速摆放好梯子爬上树，小心的背着宋莲落往下面移动。 宋莲落还是怕得很，死死抱着他的颈项问：“君庭哥哥，我会不会摔死呀？” 慕君庭稳稳神，擦了把额头的汗水，柔声安抚：“有我在，落儿一定会好好的，我会好好保护落儿的。” 宋莲落点头，趴在他耳朵边道：“那你说一句让我觉得很安心的话吧，我会记住那句话，以后只要听到，就知道君庭哥哥会在我身边一直保护我。” 慕君庭深思一阵，温柔一笑：“落儿不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君庭……哥哥。”宋莲落紧攥着掌心抱紧被子，从混乱的梦境中苏醒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着了一身白底镶红官服的苏留，清隽的眉眼望着她，松了口气擦擦额头的汗珠，道：“娘娘总算醒了。” 宋莲落垂眸，下意识的问了一句：“陛下呢？这几日可曾来过？” 苏留摇摇头：“这些时日陛下一有时间，就会陪在贵妃娘娘身边，并未来过红莲宫。” “我知道了。”宋莲落点头，坐起身若无其事道：“我饿了，让人传膳吧！” “是，微臣这就跟素玉姑娘说一声。” 苏留拱了拱手，转身退下。 宋莲落便独自起了身，换衣洗漱吃饭，一副对一切都不在意的模样。 午后，她支开所有宫人，独自一人去了太子府。 今日天气不大好，沉闷燥热，蝉鸣声却格外刺耳。 水池中的红莲依旧开的妖冶，她走到池子边，提起裙摆迈入水中，伸手去折离岸边最近的一朵红莲花。 距离有点远，她废费了很大劲儿也没够着，脚下一滑，惊恐的瞪大了眼。 背后，一双有力的手迅速揽住她的腰肢，清冷低沉的语调在她耳边嗡嗡回响：“以后别再干这种危险之事。” 宋莲落站稳了脚，眼睁睁看着面前的莲花被人折下，冷笑一声：“我要做什么不需要你来管。” 话音落，赌气般将他的手甩开，提着湿透的裙摆狼狈上岸。 慕君庭转身望着她，拈着莲花走到她面前，递到她手边，语气平淡：“不是想要这支红莲吗？拿着吧！” 宋莲落冷笑一声，愤然抬手挥打在莲花之上，落了满地残红，语气冰冷：“我想要的东西，从来不需要你给。慕君庭，我想要的一切你都给不了，也不会给。” 第50章 一岁红莲意缠绵 “或许吧！朕自以为是给你的，你都不曾稀罕。” 慕君庭蹙眉，转身往门外走，“就如这一池红莲，从来都没有人在意过。朕今日，真是不该来。” 眼泪在眼眶挤压着，宋莲落紧咬嘴唇，直到咬出丝丝血腥，才松了口。 直到慕君庭的背影看不见了，她才缓慢蹲下，将地上散落的莲花瓣一片片的拾起来，如获珍宝的捧在掌心。 许久之后，她小心翼翼的用帕子把莲花瓣包好，拖着发麻的双腿站起身，慢悠悠往回走。 阴沉的天空轰隆隆滚过几道闷雷，豆大的雨滴噼噼啪啪砸落。 她依然不慌不忙的走着，突然发现，豆大的雨滴骤停，一抬头，才发现头顶上多了一把描绘着水墨画的油纸伞。 慕君庭轻叹口气，道：“朕知道，你不想与朕多说话。那便不说，回去就是。” 宋莲落摇摇头，拂开他手中的伞，快步跑到廊檐下站着，望着越来越大的雨势，心不在焉：“太子府，景色不错，我很喜欢。只可惜整座皇宫都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慕君庭缄默，低头看她湿透的裙摆。 天色越来越黑沉，原本宋莲落以为这场雨不会持续太久，可怎么也没想到，这雨渐渐转成连绵之势，像是没有尽头似的。 她不想再继续等下去，迈开步子就朝雨里冲。 慕君庭忽然握住她的手腕，一用力将她扯入怀中，清冷的唇毫无预兆的覆盖下来，辗转缠绵，不给她任何喘息和反抗的机会。 宋莲落呜呜咽咽的拍打着他，奈何力气抵不过他，却被他霸道的吻纠缠的浑身无力，渐渐失去了推开他的勇气。 “落儿，朕此生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与你相守一世。” 他深深浅浅的吻，修长有力的手在她背后摩挲，猝不及防的将她打横抱起，沿着回廊朝大殿走。 满室氤氲着清淡的莲花香，混合着慕君庭身上浓郁的龙涎香，气息格外魅惑人心。 