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何必活在世上惹人厌弃 001 何必活在世上惹人厌弃 屋子里黑魆魆的,林姝手中捏着一百零八颗檀香佛珠,静静跪在佛祖跟前,听着从正院传来的喧嚣声贺喜声,心如死水。 今儿乃是她的夫君成安侯大喜的日子,正值弱冠之年,便被圣上册封为正二品的少傅了,子孙世袭成安侯的爵位,放眼大庆朝,这等荣耀,可是一等一的! 只是这荣耀,和她这成安侯夫人却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林姝苦笑一声,她在这破落院子呆了三年,三年了啊! 这三年来,她的丈夫成安侯却是一面都未曾来过,当初满心的倾慕早已化为怨怼,除了恨,旁的便是什么都没有了。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接着便是那娇俏的声音传了进来,“姐姐当真是好兴致,这么大喜的日子,你还能有心思拜佛祖了,这吃斋念佛也有三年了罢?佛祖可有保佑过你?可见这佛祖也是没长眼睛的!” 说着,那美娇娘更是摇摇头,喟叹一声道:“不,我可是说错了,这佛祖哪里没长眼睛?若是没长眼睛,姐姐如何会落到这个地步?” 越说,她便是越起劲,更是直直逼向林姝,酒气和浓烈的雀头香搀在一起,逼得林姝忍不住别身子去。 这等刁难,三年来她受的已经够多了,当年那骄纵的性子早已被磨平了,要不然,只怕她也挨不到今日了。 她乃是堂堂成安侯夫人,如今双腿已断,身边连个伺候的丫头都没有,日日便是她靠着拐杖艰难过活。 昔日那白白嫩嫩的一双手早已布满了老茧,指甲缝里皆是泥垢,莫说是侯府夫人了,只怕寻常丫鬟都没她这么落魄的! 可那美娇娘见她要躲,哪里肯放过她,一把抓住她的腕子,扬声道:“我素来最见不得的就是你这高傲样?林姝,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高傲的?当年你仗着自个儿是信中侯府的嫡女,使出下作手段嫁给侯爷,如今又落得一个什么下场?” “三年前有孕,与侯爷争吵,自个儿的孩子都没保住,没保住孩子也就罢了,居然还想要逃跑?跑,你倒是跑啊,最后还不是被侯爷抓到了,打断了腿!这一家主母当到你这份上,放眼整个京城,只怕还是头一个罢?” “啧啧,你是没看到当时你那儿孩儿都已经成型了,是个男孩,甚至我都看见他那小手小脚,还有那小小的身子蜷缩在铜盆里头,可恨那引产的婆子连铜盆都端不稳,一失手,姐姐那孩儿便落到地上去了,小小的一团身子和血水落得满地都是,吓得一旁的丫鬟婆子纷纷躲开……啧啧,连我看了都觉得心疼了,毕竟姐姐这孩子也该唤我一声姨母了!” 林姝的身子忍不住微微发抖,看向眼前这美娇娘,她同父异母的妹妹——林怜,“怜姨娘,你快活吗?这三年来,每月你总是要来我这儿三两次,这般作贱我,你快活吗?侯爷心里没有我,我知道,可他心里难道就有你了吗?你分明知道,侯爷纳你为妾,不过是为了报复我,恶心我罢了?你当真以为自己赢了吗……”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巴掌就狠狠抡在了她的脸上。 002 是时候,你该死了 002 是时候,你该死了 多年茹素,林姝的身子早已如同枯槁,不过是一巴掌,她便直直倒在地下。 “贱人,你住嘴!”顾怜的脸上带着几分恨意,更是带着几分得意,“就算是侯爷心有所属,那又如何?这一辈子侯爷注定与那人无缘,如今陪在侯爷身边的不是你,是我林怜!侯爷说了,等你死了,便将我扶正,我便是堂堂正正的成安侯夫人了……” 说着,她更是蹲下来,涂着豆蔻的长指甲捏着林姝那尖尖的下巴,一字一顿道:“若我是你,早就死了,何必活在这世上惹人厌弃呢?” “你休想!”林姝到底做不到心静如水,如今支撑她活下来的不是情爱,是满心的恨,“只要我在一日,我便是成安侯夫人,你林怜永远只是怜姨娘,你那儿子也只能唤你一声姨娘罢了,呵,你们想要我死,可我偏要好好活着!” “侯爷不是恨厌弃我吗?呵,只要我在一日,侯爷永远都不会忘,当年是怎么委屈求全娶了我进门,这么多年来,更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上人被旁人作贱!我难受,你们也得跟着我一起难受,大家谁都别想好过!” 说着,她更是忍不住笑起来,嘴上是在笑,可心里头却比谁都难受。 她从八岁那年喜欢上成安侯,如今二十岁,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难道还不够可笑吗? 顾怜也跟着她一起笑,不比她笑容中的仓皇,顾怜的笑容中有得意,拍了拍手,便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走了进来。 顾怜这才道:“就算你想像一只苍蝇似的恶心我,恶心侯爷,可侯爷却不受你这份恶心了!侯爷方才已经吩咐过我,将这竹叶青给你端过来,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年侯爷和你的合欢酒也是竹叶青罢?如何到这侯府来,便如何送你走,也算是首尾相宜了!” 林姝哪里肯喝,颤颤巍巍起身,要将杯毒酒扫落在地。 可还未等她来得及起身,就被一个婆子给制住了,另外一个婆子便捏着她的嘴,将那一杯毒药灌了下去。 竹叶青呛人,丝毫没有新婚之夜的那杯酒甘甜。 林怜见这酒已喝下去了,嘴角弯了弯,道:“照着侯爷的吩咐做罢!” 做什么? 都到了这个地步,你们还要做什么? 林姝想要大声喊叫,可这毒酒的毒性极其厉害,一杯酒下去,她只觉得肺腑间疼得厉害,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可下一刻,她就知道那些人要做什么了。 鼻尖浓烟呛人,眼前火光腾腾升起,极其明艳,就好像年幼时看的那烟火一般绚丽。 她住的乃是木屋,不过须臾之间,这火便蹿的老高! 林姝只觉得自己身上又疼又烫,可弥留之际,却见着自己的丈夫步入院子里,搂着自己的妹妹缓缓走了出去,一眼都没有看向自己,更别说喊人救火了。 五年夫妻,她的丈夫却叫她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看着那一对人缓缓走出去的背影,林姝眼里满满的都是恨,“若有来生,我定叫你们加倍奉还……” 只是,一句呢喃还没言尽,便被一截烧断了的横木当头砸了下去,血肉模糊…… 003 你是来接我的吗 003 你是来接我的吗 林姝依旧觉得自己身上又疼又烫,迷迷糊糊更是听到一旁有人压低声音说着话,“若是这个时候再不去禀告了太夫人去请太医,若是姑娘烧糊涂了那可怎么办?到时候夫人怪罪下来,你们一个个担待的起吗?” 这声音压的沉沉的。 可林姝依旧能够辨别出来,这是素琴的声音,素琴原本是她娘连氏身边的丫鬟,自连氏死后,素琴便到了她身边伺候。 当年,在她得知自己的丈夫成亲两年来一直觊觎着别人的妻子时,她心如死灰,更是闹着要和离,堂堂信中侯府的嫡出姑娘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委屈? 只和离的话不过是刚冒了个头,她便被成安侯给软禁起来了。 是素琴,是素琴带着自己离开了成安侯府,两人知道那信中侯府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压根就没说要回去的话,素琴便说要带着她回去扬州找她的舅舅,要舅舅替她主持公道。 只是两人还未见到舅舅,半道上就遇上了歹人,素琴为了护她,更是死在了歹人的刀下。 如今想必是素琴来接她了…… 林姝那一口气还未舒出来,便又听到了脆生生的声音,“可太夫人那边……我实在不敢去,就因为四姑娘和五姑娘起了争执,太夫人就狠狠训斥了夫人一顿,要夫人好好闭门思过,若奴婢去了,岂不是会被打死?” 这是瑞芝的声音! 林姝忍不住皱了皱眉,当初这丫头最得自己宠爱,甚至当成了亲妹妹似的,可惜在她嫁到成安侯府一年就妄图想要爬上主子的床,当时瑞芝在她跟前又跪又哭的,她看着多年的情分上,到底心软了,将瑞芝贬到了浣衣房。 瑞芝却因为这件事怨恨上了她,更是帮衬着林怜入了成安侯府,成了怜姨娘。 接着,素琴的声音便又传了过来,“若是你不去,信不信我明儿就要夫人打死你?夫人惩治人的手段,想必你也是见识过的……” 瑞芝拖拖拉拉的便下去了。 不过是一个恍惚,林姝便又睡了过去,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眼前那张脸不是素琴,还能是谁? 只是这模样却比素琴临死时年轻几分,穿的整整齐齐,更是秀气了不少。 当即,林姝眼泪就落了下来,死死拽着素琴的手,哽咽道:“素琴,你来接我了吗……” 在一旁躲懒的瑞芝见了,忙挤了进去,“姑娘,奴婢在这儿了,您莫不是认错了人?” 这整个信中侯府谁都晓得,四姑娘不待见五夫人,连带着对五夫人身边的丫鬟婆子都没个好脸色! 林姝却是连瞧都不瞧她一眼,轻声道:“素琴,娘还好吗?我,我……对不起你们……” 素琴原本是打算等着四姑娘醒了之后就回去的,毕竟夫人那边还等着她回话了,可如今一见,却是慌了,“姑娘,夫人和奴婢都好着了,倒是您,这是怎么呢?是不是哪儿觉得不舒服?” 话毕,她便对着瑞芝吩咐道:“怕是昨儿太医来了一趟,这姑娘的病还是没好,你们再与太夫人说一声,要太夫人再请别个太医过来瞧一瞧!” 004 我,我重生了啊 004 我,我重生了啊 瑞芝犹犹豫豫的没有下去,低声道:“昨儿我去太夫人那边,便遭到了大夫人的排揎,只说这宫里头的太医是给皇上娘娘们瞧病的,哪里有姑娘染上风寒的就去请太医的道理?若是今儿再去,只怕又有闲话传出来了……” “到底是闲话重要,还是姑娘的身子重要?”素琴眉毛一拧,那瑞芝就吓得直哆嗦。 林姝见状,只以为自己在做梦,挥手便叫瑞芝下去了,更是拉着素琴的手,轻声道: “如今还有什么病可瞧的?我身子都这幅模样了,还请太医来做什么?咱们还好说会子话罢……真好,咱们又在一起了,娘了?怎么不见娘?” 话毕,那眼泪便是怎么都止不住,簌簌落了下来。 素琴见了,忙拿帕子去擦,心里更嘀咕莫不是四姑娘病傻了,可嘴里还是道:“夫人好着了……您饿不饿,要不要奴婢吩咐小厨房做些吃食来?” 林姝愣了愣,这才点点头。 当初她和素琴两人逃出信中侯府,半道上银子用完了,却是连树皮野菜都吃过的,她一边吃一边哭,只觉得委屈得很,素琴却叫她想着这就是玲珑阁小厨房中的素三鲜馄钝,总要吃饱了,才能有劲儿赶路。 想了想,她更是道:“我想吃素三鲜馄钝!” 一说话,那舌尖下头的口水便怎么都止不住了。 可素琴却皱眉说道:“姑娘,这三鲜馄钝需要用上荠菜,如今都已经是初夏了,哪里来的荠菜?不如换成三鲜粥罢,里头搁上切得细细的蜡笋干,味道可鲜了,您觉得怎么样?” “也行!”林姝可饿坏了,有吃的便满足了,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说着,她便忍不住掀开胭脂色绣福纹锦被,想要下床,只是一伸手,却是愣住了,这只小手短短胖胖,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她的手动了动,上头那五个小涡涡更是若隐若现……这,分明就是个小孩子的手啊! 她忍不住四处打探,却见着屋子里的摆置格外熟悉,炕上搁着五彩青汝窑山水瓶,瓶内插着几支含苞欲放的莲花,指腹大小的鹅黄色花蕊格外喜人。 目光一点点移下去,金凤展翅烛台、紫檀木镂雕吉祥如意屏风,嵌象牙琳琅梳妆台……这分明就是玲珑阁的摆置。 林姝愣了愣,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会疼。 她连鞋子都来不及穿,踉踉跄跄跑下床,看着梳妆台中梳着双丫髻的自己,这,这分明就是自己八岁时候的模样啊! 她惊,镜中小丫头也跟着一脸惊恐,她动,镜中小丫头也跟着动了动。 满屋子的丫鬟婆子见了,却是傻了,唯有素琴上前,轻声道:“姑娘,您这是怎么呢?”看样子,有点像是被魔怔了。 林姝欢喜的眼泪就要落下来,一头扎进素琴的怀里,“素琴,我还活着,咱们还活着……” 素琴一哽,“姑娘说的这叫什么话?您自然是还好好活着了,不过是落水了,吃几帖药,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也就好了。” 005 还好后悔还来得及 005 还好后悔还来得及 说起来,姑娘也是个执拗脾气,这一点简直和自家夫人是一模一样,不过就因为几个姑娘在湖边玩耍,五姑娘不小心落水,被救起来说是四姑娘推搡所致,太夫人便训斥了四姑娘几句,可四姑娘只说气鼓鼓说自己没推。 可五姑娘身边的丫鬟都说是四姑娘推了五姑娘下水,太夫人见着四姑娘不认,更是气的很,狠狠训斥了几句。 可谁知道四姑娘就要往湖边走,嘴里更是嚷嚷道,“就算是推了又如何?大不了我自个儿跳下去,当做赔罪便是了。” 但四姑娘不会水啊,等着丫鬟婆子将她救起来的时候,已经呛水晕过去了。 想及此,素琴拍拍着林姝的背,轻声道:“是的了,您还活着了,以后这种糊涂事儿可不要再做了,您是不知道太夫人发了多大的脾气,连夫人……连夫人都极为担心您了,只说太夫人训斥了便训斥了,哪怕是有天大的事儿,挨一挨便过去了,以后可不能这么糊涂了。” 林姝点点头,轻声道:“娘可是被祖母禁足了?” 素琴犹豫了片刻,点点头,道:“是的了,这件事夫人交代过奴婢不好与您说,怕您和太夫人之间生了嫌隙……夫人见着您落水了,府里头还有人说风凉话,自然要去太夫人跟前替您求一个公道,最后太夫人气急,却是连夫人都一并训斥上了,最后更是禁了夫人的足!” 这事儿在上一世也是发生过,可林姝却并不知道,甚至在连氏被禁足的时候瞧都没有瞧一眼。 她这病一好,就日日凑到了二伯母姜氏跟前撒娇道委屈,姜氏哪里会为了她去得罪太夫人?不过是给她亲自下厨给她做了一道杏仁馅饼,便惹得她阖府说姜氏待她好,却忘了因自己软禁在院子里的连氏。 更何况,那道杏仁馅饼是不是姜氏做的还不一定了…… 见着她不说话,素琴只叹了口气,低声道:“夫人是真心待您的,这从自己肚子掉出来的肉,哪里有不心疼的?” 这话她原先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只是她每当着林姝说一遍,这林姝总是好找由头训斥她一顿,渐渐的,她也只敢自个儿呢喃几句了。 可如今林姝想起上一世自己的胡作非为来,眼泪又要掉下来了,“那我能去看看娘吗?” 素琴只以为自己听错了,“四姑娘,您,您说什么?” “我说我要去看看娘。”林姝强忍着眼中的酸涩,轻声道:“难道不成吗?” “成,成,哪里不成?”素琴激动的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只是,如今您这身子还未大好,还吃着药了,若夫人见到您这样子,也会心疼的,不如再过两天去,您觉得怎么样?” 林姝乖觉道:“好,都听素琴姐姐的。” 有娘的孩子像个宝,没娘的孩子像根草,只是上一世的她知道的太迟了,好在老天爷又给了她一个机会,她定要好好保护连氏! 006 一个个披着羊皮的狼 006 一个个披着羊皮的狼 瑞芝见着林姝与素琴凑在一起叽叽呱呱说个不停,那白眼恨不得都翻到天上去了,可姑娘给素琴脸面,她有什么法子? 林姝瞧见她那脸色了,只当没瞧见似的,论道理就算是瑞芝再不喜欢素琴,可素琴到底是连氏身边的陪嫁大丫鬟,自己之前也忒糊涂了,所以连身边的丫头也养成了这样骄纵的性子。 是时候敲打敲打了,不,敲打还不够,她的身边留不得背信弃义之人。 正欲先敲打敲打瑞芝再说的时候,林姝却听到外头传来几个小丫鬟的声音,“祝妈妈!” 林姝眸子里的不悦又沉了沉,这位祝妈妈也不是个省心的,和瑞芝也算是半斤八两了。 可这会子的祝妈妈抬脚走进来,一点都没察觉到床上这个小姑娘已经是换了个人,与素琴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这才说道:“姑娘,奴婢才从太夫人那边回来,太夫人说了,您性子急,年纪又小,做错了事儿也是再说难免的,得叫人好好教导一番才是,说叫您这段时间先好好反省反省自己的错处,等着病好了,就搬到二夫人那院子里去了。” 素琴的脸色微微有些变了,太夫人这不是在打自家夫人的脸吗?又是爹娘不在了,为何要将四姑娘养到二房去? 林姝只冷冷看着祝妈妈,并不说话。 这祝妈妈是二夫人姜氏的人,又向来好银子,自然是巴不得自己养在姜氏膝下的,这样一来,到时候她在连氏跟前念叨着自己过得如何如何不好,这流水的银子便落到她口袋里去了。 如今这祝妈妈捞的油水也不少,却还是不知足啊! 祝妈妈被这冷冷的眼神盯得心里有些发慌,只觉得姑娘和平日里有些不一样了,腆着笑说道:“姑娘这可是高兴坏了罢?之前您不是一直念叨着想去二夫人跟前住吗?奴婢这几日便将东西收一收,等着您病好的差不多了,咱们就搬过去!” 林姝却是撇嘴道:“我是说想要挨着二伯母一起住,可却没说想住到二伯母的院子里去!” 这话,她先前是说过好几次,若如今矢口否认,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更何况,这玲珑阁两年前连氏可是拿了一万多两银子出来重新修葺了一遍,除去太夫人居住的院子,这阖府上下,只怕就她玲珑阁最好了。 上一世她也是没去姜氏院子里住着,可姜氏倒是聪明,将自己的女儿林倩送到玲珑阁来,说的是给她作伴,可吃住开销一律都是连氏拿的自己的私房银子了…… 祝妈妈却有些慌了,“可太夫人那边都已经发话了啊,姑娘,您可别执拗,若不是二夫人在太夫人跟前替您求情,只怕……” “只怕什么?”林姝淡淡一笑,眉眼中带着几分不屑,“二伯母不是替我求情,是将我身上的脏水都泼到娘身上去了罢!祖母怕是忘了,打从我出生之后,呆在二伯母身边时间比呆在娘身边的时间多得多,可每逢我得了什么夸奖,就成了二伯母教养有方,若我犯了什么错,这受过的那人定是娘。” 不过仔细想想,她好像也没做什么事儿惹人夸奖罢! 007 极其冷漠的祖母 007 极其冷漠的祖母 祝妈妈一下子噎住了,好一会才道:“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二夫人怎么对您,这阖府上下众人都是长了眼睛的,要不然,太夫人如何会让您养在二夫人身边?” 说着,她瞥了一眼站在林姝身边的素琴,低声道:“是不是有人在姑娘跟前说了什么?” 林姝却是懒都懒得理会她,掀开被子就下床,“素琴,你伺候我梳洗梳洗,我要去见祖母。” “这个时候?”素琴也慌了,忙道:“姑娘,就算是您着急去见太夫人,总要等身子好些了再说罢?” 林姝咳嗽了两声,道:“若再等几日,只怕娘就会成为阖府的笑话了!” 如此,素琴都不好再说什么,只扶着她去了青松院,如今太夫人正歪在贵妃榻上小憩,旁边还有几个小丫鬟在替她捶腿。 太夫人如今年纪大了,到了夏天精神难免不济,得了陈妈妈提醒,这才微微睁开眼。 可明明太夫人今日穿着墨绿色缂丝的褙子,翡翠眉勒,头发花白,梳成整齐的发髻,明明一副安然老太君的模样,只是看向林姝的眼神却透着点点冷意,哪里是看向自己嫡亲孙女的眼神,那眼神,简直像看一个妖怪似的。 太夫人不喜欢自己,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林姝都知道。 可其中到底是个什么缘由,直到如今林姝还是没弄清楚,只能含笑上前请安,“给祖母请安了。” 太夫人的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点点头,不咸不淡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昨晚上你身边的丫头还大半夜来敲了青松院的大门,说你病的糊涂了,拿了我的帖子去宫里头请了太医过来,我还以为你病的起不来床了……” 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林姝如何听不出来,如今却只装作没听懂似的,“多谢祖母关心,昨儿太医来了开了药,我喝了之后好好睡了一觉,只觉得这身子像是好了不少,所以这才来给祖母请安了。” “之前倒是没这么乖觉,说罢,找我又是为了什么事儿?”太夫人的态度十分冷淡。 说实在的,虽说太夫人性子温和,说了儿孙不必日日来请安问好,可大家族里的规矩却是不能少的,像五姑娘林怜那般擅阿谀奉承的,晨昏定省是一日都没落下,反观林姝,知道太夫人不喜欢自己,没逢初一十五能来青松院一趟就不错了。 就算是来了,那也是站在人群最末尾,说什么都不肯上前去的。 上一世,林姝什么样的苦头没有吃过,什么样的冷脸没有瞧过,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个道理,林姝知道的也不算晚,“难道我没事儿就不能来给祖母请安了吗?之前我是我不孝顺,以后我定不会这般的!” 态度摆的很低,低的太夫人忍不住深深看了她一眼,“知道之前是自个儿错了就好,以后可不能那般没有规矩了,到底是信中侯府的嫡出姑娘,虽不说叫你像你大姐儿似的,可那德行礼仪总得拿得出手罢?” 008 无肉不欢的四姑娘 008 无肉不欢的四姑娘 林姝点头,笑着称是。 若换成了之前,她定会瘪着嘴一眼不发,以前只以为不和祖母顶撞,便已经够了,如今向来,只怕当初犟驴一般的性子,更惹得祖母厌烦。 她如此乖觉,太夫人也乐得给她脸面,嘴角倒隐隐有了几分笑意,“怕还没用早饭罢?陈妈妈,要小厨房熬些青菜粥,端些八宝酱菜来给五姑娘用!” 因她多年茹素,所以这青松院的八宝酱菜十分有名,平日里有宴会什么的,不少世家夫人太太还专程带一小坛子酱菜回去了。 林姝忙道:“祖母,我已经用过早饭了。” 其实祖母对她一直不差,上一世是她自己上不得台面,祖母也不过是恨铁不成钢罢了,上一世她被丈夫成安侯邵圣平打断了腿,饶是祖母病的起不来床,却还杵着拐杖来了成安侯府,只说她身后还有信中侯府在,不会让旁人瞧轻了她。 可当时的她心如死灰,恨不得一死了之,甚至还怨恨起祖母为何要答应林怜的请求,将林怜送到成安侯府来。 后来与青灯古佛相伴,很多事情才想明白,祖母不是她一个人的祖母,也是林怜的祖母,更是信中侯府的太夫人…… 太夫人却笑着道:“那就留在松香院用午饭罢,你身边那些丫鬟婆子向来惯着你,你要吃什么,她们就吩咐小厨房去做些什么,只怕就忘了如今你病都还没好,多少东西都吃不得,中午就留在我这儿吃青菜粥好不好?到时候再吩咐小厨房煮些熬得稀烂的红豆羹,用些小菜,如今你可是沾不得荤腥!” 孙女儿愿意亲近自己,这天底下哪个当祖母的都高兴,更何况,林姝病了一场,好像懂事些了,她也就更高兴了。 一旁头发花白的陈妈妈也说上趣话来,“这阖府上下谁不知道咱们四姑娘无肉不欢?待会儿我可得敲打敲打小厨房,要她们多尽心些!” 林姝自觉得有些窘迫,脸上羞赫一片。 太夫人却越看越喜欢,只道:“就算是无肉不欢,也得等着病好了再吃肉也不迟,不过这小姑娘家家的还是少吃点肉的好,一则对身子不好,二来容易养胖……”养胖了,就不好看了,到时候说婆家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话,她哪里当着个小姑娘的面说,顿了顿,道:“不过不要紧,等过几日你养到你二伯母身边去了,你二伯母自然会好好照顾你的。” 林姝抬起一双清亮的眸子,正色道:“祖母,我,我……不愿意养在二伯母身边。” 太夫人嘴角的笑微微有些凝住了,“为什么不愿意养到你二伯母身边?你二伯母出生名门,知晓诗书礼仪,若你养在她身边,变得和你二姐姐一样知进退懂规矩,不好吗?” 说着说着,她嘴角倒是显现出惯有的严肃来,“还是你听谁说了什么,知道养在你二伯母身边,你二伯母会对要求严苛,不愿意吃这个苦受这个罪?”她还以为林姝病了一场,性子养好了些,没想到是她多想了,这才几天,这骄纵的性子哪能说改就改的? 009 这辈子不会再给你张狂的机会 009 这辈子不会再给你张狂的机会 林姝忙道:“自然不是,二伯母待我极好,我也很喜欢二伯母,只是我到底是四房的姑娘,若是养在了二房,旁人可是会说闲话的。” 其实也怨不得祖母会觉得她怕吃苦受累,原本她就是个贪图享乐的性子,上一世嫁到成安侯府去的时候,那一手字还写的歪歪扭扭,至于琴棋书画更是没一个拿得出手了。 “你放心,你爹那边我已经与他说好了,你爹也已经同意了。”太夫人却决口不提她娘连氏,好像连氏在信中侯府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似的。 “我知道祖母和爹都是为了我好,我也知道先前我要你们操碎了心,只是这一次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定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了!”林姝只说自己错了,却绝口不提是自己将林怜推到湖中去的,她没做的事,凭什么要认下来,“只是我养在二伯母身边虽好,可旁人会怎么说爹娘?定会说爹娘养不好女儿,要将自己的女儿送到二房养着,爹怎么说也是朝中三品大官,要是这样的话传出去了,旁人会怎么想爹了?” 男人在外头行走,最重要的就是一个面子了。 想着昨晚上儿子那番话,太夫人不免又有些犹豫了,叹了口气道:“可你娘一味只知道骄纵你,哪里压得住你?” 林姝一听这话还有回旋的余地,忙往太夫人跟前凑,“不是还有祖母吗?若以后我再不听话了,祖母就好好罚我,嗯……我犯一次错,就罚我抄五张大字,您知道,我是最不喜欢写大字的了。” 太夫人听了,强忍着嘴角的笑意,道:“好,若是以后你不听话了,就罚你抄大字!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顽皮,若说顽皮,当初你大哥小的时候都没有你这顽劣的……” 嘴上虽说着训斥的话,可眼里却是带着几分笑意。 进来请安的林怜见了,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可仔仔细细再看一看,这屋子里站着的不是林姝还能是谁?林姝来青松院子本就稀奇,却没惹得太夫人怒目相对,莫不是自己在做梦…… 林姝却眼尖,一眼就看到林怜,今日的林怜身着藕荷色挑丝百合裙,月白缎花褙子,巴掌小脸上写满了清秀,配上她这同身打扮,一标标准准的庶女。 想着上一世临死时林怜的打扮,缕金百蝶穿花云褙子,配上那朱红色流彩梅花纹裙子,脸上更是尽显张狂与高傲……只是这样的神色与打扮,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林怜脸上了。 恨永远比爱来的更坚韧,林姝如今恨不得想上前抓花她那张娇俏的小脸,可深吸一口气,却亲亲热热唤道:“五妹妹,你也来给祖母请安了。” 林怜是庶女,更是被林姝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庶女,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一时间倒是有些愣住了。 还是太夫人招呼着她过来,捏着她的手道:“怜姐儿,身子可好些了?头还疼不疼?这次你姐姐也知道错了,先前我也训过她了,你啊,也就别和她一般计较了,姊妹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和和气气的。” 010 你会装,我比你更会装 010 你会装,我比你更会装 林怜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可还是乖乖巧巧站在太夫人身边,点了点头。 这模样,还真是一个我见犹怜,委曲求全啊! 林姝见了,却是嗤之以鼻,这林怜是五房的庶出女,按理说太夫人孙子孙女众多,就算是怎么偏疼也疼不到她身上来的,可她却惯会讨好,整日晨昏定省不少也就算了,今儿自己亲自做了两道糕点给太夫人尝尝,明儿又给太夫人做一双袜子,后天更是跑到青松院来陪着太夫人一起念佛经…… 若她林怜真的是向佛之人,如何会做出那样恶毒的事情来? 原先林姝心里都是一千个不相信,可经历了上一世的事情之后,就变成一万个不相信了,可林怜会做戏,她自然是比林怜更会做戏才是,要知道,祖母才是内宅之中杀伐决断的第一人,“五妹妹可还是在同我生气?当时我真的是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明明自己是站在五妹妹身侧同二姐姐说话,怎么一转身,你就掉到湖里头去了,兴许当真是我不小心了。” 说着,她也不给林怜说话的机会,继续道:“若是你不肯原谅我,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可你却不能不惹得祖母担心,如今祖母年纪大了,咱们去湖边玩水本就不对,我听身边的丫鬟说,祖母气的要找人将湖给填起来了!” “我怎么会同四姐姐生气了?”林怜若再不开口说话,只怕这一顶不孝的帽子就扣下来了。 太夫人见了,自然高兴了,“姊妹之间哪里没个磕磕盼盼的时候?想当年我没有出阁的时候,为了一匹宫中赐下来的缎子,都能同家里的姊妹吵得几日不说话了,这五房就你们两个姑娘,自然比旁人更亲厚些,有了磕磕碰碰的,说清楚就好了。” 林姝和林怜自然笑着称是。 林怜却还是不大高兴,一副被林姝逼着同意她道歉的架势,说了没几句话,便道:“祖母,您最近身子不大好,我想去小佛堂给你烧几炷香,念几卷佛经。” “乖孩子,去罢!”太夫人这才松开了林怜的手。 其实她一直都很疼林怜,哪怕林怜是庶出的,林姝也想明白了,若有个人在自己跟前伏低做小大几年,自己一样也会喜欢。 不,不对,上一世自己身边的那些豺狼野豹对自己也不怎么样,偏生自己还是被蒙蔽了双眼,“祖母,我还没去过小佛堂了,我也想去看看,跟着五妹妹一起念念经。” “去罢!”太夫人笑了笑,待看见林姝跨出门之后,才低声对着陈妈妈说道:“怕又想去小佛堂调皮捣蛋罢,你派人过去看看罢!” 陈妈妈却道:“看您这话说的,四姑娘平日里虽执拗了些,可性子却不怕,依奴婢看,只怕她是知道自个儿错了,又不好拉下脸皮在咱们跟前同五姑娘赔不是,这才找个由头过去了,别的不说,您觉得四姑娘像是对佛堂感兴趣的人?打从四姑娘出生之后,还从未踏进过青松院的小佛堂一步呢!” 011 柔弱背后的狼子野心 011 柔弱背后的狼子野心 太夫人点点头,“但愿这孩子能懂事些罢,手心手背都是肉,先前我就算是再不待见她,可她到底是我的嫡亲孙女。” 手心手背的确都是肉,可手心的肉却比手背的肉厚很多! 林姝款款走到小佛堂之中,原先心中的怒气也被这檀香的香气冲散了些,瞧着跟前那双手合十、看似诚心诚意念着佛经的林怜,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了,“五妹妹,你是真心向佛吗?” 林怜压根就不搭理她。 “阖府上下都说我骄纵不堪,性子顽劣,可我病了这么一场,倒是好好想了想,我这骄纵不堪、性子顽劣的名声到底是怎么来的!”林姝嘴角噙着冷笑,看向目不斜视的林怜,暗道这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心计,难怪上一世自己输的那么惨,“兴许是病了一场,连脑袋都开窍了,竟想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知道五妹妹到底感不感兴趣?” 林怜瞥了她一眼,眉目中带着淡淡的疏离,完全没了方才的柔弱,“四姐姐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了,何必与我卖关子?” 林姝却是含笑道:“我的性子并非顽劣,却是受了你的激将法,在我看来,你不过是个庶女罢了,凭什么得爹爹和祖母的喜欢,我越发厌弃你,你越要在长辈跟前装成一副柔弱的模样来,好像我是那会吃人的老虎,你则成了那柔弱的小白兔,别说当日是你自己不小心落水诬陷到我身上,只怕就算是你说是自己不小心落水,旁人也以为是你受了我的恐吓罢?” 外头还候着丫鬟婆子,她的声音压的很低,落到林怜耳中,却宛如惊天巨雷,“四姐姐在说什么,我怎么有些听不懂?那日明明是你将我推下湖中,你当着祖母的面狡辩也就罢了,难道如今只有你我二人在,还要矢口否认?” “呵,当真是有意思,没错,是有人谎话连篇,只是那人到底是谁,林怜,你比谁都清楚!”上一世的林姝只以为是林怜被人不小心推下湖中,却不知道那人是谁,可上一世她被关起来之后,林怜明明白白告诉过她,是自己不小心掉到湖中去,一睁眼却见着她也在旁边,心生一计将这件事推到她身上来了。 想及此,她更是拿起三根竹立香,朝着那半人高的小金佛拜了拜,转身看向林怜,“既然我在你心中是这般恶毒的一个人,你说若是我此时不小心烧了你的脸,是不是也在你的意料之中?” 林怜倏地起身,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林姝,你疯了不成!” “我是什么性子,五妹妹只怕比谁人都清楚罢!”林姝手中捏着竹立香,一步步朝着林怜逼近,“你说祖母知道了会怎么罚我?祖母以为我将你推下了水,差点害死你,也不过训斥了我几句,我认了错,这事儿便算是揭过了,若我只是不小心烧伤了你的脸,祖母只怕也只会轻描淡写训斥我几句,毕竟我性子一向如此顽劣,五妹妹你说是不是?” 012 这人到底是谁 012 这人到底是谁 林怜当真是慌了,谁都没有比她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当即一步步朝着后面退着,嘴里更道:“林姝,你不要乱来……” 林姝年纪比她大,生的比她高,再加上大庆朝向来以瘦为美,她生的像根豆芽菜似的,哪里是林姝的对手? 林姝作势吹了吹那竹立香的香灰,那香灰便落在了林怜脸上,像是火星子似的燎她的脸。 瞧她吓得一点血色都没有了,林姝嘴角倒是忍不住泛起几分笑意来,“原来你也知道会怕?那你陷害我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了?林怜,人在做天在看,你所做的一切,迟早都会有报应的!” 林怜吓得什么话都没有听进去,只扬声道:“来人!来人啊!” 她的声音向来柔弱,可如今却带着几分慌乱来。 即刻便有几个婆子闯进来,一脸惊慌看着眼前两位姑娘,若其中有点差池,只怕她们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要知道当日在湖边当值的几个婆子如今都被发卖出去了。 林姝瞧了她们一眼,含笑道:“你们一个个怎么这个表情?我正在同五妹妹玩闹了?五妹妹,你说是不是?” 林怜只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不是林姝,模样虽是一样的,可值钱的林姝眼里露出的却是天真和烂漫,一看便知道很好糊弄,但如今这人眼里满满的都是精明和沉着,哪里像个八岁的孩子应该有的眼神? 那一干婆子也不敢随便退下去。 林姝笑了笑,伸手拂去了林怜脸上的香灰,笑吟吟道:“五妹妹,虽一心向佛是好,可也不要太过于痴迷了些,看,脸上都是香灰了,祖母最喜欢的便是单纯干净的姑娘,若知道了五妹妹这个样子,怕是会不喜欢的。” 说完这话,她便笑吟吟走了,独留下林怜一个人在原地微微有些发抖,这人,这人不是林姝! 之前的林姝是会蹦着跳着将这件事闹开,哪里会这样两面三刀了? 可她没想过,若论两面三刀来,这信中侯府怕是没几人及得上她了。 她这会子如何,林姝自然不会理会,等着林怜缓过神去了太夫人那儿的时候,却见着林姝正陪着太夫人说话,“……原本二姐姐说等着湖里头的荷花都开了,要在府里头举办一个荷花宴的,只是经过五妹妹的事情之后,我倒是觉得还是不要设荷花宴的好,还不如就老老实实跟着皮先生读书,多写写字儿读读书都是好的。” 林怜原本是满心的疑惑,如今一只脚迈进门槛却不知道该不该迈进去,这人分明就是林姝啊! 那日她落水之前,她们的二姐姐林倩见湖中的荷花都结了苞儿,一直说要设一个荷花宴了。 若眼前这人不是林姝,如何会知道这些事情? 倒是太夫人愈发觉得林姝懂事了,点点头道:“这倒是的,一来是不安全,二来是姑娘家的要养的细皮嫩肉才好看,可别像你三姐姐似的,整日只知道疯玩,晒得像个小赤佬似的,姑娘家的安安静静才好了。” 013 不会撒谎的小孩子 013 不会撒谎的小孩子 林怜只能硬着头皮迈进去,这阖府上下她能依靠的便只有太夫人了,若是再叫林姝得了太夫人的喜欢,那还能有她的活路? 她的生母乃是钟姨娘,这么多年来颇得她的父亲林沛喜欢,除了她,更是还诞下一个儿子来,这儿子更是信中侯府五房的唯一儿子。 只是这又有什么用了? 林怜却是想的极明白,说白了,自己就是个庶出女,等着到了十二三岁的年纪,难不成还能跟着钟姨娘一起出去交际?到了十四五岁的年纪,难不成还能由钟姨娘帮着她说一门好亲事?这京城中到底有多少高门大户,世家贵族,钟姨娘都摸不清楚,哪里还能帮她说亲事? 不是她是白眼狼,是在她懵懵懂懂的年纪,钟姨娘就开始教她这个道理了,只有仅仅抱着太夫人大腿,她一个庶出女才能有出头之日。 想及此,林怜咬咬牙,接话道:“是的了,祖母这话说的极有道理,之前我远远瞧过成安侯府的姑娘们一眼,那一个个姑娘站起一起笑不露齿,温文有礼,一样的衣裳,一样的发饰,这才是真真的大家做派!” 边说,她还边意味深长看了林姝一眼,当日在成安侯府的化验上,林姝一看见成安侯府的世子爷便露出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来,傻子才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又是成安侯府! 林姝没注意到她的话外之音,可眸子里的神色却暗了暗,众人皆说这成安侯府教养儿子闺女皆极为严格,可那只是表象,若真的严格,上一世成安侯怎么会做出那般龌蹉的事情来? 至于那几个成安侯府的姑娘,更是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太夫人却极喜欢这几个姑娘的,嘴甜且知道进退,生的又像是壁画上一样的人似的,哪个见了不喜欢,“你们啊,得多向着成安侯府的姑娘们学一学,特别是慧姐儿和姝姐儿。” “是,谨遵祖母教诲!”林姝忙应了一声,她见着太夫人脸色像事不错,这才含笑开口,“祖母,听说您将娘给软禁起来了?娘是不是和我一样,也做错了事儿?” 太夫人沉下脸,“这话,你又是从哪儿听来的?” 这闭门思过和软禁可不是一个意思,若叫旁人知道她是个恶婆婆,叫她如何在京城里立足? 林姝佯装什么都不知道,“方才我在来的路上,听丫鬟婆子们都是这样说的,您若是不相信,只管问问素琴姐姐,她们一个个还说祖母不喜欢祖母,就因为娘和您的意见不一样,您就要将娘软禁起来,还说之前大伯母为了大哥的亲事闹得和您几日没说话,您都没舍得训斥大伯母一句了。” 这年纪小就是有这么一点好处,什么都敢说,什么都能说,落在太夫人耳中那更是变成丫鬟婆子乱嚼舌根子了,这小孩子家家的,哪里会骗人? 林姝自然是没撒谎,只是上一世她压根没留心过罢了,不仅是这些话,丫鬟婆子说出来的话更是难听百倍。 014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孝 014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孝 太夫人是偏心不假,可这话从旁人嘴里说出来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林姝的大伯母孔氏出身于金陵赫赫有名的孔家,诗书礼仪无一不精,祖父更是当今皇上的老师,就连逢连过节,这皇后娘娘还专程赏赐些东西给孔氏,这样的面子,是连氏能够比拟的? 可明面上,太夫人还还得一碗水端平,脸更是阴沉的不像话,“你可见到是哪几个丫鬟婆子在后头乱嚼舌根子了?若叫我知道,定要绞了她们的舌头去!” 林姝自一味的装傻了,“我哪里知道,那一个个小丫头伶俐得很,听见有脚步声来了,慌忙就跑开了,这府中的小丫头都差不多大的年纪,就连身上的衣裳都穿的一模一样的,祖母就算是将她们一个个叫来站在我跟前,只怕我都认不出来。” “您也是知道的,我向来和娘不亲厚,若旁的事儿说谎还能说得过去,这件事上如何会说谎?” 太夫人只深深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 良久,她才道:“你下去罢!我有些乏了。” 林姝不会做那火上浇油的事,应了一声就下去了,林怜也跟着下去,这眉眼之中尽是得意之色。 只是到了傍晚,这太夫人的意思就下来了,五夫人连氏没有好好教导四姑娘林姝自然是错了,可到底不用闭门思过的。 这消息传到林姝耳中的时候,她却是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 上一世她和太夫人之间关系虽不亲厚,但对太夫人的秉性却是有几分了解的,太夫人最看重的是什么?是面子!是林家的名声!是自己那几个儿子!至于旁的,那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这一步险棋,她算是走对了。 等着林姝见到连氏的时候,连氏躺在床上,脸色并不算好看,一张端庄的面上满满的都是颓然。 她嫁到林家十年了,虽不得丈夫和婆婆的喜欢,可软禁这样的事儿,却还是第一次。 信中侯府自诩勋贵之家,连里头的丫鬟婆子都自视高人一等,不管是明面上是怎么尊敬,可打从心眼里却是轻易的……这事儿一出,叫她以后如何再信中侯府立足? 纵然是连氏有铁血手腕,可这心到底还是难受的。 见着女儿来了,连氏脸上浮现了几分笑意,勉强打起精神来,“姝姐儿,你怎么来了?可用过晚饭了?饿不饿?” 说着,她这才想起如今已经是戌时了,又道:“只怕饭已经用过了,如今可还有什么想吃的吗?今儿小厨房做了枣泥糕,初夏的时候用一些是最好不过的,姝姐儿,你要不要用些?” 这哪里像是母亲对女儿的态度,就像是对待贵客似的。 可说白了,林姝一年到头到连氏这来的次数是掰着指头都能数的过来的,看着连氏那张端庄且有几分严厉的脸,林姝眼眶一红,眼泪就要掉下来了,“娘,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孝……” 若是孝顺,哪里连她娘上一世是因为什么事儿死的都不知道? 015 能见到母亲,真好 015 能见到母亲,真好 连氏心里欢喜的像是什么似的,女儿当真是长大了! 抬起手将林姝眼角的泪水擦去,她更是轻声道:“姝姐儿,这是怎么呢?我听素琴说你上午才去了太夫人那边,是不是你祖母又训斥你了?” 林姝摇摇头,心头酸涩愈发重了。 连氏这才放心了,含笑说道:“既然你祖母没有训斥你,那怎么不高兴了?你啊,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执拗了些,那些不好听的话,听一听也就过去了,何必放在心上?至于怜姐儿那边,更是不需要和她一般计较,你是林家的嫡女,若是和她计较了,有损自己的身份!” “我知道,我都知道……”林姝看着连氏那张带着几分倦怠的脸,看着连氏就算是被太夫人软禁起来了,这小案几跟前也垒着厚厚的账本,却还是为了整个信中侯府在盘算。 上一世一年之后连氏就死了,信中侯府对外说的是暴病而亡,只是连氏的身子骨向来好好的,无缘无故怎么会生了那般严重的病? 那个时候她的二伯母姜氏三言两语就将她哄骗过去了,没过半年,就有新人进府了。 当时连氏身边的丫鬟婆子都被发卖出去了,就留下了一个素琴,当时太夫人原本是想将素琴都卖出去的,可素琴并不是信中侯府的丫鬟,就连卖身契都在连氏手上。 那夜下着大雨,素琴踉踉跄跄闯进她的玲珑阁来,只说要留在她身边照顾她,那个时候的她对素琴没有什么好印象,原本是打算回绝的,可素琴却哭的满脸是泪,直说这是连氏的遗愿,更说若是离开了信中侯府,自己就没地方去了。 因为素琴,她还梗着脖子又硬气了一回,太夫人气的浑身直发抖,后来还是她的父亲林沛出面,素琴这才能留下来。 如今想来,当年连氏的死的确是疑点颇多,若是暴病而亡,如今会将素琴的去留都想好了? “你这是怎么呢?鼻子都红了,好了好了,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似的,动不动就哭鼻子了?”连氏瞧着女儿呆呆傻傻,时不时蹙眉冥想的模样,忍不住笑着说道:“我知道,你定是生气,气怜姐儿在你祖母跟前得脸,只是她到底是庶出的,信中侯府向来讲究嫡庶分明,怜姐儿就算是再得脸,也越不过你去的。” 林姝摇摇头,正色道:“若她踩到我头上来了,难道还不和她计较吗?我知道娘心里一直都是这般想的,能不计较的的就不计较,可架不住钟姨娘和林怜蹬鼻子上脸,别的不说,钟姨娘每日晨昏定省可是做到了?我瞧每日钟姨娘去青松院倒是去的勤快,可您这儿,只怕十天半个月才来一回了。” 连氏摸了摸她的脑袋,欣慰道:“她们娘俩儿不愿意来倒是正好,我也不乐意见到她们了。”女儿这是在为她打算了! “她们来不来是她们的事儿,可愿不愿意见,那就是您的事儿了!”林姝略带着几分青涩的脸上写着坚决,正色道:“只怕如今钟姨娘和林怜已经将您的好心好意当成了理所当然罢,您愿意看着钟姨娘和林怜蹦跶,我可不愿意了。” 016 这世上最好的母亲了 016 这世上最好的母亲了 连氏做梦都想着女儿和自己亲近,如今哪有说不好的,“好,好,都听咱们姝姐儿的。” 林姝看着母亲嘴角的笑,知道她是觉得自己是不待见林怜,所以这才想要给钟姨娘和林怜几分颜色瞧瞧,不过如今也无所谓,“您可不能哄骗我!” 连氏笑的愈发厉害了,伸手将她搂进怀里,“我什么时候哄骗过咱们姝姐儿了?” 是的了,原先她在古籍上看到一所小院子修的极其华贵好看,难得找了母亲一趟,开口说自己想要一间一模一样的院子,当时母亲一口就答应了。 后来这玲珑阁还是建成了,只是到底又经历了多少困难?祖母那边是怎么答应的?父亲那边又是怎么打印的?定是母亲据理力争,非得这般做的。 母亲一直刚硬,却唯独在她跟前,柔软的百依百顺。 林姝只觉得自己的眼泪又要掉下来了,忙扯开了话题,“……您这几日又在忙什么了?” 连氏含笑道:“还不是平日里的那些琐事儿,你二伯母说二房的院墙垮了一半,要重新修葺,大姑奶奶婆家有人过寿,要送上一份贺礼过去,还有钟姨娘那儿也要过生辰了!” 林姝却是将最后一句话听进去了,如今瞧着光是这会子两人说话的时候,便有三四个管事婆子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她也便下去了。 钟姨娘虽是姨娘,但因为替她的父亲林沛生下了一双儿女,不仅在林沛跟前极为得脸,就连在太夫人跟前都勉强能说上几句话。 若她没记错的话,往常钟姨娘过生辰,可都是比肩着连氏来的,十套衣裳,一套首饰,如今可不能这么着了。 想及此,她出连氏院子门之前,还不忘交代了素琴几句。 素琴自然是面露难色,这钟姨娘每年生辰都是如此,若今年东西少了,钟姨娘定又在要五老爷耳畔吹枕头风了…… 林姝却是打起包票来了,“放心,若真的有人怪罪下来,我自有打算,难道你愿意见着钟姨娘骑在娘头上作威作福?” 这话算是得了素琴的心,素琴咬咬牙,转身就去吩咐了。 钟姨娘那些惯用的招数,她动动脚趾头都能想到,到时候她倒是要看看钟姨娘又能想出什么高明的招数来。 等着她哼着小曲回了玲珑阁,却见着瑞芝已经侯在门口了。 瑞芝脸上还挂着讨好的笑,见着她过来,更是低声说道:“前段时间姑娘吩咐奴婢打听的事儿,奴婢都打听清楚了,那位成安侯府的世子爷如今已经九岁了,他的母亲早亡,父亲也尚未续弦,如今正跟着祖母在过活。” 说着,她更是抿唇一笑,低声道:“听说这成安侯府的太夫人是个极好的人,若姑娘能够嫁进去,那是顶好的一门亲事,上头没有婆婆,也没有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庶子庶女,多好……” 林姝早就忘了这事儿了,被她这么一说才想起来,就是前段时间去参加成安侯府宴会的时候,她撞见了在院子里给母亲烧纸钱的邵圣平,那个时候的邵圣平眉眼低垂,眼中的悲怆是怎么都止不住,可偏生脊背绷的笔直,薄唇紧紧抿着,一副悲怆难言的模样。 017 上一世的一见钟情 017 上一世的一见钟情 当时林姝一颗心便陷进去了,只觉得眼前这人与旁人一点都不一样。 寻常人家这个年纪的公子哥儿要么是整日贪图享乐,要么是纨绔不堪,哪有像这人这般……情深义重。 听说成安侯夫人,邵圣平的生母都已经去世一年多了。 等着邵圣平抬起头来,露出那张俊秀的脸,林姝更是觉得自己心软成了一滩泥水,从此之后便是七年的倾慕之情…… 可如今林姝却只觉得想笑,不仅笑这段感情,更是笑话自己,“怎么,如今你都已经开始筹划起我的亲事来了?自古以来儿女亲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如今才几岁,你都开始替我操心这些事儿来了?若是这些话传出去,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信中侯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姑娘,奴婢,奴婢……”瑞芝只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枉,当时明明是姑娘吩咐她去打听的,她瞅着姑娘这段时间对自己不冷不热的,还专程掏了自己的体己银子去打听这些事儿,如今不说赏赐了,怎么还一顿责罚? 可姑娘是主子,姑娘说自己错了,自己便是错了,若是敢多说一句,便是狡辩。 林姝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抬脚就朝着屋子里走去了。 瑞芝见状,忙跟了上去,“是奴婢的不是,是奴婢多嘴多舌,以后这样的话,奴婢再也不敢说了。” 林姝这才看了她一眼,上一世她怎么没发现瑞芝是个人物了?别的不说,如今才七八岁的年纪,明明心里记恨上了自己,面上还是一片和颜悦色,上一世她就是这样被瑞芝给蒙蔽的罢! 林姝点点头,“知道错了那就好。” 如此忙活了一天,她也累了,头一沾到枕头上,便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翌日醒来的时候,林姝睁开眼忙瞥了周遭一圈,见着头上挂着的还是天青色蛟纱帐,睡着的还是雕玉兰麒麟祥云拔步床,心中忍不住舒了一口气。 她多怕,多怕醒来发现自己只是做了一场美梦! 刚叹了口气,这瑞芝便凑了上来,“姑娘醒了?不多睡一会儿?”原先林姝每日不睡到辰时末,就算是谁来喊,那都不会起来了的。 林姝摇摇头,坐了起来,“如今什么时辰了?” 瑞芝含笑道:“卯时刚过,还早着了,姑娘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时候不早了,我该去给祖母请安了!”林姝作势要下床,瑞芝忙蹲下来,替她穿了绣鞋。 瑞芝低眉顺眼的,一点都瞧不出是那样狠心且好高骛远的,“太夫人这个时候应该是在小佛堂念经了,平日里一呆就是一上午,除了五姑娘跟着太夫人一起念佛经,平日里就算是有少爷姑娘们去请安,太夫人也不得空见了,难道姑娘都不记得了。” 林姝只觉得有些恶心,将脚缩了缩,“不用了,我自己来。” 顿了顿,她才道:“既然这般,那就去瞧瞧娘罢!你吩咐小厨房也不用做早饭了,我与娘一道吃。”上一世她和连氏呆着的时间太少了,这一世,她要全部补回来。 018 是该敲打敲打了 018 是该敲打敲打了 可林姝不过是刚到了连氏房门口,就听见里面里面传来嚷嚷声,“……你凭什么要我娘亲给你端茶递水?你身边不是有那么多丫鬟吗?我娘亲又不是丫鬟,在祖母跟前,我娘亲都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的!” 这是林沛独子——林有霆的声音。 他虽只有五岁,可从小吃得好穿得好,如今这身量已经比同龄人都高上不少,可偏生只长个儿不长脑子! 上一世林姝死的时候,太夫人虽缠绵病榻,却还是四处托人帮林有霆张罗着亲事了,不管怎么说,林有霆都是五房的独子。 可偏生林有霆纨绔一个,又是庶出,到她死了,这亲事还没影儿…… 当林姝跨进去屋里去的时候,这连氏却已经将手中的账簿子丢在了林有霆跟前,扬声道:“娘亲?霆哥儿,你唤钟姨娘为娘亲?” 连氏的样貌本就生的略带几分英气,如今脸色一沉下来,就连向来嚣张跋扈的林有霆都不敢说话了。 他就算是被身边的人娇惯的不成样子,可也晓得钟姨娘只是姨娘,不是他的娘亲,可平日里叫习惯了,一时间也就忘了。 连氏指了指钟姨娘,脸色愈发难看,扬声道:“霆哥儿年纪小,那你倒是与我说说,霆哥儿为何会唤你娘亲?” 其实她向来不乐意见钟姨娘这娘儿仨的,可还是她的姝姐儿说得对,这些人不敲打敲打,怕是连东南西北都不知道在哪儿了。 钟姨娘垂头不语,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 她生的本就清秀,再加上保养得宜,平日里也不用来连氏跟前请安,只需要侍弄侍弄花草,照看两个孩子,这日子过的有滋有味,也就显得愈发年轻了。 今日她穿着一袭青碧色满襟双柄芍药纹高腰襦裙,料子虽算不上顶好,但绣工却是好极了,袖口襟口细细密密的三圈,水纹绕着水纹,波纹绕着天青碧色,头上只插了一只成色普通的素玉钗。 虽说十足的姨娘打扮,可这通身气度下来,却像是大户人家的姑娘似的,端庄且温良。 就连林姝都不得不承认,虽说钟姨娘比连氏只小上一岁,可猛地一看,却像是小了十年八载似的。 见着钟姨娘垂头不说话,连氏更是来气,一拍桌子,厉声道:“钟姨娘怎么不说话了?可是不知道说什么了?这阖府上下,霆哥儿只有我这一个母亲,不晓得钟姨娘算是哪门子的娘亲……” “娘,您别生气,莫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林姝忙捧了一盏茶上去,含笑劝着。 上一世虽没有这一出,可林姝却也能晓得这场仗到底是谁输谁赢,钟姨娘惯会伏低做小,此时任由着母亲打骂,可等着她一转身,只怕就将这件事告诉了林沛了。 男人啊,向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等到了温柔乡,有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在自己怀中哭上几句,只怕心神都乱了罢?在想着事事要强的母亲,心中更是有了决断! 019 彪悍母亲和娇弱姨娘 019 彪悍母亲和娇弱姨娘 林姝心里明白得很,只怕林沛对这件事也是知情的罢!这林沛一个月起码有二十天都歇在钟姨娘的院子里,哪里会不知道? 连氏一看到林怜,就想着自己女儿瘦的委屈,连带着将钟姨娘也恨上了,可看着林姝在场,这语气到底是好了许多,“钟姨娘如何不说话了?你寻常在老爷跟前不是很会说的吗?不仅会说,还会唱歌儿,咱们五房谁不知道钟姨娘的歌儿唱的比黄鹂鸟还要悦耳几分?” 钟姨娘头垂的愈发厉害了,一言不发。 可林姝身量小,一低头却见着钟姨娘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那指甲更是死死的掐在肉里头。 林姝有多不喜欢林怜那假惺惺的模样,连氏就有多不喜欢钟姨娘这副娇滴滴的模样,当即这火气更是蹿了上来,“钟姨娘又来这一出是不是?莫要以为你不说话我就将你没法子了,你这三个月哪儿都不能去,好生想想自己错在哪儿了。” 钟姨娘福了福身子,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了,“是……” 林姝却忙道:“娘,我觉得这件事倒不是钟姨娘的错,就算是钟姨娘是扬州瘦马,可到底来了信中侯府将近十年了,什么话该教,什么话不该教,想必也是清楚的,不是往常连爹爹都经常夸赞钟姨娘明晓事理,知道进退吗?我觉得啊,您罚钟姨娘实在是不应该!” 钟姨娘飞快的抬起头瞥了她一眼,眼中满满的都是惊愕,可下一刻,那头倒是垂的愈发厉害了。 林姝像是没看见似的,“定然是霆哥儿身边的丫鬟婆子挑唆的,要罚也得罚霆哥儿身边的丫鬟婆子。” 说着,她更是扬声对着芍药咐道:“扣落雁院中丫鬟婆子的月钱六个月,至于霆哥儿身边的贴身丫鬟和乳母,打二十个板子发卖出去就是了。” 林怜却是气的浑身发抖,方才林姝说钟姨娘是扬州瘦马?这扬州瘦马是什么东西,那就是大户人家养着侍奉男人的玩意儿,从小就被人教导着该如何取悦男人,伺候男人,林姝,林姝她怎么可以这么说…… 谁都知道霆哥儿年纪还小,如今是和钟姨娘住在落燕园的,若落燕园中的丫鬟婆子月钱都被扣了,钟姨娘又该如何立足? 这主子连身边丫鬟婆子的权益都护不住,那这些人又怎么会忠心耿耿? 她向来得钟姨娘衣钵,沉得住气,可这一次却是怎么都按捺不住了,正欲说话的时候,一旁的钟姨娘却是将她的手紧紧握住,更是抬头,含笑道:“多谢四姑娘的教诲,我定会好好教导落燕园中的丫鬟婆子的,不得不说,四姑娘当真是夫人的嫡亲女儿,这雷厉风行的手段倒是和夫人一模一样了。” 夸赞世缨贵族家的姑娘,要么是温文尔雅,要么是知书达理,这雷厉风行却不是什么夸奖的话。 连氏的面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林姝却是抢在她前头说道:“那就多谢钟姨娘的夸赞了。” 钟姨娘知道连氏护女儿,如今字字句句都是要挑起连氏的怒火来,到时候一顿责罚下来,五老爷林沛焉能不理会? 020 咱们的姝姐儿长大了 020 咱们的姝姐儿长大了 对于钟姨娘的路数,上一世林姝早就摸透了,偏生母亲爱女心切,每每钟姨娘设下圈套,母亲总是会跳下去。 就算有女儿劝慰,连氏却也沉不住气了,“钟姨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钟姨娘抬起头,笑了笑,“我没什么意思,这是在夸四姑娘了。” 连氏脸抽了抽,扬声道:“既然如此,以后这晨昏定省,钟姨娘可莫要忘了……” 林姝生怕母亲再说出什么话来,忙道:“既然钟姨娘这安也请了,那就下去罢,我还有事儿和娘说了。” 钟姨娘这还是第一次从芳华园全身而退,可这对她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 原本她还打算激一激连氏的,可素芳就已经开始送客了。 连氏心底却是替女儿觉得委屈,“还是咱们姝姐儿说得对,这钟姨娘实在是不能再放纵下去了,要不然这五房中怕是连点规矩都没了!说起来,钟姨娘这话里头是什么意思,怕是傻子都知道了,姝姐儿,是娘连累了你……” 她对自己的出身一直都很是介怀。 林姝心中酸涩,“您连累我什么了?且不说这吃穿住行我都是信中侯府头一份,连三姐那边都比不上我了,就说谁见了我那玲珑阁不夸赞几分?若没有您,没有连家,我能有这么多好东西吗?” “先前是我不懂事,所以才受了旁人的挑唆与您疏离了,如今您的姝姐儿已经长大了,明白事理了,您啊,以后也断然不要再说出这样的话来,若是被舅舅知道了,可是会不高兴的!” 这一番话说的连氏是眼泛泪光,一把将林姝搂在怀中,“咱们的姝姐儿当真是长大了……” 感叹了一番,林姝却道:“……钟姨娘那边您也莫要再和她硬碰硬了,她那个人啊,诡计多得很,又知道您向来最在乎什么,字字句句都能戳到您心口上,您一生气,罚了她,她转身就去爹爹那边扮可怜,到时候受苦的还不是您?” “若您真的看不惯她,索性就晾着她就是了,您是主母,摆这些谱还是没人敢说什么的。” 连氏点头说是,嘴里更是止不住说着咱们的姝姐儿长大了。 其实她能够将整个信中侯府管理的井井有条,若没有点心眼那是不成的,钟姨娘是个什么意思,她哪里会不知道? 只是女儿是她的逆鳞,明知道钟姨娘意图,她仍旧忍不了。 正说着话,外头的瑞芝便进来了,“姑娘,二夫人派了执珠姐姐过来了,说是她们那边正在举行诗会了,问您要不要过去?” 林姝却摇了摇头,“不去,我就陪着娘说说话。” 瑞芝却有些愣住了,好一会才道:“您不去?这一次参加诗会的不仅有二姑娘、三姑娘,就连大奶奶都过去了,您真的不过去?” 这大奶奶叶氏乃是成安侯夫人的外甥女,就因为这一层关系,林姝见过成安侯世子邵圣平之后,对大奶奶叶氏的态度十分……谄媚,但凡是有叶氏在的地方,她就一定要去的。 021 这一世终于分清是非 021 这一世终于分清是非 林姝还是摇了摇头,道:“算了,也就不去了,二房那边日日的诗会不断,就算是少去个一两回,也没什么打紧的。” 信中侯府中除去五岁染天花死了的三老爷和一出生就夭折的四老爷,还有三位老爷,除去五夫人连氏,剩下的信中侯夫人孔氏出身名门,娘家人一个个极为得力,所以在信中侯府,什么时候她这腰杆子都是挺得直直的。 二夫人姜氏自然也是出身极有来头,如今这姜家和金陵城赫赫有名的孔家比起来也是毫不逊色的,只是大夫人孔氏乃是孔家嫡长女,这姜氏只是姜阁老的侄女儿,这两人的身份拎起来比一比,也就晓得谁更尊贵些了。 可二夫人会来事儿,那是阖府上下都出了名的,但凡是有二夫人在青松院,太夫人总是笑的格外开怀。 如今莫说是瑞芝了,就连连氏都觉得奇了怪了,“你平素不是最喜欢你二姐姐和你二伯母了吗?听你身边的丫头说,说是晓得第二天有诗会了,恨不得前一天晚上都想好了明儿该穿什么,做什么诗,如今怎么不想去了?” 林姝只摇摇头,说了句没意思。 二伯母是什么意思,她比谁都清楚,不管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都好,姜氏只觉得自己搬去二房住,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儿,甚至连她住的屋子都收拾出来了。 可上一世她却是拒绝了,因为这事儿,她还生怕姜氏不高兴,在祝妈妈的挑唆下,将母亲摆在玲珑阁中的一颗翡翠白玉白菜都送给了姜氏。 那一颗翡翠白玉白菜,就值五六千两银子了。 上一世母亲晓得了这事之后,只是长长叹了口气,可到底没说去将东西要回来的话。 这一世,林姝就更加不会去二房住了,上一世她对二夫人母女可谓是掏心掏肺,后来换来的又是什么了?她刚成为成安侯夫人的时候,这二夫人母女还经常登门,可等着她被成安侯打断了腿,失了势,两人更是唯恐避之不及。 这世上,没什么比相信的人背叛更加叫人难受了。 只是林姝到底是低估了二夫人的本事,待她陪着母亲吃完了饭,刚回到玲珑阁,便见着门口候着的小丫鬟欢欢喜喜道:“姑娘,二夫人来了。” 林姝点点头,抬脚就走去了偏厅。 二夫人姜氏生的白白净净,未开口说话,这笑便先出来了,看着是个十分和煦的人,阖府上下,没谁不喜欢她的,“姝姐儿,二伯母好些日子没见到你了,不是说病好了吗?怎么脸上还怏怏的,可是哪儿不舒服?要不要派人去宫里头请了太医来?” 语气十分关切。 林姝行了个礼,淡淡道:“多谢二伯母关心,我身子已经好多了。”客气之中带着淡淡的疏离。 二夫人愣了愣,原先每次林姝见了她,这态度都十分亲昵,“身子好了便好,方才我派人来请你去参加诗会,你说你不去,当心我这心里便急的像是什么似的,这诗会一结束,便匆匆忙忙赶过来了……是不是谁惹你不痛快了?” 022 惯会挑拨离间之人 022 惯会挑拨离间之人 边说,二夫人姜氏还上前去抓林姝的手,态度十分亲昵。 林姝却抬手捋了捋耳边垂下来的头发,恰好躲了过去,“二伯母,没有谁惹我不痛快,只是最近因为我之前顽劣不堪,所以惹得娘被祖母训斥了一顿,害怕娘不高兴,所以想多陪陪娘……” 二夫人姜氏脸上笑意不减,心里头却泛起嘀咕来,这五夫人连氏和四姑娘林姝的关系不好,那是阖府皆知的事儿,如今这是怎么呢? 只是她又不能说林姝做的不对,做的不好,女儿孝顺母亲,放到哪朝哪代都是挑不出错来的,“说起来我也好些日子没瞧见你娘了,她最近可好?你祖母之前说想要你养到二房去,我想着你爹娘俱在,好端端一个姑娘怎么能隔房养着?可你祖母的意思,连我也不敢忤逆……” 说的好像很委屈似的! 林姝很想笑,上一世她还真以为这件事是太夫人的意思,可如今一打听起来,好像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太夫人原本是没存这个意思的,是二夫人姜氏身边的香穗在陈妈妈跟前念叨了几句连氏的不好,所以太夫人才想了这么一出。 陈妈妈乃是太夫人身边的陪嫁丫鬟,这么多年一直在太夫人跟前很得脸。 而香穗则是二夫人姜氏身边的大丫鬟,这丫鬟倒是学到了姜氏几分的本事,很会来事,早在几年前就认了陈妈妈做干娘。 “好在如今我已经与祖母说清楚了,二伯母待我虽好,我心里头知道,只是娘膝下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若是我搬到二房去了,娘在信中侯府又该如何立足?还不如像从前似的,若是想念二伯母和二姐姐了,去找你们就是了。”林姝可不傻,完全将二夫人姜氏的话堵死了。 姜氏却是叹了口气,道:“谁说你娘膝下只有你一个?怜姐儿和霆哥儿虽是庶出,但却也该叫她一声母亲的,见着你懂事了,我也很欣慰,若是你得空了,也劝劝你娘,这大户人家哪里有庶子庶女养在姨娘名下的?你娘啊,该决断的时候却是太心软了些……这些话我早就想说了的,只是我和娘只妯娌关系,这些话远不如你这个亲生女儿说的合适。” “多谢二伯母提点。”林姝只笑了笑。 这话,她差点就信了,钟姨娘是什么人?太夫人最见不得这姨娘侍妾之流,却唯独喜欢钟姨娘。 有多喜欢了?这逢年过节时候,就连她大伯父信中侯身边的那些姨娘一个个都缩在屋子里,正厅之中却有钟姨娘的身影,就冲着这份喜欢,母亲能将林怜和林有霆要到自己身边养着吗? 太夫人厌恶母亲不是一日两日的,若母亲真的说出这样的话来,太夫人指不定又会怎么想了!到时候焉能有母亲的好果子吃? 如此一来,若是叫姜氏钻了空子,又说要将自己养到二房的话如何是好? 二房看似花团锦簇,里面却已经是一片摧枯拉朽之势了。 林姝的二伯父只靠着信中侯府谋了个闲职,却好名家字画,自己的俸禄本就不多,恨不得一股脑都投到里头去了,若缺了银子,只管找姜氏开口去要。 023 借力打力 023 借力打力 得了一个这般自私自利的丈夫,二夫人姜氏却也只能半夜偷偷抹眼泪,到了白日里佯装坚强。 可对着二老爷林沐,她张口闭口都是一句话,没银子。 她因为父母双双亡故,所以从小就跟着伯父姜阁老长大,名声有了,可嫁妆却是没多少的,哪里经得起林沐的折腾? 可饶是说没银子没银子,她嫁到信中侯府十多年,这带来的嫁妆银子却是所剩无几了,要不然她哪里会处处巴结着林姝? 谁都知道,五夫人别的没有,就银子多,对那唯一的嫡出女儿,出手那叫一个阔绰。 想及此,二夫人姜氏如何都不能放过这条大鱼,又说:“……总觉得你病了一场,倒是与我生分多了。” 林姝只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这段时间,祝妈妈不是没有在她跟前念叨着姜氏的,只是她却装作没听懂似的。 祝妈妈是太夫人拨下来的管事妈妈,她目前动不得,可瑞芝这丫头却是不能再留了。 攘外必先安内,这道理林姝还是知道的,距离母亲去世还有一年的时间,有她在母亲身边,这一世事情定会不一样的。 她想着心事儿,姜氏倒也不好多呆了,只说了叫她常去二房玩,便走了。 只是走到了廊下,姜氏却不不忘与祝妈妈嘀咕了几句。 这些小伎俩,林姝并没有放在眼里。 看着在一旁恭恭敬敬的瑞芝,林姝却忍不住打量起来,瑞芝比她小一个月,生的一张宜嗔宜喜的包子脸,就算是如今还未长开,却也能看出脸上的五官倒是有几分出色的,那手腕子上戴着一只鎏金镯子,更事看着比旁的丫鬟多了几分金贵。 想想也是,要真的只是常人之姿,上一世她哪里敢有这个胆子去勾引成安侯? 瑞芝发现有人盯着自己,忙抬头,“姑娘,您找奴婢有事儿?” 这段时间她发现姑娘待自己比从前生疏了不少,如今逮着机会,忙凑到她跟前献媚来了。 林姝只笑了笑,到:“你觉得祝妈妈怎么样?” 瑞芝先前乃是她身边第一红人,祝妈妈却是玲珑阁的管事妈妈,这两人一直不对付。 瑞芝摇摇头,低声道:“奴婢觉得祝妈妈……不是什么好人,虽说祝妈妈是太夫人赐下来的人,却动不动在咱们跟前摆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林姝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说句实在话,祝妈妈虽和二夫人姜氏交好,但作为管事妈妈却还是称职的,对玲珑阁的一干小丫鬟们要求极为严厉,特别是瑞芝,更是一百个看不上眼。 等着到了傍晚,祝妈妈进来问可否摆饭的时候,林姝却是将她也留了下来,“若是我没记错,妈妈的女儿刚出嫁了罢?可惜那几日我正病着,压根就没想到这事儿,如今准备了一只描金钗子,算是礼物了。” 祝妈妈面上一喜,“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妈妈何必这般客气,算算日子,妈妈在我身边也伺候了有三四年了,一直兢兢业业,一支钗子还是当得起的!”林姝含笑,她从未打算亲手收拾瑞芝和祝妈妈,收拾这两人,脏了她的手,“之前我以为妈妈这管事妈妈当得挺容易,可去了娘身边看了几日,原来管事妈妈也有许多门道的,若以后妈妈制不了谁了,只管来告诉我,毕竟您可是祖母赐下来的人呢!” 024 一碗鸡蛋羹惹出来的事儿 024 一碗鸡蛋羹惹出来的事儿 “既然姑娘说起来了,那奴婢就实话实说了,这玲珑阁中旁的丫鬟都听话,就算是有几分顽心,可奴婢敲打一二就好了,偏生只有您身边的瑞芝,实在是顽劣不堪!”原本祝妈妈是不打算告瑞芝的状的,原先这话,她不知道说了多少次,可姑娘都当成耳旁风似的。 可因为姑娘最后那一句话,却让她的底气足了些,“旁的且不说,就说说昨晚上罢,瑞芝去了小厨房说要喝肉末鸡蛋羹,按理说姑娘身边的大丫鬟尊贵些倒也没什么不是,只是瑞芝做的却也太过了些,当时那厨娘只说鸡蛋羹可以做,但肉末鸡蛋羹做起来却是太麻烦了些,又是切肉末,又要烧火炒肉末,不像鸡蛋羹,放在小炉子上蒸熟就行了……” 说着,她窥了一眼林姝的脸色,见着林姝脸上神色淡淡,这才将心好好放到肚子里去了,“可瑞芝却非不答应,更大言不惭的说若是厨娘不将那碗肉末鸡蛋羹做出来,就禀告了姑娘您说要将她们都发卖出去,您听听,这像是什么话?” 瑞芝这丫头是什么性子,林姝自然是晓得,如今也不觉得意外,“那然后了?” 祝妈妈脸上浮现了些许笑意来,“后来还是奴婢听到声音,这才进去了,训斥了几声瑞芝,她这才安生了……说起来那厨娘也是可怜得很,本就是个寡妇,因为手艺好进了玲珑阁的小厨房,可谁想到这玲珑阁中平白无故又多出来了一位主子。” “莫说昨晚上姑娘想吃肉末鸡蛋羹,就算是想吃满汉全席,那厨娘也得做的的,可瑞芝算是什么?就是您身边的一大丫鬟,摆什么姑娘谱儿……” 她絮絮叨叨说着,无非就是指责瑞芝是多么骄纵,多么不堪。 这些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林姝却是不敢相信的,只打断了她的话,“祝妈妈,你让瑞芝进来罢。” 祝妈妈应声下去了,片刻之间,瑞芝就进来了。 其实方才瑞芝一直都在门口候着,见祝妈妈出去时一脸喜色就已经觉得不对劲了,如今见着姑娘背对着她拨弄着窗台上的牡丹花骨朵,更觉得大事不妙,“姑娘是不是饿了?要不奴婢吩咐人去摆饭?” 林姝转过身来,含笑看着她,“你可是很喜欢吃肉末鸡蛋羹?” 瑞芝顿时就慌了,“姑娘,姑娘……怎么问起这件事来了?是不是祝妈妈在您跟前说了些什么?” 林姝将皮球又踢给了她,“那你觉得祝妈妈会在我跟前说什么?” 瑞芝忙跪了下来,恳切道:“奴婢知道,定然是昨晚上那一碗肉末鸡蛋羹惹出来的事……因为姑娘昨儿训斥了奴婢几句,奴婢心里头觉得难受,过了吃晚饭的点,到了晚上更是肚子饿的难受极了,这才去找小厨房要一碗肉末鸡蛋羹的。” 昨儿因为成安侯世子的事儿,她受了姑娘的排揎,躺在床上狠狠哭了一场,自从到了姑娘身边伺候,姑娘什么时候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025 任凭你们狗咬狗 025 任凭你们狗咬狗 说着,瑞芝那眼泪就要掉下来了,“说起来,那祝妈妈未免也太欺负人了,仗着那厨娘是她同乡,经常夜里要小厨房给她不是准备鸡蛋羹就是鸡汤的,鸡蛋羹上头撒了一层肉末,若是鸡汤,那里头更满满的一碗鸡肉,怎么奴婢一去,她就说没有?当时奴婢气急了,与那厨娘吵嚷嚷了几句,那厨娘这才极不痛快的说重新给奴婢做一碗。” “说是给奴婢重新做一碗,但那厨娘却恨不得将手中的柴火丢到奴婢脸上来,奴婢也不愿意受她那个闲气,直说不吃了,转身就走了,当时祝妈妈来了,还在一旁说奴婢没有姑娘命,还整日想吃宵夜,怎么,奴婢是比不得姑娘,可祝妈妈难道就比得上了吗?” 事到如今,林姝哪里还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算是以后的瑞芝心思多,可这个时候的瑞芝年纪小,说的十有八九是实话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罢,若以后真的有什么事儿耽搁了吃晚饭的时间,与小丫鬟说一声,要她们帮你留一碗就是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若人人都去小厨房要吃的,那小厨房岂不是乱了套?” 字字句句看似是向着瑞芝的,可到底没说这件事怎么处理。 说实在的,她也没打算处理,祝妈妈和瑞芝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由着她们俩儿掐起来,到时候一起赶出玲珑阁,也不是什么坏事。 瑞芝胡乱擦了把眼泪,脸上浮现些喜色来,“是,姑娘。” 林姝冲她挥了挥手,她转身就下去了,只是没多久,林姝就听见外头传来了瑞芝那夹枪带棒的声音,“……还真的以为自己比我高上一等了?就算是巴巴凑到姑娘跟前告状又怎么样?姑娘可是罚我了?呵,以后别让我见到你去小厨房要宵夜吃,要不我第一个禀告到姑娘跟前去……” 林姝揉了揉眉心,上一世她怎么就没发现瑞芝胆子这样大了。 廊下一个个小丫鬟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生怕城门失火殃及到她们这些池鱼了,这情况在玲珑阁并不少见,只是原先都是在耳房暗里进行的,如今却在姑娘院子里都敢骂起来了。 渐渐地,祝妈妈的声音也传了出来,断断续续的,可林姝依旧能辨别出来其中“小妇养的”、“贱蹄子”几个字眼。 林姝无心管这些事,略吃了几口晚饭便躺下歇息了。 等到了第二天林姝从青松院请完安,刚走到半道上,就见着素琴提着裙子匆匆忙忙赶来,“姑娘,姑娘,不好了,老爷,老爷要休妻!” 林姝心里咯噔一声,上一世林沛好像从未说过要休妻的话,一边疾步赶过去,一边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爹……怎么要休妻?” 素琴急的是眼泪都出来了,“还不是因为钟姨娘他们挑唆的,哎呀,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您还是快跟着奴婢去看看罢,这会子老爷和夫人吵得是不可开交了。” 026 貌合神离的父亲和母亲 026 貌合神离的父亲和母亲 等着林姝赶到芳华园去的时候,院子里的不少丫鬟婆子站在院子里,连廊下都不敢靠近。 林姝却不管,提着裙子就要进去,可却被门口的芍药给拦住了。 她是芳华园中的大丫鬟,亦是与连氏一起长大的陪嫁丫鬟。 林姝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听到里面传来的说话声,芍药倒没再说话,只低声道:“姑娘别出声儿就是了。” 她一直觉得夫人将姑娘护的太好了,温室里的苗子哪有顺顺利利长大的?让姑娘知道夫人日子是如何艰难,兴许还能躲怜惜夫人几分。 林姝站在原地,听到里面传来林沛不耐烦的声音,“……立规矩?你倒是与我说说,你这是要给丽萍立什么规矩?就连娘都说了,丽萍孝顺懂事,平日里伺候我还要照顾两个孩子,本就是忙得团团转了,你净与那狠心妇人一般,还想着给她立规矩?将落燕园的丫鬟婆子都给发卖出气了?若不是霆哥儿说漏了嘴,我到如今还不知道这件事了!” “亏得丽萍还在我跟前替你说好话,说这一切本就是她做的不是,可你倒好,前几日她的生辰,往年都是十套衣裳,一套首饰的,如今三两套衣裳都给打发了?这可是在打发叫花子?是不是还因为怜姐儿落水一事耿耿于怀,连氏,你别忘了,当初是你女儿推的怜姐儿下水,如今你也好意思怪别人?” 丽萍,正是钟姨娘闺名。 若换成了别人,此时早就哭的泣不成声的,只是自己的丈夫到底有多薄情,她早已习惯,如今只冷声说道:“我女儿的不是?怎么姝姐儿只是我一个人的女儿,不是您的女儿?” “至于您说的我刁难钟姨娘,那更是没有的事儿,她不过只是个妾,我何必自降降身份与她一般见识……” 林姝暗道不好,不顾芍药拦着,直直闯了进去。 屋子里,林沛面容依旧俊朗,只是额头上的青筋直冒,他少年成名,如今尚未到而立之年就已经坐上了正三品的工部右侍郎,谁人见到他,不夸一声“前途无量”,就连在朝堂之上,许久都没人用这样的口气与他说话了,更何况是家里? 可偏偏连氏脸上一片淡然,反倒是看着冒冒然进来的林姝,总算是变了脸色,扬声道:“姝姐儿,你怎么进来了?” 说着,她更是扬声道:“芍药,芍药,还不快些将姑娘带出去!” 她与林沛之间早已无半点情谊,自己再怎么惹林沛厌弃也无所谓,可女儿不成,女儿是信中侯府五房的嫡女啊! 芍药忙进来,作势想要将林姝给拽出去,“姑娘,咱们先出去罢!” 林姝却甩开她的袖子,直勾勾看着连氏,若连氏如今眼眶发红,亦或者满面愁容,她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只觉得心头难受的厉害。 方才父亲那一番话,连她在门外头听着都觉得难受,更何况是母亲? 想必这么多年,母亲这些话已经是听习惯了,所以才会一点都不在乎罢…… 027 好一个有用的挡箭牌 027 好一个有用的挡箭牌 见着林姝发愣,林沛更是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愣着做什么?还不出去!” 对于这个女儿,林沛平日里见得少,所以也没什么感情,远不如和林怜姐弟两人的感情深厚,更何况,这嫡女的名声一向不大好听…… 林姝甩开了芍药的手,扬着脖子说道:“我不出去,爹为什么要我出去?我已经是大姑娘了,爹有什么话,也可以当着我的面说!” 林沛看着女儿那清亮的眸子,却是一滞。 还是连氏忙起来哄她,“姝姐儿乖,没事儿的,等娘和你父亲谈完了事情,就陪你玩!”还将林姝当成了三岁小孩子似的。 林姝却扭了扭身子,扬声道:“方才你们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爹,若是您要怪您,就怪我罢,是我与娘说要娘教训教训钟姨娘她们的!” “顽劣不堪,简直是顽劣不堪!”林沛脸上的怒气更甚,转而看着连氏到:“看,这就是你教养的好女儿!” 连氏吓得要去捂住她的嘴了。 林姝却一点都不怕,继续道:“爹说错了,阖府上下谁都知道,我向来与娘之间不亲厚,相比于娘,更喜欢的是二伯母?这话也是我从二伯母那儿听来的,钟姨娘只是个妾,女儿这话没说错罢?既然是妾,那就得有妾的样子,二房中有好几个姨娘,哪一个不是一大早就来给二伯母请安,伺候二伯母用早饭?” “可钟姨娘了?那手都还没有沾到茶杯,小小年纪的霆哥儿便跳出来说母亲的不是,更一口一个娘亲唤钟姨娘,将母亲又放在什么身份、什么位置?我知道,您定然会说,霆哥儿小小年纪不懂事,好,那就当做是身边有人挑唆了,娘也并未因为这件事为难钟姨娘,只是将那些不懂事儿的丫鬟婆子发卖出去,这好像并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地方罢?” “至于您说钟姨娘生辰一事,我还专程问过二伯母身边的执珠姐姐了,姨娘生辰只要两套衣裳就是了,娘还多赏了钟姨娘一套衣裳……还有,您不知道二伯母她们私底下都是怎么议论娘的,说娘堂堂一个管理着信中侯府中馈的夫人,却被钟姨娘骑在头上,咱们五房简直就乱了套!” 林沛神色阴沉,却没有说话。 在信中侯府,他可以反驳太夫人的话,却不能反驳他二嫂的话,他能够坐上如今这位置,全靠着二嫂的伯父姜阁老提携,二嫂更是从小跟着姜阁老长大,若说二嫂的话不对,那岂不是说姜阁老和姜阁老夫人教女无方? 更何况,这话好像也并没有什么不对,“这话当真是你二伯母说的?” 林姝重重点了点头,“没错,若是您不相信,大可以问问二伯母去。” 林沛当然不会做出这样自降身份的事,只阴沉着脸抬脚就走了。 林姝自然知道他去哪儿,除了去落燕园还能去哪儿?不过相较于往日,今日的林沛可不是去同钟姨娘谈情说爱去的,林沛向来看重面子,如今连二房都知道了五房没规矩,他心里能好受? 028 变好了,却不是我想看到的 028 变好了,却不是我想看到的 这芍药却是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可下一刻,却又道:“二夫人当真是这样说的?” 在她们眼里,这出身名门的二夫人简直是天下女子的楷模,出身名门,得婆婆疼爱,儿女双全……哪里会说这样嚼舌根子的话? 林姝笑了笑,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罢!”难不成林沛还会去找二夫人对峙?他还怕今日的事情不够乱吗?非得将脸丢到二房去才痛快? 众人都欢笑一堂,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愤因为她的几句话便战火全无,谁能不高兴? 可好像真的有一个人不高兴,那就是连氏了,大家笑,连氏虽也跟着在笑,可这笑却是未曾触及到眼底。 知母莫若女。 林姝将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打发下去了之后,才道:“娘可是不高兴了?” 连氏摇摇头。 女儿都已经这般聪慧了,她哪里会不高兴? 可她脸上的神色却是瞒不过林姝的,林姝只道:“如今这儿只有咱们母女二人,难道娘有什么话还不能与我说吗?” 连氏长叹了一口气,“我的姝姐儿长大了,知道为娘出头了,只是这样的事儿以后你莫要做了,不管你爹再怎么不喜欢我,我到底是当年信中侯府请了媒人上门说亲,八抬大轿抬进门的,他难不成还能为了一个姨娘休了我不成?就算是你爹受了钟姨娘蛊惑,真的生出了这样的心思,可也要看你祖母答不答应。” 她顿了顿,又道:“至于方才那番话,是不是有人教你说的……”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素琴,这段时间,女儿素琴走的很近,可转而一想,素琴没这么大胆子,也没这般伶俐的心思。 “没有,是我见不得您受委屈,自己想要站出来的,哪里会有人教我?”林姝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的转变太大了些,也许能瞒得了别人,却是瞒不住自己的亲生母亲,如今只一味在连氏跟前撒娇起来了,“我知道您是怕我冲撞了爹,惹得爹不痛快,我自己也落不得好,这个道理您知道,为什么要和爹争的脸红脖子粗?这又是何必了?” 连氏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是啊,叫她说什么?说自己若是再不争一争,只怕连自己最后的一点尊严都没有了?这话,她怎么能当着女儿的面说出来?若说了,女儿该觉得自己这个当母亲的该多无能啊…… 等着芍药上了几碟子新出炉的糕点,屋子里喷香一片,好像方才的不快压根就没发生似的。 连氏却是起了疑心,“……你病了一场,性子却是变了不少。” 林姝夹着豌豆黄的手顿了顿,这件事是瞒不住的,索性含笑道:“那辆觉得我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姝姐儿听话懂事了,小小年纪就知道护着娘了,自然是变好了。”连氏看着眼前白白胖胖的女儿,明明一脸稚气,可眸子里却像是经过很多事儿似的,“可娘却不想你看到你变成如今这模样!” 029 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029 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林姝嘴里嚼着豌豆黄,腮帮子鼓鼓的,“娘这话我怎么就听不懂了?” 连氏笑了笑,道:“如今你还小,自然是不懂的……这姑娘家这辈子最痛快的时候莫过于在娘家的时候了,等着嫁人了,要孝顺公婆,伺候丈夫,照顾孩子,还要主持中馈,忙得是脚不沾地,到时候能有坐下来好好喝杯茶的时间就不错了!娘啊,只盼你能够快快活活的长大,这比什么都强。” 她可不希望女儿像她似的劳碌命,操一辈子的心! 饶是经历了人世界太多的苦楚,可林姝听到这话,却还是觉得眼眶发酸,“可女儿总不能一辈子都在您的庇护下生活罢?还能一辈子不嫁人不成?这些事以后还是要面对着,您只想着护着我,可实际上却是害了我,要是以后我嫁人了,连这些琐事都处理不好,难不成您还能帮我吗?” 说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轻声道:“娘,您会护着我一辈子吗?” 成亲之后,虽说她在婆家受了委屈,出来撑腰的是信中侯府,而非连氏,可有娘亲没娘亲,那就不是一个概念了。 上一世她被邵圣平从扬州抓回来之后,就连病中的太夫人都来看了自己一次,不管是真心关切也好,还是装腔作势也罢,可到底是来了一次的。 反观她的继母——长泽郡主,却是连面都没有露过。 连氏倒是忍不住笑出来了,“娘不护着你,还能护着谁?娘还等着你及笄、嫁人、生娃娃了。” 她是商户人家出来的,所以身上并没有太多的规矩,只觉得这些话当着女儿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年仅八岁的林姝也跟着笑起来,上一世莫说母女之间说这些话了,哪怕就是谈心也是从未有过的。 可这些话却让林姝感触良多,等着她回到了玲珑阁还是沉浸在其中。 上一世母亲也是在夏初没的,满打满算,距离现在也就十一个月了,当初信中侯府对外宣称母亲是暴病身亡,只是母亲的身子骨一向不错,甚至在母亲去世的前一个月,她还在青松院见过母亲。 那个时候母亲正在与太夫人商量府中设宴的事儿,气色很好,一点都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就连上一世的她都不相信母亲是暴病身亡,只以为是母亲与父亲林沛生了嫌隙,所以这才想不开,只是方才看母亲的样子,哪里像是因为林沛而自尽的?更何况,母亲心底是打算护着自己一辈子的…… 那到底是为什么了? 林姝拨弄着搁在案几上的莲花苞儿,只觉得回不过神来,正想的出神,外头却传来了喧嚣的声音。 她想也不想,就能知道定然是祝妈妈又和瑞芝在打擂台了。 她也懒得管,甚至还告诉了母亲也不要理会这些事。 祝妈妈当初乃是由二夫人举荐给太夫人,太夫人这才将祝妈妈派到玲珑阁来的,明里暗里她都是二夫人的人,这件事,不管是她还是母亲,插手都不太合适。 030 上一世的憧憬,这一世的噩梦 030 上一世的憧憬,这一世的噩梦 林姝知道,依照母亲的性格,定会发卖了瑞芝,狠狠处罚祝妈妈一顿。 只是这样一来,二夫人心生怨恨,就连太夫人都觉得脸上无光,母亲又将这两人得罪了。 她们母女在信中侯府能依靠的只有彼此,所以凡事得小心些,能不得罪的人那就尽量不要得罪的好。 没过多久,便与小丫鬟匆忙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接着那小丫鬟就掀帘子进来了,跑的那叫一上气不接下气,“姑娘,祝妈妈又和瑞芝姐姐吵起来了,您快去看看罢!” 林姝拨弄着莲花苞儿的手停都没停一下,“我去做什么?我去有什么用?祝妈妈是玲珑阁的管事妈妈,又是二伯母举荐、祖母派下来的人,瑞芝虽说是我的丫鬟,但我一直将她当成了亲生姐姐似的,帮了谁都不好……” 意思很明白,她是不打算管了。 这小丫鬟叫芸豆,是个咋咋呼呼喜欢管闲事的,生的……嗯,也挺像一颗芸豆似的,上一世因为议论她对母亲不敬,她一气之下将芸豆发卖出去了。 换成了一般小丫鬟,得了这话也就下去了,可芸豆脸上满满的都是担心,“可这一次祝妈妈和瑞芝姐姐吵得厉害,祝妈妈还说要将瑞芝姐姐发卖出去了,瑞芝姐姐也说要将祝妈妈屋子给砸了……” 她语速又快又急,特别是看着姑娘那一脸不担心的样子,更是急的鼻尖都冒出汗珠来了。 可林姝却是抓了一把松子糖给她了,“这是舅舅从扬州捎过来的松子糖,用的是最新鲜饱满的松子,这松子糖里头还有玫瑰汁了,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芸豆咬了一颗,直点头,“好吃,比宫里头赏赐下来的玫瑰窝丝糖还好吃了。” “你得了这好东西,也分些给你的小姐妹罢,想必她们也很喜欢吃!”林姝笑的和煦。 芸豆应了一声,手中紧紧攥着松子糖,一溜烟小跑,就没见了踪影,连自己来找姑娘是为了什么事儿都忘了。 林姝却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 这丫头虽有几分莽撞,却未必不是个忠心的。 没多久,外面的喧嚣声便越来越低了,到了最后更是一点响动都没有了。 林姝见着瑞芝进来的时候眼睛是红彤彤的,想想也是,祝妈妈活了三十多年了,若是真的及不上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那也白活了这么些年。 只是想归想,她眼瞅着好几日瑞芝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像是没看见似的。 接下来的几日,瑞芝又与祝妈妈争吵了好几次,虽每次都是祝妈妈占了上风,可瑞芝年纪小、嗓门大,什么都不怕,一时间这件事倒是闹得沸沸扬扬的。 等林姝傍晚时候去青松院给太夫人请安的时候,正在与二夫人说话的太夫人见着她来了,这话头便没有继续了。 倒是二夫人姜氏亲亲热热拉着林姝的手,道:“……如今天气愈发热了,姝姐儿可莫要贪玩,白日少出去,这姑娘家的最要紧的就是一张脸了,若是晒黑了,那就不好看了。” 边说她还边拿眼睛睃太夫人,生怕太夫人不高兴了。 太夫人只沉着一张脸,并没有说话。 其实方才她正在与二夫人说起祝妈妈这件事,这祝妈妈乃是二夫人举荐的,当时她看着也觉得不错,没想到如今却闹出这么大的笑话来。 谁知道二夫人一张口却将这件事推到了连氏和林姝身上去了,“……这些年媳妇是怎么对姝姐儿的,您也是瞧见了,就连倩姐儿有多少次都拽着媳妇的袖子问,到底姝姐儿是媳妇的亲生女儿,还是她是媳妇的亲生女儿!” “当初媳妇本打算是将祝妈妈留给倩姐儿的,可抓呢一向,五弟妹向来不会教孩子,便将祝妈妈留给了姝姐儿,若这几年没有祝妈妈在姝姐儿身边,玲珑阁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了……祝妈妈这个人,媳妇是知道的,能干不说,还尊敬主子,反倒是姝姐儿身边的瑞芝,也没个人敲打敲打,不过是姑娘身边的大丫鬟,怎么敢与管事妈妈杠起来了?” 意思是再明白不过了,林姝是个糊涂的,怎么连氏也一点事都不管? 倒是林姝的声音将太夫人给拉了回来,“……二伯母放心好了,这段时间我每日都有喝绿豆百合水了,就连每天早上给祖母请安,都早来了小半个时辰,就是怕来晚了太晒了,若是您不相信问问祖母便知道了。” 太夫人点点头,“也不必来的太早了,小姑娘家家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睡会无妨。” 转而,她小啜了绿眉,淡淡道:“听说玲珑阁最近不大太平?” 二夫人好不容易放下的心,顿时又悬了起来。 林姝惴惴不安看了太夫人一眼,才道:“这件事祖母都知道啦?您不用担心,不过是些小事罢了……” “都传到我耳朵里来了,这还叫小事儿?只怕阖府上下就没人不知道了罢?”太夫人看向她的目光中有些恨铁不成钢,皱眉道:“你是信中侯府的嫡出姑娘,代表的也是信中侯府的颜面,一个主子连自己的院子都打理不好了?下人们有了口角,这本是很正常的事,关键是要看你怎么做!” 她是个手段凌厉的,当初老信中侯在世的时候是个风流的人物,可有她压着,这满院子的姨娘却没一个生出孩子了,莫说是儿子了,就连生女儿的都没有。 不知道有多少次,老信中侯都闹着要休妻,可是她带着三个儿子跪在了书房跟前,一跪就是一天,饶是老信中侯再狠心,也说不出休妻的话来了。 林姝只瞥了一眼二夫人,低声道:“多谢祖母提点。” 太夫人气的都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了,原先自己这个孙女虽骄纵,但也是个说一不二的,院子里下人不听话,直接打一顿板子,再不济发卖出去就是了,如今怎么变得这般畏畏缩缩的了? 想及此,她更是说道:“老二媳妇,这祝妈妈是你举荐的人,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办!” 二夫人心里是叫苦不迭,这些年祝妈妈不知道在林姝跟前说了她多少好话,蹿唆林姝送了她多少好东西,若自己都护不住祝妈妈,祝妈妈哪里会和之前一样尽心尽力了,“人是媳妇举荐的不假,只是当初媳妇将祝妈妈送给姝姐儿的时候,这卖身契也一并捎过去了,媳妇是二房的人,哪里好管五房的事?媳妇看,这件事还是交给五弟妹罢!” 太夫人只冷冷看着她,没有接话。 二夫人只能硬着头皮说:“说起来祝妈妈也有错,瑞芝也有错,不如一人打十个板子算了,毕竟她们俩儿以后还要留在姝姐儿身边当差了……” “那就这样办罢!”太夫人的话音刚落,陈妈妈便转身下去吩咐了。 太夫人又道:“下月初成安侯要续弦了,你们也准备准备罢,到时候莫要丢了信中侯府的颜面。” 二夫人脸上带着几分惊愕,“娶的是哪家的姑娘?怎么值钱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不过是续弦而已,又不是头一回娶妻,难不成成安侯府还四处张扬?说的是头一位成安侯夫人一房的庶出妹妹,说是成安侯世子爷年纪还小,若没个贴心人照顾着实在不放心!”太夫人只觉得这成安侯未免心太善了些,先头那一位成安侯夫人出身本就不显,如今成安侯又颇得皇上看重,按理说这朱门世家的姑娘可以随便挑,可还是娶了亡妻的妹妹。 心善者,注定成不了大事。 林姝听见她们说起续弦之类的事来,自然不方便再呆,只说要回去练字了。 可是这一路上,她却是心绪不宁,上一世成安侯续弦好像也是这个时候,只是那个时候的她每日却是掰着指头算还有几日才能去成安侯府,但如今却是不大想去了。 她恨邵圣平和林怜不假,可如今她更恨自己不能手刃仇人,想要刁难林怜的方法虽多,可每一次刁难背后,身后总有母亲替自己背锅,她不舍得;至于邵圣平,她却是再也不想见那一张龌蹉的脸了…… 林姝一直坚信善因得善果,她要等着看邵圣平和林怜这一辈子会落得什么下场,当然,在关键时候她也不吝啬添一把火,只是当务之急,她得好好保护母亲。 等着她回到了玲珑阁之后,老远就听到祝妈妈和瑞芝的尖叫声,十个板子虽不多,但也不少,一般来说,二十个板子就能要了瑞芝这样小姑娘的命了。 见着林姝进来了,不管是祝妈妈还好,都是瑞芝也好,嘴里只嚷嚷着自己错了,喊着救命。 瞧着两人脸色发白、躺在长凳上的模样,林姝瞥了一旁的陈妈妈一眼,“我自然是不舍得你们俩儿受苦,只是这话是二伯母吩咐下来的,又得了祖母首肯,我,我也不好说什么!” 按理说这惩罚下人原本是不该在院子里的,随便找个地方打了板子就是了,可陈妈妈此举,却是杀鸡儆猴,明明白白告诉了玲珑阁的丫鬟婆子们——以后伺候姑娘都得小心点! 031 一活脱脱的绿茶婊 031 一活脱脱的绿茶婊 祝妈妈脸上原本还有几分希冀的,可听了这话,嘴巴动了动,却是什么话都没说了。 陈妈妈点点头,那几个婆子又继续动手了。 林姝却是头也不回的就进了屋。 不多时,素琴便来了,只说连氏担心祝妈妈和瑞芝都受罚了,怕是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自己来她身边伺候了。 林姝自然很高兴,吩咐了芸豆收拾了一间耳房出来。 就连陪着林姝去信中侯府这差事儿,也落到了素琴身上了。 素琴惴惴不安,她是连氏半道上捡回来的弃婴,衷心有,却不大知道礼数规矩,去成安侯府的前几个夜,急的连觉都睡不着。 转眼间,就到了去成安侯府的日子。 这一大早,大夫人孔氏带着女儿林慧、二夫人姜氏带着女儿林倩、还有林姝和林怜都去了。 唯独少了连氏,可谁都不觉得奇怪,在这种重要场合,连氏从来不会去的。 京城夫人太太交际那都是讲究身份的,这身份不仅是你如今的身份,还有你娘家有没有什么有出息的人,信中侯府断然不会放一个商户之女出去交际的。 虽这么多年连氏都是这么过来的,可上了马车,林姝多多少少还是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几个姑娘家坐在一辆马车上,只听得见林慧叽叽喳喳说话,更忍不住掀开帘子打量着外头的街道。 林倩最开始劝了林姝几句,如今正靠在马车壁上打盹。 至于林怜,则正襟危坐,脸上满满的都是雀跃。 林姝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却是没有再挪开了,林怜是喜欢邵圣平的罢?上一世就喜欢上了,要不然依照信中侯府的身份地位,一个庶出女也断然没有给人做妾的道理,可林怜却上赶着如此。 林怜如今脸上擦了宝妆阁的胭脂,愈发衬得她清秀起来。 可这宝妆阁的胭脂二十两银子一盒,不是她寻常能够用得起的,可真是花了大本钱。 林怜见林姝用一种打量的眼光看着自己,愈发有自信了,更是笃定林姝这个只知道吃的土包子,哪里知道宝妆阁的胭脂? 瞧着她那倨傲的神色,林姝有些想笑了,“五妹妹今儿好像格外好看了。” “是吗?”林慧恨不得凑到林怜脸上去瞅一瞅,她乃是孔氏嫡次女,性子活泼,原先与林姝两人像是冤家似的,见一次吵一次,如今她倒是想与林姝吵,林姝却是笑眯眯待她,惹得她都觉得有几分怪异了。 所以如今,林慧和林姝的关系也算是不错了,“五妹妹脸上好像抹粉了,我大姐每次回来的时候脸上也是这般,脸上光溜溜的,脸颊红扑扑的,很好看。” 她的大姐姐,自然就是孔氏的嫡长女——林嘉了。 她还曾偷偷摸过她大姐姐的胭脂,可被她大姐姐知道了训斥了她一顿,只说小孩子家家不能用这些的,会伤皮肤。 林怜只咬牙道:“没有,我才没有抹粉了,我……昨晚上很早就睡了,所以今儿脸色看起来不错。” 林慧将信将疑,她向来是个没什么城府的姑娘。 林姝却含笑道:“可我怎么听素琴说,昨晚上落燕园中的灯亮了大半宿了,我还以为五妹妹在想今儿要穿什么衣裳想了那么晚,没想到会那么早就睡下了……不过有没有抹粉这种事,让咱们在你脸上摸一摸就是了。” 她就见不得林怜那副将旁人都当成傻子的模样。 林慧如今手中正捧着一小碗葡萄,一听这话,还未等林怜开口说话,就率先抹了一把,顿时,林怜脸上留下了些暗紫色的葡萄汁。 林怜忙用帕子去擦,可多少还是有些暗紫色的汁水留在了脸上。 林慧却瞧着自己食指上那粉末末,有些生气,“你还说你没有抹粉了,看这些都是什么!” “你……”林怜却是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扭着身子在一旁生气。 林慧却忍不住和林姝嘀嘀咕咕道:“……她生气,我还生气了,明明自己脸上抹了粉,却骗咱们说没有,小小年纪就会骗人了,和她姨娘似的像个狐狸精!等着她毁了脸,看她还得意个什么劲儿,姝姐儿,莫着急,还咱们到了十五六岁的时候再抹粉也不迟,到时候还怕比不上她!” 林怜小小年纪就已经注意饮食,身材十分纤细,可反观林姝,像个小肉团子似的,呃,林慧则像个大肉团子。 林姝一边应和着,一边打量着林怜左脸颊上那一团暗紫色的葡萄汁,却有些想笑了。 林慧却是不满的撞了撞她的胳膊,“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我在听你说话啊!”林姝这才将目光收回来,掀开帘子偷偷瞥了外头一眼,低声道:“三姐姐,你还是少吃些葡萄罢,这个时候的葡萄酸溜溜的,有这么好吃吗?若是到了成安侯府,你时不时想要去如厕怎么办?” 林慧一听,果然将手中的小白瓷碗放了下来。 半刻钟之后,那马车便缓缓停了下来。 两位夫人、四位姑娘放下马车,便有管事妈妈迎了出来,如今的成安侯府中没有太夫人、没有夫人,能出来迎接的也只有管事妈妈了。 大夫人孔氏和二夫人姜氏在前面说着话,剩下的四位姑娘则在后面偷偷说着悄悄话,林慧环顾了周遭一圈,忍不住低声说道:“……怪不得成安侯这么快要续弦了,成安侯府连当家主母都没有,岂不是会乱了套?” 这话她敢说,却没人像她这样大的胆子敢接话了。 林倩倒是将二夫人的玲珑剔透学了个十足十,这个时候一个字不说,至于林怜,林慧向来瞧不上她那小家子气的做派。 被林慧拽着的林姝亦小声道:“别说了,这话若是要让大伯母知道又要训斥你了……” 八九岁的姑娘正是交际的时候,多出来走两圈,到时候亲事也能好找许多。 林姝看着那一张张熟悉且陌生的人,却是百味杂全,这些人日后都会成为各个府里头的夫人太太,上一世她被幽禁三年,这些人长什么样都快忘了,更别说一个个还满脸稚气,大多数就更没什么印象了。 还是林倩得了二夫人的提点,没多久就与那些姑娘混的是如鱼得水,大夫人倒是想要林慧和那些姑娘多交际交际,可林慧就是一窝里横的性子,在熟悉的人跟前话毕谁都多,可到了陌生人跟前,连句话都不愿意多说的。 没多久,林慧就拉着林姝的袖子说:“姝姐儿,我想要去茅厕。” 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她已经去了两次茅厕了,这一次她可不敢与她娘说了,早知道就不吃那么多葡萄的。 “我陪着你一起去罢。”林姝念及着林慧上一世对自己的好,想着上一世林慧指着邵圣平鼻子骂的模样,到现在还很是感动,两人趁着大夫人、二夫人不注意的时候便溜了出去。 如厕了之后,林慧便是不肯再回去了,只拉着林姝的袖子道:“四妹妹,咱们去玩玩罢,回去多没意思啊!那些夫人问来问去都是一样的话,我嘴巴都快说软了,若这样也就罢了,关键还一点都不自在!” 林姝也觉得没意思,点点头,道:“那咱们去后小花园逛一逛,那边人少。” 她如今性子虽变沉稳了,可内心却还是个跳脱的,说起来与林慧也算得上一丘之貉了。 这小花园乃是邵圣平生母一手照料的,地方虽不大,却是极为隐秘,甚至还有个小池塘,连着大花园的活水,倒是别有一番景致。 等着两人刚靠近小花园,就听到了一熟悉的声音了,“……我知道你心里头难过,换成了谁碰上这样的事情都会难受的,只是人生在世,哪能事事顺心?旁的不说,就说我罢,一个庶出姑娘,嫡母不喜,嫡姐更是把我推到湖里头去了,我还不是一样活的好好地?你该振作起来,若你娘亲泉下有知,瞧见你这个样子,也是会难过的!” 这话除了林怜能说出来,还有谁说的出来? 林姝只觉得气太阳穴选直跳,可下一刻,邵圣平便淡淡道:“多谢林五姑娘关心了,我没事儿的……倒是你脸上,怎么有团黑紫色的印记?” 林姝拽了拽林慧,示意她快走。 等着两人走远了些,慢半拍的林慧这才反应过来,“……方才那人是怜姐儿吗?我听着声音和怜姐儿倒是一模一样了。” “不是她还能有谁?”林姝冷笑一声,道:“我是说方才怎么林怜不见了踪影,只怕是盯着成安侯世子爷,还说出那样一番不知廉耻的话来……” 两人顺着湖边散步,眼瞅着对面走来了一个慌慌张张的婆子,她便止住了话头。 那婆子看着不像寻常人家的主母,可手上却是戴着拇指粗的金镯子,一面走还一面忍不住朝着后头张望,以至于撞到了林慧身上。 正在四处打量的林慧也被撞了一个踉跄,那婆子这才缓过神来,忙道:“这位姑娘,对不住了。” 这话一说完,忙走了,与其说是走,倒不如说像是逃似的。 林慧揉了揉肩膀,不悦道:“这信中侯府的婆子可真没有规矩!” 林姝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一看这婆子的穿衣打扮就像是个极有面子的,可上一世她在成安侯府五年,却从未见过这婆子,这婆子神色仓皇,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032 从仇人变成了姐妹 032 从仇人变成了姐妹 林姝只觉得不对劲,拉着林慧的手朝前走了几步,“咱们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了。” 林慧虽说慢半拍,可到底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只道:“要不,咱们还是别去罢?万一真的有什么事儿和咱们扯上什么关系,祖母定饶不了咱们……” 太夫人平日里虽算是好说话的,可若是真的动怒起来,谁都拦不住的,而太夫人将信中侯府的名声看的极为重要。 林姝松开她的手,轻声道:“那你站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来。” 可还未等她将掌心完全松开,林慧又重新将她的手给抓住了,“我陪着你一起去罢,你身边就只带了个素琴,我跟你一起去了,多少还能有个照应。” 林姝心头酸软,自己这个三姐姐虽看着不怎么靠谱,但心地却是极好的。 两人顺着湖边走去,没过几步,果然见着一个人在水中扑腾。 就算是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可那人身上穿着的却是靛蓝色的云锦。 云锦,一匹以金计价。 这料子,在信中侯府都不是每个主子都能穿得起的,更别说成安侯府了。 虽都是侯府,但成安侯府人丁不兴,除了一个成安侯颇受皇上看重,剩下的连个在朝堂上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了。 林姝忙对着随行两个丫鬟吩咐道:“快去找人来,就说有人落水了。” 林慧却是吓得不得了,这信中侯府人不多,事情也算简单,大事也不过姊妹不合争上几句,这等杀人灭口的事还是第一次见,“若是,若是他死了,那怎么办?” “不会的,如今成安侯府设宴,虽已经下令不准客人来湖边,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真的出了什么事儿,成安侯府如何脱身?这附近定然有会枭水的婆子的!”林姝眼瞅着素琴等人已经跑远了,也拉着林慧走远了,“咱们快走,若等着人过来了,将这件事扯上咱们头上那就不好了。” 该做的,能做的,她都已经做了。 等着两人去了大夫人身边的时候,大夫人已经找了林慧有一会儿了,一见着女儿,忙压低声音道:“你们俩儿去哪儿了?这是什么地方,也是你们能乱跑的?” 林慧只觉得自己已经吓得说不出来话了。 就连林姝心都扑通扑通直跳,“我陪着三姐姐去茅厕了。” 大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眉目中有些不喜,可到底没有再说话。 没多久,这新成安侯夫人便进门了,若换成了之前,这两个小丫头定闹腾着去凑热闹,可发生了方才的事儿,两人都没什么兴趣了,甚至连林怜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没去关心。 林慧更是趁着成安侯和新成安侯夫人拜堂的时候偷偷道:“……你说那人死了没有?” 素琴和她身边的丫鬟很快就在附近找到婆子了,可至于那人到底是生还是死,那她们就不知道了。 林姝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等等看就知道了。”成安侯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就算是想瞒也瞒不住的。 果然等着成安侯和新成安侯夫人拜完了堂,便有一个婆子慌忙冲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这就是没有当家主母的坏处,一个枭水的婆子知道什么?还不是想着事情紧急,看是哪家的爷,让在场的人去认一认。 顿时,在场的夫人太太都慌了,忙派人去找儿子了。 就连大夫人也忙遣人去看看,了。 林姝这些个小姑娘则被安置在了花厅,一个个更是七嘴八舌道:“……应该是宁国公府的大爷,我方才见着宁国公府的大爷朝着湖边走去了。” “是吗?这宁国公府的大爷听说是庶出,向来不得宁国公夫人喜欢,没想到也是个命苦的!”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有好几次林慧想插话,可都被林姝给制止了,这种话可是好插的。 宁国公府是什么门第?若说信中侯府是京城之中一等的勋贵之家,那宁国公府便是一等一的勋贵之家了,今儿成安侯续弦,宁国公府肯来人,那是看在老成安侯曾是老宁国公部下的份上来了这么一趟,要不然宁国公夫人如何会来? 宁国公府乃武将之家,百年来战死沙场的男子比活着的人都多,也是因此,历代君王都对宁国公府极为看重,甚至说,宁国公乃是武将之首都不为过,信中侯府一区区侯府,哪里能与之抗衡? 直到林姝等人坐上了回程的马车,她还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行人回去了之后便要给太夫人请安,太夫人想着成安侯府的境地,只怕距离成安侯府怕也不远了,随便交代了两句便要她们回去了。 等到了第二日,林慧便借着送桂花糯米藕的由头来了玲珑阁,更是正儿八经地说道:“……我外祖家从金陵送来了个厨子,做的桂花糯米藕可好吃了,我专程带了些给你尝尝。” 林姝向来不大喜欢吃甜的,象征性吃了两筷子,便吩咐丫鬟将东西都端下去了,更借着这个由头将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遣散了下去,“说罢,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上一世她将林慧当成了敌人似的,对于自己这个三姐姐的性子,自然是打听的一清二楚了。 林慧脸上的讶异一闪而过,可下一刻就道:“你可真是神了!今儿中午我在我娘屋子里睡午觉的时候听我娘说起这件事了,那日落水的的的确确就是宁国公府的大爷,成安侯府和宁国公府都说他是因为贪玩所以不小心落水了,可我娘却说这件事没这么简单了。” “我娘说了,这宁国公夫人出身名门,虽不是出自勋贵之家,可祖父却是先朝阁老,哥哥是正二品的户部尚书,姐姐更是皇后娘娘,要弄死一个庶长子还管不容易?就算是这次没得手,还有下一次了,说只怕这位宁国公府大爷活不长!” “说起来这宁国公府大爷也是个可怜的,如今才十一岁,咱们救得了他一次,只怕救不了他第二次,也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 宁国公府大爷? 林慧后面的话,林姝一个字都没没有听进去了,脑海中来来回回的就是这几个字,上一世邵圣平的心爱之人便是宁国公夫人,便是自己那日救下之人的妻子? 想着自己上一世对那宁国公夫人那是了如指掌,可林姝如今想起来,只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既然后来那位宁国公府大爷是庶出,后来又是怎么坐上宁国公这一位置的? 那日见宁国公夫人身边好像跟了个几岁的小孩子,长得是虎头虎脑,极为可爱,宁国公夫人看向那孩子的眼神更是极为宠溺,想必是她的亲生儿子…… 想及此,她不由得问道:“宁国公的世子立下来了没有?” 正说的起劲的林慧想了想,点了点头,道:“好像听我娘说了什么宁国公世子爷的,想必是世子已经定下来了……好端端,你问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随便问问罢了!”林姝笑了笑,道:“还有那日林怜与成安侯世子之间的事儿,你可别乱说,若是被旁人晓得了,那可是不得了的事儿。” 林慧只觉得心里头的小九九被人看穿了,有好几次她都张口准备与大夫人说起这事的,“我还以为你巴不得这件事闹开了,这样怜姐儿就没有好果子吃了,不管是你,还是五婶婶都解气了……” 林姝嘴角噙着笑,她觉得林怜和邵圣平之间还没完,“怪不得大伯母老说你没有长大,怜姐儿是谁?是我的妹妹,她的名声不好听,难道我脸上就有光了?莫说是我,只怕你脸上都没光,更别说到时候祖母一怪罪下来,这五房上下谁能逃得了?” 说着,她更是顿了顿,道:“若这件事从你我嘴里说出去了,到时候怜姐儿只她没做过,你我岂不是成了搬弄是非之人?三姐姐啊,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呀?” “我……”林慧是个要强的,哪里甘愿被自己的妹妹比下去,“我,我怎么没有长大了?我可是比你大上半岁了!” 林姝只笑不说话。 林慧怏怏道:“好吧,我就与你说实话,要是你今儿不与我说这番话,只怕三日之内我就将会将这件事告诉娘了……娘的话还真没错,说你病了一场,像是懂事了不少,要我多跟着你学学了,姝姐儿,你告诉我,怎么才能变沉稳些?” 她的亲生姐姐林嘉仪容出挑这这乃是阖府皆知的事实,原本还有个姝姐儿与自己一样恶名昭著,甚至比自己的名声还要差些,如今姝姐儿都变得这么聪明起来,留她一个人这滋味像是有点不好受。 可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否认,如今的姝姐儿比原来顺眼多了。 林姝斟酌片刻,“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的话,那就不要说,凡事多想想,若是碰上拿不准主意的就去问大伯母,保准不会出错的……不过我觉得你这样无忧无虑的,挺好的。” 上一世林慧嫁的乃是淮阳伯府的幺子,这人说起来也不算是良配,但林慧向来心大,仗着自己有信中侯府撑腰,压根就没将丈夫和婆婆放在眼里,所以也算是过的悠哉乐哉了。 033 世上最疼姝姐儿的人 033 世上最疼姝姐儿的人 林慧瘪嘴道:“这样有什么好的?原本之前祖母是训斥咱们俩儿的,如今却变成了训斥我一个人,你说好不好?” 林姝听了只哈哈大笑。 …… 果真等着林姝再一次去给太夫人请安的时候,太夫人就训斥起林慧来了,只说她那日在成安侯府乱跑,一点规矩都没有。 虽说是训斥,可态度却是十分亲昵。 林慧偷偷冲着林姝吐了吐舌头。 太夫人见了倒也没说什么,转而又与大夫人说起别的话来了,“……叶氏是你媳妇,可也是成安侯夫人的外甥女,当初我就不大赞同这门亲事,可如今叶氏都嫁到信中侯府一年多了,说什么都晚了,而成安侯府这位新夫人虽也是叶氏的姨母,可到底是庶出,传出去不大好听,以后还是要叶氏少去成安侯府的少。” 她向来看重脸面,哪里会允许自己的嫡长孙媳妇唤一个庶出的续弦为姨母? 就连大夫人如今也不晓得说什么才好了,这门亲事完全是打了她的脸,当初她想着叶氏的父亲位居正三品,又有成安侯这个小舅子在,入阁也是早晚的事儿,可如今看来,叶氏的父亲想要入内阁,却是有些悬乎了。 如今大夫人晓得自己不占理,只能称是,“媳妇知道。” 太夫人怒气更甚,这高门儿媳有好处,也有坏处,譬如这个时候,若换成了连氏,她那训斥的话早就劈头盖脸砸下来了,可如今,就冲着金陵孔家,这怒气都得忍着。 林姝见这情况不对劲,忙告辞了。 一回到玲珑阁,素琴便迎了上来,道:“姑娘,过几日就是二夫人的生辰了,您打算送什么礼物过去?” 林姝道:“这种小事,你看着拿主意便是了。” 素琴却是有些为难了,“原本奴婢想着自己是新来玲珑阁伺候的,问了问祝妈妈这次该送什么礼好,可祝妈妈却说……却说您书房上的那一颗玉白菜不错……”连她都知道这棵玉白菜价值不菲。 林姝冷笑道:“她倒是敢张口说,二伯母都那样对她了,也难为她还这般忠心耿耿。” 想了想,她便吩咐道:“那你随便绣两个荷包,到时候借我的由头送给二夫人罢!”还想要玉白菜?她就算是将玉白菜砸了都不会给二夫人的。 这几日林姝除了在芳华园陪连氏,就是去青松院给太夫人请安了,别的地儿,倒是哪儿都没去。 这下子,二夫人倒是着急了,恨不得一天派人来玲珑阁请三回,可回回林姝都没过去。 只是叫林姝意外的是,她提起要与连氏学管家,却被连氏给拒绝了,“……你还小,如今自然是该玩乐的时候,可别小小年纪就将自个儿拘在了账本子里头,小小年纪,若是将眼睛熬坏了可怎么是好?” 林姝却有些愣住了。 大夫人说了好几次想要林慧学习主持中馈,可林慧一提起账本子就头疼,母亲怎么和大夫人不一样? 其实上一世她在成安侯府的时候也曾管过两年家,该会的,大概也都会,如今说出这番话来也是不忍心母亲这般辛苦,听素琴说,母亲房里的灯经常就是一亮就是大半夜,“可这些事,我迟早都是要学的,早学晚学都是一样的,还不如早些学会,也能为您分些担子去。” 连氏摸了摸她的双丫髻,笑着道:“我的姝姐儿才多大,怎么就想着嫁人了?你放心,你的亲事,娘会替你做主的,保准以后不会让你受到丁点委屈……”言语之中像已经有了打算。 林姝也不好多问。 恰好这个时候林慧来芳华园寻她,说是外祖家又送来了不少好东西,分给她一些。 等着林姝回来的时候,却听见了芍药的声音,“……您这心思虽是好的,可太夫人那边怕是第一个说不过去,太夫人虽不喜欢咱们五房,可四姑娘的亲事,到底需要太夫人点头的,还有老爷那儿,只怕四姑娘的亲事老爷也会有安排的……” 林姝准备掀开帘子的手顿了顿,只掀开了一个角。 连氏一手拿着账本子,一手拨弄着算盘,连头都没有抬起来,“算是有安排又如何?他为了他的仕途明里暗里做了些什么,我不管,也管不着,只一点,若是想将我的女儿当成垫脚石,我就算是拼了这条命都不会答应的!” 说着,她手下的动作顿了顿,“尧哥儿虽然出生商户,名声不好听,可这姑娘家的过日子是名声重要,还是以后一辈子的幸福重要?更何况尧哥儿是幺子,嫂子疼他疼得像是眼珠子似的,前些日子还写信来给我说他小小年纪就想要下场,日后要给嫂子争个诰命夫人回来,我也与嫂子说了,扬州没什么德高望重的先生,不如将尧哥儿送到京城来,跟着信中侯府的先生念书……” 林姝心中大惊,母亲口中的尧哥儿她虽没见过,却也听闻过的,他叫连成尧,乃是自己舅舅最小的儿子,人聪明机灵,上一世她死的时候,自己这位表哥已经坐到了正五品的位置了。 只是上一世母亲却没有要接自己这位表哥入京的打算。 “……您要舅太太送表少爷入京?突然的怎么想到这么一出了?”芍药也觉得不解。 连氏这才将账本子和算盘放了下来,“原先我见着姝姐儿还小,心中虽有这个打算,可想着她净知道胡闹,现在她总算是懂事了些,是时候要她和尧哥儿多处一处,免得到时候要说亲起来,两人别别扭扭的,就算到时候尧哥儿有了通房妾侍,有着青梅竹马和表兄妹的情分,对姝姐儿总不会差到哪儿去的。” 到时候舅母是婆婆,丈夫是表哥,家中富庶,女儿又不用管理庶务,在她看来,这是一门顶好的亲事。 很久之后,芍药的声音这才又响了起来,“奴婢还是觉得这件事您还是得和老爷商量下,只怕到时候老爷和太夫人那边不肯松口……” 连氏的声音却带着几分冷意,“不肯松口?若是不肯松口,那我便带着姝姐儿和离就是了,如今我呆在这个地方,操持着整个信中侯府,为的又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姝姐儿?信中侯府除了名声好听,还有什么拿的出手的?当初我嫁进来的时候,那一摊子烂账,我理了好几年才理清楚。” “至于姝姐儿,不得太夫人喜欢,不得老爷喜欢,我还记得姝姐儿只有三四岁的时候去青松院请安,太夫人手上抱着嘉姐儿,身边坐着慧姐儿和倩姐儿,就只有姝姐儿一个人孤零零站在下头,看着桌上摆切好的蜜瓜,一副想吃又不敢吃的模样。” “后来还是陈妈妈看不下去了,吩咐丫头给姝姐儿拿了碟子蜜瓜,那一碟子蜜瓜角角也配叫蜜瓜?怕就是大房、二房吃上下的边角角切下来的,偏生姝姐儿抱着小碟子,吃一口蜜瓜看一眼严厉的太夫人,连多吃一块蜜瓜都不敢……” “当时我在一旁,看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一碟子蜜瓜又能值几个钱?这些年我们连家送来的银子,怕是能买几院子蜜瓜了!后来我就在想,姝姐儿身上流着连家的血,旁人会因此轻视她、怠慢她,这一点谁都改变不了,可我却要给她最优渥的生活,让旁人都羡慕她……” 林姝站在门外,眼泪悄无声息地掉了下来。 上一世母亲死后,舅舅也曾上门来求娶过她几次,当时更是和林沛在书房里吵得是不可开交,可到了最后,太夫人和林沛还是没有答应这门亲事。 士农工商,商户不管赚再多银子,可永远是排在最末等的,信中侯府的姑娘哪里有嫁给一商户之子的道理? 后来舅舅还曾来玲珑阁问过她,问她愿不愿意去扬州。 当时的她正在玲珑阁与林倩一起跳百索,听到这话,连头都没抬一下子,只说不愿意,当时舅舅叹了一口气就走了。 如今向来,林姝却是泪如雨下,想必是母亲在临死之前早就将一切都盘算好了,要不然舅舅怎么会三番几次上门?这连家虽是商户,可在扬州大半的商铺都是连家的,这些年更是做起来皇家的生意,在外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何会屡次上门自讨没趣? 一阵风吹来,吹的院子里的树叶沙沙作响,芙蓉端着几碟子切好的水果走了过来,“姑娘怎么站在门口?” 林姝只能掀开帘子,和她一道走了进去,“我正在看这竹帘上面刻的是什么,舅舅那边给我送来的竹帘是水仙花纹的,给娘送来的是牡丹花纹,比我的好看多了。” 原本连氏还担心她听到了自己方才说的话,如今听到这话,忍不住长吁了口气,“小姑娘家家的用牡丹花纹的竹帘怕是压不住,等着过两年要你舅舅再给你送牡丹花纹的竹帘来。” 说着,她顿了顿,道:“不过也无妨,要是你喜欢,我明儿就派人拆了芳华园的竹帘给你送过去,我院子里还有你舅舅送来的秋菊花纹的竹帘了。” 虽说是小小竹帘,却也是有讲究的,连家送来的竹帘不仅极为精致,更是是用香露和猪笼草、薰衣草泡了好了好几回,一挂起来不仅熏得整个屋子里都香喷喷的,还有驱蚊的功效。 034 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034 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林姝只觉得眼眶发酸,一低头更是看到了芙蓉端进来的几碟水果,红艳艳的西瓜,黑紫紫的葡萄,还有那黄橙橙的蜜瓜,当即眼泪更是要忍不住掉了下来。 连氏见了,忙问:“好端端的,这是怎么呢?” “没事儿,估计是眼里进了沙子有些磨眼睛,方才有些难受,如今沙子顺着眼泪流下来,也就不碍事了。”林姝看着母亲那带着几分英气的面容,只觉得五味杂全,“您这帘子我还是不要了罢,等着明年夏天,我要舅舅给我捎梅花纹的帘子来,我喜欢看梅花纹的!” 连氏自然是笑眯眯的说好。 不让林姝帮着自己管家,这信中侯府一大摊子事都压在了连氏身上,林姝不能分忧,自然也不会给母亲添乱,说了几句话之后便走了。 只是她刚一出门就碰到了钟姨娘带着林怜和林有霆过来了,虽说如今时间不早了,可这娘几个的晨昏定省却是一日都不敢冒下的。 林姝趾高气扬的从他们跟前走过,连眼睛都没瞥一下的。 倒是林有霆想冲着林姝的背影吐口水,却被钟姨娘捂住了嘴,“……这可是任由你胡闹的地儿?当心你爹知道了,又要罚你了!” 林有霆年纪虽小,可性子早被身边的人娇惯的不成样子了,如今气鼓鼓道:“坏人,她们都是坏人!” 钟姨娘只觉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那一日自己借着霆哥儿的口告了连氏一状,原本以为连氏会像之前似的吃瘪,母子三人正等在落燕园中等着看笑话,可谁知道林沛却是怒气冲冲的回来了,一回来更是拎着他的霆哥儿说要去跪祠堂。 霆哥儿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从小到大就算是到了太夫人跟前也是极为得脸的,当即只吓得哇哇大哭! 她自然慌忙去拦,林沛更是指着她的鼻子说自己一个姨娘将霆哥儿养歪了,丢了五房的脸面,若不是怜姐儿抱着林沛的腿去拦着,只怕林沛就一脚要踢到她身上去了,“……爹可是受了旁人的挑唆?姨娘这些年是怎么待我和弟弟的,您也是瞧见了,饮食起居都是亲自动手,生怕我和弟弟受了委屈,先前您都说了,姨娘虽出生微寒,却知道分寸,平日里一点没规矩的事儿都不敢做!” “对,姨娘的出身是不好,可那也不是姨娘能选的,若是能选的话,谁不想和大大伯母、二伯母似的出生名门,如今受人挑唆了,好歹能为自己辩驳一二啊!若您真的觉得姨娘管教我和弟弟不善,想打姨娘,那就先打我罢,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教好弟弟!” 林沛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儿,那一脚到底没有踢到钟姨娘心窝子去。 可如今都小半个月了,林沛却是再没踏进落燕园一步,那落燕园中的丫鬟婆子都是新采买进来的,一个个不懂规矩、偷奸耍滑也就罢了,偏偏还没有将她这个姨娘放在眼里…… 一想到这儿,钟姨娘只觉得心窝子疼得厉害,比人踢了十脚还疼,“走吧,咱们进去给夫人请安,若是去迟了,怕又有人冲着咱们摆脸子了。” 连氏虽没有将她们放在眼里,可架不住屋子里还有芍药等大丫鬟了。 果真等着她们母子几个进去的时候,连氏正在看账本,芍药将她们晾了小半个时辰这才进去通传,只连氏说,今儿她的事多,要钟姨娘她们几个傍晚的时候再来请安。 可怜钟姨娘大热天连水都没喝上一口,又要回去了。 一出了芳华园的大门,林怜却是红着眼眶,低声道:“终有一天,我会叫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都知道我们的厉害!” 霆哥儿只闹腾着要喝水,钟姨娘吩咐新来的奶娘打了伞,将霆哥儿先抱回去。 母女二人则沿着林荫,慢慢踱着步子,知了叫的一声又一声,惹得林怜心头烦躁不堪。 钟姨娘却道:“……这才几日,你就已经耐不住性子了?连氏和我斗了十多年都没有斗过我,如今就因为林姝突然变聪明了,就能够争过我了?这一次是我不小心,低估了她们母女,以后咱们小心些,这种事断然不会再出现了。” “可姨娘……你不觉得这段时间林姝变得很奇怪吗?以前她蠢蠢笨笨的,我三言两语一激她,她就像是被激怒的小猫儿似的,扬起爪子见谁挠谁,就算是祖母和爹都不怕,如今不管我怎么激怒她,我说了一句,她后头便有十句等着哦我!” “对了!还有上次,她在青松院的小佛堂,说要毁了我的脸,那眼里的恨,一点都不像装出来的,可事后又说是在逗我玩……”林怜越想越觉得瘆人,这种事她总不好向太夫人告状罢,说不准太夫人知道了还说她们姊妹之间不和睦。 钟姨娘却是冷笑一声,“这人啊,总是越变越聪明,说不准是林姝病了一场,开窍了,她倒是不用担心!如今太夫人年纪也大了,最多还有十年,等着太夫人死了,咱们便能分出府单过了,到时候林姝也嫁了,连氏唯一擅长的就是赚银子管家了,到时候人口简单,又有什么可给她管的?我倒是巴不得她管家,这样还能多给你弟弟争些银子了!” “你啊,也莫要学那些眼皮子浅的妇人,受了丁点委屈就气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能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林怜只点了点头。 还是钟姨娘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听你身边的雁文说,前几日你去成安侯府的时候偷偷跟踪了成安侯府世子爷,还与他说了很久的话……” “也没有很久,不过一刻钟的时间罢了!”林怜说的是云淡风轻,雁文是钟姨娘帮她选的丫鬟,对她衷心,自然也对钟姨娘衷心。 钟姨娘却皱眉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成安侯府世子爷也是你能够肖想的?虽说成安侯府不比信中侯府,可那人却是皇上下旨封的世子,也就林姝那样的身份,成安侯府都是瞧不上的……”毕竟林姝有一个那样的外家。 林怜却不喜欢听这样的话,紧咬薄唇,“旁人说这样的话也就算了,姨娘也要对我说这样的话?您是觉得我比不上林姝?成安侯府连林姝都瞧不上,所以一定瞧不上我了?我偏不信,有些东西不去争一争,哪里能知道自己能不能得到!就算是真的败了,大不了也是和之前一样的境地,又有什么可怕的……” “真是糊涂!你别看太夫人如今疼你,可若这件事被太夫人知道了,第一个张罗着要将你送到庄子上去的就是她了,到时候等你说亲的时候,找一门远远的亲事将你打发了出去,哪里会尽心尽力?”钟姨娘觉得自己女儿聪明是聪明,可却是心气太高了些,“你是从我肚子里出来了,我觉得你当皇后娘娘都够格,哪里会觉得你不如旁人……” 林怜依旧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钟姨娘也跟着叹了口气,女儿从小便是这样子,自己说了什么她不同意,从不顶嘴,只沉默着一意孤行。 可她又有什么办法了?还不是有空劝一劝,再命雁文盯紧一些。 她们这边急的像是什么似的,林姝那边倒是悠哉乐哉,每日就是去青松院请安,再去芳华园陪着母亲用午饭,陪着母亲唠唠嗑,下午的时候在绣绣花写写字儿侍弄侍弄花草,一时间,阖府上下都知道四姑娘变得懂事了。 林姝听了,也只是笑笑。 她虽看着闲,可落燕园那边的动静一点都没放过,钟姨娘装病,咳血,林姝去找林沛,全都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只是她一点都不急,要是钟姨娘真的就这么简单认输了,那也就不是钟姨娘了。 素琴却是急得不行,“……姑娘,老爷又和之前一样,连续好几天都歇在了落燕园,五姑娘喜的像是什么似的,更是借着钟姨娘病了的由头好几日没给夫人请安了,叫我说,一听这话就是幌子,要是钟姨娘真的病了,哪里能伺候老爷?” 林姝却一点都不生气,甚至还笑眯眯道:“后天就是二伯母绣的生辰了,我要你准备的荷包你都准备好了吗?” “自然是准备好了!”素琴点点头,又说起来,“姑娘,您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奴婢还听说如今钟姨娘那边经常有大夫进出,怕压根就不是给钟姨治病的大夫,却是给钟姨娘调养身子的大夫。” 当初钟姨娘生林有霆的时候是难产,大夫说了五年之内不能怀有身孕,否则便会有危险。 而上个月,林有霆刚满了五岁。 想着上一世一直到林姝去世之前,钟姨娘再也没能怀上身孕,她又有什么可急的,“着急有什么用?难不成我还能插手落燕园的事儿吗?她们愿意折腾,就让她们折腾去!” 说着,她顿了顿,道:“前几日我交代了祝妈妈采买些花卉进玲珑阁,她可都已经办妥当了?” 035 同是林家媳妇啊 035 同是林家媳妇啊 素琴点点头,道:“都已经办妥当了,昨儿奴婢还仔仔细细看了看,祝妈妈已经吩咐小丫鬟将美人蕉,湘妃竹还有各种花儿都种了下来,估摸着能活下来七成了。” 这个时候将花草种下去,能活七成已经是不错了。 林笑了笑,“你去告祝妈妈一声,我花了这么些银子,活七成可是远远不够的!” 那一顿板子下来,祝妈妈好的是七八不离十了,也不知道二夫人姜氏到底给她吃了什么迷药,她一得了空就在林姝耳畔念叨着二夫人要过生辰了,明里暗里都说要林姝将那一颗玉白菜送过去给二夫人当贺礼。 林姝自然不会听她的,可换成谁整日在自己耳畔像只苍蝇似的念叨,都会觉得心烦。 “好嘞,奴婢这就将姑娘的话告诉祝妈妈!”素琴笑着就下去了,五夫人和姑娘都没说要她回芳华园的话,她也就乐得在玲珑阁呆着。 芳华园中连氏等人对她也不错,可芍药那一个个大丫鬟都比她大上十多岁,平日里也没什么可玩闹的,在玲珑阁多好,她整日陪着林姝,再逗逗芸豆,日子倒是极为舒坦。 转眼间,二夫人的生辰便到了。 这一大早连氏便带着林姝和林怜等人去了青松院,太夫人今日也穿的精神,墨青色的褙子,戴着硕大蓝宝石戒指的手正有一下没一下捻着檀香佛珠串儿,正靠在贵妃榻上任由着小丫鬟给她捶腿。 听见连氏请安的声音,太夫人却是连眼睛都没有睁一下,只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她素来不喜连氏,这在信中侯府压根就不算秘密,甚至借口连氏管着信中侯府上下的琐事,免了连氏的晨昏定省。 连氏也习惯了,淡漠退到一旁。 等着林姝和林怜请安的时候,太夫人这睁开了眼睛,淡淡道:“……今儿是你们二伯母的生辰,不仅是你二伯母娘家姜家那边有人过来,这京城中泰半有名望的人家都要来,你们俩个人可要慎言慎行,莫要丢了咱们信中侯府的脸面。” 话虽是对着俩人说的,可她那眼神却淡淡落在了林姝身上。 林姝应了下来。 太夫人又嘱咐了几句,无外乎不要丢了信中侯府脸面之类的话,到了最后话锋一转,却道:“……客人怕也快来了,你们俩儿下去罢,连氏留下来!” 林姝也想跟着留下来。 可连氏却冲着林姝使了个眼色,待看着林姝乖乖离开之后,这才淡淡道:“娘将媳妇留下来有什么事?可是又要媳妇去管灶上的活计?不用娘吩咐,媳妇明白的!” 因为她的身份实在是上不得台面,说话也不如世家贵族的女子含蓄体面,所以这么些年来,但凡大场面,太夫人总是会找各种理由不让她露面……其实她也不想去露这个脸。 太夫人当着满屋子丫鬟婆子的面被这么甩脸子,登时面子上就有些挂不住了,“连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连氏却云淡风轻道:“媳妇这话没什么意思。” 太夫人却是气得将一百零八颗檀香佛珠狠狠拍在桌上,扬声道:“呵,没什么意思?当我老糊涂了不成?你可是在怪我……若不是你的身份上不得台面,我如何会这般,你信中侯府的媳妇,难道眼睁睁看着旁人笑话信中侯府?” 若换成了平日,连氏是会忍下来的。 她在信中侯府这么多年,什么委屈没受过?当初接手信中侯府那一摊子烂账的时候,太夫人甚至账本都丢在了她的脸上,她这都忍了下来。 可方才一路走来,每个丫鬟婆子脸上都喜气洋洋的,二夫人过生辰,府中上下不管丫鬟婆子每人都得了赏,更别说那二房今日门庭若市,经过二房院子的时候,她都能隐隐听见里面传来二夫人的笑声…… 当时若不是有她的姝姐儿在,她这脸上的笑都快撑不住了。 同样是信中侯府的媳妇,可她嫁到信中侯府这么多年,却是一次生辰都没有操办过,甚至没人记得这件事,每每生辰,她得到的都是哥哥从扬州写过来的信笺与礼物,还有她吩咐芳华园小厨房做的一碗长寿面。 至于太夫人和林沛,只怕连她的生辰是何月何日都不记得罢! 自己的生辰压根没人记得,自己却要大肆操办妯娌的寿宴?凭什么?她也是连家娇养大的姑娘,也是信中侯府派人求娶的媳妇,凭什么差别就这么大,“若娘嫌弃媳妇的身份上不得台面,当初又何必要派人去连家求娶?娘这话说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媳妇死皮赖脸要嫁到信中侯府来了!” “简直是放肆!”太夫人扬声而起,直直看着连氏,“是不是你管了几天家,就觉得自己了不得了?是不是觉得信中侯府缺了你少了你就不能转了,依老五如今的权势,想要娶什么样的媳妇娶不到?莫要将自己太当回事儿了。” 连氏只笑了笑,道:“媳妇知道,媳妇要下去忙了。” 说完这话,她转身就走了。 太夫人却是气得直哆嗦,“当初……当初我就说这门亲事不成,这商户出来的姑娘也就这样的涵养了!” 她这会子气的恨不得想将老侯爷从棺材里揪出来,要他看看这就是当初他帮老五求娶的好媳妇! 陈妈妈却浅声道:“您可别为了这么点小事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五夫人这人啊,素来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您也莫要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其实……今儿这事换成了谁,只怕心里都不舒服的。” “她不舒服?她还想着自己能和老二媳妇比?”太夫人嘴角满满的都是讥诮,如今想着方才连氏走时那一抹笑更是觉气愤不已,“你可是看到她将才的样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当婆婆的是靠着她养……” 她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可连氏这边已经走出了青松院的大门。 原本心里是有些不痛快的,可一出门却见着女儿站在门口,扬着一张关切的小脸,就算是心里又再多不痛快,顿时也烟消云散了,“姝姐儿怎么没去你二伯母那儿?如今怕已经来了不少客人,今儿你也算是半个主人,去迟了可不好!” 看到母亲面上的神情变化,林姝只觉得心头委屈,拽着她的袖子道:“祖母可又为难您了?” “哪里谈得上为难?不过是想借着由头将我支开罢了……”话说到一半,连氏便顿住了,好端端的,自个在女儿面前说这些做什么,“放心,娘没事儿的,你快去二房那边罢,今儿可请来的戏班子可是柳成园中的名角儿了!” 林姝只能带着素琴去二房那边了。 这一路上她走的极慢,也想了很多,祖母既然不满母亲,当初为何又要娶母亲进门?其实祖母是个很好面子的人,可当着丫鬟婆子的面却从不掩饰对母亲的厌恶,更口口声声唤母亲为“连氏”,唤大伯母二伯母则是老大媳妇、老二媳妇的。 可如今她也管不了这么多,想着只要这一世母亲能好好活着,总会柳暗花明的…… 等着林姝到了二房的时候,柳成园中的袁小衣已经挥着水袖咿咿呀呀唱着,她乃是柳成园的台柱子,寻常人家可不是请的动她的。 好在大家伙儿看戏看的入迷,等着林姝挨着林慧坐下来的时候,倒也没谁发现,倒是林倩见着她来了,对着旁人笑着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四妹妹,父亲是吏部的左侍郎,母亲更是出身扬州连家!” 林姝对着那眼生的姑娘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可她的心底却是怎么都不舒服,那姑娘在听见林倩后面那后半句话后,脸上多少带着几分轻慢之色。 林倩的父亲如今位居正五品的一个闲职,自然是及不上林沛那正三品的官职,可连氏的娘家一出口,她的身份便比自己尊贵不少……自己这位二姐姐,也不是个简单的人啊! 她身侧的林慧却被台上的袁小衣迷了去,扯着林姝的袖子道:“……这袁小衣说是才十二三岁,就已经名震京城了,只怕再过个几年,就连宫里头的皇上都晓得她了,可真厉害啊!” 她的心性单纯得很,若叫大夫人听见她夸一个戏子厉害,估计气的中午连饭都吃不下去。 太夫人也是极好听戏的,没多久,太夫人便来了,与二夫人的伯母——姜夫人,安东侯府太夫人等人坐在一起,夫人太太们坐在一起,剩下的则是姑娘们坐在一起,乐呵呵一团。 林姝向来不爱听戏,四处打量了片刻,却见着林怜拉着成安侯府的姑娘说着亲热话。 嫡女有嫡女的圈子,庶女有庶女的圈子,林怜拉着的则是成安侯府的庶出大姑娘——自己上一世的大姑子邵熙,这人心眼多,却蠢笨,更容易受人挑唆,上一世她与林怜情同姊妹,处处看自己不顺眼,更主张林怜嫁给邵圣平为妾…… 林姝正细细打量着,却见着有人在二夫人耳畔说了什么,二夫人更急急忙忙起身,扬声对着在场的夫人太太道:“哎呀,长泽郡主来了,我先失陪一会!” 036 上一世那狠心的继母 036 上一世那狠心的继母 顿时,众人看向二夫人的眼神更是多了几分歆羡。 这长泽郡主是谁?是老瑞王唯一的掌上明珠,打从几岁开始就养在了王太后身边,更是比长公主都要得脸! 要知道,老瑞王可是先皇一母同胞的弟弟,当初若不是老瑞王支持皇上,如今大庆朝上龙椅山坐的是哪位,还是个未知之数了,就冲着这一层关系,王太后就十分疼爱长泽郡主。 按理说,老瑞王是扶持皇上上位的亲叔叔,若还活着,那可是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只可惜是个短命的,八九年前一口气没喘上来死了。 当时长泽郡主就已经十六岁了,可谁知道等着老瑞王三年的孝期刚过了,老瑞王妃积郁成疾也去世了,长泽郡主又得守孝三年,硬生生拖到了二十二岁。 长泽郡主眼光又高,所以到了如今都二十四了,这亲事还是低不成高不就的,一直没定下来。 可也是因此,王太后和皇上对她也就更疼爱了。 林慧却丢了几颗杏仁到嘴里,低声道:“你说长泽郡主到底想要说一个什么样的人家?我可是听说当时先头那位成安侯夫人去世之后,王太后还想将长泽郡主嫁给成安侯了,可长泽郡主非不答应,王太后这才作罢,说起来,这成安侯倒也是不错,心地不错,要不然哪里肯娶自己先头夫人的庶出妹妹为妻了?这长泽郡主都这么大年纪了,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嫁个什么样的人……” 六月天,林姝却觉得自己的手心直冒冷汗。 上一世这长泽郡主乃是自己的继母,性子要强不说,这信中侯府上下更是处处以她为尊,偏生她也是个拧巴性子,长泽郡主越想拿捏她,她也就越要与长泽郡主对着干。 后来长泽郡主生下了五房的嫡子,不过是因为她说了一句这刚出生来的小孩子皱巴巴的好丑,话传到长泽郡主耳朵里,长泽郡主便要两个嬷嬷架着她,要她在雪地之中跪上两个时辰,若不是后来林沛出面,只怕她还真拧不过长泽郡主。 之后林沛便允了她不去给长泽郡主请安,而那个时候的长泽郡主一心放在了那刚出生的儿子身上,所以直到她出嫁,两人都没什么交集……可这并不代表长泽郡主后来变成了个好人。 这一世,她绝不会让母亲不明不白的死去,不会让上一世的惨剧发生。 没多久,二夫人便陪着长泽郡主进来了,她穿着石榴红撒金丝繁花纹褙子,头上簪子的宝石一个个有鸽子蛋那么大,妆容精致,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中尽显倨傲,目不斜视,硬生生将她那三分的容貌撑到了七分。 向来擅长交际的二夫人更陪在一旁絮絮叨叨说着话,“……您来之前也不提前说一声,害的我没提前去接您,太后娘娘最近可还好?瑞王妃最近可还好?” 她并非姜阁老的女儿,又非信中侯夫人,长泽郡主今儿来这一趟,的确是给她天大的面子。 可长泽郡主应付的却有些敷衍,一看到太夫人的身影,忙走了上去,“太夫人!” 太夫人也起身,含笑道:“长泽郡主快坐,原本是想着长泽郡主贵人事多,所以这才没下帖子。” “只要您不嫌弃我不请自来就好了!”长泽郡主脸上带着笑,挨着太夫人就坐了下来,倒是逼得安东侯府太夫人坐到了一边去了。 她的话音刚落下,陈妈妈便将戏折子给递了上来。 太夫人道:“今儿来的可是柳成园的戏班子,您看想听哪一出!” “太夫人您可别一口一个您的,您乃是与太后娘娘一辈儿人,若这般称呼我,可真是的是折煞我了,就和太后娘娘一样,叫我长泽罢!”长泽郡主语气是说不出来的亲昵,就连在皇后娘娘跟前,她说话都很少有这么恭敬的时候,如今涂着凤仙花长指甲的手在戏折子了随便点了点,“就这一出罢!” 太夫人挺起脊背,笑了笑,虽觉得长泽郡主的殷勤来的有些奇怪,可到底没有拒绝。 两人亲亲热热说着话。 林姝看着长泽郡主精致的侧面,手心捏着紧紧的,更是忍不住低声问道:“……之前长泽郡主可是经常来咱们家?她和祖母她们的关系很好吗?” 上一世母亲死了一个月,长泽郡主便进门了,之前太夫人和长泽郡主有没有交情她不知道,可却能看出阖府上下都很高兴。 是啊,母亲和连家帮了信中侯府挣银子,长泽郡主帮信中侯府挣脸,谁不喜欢? 可上一世的她却不喜欢,甚至借故肚子疼没有给长泽郡主敬茶,可后来长泽郡主却派了了丫头,说既然她病了,那就好好照顾她,更是逼着她喝下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药,搅合的玲珑阁是鸡飞狗跳…… 不知道太夫人和长泽郡主两人两人说了什么,长泽郡主勾出一笑,带着几分妩媚的味道来,可林姝却想剖开她的心看一看,长泽郡主那心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 林慧一口一小把杏仁,吃的很是开心,哪里注意到了林姝的异常,“嗯,好像是没什么交情罢,你忘啦,去年祖母生辰的时候长泽郡主都没有来了,想必是见着二婶婶的伯父得力,想要来攀关系罢!” 这话,林姝自然是不会信的,若真的要攀关系,这姜阁老的夫人就坐在一旁了,可长泽郡主却是看都不看人家一眼,更何况,她乃是太后娘娘和皇上的掌上明珠,哪里需要和旁人攀关系? 长泽郡主来这儿,就是为了父亲林沛罢! 林姝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了,林沛虽是正三品,可放眼京城,正三品的官员何其多,上一世长泽郡主为何要下嫁?众人都说长泽郡主的眼睛可是长在头顶上的,一般的男子可是看不上,为何偏偏看上了林沛…… 正纳闷的时候,唱到一半的袁小衣则退了下去,正在兴头上的众人忙道:“这是怎么呢?不是唱的好好地?” 接着,台上便唱起了《天仙配》——这乃是长泽郡主方才所点。 林姝见了,嘴角噙着冷笑,只怕长泽郡主想的便是与林沛能够比翼双飞罢,可惜啊,只可惜戏终究只是戏,当不得真! 若到了这时候,林姝还不知道长泽郡主的心思,那就是个傻子了,上一世不管长泽郡主怎么闹腾,只要林沛一出面,长泽郡主乖得就像是小兔子似的,莫说是撒泼耍横,连句重话都不会说…… 越想林姝越觉得心头不是个滋味,林沛向来将权势看的极重,无权无势的商户女和得太后、皇上疼爱的郡主,想必林沛做出选择的时候压根就不会犹豫罢! 她被戏台子上咿咿呀呀唱着的那几个人吵得头疼,与林慧说了一声,就想猫着身子退下去。 可长泽郡主却好像注意着这边的动静似的,瞥了她一眼,嘴皮子动了动。 太夫人身边的陈妈妈就在门口等着林姝了,“四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太夫人叫您过去一趟。” “我,我要去茅厕!”林姝回答的极为镇定,就方才长泽郡主那一眼,她就知道定然是长泽郡主想要去看看她。 都说女儿是什么样儿便能看出母亲是什么样儿,长泽郡主总不能堂而皇之说要见连氏罢,这样一来,有心人就能猜到一二了。 可谁知道陈妈妈低声道:“四姑娘忍一忍罢,待会儿再去!” 这事儿也是能忍的? 但林姝还是老老实实去了长泽郡主跟前,不卑不亢请安问好,就连太夫人见了在一旁都忍不住微微颔首。 长泽郡主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眼,嘴角虽挂着笑,可脸上却是一点笑意都没有,“是招人疼的姑娘,想必她爹娘将她教导的很好!虽说小小年纪,可也能看出来以后是个美人胚子!” “小孩子福薄,经不得长泽郡主这样夸的!”太夫人脸上也带着与有荣焉的笑,看了林姝一眼,今儿林姝穿的像个小福娃似的,着实是可爱。 可长泽郡主倒是没有再接话,只想着若当初嫁给林沛的是自己,是不是孩子也这般大了?她的孩子定然会比林姝生的好多了…… 一时间她的思绪飘得很远很远。 太夫人见她眼神飘忽,觉得不解,难不成将姝姐儿找来就是为了瞧上一瞧?可皇家郡主的心思她可猜不到,只吩咐陈妈妈将林姝带下去了。 林姝一出了水榭,就问了身边的素琴,“你可是知道当初娘为何会嫁给爹吗?” 素琴摇摇头,低声道:“奴婢虽说是在夫人身边长大的,可等着奴婢知事儿的时候,夫人都已经怀上您了,之前的事儿奴婢实在是不清楚,却也晓得老爷和夫人的感情一向不怎么好,原来也就是您刚生下来的那一阵,老爷偶尔来芳华园,其余的时候,老爷要么在书房,要么在钟姨娘那边了。” 这夫妻之间虽讲究的是相敬如宾,可这两人之间未免也太淡漠了些。 “那你可能从芍药嘴里将这件事打听出来?”林姝虽觉得希望渺茫,可到底到底还要试一试才知道。 037 庶出的终究上不得台面 037 庶出的终究上不得台面 素琴眉头皱了皱,“姑娘,您要打听这件事做声?更何况,想要从芍药姐姐将事情打听出来,只怕没有这么容易……” 林姝良久没有说话,站在石头小径上,隐约还能听到二房那边传来的喧嚣声,“……是不是你也觉得这件事很蹊跷?娘的身份如何能嫁到信中侯府来?我原本是想问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只是想着她本就烦心,若这样的话问出口了,无异于在她的伤口上撒盐,可若是不问,我却是吃不下睡不着的。” 她总觉得将这件事查清楚了,才能对症下药,要不然那就是瞎子过河,连路都看不清,又谈何保护母亲? 素琴犹豫了好一会,才点头道:“那奴婢就去芳华园打听打听,芍药姐姐嘴巴严实不假,但总有人知道当年事情的。” 林姝笑了笑,道:“好,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说完这话,她又回玲珑阁歇了歇,估摸着用午饭的时间到了,这才去了二房,可这个时候长泽郡主已经走了。 林姝听林慧说起这话的时候,眉心跳了跳,可到底没有接话。 长泽郡主有事儿要走,还是因为没有见到想见的人,所以这才离开的,只怕只有长泽郡主自己知道。 方才她离开玲珑阁的时候专程绕到了林沛书房去了一趟,说的是过去请安,实则是打听林沛有没有回来,可门口伺候的小厮却说林沛原本是打算去二房陪二老爷吃酒招待客人的,可走到半路姜阁老那边却来人叫五老爷给叫走了……只怕长泽郡主是失望而归罢! 林慧扯了扯林姝的袖子,低声道:“你送了什么给二伯母?我可是听人说了,你打算送二伯母一尊玉白菜了,是不是?” “谁说的?我可没打算送这么贵重的东西了!”林姝原先是有过这个打算,那是在她重生之前,如今她知道了二夫人的嘴脸,才不会下这个血本,“只怕你娘,我娘送的东西都没有这么贵重,若我送了这么贵重的东西过去,叫两位长辈的脸面放在哪儿?我啊,绣了一只荷包,里面装了我前段时间亲自去大佛寺求的佛珠呢!” 林慧一笑,露出只剩下一颗的大板牙来,“我这次送给二婶婶的是一副我亲自绣的屏风,好在这一次没有比下去!” 林姝看着她那牙齿直笑。 林慧却捂起嘴来,“笑什么笑?有什么可笑的?赶明儿你也会掉牙的,到时候我也笑话你!” 林姝笑的更厉害了,“到时候你尽管笑话就是了,反正如今我大门牙可没少一颗!” 一旁的二夫人虽看似在和姜夫人说话,但眼神却时不时瞥向了林姝,想着方才祝妈妈抽空与她说的话,心里实在是不是个滋味,“……该说的奴婢都说了,只是如今四姑娘年纪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不管是当初您想要四姑娘养在您身边,还是那一颗翡翠玉白菜,奴婢都是尽了十足十的力!” 她知道,祝妈妈定是因为那次十个板子的事儿在怪她,只是她堂堂夫人,难道还要与一个奴才解释? 原本是对林姝的礼物还有几分希冀的,可当她拆开荷包一看,里头就零零散散几颗佛珠,当时恨不得想将那佛珠丢到祝妈妈脸上去,她要佛珠做什么?难不成还供起来不成? 可气归气,当她看到林姝的时候,依旧摆出温柔伯母的样子来,更是将林姝拉到了姜夫人身边,“……这就是老五的女儿,叫姝姐儿!” 林姝大大方叫了人。 姜夫人眯着眼睛看了看,称赞道:“我瞧着她比倩姐儿长得敦实些,看着像是个有福气的。” 夸一个姑娘家的敦实,这可不算是什么夸奖的话。 若林姝上一世一听这话,那脸定会拉的老长,可如今却是笑眯眯应下了,“长得敦实多好,等到时候刮大风下大雨了,就吹不走我了!” 姜夫人忍不住笑起来了,“小姑娘家家的说话倒是有些意思。” 说着,她更是忍不住别过头与二夫人交代起来,“这话你也多与倩姐儿说说,瞧瞧她明明比姝姐儿大上一两岁,可生的却没有姝姐儿高,你这个当娘的是怎么当的?姑娘家的最要紧的就是娇养着,小时候身子骨没养好,以后出了纰漏你后悔就来不及了。” “是,侄女儿知道了。”二夫人却是连苦都不敢叫出来,林倩是个嘴巴刁的,平日里是这不吃那不吃,喜欢吃的那都是顶贵的,她每个月就那么点月例银子,哪里有钱去给女儿买那些稀罕东西? 原先林姝与她亲近的时候,女儿还能与林姝一同吃上些,可如今林姝都不往二房来了,难不成她还巴巴将女儿送到玲珑阁去?没得惹人笑话? 二夫人又将林怜叫过来给姜夫人瞧了瞧,如今林沛也算是姜阁老的得意门生,姜夫人也有意多抬举抬举五房的姑娘们。 林怜款款上前,行礼问安之后直夸姜夫人看着年轻,一点都不像是已经五十多岁的人了。 女人哪个不爱听好话,哪怕是假的,听着也觉得心里舒坦。 姜夫人只拉着林怜的手,夸道:“……是个懂事的孩子,再过几年,等着这几个姑娘长大了,怕是你们祖母有的烦了,这样好的几个姑娘,怕是上门求亲的人将那门槛都要踏破了!刚好这几日我得了一盒子玉石,粉色的黄色的紫色的都有,我年纪大了,也用不上这些东西,不如将这些玉石送过来,给你们几个分了,到时候穿起来做手链子是极好看的!” 林怜倒也不客气,笑着说道:“那我就替几个姐妹谢谢您了。” 这副大大方方的模样倒是惹人爱怜。 可一旁大夫人的脸色却是不怎么好看,庶出的就是庶出的,不过是一盒子玉石就高兴成这样子?姜夫人是阁老夫人,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就送来一盒子玉石?岂不是看不起信中侯府的几个姑娘? 林怜想要这些东西,她的女儿可不稀罕了,“怜姐儿可别胡闹,姜夫人家中也有好几个与你们差不多大年纪的孙女了,这东西自然是该留给你们那几位表姊妹的,你若是想要什么,只管与你母亲、祖母开口,哪能姜夫人一来便要了她的东西,若是惹得以后姜夫人不来了,你二伯母可是要怪你的!” 这话还真的是膈应得很! 姜夫人心头虽不舒服,可面上却是不显,怪不得姜氏老在自己跟前说她那大嫂虽出生名门,却像个笨嘴鸭子,原本是亲戚之间送些好玩的玩意,被她这么一说,送东西倒是成了她的不是了。 二夫人心头更是不舒服,她与二夫人一直都是面和心不合,她不服大夫人占着信中侯夫人的名头,什么好东西都是头一份,而大夫人则看不惯她仗着背后有姜阁老撑腰,日日在太夫人跟前投好卖乖…… 林怜却什么都不知道,只低声道:“祖母那儿的东西自然是有我的一份,只是母亲那边的好东西……那都是留给四姐姐的。” 这话一出,倒是没人接话了。 就连姜夫人都忍不住瞥了林姝一眼,这嫡母打压庶出姑娘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叫她说,这位五夫人能让林怜今儿出来露脸已经是不错了,没想到这林怜倒是个不知道进退的,亏得方才自己还觉得她不错。 林姝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笑着说道:“五妹妹这话算是说岔了,方才你都说了,但凡是祖母或者府上分下来的东西你也是有一份的,至于母亲那边的东西,都是舅舅从扬州捎过来的,若是你想要的话,大不了我以后要舅舅多送一份过来就是了,反正母亲也不在乎这么点银子!” “其实我也就是说说而已,四姐姐是从母亲肚子里爬出来的,和我……自然是不一样!”林怜抬起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恨不得眨眨眼,那眼泪就要掉下来了,“我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二夫人忙出来打圆场,“你们俩儿那可是最最亲的姊妹了,若说这些话那就见外了。”今儿可是她的生辰,方才大夫人那一番话就已经够丢脸,可不想这脸丢到地下捡都捡不起来。 林怜只退到一旁不说话。 林姝却是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林怜看上她的东西又怎么样,当着众人的面开口要又怎么样,该没有的,一样都没有。 旁人当着林怜的面会安抚她,可背地里了?只怕说这庶出的姑娘不知道本分,小小年纪就知道贪图嫡母的东西了,要知道母亲的嫁妆都是留给自己儿女的,庶出少爷姑娘娶亲出嫁,动用的都是公中的财产。 到了晚间二房的宴会散了,太夫人却是将林姝、林怜,还有林沛都叫了过去。 林姝姊妹俩儿跟在林沛身后,不过是刚踏进青松院的偏厅,太夫人便厉声道:“怜姐儿,还不跪下!” 林沛向来疼这个小女儿,只道:“娘,好端端的您这是怎么呢?” 太夫人冷声道:“你问我?我还问你呢?媳妇不成器顶撞我也就罢了,就连自个儿养的女儿丢脸都丢到姜夫人跟前去了,是不是要将信中侯府的颜面都丢干净才高兴?” 038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038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林怜紧咬着下唇,却是连一个字都不敢说。 就算太夫人平日里疼她,可她也明白,那种疼爱就像是对猫儿狗儿似的,高兴了去挠挠你,若是不高兴了,第一个不好过的就是自己。 今儿在姜夫人跟前,她的确是张狂了,原本是想着姜夫人喜欢自己,还想着姜夫人能给自己主持公道,可没想到不仅没人帮自己主持公道,这件事却传到了太夫人耳朵里来了…… 林沛转而看向自己引以为傲的女儿,“怜姐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怜依旧不敢说话。 “既然她不说,好,我这个老婆子代她说,她当着姜夫人的面儿说连氏的好东西都给了姝姐儿,这,这不是惹人笑话吗?你回去问问钟姨娘,她的体己东西不给了你,难道还给了旁人去!”太夫人方才听闻这些话的时候,气的是两眼发黑,原本以为林姝听话了些,这五房的事情也能少了大半,没想到林怜如今又变得糊涂起来了。 喘了口气,她才继续道:“你可是觉得咱们府上苛责你了?是缺了你的吃的还是穿的?你自己都知道,平日里但凡是你三个姐姐那儿有的东西,我从来不会缺了你的少了你的,更念着你懂事体贴,念着你是从一辆肚子里爬出来的,反倒是格外怜惜几分,可你了,就是这样回报我的?以后我到了姜夫人跟前,只怕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林沛不可思议看向林怜,“是不是真的?” 林怜吓得跪了下来,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了下来,“祖母,爹,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林沛觉得大失所望。 林怜哭哭啼啼:“当时大伯母说若我想要什么东西,只管去母亲那儿要,那句话是我下意识说的,根本没有多想。”意思就是这并不是假话了。 太夫人扬声道:“既然这样,那你就回去将东西收拾收拾,到连氏身边养着,若你乖巧可爱的话,连氏总会给你些东西的!”信中侯府的孙女这样眼皮子浅,传出去了凭白惹人笑话! 林怜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似的,可却抽噎着不敢说话。 林姝也不想林怜养在母亲身边,有这样一个人膈应着,只怕母亲心里也不舒服,“祖母,您息怒,我看五妹妹那话也不是成心的,姜夫人更是没有将五妹妹的话放在心上,您可别为了那么点小事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是啊娘,姜夫人哪里会将个小姑娘的话放在心上?更何况,咱们家和姜家关系一直不错,如今有二嫂在,姜夫人就算是看在您和二嫂的面子上也不会对外说什么的!”林沛也忙出来打圆场。 太夫人可还是觉得气的很,“不管是姝姐儿还是怜姐儿都是好姑娘,如今年纪小,就算是长歪了,若费心些,也容易掰过来,如今姝姐儿懂事多了,倒是怜姐儿那边却犯起糊涂来了,只可惜连氏……事情多,也不能照顾怜姐儿,我看不如将怜姐儿送到二房那边养着!” “娘!这件事怕是不妥当!”林沛皱了皱眉头,早在当初太夫人说要将林姝养在二房,他也曾出言反对过,只是那个时候林姝和连氏将太夫人气的够呛,他不想火上浇油,没有办法才松口的,“二嫂平日也忙得很,我看这件事还是再商量商量罢……” 太夫人却是一拍桌子,扬声道:“还要商量什么?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自古以来哪里有姑娘养在姨娘身边的道理?若不是霆哥儿养在你二嫂那儿不方便,我恨不得将霆哥儿也送到二房养着!” 可自古以来,却也没有父母在世的情况下,将女儿送到伯母身边养着的情况。 林沛想要说话,可抬头看了眼盛怒的太夫人,话到了嘴边却是没说下去,母亲不容易了大半辈子他是知道的,如今老了,很多事情便如母亲所愿罢! 如此一来,这件事便算是这样定下来。 二夫人可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当初她口口声声在太夫人跟前说想要照顾林姝,见得五房的姑娘被养歪了,可如今林姝那棵歪苗好像在一点点长端正了,可林怜却是一点点长歪了。 太夫人见她之前十分热情,甚至都没有与她商量一声,这件事便算是这么定下了。 林姝一想到二夫人的神色,甚至能够笑出声来,林怜以后吃穿住行都是要在二夫人身边了,二夫人素来又是个七窍玲珑人,断然不会为了这么点小事落人话柄,可却会因为这么点小事惹得自己心里不痛快。 钟姨娘那边自然也是哭天抢地的,只说她的怜姐儿在她身边这么七八年都没有离过她的身,实在是舍不得。 只可惜林沛却冷冷道:“先前是霆哥儿,如今又是怜姐儿,你想要将两个孩子都养歪了不成?能够将怜姐儿养在二嫂膝下,等过几年她的亲事都能好说不上,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自从林有霆的事情之后,林沛对她早已不复当初温柔,她也不敢再多说话了。 其中最不痛快的便是林倩了,如今她和林姝的关系虽渐行渐远,可这不代表她要和一个庶女玩,可她更没有胆子去太夫人跟前开口说不。 而太夫人处理完了这件事之后,便专心挑起连氏的刺儿了,那日连氏当众顶撞她,她心里一直憋着一股子火,可连氏的话,好像有没什么错处…… 太夫人只能拿庄子上的收成来做文章,说去年的收成比前年少了三成,偏生庄子上的租户的佣金还涨了一成。 连氏每日忙得是一个头两个大。 林姝很是担心,可连氏却直说没事儿,她记得上一世好像就没这么多事,是不是因为自己重生了,所以改变了很多事情的轨迹? 可她最想改变的就是母亲的死。 好在素琴没几日便将事情打听清楚了,“……当初去连家求亲的乃是老侯爷,那个时候信中侯府飘摇动荡,皇上下令惩治贪官污吏,老侯爷成日花天酒地,不仅将侯府中的银子用的一干二净,更是挪用了朝廷的二十几万两银子,当时太夫人知道了这件事气的不得了,该借的银子都借了,该求的人也已经求了,却还是差二十万两银子的空缺,恰逢那个时候老爷刚中了进士,想要结亲的人数不胜数,老侯爷便将主意打到了连老太爷身上,去了扬州,主动与连家结亲,那个时候连老太爷还在世,权衡了一二,也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等着这门亲事定下了,老侯爷才将这件事告诉了太夫人和老爷,说是当时太夫人就气的晕了过去,直嚷嚷着要退亲,可老侯爷却说若是不与连家结亲,从哪儿得这门多银子?到时候莫说是老爷,这信中侯府都得跟着遭殃,老侯爷更是将老爷叫去了书房,不知道两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反正到了最后老爷也同意了这门亲事。” “等着夫人进门之后没几年,老侯爷便因为……酒色掏空了身子去世了,太夫人和老爷本就不喜欢夫人,老侯爷死了,更是肆无忌惮起来,您说说,这一个个人却是太无耻了些,当初用了连家的银子度过了难关,如今夫人还帮他们操持着府中庶务,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对待夫人?” 林姝冷笑着说道:“你觉得稀奇?我可是觉得一点都不稀奇,这信中侯府中的一个个人都吃肉不吐骨头的人来。” 顿了顿,她更是道:“好了这件事我知道了,你什么人也别告诉。” 素琴点头道:“奴婢晓得分寸的。”这件事还是她借着自己生成的由头,约了芍药一起吃饭,灌了芍药几杯酒,这才套出话来的,直到这时候,芍药都还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可就算是芍药喝醉了酒,骂起林沛和太夫人来那也是一点都不含糊,骂的素琴都觉得五老爷简直不是个男人。 林姝躺在床上却是一夜无眠,她很想怂恿母亲和离,就算是不能和离,被林沛休掉也是好的,只是母亲肯定是舍不得她的。 翻来覆去,林姝却想了一个绝好的办法,自己装病,母女二人搬去庄子上。 至于林沛和长泽郡主在京城之中掀起什么风浪来,那就和她没什么关系了,只要她和母亲好好的便可以了。 这个主意想定了,她这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等第二天到了芳华园,芍药却告诉她夫人这个时候还没起,“……太夫人那边账本子要的急,夫人这几日白日黑夜一直在看账本子,这眼睛都要熬坏了,奴婢劝了,夫人也不听,昨儿夫人又是熬了一夜,待会儿您见到夫人可是得好好劝一劝!夫人啊,最听您的话了。” 林姝点点头,心中这个主意更觉得可行,等着母女二人到了庄子上,信中侯府的那些烂账谁爱管谁去管,反正和她们没什么关系了。 原本以为连氏怎么着也得一觉睡到中午,可不过是巳时就已经起身子了。 林姝坐在一旁看着连氏随随便便将头发挽了个纂儿,穿着家常小衫正喝粥,一缕阳光透过香樟树的空隙射在案几上搁的白瓶上,平淡又幸福。 039 事情隐隐出现了偏差 039 事情隐隐出现了偏差 林姝巴不得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 连氏含笑道:“姝姐儿在想什么了?怎么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可是昨晚上没睡好?” “母亲,我们一起离开信中侯府罢!”林姝说的一本正经。 连氏看了她一眼,含笑道:“青天白日,瞎说什么了?若是叫你祖母或者你爹听到了,定又会不高兴了。” 这些人啊就是这样,可以允许自己做的不对,可却不允许旁人说一丁点忤逆自己的话来。 林姝扬起一张带着几分青稚的脸,可接下来的话却说的是一字一顿,“娘,我没有说胡话,如今我越来越觉得这信中侯府不是什么好地方,除了那响当当的名头和一个个龌蹉的人,还有什么……” 连氏吓得要拿手去捂她的嘴,“是不是有人在你跟前说了什么混账话?” 林姝摇头,“没有。” 连氏却叹了口气,看向女儿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慈爱,“我知道你长大了,主意多了,心底也有了自己的想法,这信中侯府到底是好还是坏,娘比你清楚多了,可咱们走不了啊!想走,天下之大,咱们又能去哪儿?你身上流着信中侯府的血,这是任何时候都改变不了的。” “我不是说要永远离开信中侯府,咱们离开几年就是了!”林姝想着上一世母亲惨白着脸躺在棺木里的样子,仍旧觉得后怕,“您……您不知道,我之前老是做一个噩梦,梦见您无缘无故死了,我害怕……” 连氏笑着拍了拍她的脊背,“不过是一个梦而已,不碍事儿的!姝姐儿放心,娘还要看着你平平安安长大,还要看着你嫁人,如何会丢下你不管?你都说了,这信中侯府可不算是什么好地儿,若娘走了,留下你一个只怕会被他们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顿了顿,她更是说道:“娘知道你是怕噩梦成真,可如今事情还没发生,你怎么会知道接下来的是美梦还是噩梦?很多事情,若是一味躲避却是躲不过的,我看不如请个太医来给你瞧瞧罢!” 林姝叹了口气,其实她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 可连氏的那一番话却叫她醒悟过来,是啊,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还不如好好面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的。 只是林姝万万没想到她们这边还没闹出什么事儿,落燕园那边却是出了大事。 林有霆病了,病的是来势汹汹,甚至连太夫人过去的时候,他都昏迷着喊着要姐姐。 太夫人见了,脸色沉了沉,原本以为这是钟姨娘使的计策,用手探了探林有霆的额头,却是滚烫。 钟姨娘急的在一旁直落泪,“……六少爷素来和五姑娘关系要好,原先五姑娘在落燕园的时候,每每都是等着六少爷睡了之后再去歇着的,等着五姑娘去了二夫人那边后,六少爷自然不习惯,妾身命奶娘好生照看着,可谁知道六少爷趁着奶娘打盹的时候偷偷溜出去的,连鞋子都没穿,受了凉气所以这才病倒了!” 太夫人听了皱了皱眉头,道:“那就将那奶娘发卖出去,喊人伢子再送几个奶娘进来,若是这个不行那就继续换人,连六少爷都照顾不好,还留着她们做什么?”到底没松口说要林怜回来的话。 其实林怜这段时间在二房过的极为不痛快,二夫人不喜欢她,那是二房上下都知道的事儿,丫鬟婆子对她也就跟着怠慢起来。 偏生因为她之前闹出那等没规矩的事情来,二夫人得了太夫人提点,还专程从姜家请了个厉害的教养嬷嬷来,那嬷嬷是从宫里出来的老人了,刻板又严厉,光是教导林怜走路,但凡是一个姿势不对,便是一个戒尺打了上去。 几天下来,林怜小腿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钟姨娘见了那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可偏偏太夫人还夸那嬷嬷尽职尽责。 太夫人这会子又看向了连氏,“若霆哥儿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去库房取,莫要耽搁了霆哥儿的病情!”林有霆是五房的独苗苗,她自然是上心的。 连氏不喜欢林有霆,可厌恶却也说不上,原本她是打算从自己库房中取出些好东西来的,但如今也没这个必要了,“是,媳妇知道了。” 只是林姝却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新进落燕园中的那些丫鬟婆子都是她挑的,如今已经培养了好几个眼线来,据其中一个小丫鬟说有一次她撞见钟姨娘偷偷将药倒在床边搁的合欢树摆盆里头,当时那小丫鬟装的没看见,可背地里却去偷偷嗅了嗅,花盆里满满都是一股子药味儿。 素琴也觉得不对劲,“姑娘您说钟姨娘这是要做什么?可是想要借着六少爷的病将五姑娘要回来?” “只怕没有这么简单!”林姝的手轻轻叩着案几,沉思道:“别看钟姨娘之前不显山露水,可她不傻,舍去儿子去换女儿,这等亏本买卖你觉得她会做吗?霆哥儿年纪还小,会因为一场风寒被夺去性命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儿,你暂且派人去盯着,看看钟姨娘到底想做什么!” 上一世林怜能够嫁到成安侯府为妾,可以说钟姨娘也是功不可没,林沛是个多好面子的人啊! 林怜虽是庶出,可到底也是信中侯府的姑娘,断然没有与人为妾的道理,当时她听素琴打听回来的消息说原本林沛是不同意林怜嫁过去的,可钟姨娘却因为这件事闹得要自尽,林怜也说自己已经不是清白身子,若不能嫁到成安侯府,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当时的林沛就有些犹豫了,可后来不知道钟姨娘在林沛跟前使了什么计策,最后林沛还是松口了。 素琴低声道:“姑娘就放心罢,落燕园各个地方都有咱们的人了。” 这话倒是提醒了林姝,她沉吟了片刻,问道:“那这段时间钟姨娘就没有发卖几个丫鬟出去吗?” 素琴摇了摇头,“这倒是没有。” “那倒是奇了怪了,这些丫鬟是娘和我一起选的,明里暗里都是我们的人,依照钟姨娘的性子,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动静那倒是有些意思了。”林姝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缓缓道:“今儿傍晚钟姨娘去芳华园请安的时候,我将她拖住,你命人偷偷换了霆哥儿床边的那棵合欢树,至于钟姨娘这段时间新收在身边的大丫鬟,你也去打听打听她们家中都有些什么人,有没有什么可以拿捏的地方。” 她不会主动去害人,却也不会像上一世那般任由别人去害她和她在乎的人。 等到了傍晚,钟姨娘请安完毕,要出芳华园大门的时候,林姝却将她给拦住了,“……五妹妹最近可还好?我听祖母说姨娘想将五妹妹接回来?其实说句实在话,二伯母肯帮着姨娘照顾五妹妹,是姨娘和五妹妹的福气了。” 钟姨娘含笑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五姑娘从小就没离开过妾身身边,我哪里会不牵挂?夫人疼四姑娘,我自然也是疼五姑娘的,只是……只是我终究只是个妾,间隔三两日去二房那边瞧瞧五姑娘,那位教养嬷嬷就不太高兴的样子……不过说起来二夫人待五姑娘却是不错的,二姑娘有的东西,五姑娘那边都有,这一点,我倒是极放心的,” 她只当林姝还是个小姑娘,只当林姝还与二夫人交好,见不得林怜养在二夫人身边分去了她的宠爱,还能助她一臂之力。 林姝却笑着道:“我听祖母说那位嬷嬷原先是在太皇太后娘娘身边服侍过的,是最讲究规矩的一个人,懂得道理自然是比姨娘多些……其实姨娘也该知道就算是五妹妹养在娘身边,想要说个好人家都没有那么容易,更别说养在姨娘身边了,想必嬷嬷此举也是为了五妹妹好罢!” 钟姨娘虽是姨娘,但因诞下一男一女,在五房上下还是有些威望的,如今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姑娘这话,我记住了。” “记住了便最好,还希望姨娘不要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到时候害的还是姨娘和五妹妹自个儿!”林姝朝着钟姨娘逼近了几步,她就是要惹得钟姨娘动怒,这人啊,若是被气狠了,也就离糊涂不远了,“霆哥儿的病拖了这么几日还没好,想必这其中姨娘功不可没罢?我只奉劝姨娘一句,莫要将所有的人都当成傻子!” “先前你在爹跟前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儿,我也就不追究了,可我今儿就明明白白告诉姨娘,若是以后再想要对我,对我娘使什么幺蛾子,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钟姨娘一点都不生气,甚至还淡淡笑了笑,“四姑娘这话我怎么就听不懂了?这些年我在信中侯府,对老爷和夫人一直是毕恭毕敬的,自诩从未做过半分没了规矩的事儿,难不成四姑娘觉得老爷待夫人疏远是因为我的原因?” 040 只能赌一把了 040 只能赌一把了 林姝只冷冷看着钟姨娘。 钟姨娘是江南女子,生的瘦弱且让人怜惜,可如今林姝还未满九岁,不过打齐她的肩部了,但浑身上下那气势却是一点都不输的。 钟姨娘见状,更是缓缓道:“若是四姑娘只觉得这件事是我的原因,那我也无话可说,可我说句不该说的话,夫人虽将信中侯府上下管理的井井有条,但她更是老爷的妻子,姑娘还小,怕是不懂,但凡是个男人都不喜欢这般强势的妻子的……”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林姝便已经扬起一巴掌狠狠掴在她脸上。 这一巴掌极为用力,打的钟姨娘脸偏到了一边去,瞬尔她那张白皙的脸上就浮现了五个手指印。 虽是激将法,可林姝的动作却还是出乎了钟姨娘的意料之外。 她没说话,可林姝却知道她在想什么,“你算是什么东西?真以为平日里旁人唤你一声‘钟姨娘’,就以为自己算是主子了?我告诉你,你不过是个妾,是个从小就被人养着当成男人玩物的东西,哪里能和我娘相提并论?以后再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到我耳朵你来,莫说是一巴掌,就算是十巴掌我都敢打!” 钟姨娘只垂着头,没有说话。 站在她身后的大丫鬟翠屏原本是想上前的,可见着她没动,也就不敢动了。 林姝冷笑着说道:“怎么不说话了?方才姨娘不是挺能说的吗?如今爹又不在这儿,搬出这样一副柔弱的模样又是给谁看了?我可是不会心疼!还是里一转身就要去书房将这这件事告诉爹去?你尽管去就是,我可是一点都不怕,你惹得我和我娘不痛快,我定会十倍奉还到你那一双儿女身上去的。” 上一世她将钟姨娘和林怜视为洪水猛兽,每每找了她们俩儿不痛快,一转身林沛的责罚便下来了,就算是她骄纵,可对钟姨娘和林怜也带了几分避忌之意。 如今看来,这些人也不过如此。 钟姨娘这才抬起头,“四姑娘……想要做什么?” “这话该是我问姨娘才是,若是你不动,我自然是不会动的。”林姝笑的和煦,那一双清丽的眸子中印出钟姨娘的惊慌,“别的不说,我身为怜姐儿和霆哥儿的姐姐,帮着母亲管教弟弟妹妹应该是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地方罢?姨娘也知道我素来和二伯母关系好,姨娘说若是一不小心怜姐儿不小心毁了容貌,亦或者霆哥儿身边的丫鬟出了纰漏,这都是说不准的事儿……” “你,你敢!”钟姨娘身子抖如筛,两个孩子可都是她的命根子啊,“四姑娘难不成以为自个儿能只手遮天了不成?” “只手遮天我倒是没有这个本事!至于旁的事儿,我敢不敢,姨娘试一试便知道了!”林姝含笑说完这话,一抬眸见着素琴躲在一棵香樟树下冲着她使眼色,也懒得与钟姨娘多话,转身就走了。 钟姨娘留在原地,却是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后头的丫鬟轻声道:“姨娘,您是要回去,还是要去找老爷……” 当初林姝借着林有霆对连氏不敬的由头,连带着将钟姨娘身边的贴身丫鬟都给发卖了,如今她身边这个丫鬟叫翠屏,还是钟姨娘千方百计在府中调过来的,虽比连氏拨给她的人放心,可到底用着不如之前的那几个丫鬟顺手。 钟姨娘摇摇头,冷声道:“回落燕园罢!之前太夫人和老爷以为她将怜姐儿推下湖中,也只被太夫人责罚了一顿,若是她真的对怜姐儿动手,那就得不偿失了……暂且看她张狂,我倒是看看她还能再笑几日!” 她以为她能奈何林姝,却不知有句话却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林姝如今正在香樟树下,素琴说到激动处,鼻尖已经泌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来了,“……奴婢已经吩咐人将六少爷床边的那一棵合欢树给换走了,若是不仔细看压根就是看不出来,奴婢想若是钟姨娘真的要做什么,只怕到时候也会将那一棵合欢树给换走的。” 林姝将帕子递给她,示意她擦擦鼻尖的汗珠子,更是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你做的很好。” “姑娘您说,钟姨娘这倒是要做什么,奴婢,奴婢总觉得心里头慌慌的……”素琴接过帕子擦了把汗,又道:“奴婢还问了咱们在落燕园中安插的几个小丫鬟,她们都说这几日钟姨娘没什么动静,平日里要么是照顾六少爷,要么是做针线,甚至因为五姑娘惹得太夫人厌弃,连青松院那边都不大去了。” 林姝笑着道:“不用怕,方才跟在钟姨娘身边那丫鬟,你可都打听清楚了?” 素琴点点头,“奴婢已经打听清楚了,钟姨娘身边如今有两个大丫鬟,一个大丫鬟是咱们的人,另外一个却是钟姨娘偷偷从外头带进来的丫鬟……那丫鬟虽叫翠屏,却不是翠屏。” 林姝原本准备回玲珑阁的,听到这话止住了身子,“这是怎么回事儿?” “原本的翠屏一年前就已经死了,原本是小病,当时的管事妈妈没当回事儿,压根就没给请大夫,等着她病情严重了,管事妈妈再去请大夫回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管事妈妈本就是钟姨娘安插进来的二等管事妈妈,当时她想着夫人会因为这件事怪罪下来,所以就去找钟姨娘讨主意,钟姨娘就帮着她将这件事压下来了!”素琴将声音压的很低很低,缓缓道:“后来您将落燕园中的丫鬟都发卖出去了,钟姨娘更是暗中走了路子,将这个丫头给换进来顶了翠屏的缺,至于这丫鬟的来路,奴婢却是丁点都没有查到……” 林姝抬脚朝着外头走去,淡淡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丫鬟不是翠屏的?” 素琴笑了笑,忙跟了上去,“奴婢的记性倒是不错,记得好几年前曾听人说起过翠屏,说她的左手被开水烫伤了,可方才那翠屏的手上却是干干净净,一点疤都没有落下……” 林姝点点头,“那你这段时间好生派人盯着翠屏,只要是狐狸,那就总会露出尾巴来的。” 说着,她叹了口气,因为她的重生,很多事情已经出现了偏差,只是她却只能硬着头皮往前闯。 想了想,她又吩咐道:“……不仅是落燕园那边要盯着,就连爹那边也得盯着,要是有什么异动就来告诉我。” 就那日二夫人寿宴上长泽郡主的样子,她总觉得长泽郡主也来势汹汹。 素琴却是骇了一跳,“老爷那边……也要盯着?”这天底下哪有女儿派人盯着父亲的道理? 林姝只苦笑一声,“我这样做自然是有我的道理,等着以后你便能明白了。” 素琴点点头,忙应了下来。 她虽比林姝大上几岁,可向来将林姝母女的话当成了圣旨似的,哪里有不听的道理? 钟姨娘回去了之后至好生照顾着林有霆,到底没有将林姝掴她巴掌的事儿告诉林沛,不过就算是她先告诉林沛,也得有机会才是。 如今就算是林有霆病了,可林沛也不过来了落燕园两回,上一回,还是三天之前的事了。 想及此,钟姨娘看着躺在床榻上睡得昏昏沉沉,一张小脸通红的儿子,坐在对面炕上的她手撑在小案几上,长叹了一口气,“……老爷还没有回来吗?” 一旁候着的翠屏摇摇头,低声道:“姨娘放心,奴婢派人在二门那儿守着,老爷一回来,就忙告诉姨娘了。” 如今已经是亥时初,钟姨娘很清楚,只怕林沛今夜又不会回来了。 夜很静,窗外的知了叫声叫钟姨娘觉得心慌,这几日积攒的不安却是越来越浓。 都说女人的直觉向来是最准的,她从三个月之前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林沛如今尚未及而立之年,却已位居正三品,不管是谁人都觉得日后的前途定是不可限量。 林沛又何尝不知?之前一直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公务上,每每就算是有应酬,哪怕是带着浑身的酒气也会来落燕园的,而后,自己更会为他准备好解酒茶和温声软语,接下来便是一夜缠绵。 想着林沛如今回来时身上经常带着袅袅香气,她只觉得慌得很。 其实林沛的心早就不在她身上了罢?半年前,她就曾见着林沛拉着她屋里丫鬟的手问那丫鬟叫什么名儿,当时她见了,心里像是有团火在烧似的,可面上却装成个没事儿似的,还得躲着避着。 等过了两个月,她便将那丫鬟许配了人家,虽说最后林沛也没说什么,可却是好几夜都歇在了书房里…… 想到这儿,钟姨娘只乏乏闭上眼睛,她从未将连氏当成对手,可暗地里的那个她连名儿都不知道的女人却叫她觉得害怕了,“罢了,不必了,老爷定有老爷自己的安排,如今老爷也知道霆哥儿病了,若是回来了,定会来看望霆哥儿的。” 041 连自己的儿子都搭上了 041 连自己的儿子都搭上了 至于林沛什么时候才会回来,钟姨娘也说不准,“你将守在二门那的丫鬟叫回来罢,若是叫老爷知道了我派人守着他,他定会不高兴的。”如今她所能依靠的只是林沛虚无缥缈的宠爱,若是惹恼了林沛,便什么都没有了。 儿子?她虽有儿子,却也是庶长子,谁知道那个女人会不会给林沛生下儿子?到时候她的儿子又算什么? 钟姨娘瞥了躺在床上烧的糊里糊涂的儿子,想着此时还在二房受苦的女儿,只觉得这件事拖不得了。 而在这几日内,钟姨娘却是给了林姝时间,林姝将那翠屏的身世查的是清清楚楚,甚至连家里养了一只瘸腿黄狗儿都晓得了。 林姝只冷笑着说道:“……还真不愧是钟姨娘的做派啊,若不是你记性好,只怕咱们真的要被她算计去了。” 素琴却还恍恍惚惚的,没能想明白这件事和翠屏有什么关系。 林姝抬脚就去了芳华园,连氏依旧还在看账本子,小案几上的账本子都垒得打齐连氏的眼睛了。 连氏刚将一本账册放下,正准备叫管事妈妈进来问话,抬眼就见着林姝含笑走进来。 当即连氏脸上的笑也蔓延开来,“今儿这么热,怎么还过来了?” 说着,她更是一叠声吩咐芍药盛了碗绿豆水来,待她看着林姝一勺勺喝下那绿豆水,才含笑道:“你不必日日来看我的,每日里要给你祖母请安问好就已经够劳累了,再过来我这边的时候日头也上来了,走几步路只怕浑身上下都是汗!” 她一边说,还一边接过素琴的檀木香扇细细给林姝打起扇子来。 林姝一口气将剩下的半碗绿豆水喝完了,才道:“您可是不愿意看到我?您不愿意看到我,我可是巴不得日日来看您了。” 连氏听了直笑。 林姝却瞅着那半人高的账本子直皱眉,“怎么又这么多账本子?您之前不是将祖母交代的那些账目都理清楚了吗?” “这已经不算多了!这么大个侯府,每天少说也得有数百件事等着我来处理,不过是我昨儿身子有些不舒服多睡了会,所以账本子才这样多的!”连氏笑了笑,她并不喜欢与女儿说这样的话题,说多了,女儿会担心,“前几日我接到你舅母的来信,说是你尧表哥已经动身了,等着秋天便会到了。” 林姝想着母亲之前那番话,只觉得耳根子有些发热。 连氏却不晓得她在想什么,含笑道:“你刚生下来的时候,尧哥儿还抱过你了,直说你长得皱巴巴的,那副嫌弃样儿我到现在还记得,只怕若不是我和你舅母在,他恨不得将你给丢到奶娘怀里……刚好他这一次来,要他看看我们的姝姐儿长得有多好看了。” 自己这胖乎乎的样子也能算好看? 想着每次在芳华园用饭之后,母亲怕她没吃饱,总是要她再喝半碗汤或者再多吃半碗饭,久而久之能不胖吗?她总觉得自己胖的都快赶上慧姐了,“表哥这次来京城是长住,以后都不回扬州去了吗?” 连氏正要张口说话,外头的小丫鬟却步履匆匆闯了进来。 芍药的脸顿时就拉了下来,正欲开口训斥,那小丫鬟却什么都顾不上,径直开口道:“夫人,夫人,落燕园那边不好了,说是六少爷快不行了。” 连氏忙站起身来,“好端端的怎么就不行了?之前不是有太医来看过吗?” 那小丫鬟急的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奴婢……奴婢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方才是钟姨娘身边的翠屏姐姐过来传话的,奴婢一听到这消息就忙过来了……” 话到了最后,声音中已经隐隐有了几分哭腔,她来信中侯府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事儿了。 连氏带着林姝快步到了落燕园。 此时的钟姨娘半跪在床榻上,一双眸子早已哭的通红通红,嘴里更是忍不住喊道:“霆哥儿,挺尴尬,您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你的姨娘啊……” 在众人面前,她一向称呼林有霆为六少爷的,如今慌了忙了,什么都忘了。 林有霆得嘴巴动了动,却是连点声儿都没有发出来。 旁边请来的太医就算是这样的事儿经的多了,可如今却还是忍不住别过头去。 连氏一直以为钟姨娘是想要借了林有霆的病,要太夫人松口让林怜回来,可看到这情形,却还是愣了愣。 片刻后,她才扬声道:“太医,你快给霆哥儿瞧瞧罢!” 那太医却是摇摇头,“迟了,太迟了,六少爷染上的本就是普通风寒,可却是拖了大半个月,如今才硬生生拖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老夫虽能保住六少爷的命,可只怕从此之后六少爷会不复从前的伶俐。”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林有霆从此会变成个傻子。 钟姨娘听了这话,眼泪簌簌落得是更厉害了。 连氏不会觉得太医骗人,可却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太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霆哥儿每日都按着您开的方子用药,就算是病情没有好转,如何会落到这个地步?” 那太医却是深深看了连氏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犹豫了好一会,那太医才道:“方才老夫出来的时候还记得太医院的炉子上还熬着药,老夫将六少爷这几日喝的药已经开好了,如今就先行一步,等着过几日再来给六少爷复诊。” 连氏愣了愣,才道:“芍药,你送这位大人出去罢。” 屋子里很静,静的只听得到钟姨娘那低低的啜泣声,嗓子都已经哭哑了。 连氏扬声道:“钟姨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些日子你是怎么照顾霆哥儿的?发觉他不对劲为何不派人与我说一声?”林有霆也是她名义上的儿子。 “夫人是在同妾身说笑吗?如今六少爷变成了这个模样,夫人还想恶人先告状,反咬妾身一口?若妾身一早将这件事告诉了夫人您,只怕六少爷这条命都保不住了罢!”半跪在床榻前的钟姨娘缓缓转过身来,冷冷看着连氏,那目光中的恨意像是毒蛇吐出的芯子似的,要将连氏给吞了去。 她早就算好了这一切,却万万没算到会将她的霆哥儿也搭进去。 她的霆哥儿身子骨一向好得很,从小到大连风寒都很少染上,昨儿晚上更是闹着要吃加了蜂蜜的八宝粥,怎么一晚上就变成这样子了? 原本她还打算再拖上几日的,可万万没想到不过是一晚上,这霆哥儿的额头就变得滚烫,当即她就忙禀了太夫人去请太医,却没想到还是迟了。 只是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能做的只是撑着将这场戏演完,就算是没了儿子,她也得为女儿,为自己打算啊…… “钟姨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就听不懂了?”连氏脸色阴沉如冰,这么一顶帽子扣下来那可不是好玩的。 钟姨娘手撑着床沿想要站起来,可试了好几次却还是没能成功,后来还是翠屏上前搭了把手,“夫人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同妾身装糊涂?您生不出儿子来,是不是别人的儿子也不能活?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妾身的霆哥儿……妾身的霆哥儿还那样小,就算是夫人真的对他有什么不满,也该冲着妾身来,您想怎么对付妾身,妾身都认了,您就不能看在老爷的面子上放过霆哥儿,霆哥儿可是老爷唯一的儿子啊……” 她渐渐朝着连氏逼近,连氏一时间还没缓过神来。 林姝却是挡在了连氏跟前,面上的悲怆一点都不比她少,“霆哥儿变成了这个样子,不管是娘还是我也于心不忍,只是霆哥儿变成这样是娘导致的?钟姨娘这话可是在同我说笑不成?捉贼都还要拿赃了,姨娘这没凭没据的,倒像是疯狗在乱咬人了……” “方才太医当着夫人的面儿,有些话不好说,那这些话我便来告诉夫人和四姑娘!”钟姨娘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方才太医说了,他的药方和留下来的药都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只是霆哥儿染上的是风寒,体内湿气太重,太医所用的皆是去湿去寒的药材,但方才太医在霆哥儿的药渣子里发现了斑叶兰。” 说着,她那眼泪又簌簌掉了下来,“斑叶兰,性极寒,味淡,活血止痛,怪不得我的霆哥儿病了这么久连疼都喊不出一句来,难道夫人到了如今还要狡辩吗?” 最后一句话,她可以说是声嘶力竭喊出来的,想要将心中的悔意和愤恨一同喊出来。 她这话音刚落下,林沛便匆匆忙忙赶了进来,连身上的朝服都没有换下,看着躺在床上的霆哥儿,半晌才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不过几日没回来,府中怎么就成了这样一番光景? 钟姨娘踉跄着扑到了林沛怀中,话还没出口,这眼泪又落了下来,“老爷,您可要给咱们的霆哥儿做主啊……” 林沛的目光便冷冷落在了连氏身上。 042 堪比陌生人的夫妻 042 堪比陌生人的夫妻 就连林姝站在连氏跟前,都被这寒冷的目光看的十分不舒服,更不要说连氏了,“姨娘如今连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都没弄清楚,就乱咬人起来了,怕是有些不合适罢?钟姨娘这还没开始查,就一口咬定了是娘,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娘身边安插了眼线了。” 钟姨娘的眼角沉了沉,可下一刻恨不得躲在林沛怀里哭死了过去,“四姑娘这话未免也太刻薄了些,妾身就霆哥儿这么一个儿子,想着平日里为了老爷,为了两个孩子委屈求全也就罢了,夫人说一是一,说二便是二,当初就算是要将落燕园中的丫鬟婆子都发卖出去,妾身也不敢说一个字,夫人,夫人为何要这样对妾身?” 这句话提醒了林沛,这落燕园满园子的丫鬟婆子可都是连氏挑选的啊! 想及此,林沛的脸色愈发难看了,“连氏,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这么多年下来,他虽对连氏没有男女之间的亲爱,可在大事小事上却是十分信任连氏的,说句实在话,连氏除了出身和脾气不太好,别的地方好像没有什么能挑的出错的地方来。 只是人和人的缘分就是这么奇怪,他看在连氏将信中侯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不是没想到和连氏好好相处,可两人在一起总是没话说,他喜欢风雅,可连氏却喜欢与他谈城郊的哪块地最值钱,又怎么能谈得到一起去? 特别是一想到自己的姻缘只值二十万两银子,林沛心里更是哪哪儿都不舒坦,若他和大哥、二哥一样娶了高门女子,只怕这个时候他已经拜相入阁了罢! 连氏冷笑,“若我真的想要了霆哥儿的命,哪里还用等到今日?霆哥儿和我无怨无仇,我为什么要去害他?就算是真要害他,定会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会让钟姨娘抓到把柄?” 每次面对林沛那张冷漠的脸,她浑身都是刺,明明是辩驳的话,也能说得如此难听。 林沛听了只扬声道:“不是你还能有谁?你说你屑于要了霆哥儿的命,那你倒是告诉这件事会是谁做下的!之前你说你没有害霆哥儿的心思,我相信,那是因为霆哥儿不会威胁到你,如今霆哥儿长大了,懂事了,五房上下但凡有丁点好处头一个想到的就是霆哥儿……连氏,你在想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老爷是想说我怕霆哥儿分去了原本属于姝姐儿的宠爱吗?”连氏听了这话,气的深吸了口气,但凡这男人有片刻的目光放在姝姐儿身上,就说不出这番话了,“那您倒是去青松院,去大房、去二房那边问问看,这阖府上下又有谁是真的疼姝姐儿的?我知道如今这落燕园上下都是我的人,我想要为自己辩解,这话说出去也没人信,但我做下的事,我一定会大大方方认下来,若是不是我做下的事,谁都别想将屎盆子扣到我头上来!” 说着,她更是将脸扭到了一边,不想再看林沛那张脸,“这件事到底是谁所为,我会派人查清楚,会给老爷一个交代。” “交代?什么交代?这些人的卖身契都捏在你手上,到时候凶手你说是谁,还能有谁敢说个不字?”林沛的语气愈发沉了,就算是浑身如玉的气质也带着几分冷意,“这件事我会派人彻查的,这段时间你哪儿也别去,谁也不能见。” 说着,他更是看了一眼死死挡在连氏跟前的林姝,一字一顿道:“包括姝姐儿!” 连氏这几日来了葵水,本就身子不舒服,如今更觉得十分疲惫,疲惫的什么话都不想说。 她以为,就算是夫妻之间没有情爱,可到底林沛也该相信她的,可如今看来……都是笑话!她早就不该对这个男人抱有一分一毫的希望! 她这意思,便算是答应了。 可林姝却是浅声开口:“爹这是要和祖母之前一样,将娘软禁起来吗?” 看着女儿那双清亮的眸子,林沛只想着连氏果然是个糊涂的,这种场合怎么能让林姝在,“不是说要将你母亲软禁起来,只是这件事你母亲的嫌疑最大,你母亲暂且不得四处走动,一切等着事情查清楚了再决断。” 说白了,还是软禁。 林姝苦苦一笑,“若这件事真的查出来是娘所为,那爹打算如何处置了?” 林沛微微一愣,他压根还没想到这么远,可下一刻想起那张张狂明媚的脸,却倏然想到,若休了连氏,岂不是她就可以进门了…… 这一刻,林沛只觉得霆哥儿自此变得痴傻好像也不太严重了,“若这件事真的是你母亲所为,我林家自然是留不得此等毒妇!” 林姝笑了笑,闭嘴不言。 这会子钟姨娘又扮起好人来了,“老爷,想必夫人也是一时糊涂……” 林姝却不理她,只到了连氏身边,轻声道:“娘,您先回去,这边还有我了。” 连氏目光深远,“你同娘一起回芳华园罢!” 她害怕林姝在这儿说多了做多了惹得林沛厌弃,说句实话在打理信中侯府庶务上,这信中侯府上下没一个人能比得上她,可她未出嫁时家中人口简单,论心计她是远远及不上钟姨娘的。 这些年在林沛跟前,她更是被钟姨娘压得死死的,只怕这一回也是一样的境地! 她不害怕自己被休,可却害怕自己唯一的女儿因为她惹人厌弃。 林姝摇摇头,含笑说道:“我不能走,我还要在这儿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您放心,等着事情都查清楚了,我马上就去芳华园。” 连氏犹豫着还想将林姝一并带走,可林沛已经派了几个粗使婆子来了,一个个守着连氏身边,看那架势,若是她再不走的话,只怕那些人就要将她带走了。 这下子,就算是连氏不走也得走了。 等着林沛带着一行人去了偏厅,立刻就将落燕园中的管事婆子叫来了,“……奖凡事经手过六少爷的丫鬟婆子都叫来。” 那管事婆子应声忙下去了,没一会就来了三两个丫鬟,一个个面面相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钟姨娘抹着眼泪道:“看在你们伺候我一场的份上,有什么话就早些说,若是说的晚了,只怕连我都保不住你们。” 其中一个丫鬟稍大着胆子道:“钟姨娘,您在说什么,奴婢怎么就听不明白了?” 钟姨娘哑着嗓子道:“六少爷的药中被人下了……下了斑叶兰,若是你们是被挑唆的,趁早认了,若叫老爷和我查出来了,莫说事你们,就连你们的老子娘都讨不得好!” 林姝听了只冷笑,这不是分明怂恿着丫鬟将这件事往母亲身上推吗? 呵,暂且让钟姨娘张狂片刻,她倒是要看看,钟姨娘还能得意多久! 谁知道一个个丫鬟皆说自己没做过,更说平日里煎药拿药都是在廊下,不少人都盯着了,哪里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林沛冷哼一声,“还见鬼了?难不成这斑叶兰是自己长脚跑到霆哥儿的药中去的?” 侯在一旁的管事婆子却瞅了站成一排的丫鬟道:“咦?怎么没见到香芸?” 林沛狐疑了看那管事婆子一眼。 那婆子扯出几分笑说道:“香芸因为是芙蓉姑娘的堂妹,所以一直以来就做些照管着药材补品等的轻松活儿,想必是她平日里怠慢惯了,奴婢这就去将她叫来。” 林沛皱了皱眉,他知道这个芙蓉乃是连氏身边的大丫鬟,“去罢。” 管事婆子又忙下去了。 顿时,屋子里只听得到钟姨娘那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林沛长长叹了口气,“就算是太医来了,可这霆哥儿的病未必是不能医治的,大庆朝名医多得是,放心,不管花多少银子,我都要治好霆哥儿的病……” 钟姨娘只落泪不说话,这幅梨花带雨的模样更惹人怜惜。 林沛叹了口气。 屋子里静谧无二,只听得见钟姨娘那低低的啜泣声。 可这静谧却叫一阵仓皇的脚步声给打破了,“不好了,不好了,香芸自尽了……” 是方才那管事婆子的声音! 林沛应声而起,手紧紧攥着,厉声道:“将话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掀帘进来的管事婆子忙跪了下来,脸上的仓皇恰到好处,“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啊,方才奴婢见着香芸没来就觉得十分奇怪,想着会不会是小丫鬟没找到香芸,亦或者香芸没有将那小丫鬟的话放在心上,想着自个儿亲自去找香芸,可谁知道刚一推开门就见着香芸……见着香芸悬了一条白绫挂在了房梁上。” 说着,她更是窥了一眼林沛,低声道:“等着奴婢招呼人将香芸的尸首放下来时,香芸……香芸已经没气了,您说这件事要不要通知芙蓉姑娘一声?” 林沛手撑着案几,冷笑着说道:“好,好,当真是好得很!” 钟姨娘跟在他身边近十年,知道他这是怒极了,当即更火上浇油,“好端端的,香芸为何要自尽?今早上我还听见她在廊下说话的声音,还与翠屏说要翠屏给她描两个花样子等着冬天做小袄用了……” 043 虎毒还不食子 043 虎毒还不食子 只是钟姨娘的话还没有说完,林沛就已经怒气冲冲朝着外头走去。 对他而言,这件事已经算是水落石出了。 林姝想也不想,便知道他这是要去芳华园,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跟了上去。 可林沛前脚入了内室,后脚就吩咐人将内室的门给阖上了,林姝在外头急的不得了,也不顾芍药的阻拦,跟着就进去了。 待林姝进去的时候,林沛脸色沉沉看在坐在炕上的连氏。 林沛瞥了林姝一眼,怒气更甚,“我素来晓得你是被你母亲宠的是无法无天,却没想到如今你胆子都已经这样大了,可是将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出去!” “老爷心里有火气,冲着我来,冲着姝姐儿撒气算什么本事?”连氏脸上浮现了几分怒色,按捺不住也站起身来。 林沛正要说话,林姝却抢先开口了,“是不是您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可爹有没有想过,您因为这件事请迁怒到娘身上,最痛快的是谁?是钟姨娘!难道您就没有想过这件事是钟姨娘一手设计的吗?” “钟姨娘所为?”林沛冷冷道:“是不是你们已经想不出替罪羔羊来,所以连钟姨娘都不放过?虎毒还不食子,更别说钟姨娘将霆哥儿当成了眼珠子似的,还能为了陷害旁人要了自己儿子的性命?” 林姝并不说话,却扬声吩咐素琴将那一棵合欢树抬进来。 林沛不解,“这是做什么?” “我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您都不会相信,只觉得钟姨娘和霆哥儿才是这世上最可怜的人,娘和我成了那等黑心肠的人,可您看看,这是当初摆在霆哥儿房里的那一棵合欢树。”林姝的声音清浅,不怒不悲,其实心底对这个名义上的父亲也没抱有多少希望。 上一世她知道邵圣平心有所属之后,也不是没写信给林沛提及想要和离的事儿,可林沛的回信却是信中侯府容不得和离女,更别说那个时候的邵圣平还颇得圣心,和离就更加不可能了,要不然她怎么会孤身带着素琴去扬州找舅舅? 林沛果然淡漠,脚下纹丝未动,“如今我们说的是你母亲谋害霆哥儿一世,你扯上旁的又是做什么?” 他平日里去林有霆房里的时候少,一般都是他去了落燕园之后,钟姨娘就将霆哥儿抱出来了,哪里知道霆哥儿屋子里都摆了些什么? 林姝道:“这棵合欢树的的确确是摆在霆哥儿屋子里的,不瞒您所说,这落燕园也有娘的几个耳目,却有一次瞧见钟姨娘将药全都倒在这合欢树盆栽里头了,直到如今这里头还有药味,若是您不相信,可以过来闻一闻的!” “方才太医来的时候您不在,可我却是听的清清楚楚,说是霆哥儿的病只是普通风寒,若是吃上三五天的药必然会痊愈,但若是霆哥儿从始至终就没吃过药了?那是不是这些话就说得通了?” “至于香芸,她的确是芙蓉的堂妹不假,可您为官多年,有些道理比我清楚的多,衙门办案的时候一般那证据太过明显都是有人刻意而为,您想想,若是母亲真的要下手,为何不挑一个普普通通,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的小丫鬟,非得大张旗鼓选了香芸?” “那一个个小丫鬟的卖身契都捏在母亲手里,难道母亲逼迫她们下毒,她们还敢不从吗?就算是下毒之后,也能随随便便找个由头糊弄过去,不会牵连到母亲身上来的。” 半晌之后,林沛才深吸一口气道:“谁能证明这棵合欢树是霆哥儿房里的那一棵?就算真的是,钟姨娘不相信你母亲,将丫鬟熬得药倒进去也并没有说不过去的……” 这男人啊,心在谁身上,就会无理由偏袒谁,似连脑子都没有了。 好在林姝对这个父亲没有抱什么希望,要不然只怕早就气急了,“若是丫鬟婆子没有说错的话,当初钟姨娘怀有霆哥儿的时候,祖母就请大师来给钟姨娘算过,说是钟姨娘肚子里的这一胎定然是个男孩,当时祖母害怕母亲膝下没有儿子,会对钟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不利,饮食起居都是祖母一手照料的。” “就连那一棵合欢树,也是祖母请过大佛寺的高僧开过光的,那位高僧还说过此等合欢树百年难求,若是您不相信,大可请那位高僧过来瞧一瞧,想必那位高僧一看便能分辨出来了!至于您说钟姨娘私下给霆哥儿熬药的事儿,您可以随随便便找落燕园的丫鬟婆子去问问,看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林沛犹豫了一下,“那你的意思是什么……就算是钟姨娘真的想要陷害你母亲,断然也不会堵上霆哥儿的……” “这些事,那我就不知道了,您不如去问问钟姨娘。”林姝声音又轻又柔,可若细细听来,这声音中倒是带着几分淡漠,“只是小孩子的病情本来极为凶险,一般来说拖上三五日是没有什么关系的,但是这种事哪里有个定数了?” 连氏也跟着淡漠道:“若是老爷不相信,只管好好查查我身边的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谁做下了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总能查出些端倪来的。” 别的不说,就查她身边这段时间有没有人去买过斑叶兰,查查芙蓉有没有和香芸联系过,又或者去看看香芸死之前有没有和谁接洽过。 这些都是一些极小且隐秘的事情,查下来很费功夫,但作用却不太大,等着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又有谁会去理会这些琐事? 林沛连片刻都没有犹豫,只说要派人去禀告太夫人一声,将大佛寺那位得道高僧请来,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事情没有定数之前,他并不打算告诉太夫人。 信中侯府每年给大佛寺供奉的香油钱多达千两,那位得道高僧来的也极快,不过是略看了看就说可以确定这棵合欢树乃是他当年送给六少爷的。 听了这话,林沛的面色铁青,又找了落燕园几个不起眼的小丫鬟问过话。 那一个个小丫鬟不仅说钟姨娘没吩咐她们额外熬过药,更说平日里给六少爷喂药的时候屋子里可是不许有一个人在的,说的是怕惊扰了六少爷。 更有一个胆子大的丫鬟上前道:“说起来奴婢倒是觉得奇怪了,每次喂药的时候,六少爷不哭不闹的,如此听话,钟姨娘怎么还怕奴婢们叨扰了六少爷?就算是留奴婢在边上递递帕子什么的也是好的……” 她的话音还没有落下,林沛就已经拍在案几上,震的案几上的茶蛊盖子砰的一声直响。 那小丫鬟忙止住了话头,跪了下来,却还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 连氏淡淡道:“你们先下去罢!” 为首的婆子便带着小丫鬟们都退了下去。 林沛只铁青着一张脸,并没有说话。 相比于这件事是连氏所为,钟姨娘对着亲生儿子下毒手,更叫他觉得愤恨,这就是跟在他身边近十年的女人?亏得他一直觉得钟姨娘温柔贤良,因此多怜惜了她几分,却没想到钟姨娘却能狠毒到了这个地步…… 连氏只上前道:“若是老爷没什么要吩咐的,那我就带着姝儿下去用饭了,今儿忙活了一天,姝姐儿怕是已经饿坏了。”她并没有邀请林沛与她们一起用饭。 这件事从早上闹腾到了天色擦黑,连氏只觉得心神俱疲。 林沛微不可查点点头。 连氏便带着林姝下去了,一出门,连氏强忍着心中的酸涩道:“是不是你一早就察觉到这件事不对劲了?” 亏得她还是当母亲得,可直到今天却还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出来,若是她的姝姐儿,只怕这会子她手上都已经捏着林沛给她的休书了! 林姝点点头,轻声道:“没错……因为想着您最近事情太多了,所以才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您,怕您担心!” 连氏却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借着夜色,眼泪却是掉了下来,“以后知道了这样的事,定要告诉娘一声,你这样小,哪里斗得过钟姨娘?这一次还好你运气好,若是被钟姨娘晓得了,连你也算计进去了,那该如何是好?” 林姝称是,连说下次不敢了,可心里头却明白得很,这事若还有下次,她依旧会这样做。 上一世她对不住母亲的地方太多,这一世就换她来保护母亲。 至于偏厅中的林沛却独自在屋子坐到了深夜,就连连氏派了丫鬟送了饭菜进去,这饭菜却也是一口都没有动。 等林沛出了芳华园的大门,这四处已经熄了灯。 夜风习习,可林沛心头的怒气却是一点都没有消散,方才他一直在想,钟姨娘为何要这样做?他又是哪里对不住钟姨娘了? 钟姨娘乃是他去扬州时一官员所送,说的是青白人家的姑娘,可谁都知道钟姨娘不过是从小调教出来伺候男人的瘦马罢了。 原本是打算将钟姨娘露在身边当暖床丫鬟的,可他见着钟姨娘懂事本分,也就将她升成了姨娘,这么些年来,她一个人独居一个院子,两个孩子都养在她身边,甚至就连青松院那边都对她客客气气的,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044 蛇蝎心肠的女人 044 蛇蝎心肠的女人 林沛越想越气,又去了落燕园。 落燕园如今还是灯火通明,钟姨娘今儿一天下来是悲痛的不能自已,好在有翠屏在旁边开导,“……如今姨娘还年轻,只过两年再给老爷生下三两个哥儿就是了!六少爷虽可怜,可也不是姨娘诚心如此的,当娘的,哪里有不巴望自己儿子好的?若您不用这么一个险招儿对付夫人,只怕六少爷以后连命都保不住了。” 话到了最后,翠屏更是低声道:“如今当务之急是趁着老爷心中对您有愧疚,抓住老爷的心才是最要紧的事儿!” 这些道理,钟姨娘比谁都明白,只是一扭头看着躺在床上的儿子,便觉得心头酸涩。 她只觉得自己够惨了,若是不能传来芳华园那边的消息,她如何睡得着? 好不容易等着外头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钟姨娘刚站起身来,林沛便掀开帘子怒气冲冲进来了。 钟姨娘还没预料到这件事和她有关系,哑着嗓子道:“老爷总算是回来了,方才霆哥儿醒过来了,可见着妾身却是连句利索的话都说不清楚,您一定要为妾身做主啊……” 这话无异于是火上浇油! 林沛一把就抓起她的腕子,将她拖到了床边,冷森森道:“你要我给你做主?好,当着霆哥儿的面儿,你倒是说说想要我怎么做主!” 钟姨娘猝不及防,差点就摔到了霆哥儿身上,如今手撑着床沿,忙道:“老爷,您这是怎么呢?” “我问你话了,你怎么不回答?”林沛的声音骤然变大,又快又冷,“是不是心虚,所以不知道怎么回答?霆哥儿如今落得这个模样是一手酿成的,你也好意思说要我给霆哥儿做主?都说虎毒不食子,我真想看看你的心是不是黑的……” “老爷,老爷,您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明白?”钟姨娘心头咯噔一声,暗道不好,可事到如今是哪儿出了纰漏却是不清楚,只能嘴硬道:“是不是您听旁人说了什么,觉得这件事是妾身所为,可六少爷是从妾身肚子里爬出来的,妾身如何会对他下手?他……他是妾身的命根子啊!” 林沛气急,扬起手就抽了她一巴掌。 他虽是文人,但却是成年男子,手劲儿自然不是林姝能够比的,这一巴掌抽的钟姨娘头磕到了床沿上,眼冒金星。 翠屏忙上前道:“老爷,老爷,您这是做什么……” 林沛却是厉声道:“滚出去!” 翠屏瞥了钟姨娘一眼,犹豫了片刻,还是下去了。 屋子只有林沛、钟姨娘,还有躺在床上昏睡的林有霆,屋子里很静,静的只听得见霆哥儿那粗重的呼吸声,听的林沛心头也跟着一阵酸涩起来。 这可是他唯一的儿子啊,他唯一的儿子以后就要变成个傻子了不成? 钟姨娘是个聪明的,略缓过神来就忙上前拽着林沛的衣角,哭的是泣不成声,“妾身是什么样的人,老爷是最清楚不过了,妾身十五岁跟着老爷从扬州来京城,才来的时候太夫人瞧不起妾身的出身,夫人也对妾身不冷不热,那个时候老爷您拉着妾身的手说以后这个地方就是妾身的家了,不管发生什么事儿,都有您在。” “当时妾身听了这话,心里头就打定主意,以后一定要给您生儿育女,一定不能辜负了您对妾身的疼爱,后来有了怜姐儿,有了霆哥儿,怜姐儿懂事,霆哥儿活泼,妾身也在太夫人跟前能插上几句话,妾身只觉得这是天底下最好的日子了,就连半夜睡在床上都能笑醒过来,妾身……妾身就算是被猪油蒙了心,也断然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林沛看着她,怒极反笑,“好,你说你是无辜的,那我问你,太医都说了,霆哥儿的病乃是普通风寒,将养三五日也就没事儿了,是你,是你这段时间压根就没喂霆哥儿喝药,这才导致霆哥儿的病越来越严重,后来更是要了香芸的命,让我以为香芸是受了连氏的挑唆,自尽身亡是不是?” “我处处待你不薄,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为了让我厌弃连氏和姝姐儿,甚至不惜搭上我唯一儿子的性命?钟姨娘,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日子过的太舒坦了?” “不,不是……”钟姨娘这才害怕起来,老爷,老爷是如何知道她没喂霆哥儿喝药的,“是,是四姑娘污蔑我的,妾身,妾身没有做出那样的事情啊!” 林沛深吸一口气,别过脸去,连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了,“我何时说过是姝姐儿告诉我这些的?落燕园中的丫鬟婆子虽是连氏拨给你的,可却是信中侯府的家生子,难道会帮着连氏谋害霆哥儿不成?这些话,是那些丫鬟婆子亲口所说的……钟姨娘,你当真太让我失望了。” 钟姨娘跟着他从扬州来到京城,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唤的是钟姨娘的闺名,如今可见真的是失望透顶了。 钟姨娘一下子傻了。 林沛却道:“原本我见着怜姐儿知道错了,还想着到娘跟前去求情,让怜姐儿继续养在你身边,如今看来也不必了!至于你,以后就好好在落燕园中吃斋念佛,一心一直照顾霆哥儿罢!” 钟姨娘紧紧拽着林沛的衣角,她不要,她不要一辈子都和傻儿子相伴?她,她要给林沛生下聪明伶俐的儿子,“老爷……” 林沛深吸一口气,冷声道:“出去罢!” 钟姨娘却是没有松手。 林沛却是一脚踹在她的心窝子上,冷声道:“钟姨娘,你跟着我将近十年,我是个什么样的脾气,你比谁都清楚,若是你再不滚出去,信不信我马上差人将你送到庄子上去,终身再也见不到怜姐儿和霆哥儿一面。” 钟姨娘捂着心口,看着林沛冷漠的样子,自己伺候了他这么多年,如今就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原先见着林沛对连氏无情的时候,她心中比谁都欢喜,可如今这份无情落在自己身上,她却是连苦都说不出来了。 她颤颤巍巍站起身来,方才林沛踢在心窝子的那一脚还疼得厉害,可更疼的却是心底深处。 她一个人慢慢走在落燕园中,却想起了当年在船上见到林沛的情形。 那个时候林沛身份不明,可却被扬州一个个官员众星捧月似的簇拥着,当时她就在想,若是自己能跟着这个男人,只怕一辈子的荣华富贵都享用不尽罢。 后来,林沛果然是瞧上她了,甚至带着她来京城,可人啊,想要得到的东西却是越拉越多,她甚至还惦记着五夫人的位置起来,连氏和她比起来,不就是多了银子吗?可如今的信中侯府已经不缺银子了…… 越想钟姨娘心头越觉得难受,若不是放心不下自己那一双女儿,恨不得跳到井里头去。 她这边是彻夜未眠,可林姝那边却是睡得香甜。 等到了第二天早上,林姝去青松院给太夫人请安的时候,这件事已经传的是沸沸扬扬了,在侯府里的人都是人精,不过是将那只言片语和钟姨娘如今的境地联系起来,便已经猜的是八九不离十了。 林姝听到丫鬟婆子们嘴碎,不仅不责罚,反倒是装作没听到似的。 上一世直到她死的时候,就算有长泽郡主在前,她也备受林沛宠爱,她隐约记得林怜好像还说过,钟姨娘后来又给林沛生下了个儿子……呵,这一世钟姨娘怕是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罢! 内室中,陈妈妈正在陪着太夫人说话,见着林姝来了,便止住了话头退到一边去了。 待林姝上前请安之后,太夫人依旧深深看着她,半晌才道:“你娘那边可还好?” 直到今儿早上她才听说五房发生的那些事,之后更是不仅为霆哥儿担心,更多的却是心寒,霆哥儿是她的孙子,可事情发生了之后,五房上下却没人来知会她一声?连氏忙着撇清嫌疑忘了也就算了,可林沛却是他的儿子,直到今儿早上才派人来知会了她一声…… 自己这个小儿子素来与她不亲厚,她晓得,可她却万万没想到母子之间能生疏到这个地步。 林姝脆生生应道:“娘那边好得很,只是最近几日身子有些不舒服,每日晚起了半个时辰,娘昨晚上还与我说,如今五房发生了这等大事,要我今早上来请安的时候好好劝一劝您了。” 后面那半句话,自然是她加上去的,祖母乃是内宅根深立命之关键,母亲得罪祖母多次,若一直这样下去,对母亲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 太夫人点点头,道:“原先我还以为钟姨娘是个好的,可万万没想到她却能做出这般歹毒的事情来……可她到底给你父亲生下了一双儿女,我们信中侯府又是慈善之家,断然做不出将她送到庄子上自生自灭的事情来的,以后就让她在落燕园吃斋念佛,给怜姐儿和霆哥儿祈福罢!” 林姝点头称是,“一切都听祖母的安排。” 到底是心中不舒服,说了几句话之后,太夫人便叫林姝下去了。 看着那林姝扶着素琴的手缓缓离去,太夫人却低声道:“陈妈妈,你说我这么多年是不是做错了?” 045 连氏心中的女婿来了 045 连氏心中的女婿来了 陈妈妈跟着太夫人几十年,对太夫人的心思知道的那是一清二楚,如今只长叹一口气,道:“事到如今您说这些做什么?五老爷是个明白人,定然不会怪您的……更何况,您不仅是五老爷一个人的母亲,这样做也在情理之中。” 太夫人叹了口气,良久没有说话,“可如今老五与我生分了,这是不争的事实,若换成了老大老二身边发生了这样的事,只怕忙差人来告诉我了,可老五了?等着将所有的事情都查清楚,有了决断之后才来知会我一声。” “其实我昨儿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了,五房上下除了怜姐儿一向没谁信奉佛祖,昨儿老五身边的小厮说要我下帖子请道成大师过来,你还记不记得里当时问那小厮好端端的请道成大师过来做什么,那小厮说什么?只说最近六少爷病了有些日子了,所以想请大师过来看看,若不是得了老五的话,那小厮如何敢诓骗你?” 原先最不看重的儿子,如今却成了信中侯府支应门庭的人,她就算是想与小儿子亲近,可发现儿子大了,不是她说亲近就能够亲近的。 一时间,陈妈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定然是您想多了,五老爷年纪轻轻就能坐到正三品的吏部左侍郎,和他心思细腻是分不开的,您想想,若是这件事还没有查清楚就四处宣扬,不管这件事是五夫人还是钟姨娘做下的,传出去了终究是不好听,等着事情一查清楚,五老爷不就派人来知会您了吗?” 太夫人这才欣慰了些,“这倒是的,就连姜阁老都夸他性子沉稳,心思细腻,要不然也不会如今还未到而立之年就位居正三品了……” 她这边虽惋惜林有霆以后会变得痴傻,可大房和二房到底还有几个孙儿的,再加上林有霆并不是嫡出,惋惜了一阵便也释怀了。 可林怜事先什么都不知道,如今消息传来的时候却傻了,派人出去打听一番,才知道钟姨娘害得霆哥儿变得痴傻,一时间,她吓得连眼泪都忘记掉了。 缓过神来之后,她想要派丫鬟去落燕园中问问钟姨娘这到底是怎么了,可如今落燕园却被丫鬟婆子守着,谁都进不去。 她没法子,想要去求林沛,可林沛又是一连着几日没有回来,她权衡再三,只能去求太夫人,可还没等她踏进青松院的大门,就已经被人拦下来,丫鬟婆子只说如今太夫人身子不爽利,所以要她改日再来。 林怜虽是庶出的,可说句实话,这么些年却比林姝这个嫡出姑娘得脸多了,想着今早上林倩还给太夫人请过安,怎么到了自己这儿,太夫人就变得身子不爽利了? 想归想,可如今林怜却是连青松院最末等的丫鬟婆子都得罪不起,只含笑说了句有时间在过来便回去了。 她心思焦急,压根就没注意到林姝在不远处,说实在的,这般落魄的林怜,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倒是素琴有些忍不住说道:“钟姨娘这下子可是将五姑娘给害惨了,奴婢听说如今这二房上下对五姑娘也多有怠慢,原先二夫人对二姑娘和五姑娘还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如今却是借着姜夫人那边身子不大好,时常要去姜家那边,所以也不大管五姑娘了,更是任由着丫鬟婆子作践五姑娘……” 她到底只有十四五岁,心地善良,就算知道林怜原先过分,可如今也觉得林怜可怜了。 林姝莫名想到上一世林怜那张狂的模样,冷声道:“她可是林怜了,得了钟姨娘的真传,只怕鬼主意多得很,她在二伯母膝下养着,到底是谁吃瘪,这还说不准了。” 对她而言,没了钟姨娘帮助,且只有八岁的林怜就像是折了翅膀的小鸟儿,如今她还不用将这人放在眼里了。 倒是想着吩咐瑞芝那边的一些事儿,她却是有些担心。 她派了瑞芝去打听长泽郡主的事情了,虽说在信中侯府中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可聊胜于无,更别说她之前冷落了瑞芝,这个时候的瑞芝正卯起来想要讨她的喜欢,哪里会不尽心尽力? 只是信中侯府和长泽郡主、甚至和瑞王府什么关系都没有,就连当初信中侯府几位老爷娶妻的时候,瑞王府都没有来人,还是老信中侯去世的时候,老瑞王妃来过一趟。 看似好像什么问题都没有,瑞王府乃皇亲国戚之家,身份尊贵,就算是老侯爷去世,那也不过是看信中侯府的面子上,这瑞王哪里会和纨绔的老侯爷有什么交情? 林姝只觉得这件事不对劲,可到底哪儿不对劲,却是说不上来了。 转眼间,就到了秋天了,连有尧哥来京了。 连氏是高兴的不了,拉着连有尧是左看右看都看不够,嘴上更说着,“……原先你离开京的时候才三两岁了,如今都长大这么大了,一路上还习惯吗?” 连有尧生的和他的父亲极为相似,个子高高的,一双眼睛看似含笑,却带着几分连家人惯用的淡漠,“姑姑放心,这一路上我好得很,就连坐船的时候也是最初觉得稍有不适,过了几天也就完全好了。” 连氏这才完全放心下来,“书院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了,这几日你就安心在信中侯府住着,等着过几日就去书院,书院放假了就直接回来……开始你父亲还写信与我说要给你在京城单独买个三进的小院子,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当,一时间只怕也找不到合适的院子,更何况你平日里都在书院念书,院子里也没人帮着管,还不如就在信中侯府安生住着,放假时还能与大房、二房的几个哥儿一起商量学问……” 她正絮絮叨叨说着话,外头的小丫鬟却将帘子给掀开了,“夫人,四姑娘过来了。” 小丫鬟的话音刚落下,林姝便进来了,方才她是得了连有尧过来的消息,这才匆匆赶来的,说实在的,她也很好奇母亲心目中的这位“乘龙快婿”,更是大大方方打起招呼来,“想必这位就是尧表哥了。” 若换成了一般的世家公子哥儿,听闻这话早就将目光挪开了,可连有尧的目光却落在林姝脸上,嘴角带着几分笑意,“想必你就是姝姐儿了罢,我还记得我小时候抱过你了。” 目光之中带着淡淡的戏谑,这就是商贾人家出来的好处,并没有太多的规矩,也不会显得生分。 林姝总觉得他身上带着一股子傲气,想来也是,出身富贵,肚子里又有学问,这样的人搁在扬州想要不傲气都难,只是这儿可是京城,他所在的地方更是信中侯府! 想了想,她才道:“想必尧表哥一路上辛苦了,娘,您也别拉着尧表哥说话了,放表哥去歇息罢,左不过还有几日尧表哥才会去书院,您想要找他说话,这机会多得是了。” 连氏这才拍了拍额头,含笑道:“瞧我一欢喜,便什么都不记得了,好了,尧哥儿,要你妹妹带你去院子歇着罢!” 这活计本是丫鬟做的,可连氏却吩咐林姝带路,不知道的还以为连氏没规矩,可连氏打的什么主意,莫说是林姝,就连连有尧都一清二楚。 其实他早就想来京城了,只是他娘说什么都不答应,直说京城不比扬州,凶险得很,可他姑姑一封信写过来,他娘便高兴的像是什么似的。 他更是不小心听到他娘和丫鬟之间的谈话了,“……姑奶奶说的是姝姐儿性子单纯,又非长房所出,日后就算是有好亲事也落不到姝姐儿头上来,她想还不如亲上加亲,让姝姐儿嫁给尧哥儿,这样也免得姝姐儿受委屈。” “咱们这位姑奶奶是个什么性子,我最清楚不过了,虽说手段了得,可心性单纯,更是不屑于将那些子龌蹉事儿放在心上,她这样的性子,在信中侯府怎么会不吃亏?只怕姝姐儿和她的性子也差不多,嫁给尧哥儿倒是正好。” 他们家的人口简单,且家大业大,这媳妇子若真的存了太多的心思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可丫鬟那犹犹豫豫的声音却传了出来,“您和姑奶奶的想法虽好,老爷虽不喜欢觉得姑奶奶嫁到信中侯府委屈了姑奶奶,这些年来,若非信中侯府捎信儿说缺银子,老爷是从不主动攀附信中侯府的,可到底表姑娘是老爷的亲外甥,就是看在这份上,老爷就算是再不喜信中侯府,也会答应这门亲事的,只是……信中侯府那边却不是姑奶奶说了算的……” 想着那日丫鬟说的话,连有尧眯了眯眼睛,顺从的跟在了林姝身后。 一出芳华园的门,连有尧就道:“没来京城之后我还还在想这信中侯府好歹是皇上御赐的宅子,不说比连家祖宅好些,好歹也是差不多的,如今看来,这信中侯府怕是还及不上连家了,怪不得爹老在我跟前说你们娘儿俩在京城受委屈了。” 语气淡淡,可却带着一股子鄙视之意来。 046 赫赫有名的宁国公府 046 赫赫有名的宁国公府 林姝听闻前半句话的时候皱了皱眉头,这哪有人来别人家做客说别人家不好的?可转而听到连有尧后半句的时候,那眉头才微微舒展了些,“京城乃是天子脚下,寸土寸金,自然是比不得扬州的……我知道尧表哥是好心,可还望你在信中侯府能够慎言慎行才是。” 连有尧本不是那般莽撞之人,他虽是连家幼子,可从小也是跟着父亲出入商铺的,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他是最清楚不过,可如今看到那胖嘟嘟的姝表妹,他只是想试一试她的反应。 这些年父亲和母亲说起姑姑和这位表妹时,言语中无不唏嘘,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便怜惜起自己这位表妹起来。 只是怜惜归怜惜,想要成为他的妻子,也要看看这表妹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毕竟在母亲的嘴里,自己这个表妹心性虽不坏,但却是个骄纵的。 可这话,一点却没有骄纵的银子,连有尧嘴角的笑意更甚,“怎么,怕我丢了姑姑和你的脸面吗?” “脸面?这脸面是能吃,还是能当银子花?”林姝正带着连有尧穿过小花园,嗅到木樨花那浓烈的香气,也跟着笑起来,“只是相较于出生名门望族的大伯母和二伯母,母亲在信中侯府的日子的确是不大好过,特别是祖母那边,时不时挑母亲的错处,我怕的是表哥说错了话,落到有心人耳中会大做文章,到时候受苦的还是母亲了。” 说着,她深深看了了连有尧一眼,低声道:“方才尧表哥都说了,我和母亲在信中侯府的日子并不好过,还希望尧表哥能够多为母亲想一想。” 自己这位表妹,哪里骄纵了?分明就是个贴心懂事的。 一时间,连有尧被那清澈的眸子看的说不出话来,正欲再次开口的时候,不远处却响起惊呼声来,“姝姐儿,姝姐儿,等等我……” 林姝扭头一看,这不是林慧还能是谁? 林慧一路小跑,跑的是气喘吁吁,嘴里更是说道:“方才我去玲珑阁找你,玲珑阁的丫鬟说你去了芳华园,等着我去了芳华园,又有丫鬟说你出去了,可真是叫我好找啊……” 如今她和林姝已经成为了闺中密友,一日里总是要见上一两回面,太夫人自然是乐意见着孙女和睦,可大夫人那边却是不大高兴了,更是点拨林慧多和二房的林倩一起玩。 可林慧也是个倔脾气,不仅没和林倩走的亲近,甚至更疏远起来了,大夫人心疼自己这个小女儿,每次见着小女儿笑眯眯从玲珑阁回来,久而久之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你这般匆匆忙忙找我可是做什么?”林姝笑着看向她,还未等她来得及说话,便介绍道:“这位是我从扬州连家来的表哥,你随我一起唤他尧表哥就是了。” 说着,她又看向连有尧,“这位是我大伯母的女儿,我的三堂姐,林慧。” 连有尧点点头,将方才对着林姝那漫不经心的态度和倨傲都收了起来,含笑打了招呼,“三姑娘。” 林慧瞥了他一眼,耳朵却有些红了起来,向来大咧咧的她却是连招呼都没打,却是将林姝给拉到一边去了,“……你这位表哥不是说等着在扬州过完了除夕,等着明年开春再来京城的吗?” 林姝含笑道:“我舅母觉得还是尧表哥的学业才是最要紧的事,早些让表哥进京,也能多跟着师傅们学些东西,说不准到时候还能给舅母挣个诰命回来了。” 说着,她更是扭头道:“尧表哥,你说是不是……” 只是这里,哪里还有连有尧的身影? 林慧却抿着嘴巴直笑,“方才他就已经走了,亏得你还什么都不知道。” 林姝却觉得有些羞赫了,“想必是尧表哥想着自己是外男,咱们姑娘家说话,他不方便在这儿,所以就先走了。” 倒是林慧瞧着他那走远的身影,含笑道:“这人,倒是和旁人都不一样了……” 她虽然大大咧咧,可却不是一点事儿都不知道的,她父亲乃是信中侯,母亲乃是金陵孔家出来的嫡女,出去交际,不论男女一见到她都会捧上几句,这人,却像是没看到自己似的…… 林姝没有多想,只扯了扯她的袖子道:“你这般匆匆忙忙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儿?” “哎呀,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林慧拍了拍脑门,含笑道:“我才祖母那儿知道,说是宁国公府给咱们家下帖子了,说是宁国公府太夫人生辰,邀请咱们一起去贺寿了,我一得了这消息,就赶忙来告诉你了……” 宁国公府太夫人的寿宴? 林姝依稀记得上一世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只是上一世她惹得太夫人厌弃,那个时候的林怜在太夫人跟前颇为得宠,知道了这事儿又是撒娇又是卖乖的,最后林怜倒是去了宁国公府。 回来更是冲她显摆个不停,只说宁国公府是怎么怎么阔绰。 之所以她对这件事印象这么深刻,是因为后来觉得自个儿委屈极了,还偷偷哭了一场了。 只是如今想起宁国公府来,林姝倒是想起那次在成安侯府落水的人来,也不知道那宁国公府大爷如今怎么样了,“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林慧掰着指头数了数,道:“九月初,咱们还有小半个月的时间了!我听说如今那宁国公夫人的哥哥章阁老最近颇得皇上看重,宁国公夫人高兴的像是什么似的,不好明着替自己哥哥高兴张狂,如今倒是借了宁国公府太夫人的生辰来得意了……” 林姝笑了笑,谁换成宁国公夫人那身份,只怕都会张狂的,这人,的确是有张狂的资本。 这事儿传到连氏耳朵里,连氏也极为高兴,拉着林姝的手道:“……如今姝姐儿也长大了,也要出去交际了,到时候你牢牢跟在你祖母、大伯母和二伯母身后,一点差错都不能有,这宁国公府可不比咱们信中侯府,若是出了一点差错,只怕你祖母都饶不了你的。” 林姝含笑道:“您放心,我知道了。” 太夫人如今年纪大了,一般很少出门走动,想着这次宁国公太夫人的寿宴她会去,是不是长泽郡主也会过去? 可转而一想,又举得不大可能,长泽郡主如今还待字闺中,这般张扬的走动,怕是不大好。 如今长泽郡主乃是林姝心头的一根刺,她甚至可以断定林沛已经和长泽郡主纠缠在了一起,钟姨娘被幽禁,林沛身边没个服侍的人,太夫人当着林沛说了好几次,要给林沛纳个可心的人儿,只是林沛都借口公务繁忙推脱了。 太夫人只以为林沛还为了钟姨娘和霆哥儿的事伤心,也不好勉强。 可林姝却知道这一切都是借口,有好几次她都闻到了林沛身上有淡淡的香气,这仙香儿一点都不像是烟花之地的俗香般浓烈,甚至带着几分清冽甘甜,就连舅舅从扬州送来的上等香料都及不上此,由此可见怕是宫里头贵人才能用得起的。 想及此,林姝只觉得头疼,可偏生这些话她也不好当着母亲明说,只能嘱咐母亲小心些,免得惹得太夫人和林沛的不快。 距离母亲的死只有大半年的时间,如今乃是关键时刻,自然是要小心对待了。 转眼间,宁国公府太夫人的生辰便到了,这一天一大早林姝就去青松院给太夫人请安,太夫人也已经穿戴打扮好了,嘱咐了几句,该到的人都已经到齐了。 这些人中自然是没有林怜的,若换成了成安侯府那种地儿,林怜一个庶出女去也就罢了,但那宁国公府是什么地儿?太夫人自然不会将她带着丢人现眼了。 太夫人没提要带林怜去的话,哪怕林怜在二夫人跟前含沙射影说了好几次,二夫人也装作没听懂似的,这一大早带着林倩也就过来了。 爷们要等着下了早朝再过去,太夫人看着打扮好的媳妇孙女满意点点头,这才带着众人出了垂花门。 太夫人和大夫人、二夫人乘坐一辆马车,剩下的三个姑娘乘坐一辆马车。 林倩年纪最大,更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欣喜,不比在去成安侯府的时候在马车上打盹,如今她一想着今儿兴许还有皇子去宁国公府,这心底的雀跃怎么都按捺不住。 林慧也是正襟危坐,这还没到宁国公府了,就连动都不敢动一下了。 林姝瞧见了,自然是笑个不停。 “姝姐儿,你可别笑我,若是你等去了宁国公府还能笑得出来,那我便算你厉害了!”林慧手心里都已经泌出汗来了,低声道:“你可不知道宁国公府的排场有多大,光是宁国公夫人管事妈妈身边都跟了十多个丫鬟,上次宁国公夫人去成安侯府时身边倒是没带几个丫鬟,想必是怕排场太大惹人闲话,可在自己家里头那就不一样了,想必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你且看罢,这宁国公夫人身边的一个个丫鬟生的像是仙女似的。” 说着,她更是紧锁眉头,低声道:“我还记得前几年也是宁国公府太夫人寿辰,宁国公府太夫人问了我叫什么,读了什么书,我一个紧张没答上来,回来后就被我娘和我姐姐训斥的像是什么似的,那模样,恨不得罚我去跪祠堂才能抵罪了。” 047 似是老一辈的恩怨 047 似是老一辈的恩怨 “我倒是对这位宁国公夫人挺感兴趣的!”林姝笑的淡淡,她之所以对宁国公夫人感兴趣一则是因为那宁国公府的大爷,二则想要见见这宁国公夫人到底有多张狂。 人啊,有资本才能张狂! 像她上辈子才嫁给邵圣平的时候,做梦都想出去交际应酬,可邵圣平却是能用各种法子将她留在家里,是怕她出去了之后丢人现眼罢? 马车走的摇摇晃晃,林姝想起上一世的事情来,不免也有些昏昏沉沉了,等着到了宁国公府大门口,马车骤然停了下来,她也骤然清醒了。 她跟在林慧身后下了马车,有管事婆子出来相请。 太夫人笑着点点头,便跟着管事婆子去了内院。 不得不说,宁国公府当真是极为贵气,这不是光靠银子就能堆砌出来的,更多的是百年世家的底气。 林姝目光清明,并不敢四处张望,不知道走了多久,总算是听到有喧嚣声传来了。 宁国公夫人穿着身胭脂红撒金繁花纹褙子,脸上笑容明媚,一走动,身上的配饰直响,就连她看到了太夫人来了,也只寒暄两声,便命人将太夫人带去了宁国公太夫人的院子里去了。 林姝等几个小辈自然也跟着过去请安。 宁国公太夫人满头银丝,笑容和蔼,眉心一颗小小的朱砂痣,活像一尊菩萨似的,待她见到太夫人的时候,却是微微愣了愣,像是没看见似的,转而与别的老太太说起话来了,“……宁国公府子嗣艰难,老国公爷膝下也就国公爷一个儿子,国公爷好歹还强些,好歹有两个儿子,也算是菩萨照拂了。” 太夫人含笑上前道:“老姐姐最近可还安好?” 宁国公太夫人这才微不可查点点头,道:“托老妹妹的福气,身子还爽利。” 虽说着爽利,可她眉眼间的神态和一头银丝却是将她出卖了,她与太夫人本是差不多的年纪,看着却比太夫人苍老十岁的模样。 太夫人不等她说话,便就近坐了下来,手指向林姝几个,“这是我的几个孙女儿,带来给老姐姐请安的。” 宁国公太夫人眯着眼睛看了看,便吩咐丫鬟婆子一人赏赐了一方帕子。 这在场的人都是人精,哪里看不出来不对劲?方才成安侯府的那位新夫人带着姑娘进来请安,宁国公太夫人可都是有一人赏赐的一只玉镯子了,成色看起来不错,怎么到了信中侯府姑娘这边,这玉镯子就变成了帕子了? 只是宁国公太夫人不说什么,旁人也不敢多言。 就连林姝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好在有旁的老夫人夸赞信中侯府的几个姑娘生的好,这才将这一场尴尬也揭了过去。 渐渐的,前来请安的人便多了起来,太夫人虽没有和宁国公府太夫人搭上几句话,却和旁边的几位长辈话说的热络,倒是可怜了林姝几个,没得长辈的吩咐只能在这儿干巴巴坐着。 老一辈的话无非就是哪家的孙子又定了哪家的孙女,哪家的侄孙儿又中了进士,其中不少阿谀奉承之人更是夸宁国公府世子爷生的极好,长大一看就是个有出息的。 可谁知道宁国公太夫人听了这话,脸上却并没有什么喜色,“……你们啊可就甭夸他了,小孩子福气薄,哪里经不得你们那样夸?叫我看,长大不是个混世魔王我就阿弥陀佛了。” 这话说的屋子一滞,方才那位老太太更是暗道这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去了。 谁不知道宁国公府的大爷乃是混世魔王,如今这才十二岁了,就已经带着小厮在外头打死过一个人了,偏生打死的还不是平头百姓,是一正五品官员的儿子,那官员更是气得要去皇上跟前告御状。 这事儿被宁国公知道,那是气的是不得了,提着棍子说要将他给打死了算了,好给别人家的儿子偿命!若不是太夫人哭着喊着拦着,更是叫嚷着若是宁国公要打死宁国公大爷,不如将她也一并打死算了。 这宁国公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直接将那大爷提着丢到了马车上,马车咕噜噜转着,直接将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公子哥送到了天津卫去了。 谁人都知道这宁国公府乃是武将世家,自古以来战死沙场的人可是比活着的人多,儿孙一个个看的像是娇娇宝贝似的,可怜老国公爷的头先两个儿子连媳妇都没来得及娶上,便过世了,三儿子好歹还强些,娶了媳妇,可当他战死的消息传来,怀着身孕的媳妇也跟着他一并去了…… 自此老国公爷更是放出话来,宁国公府的儿孙终身再不得习武。 如今这位国公爷乃是老国公爷最小的儿子,是读着百家诗书长大的,可武将世家却是比不得百年诗书门第有底蕴,就算是再刻苦,宁国公也是过了三十之后才中了进士,好在靠着祖上的蒙阴,这宁国公府也能世世代代享受锦衣玉食。 众人一个个心里像是明镜似的,若国公爷对这位大爷有法子,哪里会将儿子送到那种地方去?一个不小心,一条命又丢到沙场去了。 还是宁国公太夫人见着气氛不对,含笑说道:“……我瞧着方才成安侯那新媳妇像是不错的,年纪虽不大,但一进门步子却走得极稳,一点都不像是庶出的姑娘!说到底,还是叶家教得好!” 这话看似是在夸成安侯夫人,可实际上夸得却是叶家。 太夫人的嫡长孙媳妇便是叶家出来的姑娘,如今听了这话,脊背微微直起来,“我倒是听说这叶家的姑娘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都是被叶家先头那位老夫人接到身边亲自教养的,叶家如今虽不比从前,可却是舍得花银子从宫里头请嬷嬷来教养女儿的,想必这位成安侯夫人是差不了的。” 又是一个人精似的人,明着是在夸叶家,实际上是在夸自己家那嫡长孙媳妇了。 众人一时间就着叶家说开了,林慧听着却是打了个哈欠。 太夫人眼尖,一个眼神扫过来,林慧就吓得忙阖上嘴。 还是宁国公太夫人见状,笑道:“瞧我这记性,一个个姑娘家就坐在这儿陪着咱们这群老婆子说话了,白妈妈,你送几位姑娘去水榭那边罢,那边请了柳成园的戏班子,热闹得很!” 这白妈妈看似是宁国公太夫人跟前身边得力的,笑着将林姝几个送出门之后,便吩咐小丫鬟将她们几个送到水榭那边去。 林倩却是气鼓鼓的走在最前头,一边走还一边忍不住数落林慧,“……你叫我怎么说你好,在宁国公太夫人跟前也是能任由着你打哈欠的?还不小心被宁国公太夫人给瞧见了,她老人家会怎么想我们家姑娘?” 想着昨晚上母亲与她说的话,她就更怨恨林慧了,娘亲说祖母与宁国公太夫人好像不大对付,原先宁国公太夫人的寿宴,太夫人都称病不去的,可如今却是不得不去了。 当时她还不懂,仰着头问道:“那这一次祖母为何要带着咱们去宁国公府了?这祖母和宁国公太夫人既然不对付,那为何宁国公府那边为何要次次邀请咱们去宁国公府做客?” 她很想问问母亲为何祖母会和宁国公太夫人不对付,就算是她年纪不大,可总觉得祖母不像是那般看不清形势的人,只是这些话,哪里是她一个当孙女的能问的? 谁知道二夫人只含笑道:“你们祖母的身份到底比我和你大伯母尊贵些,这次带着你们去宁国公府,也不过是想要你们在各家老太太跟前露露脸,到时候给你们找门好亲事。” 说着,她顿了顿,道:“至于你们祖母和宁国公太夫人到底有什么恩恩怨怨,连我都不清楚了,只记得我出嫁之前伯母就曾告诉过我,以后要小心处理和宁国公府的关系,太亲密了你祖母会不高兴,若是太疏远了,那更是跻身不到世家圈子里去……之前我也想过为何宁国公府次次都邀请咱们家去做客,估摸着是宁国公太夫人如今不大管事了,府中的事物都交给了宁国公夫人管理,宁国公夫人对这些恩怨知道的也不清楚,所以这才给咱们下了帖子。” “不过不管怎么说,能够去宁国公府做客的那都是勋贵之家,就连长公主郡主那些身份尊贵的都得去给宁国公太夫人拜寿,你可要记得明儿可是丁点差错都不能有!” 越想,她越觉得生气,回顾着祖母方才的动作,压根就没有将她们送出去的意思,只怕是想留她们在这些老太太跟前露脸罢,都怪林慧……真真是上不得台面。 林慧也知道自己错了,想着回信中侯府后怕是一顿责罚逃不了的,声音中隐隐带了几分哽咽,“二姐,我……我也不是有意的,只是我昨晚上想着要来宁国公府做客,本来平日里一躺倒床上就能睡着的,可昨晚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所以这才……” 林倩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依旧气鼓鼓朝前走着,“这话你与我说没用,等着回去之后与祖母解释罢!” 048 长泽郡主的过分亲昵 048 长泽郡主的过分亲昵 顿时,林慧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想到祖母那严厉的模样她都觉得瘆的慌。 还是林姝捏捏林慧的手道:“放心,又没多大事儿,不过你得仔细些,待会儿可不能再犯错了。” 平日里没有太夫人跟着,就算是真的犯了些小错,那也是不打紧的,可今儿,却是情况特殊。 林慧小心翼翼点了点头。 临近水榭,就已经听见了喧嚣声,一个个夫人太太虽金贵,可平素却是被拘在内宅之中,好不容易能够有了走动听戏的机会,哪里会不高兴? 只是那高兴和快活是属于宁国府夫人那些一等一世家夫人的,像大夫人、二夫人那些夫人太太只能含笑在一旁作陪,因为一句话说的不对便能懊恼好一阵。 朝堂关乎自己丈夫的升迁与荣耀,却也是和内宅息息相关的。 林姝远远的就能看到长泽郡主那身紫色的衣裙,在人群中很是显眼,她正坐在宁国公夫人旁边,不知道哪位太太说了什么,她微微笑了笑,可眼神飘忽,一看这心思便没在这场谈话上。 若论身份,长泽郡主的身份便比宁国公夫人的身份还尊贵些,可谁要宁国公夫人有个好丈夫了? 妻以夫为荣,如今就算是宁国公夫人在长泽郡主跟前,也没什么不敢说的了,“……叫我说啊,郡主的眼光可莫要太高了,郡主虽身份尊贵,自幼养在太后娘娘膝下,可到底是姑娘家年纪大了,经不得拖的。” 长泽郡主淡淡应了一声,“我的事儿还是不劳烦宁国公夫人操心了。” 旁人倒是不敢随随便便接话了,倒是长泽郡主笑了笑,转而与二夫人说起话来了,“我瞧着二夫人头上的这支珠花样子精致,看着倒不是如意斋的东西了……” 被点名的二夫人心头大喜,忙接话道:“这还是我那五弟妹送给我的了,说是从扬州捎过来的,我见着样子好看,所以这才戴出来了。” 说着,她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珠花,更是笑道:“若是长泽郡主喜欢,到时候我送些去瑞王府就是了。” 不是派丫鬟亦或者婆子去送,而是自个儿去送,攀附的意味未免太明显了些。 可饶是这般,旁人那歆羡的目光却还是落到她身上来,更是不明白,这二夫人怎么就入了长泽郡主的眼?就连姜阁老家出来的那几个姑娘都没有这样的本事了。 这个时候恰好林姝几个到了大夫人、二夫人身边,二夫人更是命几个姑娘给在场的夫人太太见了礼。 长泽郡主的目光直直落到了林姝脸上,似笑非笑,“既然二夫人都说了,这些东西是你五弟妹从扬州捎过来的,我这般夺人所好也是不大好罢……” “这有什么不好的,五弟妹若是知道她哥哥从扬州送来的东西能够入得了郡主您的眼,指不定怎么高兴了,我头上这珠钗乃是七珠的,她那边还有好些个九珠的,到时候一并送了瑞王府给您看看,您觉得如何?”二夫人倒是个聪明人,如今这不是她的东西,却被她拿出来当人情了。 长泽郡主摇摇头,含笑道:“如今我倒不是经常住在瑞王府,多半时间是跟着太后娘娘住在慈宁宫的。” 二夫人脸上倒是有几分失望了,这慈宁宫可不是她能随随便便进去的地方。 倒是长泽郡主笑着说道:“不过我倒是听说信中侯府的菊花生的不错,不如我借着这个机会去信中侯府看看菊花,正好也去见一见五夫人,毕竟想要别人的东西了,哪里不打招呼就抢过来的道理?” 林姝听了这话,心里头却是咯噔一声。 长泽郡主身份尊贵,就算是真的喜欢珠花,哪里有需要亲自登门的道理?只怕一句话下来,这扬州铺子里所有的珠花都能呈了上去,只是如今长泽郡主想要的不是珠花……而是旁的东西罢? 饶是二夫人是个人精似的人,这会子脸上也满满的都是喜色,“如此那就最好不过了,正好咱们信中侯府可以托长泽郡主的福气热闹热闹了。” 一旁的夫人太太也都是聪明的,见状忙凑趣道:“二夫人,当着你嫂嫂的面,可不能这般不厚道了,怎么只想请了长泽郡主去你们家赏菊花,不邀请咱们一起去吗?你这般,我可不仅要在里信中侯夫人跟前告状,小心待会我到你婆婆跟前告状去了……” 大夫人听了,自然是笑着说道:“既然这般,那不如过几日咱们府上就设一个菊花宴邀请大家一并去赏花。” 二夫人更是搂着长泽郡主的胳膊,亲昵道:“我这个人在向来喜欢热闹,巴不得你们啊日日都能去咱们信中侯府做客了,大嫂,你说是不是了?” 妯娌二人私下看着也像是和睦的,到了明面那更像是亲姊妹似的了。 大夫人笑着点点头。 众人便又忍不住笑开了来,“我可是要去你们婆婆跟前告状的,一个个怕是借着咱们的名头想要整日设宴,正好趁着这个由头将府里头的琐事都躲开罢……” 一时间众人都笑成了一团,林姝面上岁也跟着笑,可心里却是一点都不痛快。 信中侯府设宴,劳累的怕又是母亲罢?这一次长泽郡主更是点名要见母亲了…… 就连到了回程的马车上,林姝都觉得心里头不大舒服,上一世可没有这么一出了。 还是林慧扯着她的袖子轻声道:“……过几日咱们家要赏花宴,长泽郡主也会过来,你说祖母一高兴会不会就忘了罚我了?” “应该是罢,祖母知道了这件事指不定怎么高兴了。”林姝笑了笑,却是有些心不在焉。 等着林姝几人随着太夫人去了青松院,太夫人脸上果然是有了几分喜色,就连在路上都一直忍不住道:“……如今长泽郡主虽还没有出嫁,可不管是在太后娘娘还是皇上跟前都是极为得脸的,只怕日后说亲,这门第也不会低,咱们如今与长泽郡主交好那是百利而无一害,你们俩儿今儿做的很好。” 因为叶氏的事儿,大夫人已经被太夫人冷落了很久,如今听了这话更是道:“本来媳妇是准备邀着宁国公夫人一起过来的,可见着咱们说起这事儿来的时候,宁国公夫人脸色淡淡的,也就没有开这个口了。” “宁国公夫人……还是算了罢!”太夫人想着今儿在宁国公太夫人跟前受的冷遇,虽是有备而去,可心里头依旧不大舒服,“别的不说,今儿长泽郡主肯和和气气与宁国公夫人坐在一起说话就已经让我觉得奇怪了,宁国公夫人的嫡亲姐姐乃是皇后娘娘,长泽郡主依靠的却是太后娘娘,说是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关系一向不睦,就连长泽郡主肯去宁国公府,只怕看在的也是宁国公太夫人的面子,长泽郡主肯来咱们信中侯府赏花,这宁国公夫人自然是不愿意来了……” 几个人说着话,便已经进了青松院偏厅。 二夫人见状,忙搀起太夫人的手,扶着太夫人走了进去,“还是娘看的明白,媳妇觉得长泽郡主这是有意和咱们家交好,这一次的赏花宴更是由长泽郡主牵的头,咱们万万不可丢了脸面才是!” 太夫人点点头,“这件事我会吩咐下去的。” 大夫人和二夫人都很高兴,毕竟与长泽郡主交好对自家的几个姑娘亲事都有益处,可她们总觉得,太夫人那边像是有些不大高兴的。 可二夫人倒是没多想,只以为太夫人年纪大了,有些累了,“今儿娘也累了一天,媳妇就带着倩姐儿下去了,等着明儿再过来给您请安了。” 太夫人点点头,大夫人也告辞了。 可太夫人的脸色却是瞥了林慧一眼,淡淡道:“你先下去,慧姐儿留下来罢!” 大夫人虽不放心,可到底还是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倒是攥着林姝手的林慧却是怎么都不松开手,只觉得屋子里多个人,她这心里也有底气些。 太夫人端起茶蛊,呷了口茶,淡淡道:“你犯了错,难道还想要姝姐儿和你一起受罚不成?” 林慧的手忙松开了。 林姝则投给她一个不要担心的眼神,这才下去了。 “你向来是个咋咋呼呼的性子,我不知道与你,与你娘说了多少次了,你这性子怎么还改不了?不说要你和你大姐姐学学,哪怕就和倩姐儿学学也是好的!”虽是斥责,可太夫人的语气却是不复往常的严厉。 林慧悬着的一颗心这才微微放下了些,“我,我……只是一时间忘了,所以这才打了个哈欠,祖母,以后我不敢了,若是再有下次,您,您就罚我抄一百遍《女戒》。” 她虽顽劣,可有一点那是极好的,那就是认错极快。 太夫人摇摇头,板起脸来,“你哪次犯错不是说同样的话?这一次就算了,若是再有下一次,我也给你从宫里头请个教养嬷嬷回来,要你好好跟着那嬷嬷学规矩……” 林慧一想到林怜身边的那个教养嬷嬷,却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049 都被人骑到头上去了 049 都被人骑到头上去了 而如今身在二房的林怜听到外头传来二夫人那欢喜的声音,这眼泪却像是掉了线的珠子似的,“……如今我与长泽郡主也算得上是闺中密友了,如今长泽郡主也只比我小上两三岁,若是能够借着这个机会要长泽郡主收倩姐儿为干女儿,那倩姐儿什么样的好亲事找不到?” “娘,您瞎说什么了,女儿可不想嫁人,想一辈子陪在您身边了。”林倩那娇俏的声音更是钻到了林怜耳中,更是叫她听出了几分得意的意思来。 林怜攥着帕子,眼泪却是落得愈发厉害了。 林倩是个什么德行,她还不知道?只怕做梦都想嫁个好人家! 这母女二人,明面上看着都是极好相与的人,实际上那心肝都是黑的,她最开始来二房的时候,太夫人经常问起,她的饮食起居与林倩那是一样样儿的,起码在明面上是一模一样,至于二夫人私下里补贴多少,那她就不知道了,也管不着。 只是等着钟姨娘那起子事一发生,这二房上下对她的态度也就变了,明面上二夫人依旧与她说若是缺什么少什么只管找她,可有些话叫她如何说的好? 吃食上明面还是和林倩一模一样,只是这分量和味道却比之前差了不少,特别是今儿中午那一道东坡肘子,是欺负她没吃过东坡肘子还是怎么的?她还没见过哪家厨子做的东坡肘子里都是香菇、豆腐和笋子的,里面那肘子也就不过两三块,偏生还是净是骨头,能下嘴的一块都没有…… 想到这儿,林怜更是觉得委屈,趴到床上大哭了一场。 想着今儿她趁着太夫人她们都出去做客了,连一个个得力的丫鬟婆子也跟着去了,偏生她就得关在屋子里,想着给花了自己全部的私房钱托人给钟姨娘写了一封信,可钟姨娘给她的回信却只有四个字——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如今她都已经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还怎么稍安勿躁? 可如今她不管怎么着急,却依旧见不到钟姨娘一面。 林怜却是万万没想到,今儿她与钟姨娘传信的消息已经被林姝知道了。 瑞芝在林姝跟前已经不得脸了,如今像是献宝似的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她,如今更是一副等着夸赞的模样。 可林姝的心思都放在了几日后的赏花宴上,对这个消息倒也不怎么上心了,“……就算是钟姨娘如今如同困兽,可到底也是有几分心计的,自从事发之后林怜还没有见过钟姨娘一面,母女之间哪里有不传话的道理?” “虽说如今钟姨娘已经彻底失宠了,倒也不用怎么担心,不过你还是派人盯着落燕园那边些,我怕她还有后招等着。” “是。”瑞芝虽答应下来,可心里头却是一阵失望,经过和祝妈妈吵嘴之后,她倒是学聪明了些。 可再聪明再听话又能怎么着?姑娘不愿意用她,她能有什么法子?这段时间她更是日日盯着落燕园那边,眼睁睁看着素琴跟在姑娘身边得宠卖乖,她就像是吃了苍蝇似的难受。 不过转而一想想到祝妈妈的处境也和她差不多,她这心里才微微好受了些。 等着瑞芝下去了之后,素琴担心道:“姑娘,您这是怎么呢?好像您从宁国公府回来之后就一直心事重重的……” 林姝摇摇头,轻声道:“没什么事儿,你今儿跟在我身边一天了,想必也累了,叫芸豆进来服侍我梳洗罢!” 如今很多事情和上一世已经出现了偏差,她不能急,不能乱,如今这局面愈汹涌,她就要愈小心些。 等着第二日她去给连氏请安的时候,连氏都知道了长泽郡主要来的消息。 说实话,连氏也巴不得信中侯府与长泽郡主关系交好,到时候对她的姝姐儿说亲事也是有利无害的,等着林姝进去的时候,连氏正在吩咐管事婆子,“……过几日长泽郡主就要来信中侯府做客了,不仅是长泽郡主,很多世家夫人太太都要过来,府里头虽有些稀罕品种的菊花,可到底还是不够。” “你们这些日子去京城问问看还能不能多采买些回来,正好连家从扬州那边送来了几盆墨菊,不如到时候就将这几盆墨菊收起来,等着长泽郡主辞行的时候送给长泽郡主。” 她也是有私心的,听闻昨日二夫人的珠花都能惹得长泽郡主侧目,这几盆墨菊更是扬州新培育出来的,京城都还没有,只怕这墨菊送给了长泽郡主,长泽郡主对五房上下也能多看几眼。 她的心思,林姝哪里不明白,如今只快步上前,“娘,这墨菊是舅母送来给您的,本来就只有三盆,若是舅母知道了您将这墨菊送给了旁人,怕是会不高兴的。” “傻孩子,你舅母才不会因为这几盆菊花不高兴了,再稀罕,它不也是菊花?”连氏没有见过长泽郡主,林姝在她跟前对长泽郡主更是避如蛇蝎,从来都不谈起,她也就从素琴嘴里听说过几次,倒也觉得这位长泽郡主是个不错的人。 她不指望能够攀龙附凤,却希望到时候她的姝姐儿在危难时期,有个能够帮着说两句话的人。 有时候这权贵人的两句话,甚至比他们的性命都要值钱。 林姝只觉得长泽郡主这次来者不善,方才在来的路上甚至还在想能不能借着这个机会将母亲骗着不露面,如今一听这话,自然不会答应,“好,就算是大舅母嘴上说着不责怪,想必也是看着尧表哥因为信中侯府才能去白马书院念书,所以才不说什么的,您知道她心里真的不会不高兴吗?舅母可是说了,她那统共才得了三盆墨菊,一股脑都给您送过来了。” “还有您忘了,之前二伯父也曾与父亲透过意思想要出钱买您那墨菊,可被您给拒了,若二伯父知道了您将墨菊都送给了长泽郡主,心里难保会不高兴的,您也知道,二伯父素来最喜欢这些稀罕东西了。” “你舅母素来知道我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只怕送来这几盆墨菊就是想着在关键时候能够派上用场,这一点倒是不必担心。”连氏说着顿了顿,想到二老爷的的确确是想要这几盆墨菊,倒是有几分犹豫了。 原先她看在林姝和二房亲近的份上给了二房不少好东西,这也就导致二老爷看上了什么直接张口的习惯,如今二老爷看上的是别的东西,那也就算了,偏生是墨菊,这天底下统共就不超过五盆,她哪里能给,“不如我分一盆墨菊给你二伯父就是了,怜姐儿虽和咱们没什么关系,却也唤我一声母亲,是你的妹妹,如今怜姐儿还在二房养着,若是得罪了里二伯父怕也不大好。” 她虽不善交际,没什么学问,不晓得变通,对待丫鬟婆子也严厉,但心肠却是不坏的。 林姝心头微暖,笑着说道:“二伯母是什么人,您是最清楚不过了,放心,就算是怜姐儿真的在二房吃亏,也吃不了什么大亏,让她长长记性也是好的,要不然还以为这天底下人都跟您似的,待她那样好了……罢了,那几盆墨菊您就看着办罢!” 说话间,她思绪飞速转着,只怕拦着长泽郡主不和母亲见面也是不大可能的,就算是她有本事说服母亲,可太夫人那边又该如何?太夫人恨不得将长泽郡主的话当成圣旨似的,就算那一日母亲病着,只怕抬也要将母亲抬出来的。 按捺住自己的心思不再去想这些事,林姝陪着连氏说了会话,便走了。 可就算是不想,但好像信中侯府哪个地方都能听到“长泽郡主”这几个字的,小丫鬟们议论长泽君主这个年纪还没有出嫁,婆子们则说长泽郡主命好,不用伺候婆婆,就算是一辈子不嫁,那终身的富贵也是少不了的。 就连林姝傍晚去青松院那边请安的时候,还没进门就听见太夫人的声音,“……上一次老二媳妇过生辰,长泽郡主不请自来,到了门口才有管事妈妈告诉老二媳妇,派了老二媳妇去接,实在是失了礼数,这一次可不能再这般了,虽说是普通的菊花宴,可柳成园的戏班子也是要请的,还差人与如意斋说一声,要他们一大早送些新鲜的点心过来,最好是宫里头不常见的,至于银子,那都好商量。” 大夫人应了一声,这些事太夫人都不敢交给连氏,亲自将她叫了过来吩咐,生怕连氏哪儿做的不好。 论起风雅来,连氏的确是及不上大夫人。 静了静,太夫人的声音又想了起来,“……为哥儿虽是你儿子,但更是咱们信中侯府的嫡长孙,是信中侯府的世子爷,如今他都已经娶了叶氏进门,说再说也无用了,好在叶氏如今也听话懂事,又有了身孕,你得好好照顾叶氏,若是她能一举得男,便是咱们信中侯府的大功臣了。” 050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050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林姝一听到这话便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方便进去,可却也纳闷,为何这太夫人门口连个守门的丫鬟婆子都没有? 可林姝也不是个没规矩的,如今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又听到太夫人的声音从里头传了过来,脚步微微顿了一顿,“你啊,不比老二媳妇伶俐,有什么话也憋在心里不愿同我说,可有些话你不说,我这个当婆婆的却是要提点里的,慧姐儿如今年纪虽小,可也快九岁了,这姑娘家不比儿子,若是没找到可心人儿可以纳妾,姑娘家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你如今也该帮慧姐儿、姝姐儿留意亲事起来了,有什么话,也可以多与老二媳妇商量商量,她聪明着了……” 等着林姝在青松院饶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大夫人还没走,只是话题又回到了长泽郡主身上去了。 林姝上前请安问好之后便退到了一旁,安安静静听着,想着多打听些长泽郡主的事儿也是好的。 太夫人将赏花宴那日的琐事都安排妥当之后,才道:“……说起来姑娘家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亲事了,就算是长泽郡主明面上装着不在乎,只怕心里也是惦记得紧,你娘家弟弟不是才死了了媳妇吗?你可以写信回去打听打听,若是这门亲事成了,只怕孔家莫说是金陵第一家,想要成为这大庆朝一等一的勋贵之家那都指日可待了!” 大夫人面上一惊,瞥了林姝一眼,只觉得如今说这话怕是有些不大合适,“这,这怕是不大好罢?长泽郡主连成安侯都看不上,如何能看上我弟弟?孔家又不在京城,若……这件事真的成了,太后娘娘哪里舍得长泽郡主去金陵?” 这大媳妇还真的及不上二媳妇! 太夫人叹了口气,道:“可你弟弟生的好啊,长泽郡主虽是郡主,但依照太后娘娘那股子疼爱劲,辟开府单过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儿,我看这件事你还是微微留心些的好。”有了长泽郡主这一层关系在,自家三个儿子还怕不能平步青云? 辟开付单过?这不就相当于入赘了吗?自古以来,她只听说过公主尚驸马的,还没听说郡主也有尚驸马这一说了。 正犹豫着准备开口拒绝,林姝却抢先道:“大伯母,虽我是个小孩子,可也晓得有些事情还是要试一试的好,也许舅舅就入了长泽郡主的眼了。” 大夫人这才松口说要去试一试。 林姝却巴不得她这一试就能成了,可心里也知道,只怕不大可能。 正说着话,外头又传来了小丫鬟的通传声,“太夫人,五姑娘过来给您请安了!” 太夫人点点头,“叫她进来罢!” 大夫人下意识皱了皱眉头,“怜姐儿?我都好长时间没看到她了,是不是她这段时间经常到您跟前给钟姨娘求情?” “这倒是没有,原先我因为钟姨娘做下的事也曾迁怒到她身上,只是这孩子不枉费我疼了她一场,就算是我冷着她,她也日日过来给我请安,更是绝口不提给钟姨娘求情的话!”说到这儿,太夫人更是长长叹了口气,“有一次她更是拉着我的手说她晓得钟姨娘做的不对,更说自己也愿意吃斋念佛替钟姨娘赎罪,见她那可怜巴巴的样子,连我心里头不好受。” “说到底,她也是无辜,钟姨娘是她的姨娘,害的又是她的亲弟弟啊,我听说这姐弟之间的关系向来很好,就算是如今霆哥儿变得痴傻了,还整日在落燕园中闹着要姐姐……怜姐儿听了这消息只一个劲儿抹眼泪,当着我的面却连要去看霆哥儿的话都不敢说。”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孙女,她也是疼爱的,说句不该说的话,若怜姐儿是嫡出的,只怕比信中侯府的这几个姑娘都强。 正说着话,林怜便款款走了进来,不过才一个月的时间,她便瘦了一大圈。 大夫人虽不喜五房,更不喜欢姨娘妾侍所出的孩子,可见了也忍不住说道:“好端端的怎么就瘦了这么多?就连身上这衣裳穿着都有些空荡荡的?若是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只管与你二伯母开口就是了,你二伯母啊……可不会不答应了。” 这话就说的有些阴阳怪气了,她这是在气二夫人攀上了长泽郡主了。 林怜笑着上前请安问好,甚至连坐在一旁的林姝都给问到了,末了才道:“多谢大伯母关心,平日里我的饮食起居都与二姐姐一模一样,二伯母对我也是颇多照拂,甚至见着我那衣裳穿着有些大了,说要命针线房从新给我做衣裳,是我自己说不要的。” 说着,她的声音便渐渐低了下去,“如今我什么都不想,只想着好好侍奉祖母和母亲,想着好好孝顺大伯母和二伯母,更想着自己每日强迫自己多用些饭,等过几日就又胖回去了,哪里需要费这些银子?” 林姝在一旁看了,恨不得要揭开她那副嘴脸,信中侯府难道还缺了这么点银子不成? 偏生这话太夫人和大夫人都相信了,太夫人甚至还拉着她的手道:“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得很,你放心,钟姨娘做下的事和你没有什么关心,你啊要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是什么性子,我也知道,就算是之前做错了事,那也是一时间被猪油蒙了心,祖母以后定不会不管你的,也不会任由着旁人看不起你的……” 林怜听了这话,眼泪却是掉了下来,“多谢祖母,孙女儿……无以为报,定当好好侍奉祖母。” 太夫人见了心头也酸楚,“我身边这么大堆丫鬟婆子,要你侍奉个什么劲儿?你啊,只需好好将你身子养起来就是了。” 林怜点点头,怯怯道:“那,那我给您多抄两卷佛经,等着到时候去大佛寺,给您点上长明灯。” “当真是好孩子!”太夫人听了忍不住夸赞。 林姝却觉得索然无味,好像不管是钟姨娘和林怜都有这样的本事,能够将骗人都诓骗了去的本事,不过如今她也懒得拆穿,有句话说得好——日久见人心。 如今的钟姨娘和林怜不就像是戏子似的吗?没有到最后,谁知道是个什么结局? 因果报应这话从来都不假,你自己种下的因,迟早有一日会收获到果的,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想及此,林姝嘴角噙着笑,打算起身告辞。 可谁知道她不过是刚站起来,站在太夫人身边的林怜却软软瘫了下去,倒在了太夫人脚边。 太夫人忙道:“怜姐儿,怜姐儿……” 林怜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林姝也瞬时凑了过来,看着林怜那张惨白的脸,轻声道:“祖母,怕是五妹妹晕倒了!” 还是太夫人身边的陈妈妈反应快,一叠声吩咐小丫鬟去请大夫,更是命丫鬟将林怜扶到了暖阁去了。 林姝也跟着过去。 太夫人看着林怜那苍白的脸颊,只催促小丫鬟要那大夫快些赶过来,眉眼之中倒是有几分真心。 林姝坐在不起眼处喝茶,甚至连二夫人都听到消息带着林倩赶了过来。 可太夫人见到她,神色却不大好看,“好端端一个孩子养在你身边怎么就成了这个模样?你虽是怜姐儿伯母,可我是相信你才将这孩子交给你的,你看看,你自己看看,如今怜姐儿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二夫人看似关切的瞥了林怜一眼,这才看向太夫人,“娘,媳妇冤枉啊,旁人不知道媳妇是什么性子,您还不知道吗?媳妇素来将五房的两个姑娘当成了亲生女儿似的,若是您不相信,大可以去二房那边问问看,这些日子但凡是倩姐儿有的东西,媳妇是丁点都不会少了怜姐儿的。” “这些日子媳妇见着怜姐儿像是身子骨不好,更是掏了私房银子出来要小厨房给她日日炖燕窝,炖乌鸡汤,可怜姐儿因为霆哥儿和钟姨娘的事情伤心伤神,什么东西都吃不下,您说这能怪媳妇吗?媳妇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啊……” 就连林倩也上前帮二夫人说话,“祖母,您也不可能冤枉娘,这段时间娘对五妹妹是真好,若是您不相信,等着五妹妹起来问问她就是了。” 太夫人却还是觉得心头不舒服,淡淡道:“如今怜姐儿还病着,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你们先下去罢。” 林倩微微一愣,正准备开口说话,她的手却被二夫人给拽住了,“既然如此,那媳妇就先下去了。” 太夫人点头道:“至于怜姐儿那边,等着她醒了,我自然会问她,不会冤枉任何人的。” 二夫人神色晦暗下去了,她刚带着林倩下去了,林慧则进来了。 林慧一进来,装模作样在林怜身边绕了两圈,就凑到了林姝身边去了,压低声音道:“怜姐儿这是怎么你?方才我出门的时候见着二婶婶,与她打招呼,她像是不大高兴了……” 林姝也低声道:“怜姐儿当着祖母的面晕倒了,祖母自然要找二伯母问话了。” 051 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051 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你说她是真的晕倒了吗?”林慧瞥了坐在床前的太夫人一眼,见她只看着林怜,声音又低了几分,“我听我娘说怜姐儿怕是和钟姨娘一样,是个主意多的,谁知道她是不是在给二伯母找不痛快了!而且,我娘还说了,这段时间二婶婶对怜姐儿好像不怎么好,偏生祖母相信二婶婶,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咱们这下子可有好戏看了。” 林姝笑了笑,轻声道:“怜姐儿是个聪明人,只怕今日不光是给二伯母找不痛快了。” 聪明人会给别人找不痛快,但却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的,若林怜给二夫人找了不痛快,到了最后还是落到二夫人手上,受苦的还不是她自己? 林慧也是个好奇心重的,如今太夫人不说要她们走,她也乐呵的在旁边,一会给林怜喂喂水,一会拉着林姝给林怜擦擦汗,惹得太夫人脸色好看了不少,只当她们这是姊妹和睦,觉得欣慰了不少。 却只有林姝晓得她打的是什么主意,这长辈们处理事情压根就没与她们说的道理,林慧这是想要瞧瞧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没多久大夫便来了,不过是一把脉,那脸色便沉了下来。 太夫人脸色也跟着不好看了,“可是要紧?” “倒是不碍事!”那大夫也是时常出入信中侯府的,可就是因此,有些话才不方便直言,如今更是摇摇头,轻声道:“五姑娘并没有病,是平日里的饮食太过于寡淡这才导致了她身子虚弱,要不然也不会晕倒……” 这话就好像一巴掌狠狠扇在了太夫人脸上,她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饮食寡淡?那岂不就是说堂堂信中侯府的姑娘连饭都吃不饱了? 还是陈妈妈将那大夫送了出去,出门之前更是细细交代了几句,叮嘱那大夫不要将这些话传到外头去。 太夫人却是气得半天没回过神来,等着有小丫鬟上前伺候了林怜喝了碗乌鸡参汤,她才道:“这几日就将五姑娘留在青松院罢!”方才大夫走的时候可是连药方子都没开了,陈妈妈与她说,只要好好将养几日,保准林怜什么事儿都没有。 太夫人很少有动怒的时候,林慧见了暗道不好,可如今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林姝只上前劝道:“祖母可别生气了,五妹妹素来孝顺您,若是看到您这模样,只怕会怪罪自己不孝了。” 太夫人扭头看向林怜,神色惋惜,“可怜的孩子……” 只是一转头,她便扬声吩咐陈妈妈派人将二夫人请过来,末了却不忘派人将林姝和林慧送了出去。 这婆婆教训媳妇,两个孙女实在是不方便在场。 林姝虽好奇,可也只能下去了,刚走出青松院的大门,林慧却冲着她眨巴眨巴了眼,低声道:“姝姐儿,你想不想看祖母怎么训斥二婶婶的?要不咱们绕到抱厦后头去,那边还有个小窗户了。” 怨不得她好奇,实在是二夫人进信中侯府这么多年,在太夫人跟前实在是得脸。 林姝却拖着她的手往外走,“若这件事被祖母知道了,咱们俩儿都得跟着跪祠堂,你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罢。” “可,可我真的想知道……”林慧说的倒是一本正经。 林姝也很好奇,想了想却还是说道:“放心,这件事总归有风声传出来的,到时候还怕咱们不知道吗?” 她们俩儿就窝在玲珑阁吃点心,果然不一会就有消息传了出来,说是陈妈妈带着丫鬟婆子去了二房那边彻查了。 林姝听了,只笑道:“……二伯母素来像是人精似的,哪里会承认她待怜姐儿不好?想必是祖母又觉得怜姐儿胆子小,当着二伯母的面不敢说出实话来,只派了陈妈妈过去了。” 林慧只觉得心痒痒的,忍不住朝着外面张望,看还会不会有消息传过来,“那你说祖母会因为怜姐儿训斥二婶婶吗?我……我总觉得不大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怜姐儿虽只是个庶出女,祖母不见得会多疼她,可祖母在乎的却是二伯母将她的话当成了耳旁风,明面上说照顾怜姐儿,可背地里却苛责怜姐儿,祖母不会允许自己的权威被二伯母践踏的。”林姝想的很明白,笑了笑说道:“至于这次怜姐儿和二伯母到底谁输谁赢,咱们都有好戏看了。” 原先她还在林慧跟前掩饰对二夫人和林怜的厌恶,但谁知道林慧待她比对她亲生姐姐还好,不管发生了什么,都站在她这一边,如今也就想什么说什么了。 林慧饶有所思地点点头,“也不知道祖母那边怎么样了……” 如今的林怜已经醒过来,靠在太夫人身上,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略有些手足无措的二夫人,虚弱道:“……祖母,您错怪二伯母了,二伯母待我真的很好,是我自己,是我自己放心不下姨娘和霆哥儿,所以这才吃不下东西的,您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吃饭的……”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还要替她开脱不成?”太夫人想着方才林怜在昏迷之中还嚷嚷着“姨娘、霆哥儿”之类的话,就觉得这孩子十分可怜,如今听了这话,只觉得她定然是受了二夫人的恐吓,“我虽然老了,可却并不糊涂,我都已经派人去查清楚了,平日里你的饮食起居虽与倩姐儿一样样的,但那也不过是名义上的。” “方才陈妈妈赶去小厨房时候,你那没用的早饭还搁在案几上,都有些什么?呵,说的是有八宝酱菜,里头却是几分稀稀疏疏的雪里红,还有两个切好的咸蛋,倩姐儿用的乃是高邮顶好的咸鸭蛋,一戳开,蛋黄还冒着油,你那两个咸鸭蛋不知道从哪儿扒拉来的,干巴巴的,只怕咽都咽不下去了罢!还有旁的那些粥菜,我都不想再说了,都到了这个地步,难不成你还不敢与说实话啊?放心,有祖母在,旁人不敢欺负你的!” 林怜之怯怯看了二夫人一眼,没有不说话,只倒在太夫人怀里呜呜只哭。 这哭声,比辩解的话有说服力多了。 二夫人只急的手心冒汗,偏生这些事她都是知情的,甚至是她暗中授意的,这二房银子本就不够花,哪里还够养闲人的?如今嘴巴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平日里可是扮好人扮惯了的。 太夫人的目光冷冷落到她身上,“老二媳妇,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二夫人的嘴巴动了动,可太夫人却抢先道:“你莫要说这些事儿都是丫鬟婆子做下的,你一点都不知情,这二房的丫鬟婆子哪个不是看着你眼色做事,若你没有露出这样的意思来,那一个个丫鬟婆子都是吃了豹子胆不成?” “当初若你真的不愿意养怜姐儿,大大方方与我说了,我保准什么话都不会说,毕竟你是她的伯母,不是她母亲,如今竟背着我做出这样的事来,可是当我死了?” 说话时,她还将一旁小案几拍的震天直响。 二夫人犹豫了片刻,还是咬咬牙道:“娘,这件事媳妇的确是不知情,想必是那起子丫鬟婆子太过胆大了,您放心,我回去一定会好好罚她们的。” 说着,她更是上前拉着林怜的手,哽咽道:“我可怜的怜姐儿,都是二伯母不好,这些日子的心思都放在了长泽郡主身上了,只想着如何好好笼络长泽郡主,竟连你那边丢没有顾上!你也是个可怜见的孩子,碰上这种事儿竟什么都不与我说,但凡是你喊一声委屈,哪里会成今日这局面……” 林怜低着头,那一抹冷笑自然没人看见了,心中更是暗道这二伯母当真是个厉害的,三言两语就将嫌疑抹的干干净净,“我知道二伯母疼我,只是我怕我说多了,连二伯母也不喜欢我了……” 话说到一半,又呜呜哭了起来。 太夫人见了,摇摇头道:“罢了罢了,谁都别说了,我看怜姐儿还是养在我身边罢,连氏个是上不得台面的,养姝姐儿一个就已经够吃力的,如今哪还有精力去养怜姐儿?” 林怜抬起头,脸上那抹欢喜展露无遗,“祖母,您说的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太夫人拍拍她的脊背,轻声道:“你也是个诚心向佛的,正好留在我身边与我一起念佛经,给佛祖念经,正好也让佛祖多保佑保佑信中侯府。” 接下来便没二夫人什么事儿了,太夫人虽没怎么苛责她,但对她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她心里头明白得很,太夫人这是看在长泽郡主的面上给她脸面了。 想及此,她更是打定主意要好好与长泽郡主攀一攀关系了。 就连林怜养到青松院的事儿传到林姝耳中,她都觉得林怜这一场翻身仗打的漂亮,得罪了二夫人又如何?难不成二夫人还敢在青松院中放肆不成? 可林慧却有些幸灾乐祸了,“……祖母要求那般严格,只怕怜姐儿到了青松院,也是受不住得。” 052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052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怪不得大伯母总是说你目光短浅,你只看到如今怜姐儿受了苦,可以后她享福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想到?”林姝笑了笑,道:“如今怜姐儿身边有祖母管教,有教养嬷嬷提点,就算是如今受些苦,可以后说亲事的时候名声却能好听不少,更何况,那教养嬷嬷虽和二夫人关系亲厚,但看在太夫人的面子上,以后如何敢刁难怜姐儿?我猜教养嬷嬷怕有风言风语传出来,反倒还会对怜姐儿松懈几分。” 林慧却是撇撇嘴,“你可别与我说那管事嬷嬷了,我娘见着怜姐儿身边有个管事嬷嬷,也张罗着想给我从宫里头请个管事嬷嬷来了,好在我将我爹搬出来一起说道了几句,我娘这才松了口气,不过我娘可说了,若是这次长泽郡主来我再犯定点错,谁求情都不管用了。” 说着,她顿了顿,才道:“我娘总是说二婶婶想巴结长泽郡主,更说等着长泽郡主来了,要我多在长泽郡主跟前露露脸,最好能得了长泽郡主的青睐,还说什么若是能够惹得长泽郡主在太后娘娘跟前多提点我两句,以后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我便能享受不尽了……你说,咱们家难道还缺那荣华富贵吗?” 当真是蜜罐子长大的姑娘,却不明白如今的信中侯府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 她的父亲虽是信中侯,可这些年一直庸庸碌碌,她的母亲虽出身金陵第一名门孔家,祖上出过好几位帝师,可如今的孔家搁在京城之中也就略强于信中侯府,甚至都及不上安东侯府,那就更别说那一等一的宁国公府了。 这些事儿,她不懂,大夫人却是明白的。 林姝笑了笑,“你口中的富贵和大伯母眼中的富贵怕是不一样,皇家的富贵,那可是泼天的富贵,只怕比我们家强上不少……” 其实依照着林慧的身份,嫁给皇子也是足够的,可偏生她心性太单纯,上一世太夫人本想让林慧入宫的,可大夫人和她的姐姐林嘉都不赞同,这事儿才作罢的。 想及此,林姝对大夫人倒是多了几分好感,大夫人这个人自视甚高,虽平日里看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的,但说句实在话,若是旁人不招惹她,她一般不会主动去害旁人的。 只是二夫人明里暗里踩着大夫人,大夫人哪里受得了? 等着到了菊花宴那一日,大夫人更是难得热络起来,仗着自己是信中侯夫人,拉着这位太太说话,与那位夫人攀交情,若是细细想来,她选择交好的几位夫人太太那都是家中有杰出少年郎的。 二夫人见了,却是心中鄙夷,只翘首以盼等着长泽郡主的到来。 她的女儿虽不是信中侯府的嫡长女,可样貌身段却不知道比林慧强上不少,那些少年郎,她可是瞧不上。 花园里热闹得很,太夫人坐在上首,也是难得的好精神,与众人说着趣话,“……可不是我这个老婆子藏私,没想到咱们府上这几盆菊花还能入得了各位的眼,若是大家伙喜欢,等着菊花宴结束了,一股脑将这些菊花都搬回去,我这老婆子保准不会说什么。” 其中一个妇人含笑道:“太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可是将咱们都当成了土匪不成?若是将这些菊花都搬回去了,以后哪里能借着由头来信中侯府瞧瞧您老人家了!” 林姝记得这个妇人,正是上一次在宁国公府窜梭着大夫人设菊花宴的的人,后来她听林慧说起过,这人乃是张阁老的嫡长媳杨氏,性子是个活泼的,瞧着便叫人觉得欢喜。 太夫人听了这话果然很高兴,“瞧瞧你这话说的,原先你婆婆在世时都时常与我夸赞是祖上积了德才能娶了你这样的好儿媳妇,如今一看,却是将我那几个儿媳妇都给比下去了……” 张大太太听了又是好一番奉承,几乎是将在场的都给夸赞到了。 就连活了两世的林姝听了这话都在心中暗赞这张大太太的确是个妙人,只是跟在她身边的小姑娘却是个安静文雅的,听见母亲说了什么趣话,只抿着嘴低声笑着。 见林姝盯着自己在看,那小姑娘倒大大方方走了过来,轻声道:“我叫张愿清,你叫什么名儿?” 张愿清? 林姝只觉得这个名字十分熟悉,细细一想,神色却是微微变了,可下一刻忙打起精神来,“我叫林姝,是信中侯府的四姑娘,你叫我姝姐儿就是了。” 上一世张愿清的身世十分可怜,哪怕是她整日呆在成安侯府中,多少也听闻了些消息。 张愿清又抿唇笑了笑,道:“见着你比我矮上半个头,想必是比我小些……是不是你也觉得我母亲说话十分有意思,她啊,在家都是这样子,惹得我父亲都时常说她上辈子定是只长嘴鹦鹉,整日话说个不停,就连到了祖父跟前也一点不收敛,好在祖父是个好相与的,要不然换成一般人家定然要怪罪她的。” “那想必愿清姐姐家里十分和睦了,不过有张大太太这样的母亲,只怕家里整日都热热闹闹,欢欢喜喜的。”林姝这话说的十分诚心。 张愿清又抿唇笑了笑,并没有反驳。 倒是和林姝隔着不愿的林慧听到这话,忍不住凑过来说道:“……我娘整日在我跟前念叨着嫁了人如何如何不好,可我倒是觉得嫁了人和张大太太似的那样也不错,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这世家姑娘个个以贤良淑德,慎言慎行为美,可我却觉得那样一点都不痛快,还不如随心所欲的自在!” 张愿清看向林慧,“这位是……” 林姝接话,“这位是我三堂姐,是我大伯父的女儿。” 张愿清笑着与林慧打了招呼。 林姝却笑着打趣起林慧起来了,“怎么,这般小小年纪就想着嫁人了,难不成你是有了心上人?” 向来大咧咧的林慧却是脸上一红,隔着衣裳掐了林姝一把,低声道:“瞎说什么了?当心我告诉祖母,要祖母罚你!” “我不过是随口问问,三姐姐这般紧张做什么?”林姝愈发觉得有意思了。 一时间,三个姑娘倒是笑成了一团。 至于林倩,则专门挑选那些个勋贵世家的姑娘说话,拉着那些姑娘去赏花去游园,恨不得将自己的看家本领都给使出来。 林姝也晓得,自己是主人家本该是带着张愿清去四处看看的,只是长泽郡主还没露面,她也没心思去游园赏花。 其实这满院子的人,只怕个个都巴望着长泽郡主的到来了。 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长泽郡主便姗姗来迟,一来她便坐到了太夫人身边,惹得张大太太笑着打趣道:“待会儿午饭时候长泽郡主可得自罚三杯才是,大家伙儿沾着您的光来信中侯府赏花,没想到您却来的这样迟,可是叫咱们望眼欲穿了……” 长泽郡主笑了笑,可脸上却没有高兴的意味,“这三杯酒我喝就是了。” 说着,她也不理会二夫人那极为明显的攀附意思,只与太夫人寒暄了几句,末了,更是直接开口道:“我今儿来一则是来瞧瞧太夫人,二来是想要见见五夫人,想要找她讨上几支珠花了,说是扬州那边兴珠花,样式比京城好看多了,一颗颗珠子虽不大,但却十分通透精巧,上次我见了二夫人戴了一支倒是十分喜欢。” 听了这话,林姝如临大敌,看似是在与林慧、张愿清说话,可目光却落在了长泽郡主那边。 太夫人脸上的笑意不减,“长泽郡主实在是客气了,您喜欢珠花,我派人从老五媳妇那边取来就是了……” “可哪有与人讨要东西,不与主人家打个招呼了?”长泽郡主今儿本就是冲着连氏而来,如今更是含笑道:“是不是五夫人那边不大方便?” 太夫人忙道:“倒不是不方便,只是老五媳妇身子骨一向不爽利,我怕她将病气过给您了。” 她倒是个人精,打从连氏嫁到信中侯府之后,对外一直都称呼连氏身子不好,只是连氏压根连外人都没怎么见过,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上次二夫人回来之后与她说长泽郡主想要见一见连氏,她想也不想就一口回绝了,只觉得连氏的身份上不得台面,更别说与长泽郡主这般尊贵的人打交道了,万一哪句话说错了惹得长泽郡主厌弃那该如何是好? 谁知道长泽郡主却顺势说道:“既然五夫人身子不好,那我就更要去看一看了,是不是五夫人是个绝世美人,娶进门之后要藏着掖着,太夫人连瞧都不舍得给咱们瞧一下?” 就连一向果决的太夫人都有些犹豫了。 林姝听出长泽郡主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冲着母亲来的,左右都躲不过去的,便站起身道:“既然郡主想要去瞧瞧母亲,那不如我替郡主引路罢!” 与其让太夫人派人带着长泽郡主去芳华园,还不如她亲自去,好歹能知道长泽郡主与母亲都说了些什么,让她也能知道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 053 我倒是想见见五夫人了 053 我倒是想见见五夫人了 长泽郡主也不等太夫人发话,便款款站起身道:“既然这般,那就劳烦四姑娘带我过去罢!” 太夫人并没有出言反驳,却是二夫人忍不住捏紧了帕子,这长泽郡主到底是在想什么?莫不是想要与五房交好?林姝那贱蹄子倒也会看人眼色,长泽郡主的话不过是冒了个头,她就这般急急忙忙冲了出来,当真是没见过世面。 殊不知,她讨好长泽郡主那模样不知道比林姝如今要急切多少。 这一路上,林姝带着长泽郡主朝着芳华园走去,此时的长泽郡主还不复上一世的骄纵与狂妄,如今只耐着性子问林姝平日里都看些什么书,靠做什么打发时间,末了更不忘说道:“……我听说你父亲那一手字倒是写的极好看,想必四姑娘的字也是写的不差罢!” 林姝扭头瞥了长泽郡主一眼,只见长泽郡主面上带着与有荣焉的骄傲,那是藏都藏不住的,噙着笑道:“我年纪小,手上没什么力气,字自然不如父亲的十分之一,更何况,父亲习的是大家的草书,而我练的则是小楷,就算是这般,师傅说也得再练上几年才能见人了。” 这话说的长泽郡主倒是忍不住放心了些,女儿家习草书也不是没有的,而林姝没有跟着林沛身边写字,是不是可以表示连氏母女和林沛的关系也一般? 想着先前林沛搂着她说的那些话,只怕不是哄骗自己的。 她脸上的喜色没能逃过林姝的眼角,就算是林姝再傻,多少也能猜到些了。 林姝便觉得自己笑都有些笑不出来了,刚抬脚走进芳华园的大门,就见着刚得了消息的母亲匆匆走了出来。 连氏的确是没见过什么世面,原先在扬州的时候最多也就见过扬州知府家的姑娘,可那扬州知府家的姑娘仗着自己是书香人家出来的姑娘,对她有些爱理不理的,她也是个知趣的,旁人不待见她,她自然不会巴巴凑上去。 只是等着她要嫁到信中侯府的消息传出来之后,那扬州知府家的姑娘却是隔三差五与她递帖子,她却是一次都没去…… 连氏刚走下台阶,正准备屈膝行礼,林姝便上前将她扶住,挽起她的胳膊,笑吟吟说道:“娘,长泽郡主知道您身子不好,说要来看看您了,咱们一起请长泽郡主进去坐坐罢!”话里话外,竟显得连氏比长泽郡主身份更尊贵些。 连氏虽在心里暗暗责怪林姝不知道礼数,但还是请了长泽郡主进去了。 连氏还真的以为长泽郡主今日是真冲着菊花而来,絮絮叨叨与长泽郡主谈论了好一会菊花,可反观长泽郡主这心思压根就没在说话上,一双眼睛忍不住四处看着。 这儿就是阿沛与连氏成亲的地方?可这案几上搁的是鎏金如意花瓶,墙上挂的也是散财童子图,处处透着商贾人家出来的气息,阿沛哪里会喜欢…… 连氏也是个聪明人,见长泽郡主无心与她寒暄,便吩咐芍药将珠花都呈了上来,“……我听二嫂说长泽郡主喜欢珠花,这些珠花都是我哥哥派人从扬州送过来的,看有没有入得了长泽郡主眼的,若是长泽郡主不喜欢,我写信再叫哥哥派人送来些就是了。” 长泽郡主只嗯了一声,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目光却直勾勾落在连氏身后那一副绣屏上。 连氏回头看了一眼,笑着道:“这绣屏还是老侯爷过世之前的生辰,我和老爷打算送给老侯爷的寿礼,只是后来大嫂也绣了一副屏风送了过去,这幅屏风不好再送给老侯爷,就留在了我屋子里。” 这上面的字乃是林沛亲自所书,原本林沛的意思是老侯爷喜欢她这个儿媳妇,由自己所书,她亲自绣上去,送给老侯爷更有意义,只是那个时候她和林沛已经是貌合神离,又刚接了信中侯府的中馈,明面上是答应了,只是背地里却是将这一扇屏风丢给了芙蓉。 她的绣艺,可没这么好。 长泽郡主不知道实情,只觉得心头膈应,神色更是难看了几分,阿沛的字她自然是认得出来,“看样子林大人对五夫人一定很好罢?” 连氏却不晓得如何接话了,若说好,那就是睁眼说瞎话,可若说不好,丢的也是林沛和信中侯府的颜面…… 林姝却是含笑道:“长泽郡主怎么问起这话来了?怪不得二伯母之前老是在我跟前夸赞长泽郡主性子亲厚,与谁都相处的好,如今一见了母亲也是一见如故,将母亲当成了闺中密友似的。”要不然,怎么就问出了闺中密友才能问出来的话? 长泽郡主这次回过神来,“倒是二夫人抬举我了。” 说着,她更像是察觉到什么,竟开始解释起来,“我见着五夫只觉得一见如故,所以这才多问了几句的。” 长泽郡主和连氏打从出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如今又是头一回见面,就算是连氏有心想要找话题,可架不住长泽郡主心不在焉,略说了几句话,长泽郡主便告辞了。 可连氏却还不忘要芍药将三盆墨菊搬出来给长泽郡主。 林姝分明看到了长泽郡主命身后宫女收下墨菊的时候,嘴角带着几分嘲笑,她怕是在嘲笑母亲傻罢?方才她的话,若换成了母亲是二夫人,一定能够察觉出几分端倪来的,可偏生母亲……从未体会到那男女之爱,又如何能感受到她的嫉妒之情? 等着长泽郡主走了,连氏这才长吁了一口气,这模样竟比看了十多本账本子还累,“……我总觉得这长泽郡主怪怪的,看着也不像是你二伯母嘴里说的那般好相与的人,姝姐儿,你离她还是远些罢。” 若真的是个好相与,亦或者孝顺长辈的,也不会到了如今还没嫁人了。 林姝心头那悬着的那颗石头却是放了下一半,如今剩下那一半,则随着素琴走了。 方才她趁着去外头端点心的那片刻功夫,就已经与素琴吩咐好了,要素琴待会儿见机行事。 如今的素琴,正暗中跟着长泽郡主。 林姝乖觉点点头,轻声道:“娘,您放心,我晓得分寸的,二伯母与长泽郡主交好,打的是什么心思,咱们都知道,只是我可没有二伯母和二姐姐那般雄心壮志,我只想着能好好呆在您身边了。” 连氏听了眉里眼里都是笑,将林姝搂在怀里,“当真是个懂事的孩子……罢了,你也别在我这儿呆着了,快出去罢,当心你祖母没见到了着急了。”女儿想要一辈子陪在自己身边孝顺自己,可她却一心巴望着女儿能找门好亲事了。 林姝却赖着同连氏说了几句话,她晓得母亲心里苦,若自己都不陪着母亲,那母亲心里岂不是更苦? 说了好一会话,她这才抬头素琴在门外头探头探脑的,忙道:“娘,我该走了,若是再不走,只怕三姐姐她们就要寻过来了。” 连氏笑道:“去罢去罢,路上当心些。” 林姝提着裙子就朝外头走去,果然见着素琴的脸色不大对劲,左右瞅了一阵,见着没人,这才低声说道:“奴婢,奴婢……见着长泽郡主像是朝着老爷小书房那边走去了,您说是不是长泽郡主不知道路?” “长泽郡主会不知道路?只怕这信中侯府的一个个丫鬟婆子见了她这打扮,恨不得亲自引了她去,只怕她从一开始就盘算着去书房那边罢!”林姝冷笑一声,抬脚就朝着书房那边走去,“走,咱们也去瞧瞧。” 素琴却是拉着她的袖子,低声道:“姑娘,您,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奴婢怎么就听不明白了,莫不是老爷和长泽郡主之间……” 她越说,越觉得不敢说,只觉得自己舌头都不是自己的了,“若真的是如此,那您就更不能过去了。” 林姝抓着她的手,轻声道:“素琴,你口口声声说娘对你有恩,甚至说娘什么时候要了你这条命,你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只是你觉得依长泽郡主的性子,以后会放过娘吗?娘是商贾之女,在京城中连熟识的人都没有,更莫说靠山了,如今她能依靠的只有我了,只有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才能早做打算,才能保护娘……” 素琴的手缓缓松开,声音虽低,却透着坚定,“那,那奴婢陪着您一起过去。” 林姝点点头,两人就朝着小书房方向走去。 信中侯府分为内外院,林沛在外院有个书房,在内院也有个小书房,平日里都是有小厮守着的,可今儿却是一个人都没有,想必是林沛也害怕这件事被旁人知晓了。 林姝命素琴在书房外的一棵大树下守着,自己则猫着腰到了廊下,主仆都已经想好说辞了,若是素琴见着有人过来,则扬声问来者五老爷在哪儿,说四姑娘来给五老爷请安的了。 一步步靠近书房廊下,屋子里林沛盛怒的声音也一点点传了出来,“……你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你可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若是你我之间的事情被人察觉了该如何是好?今日来的内眷不少,是不是你见着我名声扫地了才高兴?” 054 不为人知的事儿 054 不为人知的事儿 就算是有了心理准备,可林姝亲耳听到林沛说出这样的话,还是猛地一滞。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长泽郡主那哽咽的声音便传了出来,“阿沛,你可是在怪我?若我不用这样的法子,我如何能见到你?我知道因为霆哥儿变得傻傻的事,你心里难受,这段时间朝堂上事情又多,所以你才连我都顾不上,只是你就算是再忙,你总该给我回一封信才是啊!” “这些日子我心心念念的都是你,哪怕是陪着太后娘娘说话,想的也是你,送出去那十多封信,像是石沉大海一般,你说叫我如何不担心……你口口声声与我说你对连氏半点男女之情都没有,那为何她屋子里的刺绣还是你帮她写的字儿?我就知道,知道你早已不是当年的阿沛了,惯会哄骗我……” 说着说着,那声音更是渐渐低了下去,传来一阵微微啜泣声,分明就是个小女儿家的情态,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模样? 