宋莲落双手环上他的颈项，任由他的双手在她身上游移抚摸，情难自制的朝他靠近……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雨声渐歇，大殿中灯火摇曳，暧昧而朦胧。 快要入秋了。宋莲落如是想着，枕在慕君庭手臂上的头微微一侧，便看到他轮廓精致到举世无双的容颜。 慕君庭合着双目，将她往怀里紧了紧，仍旧不说话。 宋莲落干脆也沉默着，许久许久，不曾入睡。 她觉得自己最近做梦越来越频繁，清晨醒来时，发现自己是睡在红莲宫的。 素玉服侍她洗漱更衣，温和的问：“娘娘昨夜睡的可安好？” 宋莲落揉揉额头，皱眉：“不好，总是做梦，梦到一些很想见到的人，但是醒来，却发现想见的人并不在身边。” 素玉手指一僵，暗暗咽了口唾沫，道：“娘娘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宋莲落自嘲，走到大殿中坐下用膳，问了一句：“最近苏贵妃那边可还好。” “很好，陛下仍然时常过去。” “那就好了。”宋莲落没了胃口，随便夹了几块点心吃下，翻开一本书，心不在焉的打发时间。 半月之后，午后。 宋莲落刚午休起来，一名小太监迈着碎步毫无阻碍的进了大殿，俯首作揖：“见过宋妃娘娘。” 宋莲落微愣，疑惑的打量他。 第51章 过河拆桥无价值 小太监也不抬头，扫了眼周围的宫人，从怀中取出一个香囊递到宋莲落手边，话里有话道：“这个，是贵妃娘娘要奴才送来的。另外交代奴才转告，娘娘您一定要好好打开看看。” 宋莲落心底“咯噔”一声，迟疑着伸出手接过香囊，维持着镇定道：“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转告那边，本宫一定把事情办妥。” 小太监再次一拱手，转身匆忙离开。 宋莲落倒抽口气，慌张将香囊打开，抽出里面藏着的红色纸条仔细查看。 不出所料，字迹果然是慕君黎的。言道：“白露之日动手。” 她惊异的缩紧手指，紧蹙眉头。白露之日，距今日还有将近二十日之久。 静下心想了一阵，她倒抽口气，执笔写了一封信交给素玉，叮嘱她务必亲手交到苏琳手中。 苏琳收到消息后，暗中通知父亲和兄长，同时也通知了太后，调动所能调动的一部分兵力，做好一切防御。 从得到消息安排兵力，到做好所有暗中防御以及后续，大概需要十日左右的时间。 宋莲落每一日心神不宁，却只能强迫自己镇定，沉着气守在红莲宫。 转眼数日过去，别处调派的兵马暗中赶赴精度，皇宫乃至整个京城的防御暗中已经布置的七七八八。 黄昏十分，素玉陪在宋莲落身后在御花园散步，远远的，看到苏琳正带着人也在御花园散步。 注意到宋莲落，苏琳迈开步子走到她面前，轻蔑的笑：“宋莲落，到今日，你的利用价值，应该已经不存在了吧！慕君黎有没有提过，该如何对待你这颗至关重要的棋子？” 宋莲落冷眼道：“我的事，你恐怕还没资格过问。” 苏琳冷笑勾唇：“你不就是仗着是陛下心尖儿上的人，才会如此有恃无恐吗？可你别忘了，棋子终究是棋子，如今你在陛下眼里已经没有了任何利用价值，在慕君黎眼里也没了利用价值，本宫怎么处置你，都是后宫之事。就能今日你死了，本宫代掌皇后凤印，也没人能奈我何！” “所以，利用完了，贵妃娘娘是要过河拆桥，兔死狗烹？” “从你作为慕君黎的棋子入宫那一刻，就该想到自己的下场。” 苏琳阴险一眯眼，厉声喝道：“宋妃身为后宫妃嫔，却与庆王勾结谋反，此乃死罪。来人，立刻将宋妃绑起来，处以极刑。” “是。”随着高亢的应声，几名力气很大小太监一股脑从不远处冲过来，左右各两人拽住宋莲落的手臂，逼迫她跪倒在地粗暴的扯绑绳索。 宋莲落眼眶泛红，看着苏琳哈哈大笑：“但愿杀了我，慕君庭的心里会装得下你。” “无论他心里是否装得下我，宋莲落，你都必须死。”苏琳扬手，眼底阴狠之色毕现。 一旁跪在地上的素玉慌张的哭喊叩头：“贵妃娘娘，求您饶了宋妃娘娘吧，娘娘是个好人，不会和庆王勾结的。” “你一个宫女，有什么资格替她求情。” 苏琳冷哼一声，一脚将素玉踢开，狞笑凑到宋莲落面前，阴险挑眉：“宋莲落，是不是后悔把所有消息都告诉我了？可是太迟了，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要放过你。” 第52章 风云惊变乱皇城 “呸！”宋莲落咬破舌尖，朝她脸上狠狠啐了一口血水。 苏琳恼怒的握紧掌心，扬手愤然甩到她脸上，嘲弄的笑：“你放心，等你死了，陛下也不会知道你曾经那么费尽心思的要帮他。宋莲落，你就好好的下地狱，这辈子，下辈子，都别想从我身边把慕君庭抢走。” 脸颊上火辣辣的疼，宋莲落却笑得妖娆：“是你的，谁也抢不走，可若不是你的，就算你杀了我，依然不是你的。” “那你就去死吧！”苏琳恨极，拔下发间金钗，用力刺破宋莲落脸上的皮肤。 “嗯~” 锥心刺骨的疼侵入心扉，宋莲落苍白着脸咬紧牙关，不甘示弱。 苏琳抬指沾了些钗子上的血水捻弄，笑的阴森可怖：“把宋妃拖下去，处置了丢到乱葬岗。” 小太监应声，拖起宋莲落朝御花园外走。 素玉跪在地上惶恐大哭：“娘娘，求你们放了娘娘……” 突然，另有一名小太监急匆匆朝这边跑来，浑身颤抖的跪倒在苏琳面前，慌张道：“贵妃娘娘，不好了，苏将军命人送来的消息，说是庆王联合藩王谋反，京都城眼看就要被破，请贵妃娘娘和陛下早做打算。” 苏琳脸色骤然发白，惊骇的往后退了一步，皱眉问：“怎么回事？本宫得到的消息，庆王不可能这时候动手。” 她恍然想起什么，扭头愤恨看向被拖在地上的宋莲落，咬牙切齿：“宋莲落，你居然敢欺骗本宫。” 几名小太监顿住脚步，毫不留情的将宋莲落甩在地上。 素玉惊慌失措的跪行到她面前，抽泣着扶她起身，紧张的问：“娘娘，您怎么样了？” 宋莲落抬手抹了把脸上的血，冷冷看向苏琳，摇头：“我没有骗任何人，若说欺骗，那也是慕君黎欺骗了所有人。”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 苏琳足下生风，走到她面前，甩手又阴狠至极打了她一巴掌，咬牙切齿：“宋莲落，你还真是下贱。这一巴掌，我是替陛下打的。” 宋莲落仿似不知疼，凄冷的垂着眸子，随素玉搀扶缓慢站起身，“苏琳，你不是想让我死吗？我说了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慕君黎兵败，我才能死。” “你以为，就凭你一人就能让慕君黎一败涂地？” 苏琳被气笑了，指着她的鼻尖：“我告诉你，我不会给你机会让你逃脱。” 宋莲落笑的云淡风轻：“但有些事，真的只有我能挽回。慕君黎的弱点，只有我知道。” 苏琳手指颤抖，心底的坚持和狠绝开始动摇。 宋莲落若无其事的抬起袖摆擦干净脸上的血污，只留下几乎翻出皮肉的划伤，看向地上跪着的小太监，问：“苏将军他们那边，情况如何？” 小太监偷偷瞧了眼苏琳的脸色，忐忑答道：“苏将军说，庆王兵力太强，城门只能尽力守着。至于皇宫，不好说。” 宋莲落颔首，又问：“可知陛下在哪里？庆王如今又在何处？” “陛下人在乾天殿。” 宋莲落蹙眉，转身就朝乾天殿方向疾行。 苏琳眼底暗光浮动，急促呵斥：“宋莲落，你给本宫站住。” 宋莲落恍若没听见，更加的加快了步子。 第53章 烽火狼烟诉衷情 烽火狼烟，整个京都城被刀枪剑戟以及杂乱的哀嚎声所笼罩。 慕君庭神色深沉冷静，手中执着朱砂笔，笔下的字迹端正有力。 深吸口气，他放下笔，问身侧的石英：“一切，都还在掌握之中吗？” 石英拱手：“一切都在陛下掌控之中，京城防卫每过一刻钟送来一次消息，苏将军那边儿，也在陛下预料之中。” 慕君庭颔首，自嘲一笑：“只是皇族之中，如今却没有一个值得朕放心的。若是庆王不死，或许，他的确可以坐上帝位。但，朕绝对不会让落儿留在他身边。” 石英眉头深敛，没敢接话。 这时，乾天殿大门口，一抹红色人影渐行渐近，慕君庭眼神一沉，难以置信的看着宋莲落：“你怎么来了这里？” 宋莲落慢慢走到他面前跪下，浅笑望着他的眼眸，问：“慕君庭，若是我一直恨你，等我死了，你心里能否放得下？” 慕君庭摇头，轻声：“你越是恨，朕越是放不下。但，朕不会让你死。” 