林沛听了,声音也跟着软了下去,“那扇屏风原本是我打算给父亲的寿礼,哪里会亲自给她送东西?我的心里只有你,旁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当年若不是信中侯府实在是走投无路,父亲给我定下了那样一门亲事,我如何会娶一商贾之女为妻?” “你说你心心念念想的都是我,我何尝不挂记你?要不然哪里会将身边的人遣散了,与你在这个地方私会,嘴上说着怪你的话,可有将你推出去不管?” 林姝透过窗户的缝隙看着那身墨蓝色的直缀,只觉得心里发酸,上一世她看在林沛屡次替自己在长泽郡主跟前解围,心底对他还是有几分敬重的,可如今看来,呵,都是狗屁,是这个男人和别的女人联手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这一世他还想如此?休想! 林姝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不要眼泪掉下来,却见着长泽郡主手戳着林沛的心窝窝,脸上浮上了几分红晕,可偏偏说道:“净知道哄骗我,只怕我不找到信中侯府来,不去见连氏,你还是以你那政务要紧罢?是不是我在太夫人和连氏跟前说了什么?放心,我可不是那种不知道分寸的人!” “我知道你并非信中侯府长子,等着太夫人百年之后是要分出去单过的,你们这些读书人一心只想着拜相入阁,可有我在,你何必这般?到时候等着我在皇上和太后娘娘跟前替你美言几句,你还怕不能入阁?” 这话说的林沛激动的将长泽郡主揽入怀中,可转而一想,却是微微冷静下来,“我知道你凡事都替我着想,只是我却不想高攀于你,只想着到时候能风风光光将你娶进门,这个念头,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断过,甚至在我成亲那日挑开连氏的喜帕,想着也是你身着喜服的样子。” 说着,他将长泽郡主搂的更紧了,“只是如今连氏并无过错,这五房上下因为霆哥儿的事情乱成了一团,如今冒冒然休妻实在是说不过去,长泽,你最多再等我一年,我定会让你风风光光嫁入信中侯府的,到时候我会将这些年亏欠于你的一并还回来。” “阿沛,我等着你。”长泽郡主只觉得眼中酸涩的更厉害,嫁给林沛乃是她多年的夙愿,眼看着就要成真了…… 林姝只觉得心头发哽,不想再听这一对龌蹉人再说任何言语,悄悄退了出去。 侯在不远处的素琴忙迎了上来,脸上也带着几分焦急,“姑娘,如何了?” 林姝摇摇头,别过去擦了擦眼角,可一转头,那眼泪又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没走几步,她却是死死抓着素琴的手,哽咽道:“素琴,你说怎么办?你说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她原本以为自己借了重生的光,能够保护母亲一世无恙,可如今看来却是自己太过于天真,长泽郡主是什么身份,想要除掉自己和母亲,只怕和踩死蚂蚁一样简单!林沛是什么心计什么手段,若真的狠下心来了,母亲如何能逃脱一死…… 如今她算是想明白上一世为何母亲会突然去世了,定是因为这两人! 顿时,无力感蔓延上心头,林姝恨不得想此时冲到芳华园抱着母亲大哭一场,想要告诉母亲不能死,不能死,只是,又有什么用了? 天空中飘着蒙蒙细雨,林姝那胖乎乎的肩头哭的是一抖一抖。 素琴见了,忙将她搂在怀里,声音中也带着讥讽哽咽,“姑娘莫哭,姑娘莫怕,还有奴婢陪着您一起想法子了……” 饶是秋雨细密,可一刻钟下来,却也将林姝的衣裳打湿。 哭过了一场,她这才觉得心头好受了些,慢慢朝着花厅那边走去,只是走着走着,却突然转变了方便,“我们去芳华园。” 素琴却是慌了,“姑娘,您这是……” “我要将这件事告诉娘,这件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远远不够,得要娘也防备着。”林姝双眼红肿,可一双眸子中却透着坚毅,“他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我还不知道,却也能猜到几分,娘……她答应过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等着她赶去芳华园的时候,连氏还在看账本子,听到脚步声,却含笑抬头道:“这才多久,怎地又回来了?” 这当娘的一颗心永远都挂在女儿身上,她记得今儿她的姝姐儿头上带着红宝石璎珞金钗,一走路,这璎珞串儿便叮铃铃直响,一听到这璎珞串儿的声音,她便知道是女儿又回来了。 只是当她一抬头,这脸上的笑便滞在嘴边,“怎地身上都打湿了?还有,这眼睛怎么红通通的?可是有谁欺负了你?” 林姝摇摇头,命芍药将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带了下去,这才挨着母亲坐了下来。 原本有满肚子的话,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却不晓得从何说起了。 还是连氏捏着她的手,急急问道:“姝姐儿,这到底是怎么呢?” 林姝吸了吸鼻子,才道:“娘,若爹爹在外面有了心上人,您打算如何去做?” “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了!”连氏紧绷着的肩膀微微松了下来,嘴角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我与你父亲成亲将近十年,心里都清楚这桩婚事不过是个交易罢了,当年你外祖父看重的是信中侯府这一座靠山,而你祖父看重的则是我们连家的银子,既然是交易,哪里来的什么真感情了?” 说着,她看向林姝,轻声道:“原本这些话我是不该当着你的面儿说出来的,只是如今你大了,也懂事了,这些事儿就算是我不说,你多少也能猜到几分了……你父亲若真的有了心上人,我定会大大方方禀明你祖母,将她纳进门来的。” “你祖母的性子你也知道,就算是你父亲不开口,她也会帮着选人的!如今霆哥儿变得痴痴傻傻,他们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咱们五房绝了后?至于他们到底选什么人进来,我根本就不在意,倒是可怜了我的姝姐儿还哭了一场。” 言语最后,竟还带着几分淡淡的戏谑,可见真的是对林沛有没有别的女人一点都不在意。 林姝嘴巴动了动,只觉得这句话出口十分艰难,“若,若这个人是……长泽郡主了?” “什么?”连氏一下子愣住,还以为是外头的风声大,自己听岔了,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林姝将方才的话又一字不落的重复了一遍。 连氏却轻声道:“姝姐儿,这些话可不能乱说的……” “这话是真的,是我方才去小书房那边亲耳听到的!”林姝看着母亲那半晌回不过神来的样子,轻声道:“若是旁人,也就算了,任由着爹纳回来当个姨娘就是了,可长泽郡主是什么身份?只怕就是八抬大轿抬进信中侯府,也是低嫁了,又哪里有做妾的道理?娘,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这才来与您讨个主意的。” 两个人想办法总比一个人来的强。 好一会,连氏这才缓过神来,可却问道:“方才你在小书房那边,可有人瞧见你了?” 林姝摇摇头,“这倒是没有。” 连氏舒了口气,缓缓道:“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如今能做的只有等,你祖母虽一直不喜欢我,可我到底是你祖父在世时定下的儿媳妇,是信中侯府八抬大轿娶进门的,若真的要将我休了,总得给个由头才是!” “若他们想要在暗地里做出那些不三不四的龌蹉事,当我们连家的人都死绝了不成?你舅舅是商户,这不假,可这么多年下来也认识了几个达官显贵,这件事闹大了虽不至于牵扯到长泽郡主身上去,可却会叫信中侯府名声受损,你那位祖母,最在乎的便是信中侯府的名声了,就算是你父亲真的生出什么心思来,她只怕头一个不会答应,姝姐儿可莫要害怕。” 055 爱情的力量果然伟大 055 爱情的力量果然伟大 林姝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母亲的镇定多少也将她感染了些。 连氏拍拍她的手,神色和往常比起来没什么变化,“外头已经开始下雨了,只怕这菊花宴也快结束了罢,洗把脸,先过去,莫要叫旁人看出端倪来了。” 林姝听了她的话,由素琴服侍着洗了把脸,这才去了花厅。 好端端一场菊花宴突然下起雨,实在是扫兴,众人只能移居到花厅去了。 等着林姝过去的时候,长泽郡主已经在花厅里了,只是和方才的颓然比起来,如今的长泽郡主那叫一满面红光,不仅脸上的笑意多了,就连话都跟着多了起来,如今正拉着太夫人的手说个不停,“……原先我就曾听太后娘娘提起过您,说当姑娘的时候就曾听说过您,说您乃是贤良淑德的表率了。” 这话未免就将太夫人捧的太高了,可既然她愿意捧,那旁人也只能跟着接话,一时间,这花厅里也是热闹。 林慧听了这话却是撇撇嘴,只低声道:“……长泽郡主出去了一趟,怎么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连她都看出长泽郡主的不对劲来了。 林姝敷衍笑了笑,没有接话,如今她满脑子都是方才林沛和长泽郡主的对话,哪还有心思去想旁的事儿? 还是张愿清趁着林慧不注意的时候,偷偷问她,“你这是怎么呢?方才我就发现你眼眶红红的,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她倒是十分细心,哪怕林姝用冰帕子敷了眼睛,却还是一眼瞧出了不对劲。 林姝摇摇头,道:“没事儿,不过是方才在回来的路上沙子迷了眼睛,等过一会就没事儿了。” 她和张愿清才见了一面,有些话自然是不会说的。 当她一抬眼,却见着长泽郡主拉着林怜的手,笑道:“……这五姑娘瞧着便是懂事了,能够养在太夫人膝下的姑娘只怕是个极好的。” 说着,她更是褪下了自己腕间的镯子,不由分说便套在了林怜手上,“这镯子还是我生辰时候太后娘娘送给我的,跟着我也有些年头了,如今我见着五姑娘合眼缘,便将这桌子送给你,这镯子用的乃是上等的蓝田玉,极为养人。” 林怜甚至要被这突然起来的幸福给冲昏了头,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还是太夫人忙道:“长泽郡主,这可使不得,这样贵重的东西,哪能随随便便给怜姐儿?” 这上等的蓝田玉镯子若是给了林慧,她定不会说什么,因为林慧的身份摆在这儿,接受这蓝田玉镯子虽有些高攀,但也使得,可给林怜,却是不合适罢。 长泽郡主掩嘴笑了笑,“饶是再好的玉镯子,那也是给人戴的,况且我见着五姑娘生的清秀,像是一朵刚冒开苞儿的茉莉花似的,倒是与这镯子极为相配,我看送给五姑娘正好……太夫人莫要推辞了,难不成送出去的东西还有收回来的道理,那我可成了什么人了?” 她这是在故意抬举林怜了,她只晓得林有霆变得痴傻,却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到底是什么,只想着林沛对这个女儿更是怜惜万分,说白了,还是在变着法子讨好林沛。 这下子,就连太夫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只道:“怜姐儿,还不快谢谢长泽郡主。” 林怜红着脸上前道谢,嘴角一直微微翘起,脸上的喜色那是怎么都止不住的。 等着到了用午饭的时候,长泽郡主甚至都将林怜带在了身边,话里话外都是抬举。 长泽郡主是陪着太夫人她们在一桌上的,夫人太太在一桌上,至于林姝那些姑娘家的,也是单独开了一桌。 坐在林姝身边的林倩从始至终那眼神就没离开过林怜,眉眼中满满的都是嫉妒。 原本坐在长泽郡主身边的本该是她啊! 还是林姝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替她夹了一筷子松鼠鳜鱼,轻声道:“二姐姐不是最喜欢吃这道菜了吗?快尝尝,若是待会儿菜凉了,那就不好吃了。” 林倩却是将那筷子松鼠鳜鱼拨到小碟子上,冷声道:“我不吃!” 林怜乃是林姝的亲妹妹,她这是怨恨林怜,将林姝都给恨上了。 还是席间有个姑娘低声道:“自己得不了长泽郡主的喜欢,就将气儿撒到别人身上去了,天底下还有这样的稀奇事了……”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坐在她身边的另一个姑娘却是扯了扯她的袖子,冲着林倩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方才说话的那姑娘忙止住了话头,这才察觉自己的声音好像大了些。 林倩只觉得面上更加挂不住了,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她是主人家,自然是不能劈头盖脸训斥客人一顿,若真的是这般,等着宴会结束之后,莫说是祖母了,只怕母亲那儿她都是头一个说不过去。 只是,她心里头委屈了,之前长泽郡主明明最喜欢的就是自己,怎么林怜一露面,自己就被那个庶出女给比了下去? 一旁的姑娘瞧见这情形,没一个上前劝她,还是林姝低声道:“二姐姐,快吃饭罢。” 林倩只夹着自己跟前那一盘子东坡肘子,这是她平日里最不喜欢的一道菜了,如今却什么都顾不上,眼泪更是啪嗒啪嗒掉了下来,她这一哭,满桌子的姑娘都傻眼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 只有林姝知道,林倩是个心气高的,想着如今比林怜给比了下去,自然是不高兴,趁着太夫人和长泽郡主推杯换盏的时候,她低声道:“我见着二姐姐方才喝了不少茶水,怕是要去茅厕了罢?” 林倩也是个聪明人,知道林姝这是在给她找台阶下,叫她去外头透透气,她捂着帕子也就下去了。 坐在她身边的张愿清见了,却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心中暗道这个四姑娘年纪不大,但心思却是极为纯良,人又聪明。 想及此,她便多与林姝说了几句话,更是说好等着她们家的花儿开了就给林姝下帖子。 林姝自然笑眯眯说好。 瞧着这雨有越下越大的架势,用过了午饭之后便不好再去赏花游园,这场赏花宴便早早散了。 太夫人也累了,任由着林怜服侍着躺在贵妃榻上,听闻大夫人、二夫人说已经将诸位夫人太太送到了垂花门,半阖着眼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你们都下去罢,今儿也忙活了大半日,大家都累了,傍晚的时候也不必过来给我请安了。” 林姝几个齐声应下了,转身就走了出去。 林姝临走之前还不忘瞥了林怜一眼,只见她故意露出那半截蓝田玉镯子来,一片喜色,如今像是显摆什么似的,故意道:“祖母怕是累了罢?我去给祖母打盆水来给祖母擦擦脸。” 太夫人身边是不缺丫鬟的,可当着太夫人的面,这种小事儿她向来是亲力亲为,生怕太夫人觉得她不孝顺了,好在太夫人也乐意给她脸面。 此时的林倩本已经跨出了门,都已经准备下台阶了,如今见着林怜出来了,更是讥诮道:“五妹妹当真是好本事啊,不知道使出了什么狐媚子手段惹得长泽郡主都对你刮目相看,呵,倒是和钟姨娘有一样样的手段了,只是不知道长泽郡主知道钟姨娘做下了的那些丑事之后,还会不会这般看重你?” 这可是在太夫人的院子里了! 林慧一吓,下意识去拉林倩的袖子,“二姐姐,可别说了。” 林倩却是一把从她的手中挣脱开来,冷笑一声,低声道:“怎么,我可是哪句话说错了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就钟姨娘那般狠毒的性子,生出来的女儿又是什么好东西?怎么钟姨娘能做下那等狠毒的事情来,我连说都不能说了?” 林怜只抿唇,这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簌簌就落了下来。 林姝倒不打算搀和进去,不管是林倩也好,还是林怜也罢,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林怜心计略胜一筹,可林倩身边还有个护短的二夫人在了,谁输谁赢,这可说不准。 林倩见着林怜只落泪,倒是愈发来气了,“祖母和长泽郡主又不在这儿,你这是哭给谁看了?难不成我还冤枉了你?呵,怜姐儿,你别怪我这个当姐姐的说话难听,这麻雀就是麻雀,就算是一时间飞上枝头也有掉下来的那一天,如今攀的越高,到时候也就掉的越疼,你可得当心了。” “二姐姐这话说的我怎么就听不懂了,钟姨娘的确是做错了事,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连祖母都说以后这件事不得再提,可二姐姐原先在二房的时候屡次借着这件事羞辱我也就罢了,如今当着众位姊妹的面还这样说,又是个什么意思?”说着说着,林怜的声音渐渐大了,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我知道我的身份比不得二姐姐,可好歹也是信中侯府出来的姑娘,二姐姐,你可莫要欺人太甚了……” 林倩冷笑一声,“欺人太甚?我哪里敢欺负你?如今你可是祖母和长泽郡主跟前的大红人了,保不齐哪天你在祖母和长泽郡主跟前说些什么,我就要去跪祠堂了……” 她说的解气,只是一抬眼,却见着太夫人正站在门口,当即这话音便变了,“祖母!” 056 金凤凰和麻雀儿 056 金凤凰和麻雀儿 太夫人脸色铁青,扬声道:“好啊,我竟然不知道你口齿会这样凌厉,咱们信中侯府的姑娘更成了麻雀?倩姐儿,你倒是与我这个老婆子说说,怜姐儿若成了麻雀,那你是什么?是麻雀还是天上飞的金凤凰?” “祖母,我,我……”林倩顿时急了,想要辩解,可方才那话的的确确是从她嘴里说出去的。 太夫人冷声道:“你们一个个都给我进来!” 林倩只觉得腿肚子发软,似连一步都走不动了。 第一个走进去的还是林慧,紧接着是林姝,其次便是林怜和林倩了。 看着几个花团锦簇的孙女,太夫人这脸色愈发难看了,拍着桌子说道:“你们几个年纪差不多,原先小的时候偶有口角,我也没放在心上,可如今竟为了丁点小事就能说出那般难听的话来,一个个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头去了?你们都是林家的姑娘,等着过几年出阁之后那都是要相互帮衬的,如今这是在做什么,就已经闹得要撕破脸了?” “原先我只觉得慧姐儿和姝姐儿不懂事,性子顽劣,如今她们俩儿变得懂事起来,你们俩儿倒好,却变得这般糊涂了,一个个都不叫我省心!” 说着,她那盛怒的目光便落到了林倩身上,语气中的怒气更甚,“特别是你,之前我多少次说过钟姨娘的事情以后休得再提!因为这件事,处置发卖了多少丫鬟婆子,你不是不知道,若有丫鬟婆子敢在青松院说这样的话,我直接乱棍打死拖到乱葬岗去!” 林倩抿唇不说话,那眼泪也跟着一滴滴落了下来,似要将今日的委屈一并宣泄出来。 林怜却上前道:“祖母,您就别怪二姐姐了,她定然不是成心的……” 谁要你在这儿假扮好人? 林倩很想大声嚷嚷出这句话,原先每逢林姝和林怜有争执的时候,她总觉得事事都是林姝的错,可真的和林怜过招了几次之后,她这才觉得林怜实在是个厉害的角儿,如今林怜越懂事,就愈发显出她的顽劣来,如何能叫祖母不生气? 听了这话,太夫人果然冷声道:“你哪里有错?错的分明就是倩姐儿!好了好了,我也不想为了这些糟心事劳心伤神,倩姐儿这段时间就好好想想自己错在哪儿,将《女戒》抄一百遍,何时抄完了何时才能出来!” 林倩面色刹时变得惨白,抬眸道:“祖母……”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太夫人就冷冷道:“我累了,你们都下去罢!” 林倩无法,只能跟在了林姝身后出了门。 此时二夫人刚送完夫人太太回到青松院来,正准备与太夫人说上几句话的,可林倩一见到母亲,就一头扎入母亲怀里哭个不停,絮絮叨叨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道了出来。 林慧原本还打算在这儿看会儿热闹的,却被林姝给拉着走了,“这件事,咱们还是少搀和的好,她们两个一个都不简单,若你被卷了进去,当心给她们当成替罪羔羊了。” “那,咱们快走罢!”林慧虽比林姝大上半岁,如今可是处处将林姝当成了姐姐似的,等着出了青松院,她这才低声道:“二姐姐这次也真是的,明知道祖母不准人提起钟姨娘做下的那些事儿,她还非得提,若我是祖母,也一定很生气。” 林姝笑了笑,道:“难不成你觉得怜姐儿是无辜的?” 林慧眨巴眨巴了眼睛,“难道不是吗?方才怜姐儿可什么都没说了,还帮着二姐姐说好话了。” “因为你是局外人,所以这才觉得怜姐儿这才什么都没做,方才怜姐儿处处露出那和田玉镯子,为的就是刺二姐姐,二姐姐那性子也面前算得上沉稳,可到底只是个小姑娘,如今能经得起这样激?等着没人的时候,自然要刺上她两句了。” “怜姐儿什么都不说,二姐姐还以为她这是怕了自己,所以胆子才愈发大了,可声音却不敢大起来,你可是还记得方才是怜姐儿声音渐渐大了,这才惹得祖母过来的?怜姐儿更是说了一句话,‘之前二姐姐在二房时候屡次借着这件事羞辱我也就罢了’,只怕这句话当时盛怒下的二姐姐压根就没注意,只是这句话却是叫祖母给听进去了。” 说到这儿,林姝更是冷笑一声,道:“原先我就是这样在怜姐儿手上吃瘪的,她不会与你争与你吵,但却会让所有人都站在她那边,就好像这一次,是不是连你都觉得她无辜?只怕这件事传到了大伯母耳朵里,也只会觉得这件事错的是二姐姐了。” 林慧似懂非懂点了点头,“怪不得了,我方才是在想,怜姐儿不过是给祖母奉茶,何必将袖子卷起来,只怕就是为了露出那和田玉镯子罢……” 林姝笑了笑,眼看着林慧像是要跟着自己去玲珑阁,她忙道:“我现在不回去了,还要先去一趟母亲那边了。”她还得与母亲商量商量到底该怎么应对长泽郡主那件事了。 林慧却停下了步子,道:“那你过去罢,我就不去了。” 因为她与林姝交好,就已经惹得大夫人极为不快了,为了这件事,她不知道与大夫人争执过多少次,后来大夫人对她与林姝交好这件事也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是却说了一句话,要她离连氏远些,免得沾染上那商贾人家的做派。 林慧虽觉得自己这位五婶婶是个不错的人,纵然看着严厉了些,但相处久了却发现是个极好相与的人,可她却不敢因为这么点小事冒犯了大夫人,若是大夫人拘着她,不准她出门了那可怎么是好? 林姝也晓得大夫人看重门第,笑了笑也就转身去了芳华园。 芳华园内看似与往常一模一样,甚至就连连氏的笑容都和平常无异,笑着问她,“客人都已经走了?” 林姝点点头,将方才在青松院发生的那些事都道了出来。 连氏听了淡淡道:“我与你二伯母当妯娌当了近十年,她是什么性子我也算是了解,这一次倩姐儿在怜姐儿手上吃了瘪,她当着你祖母的面自然会说是倩姐儿错了,甚至还会拉着倩姐儿给怜姐儿赔不是,可心里这一笔账却是记得比谁都清楚,只怕这件事你二伯母那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左右这件事和咱们没有关系,怜姐儿虽唤您一声母亲,但如今却是养在祖母名下的,这件事就丢给祖母操心去!”说着,林姝却是看了母亲一眼,低声道:“如今我只担心那件事……” 连氏却是按住她的手,道:“姝姐儿,你放心就是了,只要我不死,他们的毒计怕是不会成功的!” 林姝这才微微安心些,可还是轻声道:“不管怎么说,以后您还是多留个心眼,保不齐他们会想出什么龌蹉的法子来。” “你放心,我晓得分寸的,倒是你可别因为这件事劳心伤神,如今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该吃吃,该喝喝,就算是有天塌下来了,也有娘撑着。”连氏说着,一把将林姝搂进怀中,低声道:“娘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娘还得护着你长大了,只怕真的等着她进门了,这阖府上下哪里还有你的容身之地?” 在连氏的劝说之下,林姝坐了片刻总算是回去了。 她这一回去玲珑阁,就听到了瑞芝打听来的消息,如今的瑞芝也就能得了这些消息后才在林姝面前露露脸了,“……姑娘,您可不知道,二夫人见着二姑娘哭个不停,当场就阴沉着脸将二姑娘带了回去,可不过小半个时辰之后,二夫人却是亲自去给五姑娘赔不是了,不仅没有避讳众人,甚至还当着不少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直说要五姑娘看在她的面子上,不与二姑娘计较了。” 林姝端着茶蛊的手顿了顿,“那二姐姐没有跟着二伯母一起去给怜姐儿赔不是?” 瑞芝摇摇头,含笑道:“可是没见着二姑娘跟着二夫人一起过去了。” 林姝似笑非笑,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罢。” 瑞芝却还犹犹豫豫着不想下去,一旁的素琴却道:“这二姑娘未免也太不懂事了些……” “她不懂事有什么关系?反正她的一切二伯母那边都已经筹划好了,估计这件事捅到了祖母跟前,二伯母也只会说如今的倩姐儿正在屋子里抄写《女戒》,不得祖母的吩咐不能出门,祖母听了,只怕都不好说什么的。”林姝想着二夫人那张慈爱的脸,只觉得心底有些作呕了,“还是二夫人聪明,故意当着众人的面将这件事揭开,大家自然会去打听的,如此一来,饶是祖母再厉害,之前钟姨娘做下的那些事怕也压不住了,到时候败坏的还是怜姐儿的名声……” 反正不管怎么样,她是乐呵呵等着看戏了。 只是林姝却没有想到,没过两日,张愿清却是给她写了一封信过来了,虽说没什么实际内容,问的都是林姝最近在看什么书,做什么绣活儿,更是捎了两包驴打滚来了,东西虽算不上顶珍贵,但却是一片心意。 057 到底该如何选择 057 到底该如何选择 林姝知道,张愿清这是与她交好的意思,只是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张愿清为何要与她交好? 信中侯府虽是世家勋贵,可却不至于让阁老孙女来讨好? 张愿清的祖父乃是张阁老,这位张阁老的事情她上一世就有所耳闻,最后的下场实在是很惨,忠心耿耿效忠大庆朝多年,最后却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可如今张阁老却是深受皇上看重的,他不仅清廉,对待原配老妻也是深情,哪怕老妻身子羸弱生下了一个儿子之后再无生育,可这么多年却未曾纳妾,老妻几年前病故之后,不仅未曾续弦,就连身边连个伺候的姨娘都没有,一时间成为了京城之美谈。 张家家风极正,这乃是毋庸置疑,甚至连张愿清的父亲身边也没一个姨娘,可京城中却没人愿意将自家的姑娘嫁到张家去的,张阁老出生微寒,张家并未有底蕴,二来则是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在官场也是一样适用的。 想着张愿清最后落下那样一个境地,就连捏着信儿的林姝也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 只是叹气过后她还是提笔与张愿清回了信,更是将舅舅从扬州送来的珠花也捎了几支过去。 书信来来往往了几封,两个姑娘家的也渐渐熟识起来。 日子看似是风平浪静,实际上却是汹涌暗动。 林姝虽得了连氏的叮嘱,想着不去理会长泽郡主和林沛之间的事,可上一世的惨剧历历在目,她焉能不去想?因为这件事,她甚至连二夫人和林怜那边有什么动向都没怎么注意了。 可林慧向来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平日里得了点消息,都巴巴过来告诉林姝了,“……你是不晓得,祖母这次是真的动怒了,说起来也是要怪二婶婶太心急了些,原本怜姐儿身边的教养嬷嬷是二婶婶拖了姜夫人请来的,因为这件事祖母还念叨着二婶婶的好,可万万没想到因为之前二姐姐和怜姐儿吵嘴的事儿,二婶婶竟然怪到怜姐儿身上去了,更是偷偷命了那教养嬷嬷暗中使绊子。” “就算二婶婶向来聪明,如今却忘了怜姐儿可是在祖母院子里了,她那一举一动哪里能瞒得过祖母的眼睛?原本祖母是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那位教养嬷嬷却用了手掌宽的竹板子抽怜姐儿的小腿,小腿走路都不利索了,祖母一看,可是气坏了,当即也顾不上姜夫人的脸面,直接将那位教养嬷嬷送回姜家去了……” 这话,林姝听的是漫不经心,可脑海中却是有个想法渐渐明了,太夫人看重信中侯府的名声胜过任何一个人,二夫人挑战了太夫人的权威都能落得如此下来,那林沛了?若太夫人知道了林沛和长泽郡主的事情之后,是不是也会出言反对? 太夫人乃是信中侯府内宅生杀掌权的第一人,若是长泽郡主要进门,那定然是要经过太夫人的许可,上一世母亲死了,长泽郡主进门那是不得已为之,那这一世了?是不是事情就能有了转机? 想及此,她难以抑制心头的激动,倏地站起来。 林慧却是吓了一跳,惊愕看着她,“好端端的,你这是做什么?” 林姝边朝着外头走去,边说道:“我有些事儿要去找祖母一趟,三姐姐就先回去罢!” “这天底下哪里有你这样的人的?我是你堂姐,更是你玲珑阁的客人,你怎么丢下我就走了,就算是真的要去给祖母请安,也不是这个时候过去啊,等着傍晚咱们一起过去就是了……”只是还未等林慧的话说完,林姝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她气的直跺脚。 这一路上,林姝的步子走的极快,甚至连大她五六岁的素琴都有些跟不上了。 等到了青松院的时候,她不免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太夫人如今正在小佛堂念经,听了陈妈妈的传话,便到了偏厅,瞧着林姝鼻尖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来,不免沉声道:“这是怎么呢?可又是和谁吵嘴了?” 林姝瞥了周遭的丫鬟婆子一眼,轻声道:“祖母,我有要紧的事儿与您说。” 太夫人点了点头,陈妈妈便将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带了下去。 屋子里静悄悄的,丁点声响都没有,林姝闻着香炉里传来的袅袅檀香,明明是极为诚定的香气,却叫她觉得有些心慌了。 自己这是在赌博,若是赌赢了,她和母亲还能有三分胜算可言,若是赌输了,太夫人提前知道了林沛和长泽郡主的事情,站在了他们那一边,母亲和自己怕是丁点胜算都没有了…… 太夫人瞧着她紧咬薄唇的模样,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敛了起来,“可是发生了什么要紧事儿?”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是一点退路都没了! 林姝抬起眼,一双清澈的眸子直直看向太夫人,犹豫片刻才道:“祖母可是对娘不满意?” 这话却是将太夫人问住了,她的确是不喜连氏,可这种话却是不能当着林姝说的。 转眼,太夫人便道:“好端端的,怎么问起这样的话来?可是你母亲在你跟前说了些什么?” “这倒是没有,只是我总觉得祖母对娘冷冷淡淡的,您对大伯母和蔼,对二伯母宠爱,却唯独对娘……”林姝的话顿了顿,又道:“可娘却一直在我跟前念叨着祖母的好,说祖母是疼爱我的,是我之前顽劣,这才惹得祖母生气,就连之前和怜姐儿起争执,您看似是在罚我,可处处却是向着我的!” 太夫人脸上又再次浮现星星点点的暖意来,“其实说起来你母亲也算是不错的,只是败在了出身,性子又要强倔强,我这才对她疏离的……其实我也知道,这信中侯府上下若是没有你母亲操劳,指不定就乱成了什么样子了。”话虽有七分假意,可到底还是有三分真的。 林姝却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听您这般说,那我就放心了,这几日我心里一直藏着事儿,不知道到底该不该与您说……” “当着我的面,难不成还能有什么不能说的?”太夫人端起茶蛊小啜了一口茶。 可林姝却是直挺挺跪了下来,一字一顿道:“既然祖母都这般说了,那还请祖母给娘做主。” 那话音刚落下,眼泪珠子就啪嗒啪嗒也跟着掉了下来。 太夫人也察觉到事情隐隐有些不对劲起来了,林姝骨子里与生俱来带着连氏的倔强,原先就算是犯了什么错,当着她的面儿也不会落泪的,这下跪,更是头一遭,“到底是何事!” 林姝深吸一口气,浅声道:“您还记得那日长泽郡主要去见娘……当时我就隐隐察觉到哪儿有不对劲,可到底是哪儿不对劲却是说不上来,后来长泽郡主去了芳华园,并没有与娘过多寒暄,字字句句都是问起爹的事情来,就算是到了那个时候我还是没多想,坐了片刻,长泽郡主便起身告辞了……后来我却在小书房中听到了长泽郡主的声音,她,她怕是暗中与父亲已经有了情愫……” 太夫人端着茶蛊的手一抖,顿时发出清脆的响声,就连那滚烫的茶水都溅到了她身上,她也好似一点感觉都没有,“这种话可是不能胡说的!” 林姝点点头,正色道:“我没有胡说,我就算是再顽劣,也不敢这般大胆!若非肯定,哪里敢将这种事情禀告到您面前来?” 接着,她便将那日在小书房听到的话一字不差的都道了出来。 一时间,就连见惯风浪的太夫人都愣住了。 都说皇帝疼长子,百姓爱幺儿,但她对这个小儿子着实是喜欢不起来,有敦厚老实的老大在,惯会讨她欢心的老二在,从小便在白马书院长大的林沛更是与她生疏得很,等着林沛成了两榜进士,更是醉心于朝政。 那个时候林沛尚未定亲,生的又好,自然成了众位夫人太太眼中炙手可热的人物,今儿不是这位夫人差了儿子请老五过去做客,明儿就是那位太太要侄儿找老五去品茶论诗,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其实谁都知道…… 那个时候的她想要帮林沛定下一门亲事,可林沛只含笑说不着急。 只是后来老侯爷因为二十万两银子的空缺冒冒然将林沛的亲事定了下来,那个时候的林沛大醉了好几日,当时她只以为林沛是不想娶商贾之女为妻,却万万没想到那个时候林沛却与长泽郡主私定终身,那是不是长泽郡主迟迟未嫁,等的一直都是你呢皮…… 太夫人嘴巴动了动,却是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心里头却是比谁都明白。 当初的长泽郡主乃是老瑞王和老瑞王妃的掌上明珠,依照着林沛的身份,这老瑞王和老瑞王妃断然是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想必也是因此,当时的林沛和长泽郡主谁都没有将这件事宣扬出来。 但如今情形就不一样了,老瑞王和老瑞王妃都已过世,太后娘娘宠爱长泽郡主,恨不得长泽郡主要那天上的星星,她都要派人去摘了下来。 不错,林沛娶了长泽郡主后平步青云那是指日可待,但若是这件事闹开了了?只怕信中侯府和林沛的名声也毁于一旦了…… 058 放心,祖母会给你做主 058 放心,祖母会给你做主 太夫人不知道这件事算是喜还是悲,手紧紧攥着太师椅的扶手,良久没有说话。 屋子里很是静谧,静谧的林姝甚至能够听得到自己心扑通扑通跳动的声音。 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她觉得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漫长似的。 “这件事,我不会不管,就算是你母亲出身不显,可到底也是信中侯府八抬大轿娶进门的,这么多年也并未犯下什么大错,哪里能给旁人腾位置?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信中侯府该如今在京中立足?”太夫人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叹了一口气道:“长泽郡主就算是宗亲显贵,可想要进我们信中侯府的大门也需要我点头的,你父亲向来看重官途,这一次只怕也是犯了糊涂,放心,我会好好劝劝他的。” 话虽这样说,可他知道林沛向来是个主意多的,她也只能劝一劝了。 林姝也跟着长吁了一口气,祖母到底是更看重信中侯府的颜面一些,“祖母,那我就在这儿谢过您了……” “傻丫头,说这些做什么?倒是你,小小年纪就遇上了这种事儿,还憋在心里这么长时间,是你受委屈了!”太夫人这才弹了弹身上的水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手上的动作一滯,“这件事,可还有旁人知道?” 林姝晓得太夫人极为谨慎,想着素琴那日替自己放哨时小心谨慎的模样,只道:“这件是除了娘和我,并没有旁人知晓。” 若太夫人知道素琴也晓得这事儿,只怕这命是保不住的。 太夫人微微颔首,“那便是最好不过了,这件事关乎到咱们信中侯府的名声,定要守口如瓶。” 林姝忙点头道:“祖母放心,我晓得分寸的,倒是您赶快去换一身衣裳,如今已经是深秋了,一不小心就会着凉了。” “好,咱们姝姐儿真乖!”太夫人嘴角挂着笑,可却是一点笑意都没有,言语之中更是带了几分前所未有亲近来,与其说是亲近,倒不如说像是讨好。 小孩子家家的,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也是常有的事儿。 林姝转身也就下去了。 只是她回到玲珑阁还没有一个时辰,陈妈妈便带了几匹料子过来了,“……如今天气凉了,太夫人吩咐奴婢给姑娘捎几匹料子来,说是给姑娘做新衣裳了,太夫人可是说了,晓得您平日里不愁吃不愁穿的,可连家送来的东西是连家的心意,她送过来的则是她老人家的心意,您这个年纪可不该嫌衣裳多,正是好打扮的年纪了!” 这算是拉拢吗? 林姝知道太夫人必定不会放心于她,看着跟在陈妈妈身后的魏妈妈,心中已是明了,“那就请陈妈妈回去帮我谢过祖母了。” 陈妈妈脸上的笑意不减,“四姑娘实在是太客气了。” 说着,她更是环顾了周遭一圈,见着这玲珑阁甚至修葺的比青松院都要好,想着太夫人方才说的一番话,“连氏虽出自商贾之家,但如今连家的富庶在整个大庆朝都赫赫有名,这世上众人虽都瞧不起商户,但却没几个不喜欢银子的,连氏又是连家唯一的女儿,方才四丫头说这件事连氏也已经晓得了,那连家那边又晓不晓得了?” “若是连家不晓得那是最好不过,若是连家那边知晓了,真闹起来,信中侯府名声也得跟着扫地……更何况,对于老五那边,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事到如今不得不做好万全的打算,连氏那边我不好插手进去,刚好四丫头那边的祝妈妈不顶事,趁着这个机会说让魏妈妈过去搭把手,也好盯着四丫头那边的动静,若真的事情闹开了,有四丫头在咱们手上,连氏和连家也不敢轻举妄动的……” 林姝没有放过陈妈妈脸上的神色,因为这玲珑阁,太夫人已很是不满,自玲珑阁修葺好之后更是从未踏足过一次,就连陈妈妈也是头一回来,“妈妈站着做什么?站着怪累的!不如坐下来喝杯茶歇一歇!” 陈妈妈这才回过神来,笑着说道:“四姑娘太客气了,青松院那边倒是离不得奴婢,奴婢还赶着回去了……倒是太夫人怜惜姑娘懂事,说如今五姑娘养在她老人家身旁,怕四姑娘见了觉得都是一房的姑娘,太夫人偏心,这不,忙给了送了一个管事妈妈过来了。” 林姝脸上的笑意不减,“祖母实在太客气了,我哪里会吃五妹妹的醋?更何况我院子里已经有个祝妈妈了,魏妈妈也算是祖母身边的老人了,若是将魏妈妈送过来,祖母身边少了人伺候,那我就太不孝了……”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魏妈妈就轻笑了一声道:“祝妈妈?祝妈妈先前闹出的那些事儿已经成了阖府上下的笑话了,只怕如今这祝妈妈的心思在哪儿都不知道了!奴婢这次来就是奉了太夫人的意思,好好教一教祝妈妈如何当管事妈妈的。”语气不算谦卑,更是隐隐带了傲气。 这位魏妈妈与陈妈妈一起乃是太夫人的陪嫁丫鬟,太夫人年幼时出了天花,是她寻来民间良方,这才救了太夫人一命,所用这么多年来,太夫人念此都对她很是宽厚,要不然她一个下人哪里来的底气? 陈妈妈也觉得她没有将四姑娘放在眼里,太夫人不喜欢五房那一房不假,可哪里容得了陈妈妈一个下人也跟着瞧不上,“陈妈妈好歹也是太夫人身边的老人,对人对事儿对有几分严厉,可却是忠心耿耿的,更何况之前祝妈妈做下的那些事儿的确是有些过了,但她却是二夫人送给姑娘的人,就算是顾着二夫人的面子,也不好将她发卖出去,只得叫魏妈妈好好教一教她,若她不改,就由魏妈妈禀告了太夫人,要太夫人给是四姑娘做主了!” “祖母这般疼我,那陈妈妈回去就更要替我谢谢祖母了。”林姝面上露出恰如其分的欢喜,实际上心里头也明白,这林沛和长泽郡主的事情何时解决,魏妈妈何时才会离开玲珑阁,至于太夫人给她做主?她可不敢奢望! 陈妈妈又寒暄了几句,这才留下了魏妈妈,转身就走了。 魏妈妈站在原地,下巴微微昂起,想着方才太夫人与她的吩咐,只觉得自己是来监视四姑娘,而不是来当下人的。 林姝待她的脸色自然也没多好看,只吩咐素琴将魏妈妈带下去收拾收拾。 一时间,玲珑阁就有两位管事妈妈了,不知道的人都以为这是太夫人看重林姝了,估计除了林慧,这林倩和林怜只怕气的将帕子都给扯破了。 瑞芝自然是高兴得很,甚至魏妈妈前脚去了耳房,她后脚就凑了过去问有什么需要帮衬的地方,态度很是谄媚,只想着能够抱上魏妈妈这只粗壮的大腿,能够早日在林姝跟前再次得宠。 反观祝妈妈那就气的不得了了,她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听说哪家姑娘的院子里还有两个管事妈妈的,只憋着一肚子火气去找二夫人了。 只是如今的二夫人连自个儿的亲闺女都顾不上,哪里还有心思顾得上她?三言两语就将她打发出去了。 祝妈妈气急,可也没法子,只能日日在林姝跟前献媚。 顿时,祝妈妈的谄媚讨好就和魏妈妈的高傲冷淡形成了对比,一时间,这玲珑阁的丫鬟只觉得魏妈妈比林姝更像个主子了。 但这话一个个丫鬟婆子也就敢在玲珑阁私下议论一二,外人却还以为四姑娘林姝受尽了太夫人的宠爱。 连氏却是替女儿打抱不平,甚至专程来了趟玲珑阁,魏妈妈见了她像是没见着似的,不过是请了安便到屋子里躲懒去了,连氏气的像是什么似的,“……呵,太夫人身边奴才再尊贵,那也是奴才,当着我的面儿都摆起主子谱了,那当着你的面岂不是要上天了?就算是真要派人盯着你,也得派个性子稍微好点的婆子过来才是,这魏妈妈实在不成!” 林姝却轻声道:“娘可莫要生气,其实这几日我倒是觉得这魏妈妈倒是不错的,整日只知道躲懒,将我的事儿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若您真的去祖母跟前一闹腾,祖母将陈妈妈派过来了那该怎么是好?陈妈妈看着性子绵软,却是个厉害的。” “可魏妈妈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儿啊!”连氏看着女儿,长叹了口气,“你瞧瞧,这才几日,你那圆嘟嘟的小脸都瘦了一圈了。” 其实,她又何尝没瘦了?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连觉都睡不着,到了她的姝姐儿跟前,还得佯装什么事儿都没有,这种感觉才是最折磨人的,“放心,这件事我已经写信告诉你舅舅了,快马加鞭只怕再过几日也就到了,不怕,凡事还有娘亲和舅舅了。”这信中侯府的人一个个都是靠不住的,她还是得早做打算的好,甚至想着让哥哥从扬州送一队护卫来,那才是最放心不过了。 059 我恼的就是你 059 我恼的就是你 连氏想的没错,这信中侯府的确是一个个都是靠不住的,就算是将信中侯府的名声看的比性命还重要的太夫人也是如此。 太夫人盼了林沛好几日,可林沛却是压根就没有回过信中侯府,气的太夫人整宿整宿睡不着,只在小佛堂念经。 她在佛祖跟前祷告,只盼信中侯府繁荣昌盛,盼儿孙满堂。 林沛终于在第十日的傍晚回来了,回去换了身衣裳就直接去了青松院,太夫人这个时候还在小佛堂念经,听闻小丫鬟通传的声音,只冷笑一声,“他也愿意回来了?真不知道那长泽郡主都给他吃了什么迷药!” 陈妈妈上前搭了把手,将太夫人扶了起来,轻声道:“您说您这是何必了?原先四姑娘与您说了这事儿之后,奴婢说要您派人去请五老爷回来,您直说不必了,如今怎么反倒是怄气起来了?” “我倒是想要听听他今儿该如何说!”与其说太夫人是沉得住气,不如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这事儿才一直拖着。 偏厅之中,林沛也晓得是自己失了规矩,如今恭恭敬敬站着,待他看见太夫人进门,含笑道:“娘。” 太夫人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直,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只是闻到他身上那淡淡的脂粉香的时候,脸色好像更难看了。 待太夫人坐在上首,捧着茶小啜了两口,这才冷声声道:“也难为咱们林侍郎还记得回来的路,我还以为你都不知道自个儿的家在哪儿了!原先我老是训斥你二哥只顾顽闹,没得正形,如今一看你却是连你二哥都不如,你二哥就算是再怎么胡闹,也不会像你似的这么久不着家!” “儿子知道错了!”林沛脸上含笑,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实在是这段时间公务太过于繁忙,之前您不是老说男儿该以朝政为重吗?如今儿子尚未及而立,这些年辛苦些,到时候入内阁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这话太夫人倒是爱听,信中侯府这么多年还从未出过阁老了,“操持朝政?怎么身上还有脂粉味儿?我知道你们爷们在外头交际也是累得很,去那些下三滥的地方喝喝酒听听曲儿本也是常事,只是红颜祸水,这话你得记得!” “原本你身边也就钟姨娘一个服侍的人,如今钟姨娘又做下了那样的事儿,你身边也该选了两个人了,我看沐兰就不错,在我身边伺候也有些年头了,身段样貌性子都是极好的,送给你当姨娘也不委屈你!” 林沛忙推辞道:“沐兰是您身边的大丫鬟,送给我当姨娘实在是太委屈了,如今儿子身边也不需要旁人伺候……” “是不需要旁人伺候?还是怕有人吃醋,不敢让旁人伺候了?”太夫人只觉得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将一旁的案几拍的震天直响,这还是她第一次冲着林沛发火了。 陈妈妈慌忙将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带了下去,出门之前还不忘将门给阖上。 林沛也觉得太夫人今儿的火气很大,“是连氏还是姝姐儿又惹您生气了?” “你少将屎盆子往旁人头上扣!我恼的就是你!”太夫人喘了几口粗气,才道:“那日府里头举行菊花宴,你和长泽郡主在你书房里说了些什么话,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得亏这些话没被旁人听去,要不然咱们信中侯府这百年的名声就要毁在你手上了!打从你成亲之后,身边就只有钟姨娘这一个侍妾,我还经常与你二哥说他这个当哥哥的还不如你了,没想到你平日里不闹事,一闹就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这长泽郡主的身份不比旁人,尊贵得很,就连我都晓得宫里头的太后娘娘疼她疼得像是眼珠子似的,若是晓得你们做下的这等丑事,那该如何?长泽郡主是皇上的堂妹,到时候这件事闹到皇上跟前去了,皇上定是要向着长泽郡主的,定会觉得是你勾引长泽郡主在前,你又该在朝堂之上立足?” “若是你看上的是别的女子,那也就罢了,只要你喜欢,十个八个都能抬进府里头来,你,你怎么就招惹上那样的人物了?长泽郡主的名声素来不大好听,甚至连皇后娘娘都不大放在眼里的,你……你简直是糊涂啊!” 林沛活了二三十年,也还是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如今脸上多少也挂不住了,“既然这件事您都已经知道了,那我也不打算瞒着您了,旁的我也不想多说,只想问问您一句话,从小到大我可是做过没有分寸的事?既然我敢做下这等事,就断然这件事不会宣扬出去的,您放心,这件事我自有自己的打算!” “你有打算?你有什么打算?你要是真的都盘算好了,那长泽郡主会来咱们信中侯府?会巴巴去找连氏?得亏连氏不是个心细的,要不然早就察觉出不对劲来了!”太夫人冷笑,气的直发颤,“那你倒是与我说说你都有什么打算,是打算和离,还是打算休妻?这连家也不是你能随随便便糊弄过去的!” 这长泽郡主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温柔和亲的小姑娘了,其实林沛也没有算到长泽郡主会找上门来,嘴巴动了动,却还是道:“这件事您就别管了,您放心,这件事不会宣扬出去的,您不是一直觉得连氏的出身太过卑贱了吗?这长泽郡主的身份当您儿媳妇绰绰有余了罢?” 说着,他见太夫人脸上的怒气不消,只说了句还有要事在身,就下去了。 太夫人就算是再生气,总不能追着他去书房罢! 林姝派了瑞芝在二门守着,如今她也知晓了林沛回来的消息,听闻林沛步履匆匆像逃似的离开了青松院,她一点都不意外。 在上一世太夫人和林沛的关系都不太亲和,想必太夫人的话,林沛连三分都听不进去的,可不管怎么样,如今太夫人肯表明态度那也是好的。 想及此,林姝只叹了口气,抬脚想去芳华园与母亲说说话,每次也就是在和母亲说话的时候,她那颗动荡不安的心才能微微放松下来。 林姝不过是刚走下了台阶,魏妈妈就拿了披风跟了上来,含笑道:“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奴婢陪着您一道去罢!” 一旁的素琴上前接过披风,林姝含笑道:“不必了,妈妈就在院子里好好歇着罢!” 魏妈妈不是这般勤快的人,只是如今她听说连有尧回来了信中侯府,说是连家这段时间会送些东西给儿子和妹妹,昨傍晚陈妈妈更是派人捎话给她说是这段时间不管四姑娘去哪儿,她都得跟着,特别是四姑娘与五夫人在一起的时候,那更是片刻都不得离身,“四姑娘实在是客气了,您出门身边只跟着素琴一个人,怕是不妥帖,素琴原先虽是五夫人身边伺候的人,可到底年纪小了些,奴婢跟着,这才放心了。” 林姝点点头,“既然魏妈妈想跟着,那就跟着罢!”魏妈妈就相当于太夫人的眼睛和耳朵,她不想因为这么点小事就惹得太夫人不高兴,毕竟还等着太夫人给她撑腰了。 只是等着魏妈妈去了芳华园,这连氏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今儿连家有信传了过来,算算时间,怕是她捎过去的那封信才送到了哥哥手上,这封信并未涉及到什么辛秘之事,但旁人有个人虎视眈眈盯着,她还是觉得不大舒服的。 林姝却觉得没什么,这段时间魏妈妈防她像是防贼似的,她都习惯了,“……白马书院今儿放假,尧表哥回来了,舅舅送的那些好东西也到了,娘可得吩咐小厨房多给咱们做些好吃的才行,要不然我可是不依的。” 连氏笑着说好,“你这个小馋鬼,待会儿让厨娘将菜单子呈上来给你挑就是了,倒是你尧表哥说了今儿想吃锅子,你了,也想吃锅子吗啊?” “我啊,只要和您在一起,吃什么都可以的!”林姝攀着连氏的胳膊,嘴角含笑,“不过若是再多几只螃蟹那就最好不过了,这个时候的螃蟹最肥了,一揭开壳,满满的都是蟹黄,想想我就直流口水了!” 连氏点了点她的额头,打趣道:“还真是只小馋鬼了,我晓得你爱吃螃蟹,螃蟹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只有一点,不能多吃,上次我可是听素琴说了你在我这儿吃了三只螃蟹,回去直嚷嚷肚子疼了……” 站在门口的连有尧看到这幅场景,脚却是有些迈不动了。 他不过是三两个月没见到这丫头,这丫头像是瘦了些,又高了些,这会子不复平日里在他跟前端庄贤淑的模样,嘟着嘴挂在姑姑身上撒娇,若是……若是这丫头成了他的妻子,是不是也会这样同他撒娇? 原先他在扬州的时候养过一只雪白雪白的哈巴狗儿,也惯会这样与他撒娇,只是后来这哈巴狗死了,为此,他还难过了很久。 若娶了这丫头,是不是就能像揉哈巴狗似的揉她的头了,还能戳她那胖乎乎的脸蛋了? 060 小姑娘的爱慕之心 060 小姑娘的爱慕之心 若林姝晓得自己在连有尧心里就和一只哈巴狗似的,指不定该怎么生气了。 连有尧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不错,抬脚就走了进去,含笑道:“姑姑和表妹在说什么了?这么高兴?” 连氏一股脑将方才的话都说了,边说边笑,眉里眼里都是止不住的笑意。 连有尧却看向林姝,笑着道:“京城的螃蟹顶多就算是一般般,大多是河里养的,味道比不上苏州那边的螃蟹好,我还记得在家里头吃的螃蟹个个都比我们两个手掌都要大,味道很鲜……若是表妹想吃,我派人送些过来。” 林姝听了直摆手,“我只听说唐太宗为了博杨贵妃一笑送荔枝的,却没听说有人送螃蟹的,螃蟹从苏州那边运过来只怕死的比活的多上好几倍,真是暴殄天物,反正我是觉得娘差人买来的的螃蟹也挺好吃的。” 连有尧瞥了她一眼,撇嘴道:“真不懂得享受!” 林姝却正色道:“母亲本就因为连家富庶,不知道被多少人盯着,平日里哪怕多用了一碗血燕粥,都有人说三道四的,若真的千里迢迢从苏州那边运了螃蟹来,指不定被说成什么样子了……更何况,咱们得了螃蟹,总不好一个人躲在院子里偷偷吃罢?这外祖母那边得送去一筐子,还有大伯母和二伯母那边,我素来和三姐姐交好,三姐姐又是个贪吃的,只怕三筐子才够,这般说来,怕是从苏州那边得运来一船螃蟹了,那得花多少银子啊!” 她不是个在乎银子的人,可用连家的银子去讨好信中侯府的人,她可做不到,哪怕将这些银子拿去是施舍穷人,也会得别人一句感谢,可给了信中侯府的人,那些人不仅不会感谢,甚至还嫌弃起这些银子来。 就连素来大方的连氏都忍不住说道:“咱们的姝姐儿长大了,知道心疼舅舅了……不过我倒是觉得姝姐儿这话说的对,咱们连家的银子也是一点点挣下来的,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何必这般浪费?” 说着,她看了看身边站在林姝身边的连有尧,只觉得这两人就像是观世音菩萨身边的一对童子似的,怎么看怎么喜欢,“我知道你嘴巴和你父亲似的刁得很,这京城里惯有的螃蟹里怕是吃不惯,到时候我再命小厨房做几只香辣蟹,到时候这味道和苏州的一样样的了。” 连有尧含笑道:“姑姑不必了,我只是想着表妹没吃过苏州的螃蟹,这才提上一提,可谁知道表妹压根就不领情!” 林姝听了却只白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原先她还觉得连有尧是个不好相处的,相处了几个月,倒是觉得连有尧性子不错,刚进府时候说的那些混账话是再也没说过了,每每从白马书院回来更是捎些小东西给她。 第一次捎回来的是两盒宝妆阁的胭脂,林姝只说自己年纪小,用不上这些,后来就变成老字号的糖葫芦,天香楼的酱肘子那些东西了,就连林姝都忍不住感慨,这连有尧上辈子一定是饿死鬼投胎,要不然怎么才来京城短短几个月,就将京城好吃的都给摸了个透? 好在连有尧是个会做人的,捎给林姝的东西,那其余几个姑娘那儿都有一份的,久而久之,就连林慧也和连有尧熟络起来。 毕竟林慧是一不折不扣的小馋鬼。 五房的螃蟹宴在第二日就举行了,连氏财大气粗,到了第二天就买了一筐子顶上等的螃蟹,这些螃蟹虽不能和苏州的螃蟹相比,但一只只个头却是极大、极肥的。 这一日林姝也将林慧也邀请过来了,原本是有连氏一起的,可连氏只说几个孩子在一起玩闹,她就不过去了,只吩咐芍药在湖边的凉亭支了个炉子,送过去了腌制好的野猪肉和山羊肉,让她们烤着吃。 林姝和林慧还是第一次在外头烤肉,恨不得一大早就去了亭子那边忙活,林慧更是笑嘻嘻道:“……昨晚上你派了芸豆来说今儿要设宴,我激动的是一宿都没睡好,好不容易睡着了,更是梦到一筐子螃蟹朝着我爬过来,吓得我心砰砰直跳,后来我一想,螃蟹而已,有什么可怕的?忙一叠声吩咐香穗去将螃蟹抓起来,送到小厨房蒸着吃。” 说着,她更是长叹了一口气,道:“只可惜在梦里头,香穗刚将螃蟹抓起来,正准备送到小厨房去的,可谁知道梦竟然就醒了,气的我早饭就只吃了两个糖心包子……我是早就饿了,尧表哥怎么还没过来呀?” 她的话音刚落下,不远处就传来了嗤笑声,“这不就来了吗?” 来者不是连有尧还能有谁?他笑看了林姝一眼,这目光才落到了林慧身上,“慧表妹这梦实在是很是稀奇啊!” 林慧的脸一下子红了。 林姝笑着解围,“尧表哥就别打趣三姐姐了?三姐姐可是盼你盼了好久,你可算是过来了,咱们快吃罢!” 她的话音刚落,素琴便将早就准备好的螃蟹给呈上来,一个个张牙舞爪的螃蟹顿时看起来格外诱人。 连有尧剥了一个螃蟹,蘸了蘸酱碟放在了林姝碗里,接着又放了一只螃蟹在林慧碗里,颇有一副当哥哥的样子。 林姝却看着林慧,低声道:“我也有哥哥了。” 她一直都很羡慕林慧有个亲哥哥,原先她尚未重生的时候,林慧可经常因为这件事在她跟前显摆了,如今看来连有尧这个表哥也不比亲哥哥差。 林慧也跟着笑起来,一只螃蟹吃起来是斯文又秀气,一点都不像是平日里狼吞虎咽的样子。 而后,她更是问道:“尧表哥,白马书院里面好玩吗?” 连有尧卷着袖子吃着螃蟹,淡淡道:“白马书院是读书的地方,哪里能好玩?整日不是念书就是习字,好不容易得了空与那些学生一道出去玩乐,还没说上三句话,又有人提议以诗会友,输了的人便请大家伙吃酒,连出去游玩都玩的不痛快!” 林姝埋头苦吃螃蟹,好不容易抽出空闲道:“尧表哥一向银子多,怕是酒气付的最多罢?” “当然不是我付账付的最多!”连有尧想着自己怎么着也比京城那些纨绔子弟厉害些,只是想了想自己结账的次数,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提起,“倒是成安侯府的世子爷实在是厉害,我去白马书院几个月了,他却是连一次酒钱都没有过,当初他听说我是信中侯府五夫人外甥的时候,还对我颇多照顾,这人倒是个可以结交之人!” 邵圣平是个可以结交之人? 正吃着鹿肉的林姝却是被呛了一口,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尧表哥可是与成安侯府世子爷关系要好?” “还算是不错!”连有尧点点头,轻声道:“那位成安侯府世子爷邀请我明儿去成安侯府,说他的父亲与这次秋闱考官有几分相熟,明儿的宴会那位考官也会过来,让他考官探一探我的才学,若是能够得到那位考官的赞扬,对这次的秋闱我也能有几分胜算了。” 林姝皱了皱眉头,“这可算是作弊不成?” 她总是觉得邵圣平心术不正,连带着觉得自己表哥也不像是好人了。 连有尧却板起脸来,“姝姐儿,话可不能这样说的,我可没打算走这条捷径的……更何况这考题是什么,如今连那考官都不知道,又如何透露意思来?我虽出身商户,但也是有几分傲气在的。” 就连林慧都忍不住跟着说道:“姝姐儿,尧表哥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知道吗?旁人说出这样的话来也就算了,怎么连你都如此了?” 林姝只暗中嘀咕他们俩儿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样好了,可明面上却还是忙给连有尧赔了个不是。 一提起邵圣平,她便觉得这顿饭吃起来有些索然无味了。 甚至有好几次她都想开口与连有尧说邵圣平不是个好人,让连有尧离他远一些,只是话到了嘴边却不晓得如何开口了,算一算这一世她和邵圣平却是连一次罩面都没有打过了,说多了,只会惹人怀疑…… 可林慧却是吃的快活得很,甚至连这一顿饭吃完了还觉得意犹未尽,回去得路上还与香穗念叨着什么时候自己也能设了这样一场宴会就好了。 只是等到她回了院子里,大夫人正坐在上首等着她,脸色却是没这么好看了,“今儿和你们一起用饭的还有连家表哥?” 林慧不过刚点了点头,大夫人就一把将她扯了过去,低声道:“当真是糊涂,若今早上晓得有外男在,我说什么都不会要你过去的,你也是个笨的,见着连有尧在那儿,应该就找个借口回来的!” “尧表哥又不是什么外人?”林慧嘀咕着,说实在的当她知道今儿连有尧也会过去,不仅没觉得不方便,甚至心底多多少少还有几分雀跃的,这尧表哥……和那些凑在她跟前的男子可不一样。 061 用命来换信中侯府的名声 061 用命来换信中侯府的名声 大夫人素来对自己这个幺女宽厚,可如今面上也浮现几分怒色来,“一口一个尧表哥,你莫要忘了,那是姝姐儿的表哥,可不是你的表哥,你的表哥都在金陵,一个个饱读诗书,可不是那出生商户的连有尧……再说了,姝姐儿和连有尧之间虽是表兄妹,可也得避忌几分,可你倒好,将礼义廉耻都忘得一干二净,还巴巴去五房那边吃酒,到底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林慧忙辩解,“我就喝了两杯梅子酒……” 大夫人却不听她辩解,扬声打算了她的话,“我看你以后也莫要与姝姐儿来往了,莫说是姝姐儿,就连你那五婶婶都是个糊涂的,若有丁点风言风语传出来,以后这脸面还要不要了?我看商户出来的人家就是没规矩了!” 林慧如今已经将林姝当成了好姊妹,如今梗着脖子道:“姝姐儿怎么就不好了?商户出来的人又怎么不好了?原先您一直瞧不上五婶婶,总说五婶婶身份上不得台面,可我倒觉得五婶婶好得很,反倒是金陵的那些舅母,一个个说话那叫一个话里有话,那头更是要仰到天上去,还比不得五婶婶了……” 大夫人却是拍的一声,手重重拍在案几上,吓得林慧将后头那半截话咽到了肚子里去了。 大夫人更是气得半晌没说出话来,“你……你这才几岁,翅膀就已经硬了是不是?你舅母一个个都出生名门,如何会及不上连氏?” 她从小饱读诗书,只觉得女子连大声说话就已经是失了规矩,如今已经是气急了。 林慧却冷哼一声,抬脚就跑了出去。 她的心思,自然是没人知道的,若连家卑贱,那连有尧和林姝又成了什么了? 到了第二日,林姝专程去看她,只见她眼睛肿的像是核桃似的,想着方才香穗与她说的那些话,只长长叹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日子,她便很少来看林慧了,既然真心将林慧当成了好姊妹,那又何必因为这么点小事儿惹得大夫人和林慧不痛快了? 渐渐的天气便冷了起来,今年的冬天像是格外冷似的。 林沛还是整日整日不着家,连氏和林姝可是一点都不着急,这会子该着急的是林沛和长泽郡主了。 就算是林姝在信中侯府,与张愿清来往了几次也听说了不少宫里头的秘闻,说是太后娘娘如今正忙着给长泽郡主说人家,当初长泽郡主身份样貌样样都不差,可以说这京中的世家公子哥任凭她选。 但如今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到了这个年纪还没娶妻的人本就少之又少,那勋贵之家的男子这个时候都有好几个孩子了。 太后娘娘只能将目光放在了像成安侯那等鳏夫身上,可惜死了老婆的世家勋贵本就少,要么是长得丑,要么是儿子女儿一大堆,要么就是凭着祖上的恩宠混日子,要么就是整一个草包……莫说是长泽郡主了,就连太后娘娘都瞧不上。 只是瞧不上又能怎么样?太后娘娘是女人,宫里头的女人比谁都清楚女子有多不容易,就算是再上不得台面的男人,可关键时候也是能顶上半边天的,要不然这长泽郡主的年纪一年比一年大,照这样拖下去,只怕这能选的人是一个不如一个了,倒不如矮个中间选高个,长泽郡主早点成亲,也好了却了她的一番心事。 因此,太后娘娘甚至放出话来,直说明年长泽郡主必须成亲,要不然她可就顾不上长泽郡主喜欢还是不喜欢,自己给长泽郡主指一门亲事了。 皇后娘娘素来不喜欢长泽郡主,只觉得她明明是个郡主,偏生还要拿出长公主的架势来,也趁着这个机会给太后娘娘物色了两个人选,这人到底是好还是孬,也就只有皇后娘娘晓得了。 林姝捏着张愿清写来的信儿,嘴角含着一抹冷笑,这些事情太夫人自然是晓得的,但却不会与她多说半个字的。 张愿清的祖父是张阁老,平日里张愿清跟着张大太太出入的都是高门大户,想要得到这些消息可以说是轻而易举了。 这京里头的妇人啊平日里就靠着这些八卦打发时间,一场宴会下来,便能将这些事说的是八九不离十了。 而长泽郡主又是身份顶尊贵的人,众人对她的亲事也就更加好奇了。 林姝隐隐约约记得上一世好像也是有这么一出的,当时她还在想长泽郡主那般身份尊贵的人到底会嫁给谁了…… 这一世,林姝却巴不得长泽郡主早日将亲事定下来才是。 她着急,太夫人那边更着急,这段时间太夫人甚至都已经派人守在了二门处,只要林沛一回来,她便差人去请林沛过来。 只是林沛是个极有主意的,不管太夫人好说歹说,他都不松口,只说这件事不需要太夫人操心,到了最后甚至都不回信中侯府了,将太夫人气的像是什么似的。 只是再怎么生气,太夫人也不能派人在京中大张旗鼓去找林沛,她最看重的就是信中侯府的名声,这样自掉面子的事,她做不出来。 眼瞅着入了冬,一场场大雪落了下来,太夫人的身子骨却是不如从前了。 可因此,太夫人倒是生出一个计策来。 几日之后,太夫人便病重了。 不管刮风下雨,还是三伏落雪,如今林姝日日都会去给太夫人请安问好,她可以说是看着太夫人的脸色一日日灰败下来的。 这宫里头的太医来了好几次,没有哪一次不是摇头离开的。 不仅大夫人和二夫人去了青松院侍奉,就连连氏都日日去青松院,可不管旁人怎么劝说,太夫人都不肯喝药。 其中最为孝顺的是就是林怜了,她日日伺候在太夫人跟前,太夫人的药熬好了,她亲自端过去,甚至晓得太夫人心怀佛心,但因为身体原因不能礼佛,只请了一尊佛像在太夫人内室,日日当着太夫人的面念经祈祷,与佛祖说保佑太夫人的病早些好。 可好像佛祖并没有开眼。 渐渐地,林姝也晓得太夫人这样做的深意了,趁着屋内没人的时候,她半坐在床前,低声道:“……祖母,您这又是何必了?就算是想要劝说爹,可也不该使出这样的法子来,这几年您身子本就比不得从前了,若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咱们又该怎么办?” 太夫人轻轻咳嗽两声,摇摇头,缓缓道:“姝姐儿,你是个好孩子,这件事不关你的事儿,若我这个老婆子真的一命呜呼,那倒也是好事,我倒是要看看你老子会不会愧疚,还敢不敢说迎娶长泽郡主进门的话来……我活了大半辈子,该吃的苦吃过,该享的福也享过,就算是真的死了,也算是死得其所,到了九泉之下也好与林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就算是两世下来与太夫人没多少感情,可林姝如今听了这话也觉得鼻子发酸,“祖母,您可莫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了……” 太夫人正要开口说话,却是猛烈咳嗽起来。 正掀帘走进来的林怜见状,忍不住蹙眉道:“四姐姐,你这是在做什么?太医可都说了,如今祖母要静养,旁人不得打扰的。” 态度很是不敬,但因为她也是一番孝心,谁也不好说什么。 林姝吸了吸鼻子,说道:“我只是陪着祖母说说话,并没有惹祖母生气。” 说着,她更是接过林怜手中捧着的白瓷碗,轻声道:“祖母,陈妈妈为了熬这药可是熬了两个时辰,就算是您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陈妈妈着想,陈妈妈比您都还大上几岁,已经许多年没做过这样的粗活了!为了给您熬药,疼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更别说如今陈妈妈见着您躺在床上不肯喝药,见着您难受的样子,恨不得想替您将这苦痛给受了去,更是生怕您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几日我来给您请安,不少次都见着陈妈妈的眼睛红红的了。” 她知道,素琴虽她有多重要,陈妈妈对太夫人就有多重要,两个老人家几十年的情分早已不是主仆这么简单了。 太夫人只长长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嘶哑,“我不喝,端下去罢!” 林姝也没了法子,只能将药碗又递到了素琴手上,“就算是您不愿意喝药,多少也该用些进补的汤食呀!” 太夫人索性眼睛微阖,不再说话了。 林姝也没了法子,只得起身,只是她刚走到外间,林姝却是跟着追了出来,“以后四姐姐还是少来青松院的好!” 满屋子的丫鬟婆子都在,纵然是林怜的声音压的很低,这话还是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去了,屋子里每个人俱是一怔,只以为自己听错了。 四姑娘占嫡占长,五姑娘怎么敢这样说话? 林姝却一点都不意外,上一世这个时候林怜还是像只柔弱的小兔子似的,这一世真面目却提早显露出来。 只是她却像是装作没听懂似的,含笑问道:“五妹妹方才说什么?我怎么有些没听懂!” 062 钟姨娘的保命符 062 钟姨娘的保命符 林怜笑了笑,声音依旧轻轻的,“我方才说以后还请四姐姐少来青松院的好,祖母身子骨本就不好,如今又不肯吃药,四姐姐每来瞧祖母一次,祖母都得咳嗽好久,你走之后,我见着祖母好像也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想必四姐姐也是个孝顺的,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罢?” 她原来是个小心谨慎的,这样的话也就敢私底下当着林姝的面说一说了,如今怕是养在太夫人身边几日,又得了长泽郡主的青睐,连天高低厚都不晓得了。 林姝冷冷看着她,讥诮一声,正欲说话,却见着芸豆慌慌张张闯了进来。 “这是怎么呢?”林姝问了芸豆,转而也就没顾得上搭理林怜了。 芸豆瞥了林怜一眼,却是犹犹豫豫的,半晌才道:“姑娘,出……出大事了,您快回去罢!” 还未等林姝开口说话,林怜就含笑道:“那妹妹就不送四姐姐出去了。”这话说的好像她乃是青松院正儿八经的主子似的。 林姝还从未在芸豆脸上看到这般慌乱的神色,也懒得再和林怜一般见识,抬脚就走了出去。 刚下了台阶,林姝就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芸豆瞅了瞅四周,见着没人注意这边,这才低声道:“是,是落燕园那边发现不对劲了……咱们安插进去的人说,说是小半个月之前钟姨娘就出现了恶心的症状,当时那丫鬟没在意,只以为是天气凉了,钟姨娘染上了风寒,可谁知道这段时间这症状倒是越来越明显了,说是……说是只怕钟姨娘有喜了。” 林姝顿时就愣住了,只觉得脚下的步子像有千斤重似的,怎么都迈不动。 素琴却皱眉道:“嗐,这都什么事儿?怎么一桩接一桩?落燕园那边不是有人盯着钟姨娘吗?怎么这几个月竟一点端倪都没有察觉?” 林姝沉吟片刻道:“钟姨娘是个不简单的,她想要瞒下来的事哪里有瞒不住的?莫说是你们了,就连我都没有想到钟姨娘会有这么一出!”毕竟上一世这个时候的钟姨娘还和林沛关系和睦,那个时候的她都没能怀上身孕,这一世怎么就出了这样的变数。 说着,她这才抬脚朝着青松院外走去,低声道:“只怕是钟姨娘早就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她一直在等,在等着祖母和爹爹的气消了,这个孩子定会被当成珍宝似的,那她——这个孩子的母亲之前做下来的错事,当真是好算计啊!” 素琴忙跟了上去,“那姑娘,如今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已经四五个月了,只怕再也瞒不住了,你且看罢,过不了两日这件事便会闹开的!”林姝恨钟姨娘不假,可却不想让自己手上沾上血,她是可以趁着这段时间神不知鬼不觉害死钟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可若是这般,那她和林怜又有什么区别,“这件事暂且先别告诉母亲,她如今本就已经吃不好睡不好了,若再知道了这件事,只怕会更加担心了。” 素琴却是有些犹豫了。 林姝瞥了她一眼,轻声道:“我知道你忠心耿耿,只是母亲那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件事就算是告诉了母亲又能如何?你是跟在母亲身边长大的,母亲是个什么性子你比我清楚,这件事告诉了她只会徒增她的烦恼,难道母亲还会去害了钟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不成?” “奴婢……”素琴也一时语塞,愣了愣才道:“只是奴婢从来没有什么事儿瞒过夫人,就怕夫人之后晓得了这件事之后会怪奴婢!” 林姝却含笑道:“我知道,你不过是担心我不能处理好这件事,可素琴,你相信我……母亲已经够累了,我不想让她为这些琐事再操心了。” 说着,她更是轻声道:“咱们去落燕园会一会钟姨娘罢!” 她的镇定将素琴也感染了,素琴吩咐芸豆回去盯着魏妈妈那边,自己则跟着林姝去了落燕园。 落燕园看似虽还是之前那个落燕园,可林姝刚行至门口,就已经感受到了萧条。 红漆朱门上轻轻一抹,林姝便染上了满手的灰尘,素琴忙上前道:“姑娘,奴婢来罢!” 接着,她更是重重叩门,“有没有人?四姑娘来了!” 院子里似乎很安静,素琴又重重叩了好几下门,这才从里头传来了仓皇的脚步声,紧接着,木门“吱呀”一声就被打开了。 前来开门的小丫鬟似乎是刚睡醒的模样,头上的发髻散乱,见了林姝忙请安,“见过四姑娘。” 林姝点点头抬脚就朝着里面走去,淡淡道:“钟姨娘和霆哥儿可还好?” 那小丫鬟脸上的不自然一闪而过,下一刻忙道:“六少爷和钟姨娘都好得很了,四姑娘要不先去偏厅稍微等一会,奴婢这就将六少爷和钟姨娘给叫来。” 林姝摆手道:“不必了,这落燕园我也是淑德的,就自己去看看钟姨娘和霆哥儿罢。” 说着,她也顾不上那小丫鬟晦暗不明的神色,抬脚就朝里面走去。 内间中,钟姨娘正捧着小瓷碗喂林有霆吃饭,林有霆坐在炕上,手中捧着一只虎头娃娃,那调羹都已经凑到他嘴边来了,他却是挥手将那调羹给掀到了地上,“……我不吃,我才不吃了!” 钟姨娘耐着性子自己拿了只调羹过来了,好一通劝说,可劝着劝着,林有霆却是不耐烦起来,踢着小短腿,更是大声嚷嚷起来。 钟姨娘下意识捂着自己的肚子,忙退到了一旁,一叠声吩咐小丫鬟去伺候林有霆吃饭。 那小丫鬟坐在一旁,却是冲着钟姨娘丢了个白眼,“钟姨娘莫不是在同奴婢说笑?六少爷如今什么分寸都不晓得,若一脚踢到奴婢身上那可怎么办?如今姨娘早已不比当初了,若奴婢有个闪失,怕是姨娘连大夫都请不来!” 钟姨娘嘴巴动了动,可到底没说出话来,只长叹一口气,将瓷碗放在小矮桌上。 只是一抬头,她就见着林姝站在门口,下意识就将搭在小腹上的手拿了下来,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她再也不敢小看林姝了。 可林姝却盯着她那宽荡荡的衣裳看了许久,倏地轻笑一声道:“不过是三两个月没见,没想到钟姨娘竟变得这般落魄了?这衣裳都不合身了,改日我针线房的人过来给姨娘你量一量身形,做两身新衣裳罢!” “就算是钟姨娘之前有签错万错,可到底也是霆哥儿和怜姐儿的生母,哪能连衣裳都不合身?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钟姨娘嘴角含笑,清秀的脸上消瘦了不少,可神色却和往常无异,“多谢四姑娘体恤,只是我本就是犯错之人,衣裳够穿就行了,四姑娘不必费心了……” 只是她那话说到一半,看着林姝那似笑非笑的面容,剩下的话便说不下去了。 林姝冷笑一声道:“你们都下去,我又话要和钟姨娘说。” 方才只知道偷懒的小丫鬟这个时候也顾不上林有霆对她又踢又抓了,抱着林有霆慌忙就下去了。 林姝自顾自坐了下来,“叫我说,钟姨娘你也是个沉得住气的,肚子里的孩子都这般大了,却还能瞒的死死地,莫不是打算等着肚子里的孩子到了八九个月再告诉祖母他们?如今就算是祖母和爹爹再看不得姨娘,可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无辜的,姨娘说是不是?” 钟姨娘只觉得心咯噔一沉,强撑着笑道:“四姑娘在说什么,我怎么就听不懂了?” “姨娘听不懂?既然如此,那我就为姨娘请个大夫来,想必这大夫的话姨娘能够听得懂罢?”说着,林姝扬声就要喊丫鬟进来。 钟姨娘忙道:“四姑娘慢着……” 林姝含笑看着她,“姨娘可有什么话要说?” 钟姨娘抿了抿唇,低声道:“我的确是怀有身孕了……四姑娘想如何对我?方才四姑娘也说了,我就算是有千错万错,这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无辜的,若是四姑娘想要谋害我肚子里的孩子,只怕太夫人和老爷定然会不答应……” “姨娘这话说的我怎么就越来越糊涂了?我不过是知晓了姨娘怀有身孕,前来探望一二,何时说要谋害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呢?”林姝嘴角噙着笑,满是稚气的脸上带着几分与之不相符的讥诮。 殊不知她这样子更叫钟姨娘觉得害怕,钟姨娘只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皮囊之下满满都是算计,只低声一笑,“四姑娘来找我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吗?如今我落到这个地步也得亏了四姑娘。” 林姝冷笑一声,“姨娘落到这个地步,若真的要怪就怪自己罢,也不知道姨娘日日看着霆哥儿这般痴傻的模样,会作何感想……姨娘亲手害的自己儿子痴傻,也不知道肚子里的这个又会落得什么下场?可倒是觉得这孩子是个命苦的,谁知道他又会不会再成为姨娘的垫脚石呢?” 063 我要同你和离 063 我要同你和离 钟姨娘哆哆嗦嗦了一阵,半晌才道:“四姑娘说这些话又是个什么意思?霆哥儿变成如今这样子,难道四姑娘一点责任都没有?霆哥儿病着的时候,夜夜窗户都是紧闭着的,为何第二天早上我过去的时候,霆哥儿屋子里的窗户打开了?这其中难道不是四姑娘动的手脚?要不然霆哥儿怎么会吹了风,一夜之间就病的愈发严重了?” “是我如何?不是我又如何?难道我眼睁睁等着姨娘算计我不成?这世上还有这么稀奇的事儿,只准姨娘算计我,难道还不准我算计姨娘了吗?”林姝并不否认,可实际上这件事并不是她的主意,是她安插在钟姨娘身边的小丫鬟为了讨得她的欢心,这才擅自做主的。 等着钟姨娘被幽禁之后,她也没为难那小丫鬟,却也没继续留那小丫鬟在信中侯府,给了那小丫鬟一笔银子,便将她送出府去了。 钟姨娘冷笑着说道:“原先我却是没有发现四姑娘还有这样一张利嘴,更不知道四姑娘还有这样狠毒的心思……不过自古以来皆是成王败寇,我输了也没什么话要说,如今被软禁起来,但凡四姑娘肯用些心思,想要害死我和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什么难事,若是要做那索性去做就是了,何必来我跟前逞威风?” 林姝含笑道:“来姨娘跟前逞威风?姨娘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说着,她更是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钟姨娘,“我今儿来这儿只是想告诉姨娘一声,莫要将所有人都当成了傻子,我更不是你能随随便便糊弄的,你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以后是生是死,我一点都不在乎,只是有一句话姨娘莫要忘了,千万别来算计我和我娘!” “这话我先前就已经和姨娘说过了,可姨娘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只希望这次姨娘能够将我的话牢牢记住,要不然以后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这哪里像是个只有九、十岁的小孩子? 钟姨娘捂着肚子,浑身微微发颤。 可林姝说完这话就毫不犹豫地走了,只想着几日之后这信中侯府知道这件“喜讯”后,众人会是什么表情。 当她走出落燕园的那一刻,她更是吩咐要素琴多派几个丫鬟盯着钟姨娘,钟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乃是她的保命符,钟姨娘又是个主意多的,谁知道钟姨娘会不会因为这孩子一举翻身? 而与此同时,得到太夫人重病消息的林沛却是匆匆走进了青松院。 青松院内间一片寂静,只听得见太夫人那粗重的呼吸声。 林沛站在太夫人床前,低声道:“……是儿子不孝,一得到您病重的消息便匆匆赶了过来,方才来的路上更是听陈妈妈说您不肯喝药?这简直是胡闹!您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太夫人斜斜看了他一眼,苦笑道:“喝药?喝药做什么?喝了药,等着病好了之后再眼睁睁看着你作践信中侯府的名声不成?我也算是想明白了,与其眼睁睁看着信中侯府成为众人的笑柄,还不如我早些死了的好,早死早了,也免得到了百年之后见到林家的列祖列宗连头都抬不起来。” 林沛哪里会不明白这话中的深意?其实他早就知道了太夫人生病的消息,只是想着这段时间太夫人因为他和长泽郡主之间的事情可以说是无奇不用,只以为这又是太夫人使出的什么法子,若不是今日大哥下朝之后拦着他不准他走,只怕他还不肯回来的。 他心底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愧疚的,“娘,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原先祖父祖母在世时都时常称赞您,您怎么会无颜面对林家的列祖列宗?您啊,也就别多想了,好生喝药,早日养好病才是最要紧的事!” “这药,我是不会喝的!”太夫人如今连说上几句话便喘的厉害,也懒得和他多说,只道:“你哪日和长泽郡主断了来往,我便哪日开始喝药,要不然,等着你下次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我的尸首了……呵,这样也好,来日你想要风风光光迎娶长泽郡主进门的时候,也就没人拦着你了。” 林沛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娘,您可别怄气了……我和长泽郡主不是您想的那般……” “那是哪般?你莫要与我说你那日在书房对长泽郡主说的话都是哄骗她的,呵,这话倒是有意思了,长泽郡主是谁?恨不得在太后娘娘和皇上跟前说上几句话,你这乌纱帽就保不住了,就算是真的有假意在里头,也不过是三分,剩下的七分都是真情!”一番话说下来,太夫人气的直喘气儿,喘了好久才道:“我是个什么性子你也知道,说出去的话断然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如今就看你是如何打算了!” 林沛只觉得为难。 他这辈子从来没觉得有这般为难过,一边是娇媚的心上人,一边则是病重的母亲,他该如何选?长泽郡主在旁人面前的确是有几分骄纵姿态的,可到了他跟前,一直温顺的就像只小绵羊似的,这如今能叫他不觉得得意? 更何况,这长泽郡主在床上伺候人的功夫也叫一千娇百媚,叫他割舍不下…… 林沛看向面色灰败的太夫人,心底却是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太夫人待他远不如大哥和二哥好,这一点是他从小就知道的,只是太夫人却是生他养他了一场,他总不能看着太夫人因为自己熬得油尽灯枯罢? 只是想了又想,他还是不知道该如何抉择,“娘,您这实在是为难我,我……” “你下去罢,等着你何时想好了何时再来答复我。”太夫人摆了摆手看,虚弱道:“只希望我这老婆子还能撑得住!” 林沛的嘴巴动了动,话到了嘴边却是不晓得如何说出口。 还是陈妈妈上前轻声道:“五老爷请罢,太夫人要歇着了。” 林沛这才下去了,只是他出了青松院的大门,却不知道该去哪儿才好,原先他是日日歇在落燕园的,只是落燕园如今他却是连想都不想再想了,跟别说去了。 想了想,他便朝着芳华园的方向走去。 此时的连氏依旧在看账本子,搁在书桌上的算盘拨的直响,嘴上更是吩咐道:“……如今城西那边的铺子得换一个掌柜的了,这几个月下来,进项比之前每个月少了三分之一,只怕是被那掌柜的中饱私囊了,若这掌柜的再不换,只怕过不了几个月,这铺子就撑不下去了。” 前来回话的婆子却是有些怯怯的,“这新来的掌柜是……是二夫人送过来的,说是原先管着二夫人的陪嫁,说是人老实本分,所以太夫人这才点头答应的。” 她如今虽是跟着五夫人做事,可这信中侯府当家做主的却还是太夫人。 连氏手下的动作却是一顿都有顿下,低头道:“若太夫人怪罪下来,你只管说是我的主意就是了,原本我还打算多用那掌柜的一些日子,可是二嫂的陪嫁管事,那就更加用不得了,只怕他会仗着二嫂觉得自己了不得,以后若真的出了什么时,只怕后悔都已经迟了!” 这二夫人的陪嫁管事,只怕压根就没管过什么事儿罢?毕竟二夫人也没什么陪嫁可言! 那婆子战战兢兢下去了,刚撩开帘子,却见着林沛直挺挺站在门口,当即忙道:“五老爷!” 林沛点点头,抬脚也就进去了。 连氏不过是抬头看了他一眼,旋即这头又底了下去,就连声音中也是淡淡的,“老爷,您回来了。” 这话说的好像是林沛不过是早上刚出去似的。 林沛点点头,在书桌跟前坐了下来,细细看着连氏,好像自从成亲以来,他就没怎么看过连氏。 如今看来,连氏虽不算生的极好,但也算是眉目端庄的,那一双黑浓的眉毛更是透出几分英气来,如今那白玉石算盘更是被她拨的砰砰直响,想必这算盘是跟着连氏多年了的,不少算盘珠子都已经有了裂纹。 连氏的算盘打的极好,她小时候还不会写字的时候就已经会打算盘了,等着十多岁就开始跟着父亲去掌管铺子了,琴棋书画她也就勉强懂得写字了,原本连家也是给她请了女先生的,可她觉得不管是琴棋书画都远不如做生意来的有意思。 在她看来,这些都是绣花枕头,哪里比得上真金白银流入自己荷包来的实在…… 还是林沛忍不住开口道:“我,有些话想要与你说!” 连氏手下的动作一顿,朝着芍药点点头,芍药便将屋子里的下人都带下去了,她这才道:“不知道老爷可是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其实心底已经隐隐猜到了几分,林沛素来不待见他,只怕这一次也是为了长泽郡主而来罢? 林沛端起手边的茶蛊小啜了口茶,将酝酿了很久的话道了出来,“我想同你和离。” 064 连氏的命根子 064 连氏的命根子 连氏一点都不意外,她原本以为依照林沛那狠毒的性子,定会寻到她的错处闹得要休妻,毕竟和离在大庆朝并不常见,一般能够和离的女子娘家都是有强大背景且疼爱女儿的,要不然想要和离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她甚至笑了笑,淡淡说道:“我同意和离,只是有一点,姝姐儿得跟着我一起离开信中侯府。” 这门亲事对她来说一直都是一种折磨,原先父亲在世的时候死死压着她,她也不敢生出什么旁的心思来,可等着父亲去世之后,姝姐儿也三两岁了,想着粉雕玉琢的女儿,只觉得什么苦什么累都得忍下来的。 可如今她的姝姐儿已经长大了,懂事了,知道信中侯府嫡出姑娘也不过光有个好听的名声,也就到时候亲事能多些选择,可如今姝姐儿的亲事她已经有了打算,为什么不答应和离了? “姝姐儿是我林家的女儿,怎么能跟着你一起走?”林沛想也不想,一口就回绝了,“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为信中侯府做了很多,我对你也亏欠了许多,只是姝姐儿这事儿没得商量,若你想要别的,我定会答应。” 连氏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含笑道:“你觉得你们信中侯府还有我瞧得上的东西吗?你向来不疼姝姐儿,打从姝姐儿生下来之后,你抱过她几回?姝姐儿只比怜姐儿大半岁,那个时候姝姐儿刚会笑了,你所有的心思便落在了怜姐儿身上,如今又何必巴巴将姝姐儿留在信中侯府了?” “虽说如今霆哥儿变得痴傻,可你却还有怜姐儿这个女儿,等着新夫人进门了,更是会替你生儿育女,到时候新夫人见了姝姐儿,反倒还会觉得心头膈应,指不定怎么为难姝姐儿了,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姝姐儿跟着我回到连家去!” 说着,她顿了顿,“我知道你心里头在担心什么,不过想的是姝姐儿乃是林家的骨血,若是流落在外会惹人笑话,可你心里也清楚,不管是你还是太夫人,对姝姐儿都看的极淡,客姝姐儿却是我的命根子,我哪里会看着她在信中侯府任由着你们作贱?若你答应让我带走姝姐儿,我不仅同意和离,更会拿出一笔银子来,不知道你觉得如何?” 商户人家出来的女子,这满身的铜臭味儿是一辈子都摆脱不了的! 林沛冷笑一声,面露不悦,“如今信中侯府难不成还缺了银子不成?这件事你好好考虑考虑罢……”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连氏扬声打断,“没有姝姐儿,我是不会同意和离的。” 说着,她看向林沛,一字一顿道:“若你没有别的事儿,就先行离开罢,我这边还有一堆管事婆子等着见了。” “你……简直是不知好歹!”林沛气的是拂袖而去。 他原本是想着说服连氏乖乖和离,再去太夫人跟前赔罪的,但如今连氏不答应和离,长泽郡主那边不好交代,更不要说太夫人那边了…… 光是想一想,林沛便觉得头疼得很。 只是头疼归头疼,林沛缺总觉得这件事还有回旋的余地,这一日日下来并没有再夜不归宿,可到底也没有答应太夫人的要求。 和离之事,连氏对林姝是守口如瓶,可林姝看着她偶尔失神的模样,再一打听,隐约也能猜到是什么事了。 林姝知道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林沛心有多大,她是知道的,上一世她死的时候,林沛已经入了内阁,当时就连邵圣平只怕再过个一二十年,林沛成为当朝次辅,甚至首辅都不是没有可能的。 一个人,若是没有野心,如今能在尚未及而立之年就位居正三品? 信中侯府虽是勋贵之家,可这勋贵之家的人脉和助力也是有限的,大多都是给了如今的信中侯,分给剩下两个儿子的便是少之又少了,像二老爷如今才位居正五品,如今信中侯不过是从四品的闲散官员而已…… 想着这些烦心事,就连林姝到了青松院请安的时候,也觉得心像是沉沉的。 如今太夫人病的愈发重了,一天差不多有七八个时辰都是昏睡着的,这一大早众人前来请安,可太夫人依旧昏睡着,众人不好打扰太夫人歇息,一个个便去了偏厅候着。 为首的大夫人依旧端庄大方,端着茶蛊小啜茶水,并没有多话。 倒是二夫人不住用帕子擦着眼角,哽咽道:“……也不知道娘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病了不少,竟是连药都不肯喝了,若这样下去,到时候可怎么办啊!” 说着,她更是看向大夫人,轻声道:“大嫂,你说娘是不是被魔怔了?原先我也曾听说过宁国公府的老夫人也曾这样过,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大家都说她这是一心求死,定是被那些不干净的东西缠上身了,后来还是宁国公夫人请了高僧前来给宁国公老夫人做了一场发事,这宁国公老夫人的病才好了的……你说咱们要不要……” “这法子怕是行不通罢!娘向来看重信中侯府的名声,若是这样的流言蜚语传出去,就算是娘的病好了,只怕也不会绕过咱们的!”大夫人和太夫人一样,也是个看重面子的,可大夫人却是比太夫人多了几分人情味。 如今太夫人苦笑一声,摇头道:“宁国公老夫人被魔怔了,众人也只敢私底下议论一二,毕竟宁国公府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儿,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可若是娘被魔怔了,这不出三日,就会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她的慧姐儿还没说亲了,可不能因为这件事毁了名声。 二夫人恍然大悟,“还是大嫂想的周到,是我一时间给着急糊涂了……” 大夫人点了点头,又小啜了一口茶水。 屋子里很是静谧,因为太夫人缠绵病榻多日,甚至连小丫鬟的脚步声都放得轻轻的,生怕吵着了太夫人惹得陈妈妈训斥。 林姝坐在母亲身边,看着大夫人脸色淡淡,总算是明白了林慧那大大咧咧的性子怕是随了谁。 二夫人向来像个人精似的,方才说出那样一番话不过是叫旁人觉得她这是病急乱投医,大夫人却是中了她的圈套,一时间,哪个媳妇是真着急,哪个媳妇是假担心,顿时也就是一目了然了。 就连林姝都不得不佩服二夫人,她那好名声还真是靠自己一点点算计来的。 众人坐了小半个时辰,却还是不见太夫人醒过来,林慧便有些坐不住了,扭来扭去的,眼巴巴看着林姝,像是想说些什么似的。 大夫人一个眼神扫过去,林慧便像是孙猴子被如来佛祖按在了五指山下似的,乖乖定住了。 可一盏茶的时间不到,林慧便原形毕露了,声音拉的长长的,撒娇道:“娘,今儿师傅吩咐下来的功课还没做完了……” 大夫人不耐烦冲着她挥挥手,她便一溜烟就跑了下去。 只是林姝一抬眼,却见着门外头有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在对她使眼色,林姝是与连氏坐在一起的,她能看见,连氏自然也能看见,只轻声道:“姝姐儿,我想着芳华园那边还有些药材,想必是你祖母用得上的,如今你祖母还没醒过来,不如你去取了来罢!” 林姝应了一声,便下去了。 林慧早就在廊下等着她了,两个人凑到一起,就一面朝芳华园走,一面说起悄悄话来了,“……姝姐儿,五婶婶可真好,知道我想寻你说话,便借故将你支出来了,若是我娘也和五婶婶一样就好了!你知不知道,我最近才学了苏绣,因为这件事不知道被我娘训斥了多少次了,我就说我这双手哪里能做得好绣活儿,咱们家又不是请不起绣娘,何必这样费心费力,能够绣两方帕子出来也就可以了。” 说着,她撞了撞林姝的胳膊,问道:“姝姐儿,你说是不是?” 林姝一直惦记着太夫人的病情,想着林沛会如何选择,一时间倒是分了神,“你说什么?” 林慧脸上的不快顿时就展露出来,还夹杂着几分委屈,“你都没有在听我说话……这段时间你怎么也不愿意来找我玩了?每次我去玲珑阁找你的时候,你都一副敷衍了事的样子,是不是你和张阁老的孙女交好了,就不愿意再同我一起玩了?” 声音到了最后,更是带着几分隐隐的哭腔。 “这是哪里的话?再说我和张愿清哪里就十分要好了?”林姝只觉得哭笑不得,只道:“你怎么就吃起张愿清的醋来了?我和她才见过几面?倒是和你恨不得一日能够见上三次了,哪里次次都有那么多的话说。” 林慧脸上浮现出几分喜色来,“我就知道……我娘倒是说张愿清贤良淑德,规矩礼仪那是一点都不差的,要我多和她来往,可我总觉得看到她便想起了怜姐儿,是怎么都喜欢不起来的,对了,这几日我们来瞧祖母的时候,像是很少见到怜姐儿了,先前她不是最会在祖母跟前表孝心了吗?莫不是见着祖母整日昏睡着,也不想再继续装下去了?” 065 到底还是松了口 065 到底还是松了口 这几日林怜在忙什么,林姝比谁都清楚,不是忙着张罗钟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嘛? 有好几次,她见到林怜的时候察觉到了林怜嘴角下隐隐藏着几分笑意,可当林怜抬头看向她的时候,这笑意便转瞬即逝,好像生怕她看出什么似的,更是逃似的离开了。 林姝知道,林怜这是怕她动了钟姨娘肚子里的孩子。 她才没有这么傻,会因为钟姨娘母女让自己手上沾满了血! 可她也不会任由着林怜一步步踩在自己头上的,“想必是怜姐儿这段时间有别的事情罢……前几日成安侯府那位新夫人不是办了个海棠宴吗?我听张愿清说热闹极了,怜姐儿向来和成安侯府的大姑娘关系要好吗?想必晓得自己不能去成安侯府,心头着急罢……” 林慧莫名就想到那日在成安侯府撞到的情形了,“姝姐儿,你说……怜姐儿是不是喜欢成安侯府世子爷?” 这事儿也是她琢磨了好些日子才琢磨出来的,要不然这孤男寡女怎么会在一块? 林姝笑了笑,“她喜不喜欢成安侯府世子爷我不知道,可我却知道她是个心气高的,虽说爹疼她,饮食起居样样都比照着嫡女来的,可她得到的越多,这心里头就越难过,因为她知道自己始终摆脱不了庶出的身份。” “她比我们都清楚,就算是信中侯府的长辈们不在乎她那庶出的身份,可等着几年后到了该说亲的时候,因为她这庶出的身份,她会被人拎出来挑挑选选,所以如今她便想着替自己好好筹划筹划……” 说着,林姝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自己说这些,也不知道这位三姐姐能不能听得懂……想着她微微一怔,如今她也不过快九岁而已,便笑着说道:“反正说白了,就是怜姐儿不像是咱们平日里看到的那单纯,你只要记得以后碰上她多留个心眼准没错。” 林慧歪了歪头,“这话我晓得,就连倩姐儿那样厉害的人,碰上了她都吃了瘪,甚至连二婶婶都不是她的对手了……怜姐儿想成为勋贵世家的太太,想成为诰命夫人,那你了,你想嫁给什么样的人?” 这话问的林姝一愣。 上一世她只心心念念想借给邵圣平为妻,旁的男子压根就入不了她的眼。 这一世她避邵圣平如蛇蝎,上一世的那些情情爱爱到了最后三年便化为了恨意,如今……她只想着护着母亲,“咱们才多大,我可没想过这样的事,那三姐姐你了,你想要嫁给什么样的人?” 小姑娘家家的虽脸皮薄,可凑在一起,说起话来那也是没羞没躁。 林慧脸色一红,低声道:“我,我也没想过……不过我倒是觉得尧表哥那样的人倒是不错的。” 说着,她更是抬起头来,半是威胁,半是恐吓道:“我也就是觉得尧表哥很好而已,你可莫要多想……这话你更不能说出去,要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理你了。” 林姝可是活了两世的人,轻易便能将她的心思洞悉的清清楚楚,“尧表哥是挺好的,只是这世上的男子千千万万,比尧表哥好的男子不知道有多少了……更何况尧表哥也就在众人跟前表现的斯斯文文,私底下偷偷戳我脸,捏我发髻的事儿可没少做,我倒是心疼我那未来的嫂嫂,到时候指不定被尧表哥欺负成什么样子了。” 就连林怜要嫁给连有尧,信中侯府都会犹豫一阵,更别说林慧了。 林慧的姐姐林嘉嫁的乃是长公主的儿子,虽说林慧的确是比不上林嘉出色,可林慧的亲事必定也不会差到哪儿去的。 林慧却红着脸说道:“你……小小年纪便算盘着未来夫君,知不知道羞了。” 我…… 林姝只觉语塞,这话题明明就是你自己挑起来的好不好? 林慧可不管这些,三言两语便将话题给岔开了,等着林姝回芳华园取了灵芝等进补药材,回到青松院的时候,太夫人已经醒了。 说是醒了,却还是昏昏沉沉的,她更是拉着大夫人的手叫着大老爷的名字,大夫人只轻声道:“……娘可是想老爷了?如今老爷已经下朝了,若是娘想见老爷,媳妇这就派人去二门守着,要老爷一回来便赶来见您!” 大老爷是三个儿子中最孝顺的,得了什么好东西都朝青松院送来,若不是因为不大方便,如今恨不得是住在青松院日日侍奉太夫人。 太夫人半睁着眼睛,摇摇头,又道:“老五……老五……” 大夫人轻轻握着太夫人的手,还没反应过来,二夫人就轻声道:“娘可是想见五叔了?” 只是太夫人嘴巴动了动,一张一合的,这话还没有说出来,便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一时间,众人只好又退了下去。 为首的大夫人走在最前头,淡淡道:“之前五叔不经常回来也就罢了,可如今五叔都已经回来了,每日抽空来瞧瞧娘能耽搁他多久的时间?男人操心朝堂上的事儿,有些话,五弟妹也该在旁边多多提点才是,要不然这官做的再大,到时候被言官抓住了把柄,怕是乌纱帽也保不住的!” 如今大庆朝乃是以孝道为尊,皇上就十分孝顺太后娘娘。 连氏素来不喜大夫人时常摆出大嫂的架势,如今正欲敷衍过去,跟在她身后的林姝却轻声道:“大伯母错怪娘了……爹爹素来是个极有主意的人,自己做事有自己的原则和分寸,向来不喜欢旁人插手的!” 这话说的便有几分意味深长了。 大夫人是没听明白的,只皱眉低声道:“这五叔也太不像话了些!” 倒是二夫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到了傍晚,林沛便再次去了青松院内,也不知道他到底与太夫人说了些什么话,叫众人觉得惊喜的是,太夫人当天晚上就开始喝药了。 太夫人染上的本就是风寒,之前身子也将养的不错,三两服药喝下去,好歹也有了说话的劲儿。 林姝第三日去给太夫人请安的时候,太夫人已经能坐起身子来,更是独自将她留了下来,“……你父亲那边已经答应了,咳,这件事的确是你父亲糊涂了,可他如今也晓得错了,这件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至于长泽郡主那边,你也不必担心,就算是长泽郡主身份再尊贵,可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这件事就算是闹到了太后娘娘跟前,她也不是一点错都没有的。” “咳,咳……我相信,只要是个聪明人,都会选择闭口不谈的,长泽郡主难不成还真的能给你父亲做妾不成?就算是她想,太后娘娘和瑞王那边也不会答应的!” 这一点林姝早就料到了,可如今面上还是露出感恩戴德的神情来,“多谢祖母,若不是有您在,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咱们祖孙之间说这些就见外了!”太夫人冲着她摆摆手,如今她病情虽有了几分好转,可这病气已经渗到骨子里去了,就连太医都说了这咳疾怕是治不好的,以后每每到了入冬时节,定会十分难受,“你是我的嫡亲孙女儿,我自然是心疼你的……魏妈妈这段时间在玲珑阁可还好?” 林姝点点头,“您身边的人,自然是好的。” 太夫人点点头,脸上一片慈爱,“那我就放心了,既然这般,那魏妈妈便留在你身边罢……祝妈妈是个心思多的,就叫祝妈妈来我身边伺候,要不然我也不放心。”老二媳妇的脸面,她可以不给,可姜阁老夫人的面子,她却不能不给。 祝妈妈正是姜阁老送给二夫人的人。 林姝只能应了下来。 连氏听闻了这话只冷笑一声,倒是没说什么话。 这事儿的确是像太夫人的做派,可心里不舒服归不舒服,她却还得带着林姝来太夫人跟前道谢。 太夫人神情淡淡,不过说着些面子上的功夫话,“……你也是个孝顺的,我听陈妈妈说这些日子你送了不少好东西过来了,替我谢谢舅老爷!” 连氏可做不到明明对着讨厌的人还做到嘘寒问暖、赔笑问好,“这都是媳妇应该做的。” 一时间太夫人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原本是想夸夸老五媳妇的,可见着她这态度,到了嘴边的话却说不出来了。 一旁的林怜适时走了进来,含笑道:“祖母,要喝药了。” 太夫人接过药碗去的时候,她更是不住在旁边叮嘱道:“祖母,您慢点,小心烫着了……药苦不苦,要不我叫人给您拿些蜜饯过来罢……”这模样,简直将太夫人当成了几岁的小孩子似的。 老小老小,这人老了就像是小孩子似的。 太夫人眼里有了些笑意,“放心,祖母还没有老糊涂了,你陪着你母亲和你四姐姐她们说说话,不必顾着我这里。” 要她与林姝母女说话,可林怜却只觉得这般硬生生找话题尴尬得很。 只是转而一想,如今钟姨娘有了身孕,若是她和林姝母女闹得太僵了也讨不得什么好处,“……我知道母亲平日里忙得很,您不用日日都过来看祖母的,祖母这边还有我了,女儿会代您尽孝了。” 066 祸福相依啊 066 祸福相依啊 连氏还不至于为难林怜,不过是点头道:“你好生孝顺你祖母,你祖母以后定然是疼爱你的,至于霆哥儿和钟姨娘那边,我会好好照顾他们母子的,你也不必操心……”这嫡母和庶女之间的确是没什么好说的。 到了这个时候,她依旧不知道钟姨娘有孕的事。 林姝却是抬头看了林怜一眼,两个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林怜像是贼碰到了官儿似的,忙低下头去了。 她如今倒是懊恼得很,为何姨娘有身孕的事儿会被林姝知晓了?要是林姝不知道,说不准借着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指控连氏母女妄图害死姨娘和腹中的孩子,就算是姨娘之前做下了错事儿,可祖母和父亲这次也不见得会向着连氏…… 这些日子她在太夫人身边,这心计手段倒是更甚从前了,面上甚至还带了几分笑来,“多谢母亲。” 太夫人见状,忍不住点头道:“我年纪大了,最想要看到的便是家里和睦,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来,不管先前发生了什么事儿,都已经过去了,怜姐儿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当长辈的就莫要也她计较了……怜姐儿是个姑娘家的,等着过几年给她寻个好亲事,准备一笔嫁妆将她风风光光嫁出去便是了” 说到底,她还是怕连氏因为之前钟姨娘的事儿迁怒到林怜身上。 连氏淡淡接话,“娘放心,我知道的。” 几人在内间说着话,便有芍药抿唇走了进来,低声附在了连氏耳畔说了几句话,顿时,连氏的目光微微有些变了。 她向来喜怒皆露于色,太夫人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呢?是铺子上还是庄子上出了事儿?” 连氏看了一眼林姝,这才看向太夫人,缓缓道:“是落燕园那边的丫鬟说钟姨娘怀有了身孕,想要媳妇派人请个大夫去瞧瞧。” 太夫人的面色一下子倒是叫人看不出喜怒来。 钟姨娘? 她已经很久没在信中侯府听到这个名字了,那等歹毒的妇人若不是因为诞下了一儿一女,她恨不得要将钟姨娘送到庄子上,等着风声过了,再秘密处置了钟姨娘……可转而一想,五房如今连个儿子都没有,也不知道钟姨娘肚子里的这一胎到底是男还是女,她脸色这才微微好看了些,“陈妈妈,你先过去看看,顺便差人去请个大夫过来。” 她并不放心将这些事交到连氏手上。 陈妈妈应了一声也就下去了。 林怜在一旁怯怯的,一副想说话又不敢说话的样子。 太夫人见状,冲着她挥了挥手,“算一算你也好几个月没有见过霆哥儿和钟姨娘了,这段时间也日日在我跟前服侍,去罢,正好也跟着陈妈妈去瞧瞧霆哥儿和钟姨娘。”也算是她看着林怜这段时间孝顺,给她的恩典。 林怜欢欢喜喜就朝陈妈妈追了出去。 若不是林姝早知道林怜暗中和钟姨娘来往了好几次,就要被她脸上那欢喜的神色给骗了过去,如今面露惊愕,“难道怜姐儿这段时间没去瞧钟姨娘吗?” 太夫人点点头,道:“这是自然,不得不说你五妹妹是个懂事的孩子,原先我说了谁都不准去瞧钟姨娘,她就算是背地里偷偷抹眼泪,也从未对我提起过要去落燕园的话,如今我这大病了一场,倒也是想清楚了些,人生在世也没多少年的活头,怜姐儿孝顺,我也不好叫他们姐弟分离,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林姝只低头抿唇,不敢接话。 “怎么了这是?”太夫人含笑看着林姝,“可是觉得祖母说的不对?” 林姝忙摇头,低声道:“祖母自然说的是对的……只是,只是落燕园中却有婆子来报,说曾好几日见着怜姐儿身边的丫鬟在落燕园那边徘徊,更有一次还见着那丫头捎了一包碎人参给了钟姨娘,那婆子是记得您曾说过不准钟姨娘与外面的人来往,可钟姨娘却说什么没有您的吩咐,四姑娘哪里敢做这样的事儿,那婆子这才没有追究,也就与我嘴碎了几句,我,我还以为这是祖母您的意思了。” 太夫人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还有这样的事儿?” 相比于顽劣不堪的林姝,她自然是更相信林怜些的,谁知道这是不是林姝中伤林怜? “自然是真的,若是您不相信,大可以去问问那婆子的!”林姝急急辩解,脸上带着几分小女儿家的真诚,“我知道您也许不会相信那婆子的话,不过您可以叫陈妈妈去落燕园中搜一搜,那厨房的壁橱里还剩了小半包碎人参了。” 太夫人自然不会去做这样的事儿,可她却是想了起来,那几日她整日昏迷,隐隐约约记得原先日日夜夜在她床前伺候的人由林怜换成了陈妈妈。 当时她醒了还问过陈妈妈有没有这件事,陈妈妈只笑了笑,甚至还替林怜解围起来了,“……您啊都是要有重孙子的人了,还这般较真,五姑娘如今才几岁?自然是贪玩的时候,能够做到这些就已经够了,叫我看,五姑娘已经够孝顺的了,您啊可别多想了。” 她那个时候经陈妈妈开导,这才没多想,可如今想来,那个时候的林怜是不是就已经和钟姨娘暗中来往了? 她沉着不说话,连氏和林姝也没有多嘴。 过了一刻钟,陈妈妈便独自回来了,嘴角虽带着笑,可脸上的笑意却并不明显,“钟姨娘的的确确是怀有了身孕,奴婢已经差人去请了大夫,那大夫说了,钟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并无大碍,您啊就等着明年春天一起抱重孙子和孙子罢!” “明年春天?”太夫人嘴角已经是丁点笑意都没了,更是冷声道:“钟姨娘的身孕有几个月了?” 陈妈妈道:“大夫说已经有快五个月的身孕了。” “已经有快五个月的身孕了?呵,好,当真是好得很,她闹这么一出,究竟是防备着谁?原先我还觉得钟姨娘是个不错的……”太夫人的话说到一半便没有再说下去了,可谁都知道,这剩下的半句话是个什么意思。 连氏不想搀和这种事儿,只起身道:“若娘没有别的吩咐,那媳妇就先下去了。” 太夫人点了点头,道:“那你就带着姝姐儿先下去罢,钟姨娘那边你也多费心些,毕竟她肚子里怀的也是老五的孩子……至于怜姐儿那边,陈妈妈,你将怜姐儿的东西收拾收拾,送到西厢房那边去罢。” 青松院的西厢房乃是距离太夫人内间最远的房间了,原先林怜一直住在紧挨着太夫人的那间房。 林姝知道,太夫人这是对林怜起了怀疑,太夫人的性子她也是有几分清楚的,太夫人先前之所以能够对钟姨娘高看一等,是因为钟姨娘对她的话是言听计从,可一旦发现钟姨娘还有别的心思,她便再也不会多看钟姨娘一眼。 钟姨娘是这般,林怜也是这般。 林姝恨好奇,等着林怜欢欢喜喜从落燕园回来之后,又会是怎么样的心情? 倒是连氏走出了青松院,忍不住问道:“……钟姨娘的事儿,是不是你早就知道了?” “是的。”林姝轻轻点了点头,拽着连氏的袖口,低声道:“我不告诉您,是看着您前段时间一直愁眉不展的,怕您知道了这件事心里头会更加不舒服……” 连氏抓起她的手,紧紧攥在掌心,“钟姨娘那边如何,我哪里会担心?她哪怕这次生下一对儿子,我这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这阖府上下我最担心的就是你,我知道我的姝姐儿孝顺懂事,可你越懂事,我这心里头就越难受,你还这般小,怎么就能顾虑这么多?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整日只知道玩闹了……” 话到了最后,素来坚强的连氏声音中都带着几分哽咽之意,这么些日子心头一直悬着颗大石头,如今这石头总算是放了下来。 林姝竭力使自己笑的更天真无邪一些,“娘,您可别忘了,原先您是在扬州长大的,这是哪儿?是京城,是信中侯府,我总不能一辈子在您的庇佑下长大罢?要不然等着到时候出嫁了被人欺负了,还能回来找您不成?” 连氏摸了摸她的头,道:“我不会叫任何人欺负你的……你的亲事我已经打算好了。” 林姝顿时就想到了连有尧,说实在的,连有尧不是不好,虽然喜欢欺负她,但对她也是很好的,只是她活了两世,加起来差不多已经三十岁了,哪里会对连有尧这个十一二岁的毛头小子感兴趣…… 想及此,她生怕连氏已经暗中和连家那边订好了,忙道:“我的亲事您就别操心了,如今我才过了十岁的生辰,就算是再怎么着急,也得等着十三四岁再开始打算我的亲事才是,要不然这些话传出去了,旁人还以为我想嫁人了。” 连氏笑道:“好,好,都听咱们姝姐儿的。” 067 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067 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等着连氏母女两人到了芳华园,连氏也不吝啬,吩咐芙蓉给钟姨娘送些补品过去。 反正这些东西都是走的公账,她也不心疼。 等着用过了晚饭,她甚至还派人去与林沛说了一声,可林沛却一直在书房中没出来,接连着几日都没去落燕园一趟。 林姝乐的清闲自在,整日陪着连氏说说话,要么就是看看书写写字儿,日子过得很是清闲。 就连林沛那边,林姝也渐渐放松了戒备。 林沛这段时间虽还经常晚归,可就林沛对太夫人那边的交代,他去的要么是姜阁老府上,要么在酒楼是与朝中官员议事,太夫人自然是相信了,毕竟他身上那金贵的熏香味儿,是再没有出现过了。 太夫人和林姝都忍不住长嘘了一口气。 可谁也没料到,不过是到了第三天便有消息传了过来。 这个时候的林姝正窝在炕上做绣活儿,朝着外头那乌压压的天,只与一旁的素琴道:“……今儿好像是愈发愣了,看着这天儿好像要下雪了,我早些就已经吩咐针线房那边给你们做冬衣了,估摸着这两天也做的差不多了,你得空了去针线房那边问问看!” 素琴笑着说道:“奴婢方才已经差了芸豆前去针线房那边了,还是您想的周到,今年的冬天来得太急了些,说是这几日大夫人和二夫人都张罗着给院子里的丫鬟做冬衣了,针线房那边也是为难得很,怠慢了谁都不好……” 这就是重生的好处,能够预知到很多旁人不知道的东西,林姝知道,今年的冬天还算是好的,等着过几年那一场寒冬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主仆两人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儿话,芸豆这才喜滋滋回来了,“姑娘,姑娘,咱们的冬衣都已经做好了,针线房那边说傍晚的时候就派人送过来了。” 小丫头总是喜欢穿新衣裳的。 林姝笑看着她,“你去了外头很久?瞧着脸冻得红扑扑的!” 芸豆重重点头,“方才奴婢在回来的路上瞧见了长泽郡主了,说是长泽郡主见着太夫人病了这么久,前来探望太夫人了……啧啧,姑娘是不知道长泽郡主有多大的架子,身后跟着七八个太监,还有十几个宫女,奴婢压根就不敢往前凑,只隐隐约约见着长泽郡主身穿云锦织衣裳,好不气派……” 林姝手中的刺绣绷子一下子掉落在地上,长泽郡主来了?还这么大架势?与其说是来看太夫人,倒不如说像是威胁太夫人似的! 上一世长泽郡主与太夫人的和睦并没有维持到三个月,太夫人乃是信中侯府内宅掌舵第一任,大夫人和二夫人素来对她的话是言听计从,就算是最为不孝顺的母亲,也不敢忤逆太夫人的意思。 长泽郡主是被太后娘娘宠坏了的,看在她父母双亡的份上对她多加怜惜,可太夫人却不是长泽郡主,长泽郡主也不是大夫人和二夫人,哪里会任由着太夫人摆婆婆谱儿?等着长泽郡主嫁入信中侯府三个月,就已经不去青松院请安了。 那个时候太夫人想要拿捏长泽郡主,可却被太后娘娘邀进宫了一趟,从那之后,太夫人明里不敢得罪长泽郡主,可婆媳两人的争斗却是不断……就连倒了林姝死之前,这两人依旧势同水火。 很明显,长泽郡主是水,太夫人是火,火是敌不过水的。 素琴将掉在地下的刺绣绷子捡了起来,轻声道:“姑娘,您没事儿罢?” 林姝摇摇头,轻声道:“我就知道,哪里会有这么简单,哪里会有这么简单啊,亏得之前我还欢喜了一趟……” 素琴忙叫芸豆将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带了下去,低声道:“那姑娘,咱们如今该怎么办?长泽郡主来势汹汹,要不要告诉夫人那边……” “你亲自去告诉娘一声罢!”林姝只怕等着长泽郡主找到芳华园去了,母亲还不知道这回事,早些知道,也好早做打算的好,“你再派了芸豆去注意祖母那边的动静,看长泽郡主离开时候脸色如何。” 她不好亲自冲到青松院去的,可总是能从这些小事上看出端倪来的。 素琴应了一声,忙退了下去。 她走到门口,林姝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告诉娘不必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办法的。” 素琴哎了一声,便匆匆忙忙朝着外面跑去。 天愈发阴沉的厉害了,莫说是做绣活儿,如今的林姝做什么都没有兴致了,只盯着窗外那乌压压的天,心更是扑通扑通乱跳。 可青松院的情形远没有她想象中的激烈,太夫人是个聪明人,就算是长泽郡主来势汹汹,但却是打着探病的由头,总不好一进门就说我要嫁给你儿子,你得松口罢? 如今长泽郡主心急的像是什么似的,面上依旧是风轻云淡,捏着太夫人的手缓缓道:“……我也知道您已经病了有些日子了,知道您病了,我心里急得像是什么似的,偏生太后娘娘这段时间身子骨也不大好,好不容易太后娘娘身子骨好些了,我便出宫来瞧您了,瞧着您脸色像是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之前太夫人想要攀附长泽郡主不假,可如今只觉得长泽郡主连自己的名声都不要了,简直枉为女子,更觉得长泽郡主就像是条毒蛇似的,一缠上他们信中侯府就不会松口了,“长泽郡主实在是客气了,人老了,不中用了,时不时病一场惹人厌烦的,好在佛祖开眼,几个儿子和媳妇听话孝顺,这才得以挺过来了,要不然,我这个老婆子如今也就要去见老侯爷了。” 长泽郡主笑了笑,“太夫人莫要说这般晦气的话了,您还要等着长命百岁了。” 太夫人也跟着笑了笑。 屋子里一时无话,长泽郡主不说话,太夫人也不说话。 屋外飘起了雪杍,一颗颗打在窗户上,也算是给静谧的屋子增添了些声响。 长泽郡主身侧茶蛊里的茶是换了一次又一次,可也就最开始的时候长泽郡主略用了一两口,旁的时候便再也没用过了。 渐渐的,长泽郡主便有些坐不住了,她今儿来信中侯府可不是与太夫人闲话家常的,原先她就曾听说过信中侯府的太夫人是个人精,如今她可算是见识到了,若不是想着太夫人死后阿沛要守孝三年不得迎她进门,她定要寻个法子要了太夫人的老命…… “都说瑞雪兆丰年,外头已经下雪了,可是个好兆头了!”心底再怎么怨恨着急,长泽郡主也只能一点点慢慢来了,如今阿沛都已经不站在她这边了,若是惹得太夫人厌弃,只怕想要与阿沛破镜重圆就更难了。 只是她忘了,破镜重圆破镜重圆,破了的镜子哪里还会完好再如当初? 太夫人含笑道:“谁说不是了?别人家里我不知道如今,咱们信中侯府可是多了一桩喜事的,前几日老五身边的钟姨娘又怀有了身孕,等着明年春天长房要添孙子,五房要添儿子,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长泽郡主缩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张,钟姨娘……钟姨娘又怀有了身孕? 情急之下,她连钟姨娘怀有了几个月的身孕都忘了问了,只想着那夜阿沛与她说的话,“从我十四岁那年开始想想要娶你为妻,这个念头到如今一刻都未曾忘记过,只是长泽,我是信中侯府的儿子,不能只为了你和我而活,娘……那边以死相逼,你要我如何做?难道要我眼睁睁见着她死了,再迎娶你进门吗?更何况,我听娘的意思,这件事好像不止她一人知道,若是她真的死了,这件事闹开了,闹到了皇上跟前,这亲事就要成了祸事了。” “长泽,终究是我对不住你,你爱了我这么多年,惦记了我这么多年,终究是我负了你……我听说我大嫂娘家有个合适的人选,是个和善之人,大嫂正准备这几日进宫与太后娘娘谋说这门亲事的……” 那日阿沛的话没有说完,她就一巴掌狠狠抡在他脸上了,恨不得将林沛千刀万剐。 那夜,她满脸泪水的回到宫里头,可冷静下来之后又开始替那个男人辩解起来,他是有苦衷的,太夫人虽对他一直不太上心,可到太夫人生他养他了一场,若自己能够说服太夫人答应这门亲事,是不是自己就能永远和他在一起了…… 这个念头是她昨夜冒出来的,今儿便急匆匆来到了信中侯府。 太夫人像是没能看出她脸上的不甘似的,轻声道:“说起来钟姨娘也是个有福气的,本已经替老五生下一儿一女了,这一胎若是个儿子那是最好不过,若是个女儿也无所谓,毕竟老五还年轻,以后这五房可是不愁儿子的……” 她每多说一句话,长泽郡主的脸色便难看一分,到了最后长泽郡主更是冷冷打断了她的话,“庶出的儿子有什么可稀罕的?也就太夫人您将那庶出种当成宝贝似的!” 068 只有我最爱阿沛 068 只有我最爱阿沛 太夫人也不怒,甚至脸上的笑容是分毫不减,“我信中侯府的子孙本就单薄,钟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庶出不假,可到底也是老五的亲生骨肉……长泽郡主没有当过母亲,不明白当母亲的心,在我看来,不管是慧姐儿,还是姝姐儿和怜姐儿,在我心里头都是一样的,我这个当祖母的,难不成还能任由着她们被人欺负了去不成?” “莫说是孙女了,只要是信中侯府的人,不管是儿子还是媳妇,我这个当长辈的,都不会任由着他们受欺负的……” 她这话还没有说完,长泽郡主就倏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太夫人,冷冷道:“太夫人这是话里有话的意思?” “若长泽郡主心里头没有旁的心思,就怎么能听出我这个老婆子话里有话了?”太夫人晓得自己这个时候不能退让,一退让,这信中侯府的名声就保不住了,“想必今日长泽郡主是有备而来,那我这个老婆子也就不和长泽郡主兜圈子了,之前我就与老五说过,若是老五想要迎娶长泽郡主进门,除非我死了……” “难道太夫人觉得,我这堂堂大庆朝郡主难道还及不上连氏那个商户之女?”长泽郡主尖刻的声音打算了太夫人的话,显得极为激动,这几日在太后娘娘跟前她一直强行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如今却是再也压不住了,“众人都说信中侯府的太夫人聪明又果断,若是身为男子,那定然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可我怎么就觉得太夫人目光这般短浅?” “当年信中侯府为了二十万两银子,可以说卖了阿沛的婚事,如今阿沛已经位居正三品,那连氏有什么地方配得上阿沛?正三品是个坎儿,如今阿沛乃是姜阁老那一派的人,如今姜阁老非首辅、非次辅,阿沛想要入阁谈何容易?难道阿沛的前程,太夫人就从未想过吗?若是阿沛娶了我,难道不是给信中侯府,给阿沛多了几分助力?” 太夫人淡淡看着她,缓缓道:“这世上情情爱爱叫人迷惑了双眼,怕是如今长泽郡主都不晓得自个儿说了什么罢?长泽郡主静下心来问问自己,连氏出生不高不假,可她却并未犯下大错,要连氏给长泽郡主腾位置,要用什么法子才好?是和离,还是休妻,亦或者杀人灭口?” “人在做天在看,但凡是世人做下来的事,终究有一天会被摆在明面上,叫众人看的清清楚楚……也许到时候老五在长泽郡主的帮衬下已经入了内阁,可若是这件事被人揭开之后了?那个时候的老五站的越高,到时候也就摔得越狠,甚至连带着整个信中侯府都得遭殃,老五向来是个主意大的,他愿意拿他的前程去赌,我没什么话说,可若是要牵连上整个信中侯府,我是头一个不答应。” 长泽郡主看着太夫人那张苍白且带着几分坚毅的侧脸,这气势也渐渐低了下来,“到时候我嫁给了阿沛,就是信中侯府的媳妇了,您要相信我,我怎么会任由着这件事宣扬出去?退一万步说,就算是真的宣扬了出去,有我在,太后娘娘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长泽郡主果然是年纪太轻了,很多时候连事情都想不清楚了。”太夫人不去看长泽郡主已经微微发红的眼睛,神色寡淡,“连氏是连家唯一的女儿,若连氏出了事,连家焉能坐视不理?” “连家的富庶是长泽郡主想不到的,虽说在朝堂之上没有官身,有钱莫说能使鬼推磨,就能鬼推磨都不是没可能的,还望长泽郡主想清楚才是……我这个老婆子说句难听的,太后娘娘又还有多少年活头,又还能护着您多少年?到时候这后宫,还是皇后娘娘说了算!” 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关系向来不和,皇后娘娘自然也不太喜欢长泽郡主了。 长泽郡主却是冷笑着说道:“太夫人还真的是只老狐狸啊,说白了,还是怕牵连到信中侯府的……” 太夫人毫不示弱,一字一顿道:“长泽郡主明白就好,长泽郡主乃是老瑞王和老瑞王妃唯一的掌上明珠,从小疼得像是眼珠子似的,老瑞王和老瑞王妃去世之后,太后娘娘又将长泽郡主当做掌上明珠,就算是长泽郡主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几位长辈想一想才是,如今瑞王妃膝下的郡主也快要到了该婚配的年纪,可莫要因为长泽郡主一人耽误了几个侄女的婚事……” 长泽郡主长这么大,还从未被人这般指责过,当即拂袖就走。 太夫人并没有开口阻拦,甚至都没有派陈妈妈出去相送。 倒是陈妈妈看着长泽郡主疾步离去的背影,忍不住低声道:“若是长泽郡主到了太后娘娘说了些什么如何?” “她是被情爱蒙了心,很多事情看的不明白,就算是这件事捅到了太后娘娘跟前,太后娘娘也不见得会站在她那边!”太夫人冷笑一声,讥诮道:“更何况,她如今做出这等丑事,还有脸面闹到太后娘娘跟前去?就算是堂堂郡主,也总得要些脸面才是,我若是她,只怕早就一根白绫吊死算了,哪里还有脸面找过来?” 就连陈妈妈也忍不住摇摇头,这长泽郡主未免也是的,怎么一点分寸都没有? 长泽郡主离去的消息很快就传到林姝耳朵里来了,芸豆跑的是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道:“长泽郡主……走了,走了,从青松院走了,走的时候怒气冲冲的,而太夫人压根就没派人出来送一下……” 林姝面上一喜,“真的?” 芸豆虽不知道姑娘怎么这般在乎长泽郡主,可如今头磕如捣蒜,“真真的,难道奴婢还会骗姑娘您不成?奴婢当时分明就见到长泽郡主朝着花园子的方向走去了……” 花园子的方向? 林姝一下子从炕上跳了下来,连鞋子都忘了穿,作势要朝外头跑去。 素琴忙将她拦了下来,“姑娘,鞋子,鞋子!” 林姝慌慌忙忙穿上鞋,连披风都没拿,冒着大雪直接跑了出去。 芳华园正是因为靠近花园而得名,她万万没想到,长泽郡主竟会去芳华园直接找母亲,这人,实在是太过于恬不知耻…… 这一刻,林姝觉得自己的心乱极了,甚至穿过花园石头小径的时候还摔了一跤。 可她什么都顾不上,咬咬牙,甚至连身上、手上的泥水都顾不上,一旁撑着伞的小丫鬟见着她这个模样,纷纷躲到了一边去了,更是在心中暗自嘀咕道,四姑娘这是被魔怔了? 待林姝急匆匆赶到芳华园的时候,芳华园廊下已经候着好一阵太监宫女了,甚至连芍药和芙蓉都在外头等着。 林姝什么都顾不上,提着裙子就上了台阶,可却被一个嬷嬷给拦住了。 这个拦着林姝的嬷嬷,她认得,姓杜,是太后娘娘拨给长泽郡主的人,很是衷心,上一世没少帮着长泽郡主出主意给她使绊子,长泽郡主是个倨傲的人,原先那些阴狠招数大多都是这位杜嬷嬷想出来的。 如今杜嬷嬷更是含笑道:“还请姑娘稍等片刻,长泽郡主正在里面与五夫人说话了。” 林姝却是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说话又如何?难道连我都不能进去了?” 杜嬷嬷只道:“长泽郡主吩咐过了,没有她的吩咐,谁都不得进去!” “真是笑话!长泽郡主怕是忘了这是哪儿了罢?这可是信中侯府!”林姝的声音骤然扬了起来,略带着几分童稚的声音伴随着严厉,“我还不知道这信中侯府什么时候由着长泽郡主当家做主起来了?天底下还有这个道理?” 这宫里头的差不多年纪的公主整日只知道玩闹,三言两语便能哄骗去了,杜嬷嬷只将林姝当成了娇贵的世家姑娘,哄骗道:“四姑娘莫要动怒,奴婢可没说不让您进去,只是长泽郡主正在里头和五夫人商量要紧事儿,若是姑娘冲撞了,怕是不合适……”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林姝就扬声道:“让开!” 杜嬷嬷眯着眼睛看了看她,挡在门口的身子却是纹丝未动。 林姝冷笑一声,“既然您不愿意让开,那就不要怪我不给您情面了,芙蓉,芍药,请这位嬷嬷到偏厅喝茶罢,宫里头来的贵人怎么能怠慢?” 她自然不敢对杜嬷嬷动手的,可这儿是信中侯府,找几个人带着杜嬷嬷离开的权利,她还是有的。 芍药和芙蓉能够在连氏身边伺候,一个个都是聪明的,方才见着长泽郡主来势汹汹的架势就觉得不对劲了,如今得了四姑娘的话,立马就命几个婆子“请”杜嬷嬷去偏厅喝茶了。 杜嬷嬷气的只低声叫那些宫女太监上前帮忙,可一个个刚要上前,林姝就已经推门走了进去。 里头的长泽郡主也不知太激动,还是当真未曾察觉,这话连顿都没有顿一下的,“……阿沛从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你,你还巴巴占着信中侯府五夫人的位置做什么?若我是你,早就一根白绫吊死算了,也免得留下来遭受丈夫厌弃。” 069 你只要等着娶我就好 069 你只要等着娶我就好 若换成了寻常女子,如今早就哭天抢地,就算是坚强些的,那眼泪也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可连氏是谁? 她向来比寻常女子更加坚毅,更何况对林沛早已经是心如死灰,再加上早有准备,如今面上却是波澜不惊。 林姝进去的时候,长泽郡主神色激动,连氏唇角还挂着几分淡淡的笑容,和往常无异,“长泽郡主这话说的我就有些听不懂了?就算是我的丈夫厌弃我,也该是由我的丈夫来告诉我,可这话从您嘴里说出来,怕是不合规矩罢?您今儿来芳华园,可是要我给您腾位置的?” “呵,叫我腾位置可以,可我好歹也是信中侯府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娶进门的,就算是要走,也得看到休书才是,我见了休书,自然是会走,可若是没有休书,莫说是您没有资格,就连太夫人都没有这个资格!一日不见到休书,我一日就是信中侯府的五夫人!” 最后这句话说得林姝恨不得要替母亲鼓掌叫好了,若长泽郡主能够手中拿到林沛所写的休书,如今哪里会是这般焦急的模样? 她和母亲只要按兵不动,不管是太夫人和林沛,总会收拾长泽郡主这个烂摊子的。 林姝款款走到母亲身边,看向长泽郡主,含笑道:“长泽郡主莫不是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您今儿来信中侯府,爹爹知道吗?爹爹的性子想必您也是知道的,他决定了的事儿,一般是没有转寰余地的,若这件事被爹爹知道了,我觉得爹爹定会生气的!更何况,我娘并没有错处,就算是信中侯府真的容不得她,那也是和离,哪里有休妻的道理?” 长泽郡主原本是想拿出郡主的身份压一压连氏的,只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上一次见面宛如小鸡儿般温婉般的连氏,这一次却像是老虎似的,半分都不退让。 她不知道,不管是上次还是这次,连氏所想做的都是护着自己的女儿。 “呵,商户人家出来的姑娘也就这么点规矩了,就连教出来的女儿都是这般没有教养,我看阿沛的几个孩子怕都要毁在你手上了!”长泽郡主下巴微微昂起,原本七分的胜算到如今已经褪去了大半,那个老婆子不好说话也就罢了,就连带这母女二人也不是个好对付的,“原来阿沛说你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原先我还不相信,只说就算是商户人家出来的姑娘也不可能一点长处都没有,好歹能为信中侯府赚些银子,交际手段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如今一看,倒真的被阿沛说对了,你也就会赚银子了……” 林姝手心紧紧攥着,扬声打断了长泽郡主的话,“商户之女如何?皇室宗亲又如何?长泽郡主大可以想想自己方才所说的那番话,到底是您的话失礼,还是我娘的话更加失礼,还请长泽郡主顾念着皇家的颜面……” 长泽郡主可不是吃素的,她那话音还没有落下,长泽郡主那涂着长长豆蔻的指甲就落在了林姝那白嫩的脸上。 她那巴掌刚落下,门外便传来了林沛那训斥声,“长泽,你这是在做什么!” 林沛疾步走了过来,见着林姝那张肉嘟嘟的小脸上带着个巴掌印,方才长泽郡主指甲划过的地方更是带了几条细细的血痕。 林沛气的浑身直发抖,厉声道:“那日我已经将所有的话都说的清清楚楚的,是我林某对不起你,若长泽郡主有什么火气只管冲着我林某来就是了!请您高抬贵手,不要再来信中侯府,若是有风言风语传出来,玷污了长泽郡主的名声那就不好了……” 长泽郡主在见着林沛进来的时候,脸上还有片刻的慌乱闪过,可如今听了这话,这眼泪已经噙满了泪水,冷笑着说道:“风言风语?你我之间难道就只有风言风语了?还是你我之间这么多年的感情在你眼中就这般不值一提?呵,我看你不是怕我的名声有辱,是害怕自己的官途受到了影响罢?” “林沛,我今儿就明明白白告诉你,如今我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大不了玉石俱焚便是了,反正我就这么一条命,就算是惹恼了皇上,一头撞死在皇上跟前就是,我倒是要看看,到时候你们信中侯府有多少人要跟着陪葬!莫说是你那正三品的侍郎之位保不住,我看就连信中侯府的侯位都得跟着一同没了。” 说着,她更是指向林姝,讥诮笑道:“今儿我不过是给了你女儿一巴掌,你们一个个就冲着我大呼小叫,我只愿来日你们还有本事冲着我吹鼻子瞪眼!呵,到时候只怕你这娇滴滴的姑娘就要卖去妓坊了。” 为了林沛,她早已不在乎什么颜面了,甚至连性命都可以不在乎,如今她要拿林沛最在乎的东西和林沛赌上一睹,兴许还有一下生机了。 这么多年的等待,她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长泽,你这样做又是何必了?你我之间的情分早已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计算的,信中侯府遭了秧,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难道你见了心里头就能高兴了?就能痛快了?若真的是如此,那我也就无话可说,”林沛的态度也软了下来,更是将长泽郡主拽到了一边,轻声道:“太夫人和连氏是什么意思,方才你也见到了,我……我是真的情非得已,长泽,这么多年来你是最为我着想的一个人,不要让我为难,是我对住你……” 长泽郡主的心顿时软成了一滩泥水,呢喃道:“我不想叫你为难,可……阿沛,我盼了这么多年,念了这么多年,想要的只是和你在一起啊……我知道你不想叫太夫人为难,不想因为我背上不孝的名声!你不愿意做的事情,好,我来做!你只要等着迎娶我进门就好了!” 说着,她更是不顾林沛的挽留,捂着脸就疾步走了出去。 林沛这才想起林姝放出被长泽郡主打了一巴掌的事儿,转身问道:“姝姐儿,疼不疼?要不要紧?” 林姝却是躲在连氏身后,双眼红通通的,不看林沛,也不答话。 林沛素来和这个女儿关系不好,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围。 连氏也是气急了,只冷声道:“姝姐儿从小到大虽顽劣,就连娘那边都经常训斥,可堂堂信中侯府的四姑娘,却还是第一次被人掴巴掌,你问问自己,这么多年你如今宠爱钟姨娘,我可有说过什么?可曾刁难过霆哥儿和怜姐儿?这么多年,你在外头胡作非为,我可有多说过一句话?” “以前如此,以后也是如此,不管你在外头怎么胡闹,是与郡主,还是与公主勾搭不清,我都不会说什么,只一点,莫要将这些龌蹉事儿牵扯到芳华园来,更是不要将我的姝姐儿牵连到其中来。” 说完这话,她也是不再看林沛一眼,牵着林姝的手就走了出去。 如今这雪已经下的和鹅毛一样大了,门外的丫鬟婆子候了一游廊,早已被这阵势吓得回不过神来了。 还是芍药和素琴忙上前,跟在两人身后就去了内间。 方才那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和五老爷那训斥声,芍药和素琴已经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可如今看着林姝脸上的伤痕,素琴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这,这可怎么是好?姑娘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若是落了疤,拿了怎么办……” 芍药却是撞了撞她的胳膊,冲着连氏那边使了个眼色。 素琴低头一看,见五夫人眼睛红红的,一副强忍着眼泪的模样,忙止住了话头,低声道:“奴婢,奴婢……这就下去请大夫过来。” 芍药也跟着道:“奴婢先去吩咐人准备冰帕子,用冰帕子敷上一敷,保准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待两个丫鬟都下去了,林姝才捏着母亲的手道:“娘,我一点都不疼,真的,您别担心。” 上一世她被自己的丈夫打断了双腿,那才叫疼,疼进了心里,如今这么点疼,又算是什么了? 长泽郡主是个什么性子,她是最清楚不过了,以为自己是皇家郡主就觉得高人一等,她就知道方才自己那番话会激怒长泽郡主,那话是她故意说的,就是要惹得长泽郡主动怒,好叫林沛和太夫人看一看,就算是没有了自己母亲,这长泽郡主也不配嫁到信中侯府来。 连氏摇摇头,紧紧将林姝搂在怀里,什么都不说,在林姝看不到的地方,那眼泪却是啪嗒啪嗒落了才下来。 她多久没哭过了,甚至连她自己都已经不记得了,可这一次却只觉得心头酸楚,难受的厉害。 若长泽郡主方才那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多好……她愿意替自己女儿挨这一巴掌。 可林姝却是想着长泽郡主临走时那最后一句话——你不愿意做的事情,好,我来做,你只要等着迎娶我进门就好了……长泽郡主这是要做什么? 070 谁说我想娶长泽郡主? 070 谁说我想娶长泽郡主? 林姝脑海中一直想着这个问题,甚至到了太夫人跟前,这紧蹙着的眉头也没舒展开来。 林慧早就得了消息,如今巴巴赶来,拉着林姝的手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姝姐儿你没事儿罢?好端端的,这长泽郡主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为什么要打你?你莫要生气了,若是,若是一生气,这脸上的伤就好的慢些了,到时候就不好看了。” “我晓得的,三姐姐,你不必为我担心。”林姝面前挤出几分笑容来。 林慧这才微微放心了些,甚至都忘了太夫人就在跟前,竟说起排揎起长泽郡主的话来。 这一次,太夫人也是难得没有开口训斥林慧。 过了好一会儿,屋子里才回归于静谧,只听得见外头粗使丫鬟婆子拿着扫帚扫雪的声音,太夫人的声音在屋子里缓缓响了起来,“慧姐儿,时候不早了,外头的雪又大,你早些回去,免得你娘担心……” 林慧下意识想要开口拒绝,可抬头看了祖母一眼,只觉得祖母和姝姐儿今日都是心事重重的,想着这件事事关五房,她不好搀和进去,应了一声也就下去了。 待屋子里没了旁人,太夫人这才叹了口气,“姝姐儿,今儿的事情委屈你了。” “只要能保住娘,莫说是一巴掌,就连十个巴掌我都不会在乎。”林姝方才趁着林慧没来的时候已经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太夫人,原本正欲商量到底该怎么办的时候,林慧却来了,如今林慧走了,她是该与太夫人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办了。 可太夫人并没有接话。 今儿长泽郡主的来势汹汹事她万万没有想到的,大庆朝的皇家宗亲向来自诩尊贵,瞧谁都觉得要比他们矮上一截,其中更数长泽郡主心气最高,甚至她连她的嫂嫂瑞王妃都没有放在眼里,经常出言讥诮……长泽郡主若是连自己的名声都不放在眼里了,那信中侯府又该如何? 这世上众人都是护短的,事情若是闹开了,太后娘娘和皇上定会觉得是林沛哄骗了长泽郡主,一个有妻室儿女的男子去哄骗当朝郡主,那,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一时间,太夫人也觉得慌了神,若林姝和连氏还不知道这件事,她为了信中侯府的颜面定会站在长泽郡主那一边,可如今,好像怎么做都逃不开一个错字…… 林姝隐约也能猜到太夫人在想些什么,如今只委委屈屈道:“祖母,您说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娘前段时间给舅舅写了一封信,舅舅说要咱们镇定些,不要胡思乱想,总是会有法子的,若是有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只管写信告诉他一声……” 其实舅舅的信还没有到,但也快了,估摸着来信只怕也就是这么几句话了,毕竟舅舅没有官身,又身在扬州,远水救不了近火。 太夫人的眼睛眯了眯,四丫头这可是在威胁她,她哪里听不出来,“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你们娘儿俩倒是好,竟然将这件事闹到了连家去了,若是传出去了那该怎么是好?虽说这件事是你父亲做的不对,可若丢了信中侯府的颜面,那也不是闹着玩的” 林姝心中不耻,这太夫人果然是暗中留了一手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倒戈转向长泽郡主那边了,“祖母,娘亲不是这个意思……娘亲在京中无亲无故的,这件事也不知道与谁说才好,这才写信回去问了舅舅,您也是知道舅舅的,他向来疼惜娘亲,定会将娘亲所写的那封信藏好,不会败坏了信中侯府的名声!这信中侯府也是娘亲和我的家,若是信中侯府的名声败坏了,我和娘亲又能讨得什么好处?” 话到了最后,她声音中隐隐透出了几分哭腔来。 太夫人憋着一肚子火气却不好撒出来,只咬牙道了一声知道了,要她好好养伤,便让陈妈妈送林姝回去,好在玲珑阁中有魏妈妈在,要不然,她就真的是要寝食难安了。 送走了林姝,太夫人又吩咐丫鬟将林沛找了进来。 林沛神色泰然自若,好像方才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似的,他越是这个模样,太夫人就越觉得生气,“如今你打算怎么办才好?长泽郡主那边咱们得罪不起,说不定哪天在太后娘娘或者皇上跟前说上两句,咱们信中侯府的侯位便保不住了!连氏虽是商户之女,连家并无官身,可连氏那哥哥我瞅着也不像是个省油的灯,还有连氏,看着是个糊涂的,没想到在这件事上却是难得精明了一回。” 说着,她更是拍了拍一旁的小案几,扬声道:“就连四丫头也不是个好糊弄的,话里话里都带着威胁,事情被你折腾成了这个样子,你打算怎么办?” 林沛淡淡笑了笑,漫不经心道:“您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太夫人气的从一旁的小案几上抓了一个茶蛊砸了过去,瓷片飞溅,可陈妈妈却是站在一旁,连劝都不敢上前劝一下,“若是你能处理好这件事,长泽郡主怎么会找上门来?我倒是要问问您,是不是等着皇上派兵前来夺了咱们信中侯府的侯位,你还要与我这个老婆子说你能处理好?” “之前你和长泽郡主之间的那些恩恩怨,我不想听,也不感兴趣,可如今长泽郡主那手都快戳到我脸上去了,这样的女子你还想娶进门不成?若没了连氏,我受着就是了,可如今你要是想娶长泽郡主,连氏和连家那边又该如何交代?” “谁说我想娶长泽郡主了?”林沛端着茶蛊的身姿依旧挺拔,面容如玉,也难怪长泽郡主惦念了他那么多年,如今他更是淡淡道:“就算是我真的当着长泽郡主的面说过要娶她的话,可男人和女人之间说的那些话大多都是带着哄骗意味的,连家虽无官身,可却是有泼天的富贵,在官场上行走,哪里不需要银子?您以为凭借着姜阁老那点俸禄银子能够养活的了那姜家一大家子人?还不都是靠的背后的连家?还是您以为我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当真是靠着真本事坐上这正三品的侍郎之位?” “就算是我真的与连氏说出要和离的话来,也料想依照她的性子定然不会答应的,至于长泽郡主那边,您放心,我暂且冷她两日,等着过两日她便乖觉如幼兔。” 太夫人一时惊愕,半晌才道:“咱们的林大人当真是好算计啊,老婆子我只愿你不会失手……” “您放心,定然是不会失手的,长泽郡主心心念念的都是要嫁到咱们信中侯府来,又岂敢将事情闹得太僵?这样对她又有什么好处?”林沛想着长泽郡主临走之前丢下的那句话,嘴角微微翘了起来,“若长泽郡主想要嫁到信中侯府来,不敢对信中侯府如何,为难的只是连氏,只有连氏死了,她才能风风光光嫁到信中侯府来。” “至于到时候对连家那边,咱们也不是不好交代,男子在外寻花问柳本就不算什么严重的事情,是长泽郡主害死了连氏,与咱们有什么关系?连家就算是再财大气粗,难不成还能找长泽郡主算账不成?连氏那哥哥是商人,但凡关乎到利益上的事儿,比咱们算的清楚,这件事到了最后,连家也只能吃闷亏!” 这件事他都已经算计好了,要不然也不会铤而走险,当真以为他为这般轻而易举谋算到这正三品的侍郎之位? 太夫人脸上的震惊渐渐平复下来,借着八角宫灯看过去,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忐忑,还有期冀,“可若是连氏一死,连家又岂会再送银子来信中侯府了?” “您忘了,到时候连氏死了,可姝姐儿还在咱们信中侯府了,咱们信中侯府的姑娘难道还能被接到连家养着不成?”林沛只觉得自己这个算盘打的极好,一字一顿道:“其实这样说来,若长泽郡主嫁到咱们信中侯府来也算是一桩美事了,等着到了那个时候,咱们既然能借了长泽郡主的势,又能得了连家的财!” 太夫人也跟着心动了,“长泽郡主乃是太后娘娘的掌上明珠,她说一句话,若是能够叫太后娘娘和皇上听进去了,咱们信中侯府还怕以后会没了富贵?还怕不得皇上看重?至于连家那边,就算是连氏那哥哥不再送银子过来,凭着连氏的嫁妆,也够你上下打点了。” 话到了最后,她的眼中已经泛起精光来。 林沛点点头,淡然道:“正是这个道理……这件事还多亏了您,要不然儿子也想不出这样一场苦肉计来,既能暂时稳住了连氏,又能将长泽郡主给诓骗进去,其实女人啊,都蠢得很,不管是钟姨娘也好,还是长泽郡主也罢,儿子还不至于在女人身上乱了分寸。” 他这性子,还真是十足十的随了心狠手辣的太夫人。 071 上一世的恩,这一世来还 071 上一世的恩,这一世来还 如此一来,太夫人自然不会再出言反驳,甚至还有了几分期待,长泽郡主这儿媳妇她虽不满意,可连氏她又何尝满意?说来说去,还是长泽郡主更好些,起码身份更上得了台面,就算是最后事情真的败露了,也是长泽郡主下的狠手,与他们信中侯府有什么关系? 那个时候长泽郡主又哪里好将她和林沛之间的龌蹉事儿到处宣扬?如此一来,他们信中侯府中死了位五夫人,也就成了受害者…… 越想,太夫人越觉得这个主意甚好,把之前答应了林姝的话忘得是一干二净。 林姝却是愁的一晚上没睡着,早上一起来就去了芳华园,此时连氏还在睡着,她便找了芙蓉过来,“娘怎么样了?” 相比于忠心耿耿且严厉的芍药,芙蓉嘴里自然是好套话些。 芙蓉摇摇头,低声道:“昨晚上是奴婢在外头值夜,只听得夫人翻来覆去的声音,一直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这才没了动静……夫人那儿虽什么都不说,可奴婢总觉得夫人为这件事很是担心,姑娘,您待会儿好好劝劝夫人罢,总会有法子的。” 芍药和芙蓉乃是林姝舅舅为连氏挑选的两个陪嫁丫鬟,这俩丫鬟忠心耿耿,不仅是她们俩儿卖身契捏在连氏手中,就连她们那一家老小的卖身契都捏在林姝舅舅手上,所以这件事,连氏也并没有瞒着她们。 连氏不多时就醒了,想来是一夜没有睡好的缘故,如今并未起身梳妆,只歪在床上要芍药喊了林姝进去。 进了内间,林姝发现母亲眼睑下一片青紫,当即这心里头就难受起来,“娘!” 这脆生生的一声“娘”,唤的连氏脸上浮起了星星点点的笑意,她冲着林姝招招手,叫林姝坐在她床边,“怎么今儿这么一大早就过来了?” 林姝也跟着笑,可心里不知道难过成了什么样子,“想着来陪您一起用早饭的,可谁知道您竟然睡过了,您现在饿不饿?要不叫芍药姐姐端一碗牛乳粥先给您垫垫肚子?方才我尝了小厨房新出炉的桂花糕,也觉得不错,虽用的是陈桂花,可味道也是不差的,知道您不喜欢吃甜的,里头只搁了些蜂蜜,一口咬下去,满口桂花香了。” 说着,她也不等连氏开口说话,便一叠声吩咐芍药去了。 连氏看着女儿忙进忙出的模样,嘴角虽挂着笑,可这笑意却并未触及到眼底。 如今林姝脸上还带着伤,虽不严重,可那般娇俏的一张小脸上添了几道伤痕,她这个当娘的心里头比谁都难过。 等着林姝将桂花糕递到连氏嘴边的时候,连氏只淡淡道:“姝姐儿,你恨他吗?” 林姝微微一愣。 连氏苦笑一声,道:“他就算是有千错万错都是你的父亲,身上流着他的血脉,他如今做下这等龌蹉事儿,一边是你的母亲,一边是你的父亲,我知道你面上装着无所谓的样子,可心里头比谁都难受。” 说着,她长长叹了口气,“就算是真的要恨他,这面上也得分毫不露出来,要不然你就成为了众人眼中的不孝女,这样一顶帽子扣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林姝只点头说知道,其实这个道理她比母亲清楚多了,只是上一世的她还心存侥幸,想着是不是长泽郡主逼死了母亲,可如今看来,就算是长泽郡主逼死了母亲,那也是林沛默许的。 当真相赤裸裸剖开时候,映入眼帘的满是鲜血。 林姝正陪着连氏说话的时候,外头却传来了小丫鬟的通传声,“夫人,姑娘,二夫人过来了,说是姜家那边送来了几筐上等的蜜橘来,拿了些过来呢!” 连氏冷笑一声,“来送蜜橘的?我看是来打听消息的罢!” 林姝知道母亲这个性子不适合勾心斗角,三两句话一出口便会被人抓住错处,怪不得这么多年连家的银子像流水似的送进信中侯府,太夫人还是不喜欢母亲,“您稍安勿躁,我出去应对二伯母。” 连氏点点头,也算是答应了。 好歹是在自己家里头,也不需要担心有人对她的姝姐儿不利。 等着林姝赶去偏厅的时候,二夫人已经等得微微有些不耐烦了,见到只有她一人的时候,脸上的不快一闪而过,可下一刻便拉着林姝的手,亲亲热热道:“我可怜的姝姐儿,我今儿才听说这事儿,脸上还疼不疼?要不要紧?我那儿有上等的金疮药,抹上去保准连点疤都不会留下的。” 林姝晓得,二夫人若真心待她好,今儿就会把金疮药带来,亏得她上一世还那般相信二夫人。 如今只怕二夫人来这儿就是为了打听消息的,想及此,她含笑道:“多谢二伯母操心,昨儿娘已经给我请过大夫了,大夫说没有大碍,将养小半个月便什么事儿都没了,倒是二伯母因为一筐子蜜橘还专程来芳华园一趟,您有心了。” 二夫人太阳穴跳了一跳,只觉得林姝这是察觉出什么了,可一想这个四丫头哪里有这么聪明,转而也就放心了,“送蜜橘不过是托词,还不是想来瞧瞧你,瞧瞧你娘,你娘向来疼你疼得像是眼珠子似的,那一巴掌打在你脸上,恨不得比打在你娘心上还疼些。” “唉,也不知道好端端的长泽郡主怎么就会做出那样的事来!我与长泽郡主也算有几分交情的,长泽郡主这人瞧着脾气是有些骄纵,可皇家的女儿哪里不娇纵?长泽郡主还算是明白些事理的,是不是昨儿你们说错了什么话惹得长泽郡主生气了?” 直到如今她还想攀附着长泽郡主这棵大树了,可方才去青松院,她瞧着太夫人脸色还算是不错,可不过是刚试探了两句,太夫人的脸色这才沉了下来,只说她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以后阖府上下不得再提起这件事。 她嫁入信中侯府这么些年,何时这样吃瘪过?就连先前林倩惹怒了太夫人,好歹也给她这个儿媳妇留了些颜面……定是有什么大事儿发生了。 林姝抿唇低声道:“这件事我……我不敢说,若是二伯母想知道的话,去问祖母罢,祖母说了,这件事谁都不能再提起的。” 二夫人将她拉入怀中,“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不是心疼你吗?你与我说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去长泽郡主跟前帮你美言几句,也好知道你到底是哪儿错了才好,要是被人知道了长泽郡主喜欢怜姐儿不喜欢你,以后你出去应酬旁人都看不起你的。” “从小到大你二姐姐不知道说了多少次,我偏心于你,不疼她,难不成我还能害了你?”可真是为了套话,什么计谋都给用上了。 可不管她怎么说,林姝都只有一句话——祖母说了不能说,那我就不敢说。 二夫人到了最后脸上的神色多少是有些挂不住了,不高兴的走了。 林姝却是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冷笑一声,低声呢喃道:“上一世哄骗了我还不够,这一世还想要我做你和你女儿的踏脚石吗?” 等着她再转过身去瞧母亲的时候,芍药却说五夫人已经歇下了。 林姝便离开了芳华园。 这雪下的愈发大了,已经没过了林姝的脚踝,没走几步,鞋袜就已经湿透透的了。 素琴见状,轻声道:“姑娘,要不让奴婢背你罢?” 林姝摇摇头,径直朝着外头走去,“我之前要你去找的那个人,还是没有消息吗?” “还没有消息,奴婢已经送了好几次银子出去了,统共都有三四千两银子了!可扬州那边却是丁点消息都没有,莫说是靠近扬州那一块,甚至连京城到扬州这条路上都已经找了,却还是没有消息!”素琴只觉得肉疼,纵然是连家有钱,可这些银子也不是大水冲来的,“要不就算了罢?” 林姝想也不想,径直开口,“不行,必须要找到她,若是没了银子,只管来找我要就是了,我一定要找到她,一定要找到她!” 一想到那个人,她只觉得眼眶发酸,上一世是素琴护着她离开了信中侯府,为了保护她死在了劫匪手上,可若是上一世没有那个人,只怕她连扬州都到不了……上一世的恩情,她这一世来还。 只愿自己能够早些找到她,她也能早些脱离苦海。 素琴晓得她这几日心情不好,忙应了下来,“好,奴婢要那些人再去找,放心,也不是一点线索都没有,总会找到的。” 主仆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到了玲珑阁,可谁知道芸豆却说二姑娘来了。 “二姐姐来了?”林姝笑了笑,眉眼中带着淡淡的不屑,“这母女二人当真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她这才被祖母放出来几日,就忙活起这些事儿来了?” 只是再怎么不愿意去应付,林姝也得走一遭才是,她倒是要看看这对母女还能有什么法子使出来! 072 一个个心怀鬼胎的人啊 072 一个个心怀鬼胎的人啊 想必是林倩得了二夫人的提点,开口也不询问昨儿的事,只欢喜道:“……花园里的梅花都开了,我方才去祖母那儿请安的时候还与五妹妹说起了,不如趁着这个时候咱们姊妹几个设个梅花宴,顺道邀请家中的兄弟,好不热闹,姝姐儿你说如何?” 这也算是投其所好了,原先林姝忌讳别人说她是连家的外孙女,怕旁人瞧轻了的身份,一提起诗会花宴的,她总是最积极的那个。 就算是冲着这份讨好自己的心思,林树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好啊,既然你们都想要举办梅花宴,那就算我一个就是了,不如就定在后日罢?我尧表哥也回来了,到时候大家可以一起参加,也算是热闹。” 林倩点头说好,倒是叫林姝吃惊的是,林倩只叮嘱她后日不要迟到了,零零碎碎又说了几句话,可是没有一句是关乎长泽郡主动手打她那件事。 等着林倩走了,林姝那青葱一般的手指摩挲着茶蛊,忍不住想到,方才林倩还提起了林怜,看样子这件事不仅是二房想要打听,就连林怜都想要搀和一脚…… 转眼就到了梅花宴那一日了,天气虽冷,可凉亭四周都挂了挡风遮雪的帘幔,亭子里放了好几个大碳盆,所以也不算是太冷,再加上几个孩子都是头一遭在冬日吃烤肉,只顾得上说趣话,哪里还顾得上冷? 今儿不仅是林姝这几个姑娘在场,就连信中侯府的几位哥儿也来了,倒是他们的大哥——信中侯府世子爷呆了片刻就走了。 剩下的几个小人儿叽叽喳喳说着话,其中自然是以林慧最为活跃了,“……叫我说咱们应该每年多举办几次这样的宴会,这样才有意思,整日围在长辈身边吃酒,连句话都不敢多说,生怕哪句话说错了惹得长辈厌弃,不像咱们几个在一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呢!” “三姐姐说的对!”林有奕高声叫道——他是二房的嫡长子,如今才六七岁,因为二夫人生下他这个哥儿不容易,所以一直看的很是娇惯,这性子自然是倒不如二夫人和林倩小心谨慎。 林倩递给了弟弟一块烤好的鹿肉,叮嘱他快些吃。 林姝碗中也夹了一块着鹿肉,只是那筷子在鹿肉上翻来覆去的,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一旁的林慧见了,忍不住低声道:“姝姐儿,你碗里的肉再不吃都凉了……” 其实她知道林姝也算是个心气高的,被长泽郡主打了一巴掌定然会不高兴,想着这两日她娘与她说的话,“你不是素来与姝姐儿关系要好吗?怎么姝姐儿连她为何挨了一巴掌的事儿都没告诉你?你还是多去打听打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好,免得阖府上下,就咱们被蒙在鼓里,到了你祖母跟前,连说什么话都不知道,到时候又被你二伯母压得死死的。” 这话,她出门之前大夫人还不忘与她叮嘱了一遍,可她压根就没打算问,若姝姐儿想告诉她,不用她问,姝姐儿就会说的。 林姝摇摇头,正欲说话的时候,凉亭入口处却传来了悦耳的男声,“是不是表妹觉得这鹿肉不好吃?正好我从白马书院回来的时候见着路上有卖野鸡的,我见着不错,就带回来了几只,不如现在一并烤了吃!” 林姝抬头一看,这人不是连有尧还能是谁? 他手上拿着野鸡的几根长长的野鸡屁股上的毛,看起来很是滑稽,他身后的小厮手上更是提着几只野鸡,一只只还咕咕叫着。 众人见了,都忍不住笑出声来了,林成奕更是忙跑上前去,“尧表哥,尧表哥,这是野鸡毛吗?可真有意思,原先我只见过孔雀的羽毛,你能不能送我一根?” 连有尧向来大方,自然将这野鸡毛送给了他一根。 一时间,在场的小男孩纷纷上前讨要,好不热闹。 林姝的目光却落在不远处香樟树下的那个人身上,那人不是成安侯府世子爷邵圣平还能是谁? 他倒是比连有尧有规矩多了,想着凉亭处有不少姑娘在场,不好上前。 林怜也瞧见了,只轻声道:“尧表哥将这些野鸡交给下人去就是了,咱们一块吃烤肉罢!前几日四姐姐还与二姐姐说了,要等着你回来才能设这梅花宴了。” 众人一听这话,纷纷掩嘴嗤笑起来,一个个看向林姝的目光却是意味深长。 林慧却鼓着腮帮子道:“怜姐儿,你可别乱说话,当心叫祖母知道了禁你的足。” 连有尧脸上也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深深看了林姝一眼,才含笑道:“我就不来了,今儿我可是带了客人回来了。” 众人忍不住探头出去一看,林倩更是忍不住笑道:“原是邵家表哥,这也能算是客人?他是大嫂的表弟,尧表哥在咱们信中侯府压根就没将自己当外人,叫我说,这邵家表哥也不算是外人了。” 说着,她更是一叠声吩咐丫鬟去将邵圣平请过来。 她今儿是这梅花宴的举办人,她都这样说了,旁人自然也连声附和,这其中最为高兴的就是林怜了。 林怜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可林姝看着她那笑的弯弯的眼睛,知道她这是比谁都高兴。 邵圣平即刻就来了,朝着各位作揖,“原本是得了连兄的邀请前来做客,不想叨扰了各位。” “邵表哥也算是咱们的稀客了,虽说你是大嫂的表弟,可每次来咱们家做客的总是成安侯府的姑娘,总不见邵表哥,邵表哥好不容易来一次,可得和咱们在一起好好热闹热闹!”林倩笑的客气,忍不住说道:“邵表哥也不必觉得不自在,本就是一家人,又有几位哥哥弟弟在,不碍事的。” 就连连有尧都忍不住跟着凑热闹,“是啊圣平,不如咱们就坐下来一起吃烤肉,待会儿你临走之前去瞧瞧大嫂就是了。” 他们口中的大嫂叶氏是信中侯府的世子妃,是林慧的嫡亲嫂子,如今已经有六七个月的身孕了。 邵圣平只得坐了下来,正好与林怜相对而坐,与林姝斜对而坐,林姝忍不住看了一眼林怜,她脸上写满了娇羞,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更是含情脉脉看向邵圣平一眼。 只是邵圣平却是连看都没看林怜一眼。 对于这个自己上一世的夫君,林姝是再清楚不过,邵圣平是个极有野心的人,上一世求娶自己不过是因为自己设计而为,自己的名声毁了,自己的父亲是正三品侍郎,继母是长泽郡主,再有成安侯的逼迫,他这才答应的……如今的林怜,他怕是看不上的。 成安侯府虽及不上信中侯府,但邵圣平却是日后的成安侯,若在科举上有所成就,想要娶什么样的妻子没有? 这一世林怜做再多,也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正思忖的时候,连有尧那聒噪的声音便传了过来,“表妹,我前几日在后山抓到了一只小白狐,专程给你带回来了,胖嘟嘟的,很可爱,你见了一定喜欢……” 林姝皱了皱眉头,轻声道:“我可是听人说白马书院师傅管的极严,怎么表哥还有时间去山上抓只白狐回来……更何况,我素来最怕这种尖嘴猴腮的动物了,生怕丫鬟们一不小心,这狐狸便钻出笼子来了。” 连有尧有些窘迫,支支吾吾道:“功课要紧,身子自然是更要紧的,要不然等着会试的时候哪里挨得住?圣平,你说是不是?” 边说,他还忍不住撞了撞邵圣平的胳膊,被点名的邵圣平抬起头,看着林姝点点头。 这一双眸子里似含了秋水似的,只觉得里头暗藏着太多东西,寻常女子一看便忍不住陷了进去。 连有尧也算是生的不错,可大多数时候都只知道胡闹,如今在邵圣平身边一比,一个像是天上的星星,连有尧则像是凡尘里的草芥一般……也难怪林怜暗许了芳心。 林姝别开眼去,笑了一声,“反正不管我怎么说,表哥总有一箩筐等着我,我可不管这些,到时候只管写了一封信告诉舅母,要舅母来教训你就是了。” 一时间,众人都纷纷笑了起来。 林慧笑的最为开怀,开怀中却是带了几分羞赫,有好几次想要与连有尧搭话,可都被旁人给岔了过去。 若平日里的林姝定能察觉一二,可如今,她的心思压根就没有放在这梅花宴上,依旧想着前几日长泽郡主离去时的那句话。 酒过半巡,林倩却是说起这事儿来了,“……说起来这几日祖母像是不大高兴似的,我隐隐约约听我娘提起过,说是咱们信中侯府虽有侯位,可如今朝局动荡,皇上哪天不高兴了,咱们家这侯位便保不住了,也不知道咱们这样快活的日子还能有几年了!” 林慧却是满不在乎道:“好端端的,二姐姐说这些话做什么?咱们家不犯事儿,难不成皇上还能夺了咱们家的侯位不成?” 林倩意味深长看了林姝一眼,并没有说话。 073 恨不得杀了他 073 恨不得杀了他 坐在她身边的林成奕却嚼着鹿肉,快人快语道:“谁说好好的?前几日四姐姐不是才被长泽郡主打了一巴掌吗?” 这话在信中侯府知道的人看似不多,实际上却是没几个不知道了,丫鬟婆子之间相互攀连,这个管事婆子是那个大丫鬟的姑姑,那个大丫鬟是另一个小丫鬟的表姐,所以不管是大夫人还是二夫人都是有自己眼线的,虽不知道实情,但大概消息却还是能打听出来的。 林倩忙将他的嘴巴捂住,低声训斥道:“这是在说什么呢!” 说着,她更是忙冲着众人道:“小孩子,说话没有分寸,四妹妹可莫要见怪。” 少爷们都是住在外院的,除去如今还与二夫人住在一起的林成奕,其余的都不知道,一时间,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氛顿时冷了下来,倒是不敢说话了。 原本以为林成奕说的是假话,可看着林姝脸上那伤痕,转而一想,这林姝哪里是个任由着别人中伤自己的?想必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林怜一直与太夫人住在一起,也是知道过这件事的,可如今面上适时露出一抹惊异来,“还,还有这样的事儿?四姐姐,你没事儿罢?” 林姝摇摇头,并没有说话。 “好端端的,这是怎么呢?长泽郡主就算是郡主,可也没有冲到咱们家来动手打人的道理啊!”林怜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可有些时候,这话说一半留一半才更引人遐想。 顿时,众人看向林姝的目光就变了,一个个只觉得原先林姝在府里头骄纵也就罢了,如今丢脸还丢到皇家郡主跟前去了…… 若换成了之前的林姝,定会不管不顾将这件事道出来,为自己洗清冤情。 可如今,林姝知道,这是林倩和林怜在逼她说出实情了,林倩和林怜是仇人不假,可就算是仇人,在利益面前,也是可以变为暂时的盟友的,“这件事祖母不许我说,若是你们要问,去问祖母就是了。” “难道对着咱们都不能说吗?姝姐儿,咱们是一家人,你说出来咱们也能帮你出出主意啊,要不然这件事传出去了,毁了你的名声该怎么办?”林倩完完全全摆出一个好姐姐的架势,好像忘了是谁设下这个坑给林姝跳的。 林姝只低头不语。 林倩和林怜两人一心只想抱上长泽郡主这棵大树,如今更是忘却了之前的不快,两人是一唱一和的,简直比柳成园最当红的袁小衣都要厉害三分。 可不管她们怎么说,林姝就是不开口说话。 就连坐在她斜对面的邵圣平都觉得疑惑,这姑娘看着不像是个骄纵跋扈的,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儿会惹得长泽郡主动巴掌? 最后还是连有尧听不下去了,冷笑着说道:“两位表妹既然这么关心姝表妹,为何要逼她去说自己不愿说起的话?有这个功夫,早就去太夫人跟前问的一清二楚了。” “就是!”林慧倏地一下站起身来,扬声道:“二姐姐你是当姐姐的,明知道姝姐儿心里头难受还问个不停,还有怜姐儿,你可是姝姐儿的亲妹妹,怎么也跟着帮腔?姝姐儿,不理他们了,咱们走!” 说着,她更是拽着林姝就朝着凉亭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忍不住说那些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倒是林姝看着林慧那胖乎乎的侧脸,低声道:“三姐姐,谢谢你。” 林慧性子执拗不假,可用太夫人的话来说,那就一十足十的窝里横,但凡有外人在场,那就温顺的像只小绵羊似的,方才林慧的举动,实在叫她感动,要不然她还真的不知道该离场才好。 “这有什么,我本就是你姐姐啊!”林慧紧紧攥着她的手心,没好气说道:“亏得祖母先前还经常夸二姐姐和怜姐儿懂事,我看着府里头最不懂事的就是她们俩儿了,口口声声说怕这件事传到外头去有辱你的名声,可今儿有成安侯世子爷在场,还有几个小萝卜头也在场,这话想要传到外头去还不简单……算了算了不说了,越说我越觉得生气了。” 林姝笑了笑,“谁说他们不是故意的了……呵,我本就知道他们今儿是有备而来,只是没想到这些话却是问的这般理直气壮,特别是二姐姐,看她方才那样子,恨不得我不说话,她就不打算叫我走了……若是没有你和尧表哥在场,我怕是有的头疼了。” 林慧脸上露出羞赫的笑意,“你这样说我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你也别谢我了,方才……方才尧表哥不是送了你小白狐吗?你既然不喜欢,那就将这小白狐送给我罢。” 说起这话来的时候,她还有些羞赫,虽说孔家比不得连家,可她也是吃穿不愁的,何曾找人讨要过东西? 林姝却有有些犹豫了,“这东西我就算是再不喜欢,好歹也是尧表哥送给我的,若是叫他知道我不经过他允许,将这白狐送给了旁人,说不准他不会不高兴的。” 林慧却拉着她的手撒娇道:“尧表哥才不是那般小气的人了……我的好姝姐儿,你就将白狐让给我罢,我定会好好照它的,好不好嘛?” 林姝无法,只得答应了。 林慧很是高兴,一路上笑个不停,甚至还亲自将林姝送到了芳华园这才离开了。 原本脸上是没几分喜气的,可在林姝踏入芳华园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就变得喜气洋洋了。 连氏见了,果然没有起疑心,只笑吟吟问她玩的可还高兴。 林姝点点头道:“自然是高兴的,比上次我和三姐姐一起吃烤肉热闹多了,后来尧表哥也回来了,还有成安侯世子爷也跟着尧表哥一起过来了,我还在三姐姐的怂恿下喝了两杯果子酒呢!” “成安侯世子爷和你尧表哥交好?”连氏脸上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她是知道京城世家的公子哥儿向来讲究门第,想要融入这个圈子,并不简单,“我倒是听说这成安侯世子爷不仅生的极好,小小年纪更是学问很好,甚至还有人夸他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原本我以为尧哥儿来了京城定会和那纨绔子弟一起胡闹,没想到倒也是个知道分寸的。” 她不在乎邵圣平是哪家的哥儿,却在乎邵圣平是否上进好学,会将连有尧带坏。 林姝忍不住笑了起来,“您啊太不相信尧表哥了,他虽然贪玩,却是有几分小聪明的,要不然那白马书院如何肯收了他?我相信,只要尧表哥肯虚心进学,以后这成就定不会比成安侯府世子爷小的。” 毕竟上一世连有尧只在扬州进学,在她死的时候也位居正五品了,哪里是个蠢笨的? 她这话音刚落下,连有尧便拍着巴掌进来了,“表妹说的没错……姑姑您也是的,旁人都是胳膊肘朝里面拐的,可您倒好,偏生胳膊肘朝外头拐,怎么就觉得我不如那成安侯府世子爷了?那成安侯府的世子爷的文章我也见过,不算很好。” 连氏只笑道:“那和你比起来如何?” “我……”连有尧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忙道:“姑姑,方才我回来的路上买了如意斋新出炉的糕点,有一道栗子一口酥是他们新研制出来的,我专程买回来给您和表妹尝一尝,您快趁热吃。” “一说正经事,你就没个正形,你虽聪明,可凡事也要用心才是,你爹娘可还指望着你能入朝为官,给咱们连家争口气了……”只连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连有尧塞了一块糕点到他口中了,他只摇头,含糊不清道:“你啊你,叫我怎么说才好!” 林姝心头的不快也散去了些,瞧着连有尧吃起糕点来,自己这表哥哪里还有当初刚入信中侯府时的高傲?反倒与这信中侯府上下的人都极为熟络。 连氏吃了几块糕点,便下去看账本子了。 连有尧只借着要喝茶的由头,将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遣了下去,敛起脸上的玩笑,正经问道:“方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长泽郡主要打你一巴掌?” 想着连氏从未将这个侄儿当成外人,林姝也没瞒着,便将整件事情和盘托出了。 连有尧一听这话,气的将案几上的茶蛊都扫落在地,冷冷道:“简直是欺人太甚,可是欺负我们连家没人了?不行,我要去找那畜生问个清楚!” 林姝慌忙将他拦住了,“你可是还嫌整件事不够乱?早知道你会是这样的反应,我就不告诉你了,你去找他有什么用?就算是杀了他又有什么用……若真的有用,我定第一个杀了他!” 话声到了最后,已经隐隐露出几分恨意来。 “姝姐儿……”连有尧还是第一次见着林姝这个样子,忍不住说道:“还在我爹早就觉得这门亲事是个靠不住的,这么多年花了不少银子与别的权贵搭上关系了,虽说作用不大,可到底还是能有些帮助的,你放心,还有我在了。” 他伸出手想要摸摸林姝那毛茸茸的小脑袋,可想了想,以后来日方长,这抬了一半的手还是放了下来。 074 突如其来的消息 074 突如其来的消息 连有尧的异常,林姝一点都没察觉到,如今只轻声道:“尧表哥你虽是我的表哥,可外祖父只有舅舅和娘两个孩子,我又没有哥哥,所以打从你入京一来一直都是将你当成了我的亲哥哥似的,要不然今日也不会与你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了。” 说着,她长长叹了口气,“可就算是舅舅这么些年与别的权贵有了几分交情,可长泽郡主是谁?是瑞王唯一的胞妹,是太后娘娘的掌上明珠,是皇上的堂妹,想要找到她身上那些蛛丝马迹,只怕是没有这么简单的……如今我将这件事告诉你,也只希望你没事儿的时候能多陪陪娘,都逗她笑笑,这样她也能开怀些。” “放心,我知道的。”连有尧点点头想了想才说道:“至于连家丢出去的那些银子,总是能够派上些用场的,就算是长泽郡主在深宫又如何?姝姐儿,你要记得有钱能使鬼推磨,我还没见过天底下谁不喜欢银子的,只要银子给的够,就算是哑巴都能开口!” 说完这话,他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林姝摇摇头笑了笑,连有尧还是将所有的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些。 如今她一个人捧着茶蛊坐在偏厅喝茶,透过只打开了一条缝的窗户,她瞧着外头皑皑白雪,积雪将院子里的几棵杏树都给压弯了,三两个小丫鬟正拿着扫帚蹦蹦跳跳在打上头的雪了,笑声像是银铃似的,传的老远老远,似乎整个芳华园都能听得见…… 林姝见状却是忍不住微微笑起来了,是啊,这一世的事情也算是越变越好了,起码自己不像上一世盲人摸象似的,什么都不知道,如今好歹自己能知道小心提防,至于剩下的事儿,好生应对就是了,总会有法子的。 只是林姝不过是安稳了还没到两日的功夫,青松院那边就有丫鬟来请了。 今儿过来的乃是太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沐兰,她冒着雪前来,甚至连披风都没取,就急急道:“姑娘,太夫人请您过去一趟了。” 这几日就算是大雪不断,可林姝的晨昏定省却是一日都没有断过,如今她算了算时间,还有大半个时辰便要到了给太夫人请安的时候了,除了那件事,想必太夫人是不会这般着急的。 想及此,林姝也急急跟了沐兰到了青松院。 可此时青松院的偏厅里还有二夫人正在与太夫人说话,林姝进去之后就算是再怎么着急,也只得与太夫人和二夫人请安后便退到了一旁。 太夫人歪在炕上,任由着小丫鬟给她捶腿,缓缓道:“……成安侯府是什么人家?你设宴,他们家那位新夫人不来不便不来就是了,又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人家,还专程与我来说一趟?” “媳妇今儿想了一天也没想明白是哪个地方得罪了成安侯夫人,这位新成安侯夫人不比她姐姐那般活络,是个温婉的性子,平日里不管谁家请客,她总是会去一趟的,话虽不多,可到底也走了个过场,像是媳妇这次给她下帖子,她不来,这还真的是头一次了。”二夫人是个主意多的,今儿不是借着这个由头设宴,明儿就是想了那个法子设宴,总巴不得借着这个机会与京城中各位夫人太太都成为闺中密友,到了关键时候也好多条路,“这媳妇弄不懂的事儿不来问您,还能去问谁?俗话说得好,家有一宝如有一老,既然您说不必在意,那媳妇也就不用惦记了。” 林姝坐在一旁听着,隐约也能猜到这事儿和邵圣平知道自己被长泽郡主打了一巴掌有关系,这位新成安侯夫人是一家主母不假,可既然叶家送了她到成安侯府当续弦,就算准了她是个好拿捏的性子。 偏生成安侯也是个没什么主意的,很多时候邵圣平的话在成安侯府也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只怕邵圣平怕自己得罪了长泽郡主,惹得皇家厌弃,所以勒令自己这位继母也不要与信中侯府来往…… 太夫人嘴角的笑意淡淡的,“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还用得着惦记?你啊,就是太面面俱到了些,万一是最近天气骤冷,这成安侯夫人身子不爽呢?她来不来倒是无所谓,记得写信给姜夫人,将你娘家的那几个嫂嫂和未出阁的姑娘也带过来坐一坐,算下来,我也有些日子都没见她们了,这姑娘家一日是一个样子,再过几日不见,我怕是就不认得了。” 二夫人自然是笑着说好,最后又商量了到时候该用些什么菜,上些什么点心,絮絮叨叨说了好久。 原本林姝以为太夫人找她来是有急事的,可如今看太夫人不疾不徐的样子,心中隐隐生出了不祥的预感。 等着大半个时辰之后,有林慧和林倩前来请安,太夫人说了几句,二夫人便带着林倩下去了。 林慧与林姝说了几句话之后,也就下去了。 陈妈妈更是将屋子里不相干的丫鬟婆子都遣了下去,关上门,自己则给太夫人捶腿起来。 太夫人缓缓看向林姝,含笑道:“姝姐儿,方才宫里头来消息了,说是明儿叫我带着你进宫一趟。” 林姝的心咯噔一沉,上一世可没有这么一出,也就是她嫁给邵圣平之后,才进宫给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请了一次安。 可就算是那么一次,她也是远远站在最末尾,连头不敢抬,甚至连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道:“祖母,好端端的咱们为什么要进宫?咱们是进宫瞧太后娘娘,还是去看皇后娘娘?方才我来的路上,天阴沉沉的,只怕这雪还有几天下了,怎么这宫里头的旨意就这么急?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太后娘娘的意思,谁能琢磨的透呢?莫说是离,就连我都不知道这唱的是哪一出!”太夫人缓缓坐起身来,安慰道:“不过你也莫要害怕,明儿还有祖母在了,不管发生什么事儿,祖母都会护着你的。” 太夫人的脸上分毫慌乱都没有。 一时间林姝只以为自己看错了,可仔细再一瞧,太夫人脸上写满了镇定,倒是愈发让她觉得不对劲了,太夫人虽贵为信中侯府太夫人,可信中侯府不像是宁国公府似的是朝中一等一的勋贵之家,太夫人进宫的次数也不多,再者太夫人并不知道宫里头会发生什么,太后娘娘又知道了些什么,这般镇定实在是不正常…… 等等,林姝心猛地一沉,若是太夫人已经不在意这一切了呢? 她有些不敢继续想下去了,只道:“可我,我第一次进宫还是会觉得有些害怕,也不像怜姐儿似的,身边有教养嬷嬷在教,到时候见了太后娘娘只怕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怕丢了信中侯府的脸面。” 太夫人含笑道:“放心,我都替你想过了,今晚上要怜姐儿身边的那个教养嬷嬷去玲珑阁,教一教你见了太后娘娘该如何行礼,如何说话,明儿又该穿什么衣裳,都是有讲究的,祖母相信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不会做出给信中侯府丢脸的事儿。” 说着,她顿了顿,“明儿你还要进宫了,就早些回去歇息罢!” 林姝愣在原地并没有走,反倒是直直看向太夫人,“祖母,太后娘娘找我进宫……是不是为了父亲和长泽郡主的事儿……” 只是这一次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太夫人给打断了,“皇家的心思,又岂是你我能够猜明白的?太后娘娘到底是个什么心思,明儿一入宫便能够知晓,你也莫要多想,回去好好歇着就是了。” 她总觉得林姝只是个傻乎乎的小孩子,三言两语便能糊弄过去了,所以当着林姝的面,甚至连假装都不愿意了。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林姝知道自己说再多已经无用,只应了一声就下去了。 玲珑阁内。 教养嬷嬷絮絮叨叨的,只教导林姝见了太后娘娘该如何行礼,更说太后娘娘若是赏赐了糕点,不可不吃,但更不能多吃,笑的时候要露出八颗牙齿,太后娘娘,不得直视太后娘娘,却也不能不瞧太后娘娘,眼神要落到太后娘娘的鼻尖处是恰到好处的…… 林姝却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只觉得心乱乱的,是不是长泽郡主将这件事后告诉了太后娘娘?就连太后娘娘都站在了长泽郡主那一边?要不然太后娘娘怎么会独独召了她进宫?这信中侯府的姑娘就算是要进宫,也该是林慧进宫才是…… 可想了想,林姝又觉得不大对劲,若太后娘娘知道林沛和长泽郡主之间的事,要召见的是母亲和她了,而非召了太夫人和她进宫,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思忖的时候,门外却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林姝抬头一看,来者不是母亲还能是谁?这个时候怕也只会有母亲过来了。 075 摸不着头脑 075 摸不着头脑 连氏来的匆忙,身上只穿了件七成新的小袄,连披风都没有拿,方才一路上只有芍药撑了把伞匆匆赶了过来,如今肩上头上都已经满是雪花,嘴唇也冻得发乌,却是什么都顾不上,“姝姐儿,姝姐儿,你明儿可是要进宫?” 在一旁教养嬷嬷先前被太夫人训了几次话,也算是老实多了,如今借着下去喝茶的由头退了下去。 林姝叫素琴拿了干帕子来,她细细给母亲拂去肩上头上的雪,这才细细道:“早知道您这般匆匆忙忙赶过来,还不如我亲自去芳华园一趟,这天气本就是骤然变冷的,若是您染上了风寒那可如何是好?” 说着,她顿了顿,“明儿我是跟着祖母一起进宫,所以您也不用担心,总会没事儿的,长泽郡主胆子再大,还敢在宫里头对我如何?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了,稍有不慎,她的名声可就保不住了。” 若是将她的猜测道出来,难免会惹得母亲担心,索性还不如不说,等着明日进宫就能知道分晓了。 连氏冷笑一声,“你以为你那祖母就是个靠得住了?则众人都说你二伯母是个阿谀谄媚的,可却远远及不上你祖母十分之一,当初我和父亲的亲事想必你也是听说过,你祖母虽明面上反对,若是她真的想反对,直接找到你外祖父,你外祖父就算是再想要攀附信中侯府,这门亲事也是不会成的。” “她啊,惯会做这种想要立牌坊,又要当婊子的事,只怕明儿太后娘娘或者长泽郡主给了她些什么好处,她是头一个都会将你卖了的……不成,我要去青松院一趟,我明日要跟着你一同进宫,要不然我怎么能放心得下?” 林姝忙将她拽住了,“娘,您可别着急,就算是祖母不是真心为咱们考虑,可也是为信中侯府考虑的,要不然早在当初您和父亲的亲事定下之后,哪里还会假惺惺道着委屈了!想必明儿也是的,这宫里头一个个人都是人精,但凡祖母半点想要卖了咱们五房的意思来,那唾沫星子还不将祖母淹死?在外头,祖母必然要向着咱们的。” 连氏摇摇头,低声道:“可我还是觉得不大放心……” “您啊,就好好将心放回肚子里去,等着我明儿回来就是了。”林姝好一通劝说,这才将连氏劝回去了。 那教养嬷嬷便又进来帮她挑选衣裳首饰,甚至连她明儿要用什么帕子都给挑选好了。 如此忙活了大半夜,林姝这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着到了第二天,还未等素琴进来叫她,她便醒了,梳洗打扮一番,不过是用了几块糕点,用了一个茶叶蛋便去了青松院。 昨晚上那教养嬷嬷可曾交代过她,入宫之前可是连一口水都不能喝的,若是等着太后娘娘问话想要如厕,那可就失了规矩,就算是渴极了,也只能端起茶蛊小抿一口茶水解解渴。 上了马车,林姝只觉得摇摇晃晃的,原本平日里大半个时辰的路,因为天下大雪,却是走了一个时辰才到了皇城门口。 太后娘娘早就派了两顶暖轿在皇城门口候着,如今径直将她们接到慈宁宫去了。 慈宁宫还是和林姝印象中一样威严富丽,只是她和上一世低眉顺眼不一样的是,这一世的她不卑不亢,紧紧跟在太夫人身后。 偏殿内,王太后正坐在炕上,长泽郡主坐在一旁陪着说话,不知道长泽郡主说起什么来,逗得王太后是哈哈大笑。 太夫人和林姝便进去了,上前行礼问安,王太后只眯着眼睛道:“倒是哀家唐突了,只想着将你们祖孙俩儿接进宫来陪哀家说话,连如今是什么天儿都忘记了,原本以为你们快到晌午的时候才会到,没想到来的这般早呢!” 林姝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看向王太后,王太后素来和善,还没有说话,这笑儿便先露了出来。 只是以貌取人却是这世上最愚蠢的事儿,太夫人看着不也是个和善人儿? 太夫人忙作揖道:“太后娘娘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您请咱们进宫那是信中侯府的福气了,高兴都来不及,莫说是拖延了,这心里不知道有多少行了!说起来我也快一年没见过太后娘娘了,太后娘娘还是和上次一个样儿了。” “老了,老了,哀家可是老了,这头上的白头发都不知道多了多少,若是你不相信,问问长泽便是了!”王太后笑眯眯的,眯着眼睛看了看太夫人,却惊异道:“哀家说自己老了,怎么瞧着你倒是比之前老了不少似的?” 太夫人微微一笑,“前段时间生了一场大病,托太后娘娘的福,如今已经差不多大好了。” “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你啊如今可是信中侯府的老祖宗,如今什么事儿都靠你镇着,几个儿子都有出息,可得多活些日子呢!”王太后看似是在和太夫人说话,可这眼神却是时不时落在了林姝身上,“你身边这个俊俏的丫头就是林侍郎的女儿?” 林姝又上前见礼。 王太后冲着她招了招手,慈爱道:“哀家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好了,走过来叫哀家瞧瞧。” 林姝一步步上前,走到了太后娘娘和长泽郡主跟前,她甚至能够看到长泽郡主嘴边那一抹讥诮的笑容。 王太后捏着她的手,忍不住说道:“是个招人疼的丫头,哀家可是听人说过林侍郎是咱们大庆朝的美男子,只是哀家身在后宫,也就他小时候见过一两次,如今都忘了他长什么样子了!今儿见了这丫头,想必那些人说的都不是假话了……丫头虽年纪还小,眉眼还没张开,若是再等上几年,只怕去提亲的要将你们信中侯府的门槛都给踩破了……” 太夫人也只笑呵呵看向林姝,“您啊,实在是太抬举她了,以后生的如何是要过几年才能看出来了,只是这女子最重要的就是恭顺贤良,那才是一辈子的福气。” 原先王太后为妃的时候曾屡次被先帝夸赞过“恭顺贤良”,而后更是被先帝封为贤贵妃,接着才被封为皇后的。 王太后自然是笑的合不拢嘴,“这倒是的,等着嫁了人恭顺贤良那才是最要紧的,到时候是夫家的福气,传出去了也是信中侯府的福气……说白了,还是太夫人会教导孙女,原先你教出来的嘉姐儿哀家就十分喜欢,听说嘉姐儿的妹妹慧姐儿也是个大方懂事的,这二夫人的女儿,哀家也曾听姜夫人提起过一二,也是个聪明伶俐的,这信中侯府可真是个风水宝地了,说起来还有几位皇子和你们家姑娘年纪相仿呢!” 这话莫说是太夫人了,就连林姝听了都觉得眉心一跳,王太后这是打算从信中侯府选个皇子妃的意思? 这,这可就是天大的恩赐了。 果然太夫人脸上浮现几分欣喜的表情,旁边的长泽郡主更是朝着她投来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直到这个时候,太夫人才真真切切明白长泽郡主在王太后心里是多有分量了,原先王太后怕是连信中侯府有几房人都不知道,如今却是连信中侯府里头有几个姑娘都知晓了,若不是长泽郡主说的,还能是谁? 她也总算是明白了,为何连章皇后都要忌惮长泽郡主几分。 自古以来,婆媳大多不和,再加上王太后出身不显,章皇后出生高贵,这婆媳二人也就谁看谁都不顺眼了,有一次章皇后不过是训斥长泽郡主在自己跟前没了规矩训斥了三两句,便惹得王太后免了章皇后一个月的问安。 原本太夫人还以为这些事不过是夸大其词,如今看来,只怕也有七分真了,越想,她越觉得林沛的选择是正确的。 有长泽郡主在,难道还怕信中侯府保不住如今的富贵?不仅是如今的富贵,只怕日后这信中侯府的富贵会更上一层楼的。 王太后虽眼神不大好,但好歹也是当年一步步从宫女爬上后位的女人,甚至听太夫人那说话的语调便能知道她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如今只笑呵呵接话,“……信中侯府的姑娘出众,我也是听长泽一说才知道,长泽可是说你们五房那庶出姑娘都长得像朵花儿似的,说话的声音也像是黄鹂鸟似的,更别说这嫡出的姑娘了,如今哀家一见,呵,还真是这么回事了,说起来,四姑娘长得可比长泽小时候都要俊俏几分了。” 说实在的,长泽郡主生的并不算好,平日里那通身气派也不过是被衣裳首饰和皇家的威严堆砌出来的,可王太后说她生得好,旁人还敢说个不字?恨不得巴巴说长泽郡主长得像仙女似的。 林姝忙轻声道:“太后娘娘抬举民女了……” “哀家可没抬举你!”王太后只觉得这小人儿她是越看越喜欢,都说相由心生,这话一点都不假,有的姑娘面上透着世故,有的姑娘面上透着清高,可眼前这姑娘却生的像是一朵木樨花似的,猛地一看不起眼,可细细嗅来却带着沁人心脾的香气,越瞧越喜欢,她越发觉得长泽郡主那法子可行了,“这仔细一瞧,四丫头的鼻子倒是生的和长泽有几分相似了,还记得长泽小时候,这御膳房刚送了好东西进来,在院子里玩的长泽闻到了便巴巴跑了进来,可是个狗鼻子了。” 说一个姑娘家生了一个狗鼻子可不算是什么好听的话,可从王太后嘴里打趣说出来,这变成了夸赞。 076 长泽郡主的歹计 076 长泽郡主的歹计 长泽郡主却是挽着王太后的胳膊,笑眯眯说道:“谁是狗鼻子了?我可不承认了,您喜欢四姑娘喜欢她就是了,何必将我也搀和进来?” 王太后也跟着笑起来,“哀家喜欢谁还能越过你去了?” 长泽郡主笑的愈发开坏了。 林姝心一点点下沉,能够惹得王太后当众说出这样的话来,想必是真心疼爱长泽郡主的。 笑过了一阵,王太后便捏着林姝的手,看向太夫人道:“其实哀家今儿找你进宫是有一件事相求的,知道这件事唐突了,昨儿晚上想了半宿也不知道如何与你开口,还是长泽劝哀家,说信中侯府的太夫人是个极好相与的人,要不然今儿这番话哀家当着别人可是没脸说的……” 太夫人含笑道:“有什么话太后娘娘直说便是了,当着我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哀家想让四丫头养在慈宁宫,太夫人觉得如何?”王太后的声音慈爱,可说出来的话却着实叫众人一惊,可她像是没看见这祖孙两人脸上的惊愕似的,缓缓道:“说出来不怕叫太夫人笑话,哀家年纪大了,巴不得有个年纪小的丫头日日陪在哀家身边说话逗趣儿,可宫里头各个妃嫔娘娘的心思都多,哀家接了这个公主到哀家身边,明儿定然又有人借着侍奉哀家的由头将另一个公主送过来,待哪个公主太过亲厚都不好,你也是当祖母的,想必最能明白一碗水端平的道理。” 说着,她更是长长叹了口气,“好在原先哀家身边有长泽在,这日子才好打发些,可搀着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哀家总不能为了自己一辈子将她留在身边罢?这不是疼她,是害了她可她也是放不下哀家的,直说成亲之后没人在哀家身边照顾,她实在放心不下……这不,说你们家的四丫头是个好的,不如接近宫来陪哀家。” “哀家一想,这不是极好的吗?虽说四丫头这几年不能在你身边伺候,可有养在哀家身边这名头在,等着过几年说亲事的时候也能好听些,或者到时候哀家直接帮四丫头指一门好亲事便是了,你觉得如何?” 林姝抿抿唇,这养在王太后身边名声自然是好听,可若是哪日惹得王太后厌弃,这名声也就不用要了……长泽郡主真的是好算计啊,知道自己是母亲的命根子,将自己留在皇宫之中,用来拿捏母亲…… 太夫人面上流露出欢喜的神色来,可说起话来却是有些犹犹豫豫的,“也不知道四丫头上辈子是积了什么福气,竟然入了太后娘娘您的眼,将四丫头送进慈宁宫来,我是一万个愿意,毕竟这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只是这丫头是我的孙女,她老子娘那边舍不舍得还不知道了……” 顿时,王太后的脸色就没先前那么好看了,作势去端一旁的茶蛊,却松开了一直捏着林姝的手。 这皇家的心思便是这般难以捉摸,愿意抬举你的时候,可以将你捧到天上去,若是厌弃你了,也能将你狠狠踩到泥土中去。 长泽郡主似笑非笑看了太夫人一眼,“太后娘娘愿意养着信中侯府的姑娘,传出去那可是整个信中侯府的福气了,更何况,这信中侯府五房不是还有一个姑娘吗?虽说是庶出,但到底也是五夫人的女儿不是?原本我也在太后娘娘跟前劝了的,说这四姑娘和五姑娘都是好的,只是庶出的姑娘哪里有资格养在太后娘娘身边!” 这便是她的计策,好在二夫人告诉她,这五夫人连氏将林姝疼得像是眼珠子似的,若是没有林姝在,只怕这连氏也愿意留在信中侯府的,因为二夫人这番话,她这才心生一计。 那日二夫人临走之前,她更是不忘包了些福建进贡的桂圆给二夫人装了去,为的只是叫二夫人安心……说不准她以后用得上二夫人的地方还多着了。 王太后却冷声道:“长泽你也不必劝了,既然太夫人不愿意,那哀家也不好勉强,这京中适龄的姑娘多得是,也不一定非要信中侯府的姑娘才是,你愿意给信中侯府脸面,可人家却不愿要这个脸面!” 她是一步步从宫女爬上贤妃,再爬上皇后的位置,到了如今更是成为后宫中生杀掌权的第一人,这么多年来,早已没有人敢忤逆她的意思了。 太夫人窥了王太后一眼,腆着笑说道:“太后娘娘这话说的……我自然是一万个愿意的,谁家不希望自己家的姑娘能养在太后娘娘身边,莫说是养在您身边的那个姑娘,就连这府中剩下的姑娘走出去面上有有光,只是这件事我总要回去告诉我们家老五和老五媳妇一声才是,总不好两个人一同进宫,就我一人回去罢。” 见着王太后面色稍霁,她那颗不安的心也微微放宽了些,“再者说了,虽说这慈宁宫样样东西都是好的,可小姑娘家家总有自己舍不得的衣裳和首饰,总要回去收拾收拾才是了。”这就是答应了的意思。 林姝心又沉了沉,她知道这件事她压根就没有开口的余地,若方才她直嚷嚷出我不愿意的话来,只怕太夫人就是头一个饶不得她和母亲。 可如今,太夫人也是压根就没有将她和母亲放在心上的,如同老狐狸一般的太夫人,哪里会猜不透长泽郡主的心思? 太夫人终究还是舍弃了她和母亲! 林姝感受着王太后那慈爱的目光,低声道:“民女……民女自然也是愿意养在太后娘娘身边的,只是舍不得母亲……母亲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三两日不见我都想的不行……” 长泽郡主听了这话,忙打断道:“天下母亲都是一个心思,哪里有不希望自己女儿好的?想必五夫人也知道什么样对四姑娘才是最好的。” 说着,她更是掩嘴嗤笑道:“反正我是没当过母亲的,不能体会五夫人的心情,我只晓得,太后娘娘是个最和善不过的人,若是五夫人真的想念四姑娘了,直接进宫来瞧便是了,难道太后娘娘还能拦着不成?说起来,太后娘娘还没见过五夫人了,也不知道五夫人会不会打叶子牌,太后娘娘可不喜欢与后宫中的娘娘们打牌,总说那些娘娘们都让着她老人家了。” “等着到时候五夫人进宫陪着太后娘娘打牌的时候,我可得在旁边盯着五夫人,若是她给太后娘娘放水,我可是头一个不答应了。” 三言两语便又将林姝方才的话给岔了过去。 王太后也没将一个小丫头的话放在心上,只觉得这件事太夫人答应了便算是成了,含笑道:“既然这般,那哀家便吩咐宫女将西厢房给收拾出来,东厢房是长泽平日里住的,这宫里头的关系复杂,若是四丫头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便直接去问长泽就是了。” “这宫里头总是有人说长泽性子倨傲,可那是与她不熟悉,与她熟悉之后便晓得她是个极好相与的人。” 估计这天底下,长泽郡主这倨傲的性子也就在王太后、皇上和林沛跟前有所收敛了罢! 林姝晓得,这件事也算是没了转寰的余地,只退到一旁,听着王太后等人说话。 不多时便到了用午饭的时候了,王太后吩咐了掌事姑姑摆饭,甚至还问了林姝喜欢吃什么,要御膳房一道上了上来。 林姝只含笑捡了两道简单的菜色说,惹得王太后笑道:“是个好养活的丫头。” 林姝不动声色瞧了王太后一眼,只觉得王太后面上对自己的喜欢不像是装出来的,想必王太后是不知道林沛和长泽郡主之间的丑事了……想想也是,一个姑娘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任谁也不敢随便对外说的,更何况,王太后算起来,也只是长泽郡主的伯母而已。 想及此,林姝只觉得自己还有一线生机,若真的王太后知道这件事也站在了长泽郡主那一边,那她和母亲才真的是输了。 林姝知道自己不能在王太后跟前露馅,甚至还打起精神来陪着王太后说话,甚至还说起了柳成园最当红的袁小衣,“……我是不大喜欢看戏的,旁人都说袁小衣唱戏是如何如何好,在戏台子上像是将一出戏唱活了似的,可我看来总觉得都是一样的,看来看去都只觉得袁小衣生的好看而已。” 这是实话不假,可她上一世也曾听人提起过,王太后是不爱看戏的,每逢生辰皇上要给她大肆操办的时候,她宁愿请杂耍班子进宫也不愿意请戏班子进宫。 果然王太后听了很是高兴,“你倒是和哀家一样的,哀家也不大喜欢看戏,总觉得那些人咿咿呀呀吵得哀家脑壳都是疼得,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找人一起打叶子牌呢?你可是会打叶子牌,若是不会的话,回去叫你祖母好好教一教,教上几日,进宫之后再多打几次,这技术也就能渐渐好了。” 077 事情已没了转寰的余地 077 事情已没了转寰的余地 林姝笑了笑,忙应了一声,看起来她是极愿意养在王太后身边的。 长泽郡主看向她的目光中便有些意味深长了,那日在信中侯府她可是将话说的清清楚楚,难不成这丫头是个傻的? 林姝感受到她那打量的目光,甚至还朝着她笑了笑。 等着林姝出宫的时候,王太后甚至还赏赐了不少东西给了太夫人带回去,有御膳房的糕点,下面新进贡上来的料子,满满当当三四个人都拿不下,王太后甚至还派了慈宁宫的掌事姑姑将太夫人和林姝送到了宫门口。 这可是少有的荣耀! 如今王太后将太夫人捧得越高,她这心里的欢喜便越发不能自持,只觉得定然是长泽郡主在王太后跟前说了什么,王太后这才会高看林姝的。 其实她却没想过,王太后活到这个年纪,就算是长泽郡主在她跟前夸赞林姝,她不待见林姝,难不成连脸色都不敢摆了吗? 太夫人高兴,林姝可是一点都不高兴,等着一出了宫门,上了马车正欲与太夫人说话,可谁知道太夫人却靠在云锦软垫上打盹起来了。 这态度,已经能够说明一切了。 林姝见状,只苦笑一声,倒也没再说话,只想着待会儿回去之后该怎么与母亲说起这件事来。 母亲那边定是不会答应的,只是不答应又如何?王太后都已经发话了,难道还有转寰的余地不成…… 如此想着,她倒是觉得为难起来了,正思忖的时候,却听见耳畔传来了太夫人的声音,“能够养在太后娘娘身边,那是你的福气,要知道,太后娘娘虽是皇上的生母,可打从皇上满月之后便由教养嬷嬷养着,实打实算起来,太后娘娘身边也就养过一个长泽郡主,你并非勋贵,又非嫡非长,日后想要寻上一门好亲事也不算太简单,若是日后能得太后娘娘赐给皇子为正妻,那可是一辈子的荣耀……” 若寻常十岁的小姑娘听到有可能要嫁给皇子,早就欢喜的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 可林姝却抬起眼睑看向太夫人,一字一顿道:“祖母这话说的是,只是有一点,能够成为人上人,享受荣华富贵自然是好的,可前提是也要有命活下来才是……祖母比谁都清楚长泽郡主为何要这般急急召我进宫,为的就是用我拿捏住娘,这个道理我都想的明白,想必祖母想的更明白。” 太夫人只沉沉看着她,不说一言,眉眼中的神色已经透出她的不快来。 林姝也不在意,讥诮一笑,“那日我半跪在祖母床榻前,祖母说的字字句句我都还记得,可如今祖母都忘了吗?长泽郡主出生皇家不假,只是祖母,您摸着自己的良心说句话,这些年娘是否将信中侯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就算是她偶有忤逆您,可哪一次不是她主动来给您请安的……”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您时常在外做客,长泽郡主的手段,您比我清楚多了,只怕她这次是想要了娘的命啊!” 事到如今,她已不敢奢求太夫人能够帮她了,可有些关键时候,太夫人能够出面帮她和母亲说句话也是好的。 太夫人的目光落到了那暗波纹锦纹车帘上,声音似一点情感都不带,“那日我答应你的话,我都记得,可姝姐儿你要知道,我并非只是你一个人的祖母,也并非是你娘一个人的婆婆,我是信中侯府的太夫人,凡事总是该以信中侯府为先的,先前为了逼迫你父亲答应与长泽郡主断了来往,甚至一条老命都要丢在上头了,难道你觉得这样还不够?是非要我这个老婆子死了才高兴?还是要将你们五房分出去你才满意?” “方才是个什么情形你也是看到了的,你说我能不答应吗?姝姐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怎么做对自己,对你娘,对信中侯府更好。”也就是说,她已经默许了长泽郡主做下的一切。 林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呢? 上一世直到她出嫁之前,她和太夫人的关系都没有到过这个地步,太夫人虽气她算计了邵圣平,为自己谋取了亲事,可那门亲事对她来说也是良配,训斥了她几句,便开始帮她置办起嫁妆来。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终究没有撕破脸过。 如今不管再怎么圆场,林姝只觉得她再也不会像之前那般面对太夫人了,笑了笑,道:“祖母的话,我听懂了。”却没说会按照太夫人所设想的那般做。 明明雪下得更大了,可回去信中侯府的马车似乎走的快了些,林姝还没想好怎么与母亲开口说起这事儿,马车便缓缓停在了信中侯府门口。 林姝与太夫人道别之后,便径直去了芳华园。 这芳华园门口早已有小丫鬟候着了,一见到她的身影便冲了进去,一叠声道:“夫人,夫人,四姑娘回来了,四姑娘好端端的回来了。” 林姝刚迈进院子里,便见着母亲匆匆走了出来,捏着她的手道:“姝姐儿,你可算是回来了。” 因母亲要管家,所以一般来说当着丫鬟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可如今这声音中不仅带着雀跃,更是带着几分微微的颤音,听的林姝心里发酸,“外头冷,娘,咱们进去说话罢!” 屋子里早已烧了地笼,暖烘烘的,林姝有些不忍去看母亲那双眼睛,只低着头将王太后夸赞她的那些话都道了出来,惹得母亲都跟着笑了起来。 只是到了最后,她将自己要进宫,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的消息轻声道出来之后,屋子里却是半晌没有声响了。 林姝抬头一看,母亲的眼眶已经红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个贱人是不会这般轻易善罢甘休的,你孤身一人入了宫,岂不就是狼入虎口?到时候只怕被那贱人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了。” 说这话的时候,连氏浑身上下都忍不住发抖,想了想才道:“姝姐儿,你不能进宫,这几日你就别回玲珑阁了,咱们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一起离开这儿,就算是不回连家,去哪儿也比去皇宫好……” 林姝抓住她的手,轻声道:“娘,您又在说胡话了,咱们是信中侯府的人,为什么要给旁人腾地方?更何况,咱们还能去哪儿?只怕咱们前脚还没走出京城,这后脚便有人去找舅舅的麻烦,您放心,我不是小孩子,会照顾好自己的。” “我进宫了,却是放心不下您,生怕长泽郡主会借着这个机会生出什么幺蛾子来,逼得您做出什么傻事儿来,拿那可怎么办?咱们可说好了,到时候不管外人对您,对我说了什么,都不能相信,咱们一乱,旁人就有了可乘之机!” 连氏还在犹豫,只觉得不能叫自己的姝姐儿进宫。 林姝只能好言相劝。 与此同时,林姝要被养在慈宁宫的消息在信中侯府却像是炸开了锅似的,大房那边只是有些惊愕,可二夫人那边却会因为这个消息寝食难安了。 林倩得知了这消息之后也匆匆找到了二夫人,问道:“……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之前长泽郡主不是打了林姝一巴掌吗?怎么如今太后娘娘会将林姝养在慈宁宫?” 她原本仗着自己的外家是姜家,总觉得处处高林姝一等,可只怕从今往后,她在林姝跟前都抬不起头来,若是等着以后林姝入了王太后的眼,被王太后封为了县主,那两人的差距岂不是更大了? “我也正觉得这事儿不对劲了。”二夫人眉头紧蹙,想了好半天都没想清楚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如今更是低声呢喃道:“之前我怕长泽郡主因为厌弃林姝牵连上了咱们,特意找了长泽郡主在瑞王府的时候找上门去,话里话外问起这事儿来,长泽郡主倒是将话岔开了,更是问起我关于连氏的事情来,我只以为长泽郡主看我死连氏的二嫂,有些话不好当着我的面说,所以就挑了连氏的一些琐事说起来……好像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怎么就闹成这样子了?” 林倩也着急得很,就算是王太后要在信中侯府挑姑娘,按理说除去林慧就该是她了,怎么倒是叫林姝讨了好,“您想一下,是不是有什么地方给忘了?” 二夫人想了想,摇摇头道:“当时长泽郡主就问连氏性子如何,我说连氏是个外强中干的,年纪轻轻将信中侯府上下管的是井井有条,这信中侯府中的丫鬟婆子可能有人不怕你祖母,却是没人不怕连氏的。” “只一点,连氏疼林姝疼得像是眼珠子似的,在旁人和林姝跟前像是两个人似的,那次林姝害的林怜落水,连氏明知道自己女儿有错,却还争着闹着到了你祖母跟前……后来好像就没说什么了,长泽郡主直说要进宫侍奉太后娘娘,我便回来了,按理说这话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078 你喜欢尧表哥吗 078 你喜欢尧表哥吗 饶是二夫人素来是个缜密的性子,却也没想清楚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林倩也皱着眉头说道:“可好端端的,长泽郡主怎么就是五房的事情那么感兴趣了?依照着长泽郡主的身份和地位,是不必再去讨好任何人的,更何况,她和五婶婶之前可是连面儿都没见过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说的正是这个理儿! 二夫人点点头,只觉得头疼得很,她并不介意林姝被养到王太后身边,毕竟说起来林姝也是倩姐儿的堂妹,这件事传出去了,倩姐儿脸上也有光……她只是很不喜欢这种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觉,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脱离了她的掌控范围。 林姝进宫的事儿也算是定了下来,林沛倒是什么反驳的话都没说,原本是想叮嘱几句林姝去了慈宁宫要听话莫要惹事儿之类的话,可这话刚冒了头,看着林姝那双冷冷的眸子,话到了嘴边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索性,林沛什么话都没说了。 林姝也借了要进宫的由头整日陪着连氏身边,甚至连太夫人那边请安都不大去了,太夫人倒是难得对她和善起来,只说她要忙活着收拾东西,免了她的请安。 这收拾箱笼的功夫活自然是交给了素琴,林姝乐的当个甩手掌柜,日日陪在连氏身边宽慰连氏,甚至连连氏身边的芙蓉和芍药都交代到了,说若是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五夫人乱了分寸,她们一定不能乱,若这芳华园乱了,只怕距离长泽郡主进门也就不远了。 芍药和芙蓉自然重重点头,说定不会辜负了四姑娘的吩咐。 过了两日,连氏便也渐渐接受了林姝要进宫的事实,只是每每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总是泪眼婆娑的,丝毫不减平日里的半点爽利,“……到了宫里头要慎言慎行,一个人莫要去那人少的地方,当心那贱人使诈,太后娘娘那边,你也不必委屈了自己去讨好,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若是真的能让太后娘娘厌弃你,放你回宫那便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还有,你这次进宫也要带几个贴心的丫鬟进宫,慈宁宫里头虽不缺使唤的人,可谁知道那些人是不是长泽郡主安插到你身边去的?我看不如就让芍药和芙蓉跟着你进宫罢,她们俩儿跟在我身边也有些年头了,最是衷心不过……” 正在挑选狐皮料子的林姝忙道:“还是别了,芍药姐姐和芙蓉姐姐跟在您身边多年,您也是用惯了的,若是您将她们俩儿派给了我使唤,您身边可就没人伺候了。更何况,您用惯了她们,我还没用惯了,我倒是觉得当初您拨到我身边的素琴不错,年纪虽不大,可却是聪明衷心。” “若真的叫芍药姐姐和芙蓉姐姐跟着我进宫了,当心有人在太后娘娘耳边嚼舌根子,只说咱们家不放心我进宫,还派了两个厉害的丫鬟跟着了,宫里头再凶险,可我只要记得‘小心谨慎’这四个字,那就一定不会出错的。” “我晓得你是个有主意的,只是你只带素琴进宫怕是不够罢?”连氏看着林姝,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那张圆嘟嘟的脸已经有了尖尖的下巴了,“要不还是叫芍药跟着你进宫罢……” 林姝选好了两块上等的狐皮,才笑着说道:“我就选这两块料子,做了披风定好看又暖和。” 说着,她这才凑到了连氏身边,撒娇道:“我才不要芍药姐姐跟着我进宫了,她进宫了,我可放心不下您,我看,不如我就将芸豆给带进宫罢,这小丫鬟整日像个小话唠似的,带在身边也能给我解解闷,若她是个有福气的,还能入得了太后娘娘的眼了!这宫里头的聪明人太多了,有两个有趣的,也是好玩。” 连氏只能笑道:“你啊你,叫我怎么说才好……原先总是不希望你能长大,你长大了就要嫁人了,我想要见上你一面都难,可如今却巴不得你一夜就能长大,能好好护着自己了,可真是愁死我了。” 林姝眼眶直发酸,“您放心,到时候我回来瞧您的时候定白白胖胖的,到时候您也得长胖些才是。” …… 连氏这段时间将信中侯府的琐事都给丢开了,母女两人整日窝在一起说话,有时候说起话来两人都哈哈大笑,可有些时候说起来两人都泪眼婆娑的。 这信中侯府舍不得林姝的可不止连氏一人,还有林慧整日也朝着芳华园跑。 明儿就是林姝要进宫的日子了,林慧甚至前夜都歇在了玲珑阁里,两个小姑娘躺在床上,明明平日里是有说不完的话,可今儿帐幔中却是一声又一声的叹息传了出来。 特别是林慧,这几日不知道哭了多少次了,如今更是抽噎着说道:“……也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才能瞧见你,以后想找人说话了也不知道去找谁,原先你在府里头的时候总觉得没什么,走上一刻钟的路便能见到,可明儿你既要进宫了,我一想起这事儿就觉得想哭的厉害,到时候咱们找夫家定要隔的近些,要不然我可不答应的。” 林姝听了直笑,“放心,如今已经快十一月了,等着除夕的时候我肯定是会回来的,我又不是皇家宗亲,哪里有在宫里头过年的道理?你也别觉得无聊,之前尧表哥带回来的白狐不都送给你了吗?你无聊的时候去逗逗它们就是了。” 说起那几只小白狐,林慧一下子就破涕为笑了,“你是不知道那几只小狐狸可聪明了,每次我去看它们的时候它们像认得我是谁似的,我一过去,它们都凑了过来呢!到时候等着这些小白狐再生下小白狐,那我就有一屋子的白狐了。” 林姝也跟着笑了起来,“大伯母不是最不喜欢这些东西吗?前几日我还听说大伯母要将那几只小白狐丢出去的,怎么如今就答应了?” “我娘若是要将那些白狐丢出去,我,我以后就再也不吃饭了,我娘哪里能不答应?更何况,这些白狐还不是丫鬟婆子们照看,哪里需要我亲自动手?我好说歹说,我娘才答应将那几只白狐养在后院!”林慧言语中带了几分得意,像是做了什么值得夸赞的事情似的。 林姝脸上的笑意却是渐渐敛起,犹豫了很久,才道:“三姐姐,我记得你小时候被祖母养的鸳鸯猫儿抓伤过,从那之后你对那些毛茸茸的动物都十分害怕,甚至有一次大姐姐给你带了一只京巴狗儿回来,你也是一碰都不敢碰的,如今怎么就突然这么喜欢这几只白狐起来?那东西虽可爱,可也是牙尖嘴利的,我瞧着都有几分害怕……” “我,那还是我小时候,如今我已经不怕这些毛茸茸的东西了。”林慧急忙打断她的话,像是辩解什么似的,更是急的一下子坐了起来,“再说了,那几只白狐你不也说很可爱吗?好端端的怎么就问出这样的话来?” 她越慌乱,林姝就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如今只等她把话说完,才叹息一声道:“三姐姐,你与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尧表哥?” “我……”林慧一下子噎住了。 林姝也跟着坐起来,轻声道:“三姐姐,你与我说实话,到底是还是不是!” 昏暗的帐幔内,林慧那双眸子里带着几分窘迫,犹豫了好一会,才道:“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喜不喜欢尧表哥,我只知道他在府里头的时候,哪怕是我不见到他,都是开心的,若是能见到他一面,更是能开心一整天,他去了白马书院的时候,我就经常会想他这个时候在做什么,若是变天了就会想他身边的小厮记不记得他加衣裳,他会不会染上风寒。” “见着他与二姐姐、怜姐儿,或者是你多说了几句话,我就会不高兴一整天,暗暗生他的气,可等着他与我说话之后,我便什么气都消了,我还记得他知道你将那几只白狐给了我之后说的话,说这白狐送给我倒是正好,我和那白狐一样狡黠得很……姝姐儿,你说他这是在夸我吗?” 完了完了! 林姝心中暗道不好,“尧表哥夸不夸你我不知道,只是三姐姐,你和尧表哥是不可能的……你是信中侯府的嫡女,姐姐是平宁长公主的儿媳妇,你这身份就算是嫁给皇家宗亲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儿……”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日子总是要自己过了才知道好不好,你觉得我姐姐真的嫁的很好嘛?她虽是平宁大公主的媳妇,这身份地位说出去了是好听,可平宁长公主性子刁钻,你们不知道最开始她才成亲的时候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平宁长公主经常将气都撒到我姐姐身上,我姐姐对着外人还只能夸赞这个婆婆好,可当着我娘和我哭的像是什么似的。”林慧神色坚定,一字一顿道:“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什么门第身份地位都是虚的,只有自己过的好才是真的。” 079 软的不行来硬的 079 软的不行来硬的 林姝也跟着叹了口气,“话虽这样说没错,可你的亲事并不是你自己能够决定的,如今你年纪还小,谁知道以后会碰上什么人呢?” “这不好的亲事有很多,可美满的亲事也有很多不是?别人咱们就不说了,像张愿清的祖父张阁老对待他去世的妻子就极好的,甚至如今还未续弦,还有大伯父对大伯母也很好,平日里有个什么事儿总是与大伯母商商量量的,你啊,也别太悲观了些……” “可这样美满的亲事又有几桩呢?更多的都是不美满的亲事罢!”林慧苦笑,双腿蜷缩起着,眼睛里像是藏了一汪泉水似的,“姝姐儿,我不是小孩子了,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由不得别人左右的,这件事我晓得分寸的。” 见她有意不再提起这件事,林姝也不好多说,两人又絮絮叨叨说了会话,便睡下了。 等着第二天林姝醒来的时候,林慧还昏昏睡着,她也不叫醒林慧,梳洗打扮一番,便去了青松院辞别太夫人了。 此时天色还灰蒙蒙的,青松院里已经坐了太夫人、林沛和连氏了,连氏眼尖下一片青紫,可剩下的两人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 待林姝上前请安之后,太夫人才沉声道:“如今你进宫一趟,怕是要等到除夕才能回来了,入宫之后要好好侍奉太后娘娘,敬重皇后娘娘,时时刻刻谨记自己是信中侯府的姑娘,不可丢了信中侯府的脸面才是。” “孙女知道了。”林姝这话中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情感。 连氏也跟着说道:“在宫里头定要小心谨慎,到了晚上更是不要单独出去,这宫里头的龌蹉事儿多,定要小心又小心,我不求你能讨得太后娘娘的欢心,只求里平平安安的……若发生了什么事儿记得捎一封信回来,可莫要什么事儿都藏在心里不说……” 林姝点点头,哽咽道:“女儿明白了,您在信中侯府也要小心。” 这母女一番话说下来,太夫人和林沛的神色就不大好看了,太夫人更是打断了她的话,“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也该进宫了,总不好叫太后娘娘等着你才是。” 连氏更是踏着雪亲自将林姝送到了信中侯府大门外,等着马车走了好远好远,还踮起脚去看,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坐在马车里的林姝也是泪水涟涟,一旁的素琴和芸豆也不知道该如何相劝,只能递递帕子,奉奉茶水。 等着林姝再次到了慈宁宫的时候,是王太后身边的皮嬷嬷早已将林姝住的地方给安置好了,更说太后娘娘这几日身子抱恙,正要静养,要林姝过几日再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在宫里头,林姝没有说话的余地,还不是这些人怎么说,她怎么做就是了,如今只能轻声应下来。 正当她带着素琴和芸豆收拾箱笼的时候,门外头却穿来了脚步声,她抬头一看,这不正是长泽郡主吗? 门外头大雪纷飞,长泽郡主身穿胭脂红牡丹纹雪狐毛边小袄,站在门口,冷眼打量着屋子里这个小小的人儿。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林姝请安道:“见过长泽郡主。” 长泽郡主冷笑着说道:“几日不见四姑娘,四姑娘倒是清减了些,莫不是这几日在信中侯府吃的不好罢?呵,以后在这慈宁宫,我作为长辈定会好好照顾四姑娘的,说起来也是你的福气,太后娘娘倒是挺喜欢你的,这几日过问了好几次这西厢房的摆置,只是再怎么喜欢又有什么用?” “你对太后娘娘而言,就像是身边养着的猫儿狗儿似的,想起来就去逗一逗,若是想不起来,就只能任由着这慈宁宫上下的人践踏,不小心得罪了宫里头的哪个主子,连活命的机会都没了,你说是不是?” 说实在的她知道若死了林姝,阿沛定会不高兴,毕竟林姝身上流的也是阿沛的血脉。 如今她已经深陷情网,什么事儿心里想的念的都是她的林沛,可要想刁难这林姝,法子却是多得是。 林姝面上不露分毫,轻声道:“多谢长泽郡主提点。” “提点?你是真不懂我话里的意思,还是在同我装傻?”长泽郡主走进了几步,命身后的杜嬷嬷将屋子里的人都带下去,这才压低声音说道:“那日在信中侯府,你说了什么我可都记得了,杜嬷嬷将你拦在门外,你说信中侯府哪里轮的到我来当家做主?呵,你这话说的未免也太早了些,我甚至都想好了日后的芳华园该叫什么名儿才好了,以后你见了我的面儿,可还该叫我一声母亲了。” 说着,她更是冷笑一声,“现在与你说这些话还太早了些,毕竟连氏还没死了……不过如今你也得分清楚形势才行,当初在信中侯府中我的确是不好为难你,可这儿是慈宁宫,是我的地界,想要如何对你,甚至于你在太后娘娘跟前得宠不得宠,全凭我一句话而已。” 林姝缩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一团,面上却是露出几分笑意来,“多谢长泽郡主提点,我知道了。” 自己说的话就好像一拳拳打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颇叫长泽郡主有股不知道劲往哪使的感觉,“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我听……人说你素来不喜欢连氏,如今与你开出一个条件,也不知道你答应不答应。” 林姝没有说话,想要听听长泽郡主这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长泽郡主也不管她,继续说下去,“用连氏的一条命来保你嫁入皇家……只要连氏死了,我就能嫁给你父亲,到时候你是郡主的女儿,有太后娘娘做主,我定能让你嫁给皇子做正妃,你觉得如何?” “你要做的也很简单,只要隔三差五写一封行给连氏,说我怎么怎么苛责你,说在宫里头如何如何过得不好,剩下的事儿自然是留着我来做,里觉得这个交易如何?” 她觉得依照林姝的性子是会答应的,之前二夫人可是与她说过,林姝与连氏并不亲近,二夫人能看得出来林姝厌弃自己身上流着商户人家的血脉,这人啊总是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她要找到一个损失最小的法子才行。 到时候就算是连氏死了,她到了阿沛跟前也能说这是林姝写信给连氏,惹得连氏自缢身亡,与她有什么关系?就算是事情真的败露了,这件事也和林姝搀上关系,她想要置身事外虽不简单,却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林姝身上去……到时候太夫人和林沛就算是要责怪,也去怪林姝就是了,哪里还敢来怪她这个郡主? 林姝也想到了这一点,漠然道:“说起来郡主这个交易倒是不错,可郡主觉得我会答应吗?” 长泽郡主妩媚一笑,倨傲道:“那就要看你是不是一个聪明人了,只要连氏在一日,就算是你出生信中侯府,身上也摆脱不了出生商户的血脉,到时候但凡是有点门第的人家哪里会愿意娶你为妻?你说了?” “我不会答应的。”林姝语气坚决,一字一顿道:“娘怀胎十月将我生下来,若是我真的答应了郡主这要求,那我成了什么呢?岂不是成了畜生?若郡主今日来这儿要与我说这些话,那就请回罢,我还要收拾箱笼了。” 长泽郡主眯着眼睛看了看林姝,冷笑一声道:“过了这个村就没这店了,你不再想想……” 林姝却是不搭理她了,转身去收拾箱笼起来。 “好,好,当真是有骨气,可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硬气几回!”长泽郡主甩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走了。 于此同时,信中侯府里的杜嬷嬷也与连氏说出了差不多的一番话,可连氏有了之前林姝的提点,对杜嬷嬷自然也是没有好脸色。 等着杜嬷嬷回宫之后,与长泽郡主说了这话之后,气的长泽郡主将案几上的茶蛊全都扫落在地,森然道:“这母女两人倒是有骨气,呵,既然软的不吃,那我也就不能怪我下狠手了,杜嬷嬷,你去将王培找来。” “将王大人找来?”杜嬷嬷却是有些犹豫,想了片刻,轻声道:“郡主,奴婢倒是觉得这事儿不成,王大人素来无勇无谋,连太后娘娘都不大瞧得上这个侄儿,如今您却要与王大人为伍,不怕等着事情败露了之后他将您供出来?不如找一个更可靠的人……” 长泽郡主踢腿就将脚边的碎茶蛊给踢开,站起身道:“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王培是个好色的,如今他心心念念想要太后娘娘身边的蔓菁,可蔓菁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一等宫女,之前屡次找我说要我在太后娘娘跟前美言几句,若他帮了我,我自然也会回报他,要不然依照着蔓菁的姿色和手段,想要嫁给哪个皇子为侧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到时候他哭都来不及了。” 想要利用一个人,最重要的就是知道他想要什么,更何况,王培虽是太后娘娘的侄儿,但太后娘娘素来瞧不上这个侄儿,要不然也不会连个宫女都不舍得赏给他了。 080 看似伸出的橄榄枝 080 看似伸出的橄榄枝 杜嬷嬷无法,只得下去了。 王培是王太后的侄儿不假,只是这侄儿也要分嫡出和庶出的,王培的生母乃是王太后哥哥身边的一个小丫鬟,趁着王太后的哥哥喝醉了酒爬上了主子的床,谁知道她运气那样好,一举有孕,后来更是生下王培来。 只可惜这人倒是个命薄的,还没享福几年,便去世了。 王培不受父亲和嫡母看重,身边也没生母提点,从小到大就不知道被丫鬟婆子娇惯成了什么样子,如今已经将近三十整日里还游手好闲。 王夫人更是等着丈夫一死,便将这个不成器的庶出儿子分了出去,若不是时不时得王太后照拂,只怕他如今早就饿死了在街头了。 长泽郡主就是看中了他是个地痞无赖,很多时候,无赖的法子比君子的法子好用多了。 而林姝在皇宫的日子比她想象中顺利多了,也就进宫第二日给章皇后请过一次安,剩下的时候便都在慈宁宫呆着,每次清晨黄昏去给王太后请安,得王太后有空了,打叶子牌差人的时候也会叫她上她。 只可惜林姝打叶子牌的技术太差了,王太后叫了她两次之后,便也再没叫过她。 在众人眼中,林姝便算是彻彻底底失宠了,毕竟有长泽郡主这个先例在,众人只觉得日日陪在王太后身边那才算是得宠。 最开始各宫妃嫔也给林姝送了小玩意过来,渐渐的,再也没谁想起林姝这个人了。 林姝也是乐得清闲自在,每日在西厢房里抄抄佛经,侍弄侍弄慈宁宫花房的花儿朵儿,日子倒也好打发。 这一日,她正在花房中侍弄一株即将结苞儿的牡丹花,素琴却是匆匆走了进来,用微不可查的声音道:“姑娘,长泽郡主出宫了,方才奴婢从小宫女身上打听出来了几句,说是长泽郡主走的匆忙,连太后娘娘都没能留住她,您说,长泽郡主这是要做什么?” 这些日子长泽郡主时不时朝宫外跑就已经叫她们觉得提心吊胆了,如今长泽郡主大半个月不入宫,是不是在筹划什么? 林姝手下的动作也停住了,低声道:“她用的什么借口出的宫?” 素琴瞅了瞅四周,见着附近的小宫女都专心致志侍弄着手上的花草,才道:“说是瑞王爷和瑞王妃都不在京中,瑞王府也没个人打理,好歹也是要过年了,她得回去看一看才是……当时太后娘娘就说往年瑞王和瑞王妃不也一样在福建,怎么今年长泽郡主就想着要回去了,您知道长泽郡主是怎么说的?” 顿了顿,她才咬牙道:“长泽郡主只说先前是想着太后娘娘身边没人相陪,如今有您在了,她也好放心回去了……谁都知道太后娘娘疼长泽郡主疼得像是眼珠子似的,如今这都出宫了,还不忘在太后娘娘跟前给您上眼药了。” 林姝笑了笑,“若她不这样做,那还是长泽郡主吗?不管了,随她罢,咱们这边不能先乱了阵脚。” 入宫也有小半个月了,她这段时间夜夜都梦到了上一世母亲去世的情形,经常夜半惊醒,好在王太后并未勒令她不准写信回去,每隔三五天她就回写一封信给母亲,这才能够放心。 等着她将这些名贵的牡丹花侍弄完了,正准备出花房的时候,却见着蔓菁站在门口笑吟吟看着她。 蔓菁乃是王太后身边的一等宫女,年纪虽不大,但却胜在聪明伶俐,人又生的漂亮,这王太后身边最得脸的宫女就是她。 林姝见了,忙唤道:“蔓菁姐姐。” 蔓菁点点头,笑着走进来,一旁的小宫女都上前见礼,她只笑道:“今儿中午有红豆粥,你们都下去用一些,天寒地冻的若是委屈自己那就不好了。” 一个个小宫女便欢天喜地的下去了。 蔓菁含笑道:“不知道四姑娘有没有空?” 林姝点点头,轻声道:“自然是有空的。”说起来她入宫小半个月,与蔓菁还没说上过几次话了。 “我有话想与四姑娘说。”说完这话,蔓菁只含笑看着林姝身后的素琴,素琴也忙跟着退了下去。 她将林姝引到花房中的小石凳旁坐了下来,才开口道:“我虽是个奴婢,可入宫也有些年头了,这么些年更是一步步从小宫女爬上来,看人是极准的,若是我没猜错的话,长泽郡主应该不大喜欢四姑娘罢?” “蔓菁姐姐怎么知道?”林姝有些惊愕,怨不得她觉得惊愕,这蔓菁日日都跟在王太后身边,而长泽郡主不管是当着王太后,还是当着宫女内侍的面,待她都是极好的,甚至还说以后要她将长泽郡主都当成亲姨母似的。 蔓菁含笑道:“事出反常比有妖,长泽郡主是个什么性子,我比四姑娘清楚,当初老瑞王才过世,太后娘娘心疼长泽郡主,便时不时将长泽郡主接到了宫里头小住,甚至皇后娘娘的话她都敢出言顶撞,可见她是个由着自己的性子,为人又自私自利,如何会真心实意替太后娘娘着想了?” “她与太后娘娘说她想要嫁人了,怕太后娘娘寂寞,所以想从世家贵族中接一个听话聪明的姑娘来陪太后娘娘,原本太后娘娘是不答应的,直说家家姑娘都是父母掌心上的宝贝,哪里舍得将孩子送进宫来?因为这件事,长泽郡主劝了太后娘娘好几日,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了,如今更是笃定了心中的猜测。” “长泽郡主看似对四姑娘不错,可有些时候看向四姑娘的眼神中却透着算计,我不知道长泽郡主到底在算计什么,也不知道一个小姑娘身上有什么好算计的,却知道长泽郡主和四姑娘不对付,不知道我这话说的对不对?” 林姝看了她片刻,却是笑出声来了,“既然蔓菁姐姐都如实相告,那我也说实话,你说的都是对的,我和长泽郡主不仅是不对付,甚至说起来可以是……仇人。”上一世长泽郡主害死了母亲,这一世又妄图害死母亲,两人之间可以说是有血海深仇了。 “那我有个法子能叫四姑娘叫长泽郡主在太后娘娘面前失宠,四姑娘可是感兴趣?”说完这话,蔓菁也不理会林姝那金额的面容,反倒是端起一旁的茶蛊,小啜了一口茶水,这才缓缓说道:“你和长泽郡主之间是仇人,我也是。” 这下子,林姝倒是更惊愕了,“蔓菁姐姐……” 在她看来,蔓菁虽是宫女,可天底下若是有人当下人当到这个份上便也足够了,甚至连章皇后都得卖她几分面子,更别说这阖宫上下的宫女内侍见着她了,谁不恭恭敬敬的? 有一次林姝陪着王太后打叶子牌的时候,王太后还请章皇后帮着蔓菁物色物色有没有好人家,叫蔓菁能够风风光光嫁出去,这样的荣耀,阖宫上下又能有几个人有? 只是当时长泽郡主却在一旁打岔,只说蔓菁年纪还小,不着急,当章皇后列举出几个人来之后,长泽郡主不是说这个生的矮胖矮胖,像是小土豆似的,就是说那个眼睛小,一笑就没了,被她这么一打趣,蔓菁的亲事便算是揭了过去…… 如此一想,她倒是察觉出几分不对劲来了。 蔓菁素来温和的面容上也浮起了几分讥诮之色,“长泽郡主素来自私,当初不过是因为王培送给了她一尊紫水晶,她便答应王培将我送给王培为妾,更当着太后娘娘的话提起过这话来,若非是我得太后娘娘看重,勒令她以后不得再说这话,只怕如今早就是王培的侍妾了。” “昨儿王培进宫来给太后娘娘请安的时候,更是拉着我的手说了好些话,说要我等着他,等不了几个月他便会迎我进门了……我当时佯装镇定问王培,说我的亲事自然有太后娘娘打算,太后娘娘心中更是有了人选,可王培却道,就算是太后娘娘心中有了人选那又如何?到时候长泽郡主几句好听的话一劝,太后娘娘还不是会将我送给她,他更道,说替长泽郡主办成了这么一大桩事儿,长泽郡主还有证据捏在他手里,再也不怕长泽郡主耍赖了。” 想着王培那肥头大耳、色眯眯的样子,她就觉得心里恶心,如今强压住心头的不快道:“我再问是什么事儿的时候,可王培说什么都不肯说了,只说最迟等到明年年初,所有的事情都会真相大白了,到时候他会将事情一点一滴都告诉我的……只是怕等到那个时候就已经迟了。” 她并不想和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联手,可如今好像除了林姝,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王太后耳根子又软,总得有人在旁边帮衬着说两句话的。 林姝的脑子转的飞快,王培?就是王太后那个无能的庶出侄儿?他能帮长泽郡主什么忙…… 思来想去,她都觉得没有头绪,“那蔓菁姐姐想要我如何去做?” 蔓菁下意识看了门口一眼,见着门口没有人影晃动,才开口道:“我要你将长泽郡主怀有身孕的消息告诉太后娘娘!” 081 四姑娘并没有别的选择了 081 四姑娘并没有别的选择了 林姝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蔓菁姐姐,你,你方才说什么?” 在上一世,长泽郡主是等着明年冬天才怀有身孕的,因为这个孩子,她甚至还受到了太夫人冷眼,太夫人直说连氏去世还没半年,长泽郡主就怀有身孕,叫信中侯府的颜面放在何处? 只是那个时候有林沛护着,再加上长泽郡主身份尊贵,太夫人也不好说什么。 蔓菁一字一顿,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如今你只需要将长泽郡主怀有身孕的消息告诉太后娘娘就是了,太后娘娘虽疼爱长泽郡主不假,只是这等伤风败俗之事传出去实在是有辱皇家的名声。” “即便犯下这事的是公主,也有可能一辈子被幽禁,更别说长泽郡主一区区郡主了,更何况,谁知道长泽郡主肚子里的种儿是谁的?若这孩子的父亲真的能见人,长泽郡主哪里会到了如今还不敢将这件事告诉太后娘娘?要知道,太后娘娘这几年为了长泽郡主的亲事,可谓是愁白了头。” 她是宫女,身份卑贱,就算是已然确定了这个消息却也不敢用这个消息来谋害长泽郡主,若长泽郡主知道这件事从她口中说出去,定会想方设法置她于死地,她虽不想成为王培的妾侍,却更不想死于非命。 反倒是林姝本就是与长泽均值势同水火了,背后又有信中侯府撑腰,长泽郡主也不敢堂而皇之谋害林姝的,退一万步说,就算是长泽郡主真的害死了林姝,这件事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林姝无心去想这件事的后果,只轻声道:“蔓菁姐姐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蔓菁微微一笑,道:“我虽是宫女,但自从五岁入宫,如今在宫中已经有十年的时间,在宫里头多多少少是认识几个人的,浣衣局那边更是相熟得很,浣衣局那边说长泽郡主已经将近两个月没来葵水了。” “当时我听说了这消息之后就留意了几分,有一次长泽郡主精神不振,太后娘娘见了要派太医给长泽郡主请脉,长泽郡主只一味搪塞,可太后娘娘关心长泽郡主身子,径直吩咐我将太医请了过来,长泽郡主无法,只能借故说先回东厢房躺一躺,等着太医过来的时候,长泽郡主身边的杜嬷嬷只说长泽郡主睡着了,这请脉的事儿也就耽搁下来了……可我当时将太医带去西厢房的时候,分明就见着屋子里还传来了长泽郡主的说话声。” “后来我就更加笃定了,有一次更是在太后娘娘屋子里点上了熏香,这熏香有孕的妇人一闻便反应极大,当时长泽郡主几欲作呕,这不是怀有了身孕是什么?机会,我已经给了四姑娘,接下来就看四姑娘如何把握了。” 她并不是什么好人,在宫里头若是一个人心地太过于善良,是活不长的,她想要的只是自己能活着,活的风风光光。 见着林姝还在犹豫,她更是说道:“如今四姑娘已经与长泽郡主闹得势同水火了,长泽郡主的手段四姑娘怕是还没见识过,她决定了的事儿是一定要做的,若是她想要取了四姑娘的命,四姑娘觉得自己能活的长吗?明知道自己是死路一条,还不如博上一博,若我是四姑娘,定会答应的。” 林姝含笑看着蔓菁,只觉得这宫里头当真是没有一个蠢人,自己将这消息告诉了王太后,王太后自然是要请太医给长泽郡主诊脉的,到时候不管是长泽郡主有没有怀有身孕,太后娘娘必定会迁怒到自己身上。 至于蔓菁,在王太后跟前该怎么得宠还是怎么得宠,这件事牵连不到她半分,当真是好算计啊,“这件事我还得好好想一想,这几日给蔓菁姐姐答复罢!” 蔓菁一点都不意外,点点头说了一声好,“想必能养在太后娘娘身边的姑娘都不是蠢笨之人,四姑娘定是会想明白的,我等着四姑娘的信儿。” 等着她走了,林姝手捏着茶蛊,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一直等着天色擦黑,她这才去给王太后请安,长泽郡主离宫了,王太后像是有些不大高兴,甚至连看到林姝的时候眉眼中的神色都淡淡的,“……哀家瞧着你入宫小半个月,像是瘦了一圈,不晓得的还以为哀家苛责了你,这样罢,以后你早上就不必过来给哀家请安了,多睡会儿囫囵觉也是好的,像你这般大的姑娘,都是贪睡的。” 长泽郡主的眼药上的还有些作用,顿时在场宫女内侍看向林姝的目光中就带了几分可怜。 林姝笑吟吟的应了,像是什么都没听明白似的,“多谢太后娘娘体恤。” 王太后点点头,便又转过头来与蔓菁说话了,“这会子虽没下雪了,但天儿还是冷得很,瑞王府几年没住人了,也就长泽偶尔回去住上几日,也不知道这银碳备的够不够,长泽这孩子也是的,真是不叫哀家省心,您派人送些银碳过去,再将长泽平日喜欢吃的东西都送过去些,再看看瑞王府有没有什么需要帮衬的地方……” 蔓菁笑道:“您啊放心就是了,这瑞王府的丫鬟婆子们可都不是白白领月例银子的,若是伺候不好长泽郡主,杜嬷嬷岂不是会叫他们吃板子?叫奴婢说,这段时间您好好将养着,免得长泽郡主见到您瘦了或者精神不好,可是要心疼的” 王太后点点头,“这倒是,长泽是个有心的,方才临走之前还不忘交代皮嬷嬷要哀家每日睡之前用一碗牛乳粥了……” 林姝坐在下首,只觉得王太后对长泽郡主太过于疼惜了些,甚至还越过了皇上去了…… 等着王太后疲乏了,林姝便行礼退了下去,临走之前自然没遗漏蔓菁那意味深长的目光。 这宫里头当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王太后免了林姝每日早晨请安的消息便在慈宁宫传的沸沸扬扬,原本一个个宫女内侍见了林姝还上前行礼的,可如今见了却像是没见着似的,更有胆子大的,还站在不远处之冲着林姝指指点点的。 林姝像是没看见似的,带着素琴径直回到了西厢房。 倒是请来给王太后请安的八皇子见了,忍不住止住了脚步,低声道:“这人是谁,怎么之前没见过?” 八皇子乃是章皇后的小儿子,自幼养在章皇后身边,被章皇后看的娇惯,性子纯良得很。 一旁跟着的小太监忙道:“这位是信中侯府的四姑娘了,是太后娘娘小半个月前才接近宫养着的姑娘,原本奴才还以为她会和长泽郡主一样得太后娘娘高看,谁知道却是个没福气的……” 八皇子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脊背挺得笔直,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也只多看了两眼便前去给王太后请安了。 至于林姝回到了西厢房之后,素琴便慌忙将门给阖上了,低声道:“姑娘,这下子可怎么办才好?当初太夫人口口声声说您养在了太后娘娘身边,即使到时候不能得太后娘娘赐婚,到时候好亲事也是不愁的,可若是众人晓得您不得太后娘娘喜欢,以后这一般的亲事都难寻了……” 林姝苦笑一声,道:“如今我可没有心思去想我的亲事。” 接着她便将蔓菁今儿与她说的话都道了出来,素琴听了这消息,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叫自己叫出声来。 半晌,素琴才道:“怪不得,怪不得之前长泽郡主逼夫人逼的这般着急……如今长泽君主肚子里有了孩子,这件事只怕也是瞒不住的,长泽郡主定然会下狠手,只是太后娘娘那边是否由您出面出挑这个头,您还得多思量思量,万一太后娘娘将这件事迁怒到您身上了如何?” “若这件事由我开口,太后娘娘将这件事迁怒到我身上那是必然的。”林姝想着蔓菁方才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只觉得那眼神中还带着几分笃定,蔓菁是个聪明人,已经料想到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是这件事若是从她口中说出来,那她和母亲以后如何在信中侯府立足? 太夫人和林沛的态度已经是默许了长泽郡主所做下的一切,到底要有没有什么法子既能铲除长泽郡主这个威胁,又能不将这件事牵连到自己身上来,“这件事我还要再好好想一想,蔓菁那法子并不可行,太后娘娘多有多疼长泽郡主咱们都视能看得见的,就怕我把这件事给太后娘娘说了,长泽郡主在太后娘娘跟前一哭诉,太后娘娘也跟着站在了长泽郡主那一边。” “若真的如此,那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到时候蔓菁怕是头一个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素琴想了想,试探性说道:“要不将这件事告诉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之间素来不对付,甚至连带着长泽郡主都对皇后娘娘不大敬重,皇后娘娘不敢对太后娘娘不敬,却未必不敢奈何长泽郡主。” 082 暴风雨前的宁静 082 暴风雨前的宁静 林姝听了这话直摇头,“皇后娘娘虽和长泽郡主之间不对付,可她也是个聪明的,只怕是和蔓菁一样,见着长泽郡主落魄了,会上前说几句添油加醋的话将长泽郡主踩下去,却断然不会主动挑明这件事的……这宫里头哪有什么蠢笨之人?若皇后娘娘是个蠢的,只怕这后位早就保不住了。” 素琴更着急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林姝只安慰她说别着急,等着她好好思量一番。 如此,林姝更是一夜都没有睡着,只是这一夜倒真的叫她想出个好法子来了,长泽郡主怀有身孕的话自然是不能从她口中说出来,那若是从太医口中说出来了?到时候有章皇后和蔓菁在场,顺道再将长泽郡主的亲事定下来,那才叫真正的以绝后患…… 等着她再次去给王太后请安的时候,蔓菁听了她的打算之后也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赞叹道:“四姑娘当真是冰雪聪明,这法子可行,等到了那日四姑娘只需要稳住长泽郡主就是了,剩下的事儿便由我来做。” 林姝点点头,道:“那就劳烦蔓菁姐姐了。” “好,长泽郡主定会在腊八那日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的,到时候皇后娘娘和各宫妃嫔也定然会在慈宁宫用晚饭,咱们就挑个人多的时候动手,定会万无一失。”蔓菁甚至已经想到了长泽郡主落魄时的模样,嘴角甚至带了几分隐隐的笑意。 这件事便算是这么敲定了,林姝那颗不安的心也微微放松了些。 只是如今却是有一件事让她觉得不安起来,那就是母亲从信中侯府送来的信儿,像是有些不对劲。 可到底还是哪儿不对劲,林姝却是没瞧出来。 她甚至将这大半个月母亲写来的信儿摊开放在一起,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可越看越觉得是自己多疑了。 上头的字迹工工整整,是母亲所写,她甚至能够想到母亲趴在惯处理琐事的书桌前小心翼翼的模样,母亲没读过多少书,能够写字儿认字儿,但字儿写的却是不大好看,和大夫人、二夫人是比不上的。 这几分信上头还有些许涂改的痕迹,看上去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林姝长叹一口气,只能安慰自己是自个儿多疑了。 恰好素琴端着燕窝粥进来了,含笑道:“姑娘又在看夫人给您写的信儿?这几日奴婢总是见您将这几封信翻来覆去的看了。” 她总觉得姑娘太过于大题小做了些,等着长泽郡主在王太后跟前失宠之后,让蔓菁在王太后身边提点两句,这姑娘便也能回去与夫人团聚了。 林姝笑着将信儿递给她,“收起来罢,也不知道怎么的,我这几日总是觉得心里乱乱的,原先是害怕娘在信中侯府中过的不好,后来见着娘的亲笔书信了,也踏实了没几日……想必是没见到娘,这才觉得心里乱乱的罢。” 说到这儿,她笑了笑,“原本是打算趁着长泽郡主这几日不在宫里头,与太后娘娘说将您接进宫一趟的,可谁知道太后娘娘这几日眼疾又犯了,慈宁宫上下忙成了一团,这话我也不好开口说了……罢了,再等几日就是了。” “是的了,您可别多想,当心自己的身子!”素琴小心翼翼将这几封信收起来,陪着林姝一起做绣活儿起来了。 上一世林姝最不喜欢做的就是这些事儿了,如今经历的事情多了,她倒是能够静下心来了,差不多三两日便能绣好一方帕子。 等着林姝绣好了三方帕子之后,便到了腊八这一日。 这一日,林姝早早的就去给王太后请安了,今儿也算是过节,王太后的心情看起来像是不错,因为之前眼疾犯了的缘故,眼睑下是一片青紫,如今只歪在炕上眯着眼打盹。 听见林姝的声音后,王太后才半眯着眼睛道:“原来是四丫头,听说你这几日也病了?身子可是好些了?” 林姝是病了,也不知道是心里藏着事儿一直没睡好的缘故,还死今年冬天太冷了,她这几日只觉得身子不舒服,一直在喝着药,如今哑着嗓子道:“多谢太后娘娘关心,我的身子好多了,昨儿太医才来过了,说是再喝上几天药便能大好了。” “那便最好了,今儿是腊八,按理说该将你送回信中侯府的,只是想着你是头一回在宫里头过腊八节,今儿更是请了杂耍班子过来,也好叫你瞧一瞧。”王太后说起这话来的时候是面不改色,实际上是她这几日压根就没想起这一茬来,也就昨儿经皮嬷嬷提醒了一句,她这才想起来。 后来蔓菁却道,太后娘娘不必将一个信中侯府的姑娘放在眼里,这种小事儿忘了便是忘了,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信中侯府还有人敢冲到宫里头来说您的不是吗?您将四姑娘养在身边,那可是信中侯府的福气呢! 王太后一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更何况林姝这半个月表现的一点都不乖觉,死气沉沉的,哪里像是个小姑娘家家的样子? 其实任何一个姑娘家换成了林姝,莫说是没心思去王太后跟前谄媚讨好,只怕当着王太后的面儿连话都不愿说了。 林姝面上装出感恩戴德的模样来,“太后娘娘,这可是真的?我还是听人说起过过杂耍班子了,说是这杂耍班子厉害得很,不仅有人会戏法,能够将手上的东西变没了,还能将没有的东西给变出了,有的人甚至还能光着脚在烧着的碳上走路了……” 这般聒聒噪噪的样子,还真是像极了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 王太后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有什么?今儿来的不仅有耍猴儿的,还有耍弄熊的,一个个小杂种儿在他们手上像是活人似的,听话极了,到时候你见了便知道了。” 林姝面上露出几分期待来,瞥眼间那眼神却是落在了蔓菁脸上。 蔓菁站在王太后身边,神色如常,可两人目光碰撞到一起的时候,却是冲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只是林姝万万没想到,今儿她选择了对长泽郡主动手,长泽郡主也在这一日选择了对连氏动手。 如今信中侯府内,长泽郡主借着给太夫人请安的由头,在青松院走了个过场,便径直去了芳华园。 太夫人早就知道她的意图了,如今也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此时此刻,长泽郡主居高临下看着坐在太师椅上、甚至忍不住瑟瑟发抖的连氏,嘴角满满的都是讥诮,“……如今你女儿的命捏在我手上,是生是死,全看你怎么选择了。” 前几日连氏收到了林姝的一封信,说是自己病了,可长泽郡主却是拖着她不给请太医过来,不仅没有太医过来没有人给她熬药,甚至一日三餐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如今连写信的力气都快没了。 从那之后,林姝便再也没有信送出宫来,她一连写了几封信进宫,却也如同石沉大海一般。 连氏嘴巴动了动,低声道:“姝姐儿说过,我们都要好好的……” “好好的?你觉得林姝进了慈宁宫,还能好好的?我为何要将林姝接近慈宁宫,你比谁都清楚,若是当初你能老老实实让位,我也就不会大费周章闹出这么多事来!”说着,长泽郡主的手轻轻落在小腹上,想着以后一家人齐齐整整在一起的情形,恨不得都要笑出声来了,“你出生商户,林姝如今还小,能够被你护在羽翼之下,等着她到时候说亲的时候,这身份不知道会被多少人瞧不起,你害的你女儿被人瞧不起也就罢了,如今难道要害的她连命都没了吗?” “就连太后娘娘都说林姝看着像是个有福气的,只可惜啊,再有福气又能如何?还不是要被她亲娘给害死了?你是不知道,我离宫前的那一夜,林姝整夜整夜咳嗽,连我都觉得听不下去了,像是要将肺都给咳出来了,那样小小的一个人,也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 一直强撑着的连氏终于忍不住,眼泪一滴滴落了下来,手却是紧紧攥着扶手,甚至连指甲都要嵌了进去。 想着前几日她跪在太夫人脚边苦苦哀求,太夫人却道,“既然将姝姐儿送去了慈宁宫,姝姐儿在慈宁宫是生还是死,咱们都不得多问,若是这样巴巴进宫了像什么样子?又将太后娘娘颜面置何地?若是太后娘娘怪罪下来,咱们信中侯府又该如何自处?” “就算是长泽郡主和你们母女之间……有些恩怨,可太后娘娘不是个糊涂的,你下去罢,以后这样的糊涂话可莫要再说了。” 想着那日太夫人漠然的模样,连氏只觉得心里头发冷,这信中侯府哪里有靠得住的人?是不是如今也只有她能够救她的姝姐儿了,她的姝姐儿,她的姝姐儿啊,若是她不去救,难道真的眼睁睁看着姝姐儿死在宫里头不成…… 083 用你的命换你女儿的命 083 用你的命换你女儿的命 犹豫了片刻,连氏终究是开口道:“可我如何知道,以后你会不会善待姝姐儿?”到底还是松了口。 长泽郡主忍不住笑出声来了,当真如杜嬷嬷所说,连氏不足为惧,“林姝是阿沛的嫡长女,若是我想要了她的命,你觉得她在慈宁宫还能活到今日?自古以来因为风寒送命的人不计其数,如今就算是她死在了慈宁宫里头,也绝没有一个人敢说半个字的不是,反倒是你向来将林姝视为命根子的,只怕会因此一蹶不振,过上一两年便也去九泉之下见阎王爷了。” “可我并没有这般做,不管是你的命,还是林姝的性命,我都没有放在眼里,可我在乎的是阿沛高不高兴,阿沛虽不喜欢林姝,可林姝身上到底流着的是他的血脉,若我害死了林姝,阿沛是头一个不高兴,所以我不会这般做。” “你大可以想想,以后我要是不善待林姝,阿沛那边怕都不会答应的……更何况,林姝若是个儿子,我还会折腾一二,不过是个丫头罢了,等着过个四五年找个合适的人家,拿出一笔嫁妆将她嫁出去便是了,既圆了我的名声,又碍不了我什么事儿,你说了?” 上辈子她的的确确就是这般做的。 连氏点点头,低声道:“希望长泽郡主能够说话算数,你想要我的命,我给你便是了……我只有一个要求,能不能在我死之前进宫瞧瞧姝姐儿……” 她这一句话还没说完,长泽郡主就已经扬声打断了她的话,“怎么,事到如今难道你觉得自个儿还能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就你这么点城府,只怕一入宫,林姝便能瞧出端倪来,到时候想着是自个儿害了你,一辈子心里都不会安生的。” “你那小丫头年纪不大,可倒是个聪明的!叫我说,你还是趁早了断罢,莫要闹那么多幺蛾子,事情拖的越久,这林姝的病便愈发严重了……宫里头太医的医术虽精湛,可一个个又不是华佗在世,哪里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连氏惨惨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长泽郡主这是要她的命,恨不得片刻都不能再等了,只是临死前都不能再见她的姝姐儿一面,她如何能走的安心? 原本还打算着看着她的姝姐儿出嫁,她的姝姐儿如今都已经出落成一个小小的美人胚子,若是再过上几年张开了,穿上一身喜服,定是漂亮的厉害,只是可惜,她再也看不到了…… 连氏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颗颗掉了下来,“还请长泽郡主放心,今天之前你定会听到我的死讯,还请长泽郡主今日自己所说的话,莫要为难姝姐儿,就算是她性子有些时候骄纵了些,可到底是个孩子……” 长泽郡主可没有这个闲心与她絮叨,如今再一次扬声打断了她的话,“你放心就是了。” 说着她倨傲转身,疾步就走了,心事了却了,连脚下的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待长泽郡主一走,芍药和芙蓉忙进来了,一进来,不免是傻眼了,连氏满脸是泪,她们俩儿跟在连氏身边也有十年了,就连老太爷去世的时候,夫人都没这般伤心过。 芍药忙上前递上帕子,低声道:“夫人,这是怎么呢?” 连氏胡乱擦了把眼泪,才道:“以后你们俩儿要好好照顾姝姐儿,莫要让她被旁人欺负了去,最好是写一封信给哥哥,叫哥哥从扬州送一队人马过来护着姝姐儿……” “好端端的,您说这些话做什么?”芍药只觉得不对劲,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可这样的话却是不敢说出来的,生怕一出口便成了真,“您忘了姑娘临走之前与您说的那些话了,姑娘说您在府里头要好好的,她在宫里头也会好好的,若是姑娘晓得您……您说出这样的话来,指不定怎么伤心了……” 连氏的眼睛又酸了起来,“如今姝姐儿都已经病得不成样子了,如何还能好好的?方才你可知道长泽郡主来与我说什么,说姝姐儿已经病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姝姐儿从小身子骨便不错,哪里受到过这样的病痛?只怕如今躺在床上,身边连口热茶都没得喝。” 说着,她那眼泪又跟着掉了下来,“打从姝姐儿生下来之后,吃的穿的住的她用的都是最好的,如今,如今她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姝姐儿……昨夜我还梦到姝姐儿躺在床上,瘦的已经没有人形了,伸着麦杆般细的胳膊冲我直喊,娘,我好难受,我好难受。” “当时……当时我跪在床边恳求长泽郡主去请太医来,可长泽郡主和老爷却站在一旁冲着我直笑,我只能抱着我的姝姐儿一起哭,恨不得替她受了这病痛去……” 芍药听了也跟着掉下泪来,“可到底也要见上姑娘一面才是啊,若这是长泽郡主的诡计那可如何是好?若是,若是姑娘回来见不到您了,那该怎么办?” “今儿长泽郡主来过的消息可不能告诉姝姐儿,她这孩子从小就倔的像头驴似的,也就最近在我跟前乖觉了些,若她晓得……晓得是长泽郡主逼死了我,哪里会和长泽郡主和平相处?长泽郡主又怎么会对她有好脸色?”连氏看着自己跟前两个丫鬟哭成了个泪人儿,自己反倒是有些哭不出来了,如今哭也没用了,该替她的姝姐儿打点好一切才是,“到了姝姐儿跟前,不管她怎么问,都说我是染了急症病死的,切莫不可说漏了嘴。” 想了想,她又道:“你们俩儿知道的太多了,只怕太夫人和老爷也是容不得你们,若你们实在说不能留在信中侯府中照顾姝姐儿,就回去找哥哥,他定会给你们找一门好亲事的,你们伺候了我这么多年,也该寻个好人家了……” 芍药直哭着摇头,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莫要哭了,扶着我去玲珑阁坐一坐罢,见不到姝姐儿,去她院子里坐坐也是好的。”说着,连氏就要站起来,可她只觉得身上轻飘飘的,好像使尽了全身的力气也站不起来,后来还是芙蓉上前这才将她搀扶起来。 连氏便去了玲珑阁,在玲珑阁坐了大半日,摸摸这儿,想着这儿是她的姝姐儿坐过的地方,看看那儿,想着她的姝姐儿平日里都是坐在这里小憩打盹的。 最后她更是抱着她的姝姐儿未做完的半幅绣品,想着她的姝姐儿说以后要给她绣一幅全寿字的屏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她舍不得啊,好不容易她的姝姐儿才与她亲近起来,她就要走了…… 此时天色已经完完全全黑了下来,坐在慈宁宫偏殿的林姝却是什么都不知晓,只坐在下首看着杂耍班子在玩杂耍,甚至脸上还带着盈盈笑意。 今儿是腊八节,不仅章皇后和受宠的妃嫔主子来了慈宁宫用晚饭,甚至连在京的长公主、大长公主和出了嫁的公主都来了,至于皇子和郡王则在正殿摆了好几桌,一大家子人和乐融融的。 王太后的声音从上首传了下来,“……算一算,如今也就差了瑞王一家子和平宁一家子不在京里头了,他们都好几年没回来过了,哀家还怪想他们的。” 她想瑞王一家是真的,瑞王乃是长泽郡主的哥哥,从小也是颇受她的疼爱,至于想念平宁长公主那一家子,她不过是说个场面话罢了。 王太后并不是先皇的发妻,平宁长公主的母后才是,只可惜后来先皇后去世了,先皇和先皇后感情颇深,这后位空虚多年,先皇将当今皇上封为太子之后,这才将王太后扶为了皇后,如此一来,王太后对于平宁长公主这个正儿八经的嫡出公主自然是喜欢不起来了。 原先先皇还在世的时候,王太后顾及着面子对平宁长公主还不错,如今待她的儿子继承大统,也就在这逢年过节的时候说些场面话罢了。 谁都知道,但也没谁去敢拆穿,章皇后更是含笑说道:“瑞王虽不在京中,可不是有长泽郡主陪在您身边吗?这平宁长公主虽说也多年未曾回京了,可不是还有信中侯府四姑娘陪在您身边?” 她这话一说,众人都忍不住笑起来,就连王太后都忍不住道:“皇后果然是个聪明的,四丫头是平宁大媳妇的堂妹,这层关系竟都被你给想到了……” 在众人跟前,章皇后一直都极为孝顺的,“您可不能怪臣妾贫嘴,臣妾还不是为了逗您高兴吗?” 面和心不合的婆媳两人,众人早就见识过了,如今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两个女人要做戏,旁人只有捧场的份儿。 林姝也跟着众人一起在笑,只是那余光却是时不时瞥向了坐在她斜上方的长泽郡主。 长泽郡主最开始进来的时候,似乎浑身上下都透着喜气,但如今好想她面色一点点难看起来,若细细看去,鼻尖已经泌出点点汗珠子来了。 084 万无一失的计策 084 万无一失的计策 长泽郡主紧紧捂着小腹,只觉得浑身上下是说不出的难受,好像有千百只蚂蚁在她身上啃噬似的,那小腹更是一阵阵坠胀疼袭来,让她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接着,她更是忍不住低声哼哼起来。 王太后半晌没听到她说话,含笑到了一声,“长泽,怎么不说话了?可是今儿的杂耍不好看?平日里像个猴儿似的,今儿倒是老实呢!” 旁边一个妃嫔见了,忍不住呀了一声,只道她脸色像是不大好看,这下子就连王太后都关切道:“长泽,莫不是身子骨不舒服?” 长泽郡主强笑一声,勉强道:“太后娘娘,我没事儿的,想着今儿要进宫陪您一起用饭,只好昨晚上与管事婆子商议今儿发多少赏钱给府中的下人,那些人到底也是瑞王府中的老人了,多多少少也该意思意思,叫大家伙沾沾喜气才是……想必是昨晚上睡得太晚了,今儿难免有些精神不济。” 她这话一说完,便有人凑上前阿谀道:“长泽郡主可真是菩萨心肠了。”谁不知道长泽郡主是王太后跟前的大红人,讨好了长泽郡主那便也讨好了王太后。 果然,就连王太后脸上都带了几分笑起来,“这些琐事交给管事婆子去做就是了,难不成这瑞王府里头就独独缺了你就不成了?瑞王一家在福建也好几年了,我看也是时候与皇上说说将他们一家人调回京来了,也免得你在瑞王府的时候没个人照顾。” 后宫不得干政,这些话可是没人敢接的,唯一敢接话的章皇后这个时候却端着茶蛊正一口口小啜着茶水。 长泽郡主是个难缠的,瑞王不是什么好东西,更别说瑞王妃也是个厉害的,若这一家人凑到一起,岂不是要将宫里头搅得天翻地覆?她自然是不希望瑞王一家回京的,巴不得瑞王一家在福建呆到死就更好了。 恰好这个时候一只小熊上前给王太后行礼,那憨态可掬的模样惹得哄堂大笑。 王太后也高兴,赏赐了一百两银子下去,顿时满屋子的女人都冲着那小熊的主儿给赏钱,倒是没谁去注意长泽郡主了。 只有林姝的目光径直落在了长泽郡主脸上,纵然长泽郡主今日面容精致,可那难受的表情早已出卖了她,更别说她额头鼻尖都已经沁出颗颗汗珠来,看起来便觉得难受极了。 长泽郡主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一抬头,两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 原本心中本就有几分怀疑,如今看向这小姑娘的目光之中带着几分狠戾,长泽郡主这才察觉出不对劲来了,即刻狠戾之中带了几分慌乱。 林姝甚至还冲着她微微笑了笑。 今日她和蔓菁乃是势在必得,只是两人都是小心的,压根不敢在香炉亦或者酒水之中下药,虽说这是最有效的法子,但若是有心人查起来,顺藤摸瓜也能查出端倪来。 蔓菁是个聪明人,自然是不会做出这样冒险的事儿,她事先早已打点好了一切,早知道今日站在长泽郡主身后的宫女是哪几个,更是用藏红花、麝香、夹竹桃粉等药材将那几个宫女的衣裳熏了一遍,更是亲自赏了那几个宫女一人一个极好看的荷包,说是今儿过节,将那荷包借给她们用一日的,等着腊八过了,这荷包可是要还回来的。 这荷包里装着的东西更是厉害,宫里头从来不缺谋害人的法子和药材,早在前几朝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妃嫔主子肚子里的孩子折损在这东西上……蔓菁在后宫多年,寻到这东西也算是机缘巧合,没想到竟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今日等着偏殿里的熏香一催,将这气味掩的严严实实,只怕是太医过来了,也是丁点都察觉不出来的。 站在王太后身边的蔓菁微微笑着,早已谋划好了一切,想着到时候将这几个宫女身上的衣裳和荷包销毁了,便是神不知鬼不觉了,到时候众人只惊愕长泽郡主肚子里的孩子,又有谁往这几个宫女身上想? 至于是谁下的毒手,只怕长泽郡主一辈子都想不到的…… 那几个宫女见着长泽郡主面上的神色不对,更是慌忙上前,有的替长泽郡主布菜,有的替长泽郡主斟茶,这药效散发的更加厉害。 一时间,长泽郡主只觉得身下一阵暖流,她暗道不好,想要站起来,不料却伸手打翻了宫女递上来的茶蛊。 顿时,所有的目光便汇聚到了长泽郡主身上,长泽郡主只颤颤巍巍道:“太后娘娘,我……我有些不舒服,想要先下去歇一歇……” 就这般简单的一句话,她说下来就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似的。 王太后眼睛不好,可耳朵却是好使的,如今眯着眼睛看向她,“好端端的,这是怎么呢?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方才哀家见你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了……” 有在场的小公主却是扬声叫道:“呀,长泽姑姑,你的脸色怎么这般难看?是不是病了?” 就连章皇后瞥了她一眼后,都道:“是啊,长泽,方才你进来的时候都还好好的,这还不到一个时辰,怎么就成了这样子?莫不是真的病了?若是有病,还是早些宣太医进来的好。” 长泽郡主摇摇头,正欲说话的时候,却是“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挨着常长泽郡主坐的的那些人可是倒了霉,如今站起来躲开不是,这不躲开也不是,一个个只能掩着鼻子暗道倒霉。 王太后也无心看杂耍了,忙道:“皮嬷嬷,快差人去请太医过来!快去!” 皮嬷嬷应了一声慌忙就下去了。 长泽郡主被杜嬷嬷搀扶着,恨不得整个身子都靠在了杜嬷嬷身上,浑身上下是半点力气都没有,方才站在她身后的几个宫女也忙上前来搭手。 一时间,长泽郡主像是中了暑气似的,片刻额头上就已经布满了汗珠。 若是请了太医过来,那就全完了! 长泽郡主早就打算好了一切,如今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就两个月而已,到时候等着嫁进了信中侯府,自己一口咬定孩子是早产,还能有谁敢说什么?若真的太医过来了,如何能瞒得住? 想及此,长泽郡主那涂着豆蔻长长的指甲已经掐到手心去了,似是从牙缝中憋出几个字来,“太后娘娘,我,我歇一歇就好了,定是……定是昨晚上染上了风寒的缘故,您,您别管我,叫宫女扶着我去抱厦歇一歇,歇一歇就好了……” 王太后也由着蔓菁扶着走了过来,瞧见她满头是汗,一下子也慌了,“你当自个儿还是三两岁的小孩子,自己病成了这个样子还不知道?你也莫要说话了,安安心心等着太医过来。” 长泽郡主甚至都已经听不清王太后说了些什么,脑海中只浮现林沛那张好看的面容来,“……你有了咱们的孩子,我自然是高兴的,还记得咱们年少时说的那些话吗?咱们有了孩子之后,你就教咱们的孩儿读书认字,我就教咱们的孩儿骑马,等着沐休时,咱们一家人就去山上踏青,等到了寒冬,咱们就一起去别院泡温泉。” “咱们的孩子定然和你长得一样好看,我定会将你们母子都捧在手心,长泽,十一年前我亏欠于你,以后我会将所有的一切都还回来……” 迷迷糊糊之中,长泽郡主的眼泪已经掉了下来,这是她的孩子,她和阿沛的孩子,如今是不是要保不住了? 林姝站在人群最末尾,却也能从众人的惊呼声中听到些有用的消息,“长泽郡主晕过去了,这可怎么是好?” “要不先将郡主安置到抱厦去歇着罢?” “不成不成,到底该如何安置长泽郡主,还是等着太医来了再决断罢!” 最后章皇后冷声道:“一个个都凑在这儿做什么?还不扶着长泽郡主去抱厦歇着!你们一个个都侯在这儿做什么?” 方才站在长泽郡主身后的那几个宫女又忙上前搀着她,不少打算跟着看好戏的人也打着关心长泽郡主的名头跟了过去。 林姝原本是不想搀和进去的,可蔓菁却是含笑道:“四姑娘也一并过来罢,长泽郡主素来疼惜您,若是醒来了由您陪着说说话也是好的。” 这倒真是个聪明人,虽已经设好了局,长泽郡主也钻了进去,却为了以防万一,将林姝也带过去的,若真的有什么情况,两个人也好应对些……若真的到了关键时候,更是可以将林姝推出来做替罪羔羊。 林姝忙跟了上去。 抱厦中。 王太后忧心忡忡坐在炕上,章皇后坐在一旁悠闲喝茶,至于林姝则侯在床帘外。 蔓菁则在屋外已经冲着那几个小宫女吩咐下去了,“今儿长泽郡主身上发生了这样的事儿,你们一个个还是当心的好,小心长泽郡主怪罪下来要了你们的命!” 一个个小宫女自然是吓得不行,其中不免有胆子大的道:“蔓菁姐姐,这事儿……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085 这孩子要留着 085 这孩子要留着 蔓菁瞅着屋内一眼,见着没人察觉到这边,这才低声道:“我也就看在你们平日里听话懂事的份上这才提点你们一句的,先前的事儿你们都忘了?不过是翠儿斟茶的时候不小心烫着了长泽郡主,长泽郡主便能随随便便寻了个由头要了她的命。” “太后娘娘明知道翠儿是无辜的,却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敢说长泽郡主不会将这件事怪在你们身上?你们可别忘了,方才是谁在长泽郡主身边伺候的,长泽郡主的心思,又是怎么能琢磨的透的……” “那蔓菁姐姐,咱们该如何做才是!”一个个小宫女早已吓得面如死灰。 蔓菁低声道:“若我是你们,最好将身上的衣裳都烧了,将身子洗的干干净净,最好能将身上扒层皮才好……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看着办就是了!若到时候上头的人怪罪下来,莫说我没提点你们。” 这一个个小宫女也就十三四岁,被她这么一吓唬,当即就吓得屁滚尿流,应了一声,也就慌忙下去了。 恰好这个时候徐院使朝着这边走去,蔓菁忙将徐院使带了进去。 徐院使已年逾六十,生的胖胖的,那一头白须更是给他增了几分和蔼,原本他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想要告老还乡,只是皇上一再挽留,这才留了下来。 王太后也极给他面子,他还未行礼,便扬声道:“都到了这个时候,莫要多礼,快给长泽瞧瞧罢。” 徐院使应了一声,忙上前替长泽郡主诊脉。 不过是片刻时间,这徐院使的面色就变了,他行医将近五十年,甚少有失手的时候,可如今却惶恐犹豫起来。 长泽郡主乃是未嫁之人,平日里更是在慈宁宫居多,身边大多都是内侍,哪里就会怀有了身孕…… 徐院使又细细诊了诊,这面色却是更加难看起来。 当真,长泽郡主当真是有了身孕! 林姝站在一旁时,手所在袖子里,因为紧张,那修的光秃秃的指甲将手心掐的生疼,面上却是分毫都不敢泄露出来。 徐院使已经收回手来,只低着头,却是不敢说话。 王太后神色也跟着凝重起来,似有些不敢问,还是章皇后率先问道:“徐院使,如何了?长泽郡主的病可要紧?” 徐院使却是不敢说了,他更是不知道能不能说。 在宫中行走之人皆是达官显贵,若是这孩子是见不得人的,他该不该瞒着?可就算是想要掩下这桩丑事,能瞒得了一个月,瞒得了两个月,还能瞒得了八个月不成?到时候皇上和王太后怪罪下来,他就是第一个倒霉的。 他一生懂得趋利避害,兢兢业业,没想到到了告老还乡之际,却碰上了这等棘手之事。 王太后愈发着急了,“徐院使,长泽如何了,你倒是说句话啊,要不然哀家这心里是七上八下的……” 徐院使瞥了一旁围了一圈的人,喉头滚了滚,终究还是开口道:“长泽郡主有了身孕,如今已经出现了滑胎的迹象……” “什么?”王太后只觉得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徐院使,你方才说什么?是不是哀家年纪大了,听错了?” 众人也都觉得自己听错了,可如今王太后都问出这样的话了,想必自个儿是没听错的,一个个看似低头不语,其实恨不得将耳朵竖起来才好。 徐院使暗道一声今儿可算是倒了血霉,犹豫片刻,才缓缓开口,“老臣行医多年,这般病症还从未有过失手的时候,长泽郡主的的确确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也不知方才是不是太后娘娘殿中所用的熏香中含有麝香等药材,如今长泽郡主腹中胎儿有了危险,若是再不保就来不及了,敢问太后娘娘,这孩子是保还是留……” 王太后还未从惊愕中缓过神来。 原先章皇后就觉得长泽郡主不是个叫人省心的,如今听闻这话,惊愕了一阵儿,便直接吩咐道:“这孩子是谁的都不知道,如何能留?留下来给皇家蒙羞吗?平日里本宫觉得徐院使是个明白人,怎么如今连这般糊涂的问题都问了出来?” 她虽不知道长泽郡主肚子里这孩子是谁的,却是知道长泽郡主向来自视甚高,一般的男子压根就瞧不上,若是等着长泽郡主一觉醒了,肚子里的孩子没了,这……似乎是有些意思了。 王太后依旧没有说话,脸色铁青,那手更是微微抖着。 章皇后瞥了她一眼,瞧出她这是极其动怒的模样。 当初她仗着怀有了八皇子借故不去给王太后请安,长泽郡主当着众位妃嫔的面说了一番夹枪带棒的话,却被她训斥了一顿,罚了长泽郡主在慈宁宫外跪了一个时辰,更训斥长泽郡主“目无尊长,不知好歹”,当时长泽郡主在慈宁宫外跪了一个时辰,这眼泪也落了一个时辰,当时的王太后知道了也是这幅的模样。 王太后嘴巴动了动,半晌才道:“这等孽种,不要也罢,亏得哀家还疼了她一场,她还做出这般不顾脸面的事情来,罢了,罢了,这孩子留不得……” 徐院使便命了小太监去取他的药箱过来。 床榻上的长泽郡主像是听到了这话似的,眼角有泪水划过,嘴巴一张一阖,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林姝站着离她最近,见她眼睛微微张开,林姝甚至能看到她眼中那哀求的目光。 林姝片刻都没有犹豫,径直朝着王太后跪了下来,一直一顿道:“太后娘娘,我有话要说,长泽郡主这肚子里的孩子得留着。” 满堂哗然,章皇后扬声训斥道:“你可是知道在说些什么?长泽郡主如今还待字闺中,未曾出嫁,如今怀有身孕的消息传出去,且不说皇家颜面如何,叫长泽郡主以后如何做人?更何况,这孩子的父亲都不知道是谁,若是有妇之夫,难不成还能要长泽郡主嫁过去当妾不成?” 说着,她便是看向王太后,“小姑娘家家素来想事情太简单,嘴巴一张一合这话便出来了,哪里过了脑子?叫臣妾说,这孩子留不得,还请太后娘娘三思啊!” 林姝忙道:“我不知道什么颜面不颜面的,却也知道长泽郡主乃是老瑞王和老瑞王妃的掌上明珠,是从小受到太后娘娘疼惜长大的,长泽郡主行事哪里会不知道分寸?如何会做出与有妇之夫勾结的事情来?” “我想,长泽郡主定是有自己的苦衷,这孩子到底是要保还是要弃,也得等着长泽郡主醒来之后,听长泽郡主如何说才是,要不然等着长泽郡主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的孩子没有了,指不定怎么伤心了……若到时候发现孩子的父亲并不是不能迎娶长泽郡主,却因为什么事儿耽搁提亲,那岂不是白白害死了他和长泽郡主的孩子?” “我觉得还不如先保住长泽郡主府中的孩儿,等着长泽郡主醒来看看长泽郡主如何说,若实在不行,再舍去这孩子也不迟……” 其实长泽郡主肚子里的孩子是保还是弃,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纵然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或妹妹又如何?她早已没将林沛当成了父亲,又哪里还会顾及长泽郡主腹中孩子的死活? 只是若长泽郡主肚子里的孩子没了,长泽郡主的名声也毁了,谁知道长泽郡主会做出什么事儿来?自古以来光脚的都不怕穿鞋的,若长泽郡主变本加厉,她和母亲又该如何自处? 所以她要帮着长泽郡主保住这孩子,因为事到如今,这孩子才是唯一能制衡长泽郡主的法宝。 “本宫姑且念在你年纪小的份上不与你一般计较,这话要是从旁人嘴里说出来,本宫已经命嬷嬷上前掌嘴了!”章皇后却是气得不行,她一直都觉得老瑞王和老瑞王妃将长泽郡主看的太娇惯了些,这才纵容着长泽郡主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来,若长泽郡主是她的女儿,她恨不得连长泽郡主都不会留了,更不用说考虑到长泽郡主腹中的孩子了,“徐院使,动手罢!” 徐院使瑟瑟站在一旁,也不敢贸然上前,只等着王太后发话。 王太后长叹一口气,微微阖上眼,“徐院使,动手罢!” 蔓菁瞥了一眼跪在床前的林姝,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开口道:“太后娘娘,奴婢倒是觉得四姑娘这话说的有道理,长泽郡主和四姑娘看着都不像是莽撞之人,说不准这其中真的有什么隐情呢?” 顿时,她又将话头踢到了林姝身上。 不过这话倒真的引人遐想,众人都知道林姝是得了长泽郡主看重这才能进宫侍奉王太后的,那长泽郡主定十分疼惜林姝了,是不是长泽郡主肚子里的孩子打从一开始就没有瞒着林姝了? 王太后坐直了身子,开口道:“你可是知道这孩子的父亲是谁?” 长泽郡主养在她身边一场,这几年她一直想给长泽郡主一个好归宿,如今只觉得昏暗之中似看到了些许希望。 086 就看您如何选择了 086 就看您如何选择了 林姝抿了抿唇,装作惶恐至极的模样。 “说罢,哀家恕你无罪!”王太后素来有眼疾,如今眼前更是浮现老瑞王以死劝诫先皇立他儿子为太子的那坚决模样,那和煦的面容与长泽那凄苦苍白的面容重叠在一起,叫她有些分不清楚谁是谁了。 更何况,一只猫儿狗儿养在身边都有了感情,更别说长泽这一个活生生的人了,王太后到底还是想保住长泽郡主和她腹中的孩儿的,“皮嬷嬷,你将屋子里不相干的人都带下去罢!” 除了章皇后和蔓菁,皮嬷嬷将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带下去了。 林姝这才看向王太后,一字一顿道:“我猜……这人正是您的侄儿,王培王大人!” 王太后的手猛地颤了颤,这消息与方才长泽郡主怀有身孕的消息相比一样叫她震惊,王培是什么东西?如今二十多岁,举业没有不成绩,府中却已经养了十多个姨娘了,原本他身边是有太太管着的,可一年前却暴病身亡了。 暴病身亡? 当初王太后听了这话忍不住冷笑起来,她在宫里头爬摸滚打了大半辈子,哪里不知道这不过是个说辞罢了,其中是被王培逼迫致死,还是挨不下去了寻死,谁又能知道?她娘家人原本还想闹上一闹的,却被她压了下去。 长泽,又如何瞧得上这样的人? 王太后没说话,林姝也跪在地下,低着头不敢说话。 只是她的余光却是瞅见了长泽郡主的手似乎是动了动,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似的,可到底什么都没有抓住。 只是她身边如今也只有一个林姝在了,谁也没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良久,王太后才缓缓道:“这消息你是如何知道的?”哪怕是有人将王培和长泽郡主堵在了床上,只怕依照她那护短的性子,也不会相信的。 林姝低声道:“我,我也是猜测,长泽郡主住在东厢房,我住在西厢房,自从入宫以来倒是时常见着王大人去找长泽郡主,长泽郡主只留了皮嬷嬷在屋子里,将其余的丫鬟婆子都赶了出去,两人在屋子里一呆就是一两个时辰,那个时候我便觉得不对劲了,但想着说不准是长泽郡主是有什么事儿要与王大人商量,可如今细细想来,只怕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了蛛丝马迹,只是我向来胆小,并不敢议论长泽郡主和王大人的是非……” 王太后再一次没有说话。 她虽老了,有眼疾,但却不傻,这段时间王培来慈宁宫来的未免太勤快了些,来了也并不是像之前似的只一味的找她要银子,要她撑腰,当时她就觉得奇怪,可王培只一个劲儿在她跟前卖乖讨巧,说是来孝顺她的。 那个时候她并没有多心,甚至有好几次她都见着王培和长泽的目光撞在一起,两人像是有什么话要说的,可偏偏那个时候,她还是没有多想…… 王太后越想越不对劲,这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总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了。 章皇后嘴角已经隐隐露出几分笑意来,她想不明白长泽郡主为何会和王培那个草包搅合到一起,不过对于这个结果,她还是很满意的,如今更是想要上前来踩上两脚,“太后娘娘是如何打算的?这孩子是留还是不留?叫臣妾说,王培王大人与长泽郡主一同长大的,也算是青梅竹马了,恰好王大人发妻一年前去世,如今迎娶长泽郡主进门倒是正好了。” 说着,她端起茶蛊小啜了一口,才缓缓道:“想必是之前王大人想着替发妻守孝一年,所有这才没有与您,与瑞王提亲,只是如今……长泽郡主却是再也拖不下去了,这桩亲事也得早些定下来才是,要不然就瞒不住了。”若真的再拖下去,那真的就成了皇家的笑话了。 王太后气得狠狠拍了拍桌子,小拇指上的护甲磕在了桌沿上,打的生疼,蔓菁忙要上前来看,却被她挥手制止了,“既然如此,那便吩咐徐院使进来,将长泽腹中的孩子孩子……保住罢!” 她心里头是说不出的滋味,只觉得这孩子是从小被自己看着长大的,是受尽众人宠爱的,喜欢谁不好,偏生喜欢上了王培?纵然是自家的侄儿,可她也觉得这人是个扶不上台面的,比原先那成安侯不知道差了多少。 成安侯虽没什么本事,却靠着祖上的蒙荫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哪里就不好了? 章皇后却是含笑说道:“太后娘娘莫要动怒,虽说长泽郡主是有越矩之处,可好在没有与那有妇之夫勾结,要不然您才有的头疼了!如今长泽郡主的亲事也有了着落,等着明年秋天长泽郡主腹中的孩儿便能出世了,也不知道是个哥儿还是姐儿,是长的像王大人还是长泽郡主……” 王太后哪里听不出章皇后话里话外的意思,只是这件事,她就算是想替长泽辩解,又如何能够辩解? 最后她只丢下了一句,“你们好生照顾长泽郡主”,便气冲冲走了。 这下子,章皇后便算是彻彻底底没有掩饰住脸上的喜色,甚至还凑过来瞧了瞧长泽郡主,更不忘嘱咐徐院使,“徐院使可得仔细些,长泽郡主这是头一胎,若是耽搁了身子,以后再难有身孕,这可糟了。” 徐院使忙应了一声,手下的动作就更加小心翼翼了。 章皇后只觉得这一顿饭实在是吃的痛快,笑了笑,更是吩咐林姝道:“如今瞧着长泽郡主这身子骨怕是不好再挪回东厢房了,可长泽郡主身边也不能没个贴心人伺候着,这样罢,你就在这儿照看长泽郡主,本宫就先走了。” 林姝屈膝行礼,送走了章皇后。 屋子里只剩下了林姝、徐院使和躺在病榻上的长泽郡主,一时间,屋子里很静很静。 林姝听的外头小宫女扫雪的声音,捧了一盏茶坐在了炕上,这件事比她想象中顺利多了,甚至连杜嬷嬷都没露面过,若有杜嬷嬷在,就凭着杜嬷嬷那一张利嘴,只怕有她和蔓菁在,说不准也能将今日这情形稳住,谁知道等着长泽郡主醒来之后,又会不会掀起另一番天地来? 殊不知,这个时候的杜嬷嬷却被长泽郡主派去守着信中侯府那边的动静了,她此举,害了旁人,却更是害了自己。 徐院使当真是太医院第一人,长泽郡主喝了一碗药,不过是半个时辰,便已经缓缓睁眼了。 屋子里自然是有小宫女守在一旁的,见状,忙喊道:“林姑娘,林姑娘,长泽郡主醒了。”林姝不过只是个十岁的小姑娘,章皇后说要她在这边照顾,不过是等着长泽郡主醒来之后陪着她说说话解解闷罢了,这宫里头哪里还缺一个小姑娘伺候? 林姝忙凑了过去,果然见着长泽郡主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中透着恨意,只是话一出口,气势和平日相比却是弱了大半,“林姝,你这个贱人……” 林姝忙扬声冲着屋子里的几个小宫女道:“如今长泽郡主已经醒了,你们去禀告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一声罢,也免得她们担心。” 那小宫女犹犹豫豫着就下去了。 长泽郡主更是破口大骂起来,“方才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是王培的?呵,林姝,你比谁都清楚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你,你怎么敢闭着眼睛说瞎话?信不信我马上将太后娘娘叫来,将这件事告诉太后娘娘,将你乱棍打死……” 林姝也不打断她,等着她说累了,这话音渐渐小了下去。 到了最后,林姝才说道:“正是因为我知道您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所以才会这般说,怎么,只许您去害别人,难道就不准别人反将一军吗?方才您只是昏睡着,想必太后娘娘的意思您也已经听明白了,因为这件事,太后娘娘对您已经够失望了,您觉得,您这孩子的生父被人知晓之后,太后娘娘会容许您留下这孩子吗?” “对,太后娘娘疼惜您,也许会看在老瑞王的面子上准许您将这孩子留下来,只是皇后娘娘那边了?方才在场众人都已经知道了您怀有身孕的消息,只怕如今更是知道您这孩子是王大人的骨肉,若您突然再说出这孩子是我父亲的,您觉得旁人会如何议论您?皇后娘娘虽一直顺从于太后娘娘,可那是因为孝道,在这种事情上,您觉得她会因为您一个人而损害了皇家的名声吗?到时候众人定会说您不仅和王大人不清不楚,还和我的父亲勾三搭四,到时候您又该如何解释……” 长泽郡主素来是要强惯了的,如今这气势和方才相比又弱了许多,“我,我如何会瞧上王培那草包?” “您瞧不瞧得上王大人我不知道,只是这段时间您和王大人交往过密,这乃是整个慈宁宫人都看在眼里的,太后娘娘也不是傻子,想必找人问一问,这心里便比谁都清楚了。”林姝嘴角噙着笑,慢悠悠道:“如今,您只有应下这门亲事,才能保住您腹中的孩儿了,若是您坦白了孩子的父亲,就算是您能活命,日后能够嫁给我父亲,可这孩子却是保不住了……” 087 命悬一线 087 命悬一线 长泽郡主的手轻轻搭在小腹上,没有说话。 她一生被尽人疼爱,想要的东西多瞥上一眼,父兄便会将东西送到她跟前来,再珍贵的珍宝古玩玉石她何曾没有?后来就算是父王和母妃去世,她被王太后接近慈宁宫,却也是丁点委屈都没有受过的,想要什么,哪怕是坤宁宫那边没有,王太后也不会缺了她的。 可从始至终她想要的只有阿沛而已,得不到的才愈发显得珍贵——这是她多年来的执念和夙愿。 只是,长泽郡主不敢去拿自己的孩子去冒险,若真的舍去了孩子能够嫁给阿沛便也值了,可若是孩子保不住了,王太后和哥哥也不允许她嫁给阿沛了? 若是今夜没有闹出这档子事儿,连氏悄无声息死了,她可以风风光光嫁给阿沛,谁都不会怀疑什么,可如今了?除非世上众人都是傻子,要不然有谁会娶一个怀过别人孩子的女子进门,甚至动动脚趾头都能将连氏的死和她联想到一起,这个锅,她不敢背…… 长泽郡主只觉得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难以抉择过,好像不管怎么选都是错。 林姝也不催她,只捧着茶蛊又坐在原地喝茶去了。 方才出去的那几个小宫女没一会儿便回来了,给王太后送话的那个小宫女只低声道:“回长泽郡主和林姑娘的话,蔓菁姐姐说这会子太后娘娘已经歇下了,说要长泽郡主好好养着身子。” 其实方才她侯在帘子外,室听到里头传来了茶蛊琐碎的声音,其中更是伴随着王太后那盛怒的声音,“醒了便醒了,难不成她肚子里怀了孽障,还要哀家巴巴去看她不成?以后她的事儿莫要告诉哀家,等着她的身子养的差不多了直接送回瑞王府!” 至于给章皇后送话那宫女,压根就没见到章皇后就被打发出来了。 一时间,长泽郡主面上的神色愈发难看了。 林姝却是含笑道:“长泽郡主大可以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做就看你自己了。” “如今只怕阖宫上下都已经知道我和王培的丑事了罢?”长泽郡主惨惨一笑,眼泪顺着鬓发流了下来,“我嫁给王培又如何?好歹肚子里的孩子抱住了,用我的亲事换连氏一条命,也算是值得了。” 她也算是想清楚了,就算是嫁给了王培那草包又如何?王培还敢拦着她不与阿沛来往吗?当务之急她要做的就是保住阿沛的孩子,至于王培……好解决得很,不过是王太后庶出的侄儿罢了,死了便是死了,等着这风波过去了,自己一样可以风风光光嫁给阿沛,这丧偶的郡主向来没有寡居的道理…… 林姝听到这话却是愣住了,片刻才上前抓住长泽郡主的手,颤声问道:“你,你说什么?” “今日的事情是我疏漏了,我没算计到你有这样的本事,有这样的胆子!林姝,你当真以为自己赢了吗?”长泽郡主目光空洞盯着顶上帐幔那天青色水花纹,冷冷笑了两声,这才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你叫我不痛快,我定会让你千百倍奉还的,算算时间估计连氏已经死了,只怕明早上便有连氏的死讯传进宫里头来了,也不知道你听到了这消息高不高兴?” 声音轻飘飘的,一点生气都没有。 林姝紧紧攥着长泽郡主那丰腴的腕子,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长泽郡主腕子上已被捏红了,可偏生两个人都没有察觉到。 等着林姝缓过神来的时候,却是撒丫子朝着外头跑去,一边跑着眼泪一边落了下来。 一直侯在门外头的素琴也忙了跟前上去,嘴里嚷嚷道:“姑娘,姑娘,您这是怎么呢?” 林姝跑的很快,如今也顾不上王太后是不是高兴,只一心想要回去看看母亲,她多希望长泽郡主是骗她的,可转而一想,今儿她得手的确是太过于顺利了,甚至连杜嬷嬷都没有露面,是不是……杜嬷嬷那边已经得手了? 她的眼泪决堤而下。 等着她到了王太后内室门口的时候,却是擦了把眼泪,强撑道:“劳烦蔓菁姐姐帮我给太后娘娘传声话,说我有要是要见一见太后娘娘。” 蔓菁神色如常,低声道:“方才长泽郡主那边发生了那样的事儿,林姑娘有什么事情,还是等着明儿再说罢,太后娘娘这会子正不痛快了,您就莫要惹得太后娘娘生气了……” “可我,我真的有要紧的事儿要见太后娘娘。”林姝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告诉自己不要哭,可谁知道这眼泪却是这样不听话,“我娘,我娘怕是不行了……” 蔓菁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转身进去了。 片刻之后,她便已经出来了,声音依旧压得低低的的,“如今已经宵禁了,可太后娘娘说了既然是五夫人不好了,那便拿了太后娘娘的对牌,我马上安排人送林姑娘出去,您这边跟我来罢!” 她向来就是这样的性子,人虽极聪明,可不该说的从来不多说一个字,譬如方才,不该问的也不会多问一个字,比如现在。 有了王太后的对牌,有了蔓菁亲自出面,林姝倒是一路畅通无阻的出了宫门。 只是坐在回程的马车上,林姝的眼泪却是没断过,侯在她身边的素琴和芸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两人面上皆是悲怆的神色,拼命压着自己的哭声。 等着到了信中侯府大门口的时候,素琴不过是亮出了林姝的身份,便慌忙有小厮提着灯笼带她去了芳华园。 纵然是夜色深了,可林姝依旧从那小厮眼神中看出了几分同情来。 门房的小厮虽然身份卑贱,可却是消息最为灵通的。 在慈宁宫闹腾了一通,此时已经是丑时了,可林姝隔得老远都能看到芳华园灯火一片,她的心一点点往下沉,似乎沉到了冰冷的海底。 还未等林姝进入内室,侯在门口的芙蓉见到她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姑娘,姑娘,您可算是回来了,夫人她,夫人她快不成了……” 林姝点点头,抬脚走了进去。 连氏脸色苍白,甚至比方才长泽郡主的脸色还要难看几分,她的床边候着芍药,连有尧,还有三两个白发苍苍的老大夫。 连有尧看到怔怔的林姝,轻声道:“姑姑她……” 林姝只觉得胸喘不过气来,刚一张口,这眼泪就掉了下来,“母亲,母亲!” 方才在来的路上,她心里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母亲说要护着她长大,要看着她嫁人的,怎么就会成这样的一副模样?明明临走之前她与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要母亲不要相信长泽郡主的话,母亲明明是答应了的啊,怎么如今就成了这个样子…… 连有尧素来最怕姑娘家掉眼泪了,如今忙说道:“虽说姑姑如今是凶多吉少,可也不是一点生还的机会都没有,好在芍药一知道姑姑要寻死的消息之后便派人去白马书院找到我,我身上更是带了爹爹给我的解毒丸,已经给姑姑服下两粒了,大夫方才也说了,若是姑姑能挨过今晚,将养了三两年便也没有大碍了……” 他慌乱的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这解毒丸乃是有市无价的好东西,他统共就只有两粒,一并给姑姑服了下去,若是寻常的毒药也就没什么大碍了,但姑姑却还命悬一线,可想而知这次长泽郡主下了多大的狠手。 林姝点点头,半跪在床前握住连氏的手,哽咽道:“娘,我是姝姐儿,我是你的姝姐儿啊,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我求求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她这般抽抽噎噎哭着,像只小奶猫儿似的,似乎连气儿都要喘不上来。 屋子里的人忍不住别过头去,一个个都跟着抹起眼泪来。 林姝一直在和大夫在屋子里守到了深夜,不管素琴她们怎么劝,林姝都不肯走,后来还是连有尧吩咐了素琴取了件披风过来,后来更是命小厨房用熬得浓稠的乌鸡汤煮了一碗面。 林姝坐在炕上,看着这满满当当的一碗鸡汤面,上头撒了葱花,埋了两个荷包蛋,看起来十分可口,可她不过是略微用了两口就将筷子放了下来,“尧表哥,我实在是吃不下。” 连有尧只叹了口气,“要不我让小厨房再给你端一碗牛乳粥过来罢?” 林姝摇摇头,“我现在什么都吃不下。” 今儿她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可胃里却被恐惧填的满满的,她脑海中不住浮现母亲上一世躺在棺材里的模样,双眼微阖,好像睡着了似的——就和如今躺在病床上一模一样。 她又觉得眼眶酸酸的,“尧表哥,你今儿也奔波了一日了,去歇着罢,若是有什么事儿我会叫丫鬟喊你的。” 说着,她又添了一句,“如今我能依靠的只有你了,你可不能病倒了。”真是可怜,如今偌大一个信中侯府,她能依靠的只有一个外姓的表哥了。 088 面和心不合 088 面和心不合 连有尧素来在白马书院被先生夸能言善辩,可如今到了自个儿这个小表妹跟前,却是说不出什么话来,只点点头便下去了。 只是他哪里睡得着?不过是在外间候着囫囵打个盹儿罢了。 林姝一直半跪在床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母亲,生怕一个晃神,母亲那微弱的气息便断了下去。 如此这般守了一夜,等着那三个老大夫再进来的诊脉的时候,脸上却出现了欣喜若狂的表情,“恭贺四姑娘,贺喜四姑娘,五夫人挨过来了,这两日定能够醒过来,只是五夫人身子受了大创,恐怕得将养个三四年才成……” 林姝泪如雨下,“娘能活下来便好,活下来便好。” 一旁的芍药又是哭又是笑的,“您守了一夜了,快去歇歇罢,这儿有奴婢在了,定不会让任何人近了五夫人身的。” 林姝原本是不想下去的,可连有尧等人又是好一通劝说,她转身回了玲珑阁。 只是这路走到一半儿,林姝却想起一件要紧的事儿来,母亲能挨过了今日,那下一次了?依长泽郡主那狠毒的性子,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顿时,林姝抬脚又朝着青松院走去了。 此时的太夫人半眯着眼睛,手里头转着一串一百零八颗金檀佛珠,却是一声气儿接一声气儿叹着。 侯在一旁的陈妈妈忍不住劝道:“您要不下去歇一歇?都熬了一夜了,自从之前病了一场您身子哪里还比得上之前,若是这般挨下去,又病了如何?您暂且放宽心了些去睡一睡,若有了消息我再将您喊起来。” 太夫人微微睁开眼来,又是一口叹气,“如今我哪里睡得着?从昨夜开始芳华园那边的消息一声接一声,可连氏到底是死还是活却还没个定数,长泽郡主那边也没有消息传过来,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昨日长泽郡主与她请安的时候说的那番话,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您啊,只管安生享福就是了,该做的,不该做的,我都会料理的干干净净,不会叫您和阿沛手上沾染丁点不干净的东西,至于连氏,那是活不过今晚了,我在这儿就先给您提个醒儿了,免得到了夜里您还匆匆忙忙去芳华园那边,若着了凉,那就是我的不孝顺了。” 她的手上是没沾上血,可和亲手要了连氏的命又有什么区别?她老了,一心向佛,多少年没做过这等子龌蹉事儿了…… 想及此,她手中的佛珠转的更快了。 陈妈妈只能安慰道:“这件事和您有什么关系?长泽郡主想要想要了谁的性命,难道是您能拦得住的?叫我说,莫说是昨晚上尧表少爷和四姑娘回来了,只怕就算是神仙下凡,这五夫人的命都保不住了。” “如今咱们和四姑娘母女已经撕破了脸皮,您顾及这么多又有什么用?从一开始到现在您可是什么都没做过,反倒是五夫人那边乱成了那般,连个口信儿都没有给您传来一个,四姑娘深夜回来了也未曾告诉您一声,您这般巴巴等着又是何必了?” 这一番话说的太夫人忍不住挺起了脊背,“是啊,连氏出生商户,这么些年来我对她虽说不好,但也未曾苛刻过她,她和长泽郡主之间有了争执,我这个当婆婆的还能冲到宫里头责骂长泽郡主不成?说到底都是她们那些当小辈的有了争执罢了……” 幸好有陈妈妈这一番话,要不然她还真的钻进了死胡同里出不来了,就像她们当初所说的似的,不管是长泽郡主赢了还是败了,这件事和她是丁点关系都没有的。 想及此,太夫人脸上的神色好看多了,正欲扶着陈妈妈的手去歇息片刻的时候,外头却传来了小丫鬟的通传声,“太夫人,四姑娘过来给您请安了。” 原本微微放下了的一颗心顿时又悬了起来,可如今太夫人脸上的神色并未有什么变化,只点点头道:“叫四姑娘进来罢!” 林姝抿着唇进来了,一张小脸和原先进宫时相比又瘦了不少,露出尖尖的下巴,倒是好看,都说女儿肖父,林沛可是大庆朝出了名的美男子了,如今细细一看,林姝的容貌倒是隐隐压过了林怜。 太夫人此时可没端详林姝的心思,只想着芳华园那边到底如何了。 昨夜她本打算派人去芳华园那边瞧一瞧的,可连氏都没派人来知会她一声,若是她派人过去了,岂不是表明她盯着芳华园那边?所以她不仅不能派人过去,甚至还要装作没事儿人一般。 林姝上前给太夫人请安。 太夫人点点头,佯装慈爱,“好端端的,怎么就从宫里头回来了?今早上我听说这消息的时候不知道急的像是什么似的,只是转而一想,你也不是个没有规矩的,这般做自有你的道理,刚准备派人去问一问,没想到你竟过来了。” 林姝也跟着扯出几分笑来,她这笑却是带了几分真心,“我听闻了娘不好的消息,这就与太后娘娘说了一声家中有事,太后娘娘也没有多问,便允我出宫了,想来也是,昨晚上慈宁宫乱糟糟的,太后娘娘也无心顾及我了……” 顿了顿,她更是道:“我今儿来这儿就是想与祖母说一声,娘病的厉害,我能不能不进宫侍奉太后娘娘了?伴君如伴虎,在太后娘娘身边也不是好玩的,您是不知道昨晚上太后娘娘知道长泽郡主怀有身孕之后,连皇后娘娘那般尊贵的人都大气不敢喘一下的,更莫说我了,生怕自己说错了一个字,走错了一步路被太后娘娘怪罪下来……” 太夫人只觉得眉心一跳,“你方才说什么?长泽郡主怀有了身孕?”这,这可是老五的儿子啊! 林姝面上佯装什么都不知道似的,点了点头,乖巧道:“是的了,还好太后娘娘聪慧,彻查下来发现最近长泽郡主与王培王大人走的近,只说这孩子是王大人的,当时太后娘娘虽没有说话,可我瞧着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那意思,只怕等着长泽郡主身子好些了,便打算让长泽郡主和王大人成亲,毕竟再等上一段时间,长泽郡主肚子里孩子的月份大了,也就瞒不住了……” 太夫人一夜未眠,本就精神不济,如今只看着林姝嘴巴一张一阖,至于她接下来说了些什么,她全然没有听到。 还是陈妈妈的手搭在她肩上,轻声道:“太夫人,四姑娘正在和您说话了。” 太夫人这才缓过神来,看向林姝,“你……方才说什么?” 林姝镇定开口,“我与祖母说,要祖母派人进宫与太后娘娘说一声,说我要在信中侯府侍奉娘,怕是不能进宫了。”不是商量,却是直接开口通知。 太夫人冷冷看着她,这阖府上下还没有敢这样和她说话。 林姝像是没看见似的,笑了笑又开口道:“想必祖母也知道,之前我进宫乃是无奈之举,进宫是为了咱们信中侯府谋取荣耀的,但如今慈宁宫上下乱成一团,谁也不知道再进宫究竟是祸还是福,祖母您说了?” 太夫人心里知道她这话没错,可如今她满脑子想的都是长泽郡主怀着他林家的孩子就要嫁给王培那样一个草包了?这四丫头进宫才几日,到底攀附上了谁,怎么有这样大的胆子,有这样大的本事? 其实这话不用林姝说,她是会开口的,但如今这话从林姝嘴里说出来,那就变了味儿了。 这个道理,林姝也知道,可她如今也没有这么多时间去等了,撕破脸皮便撕破脸皮,只要母亲好好的,剩下的她都不在乎。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夫人才从喉头里发出“嗯”的一声,算是答应了。 林姝笑道:“既然这般,那我便下去了,我瞧着祖母脸色像是不大好看……之前您大病了一场,得好好养着自己的身子才是了。” 这一次,太夫人却是连个嗯字都发布出来,她只觉得林姝脸上的笑格外刺眼。 等着林姝下去了,她颤抖着身子道:“去将老五给我叫来,快去!”她得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才成。 陈妈妈忙下去了,只是林沛却并不在府里头,一直等着到了傍晚,林沛才匆匆来了青松院,至于他脸上的神色,却是比太夫人脸上的神色更差。 等着他一进来,太夫人便抓起手边的茶蛊砸到了林沛身上,那滚烫的茶水顺着林沛天青色的袍子滑落在地,“啪嗒”一声在屋子里发出清脆的声音。 陈妈妈慌忙将满屋子的丫鬟婆子都带了下去。 林沛却是连自己身上的茶叶末都来不及弹干净,扬声道:“您这是做什么?可是在冲我发脾气?如今事情变成这样子,您觉得是我愿意看见的?” 他今儿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了,如今仕途上要走许多弯路也就罢了,可自己的儿子以后都要喊王培那样的草包为爹?他想想都觉得心里头不痛快,虽说钟姨娘肚子里也有可能怀着的是儿子,可是能和长泽郡主肚子里的孩子一样吗? 089 母子心头的一根刺 089 母子心头的一根刺 从小到大,林沛还未与太夫人用这样的口气说过话。 太夫人再要去案几上摸茶蛊去砸过去,可案几上却是空空然也,她手狠狠拍在案几上,“你有本事了,敢冲着我大呼小叫了?若真的有本事,将外头那些事儿料理清楚了再同我耍横,连氏那边倒是不需要担心,就算是为了姝姐儿,她也不敢乱说什么,可长泽郡主那边了?长泽郡主是何时怀有身孕的?这孩子又该怎么办?方才姝姐儿说长泽郡主要嫁给太后娘娘的侄儿,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林沛也晓得自己方才的语气太冲了些,如今只点点头,并未说话。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为何姝姐儿会知道长泽郡主怀有身孕的事儿?还有,长泽郡主不是一直在太后娘娘跟前颇为得宠吗?她在太后娘娘跟前哭哭啼啼两句,太后娘娘不就该事事依着她么?”太夫人如今已经彻底倒戈在长泽郡主那一边了,如今梦醒了,自然着急,“还有,如今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总该有个章程才是!” 林沛缓缓摇头,低声道:“我……我也不知道,今儿我花了大力气去宫里头打听了消息,说是阖宫上下的贵人都晓得长泽郡主肚子里的孩子乃是王培的种儿,甚至连皇上都晓得了。” “皇上晓得了这事儿却是没说什么,直说老瑞王和太后娘娘将长泽郡主宠坏了,还说王培如今只是从六品的官儿,这身份怕是配不上长泽郡主,看皇上那意思,是打算给王培升官,可我今日上朝的时候却见着皇上的脸色不大好看,说到底,长泽郡主也是皇上的嫡亲堂妹,又是皇上看着长大的。” 也就是说这门亲事算是彻彻底底定了下来。 “可王培会认下这孩子吗?谁会愿意替旁人养孩子!”太夫人只觉得心里慌慌的,生怕事情败露了,牵连上了信中侯府,“长泽郡主如今该是还昏睡着,若是等着长泽郡主醒来之后说了实话该如何?太后娘娘和皇上以为长泽郡主肚子里的孩子是王培的,就气成了那样,若是知道这孩子是你的,那……”她简直想都不敢往下想了。 林沛沉吟片刻,轻声道:“长泽郡主应该是不会说的,她是个聪明人,明知道皇上和太后娘娘动怒了,又岂敢火上浇油?更何况她真的说了,连氏那件事又岂是瞒得住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先前大皇子出宫骑马不小心踩死了人,大皇子在御书房外跪了好几天,依旧没能平息皇上的怒火,皇上甚至因此冷落大皇子至今,莫要说一区区长泽郡主了,这件事,您大可以放心。” 太夫人脸色这才微微好看了些,“话虽这般说,可我总瞅着长泽郡主如今像已失了分寸似的,她那边你还是多安抚安抚,若真的牵连上了信中侯府,那可就完了,去年你大哥考绩好不容易得了个优,眼看着升官有望……” 这样的话,从小到大林沛听的太大,原本早已经是习惯了的,可如今他心里憋着一团火,蹙眉道:“我知道了。” 向来没有一朝为官,兄弟两人独大的,如今林沛已经是正三品了,眼看着入阁有望,按照道理来说信中侯这个时候就要退位避嫌了,这事儿信中侯也与他说过几次,只可惜太夫人像是不懂似的。 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可林沛这个小儿子素来不得太夫人喜欢。 可太夫人没看明白林沛的不高兴,只觉得小儿子在这件事上做错了,总得多做些事儿弥补弥补信中侯府,“之前我曾听人说起过,说是礼部那边空一个缺儿来,你也该多替你大哥走动走动才是,央求你上风吏部尚书给礼部尚书递上两句话是最好不过了……” “那您有没有想过就算是大哥真的顶上了礼部那个缺儿,以后了?”林沛的忍耐已经是到了极点,忍不住打断了太夫人的话,“大哥如今已经过了三十,却还是从六品,且不说谋取这正四品的职位有望无望。” “姜阁老说了,日后可是打算提携我入阁的,等着我入阁之后,大哥必定要避嫌的,是不是到时候您要说要我不入阁了,好给大哥腾位置?” 太夫人睁大了眼睛,“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等到你入阁那日,你大哥避嫌是在所难免的,可如今你却是还没入阁,我活了几十年,却从未听说过有谁三十岁之前能入阁的,就像是姜阁老,也是四十好几才入了阁,姜家和咱们家虽是亲家,可姜阁老却是只老狐狸,他的话你也能相信?我还不是想着你大哥的官儿大了,多少也能帮衬帮衬你……” 林沛只是冷笑一声,良久才道:“我知道了。” 这一声冷笑刺的太夫人心里极其不舒服,扬声呵道:“你给我站住,你素来对我便是这般不温不火的态度,平日里来青松院请安也是一副极其不情愿的态度,我这个老婆子可是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你侍郎大人呢?今儿索性咱们娘儿俩将话说清楚!” 林沛转过身来,淡淡道:“天色不早了,您还是早些歇着罢!从小到大您是如何对我的,如何对大哥、二哥的,我都是看在眼里,若非咱们府里头没有侍妾姨娘,我定还以为自个儿是小妾生的。” 他到现在都还不能忘,六岁那边他入了白马书院,成了白马书院里最小的学生,谁见了他不夸他天资聪颖、勤奋好学,甚至连父亲出门应酬的时候都恨不得将他拴在裤腰带来,好四处显摆。 只是母亲那边对他依旧淡淡的,每日的心思依旧挂在大哥、二哥身上,他当时只觉得是不是自己还不够优秀。 奶娘更是抱着他说,咱们五爷是个聪明懂事的,定然是夫人见了放心所以才这般,您瞧瞧世子爷从小平庸,二爷也是个爱闯祸的,夫人定然是要将心思都放在他们身上些的,等着您到时候在白马书院得了先生的夸奖,夫人定是比谁都高兴了。 当时他相信了这话。 等着休假从白马书院回来了,他手中捏着先生批注的课业,上头一溜顺的都是优,只是那个时候二哥病了,母亲将二哥接到了青松院,听到这话只是淡淡应了一声,便转身又给二哥喂药去了,目光关切,笑容慈爱,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 当时他回去之后便将那课业给撕了,只暗下决心,总有一天要出人头地,要将大哥和二哥都踩在脚底下。 如今他有了这个本事,可想到小时候暗暗许下的诺言却是有些好笑了,到底是亲兄弟,以后要互相帮衬着,只是从小到大母亲的疏离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他不想问,也不屑于再去问了。 太夫人眼睁睁看着林沛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眼泪却是一滴滴落了下来。 她也不想从小待自己的儿子疏离,只是没当看到林沛,她总是会想起自己早夭的另一个孩子,心头便是难受的厉害,她不是林沛一个人的母亲啊…… 林沛回府的消息不多时便传到了林姝耳朵里去了,她点点头,只吩咐芍药,“这几日你们更是要多加小心了,估摸着娘明儿就能醒过来了,可不能出了什么纰漏。” 她害怕林沛会对连氏动什么手脚。 芍药点了点头。 素琴不多时便进来了,轻声道:“姑娘,慈宁宫来人了,说是将您留在慈宁宫的东西都送了回来,太后娘娘更是给您捎来了些点心盒子,还有几匹料子了。” 好端端的姑娘家被接进宫,没到一个月便又出来了,知道的晓得是连氏病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林姝在王太后跟前失去了宠爱,于公于私,王太后都得赏赐些东西下来。 林姝站起身来,“那我去前头一趟罢。” 等她到了芳华园偏厅,万万没想到来者会是蔓菁,蔓菁淡淡一笑,轻声道:“四姑娘,别来无恙啊!” 她脸上的笑容好像不管在任何时候都是一模一样的,分毫变化都没有,这样的人是十分可怕的。 林姝突然想到那日自己提出谋害长泽郡主孩子的法子时,蔓菁脸上依旧带着这样淡淡的笑容,似乎片刻犹豫都没有,下一刻便答应了,这样的胆色,不是谁都有的,“没想到竟要劳烦蔓菁姐姐亲自走这一趟了。” 蔓菁只道:“又何来劳烦这一说?太后娘娘身边有皮嬷嬷在伺候,我不过是将太夫人的话传给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也体恤四姑娘聪明懂事,便答应了,更是要我亲自出宫,来提点四姑娘几句话了。” 素琴听闻这话,立刻就将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带了下去。 林姝这才道:“太后娘娘要蔓菁姐姐同我说什么?”其实她隐隐能猜到了几分,蔓菁是王太后身边最得力的宫女,王太后将蔓菁派出来,定然是为了长泽郡主的事儿了。 090 撕破了脸 090 撕破了脸 蔓菁只道:“还不是因为长泽郡主的事儿,前夜长泽郡主闹出那事儿之后,太后娘娘生气的得很,长泽郡主派杜嬷嬷来传话了好几次,虽说太后娘娘都没有过去东厢房那边,只是我瞧着太后娘娘神色像是松动了些,估摸着太后娘娘已经是原谅长泽郡主了,到底是她老人家看着长大的,就算是长泽郡主真错了,恼了一阵也便过去了。” “昨儿太夫人派人与太后娘娘说要将四姑娘接回信中侯府,太后娘娘答应了,可后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专程派我来了这一趟说叮嘱四姑娘不能乱说话,怕是太后娘娘想要将长泽郡主肚子里的孩子掩下来,毕竟还未成亲,便暗结珠胎,传出去了对长泽郡主的名声也不大好听……一个是太后娘娘的庶出侄儿,一个是太后娘娘心尖尖上的人,太后娘娘势必会将这件事压下来的。”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软软的,好像有颗菩萨心似的。 林姝却是明白她话中的含义了,纵然是长泽郡主做下了这等丑事,可王太后依旧是疼她的,那也就是说长泽郡主这一次在王太后跟前会不会失宠还不好说…… 该说的,蔓菁都已经说了,不该说的,她依旧半个字都没说,可隐隐还是透出话意来了。 林姝谢过了蔓菁之后,便命素琴亲自将蔓菁送了出去。 她却是连思忖的时间都没有,径直又回到了内室,芙蓉却道:“……方才二夫人过来了,说是想要瞧瞧夫人,被奴婢拦下来了。” 林姝点点头,“你做的很好。”事到如今这阖府上下除了林慧,她谁也不敢相信了。 等着她去了内室,连氏已经醒了,瞧着她好端端的,连氏抱着她直哭。 林姝只轻轻拍着她的脊背,轻声道:“娘,没事儿了,没事儿了,都好了,莫要哭,看我这不是还好好的么……” 连氏却是嚎啕大哭,方才在林姝没过来之前她就已经听芍药讲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女儿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不要上了长泽郡主的当,可她还是一头陷了进去,差点害的她的姝姐儿没了母亲,若自己真的死了,她的姝姐儿岂不是任由着长泽郡主揉搓…… 林姝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轻声道:“娘,长泽郡主伪造的那几封书信了?您拿给我!” 连氏不解,“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凭着这几封书信,能够让咱们暂时离开信中侯府。”林姝知道,如今的长泽郡主如同疯狗,指不定什么时候过来咬上她们母女两口,可信中侯府上下没人是有胆子敢拦着长泽郡主的。 事到如今,唯有避开才是最好的法子。 连氏便命芍药将那五封信拿了出来,这信笺乃是被她锁在小盒子里,一看便知道平日里是当做珍宝似的。 林姝也不着急去找太夫人,亲手喂了连氏喝下了一碗汤药,等着连氏昏昏沉沉睡下之后,这才又去了青松院。 连续两宿没睡好的太夫人苍老的不像样子,在旁人跟前,她只是说是因为连氏病了,年关将近,她要帮衬着主持阖府上下中馈,这才没睡好的,甚至将大夫人都给蒙骗过去了,只说若不是叶氏怀有身孕,她定要帮衬着太夫人。 可阖府上下谁不知道,大夫人吟诗作画还行,可管家,还是算了罢。 如今太夫人看着林姝缓缓走进来,面色沉了沉,昨儿傍晚林姝并未来给她请安,甚至连差个丫鬟过来说句话都没有。 林姝请安过后,倒是直奔主题了,“……我今儿来找祖母是想与祖母说一件事的,娘如今病的严重,不如将娘移去庄子上养病,我跟着去照顾,等着娘的病好了,我们再回来孝顺祖母。” 太夫人却像是没听懂这话似的,眉目之间的慈和与平日里无恙,“怕是姝姐儿因为你娘的病给急糊涂了罢?这媳妇一病,便慌忙送到庄子上去,那咱们信中侯府成了什么人呢?庄子上缺医少药的,若真的有个什么病症,可来得及?叫我说你娘就好生在信中侯府养着,不管是那百年的人参,还是宫里头的太医,只要需要,你张口便是了。” “况且大夫也说了,你娘将养个三四年,身子便也能大好了……我也老了,身子骨不中用了,只巴望着儿孙都留在身边!” “孙女知道的。”林姝眸子里闪过星星点点的悲戚,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与太夫人闹得你死我活的境地,“只是娘要静养,我还是觉得我陪着娘一起去庄子上的好,大不了带三两个大夫一并过去就是了……之前那几个老大夫也说了,这往后几年的方子大多以进补为主,不需要名医相看的。” 太夫人冲着林姝招招手,甚至亲手拉着林姝的手,温和道:“可任由着你们孤儿寡母在庄子上,叫我这个老婆子如何放心?” 林姝自然是知道太夫人在想些什么,无非是害怕外头有流言蜚语传出去,到时候长泽郡主是第一个倒霉的,那林沛和信中侯府也脱不了干系,“祖母放心,我定会隔三差五给您写平安信回来的。” 太夫人眉眼间的神色渐渐冷了下来,“这件事,你们可是决定了?” 林姝点头,“对,我和母亲已经商量好了。” “若是我不同意了?”太夫人装作去端小案几上的茶蛊,自然而然将林姝的手松开了,待她小啜了一口茶水后,才幽幽道:“你们可有将我放在眼里?自古以来断然没有媳妇养病要去庄子上的道理,就算是有,哪里需要你过去侍奉?” 信中侯府对不住连氏,可她却打算将林姝留下来致挟连氏,这样,连氏和林姝便是半个字都不敢说出去的。 这些个问题,林姝早就想到了,“旁人都以为娘是突患顽疾,但其中到底是什么原因,没谁比祖母更清楚了,我想要和娘一起离开信中侯府,不仅是为了要娘好好养病,更是为了保命。” 小姑娘家家的声音中还带着几分稚嫩,可说出来的却是一字一顿,半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我知道,祖母想将我们母女留在信中侯府中是怕我们乱说话,可祖母却是忘了,母亲是信中侯府的五夫人,我是信中侯府的四姑娘,就算是事情真的闹开了,长泽郡主和父亲名声难听,于我们又有什么好处了?” “就算是我们身后还有连家,可我身上却是流着林家的血脉,到时候事情闹出来了,众人只说林家人心肠狠毒,难道我就不是林家人了?只要我和娘可以好好活着,这个秘密我定然是不会道出来的,可若是我们母女留在京城,依照长泽郡主的手段,谁知道我们还能活几天?那我的名声好不好听,我又何尝会在乎?” 已经是撕皮脸皮了。 太夫人看着小丫头眸子里的镇定,半晌才道:“你们去了庄子上难道长泽郡主就不会追过去了?叫我说,还是信中侯府中安全些……” “信中侯府安全?祖母可是在同我说笑?只怕长泽郡主来了,说不准有人为了讨好长泽郡主亲自将门打开呢!”林姝像是没看到太夫人面上那铁青的神色似的,莞尔一笑,才道:“今儿我来这儿就是知会祖母一声,过两日等着拇娘身子稍微好些了,我们便会动身去庄子上。” “若是祖母不答应,那我也没法子,只好进宫去见太后娘娘一趟,纵然是太后娘娘再疼爱长泽郡主,可知晓了长泽郡主与有妇之夫勾结,还妄图谋害娘亲,只怕也不会包庇长泽郡主了。” 太夫人却是冷笑一声,“你凭太后娘娘会凭着你的三言两语相信你的话?” 林姝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几分胜券在握的气势,“那祖母是觉得当日娘会因为长泽郡主的三言两语便被诓骗进去了吗?长泽郡主捏造了我的信笺,当日更是命杜嬷嬷侯在芳华园外,那是有芳华园小丫鬟亲眼看到了的,至于那日杜嬷嬷是想趁着娘死后威逼利诱芍药将信拿出来,还是趁乱一把火烧了芳华园,那我就不得而知了,可如今……这信笺却在我手上。” “到时候这五封信送到太后娘娘跟前,太后娘娘查一查那平日里送信的宫女内侍,顺藤摸瓜查下去,还怕查不出什么来?到时候不就真相大白了?到时候信中侯府一样得跟着遭殃!” 太夫人直视着林姝的眼睛,想从里头看出些端倪来,可末了却是什么都没瞧出来,“你也是林家的女儿,这般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对我是没有什么好处,可祖母没有想过,若留在信中侯府内,我连娘都保不住了,还谈何好处?”林姝只觉得自己当真是看错太夫人了,若她是太夫人,定会大大方方答应,如今留一线,日后也好相见,“若这件事真的闹开了,娘定是会和离的,连家岁比不得信中侯府,可却能保我们母女衣食无忧的。” 说完这话,她也不去看太夫人那难看至极的面色,径直下去了。 这件事,是没有转寰的余地的! 林姝和连氏离开京城的那一日是腊月二十九,明儿便是除夕了,可林姝还是带着连氏离开了信中侯府,如她预料中的那般,不管是太夫人还是林沛,都没有出来阻拦,不过也没有出来相送。 091 不是养病是保命 091 不是养病是保命 甚至连大夫人和二夫人都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不对劲的气息,借着有事儿并没有送林姝母女出门。 她们想的清楚明白,毕竟明儿就是除夕了,就算是真的要养病,也得过了正月再走,更何况之前连氏病的厉害,她们母女不像是要急匆匆去养病,倒像是要去……逃命似的。 倒是林慧拉着林姝的手哭哭啼啼的,“……当初你进宫了我还哭哭啼啼了好一阵,可后来我娘说等着逢年过节的时候还能看见你,我这才没那么伤心了,可你倒好,如今却是要搬去庄子上住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以后,以后若是我想你可怎么办?” 林姝接过素琴上来的帕子,擦去她脸上的眼泪,笑着说道:“这庄子也不算远,一来一回也就三四天的时间便够了,若是你想我,去庄子上瞧瞧我就是了,顺便我也带你四处去瞧瞧,听人说那庄子上还有个小温泉池子了,到时候等着你过去了我带你去泡温泉。” 说着,她更是压低了声音道:“到时候庄子上没有长辈,咱们俩儿想怎么玩便怎么玩。” 话虽这么说,可她却是算准了不管是太夫人还是大夫人都不会答应林慧去庄子上的。 但林慧听了这话却是十分高兴,拥着林姝朝着大门口走去,“真的?我听人说到了冬天,庄子上还能抓到许多野兔子和野麻雀了,那到时候我去找你的时候,咱们也去试一试好不好……” 说起开心事儿,两人笑吟吟的到了大门口,只是等着林姝上了马车之后,林慧的眼眶又红了起来,等着马车驶了好远好远,她这才离开。 林姝其实也舍不得林慧,毕竟林慧是她这一世最好的姊妹,不过想想若她离开了信中侯府也好,这样连有尧便也不回再回信中侯府了,兴许可以断了林慧不该有的念想,这样对林慧也好…… 城外这所庄子乃是连氏的陪嫁,地势和环境都是极好的,不仅附近种上了各种果树,里头的管事更是林姝的舅舅当初从扬州送过来的,他更是从扬州送来了一队护卫过来,五六十号人,个个都是练家子,为的就是怕长泽郡主有什么动作。 到了庄子上,林姝平日里睡得自然醒,闲暇时候绣绣花儿练练字儿,陪着母亲去山上散散步,捡捡野果子,有的时候看山上的农夫劳作,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日子过得极为惬意。 三年时间过的极快,这是林姝两辈子加起来过的最快活的三年了。 只可惜痛快的日子总是转瞬即逝的,这一日林姝正在书房小憩,外头的素琴便急急忙忙闯了进来,“姑娘,姑娘,不好了,陈妈妈过来了,说是来接夫人和您一起回去了……五夫人正在偏厅那边挡着,看陈妈妈那架势,只怕就快要挡不住了。” 论口才,十个连氏都及不上一个陈妈妈,再者陈妈妈又是伺候了太夫人大半辈子的长辈,连氏也不好冲她摆主子架子。 “慌什么?”林姝不急不慢的穿了鞋子,这才去了偏厅,不过是三年没见,太夫人身边的陈妈妈倒像是老了不少,鬓间皆是青丝,可眉眼间的一片精明却是没怎么变的。 陈妈妈冲着林姝福了福身子,含笑道:“三年未见,四姑娘倒是出落的愈发好看了。” 林姝侧过了身子,只受了她半个礼,“多谢陈妈妈夸赞,只是不知道陈妈妈怎么过来了?” 这三年连氏将养在庄子上,平日里只专心养病,倒是胖了一圈,只是连庄子上的事儿都不大管了,更加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老奸巨猾的陈妈妈了。 陈妈妈笑了笑,道:“前几日您写了家书回去给太夫人,说是五夫人的身子已经将养的差不多了,当时太夫人就想着要将五夫人与您接回去,说您和五夫人到底是信中侯府的主子,哪里有在外头受苦的道理?这不,二姑娘的亲事也定了下来,明年春天就要出嫁了,这不赶紧接您您一并回去了热闹热闹嘛!” 话说的是滴水不漏,林姝却觉得太夫人没有这么好心,依照着太夫人那性子,若她不主动回去,说不准太夫人一辈子都不会邀她回去的,“二姐姐定亲了?定的是哪家的少爷?” 陈妈妈道:“是由姜夫人出面,定的是安东侯府的世子爷。” 上一世林倩的丈夫也是安东侯府的世子爷,安东侯府虽是勋贵世家,可也和信中侯府一样,儿孙中并未什么格外出挑的人来,信中侯府好歹还有个林沛支应门庭,可安东侯府却是连一个初中的子孙都没有,更别说那安东侯府世子爷憨厚得很,林倩如何瞧得上? 林姝点点头,含笑道:“倒也是一桩好亲事了。” “谁说不是了?太夫人只说自从两年前大太太和钟姨娘生下儿子之后,这信中侯府中再也没有喜事了,如今二姑娘的亲事定下来,接着便是三姑娘和您了,这下头还有几个哥儿亲事也该一并定下来了。”陈妈妈嘴角含笑,就好像林姝之前压根就没有与太夫人闹翻过似的。 其实连氏的病早就养好了,连家不将银子当成,什么补品好便将什么东西送过来,连氏之前在庄子上也不用操什么心,不过是两年病就已经大好了,如今人都已经胖了一圈,只是林姝每次写信回去都是一笔带过,上一封信也不过说的是连氏的病好了七八分,怎么到了陈妈妈嘴里就变成大好了? 不过如今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林姝面露难色,轻声道:“只是娘的身子……” 连氏在一旁并未说话,这三年来林姝将庄子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她自然是相信女儿能够处理好这一切的。 陈妈妈却笑道:“奴婢瞅着五夫人脸色好得很,不回出什么岔子的,再者说五夫人回京了也能叫太医把把脉,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她可是得了太夫人话的,只说她一遭无论如何都得将林姝母女给带回去,“前几日太夫人那边才接到了信儿,说是平宁长公主也快要带着大姑奶奶从福宁回来了,说是大姑爷以后就要在京中任职,太夫人只说这一家子人就要和和美美的了……” 林姝却是有些犹豫了,她何尝不知道呆在庄子上是最安全的,可她像是缩头乌龟似的在庄子上能呆一年,两年,三年,可以后了?母亲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只想要她嫁去连家,可她对尧表哥只有兄妹之情,却觉无半点男女之爱的。 等着自己出嫁之后,母亲又该如何?难不成还能在庄子上养一辈子的病?也许她是时候回京将母亲跟前的那些阻碍给扫平了,“祖母的话,我已经知道了,我和娘自然是要回去的,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好,妈妈暂且安心在庄子上住几日,容我好好想一想再给您回话。” 她的态度远比陈妈妈软绵的多,陈妈妈应了一声也就下去了。 倒是连氏忍不住蹙眉道:“姝姐儿,你可是打算回去?” 林姝点点头,“纵然说京城里水生火热,可咱们不能一辈子躲在这个地方才是,总归有回去的那一日,这一次是陈妈妈来请,咱们兴许能够搪塞过去,可若是下一次祖母亲自来了,咱们还能忽悠过去?更何况,如今京中众人都晓得祖母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了,只怕也没有几年活头了,咱们总不能任由着旁人戳咱们的脊梁骨罢?” 连氏的嘴巴动了动,话到了嘴边却是不晓得该如何说出来,她总不好说如今连有尧也是进士出身,日后定然是有官身在身,等着她的姝姐儿年纪到了直接嫁给连有尧罢?这话,她原先也曾试探过几次,可都被姝姐儿给绕开了。 不得不说,连有尧这几年待姝姐儿死真好,每个月白马书院休假才一日,可从未有哪个月连有尧没来庄子上的,他晓得姝姐儿嘴馋贪吃,每次来都是带一堆好吃的,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这样的好女婿,去哪儿找? 想及此,连氏只摇摇头,“罢了,随便里罢,你怎么想便怎么做就是了……如今这京城中的局势像也没有之前那般凶险了,长泽郡主嫁到王家之后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仅没有派人到庄子上谋害咱们,这京城中也没有什么消息传过来,也许是她有了孩子之后便安安分分起来了。” 只是天底下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像她似的为了儿女能隐忍一切,长泽郡主更不是普通女子,她没有动作,才更加可怕。 林姝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可只道:“不管怎么说,咱们到了京里总该小心些才是。” 如此林姝思忖了一夜,便将命明话递给了陈妈妈,说是等着四月中旬动身,毕竟马上天气就热了,从庄子到京的路途也不算远,可天气热了赶路毕竟也受罪。 而如今已经是四月上旬了,陈妈妈听到这话自然是高兴得很,只说到时候等着林姝一起上路,说着是在路上能够照拂一二,可实际上林姝心里知道,陈妈妈这是怕她反悔了。 在庄子下仅剩下的这几日,林姝隐隐觉得,如今京城中的局势和当初相比,只怕会更加凶险了。 092 一跃而上的钟姨娘 092 一跃而上的钟姨娘 林姝终究在四月中旬随着陈妈妈一起回到了信中侯府,当马车缓缓停下来的时候,她内心却是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澜来了。 该来的,总是会来,该面对的,也总要面对。 她缓缓踩了脚下的小杌子下了马车,径直与母亲去了青松院,这青松院中有她想要看到的林慧,待她一进来便冲着她挤眉弄眼,林慧的模样比当年出落的俊俏了些,肉嘟嘟的脸上倒是未全褪去婴儿肥,却是因此多了几分可爱。 林姝与母亲一起上前与太夫人请安,这几年太夫人甚至苍老的比陈妈妈更加厉害,当初太夫人为了逼迫林沛使出那苦肉计的时候,便彻底坏了身子,如今太夫人不过是五十多岁,看着倒像是六七十岁的老妪似的。 请安过后,太夫人便问起了连氏的身子,林姝便退到了一旁暗暗打量起来。 林倩并不在场,想必她还是和上一世一样对安东侯府那门亲事不满意如今正用着绝食的法子来逼迫二夫人松口的,只可惜这门亲事乃是二夫人的伯母姜夫人定下来的,就算是林倩以死相逼也是没用的。 更何况,在她看来,这门亲事还算是林倩高攀了,安东侯府世子爷再怎么平庸,可以后也是个侯爷,反观林倩,母亲不过是姜阁老的侄女儿罢了,父亲为官多年,也不过是在信中侯府的帮衬下做了个正六品的小官儿。 要权势没权势,要嫁妆没嫁妆,人家安东侯府夫人还不是看在姜夫人的面子上这才勉勉强强答应这么亲事的…… 林姝的目光挪了挪,却万万没想到会在太夫人身侧看到了钟姨娘。 钟姨娘站在太夫人神色,眉目一如当年温婉,原先她还以为钟姨娘是新入府的丫鬟,要不然寻常姨娘哪里有资格站在太夫人身侧伺候…… 没想到,钟姨娘的手段当真比她想象中厉害的多,不过又凭借一个儿子,便能一跃成为太夫人跟前的红人。 兴许是钟姨娘感受到了有人在瞧自己,还是钟姨娘那目光压根就没从林姝身上挪开,如今更是冲着林姝莞尔一笑,目光之中连半分恐惧都没有。 这倒是有些意思了。 林姝心中暗道,可下一刻却听到太夫人夸赞的声音传了过来,“……三年未见,姝姐儿倒是愈发出挑了,如今细细瞧来,倒是和老五有些相似了,过几日有宴会姝姐儿也得跟着一并过去,要她们瞧瞧咱们的姝姐儿生的有多好看。”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林姝只觉得太夫人待自己未免太好些了,可还是笑着上前应了一声好。 又说了几句话,太夫人便乏了,林姝等人便退了下去,林慧自然是攀着林姝的胳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你是不知道这几年我想死你了,我想去庄子上看你,可祖母和娘都说五婶婶要安心养病,我性子太聒噪了些,去了定是吵得五婶婶头疼。” “可我这几年话已经少了很多了,时时刻刻都想着你与我说的话,要说的话理一理再说,若是不知道该不该说的话,那就不要说……” 她是高兴的不得了。 林姝也很高兴,问道:“你这几年在府里头可还好?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儿,说来与我听一听。” 在她看来,林慧就像个小喇叭似的,知道的多,想说的也多。 林慧果然冲着她挤眉弄眼起来,待两人一回到玲珑阁,林慧更是忙不迭说道:“二姐姐这几日正闹着了。” 林姝喝了口茶才道:“可是因为安东侯府的亲事?” “不是因为这事儿,还能是为了什么?”林慧恨不得要笑出声来了,低声道:“你是不知道这几年二姐姐得意成了什么样儿,整日不是被二婶婶带着出去交际,就是一住在姜家十天半个月不回来,莫真的以为自己在姜家住的久了,就成了姜家的嫡出姑娘?就她如今的心性,若是能看得上安东侯府的亲事那才奇了怪了,她那目光估摸着盯在成国公府上头了。” 成国公府虽及不上宁国公府,却是甩信中侯府几条街,那更是甩安东侯府十万八千里了,“只是成国公世子爷哪里就瞧得上她?听说成国公府那边眼界倒是高的很,连姜家的那几个嫡出姑娘都瞧不上了,至于宁国公府那边,唯有个庶出的公子哥儿……咦,那个庶出的公子哥儿好像就是当年咱们在成安侯府救下的那人,那人且是庶出就别说了,更是个混账东西,被宁国公送去了天津卫历练了几年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刚回府没几天,听说就将宁国公给气病了。” 林姝微微颔首,“照你这般说,好像也就安东侯府的世子爷最合适了。” 二夫人是个顶聪明的,若真的有更好的亲事,她哪有会不替林倩谋划的道理? “就是这个理儿。”林慧笑眯眯的,想着如今林倩正在躲在屋子里怄气,她便高兴得很,这几年,林倩不知道明里暗里踩了她多少回,“最近有话头传出来,说是皇上要为皇子选妃了,礼部都已经开始拟定人选了,只怕是二姐姐听到了风声,想要凑凑热闹了。” “只是她没想过,也就宁国公府、成国公府那样出身的姑娘才能嫁给皇子为正妃,咱们这身份低不低,高不高的,怎么可能嫁到皇家去?就算是嫁过去了,也不过是个侧妃,那侧妃虽也被人称一声娘娘,说白了,还不只是个妾。”这么三年下来,她整日跟在大夫人身侧,耳濡目染下来知道的事情也不算少。 如今太子未定,依照当今圣上那小心谨慎的性子压根就不敢给诸位皇子指门第太高的妻族,门第太高,是助力,日后也是的太子的阻力,像三皇子和八皇子是嫡出,这样的身份配那高门嫡女乃是天经地义,可剩下的那几位皇子,却清一色指的正妃都是四五品小官儿家的嫡女。 说实在的,林倩那身份争一争不受宠皇子的正妃倒也不是没可能的事儿,只是姜阁老在朝堂打滚多年,深谙皇家辛秘,不受宠的皇子看似平平安安,可万一哪日站错了队,也有可能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只是这个道理,林倩一个深闺女子女子并不知晓。 林姝却笑着打趣道:“如今二姐姐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下一个便是你了,也不知道大伯母会给你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家。” 林慧乃是信中侯府嫡女,这到时候的亲事自然是比林倩好得多了。 林慧红着脸上前要拧林姝的胳膊,“小蹄子,去了庄子上几年性子倒是变野了,动不动就说起亲事来,你可别忘了,我只比二姐姐小一岁多,你比我小一岁,这样算下来,你的亲事岂不是也快了?看我到时候的妹夫是不是个肥头大耳的农户呢!” 小姑娘家家的很快就闹成了一团,林姝也就每次与林慧在一起的时候才记得自己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罢了。 可回来没几日,林姝便发觉了不对劲,如今这阖府上下的管家权却是落在了钟姨娘的手上,甚至连芳华园和玲珑阁的丫鬟婆子都被彻彻底底换了一遍。 连氏晓得这事儿,只冷笑着说道:“……她不过是认得几个字罢了,还能管家起来了?莫真的以为自己手里头捏了几年管家的权利,就真的将自己当成信中侯府的主子来了。” 她不在乎什么管家不管家的权利,毕竟这几年下来,她将这些事看的极淡,可芳华园中的丫鬟婆子都不见了,其中好些都是她从连家带过来的人。 因为这事儿,她甚至还问了之前相熟的管事婆子,那婆子只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按道理来说钟姨娘是没有管家的权利的,只是前两年大夫人要照顾刚有了诞下少爷的大奶奶,二夫人直说太夫人身子不好,她要日日照料太夫人,这管家的权利,两位夫人谁都不肯去接了……” “后来还是五老爷站出来说,原先钟姨娘在您跟前也时常帮衬您,不如叫钟姨娘试一试,当时太夫人只说钟姨娘也刚生下七少爷,嘴上说着怕是钟姨娘身子挨不住,实际上却不想叫一个姨娘管家,可那个时候五老爷却不肯松口,太夫人也只好答应了。” “原本钟姨娘不是个管家的料儿,众人见着她不过是姨娘,并未将她放在眼里,可钟姨娘却是个有手段的,恩威并施,不到一年便将那阖府的丫鬟婆子治理的是服服帖帖,再加上钟姨娘惯在太夫人跟前伏低做小,太夫人也愿意给她脸面,如此一来,更没谁敢不听钟姨娘的吩咐了。” “还反了她了不成?”连氏却是没将区区一个钟姨娘放在眼里,冷声吩咐道:“芍药,你将芳华园中的丫鬟婆子都赶出去罢,没理当初一个个笑丫鬟,如今到了芳华园来,还领着芳华园一等丫鬟的月例银子!” 芳华园中一等丫鬟的人数是四个,如今全被钟姨娘安插的人占满了,也就是说若芍药她们要领月例银子,便只能连氏自掏腰包了,她不在乎什么银子不银子的,却是不会任由一个姨娘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093 钟姨娘真是好本事 093 钟姨娘真是好本事 坐在一旁的林姝却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母亲这性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原先母亲在信中侯府主持中馈时,旁人提起来都是三分敬七分怕的,但如今钟姨娘接了主持中馈之后,如今众人对她却是七分敬三分景仰的。 前不见她是亲眼见到钟姨娘训斥一管事婆子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按照规矩,是要扣那婆子三个月的月例银子。 原本那婆子脸上皆是忿忿不平的神色,可末了,钟姨娘又笑吟吟掏腰包给了那婆子一个月的月例银子,更道若是那婆子过不下去了只管来找她。 上一世她就有些佩服钟姨娘,就算是在长泽郡主手下好像也没吃什么亏,甚至自从林怜嫁到成安侯府去了之后,她还有些怕钟姨娘,钟姨娘每次去了成安侯府,邵圣平对她总是没好脸色。 如今看来,自己也不冤。 女子本就是水做的,很多时候一味硬碰硬,压根就讨不得好处的,按照母亲之前的做派定会压得那婆子背地里连话都不敢说,可钟姨娘此举,只怕那婆子私底下还要夸赞起钟姨娘来了。 眼看着芍药要走出了门,林姝才轻声道:“芍药姐姐慢着。” 芍药的步子便顿了下来。 就连连氏都忍不住跟着问道:“姝姐儿,这是怎么呢?” “这件事咱们还是从长计议的好,我知道您容不得钟姨娘骑在您头上作威作福,毕竟初您压根就没将她放在眼里,她怎么蹦跶都影响不到您,您当时怎么拿捏她,祖母那边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不一样了,既然钟姨娘接了主持中馈的权利,想必祖母她们定要给钟姨娘几分颜面的。”林姝白嫩的指腹摩挲着茶蛊,慢悠悠道:“三年多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原本我以为甚至连林怜因着钟姨娘的关系,都会在祖母跟前失宠,却万万没想到她还在青松院住的好好的,方才甚至还张罗着陈妈妈去摆饭,那模样做派就像是信中侯府的嫡出姑娘似的。” “还有钟姨娘,这也不是个简单的,府中的姨娘虽不多,可大伯父和二伯父身边好歹还有几个姨娘在的,就算是信中侯府真的沦落到一个姨娘管家,按资排辈哪里就轮的上她了?可她不仅能够说服祖母将主持中馈的权利交给她,还能让祖母高看她几分,甚至方才二伯母还与她搭了几句话。” 其实太夫人的心思她隐隐能够猜到几分的,因为当年长泽郡主的事情,她们母女和太夫人几乎是闹翻了脸,太夫人明面上不计较,可心里又如何会真的不计较?只怕是故意捧了钟姨娘,来践踏她们母女的。 只是方才她在青松院的时候,却见着太夫人身边点翠、沐兰几个大丫鬟都对钟姨娘毕恭毕敬的,这事儿怕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连氏本就是个心思简单的,在庄子上休养了三年多,那更是半点城府都没了,“那依照你的意思,如今咱们该隐忍下去吗?我并不在乎那么点月例银子,只是人活一口气,难不成芍药她们几个伺候了我十几年,如今回来了却变成了芳华园中的二等丫鬟,任由着那几个大丫鬟的磨挫?” 说着,她更是忿忿道:“其实我这次松口答应回京,一则是因为你说的那些话,二来则是为了芍药她们几个考虑,如今芍药她们年纪已经不小了,从小跟着我长大,模样好,认得字儿,我不忍心她们随随便便配个农夫,那一辈子可真的算是耽误了!这才回来更想着替她们寻上好亲事的,可如今她们却是连脸面都没了,又何谈什么好亲事?” 作为主子身边的大丫鬟,就算是好亲事,也不过是管事的儿子罢了,这下头的人也是阿谀势力的,若那大丫鬟在主子跟前说不上什么话,他们是不屑于娶的。 娶主子身边的大丫鬟,那不过是为了仗主子的势儿,若这丫鬟在主子跟前压根就不被当成个数,娶回去当摆设不成? 林姝道:“我知道您的心思,放心,这件事也不是说不管,只是先探探信中侯府中的水有多深再说也不迟,我已经派了芸豆去出去打听了,只怕这没多久便会有消息传过来的。” 等着到了傍晚的时候,芸豆便将所有的消息打听的是一清二楚,“……魏妈妈是太夫人安插下来的人,这事您知道的,玲珑阁中另外一个大丫鬟却是大夫人身边妈妈的堂侄女,还有几个二等丫鬟也和阖府上下主子们身边的丫鬟有着沾亲带故的关系。” “至于夫人那边,就更厉害了,芳华园中的管事妈妈如今是陈妈妈的表弟妹,其中一个大丫鬟更是侯爷小厮身边的嫡亲妹子……” 林姝脑袋转的飞快,悠悠道:“钟姨娘可真是会做人情啊!” 丫鬟婆子虽是下人,可关键时候却是极顶用的,一个个丫鬟婆子都在自个儿主子跟前念叨着钟姨娘的好,钟姨娘好像就真的是个大好人了。 “那,那怎么现在该怎么办?难道任由着钟姨娘假惺惺扮好人不成?”素琴却是急得不行,若是这事儿叫夫人晓得了,只怕是气的够呛,夫人素来是瞧不上这些下作手段的,可偏偏这些下作手段是极顶用的。 林姝并没有将区区一个钟姨娘放在眼里,“就任由着她再蹦跶几日罢,我倒是要看看她还能再嚣张几日。” 借力打力这四个字,钟姨娘可是她的师傅,上一世钟姨娘不知道借着长泽郡主摆了她多少道儿,如今也该还回来了。 没过几天,林姝便说芳华园和玲珑阁要采买花卉和树木。 采买可是个肥差,在五夫人身边帮着采买那油水起码又添了五成,谁不知道信中侯府的五夫人财大气粗,不管什么都是要挑最好的。 平日里供给信中侯府的那些花卉,五夫人可是瞧不上,最好是要去皇商那边采买东西,只要五夫人和四姑娘高兴了,银子什么的都是些小事儿。 一时间,芳华园和玲珑阁的丫鬟婆子都起了心思,甚至连魏妈妈都想要分一杯羹,要知道原来魏妈妈是多金贵的人,仗着自个儿是太夫人身边的妈妈,每每素琴与她打招呼,头恨不得要昂到天上去了,只从鼻孔里发出“嗯”的一声。 芸豆私底下不知道与林姝说了多少次,只巴不得哪日魏妈妈再这般狗仗人势的时候绊上一跤就好了,她可是要在一旁拍手叫好的。 可这几日对待林姝的态度极为热络,不不仅在林姝跟前讨好卖乖,更是与素琴、芸豆套起近乎。 林姝只装作看不懂似的,魏妈妈却不免有些着急了,甚至私下塞了个鎏金银镯子给了素琴。 素琴自然是不收的,她可不想和魏妈妈扯上什么关系。 林姝便授意芸豆将这镯子给收下了,当收下镯子的时候还说这件事还要与五夫人和四姑娘商量商量。 至于芳华园那边,更多的人也开始与芍药和芙蓉套起近乎来了。 林姝略微数了数,起码有十个婆子都想接下这桩肥差,她便交代下去,要素琴她们每人应承下一个婆子。 到了要定下人选的那一日,林姝一大早起来便见着魏妈妈像是过年似的,都换上了一件新衣裳,甚至还抹了雪花膏,整个人看起来都精神了许多。 她忍不住笑着道:“妈妈今儿可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儿?一大早瞧着妈妈脸上的喜色像是没断过似的!” 哟,还和她这老婆子装糊涂呢! 不过魏妈妈转而一想,采买的的确确是桩肥差,指不定多少人盯着了,她也就憋着笑道:“这不是瞧着姑娘回来了,天气又好,这才将先前没舍得穿的新衣裳拿出来穿了,将自个儿拾掇整齐干净了,姑娘看着心里不也痛快?” 说着,她又道:“姑娘这可是要去芳华园,要不要奴婢陪着您一块去?”她想着能够在连氏跟前多露露脸,指不定以后这样的好差事还多着了。 林姝也不拦着她,笑道:“妈妈都穿了身新衣裳,总该要妈妈跟着我一起出去显摆显摆。” 这话落在魏妈妈眼里便是戏谑,是四姑娘同自己的玩笑话,可不表是四姑娘已经将自己当成自己人了? 等着主仆几人去了芳华园,连氏已经在偏厅候着了,为首站着的便是之前与连氏答话的那婆子,姓童,如今她脸上喜气洋洋的,反观旁边那几个婆子,脸色就不大好看了。 林姝走上前去,含笑道:“好端端的您怎么在偏厅坐着?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儿?” 连氏一看到女儿,脸上都是藏不住的笑,“不过是些小事罢了,先前你不是说想在院子里种上些葡萄藤,等着夏天到了可以躺在竹藤椅上吃葡萄吗?这葡萄藤虽常见,可却有好孬之分的,我这正在给你挑人采买葡萄藤呢!” 站在林姝身后的魏妈妈不由得挺了挺脊背,瞬时捋了捋自己那油光水滑的头发。 可下一刻,连氏便含笑道:“已经定下童妈妈了,童妈妈好歹也是跟在我身边的老人,这等小事儿想必是难不倒她的。” 094 设下圈套叫你们钻 094 设下圈套叫你们钻 “是吗?”林姝侧过身,看似是看向童妈妈,可这目光却是落在了魏妈妈脸上,魏妈妈脸色可真是难看至极,她差点就笑出声来了,“那这件事就有劳童妈妈多费心了。” 童妈妈直说不敢。 魏妈妈脸色却是愈发难看了,可林姝像是没瞧见似的,反倒是与连氏说起家常话来了,“……这几日钟姨娘可有来给您请安?麟哥儿可有抱过来给您瞧瞧?” 连氏只叹了口气,道:“钟姨娘和怜姐儿来过两次,奶娘也牵着霆哥儿来过一次,可就麟哥儿没见着,钟姨娘只说麟哥儿身子弱,吹不得风,如今正染上了风寒,说等着麟哥儿身子好些了再带过来给我请,这不过初夏,孩子哪里就那么容易染上风寒了?” 说到底,她心里还是有些忿忿不平,原先她虽身份不显,可因着主持中馈旁人却是不敢轻怠她的,如今她总觉得……钟姨娘好像都能和她平起平坐似的,再想着长泽郡主那边,她也就更担心了…… 人闲了,便容易胡思乱想起来。 林姝只笑道:“过几日瞧便过几日瞧就是了,虽说您身子已经如今好的差不多了,可却是比不得当初,前几日太医来给您请脉的时候也说了,要小心将养着,不可怠慢,若是麟哥儿将病气过到您身上那就不好了。” 从小到大,连氏一直都被连家老太爷当成儿子养的,性子也极为好强,也就如今在女儿跟前,她的心才软成了一滩泥水似的,“还是我的姝姐儿懂得心疼人,不过那样小的孩子的,哪里就会将病气过到我身上来了?我又不是纸糊的……” 林姝又陪在连氏身边说了会话,便有林慧身边的小丫鬟来寻,说是三姑娘带了一筐子荔枝去玲珑阁了。 连氏只笑着嘱咐道:“荔枝是上火的东西,可不能贪吃,吃多了嘴里可是要长口疮的。” 荔枝可是比桂圆更加稀罕,这大夏天的,一筐子荔枝送过来不知道会死多少骏马,就算是连氏有银子,这东西也没有经常朝着玲珑阁里送。 林姝笑眯眯的就下去了,这几年下来,她的言行举止表现的越来越像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了。 玲珑阁里的林慧正一边吃荔枝一边等着她回来,荔枝水儿吃的满手都是,见着她进来了,嘴里更是嚷嚷道:“看我待你多少,我姐姐也就从福宁给我捎过来了一筐子荔枝,我便拿过来与你一起用了。” 说着,她还将一颗剥好的荔枝塞到林姝嘴里,直问:“甜不甜,好不好吃?” 这林嘉送过来的自然是好东西,林姝嘴里满口清甜,挨着核的荔枝肉也是半分苦涩都没有,“果然好吃。” 林慧听了十分高兴,甚至张罗着要香穗拨了一小半送到芳华园去。 她素来就是这样的性子,喜欢谁恨不得将心都掏出来,若是不喜欢谁,旁人就算是将心掏出来给她她都瞧不上的。 两个小姑娘在屋子里边吃荔枝边说私房话,大多是林慧说,林姝听,“……我姐姐过不了就要回来了,也不知道平宁长公主是怎么想的,好端端的一个长公主怎么就闹着要去福宁那种穷乡僻壤的地方,连带着姐姐都要在那边受委屈,吃不好穿也穿不好的,想我那未曾谋面的小侄女嘴里怕都说着一口福宁话罢!” 到时候她得好好像个法子将侄女那一口福宁话给纠正过来,这好好的小姑娘,若是连京话都不会说,到时候出去交际可是会惹得人笑话的,说不准到了说亲事的时候都会被人瞧不上。 “你倒是有意思了,原先大姐姐尚未出阁我虽还小,可却也记得事儿了,那个时候你只埋怨大姐姐整日逼着你写字念书做女红,每日一见到大姐姐那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平宁长公主一家说要去福宁,祖母和大伯母说起这事儿来直掉眼泪,却唯有你偷偷将手常在桌子底下数大姐姐还有几日才会去平宁。”林姝笑着打趣道:“怎么,如今就不怕大姐姐回来与你算账了?你这读书写字也就勉勉强强,女红可是完全拿不出手了……” 林慧面色一红,又塞了颗荔枝进嘴里才道:“哪有?你说的这些我怎么就不记得了?原先我的确是觉得大姐姐对我太严苛了些,可如今我大了,晓得她这是为我好,更何况,每每大姐姐写信总是报喜不报忧,总是说她在福宁一切都好,可又怎么会一切都好?” “福宁常年水患,爹爹说是大姐夫的膝盖已经落下顽疾,一到了阴雨天便疼痛难忍,若不是因为大姐夫的病,只怕平宁长公主还执拗在福宁不肯回来了。”福宁乃是平宁长公主的封地,可就算是她的封地,自古以来也没有说哪位长公主呆在自个儿封地上不回来的。 可林姝却是想起了一件事来,上一世平宁长公主一家到她临死之前还在平宁呆的好好的,甚至皇上三番几次派人相请,平宁长公主也未曾回京,更是丢下一句话,她这辈子就要死在福宁。 皇上也没有法子,总不好差人绑了自己的嫡姐回京罢。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重生,这一世许多事情的轨迹已经偏离了原本的方向…… 林慧却还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说起来大姐姐也是个命苦的,如今膝下也就一个女儿,大姐夫不仅是个孝顺的,更是时常在外办公,恨不得连替大姐姐撑腰的人都没有,我娘可是说了,大姐姐这次回来,可是要留她在信中侯府住一段日子了。” 林嘉? 林姝细细回想起这个大姐姐来,思来想去却是没什么印象,林嘉比她大上八九岁,她在五六岁的时候,林嘉便出嫁了,在平宁长公主府住了没几年,便随着平宁长公主搬去了福宁…… 正思忖着到底是哪儿不对劲,林姝便听到外头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小贱蹄子,收了我的东西事情还没办成,你当真以为这天上会白白掉馅饼下来吗?快点,将镯子拿出来,要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芸豆去了庄子上三年,也学了庄子上那些农妇的泼辣作风,一点也没同她客气,“妈妈可真是有意思,我自然是知道天上不会白白掉馅饼下来,可那日妈妈却是将话说的清清楚楚的,说见着我跟着夫人和姑娘去了庄子上几年,受苦了,这才给了我镯子,怎么翻脸就说我没替你办成事儿?我倒是想问问妈妈,那日你可说了要我替你办什么事儿?” 芸豆年纪小,声音尖,扯着嗓子喊了两句,这满院子的丫鬟婆子都凑过去看热闹了。 芸豆倒是愈发来劲儿了,“更何况,这给了旁人的东西哪里还有要回去的道理?不如咱们去姑娘跟前评评理?” “你……”多少年已经没有小丫鬟敢这样与魏妈妈顶嘴了,当即魏妈妈作势要上前打芸豆。 急急忙忙赶出去的林姝厉声呵斥道:“魏妈妈这是要动手不成?” 一时间,魏妈妈扬在半空中的手是放下不是,打下去更不是了。 就连跟着赶出来的林慧也蹙眉道:“魏妈妈也是祖母身边的老人了,就算是姝姐儿身边的丫鬟婆子做错了事儿,魏妈妈也该禀了姝姐儿决断,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打人,我们信中侯府何时有了这样的规矩?!” 就算是魏妈妈是嚣张跋扈惯了的,可如今嘴里也像是含了一枚破了的苦胆。 不仅不能吐出来,还得硬生生咽下去。 魏妈妈恨恨看了眼芸豆,转身便下去了。 她连话都不想说了。 又该说什么?说自己这次是着了芸豆的道儿?不对,是着了四姑娘的道儿,芸豆一区区二等丫鬟,哪里有这样的胆子? 这一场闹剧之后,林姝和林慧便又进屋去了,林姝像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似的,可林慧却一个劲儿埋怨魏妈妈不懂事,还不如当初的祝妈妈了。 林姝有一声没一声的应和着,却晓得这采买一事儿是在平静的水面上掷下了一颗石子,就算是石子已经沉入到了湖底,可那涟漪却是一圈接一圈,不知道会波及到多少人。 可不是嘛,到了第二天,这芳华园管灶上的婆子便和童妈妈吵上了,无非就是童妈妈来了芳华园,小厨房呈了热茶上去,童妈妈只说了句如今自个儿在喝药调理身子,最好能换成白水。 童妈妈不晓得自己这话到底是哪儿说错了,便惹得管灶上的婆子提着菜刀就出来了,看那架势恨不得要拼命似的。 连氏那边自然是也听到动静了,可她想着女儿嘱咐自个儿的话,也就装作没听到似的。 一而再再而三,这样的小事儿太多了,就连太夫人那边都听闻了芳华园和玲珑阁最近不太平,趁着林姝去请安的空当道:“……如今你们母女三年多未回府,底下的人都懈怠了,你们也莫要一味做好人,该赏的要赏,该罚的也要罚!” 095 还不如趁早折断她的翅膀 095 还不如趁早折断她的翅膀 因为林姝和连氏的放纵,如今玲珑阁和芳华园愈发不像个样子了,众人背地里不知道议论了多少回了,只当做饭后茶余的笑柄。 陈妈妈可是太夫人的眼睛和耳朵,这些消息早在最开始便告诉了太夫人,只是太夫人却是拖到了今儿才开口说这话。 林姝只露出两难的模样来。 今儿大夫人和二夫人都在,二夫人更是当着好人来,“姝姐儿,你当着你祖母的面儿还有什么不好说的?你祖母向来是个和善人,若是碰上了什么拿不准主意的,请教请教你祖母,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在,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 太夫人也乐呵道:“还有你拿不定主意的事儿?” 众人都愿意扮好人,若是林姝抓不住这个机会,那就太不给她们脸面了,“区区几个丫鬟婆子闹事儿,我和母亲还不至于放在眼里,按照府中的规矩,罚几个月的月例银子便是了,只是我想着……那些人都是钟姨娘安排进去的,就算是不给钟姨娘面子,也得给您和几位长辈几分面子才是。” “哦?这件事还和我们扯上关系呢?”太夫人面露惊愕。 这惊愕却不是装出来的,她平日里哪有闲情逸致去关心玲珑阁和芳华园的丫鬟去了?不过是些琐碎小事,交给钟姨娘做便是了。 林姝巧笑一声,道:“旁人不说,就说魏妈妈罢,当初您说祝妈妈不得力,便将魏妈妈送到我身边去了,当日我陪着魏妈妈去庄子上养病,魏妈妈直说她年纪大了,经不得这般折腾,我想想也是,毕竟魏妈妈也是在您身边长大的,又曾救过您的命,自然是该好好在玲珑阁中颐养天年。” “可等着我回来玲珑阁之后,魏妈妈处处懈怠,更是多次鸡蛋里挑骨头,有一次甚至当着我和三姐姐的面就要动手打芸豆,若非是我拦下来,只怕魏妈妈那一巴掌就要落下去了,我只想问问祖母,咱们信中侯府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规矩?就算是芸豆真的有错,也是该由魏妈妈禀了我,我来惩治芸豆才是,更何况我后来一问,这芸豆压根就没错……当时我看在您的面子上,只能将这口气忍了下去。” “暂且不魏妈妈了,就说母亲身边伺候的管事妈妈,她是陈妈妈的表弟妹,母亲身边的一个大丫鬟,乃是大伯父小厮的亲妹子,还有管芳华园灶上的婆子,也是二伯母身边执珠姐姐的堂婶……我和母亲只想着她们犯下的并不是什么大错,为了不叨扰几位长辈,让几位长辈烦心,睁一只眼闭一眼也就罢了,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却万万没想到这件事竟传到了您耳朵里来了……” 太夫人听了眉心直跳,原本以为四丫头在庄子上将养了几年,将她那副利爪都给磨去了些,却万万没想到,这手段和之前比起来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这件事她提都已经提起来了,却也没有再搪塞过去的道理,“下人终究是下人,若是连自己的本分都忘了,那留她们在信中侯府里头做什么?难不成还将她们当成菩萨似的供起来?你也莫要看在我们的面子上包庇她们,该怎么做怎么做就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要不然岂不是乱了套?” 大夫人和二夫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这不是说她们包庇身边的丫鬟嘛! 可二夫人却抢先道:“娘说的是,姝姐儿你也是的,这件事若是早些说了,不管是你祖母,还是你大伯母和我,难不成还有不替你主持公道的?当真是个傻丫头,要是这件事你一直这般瞒下去,咱们也都被你瞒在鼓里了,到了最后,咱们什么都不知情,最后却叫你们母女受了委屈。” 说着,她更是含笑道:“好在你祖母是个疼你的,事事想着你,你放心,这件事定会查清楚的。” 大夫人也跟着点头。 到了傍晚,该惩处的丫鬟婆子便都已经惩处了,几乎所有的丫鬟婆子都被替换下去了,却唯独魏妈妈只被打了十个板子这件事便算是揭过去了。 魏妈妈那十个板子是在玲珑阁院子里打的,林姝连板子落在肉上的声音都没听见,却听见魏妈妈在外头叫唤个不停。 芸豆更是偷偷趴在窗户边上看,边看还边笑:“姑娘,姑娘,您是不知道魏妈妈脸色难看成什么样儿了,魏妈妈跟着太夫人这么多年,只怕这还是头一次被当着众人的面儿打板子了!” 接着,她便又道:“哟,姑娘,魏妈妈的板子打完了,这会儿子狠狠推了一把那打板子的婆子,气冲冲的出去了。” 林姝咬着水晶绿豆糕道:“想必是那几个婆子见着魏妈妈是太夫人身边的老人儿,举着板子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要不然依照着魏妈妈那锱铢必较的性子,那几个婆子定是没好日子过的,这些道理,下头的婆子可是门儿清。” 说着,她更是瞥了一眼窗外,恰好见着魏妈妈那匆忙的背影消失在垂花门外,“只怕这个时候的魏妈妈是去找祖母道委屈了罢!” 果然如她所说的那般,魏妈妈去了青松院。 只是魏妈妈怎么都没想到,太夫人并没有见她,只是吩咐陈妈妈给她包了五两银子,叮嘱她以后还是好好盯着四姑娘,若是有什么动静,只管来告诉陈妈妈一声。 魏妈妈气的哟,原先她可是与陈妈妈平起平坐的,怎么如今倒像是要看陈妈妈脸色似的! 更别说区区五两银子,这是打发叫花子了?谁不知道五夫人那边出手动则都是十两银子的? 可她又没有骨气说不要这银子,只能将银子揣在怀里,气鼓鼓走了。 她的话语和神情,陈妈妈到了太夫人跟前却是一个字都没有遗漏。 捻着佛珠的太夫人听了直摇头,“当初我就知道她是个不可靠的,如今见着投靠四丫头不成,竟想要我替她出头来了,却也不想想,她乃是我的陪嫁丫鬟,依照着四丫头那小心谨慎的性子,就算是身边无人可用了,也断然不会用她的。” “如今她还想着来找我?可是将我当成了冤大头?唉,原本是打算将沐兰许给她小儿子的,也算是给她撑撑脸面,如今看来便也不用糟蹋沐兰了。” 陈妈妈是和魏妈妈一同长大的,纵然是魏妈妈之后对她没什么好脸色,可小时候的情分却还是在的,“当初魏妈妈跟在您身边也是忠心耿耿的,要不然当初您也不会派了为妈妈去盯着四姑娘了。” “我整日听您念佛经,也算是学到了几句,这人啊都是有贪念的,魏妈妈见着五夫人出手大方,自然也想上去分一杯羹!莫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就算是磨推鬼都成,其实这也怪不得魏妈妈的……” 太夫人听了直叹气,手中转动的佛珠倒是一直没停下,“好端端的,府里头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信中侯府看似花团锦簇,可内里了?却不过一片腐败罢了。 她何尝不知道林倩不想嫁给平庸的安东侯府世子爷,就连她都瞧不上,更别说倩姐儿了,只是又有什么办法了?说亲说亲,看似说的是两家的小儿郎,其实却说的是两家的门第和日后的前景,门第高的人家又哪里瞧得上他们家? 想着前段时间平宁长公主写来的一封信,她又是长叹了一口气,“你说平宁长公主那边,我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她想了这么些日子,却还是没想出个决断来。 陈妈妈心下一惊,低声道:“您说的可是那事儿?” 太夫人点了点头。 陈妈妈却是犯难起来了,平日里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儿她还能帮着出出主意,可这种大事儿,她可是连半个字都不敢多说的,“这件事您问我可算是问错了人,也就是当初大姑奶奶要嫁到平宁长公主府的时候,我跟着您加过了两次平宁长公主,至于平宁长公主为何想出这法子来,那我就不知道了。” 说着,她窥了一眼太夫人,见着太夫人面无表情,这才又添了一句,“说起来,四姑娘好歹也是信中侯府的嫡女,这般做,着实是委屈了,更别说五老爷和五夫人那边会不会答应了。” 纵然是五老爷素来不疼四姑娘,可四姑娘身上到底流的是五老爷的血脉,这种事儿传出去了,五老爷面上也无光。 “老五那边会不答应?四丫头回府这些日子了,他们父女之间闹得像是仇人似的,碰到了面,除了请安问好,别的话却是连一句多的都没有。”太夫人想着林姝那张含笑的面容,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长泽郡主早就与老五交底了,说是长泽郡主之所以会嫁给王培,都是四丫头一手设计的,当日更是逼得长泽郡主走投无路,只能应承下她腹中的孩儿是王培的,要不然依照皇上和太后娘娘那性子,她腹中的孩子早就是保不住的。” 说着,她顿了一顿,“当日长泽郡主知道若是自己腹中孩儿不能保住,以后便再也不能怀有身孕了,这才无法只能应承下来,你说说她是不是心肠歹毒,小小年纪便有了这样的算计,若我真的将她养在府中,来日她势大,谁知道她会不会将当年的事情也算到我头上来?这才是真的养虎为患,还不如趁早折断了她的翅膀,以后她想飞便也飞不起来了。” 言语之中,更是隐隐带了几分担忧来。 096 猫儿一样的七少爷 096 猫儿一样的七少爷 这话,陈妈妈更加不敢随便接了。 太夫人却像是陷入了死胡同似的,只低声呢喃道:“不过长泽郡主不能再生养,这件事说起来也算是好事了……咱们林家的孩子养在王家,王培是知根知底的,不过是看在长泽郡主的颜面上不敢四处张扬,硬生生将这口气咽了下去!若是长泽郡主诞下了自己的孩儿,那孩子的出境岂不是更加艰难?” 见着她转了个话头,陈妈妈这才笑着接话,“谁说不是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那孩子也是个有福气的,纵然那孩子如今养在王家,却是咱们信中侯府的种儿,到时候有了出息还能忘了信中侯府不成?这血脉二字是最难割舍的。” 太夫人脸上便隐约能瞧见几分笑意来了,“正是这个理儿……太后娘娘是真心疼爱长泽郡主的,原先恼了长泽郡主一两年,如今却是时不时接了长泽郡主入宫陪她说话,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这情分哪能说没就没的?但凡那孩子有点出息,有太后娘娘和皇上庇佑,以后的前途定然是不可限量的。” 王家帮信中侯府养了孩子,这孩子以后却还得孝顺信中侯府,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陈妈妈只能陪在一旁说着应景的话。 却也在这个时候,钟姨娘是急的不行,原本是想卖人情给府中各个主子身边得力的丫鬟婆子,却万万没想到,这恩没结下,仇却是结下了。 原本她想着依照连氏那暴躁性子,一回府便会将她安插在芳华园和玲珑阁的丫鬟婆子都打发的干干净净。 如此一来,这些人便都怪上了连氏,各个主子经身边丫鬟婆子整日在耳边吹风,各个主子又如何会对连氏有好脸色? 可谁知道太夫人却是搀和进这件事来,众人哪里敢怪罪太夫人?还不是将满肚子的火气都撒到她身上来了。 原本一个个婆子见了她脸上是笑开了花儿,可如今见了她,一个个恨不得绕道走,更有在府中资历的老婆子,见了她别过脸去,像是没瞧见似的。 她就算是再气,还不是只能笑吟吟的?谁叫她只是个妾! 但这口气,她却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的,想了又想,她还是吩咐身边的翠屏道:“将七少爷抱上,咱们去夫人那边走一遭。” 翠屏却是有些犹豫了,“姨娘,七少爷如今正病着了,只怕抱出去不好罢!” “有什么不好的?外头日头那样大,难不成还能要了他的命不成?”钟姨娘心一横,便抬脚走了出去。 翠屏忙吩咐奶娘抱着七少爷跟了出去。 等着她去了芳华园,却被告知五夫人去了玲珑阁。 钟姨娘无法,只能又带着人去了玲珑阁,她到了玲珑阁,却足足等了半个时辰这才见到了林姝母女二人。 可她进去一看,这火气却堵到了嗓子眼,这母女二人正吩咐小丫鬟在墙角搭葡萄架子了。 钟姨娘深吸一口气,将到了嗓子眼的火气给咽了下去,含笑上前请安,“……之前夫人和四姑娘不是说要瞧瞧七少爷吗?妾瞧着今儿天气不错,便将七少爷带过来给你们瞧瞧。” 说着,她便吩咐那奶娘将林有麟哥放下睐,叫他给连氏和林姝请安。 林有麟却是躲在奶娘后头,任钟姨娘怎么劝都不肯上前。 连氏却道:“罢了罢了,既然孩子怕生,就别勉强孩子了……只是麟哥儿如今也快两岁了,说起来也和珠姐儿是差不多大,怎么就比珠姐儿矮上了一个头,生的这般瘦弱,是不是平日里丫鬟婆子们照顾的不尽心?” 珠姐儿乃是信中侯府世子爷和叶氏的女儿,生的粉雕玉琢,十分可爱,谁见了都想上去逗一逗。 原本大夫人还希望叶氏肚子里是个儿子,待珠姐儿生下来之后还十分不喜,可如今疼珠姐儿却是疼得比谁都厉害。 那奶娘慌忙就跪了下来,“奴婢不敢,七少爷如今还未断奶,平日里饮食更是极为小心,奴婢们是半点都不敢懈怠的。” 钟姨娘也跟着解围道:“想必是妾之前怀有身孕的时候照顾六少爷,身子不大好,所以没能安好胎,七少爷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弱,怪不得奶娘的。” 她倒是一贯喜欢扮好人。 连氏皱皱眉,眼神落在怯生生的林有麟脸上,半天都没挪开。 都是当母亲的,见到这般瘦弱的孩子,她也是心疼的,当初在庄子上,不少人家连饱饭都吃不上,她都没见过这般瘦弱的孩子! 林姝也觉得十分怪异,就算是当初是钟姨娘隐瞒下肚子里的孩子,被软禁在落燕园,可那个时候落燕园中到底还有霆哥儿在的,丫鬟婆子们又哪里敢缺衣少食的? 更何况发现了钟姨娘有了身孕之后,太夫人也请了大夫过来给钟姨娘请脉,说是钟姨娘身子并未有什么大问题,肚子里的孩子更是康健得很,只需调养一阵,便能生下白白胖胖的孩子来…… 林有麟眼瞅着所有人都盯着自己,素来照顾自己的奶娘又跪在地下,哇的一声哭起来。 这一哭也就更加可怜了,瘦的像只鸡爪子的手揉着眼睛,发出猫咽似的声音,就连林姝都忍不住吩咐道:“还是将麟哥儿先抱回去罢,当心孩子受到了惊吓,莫要惊着他了。” 钟姨娘可是在她手上吃了几次瘪的,只当她生气了,忙扯着林有麟道:“快给四姐姐赔不是,四姐姐生气了,快些!” 还未到两岁的小孩子,哪里就听得懂这些。 当即,林有麟的哭声也就更大了。 林姝只耐着性子道:“钟姨娘,我并没有生气,只是觉得麟哥儿看起来……十分可怜,奶娘,你还是将麟哥儿带下去罢,好生照料着,若是缺什么少什么只管来玲珑阁找我,或者去芳华园找母亲都行。” 她还没必要因为怨恨林沛和钟姨娘,将怨气撒到小孩子身上。 奶娘怯生生瞧了一眼钟姨娘,见着钟姨娘点点头,这才下去了。 这微小的动作,自然是没能逃过林姝眼睛的,她只含笑道:“如今钟姨娘也算是大忙人了,怎么就得空来我这儿了?” “瞧四姑娘说的这话,妾方才想抱着七少爷去给夫人请安,芙蓉姑娘说夫人在您这边,所以妾便赶过来了。”钟姨娘的态度放得十分谦卑,想着之前那人与自己叮嘱的话,只含笑道:“妾听太夫人说,过几日安东侯府那边设了个牡丹宴,邀请了诸位姑娘一起过去,妾想着七少爷胆子小,所以想叫五姑娘带着七少爷一起出去见见世面,不知道可不可以?” 林姝却是皱了皱眉头。 钟姨娘又是在打什么主意? 就算是个姑娘家在这个年纪露脸也未免太早了些,更何况,麟哥儿还是个男子,长得像一棵豆芽菜似的,就算是带出去了也没人喜欢罢? 更何况林怜如今也到了要说亲的年纪,带着一个哥儿四处走动,岂不是耽搁自己入了诸位夫人太太的眼? 钟姨娘生怕她瞧出什么来,低声道:“原道成大师也说过,只说七少爷命中多舛,该是要多历练历练才是,这事儿太夫人和老爷之前也是答应过的,说七少爷胆子小,多出去见见走走看一看,性子兴许还能大方些,没得整日憋在屋子里畏畏缩缩的,又不是个小姑娘,像什么样子。” “只是麟哥儿年纪太小了些,他本就怕生,若是带出去哭起来,奶娘婆子还不一定能看得住。”林姝看了钟姨娘一眼,只觉得她眼神飘忽,像是十分心虚的模样,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更何况先前姨娘还与我说,麟哥儿才染上了风寒,方才我见着麟哥儿脸色也不大好看,不如先将养着身子,什么事等着身子好了再说也不迟。” “更何况,男儿家沉稳寡言些也并不是什么坏事,到时候给麟哥儿请两个师傅,一个教他如何强身健体,一个教他读书写字,总比去外头瞎胡闹的好!这京中的纨绔子弟还少么?姨娘可莫要忘了,男儿家与姑娘家的玩闹习惯了,便也渐渐没了分寸,若到时候麟哥儿真的被养歪了,姨娘后悔就来不及了。” 一番话下来,钟姨娘只有称是的份儿。 又说了几句话,她便下去了。 可连氏却还道:“麟哥儿怎么就成了这样子?我记得你像他这般大的时候,抱在手里沉甸甸的,我抱上小半个时辰便抱不住了……更别说慧姐儿,你大伯母压根就没抱过几次,实在是太沉了,你大伯母那瘦胳膊瘦腿儿的,一刻钟都抱不住,这珠姐儿啊,倒有几分像小时候的慧姐儿……” 珠姐儿这孩子连她都十分喜欢,也不怕生,一见到她就凑到她跟前只唤“五奶奶”,一直叫唤个不停,似要将人心都给叫化了,也不知道她的姝姐儿何时才能有孩子,才能听见姝姐儿的孩子唤她一声外祖母了。 097 是他,原来是他 097 是他,原来是他 想及此,连氏便道:“过几日白马书院就要到了放假了,咱们这么久不回信中侯府,你尧表哥自然是要来瞧一瞧咱们的。正好你说在庄子上憋了好几年,想去街上逛一逛,趁着这个机会叫你尧表哥带你出去逛一逛,去宝妆阁买几盒胭脂回来,如今你也算是大姑娘了,也该学着用用这些东西了。” 这意图未免也太明显了些罢! 林姝是知道母亲心思的,如今只扶额道:“娘,我才十三岁呢,哪里就用得上这些东西?” “怎么就用不上呢?我瞧着怜姐儿脸上也开始抹粉了,怜姐儿还比你小上半岁,这京城中像你这般大的姑娘,谁不是正爱没美的时候?我的姝姐儿打扮打扮,定不会比她们差!”连氏说的是笑吟吟的。 她是巴不得林姝和连有尧明儿就能成亲,她虽舍不得女儿,可如此却也算是了却了她的一桩心事。 如今大夫人都时常带着林慧出去相看了,这信中侯府的姑娘们年岁都是差不多的,就算是真的有那好儿郎,这大夫人和二夫人外出应酬的时候早就定下来了,可怜她的姝姐儿没个得力的外家……要不然寻的亲事自然比倩姐儿几个好多了。 林姝抬头,看着母亲那略带着几分期冀的目光,想要拒绝的话便有些说不出口了。 她没有这样的心思,尧表哥定也没有,只是母亲一厢情愿罢了…… 等到了第二天,林姝便大大方方跟着连有尧出门了,连有尧也是个知道礼数的,回来了信中侯府是头一个给太夫人请安去了,太夫人还乐呵呵拉着他的手夸赞了半晌,直说以后谁嫁给他,以后定是个有福气的。 这有福气的人,只会是姝姐儿! 连有尧瞧着林姝那好看的侧脸,嘴角忍不住微微翘了起来。 可林姝却坐在宽敞的马车里打盹,听着外头传来那嬉闹的声音,只觉得十分安心。 上一世被幽禁三年,身边却是片刻喧嚣声都听不到的,被关的久了,她甚至都能分辨出送饭婆子迈入院子几步了。 还有三步,两步,一步,接着送饭婆子便推门进来了…… 连有尧将小案几上搁着的蜜瓜朝着她那边推了推,打断了她的思绪,“在想什么了?想的这般专心?” 林姝摇摇头,正欲开口说话的时候,外头的车夫却是“吁”了一声,马车骤然停了下来。 外头的喧嚣声似乎更大了些,隐隐还带着几分男子起哄和吵闹的声音。 林姝紧紧扶着车壁,扬声道:“外头这是怎么呢?” “回姑娘的话,前头好像有人在闹事儿,瞧那阵仗像是不小!”车夫的声音即刻便从外头传了进来。 今日是连有尧陪着林姝去宝妆阁,纵然是有两个家丁跟着,但绝大多数跟着的却是丫鬟婆子,哪里见过这阵仗? 连有尧掀开帘子,“我下去看看。” 说着,他又不忘回过头叮嘱了一句,“你在这儿乖乖等着,莫要害怕,我马上就回来了。”话毕,他这才一个跨步下了马车。 林姝时不时探头去外头张望,可帘子不过是刚掀起来,素琴就在一旁轻声道:“姑娘可莫要被那登徒浪子看去了。” 她索性就靠在马车壁沿小憩起来。 半刻钟之后,连有尧便回来了,只摇头道:“又是那宁国公府大爷,自从他从天津卫回来了,我在白马书院就时常挺热说起他做下的那些荒唐事儿,保养戏子粉头,与纨绔世家子弟斗富,哪一样少的他?” “今儿这事情怕又是闹得大,方才我过去的时候,他正挥着马鞭说要将那郭家少爷打死,郭家又不是那寒门小户,家中不少人在朝为官,嫡亲姐姐更是瑞王妃,莫说将人打死,这郭家少爷少了一根毫毛,只怕郭家都不会答应的。” 说着,他更是讥诮一笑,“这世家贵族的哥儿胆子就是大,叫我说当初宁国公还不如直接将他丢到西北去的好,有这胡闹劲儿到了战场上不知道能杀多少仇敌了。” 又是宁国公府大爷? 林姝脑海中只浮现那日在成安侯府那富贵妈妈仓皇的面色,接着便是那莫青色的袍子在水中浮浮沉沉……是不是当初自己真的救错了人?该任由着他自生自灭的! 她努力在脑海中想着上一世宁国公府大爷的事儿,可想来想去,除了记得这人最后成了宁国公,娶了邵圣平的心上人,好像就记不起什么来了。 连有尧却只当她不耐烦这些,吩咐车夫道:“从旁边绕过去了,如今那郭家少爷正跪在地下求饶,不少人在一旁起哄,只怕还有得闹腾。” 车夫应了一声。 “郭家少爷?”林姝蹙了蹙眉,低声道:“可是瑞王妃娘娘的嫡亲弟弟?”因为长泽郡主,她连带对瑞王府的事情都格外关心起来。 连有尧点点头,低声道:“就是那个郭家,这郭家少爷乃是瑞王妃娘娘最小的弟弟,性子也是个顽劣的,平日里被郭家上下不知道宠成什么样子了,今日也算是龙王三太子碰上了哪吒,遇到了狠角色。” “这哪吒就算是再厉害,可背后还有托塔李天王在了!”林姝淡笑一声。 从人声鼎沸处经过的时候,林姝偷偷掀开帘子瞧了瞧,只见一抹玄色身影高高坐在马上,头高高昂起,衬得那张俊朗的面容带着几分冷冽,完完全全是一副世家公子哥儿的模样。 被踩着他马蹄底下的男子却是不住求饶,神色极为狼狈,可他像是没看到似的,脸上的讥诮倒是愈发明显了。 兴许是感觉有人在看自己,他扭过头朝着林姝方向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瞥,林姝却是迅速将车帘子放了下来。 是他! 竟然是他! 林姝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似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素琴忙道:“姑娘,怎么呢?可是被惊到了?要不要喝点水压一压?” “我……我没事儿!”林姝摇摇头,一颗心随着摇摇晃晃的马车却是半晌都没能平复下来。 上一世,这人救过她! 那个时候她带着素琴逃出京城,半道上素琴为了保护她死在了歹人手上。 有素琴以死相护,她还是逃出来了,可身上却是一个铜子儿都没有,每日就是靠着树皮和嫩草为食,溪水为饮,不知道多少次晕到了在路上,醒来之后却胡乱朝嘴里塞几口能吃的便继续赶路。 那一日是他带着一队人马从小道儿上疾驰而过,当时她急急避开,因头昏眼花却是不小心摔倒在地。 那一队人马没走多远便停了下来,为首的便是他! 他甚至还亲自下来看了看。 那日他好像也是穿着玄色的衣袍,眉眼间的神色冷峻,腰间佩着剑,一步步朝他走来,伶仃作响,却只神色淡淡问了一句话,“姑娘没事儿罢?” 那个时候的自己灰头扑脸的,活像个叫花子。 若换成旁人,兴许还能借着这个机会讹上一笔银子,可自己向来不贪图那昧着良心的银子,只摇头说没事儿。 不过瞧瞧他那当时的架势,估计也没人敢朝他讹银子。 后来,他还是命人给了自己二十两银子碎银子,自己将这二十连碎银子小心藏着,勉勉强强也支持到了泰州…… 就算是林姝被邵圣平抓回了成安侯府,每日在佛祖跟前念经的时候也没有忘了这位好心人,只与佛祖保佑这善人能长命百岁,安享康泰。 可如今她却是弄不懂了,这人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若是好人,为何上一世会弑弟杀父,谋害嫡母;可若是坏人,为何会对一个小叫花子施以援手,那个时候哪怕是他的马蹄从自己身上踩过去,都没有一个人会放在心上的…… 林姝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上一世自己宛如井底之蛙,什么都不知道,可如今知道的多了,只觉得这时局更叫她捉摸不透,“尧表哥,那宁国公府大爷叫什么名字?” 上一世等着她知晓他的时候,他已经是宁国公了。 连有尧狐疑看了她一眼,不解道:“叫陆靖然,好端端的你问起这些做什么?” 心底好像隐隐有点醋意,可转而一想,姝姐儿哪里会瞧上这样的纨绔子弟? “我在庄子上呆了三年多,好多事儿都不知道了,过几日我又要随着祖母一起去安东侯府做客,这姑娘家的凑在一起自然是说些闲话了,若是我什么话都插不上,那多没意思!”林姝笑的有几分心虚。 好在连有尧并没在意,“你们姑娘家的凑在一起就爱说这些?” 林姝点了点头。 连有尧只露出几分不屑的表情来,呢喃道:“真是没劲儿透了。” 因为陆靖然一事,就连到了宝妆阁,林姝也不过略微挑选了两样脂粉便回去了。 回程的时候自然是一路畅通。 陆靖然和郭家少爷的事儿想必也闹完了,也不知道这件事传回宁国公府,这宁国公府又是什么反应,不会又一怒之下将他丢到天津卫去了罢,不过想想应该也不会,若他在天津卫学到了一身好功夫,只怕回来就更混账了…… 098 一个大胆的想法 098 一个大胆的想法 等着林姝将手上的一串冰糖葫芦都咬完了,这马车便也缓缓在信中侯府门口停了下来。 连有尧却是没跟着进去,连家也另外在外头给他在外头买了所三进的小院子,如今连有尧休息时候偶尔来信中侯府瞧瞧连氏和林姝,晚上都是回这院子歇息的。 不过白马书院的课业紧张,这院子大多数都是空着的。 林姝带着素琴等人便回府了,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会在玲珑阁门口见到麟哥儿。 瘦瘦小小的林有麟被奶娘牵着,如今正站在门口,好像一阵风便能将他吹走似的,如今也已经算是初夏,珠姐儿都已经穿上小褂衫,他身上却还穿着薄薄的夹袄。 都说春捂秋冻,却也不是这么个捂法儿。 林有麟还是怯生生的,奶娘教了好几遍,他这才猫叫儿似的唤了一声“姐姐。” 林姝笑着命奶娘将他带进去,更是吩咐芸豆给他抓了一把玫瑰窝丝糖,瞧着他吃的满嘴满手都是玫瑰汁,才笑着道:“麟哥儿找我可是有事儿吗?” 林有麟又是怯生生看了奶娘一眼,奶娘授意道:“七少爷不是有事儿要和四姑娘说吗?” 林有麟犹豫着说道:“姐姐,我想和你们一起出去玩……” 顿时,林姝嘴角的笑意便有些凝住了,还未到两岁的孩子,哪里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定然是背后有人授意,只是钟姨娘一而再再而三提起这事儿,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算计自己?一个小孩子压根就不至于…… 林姝的目光又落在了林有麟那张瘦瘦的脸上,可他如今所有的心思都落在那玫瑰窝丝糖上头,像是没吃过似的,吃的十分专心,末了更是舔了舔手指头。 奶娘忙上前阻拦,“七少爷,手脏,可是不能吃手的。” 末了,她才腆着笑对林姝道:“钟姨娘说了,说七少爷从小身子便不好,吃不下多少饭,像窝丝糖这些东西平素是沾都不能沾的,一吃上便没个数,日日都吵着要吃,到了饭点就更吃不下什么东西,身子又怎么好多起来?” 林姝笑了笑,没有说话,只吩咐芸豆取了盒子玫瑰窝丝糖来,才笑着道:“钟姨娘的话也有道理,这糖的确是不能多吃,可平素吃一吃却是没什么的,瞧着麟哥儿都馋成什么样了?以后他想吃糖的时候你大可以告诉他,若是以后每顿饭肯乖乖吃的话,每日便给他吃一颗窝丝糖,有些时候不能一味的罚,得奖励他,莫要见着孩子小,其实小孩子是什么事儿都懂的。” 奶娘忙接过那一匣子窝丝糖,应了下来,可心里却想着回去还是要将这事儿与钟姨娘说一说了。 林姝点点头,道:“奶娘便带着麟哥儿先下去罢,我这边还有些事。” 四姑娘到底还是没松口要七少爷过几日跟着一起去安东侯府! 奶娘便有些不敢下去了。 林姝却像是没看懂似的,只派了芸豆送客,芸豆一下去,她便道:“去将钟姨娘请过来罢!” 她很不喜欢这种被人瞒在鼓里的感觉。 想了想,她看了一眼正与出门的芸豆,“罢了,还是不请了,只吩咐人多注意落燕园那边的动静,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就算是真的将钟姨娘找来了,只怕钟姨娘也会说这是林有麟自己想出去玩,她还能找林有麟过来对峙不成? 她可不怕钟姨娘将这事儿闹到太夫人跟前去,太夫人并不是个糊涂的,没得姨娘还能越过主母去的道理。 转眼间,便到了安东侯府牡丹宴那一日。 因着林倩已经是安东侯府世子爷定了亲事,所以她自然是不能去的,而二夫人早与太夫人说好了的,要太夫人带着几个姑娘家的一并过去,毕竟太夫人去了,也能叫安东侯府的人瞧瞧她的倩姐儿是颇受太夫人疼爱的。 只是谁知道到了今儿早上太夫人却是头疼的厉害,就算是二夫人一心想给自己女儿壮面子,却也不好强人所难。 可二夫人嘴上说着要太夫人好生歇着,林姝却分明瞧出来这一路上二夫人的脸色并不好看。 上一世林姝也曾来过安东侯府几次,这安东侯府并不算是个安生地儿,安东侯侍妾颇多,底下的庶子庶女一大堆,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这安东侯夫人也是个厉害的角儿,上一世婆媳两人经常闹得鸡飞狗跳…… 不过万幸的是安东侯府世子爷是护着林倩的。 等着林姝和林慧挽着胳膊下了马车,便瞧着有个得力的管事妈妈迎了出来,“两位夫人可算是来了,我们家夫人正陪着诸位夫人太太脱不开身了,从一大早上就派了奴婢在门口候着你们几位呢!” 二夫人脸上这才隐隐瞧见了几分笑意。 可那管事妈妈的目光却是不住落在了后头,见着马车里再无人下来,目光中隐隐有了几分失望。 那妈妈扶着二夫人便朝着花厅走去。 二夫人却也拿出亲家太太的架势来了,“各家夫人太太可都到了?你们家夫人今儿请了哪几家过来了?” “我们家夫人说了,今儿不过是请了亲朋好友过来举办个牡丹宴,只邀了成安侯夫人、姜家太太这几家夫人,原本是还邀了郭家夫人的,只是这几日郭家突然有些事儿,昨儿还专程捎了话过来,说是来不了了。”那管事妈妈小心翼翼扶着二夫人,末了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还有长泽郡主了,说是长泽郡主也会赏光过来。” 顿时,林姝只感觉到周遭有不少目光都汇聚了过来,接着才听到了二夫人的声音,“说起来我也好些日子没见到长泽郡主了,也不知道长泽郡主这次有没有将春哥儿带过来,小小的孩子,长得像是肉团子似的,见了便想上去捏一捏……” 肉团子? 林姝皱了皱眉,当初在慈宁宫的时候,长泽郡主腹中的孩子几欲保不住,就算是后来好好调养,却也没有生的白白胖胖的可能…… 如此沉思着不如花厅,安东侯夫人便迎了上来,“哟,可算是将两位夫人给盼来了。” 其中又有夫人太太笑着打趣,“还一口一个夫人的,我是要看以后成了亲家,你们是不是还这般客气!” 这人不是张大奶奶还能是谁?她身边依旧坐着张愿清,几年未见,张愿清眉目出落的倒是愈发清秀了。 张愿清朝着林姝盯着自个儿,微微颔首,神色疏离。 这世上众人都是如此,趋炎附势! 在林姝未去庄子上之前张愿清恨不得三五日就送信去信中侯府,等着她被王太后接进宫,更是时不时托人送些小东西去宫里头……可等着她去了庄子上,便是半点消息都没有了。 张阁老的清正廉明是整个大庆朝都赞叹的,却没想到那嫡亲孙女却是个会算计的。 林姝点点头,便也算是和她打过招呼了。 二夫人和安东侯夫人寒暄了一阵,众人便又说起近几日京城中发生的大事来了,事关宁国公府和郭家,张大奶奶却也不好多说了,只是旁人说起这话的时候,她附和上几句,“……叫我说这件事还是没个定数,宁国公府大爷说郭家小爷是在街上调戏良家妇女,这才出手相救的,可郭家小爷却说宁国公府大爷仗着宁国公府势大,在街上横冲直撞……这种事谁能说个清楚,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咱们这些外人,只怕也弄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正剥着杏仁的二夫人忙附和道:“谁说不是了,咱们还是不要搀和的好,不管是宁国公府,还是郭家,那都不是普通人家……” 众人笑嘻嘻便将这件事揭了过去,无非说起哪家的姑娘又学了新绣法,最近京中流行什么衣裳首饰…… 正说的起劲,长泽郡主便款款走了进来。 三年多未见,长泽郡主气派依旧,可眉梢眼角间却多了几分老态,想必是在王家过得并不痛快。 经过林姝身边的时候,长泽郡主还瞥了她一眼。 只林姝并没有将过多的目光落在长泽郡主身上,却落在了身后奶娘怀中抱着的小娃娃身上,这小娃娃想必就是方才二夫人口中的春哥儿了。 这孩子生颈脖间挂着长命锁,手上戴着金镯子,生的粉雕玉琢,的确是十分可爱,可若是细细看来,却能察觉他嫩藕上的胳膊有鸽子蛋般大小的淤青,也不知道谁撞的还是怎么的…… 只是看着那孩子胖嘟嘟的小脸时,林姝却是不由得愣住了。 这孩子怎么生的有几分像已经变得痴傻的霆哥儿…… 原本这孩子本就是林沛的种儿,像霆哥儿也是没什么,太夫人也说过霆哥儿眉眼生的像是林沛,嘴巴和鼻子却长得像钟姨娘……这孩子瘪嘴吃糖时的模样,和霆哥儿吃东西的样子还真是一模一样…… 心中早就存下了怀疑的种子,如今林姝脑海中更是浮现了个大胆的想法——是不是林有麟就是长泽郡主的孩子,依林沛那性子,哪里会容忍自己的骨血流落在王家,管旁人叫父亲? 099 我要她生不如死 099 我要她生不如死 这想法一个冒了头,从头至尾林姝的目光都没能从那孩子的脸上挪开。 越看她便越发觉得不对劲了,按理说长泽郡主二十多岁才当母亲,又与王培没什么感情,这孩子便是她唯一的慰藉了,按理说该是将这孩子看成眼珠子一般的,可长泽郡主却是自顾自看戏,眼神都没有落在孩子身上。 更别说长泽郡主还蓄着长长的指甲,指甲上染了红艳艳的丹蔻,一看便是平日里不常抱孩子的…… 倏地,那孩子因为顽劣不小心挣脱了奶娘的怀抱,头磕在了太师椅上,当即就哇哇哭起来,长泽郡主却是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小孩子本就爱哭闹,如今这花厅里又吵,顿时孩子便是哭闹不止,奶娘小心翼翼哄了好一会儿都哄不好。 长泽郡主甚至还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与奶娘说了什么,奶娘便抱着那孩子走开了……顿时,林姝心头七分的怀疑顿时就变成了十分。 天底下,哪里就有这样狠心的母亲了?如此她便也能想明白为何钟姨娘一而再而三要求林有霆跟着她们来安东侯府了,只怕是长泽郡主想要见见自己的亲生儿子罢…… 长泽郡主面上神色依旧淡淡。 就算是她低嫁嫁到了王家,可到底是还是大庆朝堂堂郡主,这安东侯夫人的宴会,她是可来可不来的,原本知道林姝要来,她是打算不来的,一想到林姝,她就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似的,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若不是为了瞧瞧麟哥儿在信中侯府过得好不好,她哪里就会来了?这几日她梦到林姝要害死她的麟哥儿,吓得她经常半夜醒来。 想着自己之前钟姨娘送给自己的信,上头只写着林姝出言阻拦,更道这件事就算是闹到了太夫人跟前,太夫人为了麟哥儿的身子骨着想也不会松口的,不过钟姨娘还道自己定会尽力而为…… 长泽郡主缩在袖子里的手忍不住缩成了拳头。 林姝,又是林姝! 她是要看看林姝还能猖狂的了几日!就算是太夫人那边拒绝了平宁长公主,可平宁长公主是个什么性子?呵,只要是平宁长公主决定了的事儿,那是一点转寰余地都没有,更何况,不是还有王太后和她在一旁帮衬吗? 如此,她看向林姝的目光便带着了几分冷意。 当日林姝算计了她,她定要林姝千百倍还回来! 林姝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长泽郡主身边的春哥儿身上,若不是林慧低声提醒一句,“长泽郡主在看你了”,她这还没有察觉。 抬起头来,两个人的目光中都带着意味深长。 林姝甚至还笑了笑。 长泽郡主慢悠悠小啜了口茶水,讥诮一笑,扬声道:“三年多未见,林四姑娘倒是愈发生的好看了,看样子这庄子上的水土倒是极为养人的!” 三年之前她看似是输了,可又如何是真的输了?若林姝是真的赢了,又何必急巴巴带着连氏去了庄子上? 她不是没想过去要了林姝母女的性命,只是派出去的人却说不好下手,她这才作罢。 林姝也含笑回道:“多谢长泽郡主夸赞,在庄子上吃得好住得好,不用操什么心,只怕是长胖了些。” 张大奶奶只笑着接话,“今年年初我也曾带着清姐儿去庄子上住过几日,可别说,当真是舒坦,每日还能去山上采采野果子,有次我和清姐儿还见到了一只松鼠了,那山上的松鼠倒也不怕人,抱着颗松子傻傻看着我们呢!” “您说的没错,特别是冬天连下了好几天雪的时候,还有松鼠跑到院子里来讨食呢!”说起在庄子上的事儿来,林姝笑的是眉眼弯弯。 长泽郡主却是冷冷抛出一句话来,“庄子上尽是些粗鄙之人,这种地儿,以后事故囊还是少去的好!” 众人默然,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不知道长泽郡主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您这不说,我还没想起来了,原先林四姑娘还养在太后娘娘身边过,听说也是您在太后娘娘跟前说林四姑娘聪明懂事,这才要接到太后娘娘身边去了!”在场的女眷就没谁不捧着长泽郡主的,作为东道主的安东侯夫人自也是这般。 如今她更是含笑道:“说起来林四姑娘和长泽郡主三多年未见面了,来,四姑娘,过来挨着长泽郡主坐罢!” 话毕,她更是亲自命小丫鬟搬了一把太师椅放在长泽郡主身边,作为未来儿媳妇的亲妹子,她自然是希望林姝能够和长泽郡主打好关系了。 林姝倒也不推辞,在众人的注视下就挨着长泽郡主坐下了。 她可不想叫人看出端倪来。 女人家凑在一起,说说这家是非那家八卦,气氛便渐渐起来了,更何况花厅里还请了柳成园的戏班子前来唱戏,一时间倒是更加热闹了。 长泽郡主端起茶蛊,看似是在喝茶,却是压低声音道:“你母亲身子最近可还好?” “托长泽郡主的福,好得很!”林姝眼神落在戏台子上袁小衣的身上,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 就长泽郡主,难不成还能安好心? “那我便放心了。”长泽郡主妩媚一笑,讥诮道:“当年我差点逼死你母亲,如今想来却也是我的不对,是我当时太冲动了,还好你母亲如今并未大碍,如若不然,那便是太可惜了。” 说着她更是深深看了林姝一眼,刻意压低的声音之中却也透着几分冷意,“要是你的母亲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受苦,那接下来这出戏便是半点意思都没有了,这几年我也是想明白了,想要一个人死,多的是法子,特别像你母亲这般蠢笨之人,要了她的性命更是比弄死一只蝼蚁还简单……可我偏生要她活着,好好活着,看着她的女儿在火海里挣扎,你说这是不是比要了她的性命更叫她难受?” “至于你,到时候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思去照顾你母亲?折腾她个几年,她再死也不迟!” 林姝深吸一口气,才缓缓道:“要我在火海里挣扎?又想要害死我母亲?呵,长泽郡主可是将自己当成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佛祖不成?当初您有这个本事,是因为太后娘娘疼您,可如今了?” “您别忘了,如今你只是王家媳妇,是个正六品官员的太太,又有什么本事将我推向火海?就算是您得太后娘娘疼爱,可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傻子,会任由着您摆布的!” “您素来不是最在乎的便是我父亲吗?他虽不疼我,可到底是好面子的,难不成又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被您算计?当我们信中侯府的人都是摆设不成……” 她在外头,便代表的是信中侯府的颜面,若长泽郡主真的做了毁了她名声的事儿,太夫人和林沛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长泽郡主不耐烦打断了她的话,“你的嘴巴一向倒是厉害,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只愿里到时候还能说出这般硬气的话来!” 她这话音刚落下,戏台子上的袁小衣便是一甩水袖,一出戏便是演完了,顿时惹得满堂喝彩。 长泽郡主笑盈盈的高声道:“赏银两百两!” 安东侯夫人嚷嚷了一句“长泽郡主真阔绰”,便也跟着赏了一百两,这一百两银子,却也够寻常老百姓家吃穿用度好几年了。 顿时,张家大奶奶、成安侯夫人、大夫人等人纷纷都赏了袁小衣五十两银子。 却只有二夫人磨磨蹭蹭的,到了最后也跟着低声喊了一句“赏银五十两”,话一说完,这心里疼得像是要滴血似的。 成安侯夫人出身叶家,虽说叶家如今不比从前,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区区五十两银子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张家大奶奶是张阁老儿媳妇,虽家世不显,可阁老家里还冷缺银子了?至于她那大嫂,就更加不用说了,当初管事陪嫁银子便有一万多两银子,更别说那一百两八抬嫁妆了…… 却只有她,嫁妆没嫁妆,如今还要扣扣搜搜替女儿攒嫁妆,虽说太夫人也说了林倩出嫁比照着林嘉出嫁时那五千两陪嫁银子来,可她还不是想多增些添些,好叫女儿嫁到了安东侯府腰杆子能挺得直一些…… 林姝虽素来不喜欢看戏,可却也跟在了张愿清的身后给了三两银子的赏钱。 张愿清忍不住凑过来道:“四姑娘,我与安东侯府的姑娘要一起去后花园玩,你要不要和你三姐姐一起过去?”至于林怜,则压根不在她的邀请范围之内。 林姝无心和张愿清打交道,可更不愿呆在长泽郡主身旁,“好,那你们稍微等我一会儿,我去叫我三姐姐和你们一起过去。” 林慧一听要出去玩,自然是高兴得很,拉着林姝的手直朝外头走。 花厅门口已经候着几个小姑娘了,大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一个个生的像花儿似的,花有百样,这人也有百种性子,方才已经有人从长泽郡主的几句话中揣摩出长泽郡主对林姝的不喜来,对林姝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100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100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这几个姑娘中,唯有张愿清最为聪慧,毕竟是阁老之孙,看待问题比旁人都长远通透些。 若长泽郡主不喜林姝,当初又为何要将林姝养在王太后身边?且不论长泽郡主是真不喜还是假不喜,就说林姝的父亲如今已经位居正三品,便不能小觑。 张愿清便与林慧陪着林姝一起落在最后头,看似倒是个好姐姐的模样。 林慧却忍不住嘀咕道:“方才长泽郡主都与你说些什么呢?我总觉得长泽郡主看起来怪怪的,不像好人……” 她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林姝扯了扯袖子,“许是长泽郡主与我许久没见面了,所以这才多说了几句话,长泽郡主怎么就不像是好人了?皇家的郡主,这身份本就比旁人更尊贵些,金贵些自然也是常事。” 她不想让林慧也搀和进来,若有风言风语流露出去,只怕长泽郡主那边也不会对林慧有好脸色的。 林慧瘪瘪嘴,没有再说话了。 倒是前头林怜几个说话说得是颇为高兴,林怜和成安侯府的庶出姑娘邵敏都是个热络的性子,三言两语便和诸位姑娘玩到一起去了,最后更说要举办诗社。 林慧一听,便扯着林姝的袖子道:“姝姐儿,咱们去花园子那边逛逛罢?说是安东侯府中有很多牡丹花了,咱们去看看?” 她可不想参加什么诗社了,在自家家中做做诗也无妨,可到了外头,若是做出的诗比不上旁的姑娘,那就等于说被人踩在了脚底下。 她可不想成为旁人的踏脚石。 林姝笑道:“那我就陪着三姐姐去花园子那边看看牡丹花罢……愿清姐姐,你要不要一起过去瞧瞧?” 张愿清可是如今京中出了名的才女,自然是不愿意陪着她们一起去赏花的,“你们去罢,我就不去了。” 林慧便拉着林姝走远了,“原先我们小时候出来做客,我还觉得这张愿清是个不错的,可却是听我娘提起过她的几桩事情来,总觉得她这人……怪怪的,怕是心计太深了些。” “怎么呢?”林姝却忍不住笑起来,“也是奇了怪了,居然连你都能瞧出一个人有心计来了?” 两人随便找了块大石头坐了下来,林慧边揪着旁边的牡丹花瓣,边道:“原先二姐姐未曾定下亲事的时候,这也是常常和她们在一起办诗社的,二姐姐的学问不错,从小又得二伯父亲自指导,原先也是得了几次头筹,不过那个时候每次张愿清都在一旁坐着,并没有参加,一时间二姐姐才女的名声便渐渐起来了。” “只是两年前有一次宁国公府举办花宴,宁国公老夫人便说考考各位姑娘,那一次却是叫张愿清名声大起,那做出来的诗不知道比二姐姐好上多少,这才真真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你说说若她真的不想显摆自个儿,为何要在宁国公府出风头?若真想出风头,为何之前又一直捧着二姐姐?叫我说,原先她怕就是想用二姐姐当挡箭牌了,叫那些姑娘嫉恨二姐姐,叫二姐姐替她挡刀……如今她这才女的名声起来了,倒也没见着她推脱说不想参加诗社了。” 就连林姝都不得不感叹张愿清的确是聪明,可一个人若是太聪明便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将旁人当成了踏脚石,“那岂不是二姐姐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了?” “莫说是二姐姐那般聪明的人了,就连我都觉得她不像是个好人……偏生等着那场花宴完了之后,她还亲自到了祖母跟前来与二姐姐赔不是,说她不是故意抢了二姐姐的风头,祖母见着她是阁老的孙女,瞧着二姐姐像是不大高兴的样子,还出面当了和事佬,可也是因此,二姐姐便是更加怨恨张愿清了。”林慧还真是没辜负林姝给她取的小喇叭的外号,说起这些八卦来可是眉飞色舞。 可末了,她却叹了口气,讥诮道:“就算是这么聪明又有什么用?她和二姐姐差不多大的年纪,这亲事还是没有定下来,说是原先张大奶奶想要与安东侯府结亲,可一则是安东侯夫人不怎么愿意,只说张阁老虽是阁老,但却是清流,在朝中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二来是张愿清还瞧不上安东侯府世子爷了……也不知道她最后挑挑拣拣的,想选个什么样的夫婿。” 张愿清是个心气高的,且又惯会看人脸色的惯又心计的,这样的人又岂会只满足于一世一双人? 所以这才拖到上一世张家出事的时候张愿清还没有嫁出去,那个时候张愿清年纪已经不小了。 林姝想了想,道:“你说得没错,张愿清那样的人咱们还是少打交道的好,平日里见到了面几句话倒也不算是失了规矩……如今京中适龄的姑娘不少,个个都想踩着别人为自己谋其一个好名声,到时候说亲事便也能容易些,可谁知道哪日又会成为别人的垫脚石了?” 两个小姑娘凑在一起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重新回到了花厅,如今已经到了饭点,花厅已经设宴了。 几个小姑娘自然是要坐在一桌的,可如今那几个姑娘还在花园子里举办诗社,还没回来了。 安东侯夫人自然派人去请,没多久,姑娘家的便都回来了,嘴里还嚷嚷着说着,“这次又是愿清姐姐得了头筹,愿清姐姐真是好生厉害……” 顿时,这在场夫人太太的目光便落到了张愿清脸上,张愿清像是没看到似的,轻声道:“不过是侥幸罢了。” 一次两次是侥幸,可哪里能次次都是侥幸? 不少夫人太太已经瞧出端倪来了,一个个面上夸赞着张愿清乃是真才女,可心里却忍不住偷偷排揎她起来了。 吃饭时,林姝便又听到一个消息,直说有几位皇子要选妃了,其中最引人瞩目的便是八皇子了。 八皇子乃是章皇后的嫡出儿子,这选妃自然是和旁的皇子选妃不一样了,旁的皇子选妃无论是正妃还是侧妃,如今圣上都是选的正六品以下的小官小吏,地方乡绅,要求祖上三代无恶行者无恶疾者便可入选。 可也有少数受宠的皇子例外,这八皇子不仅受宠,更是嫡子,选妃之事更是不能怠慢了,更数要从世家嫡女中好好选一选了,要不然王太后和章皇后那边便是头一个不答应了。 林姝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还深深看了张愿清一眼,倒是有些能想明白为何张愿清这些日子会急着冒头了。 就算是不能成为八皇子正妃,可依照张愿清的家世和声望,只怕也是会被皇上指给旁的皇子为正妃的,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的皇子,总归会被人称上一声娘娘了。 张家家境不显,可皇上却并不会在乎这些,皇上看重的却是世家女儿的人品如何。 长泽郡主更是不动声色将话儿透出风来,“……太后娘娘前几日可是与皇上说了,这次几个皇子选妃可是不能再从那种小地方选了,选出来的皇子妃一个个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还不如从世家贵族里挑出几个姑娘来,也免得辱没了皇家的名声,我瞧着皇上像是有答应的意思……” 在场诸位太太都是有女儿的,就算是膝下没有嫡亲女儿,却也是有庶出女儿的,庶出女儿入宫自然是当不得正妃,若是能当皇子侧妃那也是不错,一个个顿时就来劲儿了,甚至到了花宴结束,都还有些意犹未尽。 没几日,林倩便得知了这消息,气的在屋子里摔了不少东西,惹得二夫人抱着她直哭,“我的儿,你到底还想怎么样?这亲事都已经定下来了,难不成你还想翻天?” 林倩已经瘦的颧骨高高凸起了,如今双眼红肿,窝在二夫人怀中哭的是泣不成声,“娘,我不服,我不比她们差,为何就要嫁给那样的窝囊废为妻?原先您只与我说,说是皇子选妃那是不会在世家贵族中挑女儿,如今长泽郡主都说了,太后娘娘瞧不上那些乡下来的姑娘当皇子妃,娘,我求您了,您就退了与安东侯府的那门亲事罢!” 她是个心气高的,想着兴许到时候林姝和林慧有可能成了皇子妃,自己这个当姐姐的见了面还要与她们请安,她便觉得心里头憋闷。 二夫人也跟着掉眼泪,“你怎么这么傻?就算是如今真的退了亲事,你是退了亲的,就算是真的被内定拟了折子递了上去,又如何会被选中?更何况咱们平白无故退亲,安东侯府那边又岂会答应?” “这门亲事是你伯祖母帮着找的,哪里又是说退就能退的?当初提起这门亲事的是你伯祖母,如今退亲的又是你伯祖母,若真的如此,那姜家的颜面又该放在哪儿?” 不管如何,她觉得嫁进安东侯府比嫁到皇家要好得多。 若来日女儿在安东侯府受了委屈,好歹还有信中侯府和姜家撑腰,若真的成了皇子妃,就算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那也得忍着! 林倩听了直抹眼泪。 可过几日她听说林姝和林慧都入了皇子选妃的人选,却又开始哭天抢地闹了起来,只是这一次,二夫人却没有再像之前那般安慰了,她被林倩哭哭啼啼闹了几个月,已没有心思再去安慰林倩了。 这门亲事,林倩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101 挨了巴掌的长泽郡主 101 挨了巴掌的长泽郡主 只是连氏听到这事儿却是着急的不得了,若女儿真的嫁进了皇家,那岂不是任由长泽郡主磨挫? 她巴巴赶到玲珑阁的时候,林姝正坐在廊下看着芸豆带着小丫鬟跳百索了。 林姝听了她的话忍不住直笑,“您啊,可真是想的太简单了些,若真的名字被递上去便会成为皇子妃、皇子侧妃的,那指不定京城多少家夫人太太都已经笑开了花,估摸着递上去的人选少说也有几十号人,可最后定下来的也就不超过五个罢。” “如今我才十三岁了,还小着了,将名字递上去也不过就是图名声好听些,到时候说亲事容易些罢了!您放心,像三皇子侧妃,八皇子妃这些热门人选,就交给成国公府、张家那些人去争去抢,像五皇子妃、六皇子妃这些不热门的,便也有一堆人惦记,咱们啊,还是该做什么便做什么罢!” 连氏这才微微放心了些,嘀咕道:“这事儿一日没定下来,我这心便一日放不下来。” 林姝免不得要安慰母亲几句了。 此时慈宁宫的王太后正和章皇后坐在一起忙活这事儿,长泽郡主坐在下首有一搭没一搭吃着山核桃。 如今她仍旧是呆在慈宁宫的时间多,却不大怎么回王家了。 王培平庸没本事也就罢了,偏生还好色,平日里就混账,一喝起酒来那就更混账了。 前几日王培更是借酒装疯,狠狠打了她一巴掌,从小到大她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原先王培借着春哥儿之事骂骂咧咧,她左耳进右耳出也就罢了,毕竟哪个男人还未成亲头上便戴了一顶绿帽子心里都会不痛快。 只是王培竟然敢打她?当即她便将王培推的一个踉跄,更是要将案几上的花瓶砸到王培头上去,若不是身边有人拦着,只怕王培这个时候的小命都保不住了。 可就算是到了这般,长泽郡主便还觉得不解气。 她当夜便闹到了慈宁宫来了,王太后听了这话,也是气的是不行,只吩咐长泽郡主好生在慈宁宫住着,她定不会姑息王培的。 只是王培接连着几日,压根就没有来慈宁宫的意思,王太后传话的宫女太监去了王家一趟又一趟,却是连王培的人影儿都没见到。 长泽郡主倒也不着急,在王家,光是王培的姨娘便有十多个,更别说通房丫鬟是数不胜数。 当日她嫁到王家,带过去了不少陪嫁丫鬟,这些个丫鬟除了年老的那些嬷嬷王培瞧不上,那但凡有些姿色的,就算是有几个没被王培睡过,可却没有哪个没被王培占过便宜的。 王太后身边的丫鬟举着老花镜,王太后只眯着眼睛看着钦天监呈上来的册子,“……有成安侯府的姑娘,安东侯府的姑娘,信中侯府的姑娘,就连宁国公府的旁支姑娘也呈了上来,哟,这还有你们章家的姑娘呢!” 章皇后笑了笑,眉眼中都跟着带了几分的笑意,“哥哥的几个女儿都还小了,无非是想借着入了选妃的册子,以后说亲事的时候好看些了。” “这倒是,若是哀家没记错的话,你那几个侄女最大的也才十一二岁了。”王太后眼睛又眯了眯,伸手却打开了给她举着老花镜的小宫女,不悦道:“你下去罢!” 这便没了再看册子的意思。 小宫女只能诚惶诚恐的退了下去。 王太后只叹了口气道:“一个个都比不得蔓菁用的顺手,说起来,蔓菁去三皇子身边也有两年了,正好也趁着这个机会给蔓菁一个名分……” “蔓菁跟在哀家身边十几年,是个懂事听话的,当时三皇子与哀家说要收了蔓菁,哀家心里却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来,哀家在宫里头沉沉浮浮这么多年,外头人看着宫里头觉得好,却只有身在皇家的女人才晓得其中的难处,原本哀家是打算风风光光将蔓菁嫁出去的,如今她竟入了三皇子的眼,便也是她的造化了。” 说着,她想了想,才道:“不如就让蔓菁随了哀家的姓,封为王侧妃罢!” 一个宫女被封为侧妃? 章皇后的眼角跳了跳,多年的婆媳过招叫她知道了王太后的秉性,若一味顶撞王太后,那王太后更是不会松口的……左不过是个侧妃罢了,不如就应了算了,“太后娘娘身边的人儿,还能有差的吗?就算是您今儿不与臣妾说这事儿,这事儿臣妾也是要提上一提,臣妾也觉得蔓菁是个不错的。” “两年前三皇子染上了风寒,看病了宫中的太医,药不知道吃了多少,可病总是不见好,三皇子是个什么性子,您也是知道,平日里一心扑在政务上,臣妾不知道劝了多少次,三皇子总是将臣妾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似的……还好您派了蔓菁过去照顾他,要不然他这病还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去了。” 明明是太医的功劳,却硬生生扯到蔓菁身上去了。 就连长泽郡主都忍不住多看了章皇后一眼,这可不像是章皇后的作风。 倒是王太后在章皇后跟前摆够了婆婆架子,只觉得心里十分痛快,“蔓菁这孩子的确是不错的,如今的三皇子妃乃是乡绅小户出来的,平日里连带着三皇子面上都无光,蔓菁好歹也跟在哀家身边见过些世面,许给三皇子做侧妃倒是一点都不亏。” “您说的是!”章皇后将自己姿态摆的十分低,只是话锋一转却道:“按理说皇子是该有一位正妃两位侧妃的,如今三皇子身边还缺一位侧妃……臣妾这边倒是有个人选,不知道太后娘娘觉得意下如何。” 王太后眉头几不可察的蹙了蹙,却还是道:“皇后瞧中了哪家的姑娘?” 章皇后笑容间是难得的和煦,“臣妾瞧中的是张阁老家的孙女,闺名叫做愿清,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原先三皇子小的时候也时常喜欢吟诗作画的,也就如今年纪大了,倒是将这些东西丢在一边了,可臣妾却还能看出来三皇子平日里是很喜欢这些东西的,有张家姑娘陪在三皇子身边,想必三皇子日日看着张家姑娘吟诗作画,心里头也是喜欢的。” 长泽郡主听着,只端着茶蛊品茶,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来。 王太后年纪大了,果然是比不上章皇后会算计,王太后前脚将自个儿的贴身宫女送给了三皇子当侧妃,可章皇后马上便说要将阁老的嫡亲孙女也许给三皇子当侧妃,这打的是什么主意,傻子便都能知道了! 张阁老仅有张愿清这么一个孙女,这么些年,张阁老清正廉明的名声甚至连皇上都知道,若要张愿清嫁给三皇子为侧妃,岂不是也顺带拉拢了张阁老? 整个朝堂之上,支持三皇子的人还少?若多了张阁老,三皇子争夺储君之位便又多了几分胜算! 王太后神色也有些不明朗了,“张家姑娘……哀家原本是打算许给五皇子做正妃的,毕竟这是张家唯一的嫡出女儿,若是许给三皇子做侧妃,实在是有些委屈了……上头的三皇子妃身份不显,只怕也压制不住她。” “瞧您这话说的,哪里有什么压得住压不住的?都是三皇子身边伺候的人,自然该齐心协力为三皇子着想才是了!”章皇后想着王太后话里的反对并不是那么明显,这眉眼间的笑意便更浓,只道:“其实这件事也还没有完全定下,毕竟还要瞧瞧皇上那边怎么说……” 正说着话,外头却匆匆忙忙跑进来了个小内侍,低声道:“太后娘娘,王大人过来了!” 王太后的目光便落在了下首的长泽郡主面上。 长泽郡主像是没听到这话似的,端着茶蛊的手连顿都没顿一下。 却还是章皇后笑着道:“有人来接自个儿媳妇回去了,本宫也就不在这儿凑热闹了。” 原先她是怎么看王培怎么觉得不顺眼,自从长泽郡主嫁给了王培之后,她便是怎么看王培怎么顺眼,如今更觉着王培这时间挑的是正好……等着待会儿到了皇上跟前,她只含含糊糊说上王太后的态度,想必皇上那边也就松口了。 等着她走了,王太后便叹了口气,道:“长泽,你是如何想的?到底是见还是不见?” “见?有什么好见的?太后娘娘您评评理,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要惹得他当着一群姨娘丫鬟婆子的面打了我一巴掌,从小到大莫说是挨巴掌,还从未有人动过我一根手指头呢!”长泽郡主想着便来气,如今只冷冷道:“我可是没打算回去,若是您想见他,那我回避便是了。” 王太后冲她招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当真是孩子气,夫妻本就是床头打架床尾合的,哪里有不回去的道理?若是你不回去,春哥儿怎么办?你可舍得春哥儿日日见不到娘?” “王培是个什么性子,哀家比你清楚,有些时候是混账了些,可这丈夫还不是你自个儿挑的……听哀家的话,待会儿王培服个软,你便也跟着他回王家去罢,不为别的,也该为了春哥儿好好想一想才是!” 102 你有求着我的那一日 102 你有求着我的那一日 长泽郡主依旧不理不睬。 王太后眉头皱了皱,只吩咐那小内侍将王培带进来。 其实那日王培在长泽郡主手上也没占着什么上风,那日他饮多了酒,席间更是听人说谁谁的姨娘与表格有染,大家伙背地里偷偷笑话那人是不是床上功夫不行,要不然姨娘怎么就背地里偷人? 其中更龌蹉的话都有,听的王培是一肚子的火。 他自诩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太缺德的事,平日里碰上佛祖了也烧上几株高香,甚至还能施舍些香油钱,怎么就遇上这等倒霉事儿? 直到如今他还记得那时他正在青楼里喝花酒,便有人进来冲他道喜,他一听说长泽郡主要嫁给自个儿,惊的连手中的酒杯都握不住了……长泽郡主不是非林沛不嫁的吗?就算是没有林沛,他也不乐意娶这样一个母老虎进门的,他喜欢的可是和蔓菁似的温温婉婉、嫩的能掐出水的小姑娘了…… 娶了长泽郡主进门,那岂不是要当成观世音娘娘似的供起来? 只可惜那个时候的他并没有选择的余地,他早已和长泽郡主逝一条绳上的蚂蚱,若真的将长泽郡主撇的干干净净,长泽郡主肚子里的孩子势必保不住,那他了?他帮长泽郡主做下的那些事,是不是也瞒不住了? 伪造信笺,谋害正三品家眷,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那嫡母一直想置他于死地,若有了这些个罪名,只怕他真的是活不了了,思来想去,最后也只能委曲求全应下这门亲事了。 这几年以来,一想起这事儿王培心里便憋了一肚子火气,那日更是受了刺激,这才忍不住打了长泽郡主一巴掌的。 只是那一巴掌落下去,他的酒就醒了大半,却没想到那贱婆娘那般厉害,挠的他脸上一道道的,如今还挂着彩呢! 就算是王太后有眼疾,却也能瞧出来。 当即,她心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长泽这性子是不会白白王培占便宜,“你们一个是哀家的侄儿,一个是当朝郡主,从小是哀家抱着长大的,不管是老瑞王去世,还是瑞王去福建的时候,都曾嘱托哀家要好好照顾你……手心手背都是肉,哀家比谁都巴望着你们过得好,可如今了?瞧瞧你们闹得像是什么样子!” 长泽郡主像是没听到似的,只玩弄着自己的指甲。 反观王培低着头,像是一只战败了的公鸡似的。 王太后长叹了口气,指着王培道:“就算是长泽性子骄纵些,可你是男子,怎么就不能让让她?瞧瞧你那满屋子里的姨娘侍妾,连哀家都觉得燥得慌,叫哀家说,你们一个将性子好好收一收,一个个将身边的侍妾姨娘遣干净,两人好好在一块过日子。” 她做这事儿可不是第一次了。 原先长泽郡主和王培才成亲的时候,王太后便遣了王培身边不少的姨娘,那个时候王培气的摔了满书房的东西,可长泽郡主还亲自过来瞧了瞧,言语间皆是鄙夷,“这书房里的玩意儿放在这也不过是个摆设,难道你还能用得上?砸了便也砸了,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若是有气儿,有本事到慈宁宫去撒,那我还道一声王大人能耐,如今却只敢在自己书房摔东西,还是个男人嘛?” 那个时候他都能忍下来,怎么这个时候就忍不下来? 王培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太后娘娘说的是,我知道错了,我……这不是来接长泽回去的吗?” 说着,他走上前去扯了扯长泽郡主的袖子,低声下气道:“之前是我不是,当着太后娘娘的面,我就给你赔个不是,你就同我一起回去罢……” 就连和他站在一起,长泽郡主便觉得恶心,若不是当着王太后的面,她恨不得一巴掌甩回去。 如今长泽郡主甩开他的手,朝着远处走了几步,才道:“我不会跟你回去的,你死了这条心罢!” 那一巴掌……她都一直记着了,如今正想着解决了林姝,就要了王培的命,如此一来,再也没谁能阻挡她和阿沛在一起了。 王培只佝偻着身子看着王太后,神色倒是有些可怜巴巴的。 王太后也当起和事佬来了,“好了,长泽,培儿已经给你赔了不是,你便顺着台阶下了就是了,难不成还真的打算在慈宁宫中住一辈子?前几日你哥哥还写信过来了,直说要哀家好好照顾你,照顾春哥儿,若晓得你如今成了这样子,指不定怎么伤心了,你啊,就算是看在哀家,你哥哥和春哥儿的面子,便也回去罢……” 只是不管王太后好说歹说,长泽郡主都不松口。 她向来是骄纵惯了的,但凡自己决定的事儿,那便是谁都劝不通的,最后气的王太后都直说不管这事儿了,扶着宫女的手就颤颤巍巍下去了。 一时间,偏殿里倒是空荡荡的。 王培却像是原形毕露似的,腰杆子都跟着挺直了,讥诮道:“你可是真的不打算跟我回去?” “跟你回去?跟你回去做什么?替你料理那一摊子破事?”长泽郡主嘴皮子上下一翻,说出来的话却是极厉害的,“王培,你莫要以为闹到了太后娘娘跟前我就会屈服了,当真将自个儿当个东西了?今儿我明明白白将话撂在这儿,王家,我是不会再回去了,以后你便好自为之罢!” 她已经想好了,想要了王培的性命,这法子多得是,只是如今却不是最好的时候,得忍一忍才是。 王培却道:“呵,这可是当了婊子又要立牌坊了?若当初不是我替你瞒下肚子里的孬种,你们母子还能有今日?你要我好自为之,我倒是要劝你好自为之了!” “你愿意留在慈宁宫里头就留着,老子倒是要看看你还能硬气几天!如今那孬种好歹也跟着老子姓王,断然没有也送到慈宁宫养着的道理,老子就不相信了,有那孬种在,你还会不回来,到时候别跪着求着老子要回来!” 这些年他明里不敢对春哥儿怎么样,可暗里不知道动了多少次手脚。 长泽郡主挑了挑眉,甚至还笑了笑,“随你的便,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罢!只有一点,若春哥儿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莫说是我这边了,便是太后娘娘和王家那边你都不好交代的。” 她对上一次安东侯府上的宴会没能见到麟哥儿很是不满,原先王培刁难春哥儿的时候她还帮衬一二,就钟姨娘这办事态度,她何必在乎春哥儿的死活?兴许叫春哥儿吃点苦头,这钟姨娘也能知道好歹了…… 至于麟哥儿,她料想就算是再给钟姨娘十个胆子,钟姨娘也不敢动麟哥儿半根毫毛的。 一想到自己那瘦瘦小小的儿子,她的心便软成了一滩泥水似的,当年她诞下麟哥儿的时候杜嬷嬷直说孩子太弱太小养不活,可她却不信这个邪,整日守在麟哥儿身边,只可惜王培却经常在暗中使绊子,想要要了麟哥儿的性命。 有一次,半夜麟哥儿发热,王培甚至不准人出去请大夫,差点要了麟哥儿的命,当时她气的差点与王培拼命。 好在钟姨娘膝下也有个孩子,她这才想出这个绝妙的法子来,小孩子本就长大差不多,偷偷动手脚将孩子换过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信中侯府那边,则有林沛配合着钟姨娘说孩子生了一场大病,所以这才瘦弱了许多……本来就是庶出的孩子,压根就没谁放在心上,自那孩子出生之后,太夫人连抱都没抱上一回了。 至于她的麟哥儿,王家上下就更没谁在乎了,所以直到如今却是半点纰漏都没有…… 想及此她嘴角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来,如今只等着收拾了林姝,他们一家人便能齐齐整整在一起了。 …… 林姝自从安东侯府回来之后便有些心事重重的。 她可不像林慧似的,担心自己被选为了皇子妃,她担心的却是长泽郡主那日说的那番话。 那番话说的是极为狠戾,恨不得像是要了她们母女的性命似的。 只是这段时间信中侯府却是风平浪静,她总觉得这平静之下却是藏着波涛暗涌,哪一日就会涌起万丈惊涛骇浪来。 林姝想了想,却还是抬脚去了芳华园。 连氏这几日怏怏的,原先是忙惯了的,如今再次回到信中侯府整日憋在芳华园这方小小的院子里,这儿不能去,那也不能去,自然是有些无精打采。 林姝轻手轻脚走进去,却道:“娘,之前您与我说的那件事我想了想也觉得不错,有个孩子养在您身边也能打发打发时间。” “你同意了?”连氏像个小孩子似的,脸上就浮现了星星点点的喜色,在庄子上几年,她已经习惯了事事都听女儿的,“原先你不是说麟哥儿养在我身边不好吗?如今怎么就肯松口了?” 她见过麟哥儿几次,只觉得这孩子十分可怜,心底便渐渐萌生起这个想法来,就算那日明知道林姝是不会答应的,却还是提了一提。 果不其然,林姝没答应,她便也熄了这个心思,谁都没有她的姝姐儿重要! 103 试探一二 103 试探一二 林姝如今也算是明白了,原先母亲不能照顾自己也是情非得已,那个时候母亲唯一能依仗的便是打理好信中侯府上下的琐事了,要不然母亲在信中侯府立足必然是更难。 当母亲的又哪有不想亲自照看着自己孩子长大的了?母亲一贯又是说不出什么煽情话来的,嘴上不说,心里定是介怀的……想必见着猫儿一样弱小的麟哥儿,这才动了心思。 林姝笑了笑,道:“原先我不让您养着麟哥儿,一则钟姨娘是他的亲娘,就算是您对他再好,这孩子终究也是养不熟的,二则是养孩子费精力,虽说您病好的差不多了,可太医说了还得细细调养着身子才是……可如今您在府里头无聊,不如就养着麟哥儿在身边罢!” 若真的能养着麟哥儿,她倒是不反对。 虽知道龙生龙凤生凤,林沛和长泽郡主的孩子指不定也存不了什么善心,可小孩子总归是可以慢慢教导的……可长泽郡主那边了?只怕是不会答应的,莫说是长泽郡主,只怕是这知情人都不会答应。 长泽郡主是什么性子,若知道自己的儿子被养在母亲身边,还不将信中侯府闹翻脸?也许可以借着这件事试一试这府里头到底有多少人知道麟哥儿的身世,兴许知道麟哥儿身世的人,便也知道如今长泽郡主打的是什么主意。 连氏看起来是很高兴的,“我知道你是怕我受累,可麟哥儿身边到底还是有丫鬟婆子的,我无非就是将他接到芳华园中来,更何况我也知道钟姨娘是他的生母,我和他之间也不可能像亲生母子似的,只是一瞧见这孩子,我这心里就酸酸的……”倒是叫她想起了小时候的林姝来。 小时候的林姝虽不似麟哥儿孱弱,可处境也是极为艰难的。 “那您放心,这件事便交给我了。”林姝笑着去了落燕园。 经历了上一次林姝借太夫人的手灭了钟姨娘威风之后,钟姨娘便很是头疼的一阵子,直到如今还没有缓过神来,好不容那些妈妈婆子们对她是服服帖帖,可如今一个个却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似的,连她的话都不大放在心上了。 更有几个胆子大的还在背地里偷偷议论,直说她眼皮子太浅,出手太过于小气,远远是及不上原来连氏管家的。 钟姨娘无法,这出手长阔绰阖府上下都没谁能比得上连氏,她只能在庶务上下功夫。 听见外头小丫鬟说四姑娘来了的消息,她急急从太师椅上站起来,还未迎出去,林姝便进来了,“姨娘不必礼,我知道如今姨娘事多,我来是有一件事想要与姨娘商量的。” 钟姨娘嘴角的笑意浅了几分,她总觉得阖府上下就没谁比林姝更加吓人了,“有什么事儿,四姑娘直说便是了。” 林姝倒也不客气,开门见山就说了。 钟姨娘自然是不同意的,若长泽郡主知道了这事儿,还不得吃了她,吃了她她倒是不怕,只可惜膝下那三个可怜的孩儿该怎么办,怜姐儿和霆哥儿有信中侯府护着还还说,倒是春哥儿那边,只要她敢将麟哥儿送到连氏身边养着,她相信明儿春哥儿没了的消息便会传出来。 长泽郡主心有多狠多黑,她是见识过的,“四姑娘莫是在同我说笑话?七少爷的病弱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一到了冬天便是整夜整夜咳嗽,似乎连气儿都喘不上来,就算是如今到了初夏,也是隔三差五的就要生病一次,夫人如今身子尚未大好,怎敢劳烦夫人……” “正是如此,所以才更要将麟哥儿养到芳华园去了。”林姝从未怀疑钟姨娘不知道这事儿,若这当娘的都不知道自己身边的到底是不是自个儿子,那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其实她今儿来与落燕园这么一趟,无非是想将戏做的全一些,“姨娘如今掌管着整个信中侯府的内院,忙得很,又要照顾霆哥儿,霆哥儿如今心智不全,麟哥儿身子又不好,手心手背都是肉,姨娘总是不好厚此薄彼,可若要照看两个孩子,难免劳累,反倒是母亲如今清闲得很,正好照看麟哥儿。” 说着,她笑了笑,“其实今儿来也就是知会姨娘一声,毕竟这件事姨娘也是做不得主的,可姨娘照看着麟哥儿到了两三岁,终究是有感情的,若姨娘能够答应,那便是最好不过了,若是不答应,那我只有去求祖母了。” 她并不想要母亲养着麟哥儿,养的熟养不熟,这麟哥儿始终都是长泽郡主的骨肉。 她害怕,若是有朝一日母亲真的将麟哥儿当成了亲身骨肉一般,再知晓了这个消息,那该会多难过。 如今她想要做的只是想通过钟姨娘将话捎给长泽郡主,不管长泽郡主想要做什么,她都要长泽郡主看看,自己手上还捏着麟哥儿了。 钟姨娘的脸色果然变得十分难看,就连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的了,“……这件事,四姑娘……容我好好想想罢,过几日我在给四姑娘答复。” 这件事,哪里是她能做主的? 等着林姝一走,钟姨娘却是吓得直接瘫倒在太师椅上,一旁的翠屏却是劝道:“姨娘这又是何必了?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将七少爷养在五夫人名下算了,如今您不仅要顾着六少爷,还得顾着七少爷,哪里顾得过来?若是时间长了,难免会有人察觉出不对劲儿来的。” 不是亲生的终归不是亲生的,钟姨娘一得空便要陪着林有霆一起用饭,可对林有麟则怠慢很多,甚至连林有麟凑到她跟前来都不抱上一抱的。 好在丫鬟婆子们私底下直说是因为钟姨娘这是因为心里愧疚,可她却想着,就算是真的是因为愧疚,这对两个孩子的差别未免也太大了些。 钟姨娘只长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你以为我不想甩开这个包袱?大家都以为麟哥儿是我儿子,他半夜吵着嚷着不肯睡觉,我这个当姨娘的总不好不出面罢?他染上了风寒,我这个当姨娘的总要在一旁候着罢……他简直就像是个小祖宗似的,不愧是长泽郡主的儿子,和长泽郡主一样回折腾人!若是能将他甩开,我是巴不得,只是你觉得长泽郡主那边是那么好对付的?” “前几日不过是因为我没叫麟哥儿与长泽郡主见上一名,春哥儿身边的奶娘便说……长泽郡主抛下春哥儿一个人进宫去了,这几日连句话都没捎回来一句,这还不是做给我看的?王培指不定怎么虐待我的春哥儿……就算是我与老爷提上这事儿,老爷也只说春哥儿身边有奶娘丫鬟婆子照料着,出不了什么大事儿的!” “可我这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王培……王培那就是一个混账东西,谁知道他会怎么对春哥儿?昨晚上我睡觉的时候好像都听见春哥儿的哭声……” 话毕,她终于忍不住,捂着帕子嘤嘤哭了起来。 她心里苦啊! 长泽郡主的孩子是被人好好照看着,就算是她真的有心怠慢,这府里头还有林沛在了,可她的春哥儿何其无辜?当初长泽郡主想出了这样一个歹毒的法子来,林沛连商量都没与她商量一声,便答应下来,她说什么都不肯答应的。 只可惜那个时候因为霆哥儿变得痴傻的事儿,林沛一直对她淡淡的,为了叫自己的儿子和女儿能过上好日子,她只能忍痛送出了小儿子。 要不然,这管家的权利又怎么会落到她身上来?如今霆哥儿又哪里能日日吃上燕窝?林沛又如何会说服太夫人继续将怜姐儿养在青松院? 好在她那个时候好说歹说,这春哥儿身边才留了个她请的奶娘,要不然只怕她连自个儿儿子的信儿都得不到一声。 哭够了,钟姨娘却也只能苦着脸写信给长泽郡主。 信中言辞委婉,只说林姝和连氏并不知道麟哥儿的身份,兴许是真的疼麟哥儿。 可长泽郡主眼看着计划就是施行了,如何敢冒这个险?直说不成,若说麟哥儿若真的养到了连氏身边,明儿钟姨娘便能听到春哥儿没了的消息。 钟姨娘这下子可真的是里外不是人了,甚至搬出林沛来,直说麟哥儿不能养在连氏身边。 送走了钟姨娘,林姝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看样子林沛是知情的,若是不知道,定会觉得林沛对长泽郡主那是一往情深,可实际上了,不过是为了安抚住长泽郡主罢了! 林姝到了青松院的时候,太夫人正由着林怜陪着在小佛堂念经,这几年太夫人的身子愈发不像样子了,可在身子允许的情况下,一得空便呆在小佛堂里头。 怕是亏心事做多了罢! 林姝候了小半个时辰,林怜便扶着太夫人出来了,太夫人含笑道:“姝姐儿来了?怎么不派人去小佛堂叫我一声?好在如今我年纪大了,每日礼佛的时间少了,要不然你一等便是小半日!” “等等祖母又有什么关系?方才沐兰姐姐都说了,您今儿还不容易觉得精神好些了这才去小佛堂念经,我哪里有打扰的道理?”林姝笑意盈盈,就算是祖孙之间真的不合,可面上的功夫活却还是要做的,“今儿我来这儿是有件事想和您商量的?母亲想将麟哥儿养在身边,您觉得如何?” 104 看似幸福美满的一家人 104 看似幸福美满的一家人 刚坐在太师椅上喝茶的太夫人听闻这话,眉宇间就透出几分舒朗的神色来,她放下茶盏,含笑道:“这事儿,我方才还与怜姐儿说起起了这事儿,只说如今钟姨娘忙得很,照顾两个孩子也照顾不过来。” 说着,她咳嗽了几声,缓过来之后才道:“说起来,这京中也没有几家的庶子庶女养在姨娘身边的,原先也不过见着你母亲事情多,连你的事情都操持不过来……如今你母亲闲下来调养身子了,养了麟哥儿倒是正好。” 这话她想了好几次,却不晓得该如何开口,毕竟先前钟姨娘做下了那样的事情,连氏性子又是个要强的,她只以为连氏不会答应。 看样子,太夫人并不知情了! 林姝暗想,转而又看了林怜一眼,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就连林怜也没有开口反驳。 林怜也是存了自己的小心思的。 这些年父亲暗地里给姨娘置办了些田产,可这些田产的银子都用在了麟哥儿身上,不知道为什么,她总对这个病怏怏的弟弟不大喜欢…… 如今只想着还不如将这个烂摊子丢给连氏,若麟哥儿有什么缺的少的直接要连氏掏银子便是了,反正连氏也不会缺这么点银子的,而且麟哥儿在连氏什么出什么问题,连氏便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她如此歹毒的心思,林姝是怎么都猜不到的,可如今略一想,只怕林怜也是个不知情的,“可先前我与钟姨娘提及过这事儿,钟姨娘那边好像是不大愿意似的……” “这件事交给我便是了!”太夫人十分高兴的模样,“平宁长公主一家再过两日就要回京了,你们大姐姐已经与平宁长公主说好了,等回京之后带着孩子先回来住上几日的。” 林姝面上恰好露出几分喜色来,“真的?大姐姐要回来了?怪不得祖母这几日精神这么好了,原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信中侯府的大姑奶奶林嘉可是从小养在太夫人身边的,与太夫人最亲,言行举止极为得体,原先林姝不听话的时候,太夫人经常拍着桌子要她多跟着林嘉学学。 想想也是,若林嘉真的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哪里就会入得了平宁长公主的眼了?平宁长公主那可是大庆朝的嫡长公主,眼光自然是比一般人要高上许多的。 等着主仆几人说了会子话,林姝便回去了。 只是没过几日,太夫人却又派人过来传话说是林沛不同意这事儿,纵然是太夫人不是十分疼爱这个小儿子,却也不得不承认如今信中侯府是靠着小儿子在支撑的。 林姝不免有些泄气,如今看来阖府上下好像也就林沛和钟姨娘知道麟哥儿的身世了,如此一来,便是想从旁人身上下手也极难。 可长泽郡主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林姝正苦着脸,外头的芸豆却慌慌张张进来了,“姑娘,姑娘,大姑奶奶与姑爷一道回府了,已经过了垂花门,正朝着青松院过去了。” 林姝换了件鹅黄色净面四喜如意纹妆花褙子,里头穿了一件玉带白色的裙子,略打扮一二就匆匆赶了过去。 此时青松院自然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致,毕竟太夫人心情好了,这下头丫鬟婆子连说话声都大些了。 还未当林姝步入正堂,就听见里头传来了一位妈妈的说话声,“太夫人,真的是好长时间没见到您,您气色还是这么好,一点都不见老,大姑奶奶这两年惦记您倒是惦记得厉害,昨晚上奴婢说要好好歇上一晚上再走,可大姑奶奶却是想着快些回来见见您和大夫人,就连娟娘也跟在大姑奶奶后头说,要见曾外祖母和外祖母呢!” 这声音高亢,声音之中透着兴奋,一点也不像是陈妈妈端庄的语气,莫不是大姐姐身边的妈妈? 想及此,她款款朝着里头迈去,果然见着太夫人身边陪着一位身穿墨青色褙子、约莫四十岁的妈妈,那模样倒是她没有见过的。 林姝一进去,那位妈妈的眼神便直直落到了她身上。 可林姝像是没瞧见似的,轻声唤道:“祖母。” 太夫人点点头,因着心情甚好,所以连脸上的笑容都更显得和蔼,“你来了,你大伯母带着慧姐儿出去接你姐姐去了,只怕马上就要到了。” 接着,她指了指站在她身边,紧紧握着她手的那位陌生妈妈,介绍道:“这位是你大姐姐身边的李妈妈。” “李妈妈好。”林姝不知道这番意思到底是为何,但还是依着太夫人意思,与李妈妈打了招呼。 相较于陈妈妈,李妈妈看起来没有那么和蔼可亲,但显得却是端厚一些,看着无端端想叫人亲近,如今她的眼神落在了林姝身上,从头到脚将她好好打量了一番,眼眸中迸出赞叹的目光来,忍不住说道:“奴婢跟着大姑奶奶去了福宁几年,没想到府中的姑娘们一个个都长得这么好,说起来都是太夫人的福气啊!” 太夫人拍着李妈妈的手,笑着将这话给岔开了,“几年没见了,你还是这么会说话,对了,娟娘喜欢吃些什么?我还是当她在襁褓的时候见过她一次,如今她已经五六岁了,也不知道她爱吃什么,这会儿子你与我说了,我赶快吩咐厨房去做!” 想着方才经过小厨房时候里头溢出的香气,李妈妈忙说:“太夫人不必这么麻烦,大姑奶奶就是怕您准备的太多,所以这才叫奴婢跟着前头的马车赶回来,叫奴婢告诉您,说随便弄一点吃的就行了,大姑奶奶他们难不成还能在福宁还能缺吃少穿的?大姑奶奶想的啊,就是家里的这个味儿!只说陪着您和大夫人一起,吃什么都觉得好吃呢!” 太夫人的眼眶又跟着红了起来,“嘉姐儿啊……” 一时间,林姝和留在屋子里的林怜倒是不知所措起来了,原先虽知道太夫人疼林嘉,却没想到疼得这般厉害。 恰在这时,陈妈妈便疾步走进来,喜声道:“太夫人,大姑奶奶回来了。” 一听到这话,众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不约而同朝着外头走去,而林怜显得尤为高兴,含笑道:“大姐姐在哪儿呢?咱们去接她去!” 她的话音刚落下,就见着一位身穿大红金绣宝相花褙子,脸上带着浅浅两个梨涡的女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七八个丫鬟婆子——这便是林嘉了。 林嘉脸上噙着笑,扬声说道:“我早知道你们就会这样兴师动众,原本是打算等着到了青松院再与丫鬟婆子通传一声,可谁知道刚进门便见到了娘和慧姐儿,如今更是惹得祖母这般着急,实在是我的不是,那待会儿用饭的时候我便自罚三杯了。” “怕是你这丫头本就馋的想喝酒罢!”太夫人虽是轻声骂着,但是语气里的亲昵却是谁人都听得出来。 她瞧着时隔几年未见,微微有些消瘦的嫡长孙女儿,只觉得心里一阵发酸,嘉姐儿瘦了些,脸上的气色也没有之前离京时候好了,当即她便忍不住红了眼眶。 林嘉脸上原本也是噙着笑,如今见着太夫人这般,上前几步紧紧握住太夫人的手,哽咽说道:“祖母,嘉姐儿回来看您呢!”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太夫人脸上的眼泪就已经簌簌落了下来,她拍着顾若静的手背,已经是泣不成声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你可知道祖母多少次在梦里梦到你回来了?祖母如今身子不好,多怕以后再也看不到你了!” “是我不孝,前两年我打算回来看看,可谁知道那个时候长公主身子又不大好,这一拖,谁知道竟然是两年多!都是我的不是,都是我的不是!”林嘉也哭的是泣不成声。 倒是苦了方才的大夫人,原本是才止住了眼泪,如今见状,又跟着红了眼眶,就连素来没心没肺的林慧见了都跟着偷偷抹眼泪,在场的人都是泪眼婆娑的,陈妈妈却是解围道:“太夫人,大姑奶奶,你们光顾着自个儿叙旧,都忘了娟娘了!瞧瞧咱们娟娘这委屈的小模样呢!” 陈妈妈这一说大家这才想起来还有个娟娘了,娟娘如今已经五六岁了,可长得却不算胖,本就是瘦弱,如今因舟车劳顿,所以一张小脸上怏怏的。 但见着众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还是照着之前妈妈教的唤了一声,“曾外祖母抱抱。” 太夫人眉里眼里都是笑,张罗着陈妈妈将娟娘抱了过来,只觉得怎么都看不够似的,“来,曾外祖母抱,你啊,可是叫曾外祖母想死了,娟娘,你想不想曾外祖母?” “娟娘想!很想很想!”娟娘虽年纪小,但却是林嘉一直教养着的,小姑娘家家的却是聪明得很,当即那身子好似沾在了太夫人身上一样,腾出一只藕节般的胳膊指了指自己的小脑袋瓜子,煞有其事地说道:“这儿想!” 105 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105 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太夫人顿时笑的更加厉害,“我看娟娘长大了可是不得了,不仅长得比你小时候俊,更是比你聪明些,哪儿像娟娘这么聪明大方!” “是是是!娟娘比我好,到时候也会比我有福气!”林嘉佯装做生气的样子,可是当娘的哪会与自己的亲生女儿生气,虽装出生气的样子,可脸上的笑,那是怎么也藏匿不住的。 “那是自然!”说罢,太夫人更是喜滋滋的吩咐陈妈妈将早已准备好的见面礼拿了出来,那是一对镶着蓝宝石的金镯子,还有一个八宝掐丝金锁,只是这东西被太夫人从朱漆盒子拿出来的时候,屋子霎时变得鸦雀无声起来了。 虽然大家伙儿知道太夫人手上有不少好东西,但是谁也没有想到王氏竟然会这样大手笔,那对镯子上头镶着的蓝宝石颗颗都有小指甲盖那般大小,晶莹剔透,一看便不是凡品。 而那八宝掐丝金锁看似普通,但细细看来也是不简单,这金锁不仅开过光,上头竟然密密麻麻的刻满了佛经,说是请了大佛寺的道成大师亲自刻上去的,这可不是有银子便能请的动的人。 如今林嘉已经开始主持平宁长公主府中馈起来了,自然一眼便瞧出了太夫人给娟娘的东西都是好东西,更是瞧出了一旁的二夫人和林倩脸色不虞,想也不想就推辞道:“祖母,这东西太过于贵重了,娟娘还小,您可别折了她的福气。” “怎么会折了她的福气呢?娟娘刚生下来的时候,我就拿着她的生辰八字请大佛寺的主持算过了,说娟娘可是个富贵命,日后定然会坦坦荡荡,一帆风顺的,你害怕折了你女儿的福气,难不成我这个当曾外祖母的能不怕吗?”太夫人倒是真心喜欢眼前的娟娘,甚至隐隐有超过她嫡亲曾孙女珠姐儿的架势。 其实想想便也能理解,她上一次见到娟娘的时候,娟娘尚在襁褓之中,不是因着如今娟娘酷似最疼爱孙女小的时候,这才多疼了几分。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老侯爷刚死,几个孩子压根还不足以支撑信中侯府,她急的是满嘴水泡,那个时候是林嘉整夜整夜陪着她,小小的人儿,垂下腿来连地都够不着,却伸出袖子来给她擦眼泪,只说“祖母别哭,还有嘉姐儿在了,嘉姐儿会保护祖母的”。 她纵然是老了,却不是个傻子,林怜待她孝顺,其中有五分真情,剩下的五分却是讨好,剩下的几个孙女孙子待她甚至还及不上林怜待她,想想,她疼林嘉也是自然的。 现在她心里想些什么,除了陈妈妈谁都不知道,林嘉只觉得感激,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纵然祖母手上有再多的好东西也与她无关。 更何况,她底下还有弟弟妹妹尚未成亲,那样的一对镯子不管是给未来的弟媳当做聘礼,还是给几个妹妹当做嫁妆,都是一件极有面子的事儿! 有这样想法的不止她一人,太夫人的库房,林倩也曾进去过几次,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一对镯子,方才一见她就喜欢得很,大姐姐乃是堂堂平宁长公主的大媳妇,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竟还回娘家和她们争这些东西? 好在她这段时间因为和安东侯府的亲事,一直郁郁寡欢,谁也没有将她的不高兴与这件事联想到一起。 林慧甚至还凑过去摸了摸那镯子,啧啧道:“祖母这儿的好东西可真多了!” 林嘉拉着妹妹的手,戏谑道:“如今可知道后悔了罢?以后有事儿没事儿可得到青松院来孝顺祖母,以后祖母留给你们的好东西还多着了。” 林慧只笑嘻嘻说好。 “如今你们都大了,也不知道你们都喜欢写什么,想着镯子首饰什么的你们也不缺,这京中宝妆阁的首饰又是顶好的,更别说祖母这儿的好东西可是多得很,没得班门弄斧!”林慧嘴角微微翘起,这目光落在在场的妹妹们身上,像是在找什么似的,“我给几个哥儿从福宁那边带来了不少笔墨纸砚回来,给你们几个则带回来了上等的茉莉花茶,还有鲍鱼一些滋补的东西,这些东西虽京中也有,可那些铺子里却是拍马都追不上的,若不是好的,我也不会带回来了。” 接着,她的目光更是直直地落在了刻意留在人群末端的林姝身上,笑着冲她招招手,道:“你就是姝姐儿罢?好些年没见了,倒是长漂亮了许多,你小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生的好,没想到这些年没见,你倒是愈发长得好看了,快过来让我好好瞧瞧!” 林姝只觉得有些愕然,林嘉怎么会偏偏看重她?就算不是林慧与林倩,也该是如今养在太夫人身边的林怜才是。 只是她还是上前唤了一声,“大姐姐。” 林嘉身上没有信中侯的沉闷,没有大夫人的清高,因着她脸上时时刻刻都挂着和煦的笑,所以浑身上下直透出一股子恬静来。 如今她更是拉着林姝的手,细细打量片刻,这才明白为何长泽郡主会与平宁长公主举荐了林姝,原也是有长泽郡主的道理的……林姝是算不上顶漂亮的,可就好像一朵木樨花似的,越看越好看,甚至将一屋子的莺莺燕燕都给压了下去。 这样好的姑娘,可惜了…… 林慧从腕子上褪下了一只镯子,不由分说替林姝戴上,笑着道:“原先我出嫁的时候你年纪小,时常回来时候也没怎么见到你,去了福宁之后更是多年未见……这镯子是我平日里随身带着的,若是你不嫌弃,就带着顽罢!” 林姝低头一看,只见这只玉镯子通透澈亮,也不算是凡品。 她更觉得惊愕,平宁长公主突携一家回京本就和上一世有所出入,如今林嘉示好……又是为了什么,“多谢大姐姐,你给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我怎么会嫌弃?” 林倩恨不得委屈的要哭出来了。 她才是要出嫁的人好不好,怎么一个个像是忘了她似的。 如今太夫人高兴得很,慢慢拍着娟娘的脊背,“叫我说,姑爷今儿也别走了,你们一起在信中侯府住些日子。” “还是算了,如今由哥哥陪着大爷喝上几杯酒,他便该回去了,如今长公主府里头只有长公主一人在,怕是要清扫的地方多得是,留长公主一个人在府里头始终是不好,还是要大爷回去罢!”林嘉的笑容中却有些勉强了。 太夫人见了,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只吩咐陈妈妈叫小丫鬟上前摆饭。 一顿饭吃的是和和气气热热闹闹的,林嘉只笑着说起在福宁的见闻,福宁到了雨季便多发大水,好多次她甚至带着娟娘在院子里捉鱼,等着天气好了便带着娟娘去荔枝树旁,叫丫鬟婆子举着娟娘摘荔枝吃…… 一直好荔枝的林慧听到这话,恨不得涎水都要掉下来了。 可太夫人和大夫人听的却是泪眼汪汪,京中的女眷谁不是每日靠赏赏花上上香打发时间,就嘉姐儿这般可怜,大姑爷更是年纪轻轻便落下腿疾来了…… 等着一顿饭吃完了,太夫人却独独留下了林嘉,“……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顶聪明的,如今平宁长公主存的是个什么心思,没谁比你更清楚了,方才你在众人面前,为何唯独高看了姝姐儿?若是被有心人瞧去了那该如何是好?” 如今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甚至连大夫人都还瞒着了。 林嘉只长叹了口气,道:“纵然是从小我与姝姐儿感情并不深厚,可她到底是我的堂妹,出落得又水灵,如今瞧着长公主那边的态度,怕是不肯松手了……祖母,我该劝的我都劝了,该说的我也都说了,可长公主却还是不肯松口!” “我知道,我知道!当日若是你肯答应了,为何又会是平宁长公主写信来信中侯府?当时我便猜到了一二,傻丫头,这种事你又何必忤逆平宁长公主的意思,从中周旋一二又有何不可?最后到底是个什么决断,远不是你能说了算的!”太夫人慈爱看着她,眉目中流露出来的是真真正正的关心,“说起来这件事也不是我能决断的,如今你还是要试探试探平宁长公主的态度……” 说着,连太夫人都觉得疑惑起来,“这京中姑娘这么多,好端端的,平宁长公主怎么就想到姝姐儿身上去了?” 林嘉摇摇头,道:“自从二叔死了之后,平宁长公主精神一直恍惚,莫说是知道姝姐儿了,甚至连娟娘都不大待见,这性子倒是愈发叫人捉摸不透了……可前段时间从宫里头送出几封信来,平宁长公主这才像是重生活过来似的,直与我打听姝姐儿的消息,当时我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可谁知道,谁知道后来平宁长公主竟说出那样的话来,祖母,这件事您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五叔叔和五婶婶又是个什么态度?” 106 当年的恩恩怨怨 106 当年的恩恩怨怨 “老五和连氏那边倒还不知道,毕竟平宁长公主还没回京,这件事还没个定数,这种事儿,我如何敢声张?”太夫人将声音压低了几分,道:“宫里头送出来了几封信?是谁送的?” 原先林嘉信中只潦草写了几句,她原本是想写信问一问的,只是那个时候林嘉在福宁,兴许这信儿压根就送不到林嘉手中去……很多话,她自然也不好随便说了。 林嘉叹了口气,幽幽道:“长公主说的是太后娘娘捎信儿过来的,其余的事儿便是我想多问,长公主那边便也不愿意多说……我让大爷去长公主那边试探几句,可长公主竟连大爷都瞒着,只怕是怕大爷与我透出风声来了。” 她婆婆的性子,如今倒是愈发古怪了。 太夫人也只能跟着叹气,“不管如何,还是要等着平宁长公主进宫之后再决断,姝姐儿的事儿,我们也不好太早回话,若是有半点风言风语传出去了,旁人只觉得这门信中侯府像是卖姑娘似的!” “您倒是和我想到一起去了。”林嘉眉眼里也露出几分凄苦来,不管这件事如何,她都难做。 倒是林姝几个姑娘出了青松院,只觉得外头日头大得很,林慧便提议去不远处的小石桌上坐坐。 也不知道是不是林倩在院子里憋闷久了,竟也答应一起过去。 丫鬟们奉上了茶,便叽叽喳喳说上了话,林慧之前虽在林倩手上吃过几次瘪,可想着她不满意这门亲事,如今她这处境艰难得很,对她得脸色也渐渐好起来,“……这天儿怎么就这么热了?这才五月中旬了,等到了六七月份的时候,只怕是连门儿都不想出了。” 她生的圆润,平素是最怕热的。 林倩却没接话,她等到今年秋天便要出嫁了,只巴不得夏天能过得慢一些就好了。 心里头苦闷了一阵,她缓缓开口道:“慧姐儿,好端端的大姐姐怎么就回来了?原先平宁长公主不是说要一辈子呆在福宁的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不喜欢我姐姐回来?”林慧想着方才林倩在青松院那不痛快的模样,倒是后知后觉起来了,直嚷嚷道:“福宁有什么好的,我娘都说了,大姐夫如今已经染上了腿疾,若再留在福宁,只怕一双腿就要废掉了。” 林倩如今满肚子都是火气,如今自然也没好脸色,“我何时说了不希望大姐姐回来?便是大姐姐回来了,又能在信中侯府住几日?” 而她了,只怕也在信中侯府住不了几日了,这不过是闲话家常,林慧怎么就对她这个态度?是不是觉得她这亲事找的不好,连带着都瞧不上她了,“我不过多问了一句,你怎么就怎么多话?原先平宁长公主和太后娘娘不合,谁不知道?我听我伯祖母说了,原先平宁长公主要带着一家子去福宁,连皇上都出面劝了好几次,可平宁长公主却还不肯松口,直说一辈子都不回来了。” 姜阁老乃是朝中阁老,姜夫人知道这些宫中秘闻难免会比旁人多些。 林慧眨巴眨巴着眼,倒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她隐隐约约是曾听母亲提起过福宁的事儿,可每次一说都是直抹眼泪的,更道平宁长公主实在太偏心了些,为了一个过世的儿子要赔上大姐姐一家,天底下怎么就有这样狠心的母亲……只是那个时候她只顾着安慰母亲,旁的话倒是没有多问,也不敢多问。 瞧着懵懵懂懂的模样,林倩倒是找回了些优越感,“这你就不知道了罢?平宁长公主虽是嫡长公主,是先头周皇后唯一的骨血,可周皇后和太后娘娘之间的嫌隙怕是不浅呢!” “还有这种事儿?”林姝面上露出几分疑惑来。 说来也巧了,她上一世便记得太夫人曾提及过平宁长公主是因为王太后的缘故,这才一直呆在福宁,只是这种皇家秘闻,不是她随随便便能知道的,就算是真有知道的老人儿,那也不敢随口说的。 没想到林倩竟知道,还颇有一股子显摆的意思来。 林倩愈发来劲儿了,只低声道:“太后娘娘是从宫女一步步爬上来的,因为年轻貌美所以得了先皇的宠爱,更是诞下当今圣上来,我伯祖母说,当今圣上从小便聪明懂事,颇得先皇疼惜,周皇后膝下又只有一个平宁长公主,所以对太后娘娘颇为忌惮。” “只是周皇后出身世家,不管是礼数还是德行都不会允许她做出为难太后娘娘的事情来,怕她们之间就是面和心不合,先皇虽宠爱太后娘娘,可也敬重周皇后,所以这太子之位一直没能立下,只想着兴许周皇后能够诞下嫡子来……只可惜一直等到了周皇后过世,也没能再生下皇子来。” “平宁长公主却是因为周皇后的死,恨上了太后娘娘,当时周皇后之所以过世,泰半的原因便是郁结于心……要知道太后娘娘出生微寒,从小是见惯了人情冷暖的,这心机手段自然是远过于周皇后,周皇后在世的时候不知道在太后娘娘手底下吃了多少次暗亏!” “等着周皇后去世几年之后,先皇便有意想要立当今圣上为太子,可平宁长公主却在其中作梗,先皇怜惜她小小年纪便没了母亲,这件事便也一拖再拖,只怕那个时候太后娘娘一提起平宁长公主来就恨得牙痒痒……等又过了两年,平宁长公主招了驸马,搬到了平宁长公主府去,这宫里头才有了两年安生的日子,那个时候先皇身子已经不大好了,待到先皇驾崩一年前,这才将当今圣上立为了太子,可怜太后娘娘这皇后之位坐了才半年的光景,便成了太后娘娘,若换成了你们,哪里会不恨平宁长公主?” “从那之后,太后娘娘便不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了,就连对平宁长公主也没什么好脸色,可平宁长公主也是个性子要强的,逢年过节却一次都没有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便更恨平宁长公主了。” “那一年福宁发了大水,有几个言官说福宁身为平宁长公主的封地,可平宁长公主却是丝毫都不关心福宁的子民……太后娘娘抓到这个契机,便与皇上说要将平宁长公主的小儿子派去福宁赈灾,哪怕是走个过场也是好的,可谁知道平宁长公主的小儿子却是一去无回,乘坐的那艘船卷到了旋涡之中,不幸身亡,因为水势太大,更是连尸首都没找到。” “那个时候驸马刚去世,平宁长公主一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便晕了过去,更是将这件事迁怒到了太后娘娘身上,可太后娘娘也无辜得很,不过是想给平宁长公主颜色看看,没想到竟酿成了那样的惨剧,说是平宁长公主小儿子出殡的时候,棺材里只放了一套他的衣裳,太后娘娘还专程出宫了一趟,可从始至终,平宁长公主连句话都没与太后娘娘说了。” “等着丧事一办完了,平宁长公主就带着大姐姐一家去了福宁,说是不能叫她的小儿子孤苦无依一人留在福宁,太后娘娘的脾气也上来了,竟劝也不劝一句,皇上也是左右为难,更是架不住平宁长公主的性子,只能任由着平宁长公主带着一家人回了福宁……这次不知道平宁长公主怎么就回来了。” 说起当年的事情来,就连林倩不免都有些唏嘘了。 林慧却忍不住红了眼眶,抽抽噎噎说道:“太后娘娘是圣上的生母,平宁长公主是圣上的嫡姐,可怜我的姐姐委屈得很……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当年平宁长公主请了程国公老夫人前来提亲,那阵仗是极大的,我隐约还记得几分,可不管是祖母还是母亲都没有答应,后来还是皇上亲自赐婚,这才没了回旋的余地,那个时候内侍宣读了圣旨刚走,祖母和母亲便抱着姐姐哭成了一团……” 只可惜当着外人的面,甚至是自己家里人的面都还要装作欢天喜地的模样来。 林姝也忍不住跟着说道:“是啊,就连母亲都曾说过当年大姐姐极为出挑,没谁见了不夸赞几句的,没想到竟入了平宁长公主的眼……只怕是当年平宁长公主求到了皇上跟前,这才惹得皇上赐婚。” 皇上赐下婚事来,要么嫁,要么死,但凡你有一口气在,那都只有上花轿的份儿。 如此一来,她免不得要安慰林慧一番,却也明白怪不得上一世平宁长公主一直没有回京。 只是如今平宁长公主为何又突然回京?可是王太后那边给平宁长公主许了什么好处? 林姝并不知情,只借了派芸豆出去买冰糖葫芦的由头,要芸豆时不时去平宁长公主府那边打探打探,看平宁长公主到底有没有进宫,若真的平宁长公主进宫了,那这件事就真的奇了怪了…… 107 一个个龌蹉的人啊 107 一个个龌蹉的人啊 芸豆不过是出去了一日,到了第二天便有消息带回来了,说是平宁长公主一大早便进宫了。 已经进宫了? 林姝沉思良久,紧蹙着的眉宇一直没有舒展开来,她们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慈宁宫中。 平宁长公主端坐在下首,神色不虞,今日她的衣衫华贵如当初,只是神色却显得老太,先是丧母,丧父,丧夫,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换成是谁,只怕人都得活生生老上一圈。 虽说她只比长泽郡主大上一轮,可如今瞧着倒不像是长泽郡主的姐姐,却像是和王太后是一辈儿人。 王太后端坐在上首,两人你不看我我也不看你,漠然得很。 还是坐在王太后身边的长泽郡主撞了撞她的胳膊,低声道:“太后娘娘,今儿您不是找平宁长公主来和解的吗?周家如今还是京中勋贵之家,平宁长公主也是嫡长公主……若想要京城那些谣言平息,如今就是要与平宁长公主打好关系才是。” 当年平宁长公主小儿子死在福宁,虽是王太后挑唆而起,不关乎王太后什么事,但却有不少人说是王太后蓄意谋杀。 一传十十传百,很多时候那些谣言传着传着便成了真的。 王太后的目光这才落在了平宁长公主身上,“平宁啊,几年未见,你像是老了不少……叫哀家说,既然回来了,以后就莫要回去了,平宁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这京中有你的长公主府,锦衣玉食,为何偏偏就要去那种地方受罪?叫哀家说,不如以后就呆在京中,你们家大郎的腿疾也得找太医好好瞧瞧才是……” “太后娘娘这话说的倒是轻巧,若是以后再有人说我不关心福宁的子民那该如何是好?我已经没了一个儿子,再不能将唯一的儿子也送进去罢?”平宁长公主咧嘴一笑,脸上满满的都是冷意。 王太后的脸色瞬尔就沉了下来。 已经多少年没人敢用这样的态度与她说话了。 长泽郡主忙出来打圆场,笑着解围,“看您说的这是什么话?表哥也不过是有腿疾罢了,叫太医瞧上几日便能大好了,哪里有您说的这般严重?” “其实太后娘娘也是体恤您的,要不然怎么就写信与您了?当初二表哥的死,是谁都不想的,您是不知道,那段时间我整日整日陪着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愁的连觉都睡不着了,直说可惜了那么聪明的孩子……” “莫要再说了!”平宁长公主的手“啪”的一声落在案几上,颤颤巍巍站起来,“郡主今儿可是故意在我伤口上撒盐?若你们今日邀我进宫只是为了说这些话,那我便先走了!” 如今她虽知道王太后身份尊贵,但区区一个长泽郡主,她却是不用放在眼里的。 若是搁在了往日,长泽郡主甩开袖子就走了,但今儿……她却是走不得,她一走,只怕王太后和平宁长公主便要吵起来,岂不是又便宜了林姝那个小贱蹄子,“我可没这个意思!今儿请您过来就是商量二表哥的婚事了。” 二表哥的婚事? 偏殿里的几个宫女眉心跳了一跳,只觉得身上冒了些寒气来……这平宁长公主的二儿子,不是几年前在福宁就已经溺水死了吗? 那几个宫女吓的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 平宁长公主也不怕这件事宣扬出去,就算是真的传出去了,也是王太后与她提的这话……更何况,便是给这几个小宫女十个胆子,几个小宫女也不敢在外头乱说,“若不是因为这件事,我哪里会回京?太后娘娘和郡主是个什么打算,说来听一听罢!” 可怜她那小儿子才十二三岁便去世了,如今若还活着,只怕早已有了妻儿…… 平宁长公主阖上眼睛,眼前又浮现小儿子那灿烂的笑容,那个时候林嘉刚进门,虽是个听话懂事的,每日任由着她拿捏,可到了大儿子跟前还是会絮叨几句,因此大儿子和自己生分了些。 这儿子有了媳妇便都忘了娘! 当时她气的像什么似的,可小儿子抓着自己的手,只含笑说以后定要娶个孝顺懂事的媳妇进门,定不会惹她生气,就算是媳妇真的不懂事,他定是向着自己的……只可惜那般聪明懂事的孩子年纪轻轻便没了。 长泽郡主嘴角微微翘起,只道:“其实太后娘娘一直在替二表哥物色人选,只是选来选去都没个合适的,要么是身份卑贱,要么是长相不够出挑,的心不够端庄……一找到个合适的,便马上吩咐我给您写信了。” “林姝是信中侯府嫡出姑娘,原先又曾养在太后娘娘身边一段时间,不管是容貌还是德行都是不错,再者她是您大媳妇的堂妹,就冲着这一层,以后在平宁长公主府也不会说没好日子过的。” 这话也亏得长泽郡主说的出来,嫁给一个死人还求有好日子过? 自古以来用活人结阴亲的富贵人家不在少数,只要平宁长公主愿意,不知道有多少寒门家的姑娘愿意送女儿进来,只可惜平宁长公主向来目光极高,总觉得自个儿的儿子还活着,有朝一日会回来的,若真的娶了那不三不四的女人进门,以后儿子回来了那岂不是委屈了…… 直到来京城的前一日,平宁长公主还吩咐下面那些人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平宁长公主的脸色微霁,“信中侯府的嫡出姑娘,林氏的堂妹……这个身份我自然是满意的,只是信中侯府那边怎么说?我瞧着林氏像并不很赞同,直说林姝是信中侯府五房唯一的嫡女,只怕五房那边不会答应。” 当日为了这事儿她还动了怒,狠狠训斥了林嘉一顿,甚至还截下了信中侯府给林嘉的来信,只是,信中侯府那边的态度却是模棱两可,不说答应,但却也不说不答应。 这种缺德事儿,她自不好亲自上门去问,只将话中的意思隐隐透出来给了信中侯府太夫人,她没想过太夫人会答应,若真的答应了,信中侯府一个个人走出去还不被人戳脊梁骨? 她只是与太夫人通知一声而已,这门亲事,她是势在必得! 平宁长公主因为小儿子的死,如今已经被折磨的心性大变,好不容易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哪里会有放手的道理? 王太后端起茶蛊小啜了一口茶水,才缓缓道:“五房那边倒是好说,当初信中侯府不也不同意他们家大姑娘和你们家大郎的婚事么?这圣旨一下来,就算是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都到了这个时候,她恨不得还踩上平宁长公主两脚,只说那平宁长公主府头先一门亲事便得来的不大光彩,“到时候就算是皇上不下旨赐婚,不还有哀家和皇后在吗?如今最要紧的便是你对林姝这个儿媳妇满意,剩下的一切都好说了。” 她本是不同意这门亲事的,的确是太缺德了些。 只是架不住长泽郡主一直在她耳畔劝说,直说如今周家势力也不小,平宁长公主呆在福宁一日,这京中的风言风语便不会停息,甚至还有人将当年周皇后的死也搬弄出来,说是当年周皇后年纪轻轻,死的那是不明不白……字字句句都指向了她。 三人成虎,身份愈尊贵,她便愈发在乎这些风言风语了,她掌权多年,知道这些谣言她越要压制,便传的越厉害,到时候岂不显得她心虚? 如今之计是要彻底熄了这源头才行,王太后思来想去,这才同意了这门亲事。 如今她对林姝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只隐约记得这孩子话不多…… 平宁长公主沉吟片刻,道:“林姝到底如何,我总归要瞧一瞧才知道的!”若真的不出挑,就算是信中侯府的嫡女,一样没资格进平宁长公主府的大门! 事情便算是这么说定了,平宁长公主只说相看了林姝之后便给王太后回话,话虽这般说,可长泽郡主却知道这门亲事算是八九不离十了,平宁长公主定会答应的。 若林姝结下了这样一门阴亲,叫连氏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受苦,当真是比杀了连氏还难受……林姝出嫁之后,自己想要要了连氏的性命,那还不简单? 她想到自己凤冠霞帔嫁给林沛时候的模样,却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王太后也跟着讥诮道:“……平宁这性子倒是比之前愈发倔了,哀家等着看了,以后她在这性子上是会吃大苦头的!” 这就是寒门女子和金枝玉叶深入骨髓的不同,王太后就算是身份再怎么尊贵,可凡事也会给自己留一线,要不然当年平宁长公主府的丧礼上,她明知道平宁长公主对自己没好脸色,却依旧选择前去吊唁。 到了如今也是,她明明可以不在乎那些风言风语,可旁人多议论上几句,便听到心里头去了,又任由着长泽郡主劝了几句,便选择与平宁长公主低了头服了软。 如今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个道理,一步步从小宫女上爬上来的王太后清楚得很。 108 还不算最糟的时候 108 还不算最糟的时候 长泽郡主心情是极好的,眉里眼里都是笑,“瞧您说的,平宁长公主到时候落得什么下场,与您有什么关系?每个人都有自个儿的命,她命该如此,又能由得了谁?当初平宁长公主请了程国公老夫人上门提亲,信中侯府不答应,可平宁长公主却还是请了皇上赐婚求娶了信中侯府的大姑娘……如今又来了这么一出,虽说是亲家,我看怕是仇家了!” “等着以后平宁长公主老了,怕是有吃不尽的苦头……我听说信中侯府大姑奶奶倒是个个能屈能伸的,原先死哭着说不嫁去平宁长公主府,可真等着圣旨下来了,成亲第二日便笑吟吟的去侍奉平宁长公主去了,可见是个厉害的!平宁长公主只觉得她如今的日子苦,这苦的日子还在后头了!” 这皇家出生的人啊,利益永远排在亲情之前。 王太后心中那点对林姝的亏欠,因为她的话便抛到脑后去了,“平宁只想着娶了林氏的堂妹,这以后林氏不会亏待林姝,却没想过两个人说不准会联手一起对付她了。” 长泽郡主瞧着王太后高兴,只一味的踩起平宁长公主来了。 平宁长公主要来信中侯府的消息,在当天傍晚的时候便送了过来,大夫人可谓是受宠若惊。 这几日平宁长公主回京,不知道多少人给平宁长公主下帖子都被拒了,可平宁长公主却要来信中侯府?这不是给嘉姐儿面子嘛! 想着大女儿之前与自己说的话,大夫人脸上是挡不住的喜色,“我知道您几年担心着慧姐儿的亲事了,您放心,我回来了,这件事便不会只您一个人操心,以后我也留个心,定要给慧姐儿找一门极好的亲事。” “宫里头那边我也托长公主去打听打听,只怕慧姐儿是不得入选的,她那性子像猴儿似的,哪里就能嫁给皇子为妃了?可事情一日没定下,咱们这心便悬着,我看还是早些打听清楚的好。” 这喜事一桩接一桩,大夫人甚至连林慧的错处都很少挑了,惹得林慧整日抱着娟娘来找林姝一起顽。 娟娘本就不是怕生的,与林姝玩闹了几日便将她当成了嫡亲姨母似的,这份喜爱与林慧相比起来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只是这一日林姝用过了晚饭,林慧却独自一个人来了,眉眼里还带着几分喜色。 林姝道:“怎么这么高兴?娟娘了?没和你一道过来?” “娟娘如今正和珠姐儿、麟哥儿玩的高兴,哪里就愿意和我一起过来找你了?”林慧说起这话倒有几分戏谑来,“枉我这几日对她那样好,可她倒好,一和珠姐儿、麟哥儿混熟了便忘了我这个当姨母的,直屁颠屁颠教珠姐儿唤她姐姐,可一转身,又唤起麟哥儿为表舅来……听的我脑袋都跟着乱了,也难为她记得住!” 林姝跟着笑起来,“这还不是说明娟娘聪明……看样子你也是没了去处这次来找我的罢?” “谁说不是了?”林慧软趴趴的靠在贵妃榻上,有气无力道:“这几日娘一直和姐姐在聊家常,无非说福宁如何如何,要么就是说请宫中的杏林圣手给姐姐看看,让姐姐生下儿子才是正经事儿……我在一旁连话都插不上,索性就来找你了。” 说着,她倒是坐直了身子,“对了,与你说个好消息,过两日平宁长公主来咱们府上做客了,你高不高兴?” 反正她是极高兴的。 林姝脸上的笑一下子凝在脸上,平宁长公主哪哪儿都没去,先是去了宫里头,再者便来了信中侯府……联想到那日在安东侯府长泽郡主说的话,即便她是个傻子,也会想到这件事和她有关系了。 平宁长长公主和长泽郡主不一样,长泽郡主是依靠着王太后生存的,可平宁长公主不需要仰仗任何人,若真的受到了长泽君主的挑唆,那,后果她简直不堪设想。 倒是林慧见着她半晌没说话,只道:“你这是怎么呢?” “我……”林姝的嘴巴动了动,话到了嘴边却不晓得该如何说出来,犹豫了半晌,总算是将她与长泽郡主的恩恩怨怨说了出来,可到底林有麟的身世却是不敢说的,这种事儿,如今她并没有证据。 末了,她更是说道:“你还记得那一日在安东侯府?安东侯夫人要我与长泽郡主一起坐着,长泽郡主话里话外都是不放过我的意思,我只怕平宁长公主受到了长泽郡主的挑唆……” 她该相信林慧才是,相信这一世自己最好的姊妹。 林慧却是捂着嘴巴,自己这次没叫出声来,“怪不得,怪不得当初你好端端被太后娘娘接到了宫里头,怪不得你去了庄子上几年都没回来,祖母也没说要接你回来的话,祖母他们怎么可以那般心狠……” 说着,她摇摇头,低声道:“你是不是怕姐姐、祖母、平宁长公主和长泽郡主她们是一伙儿的?你放心,我定是向着你的,这几日我帮你留意些,若得了什么消息定来告诉你,你也莫要慌,说不准是你想多了呢?” 她也不是三岁小儿了,谁对谁错她还能分得清楚的。 林姝只能苦笑着说道:“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林慧安慰了她几句,便匆匆回去了,她素来是个藏不住话的,当天晚上一回去便问东问西,惹得林嘉便有些怀疑了,可转而一想,林姝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哪里就那样聪明了? 林慧更是一口咬定没有这回事,惹得大夫人都出面打起圆场来,更是叫林慧莫要多心。 待林慧下去之后,林嘉想着过两日平宁长公主便要过来了,有些事儿也是瞒不住的,便与大夫人说出了实情。 大夫人很是惊愕,世家的涵养让她做不出这样下贱的事情来,只林嘉哭的是一脸是泪,话中皆说这些年自己在平宁站公布在手下受的委屈,若连大夫人都不帮她的话,她真的就没有活路了。 就连大夫人也跟着松了口。 林嘉更是哭的满脸是泪,“……我知道您心里头难受,就算是您不喜欢姝姐儿,可也是她的大伯母,您对待几个姨娘都是和和气气的,何曾做过这样的事儿?可这件事是平宁长公主定下的,她是个什么性子,您怕是不清楚,若是她决定的事儿,那是一点转寰的余地都没有。” “我何尝不心疼姝姐儿?只是我又有什么法子?反正她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还不如我在其中当个中间人,以后的日子便也能好过些,再者说了,这件事到底该怎么说,还要看祖母那边了!” 大夫人搂着她直哭。 可殊不知门外的林慧也跟着满脸是泪,就算是她们真的错了,这些人也是自己最亲的人啊! 林慧是一晚上没睡着,到了第二天去青松院请安的时候,看向林姝的目光中也带着几分闪烁。 太夫人又将林嘉留下来说话,林慧这一次却是没跟着留下来,只跟着林姝身后缓缓走出了院子。 这般不疾不徐走了一段路,她才叫住了林姝,“……姝姐儿,我听到了,我都听到了。” 她面上的神色有些阴郁,看的林姝心里头发麻,“咱们去小凉亭那边说话罢!” 统共没几步路了,可林慧的眼泪却是掉个不停,等着林姝命丫鬟在凉亭周围守着,她更是抱着林姝呜呜哭了起来,“我……我听我姐姐说平宁长公主这次回来是为了她那死去的小儿子结一门阴亲的,太后娘娘和长泽郡主那边写信给平宁长公主,推荐了你,平宁长公主想着你是姐姐的堂妹,就算是有朝一日她死了,姐姐定也不会为难你的。” “只怕,只怕过两日平宁长公主过来就是来瞧瞧你的,亏得我之前还那样高兴……姝姐儿,怎么办啊?怎么办啊?说是祖母那边也知道了这件事,只怕祖母也是因为这件事才奖励匆匆忙忙从庄子上接回来的,姐姐说什么,平宁长公主压根就不会听,若是祖母也答应结下这门阴亲……” 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林姝只觉得自己的心不断地下沉,下沉,到了最后好像沉入了冰冷的海底,“没事儿,好在如今你与我说了这事儿,咱们还能想想怎么办才好,不着急的……” 可她声音微颤,哪里又像是不着急的样子? 她伸手一摸脸上,脸上冰凉凉一片,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都掉了下来。 她难受啊,自己重生了一世,怎么境遇比上一世还要悲惨? 看着她脸上白的像一张宣纸似的,林慧也吓着了,摇着她的胳膊道:“姝姐儿,姝姐儿,你没事儿罢?” 林姝只觉得鼻尖发酸,却还是将眼泪忍了下去。 哭,哭有什么用?在自己在意的人面前,眼泪那是珍珠,可若是搁在了不在意自己人的面前,眼泪便是最不值钱的尘土! 她就算是在长泽郡主那些人眼前哭昏过去,该怎么样那还是怎么样的! 109 车到山前必有路 109 车到山前必有路 “我没事儿的,你不必担心我,倒是你那边莫要在大姐姐跟前露馅了。”林姝却是担心起林慧来,林慧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她,被林嘉和大夫人知道了倒是无所谓,可若是被太夫人知道了,只怕太夫人那边林慧也不好交差的。 甚至是她还安慰了林慧几句,直说自己没事儿。 林慧却直拿袖子抹眼泪,低声道:“当真是没事儿?” 林姝乐呵呵道:“能有什么事儿?车到山前必有路,如今这门阴亲都还没有定下来,多得是法子。” 林慧这才勉强放心了些。 虽说与林慧说话的时候是信心满满,可等着林姝一回到玲珑阁,她却觉得头疼得很,怪不得之前太夫人对她和颜悦色,只怕早就有了打算……可如今也不是理会太夫人的时候,该好好想个法子才成! 越想,林姝便越觉得头疼。 只是她倏地想到了一件事来了,太夫人将信中侯府的名声看的比什么都重要,明里无论如何太夫人都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可有长泽郡主在,王太后那边会不会赐婚便难说了……长泽郡主是个极无耻之人,得断了她的后路才是! 如今当务之急她便要先解决了太夫人那边,接着再叫长泽郡主自顾不暇,如此,光有平宁长公主一人,只怕也掀不起风浪来的。 想及此,林姝只吩咐芸豆去盯着钟姨娘那边。 芸豆却是挠挠头,低声道:“姑娘,先前您不是要奴婢盯着平宁长公主府那边的动静吗?怎么不去继续盯着了?” 她倒是巴不得日日能借着买冰糖葫芦的由头出去,这样回来的时候便是不拿上几串冰糖葫芦倒是不像样子了,姑娘素来又不爱吃这些,这些个冰糖葫芦最后还不是都落到她嘴里去了? 林姝却是笑了起来,“瞧你手,一伸出来都是小涡涡,若是再这般吃下去可怎么是好?” 顿了顿,她又道:“若是你真的那般想吃冰糖葫芦的话,赶明儿我叫婆子给你多买几只回来,只是有一点,得好好盯着钟姨娘才是,若是你能将事情办妥当了,以后想吃多少冰糖葫芦都有!” 芸豆欢欢喜喜应了一声,甚至每日早上都早起了一个时辰,连做梦都在嘴里嚷嚷着“钟姨娘”,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等着到了傍晚,林姝去给太夫人请安的时候,太夫人正在与大夫人商量过几日宴请平宁长公主的事情来。 大夫人见着林姝进来了,目光中带着几分闪烁。 她活了小半辈子了,还真的是第一次做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事儿。 林姝像是没瞧见似的。 太夫人只冲着她招手,眉宇间一片疼爱,“……怎么今儿这么早就过来了?如今虽是初夏,这日头却是大得很,当心晒伤了自个儿。” “我这不是知道平宁长公主要来咱们信中侯府,高兴嘛!平宁长公主是什么身份?能来咱们府上做客,定然是大姐姐得平宁长公主喜欢呢!”林姝面上露出小女儿家的欢喜来,可瞥了太夫人一眼,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犹犹豫豫道:“听说平宁长公主很得当今圣上敬重,您说她老人家会不会知道如今有哪几家姑娘被选中了当皇子妃娘娘?” 原是这事儿! 太夫人高高悬着的一颗心便又轻轻放了下来,含笑道:“这是自然,这次平宁长公主前来我是要问一问这事儿的,按理说你和慧姐儿应该是选不中的,你们俩儿也不必担心……我与你大伯母商量等着五月十五请平宁长公主过来,你觉得如何?” 末了,她又怕林姝察觉到什么,又笑着添了一句,“你这个小丫头鬼主意向来多得很,可有什么好法子?” 林姝只道:“五月十五倒是个好兆头……不如邀了平宁长公主一起去大佛寺上香罢?正好我能趁着这个机会给您和母亲点两盏长明灯,您觉得如何?” 太夫人却不置可否。 若论姻亲,平宁长公主是她的晚辈,原先平宁长公主在京时本就不大乐意与信中侯府来往,她总不好腆着脸去巴结平宁长公主罢?这长公主有什么喜好,她是一概不知。 林姝忙笑笑,“我不过是觉得您和怜姐儿素来信佛,也多月未去过大佛寺了,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宴请了京中的世家夫人太太一起去大佛寺上香,毕竟平宁长公主只来了咱们一家,总归会有人说三道四的,就算是不为了咱们家着想,也该为了平宁长公主和大姐姐的名声想一想才是。” 平宁长公主不会为人处世,没人敢说什么,谁叫她是大庆朝的嫡长公主?可这些闲话却会落到林嘉身上来。 原先大夫人不大喜欢骄纵的林姝,可如今听见这话,心里倒是觉得她有些聪明又可怜,“真是个懂事的孩子,事事都能想到你大姐姐……我听说平宁长公主去了福宁之后也开始日日吃斋念佛起来,趁了这个机会邀平宁长公主去大佛寺倒也未尝不可,也免得有人说咱们家用嘉姐儿来讨好平宁长公主!” 太夫人却觉得不大对劲,往日里林姝并没有这般殷勤的,想了想只道:“这件事容我想一想,毕竟大佛寺不像在咱们府上那般自在,况且诸位夫人太太一起去大佛寺,说的是咱们家做东,可那儿是清静之地,若是惊扰了佛祖就不好了……” 林姝笑了笑没有说话。 若是说得多了,定会惹得太夫人起疑心。 大夫人却坐直了身子,正儿八经道:“娘,我倒是觉得姝姐儿这法子不错。” 去大佛寺一来一回也就需要两日的光景,不过是在大佛寺住上一晚便够了,说起来也耽搁不了什么的。 太夫人皱了皱眉头,直说如今不过是五月初,距离五月十五还有十来天的样子,不着急。 只是到了林姝将要歇下的时候,太夫人那边却派了沐兰前来传话,只说她这法子虽好,可平宁长公主身子不复当初,也不知道有没有精神去大佛寺烧香拜佛,不如就在花园子里设个花宴,顺带将京中的世家夫人太太都请过来做客。 林姝只笑着说好,甚至留了沐兰下来喝了一盏茶。 她早知道太夫人就像事只老狐狸似的,不是这么好对付的,不过不能去大佛寺倒也无妨,能够将这京中的夫人太太都请过来,也算是成功了一半。 如此一来,林姝倒是不怎么着急了,甚至到了第二天还能心平气和陪着林嘉一起说话。 林嘉不愧是太夫人教养着长大的,也就初回府的时候显露出几分端倪来,如今神色里是半点不对劲都没露出来,“……娟娘,你慢点,当心摔着了,你也莫要拉着你表舅乱跑,当心摔着你表舅了!” 说起来,麟哥儿这个表舅比娟娘还小上几岁了。 娟娘因挑食,本就生的瘦弱,可谁知道麟哥儿比她还瘦小,也是因此,林嘉对麟哥儿都格外怜惜起来,这几日甚至抱了麟哥儿挨着娟娘、珠姐儿一起顽。 麟哥儿脸上也是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玩的满头都是汗,连饭都吃得多了,人也跟着开朗了,钟姨娘便也放心大胆将他放在林嘉身边了。 林姝与林嘉、林慧一起坐在石凳上,含笑道:“大姐姐也得快些给娟娘添个弟弟妹妹才是,要不然等着娟娘回去了平宁长公主府,便也没玩伴儿了。” “小姑娘家家的,说起这话怎么一点都不害臊?是不是都是跟着慧姐儿学的?”林嘉作势笑着要去打林姝,笑着笑着,眉眼里却带着几分无奈来,“你以为我不想早日给娟娘生下弟弟妹妹?可这种事儿不是我说想就成的……” 有个孩子在,她在平宁长公主跟前多多少少能够说得上话了,“罢了,好端端的,咱们说这些做什么?我已经与长公主说好了,等着长公主来了信中侯府做客之后,我便带着娟娘一起回去,算算日子,我还能陪着你们十多天了。” 林姝笑着接话,直说好。 可林慧却是不怎么说话了,自从她晓得自个儿亲姐姐要算计林姝之后,每日就是心事重重的,不爱说话,不爱笑,甚至连饭都吃不下了。 林嘉问她怎么了,她只说只因为自个儿养的几只白狐病了,所以心里头不大高兴。 这白狐,还是当年连有尧送给林姝的,却被林慧要了过来的那几只。 林嘉素来不喜欢这些毛茸茸的东西,不过天底下的母亲大多都是这般,总觉得这牙尖嘴利的畜生会伤到自己的孩子。 几个人说了会儿话便散了。 等着林姝回到玲珑阁,芸豆只垂头丧气来报,直说钟姨娘那边什么异动都没有。 林姝笑了笑,道:“莫要灰心,就像是慧姐儿养的那几只白狐似的,哪里有这么快这白狐的狐狸尾巴就要露出来的?总要拿东西去逗逗它,等着它没了防备心,这尾巴便也藏不住了。” 到了那个时候,她便可以将狐狸揪出来了。 只是林姝万万没想到,逗狐狸的东西立马就有了——当天晚上便有小丫鬟前来报,说麟哥儿被娟娘一不小心推下了炕,额头上摔破了个大窟窿,只怕要留疤了。 110 怎么选,都是错 110 怎么选,都是错 如今连氏不大管事了,林姝这个嫡姐自然是匆匆赶去了青松院。 因为太夫人怜惜林嘉,这段时间便留了林嘉住在青松院,如此一来,这几日麟哥儿也跟着林嘉住在了青松院。 等着林姝刚踏进青松院东厢房,便听见麟哥儿那猫呜咽似的哭声,想必是哭累了,连声儿都发不出来了。 接着便有林沛那低声的训斥声,“好端端的,麟哥儿怎么就会摔下来?一个个丫鬟婆子们都是做什么吃的?连七少爷都看不好!一个个都下去领十个板子!” 一个个丫鬟婆子慌忙求饶。 林姝便是在这求饶声中走了进去。 林嘉面色神色不大好,这话看似是在责骂丫鬟婆子,只怕是冲着她来的,“五叔莫要生气,是我没有照看好娟娘,也实在是娟娘太过于顽劣了,两个小孩子在争一只虎头娃娃,谁知道娟娘就将麟哥儿推了下去……” 娟娘似乎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也晓得自个儿错了,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可她见着素来疼惜自己的母亲也不上来抱抱自己,伸着小胳膊,哭的是上气不接下气,十分可怜。 太夫人蹙眉打起圆场来,“小孩子家玩闹不小心伤到了也是常有的事儿,怎么就值得你发这么大脾气了?叫我说,这麟哥儿身为表舅也有不对的地方,明知道娟娘是外甥女,又是姑娘家,怎么还巴巴将虎头娃娃捏在手里?” “罢了罢了,好在如今麟哥儿头上的血已经止住了,明儿再请太医过来看一看就是了,这男儿家头上留个疤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儿,又不是姑娘家的,哪里就有这么娇气了?” 这偏心未免就偏的太厉害了些! 可偏偏谁也不好说什么,只有林沛阴沉着脸将钟姨娘带了出去,他原本是想将麟哥儿也一起带回去的,可谁知道太夫人说天色晚了,不好折腾孩子,这才作罢的。 等着出了门,钟姨娘却哆哆嗦嗦道:“……老爷,若是这事儿被她知道了,那该如何是好?” 只怕长泽郡主会生吞活剥了她的。 林沛皱了皱眉头,吩咐道:“这种事也是瞒不住的,原原本本说了便是了,与你也没什么关系的。” 话虽这么说,可钟姨娘还是怕的不行,急急忙忙回到了落燕园,忙写了封信托人送了出去。 殊不知,却已经落入了有心人眼中。 林姝却是陪在太夫人身侧的,太夫人原本就不大喜欢麟哥儿,只觉得这孩子太弱了些,哪里就像个男孩子家的样子?如今相比于多年未见的曾外孙女儿,自然是偏心的厉害。 可麟哥儿像是知道疼惜自己的人已经走了似的,林嘉抱着麟哥儿,麟哥儿也顺势窝在林嘉怀中,甚至将怀中的虎头娃娃都递给了娟娘。 林嘉只觉得这孩子更加可怜了,只问他脑袋还疼不疼。 麟哥儿摇摇头,声音弱的像是奶猫儿叫唤似的,“不疼了……” 就连林姝都忍不住跟着叹了口气,若这孩子不是长泽郡主的骨肉,她定会要母亲将他养着的……在回去的路上,她便听说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说是麟哥儿和娟娘都瞧上了虎头娃娃,可虎头娃娃只有一个,当时林嘉便说一人玩一会儿,谁知道这虎头娃娃刚到了麟哥儿手上,娟娘便要来抢。 麟哥儿自然是不答应的,可谁知道娟娘仗着自己的吧麟哥儿大,伸手就要去打麟哥儿,那个时候林嘉恰好有事儿出去了,一个个丫鬟婆子见了像是没见到似的,所以这才酿成了惨剧。 林姝只觉得自己的心揪成了一团,半晌才道:“……只怕明儿便会有人将麟哥儿接回去了,以后这孩子缺什么少什么只管告诉我一声就是了。” 不管麟哥儿是谁的孩子,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却是和他没什么关系的。 到了第二天,熬红了眼睛的芸豆便匆匆忙忙进来了,兴奋道:“姑娘,还真的叫奴婢找到了些蛛丝马迹!” 林姝一点都不意外,麟哥儿发生了意外,不管怎么着钟姨娘那边都得知会长泽郡主一声的,“继续盯着,若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赶紧回来告诉我一声。” 鱼儿就要上钩了。 到了傍晚时候,林姝便得了信儿,带着人匆匆赶去了后花园,如今花园中已经有几个玲珑阁的婆子将一个身着护卫服的男子按倒在地下。 几个婆子是做惯了粗活的,力气和男人似的,几个婆子想要制服一个护卫,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反观钟姨娘站在一旁神色仓皇,甚至整张脸都变得惨白。 到底还是心虚! 见着林姝来了,她更是忍不住道:“四姑娘这是在做什么?” 林姝环顾了周遭一圈,投给了芸豆一个赞许的目光,这眼神才落到了钟姨娘身上,“姨娘问我做什么?我倒是要问问姨娘这是在做什么?” 她指了指跪在地下,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的护卫,冷笑一声,“这人是谁?姨娘可莫要说是不小心碰见的,这儿是内院,护卫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如何敢进来?若是我没说错的话,姨娘这个时候该是在落燕园中见管事婆子才是,怎么就跑到后花园这么偏僻的地儿来了?” 钟姨娘的身子抖了抖,她素来怕林姝,如今嘴巴动了动,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林姝看了看旁边的大石头,只觉得钟姨娘这位置选的是真好,被这大石头一遮,谁知道他们在里头做什么,如今更是平静地说:“姨娘怎么不说话了?平素你在祖母跟前不是能说会道吗?莫不是……” 话说到这儿,她却是没说下去了,可话说了一半,却更家引人遐想。 钟姨娘只觉得腿肚子直发软,扬声道:“四姑娘,你莫要血口喷人!” “到底是不是血口喷人,姨娘心里还不知道?”林姝的声音也跟着大起来,厉声吩咐道:“给我搜,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既然这护卫此时给钟姨娘传话,那定然是长泽郡主的人,身上定是带了信笺之类的东西的。 有婆子要上前去搜,不仅是要搜那护卫,甚至连钟姨娘也不放过。 钟姨娘开始挣扎起来,“你们放肆,居然连我的身也不敢搜?不要命了!” 她这般一挣扎,原本抓着那护卫的两个婆子也上前去制挟钟姨娘去了,那护卫却是飞快的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不管不顾撕碎了就要塞到了嘴里。 那几个婆子又慌忙去掏他嘴里的东西,只是能够被长泽郡主选中的人又岂会是寻常之辈?三口两口便将一封信喂到了嘴里! 林姝冷眼旁观,笑着说道:“将这护卫抓起来,将钟姨娘带着去青松院!” 她就是要将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这样就不怕长泽郡主不知道了,到时候长泽郡主连自己孩子都顾不上,哪里有心思来害她? 等着几个婆子带这钟姨娘去了青松院,正与林嘉说话的太夫人面色沉了一沉,“这是做什么?” 她只觉得林姝又在胡闹! 林姝笑着说道:“方才有人在后花园见着钟姨娘与一个护卫拉拉扯扯,当时有我身边的小丫鬟经过,可谁知道那护卫抬脚就要跑,我身边的丫鬟见着不对劲,便叫来了几个婆子抓住了他,这件事事关重大,我不敢随便处置,所以便带着钟姨娘到了青松院来了。” 姨娘与护卫不清不楚?这在勋贵世家中也不算是什么稀罕事儿了,京中每隔两年便会闹出这样一件丑事来。 果然,太夫人的脸色沉了沉,“钟姨娘,这是怎么一回事?” 钟姨娘只抽噎着说道:“方才妾不过是在后花园中碰到了同乡,多说了两句话,便有见着四姑娘的丫鬟过来,妾知道四姑娘素来不喜欢自己,怕四姑娘多心,便让那同乡先走,可谁知道那同乡却被人按倒在地……太夫人,您可要给妾做主啊!” “呵,钟姨娘这话倒是有些意思,你怎么不说方才有婆子从那护卫身上搜出一封信来,那护卫更是三两口将信塞到肚子里去了?”林姝冷笑一声,“我看是钟姨娘在避重就轻,觉得祖母好糊弄罢?” 这几年,钟姨娘母女很得太夫人的欢心。 太夫人哦了一声,只冷冷看着钟姨娘,“是不是这样?” 钟姨娘不敢说话,也不能说话,不论是与人有染,还是将和长泽郡主之间的那些事儿道出来,都是一个死字。 太夫人心里已经有些明白了,冷声吩咐陈妈妈将钟姨娘也关到柴房里去,等着林沛回来再决断。 等着钟姨娘下去了之后,林嘉更是低声道:“祖母,有些话原先我便不知道该不该说,可如今见状,却是不得不说了……按理说麟哥儿是足月才生的,这些日子我也曾听说当时钟姨娘的怀相极好,麟哥儿怎么就生的这般瘦弱?是不是麟哥儿本就是早产儿,不是五房的孩子……” 原先她疼麟哥儿不假,可如今她的娟娘因为麟哥儿成为众人口中的骄纵姑娘,什么怜惜什么疼爱那都成了过眼云烟……更何况,她这怀疑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111 她这是不想要我活命了 111 她这是不想要我活命了 纵然林嘉的声音压得很低,可一字一句却还是传到了林姝耳朵里去了。 林姝只感叹林嘉还真不愧是太夫人亲自教养长大,将太夫人的自私自利学去了十成十。 这种场合,林姝自然是不方便在场,只说先走了。 林嘉便愈发无所顾忌了,“您好好想想我方才的话……难道您就没有起过疑心吗?毕竟那算时间钟姨娘被软禁在落燕园里头,到底与谁接触过,又和谁来往过,咱们都不知道!这人啊在孤苦无依的时候最容易动心了。” 说着,她更是压低声音道:“原先我也曾平宁长公主说起宫中秘闻来,直说那些不受宠的妃子娘娘十有八九便和那护卫有染,甚至有不少人还瞧上了宫里头的内侍,有个人照顾,这心里总是踏实些……” 太夫人沉默不语,但已经表明了态度。 林嘉徐徐地吐了口气,“这件事您可得好好想想,可万万不能混淆了咱们林家的骨血。” 太夫人听了直皱眉,忍不住道:“当年我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你五叔那边说的是言之凿凿,说麟哥儿定是他的亲生骨肉,更说难不成他连自己的孩子都分不清了?我这才作罢的,说起来,麟哥儿都两三岁了,这模子里的确不像是咱们林家的种儿。” “这种事儿可不能姑息的,得查清楚才是!”林嘉在福宁几年,也跟着平宁长公主身上学到了不少,说她心狠也好,说她罔顾情义也罢,有些时候,铁石心肠总比心软来得好,“好在如今也不是一点线索都没有的,钟姨娘还活着,那护卫如今也被管着,钟姨娘身边的丫鬟婆子也还在,总是能查出蛛丝马迹来的。” 太夫人只叹气,替她理了理衣襟,“这件事交给你去办罢,四丫头虽聪明,可她向来和钟姨娘不对付,我怕在她这其中动什么手脚……这一大家子人,我能相信的只有你了。” 林嘉便将这件事接下来了。 也是在这件事上,林姝却是看到了林嘉的手段——不同于普通姑娘家的手段,一般心狠些的姑娘家顶多便是断了那护卫的水食,可林嘉倒好,不给水食也就罢了,还派人用刀在那护卫而胳膊上割了一条口子,在他胳膊下还摆了一个海碗,要那护卫听听自己的血是如何一滴一滴流干净的。 啪嗒啪嗒,一声又一声,夜里又极安静,便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也会顶不住的。 到了第二天,这护卫便咬舌自尽了。 林姝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却是愣了一愣,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压根就没想到,可如今,却是没有了回头路。 等着林姝在青松院碰见林嘉的时候,抱着娟娘的林嘉还像个没事人儿似的,只顾着喂怀中的娟娘吃糕点。 倒是太夫人与她说起了这事儿来,“……如今那护卫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就算是真的怀疑钟姨娘,也没个证据来,昨儿你父亲又来找了我的,说麟哥儿是他的孩子,这一点毋庸置疑,既然你父亲都说了这样的话,我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钟姨娘那边,已经回了落燕园,以后这事儿便不要再提了罢!” 言语淡漠,好像这件事浑然就成了林姝的错似的。 想着昨晚上林沛来势汹汹,话里话外都透着怪罪之意,更隐隐透出她这么多年压根就没管过五房,如今却要操心这些事儿……太夫人也懒得管了,林沛愿意怎么折腾便任由他去了,反正老五这么多年也从未与她亲近过,她又何必做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来? 林姝也察觉到屋子里的气氛微微有些不不对劲,可到底还是应了下来。 太夫人脸色并不好看,逗了会儿娟娘,才转了话头,“……娟娘这性子的确是要改改了,男儿家的调皮些倒也没什么,可姑娘家的顽劣,以后说亲怕都难了。” 林嘉嘴角的笑一下子就僵住了,这两日祖母都未曾说过娟娘什么,可因为五叔昨儿来了青松院一趟,祖母便说出这样的话来……想必是五叔心里不痛快,说了什么罢! 可心里再怎么不高兴,当着太夫人的面她只能将这话应了下来。 娟娘不过是刚打了个哈欠,林嘉便笑吟吟道:“祖母,娟娘怕是累了,我抱着娟娘下去歇一歇罢!” 太夫人何尝不知道林嘉心里不痛快,可昨晚上林沛的一番话好像并没有说错,“您不仅是大哥和二哥的母亲,也是我的母亲,遇到事的时候,我不求您偏疼与我多少,只求您能一碗水端平。” “那日见着您是长辈,我当着几个晚辈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如今我却要辩驳一二了,娟娘是您的曾外孙女,难道麟哥儿就不是您的孙子了?麟哥儿是表舅不假,可麟哥儿却比娟娘还小上两岁,那日您不分青红皂白便说是麟哥儿错了,宛如当年我和二哥有争执,您不由分说说我错了一样,我倒是想要替麟哥儿问问,他到底是错在哪儿了?” 昨夜的太夫人嗫嚅了好久都没说出话来,等着林沛走了之后更是一夜都没睡着。 如今屋子里只剩下林姝、太夫人和几个零零散散的丫鬟婆子了,太夫人不说话,林姝也不好说什么。 倒是太夫人微微阖上眼睛,淡淡道:“我也乏了,你下去罢,这几日记得好好歇息,等着平宁长公主来了,莫要丢了我们信中侯府的脸面。” 林姝应了一声。 太夫人闭着眼睛,自然是没能瞧见林姝面上的冷意。 只是林姝刚下了台阶,便见到了站在走廊另一侧,冷冷看着她的林怜。 就算是有满肚子的恨意,可如今的林怜也学着乖觉了,并不敢出言挑衅——她在林姝手上吃瘪吃多了,就算是再蠢笨,也该学到了教训。 林姝并未理会她,抬脚就朝着外头走去。 至于钟姨娘这会子被折腾了一夜,却是连苦都叫不出来,甚至一旁的翠屏端上来一碗牛乳粥,她也不过略吃了两口便放了下去,“……七少爷如今怎么样了?” 翠屏小心翼翼道:“昨晚上倒是没哭没闹的,被奶娘服侍着吃了牛乳便睡下了,甚至今早上太医前来给七少爷换药的时候哭了一阵,可奶娘用玫瑰窝丝糖逗了逗,便没有哭了……只是,只是太医那边说怕是七少爷额头上会落疤的。” 一听这话,钟姨娘心烦意乱的将跟前的白瓷碗扫落在地。 翠屏接下来的话也不敢说了,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等了良久,钟姨娘才吩咐翠屏准备笔墨,她给长泽郡主写了一封信之后便吩咐翠屏送了出去。 翠屏手中捏着信,听了这话半晌没回过神来,“姨娘,您……您叫奴婢去?” “除了你,还能有谁?那护卫都已经死了,难不成还能有旁人替我捎信?”钟姨娘如今像是被众人逼到墙角里的老鼠,是一点退路都没有了,只急匆匆地想将消息递出去,要不然,这长泽郡主便是第一个挥着扫把将她打死的人。 翠屏只能硬着头皮下去了。 可到了傍晚,钟姨娘手中捏着长泽郡主的来信却是惊的半晌都没说出一个字来。 翠屏在一旁轻声问道:“姨娘,姨娘,您这是怎么呢?” 她跟在钟姨娘身边也有些年头了,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到钟姨娘这个模样,甚至在当年钟姨娘被老爷下令软禁在落燕园中,这脸色都没有这般糟糕。 半晌钟姨娘才道:“她这是真的不想让我活命了啊!”话毕,这眼眶便跟着红了。 只是如今她又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了? 这边的动静,芸豆自然是打探不到,可今儿翠屏去了什么地方,芸豆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林姝如今正在练字,上一世她觉得心中苦闷的时候便会抄写佛经,可这一世她不想再去做那清心寡欲之人,佛经有何用? 这佛经不过是自己暂时稳住自己,叫自己心平气和罢了,可如今,她想要的如何扳倒长泽郡主等人,心平气和,按兵不动只会任人宰割,“狐狸的尾巴已经露出来了,如今这狐狸便也要出来了。” 长泽郡主焉能容得了娟娘害了自己的儿子毁了容貌?若真的是这般,那明儿的太阳便要打从西边出来了。 芸豆压根不晓得她在说什么,接过林姝赏的两串冰糖葫芦,喜滋滋的就下去了。 倒是素琴在一旁忧心忡忡,“姑娘,您说长泽郡主会闹出什么事儿来吗?” “长泽郡主最在乎的是什么?是父亲和麟哥儿,可如今父亲身边有钟姨娘,长泽郡主也已经嫁为他人妇,两人的感情和原先相比起来,自然是没有那般浓烈了,反观麟哥儿是长泽郡主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能不在乎吗?日日见着活泼可爱的春哥儿,只怕她会更加思念自己的儿子的!”林姝缓缓放下手中的狼毫笔,似笑非笑道:“只怕她如今所做的一切泰半是为了麟哥儿,咱们等着看罢,不出几日,钟姨娘那边总有动静的。” 可谁知道没过两日,还没等钟姨娘那边有什么动静,可林嘉抱着娟娘说要回平宁长公主府了。 112 祖母最疼的就是你 112 祖母最疼的就是你 原先这话林嘉并未事先与大夫人知会一声,却是当这林姝等人去青松院请安的时候到了出来,更道:“……原本我是打算等着平宁长公主来了信中侯府之后,再也平宁长公主一起回去的,可谁知道昨晚上有公主府的婆子前来传话,说是这几日平宁长公主身子像是不大好,我这个当媳妇的总归是要回去瞧一瞧,在一旁侍奉才是。” 她心心念念的信中侯府,早已不是她的家了,这段时间祖母待娟娘也不如之前亲近,反倒是经常命奶娘将麟哥儿抱过来……她哪里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正端着茶蛊喝水的林姝手微微顿了顿,迟疑了片刻,却没有说话。 倒是太夫人命奶娘将怀中的麟哥儿接了过去,深深看了林嘉一眼,道:“平宁长公主身子不好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平宁长公主身边也不是没有丫鬟婆子,听说光是女大夫便又三两个,怎么就需要你巴巴回去了?你便安心在信中侯府住着,若平宁长公主府来人了,要她来找我这个老婆子就是了。” 林姝也笑着接话,“是啊,大姐姐,你不知道祖母知道你要回京之后高兴成了什么样,直说你原来未出阁的时候喜欢吃鲍汁嫩笋这道菜,说如今青松院小厨房的厨娘这道菜做的不好,甚至专门将原先那位厨娘请了回来,为此陈妈妈不知道去了请了几趟……若是您这个时候回去了公主府,祖母不知道难过成什么样了。” 这几个孙子孙女中,太夫人最疼爱的便是林嘉了,到底是在自己身边亲自教养长大的,情分不一般。 林嘉面色也有些松动了,“这次长公主回京,只怕以后也不会再回福宁去了,这公主府和信中侯府往返也就一个时辰的车程,以后若是祖母想我和娟娘了,我再回来看看便是了,定会时常回来孝顺祖母的……”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窝在她怀中的娟娘却嚷嚷道:“娘亲,不回去,不回去!” 爹爹时常不陪她,祖母日日对她也是板着一张脸,哪里像在信中侯府,有这么多玩伴儿,大家都对她笑呵呵的,她自然是不愿意回去的。 小孩子家家的,心里头可清楚着了。 大夫人忙道:“你看,连娟娘都不愿意回去了……索性就别忙着回去了,我们好不容易将你盼回来了,这才在信中侯府住了几日?” 林嘉并不答话。 倒是太夫人挥挥手,道:“嘉姐儿也不是小孩子了,她愿意怎么回去便回去罢,若真的因为咱们强留下她,惹得平宁长公主不高兴,这以后受苦的还是嘉姐儿了……若你真的决定要回去,提前与咱们说上一声便是了,也好叫我这个老婆子有个准备!”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该说的话她都已经说了,若林嘉真的要走,她也无话可说。 林嘉只低声“嗯”了一声,倒是没怎么说话了。 太夫人笑呵呵又吩咐钟姨娘起来,直说这次的莲花宴不比寻常,得小心谨慎才是,更是命钟姨娘从外头采买了不少品种稀罕的莲花来,更是购置了数百盆碗莲,掌心般大小的白瓷碗里头搁着小小的白莲花,看起来十分可爱精致。 到时候这些碗莲便会摆置在花厅的各个角落,等着莲花宴完了之后,更是分发到各个姑娘院子里去。 碗莲虽小,可价钱不算便宜,看样子这次太夫人为了宴请平宁长公主是下了血本。 原本已做了决定的林嘉不免有些松动了。 只是想着自己到底是出嫁了的姑娘家,总留在娘家也不大好,她仔仔细细想了想,还是与太夫人说了明儿要离开信中侯府的话。 太夫人却是良久没说话,只目光深沉的看着林嘉。 林嘉倒是有些不敢去看太夫人了,原先小时候折了祖母最喜欢的牡丹花,祖母不打她,不骂她,却只这般看着她,当时她便知道自个儿错了。 良久,太夫人却长叹了一口气,“嘉姐儿,你可是在怪我?怪我明明怀疑麟哥儿不是咱们林家的骨血,这段时间却还护着他宠着他,怪我在这件事上觉得娟娘做的不对……” “祖母,我没有这个意思!”林嘉声音低低的,还干笑了两声。 太夫人摇摇头,笑了一笑,“那个时候你不过三两个月,你母亲刚怀上了为哥儿,没有心思去照顾你,我怕底下的丫鬟婆子照顾不周,便将你接到了我身边养着,等着为哥儿生下来之后,便是咱们信中侯府的嫡子嫡孙,是咱们信中侯府的世子爷,你母亲虽想要照顾你,可更是无分身乏力,我便将一直你留在了我身边。” “你是我亲自教养着长大的,你一蹙眉我便能知道你是为了什么不高兴,就你那么点心思还能瞒过了我?” 林嘉只嗫嚅道:“祖母……” “不必多说了,若真的是平宁长公主不喜欢你在信中侯府住着,你明儿边收拾东西回去,若真的因为麟哥儿的事儿,那便什么都不说了,安安心心在府里头住着!”太夫人冲着她抬抬手,慈爱的打断了她的话,缓缓道:“就算是为哥儿是信中侯府的世子爷,可在我心里头,却抵不上你,这话你未出阁的时候我从未说过……我这身子骨都成了这般,如今再不说,以后怕是就没机会说了,嘉姐儿,旁人可以不明白我这一片心,难不成你都不明白了?” “若你真的要回去,那就当我今日这话白说了,回去就是,权当做……权当做我白疼了你一场就是了,你在福宁时候,我日日惦记你,生怕你吃不好穿不好,如今好不容易将你盼回来了,你住了才几日,就说要回去?回去也就罢了,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在我这老婆子跟前都会撒谎了!” 说着,她的目光更是直直落在林嘉面上,有气无力道:“你五叔一直因为我偏疼你父亲和你二叔,心里头不大高兴,那日娟娘和麟哥儿的事儿我细细回想起来,的确是我有失公允,那个时候娟娘也不是一点错都没有,所以你五叔质问到我跟前来,我都不好说什么,只得委屈了你和娟娘……” “您的难处,我都知道!”林嘉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低声道:“这几日我也想了很多,只想着五叔如今位居正三品,父亲虽是信中侯,可这信中侯府上下怕也是靠着五叔撑着。我怕……我怕因为娟娘和麟哥儿的事儿惹得五叔不高兴,我带着娟娘继续住在府里头,会叫您为难,这天底下,便是您最疼我了,我如何会不知道?” “母亲疼我不假,可她到底是更疼为哥儿的,哪怕是多年未见到娟娘,可在珠姐儿和娟娘之间却也多疼了珠姐儿几分,我知道我是当姐姐的,不好与弟弟计较这些……可祖母,我心里也委屈啊,都是母亲的孩子,当初母亲有了为哥儿之后便不管我了,若是没有您在,我……我只怕就只能跟着丫鬟婆子长大了。” “当初才跟着平宁长公主去了平宁,水土不服,连福宁话都听不懂,旁人说话的时候,我只能在一旁呵呵直笑,连话都搭不上,那个时候大爷又要日日操持公务,私底下,抱着娟娘是连哭都哭不出来,只想着若是有您在,也可以安抚安抚我,有您在,我便像是有了主心骨似的……” “等我好不容易适应了福宁的日子,平宁长公主又提出要让二叔与姝姐儿结下阴亲,您是不知道,我多怕您因为这件厌烦了我,说我有了婆家,便不顾娘家的死活!您是不知道因为这件事,我不知道劝了平宁长公主多少次,平宁长公主屡次训斥于我,后来更是直接越过我给您写信,那段时间我流的眼泪便是比之前加起来的眼泪都多,生怕您不再疼我了。” 说起来,她们俩儿虽是祖孙,可却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了。 林嘉何时长了牙,何时会说话,何时来了葵水……都是太夫人第一个知道的,陪在她身边。 太夫人也跟着红了眼眶,拉着她的手道:“好孩子,祖母知道你是好孩子,你的委屈祖母都晓得,又如何舍得怪你?放心,若姝姐儿真的嫁去了长公主府,以后多少也有可以帮衬你的人了。” 若林姝真的嫁去了平宁长公主府,平宁长公主性子刁钻刻薄却叫人捉摸不透,林姝又没个丈夫……到了最后,不依靠林嘉这个堂姐还能依靠谁? 林嘉只抹着眼泪道:“我就知道这世上就您最疼我了……” 祖孙俩儿在屋子里说着私房话,可外头却是传来了踉踉跄跄的脚步声,接着便传来了徐妈妈那惊慌失措的声音,“大奶奶,太夫人,不好了,钟姨娘要杀了娟娘!” 这话就像是晴空里划过一声惊雷,吓得林嘉连魂儿都丢了,倒是太夫人扬声道:“徐妈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113 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113 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徐妈妈步履蹒跚,脸上满满的都是惊慌失措的表情,“方才钟姨娘说要去看看娟娘,奴婢想着钟姨娘是个妥帖人,又得您看重,便让奶娘带着钟姨娘进去……可谁知道没多时便奴婢便听到娟娘的哭声,还有奶娘的尖叫声,奴婢冲进去一看,钟姨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了匕首进去了,娟娘脸上都是血,旁边的钟姨娘浑身是血,捏着匕首瑟瑟发抖……” 林嘉一听这话差点就站不住了,头直发晕。 太夫人颤颤巍巍站起身来,直说要林嘉先歇着,她且去看一看,可林嘉只落着泪扶着徐妈妈跟了出去。 等着太夫人和林嘉赶过去的时候,钟姨娘已经跪在了地下,脚边是一把沾了血的匕首,可怜那小小年纪的娟娘如今脸上都是血,哭着嚷着直喊“娘亲,娘亲,疼,好疼”,丫鬟婆子们在一旁站了一排,谁也不敢上前搭把手。 若真的在这个时候伤到了娟娘,只怕这条命也没了。 林嘉踉跄着冲上前将娟娘搂在怀里,高声喊道:“快去请大夫啊!一个个都还愣着做什么,若是娟娘有事儿,我要你们都跟着偿命!” 顿时,一个个丫鬟婆子蜂拥朝着外头涌去。 太夫人先是看了看床榻上的娟娘,待娟娘的哭声渐渐小了下来之后,悬着的一颗心这才微微放下了些,只看在跪在床边的钟姨娘,冷声吩咐道:“你跟我出来!” 她一直都觉得钟姨娘是个聪明人,哪里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就算是钟姨娘蠢透了,也不会这般的。 钟姨娘战战兢兢跟在太夫人身后到了廊下。 太夫人拄着拐杖,强压着心头的怒气,“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徐妈妈说你要杀了娟娘?” 钟姨娘不敢抬头。 太夫人狠狠抡起拐杖打她,厉声道:“到底是不是?” “妾……妾从来不想要了表姑娘的命,妾只是想毁了她的容貌而已!”钟姨娘目光闪烁,想着长泽郡主那封信中写的是清清楚楚,若是她不毁了娟娘的容貌,那长泽郡主便派人用刀子毁了春哥儿的小脸……春哥儿,春哥儿还那样小,哪里就受得住! “啪”的一声,太夫人扬起手来,这次连拐杖都不用了,一巴掌狠狠打在了钟姨娘面上。 她嫁到信中侯府这么多年,还从未亲自动手打人过,这要折磨人的法子多得很,哪里就轮的上她亲自动手? 这些个卑贱的疼哪里就轮的上她亲自动手?可这一次,她是真的忍不住了,“娟娘那样小的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是不是就因为娟娘不小心将麟哥儿推下了炕,害的麟哥儿额头上落了疤,所以你便要也要娟娘尝一尝这滋味?呵,当时太医都已经说得清清楚楚,若好好医治,等着麟哥儿大了,这头上的疤也看的不明显了,你是觉得太医在骗你,还是觉得我在骗你?” “麟哥儿是男子,就算是真的落了疤,以后在科举上有了出息,还怕没有好前途?娟娘了?娟娘是姑娘家的,你是不是想要她一辈子嫁不出去?” 说着,她更是粗气喘个不停,半晌才说道:“当初你害了霆哥之后,我还以为你知道悔改了,如今却才明白什么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当日你连霆哥儿都能下得去狠手,对娟娘下毒手又算得了什么……来人,先将钟姨娘关起来,派人将五老爷请回来!” 这件事,便是谁出面她都不会姑息的。 林嘉和娟娘的哭喊声重叠在一起,吵得太夫人脑袋疼,她却一个人呆呆杵在外头,一声接一声叹气。 这都是造的什么孽! 陈妈妈在一旁轻声劝道:“您要不要先去别处坐坐?我在这儿守着,若是有什么动静会告诉您的。” 太夫人摇摇头,只垂耳听着里面的动静,林嘉哭的是上气不接下气,只说要钟姨娘去偿命,徐妈妈在一旁劝着,说这件事有她做主…… 太夫人只觉得心烦意乱,扶着陈妈妈的手便去了偏厅。 等了小半个时辰,沐兰那边才传话过来,直说娟娘额头上的伤口已经止了血,但因为匕首划得太深了,大夫说了,便是华佗在世,只怕也医治不好娟娘额头上的伤,到时候额头上定是落疤的。 太夫人听了,良久才道:“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罢,若是老五过来了,叫他直接进来见我便是了。” 沐兰忙退了下去。 倒是陈妈妈轻声说道:“要不要我留在这儿给您斟茶倒水……” “不必了,你们都下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太夫人挥手打断了她的话。 如此,陈妈妈也只得下去了。 太夫人手摸索到案几上,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水一口灌了下去,这才觉得心头的火气微微退散了些。 林沛匆匆赶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可偏厅中却是没点灯。 还是陈妈妈趁着他进去的时候带着两个小丫鬟进来点了灯,末了,便又带着这两个小丫鬟匆匆退了下去,从始至终,那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屋子里这才亮堂起来。 可太夫人却觉得这灯还是不点的好,她一点都不想看到这个小儿子,“这件事你是如何打算的?” 林沛低声道:“儿子也没想到钟姨娘竟会做下这种事,只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说再多也弥补不了娟娘……我知道这件事您夹在中间也是为难,这样罢,这件事由我出面,不管是去大哥面前赔罪,还是亲自去平宁长公主府一趟,我都觉无二话,到时候大哥和平宁长公主那边是要打要罚,我都认了。” “这后话,咱们便先不说了,只是如今钟姨娘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置?”太夫人这才看了小儿子一眼,脸上的神情十分冷漠,“方才嘉姐儿也说了,这件事她是不会这么姑息的,嘉姐儿嫁到平宁长公主府几年了,子嗣一直艰难,膝下也就娟娘这么一个孩子,我瞧着她的意思怕是想要了钟姨娘的性命才是!” 姨娘说白了也就是个半个主子而已,这身份和面子都是主子给的,若是哪日主子不想给了,那姨娘便连下人都不如了。 她也觉得钟姨娘这命怕是留不得了,先前用自己的孩子来谋害连氏,如今又闹出这样的事情来……还真的觉得信中侯府中的人一个个都是软柿子? 林沛脑袋转的飞快,他与长泽郡主之间是什么关系虽没告诉钟姨娘,这么几年下来钟姨娘也没有多问一句,可就从长泽郡主有他的孩子上看来,钟姨娘也能猜到一二了……更何况,这件事更涉及到麟哥儿和春哥儿,若钟姨娘在临死之前乱说,那这个秘密岂不是保不住了?若是这件事宣扬出去,他的仕途便也保不住了…… 心狠如他,压根就没算到钟姨娘已经知道自己是必死无疑了,可她却压根没想过泄露半个字,反倒动手之前还想着自己那三个孩子…… 太夫人却是皱眉道:“到底该怎么处置钟姨娘,总该给个章程才是……叫我说,当初这管家的权利便不该交给钟姨娘,一个姨娘罢了,哪里知道自己的本分,给了她几分颜面连天有多高地有多厚都忘了!” 林沛只道:“不如将钟姨娘软禁起来,终身不得再出落燕园!” 话虽这般说,可他心里却想着钟姨娘的命怕是留不得了,趁着软禁钟姨娘的这段时间将钟姨娘身边的丫鬟婆子都调走,再借机要了她的性命……这活人的嘴巴永远没有死人来的严实。 “将钟姨娘软禁起来?”太夫人冷笑一声,伸手却是将案几上的茶蛊扫落在地,可还是觉得不解气,又将搁在手边的拐杖拿起,狠狠捶了林沛几下,“暂且不说平宁长公主和嘉姐儿那边同意不同意,就是我也不同意的……钟姨娘算是什么东西,毁了娟娘的容貌,你觉得她还能保住她那条贱命吗?” 方才她问出的话不过是给林沛面子罢了,甚至她从未想过林沛会因为一个姨娘手下留情。 林沛连躲也不躲,就算是他这几日没见过长泽郡主,却也知道钟姨娘是没这么大胆子的,这背后不是长泽郡主捣鬼,还能是谁,“钟姨娘是该死,她之前做下的事儿便够她死千百次了,只是她到底伺候了儿子这么多年,又给儿子生下了三个孩子,如今怜姐儿几个都大了,也记事儿了,若钟姨娘不明不白死了,儿子该如何与几个孩子交代?您就算是不为儿子着想,也该为怜姐儿、霆哥儿和麟哥儿想想才是……” “你不提麟哥儿还好,一提麟哥儿,我就更来气了。”太夫人气的浑身上下直发抖,颤声说道:“那日你口口声声说麟哥儿是你的儿子,你将麟哥儿拉到镜子跟前照一照,看看他到底哪里和你想象!这样罢,如今府中有现成的大夫,麟哥儿到底是不是足月而生,大夫一瞧便知道了。” 林沛有些不敢接话了,原先长泽郡主身子空虚,嫁到了王家之后更是心结难解,所以九个月的时候便生了麟哥儿……纵然之前他有心瞒着,可大夫一诊脉,怕是什么都瞒不住了。 114 心结易结不宜解 114 心结易结不宜解 太夫人冷笑一声,“只怕这孩子到底是谁的种儿,你心里是早就有数了罢?不过是顾着自己的名声,不好宣扬出去!有些事你不好做,交给我这个老婆子便是了!” 林沛听着,不置可否。 他已经想好了,待会儿便亲自去见一见钟姨娘,只说他会竭尽全力保住钟姨娘的性命,要不然依旧太夫人的手段只怕会留不住麟哥儿的性命,麟哥儿好歹也在钟姨娘身边养了些几年了,多少也有些光景……更何况,若麟哥儿有个三长两短,头一个不好过的便是春哥儿。 想及此,他终究还是点点头,“我只求您跟钟姨娘留下一条性命,怜姐儿在您身边这几年一直乖巧孝顺,如今也到了要说亲的年纪,这样的事儿就算是再怎么瞒着,若有心人想要打听,也能察觉出一二来的,到时候怜姐儿的亲事怕也难了,这庶出的姑娘亲事本就不易,您愿意见着怜姐儿到时候嫁的不好吗……” “手心手背都是肉,我知道有些话您不好与大哥那边交代,您不好说的话,我去说,这些事儿不劳操心了。” 纵然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手心的肉却比手背的肉厚实多了……母子俩儿多年的淡漠,已经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变得亲密的。 太夫人紧紧抓着太师椅的扶手,“不劳我操心?如今这一桩桩事,哪件不要我操心?我知道,你一直在怪我待你不如待你大哥、二哥好,是不是?” “呵,难道不是吗?都说皇上重长子,百姓疼幺儿,只可惜我这个小儿子也不知道是做错了什么,竟惹得您那般厌弃?”林沛手心攥的紧紧地,什么礼仪孝顺,都是假的,若当日太夫人不是那般包庇娟娘,说不准如今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还记得小时候二哥读书也不错,那个时候父亲便说将二哥送去白马书院,可您听到了却说什么?说白马书院太远了,二哥娇生惯养的,身边也没个照顾的人,不如等两年再去白马书院也不迟,可等着过了两年,二哥的心思便也不在读书上头了……父亲将我送去白马书院的时候,我比二哥还小上几岁,那个时候您听了却是什么话都没说,只叮嘱我好好念书,莫要贪玩,这事儿您还记得吗?” 说着,他冷冷笑了笑,“怕您都不记得了罢,可我却记得,从小到大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有的时候我甚至在想我是不是姨娘生下的孩子养在您身边的,所以这才惹得您那般厌弃?” “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怎么就成了姨娘的种儿?你那眼睛生的和我一模一样,怎么就不是我的孩子了?”太夫人皱着眉头,只觉得眼眶酸涩的厉害,可在儿子跟前,却强忍着不叫自己落下泪来,“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 眼泪能够忍住,可喉头间的酸涩却是怎么都忍不住的,她一字一顿道:“好,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处处疏远你吗?那我便告诉你!” “当年我怀有的是双生胎,实际上你是还有个哥哥的,那个时候生下你们兄弟俩儿的时候老四脐带缠到了脖子上,生他的时候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所以他一生下来身子就不大好,反倒是你一直康康健健的……过了三个月,因为一场风寒,老四便死了,当时我悲痛欲绝,产婆一句无意的话,更是叫我听到心里去了,产婆直说,这难产的孩子有很多,可若是产妇怀着的是双生胎,这难产儿泰半的都是活不了的,毕竟那产妇吃下去的补品要分给肚子里的另一个孩子的。” “当娘的,哪有不疼自己孩子的,只是每次一看到你,我总是会想到老四,要知道你们俩儿可是生的一模一样……久而久之我便不敢去看你,也不敢去亲近你,生怕想起老四来,若是他还活着,也和你一样大了啊!” 话语到了最后,她已经是满嘴酸涩,那夜老四死的时候她整整抱着老四哭了一夜,偏生那个时候老侯爷还在外头养着外室,不过是回来匆匆瞧了一眼便走了。 林沛也跟着沉默起来,良久才道:“……您口口声声说您心里头难受,可这件事我又何尝无辜?” 说完这话,他便转身就走了。 太夫人的话,他并不怀疑,只是因为这几句轻飘飘的话却要洗散他心中多年的委屈,怎么可能? 太夫人是他母亲,不假,可他这辈子都不会像大哥、二哥那般孝顺敬重她的。 太夫人自然是一夜无眠,等着第二天早上起来却还要强撑着起来打理府中的琐事起来,“……昨晚上钟姨娘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昨晚上钟姨娘便被关到了青松院的柴房,陈妈妈是派了专人看着的。 陈妈妈叹了口气,道:“说起来也奇怪,自从钟姨娘被关起来之后不哭不闹的,甚至连连婆子送过去的饭都吃得是干干净净,瞧着一点都不像是被魔怔了……倒是昨晚上五老爷从您屋子里出去之后去了一趟柴房,原本门外头的婆子是打算偷偷听着,可五老爷倒也是有心,专门派了人在门外头守着,他们在里头说了什么,旁人压根就就不知道。” “他说了什么,你如何能知道?”太夫人心里头说不出是喜还是悲,喜的是小儿子年纪轻轻便有这样的决断和心思,要不然也不会位居正三品了,悲的是小儿子还是处处防备着自己,“任由着他去罢。” 陈妈妈只安抚着太夫人去歇一歇,“大夫人刚才说了,您莫要因为这件事太难过,错的又不是您,您暂且将心放宽就是了……说是傍晚的时候平宁长公主要过来一趟,您这样子,哪里就能见客?” 太夫人这才下去了。 …… 这个时候的林姝原本是打算去瞧瞧娟娘的,只是这个时候林嘉的丈夫也过来了,她要避忌避忌,不好去内间瞧娟娘,便去了林慧院子里。 林慧眼睛肿的像是核桃似的,一看便是哭了一夜的样子,“……你说说钟姨娘怎么就那般心狠,当初娟娘推了麟哥儿那是不小心,就算是钟姨娘心里不高兴,也该找了五叔,由五叔出面要姐姐赔个不是就是了,如何就能下那样的狠手?” “原本娟娘就在福宁吃了不少苦头,因为赶路,更是瘦的不成人形,好不容易回来京城,养了些肉起来,没想到又闹了这么一出,姝姐儿,你说,你说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她是彻底乱了分寸,原本想着外甥女染上了一口福宁腔,以后不好说亲事了,见着娟娘被姐姐教导的极好,那一口京话是半点都没丢的,当时她不知道高兴的像什么似的,如今小姑娘家家的容貌被毁了……只怕以后亲事都不好说了。 林姝早知道钟姨娘会有所动作,却没想到却会下这样的狠手,说不准会因此将自己的性命都赔进去,“莫要担心,如今连太医都来了,总归会有法子的……如今你就算是将眼睛都哭瞎了,也是一点用都没有的。” 林慧仍旧抽抽噎噎的,昨晚上她姐姐已经是守着娟娘哭了一宿了,不眠不休,谁劝都不顶用。 原本林嘉这次跟着平宁长公主回京,也是想请了宫中的杏林圣手给自己调养调养身子,早日生下个男孩儿来,可如今闹出这样的事情来,便是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林姝也不晓得如何相劝,不一会儿叶氏也抱着珠姐儿过来了,当初因为她是大夫人亲自选的,后来又因为成安侯府的续弦又是叶家的庶出姑娘,太夫人很是不喜,可如今瞧着叶氏柔顺恭敬,对这个嫡长孙媳妇也渐渐有了好脸色。 如今叶氏不光在自己这个小姑子面前颇能说得上话,就连在太夫人跟前也能说上几句话了,如今更是劝道:“慧姐儿,你莫要哭了,瞧着母亲和你都哭哭啼啼的,姑奶奶的心情怎么会好?只怕会更加难过的。” 林慧只低声“嗯”了一声,可眼泪还是止不住。 弟妹总归是弟妹,哪里就会真心怜惜姐姐了?她倒是对叶氏有些不满了,明知道姐姐因为娟娘的事难受的要命,却还抱着珠姐儿过来,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其实叶氏也是好心,她想着娟娘如今哭哭啼啼难受得很,不如将珠姐儿抱过来和娟娘玩一玩,说不准娟娘便也就不哭不闹了。 倒是林姝晓得自己这个堂嫂也算是个好人,为什么这么说了?其实叶氏心底不错,却因为一个“孝”字,很是听太夫人和大夫人的话,一直没什么主见,“大嫂还是将珠姐儿抱回去罢,说不准待会儿珠姐儿见着娟娘脸上的伤吓到了,哭起来,两个孩子一起哭,只怕大姐姐心里就更难受了。” 本是好心的叶氏想了想,便吩咐奶娘将珠姐儿抱回去了,“方才我见着姑爷好像回去了,咱们一起去瞧瞧姑奶奶罢!” 115 简直是痴人说梦 115 简直是痴人说梦 内室里的林嘉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似的,若说林慧的一双眼睛肿的像是核桃似的,她那一双眼睛肿的就像是桃子一样了,只抱着娟娘,任凭一旁的徐妈妈怎么劝都不松手,“……奶奶,您抱了娟娘一夜了,这胳膊早就酸了,叫奴婢抱一抱罢!” 娟娘从小看的娇惯,才去福宁的时候更是水土不服,每夜每夜闹腾,都是她一夜夜抱着娟娘哄着睡觉的……只是那个时候的娟娘才还未满一岁,抱起来远没有这个时候费劲。 林嘉摇摇头,低声道:“不用了,娟娘好不容易睡着了,若是一动,怕是会醒的,不要紧,我抱着她罢。” 如今她压根不敢叫娟娘离开她的视线范围,生怕她一挪开眼,便又闹出什么事儿来。 娟娘脸上上了药,有些痒有些疼,若是一不留神,这手便抓了上去。 林慧也红着眼睛上前,“姐姐,你将娟娘给徐妈妈照顾一会儿罢,从昨晚上到现在你一口东西都没有吃过,连个盹儿都没打,好歹吃点东西歇一歇,若是真的你也熬病了,到时候谁来照顾娟娘?” 林姝、叶氏和徐妈妈也忙上前来安慰了林嘉,娟娘不知道是不是睡得不好,也在她怀中呢喃了一阵。 林嘉这才舍得将娟娘递到奶娘怀里,可还是不放心,只命徐妈妈在一旁寸步不离的守着。 等着几个人去了外间,这满桌子的菜品是满目琳琅,可林嘉不过是略用了几口粥便用不下了,任凭林慧怎么劝,林嘉直摇头道:“……别勉强我了,我什么东西都吃不下。” 林慧只抿唇掉泪。 林嘉见了反倒是劝了,“好了,你就别招惹我了,好不容易我的眼泪止住了,你和母亲一个个过来在我跟前直掉眼泪,我见了眼睛也跟着酸酸的……莫哭了,都莫要哭了,还是祖母说得对,凡事要往好的方面想,好在如今娟娘只是脸上落了疤,若昨儿钟姨娘是要了娟娘的命,只怕咱们这个时候哭都来不及了……” 话虽这样说,可话毕,她还是扯出帕子来擦了擦眼角的眼泪。 林姝也道:“大姐姐说的是,我听说宫中原先是有位辞官了的老太医,虽如何祛疤最为在行,虽说如今告老还乡了,可大姐姐派人请一请,说不准能医治好娟娘脸上的疤,如今当务之急是要放宽心……别看娟娘年纪小,可聪明着了,见着咱们掉眼泪,只怕心里也难受,咱们笑呵呵的,她也跟着高兴,说不准这脸上的伤也能早些好!” “姝姐儿说得对,正是这个理儿!”叶氏也忙跟着接话。 林嘉不由得又多看了一眼,原先祖母在信中可是与她说过林姝性子骄纵,让祖母很是头疼,可她这几日住在信中侯府,却压根没听到谁说林姝不好,至于林慧、林倩、林怜这几个丫头倒有人议论起来。 林慧性子纯良且冲动,林倩心比天高,林怜小小年纪心思颇多,却唯有林姝踏踏实实,不急不躁,到了这个时候林倩和林怜都躲着她,生怕她一不小心动怒了迁怒到她们俩儿身上,只有林姝身为五房的嫡女,从昨晚上到了今儿已经过来了几趟。 甚至有一瞬间林嘉只觉得林姝嫁到平宁长公主府去有些委屈了,可下一刻她便想到林姝这样聪明,嫁到了平宁长公主府之后自己便也多了一个助力…… 林嘉只拉着林姝的手,道:“你素来和慧姐儿的关系好,这些日子多劝劝她,我这边倒是不用你们担心什么的,好歹有祖母照料着,我瞧着慧姐儿像是比我还伤心了。” “姐姐……”林慧哑着嗓子喊道。 林嘉只冲着她们挥挥手,道:“好了,你们下去罢,我用了些东西也有点困了,想要下去歇一歇,你们怕是昨夜一夜也没睡好的,也下去睡个囫囵觉,傍晚的时候平宁长公主要过来了。” 其实她隐约猜到了平宁长公主今儿傍晚过来一则是为了瞧娟娘,更重要的怕是来看看林姝的! 倒是林慧深深看了林嘉一眼,这才跟在了林姝身后下去了。 叶氏吩咐了两个小姑娘几句话,便回去了。 可林慧却拉着林姝的手低声道:“姝姐儿,你怕么?我好怕……我还记得当初姐姐刚嫁到平宁长公主府去的时候,我曾见过平宁长公主一次,那次平宁长公主没虽没与我说话,可我瞧着她却是比祖母还要厉害,她不过是一个眼神,这满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便慌慌忙忙跪了下来,就连姐姐那般聪明的人,当初回门就连姐夫都说委屈了姐姐,说以后定会好好对姐姐了。” “后来了?后来平宁长公主闹着要去福宁,祖母和母亲都说要姐夫好好劝一劝平宁长公主,可姐夫当着平宁长公主的面儿,莫说是开口劝诫了,只怕是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 她当真是气急了,连这种话都不管不顾道了出来。 便是林姝没两世加起来还没有见过平宁长公主,却也晓得这平宁长公主不是个好对付的,放眼大庆朝,如今也就平宁长公主敢对着王太后甩脸子,偏生王太后还对她做了让步,“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大姐姐嫁到平宁长公主府都几年了,娟娘都这般大了,就算是再后悔也来不及了,好在大姐姐是个聪颖的,这日子才不至于那般艰难。” “可如今平宁长公主却是瞧中了你……姝姐儿,怎么办?”林慧只觉得心乱如麻,紧攥着林姝的手,好像一松手,林姝就会马上不见了似的,“姐姐已经嫁到平宁长公主府去了,我……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也去受苦,姐姐好歹还有姐夫,有娟娘,好歹是有个盼头,你了,便是平宁长公主真的死了,只怕你这日子更加难过了!” 林姝反倒并不着急,只淡笑着说道:“你说的这个问题,我倒是从未想过,因为我压根不会嫁进平宁长公主府的,不管是祖母也好,长泽郡主也好,还是平宁长公主也罢,她们有什么资格决定我的亲事?” “儿女的婚事向来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是父亲同意了这门亲事,我说不嫁,那就一定不会嫁的!你且放心好了,我已经有了打算!” 等着她去芳华园瞧连氏的时候,连氏正在院子里侍弄一株开的正好的牡丹花,见着林姝来了,只道:“……方才陈妈妈刚过来了,说钟姨娘以后再也不能管家了,要我再管其信中侯府的庶务来。” “您是怎么说的?”林姝打发了一旁的小丫鬟,亲自给母亲递剪子和帕子。 连氏摇摇头,笑道:“我拒绝了,当年我在信中侯府恨不得没一日能睡个好觉的,每日不是操心这事儿,便是张罗着那事儿,到了最后没人给一句好话,如今我又为什么要将这烂摊子接过来?钟姨娘犯了错,不还有你大伯母和二伯母在吗?哪里就轮得到我这个最小的儿媳妇来操持府中的事情了?” “当时陈妈妈直说你大伯母和二伯母不擅长管家,还说你祖母你祖母说了,这件事交给我最放心,可她们哪里是不会,分明就是怕麻烦罢了,如今你大伯母整日照顾着慧姐儿和珠姐儿,你二伯母整日操持着给倩姐儿置办嫁妆,谁都不想将这些破事儿揽到自己身上来,好事儿没想到我,这种事儿就谦让起来了?” 原先她之所以答应太夫人帮着管家,不过是为了她的姝姐儿罢了,她的根基稳固些,她的姝姐儿在信中侯府腰杆子也能挺得直一些。 可如今她算是想明白了,这信中侯府里头的一个个人都是白眼狼,哪怕是你将一颗心都掏出来,旁人踩上两脚,说不准还会觉得腥。 林姝也跟着笑起来,“既然您不愿意操持这些琐事,那不答应便是了,亏得祖母也好意思派陈妈妈过来说这话,反正换成了我,我是不好意思的……虽说如今您身子已经差不多好了,可还是得细细养着,若是下次祖母再找您,您推脱不过去了,直接喊我过去就是了。” 原先她一直以为母亲是真心喜欢这些事儿的,但如今母亲日日侍弄侍弄花草,养养鱼儿,将这些琐事抛开,脸上的笑容明显是多了。 “放心,母亲可不是软柿子,任由着他们一个个想怎么捏就怎么捏的!”连氏笑看了林姝一眼,接过了她递上的帕子擦了擦手,才笑道:“对了,平宁长公主说是傍晚要过来,你这身衣裳怕是不成的,太素净了些,我前几日不是才叫针线房给你做了两件新衣裳吗?我瞧着那件水红色纹金褙子不错,不如就穿那件罢!” 饶是她平日里不出门,却也听说了平宁长公主性子刁钻的,可不想她的姝姐儿因此落下了什么话柄……如今她的姝姐儿就要说亲了,若是能惹得平宁长公主在外头美言两句,那是最好不过了。 若她知道了平宁长公主那龌蹉的心思,指不定要气成什么样了。 116 盛气凌人的平宁长公主 116 盛气凌人的平宁长公主 林姝只巴不得母亲能够快快活活的,这种烦心事自然是不会告诉母亲的,如今更是道:“不就平宁长公主来了么?要那般郑重做什么?平宁长公主今儿是来瞧娟娘和大姐姐的,又不是来赏花谈诗的,您说的那件水红色纹金褙子,不如就等着过几日平宁长公主再来的时候穿,如今娟娘正病着,若是我穿的太过艳丽,怕是不大妥当,落到有心人眼里就更是成了巴结。” 她今儿并不打算有任何动作,毕竟今儿只是试一试平宁长公主到底有几分本事,若真的只依靠这长公主的名头跋扈至今,那便也没什么可担心了。 “还是我的姝姐儿聪明。”连氏满脸都是笑,一点都意识到危险一步步正在靠近。 林姝陪着母亲用了午饭,甚至还回到了玲珑阁小憩了大半个时辰,不过等着她刚睡醒,便有太夫人身边的沐兰来请。 这还真的是等不及了! 如今平宁长公主还未到,太夫人便巴巴来请,生怕自己因此耽搁了。 可林姝略收拾了一二,便去了青松院,如今青松院里该来的除了她都已经来了,甚至连林沛等人都在前院候着,只等着平宁长公主等人过来。 太夫人似有些惴惴不安,手中捏着的佛珠一直没停下,神情严肃,就连林倩见了都跟着觉得心里一紧。 她好像还从未见过祖母有这般严肃的表情。 “平宁长公主说是傍晚会过来,这个时候都已经申时末了,怎么还没过来?”太夫人已经率着众人等了小半个时辰了,小厨房的厨娘们也已经将一道道菜做的七七八八,就等着平宁长公主过来了。 林嘉摇摇头,神情十分低落,“长公主的性子向来叫人琢磨不定,说的是傍晚过来,若是临时有什么事儿或者身子不舒服了,便也不会动身的,祖母,要不我派人去去长公主府那边问一问?” 事到如今,她才算是看明白了,在平宁长公主心里娟娘这个嫡长孙女就是这么一文不值,昨晚上娟娘一出事她便差人去了平宁长公主府,可一直到现在,莫说是平宁长公主过来,就是差人过来问一句都没有。 她如何会不心寒? 太夫人却是摇摇头,低声道:“不必了,咱们等着就是了。” 可怜林姝几个到了如今却是连晚饭都还没用过,天都已经擦黑了,可平宁长公主还没有过来,说不准是不会来了…… 还是二夫人含笑道:“娘,您这几日身子素来不好,可不能饿着,不如先吩咐小厨房端一碗鸡汤来给您垫垫肚子?” 其实她是怕林倩饿了,今儿中午林倩又发起脾气来,直说不满意安东侯府的亲事,气的连午饭都没吃下去,当时她虽板着脸训斥了女儿几句,可这会还是心疼的。 倒是太夫人满心记挂在平宁长公主那边,压根就没察觉到这事儿,如今点点头道:“我倒是不饿,就是怕几个孩子饿了。” 说着,她又道:“陈妈妈,你吩咐小厨房端些点心和鸡汤上来,也不知道平宁长公主什么时候才过来,莫要饿着大家了。” 陈妈妈忙下去了,没一会儿便带着小丫鬟端着吃食上来了。 只是还未等林姝几人用上几口鸡汤,外面便传来了丫鬟那急促的通传声,“太夫人,太夫人,平宁长公主已经到了垂花门了。” 顿时,屋子里又是一片慌乱,陈妈妈不仅带着小丫鬟匆匆忙忙将这些吃食端下去,林嘉更是吩咐丫鬟在屋子里点了熏香,好熏一熏,生怕屋子里有气味冲撞了平宁长公主。 这阵仗,可一点都不像是亲家要来了! 一盏茶的时间,平宁长公主便款款走了进来,今日她穿着绛红色褙子,浑身上下并没有什么饰物,也就头上斜斜插了一只墨玉钗,身后却是跟了二十来个丫鬟内侍,一个个丫鬟都长得像是花儿似的,浑身上下的装扮也比寻常人家的姑娘更出挑。 无端端,倒是显得平宁长公主更加沉寂严肃起来。 太夫人作为长辈,自然不好上前行礼,待林姝几个姑娘上前行礼的时候,太夫人只是站起身来,“长公主来了。” 平宁长公主对几个姑娘的行礼视若罔闻,只是对着太夫人淡淡点头,转而却是蹙眉看着林嘉,“娟娘呢?” 林嘉忙上前,扯出几分笑容来,“娟娘方才刚喝了药,已经由奶娘伺候着睡着了。” “都发生了这样的事儿,你还放心将娟娘交给奶娘?是不是要娟娘丢了性命,你这个当娘的心里才痛快?”平宁长公主也觉得心里一肚子火气,也不管这是哪儿,当着谁,不管不顾的这火气就撒出来了。 她这话,就好像是用刀子在大夫人心上剜肉似的,大夫人刚想张嘴辩解,太夫人那一道凌厉的目光便投了过来,大夫人只得乖乖闭嘴。 太夫人笑呵呵道:“长公主若是这样说,那就冤枉了嘉姐儿了,娟娘被伤了脸,怕是没人比嘉姐儿更加难过了……如今不仅有奶娘守在一旁,还有徐妈妈也跟在一旁候着,我也派了两个得力的丫头在一旁照看着,长公主放心,定不会再出事儿的。” 平宁长公主脸色这才微微好看了些,她能对林嘉发火,那是因为林嘉是她的儿媳妇,但对太夫人却不好发作,毕竟如今她还等着太夫人给她一个准话了,“我也知道林氏心里头不好受,可我这个当祖母的心里就好受了?罢了罢了,不说这事了,钟姨娘了?我今儿来便是带她走的。” 一时间,倒是没人敢接话了,这话也就平宁长公主敢说了。 林姝等人比谁都清楚,若太夫人真的想要钟姨娘死,钟姨娘这条命早就保不住了,毕竟如今将钟姨娘的死讯道出来是对平宁长公主最好的交代,可太夫人并没有这样做……不仅是太夫人要给平宁长公主一个交代,林沛也是要给长泽郡主一个交代的,更何况,狡黠如林沛,是不会随随便便用自己的仕途开玩笑的。 平宁长公主端起茶蛊小啜了一口茶水,这才冷冷看了太夫人一眼,“怎么,太夫人不愿意?不过是个妾侍罢了,若是搁在长公主府,我有的是法子叫她生不如死!太夫人年纪老了,开始信佛,不忍杀生,可却不要忘了,若有些时候不拿出规矩来,这下头的人一个个便都会跟着反了天!太夫人不忍心杀生不要紧,直接将人交给我罢!” “我也知道这次的事儿是钟姨娘的不是,只是钟姨娘是老五身边的人,到底是要杀还是要罚,都该由老五说了才是,我这个当娘的总不好越俎代庖!”太夫人果然是颗老姜,辣的很,“长公主可是用过了晚饭?如今这小厨房中已经准备好了,不如用些饭菜罢?信中侯府虽比不上长公主府考究,可厨子也有一两道菜能够拿得出手的!” 如今这局面太紧张了,平宁长公主的态度比她想象中更严重,有些话,不好当着一屋子人的面说。 平宁长公主不顾及这些,她却是要顾及的。 平宁长公主连看都没看太夫人一眼,淡淡道:“我的嫡亲孙女如今在信中侯府被毁了容貌,太夫人有心情用晚饭,我却是没有这个心情的……既然太夫人口口声声说钟姨娘的事儿你好当家做主,那就将能做主的人叫进来便是。” 太夫人活了这么大半辈子,就连到了慈宁宫王太后都没有这么盛气凌人的,如今当着一屋子里小辈的面,任由着平宁长公主甩脸子,可这个时候她也只能将那一口气给咽下去,“既然这般,那嘉姐儿你们都下去用晚饭罢!” 说着,她又扬声道:“陈妈妈,你去将五老爷叫过来!” 这破事儿,她也懒得搀和了。 平宁长公主却一点都没打算与太夫人有所寒暄的意思,只命跟在身后的丫鬟上来给她捏肩膀,喝了一盏又一盏的浓茶之后,林沛便跟朱长志一起进来了。 朱长志便是平宁长公主唯一的儿子了,人生的胖胖的,一看便是敦厚老实之人,如今面色却是有些惴惴不安的。 平宁长公主抬眼看着林沛,“这些年便是我在福宁,却也听说了林侍郎的大名,直说林大人年纪轻轻便成了吏部左侍郎,众人都说林大人拜相入阁也是早晚的事了,想必在朝堂之事上林大人处理的是井井有条,这到了家事上,怎么就犯起糊涂来了?” 这说话的态度比对太夫人说话的态度好多了,林嘉身边也安插了有她的人,直说想为老二结阴亲的事只有太夫人和大夫人那边知道,这五房上下是一点都不知道的……昨晚上她接到了林嘉的消息之后,先是暴怒,接着一想,这又何尝不是一个契机了? 信中侯府如今对她有愧,若是能趁着这个机会逼着林沛答应结下这门阴亲似乎是最好的时候了。 林沛态度十分恭敬,“长公主这话我便有些听不明白了,钟姨娘犯错了不假,可却也罪不至死,长公主说想要如何惩处钟姨娘,我听着便是了。” 他的意思也十分明白,只要能留着钟姨娘的命,一切都好说。 117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117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平宁长公主可不是太夫人,事事能想着林沛,顾着林沛的颜面,如今讥诮一笑,“若我说钟姨娘就是该死呢?难不成林大人要为了这么个侍妾和我闹翻不成?” 在官场上应酬的人,素来是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够绕好几圈了,林沛还真的是第一次碰上像是平宁长公主这般开门见山的。 可林沛在官场上打滚多年,也不是吃素的,“长公主何必将话说的这般严重?若真的叫您这么说,是不是娟娘害的麟哥儿脸上落了疤,我也要与娟娘计较这事儿?钟姨娘是错了,我也会罚她,可若是因此要了钟姨娘的命,怕是太过了些罢!” 他脸上带着盈盈笑意,不说赢话,不做软事,他便是靠着这八字真言在官场上混的是顺风顺水。 这话在平宁长公主听来便十分不客气了,她倏地站起来,冷笑一声,“好啊,你想要怎么对娟娘?因为一个庶出子要了她的性命不成?去啊,娟娘如今正在屋子里睡着,你想怎么做去做就是,我绝不拦着你!” 朱长志忙上前劝道:“娘,您这是何必了……” 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平宁长公主厉呵一声,“闭嘴,当初你口口声声在一旁说要林氏带着娟娘会信中侯府住些日子,直说信中侯府是林氏的娘家,出不得什么事儿!如今闹出这样的事情来,我还没找你们夫妻俩儿算账,你竟还好意思开口帮衬着别人说话起来了?” 她素来是强势惯了的,就算是在旁人跟前,也从未给自己儿子留半点颜面。 朱长志果然是退到了一旁不敢再开口说话。 林沛只蹙眉道:“对娟娘下手这种事儿,我做不出来,我只是想要劝劝您给钟姨娘留条性命,钟姨娘是侍妾不假,可也到底在我身边服侍了多年,多少有了些感情!钟姨娘那边,大哥、大嫂和朱大人都答应可以给她留条性命,如今只恳求您也能答应……” 平宁长公主只似笑非笑看着他,“可真是没想到林大人倒是个风流的,对区区一个姨娘也能这般上心,留下钟姨娘的性命?可以,我也并非那般不通人情世故的人,只是林大人得答应我一个要求才是。” “什么要求?长公主请说!”林沛心里一喜,平宁长公主……好像比他想象中好说话多了。 平宁长公主一字一顿道:“我要林姝嫁到平宁长公主府来!” 说着,她甚至还笑了笑,“说起来也算是亲上加亲了,林氏是你女儿的堂姐,以后更是你女儿的大嫂,就算是冲着这一层关系,便也会好好照顾你女儿的,我了,自诩亏待了你女儿,以后定会好好待她,这门亲事,林大人觉得如何?” 方才她进来的时候略扫了屋子里的几个姑娘一眼,林慧她是有印象的,挨着二夫人坐的那女子定是二房的姑娘,至于剩下那两个女子,一个生的大气,一个生的楚楚可怜,她隐约记得林嘉提起过信中侯府的几个姑娘,这大气的女子想必就是林姝了。 五官端正,眼底清澈……这人初次一见,她就觉得有些满意了。 饶是机警如林沛,也一时间没有缓过神来,“长公主膝下可还有别的儿子……” 一般世家公子哥儿纳妾乃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可驸马还想纳妾?那简直是不要命了,他记得平宁长公主也就生下了两个儿子来…… 可话说到一半,他像是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儿来,刹时面色变得极为难看,艰涩开口,“长公主说的不会是您死在福宁的小儿子罢?” 平宁长公主点点头,“正是!” 这结的就是阴亲了! 林沛嘴巴动了动,很想说平宁长公主简直是欺人太甚,可这话到了嘴边却是无论如何都没有说出来,平宁长公主并非是他能得罪起的,若真的惹恼了平宁长公主,她想要结下这门亲事多得是法子。 想着那个聪慧近妖的女儿,林沛不是没有犹豫过,之前他也更是林姝的亲事烦心过,林姝若真的定下了一门好亲事,不仅对他和信中侯府半点好处都没有,甚至日后还会与他秋后算账,若随随便便给林姝找一门好亲事,更是难逃悠悠之口…… 太夫人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儿子是自己生的,他在想什么,没谁比太夫人更清楚,“不如长公主且去瞧瞧娟娘,等着待会儿老五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平宁长公主点了点头,太夫人就差直接将话说明白了。 等着平宁长公主下去之后,太夫人这才叹了口气,哑声道:“之前平宁长公主是写信与我说过这事儿的,当时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也不知道该不该与你说这件事,原本以为平宁长公主不过是一时兴起,随口一说罢了,可谁知道她竟然为了这件事千里迢迢回到京城来了,可见不是闹着玩的。” “既然平宁长公主这次是有备而来,不管你是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这件事怕都没有咱们选择的余地,既然如此,还不如大大方方卖个人情给平宁长公主,结亲总比结仇好得多……更何况平宁长公主那边也发话了,只要你愿意结下这门亲事,她就能给钟姨娘一条活路。” 她只以为林沛是真心喜欢钟姨娘的。 林沛不禁道:“其实姝姐儿嫁到了平宁长公主府去,也算是了却了我一桩心事,可若我真的给自己女儿结下了一门阴亲,只怕我在朝堂上,这言官的手指头都能戳到我头上来……放眼古今,还没有哪个父亲给自己女儿结下阴亲的。” 又不是捡的女儿,这样做实在是太缺德了些! 太夫人只道:“咱们信中侯府自然是不能出面应承下来的,只私底下答应平宁长公主府,至于接下来怎么做便是交给平宁长公主就是了……我相信,依照平宁长公主的手段,是有法子的。” 其实方法说来说去无非有二,一个是皇家赐婚,一道圣旨下来,便是众人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背后说三道四的。 二来便是对外宣称林姝死了,两家是真真正正结下阴亲。 一盏茶的时间都没到,林沛就已经点了头。 等着平宁长公主再次回到正厅的时候,太夫人便开门见山,直说这件事由平宁长公主出面要王太后亦或者章皇后赐婚。 如此一来,平宁长公主便是再没有过问钟姨娘该如何处置了。 只是太夫人总是要给林嘉一个交代的,到了第二天她便命人将钟姨娘和林有麟关在了青松院的柴房之中,除去一日三餐皆有人送饭,剩下的便再也不去管了。 恰好这个时候林沛却是有公务在身,出了京城,要不然林沛怎么着也不会任由着太夫人将麟哥儿也关起来的。 林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握着狼毫笔的手顿了顿,半晌才对着前来回话的素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罢!” 不管最后这一群人中谁落了再凄惨的下场,她都不会觉得那人可怜,只是麟哥儿却是最无辜的一个人。 素琴犹犹豫豫着没有下去,“昨晚上守在王府那边的眼线说,说昨儿半夜长泽郡主回去了一趟,将她的东西都拖出了王家,可谁知道王培那边却是怎么都不肯放春哥儿走,长泽郡主便带着自己的嫁妆回到了瑞王府,今儿一早上,长泽郡主也匆匆出了京城。” 长泽郡主和林沛一起出了京城? 林姝冷笑一声,若这事儿没有猫腻,那就真的奇了怪了。 对自己这个上一世的继母,林姝还是有些了解的,只怕之前长泽郡主怂恿平宁长公主结下这门阴亲,林沛是不知情的,林沛的性子,她是清楚的,不喜欢旁人将他当成傻瓜算计他……长泽郡主定然是更加清楚林沛的性子。 如今长泽郡主又开始算计起嫁给林沛的事情来,自然是要好好给林沛赔个不是了,如今一个是有妇之夫,一个是有夫之妇,若真的再在京中碰面,若出了岔子,那可不得了……如今对他们而言,却是最要紧的时候了。 林姝笑了笑,可惜啊,只可惜长泽郡主对自己未免太自信了些,只觉得整件事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做了这么多,如今已经扰乱了长泽郡主的心神,接下来只要彻底击垮长泽郡主就是了。 想及此,她在素琴耳畔说了几句,素琴面色大变,“姑娘,这……这可以吗?若是被人发现了,太夫人和长泽郡主顺藤摸瓜查下来,迟早会查到您身上来的。” “祖母如今还会将钟姨娘和麟哥儿放在心上?这一个个丫鬟婆子都是看上头眼色行事的,主子不待见他们,这下头的人也就更加怠慢了,派几个护卫将麟哥儿带出来定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林姝这才提着狼毫笔继续练起字来,淡淡道:“至于长泽郡主,若是不知道是我带走了麟哥儿还好,若是她知道了,只怕就更加担心了……麟哥儿的身世就宛如炸弹一般,若真的浮出水面,她长泽郡主的颜面何存?” 麟哥儿身子本就羸弱,如今被关在柴房一两日的功夫就病了,太夫人知道却压根没有请大夫的意思,只巴不得麟哥儿甚至能因此丧命,下头的婆子知道了也照着上头主子的意思做事儿,若麟哥儿再在柴房中关上几日,只怕这命就保不住了。 118 七少爷不见了 118 七少爷不见了 林姝想着那猫儿一样的麟哥儿,只摇摇头,她是不忍心眼睁睁看他丧命,麟哥儿死了,长泽郡主定会方寸大乱,甚至无心再来折腾她……可她想了想,还是算了,权当做为母亲和自己积了福泽,将麟哥儿偷偷带到庄子上请大夫好好诊治,对长泽郡主而言也是致命的打击。 这几年她在庄子上,有连家送来的护卫日日守着,她也从中培养了几个属于自己的心腹来了。 她没有权利,如今也只能在银子和人脉上下下功夫了,好在当初舅舅送来的那些护卫都是练家子,她不过是挑选了几个好的,剩下的倒是没费什么心思了。 素琴犹犹豫豫便下去了,到了第二天早上林姝还没醒过来,便听见外头传来那吵吵嚷嚷的声音,“……七少爷不见了?呵,真是有意思了,七少爷好端端在柴房呆着,怎么就会不见了?怕是太夫人借机打算要了七少爷的命呢!” “还有这种事儿?七少爷是咱们老爷的儿子,是太夫人的亲孙子,便是昨儿平宁长公主来了一遭,太夫人就算是再生气,想动手也是朝着钟姨娘动手才是,怎么就容不得七少爷呢?” 方才那浑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只是声音无端端低下去了不少,生怕林姝听去了,平日里这个时候林姝一般都还没醒了,“这你就不知道了罢,太夫人早就怀疑七少爷不是咱们老爷的种儿了,正好趁着老爷如今出了京城,这才动手,要不然等着老爷回来了,哪里就有机会了,不得不说,太夫人还真是厉害了,若老爷回来,指不定怎么生气……” 林姝知道这件事已经是办妥了,只扬声道:“素琴!素琴!” 外头的声音戛然而止,门外只传来了小丫鬟清脆的答话声,“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素琴姐姐去小厨房那边帮姑娘张罗早饭了,需不需要奴婢将素琴姐姐叫回来?” “那倒是不必了!”林姝想了想,又道:“等着素琴过来了让她进来找我便是。” 外头的小丫鬟又应了一声。 等着林姝还没有梳洗完毕,素琴便进来了,“……姑娘可是要问七少爷的事儿?昨晚上七少爷已经被带到庄子上去了,奴婢也说了,不必在乎银子,定是要给七少爷请最好的大夫过去,要好好照顾七少爷,不得有闪失。” 其实昨晚上得手很简单,夜里柴房门口连丫鬟婆子都没有,上头只挂了一把锁,两个身着玄衣蒙面的男人没有惊动任何人,便将麟哥儿带走了。 那个时候的钟姨娘瞧着麟哥儿已经染了病,生怕麟哥儿将病气过到她身上去了,所以只将麟哥儿搁在了床尾,身上只搭了一床薄薄的被子……只怕是等着今早上才察觉到麟哥儿不见了罢! 林姝颔首道:“是个可怜的孩子,也不知道他这一次能不能挺过去……对了,扬州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了吗?” 素琴摇摇头,低声道:“还是什么消息都没有,姑娘,您怎么就认识那位叫做樱桃的姑娘了?您可是从未去过扬州和泰州那边了!” 想着上一世那个救自己于水生火热的女子,这份恩情,林姝是这辈子都不会忘得,“有些事儿,我也不知道怎么与你说,就算是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罢了,兴许她如今还不叫樱桃这名,你再吩咐下去,那女子脸上有一块胎记,和樱桃一般红艳艳的,半个手掌般大小,年纪也不大,差不多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吩咐他们继续找,不管花多少银子,定要将她找到!” 她从重生之后便开始命人找樱桃了,扬州泰州那边都已经找遍了,却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樱桃,你到底在哪儿! 虽担心,可林姝也晓得如今不是操心这个的时候,她不过是略用了些早饭,便去了青松院那边请安。 还未等林姝步入青松院偏厅,便已经听到了林怜那哭哭啼啼的声音,“……祖母,纵然是姨娘罪该万死,可您也不该将麟哥儿不见了的事儿怪到姨娘身上去的,就算是要怪,也要怪那守门的丫鬟婆子才是啊!姨娘是没照看好麟哥儿,可您也……也不该断了姨娘那边的水食才是!” 这,这简直是要了钟姨娘的命啊! 林姝便是在这哭哭啼啼的声音中走了进去,林怜素来不愿在林姝跟前丢了面子,可如今也是顾不上什么了,一张小脸上都是泪水,拽着太夫人的衣角,哭的是泣不成声,“祖母,就当我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太夫人微微阖眼,像是没听到似的。 陈妈妈只在一旁耐着性子劝道:“守门的那些丫鬟婆子自然是要罚的,只怕如今连命都保不住了!至于钟姨娘那边,也是要罚的,四姑娘放心,太夫人是有分寸的,不会要了钟姨娘性命的。” 毕竟太夫人曾答应过林沛要留下钟姨娘性命的,如今也不过是为了发泄发泄心头的怒气罢了。 太夫人只觉得林有麟是钟姨娘的亲生儿子,林有麟还病着,钟姨娘定是要小心照顾的,怎么会半夜人不见都不知道?那只能有一种可能性,就是林沛的人将林有麟带走的,钟姨娘这会子和她装傻充愣,将她当成了傻子吗? 她知道自个儿去问林沛,林沛那边也不会说实话,可折腾钟姨娘,她有的是法子。 只是林沛回来之后,却也以为是太夫人派人将林有麟带走了,毕竟太夫人想要林有麟的性命,并非是一朝一夕的事了,母子俩儿便又要开始互相猜忌了……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林姝站在一旁,并未上前劝诫。 林怜只哭哭啼啼不肯走,甚至张罗着身边的丫鬟要她将林有霆抱过来一起求求太夫人。 太夫人听到这话终于怒了,缓缓睁开眼,一脚踢开了她,“陈妈妈,吩咐人将五姑娘带下去,将五姑娘放在西厢房的东西也一并送回落燕园,如今七少爷不见了,钟姨娘被关在柴房之中,五姑娘身为六少爷的姐姐,想必也是放心不下六少爷的。” 祖母这是要她回落燕园照顾傻弟弟? 林怜一下子傻了,她在青松院住了有几年了,自诩对太夫人的性子也有几分了解的,太夫人不喜欢自个儿敬着太夫人,想要的是一个事事为太夫人着想的孙女……原先她还不知道如何拿捏分寸,可见着林嘉回来之后,便什么都懂了。 当着太夫人的面儿,她高兴就笑,不高兴便哭,这才像是真真正正的祖孙。 只是她忘了,她并不是林嘉,她这般做只会激怒太夫人。 太夫人看着陈妈妈未动,扬声道:“怎么,一个个都聋了不成?” 陈妈妈这才带着丫鬟婆子上前,几乎是压着林怜下去了,林怜嘴里还嚷嚷着太夫人心狠之类的话。 太夫人虽年纪大了,耳朵眼睛不好使了,可林怜的话恨不得嚷嚷着整个青松院都听得到,当即她气的眉心直跳,“吩咐落燕园的管事妈妈,怕是五姑娘魔怔了,这段时间命人好好守着五姑娘,若是没我的吩咐,谁都不能放五姑娘出来!” 这便是软禁了。 恰在这个时候林慧也进来给太夫人请安了,瞧此情此景,看向太夫人的眼神中也不复往日的敬重。 原先她只以为祖母是疼惜她们的,可如今看来,不管是她姐姐林嘉也好,还是她们也罢,在祖母眼里都是一样的,为了家族,为了信中侯府,都可以不顾一切将她们推出去……昨晚上她装作睡着了,偷偷听到母亲和姐姐说,直说五叔已经答应了这门阴亲。 这话,她还不知道怎么与林姝开口了,若她是林姝,知道了这事儿之后,指不定怎么伤心难过了。 她越来越觉得信中侯府里的人个个都可怕,包括她的姐姐和母亲! 倒是太夫人像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似的,只张罗着沐兰从小厨房端来水晶红豆糕来给她们吃,“如今已经到了夏天了,湿气重得很,平日里你们要多吩咐小厨房熬些红豆薏仁水喝一喝,古话说的话,千寒易解,一湿难除,若体内湿气重了,到了冬天极为畏寒的……特别是姝姐儿,一到了冬天,这玲珑阁的地笼烧的像是火炉子似的,连我这个老婆子进去都觉得热得很!” 这还真是标标准准一慈爱祖母该有的模样,好像方才漠然的那个人不是太夫人似的。 林姝听了只笑道:“好,都听祖母的,待会儿沐兰姐姐将红豆薏仁水端上来之后,我可是要多喝两碗的。” 话虽这样说,她心里却是忍不住的鄙夷,她是畏寒不假,可却没有太夫人说的那般严重,太夫人只怕也就去了玲珑阁那么一次,那个时候她染上了风寒,几乎是连床都不能下,大夫等着出些汗,这病也就能渐渐好了……就算是真的要装慈爱,也要装的像一些才是! 119 从云端坠入泥中 119 从云端坠入泥中 可林慧看向太夫人的眼神之中却是多了几分漠然,往日她素来是话最多的,用太夫人的话来说,整日聒噪得很,像麻雀儿似的…… 如今她也算是看明白了,对祖母而言,只怕信中侯府的姑娘一个个都是棋子罢,林怜也好,还是她自己也罢,都是一样的。 又说了会儿话,林姝便带着林慧走出来了。 两人走了一段路,大多都是林姝说,林慧应和两声,这实在是不像林慧的性子。 林姝只笑着说道:“……怎么了这是?平日里像是小话唠似的,拉着我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今儿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她早就知道太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今太夫人这般冷淡对林怜,她自然是一点都不奇怪。 林慧想笑,却发现自己怎么都笑不出来,拉着林姝到了阴凉下的石桌下坐了下来,才有气无力道:“姝姐儿,你说对祖母来说咱们是什么?对信中侯府来说咱们又是什么?直到如今我都不能忘,当时姐姐要嫁到平宁长公主府时祖母难过的样子,那个时候母亲想了一夜,这想出法子来,直与祖母说,说咱们家已经给姐姐定下了一门亲事,这样变也能推了皇上的赐婚。” “可你知道祖母说什么?祖母却说如此一来皇上定会动怒,到时候定会牵连信中侯府的……我就不明白了,姐姐是祖母从小疼爱着长大的,祖母怎么就能眼睁睁看着姐姐跳到火坑里去?难不成在祖母心里,咱们一辈子的幸福甚至还抵不上信中侯府的名声重要?还有方才祖母对怜姐儿的态度,我看了只觉得十分心寒,平日里祖母一口一个怜姐儿,叫的比谁都亲,如今这翻脸起来,却是比谁都快!” 她只觉得,祖母有朝一日也会这样对她的。 林姝只低声叹了一口气,在上一世林慧很是敬重太夫人,没想到如今却是闹成了这样子,不知道到底是好还是不好,“说这些话又有什么用了?莫要胡思乱想了,咱们是信中侯府中的姑娘,这一点是怎么都改变不了的。” 想当初她被邵圣平打断了双腿之后,也曾责怪为何信中侯府没一个人替她撑腰,可如今却想明白了……亲情血脉使什么东西?对信中侯府一个个人来说,人命是最不值钱的。 这血脉至亲有些时候还比不上自己靠得住。 林慧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姝姐儿,你恨祖母和五叔吗?” 恨吗?说是不恨那是假的! 可如今林姝只苦笑着说道:“说这些做什么?恨如何,不恨又如何?该来的总是要来,我总是要面对,有这个时候悲天悯人,还不如想想接下来的路到底该怎么走才是……三姐姐,你是信中侯府的长房嫡女,素来又是没心没肺的,切莫因为这几日发生的事儿惹得祖母不快,毕竟信中侯府的姑娘,就算是嫁出去了之后,多多少少也是要依仗娘家的。” 她之所以和太夫人,和林沛闹到了如今水火不容的地步,那是她没有选择,可如今林慧还是有选择的,她不忍心看着林慧和自己落得一样的下场。 林慧蔑然一笑,“依靠娘家?这种美梦如今我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原先她总觉得信中侯府是世上最温暖的地方,还记得小时候她跟着母亲回金陵孔家的时候,虽说众位舅母都对她很好,日日也惯着她宠着她,可她还是觉得还是觉得在信中侯府最好……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不管贫富,总是在自己家里才是最自在舒坦的。 但如今,她只觉得这信中侯府就像是炼狱一般,个个都是披着人皮的妖魔鬼怪。 她真的害怕,害怕自己有朝一日在信中侯府被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 此时的长泽郡主与林沛缠绵了一夜之后,待林沛离开之后,自己便乘坐了一辆马车回京来了。 都说春宵一夜值千金,这话她倒是格外赞同,每每与林沛缠绵之后,她脸上的笑便是比平日里都要深上几分。 原本昨儿她是打算好好与林沛赔个不是的,她与林沛年少时相识相爱,自诩对林沛的性子是极为了解,晓得他那人是吃软不吃硬的,甚至连姿态都已经放低了,可谁知道林沛却压根就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只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呢喃道:“……王培不是个东西,这几年你在王家受了不少委屈,反倒是我这几年一直公务繁忙,没怎么顾得上你,平日里就是你想念麟哥儿也不大能见得到,如今你想出这样的法子来我也不怪你,都是我的不是。” “等着姝姐儿嫁到了平宁长公主府之后,连氏那边便也不足为患了,到时候连氏一死,便再也没有人能阻挡我们在一起了。”至于王培,在林沛心里压根就没将他当人的,这种草包解决起来那是一点都不棘手的。 林沛是深情之人?这话说出来,估计天底下就长泽郡主一人相信了,不仅相信,却还被林沛哄得团团转。 实则是林沛这几年钻研权术,发现姜阁老那话真是说的没错,正三品是个坎儿,不知道有多少人一辈子都再也升不上去了,至于拜相入阁,那更成了笑话似的……他苦读诗书这么多年,只希望能早日入阁,眼看着仅靠着自己是不成了,他便又想着开始讨好起长泽郡主起来。 长泽郡主只窝在林沛怀里,高兴的像是什么似的,只要林沛愿意娶她,所有的障碍,她都会帮着扫清。 如今就连她坐在马车里脸上也是止不住的笑意,就连杜嬷嬷见了,也忍不住低声道:“……到时候您便能日日见到麟哥儿了,男孩子脸上落了疤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儿,更何况若是细细调养,说不准这疤过个三五年便也没了。” 当初长泽郡主知道林有麟脸上可能落疤的时候,那几日脸色是极为难看,整个慈宁宫上下的宫女内侍压根都不敢往她跟前凑……如今她心情好了,似觉得儿子脸上的疤也不算什么大事了,“麟哥儿素来身子弱,钟姨娘口口声声与我说她是小心伺候着麟哥儿的,可她的话我却是从来都不信的……等着我嫁给了阿沛,便叫太后娘娘给找一个会药膳的厨娘来,好好给来麟哥儿调养几年,想必这身子骨也就能大好了。” “您说的是!”杜嬷嬷也跟着高兴起来,这几年长泽郡主心情不好,就连脾气也大上了许多。 更别说那王家更是乱成了一团,长泽郡主不屑于与王培的那些侍妾姨娘打交道,她是长泽郡主的陪嫁嬷嬷,这些事儿却是不能不管的,三个女人一台戏,更别说那一屋子莺莺燕燕,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今儿不是那个姨娘想着争宠,明儿便是那个通房丫鬟闹出了什么幺蛾子,她想要狠狠正值一二,可王培却是护短护的厉害……如今总算是要拨开日出见月明了。 只是长泽郡主的马车还没能驶入京城,便有人前来相报,说是林有麟不见了。 长泽郡主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半晌才扶着杜嬷嬷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好端端的麟哥儿怎么就不见了?钟姨娘了?她是死人不成?” 前来相报的人打从林有麟被送进了信中侯府,便在长泽郡主和林沛的安排之下进了信中侯府当护卫,当初长泽郡主安插了两个护卫进信中侯府,一个是那日咬舌自尽的那个,负责平日里当长泽郡主和钟姨娘之间的传话筒,还有一个便是如今这个了。 这几日他极为小心,如今更是一五一十将这几日信中侯府的动静都道了出来。 长泽郡主却是气得指甲都嵌到肉里头去了,半晌才咬牙道:“我还当真是小看了那太夫人,竟想要害死我儿子。” 顿了顿,她更扬声对着车夫吩咐道:“去信中侯府。” 她只以为是太夫人在其中动的手脚,如今气得连半点分寸都没有了,麟哥儿身子素来不好,若有半点差池,她定要那老妖婆偿命。 还是杜嬷嬷老沉些,看似是扶着长泽郡主的胳膊,实则是在她耳畔轻声道:“郡主莫要乱了分寸,如今您急冲冲到信中侯府,对旁人该怎么说?如此一来,您和林大人的关系便也瞒不住了,且不太信中侯太夫人那边该如何交代,便是太后娘娘和王家那边也不好交代……奴婢看不如快马加鞭将林大人找回来,这种事儿由林大人出面是再合适不过了。” 麟哥儿也是林沛的亲儿子,林沛不会坐视不理的。 方才前来送信的护卫便又快马加鞭追了上去,可直到长泽郡主回到了瑞王府,也是一副人回来魂儿没回来的样子。 等着林沛匆匆赶回青松院的时候,脸色已经是十分难看,甚至听陈妈妈说太夫人正在小憩,也不管不顾要陈妈妈去将太夫人请出来。 120 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120 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陈妈妈只能叹了口气,差沐兰去将太夫人请出来。 可太夫人如今明明醒着,却也没出来的意思,沐兰只小心翼翼道:“五老爷,太夫人说她如今身子骨不爽,想要好好歇一歇……至于七少爷那边,她已经派人下去找了。” 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林沛气的是眉心直跳,“麟哥儿都已经不见了,太夫人还能睡得着?” 说着,他深吸一口气,勉勉强强将自己心头的怒气压下去了些,才对着陈妈妈道:“既然如此,那劳烦您待会儿告诉娘一声,麟哥儿我定会找到的,若娘容不下麟哥儿,便也容不下我这个儿子!” 如今他也顾不上什么情面了,他已是而立之年,一般到了他这个年纪的人,都已经是儿子成群了,却唯独他,膝下不过就两个儿子,一个是傻子,一个是见不得人的病秧子……无论如何,他总要保住自己的血脉。 陈妈妈听了这话,当着他的面儿是答应了,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却忍不住摇摇头。 为了一个麟哥儿,这母子两人闹得是更加疏离了。 林沛只以为太夫人将林有麟藏起来了,太夫人却以为林沛将林有麟带走,在太夫人看来,林沛此举不过是掩耳盗铃,更是连面儿都不想露的。 林沛几乎是用尽了自己的人脉去找麟哥儿,可接连着几日,麟哥儿像是消失了似的,一点消息都没有。 而在这几日里,林沛是一次都没有踏足过青松院的,而太夫人也像是没了林沛这个儿子似的,母子两人已然是彻彻底底离了心。 明儿便是信中侯府举行着莲花宴的日子了,阖府上下处处皆可见各式各样的莲花,看起来极为喜人。 可信中侯府上下的气氛却是一片低迷。 如今林姝正试着连氏才命针线房给她做的新衣裳,她素来不大喜欢艳色衣裳,可如今穿上这水红色纹金褙子,脸上抹着宝妆阁的胭脂,看起来极合身,甚至连昔日那素淡的容貌都带了几分明媚起来,就连素琴都在一旁赞叹着。 至于坐在一旁的芸豆,却是咬着手指头看呆了,“姑娘,您这样穿可真好看,比五姑娘都要好看,像……像仙女似的!” 平日里的林怜是极好打扮的,在林姝和林慧日日惦记着什么好吃的时候,她便已经偷偷开始攒月例银子买宝妆阁的胭脂了,该怎么样才能使自己更苗条些……姑娘家本就是三分靠长相,七分靠打扮的,所以这么几年来林怜一直都是几个姑娘中最为出挑的。 可如今看来,林姝和林怜比起来不仅没什么逊色的地方,好像是更甚几分了。 素琴笑着打趣道:“说的你好像见过天上的仙女似的,莫不是想要逗姑娘开心,再要姑娘差人给你买几串糖葫芦回来?” “我才不想吃糖葫芦了,这几日吃糖葫芦吃得太多了,连牙齿都是酸的!”芸豆只咬着手指头朝林姝跟前凑,是这儿看看那瞅瞅,想要伸手摸摸那绣了金丝线的褙子,可想着自己手脏,便又挪开了,“我虽没见过天上的仙女,却也在画册子上见过的,只觉得那画册子上的仙女还没我们家姑娘好看了……” 林姝也跟着笑起来,“就你会逗我开心……不过啊这冰糖葫芦还是少吃些的好,吃多了伤牙齿。” 芸豆笑嘻嘻应了,可只怕一转身下去该吃什么还是吃什么的。 玲珑阁位置不算好,可这会儿子林姝已经听到院子外隐隐传来了喧嚣声,心中估摸着这夫人太太怕都已经来的差不多了……就算是不冲着太夫人的颜面,也该冲着平宁长公主和长泽郡主的面子过来的。 而太夫人已经差了身边的沐兰过来请了好几次,一次比一次着急,可林姝却一直坐在炕上。 她在等待最好的时候!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瞧了一眼外头那高高升起的日头,林姝轻声道:“素琴,如今是什么时候了?” 素琴轻声道:“已经到了午时,花厅那边的客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一想到待会儿的事儿,她只觉得手心直冒汗。 林姝点点头,这才抬脚走了出去。 一步一步,脚下的步子极稳。 此时的花厅之中比原先每一次宴会都要热闹,甚至连素来不露面的宁国公夫人、程国公夫人、郭家夫人和周家夫人都来了,这几位夫人乃是京中一等一勋贵之家的夫人,平日里信中侯府的宴会可是没本事将她们请来的。 周家夫人乃是先头周皇后娘家的弟妹,说起来也算是平宁长公主的表嫂了,如今正笑吟吟说着话,“……既然长公主身子不大好,以后便也别回福宁了,好好在京中调养身子也是好的,您是不知道,老祖宗知道您回来了的消息高兴的直抹眼泪,直说您母后若泉下有知,心里头也能跟着放心了。” 话虽这般说,可她心里却对平宁长公主多有责怪的,平宁长公主也不是三两岁的孩子了,做事儿却还是这般任由着自己的性子……当初周老夫人知道平宁长公主要去福宁的时候,急的是一宿一宿睡不着觉,偏生平宁长公主一心只想着自己儿子没了,压根就没想想自个儿外祖母身子就要扛不住了。 如今也是的,哪怕是平宁长公主来了信中侯府,也没说去周府瞧瞧老祖宗,不过是派人送去了些东西草草了事。 “我也有这个打算,不过如今说这些还是太早了些!”平宁长公主的目光一扫而过,落在了坐在她身侧的长泽郡主身上,蹙了蹙眉,今儿长泽是怎么了?三魂像是丢了两魂半似的……接着,她的眼神才落到周夫人身上,“过几日我打算回周家瞧瞧外祖母,这些日子实在是事情多,所以这才没能顾得上。” 这话都说了,周夫人便也只能笑呵呵说好,面上适分毫不快都不敢露出来的。 一个个夫人太太看似是盯着戏台子在看,可眼神却是时不时从平宁长公主和长泽郡主身上扫过,不知道多少人昨晚上在议论今儿的莲花宴了,只说平宁长公主和长泽郡主这一对堂姊妹,好像从小到大关系就不大好,特别是等着老瑞王和老瑞王妃去世之后,长泽郡主像是在慈宁宫生根发芽了似的,平宁长公主就更见不得长泽郡主,每次碰上了长泽郡主便要刺上几句。 可长泽郡主也是一标标准准的金枝玉叶,从小到大被父兄看的极为娇惯,等着她被嫁到了慈宁宫,又有王太后疼惜,纵然不敢对平宁长公主恶语相向,可也要回敬几句的……当时平宁长公主去了福宁之后,不少人还曾偷偷说到这以后京中不知道会少了多少出大戏了,怎么如今两人像是关系和缓了不少? 殊不知这个时候的长泽郡主一心只想着她的麟哥儿,这几日更是因为林沛那边丁丁消息都没有,她日日夜夜都吃不下睡不着的,莫说是应酬,那就更加没有这个心思了。 太夫人作为东道主,陪着平宁长公主等人说话,“……周老夫人如今身子骨还算不错,上次我见到她的时候她每顿还能吃下一碗饭呢!” 如今她每顿却是连大半碗饭都吃不下了,每日靠着一堆补品在养身子。 周夫人看向太夫人,很想说上两句您看上去精神也不错,可话到了嘴边却是怎么都说不下去了,“……这柳成园的袁小衣的确是厉害,这才多大,在京中便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瞧瞧她们一个个的看的是目不转睛的,特别是二夫人,眼珠子恨不得都不转一下的。” 二老爷林沐是个极会享乐的,这么多年下来二夫人多多少少也沾染了上去,如今只觉得袁小衣简直将花木兰给演活了,笑着道:“瞧您这话说的,我也就沾了大家伙的光,如今才能有幸瞧一瞧袁小衣,还不多看会!” “你倒是有心思去看戏,瞧瞧张大奶奶,这平素也是个爱看戏的人,如今却是一点精神都打不起来了。”郭家夫人也跟着笑着接话——她乃是瑞王妃郭氏的嫂子,和张大奶奶一样,也是个喜欢说笑的,说起来与张大奶奶关系也算是不错。 可在这种场合,素来能说会道的张大奶奶却是不敢随便说笑的,身份不够咧! 众位夫人只掩嘴嗤笑,张愿清的头低的愈发厉害了。 大家伙可都听自家男人说了,前几日皇上在朝堂之上夸赞张阁老清正廉明,说他教养出来的孙女定然也不差的——这话已经是明说张愿清入选了皇子妃。 张大奶奶只笑,可笑容中却是有几分忐忑的,能入选皇子妃虽是极好,可到也要看看是哪位皇子妃才是,且又不知道是正妃还是侧妃,这才几日,她嘴上都已经起了燎泡,“您就别打趣我了。” 平宁长公主的目光只落到张愿清身上,原先她也曾打过张愿清的主意,可转而一想,张阁老这性子叫人琢磨不定,若这事儿被张阁老知晓,说不准一头撞死在皇上跟前了,那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 郭家夫人笑的愈发厉害了,“我可不敢打趣你,以后你便和皇上是亲家了,我哪里敢打趣你?” 121 我怎么就听不明白 121 我怎么就听不明白 顿时,众位夫人只呵呵笑起来,倒是素来能说会道的张大奶奶都红了脸,“你们一个个可莫要这般打趣我了,我这张老脸倒是无所谓,可清姐儿还小了……” 林姝便是在这哄堂笑声中走了进来,她一进来,不少人的目光就落在了她身上,原先她在外露脸的时候并不多,就算是真的出去做客,这风头也是被林倩和林怜抢去了,如今众人一瞧,嗬,这信中侯府五房的嫡出姑娘也是水灵灵的,看着倒是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样子! 平宁长公主嘴角隐隐带了几分笑意,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这可是她以后的小儿媳了! 林姝落落大方上前给了诸位长辈请安,众人免不得又是一番夸赞。 太夫人心中虽恼火她的姗姗来迟,但当着众人的面却是不好表露出来,只摆出一副慈爱祖母的样子来,“外面日头大,快坐下歇一歇。” 林姝正欲退下去的时候,平宁长公主却是冲着她招了招手,“这孩子便是姝姐儿了罢?原先在福宁的时候,我总听我那大媳妇提起来,来,叫我好好瞧一瞧。”未免也太着急了些! 林姝含笑上前,又深深福了福身子,才含笑唤了一声“平宁长公主”。 平宁长公主满意点点头,道:“是个招人疼的孩子。” 模样出挑,落落大方,又是林侍郎的嫡亲女儿,信中侯府的孙女……她愈发对这门亲事满意起来了。 众人倒是没怎么将林姝放在眼里,转而又说起别的话头来了,特别是那郭家夫人,又打趣起张大奶奶来了,惹得张大奶奶与张愿清都不好意思来了。 平宁长公主也是心情很好,端起茶蛊小啜了一口茶水,才缓缓道:“……你们可就莫要打趣张大奶奶了,当心以后三皇子见了你们一个个对你们没好脸色呢!” 这话已经说的是十分明白了。 张大奶奶只惊愕看着平宁长公主,半晌都没回过神来,嘴巴动了动,末了,却是什么都没说,不是不想说,更是不敢说。 这皇上、章皇后和王太后的意思,谁敢说个不字? 就连郭家夫人脸上也露出几分惊愕来,张愿清要许给三皇子?这,这三皇子可是有正妃的啊……莫不是张愿清会成为侧妃? 她脑袋转的飞快,想着当初三皇子身边有了王太后指派过去的蔓菁姑娘,这蔓菁姑娘如今已经开始帮着三皇子打理起府中的琐事来,大家心里都门清,只怕这位蔓菁姑娘不日也会被封为侧妃娘娘的……那张愿清的这门亲事不仅算不上好亲事,甚至连一般都算不上了。 一时间,素来聪颖的郭家夫人都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更别说张愿清缩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成了一团,指甲更是已经嵌到了掌心去了,可面上,却是分毫不快都不敢露出来的。 只是她觉得自个儿脸上没有表露出什么来,可在场的一个个夫人太太却像是人精似的,早就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平宁长公主像是没看到众人脸上的惊愕似的,缓缓道:“便是我才回京,也知道张家姑娘乃是京中赫赫有名的才女,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只怕是想着三皇子妃出身平庸,三皇子身边没个陪着说话的人,这才想叫张家姑娘嫁过去的罢!” 明明这事儿是章皇后的主意,可此时她却将王太后也扯了进去,还真的是什么时候都不忘排揎王太后一番,“不过叫我说,虽说是三皇子侧妃,却还是有些委屈了张家姑娘了……按照张家姑娘的才情和容貌,便是嫁给三皇子当正妃都是足够的。” 在坐的一个个夫人太太都是出生世家,而后又是嫁到世家去的,从小也算是时常出入皇皇宫,这宫中的秘闻多多少少也算是知道些,嫁给皇家人本就比嫁到寻常人家要艰难许多,更别说要当侧妃了。 侧妃娘娘……就算是出门在外被人尊称一声娘娘,可出嫁那日却是走不得正门,穿不得正红的,说白了,那就是一皇家有脸面的侍妾罢了。 众人倒是没谁敢接话了,看向张大奶奶的目光之中带着几分同情。 倒是郭家夫人干笑一声,磕磕巴巴道:“三皇子……三皇子是个极好的,年纪轻轻便时常得皇上夸赞,就连我们家老爷都说三皇子是个可造之材,前途不可限量,以后咱们清姐儿怕是有福享了。” 张大奶奶只能强撑着笑说道:“那就借您吉言了。” 虽说如今三皇子夺嫡的可能性最大,可有朝一日三皇子继承了大统,自己女儿充其量就是一妃子……下头有哪些新进宫的秀女,上头有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压着,这日子只怕是难熬得很,更何况,三皇子身边的蔓菁姑娘好像也不是个简单的…… 若不是当着众人的面,她恨不得要搂着女儿大哭一场了。 渐渐的,张愿清母女两人倒是没什么心情说话了。 可宴会上的热闹压根不会因为她们变得冷清,众位夫人絮絮叨叨说着话,说来说去无非都是些常说的话题,可大家伙却是乐在其中…… 甚至有一个夫人还问长泽郡主今儿为何没讲春哥儿带出来,说好久没见春哥儿了。 长泽郡主挤出一个笑来,“如今日头太大了,春哥儿还小,怕晒伤了,这才没将他抱出来。” 原先她可是与钟姨娘说好的,若是有机会来信中侯府定会将春哥儿带来,可如今,就算是她将春哥儿带过来,钟姨娘也没这个福气见了……更何况,如今她满心想的都是自个儿儿子,哪有心思去管春哥儿的死活? 她只觉得愈发烦躁了,带着杜嬷嬷起身就出去了。 花厅里实在是逼仄,她只想出去透透气,若再呆下去,她肯定会疯掉的。 林姝眼瞧着她出去了,也跟着出去了,果然在后花园里的一颗香樟树下看到了长泽郡主。 这儿虽是后花园,可与林沛的书房只有一墙之隔,这几日林沛与朝廷告了假,说有要事,可她也能猜到林沛实际上是带人出去找麟哥儿了……不知道杜嬷嬷在与长泽郡主说什么,只递了帕子上前去,轻声安抚着长泽郡主。 长泽郡主背对着林姝,在林姝的印象中,长泽郡主一直都是略带着几分丰腴的,可自从她从庄子上回来之后,只觉得长泽郡主和之前比起来像是清减了不少,想必是心里头并不痛快罢……如今她那略显单薄的肩膀更是一抖一抖的,看起来倒是十分可怜。 林姝只觉得很讽刺,素来高高在上的长泽郡主竟然也有这样一面,“长泽郡主在这儿做什么了?” 可惜长泽郡主的软弱只有那么一刹那,等她转身看向林姝的时候,眉目里又带了跋扈飞扬的神色来,可眼眶还是红红的,“四姑娘不好好在花厅听戏,出来做什么?莫不是专门来寻我的?” 两人已经很久没有交过手了,想着林姝过几日的下场,她并没有将林姝放在眼里。 林姝点点头,正色道:“长泽郡主倒是聪明……我有些话想与你单独说。” 杜嬷嬷在一旁像是没听到似的。 倒是长泽郡主吩咐道:“杜嬷嬷,你去一旁候着罢!”她就不相信区区一小丫头如今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等着杜嬷嬷下去之后,她更是冷峭一笑,“四姑娘有什么话说罢?莫不是因为前段时间我的那番话给吓到了?如今巴巴跟出来求饶的?” “没想到几年过去了,长泽郡主对自个儿还是这般有信心!”林姝个子生的并不矮,如今也略比长泽郡主低上小半个头,可这气势上却是一点都没输,“我瞧着长泽郡主脸色像是不大好,想必是这几日为了麟哥儿的事儿吃不下睡不着罢?” 她要的就是用麟哥儿来要挟长泽郡主,只有先断了平宁长公主的后路,她才能奋力一搏。 长泽郡主的面色倏地变了,可下一刻像是意识到什么,又露出一副不屑一顾的神色来,“四姑娘再说什么,我怎么就听不明白了?” 她那涂着豆蔻长长的指甲更是抚上了自己的脸,含笑道:“这几日我的确是脸色不大好,想必是因为王家的事儿闹得罢!” 这人啊,一慌了,便乱了分寸,换在以往,她哪里就会对林姝说这么多废话? 林姝只道:“原本我还以为长泽郡主很想听听麟哥儿的事了,没想到倒是我多想了,既然长泽郡主一点都不感兴趣,那便当做是我自作多情了。” 话毕,她转身就走。 倒是长泽郡主看着她款款离去的身影,一下子慌了神,既然林姝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是不是已经就知道了内情?林姝是如何知道的…… 一时间,长泽郡主只觉得好像又回到了那日在慈宁宫的时候,林姝逼着她在阿沛和麟哥儿之间二选一! 林姝倒一点都不着急,她知道长泽郡主在乎这个孩子,林沛在乎这个孩子,就算是今日长泽郡主布答应,可三日之内,长泽郡主定会来找她的。 可谁知道她刚走了没几步,身后便听到了长泽郡主那尖厉的声音,“林姝,你站住!” 122 那就要看长泽郡主的本事了 122 那就要看长泽郡主的本事了 果然如此! 林姝转过身来,见着长泽郡主面色微僵,眼里满满都是复杂的神色,“麟哥儿到底在哪儿?” 她到底还是小瞧林姝了,只是如今,她又当初在慈宁宫一样一样,没得选择。 林姝笑了笑,轻声道:“长泽郡主放心,纵然是麟哥儿是你的亲生儿子,可也是我的亲弟弟,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如今我已经派人好好照顾他了,长泽郡主想必是不知道,当初太夫人将麟哥儿和钟姨娘关到柴房去的时候,麟哥儿病的只剩下一口气了。” “你自己的儿子,他的身子如何,你比谁都清楚……若不是我派人将他带出来,只怕如今麟哥儿早就已经死在了青松院了。” “那照你这般说,我还得感谢你了?”长泽郡主疾步上前,一把就抓住她的腕子,长长的指甲掐的林姝生疼,手下的力道更是紧了几分“说,麟哥儿到底哪儿,若是你不说,信不信我要了你的命?” 她本就是头凶狠的老虎似的,一旦被激怒更是半点理智都没有了。 林姝睨了她一眼,淡淡道:“要了我的性命?呵,好啊,如今长泽郡主只觉得自己想要要了我的命,简直比踩死一只蚂蚁还简单,只是当初长泽郡主在慈宁宫没能奈我何,如今难道就觉得自己有这个本事了吗?暂且不说别的,若我的死讯一传出去,麟哥儿的性命便也保不住了。” 说着,她更是挣脱开长泽郡主的致挟,后退了几步道:“长泽郡主想要麟哥儿,我想要的只是平平安安,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长泽郡主让我得到我想要的,我自然也会将麟哥儿毫发无损送到长泽郡主身边去的……小孩子本就长得快,等着三五年不见,这样貌便长得叫人认不出来了,到时候长泽郡主直说麟哥儿是你半道上捡来的孩子,认为干儿子,谁还会怀疑什么不成?” 真是能言善辩! 长泽郡主差点就要答应了,可转而一想,若自己真的放过了林姝,他们那一家人何时才能齐齐整整在一起,“四姑娘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就又听不懂了,你想要平平安安的,难道这世上还有人不想平平安安的?如今我被你害的落得如此境地,甚至在太后娘娘跟前连话都说不上了,难不成四姑娘还觉得我想要害你?就算是真的如此,那我也得有这个本事才啊!” “纵然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可看在你父亲的颜面上,却不好做些什么的……总不能四姑娘得罪了别人,如今将这笔账也算在我头上,要我给四姑娘去收拾烂摊子去罢?” 这话倒是将自个儿撇的一干二净! “长泽郡主做了什么,心里怕是比谁都清楚了,若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如何就敢与长泽郡主在这儿谈条件了?”林姝心里很是不屑,一个个都将她当成了傻子不成,“平宁长公主到底是为了什么进宫,长泽郡主又在太后娘娘跟前说了些什么,我隐约也能猜到了一二……长泽郡主想拿我在太后娘娘和平宁长公主之间做人情,两边讨好,是不是?” 长泽郡主眼睛眯了眯,这丫头比她想象中聪明多了,简直像是狐狸似的,她想什么,一说就中。 这世上最了解你的并不是朋友,而是你的敌人,上一世林姝便对长泽郡主恨之入骨,长泽郡主心有多黑多狠,她自然晓得。 见长泽郡主不说话,林姝淡淡道:“若长泽郡主能将我推了那门阴亲,三日之后,我定会将麟哥儿好端端奉还给你的。” 箭已出弓,早已没有了回头路! 长泽郡主早就盘算这法子的时候,就从未想过自己有求着林姝的那一日,可若是不答应,麟哥儿的性命便又保不住了……这林姝倒是耐得住性子的,若自己是她,只怕早就对麟哥儿下手了,“我能有什么办法?平宁长公主是什么身份?那是先皇后膝下唯一的嫡公主,就连太后娘娘都没能放在眼里,如何会将我的话听进去?” “那就要看长泽郡主的本事了,至于长泽郡主该怎么做,那就不是我能操心的事儿了……当初你是怎么劝动太后娘娘的,如今定有办法说服太后娘娘改变主意的。” 说完这话,她便转身就走了。 花厅内,喧闹依旧,几位夫人已经挪了地方打叶子牌起来了,因为太夫人身子不大好,便派了林嘉上场替她,信中侯府的姑娘向来不擅长这些,林嘉在牌桌子上也是输得多赢得少,被人打趣若是输多了没银子了,只管要自个儿的婆婆和祖母讨要便是了。 而林姝压根就没去与林慧在一起玩,反倒是与众位请安之后便坐在了林嘉身边了。 郭家夫人素来是好这一口的,时常被王太后接近宫里头,如今正笑吟吟说着话,“……如今这京中适龄的男儿和姑娘都多得很,随随便便数一数便有几十个了,如今最为出挑且没定下亲事的就是成安侯府的世子爷了,小小年纪就生的周正,书念的也好,只怕以后这成安侯府便只能靠着他支应门庭了。” 郭家乃是武将世家,郭家夫人的父亲当年乃是郭老太爷的副将,所以这郭家的规矩自然是不如旁的人家严苛。 周夫人笑了笑,打出去一张九索,“瞧你这话说的,这侯府中不是靠着未来的世子爷还能靠着谁?” 她倒是个聪明的,这两人说的话看似是一样的意思,可话里却是各自透着玄机。 郭家夫人似笑非笑看了一眼周夫人,道:“这成安侯夫人又不在这儿,咱们姊妹间说些家常话还怕旁人听见了?” “你说你,若真的要说家常话,那咱们不如倒说说你那小叔子……”周夫人素来与郭家夫人关系也不错,晓得她是个什么脾性,笑着道:“当日那宁国公大郎差点将你那小叔子打了个半死,最后是怎么解决的?” 这话,她也就趁着宁国公夫人不在才敢说说了。 郭家夫人脸上的笑意果然是浅了几分,但还是道:“还能怎么办?谁不知道宁国公府如今势大,就算是我们家太夫人心疼的厉害,却也不好说什么的,更别说宁国公太夫人还亲自来我们府上赔不是,就算是心里头再委屈也是不好说什么……那宁国公夫人倒是有几分意思,直说再将他们家那大郎丢到天津卫去,呵,到时候学了一身好本事,又要回来祸害人不成?” 又是宁国公府大爷陆靖然? 可还未等着林姝多想,她眼见着林嘉要将一张五索打出去,忙示意林嘉打出去六索,方才周夫人打出去了一张九索,如今打六索出去明显要安全多了。 太夫人却摇着头接话,“这宁国公府大郎未免也太不成器了些,亏得宁国公太夫人疼他疼得像是眼珠子似的……咱们这些老人啊不求儿孙成器,只求平平安安的,不闹出什么事儿就成了。” “谁说不是了!”郭家夫人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似的,瞅了一眼门外,见着宁国公夫人并未进来,才压低声音道:“原本以为我那小叔子就已经够叫人头疼的了,没想到又碰上一个更厉害的,叫我说,这宁国公府的一个个人都格外金贵些,咱们以后见到了还是绕道走的好……” 这话周夫人可就不敢接了,她虽与郭家夫人关系好,可与宁国公夫人关系也是不错的,更何况如今京中谁不晓得宁国公府势大? 周夫人笑呵呵将话岔开了,刚说了没两句,宁国公夫人便带着丫鬟进来了,“这袁小衣的戏听一会儿还成,听的时间久了便觉得吵得很,吵得人脑袋疼。” “那你边便在这儿坐会就是了。”说完这话,周夫人打出去了一张五索。 郭家夫人笑着将牌摊了下来,“就是这张五索,我可等了老半天了。” 林嘉忍不住看了林姝一眼,信中侯府自诩是书香世家,除非是平日里有客人来,并不会打叶子牌打发时间的,怎么四妹妹就会打叶子牌了?这牌技还这般精湛了? 一直坐在旁边未曾做声的平宁长公主也瞧见了,只道:“四姑娘也会打叶子牌?不如叫你大堂姐下来换你打几圈!” 牌品如人品,也能看出一个人的性子来。 林姝只推脱,“只能算是勉强会打,当初在慈宁宫住着的时候,跟着太后娘娘打过几次,只是后来太后娘娘觉得我打的不好,便时常叫蔓菁姐姐替我打,我还记得那个时候太后娘娘便时常夸赞郭夫人的叶子牌打得好了。” 周夫人忍不住多看了林姝一眼,“是个乖觉的孩子,怨不得太后娘娘和长泽郡主喜欢你,却是连平宁长公主都疼惜你了……可要你祖母帮你好好物色物色,到时候说个好人家了!” 这话一出,林姝的眼眶却是刹时红了,这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簌簌落了下来。 顿时众人慌了,林嘉忙道:“姝姐儿,好端端的你这是怎么呢?” 