宋莲落释然微笑，“有陛下这句话，落儿就是死，也了无遗憾。还有，落儿不再恨陛下了，希望陛下以后，能把落儿放下。” 慕君庭却只是注视着她脸上的伤，心疼抚摸：“你怎么伤成这样？你可知，朕最不愿看到的就是你伤害自己。” 宋莲落吸吸鼻子忍住眼泪，摇头：“不疼的，陛下不用担心。” 眼泪滑落，慕君庭长出口气：“落儿，若是经此一劫，朕还能活着，余生都不会放开你的手。” “陛下一定会没事。” 宋莲落忍不住哽咽，紧紧抓住他的手，道：“有件事，落儿很想问问陛下。” 慕君庭疑惑皱眉，等她问下去。 “那日大雨，陛下是不是去了太子府，所发生的一切，到底是不是梦？”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你心里，那夜算不算一场梦。” 宋莲落死死咬着唇瓣不让自己哭，握着他手的一双手因为用力微微发白。 突兀间，大殿外响起杂沓的脚步声，混合着兵器撞击声响彻大殿。 慕君黎一身银色铠甲，英姿勃发，气势逼人。 昂首阔步进了大殿，他望着慕君庭哈哈大笑：“皇兄，你我互相忍了十年，今日，总算可以做个了结了！” 慕君庭眸色一暗，松开宋莲落的手从容不迫站起身，目光孤傲深邃的看望着他：“你能这么快闯入皇宫，倒是在朕意料之外。” 慕君黎眼底满是轻蔑，“本王能这么快闯入皇宫，自然是因为京都城外的大战只是迷惑你判断的安排。本王大部分的兵马，其实早就乔装入城，控制整个皇宫的步兵防御。慕君庭，你若是现在束手就擒让位于本王，说不定本王还会放你一条生路。” 慕君庭轻笑，问：“若是朕束手就擒，就能把落儿留在身边吗？” 慕君黎眼眸如刀，冷哼道：“自然，不可能。” “那就没什么可商量了，你不是想要皇权天下吗？就在你眼前，有本事，你就拿去。” 慕君庭神色淡然，转身，拿起桌上的玉玺，威仪凛然看着他的眼睛。 第54章 声东击西乱预谋 慕君黎眼眸危险一眯，倒抽口气盯着宋莲落，阴声道：“落儿，到本王这里来。” 宋莲落神情平静无波，不慌不忙的转身看向他，脸上的伤痕触目惊心。 “落儿，你的脸……”慕君黎手指缩紧，愤恨看向慕君庭：“是你做的？” 慕君庭不答话，只转脸静静看着宋莲落的脸，眼底的温柔始终不曾减淡。 宋莲落缓慢摇头，释然轻笑：“阿黎，时至今日，你还要继续欺骗我吗？” 慕君黎紧绷着唇，目光阴暗：“无论如何，本王是真的爱你。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本王这么做都是为了咱们的将来，希望你能明白。你回到本王身边，以后的以后，本王会加倍补偿你。” “所以呢？你还是要杀了慕君庭，自己坐上皇位？” 宋莲落放声大笑，笑着笑着却落了泪。 慕君黎握剑的手青筋凸起，眼底喷薄着怒火，咬牙问：“落儿，你那不成真的要背弃本王，爱上慕君庭？” “只要你愿意收手，我现在就跟你走！”宋莲落拔高了声音，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要本王收手，除非，他死！” 慕君黎恼羞成怒，挥剑间身形快如流星的一旋，直袭慕君庭心口。 石英抬手意欲做手势，慕君庭眼神暗暗示意，身形也随之快速一旋，拔下桌上的佩剑与慕君黎交手，刀光剑影互不退让的激烈打斗。 宋莲落险些被剑光伤到，慕君庭手臂用力将她往身后一拉，叮嘱石英小心看护。 与此同时，苏琳带着宫人已经闯到大殿门口，却被慕君黎的人给阻拦，不得进入。 苏琳是将门出身，一身武艺，拼命杀开一条血路，总算顺利冲入大殿中。 只是慕君庭与慕君黎剑法太过凌厉快速，她根本就无法近身，更遑论帮忙。 一阵之后，眼看慕君庭一剑将要刺上慕君黎胸口，慕君黎眼底浮现一抹阴冷诡谲的笑。 慕君庭眼前一花，所有的景象瞬间变成重叠的好几层，却没有一层能看的真切。 心口突突的剧痛不止，他脸色蜡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执剑的手剧烈颤抖，完全不受控制。 慕君黎哈哈大笑，手中剑快速翻转，浓郁的杀气直穿慕君庭肺腑。 “陛下！”石英惊叫出声，同时手势高高挥起又快速落下。 刺穿皮肉的“扑哧”声此刻显得尤为清晰，整个大殿中的人全都惊恐瞪大了眼。 滴答，滴答…… 血滴声几乎要刺穿慕君庭和慕君黎的耳膜。 慕君黎脸色发白，手中剑“哐当”跌落在地。 “为什么，宋莲落你告诉我，为什么！” 宋莲落软软倒在身后慕君庭的怀中，大口大口的呼吸，浑身上下渐渐失去力气，苍凉笑望着慕君黎，轻声道：“你问我为什么，可你什么时候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欺骗我那么多年？为什么要……让我以为是你剜肉为引救了我的命？” “还有，你能不能跟我说一次真话。亲口告诉我，在你眼里，是否我只是一颗重要的棋子？” 慕君黎蹙眉望着她胸口淋漓的鲜血，蹙眉摇头：“我没有骗你，落儿，你怎么可以相信慕君庭说的话？” “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承认啊！”宋莲落依然浅笑，“你给我的毒药，我已经拿给苏太医看过。那毒，是媚毒蛊，若不是因为慕君庭体内有媚毒蛊，你又怎么继续给他下毒。” “慕君黎，我们大婚那一日，是你，在我喝的茶水中，下了媚毒蛊吧！第一次中媚毒蛊者，会如中了媚毒一般，生不如死。可一旦我与人有了夫妻之实，蛊毒便会转入他人体内。这……才是你对我下毒的真正用意吧！” “你，都知道。”慕君黎手指缩紧，背脊嗖的蹿起一阵凉意。 第55章 负君情深红颜诀 “是，我都知道了，若不是你故意走漏风声，我便不会被人带入宫，不会……成为慕君庭的妃子，他也不可能中媚毒蛊。” 宋莲落猛地一咳，口中涌出大口的血水，濡湿了脸颊。 她握紧慕君庭的手，笑的温柔浅淡，“君庭哥哥，你可以，抱紧我吗？” “落儿……” 慕君庭慢慢的，小心的将她抱紧，紧贴着她的脸摩挲：“朕会一陪着你。” 宋莲落缓慢从袖中取出一粒药丸，送入口中，抬起身凑到他唇上。 慕君黎一双眼猩红如血，哈哈大笑，随着悭然一声龙吟，拔下身后护卫的剑直指慕君庭额头，盯着宋莲落：“你以为，你替他挡着这一剑他就能活吗？宋莲落我告诉你，媚毒蛊无药可解，他今日必死！至于你，等这一切结束了，本王会想尽一切办法医治你，本王要你好好活着。” 宋莲落眸色一暗，快速将药丸推入慕君庭口中，温柔低语：“君庭哥哥，是我辜负了你。等落儿死了，你就……把我忘了。你是明君，是大周天子，一定要为了天下人好好活着。” 慕君庭猝不及防的咽下药丸，心底一阵恐慌，低问：“你喂我吃了什么？” “解药，也是引出媚毒蛊虫的引子。” 宋莲落压低了声音，后面说了些什么，除了她和慕君庭，没人能听见。 慕君庭蹙眉，滚烫的泪水落在她脸上，低语：“你怎么这么傻，媚毒蛊一旦离开我体内，必定会蚕食第一个宿主。” 与此同时，他的胸口正中，一只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半透明蛊虫爬出来，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冲入宋莲落胸口。 “嗯~”宋莲落痛苦闷哼，口中再次涌秾稠的血液。 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握着慕君庭的手缓慢松开，眼皮越来越沉。 她问：“君庭哥哥，我能叫你一声夫君吗？” “当然能，落儿会是我此生唯一的妻。”眼泪滑落，慕君庭握紧她的手紧贴在脸上。 宋莲落温婉的笑，“阿庭，谢谢你，从来不跟我计较。” 缓了缓，不停重复：“夫君，夫君，夫君……” “落儿，我在。” “夫君，你一定不能输。” 这一句说完，宋莲落再没了声息。 “朕，听到了。”慕君庭隐忍着心底焚心蚀骨的剧痛，轻轻将她安放在地上，幽寒的目光死死盯着慕君黎。 慕君黎的手却失了力气，剧烈的颤抖着，问：“她……死了？” “慕君黎，朕本不想杀你，可你，却害死了落儿。”他咬牙切齿，一字字如同锥子扎在慕君黎心口。 “不可能！她不会死，不会死！”