123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123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莫说是林嘉了,就连一直靠在软枕上歇着的平宁长公主都跟着坐直了身子。 这孩子眼神清亮,一看便是个极聪明的! 太夫人更是慌乱不已,命陈妈妈上前去拉林姝,嘴里更道:“这是怎么呢?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平日里多懂事的一个孩子,今儿来迟了想必是身子不舒服的缘故罢了,好孩子别哭了。” 说着她又看向了沐兰,低声吩咐道:“既然四姑娘身子不舒服,那就将门关上,莫要叫四姑娘吹了风。” 她一直都觉得林姝不是个省心的,如今闹出这般动静来,定然是没安好心……关上了门,也能少几个人知道屋子里的动静。 不管林姝打的是什么主意,总归是没安好心! 沐兰刚走了几步,素琴却走上前去,挡住了她的去路。 这在场的夫人一个个都是人精,瞧见这架势,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连叶子牌都不打了,目光都落在跪在地下的林姝面上。 清丽的脸上挂着泪珠子,瞧着便惹人心疼。 今日的情形,林姝早在无数个深夜设想了多次,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没什么可怕的,只扬声道:“我只恳求平宁长公主和祖母放我一条生路!” 太夫人本就灰败的脸上更是血色全无,将手中的佛珠攥的更紧了些,“姝姐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姝深吸一口气,声音倒是愈发大了,将门外头看戏的一些夫人太太给引了过来,可她丝毫都不在乎,“祖母,我是个人,是个活生生的人,如今还才十三岁,您怎么就这般狠心要让我嫁给平宁长公主已去世的小儿子?我自诩这么多年来对您恭恭敬敬,孝孝顺顺的,并未作出任何丢信中侯府脸面的事情来,您就这般容不得我吗?” 太夫人是个极好面子的,哪怕当初因为长泽郡主的事儿,她与林姝闹得是势同水火,恨不得连多看林姝一眼都不愿意,可等着林姝陪着连氏去庄子上之后,在外头一提起这个孝顺的孙女儿,怜惜的是直抹眼泪,只说林姝孝顺懂事,自己舍不得这个乖巧孝顺的孙女。 如今再说林姝不懂事不听话,怕是圆不回来了…… 事情发生的太快,太夫人也迟迟没缓过神来,不过短短一瞬间的功夫,她们口中议论的姑娘便由张愿清变成了林姝……好像这林姝比张愿清更可怜几分! 林姝又看向了平宁长公主,一字一顿道:“平宁长公主身为皇家嫡公主,目光甚高,我能入得了您的眼,是我的福气,可平宁长公主,我只求能安安稳稳度过此生,我求您放过我好不好?这京中的姑娘那么多,我不愿意,总归有别的姑娘愿意的与您结下这门亲事,自古姻缘便是结两性之好的……” 林嘉这才缓过神来,扬声呵斥道:“姝姐儿,你莫不是糊涂了?瞎说什么了?” 不管是她,是信中侯府,还是平宁长公主府,都丢不起这个脸面,结阴亲?守一辈子的活寡?这也就那寒门小户过不下的平头百姓家才会做出来的事! 林姝冷冷看着林嘉,哂笑一声,“我在瞎说?大姐姐,你敢不敢以娟娘的性命发誓,你们在暗中没有筹划这件事?就算是我要瞎说,哪里会赔上信中侯府的名声?会赔上自己的们谁能?事到如今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这才当着诸位夫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了,还求各位夫人替我说句公道话!” 说着,她深吸一口气,淡然道:“若,若真的有朝一日宫里头有赐婚的旨意下来了,我也敢违抗圣旨,等着那日,你们便抬着我的尸首和牌位嫁进平宁长公主府罢,这才是真真正正的阴亲了!” 她的声音很大,很冷,一点都不像是平日里言语里那不紧不慢的调调,一时间就连林嘉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她从小跟着太夫人长大,也是信奉这些鬼神之说的,更相信老天爷是长了眼睛的……她可不敢随随便便以娟娘的性命开玩笑! 太夫人捏着佛珠的指腹尖已经是微微泛白,她怎么有这样大的胆子……她恨不得即刻吩咐人将她的嘴巴给绞上。 倒是一直沉默着未说话的平宁长公主缓缓起身,森然道:“怎么,四姑娘觉得嫁进我平宁长公主府委屈了自个儿?” 她觉得林姝该感恩戴德才是,若是她小儿子此时还活着,就林姝那身份,哪里能嫁进平宁长公主府去?她这是在给林姝脸面了! 林姝抬起头,一点都不怯,“难道平宁长公主觉得我不委屈吗?嫁给一个死人,我这辈子便毁了……既然平宁长公主觉得是我高攀了,那为何不大大方方请了媒人上门提亲,却在背地里想出这般龌蹉的法子来!” “呵,委屈?你什么身份,也配与我说委屈?”若不是当着众人的面,平宁长公主恨不得要一巴掌抡上来。 她只觉得自个儿小儿子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了,便是死了,也是林姝高攀了,却万万没想到林姝竟敢这般算计她……她只觉得气疯了。 林姝听了默然,她只觉得平宁长公主是疯了,但凡是有点理智的人就该在这个时候撇清关系才是。 “若平宁长公主觉得我身份卑微,不配嫁入平宁长公主府,那便是最好不过了,也请平宁长公主莫要将主意打到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身上去,如今口口声声说着不稀罕我,可一转身便进宫请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赐婚,那我便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怪您了!”林姝眼神极为坚定。 她早已经没了选择,骄傲如平宁长公主,在自己说了这样一番话之后怕是彻彻底底厌弃了自己……到时候便是王太后亦或者章皇后那边想要赐婚,只怕平宁长公主也不会答应的。 平宁长公主只冷笑一声,“莫要太瞧得起自己了。” 她只觉得林姝是真聪明,可一个姑娘家太聪明却不是什么好事了……这话算是反驳了林姝的话,从今儿开始,这林姝怕在京中便毫无名声可言了。 屋里屋外围了一圈的人,没一个人发出声音来。 最后还是周夫人上前打了圆场,“……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罢?平宁长公主哪里就会做出这样的下作事儿来?是不是四姑娘听了丫鬟婆子的传言,弄错了?” 要是平宁长公主做下这等事来,周家的名声也得受到牵连。 就连郭家夫人也上前跟着接话。“是的了,你们这些小姑娘平素就是听风就是雨的,定然是听错了……是不是听到你们家祖母在帮你谋划亲事了?你还小了,不必在乎这些,若是你祖母帮你说的亲事不好,到时候我们这些当长辈的自然不答应。” 她三言两语便将这件事给岔开了,众人顿时又说说笑笑成了一团,只是这目光却时不时从太夫人和平宁长公主面上扫过。 平宁长公主却是彻底没了兴致,敷衍了两句就回去了,临走之前更是神色冰冷的吩咐林嘉也莫要在信中侯府呆了,早些回去的好。 饶是太夫人是经过风雨的,从那之后脸上的神色也不大好看。 至于林姝,说完了这话之后便被陈妈妈带走了,陈妈妈只说她怕是被魔怔了,最好请个大夫来瞧一瞧。 可等着林姝回到了玲珑阁之后,陈妈妈却消失不见了。 林姝知道,太夫人这是怕她继续丢脸……至于魔怔之类的话,不过是为了将她哄骗回去。 如今的林姝躺在床上,终于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平宁长公主怕是不会再打她的主意了……只是太夫人和平宁长公主那边怕是不会放过她的。 还是素琴见着林姝脸色并不大好看,只吩咐小厨房去煮些红枣茶进来。 可惜小厨房的几个婆子早已经被带走了,不仅是小厨房的婆子,这玲珑阁中泰半的丫鬟婆子都已经被带走了,剩下的几个,大多都是魏妈妈的心腹。 素琴知道这消息,匆匆赶到了内室,“……姑娘,这可怎么是好?方才奴婢想要出去找夫人一趟,可谁知道门口也收了好几个婆子,说是没有太夫人的吩咐,咱们玲珑阁的人不能出去,外头的人也不能进来。” 这倒是在林姝的意料之中,“只怕如今祖母那边已经要气疯了……不怕,如今我刚闹出了这件丑事来,祖母也只敢使这些小动作罢了,京城之中如今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信中侯府了,她又如何会奈何我?” 可不是嘛! 经历了今天这一场闹剧之后,不少夫人太太见着平宁长公主离开之后,也纷纷告辞了。 太夫人只吩咐大夫人和二夫人去送客,自己若不是被陈妈妈扶着,只怕连青松院都回不来了。 她一回来陈妈妈便张罗着要去请太医,原先太医可是说了,太夫人年纪大了,要好好调养着,经不得刺激的。 124 她的命是留不得了 124 她的命是留不得了 太夫人额上搭着热帕子,冲着她摆摆手,气若游丝,“不准去,不仅不能请太医,连大夫都不能请!你还嫌今儿不够丢脸吗?” 只怕从今儿开始这信中侯府便要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平宁长公主到时不惧什么,毕竟身份摆在那儿,可她了,她却要担一个卖了亲生孙女的名头……平宁长公主和林嘉怎么那样蠢?方才就该一口否认才是,怎么会被林姝算计进去! 陈妈妈只能又退到了床边,“不请大夫回来怎么成?您方才连步子走不稳,若是这般挨下去,出了什么事儿那可如何是好……” 太夫人抓起额上的帕子朝着她砸了过去,“不准去,我的话你可是听不懂?聋了?” 她还是第一次对陈妈妈发这样大的脾气。 陈妈妈只抹着眼泪,半跪在床前,“我晓得您心里苦,只是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难不成将您自个儿也给赔进去吗?当务之急您得振作起来才是,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办才是……没了的没了就是,您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方才的情形是多么危急啊,连她站在太夫人身边都忍不住急出一身冷汗来……四姑娘未免也太胡闹了些! 只是她没想过,若是林姝不胡闹,那等着宫里头的意思一出来,林姝就之只能乖乖嫁到平宁长公主府去了。 “怎么办?她都闹出这样的事情来了,还能活的下去?”太夫人眼中冒出几分寒光来,倒有年轻时候的几分狠厉了。 陈妈妈却低声道:“四姑娘那边的确是做的太过了,可若是如今四姑娘没了,旁人也会将这事儿和您联想起来的……今儿在场的人众多,个个都像是人精似的,略一想便能想明白了。” 就连她都不得不称赞四姑娘一句实在是高,太夫人素来在众人跟前扮好人扮惯了的,容不得旁人说不得她一句不是……如今这事儿,只怕太夫人也是难做。 可太夫人的慈爱却是给别人看的,如今只觉得火气往上涌,气的她脑袋直发晕,“想明白了又如何?换成了哪家府上,这府里头的姑娘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都是逃不过一个死字的!当年她和长泽郡主的事情闹出来之后,我……我便该想到会有如此这一日的,我,我怎么就这样蠢了?当初若是逼死了她和连氏母女二人,如今哪里还有这样的事情了?” 她只觉得悔不当初。 “可如今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就算是您真的想要了四姑娘的性命,总要等风头过去了再说!”陈妈妈又拧了帕子搭在了太夫人额上,轻声劝道:“如今玲珑阁那边,我已经派人盯着了,定是不会有乱子闹出来的,放心,一切还有我了。” 玲珑阁那边倒是没什么乱子闹出来,可今儿信中侯府却是彻彻底底成为了众人的笑柄。 众人只道,这信中侯府好歹也贵为京中勋贵之家,不是那等破落小户,太夫人怎么就做出那等卖孙女的事情来了……一传十十传百,不过是三五日的功夫,几乎京城世家贵族都晓得了这事儿,又过了几日,这件事都传到慈宁宫和坤宁宫去了。 这事儿,王太后乃是始作俑者,如今便将几日都未曾在她跟前露面的长泽郡主找来问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当日你不是也去了信中侯府的莲花宴,按理说也该知道这事儿的,怎么回来了之后却是连提都没与哀家提上一句?” 长泽郡主面上勉强露出几分笑容来,那日她与林姝在后花园说完话之后,便走了,后头发生了什么事儿也是听人说的,若换成了往日,她生怕王太后改变了心思,可如今思量起林姝的话来,却不免有些犹豫了,“我……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日我身子有些不舒服便先回去了,至于后头的事儿也是一点都不知道,若非这消息传到慈宁宫来,我也是半点都不知道的。” “好端端的,林姝如何就会知道这件事了?”王太后很是不解,呢喃道:“那这件事倒是难办了!” 她原本还打算朝着章皇后施压,叫章皇后赐婚的,可只怕如今章皇后也是知道了这消息,说什么都不会做出这般落人口舌的事情来的,别看章皇后平日里对她笑吟吟的,可遇上事儿是头一个撇的干干净净,“你说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做才好?若这门亲事作罢,平宁那边是说什么都不会答应的,若是真的由哀家出面赐婚下去,那哀家成了什么人了?” 她只觉得棘手得很。 “我觉得这件事还是算了罢,您可还记得平宁长公主那日进宫的时候与您说了什么话?她直说这件事交给您了,到时候不管是由您赐婚还是皇后娘娘赐婚都好,您想想,平宁长公主那边可是打算做什么了?她是嫡公主,又是林姝堂姐的婆婆,就冲着这一身份,难不成她上门提亲,这信中侯府还有不答应的道理?可她却将这破事儿丢给了您,惹得您如今都跟着寝食难安了。”长泽郡主可是有一张利嘴,一张嘴,字字句句都戳到了王太后心上去了。 “您想想,这坏人都被您当了,好事儿却被她赚了,天底下哪里就有这样好的事情了……当初我不过是想着外头那些话会影响您的心情,影响您的名声,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您与平宁长公主握手言和算了,也算是了却了皇上的一桩心事!可您让步了,平宁长公主那边了?对您的态度却是一如往常,像是您欠了她什么似的,她是嫡长公主不假,可您却是当朝太后娘娘的,凭什么还得您处处让着她?当初她给你脸色摆的还不够多么?凭什么这个时候还敢冲着您甩脸子?若您一位让着她,她还觉得您这是怕了她呢!” 说着,她更是长长叹了口气,低声道:“这几日我便是在为这件事烦心,与您说这番话不好,可不说也不好,思来想去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说起来都是我的不是,当初若不是我给你瞎出主意,您也不会这般烦恼了,太后娘娘,您若是要怪,怪我便是了。” 她这段时间有多沉默寡言,王太后可是都看在眼里的,如今也只觉得心疼得很,“好孩子,哀家怎么会怪你了?你处处为哀家着想,哀家高兴都还来不及了。” 说着,她一顿,“方才你的那些话倒是极有道理的,如今她平宁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个寡居的长公主罢了,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冲着哀家甩脸子?若她真的将哀家放在眼里,不管怎么说也得将当日的事情与哀家说道说道的,可她倒好,却是连句话都没有捎进宫来,将哀家当成了傻子?只巴巴等着哀家赐婚不成?” 越说,王太后越觉得生气,恨不得将这些年来平宁长公主做的那些事儿都道了出来,什么目无尊长,性子骄纵跋扈任性吶,简直将平宁长公主说的是一无是处…… 一旁的长泽郡主听了,却是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但如今您与平宁长公主那边该怎么说了?” “难不成哀家还要与她交代了不成?”王太后气急,这人老了就像是小孩子似的,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儿都任由着自己的性子来,甚至连判断事情的能力都变成了小孩子一般。 当年她宠冠六宫的时候是多聪明啊,别的妃子一个眼神不对,她便能警惕起来,如今却被长泽郡主耍的团团转。真的是老了喽! 倒是长泽郡主嘴角浮出了几分笑容来,这结阴亲的法子不成了,可平宁长公主那边定是对林姝恨之入骨,也许自己能够借了平宁长公主的力……林姝直说要自己在王太后跟前推了这门阴亲而已,如今她做到了,也不算是食言,“您啊可莫要动怒了,平宁长公主那边便交给我去解释,您就放心罢!” “还是你最叫我放心了!”王太后拍了拍长泽郡主的手,露出几分欣慰的笑来,“这几日六皇子那边也开始闹起别扭来,直说不愿意娶陈阁老家的姑娘为妻,他素来与你这个姑姑关系要好,你有空也劝劝他,皇上那边都已经决定了,可不是他说怎么着就能怎么着的。” 六皇子年幼的时候摔下了马断了一条腿,是个瘸子,天资又平平,已经与皇位无缘了,要不然皇上也不敢将陈首辅家的姑娘嫁给他了。 长泽郡主只一心想赶去平宁长公主府,对于王太后的话自然是草草应付了事,“您放心,我晓得分寸的……六皇子素来就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等着闹腾了一阵,便也什么事儿就没了。” 又陪着王太后说道了几句话,长泽郡主便直接出宫去了平宁长公主府。 平宁长公主府乃是极为奢华,处处能瞧出当年先皇对这嫡长女的疼惜,只是等着长泽郡主在偏厅坐了小半个时辰,平宁长公主还是没能露面,来的则是平宁长公主的媳妇——林嘉。 125 你有没有想过信中侯府? 125 你有没有想过信中侯府? 长泽郡主皱皱眉,只道:“平宁长公主可是身子不舒服?既然如此,那我就更要去瞧一瞧了。” 有些话她总不好与林嘉说,谁知道这人是不是和林姝是一伙儿的。 林嘉面露几分难色来,“我看长泽郡主还是过几日再来罢,这几日长公主身子不舒服,心情也不大好,方才睡下之前还吩咐下来了,说是谁都不能打扰……”这话说的是十分露骨了。 其实平宁长公主心情不好是真的,可身子不好却是诓长泽郡主的,方才长泽郡主来之前,她正靠着贵妃榻上小憩,一听到长泽郡主来的消息,本就阴沉的脸色倒是愈发难看了,直说叫林嘉快些将长泽郡主打发走…… 她哪里不晓得长泽郡主来是为了什么?她一瞧见那些人就烦。 王太后只怕是反悔了,实际上这几日她也不想再要林姝这个儿媳妇了,一想到林姝就觉得心里窝火,更别说日日见到她了……只怕王太后这次派了长泽郡主前来也是为了将这件事撇清关系,她见都懒得见了。 长泽郡主就算是再傻,也听明白了这话中的意思,离开的时候脸色也不大好看。 这几日众人皆为烦心,却唯独被软禁在玲珑阁的林姝悠哉乐哉,每日侍弄侍弄花草,赏赏花,写写字,做做绣活儿,简直像是个没事人似的。 林慧也时常隔着墙与她说话在,两个小姑娘家家的这几年下来感情是越来越好了,林慧甚至还隔着墙偷偷丢了一筐子荔枝和葡萄进了玲珑阁,到了最后荔枝还能吃,可葡萄却都被砸烂了。 次日,林慧还隔着一堵红墙兴奋问道:“好吃吗?姝姐儿,好吃吗?这葡萄说是新送进府里的新品种,比去年那些好吃多了,像是被冰糖腌渍过似的,就连我这般怕麻烦的人方才来之前都还吃了小半筐子了。” 她的胃口素来很好。 林姝想着昨儿的葡萄,素琴翻遍了整个小竹筐子也没找到几颗能吃,一尝的确是格外甜,“好吃了,可甜了。” 接着,她便听到红墙那边传来了银铃似的笑声,“那就好……对了,要不我差人去外头买几本话本子回来,你整日憋在里头该多没意思啊?或者,我将我的白狐送进来给你顽,好不好?它们可聪明了!” 这几只白狐还还是当初连有尧送给林姝,林姝转送给她的,那几只狐狸又生了好几窝小狐狸,用大夫人的话来说,她那院子一进去便一股子狐骚味,恨不得光是狐狸便要派几个丫鬟去照看,直说要将那些狐狸都丢了,可她一直拦着不让,大夫人一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便是又哭又闹的,久而久之,太夫人也只得作罢。 “还是别了,你养的那些白狐素来看的娇贵,只怕在我这儿掉几撮毛你都得心疼好半天了,放心,我平日里打发时间的事儿多着了。”林姝头顶着林荫,靠在红墙上倒也觉得凉快,“对了,这几日府中可还有什么新消息吗?” 只可惜这院子外头的林慧一张小脸晒得通红,平素她出门都是有丫鬟跟在身后打伞的,但如今太夫人那边可是发了话,谁都不能与林姝来往,她这几日来也是偷偷摸摸过来的,哪里敢差人打伞,“祖母和我娘那边已经开始防备起我来了,有好几次我去给祖母请安的时候,祖母和我娘在说些什么,可等着我一进去,两人便不说话了,更是三言两语将我打发出来了。” “我有一次问了我娘说祖母到底打算怎么处置你,可我娘却说要我只操心我自己的事儿就成了,我见着我娘那边行不通了,便去问我爹,我爹却说你那日一闹腾,如今连不少朝中大臣都晓得了这事儿,只怕祖母为了不叫旁人说什么,也不会要了你的性命的……你说我是不是很聪明?这几日祖母好像送了好几封信给姐姐,可姐姐那边却是一封信都没有回过来,想必那几封信又是被平宁长公主给扣下来了。” 说着,她更是哎呀一声,道:“魏妈妈出来了,我得走了,若是被她逮到了,只怕祖母那边就不好交代了……对了,五叔昨儿晚上回来了,我走了,真的走了!” 随着她那刻意压低的声音,伴随着的还有那仓皇的脚步声,这几日魏妈妈猖狂的是不得了。 林姝却是蹙眉一愣,林沛回来了?是不是得到了长泽郡主的消息,打算专心致志对付她,从她身上打听些什么来? 只可惜,既然她将麟哥儿藏起来了,那就不会随随便便交出来的——麟哥儿如今是她最后一张保命符了。 素琴这几日却是忧心忡忡的,这才几日,人就瘦了一圈似的,如今见着林姝回到了内室,更是叹气道:“……只怕夫人那边急坏了,如今您本就惹得太夫人厌弃,太夫人那边不好为难您,若夫人这个时候再闯到太夫人跟前去,只怕太夫人那一肚子的火气都要撒到夫人身上。” 这一点,林姝是早就想到了的,“放心,三姐姐那边早就叮嘱过母亲了,定要沉得住气……如今我被祖母软禁了,最按捺不住的怕就是长泽郡主了,要不然她怎么会急急将父亲找回来?只怕是真的没找到麟哥儿,所以才想着从我身上下手罢!” 果然如同她所预料的一般,林沛不过是回来了两日,一直没见她的太夫人便派了陈妈妈将她带去了青松院。 林姝站在太夫人跟前,不卑不亢,神色一如往常。 倒是太夫人这几日病的不成样子,可却是强撑着不请大夫,也不知为了心安还是为了找些寄托,如今都病的连床都起不来,似乎连睁眼睛都极为费力,却还是整日佛经不离手。 陈妈妈走了过去。 太夫人缓缓睁开眼睛,气若游丝道:“陈妈妈,去把门关上。” 接着,太夫人便让陈妈妈扶着她起来,靠着软枕,手中的佛珠不停地转动,语气带着几分冷漠,“事到如今,你我之间早已没有可说的,我自诩这么些年对你不算好,可也不算坏,咳……慧姐儿几个有的,我向来是不会少了你一分一毫,却万万没想到你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如今说上三两句话,她便要喘息一阵儿,这一番话说下来,却已经是气喘吁吁了。 林姝只挑了离自己最近的小杌子坐了下来,轻轻道:“那是不是祖母就觉得我为了信中侯府,为了林家,就该任由着你们摆布,乖乖嫁到平宁长公主府去?祖母,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我是什么性子您是清楚的,我还记得小时候您时常说我就像是头倔驴似的,哪怕是知道自己错了,也不会回头的。” “这一次也是如此,我不在乎什么信中侯府的名声,我只晓得,若您真的疼我,早在当初就不该答应平宁长公主结下阴亲的要求,是不是您觉得我不像是旁的几位姊妹一般好掌控,所以这才毫不犹豫舍弃了我?该怎么做那是您的决定,可我却有选择的余地的,信中侯府没谁将我放在心上,我又何必处处顾及着信中侯府的颜面,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她这话已经说得算是够委婉了,如今所顾着的情谊不过是上一世她被邵圣平打断了腿,太夫人杵着拐杖前去看她的情分罢了。 太夫人摇摇头,低声道:“你是信中侯府的姑娘,难道……如今是一点都不在乎信中侯府的名声了吗?你知不知道那日你将这件事揭开来,你以后的名声都毁了,想要找到一门好亲事怕是不可能的?” 说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只苦笑一声,“你这般聪明的人,想必是知道的。” 林姝默默地没有说话,有些话事到如今已不必多说了。 太夫人苍老的声音却是在她耳畔响了起来,“从今儿开始我便不会再管你了,也不会将你拘在玲珑阁中,只有一点,这种事儿若还有下一次,那便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她是不会这般轻易放过林姝的,这几日她净在想如何处置了林姝,想来想去倒真的叫她想出了一个好法子了,索性将林姝软禁着,命人在林姝的饭菜中动些手脚,到时候庆太医一瞧,便将林姝远远送到庄子上去……等过上几年,京中众人将这件事差不多忘记的时候,便也到了林姝该见阎王的时候了。 只可惜昨晚上林沛又来了一趟青松院,直说不仅暂时不能要了林姝的性命,更是要免了林姝的禁足……她当时就傻眼了,只是抬头看向小儿子的时候,却发现小儿子眼里却是连半点和她商量的意思都没有,她只得答应了。 想要了林姝的性命,这法子多得是! 林姝知道这话中的意思,以后不管是出门做客也好,还是信中侯府得了什么好事儿也罢,和她是半点关系都没有了,她也就是一养在信中侯府的闲人,倒正合她的心意,“既然如此,那我便谢过祖母了。” 她知道,这件事定要归功于林沛,林沛还真是疼惜麟哥儿啊! 126 我终于找到了你 126 我终于找到了你 等着林姝从青松院出来的时候,还专程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只怕自己这辈子和这个地方是再没有缘分了罢! 就连她方才都看出来了太夫人怕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际,上一世太夫人身子也一直不好,可等着她死的时候,太夫人还活着,如今了,太夫人还能撑多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这条路是太夫人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 这一路上林姝走在路上,来来往往的丫鬟对她是避之不及,更有胆子大的,只冲着她指指点点,只觉得她是魔怔了,还是离的远些的好…… 林姝像是没看见似的,径直去了芳华园。 这才几日,连氏嘴上已经起了一圈燎泡了,一见到她那眼泪就已经掉下来了,哭过了一阵,才抱着她道:“……那日我听人说起了你在花厅上说的话之后,吓得魂儿都掉了,你胆子怎么就这么大?若是真的出了岔子,亦或者你祖母那边想要要了你的性命,你该怎么办?若是你出了事儿,我该怎么办?” 说着,她又忍不住责怪林姝起来了,直说这么大的事儿居然都不与她说一声,若不是林慧来安抚她,只怕她又要冲到太夫人跟前去了。 林姝嘴上直说着自己错了,要母亲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可心里却明白,自己这次并没有错。 等着她陪了母亲吃过了午饭,刚一出芳华园的门,素琴就满面笑意的迎了上来,“姑娘,姑娘,找到了。” “什么找到了?”林姝只觉得摸不着头脑。 素琴喜的像是什么似的,直抓着她的胳膊,“樱桃姑娘,樱桃姑娘找到了……派出去的人说在泰州一个妓院中找到了樱桃姑娘,还说他们已经替樱桃姑娘赎了身,如今已经快到京城了,前段时间派出去的人就写信过来了,只可惜那个时候咱们在玲珑阁中一直没收到信儿……” 她也替自家姑娘高兴了,姑娘落水之后病着的那段时间,睡梦中经常呢喃唤着“樱桃、樱桃”了。 可她又觉得樱桃实在是可怜,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住在妓院,多可怜……更何况,据派出去的那些人说这樱桃因相貌生的丑陋,不知道像货物似的被倒卖了多少次了。 林姝一时间倒是愣着了,“真的是,樱桃吗?” 素琴点点头,“不会有假的,年纪不大,左脸有一块硕大的胎记,和樱桃一样红,又在泰州找到的,不是樱桃姑娘还能是谁?” 说着,她不免有些迟疑了,“只是樱桃姑娘来历不明,在这个关头总是不好接入府的,您打算怎么见她?” “出府去庄子上见她就是了!”这便是彻彻底底被太夫人放弃的好处,只要与母亲说上一声,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了。 接下来她倒是在玲珑阁很是忐忑了些日子,只想着再一世重逢,只怕樱桃就不认得她了……樱桃的性子活像个小辣椒似的,也不知道对她会不会有好脸色。 可就算是她心系樱桃,却依旧有所察觉这玲珑阁中像是和往常不大一样了。 原先她被软禁的时候,玲珑阁中泰半的丫鬟婆子都被调走了,如今在她身板伺候的丫鬟婆子一个个都是面神的很,按道理说若是太夫人派过来的人,她就算是不知名不知姓,她多多少少有些印象,可如今新入玲珑阁的人,莫说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就连素琴也从未见过。 素琴只嘀咕着奇怪,可她却觉得一点都不奇怪,这些人怕都是林沛安插进来的,如今信中侯府上下是大夫人在管家,府里头已经是乱成了一团,林沛想要在玲珑阁中安插几个人进来,那简直是易如反掌。 林姝平日里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打算等着樱桃一到了庄子上,她便动身去了庄子上。 这庄子就是当初她陪着母亲养病的庄子……至于麟哥儿,则被安置在了一个极为隐蔽的庄子上,这就是银子多的好处,甚至连她都不知道母亲到底有多少所陪嫁庄子。 按理说林沛是不该答应的,就连连氏听到林姝要去庄子上的话之后都愁的直皱眉头,“……就算是你祖母那边已经不管你了,可你父亲那边却是不会答应的,姑娘家家带着几个人便要出去,传出去了像什么话?” 这样一来,女儿的名声便更加难听了。 林姝却笑着道:“有什么关系?您像我这般大的时候,莫说是四处走动,甚至都已经带了人去泰州进货,去庄子上管事儿了,怎么到了我这儿就不成了?至于父亲那边,他会答应的。” 林沛不仅答应了,还巴不得她出去了。 去庄子上?他只以为林姝要去看看怜哥儿……毕竟这段时间他日日夜夜派人守着林姝,恨不得派人将他知道的庄子都翻遍了,却是连点消息都没有! 这一次,林姝也算是利用了林沛。 如此她倒是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庄子上,庄子上温馨依旧,甚至连她和母亲住时葡萄藤下的竹藤椅子都没有被撤走,可庄子上那一个个的丫鬟婆子却是侯在廊下,神色不大好看。 见着林姝来了,管着庄子上的何婆子匆匆跑了过来,一拍大腿,大声道:“姑娘哟,您送的这是什么人过来的?是不是个哑巴?是个哑巴就算了,怎么还那样厉害。” 说着,她更是伸出她那浑圆黝黑的胳膊,上头有好几个牙印子,“您看看!您看看!那小妮子一被送到庄子上来,我就吩咐人好饭好菜送过去,还照着素琴姑娘的吩咐,命厨房给她炖了上等的血燕粥,可她倒好,一伸手便将所有的吃食都打翻了,还咬人呢!给她送饭的那几个小丫头就没一个没被她咬过的,若不是当时我站在院子门口,只怕她就要逃走了……” 她是满肚子的火气,可林姝听了这话却是微微笑了起来——只怕这人就是樱桃了。 “您莫要和她一般见识,等着过几日她和您熟悉起来就好了。”林姝安抚了何婆子一阵,抬脚就朝着屋内走去。 屋内的樱桃模样还不复她上一世去世时那张开了的模样,如今脸上带着几分青涩,左脸上的胎记更显得骇人,听见有人来了,她瑟缩在墙角,像一只受伤的猫儿似的。 林姝走上前去,含笑道:“樱桃,我来看你了!” 樱桃没有说话。 林姝又笑吟吟道:“你来庄子上也有几日了,可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若是不习惯就告诉何婆子,想吃什么也告诉她,虽说这庄子上没什么可吃的,但差人去京城买东西也是方便得很,你莫要拘着自己!” 樱桃还是没有说话。 跟在林姝身后的何婆子却是没了耐心,低声道:“姑娘,她怕是个哑巴,是不会说话的!” “樱桃不是哑巴,她唱歌很好听,像黄鹂鸟似的。”林姝缓缓笑道,上一世她被樱桃收留之后,两人窝在破棚子里,每到寒夜总是觉得格外难捱,那个时候的樱桃便会唱歌给她听,那是樱桃在妓院里偷偷跟那花魁学来的。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樱桃对她说,那花魁也不过是生的美罢,唱歌其实一点都不好听,比她差远了。 当时她们俩儿说完这话,还抱着笑成了一团,她只说等着舅舅回来以后,她就上了连家去,定要舅舅找了名医医治好她脸上的胎记……只可惜她后来被邵圣平的人捷足先登,也不知道后来的樱桃到底怎么样了。 樱桃却是抬起一双戒备的眼睛看着她,犹豫了很久,才低声道:“你,你怎么知道我会唱歌儿的?” 这个秘密,她还从未与任何人说起过。 林姝缓缓道:“我不仅知道你会唱歌,还知道你为什么叫樱桃这明儿——当年你母亲在妓院执意要生下你,彻彻底底惹恼了那老鸨,当时你生下来之后恰逢春天,正是樱桃上市的时候,有小丫头问里母亲想吃什么,你母亲只说想吃樱桃,可这话却被一旁的老鸨听到了,只冷笑着说你母亲身份卑贱,哪里就配得上吃樱桃,便替你起名叫了樱桃,是不是?” “你,你怎么知道的?”樱桃脸上满满的都是惊愕,手指着林姝,“我……之前压根就没有见过你。” 她一抬手,腕子上的泪痕却是露了出来,简直是触目惊心。 林姝的脸瞬尔就沉了下来,抓着她的腕子,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儿?谁做的?” 一屋子的人都有些不敢接话了,她们在这儿伺候了姑娘三年多,还是第一次见到姑娘这般严肃的时候。 却是素琴上前轻声道:“派出去的那些人说……樱桃姑娘被赎身之后一直想着逃跑,这一路上不知道逃了多少次,他们实在是没法子,这才将樱桃姑娘捆起来的,不过这一路上却也分毫不敢怠慢樱桃姑娘的,依旧是好吃好喝招待着。”只可惜,樱桃是个倔脾气,压根不吃什么东西的。 林姝气的直发抖,“当初我是怎么吩咐下去的?他们一个个将我的话都当成了耳旁风不成?” 樱桃抬起一双眸子看着她,眼中的戒备倒是褪去了几分。 127 他怎么会来这儿? 127 他怎么会来这儿? 素琴是一直与庄子上的人有来往的,如今听了这话,只低声道:“派出去的人说了,晓得樱桃姑娘对姑娘来说极为重要,可就是因为他们都晓得,所以才不敢怠慢,若不是将绳子捆着樱桃姑娘,只怕也就不能将她带到京城来了。” 从小在妓院爬摸滚打的人,身上总是有些陋习的,撒谎诓人总是处处在行的,派出去的人一个个原先待她是客客气气,可久而久之上当的次数多了,便没什么好脸色了。 林姝倒是忍不住沉默了,在那种地方长大的人,性子多少是有些缺陷的……可她只想着樱桃心地总是好的,等过上一些日子,叫人好好教一教,这性子便也能改过来了。 想及此,她便命何婆子端了吃食过来,亲自接过瓷碗来,一口口喂起樱桃来。 说起来倒也奇怪,原先不管旁人怎么劝樱桃总是吃不下什么的,就算是略吃两口饭菜便借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将碗筷摔了,趁乱跑出去。 可林姝一在这儿了,她便乖觉得很。 就连何婆子在一旁都忍不住说还真是一物降一物了。 林姝笑了笑,到了傍晚的时候甚至没叫丫鬟婆子跟着,自己带了樱桃出去外头逛了一圈,还说若是樱桃想要去京城,便告诉何婆子一声,叫何婆子差了车夫带她去。 这一路上,不少人都忍不住纷纷打量樱桃,瞧她脸上的那块红艳艳的胎记。 这样轻视的目光,从小到大她看到了太多,如今早已习以为常,“那我能去找您吗?”她就算是再傻,也能想到林姝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了,啧啧,这么大的庄子,上下人都听林姝的,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了。 林姝点头,“自然是可以的。” 她想了想,又道:“不过得等你养好了身子再说,如今你生的这般瘦弱,每日得多吃些东西才是,叫我说,这庄子上的李老头炖的鸽子汤是极好喝的,原先我和母亲在庄子上住着的时候,我每顿饭能喝下两碗鸽子汤了,更别说那鸽腿儿肉,轻轻一唆,恨不得要鲜到骨子里去了……” 樱桃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她来庄子上这几日,还没吃上这鸽子汤了。 不过她一点也不怨何婆子和李老头,毕竟这几日的伙食也是极好的,有鱼有肉有虾,光她一个人就有五六道菜色了,往常就是她过年的时候也没吃上这么好的东西,“那……那你不觉得我去找您,丢了你的脸面吗?” “丢了我的脸面?你怎么就丢乐我的脸面了?”林姝晓得她的心结,上一世樱桃不止一次与自己说过,若她脸上没有胎记,也不会流离颠沛那么多年,被人像东西似的翻来覆去卖了一趟又一趟,还被人挑挑拣拣的,换成谁心里总是难受的“这样貌是天生的,你也不想,更何况,若真的以貌取人,那足以说明这人也不必深交,既然如此,那她的话又何必放在心上?” 樱桃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林姝却笑道:“你也莫要将这事儿放在心上,京中有不少好大夫的,到时候我差人去打听打听,医治好你脸上的胎记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儿……” “真的?”樱桃一激动,下意识捏着她的手,可下一刻却忙松开了她的手,学着素琴的语气道:“谢谢姑娘。” 林姝去握住她的手,“你不必唤我为姑娘,叫我姝姐儿就是了。” 上一世樱桃便是这样叫她的,当时两人一同从泰州去扬州时,她忍受不了南方的湿冷,脚上手上都生了冻疮,那个时候两人身上都没钱,每夜都是找个地方囫囵睡上一觉,第二日再接着赶路,樱桃是习惯了这样颠沛流离的生活,可她从小娇生惯养的,如何能习惯? 那个时候是樱桃抱着她给她取暖,抚着她的脊背,一声又一声轻唤着“姝姐儿”,她才能入眠的。 樱桃却有些不敢开口了,方才她们一路走过来,众人对林姝的态度都很是恭敬,自己怎么能直呼其名? 林姝也晓得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叫樱桃和她亲近起来的,如今听见不远处传来的雷鸣声,只道:“咱们快回去罢,这夏天的雨来的极快了。” 也是巧了,她们一回去,那倾盆暴雨便从天上噼里啪啦落了下来。 林姝一个人靠在炕上听着外头雨打芭蕉的声音,只觉得十分心安,这是她第二次觉得自己的重生有了意义,第一次是保住母亲性命的时候……好像这一世所有的轨迹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终究会越来越好的。 雨越下越大,在庄子上并没有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事儿,再加上赶了一天的路,也着实是累了,便早早歇下了。 只是她迷迷糊糊刚睡着,外头便传来了一阵喧嚣声,极为吵人。 林姝忍不住扬声道:“素琴,素琴,外头是怎么呢?” 在外头值夜的素琴应了一声,便趿了鞋子出去了,半刻钟之后便回来了,“姑娘,外头有人想要投宿了,何婆子说了,这儿是私人的庄子,不是客栈,叫他们另外找地方去,可瞧着那些人不像是好说话的,何婆子正在外头和他们理论了……” “那便让他们住下就是了!”林姝淡淡应了一声,“我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了,如今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要别人去哪儿找地方住下?反正这庄子上的房间也多!不过你去与他们说一声,明儿早上必须离开!” 这儿虽是有连家的护卫在,但却是没几个人了,那些人都是从扬州调过来的,等着她们母女平安了之后,林姝选了几个人留下,其余的人都回了扬州……舅舅那边需要用人的地方也多着了。 渐渐的,外头的喧嚣声便渐渐平息了。 林姝一觉好眠到了天亮,等着她用早饭的时候,何婆子便怒气冲冲的进来了,“姑娘,您说说,您说说,这叫怎么一回事儿?明明昨晚上与他们说好了,今儿早上必须走的,可他们倒好,直说雨势太大了,今儿走不了,看姑娘能不能行个方便,等着下午雨势小了再走。” “若是平日里,老婆子我答应便答应了,可如今姑娘也在,他们那么大一群人,若是将姑娘冲撞了那可如何是好?方才我直说了不方便,可那些人却道要亲自进来给姑娘赔个不是,还说姑娘要多少银子,直接开价便是了,瞧瞧,这都是什么话?” 林姝皱了皱眉头,今儿她出房门的时候略扫了一两眼,那群人大概有二十多个,一个个都身着玄衣,一看便都是练家子……这种人还是不要与他们起冲突的好,“那可要与他们说好了,最迟下午离开,否则就不要怪我开始赶人了。” 何婆子长叹了一口气,便下去了。 林姝用过了早饭,便听见廊下有小丫头的声音传了过来,“那公子生的可真英俊,比咱们庄子上任何一个人都生的好看了,腰间还挂着玉佩了,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 “可不是嘛!”接着便又另一个声音传了进来,听着像是年纪大些,“啧啧我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英俊的人了,莫说是那公子哥儿生的好,就连他身边的一个个护卫也长得好……听说还是从京城出来的了……” 年纪大些的人也晓得自个儿有几斤几两重,知道那公子哥儿是高攀不上的,那些个护卫倒还是能肖想一二。 林姝听了却是忍不住笑起来,“那人真有这么英俊?” 她的眼光一向是极高的,上一世的夫君邵圣平便是赫赫有名的俊朗哥儿。 就连素琴都忍不住跟着点点头,低声道:“好像是的,昨晚上奴婢出去的时候只远远瞥了一眼,眉毛生的乌黑,眸子生的极亮,像是天上的星星似的,就连五官都格外出挑,甚至比……比成安侯府世子爷生的还好些!” 林姝自然是不会怀疑素琴的眼光,素琴跟在她身边几年,好歹也算是见过了些世面,可京中生的比邵圣平生的还好的人,却是没几个……她脑海中隐隐浮现了一个俊朗的面容来,可转而一想,不可能,这个纨绔怎么会在这儿? 她站起身来,“我要过去看看。” 素琴却是吓了一大跳,“那,那怎么成……若是夫人晓得了,定要扒了奴婢的皮的。” 林姝却是不管不顾朝着外头走去,素琴无法,只能跟在她身后。 林姝偷偷走到客房的廊下,从窗子的缝隙看了过去……那人负手而战,像是一棵松树似的,旁边一文士打扮的人说了句什么,他蹙着眉头转过身来,那张熟悉且陌生的脸便映入她的眼帘。 “宁国公府大爷陆靖然?果然是他!”林姝喃喃自语,怎么都想不明白,“只是,他怎么会到这儿来?”其实方才说来者是个美男子的时候,她就隐隐猜到了几分,年纪不大,生的比邵圣平还好,只怕就是陆靖然了,只是她却有些不敢相信…… 128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128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其实陆靖然生的一直都很好看,可在众人心中,那勤奋好学谦恭有礼的少年才能值得被人称赞的,像陆靖然那种,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似的,生的再好看,也是臭的。 等着上一世陆靖然权势无双之后,旁人对他就只剩下唾弃了,到底生的好不好看,就更不重要了。 林姝赶紧避开了,生怕被人察觉出来——这人连自己的继母和亲生弟弟都能下得去手,连郭家小少爷都敢打的半死,万一一个不痛快要了自己的性命该怎么办? 倒是素琴匆匆跟在她身后,低声道:“姑娘,您这是怎么呢?” “没什么!”林姝只觉得这群人就像是阎王爷似的,开始避开些的好。 等着林姝再次回到屋子里的时候,何婆子已经侯着了,方才她离去时候是怒气冲冲的,可此时满脸都是喜色,忙凑到了林姝跟前,低声道:“姑娘您看。” 她将怀中的帕子一打开,映入眼帘的几锭银子,粗略一看,便有百余两了。 何婆子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喜的连眼睛都看不见了,“这是那些寄宿的人送过来的了,说是叨扰了姑娘,算是给姑娘的住宿钱和饭钱……” 林姝并不稀罕这些银子,“不过是住了一夜,哪里就值这么多银子呢?送回去罢!” 何婆子犹犹豫豫的。 林姝想了想,却道:“算了,还是留下来罢。” 宁国公府里头并不缺这些银子的,她也不想叫自己看起来太另类,万一陆靖然要亲自将银子送过来怎么办? 陆靖然并不认得她,不晓得两人前世今生的渊源……不过不晓得也好。 何婆子笑眯眯将这些银子交给了素琴,“这银子虽不多,但也够姑娘回京之后做上一两件新衣裳了,叫我说,方才您压根就不该说将银子送回去的话,那些人一看便是大家族里头出来的公子哥儿,素来不将银子放在心上……您啊也莫要学那些败家子儿,虽说连家有钱,可也得省着花才是。” 她的亲孙女儿和林姝差不多年纪,再加上庄子上的农妇也没有那么多规矩,她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 原先有好多次,她还埋怨连氏太宠林姝了,只要林姝喜欢,那金山银山恨不得都搬到林姝跟前去……林姝只觉得十分亲切,相比于太夫人,这何婆子才像是有祖母的样子。 林姝却笑着说道:“您还是将银子分下去罢,分到各人手上虽没多少了,可却够大家吃上好几顿好的了,权当做是我犒劳大家的。” “那怎么使的……”何婆子连忙摆手,“别的庄子上每年都收六成息的,可夫人却只收五成,咱们就已经讨了便宜,您不将这银子看在眼里,可咱们却不能做这等昧着良心的事!” 林姝好说歹说,何婆子这才将银子收了下来,直说这银子她先存着,若哪一日林姝找她要,她再亲自给林姝送去。 林姝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抬头便见着站在门外的樱桃,忙冲着她招手,“你怎么过来了?” 何婆子还是不喜欢樱桃,只觉得这人脾气有些奇怪,只道:“既然姑娘有话和樱桃姑娘说,那我就先下去了。” 樱桃瞥了站在一旁的丫鬟婆子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林姝冲着素琴点点头,素琴便将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带下去了,甚至下去之前还不忘将门给关上。 樱桃这才低声开口,“我有件事想要求你帮忙……当初我被那妓院老鸨卖出去的时候,克扣了我娘的一些东西,虽说东西不大值钱,但却是一个念想,你能不能差人去将那些东西要回来,以后……以后我定为你当牛做马!” 方才她站在门口本是有几分犹豫的,不知道林姝到底会不会帮她这个忙,可见着林姝对庄子上的人都这样好,思忖一二,便也开口了。 林姝自然是一口应承下来了,“你待会儿将那妓坊的地址告诉素芳,素芳会派人将你的东西找回来的。” 肯求她帮忙,那就是开始一点点相信她了,“可我却不需要你为我当牛做马,我身边的人已经够多了。” 樱桃抿抿唇,她向来不擅长于说些感恩戴德的话,可如今不说,好像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恰在这时候,倏地一支箭“咻”的一声穿过了薄纱窗射到了墙壁上,接着,便有第二支箭第三支箭进来了,素琴在外头慌了神,扬声道:“来人啦,快保护姑娘!快保护姑娘!” 樱桃也吓坏了,可下意识却挡在了林姝跟前,低声道:“咱们快躲到床底下去。” 这是最安全的法子了。 可林姝却想了想,道:“不成,躲在床底下能避得了一时,若真等着人进来了就如同瓮中捉鳖一样,咱们用披风挡一挡,去厨房那边,厨房那边有个地窖,咱们一群人躲进去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这地窖是她和连氏打算搬到庄子上之后就开始修葺的,原本是为了防备长泽郡主的,万万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会派上用场。 素琴和芸豆几个慌忙翻箱倒柜将披风找了出来,护住身子,趁着庄子上乱成一团的时候朝着厨房那边跑去。 只是她刚行到客房那边,却倏地伸出一只长长的胳膊将她搂进屋子里去了。 林姝还没来得及惊声呼叫,就看见陆靖然那张好看的脸,“你们一个个都不要命了,如今还想去哪儿?这各个门口都已经被人守住了,你们已过去,便都是一个死字……也算是你们胆子大,运气好,竟还能活到现在!” 林姝被卷进房中,这素琴几个也忙跟着进来了。 倒是樱桃见着他还攥着林姝的胳膊,扬声道:“你,放手!” 她在妓院里见着男客都是这般调戏姑娘的! 陆靖然这才知晓,忙松开手,低声道:“对不住了。” 林姝退开了一步,低声道:“不碍事儿的,如今当务之急是咱们该怎么逃出去才……庄子上也有几个护卫的,可他们都是住在另外一间院子里,只怕这个时候正在外头同那些人拼死搏斗,想要问问公子,你们带了有多少人,能否护着我们出去,或者暂且去厨房那边的地窖躲一躲也是好的。” 不管这两世加起来,陆靖然做了多少荒唐事,可她总是该相信上一世那个从马上下来递给她一包碎银子的少年。 陆靖然蹙眉想了想,正欲开口的时候,旁边一个文人模样的中年男子却是将他拉到了一旁,低声道:“还请公子三思,方才我已经派人出去打探了一番,外头少说也有三百余号人,凭借咱们这一二十个人想要冲出去本就难了,更别说还带上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可陆靖然却是冷冷看了他一眼,低声道:“那白先生的意思是,放任她们不管了吗?” “我知道公子心地好,可很多时候也要量力而行才是,平日里若是护住她们的性命不是什么难事,但如今咱们都已经自身难保了,难道还要顾上她们吗?公子可曾想过,因为您的好心要折损进去多少人?”这位白先生看起来四旬左右,眉目之间一片清淡,看起来宛如世外高人,可说出来的话却是一句比一句狠,“做大事者当不拘小节,公子要知道,咱们这些人乃是老国公爷给您留下来的,个个都是老国公爷在世时精挑细选出来的……” 陆靖然却是有些犹豫了,他不得不承认白先生的话是对的……可下一瞬他却开口道:“若爷爷在世,也必定是希望我这般做的。” 说着,他随手划了几个身着玄衣的护卫,“你们几个护着她们,剩下的便都跟着我走,咱们一起冲到马厩那边去,骑上马想必他们也就追不上了。” 老国公爷留给他的人不仅是个个百里挑一,就连马都是上等的汗血宝马。 这箭一根接一根射进来,陆靖然扬声道:“快冲,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了。” 那几个护卫手执长剑,围城一个圈将林姝等人护在圈子里头,陆靖然和白先生则带着另外一队人先冲了出去,只是他们一出去便回来了,外头那些人的攻势实在是太猛了。 好在这客房地方大,窗子小,若是那些人不硬闯进来那些箭压根就伤不到人。 白先生捋了捋胡须,低声道:“硬生生闯出去怕是行不通了,便是将所有的人都折损进去,也不一定能保住公子的性命,不如咱们就守在这,若那些人敢闯进来,便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这样胜算还大些。” 陆靖然点了点头,道:“您和我想到一起去了,既然这般,那咱们等着就是了。” 林姝几个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压根就没插话,这个时候他们也插不上话……只是那些人到底是谁的人?如今她的仇家太多,一时间倒是想不明白到底是谁了,可瞧着陆靖然那模样,好像一点都不好奇。 难道,陆靖然在被仇家追杀? 129 别人救你是情分,不是本分 129 别人救你是情分,不是本分 林姝想到这儿,却是兀自哂笑一声,她的仇敌多,好像陆靖然的仇敌也不少……宁国公夫人,郭家小少爷,还有在天津卫结下的仇敌,京中看不惯他行事做派的那些人,这一个个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正欲白先生商议事情的陆靖然却是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怎么姑娘就不怕自己死在这儿了吗?到了如今还能笑得出来?” 若寻常的姑娘家,只怕这个时候都已经被吓哭了,就连他,在这个关头也笑不出来的。 “怕?我自然是怕的,可怕有用吗?难不成因为我害怕,外面的那些人就会乖乖撤走吗?”林姝十分淡然,她相信陆靖然的本事,若真的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那上一世的陆靖然只怕就死了千百回了。 莫说是陆靖然了,就连白先生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眼前的女子眉目清秀,虽算不上顶好看,却是眉目舒朗,更难得的是一张略带着几分稚嫩的脸上挂着几分英气,看起来颇为飒爽,一看便是个极为大智之人。 她嘴角笑意盈盈,好像一点都不担心似的。 原本陆靖然心头是有几分担心的,可如今也跟着笑了起来,“既然姑娘都不害怕,那我们就更加没有害怕的道理了。” 说着,他更是沉声吩咐道:“这门就只有这么宽,他们总不会一群人全部冲进来,到时候分为两队人马,一对死死抵住门,不要叫人一窝蜂冲了进来,剩下的人则守在门口,进来一个杀一个,进来一对杀一双!” 如此一来,莫说是外头只有三百余人了,只怕有千八百也不必放在眼里的。 他的话音刚落下,窗户那边的箭雨像是渐渐弱了下来,不多时便有一个粗犷的声音传了进来,“不知道屋子里的到底是何人?报上名来,我要的只是信中侯府四姑娘的性命,并不想伤及无辜!” 他们也知道自己这是碰上狠角色了。 陆靖然扭头看了林姝一眼,“是来找杀你的?我还以为……”还以为这人是来杀他的。 这些年他活的一直不大太平,原先祖父留下来的有一百余人,可因为暗中护着他,到了如今只有二十多人了。 他哪里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动手脚?只可惜如今他羽翼还不够强大! 林姝只能点点头。 若是她没猜错的话,这些人应该是平宁长公主派出来的人,一则是如今林沛和长泽郡主还没有找到麟哥儿,断然不敢轻易要了她的性命,二来太夫人为了信中侯府的颜面着想,也不敢这般早早的要了她的性命,倒是平宁长公主一向做事高调,不顾后果,再加上外头那三百精兵也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指挥的了的…… “信中侯府四姑娘?”陆靖然想了想,看向林姝的目光微微有些变化了。 白先生却适时插话道:“信中侯府乃是京中勋贵之家,外面那些人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是不是四姑娘在外头得罪了些什么人?若说出来,咱们心里也有个谱儿,总不好为了四姑娘一人将所有人的性命都搭上去!” 这话一听就像是幕僚说的话。 若外头那些人是他们能开罪起的,那索性帮了林姝就是了,也算是与信中侯府和林沛结了缘,以后说不准有需要林沛和信中侯府帮衬的地方;可若是外头那些人大有来头,他们瞥向林姝离开就是了……到时候将这几个弱女子留在房中,也算是卖了人情给外头那些人的主子了。 林姝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说,平宁长公主的身份多尊贵的,便是王太后碰上了也得礼让三分。 顿时,屋子里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林姝身上,外头的大雨还在噼里啪啦落着,原本雨打芭蕉的闲情逸致如今听起来却像是催命符似的。 林姝犹豫了好久,才缓缓开口,“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些人已经是平宁长公主拍出来的人!” “平宁长公主?”就连一直淡然的陆靖然在听到这话,脸上的神色都微微变了变,他实在没办法将眼前这柔弱的小姑娘和倨傲的平宁长公主联想到一起,若外面那些人真的是平宁长公主派来的,以为他和林姝是一伙人,依照平宁长公主的性子,只怕连他都是不会放过的。 白先生捋了捋呼吸,像是在思量什么似的,片刻声音才在屋子里缓缓想起,“若我是公子,不仅不会撇手离开,还会将四姑娘等人亲自送到平宁长公主府去!” “你……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耻?”芸豆到底是年纪小,沉不住气,如今恨不得一口啐在白先生脸上,“我们家姑娘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你却是要将我们家姑娘捆起来送到平宁长公主府去?简直,简直连畜生都不如,你这样做,若是被我们家老爷和太夫人知道了,是会要了你的命的!” 她年纪小,性子又直率,所以林姝和信中侯府的恩恩怨怨并没有告诉她,她也单纯觉得就算是这段时间太夫人和老爷待自家姑娘不好,可自家姑娘到底是姓林,哪里能任由着旁人欺负了去? 白先生却是轻蔑扫了林姝一眼,淡淡道:“信中侯府那边会要了我的命?就算是信中侯府真的要追究,哪里会追究起我的责任来?难不成是我害了四姑娘?若信中侯府真的看重四姑娘,平宁长公主哪里就敢如此张狂?别的不说,信中侯府好歹也算是开国勋贵了罢,若真的看重四姑娘,哪里就会任由着姑娘孤身一人到这庄子上来?” 说着,他沉思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平宁长公主的大儿媳便是信中侯府的嫡出姑娘……可平宁长公主还是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那就不得不引人深思了。”他知道平宁长公主性子跋扈,可在他的记忆中,好像也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来。 政客最是无情,林姝总算是见识到了,这么多人名都逃不开一个利字。 可如今这儿当家做主的却不是白先生,林姝只看着陆靖然,半晌没有说话。 陆靖然也没有说话,只盯着外头那屋檐下滂沱的大雨,一道小小的游廊,便将屋内和屋外划分成了两个世界。 林姝看着他,甚至紧张的咽了口口水。 陆靖然想要自保不是什么难事,想要保住她也不算上什么盯难的事儿,可就看陆靖然想不想这样做了。 白先生似乎也看出他的犹豫来,只在心中暗道一声这大爷还真的随了老国公爷的善心,可如今就大爷的处境来看,空有善心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还请公子三思啊!” 陆靖然哪里不明白白先生话中的含义? 平宁长公主的外家乃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周家,周家权势虽及不宁国公府,可也算的上京中一等一的勋贵之家,祖上出过两位帝师,一位皇后,就连到了如今,皇上也时常召了周家老太爷进宫说话的。 平宁长公主身后不仅有周家,还有朱家,更重要的是她和王太后不合,王太后和章皇后这婆媳两人虽说是面和心不合,但在众人跟前两人也像是关系和睦的样子,章皇后是他名义上的姨母……若真的选择与平宁长公主交好,对他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了。 反观这位信中侯府四姑娘,正与方才白先生所言,只怕是个不受宠的…… 林姝轻声开口,“若公子真的想将我送出去,我绝无二话,趋利避害乃是人之常情,更何况平宁长公主也并非是你我能够的得罪起的……只希望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公子想起这桩事来不会觉得后悔,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假,可若真的罔顾人伦,只怕是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的……” 白先生扬声打断了她的话,“四姑娘何必将罔顾人伦这种话都搬出来?莫不是真的以为这等激将法就能诓骗我们家公子帮你不成?四姑娘看看窗外,那几百号弓箭手在外头,难不成真的要因为相助四姑娘,将我们所有人的性命都搭进去?四姑娘的命是命,难道别人的命都不是命了吗?” 说着,他更是一撩袍子,直挺挺朝着陆靖然跪了下来,“还请公子谨记此次出京到底是为了何事,更请公子想想老国公爷去世时对您说的那发暖,若想要旁人瞧得起您,那就要拿出叫人瞧得起您的资本来,要不然,那就不要怪旁人一辈子都将您踩在脚下!难道公子真的要为了这么一区区女子耽误了自己的大事?” 他是老宁国公留给陆靖然的人,也算得上是陆靖然的半个师傅了,从陆靖然小的时候便一直端着架子,教导他如何做人,如何行事,像如今这般行事,还是第一次。 这次他是真的气的芸豆恨不得要上前同他好好理论一番,可却被林姝拉住了,“公子是如何打算?救还是不救,全在于公子的一句话,若公子说不救,我定不会为难公子,更不会让公子背负上骂名,大不了带着几个丫鬟走出去就是了,外头的弓箭手手一松,便是我们被射成窟窿也和公子没有关系的。” 这是大实话,连至亲之人都能不管自己的死活,哪里能任由着一个陌路人来救你?别人救你是情分,不是本分! 130 我会保你性命无忧 130 我会保你性命无忧 屋子里点了淡淡的茉莉香,这是今早上那管事婆子命人送过来的,香气粗劣,可这个时候的陆靖然深嗅了一口,这才觉得心里微微安心了些,“四姑娘不必出去,我会竭尽我之力去保住你的性命。” 他记性一向不错,到了如今还记得那年他被人诓骗去了成安侯府,嫡母身边的任妈妈说湖边有不少与他差不多大的小儿朗,他便兴冲冲过去了,可谁知道刚到了湖边他扬起一张小脸问那些玩伴儿在哪,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任妈妈推了下去。 那个时候他年纪已经不小了,一见到湖边没人便知道情况不对劲,可在嫡母和任妈妈眼里头,自己就是个傻子不成? 他任由着自己在水中浮沉,那个时候隐约听到岸边有小姑娘的说话声。 等着他被救回去了之后,却无意间听祖母说起过,说那日若不是信中侯府的四姑娘好心,只怕自己就要死在了成安侯府,还说幸好他的嫡母不晓得是信中侯府四姑娘救了他的命,要不然又得没完…… 其实他哪里是不会枭水,只不过是擅长装傻罢了……有那样一位厉害的嫡母,若是没这么点本事,只怕也活不到这么大了。 方才他听到林姝自报家门的时候,便深深看了她一眼,纵然滴水之恩不该以涌泉相报,可到底也要一命还一命才是! 林姝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心中悬着的那颗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 陆靖然更是亲手将白先生扶了起来,“您受了祖父临终时的嘱托,处处栽培我提点我,这么多年来我深受感激,可很多事情我有自己的想法和决断……她们几个弱女子,若咱们真的放任不管,只怕她们真的命都没了,这次我将她们救下来,等出了出了这个门,若平宁长公主再想要如何,我便不会再管,也管不了了。” 说到底,也是为了求一个心安。 白先生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他虽是幕僚,可说到底却是个下人,没资格替主子拿决定的。 外头那群人半晌没听到动静,不免又急了,“若是再不将信中侯府四姑娘交出来,就莫要怪我不客气了。” 陆靖然连看都没有看林姝一眼,扬声道:“稍等片刻,纵然是姑娘家,将她捆起来也要费些功夫的,难不成我们还能插翅飞了?” 他一边说还一边命人将房梁顶上打开,好在这房梁是个三角形的,外面那些弓箭手看不到另外一侧房梁的动静。 素琴几个都被护卫抱着送上去了,到了如今这个关键时候,便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了。 只是众人看着林姝,倒是没人刚上前——这可是信中侯府的姑娘啊! 眼瞅着外头的脚步声渐渐逼近,陆靖然什么都顾不上,环抱着林姝的腰便踩着桌子,抓着楼上房顶上悬下来的绳索上了屋顶,剩下屋内的护卫身手倒是极快的,三下五除二便也上了房顶。 等着外头那些人进屋的时候,屋内已经是一个人都没有了。 陆靖然匆匆带着一队人马护送林姝离开,白先生则带着另外一队人马堵在房梁口子那儿,来一个人杀一个人,免得林姝他们被人追上来了。 一行人不知道跑了多久,绕过了几个山头,陆靖然这才找了个山洞,直说叫众人歇息片刻,稍后再做打算。 林姝的身上已经湿透了,就算是一旁生了活,却还是冻得瑟瑟发抖,只觉得一双脚又冷又疼,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素琴忙凑过去,搂着她的胳膊,低声道:“姑娘,您没事儿罢?” 得了宁国公的打点,这几年陆靖然在天津卫是吃了不少苦头的,这滂沱大雨都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只道:“四姑娘这是怎么呢?” 林姝嘴唇已经泛着几分乌色,摇摇头,低声道:“没事儿的。” 素琴只一个劲儿替她揉搓着手,好叫她能够暖和些。 芸豆却是拉着樱桃的手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对这个从小长在妓坊的小姑娘格外心疼,“……你是不知道,我们家姑娘从小就是畏寒不畏热的,一到冬天屋子里烧着地笼,那身上还得盖上厚厚的褙子,就连夫人见了都忍不住直说上辈子我们家姑娘定然是只熊,一到了冬天恨不得要去冬眠了。” 樱桃并未接话,可过了没多久,却是在山洞里寻了不少干柴火过来。 这火势越来越大,林姝身上也渐渐有了暖意,看向陆靖然,诚恳道:“虽说大恩不言谢,可我还是要谢谢公子,若非今日有你相助,只怕这个时候我们都已经死了……以后若是有公子用得上我的地方,只管开口便是了。” 陆靖然的目光不由得在林姝脸上打了个转。 “四姑娘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他微微一笑,神色舒朗,十分好看,与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只是平宁长公主那边……四姑娘还是离的远些的好,我不知道四姑娘为何冲撞了平宁长公主,可平宁长公主的性子我也略知道一二,手段狠戾,若是想要做成的事儿,那是用尽手段便也要达到目的的。” “听人说,原先先皇在世时有个妃子养的鸳鸯猫儿,鸳鸯猫儿虽聪明,却不过只是个畜生罢了,有次一不小心将平宁长公主的手给抓伤了,平宁长公主要了那猫儿的性命不说,更是命人害的那妃子的脸也被划伤了,这件事被先皇之后自然是狠狠训斥着平宁长公主一顿,可没过多久,那个妃子便无缘无故死了……太医虽说那妃子是暴病而亡,可其中到底是什么原因,只怕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先皇虽生气,可那个时候平宁长公主有周皇后护着,再者也没什么证据,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他是养在宁国公太夫人膝下的,对于这些宫中秘闻自然知道的要比林姝多得多,而他原本是不好这些是是非非的,可如今看着林姝的样子,只觉得十分可怜! 林姝听了,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她虽一直知道平宁长公主张狂,却没想到能张狂到这个地步。 “多谢公子告诉我这些事了,只可惜如今我就算是想要避开平宁长公主,只怕她也是不会放过我的!”林姝脸上丝毫慌乱都没有,认真说道:“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慌乱也没用,反倒还会自乱阵脚! 陆靖然点点头,毕竟他和林姝也不过是萍水相逢,很多事情不是他该问的,也不是他该管的,“那时到如今,四姑娘如何打算?庄子那边怕是不好再回去了,说不准那些人还守在那边,要不要我派几个人送四姑娘回信中侯府?”大有一副快点将包袱甩开的架势! 其实想想他今儿为林姝做的已经够多了,虽说平宁长公主派出来的人不知道他的身份,可若是真的相查,也不是查不出来的! 林姝想了想,点点头,“既然这般,那就有劳公子了。” 两人都是看穿不说穿,一个明知道对方的身份,一个明知道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却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陆靖然想必是有要事在身,派了几个人送林姝回去之后,自己则穿着一身湿衣裳消失在滂沱大雨之中。 因为大雨,一行人赶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三日之后了,林姝不好冒冒然将樱桃带回信中侯府,只吩咐芸豆暂时陪着樱桃住在客栈,若有什么喜欢吃的穿的,只管花银子去买就是了……芸豆笑的是眼睛都看不见了。 好在庄子上的事情被瞒得死死的,就连连氏那边都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可林姝知道,林沛想必是知情的,当初她坐马车去庄子上的时候,有好几次下车歇息的时候她都瞅到了身后有几个神色可疑之人。 便是她想都不想,也知道那几个人是长泽郡主和林沛的人。 可等着她回到信中侯府好几日了,林沛却是连句话都没有……父女之间已经是丁点情分都没有了。 林姝只苦笑,是她太傻,对林沛而言,仕途才是最重要的,什么儿女,什么女人,那都是次要的! 至于她和母亲,那更是可有可无的。 这几日她则专心致志拉着林慧的手,问了不少关于宁国公府的事情。 林慧素来最爱说八卦了,如今说起这些事儿来可谓是滔滔不绝,“……说是这位宁国公府大爷上次将郭家小少爷打的半死之后,他的名声算是彻彻底底坏了,便是宁国公太夫人亲自出面,却也没有哪家肯将自家的姑娘嫁给他,可怜那宁国公太夫人一把年纪了,却还要操心这些事,真是可怜,用我娘的话来说,若是没有那个孽障在,这宁国公太夫人日子过得是多舒坦了。” 想着那日白先生的话,林姝沉吟道:“宁国公夫人不管这件事吗?”按理说庶子的婚事该都是由嫡母操心的,哪里有祖母去张罗的道理? 131 一个个真是好大的架子啊 131 一个个真是好大的架子啊 林慧却是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原先咱们只说那位宁国公府大爷陆靖然骄纵不堪,可如今看来那人却是硬生生被宁国公夫人给养歪了……当年宁国公夫人嫁入宁国公府多年一直没能怀上身孕,宁国公太夫人自然是着急得很,便为宁国公挑选了一门侍妾,待那侍妾生下陆靖然一年之后便不知所踪了,大家都说她死了,从那之后,陆靖然自然而然就养在了宁国公夫人膝下,宁国公夫人只以为自己怀不上孩子了,所以将陆靖然当成了亲身骨肉一般。” “可谁知道过了五年,宁国公夫人却有了身孕,原本是压根没想过自己还能再有孩子的,突然有了身孕,宁国公夫人高兴的像是什么似的,当时对陆靖然便冷淡了不少,不少人都说若宁国公夫人这一胎是个女儿,那以后还能有陆靖然活命的机会,可谁知道十月之后,宁国公夫人却是生下来了个大胖小子……” “原先对庶长子的疼惜就变成了厌恶,陆靖然的聪明落在宁国公夫人的眼里只怕也变成了膈应,那个时候陆靖然被老国公爷教导的极好,处处被人称赞,甚至那个时候老宁国公都已经上书请封陆靖然为世子爷了……唉,等着宁国公夫人的孩子一出生,还未满月,宁国公夫人便直接越过老宁国公直接请章皇后在皇上跟前开口,将世子之位定了下来,从那之后她待陆靖然便是一点好脸色都没有,众人都说,宁国公夫人这吃相也太难看了些……” “你可还记得当时在成安侯府发生的事儿?当时只怕也是宁国公夫人痛下杀手,说到底他也是个可怜人……只是我不懂,不过是个庶子罢了,如今又是个京中出了名的纨绔,如今都已经十七岁了,连亲事还没能定下来,宁国公夫人为何非得要了他的性命?” 想着那青松一样的身姿,林姝也忍不住跟着叹了口气,“谁知道了?但凡是当家主母太太,又有几个能够容得下庶子庶女?不过是为了图一个好名声罢了,可宁国公夫人有章皇后和章阁老撑腰,想必是不会旁人的风言风语放在心上的。” “郭家夫人是个多厉害的人啊?郭家小少爷被陆靖然打的如今连床都下不了,可郭家夫人碰上了宁国公夫人却是连话都不敢多说,生怕惹恼了这位宁国公夫人。” 纵然是那一等一的勋贵之家,可也是会分个你上我下的,如今宁国公府的权势,在朝堂之上好像无人可以撼动了。 林慧塞了块糕点进嘴里,嗤笑一声,“若是瑞王妃娘娘回京了,那就好玩了。” 瑞王妃乃是郭家的姑娘,这被打的郭家小少爷乃是她最小的弟弟! 林姝笑了笑,“你啊,就唯恐天下不乱呢!” 单纯如林慧,见着宫里头没有下来旨意,平宁长公主也再没有提起阴亲的事儿,只以为这件事算是彻彻底底揭过去了,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殊不知明面上没有动静,才最吓人的。 林姝也没有将这些事在她跟前提起,不想叫她左右为难,“……这几天好像各个府中的宴会不断,听说大伯母连府里头的针线房都不大瞧得上了,花了高价请宫里头出来的老绣娘帮你做了几身衣裳,如今正带着你四处走动,只怕是要将你的亲事定下了罢!” 说起来,林慧也快及笄了,搁在世家贵族不少姑娘十二三岁就已经定下亲事了,还是大夫人心疼林嘉早早嫁了,想要将林慧多留在身边几年……可如今林慧这年纪,也是到了该操心的时候了。 林慧面上半点羞赫都没有,索性往炕上的小案几上一趴,“我一点都不想嫁人了,你瞧瞧我姐姐和二姐姐,我姐姐虽嫁到长公主府去了,却是要日日看着平宁长公主的脸色行事,听说这段时间平宁长公主还张罗着给姐夫纳妾了,不就是怪姐姐膝下只有一个娟娘吗?可怜我姐姐这段时间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娟娘身上,生怕她脸上落了疤,对姐夫的事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姐夫也是个没主心骨的,压根就不敢顶撞平宁长公主,说是那人选差不多都已经定下来了。” “还有二姐姐,这还没有成亲了,就整日要死要活的,等着她嫁到了安东侯府,这安东侯夫人哪里会给她好脸色?”就林倩那样子,连她都看不下去了,压根没有将自己的身份摆正,还一心想着成为皇子妃了。 林姝也不知该如何接话了,上一世她和林慧的姻缘着实不算好,“大伯母连人选都还没有物色好,你这般担心做什么?你好歹还有大伯母和大姐姐替你操心,就是祖母那边对你的亲事也极为上心。” “祖母?你有些日子没去给祖母请安了,怕是不知道如今祖母都病成了什么样子,有一次我去给祖母请安的时候,祖母还抓着我的手直喊嘉姐儿了!”林慧虽怨恨太夫人淡漠,可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想恨却也怎么也恨不起来,“我娘更是说祖母怕是没几年活头了,生怕祖母一去世,我的亲事便耽搁起来了。” 说着,她直叹了口气,“祖母清醒的时候也曾问我娘我的亲事是如何打算的,还说她已经对不起我姐姐了,叮嘱我娘在我的亲事上万万不可马虎……” 可真是恨恨不起来,爱也爱不起来了。 林姝笑了笑,道:“你好歹是信中侯府长房嫡女,到时候定的亲事定然是比二姐姐好上许多,如今你也莫胡乱想这些事儿了,凡事有大伯母和大姐姐替你操心了。” 她很想问一问林慧心里到底还有没有连有尧,可生怕原本林慧是已经忘记了这件事,她一提,林慧又想起了,这才糟了……好在如今连有尧也是知道分寸的,将泰半的心思都放在了课业上,直说今年秋闱要争个举人回来,来信中侯府的时候也多少了。 林慧只叹了口气,怏怏的,半晌才说林怜过几日在花园中设了个小宴会,宴请了不少于她交好的姑娘。 “怜姐儿已经能四处走动了?”待林姝看到林慧点点头,心中才想,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太夫人病的厉害,除了对她没什么好脸色,对其余的几个姑娘都和善了不少,“都宴请了哪几位姑娘?” 林慧素来是不屑与林怜那群人打交道的,只是太夫人却说了,怎么说林怜也是她的堂妹,这个面子总是要给的,不仅吩咐她那日要过去,甚至叫二夫人叮嘱林倩到时候也不能缺席。 她掰着手指头说了好几位姑娘的名字,可林姝只听到了“成安侯府大姑娘”这几个字。 成安侯府大姑娘邵熙乃是邵圣平的庶出妹妹,因为成安侯府人丁单薄,所以这邵熙在成安侯府也颇为得宠,上一世邵熙和林怜的关系就十分要好。 不过她隐约记得上一世在这个时候这两人是没什么交集的,上一世是她嫁入了成安侯府,林怜去了成安侯府几次之后,林怜和邵熙关系才要好起来的。 如今,这两人便已经好的像是亲姊妹似的……看样子这两世林怜为了能嫁入成安侯府都是下了苦功的。 林慧见着她发呆,很是不满,撞了撞她的胳膊,“你到底要不要去?” “我还是不去了罢!”林姝如今活的像个居士似的,每日就是去芳华园给母亲请安,别的时候都是窝在玲珑阁了,“当初府中莲花宴上,我和平宁长公主之间的事情怕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只怕怜姐儿也不愿意见我过去的,便是我腆着脸过去了,只怕旁人待我也没有好脸色的,何必去讨这个没趣儿?” 林慧却是梗着脖子道:“她们敢?这是咱们家,她们怎么敢对你摆脸色?不成,那日你就一起去,你整日窝在屋子里都快长霉了,到时候我亲自来喊你,咱们一起过去!” 林姝只搪塞她,说到时候再说。 可谁知道到了那一日,林慧一大清早却是亲自过来了,拉着她的手就朝着小花厅去了。 林姝已经许久不在众人跟前露面,如今一露面,原本这满堂的嬉笑顿时就变得鸦雀无声了,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林姝身上。 众人只以为就算是林姝没有被送到庄子上去也是该被软禁了,可如今一看,林姝倒是好端端的,甚至身上还穿着京中最流行的月白皎纱褙子。 林怜的面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她好不容易得了太夫人首肯举办了次宴会,林姝怎么就来了? 林姝和林慧两个像是没看见似的,挨着林倩就坐下来了,林倩也不屑于与这些庶女打交道,如今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刚坐下没说两句话便借着要绣嫁衣的由头走了。 众人面上便不大好看了,方才大家伙儿都捧着林倩,可林倩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有什么了不起的……可唯有邵熙冷笑着一声说道:“怜姐儿,你们家的几个姐姐都好大的架子啊!” 不仅是林倩,还有端坐在一旁只顾说悄悄话的林姝和林慧。 132 嫁给你尧表哥可好 132 嫁给你尧表哥可好 林怜只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含笑道:“二姐姐这段时间是挺忙的,我每次去给祖母请安的时候都没能瞧见她了……二姐姐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她倒是擅长扮好人,可在场的姑娘一个个身份虽算不上尊贵,玬风言风语却是她听了不少的,不少人只揣着明白装糊涂,说二姑娘的确是这样的人,更道二姑娘林倩命好,一嫁到安东侯府去便成了世子妃。 邵熙只笑了笑,轻蔑道:“安东侯府的世子妃可不是那么好当得,安东侯府虽人口简单,安东侯夫人看着也是个好相与的……呵到底是如何,总要嫁过去了才晓得。” 她这是恼了,当初她父亲可是说了,想要替哥哥邵圣平求娶信中侯府的二姑娘林倩,说林倩出身好样貌好,背后又有姜家撑腰,若哥哥真的娶了林倩,那以后仕途可谓是一路风顺了……谁知道继母请了媒人去信中侯府探探话,这话不过是刚冒了个头,便被二夫人一口回绝了,张狂个什么劲儿? 林怜只笑了笑,没有接话,她与林倩的梁子结下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还是林慧站了出来,她在外头向来护短得很,如今更是冷声说道:“怎么你倒是晓得这安东侯府不好了?说的好像你嫁过去似的!” “你……”邵熙从小也被看的娇惯得很,当即也毫不客气道:“亏你还是信中侯府长房的姑娘了,说话就是这般不经头脑的?我自然是没嫁去成安侯府的,可里头的情形如何也是听人说起过得……说到底,就成安侯府那人家,我还不屑于嫁过去了。” 得,又是一个眼高于顶的姑娘! 林慧讥诮一笑,“看样子还是原先那位成安侯夫人在世时,你们家中的规矩好!” 原先那位成安侯夫人乃是叶家嫡出的姑娘,如今这位却是庶出的,她简直就差指着鼻子骂庶出的上不得台面了。 邵熙气急,正欲开口说话,却被林怜给拉住了,更是低声劝道:“好端端的咱们这几个小姊妹顽一顽便是了,何必惹出这样多的事情来……更何况我那三姐姐素来是个要强的,她身边又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四姐姐在,你在她们手上焉能讨得什么好处?” 邵熙这才作罢。 转言间,众人又说起方才那个未谈完的话题来,“……原本那张愿清给三皇子当侧妃就已经够委屈她了,可谁知道太后娘娘却是将身边的宫女也赐给三皇子为侧妃了,可真是够憋屈的。” 邵熙嗤笑一声道:“这还不是匪夷所思的,更叫人觉得猜不透的是皇上居然将陈玪指给了五皇子!” 五皇子是个跛子,陈玪却是陈首辅的嫡长孙女,这陈首辅和张家可是一个等次的,陈首辅祖上三代为官,虽算不得什么大官,但好歹也算是书香世家了,田产庄子铺子也不算少……可陈首辅的嫡长孙女却嫁给了一个完完全全没可能继承大统的皇子。 林姝忍不住沉思起来,上一世陈玪也是嫁给了五皇子,后来皇上为了安抚陈家,便将陈家的另外一个孙女嫁给了八皇子,最小的那个孙女陈瑶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嫁给了陆靖然…… 陈瑶便是邵圣平上一世心心念念,求而不得之人。 事情太多,就连林姝都有些回不过神来,倒是林慧忍不住长叹一口气,“只怕张愿清以后是没什么好日子过了,我听说三皇子妃虽出身不显,可却是有几分手段的,再加上那位王蔓菁,只怕三皇子府以后就热闹了。” 如今姑娘们都大了,不少都已经定下了亲事,平日里宴会上说来说去都是这些话了。 林姝却觉得没什么意思,随随便便找了个借口却是先回去了。 邵熙却是怎么看她都不顺眼,想必是有人天生就不合,上一世邵熙也是横看竖看看林姝就不顺眼,“……你们家四姑娘真是好大的架子,当初诬陷了平宁长公主,没想到到了如今居然还能四周走动,换成了别的人家,就算是有命活着,只怕一辈子也只能呆在庄子上了。” 当初林姝所说的那些话的确是引起了轰动,可前提是平宁长公主和信中侯府真的有这么一桩亲事在前,如今宫里头一没旨意下来,二没平宁长公主上门提亲,众人只以为林姝这是魔怔了。 一来二去,林姝的名声便也坏掉了。 这几个月下来,不少人已经开始上门提亲了,有的是帮林慧说媒,甚至还有不少小门小户的人家上门求娶林怜当做正妻来,可唯独没有一人上门来替林姝说媒的。 阖府上下谁都不着急,连氏早就打算将林姝嫁给连有尧了,如今也不着急,只与连家信笺来往愈发密切了。 这个时候连氏接到了连家那边的来信,更是喜上眉梢,只吩咐芙蓉江林姝找来。 林姝一进来,连氏更是开门见山道:“你舅母那边已经来信了,说她已经从扬州动身了,路上在处理些沿途铺子上的事,估计明年开春便能到京城来了。” “舅母要来了?”林姝面上浮现出几分喜色来,上一世她还没有见过这位舅母的,但却也曾听说扬州连家主母性格飒爽,乐善好施。 连氏点点头。 一旁的芍药和芙蓉都直捂着嘴直笑。 林姝便看出些不对劲来了,“舅母这次过来是为了什么事儿?莫不是舅舅想要将铺子开到京城来……不对啊,之前您分明就说过舅舅说过京中的达官贵人太多,若是没有强硬的后台,只怕连一间铺子都开不起来的,索性不将财力放在京城……” “傻丫头!”连氏看着她的目光中满满的都是宠溺,“你舅母这次是来信中侯府提亲的!” 提亲? 林姝一下子有些懵了。 连氏只当她这是害羞,只轻声道:“说起来今年秋天你便也要满十四岁了,也不小了,还不如早早将你的亲事定下来,你尧表哥也算是和你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如今马上又要下场,到时候中了进士也不是没可能的事儿,将你交给你尧表哥,我是最放心不过了。” 对于她这嫂子,她也是极为放心的,她嫂子膝下几个儿子,做梦都想要个女儿了,原先她刚生了姝姐儿,她嫂子带着尧哥儿进京,她嫂子抱着姝姐儿不肯撒手,脸上满满的都是喜欢。 林姝只道:“娘,我喜欢尧表哥不假,可却是妹妹对哥哥的喜欢,这些年我将尧表哥一直当成了亲生哥哥似的,您与舅母可不要乱弹琴啊!” 这辈子她还没想过自己要嫁给谁了,却只有连有尧是不成的。 “我这怎么就是乱弹琴了?”连氏拍着林姝的手,甚至连芙蓉和芍药都赶了出去,只有旁人在,母女之间说话总归是不大方便,“从你一生下来我便对你的亲事就上心了,你虽是信中侯府的嫡女,可你父亲并非嫡长子,等着你祖母百年之后也是要分出去的,这贵族世家里头的一个个人都是贼精贼精的,就算是真有人上门提亲,只怕也是看重的是你父亲的官途,却不是你这个人,到时候又怎么会真心待你?” “更别说当日里对平宁长公主说出了那样的一番话来,哪里就有人敢上门提亲了?我倒也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到时候也能顺顺利利将你嫁给你尧表哥。” 说着,她更是轻声劝道:“我知道你一直将你尧表哥当成哥哥一样看待,突然说起这事儿来你也觉得不大习惯,没关系的,等相处两年也就习惯了,你尧表哥平日里虽有些胡闹,可是该正经的时候也从未叫咱们失望过,你说是不是?” 林姝下意识想要拒绝,可耳畔却是突然想起当年母亲说的那番话,母亲做了这么多,心心念念的都是为了她好……更何况,如今好像真的没一个人上门提亲。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有太夫人替她操持,陆陆续续一直有人上门提亲了。 连氏看她不说话,只当她这是默认了,想着女儿在旁人嘴里再怎么顽劣不堪,可在自己跟前一直都是极为听话的,“这件事你暂且好好想想,反正你舅母还有大半年才能到京城来,说不准你哪日就能想明白了。” 她只觉得这天底下再不会有比这更好的亲事了。 林姝点点头,并没有做声,回到了玲珑阁还在想这事儿,可到了晚上却听芸豆说王培死了。 芸豆陪着樱桃在京城里住了几日,便由素琴出面将樱桃送到庄子上去养身子了。 王培死了? 林姝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愣了一愣,想也不想她便能知道这件事是长泽郡主动的手,当即皱眉道:“是怎么死的?” 芸豆经常托外出采买的婆子给她捎糕点和糖葫芦,所以说对外头那些消息知道的也极为灵通,“说是王大人是死在了妓坊里,死在了女人身上,姑娘,王大人怎么会死在女人身上?那妓坊的人杀了他吗?” 133 小姑娘们的心事 133 小姑娘们的心事 芸豆年纪还小,尚且不懂死在女人身上到底是个什么死法。 可林姝却知道只怕王培十有八九是因为纵欲过度死的,这几个月下来长泽郡主与王培的关系倒是愈发僵持了,甚至长泽郡主连春哥儿都丢在王府不管不顾,可那王培也是心狠手辣的,派了人去折腾春哥儿,他就不相信长泽郡主身为春哥儿的亲生母亲还有不心疼儿子的? 只是他到死都不知道,春哥儿压根就不是长泽郡主的亲儿子。 王太后第一个怀疑的也是长泽郡主,甚至专程派了皮嬷嬷将长泽郡主从东厢房请了过来。 只是还未等王太后开口相问,长泽郡主便已经拿起帕子直抹眼泪起来,“……太后娘娘想问什么,我哪里会不知道?只是王培死了与我有什么关系?说起来我也算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就算是这几年下来当夫妻成了一对怨偶,可当年的情分却还在,我哪里就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如今我恨不得连慈宁宫的都不敢迈出去了,谁不在笑话我说我的丈夫死在了那等下三滥的地方?谁不笑话春哥儿小小年纪便没了父亲,您……当我心里好过啊!” 王太后是看着她长大的,总觉得她就算是再怎么骄纵跋扈,那性子也是不坏的,就算是这一次王培都找进宫里头来了,长泽郡主依旧冲着王培摆脸子,也觉得她这还是在恼王培,等着王培前来给她赔不是了……若不是真心喜欢,怎么敢偷尝禁果,做下那等见不得颜面的事儿? 长叹了口气,王太后才道:“罢了罢了,哀家压根无心责怪你,只是怕你难过,想要陪你说说话罢了!如今你也莫要太难过了,当务之急是要想想该怎么办才是……王培的丧礼自然是有王家人出面,可你多少该露几次面才是,以后春哥儿便没了父亲了,以后你是如何打算的?” 寻常人家的女子死了丈夫,自然是该披麻戴孝立一尊贞节牌坊的,可这些规矩对她们这些公主和郡主来说都是屁话,就算是如今长泽郡主乃是寡居之人,可还是有一大把的好亲事等着她。 长泽郡主擦了擦干涸的眼角,低声道:“如今他尸骨未寒,我哪有心思去想这些事儿?” 她哪里是没想过?恨不得一日之中想上千百次自己以后该如何,没有哪一日不是与林沛双恩爱到老的,只是林沛却是与她说过,林姝是极聪明的,如今手上又握着麟哥儿,他不敢轻举妄动,等着将麟哥儿找到,一切便都好说了。 到时候林姝没了,连氏更是不足为惧…… 王太后听了她的话之后脸上悲怆愈深,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怜意,王培虽是她的亲生侄儿,却不过是庶出,如今她更心疼的乃是长泽,“好了别难过了,说起来你也好些日子没见到春哥儿了,方才哀家已经派人回王家将春哥儿接到宫里头来了……至于你们府上的那些莺莺燕燕,你打算怎么办?是放她们走吗?” 长泽郡主想也不想,就开口道:“那怎么可以……王培素来最是疼惜那些姨娘了,她们也曾是王培心尖尖上的人,说的是放她们离开,可她们不过是区区女子,她们离开了王家又能去哪儿?我看不如就好好让她们在王家养着,便是王培死了,可好歹还有春哥儿在,我不会放任她们不管的。” 当初那些姨娘侍妾在王培跟前给她上了多少眼药,她便要一定一点还回来,要那些女人生不如死。 王太后低头喝了口茶,只觉得这法子略有些歹毒了,可想着只要长泽郡主高兴,便也没什么使不得的,“既然这般,那哀家就不操这些心了。” 说着,她更是与长泽郡主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放了长泽郡主离开。 等着长泽郡主一回到东厢房,杜嬷嬷便忙凑了上来,低声道:“郡主,林大人那边来信儿了,说是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妥当,要您不必为他担心。” 长泽郡主点点头,嘴角却是露出一个笑容来,“我就知道阿沛待我最好了。” 在这个关头,她一心只想找回自己的儿子,却是无心要了王培的性命,在她看来,这等草包的性命若是她真想要,随随便便直接拿去就是了……那前几日林沛突然递了消息进宫,直说不忍心听王培在外头大放厥词,说她善妒凶悍,索性杀了王培就是。 当时她还出言阻拦,不忍心叫自己的心上人手上沾上血,可林沛却道反正王培早晚都是要死的,早死晚死都是一样的。 杜嬷嬷瞧着她脸上浮现小姑娘才有的娇羞,只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林沛哄骗了郡主这么些年,可郡主怎么就还没有看穿他的真面目了? 一个男人若真的疼你爱你,早在你当初要嫁给王培的时候就会要了王培的性命,哪里会等到如今? 她很想劝长泽郡主将眼睛睁亮些,可想了想还是作罢,长泽郡主已经深陷其中,只怕到死也不会有所察觉的。 而此时此刻的林姝却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只捏着茶杯与素琴道:“按道理来说长泽郡主这段时间应该无心理会王培,她这段时间泰半的时间都是住在宫里头,又怎么有机会要了王培的性命?” 更何况,那日王培死的时候正与小牡丹缠绵,小牡丹是谁?那可是怡红院的头牌啊,长泽郡主素来瞧不上这些下作玩意儿,哪里就从她那边动手? 还有王培身边的小厮也是可以下手的,只是既然是贴身小厮,那平素都是不离王培的身,依王培那素来爱猜忌的性子,只怕那小厮不过是近了长泽郡主的身,便要开始怀疑起来了…… 素琴低声道:“奴婢已经派人盯着小牡丹和王大人的几个小厮了,等着有什么动静,奴婢会告诉您的。” 原本林姝只养了十多个属于自己的护卫,在庄子上一战之后死伤了七八个,如今也就两三个可以用了,可这些人却也够了。 林姝点点头,轻声道:“但愿能得到些什么有用的消息。” 如今她与长泽郡主那一场战还没完了,不管是她还是长泽郡主都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两人之中只能有一个胜者,输家说不准能命都要赔上去。 想了想,她又道:“宁国公府的大爷回来了没?” “还没了。”素琴已经派人去宁国公府了好几趟,那些守门的小厮只说他们家大爷已经十多天没回来了,指不定又去游山玩水了。 林姝想了想,道:“等着宁国公府大爷回来了也记得告诉我一声,人家救了咱们的性命,总是要送去些礼物表示感谢的。” 虽然陆靖然什么都不缺,可送不送好歹是一份心意,更何况,她已经预料到了以后的陆靖然会成为下一任宁国公没这,与他多几分交情也是好的。 素琴又应了一声。 恰在这时,外头的芸豆唤了一声,“姑娘,姑娘,夫人身边的芙蓉姐姐来了,说是表少爷来了,邀您一起过去用午饭了。” 连有尧来了? 林姝楞了一愣,这母亲的动作未免也太快了些罢……可如今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过去了。 等着林姝刚走到偏厅门口,一眼就瞧见了正给母亲夹菜的连有尧,连有尧来京也有几年了,这几年长高了不少,也生的俊朗挺拔起来,有很多次连有尧外走在外头都惹得姑娘纷纷侧目了。 这一刻林姝在想,若自己嫁给了尧表哥能够叫母亲高兴,好像也可以……至于自己,没有喜欢的人,嫁给谁都一样了。 还是连氏眼尖,一抬头就瞧见了她,笑着冲她招手,“姝姐儿快进来,今儿你尧表哥从天香楼带了一只荷叶鸡回来了,可香了,快过来趁热吃!” 荷叶鸡是她素来爱吃的,原先在庄子上住着的时候她就很馋这东西,每次连有尧来了问她想吃什么,她总是能说出一大堆吃的,这其中就有天香楼的荷叶鸡……没想到连有尧到了如今还记得。 林姝心底某地地方软了一下,抬脚就走进去了。 连有尧笑着给她撕下了一只鸡腿,又将另外一只鸡腿撕下来放到了连氏碗里头,才说道:“不过是一个月没见,姝姐儿像又长高了……” 如今自己的这个表妹已经出落成了大姑娘! 林姝冲着她笑了笑,总觉得有些心虚,还有些尴尬。 她正拿起筷子打算啃鸡腿的时候,外头又传来了小丫鬟的声音,“三姑娘过来了!” 连氏自然是欢喜得很,只吩咐芙蓉再摆一双碗筷上来,她虽不喜欢大夫人,可却是极喜欢林慧的,如今更是打趣道:“你这丫头倒是来得及时,莫不是闻着味儿来的罢?” 说着,她更是将自己碗中的那个鸡腿夹到了林慧碗里头去了。 林姝心头浮现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只怕林慧是真的闻到味儿来的,不过不是闻到荷叶鸡的味儿,却是闻到了连有尧的味儿……她回信中侯府的日子不算长,连有尧也就过来了两次,每次连有尧过来的时候,林慧总是会恰好出现。 134 已付一片痴心 134 已付一片痴心 林姝深深看了林慧一眼,果然瞧见林慧看似是在吃荷叶鸡,但那眼神却还时不时落在了连有尧身上,甚至连被她盯着,也是丝毫没有察觉。 完了! 这是林姝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林慧是从小被大夫人抚养长大的,从小性子顽劣,就算是大了也没改过来多少,大夫人平日里对她虽多是责骂,可每每到了最后大多都是大夫人心疼女儿,自个儿让了步……只是这一次,只怕大夫人说什么都不会让步的。 等一顿饭吃完了,林慧也没说要走的意思。 连氏原本是打算让林姝和连有尧两人联络联络感情的,可林慧在,她只能叫这两人出去玩了。 林慧便提议两人去葡萄藤下下棋,她可没这么好的兴致,还不是小时候有一次她和林倩两人下棋,那个时候她输的是一塌糊涂,平日里她从来不觉得有什么,毕竟林倩的棋技乃是从小得二叔指点的,哪里像她是个半吊子,就算是家里有女师傅在,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可那个时候连有尧不过站在她身边指点了两句,她便赢了,气的林倩一把推开满盘棋子,气冲冲的走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只想着终有一日要叫尧表哥刮目相看,便决定认认真真跟着女师傅学下棋了,“……姝姐儿,张愿清过几日就要被抬进三皇子府了,你说咱们要不要送些东西给她?” 自林姝到了庄子上之后,张愿清和林姝是一点来往都没有了,不过张愿清可是个聪明人,和林慧一直有着不咸不淡的来往。 林姝想了想,道:“还是送些东西过去罢,虽说那日不得大摆筵席,可皇上看在她是张家唯一孙女的份上想必也会给几分颜面的,只怕到时候宫里头都有东西送下来,咱们若是不送东西过去怕是说不过去……喜不喜欢那是她的事儿,可做不做那就是咱们的事儿了,总不好叫旁人落了闲话。” 她已经预料到张愿清的以后了,虽说张愿清是有几分心计的,可这心计在王蔓菁跟前却是不堪一提,更别说还有个三皇子妃了……更何况她和张愿清也没什么不和,这跟红顶白也是人之常情,怨不得张愿清了。 林慧一只手撑着腮帮子,点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那到时候我便叫我娘去宝妆阁打一副头面送过去罢,只怕张家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嫁妆来的。” 这头面送出去不仅好看,还很实用,她这几年下来到底还是长进了些,“不过咱们可得说好了,你送什么东西定要与我说一声,可不能将我比下去了,叫我说,你还是送一只镯子或者钗子最好,万一你又来了兴致,送了极好的东西出去,我这脸可没地方放了。” 林姝只笑了一声,“放心,不会的。”她才没这么傻了! 说着,她指了指棋盘,有些无奈道:“三姐姐,你又在悔棋了?之前我在庄子上的时候你就时常与我说,说大伯母给你又请了位女师傅,还说自己的棋艺长进了不少,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样的?” 林慧只得怏怏把悔棋的棋子捡回去,摆在原处,“好了好了,我不悔棋了,咱们好好下。” 说着她看着棋盘上已经没了胜算的黑子,只嘀咕道:“我记得小时候我们俩儿的技术是差不多了,怎么如今你都变得这样厉害了?” 林姝理都不想理她了,自己明明都已经让了她好几个子,亏得她之前还说什么棋技大涨,要好好与她切磋一下的,“只怕你跟着女师傅学下棋,这心思也没在上头,怎么还怪起我来了?” 林慧瞧着自己已经是彻彻底底输了,索性将棋盘搅乱了才道:“这下棋一点都不好玩,怎么那些人就喜欢下棋起来了……不如咱们一起去花园那边折荷花罢?” 外面日头当空,知了一声接一声的叫,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 林姝白了她一眼,只怕林慧压根就没存什么好心,从芳华园出去去花园,最近的是路是从芳华园后门穿出去,那必须要经过连有尧午睡的房间,“你怎么就变得这么勤快了?平日里大伯母总说要你没事儿的时候多去花园子里逛一逛,可你除了到我这儿来,恨不得连一步路都不愿意都走!” 她已经渐渐看清楚了林慧的心思,可如今却是什么办法都没有。 林慧眨巴眨巴了眼睛,正儿八经道:“我今儿去给祖母请安的时候,恰好怜姐儿也在那边,怜姐儿给祖母折了好几朵荷花过去了,直说是一大清早过去折的,逗得祖母对她脸色好看了不少,我看啊,这些年怜姐儿奉承人的功夫倒是愈发长进了,只怕没几日,她又会在祖母跟前得宠的……我瞧着那荷花不错,所以想着不如咱们也去折几朵回来,要不然,怜姐儿今儿折几朵,明儿折几多,万一那满园的荷花被她给折干净了怎么办?” 这借口还真是拙劣,不过也像是只有她能想出来的话。 林姝压根没有起身的意思,只道:“你可知道那湖中的莲花有多少?就算是真的被怜姐儿摘完了,等过几日那荷花苞儿又开了,又是满园的荷花,你着急什么?更何况,我瞧着你平日里也不像是喜欢那些花花朵朵的人。” 这话已经够直白了,就差指着她的鼻子说你就是想过去看尧表哥。 林慧可不懂,只甩开她的手,喊上香穗就去花园那边摘荷花了。 林姝见了直摇头,这世上当真是祸福相兮,上一世尧表哥没上京,林慧还能勉勉强强嫁到淮阴伯府去,可依照林慧那性子,这一世就难说了…… 谁知道好巧不巧,淮阴伯府真的就在三日之后上门提亲了,是大夫人出面接待的,这一世心中信中侯府虽没有长泽郡主这个出身显赫的媳妇,可门第也勉强算得上京中一等的勋贵之家,被淮阴伯府选中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儿。 大夫人还是和上一世一样,觉得淮阴伯府的门第未免有些太低了,若她们好好挑一挑选一选,兴许还能有更好的。 想着自己大儿子和大女儿定下的亲事都不大好,大夫人不免就更紧张了,思来想去拿不定主意,只能求到了太夫人跟前。 好在太夫人这个时候是清醒的,听了这事儿只颔首道:“我倒是觉得这门亲事不错,淮阴伯府的老伯爷前几年刚去世,家中人口简单不说,淮阴伯太夫人也是个好相处的,平日里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就是呆在佛堂吃斋念佛,这婆婆有和没有简直是一个样儿,原先我去大佛寺上香也曾见过她几次,眉目沉静,面相和蔼,一看就像是个极好相与的……” “淮阴伯下头又没有嫡出的妹妹,到时候没有婆婆苛责,没有小姑子挑拨离间……况且淮阴伯府也算是京中一等的权贵之家,宫里头又有太妃娘娘照拂,这门亲事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人口简单那就代表在朝为官的人也不多,在皇上跟前不大说得上话,沾不到朝堂最中央的权利,这是弊也是利,像这种世代承爵的人家,只要不犯错,那这爵位就能世世代代传下去,这锦衣玉食的生活一辈子是能保住的。 大夫人却还是有些犹犹豫豫的,“这淮阴伯府好像没谁能在皇上跟前说得上话的……我总觉得要不要再看看。” 这挑女婿总是巴不得挑一个样样都好的。 太夫人怒其不争地看了她一眼,“你当人家淮阴伯是白菜还是萝卜,任由着你挑挑拣拣?如今但凡是你流露出相看别人的意思,明儿淮阴伯的亲事就能定下来了……罢了罢了,我的话你素来是听不进去的,慧姐儿到底是你女儿,我也懒得操心了。” “瞧您说的这话,我不是觉得淮阴伯不好,只是总想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大夫人一下子慌了神,她生怕将太夫人气出个好歹来,那她就成了信中侯府的千古罪人了,“我还不是想着之前为哥儿和嘉姐儿的亲事都没选好,在慧姐儿的亲事上要更慎重些,慧姐儿那性子若和嘉姐儿一样,我也没什么可操心的,可那孩子素来被我宠坏了,我还不是怕她到时候受了委屈。” 当娘的总是一心为了儿女,她还不是怕太夫人为了不得罪淮阴伯府,拿她的女儿当做棋子,随随便便就打印了这门亲事。 太夫人微微颔首,虚弱道:“慧姐儿是我的亲孙女,我自然也希望她嫁的好,这门亲事在我看来就已经不错了,就算是淮阴伯府没上门,我也想要请人去探一探淮阴伯太夫人的口风……没想到如今倒是巧了。” 说着,她喘了几口气,才道:“这门亲事还是告诉嘉姐儿一声,叫她也帮着拿拿主意。”她哪里不知道大夫人这是不相信她? 大夫人这才想起来,一回去便写了一封信差人送去了平宁长公主府。 135 姜还是老的辣 135 姜还是老的辣 到了傍晚,林嘉的回信便送过来了,直说淮阴伯府这门亲事是极好的,更说淮阴伯性子纯良,虽在举业上没有什么成就,可像是这种人家的公子哥儿若是会读书那不过是锦上添花,就算是不会读书也没关系,靠着祖上的蒙阴也能谋个一官半职。 退一万步说,若淮阴伯真的会读书,只怕这亲事也落不到林慧身上来了。 大夫人这才放心,高兴的不得了,只想着明儿就派人与那媒人回话,可身边的丫鬟却是提点了她一句,“夫人,您要不要将这事儿也与三姑娘说一声?” 这大户人家定亲事向来没有知会女儿的道理,可大夫人想着林慧那性子,想了想只吩咐道:“那就差人将三姑娘叫过来罢!” 她只觉得女儿和她一样,定会对这门亲事满意的。 可谁知道林慧一进来,大夫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她就梗着脖子道:“我不嫁,我死都不嫁给淮阴伯,淮阴伯……他,他有什么好的?” 大夫人一下子慌了,忙道:“你又没有见过淮阴伯,哪里就知道淮阴伯不好了?他虽读书不行,可人品却是端正了,你一嫁过去就成了伯夫人,到时候倩姐儿见到了你还得给你请安呢!到时候上头又没婆婆,下面又没嫡亲的姑子,只要和淮阴伯好好过日子,便什么麻烦都没有……” “我不嫁,反正我就是不嫁!说什么我都不会嫁的!”林慧压根就没见过这淮阴伯,不过她就算是见过了也只怕不记得,现如今她一颗心里心心念念想着的都是连有尧,哪里能容得下拍旁人? 如今她索性一屁股坐在炕上,摆出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来,“当初姐姐出嫁时,我还记得您说的话,直说到时候要为我寻一门好亲事的,怎么如今一有人上门来提亲,您就把您当初说的话都忘记了?生怕我嫁不出去似的!”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这段时间上门提亲的有多少,比淮阴伯好的也不是没有,可我想着那些人家里头复杂,你应付不来,连问都没有问过你,可你倒好,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大夫人气的不行,喝了半盏茶之后这次觉得心头的火气散了些,又耐着性子道:“如今你都已经快及笄了,这亲事再不定下来就要成了老姑娘,别整日和姝姐儿搅合在一起,连自己的亲事都不操心了!姝姐儿她是没人上门提亲,你和她可不一样,难不成真和她一样,也一辈子呆在府里头当个老姑娘?” 原本她对林姝还有几分怜惜的,可因为林姝,如今大女儿愈发不受平宁长公主待见了,她又怎么会待见林姝? 林慧说不过大夫人,索性闭着嘴不说了,到了最后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反正就是不嫁! 可是把大夫人气的哟,第二日告状告到了太夫人那边去,太夫人也将林慧找来了,耐着性子道:“……你怎么就不想嫁了?可是之前见过淮阴伯,不喜欢他?还是你听说过他做下了什么荒唐事儿?与祖母好好说一说,若他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祖母是第一个不答应这么亲事的!” 姜还是老的辣,她一问便问到了点子上去了。 林慧也是一夜没睡好,眼睑下一片青紫,如今一点精神都没有,摇摇头才道:“那倒是没有。” 太夫人笑了一声,道:“那是不是你害怕嫁人了?放心,淮阴伯府里头一个个的人都是极好相与的,要不然我也不敢放心将你嫁过去,你这性子像个泼猴似的,嫁到了别人家里去了我还不放心了……” 良久,林慧又摇摇头,“也不是……反正,反正我就是不想嫁人。” 太夫人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见过的事儿多了,如今心里头咯噔一声,有种不祥的预感,“那是不是我们慧姐儿有了心上人……” “才不是!”林慧倏地抬头,神色惊慌,大声辩解道:“才没有,祖母,您,您莫要瞎说!” 这便是真有心上人了! 太夫人暗道不好,这林慧不比林嘉和林倩几个,她们这几个丫头就算是真有心上人,为了信中侯府也会乖乖出嫁的,可林慧不一样,她从小是被大夫人宠坏了的,若真的心里有人,只怕要说服她嫁到淮阴伯府去,那无异于痴人说梦,“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你的那么点心思旁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更何况,有你姐姐的亲事在前,我也曾和你母亲说起过,你的婚事不求大富大贵,不求门当户度,只要你过得好那便好了。” 说着,她更是长长叹了口气,低声道:“可如今你什么都不说,便是我要帮你也不知道该如何帮了,你也知道,我如今身子不大好,也不知道还能护着你几日,若你不说出个丁卯赖,便是我也不知道在你母亲跟前如今开口……你母亲那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当初你哥哥的亲事便是我有心阻拦也没能拦下来,就怕你这亲事也是一样的。” 林慧微微有些动心了,虽说祖母原先对姝姐儿的确是太过于狠心了些,好像如今她除了祖母能够相信,也就没有旁人了。 更何况,祖母这些年对姐姐是心怀愧疚的,想必祖母这话是真的…… 太夫人见着她咬唇不语的模样,更是缓缓道:“但凡是你瞧上的是那正经人家的公子哥儿,哪怕身上没有功名,出身微寒些也是没有关系的,若是你不相信我,那我也没什么话可说,到时候你母亲将你嫁到了淮阴伯府去,那你可别后悔了。” 她这话带着一半真心一半假意,想着林慧平日里交际的皆是世家贵女,就算是真的心有所属,也只怕是哪位姑娘的哥哥罢了,若真的门当户对,也许这门亲事还凑合的……若那门第配不上信中侯府,是门儿都没有的。 偏生林慧却将她的话当了真,瞅了门外头一眼,见着门外头守着几个丫鬟婆子,只怕母亲也听不见的。 犹豫了片刻,她才道:“是,是……尧表哥。” “尧表哥?什么尧表哥?”太夫人素来对五房的事情不大上心,如今厌弃了林姝,青松院上下更是连林姝和连氏的名字都不能提起来,如今她想了好久,脸色才倏地变了,“你说的莫不是连氏的侄儿——连有尧?” 林慧羞赫的点了点头。 太夫人深吸一口气,竭力压下自己心头的怒气,她怕自己一个忍不住抓着案几上的茶蛊朝林慧砸了过去,林慧喜欢谁不好,偏生喜欢那小贱种的表哥? 林慧抬起头来,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来,轻声道:“祖母,您方才答应我,是会帮我的……” 太夫人冷冷看着她,半晌才道:“你可知道连有尧是什么身份?” “我知道,我都知道!”林慧总还怀有几分希冀,如今更是轻声道:“尧表哥是五婶婶的侄儿,是连家最小的儿子,连家是扬州,甚至是江南最富庶的人家了……况且尧表哥如今也进了白马书院,听五婶婶说今年秋天尧表哥便要参加秋闱,说不准还能中个进士回来的!” 太夫人缓缓闭上眼,只觉得自己这个孙女真是天真,还中进士?连氏说连有尧能中进士,那连有尧就能中进士了?普天之下的读书人有多少,中了进士的又能有多少……况且退一万步说,就算是连有尧真的中了进士,也是配不上林慧的。 她甚至连话都不想与林慧说了,只冷冷道:“你下去罢!” 林慧瞥了她一眼,怯怯道:“祖母,您说过会帮我的……” “出去!滚出去!”太夫人倏地睁开眼,抓起案几边只剩下药渣子的白瓷碗,恨不得下一刻那瓷碗就要砸到林慧身上去了,可想了想,那茶蛊还是落在了林慧的脚边上,“再不滚出去便不莫要怪我不客气了,你下去想想自己到底是错在哪儿!” 孽障啊,一个个都是孽障,若林慧这个时候说喜欢上了一个护卫,她这心里也觉得微微好受些,怎么偏偏是连家人…… 林慧红着眼睛,捂着帕子就跑下去了。 只是她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终究还是去了玲珑阁。 林姝瞧见她这个模样,却是吓了一大跳,忙道:“三姐姐,你这是,这是怎么呢?” “祖母和我娘要……要将我嫁给淮阴伯,姝姐儿,怎么办?怎么办啊?”林慧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甚至连嗓子都哑了,“我不嫁,我不嫁,我死都不会嫁的!” 这事儿,林姝昨儿已经听说过了,只是她压根没想到林慧的反应会这么大,“不着急慢慢说的,若是你真的对淮阴伯不满意,直接与大伯母说了就是了……大伯母那般疼你,只怕会再帮你找一门好亲事的。”还是,她心里头想嫁的根本就只有尧表哥? 不说这事儿还好,一说,林慧的眼泪便掉的愈发厉害了,将方才在青松院的事儿一个字不落地说了出来,末了才察觉到什么,“姝姐儿,你说祖母是不是诓我的?我当时还有些怀疑,可只想着祖母到底是看着我长大的,从小也是疼我的,又是长辈,怎么会做出这样不守承诺的事情来……” 只是如今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136 中了情蛊,蒙蔽了双眼 136 中了情蛊,蒙蔽了双眼 太夫人为人如何,林姝是最清楚了,如今只低声叹了口气,才道:“事到如今还说这些有什么用了?当务之急得好好想想怎么办才是……你是信中侯府的长房嫡女,和尧表哥之间是完完全全不可能的!” “是不是连你也瞧不起尧表哥?觉得尧表哥不好?”林慧已经是深陷情网不可自拔,一听这话,抓着林姝袖子的手就松开了,埋怨道:“尧表哥可是你的亲表哥啊!” 林姝只道:“尧表哥是我表哥不假,我也觉得这世上没几个人会比尧表哥更好了,只是三姐姐,很多事情不是你和我说好,那就好的……尧表哥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就算是尧表哥中了进士,甚至是中了探花,可你和尧表哥之间还是不可能的,祖母那边是不会松口的。” “方才祖母那番话也就只能骗一骗你了,换成任何人只怕都不会相信,祖母最看重的便是信中侯府的名声,怎么会任由着你嫁给商户之子?就算是你以死逼得祖母和大伯母松口,让你嫁了,可你难道能眼睁睁看着信中侯府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吗?” 当年因为林沛和连氏的亲事,信中侯府已经成为了京城的笑柄一次,为了这件事,太夫人一直不叫连氏出来见客,恨不得将她藏起来……又如何会重蹈覆辙? 林慧不免有些犹豫了,低声道:“姝姐儿,若是你,你会为了信中侯府的名声一意孤行吗?” “若是我,我会,可前提是在值得!你有没有想过,你一心喜欢尧表哥,尧表哥对你又如何了?是将你当成了妹妹,还是也喜欢你?你什么都比知道,就好像是瞎子过河似的,若真的能顺顺利利过河是最好不过了,就怕到了最后摔得头破血流!”林姝想的是极明白,信中侯府对林慧来说是家,可对她来说却不是。 换言之,当初平宁长公主瞧上的若是林慧,只怕太夫人那边是头一个不会答应的。 林慧咬咬唇,心中已经微微有些明白了。 可片刻之后,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低声道:“我……我觉得尧表哥是喜欢我的,那一年尧表哥将白狐送给你的时候,却被我要了过来,尧表哥直说这白狐和我一样,很可爱,还说若是你养着那几只白狐定然是糟蹋了;还有一次,我和倩姐儿下棋,我下不过倩姐儿,倩姐儿直说我笨,尧表哥却在旁边教我,等着我们将倩姐儿气走了之后,尧表哥直说她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更记得有一次……” 林姝却是微微扬声打断了她的话,“三姐姐,说这些一点用都没有。” 林慧一愣,下一刻却是哇的一声哭出来,“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只要能嫁给尧表哥,哪怕是我当妾都可以……” 林姝也不晓得该如何相劝,只拍着她的脊背,一声接一声叹气。 可还未等林慧哭够,外头的小丫鬟便忙进来通传一声,说是大夫人气冲冲的过来了。 大夫人一进来,就拽着林慧的胳膊,狠狠抽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却是彻彻底底将林慧给打懵了,从小到大莫说是挨巴掌,她的手指头都没被人动过一下的!如今,她只捂着脸呆呆看着大夫人,连眼泪都忘记流了。 反观大夫人那模样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如今她气的直发抖,双眼发红,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才从喉头挤出几个字来,“……将三姑娘带回去,这段时间谁都不能见,特别是四姑娘!” 到了如今她便是有满肚子的火,也不好在外头朝着林慧撒出来,到底还是顾着女儿的颜面。 至于林姝,她更是觉得因为有林姝在其中作梗,所以这才蒙蔽了自个女儿,要不然依照着慧姐儿那般单纯的性子,哪里就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林慧可谓是一步三回头,哭成了个泪人,只喊着“姝姐儿,救我,救我!” 林姝刚上前走几步,大夫人便一个冷眼扫了过来,“姝姐儿你是五房的姑娘,莫要搀和我们大房的事儿,将自己的事儿管好就是了。” 说着,她更是对着拽着林慧的那几个婆子厉声吩咐道:“你们一个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将三姑娘带走!” 林慧几乎是被几个婆子拖着离开的。 林姝活了两世,还是第一次瞧见林慧这样子,也跟着红了眼眶,这情字最为害人,害了上一世的她,这一世的林慧啊! 等着林慧硬生生被大夫人带回去了之后,她到了晚上还偷偷过去了一趟,只想着能不能偷偷看看林慧,别的她不能做,多少却是能安慰林慧几句的……可谁知道林慧的院子被守的像是铁桶似的,莫说林姝想要与林慧说几句话了,恨不得她一靠近这院子,旁边就有好几个婆子虎视眈眈盯着她。 这和原先林姝被软禁的时候可不大一样,原先除了魏妈妈,其余的丫鬟婆子想着林慧和林姝都是府中的主子,很多时候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今,不仅林慧身边的婆子都守在这儿,甚至连太夫人和大夫人都拨过来了不少婆子。 林姝只得折身回去了。 这一夜,她只梦见林慧被婆子拽回去的模样,这天儿刚蒙蒙亮就已经醒了。 素琴听到她翻身的声音,忙进来,林姝索性将她留下来,两人一起躺在床上说话。 素琴晓得她心里头难受,专门挑她喜欢听的说,“……庄子那边已经传来了消息,说是樱桃的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前几日还专门请了大夫瞧了瞧,直说她的身子已经没什么大碍,这段时间她吃得好住得好,何婆子更说樱桃比才去庄子上的时候胖了一圈了。” 樱桃和何婆子等人还是住在原先连氏养病的那个庄子,那个庄子虽被平宁长公主盯上了,可林姝知道,平宁长公主想要的一直都是她而已,至于旁人,平宁长公主却是瞧不上的。 更何况,连氏膝下所有的庄子,就是这个庄子最好了。 林姝心里头是高兴的,可发现自己是怎么都笑不出来,“那便最好不过了……” 素琴笑着接话道:“等着樱桃彻彻底底养好了身子,您便能将她接到府里头来了,到时候她也能陪在您身边和您说说话了。” “将她接进信中侯府来?”林姝兀自苦笑了一声,摇摇头道:“她这性子可算是不适合到信中侯府来的,还不如就让她好好在庄子上养着……等她年纪到了,在帮她说一门好亲事,只要她能快快活活的,便比什么都好。” 说着,她扭头看了眼躺在她旁边的素琴,低声道:“那你了?有没有想过自个儿的归宿?如今你年纪也大了,在庄子上的时候母亲就不止一次与我提起过你的亲事,可我总觉得你是跟着母亲长大的,模样生的周正,又认得字儿,若是随随便便在庄子上找个农夫嫁了实在是委屈你了,可如今我这身边也没合适的人……回到信中侯府之后,一桩事儿接着一桩,我也没怎么顾得上你……” “姑娘,您可莫要说这样的话,您这样说可是折煞奴婢了!”素琴听着耳畔传来姑娘那轻轻的呼吸声,这只觉得十分安心,当初她们才去庄子上的时候,姑娘一直担心长泽郡主会派人来对她们不利,经常睡不着觉,不知道有多少次也是这般将她留下来,两人这样肩并肩躺在一张床上,一说话能说上大半宿了。 就冲着这样的情分,她也得好好待姑娘才是,“如今您心里头怕是难过得紧,老爷和长泽郡主那边虎视眈眈盯着您,平宁长公主想要了您的性命,如今三姑娘身上又发生了这样的事儿,奴婢知道您心里头比谁都难过……若奴婢这个时候真的嫁人了,也是放心不下您,还不如等着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了,您在好好为奴婢寻上一门好亲事,风风火火将奴婢嫁出去!” 多年的情分,两人之间的关系早已不是主仆之间这么简单了。 林姝重重点了点头,“好……不过咱们可说好了,若真的有什么好人家,我是头一个会将你嫁出去的……嫁人就像是姑娘家的第二次投胎似的,以后过得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就全看这一次了。” 她又想到了林慧,说起来上一世那淮阴伯好像也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儿,可林慧却和淮阴伯闹成了样子,也许两人真的是天生八字不合,“……唉,也不知道慧姐儿如今怎么样了。” 素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您放心,就算是大夫人再怎么生气,也不会为难三姑娘的。” “三姐姐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二姐姐不满意安东侯府的那门亲事,虽也口口声声说着宁死不嫁,可她那话不过是说出来吓唬人的。”林姝满脸担心,“可这话从三姐姐嘴里说出来,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可不是吓唬大伯母的!” 这也就是她为什么这么担心了。 素琴免不得安慰了她几句,等着天色彻底亮了,林姝便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她昨儿一夜都没有睡好,这般一睡,竟睡到了日上三竿,可素琴却是带了一个好消息进来了。 137 我不嫁,我死也不嫁 137 我不嫁,我死也不嫁 就连睡得昏昏沉沉的林姝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由得打起了精神——原是他们的人见着林沛身边的小厮给了王培身边的小厮一大包银子,据目击人说,那一包银子少说也得有五百两,说不准那里头还塞了不少银票。 说起这件事来,素琴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想必王培的死和老爷脱不开关系,奴婢已经派人盯着王培身边的那小厮了,等着过几日他离开了京城之后再将他抓起来,免得被老爷知道了露出了马脚,姑娘你说老爷行事一向谨慎,为何会突然要杀了王培?” 林姝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兴许到时候能从那小厮身上打听出来什么的。” 接连着几日,不管是王培身边那小厮身上,还是林慧那边都没什么消息传过来。 没有消息,那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只是林姝万万没有想到长泽郡主回给她下帖子,邀她明日去柳成园听戏。 林姝想也不想,就拒了长泽郡主的邀约,说她胆小也好,怂包也罢,对长泽郡主那等诡计多端的人,还是一万个小心的好。 可谁知道到了第二日长泽郡主竟亲自过来了一趟。 林姝再也没有推脱的道理了,更何况玲珑阁是她的地界,她也不怕长泽郡主掀起什么风浪来。 偏厅之中的长泽郡主喝完了两盏茶之后,林姝这才姗姗来迟,长泽郡主一见到她便倏地站了起来,可瞥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几个丫鬟,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林姝知道长泽郡主想问什么,等她给长泽郡主请了安之后这才吩咐屋子里的人都下去。 长泽郡主这次开门见山道:“林姝,你到底想做什么?如今平宁长公主已经明明白白和太后娘娘说了,不会再请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赐婚,怎么到了如今你还没有将麟哥儿送回来?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林姝笑了笑,道:“我是会将麟哥儿送回来的,但却不是这个时候,都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长泽郡主您是什么性子,我是清楚的,只怕我今儿将麟哥儿送到瑞王府去,明儿我这条小命就没了,我总得等着自己安全之后再将麟哥儿送回来罢……长泽郡主放心就是了,到时候麟哥儿定是一根毫毛都不会少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万一如今麟哥儿已经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却诓骗我说麟哥儿还好端端的……”长泽郡主简直不敢往下想了,强忍着怒气说道:“我不管,你必须在半个月之内将麟哥儿送回来,要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段时间她仔细想了想,那一日自己还是太着急了,所以这才中了林姝的圈套,那个时候自己就不该在王太后跟前多嘴的,到时候这阴亲一定下来,不管是平宁长公主还是王太后定会找人寸步不离守着林姝,林姝又怎么能将消息递出去…… 若她真的能将消息递出去那就最好不过了,到时候自己顺藤摸瓜查下去,岂不是就能知道麟哥儿在哪儿了。 林姝目光平静地看着长泽郡主,“那长泽郡主是想怎么不客气?是不是如今王大人死了,原本您那颗本就不安分的心便愈发骚动起来,只想快些除掉我母亲,成为信中侯府的五夫人?” “您身份高贵不假,便是成为了遗孀,这身份配我父亲也是绰绰有余的……只是有一点您是没想过的,祖母那边如何会松口?祖母素来将信中侯府的名声看的比性命还重要,一鳏夫娶了一寡妇,这话传出去,旁人不敢说您什么,只怕会说信中侯府贪图权贵的……” 依她对太夫人的了解,太夫人是一百个不会答应,更别说长泽郡主还带着个春哥儿!太夫人可不知道这两个孩子中间的猫腻了! 长泽郡主可不管这些,“这些事儿便不劳你操心了,我自有办法……不过是个老太婆罢了,难不成还能拦住我了?” 说着,她更是急不可耐道:“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若是半个月之内你不将麟哥儿送回来,那你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孝顺连氏了,没了你,你那娘只怕也活不了几日了。” 她这次可是算错了,若她以连氏的性命相要挟,说不准林姝还会退步,可用林姝自个儿的性命相要挟,林姝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只怕总觉得这世上每个人都和她似的,将自己的性命看的比任何人都重要。 林姝笑了笑,“那就随便长泽郡主了,您想要要了我的命,难不成我还能抱着您的大腿求您?” 她倒是要看看,长泽郡主还能在横上几日,反正她是打算这段时间哪哪儿都不去的,若长泽郡主那边真的有动静,她还能防备不了? 麟哥儿是万万不能交出去的,若一交出去,莫说是长泽郡主了,只怕林沛是第一个要了她性命的人。 长泽郡主连说了好几声好之后,这才满肚子火气离开了。 林姝是一点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毕竟长泽郡主没有哪次是不想害她的……可她还是吩咐素琴这段时间多注意些玲珑阁的动静,自古以来想要一个人的性命多得很,可想要不被人察觉,这法子无外乎就是下毒了…… 可林姝没等到长泽郡主有所动作,在两天之后却是将大夫人给等来了。 不过是两天的时间,大夫人整个人已经是老了一圈,眼睛红肿,一看便是这两日眼泪没断过,一见到林姝那眼眶又红了,“……姝姐儿,你去瞧瞧慧姐儿罢,这几日她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的,再这样熬下去,只怕撑不了几日了。” 原本她还以为林慧不过是吓唬吓唬她们的,一两日林慧没吃东西,她只劝了两句,并没有放在心上,这孩子从小性子就倔,总要让她吃点苦头的。 可谁知道到了第三日,林慧已经是饿的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差点就晕过去了,她带着香穗朝着林慧嘴里直灌鸡汤,林慧的嘴却还是死死闭着,当真是一口都不吃,迷迷糊糊之中还呢喃着“我不嫁,我不嫁”之类的话。 后来还是林慧喝了几口水,这才清醒过来,太夫人只支招,要小厨房送了一桌子饭菜进去,色香味俱全,便是那些每顿饭都不落下的人闻到了都觉得食欲大振,可林慧还是瞧都不瞧一眼……大夫人这才察觉到不对劲了。 林姝二话不说就去瞧林慧了,她趴在床边唤了好几声“三姐姐”,林慧这才扭头看向她,昔日肉嘟嘟的脸如今已经瘦的能瞧见尖尖的下巴了,“姝姐儿……是你啊!” “三姐姐,你这又是何苦了?”林姝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抓着她的手轻声道:“你这般作践自己的身子,可尧表哥那边却是一点都不知道,就算是你真的逼得大伯母那边推了淮阴伯府的亲事,下一次,下下次了?难不成每次都这样子吗?” 她从未想过林慧会嫁给连有尧,一则是身份不般配,二来则是连有尧并不喜欢林慧。 她还记得她离开信中侯府之前知晓了林慧的心事,后来有一次还专门问过了连有尧是如何看林慧的,连有尧却是想也不想就直接道,只说慧姐儿很可爱,若自个儿有个像慧姐儿一样的亲妹妹就好,末了还说以后定会将慧姐儿当成亲妹妹似的……若连有尧喜欢慧姐儿,哪里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林慧摇摇头,虚弱道:“我不知道……反正,反正我就知道自己不想嫁给淮阴伯,就算是死也不嫁!” 说着,两行眼泪便顺着她的发髻落到了软枕上,将墨绿色的金丝软方枕打湿了一大片。 林姝连劝都不晓得怎么劝了,只命香穗端来了一碗鸡汤,轻声道:“好歹吃点东西好不好三姐姐?要不然你哪里能等到尧表哥下次回来?” 一勺鸡汤喂到林慧嘴边,林慧却是看也不看就将头扭开了。 林姝无法,只看向站在门口流眼泪的大夫人,摇了摇头。 她也是没办法,总不能为了林慧吃东西诓骗她罢?这事儿她做不出来,就算是真的能使的林慧暂时吃东西,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林姝又劝了林慧好一会儿,可林慧索性闭上眼睛不理她了。 大夫人却是掩着帕子在外头直啜泣,林慧也像是没听见似的,可林姝却不好装作没听见,走了出去,道:“大伯母您别难过,总会有法子的……” “还能有什么法子,该用的法子都用过了,可她却是油盐不进的,甚至连嘉姐儿都抱着娟娘回来了两次,她……她还是不肯吃东西啊!”大夫人又用帕子擦了擦眼泪,但凡是她有点办法,就不会去找林姝了。 林姝想了想,低声道:“大伯母,我有办法。” 大夫人眼睛一亮,似有些不敢相信似的,“你……你有办法?” 不是她不相信林姝,而是这几日该用的法子都用尽了。 林姝点了点头,道:“这个法子定然有效,若是不相信您等着看就是了。”只是为此,林慧怕是要狠狠伤心好一阵了。 138 彼此的心意 138 彼此的心意 大夫人却是将信将疑的,该用的法子都已经用了,但是一点用都没有。 等着林姝在进屋的时候,林慧索性别过身子去压根不理她了,她只淡淡道:“……你是不是打算以后都不理我了?那等着尧表哥回来的时候,你也莫要来找我了。” 连有尧还真是林慧的死穴,她一听这话,转过身子睁大眼睛看着林姝,有些不敢相信。 这几日谁都不敢在她跟前提起“连有尧”这三个字,甚至连林姝和连氏都不敢提了。 屋子里有些静,静的甚至能听到外头树叶沙沙作响声。 “到了如今,你的心思尧表哥是全然都不知道的,你一味在这儿抗争,又有什么用了?”林姝叹了口气,“到底尧表哥对你如何,谁都不知道!还不如你们俩儿说清楚,到时候也好看看你是如何打算……若你们俩儿真的是两情相悦,我定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林慧已经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愣了愣才哑着嗓子道:“真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在太夫人手上上过一次当,现在是连谁的话都不敢太过相信了。 “我骗你做什么?”林姝看着她瘦的只剩下一双枯泉般的大眼睛,也是心疼,“我没有哥哥,从小到大我一直将尧表哥当成了亲生哥哥似的,也是将你当成了亲生姐姐一般,你们俩儿谁过的不好,我见了心里头都会跟着难受……等会我回去了就写信给尧表哥,要他这几日告假回来,到时候且看他怎么说罢。”若这两人是两情相悦的,她会第一个站出来帮他们的。 说着,她更是吩咐香穗几个去端些吃食过来,“瞧瞧你这样子,只怕到时候尧表哥见了都会吓一大跳的,你得好好补一补才是。” 如今林慧没有她扶着已经起不来身了,被她扶着靠在软枕上,脸上却是有笑容漾开,“好,我吃东西……香穗,你吩咐小厨房熬一碗乌鸡汤来,叫厨娘在里头多搁些红枣和当归,我这样子实在是太憔悴了些,还有,再去将阿胶糕拿几块来给我吃,将那一整匣子阿胶都拿过来,我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吃上几块。” 也就如今说这话的时候,她眼里才有几分明亮的光。 林姝见了直在心里叹气,陪着她喝了一碗乌鸡汤,吃了一大碗饭和不少菜之后,林慧便又昏昏沉沉地睡下了。 林姝这才出去,外头的大夫人还在一个劲儿地抹眼泪,拉着林姝的手更是哭的是泣不成声,“……她从小在我身边长大,我疼她疼的像是眼珠子似的,便是为哥儿,我都没有这般疼过的,可她倒好,竟闹了这一出,这简直比杀了我好叫我难受了,姝姐儿,你一定要帮帮我,也帮帮慧姐儿啊!” 还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林姝点点头,低声道:“大伯母放心,尧表哥见三姐姐之前我会叮嘱他的。”即便不是为了大夫人,也是为了林慧。 大夫人点点头,缓缓道:“既然这般,那大伯母就谢谢你了。” 接下来的一两日,林慧都能吃能喝的,甚至大多吃的都是些阿胶、红枣一些进补之物,不过是一两天下来,这脸色便好看了不少,她甚至还想着自己面上一点精气神都没有,每天早上傍晚的时候都还由香穗陪着去院子里走一走。 大夫人在一旁见了,却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就算是她有几次凑上前去与林慧说话,林慧也像是没听见似的,她晓得女儿心里怨恨自己,从小到大,自己连女儿的一根手指头都没有动过,如今当着众人的面就这样一巴掌抡上去,女儿哪里会不怨恨她…… 可她到底是心疼女儿,只吩咐婆子送去了不少上等的阿胶和进补的药材过去了。 到了第三日早上,林姝还没起床,素琴便急匆匆进来,说是表少爷已经回来了。 林姝揉了揉眼睛,呢喃道:“这么快?” 按道理说她派人送信去白马书院要一两日,这连有尧赶到信中侯府来也需要一两日,加起来起码得四日的功夫! 可等着她看到风尘仆仆、满眼血丝的连有尧,这次懊恼自己为何没有在信中将事情写清楚。 连有尧一瞧见她便什么都顾不上了,恨不得从上到下将她看了好几遍,才道:“是不是姑姑那边出事儿了?” 这信儿送的那样急,他便猜着有要紧事……昨夜他甚至连个盹儿都没有打的。 林姝忙摇头,轻声道:“尧表哥你别着急,娘没事儿,我们都好得很!是……是因为三姐姐……”饶是她自诩自个儿脸皮厚,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等着她磕磕巴巴将话说完了,连有尧也是半晌没回过神来,“慧姐儿……”他指了指自个儿,还剩下的半句话却是咽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林姝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连有尧叹了口气,才道:“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了,姝姐儿,你找个时间安排我和慧姐儿见见面罢,早些将话说清楚,也好早些让慧姐儿死心。” “去将三姑娘请过来罢!”林姝扭头对着一旁的素琴吩咐道,她知道,打从她将这件事告诉林慧的时候,林慧便已经着手准备了。 林姝叫连有尧去了偏厅,她则在院子里等着林慧。 过了小半个时辰,林慧才过来,身上穿着葱绿色褙子,牡丹花蝶纹金丝绞丝的织金更是给这素面褙子增添了几分鲜亮,衬得林慧那张瘦了一圈的小脸有几分娇俏了……迎着光看去,她脸上还抹了淡淡的粉和胭脂,原先她素来是最不爱折腾这些的,只说是妖精才喜欢这般打扮自个儿。 林姝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三姐姐,你进去罢,尧表哥在里面了。” “好。”林慧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抖得厉害,原本是最熟悉不过的玲珑阁了,可如今处处看来都觉得有几分陌生,后来还是香穗扶着她走进去的。 林慧看着那身穿墨绿色直辍少年的背影,紧紧攥着掌心,轻声唤道:“尧表哥。” 连有尧转过头来,他压根没发现林慧憔悴了不少,毕竟之前他的目光就没落在林慧身上过,“……慧姐儿,你的事情……我都听姝姐儿说了。” 他向来直来直往惯了的,又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事儿,根本不知道怎么应对。 林慧羞赫的低下头,只觉得自己耳根子烫的厉害。 连有尧又道:“我一直将你当成亲妹妹一样看待的,根本没有其他的心思……” 林慧抬起眼睛,嘴巴动了动,这话还没有出口,眼泪便已经掉了下来,“尧表哥,你说的是不是真的?还是因为旁人对你说了什么,所以你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心性向来单纯,从小到大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因为信中侯府长房嫡女这一身份,从七八岁开始便有小儿朗在她跟前献殷勤,就连太夫人原先都经常说以后提亲的人定会踏破信中侯府的门槛……她只以为众人都会喜欢她,宠着她。 连有尧看着她眼睛红通通的,原本是有些不忍心,可想着姝姐儿嘱咐她的话,可一咬牙,接下来的话还是道了出来,“没有任何人告诉我今日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我来京城也有几年了,平日里和你们在一起顽的时间也不少,我是个什么性子你多多少少也是知道些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人能左右我的想法……” 他每多说一句,林慧的眼泪就掉的更厉害,他便有些不忍心再去看了,只别过头道:“真的,我一直将你当成亲生妹妹一般……我也曾听人说起过淮阴伯,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嫁给他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林慧就捂着脸跑开了,经过林姝身边林姝喊她的时候她都没停下来,从小到大她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 没错,这对小小年纪的林慧来说就是羞辱! 林姝抬脚气冲冲走了进去,低声道:“尧表哥,方才我已经与你说了,要你想好了再说话,如今三姐姐身子本就不好,若是她突然想不开那怎么办……” “可你方才也跟我说过,最好让慧姐儿彻彻底底死心啊!”连有尧简直不知道这一个个小姑娘脑袋里在想些什么,怎么说都是她们,还要不要人活了,“况且我方才也不过是实话实说,并没有多说一个字,也不知道慧姐儿怎么就哭着跑出去了。” 林姝一跺脚,也就朝着林慧追了出去,她还真的怕林慧出了什么事儿。 可一路上她好像都没有发现林慧投湖自尽或者撞树身亡的事儿,这般急匆匆追到了林慧的院子,院子里已经聚集了一大堆人,甚至连林嘉都过来了,一个个都在外头敲门,但说什么林慧都不开门,只听得到屋子里传来嚎啕大哭的声音。 声音凄厉,就像是被抢走了最心爱玩具的小孩子似的。 众人见了林姝来了,纷纷让开了一条道,林姝缓缓走上前,对着大夫人道:“您就让她好好哭一场罢,哭出来了也许心里就舒服了。” 139 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139 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大夫人只拿着帕子沾眼角,这几日她流的眼泪恨不得比之前加起来都多,如今林嘉只在一旁柔声劝着,“慧姐儿的性子也就这样,说风就是雨的,等着哭过一阵儿闹过了一阵儿便也就什么事儿都没了……当初您不是还写信告诉过我说慧姐儿养的的白狐狸死了一只,慧姐儿恨不得哭的要昏过去了,可过了一两个月,也就偶尔掉一两滴眼泪了,若您真的为她担心,以后怕还是有的愁了。” 在她看来,这不过是芝麻大点事儿,以后比这更糟心的事儿不知道有多少等着慧姐儿了。 她好一通劝说,大夫人的眼泪这才止住了些,她便又折身去青松院那边瞧太夫人了。 从头到尾,她莫说是与林姝说一个字,恨不得连个眼神都没有给林姝的。 林姝也压根没有上前攀附的意思,只在外头吩咐了香穗一些话,说来说去也不过是等着林慧哭够了端几盏热茶进去,若是嗓子哭哑了那就不好了;就算是林慧不肯吃东西,却要小厨房时时刻刻准备着饭菜,万一林慧饿坏了就不好了…… 香穗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四姑娘,还是您对我们家姑娘最小了,不像二姑娘和五姑娘,平日里当着众人的面一个个话都是极好听,可也就最开始的时候二姑娘和五姑娘装装样子来了两次……” 不愧是跟着林慧身边长大,和林慧一样,嘴上没个把门的。 林姝递给她一方帕子,示意她擦擦眼泪,“如今这些也没用,当务之急是你好好照顾好你们家姑娘才是。” 她只愿林慧能够熬过来。 可到了晚上,林慧便病了,浑身上下发热嘴里一个劲儿说胡话,嚷嚷着“尧表哥”之类的话。 当时大夫人一凑过去,这面色都变了,甚至都不让香穗在一旁伺候,自己亲自在林慧跟前守了一夜,可好像林慧像是一心求死似的,这药朝她嘴里灌的时候,她牙关紧闭,说什么都不松口,一碗药能喂到嘴里去的也就小半碗了。 到了第二日,林慧的病自然没什么起色了。 这件事却是连太夫人都惊动了,太夫人只差人将大夫人请了过去,瞧着大夫人一脸倦怠,长叹一口气,“……如今你也不年轻了,怎么还学着那些小姑娘似的一熬就熬一夜?是不是慧姐儿日日这样闹腾,你便日日夜夜要在她跟前守着?她这孩子我也是看着长大的,你越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她便越闹腾,只想着逼着你松口,之前哪回不是这样?” 原先她是疼林慧的,可如今这件事闹开之后,她只觉得膈应,甚至还想是不是林慧和连有尧已经暗中有了首尾,要不然这天底下哪有姑娘家闹着非君不嫁的?只怕是连有尧如今见着事情闹开了,不愿意认账了! 昨儿她甚至想着要请宫里头的嬷嬷来给林慧验明正身,却被陈妈妈给拦下来,直说若大夫人晓得了这事儿定是不会答应的,她这才作罢。 到底是自个儿的女儿,只有自个儿心疼! 大夫人如今像是嘴里头含了黄连似的,吞吞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可就算是她晓得她在瞎胡闹,我也不能放任着她不管,她是媳妇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哪里能看着她变成如今这样子?她一不吃东西,我便也跟着一顿吃不下啊!” 昨晚上她甚至还在想,不如就答应林慧算了,旁人若是要耻笑就让他们去笑话,总不能因为名声搭上了女儿的性命。 她和太夫人极其看重颜面之人,可两人却是相差了太多。 太夫人晓得自己这个大儿媳是个面冷心热的,保不齐一转头就答应林慧了,“这架势我,我便与你丑话说在前头,慧姐儿不嫁去淮阴伯府可以,毕竟她的亲事要她自己喜欢才成,可若是嫁给连有尧,除非是我死了……” 大夫人只能点点头。 这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她心里那么点心思也就熄了。 林姝却是从始至终都没想过林慧会嫁给连有尧的,是两情相悦也好,还是单相思也罢,太夫人那边是拼死都不会同意的……当年母亲嫁给父亲,便是有祖父偷偷上门提亲,太夫人也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若不是信中侯府空缺太大了,又如何会答应? 可如今,信中侯府看似是花团锦簇,什么都不缺了。 只是连有尧却是思来想去没想明白林慧到底喜欢自己哪儿,启程去白马书院之前还专程来找了林姝一次,从小在男儿堆里长大的他,还真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事,“……姝姐儿,你说她到底是喜欢我哪儿了?按理说姑娘家很在意自己未来夫婿的出身,怎么她倒是一点都不在乎?” 便是在白马书院,也有不少人拿他的出身说事,明里暗里都说若是没有信中侯府,依照他的出身和学问是进不了白马书院的,可他哪里会在乎这些?便是富庶这一点,不知道就能将多少世家子弟比下去了。 “我也不知道。”林姝淡淡应了一声,感情这种事哪有这么多讲究,兴许一瞥便是一辈子了,“反正好几年前我就看出三姐姐的不对劲了,当时我还劝过她几句,只怕她压根就没听进去。” 说着,她又道:“尧表哥,马上就要秋闱了,你也莫要因为这件事分心,将心思放在科举上才是最要紧的事,定不能让舅舅和舅母失望。” 连家好不容易出一个读书人,连家上下所有人都对他寄予厚望,只盼他这次能够中举。 连有尧重重点点头,像是在承诺什么似的,“你放心,姝姐儿,我定会给你争个功名回来的。” 这话一出,两人都愣住了。 林姝尴尬笑了笑,微微扭过身子,岔开话题道:“好了,时候不早了,你该回书院了。”这几日她想着母亲之前与她说的话,不是没偷偷想过他和尧表哥之间的事儿,可也不知道怎么的,她对尧表哥压根就没有那种悸动的感觉。 这感情的事,还真是勉强不来。 连有尧看着她那白皙的颈脖,已经瘦的尖尖的下巴,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小肉团子竟长成大姑娘了,这脸捏着手感定没有小时候的手感好,可对他而言,他以后的妻子只会是林姝,“姝姐儿,我有话想要和你说。” 他这般郑重的时候,还真的是第一次。 林姝有种不祥的预感,可却也知道这一刻总归是要来临了,她不是那种没经过事儿的小姑娘,对于男女之情多多少少是知道的,原先她便知道连有尧对她好,可从没往男女那方面想,如今瞧着母亲话里话外的意思,连有尧像是同意这门亲事的…… 连有尧见着她不说话,只吩咐屋子里的丫鬟都下去。 还是素琴凑到了林姝身边道:“姑娘,若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您叫奴婢一声……”她总觉得气氛怪怪的。 林姝点了点头。 等着屋子里没了人,连有尧偷偷咽了口口水,才开口道:“姝姐儿,等着我中了进士,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不愿意。”林姝回答的无比坚定,以及肯定,“尧表哥,我从小到大一直将你当成了亲哥哥一般。” 这话听起来多熟悉,连有尧一想,这话简直和前日自己与林慧说的话是如出一辙,“为什么?姑姑说了,她一直都想让你嫁给我,嫁到了连家,你是半点委屈都不会受的……” 他一直能说会道,可这个时候却不知道怎么说了,很想把自己这么多年的心意都道出来,可又怕说了,会吓着姝姐儿。 屋子里一阵沉默。 林姝想了想,才道:“尧表哥,这话母亲也对我说过,我当时好好想了想,若我嫁给了你这辈子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舅舅和舅母会待我像亲生女儿,就连母亲也会跟着放心……只是人这一辈子不是为别人而活,我想有自己的生活,我也不愿为了让长辈安心就嫁给你,这对我对我都不公平。” 林慧的事儿给了连有尧极大的自信,可如今这自信又狠狠被林姝踩在脚底,让他觉得难堪又难过,“为什么?” 林姝摇摇头,低声道:“尧表哥,感情这种事是没有为什么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问我为什么,那你可能说明白你为何不喜欢慧姐儿吗?” 连有尧嘴巴动了动,想要说话,却找不出什么话来。 林姝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当务之急你该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秋闱上,等到时候中了举人,定会找一个你喜欢也喜欢你的妻子的……” 她明明白白知道,这个人绝不会是她。 连有尧只苦笑一声,深深看了她一眼,丢了一句“我不会放弃的”,转身就走了。 其实不管是她还是林慧,亦或者连有尧都很倔,自己认准了的事儿都不会轻易回头,只是这一场战役中,注定是三败俱伤。 140 你还不如死了算了 140 你还不如死了算了 林姝看着连有尧离去的背影,却是兀自叹了口气。 这一世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模样?她虽与林慧交好,可依照林慧的性子,若是知道了连有尧的心意,和她的感情只怕也会跟着变了。 想及此,林姝便去瞧林慧了。 原先那些守在林慧院子四周的丫鬟婆子都被撤走了,林姝一过去,大夫人甚至还高兴的拉着她的手要她多劝劝林慧。 接连着两日了,林慧的病还是一点起色都没有,喂她药她也喝,可一碗药喂下去,却是大半都洒在了软枕上,喂她吃的她也吃,不过是刚用了两口便直说用不下去了,若强行再要她吃饭,她便哇的一声全都吐出来。 大夫人吓坏了,又是差人拿了帖子去宫里头请太医,又是四处托人去请名医,可大夫一日日像是流水似的来了信中侯府,没有哪一个是垂头丧气离开的,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三姑娘这就是一心求死。 林姝过去的时候一瞧,这林慧和前几日相比是更憔悴了,眼皮拉耸着,活像个大限将至的老太太。 一旁的香穗端着药碗跪在一旁,耐着性子劝着,与其说像是劝,那就像是苦苦哀求似的。 林姝叹了口气,走上前去,“香穗,你莫要管她,随着她去罢,这命是她自己的,她想活就活,不想活死了算了,也免得大伯母整日掉眼泪,免得大姐姐冒着被平宁长公主的训斥日日回来看你,这一大屋子丫鬟婆子更不会因为你担心受怕,生怕你出了什么乱子,她们都得跟着丧命……你死了倒也是一了百了。” 她这真的是怒其不争啊,好端端的一姑娘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子,甚至连她上一世都不如。 她上一世喜欢邵圣平,只想方设法叫邵圣平注意自己,千方百计想要嫁到成安侯府去,哪里像是林慧似的,整日躺在床上等死? 香穗却是慌了,“四姑娘……” 林姝冲着她道:“你出去!” 香穗不敢动。 林姝只扬声道:“放心,我不会对你们家三姑娘怎么样的,只是有几句话和她说。” 香穗这才犹犹豫豫下去了。 等着屋子里没了人,林姝才坐在了一旁的锦凳上,“你就打算一直苦苦捱着?若真的不想活命了多得是法子,你这样不仅是折腾自己,更是折腾了别人,大伯母自嫁到信中侯府因为出生尊贵,甚至连祖母都不会过于的为难她,可以说嫁到信中侯府来一直都是顺风顺水的,这段时间却是因为你的事儿眼睛一直都是肿的,谁一提上你恨不得那眼泪珠子就簌簌往下落,从小到大你顽劣,大伯母可有说过你半句不是?且不说如今你孝顺她,起码不该这样惹大伯母生气才是!” “还有大姐姐,连续着好几日一大清早就过来了,等着天色黑了才回去,从平宁长公主府到信中侯府路途虽不算远,可到底也要大半个时辰,如今娟娘脸上还带着伤,怕日日都吵着要娘!这段时间平宁长公主心里头也不痛快,只怕为了大姐姐常回娘家的事儿不知道冲着大姐姐摆了多少脸色,可大姐姐在你跟前却从不说一句不是,每日都耐着性子劝你;还有大姐夫那边,平宁长公主才塞了两个姨娘给了大姐夫,可大姐姐却是连这件事都顾不上……可你了,只怕将她的劝诫都当成了耳旁风是罢?” “叫我说,长痛不如短痛,与你一心求死还不如死了算了,也免得那些疼你爱你的亲人也跟着你一起受折磨……还是大姐姐那日说的话对,若是你连这一道坎都迈不过来,只怕以后寻死腻活的时候多着了。”可到底是亲姊妹,那日林嘉话虽这样说,可回来的却是比谁都勤快。 林慧终于忍不住,蒙上被子呜呜地哭了起来。 瞧见她这样,林姝心里头也难受,“尧表哥是个好人不假,可你如今才多大,怎么就不知道以后不会再碰上喜欢的人了?以后你成亲了,会有自己的孩子和孙子,以后享福快活的时候还多着了,难不成就真的要为了这么点小事儿寻死腻活的?” 林慧那虚弱的声音从被子里传了出来,“我……我真的不想活了,姝姐儿,这种感受你不会懂得,就好像,好像是心里头缺了一块,以后再也补不回来了。” “就算是不能补回来,可你也要振作起来才是,若你死了,大伯父大伯母他们该多伤心?你要他们以后怎么办?”林姝上前抓住她的手,缓缓道:“还有我了?你忘了咱们小时候说的那些话,说以后若是咱们有了儿女,是要结成亲家的,若你没了,到时候我的孩子去哪儿讨媳妇?” 林慧呜咽的声音愈发大了,“姝姐儿,姝姐儿……” 林姝握着她的手愈发紧了,“我知道你心里头难受,我们都在这儿陪着你了,三姐姐,不怕!” 想起小时候的日子来……林慧只觉得有些怀念,甚至有些不舍。 等着林嘉来的时候,林慧已经靠在软枕上喝药了,面容虽憔悴,可眸子里却是透出星星点点的光亮来,这是好事儿! 林慧瞧见她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扭过头去装作没看到似的。 还是林姝叫她过来坐下,笑着说道:“大姐姐来了,怎么这几日没见着你将娟娘带过来?娟娘脸上的伤好些了吗?” 她并不十分怨恨林嘉,林嘉有错是不假,可她还没蠢到不知道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谁? 倒是林嘉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含笑道:“娟娘正在家里呆着了,太医说了她脸上的伤太深了,这段时间得好好敷药,可不能晒太阳……唉,就算是细细养着只怕这脸上还事有浅浅的印子的,对了,麟哥儿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原先她也因为娟娘脸上的疤怨过麟哥儿,可等着想清楚了却也明白,这件事和麟哥儿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林姝笑了笑,“还没了,这段时间父亲还在派人出去找。” 气氛渐渐的冷了下来,她们之间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 林嘉瞧着妹妹已经振作起来了,一心只想着给大夫人去报喜,结果这个时候大夫人正在青松院,索性她便急匆匆赶去了青松院。 太夫人和大夫人一听这话,果然十分高兴,素来不信佛的大夫人甚至念叨起“阿弥陀佛”来了,最后更是道,“还是姝姐儿有办法!” 太夫人脸色十分不好看。 林嘉也瞧见了,随随便便找了个话题岔开了。 可太夫人瞧着她眼睑下的青紫,只低声道:“……姑爷身边的那两个姨娘可老实?” 林嘉摇摇头,有些欲言又止,可想了想,这两人都是最疼自己的,也就没什么不能说的,“都不是好对付的,比平宁长公主在福宁赏下来的人不知道强了多少……一个生的极为好看,像是年轻时候的钟姨娘似的,一颦一笑看着都勾人儿,这也就罢了,还擅琴棋书画,将大爷迷得是团团转,还有一个样貌虽普通些,可看着像是个有心计的,平宁长公主还免了她们的避子汤,直说谁先生下儿子,谁就是平宁长公主府的大功臣。” 太夫人只长叹了口气,“你也得加把劲才是,要不然真等着那些个姨娘生下庶长子,以后就更不会将你放在眼里了……叫我说,就算是她们真的怀上了孩子,能不能平平安安生下来还不是你说了算?” 林嘉却是连笑都笑不出来了,之前在福宁时,那几个姨娘侍妾被她一个个收拾了,甚至都没能回到京城来……可这两个姨娘却是得平宁长公主看重,就连身边伺候的丫鬟都是平宁长公主拨过去的人,便是她想要动手脚也是没办法。 不过这些话,她可不想说了惹得祖母和母亲担心。 太夫人摇摇头,低声道:“……若是姝姐儿能够嫁到平宁长公主府去,只怕也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儿了。”就算平宁长公主有心苛责,可林嘉身边也有个可以帮衬的人。 大夫人还算是有些良心,如今皱着眉头道:“如今事情都已经成了这样,您还说这些话有什么意思了?叫媳妇说,当初我便觉得这法子不成,没想到最后还会落得那样的境地……” “四丫头只以为自个儿聪明,却没想过有句话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她老老实实嫁到平宁长公主府去,兴许还有一线生机,但如今,只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太夫人病了,大多数时候都是昏昏沉沉的,可若是清醒起来却是比谁都聪明,“暂且等着看罢,不管是平宁长公主还是长泽郡主那边,都不会放过她的。” 如今她压根就没打算为林姝找亲事,反正这亲事定下来,也得有命嫁出去才是! 处境有多危险,林姝比任何人都知道,如今却是耐着性子在写字,芸豆却是疾步跑了进来,“姑娘,姑娘,宁国公府大爷回来了!” 141 被当做备胎的纨绔小爷 141 被当做备胎的纨绔小爷 林姝连头都没抬起来,只淡淡吩咐道:“那便派人将东西送去宁国公府罢!” 芸豆跺了跺脚,扬声道:“姑娘哟,咱们的救命恩人回来了,您怎么还有心情写字儿?”她如今比谁都着急,恨不得找素琴好几次,只问宁国公府大爷什么时候才回来。 方才她一得了消息,恨不得像一阵风似的就跑进来了。 就连素琴都忍不住打趣她,直说她若是有银子的话恨不得要为陆靖然打一座金身,每日供奉三次了。 林姝啼笑皆非,“我不写字,难不成还能亲自将东西送到宁国公府去?宁国公府大爷是咱们的救命恩人不假,可却没谁知道他的身份,若是真的传出去了,咱们岂不是害了他?所以啊,这东西不仅不能明目张胆的送,还得偷偷摸摸的送。” 芸豆忙伸出一只胖乎乎的手来捂住自己的嘴,犹豫了一会才含糊不清道:“那……那这样,宁国公府大爷会不会不知道东西是您送过去的?” 林姝一笑,“放心,他会知道的。” 等着陆靖然刚回到宁国公府,去了存善堂给太夫人请安之后,刚一回到院子里,便有小厮将东西递了上来。 陆靖然将信拆开一看,嘴角忍不住微微翘了起来。 也还算是这丫头有点良心,不枉费自己救了她一场! 倒是一旁的半夏见了,忍不住咂舌道:“爷,这是谁送来的东西?出手可真豪气!光是百年的灵芝就有两棵,金豆子更是送来了整整一匣子,说是留着您过年赏人用……咦,只是这石头看起来怎么就这么奇怪?灰溜溜的,真是难看!” 说着,他更是道:“不如小的将这石头丢出去罢!” “慢着!”陆靖然忙制止他,扬声道:“你以为这是普普通通的石头?扬州连家富可敌国,连家的外孙女怎么会送过来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这是灰水晶石,便是有银子也难寻到的宝贝,这样的一块石头也就在祖父的书房里有一块,她倒是有心了。” 老宁国公爱收藏各种各样的石头,甚至能为了一块石头一掷千金都在所不惜,还记得他小时候,祖父时常抱着他说这是什么石头,那是什么石头,到了最后更不忘嘱咐他,这世上的石头有千千万万不计其数,这有的看似普通实则暗藏璞玉,这人啊,有的时候就像石头似的,切莫因为旁人的轻视就放弃了自己。 这话,他一直都记得了。 半夏忍不住用袖子擦了擦那搁在锦盒之中的石头,嘀咕道:“真看不出这石头还这么值钱了,爷,要不我将这石头也给你搁到书房里头去?”既然是好东西,那必须要好好珍藏着才是。 陆靖然细细思量了片刻,才道:“将这石头放在我床头罢。” 他记得原先祖父在世的时候十分喜欢那灰水晶石,甚至每日都会亲自用干净的帕子轻轻擦拭一遍,将这石头放在自己眼前,也好时时刻刻提点自己,如今他整日和那些纨绔子弟搅合在一起,说不准哪日就会走了歪路,“不过,信中侯府的四姑娘是怎么晓得我会喜欢这石头的?” 像灵芝和金子,除非是傻子才会不喜欢,将这般贵重且怪癖的礼物送出来,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出来的事! 此时此刻的玲珑阁,素琴也问出了一样的话来。 她也和半夏似的觉得那石头灰不拉几的,十分难看,不知道那石头到底有多么贵重,只担心这礼物送出去了宁国公府大爷瞧不上。 如今林姝正在葡萄藤下摘葡萄了,没想到今年春天种下的葡萄藤都活了下来,一颗颗葡萄还十分甜,她打算将这些葡萄用一部分来做葡萄汁,一部分自己吃。 她剪了一串普通,小心翼翼搁在素琴手上的竹篓子里,笑着道:“不过是瞎猜的罢了……这宁国公府大爷虽是庶出,可到底也是宁国公府的长子,从小到大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只怕咱们送过去的那两棵百年灵芝他都不会放在眼里……既然这般,还不如送些稀罕的东西过去,他还能喜欢了。” 这话,自然是假话。 从庄子上回来了之后他便细细回想上一世关于陆靖然的一切,不想不要紧,倒真的让她想起了很多上一世的事情来,上一世陆靖然闻名整个大庆朝一则是因为他权势滔天,二则是因为他心狠手辣,三则是因为他这独特的癖好,喜欢石头。 林姝想着库房里恰好有这么个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且又十分昂贵,便想着送了过去。 还好陆靖然没有将这石头送回来。 素琴想了想,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个理由未免也太扯了罢! 林姝也这觉得自己这个理由好像有些站不住脚,低头笑了笑,不过一刻钟,这小竹篓里面已经装满了葡萄,她便说将这些葡萄提着去给林慧吃。 如今林慧已经开始吃东西了,可原来她每顿饭都能吃下两碗饭,还能再喝一碗汤的,如今却只用的下大半碗饭了,原先大夫人一见她端起碗只说“少吃点,少吃点”,如今却只看着她说“尝尝这个、那个也不错”。 这些葡萄甜中带酸,也许能叫林慧开开胃。 等着林姝进了林慧院子的时候,却听见内间里传来了林倩的声音,“……叫我说,你还是原先脸胖嘟嘟的时候可爱些,都瘦成了这样子,我看着都心疼。” 这段时间林倩也不怎么闹腾了,兴许看着张愿清那样身份的人都给三皇子当侧妃,又想着首辅的嫡长孙女嫁给了跛了脚的五皇子,心里才平衡了许多……这样看来,安东平侯府的世子爷好像也没有那么差劲了。 等着林姝进去的时候,三个人一起吃着葡萄说着话,气氛倒是前所未有的融洽。 林倩这个人一直都是有些小聪明,也算不上特别聪明,且懂得趋利避害……上一世林姝才嫁到成安侯府去的时候,林倩待她像是亲妹妹似的,可等着后来她被软禁起来的时候,林倩却是一次都没有看过她。 林姝如今也不想再计较这些,有些事情心里明白就可以了,若是计较的太多,实在太累了,“……明年春天二姐姐便要出嫁了,感觉昨儿咱们还是小时候似的,怎么一眨眼就都长大了。” 她才重生的时候,虽心里日日担心着母亲的生死,可如今想来那段时间好像才是最快乐的。 原本失去的一切都回来了,让她有些欣喜若狂! 林倩掩嘴直笑,“咱们姊妹几个年纪都是差不多大的,我明年春天嫁了,便轮到你们几个……这几个月京中姑娘家定下亲事的不再少数,大家伙年纪都到了,你们可还记得与怜姐儿交好的那个邵熙?” 邵熙? 便是这个人化成灰了,林姝都还记得她,“就是成安侯府的庶出姑娘,怎么了?” 林倩深深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我听我娘说好像前几日平宁长公主派人去提亲了,虽说邵熙是庶出,这身份平宁长公主不大瞧得上,可成安侯府却只有邵熙这么一个姑娘,自小又是养在成安侯夫人膝下的,所以平宁长公主这才盯上她了……也不知道成安侯府会如何答复。” 成安侯府甚至还及不上信中侯府,只怕是没这个胆量拒绝平宁长公主的。 林姝心里泛起几分酸楚来。 上一世邵熙也没嫁什么好人家,她过世前两年便死了,留下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女儿。 两人比起来,邵熙好像比她更可怜。 她是自作自受,可邵熙是被人宠着长大的,据说那位先头成安侯夫人在世的时候将她当成了亲生女儿,可在她看来,邵熙就像是个娇贵的小动物,平日里宠着疼着,可关键时候却被人推出去任人宰割…… 林倩却兀自说着话,“……只怕邵熙肠子都要悔青了,说是当初宁国公府那边有意要替他们家大爷迎娶邵熙为妻,可邵熙想着宁国公府大爷的名声,甚至没知会成安侯夫人一声,当着宁国公夫人的面便将话说的明明白白,甚至还奚落了宁国公府大爷不学无术……宁国公夫人是什么人?当时她脸上就挂不住了,便是真的瞧中了邵熙也不会允许这样的媳妇进门,后来更是惹得成安侯夫人急匆匆上门赔礼道歉,当初这事儿在京城还很是流传了一阵子……这下子可好了,邵熙只怕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发生这些事的时候,林慧还在床上躺着,自然也就不知道了。 她素来好八卦,如今听了这些消息,也微微有了些精神,“平日里邵熙头恨不得都要昂到天上去了,如今我倒是要看看她还能怎么张狂的起来!” “莫说是张狂了,只怕她如今是哭都哭不出来了。”林倩瞅了瞅门外头,见着没人,才低声道:“我听大嫂说,说成安侯府想着平宁长公主府得罪不得,所以想着再去找一找宁国公夫人,能不能将之前没定下的那门亲事定下来,这样对平宁长公主那边说两家早已定下了亲事,便是平宁长公主也不好说什么了。” 142 丈母娘看女婿 142 丈母娘看女婿 就连林姝都不得不感叹,邵熙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平宁长公主府他们不敢得罪,便搬出来宁国公府来,只是宁国公府中又有谁是傻子?当初你拒绝了别人的婚事,如今见着要跳到火坑里去了,便又想到别人了,换成谁,谁心里头舒坦? 林慧如今一听到“婚事”这两个字儿就烦,如今苦涩一笑,“邵熙还真的太将自己当个数儿了,原先前头那位成安侯夫人在的时候虽疼她,可也不过是当做一般庶出姑娘疼爱的,她倒是觉得自己了不得,等着这位新成安侯夫人进了门,她更是处处显摆起来,不过可这位新成安侯夫人像是一点分寸都没有,她怎么说便怎么做了?怪不得这大家伙儿都说如今这位成安侯夫人上不得台面!” 一个当家夫人却被庶出的姑娘摆布,这话传出去才真是叫人笑掉大牙了。 林倩摇摇头,道:“我瞧着那宁国公府大爷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更别说宁国公夫人哪里会为了成安侯府去得罪平宁长公主了?” 这些秘闻,她自然知道的没林慧清楚,可想着二夫人之前与她说的那些话,直说姑娘家们在家的时候吵吵嘴倒是无所谓,可真的等着成了亲嫁人了那就是彼此的助力了,说不准以后还能结为儿女亲家了……所以她这才与林慧来往的,至于林姝,不过是沾了林慧的光,想那林怜,她压根想都没想过。 林姝听得多说的少,这些事儿一则是她不知道,二来是因为祸从口出。 可那林倩如今精神头儿却是上来了,恨不得拉着林慧将这几个月没说的话都补上来,“……慧姐儿,淮阴伯府的那门亲事里是如何打算的?” 林慧沉默了,半晌才道:“我,我也不知道。” 林倩却是拽着她的袖子道:“慧姐儿,你可得想清楚了,这淮阴伯府门第虽不算顶高,但你嫁过去了可就是伯夫人,上头婆婆又是个好相处的,又没有嫡出的小姑子,还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可真风光……不像我,嫁到了安东侯府去虽是世子夫人,可我听说那位安东侯夫人有几分厉害,更别说他们家还有两个嫁出去的姐姐,动不动就回来搀和一脚,更别说下面还有嫡出的弟弟妹妹,这日子想想便觉得艰难。” 他们这种人家的姑娘出嫁,一辈子锦衣玉食是少不了的,图的就是一舒坦。 林慧又沉默了,转眼看向了林姝。 林倩心里微微有些醋意,“慧姐儿,我同你说话,你看着姝姐儿做什么?是你出嫁,又不是她要出嫁!” 林慧摇了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这段时间她的身子骨还没有完全大好,大夫人压根不敢在她跟前提起“淮阴伯”这几个字来,生怕她又想不开了。 林倩只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说淮阴伯和淮阴伯府的好话,不晓得的人知道了,还以为这淮阴伯乃是她收了淮阴伯什么好处了。 林慧却一个劲儿只敷衍,她压根还没想好了。 等着林倩走了之后,她才道:“姝姐儿,你说……我该怎么办?” “看你自己如何想了,若从大伯母的说辞来看,这淮阴伯自然是个不错的人选,你性子纯良,若真的碰上了那种恶婆婆,以后指不定被欺负成了什么样儿,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去哭了!”林姝捧着茶蛊,轻声道:“若你觉得心里还是难受,我觉得你还是暂时不嫁的好,要不然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淮阴伯都不公平,到时候这门亲事也不会美满,你说了?” 林慧若有所思点点头,“还是你说的有道理,不像二姐姐将淮阴伯夸的天花乱坠,简直……简直不大像二姐姐的做派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林姝是知道太夫人的手段,如今一联想林倩的不对劲来,便也知道这件事和太夫人有关系,说不准太夫人是用嫁妆这一事允诺了林倩什么,毕竟二房缺银子那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暂且别管二姐姐如何,你怎么想就怎么做,如今你还未及笄,这京城中及笄之后还没有定下亲事的人大有人在,三姐姐不必着急的。” 林慧更是点了点头。 到了晚上她便亲自去找了大夫人,直说自己暂时还不想成亲,要大夫人帮着推了淮阴伯府的亲事。 大夫人只能点点头,女儿能好好活着便比什么都强。 可谁知道淮阴伯府那边却是不死心,只派了媒人前来说说是两家的孩子都没有见过面,这面儿都没见过,哪里就知道合适还是不合适了,说不准一见面就瞧上眼了呢?不如找个机会,邀上两家的孩子去大佛寺上香,顺带着见一见面。 大夫人却觉得不大好,这门亲事不成,总归是还有下一门的,若是因为这事儿坏了女儿的名声就不好了。 可太夫人那边却还没有死心,只说到时候多邀了几家人一起去大佛寺不就好了,哪里来的坏名声这一说?甚至还说让怜姐儿也跟着出去露露脸,如今怜姐儿也到了要说亲事的时候了! 大夫人与林慧说起这事儿的时候,林慧看着这几日母亲苍老了不少,便违心点了点头,可直说要林姝也跟着过去。 最后不知道大夫人在太夫人跟前说了些什么,惹得太夫人也答应了。 到了第三日,便到了几家人一起去大佛寺的日子了,淮阴伯府那边邀了不少人家,有成安侯府,安东侯府等五六家人家,如此一来,谁也没将林慧和淮阴伯的亲事上想。 林慧自然是和林姝,林怜坐同一辆马车了,如今她脸上仍旧带着几分灰败之色,林姝也怏怏的,上一世她本就习惯了清静,这一世又在庄子上住了三年多,早已不喜欢这样喧杂的氛围了。 唯有林怜一张小脸上写满了雀跃,今儿,成安侯府世子爷也会过去了。 淮阴伯太夫人邀请众人上香的名头是给各家儿郎求一个好前程,毕竟还有一两个月就要到秋闱,各家夫人太太都是极相信佛祖的,为了能够叫佛祖显灵,甚至要自家要下场的儿子也跟着过来了……若不是因为这个名头,只怕这淮阴伯也不好露面。 林姝不动声色看了林怜一眼,如今林怜聪明了许多,打扮的并不算出挑,可却是别有用心,袖口领口处用金丝线绣了精致的莲花,迎着光看去还发出熠熠的光芒来……怎么能不惹人注意? 嘴角扯出一抹讥诮的笑容来,她便转身对着林慧道:“待会儿三姐姐见了淮阴伯的面,不管是中意也好还是不中意也罢,面上都不要露出端倪来,这在场的一个个人都是人精,你面上露出三分不对劲来,她们便能猜出十分来。” 她这话可是暗有所指,姑娘家的名声本就是靠着众人传颂出来的,一传十十传百,若真的在众人跟前落了个不好听的名声,以后想要说亲事就难了。 林慧的神情恰却还有些恍惚,只盯着林怜那微微晃动的莲花镶米粒般大小的黄珍珠耳坠发愣,从喉头“嗯”了一声,便算是敷衍过去了。 大佛寺位于京城的东南角,坐北朝南,是极好的位置,更是大庆朝多年来香火最为鼎盛的寺庙了。 前几年王太后眼疾还没有这般严重的时候,就经常来上香,足以证明这大佛寺多受人敬重了。 大佛寺现任方丈乃是道成大师的师兄,这几年一直在闭关修行,如今出来迎接他们的乃是道士大师,道成大师一个个夫人太太都极为熟悉了,也是大庆朝出了名的得道高僧,如今淮阴伯太夫人已经侯在偏院门口了。 低娶媳高嫁女,想要娶媳妇,这姿态自然是要摆出来的。 淮阴伯倒是有些闷闷不乐的站在淮阴伯太夫人身边,他就是不懂他娘为何非得娶这信中侯府的姑娘,满京城那么多姑娘,何必腆着脸上门求娶了? 一刻钟之后,信中侯府的马车便缓缓驶了过来,淮阴伯太夫人面色一喜,就迎了上去。 大夫人下了马车,也是微微愣了一愣,按理说淮阴伯太夫人只派个得力的管事嬷嬷来就成了,还这般大张旗鼓……她只笑着说道:“……怎么太夫人还亲自过来了?可真是折煞我们了。” 林姝几个朝着淮阴伯太夫人行礼,她抬头看了淮阴伯太夫人一眼,只见淮阴伯太夫人面色清俊,想必是多年茹素的缘故,脸上带着几分菜色,从她身上传来了淡淡的佛香,更是叫人觉得安心。 淮阴伯太夫人的眼神从她们身上扫过,最后落在林慧身上,含笑道:“素来听闻信中侯府的姑娘一个个极为出挑,如今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了。” 大夫人脸上带着几分谦逊的笑,“可别夸这几个丫头了,叫我说,这淮阴伯长得才是一表人才了。” 丈母娘看女婿,那是越看越喜欢,如今她已经将淮阴伯当成未来女婿的人选了。 143 这才是奇了怪了 143 这才是奇了怪了 两位夫人挽着手从侧门进去了后院。 这后院早已经被淮阴伯府太夫人定了下来,像成安侯府、安东侯府的内眷都已经到齐了,如今几家人凑到一块,只打发几个孩子带了丫鬟婆子去后院赏莲花。 这赏莲花不过只是个由头罢了,如今都已经到了夏末,池塘里哪里还有什么莲花? 其中最为活跃的自然是邵熙和林怜了,邵熙素来是个张扬的性子,如今像是忘却了平宁长公主府提亲的事儿,笑着说道:“……如今这池塘里虽没什么莲花了,但我素来听说大佛寺的莲藕极为好吃,用来煮汤这汤里头都是甜的,一口下去可鲜了,不如咱们命那些小僧人下去给咱们挖藕,咱们带些回去可好?” 她说什么,林怜自然是一味在后头附和的,“那咱们便去莲花池那边罢……” “我觉得不大好罢……”最后头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这人便是淮阴伯府的庶出姑娘陆随玉,她生的柔柔弱弱,五官秀美,看着便叫人觉得心里头一阵舒坦,如今说起话来更是如弱柳扶风,“这寺中的僧人都是佛祖的子弟,咱们来上香本就叨扰了各位僧人,若是还叫他们给咱们挖莲藕,只怕有些说不过去了罢!” “怎么就说不过去了?”说这话的是邵熙,她和陆随玉虽都是庶出姑娘,可也不知道她是哪来的自信瞧不上陆随玉,“若佛祖真的能庇佑这大佛寺的僧人,那寺庙中的大师见着咱们添香油钱怎么就那么高兴了?若不是咱们养着他们,他们都得去流浪街头了!” 陆随玉性子有些畏畏缩缩的,见她这般说倒也不好说什么了。 倒是和邵圣平走在前头的淮阴伯听到这话忍不住回过头来瞧了一眼,眉眼里带了几分不快。 邵圣平也回过头来,低声道:“熙姐儿,这儿是清静之地,莫要胡言乱语!” 她这一转过头来便惹得不少姑娘家都跟着红了脸,一个个低下头露出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来,见着邵圣平远远将她们甩在后头,这脚下的步子也跟着快了些。 却唯独林姝和林慧这两姊妹落在后头,走了几步,林慧只嚷嚷道:“姝姐儿,咱们歇一歇罢,我走不动了。” 她哪里是走不动了,分明就是不想与淮阴伯多接触。 林姝只能道:“那咱们歇一歇罢。” 除了香穗,林慧只将身边的丫鬟婆子都遣散开了,低声道:“姝姐儿,我不如就嫁给淮阴伯算了,对我而言,除了尧表哥嫁给谁都是一样的,还惹得爹娘为我担心,特别是我瞧着娘整日对着谁都是愁眉苦脸的样子,可到了我跟前却还强撑着笑脸,便愈发觉得我不孝顺起来了。” “大家都说淮阴伯模样周正,性子纯良,我方才见了也觉得似的,方才邵熙为难他那庶妹的时候,他一脸不高兴,说明家里头定是很和睦,这样的人家便是我嫁过去也不会吃什么苦头的。” 当真是病了一场,长大了不少! 就连林姝都忍不住感叹道:“你能这样想那便最好了,而且我看淮阴伯府是极为看重这门亲事的,被大伯母拒了亲事还亲自说要你们见上一面,淮阴伯府太夫人更是带了儿女亲自迎出来……有这样一个婆婆,以后你的日子也能好过了。” 林慧点了点头,便算是默认了这门亲事。 上一世她也是嫁给了淮阴伯,只是林姝不知道为何到了最后林慧会与淮阴伯闹得不大愉快,她还记得她被邵圣平软禁时,林慧偷偷去看她,她想着姊妹之间的情分不由得多问了几句。 可谁知道那个时候的林慧却只红着眼眶道,“不过是苦苦捱日子罢了,若不是为了我的孩子,我……我只怕早就与他和离了。” 当时她还耐着性子劝林慧莫要甩大小姐脾气,可那个时候的林慧却摇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如今想起来这些事,林姝原本是打算劝上几句的,可转而一想上辈子莫说是林慧,就连自己的脾气都大得厉害,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就连牙齿都还能有磕到舌头的时候,夫妻之间哪里没个吵嘴的时候,也许这一世便好了……更何况淮阴伯府这门亲事还真是一点差错都挑不出来。 两人歇一歇,便去了后山的池塘边。 池塘里只剩下开败了的莲花,远远瞧去这湖中间还有几艘小舟,林姝只找了个丫鬟问道:“他们人了?” 小丫鬟是战战兢兢的,低声道:“几位爷和姑娘们兴致上来了,直说要各自去采莲蓬,看看谁采的莲蓬多了。” 好在这周围都跟了有会水的婆子,若真出了什么事儿便也能第一时间下去救人了。 林慧忍不住摇头,低声道:“只怕又是这个邵熙的主意了,她一天到晚鬼主意倒是多得很,也不知道等着她嫁去了平宁长公主府还能不能笑的出来……” 她可是见识过平宁长公主厉害的。 “这邵熙会不会嫁到平宁长公主府去还不一定了,成安侯府虽不敢得罪平宁长公主府,可成安侯府若真的疼惜邵熙,想要推了这门亲事的法子也多得很,宁国公府那边是他们其中的一个选择,到时候若是搬出邵熙早有婚约在身,难不成平宁长公主还敢上门抢人不成?”林姝想的是极为周到的,上一世邵熙嫁的就不错,一庶出姑娘嫁给了正五品官员的嫡长子,这算是高嫁了,不过这也得益于邵熙的姨娘得宠,成安侯颇为疼惜邵熙的缘故。 想了想,她更是说道:“若邵熙真的知道自己必嫁入平宁长公主府,今儿怎么还会这般高兴的样子?依照着她的性子,只怕早就躲在屋子里寻死腻活不肯出来了罢!” 上一世邵熙没少给她下眼药,对于邵熙的性子,她多多少少也是知道的。 林慧讥诮笑了一声,正欲说话的时候,却见着几个婆子匆匆忙忙乘了一搜小船朝着湖中央去了,她忙扯了一个婆子问道:“到底是怎么呢?” 那会枭水的婆子吓得脸色都白了,“老奴,老奴……也不晓得这是怎么一回事,说是那边出乱子了呢!” 这不管是哪个公子或者姑娘落了水或者出了点什么事儿,她们一个个都得跟着遭殃。 林姝忙道:“如今不是询问这些的时候,你们快些过去救人。” 她更是问有没有会枭水的丫鬟,也一并跟了过去,就算是关键时候不能救人,在旁边搭把手也是好的。 林慧也搀和进来,“姝姐儿,咱们也过去瞧瞧罢?” “你是不是还嫌不够乱?”在她跟前,林姝一直都像是姐姐似的,“若这个时候咱们过去了,到时候若出了什么事儿,这不是火上浇油?我已经差人去院子里请长辈过来了,过不了多久便能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咱们暂且等一等就是了。” 林慧只得答应了。 可那几个婆子却像是一去无回似的,不仅是他们没回来,就连方才乘船出去的几个姑娘和少爷也没有回来。 林姝也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只怕这次是真的出大事儿了。 不多时,便有几艘小船回来了,第一个下船的是面色惨白的林怜,纵然是她被身边的丫鬟扶着,可下船的时候也一个踉跄,若不是身边的丫鬟眼疾手快,只怕她就要摔了个狗吃屎。 接着便三三两两有姑娘们下船了,可每个的脸色都不大好看,更有那胆子小的,像是陆随玉都已经吓得哭了起来。 林姝忙上前,抓着林怜的腕子问道:“怜姐儿,这到底是怎么呢?” 林怜嘴巴动了动,半天却是没说出一个字来。 林慧可是等不及了,扬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呢?你倒是说话呀!” 林怜却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其中有个胆子稍大的姑娘道:“成安侯府,成安侯府……大姑娘没了,被人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死在水里头了……” “没了?怎么没了?”林姝上一世虽怨恨邵熙,可她重活了一世,很多事情都看的淡了,想着一鲜活标致的姑娘才一个时辰就没了,到底还是有些惊愕的,“方才邵熙乘船出去的时候,船上难道就没有会枭水的丫鬟婆子妈?那些个丫鬟婆子了,见着主子落水了怎么不去救人?” 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可那姑娘接下来说的话却更叫林姝觉得匪夷所思了,“……不仅是成安侯府大姑娘,就连她身边跟出去的一个丫鬟和一个会枭水的婆子,也都死了!那婆子……还是淹死的!” 就连林姝都跟着愣住了,能够被带上船的婆子那枭水定是很厉害的,要不然也不会被选中了,淹死了?除非是傻子才会相信了? 她想明白了的事儿,不少姑娘也跟着想明白了,不少人都已经纷纷哭起来了。 游船摘莲蓬这主意虽不是她们提出来的,可如今却有人死了,她们一个个都脱不了干系! 144 四姑娘可是在躲着我 144 四姑娘可是在躲着我 原先跟出去的几位爷如今还在湖中央,说是当初邵熙带出了一个会枭水的婆子和一个丫鬟,邵熙和那婆子的尸首已经被发现了,可谁知道那小丫鬟也不见了。 姑娘们早已吓得面如死灰,胆子小的已经忍不住靠着丫鬟身上低声哭了起来。 林慧却是拉着林姝走到了一边去了,“姝姐儿,你绝不觉得这件事很奇怪?”也就是她后知后觉,到了这个时候才察觉出来了。 林姝点了点头,道:“是非常奇怪,如今若是能够顺利找到那小丫鬟,说不准这件事还能查清楚,要不然,真的就成了无头案了。” 游船摘莲蓬可是邵熙提出来的。 林慧有些害怕,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身边的人死了,“说起来这邵熙也是挺可怜,年纪轻轻就没了,也不知道她姨娘知道了这消息会难过成什么样儿……” 两人正说着话,几位夫人便匆匆赶了过来。 成安侯夫人一听说这话就昏了过去,人是她带出来的,如今在她手上出了纰漏,成安侯还不找她算账?她嫁入成安侯府几年,靠着才出生的儿子才站稳了脚跟,如今……如今这可怎么办啊! 其中还是张大奶奶最为镇定,扬声吩咐婆子去掐成安侯夫人的人中,更是一叠声的吩咐道:“你们一个个都是糊涂的,姑娘家都在这边,还不将姑娘带到院子里去,若是将姑娘们吓坏了怎么办?你们能担待的起?” 如今张愿清婚期将近自然是没跟着她出来的,可张大奶奶沉静了一段时间之后也就开始四处走动了。 这日子就算是再糟糕也得过下去才是! 便有管事婆子将七八个小姑娘带到了院子里去了,几个姑娘坐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都露出了几分恐惧来。 最后还是陆随玉抽抽噎噎着说道:“……都怪我,都怪我,方才我明明还见到了邵熙姐姐,原本我瞧着那一块没人打算约着她一起去摘莲蓬的,可她却说这本就是图个好彩头,当初说好了各自去摘莲蓬,看看谁摘的多,若两人结伴那就没意思了,当时我虽有些害怕,可见着邵熙姐姐执意如此也不好说什么了。” 说着,她更是忍不住捂着帕子呜呜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倒好,不少人也跟着抽噎起来,在场的姑娘家世都差不多,也算是从小和邵熙一块长大的了。 特别是林怜哭的最为伤心,也不知道是因为邵熙,还是因为她和邵圣平又远了些。 林姝只沉吟着没有说话。 旁边房间里便有成安侯夫人那啜泣的声音传了出来,“……熙姐儿啊,熙姐儿!”她哭的是上气不接下气,便是这屋子里的小姑娘听了脸上的悲怆之色更深了几分。 她虽是继室,可比邵熙大不了几岁,再加上邵熙是个能说会道的,日日捧着她,她对邵熙也有几分感情的……不过就算是真有感情,可内心的害怕却是多于难过的。 就算是邵熙是养在先头那位成安侯夫人名下,可她姨娘却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就怕她借着这件事发难。 林姝借着出去透风瞥了屋内两眼,瞧见那成安侯夫人哭的是上气不接下气,想了想还是对着身边的芸豆吩咐道:“你去湖边瞧瞧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样大的事儿,总归是会露出马脚来的。” 末了她又问道:“你怕不怕?”毕竟湖里头刚溺死了两个人。 芸豆摇摇头,低声道:“这有什么可怕的?奴婢小时候还没被卖进府,那个时候经常一个人穿过坟包子去集市上卖橘子了。” 这话一说完,她就一溜烟地跑开了。 成安侯夫人那边还在哭哭啼啼的,林姝正站在院子里想又是哪一步出错了,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她扭头一看,这不是邵圣平是谁? 邵圣平还是和之前一样生的俊朗,眉目挺拔,器宇轩昂,也难怪京中这么多姑娘趋之若鹜了。 邵圣平一迈进院子里,便瞧见了林姝,脚下的步子微微有些犹豫了。 他压根不知道方才情况紧急,成安侯夫人和几位姑娘安置在了一处,按理说他都这般大了,不该和继母再有所接触的,可事情实在是太过于紧急了…… 林姝一瞧见他来了,扭头就朝着屋子里走去。 她可以不恨邵熙,却不会原谅邵圣平……恨往往比爱来的更长久,当初有多喜欢,被软禁的那三年心里便有多恨,如今她对邵圣平的爱已经消磨干净,可恨意却是愈发浓郁了。 可谁知道邵圣平却是扬声叫住了她,“四姑娘请留步!” 林姝装作没听到似的,如今她没本事要了邵圣平的命,恨不得连看都不想多看邵圣平一眼,因为觉得恶心。 邵圣平生的比她高,步子比她大,三两步就追上来了,拦在了她跟前,“四姑娘请留步。” “世子爷有什么事情吗?”林姝下意识退了一步,态度极为漠然。 邵圣平深深看了她一眼,“方才我喊四姑娘,四姑娘想必是听见了罢……怎么,四姑娘在躲着我?” 林姝很纳闷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就算是几年前在信中侯府有过会面,可那个时候不过是匆匆一瞥罢了!上一世自己是死缠烂打,可这一世她一见到邵圣平恨不得就绕道走了,“世子爷说笑了,我不过是想着男女七岁不同席,如今你我都大了,如今这般堂而皇之站在院子里说话,若是被有心人瞧去那就不大好了!” “四姑娘想的实在周到!”邵圣平看着只比自己矮上小半个头的林姝,总觉得林姝身上有些韧劲儿……想想也是,若这人身上没有韧劲,只怕早就被平宁长公主吃的连渣子都不剩了!当初信中侯府那一跪,林姝早已是名满京城,“正因为是男女大防,所以我才冒昧想请四姑娘帮个忙。” 顿了顿,他才道:“还请四姑娘帮忙进去给我母亲捎句话,就说邵熙身边的那个丫头也找到了,不过那丫头已经死了。” 他脸上并没有过多难过的神色,他和他生母一样,平日里虽疼邵熙,可却是当做猫儿狗儿一样疼爱的,难过了片刻,却会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都到了这个时候,林姝总觉得不好再推辞,点点头就进去了。 成安侯夫人在身边丫鬟婆子的劝说下已经止住了眼泪,可待林姝的话一说完,这眼泪又啪嗒掉了下来,“到底是谁这么狠毒?是谁要害熙姐儿?她还未及笄了,怎么就有人能下这样的毒手?” 这成安侯夫人的确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如今只顾着一味的哭,上一世林姝早已领略过她的软弱,如今对她也不抱什么希望。 林姝只一味在旁边轻声劝着,“您莫要伤心了,若熙姐儿知道了您这般难过,泉下有知心里头也会跟着难受的……当务之急是该想想如何料理熙姐儿的后事和查出凶手才是。” 她这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 可成安侯夫人却还一味的哭,就连林姝都不得不感叹,叶家还真是疼邵圣平这个外孙子,选了这么个傀儡庶出女儿送过来了,当真只是起了个摆设作用。 不多时,淮阴伯太夫人便面带悲怆走了进来,她本就向佛之人,如今又是她做东,她心里头自然是难受的,“成安侯夫人莫要难过了,这件事已经报官了,总能还大姑娘一个清白的……我方才已经与道成大师商量过了,会为大姑娘供奉一盏长明灯,更会请得道高僧为她超渡七七四十九天。” 成安侯夫人抽噎道:“……那就多谢太夫人了。” 淮阴伯府太夫人轻轻握着她的手,“说起来这件事也是因我而起,若不是我邀了你们一同过来上香,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这和您有什么关系?都是那歹人……”成安侯夫人从小伏低做小惯了的,如今成安侯府又一日不如一日,所以她的姿态摆的很低,“只希望官府能早些找到那歹人,还熙姐儿一个公道。” 淮阴伯府太夫人又长长叹了口气,“改日我再去成安侯府拜访,亲自给成安侯赔个不是。”她乃内眷,按理说不该和成安侯有所接触的,可奈何儿子太小,她只得扛起这一切了。 林姝只觉得自己不便在场,与成安侯夫人和淮阴伯府太夫人告辞之后,便出去了。 可谁知道邵圣平这个时候还负手站在香樟树下等着她,见着她出来了,便迎了上去,“四姑娘,我母亲如何?” 林姝恨不得冲他翻个白眼,上一世夫妻五年,她早知道邵圣平是个什么人,敬重成安侯夫人?呵,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上一世她被软禁起来之后,成安侯夫人连一句话都不敢帮她说,任由着邵圣平和林怜成安侯府搅合的天翻地覆,那个时候已经成为了太夫人的成安侯夫人不过是因为外出做客的时候说错了一句话,便开始“卧床养病”了,可见邵圣平心都有多狠。 可如今心里再怎么不屑,她还是轻声道:“成安侯夫人并没有什么大碍,虽一直眼泪不断,可瞧着精神像是不错的!还请世子爷节哀!” 145 你们俩儿在说什么? 145 你们俩儿在说什么? 作为哥哥,邵圣平自然是该掉两滴眼泪的,如今面上恰好露出几分悲怆来,“多谢四姑娘了。” 恰好这个时候林怜也准备去安慰成安侯夫人的,恰好走出来瞧见了他们两人站在一起说话,便迎了上来,“世子爷这是在和四姐姐说什么了?” 若这个时候站在这儿的是旁的男子,她定会大声嚷嚷好坏了林姝的名声,但这人是邵圣平,她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邵圣平转身便走了,临走之前还不忘看了林姝一眼。 林怜只觉得有些下不来台,“四姐姐,你方才在和成安侯府世子爷说什么了?瞧着你们俩儿都很高兴呢!” 这套话的方式可不太高明! 林姝深深看了她一眼,“怜姐儿,这话可不能乱说,如今邵熙尸骨未寒,成安侯府世子爷作为邵熙的亲哥哥,我们哪里有什么心情谈笑?” “怕是我看错了罢!”林怜眼睛也红红的,又忍不住问了一遍,“那你们方才在说什么呢?这成安侯府世子爷素来是不愿意搭理人了,方才四姐姐是没见到,有几个姑娘趁着游船的时候想要与成安侯府世子爷搭话,可他却是理都不理人家,没想到四姐姐却是入了成安侯府世子爷的眼。” 说着,她更是低声道:“这成安侯府府门第和信中侯府差不多,再加上成安侯府世子爷读书好,样貌好,我可是听说了,就连白马书院的先生都说他这次定是能入前三甲了……四姐姐年纪也不小了,差不多能定下亲事来了……莫不是四姐姐快要嫁到成安侯府去,成为世子夫人了罢?” 这话半是试探,半是威胁。 “随便你怎么想!”林姝转身就走了,她就是要林怜心里痒痒的难受了。 林怜却是在后面急的直跺脚。 因为邵熙的死,接下来的气氛便有些低迷了,到了第二日一大早大夫人便带着几个姑娘回去了,这件事她可是不敢随便拿主意了,得回去禀告太夫人。 而邵圣平昨夜便带着成安侯夫人匆匆赶了回去。 这个时候他正在书房与成安侯商量这件事,成安侯年纪虽不大,可身材发福,脸上写满了庸庸碌碌这几个字,的确是这般,好在几年前府中的很多事他都已经开始于儿子商量了,这件事也是这般。 如今他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走动,呢喃道:“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我都已经答应平宁长公主了。” 成安侯府中也有两个庶出姑娘的,可模样性子都拿不出来,他便是想将这两人送到平宁长公主府去,这平宁长公主也不会要的。 赶了一夜路,邵圣平面上带着几分倦怠,可也就倦怠而已,“我也早就跟您提过了,平宁长公主那边时候不能答应的,若是真的答应了,咱们成安侯府以后该如何在京中立足?您只想着能够攀附上平宁长公主、攀附上周家,可有没有想过会因此将成安侯府百年的名声都给葬送进去?” “当初信中侯府那边打算答应这门亲事的时候,信中侯府太夫人就说要平宁长公主进宫请太后娘娘亦或者皇后娘娘赐婚,可平宁长公主不过是许诺了您一个从三品的位置,您便答应了这门亲事,却没想过这是因小失大……” “你住嘴!”成安侯脸上带着隐隐怒气,任谁是被儿子这般训斥,都会恼火的,“纵然众人都道你天资聪颖,可你别忘了,我才是你老子,你怎么敢这样跟我说话?这天下的读书人何其多,你就敢保证日后你一定能够坐上从三品的位置……” 话不投机半句多! 如今的邵圣平越来越和自己这位父亲说不到一起去了,从三品?呵,这位置在他看来不算是什么难事,也就父亲庸碌无为,到了这个年纪还是个正五品的官儿,“若是您不愿意听,那我不说就是了,只是当务之急您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应付平宁长公主那边才是……平宁长公主心思阴沉,不是个好对付的,这结阴亲的事儿一传出来,熙姐儿就死了,难免不会让人想到这件事会不会是咱们成安侯府在其中使诈!” 他说完这话就下去了。 成安侯却是急出了一身冷汗来,想要喊住儿子,却见着儿子已经迈下了台阶。 邵圣平脸上带着几分讥诮的笑容,还是母亲说得对,这个家还是要靠他撑着。 跟在他身后的小厮轻声道:“世子爷,您为何不把昨日看到的事情都说出来……好还大姑娘一个公道?”这话他从昨儿便藏在心里了,晓得自家主子是个有主意的,所以这才一直忍到了现在。 “说?说什么?”邵圣平冷冷一笑,嘴角带着几分阴狠毒辣来了,“说我亲眼看到熙姐儿被人推下水?说那人引开了熙姐儿身边的丫鬟,逼得熙姐儿身边的婆子自尽?那你有没有想过,这话说出来又有什么好处?” 那小厮一时间愣住了。 邵圣平脚下的步子连顿都没有顿一下的,依旧大步流星朝前走着,“只是我想不明白,她为何要害熙姐儿。” 不过这种姑娘家的事儿,他向来想不明白,“但就算是她没有动手,我也是会动手的,父亲眼皮子浅,能为了那蝇头小利陷成安侯府于两难的境地,可我做不到,熙姐儿死了,平宁长公主会怀疑到成安侯府这边来,可也仅仅只是怀疑了,那该时候我和母亲都不在场,平宁长公主还真能因为这件事苛责成安侯府不成?” “可因此,成安侯府的名声却是保住了,熙姐儿也算是死得其所!” 这也就是他明明见着自己的庶妹活生生被人用船桨按着头,生生溺死在湖中,却依旧熟视无睹……直到现在他还记得邵熙海藻一般的头发在水中浮动,那青碧色的衣裳也随着她的挣扎一飘一浮的,当时不是没有犹豫过,可他到底还是没有选择出手相助。 那小厮却是连话都不敢说了,他好像从来都看不穿主子心里头到底在想些什么。 如今信中侯府中也在议论这件事,太夫人强撑着身子将林姝几个都叫到了青松院,一个个问话,“……慧姐儿她们两个我都已经问过了,那怜姐儿?你了?邵熙死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林怜一下子慌了,忙道:“那个时候我也在摘莲蓬。” 末了,她更是添了一句,“当时我在空旷处,有好几位姑娘能够给我作证的。” 太夫人这才舒了一口气,“既然这件事和咱们家没有关系,那就最好不过了,你们也是的,从小我是怎么教导你们的,男女一同出去游玩本就有伤风化,还一同游湖?名声可还要不要了?以后还想不想说亲事了?是不是要将信中侯府的颜面丢完这才满意?” 这话就有些指桑骂槐了。 林姝只装作没听懂似的,在太夫人跟前,她已经掌握了一项技能,只要太夫人不指着她鼻子骂,随便太夫人含沙射影她都无所谓,反正生气的是太夫人,不是她。 林怜却有些惴惴不安了,前几日庄子上才传来了消息,说是钟姨娘身子愈发不好了,怕是没几天活头,她可不敢在这个关头上惹太夫人生气,“祖母,我知道错了……” 太夫人脸色这才微微好看了些。 侯在一旁的大夫人却是轻声道:“娘,您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邵熙定不是溺水身亡的,只是有谁会这么狠心?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哪里会和旁人结下这么大的仇?若说是成安侯府和哪家结仇了也不大可能,成安侯府这些年落败了一直慎言慎行,就算是真的有仇,也不会冲一个小姑娘去的……” 她还记得邵熙尸体被抬上来的时候那模样,当初是多好看的一小姑娘啊,可那个时候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一张脸毫无生气……想想她便觉得有些心疼了。 太夫人却是见惯了生死,内心已经泛不起什么波澜来了,“既然这件事和咱们家没有关系,那就不要操心这些事儿了,很多事情不是你问便有答案的,这件事自有成安侯府和淮阴伯府操持……只是如今经过了这样一件事,事情闹大了,在场的小姑娘便有嫌疑,虽说慧姐儿当时没去湖边,但这种事怎么好明着说?难不成还大肆宣扬咱们家的两个姑娘和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若真的是这般,怕也将剩下的几家给得罪了。” 所以不仅不能说,还只能硬生生咽下苦水。 林慧轻声道:“那依祖母之见,当下该怎么做?” 太夫人扫了她一眼,缓缓而道:“当务之急就是应下淮阴伯府的那门亲事,只说当时咱们家的几个姑娘是为了相看而去,既然是为了议亲,那这件事和咱们家,和淮阴伯府便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只是不小心叫那有心人钻了空子,被人利用了去了。” 其实这件事细细想来也是有理可查的,当时淮阴伯府太夫人带着一双女儿前去相迎,便足以能看出端倪来了。 146 你胆子倒是大得很 146 你胆子倒是大得很 林慧却是苦涩一笑,并没有接话。 倒是大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才转而对太夫人道:“娘,媳妇觉得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她又怕女儿因为这件事闹腾起来。 太夫人皱了皱眉头,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已经听林慧的声音在耳畔响了起来,“娘,我觉得祖母说的有道理,您就派人去淮阴伯府说一声答应这门亲事罢!” “真的?”大夫人可是喜上眉梢,“既然如此,那我待会儿就派人去淮阴伯府一趟,今早上我们一行人回府的时候淮阴伯府太夫人还拉着我的手说个不停,直说这件事都是她的错……我瞧着她像是满心愧疚,若知道了这事儿,心里也能宽慰一二。” 她觉得这件事和淮阴伯府太夫人没什么关系。 林慧点了点头,神情有些漠然,“这件事您看着办就是了,我和姝姐儿有些累了,就先下去了。” 说着,她连半个字都没与太夫人说,拉着林姝的手便下去了。 她心里头难受极了,一直等到了玲珑阁喝下了半盏茶,这才苦笑着说道:“姝姐儿,你说她将我们一个个当做什么?只怕昨儿就算是没有邵熙的死,依照着她的性子,也会想方设法叫我嫁入淮阴伯府的,是不是?” 如今她对太夫人连“祖母”二字都已经叫不出来了。 林姝将剥好的秭归夏橙塞到她手里,“莫要生气了,方才你已经气了一路,还觉得不够?吃几瓣橙子消消火……” 林慧看了看手中的橙子,摇摇头,“我什么都吃不下……虽说我都已经打算嫁给淮阴伯了,可被她这么一算计,我这心里总觉得怪怪的。”这感觉就像是吃了苍蝇似的,吞不下去却也吐不出来。 “祖母是个什么性子,你又不是到了如今才知道?平日里便不是个好相与的,更别说事情关乎信中侯府的名声了,她更是不会理会咱们是如何想的。”林姝却是实话实说了,原先她还想着能修复太夫人和林慧之间的关系,可如今看来,林慧不是傻子,是有自己的判断力的,“远的咱们不说,就说说钟姨娘罢,钟姨娘是有错,但钟姨娘在父亲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生下了怜姐儿、霆哥儿和麟哥儿,就算是看在这个份上,祖母也该留着钟姨娘的性命才是!” “只是祖母甚至不惜与父亲翻脸,也要要了钟姨娘的性命……前几日才传来消息说是钟姨娘已经是危在旦夕了,只怕没几天活头了。” 当时她听到这消息的时候素琴还曾感叹过,说钟姨娘手上握着长泽郡主和林沛那样大一个秘密,如何就会轮到到那样一个下场? 可她却知道,不过是因为钟姨娘的三个孩子罢了,钟姨娘想要活命很简单,可总该为了自己的孩子着想,特别是春哥儿,若是狸猫换太子的事情一闹出来,长泽郡主会第一个要了春哥儿的性命的……所以她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三个孩子的平安。 林慧冷笑一声,“我素来相信这世上有因果报应这么一说的,不是不报,是时候还没到了。” “慧姐儿……”林姝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林慧,忙道:“你没事儿罢?” 林慧眉目里带着几分淡然,这是尼姑庵里那些大师们脸上才有的淡然,“你放心,我没事儿的,为了叫他们放心,我会乖乖嫁人,我会好好爱护自己的。” 说完这话,她便离开了。 林姝却是坐在原处好久都没回过神来,她只觉得林慧可怜……可转转而一想,这一世林倩和林慧的夫君和上一世皆是同一个人,那她了?她的夫君又会是谁? 自那日连有尧匆匆离开信中侯府回到白马书院,却是连个口信都没捎回来,就连母亲都曾问过她几次是不是和尧表哥吵嘴了……她只觉得尧表哥不是这样小气的人。 至于邵圣平,她这辈子便是死,也不会嫁给那般心狠手辣的人! 恰在这个时候,素琴却是走进来道:“姑娘,宁国公府大爷送过来了一封信。” 林姝接过信一看,这信封上头写着“林姝亲启”几个字来,字迹工整锋利,只让他想到那个在庄子上护他离开的少年,而并非这那个纨绔不堪的宁国公府大爷。 拆开信一看,她更是笃定了自己的想法……陆靖然是个聪明且不动声色的,他喜欢收藏石头,可这世上却没几个人知晓。 素琴在一旁轻声道:“姑娘好端端的,宁国公府大爷给您写信做什么?” 林姝将信撕成碎末末,才道:“宁国公府大爷这是邀请我后儿天香楼一聚了。” 其实她何尝不知道灰水晶石价值连城,可她还是毫不犹豫将石头送了出去,一则是为了感谢陆靖然上一次的出手相救,二来则是想要与陆靖然交好。 陆靖然心狠手辣,她是有所耳闻的,可与来日的宁国公有几分交情,对她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这便是重生的好处! 她已经决定三日之后赴约了。 可素琴却有些犹犹豫豫,“姑娘可是忘了长泽郡主之前说过的话?明儿就到了半个月的期限了!” “你放心,我没有忘记。”林姝不会为难麟哥儿的,也会将麟哥儿还给长泽郡主,可前提是她在安全的情况下,如今一个个人恨不得吃了她的肉,喝了她的血,她若是真的将麟哥儿交出去那就是傻子了,“我想要麟哥儿,可我却不会在如今将麟哥儿还给他的……至于长泽郡主所说的半月之约,我压根就没放在心上,长泽郡主能用什么手段?无非就是下毒谋杀罢了,更何况,如今她还不敢将我怎么样了,若真的杀了我,麟哥儿该如何?至于母亲那边,舅舅更是派了当初的暗卫在暗中守着,若是情况有点不对劲,便会出来的,我倒是要看看她还能有什么阴损招数!” 其实上一世她倒是高看了长泽郡主了,用来用去无非就是这几招了,靠着自己的身份压人! 这三日之内,成安侯府大姑娘邵熙在大佛寺溺水身亡的消息被传的沸沸扬扬走,众人议论纷纷,官府那边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一时间倒是众说纷纭了。 有人说这是成安侯为了成安侯府的名声,偷偷派了丫鬟婆子将邵熙推了湖中,接着那两个丫鬟和婆子便也跟着跳湖自尽了。 有人说邵熙哪日不小心得罪了哪家的姑娘,那姑娘怀恨在心,承认不注意的时候害死了邵熙。 还有人说邵熙被歹人瞧中了,想要轻薄邵熙,邵熙拼死不从,就被那歹人害死了……反正是什么样的话都有。 这京中夫人太太本就闲来无事,也就靠着这么点是非八卦打发时间了,如今恨不得觉得那日去大佛寺的几家姑娘小子都有了嫌疑。 可淮阴伯府却在这个时候透露出要和信中侯府三姑娘结亲的亲事来,如此一来,这两家的嫌疑才算是小了些。 林姝听着这些传闻,并没有过多理会,连官府都查不出来的事儿,她怎么能知道?更何况那日她派芸豆去湖边,就连芸豆都说仵作都说了,邵熙的身上并没有任何伤痕,看着倒像是不小心落水了……成安侯府便对外宣称,说邵熙是不小心落水,说那两个丫鬟婆子见着邵熙死了,怕成安侯责罚,这才投湖自尽的。 可这话又能将谁骗了过去? 就连陆靖然见到林姝的时候,都端着茶蛊问起了这事儿,“四姑娘来了?我原本以为四姑娘最近不大太平,是不会来了!” 此时的他正微微侧身看向窗外,不过是门刚被推开,凭借那轻盈的脚步声便知道是林姝来了。 侯在门外头的几个护卫将素琴拦了下来,只准林姝一个人进去,素琴自然是不答应的,可林姝却是看向她道:“你们就守在门外,若有什么事儿我叫你们一声就是了。” 她今儿是背着母亲偷偷出来的,身边也就带了素琴和芸豆,若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叫她们也是无用的,这话不过是给素琴一个心安罢了。 等着门被微微阖上了,林姝才坐了下来,道:“我为何不会出来了?事情再多,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该做什么继续做什么就是了,若真的因为旁人的议论就畏畏缩缩,那一辈子未免太累了……更何况,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了,你这信儿都送到我手上去了,我哪里有不来的道理?若真的如此,那未免也太过于忘恩负义了。” 陆靖然转过身子来看着她,今日他穿着一件宝蓝色的直辍,上头任何纹路都无,只在领口和袖口处绣了暗纹,看起来倒是愈发将他显得金贵起来,“四姑娘前头的话说的倒是有几分意思,后面的话……好像就带着几分勉强了。” “看样子你倒是不大怎么喜欢听实话?”林姝笑了笑,说实话最开始进门的时候她心底也是有些紧张的,万一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惹恼了这位宁国公府大爷,他也记恨上自己那就完了。 147 你该叫我靖堂叔 147 你该叫我靖堂叔 可进来之后,林姝倒是觉得这位宁国公府大爷和传闻中的纨绔倒是一点都不一样,更何况,若陆靖然真的心肠狠毒,那日就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救自己了……不管以后他变得有多暴戾狠毒,可这个时候心底却是存了几分善念的,“不知道你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儿?” 陆靖然只觉得眼前的小姑娘有几分意思,“是不是你什么都不怕?” 林姝只以为自己听错了,可下一刻却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我不过是一介女流,怎么会什么都不怕?只是怕又有什么用?那日在庄子上,若真的怕了,说不准就没有胆子想去厨房地窖那边去,说不准就已经成为了那些人的刀下亡魂,更不会被你们救下来,说不准更会因为害怕而显得畏畏缩缩拖慢了你们的脚步声,兴许已经被捏在平宁长公主说上……” “我说的不是那日在庄子上的事,我说的是今日之事!”陆靖然放下茶蛊,嘴角带着几分玩味的笑,“不管是当日你当着众位夫人的面戳穿了平宁长公主和你祖母的阴谋,还是那日在庄子上被平宁长公主派出去的人追杀,你不怕,是因为你毫无选择。” “可今日之邀,你却是有选择的余地,我的名声在京中如何,想必你也是听闻一二的……没想到你居然还敢来!” 林姝慢条斯理地道:“哪里是听闻一二,简直是如雷贯耳!你只问我为何会来,我倒是想问问你我前几日明明没有给你回信,你怎么今日还来了天香楼?” 不是她有心不给陆靖然回信,只是这信儿想要送到玲珑阁中本就不简单,想要将信笺递出去那就更加是难上加难了,如今不管她在玲珑阁中做什么,魏妈妈都派人寸步不离将她盯着,生怕她闹出什么动静来,写一封信也像是做贼似的……她这才作罢的。 陆靖然悠悠道:“我不过是想着自己怎么说都是救过四姑娘性命的,若是连这般小小要求四姑娘都满足不了,那四姑娘成了什么了?白眼狼?” 说着他更是笑了笑,看起来心情不错,“更何况四姑娘连那般尊贵的灰水晶石都舍得送,想要出来见四姑娘一面应该不是什么难事罢?只是我有些不明白,这灰水晶石价值连城且又其貌不扬,四姑娘怎么想着就将这东西送过来了?若我是个不识货的,随手将它赏给下人了那岂不是可惜了?” 林姝笑了笑,“你不会的,我不知道听谁说起过老宁国公在世的时候便喜欢收集石头,想着你们宁国公府出来的人兴许都好这一口,所以这才送出去的……更何况,这天底下哪真的有人会将随随便便在路上捡一块石头送给自己救命恩人的?” 陆靖然靠着坐在了离她最近的太师椅上,微微凑近她,低声道:“四姑娘这话说的好像是有些道理,我祖父爱石在京城也不算是什么秘密,只是我有一点想要问问四姑娘,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宁国公府的人?” 林姝心中一跳,该来的还是来了。 其实那日她从庄子上回来之后一直有些惊魂未定,只想着该如何感谢陆靖然,倒是忘了这一茬,等着谢礼送出去了好几日,她这才想起来,按理说她应该是不知道陆靖然的身份才是,“其实那日在庄子上的时候我便觉得你有几分面熟,看着你身边带着一个个都练家子,更想你定是出身不凡,这才确定了你是宁国公府大爷……” 陆靖然只含笑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林姝轻声道:“其实是我曾坐在马车里见过你,那个时候你正骑着马将郭家小少爷踩在脚底下,手上扬着马鞭,想不惹人注意都难,当时我们坐在马车里面的姑娘便说起这件事来了,我记性向来不错,所以便对你有了几分印象。” “原是如此!”陆靖然微微咳了一声,说到底还是有些尴尬的,“没想到四姑娘不仅胆子大,还很聪明。” 这话中的含义谁都明白,却是没有说破。 若是林姝那日在庄子上的时候便说认得人他,不管林姝哭着跪着求他,只怕他都不会救人的……他能救得了林姝一次,却救不了林姝两次,谁知道哪一日林姝就落到平宁长公主手上,若是被平宁长公主知道那日是他救下来林姝的性命,依照着平宁长公主的性子是断然不会放过他的。 而如今的他,莫说是抗衡平宁长公主了,就连抗衡宁国公夫人的本事都没有! 林姝笑了笑,转而岔开了话题,“……看你这样子应该是喜欢那灰水晶石的,既然如此,那我便放心了。” 陆靖然很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一点都不费劲,只想着若是这姑娘真的嫁到了平宁长公主府去,那可真是糟蹋了……原先他那嫡母想为他求娶邵熙的时候,众人都说邵熙糟蹋了,邵熙这人,他也是远远见过一两次的,实在是一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好颜面好攀比,嫁到平宁长公主府去也不算委屈。 邵熙的死对陆靖然来说可是一点影响都没有,他在天津卫这几年经历了很多,甚至还有和他同睡了一屋子几年的将士都死了好几个,战场是最无情的地方,他对认识的人都能这般无情,跟别说一个陌生人了,更何况,就算是邵熙不死,不管是他,还是他嫡母,都不会允许邵熙嫁入宁国公府的,“四姑娘可是要走?这都到了用午饭的时候,不留下来尝一尝天香楼新出的八宝饭?” 林姝已经站起身来了,“多谢你的好意,只是我是背着家里人出来了,若是回去的迟了被人发觉了,不仅会惹得母亲担心,还会叫身边的两个丫鬟因此受罚!” 方才她出来的时候可是借着去找林慧的由头偷偷溜出来的,时间不宜太长,若是被魏妈妈发现了,只怕又要小题大做了。 陆靖然见着她要走,也不勉强,只轻飘飘来了一句,“还请四姑娘以为唤我为堂叔,一口一个‘你’,好像是不大合适。” 堂叔? 林姝一下子愣住了,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陆靖然含笑道:“听说信中侯府的三姑娘已经和淮阴伯定了亲事,说是婚期定在了明年秋末,四姑娘怕是不晓得,淮阴伯府和宁国公府乃是出了五服的亲戚,就连淮阴伯见到我都得叫上一声靖堂叔了!到时候三姑娘也要着淮阴伯一起唤我为堂叔,难不成四姑娘见了我了还一口一个你么?” 说起来他比淮阴伯也大不了两岁,可大家族里头辈分是不能乱的。 林姝白了他一眼,“可如今我三姐姐不是还没有嫁到淮阴伯府去吗?”她可不想叫陆靖然白白在嘴上白白占她一年的便宜。 说着她更是微微作揖道:“那日在庄子上的事儿便多谢您了。”语气到底是恭敬了些,毕竟是长辈,她也不好放肆。 话毕,她转身就要走。 还是旁人说得对,陆靖然这人真的有些危险,谁知道他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只是她刚走几步,还未来得及出门,就已经被陆靖然拉到了身后,她一下子慌了,“你,你这是做什么?”吓得她连敬语都忘了用。 可如今却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陆靖然挡在他身前,低声道:“外面有大一大群人上来了。” 他自幼习武,听觉比一般人更为灵敏,如今只察觉到有十多号人已经蹬蹬上楼梯了,那些人脚步轻盈,“那些人已经朝着楼梯上来了,听那脚步声定然是练家子,你这个时候还是不要下楼的好,免得被冲撞了,等着那些人走了再回去也不迟!” 方才林姝上楼的时候店小二多嘴多舌,只说陆靖然真豪气,如今天香楼包厢涨价了三成,他还是能一口气定下个包厢,更说这包厢今儿才定出去了一间……更何况来的都是练家子,她这个时候才察觉,自己真的是低估了长泽郡主,“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些人应是冲着我来的!” 陆靖然回过头来,惊愕道:“你的仇家怎么这么多?而且每次都叫我碰上了?” 他做不到抛下一个弱女子独自离开,更何况他这次也是只带了三四个人出来了。 林姝呢喃,“我……我也不知道为何每次就叫你碰上了……”她总不好直接说陆靖然太倒霉了罢,其实想想怕她是天生和陆靖然犯冲,一碰上陆靖然就被人追杀。 想及此,她还死死拽住陆靖然衣角,“堂叔,我那儿还有一块紫水晶石,您想不想要?” 现在是她有求于人,那就不得不低头了。 陆靖然,“……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说着,他更是扬声道:“半夏,进来!” 半夏也就这个时候才察觉到不对劲,将所有的人都带了进来,其中自然是包括素琴和芸豆,他更是命人死死抵住门,才道:“爷,咱们该怎么办?” 148 来一个就杀一个 148 来一个就杀一个 外头虽只来了十几号人,可陆靖然这次却明显比上次在庄子上的时候更紧张了,上一次他身边带着的都是祖父留给他的暗卫,就算个个不是千里挑一,那也是百里挑一的,更有白先生在一旁筹谋划策,但如今,他身边也就一个半夏顶用。 剩下的那几个人都是宁国公夫人章氏派给他的,一个个都像是饭桶似的,若待会儿真打起来了,只怕跑的比谁都快。 陆靖然思忖片刻,指着那几个小厮道:“爷的仇家又寻过来了,你们一个个好好抵着门,事后爷每人赏银一百两!” 得,又变成往日那副纨绔小爷的模样来。 那几个小厮一听有一百两银子,恨不得眼睛都在发光,谁不知道他们家主子银子多? 陆靖然却是抓着林姝的手朝着窗外探了探,这包厢在二楼,跳下去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对这几个姑娘来说怕就不成了。 他想了想才道:“你怕不怕?” 如今就他和半夏两个人,便是各自护着一个人,还落下一个姑娘了,更何况,若身边有了负担那就束手束脚的,指不定到时候几个人都成了那些人的刀下亡魂。 林姝片刻就明白他的意思,摇摇头,道:“不怕。” 外头已经有撞门的声音了,一声又一声,力道极大,将门撞的砰砰作响。 原本那几个冲着银子而去的护卫脸上也露出了犹豫之色,他们虽想要银子,可也得有命花才是……瞧着外头那些人的架势,恨不得想要了他们的命似的。 而素琴和芸豆一个劲儿道:“您快带着姑娘走……” 半夏想要一个人护住她们两个人,只怕不容易,还不如乖乖呆在这儿,反正外头那些人想要的也不是她们的性命。 林姝还有几分犹豫,可陆靖然抓着她的手就从窗台上一跃而下。 猝不及防,林姝一下子崴了脚。 这可真是火上浇油了,天香楼门口还有几个长泽郡主派来的人守在门口,见状纷纷都冲了上来,他们一个个手执长剑,陆靖然手无寸铁偏生还带着林姝这样一个拖油瓶,哪里就能抵抗得住?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陆靖然便落了下乘。 好在那些人并不想要了林姝的性命,只想活捉。 便是林姝也渐渐察觉到了陆靖然体力不支了,眼瞅着二楼包厢上的那些人也朝着外头冲,林姝下意识道:“我跟着你们回去,你们放过无辜的人。” 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了刀疤、凶神恶煞的男子,“若四姑娘一早就肯乖乖跟着我们走,便也不会生出这样多的事情来了,长泽郡主想要的只是你而已。” 如今的长泽郡主真的是疯了,疯了! 这天香楼是什么地方?是京中最为奢华的酒楼,每日来来往往的达官贵人不知道有多少,可长泽郡主已经是什么都顾不上了……念儿心切,这几日长泽郡主真的要被逼疯了。 陆靖然捏着她腕子的手又紧了些,一面与那些歹人们应承,一面还抽出空来与她道:“你疯了?若你跟他们走了还能能活命?不要怕,再抵挡一阵,将官兵引来了就好了。” 这些人就算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在闹市随随便便将一个姑娘带走,如今他们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只是那些人歹人却趁着他分心,一剑砍伤了他的肩膀,那血顺着他的胳膊流了下来,还有好几滴溅在了林姝的手上,林姝想要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若再挣扎下去,只怕连陆靖然也会跟着丢了性命……那些人忌惮长泽郡主,不敢对她如何,可那些人并不知道陆靖然的身份,若是真的下了狠手,只怕后悔都来不及了。 可陆靖然手劲儿却是极大,林姝哪里挣脱得开? 渐渐的,那十多个人便团团将他们两个围了起来,如此一来,便是林姝插翅也难飞了。 来来往往的人虽多,也偶有一两个达官显贵,可一看这架势躲都来不及了,哪里还会上前帮忙? 便是到了这个时候,陆靖然也没有说要放林姝离开,死死抓着她的腕子,扬声道:“你们可知道我们是谁?” 他知道那些人定是知道林姝身份的,可如今之计唯有拖延,半夏已经去搬救兵来了。 明面上他可是还有几个纨绔朋友的。 那刀疤男子只道:“老子做的可是舔刀口的买卖,若是连人都抓错了,叫老子以后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说着,那刀疤男极为不耐烦道:“废话少说,若是你肯乖乖交出这姑娘,老子便饶你一条狗命,要不然可莫要怪老子不客气了。” 他的刀已经横在腰间了。 陆靖然扬声道:“要了我的狗命?那就要看你要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那刀疤男作势就要冲上来,可一旁却是传来了呵斥声,“住手,天子脚下岂能容你们随便放肆?” 林姝与陆靖然扭头一看,他们还以为是谁了?原来只是个白面书生罢了!生的白白净净、文文弱弱的,一标标准准富家公子哥儿的模样……只是待他们的目光往后挪了挪,却见着这男子身后的十多个随从都是宫里头的内侍。 来者定是皇家子弟了! 陆靖然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 可那刀疤男却是一点眼见力都没有,张狂道:“呵,又来了一个多管闲事的!今儿老子的刀又要多沾十几个人的血了。” 只是他这话音刚落,那男子身后的一个内侍从袖子里掷出几根银针来,针针入他的喉头,一下子,他却是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只捂着喉咙,面露几分极其痛苦的神色来。 方才那文弱男子微微一笑,“还真是张狂!” 剩下的那几个人顿时就慌了神,可方才那男子却扬声道:“将这些人都抓起来,我倒是要看看谁有这样大的胆子,在闹市敢这般张狂!” 他身后的内侍一个个身手皆是不凡,三五下这些人便将那些歹人抓起来了。 林姝随随便便用帕子给陆靖然巴扎了伤口之后,陆靖然才走上前去,正色道:“多谢兄台出手相助,想要问问兄台尊姓大名,来日定当重谢!” 那男子只淡然道:“在下欧阳昭。” 陆靖然面色倏地变了,他虽猜到了来者是皇家子弟,却万万没想到竟然是章皇后嫡出的八皇子,“原来是八皇子,失敬了。” 原先小时候他也曾被嫡母带进宫见过八皇子几面,因为年纪相仿,也与八皇子玩过几次……可等着嫡弟出生,他便彻底成为了嫡母的眼中钉肉中刺,又如何会将他带进宫? 十多年了,人的相貌都变了,他也自然没能认出八皇子来。 八皇子微微一愣,“敢问这位兄台是……” 欧阳虽是皇姓,可这京中的皇亲贵族何其多,自己不过是刚报出名字,这人便知道自己排行第几,想必也是个有身份的。 陆靖然笑了笑,“宁国公府的陆靖然。” “靖表哥?”八皇子还记得小时候两人关系极好,他甚至日日夜夜都盼着陆靖然进宫陪着他一起玩,虽说他身边也有小内侍陪着,可一个个都是束手束脚的,不像陆靖然会带着他划船捉鱼掏鸟蛋,“你都好些年没有进宫了……我问过母后好几次,可母后都说你太忙了,前几年更是被宁国公送到了天津卫历练,如今已经回来了?” 他被章皇后保护的极好,章皇后不仅没让他沾染朝堂上的事情,留恋这些京中是是非非也没叫他知道半分……章皇后总觉得为了大周朝,为了朝廷她已经献出一个三皇子了,她只想让小儿子能够开开心心快快乐乐长大。 陆靖然点头道:“嗯,我回来了已经有些日子了,只是一直没时间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两人身份不一样,早已没有小时候那么多话要说了。 八皇子却是很高兴,甚至要邀了他进去天香楼包厢喝一杯,陆靖然不免有些有犹豫。 林姝却适时上前道:“八皇子,靖堂叔的肩膀受伤了,得马上找大夫去包扎上药,这习武之人若真的落下病根,只怕以后都会受影响的。” 她隐隐觉得陆靖然并不想和八皇子过多的纠缠。 八皇子却忙道:“既然这般,那我就更不能放靖表哥离开了……阿福,快去请大夫过来!” 说着,他更是扶住了陆靖然另一只没有受伤的胳膊,要将他扶向天香楼包厢里面,“如今你受了伤,哪里还能去医馆?就先回厢房里头歇着。” 这阿福便是方才出手杀了刀疤男的内侍,名字听着倒是和和气气的,不出手的时候脸上也带着盈盈笑意,如今早已经是跑的没影儿了。 陆靖然只好被八皇子扶着上了阁楼。 林姝也被素琴和芸豆扶着,一瘸一拐跟了上去。 大夫还没来,八皇子见着陆靖然肩头的血已经没有方才流的那般厉害了,才微微放心了些,“靖表哥,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方才那些人为何要杀你?这些人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难道不知道你是宁国公府的大爷吗?” 149 连皇子都敢算计 149 连皇子都敢算计 陆靖低头看了看自己肩头上的伤势,只觉得还好,压根就不严重,瞧着方才林姝那紧张的模样,他差点就以为自己的胳膊要废掉了,“他们想杀我不过是因为我路见不平,挡了他们的路,其实那些人想要抓的是信中侯府四姑娘……” 林姝站在一旁,甚至还冲着八皇子笑了笑。 她原先在慈宁宫住着的那些日子,虽没有见过八皇子,却也晓得不管是章皇后还是王太后对他都很是疼爱,小小年纪便恭敬孝顺,对任何人永远都是温良而雅的,这样的人很少有人不喜欢……更别说他还身份尊贵,如此谦卑,不知道得了当今圣上夸赞了多少次。 想了想,她只觉得陆靖然就像是她的福星似的,若没有陆靖然在,八皇子顶多是出手相救便走了,哪里还会问这么多话,“多谢八皇子出手相救,我这才逃过了一劫。” 八皇子倒是愈发惊愕了,信中侯府可是京中一等的勋贵之家啊,“那些人可是见着四姑娘穿戴华贵,所以这才打算劫财……” 可话一出口,他便觉得不是,眼前这女子的穿着打扮并不算华贵。 陆靖然苦笑一声吗,“方才我还问过那为首的刀疤男,说他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神身份,可八皇子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他做的即使舔刀口的买卖,怎么会抓错人?更何况,就算是真的要劫财,这青天白日的哪里就会出来了?我看不是劫财,这是要了四姑娘的命了。” “如今京城尚且是天子脚下,那些人的胆子就这样大,更不敢想那大庆朝别的地界……真不知道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捣鬼!” 他倒是个聪明的,晓得自己这位表弟性子纯良,知道了这件事就一定是要管到底的。 果然八皇子握紧了拳头,厉声道:“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那些人我一定要好好审问,看到底是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说着,他看想了林姝,“四姑娘好好想想这段时间有没有得罪过谁?” 话里话外都透露出这件事他管定了的意思。 林姝却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我不知道,我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就知道得罪了谁?” 她是存了私心的,上一世几位皇子争夺太子之位争斗的那样厉害,可压根就没八皇子什么事儿,所以她也不太清楚八皇子的秉性,就算是如今听人说他性子纯良,可人啊都是有感情的,若八皇子偏袒自己的姑姑那该如何? 她得让八皇子一点点往下查,一点点的查,如此长泽郡主这些年来做下的事儿便都瞒不住了……国家国家,先有国再有家,这个道理,身为皇家子弟的八皇子比她清楚多了,盛怒之下,定不会顾及姑侄之间的情分了。 八皇子却是极好脾气道:“我定会还四姑娘一个公道的。” 林姝却是想了想,却还是不大放心,若这八皇子真的被章皇后保护的太好,到了最后什么都查不出来,那她岂不是就亏大发了,“若真的要说得罪了谁,这段时间倒是因为口角冒犯过长泽郡主,旁的人倒是没有了……可那也不过是因为听戏的时候我夸赞了柳成园的袁小衣几句,长泽郡主却说袁小衣演的不好,因此才争了两句,按理说这事儿应该不是长泽郡主做的,长泽郡主哪里就有这么小心眼了?” 这话便给了八皇子一个线索。 就连陆靖然听了这话,都忍不住深深看了林姝一眼……原先他只觉得这四姑娘胆大心细,没想到却是这般聪慧,却是连八皇子都敢摆一道。 果不其然八皇子蹙起眉头来,“就算是平日里长泽姑姑脾气不大好,可性子却是极洒脱,心地也是好的……想必这件事是四姑娘误会了。” “我,我就是这么一说,八皇子可莫要想多了。”林姝面上露出几分诚惶诚恐来,轻声道:“我也觉得这件事蹊跷得很。” 她的话音刚落下,方才那个叫阿福的便匆匆忙忙赶了进来,后面跟了个大夫,可他却是尖着嗓子道:“八皇子,八皇子,不好了,那些歹人被带下去之后一个个都自尽了,好在他们聪明,最后拦下了一个人。” 可见长泽郡主还是存了有三分理智的。 八皇子却是气的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还有这样的道理?” “八皇子莫要生气,这种事并不奇怪。”陆靖然任由着大夫掀开他那受伤的肩膀,神色平淡,这种龌蹉事儿他可是见的多了,“既然他们身后的人敢将他们派出去,那就定然是有所准备的,他们求的不过是银子,如今又知道自己早已是没了生路,所以这才一心求死……要不然真的暴露了他们身后的那人,到时候反而还会连累家人。” “之前我在天津卫的时候听人说起过这种事,原先有个商户与人起了争执,可不好亲自动手,便花了五百两银子,雇了十多个杀手出去,可谁知道他仇家也是个聪明的,竟躲了过去,最后更是抓住了其中的一个凶手,言行逼供之下更是知道了那些杀手的底细,他仇家不好奈何那商户,毕竟这商户背后有靠山,只是他仇家又实在气不过,便派人去杀了那些杀手的家眷,甚至连七八十岁的老妪都没有放过……等着官府查出这桩案子的时候,细细一算,竟死了一百多个无辜的人。” 这话无疑是火上加油。 对于八皇子的性子,他知道的远远比林姝要多得多。 八皇子气的直发抖,一句话都没说,只说要速速将那仅留下的一个活口带回宫好好审问。 陆靖然裸着半个肩膀,斜斜看向林姝,“四姑娘觉得袁小衣戏演的好?” 林姝抬头一看,却见着他露出的半个肩膀,迅速将目光落到了窗户外头,“大家都是这般说的,想必是不错。” 上一世她倒是挺喜欢听戏的,可如今倒是喜欢清清静静的。 陆靖然玩弄着这掌心中的茶蛊,他的手指舒朗修长十分好看,最适合抚琴,可他却靠着这一双手挥剑,“我倒是和长泽郡主想的一样,觉得这袁小衣的戏演的并不十分好看,也都是众人一传十十传百捧起来的……说起来,还比不上四姑娘了。” 林姝头也不回,“靖堂叔还说我?我们也是彼此彼此罢了!” 若不是看在方才的情分上,这一声“靖堂叔”是怎么都叫不出来的……别人都救了自己的性命,索性让他痛快些! 陆靖然笑了笑,“你说若八皇子知道咱们在引他入瓮,你说他知道了会是什么模样?” 八皇子是最纯良不过了,就好像当初的大皇子一般,可他却是比大皇子好命,因为他是三皇子的弟弟,是章皇后的儿子……要不然,这宫里的纯良之人还能安安稳稳活到今日来? 林姝一本正经道:“我不过是一介平民,今日能够在宫外遇到八皇子便实属侥幸,哪里还敢诓骗八皇子?方才的话我本就没说错,我只不过是怀疑这些人是长泽郡主派过来的,又没有证据,口说无凭,若是诬陷了当朝郡主,岂还有我活命的机会?” 陆靖然又瞥了她一眼,今日她穿着象牙色的褙子,看上去温良无害,可是一肚子坏水了……不过幸好她是个聪明的,要不然也就活不到今日来了,“你知不知道你像只狐狸似的?” 林姝偷偷望了他一眼,见着大夫已经给他上好了药,正帮他穿衣裳,便堂而皇之看着他,“靖堂叔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狐狸?原先府中的女先生若是听到靖堂叔今日这话,估计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没错,你就像一只狐狸,还是那种看起来毛茸茸的小白狐狸,看着叫人一点防备都没有,实际上却是比谁都聪明。”陆靖然说的是正儿八经,末了,还道:“我这是在夸你了。” 林姝只想到了林慧当成宝贝的那些白狐,嗯,好像是挺可爱的,“那我便谢过靖堂叔了。” 说着,她瞧了瞧外头的天色,只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还请靖堂叔保重。”原本他还打算说下次见面的时候再好好感谢陆靖然,可细细一想,算了,还是别见面了,他们俩儿一见面就准没好事儿,还是包了那块紫水晶石,再包些药材送到宁国公府的好。 陆靖然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嘴角却是露出几分笑容来了。 待林姝匆匆回到信中侯府的时候,已经有丫鬟在四处找她了,守在后门口的小丫鬟恨不得要哭出声来了,“姑娘,魏妈妈已经带着人找了您一圈了,要是您不再回来,就要捅到太夫人那边去了……” 这些小丫鬟们可是最怕魏妈妈的。 林姝连脚下的步子都没有停,只朝着林慧院子那边走去,低声道:“慌什么?难道魏妈妈还能将你我吃了不成?” 150 光有八皇子还不够 150 光有八皇子还不够 林姝还真的是和林慧心有灵犀,她一去找林慧,林慧便将她拉到屋子里去了,关上门才道:“你跑哪儿去了?方才魏妈妈来找了我好几次,我想着她来找我肯定是没什么好事,叫香穗出去一问,魏妈妈说你不见了,我想着你平素是个妥帖人,只吩咐香穗说我正在午睡,有什么事儿待会儿再说。” “好在我知道你能靠得住!”林姝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她并没有将魏妈妈放在心上,可却不想因为这些小事影响了自己的心情。 说着她更是吩咐素琴去找魏妈妈,就说自个儿方才见着林慧在午睡,就一个人去了林慧书房,连香穗都没说一声的。 待素琴下去了,林慧才拉着她的手,正欲问什么的,可却倏地尖声叫了起来,“姝姐儿,你……你袖子上怎么有血?” 今日林姝穿了一件藕荷色石榴裙,若是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见她袖口上的血迹。 林姝低头一看,这点点血迹倒是和她袖口上的是石榴纹融在一起了,星星点点的倒是一大片,“三姐姐,你别问了。” “我如何能不问?”林慧面上露出几分担心,倒是有了一副当姐姐的样子,“你一出去便出去了这么久,袖子上还有血迹,我怎么能不担心?若真的是出去逛逛胭脂铺子,哪里还需要瞒着魏妈妈?就算是青松院那边不答应,五婶婶那边也会答应的……到底是怎么了?” 若换成了往日,林姝兴许还会将今日之事告诉她,可如今她却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林慧的亲事定在了明年秋天,虽说林慧是答应了这门亲事,可这段时间林慧脸上是一点笑意都没有,脸上的肉虽渐渐养了起来,可眸子里却是一点生气都没有,更是将绣嫁衣这种事儿一股脑的都丢给了香穗等人……她心里头难过着了。 想及此,林姝知道:“三姐姐,你别问了,我什么事儿都没有,以后也不会这般擅自出府的……这袖子上的血不是我的,不信你看我好端端的了……” 说着她更是将自个儿袖子挽起来,露出一双白白嫩嫩的胳膊来。 林慧这才微微放心了些,“可你若是不说什么事儿我便一直早挂记着……” 若说了,她知会担心的更厉害! 林姝只打起哈哈来,开始扯了旁的事儿来了,“……你可知道方才我出去的时候听到了什么消息?说是官府那边已经查出来邵熙那桩案子来了,说是邵熙是被那婆子所害,那婆子害死了邵熙和邵熙身边的丫头之后便自尽身亡了,你说有不有意思?” 其实想想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那日受邀去大佛寺上香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若官府迟迟没有定论,那几家姑娘和少爷的颜面又该放在何处? 就是冲着这一点,成安侯府为了息事宁人都会要求官府草草结案的……成安侯没有这个眼见力,可邵圣平却是能想明白这其中的关键。 “我正要与你说这件事了。”林慧又来了兴趣,压低声音道:“今早上我娘还与我说起了这件事,直说这成安侯世子爷是个有本事的,前几日他便开始去平宁长公主府了,可平宁长公主一直没见他,甚至这平宁长公主府上下都对他没什么好脸色,可他像是不知道似的,日复一日,接连着去了平宁长公主府好几日,前儿平宁长公主这才见了他。” “原本平宁长公主府是打算和成安侯府再不来往的,可昨儿不知道成安侯府世子爷使出了什么法子,竟说动了平宁长公主结下这门阴亲……我姐姐只说说那成安侯府世子爷过不了几年定是个人物!” 旁人不了解邵圣平,林姝却是了解的。 这人性子细致且阴狠,有些人甚至连平宁长公主都会怀疑邵熙之死和成安侯府脱不了关系,可邵圣平却有将劣势扭转为优势的本领,她甚至能想到邵圣平前日都与平宁长公主说了些什么,无非一开始就是摆低姿态,然后就列举出若邵熙活着嫁去平宁长公主府定的种种弊端,到了最后话锋一转,更说不管邵熙是生还是死,这门亲事都是跑不了的。 甚至他还会说,邵熙死了,这便才是真真正正的阴亲,对平宁长公主府的名声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如此一来,甚至就连平宁长公主都会忍不住想,若真的是成安侯府动手杀了邵熙,那可真的是用心良苦了…… 这还真的叫林姝猜对了,平宁长公主对邵圣平这个后生倒是高看了几分,末了更是不忘说一句“你这般聪明且懂得实务,来日定能拜相入阁。” 可这些目前也只是林姝的猜测罢了,“那也就是说这成安侯就和平宁长公主是亲家了?” 林慧点点头,“那咱们以后岂不是要喊成安侯府世子爷为表哥了?” 说着,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将声音压低了几分,“如此一来,这怜姐儿和成安侯府世子爷的关系不又近的几分?姝姐儿,你说怜姐儿是如何打算的?这几日也有人上门来给她提亲,可我看祖母和她的意思,对那些小门小户的公子哥儿都瞧不上,也不知道最后她会嫁给谁了!” 林姝如今可没心思放在这一对狗男女身上,笑了笑才道:“三姐姐你马上就要嫁人了,还这般关心怜姐儿做什么?有这个功夫还不如想想自己……昨儿陆随玉给我送来了一个荷包,想必我是沾了你的光罢?” “你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不过是一个荷包而已,怎么就这么稀罕了?”林慧都不记得淮阴伯长什么样子,那日她压根没没怎么看,“若是你喜欢,我将我这个荷包也送给你。” 林姝笑着说道:“不是荷包的事儿,而是里未来小姑子对你的心意,你想想,之前咱们和陆随玉也就见过几次面儿,恨不得连话都没说过,好端端她怎么就给咱们送荷包来了?还不是因为你马上就要成她嫂子了,足以说明这个小姑娘是个晓得分寸的,你还没进门便晓得与你示弱了……这还不好?” 一家和睦那是最难得的事儿了,虽说庶出的姑娘是不用放在眼里,可若是像林怜这种人坏起来也叫人觉得膈应。 林慧瘪瘪嘴,“这有什么好的?” 反正她不喜欢这门亲事,一直看到如今也没瞧出这门亲事到底好在哪儿了。 林姝也晓得林慧是个什么性子,更晓得这种事压根就急不来,只劝了她几句之后便回去了。 刚走到玲珑阁门口,林姝便见着魏妈妈匆匆过来了,脸上还带着几分打量的神色,“……四姑娘方才去哪儿了?” 林姝云淡风轻道:“在三姐姐院子里,怎么,魏妈妈找我有事儿?” “倒是没什么事儿,不过是几个时辰没见到四姑娘,怕四姑娘出了事儿……”魏妈妈好歹是跟着太夫人长大的,也见过些世面,不是这么好糊弄的,“只是三姑娘那边,我方才去找过,问了好几个小丫鬟,那些小丫鬟都说没瞧见四姑娘了。” 林姝是理都懒得理她,抬脚就朝着院子里走去,“魏妈妈可有将那院子的每个角落都找一遍?若是没有,那就甭说这样的话!还有,魏妈妈方才这话说的好像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儿似的,我不过是在信中侯府晃荡几圈,难不成都要告诉魏妈妈你一声?” 芸豆也跟在她后面嘀咕了一声,“魏妈妈可管的真宽,姑娘在府里头还能有什么危险?我看这就是在监视姑娘罢……” 魏妈妈脸色气的发白,可还是眼睁睁看着林姝带着芸豆进了屋子里去了。 林姝一进门,便吩咐素琴道:“……这几日你出府一趟,要他们将王培的那个小厮带到京城来,我倒是要看看长泽郡主还能猖狂几日。” 素琴却是有些犹豫了,“可姑娘,当日是老爷收买人杀了王培,这件事和长泽郡主又有什么关系?真的能扳倒长泽郡主吗?” 若长泽郡主真的这么好对付,也不会猖狂到如今了。 林姝笑了笑,“光有被八皇子带走的那个歹人还是不够的,谁都知道太后娘娘护短护的厉害,就凭借这么一个人,你觉得长泽郡主会乖乖认罪?便是之前长泽郡主做下了些见不得人的事儿,可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无非就是帮着她外家买官卖官之类的事了,太后娘娘知道了,顶多是训斥她两句,若八皇子将今日的事情闹到了太后娘娘跟前去,只怕太后娘娘会第一个护着她的。” “那您为何……”素琴有些不好意思说她这是在诓骗八皇子了,可细细一想,今日的事儿姑娘并没有诓骗八皇子,可也没有说实话。 林姝轻声道:“所以我才要将王培身边的那个小厮带到京城来,光有八皇子还不够了。” 对王太后而言,手心手背都是肉,她疼长泽郡主不假,可王培和她才是血亲啊,若事情真的败露了,王太后向着谁还不一定了……至于林沛派人杀了王培这件事,但凡有点端倪露出来,长泽郡主便会不管不顾揽过来的,这便是女人啊! 151 有人给林姝提亲了? 151 有人给林姝提亲了? 素琴将信将疑,她可是有满肚子的疑惑,就算是真的将王培身边的小厮带到京城来,可又如何送到王太后跟前?就算是将这人扭送到官府,这人说的话,官府哪里会相信? 更为重要的一点则是这人是老爷派了身边的人与之接洽的,若真的老爷惹上这种事儿,自家姑娘的名声岂不是也毁了? 只是一抬眸,她却见着林姝淡然的模样,犹豫片刻,应了一声也就匆匆忙忙下去了。 如今魏妈妈防她们像是防贼似的,可这段时间在魏妈妈眼皮子底下她也琢磨出一套生存法则下来了,小厨房有个粗使采买婆子乃是她们的人,每日她趁着魏妈妈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去小厨房捎两句话,这粗使婆子便下去送信给那些侯在庄子上的护卫……谁也不会怀疑一个粗使采买婆子的。 林姝自然是信心满满,这几日每日优哉游哉,一点都不着急。 可长泽郡主那边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传过来,好像那日她口口声声说要查清楚这件事的人压根就不是八皇子似的。 渐渐的,林姝便有些着急了,是不是长泽郡主真的有这样大的本事,连八皇子那边都能压下来了? 只是急也没用。 可连氏却是着急起来,她不知道林姝在暗中对付长泽郡主,她急的是林姝的亲事。 眼看着林倩和林慧的婚事都定下来,连氏想着明年春天嫂子才会来京,是不是也该早些将姝姐儿的亲事定下来? 她不怕太夫人不给姝姐儿操持亲事,可就怕太夫人给姝姐儿操心亲事……如今林怜倒又使出了老招数来,日日在太夫人跟前奉药,惹得太夫人对她脸色也好看了几分,便是她再傻,也知道林怜只想为自个儿求一个好婚事。 要知道如今这钟姨娘也没几日子可活了,林怜膝下虽有两个弟弟,可一个不见了,一个是傻子,这阖府上下林怜除了靠自己还能靠谁? 殊不知道林怜这会子正坐在小杌子上一口一口给太夫人喂药,仔仔细细耐耐心心的,就好像忘却了之前太夫人是怎么对她似的。“……祖母来,再吃一颗青梅,将嘴里的苦压下去些。” 等她眼看着太夫人吃下了一颗糖渍青梅,才如释重负道:“我还记得小时候我病了不肯喝药,那个时候您就是派了陈妈妈送来了一罐子青梅来,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 这种事儿,太夫人早就是不记得了,“倒是将嘴里的苦味压下去了些。” 林怜极为乖觉,含笑道:“看,只要您乖乖吃药,将养个两三个月,这病便能大好了……到时候我便陪着您一起去大佛寺上香还愿。” 如今她已经搬离了青松院,可却比原先住在青松院的时候更勤快,每日除了在落燕园睡觉,白日里都是半步都离不开青松院的,要么是在太夫人跟前伺候,等着太夫人歇下之后,她便去小佛堂里替太夫人祈福。 有林姝那几个姑娘在前,谁不说五姑娘孝顺懂事? 太夫人苦涩一笑,太医来来回回好几趟,话里话外是个什么意思,她比谁都清楚,如今也就是靠着补药吊日子了,她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该吃的苦吃过,该享的福也享过,也够了,“你莫要说这些话讨得我欢心,我身子骨是个什么样子,我比谁都清楚,只怕是没几年活头了,只是想着不能看着你们一个个成家,我这心里怎么都是不踏实的。” 除去林怜这个姑娘,府中还有几个小子没有成亲的,最叫她担心的便是林有霆了,原先她是真的疼林有霆的,这孩子和小时候的林沛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只可惜如今变成了这幅模样,“等着我走了之后,你定要好好照看霆哥儿,霆哥儿到底是你亲弟弟,是你在这个世上除了你父亲之外最亲的人了……” 她虽有的时候病的昏昏沉沉的,可陈妈妈就是她的眼睛和耳朵,陈妈妈前几日曾含含糊糊提起过,说是林怜待林有霆不大好……她不是不晓得林怜的心思,可人啊老了便不中用了,如今也亏得林怜还愿意陪在她身边伺候着。 原先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都是孝顺的,只是久病床前无孝子,老大媳妇要操持着慧姐儿的亲事,要帮着照顾珠姐儿,老二媳妇也要张罗着林倩的嫁妆……她明白,她都明白,所以也都免了几个媳妇的晨昏定省。 “祖母,您可莫要说这样的丧气话,您会好的,会好的……”林怜眼眶通红,眼泪都已经直打转了,她是真怕太夫人死了啊,太夫人一死,她就得守孝三年,如今她都已经快十四岁了,亲事都还没有定下来,若是再守孝几年,岂不是要与长泽郡主一样,挨到二十出头才能成亲嫁人,她才不要了,“从今晚上开始我便开始誊抄佛经,到时候请道成大师供奉到大佛寺去了,祖母一心向佛,一定会没事儿的。” 太夫人摇摇头,显然是看穿了她的心事,“就算是祖母有朝一日真的是去了,也不会放任你不管的,就姝姐儿那名声,只怕她的亲事是难得找,可你是个听话的孩子,原先又入了姜夫人的眼,咳咳……” 她的身子的确是不如当初了,这才初秋,连树上叶子的绿色都还没有褪去,便开始整夜整夜咳嗽起来了。 祖母的意思是,自己的亲事有眉目了? 林怜心中咯噔一声沉了下去,她可不要嫁给那寻常读书人,苦苦捱一辈子,好不容易等着出人头地了,身边多得是莺莺燕燕,“祖母,太医之前都说了您可不能忧思,该好好养着才是,莫要想这些事了……” 她很想借着这个时候再表一表衷心,可外头却传来了小丫鬟的声音,“太夫人,五夫人过来了。” 太夫人愣了一愣,“你说是谁来了?”她只以为是自个儿听错了,自从连氏从庄子上回来之后,踏足青松院的次数她一个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 林怜忙接话,“是母亲过来了。”她也觉得纳闷呢! 太夫人点了点头。 陈妈妈便迎了出去。 “好了,瞧着你这脸色也不好看,莫要跟着我这个老婆子熬坏了身子骨!”太夫人冲着她挥挥手,显然是想到了连氏找她定是有要事商量的,要不然依照着连氏的性子,恨不得逢年过节都不愿意登青松院的门,“下去歇着罢!” 林怜哪里不知道这是要将她打发走的意思,可也只能乖乖下去了。 她刚走出门便见着连氏款款走了进来,低声叫了一声“母亲”。 连氏点点头,冲着她笑了笑。 林怜却是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双拳,当日连氏的命都差点保不住了,可如今却是养的丰腴,哪里像有病的样子?可她的姨娘了……想到这儿,她的眼眶不由得红了。 可陈妈妈却是在一旁轻声道:“五姑娘快些回去歇着罢!” 这是要关门的节奏了。 林怜咬咬牙,只能下去了。 等着陈妈妈将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打发下去了,太夫人这才开门见山道:“你找我可是有事儿?”如今她将林姝母女已经看成了仇人。 连氏也不与她客气,“我来是想要同您商量商量姝姐儿的亲事,如今倩姐儿和慧姐儿的亲事都已经定下了,慧姐儿也就比姝姐儿大上半岁而已,姝姐儿的亲事也该打算起来了。” 林姝八月中旬便要过十四岁的生辰了,这十四岁一过,不就十五了吗?眼看着就要及笄了,可连个上门提亲的人都没有。 就算是连氏早有打算,可心底多少还是有些伤感的……她觉得自个儿的姝姐儿死天底下最好的姑娘,那些人是不是都是瞎子? 太夫人算准了她会着急的,如今只淡淡的,“我也知道姝姐儿的年纪不小了,你操心也是应该的,只是拿来有人上门来给姝姐儿提亲?暂且不和慧姐儿比,如今就连怜姐儿也有几家上门来提亲了,总不可能咱们家巴巴求上门去罢?” 在她看来,只怕连氏带了一堆银子求上门,旁人也不见得会答应这门亲事的。 连氏只觉得怒火中烧,她当成金疙瘩似的女儿,怎么在太夫人嘴里就这般一文不值了,可想着待会儿要说的话,她却是强忍下了心头的怒气,“我已经帮姝姐儿找好了一门亲事,也不知道您答应还是不答应?” “哪家的公子哥儿?”太夫人紧皱眉头,可瞬尔却是觉得不对劲起来,就算是真的有人上门给林姝提亲,陈妈妈也会知会她一声的,“是不是你看中了别人家的哥儿?别人压根就不知道?这种事儿,可不是你一个人说成就成的。”她总觉得商户没规矩,怕连氏连这点分寸都没有。 她每说一句话,连氏这火气便腾腾上来一分,如今已经是没什么好脸色了,“媳妇已经与娘家大嫂说好了,不管是哥哥还是大嫂都极喜欢姝姐儿的……” 152 太夫人中风了 152 太夫人中风了 只是连氏的话音还没落下,太夫人便扬声打断她的话,“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娘家的侄儿?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娘家哥哥膝下的几个儿子都已经成亲了,如今就剩下一个连有尧了?原先他害的慧姐儿还不够,怎么就攀附着咱们信中侯府的姑娘不肯放手了?” 不是她关心连家的事儿,而是当初大夫人见着林慧闹腾的时候,已经暗中将林家的事儿都打听的清清楚楚……幸好她那个时候将大夫人这念头给按了下来。 便是连氏这几年脾气好了不少,可终于再也忍不住了。 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外头廊下候着的小丫鬟便听到了茶蛊落地的声音,接着便伴随着五夫人那高昂的声音,没一会儿,太夫人那虚弱的声音也渐渐传了出来,她声音虽弱,可一句接一句话却是又狠又准,一时间倒是分不出胜负来了。 沐兰也慌了,“你们一个个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将四姑娘找来?若是五夫人将太夫人气出个好歹来,你们都得跟着遭殃!” 她是青松院的老人儿了,五夫人是个什么脾气,她也是见识过的,当初四姑娘将五姑娘推的落水,太夫人不过是小惩大诫了四姑娘一番,五夫人来了恨不得要将青松院都给掀了似的……今儿,她可是想都不敢想了。 等着林姝接到信儿来到青松院的时候,这廊下是一个丫鬟都没有,生怕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 林姝暗道不好,等着她走进去的时候,却见着太夫人气喘吁吁躺在床上,而母亲则在一旁满脸是泪。 她活了两世,还是第一次见到母亲这个样子。 她忙走了上去,轻声道:“娘,这是怎么呢?” 连氏却是一把甩开了她的手,踉跄上前几步,扬声道:“我……我平日里一直将您当成长辈?就算是平日里又不和也是处处敬着您,可您了,哪里有点当长辈的样子?是不是您一直觉得我嫁进信中侯府是高攀了,当初若不是我们连家拿出那二十万两银子,若不是后来又像是流水似的朝信中侯府送银子,京中还有信中侯府的立足之地吗?” “您也莫要以为自己是世家贵族出来的姑娘便生的比旁人高贵些,可看看您做下的那一桩桩事儿,我都替您觉得燥得慌……今日来我也不是与您商量的,是来告诉您一声的。” 说完这话,她抓着林姝的手,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青松院。 林姝也算是明白了这件事和自己的亲事有关系,正打算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的时候,可扭头一看却见着母亲身子微微发抖,“您,您这是怎么呢?” 她可是一直记得母亲的话,不需要将太夫人当成最亲近的人,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连氏摇摇头,嘴巴动了动,可是半晌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她就这样牵着林姝的手,默默回到了芳华园,待芍药打水替她擦了脸之后,这才扭头看向林姝,“姝姐儿,方才吓到你了罢?” 就算是她在外人跟前一直是一副能干的模样,可在女儿跟前一直都是个慈母。 林姝摇摇头,“没有,您是我母亲,不管您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伤害我的,我害怕做什么?我只是在想方才您怎么会那么大动静?是不是祖母说了什么……” 连氏的眼眶一下子又红了,“你祖母实在是太过分了,原先帮暗中帮衬着长泽郡主也就罢了……可当初,当初她怎么能够做下那样的事情来?” 回想起方才太夫人嘴里那恶毒的话,她只觉得心里难受极了,“当年明明是信中侯府上门提亲,可她凭什么能够瞧不上我们连家?你外祖父虽是个商户,可在扬州甚至于江南都是赫赫有名的,谁见到你外祖父不给他几分颜面?可你祖母当初竟能那样奚落你外祖父……” 怪不得,怪不得当初她的亲事都已经定了,可父亲还是出了一趟远门,当时她只问父亲是去了哪儿,父亲说去了外地处理了些事情,当时她心里还有些不痛快,毕竟自己马上就要嫁去京城,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如今太夫人那番话一说,她什么都明白了。 是父亲,是父亲去了京城苦苦哀求了太夫人一番,为了连家,为了她,父亲甚至在那个老妖婆跟前自降身份……那个时候她要嫁入京城信中侯府的消息已经是传遍了整个扬州,谁不说她命好?若真的传出被信中侯府退亲的消息来,只怕她的名声也就扫地了。 林姝上前捏住她的手,轻声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您还有我了,以后便再也不会有什么事儿了。” 连氏恨不得要靠在女儿的肩头上大哭一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当初那个娇蛮任性的小姑娘已经这般懂事了…… 林姝免不得好一通劝慰,好不容易等着她将连氏安抚下来了,外头又传来了沐兰略带着几分哭腔的声音,“五夫人,四姑娘,太夫人……太夫人中风了。” 其实方才她们俩儿一走,太夫人便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那个时候陈妈妈忙上前伺候太夫人喝药歇息,可太夫人却是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那个时候陈妈妈就慌忙命人进宫去请太医来,方才太医来之前这大房和二房都已经通知到了,却唯独遗漏了五房,可如今太医都已经走了,若是再不告知五房一声,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五夫人愣了一愣,下意识要朝着外头走去,却被林姝给拉住了,“……这个时候您还是别去青松院的好,听到了那些闲话,您心里头又得不舒服了。” 连氏顺势又坐了下来,只长叹了一口气。 林姝只晓得这件事又是没完,想来还是道:“如今祖母那边中风了,大伯父和二伯父不好对您说什么,肯定是会狠狠训斥父亲一顿的……若到时候父亲对您说了什么重话,您可莫要放在心上。” 她只笃定林沛并不敢动手打母亲,就算是林沛真有这个胆子,守在芳华园附近的那些暗卫见着林沛动手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若是你今儿不提起来你父亲,我怕都没想起来我已经三四个月没见过他了。”连氏苦笑一声,想想好像也就是她刚回府的时候曾见过林沛一面,想必是这个男人官途愈发顺当了罢,眉眼中都是意气风发,只是这眼神落到她们母女脸上时,却像是吃了苍蝇般难看……就算是当年对这男人有过崇拜和敬意,但如今一想到那眼神,她便觉得恶心,“放心,当初你还小的时候,因为钟姨娘,你父亲不知道同我发了多少次脾气,当年我都挨过来了?难道如今就挨不过来了?” 说着,她更是捋了捋林姝腮边的头发,道:“更何况,的确是我气的你祖母中了风……方才她说话难听,我说话也没好听到哪儿去,说到底,还是她吃了亏。” 林姝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您能这般想那就最好不过了……” 她晓得母亲心里头难受,一直呆在芳华园,可是一直等到了半夜还是没有见着林沛过来。 想想也是,这个时候的林沛只怕是忙着去对付王培身边那个小厮去了,只要太夫人一日还活着,只怕她就不会回来的…… 这一夜林姝是挨着母亲一起睡的。 等着母女两个都躺到了床上,连氏边捻着林姝的被角,边道:“这都多大了,还要挨着我一起睡?也不知道等着过几年了嫁人了该怎么办?”她哪里是不晓得女儿是放心不下她。 林姝朝着母亲身上靠的更紧了,“和您在一起睡,睡得踏实些。” 想着当初她被软禁的那些日子,成安侯府中的丫鬟婆子懈怠,到了冬日她的棉絮都潮的不像样子,不知道多少个夜里都曾被冻醒了……如今这日子自然是觉得安心又踏实。 连氏也觉得安心,原先不知带有多少回她夜里看完了账本,都还命芍药点着灯,她匆匆去玲珑阁看上女儿那熟睡的小脸,这才又回来的,“姝姐儿,你嫁给尧哥儿好不好?” 原先她与林姝说起这话来的时候像商量,可如今倒不如说像是哀求了。 “母亲,好端端的怎么又说起这话来了?”林姝知道这件事逃不了的,可却不想在母亲这般难受的时候说起这个话题来,“时候不早了,咱们早些睡罢……明早上我还得去青松院一趟了。”就算是装装样子也好,母亲不好面对的,让她去面对。 连氏侧过身子来,借着八角宫灯那昏暗的光直直看着女儿,“是不是因为慧姐儿的缘故?我知道你和慧姐儿要好,可哪里能因为姊妹之间的情分便葬送了自己的一辈子?正因为慧姐儿和你要好,终究有一日她会明白你的……” “不是因为三姐姐,是因为我自己!”林姝看着头顶上那天青色的蛟纱帐,一字一顿道:“这些年,您嫁给父亲后悔吗?” 153 三姐姐,谢谢你 153 三姐姐,谢谢你 连氏压根就没想明白这到底是哪一出,“我在说你和你尧表哥的事,你扯上我和你父亲做什么?” 末了,她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世上像我和你父亲这般的夫妻只怕是不多了。” 这世上的夫妻何其多,有恩恩爱爱的,有相敬如宾的,可却没有哪一对像她和林沛似的,先是冷若冰霜到了后来更是视如仇敌。 “我觉得您应该是后悔的,要不然您也不会心心念念想让我嫁给尧表哥了,在您看来,这什么身份地位都是假的,只有自己过得好才是真的。”林姝笑了笑,轻声道:“我也是这般想的,到时候找一个疼我爱我的丈夫,我也想同他白头偕老,这样多好……可我对尧表哥真的没有男女之情,尧表哥就像是我的哥哥似的。” “若我真的为了叫您安心答应了这门亲事,到时候嫁给尧表哥,若是到时候过得不高,我后悔了怎么办?我定是舍不得怪您了,只能自己憋在心里难受……您这般疼我,怎么舍得见着我心里难受?” 连氏只蹙着眉头道:“可如今……哪里有人上门来提亲啊!” 她可真是愁死了。 林姝钻到母亲的被窝里,抱着她的胳膊,“您就这么想将我嫁出去?您舍得我,我可舍不得您了,到时候我出嫁了,您就一个人在信中侯府,我哪里放心的下?还不如晚上两年再出嫁,再说了,就算是一辈子不嫁人又如何?不用侍奉婆婆,不用看姑子脸色,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难道就不好吗?” 这一世,她是想过一辈子不嫁人的。 连氏却是难得冲着她板起脸色来了,“瞎说什么呢?这姑娘家哪里有一辈子不嫁人的?” “哪里就没有了?且不说未出嫁的姑娘,那尼姑庵的大师,还有那寡妇,一个个不都活的好好的?”林姝朝着母亲身上靠的更紧了,笑嘻嘻说道:“若是我真的不嫁人,就一辈子赖着您,反正您这样疼我,便是我以后嫁人了,谁知道丈夫对我有没有您对我这般好了?” 连氏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来,“好了,睡罢!” 这件事便算是这般揭过去了。 林姝晓得,母亲这是松口了的意思。 等着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她身侧已经没了连氏,连氏为了强身健体每日早晨都会打一套五禽戏的,一日不断,原先她曾拉着林姝与她一起,可林姝却是贪睡,恨不得十日中有八九日都起不来,连氏只得任由着她去了。 待林姝匆匆吃过了早饭去青松院的时候,不过是辰时初,这院子里就已经侯了一堆人了,甚至连林嘉都抱着娟娘回来了。 一群人围在床边,太夫人眼睛看着她们一个个,眼睛瞪的像铜铃似的,可嘴里只发出“咿咿呀呀”的几个字眼来。 特别是她看着林姝之后,不仅声音拔高了些,甚至因为激动,嘴里还掉出涎水来了。 一旁的陈妈妈忙用帕子擦去了她嘴角的涎水。 被抱在怀里的娟娘却是倏地扬声道:“脏,曾外祖母脏脏……” 林嘉忙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娟娘,你说什么了?曾外祖母怎么会脏?曾外祖母是生病了,等着曾外祖母的病好了就不会这样子了……” 娟娘本就被林嘉素来看的娇惯,自她脸上受了伤之后更是千依百顺,如今她这话一出,娟娘被哇哇哭了起来。 林嘉忙叫奶娘带着她下去了,说完了这话低头一看,果然见着祖母狠狠瞪着娟娘。 林嘉也是个聪慧的,忙岔开了话题,“姝姐儿,你还有脸面过来瞧祖母?昨儿若不是你们母女两人?祖母如何会变为这个模样?” 如今这事儿信中侯府上下都已经传开了,就差说五夫人和四姑娘想要害死太夫人了。 林姝面色不改,“大姐姐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我和母亲想要祖母变成这个模样?大姐姐只知道我和母亲离开之后祖母就病了,可知不知道祖母昨儿又对了母亲说了什么话?当晚辈自然是要有当晚辈的样子,可长辈了?难道就该仗着自己的身份随意苛责晚辈吗?更何况,昨儿母亲的话好像并没有说错,当年祖母怀揣着是什么心思,其实大家伙儿心里都明白……” “你,你简直不知悔改!”林嘉原本还以为林姝是来认错的,可如今一看,这小妮子哪里有半点认错的意思,“昨儿发生了什么事儿?陈妈妈都已经告诉我了,不就是五婶婶想要将你嫁到连家去吗?我告诉你,我们信中侯府的姑娘断然没有嫁到商户去的道理!纵然是我已经出嫁,可这件事我是头一个不答应!” 她未免也太将自己当个数了罢! 林姝讥诮一笑,缓缓而道:“那大姐姐觉得,这信中侯府的姑娘不该嫁到商户去,就该以未亡人的身份与人结下阴亲吗?大姐姐莫要说的好像很关心我似的!” 实际上了?实际上,林嘉就和太夫人是一路货色,想想也是,太夫人亲自教出来的姑娘,不像太夫人还能像谁? 林嘉气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是啊,林姝说的都是实话,叫她说什么。 还是素来爱扮好人的二夫人出来忙打圆场,“好了好了都是姊妹,说这样的话伤了和气,娘也不愿意见着你们这个样子了……嘉姐儿你也是的,就连太医都说了娘的身子骨一直不好,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儿也怨不得五弟妹和姝姐儿。” 昨儿她可是听太医说了,就算是太夫人真的病情好转,也就能张嘴说话,手指头能动弹起来,可想要下床走路?那简直是痴心妄想了,只怕太辅热这一辈子都下不了床了……若是没有太医昨儿这样一番话,她今儿可不敢随意插话的。 说着,她又看向了林姝,“你大姐姐也是一时间着急,说错了话也是情有可原……”这林嘉也是不能得罪的。 一时间倒是谁都没有说话了,屋子里只听得见太夫人那粗重且急促的呼吸声。 还是陈妈妈见状,轻声道:“大家都回去罢,昨儿太医说了太夫人得静静养着,如今你们都来了,太夫人也晓得了各位的心意,心里头也是舒坦的……太夫人得好好歇着了。” 就连她都像一夜老了五六岁似的。 除去林嘉守在床边不肯离开,旁人都跟着大夫人下了台阶,林姝远远落在最后面,她看着跟在大夫人身侧的林家,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来。 方才在内室之中,她不是没有看到林慧看向她的眼神,戒备且疏离,就好像……就好像两人当初压根就没有要好过似的。 她心里恨难受,就像是被堵了一团棉花似的涩涩的。 林慧却是倏地转身,堵在了林姝跟前,倔强看着她。 大夫人知道她这是要做什么,忙扬声道:“慧姐儿,你这是做什么?今儿你要选嫁衣的料子了!” 林慧却像是没听出这话中的提醒来,低声道:“你跟着我来,我有话要问你。” 林姝便跟在了她身边,有些话迟早是要说清楚的。 经过大夫人身边的时候,她甚至还听到了大夫人叹了一口气,等着两人到了平素最爱去的小凉亭时,她才开口道:“三姐姐,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那你了?你是如何想的?”林慧一下子红了眼眶,她其实是个骄傲的人,原先对连有尧和盘托出了自己的心意,甚至到了如今她还一点都不后悔,“我……我知道这事儿我不该怪你,就连我娘都对我说了,如今你嫁给尧表哥是最好的选择,可我一想到这件事心里头还是难受,姝姐儿,我一想到他要娶别人,心里头就难受啊!” 说着,她更是用帕子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哭过了一阵,却是哽咽着说道:“可若是尧表哥真的娶了你,我还是会将你当成好姊妹的……我记得原先你曾对我说过一句话,说你将尧表哥当成了亲哥哥,将我当成了亲姊妹,希望我和他都过得好,如今我也是这般希望你们都能过得好。” 她更是牵着林姝的手,一字一顿道:“姝姐儿,若是你真的想要嫁给尧表哥,嫁给他就是了,不必担心我……” 心里悬了一夜的石头终于放了下来,林姝反手将她的手抓的更紧了,“三姐姐谢谢你,谢谢你。” 她谢林慧是真的将她姐妹的。 林慧却是咧开嘴笑了一声,脸上还挂泪水,虽看这样有些怪异,可在林姝看来却是最美的了,“咱们小时候便说过,以后咱们的孩子可是要解为儿女亲家的,虽然我不能嫁给尧表哥,但以后,我的女儿定是要嫁给尧表哥的儿子的!” 林姝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样没羞没躁的话,也就林慧嘴里才能说出来了,“若你又想和尧表哥结亲家,又想要和我结亲家,那到时候只能多生几个孩子了……三姐姐,我不会嫁给尧表哥的,我一直将尧表哥当成亲哥哥,怎么能嫁给他?” 154 林姝,我愿意帮你 154 林姝,我愿意帮你 这话说的林慧一愣,先是惊愕,可接着便是一阵踏实,她承认自己是个自私的,哪怕是尧表哥要娶林姝,她心里头多少还是有些不舒坦,可更多的却是担心,“你不嫁给尧表哥,你还想嫁给谁?尧表哥那样好的一个人,性子好模样好,等着他到时候中了进士,定会给你争一个诰命夫人回来的……” 林姝摇摇头,低声道:“我不知道自己想嫁给谁,可那个人绝不会是尧表哥的。” …… 等着林姝回去了玲珑阁,她却还是没听说林沛回府的消息,如今太夫人都病成了这个模样,林沛若不是忙着对付王培身边那小厮,只怕就没别的更重要的事儿了…… 其实她这次又设了一个计。 她知道依照林沛那谨慎的性子,说是王培身边那小厮帮着他害死了王培之后便会给他一大笔银子,可这天底下政客最是谨慎无情了的,这世上谁人的话都不可信,除了死人。 所以她派出去的那些护卫救下那小厮的时候,那小厮正被人追杀着,她从林沛人手上救下了那小厮,还妄图将人带到京城来?林沛哪里就能坐得住? 想了想,林姝嘴角露出了几分笑容来,如今鱼饵已经撒下去了,就等着鱼儿上钩了。 这几日信中侯府倒是一点都不太平,太夫人中风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原先太夫人年轻的时候也像张大奶奶似的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与不少太夫人老太太都有交情,所以这段时间信中侯府日日都有前来探望的人,也还算是热闹。 更别说像安东侯府和淮阴伯府这些和信中侯府结下姻亲的人家,来的更是勤勉了。 林姝甚少露面,她也知道太夫人不希望她露面,还不如落得清闲自在。 这一日她坐在书房里头练字,却听见外头传来了徐徐脚步声,她练字儿的时候素来不喜欢有人打扰,莫说是屋子里的丫鬟了,就连廊下的丫鬟都避的远远的,甚至连素琴她们都不大进来。 林姝只以为素琴进来给她添茶倒水,连头都没有抬起来了,只缓缓道:“王培小厮那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传过来?” 她的字儿明显写的就没有之前好了。心乱了,笔下的字儿也跟着乱了,到底是事关重大,说是一点都不担心那是假的。 来者脚下的步子却是顿了一顿,缓缓道:“怎么,四姑娘这又在打什么主意?” 声音很是熟悉! 林姝抬眸一看,果然见着陆靖然已经凑到了书桌跟前,低头瞧了瞧她的字儿,忍不住摇了摇头,只怕就是在想,这信中侯府好歹也是世代书香世家,这四姑娘写的字儿好像也不怎么样。 林姝搁下狼毫笔,朝着外头瞧了一眼,才道:“靖堂叔是怎么进来的?” 这“靖堂叔”唤了一声之后,好像再叫起来也就越来越顺口了。 陆靖然淡淡道:“我瞧着门外头没人,就这样走进来的?就是没想到还是正是巧,没想到这儿就是四姑娘的院子了。” 这话,林姝可不相信,“那靖堂叔今儿来信中侯府又有什么事儿?莫不也是见着信中侯府大门门口没人,所以堂而皇之走进来的?” 陆靖然摇摇头,正色道:“自然是不是了,如今你们信中侯府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只怕连门口的护卫也不敢掉以轻心……今儿我是跟着我祖母一起来的,听闻你们家太夫人中风了,当年我祖母和你们家太夫人还是有几分交情的,所以便前来探望一二,我想着好些日子没见过四姑娘了,也就跟着过来了。” 得,说的好像他们俩儿关系像是极好似的。 “那就谢过靖堂叔了。”林姝的眼神落在他的肩膀上,“也不知道靖堂叔的伤好些了没?上次我差人送去的紫水晶石您还喜欢?” 紫水晶石甚至比灰水晶石更加名贵难得,如今陆靖然忍不住打量着眼前这姑娘。 她到底有多少好东西?是不是自己再救她一命,她又得送了好东西给自己? 他倒是有些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会不会有人端着刀剑又冲了进来,“四姑娘送来的紫水晶石自然是极好的,原先我祖父在世时候都曾派人四处去找,说是世上仅存不足十块,没想到四姑娘这儿就有一块了。” 他一收到这紫水晶石便吩咐白先生,只说要将这块石头与祖父埋到一起。 只是白先生看到这样一块石头都忍不住咂舌,直说将石头留下来的好,以后四处走动难免会需要些拿得出手的东西,他手上也就些金银财宝,这些东西对那些权贵而言不过是寻常之物罢乐。 可他想也没想,还是吩咐白先生照着他的话去做了。 林姝轻声道:“这石头也是舅舅从扬州送过来的,说是原先扬州曾有一家大户,只是后来家中子弟不成器便落败了,舅舅想着这般稀罕的东西在扬州也派不上用场,便将两块石头包起来送到了京城来了,我娘素来对这些东西不大在乎,只以为这两块石头不过是普通之物,还好叫我发现了,没想到竟能入得了靖堂叔的眼。” 两世为人,她已经看穿了这浮华之物,这些个金银财宝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留着有什么用?想来上一世她那么大笔的嫁妆,只怕等着自己死了之后不是落到邵圣平手上,就是被送回了信中侯府,不管是哪一种结果,她想来都觉得肉疼。 陆靖然知道林姝母女的日子艰难,换成哪一家的高门大户娶得了商户之女,这人都不会有好日子过的,“方才四姑娘说的王培身边的小厮是怎么一回事儿?” 他这些日子闲来无事也在调查这件事,可查来查去都没查出个端倪来……也不知道八皇子那边怎么样了。 林姝犹豫了片刻,才道:“想必王培王大人的死,靖堂叔也觉得事有蹊跷,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可我却听人说起过,官府细细审问了小牡丹,审问了那老鸨,可是一点端倪都没有露出来……审问了两日什么都没有查出来,那官府为了给太后娘娘和王家一个交代,便说王培是死在了女人身上,这个说辞,靖堂叔相信吗?” 这话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可如今却是对着陆靖然和盘托出,一则是陆靖然是救过她两次的恩人,二来则是她还有陆靖然帮忙的地方。 陆靖然并不觉得意外,“自然是不相信的,如今王培才三十出头,怎么就会死了?这其中定然是有人动手脚的……你在怀疑这件事是和长泽郡主有关系?” 林姝摇摇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将这件事说出来了,若真的要说,只怕从她重生之后的事儿都要说了,怕要说上三天三夜才能说得完,“这件事说和长泽郡主有关系,却也没多少关系,可最后这件事定然是会落在了长泽郡主身上,若是靖堂叔不相信,那就等着看就是了……不知道靖堂叔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陆靖然径直开口,“四姑娘直说就是了。” 林姝却有些犹豫起来了,她不过一普普通通的人,哪里就能指使的动未来赫赫有名的宁国公来帮她,“如今我手上没有灰水晶石,也没有紫水晶石,您还愿意帮我妈?”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她比谁都清楚,就连自己挚亲之人都能将她好毫不犹豫的推出去,哪里能指望一个陌生人帮衬自己? 陆靖然却是笑了一声,看了神色不安的林姝一眼,沉声道:“若是我说不愿意,那四姑娘可打算如何做?” “若是您不愿意,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另外再想法子了。”林姝神色正经,一点都没有谈笑的意思,“您帮我是出于好心,可并不是一定要这样做的……我相信就算是您不愿意帮我,我也能想出别的办法来,也就是多费心功夫罢了。” 陆靖然微微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只怕根本就没有别的人能帮她了……有一个商户出生的母亲,想必从小她的日子就很艰难,已经习惯了从小什么事儿都靠自己,想着一次次她遇到危险时候临危不乱的样子,是不是她从小已经见多了这样的事情? 他神色之中带了几分心疼来。 原本以为自己的身世已经够看坎坷了,没想到她也是个可怜的。 林姝见着他沉默了,只以为他这是不肯帮忙的意思,苦涩笑了一声,道:“……靖堂叔既然是来看祖母的,那想必待会儿便会留在青松院用饭了,待会儿我叫玲珑阁的小厨房送去一道东坡肉过去,我院子里的厨娘是舅舅从扬州送过来的,烧的一手扬州菜,这一道东坡肉做的比天香楼都要好吃。” “我愿意帮你。”陆靖然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一字一顿道:“林姝,我愿意帮你。” 这还是他第一次唤林姝的名字,显得极为郑重。 林姝却是一惊,“可我还没有说是要靖堂叔帮我什么忙呢?”这答应的未免也太爽快了些! 155 你算计了一辈子 155 你算计了一辈子 陆靖然的眸子乌黑亮泽,就好像夜空中的星子一般,散发着熠熠光亮,这光亮,照亮了林姝前行的路,“便是你不说,我也能想到你要我帮你什么,如今连王培身边的小厮都捏在你手里,难道你还能为了别的事开口?” 说着,他端起搁在书桌角落的茶蛊一口水灌了进去,殊不知这是林姝平日用的茶蛊,林姝素日里是最忌讳这些的,待客用的茶蛊和自己用的茶蛊压根就不是同一套,“只是如今我并没有与长泽郡主抗衡的本事,可我小时候和八皇子却是有几分交情的,刚好前段时间八皇子不是邀了我进宫一趟吗?正好我可以去八皇子那边探探口风,若是这件事能由八皇子出面,那就是最好不过了。” 至于他,人微言轻,就算是将嘴皮子磨破了,只怕王太后也不见得相信他。 林姝的眼神落在那缠枝青瓷茶蛊上片刻,可旋即却是看向了他,“我倒是和靖堂叔想到一起去了,只是不知道八皇子那边是如何想的……毕竟长泽郡主是八皇子的姑姑。”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兴许当时八皇子生气归生气,可等着气消了便什么都忘了。 陆靖然将茶蛊随手搁在了书桌上,沉吟道:“八皇子不像是这种人,他性子极好,胸怀苍生,原先小时候听人说哪里生了旱灾,他都能跟着皇后娘娘日日吃斋,皇后娘娘这般做那是给皇上看,给天上苍生看的,可那个时候的八皇子不过几岁,可见心地是极好的。” “三岁看老,就算是八皇子性子变了,只怕也是坏不到哪儿去的……明儿我便进宫一趟,到时候若是有什么消息了会写信告诉四姑娘的。” 林姝又想说些道谢的话,可转而一想大恩不言谢,只道:“那待会儿我便差人多送几道菜去青松院的好……” 此时此刻的青松院,宁国公府太夫人扶着丫鬟的手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卧床不起的太夫人,如今太夫人死死了瞪着她,好像有满肚子的话要说,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种感觉最叫人难受了。 满头银丝的宁国公府太夫人嘴角露出几分讥诮的笑容来,“湘兰啊,你算计了一辈子,如今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也不知道事到如今到底会不会后悔啊……” 方才她进来的时候,陈妈妈便将屋内不相干的丫鬟婆子都打发出去了,如今只有陈妈妈侯在床边,可也像是没听到似的,只垂着头,小心翼翼伺候着太夫人。 太夫人喉头又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来,面色极为难看。 宁国公府太夫人瞧见,却是摇摇头,低声道:“还记得咱们小时候,你们贺家家道中落了,我祖母想着你也算是我那远房表妹,便将你接到了郑家来,那个时候就连府中的女先生都夸你聪明,连我祖母都说里一来,恨不得将我们郑家的几个姑娘都比下来了,当时我还在想,咱们年纪相仿,也算是一种缘分了,甚至因着贺家落败了,甚至还处处照拂你。” “还记得有一次府里头给我分下来一筐烟台大樱桃,我想着你在贺家的时候没怎么尝过这东西,甚至只给自己留了一小碟子,剩下的大半筐子都给你送去了……可你了,却是怎么待我的?当年我和老侯爷在襁褓之中便定下了亲事,可你一来,却使出那种阴损的法子来,最后你嫁到了信中侯府来了……好像每一步,你都算计的恰到好处,可又何曾算计过自个儿能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来?” 当年宁国公府太夫人被自己的好姊妹算计了,遭遇信中侯府退亲,甚至如今回想起那段时光都觉得苦不堪言,只觉得每个人都好像在讥诮她似的,“……可就算是当年我那般怨恨你,可昨儿听说了你中风的消息却也是一宿没能睡着的,只想着咱们小时候的事儿,想着那老侯爷也算不得良配,这么多年下来你的日子也不算是好过,你的报应,老天爷早就还到你身上来了。” 太夫人死死盯着宁国公府太夫人,那眼神恨不得想在她脸上剜个洞出来。 宁国公府太夫人瞧着她脸上的神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晓得她到了如今还不知道悔改,其实宁国公府太夫人心地算是好的,这么些年下来也就面子上不待见她了,要不然依照着宁国公府的权势和威望,若真的想要弄死她,也算是易如反掌的事儿。 人和人的心,终究是不一样的。 而如今宁国公府太夫人却是连午饭都没有用,带着陆靖然就走了,在回程的马车上,宁国公府太夫人原本是心情不大好的,可瞧着孙儿乖巧懂事的模样,嘴角却是露出几分笑容来了,“……平日里你像个猴儿似的,一天到晚我都见不到你的人,今儿怎么就想着跟我出来走动了?原先叫你陪我一起去柳成园听戏,你都不愿意去了。” 陆靖然笑了笑,难得露出几分乖巧的模样来,“原先不给您请安的时候,您一见到我就日日念叨着,可如今陪着您来信中侯府了,您又追问个不停,您说说,到底希望我怎么做才好?” 他在这世上最敬重的便是祖父和祖母了,还记得原先父亲气的将他丢到马车上,要将他送到天津卫去,只说以后再也不管他了,是祖母颤颤巍巍追了出来,养着拐杖说要打死父亲,说是自个儿造孽,没有让父亲将他教好。 等着他去了天津卫之后,祖母更是隔三差五派人偷偷捎东西过来……那个时候的他在京城已经是臭名昭著了。 宁国公府太夫人自然是笑眯眯的说好,甚至还将小案几上的酸梅糕拨了几块到他面前去了,“若你能懂事那就最好不过了……你老子虽日日责骂你,口口声声说要打死你,可他心里也是疼惜你的,还记得你小时候他去哪儿都带着你,恨不得夜里都要带着你一起睡。” “我还记得力一岁多的时候西北不大太平,皇上派了你老子出兵,你老子十多岁的时候就跟着你祖父外出打仗了,从小在军营里的时候比在家里的日子都多,可他走的前一夜只抱着你不肯撒手,我想着去瞧瞧你,怕他一个大男人照顾不好你,可却见着他却抱着你偷偷抹眼泪,战场上瞬息万变,他想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命就丢在里头了,怕不能看到你平平安安长大,不能看到你娶妻生子……如今你这样子,他比谁心里头都难受了。” 这些事儿,陆靖然自然是不记得了,他却是记得父亲每次看到他都没好脸色的模样,更记得父亲抱着嫡弟那高高兴兴的模样,有多少次她都见着父亲用胡子去戳嫡弟,两人都哈哈大笑,他却只能一个人躲开,父亲每次见到他总是会大发雷霆的,“我知道,我都知道,这些话我从小到大不知道听您说了多少遍了,这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我说的你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怎么就没见着你懂事些?如今我倒是听说这郭家小少爷能够下床走动了,你什么时候也去郭家给人家赔个不是,好在人家郭家没和你计较,要不然,只怕我这张老脸都不知道搁在哪儿了!”宁国公府太夫人耐耐心心劝着,像是没看见陆靖然脸上那敷衍的神色似的,“你们这些小儿郎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一句话不对付吵起来打起来的时候不算少,不打不相识,与人家赔个不是,这事儿也就算是了了。” 陆靖然无可奈何看了她一眼,“祖母,我也不知道与您说了多少次了,这郭家我是不会去的,还有我以后见那郭少平一次,我就打他一次,若是他有本事,还回来就是了?谁叫他没本事的?” 关键是没本事也就算了,还学人家调戏良家妇女,明明都已经见着女子扮作妇人打扮,若这种事儿真的流传出去了,只怕那妇人就只剩下一个死字…… 宁国公府太夫人正欲动怒,却见着陆靖然已经开口截了她的话,“祖母,我明儿能不能进宫一趟?” “平日里你在外头胡闹还不够,还要去宫里头胡闹不成?这宫里头也是能任由着你胡闹的地方?”宁国公府太夫人可真是拿自己这个孙子没办法,无奈道:“靖然,你如今也十七岁了,不少哥儿像你这个年纪都已经当爹了,可你怎么还这般胡闹?” 陆靖然只低声道:“谁说我进宫是要胡闹了?是前几日我在街上碰到了八皇子,八皇子邀我进宫了……我想着这件事若是被她知道了,定然会不高兴的,所以才与您说一声的,到时候您可得给我作证,免得她也说我胡闹。” 祖母说他胡闹,他笑嘻嘻岔开别的话也就过去了,可若是那个人说他胡闹,恨不得想要借着这事儿闹得满城风雨才好。 156 鱼饵已经死了 156 鱼饵已经死了 宁国公府太夫人便是再觉得陆靖然不成器,可一听她提起宁国公夫人,这眼中的恨铁不成钢便褪的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奈,“放心,有我护着你,她不会说你什么的……她在咱们宁国公府横行霸道也就算了,可宫里头又不是她的地界,她不高兴,你就不能去了?” “更何况这次是八皇子邀你进宫的,便是皇后娘娘晓得了也不好说什么的……明儿你进宫我也不拦着你,可这宫里头到底不比外头,可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若你真的做出什么事儿来,到时候便是我和你老子都保不住你的。” 如此又絮絮叨叨说了一路,她这才微微放心了些。 可此时此刻,林姝却是看着没送出去的几道菜陷入了沉思之中,自言自语道:“……好端端的宁国公府太夫人怎么会过来?” 这段时间来看太夫人的人不在少数,可细细想来却是有门道的,要么是门第比信中侯府低的,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前来阿谀奉承,要么是平素和信中侯府都有来往的……像宁国公府这样一等一的勋贵之家,还真的没谁过来。 不对,郭家倒也有人来过,只是来的却是郭家夫人,并不是郭家太夫人,哪怕就是郭家有人来,那也是给了林沛面子,再加上郭家素来面面俱到,在这方面向来做的一点错儿都挑不出来。 宁国公府太夫人会过来,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素琴摇摇头,低声道:“不过方才奴婢将这几道菜端去青松院的时候,却发现青松院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一院子的丫鬟婆子一个个小心翼翼的,说是太夫人待宁国公府太夫人走了之后却是连药都不愿意喝了……” 这就是奇了怪了。 林姝忍不住沉吟道:“前几日太医来的时候当着祖母的面只说些宽慰的话,大家也不敢将实话告诉她,听慧姐儿说这几日祖母喝药倒是很勤勉,甚至连药渣子都不剩的,只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还能下床走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看样子她改日还要问问看陆靖然,看陆靖然知不知道这其中的隐情了。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外头便传来了小丫鬟的通传声,“姑娘,小厨房那边送来叫花鸡了,您现在要不要用一些?” 守在门口的小丫鬟正纳闷着,这又不是饭店,姑娘要吃什么叫花鸡? 林姝深深看了素琴一眼,扬声道:“要她进来罢!” 叫花鸡的吃法和平素普通鸡的吃法不大一样,是用泥土包着烧的,所以每次都是由厨房的婆子送过来,要亲手将层层泥土剥开,要不然等着鸡肉冷了,便没有先前好吃了……这对小厨房的人来说可是一桩苦差事,谁都不愿意过来。 所以素琴便与负责帮他们传话的婆子说好了,若真的得了什么紧要的消息便借了送叫花鸡的名头直接来内室找她就是了。 这还是小厨房第一次送叫花鸡进来了。 等着那婆子进来的时候,手上的托盘上果然端着叫花鸡,素琴只借着姑娘用饭的时候不喜欢旁人在场,便吩咐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下去了。 魏妈妈也没有起疑心,姑娘用饭的时候的确是不喜欢有人在的……林姝是个善心的,自己吃东西时,旁人巴巴在旁边看着,还怪可怜的! 等着屋子里没人,这婆子才轻声道:“姑娘,方才老奴出去采买东西的时候接到那些护卫传来的信儿,说是今早上王培身边的那小厮已经死了……” 若不是事出突然,她也不会扰了姑娘。 林姝一点都不奇怪,这些日子林沛一直没有回来,只怕就是在忙活这件事了,“咱们的人就没有护住王培身边的小厮吗?” 那婆子摇了摇头,“那些人早就有所准备,守在了回京的必经之路,躲在丛林里,一箭射了出去,射在了那小厮的喉咙上,一箭毙命,他们哪里会给他活命的机会?” 林姝冷笑一声。 若这小厮能活着回京用途还没有死了大,可饶是这般,她也从未想过要亲手结束了那小厮的性命,不管旁人是生是死,那都不是她能决断的事儿……可如今这人死了…… 林姝想了想,只吩咐道:“你去给他们传个话儿,直说要他们将那小厮丢在显眼处。” 那婆子没读过书,大字儿都不认得一个,却唯有一点好的,那就是极衷心,如今听闻这话连句为什么都不问,将那叫花鸡剥开之后,转身就下去了。 如今鱼饵已经撒下去,这网都已经开始一步步收紧了,如今她要做的就是静等大鱼进网了。 果然到了第二天,林姝刚起床,正梳洗打扮的时候便听到外面有丫鬟婆子在窃窃私语,“……啧啧,原先官府都没有查出什么事儿来,只说王培王大人是死在女人身上,可如今他身边的小厮都被人杀了,都捅到官府那边去了,只怕事情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谁说不是了?说是当初官府那边一直没查出来,这宫里头太后娘娘又催促的紧,只怕官府这才随随便便定了案……” 原先因为王培的死,京城很是轰动了一阵,一则是因为王培的死法实在是上不得台面,二来是因为三四年前目光甚高的长泽郡主下嫁一事,三来则是因为王培身份尊贵,就算是被分出了王家,身份依旧是尊贵的……这也难怪就连玲珑阁的小丫头们都知道了这事儿。 林姝嘴角微微翘起,反梳洗打扮之后便去了青松院。 如今她为了弥补母亲之前的“不孝”,恨不得日日都去青松院侍奉太夫人,太夫人只怕一看到她,病倒是愈发严重了。 原本林姝还打算亲自去喂太夫人喝药的,毕竟太夫人中风之后,林怜来青松院就不如之前勤勉了。 陈妈妈自然是不让的,她亲自喂药,直说要林姝在一旁陪着太夫人说说话就是了。 如今太夫人哪里还能说话?只能林姝说,太夫人躺在床上听着,“……您是不知道,今儿官府找到了一具尸体,说这人乃是王培王大人身边的小厮,这小厮被人一箭射入了喉咙,血流了一地,您说这事儿会死水做的?” 正给太夫人喂药的陈妈妈手抖了抖,药汁撒了太夫人一脸,她忙用帕子替太夫人擦干净了脸,才道:“好端端的,四姑娘说这些做什么?莫要吓着太夫人了!” “祖母是见过风风雨雨的,哪里会被这么点小事儿给吓着了?”林姝嘴角含笑,只觉得这个时候太夫人脸上的表情十分诡异,似乎是不知道她这个时候说这番话到底是何意义,“祖母怕是不知道罢?当初有人曾见着父亲身边的小厮和那人有所接洽。” 说着,她更是笑了笑,“您说这件事到底是父亲做的,还是长泽郡主做的?就算长泽郡主做的,那为何长泽郡主嫁到王家去了之后,忍了好几年这才对王培下手?是不是王培头戴绿帽,忍不下去了,长泽郡主这次……” 陈妈妈扬声打断了她的话,“若四姑娘只是为了说这些话,那就请四姑娘回去罢,太夫人如今都已经落得这样一个境地了,难道四姑娘还要苦苦相逼吗?” “对祖母苦苦相逼的不是我,是她自己!”林姝笑了笑,丢下一句话转身便走了——这世间种种皆有因果,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了。 因为这样一句话,傍晚陈妈妈又差人拿了对牌去宫里头请了一次太医。 林姝如今也安插了人在青松院,听闻这消息之后却是苦涩一笑,事情闹到这个局面,实在不是她所想看到的,可事到如今每一步都是身后的太夫人、长泽郡主和平宁长公主在逼她走的…… 可谁知道夜里她刚歇息下来,外头便传来了小丫鬟那仓促的声音,“姑娘,姑娘,老爷身边的人来了,说老爷正在书房里等您了。” 夜色已深,林姝睁开眼时只瞧见皎洁的月光投进屋内,恍如白昼。 在外头值夜的素琴忙低声道:“我们家姑娘已经睡了……”她家姑娘向来浅眠,若真的被这般折腾一阵子,只怕这一宿就睡不安生了。 殊不知就算是没有林沛相邀,林姝也是睡得迷迷糊糊,这些日子的事情太多了,一桩桩都压在她的身上,她连气都喘不过来,如何就能睡得着了,“去告诉父亲一生,我马上就过去。” 该来的始终都要来的。 不管原先发生了长泽郡主下嫁王培一事,还是她和母亲重回信中侯府之后……林沛对他们母女的态度都极为漠然,只怕是自尊心作怪,纵然是晓得是她在捣鬼,也不愿相信自己一堂堂三品侍郎斗不过一个弱女子,可如今终于是按讷不住了…… 素琴担心的声音从外间传了进来,“姑娘,这都什么时辰了,有什么话不能等着明天再说吗?” 林姝没有说话,一阵悉悉率率之后便穿了衣裳起来了,素琴埋怨归埋怨,可还是提着灯笼挡在了林姝前头。 157 我只想活命 157 我只想活命 这夜里已经有了几分寒意,待林姝走到外院书房的时候,这裙角都已经扫湿了,可一看到书房灯火通明,廊下甚至还候着几个幕僚的时候,心里的寒意便褪的一干二净——这哪里像是父女夜谈,简直就像是仇敌谈判似的! 林姝低头冷笑一声,林沛这也太看得起她了。 待她一进屋,脸上带着几分倦怠之色的林沛更是径直开口道:“是不是你做的?” 林姝扬起一张与她有几分相似的小脸,嘴角带着隐隐笑意,“父亲心里头不早就知道了吗?为何如今还问出这样的话来?” 她还记得上一世长泽郡主处处刁难她,林沛帮她解围,那个时候父亲是疼她的罢……可这个男人啊,只怕将自己的仕途看的比一切都重要。 “我就知道是你,我就知道是你,早知道这样,你在襁褓的时候我就该掐死你,也就不会闹这么多事来了。”林沛为官多年,仕途走的一向是顺风顺水,唯一就是栽在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手上,“你到底为何要这般做?这样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原先他以为林姝不过是想要将王培身边的小厮扭送去官府,如此这王培一案定要重新审理,可便是王培身边的小厮死了,林姝也不愿意放过这次机会…… 等着今早上事情传的沸沸扬扬,他这才恍然大悟,有些时候死人比活人更有说服力,若那小厮活着,到时候口口声声指认他是凶手,只怕没多少人会相信,毕竟在众人眼中,他和王培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但那小厮死了,舆论逼着官府不得不重新审理这桩案子。 要知道这小厮的尸首是丢在了最繁华的街道上的,旁人更是被林姝派去了个人,就差冲着来来往往的人解说这死尸就是王培身边的小厮了,更是添油加醋说了一大通……一大清早人来来往往的,一传十十传百,恨不得小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了。 若王太后那边都重视起来……他简直想都不敢想了。 林姝看着他,一字一顿,“为了活命。” 林沛的嘴巴动了动,看着女儿这张出落得清秀的面容,却是什么话都说出来。 林姝低头笑了笑,道:“当初长泽郡主窜梭着太后娘娘将我接进宫,明明您比谁都知道长泽郡主没安好心,却什么话都没有,任由着长泽郡主差点害死了母亲;后来长泽郡主和平宁长公主密谋想要将我嫁给一个死人,您也是的,不闻不问……信中侯府除了母亲,便没有人关心我的死活,可我却不能不为自己打算,若您多顾及着我们母女些,我哪里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像慧姐儿,倩姐儿,她们个个都有父亲护着,便是天塌下来了,也不用担心,可我了?哪怕就是夜里的风吹的猛了些,我晚上都愁的睡不着觉,不知道第二天又会发生什么事儿,有个什么风吹草动……我知道您在心里怪我,怪我处处与您作对,可我从来没想过与您作对,我是您的亲生女儿,打断了骨头都还连着筋啊!” “您不为我着想,我总得为自己着想才是!您不怜惜我这个女儿,可我却得好好爱护自己的命才是……若我死了,只怕母亲也活不下去了。” 林沛愈发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他不知道,原先那个骄纵跋扈的女儿什么时候竟出落成这般,每说一句话,他好像都反驳不了? 自己没护着她? 呵,真是笑话! 林沛嘴角露出了几分冷笑,完完全全不像是平日里那温文尔雅的林侍郎,“我没护着你?若是我真的没有护着你,早在慈宁宫的时候,长泽郡主便不知道有多少种法子能致你于死地了,你死在慈宁宫里,就是众人又如何敢说什么?是我,是我一直怜惜着你,想着你是我的亲生女儿,便是长泽郡主多少次想对着你动手,都被我拦下来了。” 之后长泽郡主再想要对林姝动手,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是那个时候的林姝已经是有了防备,长泽郡主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林姝笑了笑,这话也就亏得林沛说得出口,这像是一个父亲该说出来的话吗,“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过父亲了?只是如今说这些怕也没什么意义了……父亲深夜派人叫我前来,只怕不是为了同我说这些话的罢?” 林沛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便是朝堂上的几位内阁大臣都没这样和他说过话。 只是如今想着自个儿到底是有事要求着林姝,他也就不得不低头了,“……今日宫里头小宴,八皇子当着皇上和太后娘娘一众人的面说前几日在街上碰到长泽郡主派人谋杀你,皇上知道了这件事气的不得了,直说要彻查这件事,可八皇子手上只有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光有他的口供,只怕还定不了长泽郡主的罪名,估摸着就是这几日宫里头会有人来的,到时候你只要一口咬定没有这件事便成了。” 林姝很是失望。 这话甚至比林沛要和她断绝父女关系更加失望,是不是在仕途跟前,林沛觉得什么人都不值得一提,若这件事掀开了,长泽郡主要死,林沛和长泽郡主之间的关系也就瞒不住了,“那父亲觉得我会这般说吗?长泽郡主那日派人过来想要杀了我,我却还当着众人的面给她说好话?您觉得我是三岁小儿,就这样好糊弄?” “呵,若是我真的照着您的话将宫里头来的人糊弄过去了,这件事一彻查清楚,我岂不是就犯了欺君之罪?好,就算是皇上不追究这件事,那八皇子那边了?那日八皇子出于好心救了我的命,但我转眼间就翻脸不认人了,到时候皇上定会将这件事迁怒到八皇子身上,您觉得八皇子会放过我吗?” 说着,她更是看都不看林沛一眼,行了个礼,“若您今儿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几句话,那我就先下去了,夜深了,我要回玲珑阁歇着了,您也早些歇着罢!” 她这话一说完,不管不顾就走了。 当她走下台阶的时候,甚至还听到从书房里传来茶蛊摔碎的声音,可她脚下的步子却是连顿都没有顿一下的,匆匆就回到了玲珑阁。 这一路上她一直在想方才素琴问她的一个问题,若林沛和长泽郡主之间的丑事被牵连出来,她们母女又该如何自处? 她到了该说亲的年纪,难不成真的被毁了名声一辈子都不出嫁了? 她倒是不介意这些事儿,可母亲了?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母亲为了这些事愁白了头…… 就连躺到了床上,林姝还迷迷糊糊想着这些事儿,等着窗户外头渐渐亮堂了起来,她这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只是这一觉还没有睡醒,她耳畔就传来了素琴刻意压低的声音,“……姑娘,姑娘,宁国公府大爷又来了,已经偷偷派人传话过来,等着巳时初在后花园等您了。” 林姝昨儿等了一天都没有等到陆靖然的来信,如今猛地一听到这个消息却是骤然清醒了大半,“如今是什么时候了?” 素琴道:“还有一刻钟便要到巳时了。” 林姝匆匆忙忙起来梳洗,等着她倒后花园那大石头旁的时候,果然见着陆靖然已经等在那儿了。 陆靖然听到脚步声,扭头一看,见着她脸上粉黛未施,一说话还带着淡淡的鼻音,想必是刚睡醒的,“叫靖堂叔久等了。” “不碍事的。”陆靖然只觉得她这样子……很有趣,哪有世家姑娘能够睡到这个点才起来的,“我昨儿从宫里头回来之后夜已经深了,想着不好过来见四姑娘一直惴惴不安,生怕四姑娘为了这件事寝食难安,可如今一见,四姑娘好像是好得很了。” 林姝哪里就听不出这话里面的意思,其实她平日里起的也不算早,但总归比如今要早上一个时辰的,“靖堂叔莫要打趣我了……不知道靖堂叔与八皇子都说了些什么?我听说八皇子昨日在宫中小宴上已经发问了长泽郡主,昨儿您也在宫里头,知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宫里头的小宴也就是普普通通的家宴罢了,在场的有皇上、王太后和章皇后了,剩下的就是些受宠的妃嫔,就算是小宴,可零零散散的人加起来,至少也得有二三十个了。 八皇子这是一点余地都没有给自己留下…… 陆靖然点点头,“昨儿那场小宴,我也在场,当时我去之前问八皇子如何打算的,八皇子便说他已经暗中调查了这件事,发现那些人的的确确是长泽郡主派过去的,前几日八皇子也曾试探过太后娘娘的意思,可太后娘娘话里话外都是极为偏袒长泽郡主,八皇子实在是没有法子,这才想出了这样一招来……我也就是想着情况紧急,所以才专程来了信中侯府一趟。” 他甚至还专程求到了他祖母跟前,说要亲自帮着祖母给信中侯府太夫人送些药材,他祖母被他缠的没法子,只得答应了。 158 我是不是心狠无情? 158 我是不是心狠无情? 这宫中的宴会虽是家宴,可林姝原先在慈宁宫住着的时候也曾领教过一二的,看似处处和睦,却是暗藏汹涌,殊不知什么时候墙角就钻出一条吐着芯子的毒蛇来了,“八皇子怎么就想着在众人跟前掀开这事儿了?若是这般,那八皇子和长泽郡主,甚至和太后娘娘之间都有了隔阂……” 在她的印象中,八皇子一直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原先她在慈宁宫住着的时候,只记得各个宫人都极喜欢八皇子的,每每八皇子来了都愿意凑到跟前伺候,八皇子也不嫌弃他们是奴才,甚至还会和和气气和他们说话……在慈宁宫中住了那段时间,她不知道听到了八皇子多少的好话。 甚至连她都觉得,好像这八皇子是个没脾气的人……要不然她也就不会央求陆靖然进宫去见八皇子一趟了。 “只怕是八皇子实在没有了办法罢!”陆靖然想着昨日八皇子那盛怒的模样,甚至丝毫不理会章皇后的示意,一字一顿,说的是铿锵有声,甚至连他都忍不住在心底替八皇子交好起来了,“八皇子知道太娘娘素来疼惜长泽郡主,若真的私自将这件事告诉太后娘娘,说不定太后娘娘还会帮衬着长泽郡主将这件事压下来。” “太后娘娘是个什么性子,你应该也知道一二,向来护短,就算是真的因为这件事厌弃了长泽郡主,可明里却并不会将这件事揭开的……太后娘娘到底是将养了长泽郡主八九年,若真的掀开这桩丑事,打的也是太后娘娘的脸面。” “昨日我去找八皇子的时候,八皇子便想出了这个法子来,若这件事闹到了众人跟前,那就逼着皇上去彻查这件事了,更何况,你乃是正三品吏部侍郎的女儿,长泽郡主这这般大胆肆意行事,皇上那边是第一个会彻查这件事的,就是太后娘娘那边有心包庇只怕也不好下手了。” 想着昨日那情况凶险万分,八皇子那言之凿凿的模样,长泽郡主跪在地下哭的满脸是泪,话里话外都说八皇子冤枉了她……就连陆靖然都觉得,长泽郡主实在是不大聪明,八皇子平日里呆在深宫之中,甚少有出宫的时候,哪里与林姝有了交集? 可长泽郡主话里话外都是原先林姝在慈宁宫的时候和八皇子有了首尾,八皇子是什么身份?前些日子皇上给诸位皇子选妃,章皇后还挑挑拣拣的,那么多世家姑娘,章皇后甚至没能挑出一个满意的来,可见章皇后对自己这个小儿子有多上心了。 可长泽郡主却投鼠忌器,呵,莫说是最后她谋杀林姝这件事到底有没有结果,就凭着她昨日那番话,便是章皇后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的。 陆靖然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你是昨儿没看到太后娘娘的样子,当时太后娘娘还直说长泽郡主性子虽有些骄纵,可品行却不坏,可因为长泽郡主昨儿那番话彻底得罪了皇后娘娘,还未等太后娘娘的话还没说完,皇后娘娘便急急起身,只冷笑着说若长泽郡主品行不坏,就做不出与人暗结珠胎的事情来……当时若不是皇上拦着,只怕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当场就要争执起来了。” 章皇后是他嫡母的亲姐姐,章皇后是个什么性子,他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平日里为了博一个孝顺的名声小事上处处顺着王太后,可若真的发生什么事儿了,章皇后才不会管王太后心里舒服不舒服,“皇上直说这件事会彻查的,四姑娘,你放心就是了。” 林姝点了点头,“那就多谢靖堂叔了……若是有机会,我也该与八皇子好好道谢一番才是。” 只是那种人物,也不是她说想见就能见到的,“靖堂叔今日一定要尝尝玲珑阁小厨房的东坡肉了,上次您和宁国公府太夫人走了之后,我派人送去的吃食青松院那边又送了回来……这一次您一定要尝尝,我更是命小厨房的厨娘在东坡肉里头搁了些鹌鹑蛋一起烧了,味道是极好的。” 当日不仅这吃食被送了回来,那日之后更是有人嗤笑她阿谀谄媚,想要讨好宁国公府太夫人。 她想也不想,便知道这话是从林怜嘴里说出来的,却不知道那日是谁在宁国公府太夫人跟前端茶奉水,简直比待太夫人都还要孝顺。 陆靖然摇摇头,低声道:“今儿我没有跟我们家老祖宗一起过来,是我借着给太夫人送药材的名义一个人过来的,只怕待不了多久就要走了……我倒是想问问你,王培小厮昨早上被官府发现了,是不是也是你在其中动的手脚?” 林姝点了点头。 陆靖然只觉得面前这女子越来越叫他看不透了,胆大心细暂且就不提,私养护卫,步步算计,这不是一个普通姑娘家敢做的事情,“据我所查,王培的死好像和长泽郡主并没有关系罢?” 不止林姝一个人私下养了护卫的,跟着他的那些人乃是他祖父留下来的,终身听命于他祖父,如今算是他养着的死士了。 他想要查清楚这些事,也不算难。 林姝又点点头,“靖堂叔身边的人倒是很厉害。”这些消息就连官府查了一两日都没有查出来,陆靖然却是用了差不多的时间,将事情查的个八九不离十。 陆靖然看向她的神色又变了变,“那四姑娘知不知道,若这件事被查出来,你的名誉也会跟着扫地?谋害太后娘娘家眷,这个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如今林侍郎位居吏部正三品,众人皆说如今林侍郎假以时日定会拜相入阁,前途不可限量,若这桩命案真的和林侍郎扯上关系,那四姑娘怕是会成为信中侯府的千古罪人……” 这话算是不折不扣的提点。 姑娘家的若是得罪了家里头,日子会很难过的,其实昨日的事信中寥寥几笔都能说清楚的,可他总是觉得放心不下。 “靖堂叔觉得我该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吗?”如今已经到了初秋,树上也已经隐隐有了几分秋色,可却抵不过林姝脸上的面容更加萧条,“也许对于很多世家姑娘而言,我不该这样做,可这么多年来信中侯府可有给过我庇佑?出了什么事儿,第一个就想着将我推出去,就算是我成了信中侯府的千古罪人,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又有什么可输的?” 说着,她抬头看了比自己高上一个头的陆靖然,嘴角蔓延了几分苦涩来,“是不是靖堂叔觉得我心狠无情?” “不,不是的!”陆靖然摇摇头,生怕她误会了,“我只是怕你在信中侯府的日子不好过。” 他是个男儿,他嫡母都有的是折腾他的法子,更不要说姑娘家了,随随便便想个法子毁了她的名声,就能叫她生不如死! 林姝甚至还笑了笑,“靖堂叔不必担心我,若我连这么点本事都没有,只怕早就死了千百回了……如今这京中人人都晓得王培身边的小厮被人害死了,咱们只等着看戏就是了。” 如今的林沛和长泽郡主皆自顾不暇,她倒是要看看这两人该如何应对。 陆靖然这才放心了,这儿到底是内宅,他不宜过久停留,嘱咐了林姝要小心便离开了。 林姝慢慢朝着玲珑阁踱着步子,素琴却在一旁轻声道:“……青松院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太夫人的病情已经暂时稳住了,今早上姑娘还没起的时候陈妈妈过来了一趟,说要您以后莫去青松院那边了,如今太夫人都已经这个模样了,也算是老天开眼了,要您不要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 这府中上下,怕再没有谁像陈妈妈这样关心太夫人了。 林姝晓得,自己对素琴有多重要,太夫人便对陈妈妈有多重要了,“我以后不会再去青松院了……”那日说出那样一番话来不过是带了几分冲动,细细想来,若她真的与太夫人计较起来,最后生气的那个只会是自己。 素琴又絮絮叨叨说起话来了,“……奴婢方才去打听了下,昨晚上您从书房离开之后,老爷歇了没两个时辰就急急出府了,到了这个时候也还没有回来,姑娘您说,老爷为何会帮起长泽郡主求情起来了?明明这个时候老爷自个儿都自身难保了!” 林姝笑了一声,“你以为他会有这么好心?他将权势看的比性命还重要,是绝不会容忍自己的名声受到影响的……他和长泽郡主不一样,若他害死了王培,只怕性命能不能保得住都不好说,可长泽郡主是堂堂郡主,又有太后娘娘和瑞王护着,便是犯了滔天大罪,想要保住性命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说着,她顿了一顿,“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定然是想将王培的死推到长泽郡主身上去,如今想从我身上讨个好儿卖到长泽郡主跟前去,到时候再让长泽郡主帮他顶缸……夫妻之间有个什么口角让长泽郡主动了杀心,这个理由倒也不是不符合长泽郡主的性子。” 159 这个男人心里没有她 159 这个男人心里没有她 素琴忍不住到了一口凉气,她只觉得不耻,可林沛到底是主子,她也不好说什么。 此时瑞王府。 长泽郡主呆呆坐在太师椅上,看着那门外早已消失不见的身影半晌没有回过神来,连上的眼泪早已干涸了,可心里却是空洞洞的一片。 昨日宫中那一场小宴之后,她想着章皇后不会轻易姑息的,只想着趁着事情还没有闹大之前搬回瑞王府,顺带着想一想该怎么办才是。 今一早林沛就过来了,当时她还欣喜万分,只以为这个男人是来商量如何救自己的,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她爱了十多年的男人竟说出那样一番话来,如今这心里像是有千万把刀子在一点点剜她心头的肉似的。 一旁的杜嬷嬷半跪在地上,恳切道:“……郡主,他已经走了。” 她是看着长泽郡主长大的,众人都说长泽郡主身份尊贵,却从未有人觉得长泽郡主可怜过,可此时此刻,她只想到了四个字——表面风光暗里腐朽,想当年老瑞王和老瑞王相继去世,长泽郡主一宿宿的睡不着觉,抓着她的手道,嬷嬷,我好难受啊,我好难受啊! 那个时候的长泽郡主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日日就靠着补药吊命……甚至说出要随着老瑞王和老瑞王妃一起去的话,若不是有瑞王拦着,只怕这个时候的长泽郡主已经化为一缕孤魂了。 长泽郡主脸上好不容易干涸了的眼泪瞬尔又掉了下来,“嬷嬷,你说……你说他爱过我妈?” 屋子里的空气好像一下子就凝固了,在杜嬷嬷看来,其实林沛是一直没有爱过长泽郡主的,就算是当年曾有过爱,爱的也是长泽郡主的身份和年幼无知,如今这情情爱爱却褪的干干净净,剩下的只有利用。 但如今看着长泽郡主那伤心欲绝的模样,杜嬷嬷只能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郡主说的这是什么话?若林侍郎没有爱过您?当初如何就对您许下那些诺言了?当年林侍郎娶商户之女为妻也是出于无奈,这么些年他每每看见你眼里满满的都是愧疚,这些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长泽郡主苦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可他却说要我去太后娘娘那里,说王培是我杀的?嬷嬷,当初他若是不想要与我长相厮守,如何会派人杀了王培?可若是他是真心爱我,如何就会想出那样的法子来……那日我跪在太后娘娘跟前,言之凿凿的说王培之死和我无关,若是如今我帮着她顶下这桩命案,只怕连太后娘娘都不会帮我求情了罢!” 她的眼泪流的愈发厉害了,其实她不是没想过要帮这个男人去顶包的,可这话从林沛嘴里说出来,却是那么讽刺……讽刺她这么多年的痴心都枉付了。 回想着方才林沛的每句话,每个字,就好像一根根针,戳破了她这么多年的希冀。 杜嬷嬷更是不敢接话了,犹豫了好久才叹了口气,“这些事,奴婢就不知道了,奴婢只知道自己守寡了大半辈子,早已看穿了这些事儿……有些话奴婢之前不是没劝过您,您身份尊贵,什么样的男子嫁不得,偏生一颗心就扑在林侍郎身上,别的事儿就不说了,咱们就说说林侍郎杀了王培这件事。” “您口口声声说林侍郎是为了与您长相厮守这才派人杀了王培,可您想过没有,林侍郎只杀了王培,为何没有派人解决了连氏?您也莫要说连氏身边有个林姝,这信中侯府是林侍郎的地界,若是林侍郎真的是想杀人,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功夫罢了,可他却没有下手?说明了什么?还不是说明他不想惹祸上身,可既然这般,他为何要杀了王培,叫众人怀疑到您身上去?” 长泽郡主愣了一楞,当真是被情爱迷昏了头,连这般简单的道理都没有想到。 当日还不是林沛说了什么,她便相信了什么。 杜嬷嬷仔仔细细用帕子擦去她脸上的眼泪,“林侍郎想要杀王培,这动机多得很,譬如王培用春哥儿的性命要挟林侍郎,想要从林侍郎身上谋取什么好处,譬如王培素来好酒,这人一灌多了猫尿便喜欢胡言乱语,说不准这话中透出几分您和林侍郎之间的关系来,林侍郎如今能容忍这些流言蜚语散漫出去?又譬如,因为朝堂上的权谋之争……” 她列举了种种,却没有一点提及林沛出自真心爱长泽郡主的。 长泽郡主一下子呆住了,犹犹豫豫道:“可当年,当年他分明说过此生此世只爱我一个的……” 当真是深陷情网的女人啊,都到了这一刻还不知道悔改。 杜嬷嬷摇了摇头,都不知道自个儿到底该说什么才好了,“郡主还是好好想一想罢,有些话光是靠奴婢说说没用的……到底该如何做还是看您自己。” 毕竟官府那边一日两日也是查不出个什么来的,长泽郡主还有时间考虑。 瑞王府内的长泽郡主惶恐不安,连带着惶恐不安的还有林沛,甚至就连皇宫之中的八皇子,宁国公府的陆靖然都跟着担心起来了……却唯有林姝什么都不着急,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到时候不管是长泽郡主也好,还是林沛也罢,到底都要折损进去一个人的。 又或者是两败俱伤!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若真的林沛因为这件事锒铛入狱甚至丢了性命,她正好有了借口可以要母亲与林沛和离,她陪着母亲,带着素琴和樱桃几个回扬州。 上一世便是她那般潦倒,却也觉得从京城到扬州这一路上美景甚多,却无心赏玩,若真得了这个机会,倒正好可以游历一番。 而到了晚间,林沛却又趁着夜色去了瑞王府一趟。 这么多年,他可以说已经将长泽郡主的性子摸透了,长泽郡主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今早上也就是一时间乱了心神这才将不该话的话道了出来,怎么就忘了,长泽郡主素来是被人捧着宠着惯了的,若真的要她做什么,她哪里会愿意? 这人啊,得顺毛捋。 谁也不知道林沛到底和长泽郡主说了些什么,就连杜嬷嬷都被长泽郡主遣到了门外候着了。 可等着林沛走了之后,杜嬷嬷却分明发现长泽郡主脸上的不安与悲痛都消退的一干二净,心里也跟着踏实了些,“……有些话林侍郎与您说清楚了那就好了,瞧您今儿一天都愁眉不展的,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也有那高个儿顶着,您找什么急?瑞王还在福建一日,皇上便不会将您如何的。” 不管怎么说,瑞王十多岁的时候就去了福建,虽不是武官,但在福建却还是颇有威望的,若不是福建有瑞王守着,不知道那倭寇都进犯多少次了。 长泽郡主抿嘴一笑,脸上带着几分欢喜的神色,“是的了,阿沛都已经与我说清楚了……说今早上他说的那些话都是身边的幕僚出的鬼主意,他架不住那些人劝说只能来找我了,可等着他回去思量一番,却发现还是不能为了仕途舍去我,直说这件事官府一时半会查不出什么端倪来了,他从中周旋一二,说不准这件事官府又会草草了了,直说叫我放心了。” 杜嬷嬷哪里会相信这些话?可如今看着长泽郡主面上欢喜的神色,到了嘴边的话却也说不出来了。 到了这个地步,林侍郎还愿意哄着长泽郡主,说明这情况还不至于太糟糕,“如今这些事儿您倒是不用担心……那林家四姑娘那边,该如何是好?” 便是她都知道宫里头的几位对林姝被谋杀一事很是看重。 长泽郡主压根就没有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在她看来,这件事只是小事儿,她和林沛之间的事儿那才是大事儿了,如今甚至慢悠悠吃起小丫鬟剥好的山核桃,“就算这件事真的查出来是我做的,那又如何?如今林姝那小贱蹄子不还好端端活着吗?更何况,就算是她死了,只要信中侯府那边不追究,到时候有哥哥出面,这件事到了最后一样会息事宁人。” 就算是皇上当时生气,可也不会将这件事闹开的,她是郡主,若这种事儿宣扬开来,丢的也是皇家的颜面,到时候又有太后娘娘和哥哥在其中周旋,只怕过个一两年,皇上也就渐渐忘记这件事了。 杜嬷嬷却是觉得心头惴惴的,原先长泽郡主虽犯过几件事儿,可都不算是什么严重的事,“郡主还是小心些的好,信中侯府那四姑娘素来有能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奴婢只怕……” “只怕什么?”长泽郡主面上露出几分讥诮来,“当年她都没有本事将我置之死地,如今还想用什么法子斗倒我?不过一个小小的信中侯府嫡女罢了,难道还真的以为自己有翻天覆地的本事?” 她这话都说出来了,便是杜嬷嬷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160 是我,都是我做的 160 是我,都是我做的 可谁知道第二天官府那边便有消息传来了,直说有人曾见过林沛身边的小厮和王培身边那死去的小厮见过面儿,虽不算是确凿的证据,但如今最引人怀疑的就是他了……可众人想不明白好端端的为何林沛会要杀了王培,也就起了几分疑虑,并没有朝这方面想。 殊不知,这冰山一角已经掀开,隐藏着海面下的真相即将要展露出来了。 接连着几日长泽郡主都坐立不安,只怕自己的情郎出了什么岔子,这一日林沛按照惯例去府衙接受盘查,她接连着派出去了好几个人打听,可不光是什么消息没打听出来,甚至一两个时辰林沛还没从府衙里头出来。 这下子,长泽郡主可慌了。 她不顾杜嬷嬷苦苦相劝,像是火星子燎到眉毛似的匆匆赶到了慈宁宫,恨不得将所有的事情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太后娘娘,是我,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当初是因为林家四姑娘住在慈宁宫时,因为一桩小事儿惹得了我生气,我便一直怀恨在心,而后嫁给了王培更是处处不顺心,更是以林家四姑娘的性命要写林侍郎,逼得林侍郎从中与王培周旋,更是让林侍郎在那一日邀了王培去怡红院,我从王培身边那小厮身上下了手,杀了王培。” “只是原先威胁林侍郎在事成之后杀了王培身边的小厮,可林侍郎却是刚正之人,不知道我为何要这般做,拒绝了我的威胁……我见着林侍郎放走了王培身边的小厮,所以这才对林家四姑娘起了杀心,太后娘娘,我认了,我都认了!” 她怕,她怕她的阿沛进了府衙之后再也出不来了,阿沛是她的天,若她的天塌了,她也就活不下去了。 王太后只觉得太阳穴疼的一抽一抽的,事情来的太突然了,皮嬷嬷甚至还没来得及将屋内的宫女内侍都遣下去。 如今满屋子鸦雀无声,只听得到长泽郡主那低低的啜泣声。 王太后缓了好一阵,这才觉得眼前总算是有些光亮了,“长泽,你说什么?你在说什么?”她只觉得长泽郡主定是魔怔了。 长泽郡主跪在地下,哭的是泣不成声,“太后娘娘,您救救我,您救救我,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如今这事情要被查出来了,求您救救我啊……” 坐在马车上的时候,她想了一路见了王太后到底该用什么说辞,如今这一字一句都是经过反复斟酌过的。 “你……你,简直是孽障啊!”王太后气的直挑眉,颤颤巍巍站起身来,就连屋子里的气氛也跟着陡然变了,“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到底还在不在,林家四姑娘如今才几岁?就算是她真的得罪了你也是小姑娘家无心之举,可你了,因为这么点事儿就恨上了林家四姑娘?还要挟林侍郎帮你谋害自己的夫婿?林侍郎不从,甚至要杀了林家四姑娘?” 说到这儿,王太后甚至连气儿都喘不过来,皮嬷嬷忙上前想要搀扶她,却被她挥挥手制止了,“若老瑞王和老瑞王妃还在世,如今听了你这话恨不得要掐死你这个孽障……你,你真是好狠的心啊!” 这宫里头的女人没一个是简单的,当年王太后也是一步步踩着众人的尸首爬上来的,可就连她都觉得长泽郡主未免太心狠了些。 想着昨儿她甚至还训责了章皇后一顿,直说就算是长泽郡主有什么话说的不好,可那也是因为八皇子年少无知冲撞了长泽郡主,可如今了?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宫中众人……到时候众人只怕就要指着她的鼻子骂她纵容了长泽郡主。 长泽郡主养在王太后身边八九年,如今也瞧出了王太后这是真的动怒了。 她慌了,是真的慌了,如今瑞王还在福建,如今能护她周全的就唯有王太后了。 活了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次放下自己那高高在上的自尊心,膝盖跪地一点点朝着王太后爬去,最后更是拽住王太后的衣角,哀切道:“太后娘娘,您养了我一场,疼了我一场,当年父王和母妃去世的时候您亲自到瑞王府来,只捏着我的手说以后便将您当成亲生母亲,若是您不救我,就真的没人肯救我了啊……” 王太后的心凉透了,若一开始长泽郡主对她和盘托出,兴许她还会看在老瑞王的面子上护长泽郡主一番周全,可明明长泽郡主压根就没有选择将她当成至亲至爱之人,也就到了这个时候才想起她来,她又何必去当长泽郡主的棋子了…… 这宫里头的人,一个个都精明着了,“离要哀家救你?你倒是与哀家说说该如何救你?事到如今,哀家救不了你……来人,去将皇上和皇后娘娘请来。”这就是要公事公办的意思了。 长泽郡主一愣,手正要抱紧王太后小腿的时候,王太后却吩咐杜嬷嬷搀扶着她去了内间。 到了最后,只剩下长泽郡主那涂着豆蔻的手悬在半空之中,不知道到底该举着还是该放下。 感受着一个个最卑贱的宫女内侍投来的轻视和不屑的目光,若换成了往日的长泽郡主,她定如鲠在怀,可如今,她只想着活下去。 唯有活下去,她才能和她的阿沛长相厮守,若真的死了,或一辈子被幽禁起来,她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了? 她心里暗中算计着,可不过是一炷香的功夫,她便听到了耳畔传来了脚步声。 长泽郡主一抬头,便看到了章皇后那张华贵且带讥诮的面容,当即她锁在袖子里的手边紧了几分。 章皇后的脚步不过在长泽郡主身边停留了片刻的功夫,可下一刻就像是没看到似的径直走了上去,坐在了上首,扬声道:“皇上听说了长泽郡主做下的荒唐事,已无心过来慈宁宫了,直说这件事要太后娘娘和本宫决断就是了,太后娘娘如今年纪大了,又是看着长泽郡主长大的,这事儿怕也不好劳烦太后娘娘,便由本宫处置罢!” 说着,她更是看向侯在一旁的宫女青萝,“你进内间问问看太后娘娘,看太后娘娘同不同意本宫这样做。” 青萝是蔓菁被赐给三皇子之后,王太后又从聪明伶俐的小宫女中千挑万选出来的一个宫女,如今在王太后跟前也颇为得宠。 青萝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便进去了内间。 没一会儿,青萝便出来了,恭恭敬敬道:“回禀皇后娘娘的话,太后娘娘说了,这件事全权交给皇后娘娘处置就是了,太后娘娘决无异议。” 王太后如今还敢有什么异议?当时那一句句铿锵有力的话恨不得都化为了巴掌,狠狠抡在了她自个儿脸上,莫说是替长泽郡主主持公道了,恨不得她连见到章皇后的面儿都觉得臊得慌。 章皇后听到这话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多年的婆媳早已叫她摸清楚了王太后的性子,如今微微一笑,扬声道:“方才的事儿,本宫在来的路上都已经听说了,既然这件事长泽郡主都已经认了,那本宫也不愿多费口舌!” 说着,她的声音更是微微扬了起来,“来人!” 立马便有七八个小内侍上前,这些人都是跟着她从坤宁宫来的,呵,连人都已经准备好了。 长泽郡主嘴角蔓延出几分苦笑来,她早知道这一场战役她会输,却没想到会输的这样快,这样惨……不过能保住阿沛也算是值得了,章皇后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要了她的性命,定是会将她软禁起来,到时候等着哥哥一回京,自己也就能得救了。 章皇后果然是不敢要了她的性命,可也不会随随便便放过她的,“长泽郡主德行不尊,肆意妄为,将长泽郡主送进尼姑庵,若没有本宫的吩咐,终身不得出尼姑庵。” 这尼姑庵虽离大佛寺不远,可不像是大佛寺似的,能够受世人的香火,这乃是皇家的尼姑庵,里头关着的都是犯了错的妃子和宫人,一旦进去了,却是再也出不来了。 长泽郡主抬起一双惊恐的眸子来,眼里总算是有了几分真真切切的害怕之意。 她从小便得以随意进出皇宫,这宫里头折腾人的法子,她比谁都清楚,那尼姑庵里的尼姑一个个哪里就尼姑,那分明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母老虎……明知道被送去尼姑庵里的那些人不受宫里贵人的待见,为了讨好宫里贵人,什么折腾人的法子都能想出来。 她还记得原先先帝去世之后,王太后送了好几个先帝在世时得宠碍眼的妃子过去了,那几个妃子进那尼姑庵不过三个月便没了,偏生那尼姑庵里的师太更道那几位太妃娘娘甚是挂念先帝,所以这才随着先帝一起去了……当时王太后知道了,只道那几位太妃娘娘忠心可嘉,更是赏了那师太一千两银子。 当时她还嗤笑了一阵,觉得那几个太妃命太苦了些,可万万没想到这样荒唐的事情就要落到她自个儿身上去了,“皇后娘娘,您莫要欺人太甚了……” 161 把女子的情谊践踏在脚底 161 把女子的情谊践踏在脚底 “欺人太甚?长泽郡主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怎么就听不懂了?”章皇后素来是看不惯长泽郡主的,先前经历了长泽郡主污蔑八皇子的名声之后,更是将她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如今嘴角蔓延出几分冷笑来,“你谋害夫君,残害无辜之人,本宫也就看在太后娘娘和瑞王的面子上这才给你留了一条生路,长泽郡主还想要如何?莫不是再好端端将你送回瑞王府,派人锦衣玉食的伺候你一辈子?长泽郡主的命是命,旁人的命也是命,这天子犯法都该与庶民同罪,更莫要说你一个小小的郡主了。” 章皇后等着这一日不知道等了多久,长泽郡主不过只是个郡主罢了,仗着王太后的宠爱却是嚣张的不得了,简直像是嫡公主似的,“方才青萝说的话,想必长泽郡主都已经听到了,皇上和太后娘娘都说这件事全权交给本宫处置,难不成长泽郡主还不死心?还想闹腾着再见太后两囊一面?” 长泽郡主的嘴巴动了动,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求饶的话她当着章皇后的面儿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的,这个女人,哪怕是自己死在她跟前,她恨不得还只会拍手叫好的。 可章皇后压根就不会给她向别人求饶的机会,立马就吩咐人将她送到了尼姑庵去了,甚至将杜嬷嬷都留在了瑞王府。 等着林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她依旧是从陆靖然嘴里听到这个消息的。 而这一次陆靖然来信中侯府也是找了与前一次一模一样的借口,给太夫人送药材了……甚至就连不少丫鬟婆子都在暗中议论这件事,直说宁国公府太夫人什么时候与自家太夫人关系就这么好了,还有的人说宁国公府太夫人这是菩萨心肠,见不得相熟的人受苦的。 陆靖然还是约了林姝在老地方见面,如今已经是秋日了,地上的落叶铺了满满当当的一层,阳光洒在地上,叫人的心情都跟着爽朗起来了。 陆靖然说起昨日宫里头发生的事情,脸上也带着奕奕神采来了,“……皇上和太后娘娘只怕是真的厌弃了长泽郡主,说是昨日连夜长泽郡主便被送往了尼姑庵,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只怕就算是没有皇后娘娘在其中授意,这长泽郡主也挨不过三个月的。”若有章皇后在其中折腾,长泽君主能不能挨过一个月那就不好说了。 “长泽郡主是过惯了锦衣玉食人上人的生活的,到时候吃穿不惯那还勉强能够挨过去,可心里的那一道坎儿,却是如何都迈不过的。”林姝想着方才她还听芸豆随口提了起来,说今早上还见着林沛好端端出了二门。 原本她们一个个是以为林沛昨夜是要在府衙过夜的,却没想到林沛深夜里却好端端回来了,身上还带着些酒气。 长泽郡主连夜被送到尼姑庵,呵,这个男人还有心情喝酒了! 她只觉得讽刺得很。 莫说她了,就连陆靖然脸上都带着几分不耻的神色,“我也打听些事情来了……昨儿你父亲被请到府衙之后,府衙里面的人想着他是正三品的吏部侍郎,也不敢多加为难,拣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问了之后便说要你父亲离开,可你父亲也不知道突然来了什么兴致,只说要拉着府衙里头的人下棋,到了最后更是叫了天香楼的席面进去了,直到了深夜这才离开。” 便是傻子也知道林沛这样做是意欲何为,不过是想利用长泽郡主对他的情爱罢了。 长泽郡主虽是郡主,却不过是个普通的内宅妇人,就算是手再长也伸不到府衙里头去的,她见着林沛久久没能出来,自然会忍不住胡思乱想……久而久之便忍不住进宫替情郎担下了一切。 就连陆靖然都忍不住在心中暗道,呵,可真是好算计啊,不过也够无耻的,也难怪林沛如今尚过了而立之年便能够位居正三品了,旁人哪里有这个本事? “长泽郡主虽可恨,担顶不上他的万分之一,女子对他的情谊,就被他这样肆意利用……若长泽郡主知道了这一切都是他的算计,也不知道会不会怨恨自己这么多年枉付了一片痴心!”林姝如今恨不得当着外人的面,连“父亲”这两个字都叫不出来了,只觉得恶心,“我更不知道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不会觉得良心不安。” 陆靖然只长长叹了口气。 就算是觉得林沛不耻,可他总不好当着林沛女儿的面说林沛的不好罢,“这个人实在是太过于心狠手辣了些,四姑娘在信中侯府可是要小心才是,之前的事情,林侍郎都已经知道是你所为,我猜想依照着林侍郎的性子定是不会放过你的。” 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权势才是最重要的,儿女又能算什么? 林姝笑了笑,“您放心,我会小心的……那般大风大浪都捱过来了,岂会在阴沟里翻了船?”林沛是晓得她的气性的,若真的惹恼了她,她可不会顾及着什么父女之情。 她手上可还握着林沛的底牌了。 陆靖然便笑了起来,“是了,到时我小看四姑娘了。” 说着,他更是添了几句话来,“今儿我从宁国公府过来的时候恰好见着府里头有人送了几筐子新鲜的蜜橘来,想着这玩意也算是难得,便给四姑娘带来了一筐子,已经差人送到玲珑阁去了。” 如今这个时节蜜橘可不算常见,那又大又红的蜜橘更是有银子都寻不到了。 林姝只将这蜜橘一分为三,一份留在了玲珑阁,一份送到了芳华园,还有一份则给林慧送去了,当她提着蜜橘去找林慧的时候,林慧也正盘着腿坐在炕上吃橘子了,旁边的香穗等人则苦着脸在小杌子上帮她绣嫁衣。 自古以来,这姑娘家出嫁嫁衣都是自个儿绣的,一针一线下来实在是费工夫。 林慧可没这个闲情逸致,如今一见着林姝提了橘子进来了,嘴角就露出几分笑意来,“……呵,你来的可真是时候了,我方才还与香穗念叨着这新送进府里头的橘子一点都不好吃,不仅酸,还带着涩,你这带过来的橘子看着倒不错,这个头一个能抵上这些橘子的三个了。” 她素来嘴巴刁,若真的到了吃橘子的时候,她又不乐意吃了……可就算是嘴里念叨着这新送进信中侯府的橘子不好吃,这小案几上却是堆了小山似的橘子皮。 林姝笑着道:“这不晓得你爱吃,所以给你送来了些……今儿早上你派了香穗神神秘秘说找我有要紧事儿,可是什么事儿?” 就算是如今太夫人中风了,这信中侯府里头是大夫人当家,大夫人并不拘束林慧整日憋在屋子里,但却每晚都会检查她的嫁衣绣的如何了,就算是林慧稍有懈怠,大夫人虽不至于说责罚,可这上了年纪的人念叨起来那却是没完没了的…… 是以林慧也不好经常出来走动,每日只觉得乏了,只差香穗去玲珑阁那边请了林姝过来。 林慧掰了一个蜜橘,塞了两瓣儿到嘴里,只嚷嚷着“真甜”,待大半个蜜橘吃完了,才低声道:“昨晚上有庄子上的人过来给我娘传话,说是钟姨娘已经没了。” 没了? 林姝只觉得这件事未免太巧合了些,昨儿长泽郡主被送到了尼姑庵,可紧接着钟姨娘却没了,若说这件事和林沛没有关系,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的,“那怜姐儿晓得了吗?” “她?自然是不晓得的!”林慧努努嘴,显然是对林怜很是不满意,“如今也不知道她整日在忙活什么了,原先祖母才病的时候,她还去青松院那边装装样子,可今早上我去看祖母的时候,一问陈妈妈却是知道她都两三日没去过青松院那边了,只怕是想着祖母不能为她操心亲事了,所以想要另外捡了高枝去攀罢!” 大夫人和二夫人如今都有自个儿的事儿要忙,再者说林姝这个五房嫡女的亲事还没有定下来,怎么着也轮不到林怜这当妹妹的庶出女的。 林姝笑了笑,也剥了个蜜橘,呵,还真甜了,她长这么大,好像就没吃过这般甜的橘子,一口下去,好像甜到了心里去了,“就算是她如今不知道,过几日也是要知道的……倒是可怜了霆哥儿,如今身边没有钟姨娘,自己姐姐也是个对她不上心的,一个个丫鬟婆子见了便肆意苛刻她,原先还有祖母偶尔找落燕园的婆子问问话,可自从祖母病了之后,我瞧着落燕园倒是愈发不像个样子了。” 林有霆虽是她弟弟不假,可也是林沛和钟姨娘的儿子,是林怜的弟弟,林姝自诩自己并不是什么菩萨心肠,原先也没去管落燕园的事儿,可当她看到霆哥儿那张脏兮兮干瘪瘪的小脸时,这心里头多少还是觉得有些难受的,“你是不知道,当时我牵着霆哥儿的手到了落燕园,霆哥儿竟连半口茶水都不喝,就吃了一整碟子的豌豆黄,后来素琴端了一大海碗噪子面上来,他竟也一口吃下了大半碗,后来若不是我怕他吃多了积食,只怕他还傻乎乎将一整碗面都吃下去了。” 162 刀子嘴豆腐心 162 刀子嘴豆腐心 林慧也跟着唏嘘起来,“好端端一个少爷,却成了这个样子!” 她还记得原先小时候霆哥儿生的是多可爱啊,像个肉团子似的,一见着她就凑上来直喊“三姐姐”,可如今了?一见着她就露出那副痴痴傻傻的模样,有时候嘴里还直掉涎水,浑身上下更是脏兮兮的。 林姝倒是想起养在庄子上的麟哥儿起来了,前几日她还专程问了麟哥儿如何了,庄子上那边递来消息说是麟哥儿如今身子养好了些,小小年纪的哥儿,疯玩起来那是一点分寸都没有,整日跟着庄子上的小子们一起上山捉鸟,下河摸鱼,跑的多了,吃的多了,身子也就跟着好起来了……说是已经很久没嚷嚷着身上不舒服了。 林慧却是撞了撞她的胳膊,低声道:“霆哥儿到底是五房的孩子,你打算如何做的?” 刀子嘴豆腐心,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人了! 林姝摇摇头,低声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之前大伯母也曾与母亲提及过这件事,说是如今霆哥儿也算是五房唯一的儿子,若是母亲这般不管不顾,被外头的人知晓了定会惹得那些人说三道四的,可如今母亲的身子骨好不容易好转了些,若是真的养了霆哥儿,我害怕母亲的身子骨扛不住……母亲嫁到信中侯府这么些年,如今好不容易才过上了几天舒坦的日子。” 从私心来讲,她并不愿意叫母亲养了林有霆,凭什么钟姨娘和林沛那样待她们母女,她们母女偏偏要以德报怨?她们母女可不是观世音菩萨转世,而是知冷知热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我想如今怜姐儿也是个不顶用的,还不如要母亲派几个得力的丫鬟婆子去落燕园那边照看的,总不会让麟哥儿像如今似的缺衣少食,也免得母亲心里过意不去。” “就拍怜姐儿那边不答应了……”林慧忍不住担心起来,“如今这落燕园中可算是怜姐儿一个人当家做主了,若五婶婶安插几个人进去,她又得不痛快了。” “她连自己的弟弟都照看不周,还好意思不痛快?更何况她痛快不痛快,三姐姐觉得我放在心上?”林姝不仅没将林怜放在心上,更是没有放在眼里。 林慧笑了笑,眨眼间就已经吃了三个蜜橘了,惹得香穗在一旁绣嫁衣,眼睛一直盯着这边,手上都已经戳了几个窟窿来了,到了最后实在忍不住,只说不准她再吃了,若是吃多了可是要上火的。 林慧只得怏怏命香穗将这些蜜橘收起来,要不然她一瞧见就想吃了。 到了最后林慧更是一拍自己的脑门,哎呀了一声,“……我是说像是忘记了什么事儿似的,这才想起来,张愿清八月十八嫁到三皇子府去,她写信邀了咱们一起去三皇子府做客,到时候咱们一起过去热闹热闹?” 林姝倒是有些不想去,“张愿清只写信给了你,并没有写信邀请我,我还是不去了罢!” 别人并未诚心邀请自个儿,还巴巴干过去,算什么? “咱们一起去就是了,那一天还是你的生辰了,咱们正好一起去瞧瞧三皇子府,还没去过了!”说着说着,林慧更是将声音压低了些,“张愿清这一次只邀请了咱们和二姐姐,二姐姐素来想嫁到皇家里头去,可二婶婶怕她又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来,只压着她不叫她去了……正好咱们俩儿去了三皇子府之后出去溜达溜达,权当做我陪你过生辰了。” 林姝却是苦笑不得,“到底是我陪你还是你陪我了?” 她还是有些不愿意过去,一则是因为张愿清这个人心思太多了,二来是张愿清八月十八和王蔓菁一起嫁到三皇子府的,这三皇子妃虽出身微寒,可也是皇上亲自从世家中选出来的姑娘,那皇子正妃的身份是明明白白摆在这儿的,世家姑娘谁敢去凑这个热闹? 也就张愿清看着林慧性子单纯,这才给林慧下帖子,要林慧去给她壮壮颜面的…… 可林慧却是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能出门的机会,如今缠了林姝好久,总算是惹得林姝点了点头,“那到时候我就陪着你一起去罢。”权当做是陪着林慧出去散了心的。 按理说这三皇子纳侧妃本是不该大肆宴客的,可三皇子这两个侧妃身份实在是不一般,一个是阁老之嫡孙女,一个是王太后身边的红人儿,若真的冷冷清清将这两人纳进三皇子府,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林怜晓得张愿清没邀请她之后,倒是一点都不吃惊,这嫡女有嫡女的圈子,庶女有庶女的圈子,不是一路人压根就凑不到一块去。 可她到底还是觉得心里头难受,捏着帕子背着众人狠狠哭了一场,“……凭什么,凭什么林姝名声都已经坏成那样子了,这张愿清还邀请她去三皇子府做客?同是林家的女儿,凭什么这差别就那样大?” 她是难受极了。 众人只以为她还不晓得钟姨娘已经没了的消息,可却不知道那日钟姨娘死之前还偷偷派了庄子上的一个农妇过来捎了话,只说要她好好照顾霆哥儿,不要自作聪明,要安安分分的,依照着五夫人那性子,以后定不会亏待她的。 当时她听了那婆子说话的时候,眼泪就簌簌掉了下来,凭什么?凭什么她就要安安分分的?难道就因为自己是庶出女吗? 若自己真的安安分分的,连氏又能给自己找一门什么好亲事?连氏给自己亲生女儿找的亲事都上不得台面,给她找的亲事只怕更是草草了事了……她狠狠哭过了一场之后,想着以后真的只能靠自己了。 靠自己?说着容易,可做起来却是比登天还难! 一旁候着的雁文却是手足无措起来,“姑娘,您,您莫要难过了……” 她是个老实本分且嘴巴笨的,当初钟姨娘知道林怜不是个安分守己的,特地寻了个老实本分的丫鬟给林怜了。 可如今林怜本就一肚子的火气没地方撒,如今更是一股脑将案几上的茶蛊都掀在了地下,“给我滚出去!” 若她身边有个聪慧的丫头,也可以帮她出出主意了。 雁文还真的是老实,犹犹豫豫出去的时候也还没忘记在心里盘算这些东西都是从五夫人的库房中拿出来的,那都是上了册子的,五姑娘损坏了一件,那可都是要照价赔银子的……五姑娘平日里的那些银子都花在了胭脂水粉上,哪里还有多余的银子啊? 林怜却是忍不住盘算起来,姨娘已经去了,就算是她再怎么伤心难过也于事无补,当务之急是该抓紧那个人才是……这林倩是世子夫人,林慧是伯夫人,自己也不能比她们差才是,等着到时候自己成了成安侯世子夫人,到时候就狠狠将林姝等人踩在脚底下。 她倒是个聪明的,只可惜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这段时间借着邵熙的死给邵圣平送去了好几封信,话里话外都提出那日见着有可疑之人,要成安侯府彻查这件事,想要自己给邵圣平留下个心地善良的好印象…… 当她收到了邵圣平的回信之后,特别是看到最后邵圣平与她说要她节哀的时候,欢喜的像是什么似的,总觉得这成安侯府世子爷这是在关心她了。 殊不知像邵圣平那般心狠之人,这做的不过是面子上的功夫活罢了…… 如今信中侯府上下都乱成了一团,谁都没功夫去管林怜每日递出去了几封信,林姝也没这个闲情逸致去管她。 饶是这段时间魏妈妈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可这一日不过是仗着自己是太夫人的陪嫁妈妈,又是玲珑阁的管事妈妈,站在院子里指桑骂槐起来,话里话里的意思都是她才是玲珑阁的老大。 就是在书房里写字儿的林姝也听到了动静,忍不住将素琴给叫了进来,“外头又怎么了?” 素琴叹了口气,“魏妈妈又在惹事儿了,奴婢想着这些日子天气燥了,姑娘昨儿夜里咳嗽了几声,便吩咐小厨房给姑娘炖一蛊川贝梨子水,可魏妈妈一进小厨房发现您中午的菜单子上压根没这一道川贝梨子水,还以为是哪个婆子又给自己谋私了,当即便不管不顾训斥着那厨房中的婆子起来。” “原先太夫人身子骨康健的时候,那一个个婆子就像被魏妈妈训斥的像是什么似的,如今太夫人病的连话都说不了,那些婆子哪里还会怕魏妈妈?当即便有人和魏妈妈吵嚷起来了,这还没说几句话,外头就已经闹成了那个样子……” 林姝手中的狼毫笔连顿都没有顿一下的,淡淡吩咐道:“你直接将魏妈妈送回青松院去罢。” “这……这如何使得?”素琴是个面面俱到的,可心思多却也有坏处的,总是怕有些事情闹出来污了自家姑娘的名声,“如今太夫人前脚刚病了,您后脚就将魏妈妈送回去了,若是落在有心人眼中,只怕会说闲话的……” 163 世间女子都是痴心人 163 世间女子都是痴心人 林姝刚好临摹完了一张帖子,如今拈起澄心宣纸吹了吹,才悠悠道:“他们会说什么?这魏妈妈本就是祖母身边的陪嫁妈妈,当日是祖母见着祝妈妈不中用送到玲珑阁来的,如今祖母都病成了这样子,若我还将魏妈妈留在玲珑阁那未免太不孝顺了些!” 若魏妈妈今日没闹出这些事来,她还真的就忘记这一茬了! 林姝压根就没将这些事放在心上,隐隐约约还听见魏妈妈在外头嚷嚷着要见她之类的话,可尚且还未到一炷香的时间,声音便没了。 要知道,这玲珑阁里头养着的一个个可不是废物了,魏妈妈若是不走,有的是法子要她走! 此时此刻的魏妈妈被小厨房的几个粗使婆子推搡出了门外,已经是憋了一肚子气,方才在拉扯的时候,身上更是沾满了枯叶子,连头上那根金簪子都歪了,看起来极为狼狈。 她站在玲珑阁门口狠狠啐了一口,捋了捋头发才去了青松院。 这一路上众人的驻足魏妈妈像是没瞧见似的,径直奔向了太夫人的内室,此时太夫人正仰靠在床上任由着陈妈妈喂药,可魏妈妈却是不管不顾闯了进来,一进来更是嚷嚷道:“……太夫人哟,您可得给我做主啊,四姑娘瞧着您中风了,都骑在我头上去了,四姑娘这般作践我倒是无所谓,可四姑娘作践我那就是作践您啊!” 这几日太夫人的病情已经微微好转了些,虽还不能说话,可脸上到底还是浮现了几分愤然的神情。 魏妈妈这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陈妈妈忙朝着她使眼色,“四姑娘怎么就不敬重太夫人了?魏妈妈莫要乱说话!” 边说她还边去拽魏妈妈的袖子,想先将她带出去,这魏妈妈嘴上向来是没有个把门的,若真的惹恼了太夫人,太夫人如今不能说不能动的,还不是只能在心里生闷气?若是太夫人一生气,指不定又给气出什么好歹来了。 可魏妈妈如今正是气急了,哪里顾得上这么多,一把就甩开了她的时候,气鼓鼓道:“陈妈妈你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我怎么就乱说话了?方才你是不知道我那下作劲儿,恨不得就要抱着芸豆那小贱蹄子的腿求她,让我见四姑娘一面,可四姑娘倒好,从始至终却是连面儿都没有露的,将我当成了什么?叫花子,她将我不当人看不要紧,反正我就很一条贱命,可我却是见不得她不讲太夫人不当人看……” 她越说越气,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箩筐的话,她每多说一句,太夫人脸上的神色便更难看一分,到了最后已经是难看至极。 陈妈妈瞥了太夫人一眼,却是扬声打断了魏妈妈的话,“来人,将魏妈妈带下去,怕是魏妈妈魔怔了罢,这般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魏妈妈一下子愣住了,今儿这接二连三的,她老脸恨不得都要丢完了。 沐兰也是个聪慧的,即可带了三两个婆子上前,拽着魏妈妈就出去了。 待屋子里再次清净了之后,陈妈妈才低声劝道:“您可莫要听魏妈妈那张嘴里说什么,素来有三分的事情到了她嘴里就能变成了十分了,四姑娘那边,待会儿我过去一趟,问问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魏妈妈年纪大了,倒是愈发没有规矩起来。” 她知道太夫人最在乎的是什么,如今只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魏妈妈身上去了。 可她好一通劝说之后,陈妈妈再次给太夫人喂药的时候,太夫人却是连嘴都不张了,她只能安抚着太夫人睡下之后便去了耳房看魏妈妈。 魏妈妈也是个厉害的,如今满肚子的火气都撒到了陈妈妈身上去了。 可陈妈妈是谁?纵然是平日里看着和蔼,可若没点本事哪里镇得住青松院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当即就与魏妈妈争了起来,几句话下来,陈妈妈就已经占据了上风,闹到了最后魏妈妈直说要回乡下老家去。 原本是拿乔,可谁知道陈妈妈竟首肯了,还替太夫人做主给魏妈妈封了二十两银子。 魏妈妈这下子可真是骑虎难下了,手里头捏着银子不知道到底是该走还是该留,可陈妈妈却是吩咐小丫鬟将她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林姝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忍不住赞叹了一句,“……陈妈妈可真是个聪明人。” 如今正托着下巴的林慧点点头,附和道:“陈妈妈若是不聪明,也不能在祖母身边一呆就是这么多年了……可陈妈妈的心和祖母一样,未免太狠了些,魏妈妈是遗孀,在祖母跟前伺候了这么多年,压根就没什么亲戚可以投靠,就算是魏妈妈在祖母跟前真的会惹祖母生气,大不了陈妈妈将魏妈妈送到庄子上去就是了。” 说着她叹了口气,“陈妈妈说是魏妈妈要回乡荣养,可谁不知道魏妈妈是被赶出去的?以后魏妈妈可该怎么办哟……姝姐儿,你说这人的心怎么就那样狠了?” 林姝拿起她绣的那件嫁衣,忍不住蹙了蹙眉头,如今大夫人已经发现了香穗她们帮着林慧绣嫁衣,自然是训斥了林慧几句……可如今一看,林慧这嫁衣绣的只怕大婚那日压根就穿不出去了,“这人心是世上最难测的东西,与其唏嘘那些事儿,你还不如将心思放在自个儿身上了。” “这老天爷啊都是长了眼睛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就算是如今能够风光一时,可以后也是会有报应的。”譬如魏妈妈,譬如太夫人,又譬如长泽郡主。 就算是林慧没什么心思,也忍不住联想到长泽郡主身上去了,“……长泽郡主到了最后还是没供出五叔来?” 她是林姝的闺中密友兼好姊妹,这些事儿,林姝倒也没瞒着她。 林姝笑了一声,“瞧你好像觉得很奇怪似的,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奇怪的,不过是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事情了……他是长泽郡主一生的执念,昼夜思寐,只怕如今长泽郡主到了尼姑庵这心里都不会觉得后悔罢,也不知道长泽郡主到了九泉之下化为孤魂野鬼,看透了他的心,到底会不会后悔!” 她只觉得上一世的自己是个痴心人,万万没想到这世上竟有比自己还痴的人,长泽郡主心里头除了林沛这个执念,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林慧轻轻叹了口气,其实长泽郡主痴心一片,她又何尝不是了?这几日她不知道多少次梦到连有尧,梦到连有尧看着她说她和小白狐一样可爱……她甚至还有些羡慕起长泽郡主来了,长泽郡主敢作敢为,可她了,便是有满肚子的勇气也不知道朝何处施展。 这世间女子,其实都是痴心人啊! 枉付了真心,能够换以心爱之人真心相待的又有几人了? 林姝瞧出她心头的不快来,笑呵呵又说起别的话来了,“怎么今儿没见着你捧着橘子吃?” “早就吃完了!”林慧瘪瘪嘴,脸上的不快倒事愈发深了几分,“姝姐儿,你这些蜜橘是从哪儿买的?还有没有?我要我娘也去买些回来!” 大夫人娘家乃是金陵赫赫有名的孔家,虽及不上连家富庶,可也是极有底蕴的。 林姝想起那个背手而站的少年,连自己都没察觉嘴角已经扬起了几分笑容来,“这蜜橘是旁人送的,不是我买的……若是你喜欢,到时候我帮你问一问就是了,不仅是你,就连我娘也觉得这蜜橘味道不错,她向来吃不得半点酸的,前几日却是一口气吃了两个蜜橘。” 这橘子还真是好了! 偏生林慧憨头憨脑的,半点不对劲都没察觉出来,只点头道:“那到时候你问问看,我也买一些回来吃。” 林姝忍不住点点头,若下次见到陆靖然还真是要问一问了。 而林慧却是因为长泽郡主的事儿心里头不大舒服,因此也对长泽郡主的事情格外上心。 这几日,王太后已经差了人送信去福建了,她纵然觉得长泽郡主事事做的不对,可到底还是舍弃不下来真真正正要长泽郡主丢了性命,她又做不到,可要她为了区区长泽郡主与章皇后反目,她更是做不到,所以便在皮嬷嬷的帮衬下,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来。 要知道,她送去尼姑庵的两个宫女都被章皇后给截下来了,章皇后势必会要了长泽郡主的性命。 果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等着林姝回到玲珑阁的时候,陆靖然的信就送到了,信里信外都说八皇子还盯着皇上盯着章皇后彻查这件事,八皇子只说这件事太过于草率了些,可章皇后却不会理会这些,章皇后要的只是长泽郡主的命。 林姝将手中的信点燃了,看着它一点点变成了灰烬才自言自语道:“这八皇子还真是个治国的人才了!” 就连皇上都没能看出什么端倪来,却叫八皇子看出来了。 只可惜上一世甚至于这一世八皇子并未显露出治国的才能来,估摸着上一世的八皇子就是一闲散亲王罢了! 164 宫里头的人都是豺狼野豹 164 宫里头的人都是豺狼野豹 如今没了魏妈妈,这玲珑阁中剩下几个太夫人安插下来的丫鬟婆子也都被林姝打发走了,如今她倒是没什么顾忌,如今提起笔来给陆靖然写了一封回信。 只是待一封信写完搁笔时,林姝看着那雕花小楷总觉得有些不尽人意,看着信中所写的内容更是忍不住蹙起眉头来,这陆靖然是她名义上的堂叔,她这样用词,会不会不太恭敬? 又一封信写完了,可她又觉得这信上问蜜橘在哪儿买的好像太过于随意了些。 如此来来回回折腾了好一会,这一封信才算是落笔了。 等着一封信送回到陆靖然手上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晌午了,这个时候的陆靖然正被宁国公夫人关在院子里,宁国公夫人小章氏给他安的名头就是那日在闹市救下了林姝,话里话外都怪他搀和进了这破事儿中去了。 长泽郡主如今虽像是被折了翅膀的鸟儿,可瑞王还在福建了! 呵,还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要知道,宁国公夫人小章氏乃是章皇后的嫡亲胞妹,本就是和章皇后在一艘船上的,如今章皇后都都已经这般对长泽郡主了,这宁国公府也算是间接和瑞王结下了仇怨,宁国公夫人小章氏却还拿了这件事做文章。 可偏偏,旁人又找不出什么错处来。 陆靖然倒也习惯了被宁国公夫人小章氏鸡蛋里挑骨头,如今他虽被拘在院子里,可这小小一方院子难道还能难道他不成?还不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 如今他正仰躺在大榕树下的藤椅上,看着林姝给他写的回信,嘴角却是露出几分笑容来,“……倒还真的被这小妮子说准了,看样子皇后娘娘还真的是不愿意再去管这件事了,可也不会这般轻易要了长泽郡主的命,她想要的只是长泽郡主生不如死罢了。” 章皇后是个心思很深之人,原本她是想要了长泽郡主的性命的,可前几日刚从福建那边传来的消息却叫她打消了这个疑惑,福建有倭寇来犯,瑞王带领众武将击退了倭寇……她即刻就改了心思,长泽郡主得活着,最起码如今得活着,要不然瑞王那边不好交代。 但人活着却是有千百种方式的,若长泽郡主疯魔了或者傻了,那就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正思忖着,不远处却传来了半夏的声音,“哎呀,白先生,您这一把老骨头了,可慢点,若闪了腰,那就麻烦了……” 陆靖然扭头一看,却见着半夏扶着白先生朝着这边走来了,想必是白先生刚从院墙上跳下来闪了腰。 白先生是被他私自养在外头的,可老宁国公去世之前却为他打点了许多,譬如从外头有一条密道能直接穿到榕园旁的那一座假山里头,白先生再想要出入榕园就简单多了。 榕园榕园,就连这名字都是老宁国公在世的时候取下的名儿,里头有很好几棵百年榕树。 如今白先生扶着腰走了过来,“……你还有心思在这儿打盹?咱们派出去的那些人压根就没有找到那个孩子?你确定当初听到有人说那孩子在保定?” “自然是千真万确了!”陆靖然坐直了身子,嘴角的笑容也渐渐敛了起来,“那孩子身上带着玉佩,小腿和大腿之间更是有一块胎记,这些事是做不得假的,要不然我也不会想方设法去保定了。” 因为要去保定,所以他才借宿了林姝的庄子,因此才救了林姝的性命。 白先生连上一点笑意都没有,捋了捋胡子,沉声道:“是不是有人抢在咱们前头了?可那孩子的身世向来没人清楚,按理说也不会有人捷足先登的……” “这可不好说,当日大皇子将这孩子托付给我的时候,保不齐还会有旁人在场!”陆靖然只觉得懊恼得很,他被宁国公送去天津卫之前,曾将这孩子送到了一户农夫家里头,给了一笔银子,叫那对纯良的夫妇好好照顾这孩子,可谁知道等他前段时间从天津卫回来之后,这孩子甚至连带着那对夫妇都不见了,他派人祖父留给他的暗卫细细追查,好不容易得到了点消息,如今这线索却断了,“瞧着皇上如今的意思,显然已经后悔当年发落大皇子的事情了,若是皇上知道这孩子还活着,定会接回宫去的,当年皇上是多看重大皇子啊,若见到这孩子,若真的生出什么心思来,也是说不准的事,宫里头那一个个人哪里能容得下?” 自古以来皇上立储皆有立嫡立长的规矩,可放眼大庆朝古今上下也曾有皇孙最后继承了大统的,虽说大皇子的这个孩子继承大统这个可能性不大,可这个孩子不死,宫里头那些豺狼野豹如何会放心?只怕晚上见觉都睡不踏实。 白先生摇了摇头,“这一个个人啊真是狠心,倒是可怜了那孩子!原本是金贵命,却落得这样一个下落不明的境地……你觉得这件事会是谁做的?” “这个倒是不好说……有可能是大皇子妃的母族何家所为,这孩子也是大皇子妃唯一的血脉,当日大皇子死在了地牢里头,大皇子妃听到这消息之后悲伤欲绝,也跟着大皇子一起去了,那个时候何家上书给皇上,说这件事疑点颇多,何家老太爷也因此被皇上贬官,落得含恨去世的下场,虽说何家虽不比当初,可到底还是有些人脉的,何大人如何就会容忍自己的外孙在外颠沛流离?” 说着,陆靖然顿了一顿,“可那孩子被何家找到的可能性却是微乎其微了,我倒是觉得有可能被宫里头那几位找到了。” 如今这太子之位还没有定下来,宫中皇子们一个个蠢蠢欲动,众位大臣也纷纷在观望,看到底跟随了谁。 一将功成万骨枯,若真的站错了队,有可能将全家老小的性命都给赔进去! 莫说是众位大臣一个个在试探皇上的心思,就连皇子们和后宫妃嫔也按捺不住了,可在皇上当年立大皇子为太子之后,再也没立别的皇子为太子的意思,就算是偶有胆大的大臣上书说太子之位空缺会引得朝堂动荡、百姓惶恐,只是这人话还没去说完,皇上的脸色就阴沉下来,直说是不是众人觉得他命不久矣了。 呵,当年多果断决绝的帝王了,坐上了龙椅,贪恋权势的滋味,到了最后却是贪生怕死起来,那一声声“吾皇万岁”,倒真让他觉得自己能够万岁万岁万万岁了吗? 白先生想了想,道:“这倒是有可能,除去三皇子,还有六皇子和七皇子都有这个动机,六皇子虽资质平平,可架不住他心气高,更别说七皇子天资聪颖,又有俪贵妃娘娘在背后撑腰,如今倒是风头无二,就连皇上都曾夸赞过他小小年纪极为聪慧,像极了皇上年轻时候,不像三皇子似的做事老成瞻前顾后……” “可就算是如此,七皇子在夺嫡这一战中并无多少胜算的,年轻气盛聪慧多能,那说明七皇子摔的跟头还不够多,初生牛犊不怕虎!若七皇子摔上了几个跟头之后,只怕也会和三皇子一样学的乖觉了。”陆靖会这样想并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的,俪贵妃如今虽凭着倾国倾城之姿得皇上宠幸十多年,可论心机手段却是比不上章皇后的,如今更是早早给自己的儿子定下了亲事,这姑娘乃是郭家的女儿,说起来身份虽尊贵,可也就和三皇子身边两个侧妃身份差不多。 只怕俪贵妃和七皇子晓得三皇子有宁国公府支持,所以想要去拉拢郭家! 想了想,他又道:“过不了几日三皇子便要纳侧妃了,八皇子邀请我一起过去,直说给三皇子添添喜气,只怕到时候几位皇子都要过去的,我不如也过去凑凑热闹。” 男儿家凑在一起免不得小酌几杯,到时候喝多了,兴许还能看出几分破绽来。 白先生忍不住点点头,可半夏却是抢先道:“……可夫人那边您该怎么交代?” 陆靖然深深看了他一眼,“我压根没打算与她交代什么。” 他小时候宁国公夫人小章氏都没本事要了他的性命,更莫说现在了,内宅妇人用来用去的招数莫过于那几样了,他会在放在心上? “其实我今儿来还是有一桩事要与你说的。”说起这桩事来,白先生是极为小心,甚至命半夏去了门口守着,虽说如今陆靖然看着是与宁国公夫人小章氏怄气,将一屋子莺莺燕燕都赶了出去,可保不齐会有什么人不小心闯进来的,“是长泽郡主那边的事情……之前我便觉得长泽郡主那罪名有些蹊跷,可等着我派人过去盯着,的的确确是发现了不对劲,长泽郡主从尼姑庵里头递出信来了,你可知道这信儿送到了哪儿去了?” 陆靖然道:“送到福建去了?” “你和我想的一样,毕竟如今太后娘娘不管长泽郡主了,除了远在福建的瑞王,只怕谁都不会再去管长泽郡主的死活,可这一封信并没有送去福建。”白先生声音压的很低,还带着几分疑惑,“那封信送到了信中侯府!” 165 女人的厮杀 165 女人的厮杀 陆靖然并不觉得有恨惊愕,其实他早就怀起这件事的不对劲起来了,当日平宁长公主要杀林姝是因为林姝拒了与自己小儿子的阴亲,平宁长公主这才起了杀心。 那长泽郡主了?为何要冒着暴露自己的危险,去杀林姝?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若不是恨极了,只怕是使不出来的……更何况,林姝乃是信中侯府五房嫡女,就算是外家乃是商户,也不该被这般作践的,这其中有太多猫腻了! 想起那张苍白且带着几分坚毅的小脸,陆靖然有些心烦意乱起来了。 人家小姑娘为什么要将这些事儿告诉他?他又是谁?他自诩素来不甚关心这些繁琐之事,可如今倒是有些好奇了。 白先生细细说道,“……既然信中侯府四姑娘已经知道了您的身份,您又救了她两次性命,您不如趁着这个时候好好问一问其中的隐情,咱们势单力孤,只能从小事上着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兴许如此还能从中知道些不为人知的事情,早知道,也好早做打算。” 这件事和长泽郡主有关,兴许哪一日就能因为这其中的秘闻和瑞王搭上关系,那也就间接和郭家,和七皇子搭上了关系,京城世家贵族向来是缠绕纵横的,若真的能够搭上瑞王,对陆靖然的前途可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更何况,瑞王虽并非武将,但却在福建极有权势,陆靖然从武,如今极需一个建功立业、崭露头角的机会。 陆靖然愈发心烦起来,“我两次救下信中侯府四姑娘,只是出于本能,并非出于算计,若信中侯府四姑娘愿意将这些事情告诉我自然是会说的,若是她不想说,那我以救命之恩要挟于她,成了什么人呢?况且那瑞王也不是什么好人,这么些年在福建那心狠手辣的事情没有少做……” “你可有听闻过一句话,水至清则无鱼,若一个人不晓得变通,如何能成就大事?”白先生曾被老宁国公救了一命,要不然就他的名声宣扬出去,只怕这不少人都纷纷邀请他到府里头当幕僚去,可他想着先前曾答应老国公爷的话,要好好辅佐陆靖然的,要不然,就这样的榆木疙瘩,花重金请他他都不愿意教的,“我并非说要你学瑞王那样做下那等作奸犯科之事,可却是要你多留个心眼罢了,放眼朝堂上下,这刚正不阿的人又有几个?像信中侯府四姑娘父亲林沛那样左右逢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才能官途顺当,这天底下的探花何其多,三年就能出一个,又有几个像林沛似的年纪轻轻便位居正三品了?” 林沛便是当年名盛一时的探花郎了。 白先生一字一言皆是为了陆靖然着想,如今更是压低了声音,“我听说张阁老好像上了折子,说瑞王在福建为非作歹……” 陆靖然的注意力顿时就落在这话上头了,“张阁老给皇上上折子了?” 白先生点了点头。 陆靖然却是长长叹了口气,瑞王在福建虽说有功,但可以说是只手遮天,张阁老虽是阁老,但张家却是半点底蕴都没有,哪里就能斗得过瑞王了,“张阁老是朝中少有的忠良之臣了,就连皇上都曾夸赞过张阁老清廉刚正,只是他这次选择与瑞王相斗,也不知道谁输谁赢……瑞王乃是皇亲国戚,又在福建多年,其中的势力远非张阁老能够想象的,只怕这一次张阁老轻则是丢了阁老之位,重则会丢了性命,甚至还会连累到整个张家。” 说着,他顿了顿,“只怕是张阁老想着自己年纪大了,只怕也不能为大庆朝效力了,想着如今自己还在位,能为百姓谋些福利罢了……您说若是张阁老致仕了,谁会接替张阁老的位置入阁?” 白先生连沉吟都没有了,“十有八九怕是林沛……这人实在是不简单,我并非是逼迫着你去与信中侯府四姑娘交好,可有些事情咱们知道了也能防患于未然,早些打算。” 这话,陆靖然是知道的,可想了想,榕园中还是没送出信儿去。 等着在三皇子府见到林姝的时候,陆靖然面上多多少少有些不自然,可好在他们是在外院,他只远远见到林姝这些世家姑娘则进去了内院。 被林慧拽着的林姝也觉得自己好像瞥到了陆靖然一眼,可下一刻等着她睁大眼睛去张望的时候,那人早已不见了。 林慧却是很高兴,拽着林姝这儿看看那儿瞅瞅,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赤佬似的,“……姝姐儿,众人都说三皇子受皇上宠爱,原先我还不相信了,如今一看,啧啧……只怕这太子之位定非三皇子莫属了。” “三姐姐,这是什么地方,你这话都敢说了?”林姝吓得恨不得要用手去捂林慧的嘴,更是低声嘱咐,“若是这话叫人听去了,还以为是咱们信中侯府的意思了,祖母如今虽中风了,可这话就是叫大伯母晓得了,也会要你好看。” 林慧吓得四周看了一圈,见着没人,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姝姐儿,你可莫要吓我,我最近胆子可小了!” 经历了连有尧的事情之后,她的确是变得寡言了许多。 林姝只笑了笑,两人手挽着手在园子里逛了会儿,这三皇子府的确是华贵非常,足以看出皇上对三皇子的喜爱来,只是这府里头华贵虽华贵,和宁国公府那种一等勋贵世家的园子比起来,少了几分百年沉淀下来的底蕴。 就算是繁花也有看厌了时候,林慧的兴致是来了也快,去的更快,如今一听到那吹吹打打的声音,便“哎呀”了一声,“这花轿怕是进了侧门,走,咱们过去瞧瞧去……” 因为只是纳侧妃,所以三皇子府里头并未大肆宴请宾客,只邀了相熟的人过来,所以这拘束也就没有这么多了。 林姝是不愿意凑这个热闹,可几乎是被林慧拽着去了正厅,这个时候的张愿清和王蔓菁两个身着一身粉衣站在了大厅正中央,上首坐着的乃是三皇子和三皇子妃。 因为先前林姝就已经见过张愿清和王蔓菁了,所以如今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三皇子妃身上,只见今日的三皇子妃梳着牡丹髻,赤金镶红饮宝石的凤钗,大红遍地织金通袖衫,锈红色牡丹纹综裙……明明白白显示了她才是三皇子府女主人的身份。 说实在的,三皇子妃姿色寻常,不说比上蔓菁,就连比张愿清都还差上一大截,可这满身的华贵堆砌起来,却有种咄咄逼人的华美。 可见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林姝暗叹了一口气,看了张愿清一眼,果然张愿清紧咬薄唇,脸上带着几分心不甘情不愿,是了,换成她,她心里也不会舒坦的,自己身份比三皇子妃身份高,样貌比三皇子妃好,就连才学也不是三皇子妃能比拟的,却要日日给这个女人请安。 只是如今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她该学着像王蔓菁似的伏低做小才是王道,要不然,人家甭管你是名门嫡女,还是阁老之孙,该拿捏的时候一样是不会手软的,便是你哭哭啼啼的,旁人也不会说三皇子妃的半句不是。 嫡庶有别,正侧之分,有的时候不过是一字之差,这命运便是天差地别了。 不得不说,这王蔓菁还真是个人精,如今跟在张愿清身后给三皇子妃奉茶完了之后还笑吟吟道:“之前臣妾便一直景仰三皇子妃恭顺温良,得体大方,就连太后娘娘在慈宁宫的时候也时常夸赞您,如今臣妾可算是有福气能跟着您多学学了,还希望三皇子妃娘娘莫要想起臣妾蠢笨。” 呵,这话说的可真漂亮,不仅当着众人的面将三皇子妃往高处捧,更是不忘说道一句,我的身后也有王太后撑腰呢! 便是三皇子妃先前处处看王蔓菁不顺眼,如今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拂她的面子,“原先妹妹刚被太后娘娘送到府中照顾三皇子的时候,我便觉得与妹妹合眼缘,从今儿往后咱们就真的成了姊妹了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哪里就会嫌弃妹妹蠢笨……” 她们俩儿一唱一和的,就像是戏台子上甩着水袖的名角儿似的,偏生张愿清想着出嫁之前张大奶奶提点的那些话,好不容易按捺心头的不快,几次想要张口,可王蔓菁却是道行更高,压根就不给她插话的机会,这才刚进门了,几乎就将她压得死死的。 男人们却是无心关心女人之间的战争,只打趣三皇子有福气,不仅有貌美如花的美妾,也有了才高八斗的良人相伴,就连三皇子脸上都带着盈盈笑意,直说多谢各位能够捧场,更说在花园里头设了小宴。 这姑娘家的自然是簇拥着两位三皇子侧妃去了后院,其实今儿倒也没来几位世家姑娘,也就张愿清的几位表亲,三皇子妃的一些亲友,至于王蔓菁,倒是没有一个相熟的人来。 是的了,与她相熟的人如今都在宫里头当差,哪里有功夫出来? 166 得皇后娘娘看重的侧妃娘娘 166 得皇后娘娘看重的侧妃娘娘 等着林姝和林慧跟在了张愿清身后到了她的院子,一直强忍着眼中酸涩的张愿清一跨进院子,这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掉了下来,到了屋子里,她更是忍不住拿着帕子呜呜哭了起来。 跟着她一起进来的姑娘们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想着她们只是来喝喜酒的,怎么就闹了这样一出来? 张愿清狠狠哭了一场,这拿帕子压了压眼角的酸涩,“……倒是叫众位妹妹见笑了,实在是我的不是,我,我不过是想着以后不能在祖父、父亲和母亲身边尽孝,心里头觉得难过罢了。” 这可真是将一个个人都当成傻子了! 可这话却是不好说破,有好几个姑娘都已经开始安慰起张愿清来了,倒是林姝一直落在人群最后面,这张愿清不管是出嫁之前还是出嫁之后修为都不够,有那么点小聪明不假,可这小心思却是一眼都被人看穿了…… 林慧也觉得有些尴尬,但还是安慰道:“……张姐姐你莫要哭了,我瞧着三皇子妃娘娘和王侧妃看着都是好相与的,以后若是你想回张家看看,他们定不会说什么的,反正张大奶奶也在京城,若是你想她们了,派人将她们接过来看看也未尝不可。” 也就是她方才才没能看出来那一场厮杀虽不见血,但却是比战场还要残忍了。 张愿清的目光顿时就朝着她那边落了过去,“慧姐儿,多谢你了,被你们安慰了这么一通,我心里倒是好受多了,你们以后多来陪着我说说话,免得我一个人在府里头无聊……还记得母亲原来曾与我说过,这嫁了人之后做什么事儿都不能任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了,也不会有人惯着自己了……” 林姝总觉得她这目光是看向了自己似的。 林慧点点头,她也求之不得了,她整日被大夫人拘在院子里绣嫁衣,恨不得都要憋出病来了,“若张姐姐想我了,只管给我们下帖子就是了,我和姝姐儿一定过来。” 张愿清脸上的笑意更深,她等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在她知道要嫁给三皇子妃当侧妃之后,她很是伤心了一阵,可张大奶奶却晓得这件事没有转寰的余地,很快振作起来,派人四处去打听三皇子府中的情况,至于那三皇子妃和王蔓菁身上的事儿也是一点都没放过,三皇子妃是苏州人,家中嫡长女,家世不显,性子有几分要强,与三皇子关系一般般,勉勉强强算是相敬如宾了…… 可偏生这个蔓菁张大奶奶却是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打听出来。 众人都道蔓菁乃是王太后身边的大红人,长相出挑,性子温顺聪明,待人和气……可这些却不是张大奶奶和张愿清要的,但凡是人,总不可能是一点弱点都没有的,可偏生她们却照不出来王蔓菁的弱点,这就引人深思了。 最后张愿清才想起来,林姝曾养在慈宁宫一段时间,她不好从别人身上下手,说不准可以从林姝身上下手了……可林姝也是个机灵的,要不然她也不会在一众表亲中邀了林慧来,林慧素来与林姝好的像是一个人似的,林姝不好下手,那就从林慧身上下手。 张愿清更是笑着张罗林慧去吃喜饼,说要林慧沾沾她的喜气。 众人掩着帕子直笑。 林慧只躲开了。 这下子,林姝便更觉得不对劲了,张愿清虽只是三皇子侧妃,可好歹也是一主子,压根就不用这般在意林慧的,瞧着张愿清言语,倒是有几分刻意了。 众人正欢欢喜喜说着话,外头便有张愿清的丫鬟进来了,“姑娘,不……侧妃娘娘,皇后娘娘的赏赐下来了。” 被众人簇拥着的张愿清面上一喜,刚迎了出去,就见着章皇后身边的查良河笑吟吟侯在院子里,一见着她更是盈盈拜了下去,“奴才见过张侧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章皇后这是变着法子给张愿清撑腰了,甚至还派出了自己跟前第一大红人——坤宁宫的总管太监查良河来了。 院子里的小宫女看向张愿清的目光微微有些变了。 张愿清只觉得自个儿腰杆子总算是能挺起来了,“查公公请起,您莫要折煞我,您可是皇后娘娘跟前的大红人了,哪里能叫您给我请安?” 查良河打从章皇后入宫,就在章皇后身边伺候,从一个小太监熬成了太监总管,若是没三两把刷子早就被人踩在脚底下了,如今杨氏拂尘一甩,扬声道:“哟,张侧妃娘娘这才是真真正正折煞奴才,奴才方才出宫之前就得了皇后娘娘的吩咐,要奴才好好提点提点这三皇子府里头的人,说您乃是正正经经的世家贵女,是张阁老的掌上明珠,嫁给三皇子做侧妃实在是委屈了您,以后便是三皇子待您不好,您只管进宫找皇后娘娘给您当家做主去……” 说着,他嘴角的笑意愈发深了,示意他身后的小太监将东西呈上来,“皇后娘娘还专程派了奴才来给您送贺礼呢!” 当那托盘上的红绸布掀开,众人忍不住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一柄玉如意,晶莹剔透,一看便不是凡品。 章皇后这是个什么意思,众人都明白了。 便是张愿清有几分城府,可脸上也忍不住浮现狂喜的神色来,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当初三皇子妃嫁给三皇子,章皇后不过就赏赐了些金银珠宝下来了,这不是作贱三皇子妃出身不显吗? 想及此,她更是觉得有几分激动起来,“还请公公替我回去谢谢皇后娘娘,等明儿我定是亲自去宫里头给皇后娘娘请安。” 查良河也笑起来,尖声说道:“皇后娘娘可一直在盼着您了……” 围在张愿清身边的姑娘一个个也跟着说起奉承话来了,毕竟众人都觉得三皇子继承大统乃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如今三皇子妃膝下也就一个女儿罢了,若真等着张愿清一举得男,说不准张愿清以后还能成为太后娘娘了……这宫里头的事儿向来都是说不准的,当年谁也没想过王太后能成为大庆朝最尊贵的女人。 甚至众人还说起要办起诗社来……这可是张愿清的强项! 林姝却只觉得乏味,看林慧被那些姑娘拉的走不开身——毕竟林慧的身份摆在这儿,如今是信中侯膝下嫡女,以后是淮阴伯夫人,这身份高贵着了,那些人自然是不愿放弃这个攀附权贵的机会……林姝想了想,转身就走了。 当她路过王蔓菁所在的院子,脚下的不止却是微微顿了顿。 这王蔓菁的的确确是个厉害的人,当年明明是王蔓菁和她一起合谋害的长泽郡主嫁给了王培,可王蔓菁却将这件事撇的一干二净,等着她再次回到京城,王蔓菁已经被王太后拨到了三皇子身边伺候……她甚至想象不到王蔓菁当日是如何将事情做的是滴水不漏的,明明只是个宫女,却能将慈宁宫上下打点的那般完美无缝。 这院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声响都没有,好像压根就没听见不远处院子里传来的喧嚣声。 是了,这才是聪明人,知道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 林姝心里叹了口气,甚至已经想到张愿清以后的日子了……她抬脚走了几步,可倏地却想起来三皇子好像在花园里摆了宴,如今这后花园也不能过去了。 正当她一个转身,却是撞到身后之人,“哎呦”一声,她连肩膀都还没得及揉一揉,便瞧见了一脸歉意的八皇子。 八皇子忙道:“四姑娘,你没事儿罢?” 林姝福了福身子,才轻声道:“是我冲撞了八皇子。” “不是,是我穿过小桥时隐隐约约看到个人很像你,想着过来瞧一瞧,没想到就真的碰上你了。”八皇子嘴角带着隐隐的笑意,轻声道:“我正准备上前与四姑娘说话的时候,没想到四姑娘竟转身了,所以这才冲撞了四姑娘……” 态度谦顺,哪里有半点皇家子弟的骄纵? 林姝笑了笑,“八皇子怎么没和三皇子他们一起喝酒?” 八皇子摆了摆手,含笑道:“我向来酒量不佳,连六皇兄和七皇兄都及不上,就更比说靖表哥了。” “靖堂叔酒量很好嘛?”一问出这句话来,林姝便想起来了,这陆靖然可是众人口中出了名的纨绔,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哪里有不会喝酒的道理。 八皇子点点头,言语之间还有几分崇拜的意思,“靖表哥酒量很好,想必是随了老宁国公……更何况我上次听靖表哥说了,他们在军营里向来都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不像是咱们在宫里头都是一小口一小口酒慢慢抿的,四姑娘方才是没看见,就连六皇兄喝了几杯之后就直摆手,只怕这个时候靖表哥在缠着三皇兄在喝酒了……” 原先他们在宫里头举行家宴的时候,六皇子可是最能喝的那一个。 林姝微微笑了起来,却是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上一世她与八皇子连面儿都没见过,摸不准八皇子的性子,也不好冒冒然开口。 167 像是天仙似的! 167 像是天仙似的! 八皇子是个善于言辞的,如今笑吟吟道:“四姑娘好像先前与靖表哥关系很好似的?”上一次他救下林姝的时候,靖表哥就与她在一起了。 这话只是无心的一句闲谈罢了! 林姝却是听出了几分小心谨慎的意思来,一个姑娘家若与外男关系过密,那可是会惹人闲话的,“说起来我之前倒在宴会上见过靖堂叔一两次,后来更是因为我三姐姐要嫁到淮阴伯府去,这淮阴伯是靖堂叔的远方亲戚,若论起辈分来,我便是该叫他一声靖堂叔的。” “原是如此,我是想着四姑娘与靖表哥年纪差不多大,怎么就叫他一声堂叔起来了……呵,晓得自个儿的辈分升了,靖表哥怕是很高兴罢。”八皇子笑了笑,朝着花园子那边指了指,“他们都还在等着我了,我就先过去了。” 林姝又冲着他福了福身子,“八皇子就先过去罢!” 等着八皇子赶过去的时候,三皇子的脚边已经垒了几个空坛子了,他一见,面色就微微变了,朝着三皇子道:“皇兄,你怎么也不拦着些?这酒虽是父皇赏赐下来的,味道极好,可也不能贪杯,若是明儿大家头疼该如何是好?” 三皇子也喝了不少酒,如今双颊微红,这话还没说出口,嘴里的舌头便直打转,“今儿……今儿大家都高兴了,怎么,怎么能不喝酒……” 八皇子一皱眉,这陆靖然就已经凑了上来,一把搂住八皇子的肩头,醉醺醺道:“来,八皇子,今儿是你皇兄大喜的日子,你怎么,怎么就躲到一边去了?来,咱们一起喝!不醉不归,不醉不归!” 八皇子先前是喝了几杯酒的,察觉到自己不胜酒力这才出去走走,如今酒醒了些,可谁知道一回来又被众人抓着喝酒,“靖表哥,我可是喝不下去了……你们也少喝些酒,当心明儿早上起来头疼。” 陆靖然却是抓着他不肯松手,举起酒杯扬声道:“咱们的八皇子说他不能喝,来,大家一起敬他一杯!” 如今在场的大多都是皇子亦或者皇亲国戚,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所以拘束也没有那么多,如今就算是面和心不合,可几杯黄汤下肚,心中的戒备也微微松懈了些……更别说方才陆靖然说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来,甚至还惹得六皇子红了眼眶,只道原先好端端的兄弟几个,如今怎么就变成这般模样了。 如今,六皇子更是带头喝了三杯,在他和陆靖然的怂恿之下,大家又连喝了几杯,到了最后,就连八皇子都是脸颊微微泛红,眼神迷离…… 远远一看,呵,还真是一群醉鬼了。 可喝着喝着,陆靖然却是不愿意喝起酒来,这下子六皇子如何会答应,“……靖然,方才是谁说要和我一醉方休的,我……我这还都没有喝尽兴了,你怎么就不喝了?” 陆靖然只放下酒杯,长叹了一口气,“不过是想起了些不开心的事来了。” “得了罢,你还能有设么么不开心的事儿?这宁国公府的世子之位已经定下来了,你啊,就安安心心当个闲散宗亲算了,不去争不去抢,有……有宁国公府在一日,你便能在外头寻花问柳,快活一日,我……我可是听说了,如今你可是包下了怡红院的头牌,那头牌长得像是仙女似的,什么时候带来了给咱们兄弟几个瞧一瞧?”六皇子眼睛眯了眯,哪里有半点平日里那慎言慎行的模样。 六皇子平日里骁勇善战,骑射剑术在诸位皇子的比试之中向来都是得头筹的,若说他真有什么不好的地方,那就是太好酒了,几杯黄汤一喝下去,等着酒醒了,连自己醉酒时说了什么话都不记得了。 在场的几位皇子都跟着哄堂大笑起来。 陆靖然也跟着笑起来,舌头也微微有些打转了,“怡红院的那头牌姿色也就比常人略胜一筹,哪里能及得上天仙?若六皇子喜欢,改日我直接将她送到六皇子府上去就是了,不过一个妓子罢了,难得六皇子喜欢……我只是突然想起了大皇子和二皇子,这才觉得难过了……” 大皇子和二皇子? 众人已经喝酒都没有提起过这两人了,算算年头,大皇子和二皇子去世都已经六七年了,当年因为皇上痛失两个儿子狠狠病了一场,所以这些年来压根就没人敢在皇上跟前提起这两个人来……久而久之,诸位皇子也渐渐忘却自己还有两个皇兄了。 六皇子皱着眉头细细想了好久,这才想了起来,“二皇兄倒是可惜了……只是那大皇兄死的倒是死不足惜,当日他那太子之位已经是,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父皇……父皇将立太子的诏书都拟好了,可不过是因为二皇子背地里说了几句大皇兄‘优柔寡断、心慈手软、当不得一国储君’之类的话,大皇兄便要了二皇兄的命,这也难怪父皇会动怒……换成是我,我一听到这话压根就不会派人审问这件事,直接要人要了大皇兄的性命……” 他也是胆子大,如今什么都敢说。 八皇子直趴在桌上,呢喃道:“六皇兄,莫,莫要瞎说……”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他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我瞎说什么了?当日那不少人都亲眼所见大皇兄害死了二皇兄,我怎么就乱说话了?”六皇子向来是个暴脾气,如今更是要上前去拽八皇子起来,“老八,你起来,你起来,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就乱说话,快起来……” 七皇子却是长叹了一口气,“倒是可怜了大皇兄那个孩子,当日大皇子府里头动荡不安,竟叫大皇兄膝下那唯一的儿子走丢了,若是这孩子如今还在,父皇定疼他疼得像什么似的……” 至亲之间便是有再大的仇怨,过个几年也就忘的差不多了,更何况,当今皇上原先是最为看重大皇子的……大皇子那孩子小时候生的也着实可爱,人又聪明,皇上对这个长孙很是疼惜,原先用膳的时候更是将他抱在腿上,自个儿吃一口,喂那孩子吃一口。 有一次那孩尿在了皇上身上,将在场的宫女奶娘唬了一大跳,正欲下跪认错的时候,皇上却拍着那孩子的屁股说那孩子胆子大,谁知道那孩子被打乐屁股,不仅不哭,还咯咯笑了起来…… 陆靖然的眼睛眯了眯,七皇子这话倒是意有所指了。 眼睛里透出几分光亮来,陆靖然眸子里熠熠发光,瞧着这桌上的皇亲贵族都已经倒下去了一大半,剩下的也都是醉醺醺的,这才收起脸上那醉醺醺的神色,哪里还有半点醉酒的影子。 他沉吟片刻,便朝着外头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看样子还真的要好好查一查七皇子才是,那郭家和长泽郡主那边也就得跟着查一查了…… 说曹操还真的叫他碰到曹操了,陆靖然朝着外头走了没几步,便见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呵,这不正是林姝嘛! 如今的林姝正踮起脚去够石榴树上那硕大的石榴,脚边更是已经堆了好几个石榴了,想必是她个子生的还不够高,哪怕是踮了脚还是够不到那红艳艳的石榴,迎着光看去,她鼻尖都已经泌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来。 陆靖然甚至能看到她脸上那细细的绒毛,当即只愣了愣,倒是想起方才六皇子的那句话了——生的像是天仙似的。 他只觉得是方才那御赐的梨花白喝多了,自己喝醉了,猛地摇摇头,再看过去,他还是觉得林姝恨好看! 如今正专心致志与那顶上的石榴作斗争,却猛地见着身后伸出来一只手将自己顶上那个大大的石榴给拽走来,她扭头一看,呵,这不是陆靖然吗? 陆靖然手中正把玩着那个石榴,眸子里亮堂堂的。 林姝忙笑着道:“靖堂叔也喜欢吃石榴吗?” “我?我自然是不喜欢吃石榴的,剥起来麻烦,吃起来更麻烦!那一把石榴喂到嘴里嘴里去,也就能吃些汁水罢了!”这些世家子弟吃石榴,向来是由小丫鬟将石榴剥好了,盛在那小白瓷碗里,可饶是这般,陆靖然也向来不吃这些东西的,远不如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来的痛快,“四姑娘喜欢吃石榴?” 林姝摇摇头,轻声道:“我也不带喜欢吃石榴,可想着今儿是张侧妃和王侧妃大喜的日子,送几个石榴给她们,也是图一个彩头。” 石榴正是寓意着多子多福,她虽不大喜欢张愿清和王蔓菁,可到人家府里头做客,自然是要高高兴兴的,最起码这面子上的功夫活儿要过得去。 陆靖然只盯着手中的石榴,嘴角也跟着扬了起来,“这石榴可真大真红,若送给了两位侧妃娘娘,她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说着,他更是作势将手中的石榴要递给林姝。 林姝一瞧,忙伸出手去,可发现陆靖然将手中的石榴攥的紧紧地,哪里有将石榴给她的意思,“靖堂叔这是做什么?” 168 原来四姑娘也有害怕的时候 168 原来四姑娘也有害怕的时候 “林姝,你说你脑袋里整日都在想些什么!”陆靖然自诩自个儿纵横风月,从未将女人的心思放在心上,这女人啊,来来回回想要的无非就是那么几样,可眼前这个女子,他好像一点都看不透,若说她心狠手辣,偏生她又对母亲一片维护,若说她对不在乎名声,可又不忍拂了信中侯府三姑娘的好意,跟着一起来了三皇子府,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林姝皱了皱眉头,“好端端的,靖堂叔怎么问起这话来了?” 说着,她倒是想起方才八皇子的那番话起来了,“是不是靖堂叔喝酒喝多了?要不我找小丫头过来给靖堂叔端一杯醒酒茶来?” 话毕,她作势转身要走,同一个醉鬼是什么都说不通的。 可她刚走了没两步,这腕子就已经被身后的人拽住了,脸上更是传来那淡淡的酒气,“你瞧我像是喝多了的样子吗?” 林姝扬眸一看,果然见着他眼里亮晶晶的,像是藏了满天的星星似的。 这人和人喝醉了的模样是不一样的,有的人是会昏昏大睡,有的人是会说胡话,譬如像林姝一喝多了酒只会抱着身边的人呵呵傻笑,像个小话唠似的……至于陆靖然,这下子林姝倒是有些不敢确定他到底是喝多还是没喝多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陆靖然的眼睛生的很好看,睫毛又密又长,秋日的阳光投射在他脸上,眼睑下方更是射出一片阴影来……林姝挣扎了起来,“靖堂叔,您这是做什么?” 她慌了! 兴许是当着有了几分醉意,陆靖然看着林姝面上露出的几分惊慌,只觉得有些意思,“原来四姑娘也有害怕的时候?” 林姝深吸一口气,“靖堂叔怕真的是喝多了?快,快放手!” “我还以为四姑娘什么都不怕了!”陆靖然就像是个三五岁的小孩子逗小狗儿似的,林姝越吵着叫他放松,他便越不放,“难道在四姑娘心里头,我比平宁长公主和长泽郡主更可怕?” 你当然可怕了,就算是平宁长公主和长泽郡主再狠毒,可上一世也没做过弑母杀弟的事情来! 心里这样想着,林姝嘴上可只敢笑吟吟道:“靖堂叔,我看您是真的喝多了!这样罢,我叫小丫头给您煮些酸梅汤过来,原先我喝多了酒的时候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这醒酒茶味道也不好,所以我便不大爱喝,一喝酸梅汤吐出来之后这才觉得胃里舒服了些……” 陆靖然抓着她腕子的手倒是松了松,可林姝的手不过是微微动了动,下一刻就被陆靖然抓紧了,“四姑娘这是想逃?” 同一个醉鬼讲道理可真的是半分道理都讲不出的,林姝只以为她是真的喝醉了,腆着笑道:“靖堂叔,我,我只是想找小丫头给你煮些酸梅汤来……” 看样子,这是跑都跑不掉了。 陆靖然只拽着她的手朝着小凉亭那边走去,更是拍了拍石凳,“陪着我坐一会儿罢!” 说着,陆靖然还深深看了她一眼,“莫像跑,你跑不掉的……” 林姝揉着自己略带着几分酸疼的腕子,恨恨看了她一眼……她压根就没想跑好不好,就她那深闺女子的体格,只怕跑不了三步就要被陆靖然追上来了,到时候被人瞧见了,还以为他们这是在嬉闹了,“靖堂叔,我不会跑的。” 秋风习习,三皇子好风雅,如今满地的落叶都不准人清扫,放眼望去,一片金黄,鼻尖传来木樨花淡淡的香气,若是细细静下心来,甚至还能听到不远处水浪拍打湖边礁石的声音,一切都显得格外平静。 陆靖然却是半个字都没说。 林姝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也微微放松了警惕,“听说靖堂叔酒量很好?就算是酒量好,也该适合而止才行,得担心自己的身子,原先我曾听我身边的丫鬟说过,他家庄子上曾有个老汉,恨不得一日三顿都离不得酒,原本身子好端端的,可有一次喝多了酒却是不小心失足掉到河里头去了,等着被人发现的时候,尸首都已经被泡白了……” 陆靖然笑了笑,神色之中带着几分凄苦,“若我是三皇子那般身份,在宴会上还不是想喝几杯就喝几杯的,可我不是,诸位皇子过来敬酒,我还能有不喝的道理?” 顿了顿,他又道:“你虽不受家中人待见,可却是信中侯府嫡女,身份地位还是摆在那儿的,我和你不一样,我是庶出子,若是宁国公府的小儿子也就罢了,可偏生是个庶长子,这身份……呵,多尴尬,也怨不得有人一直将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两世为人,林姝都是信中侯府嫡女,她一直都不明白为何林怜那般在意自己的身份……可如今瞧见陆靖然这模样,却是有些明白了。 平日里的陆靖然要么嚣张、要么跋扈、要么胜券在握,可却从没有过这样的神情,如此孤寂。 她甚至能想得到方才那一屋子权贵,陆靖然这样的身份在场多么尴尬……若被众人取笑,是不是连嘴都不敢还了? 林姝原本还想将多年前救过陆靖然一条命的事情讲出来的,可想了想,罢了,还是不说了! 却不想,这件事陆靖然一直都记得,“你年纪还小,怕是不知道当年我嫡母子嗣艰难,多年未曾怀有身孕,她身份又尊贵,宫里头又有章皇后撑腰,朝堂之上也有章阁老帮衬,便是我父亲也不敢随随便便说要纳妾的事,后来还是祖母见不得宁国公府子嗣如今艰难,怕百年之后愧对陆家的列祖列宗,这才张罗着给我父亲纳了一门妾侍——这人就是我的亲生母亲。” “在我的记忆里,对生母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倒是对嫡母却是有些印象的,那时候她是多稀罕我啊,她的孩子来的不容易,便不是她亲生的,可当初却是与祖母说好了,我以后会养在她的膝下……我还记得有一次很小的时候她抱着我去花园子玩,当时因为奶娘的疏忽忘了给我拿披风,她脱下她的披风裹在了我身上,我甚至还记得那披风上淡淡的香气……” 说到这儿,他却是冷笑一声,再也说不下去了。 若宁国公夫人小章氏对自己从未真心相待过,他这心头也就不会藏有满腔恨意了,毕竟天底下嫡母对庶出子都是一样样的,还能指望嫡母对庶出子掏心掏肺吗?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林姝微微叹了口气,低声道:“放心,你以后一定会出人头地,将那些看不起你的人都踩在脚底下!”上一世的陆靖然做到了。 “出人头地?”这些年,若非陆靖然一只谨记这四个字,只怕压根就坚持不到这么久了,“呵,多简单的四个字,可做起来却并非四姑娘想象中那般简单的……宁国公府乃武将世家,自古以来死了的人都吧活着的人多,祖母只希望我能从文,可自古以来大庆朝有多少读书人,莫说是进士了,考中举人的又能有多少?这文官之路岂是那么好走的?多少人中了举人,中了进士,一辈子都是那芝麻大点的小官而已。” “若哪一日真的站错了队,只怕连家中老小的性命跟着丢了……不像武官,手中有兵权,不管是到了最后谁继承了大统,到了最后是一点影响都没有的。” 这便是武将的好处了! 当嫡母生下嫡弟之后,祖父病危之际将其中的利弊都已经与他分析的一清二楚,当时更是说了若他真心决定弃武从文,那便会给他请来大庆朝最好的先生……可他终究还是选择了属于陆家的一条路,最快能出人头地的一条路。 林姝也不晓得该怎么劝他了,难不成说他以后会成为权臣,甚至超过宁国公,与老宁国公不相上下?若她真的说了,只怕会被人当成疯子的! 想了想,她只道:“如今瑞王在福建一带拥兵自重,就算是有太后娘娘给他撑腰,就算是他是皇亲国戚,皇上嘴上并没有说什么,可靖堂叔想想,若你是皇上,如何会不忌惮?更别说西北常有蛮夷来犯,如今程国公年逾六十,只怕这西北也收不了多久了,靖堂叔想必很快就有出头之日了。” 老宁国公骁勇善战一生戎马,护福建守西北,也就最后实在是上不了战场这才回京的,重病之际更是亲自进宫一趟,恳请皇上保全宁国公府最后一支血脉! 原本老宁国公膝下有三子,到了最后只剩下如今宁国公这个最小的儿子了,原本那两个儿子都战死在了沙场,大儿子更是连尸首都没找回来。 要不然这宁国公如今也不会安然无恙呆在京城了。 “你这话我不是没想过,我也想去战场上历练一番,可不管是祖母还是父亲都不支持我从武,要不然也不会让我从天津卫回来了。”陆靖然心里并非是一点分寸都没有,纵然祖母和父亲日日责骂于他,可谁心底是真心关心他的,他比谁都清楚。 169 香饽饽 169 香饽饽 林姝沉默了。 两世为人,她虽没去过天津卫,可军营这种地方却也听闻一二的,要求严苛且缺衣少食,想想也是,如今西北和福建多事战乱,有什么物资都是第一时间送到这两地方去的,所以天津卫条件很是艰苦,且源源不断送人去西北与福建,且大多都是有去无回的。 不少老百姓都说,若非家中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是万万不会将儿子送到这火坑里头去的。 陆靖然想起当年在天津卫的情形,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在天津卫的时候日子虽苦,却是我最快活的时候了,没人嘲笑我是宁国公府的庶长子,没人嘲笑我的纨绔,大家甚至连宁国公府都不知道,大家像是一家子人似的,以军功论本事,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那才像是一家人似的。” 可就算是快活,他也不敢显露出自己的本事来,他知道,有人在一直盯着他了! “靖堂叔……”林姝嘴巴微微动了动,一年前福建那一战她也曾听说过的,福建告急,天津卫派出去了一万将士,可最后活下来的却只有不足千人,只怕也就是因为这件事,宁国公才急急召了陆靖然回京。 陆靖然摇摇头,“没事的……” 想起那些兄弟,心里头难受得很,可转而却扬起一抹笑容来,“人固有一死,就算是死了也要死的其所才是,去年我们好歹是击溃了那些倭寇,保护了沿海那一带的百姓,也不算是枉死。” 如今的他还是忠良! 林姝不知道上一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陆靖然会变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大佞臣,“希望靖堂叔能一辈子记得这些战死的将士……”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陆靖然却是倏地站起身来,冲着她点了点头,说了一句我知道了转身便走了。 这下子林姝倒是愕然了,这人是怎么回事儿,方才是他找自己来说话的,怎么说走就走了? 可下一刻她便明白了,不远处有个小丫鬟正匆匆忙忙找了过来,一见到她却是如释重负,“四姑娘,奴婢总算是找到您了,方才三姑娘见着您不见了,张侧妃娘娘正命人找您了,说皇上赏赐了些糕点下来,要您回去一起去尝一尝了。” 林姝瞥了一眼陆靖然方才离去的方向,已经没人了,点点头就跟着小丫鬟过去了。 方才陆靖然说他没喝醉好像不假,要不然怎么就晓得听到有人过来的脚步声就躲开避嫌了? 院子里,老远都听得到欢声笑语的声音,其中不少人恭贺的话已经道了出来,“……看样子不仅是皇后娘娘疼惜侧妃娘娘您,就连皇上都极为看重您了。” 张愿清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你们可莫要这样说,皇上不是看重我和王侧妃,是看重三皇子了,都是承蒙了三皇子的福泽。” 一见着林姝进来了,她脸上的笑意更是多了就几分,“姝姐儿,你可算是回来了,方才我们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你,可是将我们急坏了。” 说着,她更是将自己跟前的一碟子精美的玫瑰流心酥朝林姝跟前推了推,“这是皇上从宫里头赏赐下来的,说是御厨们新研制出来的糕点,一口咬下去,还有玫瑰酱汁儿流出来了,甜滋滋的。” 众人看向林姝的目光微微变了变,由方才的轻视已经变为了嫉恨。 林姝扬了扬手中的石榴,笑着道:“方才我出去逛了逛,见着花园子里的石榴生的不错,所以就给您摘了一个,也算是借花献佛了。” 张愿清抿唇笑了笑,笑容中带着几分羞赫。 “哟,四姑娘真是好心了,去了半天莫不就是为了摘个石榴?”这话说的就有些阴阳怪气了。 林姝认得她,这是张愿清的远房表妹,方才对张愿清是最阿谀谄媚的那一个。 她哪里会不知道这些人在想些什么?三皇子宴请了皇子与宗亲刚好都在花园子里,只怕有心人又想歪了,“自然不止摘了个石榴,方才还命我身边的丫鬟给王侧妃娘娘也送过去了一个石榴了。” 张愿清脸上的笑意不减,“你不说我倒是忘记了,原先你曾在慈宁宫住过一段时间,按理说应该和王侧妃有几分交情的,原先王侧妃在太后娘娘身边伺候的时候,也算是太后娘娘身边的红人了……” 她絮絮叨叨说着,看似是寒暄的话,却是目的性极强。 林姝总算是明白了她的意图,笑了笑,打断了她的话,“我与王侧妃不过是有几面之缘罢,那个时候我虽在慈宁宫中住了一段时间,但大多时候都在西厢房住着,很少去太后娘娘跟前露脸,见到王侧妃娘娘的时候也就不多了。” 张愿清从不不假,可惜只有小聪明,这些小聪明被明眼人一瞧,便半点都不会剩下,想必这也是章皇后选中她的原因。 身份看似尊贵却家中并无底蕴,人聪明,却算不上十分聪明,这样的人最适合当做棋子了。 “姝姐儿怕是再同我说笑罢?当日你能够得太后娘娘和长泽郡主的青睐,进入慈宁宫,当时不知羡煞了多少人,怎么会大多时候都在西厢房中住着?”张愿清眼底的笑意褪的是一干二净,只觉得林姝这是有意和王蔓菁交好的意思。 林姝可是知道她不少事儿了,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儿,可像王蔓菁那种人并不简单,谁知道能从其中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林姝笑了笑,没打算接话了。 她和张愿清之间压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倒是林慧忍不住上前接话,“是真的,姝姐儿可没有说谎,张姐姐你想想,若姝姐儿真的得太后娘娘喜欢,怎么后来就会回信中侯府了?” 关于林姝被送出慈宁宫的事儿,在当年可是传的沸沸扬扬,在众人眼中这姑娘被养在了太后娘娘名下那可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可好端端的姑娘家又被送出来了,这在大庆朝还真的是第一次。 经历了长泽郡主谋杀林姝一事之后,当年的事情又被揭开了,甚至是传的沸沸扬扬。 接下来又有好几次张愿清都不住的去试探林姝,可最后是什么答案都没有得到。 等着林姝与林慧听了会儿戏,便告辞了。 只是林姝刚穿过垂花门,就已经有个小丫鬟拦住她了,“四姑娘,王侧妃娘娘有请了。” 林姝点了点头,对着林慧说了一句“你且去大门口等等我,我马上就出来”,便转身跟着小丫鬟走了。 纵然同是侧妃,可也是有大小之分,王蔓菁所住的院子、身边伺候的丫鬟,都远远及不上张愿清身边的人和院子,可饶是这般,王蔓菁脸上还是带着几分悠然自得的神色,如今正仰靠在贵妃榻上小憩,听见脚步声,微微睁开眼来,“四姑娘来了?” 姿态高贵,好像她才是三皇子府真真正正的主母似的。 林姝上前福了福身子,“见过王侧妃娘娘。” 王蔓菁冲着身边的丫鬟挥了挥手,屋子里候着的人便都下去了,她才微微坐直了身子,含笑道:“四姑娘,别来无恙啊!” 当年两人的关系就像是藤蔓一样,紧紧缠绕在一起,她却有本事将事情撇的一干二净。 就冲着这份本事,林姝就不敢小看她,“我一切都安好,如今看着王侧妃娘娘好像一切也都不错。”别的话一个字都没有。 王蔓菁其实是忌惮她的,别的不说,这些年她一直都重复做着一个梦,梦到长泽郡主掐着自己的脖子要杀了自己,要将自己送给王培做妾……如今长泽郡主虽没有翻身的余地了,可知情者还在一日,她一日都不能安生。 更何况,林姝还和张愿清有几分交情,张愿清就更不放心了,“四姑娘说自己一切安好?这话和我平日里所听闻的好像不大一样,众人都说信中侯府的四姑娘怕是有些疯魔了,竟然当着平宁长公主和诸位夫人太太的面儿说起胡话来了,这名声也跟着完了……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四姑娘就要及笄了,可到目前为止,却是连个上门提亲的人都没有,也不知道五夫人急成了什么样子!” 依她目前的本事,是没有办法要了林姝的性命的,既然不能除掉,那就尽己所能拉拢林姝为她所用了。 两人站在同一条船上,生死与共,那林姝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的……更何况,若拉拢了林姝,她想要斗赢张愿清那便有十成把握了。 如今她的把握也有八成,可她却并不满意。 她行事,向来要求的是十成十的把握! 林姝笑了笑,“多谢王侧妃娘娘关心,只是亲事这种事儿是急不得的,就算是终身不嫁又如何?该过的日子还是一样要过的,该来的,始终也要来的……若真的有人因为这些闲言碎语而怀疑我的德行,因此不敢上门提亲,那这样的人家不嫁又有什么可惜的?” 170 不是你们想利用就可以利用的 170 不是你们想利用就可以利用的 王蔓菁嘴角露出几分玩味的笑容来,“四姑娘这话倒是有些意思。” 姑娘家的哪里有不嫁人的?只怕林姝说的是场面上的话罢了。 林姝心底可是真的这样想的,得一良人固然是好,可人心难测,就算是当初言之凿凿的保证能一辈子恩爱如初,以后了?这种事可是不好保证的,“我没有同王侧妃娘娘说笑,这成亲了之后凡事就不能任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了。” “照顾婆婆,伺候丈夫,养育孩子,同侍妾姨娘打交道,若真的得一良人固然是好,可谁能保证自己的丈夫一辈子能不变心了?若有朝一日丈夫心了,这日子就更加难熬……这样苦苦熬着,难道就真的比终身不嫁要好?” 说着,她也跟着笑了笑,“我知道我的话在王侧妃娘娘听来有些匪夷所思,可都是真心话。” 活了两世,很多事情她都已经看穿了,什么名声都是假的,只有安安稳稳活着那才是最要紧的事儿。 王蔓菁看着她,“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当初四姑娘算计长泽郡主都是为了信中侯府五夫人,若你终身不嫁,五夫人那边了?也会同你一样豁达吗?” 这件事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可还是王蔓菁第一次提起这件事来,“人这一辈子想要的东西有很多,有人想要银子,有人想要权,可哪个姑娘不怀春?一世一双人,我虽比四姑娘略大几岁,可也是从四姑娘这个年纪过来的……” 她有自己的打算,但凡是个人,总会有弱点的,只要抓住了对方的弱点,一切就好办多了。 林姝佯装喝茶的样子,并不答话。 与王蔓菁一同谋事,只有她吃亏的份儿,她知道,她算计不过这个人的。 王蔓菁明白过来,也端起茶蛊小啜了一口茶,才轻声道:“明人不说暗话,四姑娘是歌词难过美人,那我也就不和四姑娘兜圈子了,三皇子妃我是从来没有放在眼里的,那般出生微寒且目光短浅之人就算是位居正妃也不足为惧,我担心的只是张愿清。” 她的手细细摩挲着茶蛊上那青藤缠枝的纹路,只觉得有些不真实,她五岁被送进宫,在宫里头爬摸滚打了十多年这才得以到王太后身边伺候,就算是后来得王太后看重,可说白了,也只是个奴才罢了,她做梦都想成为主子。 而如今,她已经成功了一大半,“张愿清是张阁老唯一的孙女,从小备受张阁老看重,而张阁老乃是皇上屡次夸赞过的清廉之臣,更何况,张愿清乃是得张大奶奶悉心教养长大,论心计,论德行,论才学,那都是京城中世家姑娘的佼佼者……我区区一个在太后娘娘身边伺候的宫女,能用什么与她抗衡?她和三皇子吟诗作画的时候,只怕我在一旁连话都插不上去。” “可我向来是个不会服输的性子,已经一步步爬到这个位置来了,不能输,我不能输……我身份卑贱,哪怕是一次被张愿清踩在脚底下,只怕这辈子都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王太后虽不理政事,可她在后宫却对这些事是有些上心的,她知道,但凡张阁老在朝一日,张愿清就绝不会失宠,她唯有出手快狠,才能一击即中。 “那王侧妃娘娘是什么意思?”林姝装起糊涂起来。 “和四姑娘这样的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我一说什么,四姑娘便懂了。”王蔓菁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她的温婉小心翼翼只留给那高高在上的人,区区一个林姝,还不值得她放在眼里,“我要四姑娘协助我除掉张愿清。” “据我所知,四姑娘从小便和张愿清有几分交情,也算是手帕之交了,对于张愿清的事儿多多少少是有几分了解的,这一次张愿清更是邀了你来三皇子府,想必对你也是有几分看重的……不过是真心也好,还是假意也罢,想必四姑娘心里比谁都清楚。” 她还真的将事情看的一清二楚! 林姝却是一点都不意外,四五年过去了,王蔓菁的手段和心计定更甚从前才是,“多谢王侧妃娘娘抬爱,只怕我帮不了您了,就如您所说,张侧妃娘娘对我哪里有什么真心可言,当初我带着母亲去庄子上之后,张愿清莫说是送信过来,连个口信儿都没有,您想拉拢我来一起对付张愿清,觉得行得通吗?” 说着,她笑了笑,“就算是行得通也好,行不通也罢,这件事我都不会答应的,我不过是个平凡的女子,如今已经得罪了权贵,能够保住一条小命已经是实属万幸,只想安安稳稳活着就够了。” 与三皇子府搀和到一起,若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头一个死的就是她。 王蔓菁笑吟吟道:“若我用八皇子的亲事同你做交易了?” 八皇子的亲事? 林姝只觉得王蔓菁胆子是真的大,八皇子是个什么身份,是章皇后的命根子眼珠子,就连王太后都不敢打包票能够张罗八皇子的亲事,这话王蔓菁怎么敢说? 林姝但笑不语。 王蔓菁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四姑娘怕是觉得我在痴人说梦罢?可这话我既然敢说,就一定能做得到,若四姑娘真的帮了我,这八皇子正妃的位置我不敢保证,侧妃的位置我还是有把握的……” “我看您是找错人了。”林姝也是知道些手段的,若她真的一心扑在这些歪门邪道上来,她想要嫁给八皇子为侧妃,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是方法过于龌蹉了些,“若您没什么要说的,那我就先走了。” 王蔓菁也不留她,这种事儿讲究的就是一个一拍即合,若这件事不能引诱林姝,那再找另外的法子就是了。 等着林姝出了垂花门,林慧已经无聊的在踢路边石子了,一见着她忙问:“姝姐儿,没事儿罢?” 林姝摇了摇头,“没事儿。” 林慧拽着她的胳膊直往外走,等着上了马车才低声道:“……这个王侧妃娘娘定是没安什么好心,方才我听张愿清说了几句的,直说她原本是太后娘娘见着之前三皇子身子不大好,当祖母的放心不下三皇子,派了王侧妃娘娘过来照顾三皇子的,可谁知道这一来二去的,三皇子和王侧妃娘娘的关系就好起来了,当时三皇子妃不知道为了这件事发了多少次脾气,更是有意无意针对王侧妃娘娘。” 说着,她的声音更是低下去了几分,“可你猜怎么着?她却是有本事的,不仅惹得三皇子护着她,更是对三皇子妃甩了好几次脸子,三皇子妃实在是没有法子了,只能进宫去找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素来与太后娘娘不合,因此也不大喜欢她,甚至专程去了三皇子府一趟,只说三皇子身边容不得这样的人,要亲自将她送到慈宁宫,可那个时候却有三皇子出面相拦,直说已经收了她……当时三皇子妃气的脸都白了,啧啧,这王侧妃娘娘还真有手段了。” 若三皇子是个好色之人也就罢了,可偏偏三皇子不近女色乃是大庆朝出了名的,他与三皇子妃成亲多年,身边也就一两个没有名分的侍妾罢了,这么多年,不知道有多少人送了女子上门,可三皇子却是看也不看,都交给了三皇子妃。 因为这件事,三皇子妃在诸位妯娌面前一直都很得意。 林姝摇摇头,“莫说三皇子妃了,就连张愿清也不是她的对手,张愿清也就赢在了祖父是阁老这一点上,若没有这个身份,王蔓菁收拾起她来,比收拾三皇子妃更加利索了……三姐姐,这三皇子府不是什么好地方,咱们以后还是少去的好。” 她怕张愿清连林慧都开始利用起来了。 林慧却是没怎么想明白这其中的关联之处,“她们两个不对付,关咱们什么事儿……罢了,今儿是你生辰,就不说这些事了。” 说着,她更是偷偷摸摸道:“方才我已经与车夫说了,怎么俩儿先不回去,先去天香楼吃饭,等着用完了饭,再去柳成园听戏怎么样?说今儿有袁小衣在了,袁小衣这几年倒是愈发红了,说是前几个月还有个陕北的富商要替她赎身,迎娶她做正妻,谁知道袁小衣竟不答应。” 她和林姝一样,都不怎么喜欢听戏,林姝只觉得戏班子吵吵闹闹的,太过于闹腾了,她却是觉得太无趣了些,也就因为有了这件事,所以才对袁小衣多了几分好奇。 “咱们就去天香楼一趟,莫要去柳成园了罢,如今祖母虽中风了,不好训斥你,可大伯母那边总是不好交差的,大伯母平素疼你,如今你又定了亲事,就算是真的犯了错,大伯母也不舍得责罚你,只怕到时候受苦的就是香穗几个了。”林姝是晓得她的性子的,有些无奈道:“更何况平日里有宴会,一般都是请了柳成园过来的,袁小衣厉害见得少了?只怕你就是想去柳成园凑凑热闹,叫我说,这柳成园还是不去的好,乱哄哄的,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那可如何是好?” 林慧却是眨了眨眼睛,“要不咱们就不去天香楼了,直接去柳成园?平日里府里头也经常叫了天香楼的席面进来,吃来吃去也就那么几道菜而已!”说到底,还是想凑热闹。 171 一碗长寿面 171 一碗长寿面 林姝摇摇头,这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林慧就已经拉着她的胳膊道:“好姝姐儿,咱们就去罢,你难得过一次生辰,咱们出去玩一玩还不成?我知道五婶婶还在芳华园里头等着你回去用晚饭,我保证,我坐一会儿就走,一定能让你赶得及回去吃晚饭的。” 她的态度实在太过诚恳了。 再加上自从她定了亲事之后,一直郁郁寡欢的,林姝也只能点点头,“那好,咱们就过去听一场戏就走。”话毕,这才吩咐车夫掉头去柳成园。 因为有袁小衣,柳成园已经一跃成为京中最大的戏班子了。 林姝只吩咐车夫定了个最好的包厢,这才与林慧上了厢房。 如今袁小衣的戏还没有开场,不过是另外的戏子正挥着水袖唱《红豆传》,声声哀切,可戏台子下的人却提不起多少兴致来。 林慧也觉得索然无味,只专心致志嗑葵花籽,忍不住说道:“……我瞧着这人长得和袁小衣挺像的,这妆一扮上,感觉所有人都差不多,我也就能分出个男女来,怎么他们一个个就能瞧出袁小衣来?还说袁小衣能将戏里头的人给演活了?” “我也瞧不出来,只怕其中是有门道的……那些夫人太太整日在宅子里也没什么事儿可做,只怕就能靠着这些事情打发时间了,若等你熬上几年,说不准也迷上袁小衣了。”林姝虽不喜欢喧嚣,可听着楼下传来那喧嚣声,只觉得很自在,心情也莫名好多了。 林慧瘪了瘪嘴,“才不会了,若我以后无聊了只管来找你玩……” 说着,她更觉得新奇,趴在栏杆上只往下瞧,林姝却是靠在太师椅上,目光四处瞅着,猛地一个不及防却像是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人不是白先生吗? 白先生依旧穿着一身青灰色衣裳,白胡子配上白头发,所以在柳成园格外引人注意。 林姝原本以为还会看到陆靖然的,可转而一想,不对,这个时候的陆靖然正在三皇子府内同三皇子他们喝酒了,怎么会在这儿? 林姝不由得站起身来,眼瞅着白先生也进了厢房。 不多时,便也有个身着华贵衣裳的中年妇人也跟着进了厢房,只是还未等林姝瞧清那人的长相,那人便匆匆进了厢房。 这下子,林姝就不得不多心了,只将那小二叫了过来,指着那间厢房道:“听说待会儿有袁小衣的戏,我总觉得这间厢房的位置不大好,我觉得那个厢房不错,能不能劳烦你帮我换到那间厢房去,银子什么的都好商量。” “这……”那小二只露出几分为难的神情来,“您也是知道的,咱们这柳成园的厢房如今也不是有银子就能定的,那厢房的位置更是顶好的,这人,小的实在是得罪不起。” 今儿林姝与林慧两个出来,自然是没有搬出信中侯府来的,可光是她们这出手和衣着,便已经叫小二知道是得罪不起的。 林姝却是不依不饶起来了,“出来听戏自然是以和为贵了,想必那位贵人也时常包下那厢房了,咱们姊妹两个难得出来,小二哥能不能与那人打个商量,看能不能换一下……” 林慧一听这话,也跟着凑热闹起来了,“是了,我总觉得这位置还是不大好,小二,你就与那人打个商量。” 说着,她更是命了香穗掏出十两银子来了。 哬,敢情她将自个儿听不懂戏都怪在了位置不好上头来了。 那小二却是连银子都不敢收了,吓的直往后退,“您……您两位可别为难我了,如今莫说赏十两银子,就是一百两银子小的也没有胆子凑过去啊。” 这天底下还有人不喜欢银子的?更别说柳成园这种地方了,那些小二平素一见着银子跑的那是必谁都快。 林姝愈发觉得不对劲起来了,“小二哥为何不敢凑上前去了?” 那小二四周瞥了一眼,才压低声音道:“那间厢房里头是个贵人……平素过来了也不听戏,就是将门紧紧关着,每次还命人在外头守着,有一次我们园子里新来了个小二不知道规矩,竟要进去续茶水,可还没靠近那间厢房就被人拿刀指着喉咙,要不然小的怎么说就算是您给一百两银子我也不敢进去?” “呵,还贵人了?方才我可是见了个老头进去了,接着又是个中年妇人进去了,莫不是其中有猫腻?”林姝一步步试探着,她只觉得这件事不对劲,若白先生真的和这中年妇人有了首尾,定会大大方方相会,哪里会这般躲躲藏藏的? 那小二挠挠头,他们这些人乃是人下人,又是跑腿的,不能说的话那是一个字都不能多说的,“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 林姝也不为难他,赏了他十两银子就叫他下去了。 接下来袁小衣便登场了,她一出来,满堂便是喝彩声了,不少人都已经站起身来,将那戏台子是围的水泄不通。 林姝素来对这些不大感兴趣,如今这目光都落在了那厢房紧闭着的大门上。 等着一场戏都唱到了一半,那厢房里头还是没人出来。 林慧却是拽着林姝到了栏杆处,啧啧摇头,“……怪不得他们都说袁小衣唱戏唱的是极好的,虽说我不懂戏,可方才也是细细研究了一阵的,这袁小衣好像举手投足之间的确是比方才那戏子多了些韵味,好像将人演活了似的,至于旁的,我好像是一点都没有瞧出来了。” “你能够瞧出这些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林姝的眼神有片刻落在了袁小衣身上,从上往下看去,哪怕是袁小衣面上抹了厚厚的胭脂,依旧挡不住她那清秀的面容,“是个出挑的女子,只是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细细算一算,袁小衣年纪不小了,一般戏班子里出来的姑娘最好的便是到大户人家当妾了,至于正妻,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哪怕就是商户也讲究个门当户对,怎么会娶一个戏子当正妻? 更何况袁小衣如今正当红是不假,可三五年之后了,谁还记得京城之中曾有个袁小衣? 林慧却是随着众人的一阵喝彩声,也跟着拍手起来,“呵,她真是唱得好,等着下次咱们府里头请她过去了,我定要瞧瞧她长什么模样才是!” 林姝笑了笑,“若大伯母肯答应你与一戏子来往,那才是奇了怪了。” “我娘不准,难道我就没别的法子了吗?”林慧冲着她直挤眉弄眼,“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帮我吗?” “你啊你……”林姝已经很久没从她眼里看到笑意了,笑着打趣了两句,再一瞥眼的时候,却见着那厢房大门已经打开了。 她暗道不好,这目光又落到了门口,恰好见着白先生抬脚匆匆走了出去。 至于那中年妇人,她却是没看到。 等着袁小衣的一出戏完了,林姝还是心事重重的。 林慧却还有些意犹未尽,“姝姐儿,要不咱们玩一会儿再走罢?” “三姐姐,时候不早了。”林姝就晓得她会耍赖的,可如今看着她脸上的雀跃,“那咱们再多等半个时辰再回去,若是回去晚了,到时候大伯母责怪下来,你可别怪我没在大伯母跟前替你说好话。” 林慧笑嘻嘻应了,她不是喜欢听戏,却是喜欢这种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氛围而已。 林姝却还沉浸在方才白先生的事情中无法自拔。 她只坐在太师椅上在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正思忖的时候,门却倏地被人推开了,她转身一看,这不是方才那小二吗? 小二手上端着一碗长寿面,恭敬道:“这位姑娘,这是方才有位公子差人送来的,说是给您的。” “长寿面?给我的?”林姝脸上露出几分惊愕来,“这是谁送来的?”这白瓷碗上印着“天香楼”几个字样,里头盛着满满的长寿面,上面还撒着葱花,里面的汤汁也被熬的浓稠乳白,一看便叫是极有食欲的。 林慧也跟着凑了过来,“咦?姝姐儿,今儿还有旁人知道是你的生辰?” “我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谁!”林姝摇摇头。 那小二面上也跟着露出几分惊愕来,低头看了看手里头的长寿面,“方才有人将这东西送给小的,只说要小的端上来就是了,什么话都没说,小的还以为是姑娘专程从天香楼定的长寿面了,要不,小的再下去看一看,看那人有没有走远?” 林姝却道:“还是算了罢,这会子人都已经走远了,就算你出去只怕也追不上了,该知道的始终都会知道的。” 她其实隐隐猜到了这人是谁,可转而一想,他怎么会知道的?就算是知道了,哪里就需要费这样的心力? 其实稍稍动动脑子便能想的到其中的缘由,只可惜她两世为人,还真从来没被领略过这情爱的滋味。 林慧却是咽了口口水,“姝姐儿,方才我还没怎么吃饱了……” 172 你住嘴 172 你住嘴 林慧也差人拿了个小碗来,她总觉得这信中侯府之外的东西是什么都好吃。 等一碗长寿面被二人分得干干净净之后,这两人才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马车上,林慧依旧是叽叽咕咕说个不停,“……姝姐儿,你说这长寿面是谁送过来的?你在府外有没有什么交好的人?按理说知道你生辰的人应该不多的,呀,不对,方才我在三皇子府的时候也提起过这件事来,原本张愿清是打算留着咱们吃晚饭的,我直说今儿是你的生辰,五婶婶还等着你一起回去用晚饭了,也不知道五婶婶这会子等着急了没有。” 林姝也就更加确定了,方才那碗长寿面是陆靖然送来的……一来是信中侯府外没谁这般将她放在心上,二来陆靖然养了一批死士,有这个能力。 只是白先生了?到底是好还是坏? 因为一直想着这件事,就连回到了芳华园,她都有些没回过神来。 连氏只以为她这是触景伤情,替她盛了一碗乳鸽汤,惋惜道:“……我只以为你和张愿清是没几分交情的,毕竟咱们去了庄子上之后,她却说连封信都没写过来的,要不然见着你这般难受,我说什么都不会准你去三皇子府的。” 说着,她叹了口气,“只怕她以后的日子不大好过了,两个侧妃一同进门,看似是皇上对三皇子的照拂,可却是委屈了这两位侧妃娘娘,旁的不说,就说今晚上三皇子歇在哪个侧妃那儿都是个问题了。” 这是两个女人嫁入三皇子府的第一场战役,也是至关重要的一场战,输了的那个人,只怕好长一段时间都难以翻身。 林姝笑了笑,“那就是她们的事情了,嫁到皇家哪里就这么简单的?旁的不说,就说太后娘娘罢,老瑞王有恩于太后娘娘,听说这几日远在福建的瑞王已经写信回京了,想想也知道瑞王在里头说了些什么,只怕太后娘娘这下子有的头疼了……” 若瑞王是个平庸之辈,王太后也不用将他心善,可偏生瑞王骁勇善战,王太后就算是想要糊弄过去,也得看看瑞王答不答应了,如今连氏的性子已经温和了不少,轻声道:“今儿是你的生辰,咱们就不说这些糟心事儿了。” 其实她心里也不大舒坦,不管林沛与长泽郡主如何,往年林姝生辰的时候哪怕林沛不能亲自陪林姝一起用晚饭,可也会差人送一碗长寿面来的,就连她们母女在庄子上住的那几年,林沛也是差人送去了一筐子寿桃和几盒点心,可如今到了这个时候,林沛却是什么表示都没有。 林姝对于这个名义上的父亲早就不抱任何希望了,有没有,都一样。 殊不知这个时候的林沛正快马加鞭疾驰在山路上,心里是乱糟糟的一团,今早上他收到了长泽郡主递出来的信笺,说无论如何要见他一面。 见他?见他做什么?如今长泽郡主都已经落到了这个境地,两人还有什么可说的?当初自个儿可没逼着长泽郡主来保全自己,都是长泽郡主自愿的。 可林沛还是不敢冒险,不管如何长泽郡主都还是郡主,她能将消息递到信中侯府去,那就有法子将信递到宫里头给王太后,若他和长泽郡主之间的事情被知晓了,只怕他这辈子的仕途都毁了。 如今的吏部尚书年纪已大,这位置坐不了几年了,姜阁老可是与他透露过一二,这位置十有八九是他的了。 这一路上林沛是又气又急,等着下了马,早有年老的尼姑侯在后门口了,一见着他就道:“大人跟着我这边来。” 尼姑庵是清静之地,灯光昏暗,可饶是这般,林沛还是能瞧出那斑驳的墙壁,鼻尖更是一片霉味儿。 他没有想长泽郡主是如何在这种地方生存下来的,只想着快些离开,明儿早朝注定是去不了了,可明晚上他还约了姜阁老一起议事了。 不知道转了几个弯,那老尼姑才轻声道:“大人,长泽郡主在里头等着您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坐在镜子跟前的长泽郡主猛地转过身来,一瞧见自己朝思暮想之人,眼泪簌簌就落了下来,哽咽道:“阿沛……” 林沛却是忙将门阖上了。 长泽郡主眸子里的光亮顿时熄了一大半,冷笑一声,“你可是怕被人瞧见了?放心,外头那个尼姑是我的人,不会说出去的。” 如今她已经剃了发,浑身一片青灰色,看起来哪里有平日里的半点贵气?这段时间因为吃不好住不好,脸色也极为难看,似带着几分青灰色,双颊更是高高凸了起来……可饶是这般,想着要见心爱之人,她仍旧偷偷用凤仙花汁染了指甲,用偷偷带来的口脂抿了抿唇。 身后的梳妆台上,更是放了几朵开的正好的海棠花。 这一切,林沛自然是瞧不见的,似连坐下来的打算都没有,“我自然是怕被人瞧见了……你想过没有,如今因为有太后娘娘和瑞王在,你才能保全了一条性命,若是咱们之间的事情被人知晓了,你又会落得什么下场?王培虽是王家的庶出儿子,可到底也是王家的人,这段时间因为舆论,王家人不知道进宫了多少次,只说要一命偿一命,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王家不是贪图权贵之人似的!” 他的语气很快很急,声音却是压得很低。 长泽郡主目不转睛看着他,好像每一眼都要印在心底最深处似的,“我知道,王家那些人是什么德行,我都知道……我也知道如今你忙得很,可我只想瞧一瞧你,这段时间我想尽一切办法才送出去了几封信,可都像是石沉大海,阿沛,我怕,我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 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她这一说话,又红了眼眶,“我还以为是那些尼姑拦着,你的信才没有送到我手上来,可我将身上所有的银子都给了她们,她们还是说你一封信都没有送过来……阿沛,你这是不要我了,不管我了吗?” 声声哀切,宛如杜鹃啼血似的。 林沛这才走过去擦掉她脸上的眼泪,哄道:“我怎么会不管你?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怎么办……只是你也知道我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个吏部侍郎罢了,人微言轻,就算是想救你出来也没有办法,不过我已经派人捎了信去福建了,瑞王那边很快就有消息了。” 若不是等着哥哥来救自己,长泽郡主早就熬不下去了。 如今她更是哀哀一笑,“就算是你没有法子就我,可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我被皇后娘娘折腾死?哪怕是派人来尼姑庵打点一二也是好的,可是你没有……阿沛,你是不知道我这些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哥哥远在福建,太后娘娘也不管我了,我每日每夜都盼着你来找我,可你却是半点消息都没有。” 蚊虫咬,鼠蚁爬,娇嫩的肌肤上被自己抓了一道又一道的血痕,可饶是这般,她依旧觉得这些疼痛抵不上心疼的万分之一。 林沛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想哄一哄骗一骗,可低头看她那哀切决绝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 他与长泽郡主年幼相识,至今已逾二十载,可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般模样的长泽郡主。 长泽郡主缓缓起身,眼神直直落在他那依旧俊朗的眉眼上,“呵,我多傻啊,为了你甚至连命都不要了,杜嬷嬷直说你一直在利用我,我还不相信,到了如今却是什么都想明白了,阿沛,从始至终你怕是都没有爱过我罢?” “若你真的爱我,当初在老信中侯为你求娶连氏的时候,你压根就不会答应这门亲事,你是什么性子,我比谁都清楚,当初只以为你为了家族不好驳了这门亲事,可你是谁?是堂堂正三品的吏部左侍郎,靠着算计与心狠,所以才年纪轻轻爬到了如今这个位置,若是没点好处怎么会答应这亲事?” “只怕这门多年,连家没少花银子给你在官场上打点罢,呵,众人一口一个林大人前途不可限量,若朝中大臣知道了你做下的这些龌蹉事儿,会如何议论你了……” “你住嘴!”林沛冷冷打断了她的话,看向她的目光之中早已没了温情,不,应该说是早已没了利用,如今的长泽郡主不过是一枚废弃的棋子罢了,“我与连家之间的事情轮不到你来议论,长泽,事到如今你得想清楚才是,若是你我之间的事情暴露出来,你能有活命的机会吗?王家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若知道从一开始你就算计了王培,王家那边怎么会答应?太后娘娘那边你又该如何交代?如此一来,你便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这就是你要的嘛?” 说着,他的语气这才放缓了些,柔声道:“长泽,听我的,我不会害你的,咱们暂且等一等,等到瑞王从福建赶回来了一切便好了……到时候我会亲自解决了连氏,咱们一辈子都在一起好不好?” 173 过街老鼠 173 过街老鼠 若心中没了情爱,这些话也就只能骗一骗三岁的小孩子了。 长泽郡主却是仰头大笑起来,笑的花枝烂颤,不能自持,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林沛都吓着了,死死抵在门上,低声呵斥道:“你小点声,莫要将人都引过来了。” “过街老鼠,呵,过街老鼠,我长泽风风光光了一辈子,如今却成了过街老鼠?哈哈哈哈……”长泽郡主只觉得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正被林沛用那最锋利的尖刀一刀刀割下来。 声音尖刻,毫无顾忌,像长泽郡主平日里张扬的做派。 林沛恨不得吓得要用手去捂她的嘴,面上却不得不露出几分哀切来,“长泽,好端端的这是怎么呢?听我的话,我会让你平安无事的。” “你的话,我如今连一个字都不敢再相信了!”长泽郡主朝后退了几步,一字一顿道:“是我太傻,是我太蠢,才会被你蒙骗了这么多年,你走罢,我以后再也不想再看见你了……”这个男人不值得她如此难过。 事情出现了偏差,林沛自然是慌乱的,若长泽郡主真的将这件事道了出去,那他这辈子就毁了,“长泽……” 这话不过是刚冒了个头儿,长泽郡主就已经将那破旧不堪梳妆台上的东西都掀在了地上,“你给我滚!滚啊!” 她在林沛跟前素来都是温柔如水的,哪里有过这般骄纵不堪的慕言? 当即林沛微微就有些迟疑了,可长泽郡主却是抓着他的脸和胳膊叫他滚出去。 林沛好歹也是一堂堂三品侍郎,当即甩着袖子就走了。 三日之后,长泽郡主失足落水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众人对这位郡主向来没什么好印象,当初与王培暗结珠胎已叫人唾弃,更别提她向来生活奢侈,不少老百姓听闻这话消息却是纷纷交好起来。 宫里头最为高兴的便是章皇后了,可饶是这般,她还是佯装悲痛去了慈宁宫一趟。 可谁知道章皇后刚迈进慈宁宫大门,便被青萝给拦住了,“皇后娘娘请留步,太后娘娘身子抱恙,已经吩咐下来了,说是任何人不得打扰。” “身子抱恙?”章皇后得意笑了一笑,“自从长泽郡主被送到尼姑庵之后,十日里太后娘娘怕有八九日都病着,如今长泽郡主没了,太后娘娘也可以彻彻底底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下来了,只是好端端的,长泽郡主怎么就死了?” 这话,青萝自然是不敢接的。 不过章皇后也没打算从一个小宫女身上得到答案,知道王太后过的不好,她也就放心了。 躺在寝殿之中的王太后却是老泪纵横,到底是自个儿看着长大的姑娘,到底还是有些感情的,对长泽郡主她一直都是纵然得,原先宫里头有小公主都曾笑嘻嘻说太后娘娘最疼的就是长泽郡主了…… 一旁候着的皮嬷嬷又是递汤药又是递帕子的,哀切道:“太后娘娘,您得仔细自个儿的身子才是,若是长泽郡主泉下有知瞧见您这样子心里头也会难受的……今早上太医前来请脉的时候都说了,您眼睛本就不好,切莫再流泪了,若是忧思过度,受苦的还是您自个儿,坤宁宫的那位知道了只怕会高兴坏的,您何必让她高兴了去?” 王太后却像是没听见似的,摇头道:“好端端的长泽怎么就走了?之前我教你派人去尼姑庵那边打听了打听,还说长泽一切都好,好端端的怎么就失足掉到井里头去了?” “您啊就别想了,尼姑庵那边传话来说说是昨儿长泽郡主说要去歇着,可谁知道等到第二天众人起来却是水井之中发现了她的尸首,直说是长泽郡主想不开……”皮嬷嬷生怕因为这件事王太和章皇后之间生了嫌隙,只轻声劝道:“就算是尼姑庵那边有皇后娘娘的人,可奴婢一直派人盯着长泽郡主了,皇后娘娘不敢如何的。” 她很想说有一夜林大人去见了长泽郡主的,可看着王太后那苍老的模样,话到了嘴边却是不敢说了。 王太后只一个劲儿掉眼泪,末了却还不忘说道:“还是派人将信儿传到福建那边去罢,总归是要叫瑞王知道的……” 林姝却是在傍晚知道这个消息的,如今她正陪着连氏一起在喝茶,听闻这消息,却是半晌没回过神来。 上一回她死的时候长泽郡主活的还好好的,那叫一个得意,如今长泽郡主真的就死了? 却是连氏波澜不惊,似乎早就想到了这一茬了,“她那样性子的人,迟早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看似风光,可只怕肚子里装的都是苦水,你父亲那个人只怕是将她骗惨了,知道自己爱了大半辈子的人只将自己当成踏脚石,是谁都受不住的……” 她自诩对林沛没什么感情,可当初也曾被林沛伤过一阵,就更别说长泽郡主深陷情网了。 林姝不由想到了上一世的自己,笑了笑才说道:“可您觉得长泽郡主像是那般柔弱的人吗?旁人害了她,她哪里是会乖乖咽下苦果的人,旁人叫她受了苦,她定会加倍还回去的,叫我说,长泽郡主的死怕是有蹊跷。” 连氏深深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姝姐儿,这件事你以后就莫要管了,长泽郡主到底是怎么死的,和咱们都没有关心,权当做是老天爷开了眼收拾了她……父子纲伦,就算是我没读过什么书也是晓得的,若你真的查清楚了这件事是你父亲做的,你打算怎么做?又能怎么做?算了罢!” 从小到大,连氏都是个要强的人,也就是嫁到了信中侯府之后,为了女儿性子才收敛了些,可如今她却明白,很多事情是不能去计较的,计较的越多,也就越难受。 她不想要女儿走自己的老路,将一颗柔软的心磨成石头,其中到底有多难,她哪里会不知道? 林姝也么打算去管这件事,如今她就算是和林沛迎面碰上了,也不过是请个安,原先林沛还能与她敷衍上两句,而今却是连敷衍都不愿意敷衍了,点点头,便走了,“您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去理会的,就算是真的有不对劲,有官府,有太后娘娘在,这种事儿哪里就轮得到我来操心了?” 说着,她甚至还笑了笑,“如今三姐姐快要出阁了,我打算给她绣几方帕子,虽说淮阴伯府人口简单,可若是到时候三姐姐连像样的见面礼都拿不出来,那可是会惹人笑话的。” “她这孩子啊也是个性子倔的,听你大伯母说她那嫁衣连个袖子都还没有绣完了,还要一年的时间她就要出阁了,到时候若是连嫁衣都还没有绣好,那可就太不像话了。”连氏是真心喜欢林慧的,要不然也就说不出这样一番话来了。 林姝摇摇头,“任由着她去罢,就算是淮阴伯府人口简单,众人和善,可到底那不是自己的家,就算是大伯母整日念叨着三姐姐不绣嫁衣,可临近婚期还是会找人帮三姐姐将嫁衣赶出来的,到时候淮阴伯府那边又如何知道这嫁衣是谁绣的?” 她说的高兴,可连氏却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了,“前几日又有人帮怜姐儿来提亲了,说的是詹士府的陈大人家的嫡长子,人口简单,又是低嫁,若是怜姐儿嫁过去了,也不怕腰杆子挺不直,我已经差人去告诉你父亲了,可迟迟不见你父亲答话。” 可见林沛对这门亲事是不大满意的,但她从一个女人的角度来看,这门亲事却是不错。 “莫说是父亲那边了,就是怜姐儿那边都是瞧不上这门亲事的。”林怜的心气有多高,林姝比谁都清楚,“怜姐儿从小便与钟姨娘不大亲厚,只一心侍奉祖母,为的就是能够求一门好亲事……您且看罢,到时候怜姐儿的亲事还有的闹了。” 林怜的亲事的确是林沛心头的一根刺,就算是钟姨娘没了,可林怜也曾是他最疼爱的掌上明珠。 谁知道林怜却是听闻了有人替六品詹士家的长子求亲,急的像是什么似的,一连好几日都侯在大书房门口,可谁知道林沛这几日压根就没有回府。 如此一来,林怜不免就更加着急了。 她实在没有办法,一咬牙就求到了连氏跟前来了,如今除了连氏,她实在是不知道还能找谁了。 殊不知,林姝现在正和连氏一起在挑晒干的木樨花,将那些坏了的干木樨花挑出来,剩下留着做木犀花蜜,到时候冬天用来泡水喝。 林姝如今听闻林怜来的消息,咦了一声,“好端端的,她怎么来了?可真是稀客啊!” 连氏连头都没有抬起来,“算算日子,自从你祖母病了之后,她也称病了,已经有七八日没到芳华园来了。”林怜不来给她请安,她也乐的清静。 林姝笑了笑,“十有八九怕是因为她的亲事罢,芙蓉姐姐,要她进来罢!” 174 还真有她的 174 还真有她的 还真是的,林怜若不是因为自己的亲事,哪里就会来芳华园了? 林怜一进来就哭哭啼啼的,只嚷嚷着钟姨娘已经去世,如今林有麟下落不明,她只想好好林有霆,侍奉连氏,别的什么都不想了。 作为嫡母,连氏一直都是个合格的,至少从未仗着自己的身份刁难过林怜,“怜姐儿,莫要哭了……”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林姝含笑打断了,“怜姐儿真是的,自古以来儿女婚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从未敬重过母亲,如今见着亲事不合心眼,怎么就巴巴来找母亲了?况且你也知道父亲和母亲关系一向不睦,母亲的话,父亲也不一定听的,我看这件事你还是去找父亲说得好。” 女儿都这般说了,连氏自然也不会当着众人驳了女儿的面子。 林怜却还是哭哭啼啼个不停,一张小脸上挂满了眼泪,当真是我见犹怜,“四姐姐,你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承认先前我忙着照顾祖母,的确是很少有时间来给母亲请安,百善孝为先,母亲,我……我不过是想着四姐姐平日里在您跟前尽孝,二姐姐和三姐姐的亲事都已经定下来,想着祖母身边连个陪着说话解闷的人没有,这才时常呆在青松院的……” 林姝淡淡看了她一眼。 嗬,真不愧是钟姨娘的女儿,还真是和钟姨娘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用的上你的时候将你捧上天,用不着你的时候恨不得将你踩在脚底。 “那你觉得母亲身边需要你解闷吗?”林姝却是轻飘飘抛出这样一句话来。 这话说的林怜微微一愣,只觉得所有人那轻蔑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面上,红着脸道:“我……母亲需不需要我在身边伺候是一回事儿,可我在不在母亲身边伺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我的孝心总是该叫母亲晓得的……” 林姝也不同她客气,扬声道:“既然如此,那不给你这个机会,旁人定是说我这个嫡姐同你太生分了。” 顿了顿,她那目光才落到林怜面上,“你不是向来诚心礼佛吗?既然如此,索性就给母亲抄写两本经书,等着下次供奉到大佛寺去,让佛祖保佑母亲平平安安,你觉得可好?” 林怜紧咬薄唇,并不说话。 林姝也不管她,“既是要替母亲抄写佛经,自然是要诚心诚意才是,我看这样罢,以后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儿,你就安安心心在院子里抄写佛经。”是林怜要献殷勤的,好啊,那她就给个机会给林怜献殷勤就是了。 “四姐姐你……”若不是因为有人在场,林怜恨不得想要上前抓花林姝那张嚣张的小脸。 如今她本就无依无靠了,本打算借着宴会的名头能够四处走动,说不准就入了哪家夫人太太的眼,林姝这话等于说是将她进禁足了,到时候她还不是只能乖乖应下那样一门亲事? 林姝笑吟吟道:“五妹妹可别这样看着我,我知道你心里头高兴坏了,也莫要谢我了。” 说着,她更是话锋一转,“来人,送五姑娘回落燕园罢!” 林怜这下子就算是不走也没法子了。 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跟在身后,这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都瞧着林怜,她面色可谓是难看到了极点。 一到了落燕园,她便命雁文将大门给阖上了。 林有霆一瞧见她进来,忙凑了过来,“姐姐,姐姐……” 林怜一看到嘴角挂着涎水的林有霆更是哪哪儿都是火气,“奶娘了?都死了不成?还不快将六少爷给抱下去!” 她可是烦着了。 可怜奶娘也不知道林有霆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忙拽着林有霆要下去,只是林有霆虽变得痴痴傻傻了,但心智也比得上四五岁的小孩子,再加上平日里有奶娘婆子在一旁提点,也晓得眼前这个人是最亲近的人了,“不,我不下去,我要姐姐,我要姐姐……” 林怜却是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抬脚就走了进去。 她一进屋,翠屏就凑了上来,“五姑娘,怎么样了?” 她原先是钟姨娘身边的人,自从钟姨娘死在了庄子之后,她便被送回了信中侯府,如今也就自然而然跟在了林怜身边了。 林怜摇摇头,“这法子不成……你说的没错,连氏不是个心肠狠毒的,可她身边却有个林姝在,你是不知道方才林姝说的那话,我看她就是盼着我死了才开心!” 末了,她更是将方才在芳华园发生的事儿都道了出来。 翠屏却是听了冷笑一声,“这四姑娘当真是狠心了,不管您和她之前有什么恩恩怨怨,可您到底是她的亲生妹妹,到时候两人出嫁之后也是彼此的助力,你嫁了那样一个不显的人家,对她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呵,若她真有这么好心,那就不是林姝了!”林怜说的是咬牙切齿。 “奴婢到底有一个法子,不知道当讲还是不当讲!”翠屏不是个简单的人,若是简单人,也不会被钟姨娘想方设法带到信中侯府来了。 待她看着林怜点点头之后,这才将门掩上,死死将门抵着,“成安侯世子爷!” 林怜心头一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她这段时间和邵圣平还偶有书信来往,需要信得过的人来帮她传递书信,所以这些事儿也就逃不过翠屏的眼睛了。 翠屏似笑非笑了一声。 “我,我和成安侯府世子爷之间是清清白白的,也就因为邵熙的事儿有几分来往。”林怜的话是说的磕磕巴巴的,她倒是愿意和邵圣平有过多的来往,可每次她信中有几分试探的意思,邵圣平总是能避开这个话题,“你可莫要多想了……” 到底是姑娘家,就算是有这个贼心,也不好堂而皇之说出来的。 翠屏也不拆穿她,只微微一笑,“不管姑娘和成安侯府世子爷是个什么关系,如今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姑娘是想嫁到那寒门小户去,还是想成为以后的成安侯夫人……” “这话怎么讲?难道你有法子?”林怜不由得眼前一亮,可旋即她那眸子里的光亮又暗淡了下来,“成安侯府世子爷是个多聪明的人?怎么会中了咱们的圈套?更何况,成安侯府虽门第不显,可他到底是个世子爷,以后是要承爵的,哪里,哪里会娶我这个庶出姑娘为妻?” “您放心,奴婢自然有法子的!”翠屏凑到她耳畔说了几句,听的林怜的眸子里渐渐带了几分光亮来。 而连氏这边对林姝的做法却是不大赞同的,“……说到底,怜姐儿也是你妹妹,如今钟姨娘又不在了,她能依靠的也只有咱们了,我不管她这次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庶出的姑娘能掀的起多大的风浪?更别说如今霆哥儿变得痴傻,麟哥儿下落不明,以后她除了依靠你还能依靠谁?” 林姝调了凤仙花汁,如今正细细给连氏涂指甲,“这颜色真好看。” 她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连氏却是瞅了自个儿指甲一眼,忙缩回手去,“这可不成,这颜色太艳丽了些,你们这些小姑娘家家的涂着还不错,我这么大年纪,涂了像什么样子?” “好看着了,您年纪哪里大了?”林姝笑吟吟的,只吩咐素琴将母亲的手给按住,“旁的不说,就说咱们府上的两位伯母罢,大伯母因为素来不喜欢这些,所以不爱折腾,二伯母还比您大上几岁了,平日里又是涂指甲又是戴绢花的……您啊平日里本就很少出去,权当做是打扮了给我看的。” 连氏的手果真是没动了,一脸宠溺,“好,好,都依你。” 两人果然是再没有说林怜了,林姝压根不想要因为这种人惹得母亲心里不痛快,至于林怜,她该嫁给谁那就得嫁给谁。 可谁知道不过是三日之后,便有消息传了过来,“……姑娘姑娘不好了,五姑娘在大佛寺和成安侯府世子爷私通被人逮着了。” 林怜一个激灵,猛地站起身来,“芸豆,你慢些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芸豆跑的是上气不接下气,如今气喘吁吁的却是连口茶水都来不及喝,一张小脸上满满的都是雀跃,“昨儿五姑娘趁着您离开了芳华园之后,就与五夫人说今儿想去大佛寺给钟姨娘祈福,当时说的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五夫人见了只应允了她,可谁知道方才朱家夫人传了信儿来了,想着太夫人卧病在床,如今这件事只有大夫人和五夫人知道了。” 朱家夫人? 林姝的脑子转的极快,不一会儿就想到这朱家夫人乃是平宁长公主的嫂子,说起来也算是和信中侯府是亲家了,虽说朱家夫人是平宁长公主的嫂子,可这么多年来呗平宁长公主压得死死的,索性什么都不管,一心礼佛起来了。 这话,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林姝抬脚就朝外头走去,“咱们去芳华园,听听大伯母和母亲怎么说。”如今也只有朱家夫人才知道内情了。 175 各有各的算计 175 各有各的算计 三个女人一台戏,如今芳华园正厅里已经乱成了一团,个个神情紧张。 等着林姝过去的时候,朱家夫人低声说着话,“……我们几个去后山的时候压根就没想到会碰见成安侯府世子爷和五姑娘,五姑娘那个时候拽着成安侯府世子爷的袖子哭的是梨花带雨,身边连个伺候的丫鬟小厮都没有,当时,当时那成安侯府世子爷一见到咱们的时候,抬脚就要走,当时在场的几个夫人太太几乎都是看着成安侯府世子爷长大的,哪怕是远远一瞥,也能瞧出来他是谁了。” 说着,她更是摇摇头叹息道:“那个时候我隐隐约约瞧着五姑娘拽着成安侯府世子爷的袖子不叫他走,可谁知道成安侯府世子爷竟将五姑娘推搡在地下……我们几个凑过去的时候五姑娘只知道哭,什么话都不说,问你们府里头有没有长辈跟着一起过来,她也只摇头。” “我万万没想到成安侯府世子爷从小看着倒像是个有担当的,哪里想到活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罢了罢了,当务之急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了,今日五姑娘还在大佛寺那边住下了,说是要替你们家太夫人祈福,我想着小姑娘家家的不知道分寸,可你们这些当长辈的却不能不管,当务之急得像个法子出来。” 朱家夫人看着倒像是真的着急。 林姝乖巧坐在连氏身边,心中却不得不暗道一声林怜真的是好算计啊! 事发之后她不言不语,定是会惹得众人讨伐邵圣平,这流言蜚语一旦传出去,只会愈演愈烈,到时候邵圣平想要出来解围,又该如何说了?若说他们之间是清白的,那为何又会在大佛寺后山私会? 至于林怜更是将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了母亲,如今自个儿躲在大佛寺不露面,任由着母亲胡思乱想,依照寻常人所想,定会觉得他们之间有了首尾……虽说母亲出身不显,可信中侯府也不是任由人欺负了去的,到时候成安侯府那边想要矢口否认更是不可能的事儿。 林怜惯会扮可怜,没想到这一招如今是派上了大用场。 大夫人也慌了神,“这,这可如何是好?”如今这信中侯府的两个姑娘都定了亲事,若真的因为一个小小的庶出女毁了信中侯府的名声,这安东侯府和淮阴伯府一怒之下退亲都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儿,毕竟娶妻娶妻,娶的就是世家姑娘的好名声,谁愿意自家的媳妇一嫁进去就被人指指点点的? 连氏经过了最初的慌乱之后已经镇定下来了,“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还能怎么样?虽说怜姐儿是庶女,可到底父亲也是正三品的侍郎,若成安侯府真的瞧不上,他们家世子爷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件事事不宜迟得早早定下来才是,要不然,这信中侯府所有姑娘的名声都跟着毁了。”她的姝姐儿还没定亲事了。 论果决,信中侯府之中除了太夫人怕是没谁抵得上连氏了。 朱家夫人掩盖不住脸上的愕然,“五夫人的意思是,主动去成安侯府提亲?” “没错,我正是这个意思!趁着这件事还没有宣扬开来定下来是最好不过了!”连氏纵然不管家多年,可行事做派还是带着几分雷厉风行的,只一叠声吩咐人去找林沛。 这种事儿,她一个嫡母难不成还能同成安侯那位新续弦夫人商量不成?怎么说都不像样子,还不如交给林沛和成安侯去。 该做的,她都已经做了。 大夫人和连氏留着朱家夫人用过了晚饭,这才差人送了朱家夫人出门,等着林姝陪着连氏回芳华园的路上,两人更是絮絮叨叨说起话来,“……娘,您觉得成安侯府世子爷会愿意娶怜姐儿吗?” 上一世她和邵圣平的婚事也是靠着她算计而来的,不过那计谋却是及不上林怜今日所用的十分之一,只是上一世她继母是长泽郡主,父亲是正三品的侍郎,自个儿又是成安侯府的嫡女,邵圣平娶了自己也不算亏……但这一世叫邵圣平娶林怜,呵,那就有好戏看了。 “愿不愿意不是成安侯府世子爷能说了算的,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管他们之间是清清白白的也好,还是旁的也罢,你觉得成安侯府世子爷能撇的清关系吗?”连氏在这种事儿方面比林姝懂得多得多,母女两人挽着手走在石头小径上,她慢悠悠说道:“若成安侯府世子爷真的借故不娶怜姐儿为妻,不管这次秋闱他能否高中,就冲着他这德行,难道还有人敢将姑娘嫁给他?” 说着,她拍了拍林姝的手,“这件事事儿就交给你父亲头疼去罢,纵然钟姨娘之前做下了那样的事儿,可你父亲却是打从心底里疼怜姐儿的,这件事他不会不管的。” 对于这个男人,她多多少说是有几分了解的。 还真叫她说准了,林沛连夜就去了成安侯府,一连串的指责叫成安侯抬不起头来,成安侯虽是侯爷,可这些年官途却是一直不顺当,再加上脑子并不如林沛灵光,到了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就糊里糊涂答应了这样一门亲事。 到了第二天成安侯将儿子叫到书房来,说了这件事之后,邵圣平的脸色却是出奇的难看。 成安侯心里有些发慌,近几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和儿子商量,可这件大事怎么就私下答应了? 可旋即一想,自己到底是老子,自古以来这儿子的亲事不都是由老子做主的?如此想着,他才多了几分底气,“我一直知道你心里头有抱负,原先因为你的亲事,你母亲不知道在外头受了多少人的闲言碎语,直说她这个继母当得不称职,说耽搁了你,一心想张罗着帮你说一门亲事,即可你素来都是个有主意的,想着等着秋闱放榜之后再说亲事,这选择的余地也能多一些……” “可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就算是我们不答应这门亲事都不成,传出去像什么话?叫我说,这信中侯府五姑娘虽是庶出,可昨儿夜里我问过你母亲了,说是她模样性子都不错,原先还得过姜阁老夫人的夸赞……” “模样性子都不错?父亲什么时候学会以色看人了?”邵圣平昨儿就已经察觉到自己被算计了,可万万没想到信中侯府的动作会这样快,如今这满肚子的火气都没地方撒,只梗着脖子道:“若真的她模样性子都不差,哪里就会做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情来?这个女人我是不会娶的。” 成安侯面上一惊,“这话呢么说?成安侯府五姑娘怎么了?” 邵圣平只觉得自己父亲简直蠢笨的厉害,这也难怪如今成安侯府每况愈下了,“您可知道昨儿五姑娘邀我出去用的是什么名头?她说她察觉到了邵熙之死不对劲的地方了,当时我想着邵熙死的不明不白,到底也是我的妹妹,就没多想赴约了,可谁知道她一看到我就一个劲儿的哭,絮絮叨叨说了一箩筐的话,可有用的却是一个字都没有。” “当时我并没有多想,只耐着性子去听,可谁知道不远处却有脚步声传来,当时我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抬脚要走,可谁知道她竟拽着我的袖子不让我走,也不知道区区一个闺阁姑娘哪里就有那样的力气了?当时我匆匆走了,接下来怎么说怎么做不都任由着她说了算?” “反倒是您,我万万没想到林侍郎的几句话就能将您哄骗了去,谁知道这是不是信中侯府设下的阴谋?” 成安侯有些傻了,“你的意思是……这事儿林侍郎也有份儿?” 他细细一琢磨,又摇了摇头,“我看着林侍郎昨晚上的怒气不像是装出来的……” “您能算的过林侍郎?若您能及得上林侍郎一半会算计,也就不会在正五品的位置上呆了这么多年了!”邵圣平当真是动怒了,说起话来什么都顾不上,“就算是林侍郎不知道林怜的算计,可事发之后却晓得如何做才是最好的,昨儿我已经派人去查这件事了,说是这段时间恰好有人给林怜提亲,只是那家人门第不显也就罢了,偏生那人也平庸老实,您说若您是林侍郎,会不会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叫我说,着父女两人还真是一个德行。” 这下子成安侯是彻彻底底傻了眼,想了半晌才低声道:“那,那咱们该怎么做才是?我昨夜都已经应下这门亲事了……” “这还不好做?前几日不是有人透露出要结亲的意思来吗?趁着这件事还没有传来,您赶紧选一个门第最高的,一面稳住林侍郎,一面先将我的亲事定下来,到时候只对林侍郎说我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若林侍郎真的觉得我和林怜有些什么,那也行,叫林怜进门做妾罢!”邵圣平说的是轻描淡写,在他看来,这样的女人哪怕是给她做妾都不配! 176 索性就让让她 176 索性就让让她 成安侯已经晓得自个儿做错了,只能将这件事交给儿子去做。 至于林怜则在中午的时候就已经回到了信中侯府,眼睛肿的像是核桃似的,神情憔悴,被瞒在鼓里的连氏只以为邵圣平当真是用完了她将她抛到脑后去了。 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她只道:“……事情已经发生了说再多也没用,就算你不是我亲生的,可到底平日里也要唤我一声母亲的,发生了这样的事儿,我也有责任,不过你也不必担心,你父亲昨夜已经去了成安侯府一趟,说是已经和成安侯定下了你和成安侯府世子爷的亲事。” 顿了顿,她又道:“虽说如今成安侯府还没有人来上门提亲,不过这也是最近几日的事情了,这段时间你也莫要抄佛经了,我待会儿就派人送几匹料子送到落燕园中,你好好选一选,就安安心心呆在洛雅媛绣嫁衣罢!” “多谢母亲。”这话一出,林怜的眼泪又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我做下了那样的丑事,母亲还这般为我操心,我对不起您……” 连氏就是一刀子嘴豆腐心,如今摆摆手道:“罢了,如今说这些也没用了,你先下去歇着罢!” 林怜只觉得这件事太顺利了些,父亲那边的动作她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只是连氏这边,竟也这般顺利? 她偷偷瞥了一眼正坐在贵妃榻上吃蜜瓜的林姝,只见林姝像是拿着小银叉子吃的是专心致志,自始至终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长吁了一口气,林怜这才下去了。 连氏看着她的背影也长长叹了口气,“罢了,说起来她也是个可怜的,当初也是被钟姨娘养歪了,如今要出嫁,嫁的又是成安侯府世子爷,光有府里头准备的五千两银子怕是远远不够,我看我就再拿两千两银子给她添嫁妆罢,到时候倩姐儿和慧姐儿两人出嫁都有一百零八抬嫁妆,就算是里子及不上,面子上也不好差太多,说到底她也是你的妹妹。” 两千两银子对她来说不过是个小数目,她更在乎的是在这个关头叫林怜记住她的好,到时候能和她的姝姐儿相互帮衬。 一直埋头吃蜜瓜的林姝终于抬起头来,“得,您可别做这样的傻事,您将这两千两银子捐出去,不知道有多少穷苦老百姓会记得您的恩情,可给了怜姐儿?这两千两银子就像是打了水漂似的,咕咚一声之后,再没动静了。” 说着,她将小银叉子放下来,意味深长道:“更何况,这门亲事能不能成还是个未知之数了。” 说实在的,她是打从心眼里巴不得林怜能嫁给邵圣平的,如此一来,她吃过的苦,林怜也能再尝一尝品一品,叫林怜知道上一世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不过心愿是好的,也要看看邵圣平会不会给林怜这个机会了。 连氏很是惊愕,“这门亲事怎么会不成?今早上你父亲已经递了话过来,说要我着手开始准备怜姐儿的亲事了……” “昨夜父亲定是与成安侯商量的这件事,可您甚少出去走动,怕是不晓得如今这成安侯府上下大小事儿可都是成安侯府世子爷当家了,这婚姻大事并非儿戏,您怎么就知道成安侯府世子爷没有别的心思了?”林姝说的是风轻云淡,若论了解,只怕这世上没几个人比她更了解邵圣平了。 “您也不想想成安侯府世子爷如今都多大年纪了,寻常人家的公子哥儿不少在他这个年纪孩子都有了,可他了,上门说亲的人不在少数,可他的亲事却是迟迟没有定下来,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等着秋闱放榜之后能够定下一门更好的亲事,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娶一个庶出女为正妻?” 连氏愣了一愣,“你的意思是,这门亲事不成……” 林姝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成,可我却晓得不会怎么顺利的,以后若是父亲因为这件事再找您,您就借口身子不舒服将这件事推出去,姜夫人和二伯母不是素来喜欢怜姐儿吗?不如将这件事交给二伯母去,况且怜姐儿还在二夫人膝下养过一段时间了!” 二夫人并不是什么善茬儿,原先见着林怜得太夫人喜欢,对林怜的态度也渐渐好了起来,当着太夫人的面儿更是一口一个“心肝儿”,可等着太夫人中风之后了?看到林怜像是没看到似的……她倒是要看两人怎么狗咬狗的。 连氏点点头,果真将这件事甩给了二夫人。 原本没有太夫人的压制,二夫人是不愿意搀和这种事儿的,可二夫人却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一晓得林怜是要嫁到成安侯府去当世子夫人,哪里还有不愿意的? 成安侯府虽已经算不得京中一等的勋贵之家了,可这种事向来都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况且邵圣平勤勉好学乃是大庆朝出了名的,以后能够入阁也是说不准的事儿……就冲着这一层关系,二夫人就答应的极为爽快。 等着几匹大红的料子送到了落燕园,便是傻子都知道了五姑娘好事将近。 林怜素来被众人看轻,如今想方设法找了一门好亲事,哪里有不显摆的道理?如此一来,这阖府上下就没谁不知道她要嫁到成安侯府当做世子夫人了。 林姝却什么都不说,只等着看笑话了。 谁知道没过两日芸豆便撇着嘴进来了,“……姑娘,这五姑娘未免也太不像话了,仗着自个儿要嫁到成安侯府去了怕是连天有多高都不知道了。” “好端端的,这又是怎么呢?”林姝正端着茶杯,话说的是慢条斯理。 她可没有将林怜这种小角色放在眼里的。 芸豆压根没瞧见素琴朝着自己使脸色,像是竹筒到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将话都倒了出来,“如今已经快入冬了,外头的布庄送了好些料子来,说是给几位姑娘做新衣裳的,不管是按照嫡庶,还是按照辈分,这五姑娘总该是最后一个挑选的才是,可您知道方才五姑娘身边的翠屏说什么?” 说着,她压不住自己满肚子的怒气,扬声道:“她说如今五姑娘马上就要出阁了,要嫁到成安侯府去了,您这个当姐姐的素来大方,自然该让一让五姑娘这个当妹妹的,当时奴婢听到这话就不大高兴了,这五姑娘算个什么东西,翠屏又算个什么东西,怎么就敢说出河阳的话来……” “可奴婢想着您先前教的话,莫要和这些人一般计较,直说凭什么您要选五姑娘选剩下不要的料子?凭什么五姑娘就不敢去截二姑娘和三姑娘的东西?翠屏当时还笑呵呵的说,直说二姑娘和三姑娘都要出嫁了,如今这几身新衣裳是要带到婆家去的……”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素琴扬声训斥道:“芸豆,瞎说什么呢!” 林姝不以为意,“怎么?难道在你们心里,我还会因为这样的事儿不痛快?她们是都定了亲事,我一个人没定亲事又怎么了?我才不会将这样的事儿放在心上了。” 嫁得早不一定嫁得好,特别是像林怜这样的人。 素琴这次觉得自己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些,“奴婢也是怕姑娘听了难过……” “难过?我有什么可难过的?”林姝是巴不得迟几年出嫁了,如今盈盈一笑,看向了芸豆,“那你倒是说说那几匹料子你抢赢了没有?” 芸豆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似的,“自然是赢了,当时奴婢直说府里头有规矩言明长幼有序,暂且不论嫡庶,也轮不到五姑娘先选料子的,若是五姑娘觉得委屈的话,到时候只管大家伙儿一起去大夫人跟前说道说道……呵,当时翠屏一听到这话就怏了,还不是仗着五姑娘要嫁到成安侯府了,觉得府里头的人都巴结她们,以为连奴婢都怕了她?” “还真是好样的!”林姝夸赞了她一句,却又转身吩咐道:“素琴,你将那几匹料子送到落燕园去。” 她这是要打林怜的脸了! 不过是区区几匹料子而已,她哪里会放在心上?也就林怜那杨小家子气得人才会这般计较,就算是日后她真的成为了成安侯府世子夫人又如何,那始终都是上不得台面的。 芸豆扬声道:“姑娘,这怎么使得,这可是奴婢好不容易抢来的……” 素琴却是明白了林姝的意思,扯了扯芸豆,“着什么急,姑娘看似是要我将料子送去落燕园,其实是给五姑娘送巴掌去的了。” 林姝点点头,道:“不仅要送,还要闹得阖府皆知,倒是要众人瞧瞧她林怜如今的面子有多大。”她太过于了解邵圣平了,邵圣平这段时间定暗中安插了人在信中侯府,这件事传到邵圣平耳中,只会叫邵圣平更加厌恶林怜了。 这才是她最想看到的事,上一世两人也勉强三算得上恩爱了,那这一世了?只怕不折腾到死是不会罢休的! 177 都是自找的 177 都是自找的 可怜林怜收到了素琴送过去的几匹料子,白皙的手指一点点划过那光滑的缎子,第一次在自己的人生中看到了希望,“还算林姝有眼色,知道乖乖将这几匹料子送过来,否则,呵……” 如今她只觉得自己已经将林姝狠狠踩在脚底下了。 翠屏也跟着附和道:“五姑娘看看这料子多好,到时候做了几身新衣裳就算是穿到成安侯府去也一点都丢份儿的,这人啊都是捧高踩低的,原先四姑娘仗着自己是信中侯府的嫡女处处没有将您放在眼里,如今这身份都要调过来了,该是她处处巴着您了。” 这话说的林怜脸上的神色愈发好看了,“谁说不是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林姝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 钟姨娘的死,她一日都没有忘记,当日若是林姝母女在太夫人跟前说说好话,钟姨娘哪里就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她不敢去追究太夫人的责任,如今将所有的过错都怪在了林姝母女身上了。 翠屏瞧着她信心满满的样子,暗道一声这林怜的心思算计的确是及不上钟姨娘,如今却也不好泼她冷水,“……当务之急五姑娘不该为四姑娘烦心,该想想以后该怎么面对成安侯府世子爷才是,哪怕奴婢在内宅之中也曾听不少人说起过,今年秋闱定会考中举人,说不准到时候还会名列前茅,纵然是成安侯府人口简单,成安侯和成安侯夫人没主见,可若是得不到丈夫的疼爱,谁见了都能上来踩两脚的。” 在连氏身上,这件事是显露无遗。 林怜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我知道在这件事上我对不住他,到时候等着我嫁到了成安侯府去了之后定会为他寻两房美妾的……” 可就算是寻美妾,依照她这狠毒的性子,只怕也越不过自己的容貌去的……至于那几个美妾能生下孩子,就更是痴人说梦了。 翠屏只长长叹了口气。 倒是林姝那边听着素琴的回话,只笑了一声,“咱们暂且等着看就是了,这一笔账邵圣平迟早会和她算的。” 末了,她的目光只落在窗沿上那几要枯萎的墨菊上。 素琴见了,忙道:“姑娘,是不是要将这墨菊给撤下去?” 如今乃是深秋,再好品种的菊花开的也没有之前好了。 林姝摇摇头,她只想起来好像陆靖然已经很久没写过信来了,“那就将这几盆菊花给撤下去罢!” 素琴只差了小丫鬟麻溜将那几盆墨菊都撤了下去。 林姝却是忍不住发呆起来……上一次路竟然喝多了酒之后的确是有些怪怪的,后来更是差人给她送来了长寿面,这人却也老不露面,白先生的事儿难道自己还主动去说不成? 她素来不是很在乎那些闲言碎语,她和陆靖然行的端坐得正,没什么可怕的……她只是害怕是自己误会了白先生,第一次陆靖然救了自己性命的时候,她能看得出来不仅那些暗卫对白先生是言听计从,就连陆靖然对白先生也有几分敬重的。 若真的是自己弄错了,那岂不就成了挑拨离间之人?陆靖然又会怎么想自己? 想了想,林姝决定还是送一封信去宁国公府,信里头只写了上一次生辰时陆靖然送过去的那碗长寿面,还看到了一人极像白先生……别的话,倒是什么都没说了。 只是这封信送出去了像是石沉大海一般。 接连着好几日陆靖然那边都没有消息传过来。 林姝觉得有些奇怪了,只吩咐芸豆借着外出买冰糖葫芦的幌子去宁国公府那边晃动几圈。 芸豆出去了小半日也就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只说陆靖然已经好几日没回宁国公府了,为此宁国公还狠狠发了一顿脾气,扬言等着陆靖然回来了要好好教训他一顿……这话,已经传的宁国公府上下都知道了。 林姝想了好一会儿,才要芸豆先下去吃冰糖葫芦的好。 又过了几日,陆靖然那边依旧没有消息传过来,倒是成安侯府那边有消息传了过来,说是邵圣平和陈家姑娘定了亲事。 林姝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差点一口燕窝粥喷了出来,“陈家姑娘?哪个陈家姑娘?” 芸豆笑的可是嘴巴都合不拢了,“还能有哪个陈家姑娘?就是陈阁老家的二姑娘,说是这大姑娘已经被皇上指给了五皇子,原本那二姑娘也是上了册子的,可因为当时有心勾引八皇子,被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察觉了,因此落选,这落选了也就罢了,偏生名声也跟着一落千丈……” 想想也是,陈阁老是谁?那可是当朝首辅大臣啊,自己的嫡亲孙女怎么会嫁到成安侯府去?虽说成安侯府乃是京中的二等勋贵之家,可若是没出宫里头那岔子的,陈玬哪里会这般下嫁? 这也就罢了,其实叫林姝惊奇的是上一世陈家二姑娘陈玬是嫁给了八皇子为正妃的,这一世怎么就出现了这样的事儿?上一世的八皇子妃陈玬活的是那叫一个风光,首辅大臣的亲孙女,章皇后的嫡亲媳妇,就连在王太后跟前都极为说得上话,谁人提起八皇子妃不露出几分羡慕的神情来? 想了想,林姝只道:“那怜姐儿那边了……” 芸豆捂着嘴直笑,“那奴婢就不晓得了,奴婢一听到这消息就匆匆赶过来了。” 林姝是知道林怜的做派的,只去了芳华园。 果然芳花园内林怜哭的是上气不接下气,“……母亲您一定要给我做主啊,之前爹爹不是说已经和成安侯定下了我和成安侯府世子爷的寝室吗?这才几日,怎么就传出了成安侯府世子爷和陈家二姑娘定下了亲事?若是这般,那叫我怎么办?我的名声已经坏了,若,若真的如此,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原先她哭的时候都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可如今想必是真的伤心狠了,哭的两个眼睛泡都肿了,双唇因哭的太久都起了皮子,平素最讲究颜面的一个人这个时候抱着连氏的腿,像是手里攥着的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五妹妹这是做什么了?”林姝毫不犹豫抬脚走了进去,在她看来,林怜这样的人一点都不值得怜惜,不过是自作自受,“这亲事是父亲帮你定下的,又是将你准备嫁妆的事宜交给了二伯母,你就算是找谁也找不到芳华园来罢?” 说着,她缓缓挨着连氏坐下,目光落在她那张憔悴的面容上,“怜姐儿,你还是去找别人罢,母亲这边怕是帮不上你了。” 林怜双眼一点神采都没有,像是两个窟窿似的盯着林姝,半晌才尖声叫道:“是你,是你对不对!你一早就知道我会落得这样一个境地,所以蹿唆着母亲将所有的事情都丢开了,是不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怜姐儿,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林姝只命芙蓉和芍药将林怜拉开,这才道:“从一开始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选择的,和旁人没有半点关系,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是你咎由自取,当初旁人对你有巴结,如今对你就有多轻贱。” 在她看来,这林怜脑子还真的不太好使,成安侯府压根就没正儿八经请人上门提亲,这两人的婚事不过是口头之说,哪里当得了真?也只有林怜一个人恨不得闹得要全天下人都知道了。 林怜作势要上来,可却被芙蓉和芍药抓的紧紧地,“林姝,这一切就算是和你没有关系,你一早也知道对不对?你一早就知道我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对不对……” “将五姑娘带下去罢!”这才是连氏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女儿是她的逆鳞,如今她不过是看着林怜没了生母,这才多照拂了林怜一二,可谁知道林怜却是连半点分寸都没有了,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同林怜客气,“如今五姑娘怕是有些魔怔了,派人将她好好看管起来,再送信告诉老爷一声,看看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处置才是。” 这件事,二夫人那边压根就不会管。 林怜被拽下去的时候还骂骂咧咧,中途还挣扎开来一次,可刚跑了没两步就被婆子给抓起来了。 林姝听到芙蓉前来回话的时候,只道:“就该让她跑的,我倒是想看看她能跑去哪儿?这阖府上下又有谁会帮她?善因得善果,恶因结恶果,都是她自找的!” 连氏听了直摇头。 可一直到了傍晚,林沛也没有回来,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就算是回来了也无用,索性去了成安侯府一趟,哪里知道那夜原本是说的好好的,可当他再次去找成安侯的时候,成安侯却是矢口否认了,直说那日他的的确确说会对信中侯府五姑娘负责,可却没说怎么个负责法,更说邵圣平不久前才和陈首辅家的二姑娘定了亲,不过看在同僚一场的面子上,就算是林怜只是个妾侍,他也一定会叮嘱儿子好好待林怜的…… 成安侯的话还没有说完,林沛就已经气得拂袖离开了。 178 不能输 178 不能输 若说林沛善于算计,成安侯府世子爷邵圣平也不差,他知道林沛最看重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最看重的是什么。 就算是当初章皇后当众训斥了陈玬,可陈玬的身份却是变不了的,若自己与陈玬订了亲,且不说以后这仕途会顺畅许多,就连林沛那边也不敢多言什么。 林沛如今做梦都想着入阁,又怎么敢得罪陈首辅? 这人心啊,还真是世上最狠毒的东西! 接连着几日,林怜几乎是将眼睛都哭瞎了,每日都闹腾着要去找林沛,可就算是林沛回到了信中侯府,也从未去看过林怜,只派人给连氏捎了话,要连氏好好给林怜准备嫁妆。 连氏与林姝说起这事儿来的时候,面上都带着几分惋惜,“……也不知道钟姨娘瞧见自己的女儿成了这个模样,会作何感想,她一辈子与你父亲为妾,纵然原先得你祖母看重,可却是连头都抬不起来,只巴望着女儿能够嫁得好,如今,唉……” “您这是做什么?”林姝一点都不觉得惋惜,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当初她不愿意嫁到寒门小户中当正妻,那也就只能嫁到成安侯府中当妾了,陈首辅家的几个孙女平日里虽甚少露面,可我却听说一个个都是厉害的,不仅面容姣好,德行出众,听说打从她们记事起就有宫里头的老嬷嬷教导她们规矩与礼仪,要不然陈家大姑娘怎么会一眼就被皇后娘娘瞧中了?” 陈家大姑娘嫁的虽是个跛子五皇子,可五皇子却也是从小养在章皇后名下的,章皇后虽忌惮旁的皇子与自个儿儿子争夺储君之位,却从未将五皇子放在眼里的,放眼整个大庆朝,还从未有哪个跛子能继承皇位的。 其实这陈家的三个姑娘一个比一个厉害,上一世更是传为美谈,陈家大姑娘成为了五皇子妃,陈家二姑娘成了八皇子妃,陈家三姑娘陈瑶则成了宁国公夫人——上一世陆靖然的妻子,邵圣平心心念念的人。 再次想起陆靖然,林姝不免会想到那迟迟会回的书信……他到底做什么去了? 连氏只拍着她的手道:“照你这么说这陈家二姑娘也是厉害的,若是知道了怜姐儿和成安侯府世子爷之间的事儿,又如何能够容得下怜姐儿?唉,也是个苦命的……”她只觉得是钟姨娘将林怜养歪了。 林姝笑了笑,“那您还是给林怜两千两银子罢。”权当做是可怜她了。 上一世她去世的时候,八皇子还和八皇子妃琴瑟和鸣,甚至陈家二姑娘一直都很得章皇后喜欢,这一世怎么就变了? 不过就冲着这份本事,就说明陈家二姑娘不是个简单的。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着香穗在外头探头探脑的。 连氏一瞧,笑道:“我就不留你了,怕是慧姐儿又在找你了。” 林姝便跟着香穗去了林慧的院子里,这都过去了一个多月了,林慧手上的嫁衣也不过才绣好了一只袖子,这还是大夫人整日跟在她身后催促之下这才绣出来的。 林慧一见到林姝,笑嘻道:“姝姐儿,愿清姐姐又给我下帖子了,你收到了帖子没?” 她是做梦都巴不得能出去晃荡几圈的。 林姝点点头,“收是收到张侧妃娘娘下的帖子了,可是我并不打算过去。”像三皇子府那样的龙潭虎穴,能离的多远就离多远好。 “为什么不去?你整日憋在信中侯府里头不觉得闷吗?”林慧还真是单纯得很,都到了这个年纪还觉得朝她笑眯眯的那就是好人,“你是不是不喜欢愿清姐姐?上一次她与我说了的,说你跟着五婶婶去了庄子之后她并没有给你写信,怕是因此她怪上她了,她说她也是有苦衷的,张家不比信中侯府有底蕴,养了有闲人,张阁老素来是两袖清风,哪有人有这个闲工夫送信去庄子上?原本她是打算与张大奶奶说这事儿的,可瞧着张大奶奶整日为了家中琐事烦心,也就不好开口了……” “唉,她还说你素来多心,这样的话说了只怕你也不会相信,索性也就不说了,可,可小时候我们三个也算是要好,如今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她心思纯良,林姝也不愿意让她见识到这个世界有多么黑暗,只笑着道:“不是我不相信这话,而是三姐姐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觉得她会和咱们是一条道上的人吗?从小你我生活环境简单,暂且不说原先她如何,只怕以后这心思都不会和之前一样了。” “皇家的女人是没有一个简单的,争宠夺爱,阴谋陷害,只怕是你想都想不到的,三姐姐,你听我一句话,你若是愿意和她交好,我不拦着你,可凡事得多留一个心眼才是,你算计不过她的。” 有些话她也不好说的太直白,毕竟选择与谁交好也是林慧的选择,她能做的只是提点,强求不来的。 “我,我自然是知道你是为我好的,可是姝姐儿,她,她能利用我什么了?”林慧却是有些想不明白了。 林姝笑了笑,有些话她并不好明说。 一点一滴的小事上就足以看出一个人的秉性来。 林慧忙接话道:“既然你说不去三皇子府,那咱们不去就是了……姝姐儿,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这话虽是无心直说却是极为暖心的。 林姝道:“放心,三姐姐我也不会害你的……听香穗说这段时间你和张侧妃娘娘来往颇多?” “没错,她这段时间经常写信给我,有的时候还捎给我一些小玩意。”林慧是极稀罕这些东西的,可如今被林姝这么一说,想着待会儿还是命香穗将这些东西收起来的好,再从母亲的库房中挑几样好东西送过去,这样也算是两清了,“不过你放心,以后我会和她保持距离的。” 林姝道:“这倒是不必了,以后你凡事多留个心眼的好……对了,如今她不是应该正忙吗?怎么还有闲情逸致下帖子给咱们,说要办宴会?” “原先我也觉得奇怪,不过听她说,好像是这段时间三皇子忙得很,整日整日呆在书房中和幕僚说话了。”林慧这话说的是漫不经心,“好在三皇子是整日整日呆在书房里头,若是三皇子留宿在三皇子妃或者王侧妃娘娘那边,莫说是举办宴会了,只怕她连饭菜都吃不下去了。” 三皇子不仅懂得文韬武略,模样也生的好,待人也温柔和气,这也难怪如今张愿清眼里心里就只有三皇子了。 想着三皇子府里头乱糟糟的,林姝愈发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三皇子妃膝下也就一个女儿,就看看她们三个女人谁先生下儿子了……” 三皇子府里头的残酷,怕是丝毫不会逊色于皇宫的。 而张愿清却是在傍晚接到林姝和林慧递过来的帖子,瞧着信笺里头两人的说辞都是差不多的,只狠狠将这信笺甩在了地下。 屋子里的丫鬟婆子跪了一地,齐齐道:“侧妃娘娘息怒!” 一声“侧妃娘娘息怒”,对张愿清而言无异于是火上加油,她当即厉呵一声,“都给我滚下去!”她甚少有这般动怒的时候。 其实这心里头的火气已经憋闷了好几日了,三皇子最近虽很忙,并未在任何院子里歇下,可前儿才派人给王蔓菁送去了一筐子山楂。 山楂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可三皇子亲自差人送过去的山楂那就稀罕了。 为此,张愿清还专门差人去打听了一番,一打听结果就更加生气了。 说是原先王蔓菁尚未进宫的时候村头有一棵山楂树,只可惜那个是会的王蔓菁年纪尚小,每次摘到的都是那最酸最涩的山楂,她进宫这么些年,什么好吃的都吃过,却唯独最怀念那山楂的味道,这对她而言不仅仅是山楂,还是故乡的味道。 原先张愿清一直觉得自己和王蔓菁之间好歹也算是个不分伯仲,王蔓菁有的东西,三皇子都会送一份给她,可就这么一筐子山楂,却叫她知道自个儿输了。 她不想放弃任何一个扳倒王蔓菁的机会,要不然如今怎么有心情去操持什么宴会? 可谁知道这一次不仅林姝没来,甚至连林慧都不来了……张愿清只觉得心头怒火中烧,可想了想还是吩咐小厨房送了煲了半天的汤送去了书房。 她不能输,不可以输! 殊不知此时三皇子妃也差人送了补汤去了书房,三皇子听到接连有两罐子补汤送来的时候,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只跟着侯在一旁的幕僚道:“……你说陆靖然到底是要做什么?众人都说他纨绔不堪,喝酒闹事包养粉头戏子,一桩桩事儿做的都是极为不靠谱,可我总觉得他怪怪的,起码不像表面那个样子!” 侯在一旁的幕僚却是讥诮一笑,“三皇子怎么担心起他来了?如今当务之急您要担心的是七皇子,说是皇上这段时间都是歇在了俪贵妃那边了。”虽说后宫不得干政,可后宫却和前朝是息息相关的。 179 是师傅还是敌人 179 是师傅还是敌人 俪贵妃是七皇子的母妃,是郭家的女儿,不管是模样还是家世都是极为出挑的,如今在朝堂之上也就七皇子能够与三皇子争锋。 三皇子嘴角露出几分冷笑来,“老七?老七整日在父皇跟前卖乖,惹得父皇这段时间屡次在众人跟前夸赞老七,我怕的是陆靖然已经投靠在老七那边了……” “陆靖然怎么会这样做?”幕僚脸上满满的都是惊愕,“纵然说陆靖然和宁国公夫人关系不大好,可一笔写不出两个陆字来,一荣俱荣一辱俱辱的道理,陆靖然怎么会不明白?如今众人都知道,宁国公支持的是三皇子您,若陆靖然支持七皇子,只怕宁国公那边就不好交代了。” 三皇子缓缓道:“他?他才不会对宁国公有什么交代了……这些年因为他和姨母的关系,甚至连宁国公都怨恨上了,其实若我是他,就冲着我和姨母的关系都不会站在我这一边的,我比他大上几岁,从小到大他是如果捱过来的,我比谁都清楚。” 因为他外祖母去的早,外祖父膝下就章皇后,章阁老和宁国公夫人小章氏这三个孩子,所以三人从小关系就极好,再加上小章氏那个时候膝下没有孩子,所以极为疼他,经常接了他去宁国公府顽,所以这宁国公府发生的事儿他比谁都清楚。 那幕僚却是有些不敢说话了。 宁国公府里头的内幕可不是他敢打听的。 可既然是三皇子相信的幕僚,自然就是三皇子最为相信的人,有些话三皇子也就不会瞒着他们了,“……有一年宁国公府老祖宗回了陕北娘家,我去宁国公府做客却是见到了陆靖然,那个时候的他连身上的以上都是皱巴巴的,当时我和姨母站在一起,姨母怀里头抱着刚出生的儿子,我冲着他招手,可他看向我们的眼神却像是仇人似的,当时他还没几岁,可那眼神我却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另一个幕僚只觉得这不过是件小事儿,“就算是陆靖然有心投靠七皇子,不过是个纨绔子弟罢了,三皇子又何需放在心上?” 纨绔终究是纨绔,能碍的了什么事儿? 三皇子却不是这样想,“纨绔自然是有纨绔的好处,譬如说如今陆靖然不见了这么久,京中上下没谁怀疑过,若不是当时有人看到陆靖然朝着保定那方向去了,连我都没有朝这方面想了……大皇子当日虽死了,可那孩子也是皇上的长孙,皇上哪里有不疼的道理?当日那孩子就不见了,若是算算年纪,这孩子差不多也十多岁了。” “呵,十多岁的孩子,若是生的再有当初大皇子的影子,父皇哪里有不疼的道理?到时候父皇再多活个几十年,真的将皇位传给这孩子也不是一点可能都没有……如今宫里头有老六和老七已经是够叫我心烦了,可不能凭空再冒出一个人来。” 这孩子一日不死,他这心一日都不得踏实。 屋子里的几个幕僚却觉得他太小题大做了些,其中有一个胆子大的只道党务至极是要担心七皇子才是,自从入冬以来,皇上也病过一两次,每次染上的虽只是普通风寒,算不得什么大病,可这也说明皇上的身子的的确确是比不得当初了。 三皇子只微微颔首,“既然这般,那先派人盯着俪贵妃和老七那边,至于陆靖然那边,也派人好好去保定找一找,定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殊不知当晚陆靖然便趁着夜色匆匆进京了,跟着他一同进京的不仅有身着玄衣的暗卫,若是细细看来,还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这孩子面带菜色,可依旧挡不住俊朗,如今这些人中也就唯有他和陆靖然骑着汗血宝马。 只是这孩子却是不能带回宁国公府的。 陆靖然只吩咐半夏好好将这孩子安顿起来。 等着陆靖然回到了宁国公府的时候,已经到了后半夜了,他正准备歇下的时候,外头却传来了小厮的通传声,“大爷,这段时间可是有不少人给您下帖子了……” 这其中最多的就是邀他去听曲儿,跑马,斗蛐蛐之类的帖子了。 陆靖然累的连话都不想说了,“下去罢。”如今他可没心思去关心这些事儿了。 可原先跟着陆靖然身边的小厮在他在天香楼救下了林姝后,已经被宁国公夫人小章氏全部换掉了,如今他身边的几个小厮都是新来的,正是巴结主子的时候,如今只谄媚道:“大爷,可还有一封信上头没有落款,瞧着字迹,像是出自姑娘家之手了……” 陆靖然又摆了摆手,“我说要你下去。” 可旋即一想,他又觉得不大对劲了,原先他与那些姑娘们不过是逢场作戏,压根就没人有这个胆子敢将信笺送到宁国公府来,忙扬声道:“将那封信送过来给我瞧瞧!” 那小厮是屁颠屁颠就进来了。 陆靖然接过信一看,面色却是倏地变了……白先生?林姝不像是那种喜欢信口开河的姑娘,若是没有确定那日在柳成园看到的是白先生,只怕无论如何都不会说话这样的话的。 白先生对他而言亦师亦友,这么多年若不是有白先生在一旁提点,只怕他真的就变成了纨绔子弟了。 他不愿意怀疑白先生。 可这次他去保定除了身边带着的几个人,好像也就白先生知情了,原先他们在半道上的时候金行有人追杀,当时他还以为是仇家,因为东躲西藏,所以接连着好几日没有给白先生写信,哪怕就是白先生用飞鸽传了书信过来,他害怕有人截了信鸽,并不敢回信。 说来也是奇怪了,也就是那几日,追杀他的人好像消失了一般。 陆靖然忙扬声道:“去将半夏叫来。” 此时他不能出去,若是一出去那就露馅了,从小他是被白先生教导着长大的,若是有点异动,保不齐白先生能看出什么来。 半夏一刻钟的时间就回来了。 陆靖然却是压低声音冲着他吩咐了几句,听的半夏也是神色大变,可压根就来不及答话,匆匆赶了出去。 这一晚陆靖然几乎是一夜未眠,等到了第二天一大早他便匆匆赶去了信中侯府。 信中侯府世代文臣,侯府四周虽有护卫把守,可哪里挡得住陆靖然? 等着林姝一睁开眼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对劲,她跟前不仅有素琴守着,连素来最不爱呆在屋子里的芸豆都凑了过来。 两人的神情,都是怪怪的。 林姝不由问道:“这一大早的,是怎么呢?” 纵然是芸豆的声音压的很低,却还是透出几分欣喜来,“姑娘,姑娘,陆公子来了。” 她一向将陆靖然称为陆公子,而非宁国公府大爷,毕竟后一个名头听起来还真是纨绔十足,不像是陆靖公子,嗯,叫起来显得多斯文。 林姝多多少少有些愕然,“他在哪儿?” 芸豆掩盖不住嘴角的笑意,“如今正在您书房里头躲着了,还说叫咱们可不能叨扰了姑娘睡觉,得等着姑娘睡醒了之后再说他来了……” 林姝扶额而起,这陆靖然未免也太胡闹了罢? 等着她去了书房的时候,自然没什么好语气了,“……靖堂叔可知道这是哪儿?是侯府,原先你借着给我祖母送药材的名头过来也就罢了,可如今却是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这么平白无故闯了进来,若是叫旁人知道了,还不知道话会被传成什么样子了。” 她总觉得那日在三皇子府,陆靖然有些怪怪的,可转而一想,这人喝多了,总是有些奇怪的地方的。 陆靖然压根就来不及解释什么,“那日你在柳成园是真的看到了白先生?” 态度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林姝道:“我也不敢十分确定,那日我是在包厢里,隐隐约约见着那人有些像白先生,当时人实在是太多了,压根就没有看清清楚,不如靖堂叔去问问看白先生,那日我见着有个中年妇人也进了厢房,衣着打扮带着几分华贵,也就三十多岁的年纪……” “三十多岁的年纪?”陆靖然呢喃一句,面色却是愈发沉重了。 白先生如今已经将近六十,他的亡妻已故去多年,原先老宁国公在世的时候就曾张罗着要给他娶妻,可却被他拒绝了,就连老宁国公送给他的丫鬟,也好端端的送了回去……更何况,就算是白先生真的瞧上了哪个妇人,也不会选择在柳成园见面,更不会显得那般小心翼翼。 林姝瞧出他脸色微微有些不对劲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陆靖然心头烦闷得很,只一股脑将自己的怀疑都道了出来,“……我怀疑白先生和谁暗中勾结在害我,要不然怎么就对我的行踪知道的那样清楚?直到如今我还记得祖父去世前的叮嘱,说要我以后多听白先生的话,白先生哪怕是丢了自己的性命,也不会害我的!” 180 靖堂叔你尝一尝 180 靖堂叔你尝一尝 被自己相信的人背叛,这其中的滋味想想都觉得难受。 林姝轻声道:“说不准是误会了……” “误会?”陆靖然从小受的苦比别人多,懂得也比别人多,早已不复年幼的纯良,若真的是个纯良的孩子,只怕也不会安然无恙长大这么大,“是不是误会,想必今天夜里就能见分晓了。” 这世上最不愿白先生是奸细的只怕就是他了。 他想起小时候的事来,只觉得眼睛胀疼的厉害,也不晓得是昨夜没睡好的,还是难受的,“小时候我被嫡母苛责,下面的丫鬟婆子都是看嫡母的眼色行事,祖母不在的时候甚至连口饱饭都不给我吃,那个时候是白先生偷偷从天香楼买了荷叶鸡进来,还命半夏守在门口,生怕有人进来了。” “当时白先生说的那番话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他说这出身是一辈子都改变不了的,嫡母她巴不得我过不好,若我真的就自暴自弃,那最后也只会落得一个亲者恨仇者快的地步,若我想要狠狠将那些瞧不起我的人踩在脚底,只能一面保护自己,一面暗中努力,有朝一日,定会要所有人刮目相看的。” “那个时候陆铭一岁多,生的是粉雕玉琢,极为可爱,莫说是父亲疼惜他这个嫡子,就连祖母也十分疼爱他……那个时候好像我的全世界就靠着白先生替我撑着,我每日就巴望着半夜白先生从外头捎些好吃的进来,可如今了,当初的信仰却是轰然倒塌了。” 昨夜里,他已经派了半夏去彻查这件事了,细细查来白先生还真的是有很多可疑的地方,譬如城郊南边那一处地势极好、占地五六百亩的田庄,这可不是有银子就能买得到的……只是原来他压根没怀疑过白先生,只以为这庄子是祖父给白先生留下来的。 林姝不晓得怎么接话,犹豫了好一会才轻声道:“靖堂叔,真的,人没有什么抗不过去的坎儿,您也莫要太难过了……”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嘴笨的厉害,压根就不晓得如何安慰别人。 其实能查的,陆靖然已经派半夏下去查了,他有些不知道今儿来这儿的目的,兴许只是和林姝说说话? 林姝试探道:“靖堂叔,我小厨房里新送来了个扬州的厨娘,做的点心可好吃了,你要不要用一些?人不高兴的时候多吃些好吃的,心里就能好受些了。” 这是舅舅送来的厨娘,舅舅还将她是小孩子了。 其实她一贯不爱吃甜的,不过舅舅的心意,她也不好拒绝。 还未等陆靖然摇头,林姝就已经一叠声吩咐芸豆叫厨娘下去准备了。 小厨房里头像是过年似的,平日里姑娘可是半点甜的都不沾的,好不容易送了一碟子点心过去,可不过是动了两筷子又被退了下来。 最后大多还是便宜了芸豆。 那新来的厨娘只觉得干劲十足,不过是小半个时辰就送上去了几碟子精致的糕点。 素琴将这几碟子糕点送进去的时候,恰逢林姝正在煮茶,外头的风呼呼作响,可屋子里却是极为安静,还带着一股子墨香,好像外头的喧闹和屋子里半点关系都没有。 林姝和陆靖然相对而坐,陆靖然紧蹙眉宇,可依旧挡不住那俊朗的眉眼……素琴忍不住暗暗在心里道,真是好看的像一幅画似的。 既然好看,素琴也不敢过多打扰,将几碟子糕点摆置好,匆匆忙忙的就下去了。 林姝将糕点朝着陆靖然方向推了推,轻声道:“靖堂叔,迟一点罢。” 方才在过来书房的路上,她就已经听素琴她们说了,说是她们刚起来,就见着陆靖然已经来了,想必压根就来不及吃早饭。 陆靖然依旧蹙着眉头,不发一言。 林姝下意识拿了一块糕点喂到嘴里,这是她平日里最厌烦吃的玫瑰酥皮饼,里头不仅有玫瑰花瓣,还有玫瑰酱,一口咬下去,似满口都是玫瑰酱的香甜,太甜了。 可如今,她好像也顾不上这些了,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道:“靖堂叔,你尝一尝,可好吃了……” 她的样子实在太过香甜,就连陆靖然也跟着有了食欲,用了好几块糕点之后才道:“该说的话我已经说了,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今日,那就多谢四姑娘了。” 林姝道:“靖堂叔这话说的实在是太见外了,您帮了我多少次,我今日之举又何尝帮到您什么?” 陆靖然点点头,缓缓起身,由林姝送到了门口,刚打开门的那一刻,他却是倏地转身,轻声道:“那日在三皇子府的事情,还请四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那日真的是他喝多了,要不怎么就做出那样没有分寸的事情来? 林姝愣了愣,正准备答话的时候,却发现陆靖然已经不见了……呵,这哪里是众人口中的纨绔子弟,不去当飞天大盗简直是浪费了。 陆靖然径直回到了宁国公府,到了榕园,这守门的小厮一个个面色惨白,“大爷,方才国公爷身边的人来了好几次,说要您一回去就去书房了……” 原先他虽荒谬,但也不至于荒谬到这个地步,像这大半个月不着家,连个口信儿都没有留,还真的是第一次。 陆靖然像是没听见似的,大步流星走了进去。 半夏见状,忙迎了上去,低声道:“爷,我都已经照着您的吩咐做了,寻了一个和那孩子差不多大年纪的孩子送到了城南的庄子去,那孩子身上的玉佩也留了下来,那边更是命了不少人在把守,应该不会惹白先生怀疑的。” 白先生是政客,思虑重不假,可如今他压根就不会想到陆靖然已经起了疑心。 更何况昨夜半夏的动作很快,知道这件事的也没有几人,都是陆靖然的亲信。 陆靖然点点头,“如今咱们只用等着。” 他看着不太担心。 可半夏从小也是被白先生看着长大的,如今心里是七上八下,“爷,若……若白先生真的生出异心来,您打算如何做?” 陆靖然顿了顿,没有答话,留给他的只是一个决绝的背影。 进了屋,陆靖然这一天再也没有出来,就连丫鬟送进去的饭菜也不过是略动了几口就要人端出来了。 初冬的天黑色极早,天色一黑下来,好像就变得极冷,陆靖然坐在书房里,只听得到外头那呼呼的风声,似乎要将一切都卷进去似的。 他等啊等,终于等到半夏进来了,“爷,有人将那孩子劫走了。” “呵,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他!”陆靖然面色变得很是难看,倒吸了一口凉气才缓缓道:“可有抓到那些人的把柄?” 半夏摇摇头,低声道:“那些人来势汹汹,准备充足,不仅点了迷烟还带了暗器和火把,前前后后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将人带走了……莫说是抓住那些人,甚至连那些人的面相都没能看清楚,好在您早有准备,将您身边的暗卫都撤了下来,换成了一般的护卫,要不然只怕这次咱们就损失惨重了。” “好,好,当真是好得很!”陆靖然一拍桌子,突然站了起来,“他真是下得去手啊,那些暗卫当初是祖父千挑万选,交给他培养的,一个个人就像是他的义子似的,他,他怎么能为了权贵做出那样狠毒的事情来?” 他当然不会傻在将暗卫都留在城南,而是暗中将这些暗卫已经调到了榕园,为的就是这一刻。 半夏低声道:“那眼下咱们该怎么办?” 陆靖然苦笑一声,缓缓道:“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你去找白先生,就说那孩子已经不见了,我找他来商量到底该怎么办!” 半夏转身就下去了。 不过是一刻钟的功夫白先生就到了榕园门外,今儿他只觉得榕园似乎是有些不对劲,虽有呼啸的风声,但似乎带着几分杀意。 还真是小心仔细惯了的,怎么连陆靖然都怀疑起来了?这孩子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性子看似跋扈,实际上却是极为小心的,但这份防备却只对他不相信的人……只怕到了如今他还不知道其中是谁做的手脚罢! 白先生摇摇头,抬脚就走上台阶。 等着他迈上了台阶,面上已经带了几分焦急,他正欲推门的时候,陆靖然恰好打开门,面色阴沉走了出来,“您来了?” 态度还是和以前一样恭敬,但却是冷冰冰的。 白先生并未独享,只以为他是因为那孩子不见了心里头不高兴,“我来看看你,听说那孩子不见了?可有派人出去找一找?按说咱们的人都留在那院子里,怎么会连区区一个孩子都看不住?还有,咱们的那些人了?都有没有事儿?” 陆靖然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心里头像是藏了一头暴怒的狮子似的,可这火气却是发出来的时候,“死了,他们都死了,一个活口都没有!” “真的?”白先生脸上的惊愕和悲怆一点都看不出来是装的,他踉跄后退几步,紧紧扶着栏杆,低声道:“真是可惜啊……” 181 你要杀我? 181 你要杀我? “是啊,是可惜,他们将您当成了父亲一般敬重,可您了,将他们的性命当成草芥……您以后晚上能睡得着吗?”陆靖然只觉得眼眶酸疼,偏偏想着自己是铁血汉子,流血不流泪,反倒是语气更加狠戾了,“您一直与我说当年若不是祖父,只怕您连个全尸都没有,祖父临终前更是拉着我的手对祖父说,要祖父放心,以后定会好好照顾我,提点我,如今您就是这样提点我的?” 他的声音很慢,却带着一股子杀机。 白先生面色有几分凝重,不过也打算否认,这事儿既然他敢做,那就没打算隐瞒,更何况如今他身后这人的权势难道还及不上区区一个宁国公府的庶出子,“你既已经知道了,那我就没什么可说的,靖然,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若是你祖父在的话你定能成就一番大器,只可惜啊……” 只可惜这宁国公府上下迟早都是陆铭的,到时候只怕连陆靖然的容身之地都没有,聪明又有何用? 当年他受了老宁国公的恩惠不假,可他这些年也不是没有尽心尽力辅佐陆靖然……他教陆靖然如今用兵,习武,算是师傅一般的存在,但他却不能不顾自己的以后,他盼了一辈子,望了一辈子,就是希望能有一个赏识且重用自己的人。 这个人,他觉得不会是陆靖然,也不可能是陆靖然……跟着陆靖然,他一辈子都无出头之日,如今他都已经是半截身子要入土的人了,哪里还等了? 陆靖然道:“您都已经说了这样的话,那我也无话可说,祖父救了您的性命,您抚育了我一场,也算是两清了。” 白先生面上带着几分淡然。 原是他小看这孩子了,原本以后这孩子知道了这件事的真相之后,就算是不和自己拼死拼活,也一定会撕破脸皮,这孩子倒是比自己想象中能屈能伸一些,知道自己身后如今有了靠山,动不得…… 他转身就下了台阶。 可身后却传来了陆靖然冷冷的说话声,“我和您之间的恩恩怨怨我可以不计较,可您对半夏他们却是不能不给一个交代。” 半夏名义上虽是他的书童,其实也是暗卫中的一个。 白先生脚下的步子连顿都没有顿一下,“与他们交代?我与他们交代什么?他们本就是当年老国公爷在路边捡到的弃婴,虽说老国公爷对他们有救命之恩,可若是没有我,在老国公爷死了之后,他们也怕活不下去了,既然他们的命是我给的,由我取走,又有什么不对?” 呵,这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们啊,是一条条人命,到了他嘴里却是如此一文不值。 只是他一抬眼,却见着四周齐刷刷冒出一排脑袋来,个个手中拿着弩箭,对准了他。 等等! 白先生一个眼神扫过去,目光倏地变了,“你们……你们不是都已经死了吗?” “您做梦都没有想到罢,他们都还活着,城南那个院子四周的人都被我调走了,至于那孩子,如今也被我安置好了!”陆靖然勉强笑了笑,低声道:“我知道这件事是您做的,可我还是想见您问问您,说不准您有什么苦衷!可如今看来,好像您并没有什么苦衷,是我将您想的太好了些……” 那一个个暗卫已经将手中的弓箭举了起来,蓄势待发,只等着他一句话了。 白先生转过身来,不敢相信,“你,你要杀了我?” “难道不该杀吗?”陆靖然嘴角还带着几分淡笑,偏偏眼神狠戾坚决,“不过我不会亲自动手的,那只会脏了我的手。” 虽说他的功夫都是白先生教的,可如今白先生多大年纪?他年轻气盛,想要杀了白先生,简直是易如反掌。 白先生慌了,“你怎么敢杀我……” 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陆靖然就微微抬手,手落之时,围墙四周的弓箭齐齐射了下来,正中靶心! 白先生眼睛睁的很大,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了解这个徒儿的,可直到今日好像才发现这个徒儿比他想象中更加果决、聪慧且大胆,明明知道他身后还有靠山的…… 只是如今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他本就年纪大了,如今佝偻的身躯倒在青石板上,身上射满了箭,直到死了,眼睛还是没能闭上,鲜血已经将青石板都染红了。 陆靖然连一个多的眼神都没有给他,只淡淡道:“抬出去喂狗罢!” 如今到了初冬,外头的野猫野狗多得很,这尸首今儿丢出去,估摸着明儿就能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半夏红着眼睛应了一声。 陆靖然刚转身,不远处就传来了一声厉呵身,“孽障,你这是做什么?” 来者是宁国公。 好在方才埋伏在四周的暗卫都已经隐了下去,半夏也吩咐那暗卫将白先生身上的箭也拔了出来,如今只留下白先生孤零零的尸首在原地。 陆靖然走下台阶,抖了抖袖子,“没做什么,不过是有个贼人进来了,刚将这贼人处置了……” “贼人?”宁国公虽不比他两个哥哥骁勇善战,可到底也是跟着宁国公府老祖宗长大的,略有些见识,如今瞧着地下躺着的人已过了七十的年纪,气的胡子直抖,“这么大年纪的人怎么会是歹人?是不是你在外头为非作歹,旁人寻到府里头来了?” 这种事儿他可是常听说的,纨绔哥儿调戏了自己年幼的女儿,老者只能寻死。 陆靖然只觉得自己这父亲还真是日子过得太过于安逸,是不是柳成园的戏听的太多了,“没有这回事儿,您要是不相信只管派人下去查。” 宁国公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抬脚朝着书房走去,“你给我进来。” 他实在是对这个儿子没办法了,苦口婆心的话说尽了,该用的法子也都用了,好像是一点作用都看不到。 宁国公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儿子,缓缓道:“在你小时候你祖父就常说你长得像他,这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之前胡闹也就罢了,这一次更是平白无故消失了大半个月,你知不知道你祖母担心的整日吃不下睡不好?” 原本是以为会听到一通斥责的,陆靖然如今听到这番话,态度也跟着软了下来,“我知道,我明日会去给祖母赔罪的。” “罢了罢了,你还是莫要去了,瞧你瘦了这么多,你祖母瞧见了也要心疼,这几日你就好好呆在榕园里,想想自己到底是错在哪儿了。”宁国公对这个儿子真的是恨铁不成钢啊,只能长叹一口气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身边该有个人好好管着你了。” 陆靖然抬起眼来,“我……”他压根还没想过成亲了。 宁国公挥了挥手,不耐烦道:“你什么你?原先你祖母与你说起这件事来的时候,你就一个劲儿搪塞,当自己还是三岁的小孩子不成?就你这性子,也要看看有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你才是……若不是你祖母整日在我耳边念叨,你以为我愿意管你的事?” 陆靖然沉默了。 他眼前只浮现一个带着几分英气的面容来,那个小丫头给自己斟茶,一副极为担心自己的模样,嘴角都忍不住微微翘了起来,“您和祖母想要我成亲可以,毕竟我年纪也不小了,只是这人必须得我答应才是。” 他名声不好,林姝那丫头名声和他相比,好像也就半斤八两。 宁国公点点头。 他虽嘴上厌弃陆靖然,可实际上这几年没少在暗地里要小章氏给陆靖然找一门好亲事,只是就小章氏找的那几门亲事,连他都看不上,偏偏小章氏还说自己已经尽力了……看样子得要老祖宗亲自出面了。 老子和儿子之间向来是没什么多的话要说,宁国公站起身来,只说了要他这几天不能出门,这才大步流星地走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像是想起什么来了,低声道:“院子里的那尸首就交给我,你这几日莫要出去,小心走漏了风声!还有,若是你以后再胡闹,我第一个将你交到官府里头去,这件事更是不得告诉你祖母,不得要她老人家担心。” 说着,他更是嘴里嚷嚷着“孽障”之类的话走开了。 陆靖然看着他的背影,却是微微笑了起来,年幼的时候不懂得父亲的良苦用心,好像大了之后就有些明白了。 只是男人之间有些话却是不好明说的。 而陆靖然脑海中确属浮现一个想法来……他要娶林姝为妻,他这辈子的妻子只能是林姝,旁人,他是不会娶的! 睡得正香的林姝还在做美梦了,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呢喃了声,翻了个身,却又睡了过去。 到了第二天早上林姝便听到了一个好消息,这对信中侯府也来说是个好消息,对她来说却不算是什么好消息了——太夫人能说话了。 虽说话说的不是很清楚,可断断续续的也有几个完整的句子了。 182 一顶帽子扣下来 182 一顶帽子扣下来 就算是做做样子,林姝也陪着连氏带着几样补品去了青松院。 一进院子,她就听到了林怜那哭哭啼啼的声音,“……祖母您一定要给我做主啊,堂堂信中侯府的姑娘,怎么能与人为妾?要我说那成安侯府还及不上咱们信中侯府了,他们,他们凭什么这么欺负人?” 太夫人仰靠在软垫上,虽说能说话了,可因为大病了一场,精神自然是比不上从前,略有些含糊不清道:“既然,既然……这件事你父亲已经同意了,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没道理我这个老婆子还插手去管你的亲事……” 之前她虽中风了,但也不过是嘴不能说身不能动罢了,她病之前和病之后林怜对她的变化,她看的清清楚楚。 说白了,先前林怜的孝顺都是装出来的,不过是个白眼狼罢了,她操个什么心? 林怜哭的是抽抽噎噎的。 连氏带着林姝走上来了,与太夫人请安,如此太夫人的神色不免更加难看了。 连氏和林姝都不愿意看她那张老脸,可场面总不好这样僵持着,还是林姝含笑道:“……怕是怜姐儿不满意这门亲事了,只是这事儿是你自己做下的,难不成还怨得了旁人?” 自那次在芳华园之后,这姊妹两个已经算是彻彻底底撕破脸了,林怜也一点都不客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我这话是什么意思?暂且不说你和成安侯府世子爷之间清白与否,孤男寡女共处后山,不管是有关系还是没关系,这话传出去你就只能嫁给成安侯府世子爷了,可人家成安侯府世子爷的亲事已经定了下来,你不当妾又能有什么办法?”林姝的话说的很直白,“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了?” 说着,她嘴角还露出几分笑意来,“听说马上就要放榜了,依照成安侯府世子爷的才学,定会高中的,到时候你也要跟着享福了。” 只可惜这诰命夫人和林怜是没什么关系了,甚至连受宠的姨娘都算不上。 今年因为福建那边水患连连,所以连放榜的时间都比以往推迟了些,惹得大佛寺的香火更加鼎盛了。 若换成了之前,太夫人定是要训斥林姝几句的,可今儿她只眯着眼睛打盹,谁都不帮。 这两个丫头,她都瞧不上。 连氏只说太夫人要好生歇息,便带着林姝走了。 当真是说什么,什么就来了,到了当天傍晚时候便有消息传了下来,桂榜已经放下来了,林慧的亲哥哥信中侯府的世子爷也中了举人,原本太夫人知道了这消息之后很是高兴,可知晓了连有尧的名次还在这自己孙儿前头,瞬间就没有那么开心了。 至于成安侯府世子爷,那更是中了解元。 林姝知道这消息可是比谁都要高兴了,她记得上一世邵圣平虽也名次靠前,但也没有这般厉害,如今邵圣平的前途不可限量,怕是林怜哭也哭不出来笑也笑不出来了。 至于邵圣平那边,只怕也高兴不起来的,他这人虽看重仕途,但想要的东西是一定要得到的,他上一世喜欢的就是自己未婚妻的嫡亲妹妹和陆靖然的妻子——陈瑶,这下子,可真是有好戏看了,“素琴,吩咐小厨房准备些宵夜罢!再烫一壶梅子酒来。” 她这是高兴了。 素琴也很高兴,“夫人今儿也很高兴,说是连家总算是出了个读书人……姑娘,您就真的不喜欢表少爷吗?” 莫说是连氏,就连她们都觉得自家姑娘和连有尧很是匹配,更别说如今连有尧还是举人了咧! 林姝脸上的笑意消散了些,“我一直都将尧表哥当成了亲哥哥似的……好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快去小厨房罢的,待会儿小厨房里的人都要走了。” 其实她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这段时间尧表哥一直未曾来过信中侯府,她知道,是因为自己那日的话伤到了尧表哥……只是感情的事,不是可以勉强的。 就连到了第二天连有尧也只是送了一封信给了连氏,别的话什么都没说。 连氏捏着信笺很是唏嘘了一阵,“……我总觉得这两个孩子能够成为一家人的,如今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了?姝姐儿从小到大都是个有主意的,尧哥儿虽看着脾气好,却也是个心气高的,听说当初他才去白马书院的时候,不知道被多少人嗤笑,他偏偏憋着一口气非要出人头地,只怕哥哥嫂子接到信之后不知道怎么高兴了……嫂子明年年初也要来京城了,看到这两孩子闹成这样子,心里也会不舒服!” 直到如今她还想着能够撮合林姝和连有尧。 芙蓉也是看着林姝长大的,对她的性子也算是清楚,“您啊别看四姑娘年纪小,可主意大着了,况且咱们四姑娘样貌生得好还怕找不到好亲事了?” 连氏听了直摇头,“她样貌是生的不错,可名声坏了就算了,前几日我可是听素琴说了,三皇子侧妃不知道给她下了多少次帖子,她一直不肯出门,这样老是憋在屋子里,何时才能找到一门好亲事?” 芙蓉只笑道:“想必四姑娘这样做是有她的原因的……” 可不是嘛,到了第二天林姝又收到了三皇子府的帖子,这一次下帖子的可不是张愿清,而是三皇子妃了。 想必三皇子妃已经和张愿清站在同一条线上了,这次只说借着小郡主的生辰一起热闹热闹。 张愿清的面子林姝可以不给,可三皇子妃的面子,林姝却不能不给,更何况这还是三皇子妃第一次宴请她了。 谁知道三皇子妃压根就没有请林慧,因为这事儿,林慧想着自己不能出去玩,还很是不高兴了一场。 林姝在三日之后就去了三皇子府。 三皇子妃膝下的那个小郡主生的胖嘟嘟的,十分可爱,咿咿呀呀说着话,嘴里不住吐着泡泡,十分可爱。 众人都忍不住凑上前去,一个劲儿夸小郡主看着是个有福气的。 林姝只坐在最末端,压根就不凑上前去,她可不相信三皇子妃和张愿清找她能有什么好事儿。 如今的局面是一目了然,张愿清紧紧挨着三皇子妃坐着,独独将王蔓菁撇在一边,可方才三皇子露面的时候,这眼神大多都是停留在王蔓菁身上。 不得不说,论心计,三皇子府中好像真没谁是王蔓菁的对手。 更别说这段时间她凭着三皇子侧妃的身份时常出入慈宁宫,每次回来王太后总是赏赐她不少东西,要不然三皇子妃怎么会急急忙忙和张愿清站在一边了…… 围着小郡主的人实在太多了,小郡主怕是没喘上气儿,哇哇哭了起来。 三皇子妃怎么逗着怀中的女儿,小郡主都哭闹个不停,三皇子妃一下子慌了,“我的乖乖,你这是怎么呢?” 小郡主像是哪里不舒服似的,左右扭动着身子。 三皇子妃一下子慌了,“奶娘,奶娘,快将小郡主抱下去,再请个太医过来给小郡主瞧瞧,罢了,我还是跟着一起过去罢……” 张愿清却是适时开口,“姐姐您还是别去了罢,今儿大家一来是给小郡主过生辰的,二来是想要瞧瞧您的,如今小郡主想必是因为屋子里人多了,这才喘不过气来,所以才哭闹不休的,这样罢,不如找个妥帖的人带着小郡主出去转一转,小郡主也就不会哭闹了,明儿再请太医过来瞧一瞧,总不好小郡主今儿还过着生辰就请太医过来,怕是不吉利。” 还有这种说法?林姝还是第一次听说。 她身子下意识朝后缩了缩,可张愿清的目光还是落在了她身上,“姝姐儿,你向来心细,不如就抱着小郡主去外头转一转?” 这可是旁人求之不得的好事儿了! 一个个歆羡的目光顿时就落在了林姝面上,林姝正准备开口拒绝,谁知道三皇子妃已经开始发话了,“既然妹妹这帮相信四姑娘,那就由四姑娘抱着小郡主下去转一转罢,小郡主皮肤娇嫩又生的沉,四姑娘可得小心些。” “姐姐放心就是,难不成我说的人您还不相信了?”张愿清笑里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意味,当真是年轻,沉不住气,“信中侯府有个姑娘叫珠姐儿,那生的才叫一个敦实了……” 可见她真的不怎么会说话,小郡主生的白白胖胖的就叫可爱,别人家的孩子生的就要敦实了。 三皇子妃不由分说叫奶娘将小郡主递到了林姝跟前,她见着林姝迟迟没有生出手的意思来,嘴角的笑意褪去了几分,“……怎么,四姑娘这是不愿意?” “并非不愿意,您和张侧妃娘娘相信我,这是我的福气,只是方才您自个儿都说了,小郡主皮肤娇嫩,身份尊贵,若是磕着碰着那就不好了。”林姝只一味推脱,这种事可不是开玩笑的。 谁知道三皇子妃的面子彻底拉下来了,还真的叫张愿清说对了,这林姝还真不好对付,“四姑娘这般推脱,可是瞧不起小郡主?纵然我身份不显,可小郡主却是三皇子的嫡长女……”这帽子扣的就有些严重了。 183 一盘死棋 183 一盘死棋 张愿清见着情况略有些不对劲,忙笑着出来打圆场,接过小郡主不由分说就塞到了林姝手上,“姐姐,姝姐儿可不是这个意思了……” 说着,她更是忙对着林姝使眼色,“还不快些去,若是惹恼了三皇子妃,我都帮不了你。”说的好像一开始她就打算帮衬林姝似的。 胖乎乎的小郡主都已经到了林姝身上,林姝也没有丢出去的道理,只能抱着小郡主出门了。 张愿清自然还派了个身边的丫鬟跟着,说是要照顾林姝和小郡主的。 如今虽已经到了初冬,但太阳一射下来林姝还是觉得暖洋洋的,两世为人,林姝对没当过母亲,但在府里头的时候也时常逗弄珠姐儿,对付小孩子也算是有一套,但今儿不知道怎么回事,小郡主一直哭哭啼啼个不停,连嗓子都哭哑了。 跟在林姝身后的丫鬟却轻声道:“小郡主这到底是怎么呢?” 林姝却是走的不动声色将小郡主的衣裳给撩开了,这小孩子哭闹不休无非是因为饿了或者不舒服,方才奶娘才说了小郡主是喂饱了才抱出来的,想必是身上不舒服…… 她想了想,对那丫鬟道:“你去给小郡主拿一件披风过来罢!” “这么暖和的天儿……”那丫鬟叫做依云,是跟着张愿清一起长大的,也是个说话做事儿滴水不漏的人,只是她这话还没有说完,答应了一声,转身就下去了。 林姝愈发笃定了。 她掀开小郡主的胳膊一看,果然见着小郡主的胳膊上有几个被簪子扎过的痕迹,“真是难怪了……” 素琴也吓了一跳,“这,这是谁做的?” “还能是谁做的?除了三皇子妃和张愿清,这三皇子府上下难道还有别人敢对小郡主这般?”林姝只觉得不耻,“到时候我将小郡主还给三皇子妃的时候,三皇子妃就有了借口,毕竟孩子是从她手上递出去的,难不成这亲生母亲还会害了自己的孩子?” “还有如今我这名声……到时候众人定会觉得是因为我怨恨方才三皇子妃当众驳了我的面子,所以这才下了毒手的,你且看罢,待会儿三皇子妃和张愿清定会以这件事要挟我的,到时候若是我不帮她们斗倒王蔓菁,她们也要我名声跟着扫地。” 如今她这名声虽没什么好顾及的,但却不能任由着旁人在我身上波脏水的。 素琴一下子慌了,“那眼下该怎么办……这件事好像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原先有一个张愿清就已经很麻烦了,如今还多了一个三皇子妃,那就更麻烦了。 怀中的小郡主哭闹个不停,偏偏今儿才满了两岁,连话都说不清楚,只能咿咿呀呀哭着……林姝只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她知道,若是王蔓菁当年和她算计长泽郡主的事儿一爆出来,王蔓菁定会没了活路,那她了?不管是王太后,王家,还是瑞王那边都不会放过她的……这法子使不得,更何况与三皇子妃、张愿清站在一条船上,来日船要沉了,她定是第一个被抛到水里的人…… 林姝觉得这时间过得很漫长,正犹豫着要不要在三皇子妃和张愿清之前先发制人,耳畔却传来了声音,“四姑娘怎么抱着小郡主?小郡主怎么一直哭闹不休?” 来者是八皇子欧阳昭! 八皇子也很疼自己这个小侄女儿,一把就将八皇子抱了过来,“怎么了这是?” 林姝这才反应过来,低声道:“方才因为小郡主哭闹不休,所以三皇子妃叫我将小郡主抱出来转一转,说小郡主怕是因为屋子里人太多逼仄得慌,出来透透气儿兴许就不哭了,谁知道小郡主出来了之后哭的更厉害了……” 若这个时候在这儿的是陆靖然,她定如实相告,可如今站在她跟前的八皇子,她却不知道这话该不该说了。 论理,三皇子妃是八皇子的嫡亲嫂子,八皇子凭什么相信自己? 八皇子蹙着眉头道:“小郡主先前很少哭闹的,就连母后都说过小郡主怕是随了皇兄的性子,从小听话懂事儿不好哭闹,有的时候还故意抢走小郡主最喜欢的拨浪鼓,可小郡主不但不哭,还咯咯直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三皇子不但没有怪过三皇子妃,甚至还拉着三皇子妃的手说,多谢你帮我生下世上最可爱的女儿,我一定疼她如性命。 那个时候的三皇子妃多高兴呢,只是觉得这个男人没有白嫁,可是,男人总是需要儿子来继承家业,继承衣钵的,若这个孩子是个儿子,那皇上也就会多疼三皇子几分了……不过这都是三皇子妃的想法,谁都不知道。 林姝也不免有些犹豫,好像如今除了八皇子,也就没人帮他了。 她犹豫了许久才撩起小郡主的袖子,露出小郡主那白白嫩嫩的胳膊,凑到八皇子跟前,“八皇子,您看……” 八皇子一下愣住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林姝低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方才将,小郡主抱出来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便是我之前没有看到过小郡主,也知道小郡主是个乖巧懂事的,为何今日会哭闹不休?当时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好在原先也曾抱过我们家珠姐儿几回,小孩子哭闹不休无非就是不舒服,当时我细细给小郡主检查一遍,这才发现小郡主胳膊上都是针眼!” 八皇子素来是个好脾气的,就算是如今抱着小郡主,面上也带了几分怒色,更是压低了声音道:“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小郡主是当朝皇孙,是皇上的第一个嫡孙女儿,他们怎么敢这样怎么敢?” 说着,他作势抬脚就要去三皇子妃那里,可却被林姝拦了下来,“八皇子您慢着……” 八皇子却是有些不懂了,拍着小郡主的脊背,轻声道:“这又是怎么了?难道不该告诉三嫂吗?下头的人做这样的事情,若是再不加以诚挚,那简直是无法无天,三嫂的心思整日放在三个身上,连自己的女儿都顾不上了!” 林姝犹豫了好久好久才道:“我怀疑这件事本就是三皇子妃的主意。” 说着她便之前发生的那些事都倒了出来,末了还不忘道:“三皇子妃和张侧妃娘娘在想什么我都知道,可我真的不愿意掺合到这种皇家纷争之中来,到时候不管谁赢谁输,我都落得一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林姝想的很明白,不管是三皇子妃还是张愿清,或者王蔓菁,如今他们的身份都凌驾于自己之上,想要刁难自己,那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若自己不管投靠其他们其中的哪一个,到最后好像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这三个女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八皇子听到这话却极为震惊,半晌才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我原先听三哥说起过三嫂有些相妒,却没想到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皇上的儿子虽然多,但那都是隔着一层肚皮的,八皇子一母同胞的兄弟也就三皇子这一个,两兄弟,两个血溶于水,三皇子有些不好对别人说的话,八皇子总归是知道的。 男儿家虽不像女人,喜欢说那些八卦是非,可有的时候喝多了酒,三皇子总是会想自己这个嫡亲弟弟吐一下苦水的,三皇子说了好几次,三皇子妃身份不显,在众人跟前有些抬不起头来。 这些他都懂,但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惩治丫鬟婆子,将三皇子府里头那些略有些姿色的丫头都发卖出去,那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些,拿出些皇子妃的气度来。 这些话三皇子不是没有对三皇子妃说过,但这么多年下来,三皇子妃我行我素,到如今,却是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利用上了,他也觉得想都不敢想。 八皇子也有些动怒了,扬声道:“这件事我管定了,我就不相信了她还有这样大的胆子……”其实不管他三哥怎么对他说,在他跟前三皇子妃都是温柔贤淑的。 既然八皇子肯帮忙,那就最好不过了,林姝微微沉吟片刻,其实说好办,好像也没好办多少,方才是她亲手抱着小郡主出来的,那个时候八皇子又不在场,今日三皇子妃和张愿清是有备而来,哪里会轻易松口……这种事不是光有八皇子就说的清楚的。 正当林姝沉吟不语的时候,方才去给小郡主拿披风的那个丫头出来了,一看到八皇子自然很是惊愕,“八皇子,您怎么来了?” 呵,她怕是怎么都算不到八皇子会出现,有了八皇子,这盘棋好像就变得难多了,不过不要紧,方才她只要一口咬定自己离开了片刻,那个时候只有林姝和身边的丫鬟在,这主仆两人到底做了些什么?谁知道了? 林姝的目光落在她面上,她荣辱不惊,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只轻声道:“呀,四姑娘,怎么小郡主还哭闹个不停?” 184 还真是有口难辩 184 还真是有口难辩 小郡主到底是为什么哭闹,这丫鬟比谁都清楚,可如今她脑子里只想着,该怎么将林姝引到三皇子妃和张愿清那边去。 这件事儿,她可是不敢拿主意,牵涉到八皇子,若是这件事被三皇子知道了,事情处理的不好,她就是一个死字。 十六七岁的姑娘,哪里又不怕死的。 好在八皇子像是洞悉了她内心所想似的,抬脚就朝着后院走去,这个时候满屋子的夫人太太,还有未出阁的姑娘,大家都欢聚一堂。 众人看到三皇子进来的时候,目光微微变了,若说三皇子生的带有几分君王之气,可八皇子身上却着带着一股恬淡,温润如玉,就像是那寻常的读书人似的。 在座的人都有未出阁的妹妹或者侄女什么的,看向八皇子的时候,目光之中带着几分打量,要知道皇上和章皇后对八皇子的疼爱绝不亚于三皇子,甚至这些年来,因为争夺太子之位的是事情,皇上更疼爱八皇子一些。 当时就有人想要上来攀附八皇子,可数来温文尔雅的八皇子像是没看见中那些人的目光似的,只抬脚走向了三皇子妃,低声道:“三嫂,我有些事情要与你说。” 这还是奇了怪了,这兄弟俩人素来好的像是穿一条裤子似的,八皇子怎么和自己有话说? 三皇子妃只想这就是一个拉拢八皇子的好机会,含笑道:“八弟,你要与我说什么了?” 八皇子却像是没有听见许多,阴沉着脸抱着小郡主就朝外头走去。 三皇子妃忙跟了上去,张愿清看了林姝一眼,只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对劲,也忙跟着上去。 林姝也就跟了上去,四个人一起到了游廊下。 八皇子的心还是太善了些,总觉得这件事儿错怪了三皇子妃似的,低声道:“三嫂为何今儿小郡主一直哭闹个不停?” 三皇子妃眼里的笑意褪去了几分,眼神若有若无的落在了林姝身上,“我也……我不知道,许是因为天气冷了,小郡主有些不舒服罢?原本我是打算请太医给小郡主看一看的,可今儿毕竟是小郡主过生辰,若是太医来了,发现有些不合适罢!” 宫里头确实有这个讲究,说是生辰那一日最好不要请太医,免得沾了晦气。 八皇子万万没有想到三皇子妃会用了这个借口,心凉了半截,打断了她的话,“什么忌讳不忌讳的?难道这些忌讳比小郡主的身子骨还重要?三嫂这个时候将太医请来罢,虽说小郡主是女儿,可三哥向来疼她疼得像是什么似的,若有半分闪失,怪罪下来谁都不好过。” 三皇子妃心里咯噔一声,这件事要太医来做什么?她从始至终想要的就是要挟林姝,斗倒王蔓菁,若太医来,岂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落在了林姝身上……林姝的名声,她压根就没放在眼里,这也不是她想要的。 可想了想八皇子都在这里,她也搪塞不过去,只能苦着脸吩咐丫鬟去请太医过来。 看着丫鬟一步步抬脚朝往下走去,八皇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到了最后低声道:“三嫂,您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您这是在同我装糊涂吗?” 三皇子妃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八弟,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明白了?是不是有些对你说了些什么?” 这件事她只觉得做的是天衣无缝,能有什么纰漏?林姝胆子再大,也不敢撩开小郡主的衣裳,更何况,就算是林姝当真聪慧,想到了她在打什么算盘,如今就能说动八皇子的? 八皇子看了林姝一眼,“这种事情,还需要别人同我说什么吗?我不知道三嫂怎么就觉得会有人对我说了什么?还是你压根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如果说真有人对我说了什么,林家四姑娘与您只有几面之缘,又会说您什么呢!” 这话说的轻飘飘的,却好像一击击重锤落在了三皇子妃心上,她本就不太聪明,一乱脸上的神色就有些藏不住了。 可三皇子妃却觉得自己什么端倪都没有露出来,更觉得这件事还有回旋的余地,“我不过随口问问,巴蒂怎么这么激动?” 八皇子连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撩开小郡主的袖子,露出那白嫩嫩似藕节的胳膊。 小郡主本受了疼,如今再受了冷,忍不住哇哇哭了起来。 八皇子指着她胳膊上的针眼道:“三嫂,你说这是什么?难道您还想狡辩吗?” 白嫩胳膊上的针眼显得格外骇人,三皇子妃面露惊愕,“我的乖乖,你这是怎么了?方才我抱你出去的时候不都还好好的吗?” 看,多会说话呀!三言两语便将所有的责任推到了林姝身上。 林姝只道:“三皇子妃这话说的我怎么就有些听不懂了?怎么听着您的意思好像是我伤了小郡主似的,从始至终我就没有动过小郡主,方才她抱出去的时候就已经哭闹不止这个时候,见着她哭闹得更厉害,八皇子才和我说不如将小郡主抱来给您瞧瞧,怎么您这话好说的好像是我害小郡主似的,我不过去一介平民哪里有这样的胆子?” 三皇子妃厉害,她也不是个软弱的。 三皇子妃却是是咬上林姝了,这件事不找上林姝,难不成还能自己背锅不成?三皇子妃想要斗倒王蔓菁不假,可却不能因为这件事牵连到自己,毕竟斗倒王蔓菁以后还有的是机会,若是自己牵连上这件事,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张愿清那个小贱人? 张愿清如今看着是和她是一条心,可心里想的是什么?她比谁都清楚了,“那四姑娘的意思是这件事是旁人所做的?呵,怕是方才四姑娘姑娘就怨恨上我罢?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方才我说要你抱小郡主去外头转一转,只怕你心里就不高向,想着自己是个名门闺秀,哪里就会做替人看孩子的事情来?” “你以为我愿意叫你帮这个忙?还不是想着妹妹说你是个好相与的,给你几分面子?可当时你就冲我甩脸子,什么意思?就算真对我不满,也不被冲小郡主下手,小郡主如今才几岁,有什么事儿冲着我来就是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惹得屋子里的夫人太太甚至连未出阁的姑娘都凑了出来,一个个看戏不怕台高,纷纷议论起来。 三皇子妃见有了看客,声音也就越发大了,“你莫要不承认,我知道这件事是你做的,既然敢做,有什么不敢当的?小郡主的乳娘都是我从我老家那边请来的,奶了小郡主两年,什么事儿都没有,平日里小郡主胳膊上怎么就没有针眼?你一抱她,她身上就有了,你还想怎么狡辩?” 三皇子妃的起声音很是尖利,顿时众人的眼神都落在林姝身上,目光之中带着几分不齿,原先林姝当着平宁长公主公主的面说出那样一番话也就罢了。如今还狠下心去伤害一个两岁的小姑娘,这还是人嘛? 张愿清也是个极聪明的,片刻就看清楚形势,拉着林姝道:“姝姐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不相信,不相信你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呵,还真是厉害! 若真是不相信,就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林姝只觉得百口莫辩,是啊,没人会相信一个母亲会对自己女儿下手,她索性什么都不说了,反正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错。 八皇子却真是气得脸都红了,扬声道:“三嫂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狡辩不成?你是不是想要拉拢了林家四姑娘对付王侧妃,所以生出这样的计谋来?王侧妃她做错了什么?原先在她被太后娘娘拨给三哥的时候,你就对他多有看不顺眼如今被封为了侧妃,您是不是还想将她斩草除根?” “呵,就算是您真有这个心思,那是你们之间的恩恩怨怨,扯上林家四姑娘做什么……罢了,这些话我也不好说,免得当着众人的面丢了三哥的面子,罢了,将三哥请来罢!” 他一个小叔子还没大胆到指责自己嫂子,他的教养叫他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 三皇子妃没想到自己这个八弟会相信一个女人的片面之词,眼角不由得冒出几分泪珠来,“八弟你在说什么?是不是被这个女人蒙蔽了?她什么名声,你去京中打听打听,她的话,你怎么能相信?” 说着,她的眼泪落得愈发厉害了,“是,我承认,原先我是看王侧妃不大顺眼,可那个时候给她是丫鬟的身份整日伺候你三哥,你想想,作为一个女人,哪个女人容忍自己男人身边有这样一个不明不白的丫鬟?如今她被封为了侧妃娘娘,那就是我的妹妹了,我不说将她当成亲生妹妹,起码待她也是和和气气的,想着咱们都是三皇子府中的女人,一同伺候你三哥,也就忘记之前的事儿了。” “旁的不说,你去府里头打听打听,这段时间我待王侧妃如何,旁的不说,这段时间但凡是我有的,王侧妃那里从来不会少一样的,我……我更是差人送去了进补的药材,指望着她能给你三哥开枝散叶了。” 185 我想娶她当八皇子妃 185 我想娶她当八皇子妃 眼泪啪嗒啪嗒落着,三皇子妃心里算的却是比谁都清楚,不仅想在小郡主这件事上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甚至还想要保住自己贤良淑德的名声。 心里更是忍不住暗暗责怪起八皇子来了,她只想着好端端的八皇子扯上王蔓菁做什么?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呵,这可真的是应了那句话,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 八皇子却是冷笑一声。 三皇子妃是个什么德行,他三哥喝多了与他说了不少,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三皇子妃是无辜的。 这世上最了解你的就是你的枕边人了。 若真的是无辜的,为何方才三皇子妃看向林姝的眼神里带着试探还有警戒,更多的却是不安。 这其中的漏洞实在太多了,三皇子妃一向将小郡主视为掌上明珠,方才三皇子妃为何不要旁人带着小郡主出去转悠,却放心将小郡主教给见了两面的林姝。 这,实在是说不过去! 内宅里的妇人眼界短浅,可他从小是跟大庆朝最渊博的师傅熟读四书五经的,这些小伎俩还瞒不过他的眼睛。 他只重复了方才的一句话,“三嫂还是差人将三哥请过来的好。” 方才他本就是去花园转转,想着上一次在花园碰到了林姝,本来是碰碰运气,谁知道还经常叫他碰上了。 三皇子妃却不愿意将这件事告诉三皇子,若真的说了,哪怕三皇子心里对她有丁点的怀疑,她都不愿意,如今只道:“八弟,如今是小郡主的生辰,又为何非要将事情闹得这么大?林家四姑娘名声都这样,你还相信?况且你就算是真要相信,我也不说什么,方才你也就半道上碰到的人家林家四姑娘,林家四姑娘又不是从始至终都和你在一起,你凭什么说这件事不是她做的?” “还是,还是你真的叫这个女人蒙蔽了眼睛?不行,这件事我要去告诉母后,看看母后到底如何决断,我这个当嫂子的,可不能叫这样的女人害了你。” 她算的是一清二楚,这件事但凡牵扯上了章皇后,章皇后看着八皇子这般偏袒林姝,也会动怒了,到时候定会将小郡主身上的伤怪到林姝身上……呵,林姝既然不愿意帮她,那索性除掉他就是了,免得留着碍眼! 自己母后是个什么性子,八皇子比谁都清楚。 当年因为皇上担心几个儿子为了太子之位相争斗,所以给几个儿子定下的皇子妃门第都不显,因为这件事章皇后和皇上闹得很是不愉快,甚至接下来的几年对三皇子妃都好没有好脸色。 也就这些年三皇子妃生下的小郡主,章和三皇子妃的关系才稍微融洽了一些,之前皇上打算给皇子选妃,有不少身家显赫的姑娘都在名册上,可章皇后却是挑三拣四的,他的亲事又没有定下来。 为了这件事,皇上和章皇后又有几分不愉快。 八皇子有些犹豫了,“三嫂这件事牵涉上母后做什么?我们说的是小郡主的事情……” “看看,这林家四姑娘都叫你迷惑成什么样子?八弟,我让你说个所以然来,你又说不出来,方才你压根就没跟林家四姑娘在一起,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对小郡主下手?”三皇子妃就死死抓住这一点,知面不知心,就算是朝夕相处的人都不一定知道一个人的秉性,更不要说,只见了几面的八皇子和林姝了。 八皇子脸越来越红,到最后却是一咬牙道:“方才我一直跟在林家四姑娘身后,从她抱着小郡主出去之后,我便跟在她身后,一直到了花园子里,这下子三嫂满意了罢?所以,我自然知道林家四姑娘并没有谋害小郡主!” 什么?众人都愣住了,不仅仅是林姝和三皇子妃,甚至连一旁的看客都睁大了眼睛。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八皇子难道喜欢林家四姑娘? 三皇子妃一下愣住了,“八弟,你莫要说胡话,莫要为了林家四姑娘开脱就编出这样的谎话来,这话若是让母后听见了……” “我没有说谎!”八皇子扬声打断了她的话,一字一顿道:“我没有说谎,不信你问问去问问三哥,方才我就已经与三哥说了想要出来转转,那就是因为知道林家四姑姑娘今日会在这里,所以想着能不能碰到林家四姑娘,更是在一旁侯了许久,见着林家四姑娘出来了,我也就跟了上去,我见着张侧妃身边的丫鬟走远了,这才上犹犹豫豫的凑上前去的,若是三嫂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他的眼神坚毅,看着一点都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 三皇子妃这下就真的傻了,这件事该怎么对章皇后交代? 八皇子因为尚未成亲,所以这些年都还一直住在宫里头,等着娶了亲再开了府出去单过,所以说他和林姝的见面机会好像除了那次闹事,好像也就在三皇子府里头了。 这件事若是让张皇后知道了,那怎么得了? 三皇子妃惊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八弟,这……这件事咱们还是进屋说罢!来人,去将三皇子请来!” 这下子围着的众人也不好凑上去,只任由这林姝、三皇子妃和八皇子几人去了抱厦。 如今虽已经入了冬,但屋子里却是花团锦簇的,从花房移过来的水仙花被热气一催,好像满屋子里都带着恬淡的香气。 再配上袅袅茶香,说话谈天是最合适不过了,可如今谁都没有这个心情。 林姝更是忍不住想着八皇子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八皇子真的被保护的太好了,所以连轻重缓急都分不清楚了…… 正思忖的时候,三皇子便匆匆赶来,想必是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如今脸色阴沉,扬声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三皇子妃压根不敢答话,只垂着头盯着自个儿脚尖。 八皇子已经恢复了平静,如今不紧不慢道:“三哥,小郡主的事情你还是查一下罢!” 三皇子如今却没有心思去想小郡主的事情,小郡主的事情不管这件事情是谁人所做,当务之急都没有方才八皇子所说的那番话让人震惊,“小郡主的事情稍后再查也不迟,这件事是在三皇子府内发生的,总会查出个所以然来,倒是你方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他方才都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众人说话说得好好的,八皇子怎么突然要出去还出去?还好久没有回来。 因为他娶了三皇子妃为妻,所以这些年一直有些郁郁寡欢,他心里明白,若他娶了一个名门世家的姑娘,那太子之位就非他莫属。 所以他一直希望着自己的弟弟能够娶一个高门大户的姑娘,能够为自己添些助力,那日陈阁老家的二姑娘使出了阴险的法子,明明八弟可以一句话就定下这门亲事的,但八弟却是摇摇头说压根就不认识这个姑娘,更是戳穿了陈家二姑娘的阴谋。 到了最后章皇后一怒之下当众训斥了陈家二姑娘,要不然陈家二姑娘怎么会下嫁给成安侯府世子爷?他恨不得想要撬开自己这个弟弟的脑袋,看看里头都装着是些什么东西……陈家二姑娘和信中侯府四姑娘,怕是傻子都知道怎么选,偏偏自己这个弟弟不知道如何选! 长兄如父,八皇子其实是有些害怕三皇子的,皇上虽疼爱他,可毕竟皇上有那么多儿子,顾得上这个顾不了那个。 他在心里将三皇子当成自己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如今更是有些不敢去看三皇子的目光,“三哥,我,我是真的喜欢林家姑娘,还请三哥在父皇和母后面前美言几句,我,我想娶她为妻,娶她当作八皇子妃……” 三皇子一巴掌狠狠拍在案几上,“简直是胡闹,你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八皇子妃,母后连陈家二姑娘都看不上,怎么会看上……” 他自诩尊贵,方才就一怒之下才说出那样的话,如今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林姝,接下来的话却是有些说不下去。 其实林姝心里也知道三皇子想要说什么,是啊,连她都想不明白了,她好像和八皇子也没见过几次面…… 八皇子却是一字一顿道:“这件事我心意已决,不管你们劝我都不会改变心意的。” 三皇子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这好性子的人一旦犯起执拗来,那是九头牛都来不回来的,“你的婚事还轮到你自己做主,这件事情要看父皇和母后怎么说……我看这样罢,你也不必再参加小郡主的生辰宴,咱们将小郡主抱着,我们一起进宫去跟母后说道说道。” 章皇后素来将八皇子看的宛如眼珠子,若她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出言阻拦的,三皇子这个哥哥有些话也不好直说,更不愿因这件事和八皇子离了心,毕竟他还指望着八皇子能助他登上皇位。 上阵亲兄弟,唯有一母同胞的弟弟才是他能够放心相信的。 186 还真是红颜祸水啊 186 还真是红颜祸水啊 三皇子都已经说了这样的话,便带着小郡主还有八皇子已经进了宫。 这个时候三皇子妃虽有心阻拦,可三皇子一个凌厉的眼神射过来,三皇子妃便再也不敢多说什么……这件事好像真的是他失算了。 如此一来,林姝也没有呆在三皇子府的道理,甚至连个招呼都没打就离开了,她和张愿清之间,已再无什么可说的。 这一路上林姝的心乱糟糟的,她不知道张章皇后知道了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可如今她也只能回到新中和府等消息。 坤宁宫内,章皇后看到两个儿子抱着小郡主来了,原本很是高兴,可听说了这件事,却是气得脸色都变了,对着素来乖巧懂事的儿子低声道:“老八,这是真的吗?是不是你们在诓骗本宫了?” 她在宫里头困了半辈子,苦闷了半辈子,好在两个儿子听话懂事,时常想法子逗她开心,特别是八皇子经常同她说些小笑话,如今她以为这是两个孩子在同样开玩笑了。 可三皇子和八皇子脸色都极为严肃,她这才反应过来,扬声道:“你想娶林家四姑娘为妻,就是信中侯府的那个林姝,当日在信中侯府内顶撞平宁长公主的那个林姝?” 八皇子点了点头,“对,就是那个林姝。” “做梦!”章皇后却是扬声打断了他的话,随之是瓷器落地的声音,平日里不管她在众人跟前是如何尊贵,如何严肃,可当着自己两个儿子的面,特别是小儿子,那是连句重话都不舍得说的。 如今她扶着太师椅的扶手,整个身子忍不住战栗,就是他从小盼到大疼到大的儿子啊!事事听她的顺从于他,可如今在婚姻大事上,却闹出这样的事情啊,“如果你要娶她为妻,那就从本宫的尸首上踏过去,本宫怎么能看着你娶这样的女人为妻?那样的女人给你当侧妃,当侍妾都不够格尔,老八呀,你是不知道,她……” 她说到这儿,一口气有些却有些喘不上来了。 三皇子见状忙上前替章皇后拍着脊背,声音之中也带着几分责备,“老八,你看你将母后都气成了什么样子?还不快来和母后陪个不是!” 八皇子从小是在深宫长大的,旁人不知道章皇后的日子有多难过,他最清楚。 平日里的高高在上和荣华富贵那都是给旁人看的,日子过得舒不舒心,永远只有自己最清楚,章皇后的日子——就好像糖衣里头包着的都是莲心,苦的咽都咽不下去。 正因为如此,所以八皇子才对章皇后事事恭敬,是什么事情都听从听从于自己的母亲。 但这件事上,他真的是心意已决,“母后三哥,我想娶信中侯府四姑娘为妻,求你们答应罢!” “你做梦!”章皇后恨不得冲到他跟前来给他两巴掌,将他打醒,可走了两步,脚下的步子却是怎么都迈不动了,一个踉跄瘫倒在地下,“我造了什么孽怎么就生出你这样的孽障来?为了一个一个姑娘,竟说出这样的话来?是不是非要本宫死了才高兴?” 章皇后在三皇子的搀扶下子才缓缓起身,只扬声叫了查良河进来,派人将八皇子带下去,“没有本宫的吩咐,谁也不能放他出来。” 这就是要软禁八皇子了! 三皇子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他多怕章皇后一时心软,真答应了老八的要求,那样一个女子给老八增添不了任何阻力,只会让老八在众位皇子中抬不起头来。 喧嚣过后,接下来的就是平静,不过八皇子被带下去的时候也没吵没闹,平静得很。 八皇子被带下去了,可章皇后的脸色依旧没有好看到哪里去,她脸上的泪水不断的落下——这个时候她不是大庆朝高高在上的皇后,只是一个无助的母亲。 三皇子都劝道:“母后,您莫要伤心,老八他是一时糊涂,我会劝劝他的。”在他的印象中他的母后一向刚强,不管是对俪贵妃还是当初曾受宠的妃子,永远都是高高在上,好像是永远打不败的母狮子一样。 就王太后那样厉害的人,在自己母后手上好像也没有讨得什么好处,如今母后哭了?三皇子觉得有点不敢相信。 章皇后却是用帕子擦去了眼角的泪水,“你呀,就好好劝劝他罢,他从小听话,从来没有忤逆过本宫的意思,如今只怕是被魔怔了,也不知道那林家四姑娘到底给他吃了什么迷药。” 她隐约记得林姝的模样长得并不出挑,只是比寻常姑娘家带着几分英气,个头也稍微高挑些罢了,前不久平宁长公主去慈宁宫的时候,还曾和她唠过几句磕,只说这信中侯府四姑娘是个祸水,主意多得很……呵,只怕她就是用这样的法子勾引了自己的儿子。 要不然当初平宁长公主明明看中的是林姝,最后定下的怎么会是成安侯府的那个庶出姑娘?就冲着她和平宁长公主之间的恩恩怨怨,她就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其实这宫里的门道也多的很,要想真的帮自己儿子夺得太子之位,哪里是这么容易的,如今他们有章家和宁国公府的支持还不够,多拉拢一些人才最为保险。 现如今章皇后将自己的目光已经放在了平宁长公主身上,平宁公主虽只是个有封地的寡居,可平宁长公主的身后还有朱家和周家。 平宁长公主被先头那位周皇后宠坏了,素来是个我行我素的性子,若自己的小儿子真的娶了林姝为妻,平宁长公主只怕也会记恨上自己,她还想拉着平长公主一起去对付王太后了。 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行! 想想,章皇后还是觉得不放心,长叹了口气道:“这段时间你去外头打探打探,看有哪家的姑娘还没有定亲,门第差一些无所谓,关键是要站在咱们这边。”她觉得不管是哪个姑娘,总比林姝强上许多了。 三皇子只觉得章皇后是跟他站在一边,忙应了一声,“好,这段时间我就派人下去打听,还有,林姝的亲事也也越早定下来越好!也好绝了老八多大的心思才是。” 章皇后乏力的点点头,“还是你比老八心里清楚,他当真被本宫宠坏了!这件事儿就交给你办,你办事儿本宫向来放心,还有对了,方才小郡主被抱进来的时候怎么一直哭哭啼啼个不停?是不是身子骨有哪不舒服?本宫瞧着她眼睛都肿了?” 隔辈素来亲,更何况她还没有过女儿,如今有这样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孙女,可是当成了掌上明珠。 “原本儿子见着您心里难受,是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您的,可既然您问起来了,儿子就没有不说的道理。”说着,三皇子将方才在三皇子府发生的事情半字儿不落的都倒了出来,“儿子不怪父皇,也不敢怪父皇,当年父皇给儿子选了那样一个妃子,也是有父皇的苦衷的……可,可原本儿子以为三皇子妃是个温婉贤淑,善良大方的,万万没想到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呢?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下的去手,还有什么她做不出来?” “原先太后凉凉派王侧妃在儿子身边,那个时候她就做了不少恶毒的时期,儿子只想讲女人本来就是有些善妒,睁一只眼闭只眼就算了,可如今……母后您说儿子该怎么办?” 休妻怕是不可能的,暂且不管章皇后这边如何说,就是皇上那边都不会答应的。 章皇后脸色愈发难看了,“原本本宫以为她出生差一些,知道夹着尾巴做人,小心侍奉你,万万没想到她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这样罢,既然今日将小郡主抱着本宫这边来了,就将小郡主留在这边,要太医好好给给小郡主治治胳膊上的伤!” “小郡主也是千金之躯,若再送回去出了什么幺蛾子,是怕你后悔都来不及了。” 三皇子点点头,道:“还是母后想的周到,将小郡主放在您身边,儿子是最放心不过了。” 母子之间又说了些许话,三皇子这才回去了,可章皇后却是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觉,夜里她恨不得吩咐查良河派人冲到信中侯府去给林姝几巴掌? 可她是皇后,是大庆朝的一国之母,不能做出这样自降身份的事情来。 但若是不处置林姝,她心里又觉得咽不下这口气来,到了第二天,章皇后眼睑下自然是一片青紫色,神情萎靡不振,就连查良河将小郡主抱到她跟前来,她也笑不出来,只觉得怏怏的,“八皇子怎么样了?” 查良河窥了章皇后一眼,只觉得有些不敢说话。 章皇后瞪了他一眼,“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难道在本宫面前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查良河这才低声道:“奴才晓得皇后娘娘惦记八皇子,今儿一大早上就去了八皇子那边瞧了瞧,可谁知道八皇子那边半点动静都没有,说是早上送过去的早膳,八皇子动都没有动,一直呆在在书房里面,就连奴才去了,也不露面……” 要说他能一跃成为章皇后跟前的第一大红人,也不是一点过人之处都没有的,起码章皇后心里想些什么,这世上没人比他更会揣摩了。 187 八皇子的亲事 187 八皇子的亲事 恰好宫女将一盏燕窝粥端了上来,章皇后端着白瓷碗的手顿了一顿,却是狠狠将燕窝粥搁在了一旁的紫檀方木小矮桌上,“八皇子愿意折腾,那就让他去折腾,本宫还能因为这种事与他服软不成?当真是将他宠坏了,连半点分寸都没有!” 她原本以为八皇子想了一夜能够想明白,如今听了这话也就愈发生气了。 当娘的那也不心疼儿子的,可她想了想,还是道:“你这段时间就好好盯着八皇子那边,莫要生出什么乱子来。” 查良河应了一声,就算章皇后不吩咐下来,他也会这样做的,若什么时候章皇后问起八皇子的事情来,他一问三不知,一个倒霉的就是他了。 方才章皇后的早膳都没有用几口,如今小宫女端上来的燕窝粥要是用了两口就用不下来了,只派人去将宁国公夫人请进来。 他与宁国公夫人小章氏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姊妹,因为母亲早亡,所以姊妹两人从小关系都很好,如今她这样的话也不好对旁人说,旁人听了也只会笑话,只好去找自己的嫡亲妹妹进宫来了。 小章氏到了傍晚的时候就进宫了,一瞧见自己姐脸上脸上满满的都是憔悴,惊愕道:“皇后,您,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俪贵妃那边……” 如今俪贵妃和七皇子势力越来越大,章皇后十次不快怕是有九次都是为了这件事情。 可章皇后却是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太子之位一日没有定下来,俪贵妃和七皇子都张狂不起来,本宫还不至于将他们放在眼里!这些年,皇上的心思愈发叫人琢磨不透了,前几日明明偏爱的是三皇子,过两日喜欢的就变成了六皇子,又过了两日,喜欢的的就是七皇子……这件事儿本宫还不至于太担心,更何况如今皇上正在天命之年,还有的活,他哪里会那样快将太子之位定下来。” 当年因为大皇子的事情,皇上已经怕了,要不然这太子之位也不会到了如今还不会定下来,甚至连偏爱哪个皇子都不敢叫众人瞧出来,“本宫担心的是八皇子的事情,你可还记得那个信中和府的四姑娘?” 信中侯府四姑娘?宁国公夫人小章氏知道的姑娘不少,但却没有哪一个能像林姝这样叫他印象深刻了。 那日在信中侯府林姝和平宁长公主说的那番话,呵,还真是精彩了! 宁国公夫人小章氏点点头,“我记得了,不过八皇子和信中侯府四姑娘有什么关系?” 在她看来这两人可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 章皇后揉着眉心道:“老八说要娶她为妻……” “什么?那样的人想要嫁给八皇子?做梦罢?”宁国公夫人小章氏的口气还真和章皇后如出一辙,不愧是嫡亲姊妹,“那样的人就算是给八皇子做侧妃都不够格,那你能给八皇子当正妃?皇后啊,这件事您可得好好管管八皇子,可不能任由这八皇子乱来,一步错步步错,可不能害了八皇子。” 她是三皇子和八皇子的姨母,当然是真心疼爱这两个外甥的。 章皇后点点头,“本宫当然知道,若不是本宫拦着,只怕他都要冲到皇上跟前去了,本宫心里头难受啊,想叫你陪我说说话,你说这该怎么是好?” 宁国公夫人小章氏虽然有儿子,但一个是庶出子,嫡亲的儿子才十多岁,哪里在这种事上能拿得出主意来,一个不小心惹得母子离了信那就不好了,“我倒是觉得三皇子说的不错,不如早些将八皇子的亲事定下来的好,至于信中侯府四姑娘那边最好也随随便便给她定下一门亲事,让八皇子绝了这份心思,到时候就算八皇子真有这个心,难不成还抢别人的媳妇不成?这传出去像什么样子?八皇子从小到大也是熟读四书五经的,这种没分寸的事还不至于做得出来。” 想了想,她又道:“至于信中侯府那边您也得敲打敲打,保不齐是信中侯府那边想生出什么幺蛾子来,我瞧着那林侍郎也是个心思多的……” 昨夜的张皇后因为愤怒,脑子都变得有些混沌了,如今经过妹妹一提点,只觉得茅塞顿开,只觉得有些心惊。 原本是儿女私情倒是没什么,可若是牵扯上朝堂争纷,那就就不能小觑了。 越想,她越觉得害怕,急急忙忙道:“老八的事情你也得帮着留留心,待会儿我给哥哥也捎个口信儿过去,你们尽早帮老八订下一门亲事,还有信中侯府四姑娘那边也得多注意些,最好也帮她定下一门亲事,到时候一道圣旨传下去,信中侯府四姑娘还敢说半个不字?她名声差,不好找亲事,那本宫就帮他讲,也算是帮信中侯府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了!” 宁国公夫人小章氏也跟着着急起来,如今八皇子、宁国公府上下,还有她哥哥章阁老都是站在三皇这一派的,至于林沛到底是站在哪一边,他像是老狐狸似的,谁都摸不清楚。 若真的被七皇子或者六皇子钻了空子,那就完了,如今他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到时候真的是旁的皇子继承了大统,焉能有他们这些人好日子过? 章皇后着急,宁国公夫人心里的着急一点不比她少,“那我今儿回去就去打听打听,一定尽快帮您把这件事要办妥,您也莫要着急莫要,莫要叫皇上看出端倪!更莫要让俪贵妃钻了空子,若这件事被俪贵妃知道了,只怕会蹿唆着皇上,要皇上定下这门亲事来的,皇上整日呆在宫里头,哪里知道信中侯府四姑娘的名声如何?到时候……” 到时候他想都不敢想啊! 章皇后点点头,手扶着额头,低声道:“本宫昨日已经吩咐老三了,还好在昨日三皇子府里头宴请的都是老三和三皇子妃的亲眷,还不至于将这件事四处嚷嚷,可本宫看这件事也瞒不了多久。”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如今你贵妃盯着老三和老八那边,我只怕时间久了瞒不住,这件事处理的越快越好。” 宁国公夫人小章氏也跟着着急起来,姊妹两人关着门在屋子里一直商量到天黑,也没商量出个章程来。 就算是章皇后如今想要给八皇子定亲,可她眼界向来高,要么是嫌弃人家姑娘家世不好,要么是嫌弃人家姑娘年纪大了,要么是嫌弃人家姑娘模样生的不好……总巴不得给自己儿子找个天仙似的。 最后等到夜深了宁国公夫人小章氏这才回去。 接连着好几日,宁国公夫人小章氏一大清早就进宫了,每次都是到了傍晚才回去,莫说是俪贵妃和七皇子那边瞧出不对劲来,就连被宁国公关在榕园的陆靖然都瞧出些不对劲来了。 与其说陆靖然被宁国公幽禁在榕园中,还不如说他这段时间心情不佳,哪里都不想去。 毕竟拜师傅照顾他长大,与他来说像是义父一样,那日他亲手派人射杀了白先生,如今想起这件事来还是有些缓不过神。 更不要说那日宁国公对他说的那番话,叫他心里有些暖意,自己明面上有多混账,他是知道的,他更知道平日里宁国公与同僚喝酒聊天时,一提到儿子只怕宁国公连花头都不敢接。 但在府里头也有在府里头的好处,如今他觉得宁国公夫人小章氏太不寻常了些,就算是章皇后和宁国公夫人小章氏的关系好,可以从没像这一次似的,每日日往宫里头跑。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上一次宁国公夫人小章氏这般那是因为三皇子要定亲了,那个时候章皇后为了这件事不知道闹得有多熊,小章氏不仅要安抚章皇后,要劝诫姜皇后,更要想着该怎么办才是。 沉吟片刻,陆靖然只吩咐下去,“半夏,你去传话给飘絮,要她打听打听这几日她们都说了些什么话。” 飘絮是宁国公夫人小章氏身边的大丫鬟,这些年一直很受宠,可以说是除了任妈妈之外,小章氏最为相信的一个人呢。 这段时间飘絮都跟着小章氏一起进宫,她到底知不知道些什么,那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半夏到了晚上便约了飘絮在老地方见面,可飘絮只说不相信他,要亲自与陆靖然说话。 这姑娘家的心思还真叫人难的猜测,到了第二天晚上陆靖然便也去了老地方。 宁国公府有所小小竹屋,这是原先陆靖然生母住过的地方,死了人之后便再也没谁去打扫,再加上害怕晦气,几乎成了禁忌之地,白日里都没谁敢往这边来,更莫说夜里了。 等着飘絮匆匆赶过去的时候,陆靖然正站在窗户边,皎洁的月光从他身上洒了下来,叫他好看的像是一幅画似的…… 飘絮有半刻的晃神,这才轻声道:“大爷,因为今儿夫人回来的晚了些,所以我才过来的有些迟了。” “不碍事的,反正我也没有过来多久。”陆靖然除了混账的时候,待人,特别是待姑娘一向都是和和气气的,如今嘴角微微翘起,“听半夏说你有话要和我说?” 188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188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话落在飘絮的耳朵里,却让她的心漏跳了半拍,声音低沉,模样出众,这样的男子就连在宫里头也没有。 她不免有些意乱神迷,其实这些话她本就可以跟半夏说的,这几年来她与半夏接触的最多,可不知怎么的就想见一见陆靖然,前段时间陆靖然不在府里头,算算日子,她都快有一日月没见到他了。 飘絮低下头,轻声道:“其实这几日夫人虽带我进宫,可皇后娘娘与夫人说话的时候压根就没让我进去,就让我候在门外头,每次都是将任妈妈带进去的,我年纪不大,跟在夫人身边的时间也没多久,夫人不相信我也是正常的……” 陆靖然可不是来听她废话的,神情渐渐有些不耐烦了。 可飘絮还是沉浸在自己的言语中,不能自拔,“不过我倒是听见夫人和任妈妈说起过几句话,好像皇后娘娘是早些将八皇子的亲事定下来,还说八皇子好像迷上了哪家的姑娘……” “迷上了哪家的姑娘?”陆靖然沉吟片刻,在他的印象中,这位表弟一向做事沉稳,更重要的是八皇子素来将章皇后的话当成圣旨一样,如今章皇后这般着急,想必是八皇子真的是铁了心。 呵,这下有意思了。 “那你知不知道这姑娘是谁?”他对这姑娘是谁没有多大的兴趣,可如今他却是不会放过一丝一毫对付章皇后和宁国公夫人小章氏的个机会,更何况他和八皇子关系不错,若真的能够借着这个机会卖八皇子一个人情,成人之美,那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飘絮遥遥头,“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听夫人那意思是那姑娘名声不好听,要不然皇后娘娘定会依了八皇子的意思,听说这几日八皇子不喝不吃整日连门都不出了,皇后娘娘身边的查公公过去好几趟都不露面,皇后娘娘见状也没法子也过去了几趟,可八皇子这次像是铁了心似的,不管皇后娘娘怎么劝,八皇子都只说要娶那姑娘为妻,否则就一直这样耗着。” 可见八皇子是真的很喜欢那姑娘了! 陆靖然嘴角微微泛起几分笑意,八皇子也能去争取自己喜欢的人,那是一件好事,人呐,总不可能一辈子被当成一个傀儡,“可见八皇子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姑娘……” 他决定明儿进宫去看一看八皇子,去帮一帮八皇子。 飘絮摇摇头,声音轻柔的像是冬天的小雪花似的,“可听夫人说八皇子与那姑娘也没见过几次面,其中有一两次会面还是在三皇子府,皇后娘娘意思是定是那姑娘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蒙蔽了八皇子,要不然八皇子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 “大爷叫我说这件事儿您还是别管了,若真的叫皇后娘娘或者夫人知道了又没您的好果子吃。” 她其实一直都是路近点的人,当年她也是被白先生所救,想方设法送到了宁国公夫人小章氏身边,这些年从行个小丫鬟慢慢爬到了宁国公夫人小章氏身边最得宠的丫鬟,耗费了将近十年。 不得不说白先生在调教人上面还真有一套,他调教出来的一个个人都忠心耿耿。 可最后他却是变成了叛徒! 直到如今陆靖然还在查白先生身后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可查来查去都没能查出个所以然来,可见白先生手段不仅高明,他身后的那个人也不容小觑。 但陆靖然如今却被飘絮的话吸引去了——名声不好听、在三皇子府内和八皇子见过几面、章皇后极为不喜……他,隐隐猜到了那个人是谁了。 一时间陆靖然的面色变得有些不好看了,扶住窗沿上的手也紧紧捏了起来,捏的竹子做成的窗户咯咯直响。 是啊,他早该想到这八皇子心性单纯,在宫中结识的也都是那几个人。 八皇子突然认识了林姝,自然会感到新奇,久而久之,接触下来也就萌生了几分喜欢。 其实他不也一样吗?不知不觉中就喜欢上了林姝。 可他却不允许旁人抢走林叔,林姝只能是他的妻子。 一时间他的思绪翻动的极快。 陆靖然深吸一口气,这才觉得心中的焦躁稍微压下去了些,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不是要尽早给那姑娘也定下一门亲事?” 对于章皇后和宁国公夫人小章氏的性子,他这些年已经琢磨透了。 “好像是的!”飘絮点点头,虽然这几日宁国公夫人小章氏有心瞒着她,但她从只言片语中还是能够听出些蛛丝马迹来。 若她不聪明,当初也就不会被白先生选中了。 陆靖然点点头,心中浮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来,好,既然章皇后和小章氏也帮林姝定亲事,那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他了? 林姝的名声差,他的名声也差,两人也算是半斤八两了。 刚好林姝若嫁给了自己,整日就在小章氏的眼皮子底下,如此一来,小章氏岂不是更加放心了? 他只觉得小章氏定会同意这个法子的,毕竟这段时间,不管是祖母还是父亲那边都对自己的亲事逼得很紧,小章氏为了这件事也头疼得很…… 想及此,陆靖然只对轻声对飘絮说了几句话。 顿时,飘絮的神色大变,“大爷,这怎么使得?您为何要娶那样的姑娘为妻?暂且不说这人到底是不是信中侯府府四姑娘,您都不应该娶她您,您应该娶更好的人为妻……” 她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就算陆靖然名声再差,可她只是个丫鬟,哪里就配得上宁国公府的大爷? 她只要能远远这样看着他就好了。 可就算是远远看着,她也不允许陆靖然过得不好。 陆靖然轻声道:“这件事你只管照着我的吩咐去做,这段时间先从任妈妈那边下手,再让任妈妈在小章氏跟前说些什么,到了最后事情自然能定下来的。” 主子的吩咐就是命令! 这个道理飘絮明白,如今只红着眼睛离开了。 到了第二天,任妈妈又苦着脸训斥小丫鬟的时候,飘絮却将任妈妈拉到了一旁,两人嘀嘀咕咕了的说了半天,到了最后任妈妈的神色已经是豁然开朗。 她拍着飘絮的肩膀道:“还真有你的,这件事皇后娘娘和夫人想了好几日,却是半点主意都没有,却让你相处法子来了,咱们怎么都没想到这人就近在眼前……若是叫夫人知道了,一定会好好赏你的。” 说完这话,她抬脚就去了正屋。 屋子里正有两个小丫鬟门在给宁国公夫人小章氏梳妆打扮,她梳妆好了,还是要进宫一趟的,如今俪贵妃和七皇子那边好像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他们得想想对策才是,若是真的叫俪贵妃钻了空子,那就糟了…… 她正想的出神,一个小丫鬟一个不留神扯掉了她两根头发,她吃痛“哎呀”一声叫了出来。 当即她想也不想,一个巴掌就狠狠抡了过去,将那小丫鬟打的头一偏,想哭不敢哭,顿时白嫩的脸顿时就肿了起来。 偏生宁国公夫人小章氏还觉得不解气,扬声吩咐道:“将她拖下去,这样的人还留在我身边伺候?你们去管事妈妈说一声,要是以后还送这样束手束脚的人进来,我将她一起发卖出去!” 任妈妈便是在这慌乱中走了进来,可脚下的步子都没停一下,凑到了宁国公夫人小章氏的耳畔说了几句话。 顿时他的脸色就由阴转晴,只低声道:“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了?不成不成,我得马上进宫一趟,这真是个好法子呢!”这可真是一石二鸟,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章皇后听说了哪里有不答应的?八皇子如今犯起执拗来,他也是见识到了,如今也实在是没有法子。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八皇子和林姝的亲事定下来,要是八皇子喜欢林姝,她还能将自个儿子的手脚捆着不成? 再说了,林姝嫁到宁国公府去,有自己妹妹帮着盯着,有什么不放心的,到时候自己再好好将八皇子盯着,时间久了,八皇子保管什么都忘了。 章皇后说做就做,当即就去了御书房一趟,要是带吃食又是说好话,皇上也许久没见过章皇后有这般绵软的模样,当即几句好话一说也就什么都忘了,只说会亲自给陆靖然和林姝赐婚。 这件下算是定了下来。 等着俪贵妃查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赶到御书房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半步,那个时候毁的是肠子都青了,可有什么法子呢?皇上都已经答应了章皇后,君无戏言,难不成皇上还能反悔? 这次,又是章皇后赢了! 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次最大的赢家却是陆靖然。 皇上赐婚也不是说赐就赐的,总得选个良辰吉日,呆在信中侯府的林姝却一直都是惴惴不安,这几日宫里头半点消息都没有,章皇后那边也没有动静……这,实在是太反常了! 哪怕她派了芸豆去三皇子府附近打探消息,也是什么信儿都没有。 189 你喜欢他吗 189 你喜欢他吗 三皇子府里边也将所有的消息都瞒得死死的,连半点风声都没有投出去,林姝派了芸豆出去打听了好几次,可都是无功而返。 至于宫里头的消息那更是想都不用想了,她压根没本事往宫里头安插人,不管在宫门口绕来绕多少次,能看到的也只是那高耸威严的城墙。 林姝心里着急的不行,偏偏这种话不好对别人说,不管是对连氏还是对林慧,都说不出口,说多了只会惹得人担心。 她只觉得这事好像没有可以完完全全依靠的人! 其实她上一世不也一样没有依靠的人吗?能靠的还是自己…… 她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件事要找人商量商量,心乱如麻的感觉并不好受,若这样苦苦挨到最后,她肯定会疯掉的。 到时候章皇后还没有找她,她就已经自乱了阵脚,那如何了的? 找陆靖然? 林姝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张俊朗的面容来,如今好像在这个世上她除了去找陆靖然,好像没有别的人可以找。 其实这个时候的陆靖然已经从飘絮那边得到了消息,章皇后和宁国公夫人小章氏已经有意将林姝嫁给他,他心里高兴得像是什么似的,恨不得即刻将这个消息告诉林姝。 可冷静下来之后他却想了想,林姝喜欢他吗? 他不知道! 最初的雀跃到了最后渐渐变成了忐忑和不安。 陆靖然只顾着高兴,好像从来没有想过林姝到底愿不愿意嫁给自己? 纵然她知道自己并不如外面所传言的那般纨绔不堪,可不厌烦不等于不喜欢,这个道理陆靖然比谁都清楚……他对那些风月场所的女子,也只能勉强算上不讨厌了。 陆靖然思来想去,想了很久,终于还是去了信中侯府的玲珑阁一趟。 因为林姝素来喜欢清静,所以玲珑阁内外把手的丫鬟并不多,陆靖然只坐在了院子角落里的那棵葡萄藤的竹躺下下。 他看着林姝屋子里透出的灯光,莫名的觉得心安,还有些踏实。 以后两人成了夫妻,林姝是不是也是每日这样亮着一盏灯等他回来? 想想,他就觉得心里微微有了些暖意,好像对素来不喜欢的宁国公府也多了几分期冀起来…… 陆靖然不知道在玲珑阁的院子里呆了多久,只感觉这丫鬟好像越来越少了,夜里好像也越来越冷了,这才站起身来准备一跃到墙上去的。 可殊不知他刚站起来,走到廊下的芸豆一瞥眼,就尖声叫了起来,“呀,陆公子来了?” 她年纪小,眼睛尖,声音又大,她这一叫嚷,屋子里的林姝也听到了动静。 正发呆的林姝听到动静慌忙从屋子里赶了出来,恰好看到陆靖然那俊朗的面容,天上的星子很稀,陆靖然的神色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他束手站在廊下,身子笔直的像一棵松树似的。 林姝犹豫片刻,才道:“靖堂叔,您怎么来了?” 陆靖然只觉得有些尴尬,他总不好问你马上要成为我的妻子了高兴吗? 他想了想,才道:“我想着闲来无事,所以来看看你。” 林姝点点头,可接下来的话却有些不好说了,她心里也有事,可却又怕这种事情说出来让陆靖然为难,不管怎么说陆靖然和八皇子都是表兄弟,哪怕只是名义上的,可这么多年也是以表兄弟互称的。 若他知道自己心里所想,会不会觉得自己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些?八皇子失什么身份?自己又是什么身份?八皇子说要娶自己为妻,自己不仅不高兴,甚至还苦着一张脸…… 林姝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轻声道:“小厨房刚准备了牛乳羹,靖堂叔要不要用一些再走?” “我还有事儿,就不用了,改日罢!”陆靖然摇摇头,转身就走了。 可心里多多少少却有些失落……方才林姝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是不是并不想看到自己? 站在廊下的林姝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还是芸豆在一旁轻声道:“……陆公子怎么来过来瞧咱们姑娘?” 她这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素琴掐了一把,朝她使了个眼色,芸豆便似懂非懂的闭嘴了。 林姝看着心情也不像是太好,用了些牛乳粥便早早睡下了。 芸豆却是缠着素琴问东问西的,“……素琴姐姐,怎么你不喜欢陆公子来找姑娘吗?” 如今素琴都已经将近二十了,这几年不管是林姝还是连氏都帮着她张罗着找亲事,可都被她拒绝了,“你觉得陆公子找姑娘有什么好的?姑娘说亲事本就不容易,若是和陆公子那样的人有所牵连,到时候这亲事也就更加难了……” “我知道,陆公子不仅好几次救过姑娘的性命,也救过咱们的性命……可芸豆,咱们的命是姑娘的,一辈子都是要照顾姑娘的,只有姑娘好,我们才能更好,陆公子是什么身份?暂且不说他在外面包养那些姑娘到底是真是假,就说说他那身份,咱们姑娘嫁过去只怕日子都不好过,宁国公夫人更是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如今陆公子好歹还有宁国公府太夫人和宁国公护着,可等过个几十年了?到时候谁来护着他,又有谁来护着他们家的姑娘?宁国公府家大业大,到时候规矩又多,叫我说呀姑娘嫁给他,还不如真嫁给表少爷的好,也不知道表少爷如今怎么样了……”算算日子,就连放榜那一日连有尧都没有亲自过来报喜,因为这件事,连氏不知道有多难过。 她和连氏倒是想的一模一样,不愧是在年氏身边长大的。 芸豆却是咬着麦芽糖,巴巴地道:“可姑娘不喜欢表少爷呀……”年少的姑娘啊,总是将情爱看的比性命还重要。 “那你觉得姑娘喜欢陆公子吗?”素琴都有些犹豫了,每次姑娘看到表少爷的时候都是落落大方,可看到陆公子的时候,嗯,她总觉得姑娘有些不一样,但到底是哪不一样他却有些说不上来。 芸豆摇摇头,可接着又点点头,“我觉得姑娘好像是喜欢陆公子的。” 素琴忍不住笑出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你这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些什么呀?” “我晓得,我哪里就不晓得了?”芸豆一下子来劲儿了,低声道:“陆公子救了咱们家姑娘多少次啊,素琴姐姐,难道你没听戏吗?这柳成园的戏班子里头都是这样演的,英雄救了美人,到了最后,这美人一定会喜欢上那英雄的,所以咱们姑娘也一定喜欢陆公子。” 说着她想了想,轻声道:“而且呀,素琴姐姐你想想什么时候表少爷来了,姑娘会留他吃糖水?一般都是亲自派人送过去的,你忘了姑娘总是说男女大防,哪怕是表兄妹之间也多多忌讳些才是,可姑娘又什么时候忌讳过陆公子了?” 素琴却是恍然大悟,她怎么就没有一个小丫头想的明白,亏她还比芸豆大那么多…… 如此思来想去,素琴却是一夜都没有睡好,第二天眼睑下面一片青紫。 可她看到林姝的的时候,林姝的模样也没好看到哪儿去……当时她就觉得定是因为那陆靖然来了,所以姑娘才会变成这般的! 林姝一瞧见她,就看出她有心事儿了,借着用早饭的时候将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打发了下去,“怎么,你有话要和我说?” “什么都瞒不过姑娘的眼睛。”若论衷心,好像没谁能比得过素琴了,她犹豫了片刻道:“姑娘,奴婢有句话想要问问您,想了一夜,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和姑娘之间还从未谈论过这样的话题。 林姝也觉得事情好像有些严重,“咱们之间难道还能有什么不能说的吗?你只管说就是了。” 素琴犹豫了很久,才道:“姑娘,您喜欢陆公子吗?” 什么? 林姝只以为自己昨晚没睡好,一时间听岔了,忍不住又问了遍,可再次等着素琴重复了这个问题一次后,脸上难掩惊愕之色,“好端端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这一世的林姝从来没想过……她觉得自己是不喜欢陆靖然的,毕竟上一世她喜欢邵圣平的时候,整日对邵圣平牵肠挂肚,就好像惦记上一个极好的东西,不知道那东西什么时候就被人抢走了,她得早些下手才是。 所以上一世她才想出那般下作的法子来,这也难怪到了最后世人都瞧不起自己…… 她想了想,很是坚决道:“我怎么会喜欢靖堂叔?我和靖堂叔不过是朋友罢了,况且靖堂叔又救了我那么多次,心里有的只是感激,不管是阅历上还是人脉见识上,靖堂叔都比我多,有些不懂的问题问问靖堂叔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儿。” 活了一世,她将很多事情都看的很淡,可如今想起来她和陆靖然,还真的有点不对劲,“你放心,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以后我会注意些的。” 190 林姝的亲事 190 林姝的亲事 见林姝眼神坚定,素琴悬着的一颗心也就放下来,“姑娘,奴婢比任何人都希望您过得好,只要您过得好,奴婢也就安心了。” 其实她哪里是不想嫁人了,只是放心不下林姝,当日五夫人连氏将她送到,玲珑阁的时候就对她说过以后,林姝就是他的主子了,要关心林姝照顾林姝,将林姝当成妹妹一样疼爱。 这几年他觉得自己做到了,但如果不能看到林姝嫁人,他哪里会放心的下? 林姝点点头,轻声道:“素琴你待我的好,我都知道,在这个世上碰着我惯着捧着我的人有很多,除了母亲,也叫你、芸豆还有樱桃是真真心心关心我了,我心里都清楚的。” 樱桃这个名字已经许久没有在玲珑阁被提起了,直到如今素琴还不太清楚姑娘为何要将樱桃从江苏接过来,她和芸豆是姑娘的丫头,可樱桃过的却像是主子似的,“姑娘,樱桃那边您是怎么打算的?” 林姝道:“樱桃……她从小野惯了的,就算是接她到信中侯府,这只怕也会不习惯的,这比杀她还难受,既然他如今在庄上过得挺好,那就以后让他在庄上过着吧,到时候看她喜欢谁,为她寻一门好亲事就行了。” 说着,她顿了顿,手轻轻覆在了素琴的手上,“你的亲事一直是我心上的一根刺,如今你年纪大了,原先在庄子上的时候没有合适的人就罢了,可如今都回来有些日子了,也该操心操心自己的亲事了。” “前段时间我去芳华园,母亲还和我说庄子上来一两个管事还不错,你要不要见见?或者还有铺子上有几个掌柜的儿子,你也可以瞧一瞧,反正你的亲事,我和母亲总会亏待你的。” 素琴遥遥头,“其实奴婢也想过,嫁人……嫁人有什么好的?侍奉公婆,照顾丈夫,还得顺带照顾丈夫的小妾,还不如呆在您身边照顾您呢!奴婢对您好,您也对奴婢好……可以后真心真意对旁人,旁人也许还不如您对奴婢好了。” 她是想的很明白,她从小被连氏养在信中侯府,见的也多了像有身份有体面的丫鬟都被指给了主子的贴身小厮亦或者管事。 主子身边得力的人手上有些银子,成亲了买丫鬟还是妾,那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林姝轻声道:“可你总不能一直不嫁罢?” 素琴并没有说话。 林姝道:“我知道在府中你看的多了,不管是大伯父,二伯父还是我父亲,好像没谁是靠得住的,更别说别的男子了,动辄对这个媳妇不是打就是骂,当年,祖母身边有个丫头,那是多得宠啊!” “可是在被指婚给一个得力的管事之后了,没几年的管事就去了纳了妾,这妾侍将她压得死死的,后来那妾侍还生了个儿子,她丈夫更是闹得想要休妻,当时祖母为这事还这事还动了怒,可将他们两口子找到跟前的时候,那丫头却还维护着自己的丈夫。” “又了几个月,她满身是伤的闹到祖母跟前要祖母给她做主,这一次祖却是什么都不管了,过了半年那丫头就死了,祖母当时见着她留下孩子可怜,送去了五十两银子,只是那五十两银子在怕那孩子见都没见到,就被孩子的继母给抢走了……不过你放心,你的心事我有分寸,到时候那人一定给你找最妥帖的,若是你看不上,就算是皇帝老子来提亲我都不会答应的。” 这事儿还是她小时候发生的事情了,可这么多年她却是急得清清楚楚。 素琴实在是感动,含着泪道:“奴婢只是个丫头,奴婢的亲事用不着您这么费心的,当务之急您要担心的是自己的亲事,二姑娘、三姑娘和五姑娘的亲事都已经定下来,就剩下您了,您是不知道夫人急得像什么似的,叫奴婢说表少爷就很好了,如今又中了举……” “素琴,这些话旁人说说也就算了,怎么你也开始劝我了?你一直跟着我,我不喜欢听什么你都知道,我也一直将尧表哥当成亲哥哥似的,况且又有三姐姐的事在前头,这种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林姝的心意是越来越坚决,“如果真的是为了叫你们安心,我嫁给了尧表哥,这不管对我还是对姚表哥都是很残忍的事情。” “至于我的亲事该来的总会来,急不得的,大庆朝民风开放,十七八岁才出嫁的姑娘也不是没有,我都还没及笄了,你们一个个怎么急得像是什么似的?” 对于自己的情绪,林姝是一点都不着急,她只觉得,人成亲与否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要过的开心。 如果成亲之后还没有未出阁之前更开心,那为什么要成亲?成亲的意义又在哪里?这个道理是她活了两世才领悟过来的,她不指望母亲或者素琴短短几日之内就能明白。 可林姝没想到才过去几日,这发生的一件事却叫她心里觉得难受极了。 林倩明年年初就要嫁了,二夫人几乎掏空了家当给自己闺女当嫁妆,不管怎么说自己闺女嫁的也是侯门世家,也是要当世子妃的,若是嫁妆少了,说出去不仅名声不好听,女儿以后在婆家如何能够抬得起头来? 可是,二夫人手上的银子统共就这么多,都给了林倩,接下来的日子便更加捉襟见肘了会。 所以她便将目光落在了连氏身上,她去找连氏说是姜家还有一个没成亲侄儿,吹嘘的好像那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人似的。 连氏听这话自然是喜不自禁,姜家的是什么人家,虽说底蕴不如信中侯府,可到底也是阁老之家,培养出来的儿子闺女个个是知书达理,没谁不称赞的。 当即连氏就心里边高兴得像是什么似的,可她晓得二夫人的为人,只说要下去与林沛商量商量。 但等二夫人一走,她便将女儿找了过来,脸上满满的都是欣喜。 林姝只觉得啼笑皆非,只道:“娘,二伯母是个什么性子您不知道?他巴不得所有人都能说的她……若姜家真这样有出息的侄儿,姜家怎么会放任他到这个年纪还没成亲?我估摸着那就是一歪瓜裂枣,二夫人将他当成了宝贝疙瘩献到咱们跟前来。” 她就有些不明白了,母亲素来精明,怎么偏偏在这件事上犯了糊涂,之前这样的事儿也发生过几次了,“这件事咱们先不着急,我先派人下去查一查,打听到了消息之后再回来告诉您……” 连氏还是有些不甘心,“你二伯母平时做事是有些不靠谱,可这件事却不是儿戏,她也是有女儿的,能够体会到我的用心……方才她也说了,这人了也就年纪稍大些,若非家中贫寒,也不会挨到今日才没成亲!他母亲更是个好相与的,可到底是姜家的族人,门第低的他们瞧不上,门第高了,他们也拿不出拿不出聘礼来,一来二去,那孩子的亲事才拖了这么久!” “我倒是觉得家中贫寒倒是无所谓,咱们连家又不缺银子,到时候有我补贴你,你那日子不会过的比谁差……银子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到时候我这银子都是你的,到时候你过的不说比你三个姐姐好,起码比起林怜来是绰绰有余的……” 林姝听了又好气又好笑,更多的却是心疼,“这件事儿我会派人去查一查的,若姜家那远方侄儿真的像二伯母说的那么好,我定会好好考虑这门亲事的。” 