慕君黎发了疯一般，挥舞着剑胡乱的砍，甚至连他自己的人不放过。 整个大殿中，哀嚎四起，满地狼藉血色。 慕君庭巍然而立，威仪凛然的盯着慕君黎突然掉转的剑尖，轻声道：“慕君黎，你算计了十年，到头来，却连自己都给算计进去。” 慕君黎突然停住，眼底的恨如滔天巨浪：“要不是你，她一定不会死。” 慕君庭轻松一笑，“慕君黎，你从来不是朕的对手。” 他剑尖一挑，轻易将慕君黎逼退。 慕君黎的神志瞬间恢复，心思急转，越身停在苏琳身侧，剑刃紧紧贴着她的颈项，挑衅扬眉，盯着慕君庭：“慕君庭，你说本王要是挟持苏贵妃，苏氏一门还会不会为你卖命？” 慕君庭手指一颤，眯眼道：“慕君黎，她只是个无辜的女人。” “无辜的女人？”慕君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哈哈大笑。 他啧啧摇头：“你真以为每一次落儿出宫见我被你发现，都是巧合？我现在告诉你，是我利用这个女人的嫉妒心，让她故意出卖落儿，本来是想让落儿更恨你的。可惜了，她还是知道了一切。” “对了，还有，我可听说，太后之所以惩罚落儿，也都是这个女人故意透露消息给太后。什么目的，你还不明白吗？” 他手中剑轻轻移动，在苏琳脖颈上划下一道鲜艳刺目的血痕。 慕君庭握剑的手为微微颤抖，看着苏琳问：“为什么？” “为什么？” 苏琳惨然笑出声，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指着自己的心：“因为我心里装着你，因为我嫉妒她，因为我想得到你的心！” “可你呢？无论我做什么，无论我如何费尽心思，都不肯把心放在我身上。慕君庭，我有多爱你就有多恨她，她该死。” 慕君庭缄默，失望的轻笑。 第56章 机关算尽转头空 苏琳自嘲摇着头，深吸口气道：“慕君庭，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宋莲落若是死了，你的心，会不会为我停留？” “不会。”斩钉截铁的回答。 “那若是我死了，你可会记得我一辈子？” 慕君庭再次缄默，深深望进她眼眸深处，有悲悯，有厌恶和同情，却没有怜惜。 “我懂了。”苏琳悲凉凄惨的仰天大笑，笑着笑着模糊了视线。 她的身形猝然转过去，袖中滑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直刺入慕君黎腹部，阴狠至极，鲜血横流。 慕君黎惊异间毫不迟疑的出招，手臂狠狠一用力，长剑“噗嗤”一声刺穿她的腹部，殷红的血滴从剑尖一滴滴落下。 慕君黎阴森森发笑，忍着剧痛拔出剑，一把将她推开摔倒在地，望着她渐渐沉重的眼神，轻蔑道：“你这种女人，怎么和落儿相比。其实，你也是我的一颗棋子，而且，是一颗用完就没有任何用处的棋子。” 苏琳吃力的扭转身体朝慕君庭爬过去，身后拖出逶迤的血痕。 她轻咳着，满脸血泪的哀求：“陛下，臣妾错了，求你，原谅臣妾。” 慕君庭目光沉冷的看着她悲怆痛悔的眼神，轻声：“若是落儿还活着，朕原谅你。可是苏琳，落儿已经不在了。” 苏琳突然停下，朝他举起的手僵在半空，大声惨笑起来，突然断了气，手臂沉重落下，依然不甘的望着慕君庭。 与此同时，随着慕君黎一声令下，大殿外喊杀声四起，团团包围了乾天殿。 石英的手势也在同一时间再次落下，上百名大内侍卫蜂拥冲到慕君庭两侧，严阵以待。 整个皇宫瞬间陷入危机四伏的厮杀之中。 慕君庭手中的剑疾如流星的飞出，直逼慕君黎胸口正中，不偏不倚。 那是慕君黎这一生见过的最快的招式，最快的剑。他一直以为慕君庭武功平平，却没想到，因为自己的大意，十年处心积虑终成空。 他始终没有合上眼，口中的血水咕嘟嘟洇透了衣裳。 他怔然看着慕君庭，惨笑：“你可知，我为何非要杀你？” 慕君庭平静道：“你八岁那年，你的母妃陷害怀有身孕的昭仪，被我母后发现，本想放她一条生路打入冷宫，可你的母亲不甘心，以死相逼，却无意身亡。我说的，可对？” “明明，就是你的母后杀人灭口。” 