可不查不要紧,一查却叫林姝觉得气坏了。 二夫人说的这人这人的确是姜阁老家的远方侄儿不假,虽说是远房亲戚,但未免也太远了些,更不要说家里头孤儿寡母的,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都不为过,一家老小几乎都是靠着姜家过火。 二夫人说他已经中了举人更是没影的事,恨不得连秀才才勉勉强强中一个,下头还有五六个弟弟妹妹,若自己真嫁过去得了,岂不是补贴这一大家子人? 林姝压根没敢把这件事跟林姝说事,也就含含糊糊提了几句,当即连氏听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了,“……我,我真是看错你二伯母了,原本以为这些年了,她性子稍微能改些,万万没想到还是这般……” 母女两人正说着话,外头却传来了芙蓉匆匆忙忙的声音。 她素来谨慎,这般慌乱还真是第一次。 大冬天的,芙蓉跑的是一脑门子汗,可什么都顾不上,“夫人,姑娘,宫里头来人了!” 林姝倏地站起来……莫不是章皇后的人来了? 连氏淡淡道:“宫里头来人了,和咱们有什么关系?瞧你这般紧张做什么?”信中侯府好歹也是一侯府,每年除夕的时候宫里头都会赏赐一两道菜下来,平日里偶尔也会有宫里的人过来,这不算是什么稀罕事儿。 芙蓉摇摇头,低声道:“不,不是的……大夫人那边点名说要姑娘过去,说是皇上给姑娘赐婚了!” 191 无法改变的事 191 无法改变的事 赐婚? 林姝自然不会觉得皇上会给她与八皇子赐婚,既然这消息是从宫里头传来的,那这件事和章皇后就分不开,她想也不想就能知道章皇后给她找的个歪瓜劣枣。 不过说实在的,若皇上真的将她许给了八皇子,她也不愿意的,有那样一个婆婆,在那种勾心斗角的地方生活,只怕她这辈子都没什么安生日子了。 连氏脸上的神情却是变幻莫测,“好端端的皇上为什么会给我们家姝姐儿赐婚?” 皇上赐婚,那不是知道林姝,而是给信中侯府颜面,就算是真的赐婚,但是该给林嘉或者林慧赐婚,怎么会落到林姝身上来?这太匪夷所思了些…… 芙蓉急的眼睛都红了,“奴婢……奴婢也不晓得,大夫人说人都已经在正厅了,要您赶紧过去了。” 如今太夫人当不得事儿了,今天是给林姝赐婚,那就必然需要连氏在场。 连氏与林姝两人匆匆忙忙去了前厅,皇上派来的内侍已经候了许久,脸上带着些许不耐烦的神情。 如今他见着人都已经来了,拂尘一摆,尖声道:“奉天承运,皇上诏曰,信中侯府林姝钟灵毓秀,贤良淑德,朕躬闻之甚悦,今宁国公府长子陆靖然已过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林姝待字闺中,与宁国公府长子堪称天造地设,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林家四女赐给宁国公府长子为妻,共结两姓之好,一生之美……” 方才大夫人已经暗中塞了银子,打听了些消息,如今听到这话一点都不惊奇。 倒是连氏眼前一黑,若不是林姝眼疾手快扶了上去,只怕林姝就要晕过去了,她倒是大大方方接旨了。 倒是连氏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嘴里呢喃了半天,却是连个完整的句子都没有说出来。 大夫人也从未碰上过这种事儿,最后还是还是林姝上前道:“多谢皇上美意,还请还请公公回去,代我们谢谢皇上,多在皇上跟前美言几句。” 这是皇上赐婚,莫说是皇上将她赐给陆靖然,就算是将她赐给猫儿或狗儿,那她都只能说谢谢,若这件事传到皇上耳朵里去了,皇上甚至还会因此对信中侯府心生不满。 那内侍去怜悯地看了林姝一眼,心中暗道,唉……是个可怜见的姑娘,怎么就赐给了那样一个纨绔了? 因为林姝会做人做事,那内侍的神情也好看了几分,“四姑娘好生歇着罢,既然是皇上赐婚,到时候所有的事儿会有礼部和钦天监着手准备的。” 林姝笑着奉承了那公公去,不仅喊了个得力的管事将那内侍送出门,甚至亲自将那内侍送到了垂花门口。 等着她折身回来的时候,连氏已经在屋子里哭成一个泪人。 大夫人一直在旁边劝道:“哎,你就莫哭了,哭的我这心也跟着乱了……要是眼泪有用,我也就陪着你一起哭了。” 她也是当娘的人,就算当初不是很喜欢林姝母女,可如今想来林姝母女在这信中侯府里头也算是有人情味的了,更别说林慧和林姝素来又那样要好…… 连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恨不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了,“大嫂?你说我如何不伤心?之前我一直盼望着姝姐儿能够嫁给尧哥儿,可姝姐儿不愿意,我想着成亲是一辈子的事情,她不愿意也就算了,这亲事慢慢选,总能选个好的,但没想到,怎么突然皇上就赐婚了?还定下了宁国公府大爷?您说,是不是有人在中间熊动手脚?” 大夫人虽出身名门世家,但这些年一直为太夫人压得死死的,府里头的大事小事都是太夫人做主,如今这种事叫她拿主意,她也说不上了。 想了想,她才道:“我也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同寻常,好端端的,皇上怎么就知道姝姐儿?而且宁国公府大爷是皇后娘娘的外甥,皇上赐婚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儿,可皇上和皇后娘娘真的看重宁国公府大爷,要赐婚,不早赐了,怎么会等到现在?” 两人越说越觉得奇怪,可看到林姝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 特别是连氏,那眼泪又啪嗒啪嗒落了下来,只觉得自己的女儿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了。 林姝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娘,您别这样,事情都已经成这个样子了,就算是哭也没有用,反正这亲事已经定下来了,咱们还是别说了,说多了莫叫有心人听去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儿,高兴好像没有,难过,好像也没有。 与其说让她嫁给八皇子,她宁愿嫁给陆靖然了,不说以后两人恩恩爱爱,起码也能相敬如宾的,到时候陆靖然在外头包养粉头还是戏子,和她都没有关系,若陆靖然愿意将这些人纳进门,她也会同意的……很多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不过宁国公夫人小章氏,好像有些不太好对付……她已经开始打算以后该怎么办了。 连氏看着女儿沉默的侧脸,只当她是太难过了,当即什么都顾不上,搂着林姝就嘤嘤哭了起来,“我的姝姐儿,我可怜的姝姐儿……” 她现在只恨自己身份不高,若自己真的很大夫人一样出身名门望族,现在只管拿了大把银子去宫里头打点。 她哭着哭着,连大夫人都跟着红了眼眶,背过身子去偷偷抹眼泪。 没多时林慧也匆匆忙忙赶了过来,大夫人之前不不准四处走动,可这个时候她过来了,大夫人也什么都没有。 她的眼泪也跟着掉下来,“姝姐儿,怎么办?怎么办了?” 如今林姝要嫁给宁国公府大爷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似的,飞遍了心中侯府的每一个角落,林慧会得到这个消息,一点都不意外。 林姝强撑着笑意,“瞧你们一个个这都是怎么了,我都没哭,你们哭什么了?嫁人嫁人,这姑娘家哪有不嫁人的,况且以后日子过成什么样,还不是要靠自己,如今哭哭啼啼的,等着嫁到宁国公府的时候哭丧着一张脸,这还没成亲呢,人家夫家就不乐意了,更不要说成亲之后,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没有了转圜的余地,她也不想去为这种事情劳心伤神。 林慧哭的不能自己,“可……可……”可了半天,她却是没个完整的句子。 她想了想,觉得待会儿要提点林姝几句,她还记得当初他们小时候在成安府的时候曾救了宁国公府大爷一命,到时候让林姝把这件事说出来,兴许看看这件事的份上,宁国公府大爷还能好好待林姝。 几个人说了几句话,林姝就扶着连氏回去了芳华园。 这会子太夫人那边也得知了这个消息,半晌却是没回过神来,很久之后才道:“这都是孽缘啊……” 陈妈妈知道她这是想起了当年的事情,轻声道:“如今虽然您身子骨好了不少,可太医也说了还是安生歇着才是,莫要多想……虽说宁国公府太夫人怨恨您,但那也是多少年之前的事情了,之前宁国公府太夫人还来看了您好几次,说不准之前的恩恩怨怨都已经忘记了。” 她知道太夫人并不是心疼林姝,而是佛经念多了,相信会有因果报应这么一说。 当年太夫人抢了老侯爷的时候,那个时候宁国公府太夫人就含泪道,说太夫人会得报应的……如今这报应不是来了吗?太夫人膝下曾有五个儿子,除去死去的那个庶出儿子不说,四老爷一出生就夭折了,剩下的三个儿子,有两个都没出息,还剩下一个有出息的却和太夫人离了心。 看看宁国公府太夫人,曾也有三个儿子,如今虽只留下了一个儿子,可京城上下谁不知道宁国公孝顺,得了什么好东西第一个就送到宁国公府老祖宗那去……都是可怜人,可也有谁更可怜这么一说。 太夫人摆摆手,不稀罕听她说这些糟心事儿,“她哪里是来看我的?分明就是来看我笑话的,你当我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怕巴不得我死了的好,我偏偏要好好活着,叫她们不如意。” 顿了顿,她更是道:“好在皇上赐婚的是四丫头,也算是一桩好事儿了。” 她不待见林姝那也是信中侯府谁都晓得的事儿,林姝嫁到宁国公府去受苦……倒是正合了她的心意。 这个时候的林姝送了母亲回芳华园之后,走到半道却是找了个石凳坐了下来。 如今已经到了腊月,顶上虽有暖洋洋的太医,可天儿还是冷得很,林姝怀里抱着暖炉,一个人呆呆坐着。 素琴在旁边也不好劝什么,反正她这眼睛一直都是红通通的。 坐了半刻钟,林姝察觉到了冷,这才站起身来,“咱们回去罢……” 她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若陆靖然娶了她,那陈阁老家的三姑娘陈瑶怎么办?还有,那这一世陆靖然会不会手刃嫡母和弟弟,成为宁国公了? 192 林姝亲启 192 林姝亲启 很多的事情已经偏离了上一世的轨道,很多事情都已经变得不一样了,包括陈瑶。 其实这一世到了现在陈瑶的名声并不显,众人只知道陈首辅家里有三个孙女,一个被许给了皇子,一个被嫁许给了成安侯府世子爷,还有一个是谁众人并不清楚,甚至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清楚。 林姝这几年也跟着出去了几次,可好像从来没有见过陈瑶,甚至连陈瑶的名字都没怎么听闻过。 可这并不代表陈瑶是个很简单的人,相反她样貌出挑,也很有城府,好像不管什么地方都挑不出差错来,上一世陆靖然成了宁国公,好像压根就没先说过陈瑶配不上陆靖然,这样一个姑娘怎么会简单的? 况且她若真的没没有几分过人之处,眼高于顶的邵圣平又怎么会垂青于她?一直对他心心念念了? 林姝只觉得心里烦闷的很,她很想找陆靖然问个清楚,她到底知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叫陈瑶的姑娘?有没有和陆靖然见过面? 可想想,还是算了。 万一这个时候的陆靖然也和她一样,才接到皇上赐婚的这个消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毕竟在之前他们俩儿像是朋友似的……若是见面了,也会尴尬。 她的沉默落在了素琴眼里,素琴只当她心里觉得委屈,红着眼睛道:“姑娘你心里难受就哭出来罢!方才您在夫人面前一直强撑着没有说话,不必在奴婢跟前也遮掩着,奴婢瞧着难受……” 林姝转过身看着她,甚至还笑了笑,“之前你不是说等着我亲事定了之后,你就能安安心心嫁人了吗?倒真叫你说准了……正好趁着这段时间你先好好歇一歇,到时候再要母亲好好给你挑几个人,你选个最顺眼的嫁了。” “若是没瞧上也没关系,反正母亲那边得力的也多,咱们慢慢挑就是了。” 素琴的亲事一直都是她心头的一根刺,上一世素琴跟在她身边就没有落得什么好下场,这一世素琴过的幸福她才能安心。 “姑娘,您这样子……要奴婢怎么能安心嫁人?”素琴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看她这样子,比林姝伤心多了。 林姝捧着暖炉缓缓朝前头走着,轻声道:“你怎么就不能安心嫁人了?难不成你还能守着我一辈子不成?别说是嫁到宁国公府去,不管是我嫁到哪儿去,以后都是要受委屈的,你还能一辈子护着我不成,况且我身边也不缺人的,不还有芸豆吗?” “芸豆?”素琴摇摇头,“芸豆这丫头的性子都还没定下来,整日只知道胡闹,放在您身边陪您说说话还成,可不能将重要的事情交给她……” 原先她在芳华园的时候,眼里心里只有连氏,到了如今眼里心里也只要林姝了。 林姝如今已经抬脚迈进屋子里去了,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好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也会有法子的,这样罢,待会儿我派人与母亲说一声,趁早选几个人出来给你瞧瞧。” 这件事儿就算是这样定下来了,毕竟素琴的年纪不小了,都快二十岁了! 寻常人家这姑娘家到了这个年纪,都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娘了。 芸豆却整日哭哭啼啼的不是为了林姝,就是为了素琴,林姝还专程派人给她买了她最喜欢吃的冰糖葫芦,也没见过她效果几次。 她还偷偷拉了素琴说话,“素琴姐姐,之前陆公子那么喜欢来找我们家姑娘,怎么这亲事定下来之后反倒是没了动静?” 素琴心里也跟着不舒服,“这……我哪里知道,只怕是陆公子也不愿意娶我们家姑娘罢?他素来在外头胡闹惯了的,如今这亲事定了,到时候有人管着他,他心里哪里舒服?况且我们家姑娘的名声……他也不是不晓得……” 芸豆却是一跺脚,扬声道:“就是因为他晓得我们姑娘是什么性子,他怎么还敢嫌弃我们家姑娘?那……那些事儿他都是知道的呀!” 宁国公府虽是一等一的勋贵之家,可他们家姑娘可是信中侯府嫡女了。 素琴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这种话说多了,对谁都不好,若话传出去了,只怕姑娘会不高兴的。” 其实这几日林姝也是忙的很,不仅要应付林慧时不时来探望她,还有连氏经常来陪她说话,生怕她不高兴似的! 林姝却觉得无所谓,压根就没有不高兴的时候。 又过了小半个月就要过年了。 一开年林倩就要嫁出去了,所以今年的除夕过得倒是有些伤感,太夫人身子骨和之前比好了许多,甚至能拉着他们的手给他们发蜜橘。 只是这压岁钱发到了林姝手上时,她脸色确实有些变化,明显不如之前高兴了,只淡淡道:“没想到四丫头的婚事也定下来,虽说钦天监和礼部那边还没有定下日子,可你们也要开始着手才是!” 她丝毫没想过林姝不会嫁区宁国公府,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哪怕宁国公府大爷再纨绔再不成器,皇上的旨意下来了,就是死也得嫁! 连氏你听到这话又跟着红眼眶,其实林沛心里也有些不舒服的,林姝就算再胡闹再不成器,也是他的女儿,他的骨血……更何况如今长泽郡主都已经死了,林姝又那样聪明,嫁到宁国公府去实在是可惜了。 更何况宁国公府好像也不是个安生地儿。 林姝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事到如今,她已经接受这件事了。 可陆靖然里边连封信都没有寄过来,这都快一个月了,这种事儿在他们身上,好像还是第一次了。 林怜自从林姝的亲事定下来之后,就变得格外雀跃了,“四姐姐,如今咱们都要出嫁了,该趁着这个机会多聚一聚,以后嫁人了,姊妹之间见面的次数就少了……二姐姐还有两三个月就要出嫁了,我看不如这样罢,等着桃花开了咱们设个桃花宴,你们觉得怎么样?” 其实她想的很明白,林姝嫁的好像还不如她了。 她虽是个妾侍,到时候等着生了长子,想要翻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林姝一辈子和那个纨绔在一起能有什么出息? 林慧白了她一眼,这林怜,还生怕自己要嫁给解元郎似的,张狂个什么劲儿,“如今咱们该绣嫁衣的绣嫁衣,应该做什么的做什么,五妹妹妹妹倒是挺有闲情逸致的,你不用绣嫁衣,我们还要绣嫁衣了。” 这话也无异于在林怜伤口上撒盐,妾侍出嫁时穿不得正红,只能穿粉红,再加上林怜之前的事儿做的叫太夫人寒了心,太夫人压根就不愿意去管她的事儿,只将她的嫁衣交给了针线房。 林怜脸红一阵白一阵的,眼眶一下子又红了,“三姐姐,你……你未免太欺负人了些。” 因为林慧要出嫁了,所以大夫人除了不准她四处走动,将她看的是愈发娇惯了,她胆子也大了,“我怎么就欺负你了?不如你叫长辈们评评理儿,我可有说错什么?” 她可不怕了! 压根就没人想要替林怜出来说话,后来还是林沛见着林怜哭哭啼啼个不停,皱眉道:“好了,怜姐儿,你也莫要哭了,正守岁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当初他是疼爱这个幺女的,可之前被林怜折腾了几次,将他的耐心都耗费尽了,只丢了一句话,“你不愿意嫁到成安侯府当妾侍,难道我这个当父亲的愿意看着自己的女儿当妾?若不是你当日做下了那样见不得人的事,事情怎么会落到这个境地,我没罚你就好了,你怎么还有颜面求到我跟前来?” 如此一来,林怜却是再也没有去找过林沛了。 林怜如今在信中侯府几乎成了过街老鼠,她红着眼半晌没有说话。 后来还是太夫人缓缓开口道:“……明儿就是新的一年了,咱们家又得嫁出去三个姑娘,祖母只希望你们出嫁了之后也要时刻自己是林家女,时时刻刻想着林家,莫要丢了林家的脸面。” 林慧和林姝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这种话从小到大她们已经听了太多遍了。 在林姝偷偷打了第三个哈欠的时候,太夫人这才叫她们回去歇着。 连氏心疼女儿,也不要女儿陪着守岁,直说明儿给她一个大红包,就要她回去歇着了。 林姝并不喜欢除夕,总觉得太累了些,如今刚抬脚回到了玲珑阁,芸豆就兴冲冲过来了,“姑娘您看。” 说着,她挤眉弄眼的将一封信呈了上来。 上头写着“林姝亲启”,字迹,林姝是再熟悉不过了,这是陆靖然的字迹。 芸豆笑眯眯的,比吃到了糖葫芦还开心,“姑娘,方才奴婢准备去吩咐小丫头给您烧地笼的时候,在您桌子上发现了这样一封信,可抬头一看,什么影子都没有,定然是陆公子送过来的了……” 193 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 193 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 等着林姝拆开信笺,却发现里面掉出了三张一百两两的银票,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林姝愣住了,芸豆也跟着愣住了,低声道:“怎么会这样?” 她以为这是陆公子给自家姑娘递的情书了,毕竟按照规矩,在未成亲之前他们是不得见面的,她这个丫鬟倒是挺乐意在其中当牵线人,替他们传递书信了。 林姝又看了看,信笺里头空空然也,“估摸着是靖堂叔给我的压岁钱罢!”她心里有些觉得奇怪,但更多的却是有些失望的,只是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罢了。 素琴轻声道:“姑娘,我会帮您把这些银子收起来罢!” 连氏时常塞银子给她,数目虽不算太大,可多多少少加起来,她俨然一个小富婆了。 林姝点点头,“那就收起来罢!” 因为今年信中侯府有三个姑娘要出嫁了,所以过年并没有显得很热闹,甚至还带着几分萧条。 更别说林沛在今年的考绩中只得了个良,要知道自从他入仕之后一直得的都是优,所以信中侯府上下显得有几分阴郁。 林倩却是有些高兴,她就见不得信中侯府上下所有人都为五房和五叔转悠,更是拉着二夫人的袖子低声道:“娘,您说五叔会不会入内阁?” 想要入内阁并不简单,就算是之前姜阁老说过林沛有希望,可大庆朝的读书人有多少?这有希望入内阁的人有不少,想要入内阁,谈何简单啊…… 二夫人摇摇头,“这我哪里知道?前几次你父亲还跟我提过这事儿,说让我去姜家试探试探口风,你父亲是个什么性子,你还能不清楚?每日不是惦记着那些花儿草儿的就是古玩,若不是你五叔找了他,他哪里就会想起这件事来?” “其实你五叔能不能入内阁也不是你伯祖父说了算的,我看这件事就悬乎的很,今年你五叔考绩得了良,另外一个吏部侍郎得了优,原本那吏部尚书年纪大了,众人都以为那吏部尚书的位置会是你五叔的,但如今这样一来……那吏部尚书的位置是谁的就不好说了。” 其实连她这个内宅妇人都瞧出来去年林沛的行径好像有些怪怪的,经常不着家也就算了,说是在朝堂之上也屡犯小错……如今张阁老年纪大了,正是最关键的时候,林沛哪里能犯错? 林倩却是显得很高兴,“要是五叔不能进内阁,我看姝姐儿以后还张狂个什么劲儿……” 其实这些年不是林姝张狂,是林姝看清了她的真面目,选择与她疏远,但先前她不知道收了林姝和连氏多少好东西,一时间这些东西都没有了,她怎么受得了? 斗米养恩升米养仇,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二夫人拍拍她的手,低声道:“你呀,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怎么连这样的道理都不懂?你大伯还有你父亲都是个靠不住的,信中侯府若不是有你五叔在朝堂上支撑,只怕连一等的勋贵之家都都排不上了,变得和那成安侯府一样成了落魄户,你是信中侯府出来的姑娘,难道走出去了就有颜面了?” 她很聪明,知道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了,她巴不得林沛能入内阁,甚至成为首辅。 林倩瘪瘪嘴道:“可我……可我就是看不惯林姝那样子……” 二夫人笑了,其实这些年来她也不待见林姝,可她不是林倩,不会表现的那样明显,“你与她置气个什么劲儿?等过个十年八载的,只有她巴着你的份儿,何必如今闹得不高兴,没得显得小家子气,倒是和林怜一模一样了!” 林倩一想,好想这林家的几个光,也就之家嫁的最好了,林慧一嫁人就成了伯夫人,可淮阴伯府哪里就比得上安东侯府?更别说过个几年,她就成了安东侯夫人。 想及此,她的脊背不由得挺直了些,“娘,还是这世上还是您对我最好了!” 如今她也不做能嫁到皇家去的梦了,别的不说,就看看张愿清,听人说张愿清过的好像并不是太好……是了,皇家的女人好像没谁过得好,如今她也算是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二夫人见着她不在像之前似的哭哭闹闹的,拍着她的脊背道:“这世上我不对你好,还有谁对你好?虽说安东侯夫人有些刁钻,可他能熬多少年?等过个一二十年你熬到头了,这安东侯府还不是你说了算,今日她怎么折腾你,来日你怎么就还回去就是了到时候,你这样想着,不管她怎么刁难你,你心里头都有了盼头。” “到时候安东侯府世子爷整日在外操劳,难道还能去管内宅的事情?”这也是为什么太夫人脾气性子不好,她还一直顺着太夫人的原因,她相信终有一日,她会翻身的,到时候自己吃的苦受的那些罪她都会还回来。 她可不是个心底善良的人! 如此一来,林倩便在府里头安心备嫁了。 没过几日林姝的婚期也定下来了,定在了明年的春末。 日子是礼部和钦天监定下来的,寻了陆靖然和林姝的生辰八字,选了个最好的日子。 因为有礼部和钦天监操持,林姝甚至连嫁衣都不用准备,整日只用打点连氏给她准备的嫁妆。 不得不说连氏出手极为豪气,不仅将自己当初的那些陪嫁搬出来,更是增了不少东西。 就连林慧听说了,也不由得跟着咂舌,“五婶婶真是太有钱了。” 林姝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但连氏还是觉得这东西有些上不得台面,就拉着林姝的手道:“过几日你舅母就要进京了!我没嫁过姑娘,你舅母却娶过媳妇,是个有经验的,到时候问问看她,看你那几个嫂子进门的时候都带了些什么,她们有的你一样都不能落下。” 银子是个好东西,她想着有了银子,自个儿闺女在宁国公府能够站稳脚跟,毕竟这世上没谁不喜欢银子。 林姝却是很是惊愕,“舅母要进京了,什么时候来?” 她记得之前母亲与他说过就舅母会进京,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母亲和舅母之间的情分,她也是知道的,母亲自幼丧母,也是很是高兴,虽有父兄照料,但到底不如女人心细,母亲几乎是舅母帮着拉扯长大的。 长嫂如母,母亲对这个嫂子很是敬重,她还听说当初外祖父要将母亲嫁到京城来的时候,向来听外祖父话的舅母为了这事儿还大闹了一场,母亲出嫁的时候,还狠狠哭了一场。 连氏脸上写满了欢喜,“原本你舅母是不怎么着急的,我也与她说了,如今天气冷了,若是太赶了人也会跟着受罪,可你舅母压根就没想到你立案表哥还能中举,一听到这消息,高兴的像是什么似的,只香泽尽快来看看你尧表哥了。” 如今她也释然了,觉得林姝的亲事已经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可她到底还是觉得有些可怜,连有尧中了举人没来信中侯府报喜也就罢了,就连过年的时候也只差人送了年礼过来,人并没有来,当时连氏还差人过去问了一趟,可连有尧直说要好好准备春闱,不能给连家丢脸。 这个借口一搬出来,就连连氏都不好说什么了。 林姝道:“那舅母过来了,尧表哥岂不是也要过来了?”她很想找个机会与尧表哥把话说清楚。 “那我就不清楚了,你舅母说他的性子平日里看起来不错,可若是犯起倔来,那是九头牛都来不回来的。”连氏也有些犹豫了,想了想道:“不过到时候你舅母都来了,想必他怎么着也要过来一趟的,要不然也说不过去……” 可他们母女却是猜错了。 等着连氏嫂子来信中侯府的那一次,连有尧依旧没过来。 倒是连舅母拉着林姝的手左看右看,不仅将自己戴在的手上多年的玉镯子褪下来给了林姝,这眼神更是一刻都没从林姝面上挪开过。 连氏忙说使不得,“嫂子,这镯子打从你嫁进连家的时候就一直戴着,就连先前你那几个媳妇进门的时候都没给他们,若给了姝姐儿,只怕是有些不合适的。” 连舅母也是个爽朗的人,笑眯眯道:“有什么不合适的?我的东西我乐意给谁,我就给谁,谁还敢说个不是不成?他们若是想要那好东西,靠自己本事去赚,靠我能有什么出息,更何况我是真心喜欢姝姐儿了。” 她拉着林姝的手一直舍不得放开,“啧啧,姝姐儿长得真好,比你小时候好看多了,若是过个几年长开了,那就更好看了。” 林姝听到这话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舅母,看您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哪怕两世为人,她这是第一次见到连舅母,可心里却是止不住的喜欢。 连舅母却是笑个不停,拉着她打趣了几句就道:“我从扬州给你带来了不少好东西,你快去挑一挑,到时候将这些东西拿了自己用或者赏人都不会丢面儿。”她这是要将林姝打发走了。 194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194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林姝知道连舅母是什么意思,转身也就下去了。 其实她心里知道连舅母这是要说她和尧表哥之间的事情,果然等着林姝一走,连舅母的眼眶就红了。 连氏一件,立马去拍连舅母的手,“嫂子,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不是应该高兴吗?”她盼了嫂子已经盼了许久了。 连舅母摇摇头,“我是高兴,瞧见你和姝姐儿,哪里能不高兴了?我……我只是担心尧哥儿那孩子……” 说着,她长长叹了口气,“之前我来京城之前就写信与他说过这几日会来京城,昨日瞧见他了,直说今儿要带着他一起来信中侯府,与他好说歹说,不管我怎么说,他都说不愿意过来,我问他是不是心里放不下姝姐儿……他只沉默着不说话。” “他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他是什么性子我比谁都清楚,越在乎什么事情就越要躲着,像个小孩子似的……只怕他对舒姐的心思还没有断。” 连氏也跟着叹了口气,“尧哥儿那孩子我也是真心实意喜欢的,若不是喜欢他,当初我也就不会说出那样的话了,可实在是两个孩子有缘无份。” 如今她已不想再说陆靖然什么坏话,说多了也没用。 连舅母的眼眶发红,“这话我也就敢和你说说了,除了你有些话我也不知道该与谁说……其实你不知道,姝姐儿被皇上赐婚的消息一传下来,尧哥儿就写乐一封信给我,他说让我写信给你,如果姝姐儿不愿意嫁到宁国公府去,他还是愿意去娶姝姐儿的,还说宁国公府那样的人家不适合姝姐儿。” 其实连有尧那样性子的孩子,不算是心细,可却是连这方面都能想得到,可见有多喜欢林姝了。 他知道皇上在赐婚之前不会打听哪家哪户家的姑娘定了亲,若真的是与皇上说了林姝早在之前就已经与他有了婚约,便是皇上也不好为人所难,只是信中侯府来那边有些不好交代。 他相信你照着林姝的本事,若真的不想嫁到宁国公府区,是会有法子的。 当时连舅母权衡再三还是没有开这个口,她知道若是林姝不愿意,林姝一定会拼尽全力去回绝了这门亲事……她虽没见过林姝,可却也听丈夫听闻起这个素未谋面的外甥女,知道林姝是有手段的,可见林姝心底是愿意的。 不得不说。老一辈人看人额眼光是很是毒辣。 连氏听了这话直掉眼泪,“嫂子,你……你怎么不早点和我说?” “说了又有什么用?说了你难不成还能按着姝姐儿的头嫁给尧哥儿不成?结亲结亲,结的是两家之好,咱们这关系不管孩子成不成亲,关系都是摆在这里的,如果真的因为这些小辈的事儿闹翻了,那还得不偿失了。”连舅母反倒是安慰起连氏来了,“其实各人有各自的命,姝姐儿的事儿你也莫要太伤心了,兴许她到时候过得好了?我瞧着姝姐儿倒是个有福气的。” “而且尧哥儿那边我也正在打算了,得不到的就永远会惦记着,尧哥儿那性子我是知道的,如今想叫他放下怕是有些不可能,可真等着他定下亲事之后,过个几年,他也就忘了。” 连家本就家境殷实,如今连有尧又中了举人,他想要找一门好亲事并不难,可难就难在连有尧如今压根没有娶亲的打算,为了这件事她很是头疼,可这种话她压根就不会说,说了连氏也跟着难受。 等着两人哭哭啼啼了好一阵儿,林姝才进来。 她像是没瞧见两位长辈眼眶发红一般,甚至笑嘻嘻地道:“莫不是舅母把整个扬州的好东西都搬过来了?瞧得我眼睛都花了……” 连舅母也笑道:“你喜欢索性都带着去宁国公府,宁国公府虽是一等一的勋贵世家,可有些东西我敢跟你打包票,他们宁国公府确实是拿不出来的……到时候你拿这些东西去孝敬宁国公府的老祖宗,还有你婆婆,到时候一定找他们喜欢你。” 谁说无奸不商,其实有些时候生意人还好打交道些,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喜欢银子,那就明明白白的喜欢,藏着掖着,显得窝囊。 偏生这世上多得是口是心非的心狠之人。 林姝也不推辞着,笑嘻嘻说好。 连氏听了也跟着笑道:“你瞧你这丫头,你舅母一来就搜刮她的好东西,平日里每次好东西还没少见呢?” 林姝攀着连舅母的胳膊,笑道:“呵,若是旁人给的,我还不要呢,舅母给的我才要。” 连舅母一听这话笑的愈发厉害了,“咱们姝姐儿可真会说话了……” 几个人笑嘻嘻的,没多时芙蓉就派人上来摆饭了。 三个人倒是极有默契,谁都没有提起连有尧。 因为连家在京城置了有院子,连舅母用过了午饭,陪着林姝母女说了会儿话,便离开了。 等着连舅母一走,连氏的脸色也带了几分阴郁。 林姝轻声道:“娘,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儿?” 连氏摇摇头,女儿都要出嫁了,这些事她也不想告诉女儿。 林姝道:“方才舅母将我打发出去,他说什么我心里都清楚了,我知道你们都很担心尧表哥的亲事,只是大丈夫何患无妻,尧表哥的亲事到时候我也会留心的,若真的碰到了好姑娘,一定将她说给姚表哥……” 其实她这段时间就已经开始留心了,偏生身边还真的没有合适的,门第低些倒是没关系,关键是要性子好,知书达理……像张愿清那样心眼多的,她压根就不会考虑。 连氏拍着她的手,“咱们的姝姐儿长大了,知道为母亲和舅母分忧了……这件事你就莫要担心了,过几日倩姐儿就要出嫁了,你去热闹热闹,也就别跟着操心这件事了,这件事,我和你舅母会操心的。” 林姝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种话她也就敢当着母亲的面儿说说,在林慧那边却是一个字都不敢提。 可她不提,不表示林慧什么都不会提了。 林慧有好几次来找她,都有些欲言又止的,林姝也不点破,毕竟林慧今年秋天也要嫁人了,要她熄了心思才好。 可她万万没想到,林慧还是提起了这件事来,“……姝姐儿,听说你舅母前几日过来了?” “对了,三姐姐,你怎么知道的?”林姝淡定点了点头,其实心里明白得很,连舅母不是什么重要的客人,再加上大庆朝素来瞧不起商户,甚至连大夫人那边的管事婆子都没有通传,只怕连大夫人都不知道,林慧都知道这件事,足以证明林慧对这件事很是上心,“舅母去年就说要来京城了,因为尧表哥中了举人,舅母心里头高兴,索性连沿途商铺的事物都不管了,匆匆忙忙就过来了。” 连家的生意大多都在江南,可别的地方也有不少商铺的。 林慧手指头绞着衣裳,半晌才道:“那你舅母可有说起要替尧表哥说亲事的事情来?” 她素来大咧咧,在林姝跟前更是没什么不能说的,也就碰上了这件事,犹犹豫豫的。 林姝叹了口气,“舅母虽没有说起这件事,可尧表哥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最多过个一两年,这亲事总归是要定下来的……三姐姐,你忘了之前答应过我的事情了?” “我记得,我都记得!”林慧急忙道:“我说我以后再也不胡闹了,还说等着嫁去了淮阴伯府去收起自己的小性子,好好孝顺婆婆,疼爱小姑……可姝姐儿,有些事情不是我想做就能做到的。” “我是什么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从小我娘就说我天不怕地不怕像是混世魔王似的,可你不知道昨夜里我梦到尧表哥要娶别人了,你邀了我一起去看新娘子,当时我一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就坐在地下哇哇大哭,旁人的热都看着我笑,尧表哥也拉着新娘子过来了,当时我在梦里头都伤心极了……等着我一醒,发现枕头上湿漉漉的一片。” “姝姐儿,我答应过你和我娘的话我都记得,只是你能不能也答应我,若是得了尧表哥什么消息,也告诉我一声成不成?免得,免得我成日惦记……我比谁都希望他能娶个贤淑温婉的妻子,可若来日他真的成亲了,我又比谁都伤心难过。” 话毕,她更是紧咬着薄唇,好像一松口,这泪珠子又要簌簌落下来了。 林姝叹了口气,“好,我答应你,若我得了尧表哥的消息,第一个就告诉你……三姐姐,这人一辈子很长,伤心的事情也有很多,可开心的事儿也很多,等着以后你儿孙满堂之日回想起这些事儿来,对你而言只会是一段回忆,旁的便什么都不会再有了,更何况淮阴伯是个好人,他定会好好待你的。” 因为林慧的事儿,自她重生之后对淮阴伯府的事情一直都很上心,淮阴伯虽模样不出众,读书也不太在行,可勋贵人家的哥儿只要不犯什么大错,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是享之不尽的。 195 林倩的大喜之日 195 林倩的大喜之日 林慧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姝姐儿,就是淮阴伯我再怎么好,以后我也很难喜欢上他了。” 他能尽自己最大努力做到与淮阴伯相敬如宾,可喜欢淮阴伯,他这辈子都做不到。 人的心啊,一旦装进去了一个人,再想要忘记就很难了。 这样的感觉,上一世的林姝也曾有过,上一世的邵圣平就如同心头的朱砂痣,求之不得,日日夜夜都想着该怎么嫁给邵圣平。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事情也就能淡忘了,爱也好,恨也罢,好像都不如当初来的浓烈。 林姝轻声道:“三姐姐,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了,剩下的只能靠你自己慢慢去领悟,我说再多也没有用,只希望以后等你有了孩子,能够与淮阴伯好好相处,要不然对谁都不公平。” 说着,她顿了顿,“有些话原本我是不该说的可,可现在却也不得不说,等你嫁到了淮阴伯府,以后最好再也不要见尧表哥了,你这性子素来单纯,一瞥眼,一说话,他们就能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 “到时候若落到有心人眼里,只怕能猜出你对尧表哥的心思来,虽说淮阴伯父个个都是好相与的,可但凡是个男人都容忍不下这种事情的。” 这和大不大度没有关系,而是一个男人的本性就是如此。 林慧眼泪啪嗒啪嗒落着,半天没有说话。 转眼间就到了林倩要出嫁的日子了,因为想着府中的几个姑娘都没有她嫁得好,今日她脸上满满的都是喜气。 全福夫人进去的时候含笑道:“哟,倩姐儿,几日不见,现在倒是愈发好了,一看就是个做诰命夫人的份儿。” 这话算是说到林倩心坎上去了,她眼里都是笑。 因为今日是林倩的大喜日子,一旁的人都说着喜庆话,要么说安东侯府世子爷能干,要么说林倩是个有福气的。 大喜之日嘛,什么话好听那就说什么话。 林倩被众人一捧着,脸上也带了几分得意的神色,连天有多高都忘记了,看那脸色,好像要嫁给他写皇帝老子似的。 林姝和林慧落在后头,倒是没怎么说话,这种昧着良心的话,她们俩儿说不出来。 没多久,外头就传来了小丫鬟的惊呼声,“哎呀哎呀,新郎官来了,新郎官来了,咱们一起出去瞧一瞧。” 因为今天是您的大喜日子,所以机会就没有那么多,不管是出阁了的嫂子,还是未出阁的姑娘,都能去前院凑凑热闹的。 林慧的脸上带着几分好奇,拉着林姝的袖子道:“姝姐儿,咱们一起过去瞧瞧?” 她素来喜欢凑热闹。 林姝却是不大喜欢凑热闹,可想着林慧喜欢老,也就陪着她一起过去,“那咱们去看看,不过三姐姐,咱们得说好了,去一会儿就回来,莫要过多的停留。”全院的人多,也杂得很,她们俩儿都是定了亲事的姑娘,不好在外头过多的抛头露面。 前院的确是热了,安东侯府世子爷已经到了门外,不少人都拦着他,不叫他进来,要他给红包,更要他对诗句。 众人面上的神色都欢欢喜喜的,就算是之前有天大的不痛快,都能忘记似的。 还有丫鬟在不住的非法喜糖,林倩捡了两颗喜糖,剥开锡纸就塞到了林姝和自个的嘴里,含糊不清道:“姝姐儿,你说咱们成亲的时候也会这么热闹吗?” 外面的鞭炮炸得啪啦啪啦直响,林姝有些听不清她说话,直道:“你说什么了?” 林慧又扬声问了一遍。 林姝正欲答话的时候,却听见身后传来的噗嗤一声的轻笑声。 她转头一看,这不是陆靖然吗? 两人自从订了亲,还没有再见面过,如今再见面多多少少有些尴尬。 陆靖然脸上还带着笑,也不知道扬声说了句什么,林姝身后就有人凑了上来,一阵推搡,她自然是有些站不稳了。 陆靖然忙扶着她,“你没事儿罢?” 初春的天儿还带着几分凉意,他呼出的气喷在林姝的脸上,叫林姝觉得脸微微有些红了。 林姝摇摇头,轻声道:“我没事……” 陆靖然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林慧却在一旁嚷嚷道:“瞧瞧你们俩,瞧瞧你们俩……真有意思!” 他这一说,众人目光都跟着看了过来,众人都知道,皇上给陆靖然和林姝定亲,她却不知道,这两个人就是陆靖然和林姝了。 一时间投过来的目光里带着几分鄙夷,大庭广众的,像什么样子? 陆靖然见状,低声道:“那,我先过去了……” 林姝点点头,只觉得耳根子有些发烧。 林慧却抓着她的手,凑到她耳旁道:“我看你那夫君还真是关心你了……” 林姝的耳根子愈发红了,“瞎说什么呢?” 她越这样,林慧就越想打趣她了,如今更是压低声音说道:“我怎么就瞎说了?我可没有瞎说了……方才我拉着你出来的时候就一直察觉到有人在看咱们,当时扭头看过去就发现那人是你未来的夫君了,原本是想与你说的,可想着你素来脸皮子薄,打算待会儿与你说的,没想到呀,他倒是跟的紧!” 说着,林慧嘴角的笑意倒是愈发明显了,“姝姐儿,我猜他一定很喜欢你。” “你怎么知道?说得好像你懂得很多似的!”林姝活了两世,可在情爱这种事上缺像是在襁褓中的婴儿似的。 林慧却是偷偷将她拉到了一旁去了,“我怎么就不晓得了?难道你没有发现,宁国公府大爷看向你的目光和看向旁人的眼神不一样?” 这…… 林姝还真的没有注意过了。 林慧自顾自地说道:“他看向你的目光里带着神采,就好像,就好像眼睛会发光似的。” 真的? 林姝有些不大相信,“你这人素来说风就是雨的,只怕是你自己臆想出来的罢……哎呀,二姐姐都出门了,咱们快去瞧瞧。” 因为她们俩儿一直躲在在说话,甚至错过了林倩出嫁的好时候,等着她们俩儿匆匆赶过去的时候,林倩已经上了花轿。 林慧站在门口,轻声道:“我还能看得出来二姐夫也很喜欢二姐姐了。不信你看二姐夫笑的多开心……” 安平侯府世子爷不算是庸人之辈,可也算不上天资聪颖,在世家子弟之中也就算的上平平,但今日这一身喜袍穿了,宝马骑着,脸上带着雀跃的笑容……看着倒是有几分顺眼了。 一个人高不高兴,脸上的笑是装不出来的。 如今安东侯府世子爷脸上的笑似乎是要淌出蜜来了……其实想想也是的,林倩样貌生的不错,性子在众人看来也不错,家世也不错,好像样样都挑不出错来。 林姝想了想,可上一世林倩和安东侯府的世子爷依旧闹得不太痛快。 等着花轿走远了,林姝才拉着林慧的手朝内院走,可走到垂花门的时候却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哪哪儿都是人,可她好像没看到陆靖然…… 林慧好像是有很多感触似的,“方才你瞧见二婶婶那样子了没?二婶婶那样一个讲究颜面的人,方才哭的妆都花了,若不是身边有丫鬟婆子扶着,只怕就要晕过去了,我想到时候我娘肯定是不会怎么哭的,毕竟之前我姐姐都已经出嫁过一次了,好像上一世我娘表现的都没有二婶婶这般伤心。” 其实她不知道,上一次林嘉出嫁的时候大夫人在众人面前是没怎么掉眼泪,可背地里却是哭了三个月,一经过林嘉的院子,亦或者听人提到“大姑娘”这几个字,这眼眶就直发酸。 林姝却是忍不住想到了母亲,她和母亲相依为命这么些年,她嫁了,母亲怎么办,虽说如今长泽郡主已经死了,可太夫人还在了,若想要折腾母亲,多得是法子。 想了想,她只道:“慧姐儿,只怕待会儿有不少女眷要来,如今二姐姐出嫁了,府里头就你最大了,你帮着招待女眷,我去一趟访芳华园,马上就过来……” 边说她还边朝着芳华园那边疾步走去,后面的林慧直嚷嚷,“姝姐儿,你得快些回来,我一个人可挡不住这么多人的……” 她比不上林倩八面玲珑,喜欢谁不喜欢谁都挂在脸上。 林姝步履匆匆,赶到了芳华园。 不管旁的地方是怎么繁华热闹,好像和芳华园是半点关系都没有,昨儿她就与母亲说了要母亲一起去外头待客,可母亲却是摇摇头,不管她说什么都不愿意出去。 她知道,这是母亲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但凡是信中侯府有客人来都不愿意出门。 信中侯府不愿意对外宣扬有这样一个门第低的媳妇,她也不愿意去外头受人的白眼。 果然等着林姝刚走上台阶,就听到里头传来了连氏的声音,“……差不多明年的这个时候姝姐儿也要嫁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今日这般热闹,平日里当着姝姐儿的面我也不好说什么,可一想到她要出嫁,以后不能时时刻刻瞧见她了,我这心里难受的就像什么似的。” 196 杀人灭口?他敢! 196 杀人灭口?他敢! 林姝听了这话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原本是打算抬脚走进去陪母亲说说话的。 可想了想,她还是红着眼眶离开了芳华园,心里却是翻江倒海似的难受。 她安慰母亲能安慰什么了?说的越多,母亲只会越难受……她难不成还能不嫁到宁国公府不成? 因为眼睛酸涩的厉害,所以林姝脚下的步子迈的很慢。 好在芳华园这一带本就没什么人,如今不少人又去了前院凑热闹,还有的则是去花厅那边……这一带显得冷清又寂寥。 林姝踢着脚下的石子,想着母亲那边到底该怎么办……送到庄子上去也不大现实,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母亲乃是堂堂信中侯府五夫人,凭什么就要一辈子呆在庄子上? 可若是母亲留在信中侯府,又会不快活。 和离…… 这个念头在林姝的脑海中愈演愈烈,可很多事情想想容易做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想及此,她不由得叹了口气,一晃神,猛不及防撞上了一个胸膛。 陆靖然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走路怎么不看路呢?” 林姝一抬头,露出一双红的像兔子似的眼睛。 陆靖然吓乐一大跳,“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可是他想着方才半夏与他说的话,林姝是去了芳华园,那就没人敢欺负她了,他想了想,道:“是不是你担心你母亲那边?” 林姝点点头,紧紧拽着他的袖子,好像漂泊无依的枯木终于找到了彼岸似的,“我,我担心我的母亲……如今我能护着她,可等着我出嫁之后,谁来护着她?” 陆靖然拍拍她的脊背道:“放心,还有我呢!我们两一起护着你的母亲,以后你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咱们一起保护她就是了!” 连氏有多疼林姝,他是知道的! 林姝的眼泪好不容易止住了,如今一听这话,又跟着红了起来,“护不了……咱们掩护不了她,信中侯府看似风平浪静,实际上却是暗涌非常,暂且不说父亲那边,就连祖母那边都对母亲颇有微词,之前因为我的事儿他们是一直怀恨在心,等着我出嫁之后,他们就会将所有的怒气都撒在母亲身上,母亲又是个要强的性子,只会硬碰硬,母亲与他们硬碰硬,能讨到什么好处?” 她眼泪一掉,陆靖然的心也跟着揪成了一团,“总会有办法的,你别哭……” 林姝吸了一口气,“我想要母亲和父亲和离。” 和离? 就连陆靖然听到这话也吓了一跳,“这事儿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是一点都不简单,更别说连家只是商户,哪里能抗衡信中侯府?更别说你父亲素来在外头是个面面俱到的,与谁都有几分交情,谁提起来不夸上几句?” 和离真的是不简单,那是要经过官府的,他只觉得有些为难,“更别说你父亲身边连个妾侍都没有,就算想要和离,非得挑出错来才行!就怕到时候和离不成,连你母亲的名声也坏了!” 妇道人家最重要的就是名声了,有的人将名声看的比性命还重要。 林姝点点头,“我知道很难,所以我才没有法子……” “如今也不是全然没有法子,但要看看你怎么想了,看看你母亲那边在不在乎自己的名声,还有你母亲那边是否是真的想要和离!”陆靖然想的比林姝周全些,这和离之后,女人想要再嫁那就难了。 更何况女人是世上最心软的动物,嘴上说着责怪,可心里却只希望男人来服个软低个头就是了。 林姝道:“母亲若不是因为我,早就不愿意留在信中侯府了,这些年她和父亲已经闹得是势同水火了。” 因为两人已经是有了婚约在身,所以林姝倒也没有瞒着之前的事儿,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一点一滴都道了出来。 听到了最后,就连陆靖然都忍不住捏起来拳头来了,“简直是畜生不如……” 说着,他更是扶住林姝的肩头道:“咱们虽不会主动去害别人,可也不会任由着旁人骑到咱们头上来的,你母亲和父亲之间……和离已经算是便宜他了,姝姐儿,这件事你莫要担心,交给我就是了。” 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事情,那就用男人的办法。 既然林沛之前用的法子上不得台面,那索性来阴的就是了。 林姝只道:“你打算用什么法子?” “你说若是皇上和太后娘娘知道林沛去了尼姑庵之后,长泽郡主就闹得要自尽,会作何感想?”陆靖然已经对林沛直呼其名了,这样的人,他甚至连名字都不想叫了,“当年因为长泽郡主和王培的亲事,皇上本就觉得有些怀疑,可架不住太后娘娘想要息事宁人的态度,便没有去管这件事了。” “皇上不是太后娘娘,很多事情能瞧出不对劲来,若这件事被掀开,皇上定会树藤摸瓜的查下去,到时候,就连王培的死,只怕太后娘娘和皇上都会算在林沛身上……你说,若到了这个时候若你母亲再提出合理,莫说是官府那边敢袒护林沛了,恨不得早些将这烫手的山芋甩出去,以示清正廉明。” “但若是这般,只怕你的名声就不大好听了,还有信中侯府,信中侯府能有今日,靠的就是林沛在官场上左右逢源,若是这件事被闹开了,只怕林沛升官再也无望,到时候信中侯府想要在京中立足也难……你得想清楚了。” 林姝不免有些犹豫。 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可却不能不管林慧等人的死活,若林沛和长泽君主的丑事爆出来,只怕整个信中侯府上下所有人在众人跟前都抬不起头来。 她想了想,凑在陆靖然耳畔说了几句话。 陆靖然的面色渐渐变了,“这个法子行得通吗?林沛会答应吗?” 顿了顿,他只道:“若我是林沛,我不会答应,甚至还会杀人灭口,这种事就像是埋在床下面的炸弹似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爆炸了,有你母亲在信中侯府内,他还敢保证你不敢轻举妄动,若是你母亲同他和离了,他怎么敢保证你不会将这件事往外说?” 毕竟林沛是个聪明人,若光论算计,远比他们会算计。 只可惜,林沛有把柄捏在他们手中。 林姝道:“难道事到如今,他还能有别的选择吗?杀人灭口?他倒是敢!” 若是林沛敢动她母亲,她就敢要了林沛的性命。 如果换成了一般的男子,听到这样凶悍的话,早就退避三舍了,可陆靖然嘴角却是带了几分笑,眼神中更是透出几分欣赏的神色来,“好,这件事就交给我了。” 两人的关系从来不单单是朋友,更多的像是盟友似的。 如此彻谈一番之后,两人面上却是分毫尴尬都没有了。 林姝笑道:“……三姐姐那边还在等我了,我先过去了。” 陆靖然却是叫住了她,“我方才来的时候,瞧着好像张侧妃也过来了……” 张愿清? 一提到这个名字,林姝脸上的笑意顿时不见了,她也是挺佩服张愿清的,怎么还有脸面来信中侯府的,若她是张愿清,只怕连信中侯府的大门都不好意思进来了,“她来了就来了,她都好意思来信中侯府,难道我还不好意思出去,躲着她不成?” 她相信依照着陆靖然的本事,应该知道了那日在三皇子府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有些话,压根就不用多说。 陆靖然笑了笑,“不是说你要躲着她,君子可以不防,可小人不能不防,那种小人,能躲开些是最好不过了,不出什么事儿那是最好不过,若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到时候后悔就迟了。” 他这是在担心林姝了。 林姝心头微暖,好像这世上除了母亲,也就陆靖然与她说过这样的话。 可母亲那边,她很多话很多事儿都不能说,但这个怀抱……她是可以依靠的,“你放心,我有分寸的,若是见着情况不对劲,我定会有所防备……我聪明着了。” 陆靖然抬头摸摸她的头,像是摸小兔子似的,“好,小心些。” 心中的阴郁顿时一扫而空。 林姝赶到花厅去的时候,嘴角隐隐还带了几分笑意,花厅中已经坐了不少人,其中身份最为尊贵的不免就是林嘉和张愿清几个了。 可等林姝一进来,众人的目光就落在她面上了。 众人的眼神中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意思来……一个声名狼藉的姑娘,配了一个纨绔子弟,好像也是绝配了。 还是林嘉含笑道:“……五妹妹来了,快,过来坐!” 她是个惯会做好人的,晓得林姝和自己妹妹关系好,也不愿意拂了自己妹妹的面子。 林慧和林姝都挨着林嘉坐着,林嘉看向她们俩儿的目光之中带着和蔼,“府里头最近也算是好事儿连连了,先是祖母的病好了,接着是你们都要出嫁了,唉,还记得原先我去福宁的时候,你们一个个才打齐桌子高,最高的也就是倩姐儿了,和太师椅差不多高,如今一个个都长成了大姑娘,可真快啊!” 197 你觉得可惜吗 197 你觉得可惜吗 林嘉不愧是得到了太夫人的真传,说话面面俱到,谁都不得罪,在众人面前,她就是信中侯府的表率,好像对各个妹妹都像是亲姐姐似的。 既然她愿意演戏,林姝也只能陪着她演,拉着她的手道:“大姐姐,瞧你这句话说的,我还记得祖母之前说的话,即便我们都出嫁了,也始终是信中侯府的姑娘,从原先与我们说过,也该一条心,以后多帮衬彼此才是。” 林嘉笑着说,“是,这话倒是没错,这几个妹妹中还是我们五妹妹想得最清楚最明白,只可惜呀……” 话说到这儿,她就没有说下去了。 林姝知道他要说什么,只可惜她要嫁给宁国公府那纨绔了。 可林姝并不觉得可惜。 众人看向林姝的目光中都带了几分惋惜,谁没个少轻狂的时候?没有做过几件荒唐事儿?当日林姝对平宁长公主还有太夫人的那番话,只怕也是年少无知罢了,一时间病急乱投医罢了! 更何况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初她和八皇子之间的事儿,众人也听到了几分,若林姝嫁给了八皇子,那前途就不可限量了,可最终还是嫁给了陆靖然……这以后的命就完完全全不一样了。 林姝看向林嘉的眼睛眯了眯,想不通林嘉怎么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因为王太后和章皇后的关系一向不和,所以在争夺太子之位上,王太后看中的是俪贵妃所出的七皇子,章皇后支持的自然是自己的儿子三皇子。 因为平宁长公主和王太后关系一向视若仇敌,所以支持也是三皇子那一派了。 按理说,林嘉该小心提防着不允许林姝和八皇子见面的,甚至在林姝跟前提都不会提起八皇子来,如今怎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张愿清也笑道:“是的了,咱们姝姐儿模样好性子好样样出挑,便是嫁给宗亲贵族也是绰绰有余的,唉,也不知道皇上那边是怎么想的,怎么叫将你赐给了宁国公府的大爷……” 如今张愿清也勉强算得上皇家人了,这非议皇上的话也勉强敢说上几句。 可旁人可不敢接话的。 林嘉轻声道:“皇上的心思,咱们这些人可是猜不透的,估摸着是看着我五妹妹和宁国公府大爷年纪差不多,所以才生出这样的心思来了。” 众人只敢跟着干笑。 林姝却觉得奇怪了,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旁人不知道这件事,难道林嘉和张愿清还能不知道?当日若不是章皇后在皇上面前推波助澜,皇上哪里就想到赐婚这一出? 她只装作听不懂这话中的意思来。 众人都笑呵呵的,不少人都说心中火红的桃花开得好,要去花园里看看桃花,林嘉也愿意要自己妹妹出出头,林倩好不容易出嫁了,林慧也有多在众人跟前露露脸。 这和众人交集多了,人脉广了,以后的路也好走。 所以林嘉便让林慧会带着不少世家夫人太太姑娘们都去了花园子那边,却唯独将林姝留了下来,“来,五妹妹陪着我做一次,慧姐儿那丫头的性子素来跳脱,是个坐不住的,我啊,还就喜欢你这沉稳的性子。” 林姝顾不上林慧那眼巴巴的目光,只能留了下来。 张愿清也在旁边坐了下来,看着她笑,几人说了几句敷衍的话后,林嘉便开门见山道:“反正咱们几个也没什么事儿,不如姝姐儿陪着我去瞧瞧我娘罢,方才瞧着她脸色像是不太好,只怕就回院子去了。” 林姝点点头,“那大姐姐,我陪着你一起过去。” 张愿清也站了起来,“那我也要去看看,方才我就没瞧见信中侯夫人,说起来已经许久没瞧见她了,还怪想她的。” 呵,这话说的倒是有意思,让和大夫人什么时候有交集了?只怕这两人就是想拉着她,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了! 林姝笑道:“既然你们两位想去,那我也就陪着你们一起过去。”有什么话要说,她倒有些期待了。 三个女人一起朝着大夫人院子那边走去,如今虽说已经是初春了,可天气还是有些冷的,一阵微风拂来满院子都是桃花的香气。 待张愿清走远了,这才轻声道:“姝姐儿,对不起……” 林姝佯装听不懂的样子,“嗯,张侧妃娘娘这是在说什么?我怎么就听不懂了?好端端的怎么就说对不起来了?好像您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罢?” 之前张愿清愿意和她装傻,那她索性就装傻到底,她有什么可怕的? 张愿清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从丫鬟的手上接了帕子去擦眼角,“姝姐儿,那日三皇子妃做的事情我我真不知道……” 这个时候倒是撇得一干二净,早干什么去了? 林姝心里愈发瞧不起张愿清了,张阁老堂堂正正了一辈子,怎么就有这样的孙女了,“没事,况且这件事后来不是也说清楚了吗?” 张愿清抓着她的胳膊,低声道:“我……我是真的不知道三皇子妃会生出那样的心思了,姝姐儿,你原谅我好不好?” 林姝没有说话。 她可不傻。 张愿清拽着她胳膊的手倒是愈发紧了,“你是不知道,三皇子那日进宫一趟之后就去寻了三皇子妃,等着三皇子走了之后,三皇子妃便有些魔怔了,整个人呆呆傻傻的,只知道流眼泪……还有小郡主,小郡主也没有被抱回来了。” “后来我说起这件事来,三皇子只说小郡主以后就养在太后娘娘身边了,还说三皇子妃照顾不好小郡主,让太后那皇后娘娘帮着她照顾,三皇子妃更是彻底失了三皇子的心……她也算是得了自己的报应,如今我也不想说什么,你若是不愿意原谅我,我也不好说什么,可,可真的那日是三皇子妃言之凿凿,要不然我怎么也不会不站在你这一边的。” 林姝若相信张愿清的话,那真的就成傻子了。 若是没有张愿清帮助三皇子妃,三皇子妃哪里就能想得出这样恶毒的法子了? 她还记得上一世众人对三皇子妃的评价,资质平平,样貌平平,家世平平……好像整个人就没有什么出挑的地方。 林姝笑了笑,只道:“张侧妃娘娘,事情都过去了,就不必再说这样的话。”张愿清道歉与否,那是她的事,可至于接不接受,那就是林姝的事情了。 林嘉听了这话,也跟着出来打着圆场,“姝姐儿你也莫要太小家子气了,你从小是与张侧妃一同长大的,她是个什么性子按理说你是最清楚了,我相信她定然不是有心的……”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林姝听的只觉得头疼,扬声打断这两人的话,“正因为我知道张侧妃娘娘能使什么性子,所以如今她说的话我不敢十分相信!” 这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林嘉更是半晌没回过神来。 她自诩不论是在京城还是在福宁,这姑娘妇人间有口角都是常有的事儿,可这般撕破脸皮,还是头一次。 林姝却是不怕什么的,她和林嘉、张愿清早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张侧妃娘娘那日您在那件事中起了什么作用,您比谁都清楚,如今三皇子将所有的错处都怪在了三皇子妃身上,难道说您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甚至丁点推波助澜都没有,这话三皇子会相信,可我不会相信的。” 说着,她朝后退了一步,看向面前的两人,“如果你们要我去跟你们一起去看大伯母,那我就一起过去看看大伯母,毕竟大伯母待我一直不错,可若是想要生存,别的心思来,那我就不奉陪了!” 她与这两人实在是没有什么可说的! 她转身就要走。 林嘉却是扬声喊住了她,“好,五妹妹是聪明人,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真的愿意嫁给宁国公府的陆靖然?” 林姝转过身来,冷冷看着她,“大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五妹妹是个明白人,想必派人出去一打听就能知道那陆靖然的名声如何,包养粉头戏子跑马赌钱,这荒唐事儿他哪一样没做过?五妹妹生的这般好,又聪明,若是嫁给了陆靖然,只怕这辈子都毁了!”林嘉也是从林姝这个年纪过来的,知道亲事对一个姑娘家意味着什么,“五妹妹甘心吗?若换成了是我,我不会甘心的。” “甘心如何?不甘心又如何?难道我还能有选择的余地?”林姝的声音淡淡,警戒地看着面前两人,“当日大姐姐嫁到平宁长公主府去的时候,好像是不甘心,可最后了?还不是乖乖嫁过去了……如今我和宁国公府大爷的亲事是皇上所赐,那是没有转寰的余地的。” 这一刻,她觉得嫁给陆靖然……好像挺好的,“大姐姐不必卖关子了,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 林嘉瞧了瞧四周,低声道:“那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说话罢。”今日她们是受了章皇后所托前来,事情办没办成那不是她们能决定的,若是这话叫人听去了,只怕她们俩儿定没好果子吃。 198 这又是什么意思 198 这又是什么意思 等着三人去了大夫人院子的偏厅,林嘉派了丫鬟将门栓拴上之后,这才轻声道:“皇后娘娘想要娶你当八皇子的侧妃,你意下如何?” 林姝愣了愣,“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当初若是没有章皇后的推波助澜,皇上也就不会给她和陆靖然赐婚了。 可章皇后如今闹这么一出,又是个什么意思? 张愿清轻声道:“姝姐儿,你是不知道这些日子八皇子闹得像什么样子……八皇子素来是个好脾气的,平日里皇后娘娘还说什么她就听什么,就算是偶有争执,皇后娘娘劝上几句他就答应了。” “可这一次,八皇子却是闹腾的厉害,不仅不吃不喝,甚至连皇后娘娘过去了几次,他都闭门不见,皇后娘娘一下子慌了,派了查良河过去问,不问不知道,一问却吓了一大跳,八皇子最近都没怎么有吃东西了,整个人更是瘦了一大圈,当时皇后娘娘就吓坏了,问八皇子到底要怎样。” “八皇子只道他知道你已经和宁国公府大爷订了亲,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也改变不了什么,说是他害了你一辈子,他不怪皇后娘娘,毕竟皇后娘娘这样做也是为了他好,却怨恨自己为什么现在帝王家,自己心爱的姑娘都不能去争取,反倒活得像个傀儡似的。” “说是母子两人在屋子里说了许久许久的话,皇后娘娘出来的时候眼眶都是红彤彤的,当时就扶着查良河的手说,要讲我和林家大姐姐进宫,要我们俩儿在其中说和,问你你愿不愿意去当八皇子的侧妃,还说只要你点头,其余的事情他去想办法,但你当务之急是进宫劝一劝八皇子才是……” 若不是章皇后要她来这么一遭,说什么她都不会来的,毕竟如今她是三皇子的侧妃,远不用将区区一个林姝放在眼里,“虽说是侧妃,可走出去了旁人还是要称呼一声娘娘的,八皇子是皇后娘娘的亲生儿子,不管以后谁继承大统,他都是一闲散亲王,这是跑不了的,与其说嫁给陆靖然,整日受人不待见,受宁国公夫人的刁难,还不如嫁给八皇子。” “八皇子温文尔雅,知书达理,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就,就连慈宁宫的宫女内侍见到他都愿意多说几句话,姝姐儿,你可得想好,若是旁人,我还不愿意对她说这种话了……” “张侧妃娘娘,我看还是不必了。”林姝冷笑着打断她的话,“在您眼里我是什么?需要的时候冲我挥挥手,不需要的时候就将我推开,将我当成棋子,还是你想用这件事来,再叫我去对付王侧妃娘娘,或者拉拢皇后娘娘?” “那我今儿就明明白白告诉您,我是个人,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棋子,更不是你们能呼之即来挥之则去。” 他也是个有脾气的,只是平日里脾气藏着掖着,并不显露出来。 林嘉见状忙出来打圆场,笑道:“五妹妹,看你这话说的……我们这些当姐姐的还不是巴望着你过得好?嫁给陆靖然能有什么出息,一辈子要仰人鼻息,看宁国公夫人的脸色过生活,等过些年头宁国公府老祖宗去了,你的日子就更加不好过了。” “到时候分出府去了,连个照应你们的人都没有,姝姐儿你可得想清楚,如今可不是置气的时候。”她压根没想到林姝会拒绝,毕竟这笔账,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怎么算的。 可人啊,不是光靠这算计就能活下去的。 林姝道:“大姐姐,我可没有置气,我想的很清楚路该怎么走,该怎么样做,都是我自己选的,我不会后悔的。” 原先她没想清楚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反倒是经过怎么一折腾,她倒是想明白了。 她就是要嫁给陆靖然,嫁给那个救了她几次性命的男人,嫁给了那个时时刻刻护在她身后的男人。 林姝面色不大好看,“若你们两个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她不想问章皇后最后会用什么法子,她也不稀罕问,反正她心意已决。 林姝头也不回地就走,倒是剩下林嘉和张愿清面面相觑。 张愿清脸上依旧挂着柔柔的笑,可说出来的话就没有那么好听了,“林家大姐姐,当初不是您说林姝会答应的吗?您还说我压根就不用过来,您一个人就够了,就算是想要在皇后娘娘跟前露脸也不需要这样着急的……” 若林姝真的这样好说话,她也就不用这般费心费力了。 林嘉想着方才自己说出去的那些话,如今都换成了巴掌,狠狠扇在自己脸上,心里就不大痛快,更叫她不痛快的是区区一个侧妃都敢这样说话的,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张侧妃这话我就听不懂了?什么叫我想要皇后娘娘跟前邀功?我邀什么功?我看这件事就是因为你才搞砸的罢?” “要是我与五妹妹妹妹说上几句,保准她就答应了,当日你陷害五妹妹,如今又巴巴的过来做好人,换成什么我也不会答应,怎么好人坏人都叫你做了……如今倒是应了坊间那句话,还真是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说完这话,他径直就出去了。 张愿清的眼眶又红了,换成之前林嘉哪里就敢这样和她说话,还不是看她只是个侧妃,“一个个的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张狂个什么劲?来日我要将他们都狠狠踩在脚底下的!” 三皇子这段时间都歇在她的院子里,她只觉得三皇子妃如今已经不碍她的事儿了,孩子没了,人也被软禁起来,过不了几日,她生下儿子了,这三皇子妃的位置就是她的了。 更可况前几日母亲还来看过她,说是皇上已经派了她的祖父去福建那边。 当时她一听这话就愣了,福建那边不是有瑞王吗?若不是母亲与她说这话,她还不知道瑞王在福建拥兵自重,皇上已经忌惮多日了,她的祖父过去就是为了压制瑞王的威风! 呵,这种事情若不是皇上的心腹,皇上怎么敢派过去? 如今林家依仗着的不过是平宁长公主的威风罢了,等着过几年平宁长公主一过世,这林嘉还怎么张狂? 她身边的丫头见她脸色阴沉,战战兢兢上前道:“娘娘,咱们如今现在该做一做?还是出去花厅那边,还是去瞧瞧信中侯夫人?” 方才张愿清说的可是要去看看信中侯夫人的。 张愿清冷声道:“信中侯夫人有什么可看的?是长了三头六臂,还是比别人多长了个脑袋?” 她恨不得马上拔腿就要走,可想着今日她代表的是三皇子的颜面,想了想还是去了花厅那边。 林嘉去瞧了大夫人之后就去了青松院,只拉着太夫人的手掉眼泪,“……您说我这过得叫什么日子?如今不仅要伺候平长公主,还要照顾娟娘,更要去宫里头应付了皇后娘娘。” 说着,她的眼泪落得愈发厉害了,“平长公主是个不好相与的,皇后娘娘也是个有城府的,平宁长公主现在和皇后娘娘站在一条船上,偏生平宁长公主又是懒的,平日里不大喜欢去宫里头,整日只派我一趟趟往宫里头跑。” “您是不晓得,前儿我去看娟娘,要去抱她的时候,她一瞧见我只往奶娘怀里头躲,当时我一瞧,这心里头难受的就像什么似的……原本是打算多留在府里头陪陪娟娘,可平宁长公主一声令下,又得去宫里头,她一个不高兴,就说要给姑爷屋子里塞人……” 话毕,她更是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太夫人也跟着难受,拍着她的脊背道:“这女人的日子都是慢慢熬出来的,多年的媳妇熬成婆,等着以后时间久了,你生下哥儿了,也就好了……至于娟娘那边,孩子小,你怄什么气?血脉至亲这种东西是割舍不掉的。” 原先林嘉养在她身边的时候,和大夫人也怎么亲近,可等着林嘉长大了,对大夫人一样是孝顺,“至于皇后娘娘那要求,依我对林姝的了解,她是不会答应的,她啊,从小倔的就像是驴似的,我看你不如就直接禀了皇后娘娘,要皇后娘娘不用经过林姝,直接想办法就是了。” “若是皇后娘娘那边能有办法,早就用了。”林嘉掏出帕子来擦擦眼泪,低声道:“若是皇后娘娘没有请皇上赐婚,这办法多得是,可错就错在皇后娘娘太操之过急了些,皇上赐婚的旨意已经下去了,难道还能收回来不成?” “皇后娘娘想的是从林姝那边下手,说林姝迷惑八皇子在先,如今八皇子不能做下那等忘恩负义之事,所以想要娶林姝为侧妃……这样一来,八皇子既能得到林姝,也不会污了八皇子的名声,只可惜林姝那边不答应,祖母,您说这怎么办啊?” 如今平宁长公主本就塞了两个人进来,若这件事再办不好,只怕平宁长公主会断了那两个侍妾的避子汤。 199 事在人为 199 事在人为 如今的太夫人早已不再是当初的太夫人,病了一场,很多事情都想得明白了,脑子更是不如之前灵光了,想了想道;“既然这件事儿,林姝这边行不通,那就从陆靖然那边下手,男人嘛,想要的无非就是前程罢了,他那身份,只怕比旁人更想要前程。” 若是庶次子也就罢了,偏偏是个庶长子,宁国公夫人将他看做眼中钉肉中刺。 有了权力在身,到时候,还怕腰杆挺不起来,男人想要的无非就是前程和银子,宁国公府中不会在钱财上面克扣了陆靖然的。 林嘉一拍脑袋,轻声道:“还是祖母您想的周到,我怎么就没想明白了?赶明儿我就进宫一趟,与皇后娘娘说说这法子,皇后娘娘好歹也是陆靖然名义上的姨母,又是宁国公夫人的亲姐姐,这样的话,从宁国公夫人嘴里说出来合适许多,到时候再给陆靖然许诺个一官半职的,保准陆靖然会答应。” “到时候陆靖然都不愿意娶林姝了,就林姝那名声,只怕也没有人愿意上门提亲的,到时候她还不巴巴嫁给八皇子当侧妃?” 太夫人看向她的目光中很是慈爱,点点头道:“你啊,目光得放长远一些才是,莫要叫眼前那些小枝小叶挡住目光,以后享福的日子还多着了!至于娟娘,不过是个丫头罢了,交给乳娘便是了,你要抓紧时间对怎么想生个哥才是正经事儿。” 林嘉虽想要生儿子,可向来也将娟娘当成眼珠子一般的,不管是姑娘也好,儿子也罢,那都是他的亲生骨肉。 可如今她也不想同太夫人辩驳这些,只含笑道:“如今正吃着药了,请的京城有名的杏林圣手,说是不少人吃了他开的药方子,后来都一举得男了,这事儿还瞒着平宁长公主了,若是叫平宁长公主知道了,只怕又要说些难听的话了。” “不过那大夫也是说了的,这药总得吃些日子才能看得出效果呢!更何况我从福宁回来不久,这一路上折腾得身子骨有些不好了,才回来京城也有些水土不服,不管怎么说,也得将身子养好了才行,要不然到时候这哥儿出来身子骨不好,平长公主又有了由头。” 太夫人点点头,“你能想明白,那就最好了。” 这件事林嘉心里有了法子,心里头也高兴多了,“倩姐儿出嫁,瞧着您您怎么不大高兴的样子?” 面上没有高兴的神色也就罢了,偏偏连点舍不得都没有,这就有些奇怪了。 今日太夫人借着身子骨不好,也就去看了林倩一面,呆了一炷香的时间没到就回来了,如今更是摇摇头道:“我有什么可高兴的?这门亲事是姜家那边定下来的,你二婶平日里看着是个聪明的,可关键时候只晓得听姜家的话,倩姐儿好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是心疼她,她以后还有苦头吃了。” 林嘉晓得祖母眼光毒辣,只道;“您说不好,那就自然是有不好的道理,我知道您是想着安东侯夫人那边有些不好相处……可方才您也说了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以后的日子熬着熬着也就好过了。” 太夫人长叹了一口气,“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当日你嫁到平长公主府去,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可倩姐儿却有选择的余地,安东侯府那边不太安生了,光是底下的庶出妹妹都有好几个,那女人多的地方,总归是不好。” “那安东侯夫人又是个聪明的,只怕等着倩姐儿一进门就要将这些烂摊子丢给倩姐儿,这新媳妇才进门,哪里有不尽心尽力的道理?将自己的嫁妆银子赔进去都不是没可能的事儿……更何况,就算是她熬成了安东侯夫人,这以后的破事儿一样也不会少……” 到底是病了一场,太夫人没说了几句话,就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脸上满满的都是疲倦。 林嘉原本还打算推着太夫人出去转一转,可看太夫人这样子,便叫陈妈妈服侍着太夫人歇下了。 等着太夫人歇下之后,林嘉便将陈妈妈叫了出来,“妈妈,这些日子祖母甚至怎么样了?” 老人家与她说话总是报喜不报忧,不管她什么时候问,祖母总说自个儿身子好得很。 她才不相信了。 陈妈妈道:“如今太夫人一顿能吃上大半碗饭了,身子骨比之前强多了,不过……” 林嘉心头一紧,“不过怎么了?” 陈妈妈摇摇头,低声道:“之前太医也来过,说是太夫人的身子已经彻彻底底的亏损了,就算是好好将养只怕也活不了几年了。” 林嘉眼眶发酸,眼泪恨不得当即就要掉下来了,“怎么会这样?祖母不是都已经能说话了吗?我还以为再过几个月祖母就能下地走动了……” 陈妈妈道:“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而且太医也说了,太夫人她老人家之前的病因是因为忧思过度,如今该好好歇息才是,大姑奶奶您也晓得她那性子的,哪里会静下心歇息?这段时间不是操心三姑娘的亲事,就是说四姑娘的事情,还说要张罗着给五老爷纳几个侍妾了?” 太夫人这样打算,林嘉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太夫人是个锱铢必较的性子,她在林姝手上吃了亏总要加倍还过来的。 想了想,她只道:“原先五叔身边也就一个钟姨娘,可如今钟姨娘也去了,四妹妹和五妹妹都定下了亲事,以后只怕五叔身边连个陪着说话的人都没有,祖母张罗着给五叔纳两个姨娘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姝姐儿类别……” 说着,她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也许她真的是将林姝看的太过于聪明,甚至连这种事都害怕林姝从中作梗起来,“是我想多了,林姝不过是个姑娘,祖母要塞三五个人到五叔房里,她还能插手说什么……只是这人选中不可有了?” 陈妈妈点点头道:“人选倒是有了!是太夫人身边的沐兰。” 沐兰是太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伺候太夫人有些年头了,原本太夫人在中风之前就曾张罗着给她找亲事,可等着人一病下来,这亲事也就耽搁起来了。 不过在太夫人身边伺候的几个大丫鬟,这眼界也高了,哪里就心甘情愿娶配个小厮或者管事?一听说要许给五老爷当侍妾,嘴上虽不说什么,可心里高兴的像是什么似的。 林嘉点点头,道:“沐兰倒是个妥帖的,模样和性子都算是上等,却也不是太喜欢出风头的性子……” 祖母办事儿她向来放心,又嘱咐了陈妈妈几句,她这才下去了。 等着她回到花厅的时候,林姝和张愿清已经在花厅里面了,林慧也已经带着客人回来了。 林慧一瞧见她就拉着她的手道:“大姐姐,花园子那边实在太冷了,我们看了会儿桃花就回来了。” 她对这个大姐姐是又爱又怕的,生怕自己回来了会惹得林嘉不高兴,说让躲懒。 林嘉的心思如今也不在这上头,只点头道:“那就吩咐小厨房端些乳酪过来给你们暖暖身子瞧瞧,你们一个个脸都冻红了!” 林慧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只道好,“那叫厨娘在在乳酪里头多多加些葡萄干和杏仁,这样吃起来有滋味儿些……” 旁边自然有人跟着打趣,“哟,三姑娘可真会过日子了,知道怎么样对自个好,等着嫁去了淮阴伯府,也不怕淮阴伯府里头有人亏待你……” 这话说的林慧忍不住低下头,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旁人瞧见了她这样子,却只当做她害羞,也就愈发来劲了,“瞧瞧你们说的这话,淮阴伯太夫人和淮阴伯是多好的人,怎么会为难咱三姑娘?” “是了,咱们三姑娘多招人疼呢!就算是有人真想对三姑娘不好,那也得看看她姐姐答不答应!” 林嘉也跟着笑起来,“我虽疼她,可难不成还能管着她一辈子不成?她嫁了人,那就是别人加的人了,以后见上一面都不容易了……” 夫人太太们凑在一起是有说不完的话,林慧却走到了林姝身边去,“我怎么瞧着你还是不大高兴似的?怎么了?方才可有谁跟你说了些什么?” 林姝摇摇头,只道:“没什么,我这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的,三姐姐出嫁,我心里有些难受了!” 林慧也跟着有些失落了,可想了想只道:“不怕,咱们总归都有这一日的,大不了等着以后出嫁了都回来瞧瞧就是了,而且我可想好了,从淮阴伯府去宁国公府也就大半个时辰的路程,以后大不了我天天去找你顽,你说好不好?” “就算是淮阴伯府里头一个个人都好相与,可你哪里能整日跑出来了?”林姝抓着林慧的手,脸上总算是有了些笑意,“到时候咱们十天半个月能见上一次就不错了,对了,听说大伯母有个相熟的人是宫里头的娘娘,之前我还记得大伯母带你入宫瞧过她了,你还记得吗?” 200 把话说清楚 200 把话说清楚 林慧虽大大咧咧的,但进宫这种事儿,她却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在宫里头坐着站着都要讲究一个标准,稍有不慎便会有嬷嬷一个凌厉的目光看过来,目光之中还带着几分鄙夷。 当时她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自然是记得的,只不过如今这华嫔娘娘已经不太受宠了,之前我记得我娘带我进宫的时候,她就是个嫔了,到了如今过去了这么多年好像还是个嫔位,听我娘说,好像她经常一隔大半年见不到皇上一面,如今在宫里头,就靠做做刺绣赏赏花打发日子的。” 说着,她话锋一转,“不过你问这件事做什么?好端端怎么想起来问华嫔娘娘了?” “我想要华嫔娘娘帮着传传话。”林姝眉眼之中有几分犹豫,可这件事她好像真的就找不到人帮忙了,“那如今大伯母和华嫔娘娘还有联系吗?” “那我就不晓得了。”林慧摇摇头,可旋即又点点头,“好像是有联系的,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了,前段时间我娘还说起这件事来了,说华嫔娘娘家里人都在金陵,家里头也不如之前富贵了,我娘想着她孤苦无依,两人又是一同长大的,所以经常派人捎些东西,大多都是些吃的用的。” “要知道这宫里头受宠的娘娘过得那叫一气派,可若是像华嫔娘娘那种不受宠的,内务府看上头人脸色行事,克扣她们的衣食,恨不得冬天连碳火都不够用了,好像前几日还听我娘说了要派人捎些银霜炭进宫去了……” 林姝轻声道:“那能不能请华嫔娘娘帮我一个忙?” 林慧很是惊愕,林姝怎么会和宫里头的人扯上关系,“你要华嫔娘娘帮你什么忙?” 林姝道:“我想要华嫔娘娘捎一封信八皇子,即使不能捎信,捎个口信也是好的。” 八皇子? 林慧愣了一愣,在她的印象中,她们和这些权贵之人素来是没什么来往的,她甚至连八皇子的面儿都没有见过了,“你找八皇子做什么?” 林姝只道:“这件事你就别问了,知道的多了,对你反而没什么好处的。” 她巴不得林慧能一直这般天真无邪下去。 林慧点点头,小声道:“那我试试看罢,这件事上可不能叫我娘知道了,若是叫她晓得了,她定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不问个清楚,哪里敢要华嫔娘娘帮着捎花……到时候咱们就要我娘送东西的那丫头帮着带封信进去,以为的名义给华嫔娘娘写信,里头你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到时候华嫔娘娘将信一打开,就能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她对于林姝说的话都相信,既然林姝这样说这样做,那就一定有她的理由。 纵然是姊妹之间不必言谢,可林姝还是好好谢过了林慧。 过了几日,林姝的信就夹在装满银霜炭的匣子之中一起送进宫里头了,其实她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这封信到底会不会送到八皇子的手里头? 到了第二日,林姝便找了个由头去了天香楼。 她在信中和八皇子说的很清楚,今日会在天香楼里头等八皇子,有些话,她还是亲口与八皇子说比较好。 那小二见了林姝,隐约对她还是有几分印象的,见着她面善,更是说道:“哟,姑娘您胆子真大,还敢过来了,怎么没见上次和您一起来的那小爷……” 林姝一个眼神看过去,那小二就忙扇起自己的嘴巴子,“您瞧我这张嘴,瞧我这张嘴,您慢用,小的就先下去了……” 林姝点了几个小菜已经送上来了。 外头草长莺飞,已经冒出几分春色来了,街上的叫卖声热热闹闹的,还有那麦芽糖的香气从下头传了上来……一片祥和。 林姝只觉得心里有些慌了,八皇子到底什么意思?是不是觉得亏欠于她,所以执意想将她娶进门…… 正等着她思忖的时候,外头却传了一阵脚步声,脚步声略轻且缓,一点都不像寻常男子脚步声那般急促,似要弱一些。 可等着林姝抬头一看,推门进来的就是八皇子,却不曾想到八皇子的脸色格外难看,瘦的连颧骨都突出来了,脸上并没有什么颜色,嘴唇泛白……这也难怪章皇后会着急了。 她忙站起身起来请安。 八皇子冲她摆摆手,淡淡道:“四姑娘不必同我多礼。” 待八皇子落座之后,林姝这才跟着坐了下来,轻声道:“今日我找八皇子是有些话想和您说,您是不是与皇后娘娘说起想要娶我为妻……” 八皇子纵然面色不如之前好看,可看向林姝的眼神中还带着清澈和怜惜,“我知道你想问的就是这件事,你想方设法托人送消息进宫,怕就是为了问我这些话吧?对,没错,我的确与母后说起过这件事,四姑娘是我对不住你,若不是我执意想要帮你,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林姝道:“八皇子说笑了,您也是一番好心,若是没有您帮助,只怕今日我能不能好端端的坐在这里都还是个未知之数了。” 说着,她顿了顿,“只怕您是觉得在这件事上亏欠于我,其实并没有,依照着我的名声嫁到宁国公府去也算是高攀了,真的,您不必觉得自责。” 八皇子看向她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可惜,但更多的却是怜爱,他的想法果然没错,他想娶的就是这样一个心地善良、处处为他人着想的女子,“靖表哥虽然是个很好的人,可作为丈夫他却不是良配,我记得小时候母后就常说他经常在外头胡闹,如果你嫁给了他,以后有操不完的心。” “更何况他和姨母的关系并不太好,以后你的日子就愈发不好过了,况且你在信中侯府过的是什么日子,我都打听过了,以后你受了委屈,连个为你撑腰的人都没有……” 也难为八皇子能够想到这样的事,平日里他是一个多简单的人。 “可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命运,您有您的命,我有我的命,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我该好好筹划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才是。”说着,林姝便笑了起来,“八皇子不必觉得亏欠于我,反正我还要感谢您了,若是没有您,只怕我母亲不知道要为我亲事的事情伤透了脑筋。” 八皇子捏着茶杯的手微微有些发抖,“那,你是真心愿意嫁给靖表哥的吗?” 林姝点点头,原先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可如今好像已经想明白了。 八皇子苦笑一声,“可我不愿意让你嫁给他,林姝,我想娶你为妻,一世一双人,以后我定会好好对你的。”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林姝不免有些发愣。 八皇子直勾勾看着她那双清亮的眸子,低声道:“你还记得你养在太后娘娘身边的那段日子吗?我有次见过你,只觉得你和旁人都不一样,这宫里头的人一个个都飞扬跋扈,总觉得自己生来就高人一等似的,可唯有你,不管当着太后娘娘的面儿,还是没人的时候,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永远都是笑眯眯的,那个时候我便记得你了。” “等着后来我与你接触过几次之后,更是发现你是个很好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起,师傅教我念书的时候,用膳的时候,好像不管什么时候,就时常会想起你来,你是不是以为那日在三皇子府,当着三嫂说出来的那番话是我胡诌的?其实都是真的?” 林姝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什么真的?什么胡诌的? 莫不是那日八皇子真的一直在暗中注意着自己……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她今儿来这儿是来与八皇子将话说清楚的,要八皇子主动与章皇后说,放过她,可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子。 八皇子瞥了她一眼,淡笑一声,“我知道今日这番话实在是太过于唐突了,可四姑娘,这都是我的真心话,我,我是真的想要娶你为妻的,我敢与你保证,以后我定不会纳侧妃,定不会让我母后欺负你的……你愿意嫁给我吗?” 昨夜他接到了林姝的信笺之后,高兴的像是什么似的。 原本他以为只是一番痴心罢了,林姝会送信进来,是不是表示林姝对他也有这份心思……既然这般,那他就更加不能辜负了。 林姝嘴巴动了动,可话到了嘴边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犹豫了片刻才道:“八皇子,我不愿意,从前我不知道您的心意,压根就没存过什么非分之想,如今知道了之后,可我还是觉得不能高攀,皇后娘娘将您看成了眼珠子似的,前几日更是派了我大姐姐和张侧妃娘娘前来说项,要我答应嫁给您为侧妃,可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嫁到皇家去,还请您见谅。” 这都是实话。 八皇子手一滑,那白瓷茶杯就落在了地下,“砰”的一声,瓷片飞溅,可他像是没听见似的,“你,不愿意?” 201 还真是红颜祸水 201 还真是红颜祸水 上一世,莫说是八皇子就连连有尧都瞧不上自己,这一世自己的桃花怎么就这样旺了? 林姝轻声道:“对,八皇子,我不愿意,不管您是想帮我也好,还是真心想娶我也罢,我……我都不愿意。” 话虽然不大好听,可都是实话,她更知道,这种话还是直说的好。 八皇子从小是被众人围绕着惯了的,可性子却还是谦逊有礼的,苦笑一声道:“你不愿意……你真的愿意嫁给靖表哥?可曾打听过靖表哥的名声……” 他并不嫌弃陆靖然,反之他对这个表哥很是羡慕,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只是包养戏子粉头,经常在外惹是生非,这样的男人如何能嫁? 林姝道:“靖堂叔是什么名声,我都知道!” 这纨绔只是陆靖然的伪装罢了,实际上上陆靖然多得是他们不知道的面孔。 八皇子的目光显得有些意味深长,“既然这般,那我也无话可说……君子不夺人所好,母后那边,你也不必担心了,我会与她说清楚的。” 男儿便是要拿得起放得下,如今他能做到暂且放下,可以后了? 林姝有些不敢去看八皇子的目光,重活了一世,她明白了这恩和仇都是要加倍还回去的,可八皇子对她的好,她该怎么还啊! 若是没有八皇子,只怕如今她都已经成为了刀下亡魂。 只是感激和爱可是不一样的。 想了想,她还是道:“八皇子,对不起……”她除了对不起好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了。 八皇子站起来冲她摆摆手,道:“不必同我说对不起,你没什么地方对不起我的,原先我还想着你不愿意嫁给靖表哥,既然如今你愿意,那我也就放心了……” 又说了几句话,他便走了,脸色比方才进来的时候更加难看。 满桌子的菜,八皇子却是连一口都没有动,尝都没有尝过…… 林姝盯着方才八皇子坐着的位置,半晌才起身,对素琴道:“咱们走罢!” 殊不知外头一直有人在注意着他们的动向。 半夏看着让上了马车,渐渐离去之后,这才吩咐另外两个暗卫继续盯着,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则去了宁国公府。 榕园内,陆靖然坐在书桌前在想些什么,听见门外有脚步声传来,抬起头来,“怎么样了?” 半夏将门关上后,这才低声说道:“爷,林家四姑娘的确适在天香楼和八皇子见面了!” 他平日里也是有事儿要忙的,若非是爷安排他去盯着林家四姑娘,他怎么会将心思放在这上头? 陆靖然的脸色不太好看。 半夏顿了顿道:“这件事儿,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陆靖然依旧没有说话。 昨日他就已经得到了消息,说是林姝递了一封信到宫里头去了,当时他心里就觉得不大舒服,她以为林姝是愿以嫁给他的。 可好端端的,林姝为什么要写信给八皇子? 他花了多少年的心血才在宫里头安插人,可想要将手伸到八皇子身边,却是没那么简单……所以说这封信的内容到底说些什么,他压根不知道! 原本他今日是安排了暗卫跟着林姝的,想要听听林姝和八皇子到底说了些什么,可没想到林姝也是个小心谨慎的,拍了素琴和芸豆两人守在门口,更是不住在四周晃悠……所以他派出去的几个暗卫压根就没有听到林姝和八皇子究竟说的是什么。 一向沉稳自如的陆靖然手捏着茶蛊,手心微微有些发凉,捏着茶蛊的手更是因为力气太大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半夏的脸色就不大对劲了,他跟在陆靖然身边这么多年,好像还从未看到陆靖然有过这样的时候,当真应了那句话,红颜祸水啊! 良久,陆靖然才道:“那四姑娘走的时候脸色如何?” 半夏摇摇头,“因为四姑娘见过小的们几个,所以说咱们这个不敢靠的太近,怕被四姑娘会看出端倪来。” 毕竟林姝素来小心谨慎惯了的。 想了想,他只道:“不过好像八皇子走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您说您要不要去问问看四姑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按照往日,这回禀的话说清楚之后他就会下去了,可今儿他却有些犹犹豫豫的。 在半夏看来,自家主子只怕是被魔怔了,昨日宁国公夫人小章氏还找他说话的,说陆靖然若是愿意退了这门亲事,与皇上说不愿娶林姝为妻,章皇后那边会给他安排一门很好的亲事。 还有宁国公一直希望自家主子能够坐上禁军统的位置,可如今自家主子年纪尚小,想要一步登天坐上那禁军统领的位置也不大可能,但若是他能够帮成章皇后做成这件事儿,那禁军副统的位置就是自家主子的了。 但当时陆靖然应了这话,只冷笑着道:“您将我当成什么了?给个几分好处,就觉得我会乖乖任你们摆布了?那你真的是看错我了!” 他和宁国公夫人小章氏的关系已经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也就是到了宁国公府老祖宗的跟前,两人才有所收敛。 当时他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可半夏去觉得有些可惜,武将出身的公子哥一直靠的都是自己的双全双脚,哪怕祖上有滔天的权贵,可自己不能立功,等过上几年,这富贵就如同过眼云烟飘走了。 但陆靖然如今的身份若是没个依靠,不管是去福建还是去西北那边,宁国公夫人小章氏想要下手要了他的辛秘,那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将陆靖然放在京中,时时刻刻有宁国公府老祖宗和宁国公照拂,这样便是宁国公夫人小章氏想要下手,那也要看看有没有这个胆子才是。 但陆靖然压根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男人嘛,只要有本事还怕不能出头吗?若真的靠这样的方式得来官职,他还觉得不光彩了。 想到昨日的事情,半夏愈发心里不舒服了,“爷,晓得跟在您多年,有些话原本是不该说的,可想了想,若是这种话小的不说,估摸着以后就没人说了。” “女人虽好,可到底不如前程的重要,等着您升官发财了,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更何况林嘉姑娘的名声在外的确是不大好听,以后如何能够支应门庭……” “住嘴!”陆靖然瞥了他一眼,眼神中是说不出的凌厉,“出去!” 半夏跟在他身边多年,一直被他看成了亲弟弟似的,如今这般生冷的口气,可见他真的是动怒了。 半夏有些犹豫,低声道:“爷,您要三思啊……” 陆靖然深吸一口气,淡淡道:“半夏,莫要让我将话再说一遍!” 顿了顿,他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什么事我心里都是有分寸的,下去罢!”他心里乱的很。 半夏摇着头下去了,他这脾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过来。 可等着半夏下去之后,陆靖然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了,八皇子和林姝之间到底有些什么? 对于八皇子的性子他是几分了解的,虽说心地善良,可对待旁人并不是没有底线的善良,旁的不说,就说上一次陈家二姑娘的事情,八皇子明知道若对着章皇后说出了实情,章皇后知道陈家二姑娘算计八皇子之后定不会给陈家二姑娘好脸色的,可八皇子还是如实说了……可见八皇子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失了分寸的。 陆靖然很想去问问林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又害怕听到自己不敢听到的答案,若林姝说她愿意嫁给八皇子,不管是正妃也好还是侧妃也罢,她都愿意,那他该怎么办? 昨日她与宁国公夫人小章氏说的那些话,岂不是成了笑柄?他不怕成为笑柄,就怕得不到林姝! 想了想,他倏地站起身来。 有些话若是他不弄清楚,只怕会寝食难安的。 如此等着夜幕刚降临,他便去了信中侯府的玲珑阁。 如今林倩刚出嫁不久,整个府里头似乎还弥漫着鞭炮炸开的烟火味儿,陆靖然只觉得心里头乱糟糟的,径直推开了林姝的房门。 这屋子里,林姝正在与芸豆一起帮素琴挑选夫婿了,时不时问着素琴的意见,素琴羞的脸都红了,芸豆却还止不住打趣道:“……哟,素琴姐姐不好意思了,哈哈……” 只是她这话还没有说完,门就已经被打开了,映入眼帘的是陆靖然那张俊朗且带着几分阴沉的面容。 林姝一下子吓到了,“你,你怎么来了?” 按照规矩,他们两人成亲之前是不得见面的,平日里不小心碰见了也就罢了,像陆靖然这般专程找上门来的,还真没有。 陆靖然扬声道:“你们都出去!” 芸豆有些懵了,看了看素琴,瞧着素琴出去了,也就屁颠屁颠跟着出去了,临出门之前还念念不舍朝里头探了一眼。 等着门被阖上之后,林姝才道:“你,你……怎么来了?” 202 我愿意嫁给你 202 我愿意嫁给你 陆靖然没有接话,径直走到林姝面前,问道:“你愿意嫁给我吗?” 林姝愣了愣,“好端端的,你怎么问这样的话?这是怎么了?” 陆靖然又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问,你愿意嫁给我吗?” 寻常姑娘听到这样的话只会低头红脸,可林姝却抬头看向了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愿意嫁给你!” 有这句话就够了! 陆靖然如今也不想再问林姝为什么和八皇子见面,至于林姝和八皇子究竟说了些什么。 他都不在乎! 他捏着林姝的下巴轻轻吻了上去。 林姝看着跟前陆靖然的面容一点点放大,到了最后只觉得唇瓣一片柔软,脑袋一片空白。 两世为人,林姝不是没有经历过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儿,可能上一世邵圣平却从来没有吻过她。 如今林姝只觉得唇齿间一片柔软,心扑通扑通乱跳,像是小鹿乱撞。 等着陆靖然再次看向她的时候,她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陆靖然却是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了,林姝是谁——信中侯府的四姑娘,在京城都是赫赫有名的胆子大聪明,好像什么都不怕,可如今竟害羞了? 他看着林姝那双害羞的眸子,捏着她的手,郑重道:“姝姐儿,我会一生一世照顾你,好好照顾你,一定不会辜负你的。” 林姝自然是相信的,若不是相信,她也不会愿意嫁给陆靖然了。 用连舅母的话来说,哪怕是皇上赐婚,也不是全然没有法子的,到时候随随便便找个理由,比如说她在年幼时已经与连有尧定了亲事,就是皇上也不好夺人所好。 可自从她知道自个儿要嫁给陆靖然之后,好像就从来没有想过拒绝…… 陆靖然看着她嘴角微微翘起,也跟着笑了起来,“你放心,你只需要安安稳稳准备着嫁到宁国公府就是了,纵然宁国公府的日子不大好过,可有我在,我就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人的刁难,放心,以后我一定会让你成为诰命夫人!” 林姝自然相信,上一世的宁国公夫人陈瑶是多风光啊! 他想了想,还是问道:“那你知道陈家三姑娘吗?”陈瑶上一世是陆靖然的妻子! 陈家三姑娘? 陆靖然细细回想,隐隐约约是有些印象的,陈阁老家有三位嫡出的三女儿,个个生得是花容月貌! 男人在一起说话的时候自然会说到姑娘,不少人已经见过陈家大姑娘和陈家二姑娘了,不过也只是这两年,这两个姑娘年纪大了,要出来走动说亲,这才得一见的。 至于这陈家三姑娘,还真的没几个人见过。 不过却有人说陈家三姑娘生的是闭月羞花,像天上的仙女似的! 陆靖然点点头,道:“隐约听人提起过。” 这下子,林姝悬着的一颗心也就微微踏实了些,“那你可曾见过她?” 陆靖然道:“这倒是没有,陈阁老家中规矩严明,陈家的那及个姑娘也不是说能见就能看见的,之前有人说好多年都没有见过陈家几位姑娘长得什么样子,也就陈家大姑娘和二姑娘如今定了亲,机缘巧合之下见过一两面的。” “不过瞧瞧陈家大姑娘和二姑娘的模样,陈家三姑娘的模样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这好看的姑娘他见的多了,风情的,绰约的,清纯的,多才的……在他心里却是没有哪一个能及得上林姝。 他想了想道:“说是陈家二姑娘已经许给了成安侯府的世子爷,说是连日子都已经订好了,还有你五妹妹,听说要嫁过去做妾……” 他不是个好八卦的,却因为这件事关乎到信中侯府,这才会多留意几分。 原先他们几个哥儿喝酒的时候也有人谈过这件事,谁是成安侯府世子爷当真是好福气,成安侯府早就不如当年了,按理说成安侯府世子爷娶个信中侯府的嫡姑娘不免都有些高攀了。 虽说他是今年的解元爷,凭借这一身份,不少人都会对他高看几眼,可要知道,这解元爷可是每年都有的。 可他倒好,不仅说的陈首辅将孙女嫁给了他,还能纳林怜为妾……要知道,林怜虽是个庶出,可她的美貌在京中也是出了名的,那林沛如今官途正顺,要想嫁到普通官宦人家当正妻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众人不免夸赞邵圣平好福气,可邵圣平只端着酒杯含笑说他并不愿意娶林怜,是林怜巴巴的要嫁给他的,哪怕是当妾都不在乎……顿时,众人看向他的目光之中就更是带了几分羡慕了。 林姝含笑道:“对,原本说好的是正妻,如今却变成了妾,林怜最开始的时候还很是恼火,可恼火了一阵,便觉得没什么了……只怕是晓得事情在美转寰的余地了,更何况祖母那边也说了,不管是她是当妻也好,还是做妾也罢,总归是信中侯府的姑娘,府里给咱们多少嫁妆,她是半点都不会少的。” 太夫人是聪明的,不会在这种小事儿上折损了自己的名声。 更何况信中侯府向来有规矩,这姑娘出嫁府里头也就拿出三千两银子了,想剩下的那些嫁妆都是自个母亲补贴。 别的不说就说林倩出嫁,二夫人都筹了将近一两万的嫁妆银子,她出阁那日更是满满当当的一百零八抬嫁妆,可这嫁妆箱子里头都装些什么,到底是好还是孬,也只有安东侯府那边和二夫人才知道了。 不过前几日林倩回门的时候,脸色好像不太好看,与太夫人请安之后连林姝她们几个都不愿意搭理,更是躲到了二夫人院子里哭哭啼啼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等着她出门的时候眼眶子还是红红的。 那个时候,安东侯府世子爷站在一旁,很是尴尬,上前想要扶住林倩的手上车,可他只狠狠将安东侯府世子爷的手给甩开了。 这下子便是傻子也知道这小夫妻两人闹不痛快了,到时候更别说林怜以后的日子了,只怕会更加不好过。 陆靖然点点头,“之前她那样对你,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也算是报应了……估摸着她嫁到成安侯府去了也没什么好日子过的,成安侯府的世子爷虽文采出众,可着实不是什么好人。” “你是如何知道的?”林姝知道邵圣平的真面目,还是在成亲两年之后。她记得陆靖然和邵圣平一向没有什么来往,怎么会知道的? 陆靖然却笑了笑,“因为众人都说他好,好像没有半点不好的地方!” “我之前与郭家小少爷不和,可是众人都知道的,之前我与邵圣平也吃过几顿饭喝过几顿酒,吃饭喝酒之际自然会议论上几句,当时邵圣平也一味的附和,当时我只以为邵圣平也是打从心底里瞧不起那郭家小少爷,可没想到又过了几日却在天香楼门口见着他和郭家小少爷一起去了包厢。” “当时我就觉得奇怪,既然他心底里瞧不起郭家小少爷,又为何要与那郭家小少爷来往?若郭家小少爷当着他的面说起我来,他又是如何应对的?只怕也是一味的附和……可见这面面俱到的人都不是简单的,碰人说人话碰鬼说鬼话,这样的人,短时间内能得到众人的拥护,可时间久了,等着众人发现他的真面目了,又有谁愿意与他来往,这样的人,哪里算得上什么君子?” 在他看来,敬佩一个人的人品便与那人来往就是了……他明面上虽纨绔,有些酒肉朋友,可他却敢打着包票说待那些朋友都是真心真意的。 这个道理陆靖然都想明白了,可上一世的林姝却是深陷情网无法自拔,众人都说邵圣平的好,她便觉得邵圣平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嫁给他是自己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如今想来一切都是笑话,“可我瞧着林怜倒是高兴的很,只怕还想着嫁过去了能够压陈家二姑娘一头,只是她没有想过那陈家的几个姑娘都不是简单的。” 说着,她淡淡一笑,“罢了,不说这些了,以后他是好是坏,和我都没有什么关系。” “这倒是的!”陆靖然点点头,道:“她原先那样对你,你以德报怨,她非但不领情,还处处想着如何刁难你,说到底,你们俩也不过是同父异母的姊妹罢了,偏偏有那样一个父亲……” 说着,他的声音压低了几分,“我派出去的人已经打听到了些消息,尼姑庵那边已经有人可以作证你父亲在长泽郡主临死之前去见过长泽郡主,还有瑞王府那边,后门摆摊的小贩说经常可以看到一个样貌俊朗的男子深夜出入,我派人将你父亲的画像拿过去,他们说就是你父亲没错。” “我虽没有十足的证据在皇上跟前说你父亲与长泽泽郡主有什么关系,可这种事情一旦种下了怀疑的种子,依照皇上和太后娘娘的性子,只怕你的父亲再想升迁也无望了,更别说还有瑞王那边也不会放过他的……到时候用这个事情要挟你父亲,他定然是会答应的。” 203 二房的热闹事儿 203 二房的热闹事儿 林姝也晓得,如今不是和离的好时候。 更何况,她尚未出嫁,若连氏真的与林沛和离,到时候这母女二人该去哪里安身立命都不好说,到时候她又该从哪里出嫁,“这件事,我已经暗中雨母亲提过一两次,可母亲压根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但还是听到我的话,去外头去办了一所院子,距离宁国公府不愿,就在宁国公府后头的那巷子里头,坐马车一刻钟的时间就能到了。”以后她便能经常看到母亲了。 话毕,她耳垂只觉得烧得慌。 殊不知她这幅模样落在陆靖然眼里更为极为可爱的,“好,到时候咱们再一起回去瞧瞧她。” 两人坐在一道,并不觉得尴尬,陆靖然还陪着林姝喝了两杯茶,想着时候不早了,以后来日方长,便回去了。 到了第二日早上,林姝不过是刚睁眼,就听到外头传来了消息,说是林倩又回来了。 姑娘家回娘家不算是什么稀罕事儿,毕竟林倩刚出嫁,思家也是难免的事儿,可怪就怪在林倩是独自一人回来的。 如今安东侯府世子爷身上没个一官半职的,两人又是新婚燕尔,按理说多得是时间陪林倩回娘家…… 芸豆说起这事儿来,脸上满满的都是雀跃,“……虽说奴婢今早上没亲眼瞧见二姑奶奶,可听丫鬟们说二姑奶奶回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按理说她回来了之后最该去的地方是青松院,可她却直接去找二夫人了,姑娘您说这是不是太奇怪了些?” 林姝忙要小丫鬟起来给她梳洗打扮,只道:“估摸着是在安东侯府受了委屈!” 林倩的性子她实在是太清楚了,高傲且要强,恨不得天底下所有的人都围着她转悠,只是这当儿媳妇的哪里有不受委屈的?更何况安东侯夫人总觉得林倩高攀了,自然是要处处拿出婆婆款来,偏生林倩又受不得这样的委屈。 想着上一世林倩都是这样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只可惜安东侯喜欢她,她有作的本钱。 林姝也懒得在她的事情上多费口舌,只道:“芸豆,你暂且先去打听打听这件事,将胡妈妈找进来罢!” 胡妈妈是玲珑阁中小厨房的管事妈妈,这么多年一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林姝对她的印象很好。 前几日她更是腆着脸前来求娶素琴,当即更是说了这样一番话,“老奴晓得自个儿身份卑贱,原本是不敢高攀姑娘身边的素琴姑娘的,可老奴想着这些日子姑娘一直为了素琴姑娘的亲事烦心,这才想着来试一试……” “之前老奴家那小子送菜进玲珑阁的时候,有次瞧见了素琴姑娘,从那之后就一直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的,当时老奴晓得了他的心思,只说他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要他熄了这份心,姑娘身边的大丫鬟也是他能想的,可这么些日子下来,老奴不知道给他说了几个姑娘,他却是见也不去见一面的……老奴哪里能眼睁睁看着自个儿儿子成光棍了?所以只能腆着脸来求一求姑娘了,老奴也晓得姑娘一直将素琴姑娘当成亲姐姐似的,也不求姑娘能赏老奴这个恩典,只想着能否让素琴姑娘见见老奴家那混小子,也许两人真的是有缘了。” 说着,她更是颤颤巍巍从怀中掏出一沓泛黄的宣纸来,“这是老奴家那混小子画的画,画的都是素琴姑娘,姑娘您瞧瞧……” 林姝接过一瞧,不免有些震惊,这些宣纸有些早已磨破了角,上头所用的墨不少也晕染开来,零零散散加在一起,差不多有三四十张……她也就模模糊糊瞧出这上头的画的是素琴,只是这份心思就很是珍贵了。 昨早上她就已经问过素琴的意思,甚至差了孔妈妈带了她家小儿子给两人见了见,只是素琴到底是什么意思,她还不知道了。 在她看来,这素琴比林倩重要千百倍了。 想及此,她便差人将素琴叫来了。 素琴进来的时候眼睑下头一片青紫,一看就是昨夜没睡好的。 林姝也不催她,只用过了早饭,这才淡笑着道:“……想的怎么样了?” 素琴低着头,紧咬薄唇,一张脸红的像是那熟透了的苹果似的。 “你先是跟在母亲身边,后来又来到了我身边,这么多年都是在信中侯府长大,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事儿没碰到过?按理说也是个经过大风大浪的,如今怎么害臊起来了?”林姝早就派人将所有的丫鬟差了下去,冲着素琴招招手,要她到自个儿身边来。 她拉着素琴的手,轻声道:“昨日你也是见过孔妈妈家那小儿子了,听说他如今也快二十了,这几年因为惦记着你一直拖着没娶亲,若是叫我看,我是看不上孔妈妈的,家里头自然是没有那些管事或者掌柜富庶,可银子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够用就成了,最关键是要那人疼你爱你才是。” “孔妈妈家里头虽算不得富庶,可也不至于穷困,再加上孔妈妈那人,你也是打过无数次交道了,是个老实人,若你嫁过去了总不会叫你受委屈的。” 其实她倒是觉得孔妈妈家那小儿子不错,模样生的周正,又识文断字,还会作画,更重要的是还对素琴痴心一片……这样的人,可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了。 素琴微不可查点了点头。 林姝笑了起来,“你可想好了?若是想好了,那我就去告诉孔妈妈一声,要是以后想要反悔那就难了……” “奴婢……想好了。”素琴的声音低的像是蚊子嗡似的,可一字一句却还是说的很是清楚,“昨日奴婢见到他的时候,他连瞧都不敢瞧奴婢一眼,奴婢叫他吃糕点,可看到他的手直发抖……后来他还和奴婢说,若以后成亲了,他赚的银子都交给奴婢,奴婢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说什么就说什么,若是奴婢不相信,他可以立字据,要是以后他反悔,就要姑娘给奴婢做主……” 话到了最后,她的嘴角已经隐隐有了几分笑意。 这些当丫鬟仆人的,素来将林姝看成了天上的神明一般,到了关键时候,那可是比钦差老爷还管用了。 林姝笑的愈发厉害了,“照你这样说,这孔妈妈的小儿子还真是不错,那我就去回了孔妈妈的?” 素琴红着脸点了点头。 犹豫了片刻,她只道:“可姑娘,奴婢却不想那么早嫁人的……奴婢,奴婢想等着姑娘出嫁了之后,见着姑娘在宁国公府过得好,这才能安安生生嫁人。” 林姝道:“那我可不会答应,如今你都几岁了,你不着急,人家孔大哥还能不着急?到时候等我嫁去了宁国公府,你时常抱着哥儿或者姐儿来给我请安就是了,那样啊,我才最高兴了。” “更何况我是个什么性子,旁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若是旁人对我不好,我还会白白受着不成?二姐姐都还会大吵大闹了,我可是比二姐姐要聪明多了,放心,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吃亏的……好了,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将你的生辰八字交给孔妈妈,看定什么日子合适。” 孔妈妈想给小儿子娶媳妇恨不得就要发疯了,若这件事交给她去办,只怕不出三个月,这两人的婚期就要定下来。 话毕,林姝也不给素琴说话的机会,告诉了孔妈妈这个喜讯之后,便喜滋滋的去了芳华园。 连氏听到了这个消息也十分高兴,“……原来我就十分中意素琴这丫头,她的婚事我一直操心着,没想到寻寻觅觅的,这良人就近在眼前,正好我也打算找个合适的人将芙蓉和芍药放出去了。” 母女两人絮絮叨叨说着话,外头的芸豆却忍不住抿嘴跑了进来,脸上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住。 连氏也晓得她是个什么性子,只道:“这又得了什么好消息了?” “当真是什么都瞒不住夫人的眼睛了。”芸豆瞥了林姝一眼,见着林姝悠然自得的在喝茶,这才像是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将话都说了出来,“方才早上的时候二姑奶奶回来了,没过多久安东侯府世子爷也跟了过来,安东侯府世子爷倒是晓得些规矩,一来便直接去了青松院给太夫人请安,太夫人一听说二姑奶奶也回来了,忙差人将二姑奶奶叫过去了。” “可谁知道,谁知道二姑奶奶一到了太夫人跟前,就哭哭啼啼的,到了最后更只说要和离,当时太夫人就抓着茶蛊要砸向二姑奶奶,可却被二夫人给拦下来了,二姑奶奶却是跪在地下闹着要和离,啧啧,当时您是没看到安东侯府世子爷的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她说的那叫一个绘声绘色,就差是亲眼所见了。 连氏抓住了关键之处,“他们这小两口成亲才几日,倩姐儿怎么就闹着要和离了?” 204 东风压倒西风 204 东风压倒西风 说到这件事上,芸豆就摇了摇头,这种内幕消息可不是她一个小丫头就能打听到的,“那奴婢就不知道了,反正如今青松你那边闹的挺凶的,夫人和姑娘要不要过去瞧瞧热闹?” 林姝点了点她的脑门,笑着打趣道:“我看你不是想让我们去瞧瞧,是想让我们带着你一并去看看罢?” 芸豆只咯咯直笑。 连氏笑着起身,“那咱们就一起去瞧瞧,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是个不爱凑热闹的性子,可却想让女儿开开眼,这世上的稀罕上多着了,多学些东西总没坏处,以后去了宁国公府也好知道如何应对,暂且不说那安东侯夫人还是林倩的嫡亲婆婆,到时候那宁国公夫人只怕更加不好对付…… 她想想便觉得脑袋疼! 林姝母女不过是刚踏进青松院,就听见林倩那尖刻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呵,我看你就是护着你娘,要是你你这般护着她,一辈子和她呆在一块就是了,娶我进门做什么?我堂堂一信中侯府的嫡出姑娘,难不成就要任由着你们这班作践不成?” “回去了之后再受你娘的作践?当我是个傻子不成?我今儿就把话明明白白撂在这儿了,想要我跟你回去也行,那咱们及分出府单过……” “简直是胡闹!”安东侯府世子爷还没来得及说话,林姝就听见太夫人厉声呵斥了一句,只是如今太夫人年纪大了,身子骨又不行了,气势早就不复当初,可饶是这般,还是将林倩给唬住了,“如今安东侯和安东侯夫人都活的好好地,你就闹着要分家?到底知不知道点规矩!” “祖母!”林倩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去,怯怯的看了二夫人一眼,轻声道:“我才嫁进安东侯府几日,这日子就已经过去不下去了,您是不知道那安东侯夫人是怎么对我的……” “不知道什么?”太夫人拍拍桌子,咳嗽了几声才道:“安东侯夫人?安东侯夫人是你什么人?那是你婆婆,你这般称呼她像什么样子?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哪家的主母不是从媳妇从孙媳妇慢慢上来的,这日子哪里是你以为的那样简单?我看你还真是叫你娘给娇惯坏了,连天高地厚都不知道了……” 她这么一说,林倩便不敢再说话了,这个家里,到底还是太夫人当家。 二夫人简装,忙上前给太夫人捏肩膀,更是低声道:“瞧您这话说的,未免也太严重了些,原先我还记得我才嫁给老爷的时候,也时常想要回娘家了,才出嫁的姑娘哪里有不想家的?” “这不,我正准备劝劝倩姐儿,哪里知道姑爷就过来了,这样也好,这小两口一起在府里头住上几日,等过几天再和和美美的回去,好好孝顺亲家夫人了。” 她是背对着太夫人的,如今趁着给太夫人捏肩膀的空档更是一个劲儿冲着林倩使眼色。 可林倩看到了也装作没看到的样子,反倒是甩了甩帕子,自顾自坐了下来。 二夫人只好对着安东侯府世子爷道:“我们家倩姐都被我们宠坏了,你与你娘说一声就让她多担待些,若是有时间了,我这个当娘的亲自去给你娘赔不是!” 别的先不说,这婆媳恩怨总会有的,光是林倩谁都不说,自顾自跑回娘家这一点,放到哪儿都是大错! 安东侯府世子爷看着像是老实敦厚的,只道:“岳母说笑了,如今您什么事儿都不用操心,只要好好照顾着祖母的身子就是了,至于我娘那边,她的确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您放心,我回去也会好好与我娘说一说的,要她好好待倩姐儿。” 林姝听到这话却是冷哼一声。 连氏也和大夫人说起话来了,“……还记得在她们几个姑娘小时候曾有算命先生说过,倩姐儿以后是个有福气的,我瞧着叶氏……只是这夫妻之间哪里有不吵吵闹闹的?这夫妻二人就像牙齿和舌头,那有个磕磕碰碰的时候,更别说和自个儿婆婆了,我想只要你真心待安东侯夫人,她也会察觉的只要不是那狼心狗肺之人,就算是那心是块石头也会回捂热乎的时候了。” 这番话说下来,林姝恨不得要替母亲拍手叫好了,只说:“母亲说得对,二伯母不妨好好劝劝二姐姐,对那狼心狗肺之人自是不必付出真心的,可我瞧着安东侯夫人不像是个这样的人……” 这一下子太夫人和二夫人的脸色并不太好看,只含含糊糊地应了几句。 林慧却趁着这个空当偷偷来到林姝身边,轻声道:“姝姐儿,祖母院子里新得的几株双色牡丹,可稀罕了,要不咱们去瞧瞧?” “好。”林姝点点头,知道她这是有秘密要与自己说,等着她一出去,等着两人到了僻静处,便低声道:“怎么,这又是打听到了什么事儿?你啊,可真像个小喇叭似的!” 林慧轻声凑到她耳旁道:“你知道他们俩儿是为什么吵架吗?” 林姝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还是你听到了什么消息?” “那是自然,也就是我今儿运气好,方才二姐夫来的时候我正与祖母请安了。”林慧脸上带着几分狡黠,只是比原先消瘦了几分,看着和之前无异,可若是细细看来,她的眸子里比之前少了几分光彩,若是众人提起连有尧来,那眼里更是恨不得滴出水来,“其实这件事说起来安东侯夫人和二姐姐都有错,这是二姐姐的错好像更大些!” “这媳妇才去了夫家,总是要伺候婆婆吃饭布菜的,二姐姐最开始做了没几日就只说身子疼,更是怂恿了二姐夫去安东侯夫人跟前说道说道,那二姐夫也是个憨的,听到这话,傻傻的就去安东侯夫人跟前说了,说二姐姐身子不好,要多歇着,还说如今二姐姐正在调理身子,想要早些给安东侯夫人生个大胖孙子了!” “那安东侯夫人是个什么人?精明着呢!一听这话就晓得不是从二姐夫嘴里说出来的,哪里就咽的下这口气,想着自己儿子有了媳妇就忘了娘,立马就更恼火了,对二姐姐更是挑三拣四的,不是说二姐姐键给她夹的菜她不喜欢,就是说二姐姐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要是当着庶出的媳妇子们说二姐姐上不得台面,还说若是二姐姐今年内若是没能怀上身孕,就给二姐夫纳妾。” “二姐姐心气那样高,一听到这话当时就火了,更是当场与安东侯夫人争执了几句,那安东侯夫人是个厉害的,当时就一巴掌甩了过去,当时二姐姐也被打懵了,捂着脸就下去了,昨晚上更是与二姐夫大吵大闹的,今儿一大早上就跑回来了……你是没瞧见当时祖母听到这话时的脸色了,恨不得差了陈妈妈将我们的耳朵都捂上,当时祖母心里虽恼火,可当着二姐夫的面直说会好好训斥二姐姐的。” 两人都已经动上手了?上一世好像没有这一出啊! 上一世林倩虽和安东侯夫人关系不大好,可明面上一向都是过得去的,如今怎么闹成了这样子? 也许这世上真的有因果报应这么一说! 林姝只道:“二姐姐从小到大被二伯父和二伯母看成了掌上明珠,甚至连二房的几个哥儿都看的没有她娇贵,莫说是挨巴掌,从小到大她怕是连手指头都没人动过……也难怪她闹得那样凶,若是这一巴掌都忍下来了,以后又该如何在安东侯府立足?” 这婆媳二人才过招,总是要一个压到一个的,若是如今就输了,这以后怕是一辈子都压得抬不起头来。 “那姝姐儿,若是你,你会怎么做?”林慧却是觉得不解了,“我瞧着二婶婶的意思是,二姐姐是非回去不可。” 林姝道:“她自然是非回去不可,要不然莫说是祖母那边,就连二伯母那边都是头一个不答应……她才成亲了几天,就闹得这样凶,就算是真的和离了,这件事传出去了也是二姐姐的不对,到了最后安东侯夫人也只是落得一个管教儿媳的名声,众人只会说安东侯夫人的好,更会说二姐姐不懂事没规矩。” 顿了顿,她只道:“若换成了是我,我压根就不会闹到这一步,婆婆想要拿捏自个儿,那就装腔作势要她拿捏几日就是了,二姐姐才进门几日就想着压倒主母,简直是以卵击石,落到这个地步,到了如今落得这个地步,她谁也不能怪,只能怪她自己。” 特别是在未看清楚形势之前就想着宣誓主权,那简直是蠢得很! 林慧似懂非懂点点头,她压根没考虑过这件事,“说起来二姐姐也挺可怜的……” “我倒是觉得她一点都不可怜!”林姝盯着蔓藤雕花花架子上的双色牡丹,笑了笑,“最可怜的怕是二姐夫了,被母亲和媳妇夹在中间,不管帮谁都是错。”上一世她临死之前,有次林慧来瞧她,还说到了安东侯府的事情,说是安东侯府世子爷整日在外头喝酒,连府里头都不大乐意回去了。 205 京城中的局势 205 京城中的局势 其实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妻子和母亲不和,那是最叫人头疼的事情,毕竟这两个女人对自己的一生都是至关重要的。 上一世林姝死的时候,安东侯府世子爷与林倩的关系还没有闹得太僵,可是即便是这样,她也能想到,长久这样下去,这夫妻二人怎么会好? 若林倩是林慧,林姝定会多加提点几句,可农夫与蛇的故事在她们身上发生太多次,她也不愿意去浪费这个心力,只道:“好了,我知道了,那咱们进去罢!兴许还能有什么好戏看了。” 如今她并没有没有什么要操心的事了,母亲和林沛和离的事情就交给了陆靖然了。 这婚事交给了礼部和钦天监负责,至于这嫁妆的事儿也交给了母亲和连舅母;她只需要一门心思待嫁就是,如今自然是看戏不怕台高。 林慧眼角眉梢也带了几分兴奋,“那快走,咱们去瞧瞧!” 等着她们两人携手走进偏厅的时候,林倩的眼睛还是红红的,安东侯府世子爷一个大男人站在她跟前像是孙子似的,身子佝着,一个劲儿的说好话。 林倩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嘴里来来回回就是这么几句话,“我不回去!我就不回去!” 这下子,就连太夫人面子也挂不住了,“那就请姑爷先去客房稍作休息,我这个老婆子亲自与倩姐儿说几句话。” 安东侯府世子爷自然忙不迭道谢。 等着他下去之后,太夫人的脸色却是彻彻底底变了,“你又在胡闹什么?方才你母亲与你说的那番话你都听到狗肚子里去了?是不是想要将我们信中侯府的脸面都丢尽才高兴?” 林倩朝后退了一步,低声道:“祖母您是不知道,他,他娘还动手打了我……” 太夫人阴沉着脸道:“然后了?” 林倩一下子愣住了,“然后……然后还要什么样?祖母,我从小没挨过半个巴掌,他娘,他娘居然敢动手打我!” 太夫人的手拍在了小案几上,“若非是你出言不逊在先,那安东侯夫人怎么会动手打你?如果你是我的孙媳妇,莫说是打你一巴掌,我恨不得要打你几巴掌才解气!你问问看你母亲,你问问看你大伯母,他们都是有儿子的人,自个媳妇若是这般不懂事,该怎么做?” “不说别的,就说你当堂嫂这么多年来在咱们家是怎么做,他虽只给咱们信中侯府生了个孙女,但咱们信中侯府上下可有说过她半句不好的话,就是因为她孝顺!百善孝为先,若是没有孝道,那简直是枉为人子了!” “你也莫要说你婆婆苛责于你,想当年你大堂嫂刚进门的时候,也是在你大伯身边伺候,日日给你大伯母布菜,那做的是好好地,也就是你大堂嫂怀有身孕之后,你大伯母这才免了她的晨昏进行和伺候了,你才嫁到安东侯府几日就想着翻身了?简直是痴心妄想!” 不得不说信中侯世子夫人叶氏的确是得了阖府上下一片称赞,若非是她会做人,这几年她只生下了个女儿珠姐儿,不说大夫人那边如何,就连太夫人那边都坐不住了,要头一个往她房里头塞人。 可偏偏她懂得夹着尾巴做人,她晓得叶家不比当初,恨不得一点差错都没有,不说别的,就说太夫人中风的那段时间,青松院中压根不见林怜的影子,可她却是晨昏定省一日都没有落下的。 有些时候天气好了,她甚至还会抱着珠姐儿过来,要珠姐儿趴在床边一声声唤“太奶奶”,说要太奶奶的身子早些好才是……所以太夫人能够说话之后,对她十分和善,甚至还亲自从宫里头的杏林圣手给她把脉开药。 可叶氏不仅不以此骄纵,甚至还十分谦逊了。 她和成安侯府先头那位夫人、如今的成安侯夫人都是出自叶家,晓得在林怜的亲事上,是成安侯府做的不对,经常去探望林怜,拉着林怜的手只说什么是成安侯府对不住林怜,等着林怜嫁到了成安侯府之后,她一定会多过去走动走动,若是邵圣平对林怜不好,她第一个不答应…… 真是个妙人! 如今的林倩可没心思去想自己那位大堂嫂了,如今只拿着帕子抹眼泪,抽抽噎噎的,看起来十分可怜。 二夫人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叫她说这太夫人在外人跟前也太不给自家人面子了,怎么说也要护着自家女儿些才是,要不然等倩姐儿回到了安东侯府之后,安东侯府夫人岂不是愈发来劲了? 太夫人一瞧她们母女两那样子,就晓得他们心里在打些什么算盘,咳嗽了好一阵才道:“瞧瞧你给你闺女订下的好亲事!当初我就说过成不成,你偏生要一意孤行,如今可晓得后悔了罢!” 二夫人素来不顶撞太夫人,如今只腆着脸道:“娘说的是,可如今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您说这当务之急该怎么做才是?” 她能屈能伸的本事在信中侯府可是无人能及,她说第二,那就没人敢说第一了。 如今大夫人和连氏早走了,他们可不愿意掺合二房这些破事。 倒是林慧拉着林姝站在不显眼的地方,耳朵伸的老长老长。 太夫人捻着佛珠的手顿了顿,“叫我说倩姐儿拿乔拿乔也就够了,总不可能真和离罢?就算是真的和离了,以后能不能找到比安东侯府世子爷更好的人,那可不好说!” “叫我说倩姐儿不如先乖乖回去好好侍奉安东侯夫人,等着过几日风平浪静之后设个宴会,将咱们家几个出阁未出阁的姑娘都请过去,还有平宁长公主府的人、朱家的人、姜家的人、张阁老家的人都请上,你不是素来喜欢交际吗?正好是给自家闺女撑脸面的时候到了,要叫那安东侯府的人瞧瞧,咱们信中侯府的姑娘也不是任由他们欺负的!” 二夫人脸上总算是有了喜色,又忙不迭拍起马屁来了,“还真是娘想的周到,到时候媳妇一定将张大奶奶和张侧妃娘娘一并请过去。” 如今要说朝中最当红的人莫属于张阁老了,原本张阁老年纪大了,早几年前就说要告老还乡,可皇上一直不准。 前段时间皇上更是派了张阁老去福建,这些年瑞王在福建拥兵自重,皇上一直睁一只眼闭只眼,可如今却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才派了张阁老。 这差事虽不算好,可若非是皇上的亲信,怎么能得到这样的差事?由此就能看出皇上对张阁老的看重了! 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话还真是不假,就连张愿清都很得王太后和章皇后看重,隔三差五进宫,按理说她是章皇后的人,之前一直不怎么得王太后喜欢,可叫众人都没想到的是前几日她进宫,王太后更是赏赐了不少东西给她,说是装了一马车回来了。 那王蔓菁气的呆在院子里,好几日都没有出来……不过这些都是林姝听到的消息,也不晓得有几分真几分假,不过有一件事林姝是可以确定的,张愿清最近在三皇子府里头很是得宠。 这个时候陈妈妈将药端上来了,太夫人端起白瓷碗来,“接下来的事,你就自个儿看着办罢!” 二夫人点点头,“那咱们就不叨扰娘歇息了。” 等着一行人出去之后,她的目光更是落到了林慧身上,“那到时候就要麻烦慧姐儿给张侧妃娘娘下帖子了,听说如今张侧妃娘娘已经管起整个三皇子府的中馈来了,只希望张侧妃娘娘能够赏脸过来!” 她和张大奶奶是有几分交情的,可张愿清却是今非昔比了,不是她能请的动的。 再说了,林倩和张愿清一向有些不对付,如今也就只能靠林慧出马了。 林慧虽不大喜欢林倩,可到底是堂姊妹,也不能眼睁睁着看着自己堂姐受欺负,她最后只点头道:“那到时候二姐姐的日子定下了,只管给我写封信,我好给张侧妃娘娘下个帖子!” 二夫人自然是谢了又谢,倒是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林倩脸上没什么表情,从始至终都是怏怏的。 到了最后,林倩在信中侯府住了几日,到了最后还是跟着安东侯府世子爷回去了,只是上马车的时候,二夫人和她的眼睛都是红红的。 连氏听到这话自然是唏嘘,不仅为以后的林姝和林慧,也是为了连有尧,连安东侯夫人那样的恶婆婆都能有儿媳妇,偏生连舅母身边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媳妇。 她甚至还问到了林姝身边有没有合适的人选,“……门第低些无所谓,关键是要家世清白,那姑娘孝顺懂事,你舅母的意思想必你也知道,连家好不容易出个读书人,想要你尧表哥一门心思安心做官,这儿媳妇的人选自然不好再从商户里头挑了,偏生你舅舅舅母结识的都是商户,一时间哪里能找到合适的人选?” 最关键的是连有尧的年纪一日日大了,这事儿再也不好拖下去了。 206 远走他乡的尧表哥 206 远走他乡的尧表哥 这段时间林姝听到最多的就是这些话了,连氏如今最操心的就是连有尧的亲事了,姑母关心侄儿还真是没有假的。 连舅母一有空就过来信中侯府,拉着连氏一起嘀嘀咕咕的,说来说去就是哪家的姑娘好,哪家哪家的庶出姑娘聪明懂事儿,可说来说去也没找到几家合适的,就算真有合适的,那年有连有尧也不借就直说不想。 连舅母是个洒脱的性子,不哭也不闹,只拽着连有尧的手要去见那姑娘,可连有尧早已经摸清楚了连舅母的性子,早就已经想出了应对的法子来,不管连舅母怎么说,只甩出一句话,“若是您喜欢哪家的姑娘,只管上门求娶就是了,反正我是不会承认我是她的妻子的,到时候将那姑娘娶进门与您作伴,叫您心里开心也是好的。” 他这话一说,连舅母哪里敢去糟蹋别人家的姑娘,她也是当娘的人,心也是肉长的,若别人家姑娘真的一辈子守活寡,岂不是要恨死她? 为了这事,她不知道又找连氏偷偷哭了好几次。 这劝诫的话,林姝也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如今说来说去就是那么几句话,“……我都和您说来过了,您和舅母觉得人家姑娘再好,可也要尧表哥瞧得上才是,这种事都是要讲究个缘分的,若是表哥瞧不上,咱们有什么法子?叫我说如今表哥已经中了举人,连家又富裕,难道还怕尧表哥娶不到媳妇?” 今年的春闱已经过了会试,还没有到殿试那一关,可连有尧却和连舅母说过他有信心能够高中的,到时候就看皇上安排他当什么官儿了。 春闱放榜是在4月初,算算日子也没几天了,到时候会有皇上亲自主持殿试,连有尧到底能够位列几何,也就能够一见分晓了。 其实叫林姝说,她觉得连有尧的运气很有些好,春闱三年一次,连有尧刚中了举人,接着就去参加春闱,不管能不能高中,三年之后的春闱也增添了些许经验。 可谁都没有想到,连有尧竟然中了进士,名次虽不靠前,可到底也是能在朝为官的人了,连家世世代代都是商户,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当官的老爷,可又主动与皇上请缨说要去茂县。 茂县什么地方?在四川一带,地处偏僻,极度贫穷,那些才高中的学子们没谁想要去那个地方,有的只盼望着能够找个闲职,有的想的是能位居高位,平步青云,有的想的是能在皇上跟前多露露脸……想去茂县的,还真的就他一个了。 林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楞了一愣,上一世好像没有这么一出,连有尧是不是要避着她? 她只觉得有些对不起连舅母,连舅母对她是很好的……不是那种假模假样的好,是真心的好。 在长辈中,母亲是对她最好的,第二个便是连舅母了。 果然到了第二日,连舅母就来寻连氏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睛通红通红的,她拉着连氏的手,哽咽道:“你说我的命怎么就这样苦?好不容易把小儿子盼出来了,他怎么就要去那种地方?穷乡僻壤的,土匪也多,若真是出了什么岔子,你说让我跟你哥哥怎么是好?” 连氏有些着急的一晚上没睡好,可她在连舅母来之前与林姝说了一会儿话,这会子反倒是劝起连舅母来了,“嫂子,孩子们也大了,怎么想怎么做都由他们去,咱们这些人当长辈的年纪大了,也不好帮他们拿主意……到时候不管这路是好走还是不好走,都是尧哥儿自个儿选的,咬咬牙只能走下去,若他真的听你的话,以后后悔了是怪自个儿还是怪你?就顺着他的心去罢,反正尧哥儿如今还年轻,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林姝在一旁,只给连舅母是又端茶又递帕子的。 连舅母接过帕子直擦眼泪,眼泪却还是掉个不停,“我知道,我知道,早知道就该将他的亲事确定下来,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先把亲成了,算是他真的要去茂县,身边好歹是有个能够照顾他的人,他的身边也就一两个小厮,孤苦伶仃,去了茂县只怕是连口热汤热饭都吃不上,你说叫我这个当娘的心里能不担心?” 说着,她又擦了擦眼泪,哭的是泣不成声,素来刚强厉害的连舅母,也就是在提起儿子的时候才会这般脆弱,“我本就是为了他,为了你和姝姐儿才来的京城,如今他去了茂县,姝姐儿的亲事也定下来了,你说我一个人待在京城做什么?” 原本她是打算在京城中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生意,毕竟连家家大业大,想要把连家的生意做到京城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儿,只是来了京城她才发现在京城做生意不是那么简单的,光有一个区区正三品的吏部侍郎当靠山远非不够,向京里的那些大门大户的商户,背后要么是亲王当靠山,要么诗一品二品大员做背景,区区一个正三品的官儿算什么? 更何况这林沛银子没少从他们连家拿,可若真到了有事儿的时候,林沛的官话说的比谁都顺溜……这林沛和他们压根不是一条心上的,如今她也算是看明白了,也已经写信回扬州,要连舅舅渐渐断了林沛的财路。 连氏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如今听了这话又跟着红了眼眶,“有些话我一个当姑姑的也不好怎么说,若嫂子觉得京城好不妨多住些日子,若是觉得京城没有扬州好就回扬州去,在哥哥身边有个照顾。” “不过,尧哥儿的亲事我还是会帮他留几分心的,这好姑娘多的很,咱们不着急!” …… 思来想去,到了连有尧出发的那一日,林姝还是没有去送他。 不过林姝人虽然没到,但还是送了不少东西给连有尧,其中有治疗风寒的方子,有擦伤的药膏,有如意斋的点心……零零碎碎的东西,反正都是连有尧路上能够用得上的。 至于林慧那边,到了连有尧要走的那一日,大夫人却是派人将她盯得死死地,生怕她闹出什么事儿来。 可林慧的表现,好像从始至终都不知道这件事似的。 恰好到了第二日就是林倩宴客的日子了,原本林姝几个是订了亲的姑娘,不该去的可她们到底是林倩的堂妹,这样说起来和安东侯府也算是亲戚了,所以规矩也就没有这么多,大夫人和二夫人带着她们姊妹几个就过去了。 论起富贵来,安东侯府是远远及不上信中侯府的,也就这几十年安东侯府家里头出了几个当官的人,家里才渐渐富庶起来,厅堂里的摆置清一色的都是黄梨木的,压根就经不起细瞧。 可安东侯夫人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底气,特别是这几年丈夫在皇上跟前能够说得上几句话了,脊背挺得那叫一个笔直了。 就连林姝等人到安东侯夫人跟前给她请安的时候,她也只从鼻腔里面嗯了一声。 倒是林嘉过去的时候,她拉着林嘉的手问个不停,问来问去无非就是平宁长公主如今如何了。 林嘉瞧着安东侯夫人对自己妹妹不怎么样,对她的态度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只是敷衍了两句就过去了。 等着林倩一路面,众人的目光都被林倩吸引过去了,林倩今日倒是穿得光鲜亮丽,只怕是将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拿出来了,光是头上的珠钗就满满当当插了四五支,活像一个暴发户似的。 安东侯夫人瞧着她这模样,眼里的鄙夷不免流露出来了,可想这到底是自个儿媳妇第一次宴客,到底也不好说什么。 林倩原先也跟着二夫人招待过客人,在这方面倒是没怎么露怯。 这下子,安东侯夫人的面色才微微好看了些。 没多久张愿清也过来了,如今她得到三皇子的宠爱,摇身一变像是正儿八经的三皇子妃似的,甚至穿了一件正红色的衣裳。 可旁人瞧见了,什么也不敢说……要知道,如今张阁老可受了皇上的命令去了福建了。 倒是林嘉见了忍不住夸赞道:“张侧妃今日穿的可真是好生气派呀!若是我没有看错的话,这衣裳上头绣花用的怕是金丝线罢?” 这金丝线可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因为金子脆弱,用金子染成娟丝线之后,那金丝线也比平常丝线薄弱几分,若是普通的绣娘去绣,绣不了两针那丝线就断了。 所以用金丝线绣衣裳,不仅要绣娘技艺高超,更需要金丝线精巧千锤百炼之后才能拿出来的,用金丝线绣上去的绣品熠熠发光,整个衣裳看起来都华贵无比。 张愿清微微颔首道:“林姐姐果真是有眼光了,不愧是平宁长公主府出来的人,这衣裳是皇后娘娘才赏给我的了……” 她们俩儿这一唱一和的,林姝在旁边看着都觉得有些作呕,只拽了拽林慧的手,轻声道:“咱们出去转一转罢?” 207 真面目露出来了 207 真面目露出来了 林慧因为定了亲,这夫人太太们都喜欢拿她打趣,她倒不觉得害羞,只觉得烦得很,所以就跟在林姝的身后出去了。 一出门,林慧就道:“我只觉得愿清姐姐今日好像有些不一样。” 之前不管是张愿清的那些所作所为,还是她那些小心思,林姝一直没有和林慧讲,她总觉得林慧心性单纯实在是难得,若能好好保护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如今听到这话,林姝反倒是笑了起来,“你觉得她哪里不一样了?” 林慧想了许久,才道:“我,我也不知道……反正就觉得她和平日里不一样,不是说侧妃娘娘不能穿正红色吗?往常她在当三皇子府里头怎么招摇也就罢了,怎么今日还穿着红衣裳出来,这不是给三皇子妃难堪吗?这三皇子就不管一管?” 三皇子是什么人?那是将利益看的比一切都重要的人,如今张愿清对他有用,莫说是正妃才能穿的红衣裳,恨不得张愿清要皇后娘娘才能穿的凤袍,他都能想方设法给张愿清弄来一件。 林姝道:“你说的是气度!之前的张愿清浑身哪里有这样的气度?彼时她虽是张阁老家的嫡出孙女,可张家家世不显,她跟着张大奶奶到哪儿都不敢锋芒太露,当年她的才学明明凌驾于二姐姐之上,可却一直避忌着二姐姐的锋芒,等着要入宫选妃的时候才敢展露真正的才学……之前也是的,她晓得自个儿是侧妃,不敢夺了三皇子妃娘娘的锋芒,如今三皇子妃彻彻底底在三皇子跟前失宠了,她又得了皇后娘娘的宠爱,只觉得三皇子妃的位置手到拈来,自然整个人的气度看起来就不一样了。” 张愿清藏了这么多年的狐狸尾巴,总算是露出来了。 “不对,不对!”林慧摇摇头,一脸茫然,“你是说她……她本就是个心机深沉之人?” 从小到大所有的事情一幕幕从她脑海中晃过,她越想越不对劲,到了最后更是甩开了林姝的手,“姝姐儿,我想明白了,她……她不是好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为何不告诉我一声?害得我在心里还将她当成了朋友。” 林姝含笑看着她,“如今你还不是看明白了?” 这人生在世,每个人都要经过很多路,她不想指引林慧到底应该走向哪条路,结交什么人,很多事情总是要经历过才会明白的,这样经历才会更加深刻。 林慧气鼓鼓道:“以后我一定力争张愿清一些,亏得之前还将她当成姐姐似的,二姐姐原先背着她的面儿说她坏话的时候,我还替她辩解了……还有,原先她每次与我下帖子的时候我还跑的飞快,之前还拉着你一起去,那个时候你是不是就已经知道了?” 说着,她自顾自点头,呢喃道:“怪不得原先你不愿意去三皇子府,也不愿意和她打交道了,真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 林姝道点点头,“对,那个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 两人自然是絮絮叨叨说了好一通,林慧素来是个藏不住话的,原先觉得张愿清好,恨不得得了什么好东西都给张愿清送去一份,如今想起来当初自己对她的好,只觉得自己的一片好心像是喂了狗似的。 不过到了最后她更是说三皇子妃可怜,不免有些戏谑了。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围着安东侯府的花园子转了一圈,曾准备回去的时候,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了脆生生的说话声,声音还带着几分稚嫩,一听便晓得是年纪不大的小丫鬟了,“夫人不是瞧不上世子夫人的吗?怎么还答应世子夫人设宴?还真是奇了怪了,之前我还听夫人身边伺候的姐姐说,夫人正打算给世子爷房里塞人了……” 她这话还没说完,另一个丫头就开口了,听着像是比方才那小丫鬟年纪稍微大些,“你年纪小,这里头的门道你就不懂了,夫人不喜欢世子夫人是真的,可世子夫人身后还有信中侯府,还有姜家,若是能够趁着这个机会拉拢拉拢他们,这对咱们安东侯府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再说了,去年秋闱世子爷名落孙山,以后这仕途之路怕是走的艰难……夫人还不是想着借着这次能多结识几个人,以后世子爷的官路也好走一些。” 说着,她顿了一顿,才道:“不过你夫人打算往世子身边塞人,夫人那边可人选了没?你可听到了什么风声?” 方才说话的那小丫环节目这次咯吱咯吱直笑,“听说好像有了,怎么姐姐难道也想去凑这个热闹?” “啊呸,你瞎说什么呢?信不信我绞了你的嘴……” 这两个声音渐行渐远,林姝却是忍不住与林慧对视了一眼,等着他们彻底没了声响之后,林慧才低声道:“算算日子,二姐姐嫁给二姐夫才大半个月的,安东侯夫人怎么就这么歹毒?” 林姝笑道:“这并不奇怪,安东侯夫人听说是个性子极其要强的,偏生二姐姐心气又高,估摸着是她看着二姐姐明面上服了软,心里还是倔的,想着二姐姐那性子一时半会儿时间也是改不过来,所以想再二姐夫房里塞及个人,灭灭二姐姐的威风!” 两人说起这话来不免有些唏嘘,等着她们俩儿再次看到林倩的时候,纵然林倩面上神采奕奕,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可看向她的眼神不免有些带着几分可怜。 但是林倩依旧在众人面前扮演着好姐姐的模样,一手拉着林姝,一手拉着林慧,“快!快坐下!马上就开席了,我派人天香楼的东坡肘子,说是天香楼才研制出来的新菜,到时候你们可得多尝一尝!” 今日宴请各世家夫人虽的是不多,但满满当当坐的却有三桌了,像张愿清和林嘉这些皇亲贵族坐一桌,像是大夫人和二夫人这些世家夫人太太坐一桌,还有林姝和林慧这些尚未出阁的小姑娘坐一桌。 张愿清端坐在上首,斜看了林倩一眼,讥诮道:“安东侯世子夫人可真是心疼自家妹妹,到时候姝姐儿和慧姐儿嫁了人,什么好东西吃不到?叫我说,这东坡肘子还是留着你自个儿补补身子,早点给安东侯府生个大胖小子才是正紧事儿了!” 她来之前可是得到张大奶奶的提点,说是今日要给林倩长长脸,呵,她才不愿意给林倩长脸! 当日林倩仗着自己京中才女,不知道对自个儿贬低了多少次,可等着她声名鹊起之后,林倩更是不知道当着多少姑娘的面儿排揎过她,直说她仗着几分有几分文采就目中无人,还真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如今,她明知道林倩找她来做什么,可偏偏当着安东侯夫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要知道,安东侯夫人得安东红世子爷这个儿子得的不易,如今一心只盼望着能够抱孙子,他就不相信安东侯夫人会不着急? 林倩听到这话,嘴角的笑一下子只滞住了。 还是二夫人神色不改,笑着出来打个圆场,“张侧妃娘娘可真是说的没错,我私底下也不知道与倩姐儿说过几次了,这出了嫁就不再是自家的姑娘了,就是旁人家的儿媳妇,孝顺公婆,给夫家开枝散叶才是最要紧的事儿。” 张大奶奶面上有些挂不住了,自个儿女儿原本还没有这么沉不住气,怎么越活越回去了,“瞧瞧你,是不是见不得慧姐儿和姝姐儿吃东坡肘子?既然你喜欢吃东坡肘子,那待会就多吃两块,真是的,都嫁了人了,还当自个儿是姑娘家了,在三皇子府里头什么好吃的没吃过?要是你真喜欢吃,我天天派人去天香楼定了给你送过去。” 有这样两个妙人插诨打科,这个小小的插曲这才掀了过去。 张愿清和林嘉平日里是不怎么露面的,如今众人见了自然多是阿谀奉承,说来说去最后那话头都是落在了最近朝堂中的局势上,要知道,这夫人太太出来宴客也不是吃饭喝茶这么简单的。 张愿清倒也不辜负她们的希望,笑着道:“……瞧瞧你们一个个的,怎么目光就这么短浅,我不过是个内宅妇人罢了,能知道多少事儿?不过这几日宫里头有好消息传出来了,纵然是皇上为了福建那边的事儿不高兴,惹得诸位大人担惊受怕,可这个消息一传出来,只怕皇上也会高兴一阵的。” 什么消息? 顿时众人就七嘴八舌问了起来,可张愿清也是会拿乔,等着众人阿谀奉承了好一阵,这才缓缓开口道:“八皇子要说亲了。” 话毕,她那目光还若有若无的落在了林姝面上,其实不仅是她了,在场的不少人都已经暗中打量起林姝的脸色来了。 “八皇子要说亲了?”最震惊的就是安东侯夫人了,当日给皇子选妃的时候,安东侯府有两个姑娘也在其中,可最后却被遣了回来,如今是不是皇上又改变主意了,她的闺女是不是又有希望了,“说的是哪家的姑娘啊?之前皇后娘娘不是说八皇子年纪尚小,不着急的嘛!这事儿怎么就来的这么突然?” 208 出嫁前夕的平静 208 出嫁前夕的平静 林叔知道众人这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想看笑话罢了! 之前在三皇子府里头发生的事,在场的人大概都知道,如今八皇子定了亲,最关心的就是她了。 可她面上却是什么都没有露出来。 张愿清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之后才道:“说的好像是章阁老的姑娘,与八皇子也算是亲上加亲了!” 这个章阁老是章皇后和宁国公夫人小章的亲哥哥,原先章阁老曾流露出要结亲的意思,可章皇后却没有答应,在她看来,他们两家结亲,除了亲上加亲,好像并没有什么可取之处。 毕竟,她和章阁老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妹,不管八皇子以后娶了谁,这章阁老是会帮衬着三皇子上位的,她想的是帮八皇子另娶高门大户的闺女,到时候好去帮衬帮衬三皇子。 可如此一来,皇上自然是不会答应的,如今三皇子和七皇子闹腾得这样凶,还有六皇子在其中搀和,皇上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三皇子一人独大?到时候便是他不想立三皇子为太子,只怕三皇子生出什么异心来,他都拦不住……所以这些日子八皇子的亲事一直在拖着。 但到这个地步章皇后实在是没有办法,八皇子的亲事一日未定,她的心就一日不得安生,更何况上次八皇子出去了之后回来就跟她说,不想娶林姝为妻,正妃也好,侧妃也罢,他都不愿意娶了。 当时章皇后一听到这话高兴的是什么似的,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可看了看是个儿子好像是变了个人似的,饭吃不下睡也睡不香,原先顿顿吃两碗饭的,到了如今却是日日支持大半碗饭。 她察觉到了不对劲,打了八皇子身边的几个内侍一顿板子,那几个内侍便将实话都到了出来…… 章皇后气色像是什么似的,林姝,林姝,又是林姝! 她晓得自个儿应该感谢林姝的,要不然依照着八皇子那性子,这般折腾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可一想到自个儿儿子被嫌弃,她心里那口气就怎么都咽不下了。 张愿清像是章皇后肚子里的蛔虫似的,哪里揣摩不到章皇后的意思? 当即她更是冷笑一声道:“原先皇后娘娘想着是三皇子从小不是在她身边长大,所以皇后娘娘一直想着将八皇子多啊在身边留些日子,毕竟等着八皇子成亲了就要辟出府单过了,皇后娘娘那边怎么舍得?” “可如今瞧着九皇子的亲事都定了,皇上和太后娘娘那边自然是有些着急,再加上章家姑娘从小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看着长大,知根知底的,与八皇子也是青梅竹马,所以这成亲也是早晚的事儿,所以皇后娘娘一与皇上提这件事,皇上就打印了,还说亲上加亲是最好不过了!” 众人忙不迭跟着道喜。 唯有安东侯夫人的脸色有些难看了,章阁老家的姑娘模样不算出挑,更何况都说侄女随姑,也不知道八皇子娶了一个像自己母后的姑娘为妻,到了床上会不会觉得膈应? 这想法未免太恶毒了些,旁人自然想不到这一茬去。 就连林嘉都跟着道:“既然这般,那可真是天大的好事了。” 话虽这样说,可她心里未尝不涕,三皇子又少了个拉拢人的机会,不管是八皇子娶了哪家的姑娘,哪怕是娶了林姝,都等于说都上了三皇子身边多了个助力,如今这助力平白无故没了,章皇后自然会把这笔账算到林姝头上去的。 倒是张愿清坐了一会儿便说要走,只说府里头忙得很。 林倩自然是要留的,“张侧妃娘娘不妨多坐一会儿,这柳春园的戏班子都还没有来呢!听说了袁小忆戏曲唱得更是比之前好了!” “要不是慧姐儿给我下帖子,我还真的来不了,这三皇子府里头还有一堆的事儿等着我去处理了,可耽误不得!”说着,张愿清的目光便落在了林姝面上,“不如就由姝姐儿送我出去罢!” 她都当着众人的面开口了,林姝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就跟在他身后缓缓朝大门口走去。 张愿清如今可真是气派,光是身边的丫鬟就带了二三十个,浩浩荡荡的,想当年她哪里有这样的气派,身边也就跟着两三个丫鬟而已,如今她一抬手便有丫鬟忙上来扶着她。 张愿清看也不看跟在身后的林姝,自顾自道:“林姝,你后悔吗?” 林姝道:“张侧妃娘娘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有些听不明白?” 张愿清脚下的步子一顿,转过身看向她,讥诮道:“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这话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两件事,一是你没有投靠于我,第二件事情则是八皇子要娶亲了……” 若换成是她,只怕到了如今悔得肠子都青了。 林姝淡笑道:“有什么可后悔的?我与八皇子本就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就算真的嫁到皇家,皇后娘娘会容得下我?还是旁人会对我照拂有加?既然没有,那我为什么要拼命皇家挤?这皇家的日子到底是好过还是不好过,张侧妃娘娘想必是比谁都清楚……” “放肆!”张愿清扬声打断她的话,那手恨不得要戳到林姝脑门上去了,“谁给你这样的胆子?之前你屡次出言不逊,我都没同意一般计较,你居然还敢这般大放厥词,是不是不要命了?” 林姝连动都没有动一下,直勾勾看着她,“那还请张侧妃同我说说,我到底是哪句话说错了,更何况您说我之前大放厥词,这又指的是哪件事?是上一次在信中侯愈发的时候么?那一次您帮皇后娘娘当说客,我不同意,最后恼羞成怒的,好像是您也不是我。” 既然脸皮已经撕破了,何必顾及什么! 张愿清冷笑着道:“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的日子好不好过?叫我说如今我的日子京城中又有几个人能比?三皇子妃如今也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等着来日我成了三皇子妃……” 林姝笑着打断了她的话,“那也要等着张侧妃娘娘成了三皇子妃之后,才能说这话罢?” 现如今她们都已经走到了安东侯府大门口,林姝只朝着张愿清福了福身子,“我已经将张侧妃娘娘送到门口了,那就不多远送了,袁小怡马上就要过来了,我们还赶着回去听戏了。” 张愿清只觉得一肚子的火气没地方撒,现如今谁看到她不顺着他捧着她,就看到了慈宁宫里,王太后身边最得宠的宫女青萝看到她都不敢有半点不敬,身边的一个个宫女,那些哪个不夸她? 可唯独林姝,好像油盐不进似的! 旁边的丫鬟立刻凑了上来,“您可别气坏了身子!” 张愿清道:“同这样的人生气?我有什么可生气的?便是我不出手,皇后娘娘那边也饶不了她,我倒要看看她还能猖狂几日!” “就是,就是了!”那丫鬟扶着张愿清的手上了马车,等着旁边没人之后,主仆二人说起话来也就更加放肆了,“而且算算日子,还有大半年林家四姑娘就要嫁去宁国公府了,没算是您和皇后娘娘不出手了,这宁国公夫人那边也不会容得下她!那宁国公夫人好像不大好对付了!” 这话说可算是说到了张愿清心坎上去了,含着笑离开了安东侯府。 倒是林姝回到花厅的时候,戏台子上已经有人开始了,林慧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拽着她的袖子道:“姝姐儿,你没事儿罢?张侧妃娘娘可有为难你?” 林姝道:“我没事!” 不多时袁小衣便挥着水袖上台了,她的模样更加出挑,那一颦一笑之间,便引得满堂喝彩。 不知道怎么的,林姝竟想到了长泽郡主,原先长泽郡主在世的时候也是很喜欢听袁小衣的戏,那个时候众人也像是捧着张愿清一般捧着她。 可如今了? 长泽郡主死了才多久,众人好像都已经忘记这个人似的!好像连提起她的名字来都会觉得晦气! 林姝愈发觉得这一世要好好为自己而活,若等着来愿自己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还有谁记得你?活的高兴,那才是最重要的! 等着林姝回到信中侯府之后,便推了所有的宴会,她想着自个儿马上要出嫁了,所有专心陪着母亲,纵然母亲是会与林沛和离的,可她出嫁了之后,想要再瞧到母亲,也并不容易。 转眼间,这八个月的时间就要了,林姝还有几日就要出嫁了。 连氏自然是百般不舍,若非是连舅母经常过来瞧连氏,陪着她说话解闷,只怕她是要日日盯着林姝看了,恨不得觉得多看一眼便觉得是自己赚到了。 越到了要出阁的日子,林姝就越喜欢陪在母亲身边,听着连舅母讲讲尧表哥去茂县途中的事儿。 日子显得悠远宁静,且带着几分忐忑不安,算算日子,自从那日一别之后,林姝也许久没见到陆靖然了…… 209 十足十的小富婆 209 十足十的小富婆 两世为人,林姝这并不是第一次嫁人了,和上一世的忐忑不安相比,这一世明显多了几分胜券在握,上一世她和林怜一样,是靠着算计了邵圣平,这才得以嫁到成安侯府去的,心里哪里会不忐忑? 只是如今一想到陆靖然,她心底更多的却是思恋……也不知道他这么长时间都是在做些什么。 那日陆靖然吻了自己之后,当真是恪守礼法,再也没与自己见面了,可这书信却是没断过的。 连氏是没有嫁过女儿的,越往后拖,越显得手忙脚乱,这信中侯府中也就大夫人偶尔帮衬她一二,旁的人,她一个都指望不上。 连舅母是经常过来,有她的帮忙,总算是没有阵脚大乱。 到了如今林姝额嫁妆已经准备好了,满满当当的一百零八抬,若不是太夫人那边不高兴,只怕连氏会将自个儿所有的好东西都塞给林姝了,毕竟林倩几个姑娘出嫁的时候都是一百零八抬抬嫁妆,不管里头塞了些什么,可明面上却是不能越过去的。 在几个姑娘中,林姝的嫁妆自然是最丰厚的了。 更别说连氏还偷偷塞了三万两银子的体己钱给了林姝,毕竟这聘礼和嫁妆总是要相当的,宁国公府也是个大方的,光是那下聘的银子就拿出了一万两来,更别说聘礼一起零零碎碎的加起来,怕是有三两万银子了。 原本信中侯府众人只觉得林姝命苦,可这消息一传出去,这风言风语就消失了泰半。 连氏渐渐对这门亲事也有了信心,这宁国公府中也就一个宁国公夫人不待见陆靖然,想必宁国公府的老祖宗和宁国公都对陆靖然极为上心的,要不然哪家的庶出子娶妻会这般大费周章? 想及此,她心里头高兴,更是张罗着要将库房里的一柄玉如意拿了给林姝。 连舅母和林姝几人正坐在一起喝茶,连舅母一听到这话就忙不迭开口道:“哎呦,我说你这是做什么?是不是将所有的好东西都搬到宁国公府去?叫我说,这些东西留在你身边是最好不过了,那玉如意可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若送到了宁国公府去,有人生出什么不好的心思来,那可如何是好?” 连氏愣了一愣,看了林姝一眼,低声道:“这宁国公府可是高门大户,历代的勋贵之家,哪里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样的事儿,你听的还少了?夫家贪图姑娘家的嫁妆,私底下的多的是,可明面上又有几家姑娘会往外头说?说多了,自己面上也跟着无光,也只能自个儿咽下苦果了。”连舅母深深看了连氏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旁的不说,就说说这么些年,连家补贴到信中侯府多少你自个心里清楚,说出来我也不怕旁人笑话,这信中侯府都不怕,我有什么可怕的?若不是顾着你,我恨不得要众人都瞧瞧信中侯府的真面目!” “这连家的银子本就是你和你哥哥的,公爹向来都是一碗水端平,觉得将你嫁到了信中侯府委屈了你,什么好事都向着你,也从来不说因为你是姑娘家,要将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你哥哥,就连公爹去的时候都说若是有一日你哥哥不在了,也要多给姝姐儿留些好东西,我要是没什么异议!” “若是信中侯府上下的人待你和姝姐儿好,这些银子花了就花了,咱们也花的心甘情愿,可如今呢?信中侯府好处是赚尽了,反倒还嫌弃我们林家的银子有一股铜臭味儿!” 她觉得林姝马上要出嫁了,这些事也不用瞒着林姝了。 连氏拽了拽她的袖子,低声道:“嫂子,当着姝姐儿的面总说这些做什么?”都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想着以后林姝出嫁了还是要依靠信中侯府的,若是怨恨上了林沛,以后受了委屈,回来该找谁? 林姝站起身来道:“娘,舅母说的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很多事情还是小心些为好!这好东西您就自个儿留着罢!” 她相信有陆靖然不假,可惜宁国公府的旁人,她是一个都不敢相信的。 的确,连氏要强,在管家挣银子这方面很是有一套,可在这种事儿上,却是及不上林姝和连舅母,从小她被连老太爷保护的太好了,该有的心眼这么多年却是一点都没长。 林姝笑道:“什么时候娘库房里头有这样的好东西,不成,我虽不要,可也要跟着芙蓉姐姐去瞧瞧才是!” 连氏身边的芍药也已经被放出去了,就剩下一个芙蓉了,芙蓉原先是定过亲事的,她和原先的未婚夫是青梅竹马,可在成亲前夕她夫君却是死了,也是因此一直未曾再嫁,也没有嫁人的心思。 待芙蓉见到林姝点点头,这才带着林姝下去了。 连舅母将屋子里所有的丫鬟都遣了下去,这才低声道:“那事儿,你有没有和姝姐儿说过?” 连氏疑惑道:“嫂子说的是哪件事?” 连舅母脸上也飞上了两片红晕,声音低的连听都听不见,“就是夫妻之间的那点事儿……” 连氏摇摇头,“这事儿,还没有了,我思来想去,也不知道如何开口的好,不如就在姝姐儿成亲前一晚给她一本小册子,让她自个去揣摩去!” “那哪成?”连舅母瞪了她一眼,“这种事儿当娘的不教,还能有谁去讲?姝姐儿这种高门大户里头长大的姑娘?一看到那画册上的图,只怕臊得连册子都要丢了,生怕别人瞧见了……” 说着,她更是轻轻覆到了连氏耳畔说了几句。 连氏深深看了她一眼,“这,这怕是不成罢?这样的话我可说不出来……若姝姐儿听到了,该怎么想我这个当娘的?” 便是她没读什么书,可这话未免太粗鄙了些。 连舅母瞪了她一眼,“你说你这人脑袋里是怎么想的?若姝姐儿早日替宁国公府生下个一儿半女的,也能早些在宁国公府站稳脚跟,若到时候姝姐儿哭哭啼啼的回来,咱们可能是能帮得上她?我是她舅母,我自然是希望她过得好!” 连氏想了想,权衡利弊之后才道:“那我明儿晚上就与姝姐儿说一说。” 后日林姝就要出嫁了。 连舅母脸上这才看到了些笑意。 等着林姝从库房回来的时候,总觉得母亲和舅母有些怪怪的,到底是哪有些怪,她又说不上来了,又陪着连舅母和母亲说了几句话,便听到外头传来芸豆的声音,“姑娘!姑娘!三姑奶奶回来瞧您啊!” 三姑娘林慧在去年秋天的时候已经出嫁了,可当真应了太夫人的那句话,淮阴伯府的确是个好地方,林慧恨不得三天两头就朝娘家跑,可谁也没说什么。 就是大夫人整日劝林慧,可林慧像是没听见似的,她回来了,她娘总不能拿着扫帚将她赶出去罢? 连氏只冲着林姝挥挥手,“怕是你们两姊妹有不少话要说罢,我这儿有你舅母陪着,你就下去罢!” 等着林姝刚走到芳华园门口,就见着林慧兴冲冲的过来了,手里头还带了不少好东西,有天香楼的荷叶烤乳鸽,有如意斋新出的芙蓉杏仁酥,还有几匹料子,“姝姐儿,姝姐儿,瞧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林姝道:“你这点嫁妆银子啊,迟早要被你给败光了。” 其实说是这样说,可她还是很替林慧着想的,要林慧将嫁妆银子拿出来入了连家的股,那可是只赚不赔了。 林慧挽着她的手,两人朝着玲珑阁走去,“这有什么?若非是香穗拦着,我还要多买些东西回来了,是香穗一个说拿不下了……我想想也是,如今你是一十足十的小富婆了,你想吃什么想要什么自然会差人去买,我也就不跟着凑热闹了。” 林姝的嫁妆银子丰厚,这在信中侯府可谓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林怜为了这事儿不知道酸了多久,至于林倩,如今连自个儿府里头的事情都顾不过来了,自然就没心思去管林姝了。 “你啊你,都成亲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林姝看了她一眼,只觉得林慧看起来和往常无异,悬着的心也就微微踏实了,好歹说明林慧在淮阴伯府过的日子不算差,“今儿又是你一个人回来的?我那三姐夫了?” 林慧撇撇嘴,“他啊,今儿又有好友邀了他一起去踏青,说是春色正好不能辜负,我还巴不得他不跟我一道回来了,我和他在一起总觉得有些怪怪的,还不如一个人自在……若是他跟着我一道回来了,我就不能和你一起说话了。” 说着,她更是笑嘻嘻道:“我可是想好了,这两日我就在玲珑阁住下了,等着你嫁到了宁国公府,我再回去也不迟。” 林姝道:“是不是你和二姐夫吵嘴了?” “那倒是没有!”林慧和淮阴伯的关系一向不大好,可也不算坏,怎么说了……就像是两个漠不相关的人似的,“我,我就是不喜欢和淮阴伯在一起,就连两人一起吃饭的时候都会觉得尴尬!” 210 一本画册子 210 一本画册子 因为林慧从小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压根就不存在说与谁在一起会尴尬,可也就碰到了淮阴伯,才会有些不对劲——这怕是心底的抗拒! 林姝只道:“是不是因为你们才成亲的缘故?所以才会觉得尴尬?” 林慧白了她一眼,“我与他成亲这都小半年了,哪里是才成亲?我不与他说话,他好像也没有与我说话的意思!这样正好两个人也算是相敬如宾了!” 原先她出嫁之前就曾设想过,若淮阴伯真的对她太好了,她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毕竟她的心里面实在是放不下别的人了。 林姝正看着芸豆才呈上来的名单,上头写着母亲给她选的几个陪房和管事,“还相敬如宾了?这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可不是你这样的用,你们俩这样简直就像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似的,淮阴伯府里头子嗣单薄,淮阴伯太夫人只怕是巴望着你能够早些替三姐夫开枝散叶了,如今你这样子,只怕淮阴伯太夫人急都要急坏了,偏生淮阴伯太夫人是个个性子好的,也不好对你说什么?” 单单论起这一点,林慧不知道比林倩要幸福多少倍。 就连林慧都忍不住点点头,“太夫人的确是个很好的人,对我是极好的,比我娘对我还好呢,原先我做错了什么事,我娘总是喜欢念叨,可前几日我跟着太夫人一起出去上香,一不小心就说错了话,太夫人却是什么都没说,反倒是还看着我盈盈笑,好像在说没关系似的!还有太夫人对秀姐儿也是极好的,从来没说缺衣少食!” 陆随秀就是她的小姑子,也是个性子好相与的! 林姝放下册子,含笑道:“所以说呀,人要先在福中要知道惜福,你看看二姐姐,如今成亲却还没有一年了,因为她没有怀有身孕,安东侯夫人就往她房里塞了三四个侍妾姨娘,更说若是今年二姐姐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就要断了那些姨娘侍妾的避子汤……” 她比谁都希望林慧过得好,她虽不知道上一世为何林慧与淮阴伯闹不合,可从这一世看来,淮阴伯却是个很好的人。 林慧一直专心致志吃点心,嘴里都塞满了还是没停下来。 她是个没城府的,平日里一遇到什么事儿便是破绽百出,比如到了这个时候她压根就不敢看林姝的眼睛。 等着林姝又看完了自己的嫁妆册子,瞥眼一看这林慧还在吃点心,便愈发觉得不对劲了,“慧姐儿,这又是怎么了……” 林慧喝了半盏茶之后,才低声道:“姝姐儿,你高兴吗?你要嫁到宁国公府去了,快活吗?” 林姝仔细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多少是有些期待的罢!” 她马上就要成为陆靖然的气质了。 林慧急急道:“可宁国公府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在宁国公府是什么处境,我比你清楚多了,可日子是要靠自己过下去的,只要我好好过下去,总会是有办法的!”林姝并不觉得害怕,轻声道:“更何况这宁国公府里头不止只有我一个人!” 一听到这话,林慧的面色倏地变了,将手中的糕点狠狠丢在了八宝攒丝盒里头,“那你喜欢陆靖然吗?” 林姝莞尔,“若是我不喜欢他,为什么会乖乖嫁给他了?” 林慧拍拍手上的芙蓉酥沫子,扬声道:“这样的人,怎么值得你喜欢?你是不知道……” 林姝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了,“他怎么了?今儿从你一进来我就发现你有些不对劲,好像有话要说似的!” 可林慧还是有些犹犹豫豫的。 林姝耐着性子道:“当着我的面还能有什么不能说的?直说就是了,更何况我这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什么苦什么难没受过?还能有我接受不了的事儿?” 林慧又喝了小半盏茶,才低声道:“其实这事儿我之前就听说了,一直不知道该不该与你说,后来还是香穗与我说,便是说了也只会惹得你心里不痛快,什么用都没有,更何况你马上就要嫁到宁国公府去了……可我如今看到你这么高兴,却是不得不说了,免得你到时候嫁到了宁国公府知道了实情更加难受!” 说着,她窥了林姝一眼,见着林姝面上毫无异色,悬着的一颗心这才微微放下了些,“那陆靖然实在太不是东西了些,之前在外头保养粉头戏子也就罢了,可如今他都要成亲了,还在外头养了袁小衣!” “袁小衣你知道是谁罢?就是柳成园的那个台柱子,生的像是天仙似的!这几年不知道有多少高门大户的公子哥想要纳让她为妾,可都被他给拒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乖乖肯被陆靖然养起来了,你说陆靖然究竟有什么好的?” “原先我还不相信这些传言,只派了香穗去柳成园那边守了好几日,果然见着袁小衣上了宁国公府的马车到了一处偏僻的院子,没过几日,香穗又看到陆靖然也去了那院子,姝姐儿,你说这怎么办呢?你们这还没成亲呢?” 林姝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她知道林慧是不会骗她的。 林慧捏着她的手,轻声道:“姝姐儿,你,你怎么了?叫我说,这男人的话就不该相信,以后陆靖然那花言巧语你更是莫要相信了,好好护着自个儿的嫁妆……” 一时间,林姝捏着册子的手微微有些发抖,“我……这件事到时候我要问问他的,他说是就是,他说不是,我自然不会相信的。” 她虽没有与陆靖然见面,可也是有书信来往的,隐约也还知道这段时间陆靖然忙得很,有的时候她的信送出了一两日了,陆靖然的信才送回来……可她万万没有想过陆靖然竟然会在成亲之前包养戏子! 袁小衣这个名字,她可谓是如雷贯耳,不过京城夫人太太怕是没谁不知道袁小衣的!模样好身段好,一开口,那声音更像是黄鹂鸟唱歌时的,哪里有男人不喜欢? 这么多年,林姝什么风风雨雨没见过,林慧好像从没在她脸上看到这样的神色,“姝姐儿,你怎么了?” 林姝摇摇头,直说自己没事儿。 可就算是说了这样的话,林姝接下来不免有些恍神,一直等到两人躺到床上,她还是在想这个问题,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他应该相信陆靖然…… 林慧却是拽着她的手说了半夜的话,等着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两人眼睑下面都是一片青紫。 大夫人来玲珑阁的时候,自然忍不住训斥了林慧几句,只说她就算是要胡闹,也得挑一挑时候才是,林姝明日便要出嫁了,哪里能任由着林慧胡闹,直说要林慧今晚上回自己的院子,等着明儿淮阴伯来了,跟着淮阴伯一块回去。 林慧晓得大夫人的性子,晓得大夫人因为她这段时间时常回娘家心里头不高兴,如今也不敢顶嘴,应了一声好。 到了傍晚的时候,连氏便过来了,“……昨儿是慧姐儿陪着你一起睡的,今儿便由我来陪着你一起,以后再想要和你一起躺在玲珑阁的床上,只怕就没机会了……” 林姝一听这话,就只觉得眼眶发酸,她什么都舍得,可唯独舍不得母亲,“还是别了,明儿只怕我天不亮就得起来,连着您也跟着睡不好,您还是去芳华园睡罢,以后若是想我了,只管给我写信,我定会来看您的……” 连氏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说了好一通,到了最后却是从怀里掏出一本画册子来,“这东西,你得好好看看,明儿有用得上的地方!” 林姝哪里不晓得这是什么东西。 可上一世却压根没人给她塞这画册子,到了新婚之夜的时候,活像个木头似的,恨不得就要将邵圣平给推开大叫非礼了……为了这件事,邵圣平很是不悦。 林姝将画册子塞到枕头下,低声“嗯”了一声。 “我就知道你会这般敷衍我的!”连氏看着女儿双颊绯红,也跟着害臊起来,她活了半辈子,还真的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儿,不过想着昨儿连舅母的话,犹犹豫豫道:“你可知道怎么做?” 林姝自然是不说话,她总不能说自个儿知道怎么做罢! 连氏声音小的像是蚊子嗡嗡似的,“就是亲个嘴,若姑爷在你身上乱摸,你可不能大喊大叫,旁人听到了可是会笑话的,姑爷做什么你就任由着他去做就是了……做那事儿的时候,不能太刻板了,哪个男人会喜欢像木头似的女人?到时候,身下最好还垫着软枕,你早些怀上孩子了,以后的日子说不准能好过些!” 这…… 林姝不免有些傻眼了,这话未免也太露骨了些。 好在连氏也臊得很,只丢下一句“好好看那画册子”,就像是逃命似的跑开了。 这下子林姝真的是哭笑不得了,只吩咐芸豆将那画册子收到箱底去。 211 共结连理,祸福与共 211 共结连理,祸福与共 等到了第二日天还没有亮的时候,芸豆就已经叫林姝起来了,因为素琴已经出嫁,所以连氏便拨了芙蓉过来帮忙。 接着便是沐浴梳妆,这天色才有些蒙蒙亮了。 连氏已经赶过来了,神色憔悴,一看就是昨晚上没歇息好,更是命芙蓉端了一碗莲子百合粥给了林姝,直说要林姝压压独自。 今一早上起来,林姝就吃了两块糕点,如今端着那莲子百合粥一调羹接一调羹,没几口,那一碗莲子百合粥就见了底。 连氏看了直落泪,“吃完了好,吃完了好,早些生下个孩子!” 倒是大夫人站在一旁笑呵呵打趣,“原先嘉姐儿和慧姐儿的时候出嫁,我还算好的了,等着两个姑娘快出门的时候眼泪才掉下来,你倒是好,这天都还没大亮,你就已经哭起来了,待会儿怎么得了?” 她素来是个不苟言笑的,如今这一番话说出来,就连连氏都跟着笑了起来。 等着林姝都已经梳妆打扮好了,众人围着她像是看稀奇似的。 她能想到这个时候自己的模样,怕是像年画上的娃娃似的,连自个儿到底长的是什么样子都瞧不出来。 林姝原本以为自己是不会怕的,毕竟上一世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可她没想到到了这一刻,心底的惶恐、不安、紧张……还是一齐冒了出来。 她只觉得有些晃神。 恍恍惚惚之间就被人搀扶到了正厅,朝着林沛和母亲坐着的太师椅磕头行礼,便被大堂兄背着上了花轿。 听着耳畔传来的人声鼎沸,还有那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林姝的眼泪掉的愈发厉害了。 她要嫁了,要嫁给陆靖然了! 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一直觉得信中侯府还算阔绰,可今儿总觉得大堂兄背着她没走几步,就已经出了信中侯府的大门。 不知怎么的,林姝恨不得趴在大堂兄背上呜呜哭起来。 她就要离开信中侯府了,纵然是信中侯府有千般不好,万般不是,可到底也是她的家,是她生活了两世的地方。 突然,喧嚣之中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我来了!” 陆靖然! 这是陆靖然的声音! 林姝只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就安稳下来,好像自己有了依靠! 反观陆靖然今日身着一身喜服,看着被喜娘搀扶着的林姝,心里隐隐的都是悸动——他要娶这个人为妻了,努力了这么久,终于要将林姝娶进门了! 平日里他见着林姝大多都是身着素色衣裳,就连宴会的时候甚少穿着鲜艳颜色的衣裳,如今遍地纹金的喜袍,愈发显得她身材高挑,腰身盈盈一握。 林姝被喜娘牵引着上了马车,听闻身后那鞭炮声渐渐远去,却不免有些伤感起来。 纵然陆靖然说过要自己相信他,说会想办法让母亲与林沛和离,可和离这事儿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处理好的,她……实在是放心不下母亲! 轿子旁响起芸豆的声音来,“姑娘,您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两块糕点垫一垫肚子?” 她是个马虎的,可芙蓉却是提点过她,早上姑娘不过就用了两块糕点,用了碗百合莲子粥,到了这个时候只怕肚子早就饿了,她得带几块糕点备着,那糕点是芙蓉酥之类的,一口一个。 林姝摇摇头,到了如今她哪里还有心思吃下去东西,“我不饿。” 顿了顿,她只道:“芸豆,到哪儿了?” 芸豆原先也帮着她送过几次信,自然是知道宁国公府在哪儿的,如今瞅了瞅,低声道:“姑娘再忍一忍,马上就到了。” 说着她更是想着出门之前芙蓉交代她的话,说是不管姑娘平日里如何要强,可到底是第一次出嫁,只怕心里紧张得很,要自己多和姑娘说说话,“姑娘,您是不晓得,今儿姑爷好生气派,惹得不少姑娘都忍不住夸姑娘生的俊朗了,直说姑娘以后怕是有福气了……” 林姝听了扑哧一声笑出来,“今早上你是不是吃了蜜的?嘴巴这样甜?” 主仆二人打趣了几句,很快就到了宁国公府,不管耳畔是多么喧嚣吵杂,可林姝只觉得心里头是踏实的。 大红色的盖头被喜秤挑了起来。 映入林姝眼帘的是陆靖然那张俊朗的面容。 陆靖然嘴角微微翘起,眼眸清亮,好像满目都是她似的。 其实陆靖然也觉得今日的林姝很美,美得不可方物,好像她身边所有的一切在她的衬托下都失去了颜色。 旁人有闹洞房的人笑眯眯打趣道:“呀,新娘子好漂亮呀!大爷可是有福了!” 众人笑呵呵的。 林姝也跟着笑起来。 喜娘将交杯酒递给了林姝和陆靖然,两人喝了交杯酒,陆靖然只轻声道:“我先去外头招待宾客了,晚些过来陪你。” 林姝顾不上有人在场,下意识道:“你少喝点酒,伤身子!” 还未等陆靖然开口说话,旁人又跟着打趣起来了,“哎呦哎呦,这新娘子刚进门了,就管起来了,可见以后是个厉害的!” “这可不是?待会儿若是靖然喝多了酒,若是不能入洞房那可怎么是好……” 在场的人大多都是已婚妇人,说起话来自然是有些露骨了。 林姝只面色绯红低下头,陆靖然嘴角带着笑离开了,他的姝姐儿可真是可爱! 等着陆靖然走了,这屋子里的人也渐渐散去了。 一旁的芸豆就算是素来没规矩惯了的,如今也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还是林姝半晌没有听到动静,扬声道:“芸豆?” 芸豆慌忙道:“姑娘,奴婢在了!” 林姝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不在了,你陪着我说说话罢……这屋子里太静了,我有些不习惯。” 芸豆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原来姑娘还有害怕的时候,奴婢还以为姑娘不会怕了。” 姑娘在她心里,就像是天似的。 林姝也跟着笑起来。 芸豆只道:“姑娘,您累不累?要不奴婢伺候着您梳洗罢?” “这……他还没回来了!”林姝只觉得这不合乎规矩。 芸豆轻声道:“方才姑爷派了人过来传话,说您若是饿了渴了,只管要奴婢去外头知会一声就是了,自然有人会替姑娘准备的,还说您累了一天,不如早些梳洗完了眯一会,等着姑爷回来了,奴婢再叫您起来就是了……姑爷还说,既然成了亲,就不必讲究那么多虚礼,怎么舒服怎么来就是了。” 林姝知道陆靖然从来就不是个心细如尘的,如今却为她想了这么多,“那你便伺候我梳罢!” 等着卸妆、净面、沐浴一通忙活之后,林姝只觉得浑身轻松,一躺在被褥上,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这被褥怕是用熏香熏过了,软软的,上头还带着她熟悉的香气……她将头一埋进去,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到了亥时末,陆靖然这次回到了榕园之中,推开房门一看,芸豆坐在床脚抱着床沿睡着了,床上的林姝将头埋在枕头里,便是脸上粉黛未施,也是红扑扑的一片……看起来实在是可爱。 陆靖然酒量是极好的,如今也忍不住凑上前去亲了亲她的额头。 林姝呢喃了一声。 芸豆听到动静睁开眼,看到这样一幕不该看到的,可是傻了,不知道是该睁开眼出去,还是继续装睡。 她挣扎了好一会儿,这才猫着身子偷偷溜了出去。 如今陆靖然心里眼里只有林姝,替林姝捻了捻被角,这才去了净房。 林姝是在一阵水声中醒来的,一睁开芸豆不见了,床边散落着陆靖然的喜服……这是什么时辰了? 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起来的好,哪有刚成亲就像是她这般贪睡的?原先她在玲珑阁里头,被母亲宠坏了,恨不得每日都是睡懒觉的……只怕以后再也睡不成了。 她坐在床边,活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似的。 陆靖然一出来见着她这样,便笑了起来……那拘谨且又委屈的模样,好像愈发可爱了。 陆靖然忍俊不禁,“今日累不累?” 林姝摇摇头,可想着自个儿在他跟前也不必伪装什么,又点了点头,“我今儿天不亮就起来了,像个傀儡娃娃似的被他们折腾来折腾去的,恨不得想喝口水都不许,只塞给我两块糕点,可怜我今儿一天吃的最多的就是糕点的,只怕接连着好几个月,一看到那糕点就会头疼……” 她絮絮叨叨说着,实际上是掩盖自己心里的紧张。 接下来的事儿,她懂了,可就是懂得,所以才会觉得有些害怕……她上一世嫁过人,不是不经人事的小姑娘,可心底多多少少还是恐惧的。 陆靖然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可怜了我家姝姐儿!” 热气掺杂着酒精味儿喷洒在林姝面上,她一点都不觉得抗拒,反倒是觉得屋子里带着一股暧昧的气息来…… 手中的人儿如若无骨,陆靖然只觉得血气直往上涌,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好在这样的委屈你只用受一次,以后我定不会再叫你受委屈了!” 212 一个完美夫君 212 一个完美夫君 这话音刚落下,陆靖然便撩掉床幔。 顿时,这屋子里的氛围微微有些暧昧了。 林姝只觉得自己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看了,手下意识的去绞衣角。 陆靖然隐隐有了笑意……林姝素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原来也有这样的时候,“你在害怕?” 林姝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头有茫然,还有含羞。 她双颊泛红,陆靖然只觉得全身的热血都涌上头来,不管不顾就吻了上去,嘴里更是含含糊糊道:“姝姐儿,莫怕,莫怕……” 林姝被陆靖然紧紧搂在怀里,鼻尖都是他身上的气息,好闻极了。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很快,上一世自己就经过了男女之事,这一世又在害怕什么?不住这样安慰自己,她的紧张还是半点没有消退…… 她低声道:“陆靖然……” 陆靖然手下的动作顿了顿,“你叫我什么?” 林姝不语……夫君这两个字,她好像有些叫不出来。 陆靖然下巴抵在她的头上,声音中带着一股隐忍的情愫来,“你再叫我一声?若是错一次,我便罚你一次!” “你……你要怎么罚我?”林姝这话说的是磕磕巴巴。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乃是他们的新婚之夜,还能怎么罚? 陆靖然低声一笑,“你说了?” 林姝只觉得有些怕了,自个儿今夜怎么就像只小白兔入了狼窝似的,“靖然?” “不对!” “大爷?” 陆靖然又摇摇头。 这丫头是真不明白,还是同自己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林姝咬咬牙道:“夫君?” “我的姝姐儿真乖!”陆靖然腾出一只手来摸摸她的头顶,就好像小时候他不肯乖乖吃药,母亲抚摸她似的,言语动作中带了一股子宠溺。 对于他们的关系,一时间她竟有些适应不了了。 可陆靖然压根没打算给她时间来适应,接下来的动作便昭告了一切。 …… 这一觉林姝睡得极踏实,好像外头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天上下刀子她都不怕,可这觉她并没有睡多久,似乎是刚一闭眼睛,耳畔就传来了陆靖然的声音,“姝姐儿,姝姐儿,该起了!” 林姝已经许久没有早起过了,简直是被惯得不像样子,如今呢喃两声,翻个身又要去睡。 陆靖然站在床边简直是苦笑不得,这哪有新妇嫁进门第一天就这般懒的?若是平日里也就罢了,今儿要是起来晚了,只怕那位又要说三道四了,“姝姐儿,起来了,起来了给祖母奉茶了之后再回来睡觉!” 一旁的芸豆方才也是哈欠连天,可瞥眼看了一眼床上,脸就羞的通红,声音更是低的像是蚊子嗡似的,“大爷,我们家姑娘素来就是这样的,还有点起床气了……您得耐心些!” 她平日里不觉得睡懒觉算是个毛病,可今儿也跟着着急起来。 陆靖然淡淡看了她一眼,“以后就叫她大太太罢!” 可不是嘛,她嫁给了自己,就是宁国公府的大太太了……大爷和大太太,一想到这个称呼,他恨不得又要笑出声来了。 芸豆嘴角也忍不住跟着翘起了几分,“大太太,起床了,起床了,当心去迟了!” 林姝在床上又赖了片刻这才睁眼,一睁开眼就发现了不对劲,映入眼帘的帐幔是绣金丝线大红色的,而不是她在玲珑阁用的青碧色蛟纱帐。 林姝这才意识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当即更是一下子忍不住坐了起来,好在昨晚上迷迷糊糊的时候还穿了里衣,如今也不至于太过于尴尬,“如今是什么时辰了?你们,你们怎么没喊我起来?” 今儿可是重要的日子,她可不能再嫁到宁国公府的第一日就闹出这样的笑话来,若真的如此,以后可怎么在宁国公府立足? 陆靖然看向她的眼里满满的都是笑意,“我叫了,可你却扒着床不肯起来,像是身子长在床上似的!” 说着他更是指着站在床边的另外一个丫头,“她叫珍珠,以后就是你身边的大丫鬟了,原先是祖母身边的人,如今拨给里用,是个妥帖的人。” 珍珠生的眉清目秀,个子中等,看着年纪不算大,可也不算小了,应该是与素琴差不多大的年纪。 林姝看了她一眼,心中暗道,怎么她还没被放出去?可如今她也晓得不是问这些的时候,只任由着芸豆和珍珠上来伺候她穿衣梳洗。 也不知道珍珠是不是个寡言的,还是和林姝不熟悉的缘故,只服侍着她穿衣裳,不得不说,珍珠梳头发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原先在信中侯府的时候,她身边并没有专门梳头发的丫头,好像也就素琴手艺稍微好些,但也屡有扯痛她的时候。 但这一次,林姝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珍珠给她梳完了头发,便下去了。 可怜那芸豆本来是有满肚子的话要和林姝说,可方才瞧见一旁的珍珠,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如今更是低声道:“姑娘,奴婢总觉得有些怕珍珠姐姐似的,这满院子上下的人好像都挺怕她的……” 林姝笑道:“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人,顶多就算是不苟言笑罢了,刚好治一治你这泼猴!” 原先芸豆在素琴身边,素琴虽也时时训斥她,可架不住芸豆脸皮厚,每次做错了事儿只抱着素琴的胳膊叫“姐姐,我的好姐姐”,一直缠得素琴笑了这才算完事儿。 等着林姝去外间的时候,这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吃食,有乳鸽粥、桂圆红枣莲子粥,还有蟹黄烧饼,八宝酱菜,虾仁蒸饺……还真是应有尽有,看起来就极有食欲。 珍珠更是捧了一碗红糖醪糟荷包蛋上来,轻声道:“大太太,您尝尝这个,这是老祖宗专程吩咐小厨房做的,说是给您补身子!” 大太太? 林姝对这个称呼很是陌生,瞥眼向陆靖然的时候,瞧见陆靖然嘴角的笑意更是满满的不自在。 大太太就大太太,她总归是要习惯的! 她知道如今她们在外间用早膳,已经有嬷嬷进去收了昨晚上的那条帕子,只怕那帕子如今都已经递到了老祖宗那边去了…… 想及此,她更是觉得羞愧难当,埋头专心致志的吃起碗里头的荷包蛋来了,一调羹又一调羹,很快这一碗红糖醪糟荷包蛋就见底了。 一旁的芸豆见了,只觉得奇怪,“姑娘,您不是素来不喜欢吃甜的吗?” 其实她一说完这话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方才姑爷还专程叮嘱过她了…… 陆靖然也晓得她不喜欢吃甜的,还记得最开始他们在天香楼吃饭时,林姝一尝到那淮阳做法的酱肘子就直皱眉,但因为折弯荷包蛋是祖母吩咐的,他便也没有拦着了,“珍珠,你去小厨房吩咐一声,以后小厨房少准备些甜食。” 说着,他又看向了芸豆,“待会儿你也一并去小厨房说一声,看你们家太太喜欢吃什么,都告诉小厨房的厨子,这小厨房的厨子是祖母亲自选的,厨艺了得!” 芸豆点点头。 林姝将那碗里的醪糟也喝得一干二净,这才觉得肚子稍微舒服了些,“我饱了!” 陆靖然夹了一个蟹黄烧饼到她面前的碟子里,“尝尝这个,这是榕园小厨房最拿手的菜,就连祖母都十分爱吃。” 要知道老祖宗的嘴可刁着了。 林姝摇摇头,“我是真的饱了。” 如今外头天色已经大亮了,她怕自个儿耽误了请安的时候。 陆靖然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替她掰了一块饼底,凑到了她嘴边,“尝一尝,如今时候还早了,咱们不用着急过去!” 满屋子的丫鬟婆子极有默契的低下头,像是没瞧见似的。 这下子林姝就算是不吃也说不过去了,尝了一口,只觉得满口香脆,那烧饼咽下肚去的时候,嘴里弥漫着蟹黄的味道。 她接过陆靖然手中的半块烧饼,“如今不是初春吗?怎么会有螃蟹?” 这话一出口她便察觉到了不对劲,这春日里的螃蟹在信中侯府是稀罕东西,可宁国公国公府是什么地方?什么东西寻不到? 要知道这个时候的有蟹黄的螃蟹,不是光有银子就能买到的。 陆靖然只含笑看着她,“好吃吗?” 林姝点点头,“自然是好吃的!” 陆靖然微微侧身,吩咐珍珠道:“那你再吩咐小厨房多做一些蟹黄烧饼,再炖上燕窝粥,等着太太回来了再用些。” 213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213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林姝腹诽道,陆靖然简直把她当猪一样在养,可却又不得不承认他心里是高兴的……这世上除了母亲之外,还有一个人像他母亲对他一样好,什么事儿都能替她想到! 等着林姝随着陆靖然去老祖宗所住的荣寿堂时,心里却怨恨起陆靖然来了……她连路都走不了,一迈步子,便觉得疼的厉害。 反观陆靖然,眉眼飞翼,神采飞扬,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 他扭头看了跟在身后的林姝,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步子也跟着慢了下来,“……待会儿你莫要害怕,若是有人刁难你,你只管含笑不语就是了,万事都有我了。” 林姝自然晓得这话中是什么意思,“我知道的。” 如此一路缓缓而行,等着他们去荣寿堂的时候自然时候不早了,屋子里该来的人已经到齐了,因着宁国公府死了的人素来比活着的人还多,所以这正厅之中倒也没几个人。 除去老祖宗、宁国公和宁国公夫人小章氏,剩下的便是二房的几个人了。 二房乃是庶出,因为二老爷身子骨打从生下来便体弱多病,所以压根没有习武,不过也是因此逃过了一劫,平日里宁国公又忙得很,所以日日都是他在老祖宗跟前侍奉,老祖宗对他也宛如亲生儿子一般。 可要说老祖宗最疼爱的人,宁国公府上下都晓得这人莫过于大爷陆靖然了。 老祖宗一瞧见他们俩儿像一对璧人似的走进来,嘴角的笑那便是怎么都藏不住,特别是白妈妈覆在她耳畔说了什么,她那笑更是要溢出来了。 林姝只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可还是不卑不亢走上前去。 宁国公夫人小章氏眉眼一沉,正欲开口说话,老祖宗却缓缓开口道:“靖然媳妇扮作妇人头好看些,穿上一身大红的衣裳显得脸色好看多了,也气派多了……原先你当姑娘的时候,那身上衣裳的颜色未免太素净了些!” 林姝没想到老祖宗还记得自己,像自己这样的姑娘,京中一抓一大把,“是,谨记祖母教诲。” 她一声祖母叫的,更是让老祖宗笑个不停,就连二夫人陈氏都凑上前道:“这几日娘脸上的笑一直没停过,精神也好多了,可见这众人说道人逢喜事精神爽是真的了……” 宁国公夫人小章氏也不知是不是不舒服,不过是轻轻咳嗽了一声,那二夫人便不敢再说话了。 老祖宗只当做没瞧见似的,笑呵呵冲林姝招手,“过来给我好好瞧瞧!” 林姝走上前去,老祖宗只抓着她的手,细细端倪了一阵,颔首道:“是个招人疼的孩子!” 说着,她那目光更是落到了陆靖然脸上去了,“今儿我这个老婆子可是将丑话给你说在前头了,之前你怎么胡闹过了就过了,说这些也没个意思,当着你媳妇的面儿我也不会给你难堪……若是你以后再敢胡闹,再敢欺负你媳妇,我这老婆子可是第一个饶不过你!” 陆靖然自然是笑着说好。 接下来便是新妇给长辈敬茶了,倒是比林姝想象的顺利,不管是老祖宗还是宁国公都对她很是和蔼,说些以后要好好过日子的话来,只有两个人面上的神色好像不大友善。 一个是小章氏,林姝给她奉茶的时候,她搁茶蛊的时候溅出来了几滴茶水,好在茶水不烫,林姝面上并没有什么变化,旁的长辈都是赏赐新妇稀罕东西,唯有小章氏递出一个厚厚的封红来,从始至终面上更是半点笑容都没有。 林姝并不在意。 另一个则是一个生的娇俏的小姑娘,看向她的眼神中满满的都是讥诮和打量,不过林姝才嫁到宁国公府来,自然不会痛一个小姑娘计较。 如今当务之急是要摸清楚宁国公府的形势才行。 因为宁国公府子嗣并不多,林姝并没有去认亲戚,只是去拜了祠堂,可叫林姝惊愕的是,一般大户人家娶妻总是要大肆宴客的,起码这三天的流水席是要摆的,更是要请了戏班子回来连唱三天的堂会……可宁国公府除了红绸昭显着喜色,旁的倒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了。 想也不想,这都是小章氏在其中作梗了。 放眼京城内外,会有哪家有规矩的人家有庶长子的存在?又有哪家的庶子能在嫡子之前成亲…… 老祖宗更是将宁国公留了下来,叫白妈妈将身边的丫鬟婆子都遣了出去,“瞅瞅你媳妇儿,瞅瞅你媳妇,方才像什么样子,以为没看到?还是真当我老糊涂了不成?方才她恨不得就要将茶蛊泼到靖然媳妇脸上去了,不过是放个茶蛊罢了,至于使那么大劲儿?便是我老眼昏花了,也能瞧见靖然媳妇手上都是茶水渍,亏得她脾气好,什么都没说。” 宁国公向来被这样两面夹击惯了的,早就练就了一套生存之策,如今只腆着脸道:“您放心,我回去一定好好说说他!” 老祖宗的面色却是彻底沉了下来,“怎么,你还要继续哄骗我不成?原本这几日是靖然的大喜日子,我是不该发脾气的,可我实在是忍不住了,这几日小章氏她脸上何曾有过半点笑意?知道的晓得我们宁国公府是在办喜事,不晓得的还以为咱们家这是在办丧事了!” “我就不懂了,就算是她心里头不高兴,要她装装样子就那样难?这哪家哪户的主母像她似的?我就不动了,方太她给靖然媳妇一个大封红又是什么意思?瞧不起靖然媳妇外家是商户?若是她不喜欢,当初又怎么会和皇后娘娘一起算计了靖然,要皇上赐婚?怎么反倒是今日她还委屈了?她也有脸面不高兴?” 越说,老祖宗越觉得生气。 宁国公也晓得她是真的动怒了,忙跪了下去,“您别生气,是儿子的不是,都是儿子的不是。” 他是孝顺的,就算是他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可因为他从小和两个哥哥年纪相差大,从小到大他娘最疼的就是他了。 当初两个兄长战死沙场之后,他娘更是腆着脸进宫面见当时还在世的周皇后,让周皇后帮忙恳求先皇给他赐婚,不知道费了多少心力……抛开小章氏的性子来说,小章氏的模样仪容都算是不错,家世更是一等一的。 老祖宗却是一把甩开了她的手,看也不看他一眼,“如果你真的孝顺,就好好管管你媳妇!” 宁国公摇摇头,“您当儿子不行吗?儿子何尝不晓得分寸?小章氏在很多事上的确是做的过了,原先儿子不过是说她几句,她就蹦的老高,只拿靖然说事儿,直说哪家哪户都没像咱们家似的有庶长子,儿子再要说什么,她更是说要进宫去找皇后娘娘聘礼。”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儿子也不想将这件事闹得所有人都知晓,若是如此,这宁国公府的颜面何存?靖然又该如何立足?因为他的身世,本就被旁人看轻了几分,要是这件事再闹出来……莫说是靖然了,就连我都觉得臊得慌!都是儿子没用啊!” 这儿女都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老祖宗看了他一眼,也长叹了一口气,“她就算是算准了你这性子,要不然她怎么敢闹?当初她进门五年了,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就连太医都说她子嗣艰难,若是不给你纳妾,难不成要任由着咱们宁国公府绝了后不成?当初她虽没答应,可也没反对,更是等着靖然一出生,瞒着我处置了靖然他娘……这些事我都不与她计较,若是她以后再闹出这样的事情,我不管她是前首辅的孙女也好,还是章阁老和皇后娘娘的妹妹,我都不会轻易算了的。” 宁国公只应了一声。 “今日我可将话说在前头了,以后莫要怪我撕破脸了!”老祖宗又扬声道了一声。 她一瞧见自个儿儿子这般模样,心里就来气,可又算是真的来气,又能如何?这儿子是她的命根子,是她从小娇惯着长大的……能活下来已经够不容易了。 而此时的陆靖然将林姝送回去了榕园之后,自己则出去了。 珍珠带着林姝在园子里逛了一圈,等着林姝回到了偏厅,轻声道:“……奴婢来榕园也来的少,是老祖宗想着太太才嫁到宁国公府来,处处皆有不便,要奴婢过来照顾太太的,以后太太若是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告诉奴婢一声。” 林姝微微颔首,“你是从小跟着祖母长大的?” 方才在四处闲逛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这榕园内外的丫鬟婆子都对珍珠十分敬重,就连那管事妈妈见到了珍珠都献殷勤……可见珍珠虽是个丫鬟,但在宁国公府的地位不一般。 珍珠道:“奴婢五岁被卖进宁国公府,一直在老祖宗身边伺候,一步步从粗使丫鬟熬成了大丫鬟,前几年老祖宗将奴婢放了出去,可没想到奴婢的夫君成亲一年就去世了,奴婢膝下没有孩子,呆在婆家也无事可做,老祖宗心疼奴婢,又将奴婢接回来了……” 214 是要慢慢收服的 214 是要慢慢收服的 这话说的林姝都忍不住多看了珍珠一眼,方才她就发现了珍珠不像是寻常的丫鬟,纵然说宁国公府的丫鬟比旁的丫鬟多几分气度,那一言一行更像是大户人家的姑娘似的。 可珍珠却比旁人更是多了几分沉稳,林姝看向她的时候,她不卑不亢,嘴上挂着几分淡淡的笑,不显得过于谄媚,也不显得淡漠,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是一般的人? 林姝想着方才老祖宗对她的青睐,心里不由得感激起来,老祖宗就是怕她不习惯宁国公府的,怕陆靖然竟然对自己照顾不周,所以才派了珍珠出来伺候她罢,“果然是老祖宗身边的人,是个妥贴的,以后你真心待我,我定不会亏待于你!” 珍珠依旧是淡淡一笑,“伺候太太是奴婢的福气,更是是奴婢的本分!” 这话说的很明白,你别想拉拢我,我可是老祖宗的人! 林姝也知道珍珠虽好,可想要收服也非一朝一夕的事儿! 主仆二人正说话的时候,便有小丫鬟端来了燕窝粥和蟹黄烧饼,珍珠将这两样东西接了过来,呈到了桌上,轻声道:“姑娘用些燕窝粥和蟹黄烧饼,这是方才大爷吩咐下来的。” 林姝尝了一口,这燕窝粥比往日里吃的像是清淡了几分,没有那么甜腻,是她平日里爱吃的。 等着她用完了一碗燕窝粥和蟹黄煎饼之后,珍珠便安排小丫鬟将东西收了下去,这才道:“……宁国公府人口很简单,除去老祖宗所住的荣寿堂,也就剩下长房和二房了,因为您是新妇,方才老祖宗就与大夫人交代过,说这几日不需要您去夫人那边伺候,让您好好养着身子就是了。” 这最后一句话说的林姝的耳朵微微有些发烧,珍珠却像是没看见似的,“方才芸豆姑娘写了几道菜送到小厨房那边去了,从明儿开始小厨房那边便会开始做您爱吃的菜了,还有荣寿堂那边,这册子也会送过去,老祖宗是个很好相与的人,您过去请安,怕是老祖宗会经常留着您用饭的,她老人家更是喜欢晚辈们陪着她说话唠嗑。” “她老人家爱吃甜的、软的、糯的,若是您擅长做糕点那就再好不过了,很多时候东西好不好吃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心意……” 最后一句话说的有些越了规矩,可也叫林姝对她的印象更好了,珍珠这样说这样做,看似是提点她,实则是为了逗老祖宗高兴了。 林姝看着她,“母亲那边可有什么喜好?” 就是老成的珍珠听到这话都愣了愣,片刻后才道:“夫人的喜好,奴婢就不大清楚了……” 这是实话她并没有欺瞒林姝的意思。 这么多年因为大爷的关系,老祖宗和夫人之间一直闹得不太愉快,她作为老祖宗身边的丫鬟哪里会知道夫人的喜好?夫人素来防她们荣寿堂的人像是防贼似的! 林姝一调羹一调羹吃的燕窝,淡淡的,“宁国公府到底是个勤奋情况,我约莫也知道些,纵然是母亲和大爷关系不睦,但我作为新媳妇却不能不孝顺的,暂且不说旁人说什么,就是我自己这一关就过不了!” 她没想过要真心孝顺小章氏,旁人对她好,她就会百倍奉还于人,可旁人若对她不好,想要她伏低做小,那简直是做梦! 只是她不想让自己成为陆靖然的负担,小章氏对陆靖然如何,她知道的是一清二楚,若自己有半点不对,只怕小章氏会以此来羞辱或苛责陆靖然……这般,不是她想看到的。 珍珠道:“既然如此,那奴婢就派人去打听打听,若有消息定会告诉太太一声的。” 说着,她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比如宁国公府占地几亩,有什么值得玩耍的地方,与宁国公府有几家来往密切的,还有大爷陆靖然平素喜欢吃什么,宁国公又有什么喜好……可她说来说去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儿。 若是林姝想要知道,派人去打听打听就能知道了,可林姝想要知道的,她倒是一个字都没说。 没多久,便到了午时,林姝因为才吃了燕窝粥和蟹黄烧饼,午饭也就略用了几口,更问珍珠,“大爷平素不回来用午饭吗?” “大爷平素是不会来吃午饭的!”珍珠摇摇头,她压根没敢说莫说是午饭了,平日里陆靖然经常十天半个不回来一次。 林姝没什么胃口,便道:“撤下去罢,以后膳食不用这般奢侈了。” “是,奴婢知道了。”珍珠叫小丫鬟将外间收拾干净了,倒是极为识趣的问林姝要不要午歇一会儿。 林姝有些犹豫了,之前在玲珑阁的时候她倒是经常午歇,但是今儿……好像有些不合适! 珍珠像是看穿了她一般,“太太放心,这榕园内外都是大爷的人,您歇一歇,旁人不会知道的……而且方才大爷离开之前也曾吩咐过,说要奴婢伺候着您小憩一会儿的。” 珍珠瞧着她面上还有几分犹豫,只吩咐小丫鬟去收拾床铺,而后更是带着小丫鬟都退了下去。 林姝倒也不客气,任由着芸豆服侍着上了床。 芸豆从昨儿倒今儿,已经憋了许久了,早就想要找人好好说说话了,“姑娘,您觉得宁国公府好不好?” 林姝想了想,想到了陆靖然和老祖宗,只道:“有好的地方,也有不好的地方。” “奴婢也是这般觉得的!”芸豆使劲点点头,像是很赞同她的话似的,“奴婢觉得老祖宗很好,像大夫人和二夫人……就不大好了,还有珍珠姐姐,看着好像太严肃了些,不管是对您,对奴婢,还是对榕园旁的丫鬟婆子,脸上的笑都是一模一样的了!” 原先在玲珑阁,她和素琴在一起的时候,哪怕是当着姑娘的面,都还经常一起说悄悄话,亦或者偷偷说笑几句……怎么这珍珠姐姐和她们不一样? 她还是觉得玲珑阁更好些! 林姝躺在床上,将头埋到枕头里,似乎还能闻到昨夜那暧昧的气息,“你可莫要忘了,这儿是宁国公府,规矩和信中侯府自然是不一样的,原先在信中侯府的时候我就曾听人说过,在宁国公府这种地儿,若是说错一句话就有可能被发卖出去……你当着我的面说错做错的事倒是没什么,可到了外头就要小心些,千万不能让旁人抓住了把柄!” 若芸豆真的犯了事儿,她定会保住芸豆的。 可有些话,她还是要先叮嘱芸豆一番。 “奴婢知道,姑娘就放一万个心罢!”芸豆显得很有信心,她想着方才的珍珠,低声道:“奴婢总觉得这珍珠姐姐虽是老祖宗派来伺候您的,可奴婢……奴婢总觉得她好像没将姑娘当主子似的!” 林姝撩开绣金丝床幔,笑眯眯的看着她,“没想到你总算是长了些心眼……珍珠是老祖宗身边的人,如今才拨到我身边伺候,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心里是清楚的,我相信老祖宗会放一个妥帖的人在我身边。” “我也知道你是个什么意思,若换成了你,只怕你什么都藏不住,谁好相与,谁不好相与,只怕像是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个一干二净,可你莫要忘了,在宁国公府里头私下非议主子,可是要被发卖出去的!” 芸豆下意识捂住了嘴,更是点点头。 林姝又交代了她几句,便歇下了。 她实在是太累了,如今这头一挨到枕头,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她婚事困极了,等着她黑甜一睡,再次醒来的时候,外头的天儿已经是擦黑了。 林姝撩开床帘一看,陆靖然竟然正坐在一旁的炕上,眉头微蹙,像是在思量什么似的。 他眉眼如画,如今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清冷的气质。 林姝嘴巴动了动,正要开口叫一声“靖堂叔”的时候,可却倏地想起来,她好像不能再叫他靖堂叔了,可若是要她开口叫“夫君”二字,她……实在是叫不出来。 陆靖然竟然听到了悉悉率率的动静,扭头看向她,笑道:“醒了?” 笑容中带着几分宠溺,方才眉眼中的不悦更是一扫而空。 林姝点点头,坐起身来,“你回来了怎么不叫我?” 若是叫人晓得她成亲第一日就睡的昏天暗地,自个儿丈夫回来了还不知道,那,那简直要被人笑掉大牙的! 陆靖然差人进来点了灯,这才道:“我见你睡的香甜,便不忍心叫醒你了,肚子饿不饿?要不要我叫珍珠吩咐小厨房摆饭?” 得!这还真将她当猪在养了! 林姝摇摇头,“我实在是吃不下了,从今早上开始就被你强塞了吃了许多,中午也吃了不少,如今这肚子还是饱的。” 说着,她想起来了,她整日没做事儿吃得多,可哪里知道陆靖然在外头有没有吃,“罢了,还是吩咐珍珠摆饭罢!” 话毕,她更是坐在琳琅楠木梳妆镜前,自个儿给头发挽了个籫儿,只用一支镂空玉钗斜斜插了上去。 215 平淡温馨的小日子 215 平淡温馨的小日子 琳琅梳妆台旁的八角宫灯衬的林姝面色如玉,就和她头上插的那支素白玉钗子一样透彻明亮。 屋子里的灯,并不算敞亮,可却带着几分温馨来,外头的风呼呼作响。 明明陆靖然方才脑子里都是那些烦心事,可如今心却无端端静下来,只道:“姝姐儿,你这样子真好看!” 他只觉得林姝什么样子都好看,穿素色衣衫的时候好看,穿的大红嫁衣的时候看,如今这小家碧玉的模样也好看。 如今这满屋子的丫鬟婆子听了,都忍不住低头轻笑。 他们有些原先是在榕园伺候的,就算是有的是后来才拨过来给林姝使唤的,可也是宁国公府的家生子,陆靖然是个什么性子她们都知道,哪里像是会说这样的话来? 原先这外头的人都说宁国公府大爷风流倜傥,引得不少姑娘垂青……如今一看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莫说是那些姑娘了,恨不得她们都想嫁了。 林姝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只低声道:“我,我有些饿了……还是快些叫珍珠摆饭罢!” 她活了两世,这些年哪怕是在连氏跟前,连氏也从未这般当着众人的面夸赞她,顶多就是搂她在怀说一声,咱们姝姐儿真好看。 陆靖然这才察觉过来,兀自笑了笑,便吩咐珍珠项圈摆放。 晚间的饭菜和午饭相比倒是清淡了,桌上摆的大多都是青翠色的菜,旁边更是搁着一小罐热气腾腾的鸡丝干笋粥。 大户人家吃饭素来是讲究不言不语的,林姝端着小碗,一调羹一调羹喝粥。 陆靖然却同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一会儿问今儿她在宁国公府里习不习惯,又过一会问她榕园里的摆置她看的顺不顺眼,最后更是道:“我瞧着你在玲珑阁住的时候,院子里有几株葡萄藤,一到夏天的时候,一眼望去那葡萄黑压压的,看着就极有食欲,要不咱们也在院子里种上几株葡萄藤?” 林姝点点头,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这才道:“我也是这般想的,不仅是葡萄藤,还可以种上几棵杏树、桃树、橘树什么,虽说在府里头不差果子吃,可自个儿院子里种的和外头送来的味道自然不一样,等着果子熟透了,给各个院子里送一些也算是我们的心意了。” 陆靖然很喜欢“我们”这个词儿,好像就没人能将他们分开似的。 林姝彻底是吃不下了,只觉得这饭菜都到了嗓子眼,想着以后要出去走走,这榕园小厨房厨子的手艺了得,若是不多动一动,照着她这般吃下去,只怕早晚就长成个球儿,“还有,这榕园里到处都是绿幽幽的一片,如今这还是春日了,怎么就光秃秃的的?要是到了秋天岂不是更是萧条?我看不如到时候再移几株木樨花来,再种些牡丹芍药的花儿,瞧着也有些生气。” 陆靖然自然说好。 珍珠在旁边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她记得很清楚,原先她在老祖宗身边伺候的时候,老祖宗就曾与大爷说过这榕园内太过萧条,可当时大爷只道男人家住的地方就该清静大气些,养这些花花朵朵的像什么样子,显得太过于娇媚了。 也不知道大爷还记不记得当初自个儿说的话。 珍珠越看他们俩儿越觉得他们俩儿看着很般配,知道的晓得他们这桩亲事是皇上赐婚所致,不晓得的还以为这两人早就暗许芳心了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怎么都按不下去了,珍珠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两人像是一家子人似的! 其实这个时候陆靖然也觉得他终于有了一个家,原先不是没在荣寿堂用过饭,可每次与祖母用饭的时候,不是有这个丫鬟进来问两句话,便是有那个婆子进来禀告件事儿,或者有二夫人进来请安……一顿饭吃下来,总是不大顺畅。 祖母对他好不假,可他一直都觉得祖母不是他一个人的,祖母是的是宁国公府的老祖宗,是父亲的母亲,是那个女人的婆婆……可眼前这个女人好像就只是他一个人。 对,林姝是自己的! 一想到这儿,陆靖然的嘴角就又微微翘起来了。 林姝狐疑看了他一眼,原先她和陆靖然在一起的时候,陆靖然好像很正常,怎么成亲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似? 因着下午睡了大半日,到了晚间林姝的精神就好得很了,要珍珠拿了榕园内的名册过来。 宁国公府的事儿她不能插手,也插不了手,如今她只需要想着好好管好榕园就是了。 而后她更是问了珍珠这榕园内每年有多少银子的进项,有多少银子的开支,大丫鬟小丫鬟家里出了事儿主子寻常都是赏多少银子下去的……到了最后,就连珍珠都有些被问住了,对这位新进门的太太不由有些刮目相看了。 在这之前,她总以为林姝是个骄横霸道,毕竟之前京中的那些传言……的确是不大好听。 到了最后就连珍珠都大大方方道:“……太太问的这些话,奴婢不太清楚,明早上奴婢会给太太回话的。” 她也是在陆靖然被皇上赐婚之后,老祖宗这才派她到榕园中伺候的,所有榕园中的事儿她也就知道个大概,很多内情她并不太清楚。 林姝问了问一旁的芸豆如今是什么时辰了,这才道:“不着急的,我也就随口问问,你问清楚了记得告诉我一声就是了……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去歇着罢,这几日怕是你也忙得很。” 珍珠只道要伺候她梳洗,林姝说不用了。 珍珠倒也不推脱,便下去了。 林姝素来不习惯有人伺候她梳洗,总觉得怪怪的,叫芸豆也下去歇着了。 等着屋子里再没外人的时候,林姝这才发现气氛好像有些……暧昧,想着昨晚上那荒唐的折腾,她便在外间有些犹犹豫豫的,不晓得该不该进去里间。 可陆靖然的声音却是传了出来,“时候已经不早了,还不睡吗?” 还不睡吗? 林姝耳根子刷的一声就红了,陆靖然这,这又要做什么?如今她还连路都走不了了……她咬咬牙,慢吞吞走了进去,“今天怕是不成了,我……我身子还是有些不舒服!” 陆靖然已经梳洗完了,如今正靠在床头看书,听到这话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身子不舒服?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差人请大夫来看一看?” 说着,他更是将书放到一旁的小案几上,“还是别请大夫了,直接要人去祖母那边说一声,拿了祖母的对牌去宫里头请太医的好。” “不,不用了!”林姝几乎是尖声叫道,“我,我歇几日就好了。” 若真的因为这样的事情去请太医,那可真是要叫人笑掉大牙了! 陆靖然脸色很是严肃,“你不是说身子不舒服……” 他看着林姝那脸色,顿时却想明白了,倏地一声笑出声来,“我是说要你早些歇息,毕竟这几日你也累着了,平日里你又是贪睡的,自然要多歇息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晓得昨晚上将你折腾坏了,也是我太过胡闹了,晓得你身子禁不起折腾,放心,以后我不会这样了。” 他越说,林姝的脸越来越红了。 陆靖然恨不得要笑出声来了,一直强忍着,冲着她招招手,“过来!” 林姝慢吞吞走了过去,坐在了床沿。 她还是觉得很别别扭……只要一靠近这张床,她就忍不住想起昨夜的事情来,想起她那含羞的模样,想起陆靖然一遍遍叫她“乖乖”,简直要羞死了。 上一世,她何曾经过这样的事儿?就好像是应该履行的义务一般! 陆靖然紧紧握着她的手,“怎么感觉成亲了之后,你到了我跟前就从狐狸变成了兔子,怎么,怕我吃了你?” 关键林姝在旁人跟前都是好好地,“放心,我以后会好好待你的,方才我回来的时候祖母更是将我叫过去说了一番话,直说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一条心,我主外你主内,日子总会和和美美的,祖母还说要我以后收一收我那臭脾气,好好对你,这天底下压根就没有十全十美的夫妻,不过是到了争吵的时候各自让一步……你是不知道,祖母今儿将你夸得像是什么似的,简直将我贬到了泥里头,不晓得的还以为你是她的孙女了……” 他絮絮叨叨的闲话家常,林姝那颗心也加减安定下来了,这才是她要的过的日子啊! 等着林姝梳洗过后躺在床上,看着陆靖然那熟睡的侧脸,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就连到了梦里头,路径安还是将她楼得紧紧的,生怕她跑了似的。 她怎么会跑? 她怎么舍得跑? 林姝听的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只觉得十分踏实……她今儿下午睡到太久了,以至于如今半点睡意都没有,只想着这几日得给祖母绣个抹额,再给祖母做件褙子,祖母对陆靖然和她这么好,她也得加倍对祖母好才是! 216 这下子懂了吗 216 这下子懂了吗 屋子里还留了两盏灯,红绸帐幔里的光线昏暗,透出几分喜气。 林姝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陆靖然那好看的五官,她索性小心翼翼侧过身子,认认真真打量起陆靖然。 她与陆靖然认得的时间不算短,但也不算长,但她却从来没有仔仔细细看过陆靖然。 如今也算是有了好机会。 陆靖然的睫毛很长,随着他那平稳的呼吸还一动一动的,就像是小扇子似的。 林姝忍不住了,用手去碰了碰。 陆靖然却淡淡开口:“好玩吗?” 林姝不由得吓了一大跳,“你,你醒了?” 陆靖然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你一直翻来覆去的,我压根就没有睡着过……”他和林姝一样,平素都是自己一个人睡惯了的,如今身侧有人就已经不够习惯了,更别说身侧还有这么大动静了。 他忍不住朝林姝那边凑了凑,“好看吗?” “什么好看吗?”林姝可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在盯着陆靖然一个劲打量,只道:“我可没看!” 陆靖然笑了笑,“我又没说你在看我,我是在说你盯着床幔看什么呢?这成亲时候用的床幔不都是这大红色的吗?等着这几日过了,你喜欢什么样的床幔换上就是了!” “你……”林姝不免有些窘然,之前她怎么没有发现陆靖然这么会胡搅蛮缠的? 林姝索性背过身子去,“时候不早了,你要早些睡了!” 陆靖然伸出长长的胳膊将她搂在怀里,“那你不睡吗?还是打算,继续看我?咱们来日方长,你总会看个够的!” 不要脸! 林姝扭了扭身子,低声道:“我自然也是要睡的,可是我不像你,我平日里闲来无事,就算是以后要给祖母和母亲请安了,过了晌午也是能歇息片刻的,倒是你……还是早些睡罢!” 话毕,她更是忍不住想起林慧之前与自己都说的那些话来了,他和袁小衣到底是什么关系? 可她想了想,其实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怕是不合适罢?他们如今正是新婚燕尔,还是过些日子再问也不迟! 这才刚成亲了,哪里能不相信自己的夫君? 陆靖然低声笑了一下,“那我就睡了。” 他实在是困得很,成亲这两日他也很累,忙活着那些繁琐的礼节,忙活着待客敬酒,昨晚上还忙着折腾林姝…… 接着,林姝便再没有听到动静,她以为陆靖然已经睡着了,又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身子。 原先她一个人的时候睡不着觉的时候想做什么做什么,可如今生怕吵醒了陆靖然……还真有些不习惯! 她动了几下,陆靖然却是将她抱得更紧了,“你这样子我实在是没法睡!” 林姝转过身子,一双大眼睛显得极为无辜,“是不是我吵到你了?要不我起来去外头的炕上坐一坐,等着有睡意再回来睡觉!” 陆靖然摇头,“如今虽已经是春天了,但夜里还是冷得很,你就老老实实躺在这里不许动,乖乖睡觉就是了!” 林姝不免觉得有些委屈! 原先她是多刚强的一个姑娘,可如今陆靖然三言两语的,她竟觉得有些委屈了? 自己好端端的一个黄花大姑娘嫁给陆靖然,不过是在床上翻了几个身,他就这般嫌弃?亏得他之前还说要好好对自己了…… 陆靖然似乎是想知道她在想什么,低声道:“你这样,我实在怕自己忍不住!” …… 她不由得想到了昨晚。 陆靖然轻声道:“这下子懂了吗?” 林姝点点头,迟疑片刻道:“要不明儿我让珍珠多抱一床被褥进来罢?” 作为妻子,她不该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是陆靖然……她真的是抵抗不住了。 陆靖然将头抵在她的肩膀上,低声道:“你可是我千辛万苦才娶了媳妇,我哪里舍得与你分被褥睡觉?” “要不我让外头值夜的丫鬟给你端碗牛肉粥来?你喝了牛肉粥,只怕就能睡的好些?” 他一说话,那热气便喷洒在了林姝颈脖处,林姝只觉得酥酥麻麻的,“不必了,其实我方才已经有些睡意了,再过一会儿肯定就能睡着的。” 陆靖然说了一声好,轻轻拍着她的脊背,道:“还记得我很小的时候每次生病总是睡不好,被人这样轻怕着脊背,也就能睡的好些了。” 当年那个给他拍脊背的人就是小章氏,那些往事他已经很久没提了,是他从来不愿意回想的。 林姝也没有多问,只当那个给他拍脊背的不过是个普通的丫鬟或者乳娘罢了。 说起来倒也是奇怪,如今她这般被陆靖然这样轻轻拍着,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等着第二天早上林姝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是大亮了。 陆靖然早已起身,如今正在外头练剑,林姝匆匆忙忙起身,一脸着急,她怎么次次都是这般? 以后这贪睡的毛病可真得改一改了。 珍珠进来道:“太太不必着急,老祖宗昨儿就已经吩咐过了,这几日您就好生养着身子,不用操心给老祖宗和夫人请安,等着您回门之后,再去给老祖宗和夫人那边请安也不迟。” 林姝这才微微放下心来,可觉得自己还是不能没了规矩,“祖母虽这般说,可我却不能不知道分寸,到了傍晚的时候,我还是去祖母和母亲那边请安罢!” “祖母怎么说,你怎么做就是了,祖母是最好相与的人了,不会为难你的,也不会像有些人似的口是心非!”陆靖然提着剑走了进来,身上穿着一身玄色衣衫,显得干净又精神,“况且你若是不听祖母的话,就不怕祖母与你生气?我知道你是好心,可也得想着祖母体谅你的一片心才是!” 他走过去将剑交给了珍珠,只道:“饿了吗?咱们一起吃早饭罢!” 等着早饭用完了,陆靖然又匆匆出去了,林姝也没有多问。 她知道,若陆靖然想说,那是一定会和她说的,她也不愿意多问。 倒是珍珠上前道:“太太,昨日里您要奴婢打听的事情,奴婢倒是打听出来了些……” 林姝微微颔首,这个珍珠的办事速度还真不错。 珍珠只道:“夫人平日里倒是没有什么爱好,不大喜欢听戏也不太喜欢打叶子牌,没事的时候进宫陪皇后娘娘说说话,有的时候还会去章家转一转,有的时候还会去大佛寺上香……旁的就什么都没有打听出来了。” 不是她无能,而是小章氏素来戒备心很重。 说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还有世子爷如今也被夫人送去了白马书院,每逢初一和十五才会回来,如今才初四,还有十多天世子爷才会回来了。” 可见陆靖然和宁国公府世子爷陆铭的关系真的是一般般,暂且不提陆靖然到是嫡出还是庶出,就一点,陆靖然是陆铭唯一的哥哥,自己哥哥娶妻,当弟弟的就算是再忙,哪里有不回来的道理?更别说陆铭如今年纪还小,课业只怕也不重,从白马书院回京路途也不算远,他还是没回来,足以见得这兄弟二人关系很是不好。 林姝不由得想到上一世听到的那些话,宁国公陆靖然心狠手辣,弑母杀弟,更是看去了自己亲弟弟的十个手指头,饶是这般还不够,还砍去了陆铭的双脚,最后更是将陆铭做成人彘…… 如今林姝怎么都没能将那样一个心肠狠毒的人与陆靖然联系到一起,甚至还觉得上一世的陆靖然也并非不是个心肠善良的人,要不然上一世他怎么会给自己银子? 只是,陆靖然和小章氏、陆铭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恩怨怨? 林姝不由得有些好奇,只是这些事儿上一世他并不清楚,这一世有没有发生,她自然就无从知晓了。 珍珠窥了她一眼,“若是太太觉得不够,奴婢再下去打探些……” “不必了,这些就够了!”林姝怕自己做的多了会惹得人起疑心,更何况她这边派了珍珠去做什么,下一刻老祖宗便全都知道了,还是小心些的好,“原先我未曾嫁到宁国公府的时候也曾听人说起过,说是母亲和大爷关系好像并不是很好,我想着自个儿作为新媳妇,以后总是要和母亲相处的,多知道些,也能多留心一些了,以后也能少惹得母亲生气了。” 珍珠笑了笑,并没有说话,心里却道,这位新进门的太太还真是个妙人……看样子老祖宗悬着的那颗心也能微微放下来了。 林姝又与珍珠说了会话,外头便传来丫鬟的通传声,“大太太,二夫人过来了!” 217 是人还是鬼? 217 是人还是鬼? 二夫人陈氏? 林姝面上露出几分狐疑来,昨日敬茶时她约莫也摸清楚了二夫人是个什么性子,想要讨好老祖宗,却又害怕小章氏,只是这世上哪里有这样两面讨好的事情? 林姝点点头,“叫二夫人进来罢!” 接着,二夫人陈氏便笑吟吟进来了,今日她穿着一件胭脂色刻丝通袖裙子,料子看着不像是凡品,头上更是带着一枚烧蓝色玻璃掐丝珐琅簪子……衬的她姣好的面容更是显得年轻起来,知道的晓得她是两个十多岁孩子的娘,不晓得还以为如今她才二十多岁了。 林姝站起身来,“婶娘!” 相较于身着素色衣裳的林姝,这这二夫人陈氏才像是刚嫁进门的新娘子似的…… 二夫人陈氏上前抓住她的手,轻声道:“快歇着,莫要折煞我了,我也就是闲来无事四处转转,想着来看看你,若是你这般,我以后可是不敢来了……” 语气显得十分熟络。 林姝含笑说了一声是。 二夫人陈氏握着她的手坐了下来,只问她在宁国公府住的习不习惯,吃的习不习惯,陆靖然待她好不好,末了更是笑吟吟说道:“……靖然虽是庶出,可咱们家里头素来是不讲究这些的,特别是老祖宗一直将靖然当成了嫡亲孙儿似的,当时我还时常与老爷说笑,要是靖然是个姑娘家,老祖宗定是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男儿家的就是该放养,任由着他胡闹就是了,过个几年,这性子也就慢慢收敛了。” 林姝笑了笑,“多谢婶娘提醒。” 二夫人陈氏这话里头的意思,她可是听明白了,第一,能嫁给陆靖然是他的福气,第二,甭管这二房是嫡出还是庶出,宁国公府里头不讲究节俭,自己对二房那边的人却是一点都不能看清的。 二夫人陈氏见她笑吟吟的,只当她是个好糊弄的,拍着她的手道:“我和你二叔都是个好相与,平日里你二叔忙得很,我倒是没什么事儿,无非是陪着你祖母说说话,或者去听听戏赏赏花,以后你要是闲来无事,只管去找我说话,我这人没别的什么缺点,就是话多,喜欢絮絮叨叨,你不嫌我烦就行了。” 这是她自谦的话。 林姝只道:“婶娘说笑了,我才嫁来宁国公府很多地方都不明白,以后怕多的是机会要去请教您了,还想请您不要嫌我愚笨才是!” “这是自然!自然!”二夫人陈氏显得很高兴,“还有你敏之堂妹,看着是个不好相与的,其实心地最好不过的,昨日……,昨日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 话毕,她更是端起茶蛊来小口喝茶,可看似是喝茶,眼神却是落在了林姝面上。 林姝这下子总算是明白了,二夫人陈氏与自己套近乎是假,前来替女儿说情才是真的! 昨日她对二夫人陈氏所生的女儿陆敏之印象很深刻,她去给二夫人陈氏敬茶的时候,二夫人陈氏给她的见面礼是一只镶着宝石的玉镯子,这镯子成色极好,上头的颗颗宝石更是有小拇指甲盖般大小,是个稀罕东西…… 就连老祖宗都笑着打趣道二夫人陈氏这次可是下了血本了,可从小到大林姝却见惯了这样的好东西。 当时陆敏之面上却是露出几分不愿意的神色来,好像是她娘给自个儿这镯子,自己讨了天大的好处似的。 而她给陆敏之的见面礼是一颗装在荷包里的夜明珠,珠子有鸽子蛋那般大笑,便是有银子都难得买到……毕竟她时刻记得母亲和连舅母说的话,“宁国公府是勋贵中的勋贵,到了宁国公府,莫要显得太小家子气,这世上没谁是不喜欢银子的,自个出手大方些,旁人也能对自己高看几分!” 可当时陆敏之接到荷包的时候,惦念了片刻,眉头却是蹙了蹙,小声嘀咕道:“不是说连家是江南首富,很有钱吗?这连家的外孙女出手怎么这般小气?” 那个时候她站在陆敏之跟前,恰好挡住了老祖宗的视线,再加上陆敏之声音太小,所以这话当时只有她,陆敏之还有二夫人陈氏听到了。 当时她脸上的笑意不减,可这并不表示她什么都不在乎……二房的陆敏之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当着二夫人陈氏的面,林姝却不能说这样的话,只道:“昨日的事情?我怎么就不知道?敏之堂妹何曾冲撞过我?我怎么不记得了?” 二夫人陈氏来来的时候本就惴惴不安,她晓得老祖宗有多疼陆靖然,纵然陆敏之是阖府上下唯一的姑娘,老祖宗平日里也疼得很,可和陆靖然跟前一比,却连个屁都算不上! 更何况老祖宗素来是个看重规矩的,若是老祖宗晓得自个儿女儿昨日说出那样的一番话来,哪里会给自个儿女儿好果子吃,“没事儿,没事儿,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怕你以后误会你敏之堂妹了!” 话毕,她的心里更是不免有些得意起来了,不都说林姝是个很有本事的吗?竟然连八皇子都能笼络住……可在她看来,林姝也不过如此了。 林姝笑了笑,转而岔开了这个话题,无非与二夫人陈氏说起一些家常话来了,大多聊得都是老祖宗,如今她们俩儿之间的话题,好像也就剩下老祖宗了。 小章氏的事儿,便是再借个胆子给二夫人陈氏她也不敢说,可说陆靖然,她对陆靖然又不了解……不过她说什么,林姝听着就是了。 等着二夫人临走之前更是给她两个方子,说是老祖宗喜欢吃甜的、糯的、软的,叮嘱她没事的时候不妨按照方子上教的,做了桂花蜜渍糯米饼送给老祖宗去吃,老祖宗见了定然是高兴。 这人老了,自然是希望儿孙孝顺,能够承欢膝下了。 这件事上,二夫人陈氏倒是没有骗她,不过陈氏在这件事上骗她也占不了什么好处。 林姝送二夫人陈氏出门的时候自然是谢了又谢。 其实二夫人陈氏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论家世,她虽出身名门,可自然是及不上宁国公夫人小章氏的,更何况她的夫君又是庶出,在宁国公府根本没有什么话语权。 若非老祖宗是个和善的,又有她巴着小章氏,只怕这宁国公府上下连他们二房的的立足之地都没有,这宁国公府上下,哪个是她能得罪的起的? 昨日她回去拆开了陆敏之的荷包一看,发现里头搁的是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当时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这连家未免也太有钱了。 陆敏之看了一眼,不免有些不屑一顾,“不就是颗夜明珠吗?她那儿有的东西,祖母和伯母那儿什么没有?您莫要忘了,如今祖母虽疼他们,可祖母如今年纪大了,能活得了多久?以后这宁国公府上都是伯母说了算,要是咱们和他们走得近了,当心以后伯母不给咱们好果子吃!” 便是她才十三四岁,可小章氏不能得罪的道理就已经明白了,好在小章氏也算是疼她,她也愿意巴着小章氏,恨不得小章氏叫她往东她不敢朝西。 二夫人陈氏为了这件事又是高兴又是发愁,一则是觉得女儿从小便聪明懂事儿,二来只觉得这女儿像是小章氏的闺女一般。 倒是她想的很清楚,如今小章氏虽虽他们二房不错,可那也不过是面子上的活,等着老祖宗一死,只怕小章氏就是头一个张罗着要分家的,大伯耳根子又软,到时候还不是任由着小章氏欺负他们二房? 所以如此,她不仅得巴着小章氏,还要讨好老祖宗,就连这新进门的林姝,也不能放过…… 等着送走了二夫人陈氏,林姝带着芸豆回到了里间,就连芸豆的时都忍不住感叹道:“姑娘,这二夫人真是个好人了,比原先信中侯府的那位二夫人好多了。” 她是一个没什么心眼的,旁人对她笑她就觉得那人好。 林姝摇摇头,“芸豆,很多事情不能光看一面,今日二夫人就这么一番话你就觉得她好了?那未免太过于片面了些!自古以来都道日久见人心,这话是错不了的,咱们暂且多留些心,如今我们才来信中侯府,什么事情都不清楚,还是小心些为好,二夫人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暂且等过几个月才能评判。” 可有一点她却是知道的,那就是多孝顺老祖宗总归是没错的。 众人都说老祖宗好,老祖宗定然是真的好,更何况她有一次去青松院给祖母请安的时候,曾经到祖母和陈妈妈在说话,那个时候她才知道老祖宗和祖母之间的恩恩怨怨。 那个时候她便觉得老祖宗还真是宽宏大量心存仁慈,如今更是觉得老祖宗不简单了,明明她是祖母的孙女,名声又那样差,可老祖宗却还处处为自己着想……若换成她是老祖宗,只怕都做不到这一点的! 218 陆靖然的良苦用心 218 陆靖然的良苦用心 林姝突然很喜欢老祖宗,很想去给老祖宗请安,陪着老祖宗说说话。 她对老祖宗的这种喜欢很不同,不像是她对陆靖然那种男女之情的喜欢,也不像是她对母亲那种血脉亲情割舍不断的喜欢,这种喜欢是带着敬意和尊重。 可想着老祖宗的用心良苦,她还是打算作罢,如今都已经到了晌午,若真的要请安也是要傍晚才去,可傍晚过去请安,未免显得心不够诚恳,更何况老祖宗也说了让她回门之前不要给自己和小章氏请安,只怕就是想要她和陆靖然两人好好相处。 明儿就是林姝回门的日子了,她打算等着回门之后好好给老祖宗做褙子,绣一幅抹额,不对,再给老祖宗绣两双鞋子……她知道老祖宗身份尊贵,身上穿的戴的都是最好的,这身上的衣裳,只怕也是请了京城技术最好的绣娘所绣,要么就是宫里头赏赐下来的料子,她做的东西自然是拍马都追不上的。 可纵然是如此,也是她的一片心意。 到了下午的时候,林姝就在榕园里转转,榕园占地并不小,约莫有三四十亩,虽及不上她之前所住的玲珑阁奢华,可却处处透着古朴和雅致。 林姝万万没想到,陆靖然还给她准备了一间小书房,这书房就在陆靖然书房旁边,在榕园的一个角落里头,穿过去还要经过一座小桥,平日里这桥口都是有丫鬟把守的。 她瞧见了只觉得心里微暖,陆靖然太有心了些…… 珍珠含笑道:“太太您看,自打皇上赐婚下来之后大爷便开始准备了,去年冬天更是命人挪了两株红梅过来。” 林姝一看,可不是嘛!这红梅正好就在窗户外边,她一推开窗子就能看见了。 她在小书房里头四处转了转,瞧见书桌上还搁着一对泥巴捏的小娃娃,两个小娃娃加起来还没有她的手掌心大,可却是栩栩如生,叫她挪不开眼。 粗枝大叶的芸豆自然没能注意到这一对泥娃娃,只惊声道:“呀,姑娘……不,太太您看,这角落里还有一架琴了!” 原先林姝打算将母亲给她准备的琴一并带过来的,可她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这琴自然就没带过来,当时她还与母亲说了,等着过几日差人回去取的……她没想到陆靖然连这些都能想到。 她只觉得自己很有福气。 众人都说陆靖然不好,可日子过得好不好只有自己才知道,她甚至觉得,老天爷真的是公平的,上一世那般待她,这一世好像就全还给她了…… 珍珠伺候了她几日,只觉得她脾气性子也不像是传闻中那般刁钻,连话也多了起来,“当时大爷还问奴婢这琴放在哪里好,奴婢就说这个地方不错,您弹琴的时候还能瞧见外头的风景了……当时大爷还低声道,若是您以后弹琴,他在旁边的书房里也能听到了。” 林姝莞尔。 她的目光又落在了琴架子后头的几个琉璃花瓶上去了,这琉璃花瓶和原先大舅母送过来的不大一样,原先大舅母送来的那些琉璃花瓶有些笨重,但这几个花瓶却是样式轻盈,就连这颜色都澄澈些。 芸豆想也没想,就道:“芸豆姐姐,要不将这几个花瓶挪个地方罢?我们家姑娘……不,我们家太太喜欢颜色素净些的东西,这些个花瓶又是红的,又是绿的,太太怕不会喜欢的!” 林姝扭头看了她一眼,“就放着罢,也是大爷的一片心意!” 她怎么觉得这几个花瓶就很好看了? 芸豆忍不住深深怀疑自己起来了……原先姑娘明明就不喜欢这颜色鲜艳的东西的! 珍珠道:“花瓶颜色虽有些花哨,但几个颜色的花瓶凑在一起是十分雅致的,摆上一色的花儿,也是很好看的!” 芸豆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珍珠也跟着笑了起来,她才与芸豆接触的时候觉得芸豆有些咋咋呼呼、蠢蠢笨笨的,如今一看倒也好玩得很,这宁国公府就没有这般有意思的丫头,“你别看这些个花瓶不算起眼,可也是宫里头赏赐下来的,老祖宗都分飞府里头的爷儿和姑娘了,后来老祖宗见着这琉璃花瓶不错,就派人多搜罗了几个,要知道原先大姑娘还朝大爷要过几回,大爷都没有给了。” 大姑娘? 林姝这才反应过来,珍珠说的是陆敏之,“大爷和大姑娘关系不好吗?” 珍珠摇摇头,“不大好。” 其实林姝早该想到的,若是陆敏之和陆靖然关系好,昨日陆敏之哪里就会拿出那样的态度来?但凡是陆敏之对陆靖然有几分敬重,就不会那样子了。 男人家的事情她不大懂,可在内宅里,不管是谁都休想算计陆靖然。 林姝下定了决心,抬脚就朝着外头走去,她想去陆靖然的书房看了看,可却发现这书房上头已经落了锁。 珍珠忙道:“太太,平日里大爷的书房都是锁着的,只有大爷和半夏才有钥匙,平日里奴婢们都是进不去的。” 她还记得有一次夫人要撬锁进去,为了这事儿还惊动了老祖宗。 林姝知道陆靖然身边养了暗卫,个个身手不凡,原先他身边还有白先生……只怕这书房里头也有些秘密的,“那书房平日里都是谁打扫?” 珍珠道:“是半夏在打扫。” 林姝记得他,当初在庄子上的时候,平宁长公主派人射杀他,当时与陆靖然在一起的就有半夏,可见半夏也不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小厮。 陆靖然的身上秘密好像越来越多了! 林姝在榕园里又逛了逛,吩咐的哪一块儿来栽花,栽种什么样的花,吩咐完了之后就回屋了。 她相信珍珠的办事速度,只怕没几日就能把这些事情办得妥妥帖帖。 没多久,天色就渐渐暗了下来,陆靖然便进来了,神色还带着几分疲惫。 林姝也不问他这几日早出晚归的到底是做了什么,只吩咐珍珠去摆饭。 陆靖然简单梳洗了,就在林姝对面坐了下来,笑了笑,“听说今儿婶娘来过过了?” 林姝点点头,“婶娘来陪我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坐了一上午才回去!” 反正说来说去都是一些闲话,二夫人陈氏来几次,她能陪着陈氏唠几次嗑,反正她也闲着无聊了。 陆靖然却是皱了皱眉,“以后你还是和她少些来往,她那个人心思多的很,我怕你被算计进去了!” 就算是林姝聪明,可也抵不过老奸巨猾的二夫人陈氏。 林姝抿嘴笑了笑,只道了一声好。 珍珠已经吩咐笑小丫鬟将饭菜摆了上来,相比于昨晚上那清淡的饭菜,今日倒是多了几道荤腥,最后端上来的是一道砂锅肉末豆腐,更是让林姝看了觉得食欲大振。 这豆腐看着嫩嫩的,珍珠接过来端上桌的时候,那一块块嫩豆腐还在微微晃动,上头更是铺了满满的肉沫,肉沫被炸的很香,最上头还撒了葱花沫,更别说这砂锅里头的汤汁还滋滋滋作响。 林姝看了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一看就十分好吃。 陆靖然见了却哈哈笑了起来,“原本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叫你离婶娘远一些,没想到你一见到吃的跟什么都顾不上了!” 这样子的林姝,好像就更招人喜欢了。 林姝也察觉到方才的失态,正儿八经道:“你总不会害我,听你的准没错!” 说着,她更是忍不住道:“这豆腐看起来真是好吃了!” 她平素是不太喜欢吃豆腐的,总觉得豆腐里面有一种味道,她原先还与母亲说过总觉得里头有一股豆渣子的味道,当时母亲还笑话她,直说这豆腐若是没有豆子味儿那就奇怪了。 陆靖然给她舀了一调羹嫩豆腐,“若是觉得好吃,那就多用些,多长些肉,也免得岳母以为我欺负你了。” 说着,他更是添了一句,“当心些,莫要烫着自己了。” 他还真是将林姝当成了自个儿闺女在宠! 林姝点点头,吹了吹这才尝了一口,还真是奇了怪了,一点豆子的味道都没有,反倒是还带了几分乳香味儿,她直呼好吃。 陆靖然心里暗道她可真好哄,还好没人抢先将她哄骗了去,“好吃你就多吃一些,等过几日再让小厨房给你做!” 原先玲珑阁小厨房里头的厨娘也是连氏花了大价钱请来的,原先林姝也觉得那些个厨娘手艺不错,可如今和榕园厨娘的手艺比起来,差的那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就连她都不得不佩服榕园小厨房厨娘的手艺高超,一道道菜虽都是家常菜,可却是没有不好吃的,她很怕有朝一日自己会变成一个大胖子。 芸豆知道林姝的习惯,平日里吃饭的时候不喜欢丫鬟在旁边伺候,总觉得这样太过于残忍了些。 等着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撤下去了之后,陆靖然才缓缓道:“你得记得我方才与你说的话,以后离婶娘远一些,她那个人狡猾得很!”简直就像是狐狸似的! 219 生十个八个孩子 219 生十个八个孩子 一直埋头专心致志吃豆腐的林姝终于抬起头来,“你为何这样说?” 她只觉得二夫人陈氏绝对不像是什么好人,可陆靖然重复了一遍又一遍,那足以说明二夫人陈氏是个很有心计的人了。 陆靖然只道:“原先我和你一样,就觉得婶娘是个不错的人,对所有人都笑眯眯的,哪怕是对着丫鬟婆子也是好脸相待,可后来才发现哪怕是对着下人也要看看是哪个院子的下人,这祖母和小章氏身边的丫鬟婆子,她见了恨不得都要凑上去问了,旁的丫鬟婆子,她走过去连瞧都不会瞧一眼的。” “至于对我,她也是没什么好脸色的……还记得哪个时候陆铭刚出生,祖母将大半的心思都放在了陆铭身上,那个时候的我只是个几岁的孩子,心里多多少少会有些不高兴,可想着陆铭是我的亲弟弟,以后便是要靠着我和他支撑起长房来的,就算是心里有些不高兴,可也是疼他的,更是巴巴去看他,可谁知道那个时候我不过是刚靠近他的摇篮,摇篮旁的乳娘竟一个不小心将手里头的拨浪鼓掉到了陆铭脸上,陆铭自然是疼的哇哇大哭。” “小章氏盼了多少年这才盼了这么一个儿子,当时心疼得厉害,只说要将那乳娘打死,那乳娘却是一口咬定是我推了她一把,她手里头的拨浪鼓这才掉到了陆铭脸上,我当然是不肯承认,心里更是觉得委屈的很,更是与小章氏争了几句……那个时候婶娘是站在旁边的,从始至终,她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小章氏要打我板子,这件事惊动了祖母,祖母前来相问,不是我做的事情我自然是不肯承认的,当时祖母便问婶娘她有没有看到,到了现在我还是不能忘记她当时的眼神,她看了小章氏一眼,却是摇摇头,说她什么都没看到……看,她就是惯会这般,两边不得罪,到了最后祖母还是将我带走了。”从那件事开始,他和小章氏在明面上撕破了脸皮。 说着,他更是讥诮一笑,“什么活菩萨,那都是骗人的,装给外人看的……她压根不像是我们看到的那样好,还有一次我贪玩跑去了花园子里,她要她身边的小丫鬟去给她摘玫瑰花,就因为那丫鬟手里拿的玫瑰花划伤了她的新衣裳,她就说要将那小丫鬟的手指甲全都拔去,那丫鬟还是跟着她身边多年的丫鬟了,她竟然也能下得去手!” “哼,若是换成了祖母或者小章氏身边的丫鬟,莫说是将她的衣裳划破了,只怕是要她将新衣裳送出去,她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罢了,不说了,类似于这样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当着祖母的面一套背着祖母的面一套,刚才小章氏的面一套背着小章氏的面又是一套,恨不得所有人都要念她的好,所有人都要承她的情,可这世上哪里有这样好的事情?” 很多事情过去了不代表忘记了,当年的事情如今他可以风轻云淡的说出来,可当年也不知道因为这些事生了多少气。 只是气过了又能如何?还不是只能将眼泪抹干净,装成没事人似的。 他不是没想过将这些事告诉祖母,可祖母不是他一个人的祖母,他不想叫唯一疼他的祖母为难…… “你……你莫要难过了!”林姝只以为这宁国公府上下只有小章氏一人对陆靖然不好,如今听了这话,只觉得心里心疼得很。 偏生到了这个时候她又是个嘴巴笨的,想要说些安慰陆靖然的话,可看着陆靖然面上风轻云淡,觉得自己这话说了反而无用,“不过你放心,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晓得?有几个人能在我手上讨得好?到时候只怕她来招惹我,最好讨不到好的是她!” 一直紧绷着脸色的陆靖然脸上带了些笑意,“倒是我小瞧你了?” 末了,他又添了一句,“还有陆敏之,你离她也远一些!”这丫头虽小小年纪,但和二夫人陈氏一样心思很多。 林姝又乖乖点了点头,“我知道分寸的……对了,今儿下午珍珠带我看你你给我布置的小书房,我很喜欢。” 陆靖然听了脸上的笑更深了几分,“你喜欢就好,到时候等着榕园里面种了花,你推开窗子还能闻到了花香,到时候再采些木樨花放到那琉璃花瓶里面,你就坐在里头看书……对了,我还差人在池塘下面放了许多锦鲤,你瞧见没?” 宁国公府花园子里头有湖,引的是外头的活水,他书房外的池塘里的水也是流动的,不过出了榕园的地界却是用竹栏杆拦了起来,这些锦鲤也就不会游到外头去了。 林姝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珍珠带我过去看过了,里头有红色的锦鲤,还有花斑色的锦鲤,我想着过几日再差人买些再放些螃蟹进去,然后在小桥旁边修几个石台阶,等到了夏天还能去下面捉螃蟹玩了,你说好不好?” 她向来是童心未泯,原先一个人的时候就想着该怎么做才不会亏待自己,如今更是想着该怎么样生活才能叫两个人的生活有意思些。 陆靖然哪里会不说好。 原先他一个人住在榕园的时候,哪怕这围墙塌了一半他都觉得无所谓,反正他平日里也就回榕园睡个觉,连方都很少在榕园吃,萧条些也不在意! 可如今这榕园不一样了,里面多了个林姝,这里是他和林姝的家,自然要打理的生机盎然……以后他们还会有孩子,到时候他还能带着儿子或者闺女到小桥上看锦鲤,去池塘边捉螃蟹了。 两人又就着该如何打理榕园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 等着两人躺在床上的时候,林姝枕着陆靖然的胳膊,笑吟吟道:“……要是我们能一直这般就好了!” 其实她也清楚,这好日子总归也就这么几日,等着她回门之后日就要日日给老祖宗、小章氏请安了,要去面对二夫人陈氏和陆敏之,还要面对以后随时会回来的的陆铭……这糟心事多着了! 别看宁国公府人口简单,可好像相处起来也没有那么简单! 如今陆靖然只摩挲着着她的手,“放心,咱们会一直这样的,等过几连咱们有了孩子,这日子会更好的!” 林姝白了他一眼,“我们才成亲几日?你就想到孩子了?” 两世为人,她还没有当过母亲,可也能知道当母亲的滋味是很好的,上一世林慧来瞧她,总是不愿意提起淮阴伯府的事情,可说起她的儿子来却是眉飞色舞的…… “你说得也有道理!”陆靖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想了想才道:“姝姐儿,咱们过几年再要孩子好不好?” 他这话说的倒是有些奇怪了,这寻常的小夫妻受到长辈们的教诲,恨不得今儿成亲明儿就能生出一堆孩子了。 林姝觉得有些疑惑,抬眸看向他,“怎么,你是不喜欢孩子吗?” 陆靖然笑了笑,“我怎么不喜欢孩子?更何况那是你和我的孩子,到时候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会将他看得比我性命还重要。” 顿了顿,他却道:“只是我原先也听说过女子生产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似的,如今你虽及笄了,可到底年纪还不大,身子骨也没有完完全全展开,若此时就怀有身孕了,若生孩子的时候有危险了可怎么办?到时候你没了孩子也没了,叫我一个人怎么办?” “所以说当务之急你就该好好养着身子,等着身子养好了,咱们生个十个八个的孩子!” 有句话他还没说,如今他才尝到林姝的滋味,哪里就舍得叫林姝怀有身孕了? 林姝却是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了,“还十个八个孩子,你把我当成了母猪?到时候我只想要一儿一女便是了,到时候你带着儿子习武,我教女儿女红认字,你说好不好?” “好,自然是好!”陆靖然摸摸她的鼻子,“到时候孩子生的眼睛像我,鼻子像你……” 想想,他就觉得有些期待。 林姝一高兴,紧紧搂住他的腰,他却是动也不敢动了,他本就是才尝到了滋味,只觉得远远不够,如今这林姝一凑上来,他就觉得有些把持不住了。 林姝却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到时候孩子的小名得我来取。”至于大名,自然不是他和陆靖然能够决定的,得按照族谱来。 陆靖然不动声色的朝外头挪了挪身子,有些不自然的应了一声好。 林姝笑眯眯道:“那咱们第一个孩子是男孩儿好还是女孩好?” “男孩吧,到时候我能带着他出去骑马射箭!还能照顾下头的弟弟妹妹们,姑娘家的自然是该娇养着,不过也不能太过于骄纵了,若养成个骄纵跋扈的性子,以后嫁人的时候就被人挑来挑去的,到时候咱们的女儿,只有咱们挑别人的份儿!”陆靖然一直克制着自己,生怕下一刻自己就要将林姝紧紧搂入怀里了。 220 三朝回门 220 三朝回门 其实说实话林姝并不是很喜欢小孩子,这孩子听话懂事的时候她很乐意去逗一逗,但若是小孩子吵吵闹闹起来,她怕她会没有耐心,可她和陆靖然的孩子……她心底却隐隐有些期待的。 想及此,她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抱着陆靖然那精壮的腰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我倒是觉得咱们第一个孩子是女儿的好,都说女儿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若是咱们的第一个孩子是儿子,只怕到时候咱俩儿照顾他都来不及,哪里还能指望他照顾底下的弟弟妹妹?咱们第一个还是生闺女的好!” 这话说的好像第一个孩子到底是儿子还是女儿是他们能够决定似的! 如今陆靖然含含糊糊应了一声,到了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一把掀开了锦被,“我,我去炕上睡罢!” “你这是怎么了?”林姝只觉得陆靖然有些奇怪,方才还好好地! 陆靖然摸了摸鼻子,“我,我……你明天还得回回门了!咱们得早些歇息才是!” 可他却是忘记了如今不过才刚过戌时了。 林姝这才察觉到会不会自己的话太多了些,自个儿整日呆在内院之中无所事事,可陆靖然每日却是早出晚归的,“那咱们就别说话了,还是早些睡罢!” 陆靖然只觉得自己是有苦说不出,更是不知道之前那么些年是怎么捱过来的,如今刚尝到了甜头,如今这小丫头就摆在他跟前,让他克制住……实在是有些难! 他不由得想起那夜林姝林姝那娇俏的模样,浑身上下皮肤光溜溜、滑嫩嫩的。 他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她那微微敞开的小衣上,隐隐还能看到几分旖旎……她只觉得身子越来越热。 林姝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你不是说要早些睡吗?为何还不睡?” 陆靖然没有法子,只好又躺了下来,可还不忘道:“你……离我远些罢!我,我觉得有些热了!” 林姝没有多想,她是察觉到了陆靖然的身子好像比之前热了些,依言往里头挪了挪。 她也是心大,没多久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陆靖然看着她那张好看的侧脸埋在了软枕里,如墨一般乌黑的头发散落在一旁,好看的像一幅画似的。 他忍不住凑上前去亲了亲林姝的额头,更是腹诽道,这小丫头还真是没心没肺的! 到了第二日一大早,便有信中侯府世子爷前来接林姝回门了,就是信中侯府再怎么不待见林姝,可林姝到底是信中侯府的嫡亲孙女,信中侯府也得拿出态度来。 更何况信中侯府世子爷林成为可是林慧的嫡亲哥哥,若是林成为今儿敢不来,林慧那边就是头一个说不过去。 好在老祖宗早就给他们准备了几大攒盒的各类糖果,四京果、一担花了大价钱从南方买回来的桃子、三牲酒水,装了一整个马车的回门礼。 因为都是一家人,林姝从小也是和堂哥一起长大的,所以三人倒是没拘束,坐上了一辆马车。 这期间,自然是相谈甚欢。 毕竟老祖宗给林姝他们准备的回门礼实在是太多了些,他们三人便坐了宁国公府的马车先回来了,原本是需要大半个时辰的路程竟硬生生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 等着林姝与陆靖然去青松院给太夫人请安的时候,这人都还没有到了。 林姝便和陆靖然径直去了偏厅,太夫人经过了一个冬天,神色倒是越发不如从前,脸色灰暗,就好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妪一般,就连陆靖然和林姝进来了,也半晌才缓过神来,应了一声好。 陈妈妈就在旁边说起打圆场的话来,“还请姑爷不要见怪,去年冬天太夫人又病了一场,连太医都来瞧了好几次,只说太夫人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如从前了,您多担待些!” 太医来来回回看了好几次,就连京中的名医几乎也是来遍了,大家的说辞都是一样的,太夫人最多只熬得了三年,其中太医叮嘱了一遍又一遍,只说如今年纪大了,经不得操持平日里要多养着歇着! 可如今心中阖府上下乱糟糟的一团,太夫人哪里能不操心?纵然有大夫人管家,但大夫人却是不顶什么用,很多事情还需要太夫人拿主意的! 陆靖然点点头,“妈妈说笑了,老人家年纪大了都是这样子的,我们家老祖宗也是这般,等着开春了天气暖和了,身子也就能渐渐好起来了。” 其中众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宽慰太夫人的话,就算是宁国公府的老祖宗头发花白,瞧着比太夫人年纪大上许多,可精神却却是很不错,平日里没事的时候打打五禽拳,更是经常绕着荣寿堂走两圈。 可太夫人了,中风之后虽然说话了,可如今大多的时候都是躺在床上,就算是下床也是坐在轮椅上,其实她不是不能走路,只是要杵着拐杖,可太夫人走两路就说自己觉得心慌气喘,太医和旁人也劝了她也不打听,她反倒还会动怒,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劝什么了。 太夫人点点头,挤出几分笑了,殊不知她脸上的笑却比哭还难看,“我若是没记错的话你应该叫做靖然罢?说起来也是我的不是,信中侯府和宁国公府隔得不算远,我竟然一次都没有瞧见你!” 她这话一说,众人微微都有些愣住了。 太夫人当真是年纪大了连这些事都急不得了,莫说是陆靖然小时候她也见过几次,前不久她刚中风的时候,宁国公府老祖宗还带着陆靖然来看过她一次了。 陆靖然与林姝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 还是林姝笑着道:“祖母,今日您不是看到了吗?不如趁着今日这个机会,好好瞧瞧就是了!” 因为她和陆靖然来的还比较早,众人都没有料到他们会这么早来,方才她来青松院之前,赶紧差了芸豆去芳华园告诉了母亲了。 等着他们说了没几句话,连氏便匆匆忙忙赶了过来,一瞧见林姝这眼眶就忍不住红了。 林姝从小就没有离开过她身边,如今林姝不过是刚嫁了三天,她就觉得像是三年似的! 林姝再次看到母亲的时候,心里有些发酸,瞧着母亲眼睑下一片青紫,只怕是母亲这几日都没有睡好觉了,“娘,您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我原本还以为要等一会儿呢!” 她哪里猜不到母亲是匆匆赶过来的,从芳华园到青松院的路途不算近,可母亲只用了半盏茶的时间,不是匆匆赶来的还你能是什么? 连氏嘴巴动了动,可却并没有说出话来,只是细细打量着林姝,不过是三日未见,女儿好像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变化,原本她以为会看到女生面前带着几分憔悴,亦或者不痛快的神色,可如今看来,这小妮子面上满满的都是雀跃,还有幸福! 一个人过得好不好,从她的面上的神色就能看出来了。 连氏只觉得自己悬了好几日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些,朝前走了几步。 陆靖然唤了一声,“岳母”。 连氏的目光这才落在陆靖然的脸上,之前林姝出嫁的时候她虽见过陆靖然一次,可却没有好好打量果,如今细细一看只觉得他的面相生得很好,双眉如剑,眼睛炯炯有神,是个俊朗的小伙子,更是连说几声好! 这丈母娘看女婿,向来都是越看越喜欢,她更是欢喜的不晓得说什么才好了。 还是林姝看出了连氏的不对劲来,挽着连氏的手道:“娘,趁着大伯母和二伯母他们还没过来,咱们一起去前头说说话罢!您可是不知道,这几日我可想您了。” 她也不敢走远,毕竟大夫人和二夫人就要过来了。 如今太夫人糊涂了,可陈妈妈却还没有老糊涂,方才见林姝和陆靖然提前过来了,忙差人去请了府里头的几个爷过来了,这回门招待男客都是需要娘家的叔伯亦或者哥哥弟弟。 因为青松院离外院很近,所以这信中侯府的几位爷都到了,也就林沛和信中侯还没有到了。 连氏也有一肚子的话要和女儿说,拉着她的手就走出去了,刚出了偏厅的门就忍不住道:“……前几日慧姐儿回淮阴伯府之前,还专程与我说了等着你回门的时候她还是要回来住几日的,还有你大姐姐,二姐姐他们几个,只怕待会儿都要回来的。” 这姑娘家回门可是大事! 林姝嘴角微微翘了了起来,只道好,“你是不知道,这榕园小厨房厨娘的手艺有多好,每次我一看到那些好吃的,就想着过几日要请三姐姐来,要她也尝一尝,只怕等着她尝到了榕园厨娘的手艺,都舍不得走了……”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说陆靖然在榕园里给她安排了个小书房,说老祖宗专程拨了个身边的大丫鬟给她使唤……说来说去都是些开心的话,脸上满满的都是雀跃和幸福。 这可不是装出来的,这几日在宁国公府过的很好,压根没半点不愉快! 221 要笼络住姑爷的心 221 要笼络住姑爷的心 连氏听了这话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你过得好那就好,你是不知道这几日我担心你都吃不下睡不好的,你素来被我娇惯惯了的,我生怕你在宁国公府会受到委屈!” 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就算去林姝去了只有大半个时辰路程的宁国公府,她还是担心的不得了,这几日没有哪一刻是不担心的,“更何况宁国公我也曾听人说起过的,说是里头也没外人想象的那般好……宁国公夫人仗着自个儿出生高,不会将任何人放在眼里,那是个不好相与的,还有宁国公府中的二夫人也是个玲珑剔透着!” “你啊,平日里看着倒是聪明,也不知道到了那种地方能不能应付得!” 言语之中满满的都是担心。 林姝笑眯眯点点头,“自然能应付的,您不想想您的女儿多聪明,有什么能难得住我?” 连氏听了这话,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油嘴滑舌的!” 虽听到林姝这样说,可她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生怕林姝是为了叫她放心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林姝也晓得母亲并没有完全放心,毕竟原先她怕母亲担心,瞒了她很多事,如今说了几句话,就连芸豆也跟着插上话了,“太太,您是不晓得咱们姑爷对姑娘有多好,恨不得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每日要问姑娘好多次饿不饿,奴婢看啊这姑娘照着姑娘这般养下去,只怕就要赶上奴婢了!” 她从小就生的圆呼呼的,到了如今十三四岁虽瘦了些,但并没有瘦到哪里去,依旧生的圆润。 连氏晓得她是个不会撒谎的,如今听了只道:“好!好!你过得好那我便最放心了!” 说着她扭头看了一眼站在她们身后的芙蓉和芸豆,吩咐道:“你们俩儿去前头看看,看大姑奶奶二姑奶奶她们都有没有过来。” 芙蓉晓得这是太太有话要对姑娘说,带着芸豆也就下去了。 林姝也晓得母亲是个什么意思,只看着她。 可林姝等了许久,也不见她开口说话。 连氏也有些犹豫,想着之前嫂子叮嘱她的那些话她有些说不出口,可转而一想,这话若是连自己这个当娘的都不说,还有谁来说,一咬牙就低声道:“姝姐儿,你和姑爷圆房了没有?” 恰逢一阵微风吹来,青松院的竹子被吹得沙沙作响。 林姝只以为自己听错了,“您说什么?” 连氏只觉得自个儿脸红的要滴出血来,看了她一眼,“我问你和姑爷有没有圆房……” 这真是太尴尬了! 两世为人,林姝还没有这般尴尬果,上一世莫说是有人问她这些话,就连她出嫁之前都没人提点果她这些事情。 她微微颔首,压根就不敢抬头。 连氏也觉得尴尬得很,端着茶蛊小啜了两口茶又问道:“那,姑爷待你好不好?” “他待我很好!”这话,林姝放出已经重复了好几遍了,可待她细细品味一番,却发现母亲口中的好,和她心里想的这个好应该不是同一个了。 她又有些踟蹰了……这要她怎么说。 “你啊平日里是看着是个聪明的,可到了关键时候怎么就糊涂起来了?你才嫁到宁国公府,这府里头的人怎么会向着里?如今当务之急就是要与姑爷和和美美的,只要姑爷肯护着你,这宁国公府的老祖宗也会跟着虎这里,夫妻二人只有一条心,这日子才能过得好。” 说着,她长叹了口气,“更何况这姑爷身边怕是有不少通房丫鬟姨娘之类的,你若是不趁着新婚之期将他笼络住,到时候有你哭的时候!不说旁人,就说说林倩,好端端的日子,如今都被她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林姝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林倩的事情了,只低声道:“娘,他身边没有侍妾,宁国公府有规矩,男子年方四十无子方能纳妾!” 说着,她顿了顿,“不过二姐姐那边到底是什么回事啊?” 连氏如今可没有心思讨论林倩的事情,只问道:“那姑爷身边既然没有侍妾,有没有通房丫鬟?” 一般高门大户中的男子未成亲之后,房里头都有教导主子男女之事儿的丫鬟,这丫鬟便是通房丫鬟,不少通房丫鬟伺候伺候着主子,就从丫鬟变成了姨娘了。 原先林沛身边也有通房丫鬟的,只是钟姨娘手段了得,她们最后自然是没落到什么好下场。 林姝摇摇头,“据我所知,原先他身边的伺候的大多都是小厮没几个丫鬟,就算是有丫鬟,也都是年纪大的,要么是样貌不出挑的,应该是老祖宗给他安排的……这次我嫁到宁国公府,老祖宗想着榕园里头的丫鬟不够,这才拨了几个丫鬟给我,榕园内的二等丫鬟也是从别的地方调过来的,这件事您就放心吧罢,我心里有分寸的。” 原先她出嫁之前就有人曾“好心”提点过她,说是芸豆样貌不出挑,要她趁早多选几个样貌好看的丫鬟,到时候用作通房丫鬟,到时候若是陆靖然有了别的姨娘,抬了这几个通房丫鬟来压制那些姨娘——这边是内宅中的平衡之术。 林姝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连氏听了,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踏踏实实放下了,可末了还不忘交代一句,“我给你的那小册子你一定要好好琢磨琢磨!” 林姝很是无奈,可终究还是应了一声好。 又说了几句话,芙蓉便和芸豆回来了,芙蓉只道:“夫人,姑娘,大夫人二夫人,还有三姑奶奶,五姑娘已经过去偏厅了,正问着你们了。” 方才林慧前脚刚踏进信中侯府的大门,后脚就说要找林姝,后来还是陈妈妈告诉她林姝在和连氏说话,她这才作罢。 林姝便和连氏起身去了偏厅。 如今太夫人的身子的确是差的厉害,说了几句话之后便支撑不住,便回去了内间歇着。 如今偏厅里只剩下大夫人、二夫人、林慧还有林怜。 原本林慧正在和大夫人说些什么,可一瞧见您叔过来了,便站起身来笑着打趣道:“哟,咱们的大太太来了,快来叫我瞧一瞧可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大夫人看着她有些哭笑不得,“你都成亲这么久了,怎么还是这般没规矩?” 对这个女儿,她也是实在没法子。 林慧正儿八经道:“我瞧见三妹妹这不是高兴吗?您也是的,我到了娘家还不能痛痛快快的说话,只怕真的会将我憋坏的!” 大夫人笑看了她一眼,“难不成在淮阴伯府你还不能痛痛快快说话了?” 顿时,这屋子里的气氛就热烈起来,可林姝却是注意到了二夫人有些不大对劲,有好多次她们问二夫人话,二夫人只勉勉强强嗯了一声敷衍过去了……这实在是不像二夫人的性子。 至于坐在角落里一直端着茶蛊喝茶的林怜,面上的神色也不大对劲,林怜这边到底为何不高兴,林姝也能知道些。 之前林沛和成安侯府那边已经定下的日子,纵然林怜是当妾,可也要风风光光的才是,可谁知道成安侯府那边却是一推再推,开始说是妾侍没有在正室之前进门的道理,后来又说这林怜和邵胜平的八字不合,林怜进门的日子要往后推一推……如今这成安侯府世子夫人已经进门几个月了,但凡是林沛不去问,成安侯府就一直拖着。 这要林怜怎么能高兴的起来?要知道邵圣平是当朝的探花爷,林怜还指望着能嫁到成安侯府作威作福了,如今憋憋屈屈的呆在信中侯府,不想说话也是人之常情。 222 有人欢喜有人愁 222 有人欢喜有人愁 林姝倒一直想着母亲方才说的林倩的事儿,可她一直等到了用午饭,林嘉都已经和丈夫回来了,林倩和安东侯府世子爷还没有没有露面! 可让林姝觉得奇怪的是,好像谁都没有提起林慧和安东侯府世子爷来,好像他们今儿没有过来本就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 林姝只觉得自己出嫁了不过几日,怎么很多事情她都不知道了。 等着饭菜都已经摆上来了,林倩还没有过来,大夫人含笑道:“叶氏的月份也大了,身子不方便,也就不过来了……倒是怎么还没看到倩姐儿他们回来?” 二夫人扯出几分笑来,笑容却是有些僵持,“瞧我这记性,竟一直忘了说了,倩姐之前就与我说这段时间安东侯府里的事情多,她作为世子夫人自然该多帮衬帮衬,还说若有机会一定会赶回来的,可如今看着这光景,怕是他们夫妇两人赶不回来了!” 说着,他更是扭头看向了林姝,“姝姐儿,你不会怪你二姐姐罢?” 林姝笑了笑,道,“自然是不会,我们姊妹之间何必计较这么多?等我有空了再去安东侯府看看二姐姐,也是一样的。” 二夫人很是欣慰,“真是个乖孩子,成了亲就像大人了,果然是不一样了!” 话毕,她更是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其中众人心里头都明白,只是不愿意去拆穿二夫人罢了,怕是二夫人早就知道林倩今日不会过来……毕竟如今安东侯府里头都乱成了那个样子。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林姝仍不住抬头看了林慧,却见着林慧冲她挤眉弄眼的,看来林慧定然是知道内情的。 其实今日林嘉本也打算不过来的,毕竟如今她和林姝也已经撕破了脸皮,何必来讨这个不痛快?可大夫人晓得她心思之后,只给她写了一封信过去了,直说不管林姝还是连氏都是极好的人,莫要为了外头一些琐事惹得姊妹之间不痛快,更何况,林慧向来待林姝像是亲妹妹似的,若是她这般做了,林慧都会不高兴的。 林嘉可以不顾着林姝的脸面,却不好叫自个儿嫡亲妹子不高兴,想着林慧,她最终还是来了。 人没有来齐也就罢了,这二夫人和林嘉还心事重重的,这一顿饭吃下来自然是有些索然无味了,只听得到林慧拉着林姝叽叽喳喳说话,问一些宁国府的事情,连氏在一旁含笑听着,旁人倒是没怎么说话了。 等着午饭用完了,众人一起喝茶的时候,林姝却是忍不住问起叶氏来了,“我出嫁的前几日还听大嫂说身子有些不舒服,太医来瞧过没?怎么说?要不要紧?” 大夫人眉里眼里都是笑意,“太医来瞧过了,说是没事儿,喝了两贴药,你大嫂就好的差不多了,可太医却说里大嫂这段时间还是卧床静养的好,免得又有什么差池。” “这是自然!”林姝对叶氏的印象还不错,“众人都说大嫂肚子尖尖的,这一胎定然是个儿子!” “那便是最好不过了!”其实大夫人倒是觉得无所谓,毕竟如今叶氏还年轻,就算是这一胎是闺女,以后总能生出儿子来的,更何况若叶氏生一个像珠姐儿那般可爱的孙女,她也很稀罕。 这阖府上下最盼望着叶氏生儿子的,只怕就是太夫人了。 她老了也不知道还有几日活头,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信中侯府绝了后罢,她更是偷偷与叶氏说过好几次,若是叶氏这一胎生出的是儿子,会给叶氏和未出世的曾孙不少好东西。 叶氏听到这话的时候自然是哭笑不得,这生儿生女也不是她能说了算的! 珠姐儿和娟娘在旁边吵吵闹闹的,珠姐儿听到她们提起叶氏肚子里的孩子来,颇为骄傲道:“我马上就要当姐姐了,我马上就要当姐姐了,娟娘,你什么时候才能当姐姐?” 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一心盼望着能当姐姐了,乳娘可是与她说过等着她当姐姐就是长大了,小孩子家家的哪有不盼着长大的? 娟娘和她年纪相仿,想着珠姐儿都要当姐姐了,自然也不愿意认输,忙看向了林嘉,“娘亲!娘亲!我什么时候才能当姐姐?” 她不问还好,这一问林嘉的脸色却却彻底阴沉下来了,“如今长辈们都在喝茶说话,你们俩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说着,她更是扬声道:“乳娘,将娟娘给我抱过来!” 她心里正不痛快了,如今平宁长公主塞进来的两个侍妾已经相继怀有身孕了,一个姨娘已经快要生了,肚子也是尖尖的,众人都说她肚子里的定然是个男孩。 还有一个姨娘也就是前几日才被诊断出有了身孕! 可怜她补药不知道吃了多少,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偏方,这么久,肚子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大夫人瞥了她一眼,“好端端的你冲娟娘发什么脾气?娟娘这么小,又能知道些什么?” 说着,她更是吩咐乳娘将娟娘抱出去玩,可怜生的瘦瘦小小的娟娘还在乳娘怀中挣扎,只哭着喊着要娘亲抱! 林嘉只端着茶蛊喝茶,像是没听到似的。 原先她疼娟娘宛如眼珠子似的,可也是因为娟娘不知道被平宁长公主苛责了多少回,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是在想,若娟娘是个儿子就好了,那她也不会忍受平宁长公主那么多白眼,也不会整日为了能叫平宁长公主高兴些,进宫与章皇后周旋,去三皇子府和张愿清周旋,这院子里,更不会有那两个姨娘的存在了…… 她顿时什么兴致都没有了。 可林姝还是自顾自喝茶,像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似的,其实事情到了这一步,林嘉又能去怪谁? 她想着平宁长公主喜爱,又想在章皇后跟前露脸,还想尽早怀有孩子……这话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既然想有孩子,那就乖乖呆在屋子里喝药调养身子,哪里能四处奔波? 自从平宁长公主回京之后,之前为自个儿小儿子谋说阴亲露了几次面,之后便一直没有再出来走动了。 倒是这段时间林嘉和张愿清在京中是出尽了风头。 就连林慧也忍不住看了林嘉一眼,“姐姐,你方才将娟娘吓到了!莫说是娟娘,就连珠姐儿都吓到了!小孩子说话本就是无心说话的,你冲她发什么脾气?” 她觉得林嘉的脾气好像是越来越坏了,原先林嘉对他是有几分严苛,但大多数也算是温婉,如今这个温婉的姐姐早就变得不见了! 林嘉理都不想理她,只站起身来,“我心里乱的很,想要出去走走!”她素来要强惯了的,可不想在这儿忍受众人可怜的目光。 林慧只小声嘀咕道:“真是莫名其妙!” 大夫人却忍不住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你们姊妹俩一人就少说一句,你也晓得你姐姐心里不舒服,何必去招惹她?” 说着,她只要乳娘将珠姐儿也抱出去,免得娟娘在外头哭,还没个陪着玩的人,“叫我说咱们的新姑爷待会便要过来了,等着几个孩子收到了封红,只怕这一高兴,之前的不快也就忘记了。” 几个人又说了几句话,在外院用饭的男子便都去了青松院的正厅。 因为太夫人今早上已经给了陆靖然见面礼,再加上太夫人身子骨实在是不好,所以这会子就没有露面了。 女人家的也都已经挪到正厅去了,如今走在最前头的自然是林慧的父亲信中侯了,他生的胖胖的,看起来便十分和善。 可林姝却一眼就看到了陆靖然,今日陆靖然穿着玄色直裰,在这一群人当中显得格外出挑,身姿挺拔如松,脸上挂着几分淡淡的笑。 林姝一瞧见这嘴角就忍不住弯了起来,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她看到陆靖然也在看着她笑。 倒是坐在林姝身侧的林怜却是皱了眉头,这人……这人就是她的四姐夫陆靖然? 她一下子愣住了! 众人都说成安侯府世子爷邵圣平是京中赫赫有名的美男子,怎么从来没有人与她说过这陆靖然生的比邵圣平更好看一些? 邵圣平生的是好,但因为是书生的缘故,身上带了几分阴柔的气质,可陆靖然身姿挺拔,浑身散发着英武阳刚之气……如今猛地一看,竟甩开邵圣平一大截。 林怜只觉得像是吃了苍蝇般难受,这信中侯府中不管是林嘉林倩还是林慧,都嫁的不错,她以为自己哪怕是做妾,可也会压上林姝一头,可如今看来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儿…… 最开始,她还以为陆靖然和外头那些只晓得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一样,生得一副猥琐之相,可从未曾想过她生得这样俊朗! 顿时林怜脸上的神色越发不好看了。 林姝如今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陆靖然面上,哪里有心思去看她? 倒是大夫人忙吩咐丫鬟将外头的哥儿姐儿都带进来,陆靖然则进来给诸位长辈们见了礼。 223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223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正说着话,乳娘便带着娟娘、珠姐儿等几个小孩子都进来了。 这信中侯府最小的少爷除了消失不见的林有麟,如今也就是林有霆了,如今他脸上挂着痴痴傻傻的笑,被乳娘牵着走进来,乳娘说一句话她说一句,最后更是含含糊糊说了一句,“四姐夫好!” 乳娘又在旁边小声提醒道:“您要找四姐夫要封红了……” 林有霆却是笑得直拍巴掌,“好,好,我要封红,封红里面有银子,我要拿银子去买糖糖吃!” 林沛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好看起来,陆靖然却像是没看到似的从怀里掏出个封红递给林有霆,“霆哥儿真乖!” 林有霆一收到红包,林沛便阴沉着脸要乳娘将他带了下去。 当初他是很疼爱这个聪明可爱的小儿子的,可如今只觉得这个儿子碍眼的很,不仅碍着他的眼,还掉了他的面子! 他连一眼都不想再看到林有霆了,如今他还在派人去找林有麟,可都这么久了,却是半点消息都没有。 接着便是娟娘,珠姐儿这两个小辈出来了。 因为娟娘仿瓷被林嘉训斥了一顿,如今脸上还挂着泪珠,就连陆靖然掏出封红给她的时候,她还怏怏的。 珠姐儿向来被大夫人宠惯了的,如今见着陆靖然给了她一个红包,她还巴巴道:“四姑父,我还想要封红了!” 就是大夫人都忍不住笑起来,“这都是谁教你的?” 珠姐儿只看着大夫人,“没谁教我,四姑父是长辈,是要给我封红的!” 这话逗得大家都忍不住笑起来,就连陆靖然看着她的眼神中也带着几分宠溺,又掏出一个封红来,“多给珠姐儿一个封红也无妨,今日本就是该高高兴兴的。” 话虽这么说,可今儿高高兴兴的人好像并不多。 倒是娟娘在一旁看着十分羡慕,可她看了一旁脸色阴沉的林嘉,只缩在一旁不敢说话了。 大夫人朝着她们娘儿俩的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忍不住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当母亲的哪有不希望儿女过得好的的?这段时间大夫人不知道劝了林嘉多少次,只说要她安心调养身子才是最要紧的事儿,可没有哪一次林嘉是听进去了的。 纵然是林嘉不说,可她也知道林嘉在心里怪她从小没有养育林嘉长大,可很多事情不是她能够决定的,她对林嘉的疼爱绝不比对林慧的少,只是这些事情纵然是她说了,林嘉也不会相信的。 更何况原先林嘉心里头有什么不痛快,回来信中侯府第一个找的永远都是太夫人,等着与太夫人说完了话,这才来看看她,每次她问林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可林嘉总说没事儿……她心里难受啊! 可她害怕,害怕林嘉以后落得和太夫人一样的下场——众叛亲离。 如今众人明面上虽还是敬着太夫人,可又有谁将她放在心上?这不是众叛亲离是什么? 想到这个词,大夫人不由得浑身一颤。 林姝恰好瞧见了这一幕,只轻声道:“大伯母,您这是怎么了?” 大夫人摇摇头,低声道了一句没事儿。 如此一来,这封红算是发完了,一直缩在墙角没有说话的林怜却是笑吟吟站了起来,“四姐夫,你还没有给我发封红了!” 可压根就没人搭理她! 连氏甚至还笑着说道:“我已经差人请了个戏班子来,时间太急了些,这柳成园的戏班子被周家请去了,今日请的这家戏班子在京城也算是有名,不如咱们娘儿几个去芳华园听戏罢?” 林慧自然是头一个说好,在青松院她总觉得不大自在。 因着今天的人并不多,所以她们也不用去花厅,只需要在芳华园中临时搭一个小戏台子就是了。 按照规矩,陆靖然是该去外院和那些叔伯兄弟一起讨论学问喝酒作画的。 林姝不免有些担心了,信中侯府乃是书香世家,就连长辈们身边的小厮都能认得字,还能做上几句诗的,她很怕大伯父他们来考陆靖然学问……那陆靖然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陆靖然却是冲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林姝这才放心了些,跟着大夫人和母亲去了芳华园。 殊不知芳华园里头的连舅母早就等了多时了,林姝一瞧见连舅母,就很高兴,“舅母,方才您怎么没有去青松院那边吃饭?我,我还以为您今儿不会过来了!”方才她还准备问问母亲的,可想着兴许是舅母有事儿,也就没问了,那个时候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失落。 “傻丫头,今儿是你回门的日子,我怎么会不过来?”连舅母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我就晓得你们肯定会过来芳华园这边,所以一直在这儿等着了,在哪儿吃饭不都一样吗?” 林姝听了这话就觉得眼眶发酸,好像下一刻眼泪就要掉下来似的。 她知道舅母心里在想些什么,无非是舅母出身商户,身份不高,怕去了青松院给自己丢脸,可实际上,她最想要的就是最亲近的人在一起吃顿饭……至于像是二夫人和林嘉之流,这些人到不到场她压根就不在乎。 连舅母却是忍不住笑起来了,“瞧瞧!瞧瞧!咱们的姝姐儿才出嫁几日,怎么动不动就学着那些小家子气做法来了?怎么,可是要哭了?回门本就是高高兴兴的,你哭什么呀?可是姑爷待你不好了?” 一瞧见连氏方才进门时候的脸色,连舅母就晓得林姝过的很好,要不然,连氏脸上也就不会带着笑了,“再说了,若是我今儿没过来,你哭一场还说的过去,我都过来了,你怎么还哭了?” 她这番话一说,林姝也忍不住破涕为笑了。 林慧也跟着进来打岔了,“我也发现姝姐儿变得奇怪了,之前厉害的天上下刀子她都不怕,怎么如今就有了夫君就学着戏曲里演的那些人,动不动喜欢掉眼泪了,要不要我差人去与四妹夫说一声啊?” 林姝作势上前要打她拧她,“我定要告诉三姐夫,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说话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有了陆靖然,好像就有了依靠,凡事不用自己扛着一般。 林慧自然是笑着跑远了,顿时两人就闹成了一团。 连氏瞧了只觉得心里更喜欢,原先女儿像是个小大人似的,整日只想着她们娘儿俩该如何自保,如今看了才像是个正儿八经的小姑娘了,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顿时,这院子里的氛围是十分热闹。 二夫人和林嘉自然是没有过来的,她们俩儿心里都有事儿了,只想着走个过场就可以了。 可谁都没想到林怜也会跟了过来! 临时搭建的戏台子上,那戏子咿咿呀呀唱着,谁都没有将心思放在那上头,连舅母更是拉着林姝的手道:“……瞧着你娘脸上的神色,我就晓得姑爷是个不错的,怎么样,姑爷待你好不好?我可是听说宁国公府乃是京中一等一的勋贵之家,这宁国公府里头可气派?” 她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也就来过信中侯府了。 林姝自然是笑着点点头,“这话,方才母亲已经问了一遍又一遍了,您就放心罢,我在宁国公府里头好得很……正好您也在京城多住几日,到时候我邀您去宁国公府小住几日!” 原本是等和连有尧去了茂县之后,连舅母就打算回扬州的,可礼部和钦天监定的日子又下来了,连舅母打算是等着林姝嫁人了再回去。 连舅母只觉得心里像是吃了蜜似的,甜滋滋的,“你有这份心就够了,舅母就不过去了。” 林怜却是凑上前来,“四姐姐,我没事儿的时候可以去宁国公府看你吗?” 这一声“四姐姐”,林姝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过了。 她自诩自个儿不是个小气的,可如今林怜的殷勤却叫她心里不大舒服,她不由得想起上一世的事情来,她嫁给了邵圣平之后,林怜也是借着要看她的由头,最后更是爬上了邵圣平的床…… 林姝含笑看着她,“怜姐儿,你怕是快抬到成安侯府去了罢?既然都要去成安侯府,还是安安生生在府里头带着的好,免得四处走动了,旁人问起来你也不好作答!” 毕竟林沛乃是堂堂三品大员,哪里有将姑娘送给人做妾的道理? 林怜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四姐姐,我本是好心,你……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殊不知她的眼泪对林姝可是一点用都没有,“那你倒是告诉我一声,我可是有哪句话说错了?这姑娘家定了亲事本就不能四处走动的,该好好在家中绣嫁衣清点嫁妆,纵然你出嫁并不需要嫁衣,可信中侯府并没有亏待于你,该有的嫁妆分毫都不会少了你的,可你到底也需要顾着信中侯府的脸面才是!” 她与林怜之间是半点情谊都没有,上一世的恨意,这一世的仇,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上一世林姝害的她落得那样的下场,她可以不和林怜计较,可这一世林怜又惦记上了陆靖然?简直是痴人说梦! 224 等着她们狗咬狗 224 等着她们狗咬狗 林怜素来喜欢做戏,如今听到这话,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簌簌落了下来,“四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就算是众人都看不起我我也觉得无所谓,可你是我的亲姐姐啊……” 说着,她更是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用帕子捂着脸,羸弱的肩膀不断的抖动着,看起来可真是我见犹怜啊! 可在场却没一个人上前与她搭话,因为她,信中侯府出嫁姑娘的名声都跟着呗玷污了。 就连站在她身边的丫鬟雁文也是傻傻站在一旁,压根不敢上前。 还是翠屏上前,轻声劝道:“姑娘您别哭了,莫哭了,今儿是四姑奶奶回门的好日子,您哭哭啼啼的不好!昨儿您说了什么话您忘了,直说一直盼着四姑奶奶回来了,昨晚上还盘算着今日穿什么衣裳,带什么首饰,满心欢喜的,可没想到您这份情,旁人压根就不想承……”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林姝就缓缓站起身来,“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应该是翠屏罢?” 翠屏还以为自己方才说的这番话,连氏碍着众人的面子会出来帮着说道几句,可她压根没想到从始至终连氏都没有出来的意思。 事到如今,她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道:“回是姑娘的话,奴婢是叫翠屏,原先是在钟姨娘身边伺候的。” 林姝从来没有忘记过几年前打听出来的一件事,原先的那个翠萍早就死了,如今的这个翠萍是钟姨娘想方设法从外头带进来的,那个时候她见着钟姨娘掀不起什么风浪了,也没想过为难一个丫鬟。 毕竟区区一个丫鬟也蹦达不起来,林姝想着自己睁一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可如今翠屏非要这般护主,那就不要怪她了,“那你可是家生子?之前我怎么对你一点印象都没有?” 翠屏虽不知道她这话问的是什么意思,可如今还是摇摇头,低声道:“奴婢不是家生子,是三岁那年被人牙子卖进府里头来的,后来机缘巧合这才到了钟姨娘身边伺候。” 林姝冷冷看着她。 翠屏的心猛地一跳,只猜测这四姑奶奶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可转而一想,这件事当年钟姨娘也与她说过说事情办得妥妥帖帖,甚至说是天衣无缝,四姑奶奶怎么会知道? 更何况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就算是四姑娘知道,也不会等到今日了。 林姝等了片刻她还是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只扬声吩咐道:“来人,将翠屏拖下去打二十个板子!我就不信是她的嘴巴硬,还是这板子硬!” 林怜和翠屏一下子愣住了。 就连连氏都道:“姝姐儿,这是怎么了?就算是翠屏方才不该贸贸然顶撞主子,可这二十个板子下去,只怕翠屏就没命了!” 大夫人也跟着劝道:“对啊,姝姐儿,我看还是算了,今日是你回门的日子,何必折腾这些事儿?丫鬟们不懂事交给她主子处置就是了,你何必来操这份心?” 在场的长辈也就连舅母没说话,若非是当着众人的面,她恨不得要叫好起来了。 叫她说,她倒是觉得林姝做得对,连氏的性子虽强硬,可很多时候却是太过于马虎了,总是不将这些琐事放在心上,殊不知这些人的胆子就是这样一点点被养大的……今日林姝这般杀鸡儆猴,看以后林怜还敢不敢蹦跶! 林姝自然是不晓得连舅母的心思,她也没打算立威风,“我打翠屏二十个板子并不是因为她方才顶撞我,而是因为她就是个冒牌货!” 冒牌货? 连氏看向翠屏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打量,到了最后还是轻声道:“这翠屏在钟姨娘身边伺候也有些年头,原先还跟着钟姨娘去了庄子上,钟姨娘连死了之后这才回来的,之后才在怜姐儿身边伺候,怎么会是冒牌货?姝姐儿,是不是你弄错了?” 林姝缓缓道:“娘,您放心,我自然没有弄错的,这件事我很早之前就已经查清楚了,原本想着放过她的,可如今她却不肯说实话,我打她二十个板子已经算是轻的了。” 说着,她更是扬声吩咐道:“来人啊,将翠屏拖下去,既然她不肯开口说实话,那就打到她说实话为止,若是她一直不肯说实话……你们应该晓得怎么办罢?” 她这话说出来也是吓唬吓唬翠屏的,要知道这二十个板子打下去,哪里还有命? 她可不想为了区区一个翠屏叫自己手上沾满血! 一向思虑周全的翠屏听到这话,终于慌了,倏地跪下来,拽着连氏的衣角,“夫人!夫人!您救救奴婢,奴婢压根不知道四姑奶奶在说些什么,您救救奴婢啊……” 连氏只狐疑看了林姝一眼,并没有说话,不管在外人还是自己人面前,她都是无条件相信林姝的。 翠屏见连氏不理她,又跪着匍匐到了林怜跟前,“五姑娘!五姑娘!您到时说句话啊!您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奴婢被打死啊!奴婢这些年对您和钟姨娘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的……当初钟姨娘去世之前,更是托付奴婢要好好护着您,这些年,奴婢对您真是没有二心。” 林怜却是有些犹豫了,翠屏的身世她比谁都清楚——这件事当年钟姨娘并没有瞒着她。 可如今不管是林姝还是连氏面上都带着几分怒气,有必要为了一个丫鬟出头吗? 她想了想,觉得还是没有这个必要了!但还是装模作样说了几句,“四姐姐,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火气冲着我来就行了,何必冲着丫鬟发脾气?” 林姝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对在旁边候着的两个婆子吩咐道:“还不拉下去?” 翠屏哭哭啼啼喊着:“四姑奶奶,四姑奶奶,您何必这样对奴婢?奴婢好像从来没有得罪过您的地方,今日还是您回门的日子了,您就算不看在奴婢的面子上,也得看这是姑爷的面子上才是呀……” 她这话说的越来越没有分寸了。 林姝晓得她慌了,冲着抓着她的那两个婆子挥挥手,那两个婆子便停了下来。 林姝缓缓走到翠屏跟前,翠屏方才被两个婆子拖着,发髻乱了,身上的衣裳脏了,如今除了狼狈压根就找不出别的词儿来了。 她只居高临下看着翠屏,“我再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你这个时候说实话,我就饶你一条命,甚至还能既往不咎,若是你还不说实话,就莫要怪我手下无情了!” “方才你也说了今日是我回门的日子,我并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闹的太大,我和五妹妹面上都好不看!” 翠屏有些懵了,她脑袋飞快的转着。 说还是不说? 方才四姑奶奶都已经说了,若她说出实话来,不会找她的麻烦,这……会不会是四姑娘哄她的? 她想了想,觉得不大可能,四姑奶奶素来说话算数,更何况就算是四姑奶奶是诈她的,如今还有那么多长辈在了! 翠屏又想了又想,才道:“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奴婢不是翠屏……奴婢是前几年被钟姨娘从庄子上带回来的,真正的翠屏如今已经被钟姨娘送回老家去了!” 其实她还是没有说实话,真正的翠屏如今已经被钟姨娘弄死了。 钟姨娘一直都说,这世上谁人的话都不能相信,只有死人的话才最可信,只是她才不会傻到说出这样的话来。 林怜的面色一下子变了,扬声道:“翠屏,你要瞎说!” 林姝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到底她有没有瞎说?你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件事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 说着她更是叫那两个婆子放手,更是亲自将翠屏扶了起来,“我向来说话算数,这件事我会当做没有发生过,你也可以继续在五姑娘身边伺候!” 翠屏愣了愣,这才连爬打滚的到了林怜身后。 林姝却知道,她们主仆之间再也回不去了,这心结一旦结下,想要再解开,就没那么容易了。 从此之后,林怜不会再真真切切相信翠屏,翠屏也见识到了林怜的心肠有多狠毒,能眼睁睁见死不救的主子,她若是再和从前似的忠心耿耿,那就是个傻子了! 