慕君黎阴恻恻的笑：“慕君庭，母债子偿，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母后，从来不曾加害你母妃。相反，是你的母妃想要嫁祸给我的母后。慕君黎，你这一辈子，都走错了。最后，还害死了自己最爱的女人。” 慕君庭一步步朝他走近，问：“你知道，落儿喂我下吃解药时，与我说了什么吗？” 慕君黎愤恨瞪着他，冷笑。 “她说，她不只是我致命的弱点。其实也是你致命的弱点。她说，只要她死了，你一定会失去掌控之力。” 慕君庭笑的宛若青山明水，目光悠远的看向大殿外，“她其实很聪明，比任何人都看的透彻明白，只是不愿说罢了。还有那个孩子，你知道她为何要亲手扼杀吗？” “为什么？” “因为她要为我试药，让苏太医帮她找出解药已经中毒，孩子留不得。因为，她要取得你的信任。，为了让我不再对她心存怜惜。慕君黎，你说她到底是傻还是聪明？” “原来，她也骗了我。”慕君黎又哈哈大笑起来，呼吸却越来越急促，血水咕嘟嘟的往外冒。 他踉跄吃力的往前走，试图走到宋莲落身边。 慕君庭快速一旋身，将宋莲落从地上抱起，远离了他，眼底满是憎恶：“你阴谋诡诈，精心算计，有什么资格再碰她！慕君黎，朕永远不会再让你靠近她半步。” 转身，头也不回的往大殿后方走。 慕君黎如同雕塑一般立在原地看着他走远，大睁着双眼，呼吸，渐止，轰然倒塌。 到最后一刻，他依然睁着双猩红的眼，不甘的盯着慕君庭离开的方向。 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激烈，只是那声音却让他感到极度的恐慌和绝望…… 第57章 苦心相救为成全 一场声势浩大的宫乱有惊无险，持续到东方天空泛出鱼肚白，总算彻底平息下来。 石英领着从边关赶回来的兵马大元帅走至养颐殿寝殿的床榻外侧，拱手道：“陛下，宫乱已经平息，魏将军前来复命。” 魏将军俯首作揖，掷地有声道：“启禀陛下，微臣幸不辱使命，平息叛乱，叛军也已全部收服收押。” 慕君庭淡然的笑，握紧宋莲落冰冷的手在脸上轻轻摩挲，道：“有劳魏卿，朕未雨绸缪，得爱卿辅佐，才能让我大周百姓免于水深火热。” 魏将军皱眉，忐忑提醒：“陛下，宋妃娘娘已经仙去，还请陛下节哀，以国事为重。” “你们，都下去吧！朕想在这里好好陪着她。”慕君庭心不在焉的挥挥袖摆，扔痴痴注视着宋莲落苍白的脸。 魏将军还要说些什么，石英皱眉暗示的摇摇头，示意他一起退下。 魏将军只能打住话头，拱了拱手跟着石英一同离开。 慕君庭轻笑一声，眼泪滴落， 侧身在宋莲落身侧躺下，轻声道：“落儿，朕等了十年，你却走的如此决绝，朕很不甘心。” “其实，你不必替我挡着慕君黎那一剑，因为朕早已做好一切安排，慕君黎不可能赢。若是你早日告诉我你想起了一切，朕便不会给他闯入皇宫的机会。说到底，是朕害了你。” “朕很想随你而去，可大周不能没有国君，朕只能守在这冰冷的皇宫，等到可以和你相见之日。落儿，你一定要等我，来世，我不是国君，你也不会幼年便身染重疾。我们做一对平凡的夫妻，好好相守一生，你说可好？” 大殿内寂静无声，突兀间响起细微的脚步声，停在床榻外。 苏留俯首施礼：“陛下，微臣有话要说。” 慕君庭神思恍惚，摇头道：“朕现在什么也不想听。” 苏留顿了顿，坚持说下去：“陛下，微臣想说，娘娘的伤并未伤及肺腑，而且经过这些时日苦心研究，已经有足够的把握引出媚毒蛊。也就是说，娘娘还有救。” “你说什么？”慕君庭惊异坐起身，不可置信的盯着他。 “陛下没听错，微臣说，娘娘还有救。” 慕君庭蹙眉快速走到他面前，眼眸深处亮着微光，一把揪住苏留的衣领，沉声道：“你既然敢开这个口，朕命令你，就算倾尽一切也要将她救活。” “陛下放心，微臣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救回宋妃娘娘。”苏留掷地有声的说道。 随即，他站起身，从随身的药箱中拿出一把手术刀，快速从手心划过，咬紧牙关握住掌心走到宋莲落面前，将血滴滴到宋莲落口中，敛眉道：“微臣的血，已经用上百种上等草药滋养过，只要娘娘每隔三日喝下，不出一月，媚毒蛊便会主动离开娘娘体内。若是不出问题，娘娘会慢慢醒过来，只是这个过程可能很长，微臣不敢断言娘娘何时会活过来。” “只要她能醒，就是一辈子，朕也等得。” 苏留皱眉：“陛下别忘了，太后娘娘可能不会放过贵妃娘娘。” 慕君庭目光凛然：“朕已经下旨，安排太后离开皇宫，去皇家禅院静修，从此后，没人能伤害到落儿。” “既如此，微臣便可安心了。”苏留脸色微微苍白，释然一笑，收回手后随手包扎了伤口，从容潇洒的离开。 慕君庭蹙眉看着他的背影，缓缓道：“苏留，今日你我不论君臣，谢谢你费尽心思救落儿。” 苏留脚步顿了顿，自嘲一笑，怔忡看着包裹了纱布的掌心，道：“只愿陛下，日后和娘娘能够白头偕老，臣所做的一切就都值得。” 慕君庭缄默，目送他渐行渐远，眸光如墨。 第58章 番外 暖此深情许白首 转眼间，大周进入萧条的冬日。 第一场雪无声无息覆盖了大地，整个皇宫银装素裹，显得苍凉而辽阔。 下朝之后，慕君庭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加快步子朝暖阁方向走。 宋莲落依旧静静躺在床榻上，这一躺就是三个多月，虽然气色和心跳脉搏都已恢复正常之外，依然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 慕君庭每日下朝后第一件事，就是赶来暖阁守着她，陪她说话，讲起一些趣事，每一次，神情从满怀希望到失落，依然没等到她睁开眼的一刻。 今日，他照常坐在雕花木椅上，轻叹一声道：“落儿，我来了。今日京都下雪了，很美。你若是能听到，就睁开眼看看，好吗？” 宋莲落眉目清秀雅致，依然一动不动。慕君庭苦笑，“这三个月来，朕每一日都很煎熬。落儿，你若是心里还在意我，就该早日醒来。再这样下去，我怕我会承受不住如此痛苦的煎熬。” 突然！宋莲落眼睫细微的颤动，手指也轻轻动了一下，眼皮轻轻滚动。 慕君庭的视线被泪水模糊，猛地意识到她的手在掌心颤动，瞳孔骤然放大，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眼眸，忐忑着问：“落儿，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君庭，哥哥。” 宋莲落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慕君庭清瘦的身形，泛红的眼眶，不确定的问：“君庭哥哥，是你吗？” “落儿，落儿……”慕君庭一把将她抱起来紧紧揽入怀中，揉入骨血一般的怜惜，哽咽低语：“朕等了三个月，你终于醒了。” 宋莲落蹙眉，心想终究是她辜负了他，又该如何奢求他的原谅？ 叹息一声，她依赖的靠在他肩头，问：“君庭哥哥，我做错了太多事，将你遗忘了十年，为了慕君黎几次三番伤害你，甚至想要你的命。我欠你太多，能不能告诉我，你想要我如何偿还这些亏欠？” 慕君庭浅笑，带着失而复得的轻松：“我记得你曾说，我想什么都唾手可得，唯独得不到你的心。可我很贪心，想问你，能否用我所拥有的一切，换你一颗真心？” 宋莲落忍住哽咽，却哑了嗓音，再问：“要你用万里江山，帝王之位交换，你也愿？” “自然，我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你的一颗真心，倾国倾城。” 宋莲落轻声叹息，手背在他背上轻轻拍着，“罢了，你的命，因我被置于生死边缘无数次。这次为了我，好好爱惜着吧！” 慕君庭喜极而泣，字字句句干脆果决：“我慕君庭，以江山为誓，以性命相托，以天地为证，承诺宋莲落此生绝无二心，与卿结发，永不辜负！” 她笑颜如花，轻轻将他推开些，凑上前轻柔触碰他的唇，浓情缱绻，一字一句敲入他的心扉：“夫君，余生你若不弃，我必生死相随。” 暖阁暖，却暖不过此刻两颗纠缠的心。 暖不过，历经生死弥足珍贵的白首之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