林怜本就年纪小,有些沉不住气,若是身边再没有翠屏帮衬,这嫁到了成安侯府日子会过成什么样…… 林姝不免有些好奇。 林怜却是带着翠屏和雁文气冲冲走了。 倒是大夫人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缓缓摇头,“咱们信中侯府最近这是怎么了?一桩事接着一桩事,就没什么好事儿!先是娘的病,接着是嘉姐儿,又是怜姐儿的亲事,如今倩姐儿也不太平……唉,这都是怎么了?” 如今这儿没了旁人,林姝自然忍不住问道:“二姐姐倒是怎么了?今日和二姐夫没回来也就罢了,怎么方才我就瞧着二伯母像是不大高兴似的?” 而且她看着方才二夫人那脸色,只觉得林倩身上的事儿还挺严重的。 225 偏离了上一世的轨道 225 偏离了上一世的轨道 大夫人长长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若是我是你二伯母,只怕也高兴不起来的,你是不知道这几日安东侯府闹得像什么似的!” 大夫人平日里看重的是规矩,太夫人看重面子,两者的意义完全不一样,他更是看着林家的几个姑娘长大,所以说打从心底里希望这几个姑娘都能过得好,如今心里自然也多多少少有些难受。 林姝忍不住又问了一遍,“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只觉得自己不过是才出嫁了几日,怎么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了。 大夫人却是有些欲言又止,她是金陵孔家出来的姑娘,从小就被嬷嬷教导着莫要在背后说人是非。 可林慧却不管这么多,扬声道:“我今儿就准备与你说这件事的!我知道你会感兴趣,听说,二姐姐杀了人!” 什么? 林姝只觉得很是惊愕,“二姐姐怎么会杀人?”上一世好像压根就没有这么一出。 林慧瞧见她面上的惊愕,一点都不奇怪,最开始自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要比她惊愕百倍了,“死的是一个姨娘,是安东侯府夫人才赏给二姐夫的,说起来这件事也不全然二姐姐的责任,打从二姐姐嫁进安东侯府之后,和安东侯夫人的关系一向不太融洽,成亲才几个月,安东侯夫人便塞了好几个人到他们房里头去了。” “二姐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平日里要强的很,哪里能咽得下这口气,对那几个姨娘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可谁知道那几个姨娘原本就是安东侯夫人身边伺候的丫鬟,打小都是认得二姐夫的,二姐夫见着二姐姐整日刁难她们,自然也看不下去。” “这一来二去,二姐姐和二姐夫的关系也就越来越差了,谁知道那几个姨娘也是有手段的,见着二姐姐和二姐夫离乐行,更是拼命拉拢二姐夫,渐渐的二姐夫留在他们房里的时间越来越多了。”“其中最厉害的便是那汪姨娘了,莫看她个儿生的小小的,可一肚子坏水儿,当着二姐夫的面整日扮可怜,可到了二姐姐跟前说话确实加枪带棒的,二姐姐哪里受得住?” “有一次汪姨娘去给她请安出言不逊,二姐姐实在是忍不住了,伸手打了他一巴掌,当时那汪姨娘就闹腾着要去找安东侯夫人,还要去二姐夫跟前告状,那个时候二姐姐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想着中了她的圈套,不能让她去,两人便争执起来,可谁知道二姐接竟失手打翻了旁边的刺绣框子,那筐子里的剪刀更是戳到了那汪姨娘肚子里去了。” 说着,她更是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如今这件事儿虽暂时被压下来了,可不少人都已经知道了……二婶婶那边也还在瞒着咱们呢,总觉得这件事还能够着姜阁老压下去,可安东侯府那边的意思却是一点压下去的意思都没有,这才是这件事最为难办的地方!” “若这种事情真的被绕传开了,二姐姐的名声扫地不说,说不准安东侯府那边还会闹腾着要休妻。” 她素来好八卦,这些话也是她听旁人嘴里说出来的,可想而知如今这件事已经是传的沸沸扬扬了。 林姝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了上一世莫说是汪姨娘死了,就连安东侯府世子爷身边连个妾侍都没有,更是将林倩看的宛如眼珠子似的,林倩说什么他听什么,甚至安东侯夫人为了这件事还刁难过林倩,可好像作用也不大。 所有上一世她死的时候,只听说林倩和她婆婆关系不好,却没听说过她和安东侯府世子爷关系不好。 这一世的事情怎么越变越奇怪了?也怪不得二夫人闷闷不乐的了。 就连连氏都忍不住跟着叹了口气,“其实说白了,这汪姨娘不过是个丫鬟抬上来的妾罢了,估计连卖身契都还捏在安东侯夫人手里头,若是安东侯夫人有心,这件事压根就不会传到外面去的。” 林姝点点头,“这话倒是没错,到时候莫说是需要姜家出面了,光是安东侯府压下去,旁人都是半点风声都听不到,可如今瞧着安东侯府的意思,怕是有些不好说了……” 上一世林倩可以说是压着安东侯夫人,可这一世安东侯夫人却是将林倩压得死死的……说白了,这男人站在哪一边还真的是极为重要。 好在她并不需要担心这些。 连舅母却是嗤笑一声,“我倒是觉得这事儿是安东侯府做的不对,若他们若是真的容不下林倩,就该去报官,毕竟那汪姨娘原先也是安东侯夫人身边伺候的,按理安东侯夫人对她也是有几分感情的,可如今他们又拖着又不报关,无非是怕得罪了信中侯府和姜家。” “这种人啊,我见多了,明明自个儿攥着别人的把柄想要谈条件,可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什么话都不说,只等着别人来说,若是这条件他觉得可以,就点点头,若是觉得不满意,又继续端着……这安东侯府还是京中的勋贵之家了,我看连那破落户都不如!” 还真是话糙理不糙! 林姝却是听明白了,这种小把戏怕是舅母在扬州看多了,安东侯府虽是勋贵之家,可这些念头并没有出什么当官之人,就算是有,也不过是六七品的小官罢了,熬一辈子,恨不得没有上早朝的资格。 眼看着安东侯府一日日的就要没落了,安东侯夫人哪里能坐得住?特别她想着自个儿儿子资质平庸,莫说是中进士了,就连举人都没有种一个,在朝廷上没有人能说得上话的人,这落败也是迟早的事情! 原先安东侯夫人想要为自己儿子求取门楣高的媳妇,可是别人压根就看不上他了,所以目光就盯在林倩身上,毕竟林倩身后有个当阁老的伯祖父,还有个当侍郎的叔叔,后头还有信中侯府称腰眼。 两人成亲之后,安东侯夫人也去了姜家拜访过几次,姜阁老也说过要帮衬安东侯府世子也的话来,可这安东侯府世子爷资质真的太过平庸,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 到了最后,姜阁老也就没有将安东侯府世子爷放在心上了……说不准汪姨娘的事本就是安东侯夫人安排的…… 想了想,林姝还是觉得自己不该将安东侯夫人想的这样坏。 等着林姝坐在了回程的马车上,与陆靖然说起这件事的时候。 就连陆靖然都忍不住赞叹道:“……没想到舅母一介妇人竟能有如此远见,纵然我对安东侯府内宅的事情不太清楚,可隐约也曾听闻过安东侯极为惧内,据说安东侯府里里外外的事情都是安东侯夫人说了算。” “有次众人一起和安东侯喝酒的时候打趣过,只说安东侯家里养了一头母老虎,可安东侯倒好,听到这话只呵呵笑,连反驳都不敢!” 一个男人到了这个地步实在是有些窝囊,林姝有些理解为何安东侯府世子也会那样惧怕林倩! 只怕,从小也是耳濡目染罢! 林姝看了陆靖然一眼,见着他微微阖眼,眉头紧蹙,看着像是十分难受似的,“今儿是不是喝了不少酒?” 陆靖然捏了捏她的手,“我没事,酒倒是没喝多少,却是喝杂了,最开始大堂兄搬出两坛子圣上御赐的梨花白,大伯父又搬出了珍藏多年的桂花酒,后来又喝了些胭脂红,这酒喝杂了,所以有些难受。” 今日相比于林沛,信中侯和儿子对他更为亲密。 其实林沛也素来喜欢珍藏好酒的,但今儿还是没舍得拿出来! 不过如今林姝也没打算去计较这些,反手握住他的手,“要是你实在难受得厉害,要不在我肩膀上靠一会儿?回去还有一会了!” 陆靖然睁开眼,看着她直笑,“靠在你肩膀上?” 林姝郑重的点点头。 陆靖然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姝姐儿,不管何时何地都该是我来保护你的!” 顿了顿,他又道:“咱们该着手准备岳母和离的事情了。” 今日在信中侯府他只觉得别扭,说不出的别扭,除了长房,好像没谁真心欢迎他,可众人面上都露出极尽高兴的模样来,特别是林沛一口一个“贤婿”,不累吗? 他知道林姝放心不下什么,自然会将林姝的担忧放在心上。 林姝蹙眉道:“这么快?今儿我倒是忘了这件事,还没来得及和母亲说一声了……” “那倒是无妨,你都已经出嫁了,想必岳母那边是愿意和离的,只要林沛那边答应就是了。”陆靖然手上已经捏着人证物证,他压根就没想过林沛会不答应,除非是林沛不打算做官了,“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过几日你邀了母亲来宁国公府一趟,与她知个声就行了!也正好让岳母过来看看你,免得她总是放心不下,怕我欺负了你!” 今儿连氏在林姝面上流连的眼神,他可都看到了! 226 他一日不死,我一日不得安心 226 他一日不死,我一日不得安心 林姝嘴角含笑,想着方才上马车时候眼眶又忍不住红了,只觉得有些想笑,当真如同林慧所说,自己嫁了人反倒成了小孩子,动不动就喜欢掉眼泪,“我也是这般想的,母亲从来没有离开过我,方才走的时候压根不敢看我,她素来将我看成了眼珠子似的……” 她恨不得将母亲带了一起去宁国公府。 陆靖然腾出一只手来摸摸她的头,“放心,以后我会时常陪你去看岳母的。” 如今已经是春日了,纵然是这个时候外头已经黑透了,可还是传来黄鹂鸟提交的声音来。 陆靖然只觉得心情很好。 好像自从娶了林姝之后,他就没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马车里有片刻的宁静。 下一刻,林姝眨了眨眼睛,“今儿两位伯父有没有考你的学问?我听说大姐夫陪着大姐姐回门的时候,二伯父问的大姐夫什么都答不上来,脸都红了……方才我陪着母亲她们去芳华园的时候还在担心了,你打小从武,可偏偏大伯父、二伯父他们对此一窍不通,若论起文章来,只怕你又答不上来……” “谁说我答不上来了?”陆靖然睁开眼睛,不悦地看了她一眼,好像自己被谁瞧不起都行,就是她不能瞧不起自己,“今日大伯父考了我《春秋》,我小时候可是跟着学堂里的先生都学过了,再者说,你以为这行军打仗就那么简单的?多读些书总是没错的!” 林姝忍不住瞥了他一眼,总觉得他脸上的神情有些不自在,只怕他也晓得这是大伯父怕他难堪,专门选了些稍简单的内容考他的。 转而林姝又说起别的话来了。 陆靖然却是忍不住在心里长吁了口气……这信中侯府里头的长辈一个个学问怎么那么深,看样子以后自己得多读些书了。 因为早在老宁国公在世的时候,他便已经决定开始从武,每天跟着老宁国公学习兵法、布阵,要跟着白先生习武、练骑射、连剑术……有的时候一天恨不得只能囫囵睡两个时辰,哪里有功夫去看这些书? 天色黑了,这路上的行人也就更少了,没多久,两人便回到了宁国公府。 陆靖然扶着林姝下了马车,马车夫、在门口当值的全都看傻了眼,等着他们两人进了大门之后,这才相互交换了个眼神。 大爷待大太太这样好? 大太太生的这般好看?不是说大太太名声极差,旁人都不敢娶吗…… 没过多久,宁国公夫人小章氏也得了他们俩儿已经回府的消息了,如今她正靠在美人榻上任由着两个小丫鬟给自己捶腿,旁边光是候着的丫鬟都是十多个,期间还有丫鬟进来添茶水,不管是走路还是添茶水,那都是半点声响都没有。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大家做派! 可小章氏的心情却并不好,这安神茶都已经喝了两蛊了,心里头还是乱糟糟的! 任妈妈在一旁杵着,也许久没有说话。 等着第三蛊安神茶送来的时候,小章氏瞪了那小丫鬟一眼,那小丫鬟举着茶蛊却是战战兢兢跪了下来,“夫人恕罪,夫人恕罪!” 嘴里喊着求饶的话,可她心里却不知道自个儿到底是哪儿错了。 任妈妈冲着她摆摆手,她慌忙就下去了,连带着这屋子里伺候的人也都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任妈妈这才道:“夫人可是又又疼了?要不要奴婢差人去宫里头请个太医来瞧瞧?” “都是老毛病了,有什么可瞧的?”小章氏只觉得心里憋了口闷气,气的她脑袋都疼起来了,“这太医来了一趟又一趟,每次开的都是差不多的方子,治标不治本的,吃的我心里烦!” 任妈妈只含笑道:“夫人烦心什么了?国公爷身边连个姨娘通房都没有,世子爷又聪明懂事,章阁老如今在朝中颇为风光,就连皇后娘娘前几日还压了俪贵妃娘娘一头……这京中上下谁提起您来不觉得羡慕?若您说自个儿心烦,可叫外头的那些人怎么活?” 她是小章氏乳娘的女儿,比小章氏大上几岁,从小和小章氏情分不一般,如今这些话也就她敢说了。 平日里小章氏听到这话心情会好多了,可如今却是皱眉道:“你说我还能烦什么?” 一想到陆靖然,她这头只觉得更疼了。 任妈妈亲自上前给她揉起太阳穴来了,“不过是个庶出的,哪里只得您烦心?叫奴婢说,您啊就是平日里想的太多了些,这京城中哪家哪户里头没个庶出子,又有哪家主母像您这般大费周章的?” “更何况他们两个,一个纨绔子,一个名声差,也算是天生一对了……您管他们做什么?” 小章氏叹了口气,“你当我想理会这些破事儿?可陆靖然一日不死,我心里头就一日不得安生……原本以为依照着陆靖然那性子,定然是不喜欢林氏的,可谁曾想过两人好的像是一个人似的!” “不说别的,原来什么时候陆靖然会回来榕园用晚饭?莫说是用晚饭,十天半个月不回来那都是常有的事儿,可如今了?恨不得天还没黑就已经回来了。” 在陆靖然成亲之前她都已经想好了的,陆靖然定会与林姝不和,到时候她趁着这个机会拉拢林姝,哄骗林姝去要了陆靖然的性命……这样,就算是老祖宗要查,怎么也查不到她头上来。 可如今,她这一步棋好像是走错了。 任妈妈只劝道:“榕园那位是个什么性子,您还不晓得?哪里是个姑娘就能困住他的?只怕是他也是看在老祖宗的面子上,这才成亲几日就夜不归宿,老祖宗那边就是头一个不答应了……放心,等着过几日,保准他又和原来一个样儿!” 小章氏摇摇头,“不,不是这么回事儿,那日林氏奉茶的时候我可是瞧的清清楚楚,陆靖然落在她脸上那眼神……绝非才见过一两次,定然是之前就已经相熟了。” 当初陆靖然因为从长泽郡主手上救了林姝,老祖宗还苛责于他,直说他简直是不要命了。 当时陆靖然直说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当初是自己做错了,前几年她曾说过要在榕园里放几个身段模样不错的丫鬟,说的是去伺候陆靖然,可说白了就是那通房丫鬟。 那个时时候老祖宗却是怎么都不答应,直说宁国公府中素来没有这样的规矩! 可如今越想她越觉得后悔,是不是陆靖然初尝到女人的滋味,这才事事顺着林姝……不,也不对,陆靖然在外头多风流,怎么可能第一次与女子通房?更何况,陆靖然也不像是那种会向别人低头的人。 她觉得头越来越头疼。 任妈妈又差了小丫鬟奉了一盏安神茶来,“您啊就别想了,如今就算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还不如早些歇息,之前老祖宗免了大太太的请安,难不成到了明儿大太太还不来给您请安?这大太太年纪小,经不得事儿,到时候您拿出嫡母的气势来哄骗几句,只怕就能打听不小有用的消息来……” “也只能这样了。”小章氏无奈点了点头。 等到了第二日他去荣寿堂给老祖宗请安,见到林姝的时候,眼神自然是落在了林姝身上,却见着林姝是不卑不亢坐在了老祖宗身边。 林姝一瞧见她缓缓站起身来冲着她请安,她微微颔首,便算是答应了。 若换成了寻常人家新进门的庶出媳妇,只怕一瞧见她这个脸色,早就吓坏了,可林姝像是没瞧见似的,又坐了下来陪着老祖宗说话,“……昨儿回门的时候一切都很顺利,就是大爷晚上酒喝杂了,坐在马车上的时候就说头疼,不过好在回去了之后,珍珠吩咐小厨房煮了解酒药过来,大爷喝下去之后便歇着了,果然今早上起来便是什么事儿都都没了。” 老祖宗眉里眼里都是笑容,更是忍不住道:“他啊素来就不晓得心疼自个儿的身子,好在如今娶了媳妇,你啊平日里就多管着他一些,若是他不听你的,你只管来告诉我,自然是有祖母来给你做主!” 珍珠早已经将这几日榕园里头发生的事情告诉她了,顿时她看林姝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林姝只抿唇直笑,像是一朵将开欲开的牡丹花似的。 老祖宗见了更喜欢了,到时候这两人生的孩子一定十分好看,“你莫要看如今靖然像是老实了些,小时候不知道有多顽皮了,摸到他祖父书房里头去,将先皇御赐的澄心纸用来画画,他祖父将那些澄心纸珍藏了许久,平日里压根就舍不得拿出来用,等着他祖父回来一瞧,见着上头画的都是王八,有的纸上头纸画了两笔就丢出去了,连一张纸都没有留下。” “当时他祖父气的站都站不稳了,只说要拿了马鞭去抽他,当时他还扬着头说这是要给他祖父的寿礼,祝他祖父和王八一样万寿无疆,当时他祖父手里头捏着的马鞭也不知道是丢出去,还是落下去的好……” 227 已成家,该立业了 227 已成家,该立业了 林姝忍不住微微笑起来,“原来大爷小时候还这般顽皮!” 她甚至能够想到陆靖然扬着脸,睁着大大眼睛一脸倔强的模样。 老祖宗愈发高兴了,这人老了就不中用了,素来就喜欢和人说说话,可说来说去总归就是那么几件事,旁人听多了有烦得很,如今林姝过来了,她又有了可以说话的人。 更何况这林姝选的眉眼好看,面目清秀,再加上珍珠与她说的那些话,她怎么会不喜欢,“靖然原先可不是喜欢胡闹这么简单,甚至是无法无天了,那个时候也就他祖父能够镇得住他……叫我说,这皇上赐婚还真是歪打正着了,没想到你们俩儿会这么般配。” “方才你们俩儿是一起过来请安的,靖然临走时还依依不舍的,你也莫要以为我这个老婆子年纪大了,其实我眼睛毒着了,以后你得好好管着靖然,叫靖然知道上进才是……等着过个一两年,你们俩儿有了孩子,我就更高兴了。” 满屋子的丫鬟都忍不住抿嘴嗤笑,林姝羞赫的低下头,“祖母……” 老祖宗拍拍她的手,笑呵呵道:“你也莫要觉得不好意思,这小夫妻俩人才成亲的时候总巴不得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这样以后才能和和美美的,叫我说如今靖然日日呆在家里陪你都不为过,也不知道他这整日出去是做什么!” 说着,她沉吟片刻,似有似无地看了眼小章氏,这才对着林姝道:“我和你们父亲也商量过了,靖然如今年纪也不小了,都说男儿先成家后立业,他的媳妇儿都已经娶进门了,是该想想以后的事情了。” “我和你们父亲都想的是不如安排他到金吾卫去,如今金吾卫刚好有了个空缺,等着他去了金吾卫,每日还能回来,也免得你们小夫妻分隔两地的。” 这金吾卫是什么地方,林姝也是有所耳闻的。 金吾卫是皇上亲卫,人员都是有定数的,若是没有位置空出来,莫说是宁国公,就连这王爷郡王之类的都没有办法插手进去。 等着进了金吾卫,那就是说在皇上跟前有了露脸的机会,若是得到了皇上的看重,想要升迁调任可是易如反掌的事情……陆家祖上便出了好几个金吾卫的指挥使、诸位羽林。 林姝正要开口说好,要好好谢谢老祖宗一番。 可谁知道一直坐着喝茶的小章氏却是冷笑一声,开口道:“老祖宗这怕是不妥当罢?” 老祖宗就知道她会出言反驳,要不然之前也不会和宁国公商量,而没有知会小章氏一声了。 如今听闻这话,老祖宗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了,“那你倒是和我这个老婆子说说到底是哪里不妥当了?难不成就要靖然整日在家里养着,什么事都不做?难不成这宁国公府还能养着他一辈子?” 等着她和宁国公死了之后,陆靖然定然是要分出去的,依照着小章氏那德行,小章氏不去谋害陆靖然就已经不错了,更莫要说帮衬之类的话了,“祖上的财产是祖宗留下来的,就算是有金山银山,要是儿孙不成器终究也有败光的一日!我瞧着靖然去金吾卫就挺不错路!” 科举这条路,陆靖然怕是走不通,可若是让老祖宗将自己的亲孙子送到战场上杀敌,她更是一百个个不放心。 小章氏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茶蛊,“金吾卫是什么地方,做什么的,老祖宗心里比谁都清楚,那可是要近身保护天子的,一句话说的不对,便会惹得皇上大怒,且不说到时候迁不迁怒到咱们宁国公府头上,就说靖然被皇上苛责,只怕老祖宗都不愿意看到。” “更何况这时常在宫里头走动的,不是皇亲国戚就是达官贵人,若是靖然不小心冲撞了哪位大臣亦或者冲撞了哪位妃子……”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老祖宗脸色就彻底阴沉下来,慢悠悠打断了她的话,“你身为嫡母,这话说的我这老婆子怎么就这么不爱听?冲撞了妃子,在你心里头靖然就是会那样胡来的人?” 冲撞的妃子是什么意思,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自然都听出来了。 陆靖然就算是再糊涂也不会和皇上女人有所染指罢,这,这……可是要被杀头的。 林姝也觉得在小章氏实在是不会说话,哪怕是平日里当着丫鬟婆子的面说些这样的话也无妨,这老祖宗也是好涵养好气性,若换成了旁的婆婆,只怕小章氏的话还没有说完,那茶水都已经泼到她脸上去了。 其实小章氏却觉得自己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想想也是凭着她的出身和如今的地位,平日里都是众人顺着她捧着她,哪里有她看别人脸色的时候,“老祖宗,我这话可是没有说错,您不是不晓得靖然喜欢胡闹,前些日子打的郭家小少爷几个月下不了床,这件事郭家到了如今怕还是耿耿于怀,那郭家夫人见了我恨不得连话都不说。” “纵然是当初您亲自去了郭家赔不是,可人家给的是您面子,不是给的咱们宁国公府面子,只说这件事不再追究了,却没有哪个字说要原谅靖然……只怕人家郭家上下心里头还不舒服着了,您疼靖然不假,可人家郭家小少爷也是从小被捧着长大的。” 说着,她的目光更是落到了林姝面上,含笑道:“您去外头打听打听,之前靖然包养戏子粉头、留宿烟花之地素来没少做,还有一件事,原本我瞧着您这几日高兴,原本是不打算说的,可却也不得不说了,如今靖然还包养了柳成园的台柱子袁小衣当外室。” “不得不说,靖然还真是有几分本事了,这袁小衣是什么人?那不知道多少达官贵人都惦记上她了,据说前两个月九王爷都还想纳她为侧妃,可谁知道人家袁小衣也跟就不乐意,九王爷也是个性情中人,直说等着袁小衣,袁小衣什么时候点头,就派了花轿将袁小衣接回去……可谁知道没过几日袁小衣就跟在了靖然身边,老祖宗您说说,您说说,我如何能安心将他到金吾卫去?” “如今他还没进宫了,就已经和九王爷还有郭家的仇结下了仇,如今您能护着他,可等到了宫里头,您还能护着他们?到时候冲撞了贵人,那可不是您进宫求情这么简单了,那可是掉脑袋的事情了。” 她可是有自己的打算,这金吾卫的空缺可是香饽饽,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了,就连章皇后和她都在盯着这个空缺,前几日她进宫的时候,章皇后还与她说起这件事,打算安排了章家一个远房侄儿去补了这个空缺。 那章家远方侄儿家世清贫,多年来一直靠着章家的庇佑才能得以维持生计,如今得了金吾卫的空缺自然会对他们感恩戴德……如此一来,他们多多少少也能知道皇上的心思了。 可如今宁国公府打算出手,只怕这金吾卫空缺就和他们无缘了…… 老祖宗捏着佛珠串的手忍不住发抖,一来是气陆靖然,二来是觉得小章氏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就算是陆靖然在外头胡闹,她也不能当着林姝的面说这样的话来。 殊不知这话就是小章氏当着林姝的面说出来的,她就是要让林姝难看,让林姝对陆靖然失望,这样她才能让林姝和自己一条心。 小章氏瞥了老祖宗一眼,含笑道:“老祖宗可莫要动气!若是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就不好了!虽说宁国公府有规矩,男子年满四十无子方能纳妾,可这规矩也是人定下来的,咱们宁国公府不也有例外吗?叫我说,不如就将袁小衣接回来,也算是一桩美事,她到底是靖然的人了,整日在外头抛头露面的,也免得遭人惦记!” 这话可真是越说越难听了。 老祖宗气的狠狠将茶盅摔在地下,冷冷看向小章氏,她哪里听不出小章氏的弦外之音来? 可小章氏却事淡淡一笑,“白妈妈,老祖宗不小心摔了茶蛊,还不快些再命人端一蛊茶上来?” 站在老祖宗身后的白妈妈动都没动,她是老祖宗的人,可不是小章氏能够使唤动的。 老祖宗这才扯出几分笑来,“也难为你这个嫡母如今这般操心靖然的事情了!” 小章氏又小啜了一口茶,缓缓道:“这都是我该做的。” 她昨夜可是好好想过了,不仅要让袁小衣进府,更是要多给陆靖然纳几门美妾,这女人多的地方纷争就多了,她就不相信陆靖然会一直和林姝这般和和美美的。 老祖宗索性不再理会她了,只与林姝说起话来了,“……方才你说要在榕园里头种些花草,我觉得可疑,榕园里头素来萧条惯了的,如今也该有点有女主人的样子了,只要你觉得好,只管放手去做就是了,若是有拿不准主意的时候,只管来问我,或者问白妈妈都可以。” 228 难言之隐 228 难言之隐 小章氏坐在一旁倒也没有插话了,这点眼见力她还是有的。 其实原先小章氏对老祖宗面上还是有几分敬重的,不管心里如何,面子上的功夫可总是不能丢。 可如今她只觉得心里憋了一肚子的怒气,压根就没有地方撒气,所以这才按耐不住了…… 小章氏的眼神落在了林姝面上。 只见林姝面色不改,依旧陪着老祖宗说话,甚至脸上还带着盈盈笑意……这林氏好像不如她想的那般简单了! 小章氏坐了一会儿便走了。 老祖宗看着她带着一大群丫鬟离开的背影却只摇头,面色带着几分无奈,当初她求娶小章氏的时候哪里会想到有今日,那个时候她想着章家乃是世代书香世家,那个时候还是太子妃娘娘的章皇后温婉贤淑,也流露出想要自家妹妹嫁到宁国公府的意思来……她当时没有多想,毕竟这章家的两个姑娘在京中是极有盛名的。 林姝含笑劝道:“祖母莫要生气,就算是大爷之前胡闹,那也是没有成亲之前的事情了,如今大爷都已经成亲了,事大人了,我相信大爷是晓得分寸的!” 老祖宗原本是打算等着小章氏走了之后安慰林姝几句的,可她没想到林姝却是反过来安慰她了。 老祖宗愈发心疼她了,“真是个好孩子,你放心,袁小衣那边我是不会不管的,宁国公府的规矩不能乱!” 其实武将之家很少有男子年过四十无子方能纳妾的规矩,武将之家素来没有读书人家的规矩多,再者在战场之上杀敌本就辛苦,若是没点乐趣,这那更是不要人活命了。 只是宁国公府和一般的武将之家不一样,自古以来宁国公府死人都比活人都多,这夫君好不容易活着从战场上归来,还有满屋子的姨娘侍妾等着分宠,那高门大户的姑娘哪里愿意嫁到这样的人家来? 其实林姝已经没有怀疑陆靖然了……依照着陆靖然性子,若他真的喜欢袁小衣,压根不用等着小章氏来这儿跳脚,只怕陆靖然就已经告诉他了。 因为小章氏搅合了一通,老祖宗自然是心里不大痛快,林姝陪着她说了几句话,老祖宗便叫她下去了。 恰好这个时候二夫人陈氏带着女儿陆敏之前来请安,林姝与二夫人陈氏见了礼之后便下了台阶,可谁知道二夫人陈氏却被白妈妈告知老祖宗有些不舒服,要她们傍晚再过来。 陆敏之自然是嘀嘀咕咕道:“平日里祖母都是好好地,怎么大嫂一过来,祖母就不舒服了?” 二夫人忙扯了扯她的袖子,又朝着林姝瞥了一眼,好在她并没有听见。 其实林姝哪里是没听见,只是装作没听见罢了。 等着她出了荣寿堂的大门,芸豆的眼睛就红了,就算是之前她们在信中侯府不受人待见,可哪里有谁敢这般说话的? 大爷是庶出不假,可到底也是宁国公的庶长子,那二房不也是庶出的吗? 林姝听见她在后头吸鼻子的声音,只淡淡道:“怎么,这就忍不住了?觉得委屈了?” “奴婢,奴婢是替姑娘觉得委屈!”芸豆声音中带着一股子哭腔,“那大姑娘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就能在荣寿堂说您了?这荣寿堂上下,也就老祖宗能这般了……偏生二夫人听到了还装作没听到似的。” 林姝扭头看了她一眼,“好了,莫要觉得委屈了,咱们什么样的委屈没受过?这么点委屈就能让你掉眼泪了?” 说着,她冷冷一笑,“二夫人方才不知声自然是怕惊扰了老祖宗,老祖宗是个看重规矩的,若知晓了陆敏之这般没有规矩,怎么会不罚她?若我方才就冲着她这么一句话就大张旗鼓的闹开了,落到旁人眼里也成了没有容人的气度,更何况方才老祖宗本就不高兴,如今再闹这么一出,老祖宗岂不是会更加难过?” 这世上很多事情不光是有个对和错的,更何况,如今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芸豆低声应了一声,“姑娘说的是,奴婢……奴婢以后不会再这般小家子气了。” 林姝点点头,便打算去给小章氏请安。 可谁知道却被告知小章氏方才才出门了。 这么快? 林姝隐约猜到了小章氏又去了宫里头,毕竟金吾卫的确是个香饽饽,也不是谁想得就能得到的。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上一世陆靖然也是去了金吾卫,后来带兵打仗……看样子金吾卫这个空缺,陆靖然是得定了。 此时此刻的陆靖然却是在城郊的一个小院子里。 他在廊下踱来踱去,神色很是不安,他身旁站着不正是袁小衣吗? 今日的袁小衣卸下那浓妆和戏袍,脸上粉黛未施,极尽清秀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和平日里公子哥儿捧她场时那副清冷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袁小衣瞧着他脸上那不安的神色,只轻声道:“大爷不必担心,庭生这次的风寒也算不上严重,不过是他的身子骨太弱了,所以这才一病不起的,等着将养些日子,定是会好的。” 话虽这般说,可她紧紧捏着帕子的手还是出卖了她的担忧。 陆靖然叹了口气,“这一两年了,怎么庭生的身子骨还是这般弱?下面的人都是怎么照顾的?” 庭生正是大皇子唯一的孩子,也正是如今诸位皇子在找的人。 袁小衣淡淡笑了笑,“庭生未满足月而生,素来身子骨就比旁的孩子要弱上一些,前几年颠肺流离、饥一顿饱一顿的,身子自然是愈发不如人了,这一两年来,我日日派人补汤给他喝,可效果还是不大。” “前几日也不知道他听谁说了你成亲了,口口声声嚷着要去宁国公府看看,我虽将他拦住了,可他倒也是胆子大的,夜里更是偷偷要寻了出去,好在被守门的婆子给拦住了,他因为夜里吹了风,这才病倒了,说起来,都是我的不是,怪我没有看好他……” 言语间到了最后,这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陆靖然扭头看了她一眼,语气也分着软了下来,“也不能怪你,若他想要去旁的地方,你带着他去就是了,只是这宁国公府是什么地方?庭生长得酷似故去的大皇子妃,若是被有心人见到了,他的身份也就瞒不住了……更何况,有你照顾庭生,我是最放心不过的。” 正说着话,里面的大夫便打开门,两人更是齐声问道:“大夫,怎么样了?” 大夫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点点头,“性命自然是保住了,只是这孩子身子太弱了,以后还是小心些好,若是这一两个月再来一次这般严重的风寒,定会有性命之危。” “多谢范大夫了。”说着陆靖然就要亲自送了范大夫出去。 这范大夫可不是一般的大夫,世代为宁国公府看诊,一般有银子可都是请不去他的,要不然陆靖然也不会亲自送得范大夫出去了。 也实在是今日庭生的病太过于严重,陆靖然也不会差半夏去请范大夫过来。 范大夫走到了门口才道:“大爷留步罢!” 陆靖然点点头,说了一声慢走就要转身,可谁知道范大夫却是叫住了他,“大爷,有些话老夫还想与大爷借一步说话。” 陆靖然点点头,两人便到了屋内。 范大夫已过六旬,身子骨也算是康健,如今他捋了捋胡须,悠悠道:“老夫祖上便开始为陆家看诊,更是跟着老国公爷上过战场,随行为老国公爷看诊,说句没了规矩的话,老夫也算是看着大爷长大的,事到如今只想劝诫大爷一声,色令智昏啊!” 陆靖然嘴巴动了动。 那范大夫却是挥手道:“大爷莫要辩解,老夫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什么看不明白?方才您说那位公子是袁姑娘两年前从乡下接过来的亲弟弟,老夫进门之间更是与老夫说您与袁姑娘不过是相熟而已,可方才瞧着您脸上的神色,哪里只是相熟这般简单?” 陆靖然就晓得他会误会,可偏偏他不能解释,只能一个劲儿道:“范大夫,这件事真的不是您想的这般……” “您就莫要骗老夫了!”范大夫每隔十天就会去宁国公府为老祖宗把脉一次,这么多年下来与老祖宗两人宛如老友,“老祖宗年纪大了,最疼的就是您了,如今若是晓得您刚成亲不久就养了外室,定然会难过的……大爷,望三思啊!” 说完这话,他更是不顾陆靖然的挽留执意要走。 两人行走门口,袁小衣更是亲自迎了出来,“今日舍弟的病,就多谢范大夫了。”范大夫乃是京中最有名望的大夫了,医术丝毫不逊色于宫中的太医,若非是他受不了宫里头的拘束,只怕如今已经是太医院的院首,也是院判了。 范大夫只是看了他们俩儿一眼,摇摇头叹了口气就走了。 袁小衣自然是问道:“大爷,范大夫这是怎么了?方才还好端端的!” 陆靖然自然不会将方才范大夫的话道出来,他和袁小衣之间本就是清清白白的,这些话说出来了只会引得彼此尴尬,“没事儿,我进去看看庭生!” 229 娶到你是我的福气 229 娶到你是我的福气 屋内庭生还昏昏沉沉睡着,想必是方才范大夫施针的缘故,他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陆靖然看了,也跟着皱起眉头来,本是皇长孙,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如今却落得了这样一个境地。 袁小衣也跟着进来了,“我素来听闻范大夫医术高明,得范大夫看诊,想必庭生过几日就能大好了,大爷,您莫要担心。” 陆靖然点点头,不免嘱咐了袁小衣几句,更说若是缺银子直接去找半夏就是了。 说完这话他便匆匆走了,如今他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之前祖父留给他的暗卫所剩无多,这些日子他正在带着半夏去挑选孤儿,打算从新培养一批暗卫来,至于银子,当年老国公爷临死之前更是为他筹划好了。 不仅如此,他还要调查白先生的幕后之人到底是谁,更是调查当初是谁派人去找庭生打算杀人灭口……很多事情一点头绪都没有。 袁小衣却是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半晌没有回过神来,直到陆靖然的背影消失不见、再也看不到了,这才长长叹了口气。 一旁的云客见了也跟着叹了口气,“姑娘,您这是何必了……大爷都已经娶亲了!” 她乃是袁小衣的贴身丫鬟,是跟着袁小衣一同长大的,袁小衣的心思,她是最清楚不过了。 袁小衣也没瞒着她,苦笑一声,“这世上最难以控制的便是感情,就算是他娶亲了又如何?我只要能这般远远看着他就好了,云客,你说我是不是很傻?我知道,若不是因为今日庭生病重他压根就不会过来的……” 说着,她那眼泪更是落了下来,“原本我以为他心里说有我的,毕竟之前众人都传言我是他养的外室,他听见这话也不辩解,有的时候与人一起去柳成园听戏,看向我的目光和看旁人的目光也不一样……可他的亲事是皇上赐下来的……” 云客却是从未发现陆靖然看自家姑娘和看别人的目光是有哪里不一样的,如今只劝道:“姑娘,您就莫要伤心了,当务之急是要好好将庭生照顾好!” …… 而陆靖然一直到了天色擦黑这才回到了宁国公府,不过是刚进大门便有白妈妈在一旁候着。 陆靖然自然是跟着白妈妈乖乖去了荣寿堂。 可他不过是刚踏进内间的大门,老祖宗就抓起手边的茶盅狠狠砸到了他的脚下,“还不给我跪下!” 老祖宗已经许多年没有对他这般严肃了,打从他从天津卫回来之后,有的时候宁国公动怒,老祖宗还在一旁劝着,老祖宗一直都说他能活到这么大也算是老国公爷在九泉之下护着他了……如今这是怎么了? 陆靖然含笑走上前去,“祖母,您这是怎么呢?是不是有人惹您生气了?” “你莫要和我嬉皮笑脸的!除了你,这阖府上下还能惹得我这般生气了?”老祖宗抓起手边的拐杖狠狠朝着他背上抡过去,可打了一两下发现他压根就没躲开,也没有躲开的意思,却又舍不得下手了,“你还有脸问我这是怎么了,我还要问问你了,我问你,你同柳成园的袁小衣是怎么回事儿?” 今儿一整天她为了这件事吃不下睡不着的,这叹气声是一口接一口。 陆靖然蹙了蹙眉,问道:“是不是有谁和您说了什么?” 并没有反驳,并没有说他和袁小衣一点关系都没有。 老祖宗气的将拐杖一下子丢到了地上,“你真是糊涂啊!袁小衣是什么人?是个戏子!这戏子是最没有情谊的,你怎么会和这样的人搅合到一起?将她养到了外面?原先你流连那些烟花之地我也就不说什么了,毕竟那个时候你尚未娶亲,可如今这媳妇都娶进门了,做事怎么越来越没有分寸了?” “你是不晓得今儿小章氏当着你媳妇说起这件事来的时候,我都替你觉得臊得慌……” 林姝知道了这件事? 接下来老祖宗说的话,陆靖然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林姝知道了这件事,那她是不是很伤心? 陆靖然什么都顾不上了,只与老祖宗说了一句他和袁小衣真的不是众人想的这般,便匆匆赶回了榕园。 此时时候已经不早了,林姝已经躺在床上看书了,八角宫灯衬得她干净的脸上宛如陶瓷一般。 原本陆靖然只觉得自己有满肚子话要说的,可如今站在门口却是踟蹰了好半天,他不知道待会儿该怎么与林姝解释……他不是非要瞒着林姝,只是这件事真的非同小可。 当年大皇子临终之前更是嘱托过他,庭生的身世他必须保密,哪怕是对最亲近之人都不能言说。 君子焉能言而无信? 可若待会儿林姝问起了,他该怎么回答? 之前他也是想过这个问题,林姝这般聪慧,终究有一日会问起他和袁小衣的关系的,到时候他该怎么回答? 他只觉得头疼得很,慢慢走了进去。 林姝听到动静抬头一看,果然是陆靖然回来了,“你回来了?饿不饿?要不让珍珠吩咐小厨房给你做一碗鸡丝面?” 陆靖然摇摇头,“我不饿。” 他就这般站在床前看着林姝,嘴巴动了动,却是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来。 林姝却是看到他衣角处沾了有茶叶沫子,她正准备开口说话,却突然嗅到陆靖然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平日里,她素来是不用香的。 而平素陆靖然身上都是带着淡淡的皂角味儿,却从未有过香味儿,香气虽不重,可如今陆靖然站在她跟前,她还是能嗅到的。 她只觉得陆靖然的沉默和身上的香气有关系,犹豫片刻才道:“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陆靖然点点头,在一旁的锦凳上坐了下来。 守在门口的小丫鬟将门也带上了。 陆靖然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你知道袁小衣的事情了?” 林姝点点头,“今日母亲说起了这件事……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有人说你将袁小衣养在了外头,还说你为了这件事不惜得罪九王爷……” “那,那你为何没有问我?”陆靖然是说不出的愕然,这几日林姝可是什么都没与他说,好像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似的。 林姝嘴角微微翘起,“我要问你什么了?我相信你,自然就不会问了。” 顿了顿,她更是道:“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对于你的性子我略微也知道一二,若你真的喜欢袁小衣,哪里就会娶我为妻?便是皇上那边的赐婚你回绝不了,可定会将袁小衣娶进门来的,哪里舍得袁小衣在外头不明不白的?” “我虽不知道外人为何要说那样的话,也不知道你为何没有反驳,可我却知道夫妻二人是一体的,你在外头辛辛苦苦,回到家里来我还要怀疑你,这般又有什么意思了?既然你是我的夫君,我就要相信你……” 她这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陆靖然狠狠搂在了怀里,搂的她连气儿都喘不过来了。 陆靖然紧紧捁着林姝,半晌才道:“我和她之间是清清白白的。” 林姝道:“我知道。” “我这样做是有我的道理,可至于为什么,如今我还不能告诉你,等着以后你就能明白了。”陆靖然只觉得娶到林姝是自己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可他是男人,这般煽情的话却是说不出来,良久才缓缓道:“姝姐儿,谢谢你。” 谢谢她? 林姝有些不明白了,谢谢自己相信他吗? 可这些不是夫妻之间本该做的事情吗? 林姝只觉得哭笑不得,只觉得自己这位夫君好像太容易满足了些,“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你该去洗漱了,要早些休息了。” “你想要我早些休息?”陆靖然低头闻了闻她的眉心,嘴角带着几分打趣的笑容。 林姝一下子就明白他话中的深意,直到他定然是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我,我才不是这个意思了……” 陆靖然最喜欢看她这般窘迫的样子,他的小姑娘在旁人跟前都是落落大方的模样,只有到了他跟前来才会有这样一面,“身子……还疼吗?” 林姝只觉得自己脸红的更厉害了,“不……不疼了。” 陆靖然只留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就去了净房,林姝恨不得要用被子蒙上头……实在是太羞了。 她简直是坐立难安,只想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拘谨,可越这般想,只觉得越来越不自然了。 等着陆靖然出来的时候,她双颊还红红的,压根就不敢看他。 陆靖然愈发想笑了,“我洗完了。” 林姝抬头一看,就见着他的亵衣带子松松垮垮系着,露出一大片精壮的胸膛来,“你……你出来怎么不将衣服穿好,哪,哪有你这样的……” 只是她的话音刚落,陆靖然便上前吻住了她,嘴里更是含糊不清道:“反正……待会儿都是要……解开的,何必系的那般工整?” 230 两副面孔的小姑子 230 两副面孔的小姑子 等着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林姝只觉得自己的脸又微微红了,可想着今儿还要去给老祖宗和小章氏起来,忙扬声唤了珍珠进来。 此时珍珠正在小厨房那边忙活着,进来的是芸豆,她在玲珑阁里头素来是没有规矩惯了的,如今一进来更是掀开了帘子。 可她低头一看,却见着床上皱巴巴的,瞬时就想起了之前珍珠交代她的话,也跟着脸红起来。 林姝也觉得微微有些不自在了,“……帮我把衣裳取过来罢,就是那件丹砂色的褙子拿来!” 芸豆像是逃开似的转过身,这才道:“就是袖口绣了有牡丹花的宝那件吗?” “对,就是那件褙子!”其实莫说是芸豆了,就连林姝都觉得很是尴尬,想了想以后这个时候还是要珍珠进来服侍的好,“大爷是什么时候走的?” 芸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奴婢……不知道,大爷走的时候,奴婢还没起来了,不过昨儿奴婢还专程问了珍珠姐姐的,珍珠姐姐说大爷每日天没亮就出去了。” 那就应该是卯时了。 林姝觉得很奇怪,好像陆靖然每次起身的时候她都不知道,而且都静悄悄的从没有吵醒过她……这妻子哪里不伺候丈夫起床的? 她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未免也太贪睡了些。 下一刻,她的目光落在云豆脸上,瞧见芸豆面上也憔悴了不少,原先在玲珑阁的时候,芸豆也是个贪睡的,经常等着她起身来这才匆匆跑过来伺候,想必如今也跟着珍珠他们起早贪黑的,“以后你就多睡会儿罢!” 她每日要辰时末去给老祖宗和小章氏请安,所以大概都是在辰时初起来,而她们这些伺候的丫鬟更是要比她提前大半个时辰起来。 林姝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只是宁国公府有宁国公府的规矩,她没有办法要珍珠她们多偷懒,可芸豆是她的贴身丫鬟,只能让芸豆多睡一会儿了。 可芸豆的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似的,“奴婢可不好意思,珍珠姐姐就睡在奴婢隔壁,虽说每天早上她起来的时候轻手轻脚的,可奴婢还是能听到她在廊下和小小丫鬟说话的声音,珍珠姐姐都那样早起来了,奴婢再多睡一会儿,哪里说的过去?奴婢还是和珍珠姐姐一起罢了,也免得旁人说咱们信中侯府的丫头一点规矩都没有!” 哟,还真是长大了,都知道喂信中侯府,为林姝的颜面考虑了! 林姝忍不住笑了起来,起身坐在了梳妆镜跟前。 芸豆便拿了象牙做成的梳子上钱给她梳头发,林姝透过琳琅镜看向她,“那既然你早上不好意思躲懒,那这样你看好不好,每日我用午饭之后都需要睡一个时辰的,你就趁着这个时候也去睡大半个时辰怎么样?” 她睡觉的时候从不需要旁人在旁边伺候,一则是有动静儿,二来是自己在睡觉,旁边还有丫鬟婆子伺候,这未免太严格了些! 芸豆想了想,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试探道:“那奴婢以后吃了午饭睡半个时辰罢?” 林姝点点头应了一声好。 芸豆面上顿时浮现几分喜色了,她不过十多岁的小丫头,之前在玲珑阁素有是没规矩惯了的,如今来到宁国公府,骤然压下一身规矩来,她哪里受得了? 如今她更是欢天喜地道:“那奴婢喊珍珠姐姐进来给您梳头发,珍珠姐姐的头发梳的可好了!” 瞧着她高兴,林姝也觉得心里痛快不少。 没多久珍珠便进来了,她素来是个寡言少语的,如今进来了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就给林姝梳了个牡丹髻来,显得娇俏又大气。 不得不说珍珠梳头发的手艺倒是极好的,她给林姝梳了好几次头发了,林姝却是一次都没有吃痛过,而且速度很快。 林姝瞧了瞧外头的天色,想着如今时候不早了,吃了两口早饭便匆匆赶去了荣寿堂。 她进了荣寿堂,不过是刚迈上了台阶就听见内间里头传来老祖宗呵呵的笑声,“……你啊素来像是个泼猴似的,也不知道以后说了人家这性子能不能改一改了!” 接着陆敏之的声音便传了出来,“就算是孙女是泼猴,也逃不过祖母的五指山了,况且孙女可不想这么早就嫁人了,还想多侍奉老祖宗几年了!若是孙女嫁人了,以后谁来陪老祖宗说话,谁来陪老祖宗一起用早饭?” 她素来是个伶牙俐齿。能说会道的,平日里看来荣寿堂给老祖宗请安的时候很得老祖宗高兴,在小章氏跟前也是极为受宠的,小章氏膝下没有女儿,经常当着众人的面说是将她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看待的。 不过她的伶牙俐齿。能说会道,也要看看是对着谁了,对着老祖宗和小章氏是极会谄媚讨好的,可到了林姝跟前,却又变了一副张牙舞爪的嘴脸。 林姝走到门前,已经有小丫鬟唤了一声“大太太”,替她撩开了帘子。 林姝前脚刚走进去,后脚还未落下,陆敏之就忙扭过头唤了一声“嫂嫂,您来了”。 这嘴脸,真的变得是太快了! 林姝也没打算拆穿她,冲着她点点头,才对这老祖宗道:“祖母!” 经过昨日小章氏和陆靖然一通闹腾,老祖宗自然是没有歇息好,这人年纪大了,一旦没睡好,面上便是显露无疑,如今她面上带着几分憔悴,点了点头,关切道:“靖然媳妇来了,可是用过早饭了?” “自然是用过了。”林姝含笑,轻声道:“原本以为自己算是来的比较早了,没想到敏之妹妹来的更早!” 这世上可不是只有陆敏之一个人会做戏,既然陆敏之喜欢演戏,那她陪着就是了,反正老祖宗见了也会高兴。 老祖宗一瞧见她,这目光都落到了她脸上去了,笑呵呵道:“她啊就是一个小泼猴,平日里哪里有这么早过来给我请安?只怕是又惦记上了我这儿的什么好东西了!” 陆敏之面上有片刻尴尬。 这还真叫老祖宗说中了,她可是打听到了,前几日祖母给林姝的见面礼可是一对白玉夜光杯了。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好东西,就连大伯母听说了都忍不住夸赞一声祖母大手笔。 她也想要这白玉夜光杯! 林姝却道:“敏之妹妹不惦记祖母的好东西,难不成还能去惦记旁人的好东西?再说了,咱们看上祖母的好东西本就是应该的,谁叫祖母那儿的好东西多着了。” 老祖宗听了倒是愈发高兴,她就见不得那种战战兢兢,说一句话要翻来覆去想半天的媳妇。 瞧这媳妇多好,看着才是一家人的样子,亲亲热热的,“瞧瞧,瞧瞧,你们可是都惦记上我这老婆子的好东西了?” 陆敏之也跟着反应过来,“那不是怎么的,祖母,您可不能小气!” 林姝的话本是打趣,可她这话讨要的意味就是太明显了。 老祖宗素来不是个小气的人,这东西本就是要留给儿孙的,“好,好,你们既然瞧上了,我给你们就是了,白妈妈,你将之前太皇太后赏赐的料子拿两匹出来,一匹蛟纱的,一匹绣牡丹金丝纹的,蛟纱的给敏之,剩下的那一匹给靖然媳妇。” 白妈妈应了一声好,转身就取库房钥匙了。 陆敏之很高兴,祖母的好东西很多,可也是要分三六九等的,重要的东西都锁在小库房里头,可都是白妈妈亲自管的钥匙。 更何况,这蛟纱她也是有所耳闻的,千金难得一匹,等她到时候用那蛟纱做了褙子穿出去,众人定会十分羡慕,毕竟这料子平日里也有在公主、郡主身上见到的…… 老祖宗看了她一眼,心里却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到底是年纪小了些,也太沉不住气了,这不过是一匹料子了! 接着,她的目光又落到了林姝面上,却见林姝面上神色和方才无异。 231 祖母,谢谢您 231 祖母,谢谢您 老祖宗忍不住多看了林姝一眼,陆敏之不晓得这绣牡丹金丝纹料子有多值钱,可林姝是连家的外孙女,从小是见惯了好东西的,哪里会不知道这绣牡丹金丝纹料子? 这绣牡丹金丝纹薄如丝轻如羽翼,远看像是朱砂红,可凑近看却带着丝丝金光,最重要的是这正反两面都绣着栩栩如生的牡丹……蛟纱是好东西不假,可与它比起来却是不值一提。 林姝也只是听闻母亲说起过,如今也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一声,这宁国公府不愧是京中一等一的勋贵之家。 陆敏之缠着老祖宗一个劲儿说话,只说要好生孝顺老祖宗,这话说的熟练,想必是之前说惯了的。 等着白妈妈将那蛟纱递给她身后的丫鬟,她更是一个劲儿说道:“谢谢祖母,谢谢白妈妈,这蛟纱真好看,等着到时候我要用这蛟纱给大伯母和我做一件褙子……” 她素来喜欢做此等借花献佛的事儿,老祖宗也不说她,毕竟这家宅和睦也是件好事了。 只是等着她目光落到珍珠手上捧着的料子,这嘴角的笑意却是倏地凝住了……这,这料子她怎么见都没有见过? 即便是没见过,她也能看出这东西不是凡品! 一时间她只觉得有一口气堵在了胸口,咽不下去,却也吐不出来…… 老祖宗像是没看见她脸上的神色变化,笑看着林姝,“……这料子我放在库房里头许多年了,颜色太过鲜艳,我这老婆子年纪大了,做了衣裳传出去没得惹人笑话,正好你是新媳妇,这马上又要入夏了,留着做裙子穿,记得到时候穿来给我这个老婆子瞧瞧。” 饶是林姝见惯了好东西,如今见了也忍不住道:“多谢祖母!” “谢什么?”老祖宗冲着她挥挥手,目光很是慈爱,“方才你都说了,我的这些好东西不给你们还能给谁?难不成还能留了带到棺材里头去?特别是这些料子,你们拿回去交给绣娘做成衣裳穿在身上,我瞧见了心里头也高兴了!” 林姝应了一声“是”。 陆敏之却是连笑都笑不出来……今儿本就是她开口找祖母讨要东西,这林姝也是赶了个好时候,凭什么林姝得的东西比她的还好? 凭什么? 殊不知她脸上的不悦,老祖宗是尽收眼底,可老祖宗压根没有打算宽慰她几句,她平日里看着陆敏之是宁国公府上下唯一的姑娘看重她不假,可人啊也得知道自己的身份才是,林姝是她的亲孙媳妇,陆敏之到底和她隔了一道儿的…… 又说了几句话,陆敏之却借口身子不舒服要先回去。 老祖宗并没有留她。 还是白妈妈摇摇头,笑着道:“奴婢看啊,这大姑娘被夫人和二夫人娇惯的越来越没有样子了……” 长者所赐的东西,哪里还有你挑三拣四的余地?更何况这些年,陆敏之不知道从老祖宗那儿得了多少好东西。 “莫要管她,这陈氏总有一日会后悔的!”老祖宗压根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原先她曾提出要陆敏之养在她身边,原本陈氏是已经答应了的,可不知道小章氏说了些什么,转而陈氏又来到她跟前说自己就陆敏之这么一个女儿,舍不得……久而久之,她也不想去管这些事了,“昨日靖然回去了,你可有问她袁小衣的事情?” 林姝点点头,“大爷和我说了两句,说要我相信他,我便没有再问了……” 莫说是白妈妈了,就连老祖宗都惊愕得很,可旋即她看向林姝的眼神又不一样了。 这丫头是个极其聪明的! 若换成了一般的妇人,只怕昨夜里会闹腾一夜,可这丫头倒好,像是个没事儿人似的,她也不知道该说林姝心大还是太过于放心陆靖然,若是前一种,她只能说林姝是傻人有傻福,可若是后一种,那是她和陆靖然有缘分了…… 老祖宗点点头,“我年纪大了,晚辈们房里头的事情我也懒得插手,你们的事儿就靠着你们自己去解决,若受了委屈,只管来告诉我一声……若是家中有什么拿不准主意的事儿,也来告诉我。” 林姝笑眯眯应了一声“好”,“家里头倒是没什么事……” “当真?”老祖宗却是不大相信的,她呷了一口茶这才缓缓道:“在你尚且没进门之前靖然那混小子有一次就来找过我,当时我瞧着他神情严肃还以为是什么事儿了,没想到他却胡言乱语说了一大堆……如今细细想来我才算是弄明白了,你外家是扬州连家,怕你因为这一层关系在宁国公府受了委屈,还道一个商户之女在信中侯府那样的人家立足有多艰难……” 话说到这儿,她忍不住看了林姝一眼。 若到了这个时候还说陆靖然和林姝成亲是因为皇上的赐婚,他们俩儿在此之前并未有私情,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的。 这孙儿是她看着长大的,陆靖然是什么性子她是最清楚不过了…… 成亲之前陆靖然专程与她说的那番话,昨晚上陆靖然的不对劲……足以证明陆靖然对林姝有多么上心。 她并不是什么老古板,只要儿孙过得好,很多细枝末节她都可以不在乎。 林姝轻声道:“我想要父亲和母亲和离……” 老祖宗眼里头有惊愕,万万没想到这话会从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嘴里说出来,“你可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和离不是你和靖然想的那般简单,要有官府的文书,信中侯府那样的人家怎么会答应和离?更何况,你母亲一个女流之辈,和离了之后是继续留在京城,还是回扬州了?你是你母亲的心头肉,你嫁到了信中侯府,你母亲定然是舍不得回去扬州的,可若是留在京城,依照着信中侯府那太夫人的性子,只怕是容不下你母亲的……” 信中侯府太夫人心有多狠,旁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吗? 林姝点点头,“我们都知道,老祖宗,您要相信我们……我母亲虽说是信中侯府的五夫人,可嫁到信中侯府这么多年,每逢有宴会有客人前来,祖母总是会想尽一切说辞不准母亲出芳华园的大门,好像母亲有多见不得人似的,可他们既然瞧不起母亲,为何当初又要去连家提亲?” 她觉得心里头替母亲不值,鼻子也忍不住发酸,“您是不知道我母亲这么多年来是怎么过来的……” “好孩子,我知道,我哪里不知道?”老祖宗缓缓走到她跟前来,拍着她的肩膀道:“你放心,不管你母亲是留在信中侯府也好,还是与你父亲和离也罢,你都是我的孙媳妇,旁人若是敢说三道四的,我第一个就容不了他们……” 林姝哽咽道:“祖母,谢谢您!” 其实她心里也很感激陆靖然,陆靖然如今在着手母亲与林沛和离的事情了,却还怕她因为父母和离在宁国公府受到了怠慢…… 五日之后,林沛与连氏和离的消息传了出来,在京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当年,老信中侯为自己的嫡幼子求娶了扬州连家的姑娘就已经够让人震惊了,可多年来连氏无子,膝下仅有一女,赫赫有名的吏部左侍郎林沛居然会同连氏和离? 一时间,众人皆道林沛仁义。 数不知林沛在书房里气的三天没有出门,这书籍古玩更是摔了一地,他官场沉浮多年,却万万没想到会栽在一个毛头小伙子的身上。 两天前,陆靖然找到了林沛。 林沛还以为陆靖然身为女婿,这是来孝敬自己的,当时他还爱理不理的,可当陆靖然的话说完之后,爱理不理的就变成了陆靖然了。 不管他怎么说,陆靖然翻来覆去都只有一句话,“若是岳丈肯同岳母和离,这些东西自然送不到太后娘娘跟前去,岳丈与岳母之间早就不和,和离与否又有什么关系了?” 当时他恨不得好好同陆靖然好好理论一二,就算他真的与连氏过不下去了,也是他休了连氏,哪里有和离的道理? 可想着陆靖然手中捏着的人和证据,这话他却是有些不敢说了。 这陆靖然,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一想到这儿,林沛只觉得气的胸口都是疼的。 可外头却有小厮战战兢兢传话,“老爷,太夫人差人过来了,说是请您过去了……” 书房里头半点声响都没有。 那小厮却是不敢再说话了,只蹑手蹑脚下去了。 一个时辰之后,太夫人却是坐着暖轿过来了。 这下子,若是林沛再不出面那就实在是说不过去了,可谁知道他刚去了偏厅,太夫人的拐杖便狠狠抡在了他脊背上,打的他闷哼了两声。 太夫人气的双眼发红,一手扶着陈妈妈,另一只拿着拐杖狠狠打在他身上,“孽子,孽子啊,我怎么就生了你这样不成器的东西?你可知道,如今咱们信中侯府已经成为全京城的笑柄?你知不知道,这林家列祖列宗的脸面都已经被你丢干净了?” 232 欠账还钱天经地义 232 欠账还钱天经地义 林沛本就是心烦意乱,如今听到这话更是烦闷不堪,转身就要走。 太夫人气的将拐杖朝他身上砸了过去,“狗东西!” 她向来自诩身份高贵,若不是被逼急了,嘴里哪里会蹦出这样的词儿来? 林沛转过身来,眉眼中也带着淡淡的怒气,她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想要怎么样?如今他才是最倒霉的那个,怎么谁都想进来搀和两脚,“您想要说什么?质问我为何要与连氏和离?如今的局面我看得的比您清楚,若是我不同意和离,莫说是我了,整个信中侯府都得跟着遭殃!” 说着,他的声音渐渐拔高,透出几分愤恨来,“您不是素来最看重的就是信中侯府的颜面吗?若到时候信中侯府的颜面因我受损,是不是您不光是骂我打我这么简单?是不是不再认我这个儿子了?” “不,也许在您心里就从来没有将我当成儿子,不过将我当成了一颗棋子,一个为大哥、二哥铺路的棋子,对不对?” 他不由得想起前几日他去青松院请安的时候,太夫人还一个劲儿叮嘱他说是礼部有了空缺,他能不能寻了路子将他大哥塞进去,那个时候他正为这几日他的顶头上司吏部尚书冷落他而闷闷不乐,可他的母亲却是连一个字都没有问,来来回回就是要他帮他大哥、二哥谋取好差事…… 太夫人身子忍不住发抖,他……他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 林沛声音越来越大,似乎要将心中多年的委屈都道出来,“我早就想不耐烦连氏了,如今能够同她和离是正好不过了。” 这话能骗得了谁?是能骗得了太夫人,还是能骗得了他自己? 他这几日窝在书房里不敢出去,一则是心里咽不下这口气,二来是怕人嘲笑…… 太夫人对这个儿子很失望,简直是失望透顶! 他怎么就一直看不明白自己的一番苦心,她不是偏疼谁多一些,而是他们兄弟三个本就该互相扶持,这信中侯府才能长盛不衰。 一口气上不来,她又猛烈咳嗽起来,恨不得连肺都要咳出来了。 一旁的陈妈妈忙替她拍脊背顺气儿,嘴里更是劝道:“五老爷,我说句不该说的话,手心手背都是肉,太夫人对你们都是一样的,哪里有厚此薄彼这么一说?您是不知道,方才太夫人听到消息着急得很,走出青松院的时候还摔了一跤,我直说要请大夫回来看看,可太夫人却直说不用……” 林沛却已经叫愤恨蒙蔽了双眼,如今冷笑一声道:“陈妈妈同我说这些做什么?您素来是娘的眼睛和耳朵,甚至是娘肚子里的蛔虫,娘一个眼色,只怕您就有一肚子的话等着要说了!” 陈妈妈都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索性也就不说了。 太夫人咳嗽了好一阵,就连声音又弱了不少,“好……咱们,咱们暂且不提信中侯府……名声不名声的话,这到底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你为何要同连氏和离?之前林姝出嫁的时候,不还是好好地吗?” 那个时候林沛还和连氏端坐在一起接受林姝的奉茶了! “好好地?”林沛怒的攥紧了拳头,扬声道:“陆靖然和林姝……他们以为长泽郡主的死来要挟我,陆靖然只说他手上已经有几个人证了,可以作证我原先经常出入瑞王府,还道尼姑庵里头的尼姑也能作证,在长泽郡主死的前一夜我也去了尼姑庵,他说若我不同意与连氏和离,他便要进宫面见太后娘娘……” 现如今他恨不得派人去杀了陆靖然,可陆靖然是谁?那是宁国公府的长子啊,他不敢去冒这个险。 太夫人愣了愣,才道:“他……他怎么会知道?林姝竟然将这件事都告诉了陆靖然?” 旋即她又冷冷一笑,“你只管让陆靖然进宫就是了,我倒是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胆子……若太后娘娘知道了这件事,定会大发雷霆,到时候林姝又能讨得什么好处?莫要以为我不知道,当年若不是她算计了长泽郡主,长泽郡主又怎么会下嫁于王培?太后娘娘又怎么会放过她?” 她也是气狠了,素来只有她算计要挟别人的,如今她的亲孙女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如何会不气? 林沛不是没有想过,可就算是这件事闹到了王太后跟前,他的罪责也比林姝大,更何况如今林姝是宁国公府的媳妇,又是皇上才赐下的婚事,王太后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已经与连氏说了,到时候她将她的嫁妆全数抬走,咱们宁国公府绝不会亏欠她的。”可却绝口不提当初连家给信中侯府的那二十万两银子。 这下子,愣着的就是太夫人了。 当年连氏才进门,她摆出婆婆谱儿,可是从连氏手中借过三万两银子……那个时候连氏膝下还没有林姝,连氏性子又要强,说什么都不肯将银子拿出来,她无法,只能写下了一张欠条来,这才拿了三万两银子从中周转的。 林沛皱眉道:“您怎么了?” 太夫人摇摇头,转身就走了,只是跨出门槛的时候却又是一个踉跄,若不是陈妈妈眼疾手快,只怕她又得摔了一跤。 等着她到了青松院,这才低声道:“陈妈妈,你还记得那三万两银子吗?” 陈妈妈点点头。 她怎么可能忘得了? 这三万两银子当时可是被太夫人拿出来替大老爷走路子了,当时他们走的是前朝首辅大臣章首辅的路子,这章首辅正是章皇后与宁国公夫人小章氏的父亲……只可惜当时他们刚看到了点眉目,章首辅便死了。 这银子,本就是见不得人的,哪里有要回来的道理? 就算是她能舔着脸去要,可找谁去要了? 太夫人只觉得胸口喘不上气来,喝了半盅茶这才觉得稍微舒坦了些,“如今我库房也就只有一万多两银子,就算是七拼八凑的,也还差连氏一万五千两银子,你说,这银子连氏会找我要吗?” 她只巴不得连氏丢了那张欠条。 “这个,我就说不准了……”陈妈妈也觉得为难的很,如今这大老爷和二老爷手里头都没什么银子,若真要拿银子出来只能走公中的账目,或者去找五老爷了,可自从太夫人病了之后,手里的权利都放了出去,要想挪用公中的账目那必定要经过大夫人,若是没个合理的说辞,大夫人是不可能拿出银子来的,若说暂时借用一段时间那还有可能,可借了总归是要还的。 至于五老爷那边,看太夫人如今和五老爷闹得势同水火的,那就更加不可能了,“依我对五夫人的了解,她素来是不将银子放在心上的,这三万两银子对连家来说也不算是一笔大数目,可四姑奶奶那边……就不好说了。” 那可是个锱铢必较、得理不饶人的主儿。 她们俩儿谁都没想到到了傍晚的时候林姝便回来信中侯府了,如今连氏已经搬出信中侯府去了,就等着官府的文书下来,她和林沛便算是正式和离了。 陈妈妈一得到消息忙进来递话进来了,太夫人半阖着眼,坐在罗汉床前任由着小丫鬟给自己捶腿,“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这四丫头远没有连氏那般好对付……” 其实林姝也是今儿早上才得到的这个消息,她万万没想到太夫人能下作到这个地步,竟然惦记上了自己儿媳妇的嫁妆? 连氏只说算了,三万两银子只当买了个心安,毕竟如今信中侯府上下怕是恨毒了林姝和陆靖然,林姝冒冒然去信中侯府无异于狼入虎口。 可林姝却不怕,反倒还笑着劝她,“……这几日您就安心与舅母住在一起,等着宁国公府后巷的那院子修好了,您就过去住,以后想我的时候只管派人给我递个话儿,我过去瞧您或者您来瞧我都可以。” “至于您说的那三万两银子,那是外祖父和舅舅辛辛苦苦挣来的,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咱们凭什么不要这银子?您要是大方,到时候等着我将那三万两银子要回来了,不管是您是施粥棚也好,还是捐给善堂也罢,我都不拦着您,只一点,这银子咱们凭什么要留给他们?他们得了您的银子,怕在背地里还说您的坏话了!” 就连连舅母也一味劝着。 原本她是打算等着林姝嫁人了就回扬州的,可如今这一桩事接着一桩事,她哪里能安安心心回扬州? 等着林姝步入青松院内间的时候,屋子里只有太夫人和陈妈妈,她还是依言唤了一声“祖母”。 太夫人连眼睛都没有抬,手中捻着的佛珠缓缓转着,“还真是稀客啊,没想到咱们的四姑奶奶竟然回来了,也不知道今儿刮得是什么风!” 林姝含笑,“祖母这说的是什么话?就算是父亲与母亲和离了,可我还是信中侯府的姑娘,这信中侯府里头也都是我的亲人,以后我会经常回来给您,给父亲请安问好了。” 233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233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太夫人眉眼跳了一跳,她可不想要看到这个灾星,给她请安?只怕是不将她气死就不错了。 可话哽到了喉头,她的话又变了,“你有这份孝心是最好不过了,可如今你都已经是出嫁了的姑娘,事事该以夫家为先,孝顺长辈,伺候丈夫,早日为宁国公府开枝散叶才是最要紧的事儿。” 说着,她更是笑了笑,殊不知这笑容之中已经是带了几分商量的意味来,“如今你父亲与你母亲闹着要和离,按理说我年纪大了这些事儿我是不该搀和的,可你母亲嫁进我信中侯府多年,并未有什么大错,她这个媳妇我也是怜惜的,你母亲向来将你看成眼珠子一般,你的话,她多多少少也会听进去一些的……” 她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林姝含笑打断她的话,“祖母说笑了,长辈的事情哪里是我这个当小辈的能够插手的?既然父亲与母亲已经打算和离,那我自然不该多劝,纵然是他们和离了,可以后还是我的父亲和母亲……” 顿了顿,她那双眸子更是淡淡落在了太夫人面上,“这和离的文书已经递到官府里去了,只怕不日就会有结果的……我只想问问您,当初您找我母亲借的那三万两银子,您打算什么时候还?” 太夫人脸上的神色沉了沉。 陈妈妈缓缓开口道:“四姑奶奶这是什么意思……是逼着找自己的亲祖母要银子吗?我说句不该说的话,这信中侯府的银子以后都是你们几个的,四姑奶奶又何必这般着急,若是真的逼死了太夫人,只怕就是不好了……” “陈妈妈不必吓唬我!”林姝缓缓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太夫人,脸上透出几分冷色来,“自古以来欠债还钱乃是天经地义,又何来我想要逼死祖母这么一说?妈妈这个时候也莫要拿孝道压我,我手里头还有欠条了。” 说着,她冷笑一声,“当年祖母说要从我母亲手里拿三万两银子周转,当时与我母亲说的是最多一年就能连本带利的还给我母亲,可如今这都已经十多年了,我倒是想要问问祖母还记不记得这话……我知道,祖母年纪大了,只怕是记性不打好了,正好我今日来给祖母请安顺便提醒祖母两句,我更知道这三万两银子不是一笔小数目,这样罢,三日之后我与我舅母一起过来,舅母之前还念叨着自个儿来京城好些日子了,一直没来看过您了!” 连舅母是个什么人物? 莫说是在扬州,就连在江南那一带都是极其出名的厉害,一个女子恨不得能抵得寻常五六个男人了,一个人恨不得能管好几条街的生意,一张嘴皮子上下翻动,说的你连头都抬不起来…… 这是彻底要撕破脸皮了! 太夫人心绪微动,殊不知她和林姝母女之间早已经是半分情谊都没有了,当初用不上别人的时候连个好脸色都不肯给,如今还想要别人念着你的好?天底下哪里有这样好的事情! 可她只觉得自个儿是连氏婆婆,是林姝祖母,素来强硬惯了的,如今也是没给林姝一个好脸色,“若是我拿不出银子来呢?” 反正她没银子,难不成林姝还敢将她怎么样? 林姝微微一笑,亏她上一世还念叨着祖母的好,可见她上一世真的是眼瞎的厉害,“若祖母没有银子,我这个当孙女的也不能硬抢,可连家的银子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三五百两银子说不要也就不要了,这可是三万两银子了,这银子够在京中置一个宅子了……如今母亲与父亲和离,处处都是需要银子的地方,还请祖母体谅一二!” 她就知道太夫人会来这么一招,好在她来之前连舅母已经交代过她几句了。 太夫人手中的佛珠缓缓捻动,连看都没看林姝一眼,“要银子没有,我这个老命倒还有一条的,若是你想要,拿去就是!” “祖母何必说这样的话,孙女就算是再不孝,也断然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的!”林姝嘴角带着几分笑,看样子古人说的真是没错,同什么样的人就得拿出什么样的法子来,同太夫人这样的人,她就得耐心耗着,可她如今并没有这个耐心,“反正如今我手上捏着当年祖母亲手所写的字据,若是祖母拿不出银子来,我直接将这字据送到官府去就是了,到底该怎么决断,官府自然会拿出个章程来的……”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啪嗒”一声,太夫人就将手中的佛珠砸到林姝脸上。 林姝只觉得左边火辣辣的疼。 她从小到大还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陈妈妈想要上前劝上几句,可太夫人已经扬声道:“怎么,能耐了?吓唬起我来了?我告诉你四丫头,你逼得你父亲与你母亲和离,难道还以为能用这样见不得人的法子拿捏我妈?休想!” “若是你不怕丑,只管去报官就是了……我,我都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又有什么可怕的……” 她这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怏怏栽倒下去了。 陈妈妈凑上前去一看,脸色倏地大变,顿时叫了起来,“来人啊!来人啊!太夫人中风了,太夫人中风了……” 顿时屋子里乱成了一团,有小丫鬟端热水进来伺候,有小丫鬟忙去请太医,有小丫鬟端了药进来……一时间倒是将林姝挤到了角落里。 林姝看着屋子里乱哄哄的一团,心里也有说不出的滋味来…… 两世为人,太夫人对她虽谈不上有多好,但说到底也不坏,上一世更是杵着拐杖去成安侯府看过她…… 是什么时候她和太夫人之间变成了这般模样? 是她知道了长泽郡主想要谋害母亲,成为信中侯府的五夫人,那个时候太夫人心里属意的怕就是长泽郡主了罢…… 林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青松院的,耳畔满是喧嚣和嘈杂,可好像这一切已经和她没什么关系。 对啊,林慧已经出嫁,母亲与父亲和离,她对信中侯府还有什么留念的了? 只是这个地方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啊…… 晃神间,林姝只听见不远处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姝姐儿,姝姐儿……” 林姝抬头一看,不远处匆匆走来的不是陆靖然还能是谁? 如今天色还未彻底暗下来,她还能看到陆靖然脸上的担忧和不快。 陆靖然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面前,一把就将她揽在怀里,“你这是在做什么?若不是祖母派人与我说你回来了信中侯府,我还不知道了……如今你怎么敢一个人回来?若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可怎么办?” 旁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信中侯府里头一个个人有多无耻吗? 林姝心中微动,是啊,她还有陆靖然,还有母亲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哪里还需要你陪着?放心,我没事儿的……” “当真没事儿?”陆靖然扶着林姝的肩头,定睛一看却是脸色大变,“你的脸是怎么了?” 林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脸,低头一看,手上都是血,她这才想起来方才太夫人的砸在自己脸上的一串佛珠,忍不住摇摇头,“我没事的,不过是一点小伤罢了!” 陆靖然从来不觉得这是一件小事,在他的心里,林姝比他的命还重要,如今脸色变得异常严肃,“到底是怎么了?谁伤着你了?” 说着,他朝林姝方才走来的那方向看去,“是不是太夫人?” 不管是他还是林姝,都觉得太夫人当不起“祖母”这二字。 林姝瑶摇头,“她没有打我,她就是将一串佛珠砸到我脸上了……放心,我没事的,如今太夫人已经中风了!” 就算是这般,陆靖然还是觉得心疼的很,“她,她怎么能动手了?哪里有半点当长辈的样子?” 可如今太夫人都已经中风了,他总不能冲到青松院去罢,他擅长的是舞刀弄枪,从来不擅长和妇道人家争长论短。 如今他想了想,只道:“罢了罢了,如今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咱们先回去吧!” 说着,他牵着林珠的手就要走出去,更是吩咐一旁的半夏道:“快些去将范大夫请回去。”伤了脸,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林姝走了两步却是顿住了,“今日我来信中侯府本就没有告诉任何人,如今害的太夫人中风了,贸贸然回去怕是有些不太好罢?要不我去给大伯母、二伯母她们说一声?” 陆靖然捏着她的手,压根没有松开的意思,“事到如今,你还要与他们说什么?方才不管你和太夫人说了什么,如今太夫人中风了,这笔账总会放在你头上去的!如今这青松院又是闹哄哄的,你过去更加不合适,你哪里要应付得来?放心,过不了几日,他们会有人过来找你的,到时候你就呆在榕园里头莫要出去,这几日我也将半夏留在榕园里头,到时候你只差半夏去找我就是了!” 234 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234 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有些事情压根不是能靠着一张嘴就能说清楚的,更何况当时只有太夫人,陈妈妈还有自己三人在场,到时候还不是陈妈妈怎么说,众人就怎么相信了? 林姝想了想,觉得这件事还是陆靖然说的有道理,她得好好想一想,接下来该如何应对才是。 于是,她派了芸豆与大夫人捎了一句话,就跟着陆靖然回去了宁国公府那边,老祖宗已经派人传了话过来,只要林姝好生歇着,莫要太过于担忧。 老祖宗并不知道林姝去信中侯府,可这些日子因为连氏与林沛和离的消息,宁国公府上下传的是沸沸扬扬,就连众人看向林姝的目光也带了几分不一样,他们都不明白,连氏本就是商户之女,嫁到信中侯府已经是高攀,怎么林沛还会答应和离? 只是这其中的来龙去脉、星星点点,众人又怎么会清楚? 老祖宗更是从未多问过林姝一句话,倒是陆敏之始终记挂着那匹料子的事情,再去荣寿堂给老祖宗请安的时候碰到林姝,也会夹枪带棒的说赏几句,可林姝压根就没有理会过她。 这狗咬了你,难不成你还要咬回去不成?如今她没时间同陆敏之一般计较。 小章氏这段时间也忙得很,只怕是为了金吾卫那个空缺的事儿忙活着了…… 今日林姝一回到榕园,略梳洗了一番,便靠在陆靖然的胸膛沉沉睡了过去。 可这一夜却是噩梦连连,她梦到了长泽郡主身穿一身喜袍又要嫁给父亲,她梦到上一世邵圣平带着林怜去找她,更是梦到上一世的那一场大火…… 林姝知道自己被靥住了,可梦里头的一切实在是太过真实。 她眼睁睁看着大火一点点将自己吞噬,浑身烫的厉害,可她找啊找,四处都找不到陆靖然,陆靖然怎么还不来救她? 正四处张望的时候,耳畔却传来了轻柔的声音,“姝姐儿,姝姐儿,怎么了……” 林姝“啊”的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却见着陆靖然正坐在床边,一脸关切看着她,“姝姐儿,你没事儿罢?” 此时她床前坐的不仅是陆靖然,还有芸豆、珍珠,她朝着外头瞄了瞄,却还看到了大夫人…… “我没事儿!”林姝摇摇头,挤出笑容来,“大伯母,您怎么来了?” 大夫人没有说话。 还是陆靖然捋了捋耳边的头发,命珍珠端来了一盅茶,轻声道:“姝姐儿,不着急,先喝点水!” 他每日都会晨练,今日他实在是放心不下林姝,想着还有一堆事等着他去处理,可刚过去小书房,他刚过去了小书房,半夏却道信中侯夫人来了。 等着他回来正准备叫醒林姝的时候,却发现林姝满头大汗,看起来极其难受的模样…… 林姝靠在他身上喝了两口水,这才问道:“到底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这信中侯府虽及不上宁国公府,可每日鸡毛蒜皮的事情也是一大堆,大伯母哪里有时间在这个时候过来? 大夫人只看向了陆靖然。 陆靖然微不可查点点头,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 大夫人长叹一口气才道:“姝姐儿,娘昨天夜里去了……” 什么? 林姝微微楞了楞,可旋即一想,这好像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太夫人本就是年纪大了,再加上之前太医也说过就算是太夫人身子好好将养着也活不过三年了。 下一刻,她也道:“想必今日大伯母过来还有别的话要说罢?” 若光是这一件事,大夫人只需要派人传个话就是了。 陆靖然冲着珍珠点点头,珍珠便带着屋子里所有的丫鬟婆子都下去了。 等着屋子里再也没有旁人了,大夫人这才缓缓开口道:“今日我来找你的确是不光为了这么一件事,打从你昨日走了之后,这青松院里头就像是乱了套似的,当时不仅我们大房和二房都赶过去了,还有出嫁的嘉姐儿、倩姐儿和慧姐儿都赶回去了。” “当时我和你大伯母只围着你大伯母身边,忙着差人去宫里头请太医,压根就没想到你二伯母偷偷找了陈妈妈,直到如今我也不知道陈妈妈和你二伯母到底说了些什么,那个时候屋子里乱糟糟的,我也没注意到你二伯母去了哪儿。” “太医来了之后,又是施针又是叫人煎药,忙活了大半宿,可到了大半夜的时候你祖母还是一口气没喘上来去了……当时你二伯母直说是你害死了你祖母,慧姐儿还跳出来同你二伯母争执,若非是我拦着,只怕慧姐儿要同你二伯母吵起来,姝姐儿,昨天傍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我知道我们不能凭着陈妈妈一面之词,可的的确确是你去了,你祖母这才中风了……” 这情况,在林姝的意料之中。 她紧紧攥着被角,就算这件事并非是她的错,可也算是因她而起,“那陈妈妈是怎么说的?” 不愧是太夫人身边的妈妈,还真是和太夫人一样有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 大夫人有些欲言又止,犹豫片刻才道:“我不知道陈妈妈是怎么同你二伯母说的,昨日你祖母走了之后,陈妈妈一听到这话也晕了过去,什么话都是从你二伯母嘴里说出来的……” “你二伯母直说着当年因为信中侯府处境艰难,所以从你母亲手里借了三万两银子,你想着你父亲与母亲和离了,所以前去讨要那三万两银子,你祖母直说心里头没有那么多银子,想要你宽限几日,可你却不依不饶给出了三日期限,更道若是你祖母拿不出银子来,就要报官,你祖母再三哀求,可你也不为所动,你祖母一时间气愤这才……” 说着,她窥了林姝一眼,“伯母知道你不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这其中定然有什么隐情的。” 林姝苦笑一声,絮絮叨叨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道了出来,“……伯母,我是什么性子您也是清楚的,您对我三分好,我定会还七分的,对于太夫人那边,我自诩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打从我有记忆开始,太夫人便不喜欢我,这么多年来更是对我母亲连个好脸色都没有,您说我去讨要银子到底有没有错?换成了您,您又会怎么做?” 顿了顿,她只缓缓道:“不过如今说什么都已经迟了,只怕这信中侯府阖府上下怕是没谁不知道我害死了太夫人,想必不出三日,京中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罢!” 大夫人能说什么? 还不是只能一声接一声的叹气,“事到如今也得想出个解决办法才是,难不成就任由着众人非议你不成?如今你是宁国公府的媳妇,就算是不为了自己,为了你母亲着想,宁国公府那边难不成就能不介意……” 她是真心疼惜林姝的,要不然也就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了。 陆靖然握住林姝的手,郑重说道:“还请伯母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儿,我定会护着姝姐儿。” 大夫人点点头,神色中带了几分欣慰来,“如此我就放心了。” 今日她来这儿最重要的就是要给林姝提个醒儿,如今话已经传到了,她也该走了。 良久。 林姝才缓缓道:“你说我做错了吗?” 她心里头很难受。 “你没有错!”陆靖然握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姝姐儿,你没错!”死者为大,便是当初太夫人做的再不对,可如今也不好再说什么非议太夫人的话。 再陆靖然的安抚之下,林姝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到了傍晚的时候,林姝便病了,病的直说胡话。 陆靖然更是哪儿都没去,守在了床前三天,有什么要紧的事,他也是在小书房处理的。 这三天内,连氏和林慧都过来瞧过她,可林姝只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说了三两句话便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好在有范大夫前来看诊,直说林姝这病不过是郁结于心再加上吹了风染上了风寒,将养个小半个月也就没事了。 连氏这才放心回去了。 等到了第四日,林姝这才觉得精神稍微好些,这会子,陆靖然正在喂她喝药,便听见外头传来了小丫鬟的通传声,“大爷,大太太,老祖宗过来瞧您了。” 林姝正准备起身,却见着老祖宗扶着白妈妈走了进来,笑呵呵道:“莫要起来,莫要起来,你如今还病着了,我瞧着这几日天气不错,打算去花园子那边走走,正好也来瞧瞧你,知道你素来喜欢那些花花草草的,想着如今榕园里头的花儿还没开,便要玉蓉她们几个从花园子里头折了许多花儿过来,还要她们几个从我库房里头带了几尊品相好的白玉花瓶过来了,你选些喜欢的摆在屋子里,瞧了心里头高兴,这病也能早些好起来……” 林姝抿唇直笑,笑看了陆靖然一眼,这才道:“多谢祖母,我方才正和大爷说起这事儿来,打算派珍珠去花园子那边折几支花儿过来的,没想到正说起这话来,您便过来了。” 前几日她一点东西都吃不下去,到了今日这才觉得有胃口,这才有了精气神儿。 235 逐出家门 235 逐出家门 老祖宗看见林姝面上露出星星点点的笑意,这才放心下来,如京中的流言蜚语不知道传成了什么样子,有些人还说,林姝不仅蹿唆着母亲和父亲和离,更是伪造了一封假的借据。 众人都道,这林姝到底和信中侯府太夫人有多大的仇,连这般下作的法子都想出来了…… 纵然是这话传的没头没尾,可众人都相信了,要知道,原先林姝在京中的名声很是不好,再加上信中侯府太夫人可是京中出了名的大善人,每逢逢年过节的时候总是施粥布菜,每年至少往那善堂捐一千两银子了,谁提起信中侯府太夫人来不竖起大拇指来? 这话旁人会信,可作为信中侯府太夫人死对头的老祖宗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若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只怕这世上都没恶人了,“你也莫要多想,好生养病就是了,纵然是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你怕什么?就算是外头那些话传的是风风雨雨,可也传不到宁国公府里头来了,这府里头,但凡有谁敢说句不是的,你只管来告诉我!” 其实前几日她就已经派了小章氏传话下去了,不管是林沛与连氏和离的事情,还致信中侯府太夫人去世的事情,都不允许旁人议论纷纷,若她听到有谁胡言乱语,没得商量,直接拖出去发卖了。 要知道,宁国公府不像是那些个小门小户的,对丫鬟婆子动不动就是打啊罚的,更不兴说这些话来吓唬下头的人,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直接拖出去贩卖,这算是宁国公府最严重的处罚了,而老祖宗,也许多年未说过这般严重的话了。 林姝听到这话就忍不住将头埋下来了,她只怕一抬头看到老祖宗,这眼泪就掉下来。 陆靖然却板起脸道:“祖母,我都与您说了好几次了,姝姐儿病了,您压根就没必要过来,如今您年纪大了,若是也染上了风寒那就不好了!您不比姝姐儿,姝姐儿还年轻,将养了十天半个月的这身子也就能大好了,可您一病,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好!” “瞧你这话说的,难不成祖母就成了个玻璃人儿?”老祖宗嘴上虽说着埋怨的话,可眉目里透出的却是高兴的神色来。 陆靖然道:“您年纪大了也就罢了,偏偏还不服老,去年春天您也是染上了时疫,可是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了没下的来床,前几日范大夫来的时候还专程与我交代过,说要您莫要过来了,还说您身子弱,若是过了病气到您身上,只怕这一时半会是好不了的!” 林姝和老祖宗是这世上对他最重要的两个人了。 “得得得!”老祖宗冲着他直摆手,“反正你们怎么说都有理,我也不过是过来瞅瞅我孙媳妇儿,马上就要走的,你们小夫妻俩关上门说话罢!” 这话一说,林姝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祖母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待我身子好了,再去给您请安!” 老祖宗扶着白妈妈的手朝外头走,边走还边道:“那我这老婆子可等着你了!你得早些过来!” 待老祖宗走了之后,林姝不过是略用了些清粥小菜,这才找借口说自己想喝银耳羹,要珍珠去小厨房交代一声,更是找了由头将屋子里的丫鬟都遣了下去。 陆靖然就知道她这是有话要问,只说些杂七杂八的话,“……我瞅着老祖宗方才送过来的那些花儿倒是不错,要不我喊芸豆进来将这些花儿摆起来?老祖宗可真是疼你,平日里我去荣寿堂给她老人家请安,一不留心踩到了那些花儿草儿的,都要被她老人家训斥一顿,说我会折寿,祖母居然舍得送这么多花儿来给你……” 林姝轻声打断了他的话,“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她这几日虽病的迷迷糊糊,却还没有病糊涂,其实不管是母亲还是林慧来的时候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特别是林慧,有好几次这话不过是刚开了个好头,陆靖然在旁边咳嗽了一声,林慧便闭口不言了。 陆靖然却是同她打起哈哈来了,“你不是说想喝银耳羹吗?珍珠已经吩咐小厨房那边去做了,只怕很快就要端上来了!如今要不要再吃两块蟹黄烧饼?我知道你胃里头不舒服,特地吩咐了珍珠要小厨房的烧饼做的软和些,免得你吃了伤胃。” 林姝看向他的目光有些无可奈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陆靖然叹了口气,“就算是你想知道,等着你病好了再说也不迟!” 说着,他看了林姝一眼,却发现林姝正眼巴巴瞅着自己,他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好了,我直接告诉你就是了,只一点如今你得安心养病才是,莫要动气。” 顿了顿,他理了理心中的思绪,才道:“信中侯府那边正张罗着要将你逐出族谱了!” 这话他只是轻飘飘的带过去了,却没有告诉林姝这始作俑者便是她的父亲林沛。 他清楚得很,这几日已经有人在暗中跟着他了,平日里他骑的汗血宝马无端端发狂……太多类似于这种龌蹉不堪的事情了,可好在他平日里要防备着小章氏,已经练就了小心谨慎的性子。 这些手段,已经是小章氏在他十二岁之前用过的把戏了……他便是傻子,也能想到这是林沛在捣鬼了。 只怕如今林沛是恨毒了他,跟着练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放过。 还有二夫人那边这几日也不知道登门了多少次,二夫人居然还想要同他调谈条件,只说若是林姝不愿意要了三万两银子,她便会劝说林沛重新考虑将林姝逐出族谱的事情来。 陆靖然却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信中侯府里面一个个人心都是石头做的,同他们有所牵扯难不成还是好事儿? 可就算是陆靖然拒绝了,这二夫人又来了几次。 陆靖然是知道她的心思的,这太夫人一死,信中侯府必然是会分家的,二房本就没什么银子,这信中侯府家底本就不厚,这祖宅自然是要留给长房的,至于田产和公中的财产,长房也是占了大半,分到二房手上的也就所剩无几了,到时候又是要置办院子,又是采买丫鬟的,到了最后这银子够不够都不好说了……如今他们能惦记的也就是太夫人手上的私房银子了。 要知道,太夫人手上光是有银子就是一万多两,这长房分家时占了大头,太夫人的私产自然是不会再要,如今林沛刚和离,只怕也没心思去惦记这些银子……到时候这些银子不还是他们二房的? 若林姝执意要将这三万两银子要回去,他们二房不仅一个铜子儿得不到,只怕还要从公中的银子挪出一万多两来,这,这简直是要了二夫人的命! 可谁知道二夫人也是个厚脸皮的,就算是陆靖然拒绝了,可她还是三番几次的登门只说要见林叔,更是派了人去了连氏和连舅母所在的院子,好在他在那院子附近安排了有护卫,连舅母又是个厉害的,到了最后,这二夫人什么好都没有讨到。 事到如今也算是叫陆陆靖然开了眼,这世上还真是什么人都有。 林姝苦笑一声,这件事还真像是林沛的做派,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已经撕破脸,那林沛也不会管什么血脉至亲了,“你放心,我一点都不伤心,这件事有什么可伤心的?幼年时我见着母亲受苦,当时就不止一次问过自己,自己为何会生在信中侯府?若是托生在扬州一普普通通的商户之家,这日子不知道过的有多快活!” “小时候不管是太夫人也好,还是林沛也罢,从来没有想过要护着我们母女,他们想的永远都是自己!”幸好她身上没有流着信中侯府林家那自私自利的血脉,这是她最为高兴的一点。 对于她的镇定,陆靖然很是震惊,“真的?” 林姝点点头,“更何况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瑞王如今在福建没有回来,可瑞王的亲妹妹死了,瑞王如今不回来,难道以后也不回来?太后娘娘和皇上好唬弄,可瑞王却不是这么好糊弄的,这件事细细查下去,总会有蛛丝马脚露出来的,到时候依照着瑞王那锱铢必较的性子,哪里会放过林沛,会放过信中侯府?” 两世为人,就算是她没见过瑞王,却也听过瑞王的名声的。 说是小时候瑞王同一干皇子郡王比武,不过是有小内侍冲着皇子阿谀献媚,对他并没有那般尽心尽力,轻慢于他,他就怀恨在心,等着他有了军功在身之后更是铲除异己,不知道害死了多少无辜之人。 一个这般记仇且小气之人,怎么会放过害死自己妹子的人? 更何况,老瑞王膝下只有瑞王和长泽郡主兄妹二人,老瑞王和老瑞王妃去世之后,兄妹两人相依为命,相互扶持,两人关系有多好,也就可想而知了。 236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236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陆靖然听到这话才重新放心下来,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林姝,目光深远且聪慧。 他很怕林姝因为太夫人的死二而郁郁寡欢,甚至自责,没想到林姝想的这般清楚,其实他觉得这件事和林姝是半点关系都没有,既然林姝能这般洒脱,那就最好不过了,“人的善恶不在于旁人如何议论,在于自己的内心,总有一日信中侯府那些人的真面目会被众人知晓的,人在做天在看这句话总归是没有说错的,总有一天,他们会为自己的行径付出代价的。” 林姝点了点头,模样很是乖觉。 陆靖然轻轻的摸了摸她的额头,“乖,这些日子安心在榕园里头养病,哪里都不要去,等着病好了,我带你去城郊踏青好不好?” 还当自己是小孩子? 她记得自己小时候病了不肯喝药,奶娘就是这般劝她的! 林姝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如今都什么时候了还踏青?等着我病好了只怕就已经是初夏了,那还有踏青?只怕一去了外头就热的满头是汗!” 其实只要陆靖然有这份心,她就已经很满足了,“我知道你事情多,平日里忙得很,你也不必管我,更不必日日在我跟前守着,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若是我闲的无聊了,会叫人接三姐姐或者母亲过来的,再不济,这榕园里头不还有珍珠和芸豆吗?她们也可以陪着我说话的” 陆靖然这才彻彻底底放下心来,林姝素来不会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她说没事了,那就真的是没事了。 林姝是没什么事儿,可这段时间信中侯府却是极为不太平,信中侯府原本是一等的新贵之家,如今却成为了众人的笑柄,谁人茶余饭后都要议论几句的。 这消息甚至都已经传到宫里头去了。 这一日八皇子照例去坤宁宫给章皇后请安,刚走进坤宁宫没几步,便见着宫女迎上来,轻声道:“八皇子,您来了!如今皇后娘娘正和宁国公夫人在里面说话了,您要不要迟一些过来?” 八皇子点点头,“你们不必理会我,我在此坤宁宫里的四周转一转就行了!” 他知道,母后和姨母的关系素来好,平日里两人更是有说不完的话,而这段时间他心里头本就不舒坦,繁重的课业更是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哪怕是在坤宁宫里头四处走一走逛一逛,也能散散心喘口气的。 可他走了没几步,却想到自己已经好些日子没见到姨母了,姨母来了,哪里有不去请安的道理。 顿时,他原本朝着花园方向走去的步子变了,直接朝着内间走去,因为宁国公夫人和章皇后两人的说话素来不要旁人在场。 如今这廊下候着的宫女和内侍也不知道都躲到哪去了,八皇子也未叫人通传,刚抬脚刚准备推门进去,却听到里头传来了章皇后的声音,“……听你这般说,本宫当时听你的话还是听对了,就林姝那样德行的女子,只怕嫁给老八做侧妃都是抬举她了,真是万幸,万幸啊!” 八皇子抬着的脚顿时就放了下来。 林姝? 林姝又怎么了? 接着宁国公夫人小章氏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声音之中满满的都是讥诮与不屑,“说是连家的银子多的能堆成一座金山了,可林氏还为了区区三万两银子竟然逼死了自己的祖母,传出去也不怕旁人笑话!” “若这样的人真的嫁给了八皇子,谁知道以后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也不知道他到底给老祖宗他们祖孙俩儿下了什么迷药,竟然将他们祖孙俩儿那般维护她,就连我和国公爷说起这件事,国公爷直说只要老祖宗他们祖孙俩儿喜欢就要,要我莫要插手这件事!” “哼,我还懒得去管了,林氏就算是再不好到,底是皇上赐婚下来的,她就算是放一把火烧了宁国公府,谁也不敢提出休妻的话来,不过这心肠歹毒的林氏,配陆靖然倒是绰绰有余了。” “老祖宗竟然还想将陆靖然送到金吾卫?还真是笑话,我看不出三日,那陆靖然就要捅出大篓子来!” “本宫看国公爷想的倒是比你明白,这林氏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你操个什么心?本宫瞧着那老祖宗也是个有主意的,你莫要事事忤逆她,时间久了,当心国公爷和你离了心!至于林姝那边有你盯着,本宫自然是最放心不过了。”章皇后声音中也带着几分笑意,更带着几分侥幸,还好当时那林姝与八皇子说了那样一番话,打消了八皇子的求娶之心,要不然如今的后果她可是想都不敢想,“叫你这般说,倒不如将陆靖然先送到金吾卫里头来,我也叫哥哥去四处问了问,想要安插人进金吾卫的确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儿,更何况这金吾卫之前的空缺不知道被多少人盯着了。” “所以本宫才说你们家的老祖宗也是个有心眼的,早在原先的金吾卫前指挥使指被调到蒙古去之前,就已经事先打好招呼,走好了路子,只怕说的是和宁国公商量好了,其实也只是知会宁国公一声,只怕早在几年前就已经盘算好了,你呀,和她比到底是嫩了些!” “罢了!罢了!不说这些了,我一提起她来就觉得糟心!”小章氏的声音有几分不耐烦,“对了,如今瑜姐儿怎么样了?是不是她知道要嫁给八皇子了,高兴坏了?” 瑜姐儿闺名章梦瑜,是章阁老膝下最小的女儿,心性单纯模样出挑。 因为她与八皇子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原先众人就喜欢打趣他和八皇子,章梦瑜听到这些话,总是会羞红了脸。 可每每章皇后听到这话,总是一笑而过。 其实不管是她,还是章阁老都不愿意章梦瑜嫁到宫里头来,一则他们想要借着八皇子的亲事为自己谋取一个助力,二来则是这皇家的媳妇真不是那么好当的,旁人不知道,章皇后却是最清楚不过了……她不愿意叫自己的侄女也遭这份罪! 只是当章皇后章阁老知道八皇子一心求娶林姝之后,却是毅然决然将章梦瑜许给了八皇子为正妃。 如今一提起她来,章皇后面上满满的都是笑意,“前几日本宫派人去送信回去了,哥哥直说瑜姐儿最近乖乖呆在屋子里绣嫁衣,哪儿都不去,哥哥还说瞧着瑜姐儿的样子,怕是高兴坏了!” 说着,她面上的笑意却是褪去了几分,“前几日太后娘娘还问起八皇子侧妃的事情了,呵,这天底下的婆婆还真都是一个德行,见不得咱们好!这瑜姐儿还没进门了,她就巴望着老八不好,太后娘娘不喜欢本宫和老三也就罢了,之前本宫还以为他看在老八一片孝心的份上,也会好好待他的,殊不知这人心隔肚皮,终究是自家人才会待自个儿好!” 这一次,她是万万不会再如王太后她所愿的,要知道王太后身边不仅有一个王蔓菁,如今更是有一个青萝。 小章氏却觉得这都是些小事,不足为据,“您这般担心做什么?就算是太后娘娘有自己的算计,难道还能算计过您?旁的不说,就算是太后娘娘赏的人身份不一般,可到底也是个宫女出身,又能高贵到哪儿去?这王侧妃娘娘身段模样都是出挑的,可如今在三皇子府里头还不是被张愿清压得死死的?” 如今这三皇子府里头张愿清可谓是一人独大,一个月三十日,三皇子恨不得有二十天歇在了她院子里,只可惜,她肚子里直到如今还是没个动静,药不知道吃了多少,太医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次,可依旧没有动静。 就算是这般,众人也都说怕是过不了几年她就要成为三皇子妃,日后的皇后娘娘了……如今三皇子妃已经是彻彻底底失了三皇子的心,说的病的连床都起不来了。 八皇子的心一点点变冷,接下来章皇后和小章氏都说了些什么,他已经不想再听,如今扭头就走了。 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之间再怎么盘算,再打什么主意,他一点都不在乎不计较! 娶不到心爱的人,娶谁又有什么关系了? 如今他脑海中翻来覆去的都是方才姨母说的话,林姝为了区区三万两银子逼死了自己的亲祖母? 他自然是不肯相信的。 哪怕众人都说林姝不好,他也不会相信,他相信林姝。 只是一想到他和这个人再也没了关系,他心里就止不住的难受…… 他一向都是个矜贵之人,从小到大自己想要的东西不过是多瞟上两眼,便会有人巴巴送到他跟前来。 从小到大,他接触到的闺阁女子都如章梦瑜一般端庄贤淑,整日只知道女红之类的东西,若是一辈子和这样的女子在一起,那该多无趣…… 其实早在林姝回门那日,他瞒着所有人偷偷溜出宫了,他站在信中侯府那棵大榕树背后,亲眼看着陆靖然扶着林姝的手下了马车。 那个时候林姝面上慢慢的都是娇俏,就好像一朵将要开未开的牡丹花似的,晃的他眼睛都睁不开了…… 237 送你一个通房丫鬟 237 送你一个通房丫鬟 那个时候八皇子便在心里告诫过自己,这个人和自己再也没有关系了,之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有了……以后他看到林姝的时候还得恭恭敬敬叫一声“表嫂”了。 表嫂? 这个称呼多么讽刺,当即他便已经下定了决心,再也不要去为这件事烦心。 可如今在听到林姝名字的时候,他心里还是很难受,那种撕心裂肺般的难受! 从小到大,他想得到的东西都太简单了,好像没有什么得不到的,如今却是将这门多年的难受和悲怆都补回来似的…… 八皇子慢慢的走回去,章皇后和小章氏压根不知道今日他来过。 小章氏陪着章皇后说了大半日的话这才回去,只是她刚回到了正院,便有丫鬟凑上前来了,“夫人,方才堂少爷过来了,说是找您了,已经在偏厅里等了有一会儿了,您要不要见见他?” 她口中的这位堂少爷便是一直依靠着章家为生的那对母子,不得不说那人的确是有几分出息的,要不然也不会被章阁老看重。 只是如今小章氏却是皱了皱眉头,“他来做什么?有什么事他该去章家才是,怎么寻找到我身上来了?” 她本就心里头不痛快了,这人简直是找骂! 任妈妈也冷脸对这那丫鬟呵斥道:“你们一个二个都是怎么做事的?堂少爷过来了直接打发都就是了,没看到夫人才从宫里头回来吗?” 这任妈妈和小章氏的关系不一般,这么多年跟在小章氏身边,是小章氏最为相信的人。 那丫鬟名叫飘雪,是除去飘絮之外小章氏身边最得宠的丫鬟了,如今她心头暗叫一声倒霉,若是她今日冒冒然将那堂少爷打发走了,若是夫人不高兴,又是一顿训斥。 反正不管怎么做,错的都是她们这些当下人的,如今更是小心翼翼道:“任妈妈,这话我不是没说,只是堂少爷却说他等着夫人回来,奴婢想怕他找夫人有什么要紧的事儿,也不敢将他打发走了!” 小章氏如今一只脚已经迈进屋子里去了,如今听到这话忍不住轻飘飘丢出一句话来了,“不过是个要饭的罢了,给他几颗米就蹬鼻子上脸来了?将他赶走!” 她想也不想就知道这人到底是为了何事而来,不过是为了金吾卫的空缺所来,怕是去了章家哥哥压根就不见他,实在是没有办法,这才求到了他跟前来了。 今日她已经和章皇后说好了,暂且就让那陆靖然进金吾卫,只怕就算是陆靖然进去了金吾卫,在里头捱不了三日就要被赶出来的,到了那个时候章皇后亦或者章阁老再四处走动走动,安排那人进去就是了。 权衡了一番,小章氏才道:“慢着,飘雪,你就与他说我刚从宫里头出来身子有些不舒服,若他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过几日再来!”事到如今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要不然这人怎么会尽心尽力替他们办事儿? 飘雪匆匆应了一声就下去了,生怕慢一步,这夫人或者任妈妈的训斥声又坡头盖帘砸了下来。 小章氏叫任妈妈给自己卸了面,将头上的发钗取下来之后,这才懒懒躺在贵妃榻上,任由着小丫鬟给自己捶腿,“……榕园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任妈妈摇摇头,轻声道:“方才奴婢一回来的时候就已经问过了,说是榕园内并没有什么动静,如今大太太还病着,身子并未大好,大爷陪着大太太用了早饭之后便出去了……不过今日榕园里倒是有个客人来了,听说是原先在大太太身边伺候的,大太太出嫁之前放出去了,今日专程过来看大太太的,说是肚子已经微微凸起来了,瞧着像是有了身孕。” 不是她喜欢说这些细碎的话,而是夫人之前曾说过,但凡是关于榕园里的事情,那都要事无巨细的禀告于她。 不过是个丫鬟罢了,小章氏还不至于将她放在眼里,“那就没有别的什么动静了?老祖宗可有过去过?” 任妈妈道:“老祖宗自从上次去过榕园之后,便再没有过去了。” 说着,她不免有些犹豫,“夫人,您要不要也去榕园那边瞧瞧,毕竟大太太也是您的儿媳妇……”更何况老祖宗都过去瞧过了,二夫人陈氏更是去过了好几次,若是夫人不过去,好像有些说不过去。 小章氏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之中带着几分凌厉,“这天底下还有这样的道理,当儿媳妇都不来给婆婆请安也就罢了,我这当婆婆的还得屁颠屁颠去她院子里看她?她嫁到宁国公府也有些日子了,来给我请过几次安?如今还蹬鼻子上脸了,干脆我管她叫婆婆算了。” 其实真怨不得林姝不来给小章氏请安,林姝是来过好几次的,有一次小章氏去了宫里头,有一次小章氏去白马书院看陆铭的,还有一次小章氏更是借口身子不舒服不想见林姝…… 任妈妈满肚子的话哽在喉头,却是不敢说。 这夫人永远学不会一句话,万事隐忍才能成大事!可知这话如今她也不敢说,“奴婢可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想的是您去榕园瞧瞧,又少不了一块肉,如今这样做还能逗逗老祖宗开心!自从那一日您瑜老祖宗闹翻了之后,老祖宗对您可有好脸色,您去请安的时候,她老人家不是身子骨不舒服,就算是在睡觉,就算是见了您,也是对您冷着一张脸,惹得您心里头也不痛快,国公爷心里也不高兴。” “您也知道老祖宗的脾气,您服了软认个错儿,这事儿也就过去了,老祖宗以后再也不会提了……” 这娇养长大的姑娘就是这个德性,只觉得天底下就为她独尊! 小章氏压根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她作为儿媳妇日给婆婆晨昏定省那理所应当的,至于老祖宗愿不愿意搭理她,那就不是她该操心的事情了,“老祖宗对着我没好脸色,我又何必去巴着她?反正我看她不顺眼已经这么多年了,再多看几年也无妨,她还能有几年活头?如今她看我只怕更是心里头一万个不顺眼,不过是彼此彼此罢了!” 说着,她更是吩咐道:“继续安排人盯着榕园那边的动静,若是有半点蛛丝马迹,一定要与我汇报一声!”特别是林姝! 这些日子八皇子实在是太过于安静了,安静的有些不像话,她怕八皇子和林姝在暗中有所联系,若真的如此,那就糟了。 任妈妈道:“夫人放心了……只是夫人,就算是奴婢派人去榕园那边盯着也不是个事儿,派出去的人只能在榕园外头盯着,这榕园被老祖宗和大爷防的像是铁桶似的,莫说是安插个人进去,只怕是飞进去一只苍蝇,这进去不到半个时辰就要被人拍死了!咱们得好好想个法子才是,就那样远远听着看着,能打听到什么动静?” 这话小张是不是没想过,几年前她就曾想过要安插人到榕园里,却并没有如愿,“妈妈可有什么好法子?” 任妈妈可是小章氏的文曲星智囊团,如今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轻声道:“夫人自然该安插人进去,这嫡母关心庶子长媳本就是应该的事情……” 可还未等她的话说完,就已经被小章氏挥手打断了,“可老祖宗那边却吩咐过了,叫我好好照顾铭哥儿,陆靖然那边的事情不准我插手,当年我一时生气,也就答应了,如今再差人过去岂不是出尔反尔?” 她是极为看重自己的名声的! 任妈妈嘴角的笑意更甚,“夫人呐,您还真是实心眼,您当年是答应过老祖宗不插手榕园的事情,可放眼京城内外,这哪家哪户小爷的身边没个姨娘,纵然是宁国公府规矩严明,但大太太如今病了不说,还有以后的小日子,谁来伺候大爷?大爷身边总不能说没个伺候床地的人罢?” 宁国公身边的确是没有姨娘,可通房丫鬟却还是有几个的,只要通房丫鬟伺候完主子之后服用避子汤,那就没有什么问题。 左不过是个东西罢了,不喜欢了直接打发出去配了小厮就是了,谁还会将个通房丫鬟放在眼里,那传出去可真是叫人笑掉大牙了。 小章氏眼睛一亮,“这话说的倒是有理,更何况,便是我想赏两个丫鬟给陆靖然当姨娘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当年老祖宗可是开过这个先例的!” 任妈妈知道她说的是陆靖然生母一事,这人可是小章氏心头的一根刺,连她都不敢随便插话了,只含笑站在一旁。 小章氏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可行,“对,就这样办,只是这人选……” 她不免有些犯难了,若送过去的人陆靖然瞧不上,依照着陆靖然的性子只怕是瞧都不会瞧一眼的,更莫说打听什么有用的消息了,过了几日若是染上风寒一命呜呼,更是极有可能的事情,“你觉得飘絮如何?人聪明模样也不错,若是送过去也晓得见机行事。” 238 亲人变成了仇人 238 亲人变成了仇人 “只怕是不行,这飘絮是您身边伺候的丫鬟,就冲着这一点,大爷就不会用她的。”任妈妈想了想,才道:“大爷不是在外头包养了个戏子,叫袁小衣吗?听说还是柳成园的台柱子,奴婢想不如夫人就给她一笔银子,收买她,估摸着大爷还买账一些!”纵然她是个下人,可打从心底里却还是瞧不起那些个戏子的,不过是卖笑卖艺罢了,给一笔银子,还能到宁国公府穿金戴银的,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顿时,小章氏眉里眼里都是笑意,“妈妈还真是有你的,这件事便交给你去做了!” 任妈妈的手段她是知道的,若是袁小衣不答应,有的是要袁小衣答应的法子。 此时榕园内的林姝对这件事确实一无所知,她还沉浸在素芳今日突然过来的的喜悦之中,如今更是笑眯眯瞧着坐在炕上的素芳,“……你说你也是的,如今都有了身孕怎么还来看我?若是将病气过到你身上,那怎么办?我听说这怀有身孕的人格外金贵,染上了风寒也不能吃药,就怕伤到了肚子里的孩子,若不是我太长时间没见到你了,太想你了,一定不会见你的!” 素芳不过刚出嫁了五六个月,如今这脸盘子就已经圆了一圈,眉里眼里都是淡淡的温柔,一看便是过的极好的。 如今她手更是轻轻搭在小腹上,含笑道:“奴婢想姑娘想的太厉害,特别是前些日子听到信中侯府的那些传言,想着信中侯府发生了那样的事,事情又和您有关系,更是愁得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就想着来看看您。” “若您今日不肯见路边,只怕奴婢回去又得日日夜夜惦记着,这样对肚子里的孩儿更加不好了。”当真是她嫁了人,过的好了,连话都多了起来。 其实她前几日专程去连家见了连氏一趟,如今她过得好,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连氏母女了,待她瞧过了连氏,见着连氏脸色不错,这才微微放心了些,特别是看到姑爷安排了护卫在连家附近,更是觉得开心。 这说明姑娘在姑爷心里头是十分重要的,要不然怎么会费这样的心思? 殊不知林姝看到她也觉得十分安心,素琴嫁得好那就最好了,“芸豆,你瞧瞧她这张嘴,嫁了人之后倒是能说会道起来了……” 一直在旁边拉着素琴不松手的芸豆只看着她傻乎乎笑着,至于林姝说了什么,都没听进去了。 林姝一瞧,可真是哭笑不得了,“好了好了,我都拉着素琴说了好半天话了,晓得你这小丫头有一肚子的话要和素琴说了,你们俩儿到房里头去说悄悄话罢……待会儿素琴回去的时候来告诉我一声就是了。” 她可是给素琴准备了一对镂空金镯子了,当初没有将这一对镯子当成陪嫁给素琴还不是怕她的夫婿不好,惦记上她的嫁妆了? 可如今一瞧,素琴手上戴着的那只银镯子她像是从来没看见过,想必是素琴的夫君新买的。 林姝只觉得十分开心,连带着精神都好了不少。 芸豆拉着素琴的手笑眯眯就下去了。 林姝只摇头道:“这个小没良心的……” 站在她身旁的珍珠却是脸色微动,她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之前她虽觉得太太虽好,可却没有像今日这般深刻过,只觉得太太待素琴和芸豆像是亲生姊妹一般…… 只是还未等她回过神来,外头的丫鬟便唤了一声“大爷”。 待陆靖然进来之后,珍珠便屈膝行礼之后退了出去。 大爷和太太在屋内的时候,素来不喜欢有旁人在场。 陆靖然一眼就瞧见了林姝面上的笑意,“怎么这么高兴?” 林姝笑了说起素琴来的事情,更是不忘问道:“今日怎么回来的这样早?”如今这才刚过了末时了。 “我想早些回来瞧瞧你,原本是想着你如今午睡刚起,谁知道你今中午压根就没有睡,要不要我要珍珠端一碗牛乳粥进来给你喝,你喝过了之后再睡一会儿?”自从林姝病了之后,陆靖然每日回来的都很早。 林姝摇摇头,苦着脸道:“我可是再也睡不着了,这几日每日都是吃药睡觉的,都养肥了一圈了,你可不知道我今儿可是睡到辰时末才醒了……” “一点都不肥,这样很好,以前你未免瘦了些!”陆靖然捏捏她的脸颊,正欲说话,外头的小丫鬟匆匆进来道:“大爷,半夏在外头找您了,说是信中侯府的二夫人又来了。” 半夏是外男,自然是进不了内院的。 陆靖然面上连丁点犹豫都没有,“不见。” 林姝道:“怎么?二伯母这段时间经常过来吗?” “这几天已经来过好几次了,还说要见你了。”陆靖然脸色淡淡,显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若我是她,可是没有脸过来了,既然如今你和信中侯府已经是半点关系都没有了,何必来寻你?” 林姝正色道:“到底是怎么了?” 方才素琴可是与她说了,这二房和五房已经分出去了单过了,而且前儿大伯母更是亲自过来了一趟,拿了三万两银子的银票,说是要将她手中的拮据销毁了,当时因为她还在,所以大大伯母并没有说很多话,她隐隐约约也知道二房如今过的并不好。 可就算是再怎么不好,也没有来找她的道理。 陆靖然素来不喜欢说这些闲话,只觉得这些议论是非的话都是那长舌妇说的,可既然林姝喜欢听,那他权当做陪着林姝聊天了,“二房如今乱的不像样子,信中侯府本就是没什么家底,二房被分出去之后只怕也没落得多少银子,只在城北买了一所三进的小院子的,我还听人说,二老爷还对人说原本他们石桥上了城南那一所五进的院子,可陈大人喜欢,他便让出去了,可谁都知道,这城南的地儿比城北的地儿不知道贵了多少,估摸着是二房没有银子找的托词。” “按理说二老爷分家之后,这豪爽滥花银子的毛病本还是改一改的,可谁知道他还去那古玩店里头赊东西,人家掌柜的拿着欠条去信中侯府,大伯母自然是不肯认的,那掌柜自然寻到了二夫人那边去了,二夫人一看到那欠条便是哭天抢地的,简直像个泼妇似的……只是这欠人银子,总不能说靠着赖账就能赖过去的,不知道二夫人最后与那掌柜的说了什么,掌柜的苦着脸走了。” 林姝微微一笑,“只怕是二夫人拿不出银子,所以这才想到了我罢?” 她想也不想就能知道二夫人要对她说什么,无非是抬出她和林倩一起长大的情分,再说二夫人原先对她有多么多么好了……她是不会见二夫人的。 “我猜想也是这般,所以才要半夏拒了她,可谁知道她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过来。”陆靖然轻轻摇头,人活了大半辈子最后落到这个境地,实在是凄惨,“更何况安东侯府那边如今也闹起来了……” 安东侯夫人打的是什么主意,众人心知肚明,可如今二夫人自顾不暇,哪里有心思去姜家帮安东侯府世子爷谋事了,如此一来,这安东侯夫人自然不肯答应,可她向来喜欢端着,却也不会将话摆在明面上说出来,只能变着法子去刁难林倩了。 殊不知这林倩被折腾成了什么样,堂堂一信中侯府的嫡出姑娘,这大厨房送来的饭菜没一道能下咽的。 至于小厨房? 想用可以,只是这菜钱米钱油钱都得自己掏银子,就算是有银子,也得看下头的人愿不愿意办事儿了。 至于那府里头的婆子说话更是叫一个难听,林倩训斥过她们两次,直说要将她们拉下去打板子,可这安东侯府里可不是她能说了算的,安东侯夫人不答应,谁敢打她们板子? 如此一来,这林倩在安东侯府地位如何,众人也都知晓了。 林倩急的是火烧眉毛,一封信接着一封信写给了二夫人,可二夫人只会叫她忍,说等着她熬出了头这日子自然就好过了。 林倩抱着这封信哭了一夜,只怕她还没等自己熬出头,就已经死在安东侯府里头了。 可谁知道到了第二日二夫人又送过来了一封信,林倩满怀信心拆开一看,却是二夫人找她要银子的。 银子,银子,又是银子! 当时林倩恨不得气的都要吐血了,当日她出嫁的时候二夫人为了打肿脸充胖子,给她置办的都是些花瓶瓷器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要不然这一百零八担嫁妆哪里装得满? 至于银子,不过是三四千两,她都已经给了二夫人了,如今难不成她还能去变卖嫁妆不成? 当即她便写了一封信,信里头只有只有一个意思,没银子! 这一对母女互相责怪,到了最后,已经是好些日子没有一封信了…… 林姝听到这话,却是忍不住叹息一声,“她们俩儿怎么闹成了这个模样?这还是亲母女了!” 239 想要安插一个棋子进来 239 想要安插一个棋子进来 陆靖然轻蔑笑了一声,“她们哪里算是母女,只是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罢了!” 说到底,林倩最爱的终究还是自己,若她心里真有着自己的生母,知道了二夫人有困难,定会二话不说将自己的嫁妆变卖出去的,毕竟这嫁妆当初也是二夫人七拼八凑给她凑出来,又有什么不能拿出来的?只怕林倩是舍不得银子罢! 想想也是,林倩在安东侯府的日子本就艰难,如是还没个银子傍身,这日子该如何过得下去? 林姝摇摇头,也只是长叹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日子她更是安心在卧床休养,日日吃药,这补品更像是流水似的送到她跟前来。 过了七八日,她的身子便痊愈了。 林姝痊愈之后的第一件事便径直去了荣寿堂去给太夫人请安,太夫人自然是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一通话。 等着她出了荣寿堂的院子门,这身后的珍珠和芸豆手上更是抱着满满的锦盒。 里头不是装着补品就是药材之类进步的东西。 林姝并没有直接回榕园,而是去了正院。 原本她还以为这一次也和平日一样压根就见不到小章氏,可谁知道任妈妈却迎了出来,“大太太的病好了?奴婢好些日子没瞧着您了,夫人也念叨了您好几回,大太太进来罢!” 之前林姝不知道来了多少次,小章氏明明在院子里却是避而不见,小章氏并非那种隐忍大度的人,做什么事情都喜欢由着心自己的性子来,如今怎么想着见自己了? 林姝便跟着任妈妈直接去了内间,小章氏此时正端坐在炕上喝茶,听见她请安的声音,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与往常一样从鼻孔里“嗯”了一声。 林姝一点也不怯,原先太夫人在世的时候,她经常去青松园给太夫人请安,太夫人对她差不多也是这般脸色,“给母亲请安了!之前就想着过来瞧瞧母亲给母亲问安,可奈何身子一直不好,怕将病气过给了母亲,还请母亲见谅!”就算是心里头不和,可面子上的功夫活总要过得去,她总不能在这种小事上落人话柄。 礼仪仁孝,若是缺了一样,那可都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小章氏这才抬眸看了她一眼,“你有心了。” 她们俩儿本都不属于那种当着自己厌恶人的面儿,还能做到没话找话。 更何况身为晚辈的林姝纵然是想和小章氏说话,可也得知道小章氏到底喜欢些什么才是,如今她也不知道投其所好,再加上小章氏脾气素来阴晴不定,她也不敢乱说话了。 还是任妈妈轻轻咳嗽了一声,对着小章氏使了个眼色。 小章氏不是不明白。 前几日任妈妈去了柳成园,亲自见了袁小衣,可这话还没说完,袁小衣就知道不愿意,任妈妈可是苦头婆心啊,直说袁小衣就算是当了陆靖然身边的通房,那也不是一般的通房,有夫人在,定会在那避子汤上做手脚的,到时候等着袁小衣有了孩子,老祖宗就算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会将她抬为姨娘的。 可不管任妈妈怎么说,袁小衣都不答应。 任妈妈只能暂且将这件事放一放,打算从林姝和老祖宗这边下手了,至于袁小衣那边,任妈妈只能去想别的办法了…… 权衡了利弊,小章氏这才缓缓开口,“听闻你病了,我也十分担心,也曾打算去榕园里瞧瞧你的,可想着老祖宗放出话来,要你安生养病,莫要操持,更不准人去打扰,我这才作罢!” 得,这话说的可真叫一个漂亮! 老祖宗原话的意思是不准二夫人陈氏过去叨扰,毕竟二夫人陈氏素来话多,一日恨不得去榕园三趟,饶是这般,还嫌不够多……老祖宗这才说出那样的话来。 林姝笑了笑,“多谢母亲记挂……” “这本是我应该做的!”其实今日就算是林姝不来,小章氏原本也打算去榕园看一看林姝的,有些话昨晚上她恨不得想了一宿,翻来覆去的恨不得在肚子里嚼烂了,“靖然虽不是我所生,可到底也是宁国公府的长子,我这个当母亲的自然是记挂他,你是靖然媳妇,我记挂你也是应该做的。” “瞧着靖然如今已经成家,老祖宗更是安排了靖然去金吾卫,只怕等着下个月便要去金吾卫任职了,按理说瞧着你们过得好,我这个当母亲的也就安心了……只是,有些话老祖宗不好提,我这个当母亲的却是不能不提的!” 反常即为妖! 林姝只觉得今日的小章氏很是不对劲,可如今也只能小心翼翼应付着了,“母亲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了,纵然是我蠢笨不堪,有些事情不知道该如何做,可好歹也能将母亲的话捎给大爷,就算是大爷拿不准主意,也能去祖母跟前讨教一二了。” 小章氏眼皮子跳了跳,这林氏的确是不简单,怪不得能将八皇子迷得晕晕乎乎,如今连这话都说的滴水不漏,竟然还敢抬出老祖宗来压她。 怎么,当她会怕了老祖宗不成,“原本你们新婚燕尔,这些话我是不该提的,可如今你大病初愈,只怕是伺候不了靖然,再加上每个月还有小日子,靖然身边哪里能没个贴心侍奉的丫鬟?” 说着,她端起茶蛊小呷了一口茶,才缓缓道:“这些话原本是你出嫁之前你母亲教导你的,不该我说,可我也知道你身边那几个丫鬟,按道理榕园中本就该有四个大丫鬟的,如今只有珍珠和芸豆两个,还差两个了……这芸豆年纪太小,模样也不出挑,珍珠也是寡妇,这样的人怎么能在靖然身边伺候?” 林姝可算是听明白了,小章氏这是在给陆靖然找通房丫鬟了! 她真是哭笑不得,原先她还觉得小章氏聪明,手段有几分高明,可如今见了,也不过如此。 顿时,她面上只露出几分胆怯来,“母亲,您说的是……只是这件事我也拿不准主意,通房丫鬟的事情总是要大爷点头才是,大爷那性子您也不是不清楚,若是他不点头,到时候这丫鬟送到榕园里头去了,只怕也是遭罪……” 受宠的通房丫鬟,这丫鬟婆子都得敬着她几分,可若是不受宠的通房丫鬟,恨不得那粗使婆子都能上来践踏几脚,巴不得能在主母跟前多露露脸了。 当真是个狡猾的! 小章氏面色不变,“若我能与靖然说的通,如何会来找你?我与靖然之间有些误会,不管是老祖宗也好,还是靖然也罢,总觉得我会害他……我是靖然的母亲,怎么会害他?” “更何况,我也不是要平白无故塞一个人到榕园里头,那人本就是靖然养在外头的,若是流落在外头也是不好,我看不如接回来的好,到时候看是留在靖然身边当姨娘还是通房丫鬟,就看你如何打算了,我这个当嫡母的也不好插手你们房里头的事了……” 这还叫不插手?那到底什么样儿才算是插手了? 林姝面上露出几分迟疑来。 她压根就不可能答应。 任妈妈只当小章氏这是说动了林姝几分,含笑劝道:“大太太,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这男人素来都喜欢贤良淑德的女子,大爷如今将袁姑娘养在外头,估摸着也是看在您才嫁进宁国公府不久,如今冒冒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怕是有些不妥,若是大太太亲自开这个口,不管是老祖宗,还是大爷,想必心里都会念着您的好的……与其说等大爷亲自将这个人迎进来,不如您当个好人了!” “这……”林姝面上更加迟疑了,心中却是愈发瞧不上这对主仆了。 小章氏不是个聪明的,这任妈妈也不算很精明,当年在成安侯府,她见到的那个婆子就是任妈妈……若这两人聪明,怎么会有任妈妈亲自哄骗了陆靖然去,将陆靖然推下水了? 她想了好一会儿,这才道:“母亲,这件事我回去得好好想一想,不管是您还是任妈妈说的话,这道理我都明白,只是我和大爷成亲不久,要我亲自迎了别的姑娘进门,只怕我……” “我怎么会不明白?”小章氏点点头,眼中倒是有了几分喜色,这件事只要林姝一点头,那便是大功告成了,“这件事你暂且回去想一想,看看是不是这个理儿……只是这件事,暂且别告诉靖然的好,若是他那个脾气晓得了,只怕又是不得了……” 林姝自然是说好,可等着傍晚陆靖然一回来,便将整件事和盘托出了,“……说起来这样我还稍微安心一些,之前小章氏什么动作都没有,我反倒是觉得心里惴惴不安,如今她出招了,咱们才知道怎么应对!” 如今她想看的是陆靖然的态度,陆靖然说他和袁小衣没有关系,她自然是相信,可袁小衣那边了?她不相信小章氏会没派出人去找袁小衣…… 陆靖然点点头,道:“今日袁小衣捎给我一封信,信中也说起了这件事,说任妈妈去找她了,开出的条件十分吸引人,可她却拒绝了,要不然小章氏也不会去找你了。” 240 给你赔个不是 240 给你赔个不是 纵然袁小衣在信中只有寥寥几笔,可陆靖然也能想到小章氏的那副嘴脸。 小章氏的手段向来不大上不得台面,如今更是逼到了袁小衣那边,任妈妈更是放出话来,若是袁小衣不肯到宁国公府来,就闹着要柳成园做不成生意。 看看,这小章氏的手段哪里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简直活脱脱一泼妇! 林姝没有说话,她不知道陆靖然和袁小衣之间的关系,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乐。 陆靖然轻声道:“你放心,我和袁小衣之间是清清白白的,袁小衣的身世也并非像你想的那般简单,我和他之间有共同的敌人,如今是一条船上的人,她自然是不会答应小章氏的条件……” 可如今她和袁小衣压根不知道那背后的敌人到底是谁,总得顺藤摸瓜查下去才是! 林姝点点头,“你只管放心就是了,若是小章氏再来找我,我只管搪塞过去,大不了到时候在她跟前装晕倒或者不小心在祖母跟前透出几分意思来,到时候她定然不敢逼迫我了。” 她相信,只要将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小章氏一定不会不顾及。 只是这样一来,陆靖然的名声也就不好听了…… 如今陆靖然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拍拍她的手,轻声道:“你想怎样做只管去做就是了,反正如今我的名声都已经这样了,也不在乎什么了,我压根就不会管旁人怎么看。” 顿了顿,她又道:“只要你不嫌弃我就成!” 林姝笑的眉眼弯弯,“我自然是不会嫌弃你的,若是我嫌弃你,怎么会愿意嫁给你?” 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陆靖然捏了捏她的小脸,“之前好不容易养起来了一些肉,如今怎么又瘦了?得多吃一些才是!” 他是练武之人,这手劲儿自然是很大,便是如今觉得轻手轻脚的,可还是列疼了林姝。 林姝却打他,说是打,其实不过是小夫妻之间的玩闹罢了,“你捏疼我了……” “那要不要夫君给你赔个不是?”陆靖然朝着林姝凑近了些。 林姝朝后头躲了躲,“你想要怎么赔不是?是要送我什么好东西?” 陆靖然道:“你那儿什么好东西没有?可是又惦记上什么好东西了,与夫君说,夫君定给寻来……” 她忍不住惊呼一声。 外头候着的小丫鬟忙道:“太太,您怎么了?” 说着,外头还想起了那仓促的脚步声,听着那脚步声就要闯到了内室,林姝更是吓得去推陆靖然。 陆靖然嘴角含笑,扬声道:“莫要进来!” 可饶是这般,还是迟了,那小丫鬟一进来就看到大爷压在大太太身上,当即面色一红,慌忙就退了出去…… 林姝气的拿拳头去捶他。 陆靖然也不恼,反倒是俯下身来去吻她的眉心,低声道:“反正都已经看到了,怕什么?她看到了也好,这样就能守在门口,不要旁人闯进来了……” …… 林姝一瞧,外头的天色已经是彻彻底底黑了下来,平日里这个时候他们都已经用过晚饭了,今儿不管是珍珠还是芸豆压根都没有进来过…… 想及此,林姝的面色愈发红了。 等着珍珠带着人上来摆饭的时候,她压根不敢拿眼睛去看珍珠,甚至连上菜的小丫鬟都不敢看……她只觉得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和陆靖然白日宣淫,更想着以后莫要这样子。 陆靖然却是觉得这滋味好得很。 到了第二日,小章氏自然更是又忙不迭的催促起林姝来了,可林姝早在昨夜就已经依偎在陆靖然怀中商量好了对应之策。 今日小章氏不过是刚说了两句,这话不过是刚冒了个头。 林姝就狠狠掐了把自己的手心,顿时那眼眶就红了,“母亲,我,我……” 这下子小章氏和任妈妈可是傻了眼,昨儿不是还好好的吗? 可不管小章氏和任妈妈怎么劝怎么说,林姝都不肯松手,小章氏和任妈妈越说,林姝哭的就越厉害。 殊不知她帕子上是抹了有特殊的香料的,刺鼻的很,她凑近闻一闻,这眼泪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哪里还怕哭不出来? 这下子小章氏和任妈妈倒是面面相觑了,眼中满满的都是不解和无可奈何,这林姝不同意,她们难道还能拿了刀架到林姝脖子上不成? 等着任妈妈送走了林姝,小章氏却是气得将内室能摔的东西摔得粉碎。 小章氏屋内的东西没有一件不是宝贝,特别是那一套汝窑雕花缠枝茶盅,更是价值连城。 任妈妈回来了看到了满地狼藉都觉得心疼,如今也只能轻声道:“夫人莫要生气,为了区区一个大太太,就值得您这般生气了?这办法总是有的,大太太那边行不通,不是还有袁小衣在吗?只要是人,总归是有弱点的,这大爷和大太太有老祖宗的庇佑,咱们动不了,这是袁小衣过一个戏子罢了,难不成咱们还动不得了?” 小章氏这才觉得心里稍微好受了些。 到了最后,林姝还是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老祖宗,老祖宗年纪比较大了,一生坎坷,也就如今过了几年好日子,她可不想要老祖宗因为这样的事情烦心。 更何况,老祖宗和小章氏如今的关系不算好,就算是有宁国公在其中调和,也就说不上几句话,若这件事再爆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小章氏那边暂时也没有动静了,林姝自然是不会以为小章氏轻易算了的,可也不至于让她整日将这件事挂在心上。 如今她的心思都落在了淮阴伯府上头了,过几日就是淮阴伯府太夫人的生辰,这淮阴伯府如今虽有些没落了,可到底也是一伯府,再加上淮阴伯府太夫人与人为善,淮阴伯府的老太爷先前更是出了名的善交际,讲义气,不仅与朝中大臣关系都十分要好,甚至与皇亲国戚都有交情。 更何况淮阴伯府太夫人素来低调,淮阴伯府甚少宴客,如今这淮阴伯府太夫人寿辰依照淮阴伯的意思是要大肆操办了,据说这京城权贵几乎要来泰半。 林姝可不想丢了自家姐姐的颜面,更是绞尽脑汁想那日送什么给淮阴伯府太夫人当做贺礼。 只是她脑袋都想破了却还是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这普通的东西拿不出手,若是太贵重的东西又会将旁人的寿礼给比了下去……最后还是陆靖然给她请了一尊和田玉的佛祖。 到了淮阴伯府太夫人寿辰那一日,林姝带着那一尊和田玉的佛祖就过去了,果然惹得淮阴伯府太夫人十分喜欢,只说要摆到内室去摆着。 众人看到了林姝,明面上不敢说什么,可等着林姝一走却是议论纷纷起来了。 还是陆随秀站了出来解围,“姝姐儿你随我一起来罢,嫂嫂还在花厅那边等着你了。” 林姝跟在陆随秀身后出去了,可这眉头却是微微蹙了起来。 今日诸位夫人太太来到了淮阴伯府最开始自然是要来正厅给太夫人祝寿,按理说陆随秀一个庶出姑娘该在花厅,在正厅的应该是林慧才是…… 241 悲伤是可以比较的 241 悲伤是可以比较的 纵然众人都说淮阴伯府里头人人都极为亲和,可待人亲和与有没有规矩却是两码事,这陆随秀只是个庶出姑娘了,一般人家,像今日这般重要的场合,庶出姑娘压根都是不准露面的。 更何况,正厅里都是那些老夫人太夫人呆的地方,就算是夫人太太们携着姑娘们过来了,也得先去了正厅给淮阴伯府太夫人贺寿,这才再去花厅那边的,陆随秀怎么能呆在这儿? 林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陆随秀却刚好转身过来,含笑道:“嫂嫂前几日就与我说了就等着大太太喜欢吃桃子,前几日更是要母亲从福建那边买了小半筐子桃子来,嫂嫂平日里那般馋嘴的一个人,竟然还不舍得吃,直说要留给大太太来迟了。” “当时哥哥还打趣他,只说大太太在宁国公府什么好东西吃不到,就差这几个桃子了?但嫂嫂却还板着脸说,宁国公府的桃子和她留给大太太的桃子不一样了!” 说着,她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嫂嫂确实是个很好的人,自个儿舍不得吃这些桃子,却还派人送了两个给我了。” 就连林姝都忍不住笑起来了,“她啊,从小到大就像是馋虫似的,原先大伯母还说她怕是上辈子定生在贫困人家,所以这辈子才这般贪吃了……” 其实她并不是很喜欢吃桃子,只是当年有一次初夏的时候信中侯府里头刚得了些大半筐子葡萄还有几只桃子,林慧怕麻烦,只顾着埋头吃葡萄,大半筐子葡萄都快吃完了,这才想起来问她要不要吃几颗葡萄。 当时她瞧着林慧喜欢吃桃子,没想到随口的一句话,林慧倒是记得了。 陆随秀也跟着笑起来,笑容恬淡,瞧着倒是十分舒服。 说实话她的模样并不算出挑,可身上却是带着一股淡然的气质,叫人忍不住莫名相信她起来了。 林姝忍不住怀疑自己起来了。 等着林姝去了花厅,果然见着林慧正捧着一小碟子在吃杏仁了,嘴里头塞得满满的,一瞧见她忙道:“姝姐儿,你可算是来了,你要不要吃杏仁?这可是椒盐的,京里新出来的!” 殊不知这椒盐杏仁刚出来的时候,宁国公府便已经采买了不少。 林姝摆摆手,含笑道:“最近天气有些热了,我怕上火,就不吃了,你多吃些吧!” 林慧点点头,“那我可吃了,你待会儿可莫要后悔!”她倒是和小时候还一个样子,有了好吃的便什么都顾不上了。 陆随秀也站在一旁笑了起来,轻声道:“嫂嫂,你就在这儿陪着大太太说说话罢,我就先出去招待客人了。” 因为林姝本就是近亲,今儿来的又是特别早,如今这花厅之中除了她们俩儿,倒是没有旁人了。 林慧自然是拉着她的手说个不停,“……你可不知道这几日我婆婆要过生辰,我可是忙死了,恨不得忙得都要打转儿了,还好有秀姐儿帮我,要不然我可不知道怎么办了!” 说着,她更是扬声道:“特别是一想到要与那些太夫人老夫人老太太打交道,我就头都大了,你知道我素来是最怕那些板着脸的老太太了,一瞧见她们,我就会想起祖母……而且她们有些时候问的话,我压根就不知道怎么答,若说说错了一句话,只怕又要沦为众人的笑柄了。” 她这么一说,林姝愈发觉得自己方才是太过于多心了,自己嫁到宁国公府之后只想着怎么处处提防小章氏,居然还防备起陆随秀来了,“三姐姐你说你啊,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原先你在信中侯府的时候,有大伯母护着你,如今嫁了人,又有淮阴伯府太夫人护着你,只怕这一辈子都长不大了……” 其实她倒是觉得林慧一辈子这样子也挺好的,起码说明有人护着宠着。 林慧又塞了一把杏仁,这才道:“我这样不好吗?” 说着,她更是忍不住嘀咕道:“更何况你难道就没人宠着了?怎么,今儿怕又是你们家那位大爷陪着你一道过来的罢!得了得了,既然这般那我可不敢说你了,若说说重了,你又掉起眼泪来,只怕我那位妹夫可是要找我算账的!” “好啊,你又打趣我!”林姝说着,就要去挠林慧的痒痒,顿时,两人便笑成了一团。 到了最后还是林姝先停手了,“……我倒是觉得无所谓,若是待会儿你的发髻乱了,只怕那些个太夫人老太太又得挑你的刺儿了。” 林慧一听这话,忙严肃起来,可也不忘又吃了几颗杏仁,这才多长时间,她面前的那个小碟子已经空了。 香穗只摇着头又下去装杏仁了。 林慧却像是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儿似的,“对了,前几日我也差人送信去了安东侯府,也不知道二姐姐今日会不会过来了……”这林倩已经许久没有在众人跟前露面了,就连先前林姝回门的时候她都没有回去了。 说着,林慧更是叹了口气,“没想到二婶婶和二姐姐会闹到那个样子……不过听说安东侯夫人已经将那汪姨娘的事情压了下去,说是赔了一百两银子,那汪家便没有再闹腾了。” “哼,我就知道那安东侯府里头没什么好东西,特别是安东侯夫人,只怕是她如今见着姜家和二伯父已经是帮不上二姐夫了,想着二姐姐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这才将这件事压下来,我看啊她也是一点好都没有讨到,纵然二姐姐的名声不好听了,难道二姐姐就不是他安东侯府的世子夫人了?” 言语之中满满的都是鄙夷,好像已经忘了之前她和林倩曾闹过不快似的。 林姝却并没有十分担心,“二姐姐那个人你就放心罢,纵然如今她没有本事和安东侯夫人抗衡,可依照着她的本事想要自保也不是什么难事,若安东侯夫人还想要拿捏她,只怕二姐姐闹起来,谁都讨不到好……”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她们刚说了没几句话,外头就传来了小丫鬟的通传声,“夫人,安东侯府世子夫人已经过来了!” 林姝与林慧不约而同站起身来,抬头看去,这来者不是林倩还能是谁? 只是如今的林倩哪里还有当初的影子?原先的林倩本就生得瘦弱,颇有一股弱柳扶风之势,可如今瘦得却只剩下一把骨头了,好像一阵风吹来,她就像是要倒了似的,那颧骨更是高高凸了起来,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像是病了一般。 林慧扬起了一抹笑容来,“二姐姐你可算是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林倩笑了笑,可这笑容之中却是有几分牵强了,“你给我下帖子了,我怎么会不过来?” 如今她经历过颓然已经重新振作起来,甚至开始为自己筹划起来。 太夫人已经死了,母亲和她闹得势同水火,这姜家视她们母女为烫手的山芋,只怕是她去了姜家,这姜家众人对她都没什么好脸色,如今她还有什么可以依靠的?若还不同这些姊姊妹妹打好交道,只怕是连半点依靠都没有了。 原本她还以为自己是一干姊妹之中嫁的最好的,可如今看来,她却是嫁的最差的……不,不对,还有林怜了。 一想到林怜,她这心头才觉得微微舒坦了些,“咦?方才我过来的时候正看到大姐姐过来了,怎么就没看到怜姐儿了?” 有林怜在,她才不是那最惨的可怜人。 林慧低声道:“我也不知道,我前几日也送了帖子过去了,也不知道怜姐儿怎么就没过来了。” “呵,若我是她只怕也没脸出来的,如今这成安侯府世子夫人都嫁进门那么久了,可半点都没有将怜姐儿抬进去的意思都没有,只怕是想要赖账了罢!”林倩脸上满满的都是讥诮,显然她是很喜欢这个话题的,如今更道:“对了慧姐儿,里那位新嫂嫂长得如今?说起来大堂嫂也是成安侯府世子爷的表姐了,按理说你应该见过那成安侯府的世子夫人了,是不是很厉害?”若是个贤良淑德的,只怕早就提出要将林怜接到成安侯府去了。 偏偏林慧也是个没城府的,如今知道什么,倒是一股脑的都道了出来,“瞧着倒是个贤良淑德的,可我姐姐却说这陈家的姑娘没一个简单,还说怜姐儿以后吃苦的时候还在后头了。” 说着她想了想才道:“我姐姐还说,这怜姐儿既已经是成安侯府世子爷的人了,那不管于情于理她都是要嫁到成安侯府去的,只是早晚的问题……只怕如今成安侯府世子夫人在给怜姐儿立规矩了。” 她只觉得林怜真惨,与人当妾也就罢了,这还没进门,那陈家二姑娘就要给她好看! 顿时,林倩面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了,“谁说不是了?啧啧,真是可怜……对了,方才我从正厅过来的时候听到了一有趣的消息,你们猜猜是什么?” 242 未来的八皇子妃 242 未来的八皇子妃 一听到说有有趣的消息,最感兴趣的自然是林慧了,她忙道:“二姐姐到底是什么消息?” 林姝倒是一点都不好奇,想想就能知道,既然能够在安东侯府太夫人的宴会上散播出来的消息,那十有八九都是好消息了,更何况消息已经传播开了,只怕没多久,众人都会晓得。 林倩卖了一会儿关子,见有人捧场,只道:“方才我去给安东侯府太夫人贺寿,恰巧见着张愿清派了丫鬟前来给太夫人贺寿,更说张愿清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了,说自个儿不方便过来了。” “哼,不过来便不过来,生怕别人不晓得她怀有了身孕似的!大半个月之前这周家夫人办了赏花宴,她还不是出来了,如今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有三个月,按理说胎位该是稳固了,怎么还过来不成了?我看十有八九就是拿乔!” 她这话的怨气未免太重了一些,如今更是愤愤不平道:“不就是怀有身孕了吗?好像谁怀不上似的,我看啊,她就是想要显摆显摆她在三皇子府里头有多得宠爱!” 她与张愿清不合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如今她这般落魄,张愿清却是风头正盛,她哪里受得了? 算算日子,张愿清嫁给三皇子也没多少日子,如今就已经怀有身孕了,反观是林倩,这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药也吃了不少,大夫也瞧了不少…… 林慧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她本身就像个小孩儿似的,如果身边多了个小娃娃让她照顾,她还着急了,“没想到张侧妃娘娘这么快就怀有身孕,说起来,这王侧妃娘娘还是和她一同嫁进三皇子府了,如今好像再也没听到王侧妃娘娘的消息,像是销声匿迹了一般!” 她如今也觉得张愿清不是什么好人,如今谈论张愿清来,就像是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了。 林姝笑道:“这是自然,如今三皇子怕是夜夜都歇在张侧妃娘娘的房里头,算算日子她嫁到三皇子妃也有大几个月了,如今怀有身孕倒是一点都不奇怪。” 只是张愿清如今未免太张狂了一些,要知道原先张愿清是多低调的一个人,明明颇有才华,却一直眼睁睁将“京中才女”的名号让给林倩,等着自己有了胜算之后这才一举成名。 可如今张愿清也有显摆的本事,前几日众人还在说了,说是张阁老已经到了福建,张阁老去福建名义上是去协助瑞王铲除倭寇,可实际上众人心里都清楚着了,张阁老怕是去暗中调查瑞王拥兵自重、贪污军饷的证据。 说是皇上每年拨到福建那边的银子好几十万了,可瑞王还整日叫嚷着没银子没银子! 在福建这种地方,山高水远的,贪些银子本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儿,这么些年皇上也是睁一只眼闭只眼,可瑞王贪的未免太多了一些,要知道前任福建将军在任的时候,皇上每年拨去二十万两银子便够了,可到了瑞王这儿,每年三十万两银子还不够,这银子都到哪去了。 朝堂上的诸位大臣虽心知肚明,可敢说实话的却是没几个,要知道先皇在世的时候就曾夸过瑞王“骁勇善战,忠君爱国”,若说瑞王贪墨,岂不是打先皇的脸?更何况这瑞王还是皇上的堂弟了,谁知道皇上心里头又是怎么想的?这王太后又素来疼爱瑞王兄妹两人,这种皇家的事儿还是少搀和的好…… 关于朝堂上的纷争,林姝几个也不过只知道些皮毛罢了,再怎么议论也议论不出什么来。 更何况过了没多久,便有夫人太太陆陆续续到花厅来了。 林慧便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那些夫人太太,在场的大多都是熟悉的面孔,便偶尔有几个新鲜面孔,这介绍一二,七弯八拐的便能和自个儿认识的扯上关系,京中勋贵世家之间的关系向来是错综复杂,这个是那个的亲戚,扯来扯去总是能扯上关系的。 这众人的话题自然是围绕张愿清来了,直说张愿清命好,其中一个太太的丈夫是太医院的院判,如今更是摇头道:“……只怕这三皇子妃也没多少日子了,前几日我们家老爷还去了三皇子府里头给三皇子妃把脉,说是三皇子妃的脉象虚无缥缈也就罢了,身边的丫鬟婆子照顾也是不尽心尽力,又整日惦记着小郡主,唉……” 众人自然是跟着一阵唏嘘,在场的都是正儿八经的当家主母,就算是三皇子妃身份不显,可到底是正妻,张愿清就算是出身名门,可到也是一侧妃,说白了就是妾,她们对妾侍向来是没什么好感的。 顿时众人免不得又排揎起张愿清来了。 林姝听到这话只觉得有些头疼,若张愿清这个时候在这,只怕众人定会换了一副嘴脸的,她想了想,只对着正在招呼丫鬟们上茶果的林慧说想出去转一转。 只是林姝刚朝着花园子方向走了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了轻唤身,“表嫂请留步。” 林姝转头一看,瞧见自己身后那姑娘面目清秀,模样端庄温婉贤淑,只是她好像之前从未见过似的。 她扭头看了看四周,这儿的的确确就是自己一人。 那姑娘嘴角微微翘起,朝着她走进了几步这才福了福身子,“表嫂怕是不知道我是谁罢?我是章阁老的小女儿,闺名梦瑜!之前您和靖表哥成亲的时候我因为染上了风寒,所以这才没有过去了。” 林姝若还不知道她是谁,那可真是糊涂了! 这段时间章梦瑜的名字在京中提起的频率很高,只是她从没见过罢了。 章家的规矩严明,姑娘更是讲究闺名和闺誉,族里头更是设了闺学,章家的姑娘平日里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整日在家读《女戒》……当时林姝听到这话的时候还嗤笑了一声,可见这话也不算真的,若章家的姑娘真的这般好,那章皇后和小章氏怎么还是那个德行? 可见这些话,只是说给外人听的。 只是这章梦瑜如今已经和八皇子订了亲,按理说该是在家中筹备嫁妆的,怎么就出来了? 林姝冲这她微微点头,“没想到是瑜姐儿,之前我经常听母亲还有宁国公府的婆子说起你,说你温婉贤淑,乃是大家闺秀之典范,如今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都说侄女像姑,她身上倒是没有章皇后和小章氏的那股子傲气。 如今章梦瑜更是低头莞尔一笑,轻声道:“表嫂谬赞了!” 说着,她这才抬头道:“表嫂可是要去花园那边?正好我也要过去,要不咱们一起过去罢?” 态度十分谦逊。 林姝点点头,两人朝着前头走了一段路,谈论的话题无非就是小章氏了,在章梦瑜口中,小章氏却是以不折不扣的好姑姑。 这话,林姝自然就有些插不上了。 好在章梦瑜也有所察觉,转而又将话题给岔开了,“……按理说今日我本不该出来的,可我小时候身子不好,母亲便时常带着我去大佛寺上香,那个时候经常看到淮阴伯府太夫人,一来二去的便与安东侯府太夫人有几分交情,小时候我一个月里差不多有半个月里都是病着,太医和名医不知道看了多少,后来,淮阴伯府太夫人见着我十分可怜,更是为我抄写了九遍《阿弥陀经》供奉到了大佛寺,就冲着这份渊源,今日淮阴伯太夫人过寿,我就该来的。” 林姝听到这话不由觉得惊愕,原先她一直觉得淮阴伯府太夫人与世无争,怎么会和章家扯上关系? 可转而一想,这淮阴伯府太夫人心地善良,有如此善举并不奇怪,“说起来表妹若是今日不来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了,听说这《阿弥陀经》誊写一遍就要耗费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了!” 说着,她更是笑了笑,“我是说怎么之前一直没有见过表妹了,原来是表妹身子不大好,如今瞧着表妹面色红润,想必是并无大碍!” 章梦瑜也跟着点点头,“我这身子虽说未大好,可如今细细养着也算是好的差不多了,可到了初春时节还是不敢冒冒然出来走动的,若是衣裳穿少了,或者风大些了,只怕回去就又得咳嗽了,到时候身边的妈妈见了又得着急了。” 两人说来说去无非说的都是些闲话罢了,可林姝对她的印象倒是不错,有些人是讲究眼缘的,若章梦瑜不是章家的姑娘,说不准她还能和章梦瑜成为朋友了…… 林姝一扭头,却见着章梦瑜有些欲言又止了。 方才她已经瞧见了章梦瑜有好几次这般动作了。 如今林姝也不说话,等着她来说,可一直到了两人再次返回花厅,章梦瑜还是没有开口。 如今已经是到了用午饭的时候,花厅内摆了三四桌,众人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 林慧更是在林嘉的催促之下站了出来,扬声道:“诸位吃好喝好,莫要同我客气,待会儿吃完了饭,咱们就去听戏,今儿请的可是梨花班的戏班子了!” 243 谁待林姝是真的好 243 谁待林姝是真的好 顿时,众人的目光就变得有些微妙了。 但凡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设宴寻常都是请了柳成园来,梨花班这个戏班子在京中虽也算是有些名望,可比柳成园差的却不是一星半点,这淮阴伯府怎么就请了梨花班来了? 就连林嘉都忍不住朝着自个儿妹妹使眼色,这是什么场合,她怎么又犯起糊涂来了? 为了区区一个林姝,竟然惹得淮阴伯府丢了面子,都嫁人了,怎么还是一点心眼都没有? 她只想着待会儿要好好骂她一顿。 顿时林姝就明白了林慧的意思,林慧是晓得京中那些传言的,定是怕请来了柳成园,自己看到了袁小衣会不高兴,怕自己见到了袁小衣会尴尬…… 她忍不住朝林慧投去感激的目光,可林慧仰着脖子,像是什么这本就是她该做的事儿。 在这在场的人都是人精,略一思忖,就想清楚了其中的关键之处了。 淮阴伯夫人是宁国公府大太太的堂姐,那袁小衣是宁国公府大爷养着的外室,两人同处一室,宁国公府大太太岂不是会尴尬? 顿时,在场的人忍不住又多了几分怀疑,想必这宁国公府大爷陆靖然包养戏子袁小衣一事是真的了,这宁国公府大太太可真是可怜,宁国公府大爷纨绔不堪也就罢了,这才成亲几日,就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可在场的夫人太太不是人人都是消息灵通的,还有几个混沌的忍不住问道:“呀,淮阴伯夫人,今儿怎么没有请柳成园的戏班子来?我可是听说这柳成园里头的袁小衣戏唱的那叫一个好!” 有人面上就露出几分玩味的笑容来了。 还有些好事之人扬声道:“今儿请柳成园的戏班子过来怕是不大合适罢?” 方才那人面上满满的都是不解,“怎么就不合适……” 渐渐地,这众人说话的声音就小了下去,看向林姝的目光中更是多了几分同情。 林姝却不觉得有什么,做人若真的时时刻刻都要顾及着旁人的目光,那未免太累了。 既然陆靖然和她说,自己和袁小衣之间没什么,那就定然是没什么的,若是她连自己的丈夫都不相信,还能去相信谁了? 她虽不觉得委屈,可林慧却替她觉得委屈,还有芸豆,如今站在林姝身边气的眼眶都红了,却不敢叫眼泪掉下来。 林慧也是憋着一肚子的火气,等着傍晚一群人用过了晚饭,林慧特地还将林姝送到了二门门口,忍不住叮嘱道:“……如今你和陆靖然正是新婚燕尔的时候,如今还抓不住他的心,以后可该怎么办呢?叫我说你得多花些心思在那袁小衣身上,不能让她到宁国公府里头去,这宁国公府里头乱的很,你的日子本就不大好过,若是再多一个袁小衣,你该怎么办?” “那袁小衣是个戏子,听说几岁的时候就被卖到戏班子里头去了,她从小在那样的地方长大,心眼能不多?更何况她那样的人素来喜欢扮可怜,只怕掉两滴眼泪就能将陆靖然迷得是七荤八素了!你虽是个聪明的,可我还是放心不下……” 她絮絮叨叨说了很久,第一次有了当姐姐的样子,林姝在旁边听了却是哭笑不得。 就连陆靖然到二门处接林姝的时候,她还拉着林姝的手说个不停,等着陆靖然凑近了,她这才没说话了。 她是当姐姐的,巴望着林姝过得好,只想要林姝多生个心眼,可不想他们夫妻因为这件事吵架。 陆靖然自然冲她叫了一声“三姐”。 林慧虽没有他大,可辈分却是摆在这儿的,这也是他对林姝的尊重。 林慧回应他的只是一个白眼,连一声敷衍都没有,转身就走了。 陆靖然觉得很奇怪,“她,她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方才发生了什么事儿?” “没事儿!”林姝摇摇头,跟着陆靖然身后朝外头走去,“三姐素来像小孩子似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都是些琐事罢了!咱们先回去罢,祖母还等着咱们了!” 今日老祖宗辈也在受邀之列,可老祖宗到底是年纪大了,如今虽已经到了春末,可天气却还是有几分飘忽不定的,老祖宗前几日咳嗽了几声,便被白妈妈劝下了,老祖宗想着孙儿,孙媳妇过来也是一样的,所以今日这才没有过来的。 至于宁国公夫人,她的眼里向来是没有什么仁义道德的,她想着自个儿和淮阴伯府素来没什么交集,也就不愿意露面了。 她身为宁国公夫人,可不想给林姝长这个脸了。 等着林姝夫妇俩回到了荣寿堂,与太夫人说起今日的趣闻来,太夫人自然是高高兴兴的,“……这淮阴伯太夫人可是个心肠软的,原来年轻的时候收养了不少流浪猫流浪狗,如今这淮阴伯府在城郊还有一所院子专门养着那些流浪猫儿和流浪狗儿,少说也有百来只了。” “唉,只可惜她也是个命苦的,年纪轻轻丈夫就死了,膝下只有一根独苗,好在这儿子是孝顺的,姑娘虽是庶出,但也算是听话懂事儿,如今你三姐姐也是是个活泼开朗的,淮阴伯太夫人的日子也算是不错的。”家宅安宁,亲人平安,这是老一辈最大的希冀。 林姝含笑道:“谁说不是呢?今日我瞧着淮阴伯府太夫人脸色倒是不错,想必身子骨也还康健呢!今日我去给她拜寿的时候,她还问起您来了,这说让您多注意身子,只说她得空了会过来瞧瞧您的!” “那感情好,我也有些日子没瞧见她了。”老祖宗微微颔首,她并不是信佛之人,总觉得人一辈子已经够苦了,整日拜倒在佛祖和菩萨跟前,那岂不是更苦?如今只巴望着儿孙多陪她说说话,没事的时候侍弄侍弄花草,逗逗院子里的京巴狗,便是最大的幸福了。 说着,她扫了一眼林姝旁边空着的太师椅,“咦?靖然了?方才他不是进来了,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人?” 林姝道:“想必是大爷有事情就先回去了罢!” 老祖宗摇摇头,语气里有说不出的宠溺来,“你啊就是太惯着他了,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这男人了,该惯着的时候要惯着,可管的时候也得要管!” 像小章氏那般行事自然是行不通的! 老祖宗一提起小章氏就发愁的很,她一直想不明白,不管是老宁国公也好,还是宁国公上头的两个哥哥也罢,好像都没谁像他这般软绵的,也不知道她这小儿子到底是随了谁…… “祖母,您就放心罢,大爷也是有分寸的。”林姝亲自剥了一只夏橙,递到了老祖宗手里,“更何况大爷下月月初就要去金吾卫了,如今要忙着宴请朋友,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老祖宗无奈的摇摇头,“罢了罢了,我老了,也管不了他了!你也回去罢,今儿你们夫妇俩也累着了,明儿早上也不用过来给我请安了,多睡会儿!” 让是一个和善的祖母,也是一个和善的婆婆,可就算是和善也要分对谁了。 原先她对大儿媳妇也是极为和善的,可到了小章氏这边,她是怎么都和善不起来的,小章氏总有三言两语就将她激怒的本事! 想起如今的大儿媳还被小章氏逼得住在了尼姑庵,她就一肚子的火气,心里头愈发不好受了,冷声吩咐道:“白妈妈,若是明儿夫人再过来了,叫他直接去偏厅候着!” 而她,却并不打算露面。 白妈妈知道老祖宗这是要给小章氏立规矩了,想着这老祖宗早就该如此了,如今忙应了一声。 如今的林姝应了一声也下去了。 可谁知道等着她到了榕园却发现陆靖然压根就蜜回来,随着他一起没回来的还有芸豆。 林姝觉得很是奇怪,“珍珠,你可有见到大爷和芸豆回来了?” 珍珠摇摇头,“奴婢没有见到大爷,也没见到芸豆,怎么就您一个人回来了?” 林姝正欲说话的时候,却见着芸豆哄着眼眶进来了,她素来是个藏不住性子的,有什么事儿素来就摆在连上了。 林姝忙道:“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可是有谁给你脸色瞧了?” 想想她又觉得不对劲,方才她们是从荣寿堂回来的,按理说荣寿堂上下的人都很喜欢活泼的芸豆,压根不会有谁给芸豆脸色看的。 想了想,她又道:“是不是你在半道上碰到谁了?” 芸豆摇摇头,“那倒是没有,姑娘……奴婢与您说件事儿,您可不能怪奴婢啊!”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林姝这才放心下来,含笑道:“我当时什么了,原来是你做错了事儿,你就直说罢,从小到大,你跟在我身边做的错事儿难道还少了?” 芸豆瞥了一眼旁边的珍珠,有些欲言又止。 珍珠是个聪明的,只笑道:“太太,奴婢去小厨房那边看看炉子上的燕窝粥好了没有。”这燕窝粥是林姝每日都要用的。 244 夫妻之间是没有秘密的 244 夫妻之间是没有秘密的 等着屋子里没了人,芸豆这才缓缓开口道:“大爷方才将奴婢找出去了,问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奴婢……奴婢将今日的事情都道了出来……” 林姝真不晓得该怎么说芸豆才好了,偏偏芸豆也是为了她好,“你,你怎么这般糊涂?不过是内宅妇人嘴碎的话,你怎么还与大爷说了?大爷只怕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整日惦记着,这又是何必了?” 这下子,芸豆是真的要哭出来了,“姑娘,就算是您要骂奴婢也好,打奴婢也好,奴婢总觉得那话不能不说,奴婢替您觉得委屈啊……那些人说的话奴婢不相信您没有听到,可大爷什么都不知道!从小到大您都是这般,什么事儿都喜欢藏在心里头,不告诉大爷,也不告诉老祖宗,若是憋坏了怎么办?” 她一急,连“姑娘”两个字都叫了出来,眼泪更是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林姝语气顿时也软了下来,“我并没有说要怪你的意思,我晓得,你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只是我觉得夫妻之间本就该互相相信的,今日你将这件事告诉了大爷,大爷又能做些什么了,难不成还能用针线将她们的嘴巴缝起来?这嘴巴是长在别人身上的,他们要说就让他们说去了,只要我相信大爷就好,若是连我都不相信大爷,又叫什么夫妻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芸豆哽咽道:“奴婢知道了……” 殊不知外头的陆靖然正站在廊下,听闻这话却是心绪微动,林姝相信他,为他背负了这么多,可他为林姝又做了些什么? 林姝嘴上说不在意,可心里又怎么会真的不在意? 陆靖然想了想,抬脚走了进去,迎接她的是林姝的笑靥,“珍珠已经去小厨房那边看炉子上炖着的燕窝粥了,你待会儿要不要也用些?” 她知道陆靖然素来是不喜欢用这些东西的,如今却还是道:“如今正是换季的时候,大爷多用在这些滋补的东西总是没有坏处的。” 陆靖然没有像往常一般拒绝,反倒是乖觉应了一声好。 芸豆瞥了他们一眼,抽抽噎噎就下去了。 陆靖然轻轻捏住她的手,“芸豆将今日的事情都告诉我了,我说,我什么都告诉你!” 就算当年答应了大皇子的话,更是立下了重誓,他都觉得无所谓了。 眼前的这个女子为他牵肠挂肚,为他背负了那么多,便是天打雷劈,他也不怕。 林姝苦笑不得,“你要与我说什么了?说你和袁小衣之间的关系,说这段时间你都在忙些什么?我相信你,你可以不用与我说的。” 除去那一日陆靖然身上有淡淡的脂粉香,之后那脂粉香便再也没有了。 陆靖然竟然摇摇头,“既然我们是夫妻,那就该没有秘密,该互相相信才是。” 说着,他顿了顿,“你知道大皇子吗?” 林姝点点头,“知道,我听说原先大皇子在世的时候不仅得百姓爱戴,群臣拥戴,更是极得皇上宠爱的,说是皇上一心想要立大皇子为太子,就连立储君的诏书都已经拟好了,可谁知道那个时候皇上带了诸位皇子前去围场狩猎,大皇子害死了二皇子,皇上为此龙颜大,将大皇子打入天牢,正准备着手调查这件事的时候,可谁知道大皇子却在牢中自尽,随后调查起来,这件事的确觉得皇子所为,帮凶更是大皇子妃的娘家!” 这件事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极为轰动,林姝没有不知道的道理。 只是这件事,众人也只敢在私下议论,谁也不敢当众说起的。 陆靖然道:“可你知不知道,大皇子是无辜的?而是有人陷害撒谎自,大皇子孝顺皇上皇后,疼爱弟弟,又怎么会害死二皇子?那个时候立储的诏书都已经拟好了,大皇子又怎么会那样做?但凡是有点理智的人稍微一想就能想到其中有猫腻,可那个时候皇上却被悲伤和愤怒冲昏了头脑,等着宗人府一递上消息来,便冒冒然定了大皇子的罪。” 其实皇上的心情他是可以理解的,大皇子害死二皇子,这手心手背都是肉,这最难受的只怕就是皇上了……只可惜,大皇子何其无辜啊! 林姝满脸愕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隐隐约约觉得陆靖然正在调查这件事。 陆靖然道:“当年不管是大皇子害死二皇子,还是大皇子妃娘家肖家是大皇子帮凶,这都是荒谬之谈!大皇子死的冤枉,临死之前我还去看过他,他更是将膝下唯一的儿子庭生托付于我,袁小衣如今正在照顾庭生,除了她,我也不放心将庭生交给旁人照顾了。” 林姝越听越觉得奇怪,之前陆靖然压根没有对她提起过庭生来,那袁小衣了?就算是陆靖然真的相信袁小衣,也不会将大皇子的遗孤托付给一陌生女子的。 除非,庭生和袁小衣之间本就有关系,“袁小衣是庭生的什么人?” “袁小衣是庭生的亲姨母,她是大皇子妃的嫡亲幼妹,那个时候龙颜大怒,大皇子妃娘家皆被流放,那个时候袁小衣才几岁,她母亲让她躲在箱子里,后来更是偷偷逃了出来!她年纪小,个子小,再加上当时肖家乱糟糟的,谁也没注意当时不见了个小姑娘。” 说着,陆靖然将她的手捏的更紧了些,“其实袁小衣并非是她真正的名字,大皇子妃母族姓袁,大皇子妃和她姓肖,袁小衣则是袁肖忆……我也是前段时间才找到她的,这才对着她多照顾了些,更是不知道那些流言是如何传出来的。” 林姝恍然大悟,这样一说,好像就没有半点不妥之处了,“可既然这般,袁小衣还留在柳成园中岂不是委屈……” 戏班子是什么地方?里头乱糟糟的,更何况如今的袁小衣是明伶,谁见了都想时上前打趣两句,若碰上那平头百姓,戏班子的班主还能替她搪塞一阵,若碰上了像九王爷那样位高权重之人,袁小衣白白让人家占了便宜,却是连话都不敢说。 其实九王爷还算是好的,颇有些君子风骨,一直等着袁小衣点头才要将她纳为侧王妃,可旁的纨绔子弟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 “这话,我也与她说过,可她却不愿意赎身,只说留在柳成园中就是为了经常出入高门大户,能够出入三皇子府和七皇子府,说不准能打听些有用的消息来,能够替大皇子和肖家报仇!”陆靖然长叹了一口气,这才缓缓道:“所以原先旁人说袁小衣是我养着的外室,我这才没有出言反驳,只想着别人顾及着我那纨绔不堪的名声,不敢对她动手动脚的。” “其实她也辛苦,平日里要跟着柳成去那高门大户中唱戏,等着回到家了还得照顾庭生,将庭生交给别人照顾我也放心!当年我被父亲送到天津卫去之前,曾将庭生托付给了一庄稼户,可谁知道那户人家的儿子好赌,趁着他老子不注意将庭生卖了出去。” “后来我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庭生找到,如此一来自然是不放心再将庭生交给别人照顾来,可若是将庭生留在我身边,自然会惹人怀疑的,等我找到了袁小衣之后,袁小衣便说她亲自照顾庭生,这样我放心她也能够放心。” “袁小衣更是对众人说庭生是她在乡下的堂弟,如今她有了银子置办宅子,所以将弟弟接了过来,因为她和庭生长得有几分相似,所以不管是谁都没有怀疑过。” 林姝总算是明白了,“所以你时常去探望庭生,也就经常会碰到袁小衣了……” “是,当年我答应过大皇子的,要好好照顾庭生!”陆靖然看着她那双清亮的眸子,一字一顿道:“可我更不忍心让你在外头背负那些流言蜚语,旁的议论与非议压着你也就罢了,可我怕你心里头难受。” 林姝只觉得心里头甜滋滋的,比小时候喝了药之后再灌下一碗蜂蜜水还要甜,可如今却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那大皇子的死因,你们调查的可有眉目了?” 这才是如今最要紧的事情了。 陆靖然摇摇头,“并没有查出什么来,当年皇上因为太过于愤懑和悲痛,并没有彻查这件事,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再想要调查也就难了。” 说着他顿了顿,“可如今也不是一点头绪都没有,白先生只怕就已经被那幕后之人买通了,要不然怎么会泄露了庭生的位置,更是狠心……杀了白先生从小抚养长大的暗卫?只是那人到底是谁,如今却还是没有查出来,三皇子?七皇子?亦或者别的皇子?我拿不定主意,也不敢冒冒然打草惊蛇,只能先从白先生那边下手,可白先生素来独来独往惯了的,出门身边连个小厮都不会跟着,平日里又是个极为小心谨慎的,要不然我也能知道从哪里下手了。” 林姝却想起来那日在柳成园内有个中年妇认也在那包厢之内,“咱们可以从柳成园班主那边下手,兴许那班主能够知道那中年妇人身上的一些特征了?如今就算是大海捞针,咱们也得试一试!” 245 心中有佛,哪里都有佛 245 心中有佛,哪里都有佛 说的是大海捞针,其实也不全然是大海捞针,有可疑的人统共就是那个几个罢了,到时候再加上那柳成园班主提供的信息,一个个细细排查,说不准真的能找出什么来的。 陆靖然点点头,“这未必不是一个好办法,白先生刚死,我便让半夏去查过白先生的住处,可白先生素来是谨慎惯了的,这书房内除了我和他平日里来往的一些书信,就是半夏还有那些暗卫递给上去的信笺了,旁的倒是一点不对劲的地方都没有了。” “只是白先生谨慎不假,聪明也不假,当年祖父将他留在我身边的时候便给过他丰厚田产和银钱,可当时也曾立下了字据,前提是白先生得终身辅佐于我,我还记得当时白先生说的话,他直说他无亲无故,这些银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便是祖父不给他这些东西,他也照样抚育我长大成人……” “可这么多年来我发现白先生并不像是他嘴上说的那般清心寡欲,更是买了几处宅子了,既然如此,那他定不会白白给他身后之人办事的,不管是银钱也好,田产也罢,总归是有东西的,可他又将这些东西放到哪儿去了?” 顿了顿,他更是道:“所以我打算让半夏去白先生的老家去找一找看一看,说不准能打听到什么消息,更是让他们在白先生经常出入的地方,也去问一问……对了姝姐儿你可记得那日在柳成园瞧见的那妇人有什么特征吗?” 林姝摇摇头,“当时那戏堂子里头乱糟糟的,我只不过是瞥了两眼就见着那妇人走了,只看到她通身打扮不俗,应该是哪位贵人身边的妈妈……而且她个子不高,兴许我再次瞧见她的背影还能认出来。”可这段时间她却是连这中年妇人的人影都没有见到。 陆靖然含笑道:“罢了,你也莫要先这种事了,我将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与你说了不过是叫你安心,没道理还让你更加担心呢!以后你没事的时候就去找祖母说说话,将岳母接过来陪你,或者去淮阴伯府找你三姐说说话就是了,能少出去就尽量少出去罢!” 一想到他的心尖尖宝贝出去让人说三道四的,他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林姝自然是应了一声,这一夜枕着陆靖然的胳膊睡得是格外踏实。 到了第二日起床,这陆靖然还是和原先一样早就出去了,珍珠只道陆靖然今早上压根就没有晨练,直接带着半夏就出门了,末了,还不忘道:“……太太,大爷方才临走之前还吩咐过奴婢,说是如今您的病刚好,一来得好好养着,二来得好好补一补,直说以后您早晚都得用一碗血燕粥,要奴婢盯着您用下才行。” 林姝皱皱眉,她素来不爱吃这些甜滋滋的东西,就算与小厨房交代过里头少搁些糖,可到底还是有些甜味的,更何况这血燕粥,她更是不喜欢吃了,“还是不用了罢,我素来不爱吃这些,吃别的滋补的东西也是一样的……” 珍珠笑道:“大爷也知道您素来吃不惯血燕粥,更是请了荣寿堂专做药膳的厨娘每日过来,将血燕粥煮好了再回去,说着荣寿堂小厨房里头的这位厨娘手艺高明,煮出来的东西味道不是一般的好……” 这未免大费周章了些! 林姝忙摇头,“这怎么能行?那妈妈本就是祖母身边的人,如今祖母还有几分咳嗽,本就是该用些汤汤水水的,若是那位妈妈经常来咱们榕园,耽搁了给祖母煮汤的时间怎么办?” “这也是老祖宗吩咐的,大爷想了想便也答应了。”珍珠嘴角含笑,这老祖宗待所有人都好,可待大爷和大太太却是最好的,原来夫人总是怪老祖宗偏心,可也得看看老祖宗的偏心到底值不值得,“老祖宗直说您身子扬起来了,和大爷和和美美的,她才最放心,这病也就能早些好了。” “更何况那做药膳的妈妈也收了有徒弟的,每日那位妈妈将药膳炖在小炉子上,交代别人盯着,自个儿再来榕园给您煮血燕粥,也耗费不了多少时间,到时候再每个月给她涨些例钱就是了。” 林姝听了这才放心多了,用了血燕粥,还是去荣寿堂给老祖宗请安了。 纵然昨日老祖宗已经吩咐过她今儿不必过去请安,可她想着自个儿压根没有那般娇贵,更想着去陪老祖宗说说话,便带着珍珠和芸豆过去了。 等她到了荣寿堂的时候,天色大好,满院子的阳光,老祖宗正在修剪花枝了,就算是嘴上说着埋怨她过来的话,可脸上却是露出几分高兴的神色来。 其实老祖宗心里头也苦,大儿子刚娶亲便战死沙场,二儿子死无全尸,如今唯有小儿子和一个庶出儿子了,小儿子虽孝顺,可媳妇却是个厉害的……至于那庶出儿子,她知道他孝顺,可老二媳妇一样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更别说那陆敏之了。 前段时间她不过当着陆敏之的面儿将一匹好料子给了林姝,陆敏之便借口身子不爽日日没来请安了。 她压根就没打算勉强。 这么多年陆敏之从她这儿捞的好东西还少了?难不成自己还非得事事顺着陆敏之?还真是稀奇了,她自己的东西,她愿意给谁就给谁,还能容得了一个晚辈非议? 连小章氏都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这陆敏之还真的被惯得无法无天了! 可如今老祖宗却压根没去想这些糟心事儿,如今一边侍弄花草,一边与在一旁给她打下手的林姝说话,脚边的两只京巴狗嬉闹着,她只觉得心情是难得的好,“原先当姑娘的时候总是不愿意侍弄这些花花草草,总怕伤了自己的手,怕弄脏了自己的新衣裳,如今年纪大了,反倒是有其耐心了,瞧着自己伺候出来的花儿草儿长得好,心里头也舒服。” “若叫我日日在佛堂跪着,我可做不到,总觉得老天爷是长了眼睛的,谁好谁坏,咱们看不明白,那老天爷也看不明白了?有些人啊,嘴里满口仁义道德,手上却做的都是一些龌龊事儿,便是日日朝着寺庙里头丢银子,这老天爷只怕也不会理会她的!” 林姝自然听出这话中的深意来了,“祖母说的没错。” 方才她来荣寿堂的时候正好见着小章氏刚离开,小章氏离去的时候,脸上满满的都是怒气。 方才老祖宗也与白妈妈说了,今儿她压根就没有见小章氏的意思,可偏偏要晾着小章氏,一直晾了小章氏大半个时辰,小章氏实在等不住了,这才与白妈妈说明儿再过来。 小章氏心里头怎么高兴的起来? 她不是那刚进门的媳妇,要日日到婆婆跟前立规矩,更何况,她刚嫁进宁国公府都没有日日给老祖宗立规矩,如今她嫁进宁国公府都快二十年了,膝下更是有一个嫡出的儿子,按道理说她什么时候腰杆子都挺得直直的,老祖宗此举分明就是打她的脸! 林姝心里知道,可却装作不知道似的,“我觉得祖母这话说的有道理,只要心里头有佛,日日行善,老天爷都是看得见的,更何况那佛堂里的熏香香气太重了,本就对身体不好,这一跪又是大半日的,年轻人都挨不住,更不要说那老人家了!” 就像她上一世被幽禁在成安侯府的时候,最后落了一身的病痛,每到夜里疼的睡都睡不着。 “谁说不是了!没想到我这孙媳妇也是极聪明的!”老祖宗笑吟吟地将剪刀递到她手上,林姝接过那剪刀,又放到了一旁小丫鬟端着的托盘上,更是搀着老祖宗朝着内室走去。 老祖宗走的慢,林姝的步子也很慢。 等她们俩儿到了内室净了手,小丫鬟便端上来几碟子糕点上来,老祖宗含笑捻了一块到:“你们家那位五妹妹怎么样了?” 之前林怜可是成为了京城的笑柄,这件事京城上下几乎没人不知道了。 林姝也知道,老祖宗这是在同她唠嗑了,这是同她亲近,旁的不说,老祖宗什么时候与小章氏说过这样的话了,“说的是好像过几日我五妹妹就要抬到成安侯府去了,毕竟她之前和成安侯府世子爷已经闹出那样的丑事来,便是之前成安侯府一直没有动静,也是怕陈家不高兴,怕新进门的成安侯府世子夫人不高兴,可有些时候意思意思也就得了,若是事情拖得太久,只怕谁面上都不好看。” 其实那陈家二姑娘也不过是想给林怜立立规矩罢了,若她真压着不让林怜进门,这陈家、成安侯府、信中侯府三家的名声都坏了。 毕竟陈家二姑娘可是上一世的八皇子妃,人极为聪明,这样的盘算不会打过来,因为她一人小性子毁了三家人的名声,这样的事情她不会做,更何况如今她才嫁给邵圣平,正是与邵圣平琴瑟和谐的时候,哪里会为了这么一点区区小事与邵圣平离了心? 如今林姝再想起邵圣平来,心里头可是波澜不惊了,只想着上一世邵圣平心心念念的则是陈家三姑娘,那这一世了,事情会不会有所变化?邵圣平会好好与陈家二姑娘过日子吗? 246 果然是名不虚传 246 果然是名不虚传 也就是如今林姝能够做到心如止水,要不然压根不敢去想上一世发生的事情。 当日她熬了补汤想要送去书房给邵圣平补身子,可邵圣平压根就不再书房之中,平日里邵圣平的书房都是有专人打扫的,当时她见着那书桌上有几分凌乱,便想要替他收拾一二。 只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邵圣平的书桌上放了厚厚一沓陈家三姑娘陈瑶的画像,上面更是写了陈瑶的闺名,旁边还有邵圣平写给陈瑶的情信,信里头的邵圣平唤陈瑶为“瑶瑶”,说的都是些琐碎之事,想必两人暗中勾结已经许久了……那个时候的她看到这些龌蹉的东西,只觉得眼前发昏。 自从她与邵圣平成亲之后,邵圣平对她一直不错,在外人看来甚至是恩爱有加,当初有多甜蜜,知道真相厚的她就感觉有多痛苦,要不然也不会不顾一切带着素琴要去扬州了。 直到现在,林姝还是没想明白,邵圣平是怎么与陈瑶勾搭上的?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世,直到了这个时候,陈家三姑娘陈瑶还是没有在众人跟前露面过的。 那这样说来,邵圣平对陈瑶就是一见钟情了。 但如今邵圣平的一见钟情怕是会来的更早一些了,陈家二姑娘已经嫁到成安侯府去了,陈瑶作为她的嫡亲妹妹,自然要来成安侯府探望自己姐姐的。 这一下子可真有好戏看了。 没想到老祖宗也摇头道:“……听说陈家几个姑娘知书达理温婉贤淑,可这些话不过是说给旁人听的,我倒是听说在陈家的姑娘一个个都是极其厉害,旁的不说,就说说那五皇子妃罢,如今她嫁给了五皇子没多久,可是将五皇子可是管的严严实实的!” “要知道那五皇子妃还是陈家三个姑娘中最为平庸的一个,最厉害的就属那陈家三姑娘陈瑶了,当年还是陈夫人过寿,我曾见过陈家三姑娘一次,那个时候她也不过十一二岁,生的倒是好看,如今只怕更加出众了……也不知道会许给哪家的少爷!” 林姝莞尔一笑,怕是老祖宗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上一世陈瑶会嫁给陆靖然的。 倏地,她脑海中只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陈瑶不是什么好人,那上一世的陆靖然弑母杀弟,是不是也和陈瑶有关系? 可想了想,她又觉得不大对劲,陆靖然并非那种容易受人挑拨之人,更何况陈瑶就算是想要挑拨,可为何要怂恿陆靖然杀了小章氏和陆铭了?如此一来,岂不是连带着陈瑶的名声也跟着难听了……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上一世因为陆靖然的暴戾,陈瑶的名声也并不大好听,就算是旁人不敢当着陈瑶的面议论这事儿,可背地里的话说的那叫一个难听。 林姝只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来,“祖母,陈家三姑娘真的生的有那么好看吗?” 老祖宗点点头,含笑道:“若有朝一日你见了陈家三姑娘了,就知道她有多好看了,她的好看不在于容貌,是在骨子里的骨子里透出来的,骨子里透出的贤良淑德,温婉大方,只是这小姑娘心思未免太多了些……” 想想也是,老祖宗见到陈瑶的时候,陈瑶只有十一二岁,年纪小,自然也就沉不住气了,再加上老祖宗素来眼光毒辣,哪里看不出什么来? 林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一见这陈家三姑娘。” 老祖宗笑了笑,“总会见到的……你那五妹妹不是马上要抬到成安侯府去了吗?虽是做妾,可到底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就算是到时候成安侯府不大肆宴客,可总归是要请几个客人的罢,说不准到时候陈家三姑娘也会露面了。” 林姝一愣,拍着额头道:“您不说,我还真的忘记了,当日我五妹妹与成安侯府世子爷的事情闹出来之后,父亲还专程去了一趟成安侯府,当时成安侯可是说的清清楚楚,定会叫我五妹妹风风光光进门,如今本就是成安侯府悔婚在先,若是连这么点诚意都不拿出来,那未免也太过分了些。” 就算是不能当正妻,可成安侯府的态度还是要拿出来的。 更何况,若是林怜如同那寻常的侍妾一般悄悄从侧门抬进去,且不说林怜和林沛会不会答应,就说林怜那些嫁妆也悄悄从侧门抬过去?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毕竟信中侯府太夫人临死之前可是给林怜准备了一份嫁妆的,毕竟想着林怜也在她跟前侍奉了多年,哪里会一点东西都不给林怜?只是这嫁妆也并没有多给,而是信中侯府每个姑娘出嫁时都有的三千两银子。 虽不多,可也不少了。 若她是林怜,也不会答应的,就算是当不得正妻,可也得风光些操办才是,要不然,她这还没进门了,就输的太难看了些…… 心中有了计较,林姝便是第一次在林怜跟前放下了姿态,等着她一回到榕园,便要芸豆去了一趟林沛置办的新宅子,直说林怜出阁的那一日她也想要去成安侯府做客,不管怎么说,林怜也算是她的亲妹妹。 若换成了是她或者林慧,定二话不说就回绝了自个儿。 可林怜却是素来隐忍惯了的,想着林姝如今是宁国公府的大太太,这陆靖然下月初要去金吾卫任职了,便是心里恨毒了林姝,也只要芸豆传话回来,说那日她等着林姝了。 林姝听到这话一点都不意外,甚至是在意料之中。 没过几日林怜便要抬到成安侯府去了,这天一大早林姝便早早的就醒了,醒来的时候手心里还湿漉漉的。 她又梦到了上一世自己被邵圣平和林怜放火烧死了。 如今陆靖然已经起身,听到床上传来动静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咦?今日怎么这么早就醒了?今儿你要去成安侯府,不必去给祖母请安,可以多睡一会儿的。” 平日里林姝是最贪觉的,恨不得每日都睡到珍珠喊她几遍,她这才舍得起来。 林姝呆呆看着陆靖然那俊朗的面容,这才回过神来,都过去了,上一世的种种都已经过去了,“我……我想着今日要去成安侯府,总觉得心里有事惦记着,睡不着了。” 陆靖然摸摸她的额头,笑道:“又不是多大的事,何必这般惦记着?要我说,他们那样待你,你今日不过去也没谁说你的不是!” 当日信中侯府太夫人去世之后,是林沛和陈妈妈放言说林姝逼死了信中侯府太夫人,除了大夫人出来辩解过几句之外,旁人却是一个字都没有说过了。 林姝坐了起来,笑道:“其实我与林怜关系如何,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只是想着好久没出去走走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出去瞧瞧了……” 陆靖然这才放心,“那我待会儿要半夏送你过去,我先出去了,昨儿袁小衣又送信过来说是庭生这几日有些咳嗽,我还得过去瞧瞧庭生了。” 林姝微微颔首,“那你过去的时候给庭生带几盒子如意斋的糕点罢,小孩子家家的总是喜欢这些。” 她只觉得庭生的身世很可怜,原本是皇长孙,如今却落得这样一个境地。 陆靖然应了一声好,亲了亲她的额头之后这才舍得离开。 林姝只觉得十分安心。 上一世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如此,她又睡了个回笼觉这才去了成安侯府,等着她去成安侯府花厅的时候,却见着里头已经坐了好几个人了。 今儿不仅是林怜成为成安侯府姨娘的日子,更是陈家二姑娘立为的日子,不光是五皇子妃来了,就连甚少出来走动的陈家三姑娘陈瑶都来了。 陈瑶是陈家二姑娘只差了一岁,又是亲姊妹,姊妹之间的关系自然是好得很。 林姝步入花厅,这目光就落在了陈瑶面上,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没有见过陈瑶,可上一世却在邵圣平的书桌上见到了陈瑶的画像,画像上的陈瑶比如今多了几分妩媚和贵气。 可她不得不承认,如今的陈瑶也是极为出挑的,宛如出水芙蓉,清秀无比,一颦一笑都带着大家闺秀特有的气质,温婉如玉。 她更是看到,林倩朝着陈瑶投去了好几个白眼。 因为今日是邵圣平纳妾的日子,所以并没有宴请亲朋好友,再加上成安侯夫人是续弦,亲眷过来并不方便,只有陈家的几个姑娘和信中侯府的几个姑娘来了。 看似风平浪静,却是暗涌非常。 林姝含笑上前给五皇子妃请安,“见过五皇子妃。”纵然五皇子是个跛子,不受皇上看重,可到底也是一个皇子。 五皇子妃微微颔首,“原是宁国公府大太太了,我素来听闻宁国公府大太太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她看着倒是个好相与的,可说出来的却是没那么好听,这话更是可褒可贬,意味深长。 247 一活脱脱的白莲花 247 一活脱脱的白莲花 这话中的深意,林姝不是听不出来。 可如今她却是将五皇子妃的话当成了褒奖一般,更是含笑道:“多谢五皇子妃的夸赞!” 这话连林慧都听出来了不是什么好话,如今冷哼了一声。 林姝却是拽了拽她的袖子,示意她莫要说话,就算是五皇子不受皇上宠爱,可五皇子从小也是养在章皇后名下的,对于这样一个对自己儿子毫无威胁的幌子,章皇后面子上对他也不坏,起码在众人眼里是个好母后。 若是这件事叫章皇后知道了,依照着章皇后那护短的性子,林慧哪里有好果子吃? 五皇子妃冷笑一声,只以为林姝是真傻,冷笑一声道:“宁国公府大太太的名号,只怕这京中每几个人不晓得了,莫说是京城里的平头百姓,就连我寻常去宫里头,还会听到有些嘴碎的小宫女说起来了。” 这话就差她指着林姝的鼻子说林姝为了三万两银子逼死了自己的亲祖母,直接说那宁国公府大爷陆靖然才成亲就在外头包养戏子了…… 林姝却不打算与她硬碰硬,因为压根没这个必要。 上一世她被软禁之前虽未曾听闻众人说起陈瑶,可对上一世的五皇子妃和上一世的八皇子妃却是有几分了解的,特别是五皇子妃——陈家大姑娘,这是一个极为平庸之人,城府在陈家三位姑娘之中更算是最浅的,如今想着自己是长姐,要护着下头的妹妹。 殊不知,她下头的两个妹妹随便拎出来一个来,论心计论城府都远远甩她几条街。 更何况五皇子妃被陈家推出来嫁给一个跛子皇子,也算是为家族牺牲了,算是个可怜之人…… “哦,是吗?没想到我在皇宫之中还这般有名了!”说着,林姝更是含笑站起身来,“如今怜姐儿的轿子怕已经进了成安侯府的大门,我去瞧瞧怜姐儿。” 林慧也忙跟在她身后站起来,“那我跟你一起过去!” 两人肩并肩就走出了花厅,这台阶还没迈下去了,林慧就忍不住嘀咕道:“……五皇子妃猖狂个什么劲儿?这一大早的就像是吃了火药似的,谁招她惹她了?”她瞧着比林姝生气多了。 林姝只笑道:“罢了,她到底是皇子妃,咱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林慧却不信这个邪,撇嘴道:“就算是皇子妃又怎么样?难不成咱们见到她还要低眉顺眼的?咱们又不是那宫里头的小太监小宫女,凭什么要对她低眉顺眼的?真是有意思了!哼,如今就算是你不说,我也晓得这五皇子妃在替成安侯府世子夫人鸣不平了,有本事她朝成安侯府世子爷撒气去呀,冲着你撒气有什么呀?或者她要是真有本事,直接冲到院子里去找林怜去,当初与成安侯府世子爷勾搭不清的也是林怜……” 林姝见她越说越没谱了,只道:“好了,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这儿是成安侯府了,你少说两句,若是叫人听去了怎么是好?” “听去了便听去了,错的又不是咱们!”林慧还是气鼓鼓地。 林姝正色道:“错的虽不是我们,可这成安侯府当家做主的却是五皇子妃的嫡亲妹妹,成安侯夫人是续弦,陈家二姑娘一嫁到成安侯府来,便将主持中馈的权利交给了陈家二姑娘,若今日咱们与五皇子妃闹得僵了,以后受苦的是谁?还不是怜姐儿!” 其实她说这话也不过是想要安抚林慧罢了,林慧与五皇子妃交恶对她来说着实没什么好处。 至于林怜,不管今日她们怎么说怎么做,这林怜以后的日子注定不好过了。 林慧这才没说话了。 她素来就是这样的性子,原先未出阁的时候,几个姑娘便是不合,可到底也是一家人,在外头也是要互相帮衬的。 如今她们俩儿慢慢朝前的踱着步子,却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声音,“两位姐姐请留步!” 林姝扭头一看,却见着陈瑶疾步朝她们走了过来。 她在做什么? 林姝微微有些迟疑,可还是开口道:“不知道陈家三姑娘找我们可是有事儿?” 两世为人,她和陈瑶都是第一次见面,不管怎么想这交情都没到携手逛园子了。 还未开口说话,陈瑶却是深深朝她们服了服身子,低声道:“我原本还以为两位姐姐已经走远了,没想到竟叫我追了上来。” 说着,她更是露出几分羞怯的神色来,“方才是我大姐的不是!我代我大姐给两位姐姐陪个不是了!” 她的姿态放的很低,并且更是毫无半点勉强之意。 林姝脑海之中只浮现前几日老祖宗与她说的话,“这陈家三姑娘是个极其厉害的。” 这样的话从老祖宗的嘴里说出来,可见陈瑶的道行有多深了。 林姝回过味儿来,笑了笑,“陈家三姑娘说笑了,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方才五皇子妃只同我说了会儿家常话,好像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三姑娘这般客气,惹得我和我三姐姐都不好意思了。” 陈瑶脸上的笑意不减,“林四姐姐不必这样说,方才我大姐的话的确是有些过分,您也不必为了叫我安心说这些话宽慰我!其实我大姐心肠是极好的,我们姊妹三个从小一起长大,不管是学规矩也好,还是进学也罢,都是在一起的,从小到大大姐更是比母亲还疼我们姊妹两个,如今见着二姐……这般受委屈,心里头也难受了。” 说着,她更是忙道:“其实方才二姐在两位姐姐没来之前就已经劝过大姐了,直说不管怜姨娘与二姐夫之间有些什么,那都是之前的事情了,如今她才是二姐夫的妻子,只要二姐夫疼她就是了,只是大姐却还是替二姐觉得难受……其实想想也是,二姐才嫁给二姐夫,这二姐夫身边就多了个贵妾,这贵妾还是信中侯府出来的姑娘,换成是我也会替二姐觉得有些难受的。” 话毕,她眼眶便微微有些红了,当真是我见犹怜,可她还不忘强撑着笑道:“其实我二姐委屈,这怜姨娘又何尝不委屈了?只要以后一家人好好相处,分得这么清楚做什么……可我想的明白,我大姐却想不明白,方才当着众人的面,我也不好拂了我大姐的面子,只好赶出来给两位姐姐陪个不是了,还望两位姐姐看在我大姐护妹心切的份上,莫要与她计较!” 若是没点防备之心,恨不得连林姝都忍不住要替陈瑶叫好起来了。 陈瑶在不动声色之间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五皇子妃身上了,若林姝没朝这方面想,还真觉得陈家二姑娘并没不妥的地方,可细细一想,却觉得并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陈家大姑娘是五皇子妃,就算是林姝心生怨怼又能如何?难不成还敢对五皇子妃出言不逊?就算是心里头再不痛快,那也得忍着。 倒是陈家二姑娘,以后在京中大大小小的宴会上,她会经常碰到的,若是关系闹得太僵了,岂不是落人笑话?所以今日这个恶人就只能由五皇子妃来当,可见陈家三姑娘道行还真不是一般的高。 林慧已经被她那套说辞给蒙蔽过去了,含笑道:“没事儿,三姑娘这话说的严重了,就算是真的有错,那也是五皇子妃的……” 只是她这话还没有说完,林姝就偷偷拽了拽她的袖子,扬声打算了她的话,“三姑娘真的是说笑了,我与三姐姐素来是忘性极大的,方才五皇子妃说的话,我们都已经忘记了!更何况,我五妹妹和成安侯府世子爷之间,的确是有做的不妥当的地方!” 说着,她更是退了两步,“如今我和我三姐姐要去看怜姐儿了,还请三姑娘自便。” 陈瑶示好的意思很是明显,可林姝拒绝的意思却更加明显。 瞧着她们转身,陈瑶眸子里闪过一丝阴郁,这林姝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姝拉着林慧,步子迈的很快。 林慧却道:“姝姐儿,你走这么快做什么?还有,方才你怎么那样对人家陈家三姑娘,我瞧着她是个很好的人,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林姝看向她的目光之中有些无奈了,“三姐,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才与陈家三姑娘见了一面,才说了几句话,怎么就晓得她是个好人了?之前你在张愿清身上吃的苦头还不够多吗?与她不过说了两句话就要推心置腹,我看以后还有你后悔的时候!” “心性单纯是好,可也不能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你不去害别人,多的是想要害你、利用你的人!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牢牢记住,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 其实上一世若是没有亲眼看到陈瑶写给邵圣平的那封书信,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陈瑶是这般有城府的一个女人,哪怕是老祖宗在她耳畔念叨要防备着陈瑶,她也不会将这话放在心上的。 林慧只觉得委屈,“那照你这般说,以后我岂不是谁都不敢随便相信了?若是这般,那多无趣啊……” 林姝看了她一眼,摇摇头,“罢了罢了,不与你说这些了,你这性子,怕是短时间内也改不过来,咱们还是去瞧瞧怜姐儿罢!”今日她可是打着来看林怜的幌子过来的,若是不见上林怜一面,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248 上一世到这一世的孽缘 248 上一世到这一世的孽缘 可殊不知,林姝与林慧刚离开这石径小路,邵圣平便穿过了游廊,一瞥眼却瞧见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穿藕色石榴裙的女子。 女子面色如玉,一阵微风拂来,那女子的石榴裙翩翩而落,如墨般的青丝随风而起…… 邵圣平不由得有些看呆了。 他是当今的探花郎,如今不知道有多少人邀他吃饭喝酒,就算是不去那烟花之地,这席间也是有些清倌儿唱曲助兴的,环肥燕瘦,什么样的没有……便是他平素见惯了那些好看的姑娘,如今也不由得微微有些愣住了。 他不由得问道:“这姑娘是谁?” 他身边站着的小厮朝前头探了一眼,才道:“这是世子夫人的妹妹陈家三姑娘了!” 陈家三姑娘? 邵圣平的眉头微蹙,旋即却是摇摇头朝前走去。 他身边的小厮更是忙不迭道:“世子爷,怎么了?” “没什么,咱们去书房罢!”邵圣平摇摇头,声音之中有着自己都没听出来的愁郁。 他不是不知道,若是当日陈家二姑娘没有算计八皇子,惹得章皇后厌弃,就凭着他探花郎与成安侯府世子爷的身份想要娶到陈家二姑娘,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至于那陈家三姑娘更不是她能够高攀上的,如今他也算是陈阁老的孙女婿了,经常出入陈家,对陈家的事情也微微有些了解,陈家三姑娘陈瑶是陈家几个姑娘之中最为出挑的,当日皇子选妃的时候陈阁老都没有将她送进宫去,这样的人,这样的命格,只怕是要当皇后的! 有一次陈阁老与他议事情之后,两人一起吃法,几杯酒下肚,他还问起陈阁老对陈瑶的打算,更笑道这陈瑶是不是要当皇后的? 当时陈阁老也有几分醉意了,只笑道,“当皇后就好吗?不过是看似尊贵罢了,实际上却是宫里头的可怜人!这何况,后宫素来不得干政,陈瑶当皇后又有什么用了……这最幸福的人便是手握重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人去,陈瑶自然是该嫁到那样的人家去的。” 皇帝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却并不是最随心所欲之人,更何况,坐的高了,很多时候都不知道下头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他觉得像他这般就很好了,掌控朝政,玩弄权术,皇上不一样觉得他忠心耿耿? 到时候若陈瑶嫁给这样一个人,到时候在丈夫身侧吹吹枕头风,陈瑶的丈夫再到皇上跟前说些什么,皇上哪里不会乖乖听话? 如今他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这首辅之位还能再坐几年,如今这满朝上下好像并没有很出众的年轻人……邵圣平虽是个不错的,可心思太多,还没会走,就想着跑了,一步一步走的压根就不踏实,这样的人,终究成不了大气候。 只是这些心思,邵圣平却是丁点都未察觉。 如今他绕过游廊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陈瑶一眼。 殊不知上一世的孽缘已经延续到了这一世。 …… 林姝如今已经去了林怜的院子,可见成安侯府当真是没有食言,分给林怜的院子不仅朝向好还极为阔绰,林怜面上也总算是有了几分笑意,“……没想到三姐姐和四姐姐都来了,我知道原先在信中侯府的时候,我有些地方做的不对,还请三姐姐和四姐姐莫要同我一般计较,那个时候我年纪小,不懂事了!” 论能屈能伸,若是林怜排第二,只怕就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了。 说着,她更是扬声吩咐道:“翠屏,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吩咐小丫鬟上茶!” 林姝扭头一看,这翠屏还是跟着林怜嫁到了成安侯府,瞧着她面上的神色与往常无异,还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只是翠屏心里怎么想的,她们又怎么会知道了? 如今林怜已经拉着林慧的手说起话来了,“……三姐姐,你这身衣裳好看的很,料子更是精美,可见三姐夫对你是真好了!” 一个是淮阴伯夫人,一个是宁国公府庶出长子的太太,她自然会选择与林慧交好了。 但她想的也很明白,这林姝和林慧两个平日里好的像一个人似的,要想与林慧交好,这林姝也不能怠慢。 林慧却不习惯她这般亲密,想要将手抽出来,可谁知道林怜的手劲儿极大,她抽了抽,愣是没将手拔出来,“这料子是我婆婆给我的,原本我是瞧着不错,打算做了做了新衣裳之后也送一件给姝姐儿的,可谁知道伯爷却说秀姐儿年纪也大了,该有几身好衣裳,所以我便吩咐绣娘将剩下的那些料子给秀姐儿做了衣裳。” 说着,她的目光更是落在了林姝面上,“若我以后再得了好料子,再给你做一件新衣裳。” 林怜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 她当了姨娘是下贱,可如今连素来最没心没肺的林慧都开始嫌弃自个儿了? 她的目光也跟着落在了林姝身上,细细一看,脸上的神色更是难看了,今儿林姝穿着件胭脂粉的刻丝褙子,月白色镶襕边的综裙,衬得林姝面若桃花,肤光胜雪,若是不说,她还以为是哪家的世子夫人了。 至于这刻丝……原先她曾见过大伯母穿过,是很珍贵的衣料,就连大伯母也只在大年三十的时候才舍得拿出来了,难道她在宁国公府就过的这般好? 林姝哪里没看到她眼中的嫉恨,可像是没看到似的,“你不必这般处处想着我,若得了好东西自个儿留着就是了,或者给你那小姑子,我听说你那小姑子的姨娘是淮阴伯府太夫人的贴身丫鬟,与淮阴伯府太夫人一直像是亲姊妹似的,想必她将你那小姑子也当成了自个儿亲生女儿一般疼爱,你对你那小姑子多用几分心,淮阴伯府太夫人见了心里头也是高兴的。” 她是见过这淮阴伯府太夫人有多疼惜陆随秀的,那种疼爱是骨子里透出来的疼爱,不像是寻常嫡母对庶出姑娘那样装模作样。 林慧点点头,“放心,我都知道了,就算是我有些时候疏漏了,可伯爷疼他那妹妹可是疼的紧,每次从外头回来还给秀姐儿捎如意斋的点心,有的时候还让亲自绕了小半个京城,就因为秀姐儿喜欢吃城南的那家冰糖葫芦。” 也就是她心里并没有淮阴伯,要不然换成了别人,只怕早就打翻了醋坛子。 “三姐夫对你那小姑子真的这般好?”林姝心底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看着淮阴伯像是极为持重的一个人,哪里会在这种小事上对人这般上心? 林慧笑了笑,趁着林怜不注意,却是将手从林怜的掌中抽了出来,更是拉着林姝坐到了一旁的炕上,“谁说不是了?他们兄妹两人虽不是一个母亲所生,可瞧着却比那一母同胞的兄妹感情还要好些,有些时候伯爷从外头回来了第一件事不是去给婆婆请安,反倒是直接去了秀姐儿院子,两人一说能说一两个时辰的话了……” 林姝心里头却是咯噔一沉,不由得想起当初在大佛寺的那一幕。 那个时候陆随秀一说话,淮阴伯的目光便落在了她面上,更是站出来替陆随秀解围,当时她还在心里暗道这淮阴伯对自己庶妹都这般好,可见是个心地善良的,可如今想起来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更何况上一世林慧只道与淮阴伯关系并不好,可她问其中的原因,林慧只红着眼眶说没事儿。 她一时间倒是有些不敢说话了,只想着回去了之后要陆靖然派暗卫去打探一二。 林怜忙插话道:“可见三姐夫真是个好的。” 她的话音刚落下,门外头便有个小丫鬟在探头探脑的。 林怜认出来这是邵圣平身边的丫鬟,含笑道:“可是有什么事儿?” 那小丫鬟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怜姨娘,世子爷要奴婢给您传句话……说是府衙里头有要紧事儿,世子爷要过去一趟,今日就不回来了。” 她心里暗道自个儿可真倒霉,怎么就碰上这样的事儿了? 这笑容顿时就凝固在了嘴边,林怜嘴巴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方才她还进了院子之后还在沾沾自喜,只想着邵圣平心里还是有自己的,要不然哪里会给自己这么好的一个院子。 缓了缓,她才冷声道:“我知道了,你下去罢。” 就连那小丫鬟看向林怜的目光中都带着几分可怜,却不忘道:“世子爷还吩咐奴婢,说要您莫要多想,好生歇着。” 林怜却是理都没有理她,这眼眶已经是红了。 她算计了这么多,付出了这么多,最后就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两世为人,林姝也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不由得安慰道:“兴许是世子爷真的有事儿了……” “他能有什么事儿?就算是有天大的事情,就非得今日出去吗?今夜还不回来,这,这……要我以后如何做人?”林怜倏地站起身来,气的浑身上下已有些发抖了。 249 京城变天了 249 京城变天了 林怜一瞥眼,就瞧见翠屏偷偷在床幔上挂的两个绣着“囍”字的大红荷包,却是狠狠将它拽了下来,饶是这般,她还觉得不解气,更踩了两脚。 这是她昨夜吩咐翠屏做的。 不管是哪家哪户都有这样的规矩,侍妾进门用不得大红,不能见喜字,亏得她还费尽了心思…… 这眼泪簌簌落了下来,林慧在一旁看了都觉得有些于心不忍,“怜姐儿,你若是心里头难受就哭出来,憋着心里会更难受的!” 林怜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如今窘迫得很,她本就难受,如今叫旁人见着自己这般可怜,只觉得更难受了,“你们走罢,我想一个人歇一歇。” 林慧却道:“怜姐儿,若是你难受一个人呆着,心里头会更难受的,不如我和姝姐儿陪着你说说话……” 她心地一向不错。 林怜却是一把掀开了桌上搁着的茶盅,嘶声力竭道:“我叫你们走啊!” 那茶盅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将林慧吓了一大跳,忙后退了几步。 林姝上前细细看了看她手上脸上,见着她没事儿才道:“三姐姐,我们走罢!” 这下子,便是林慧的心思豆腐做的,也气鼓鼓走了。 只是一走出门,她便道:“怜姐儿真是太可怜了……” 林姝看着她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方才你忘了她是怎么发脾气的?今日还是她嫁到成安侯府的第一日了,以后这样的事情怕是多着了,她想要和陈家二姑娘斗,未免太嫩了些……” 也就上一世的她傻乎乎的,所以才最后被林怜和邵圣平害成了那个样子。 林慧只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等着她们再去花厅的时候,这成安侯府世子夫人脸上已经带了几分得意的神色,像是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似的,“……你们过来了?方才我叫如意斋送了些点心来了,如今还热着了,你们快尝一尝!” 就连五皇子妃面上也带了几分高兴的神色。 “多谢世子夫人了。”林姝也不推脱,拿起一块糕点就用了起来。 倒是那么爱吃点心的林慧却是一块都不肯用,她觉得膈应了。 成安侯府世子夫人含笑道:“……说去来今日倒是委屈怜姨娘了,原本我前几日就已经于世子爷说了,就算是公务再忙,今日也得好好陪陪怜姨娘的,可谁知道府衙之中又有事情发生,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儿了。” 林姝含笑道:“想必是要紧的事情罢,五妹妹素来知书达理,定会谅解的。” 五皇子妃却是笑了笑,“真的?” 林姝压根就没有搭理她。 因为这么一场闹剧,她们几个用了午饭离开了成安侯府,至于林怜,只能自己自求多福了。 等着林姝与林慧送走了林倩,她更是在门口与林慧多叮嘱了两句,“……以后凡事要多留心些,莫要莽莽撞撞的,时刻记得防人之心不可无。” 林慧只笑道:“我知道了,从小到大你不知道在我耳畔念叨了多少次,简直和我娘一个模样,好了,你也早些回去罢!” 可就算是林姝上了马车,她心里还是觉得惴惴不安,只想等到陆靖然回到榕园之后将这件事问问陆靖然,毕竟这样的事情她也不好与旁人商量,若是旁人知道了,丢脸的还是林慧。 只是林姝回到了榕园,一直等到了深夜,还是没有见到陆靖然回来。 她不知道原先他们尚未成亲之前,陆靖然每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可自从他们成亲之后,陆靖然每日都赶回来陪着她一起用晚饭,特别是她病着的那段时间,陆靖然差不多每天申时就回来了。 如今,就连珍珠进来催了好几遍了,“太太,时候不早了,您该歇着了!” 林姝摇摇头,“我等大爷回来。” 珍珠只苦口婆心道:“如今都已经亥时又过一刻了,若是您要等大爷回来,那奴婢在外头帮您候着,若大爷回来了再叫醒您好不好?如今您本就大病初愈,身子可是爱不就这般折腾的!” “不用,大爷不回来,我也睡不着!”林姝摇摇头,她心里本就有事儿,如今陆靖然不回来,她更是觉得心里头不踏实,“珍珠,你先去睡罢,我在床上看会儿书。” 她平日里用过午饭之后还可以歇一两个时辰,可珍珠她们这些当差的从早到晚却是一刻钟都不能歇息的。 珍珠嘴上虽说好,可还是在外间候着。 林姝只靠在床上看书,又等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听到外头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如今陆靖然一进来瞧着她还没睡,忍不住蹙起眉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没睡?” 林姝将书合上,放在一旁的小案几上,“这不是在等你吗?怎么你今日这么晚才回来?” 方才进来时陆靖然脸上带着几分匆忙之色,可如今听了这话,嘴角却带了几分隐隐的笑意,“以后要是我没回来你就先睡,莫要将身子熬坏了。” 说着,他顿了顿,听到外头传来珍珠出去的脚步声,这才低声道:“张阁老出事了!” 张阁老?张愿清的祖父出事了? 林姝微微一愣,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上一世张阁老出事好像也是在这个时候,“张阁老怎么了?是不是张阁老在福建碰上什么事儿了?” 陆靖然挨着她坐了下来,才叹了口气操:“张阁老在福建勾结倭寇,谋害睿王,被瑞王带人抓了个人赃并获,当时不仅是瑞王,在场还有好几个官员都看到了,可张阁老却还妄图反抗,就算是他当时被瑞王的人团团围住,却还拔了身旁将士的剑想要去杀瑞王。” “张阁老如今多大年纪?瑞王又是多大年纪?更何况如今瑞王身边还有层层将士护着,张阁老还没走两步,便被人就地正法了。” “原来是这样。”上一世的林姝虽听说了张阁老出事的消息,但却并不清楚张阁老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 那个时候的她已经嫁给了邵圣平,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只想着在成安侯府为邵圣平洗手做汤羹,听到张家的事情之后,不免有些唏嘘,可感慨了一番之后,便将这件事抛到脑后,可如今她见识的多了,自然不会相信张阁老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若皇上不相信张阁老的为人,是万万不会将张阁老派去福建的,“那皇上那边怎么说?” “皇上还能怎么说?”陆靖然长叹了一口气,他也是很佩服张阁老的为人,只是这朝堂之上忠君爱国之人太多了,大多都是像瑞王那般心肠狠毒之人,“最开始皇上听到这个消息很是震惊,当场只怪瑞王擅作主张,气的不得了,可看到了张阁老与那倭寇之间的书信,见上头的的确确是张阁老的字迹,更是气的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今日众人为了这件事议论纷纷,有人说是瑞王谋害张阁老,可就算瑞王是皇上让地,张阁老也是朝中的内阁大臣,瑞王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害张阁老的……更何况当时张阁老怎么会在船上和倭寇见面?瑞王手上的书信又是从哪里来的?” 如今张阁老已经死了,瑞王也在进京的路上,如今已经是瑞王占据了上风,到时候还不是瑞王怎么说,众人就怎么相信了? 说着,他更是低声道:“好了,你早些歇息,我去净房洗漱。” 可林姝只睁着大大的眼睛,怎么都睡不着了。 上一世的张愿清可怜,这一世的张愿清就更加可怜了,身居高位的确是风光,可摔下来的时候也就更疼了,若三皇子是个有情有义的,如今好歹还能护着张愿清,可三皇子那般心肠狠毒之人,如今见着张阁老犯下滔天大罪,只怕会第一个弃张愿清如草芥,依照张愿清那性子,哪里受得了…… 一直等着陆靖然从净房出来,林姝还在想这个问题,更是忍不住问道:“你说皇上会将张阁老满门抄斩吗?” 自古以来倭寇与福建那边官员勾结严重,皇上可是下过旨意的,但凡有勾结倭寇之人株连九族满门抄斩! 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了,更莫要说区区一个张阁老了! 陆靖然将她拥在怀里,轻声道:“皇上的心思,哪里是我们能够猜得到的?” 说着,她更是拍了拍林姝的脊背,“好了,如今只怕都快要到子时末了,你快些睡,当心明儿早上起不来!” 他拍着林姝的脊背,林姝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只是这一夜自然是不踏实。 等着她第二天起来,却被珍珠告知陆靖然并没有外出晨练,更是没有到外头去,而是已经在等着她起来用早饭了。 林姝自然觉得很奇怪,等着她梳洗好了出去的时候,陆靖然正在被她剥鸽子蛋,小小的碟子里已经有七八个小鸽子蛋了,“……咱们用了早饭之后就去给祖母请安,如今京中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我总要去问问祖母的意思。” 如今已经是四月末了,再过几日他便要去金吾卫任职,可如今这个时候去金吾卫合适吗? 250 伴君如伴虎 250 伴君如伴虎 伴君如伴虎,既然进了金吾卫,那少不了要与皇上打交道的,如今张阁老出了这样的事情,皇上的心情定是不好的,平日里在皇上身边说错一句话,便会惹得龙颜大怒,如今这关键时候,那岂不是更要慎言慎行了? 陆靖然有些迟疑,对于金吾卫,他并不了解,里头大多都是出众的世家子弟,虽说男人不比女人有那么多小心思,可若是男人动起坏心思来,那是会要了人命的。 等着他们夫妇两个去了荣寿堂,老祖宗也为了这件事情愁眉不展,就他们来了,忙冲着陆靖然招手,“张阁老的事你可都听说了?” 她也是今天早上才听到消息的,一听到这消息却是惊的摔了手中的茶盅。 张阁老是什么人?那是正儿八经的寒门子弟,靠着科举走出农门,更是凭着“清正廉明”这四个字进了内阁,不仅有些严肃,更是带了几分刻板。 说谁与倭寇勾结她都相信,可张阁老与倭寇勾结,她却是不相信的。 陆靖然晓得祖父在世的时候与张阁老在朝堂之上政见不合,旁人都忌惮宁国公府,唯有张阁老敢在众人跟前与祖父吵得面红耳赤,可下了朝,两人还一道约了去天香楼喝过几次酒的,之前祖母过寿,张家派了张大太太前来送了礼还不算,这张阁老更是亲自送了一幅字画来,只道:“昨日我就已经听说了这消息,说是皇上已经派人着手去调查了,只是如今这有人证有物证的,又能调查出什么来?就算是皇上派人去了福建,可福建那边也是瑞王的天下,等着皇上的人派过去也是几个月之后了,到时候又能查出个什么来?” 不仅是老祖宗,就连他也不相信张阁老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只是他们相信没用,得皇上相信才是。 老祖宗朝着白妈妈看了一眼,白妈妈便叫屋内的丫鬟都退了下去。 老祖宗这才叹了口气,道:“张阁老原先还任过皇上的老师,当年皇子夺嫡的时候,张阁老更是站在了皇上这一边,张阁老是什么人,皇上是最清楚不过了,按理说莫说是有张阁老和倭寇来往的书信,就算是这话从张阁老嘴里说出来,皇上也不该相信的。” 她活了一把年纪,知道很多事情压根没有表面看的这么简单,也许张阁老这是有什么苦衷了?只是如今张阁老已经死了,就算是有苦衷,那也成了卖国贼! “这些年来皇上的疑心越发重了,莫说是张阁老了,就连他的亲生儿子都不敢相信,总觉得诸位皇子个个都盯着皇位,就算是他将太子之位定下了,这太子也会残害手足!”陆靖然是一夜都没有睡好,他思来想去都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可如今他连自己的事情都料理不清楚,哪里有这个闲工夫去管张阁老,更何况,瑞王不是他说动就能动的,莫说是他了,只怕如今的宁国公府都不敢随便去动瑞王。 老祖宗点点头,“这倒是的,身居高位看的比旁人长远些,可很多时候却是连谁人是真心待自己都分不清楚,不知道那些人是冲着自个儿的身份来的,还是冲着自个儿的人来的……” 便是她觉得难受,可如今张阁老都已经死了,更何况自从老宁国公去世之后,她与张家来往的并不算是很是密切,“下个月月初你就要去金吾卫任职了,在皇上身边更是要小心谨慎,该说的话想一想再说,不知道该不该说的话就不要说,莫要叫人抓住了把柄,你那个位置,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了……” 其实陆靖然想了一夜,也觉得金吾卫里头的位置来之不易,可他想了想却道:“我只怕皇后娘娘那边不会这般轻易算了的,现如今皇上的情绪不稳定,若是皇后娘娘他们在其中动些手脚……我不怕自己受到责罚,却怕宁国公府的名声因为自己毁于一旦。”原先他在外头胡闹些倒是无妨,毕竟打着的是自己的名号,可到了宫里头,这头上可是顶着宁国公府大爷的名头了。 原先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如今有了林姝,总不能让林姝因为自己受了委屈罢? “怕她们做什么?”老祖宗冷笑一声,“她们姊妹俩儿的那些手段素来是见不得人的,如今想要惹出什么事儿来也得掂量掂量时候才是,若是真的惹恼了皇上,这宫里头上下谁能有好日子过?” 男儿家总不可能一辈子窝在家里头的,这般能有什么出息。 陆靖然恭敬道:“既然这般,那我过两日便去金吾卫报到了。” 他们这边是商量好了,可宁国公那边却说陆靖然缓一缓的好,如今皇上的脾气愈发大了,上早朝的时候动不动就摔折子,平日里更是不知道从御书房撵出去了多少人。 可陆靖然心意已决,到了五月初一那一天天没亮就起来了。 这一大早林姝便起来了,说的是伺候陆靖然洗漱,可陆靖然平素身边都是没丫鬟伺候的,什么事儿都是自己做。 就连用早饭的时候,林姝都只坐着打哈欠,一个哈欠连一个哈欠,眼泪都出来了,嘴里更是喃喃道:“……你说那些大臣们每日早朝得多早起来,一日两日就算了,每日都这般早,多累啊!若是到了上朝的时候不小心在皇上跟前打了个哈欠,皇上会不会怪罪?” 陆靖然瞧见她这样子,忍俊不禁,“这众人在早朝时恨不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哪里还敢打哈欠?就算是真的困狠了,也只死死咬着自己嘴唇,哪里还敢将哈欠打出来……倒是你,我瞧着你困得厉害,用完了早饭再回床上睡个囫囵觉去,要不然到时候给祖母请安的时候,祖母瞧见了可是要念叨我的不是了。” 昨晚上他又要了林姝两次,一直到这小丫头嘴里嚷嚷着求饶的话,他这才舍得放开。 一想到昨晚的滋味,他便咽了口口水。 林姝哪里听不懂他这话中的意思,白了他一眼,“祖母不念叨你的不是,还能去念叨谁?明明你就知道今儿要去金吾卫任职了,可偏偏还……” 昨晚上她可是在床上将好话给说尽了,甚至还叫出“好哥哥”来,陆靖然这才舍得放过她。 “偏偏还怎么了?”陆靖然拿起搁在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瞧着林姝那样一脸窘迫的模样,含笑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林姝端起剩下的小半碗血燕粥一口气喝完了,站起身道:“吃完了自然就不说话了,你快进宫去罢,今儿第一次报道,若是去迟了那就不好了。” 陆靖然却是走到了她跟前,“亲我一个。” “不要脸!”林姝有些无奈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着……”她可是进过宫的,那根时候她从信中侯府去皇宫都花费了近一个时辰,从宁国公府这边出发,少说也得需要大半个时辰才是。 陆靖然却是捏着她的下巴啄了一口,“怎么就不要脸了?” 说着,更是一把横抱起林姝,将林姝放到了床上,“好生歇着,等我晚上回来了再收拾你。” 林姝皱皱眉,晚上又来? 可她这话还没有说出口你,陆靖然极已经匆匆走了。 林姝将头埋在被子里,这被子里似乎还有陆靖然身上的气息,她觉得很是安心,没多久便又睡了过去。 等着林姝去荣寿堂给老祖宗请安的时候,小章氏也在。 今日老祖宗倒是没有将小章氏一晾便是大半个时辰了,可也不怎么与小章氏说话。 林姝进去请安之后,老祖宗更是冲着她招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靖然已经走了?” 林姝顺势坐了下来。 小章氏的脸色愈发不好看了。 可从始至终老祖宗的目光压根就没落在她脸上过,只笑眯眯看着林姝,可待林姝坐下来之后,她的目光却是落在了林姝颈脖间好一会儿,却见着一块青紫色的痕迹。 当即她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了,“如今靖然也算是有了正事儿在身的人,以后你也得经常提点他得上进,莫要再与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搅合到一起去了,要不然到时候他有了儿子,旁人可是要戳他儿子的脊梁骨的,我看他以后在他儿子跟前能不能抬得起头来……这话,你就原封不动回去告诉靖然。” 林姝红着脸说了一声“是”,“如今大爷每日都回来的很早,前几日还有人送信到院子里,说要邀大爷出去喝酒,大爷都没有出去了,祖母您就放心罢!” 小章氏如今也晓得自个儿婆婆有几分厉害了,脸上带着几分笑,“是啊老祖宗,靖然又不是小孩子,哪里会一点分寸都不晓得了?” 顿了顿,她更是道:“不过昨儿皇上派人去抄张家的时候,靖然好像也过去了……” 她就生怕老祖宗觉得陆靖然成器了,更疼陆靖然,如今这话说的好好的,又非得添上这么一句。 251 三皇子府里的好戏 251 三皇子府里的好戏 只是这一次小章氏的眼药却是没有上对地方的,老祖宗阴沉沉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她脸上,淡淡道:“是我让靖然过去的,纵然如今张家已经被抄家,全家老小都已经被流放去西北了,可我们家素来和张家还是有几分交情的,老国公爷在世的时候更是与张阁老来往密切,难不成就因为张家被抄家,所以咱们家就要避之不及了?若是如此,那咱们陆家一个个人岂不是都成了白眼狼?” 她这是在含沙射影说小章氏是白眼狼了。 可不是嘛?但凡是有点良心之人,也就不会对陆靖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老祖宗您说的是。”小章氏笑容之中带着几分尴尬,她还以为陆靖然又是跑过去凑热闹的,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老祖宗的意思,更叫她觉得惊愕的是,成亲之后的陆靖然好像变了些。 顿时,她嘴角的笑意更是带了几分勉强,“还是老祖宗的目光深远,说不准这张家还有东山再起的时候,旁的不说,这张侧妃娘娘是三皇子侧妃,宫里头有接生的稳婆说张侧妃肚子里的这一胎,十有八九是个男儿,这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了?” 只是她算来算去算到的都是权利和利益,却压根没算过人心和感情。 老祖宗这样做,从来没指望着张家能够东山再起,毕竟这张家并没有出众的读书人,如今张阁老死了,想要东山再起,谈何简单?可她还是叫陆靖然前去张家一趟,帮着去打点打点路上押送张家亲眷去西北的官兵,只会让他们在路上能过得舒坦些。 还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老祖宗再没有与她说话,反倒是与林姝说了几句话,“……听闻你小时候和张侧妃有几分交情,等着各自嫁人了,这关系也就淡了,不管怎么说到底也是一起长大的,若是有时间去瞧瞧她罢!” 她好歹也是三皇子的长辈,三皇子有多阴狠毒辣,她还能不晓得? 如今三皇子府中的张愿清恨不得眼泪都要流干了,素来温婉贤淑的她更是将屋子里能摔的东西都已经摔碎了,那残羹剩饭撒了一地,可压根就没人进来收拾过。 如今她那一双眼睛更是肿的宛如核桃,眸子里半点神采都没有,更是使劲儿拍着门,杨生道:“来人啊!我要见三皇子!我要见三皇子!” 如今门外头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把守着,明明听到了她的话,却也装作没听到似的,自顾自说着是非。 这几日张愿清是半点东西都吃不下去,恨不得一站起来就觉得头发晕,如今整个身子更是靠在门上,“来人啊,我要见三皇子!” 门外头一个满脸凶相的婆子只觉得她聒噪得很,忍不住道:“娘娘,您来来回回就是这么几句话,累不累啊?” 原先这婆子远远见到张愿清的时候,脸上都是那谄媚的笑,如今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纵然是肚子里怀了三皇子的孩子又如何,谁知道肚子里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就如今张愿清这身子骨,这孩子能不能平安生下还是另外一回事儿了!更何况从张阁老出事到如今,三皇子压根就没过来过,心里又怎么会有她? 想及此,那婆子面上带着几分不屑的神色,这张侧妃娘娘平日里看着倒是个聪明的,怎么这般糊涂。 不过她到底想着原先张侧妃娘娘得三皇子宠爱,觉得这张侧妃娘娘也挺可怜的……不过说到底,也怪张侧妃娘娘蠢得很,这天底下的男人哪里就有靠得住的? 张愿清听到有人与自己说花,宛如久旱逢甘露一般的可怜人似的,更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拍门,“快,快去帮我找三皇子,若是有谁能将三皇子找来,我重重有赏!” 呵,她还将自个儿当成原来的三皇子侧妃了! 方才那个满脸凶相的婆子更是早就不耐烦了,“嚷嚷什么了?嚷嚷什么了?你怎么就不知道累了?三皇子若是要来早就过来了,哪里还会等到今日?娘娘哟,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这几日您哭也哭了闹也闹了,您肚子里还怀着三皇子的骨肉,若三皇子真的关心您,早就该过来了!” 说着,她更是将嘴里的瓜子壳儿狠狠吐了出去,“更何况,您要奴婢去捎给三皇子的话奴婢也都捎到了,奴婢瞧着三皇子那样子,只怕是不会过来了,更没打算去张家的意思!奴婢劝您一句,如今朝堂上乱糟糟的,三皇子自个儿的事儿都忙不过来,哪里还有心思去张家?昨儿奴婢就就已经听到有人说张家家眷都要流放西北了,今儿怕都已经走的老远了……您呐就消停消停罢,若奴婢是您,旁的什么都不想,安安生生地将肚子里的孩子养好,肚子里的孩子在,到底和三皇子还能说上几句话,若是将肚子里的孩子折腾没了,以后怕您就和正院里的那位一样,想见三皇子一面都难的很啊!” 张愿清一下子傻了眼,呢喃道:“他,他……他不会这样对我的,他不会这样对我的,他说过会一辈子对我好,会疼我们的孩子,会将我们的孩子当成宝贝,他,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一想到母亲还有叔叔婶婶如今被关在囚车之中,如今只怕连水都喝不上一口,她就难受得紧。 想着方才那婆子说的话,张愿清终于开了窍,对,她得好好活着,只有好好活下去,才能替祖父翻案。 只是她却觉得脚下的步子软绵绵的,手紧紧捂在小腹上,转身想要走到炕上去歇着,可脚下却是一点力气,一个踉跄更是在地,失手又打翻了炕上搁着的小案几。 “哐当”一声,那案几落到了地下。 门外头的婆子依旧还在说话,像是没有听到里面的动静似的。 前几日三皇子可是专程将她们叫过去吩咐过的,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张侧妃娘娘出这个大门。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们才不愿意凑这个热闹了。 张愿清紧紧捂着肚子,只觉得身下有一股暖流流过。 她的孩子! 她一下子慌了,忙扬声道:“来人啊,来人……” 可她几日没有进食了,如今却是半点力气都没有,如今就算是耗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喊出来的话落到旁人耳朵里却是奶猫儿叫唤似的。 门外头不由得有婆子低声道:“不会,不会出什么事儿罢?” 方才那个满脸凶相的婆子更是撇嘴道:“能出什么事儿?不过是骗咱们给她开门,任由着她闹腾就是了,反正三皇子都已经吩咐过了,除了送饭的婆子过来,谁都不能开这个门的!” “依云,救我……”张愿清眼泪啪嗒啪嗒落到地下,砸到青石板上。 哪怕如今都已经到了春末,可她还是觉得浑身上下凉飕飕的,一点暖和气儿都没有。 可早在张阁老与倭寇勾结的消息传到京城之后,依云就不知道被三皇子送到哪儿去了。 张愿清只觉得自己要死了。 可门外头却传来了那几个婆子慌慌张张的声音,“见过王侧妃娘娘……” 张愿清眉头蹙的更厉害了,王蔓菁来了?她来做什么?她不是正在院子里养病吗? 她只觉得情况越来越不对劲了。耳畔更是传来了王蔓菁的声音,“将门打开!” 那几个婆子收起方才那副散漫的模样,弯腰道:“娘娘莫要为难奴婢们,三皇子可是发话了,除了一日三餐送饭的婆子过来,谁来都不能将门打开的……” 王蔓菁脸上哪里有半点病了的样子,如今斜瞥了她们一眼,“那三皇子可有说过要你们带着瓜子和糕点过来,将这儿当成菜园子吗?” 那几个婆子顿时就跪了下来,“娘娘饶命!” “我也是宫女出身,知道做下人的苦,从来没有刁难你们的意思!”王蔓菁瞧着那几个婆子脸上浮起了几分喜色,缓缓道:“可这体谅归总是相互的,如今我不过是要你们行个方便罢了,难道你们都不愿意?” 方才那满脸凶相的婆子忙将门打开了。 映入王蔓菁眼帘的就是一片狼藉,还有张愿清更是摔倒在她眼前,如今却还是眼中含泪,恨恨看着她。 那婆子像是没瞧见似的,慌忙将门阖上了。 王蔓菁缓缓朝前头踱着步子,嘴角露出冷笑来,“张愿清,你可曾想过自己有过今日?当日你与三皇子妃算计了林姝,没想到到了最后三皇子妃折损了进去,你自己却是完好无损,那个时候你可曾想过你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 她从来都不着急,入宫多年,她明白了一个道理,这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她就是要看着张愿清得意,看着张愿清骄傲,就是要张愿清不将她放在眼里,到时候她便会一击即中。 可她却是太高看张愿清了一些,如今她这还没出手了,张愿清便如此不堪一击。 张愿清却是伸手拽住她的衣角,“救救我肚子里的孩子……”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这几日若不是因为她肚子里已经有了骨肉,只怕她早就撑不下去了。 252 救救我的孩子 252 救救我的孩子 自从张愿清嫁到三皇子府之后,就一直心心念念想要个孩子,盼了这个孩子好久这才将孩子盼来。 如今这个孩子是她唯一的依靠和希望,什么面子、什么仇怨,在这一刻,在腹中孩子面前都不值一提。 王蔓菁低头看向她,嘴角含笑,却是踢开了她的手,“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了?” 张愿清哽咽道:“求你,救救我肚子里的孩子,求求你了……” 王蔓菁抬脚狠狠踩在了她手上,她脚上所穿绣鞋用的是最好的云锦料子,上头还镶着两颗莲子米大小的珍珠。 如今张愿清眼前只看得到那珍珠发出的熠熠光彩,晃得她眼睛都睁不开了,吃痛更是忍不住叫了一声。 王蔓菁却像是没有听到似的,冷笑着说道:“救你?救你肚子里的孩子?我为何要救你?张侧妃娘娘不妨与我说出个一二三来,救了你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好处?之前你得势的时候是怎么我跟前是怎么显摆的,难道都忘了?如今就想起我来了?张愿清,这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她从小在深宫之中长大,放人一条生路就等于断了自己后路的道理,她比谁都清楚,但凡是给敌人留下一线生机,就是为自己以后埋藏下隐患……若张愿清肚子里的孩子能活下来,有朝一日张愿清在三皇子跟前得势,她还有活命的机会? 今日不管张愿清是真心与她求饶也好,还是假意也罢,她都容不下这母子二人的。 “王蔓菁,你……”张愿清只觉得眼前发昏,恨不得要疼晕过去了。 王蔓菁这才松开脚,缓缓走开,却见这张愿清那青碧色的裙子上面已经染上一大片血迹。 如此一来,她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了,只道:“其实不管今日你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保不住,只怕以后三皇子都容不下你了!张愿清,我还之前觉得你有些聪明,可如今看来你却是蠢笨至极,三皇子为何看重你难道你不知道吗?若非你有一个当阁老的祖父,三皇子凭什么对你刮目相看?就凭你那几首酸不垃圾的小诗,这天下的文人墨客何其多,你张愿清在京中有‘才女’之盛名,可自个有几斤几两重,难道自己心里不清楚?若非有没有你那与倭寇勾结的祖父,你莫说是给三皇子当侧妃了,只怕三皇子连瞧都不愿意多瞧你一眼的。” 做人啊,最重要的晓得自己的身份!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所以原先三皇子妃和张愿清对她紧紧相逼,她依旧不会选择反抗,有的时候韬光养晦方能一击即中! 张愿清如今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就觉得小腹越来越痛,越来越痛,像是有人在用重物在击打她的小副一般。 如今她的眼泪都已经流尽了,再也流不出来,干涸的嘴唇只发出微弱的声音,“来人,来人……救我……” 王蔓菁索性坐到一旁的炕上,居高临下看着张愿清,看着张愿清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到最后更是半点颜色,直至昏了过去。 王蔓菁这才缓缓站起身来,打开门走了出去,门外头那满脸凶相的婆子还忍不住朝前头看了一眼,见着张愿清瘫倒在地上,不免有些担心,“王侧妃娘娘,这……” 她们可是负责看守张侧妃娘娘的,若是张侧妃娘娘出了事儿,她们也脱不了干系。 王蔓菁却是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径直下了台阶,淡淡道:“有什么可担心的?张侧妃自己不小心摔倒了,三皇子难道还能怪罪到你们身上去?” 那满脸凶相的婆子瞬间就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了,如今三皇子妃缠绵病榻,这张侧妃娘娘从此之后怕也没有什么好日子了,如今这府中上下,不就是王侧妃娘娘独大吗? 想及此,她更是含笑道:“是,奴婢知道了娘娘的意思了……” 王蔓菁这才投给了她一个笑脸,“你是个聪明人,叫什么名儿?” 那婆子满脸喜色,“奴婢夫家姓周……” 王蔓菁含笑点点头,笑着走开了。 到了傍晚,送饭的婆子前来的时候,这才发现不对劲,之前那个满脸凶相的婆子更是一口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只道:“……怪不得今儿下午张侧妃娘娘没有闹腾了,可我想着三皇子吩咐下来的话,除了你们过来送饭,谁都不能将这门打开,我们只以为张侧妃娘娘累了,所以去歇着了,哪里会想到出了这样的事。” 说着,她们更是一叠声差人叫来了管事妈妈。 那管事妈妈到底也是见过些世面的,如今也不急不慌,只差人拿了对牌去宫里头请太医,更是差了人与三皇子说了一声。 只是送信给三皇子的那丫鬟很快就回来了,更只有她一人回来了。 那丫鬟面上还带了几分可怜的神色,方才她去找三皇子的时候,三皇子只说自个儿忙得很,更说自己既不是大夫又不是太医,他过来能有什么用? 末了,她更是道:“三皇子说了,有大夫过来就够了,不必去宫里头请太医了。” 三皇子怕已经是彻底厌弃了张侧妃娘娘! 在场伺候的婆子都是有些眼见力的,如今一瞧,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摇摇头道:“……真是可怜了,三皇子不过来也就罢了,十有八九她肚子里的孩子怕也保不住了,有了孩子,她的日子很好过些,若是孩子没了,只怕会和正院那位差不多,唉,还不如死了干净,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方才已经有大夫过来施针了,如今张愿清虽还昏迷着,可也能迷迷糊糊听到旁人说话的声音。 当即她只觉得肚子疼,可更疼的却是心。 得亏她现在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若是有力气的话,只怕真的要一头撞死在一旁的柱子上了。 到了最后,张愿清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还是没有保住。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三皇子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在他看来张愿清肚子里这个孩子没留住反倒是一件好事,这孩子若是生下来了,免不得要抱进宫给皇上和章皇后瞧一瞧,章皇后那边倒还好交代一些,可皇上那边只怕是一看到这个孩子就会想起张阁老来,如此一来,皇上哪里会有什么好脸色? 前来回话的那个婆子瞧着三皇子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蹑手蹑脚的就下去了。 不过一日,这三皇子府中的风向就彻底变了,原先人人捧的是张愿清,如今捧着的却是王蔓菁,可王蔓菁却还是和往常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不到三皇子跟前谄媚讨好,更没有说将张愿清安插的丫鬟婆子都打发出去。 一时间,众人倒是有些摸不清王蔓菁的意思了,平日里处事便愈发小心了。 这一日林姝得了老祖宗的吩咐,来了三皇子府中。 老祖宗并不知道张愿清的真面目,如今只想着老宁国公和张阁老有几分交情,张家上下都已流放,只有张愿清一人在京城,宁国公府有人来瞧瞧,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林姝并没有拒绝。 等着她到了张愿清的院子,张愿清已经醒过来了,如今只痴痴傻傻地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就宛如一根木桩子似的。 依云站在她身边,轻声道:“娘娘,宁国公府大太太来了。” 原本她在张阁老出事之后就已经被三皇子安排去了柴房,可如今张愿清成了这个样子,压根就没人愿意来张愿清身边伺候,众人便想起依云来了。 张愿清像是没有听见似的。 林姝也轻声道:“张侧妃娘娘,您没事儿罢……” 张愿清依旧没有说话。 依云却是摇摇头,哽咽道:“自从娘娘醒了之后,就一直是这个模样了,奴婢与她说话也不应,也不肯吃东西,就连一碗水喂进去,一大半都洒了出来,您说,您说这该怎么办才好啊?” 她这是在一心求死! 林姝上一世与张愿清关系并不密切,并不知道张家出事之后张愿清最后落得什么地步,可照着这该情形下去,张愿清再这般耽搁几日,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我知道你不想活,说实话若我是你,也活不下去,家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的,你一个人孤单单在京城,更是连半点依靠都没有……你觉得你的日子难,可你有没有想过张大老爷和张大太太?这个时候他们又在做什么?” “如今他们被关在囚车里,风餐露宿,可昨儿老祖宗安排的人还回来回了话,说张大老爷和张大太太一切都安好,更是要我过来与你捎句话,要你莫要惦记他们,好好活下去,只有活着张家才能有希望……难道你和他们二老比起来,处境会更难?他们二老一心想着替张阁老沉冤昭雪,可你了,如今你又在做什么?你死了倒是痛快,可张阁老的仇谁来报?你死了,叫张大老爷和张大太太又怎么办?” 253 你要好好活下去 253 你要好好活下去 林姝说话的时候,张愿清的嘴唇一直微微抖着,到了最后更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可我真的活不下去了,活着真的好难啊……” 如今她什么希望都没有,“替祖父沉冤昭雪?我一个弱女子,又怎么替祖父沉冤昭雪?” “可也得活着才有希望不是吗?”上一世林姝死的时候,张家家眷依旧还在西北,可她相信老祖宗说的话,这张阁老是个刚正不阿之人,定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的,“我知道如今活下去对你来说很难,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一心求死,对得起张大老爷和张太太吗?连张大老爷和张大太太都没有放弃,你怎么能轻言说放弃!就你这个样子,到了九泉之下见到张阁老,又该如何面对他?从小到大,张阁老多疼你,你好意思就这样下去见他吗?” 张愿清的眼泪簌簌落了下来,这几日依云一直在劝她,可说来说去无非都是顺着她的话,至于旁人,哪里还有什么旁人呢? 原先那些处处捧着她的人,更是视她如同妖魔鬼怪似的,唯恐避之而不及,“可我,我真的觉得好难受啊,像是有人用刀子一刀刀在剜我的肉似的,疼的我整夜整夜睡不着……” 家人被流放,丈夫背叛自己,就连原先她以为的那些朋友也没有一个人前来探望她,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林姝淡淡道:“等着过一阵就好了,等挨过去了,才发现这世上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还要等着去见张大老爷和张大太太了,难道你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今日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若是你去世的消息传到张大老爷和张大太太耳朵里去了,不出三日,只怕他们也会跟着你去了!如今你不是为自己一个人活着,你是为你们一家人而活,你就是他们的希望,你活着他们才能活下去!” 张愿清苦笑一声,哽咽道:“就我如今这样子,还能成为别人的希望?” 在她身上,林姝好像看到了上一世的自己,“活着才有希望,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说着,她更是不由分说吩咐依云,“要小厨房这边熬些清粥过来,就说张侧妃娘娘要用饭了。” 依云欢欢喜喜应了一声,忙下去了。 可没过多久她便又回来了,怯怯道:“……小厨房里的那些厨娘都不知道去哪里了,娘娘稍微等一会儿,奴婢这就下去给您煮粥!估计时间会要的稍微久一些。” 她这是怕张愿清等急了。 林姝的脸色倏地变了,“这几日这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这样吗?” 原先她只以为三皇子府的规矩会严明些,没想到也不过如此,当然也不排除有人在暗中动手脚。 依云点点头,低声道:“好像都是这样的,平日里娘娘要用个热水,奴婢喊半天也喊不来一个人,奴婢要忙着照顾娘娘,也没有心思去这些事,更何况原先这些事情也不是奴婢管的,都是管事妈妈在管,如今那管事妈妈说家里有有事儿,已经告假回去了,所以这院子里乱糟糟的一片……” 林姝知道这是有人故意在捣乱了,趁着张愿清变了,恨不得要将张愿清折腾死了。 顿了顿,她只道:“那这段时间,三皇子府内的中馈都是谁在管?” 依云道:“没人管呢!三皇子这段时间也忙得很,压根还没有说起过这件事了。” 可就算是三皇子没说这话,可阖府上下的人也能够想到这主持中馈的权利最后还是落到了王侧妃娘娘手上,如今三皇子府里头有三位皇子妃,两位都病了,除了王侧妃娘娘还能有谁? 林姝只扭头看向了张愿清,淡淡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张愿清苦笑一声道:“我还能怎么看?如今我还能拿什么同她争?原先我有皇后娘娘当靠山,她有太后娘娘当靠山,因为我……祖父的关系,三皇子自然多看重我一些,可如今……如今三皇子定会将主持中馈的权利交给他,只怕到时候更是没有我活命的机会了……” “你知道便好!”林姝一直觉得张愿清是一个挺聪明的人,暂且不论人品如何,起码分得清形势,但她那点聪明,也只是小聪明罢了,和王蔓菁比起来,还差上一大截,原先王蔓菁是还未将她当回事儿,若正儿八经算计起她来,这三皇子府中早就没有她活命的机会了,“当务之急是你得振作起来,这主持中馈的权力更得紧紧抓在手里头,以后才有你活命的机会!要不然等着王侧妃娘娘掌管了整个三皇子府,以后不管是你的吃食,衣裳,还是屋子里的摆置,她想要动手脚,还怕找不到机会?她从小到大都呆在宫里头,多的是你不知道那见不得人的时段,到时候便是你死了吧,也不知道你怎么死的,你得活下去,好好活下去,这样张家才有希望……” 爱能让一个人振作,可恨也能让一个人振作起来。 张愿清眼里终于有了几分光彩,可下一刻她却道:“就我如今这模样便是想要主持中馈,身子骨那里就挨得住?更不要说三皇子那儿……只怕他根本就不会答应,如今他都已经这样对我了,以后……” “你都知道如今三皇子已经这般对你了,那你还管他怎么想?这又是何必了?你只要好好攥紧手中的东西就是了。”林姝耐着性子,低声劝道:“三皇子这个人我也听说起过,不算是什么长情之人,可既然他是嫡皇子,多少要在乎自己的颜面的,当日他更是在朝堂之上,在皇上跟前为你开脱,说你已经是他的皇妃,于情于理不算是张家的人,张阁老的事情和你并没有关系。” “当日不管他是真心也好,还是做戏给旁人看、拉拢旁人也罢,可他那深情款款的模样都已经装了出来,如果你的病好了,他又能怎么将你那主持中馈的权力收回去?反倒是如今你病殃殃的,到时候他自然有由头将主持中馈的权利收回来……所以如今你不仅要养好身子,更是要拿出十二分精力来,半点错都不能出的。” 人啊,一旦有了事情可以做,这心里多多少少能够觉得好受些,“如今你虽还在小月里,可也不是不能管府中上下的事情的,三皇子府本就人口简单,以后你在床前竖山一顶屏风,上午睡醒了之后便召见管事妈妈进来交代事情,用了午饭便多歇一歇,又有什么不可以?到时候你将三皇子府里的事情打理得妥妥帖帖,旁人又能说什么?三皇子也不会说什么的……” 张愿清犹犹豫豫点了点头。 很多事情说起来简单,可做起来并没有那么简单。 林姝看出她的心思,轻声道:“以后你的日子肯定是很难的,可是什么时候都要记得一句话,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要坚持下去,为那些爱你的人坚持,至于那些盼着你死的人,你一定不能让他们如意!” 她能为张愿清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毕竟她和张愿清的交情摆在这儿。 倒是张愿清面上浮现几分感激的神色,“谢谢你,姝姐儿。” 她叫的是“姝姐儿”,而不是大太太,可见是与林姝示好的意思。 林姝晓得她这个时候待自己是真心真意的,可眼前这个人她却是不敢再相信了。 她今日走这一趟,只是为了老祖宗,为了老宁国公和张阁老的交情,和张愿清这个人没有半点关系,“侧妃娘娘不必谢我,这都是我来之前,祖母交代我的。” 这话她已经将彼此间的关系撇的是一干二净。 她并非胸怀百姓的菩萨,世人如此恶毒对她,她还要以仁爱对世人,她可做不到。 更何况之前张愿清对她做的种种,她并非不记得,可如今看到张愿清这般落魄的模样,只想到那么一句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哪里还需要她去做什么? 张愿清面上带了几分尴尬的神色来,苦苦一笑,“是我多想了,之前我那样对你,如今……罢了不说这些了,如今你来我这儿我也没什么可以招待你的,若是你不嫌弃话,待会儿一起用些清粥小菜罢!” 毕竟林姝进来这么久,外头的那些丫鬟连盅茶水都没上。 可林姝却是摇摇头,道:“我就不用了,如今我就是过来看看你……”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依云便端着清粥和酱菜上来了,手里更是捏了个鸡蛋,只高兴道:“娘娘,您看奴婢还寻到一个鸡蛋了……” 张愿清只觉得眼眶发酸,想着原先她过的是什么日子,可如今依云却为了区区一个鸡蛋高兴成这样子,旁人欠她的,她都要拿回来。 哪怕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可她还是端着瓷碗,强迫自己将一碗粥吃的干干净净。 林姝见状这才放心,转身就走了,只是她刚走到门口便听到身后传来了张愿清的声音,“姝姐儿,对不起……” 254 陆靖然的差事 254 陆靖然的差事 林姝朝着外头走的步子顿了一顿,她哪里不知道张愿清这是什么意思,之前张愿清对她做了那么多坏事儿,如今就想凭借三个轻飘飘的“对不起”就想抹去之前所做的一切? 这天底下没有这么好事儿! 林姝转过身,含笑看着她,“张侧妃娘娘好好歇着,莫要多想,如今将身子骨养好才是最要紧的事。” 张愿清笑了笑,可嘴角的笑却很是勉强。 林姝从未打算原谅过张愿清。 她一回到宁国公府,便径直去了荣寿堂,她看得出来,老祖宗还是有几分关心张愿清的,如今更是将今日发生的事情都倒了出来。 原本老祖宗正在用点心,可听到这话之后却是连用点心的兴致都没有了,将吃剩下的半块糕点放在了碟子里头,接过了白妈妈递上来的帕子擦擦手,这才叹了口气道:“这丫头也是个可怜见的!我也是看着她从小长到大的,小时候也是一个本本分分的丫头,小姑娘家家的哪有不喜欢那些衣裳首饰的,可偏偏张阁老两袖清风,张家也没什么银钱,我记得有一次张阁老和张老夫人将她带到宁国公府来,她还和靖然一起玩了会儿,后来敏之来了,她更是眼巴巴看着那敏之一匣子琉璃球,恨不得眼睛都要望穿了。” “当时我瞧着她便觉得十分可怜,这琉璃球在京中也不算是稀罕东西,敏之屋子里更是有几匣子,压根不当回事儿,可她了,之前却是件都没有见过……当时我只抓了一把琉璃球给她,她高兴得像是什么似的,更是凑到张老夫人跟前说要带回去给家中的姊妹瞧一瞧!” “怕从那个时候就养成了要强的性子,想想也是,她也是一大家闺秀,祖父又是当朝阁老,按理说什么都不该比旁的姑娘差,甚至还要强上几分,可她吃的穿的住的用的行的,都比别人差的不止一星半点,久而久之,这心思也就变了。” 林姝不知道老祖宗的意思,老祖宗这是让她多帮衬张愿清了,毕竟老宁国公和张阁老的交情摆在那里。 如今众人避张家和张愿清如同蛇蝎,若是老祖宗再不管,只怕张愿清死了都没人知道,可她并非那善男信女,要她真心去帮张愿清,她做不到,可若是这样做,老祖宗能够高兴,她倒是愿意勉为其难,“今日我去看她的时候,呀实在可怜,好在我离开的时候她好像也想明白了些,张侧妃娘娘是个聪明的,若是将其中的道理分析给她听,想必过不了几日,她会振作起来的。” 若这般张愿清还一心求死,那她也实在没法子了。 只要想死,哪怕是日日夜夜有人守在她跟前,她也是有办法寻死的。 “但愿她能想明白。”老祖宗点点头。 她心里头明白着了,在张家未出世之前,信中侯府和张家的关系一直不错,按理说林姝和张愿清关系也不错的,可林姝嫁到宁国公府来,与她唠嗑的时候从未提起过张愿清。 她也是从林姝这个年纪过来的,小姑娘之间的小吵小闹她不是不知道,更何况这些日子张愿清的行径,她多少也听说了些……可她一直都觉得既然是张阁老的孙女,是差不到哪儿去的,张愿清性子不坏,只是想要的太多,想要的太急,以至于看不清脚下的路。 更何况她年纪大了,凡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愿意去想那么多,问心无愧就是了。 可她也不愿意去勉强林姝去做不愿意做的事情,如今只笑呵呵道:“以后若是你有空就去三皇子府瞧瞧,若是不得空那就罢了……对了,靖然这几天怎么样了?听说他这几日回去的晚了,他有没有怠慢你?” 她一想到前几天林姝那颈脖间的亲自,她心里头就乐呵,这一对小夫妻成亲也有些日子了,感情还是这么好,只怕她就快抱上重孙子了。 林姝抿唇直笑,若换成了之前她兴许还会正儿八经回答这话,如今她知道,这是老祖宗在同她打趣了,“大爷如今的确是忙得很,刚去金吾卫,什么事情都不懂,要学的很多,不过大爷说过几日也就好了,昨儿他回来的时候还与我说了,说是有同僚邀他去喝酒,可他只去天香楼吃了饭就回来了,身上一点酒气都没有了。” “这就最好不过了!”老祖宗很是高兴,只觉得林姝这个孙媳妇是娶对了,“如今他总算是长进了些,在外头吃饭,这酒一喝就容易胡言乱语,一不小心就冲撞了别人,只怕等着酒醒了,连自个儿说了什么都忘记的一干二净,旁人却会记得一清二楚,仇怨便这样结下了,” “如今他才到金吾卫去,自然是该慎言慎行,就冲着宁国公府这样一座靠山在,旁也不敢将他怎么样的!” 之前宁国公并不同意这个时候将陆靖然送到金吾卫,可架不住陆靖然和老祖宗的意思,还是同意了,更是将金吾卫上下都打点好了。 林姝对着老祖宗却是报喜不报忧的,昨儿陆靖然还与他说了这金吾卫里头有个人时常冲他使绊子。 那人的哥哥之前是章阁老门下的门生,前几年更是拜了章阁老为义父,他的长子也在金吾卫里头。 当时林姝听到这话还很是担心,可陆靖然却没有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的。 话虽这样说,可等着陆靖然回来了之后她又免不得问了起来。 陆靖然如今正接过林姝剥好的一小碟子山核桃吃着,含笑道:“怕你今日一整天都在惦记着事儿罢?没事儿的,倒是我那位表妹今日可是被皇上训斥了一顿。” 章阁老是小章氏的亲哥哥,这章阁老义子的亲弟弟自然就是他名义上的表哥了。 只是这一声“表哥”唤的却是有些讥诮了,“今日皇上从御花园回来刚好问起张阁老的事情来,这话皇上身边的双喜公公听到这话都只装傻,不敢随便接话,可他却觉得自己有些能耐,只想着皇上之前生张阁老的气,在皇上跟前狠狠贬低了张阁老一顿。” “张阁老就算是有千般不好万般不是,可到底也是皇上的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先前皇上对这个老师还是十分敬重的,当初若不是皇上相信张阁老,也不会派了张阁老去福建……只怕如今是皇上想到了张阁老的为人,这才起了疑心罢!” 只是皇上那性子,就算是怀疑张阁老这事儿有不对,可也只会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瑞王身上,从不会去想自己有什么错。 想及此他更是连吃山核桃的心思都没有了,“当时皇上更是狠狠训斥了他一顿,虽没明说他对张阁老出言不逊,却道他平日里玩忽职守,可其中到底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明白……” 林姝想了想道:“既然皇上起了疑心,是不是就会派人去调查这件事了?” “太迟了!等着皇上派过去的人去了福建,该清理的证据早就已经被瑞王清理掉了,哪里还能查到什么?莫说是皇上派人过去查不到什么,便是皇上亲自过去查,还是查不到什么的,这瑞王就像是福建的土皇帝似的!”陆靖然只有几岁的时候,瑞王便去了福建,算算到如今已经有十多年了,一个亲王不像九王爷似的在京城过着那锦衣玉食的生活,到底是为了什么众人都清楚都很,难不成还真的为了皇上的褒扬吗,“若非皇上忌惮瑞王,当初也就不会派张阁老过去了,皇上向来多疑,如今不管张阁老到底是真的与倭寇勾结,还是瑞王陷害也罢了,皇上心里怕也已经容不得瑞王了,这也就是为何瑞王会回京的原因。” 只可惜瑞王在福建的势力已是根深蒂固,不是皇上说动就能动的。 亲王若是没有皇上宣召是不得进京的,瑞王这次说的是来京与皇上禀告张阁老一事,只怕更是冲着长泽郡主的事情回来的罢…… 亲妹妹不明不白死在京城,换成是谁,都不会就这么白白算了的。 林姝道:“我听闻瑞王是个性子冲动鲁莽的,这次他不回京还好,可回到京城之后若是言辞之中稍有不敬,只怕皇上会愈发不悦……” “正是这个理!”陆靖然点点头,道:“更何况瑞王一回京,只怕他不会轻易放过林沛的。” 这些事,林姝并不感兴趣,对她而言林沛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对了,你能否让半夏去帮我查一件事?” “什么事儿?”陆靖然觉得有些好奇。 林姝轻声道:“去查一查淮阴伯府里头的事情。” 说着,她更是将心里头的那些不对劲都道了出来,末了更道:“三姐姐对我而言一直都像是亲姐姐一般,若是这件事不查清楚,我这心里总是觉得不安心。” 她知道凭借着她这么几句话就要半夏去调查,未免太大费周章了些,可上一世林慧的那些话,她却是怎么都忘不了。 255 将底牌露给你看 255 将底牌露给你看 林慧素来是个大咧咧的性子,可上一世林姝却第一次在她眼中看到了无奈和悲怆。 陆靖然眸子里带了几分纵容,“过几日我得空了,将你带去那地宫看一看罢!” 地宫,顾名思义便是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原先老宁国公在世的时候修葺而成,这么多年,那些暗卫若是不出门替他办事,大多都是呆在那个地方的。 顿时,林姝倒是有些愣住了。 这暗卫和地宫的事情,甚至连老祖宗都不知道,可如今陆靖然却是要将自己的底牌掀给她看…… 皇上有旨意,说是任何人不得私自圈养将士,而如今陆靖然样的已并非将士这般简单了。 陆靖然忍不住微微一笑,搂住她的肩,“看你这副呆呆傻傻的模样,原先我就想过要将这些事情都告诉你,可想着你的性子,害怕你会担心,所以这才作罢……如今我也想明白了,这内宅和朝堂一样,里面的弯弯道道多的很,原本我以为姑娘家的凑在一起,顶多也就几句口角罢了,没想到心计也会这般多,从今以后,若你有什么事情要做,直接吩咐半夏去做就是了,不必知会我的。” 林姝说是不感动,那是假的。 可陆靖然已经将这话说了,她便不会同陆靖然客气。 等到了第二日半夏便直接来偏厅找她了,半夏年纪不大,可一言一形看着都是一个极其妥贴。 如今他更是恭恭敬敬道:“不知道太太有什么吩咐。” 以往他只听从陆靖然的吩咐,就连宁国公和宁国公夫人的话都不会放,可今早上陆靖然却是与他说了,以后太太的话便是他的话,要不然他压根就不会皱这么一趟的。 林姝指了指一旁的太师椅,示意他坐下说话,“我想让你去帮我调查一件事,去查查淮阴伯,再去查一查淮阴伯府里的大姑娘,看看他们俩儿到底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半夏脸上的神色有些尴尬。 太太这是要他打听淮阴伯府内宅的事情?老国公爷留他们下来是辅佐大爷成就一番大业的,哪里是做这些鸡毛蒜皮事情的…… 可到了最后,他还是应了一声还是下去了。 既然太太这样吩咐,那就定是有太太的道理。 如此一来,林姝就没有将这件事太放在心上了,该来的总会来,担心也没有用。 如今她却是担心另外一件事来了,如今内阁之中少了一位阁老,这四位阁老向来分工明确,当日张阁老被皇上派去了福建,原本张阁老分内的事情便落到了剩下三位阁老的身上。 如今张阁老死了,陈首辅便提议要选出一位新的阁老出来。 新阁老的人选却是叫皇上头疼得很,按理说这新的阁老应当是从六部尚书中挑选一位,可如今林沛上峰吏部尚书年纪太大,剩下的那几位尚书年纪也不小了,一听说要接张阁老留下的烫手山芋,纷纷推脱……最后这满朝文武竟没选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来。 上一世这新阁老的人选便是林沛。 如今这一世却不一定了,去年年末林沛考绩只得了良,如今信中侯府的丑闻更是京城满天飞,林沛还会入阁吗? 想了想,林姝只觉得自己有些杞人忧天,这一世就算是林沛入阁又如何?等着瑞王一回来,只怕林沛的好日子就完了…… 恰在这个时候珍珠却是进来道:“林二夫人又过来了,您要不要见?” 如今二房已经被分出了信中侯府,这信中侯府二夫人便成了林二夫人了。 林姝想也不想就知道林二夫人又是过来借银子的,只淡淡道:“不见,就说我去连家了。” 过几日连舅母便要回扬州了,她得过去陪陪舅母和母亲。 银子什么的她从来不放在眼里,可借给林二夫人,她没这么好心,当初林二夫人那样对她,还想从她这儿借银子? 休想! 不过是一刻钟,她便已经到了连家。 连舅母和连氏知道她要来,早就派了小丫鬟在门口候着了,将她迎进去之后,更是吩咐丫鬟上了十多碟子果脯和点心。 连舅母和连氏一左一右坐在她身侧,这个给她抓一把杏仁,那个给她塞几粒牛肉干。 特别是连舅母,嘴里打从她进来更是片刻都没有停过,更是愁眉苦脸的,“……舅母马上就要回扬州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你娘那儿我还觉得放心些,好歹也从火坑里头蹦出来了,身边的丫鬟婆子又是当初从扬州带来的,这院子四周还有姑爷安排的人,只怕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倒是你,如今嫁到宁国公府不久,姑爷整日也要去宫里头,你身边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更是派人担心,只怕这话也不会对旁人说,这可怎么办才好哟!” 林姝只笑道:“舅母您就放心罢,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难道还不会照顾自己?如今您就莫要担心我了,还是担心担心尧表哥的亲事罢……前段时间您给尧表哥写的信,尧表哥收到了没?是怎么说的?” 之前连舅母瞧上了一进士家的姑娘,那姑娘模样性子家世都不错,也就这几年家道中落,家中没什么银钱,可连家什么都不缺,最不缺的就是那银子。 连舅母一见十分喜欢,更是巴巴写信送去了茂县,问连有尧是个什么意思。 “好端端的提起那孽障又是做什么?”不说连有尧还好,一说这连有尧,连舅母的脸色瞬时就变了,彻彻底底阴沉下来,“之前他说自个儿不想成亲,好,我依了他,如今将亲事先定下来,等着过两年再成亲也是行,可谁知道那不孝子只说就算是我将亲事定下来,他也是不会认的。” 越说她越觉得来气,“你说我这都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生出他那样的儿子来了?若他像姝姐儿你这般听话懂事,我便什么都不会愁了。” 连氏笑了笑,劝道:“尧哥儿也是个懂事的孩子,更何况他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这娶媳妇就要娶个自己喜欢的,毕竟是要过一辈子的人,说不准尧哥儿就在茂县碰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姑娘了?” 林姝却笑着道:“得了罢娘,这茂县什么地方?穷乡僻壤的,莫说这尧表哥要真从那个地方找个媳妇回来舅母瞧不上,只怕尧表哥都瞧不上那个地方的姑娘的。” 连有尧好歹也是读过书,有过不少见识的,原先连家刚买了宅子,恨不得连选丫鬟都选那能诗文断句的,更莫说媳妇了。 连舅母却是直摇头,喝了两盅茶之后才道:“我听人说皇上要选新的阁老了?” 她虽只是个商家妇人,可连家能够将审议做那么大,她也不是一点远见都没有的,这不进京没多久,虽没能在宫里头安插人,可到底也有在京中各大酒楼安插了两个耳目,平日里的消息很是及时。 林姝点点头,“接错。” 两人都没有说话了,隔了一会儿,连舅母才道:“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不管以后如何,以后你也莫要记恨他,你身上还流着他的血了。” 她可不是这般好说话的人,如今只想着若林沛入了内阁,林姝与林沛交恶,对林姝是半点好处都没的。 如今姜阁老已经上书与皇上言明,说这三位阁老之后,唯有章阁老正值壮年,剩下的他和陈首辅年纪都大了,估计过不了两年也要辞官回乡,便提议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将目光放到那有为之人的身上。 皇上本就因为最近的事情烦的是焦头烂额,如今自然说好。 林沛听到这话,只觉得看到了希望,他本就是属于姜阁老那一派,若姜阁老辞官之后,姜阁老手下培养的官员岂不是就要效忠于他了,更何况,姜阁老之所以在皇上跟前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本就是为了引他入阁。 陈首辅平日里看着是个好说话的,实际上就是个老奸巨猾的,就连姜阁老见了他都要忌惮他几分,姜阁老这般做更是为了拉拢林沛进了内阁一同对付陈首辅了。 林沛晓得姜阁老的心思之后,更是忙得更是脚不沾地,一鼓作气给皇上上了好几个折子,要么说治理黄河堤坝的法子,要么说西北的战事,原先众人也没见他这般殷勤过,可又不得不承认,他的法子倒是极为奏效的,就连皇上听了都夸他“堪得大顺朝之忠良”。 林沛听到这话不仅没有骄傲,反倒更是兢兢业业,一时间在朝中上下对林沛都是赞不绝口。 如今陆靖然入了金吾卫,对皇上的心思也清楚了些,今日出宫之后更是径直来了连家。 连舅母前几日就已经与他说了这事儿,如今更拿出珍藏多年的好酒来,只道今儿不醉不归。 连舅母本就是个洒脱之人,陆靖然也是个豪爽之人,可今儿他却是没什么喝酒的兴致了。 林姝一问。 陆靖然只叹了口气道:“今儿皇上已经定了内阁大臣的人选,就是林沛,明日就要昭告众位大臣了。” 256 我会一辈子对她好 256 我会一辈子对她好 屋子里的人都沉默了。 这是情理之外且意料之中的事情,就凭着林沛的手段,想要入了内阁也不算是什么难事。 如今他本就是姜阁老的人,姜阁老在朝中素来都是中立的,不管是明里还是暗里都未曾支持过任何一个皇子,不管是三皇子,六皇子还是七皇子自然都是争相拉拢姜阁老了,如今见着姜阁老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怎么不出一份力? 如今连氏和连舅母对视一眼,眼神之中带了几分担心。 如今林沛年纪轻轻便入了内阁,假以时日那内阁首辅大臣之位岂不是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毕竟这内阁首辅讲究的是个资历,林沛熬过一二十年,总会坐在上首辅的位置。 但陆靖然和林姝并不十分担心,就算林沛入了内阁又如何?那也得看瑞王准不准他成首辅了! 更何况区区一个内阁大臣难道还动得了宁国公府?林沛对他们来说压根就构不成威胁,若是想要杀了陆靖然来守住他和长泽郡主之间的秘密,难不成还能动手杀了林姝不成?更何况这件事情指不定还有旁人知道,难不成林沛还能杀尽天下所有知情人? 如今的林沛压根就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情,如今他能做的只是一点点往高位爬,待他爬到了位高权重之时,便不足以忌惮任何人……只是不管是瑞王也好,还是陆靖然也罢,都不会给林沛这个机会了。 连舅母和年氏却担心的不行,特别是连氏,她对于林沛和离的内情并不清楚,只以为是陆靖然抬出了宁国公府压住了林沛,可压根没想过却是陆靖然用了长泽郡主之事来威胁林沛。 反倒是陆靖然一直觉得,对什么样的人就要用什么办法。 还有那连舅母也担心林沛位居高位之后,会对连氏不利,林沛的心有多狠,她也是见识过了,当初蹿唆着族人将林姝从族谱除名,谁知道他以后会再做出什么龌蹉事儿来? 她越想越觉得不放心,“……罢了罢了,我还是迟些回扬州的哈,你们这样子,我哪里能安安心心回扬州?”纵然扬州有再多的事情,可到底也抵不上林姝和连氏重要。 陆靖然心底对连舅母是十分的尊重,只道:“虽说我巴不得舅母能够多在京中待些时日,可若是舅母有事,还是早些回扬州的好,这京里头还有我在这了,您不必担心!” 连舅母怎么会不担心,她只觉得陆靖然不过是个毛头小伙子,自然不敢相信他的,“可你如今进了金吾卫,只怕平日里忙得很,哪里有空去管这些事儿?” 陆靖然知道这是连舅母不放心他,如今他也不想过多辩解,什么时间会说明一切的,“其实我是巴不得舅母能一直留在京城,以后还能时常陪着姝姐儿和岳母说说话,可既然连家有事,那您就早些回去!就算是您不相信我,也得相信我祖母才是,有祖母护着,难道还怕旁人有所动作?祖母一直将姝姐儿当成了嫡亲孙女一般,不知道多少次我去祖母跟前请安的,祖母都直说若是我欺负了姝姐儿,到时候她第一个饶不了我!” 这才是聪明长辈的做法,像这孙媳妇儿到底是外人,嫁到这家里头来了自然会觉得不安心,她什么时候都向孙媳妇那边,但凡是有点良心的人都会念着她的好,久而久之,这才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 在林姝刚嫁到宁国公府去的时候,连舅母也去了宁国宁国公府一趟,还给老祖宗请过安。 那个时候她心里惴惴不安,生怕老祖宗会瞧不起她这个商户妇人,可没想到老祖宗神情和蔼,更是拉着她说了不少的话。 这下子,连舅母不免有些犹豫了。 连氏也跟着劝她,“嫂子如今还是赶快回去的好!” 如今连舅母大儿媳妇马上就要生了,若连舅母再不回去,那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连舅母这才无奈点点头,“罢了!罢了!你们几个都催我回去,我再好好想一想。” 说着,她这才开始问起陆靖然如今在金吾卫习不习惯。 几人一边说话,还一边小酌了几杯。 连舅母的酒量极好,比不少男子都要强上许多,可到了陆靖然跟前却是有些班门弄斧,这几杯酒一下肚,双颊绯红,一说话舌头更是直打转儿了,“……我素来将姝姐儿当成亲女儿一般,都说女婿抵半儿,如今你也算是我的儿子了,有些话我一直藏在心里,想着如今要回扬州了,还是说不出来的好,要不然只怕我回扬州了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了。” “我们连家虽是商户,可在扬州也是有些名望的,若是以后叫我知道了你对姝姐儿不好,我第一个饶不了你,我知道了之后定二话不说就要赶来京城,哪怕是不能奈你何,可咱们这些人也有咱们这些人的法子,到时候我就请了人在京城大街小巷四处嚷嚷,要你抬不起头……” 林姝有些哭笑不得,只上前去搀扶她,“舅母,你怕是喝多了罢?” 连舅母摇摇晃晃站起来,拍拍她的手,扬声道:“我可没喝多了……姝姐儿,你莫要觉得自己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这世上你娘、你舅舅舅母才是对你最好的人!” 这怕就是酒后吐真言了罢! 林姝眼眶直发酸,可转而一想,如今自己爱的人都在身边,她该高兴才是,“是,舅母,我知道的。” 说着,她更是扭头看向了一旁的芸豆,“你去叫小厨房的厨娘煮一碗解酒汤。”舅母今儿怕真的是喝多了。 陆靖然眼神依旧清亮有声,如今只郑重道:“舅母放心就是,能够娶到姝姐儿是我陆靖然三生修来的福气,我会好好待她,定不会辜负于她的……” “都是屁话!”连舅母的声音愈发大了,“有些话我没说,你莫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口口声声对姝姐儿好,那都是哄骗我们的!原来那林沛去连家,还不是说的一样的话?可实际上,却不过是诓骗咱们拿银子出来给他疏通官路,这些年他成了三品的侍郎,就像是丢脏鞋子似的将咱们连家丢开了,可见着男人说的话有几个能相信?” 说着,她更是斜斜看着陆靖然,冷声道:“你口口声声说你对姝姐儿好,那你倒是给我说说这位袁小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原先她在林姝跟前,莫说是提“袁小衣”三个字不会提,恨不得连“柳成园”、“戏班子”之类的话都不敢提,也就如今也就喝多了,心里替林姝觉得委屈,这才一股脑都道了出来。 林姝嘴角的笑一下子僵住了,只笑着打圆场,“舅母,大爷和袁小衣之间是清清白白的,不过是他原来时常去柳成园听戏,与袁小衣多说了几句话,那风言风语被传了出来,您放心,这是没有的事儿……” 有些话,如今她自然是不能说的。 连舅母却不是她能哄骗过去的,如今只半信半疑,低声道:“你素来是个聪明的,我怕你被他哄了去,怕到了最后你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连氏听了这话只觉得眼眶发涩,为了她的事儿,哥哥和嫂子不知道操了多少心,如今只道:“好了嫂子,咱们下去歇着罢,你喝多了。” 她一生坎坷,可她相信她的女儿不会与她一样的。 林姝也忙上前来扶连舅母,可连舅母却是挣脱开她们的手,一直一顿,“你说你会一生一世对姝姐儿好,我可不信,除非你发誓!” 这话便是涉及到一辈子的事情,如听哪个说的准呢? 谁知道陆靖然却是将手中的酒杯放下来,手指朝天,正色道:“我陆靖然对天发誓,若以后有半点对不起林姝,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此话绝无半句虚言,还请老天作证!” 屋子里很静,静的甚至能听到桌上炖着的小火锅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林姝更是听到自己那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她看向陆靖然,嘴巴动了动,却是不晓得该说什么好。 不管以后如何,这一刻陆靖然是真心真意对她的。 陆靖然只看着她,“这话乃是我的肺腑之言。”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彼此的心意只有对方才明白。 “好!好!”连舅母却很是高兴,大声道:“不枉费我将你当成了亲生儿子一般。” 说着,她更是挣脱开连氏的手,蹒跚朝着陆靖然走去,吓得林姝只在一旁唤道:“舅母,慢点,慢点!” 连舅母满脸都是喜色,如今更是一把抓住陆靖然的手,“有你这句话,我也能安安心心回扬州了,到时候等你们有了儿子闺女,我再过来瞧你们!” 有陆靖然这样一番话,连舅母这才任由着连氏扶着她下去歇着了。 如今这屋子里只剩下了林姝和陆靖然,陆靖然不由得感叹道:“舅母对你真好!”甚至和连氏比起来,也一点都不逊色。 257 简直是禽兽不如 257 简直是禽兽不如 “是啊!”林姝只觉得这一世的自己很幸运,身边有这么多爱着自己的人,上一世的自己怎么就没发现了,“外祖母去的早,长嫂如母,原先我听母亲说舅母一嫁到连家去就将她当成了亲妹妹似的,当时母亲要嫁到京城,舅母更是躲在屋子里哭了好久,原先我还觉得不敢相信,毕竟舅母是那样一个厉害的人……可如今一见,却是相信了。” 今日连舅母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精明能干的影子,活活像个小孩子似的。 喝了酒,陆靖然的眸子愈发清亮了,只道:“姝姐儿,方才我说的都是实话。” 之前这些肉麻的话陆靖然并没有说过,可却用实际行动告诉过林姝,如果不是因为怕林姝受委屈,他哪里会违背了自己的誓言,将庭生与袁小衣的秘密告诉了林姝? 若不是因为害怕林姝受委屈,他今日又怎么会吩咐半夏,直说以后林姝的话就是他的话……有些话不必多说,早已从平日里的点点滴滴都告诉了林姝。 可如今这些话说出来了,林姝听到了却是极为高兴的,他活了两次,经历过大喜大悲,谁人对她好对她坏,她是最清楚不过了。 她正欲开口说话,却见着芙蓉进来,“姑爷,夫人要小厨房也给您煮了一碗醒酒汤。” 陆靖然只道不用,“我并未喝多,用些汤就好了。” 若是只喝酒,不用饭菜会伤胃的,这也是原先林姝叮嘱过她的。 林姝微微一笑。 芸豆只觉得自己站在一旁简直是多余,跟在芙蓉身后蹑手蹑脚就小区了。 等着他们用完了饭,连氏还是没有上来,两人准备走的时候只吩咐芙蓉去和连氏和连舅母说一声,这才上了马车。 平日里陆靖然都是不坐马车的,总觉得这马车才是姑娘家才乘坐的,可如今只想陪在林姝身边。 这几日陆靖然当真是累急了,一回到榕园便直接去了净房,洗完了澡一躺在床上不一会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林姝却靠在床上,静静的看着他,她怎么就觉得这个男人怎么看都看不厌了? 若一辈子都这样那该多好啊! 恰逢陆靖然翻身,只见她瞪着大眼睛看着自己,含糊不清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林姝是想一辈子都这样,只觉得如今平平淡淡的生活是最好不过了,可她有时候却不免想起上一世的事情来,上一世陆靖然到底是为何杀了小章氏和陆铭? 想及此,她更是轻声道:“你恨母亲和陆铭吗?” 前几日白马书院放假,陆铭还回来了一趟,可林姝压根就没见到这位宁国公府的世子爷,她问了婆子才知道陆铭却是连宁国公府都没回,直接与小章氏一起去了章家。 如今陆靖然已经睡了小半个时辰,已经彻彻底底醒了,如今只伸出长长的胳膊搂住林姝的腰,淡淡道:“怎么说了,说恨也不恨,可若是说喜欢,那就更谈不上了。” 毕竟小章氏当年对他也是真的好,就算是后来那样苛责的对他,甚至想要他的命,可当年那些对他的好却是怎么都抹不去的。 如今他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索性舒舒服服躺在床上,“恨,怎么会不恨了?当年恨得连饭都吃不下!其实祖母说的对,不管我恨不恨她都是一点用都没有,她该如何还是如何,我该怎样还是怎样,为何不让自己过得痛快些?” “更何况如今我已经想明白了,这人啊都是自私的,小章氏这样做又有什么错?当初一心想要杀了我,免得我碍了他的眼,免得父亲将宁国公府的资源用到我身上,免得占了她儿子的地方!当年她对我好,不过是想着自己膝下无子,将我当成亲生儿子一般只为日后好好孝敬他,有了陆铭之后我便成了她的绊脚石,她想要铲除我,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我怎么会不明白了?” “正因为如今都想明白了,所以也觉得无所谓了,如今我和她之间井水不犯河水,等着祖母和父亲百年之后,我和他们母子,和宁国公府更是半点关系都没有了。” 他一直想的都是好好活下去,不叫九泉之下的祖父失望,至于小章氏,若是她不来犯自己,自己也懒得和她计较之前发生的事情了。 这宁国公府中不只有小章氏一个人,若自己报仇,那祖母和父亲夹在其中定会尴尬。 林姝愈发觉得不对劲,既然陆靖然想的清清楚楚,那上一世的事情到底是为何,“真的?” “自然是真的,难道我还会骗你?”陆靖然打了个哈欠,“怎么瞧着你今晚上的精神那样好,早些睡罢!” 林姝依言躺了下来,可脑海中却是翻来覆去的,上一世陆靖然将陆铭做成了人彘,让陆铭流血而亡,这到底是多大的仇怨?为何陆靖然会这样做…… 她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等着第二日她不过是刚用早饭,便听到外头传来了丫鬟的声音,“太太,半夏求见。” 林姝知道这是淮阴伯府的消息已经打听出来了,只让半夏进来。 可半夏的脸色却是不大好看。 林姝将屋子里的人都遣了下去,才道:“都已经打听出来了?” 半夏点点头,有些欲言又止,这些话他实在是说不出来,“小的都已经查清楚了。” 如今陆靖然养的这些暗卫人数虽不多,可办事效率却是一等一的,“淮阴伯和淮阴伯府大姑娘……有私情!” “什么?”林姝忍不住惊呼一声,一个不小心,却是将手边的瓷碗给撞掉了。 外头的丫鬟忙进来,她却是冷声道:“都下去。” 一阵悉率之后,她更是低声道:“都查清楚了吗?”声音之中有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颤抖。 其实如今她已经相信了,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上一世的林慧为何会露出那般凄惨的神色?这是家丑啊,怕林慧对任何人都说不出口的! 半夏点点头,其实他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觉得不敢相信,甚至又派人去打探了一番,要不然今日也不敢过来了,“小的调查的清清楚楚,说是那淮阴伯和淮阴伯府的大姑娘从小便有些不清不楚,这在淮阴伯府压根就不是什么秘密,可是在淮阴伯夫人进门之前,这府里头的丫鬟婆子要么是被发卖了要么是被送回了老家……” 这件事林姝是有印象的,当时林慧还与她抱怨过这件事,直说感觉府里头的丫鬟婆子像是新买的似的,很多丫鬟婆子都不懂规矩,当时她还劝林慧性子放随和些,毕竟这淮阴伯府太夫人素来随和,对丫鬟婆子松怠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可如今一想,事情哪里有这般简单? 林姝倏地站起身来,扬声道:“来人,备车,我要去淮阴伯府。” 如今她只觉得满肚子都是火气。 亏得她之前还觉得淮阴伯府太夫人和淮阴伯是很好的人,当初求娶林慧的时候更是拿出了十二分诚意来,如今了?一切都是笑话! 可等着林姝所乘的马车到了淮阴伯府的门口,她却是冷静下来。 将这件事闹开了又有什么好处?林慧都已经嫁到了淮阴伯府,闹开了这林慧的名声也只能跟着扫地,更何况,她手上压根就没有证据,到时候淮阴伯府反咬一口那该如何是好? 林姝深吸一口气,抬脚走了进去。 她来都来了,至少也要进去看看才是。 她并没有直接去找林慧,反倒是去了小佛堂看淮阴伯府太夫人,如今淮阴伯府太夫人刚从小佛堂走出来,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檀香味儿,一见她更是轻声道:“原是贵客来了,慧姐儿知道了定十分高兴。” 之前林姝并没有下帖子,所以今日连她也觉得十分愕然。 林姝嘴角含笑,淡淡道:“闲来无事,想着来给您请安了,也不知道您最近身子可好?” 淮阴伯府太夫人点点头,“多谢你记挂,身子骨还算是不错。” 她明明是和连氏差不多大的年纪,可瞧上去却是神情憔悴,头发已经白了泰半,瞧上去像是比连氏大了一轮。 “那便最好了,我们家中的老祖宗最近新得了一味荣养丸,说是效果不错,原来一刮风下雨祖母便说头昏昏沉沉的,可服了那荣养丸之后好多了,改日我差人给您送过来些。”林姝心里已经腾腾直冒火,可面上还端着几分笑,殊不知这缩在袖子里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咦?如今还早,怎么不见三姐姐和秀姐儿来给您请安了?” 原先林慧在信中侯府的时候也和她一样贪睡得很,不,甚至比她更贪睡,每日去青松院请安的时候总是最后一个,如今只怕正在路上了……至于陆随秀,她瞧着陆随秀不像是不知道分寸的。 恰逢小丫鬟已经将茶水呈了上来,淮阴伯府太夫人笑了笑,要林姝喝茶,“我平日里是最随和的了,她们若是过来请安那就陪着我说说话,若是不得空,那也没关系。” 258 可真是个好婆婆 258 可真是个好婆婆 林姝笑了笑了,心中倒是忍不住微微思量起来。 之前她是问过林慧的,纵然是林慧平日里有些不知道分寸,可出嫁之前大夫人却是叮嘱过好几遍,就算是淮阴伯府太夫人和善,可林慧的晨昏定省却是不能少的。 只怕淮阴伯府太夫人这话指的是陆随秀罢,“您和我们家祖母一样和善,当长辈的处处替咱们当晚辈的着想,咱们当晚辈的自然是念及着长辈的好,这样一家才能和和气气的!之前我只觉得自己是个有福气的,却没想到秀姐儿更是有福气,原先我在家的时候还时常与母亲说,这淮阴伯府的太夫人对秀姐儿像是亲生女儿似的,当初三姐夫与三姐姐相看的时候,竟还将秀姐儿带过去了,可不是将秀姐儿当成了亲生女儿一般?” 当初她是觉得淮阴伯府太夫人是真的和善,可如今一想却是越想越不对劲了,哪家的伯爷选媳妇,会带着庶出的妹妹…… 只怕这淮阴伯是个情根深种的,若陆随秀不点头,他只怕就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 淮阴伯府太夫人面上的神色丝毫不改,含笑道:“淮阴伯府子嗣单薄,我膝下就只有伯爷这么一个儿子,秀姐儿的生母桂姨娘更是与我一同长大的,我与桂姨娘情同姊妹,这秀姐儿不就像是我的亲生女儿一般嘛?” 她脸上噙着慈爱的笑意,若是没有今早上半夏那番话,就连她都会被蒙骗过去的。 林姝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淮阴伯府太夫人身边的一个中年妇人,这妇人不像是寻常的婆子,腕子上露出一截水汪汪的翡翠镯子,容貌气度也是不凡……兴许是常年跟着淮阴伯府太夫人茹素念佛的缘故,面上看着也是一团和气。 只怕这位就是淮阴伯府太夫人口中的桂姨娘了。 林姝不由得赞叹了一声,“秀姐儿可真的是好福气……说起来秀姐儿比三姐姐少不了多少,也就和我差不多的年纪,也不知道定的是哪家的哥儿?” 上一世直到她去世之前,陆随秀还是没有嫁人。 当时她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想着陆随秀作为淮阴伯府唯一的姑娘,这眼界高些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更何况陆随秀的身份着实有些尴尬,陆随秀看的上的,旁人不一定看得上她,可看得上陆随秀的人家,那陆随秀又看不上了。 后来陆随秀更是在家做了尼姑,整日跟着淮阴伯府太夫人吃斋念佛。 呵,那都是诓骗众人的话,只怕背地里不知道怎么与淮阴伯苟且了! 桂姨娘面上有一闪而过的惊慌,正当林姝再打算细细去看的时候,却发现淮阴伯府太夫人的目光正落在自己面上。 林姝只好含笑迎上她那慈爱的目光,更听到她不急不缓道:“……我们家虽是世代书香世家,却也不是那不晓得变通的老古板,虽说姑娘家的亲事是需要我这个做母亲的来操心,可秀姐儿的亲事也得她自个儿点头才是,要不然耽搁的可是秀姐儿的一辈子。” 说着,她更是端起茶盅,小啜了口茶水才道:“当长辈的就希望儿孙能够过得好,秀姐儿是淮阴伯府唯一的姑娘,看着性子虽绵柔,可实际上也是个有主意的,如今这上门提亲的人虽多,可秀姐儿却是没一个满意的,她的亲事,我自然不好勉强。” 林姝笑了笑,正欲开口说话,却听到外头传来了林慧那兴匆匆的声音,“姝姐儿,姝姐儿,你来了,你来之前怎么不与我说一声了……” 声音进来了,接着才是她的人进来了。 如今已经是初夏,想必她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鼻子山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接着她才冲着淮阴伯府太夫人福了福身子,“见过母亲。” 她向来大咧咧,如今更是什么都未曾察觉到。 “瞧瞧你,鼻尖都是汗了!”淮阴伯府太夫人笑了笑,更是接过桂姨娘递上来的帕子从她招招手,“过来我给你擦一擦!” 态度很是亲昵。 林慧欢欢喜喜上前,任由着她给自己擦干净了脸。 淮阴伯府太夫人更是含笑道:“就算是晓得宁国公府大太太来了,也不必这么惊慌,若是路上摔着了可怎么是好?难不成这宁国公府大太太还能插上翅膀跑了不成?” 说着,她更是道:“罢了罢了,我也不拘着你们俩儿了,你们下去说话罢!”林慧和林姝姊妹两人关系好,这在淮阴伯府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多谢母亲。”林慧早已习惯了自个儿婆婆待这般和善了,如今扯着林姝的袖子拘下去了。 可林姝看着林慧脸上的笑,心底却是一片苦涩。 她看得出来,林慧纵然是不喜欢淮阴伯,可对淮阴伯府太夫人却是敬重的,大夫人素来严厉,原先在信中侯府的时候对林慧的训斥多于夸奖,林慧不知道背地里偷偷对她诉苦了多少次。 如今林慧得了这样一尊菩萨心肠似的婆婆,自然很是高兴。 殊不知这尊“菩萨”的心却是黑的……她不相信淮阴伯府太夫人什么都不知道。 这世上最了解孩子的莫过于母亲了,很多时候她一个动作,连氏便能瞧出她的不对劲来,更何况方才淮阴伯府太夫人的话实在是太可疑了,“你觉得你婆婆好不好?” “当然好了!”林慧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得意,“母亲不仅对我好,对谁都好……你是不知道每日慕名而来请母亲抄经书的人有多少了。” 淮阴伯府太夫人在京中可有“活菩萨”的称号,有不少人得了淮阴伯府太夫人抄的经书日日,还日日供奉在家中。 林姝并没有说话了。 她不想伤及到林慧的快乐,这件事能瞒一日是一日了,若是能靠着她在私底下解决好这件事那就最好不过了。 而淮阴伯府太夫人这边等着林姝她们俩儿一下去之后,便由着桂姨娘扶着去了小佛堂。 明明小佛堂里候着两个大丫鬟,可却是桂姨娘忙前忙后,不仅替她点香,更是替她拿跪在膝下的蒲团软垫,最后更是扶着她跪了下去。 桂姨娘面上噙着笑,可心里却是在打鼓,是不是那宁国府大太太瞧出什么来了…… 淮阴伯府太夫人念了会经,这才淡淡开口,“方才的事情,你怎么看?” “我……”一个猛不防及,桂姨娘自然是没准备好,面上流露出几分惶恐不安的神色来,更是磕磕巴巴道:“我也不知道!” 淮阴伯府太夫人扭头,冷冷看着她一眼,“你不知道?” 说着,她更是站起身来,淡淡道:“既然你不知道,那就在佛祖前跪到你知道为止。” “太夫人!”桂姨娘一想到那彻夜彻夜跪在佛堂里的滋味,只觉得心里凉飕飕的,想要应声而起,可站在一旁的两个大丫鬟却是死死按住她的肩膀。 她苦笑一声,是啊,自己挣扎个什么劲儿,“奴婢想,是不是宁国公府大太太察觉到了什么……” “我还以为你当真是不知道了,怎么,方才不敢说可是觉得自个儿说不出口?”淮阴伯府太夫人面上阴沉沉的,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那和善的模样,森然道:“既然你都知道,那便继续跪着罢,权当做替你那好女儿赎罪了的!” 说完这话,她转身就走,心底却是忍不住怀疑起来,是不是那林姝只是察觉到了不对劲,所以前来试探一番的,幸好她并没有露出破绽来…… 不成,那些个丫鬟婆子回老家的都回了老家,该发卖的都已经发卖出去了,可她还是觉得不保险,这世上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此时的陆随秀刚好来给她请安,却被告知母亲身子骨不舒服,她只能下去了。 她更是忍不住暗自思量起来,如今伯爷好像消瘦了些,不如她待会儿做些补汤,等着伯爷回来了用…… 一边走一边想,可谁知道却是在路上瞧见了林姝两姊妹。 殊不知却是林姝故意在这儿等她的,方才她问了林慧这陆随秀每日差不多都是什么时候来给淮阴伯府太夫人请安,这林慧还真是个没城府的,她不过是随口问了两句,林慧就像是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都说了。 林姝听到陆随秀那一声“嫂嫂”的时候,自然转过头去。 陆随秀又冲着林姝福了福身子,乖觉道:“林姝姐姐。”她只比林姝小几个月了。 林姝含笑道:“原来是秀姐儿,方才可是给淮阴伯府太夫人请安去了?” “是了,没想到母亲身子有些不舒服,所以我便直接出来了。”陆随秀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如今只亲昵道:“林姝姐姐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前几日嫂嫂还念叨着您了,说要带着我一起去宁国公府瞧您,还说您那院子里小厨房厨娘的手艺极好,做的那蟹黄烧饼更是一绝,要带着我也过去尝一尝了!” 林慧可是将她当成了亲妹妹一般在疼的。 259 盯好了的媳妇 259 盯好了的媳妇 林慧也只看着陆随秀,指着林姝道:“看看,看看,肯定是她知道咱们要去找她讨吃的,所以她这才巴巴过来了……” 陆随秀也跟着抿唇直笑,可却并没有向着她这一边。 林姝也跟着笑,只是这笑压根就没有触及到眼底,“若是你们想吃那蟹黄烧饼,直接来找我就是了,到时候保准要你们吃个够。” 说着,她更是打趣道:“秀姐儿,你嫂子可是最贪吃不过了的,她院子里定有不少好吃的,你时常去她那儿瞅瞅,好叫她心疼!” 陆随秀轻声道:“嫂子待我极好,每日我过去嫂子都不会藏私的。” 每日都过去…… 林姝深吸一口气,这才强压住自己肺腑间的怒气,只听到林慧的声音在耳畔萦绕,“……我哪里是个小气的人?上次府里头巴巴托人买了一筐子水蜜桃,我想着你爱吃,竟一个都没舍得吃,都留给你了,可你倒好,如今水蜜桃吃了,可却是一点都不念叨着我的好,不成,你得赔我几个蜜瓜,我才原谅你。” 原先老宁国公有部下在边疆那一块,会经常送些皮子等好东西来宁国公府,这蜜瓜送的也不少。 边疆的密瓜本就好吃,更何况那蜜瓜还是送到宁国公府来的,那就更是千挑万选了,上次林慧吃过一次,只说之前的那些蜜瓜都白吃了,如今正心心念念惦记着了。 林姝如今无心与她说蜜瓜,只应了一声好。 林慧却是走在她和陆随秀中间,又忍不住絮叨起八卦来了,“……前几日怜姐儿还送信给我了,说邀我去成安侯府做客了,可我给拒了,一想到那场面我都觉得尴尬得很,特别是那五皇子妃知道了成安侯府世子爷走了,恨不得头要昂到天上去了,我估摸着怜姐儿找我过去也是要替她撑腰了。”毕竟她是这信中侯府出嫁的姑娘中最没心眼的一个了。 “你啊,总算是有了些心眼!”林姝忍不住喟叹一声,只可惜这心眼却是没用对地方。 如今的林怜自然是不敢与她送信的,如今算起来她已经不是信中侯府林家的人了,她和林怜只要维持着表面上的客气就够了。 上一世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临死之前她是恨毒了邵圣平和林怜,恨不得要喝了他们的血,吃了他们的肉,可如今重活了一世,很多事情却是想明白了,若是没有邵圣平和林怜,她如何会重生?又怎么会嫁给陆靖然? 所以她一点都不想和上一世的事情沾上关系。 既不会在林怜落魄的时候落井下石,也不会在她得意的时候打压,林怜和邵圣平如何这一世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若是邵圣平和林怜不招惹她,她是不会还击的。 这一世,她只想珍惜这幸福的时光。 说到底还是林怜太过于小家子气了,以为人人都和自己似的锱铢必较。 林慧瞧着她微微发愣,撞了撞她的胳膊,“……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过几日信中侯府设宴,你去吗?” 林姝摇摇头,“我就不去了。”她都已经被逐出了族谱,过去做什么? “为何不去?如今二房和五房都已经被分出去了,这次设宴的又是我娘,你怕什么?”林慧是大咧咧的,她一想到自己那五叔的做法就觉得不耻,就算是入了内阁又如何,这样的人就算是当了首辅大臣,这黑心也不会便红的,“我娘还专程问过我这件事,只说请了你怕你不去,可不请你又说不过去。” 林姝低声道:“你替我谢谢大伯母,我就不去了。” 大夫人没必要为了她和二房、五房交恶。 林慧只嘀咕道:“若是你不去,那多没意思啊!” 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陆随秀却笑吟吟道:“嫂嫂,我可以陪着你一起过去啊……” “真的?”林慧很是高兴,“原先我一直以为你不愿意去那种热闹的地方……既然如此那真的太好了,到时候好歹你也能陪着我说说话,虽说到时候设宴的地方是在信中侯府的花厅,来的大多也是熟识之人,可她们说的那些话题,我都不感兴趣也插不上去。” 说着,她更是抓着陆随秀的手,“到时候我带你去瞧瞧姝姐儿的玲珑阁,保准叫你大开眼界了。” 如今这玲珑阁里头住着的是林慧的亲哥哥和叶氏两口子,当时大夫人还专程写信问过林姝介意不介意,更说要将修葺玲珑阁的银子折现给林姝,可林姝却道不用。 一万多两银子对她来说不算太大的数目,更何况给叶氏和珠姐儿他们住,她也愿意。 如今这信中侯府才分了家,哪里还有什么多的银子?便是一万多两银子,对如今的大夫人来说也不算是小数目。 陆随秀轻笑着说道:“好,之前一直听嫂嫂说起玲珑阁,一直没机会去看一看了。” “秀姐儿如今多跟着三姐姐出去走走瞧瞧也是好的,毕竟一直憋在淮阴伯府也不大好。”林姝的目光忍不住落在陆随秀的面上,含笑道:“更何况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这亲事还没有定下,总归是要多在夫人太太跟前露露脸的,虽说这宴会的确是聒噪,可以后你嫁了人也是要出去交际的,难不成还能和三姐姐一样,整日躲起来不成?” “三姐姐是因为有三姐夫和你们家太夫人护着,这世上又有多少像三姐夫一般的好男人了?秀姐儿,你说是不是?” 她这是在试探陆随秀的话了。 淮阴伯府太夫人那边深藏不露,她就不相信年纪轻轻的陆随秀也是个老成的。 果然陆随秀脸上的笑意就有些勉强了,她年纪小,又很少出门应酬,原先顶多担一个温婉贤淑的美名,可若是论起城府来,不免有些逊色的,特别是说到这个敏感的话题上,如今更是紧紧攥着帕子,“是了,哥哥自然是极好的……” 只是陆随安就算是再好,她当着众人的面也只能称他一声“哥哥”了,这林慧到底何德何能,能够嫁给哥哥? 这下子,若林姝还不能看出些什么来,那就是个傻子了。 等着她回到了榕园,一直到到了傍晚都还没有回过神来,满脑子想的都是之前在大佛寺淮阴伯看向陆随秀的模样,关切且深情…… 就连到了傍晚用晚饭的时候,她也不过略用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陆靖然看着桌上摆着的七草粥、腊笋丝拌鸡丝等都是林姝爱用的菜,可林姝还是愁眉苦脸的,他也觉得没什么胃口,“听说你今日去了淮阴伯府?怎么像是不高兴似的?” 平日里她从淮阴伯府回来之后,只与他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简直像个小话唠似的。 林姝只道:“你说人活一辈子是糊糊涂涂的好,还是什么事儿都要算的清清楚楚的好?” 回来的路上她好好想了想,依照林慧如今的性子,就算是知道了淮阴伯和陆随秀之间的事情,若是淮阴伯府太夫人假意安抚,说不准林慧真的会这般糊糊涂涂过一辈子。 上一辈子林慧心里时候有淮阴伯的,所以才会那样痛苦。 可如今林慧心里装的却是另外一个人,未必不会在淮阴伯府耗一辈子……只是这样对林慧来说根本不公平。 陆靖然敏感道:“出了什么事儿?是不是今日去了淮阴伯府有什么事?” 索性他也将筷子放了下来,“有什么事情莫要憋在心里,说出来我把你想一想法子。”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些时候这人一旦钻进死胡同里就怎么都出不来了。 林姝只将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道了出来,“……你说这淮阴伯府太夫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知道淮阴伯和陆随秀不清不楚,还巴巴去求娶三姐姐,当日三姐姐明明是不愿意答应这门亲事的,可她更是拿出了十二分的诚意来,当时这信中侯府上下谁不说这是一门好亲事?可如今了,这样的荒唐事,只怕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的。” 陆靖然蹙起眉头,“还有这样的事情?谁人都道这淮阴伯府的太夫人性子极好,心肠极好,当年祖母病了,淮阴伯府的太夫人还送过来一卷经书,去年我去给祖母请安的时候,都听见祖母说要白妈妈将她送的那卷经书拿出来晒一晒,不管怎么说也是她的一番心意……” 沉吟片刻,他更是道:“如今这样说起来,说不准是淮阴伯府早就算计好了的,她们知道你三姐性子单纯,想着你三姐嫁到淮阴伯府去了能够被他们拿捏住。”若真的这样说起来,那淮阴伯府一家人真是太有心计了。 林姝叹了口气,“谁能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当初淮阴伯府的态度可是十分陈恳,当时还有人瞧中淮阴伯府家世简单,请人上门试探淮阴伯府太夫人的口风,可淮阴伯府太夫人却是一点余地都没有,直接拒绝了那门亲事……当时表现的就像是非三姐姐不娶似的!” 260 一个个都是孽障 260 一个个都是孽障 陆靖然原先只以为内宅无非就是些家长里短,可如今看来,却也并非这般简单,“除非淮阴伯府那边已经是胜券在握了……” “那淮阴伯府太夫人就算真是菩萨,但这种事情,怎么能有十足的把握?”林姝苦笑一声,道:“三姐姐是信中侯府长房嫡女,外家是金陵名门孔家,哥哥是信中侯府世子爷,姐姐也嫁到了平宁长公主府,再加上她性子模样也都不错,你是不知道那段时间这上门给三姐姐说亲的人都快要踏破信中侯府的门槛了。” “而淮阴伯府如今已算不得京中一等的勋贵之家了,无非就是人口简单,可人口简单也说明了家中不会有什么有出息之人了,他们淮阴伯府凭什么就确定三姐姐会嫁过去……当日若不是因为成安侯府大姑娘邵熙死了,大夫人为了在场所有人的名声着想,只怕还会再替三姐姐挑选一番……” 说到这儿,她却是愣住了,只呆呆傻傻看了陆靖然一眼。 是了,直到如今这邵熙的死依旧没查出凶手来,成安侯府那边为了叫众人安心只对外说邵熙是掉入湖中落水而死……可这话骗骗别人还行,骗她,没这么简单。 当时她还曾猜测过是不是邵圣平不想要邵熙嫁入平宁长公主府,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妹妹,如今看来,还是她想岔了。 陆靖然道:“若这样说来,那就没错了。” “淮阴伯府如今虽及不上当初,可到底也是百年的勋贵之家,当日在大佛寺一聚本就是淮阴伯府太夫人邀的众人,更是邀了京中许多有名望的夫人太太,当时同你们一起游湖之人更是很多,只怕为的就是将这件事闹大。她们的人选也选的十分巧妙,选的是成安侯府的庶出姑娘,当日在场的姑娘不少,为何偏偏死的却是邵熙?只怕这人选也是算计好的!” “成安侯府如今不过是京中二等勋贵之家,邵熙又是庶出,就算是真的死了,成安侯府久久查不出什么来,还不只能选择息事宁人?可邵熙到底是名门闺秀,这件事传了出去,众人只会议论纷纷,一传十十传百众人都知道了那日你三姐是与淮阴伯相看去了,到了最后,不管是信中侯府愿意答应这门亲事也好,还是不愿意应下这门亲事,好像都没有别的选择了。” 林姝想了想,觉得他说的真有道理,也怪不得上一世陆靖然那般得皇上看重,“当日游船的时候淮阴伯府太夫人并不在场,可陆随秀却是在场的,可当日众人瞧着她那模样,谁都没有朝她身上想,如今细细一想,当初害死邵熙的不是她,还能有谁?” 原本她还以为这淮阴伯府是那蜜罐子,可谁知道却是狼窝,真是可怜林慧了,“不管到时候三姐姐是愿意留在淮阴伯府也好,还是不愿意留在淮阴伯府也罢,就淮阴伯府那种地方却是留不得了,为了自己儿子的亲事,竟然可以朝着一无辜姑娘下手,谁只有以后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了?” “这还真是应了那句古话,知人知面不知心!”陆靖然摇摇头,道:“可这种事口说无凭,咱们没有证据,凭什么说淮阴伯府太夫人指使了陆随秀杀了人?还是杀了成安侯府的姑娘,这种罪名,你觉得她们会认下?” 如今论地位,这成安侯府自然是及不上淮阴伯府的,可如今邵圣平却是陈首辅的孙女婿,就凭着这一身份,就远非淮阴伯府能够得罪起的。 林姝摇了摇头。 陆靖然道:“莫说是指认他们杀人,只怕这淮阴伯和陆随秀之间的事情,你都不一定找得到端倪了。” “这是为何?”林姝一说完这话就意识到不对了,一只手扶额,低声道:“我怎么就那样笨?淮阴伯府太夫人不是个简单的,我今日急匆匆冲到淮阴伯府去,她定会怀疑,谁知道会做些什么?” 想想也是,就为了自个儿儿子能够娶到高门媳妇,能对一个姑娘下手,她会对那些放出去的丫鬟婆子下毒手也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了。 “这不怪你!谁换成了你,都会忍不住的,你三姐虽只是堂姐,可从小你们感情就好,没急巴巴冲到淮阴伯府太夫人跟前同她理论已经是很不错了。”在陆靖然眼里,林姝做什么都是对的,如今看向她的目光中更是带着宠溺,“反正如今我在金吾卫里头要忙的都已经忙完了,如今只需要当值的时候进宫就是了,放心,什么事情都有我在了。” 上一世宁国公的本事,林姝自然是相信的,如今只觉得悬着的一颗心微微收到了肚子里了些,“那你打算怎么做?” 陆靖然含笑道:“你相信我就是了……要不要再用些汤?”他觉得林姝今晚用的太少了些。 林姝摇摇头,她实在是吃不下去。 没出几日,林慧便巴巴来到了宁国公府,只是身边没带陆随秀,一进门更是径直要芸豆去小厨房吩咐一声,要小厨房多做些蟹黄烧饼,她还要带些回去了。 林姝又要珍珠将前几日边疆那边送来的蜜瓜选几个好的,待会儿给林慧带回去。 林慧很是满意,今日更是没有卖关子,径直道:“有人上门给秀姐儿提亲了,是礼部侍郎刘藻刘大人的嫡长子了!” 礼部侍郎乃是正三品的京官儿,虽说礼部在六部之中并不算是肥差,可如今那礼部侍郎如今不过三十出头,以后成为礼部尚书也是极有可能的事了。 更何况,刘家也是世代书香世家,家里头有出息的读书人极多,那前来提前的说的还是刘藻的嫡长子,模样性子举业样样出挑……按理说那淮阴伯府若是再不答应就说不过去了。 林慧这也是替陆随秀高兴了。 林姝愣了一愣,她知道这件事定是陆靖然所为,可这种事却不是能随随便便开玩笑的,她想不通陆靖然是怎么说通那礼部侍郎将自己嫡长子的亲事开玩笑的。 只是如今,也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了,“那淮阴伯府太夫人和三姐夫是怎么说的……” “我,我还不知道了!”林慧摇摇头,可依旧挡不住脸上的雀跃,“不过他们怎么会不答应?他们那样疼秀姐儿,今儿我还见到桂姨娘,桂姨娘可是高兴坏了,恨不得连话都不会说了,我问她什么,恨不得问了三四遍,她才听到了……上门提亲的人是今儿上午来的,我一得到这消息就赶来告诉你了。” 对于她的身份,她也是很清楚的,就算是平日里与陆随秀关系好,又是陆随秀的嫂子,可这种事儿也并非是她能够插话的,而且她也不清楚这人是不是如同众人所说的那般好,这些事儿自然有人去操心的…… 林姝暗道,只怕那桂姨娘也是个知情的,敢情淮阴伯府上下他们就瞒着林慧一个人了,“我听说刘家是极好的,想必刘家定是瞧中了秀姐儿的温婉贤淑,你这个当嫂子的可得准备一份厚礼才是。” 这下子她倒是要看看那淮阴伯府要怎么收场。 林慧的头点的像是小鸡啄米似的,“那是自然。” 她们这边欢欢喜喜的,可淮阴伯府太夫人所在的小佛堂却是气氛一片低迷,淮阴伯府太夫人跪在蒲团上,双眼微阖,嘴里念叨着佛经,看似与平常无异。 屋子里的檀香袅袅飘散,一切都显得很平静,静的甚至能听到站在一旁的陆随秀眼泪啪嗒啪嗒砸在地上的声音。 侯在一旁的桂姨娘已经站了一个多时辰了,如今这腿早已没了感觉,可却是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方才她一接到信儿就匆匆赶了过来,路上还碰到了林慧与她道喜,可怜她哭都哭不出来了,可偏偏还只能强装欢笑…… 一章佛经念完,淮阴伯府太夫人重重将手中捻着的佛珠摔在跟前的小案几上,伸出一只手来。 桂姨娘忙上前去搀扶她,如今这麻木的腿才有了些许知觉。 淮阴伯府太夫人目光这才落到了陆随秀面上,冷声道:“哭!哭!你除了哭还会做什么?当日在你生下来的时候我就应该将你这个孽障溺死,要不然如今哪里会有这么多事情?” 从很久以前她一看到陆随秀就头疼。 陆随秀却是倏地跪了下来,抱着她的腿,哭的是泣不成声,“母亲,您说我该怎么办,求您,求您救救我啊……” 她是真的傻了,原本她都已经想好了自己的退路,借着出家为尼,在淮阴伯府修行的名头一辈子留在府中,能一辈子和自己的情郎相守,便是林慧知道了她也不怕,可如今……这件事却是搅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今日刘藻刘大人请的媒婆乃是姜阁老的夫人,姜夫人更是压根没想过淮阴伯府会拒了这门亲事,直说要她们家好好准备嫁妆便是了。 不出三日,这门门第相差悬殊的亲事便会成为京中的谈资……这门亲事怎么拒的了? 淮阴伯府太夫人只觉得眼前发黑,恨不得想一脚踢上去,可想着自个儿儿子说不准马上要来了,只强忍着道:“救你?你要我如何救你?当初你们苟且的时候可有想过后果?一个个都是孽障!” 261 还真是兄妹情深 261 还真是兄妹情深 陆随秀是惧怕淮阴伯府太夫人的。 这份惧怕从小便根深蒂固,她曾亲眼见过众人口中“心怀仁慈”的淮阴伯府太夫人因桂姨娘上茶上迟了些,一把就将那滚烫的茶水泼在了桂姨娘脸上。 当时她与哥哥吓得直哭,桂姨娘跪在地下却是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事后淮阴伯府太夫人还是赏了桂姨娘那宫中才能用得上的玉容膏,可谁都知道,这是太夫人担心桂姨娘脸上留了疤了,若是如此,那太夫人那“仁慈”的名声怎么保得住? 可如今心里想着哥哥,她却是抱着淮阴伯府太夫人的小腿肚子怎么都不撒手,“求您,求您就救救我们,若是您真的要将我嫁到刘家去,我也就不活了,母亲,当初您可是答应过我的,若是我能说服伯爷娶妻,便能容我一辈子呆在伯爷身边的啊……” 她哭的是泣不成声,一旁的桂姨娘也跟着跪下来偷偷抹眼泪。 淮阴伯府太夫人气的后退了几步,扶住了那香台,森然道:“都说儿女说福,我看你们一个个都是来与我讨债的,我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她的命极苦,刚嫁到淮阴伯府没多久丈夫便死了,那个时候儿子连路都还走不稳,一个个族人虎视眈眈盯着这淮阴伯府的伯位。 当年她才多大年纪?不过十七八岁,既要守着儿子,又要守着这么大的伯府,她能怎么办?她想着这京中信佛的夫人太太不少,恨不得一日日住在大佛寺里头,与那些夫人太太攀交情……只是这名声一旦立下了,那就只能硬着头皮扛下去了。 她自然是不信佛的,若佛祖真的有灵,为何她日日在佛祖前祷告,佛祖还是不开眼? 她嘴皮子动了动,正欲再说话,却听见外头传来了仓促的脚步声。 进来不是淮阴伯陆随安还能是谁?他如今已经听闻了这个消息,脸上满是担心,慌的连脚下的步子都有几分踉跄。 一进门,他更是直奔陆随秀而来,紧紧扶着她的肩,“秀姐儿,你没事儿罢?” 说着,他也不等陆随秀开口说话,更是径直道:“您不是说若我娶了林慧之后,就再也不会为难秀姐儿了吗?如今这林慧都已经成了您的儿媳妇,您怎么能够出尔反尔?早知道这样,当初不管您怎么说,我就不该答应成亲的……” 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淮阴伯府太夫人却是一步跨上前,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陆随安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扇耳光。 之前淮阴伯府太夫人一直将他当成了命根子一般,哪怕是当年知道了他和陆随秀之间的龌蹉事儿之后,也只是气的浑身发抖,紧接着更是一个月之内头发白了大半。 那一个月里淮阴伯府太夫人三个月里吃不下睡不着,不仅头发白了大半,就连人也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那个时候淮阴伯和陆随秀日日跪在淮阴伯府太夫人的院子里,可淮阴伯府太夫人却从来没见过他们一面。 要知道之前淮阴伯府太夫人对陆随秀虽说不上喜欢,可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到底是有些感情的……当时她心存侥幸,想着两个孩子到底是年纪小,不知道分寸,之后劝诫了一番便命人死死盯着。 只是两人却在暗地里苟且过多次,淮阴伯府太夫人不是没有骂过淮阴伯,恨不得要以死相逼了,可自个的儿子,自己心里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他认准的事情便不会再回头了。 有一次淮阴伯府太夫人说的很了,狠狠斥责了陆随秀一顿,而后这两人更是闹着要一起喝了核定后殉情,淮阴伯府太夫人知道他们这不是在吓唬自己,那个时候这儿子都已经喂到嘴里去了,当时又是灌绿豆水又是请大夫忙活了好一通……从那之后,淮阴伯府太夫人对他们俩儿之间的事情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只是过了两年淮阴伯长大了,总不可能不说亲罢,淮阴伯府太夫人选来选去就是没学出个好的人选来,这门第记得她瞧不上,怕那姑娘撑不起淮阴伯府的门面来,可若是那门第高的媳妇若是以后知道了这事儿,岂不是会闹得淮阴伯府名声扫地? 选来选去,她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心性单纯的林慧身上,也就是林慧那大咧咧的性子,所以到如今还没有察觉出不对劲的。 倒是淮阴伯紧紧捂捂着脸,扬声道:“您,您竟然打我?” 淮阴伯府太夫人多年的怒气到了如今已经到了顶峰,只厉声道:“如今我恨不得打死你这个孽障!我是你生你养你的母亲,怀胎十月月将你生下来,生你的时候疼三天三夜,没过两年,你的父亲便去世了,外头的人虎视眈眈的盯着咱们家,是我护着你才能长这么大!” “可如今你什么话不问什么话不说,就说我苛责了陆随秀?若我真的想要她的命,你觉得她还能活到如今吗?你放心,我是不会动她一根手指头的,你们俩儿闯下的祸,我倒是想要问问你们俩儿想要如何解决!” 淮阴伯只觉得有些理亏,这声音也弱了下去,“秀姐儿……秀姐儿自然是不能嫁的!” “那你总要给旁人一个说辞才是,秀姐儿为何不能嫁!”淮阴伯府太夫人只觉得很失败,从小养大的儿子碌碌无为也就罢了,偏心还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到了这个时候还只一味想着自己,从来没有替淮阴伯府想一想。 淮阴伯也跟着跪在了陆随秀身边,哀切道:“我,我也不知道!娘,就当我求求您了,求您拒了这门亲事罢,不管借了什么由头,总归是不能让秀姐儿嫁到刘家去的……要不然就说秀姐儿病的起不来身,总是没人会娶一个病秧子回去的罢?” 他当真是慌了。 淮阴伯府太夫人只将目光挪到了眼前那和田玉佛祖身上,低声道:“可你莫要忘了,前几日陆随秀还跟着林慧去了信中侯府,当时她还好端端的,怎么不过这三两日的时间,她就病了?你当旁人都是傻子,以为可以这样蒙骗过去的吗?更何况,若是刘家真的执意结下这门亲事,到时候请了宫里头的太医来瞧一瞧,那又该怎么办?” 她这个时候恨不得也狠狠给陆随秀一个耳光,这陆随秀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为何要这个时候去了信中侯府?要不然如今这谎话也能圆起来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听得到那陆随秀微微的啜泣声。 淮阴伯更是悄悄捏住她的手,可思来想去,他也没想出个办法来,最后心一横更是道:“若是秀姐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活不下去了!” 从小他母亲疼他不假,可却颇有一股不要拔苗助长的架势。明明他资质平庸可却要日日读书到深夜,他母亲从来不问他累不累苦不苦,只日日盼着他能够光宗耀祖,唯有秀姐儿陪着他,知道他心里有多苦……这多年的情愫渐渐生了根发了芽,到了最后更是长成了参天大树,渗入到彼此生命里最重要的一部分了。 淮阴伯府太夫人的巴掌又举了起来,可桂姨娘却是跪着上前,握住她的手,哽咽道:“太夫人,如今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总得想个办法才是……如今您就算是将伯爷和姑娘打死了,也得给出一个章程来才是啊!” 旁人觉得淮阴伯和陆随秀是一时糊涂,可她却是知道这两人的感情有多深,当日淮阴伯前去大佛寺相看林慧,是待陆随秀点了头答应他娶林慧,他这才松了口…… 淮阴伯府太夫人举着的手缓缓放了下来,转过身来对着佛祖,那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 一屋四人,每个人面上都带泪。 最后还是陆随秀啜泣道:“……若是母亲觉得为难,我嫁就是,我时时刻刻记着自己是淮阴伯府的姑娘,当事事以淮阴伯府为先。” “不行,你不能嫁到刘家去!”淮阴伯声音倏地拔高,“你不能嫁过去!” 他和陆随秀虽是兄妹,可如今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若是陆随秀嫁到了刘家,新婚之夜没有见红,那是会被刘家嫌弃一辈子的……更何况,他压根就舍不得陆随秀嫁给别人,当初彼此说好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的。 陆随秀哭的肩膀一抖一抖,恨不得要昏过去了,“可是如今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啊,母亲的话有道理,若是我不嫁总得给个说辞来才是,更何况如今你身边也有了嫂子,有人替我照顾你,我嫁过去了也能放心了……” 他们俩儿在这儿哭成了一团,淮阴伯府太夫人只觉得心头愈发堵得厉害,缓缓走出了小佛堂。 今日商议一番,却还是没能商量出个章程来。 等着林慧回来的时候,前来给淮阴伯府太夫人请安的时候,也发现了气氛微微有些不对劲儿,可她也没多想,只笑嘻嘻到:“……母亲,明儿姝姐儿要过来给我送蜜瓜了,这蜜瓜我本打算今日带回来的,可姝姐儿却说我今日来就乘了一辆马车,明儿将蜜瓜送过来,到时候您也尝一尝,这边疆的蜜瓜可好吃了!” 262 如今还要装傻吗 262 如今还要装傻吗 淮阴伯府太夫人只看着林慧嘴巴一张一合,这林慧到底说了些什么,她却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脑海中一直在想着该怎么解决这棘手的事儿…… 便是林慧反应再迟钝也瞧出不对劲来了,“母亲,您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差人请大夫来瞧瞧?” 她瞧着淮阴伯府太夫人脸色很差,这眼睛也是红红的,瞧着怎么像是哭过了似的? 淮阴伯府太夫人这才挤出几分笑来,“无事,不过身子有些不舒服……明日宁国公府大太太来了要她不用过来看我了,你们姊妹两个好好说话就是了。”如今她已经无心去应付任何人了。 林慧乖觉点点头,“那好,到时候我差了香穗送两个蜜瓜过来给您尝一尝。” 等着林姝第二日来了淮阴伯府,她更是说起了这事儿来了,“……母亲身子好像不大好,幸好如今是初夏,要不然你送来的蜜瓜母亲怕还吃不了了,对了,你那儿的蜜瓜还多不多?我想送几个去信中侯府,还有平宁长公主府那边,我也想送两个过去娟娘尝一尝。” 待她看着林姝点点头,却是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因为当初的事儿,你不大喜欢我姐姐和平宁长公主,可一想到娟娘我这心里头就难受,娟娘脸上的疤太医不知道瞧了多少次,可如今还是有印记,如今因为大姐夫身边两个姨娘都有了身孕,这平宁长公主连娟娘都不大待见了,姐姐如今又忙得很,我上次见到娟娘的时候,娟娘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可怜那样好的一个姑娘,如今竟被养成了这个样子……” 林姝笑了笑,“纵然如今娟娘脸上有疤,可也不过是淡淡的印子罢了,等着她长大了,只怕这印子也就愈发淡了。” 前几日她还接到了有人从庄子上递来的消息,说是林有麟如今好得很,整日跟着那乡下的孩子一起爬摸滚打,简直就成了野孩子,这跑的多了,胃口也就好了,身子骨也就渐渐养起来了。 她觉得很放心,也许这样对林有麟来说是最好的选择罢。 说着,她更是道:“怎么不见秀姐儿?我给她也捎了两个蜜瓜了。” 林慧道:“我也不知道了,平日里她上午都会过来陪着我说话的,也不知道今儿怎么就没过来……” 林姝嘴角噙着笑,若陆随秀如今真有这个闲情逸致,那她也就会佩服陆随秀了。 想了想她只道:“那我过去瞧瞧秀姐儿罢。” 林慧也想跟着一起过去,林姝却是笑着制止了她,“……你过去做什么?之前我又不是没去过秀姐儿的院子,难不成还怕我认不得路?你不是说要送几个蜜瓜去信中侯府和平宁长公主府吗?还不去挑一挑选一选,更何况总不能只送几个蜜瓜回去罢,多选些才是,这东西都不是贵重东西,可到底也是你的一番心意,到时候大伯母他们收到了定会高兴的。” 林慧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也就没说着要一并去看陆随秀了。 这淮阴伯府不算大,不过是一炷香的功夫林姝便走到了一方小院子跟前,安静且雅致,看着便像是陆随秀的做派。 林姝也没叫人通传一声,直接走了进去。 一直走到了偏厅,这才有丫鬟迎了出来,更是匆匆忙忙去请陆随秀出来了。 林姝心中明了,只怕这院子里用的都是陆随秀的心腹,要不然这淮阴伯怎么敢来了? 没过多久,陆随秀便红着眼睛出来了,神情更是极为憔悴,瞧着倒是一宿都没有睡了,如今更是挤出几分笑来,“原来是林姝姐姐过来了,咦?怎么不见嫂嫂?” 都到了这个时候看,还竭力装作没事儿人一般。 林姝和她恨不得连半句话都不想时多说,只道:“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 很是直接! 陆随秀楞了一愣,这才要方才跟在她身边的丫鬟下去了。 林姝也开门见山道:“听说刘家前来提亲了?昨儿三姐姐一晓得这个消息,就兴冲冲赶来宁国公府,她素来将你当成了亲妹妹似的,眼见着有那样好的人家与你提亲,高兴的像是什么似的,直说等着你出阁的时候更是要为你添些嫁妆,更说那刘大人家的长子虽是个好的,可却也是众人传出来的,若是这刘大人家的长子以后敢对你不好,她第一个就饶不了他……” “嫂嫂对我还真是好!”恰逢有小丫鬟端了茶上来,陆随秀冲着林姝含笑道:“林姝姐姐请喝茶,我院子里的茶虽及不上宁国公府的茶好,你勉强用一些!” 她这是在岔开话题了。 林姝没有接话,她今儿来这可不是为了喝茶的。 陆随秀是个聪明的,如今只讪讪道:“虽说刘家是来提亲了,可我的亲事自然是要交给母亲和哥哥做主的,我哪里敢说个什么……” 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 林姝不得不赞叹若她生在柳成园,只怕连那袁小衣都能压过去了,如今只森然道:“怎么,如今还要同我装吗?” 陆随秀一下子愣住了,“林姝姐姐,你说什么?我,我怎么有些听不懂了?” 之前每次林姝看到她与她说话的时候都是笑眯眯的,对她就像是亲妹妹似的,如今怎么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是的没错,之前林姝念及着她是林慧的小姑子,对她也像是亲妹妹一般,只可惜啊,这天底下多的是给脸不要脸的人,“原本我念及着你是小姑娘,有些话也不想说的那样难听,可既然你想要同我揣着明白装糊涂,那我索性与你说个明明白白了。” 她见着陆随秀面色渐渐变白,到了最后已经如同那澄心纸一般,只森然道:“你和淮阴伯之间的苟且事儿,你们既然敢做,怎么还不敢认吗?还有你们那样算计三姐姐,亏她还将你当成了亲生妹妹一般,昨儿她与我说起那些话的时候,我都不敢想象三姐姐若是知道了真相会难过成什么样子……” “不,不,我没有!”陆随秀一下子慌了,这些事,她,她是怎么知道的? “你没有?你没有什么?你是没有和淮阴伯做下那苟且之事情,还是没有杀乐邵熙?”上一世的林姝只觉得林怜和邵圣平已经是蛇蝎心肠了,这一世却发现这世上黑心之人实在太多了,这些人晚上都睡得踏实吗,“你也莫要否认,若是我手上没有证据,如何敢说出这样的话来?我,我也就是怕三姐姐伤心,所以才来找得你,要不然我管你什么淮阴伯府的名声?管你什么闺誉?” 其实她并没有证据,如今也只能诈一诈了。 陆随秀手紧紧攥着太师椅的扶手,指腹发白,嘴巴动了动,“林姝姐姐……” 她脑袋里一片空白,当日的事情她明明做的是神不知鬼不觉,甚至连官府查了那么久都没查出什么来,林姝,林姝是怎么知道的,“我……”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林姝一直一顿道:“怎么,事到如今难不成还要说你是无辜的吗?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你以为刘家无缘无故会来与你提亲?刘藻刘大人是如今的礼部侍郎,以后前途不可限量,你觉得凭着你的身份,刘家怎么会看中你?” 昨儿她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也觉得很是不妥,不管如何这刘藻刘大人的儿子都是一表人才,难不成真的要为了要陆随秀露出马脚,就要赔进去刘藻刘大人的儿子? 可陆靖然却是笑着说,这刘藻原先受过老宁国公的恩惠,与他也算是莫逆之交了,如今这不过是个计谋罢了,这陆随秀那样心肠歹毒的一个人,怎么就能嫁到刘家去? 听到这话,她这才放心下来。 “是你,是你对不对?”陆随秀倏地反应过来,应声而起,“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捣鬼是不是?” 林姝笑了笑,并没有反驳,“怎么,只准你算计旁人,谋害旁人的性命,就不准旁人算计你了?我这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陆随秀,你日日对着我三姐,难道就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吗?” “你们淮阴伯府的女眷向来信奉佛祖,相信报应,这天底下的一切都是有报应的,以后若你怀有身孕了该如何?这孩子是生还是不生?以后淮阴伯爱上了别的女子,你又该如何自处?如今你们二人心心念念想着都是自己,可有为身边之人想过?或者在你们看来,只有你们俩儿的这一段冤孽才是最重要,甚至比旁人的性命和幸福还要重要?” “如今你们能瞒着我三姐姐,难不成还能瞒着她一辈子吗?等着她知道实情以后,定会生不如死,你们俩儿可曾想过没有?你们想要长相厮守,想做什么直接去做就是了,何必要将那些无辜之人牵扯进来?” 说实在的,她并不喜欢邵熙,上一世她嫁去了成安侯府,邵熙不知道给她穿过多少次小鞋,可邵熙这样白白死了,未免太冤了些! 263 我要淮阴伯府给一个说法 263 我要淮阴伯府给一个说法 陆随秀身子忍不住微微发抖,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若是这个时候淮阴伯府太夫人在这里,她还能问上一问,可如今这儿只有她和林姝了。 有些话她不敢随便说,更不敢牵扯出淮阴伯府太夫人来,要不然她这条小命就保不住了。 林姝瞧着她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冷笑一声更是道:“不过也不要紧,如今你什么都不说是吗?你莫要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我就将你没有法子,今日我就明明白白将话撂在这儿,哪怕是你躲得了刘家的那门亲事,可以后了?以后莫不是打算要留在家里当姑子?” 陆随秀怔怔看着眼前这个人,只觉得眼前的林姝像是妖怪一般,她心里怎么想的,林姝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若她知道林姝是重生了一世的人,只怕真的会将她当妖怪的。 林姝也不害怕,陆随秀怎么想她随着陆随秀就是了,她可不怕,“你在想什么我知道的一清二楚,如今我都已经知道这些事儿了,你觉得你那心存仁慈的母亲会允许你留在家里头做姑子吗?我猜你母亲定会对外称你病了,远远将你送到庄子上去,你好歹也是在在宅门之中长大的,送到庄子上去了之后最后会落个什么下场,你比谁都清楚,以后想要见淮阴伯又谈何简单?” 陆随秀当然清楚,原先母亲身边有犯了错的丫鬟婆子,也都是被送到庄子上,母亲心性仁慈,总不可能杖毙他们罢?可最后她知道那些人都死了,还有林慧嫁进来之前,母亲说将那些丫鬟婆子送回老家的送回老家,发卖出去的发卖出去,可如今活下来的又能有几个? 她忍不住身子浑身发抖,她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为的就是能跟哥哥在一起,若是被送到庄子上去了,她做这一切有什么意义,“不,不要!我不要去庄子上!” 她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手紧紧攥在太师椅的扶手上,急忙道:“我说!我什么都说!” 她慌了,一慌就乱了,如今只想要堵住林姝的嘴,“我承认邵熙是我杀的,当初母亲想要替哥哥求娶嫂嫂,直说嫂嫂性子单纯,若是她嫁到咱们淮阴伯府来定会察觉不了我和哥哥之间的事情,还说若是哥哥娶不到嫂嫂,这到时候若是娶了别的媳妇进门,那媳妇定然是个厉害的,以后莫说是我时常见到哥哥,说不准嫂嫂还会为了淮阴伯府将我随随便便嫁出去,嫁出去也就罢了,若是碰到那心狠之人,说不定还会将我送给鳏夫做妾侍!我,我不想嫁给别人,我只想留在哥哥身边,哪怕是终身不嫁,远远看着他就好了!” “当时我就在想一定要让哥哥娶到嫂嫂。后来母亲邀了嫂嫂一起去大佛寺,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这男女相看来是瞒着众人的,若是如今闹些什么事情来,众人岂不都知道哥哥与嫂嫂相看?那这门亲戚无论如何也就会定下了,所以所以我才会杀了邵熙。” 当时她命丫鬟引开了邵熙身边的丫鬟婆子,从背后将邵熙推下湖中,更是用船桨狠狠按住邵熙的头,眼见着邵熙的手在湖水中扑腾,到了最后一点点没了动静。 后来又解决了那两个小丫鬟,所以哪怕是那个会枭水的婆子来了,一见却是慌了,原本想要回来通风报信,可那婆子就算是再厉害,也抵不住她们主仆两个的……更何况她随身也带了迷魂香的,那迷魂香一拿出来,那婆子便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了,到了最后,她们主仆两人便杀了这三个人。 那日从大佛寺回来之后,她更是夜夜做恶梦,梦到邵熙浑身湿漉漉的来找她索命,可就算是夜再黑再漫长,可等着天一亮,她见到了哥哥便觉得什么都值得了。 她更是跪倒了在林姝跟前,哭的满脸是泪,“林姝姐姐,求你,求你不要将这件事告诉母亲,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哥哥。” 林姝摇摇头。 这本就是淮阴伯府太夫人设下的圈套,她知道陆随秀的心思,所以才说出那样的话来,这淮阴伯府太夫人看着像是个活菩萨,可实际上心却是比谁都歹毒,这一招一石二鸟更是用的极为高明,既让自己儿子同意娶林慧为妻,让林慧无奈之下嫁到淮阴伯府来,更是算准了林慧的性子,哪怕林慧知道了淮阴伯和陆随秀之间的丑事不会声张。 只是她不是林慧,她不会委曲求全,更不会眼睁睁看着林慧委曲求全,“纵然我没有与淮阴伯过多接触,可我也听三姐姐说起过淮阴伯几次的,直说淮阴伯时常在三姐姐跟前夸赞你温婉贤淑、善良大方,你说若他知道你做下的这些事情,还会像原来那样喜欢你吗?秀姐儿,你真是太糊涂了,也太自私了!”为了情爱蒙蔽了双眼,到了最后这种下的恶果也只能自己尝下了。 说着她更是冷声道:“淮阴伯府在京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四处声张的,这样的话从我嘴里说出来,我还嫌躁得慌。” “我只要淮阴伯府太夫人给我一个解释,给我一个说法,给我一个解决的办法,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三姐姐受苦一辈子。”如今这淮阴伯府太夫人还在世,还能压着淮阴伯,可等着淮阴伯府太夫人去世之后,谁知道他们兄妹两人会如何做?到时候林慧岂不也成了众人的笑柄。 话毕,她更是头也不回的抬脚就朝着外面走去,她身后的陆随秀却是踉踉跄跄追了上来,死死抓着她的手,“你不能将这件事告诉母亲,若母亲知道了,一定会将我送到庄子上去的……” 事到如今,她还想着能够和淮阴伯长相厮守了! “那也是你咎由自取,难不成就因为你和淮阴伯之间的孽缘,就要赔上我三姐姐的一辈子吗?”林姝一点犹豫都没有。 可陆随秀却是死死抓着她的手,不让她朝外面走。 林姝虽生的瘦弱,可比那弱不禁风的陆随秀强上许多,更别说守在廊下的芸豆见了,更是慌忙冲过来掰开她的手,厉声道:“你想要做什么?” 她生的胖乎乎的,又是个丫鬟,这力气不知道比从小娇生惯养的陆随秀大上多少,如今她一着急,更是将那陆随秀撞倒在地上。 林姝居高临下看着她,压根就没有扶她起来的意思,后来还是有这院子里的丫鬟听到动静,这才慌忙扶起她来。 林姝一字一顿道:“自作自受,终究会有老天来收拾你的!” 一说完这话,她更是毫不犹豫转身就走了,只听到身后传来了陆随秀那嚎啕大哭的声音,可她脚下的步子却是停都没有停住的。 只是她刚走出了这院子,却记者林慧满脸喜气的朝着这边走,林慧身后的香穗手中还抱着一个蜜瓜了。 林姝只觉得替林慧不值得,可林慧却是怎么都没有察觉到,反倒还问道:“咦?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林姝却是紧紧抓住她的手,轻声道:“三姐姐,待会我送你回信中侯府好不好?” 她已经打算同信中侯府摊牌了,若将林慧一个人留在这儿她实在是不放心。 林慧点点头,可旋即又摇了摇头,低声道:“罢了,我还是不回去了!之前,还没有分家的时候,我时常回去瞧你,可我娘总见不得我回去,直说我出嫁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这媳妇时常朝娘家跑,婆婆会不高兴的。” 说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之前你不也和我娘一样劝我吗?直说要我留在淮阴伯府好好过日子,如今怎么说这样的话来了,是不是你和秀姐儿闹别扭了?”可她又觉得不太可能,这林姝是个好脾气的,至于陆随秀,更是个没脾气的。 一时间林姝倒是不知道怎么说了,“这淮阴伯府一家没有好人,三姐姐,你同我回去好不好?” “姝姐儿,你怎么越说我越觉得糊涂了?”林慧素来是个好八卦的性子,如今见着她说这样的话,更是打破砂锅问到底。 林姝犹豫了好一阵,可想着这种事是无论如何都瞒不住的,倒了最后还是同林慧到一个空无人影的小凉亭,一五一十将这件事都道了出来。 哪怕她的措辞很是委婉,可林慧听到这话还是愣住了,好一会儿才道:“不会的,姝姐儿,定然是你多心了,秀姐儿那样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原先她也与我说过,说她原先看到那鹅都会觉得害怕,怎么敢动手杀人了?” 她将陆随秀当成了好姊妹一般,更是邀请过陆随秀来看她的狐狸——这狐狸还是当初小时候她从连有尧手上要过来的,这么些年一直当成了宝贝似的,若非是她视为亲近之人,是万万不会将自己这宝贝给旁人看的,可当时陆随秀看到那毛茸茸的狐狸,面上更是露出一副害怕的模样来。 264 请罪也得拿出诚意来 264 请罪也得拿出诚意来 想着陆随秀当时的模样,林慧是怎么都不敢相信原先的一切都是陆随秀装出来的,可她有又觉得林姝是不会骗自己的,“姝姐儿,你告诉我是假的……” 这眼泪已是夺眶而出,纵然是她对淮阴伯没有夫妻之情,可心底也是有感情的,还有淮阴伯府太夫人,还有陆随秀,她将他们都当成了亲人一般,没想到他们却合伙起来骗自己,将自己当成了傻子吗? 她深吸一口气,想要稳住自己的情绪,可这眼泪却是落得愈发厉害了。 林姝轻轻握着她的手,道:“三姐姐你莫要难过,事情到了这一步难过也没用,你该往好的方面想,还好如今你还年轻,嫁到淮阴伯府也没多少日子,如今抽身也还来得及,若是真的等到十年八年之后才察觉到他们的龌蹉事儿,会更难过的……” 瞧着林慧这般难过的样子,这劝慰的话她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了。 林慧却比她想象中的坚强,胡乱抹了把眼泪,才低声道:“好,你陪我回信中侯府罢!” 也就到了这个时候,林姝才会在心里觉得庆幸,庆幸林慧没有爱上淮阴伯,要不然只会伤的更深…… 林慧连衣裳首饰都没有收拾,只带了香穗一个人就跟着林姝上了马车。 林姝怎么都没有想过自己再次登信中侯府的大门会是这样一个时候,如今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还是踏了进去。 她将林慧安置去歇息了,这才寻了大夫人将这件事道了出来,饶是大夫人涵养好,可听了这话却是红着眼眶直骂人,“……当初我还以为那淮阴伯府是个好地方,可没想到那一个个人心都是黑的,竟然算计了我的慧姐儿!原先我便觉得他们夫妇两个关系不是十分亲厚,还以为是慧姐儿心里没有淮阴伯,可如今细细想来,这淮阴伯早就不对劲了……”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却是变了,可如今她们俩儿坐在外间说话,还得顾及着在内间歇息的林慧,便是她想哭,却也只能用帕子捂着嘴无声落泪。 听大夫人这样说,林姝这才放心了,她怕大夫人不同意林慧和离,毕竟先前信中侯府里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好不容易风言风语平息了些,可若这个时候林慧再和离,只怕又会将信中侯府推到那风口浪尖之处。 大夫人虽疼惜林慧,可大夫人却不是林慧一个人的母亲,还是信中侯夫人,“方才我也劝过三姐姐了,还好这件事发现的早,若等着三姐姐有了孩子,这件事只怕就更不好收场了,这孩子知晓了这样的丑事,只怕都会一辈子抬不起头来的。” 说着,她又道:“方才我已经派人送信回宁国公府了,直说想回来住几日,这几天刚好陪在三姐姐身边,也能陪着她说说话解解闷……” “姝姐儿,谢谢你,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大夫人压低了声音,紧紧握住她的手,“你小时候我还十分不喜欢你,如今你还这般尽心尽力对慧姐儿……这姑娘嫁了人不比在娘家那般随心所欲的,有许多要顾及着的,可如今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从小慧姐儿就和你的关系好,等着她稍微好些了,到时候我亲自去给你们家老祖宗请安赔不是。” “看您说的,小时候的事儿我都已经忘记了!”林姝微微一笑,其实大伯母对她一直都不算坏,也就略微严肃了些,等着她长大了,哪怕大夫人对她也不是十分和善,可知道大夫人就是这样的性子,哪怕对林慧也是这样的,“还有祖母那边,她会体谅的。” 如今她在宁国公府每日都会给老祖宗请安问好,至于小章氏那边,每日不过是走个过场就会将她打发出来的。 大夫人叹了口气,只叮嘱林姝好好陪着林慧,转身便出去了。 如今林慧身上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远非是她一个人决定是怎么办的,她得与侯爷商量商量该怎么办才好,就算是和离,也不是说和离就能和离的。 到了傍晚这淮阴伯府便来人了,来的比林姝想象中快多了。 等着林姝赶去偏厅的时候,廊下站着丫鬟守着,可见到她来了,并不阻拦。 她刚上台阶,就听到了淮阴伯府太夫人那依旧慈爱的声音,“……事到如今我知道我说什么您都不会原谅我了,只是亲家母,您也是个母亲,求您理解理解我一个当母亲的心,为了伯爷,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伯爷的错,我的错,我并不想辩解什么,若是您生气,只管打我骂我,可恳求您给伯爷一个机会,那个时候伯爷年纪小不懂事,这样的错以后再也不会犯了,我也想好了会将陆随秀送到庄子上去的。” 林姝进门的时候恰好见着淮阴伯拉耸着脑袋站在他母亲身边,呵,这样的男人真是没有担当,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要自个儿母亲出头。 可她也知道,这个结果定是淮阴伯府一家人在家商量好的,不过是如今安抚信中侯府罢了。 林姝抬脚走进去,冲着大夫人福了福身子,这才笑吟吟道:“太夫人这话说的未免太简单了些罢,如今您还在世,自然能够压着三姐夫,我说句不吉利的话,若是等着您百年归来之后,又有谁能管得住三姐夫?若到时候三姐夫要将陆随秀接回来那该怎么是好?当初错的是你们,如今三言两语说自个儿错了,难不成大伯母就非得原谅你们吗?” 淮阴伯府太夫人的目光落在她面上,轻声道:“那依大太太所见,该如何是好?” “太夫人这话说的着实有几分意思,什么叫我觉得该如何是好?既然如今你们是来信中侯府负荆请罪的,那就得拿出个请罪的态度来,难道如今又想要大伯母和我来背这个恶名?”林姝都懒得去看她,也不得不说她实在是会忍,只怕如今恨不得想将自己千刀万剐了,可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露出来,“若是等着以后三姐夫将这个罪名怪在了大伯母或者我身上,那该如何是好?太夫人还真是惯会做好人啊!” 只是她不是陆随秀,并不会给淮阴伯府太夫人这个机会。 淮阴伯府太夫人苦笑一声,“也就是方才我才知道陆随秀竟敢做出谋害人性命的事情来,杀人偿命这本就是理所应当,既然如此,那我就将她交给成安侯府去处置……” “娘,方才您不是这样与我说的,若是将秀姐儿交到成安侯府一定会没命的……”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淮阴伯却是急了。 方才他知道陆随秀杀了成安侯府姑娘的消息极为震惊,可震惊之后却还是想要保护陆随秀,纵然是陆随秀杀了人,可也只是想要他们俩儿长长久久在一起了,反观是他了,又为陆随秀做过什么了? 他知道他母亲的性子,事情败露了,陆随秀定然是活不成了,他知道他母亲有多看重他与林慧这门亲事,主动与母亲说要来信中侯府认错,将林慧哄回去,只是前提是要让陆随秀活着。 这是他能为陆随秀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他母亲答应了,可如又反悔了。 淮阴伯府太夫人看了他一眼,扬声打断了他的话,“这件事轮不到你来插话!”她有自己的打算,她素来听闻成安侯府世子爷是个聪明人,这成安侯府上下已经是他在当家了,如今邵熙已经死了,何必借着这个事情卖淮阴伯府一个面子了? 如今淮阴伯府虽没落了,可却还是比成安侯府强上些的。 她能想到的,林姝自然也想到了,淡淡道:“三姐夫今日来认错,只怕就不是诚心的罢?从你进门到现在,可有问过一句三姐姐怎么样了,如今只心心念念惦记着陆随秀如何,身为丈夫,你觉得你这样做妥当吗?就算是三姐姐跟着你回去了,只怕三姐夫心里头也只有陆随秀一人,与三姐姐更是相看两生厌,三姐姐又何必跟着你回去遭人厌弃了?” 大夫人也阴沉着脸道:“太夫人今日就且回去罢,我们信中侯府的女儿还没有这么下贱!” 可谁知道淮阴伯府太夫人竟跪倒在了大夫人跟前,她这一跪却是将大夫人吓到了。 她们俩儿虽是差不多的年纪,可淮阴伯府太夫人看着却比她大上十岁,更何况那淮阴伯府太夫人在京中素来“活菩萨”的美誉,不管到哪儿都被人捧着敬着,她慌忙要扶淮阴伯府太夫人起来。 可淮阴伯府太夫人却摇摇头,“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知道您觉得不解气,那您看这样如何,只要慧姐儿愿意给伯爷一个机会,我愿意以死谢罪!” 这话乃是真心话,只要林慧和她儿子一和离,京中定是传言纷纷,纵然是信中侯府并不会声张,只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旁人迟早都会知道,那到时候自个儿儿子一辈子都毁了啊! 265 给伯爷一个补偿的机会 265 给伯爷一个补偿的机会 大夫人只道:“太夫人还是回去罢!” 虽还是拒绝的话,可她的态度却是绵软起来。 林姝见状暗道不好,生怕大夫人一时心软答应了太夫人的话,只扶着大夫人下去了。 她知道大伯母不会相信淮阴伯府太夫人蹿唆着陆随秀杀人之事,说不准方才淮阴伯府太夫人更是将这件事撇的一清二楚,毕竟论起道行来,这大伯母和淮阴伯府太夫人不是一个级别的。 如此,淮阴伯府太夫人也就只能回去了。 她也知道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的,甚至已经做好日日登信中侯府大门的打算。 到了傍晚,这信中侯府却是炸开了锅,不仅是信中侯大怒,这林慧的嫡亲哥哥林成为更说要去找淮阴伯算账,要知道他那性子素来温和,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想而知有多么难得了。 就连如今一个多月没时间回娘家的林嘉也回来了。 他们一家子人商量这件事,林姝可没打算进去搀和,只陪在林慧身边。 林慧虽躺在床上大半日了,可却是呆呆睁着眼睛发呆,事到如今,她哪里睡得着? 两人絮絮叨叨说着些家长里短的话,谁都没有提起淮阴伯府那起子破事儿来。 没过多久,外头却传来了小丫鬟的通传声,“四姑奶奶,四姑爷来了……” 等着林姝匆匆出去一看,这不是陆靖然还能是谁,“我不是差人回去说了这几日我不回去了吗?” 她只因为陆靖然是来接她的。 陆靖然微微点头,“我知道,我不过是刚好从这儿经过所以来瞧瞧你……” 这简直是在撒谎,他哪里是从这儿经过?宁国公府距离信中侯府路途不算近,不过是因为他回到了榕园之中见着没有林姝,没人陪着他说话,他不习惯罢了,原先日日一回到榕园,就能看着林姝那张含笑的小脸,哪怕是他坐在书房里头,心里也是踏实的…… 这话林姝还真的是相信了,更是絮絮叨叨将今日发生的事情都道了出来,末了更是恨恨道:“……这一大家子人可真是不要脸,那淮阴伯府太夫人只怕是算准了成安侯府会息事宁人的,直说要将陆随秀交给成安侯府处置,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儿?就算是陆随秀不想要一命抵一命,可淮阴伯府太夫人也是该将人交到官府去,她将人交到成安侯府,分明就是怕这事儿玷污了淮阴伯府的名声,既然如此,当初怎么还做这等龌蹉事儿?” 这样的话,她不敢当着林慧说,不敢当着大夫人说,怕惹得她们伤心,如今逮着陆靖然就絮絮叨叨说了起来。 陆靖然心里觉得很踏实,不管他怎么忙,每天夫妻两人都会这般说会子闲话的,“所以说你想的倒是对的,你三姐本就心性单纯,不管这一次淮阴伯府那些人是有心悔改也好,还是无心悔改也罢,就他们那心眼,你三姐怎么斗得过?还是和离的好……” 林姝倒是和他想的一样,毕竟林慧如今还年轻,不能将一辈子都耗在淮阴伯府的。 更何况,这林慧心里没有淮阴伯,这件事也就更好办了。 可谁知道林嘉是第一个不同意和离的,如今更是因为这事儿和大夫人争的脸都红了,“……我就不知道您到底在想些什么,可是被林姝那丫头蹿唆了几句连是非黑白都不清楚了?我知道淮阴伯这事儿的确是有些荒唐,可正是因为他这件事被咱们抓住了错处,有了把柄在咱们手上,这淮阴伯府上下以后谁敢待慧姐儿不好?” “您只盯着那淮阴伯与亲妹苟且,可有没有想过如今这京中的公子哥儿哪个身边没个通房丫鬟姨娘的?别的不说,就说说那郭家的小少爷,这媳妇一进门就成了嫡母,要帮着教养三四个孩子,旁人可有说什么?别人还不是说她好福气能够嫁到郭家去?其实这件事您细细一想也就没什么,不过是男人在外头偷个嘴儿罢了,偷得还是自个儿亲妹妹,这苦的还是那陆随秀了,一辈子没名没分的,还被人戳脊梁骨一辈子嫁不出去,那淮阴伯府的人都不说什么,怎么你们一个个还气成这样子?您就只当那陆随秀当成一个没名没分的姨娘算了!” 大夫人还是有些犹豫,可末了还是摇摇头道:“这可不成,如今已经不单是姨娘这么简单了,他们一大家子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什么叫没一个好东西?不就是因为陆随秀杀了人?这人是陆随秀杀的,管淮阴伯和淮阴伯府太夫人什么事儿?那陆随秀也会被送到庄子上去,以后能掀起什么风浪?”在林嘉看来,这件事的确是很震惊,可震惊之后细细一想也不算是很荒唐,这京中不少人还有龙阳之好了,可岂不是家家夫人都闹着要和离了,这和离可不是这么简单的,更何况这件事闹开了对信中侯府的名声也不好。 说着,她更是叹了口气,“更何况事到这哪家的夫人太太手上是干净的,照您这般说,那我岂不是要与姑爷和离多少次了?” 原先平宁长公主在福宁的时候脾气实在是不好,有些时候因为一个小丫鬟上的茶水烫了些,就能将那丫鬟打死,也就到了京城,平宁长公主这才有所收敛。 大夫人瞥了信中侯一眼,有些拿不准主意了。 到了如今这淮阴伯身边还是没个姨娘亦或者通房丫鬟的,性子也还不错。 林慧长得随信中侯,如今他也是一副为难的样子来,“这件事还是要看慧姐儿怎么想,毕竟当初若不是我们劝她嫁到淮阴伯府去,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等到了第二日淮阴伯府太夫人带着淮阴伯再次上门的时候,大夫人直接将他们带到了林慧院子里去了。 随之一起过去的还有林嘉,昨日林嘉半夜才回去,可今儿又是匆匆赶来了。 这个时候的林慧正和林姝一起用早饭了,瞧着他们进来了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只与林姝说着话,“……这厨子的手艺倒是愈发不行了,熬出来的粥这般稠,恨不得筷子插进去都不会倒。” 不是这厨子的手艺退步了,是她如今没心情用饭,吃什么都觉得吃不下。 林姝只朝着淮阴伯府太夫人见礼,不过是一夜之间,淮阴伯府太夫人像是老了十岁似的,身边扶着她的也不是桂姨娘了,而是换成了一个得体的大丫鬟。 淮阴伯府太夫人冲着她点点头,这才看向林慧道:“慧姐儿,母亲来接你回去了。” 林慧将跟前的碗一推,扬声道:“母亲接我回去?呵,回哪去?” 淮阴伯府太夫人上前就要去拉林慧的手,可却被林慧躲开了,她脸上的笑意不减,轻声道:“自然是接你回家了。” “回家?我的家就在信中侯府,我还要回哪儿去?”林慧如今直直看着摆在自己跟前的瓷碗,并不敢去看淮阴伯府太夫人,昨儿她已经是一夜没睡了,可思来想去都觉得淮阴伯府太夫人对她的那些好不像是装出来的,如今怕一瞧着那张虚伪的脸就觉得恶心,“太夫人这话实在是有意思得很,您口口声声说要接我回家,可您什么时候将我当成过一家人?” 如今她这称呼都已经变了。 说实在的,她对丈夫压根就没什么感情,与其说相敬如宾还不如用冷若冰霜来的更贴切些,有些时候两人一天恨不得说不到几句话,可反观淮阴伯府太夫人这些日子一直将她当成了亲生女儿似的。 亏得她之前还将淮阴伯府太夫人当成了亲娘一般,林姝的话还真没说错,自己还真是缺心眼! 淮阴伯府太夫人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变,咳嗽了两声才道:“母亲知道你心里头有怨气,也知道这件事是我们做的不对,可慧姐儿你扪心自问,这些日子你嫁到淮阴伯府母亲待你如何?但凡是你想要想吃的东西,母亲想方设法的寻来,去年冬天京城太冷,银霜炭供不应求,有银子都买不到,当时母亲将自个儿院子里的银霜炭挪给你用,却是因此病了一场……这些事儿都是装不出来的。” “当初母亲第一次见你便十分喜欢,是真心实意想将你娶回家当女儿一般疼的!伯爷的事情母亲承认是早就知情的,可你还没有当过母亲,不知道一个当母亲的心,不知道当母亲的难处,不管是伯爷还是秀姐儿,都是我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母亲……母亲当初是一时糊涂,才会犯下这样大的错,若是你要怪,就怪母亲罢!” 说着她更是用帕子沾了沾眼睛,哽咽道:“昨儿母亲也和你娘说过了,子不教父之过,伯爷从小便没了父亲,千错万错都是母亲的错,若是你愿意原谅伯爷,母亲愿意用我这条命来补偿对你的歉意,慧姐儿,你就原谅伯爷这一次罢,若他以后敢再犯这样的错,母亲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的,你,你权当做给伯爷一个补偿你的机会!” 266 小册子学的怎么样了 266 小册子学的怎么样了 林姝在心中腹诽,淮阴伯府太夫人的手段还真是一等一的高,如今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恨不得连她都要蒙骗过去了。 可她晓得林慧那性子的,平日里看着是个好说话的,可若是犯起倔来,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旁的不说,就说对连有尧那心思,只怕如今心里头还惦记着了。 果不其然,林慧将跟前的白瓷碗一推,就站起身来,一字一顿道:“我要和离!” 淮阴伯府太夫人却是一怔。 还是林嘉扬声训斥道:“青天白日的,你这是在说什么混话?太夫人好声好气与你说话,你怎么能这样与长辈说话?什么和离?你当自个儿还是小时候,想做什么就能任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叫我说将那陆随秀送走,你们回去好好过日子,以后可不能再说和离的话了。” 她是太夫人教导出来的,这性子和太夫人一样,将家族放在第一位。 林慧素来怕自己这个长姐,平日里在她跟前恨不得连重话都不敢说一句,事到如今却是梗着脖子道:“谁愿意回去谁回去就是了,扯上我做什么?反正我今日明明白白将话撂在这儿,我是不会回淮阴伯府去的,若是真的要我回去,那就抬着我的尸体回去罢!” 当初她本就不想嫁到淮阴伯府去,如今那个地方她就更加不想回去了。 林嘉气的脸色都变了,可到底是自家妹妹,她总不好当着淮阴伯府太夫人的面训斥她,总要是给自己妹子几分面子才是的,“慧姐儿,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做事儿还这般任性?这夫妻本就是像是舌头和牙齿,哪里没个磕磕碰碰的时候……” “不管你怎么说,我就是和离!”林慧也是铁了心,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了。 林姝忙跟了上去。 可上前一看,这林慧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到底是不是我的亲姐姐?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向着外人说话?他们,他们都那样欺负我了,我回去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林姝只能安慰道:“大姐姐嫁人多年,这眼界和咱们的眼界自然是不一样的,她也想着你和离了之后以后再也寻不到好人嫁了……可到底想怎么做,还是要你自己决定才是。” 之前她帮着大夫人一起劝林慧嫁到淮阴伯府去,可没想到却是好心办了坏事儿。 如今她也算是想明白了,这人一辈只要过得快快活活就好了……更何况这件事没闹出来之前,林慧在淮阴伯府过得也不好。 林慧点点头,想了想道:“咱们去找我娘罢!” 如今这太夫人已经去世了,信中侯府没谁能压得住林嘉,方才她也就是一时激动才敢和林嘉顶了几句嘴……事到如今就看看她娘怎么说了。 大夫人平日里看着像是个严肃的,可却是个心疼女儿的,这一次更是和林姝说的一样的话,直说林慧愿意怎么做怎么做就是了,“……大不了终身不嫁就是了,咱们信中侯府又不是养不起你,你哥哥嫂嫂又和善,还怕亏待了你不成?” 说着,她更是道:“其实你也莫要怪你姐姐,你姐姐心里也是疼你的,也是将信中侯府的颜面放在首位,如今信中侯府本就成为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若是再闹出你这一桩事来,只怕这风言风语又会传大半年,毕竟你下头还有几个弟弟尚未娶妻……不过不管你怎么想,娘都支持你。” 林慧的眼眶一下子又红了,其实她是不想哭的,可是这眼泪却是怎么都止不住,“娘……” 母女俩儿就差抱头痛哭了。 林姝悄悄退了出来,她知道这件事有大夫人的支持那就好办多了,林嘉就算是再要强,可到底也是一个出了嫁的姑娘,难不成还真的能插手娘家的事儿?更何况这阖府上下谁都支持林慧和离,林慧和离已经算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只是这件事却是没有林姝想象般简单。 她在信中侯府陪着林慧的这三日,淮阴伯府太夫人是日日带着淮阴伯前来请罪,早上来晚上走,恨不得比陆靖然去宫里头还积极,纵然是他们不仁,可大夫人却也不好不义,日日好饭好菜招待着他们母子,只不过却是鲜少露面。 等着林姝回到了宁国公府之后,更是日日与林慧写信。 好在林慧比她想象中更坚强些,日日照顾着那几只小狐狸,好在是有些事儿做能够打发时间。 原先大夫人是最不待见她那几只狐狸的,可如今也就睁一只闭一只眼了。 这一日林姝正收到了林慧的来信,说是今儿只有淮阴伯府太夫人过来了,淮阴伯压根就没露面,当即就摇摇头,这个男人未免也太没有担待了些。 等着陆靖然傍晚回来了,她更像是献宝似的将这个消息与陆靖然一道分享了。 如今她也总算是明白了林慧原先为何那般好八卦了,更是恨不得巴不得将今日自己吃了什么用了什么说了些什么话都一道与陆靖然分享,与自己爱的人坐在一起絮絮叨叨说着话,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更何况这件事她也没法同别人说,毕竟关乎着林慧和淮阴伯府的名声。 正在内间换衣裳的陆靖然听到这话,却是淡淡笑了一声,“你知道淮阴伯今日为何没有去信中侯府吗?” 他也派了人盯着淮阴伯府那边了。 林姝一听连手里的葡萄干儿都没心情吃了,“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今日陆随秀要被送到庄子上去了。”陆靖然穿了一件玄色的直裰,衬得他五官愈发挺拔了,如今更是挨着林姝坐了下来,“昨日淮阴伯府太夫人从信中侯府回去之后,就去成安侯府了,怕是过去请罪了,便是我不知道她说了些设么,之前听你说起淮阴伯府太夫人那人估计也是将这件事推得一干二净,那成安侯府如今已经是那世子爷当家了,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按理说也不会再追究这件事了,要不然今日也不会是陆随秀被送到庄子上去,而是被送到官府去了。” 他也和林姝想的一样,这林慧压根没有回淮阴伯府的必要了,若淮阴伯舍弃了陆随秀,那就说明他是个薄情之人,若淮阴伯不愿意放弃陆随秀,那林慧就更不能回去了。 林姝摇摇头,叹了口气,“只怕他这是去送陆随秀了,以后淮阴伯府靠着他怕是支应不起来的。” “罢了,不说她了,今日你都做了些什么!”陆靖然知道昨儿林姝才给老祖宗送了一副抹额和两双鞋子,老祖宗高兴的像是什么似的。 可他却不大高兴了,原先他见着林姝这般孝顺心里头是高兴的,可高兴之余心里头却是有点小小的吃醋,都说女子嫁了人当是以夫为天,可林姝整日只知道孝顺老祖宗,可老祖宗做完了抹额和鞋子,更是不见她拿起刺绣绷子来了。 林姝想了想,只道:“早上陪着祖母说了会话,瞧着天气不错,陪着祖母去花园子里走了一圈,中午在荣寿堂用了饭就回来了,睡了会午觉,又起来看了会儿书,好像就是这些了……” 陆靖然轻轻咳嗽了两声,“就这些?” 林姝道:“就这些了,对了,还收拾了会箱笼。” 陆靖然仔仔细细盯着她,“哦?收拾了箱笼?可是岳母给你的嫁妆?” 林姝点了点头。 陆靖然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那岳母给你的小册子你可有认认真真看过?” 小册子? 什么小册子? 林姝一下子愣住了,半晌才磕磕巴巴道:“你偷看了我的小册子……”那是出嫁前夕母亲塞给她的,当时她不过是随便翻了一翻,就脸红的关上了。 上一世她出嫁前夕大伯母也偷偷给过她一本小册子,只是这小册子和小册子之间也是有差别的。 陆靖然摸摸下巴,“哪里来的偷看?那日我不过是与你说起想去父亲的书房中找一本字帖临摹,你说你那嫁妆箱子里头有孤本,要我去找一找,可谁知道一不小心看到了……算算日子你应该将那小册子都看完了,也不知道学习的怎么样?” 他早就按捺不住了,之前林姝去信中侯府住了三日,一回来林姝的月信又来了……他能憋到今日已经很不容易了。 林姝只觉得自己耳根子发烫,里头的姿势……她实在是学不会,纵然是现在在男女之事上她已经尝到了甜头,有的时候还能微微捉弄陆靖然一些,可那般放荡的女子,她是在学不来。 如今她更是站起身来,结结巴巴道:“你……你怕是饿了罢,要吃什么?我要珍珠吩咐小厨房去给你做……” 一想到上次她和陆靖然白日宣淫被小丫鬟撞破了,从那以后但凡是她和陆靖然单独在内室,压根就没有小丫鬟敢进来了……不成,她还躲出去的好! 只不过她刚站起来,就已经被陆靖然拽到了怀中去了,更是啄了啄她的嘴巴,“我什么都不想吃,如今只想吃你!” 267 那我还要怎么做 267 那我还要怎么做 林姝吓得要逃,可腰间却被陆靖然捁的死死地,只能哭着嗓子道:“别……” 可就算是脑子里早已被吓得混沌,可她也记得陆靖然的性子,只能抓着他的胳膊,讨好道:“要不咱们先用晚饭,我留着晚上吃?” 殊不知她这讨好的模样实在是可爱。 陆靖然面露迟疑,故意道:“那该怎么个吃法?” 林姝只听得到外头珍珠说话的声音传了进来,更是慌忙道:“随你,随你……” 陆靖然却是使坏抓着她的腰间一个劲儿不放开。 林姝吓坏了,虽说她坐在自个儿丈夫的大腿上,可只觉得如今坐的像是炭火盆子似的。 等着珍珠的脚步声传入了外间,陆靖然这才将她松开了。 珍珠进来的时候,只瞧见林姝满脸绯红,可她像是没看到一般,含笑道:“大爷,太太,可是能摆饭了?” 林姝点了点头,瞥了一眼坐在一旁把玩着白瓷杯的陆靖然,暗道了一声斯文败类! 只是到了晚上她却是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斯文败类!不,不对,陆靖然哪里斯文了? 陆靖然只抓着她笑眯眯问是个什么样的吃法,林姝索性耍起无赖来,“什么什么样的吃法,今儿你不是用过晚饭了吗?怎么还要吃东西?想吃什么,我要珍珠吩咐小厨房给你做!” “哦?这是翻脸不认人了?”陆靖然看着一本正经坐在炕上看书的林姝,明明心里想笑,可面上却是一本正经,这狭促丫头,先前每日到了这个时候早就乖乖爬上床了,今儿可倒好,到了如今还不上来,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林姝用书将自己那张小脸挡起来,一本正色道:“什么翻脸不认人了?你这话我怎么就听不明白了,方才是你说要吃东西的,我直说要珍珠吩咐小厨房去做些吃的,怎么就……” 只是她这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陆靖然横腰抱了起来,吓得她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更是紧紧搂住了陆靖然的颈脖。 陆靖然瞧着她这般胆怯的模样,更作势松开了一只胳膊,吓得林姝低声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虽说外头没有值夜的丫鬟,可到底还有巡逻的婆子了,若是叫人听去了,她可该怎么见人? 虽说她个子生的高挑,可也不过刚打齐陆靖然的耳朵,再加上生的瘦弱,所以陆靖然一只胳膊也是抱得起她的。 ……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任由着珍珠服侍着自己用早饭,“……太太,大爷说今晚上不回来用晚饭了,要您莫要等他。” 林姝点点头,她知道每隔几日陆靖然便会陪着庭生一起用饭,原先陆靖然未进金吾卫的时候,每次都是中午过去,可如今陆靖然进了金吾卫之后不仅要忙宫里头的事情,还要调查当年大皇子的事情,每次也就只能陪着庭生一起用晚饭了。 珍珠又道:“对了,方才大爷走的时候还要奴婢提醒您一句,说要您今儿闲来没事儿的时候多看看书,您要看什么书?要不要奴婢先帮您拿出来?”毕竟待会儿太太还要去荣寿堂给老祖宗请安了。 林姝的脸莫名一红,忙道:“不用了。” 因为昨夜里实在是太累了,今儿她起的微微有些晚了,等着她匆匆用过了早饭正打算去荣寿堂给老祖宗请安的时候,却见着半夏匆匆进来了。 半夏是外男,若非是有要紧的事情,平日里是不会见内院的。 这珍珠已经知道大爷将许多重要的事情都告诉了太太,忙屏退了众人。 半夏这才低声道:“……太太,方才小的才得到消息,说是昨夜里淮阴伯府的姑娘在被送去庄子的马车上服毒自尽了。” “服毒自尽?”林姝微微一愣,旋即脑海中只浮现陆随秀那张倔强且苍白的脸来,如今这是淮阴伯府太夫人授意而为,还是陆随秀想着以后都见不到淮阴伯,这才自尽的,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点点头,道了一声知道了,便抬脚走去了荣寿堂。 纵然是与老祖宗说话,可她脑海中却是忍不住想着淮阴伯府的事情,淮阴伯又会如何做了? 好在老祖宗仁善,看出她心里有事儿倒也没有多留她,与她说了两句话便要她走了。 林姝想了想,还是命芸豆准备马车,自己则去了信中侯府。 今儿淮阴伯府太夫人还是事发之后第一日没来信中侯府,想想也是,淮阴伯府太夫人对外、对刘家宣称陆随秀染上了恶疾,所以连夜匆匆将陆随秀送到了庄子上养病。 不管怎么说,这陆随秀名义上还是信中侯府的姑娘,丧事还是要办的。 林慧说起这件事来虽没有掉眼泪,可眸子里还是有几分悲怆的,“……原本我是该恨她的,我将她当成了亲妹妹一般,可她却是那样诓骗我,可姝姐儿,我做不到,她都已经死了,我恨不起来。” “恨不起来那就莫要去恨她了!”林姝接过香穗呈上来的八宝攒盒点心,里头有切得薄薄的牛乳糖,有裹着玫瑰汁的豌豆黄……里头装的都是林慧爱吃的,“来,尝一尝这点心,你不是素来爱吃如意斋的点心吗?我专程绕过去给你买的,等了一刻钟,买的是刚出炉的了。” 林慧有些吃不下,可想着这是林姝的一片心意,还是选了快牛乳糖塞到嘴里,平日里她是最喜欢吃这牛乳糖的,如今却是觉得嘴里半点滋味都没有,“我姐姐还是不同意我和离,可却被爹爹骂走了,直说她心里头只有信中侯府的名声,还说我才是活生生的人,这信中侯府是死的,难道要为了信中侯府的名声将我的一辈子都葬送掉?更道有了这码事儿,就算是我回到了淮阴伯府,和淮阴伯也离了信,以后如何能有好日子过?不如一了百了,和离算了!” 她的父亲信中侯向来好脾气,从小到大她甚至没有听到父亲说过一句重话,当日父亲说这话的时候却是气的脸都红了,看父亲那架势,若长姐再说一句恨不得要将长姐赶出去了。 林姝含笑道:“看,你身边有这样疼爱你的人,你得好好振作起来才是……” “好了我知道,这些话儿你们已经说过一遍了,那个时候我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若是你想听,我还能一字不落的给你背出来了!”林慧扯出一抹笑来,可脸上虽在笑,可眼里却是半分笑意都没有。 268 这就是我要的生活 268 这就是我要的生活 林姝见了心里愈发不是个滋味了,若是林慧哭哭啼啼或者是闹腾,兴许还能将心里的情绪发泄出来,可林慧这个样子,分明还是将难受藏在了心里头。 想了想,她只道:“三姐姐,我陪着你一起去看看你的狐狸罢……” 林姝来都不喜欢狐狸那些尖牙利嘴的东西,更不要说狐狸浑身还带着股骚臭味儿,她可是从来不愿意靠近林慧养的那些狐狸,可如今想见也只有那些狐狸才能让林慧开心,索性就陪林慧去瞧一瞧了。 林慧却是摇摇头,低声道:“你不用讨我开心的,真的,我没事,就用你说的话来说,好在咱们如今就察觉到了这个问题,若是等着以后察觉了,我定会更加难过的……还真是应了你那句话,对你好的人不一定是好人了!” 也得亏她想得明白,林姝倒也没怎么劝慰她了,这种事儿总是要靠自己慢慢熬过去的,旁人说再多也是无用。 而如此淮阴伯府那边却是不大太平了,陆随秀的死对淮阴伯打击很大,可以说是压死淮阴伯的最后一根稻草了,据半夏所言,淮阴伯将陆随秀的尸体抱了一天一夜,谁去劝诫都没有用。 特别是淮阴伯府太夫人上前劝他的时候,他看到自己的母亲像是看到了仇人似的,只厉声道,若不是因为你,秀姐儿也就不会死了…… 林姝听到这话的时候就摇摇头,事到如今淮阴伯还没有意料到是谁错了?是淮阴伯太夫人错了吗?身为一个母亲,淮阴伯太夫人该做的都做了,不该错的也做了,她想方设法为自己儿子谋取一切,可如今她却落得这样一个地步? 还真的是应了那样一句话,慈母多败儿! 要说难过,最难过的应该就是淮阴伯府太夫人了,虽说陆随秀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可从小也是养在她身边的,她对陆随秀怎么说也有几分真心实意的疼爱,如今女儿死了,儿子也不认自己了,淮阴伯府也成了京中众人的笑柄……一时间她也像是老了十多岁似的。 就连素来在淮阴伯府太夫人身边伺候的桂姨娘也病倒了,旁的丫鬟婆子来伺候她,她用着又不大顺手。 只是如今她压根就没心思去想这些问题,就算是再怎么悲痛欲绝,这一切的苦果都是要靠她来背的,她不过是歇息了一两日之后,又开始日日朝着信中侯府跑了。 可如今就连林嘉听说这事儿,也不赞同林慧回去了,如今这陆随秀成了淮阴伯心头的一颗朱砂痣,只怕一辈子都抹不去了,自个儿妹妹嫁过去还能有好日子过? 一个月之后,林慧便和淮阴伯和离了,陆随秀更是将自己的嫁妆都拖回了信中侯府。 一时间信中侯府更是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来是因为林沛入了阁,成了阁老,二来就是林慧和离的事情了,之前信中侯府在京中的名声本就不大好听,更何况淮阴伯府太夫人在京中还有“活菩萨”的美誉,反倒是林慧,众人提起她来都觉得这姑娘憨厚老实。 憨厚老实,对一个姑娘来说可不算什么褒奖的话,众人只觉得是林慧那边出了什么问题,说不准是淮阴伯好心这才与她和离的了。 可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信中侯府也没得闹开的道理,只想着和离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一转眼就到了盛夏,陆靖然要求林姝给他也做了一件直裰,虽说这料子是极好的,可林姝的手艺与宁国公府养着的那些绣娘比起来却是差上一大截,就连林姝瞧见了都觉得有些拿不出手。 原先她未出嫁的时候也就偶尔动手绣一绣帕子、抹额之类的小东西,就连她出嫁的嫁衣都是钦天监和礼部一手操办的,如今绣出一件直裰来,也实在是难为她了。 可她倒是觉得相比于自己,这陆靖然好像更为难一些,整日将这件衣裳当成了宝贝一般,恨不得今儿洗了明儿就是一定要穿的,有一次这浣衣房的丫鬟们没来得及洗衣裳,将自己给她缝的直裰压了压,那天一直到晚上回来的时候这脸色还不大好看。 但是今日陆靖然身上穿着林姝给缝的新衣裳,看起来心情倒是不错,“……我打算给庭生请一个先生,之前我只想着先将庭生身子骨养好,如今他的身子骨已经差不多了,也就比比寻常男儿弱上一些,所以想给他找一个师傅教他诗书礼仪,这骑射还是往后缓一缓,等他身子彻底养好了再说。” 因为京中那些谣言,所以一旦涉及到庭生和袁小衣的事情,他都会事无巨细的与林姝说上一说。 林姝点点头,轻声道:“这是应当的,没道理大皇子的儿子文采拿不出手!” 原先大皇子在世的时候能文能武,不知道惹得多少人夸赞呢!这些日子三皇子在朝中的风头一时无二,众人只道他颇有当年大皇子的风范,只是这话中人只敢背着皇上说一说,可以当着皇上的面压根不敢提的! 说着,她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白先生那边你可有查出些什么来了?” 查出了白先生背后之人,就能查出来是谁要害庭生,说不准还能顺藤摸瓜查出当年谋害大皇子的凶手。 陆靖然摇了摇头,道:“还没有消息回来,估摸着也就这几日了,当日派出去的那暗卫没有写信回来说没有消息,那就是好消息了,这次只怕是打听道了些有用的消息了。” 说着,他柔和的目光便落在了林姝面上,“早知道当初就不将这些事儿告诉你的,怕你不知道了会担心,可如今知道了却更是惦记着……你啊就莫要惦记着这些事儿,想多了不难受吗?” 陆靖然待她好,她心里都清楚,如今只笑了笑,“我可没有惦记着,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对了,昨儿我去三皇子府的时候还远远看到了三皇子一眼,见着三皇子身边跟着两个幕僚……” “祖母又要你去三皇子府看张侧妃娘娘了?”陆靖然喂问了这么一句。 林姝点点头,道:“虽说我和张愿清之间算不上朋友,原先小时候也是有些交情的,既然祖母念及着旧情放心不下张愿清,所幸我就多过去瞧瞧就是了,也免得祖母整日惦记。” 说着,她更是抓了几颗葡萄干塞到了嘴里,原先她是不爱吃这些零嘴儿的,可架不住陆靖然得了什么好东西都往榕园里头送,就说这葡萄干,就比她原先吃的好吃多了,“这张愿清比我想的坚强多了,只怕心心念念想着替张阁老沉冤昭雪,将张大老爷和张大奶奶早日接回京城,如今不仅将管家的权利紧紧攥在手里,甚至将三皇子府打理的比原先更好了,就算是三皇子想要找她的错处也是挑不出来。” 爱能够让人坚强,可恨一样也能让人坚强,甚至比爱来的更长久一些。 可末了,她又叹了口气,“只是我听说王蔓菁最近去宫里头去的平凡,原先太后娘娘本就喜欢王蔓菁,再加上王蔓菁说话做事儿很得太后娘娘的喜欢,这段时间太后娘娘对她更是高看了几分。” “更何况张愿清说了这几日三皇子大多都是些在王蔓菁那边,太后娘娘更是与皇后娘娘说了,说小郡主一直养在坤宁宫也不是个正经事儿,又不是无父无母,这皇后娘娘养着三皇子的女儿,旁的皇子又该怎么想?皇上那边怎么想?太后娘娘直说不如就将小郡主送到王蔓菁身边养着!” 不得不说王蔓菁还真的是有本事,她这份本事一般人拍马都及不上的。 陆靖然道:“所以倒是应了那句古话,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可如今不是还没有到最后吗?”林姝笑了笑,三皇子府里头的这一战怕是持久战了。 恰逢这个时候珍珠带着小丫鬟上来摆饭,如今已是炎炎夏日,纵然到了傍晚,房间的四个角落都搁上了冰块,可屋子里还是有些热气。 陆靖然只道:“在那葡萄藤下摆一张桌子,就在外头吃晚饭罢!” 外头自然是要比屋子里凉快些,更何况今年年初才移过来的葡萄藤已经都活了,上头还挂着一串串尚未熟透的葡萄。 珍珠命人在那一块点了驱蚊的熏香,这才张罗着小丫鬟们出去摆饭。 因是已经到了夏日,所以这桌上摆着的都是些清爽亦或者凉菜,林姝更是专心致志对付着一块蟹黄烧饼。 微风拂来,香气袅袅。 陆靖然的心在这一刻很是平静,从没觉得什么时候像现在这般幸福过,他想要的幸福从来都不难,只是平平淡淡的就够了。 只是这份幸福没有持续到一刻钟,这半夏就匆匆进来了,可半夏环视了周遭一圈,见着不远处还有两个小丫鬟,却是覆在他耳畔说了几句话。 顿时,陆靖然的脸色就变了,等着半夏几句话说完,这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269 弟弟被抓走了 269 弟弟被抓走了 林姝还是第一次在陆靖然面上看到这般凝重的神情,当初就算是他们被平宁长公主追杀,可陆靖然脸上也带着几分胜券在握的淡然,“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陆靖然点点头,下意识抬脚就要朝着外面走去,可走了两步却是回头道:“你跟着我一起过来罢!” 云里雾里的林姝只起身跟在她的身后。 如今夕阳西下,陆靖然的影子被拉的老长,因为紧张手更是紧紧攥着起来。 林姝也莫名跟着紧张起来了。 只是林姝万万没想到到了偏厅会看到满脸是泪的袁小衣。 袁小衣看到她的时候也有片刻的惊愕,可如今却是顾不上什么了,正要开口说话。 陆靖然却对着她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半夏出去将门阖上,更是守在了门口。 陆靖然这才急急道:“好端端的,庭生怎么会丢?” 袁小衣哭的是上气不接下气,眼睛已经是红通通的,“……庭生不是丢了,是被人抓走了,平日里庭生都是在村子里和那些孩子一起玩的,今中午他用过了午饭就说要出去玩,他出去了小半个时辰我觉得不大放心,生怕他和那些孩子去河里头枭水,可出去找了一圈却是怎么都没找到,问了他平日里的玩伴儿,直说今日压根就没有看到庭生。” 说着,她更是抹了把泪,哽咽道:“当时我便察觉到了不对劲,想要派人出去找,可我刚要出门就有个妈妈进来了,之前我见过她,她曾来找过我,姓任,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这宁国公夫人身边的妈妈了……” 当初任妈妈说的那些话,她压根都不好意思说。 陆靖然悬着的一颗心这才微微踏实了些,“原来是她……任妈妈对你又说了什么?” 袁小衣看了林姝一眼,并没有说话。 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陆靖然是有看重庭生她是知道的,因为有一次庭生的生辰她将庭生带到集市上去了,陆靖然就很是不高兴……虽然那个时候的陆靖然没对她说什么重话,可她却晓得自个儿错了。 可陆靖然今日竟然将他的妻子也带过来了? 陆靖然只道:“你直说就是了,这里又没有外人。” 林姝也冲着她微微一笑。 袁小衣这才低声道:“原先任妈妈来找我说要我投靠宁国公夫人,可是被我拒绝了,这一次她更是找到我说庭生在她们手上,只要我乖乖听话,庭生定然会安然无恙的……” 林姝哪里不知道这任妈妈口中的“听话”是什么意思,之前为了袁小衣能够进府,小章氏找了她不止一次两次了,如今竟然连这样下作的法子都用上了。 陆靖然冷笑一声,“如今她的手段倒是愈发下作了,竟然连小孩子都不放过……还好庭生是被她抓走了,若是被三皇子或者七皇子抓走了……”这后果他想都不敢想了。 自从他被送到天津卫之后,小章氏倒是安生了一阵子,可如今又是卷土重来了。 袁小衣只拿着帕子抹眼泪。 林姝道:“这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既然如此,袁姑娘不如答应任妈妈的要求!” “姝姐儿!”陆靖然拔高了声音,直直看着他,“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 小章氏的心思,他们三个人心里都清楚得很。 林姝点头道:“我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母亲是三皇子的姨母,平日里和皇后娘娘更是来往密切,若是庭生一事被三皇子察觉了那该如何是好?既然事情紧急,那就要尽快将庭生救出来,如若不然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大皇子?你们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岂不是功亏一篑?” 说着,她更是轻声道:“更何况我相信你……只是这件事说起来却是委屈袁姑娘了,袁姑娘身份尊贵,如若不是因为当年的事情也不会落得这样一个地步,若是等着大皇子之案平反之后,袁姑娘也能说个好人家……”这姑娘给人家当了妾,就算是有名无实,想要再嫁个好人家也难于上青天。 袁小衣摇摇头,急急道:“太太说笑了,若不是有庭生,我只怕也就撑不到今日了,如果庭生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今去面对九泉之下的大皇子和姐姐……” “说起来,我还要谢谢太太的宽宏大量。” 说着,她更是直直朝着林姝跪了下去,“今日太太的大恩大德,我毕生难忘。” 这一刻她在心里是感激林姝的,若是林姝从中作梗,只怕庭生就更加危险了。 可想想也是,若林姝不是个识得大体之人,陆靖然今日也不会将她带过来了。 这件事便算是这样敲定了。 小章氏更是派了人时时刻刻在外头注意着榕园的动向,当她听闻袁小衣满脸是泪的进了榕园,正端着茶盅喝茶的她却是笑了起来,“……妈妈那句话还真是没说错,这人啊都是有弱点的,听说那孩子是袁小衣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又怎么会不在乎自己弟弟的性命?” 说着,她更是摇摇头,讥诮道:“只怕这袁小衣心里头本就是想要嫁进宁国公府的,要是不愿意嫁进来,怎么会心甘情愿的被陆靖然养在外头?她嫁到宁国公府来,这众人还叫她一声袁姨娘,在那柳成园里头,始终是个下三滥的戏子……” “还是夫人您当机立断。”任妈妈可是一点都不担心袁小衣会将这件事告诉陆靖然的,方才她可是明明白白将话都告诉袁小衣了的,若是陆靖然知晓这件事,因此怪罪到夫人身上,那庭生的命就保不住了。 毕竟袁小衣只是个戏子,以后到了宁国公府中也不过是个姨娘罢了,若夫人想要了她弟弟的性命,岂不是易如反掌? 这主仆两人只觉得自己的计划是天衣无缝。 谁知道陆靖然和林姝已经派人送了袁小衣出去,两人并行走在廊下,陆靖然只轻声道:“姝姐儿,委屈你了……” 袁小衣一嫁进来,这风言风语又要传出来了。 “我有什么觉得委屈的了?若是今日你真的在我跟前口口声声说喜欢袁小衣,要纳袁小衣为姨娘,我才会觉得委屈了,依照着我的性子,说不准还会将自个儿的东西一拖,直接回连家去了。”林姝相信陆靖然,旁人的风言风语压根就伤不到她,她在乎的唯有陆靖然的态度了,“还有你,人家袁姑娘好歹也是个姑娘家的,方才你一听到任妈妈那些话,恨不得要蹦出来,你要人家袁姑娘的脸面放在哪里?” 陆靖然只摇头道:“我替你觉得委屈,也替她觉得委屈……罢了罢了,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不说这些罢了。” 因着傍晚这事儿,他们俩儿谁都没有再去用晚饭的心思了。 这一夜林姝睡得不大踏实,可陆靖然睡得更是不踏实,翻来覆去的,更是噩梦连连,梦到了庭生的身份被三皇子和七皇子发现了…… 等着他一觉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经出了些汗。 待他从净房出来之后,却发现林姝就已经起来了,林姝只看着他直笑,“……今儿我去祖母那边请安的时候,怕是要将袁姑娘的事情说上一说,你就莫要去了,也免得祖母动怒。” 老祖宗是真心疼她的,这一点她是知道。 陆靖然点点头,“好。” 说着他更是过去牵着林姝的手,“你放心,等着袁小衣抬进榕园之后,我见都不会见她一面的。” 唯有这般,这府里头的风言风语才能微微平息些。 “我相信你。”林姝嘴角含笑。 果真等着她将这件事告诉了老祖宗,老祖宗却是勃然大怒,气的将摆在她跟前的果盘都给掀翻了,吓得屋子里的丫鬟跪了一地。 林姝只上前替老祖宗顺气,“祖母莫要生气,若是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你要我如何不生气?”老祖宗抓着她的手,气的胸口起起伏伏,扬声道:“他果真是个孽障,这样好的媳妇不晓得珍惜,他倒好,就连想要抬袁小衣进门都像是缩头乌龟似的,躲在自个儿媳妇身后,不敢与我说!怎么,这件事就能躲得过去的?” “前几日我还与国公爷说,说这混小子成家了,进了金吾卫总算是长进了些,可这话才说了几天,他就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咱们宁国公府可是有规矩,等他到了四十岁膝下无子在于我这个老婆子说纳妾的事儿!” 说着,她更是拍了怕林姝的手,和蔼道:“你也莫怕,不管那孽障与你说了些什么,我这边是不会松口的,我倒是要看看他有几个胆子敢将一个戏子接到咱们信中侯府来!” 这人心都是肉做的,林姝嫁到宁国公府也有几个月了,每日的晨昏定省从未断过,之前给她做的抹额和鞋子更是费足了心思,白妈妈还与她说,可是见到林姝手上有几个针眼了……这样孝顺懂事又聪明的媳妇,陆靖然怎么就不晓得珍惜了? 林姝不晓得是该笑还是该哭了,只能耐着性子劝道:“祖母,您莫要生气,也不是大爷逼着我过来这般说的,说实话,将袁姑娘抬进府是我自己的主意!” 270 新进府的袁姨娘 270 新进府的袁姨娘 老祖宗看向林姝的目光微微变了变,这话若是从林姝嘴里说出来的,那就更加让人觉得深思了。 可既然是他们两口子的主意,老祖宗只微不可查点点头,“既然这件事你们都已经决定了,那就找个日子将袁小衣抬进来罢,今儿我也就明明白白将话摆在这儿,袁小衣进门我本是不同意的,可你既然同意,那我也没得插手你们房里头的事儿,若是以后袁小衣来给我奉茶,我会喝上一杯,可若是她闹出什么乱子来,你们也别扯到我跟前来。” 还真是应了那么一句老话,老小老小,这话还真是没说错。 林姝知道老祖宗这是心里头不高兴了,只觉得陆靖然和她在胡闹,“您放心,我和大爷都不是不晓得分寸的人,更何况以后榕园内若是有什么好事儿,第一个就会告诉您,像那种糟心事儿,我自然会将它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那就好,你办事儿我素来觉得靠谱!”老祖宗点点头,道:“前几日你二婶来找我,直说敏之年纪大了,也有了相熟的世家姑娘,想举办个花宴了,我一想咱们宁国公府也许久没有办过宴会了,纵然是平日里想着要低调行事,可那太过于低调了也是不成的,不如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举办个莲花宴,将京中有头有脸的夫人太太都请过来,这敏之年纪也不小了,顺带着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哥儿……” 纵然陆敏之之前因为一匹料子对她心生怨恨,可当长辈的,哪里有和晚辈一般计较的道理? 更何况她这话还有另外一层深意了,她怕林姝大肆操办纳妾这事儿,有的家里头纳妾,不过是一顶轿子将人从侧门抬进来,可有的人家纳妾,譬如之前三皇子府,还吹吹打打的,宴请了不少客人了。 林姝哪里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来,只给老祖宗剥起荔枝来,她的手极为麻利,不出一会儿就剥了三四颗荔枝来,这荔枝是用冰块镇过的,如今垒在小碟子里面,白白胖胖的,看着极有食欲,“虽说这荔枝不能多吃,可平日里吃上几颗倒是无碍……敏之这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算是二婶想将她多留纪念,可如今将亲事定下晚几年出嫁也是一样的。” 老祖宗吃了一颗荔枝,脸色像是好看了不少,道:“我也是这般想的,如今敏之年纪还小,身份也不一般,总能挑挑拣拣的,等着过几年,那适龄的哥儿都被人选走了怎么是好……如今你嫁到宁国公府已经有些日子了,你婆婆平日里整日里又忙着进宫,恨不得整日忙得脚不沾地,我看这莲花宴就交给你,你可有信心?” “自然是有信心的!”林姝笑了笑,道:“原先在信中侯府的时候,也曾办过这样的宴会。” 老祖宗点点头,吃了几颗荔枝之后,便接过了白妈妈递上来的热帕子擦了擦手,道:“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只管来寻白妈妈,莫看如今她年纪大了,不顶事儿了,可年轻的时候可是管家的一把好手,那下头的丫头婆子提起来她没谁不敬佩的……” “哎哟,老祖宗,您可是折煞奴婢了。”白妈妈连忙自谦。 林姝却含笑道:“既然祖母都这般说了,那白妈妈可莫要谦虚了。” 一时间这气氛在微微好了些。 因为一日没找到庭生,陆靖然就一日不得安心,所以到了第三日袁小衣就进府了,按照老祖宗的意思,不过是派出去一顶轿子将袁小衣接到府里头来,对外头是谁都没有提起的。 老祖宗并不看重身份,可却极为讲究一个人的来历,袁小衣之前在那样的地方长大,难不成还能是那清清白白的姑娘?呵,与九王爷那些事儿就已经够写本话本子了。 等着林姝带着袁小衣给老祖宗奉茶的时候,老祖宗只“嗯”了一声,不过是略尝了一口茶,便与林姝说起话来了。 她这是在袁小衣跟前替林姝长脸了。 可林姝却是替袁小衣委屈,等着她们出了荣寿堂,她更是轻声道:“……祖母平素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今日的事情你也莫要放到心里去。” “我知道,若我是老祖宗,只怕今日这态度会更差的。”袁小衣淡淡一笑,面上没有半点不快,只道:“从小在戏班子长大,我什么冷脸没见过?什么嘲讽的话没听过?当初那般辛苦都挨过来了,好不容易如今看到了点希望,这么点冷遇又如何会放在心上。” 其实老祖宗是有涵养的,若换成了别人家的老夫人,定会夹枪带棒的说上几句,可老祖宗对她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当时一个眼神也没有落在她身上过。 有的时候比冷言冷语更伤人的是轻蔑! 她心里又怎么会舒服了?若论起身份,她的身份不知道比林姝要尊贵多少…… 可林姝却没想到她心里还有这样的心思,绕过了一个弯,等着两人走到了鹅卵石小道上,这才低声道:“你准备何时去找任妈妈的?” 袁小衣道:“待会儿我用了午饭就会过去。” 她如今乃是宁国公府的袁姨娘了,于情于理都要去给小章氏请安的,到时候自然是要问起庭生来。 当初任妈妈与她说的是她一嫁到宁国公府,就会将庭生叫出来,可陆靖然却与她说这任妈妈并不是个实诚之人,到时候她哀求任妈妈她们放了庭生不成,便只求能见庭生一面。 到时候陆靖然自然是会派了暗卫跟着她,知道了庭生所在的位置之后,事情便好办多了。 而陆靖然今日沐休,并没有去宫里头。 现如今,他更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袁小衣了,他素来是将袁小衣看做妹妹一般,如今妹妹便成了姨娘……他,今日甚至压根都没有去见过袁小衣一面。 等着林姝回来了,他更是问道:“怎么样了?” 林姝摇摇头,道:“祖母好像很不喜欢她似的,方才她给祖母敬茶的时候,祖母连瞧都没有瞧她一眼,原先我只以为祖母是个好说话的,便是不喜欢她,这面上也不会怎么表露出来的,说不准今儿还会赏她两样首饰……今日祖母这样的态度,只怕她以后在宁国公府的日子不大好过了。” 陆靖然叹了口气,“祖母素来就是这样的性子,以后也只能指望着你多照拂她一些了。” “我也想过了,等着将庭生救出来之后,我便将她送到庄子上去,让她安安心心照顾庭生,那柳成园也不是个什么好地方,之前九王爷好歹还算是个有些分寸的,并没有怎么胡来,可谁能保证这所有男人都和九王爷一样?柳成园虽好,可她一个姑娘家的又能打听出什么事情来了?” 他是真的将袁小衣当成妹妹一般看待的。 林姝只道:“其实我倒是能够理解袁小衣的,瞧瞧如今的张愿清怕是就能明白几分了,这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压得自个儿连气都喘不过来,若是再不做些什么,只怕晚上会整宿整宿睡不着的……之前袁小衣在柳成园好歹还能靠着唱戏打发时间,想着周旋在那些权贵身边,说不准能够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觉得能靠着自己来为大皇子和肖家沉冤昭雪。” “只是如今不一样了,大皇子的事情可以交给你,她还要照顾庭生,当务之急照顾庭生才是最要紧的事情,到底孰轻孰重,我相信她能够分得清的……” 说到底,袁小衣也是一个可怜人。 陆靖然点点头,道:“事到如今便等着她的消息就是了。” 如今的袁小衣看似是投靠了小章氏那边,可实际上却只是为了得到庭生的消息。 一直到了傍晚,袁小衣才托芸豆过来了传了句话,“……袁姨娘说她明日要出去一趟,去看看柳成园里头的那些朋友。” 他们仨儿都是极谨慎的,这样的话可不敢随便乱说。 陆靖然点点头道了一声知道了,心中却在暗想到底要派几个人出去抢人,半夏自然是要过去的,再多派几个身手好的过去,这件事到底不能闹得太大,若是闹开了,惊动了那些皇子们就不好了。 事到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等着救回了庭生,将袁小衣和庭生送的远远的才是。 因为这件事,陆靖然到了深夜还没有回来,林姝派了芸豆去书房那边瞧了几次,可每次芸豆的答复都是一样的,直说陆靖然还在书房里,最后一次她更是忍不住嘀咕道:“……奴婢就不明白了,您说您为何要提议将袁姨娘接回来?您是不知道,今儿袁姨娘进门的时候,侧门趴了一圈小丫鬟都在看她了,直说她生的好,恨不得就差将她夸成了天上的仙女似的,您说您也是心大,有这样一个人在院子里,您怎么就不担心了?若换成了是奴婢,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进门的。” 她也到是什么都敢说。 271 府中哪里有什么姨娘 271 府中哪里有什么姨娘 林姝却是笑了笑,道:“如今这事情压根不像你想的这般简单。” 庭生一日没有找到,就会多一分危险,就算是有半夏这些暗卫在,可之前小章氏派出去的人一个个也不是窝囊废,想要将庭生找到总是要费些功夫的,就算是找到了谁能保证半夏他们过去抢人的时候,那些人不会伤到庭生? 庭生本就身子弱,可是经不得折腾的。 而袁小衣这个时候也是担心庭生的,可却还是忍不住派了云客去书房那边转了一转。 云客回来了只道:“大爷在书房里了……” “他怕是不会来了罢……”纵然是做戏,可袁小衣心底还是存了几分希冀的。 云客站在一旁轻声道:“姑娘这又是何苦了?如今您已经被抬到了宁国公府,就算是您以后是清清白白的,可旁人如何会相信?大家只觉得您是大爷的姨娘……叫我说,您一直以来都喜欢大爷,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以后都留在大爷身边罢,之前您那样子,我瞧着都觉得难受……” “云客,你不要再说了!”袁小衣却是扬声打断了云客的话,她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就算是陆靖然甚少在她跟前提起林姝来,可当日她却看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当日庭生不见了,她去找陆靖然,陆靖然带着林姝一起过来了,不就已经说明了一起诶吗? 想及此,她只觉得心头微微有些苦涩,“如今不要再说这些话了,大太太是个好人,她真心待我,我怎么能有那样龌蹉的心思?以后我只想好好将庭生照顾好就是了,他是大皇子和姐姐唯一的血脉……” 可就算是话这样说,她还是一夜无眠。 到了第二日她刚出了宁国公府的侧门,就上了任妈妈为她准备好的马车,这马上上任妈妈已经在等着她了。 马车摇摇晃晃朝前走着,任妈妈更是想从她脸上看出些端倪来,“……姨娘莫要觉得委屈,如今阖府上下都知道大太太才嫁到宁国公府不久,平日里与大爷好的像是一个人似的,姨娘才被抬进来,大爷没有歇在你院子里也不算的稀罕,以后来日方长,姨娘总会有机会的。” 袁小衣只冲着她笑了笑,并没有接话。 任妈妈却是觉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昨日袁小衣来找她的时候,她可是将话说的清清楚楚,如今袁小衣进了宁国公府,她弟弟身边也没个可以照料的人,不如就由她派人照顾着,当时袁小衣气的是脸都红了。 可就算是再生气又能怎么样?区区一个姨娘,难不成还敢与夫人对着干? 好在袁小衣也算是个聪明人,当即那态度就软绵了下来,只说想要见弟弟一面,任妈妈一想这也算是人之常情,更何况区区一个袁小衣,她还没有放在眼里了?那袁小衣难不成还敢抢人不成?要知道那院子里可还派人守着了。 只是任妈妈怎么都想不到,这陆靖然和林姝还在后头远远跟着了。 林姝更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如今只觉得心头有些紧张路。 陆靖然与她说的是庭生之前没有碰上过这样的事儿,再加上庭生从小在乡里头长大,颠沛流离的,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儿,到时候若是庭生害怕的话,只要她安抚庭生。 瞧着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林姝看了倒是有些想笑,陆靖然怕是担心自己会吃醋罢?怕自己不愿意让陆靖然和袁小衣有接触,自己可不是醋坛子……可说到底,她心底还是有些高兴的。 陆靖然可不是那般事无巨细之人,如今这样的小事儿都想得到,自己怎么会不高兴,“……你莫要担心,庭生定然会没事儿的,今日任妈妈和袁小衣一起去了别院,那些守着庭生的人定是会放松警惕,到时候半夏将他们一举制服,到时候一定会将庭生平平安安救出来的。” 今日半夏所带的人身手都是极好的,毕竟经历的事情不容小觑。 陆靖然微微点点头,“到如今也只能这般想……倒是你,在半夏没有将那些人制服之前,你就莫要进去,当心伤到自己了。” “放心,我知道分寸的。”林姝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如此,马车又摇摇晃晃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在城郊的一所院子跟前停了下来。 因为距离太近,他们会被任妈妈发现,所以陆靖然只吩咐车夫在隔了半里路的地方停了车,要半夏他们先去探一探情况,如若机会合适,直接要半夏他们去抢人。 没出一刻钟,半夏便回来了,带回来的还有庭生和袁小衣,庭生如今倒是没有受伤,可脸上却是怯生生的模样,一看到陆靖然,更是眼眶发红,“靖然哥哥……” 只是他想着之前陆靖然与他说的话,男子流汗流血不流泪,只强忍着眼泪。 陆靖然拍拍他的肩膀,只道:“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说着,他更是指向了林姝,道:“你唤她林姝姐姐就是了。” 谁知道庭生却是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来,“嫂嫂……之前靖然哥哥与我提起过您好几次了,直说以后我娶媳妇也要娶和您一样的……” 林姝忍俊不禁,可陆靖然却是咳嗽了一声,“你怕是担惊受怕了好几日,快些上马车罢,我想要半夏带你们离开。” 庭生点点头,可袁小衣却是担忧道:“那你了?” “我?我自然是要与任妈妈说几句话的!”陆靖然抬脚就朝着院子里走去了,林姝也跟了上去。 他们一进院子里就瞧见这石桌上搁着骰子、牌九之类的东西,院子里更是毫无打斗的痕迹,看样子这小章氏派过来的也不过如此。 陆靖然直接跨了进去,却见着屋子里跪了十多个人,如今跪在最前头的不是任妈妈还能是谁? 任妈妈一瞧见陆靖然这两口子,就冷声道:“大爷真是好本事啊,竟然能跟到这儿来。” 亏得她之前还以为陆靖然只是个草包,还真是她小瞧了陆靖然了。 不过这些人到底是谁?一个个身手了得?回去她也得与夫人说一声才是……这陆靖然好像渐渐脱离了她们可以掌握的范围。 原本她们以为陆靖然进了金吾卫不过一个月就会因犯错被赶回来,可谁知道这都两三个月了,陆靖然非得没有冲撞皇上,甚至还惹得皇上夸赞了好几次。如今这群人更是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陆靖然冷笑一声,“好本事?我的本事哪里抵得上你们主仆两人?亏得你主子还是章家出来的姑娘,这手段竟然是如此龌蹉?任妈妈好歹也是认得字的人,想必应该知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罢?既然这‘好办法’是妈妈想出来的,那我待会儿就让人将妈妈送到别的地方去,妈妈在小章氏身边也辛辛苦苦了大半辈子,以后定然会有人好好照顾你的。” 今日任妈妈知道了这些暗卫的存在,他又怎么会将任妈妈送回去? 原先他还想过只要小章氏再没有动作,之前的事情他也就不会计较了,可如今……却是不计较不行了,小章氏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大爷怕是在同奴婢说笑罢?”任妈妈也是个聪明人,看着阵仗哪里还不明白这些人都是陆靖然平日里私自眷养的人,可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些人的来历,如今只含笑道:“奴婢是夫人的陪嫁丫鬟,如今这卖身契都还在章家了,若是夫人见不到奴婢回去,自然会去寻的,到时候袁姨娘……” 陆靖然却是冷笑着打断了她的话,“袁姨娘?袁姨娘是谁?我怎么不知道?这宁国公府内何时有过袁姨娘了?” “至于你说的小章氏来寻我麻烦?从小到大你们主仆俩儿做这样的事儿做的还少了?我还记得有一年在成安侯府,妈妈诓骗了我去湖边,更是将我推到了湖里头去了……妈妈莫要以为这些事儿我都不知道,什么事情我都知道,只不过是不想与你们计较罢了!” 其实他是会枭水的,若是没点拿得出手的本事,早就活不到这么大了。 那日他被任妈妈推下湖中之后,原本是等着任妈妈走远些这才偷偷起来的,可谁知道却是被林姝察觉,叫人将自个儿救了起来……很多事情,其实他心里头都清楚。 林姝微微一愣,什么?他知道?他知道当初是自己救了他? 任妈妈嘴巴动了动,好久才憋出一句话来,“大爷如今有本事了,想要奴婢死怕是比踩死一只蚂蚁还简单,只是大爷莫要忘了,这内院如今还是富人当家做主了,就算是大爷不为自己想一想,也该为太太想一想才是……既然您也晓得夫人的手段,奴婢不见了,夫人又怎么会这般轻易算了?以后夫人没法子去为难您,可太太以后的日子焉能好过?” 她当真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抓住了陆靖然的软肋。 272 我不会再隐忍 272 我不会再隐忍 只是任妈妈却忘了,如今她才是跪在地下的那个,是她求着陆靖然! 陆靖然原本心里还打算放过她一马的,可如今听到这话却是冷声一笑,“任妈妈这是在威胁我吗?” 任妈妈看着他眸子里迸出的寒光,忍不住一个哆嗦,忙道:“奴婢哪里敢有这个意思?奴婢只是替太太替大爷着想,夫人的性子大爷比谁都清楚,奴婢是从小和夫人一同长大的,情分不一般……” 她是个聪明人,更何况并不知道陆靖然的性子,再聪明的人,如今性命攸关,这老子也混沌起来了。 陆靖然更是扬声打断了她的话,“既然任妈妈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就替你看一看你在小章氏心中到底有几斤几两,你说若是你的主子晓得你死了,会怎么做?” 任妈妈一下子傻了,她没想过陆靖然竟然敢要了她的命。 陆靖然索性坐在了一旁的太师椅上,悠悠道:“我原本是打算留你一条性命的,可事到如今却是你自己不想要这条命,也就莫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林姝知道他打算与小章氏彻彻底底撕破脸皮了,“靖然……” 她却是有些担心,不是为自己担心,毕竟这内宅之中到底有老祖宗照看她,就算是小章氏想给她使绊子,也无非是一些口角罢了,可陆靖然那边倒是没有这般简单了。 小章氏上头有一位当阁老的哥哥,还有个当皇后的姐姐,如今陆靖然又在金吾卫里头当差,这章家的势力不容小觑,况且宫里头又不像是内宅里头一样,若是有人栽赃陷害,那就要丢掉命的! 陆靖然只以为她这是在害怕,“放心,我会好好守着你的,若是有人敢动你一根手指头,我剁他双手,若是有人敢动一只胳膊,我废他性命,我娶你进门,将你视若珍宝,可不是任由着旁人能够作贱的!” 他的尚带着几分稚嫩的脸上满满的都是狠戾,一瞬间,林姝只以为自己看到了上一世的那个铁血手腕的宁国公。 是不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一切就开始慢慢有了变化? 任妈妈慌了,她是真的慌了,她跟在小章氏身边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的,只想着到老了能够买一间院子让儿孙陪在身边,可不想这个时候就死了,“大爷,您,您就饶了奴婢这一命罢,奴婢贱命一条,杀了奴婢会脏了大爷的手……” 边说她还边朝着陆靖然那个方向爬去。 只是她刚屈膝行了两步,站在她身旁的暗卫腰间的佩剑已经出鞘,横横指在她颈脖间。 一下子,她连动都不敢动了。 陆靖然居高临下看着她,脸上满满的都是讥诮,“任妈妈,我原本打算放过你一条性命的,之前的事情我睁一只闭一只眼也就算了,毕竟那些都是陈年往事了,我也不想让父亲和祖母为难,只是这么些年来,你们主仆却是得寸进尺,当真以为我只会逆来顺受吗?” 说着,他这才缓缓站了起来,“我倒是想要看看,小章氏能将我怎么样,会将我怎么样,又敢将我怎么样!” 他韬光养晦多年,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保护自己心爱之人,若是如今再一味隐忍,小章氏只会以为自己是怕了她,因而愈发张狂了,若真的如此,错失了心爱之人,就算是他有朝一日位极人臣,又有什么意义了? 他牵着林姝的手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林姝一只脚跨过门槛的时候,只听到身后传来了任妈妈的闷哼声,接着便是有重物轰然倒地的声音。 林姝下意识扭头想要去看一眼,可陆靖然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姝姐儿,别看。” 他不想要这些龌蹉的东西脏了林姝的眼睛。 林姝果然没有扭头去看了。 那血淋淋的场景,又有什么好看的? 陆靖然牵着她的手一直都没有松开,如今更是缓缓道:“姝姐儿,你怕吗?”如今任妈妈的死只是一个开端,接下来谁知道小章氏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小章氏和章皇后、章阁老都是一体的,牵一发而动全身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如今他已经与章家撕破脸皮了。 林姝只摇摇头,轻声道:“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上一世陆靖然的手段就极为了得,这一世想要自保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儿,现在她担心的只有陆靖然,而非自己。 陆靖然点点头,两人已经行到了马车处,他扶着林姝上了马车,这才道:“其实我并不想杀人,就算是我当初恨毒了小章氏,却从未想过要她的性命,原先我在天津卫的时候,前一日同住一屋的蒋氏还活蹦乱跳的,可第二日就有可能丧命战场,人这一条命很脆弱,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了……任妈妈也是,她不过是个丫鬟罢了,不管是之前的事情也好,还是袁小衣的事情也罢,没有小章氏的授意,任妈妈一个奴才哪里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可就任妈妈这态度,若我放过她,她只怕还以为我怕了小章氏,如今小章氏的胆子倒是愈发大了,都已经敢朝着庭生下手了,谁知道下一个会是谁,是你,还是祖母?这后果我想都不敢想,小章氏一直将我视为了蝼蚁一般,想让我生便生,让我死便死……呵,我退让了一步又一步,可在小章氏看来,这全然不是谦让,反倒是我怕了她,事到如今,我什么都不怕,也不想再顾忌任何人了。” 他不想等着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发生之后,才追悔莫及。 林姝只看着他那挺拔的侧脸,只怕这一世的很多事情又如同上一世一样了,可若换成了她是陆靖然,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的,“那庭生和袁小衣送到哪儿去了?那地方安全吗?” 说着,她更是轻声道:“之前因为白先生的事,那潜伏在暗处的人定知道庭生在你手上,如今你杀了任妈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我怕那人会察觉出什么来的……” “其实就算是没有今日的事情,庭生的身世也瞒不了多久的。”陆靖然苦笑一声,道:“那些人为了皇位无奇不用,找到庭生也是早晚的事情,我想过了,如今先好好保护庭生,我身边的那些暗卫暂且守住庭生应该不算是什么难事儿,那些人想要要了庭生的命,可却不敢大动干戈……事情若是闹开了,皇上知道了这件事岂会放过他们?” “之前我也曾试探过皇上的意思,皇上对当年不见了的庭生也十分上心,去年更派了人偷偷出去找过庭生,可半点音讯都没有……皇上年纪虽大了,可对旁人却是愈是不放心了,哪里不知道还有旁人也在找庭生,自然是不会大费周章的派人出去的,可就我知道的,皇上心里一直都放心不下庭生的……” 他知道的事,三皇子他们自然也是知道的,这也是为何有人想要了庭生姓名的原因。 在皇上心中,不管大皇子当年犯了什么错,可大皇子也曾是他得他看重的儿子,这庭生更是大皇子唯一的血脉。 他老了,如今怀念的东西也就愈发多了。 马车摇摇晃晃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陆靖然只觉得很累,只是他不能倒下,这宁国公府中更是有一场血雨腥风等着他。 他只微微阖上眼打盹。 林姝的手落在他的膝上,轻声道:“放心,等再过一段时间庭生进宫了,得皇上照拂也就安全了。” 庭生如今也知道分寸了,在宫中也能够活得下去的。 陆靖然微微点了点头。 等着他回去了榕园,林姝只要珍珠在内间燃了安神的熏香,昨夜陆靖然可是一夜都没有睡的。 知道庭生安然无恙,再加上那熏香的功效,陆靖然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林姝只在一旁炕上坐着做针线,她打算再给陆靖然做一件直裰,谁知道连一只袖子都没有缝完,这珍珠就匆匆忙忙进来了,“太太,夫人过来了。” 平日里小章氏是从来不登榕园大门的。 林姝知道小章氏怕已经知道了任妈妈的事情,看了一眼明明已经睡着,可躺在床上还微微蹙着眉头的陆靖然,只放下手中的的东西,抬脚朝着外头走去,“我过去瞧瞧!” 等着她去了偏厅的时候,这小章氏已经阴沉着脸在上首坐了一刻钟了。 方才她左等右等没有等到任妈妈回来,只派人去看看,可这人刚出去,就有丫鬟进来道说不知道有人丢了个包袱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等那洒扫的丫鬟将包袱打开一看,谁知道里头竟装着任妈妈的脑袋…… 当时那些个小丫鬟就吓得魂飞魄散。 小章氏扶着丫鬟的手去瞧了一眼,可不过只看了一眼就是在看不下去了,这任妈妈面上糊的都是雪,那一双眼睛更是瞪的大大的,似要找谁去索命一般! 她怎么会不知道这是谁做的?当即派人一问,这袁小衣压根就没回来过,当即气的径直来了榕园。 273 不过是个噩梦罢了 273 不过是个噩梦罢了 林姝像是没看到小章氏面上的怒色一般,反倒还笑吟吟行礼问安,“见过母亲。” 小章氏如今气的浑身直发抖,任妈妈跟在她身边多年,就算是打狗也得看主人了,这陆靖然两口子压根就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方才她已经派人出去问过了,今日陆靖然两口子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回去连家瞧瞧。 回连家? 真的以为她是傻子! 小章氏心浮气躁,气的抓起手边的茶盅直接朝着林姝身上砸了过去。 莫要看林姝平日里对她恭恭敬敬的,可林姝从来就不是什么软柿子,当即忙朝着后头退了两步。 那上等的青花缠枝汝窑茶盅应声落地,发出“啪”的一声。 小章氏简装,这火气腾地一声窜起来,压都压不住,指着珍珠等着扬声道:“你们一个个都给我滚出去!” 珍珠压根动都没动,这剩下的丫鬟们也没有动。 珍珠想的很明白,她是老祖宗派给太太的人,不管在榕园之内还是在榕园之外,当听从太太的吩咐。 林姝淡淡道:“珍珠,你带着她们都下去罢!” 珍珠这才带着丫鬟们下去了。 小章氏怒极反笑,连说了几个好,这才道:“当真是我小瞧你们了,如今你们俩儿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连任妈妈都敢杀……”关键是杀了任妈妈,还将任妈妈的脑袋送到了正院。 她已经吩咐下去了,这正院里的丫鬟若是谁敢将这件事说出去一个字,直接轮棍打死。 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林姝微微一笑,轻声道:“母亲这话我有些不明白了,若不是您和任妈妈以庭生要挟袁姑娘,逼得袁姑娘入府为妾,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还是在您看来,您是长辈,您拿捏我们这些当小辈的是理所应当,咱们这些当晚辈的被您拿捏了反抗都不能反抗,还要笑吟吟对着您称谢不成?”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任妈妈私自抓了庭生,本就已经是死罪,如今大爷念及着您是他的嫡母,只代官府杀了任妈妈,保全了您的名声……大爷所做好像并无任何不妥罢?” 既然已经是撕破脸了,那就什么都不必顾及了。 “好,当真是伶牙俐齿!”小章氏从唇齿间蹦出这几个字来,原先她不是没有听说过林姝的名声,可并没有放在心上过,在她看来,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何须她放在眼里? 更别说这几个月林姝哪次见到她不是恭恭敬敬的,何曾有过这样的时候,“那我今儿就明明白白告诉你,这主意是我出的,任妈妈不过是代我办事罢了,怎么,你们是不是要去报官?我倒是要看看,谁敢抓我!” 说着,她更是直直起身,一步步逼到了林姝跟前,“还是这一次你们也要像对任妈妈一样对我,杀了我?” 她不相信陆靖然有这样大的胆子! 莫说是弑母这个罪名,就光是对嫡母不敬这一条罪名,就能让陆靖然名声扫地了! 林姝一点闪躲的意思都没有,只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母亲说笑了,这次定是任妈妈怂恿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大爷又怎么会怪罪到母亲身上来?” “那下一次了?”小章氏冷笑一声,她可是听出了这话的弦外之音。 林姝一字一顿道:“若有下次,大爷定不会姑息!” 说完这话,她更是冲着小章氏福了福身子,轻声道:“若是母亲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下去了。” 小章氏气的站都站不稳了,踉跄朝后退了几步,直到扶住了身后的太师椅,“一个个都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可如今林姝都已经走了偏厅。 等着她回到内间的时候,陆靖然还睡得迷迷糊糊,她只折身去了外间,将珍珠叫了过来,轻声吩咐道:“今日的事情莫要告诉大爷……” 珍珠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来,低声道:“可这榕园上下的事素来是瞒不过大爷眼睛的。” 林姝想了想,还是道:“罢了,罢了……你去吩咐小厨房给大爷熬些碧梗粥,待会儿大爷起来了也好用一些!” 更是道:“祖母说了过几日这府里头会办一个莲花宴,之前我在信中侯府并没有办过这样的宴会,怕到时候会出什么纰漏,原先你一直都在祖母身边伺候,能不能先列一个单子来,看平日里这寻常宴会都宴请了哪几家,那几家之中又有几个没有出阁的姑娘,没有定人家的哥儿,到时候我再将单子地上去给祖母和白妈妈瞧一瞧。” 这一次的莲花宴并不是她以自己或者陆靖然的名义办的,而是以老祖宗的名义办的,自然是不能掉以轻心。 更何况,这还是她嫁进宁国公府操办的第一个宴会,正是她立威的好时候,自然不能掉以轻心的。 珍珠应了一声好,刚准备在说话的时候,却听到里头传来了陆靖然的声音,“姝姐儿,你在外头?” 林姝点点头,应了一声这才走进去,才道:“怎么不多睡儿?你才睡了大半个时辰了。” 陆靖然背后垫了三两个软枕,如今腰间舒舒服服垫了三两个软枕,道:“我梦到了庭生死了,我接到半夏的消息赶过去的时候,满地都是血,庭生的尸体倒在了桌子上,我还梦到大皇子来找我,直说我没有保护好庭生……” 他的心里压力一直都很大,这么多年身上背负了这么多。 林姝叫珍珠给他沏了一盅茶进来,更是缓缓道:“就算是庭生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大皇子也不会怪你的,你莫要想的太多了,而且如今半夏他们已经将庭生带到安全的地方去了,定不会有事儿的。” 一件事若是在心里憋得太久了,迟早是会憋出病来的。 陆靖然只接过茶盅喝了口茶,才道:“放心,我没事儿的,不过是个噩梦罢了……” 嘴上说着没事儿,心里又怎么会一点都不担心了。 林姝也不说什么,反倒是与他絮絮叨叨闲话家常来了,“……如今三姐姐心里头看着倒像是没事儿似的,可只怕心里也是极为难受的,毕竟她先前将淮阴伯府太夫人看成了亲生母亲一般,将陆随秀看成了亲妹妹一样的,如今陆随秀死了,淮阴伯也是一蹶不振,听大伯母说原先淮阴伯是滴酒不沾的,这几日恨不得天天住在天香楼里头,连府衙都不去了,淮阴伯府太夫人过去找他了好几次,可他竟然直说是淮阴伯府太夫人害死了陆随秀,这天底下还真是什么人都有了!” 明明是自己种下的恶果,到了最后却推到了别人身上,也得亏林慧与这样一个男人和离了。 陆靖然只道:“将儿子教成了这个样子,淮阴伯府太夫人难辞其咎,只怕是从小将淮阴伯纵然得太过了些,一个男人连这点担当都没有,以后又怎么撑得起淮阴伯府来?” “谁说不是了!”林姝摇摇头,亏得她之前还觉得淮阴伯温文尔雅,看起来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这样的男人只能一辈子躲在淮阴伯府太夫人的羽翼之下,“听说淮阴伯府太夫人最近还张罗着给淮阴伯说亲事了,未免太着急了些,三姐姐和淮阴伯和离这还没几日了。” 虽说如今信中侯府的名声不大好听了,可谁要林慧有个嫁到平宁长公主府的姐姐啊,这平宁长公主,整个京城怕是出了王太后,莫说是章皇后都不敢轻易得罪了。 更别说林慧的父亲还是信中侯,母亲更是金陵孔家的姑娘,五叔叔还是朝中新晋大红人林阁老了…… 是以,就算是淮阴伯府太夫人借着与人讲经的名头,邀了不少高门大户的夫人太太去了大佛寺上香,原本这经书说的是好好的,可淮阴伯府太夫人一提起自个儿儿子的亲事来,诸位夫人就开始装聋作哑起来了。 淮阴伯府太夫人因为这件事,恨不得日日吃不下睡不着。 陆靖然耳畔传来他的絮絮叨叨,心却是静了下来,等到了第二日去宫里头的时候自然精神也好些了。 双喜却是小心翼翼的,这双喜公公见到他的时候自然多叮嘱了几句,“今儿你们几个当差的时候小心点,皇上这几日心里头不高兴了……” 双喜公公是谁?那可是皇上身边的执笔大太监,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啊!有的时候碰上了那些大臣们都爱理不理的,可每次对陆靖然却是和和气气的,谁叫陆靖然是宁国公府长子,最近又得了皇上的眼? 这宫里头的人,哪个不是跟红顶白的? 陆靖然只道:“多谢双喜公公了,不过皇上这又是为何不痛快了?” “还能是因为什么事儿?”双喜公公拂尘一甩,朝着陆靖然凑近了些,低声道:“还不是因为坤宁宫那位?之前皇后娘娘每次提起立太子的事儿都是含沙射影的,见着皇上面上不高兴,也就不说了,也不知道皇后娘娘昨儿是怎么了,可明明见着皇上不痛快,还跪在地下恳求皇上早日立下太子之位,免得民心动摇,气的皇上当时饭都没吃了,摔下筷子就走了……” 274 皇上的怒气 274 皇上的怒气 皇上在怕什么,其实众人心里都清楚,无非是怕大皇子悲剧再现,怕自己年老体衰,扛不住这大庆朝的江山了! 众人朝贺之时皆唤“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只怕这皇上就真的以为自己能活万岁了。 可人都是会老,会死的……皇上这是再害怕了。 陆靖然微微颔首,道:“多谢双喜公公了……怕是因为这几日皇上当众夸赞了七皇子几句,皇后娘娘着急了罢!” 如今看来,这三皇子和七皇子在朝中的拥戴乃是不分上下,三皇子的母后是章皇后,和七皇子却是得王太后的支持,三皇子的外家是章家,章家曾出过上一朝首辅,他的舅舅也是如今的阁老,可七皇子的外家却是京中赫赫有名的郭家,这瑞王妃也是出自郭家……像陈首辅、姜阁老、林沛这种聪明人可都在观望了。 “谁说不是了!”双喜公公摇摇头,惋惜道:“越到了这个时候,谁越沉住气谁的胜算就更大,今儿三皇子来给皇后娘娘求情,还被皇上骂出去了……你还是小心些罢!” 如今就连他都有些摸不准皇上的脾气了。 陆靖然又道了一声谢,没过多久,便听到小太监传唤说皇上找他了。 御书房内一片寂静。 陆靖然进去的时候只听到的自己的脚步声,御膳房的香浓的让人喘不过气来,他原先是不大抗拒这些香的,可林姝不喜欢,如今连带着他都闻不得这些香味儿了。 皇上正坐在龙椅上打盹,书桌前的奏折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似的。 陆靖然轻唤一声,“皇上,您找微臣?” 皇上这才睁开眼睛,揉了揉眉心,“靖然来了啊……” 侯在一旁的双喜公公忙冲着宫女使眼色,要宫女端一盏浓茶上来,如今皇上的精力远不如从前了,若是不喝浓茶,只怕半个时候又得犯瞌睡。 陆靖然点了点头,很是小心。 可皇上面上看着倒是透出几分和气来,只吩咐道:“搬个锦杌过来罢。” 双喜公公忍不住多看了陆靖然一眼,皇上可是不会亲自赐座的,也就陈首辅那些手握大权的大臣们亦或者皇亲国戚来了,皇上才会赐座,就连那位新晋的林沛林阁老在皇上跟前都没有这般得脸。 说实话,陆靖然也觉得不解,可还是在那锦杌上坐了下来。 皇上这才道:“今日宁国公可还好?” 因为他身子不适,依旧多日没有早朝了,再加上宁国公手上并没有什么实权,如今的宁国公府也就是靠着祖上的蒙阴而已,所以宁国公进宫的时间并不算多。 “多谢皇上挂心,家父一切都好。”陆靖然只觉得有些不安了。 皇上点点头,缓缓道:“你父亲还好便好,对于宁国公府,不管是先皇还是朕都觉得十分愧疚,你的祖父一生戎马,替大庆朝打了多少场胜仗,年纪轻轻便落下了一身病痛,要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去世了,还有你大伯和二伯,一个刚娶亲就战死西北,另一个还娶妻更是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你祖父去世之前还专程进宫与朕说过这件事,只求能够保住宁国公府的最后一支嫡支。” “朕当时听到这话只觉得心痛,其实就算是你祖父没有与朕说起这话来,朕也不会派你父亲去打仗,皇帝重长子,百姓疼幺儿,你祖母从小就多疼你父亲一些,更是不让你父亲跟着你祖父习武,还记得朕尚未继承大统的时候,先皇经常考我们的骑射,朕谁都比得过,却是拍马都及不上你那两个伯父的。” “后来朕学聪明了,每次就与你父亲一起比骑射,先皇见了倒也没说朕偷懒了……没想到一转眼,都过去二十多年了!” 皇上是天子,是高高在上龙的传人,平素就连对章皇后这些后宫嫔妃也很少说起这样的话来。 陆靖然笑着道:“原先祖父在世的时候就经常为微臣说,宁国公府世世代代武将之家,这军功和荣耀都是祖先们在马背上打下来的,能够为大庆朝,为皇上效力,也是我们陆家的福气。” 其实祖父也与他说过这个问题的,就算是宁国公当年并未从武,如今的宁国公府世子爷陆铭也从文,可除非宁国公府能够出几个像陈首辅那般极有天赋、且高瞻远瞩的读书人,要不然,这宁国公府只会一代不如一代。 这宁国公的位置是会世世代代相传,可总会有没落的一天。 “有你们陆家在,明明是大庆朝的福气啊!”皇上叹了口气,苦笑一声,道:“因为你是老宁国公的长孙,打从你入了金吾卫,朕便一直对你寄予厚望,好在你也没有要朕失望,朕一直都说六皇子最像朕年轻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就连这骑射都是极好的,可六皇子的骑射和你比起来却还是差上一大截。” 陆靖然心头咯噔一声,之前皇上也曾要他和诸位皇子比试过几次,每次都是六皇子夺得头筹,而他每次只排在了中游,“皇上……” 如今这话他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都是欺君之罪。 皇上却是一点和他计较的意思都没有,只冲着他挥挥手,道:“你莫要谦虚了,朕哪里看不出来?你别忘了,朕当年的骑射也是一等一的,可见你的骑射不仅了得,还是个聪明谨慎的人,这宫里头想要出人头地之人不在少数,可最后又有几个真的能位居高位?多得是不晓得什么时候得罪了那些贵人的人了……你果真是像极了你祖父!” “多谢皇上夸赞!”陆靖然这般答了一声。 皇上微微点头,只道:“对于行军打仗,你知道多少?将你自己的见解说给朕听听!” 陆靖然从小熟读兵书,更是跟着老宁国公和白先生学习行兵布阵,只是这些事旁人都不知道,如今他也不敢将自己的本事都撸出来,只斟酌道:“行军打仗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皇上又道:“那你觉得什么最为重要?” “自然是人和!”若是到了这个时候,陆靖然还不知道皇上的心思那就是个傻子了,只道:“还记得祖父在世时曾率军去西北平定蛮子,那个时候粮草告急,先皇派了大军运送粮食过去,可谁知道那些蛮子竟在半道上烧了那些粮食,那个时候天气又冷,还没有粮食,祖父便与将士坐在一起说那些家长里短的琐事,诸位将士到了最后个个都是泪眼婆娑,祖父更道,只有活着,才能回去,反正如今已经是死路一条了,还不如与那些蛮子们拼了!” “最后诸位将士饿着肚子一鼓作气打赢了那场仗,也是因为这一场仗那些蛮夷将近十年不敢再犯我大庆朝!” 皇上眼里有几分欣赏的神色,只道:“当真是老宁国公的长孙……如今西北那一带已经见识到了我大庆朝的兵力,这些年就算是来犯也不过是小打小闹,朕并不担心,只是福建那边朕却是极为担心的……” 他想要派陆靖然去福建! 如今这朝中上下出挑的武将本就少,老的老,病的病,好像就没一个拿得出手的,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要提拔几个年轻人,郭家二爷虽不错,可郭家与瑞王乃是一伙儿的,去了福建无异于助纣为虐。 恰好陆靖然进了金吾卫,陆靖然虽年纪轻轻,可是个有想法的,更何况不管是福建还是西北都有不少老宁国公的部下,就冲着这个身份,陆靖然去了西北就足以立威! 更别说陆靖然的身份也很好——庶长子,若真的陆靖然在福建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这宁国公府还有宁国公府世子爷,他也对得起九泉之下的老宁国公。 无毒不丈夫! 更别说他是当今皇上,要替天下苍生着想! 陆靖然一直都在等着这一日,可如今却并没有什么喜色,若是他未成亲之前死了就死了,可如今他身后还有他的姝姐儿了,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的姝姐儿怎么办,更何况这瑞王在福建的地位已经是根深蒂固,怎么会容得下他,“皇上,福建不是有瑞王吗?瑞王虽说是亲王,可去福建多年……” “瑞王?”皇上冷笑一声,只将自己跟前的折子递给了双喜公公,扬声道:“你看看这折子,这乃是张阁老部下写来的折子,直说当初是瑞王算计了张阁老,暂且不论这件事是真还是假,难道瑞王就非得要了张阁老性命?他们口口声声说是因为张阁老想要谋杀瑞王,可当真以为朕老糊涂了吗?张阁老是文臣,年纪又大了,哪里敌得过年轻力壮、从小就率兵打仗的瑞王?前几个月朕就已经召瑞王回京,要他给朕一个解释,可到了如今,瑞王却是半点音讯都没有!” 从古至今,敢对皇上不敬的人本就不多,杀了也就杀了,可让他忌惮的是,这瑞王却是杀不得啊! 275 会有你后悔的那一日 275 会有你后悔的那一日 偏偏皇上忌惮却是一点用都没有,压根还不敢动瑞王,老宁国公死了之后,瑞王便去了福建,接过老宁国公手上那数十万大军,如今若瑞王死了,暂且不提倭寇会不会来犯,若瑞王煽动那些将士造反,那后果就已经不堪设想了…… 这样的话,陆靖然不敢随随便便接。 就连双喜公公都当起了聋子来,压根不敢说要皇上息怒的话来。 皇上长长叹了口气,才道:“你有没有信心去福建?” 到底还是来了! 陆靖然很想说不愿意,哪怕不驻守福建,可有的时候一场仗能打大半年,再加上在路上的时间,也就要耗费一年多的时间了。 如今宁国公府的情况这么危急,小章氏怕是日日夜夜都盯着榕园那边,若是他这个时候走了,他的姝姐儿该怎么办? 想了又想,他还是道:“微臣自然是愿意为皇上效力,只是臣怕辜负了皇上的期望,这行军布阵微臣不过是略懂皮毛,更何况去福建率军打仗,大多是水仗,更是复杂,微臣……” 这话中的避忌之意很是明显。 可皇上像是听不懂似的,只将手中的茶盅重重搁在桌上,扬声道:“朕自然不会立即将你派到福建去的,朕得为福建那数十万将士负责,得为福建数百万百姓负责……朕只打算如今请人教你兵法,等着瑞王回京之后再做打算!” 并不是询问的语气,也不是商量的口气,而是以皇上的口吻吩咐下来他必须这样做。 陆靖然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说好。 等着他一只脚踏出御书房,却是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 可谁知道三皇子却站在不远处,见着他来了,只道:“靖然!” 陆靖然忙道:“三皇子!” 在陆铭还没有出生之前,小章氏也时常带他入宫,可因为三皇子比他大上几岁,又奋发课业,与他来往的并不多。 三皇子却是拍拍他的肩膀,道:“我们借一步说话。” 两人朝着御花园方向走去,一路的小宫女见着三皇子纷纷朝他行礼,可他却是看都没看一眼,只道:“……昨儿姨母进宫了一趟,恰好我刚好去坤宁宫给母后请安,瞧着姨母哭的是泪眼婆娑,你倒也是的,姨母就算是有错,可也是你的长辈,更何况不过是个戏子的弟弟罢了,何须这般放在心上?为了一个外人,何必闹得家宅不宁了?” 他虽与章皇后不是十分亲近,可骨子里却是流着章家那阴狠毒辣的血,在他看来,他的命是命,旁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陆靖然谨慎道:“三皇子这话严重了,谁的命都是命,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任妈妈死的并不委屈。” 三皇子深深看了他一眼。 两人依旧肩并肩朝着花园深处走去。 这人渐渐少了。 三皇子只道:“这些年来姨母的所作所为,我多多少少也是知道些的,可你从未反抗过,如今却为了一个戏子的弟弟这般大动干戈,何必了?” “三皇子这话倒是说错了,并不是以前我不想反抗,却是没有反抗的本事,那个时候只想要一心保住自己的性命而已!”陆靖然笑了笑,才缓缓道:“只是如今不一样了,我更知道让人一步是让,可让人百步,只会叫旁人觉得自己窝囊!” “窝囊?”三皇子脚下的步子顿住了,似笑非笑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你虽是庶出,可一直得老宁国公看重,老宁国公临死之前更是给你留了一匹暗卫,当初若是你就想要了姨母的命只怕姨母早就不会活在这世上了……” 陆靖然神色微变。 既然三皇子连这些事情都知道,那当初白先生身后之人应该就是三皇子了! 三皇子笑了笑,更是道:“事到如今你也莫要与我打哈哈,说罢,那个孩子在哪儿!” 他虽在笑,可却是皮笑肉不笑,声音之中更是半点笑意都没有。 陆靖然只道:“三皇子觉得我会将那个孩子交出来吗?他是大皇子唯一的血脉,我定会护他周全!” “呵,护他周全?陆靖然,是不是你以为自己如今得了父皇的看重,身边养了几个暗卫,连天有多高都不知道了?你不过是宁国公府的庶长子罢,今日我客客气气同你说起这事儿,无非是给你个面子,你莫要不知道好歹!”三皇子的语气实在是不客气,甚至带着几分慌乱。 这哪里有半点平日里温文儒雅的影子? 陆靖然一点都不怯,若真的论起武艺来,莫说是三皇子了,就连六皇子都不是他的对手,“是,我这个宁国公府的庶长子不知道天高地厚,所以才想要护着那孩子的周全……三皇子,您说若是皇上知道您这些年来费尽心思去找大皇子的孩子,会作何感想?会不会去彻查当年大皇子害死二皇子的事情?” 不管旁人怎么说,他永远都不会相信大皇子害死二皇子的。 “你住嘴!”三皇子面色阴郁,冷冷看着他,厉声道:“如今想将这莫须有的罪名安到我头上来吗?当年大皇子谋害二皇子,乃是众人亲眼所见,是父皇亲自判定的!” “更何况若是父皇知道这么多年,你一直偷偷养着大皇子的孩子,又会如作想?当年那孩子不见了,父皇勃然大怒,若是知道这件事是你所为……呵,你跟在父皇身边虽没多少日子,可父皇的疑心有多重你是知道的,当年不知道有多少人为大皇子求情,最后又落了个什么下场,陆靖然,难道你都忘了吗?” 那个时候的皇上像是气疯了一般,有人谏言,皇上斥责,有那不知道分寸的老顽固一而再再而三为大皇子开脱,皇上直接叫双喜公公将人拖出去,仗责二十! 呵,那大臣乃是两朝元老,一辈子兢兢业业,恨不得连句重话都没挨过,可却被当众打了板子,那哀嚎声传遍了整个金銮殿,没过几日,那大臣便死了。 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人敢提大皇子是被冤枉的了。 陆靖然道:“记得又如何?既然三皇子这般瞧不起我养的暗卫,只管派人去找就是了,能不能找到,就看三皇子的本事了!” 若三皇子能找到庭生,今日也就不会来找他了。 说完这话,陆靖然转身就走,身后只传来了三皇子那阴狠的声音,“陆靖然,总有一日你会后悔的!” 以后会不会后悔陆靖然不知道,可他只知道如今他不后悔! 陆靖然将这件事说给了林姝听,林姝只觉得心有余悸,她记得上一世陆靖然就是要福建一战成名,接着又带兵横扫西北,众人都道他颇有老宁国公的风骨,和老宁国公比起来更是多了几分圆滑……只是如今陆靖然为了她竟不想去附件了? 她只嗫嚅道:“老宁国公培养你一场,只怕就是想要你报效国家的……” “这大庆朝有很多能人异士,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可你只有我这么一个夫君!”陆靖然轻轻握着她的手,道:“更何况如今我实在是不敢离开京城,纵然是庭生那边有半夏他们照看着,可如今三皇子的势力却是不容小觑,若是哪日三皇子将庭生找到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说着,他更是道:“再过一段时间便是大皇子的忌日了,到时候看看皇上的态度再说罢!” 大皇子是皇上的亲生儿子,可也是皇上心中的“罪臣”,皇上的心思谁都摸不准,压根不知道他到底是会疼还是会迁怒于庭生。 林姝点点头,道:“还是你想的周到,如今已经可以确定三皇子就是当初白先生身后的那个人,只是那日与白先生一同进柳成园包厢的却是个中年妇人……” 说着,她有些犹豫,“你说这人会不会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 “除了皇后娘娘,还有谁?”陆靖然端起茶盅啜了口茶,才道:“历代有规矩,虽说后宫不得干政,可这后宫却是和前朝息息相关的,皇后娘娘一直心心念念想要三皇子继承大统,当初大皇子的马踩死了二皇子,怕就是她授意而为。” 毕竟那个时候三皇子年纪还不大,在朝中也没有什么势力可言。 想了想,她又道:“照你这般说来,那皇后娘娘也该知道了我身边养着暗卫的事情了……” 可既然章皇后都知道了,但他瞧着那日任妈妈脸上的惊愕不像是装出来的,说明如今的章皇后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敢全然相信……人呐,一旦位居高位,只有权力才是最重要的,什么情谊亲情都是不值一提的。 小章氏不仅全心全支持三皇子,甚至还怂恿了宁国公也支持三皇子,若非有老祖宗整日对宁国公耳提命面,直说要他小心谨慎,只怕如今他都堂而皇之站在三皇子那一阵营去了。 林姝也想到这里来了,想着小章氏那日发狂的模样,摇摇头道:“事到如今已经这已经不是你和三皇子的事情了,就连皇后娘娘都搀和进来了,以后你在宫里头更是小心些,这宫里头多得是见不得人的手段。” 276 哥哥对嫂子真好 276 哥哥对嫂子真好 陆靖然道:“你放心,我一直都很小心,平日里宫女太监呈上来的吃食和茶水我动都不会动的,就怕有人会在这些东西里面动手脚……该说的话少说几句,不该说的不说,那不该去的地方更去都不会去……我就不相信,这皇后娘娘还能有那样大的本事,将莫须有的罪名安到我头上来?” 这后宫虽是章皇后最大,可却不是唯章皇后独尊的,别的不说,这俪贵妃可日日夜夜盯着章皇后,巴不得能抓住章皇后的小辫子了。 说着,他更是含笑道:“不说这些……你的莲花宴准备的怎么样了?” 后日便是设莲花宴的日子了。 虽说上一世林姝是为侯夫人,这大小宴会加起来也设了不少次,可毕竟这宁国公府与成安侯府不是一个档次,更别说她已经多年没操心这样的事情,心里没谱。 她只叹了口气道:“这各式各样的莲花都已经买回来了,还买了许多小睡莲,就连祖母都夸赞我做得好……可我还是觉得有些担心,能来参加宁国公府宴会的人家皆是富贵,若是到时候我叫错了人,亦或者出了糗,那可怎么是好?” “不会的!”陆靖然摸了摸她的头,含笑道:“你怎么会出错,后儿我要珍珠跟着你,若是有什么突发情况你再要芸豆去找祖母,能有什么事儿?平日里怎么做的,到了后天一样做就是了。” 说着,他更是道:“想必这几日你没有时间去连家,昨儿我已经与岳母说好了,后日要岳母也一道过来!” “真的?娘答应了?”林姝面上满满的都是惊愕,前几日她转成去了连家一趟,直邀了母亲来参加莲花宴,可母亲却是百般拒绝,她知道,母亲这是怕给自己丢脸了。 她觉得感动,可更多的却是难受。 待她看见陆靖然点点头之后更是道:“你怎么与母亲说的?” 陆靖然笑道:“我直说后日是你第一次设宴,只怕是紧张坏了,岳母过来了也能陪着你说说话,教教你什么地方没做好的,免得出了丑,当时岳母只推脱说这宁国公府里头还有祖母在了,我直说祖母年纪大了,多年没有管过事了,只怕很多事情也拿不住,后日还需要岳母坐镇,要不然你被人笑话了那就不好了。” “岳母听了这才才松口的……她这是怕你被旁人笑话了去了。” “还是你聪明,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儿来?”林姝笑了笑,当母亲的只巴不得儿女过得好,一想着儿女会被人嘲笑,怎么会坐得住? 转眼间就到了这莲花宴的这一日,林姝一身象牙色襦裙,胭脂色牡丹纹刻丝褙子,活脱脱像世子妃似的。 原本她是不想穿的这么显眼,只是这衣裳是前几日老祖宗专程赏下来的,说要她今儿穿,她怎么好拒绝? 等着她去荣寿堂的时候,老祖宗脸上都是笑,只乐呵呵道:“早就该这般穿了,多精神!” 林姝笑道:“可我还是觉得太过于花哨了些。” “来,靖然,你来评评理!”老祖宗的目光落在了陆靖然脸上,之前她知道陆靖然纳了袁小衣,恨不得连话都不愿意和陆靖然说,可如今只觉得陆靖然还是个有分寸的,这袁小衣才进门了一两日就被送到庄子上去了,顿时只觉得孙儿更是长大了,“你说你媳妇穿什么衣裳好看?” 陆靖然自然道:“我觉得姝姐儿穿什么都好看!” “看看,看看,我这老婆子就巴不得你们和和美美的!”老祖宗笑的是嘴巴都合不拢了,看着他们俩儿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林姝白了他一眼,这人怎么越来越不害臊了,不过……她很喜欢。 今儿他们俩儿是过来陪着老祖宗一起用早饭的,这早饭用到了一半,就见着陆敏之进来了。 陆敏之原本是有些记恨老祖宗的,可二夫人陈氏劝了一番之后也就好了,如今也是日日来给老祖宗请安,今日更是穿着蛟纱做的褙子,看着极为娇俏。 她一进来更是亲亲热热唤了一声“祖母”,紧接着又和陆靖然、林姝打了招呼,末了更是道:“……哥哥对嫂子真是好,晓得今儿嫂子主持了莲花宴,还专程告了假陪着嫂子。” 她娘可是与她说过,今儿主要目的是要她露脸了。 林姝笑了笑,道:“以后咱们的妹夫定然会更好的!”陆靖然不屑于与陆敏之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打交道,可她却是见惯了这些人的。 陆敏之面上飞上两片红霞。 只是低头一瞥眼却见着林姝身上这褙子的料子极好,不像是寻常的刻丝料子,这刻丝褙子里头还掺着金线,迎光看去,这料子还在熠熠发光了。 她不由得道:“嫂子,你这衣裳真好看,比我这蛟纱褙子都好看了!” 讨要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只可惜林姝该大方的时候十分大方,可该小气的时候,却比谁都小气,只笑眯眯道:“这料子是不错,不过今儿敏之妹妹这蛟纱褙子也好看,更适合你们这些小姑娘穿,原先我见娟娘身上都穿了一件,说是平宁长公主赏下来的,只怕是京中最近流行的了……” “是吗?”陆敏之一听这话,脸上浮现了几分得意的神色,她做梦都想和那些个皇亲贵族扯上关系了,“祖母赏上次赏的蛟纱料子,我那儿还有些,到时候再做一件褙子!” 同样的料子,做出的褙子样式也都差不多,她心心念念想从林姝手上讨要东西,可自个儿却是一毛不拔,可是将林姝当冤大头? 林姝笑着将这个话题岔过去了。 可老祖宗看向陆敏之的眼神早就不复之前的疼爱,陆敏之私底下与她抱怨过好几次,直说她一有了孙媳妇,就不喜欢孙女儿,可真不怪她偏心,换成谁都不会喜欢陆敏之这性子的。 有了比较,才有差距。 原先她只觉得陆敏之有些骄纵,像他们这样人家出来的姑娘,骄纵些也无妨,可如今陆敏之的行径也远非骄纵,却变成了自私。 可陆敏之一点都没察觉到老祖宗的变化,等着他们仨儿用完了早饭,陆敏之更是抢先一步扶住了老祖宗,“祖母,您慢点!” 之前她可从来没有这般殷勤过。 老祖宗笑看了她一眼,道:“你这泼猴可算是懂事儿了。” 这一句笑着骂落到陆敏之耳朵里却成了夸奖,她只道:“看祖母这话说的,难不成我就一辈子都不长大了?” 老祖宗笑了笑,只看向了林姝,道:“今儿来的几家夫人,唯有郭家夫人那边你要稍微注意些,这郭家夫人喜欢打叶子牌,素来和你婆婆不和,今日也算是给我这老婆子一个面子,过来了,到时候你可莫要怠慢了。” “是,我知道的。”林姝对这郭家夫人倒是有几分印象,一则是因为她是瑞王妃的嫂子,二来是因为郭家夫人性子豪爽,“到时候我会找几个人陪着郭家夫人一起打叶子牌的。” 老祖宗点点头,嘱咐道:“到时候就找周家夫人,她脾气不错,牌品也不错,素来和这郭家夫人玩得到一块去。” “好,我记下了。”林姝心里忍不住拨着小算盘,这周家是平宁长公主的外家,就算是平宁长公主记恨自己,可也不会当众给自己难堪的。 这一个个世家夫人,可都精明着了。 没过多久,连氏便来了,她先与老祖宗请安问好,原本心里有几分担心的,可老祖宗待她十分和气,甚至还问了不少关于生意上的事情,若说些诗词歌赋,她搭不上几句话来,可若说起那商铺里头的事情,她可是能侃侃而谈的。 老祖宗听的也是津津有味,到了最后还道要她以后时常来陪着自己说话。 等着连氏出了荣寿堂大门,还忍不住与林姝道:“……怪不得你原先时常与我说这老祖宗是个和和气气的人,如今一看还真是这般了。” 方才她和老祖宗说话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细细一想,这才想出不对劲来,老祖宗是高门贵女,从小学的是诗词歌赋,哪里会对做生意的事儿这么感兴趣? 林姝只挽着她的手,朝着花厅方向走去,亲昵道:“之前我就与您说了好多次了,只说要您来宁国公府转转,这舅母置办的宅子距离宁国公府也就小半个时辰的路程,如今舅母又回去扬州了,您整日一个人憋在宅子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我身边不还有芙蓉吗?”可连氏看了女儿一眼,还是道:“好,好,以后我若是没事儿了就过来瞧瞧你,这下子可高兴了?” 与以往敷衍的语气不一样,这话乃是真心实意的。 因为如今时间还早,林姝更是带着连氏去榕园逛了一圈,来来往往的丫鬟婆子个个对女儿恭敬有加,这榕园更是大气华贵……这下子,连氏才是彻彻底底放心了。 277 跟红顶白、捧高踩低 277 跟红顶白、捧高踩低 林姝愈发觉得陆靖然办事妥帖了,可心里也微微发酸,母亲怕是喜欢热闹的,瞧母亲今儿多高兴啊! 连氏怎么会不高兴,跟着女儿去了花厅之后,瞧着鱼贯而入的丫鬟婆子,瞧着四处摆着的莲花,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笑,“……之前姑爷说要我今儿来提点你几句,急的我是一宿一宿没睡好觉,生怕你出了什么乱子,这老祖宗看重你,你也不能丢着老祖宗的脸才是,今儿早上一大早就急急赶过来了,生怕你哪儿没打点好,想着来看看,连带着将周瑞家的都带过来了……” 周瑞家的乃是她从扬州带过来的婆子,做事儿很爽利,如今只负者连家的采买,她怕林姝到时候缺个什么少个什么,将周瑞家的带过来也能派上用场! 林姝只道:“这没吃过猪肉也吃过猪跑了,原先在信中侯府的时候也办过这莲花宴会,总不会丢份儿的。” “是了,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原先还是怜姐儿蹿唆着的……”如今时候还早,连氏只与女儿说起闲话来,“前几日你大伯母还来寻我说话了的,只说起了怜姐儿的事儿,说怜姐儿在成安侯府过的并不好,原先你父亲是三品侍郎,这成安侯府世子夫人处处刁难她也就罢了,可如今你父亲都已经是吏部尚书,是阁老了,在成安侯府的日子也不大好过,直说那成安侯府的世子夫人是个极其厉害的,好像连带着成安侯府的世子也不大待见她。” 说起来也是可怜,纵然林怜只是林沛的庶出女儿,可如今凭借着林沛的身份,想要说个好人家也是极简单的事儿。 林姝只笑了笑,道:“这事儿有什么可奇怪的?哪怕是内阁之中也是有门道的,这陈首辅是首辅不假,可这内阁之中的次辅却是姜阁老,父亲这次能入阁依仗的就是姜阁老,如今自然是和姜阁老是一派的。” “虽说陈首辅和姜阁老面上看着和睦,可实际上两人政见有所分歧,这是朝中人人都知道的事儿,还有人说,皇上更是乐见其成,放任谁独大都不好,想必父亲能够入阁于此也是脱不了关系的!” 林沛虽张罗着讲林姝逐出了族谱,可到底也是她名义上的父亲,如今在外人跟前,这一声“父亲”却是要唤的。 说着,她更道:“更何况这成安侯府世子乃是当朝的探花郎,既然是探花,不仅是文采出众,想必这人也是聪明的,既然他娶了陈首辅家的孙女,若还宠幸怜姐儿,岂不是里外不是人了?当初怜姐儿算计了他本就惹得他不痛快,更是要靠着冷落怜姐儿向陈首辅示衷心了!” 邵圣平很聪明,要不然上一世也不会年纪轻轻位居高位。 这一世他投靠了陈首辅,想必更是前途不可限量,只可惜啊,他的路数不正,如今就算是爬的再高,也会有摔下来的那一日。 可如今的林怜,不管今日还是以后,都没什么好日子的。 邵圣平位居高位,她没好日子,若邵圣平成为那阶下囚,她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 连氏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是个可怜的……也不知道她今日会不会过来!”她还记得林怜小时候很聪明,每次一见到她就直唤她“母亲、母亲”的,也就是后来林怜长大了,这心思多了,她才觉得厌弃了。 林姝从没想过林怜今日不会过来,毕竟林怜那样一个会算计的人,如今得了这么个与宁国公府套近乎的机会怎么会放过? 没过多久,便有世家夫人太太们陆陆续续过来了。 如今陆靖然进了金吾卫,林姝又得宁国公府老祖宗看重,莫说是林怜不敢小瞧她了,就连林嘉见着她了,说话都很是客气。 林姝神色不改,依旧是不卑不亢的,只笑着要珍珠给众人添茶,又忙着给郭家夫人找牌搭子。 郭家夫人与小章氏不和,自然对林姝很是亲热的,打出了一张九索出去,只道:“……原先我便觉得你生的好,如今这进了宁国公府更是养的好了,看样子啊这老祖宗果真会调教人,赶明儿我也要多过来凑凑热闹,多陪着老祖宗说说话。” 周家夫人笑了一声,只道:“就你啊,可莫要来了,你一来只怕整日就晓得拉着老祖宗打叶子牌,可别折腾老祖宗了。” 老祖宗在京中众位女眷面前是极有威望的,年轻的时候性子爽朗大方,到了老了,身份尊贵却一点架子都没有,偏偏对谁都和和气气的,谁不喜欢这样的老翁? “哎呀,糊了糊了!”郭家夫人瞧着对家打出去了一张五索,忙一把将牌推开,一边码牌一边道:“这人老了,多打打叶子牌怎么就不好了?前几日太后娘娘还专程宣我进宫陪着她老人家打叶子牌了,直说要我没事儿的时候多进宫陪着她打打叶子牌了,多动动脑子,人也老的慢一些。” 也就如今皇上训斥了章皇后和三皇子,王太后心里头高兴了,要换成了原来,王太后哪里有心思打叶子牌? 谁都知道郭家得王太后看重,只附和笑了两声。 若这个时候张大奶奶在,定会笑着打趣她两句,只说她这在显摆自个儿得太娘娘看重了……只可惜,张大奶奶这个时候还在去西北的路上了,莫说打叶子牌,与人说笑,也不知道有没有件厚衣裳穿! 如今京中虽是夏日,可西北那边已经很冷了。 林姝喟叹一身,却见着小丫鬟匆匆进来,凑到她耳边附和道:“太太,如今三皇子府里头的两位侧妃娘娘过来了……” 她们一道过来的? 林姝愣了一愣,忙迎了出去。 她刚走出去没几步,就见着王蔓菁和张愿清两人并身走了过来,王蔓菁今日穿着一件紫色的襦裙,外头套着一件蛟纱月半衫褙子,她的容貌本就出挑,如今被越发显得矜贵起来。 反观张愿清褪去了原来一身小女儿家的打扮,原来她自诩自个儿在京中有“才女”的盛名,穿的大多都是些月白色、藕色、天青色的衣裳,今日却是一身朱红,虽显得老气,可身份却是端出来了。 虽说她和先前比起来瘦弱了不少,可脸上却靠着浓妆压着,倒也看不出什么憔悴的神色来。 林姝自然是福了福身子。 张愿清抢先道:“大太太不必多礼。” 事到如今她连这种事儿都要和王蔓菁争,可王蔓菁抢,想要宣告自己处处压王蔓菁一头似的。 未免太心急了!这种小事上争个高低并没有什么用! 林姝笑了笑,这目光落在了王蔓菁面上,果然见着王蔓菁什么都不在乎,反倒是还稍稍落在了张愿清身后半步。 张愿清更是亲亲热热挽着林姝的手,含笑道:“大家伙儿可都来了?” 林姝道:“不少人都已经来了,这郭家夫人,还有周家夫人都已经在打叶子牌了……” 两人絮絮叨叨说着话,转眼间就到了花厅。 自从张阁老死在福建、张愿清小月之后,张愿清还从未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内,更别说她还是和王蔓菁一起出现了,众人的目光皆落在了她们俩儿身上。 就连郭家夫人那般好打叶子牌的人,都忍不住微微侧着身子,时不时朝着她们这边扫上几眼。 张愿清笑道:“原本我还以为自个儿还算是来的早的,没想到大家伙儿来的都这般早……” 只是屋子里压根没人接话,接话,谁敢了?怕是过不了几日这三皇子府中就是王侧妃当家了,当着王侧妃的面与张侧妃示好,她是疯了不成? 张愿清面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原先她出去做客,尚未说话就已经有一圈人围过来了,如今这话都出来,却是没人搭理她。 这人啊,都是捧高踩低的! 好在她早已经习惯了,如今只端着自个儿的茶盅品起茶来了。 林姝只笑着道:“如今这天气热了,怕是诸位夫人太太想着早些过来,若是等着日头大了,憋在马车里热得很了……” “是了是了,正是这个理儿!”一位太太笑着接话,只道:“咦?方才我瞧着成安侯府世子夫人过来了,怎么没见着太太的妹妹?” 她口中的这个人便是林怜了。 她的小儿子也入了金吾卫,可熬了几年却是没熬出个名堂来,眼瞅着陆靖然得了圣心,自然是忙巴着林姝了,在她看来,这林姝已经被逐出了林家家谱,和林怜的关系想必也就一般般,这捧着林姝踩信中侯府与林阁老的话她不敢说,可区区一个姨娘,她却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什么叫做跟红顶白、捧高踩低,这一刻林姝却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她还没开口说林怜不好,就已经有人蹦出来笑话林怜了。 她只笑了笑道:“怕是还在路上了。” 方才那太太更是笑眯眯道:“可我瞧着方才那成安侯府世子夫人像也是过来了呢!” 这人可真是唯恐天下不乱!这主母哪里有与侍妾同乘一辆马车的道理? 278 一段孽缘 278 一段孽缘 顿时,众人的目光就落在了林姝身上,若说今年京城妇人谈论最多的莫过于这宁国公府大太太林姝了。 好像走到哪儿就能听到这个人名字似的,明明手上一副烂牌,可却是打的漂漂亮亮…… 林姝像是没瞧见众人的目光似的,只道:“怜姐儿小时候便是这般,出门的时候总是磨磨蹭蹭的,要么觉得自个儿帕子不好看,要么觉得自个儿头上的首饰不好看……若是你们不相信问大姐姐便知道了。” 纵然被逐出了林家,可她到底还是姓林,这林怜还是她的地妹妹,她无心护着林怜,可见着林怜落到这般境地,跟着上去踩上两脚,自个儿岂不是与林怜差不多了? 更何况这儿是宁国公府,她总不好蹿唆着众人一起便旋自己的亲妹妹罢? 她的名声不允许她这样做。 一直坐在旁边看郭家夫人抹牌的林嘉笑了笑,道:“这是自然,怜姐儿是最磨蹭的一个人了。”如今她都记不得林怜小时候长什么样子了。 这话也很明白,不是林怜不配与成安侯府世子夫人一道过来,是林怜自个儿不愿意和她一道过来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中满满的都是意味深长。 听说这成安侯府世子爷抬林怜进门的第一天便没有回去,这林怜哪里会受宠? 只是没多久,这林怜便过来了。 她今儿果真是打扮的极为出挑,一身胭脂粉折枝牡丹圆领褙子,胸前戴了一串各色玛瑙石串成的长链子,配上她那清丽的容貌,任谁都忍不住多瞧几眼。 众人这才相信方才林姝说的那些话了,这林怜不过是个姨娘罢了,可那浑身打扮却是费足了心思,但又有什么用了?将这一屋子夫人太太比下去了,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林怜晓得众人不待见他,只凑到了林姝身边,亲亲热热与林姝说话。 她知道,就算是林姝不喜欢她,可今儿这日子林姝是不会驳她面子的。 可怜林姝本就忙,如今身后又跟了个林怜时不时与她说话,她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了,还得应付旁的夫人太太…… 还是连氏冲着林怜招招手,道:“怜姐儿,我好些日子没看到你了,过来给我瞧瞧!” 林怜哪里敢说不。 林姝这才腾出空来了。 她只想着中午热,不如这午饭就射在了水榭那边,便抽身朝着水榭那边走去了。 芸豆跟在她身后也忙得直打转,如今好不容易喘了口气,只道:“……太太这可真麻烦,原先奴婢总觉得不过是个宴会罢了,就算是再忙,又能忙到哪儿去?如今这奴婢的腿肚子都站酸了!” 林姝笑了笑,脚下的步子一点都不敢停下来,“过了今儿,我明儿准你和珍珠一天假,要你们好好歇着。” “好啊!”芸豆拍手叫好,可瞬尔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只摇头道:“还是不了,明儿就要珍珠姐姐休息罢,她可比奴婢忙多了,这几日不仅要忙着和您核对菜色,还要核对采买婆子们的账目,昨儿奴婢都迷迷糊糊睡了一觉,这次隐隐约约听见隔壁房有动静,怕是珍珠姐姐那个时候才回来了。” 林姝只道:“好,明儿就要珍珠休息一日,你虽没有珍珠那般厉害,可这次也是功不可没,就准你后儿休息一日罢。” 芸豆重重点点头道:“好,那奴婢就去瞧瞧素琴姐姐,估计她的肚子都已经显怀了。” 两人正说着话,可林姝一瞥眼却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邵圣平?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邵圣平都极喜欢穿墨青色的直裰,所以林姝一眼就瞧到他了。 只是他为何会在内院? 林姝沉吟道:“芸豆,你先过去水榭那边瞧一瞧,我马上就过来。” 芸豆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天气太热了,姑娘想要歇一歇,一路就小跑着过去了。 林姝站在香樟树后头,看着廊下的邵圣平。 邵圣平是什么性子,她知道的一清二楚,今日这内院之中这么多夫人太太,邵圣平压根就不会进来的。 可今儿陈家三姑娘陈瑶也过来了。 林姝耐着性子等着,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才见着陈瑶匆匆走了过来。 陈瑶今儿穿着一身蜜蜡黄的褙子,所以林姝一眼就能将她认出来了。 林姝从另一条鹅卵石小道也跟了过去,恰好距离他们不远处有一丛灌木,她便猫着身子躲在那里,更听到那陈瑶刻意压低的声音,“……你是不是疯了?如今找我做什么?今儿二姐也过来了,若是叫她知道了……” 邵圣平却是不管不顾抓着她的腕子,扬声道:“事到如今我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瑶瑶,我想见你,疯了一般的想见你,之前送给你的那几封信如石沉大海一般……” 林姝冷笑一声,这邵圣平爱陈瑶爱的可谓是如痴如醉,怕是疯了罢?连前程都不要了? 若是邵圣平与陈瑶的事情闹开来,又是京中的一桩大事。 之前林慧尚未与淮阴伯和离的时候,林怜经常去淮阴伯府寻林慧说话,她算准了林慧的性子,知道林慧定不会冲她甩脸子。 所以林姝也算是间接知道了成安侯府的不少事儿,譬如成安侯府世子夫人的亲妹妹经常会去成安侯府,当时林慧还忍不住说这陈瑶可怜,平日里能去的地方就是五皇子府和成安侯府了。 陈首辅对自己这三个嫡孙女还真是望女成凤啊,特别是陈瑶,只可惜陈首辅将她保护的太好了,只教她如今算计旁人,教她规矩礼仪,却从来没有教导过她不要轻易爱上一个人。 陈瑶紧紧捂住他的嘴,低声道:“你疯了?你这么大声音,若是叫旁人知道了如今是好……” “我就巴不得众人知道才好?这样咱们才不用偷偷摸摸的了!”因为成安侯平庸,所以打从他出生之后,全家上下便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了,这么多年,他用功读书,力求上进,为的又是什么? 压抑的太久,好不容易碰到个心爱之人,便怎么都克制不住了,“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无非是怕被你二姐知道了,怕你祖父知道了,只是瑶瑶我们不能一辈子都这样的……” 林姝听到这儿却是没有再听下去了,这些话她在话本子上看到不少,只是话本子上最后的结局是好的,可邵圣平和陈瑶两人……以后怕是有好戏看了。 等着林姝赶到水榭的时候,芸豆正有样学样指挥婆子将冰块放到角落里,见着她来了更是凑上前道:“姑娘,这果子、点心都已经准备好了,等着夫人太太们过来了便可以开饭了。” 林姝点点头夸赞道:“你做得很好……待会儿你再多调些会枭水的婆子过来,以防有人落水。” 等着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她再次折身回到花厅的时候,却见着那一抹蜜蜡黄,陈瑶挨着成安侯府世子夫人坐着,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成安侯夫人看向她的眉目之中满满的都是笑意。 反观陈瑶,她脸上虽也带着笑,可若是细细看过去,会发现她眼睛微微有些发红…… 林姝这才邀了众位夫人太太去水榭那边。 郭家夫人赢了钱,很是高兴,一路上更是说个不停,“……今儿是在宁国公府设了莲花宴,等再过一段时间这菊花开了,咱们郭家也设个菊花宴,到时候大家可都得过来呢!” 众人都以为她是赢了钱高兴,可区区几十两银子,她还不至于放在眼里,她是高兴今儿宁国公夫人小章氏压根没露面,婆婆设宴,媳妇儿不露面……她倒是要看看过几日这小章氏在京中的名声能成什么样。 今儿小章氏还专程派了身边的丫鬟来花厅说了一声,直说他甚至不舒服,所以怠慢了……啧啧,以为她们都是傻子不成? 小章氏没有出现,林姝一点都不意外,如今她已经没有再去给小章氏请安问好了,就连老祖宗问起来这件事,她也隐隐约约透露了些,她没有说庭生的事儿,只大概说了下任妈妈威胁袁小衣的事。 老祖宗听了这话之后倒是再没问起这事儿了。 众人一走到水榭里头就直呼凉快,这郭家夫人更道:“老祖宗得了你这么个孙媳妇可真好了……” 她这话可是真心的。 谁都知道她虽大大咧咧是个好说话的,可却很少夸人。 林姝抿唇笑了笑,“我可当不得您这般夸奖,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举办宴会了,您是不知道这设宴前几日我不知道去了荣寿堂多少次,怕是老祖宗看到我就烦了,只想怎么就得了我这个蠢笨的孙媳妇,好在有老祖宗指点,今日才没有大错了……” “瞧瞧,瞧瞧,还是个玲珑心的了!”郭家夫人笑着道:“待会儿你们家老祖宗来了,我可是要当着她的面儿好好夸你一番了!” 279 一时风光一时愁 279 一时风光一时愁 郭家夫人可不仅仅是牌痞子,能够时常进宫与王太后抹牌的人,这眼光自然是毒辣的,她说林姝好,旁人也只有阿谀奉承的份。 等着老祖宗过来了之后,她更是当着老祖宗的面狠狠将林姝夸了一番,夸得老祖宗眉里眼里都是笑意,只道:“你可莫要夸她了,他们这些小姑娘可经不住夸,夸这夸这着尾巴就翘起来了,以后你们再来宁国公府玩儿,这办的宴会不如今儿好,可莫要找我告状的!” 她从不理会小章氏与郭家夫人之间的口角,也压根未站到任何一位皇子那边去。 郭家夫人也是个爽快的,如今笑着道:“您这说的是什么话?以后我可会时常过来陪您说话了,不过这告状自然是不敢的,瞧您疼大太太疼的像是亲孙女似的,若是我告状,岂不是惹得您心里头不高兴……” 众人寒暄着,午饭便开始了,今日的菜肴也是林姝精心设计的,她不仅将天香楼的厨子请来了,还加了不少宁国公府才有的菜,就连榕园的厨子也搬出来了,这蟹黄烧饼自然就不说了,还有这冰镇的绿豆沙冰更是惹众人称赞。 不过这绿豆沙冰可不是她想出来的,而且上一世她临死之前天香楼研制出来的新品。 那个时候她被幽禁了,可素琴却是能够出去的,经常也带回来一些新鲜事儿,有一次两人听说了那天香楼新研制出来的绿豆沙冰,馋的直流口水。 瞧着众人纷纷夸赞的样子,她只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更道:“……这绿豆沙冰的做法其实很简单,将煮稠的绿豆汤和冰块一起研磨出来,上面铺上一层玫瑰酱汁儿,再搁上一层冰镇好的荔枝肉、杏仁干和葡萄干就好了,若有旁的想吃的,直接撒上去,保准好吃!” 老祖宗更是道:“……方才我还说这小媳妇经不起夸,可如今不夸却是不成的,要不然旁人都说我这个老婆子苛责我这孙媳妇了,要不然我怕吃多了贪凉,定要多用上两碗的!” 说着,她更是笑道:“若你们想要,只管要姝姐儿给你们方子,你们想吃了要丫鬟婆子做上一碗,这天热了,吃些凉的也舒服。” 她这是在帮林姝拉拢人了,她不是那小气巴拉的人,非得将自己的方子藏着掖着,更算准了这方子会流传出去,以后任谁吃了这东西叫上一声好,都要说起林姝来的。 一来二去,谁还记得林姝之前的那些恶名声? 林姝倒也不吝啬,只珍珠多誊了几张方子,分给那些夫人太太。 就连王蔓菁也要了一张,她是打算将这种方子拿回去改良,改良一二之后做给三皇子吃了。 如今她更是细细品着这绿豆沙,更是连吃了两碗,可吃到最后的时候,却觉得嗓子有些发痒,竟有些作呕。 一旁的夫人太太见状,只道:“王侧妃娘娘,您是不是不舒服了?” 林姝听到这话自然走了过去,也道:“王侧妃娘娘,您没事儿罢?”若三皇子侧妃在宁国公府出了什么事儿,那可就是有嘴都说不清了,三皇子更是会误会的。 王侧妃摇摇头,道:“没事儿,不过是肚子有些不舒服,过一会儿就好了。” “莫不是吃杂了东西?”有人惊声道。 又有人道:“这可不是小事儿了,之前我们家有人吃坏了东西,上吐下泻的,吃了小半个月的药才好了……” “是了,这种事可不能掉以轻心!”林姝忙一叠声吩咐人去宫里头有请太医。 王蔓菁执意道:“不过是贪吃了些凉的,算不得什么大事,过一会儿就好了,若是大太太不放心,命小厨房给我煮一碗姜汤来就是了,我喝了就没事儿了。” 她不是张愿清,不愿意出这个风头,不想因为丁点风吹草动这众人的目光就落到了自己身上。 她在宫里头多年,早已明白了慎言慎行的道理,不管什么时候低调行事总是没有错的。 可连老祖宗也道:“……王侧妃莫要推辞了,还是请太医过来瞧瞧的好,免得真有什么事儿,这太医来看了,不管有没有事儿,也能早些安心不是?” 如此一来,若王蔓菁再推脱那未免显得太过矫情了,这才应声说好。 众人又絮絮叨叨说了些话,说来说去只说哪家的妇人因为这热天吃杂了东西,苦苦捱着竟丢了命的…… 林姝一直在与众人说话,可目光却是时不时落在了一旁的陈瑶身上,她和成安侯府世子夫人虽坐在人群里,但与旁人说话的时候并不多,倒是姊妹俩儿一直笑嘻嘻说着话。 毕竟她们俩儿年纪差的不多,从小关系也就更好些……只是这陈瑶眉梢眼角却是连半分愧疚都没有。 可真是个城府深的! 林姝喟叹了一声,倒也没想这件事了。 没过多久,太医便匆匆过来了。 林姝便将王蔓菁带到了水榭旁的一间抱厦里,王蔓菁靠在贵妃榻上,太医细细诊脉。 没过多久,太医更是满脸喜色道:“恭喜王侧妃娘娘,贺喜王侧妃娘娘,您有喜了,这府中的孩儿已经有两个月了,胎相很好,只是您腹中胎儿未满三个月,总得多小心些,以后这些寒的冷的,就莫要再吃了……待会儿老臣给您开一副养胎药,以后日日服用就好了。” 林姝在一旁,一点都不意外,如今三皇子几乎是夜夜和王蔓菁同宿,想要不怀上孩子也很难! 只是依照王蔓菁那性子,腹中的孩儿两个月才被发现,却是不应该的…… 王蔓菁脸上倒也不是很意外,只含笑道:“您可确定?” 老太医缓缓道:“王侧妃娘娘相信老臣就是了,老臣行医多年,还从来没有号错过喜脉!” 王蔓菁点点头道:“如此那就多谢太医了。” 话毕她更是冲着一旁的丫鬟点点头,那丫鬟便掏出个封红来,这才带着太医出去了。 从始至终,王蔓菁脸上半点喜色都没有,好像从一开始就知情似的。 林姝只道:“恭喜王侧妃娘娘了……” “多谢大太太了。”王蔓菁慵懒靠在贵妃榻上,含笑道:“事到如今,你还要帮张愿清?不,应该是说你们宁国公府还要帮张愿清?” 男人的战场在朝堂之上,女人的战场虽是在内院之中,可内院和朝堂是息息相关的。 林姝笑了笑,顺势在一旁的锦凳上坐了下来,道:“王侧妃娘娘这话说错了,不管是我还是老祖宗都压根没有偏向张侧妃娘娘的意思,老祖宗之所以处处照拂张侧妃娘娘是因为老宁国公与张阁老的交情,老祖宗见不得张阁老的孙女受苦罢了……也就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林姝,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人,既然如此,我也不与你兜圈子了,这三皇子妃的位置,我是势在必得!”王蔓菁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敛去,坐直了身子,一字一顿道:“原先我就听人说过这宁国公府府的老祖宗是个极聪明的人,知世故而不世故,碰上能帮的都会帮一把,所以这京城上下谁提起宁国公府老祖宗都没有不说好的,这也说明宁国公府老祖宗是个聪明人,懂得看人,只是这一次,宁国公府老祖宗却是看错了。” 说着她更是缓缓起身,冷声道:“成王败寇,这话在战场上适用,在内院也是一样适用的。” 话毕,她更是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林姝却是细细揣摩着她这话中的意思……这些日子王蔓菁不是没有想要一举击倒张愿清,只可惜张愿清处处小心谨慎,王蔓菁压根没办法,就连三皇子想要将三皇子府主持中馈的权利交给王蔓菁,可张愿清却是当着众人的面直接跪在了三皇子书房跟前,只问三皇子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三皇子也是个好面子的,直说她才小产,要好生歇着,可张愿清却是放下了之前的架子,哭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直说如今家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若是闲下来了容易胡思乱想,还说她并没有做错任何事儿……三皇子没办法,这才扶着她起来了。 如今三皇子正是拉拢人心的时候,这内院可是乱不得,更不能落得一个心狠无情的名声。 只是如今,王蔓菁到底要做什么? 等着林姝回到水榭的时候,众人已经将王蔓菁围成了一团,笑眯眯说着,“……娘娘以后可得小心些,您还得给三皇子生下长子了。” 一个个将王蔓菁围的是水泄不通。 张愿清孤零零坐在一旁,实在是可怜,脸上不仅带着孤寂的神情,可更多的却是愤恨。 她的孩子没了,可王蔓菁的孩子却来了,凭什么? 老祖宗却是冲着张愿清招招手,要张愿清过来,和蔼道:“这些日子你都在三皇子府里头做什么了?身子养好了没有?我好些日子没见到你了,瞧着你像是比之前瘦了一大圈了,得将身子养好才是正经道理……” 280 你放我出去 280 你放我出去 张愿清只觉得眼眶发酸,已经好久没人与她说过这样关心她的话了,不,应该是时说已经好久没人与她好好说话了,可她还是强撑着笑道:“多谢老祖宗关心……” 这话一出,却是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她怕一张口,这眼泪就要掉下来。 老祖宗微微颔首,低声道:“这人的一辈子总不会顺顺当当,要碰到各种各样的事儿,当下你觉得这事儿挨不过去,等着过几年,几十年再回首看看,如今的一切都都是过眼云烟……总有一日你会有自己的孩子,有自己想要的生活,人生在世,老天爷是不会让你白白走这一遭的。” 张愿清忍不住撇过头去,装作扶额,实际上却是擦去了自己眼角的泪水。 不知道有多少个夜里,她想着含冤而死的祖父,被流放的父母以及亲眷,她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她要看着祖父的冤屈被洗清! 林姝站在一旁却是百味杂全。 这一世发生了太多太多她意料之外的事情了。 她暂且不评价张愿清到底是个好人还是坏人,只是在这一刻,张愿清却是个可怜人。 她的目光没有过于留在张愿清身上,众人用完了午饭,便去听戏了。 这宁国公府专门有个小戏堂,地势极好,如今又有丫鬟将四周都搁上了冰块,所以这屋子里甚至比水榭还凉快几分。 谁都没有提起袁小衣的事情来,好像压根就不知道袁小衣和陆靖然之间的事情似的。 王蔓菁落座之后,更是扬声对着林姝道:“……不管怎么说今儿可是要谢谢大太太,我素来是个糊涂的,若是没有今日这两碗绿豆沙冰下肚,什么时候察觉到自己有了身孕怕都不知情了,以后若是闹出什么事来那就不好了,方才老祖宗说大太太是福星,这话可真是没说错了。” 林姝含笑道:“侧妃娘娘这话谬赞了,是您福泽深厚了。” 既然王蔓菁愿意做戏,那她陪着王蔓菁做戏就是了。 众人听了戏,等着太阳落山了之后便纷纷告辞了,在场的都是当家主母,这府里头还有一堆事儿等着处理了。 等着林姝操持完了一堆事儿,回到榕园,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要散架了。 好在陆靖然早已命丫鬟备好了水,直说要林姝舒舒服服泡个澡。 林姝实在是太累了,歪在浴桶里竟迷迷糊糊睡着了。 可迷糊之中,却感觉有人好像进来了似的。 她猛地睁眼一看,却发现陆靖然正坐在自己对面,她只道:“你……你怎么进来了?” 陆靖然嘴角含笑,道:“我来陪你一起洗啊!” 其实是方才他见着林姝久久没有出去,想着林姝沐浴时身边是不留人伺候的,生怕林姝出了什么事儿,可等他去了净房一看,这朵朵玫瑰花花瓣水中,林姝如同出水芙蓉一般…… 最后,还是陆靖然将她抱回来床上。 如今只要她和陆靖然单独在屋子里,都没丫鬟愿意进来伺候,有一次她坐在炕上吃葡萄,陆靖然在看书,明明两人什么都没做,可她还听见两个丫鬟在外头你推我我推你,谁都不好意思进来…… 迷迷糊糊想着,林姝便睡了过去。 等着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林姝扭头一看,透过那纱窗,只瞧见外头明晃晃的一片,一看便是时候不早了。 林姝忙叫珍珠进来,只问:“如今是什么时候了?” 珍珠含笑道:“刚过了巳时。” 说着,她看着林姝一脸匆忙,又道:“您要是觉得累,不妨多睡一会儿,昨夜里落匙之前,老祖宗专程派了人过来传话了的,只说昨儿她老人家也累了一天,今早上要多睡会儿,要您今日不用过去请安了,所以奴婢今早上才没有喊您起来了。” 其实老祖宗昨儿派人传话的时候不算是太晚,不过那个时候……她进去好像有些不合适。 林姝这才慢悠悠起床,直到如今她身上还是觉得软绵绵的,“我不是说要你今儿休息一日的吗?你怎么还过来伺候了?昨儿你也跟着忙得脚不沾地!” “奴婢没事儿。”珍珠摇摇头,原先她虽在林姝身边伺候,可打从心底里觉得自己还是老祖宗的人,可在林姝身边伺候了几个月,如今是打从心底里当成主子的,“今早上奴婢也多睡了大半个时辰了,倒是芸豆那小丫头起不来,我让她今儿休,我明儿休也是一样的……而且花厅、水榭和戏堂那边都要好好打扫,若是要芸豆去盯着那些丫鬟婆子们,奴婢也不大放心。” 林姝点头道:“那便辛苦你了。” 老祖宗说着不用她过去请安,可她心里却晓得,老祖宗这是在给她台阶下来,若老祖宗说怕她累着了,要她多睡会儿,她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威信又倒了,索性老祖宗直说自己贪睡。 这份心意,林姝很是感激,所以用过了早饭还是去了荣寿堂。 这老祖宗只命了丫鬟将纱窗打开,坐在屋子里瞧那些个新拨到荣寿堂的小丫鬟跳百索了,瞧着林姝来了,将目光收了回来,只道:“累不累?” 林姝只道:“累倒是不怎么累,只是怕昨儿站的时间太久了,腿到如今还有些酸软了。” “都是这样的!”老祖宗笑眯眯看着她,道:“想当初我才嫁到宁国公府来,当时那可叫没出息,第一次操持宴会之前,嘴上还起了几个燎泡,一说话嘴巴就疼,可谁也不敢告诉,每日擦药,等着到了设宴那一日更是慌的什么都忘了,后来连我自己都觉得这宴会办的叫一塌糊涂,可偏偏一天下来,脚上还都是水泡……好在靖然的太奶奶是个和善的,不仅没说我半个字的不好,还夸我了,当时我听了这话都觉得臊得慌!” 当初她的婆婆待她好,她也是这般待自己儿媳妇和孙媳妇的。 只可惜,有的人压根就不晓得珍惜。 林姝笑道:“那可是我有福气了,昨儿您可是当着众人的面一个劲儿夸我了,夸得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昨儿那话,我可都是真心的。”老祖宗吃了两颗小丫鬟剥的山核桃却是不肯再用了,“都端下去罢!” 太医吩咐了,这年纪大的人每日多用些山核桃好,补脑了,所以老祖宗养成了习惯,每日都会一碟子山核桃。 白妈妈只道:“您不用了?今儿您早饭也只喝了小半碗粥了!” 老祖宗的胃口一直都很好! 林姝也发现老祖宗今儿像是有心事一般,只接过小丫鬟夹山核桃的夹子,替老祖宗夹起山核桃来了,“祖母今儿是怎么了?” 老祖宗叹了口气,道:“昨儿这宴会散了之后,王蔓菁的孩子在半道上没了。”从众人知道这喜讯到孩子没了,统共还不到三个时辰了。 林姝莫名想起了昨儿王蔓菁说的那些话,觉得很不对劲,道:“祖母,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昨儿太医不是说王侧妃娘娘的胎相很稳固吗?” 281 只要你开心就好 281 只要你开心就好 老祖宗摇摇头,只道:“胎相稳固也经不起她自个儿折腾,昨儿傍晚的时候王蔓菁只说自己马车坏了,你可还记得?” 林姝愣了一愣才道:“自然是记得的,昨晚王侧妃娘娘要走的时候,有婆子来说王侧妃娘娘所乘的那辆马车坏了,当时我想着王侧妃娘娘和张侧妃娘娘关系不大好,还问了王侧妃娘娘要不要帮她安排一辆宁国公府的马车送她回去,可张王侧妃娘娘直说不用了,还说她和张侧妃娘娘本就是一路的,两人又同是在三皇子身边伺候,两人坐在一起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她还说原先那张侧妃娘娘和三皇子妃一起出来宴客的时候,两人都是同乘一辆马车的……当时我只以为王侧妃娘娘怕是众人瞧出她和张侧妃娘娘心生嫌隙,所以才这般说,也就任由着她去了,是不是在马车上发生了什么事儿?” “岂止是发生了什么事儿?”老祖宗拿起林姝剥好的山核桃,丫鬟婆子们剥的山核桃她可以不吃,可这孙媳妇的面子,她还是要给的,“昨日张愿清和王蔓菁乘坐的马车翻车了,王蔓菁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保住。” “三皇子府是什么地方?便是区区一个车夫也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哪家夫人太太的马车在路上翻了车?我还真是头一次听到……说是当时王蔓菁便是身下出血不止,等着人被送回了三皇子府之后,更是在王蔓菁身上发现了很多伤痕,这伤都是用瓷片划伤的。” 虽说从三皇子府到宁国公府的距离不算很远,可因为侧妃娘娘所乘坐的马车很是宽敞,这上头会用瓷盘子装些果盘和点心的。 这马车都倒地了,想要随随便便找出些碎瓷片还不简单? 老祖宗愈发觉得王蔓菁不是个简单的,如今只道:“虽说王蔓菁回去了之后,并没有在三皇子跟前说什么,直说是因为马车倒了,这才没了孩子,三皇子如今生怕抓不到张愿清的错处,一听这话怎么会相信?” “这三皇子自然是要派人去打听,不打听还好,却发现那马车的轱辘被人割断了一块,再加上这一路上张愿清一直催促车夫,要车夫快些,那马车的速度太快了,这马车才会翻的,这话就连车夫都认了,要知道,这车夫还是张愿清的人了。” “至于那王蔓菁身上的伤痕,就算是这个事儿三皇子没有问过张愿清,也一口咬定就是张愿清所为,若换成了别的时候,王蔓菁肚子里的孩子兴许还能保住!只是昨儿,王蔓菁才在咱们宁国公府用了两碗冰镇绿豆沙,本就有些不舒服,太医煎出来的补药,她只喝了一口再也没动过,肚子里的孩子本就未满三个月,如今猛地受到了惊吓,孩子如何保得住?” 林姝顿时就明白了王蔓菁昨日所说那番话的含义了,如今张愿清是真的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纵然这件事多有蹊跷,若换成了别的时候,三皇子兴许还会调查一二,可如今,可如今三皇子巴不得早些将张愿清闹出什么些事来,到时候不管是要张愿清的命,还是将张愿清软禁起来,总好过张愿清只是整日在外头抛头露面,惹得众人议论纷纷的好。 老祖宗冷笑一声,“这三皇子身上果然流的是章家的血脉,阴狠毒辣至极啊!还有那位王侧妃娘娘,也是个厉害的。” 能得老祖宗夸一声厉害,实在是难得。 王蔓菁的厉害体现在隐忍、聪明、果决、不仅对旁人狠,对自己也狠,更重要的是,她算的准三皇子到底在想些什么,知道三皇子是如何打算的,揣摩出了三皇子的心意,一招制敌,三皇子怎么会不看重她? 对一个男人来说,有的女人扮演着妻子的角色,有着女人扮演者红颜知己的角色,而有的女人则扮演着同盟的角色! 王蔓菁无疑就属于最后一种了。 林姝也不晓得说什么才好,上一世她就觉得张愿清已经够可怜了,没想到这一世会更加可怜,只道:“这件事怕是王侧妃娘娘一开始就算计好的,昨儿我请了太医回来给她诊脉,太医说她有了身孕之后,她像是一点都不意外似的,一般来说这身孕未满三个月是不好对外宣扬的,怕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更何况她肚子里怀着的还是皇家的血脉,她当着众人的面儿将这件事闹出来,张侧妃娘娘脸色怎么会好看?” “众人一个个虽没说什么,可心里都像是明镜似的,哪里有不明白的?如今这件事突然闹出来,只怕没谁不会相信的……更何况,就凭着张侧妃娘娘如今的身份和地位,王侧妃娘娘压根就没必须折损一个孩子去害她!” 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个法子却是最直接、最狠毒的。 王蔓菁隐忍了这么久,关键时候却是一招制敌! “说到底,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老祖宗虽不信佛,可这心肠却是极好的,如今也是面露出几分哀戚来。 算算年纪,这张愿清比陆敏之也大不了几岁,可如今陆敏之整日还在做什么?整日在小章氏和二夫人陈氏膝下撒娇,整日只晓得买胭脂水粉,惦记着找她讨要好料子做新衣裳了。 这人年纪大了,容易想的就多了。 林姝只道:“您可莫要难过,我想三皇子应该也不会怎么对张侧妃娘娘的,如今张阁老身上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若是三皇子再要了张侧妃娘娘的命,那未免太恶毒了些,三皇子如今可想要拉拢朝中大臣,与七皇子斗上一斗了,若这恶名流出来,旁人怎么想他?” “更何况,张阁老也是有些学生在朝中为官的,三皇子焉能不考虑他们的想法?以后这吃的穿的,三皇子自然是不会少了张侧妃娘娘的……” 只是从此之后,张愿清却是再无翻身的机会了。 老祖宗冲着她挥挥手,示意她莫要再夹山核桃了,“我也是这般想的,原先你去三皇子府多次,与张愿清说的那些话,也不晓得她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不过不管她听进去也好,还是没听进去也罢,这三皇子府以后还是少去为好……我们虽有心想要帮衬她,可如今这三皇子府里头的水深得很,一不小心会将自己也搅进去的!” 与人为善是美德,前提是你要有这个本事才行! 林姝点点头,轻声应了一声。 从一开始张愿清便不是王蔓菁的对手,这大庆朝的女人,只怕是没几个是王蔓菁的对手的。 用自己的亲身骨肉来换取丈夫的宠爱?让一个不可能斗得过自己的女人永无翻身的机会? 反正换成了她,她是一辈子做不到的。 上一世的惨剧延续至今,甚至这一世比上一世更加惨痛。 林姝这一天都没什么好心情了,因为又得了些黑美人习惯,便派人给林慧和连家那边都送去了几个。 她自个儿闲着无事,便也去小厨房跟着厨娘学做煲汤了。 两世为人,她下厨房的机会是少之又少,如今在厨娘的教导之下,总算是煲了一道野菌乌鸡汤。 等着陆靖然回来用晚饭的时候,林姝自然首先给他盛了一碗汤,笑眯眯道:“尝尝看好不好喝?” 她瞧着陆靖然最近是瘦了不少,与三皇子周旋只怕是又费心又费脑的。 不明所以的陆靖然尝了一口,忍不住微微皱眉,道:“味道一般。” 他从小也是尝遍了山珍海味的,虽说不挑食,可什么东西是好还是孬,他一口就能尝出来的。 说着,他看了一眼林姝,瞧着林姝面上流出几分失望的神色来,已经察觉到什么了,又添了一句,“不过一口汤喝下去,满口留香,好像比平时喝的汤更好些,这是哪位新来的厨娘做的?” 林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哪里不知道这是陆靖然故意逗她了,只道:“既然你觉得好喝,那我以后经常炖汤给你喝好不好?不仅是炖汤,我以后还要学着做菜给你吃了……” “今儿下了一次厨房才晓得这饭菜也有那么多讲究了,不过我可说话,我的手艺自然是及不上厨娘的,到时候你可不能嫌弃!” 陆靖然一碗汤喝完,又盛了一碗汤,这才道:“你大可不必这样的,如今你要忙的事也挺多的,不仅要日日去给祖母晨昏定省,还时常要回去看你三姐,去看岳母,还得打理榕园上下的琐事,哪里需要将时间耗在小厨房里头?” 他这般一说,林姝倒是愈发愧疚了,只道:“昨个儿宴会那些夫人太太直说自己每日早上还要伺候丈夫起床,我都没好意思说你每日什么时候起来的,我压根都不知道……不过是闲暇时候给你煲汤做饭罢了,难道这不是一个妻子应该做的吗?” “姝姐儿,我不希望你因为旁人怎么做,而委屈了自己!”陆靖然说的一字一顿,“我只希望你每日都过的舒舒服服、快快活活的。” 282 瑞王进京了 282 瑞王进京了 林姝忍不住想要偷笑。 原先她未嫁给陆靖然的时候,只以为他是个闷葫芦,哪里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在两人最开始成亲的那一两个月里,他的确是做多于说,可如今却是又说又做的,最初的小感动到了如今已经变成习以为常了,“……朝堂上的事情我不懂,瞧着你每日在书房一呆就是大半夜,有的时候都已经睡下了,半夏还要人递话进来,我想着自己总该为你做些事才是。” 说着,她更道:“这样我才觉得舒舒服服的,要不然我总是觉得不安心。” 陆靖然只觉得心里甜滋滋的,像是比吃了蜜还甜,今儿他在金吾卫当了一天的差,待会儿又要与半夏等人议事,也就用饭的时候能与林姝多说几句话了,“……瑞王昨日已经递了消息进宫,直说过几天她就会带着瑞王妃一并回京了。” 林姝捏筷子的手忍不住抖了抖,只道:“瑞王终于要回来了……” 原先长泽郡主刚死的时候,她是盼望瑞王回京的,因为瑞王一旦回京,长泽郡主与林沛之间的那些龌蹉事儿就瞒不住了,只是如今瑞王的回京意味着皇上会开始慎重开始考虑福建那边的战事了,她……不希望陆靖然去福建。 这些日子,陆靖然偶尔会与她说一下朝堂上的事情,这皇上是个什么性子,是如何打算的她也是知道的,皇上忌惮瑞王,却又不敢动瑞王,要不然当差也不会随便寻个由头要张阁老去福建了。 若这次皇上派了陆靖然去福建,只怕也是用的一样的理由,瑞王哪里会容得下陆靖然? 陆靖然只道:“莫怕,这件事还没有定下了,说不准这次瑞王回京老老实实的,会解除皇上对他的戒备,这样我就不用去福建了……” “只是怎么可能了?”林姝苦笑一声,并没有什么吃饭的胃口了,“之前长泽郡主刚死的时候,瑞王就说要回京,只是皇上不答应,瑞王没得皇上的吩咐也不敢冒冒然进京,现如今张阁老已经死了,皇上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瑞王又何须带着瑞王妃进京?只怕十有八九就是为了长泽郡主的事情。” “老瑞王年纪轻轻就死了,没过几年,老瑞王妃也去了,这瑞王和长泽郡主从小相依为命,感情自然比一般的兄妹要好得多,这次瑞王会京又怎么会放过林沛?虽说是林沛才入阁,可几个月来却是得到了皇上的夸赞,就算是有人证,皇上也不会全然相信的,只会更加忌惮瑞王。” 听她这样一说,陆靖然也跟着放下了筷子,皱眉道:“那你觉得当今该怎么办才好?难道我们要替林沛将这件事瞒着?可若是这般,岂不是太便宜林沛了?” “自然不是。”林姝脑子里猛地想出来一个好法子,只道:“你将亲自将那些人证送到瑞王跟前去。” 陆靖然愣了一愣,可下一刻却是扬声道:“姝姐儿,你真是我的智囊团啊!” 说着,他更道:“瑞王还有几天才进京,就算是我真的能将那些人证藏匿起来,将物证毁尸灭迹,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瑞王没查出什么还好,若是真的查出些什么来了,只以为我和林沛是一伙的,到时候就算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瑞王查出了这件事势必会要了林沛的性命,皇上又怎么会相信他?还不如趁着如今我卖瑞王一个人情,到时候就算是皇上真的派我去了福建,瑞王念及于此,也不会对我下毒手的。” 武将不比文臣,肚子里没有那么多心思,武将素来讲究个义气,要是瑞王没有义气,这老宁国公留下来那数十万将士怎么会对他服服帖帖的? 林姝点点头,脸上浮现了几分笑意来,只道:“正是这个道理,更何况瑞王与七皇子是一伙的,如今咱们已经可以确定当初谋害大皇子的人正是三皇子,三皇子如今又将你视为仇敌,恨不得做梦都想要了庭生的性命……如今将庭生送到宫里去才是最好的选择,但由你送庭生到皇上身边,自然会惹得皇上起疑心,七皇子是最合适的人选。” 陆靖然点点头,眸子里也发出奕奕的神采来,道:“对,正是这个道理,正好七皇子也能借着这个机会向皇上表忠心,七皇子有可能不愿意接纳庭生入宫的消息,可七皇子是个聪明人,能够想清楚其中的利弊。” 说着,他更是笑道:“前几日是大皇子的忌日,这众人都瞧出来皇上那几天心不在焉的,再过大半个月就是皇上的寿辰了,若是七皇子能够借着这个机会将庭生带到皇上跟前去,皇上势必会龙颜大悦。” 如此一来,三皇子注定会被七皇子压得死死地。 又过了几日,瑞王便进京了。 他一回来京城,连瑞王府都没有回去,直接带着瑞王妃进了宫里头。 不管心里到底服不服皇上,可面上却是要恭恭敬敬的。 皇上早就在御书房等着瑞王了,见着他风尘仆仆、一脸疲惫的样子,只点头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这些年母后一直念叨着你,生怕你病了瘦了或者受伤了,如今见着你反倒是长壮实了,肯定会高兴的。” 瑞王早不复在京城时的白嫩,晒得黝黑黝黑,一说话更是露出一口白牙来,脸上还有几道伤痕。 若是细细端倪,还是能发现她和长泽郡主眉眼之间有几分相似的,面上的高傲和尊贵是多年沉淀下来的,怎么都掩不下去的。 他跪在地上,只道:“臣弟在福建也一直惦记着太后娘娘和皇上,时时刻刻都想着回京,可想着若是臣弟回来了,这福建百万百姓无人可护,也就不敢说要回京的话来。” 他的意思是很明白的,老子辛辛苦苦在福建替你卖命,不知道死里逃生多少回,可你倒好,还怀疑老子! 这话落在皇上耳朵里更是叫他不舒服,觉得瑞王这是在向他示威了,与他说这福建除了瑞王,就没有旁人能镇得住了。 心里虽不悦,可皇上面上却是分毫不显,只道:“回来了就好,这次回来在京中多呆些日子,好好陪陪太后娘娘,明晚上朕更是专程为你设宴……” 瑞王面上露出几分感激来,可心里却忍不住松了口气……若他能在京城里多呆些日子,也就能查出妹妹的死因了。 他从小与妹妹一起长大,如今会不知道自己妹妹的性子?哪里会是个寻死的人? 更何况他对皇上是不满的,当初他在福建曾为自己妹妹寻了一门不错的夫君,那人是他的副将,他想着将妹妹接到福建去,也能方便自己照顾妹妹,王太后那边直说要他们兄妹俩儿商议,可皇上那边却是不肯答应。 皇上只道长泽郡主在京城呆习惯了,怕是不习惯福建的气候,他已经对不住自己了,更不能对不住长泽郡主。 当时他听到这话直冷笑,皇上这哪里是为妹妹着想?只怕是自己一家老小都去了福建,会有谋反的心思罢?不过是想将妹妹留在京城,怕自己有了反心,可以用妹妹来制衡自己。 在他的心里,妹妹的性命比他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也就当时妹妹也不愿意去福建,这件事才作罢的…… 生在皇家真的是一件很可怜的事情,就算是言语之中有几分真心在,到了最后也变成了怀疑。 这个时候的瑞王妃也在慈宁宫里,王太后娘娘拉着她的手哽咽道:“……总算是将你们夫妇两个盼回来了,哀家盼了多少年啊,每次你嫂子进宫与哀家抹牌的时候,不说起你还好,一说起你来,谁心里都难受,你到福建去的时候还是个水灵灵的妇人,如今怎么就这样子了。” 福建一年四季没有冬日,就算是瑞王妃不常出门,可早已不复当初的细皮嫩肉了,因为瑞王经常在外打仗,她是吃不好睡不好,如今不过十余年的时间,这头上就已经有几根白发了。 她在福建也算是养尊处优的,可如今回到京中一瞧,自个儿又黑又瘦,恨不得连王太后身边的宫女都及不上,便是有满身的珠宝,穿不完的新衣裳又如何了? 瑞王妃也跟着落下眼泪来,道:“我也想念您老人家啊,想我娘,不知道有多少次梦到自个儿在京城里,可一醒来却发现是梦,这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当时长泽死了,我,我接到信儿更是哭了好几日,直到现在还记得我刚嫁到瑞王府的时候,长泽拉着我的手道,说她以后将我当成了亲姐姐一般,还说以后等着她有了孩子,就要和梦姐儿、深哥儿结亲,以后等咱们老了,还像是在瑞王府时候一样,搬到一起住了。” 那个时候长泽郡主还小,心思压根没有那么多,对瑞王妃自然是真心真意的。 说着,她更是哭的泣不成声,“可怜长泽还没看到她的孩子长大,就,就已经走了啊……” 283 你走开,臭要饭的 283 你走开,臭要饭的 王太后只抱着瑞王妃哭起来了,娘儿俩恨不得是嚎啕大哭。 王太后从小就极疼爱长泽郡主,原先老瑞王妃在世的时候就时常将长泽郡主抱进宫来。 就算是王太后如今位居高位,成为大庆朝最尊贵的女人,可当初她才诞下皇上的时候,先皇因为她出身卑贱,所以将皇上养在了周皇后,也就是平宁长公主母后的名下,后来等着先皇决定将皇位传给了太子,这才立了王太后为当朝皇后。 先皇想的很周到,若皇上继位,有那样一个身份的生母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可之前在先皇的授意下,皇上和王太后见面说话的机会并不多,王太后是喜欢孩子的,见着小时候的长泽郡主粉雕玉琢、一点都不露怯,自然就喜欢,后来因为老瑞王扶持着皇上登上了皇位,因此她就更是有意无意多照拂长泽郡主写。 这些年,她恨不得是将长泽郡主当成了亲生女儿一般,如今哭的甚至比瑞王妃还要伤心。 瑞王妃哭过了一阵,才道:“说起来都是我的不是,让太后娘娘您都跟着哭起来了,真是罪过!” 王太后摇摇头,哀声道:“不关你的事儿,虽说长泽之前胡闹,不懂事,可到底也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孩子,这些日子,哀家一想起她来,这眼睛就跟着发酸……哀家更是与王家那边交代了又交代,吩咐他们一定好好要照顾春哥,若是敢对春哥儿有半点不好,哀家第一个不放过他们的。” 王培虽被分出去了,可到底也是王家的骨血,春哥儿自然是该留在王家的。 瑞王妃点点头,关切道:“这些年您的眼睛还是没好吗?” 王太后回道:“多少年的老毛病了,当初才进宫的时候整日没日没夜的做绣活儿,生生将眼睛熬坏了,这些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药,也不见好!” 说着,她更道:“对了,你瞧过春哥没有?” “还没了,我跟王爷一回京就直接进宫了。”瑞王妃其实早就想问起春哥儿了,只是这春哥儿是王家的孩子,她这个当舅母的若是太罗嗦,她怕王太后以为她不放心王家,怕王家没照顾好春哥儿了。 如今王太后一提起春哥儿,她更是到:“原先我给长泽写信问起春哥儿来,可长泽好像也不大愿意提起春哥儿似的,想想也是,长泽本来就像小孩子似的,当了娘,也还是个小孩子的性子,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哪里能照顾旁人?” 直到如今,她们还以为春哥儿是长在郡主的孩子了。 王太后笑道:“我知道你们夫妇俩儿的性子,已经让人从王家将春哥儿抱进宫来了,正好你们俩儿也带着春哥儿回瑞王府住一段时间,你想春哥儿,只怕瑞王更是想春哥儿想的紧!” 瑞王妃自然笑着说好。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这春哥儿被被人抱进来了,如今的春哥儿也有三四岁,长得虎头虎脑,看着就惹人疼。 瑞王妃喜不能自禁,只冲着春哥儿招手,“来,春哥儿,要舅母好好瞧瞧!” 春哥儿像是没听到似的,只挣脱开来奶奶的怀抱,迈着小短腿蹬蹬跑到了王太后怀里,奶声奶气叫了一声,“太后娘娘,我来给您请安了。” 他虽小,可住在王家,这王家的人恨不得日日都与他说,要他好些巴着王太后,到了宫里头谁都不认识也无所谓,只一点,只要讨得王太后喜欢就是,只有这样,他才能糖迟。 孩子虽小,可懂得却不少。 如今他看到那黝黑且带着几分土气的妇人,连瞧都不愿意瞧一眼。 瑞王妃眼里的欢喜一下子褪去了大半,她只觉得有些尴尬。 王太后抱着春哥儿,道:“春哥儿,方才舅母在与你说话了。” 春哥儿的眼睛扫了一眼瑞王妃,瑞王妃只觉得有些不舒服,这孩子小小年纪眼里怎么流露出几分轻慢来了? 她只觉得自己有些多心,再打算去看的时候,春哥儿已经叫过了一声“舅母”,转眼又凑到了王太后怀里去了,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 春哥儿如今抱着王太后的胳膊,奶声奶骑道:“太后娘娘,今天我是要在慈宁宫吃午饭罢?我,我想吃鸡腿了。” “好!自然是好!”王太后只拍着他的小屁股,道:“等待会儿再要御膳房给你做一道松鼠桂鱼,这可是你在王家吃不到的。” 春哥儿抱着王太后的脸啄了一口,扬声道:“太后娘娘对我最好了……” 瑞王妃只觉得自己坐在这儿像是个外人似的,她在来京城的路上还与瑞王商量过,若是可以的话,想将春哥儿带到福建的,这王家是什么地方?仗着家里头出了个太后娘娘,就觉得王家一跃成为了京中的勋贵了? 这世家是要靠着一代代子孙撑起来的,她算过了,若是王太后去世了,怕是王家最多富贵的了三代,春哥儿留在这样的人家能落得什么好下场? 就算是在福建远不如京城来的舒服,可她自然会悉心照顾春哥儿的。 瑞王自然说好。 可如今瑞王妃却觉得心里头有些膈应了。 又过了一会儿,瑞王便大步流星走了进来,他给王太后请安之后,更是一把抱过来春哥儿来,将春哥儿抛过了头顶,又接在怀里,更是忍不住用胡子去扎春哥儿。 他这是真心喜欢春哥儿了,在福建的时候,瑞王妃还时常埋怨他和儿子们不亲近。 可春哥儿却觉得一点都不好玩,吓得哇哇大哭,更是一脚蹬在了瑞王脸上,嚎叫道:“你脏,快走开,走开!你个臭叫花子!臭要饭的!” 瑞王脸上的笑一下子怔住了。 还是奶娘颤颤巍巍上前将春哥儿抱了下来,低声道:“王爷,春哥儿认生了。” “我是他舅舅,这个世上他最亲的人了,难道还算是生人?”瑞王只觉得满肚子的火气,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生气什么。 是生气外甥与自己不亲近? 还是在生气外甥胆小?口无遮拦? 或者他是在生自己的气,若是他能好好护着妹妹,春哥儿哪里会被教导成这样子? 瑞王妃只出来打圆场,“你还是好好洗一洗再过来抱春哥儿罢,这京中的哥儿自然是娇贵的,我还记得原先刚嫁给你的时候,你每次从外头回来都要洗个澡要用晚饭,去了福建十余年,到外头行军打仗的时候,恨不得有的时候十天半个月都不洗澡了,莫说是孩子了,连我都觉得你身上的味儿大!” 瑞王还闻了闻自己身上,一点异味都没有,他昨夜在驿站是洗了澡的,也就如今昨夜里赶了一夜路,身上的衣裳有些脏罢了。 王太后却不觉得有什么,只道:“……你,你可算是回来了,原先多俊俏的一个哥儿,如今怎么就成了这样子?你这脸上的疤,都是怎么来的?” 她眼睛不好,如今拉着瑞王的手却是怎么都不舍得放开。 倒是在一旁被奶娘抱着的春哥儿见着王太后不待见自己了,很是不高兴,原先他一进宫,都是太后娘娘抱着他了……他愈发不喜欢这位素未谋面的舅舅了,更是趁着王太后不注意,偷偷朝着瑞王吐了口口水。 瑞王妃一直坐着的,自然将他的小动作一览无遗。 瑞王什么都没注意到,王太后对他好,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如今只道:“太黑娘娘,没事儿的,不过是些小伤罢了,您看我这不是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吗?这次我回来估计会在京中多呆一些时日,以后我时常来慈宁宫给您请安。” “好!好!真是个好孩子!”王太后的眼眶一下子红了,更是哽咽道:“若是你能早些回来,那该多好了。” 饶是瑞王是铁血铮铮的汉子,如今也只觉得眼眶发酸,“我,我也想早些回来的,若是我能早点回来,说不准长泽就不会死了,我对不起父王和母妃,我对不起长泽,当年母妃死的时候只叮嘱我要好好照顾妹妹,要护她一生周全,我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人,可,可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也不知道长泽在九泉之下会不会怨恨我这个当兄长的!” 屋子里的三个人眼里都有乐泪意,王太后只摇头道:“不,你这个兄长当的很好,若不是你一直留守福建,只怕当初长泽杀了王培之后,皇上就不会留她一条性命了……说起来,你有什么错,是长泽那孩子,是长泽那孩子想不明白啊……” 瑞王紧紧捏着拳头,梗着脖子道:“太后娘娘,您觉得长泽是会自尽的性子吗?” 王太后愣了一愣,轻声道:“你怀疑长泽不是自尽而死的?不当初哀家也怀疑过这件事,还专程派了人过去尼姑庵那边瞧过,也派了仵作过去看了的,长泽的确是自尽而亡……她,她还给你留了一封遗书,这遗书哀家一直收着,来人啊,将那封信拿过来给瑞王瞧一瞧!” 当时谁都没有发现这封遗书,还是她派过去的人在长泽的被褥下面发现了这样一封书信。 284 深夜密谈,如实相告 284 深夜密谈,如实相告 这封遗书其实不能叫遗书,不过是掺在佛经之中的几句随笔罢了。 瑞王看到最后,这手却是忍不住微微发抖起来了。 瑞王妃只道:“王爷,这里头到底都写了些什么?” “长泽说,长泽说她这一辈子太苦,太苦了,实在是熬不下去了,她对不起我,对不起太后娘娘,还说若有下辈子,还要当我的妹妹!”事到如今瑞王这才相信长泽郡主是自尽的,只是想着那澄心纸上晕开的泪迹,扬声道:“可长泽为什么会觉得苦?她是堂堂郡主,便是丈夫死了也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她怎么会觉得苦?” “就算是她暂时被关在尼姑庵里,可还有我在啊,我从小护着她,如何会眼睁睁看着她在尼姑庵熬一辈子?” 他将那一团纸揉成了一团,厉声道:“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我不会让我的妹妹白白死的。” 这世上最了解长泽郡主的人莫过于他了,打从他知道长泽郡主要嫁给王培之后就觉得不对劲了,这王培算什么东西?草包一个,妹妹从小喜欢的就是那有才学、如同嫡仙一般的男子了,要不然妹妹也不会拖到二十多岁还没出嫁。 说完这话,他更是看向春哥儿,柔声道:“春哥儿,要不要和舅舅一起回王府住一段时间?” 这话说的是轻声细气,便是他对自己的女儿都没有这般温柔过。 春哥儿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似的,扬声道:“我不去,我不去……” 王太后只道:“你也莫要勉强春哥儿了,你刚回来,之前春哥儿又没有见过你,小孩子怕生也是正常的事儿,哀家看以后若是你进宫,哀家就让人将春哥儿抱进宫来,等着他和你熟悉了之后再去瑞王府也不迟。” 当初她疼长泽郡主都已经疼到了骨子里去了,如今这春哥儿还是长泽郡主和她侄儿的亲骨肉,她自然也就更疼了。 瑞王只能点头说好。 可等着他出了慈宁宫,这脸色多多少少有些不好看了,瑞王妃只道:“王爷,我看还是早些将春哥儿接回来的好,这孩子如今已经被养歪了,三岁看老,如今春哥儿年纪也不算小了,若真的养成和王培一样的性子,只怕……” “你放心,不会的,我一定会带春哥儿去福建的!”瑞王心里头也乱的很,这些日子他时时刻刻惦记着春哥儿,可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 他们夫妇俩儿又去了郭家,郭家乃是瑞王妃的娘家,这一趟自然是该走的。 等着瑞王与瑞王妃回到瑞王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瑞王实在是睡不着,只去了长泽郡主的院子,这院子里的牡丹花还开得正好,他仿佛还看到了妹妹小时候。 正在这时,却有人通传,“王爷,宁国公府的大爷来了,说要见您了。” “宁国公府大爷陆靖然?”瑞王愣了愣,就算是他一直呆在福建,可却是安插了探子在京城的,知道如今这位宁国公府大爷陆靖然在京中风头无二,原来是和自家小舅子一般的纨绔,可如今却一跃成了皇上跟前的红人。 只是他来做什么?他是宁国公府的人,按理说应该是属于三皇子那一派的,之前又将自己小舅子打的几个月没能下床…… 他想了想,还是道:“将他请到书房里去罢!” 等着瑞王到了书房,陆靖然已经喝了半盅茶,见着他来了,只起身颔首,“瑞王。” 态度不卑不亢,不像是他今日所见的那些人个个都阿谀谄媚得很。 瑞王冲着他指了指,示意他坐下说话,只道:“不知道你深夜来访到底是为了何事?” 陆靖然一字一顿,将所有的事情都如实相告,包括林姝设计要长泽郡主下嫁给王培、长泽郡主妄图逼死连氏、还有春哥儿和林有麟身份的事情。 听到了最后,瑞王只觉得眉心直跳,可还是强忍着心头的怒气道:“……我凭什么要相信你?纵然是我在福建,却也听说过京中的事情,谁知道你是不是想要借了我的手收拾林阁老?这林阁老是你岳丈,可当初眼睁睁看的你妻子被逐出族谱不言不语,是不是你们早有嫌隙了?” “到底是不是真的,瑞王大可以去调查,纵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可凭借着瑞王和郭家在京中的势力,费些时日,想必也能看出端倪来的。”说着,陆靖然更是站起身来,他压根就没指望瑞王今日能够相信他的话,这话换成谁都不会相信的,可他如今已经将线索告诉瑞王了,只是想要瑞王少走些弯路罢了,如今三皇子已经派人四处去找庭生了,多耽搁一日,这庭生就多些危险,“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完了,我就先告辞了。” 可他不过是刚走到了门口,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瑞王那隐隐带着几分怒气的声音,“你今日将这些事情告诉我,难道就不怕我你的妻子也一并恨上了吗?” 其实他心底已经隐隐有些相信陆靖然的话了,毕竟从头到尾,整件事都是有理有据……也符合长泽的性子! 他就说,外甥肖舅,春哥儿那孩子哪里有半点他的影子?这长相也半点他们家的影子! 陆靖然脚下的步子顿了顿,只道:“我相信瑞王既然有本事掌管我祖父留下来的数十万大军,定是个黑白分明之人,明明是长泽郡主有错在先,内人又何错之有?若瑞王真的要给她安个罪名,那这罪名也不过只是为求自保了!” “今日我如实相告,想必瑞王已经看出了我的诚意来,别的话,我也不必多说。” 说完这话,他便是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等着他回到榕园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亮了。 他一进了内院就看到歪在床上的林姝,林姝素来是极其贪睡的,可如今半个身子靠在软枕之上,手中还拿着一本书,想必是要等他回来的罢…… 陆靖然刚将她手中的书抽了出去,这林姝就已经醒了,迷迷糊糊道:“你回来了?你和瑞王谈的怎么样了?” 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陆靖然挨着她坐了下来,只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事到如今就要看瑞王怎么想怎么做了,若是我没有算错的话,瑞王三日之内必定会有动静的。” 林姝点点头,只要他快些去洗澡之后睡觉,瑞王回来了,他的事情只会多不会少。 等着林姝起身的时候,陆靖然已经进宫当差了。 可她却是接到了瑞王妃送的帖子,直说今晚上在瑞王府设宴。 林姝有些摸不准主意了,只前去了荣寿堂。 老祖宗听了这件事,只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如今皇上忌惮瑞王,瑞王并非是不晓得,虽然皇上老早就说了等着瑞王回来要亲自给瑞王设宴接风,可这宴会瑞王哪里敢去?只怕是瑞王推脱了皇上那边,想着自个儿刚回来,邀了亲朋好友过府一聚了。” “你若是想去就去,若是不想去的话也可以寻个由头不过去,毕竟这瑞王回来了,三皇子和七皇子之间的争斗怕是愈发激烈了,今儿怕是有不少人不会过去的……大家都是聪明人,今儿去了瑞王设的宴会,明儿章家设宴了还去不去?索性两家都不过去,到时候不管哪位皇子继承了大统,虽说他们不会一跃而上成为新皇的心腹,可想要保住现有的富贵却不是什么难事儿,若是站错了队,全家老小都得跟着丧命!” 所以如今众人自然只能小心又小心了。 林姝想了想,她还是别去瑞王府的好,且不说她和长泽郡主之间的恩恩怨怨瑞王妃已经知晓,就说三皇子那边,她若是今晚去了瑞王府,这三皇子是不是能察觉到什么? 之前她和长泽郡主的关系不好,这在京中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了。 林姝想了想,还是道:“我还是不过去了,母亲是三皇子的姨母,若是我和七皇子、瑞王那边走的太近,只怕不好。” “若是你想去就去,莫要顾及这些!”老祖宗一提起小章氏来就觉得来气,这小章氏可是宁国公府的主母,做事儿还是任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前几日那莲花宴连面儿都没有露。 这是在打林姝的脸了,还是在打她的脸了? 当天晚上她便将小章氏叫来训斥了小章氏一顿,从小章氏进门到今,她话还是第一次说的那样严重,小章氏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当即就不软不硬的顶了几句,而后甩手就走了。 这几日小章氏压根就没有来过荣寿堂。 不过老祖宗也不稀罕她过来,只是觉得她未免太不会做人了些,陆铭在白马书院念书,半个月休息一次,一个月回来一次,昨儿陆铭回来,竟没有来荣寿堂请安,陆铭对林姝这个嫂子,见面的次数加起来还不超过三次了。 一想起这些糟心事儿,她就觉得头疼的厉害。 285 我的苦心,谁能懂? 285 我的苦心,谁能懂? 老祖宗的心思,林姝是知道的,这人老了,只巴望着家里和和睦睦的,只是这宁国公府中,怕是不可能和睦的。 任妈妈的死,已经彻底激化了小章氏和陆靖然之间的矛盾了。 如今,她能做的也只是轻声劝道:“……您莫要想的太多了,其实我是因为前几日办了莲花宴,到了如今身子还有些不疲乏,所以这才不愿意过去了,哪里是因为母亲?” “罢了罢了,莫要说你母亲了。”老祖宗叹了口气,只道:“若是你母亲和你一样,那我如今也就没什么可烦心的了。” 林姝也不晓得该如何劝了,有些话不是她一个当晚辈的好说的。 她只陪着老祖宗说别的话,“……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当初大爷曾打伤过郭家小少爷,这郭家小少爷是瑞王妃的弟弟,因为这个关系郭家老夫人怕是心里有些不舒服,就算是郭家夫人不计较,可郭家夫人是郭家小少爷的嫂子,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与郭家老夫人走动走动,将当初的事情说清楚。” 当初陆靖然可是打的那郭家小少爷几个月没下床,她是相信陆靖然的说辞,是因为他见着郭家小少爷调戏良家妇女这才出手相救的,只是郭家老夫人怕是不会相信的。 老祖宗含笑道:“这事儿我也想过,原先郭家老夫人一味偏袒自己的小儿子,只觉得她那小儿子是被靖然诬陷的,可如今这才多长时间,郭家那小儿子就已经爆出在外头有个孩子的事儿来,那孩子的生母更是未出阁的姑娘,郭家老夫人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郭家老夫人虽是个护短的,可却不是个糊涂的,别的不说,这郭家老爷还有瑞王妃,哪个不是明白事理的?也就是她年过四十才生下了郭家小少爷,这才将他当成了眼珠,所以才养歪了……要是郭家老夫人真的记恨靖然,之前就不会让郭家夫人来咱们家做客了……” 林姝只道:“还是您想的周到,古话说得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真的是没说错的!” 她哪里想不明白这些事儿,只是想着老祖宗不高兴,说些让老祖宗高兴的话罢了。 老祖宗果然是嘴角有了几分笑意,道:“你年纪还小,等着过几年这种事儿便不需要我教你了……” 她正说着话,外头却传来了丫鬟通传声,“老祖宗,世子爷过来了。” “快叫他进来!”顿时,老祖宗面上的喜色又添了几分。 不一会儿,宁国公府世子爷陆铭就走了进来,他如今十三四岁,个子已经和林姝差不多高了,样貌虽不如陆靖然那般英气俊朗,倒是随着小章氏多些,眉宇间带着几分精明,可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清秀的哥儿。 陆铭一进来先是朝着老祖宗行礼,接着又朝着林姝唤了一声,“嫂子。” 林姝见陆铭的次数并不多,和陆铭更是话都没说过几次,如今只道:“铭哥儿回来了。” 陆铭冲着她笑了笑,这才对着老祖宗道:“祖母,孙儿昨天就回来了,只是一回来就听说舅舅病了,所以这才没来得及与您请安,直接去了章家一趟,昨儿夜里回来之后更是问了白妈妈您一般什么时辰起来,更是掐着点过来给您情感的,您不会怪孙儿罢?” 老祖宗心里的确是有些不舒服,如今听了这话脸上是喜笑颜开,这陆铭虽是宁国公府的世子爷,可从小却被小章氏带着往章家跑,这人心都是肉做的,陆铭孝顺舅舅也不是什么坏事儿,“自然不会怪你的,怕是最近功课又紧了些罢?我瞅着你像是瘦了!” “祖母无须担心,孙儿如今正是该用功读书的时候,先生说了孙儿明年就能下场试一试了。”陆铭的态度很是恭敬。 林姝坐在一旁,只觉得有些怪怪的。 她总觉得老祖宗对陆铭客客气气的,总带着几分客气,哪里像是寻常祖母对孙儿似的?就更莫要说老祖宗对陆靖然了,那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该夸的时候夸,该骂的时候骂,这才是真正的祖孙俩儿。 陆铭却是将手中的小匣子递给了老祖宗,只道:“……孙儿要在书院读书,不能日日夜夜在祖母跟前侍奉,时常挂记祖母,所以前些日子更是专程从大佛寺替祖母求了一串佛珠,孙儿虽知道祖母平素是不大相信佛祖的,可这种事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祖母戴上这佛珠,也好叫孙儿安心些!” 说着,他就要上前给老祖宗戴上。 这下子老祖宗可是欢喜的嘴巴都合不拢了,只道:“铭哥儿真乖……” 林姝扫了那佛珠手串一眼,见着那佛珠手串泛着幽幽哑哑的光,纹路清晰,若是她没猜错的话,应该用的是那上等的金丝楠木。 陆铭看向老祖宗,道:“祖母,既然有嫂子陪您说话,那我就先回去看书了,等着傍晚的时候再过来给您请安!” “好!好!”老祖宗只点头。 待陆铭走了之后,林姝只道:“祖母可真是好福气,这大爷和铭哥儿都这般孝顺了。” “你不也孝顺吗?”老祖宗细细瞧着手上的佛珠手串儿,嘴角含笑,“一直以来我都多疼靖然几分,再加上你母亲也经常带着铭哥儿去章家,从小这孩子就和我不亲近,甚至还及不上敏之和我亲近,我还记得有一次我过寿,你父亲要铭哥儿上来给我拜寿,铭哥儿只躲在你母亲身后,哭着说我只要有靖然就够了。” “靖然没有生母,你们母亲又是那样性子的人,若是连我都不护着靖然,靖然只怕就活不到这么大了,可当时我听到铭哥儿说那样的话,心也揪成了一团,后来便是我有心和铭哥儿亲近,那孩子也不愿意和我亲近了……后来铭哥儿被送到了白马书院去了,跟着先生读了几年书,倒是长进了。” 送佛珠手串儿的事,怕是连陆靖然都想不到的。 林姝只道:“小孩子嘛,有的时候也会说几句气话的,铭哥儿这是在吃醋了?如今他大了,怕是晓得您心里也是疼他的……” 原先陆铭见到她,对她说不上热情,但也说不上怠慢,可如今想来,若陆铭真的对她太过热络那就说不过去了。 可见小章氏虽上不得台面,可好歹没有将陆铭养歪了。 老祖宗只道:“等着敏之嫁人了,铭哥儿说了媳妇,我这辈子就没什么可操心的了……对了,前几日莲花宴,这郭家夫人的儿子你可见到了?” 林姝点点头,道:“就是跟在郭家夫人身后的那个哥儿吗?瞧着样貌倒是俊朗,应该也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 说着,她更是顿了顿,“难道祖母想和郭家结亲?这,这母亲会答应吗?” 至于二夫人陈氏那边,她提都没提,如今老祖宗还在世,宁国公府尚未分家,二夫人陈氏处处以小章氏为尊,就连自己的亲生女儿,恨不得就差认了小章氏当亲娘了。 小章氏也不止一次当着众人的面说过,是将陆敏之当亲生女儿看待的,更放话会替陆敏之找一门好亲事的。 可见陆敏之的亲事也得小章氏点头才是。 老祖宗冷哼一声,“难不成敏之的亲事还要她这个当伯母的点头才行?既然我们和郭家的关系已经有所缓和,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趁热打铁,谁都知道郭家和瑞王是属于七皇子那一派的,若是到时候七皇子继位了,你觉得这皇后娘娘、章阁老会有好日子过吗?不仅他们没有好日子过,只怕连宁国公府都会被牵扯进去的!” “三皇子是你们母亲的外甥,就算是我说要她不帮三皇子,只怕她也听不进去,只能叮嘱你们父亲要他离三皇子那一派远些,可你们父亲那心计远远及不上章家的,纵然是他觉得自个儿没有站在三皇子那一派,可不管是皇上也好,还是三皇子也罢,甚至连群臣都觉得咱们宁国公府是支持三皇子的……如今皇上身子虽不如从前了,可到底还是年富力强,如今连立太子的意思都没有,谁输谁赢那还是个未知数,如今我也只能未雨绸缪了。” 到时候陆敏之嫁到郭家去了,若是七皇子继位,多少能有个在旁边说话的人,暂且不说让宁国公府保住如今的滔天权势,可想要保住一家人的性命却不是什么难事儿的。 上一世林姝死时皇上还是没有立太子,只是明显七皇子更圣心一些,如今她只道:“还是祖母想的周到!” “想的周到又如何?这家里头又有谁知道我的苦心?”老祖宗摇摇头,无奈道:“我知道你们母亲的意思,怕是又想用敏之的亲事去拉拢别的人家……只是敏之的亲事,我不会任由她做主的,敏之虽不是我的亲孙女,可你们二叔素来孝顺,这么多年来我已经将他视如己出了啊!”就算是二夫人陈氏和陆敏之不大上得了台面,可她却不想让陆敏之成为了棋子。 286 是真的动怒了 286 是真的动怒了 林姝只道:“那这件事您还是与二婶通个气儿才好。” 万一到时候二夫人陈氏与小章氏同仇敌忾,只怕老祖宗又得生气了。 老祖宗点点头,道:“这件事我有分寸的。” 可谁知道老祖宗将二夫人陈氏找来,谈起陆敏之的婚事,二夫人陈氏却是磕磕巴巴的,“娘,这事儿媳妇回去还得与老爷商量商量……” “怎么?觉得我替敏之找的婚事不好?”老祖宗还不晓得二夫人陈氏是个什么性子,若陈氏觉得这门亲事好,只怕一口就答应下来了,哪里会像如今似的犹犹豫豫,“老二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但凡是我的话,他没有不听的,更何况今儿我就是问问看你的意思,老二那边我会再问他的。” 二夫人陈氏犹犹豫豫的。 老祖宗一看到她这模样就觉得火大,只道:“你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不愿意,直说就是了。” 她如今也只是有这个打算,若是二夫人陈氏愿意结下这门亲事,人家郭家愿不愿意结亲还不一定了。 毕竟陆敏之是庶出,她还得先去探一探郭家老夫人的口风。 二夫人陈氏轻声道:“娘,大嫂说已经帮敏之找了一门合适的亲事……” 老祖宗哂笑一声,扬声道:“那你倒是说说,你大嫂瞧中的是哪家?” 二夫人陈氏低头道:“大嫂,大嫂看重的是姜阁老家的儿子……” 她这话还没有说完,老祖宗就啪地一声狠狠拍在了桌子上,“一个个都当我死了不成?你大嫂在算计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姜阁老与林阁老是一体的,你大嫂无非是想将敏之推出去,以此拉拢姜阁老与林阁老,让他们站到三皇子那边,敏之可是你自个儿的女儿,你这个当娘的都将她当成了东西一般,旁人以后如何会看得起她?” 说着,她更是冷笑一声,“若是我今儿没有问起这件事来,是不是你们还准备偷偷定下这门亲事?” 二夫人陈氏吓得跪了下来,试探道:“媳妇,媳妇是打算与您说的,只是大嫂那边却说您一定不会答应……” “你莫要将什么事儿都推到你大嫂身上!这敏之是你的女儿还是小章氏的女儿?还是小章氏将你软禁起来,不准你过来?我看你分明是你自个儿也想将敏之嫁到姜家去!”老祖宗也不说叫二夫人陈氏起来的话,只冷声道:“你好歹也是有些见识的,这姜家就当真算上一门好亲事了?姜阁老虽是次辅,可姜家的儿孙众多,家中的日子到底是好还是坏,你知道?像他们那种大户人家,恨不得姑娘家的衣裳还得自己做,你就想看着敏之嫁过去操持受累,恨不得将自己的嫁妆银子也补贴进去?” 二夫人陈氏低下头。 她是有自己私心的,虽说老祖宗待丈夫极好,可丈夫庶出的名头却是一辈子都摆不掉的,等着老祖宗百年之后,这宁国公府哪里还有他们二房的容身之地?如今她能做的只是听小章氏的话,以后只求小章氏多照拂他们一二。 姜家不好,她哪里不知道?可她的女儿只是庶出的嫡出啊,嫁给姜次辅的嫡子也不算亏,她可都盘算好了,若是女儿真的和姜家订了亲,到时候她到老祖宗跟前哭诉一番,老祖宗定是会拿出一笔陪嫁银子来的,到时候女儿要银子有银子,要靠山有靠山,谁敢瞧轻了女儿? 可如今,她却是有苦说不出。 老祖宗端了茶盅缓缓喝了两口茶,这才道:“你到底是如何想的?若是真的打算将敏之嫁到姜家去,以后敏之若是过的好还是不好,我也不会管了,随便你们怎么折腾!” 她是真的动怒了。 二夫人陈氏忙抬起头来,只道:“媳妇,媳妇都听老祖宗的。”就算是如今管家的是小章氏,可宁国公府那些值钱的东西可都捏在老祖宗手上了,到时候就算是小章氏问起她来,她只说一句不敢忤逆老祖宗的意思,便推的一干二净。 老祖宗这才道:“既然如此,那我过几日便去郭家走一趟了。” 这件事便算是初步敲定了,老祖宗压根是不会与小章氏说起这件事来的,二夫人陈氏更是不会说。 等着过了几天老祖宗便带着林姝去了郭家。 郭家老夫人年幼与老祖宗相识,那时关系不错,也就后来各自嫁了人,所以才有所疏远了。 如今郭家老夫人身边坐着瑞王妃和郭家夫人,瞧见老祖宗来了只站起身来,“也不知道今儿吹得什么风,竟将你都吹来了,真是稀客啊!” 老祖宗一早就递了帖子过来了,如今只扶着林姝的手,笑吟吟道:“既是稀客,那我待会儿可要看看你拿什么好东西招待我了。” 郭家夫人迎了上来,只在另一侧扶着老祖宗的手,道:“那老祖宗等着瞧就是了,娘可是一早就盼着您过来了……” 郭家老夫人指着林姝,道:“这就是靖然的媳妇?” 林姝忙上前请安。 郭家老夫人看着比老祖宗年轻些,老祖宗时常说她的命好,当姑娘的时候平平顺顺的,等着嫁了人也是一帆风顺,娶的媳妇也是孝顺的。 如今她只冲着林姝招手,“过来给我瞧瞧!” 林姝含笑走上前去。 郭家老夫人只抓着她的手,细细端倪片刻才道:“是个招人疼的丫头,怪不得我媳妇去了你们宁国公府对你那媳妇赞不绝口了,若不是这丫头已经嫁给你们家靖然了,我恨不得都要去提亲了……” “谁也不知道皇上会突然赐婚下来,也没想到竟促成了一段良缘!”老祖宗坐了下来,两人寒暄了几句,她只说要好好和郭家老夫人叙叙旧。 无事不登三宝殿! 郭家老夫人只要郭家夫人将林姝带着去后园子转转,待丫鬟上了茶,连丫鬟都遣了下去,最后才道:“老姐姐,说罢,今儿来到底是为了何事?” 老祖宗只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说着,她更是将自己的打算,和其中的利弊一点一滴都分析出来了。 听到了最后,郭家老夫人脸上是半点笑意都没有,“原先当姑娘的时候我边时常听到有人夸赞你聪明,当时我还不承认,可如今看来,你还真当得起这份夸奖……你那孙女虽是庶出的嫡出,可说的是我那嫡次孙,也是说的,况且我那长媳也是个性子好的,以后你那孙女嫁过来定是不会受半点委屈的!” 这话就算是答应了。 老祖宗只道:“我可是要先将话给你说在前头,我们家那孙女性子是个大方的,可却养的有些小家子气,不过心眼却是不坏……” 有些丑话还是先说在前头的好,免得到时候结亲不成反倒是结仇了。 “你的孙女儿,我自然是放心的!”郭家老夫人道:“不说别的,就说靖然罢,之前他和我们家混小子闹成那样,我只以为是你们家靖然的错,没想到……罢了罢了不说这些了,一说起这些来我就头疼,这当长辈的啊只巴不得儿孙过得好就成了,什么荣华富贵,什么权势那都是身外物,偏偏他们一个二个怎么就看不明白了?” 这两个老阿婆在这边絮絮叨叨的,郭家夫人带着林姝与瑞王妃朝着花园子那边走去。 这郭家花园子可是极为出名的,郭家夫人只想着带林姝过去瞧瞧,嘴里更是絮絮叨叨道:“……前两日在瑞王府的时候怎么没瞧见你?可是身子不舒服?” 林姝含笑道:“自从上次操持了莲花宴之后,身子一直软绵绵的,觉得累得很,就算是去了瑞王府只怕也撑不起精神来,还不如改日在亲自去给瑞王妃娘娘请安了。” 郭家夫人只道:“旁人不知道这操持宴会有辛苦,我却是知道的,一场宴会办下来恨不得要歇个三五日才能缓过来,这宁国公府又不像是那小门小户,规矩又多,你第一次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等以后多设几次宴,只怕在京中就要名声大振了。” 林姝笑了笑,正欲说话,可一旁的瑞王妃却是含笑道:“嫂子,你方才不是说有管事妈妈找你吗?大太太这边,我来招待她就是了。” 郭家夫人一拍脑门,哎呀一声,便匆匆走了。 两人一齐走到了凉亭,瑞王妃这才缓缓道:“这几日我听到众人谈论最多的就是大太太了,今日总算是得以一见。” 林姝笑道:“瑞王妃娘娘谬赞了。” 她摸不准瑞王妃的意思,陆靖然也摸不透瑞王的意思,瑞王前儿已经找过陆靖然一趟,直说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查清楚了,更是对陆靖然道了谢,可对长泽郡主的事情却是闭口不谈。 瑞王妃冷笑一声,“哪里算得上谬赞?我嫂子对你赞不绝口不算是什么稀罕事儿,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当年你竟能算计着让长泽嫁给了王培!”那个时候的林姝才十二三岁了,真真是好本事! 287 若你是我,会如何做? 287 若你是我,会如何做? 林姝这才听出来瑞王妃的言语之中半点夸赞的意思都没有,只道:“那我敢问瑞王妃娘娘一句,若您是当初的我,又会如何做了?” 瑞王和瑞王妃的护短乃是出了名的,更何况这件事虽不是她的错,可落在瑞王和瑞王妃眼里怕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兴许在他们看来,若是当初长泽郡主嫁给王培,说不准如今还搂着麟哥儿与林沛安安生生过日子了。 瑞王那边会收拾林沛不假,可恨自己与王蔓菁也是真的,只是男人的心总是宽广些,只说若以后陆靖然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只管说一声就是了。 瑞王妃嘴角噙着冷笑,“若我是当初的你,自然也会这般做的,可大太太不能不承认事到如今长泽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你也有责任。” “瑞王妃娘娘这话我就有些听不懂了!”林姝表现的不卑不亢,她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无用,只道:“还是瑞王妃娘娘觉得长泽郡主想要取代我母亲的位置代之本没什么不妥?我和我母亲就该任由着长泽郡主摆布?我做不到,而且直到如今我始终觉得我做的事半点错处都没有。” “当初若不是长泽郡主深陷情网,帮林阁老顶罪,最后又如何会落得那样一个下场?若长泽郡主真的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所爱非人!” 说着,她更是后退一步,轻声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若是瑞王妃娘娘没什么要说的,那我就先走了。” 亏得她之前还以为瑞王妃邀她去瑞王府是与她交好,可如今想来她是高看了瑞王妃。 事到如今他们的关系不过是盟友,还是暂时的盟友。 瑞王妃倒也没留她,只扬声道:“麟哥儿如今在哪儿?” 瑞王与她说了林有麟在林姝的手上。 林姝顿了顿,道:“您放心,麟哥儿是我的弟弟,我不会将他怎么样的。”之前她和陆靖然商量这件事的时候,还曾想过要不要将麟哥儿还给瑞王,毕竟如此一来瑞王也能看到他们的诚意。 可想了想,他们还是觉得留一手的好,事到如今这一步棋倒是走对了。 话毕,她更是抬脚就走了。 等着她去了郭家老夫人院子的时候,这两位老祖宗已经说完了正经事儿,正在唠嗑了。 郭家老夫人瞧见她回来了,只觉得有些失礼,不由得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林姝只道:“伯母那边有管事妈妈来找,说是有什么要紧事儿,瑞王妃娘娘直说想四处走走看看,我怕老祖宗身边没人伺候,所以便先过来了!” 她总不能说和瑞王妃吵嘴了罢! 郭家老夫人只看着老祖宗道:“你可真是好福气啊!” 老祖宗眉眼里也露出几分笑来,只道:“是了,这个孙媳妇我可是很满意,只希望以后这世子夫人能有她一半听话懂事就好了。” 这算是对林姝最高的褒扬了。 就连郭家老夫人都忍不住深深看了林姝一眼。 最后两位老祖宗说了会儿话,便到了用午饭的时候,老祖宗用过了午饭便回去了。 这件事便算是敲定了,只等着郭家来提亲就是了。 林姝坐在马车上却是忍不住回想瑞王妃吃饭时的面色,这面色虽算不上好看,但也算不上难看的,郭家老夫人与自己说话的时候,她也能顺带说两句气话……还好,局面不算是太糟糕。 没过几天,林沛便被言官谏言收受贿赂。 皇上派人去调查这件事。 结果这件事还没有查清楚,便又有人说林沛打压吏部右侍郎,当初这吏部右侍郎乃是林沛的死对头。 皇上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又有几个言官站了出来,有的说当初林沛能够坐上吏部左侍郎的位置是因为买官,靠着银钱一路打点,所以年纪轻轻这才坐上了吏部侍郎的位置,更是靠着四处打点,才进了内阁。 还有的说林沛年纪尚轻,不配入内阁…… 皇上最开始听了几个言官说的话,还打算派人去查一查,可到了最后看着他们越说越离谱,气的在早朝上就已经将手边的折子丢到那言官跟前,扬声道:“林阁老入了内阁之后为朝廷做了多少事儿?风评如何不用你们与朕说,朕心里都一清二楚,反观是你们一个二个的,整日除了说这个不好,那个不好还能做什么?” 顿时无人敢再站出来了。 瑞王想要扳倒林沛不假,可却是用错了方法,他想的是,只要皇上一厌弃林沛,他就有的是办法要了林沛的性命。 只可惜他是武将,平素性子直来直往惯了的,哪里及得上皇上的心思?他找的那几个言官也是与他有些交情的,皇上一查,也就什么都明白了。 瑞王越是想要刁难林沛,可皇上越是要抬举林沛。 这一日他更是将林沛叫到了御书房,只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林沛装的像无辜的小白羊似的,无辜道:“启禀皇上,微臣也不晓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微臣早就发现瑞王好像不大待见微臣,这次的事情微臣更是摸不着头脑,微臣自诩对皇上,对大庆朝忠心耿耿,若是皇上不相信微臣,可以派人去查一查。” 自从他晓得瑞王要回京之后,就已经算到瑞王到底是为何而来的,早已将先前那些事儿料理的一干二净,就算是瑞王真的想要他的命,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才是。 瑞王敢在福建要了张阁老的命,可这儿不是福建,他也不是张阁老! 皇上微微颔首,道:“朕自然是相信你的,谁好谁坏,朕心里是有一杆秤的。”他本就对瑞王不满,如今瑞王还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林沛这才放心下来。 等着他一出宫,便有林怜身边的翠屏已经守在宫门口了,只道:“老爷,老爷,您快过去看看姑娘罢……” “她又怎么了?”林沛很是不满,“这三天两头的,她都在折腾什么了?” 他乃是堂堂阁老,总不好日日跑去成安侯府,为一个当姨娘的女儿撑腰罢? 翠屏低声道:“成安侯府世子夫人禁了姑娘的足,直说姑娘见到她没有行礼了……” “这种小事儿也要我过去吗?”林沛不悦地扫了翠屏一眼,道:“你去转告怜姐儿一声,既然这路是她自己选的,不管这路好走还是不好走,她也得走下去……以后除非她死了,旁的事儿就莫要来寻我了。” 他乃是堂堂阁老,可是丢不起这个人。 说完这话,他更是头也不回、上了马车就走了。 翠屏将这番话转告给林怜的时候,林怜哭的是泣不成声,恨不得连气儿都喘不过来了,“……就算是当初是我错了,可我到底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骨血啊,他怎么可以这般狠心……” 翠屏也跟着哽咽道:“当时奴婢跪在地下求老爷来看看您,只说这件事压根就不是您的错,明明是世子夫人出言挑衅在先,可老爷还是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姑娘,这事儿是奴婢没有办好。” 她跪在地下,头低着,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可嘴角却是隐隐带着几分笑意。 她原本是真心真意对林怜的,可自从林怜上次那样对她之后,她算是看清了,这样的主子,便是自个儿将心掏出来给她看,只怕她都觉得这是自己应该的。 如今的她已经是世子夫人了。 林怜摇摇头,满脸凄苦,“到底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爹爹都不来看我,这世子爷整日又忙,夫人又是个当不得事儿的,翠屏,你说我该怎么办?” 说着,她更是紧紧抓着翠屏的手,道:“要不,你去信中侯府一趟?大堂嫂和夫人都是叶家的姑娘,你与大伯母说要大堂嫂经常来看看我,世子爷看在这个情分上也不会不管我的。” 她输了,从一开始就输了。 打从她抬进成安侯府的那一日,邵圣平就没有进过她的院子,后来待她更是极为冷淡,莫说是陈氏那个贱人狠狠将她踩在脚底下,恨不得连那些稍有些脸面的丫鬟婆子都没有将她放在眼里的。 翠屏心里暗道一声果真是蠢笨极了,这种事儿将娘家扯进来,丢脸的只会是信中侯府。 心里虽这般想着,可话却是不能这样说的。 她只哽咽道:“可方才奴婢出去的时候便有世子夫人身边的妈妈说奴婢,她说成安侯府没有这样的规矩,这主子身边的大丫鬟隔三差五就朝外头跑,不知道的还以为奴婢是帮着您勾男人了。” 说着,她更是胡乱擦了把眼泪,道:“姑娘,若是这样的一顶帽子盖下来,只怕您真的就没有翻身的余地了啊!” 林怜在她那絮絮叨叨的声音中反倒是冷静下来了,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只呢喃道:“好,她不是说我不敬重她,时时刻刻想要取代她的位置吗,既然如此,索性我就做给她看!她是阁老的孙女,我一样也是阁老的女儿,若是她死了,那我就是成安侯府的世子夫人了。” 288 你已经不是我们林家的姑娘了 288 你已经不是我们林家的姑娘了 林怜千方百计勾搭邵圣平,为的不过是旁人的敬重,可如今人人都轻贱她,她甚至还不如原先钟姨娘在世时活的有体面,这钟姨娘在信中侯府的时候,膝下还有两儿一女了。 可她了?她有什么?不过是无尽的羞辱罢了? 明明她是信中侯府中几个姑娘中最为出挑的,可就是因为是庶出,所以才落得这样一个境地?甚至连林姝都不如! 一想到林姝,她就气的肝疼,如今谁提起林姝来不夸赞她一声? 想当初在信中侯府的时候,众人夸赞的是她,并非是林姝…… 此时的林姝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只道:“该不会是有人在骂我罢?” 只是这话一说完,连她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了,她怎么越活月矫情了,这世上骂她的人可多着了,如今只道:“母亲可是又去了宫里头?” 就算是小章氏不将她当儿媳妇,可她却不能不将小章氏当成婆婆的。 珍珠在旁边含笑道:“这事儿奴婢就不晓得了,不过只晓得夫人早上见过了几位管事妈妈之后便匆匆走了,至于是去宫里头还是回章家,那奴婢就不清楚了。” 这正院也被小章氏治理的像是铁通似的。 林姝道:“既然她不在,那你就去准备马车,我要回信中侯府一趟。” 今儿是叶氏孩子的洗三礼,这一胎叶氏生的是个儿子,阖府上下都很高兴。 林姝虽被逐出族谱,可亲情血缘却是割舍不断的,更何况大伯母一家对她还算不错。 等着她去信中侯府的时候,直接去看了叶氏。 大夫人则拍着她的手道:“……原本我还以为昨儿给你送信儿,你是不会过来的。”若是林沛过来了,那林姝是肯定不会过来的,这父女两人如今见面了连话都不会说,也就是林沛昨儿送信来了说今儿没时间过来,她这才差人去给林姝送信的。 说到底林沛也做的太过了些,就算是林姝有千般不是万般不好,可到底也是他的女儿,况且她觉得依照林姝的性子,应该是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儿。 反观林沛,今儿连这般重要的日子都不过来了,也不知道整日在忙些什么! 林姝含笑道:“怎么会,原本是不打算过来的,可您既然诚心派人请了,我哪里有不过来的道理?更何况我也想过来看看大堂嫂,看看小侄儿了。” 在一旁逗孩儿的林慧听到这儿扭头看了她一眼,道:“怎么,你就不想来看看我?” 林姝笑道:“你啊,我可不想看了,就算是我不来看你,你也会时常去看我的。” 大夫人只笑:“说起来你嫁到宁国公府也有些日子了,怎么肚子还是没有动静?”有了孩子,这底气自然是足些。 “这种事儿哪里是能着急的?”林姝倒是不怎么着急,陆靖然也不太着急,陆靖然总说她年纪还小,生孩子无异于从鬼门关走一遭,直说不舍得她受这个罪,“就连祖母也说了,孩子这种事儿等着缘分到了自然会有的,您看,这小侄儿就和堂嫂是有缘分的,这眉眼和珠姐儿是一模一样了,想必以后也长得好!” 大夫人脸上的笑意是怎么都忍不住,陪着她说了会话便去外头招待客人了。 因为信中侯府如今名声不大好听了,所以就算是嫡长孙出生了,大夫人也只想着简简单单办个洗三礼就是了,只宴请了亲朋好友过来了。 如今林姝只留在屋内和叶氏、林慧在一起,叶氏还在月子里自然是不好出去的,林慧因为是和离之妇,也不方便出去,如今一瞧,只自嘲道:“只怕待会儿等着众人过来了,咱们俩儿又要腾地方了!” 林姝是逐出族谱之人,今日是不该来的,她则是因为不祥之人。 靠在床上的叶氏只道:“你们俩儿腾什么地方了?这是我的院子,我的屋子,我都没说什么,娘都没说什么,哪里轮的上旁人说三道四的?更何况今儿也没什么外人过来,你们俩儿就呆在这儿,哪也不用去!” 林姝笑了笑,转而说起别的话来了,“……大嫂,之前我给你送的两根百年老参你可用完了?若是用完了我再派人送些过来!” 信中侯府才分了家,自然是比不得之前富庶了。 叶氏摇摇头,道:“才用了大半根了,够用了,这长白山的百年老参本就难得,你自己多留些才是正经事儿……对了,待会儿你回去的时候我将哥儿穿过的小衣裳给你带两件回去,你压在枕头下面,说不准有用了。” 林姝是哭笑不得,只道:“不用了大嫂,我和大爷如今都不着急的,这孩子缘分到了自然会来的。” “话虽这么说,可宁国公府的事儿我多少也听说了些!”叶氏叹了口气,在她看来这信中侯府的几个姑娘都是命苦的,好像没哪个过的舒坦,“如今宁国公府是宁国公夫人当家,你虽有老祖宗护着,可老祖宗也不能时时刻刻护着你,有个孩子,多少能有几分底气的。” 林慧也跟着道:“是啊姝姐儿,你就听大嫂的话,回去的时候带几件侄儿的衣裳回去,虽说他才出生,可到底也是个好兆头不是?” 林姝只能说好。 没过多久,这二夫人便过来了,如今她瘦了一大圈,也老了不少,一进来看见林姝在这儿,却是冷哼了一声,“哟,这是谁了?什么风居然将宁国公府的大太太给吹来了?” 她如今可是恨毒了林姝,当初她三翻四次上门借银子,可林姝压根都没见她。 后来她去了姜家,姜家也直说没银子,后来还是找了林沛,这才将银子凑够了。 林姝只行礼道:“二伯母。” “谁是你二伯母了?我可当不起你这一声二伯母!”二夫人冷冷瞪着她一眼,只道:“如今你好像已经不是我们林家的姑娘罢?” 林姝嘴巴刚动了动,却听到大夫人厉声道:“姜氏,若是你不愿意呆在这儿大可以出去,姝姐儿是我请来的,是我的侄女,如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初林沛和二夫人张罗着要将林姝逐出族谱,她和信中侯都是不同意的,只是林沛却找来了在扬州的族长,他们夫妻便是不同意也没什么用了。 二夫人脸色铁青,只道:“大嫂,明明她才是外人,您怎么胳膊肘朝外头拐?” “姝姐儿是外人?这事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心里清楚,当着小辈的面我懒得说,免得你们以后连头都抬不起来!”大夫人素来是个严肃的,如今一生气,便愈发严厉了,“来人,送二夫人出去!” “罢了,罢了,大伯母,我本来就想和三姐姐出去走走了,我出去!”林姝是晓得分寸的,今儿是叶氏孩子的洗三礼,本是该高高兴兴的,她可不想因为自己怀了大家的兴致。 更何况,关起门来大夫人和二夫人才是一家人,这个时候大夫人强行为自己出头,以后见到了二夫人面上也不好看。 大夫人处处替她着想,她也该替大夫人着想才是。 话毕,她更是拉着林慧就出去了,林慧也是生气的不得了,只道:“她算个什么东西?原先我还看着她是长辈,有些敬重她,可等着祖母去世之后,她那小家子气的做派更是显露无遗了,知道的晓得她是姜家出来的姑娘,不晓得还以为她是从哪里来的泼妇了……当初分家的时候,原本说好祖母的东西是一式三份,平均分下来的,纵然祖母没有银子,可值钱的东西却是不少,可二婶却光选了那值钱的东西,直说我娘偏心,将好东西都留在自己手上了。” 一说起这件事她就觉得来气,“后来我爹娘的意思是如今二房在外头欠那么多银子,就算是多分些东西给他们也无妨,还是我姐姐赶回来说这可不行,到时候二房得了好,还到外头嚷嚷着咱们的坏话,这可这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你猜后来怎么着。” “我姐姐一回来,直说要将所有的东西都折算成银子,一式三份,若是二婶有喜欢的,大可以拿银子过来买,还说要请了姜家夫人过来评评理,免得说我们大房又占了他们二房的便宜,后来二婶这才没说什么了!我看啊,对付二婶那样的人,你越是心肠好,她就越是觉得你好欺负!” 林姝道:“大伯母方才为我出头我已经很感激了,可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来,以后说不准你们还需要有二房帮衬的地方了?” “需要二房帮衬?呵,他们二房如今乱成了一团,自己的事儿都理不清楚,还有闲工夫帮衬别人?”林慧摇摇头,不屑道:“之前二姐姐因为银子的事儿已经不和二婶婶来往了,可二婶婶到底舍不得女儿,后来又去了安东侯府几次,这才又走动了,如今二姐夫身边已经有两个姨娘都生下孩子了,可偏偏二姐姐的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方才她娘和她嫂子直说要林姝早些生孩子是有道理的,若林倩有了孩子,不管侍妾姨娘生多少个孩子,林倩的地位也是稳固的。 289 我只要林沛死 289 我只要林沛死 只是林姝活了两世,很多事情已经想明白了,在她看来,若是林倩有了孩子,连带着孩子也要跟着受苦了,“自古以来也不是没有姨娘在主母之前生下孩子的,只要将这孩子养在二姐姐身边就是了,从小孩子离开了生母,若是二姐姐悉心教养,这孩子总归是会念着她的好的。” 可毕竟生母就在一个院子里,庶子想要和嫡母情同母子也是不可能的。 林慧摇摇头,两人一并朝着她院子的方向走去,只道:“你觉得依照二姐姐的性子,会愿意养别人的儿子?最开始的时候,二姐夫觉得亏待于她,只说要将两个孩子都养在二姐姐名下,可谁知道二姐姐不答应,直说自己又不是生不出来,何必弄两个孩子养在自己膝下恶心自己?可等着过几日了,二婶婶劝过她之后,她又反悔了,只与二姐夫说想养这两个孩子。” “也不知道是安东侯夫人与二姐夫说了什么,还是那两个姨娘在二姐夫跟前又哭又闹的,二姐夫竟不答应了,只说二姐姐如今还年轻,以后总归是有自己孩子的……原先二姐夫疼二姐姐不假,可这些情分日积月累也被磨挫的差不多了,更别说这府里头一下子添了两个孩子,二姐夫不是去看看这个孩子,就去瞧瞧那个孩子,哪里有时间去看二姐姐?就算是去了,便是二姐姐那性子我也能想到的,只怕说话是夹枪带棒的,换成你,你愿意去受这样的气?” 林姝只道:“若是这样说来,只怕二姐姐想要怀有身孕也就更加难了。”这林倩以后的日子,她想也能想到的。 说着,她更道:“对了,怜姐儿了,今儿没过来吗?” “怜姐儿?你怕是不知道罢,她被成安侯府世子给禁足了,说起来她已经被禁足有些日子了,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出来了!”林慧与林姝找了小凉亭坐了下来,两人喝着茶,用着点心,倒也算快活,“说起来怜姐儿也是可怜,当初祖母只觉得她聪明,还夸过她是咱们几个中最有眼见力的,可一件事错了,想要翻身就难了。” “你说若怜姐儿若是到别的人家去当妾,依照五叔如今的权势,想要将怜姐儿抬个平妻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谁知道这成安侯府世子爷娶的是陈首辅家的孙女,便是五叔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了。”除非是林沛觉得自己这阁老的位置坐在太舒坦了些。 提起成安侯府的事情来,林姝不由得想起那日邵圣平和陈瑶说的话,很是感兴趣,“成安侯府你最近可有过去?” 因为林沛尚未娶妻,如今膝下又只有林怜一个女儿,所以原先他也曾嘱咐过大夫人,说要大夫人得空了多去成安侯府看看林怜……可如今他连自己都顾不上了,自然也就顾不上林怜了。 林慧手捏银钗,塞了一块西瓜到嘴里,才道:“我去成安侯府做什么?不过我娘倒是去过几回,直说那成安侯府的世子夫人一看就是个很厉害的,碰到我娘了说话还有些倨傲,不就是陈首辅的嫡孙女吗?我听说陈首辅年纪也大了,谁知道他那首辅的位置还能再坐多久?” “你啊你,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如今这话在信中侯府里头说说也就算了,到了外头可莫要胡说八道!”林姝有些佩服林慧,好像林慧不管经历了多少挫折,这心永远都是善良的,只道:“就算是陈首辅有朝一日解甲归田,可曾经教过的学生不少,听你这话说的,好像陈首辅一告老还乡,这陈家就要倒了似的……不过那成安侯府世子夫人我也不大喜欢。” 林慧点头道:“不过那陈家三姑娘瞧着倒是个不错的……” 林姝只能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什么了,到底是好还是坏,以后自然会见分晓。 老天并没有长眼睛,你所食的恶果不过是自己当初所种下的因由罢了。 此时此刻的瑞王也邀了陆靖然去了城郊一所不起眼的小饭馆,包厢内坐着的还有七皇子。 有随从上来给他们斟了酒,这才退了下去。 瑞王眉眼中满满的都是讥诮,“……真看不出这林沛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这次进京我带了好几个侦察兵来了,可不管怎么查也只能查到蛛丝马迹,压根就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就凭着这些蛛丝马迹,呈到了皇上跟前,皇上也是不会相信的。 陆靖然淡淡道:“所以说他年纪轻轻便入了阁,放眼古今,三十多岁的阁老又有几人?若是这点本事都没有,如今在朝堂之上立足?” “靖然说的不错!林阁老虽入阁不久,可在朝中风评颇为不错,所以说先前你与瑞皇叔您与皇上说的那些话,皇上自然是不会相信的,甚至还因此觉得您处处针对林阁老!”七皇子和陆靖然年纪差不多大,先前虽没有多少交情,可有瑞王牵线搭桥,如今也算是一伙的了,“事到如今,您打算怎么做?长泽姑姑的仇……” “长泽的仇,我自然会报的!”瑞王这次回来就是为了给妹妹报仇的,他心里怎么会不知道七皇子的打算,先前七皇子经常与他说要他以大局为重,以后自然有收拾林沛的时候,可他却是一刻都忍不住了,“林沛那狗杂种行事龌蹉,既然我捏不到他的错处,只管要了他的命就是了。” 七皇子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有些话他之前隐约劝过瑞王,可瑞王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瑞王妃是他的亲姨母,按理说他是该尊敬瑞王的,但瑞王有些时候行事却是太果断了些。 陆靖然抿了口酒,才道:“不知道瑞王有没有想过,若是这个时候林阁老出了事,皇上除了怀疑您,还能怀疑谁?” “怀疑便怀疑,难道我不杀林沛,皇上就不会怀疑我了?”瑞王端起酒杯,灌了一口酒,只道:“索性这般,我不如杀了林沛算了,也好替长泽报仇,皇上就算是怀疑什么,只会派人去查,林沛行事龌蹉,我也龌蹉一回,皇上查不到什么,也只能怀疑我,难不成还敢指着我的鼻子说这人就是我杀的?” 他在福建呆的久了,已经养成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性子,的确,在福建是谁没有办法拿他怎么样,只是这儿是京城。 七皇子轻声道:“瑞皇叔,这样怕是不好罢?” “有什么不好的?”瑞王也跟着有些不大高兴了,这七皇子明明知道他这次来京城是为了什么,可如今只一味劝他忍耐忍耐,他怎么可能忍得了,当初若是七皇子或者俪贵妃肯多留意尼姑庵那边,长泽又怎么会死? 他只森然道:“还是七皇子怕我坏了你的大事儿?靖然已经想好了所有的路,只需等着皇上寿辰那天,你将庭生带进宫,你这太子之位便稳稳当当了,如今你还有什么可怕的?” 其实在他看来,这庭生进了宫还好些,三皇子当年设计害死了大皇子和二皇子,如今一看到庭生,只怕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恨不得日日夜夜想要了庭生的命,久而久之,怎么可能不露出破绽来? 陆靖然哪里不知道他们的打算?对他们而言,只有权利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人命什么的,那就如同草芥一般。 只是庭生,他一定会护着的。 七皇子只含笑道:“瑞皇叔说笑了,我不过是替你着想罢了,你这话说的好像是误会我了……如今你和姨母都在京城,若是皇上起了异心,那就不大好了。” “起了异心又如何?这么些年来,皇上不一直都在怀疑我,觉得我有谋反之心吗?当初若是我执意要将长泽也带去福建,如今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情?”瑞王如今满肚子都是火气,恨不得将长泽郡主的死迁怒到每一个人身上。 如今他更是讥诮一笑,道:“皇上想要杀我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可杀了我,这福建该怎么办?这朝堂之上又有什么可用的人才?七皇子大可以放心,只要我不当着皇上的面杀了林沛那狗杂种,皇上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咱们这位皇上要面子是真的,可到了关键时候,却是明白该如何权衡利弊的。” 阁老死了,大不了在从朝中大臣中选一个就是了,可若是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些倭寇恨不得连将整个福建都攻下来,到时候他倒是要看看皇上觉得什么最重要了。 七皇子倒也没说什么话。 在皇家长大,他已经懂得如今隐匿自己的情绪了。 可陆靖然只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紧紧捏着酒杯,手腹发白……只怕七皇子也受不了瑞王那嚣张的性子罢! 瑞王从小在瑞王府长大,压根不懂得什么尔虞我诈,等着去了福建,更是压根想都没想过这些事,他想着自己一心为七皇子着想,七皇子也是念及着他的好!可殊不知,七皇子已经在心里骂他草包了! 290 没有你,我也会活不下去 290 没有你,我也会活不下去 生在皇家,这权势比亲情重要得多! 瑞王一心想着簇拥七皇子上位,无非为的就是亲情二字。 也是因为亲情,到了晚间的时候,陆靖然便听到了半夏递过来的消息,出去了一趟,便说林沛被人刺杀了。 林姝这个时候正在替陆靖然做一件直裰,听到这话愣了愣,“瑞王做的?” “如今除了瑞王,谁还有这么大的胆子?”陆靖然淡淡一笑,道:“这瑞文还真是太过于莽撞,这件事就算是傻子也能想到是他所为!” “前几日我就已经让半夏日日派人盯着林沛了,皇上疑心病那样重,谁知道皇上有没有派人守着林沛那边……不过这瑞王胆子实在是太大了些,派出去的人连刺林沛十几刀,刀刀深中要害,可却没有要了林沛的姓名,只怕他这下半辈子都起不来身了。” “若是林沛死了也算是一了百了,可林沛向来看重权势,这样只会让她生不如死。明日一早,这京中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不得不说,这瑞王在福建呆太久了,只怕连天家的规矩都忘了。 林姝只道:“只怕这下子皇上定会对瑞王所猜忌,那你是不是一定会去福建?” 她并不舍得让陆靖然离开,可陆靖然却是不得不走。 陆靖然只拍拍她的手,轻声道:“放心,就算是我去了福建,也很想办法很快回来的,不会丢你一人在京城!” 若是能够带着林姝一起去福建那是最好不过了,可依照皇上那猜疑的性子,压根就不会放任他带着林姝去福建,怕他成了下一个瑞王。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段时间小章氏安分守己,他越发觉得不寻常了。 等到了第二日,林沛自然没有前来上朝,陆靖然听闻林沛只剩下一口气的消息,当即气的脸色都变了,只站起身来,扬声道:“查!给朕下去查!看谁有这样大的胆子,林沛来是当朝阁老,居然敢有人在京城下这样的毒手?朕倒是要看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若是叫朕查出来了,绝不姑息!” 话虽这般说着,可他的目光却是落在了一旁的瑞王身上。 瑞王像是没有察觉众人投过来的目光似的,只缓缓道:“臣弟也觉得这人太丧心病狂了些,臣弟虽说和林阁老有些不合,可听到这消息却还是替林阁老觉得惋惜,林阁老年纪轻轻,这些日子更是为皇上分忧不少……”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皇上扬声打断了,“瑞王如此担心林阁老,若是林阁老知晓定会感动的……瑞王放心,这件事朕一定会查的一清二楚。” 只是瑞王本就是有备而来,昨日刺杀林沛的那几个人更是死侍,皇上派人下去查了,可却在城郊发现了他们的尸首,一个个都是服毒自尽,模样身材也是极为平常的。 京城这么大,凭借着几具尸体哪里能查到些什么?难不成还能挨家挨户的去查?这件事只能早日了断,要是要老百姓们知道当朝阁老被刺杀,岂不是会闹得人心惶惶? 皇上听到双喜公公递上来的这些话,气的浑身发抖,一把将桌前的折子全部掀翻在地,“这个瑞王当真是胆大包天!胆大包天啊!他到底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候在一旁的陆靖然没有说话。 双喜公公却是不能不说话,只上前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莫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皇上怎么可能不生气? 如今在朝为官之人哪个不晓得这是瑞王做的手脚?一个个都是聪明人了,可正是聪明人,所以才不敢多说半个字。 皇上接过双喜公公递上来的一盅茶,不过是喝一口就狠狠将摔到地上,扬声道:“真是气死朕了!” 说着,他的目光更是落在陆靖然身上,只道:“靖然,这次朕想要你跟着瑞王一起回福建,你可愿意?一日日放任着瑞王这般,只会助长他的气焰,朕希望你能够拉拢福建数十万大军的军心,找出瑞王这些年在福建为非作歹、残害忠良的证据,你你可愿意?” 陆靖然怎么能说不愿意,只道:“回皇上的话,微臣愿意,只是不知道该何时动身?” 皇上想了片刻,才道:“瑞王这次回京借的是与朕陈述张阁老的罪证,前几日他已经将张阁老所犯下的罪名一条条都说清楚,他也与朕提起过,打算等着朕这次的寿辰过了之后过几日就会回福建的,最迟应该也是七月初动身了。” 毕竟那福建还有数十万大军等着他了,他走了这么长时间,谁知道福建那边会生出什么变数来? 陆靖然点点头,只说了一声好。 皇上又道:“这件事你莫要对外宣扬,莫要惹得瑞王怀疑。” 他心里还是有几分忌惮瑞王的,如今只怕瑞王得知了消息,也会杀了陆靖然灭口,“你放心,到时候你去福建的时候,朕会派一堆人马保护你,绝不会让张阁老的悲剧再次发生的,若是有合适的机会,你查到了瑞王做恶的证据,大可以一举将他拿下!” 这话的意思已经是很明白了,他这是在告诉陆靖然若是你能够稳住福建数十万大军,直接杀了瑞王也不是不可以。 至于证据,想要随随便便捏造出来还不简单? 陆靖然只能说好。 可等着他从御书房一出来,便将这个信儿递给了瑞王。 瑞王听到这个消息只含笑不语,他在福建十多年,早已根深蒂固,岂是皇上想动他就动的了的? 更何况,他压根就没有将陆靖然放在眼里了。 到了傍晚,林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却是半晌都没有说话。 陆靖然瞧见她这个样子,只觉得心里发堵,道:“姝姐儿,我会平安回来的,宁国公府如今这样的状况,我怎么舍得丢下你一个人……” 林姝是知道他的本事的,上一世陆靖然一个宁国公府的庶子,一跃成为皇上跟前的第一大红人,若不是靠着上刀山下火海挣下的军功还能靠的是什么? 只是这一世,很多事情都已经改变了轨迹,她怎么可能不担心,如今只环着陆靖然的腰,轻声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不管的,只是我怕,都说丈夫在外行军打仗,做妻子的日日夜夜都睡不着,原先我还不相信,可如今你还没走了,只怕我都睡不着了。” “虽说如今瑞王并没有怀疑你,可等着到了福建之后了?皇上要你调查瑞王残害忠良的证据,你在福建人生地不熟的,若是叫瑞王发觉了怎么办?瑞王连张阁老都敢杀,就更不要说你了,还有,皇上觉得你是老宁国公的孙儿,想要你去福建收服那数十万大军,只是这种事儿,哪里有皇上想的这般简单?” 说着,她更是扬起一张担忧的面庞,道:“要不,我跟你一起去福建罢?虽说帮不上什么忙,可经常能够看到你,也就觉得踏实不少。” “皇上不会答应的!”陆靖然也是不想走啊,打从他告知了林姝他有可能要去福建的消息之后,林姝经常愁眉不展的,他的姝姐儿何时这般过?如今只将林姝搂的更紧了,“更何况我也不舍得要你去福建,且不说南方天气炙热,怕你受不住,那边的风俗习惯你也会不习惯的,更何况皇上预计的是七月初瑞王动身,这路上舟车劳顿,恨不得三五日都来不及洗个澡,你怎么受得了?” “而且你不是素来爱漂亮吗?日日都要用珍珠膏擦脸,你看看瑞王妃,去了福建之后黑了不少,若是你变成了那样子,就不怕我不喜欢你了?” “陆靖然,你敢!”林姝只觉得鼻子发酸,道:“我知道你不想要我跟着你一起去福建,怕有危险,就算是皇上将我留在京城是用来制衡你的,可在京城多少还有祖母护着我,若是去福建了,真有个三长两短,谁来保护我?可陆靖然,你要记得一句话,若是你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她很少连名带姓这般喊他,如今语气里更是带着说不出的郑重来。 她上辈子实在太苦了,这辈子虽是比上辈子好些,可之前未出阁的时候也是要靠着自己的日日算计才能活得下去,等着嫁给了陆靖然,就算是小章氏偶尔刁难,可只要一迈入榕园之内,她这心里头都是高兴的。 若是没了陆靖然,她就是想都不敢细想。 “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陆靖然堂堂七尺男儿,也只觉得心头难受,试探道:“姝姐儿,万一,我说万一若是我死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之前更会与祖母说一声,若是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会让祖母给你找个好人家,让你改嫁……” 京中改嫁的妇人虽不多,可也是有的,他不想他的姝姐儿下半辈子靠着贞洁牌坊过活。 林姝抬起发红的眼眶看向他,一字一顿道:“陆靖然,我说了,若是你死了,我也不会活下去,所以你一定得平安归来,连根头发丝儿都不能少。” 291 如何让他喜欢上我 291 如何让他喜欢上我 陆靖然含笑道:“好,我答应你。” 说着,他更是刮了刮林姝的鼻子,道:“这都多大了,还动不动就哭鼻子了?” 林姝笑着道:“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反正一想到你要去福建,我这心里就怎么也不是个滋味儿,恨不得如今都开始担心起来,只怕你在瑞王面前露馅……” 陆靖然笑着将她抱到了炕上,轻声道:“你放心就是了,今儿皇上的意思一确定,我便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瑞王,瑞王王说皇上派人去福建乃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瑞王没有想到皇上会派我过去,瑞王说其实派我过去也好,还说以后这福建便是我们俩儿的天下了。” 瑞王在心里已经将他当成了自己人,只是他并没有将自己归于瑞王一伙儿的,像是瑞王那样残害忠良之人,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如今他所为的不过是自保罢了。 没过几日便到了皇上的寿辰,因为福建那边战事吃紧,皇上这次的宴会依旧没有大办,只宴请了宁国公府、周家、郭家等几家亲眷,剩下的则像是九王爷、瑞王、平宁长公主这些皇亲贵族了。 虽说林姝之前曾养在王太后身边一段日子,却已经多年未曾进宫了,可却是不慌不忙的,因为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老祖宗因为年纪大了,自然是不会进宫的,小章氏和宁国公是去了的,不过他们夫妇两人都是分开进宫的,就更别说和林姝他们就更是一前一后进宫了。 等着林姝与陆靖然去了慈宁宫给王太后请安的时候,王太后只眯着眼睛道:“……你们可是来迟了,你们的母亲前脚刚出去,只怕这会子已经朝着坤宁宫走去了,姝姐儿,来过来给哀家瞧瞧,哀家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你了。” 其实原先林姝养在慈宁宫的时候,王太后还是有几分喜欢她的,毕竟像林姝这样听话乖巧懂事的孩子谁不喜欢?只是后来发生的事儿,惹得王太后也没有时间顾得上林姝了。 林姝含笑走上前去,只道:“几年未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还是一如当年。” “哪里就一如当年了?”王太后的眼疾如今愈发严重了,林姝凑到她跟前来,这才能够看清楚林姝的模样,只道:“倒是你,好像比当年生的好些了,果真是嫁了人,就长开了……说到底你们俩儿也算是天生一对了,当初有谁看到你们这桩婚事,可如今一瞧这脸色,就晓得你们俩儿过得好!” 林姝莞尔,道:“那是皇上赐婚赐的好了。” “皇上赐婚赐的好?”王太后摇摇头,道:“姝姐儿,你在哀家跟前还说这样的话?当初若不是皇后蹿唆着,皇上如何就会给你们赐婚了,当初皇上为什么赐婚,你能不清楚……” 她当真是糊涂了,当着众人连这样的话都敢说。 王太后如今颇有些得意忘形,只觉得章皇后不得皇上敬重了,这太子之位定然是七皇子的了。 林姝只笑了笑,没有说话。 王太后将她留下来说话,陆靖然则去了御花园了,三皇子、七皇子那几位皇子都在那边了。 王太后只絮絮叨叨道:“还记得你刚进宫的时候年纪虽不大,可一点都不露怯,行事做派都极为稳重……” 她絮絮叨叨说着话,言辞之间都是对林姝的夸奖,这些日子林姝在京中的风评极好,好像谁来慈宁宫给她请安,都得夸上林姝几句,林姝之前那些“斑斑劣迹”,众人好像都忘了似的。 王太后年纪大了,更是忘得一干二净。 林姝也笑着陪王太后说话,正说着话,外头却传来了宫女的通传声,“启禀太后娘娘,八皇子和八皇子妃过来给您请安了。” “叫他们进来!”王太后脸上依旧堆着几分笑意,这八皇子她从小是看着长大的,心底有几分疼爱,至于这八皇子妃,乃是章家的姑娘,她就不大喜欢了。 不多时,八皇子便与八皇子妃进来了,八皇子儒雅,八皇子妃章梦瑜清秀,远远看去,两人倒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似的。 只是八皇子看到林姝的时候,这神色却是微微变了变。 林姝笑着上前给他们俩儿请安。 八皇子妃章梦瑜像是没察觉到八皇子的不对劲似的,只拉着林姝的手道:“姝姐姐,好些日子没瞧见你了。” 林姝笑道:“我也好些日子没看到八皇子妃娘娘了……” 两人寒暄的无非就是家长里短的话,八皇子摸了摸鼻子道:“皇祖母,孙儿去御花园那边了。” 王太后也知道八皇子原先喜欢林姝的,毕竟那事儿当初闹得是沸沸扬扬,如今只点头说好。 八皇子一步步走出去,只觉得自己脚下的步子重得很。 他日日夜夜都想见到林姝,有好多话好多话想要和林姝说,可见了面,除了尴尬,旁的什么都没有了。 明明娶的是舅舅家的表妹,可新婚之夜他喝多了酒,眼前浮现的都是林姝的影子…… 他酒量向来不好,新婚之夜更是吐得一塌糊涂,表妹只辛辛苦苦照顾了他一夜,到了第二天到母后跟前的时候还装作没事人似的……他知道表妹喜欢他,对他好,只是感情这种事真的是不能勉强的。 八皇子妃章梦瑜脸上的笑意一直没变,只笑道:“……方才我在来的路上还看到三哥家的小郡主了,生的圆圆胖胖的,实在是可爱,怨不得母后那般疼她,姝姐姐也要加油才是,到时候你和靖表哥生下的孩子定会比小郡主更加尅爱的。” 她脸上的笑意十分真诚。 林姝瞅了瞅,瞧见她眼里满满的都是笑意,只道:“八皇子妃娘娘也得加把劲儿才是。” 她和八皇子妃章梦瑜之间并不熟悉,也就是章梦瑜说什么,她接什么罢了。 王太后只道:“八皇子妃年纪还小,不着急了,倒是三皇子那边整日不是这个闹出些事儿来,就是那个生出什么幺蛾子来,之前蔓菁好不容易怀有了孩子,却被那张愿清给折腾没了,叫哀家说啊,这三皇子府里头也太不像样子了。”张愿清原先可是章皇后千方百计替三皇子求来的,如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怎么会不踩上两脚? 八皇子妃章梦瑜只道:“皇祖母莫要动起,这蔓菁姐姐还年轻,将身子调养好了以后定会再有孩子的,况且三哥膝下不是有小郡主吗?您想想那小郡主多可爱啊,若是您觉得无聊了,大可以差人将小郡主抱过来逗一逗了。” 说着,她更是道:“有次我抱了小郡主,拿窝丝糖逗她,她只啪嗒亲了口一口,直说要我将她吃了,小小年纪就这么聪明,以后还了得?” 王太后脸上这才能看到了点笑意,又说了几句话,这才放她们去坤宁宫了。 这一路上依旧是林姝和八皇子妃章梦瑜肩并肩而走,林姝只觉得有些别扭,上一次她和章梦瑜见面的时候,章梦瑜已经订了亲,可还没有嫁给八皇子,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般,吞吞吐吐的,好像有一肚子话要说。 这一次,又是这般。 林姝走了几步,实在是忍不住了,只道:“八皇子妃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你,你怎么知道?”章梦瑜虽生在章家,可因为是幺女的缘故,一直被家里人保护的很好,又有父亲和两个姨母在,可谓是走到哪儿都有人捧着惯着,所以才养成了她如此单纯的心性。 如今她反应过来了,只揪着自己的袖角道:“我,我有些话不知道当不当讲,若是真的说错了什么话,表嫂可莫要怪我才是。” 她这样子,哪里像是高高在上的八皇子妃,分明就是一忐忐忑忑的小姑娘! 林姝只对她生出几分好感来,道:“八皇子若是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人,不必拘俗的。” 章梦瑜朝着四周扫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那些宫女便退了下去。 林姝也要珍珠带着人下去了。 章梦瑜抿了抿唇,才道:“我想要问姝姐姐,怎么样,怎么样……才能让八皇子喜欢上我。” 说着,她更是拘谨道:“说出来不怕姝姐姐笑话,从小到大我就喜欢八皇子,每日都盼着父亲和母亲过寿,那个时候八皇子定会过来章府的,便是我远远躲在一旁看着他也不会有人发现的……有丫头给我出主意,直说要我说想姨母,这样便能时常进宫,时常瞧见八皇子了,可姨母那样厉害的人,我在她跟前,只觉得多看八皇子一眼就会对发现,怕是姝姐姐永远都不会懂那样的感受,喜欢一个人,他在你跟前,你却是连话都不敢和他说,连看都不敢看他,这样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等着后来我听人说八皇子想要娶你为妻,那个时候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觉得天都要塌了,一个人躲在床上哭了好几夜,可到了第二天还只能装成没事人儿似的,只能强颜欢笑。” 292 做自己才是最好的 292 做自己才是最好的 林姝只觉得这个时候的八皇子妃章梦瑜很是可怜,若换成了小章氏亦或者章皇后的做派,只会二话不说要了自己的性命,她只道:“八皇子妃……” “你莫要说话,听我将话说完,这些话常在我心里已经很久了,若是再不对你说出来,只怕我真的会被憋坏的。”章梦瑜的声音之中微微带着几分颤抖,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道:“后来我听人说你不愿嫁给八皇子,当时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可后来一想,八皇子那样好的人,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了?当时我甚至在想,你为何不喜欢八皇子,若是你也喜欢他,他就不会难过了。” “姝姐姐,你不知道,有一次我借着给姨母请安的由头进宫,当时我只远远瞧了八皇子一眼,就能看出他不高兴了,后来他过来与我说话,更是心不在焉,我瞧着他不过是半个月就瘦了一圈,心里十分难受……只是后来姨母说要我嫁给八皇子为妻,我高兴的像是什么似的,可高兴过后却又患得患失起来,我知道八皇子不喜欢我……” 说到最后,她更是忍不住微微啜泣起来。 在八皇子跟前,她不能哭,在父母跟前,她不能哭,到了章皇后跟前,她更是不能哭。 她也很累啊,明明知道八皇子心里有别的女人,可在众人跟前却还装出一副幸福满满的样子,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林姝抚着她的脊背,轻声道:“八皇子妃,你知道吗,我很羡慕你……模样好性子好家世好,一起你来这京中上下的姑娘都没有不羡慕的,你这样好,八皇子又怎么会不喜欢你了?” “八皇子也是个极好的人,你对他的好,他都会看在眼里的,日久见人心,我相信不久之后八皇子一定会喜欢上你,方才你问过如何才能让八皇子喜欢上你,在我看来,你什么都不用做,八皇子会发现你的好的。” 她只觉得自己看人很准,如今只觉得这章梦瑜不会是个坏人。 “真的吗?”掌章梦瑜抬起一双含泪的眸子,并不是太相信,这段时间每做一件事之前总是会想,若是这件事换成了林姝,她会怎么做?久而久之在八皇子跟前就变得怯怯的了。 林姝笑道:“自然是真的了,你想啊,之前你觉得八皇子喜欢你吗?暂且不论那个时候的八皇子对你是兄妹之间的喜欢,还是男女之间的喜欢,起码彼此之间的相处是轻松的,如今你处处小心翼翼,想着八皇子如何才能喜欢上你,其实你这样做,八皇子也会感觉到的,两人的相处又如何会像从前一般自在?” “还不如你平日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了自己的闲暇时间,好像八皇子如何想如何做就没有那么重要了,纵然是闺阁女子,可也不能只围绕着男人打转的!” 这话和章梦瑜从小接受的教育是完全不一样的,她接受的理念是出嫁从夫,这夫君就是自己的天。 林姝知道她一时间接受不了,就像是她上一世知晓了邵圣平和林怜的事情之后,也接受不了,只能找别的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了,这样日子才能好过些。 这章梦瑜虽不像上一世的她那般凄惨,可这人啊,一旦钻进死胡同想要走出来就没有那么简单了,久而久之,连自己都失去了,又如何能抓得住八皇子的心? 章梦瑜似懂非懂点点头,道:“怪不得连靖表哥如今都对你服服帖帖的,我可是听说了,原先靖表哥未成亲的时候有些糊涂,可等着成亲之后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如此一说,她自然是相信林姝的话了。 林姝可谓是哭笑不得,她虽知道最近自己的名声很好听,可也没想到竟被魔化到了这个地步。 经历了今儿这么一番谈话,章梦瑜悬着的一颗心这才踏实了些。 等着她们俩儿去了坤宁宫给章皇后请安的时候,章皇后正在与小章氏说话,打从林姝一进来,这目光便落在了林姝身上。 她被皇上冷落了几个月了,气色不如从前,纵然浑身上下被华贵的衣裳首饰所堆砌,可面上的憔悴却是止不住透了出来。 林姝像是没看到章皇后投过来那打量的目光似的,只含笑上前给章皇后见了礼,“见过皇后娘娘。” 说着,她更是朝着小章氏福了福身子,唤道:“母亲!” 章皇后脸上还有丁点笑意,可小章氏脸上却是半分笑意都没有。 林姝知道,小章氏这是咽不下任妈妈那口气了,从来只有小章氏算计别人的,哪里有人敢算计小章氏? 可如今她只想送给小章氏一句话:自作孽不可活! 章皇后落在林姝面上的眼神有几分打探,如今皇上极为看重陆靖然,这是小章氏没有预料到的,也是她未曾想到的。 只是如今形势逼人,她像是忘了小章氏和林姝之间的恩恩怨怨似的,只含笑道:“听闻你之前在宴会上的时候做了一道绿豆沙冰,惹得众人夸赞了?” “皇后娘娘谬赞了!”林姝含笑道:“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待会儿我誊一张方子给您身边的嬷嬷,到时候御书房看到那方子,定知道如何做……虽说冷的东西不能多食,可平日里正热的时候少吃些也是无妨的。” 章梦瑜也道:“真的?那姝姐姐,你可不可以待会儿也将那方子给我?” 林姝道:“自然是可以的。” 章梦瑜脸上满满都是真心实意的笑容。 小章氏见了,心头愈发不是滋味,只道:“瑜姐儿还是少吃这些东西的好,这些东西凉,当心吃多了体寒了。” 章梦瑜脸上的笑意微微褪去了些,“姨母,方才姝姐姐说了,少吃些无妨的。” “怎么?难不成她是太医,她说的话你就信了?”小章氏就差指着林姝的鼻子说她的话你莫要相信了,如今这姐姐没有办法之下拉拢林姝也就罢了,怎么连外甥女都与林姝交好了? 章梦瑜知道姨母一直不待见林姝,如今也忍不住替林姝说两句话了,“姨母,话可不能这样说……原先太医也曾说过这夏日里热气入体,时间久了也会生病的,每日多用些冰冰凉凉的东西,也是无妨的。” 说着,她更是含笑轻声道:“而且姨母是姝姐姐的婆婆,以后这姝姐姐再想出什么好吃的来了,姨母可莫要忘记告诉我一声。”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说这话的还是自己外甥女,小章氏愈发不好说什么了,只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章皇后只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咱们娘儿几个等着众人还没过来的时候说说话,等着待会儿人多了,想要说话都没机会了。” 话里话外都将林姝当成了自己人似的。 可林姝却是见识过章皇后厉害的,原先她才被王太后接到慈宁宫的时候,那些日子章皇后仗着那凌厉的手段将满后宫的妃嫔娘娘们压得死死的,甚至连王太后都没怎么放在眼里的。 等着后来俪贵妃在郭家的帮衬下渐渐冒了头,七皇子也得皇上喜爱,俪贵妃这才有了和章皇后抗衡的资本,这俪贵妃也是个聪明的,知道凭借着自己的一己之力想要对抗章皇后不算是什么简单的事儿,更是拉拢了不少妃嫔主子们。 今儿你侍奉皇上在皇上跟前说说我的好话儿,明儿我侍奉皇上的时候在皇上耳畔念念你的好,久而久之,皇上也就不大去章皇后的坤宁宫了。 章皇后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如今只看着陆靖然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想着拉拢林姝来了,“……听说你和张愿清关系很好?这些日子她怎么样了?纵然张阁老倒了,她也做下了那样的事情,可到底当初也是我亲自选了她送给三皇子做侧妃的,却没想到后来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她一直都将张愿清当成棋子,当初利用张愿清巴结张阁老,如今更是利用张愿清与林姝攀关系。 林姝笑了笑,没有说话。 在宫里头那是一个字都不能说错的,不管张愿清做错了什么,可如今的张愿清还是三皇子侧妃了。 小章氏却是讥诮一声道:“张愿清有错,我看那个王蔓菁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幸好她如今还在小月之中,要不然她今儿定要过来的……皇后娘娘,您还是与三皇子说一说,离那王蔓菁远些的好,王蔓菁可是太后娘娘的人,谁知道她们在打什么算盘?” 她还是什么话都敢说!这些话私底下说说也就罢了,如今这话也是她能说的? 章皇后只觉得自己这个妹妹颇有些无法无天了,只道:“你放心,三皇子是个有分寸的,更何况三皇子妃怕是快不行了!”如今她已经在私底下暗暗替三皇子寻找下一位三皇子妃的人选了。 她比较心仪于周家的姑娘,周家乃是当朝一等勋贵之家,是平宁长公主的外家,是先头周皇后的娘家,若是能够拉入周家进来,三皇子的太子之位就简单多了…… 293 暗涌非常的寿宴 293 暗涌非常的寿宴 至于三皇子妃到底是不是快不行了,事到如今又有谁会注意了? 林姝只想,若是章皇后偷偷要了三皇子妃的性命,依照着三皇子妃如今的状态,怕都没有人怀疑的…… 她猜的就是章皇后想要拉拢新的名门世家,只是章皇后将旁人都当成了傻子?明知道皇上如今忌惮三皇子的野心,还将自家姑娘朝三皇子跟前送,不要命了?更何况,三皇子的亲事,也得皇上点头才是,哪里会眼睁睁看着三皇子的势力越来越大? 小章氏冷笑一声道:“三皇子妃那身子如今还能撑着?也是不容易……” 她们说这些话的时候,林姝和八皇子夫人章梦瑜只端着茶盅喝茶,压根不敢插话。 没多久,双喜公公便派人请他们去了御花园。 因为如今天气炎热,再加上今儿所举办的乃是家宴,宴请的人并不多,所以皇上便提议就在御花园的水榭设宴。 等着林姝跟在章皇后身后到了御花园,却见着皇上正在看诸位皇子们射箭,拔得头筹的自然是瑞王了,接着便是六皇子,陆靖然排第三,可还是惹得皇上赞不绝口,“……原先朕一直说老七像朕年轻时候,可如今看来靖然颇有朕年轻时候的风采了!若是朕没有记错,靖然比老六还小五六岁了!” 这是皇上对一个外臣最高的褒奖了。 林姝只觉得与有荣焉,隔着人群看向陆靖然,两人相视一笑,她知道,陆靖然绝非只有这么点本事的。 章皇后带着女眷上前给皇上请了安。 皇上脸上的笑意褪去了几分,“既然皇后已经过来了,那双喜,摆饭罢!” 皇上带着众人去了水榭,众人依照尊卑坐了下来。 皇上只道:“……还记得朕小时候每日都盼着过生辰,到了过生辰那一日父皇便会给朕放一天的假,不用读书,不用练字,不用习字,可到了如今却是不想要过生辰了,每过一个生辰,朕便老了一岁,这身子骨也一日不如一日了,更是辜负了父皇的嘱托,如今福建和西北战事连连,百姓也跟着受苦……” 不可否认,他是个心系百姓的好皇上,可却是贪恋龙椅的滋味太甚。 这个时候,也唯有王太后敢道:“皇上啊,在哀家心里,你永远都是咱们大庆朝最好的君王,若是先皇泉下有知,也会放心的……” “儿臣愧对母后夸奖!”皇上摇摇头,这人啊,所坐的位置越高,有的时候就越是无能为力,“罢了罢了,不说这些了,还是用饭罢!” 双喜公公吩咐小内侍呈了饭菜上来。 七皇子却是首当其冲站了出来,恭敬道:“今日是父皇的寿辰,儿臣想要为父皇送上一份贺礼!” 皇上脸上一喜,可又挥手道:“之前朕不是说的很明白了吗?如今大庆朝的百姓吃不饱穿不暖,若不是太后娘娘一味要求,朕连这家宴都不打算设了,更是之前与你们都说了,莫要弄什么寿礼,有这个心就够了,至于你给朕准备寿礼的影子,还不如设了粥棚,朕心里头还高兴点!” 这一点三皇子就做的很好,在他生辰前夕,已经在城郊设了一个月的粥棚了。 章皇后坐在皇上身边,嘴角忍不住扶起几分讥诮的笑容来,皇上最怕旁人说他不是个好帝王了…… 七皇子像是没看到章皇后嘴角的笑似的,只道:“儿臣这份寿礼并未花费一分一毫,而且定然会让父皇高兴的。” “哦?还有这样的事儿?”皇上不由得有些感兴趣。 就连王太后都道:“老七啊,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给你父皇准备了什么寿礼,也好叫哀家开开眼界!” 七皇子微微侧身,看向门口处,只道:“来人啊,将庭生带上来!” 庭生被年老的嬷嬷牵着,一步步走了进来,略有些不自在,最后那目光更是落到了陆靖然身上。 陆靖然冲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庭生走到了七皇子身边,这才朝着皇上跪了下去,朝着先前嬷嬷所教的话,一字一顿道:“孙儿见过皇祖父!”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是议论纷纷。 庭生面色不变。 皇上站起身来,那目光直勾勾落在了庭生面上,只道:“你……你方才叫我什么?” 庭生扬声道:“皇祖父!” 皇上一下子愣住了。 他膝下还没有皇孙了,唯有的一个孙子便是当年大皇子膝下的儿子了。 “难道你是老大的儿子……”皇上连话说都不出来,只扶着双喜公公的手颤颤巍巍走了下来,直勾勾看着庭生。 最后,他更是看向七皇子道:“这孩子,是老大的儿子?” 七皇子点点头,道:“父皇说的不错,这孩子便是大哥唯一的骨血,当初被肖家的人送了出来,这些年来一直颠沛流离,纵然是父皇不说,可儿臣也知道付还是挂念庭生的,想着将庭生找回来,也能宽慰父皇一二……” “好!好!好得很!”皇上激动的脸话都说不出来,压根就忘了质问当初是谁抢走了庭生,如今心里反倒是还觉得宽慰,“你,如今你叫庭生?” 庭生点点头,面上带着几分拘谨。 说着,皇上更是道:“原先你的名字叫望麒,是朕替你取的,如今庭生这名字也不错,用古话来说,名字贱了好养好,以后你就叫庭生罢!你还记不记得朕?” 庭生摇了摇头,轻声道:“不记得。” 皇上摸摸他的头道:“当时你父王出事的时候,你才一两岁,刚学会叫朕皇爷爷,如今不记得也是正常的……” 他眼里流露出几分悲悯来,这孩子眼睛生的像大皇子,可如今大皇子却是不在了。 七皇子忙道:“恭祝父皇,贺喜父皇!” 俪贵妃早有准备,如今也忙朝皇上道喜,一时间,这郭家的人也纷纷朝着皇上道喜,就连平宁长公主、周家的人、宁国公府的人都站出来与皇上道喜,最后才有章家的人站了出来。 三皇子也跟着出来道喜,可缩在袖子里的寿已经攥成了个拳头,“恭喜父皇,贺喜父皇。” 说着,他更是拍了拍七皇子的肩膀,道:“七弟有心了!” 章皇后深吸一口气,面上才挤出几分笑容来,“今儿可是大喜的日子,双喜公公,你吩咐御膳房再加两道菜上来!” 皇上已经抓着庭生的手走到了上首,更是吩咐内侍在自己旁边给庭生安排了个位置,只道:“这还不够,双喜,再拿几坛子梨花白上来!” 今儿他是真高兴了,因为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如从前,更怕喝酒误事,就连去年除夕夜都没有喝酒。 双喜公公应了一声忙下去了。 坐在陆靖然斜对面的三皇子目光时不时落在他身上,可陆靖然却像是没看到似的,只顾着低头和林姝说话,“……前几日我去看庭生的时候,与庭生说起这件事来,庭生只攥着我的手说害怕,说怕皇上不喜欢他,如今见着他和皇上坐在一起,这才像是一家人似的。” 林姝点点头道:“庭生的眼睛和皇上的眼睛生的是一模一样!” “原先大皇子的眼睛就长得像是皇上,之前我还不觉得,如今他和皇上坐在一起了,这才看了出来!”说着,陆靖然朝林姝瓷碗里夹了一筷子什锦豆腐,轻声道:“幸好庭生也就眼睛长得随皇上和大皇子,要不然只怕又叫人钻了空子!” 林姝抿唇笑了笑,一抬头就看到了三皇子的眼神,可她也装作没看到似的。 经过庭生的事情,七皇子是彻彻底底得了皇上的心。 俪贵妃也十分活跃,只陪在王太后身边,陪着王太后说话。 王太后原先也是疼爱庭生的,毕竟庭生是长子长孙,更何况如今的庭生对七皇子的皇位并无威胁,更是招呼庭生过来,问他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 庭生一五一十地说了。 到了最后王太后已经是双眼发红,只道:“皇上,庭生这孩子受够了委屈啊!” 皇上也跟着道:“母后放心,以后庭生便会养在宫里头,养在朕身边,他不会再受到半点委屈的!” 王太后点点头,道:“只是皇上平日里政务繁忙,哪里有时间照顾庭生?哀家看总要找个人照顾庭生的……” 她这话音还没有落下,章皇后便已经站起来了,“皇上,太后娘娘,臣妾愿意照顾庭生,大皇子生母早逝,如今庭生身边也没什么亲人,在外颠沛流离多年,如今才入宫自然是有颇多不习惯,臣妾身为六宫之主,自然是该好好照顾庭生的!” 皇上面露犹豫,正欲开口说话,却叫王太后抢了先机,“皇上,哀家觉得皇后不是合适的人选,皇后执掌六宫,平日里也忙得很,哪里有时间照顾庭生?哀家看着俪贵妃倒是个不错的人选了!” 她怎么会给章皇后翻身的机会?将这孩子养在章皇后身边,皇上定会时常过去探望的,她不会给章皇后这个机会! 294 听着你的声音都是高兴的 294 听着你的声音都是高兴的 王太后明里暗里如今都已经是站在七皇子这边了,只拍着俪贵妃的手道:“三皇子府如今乱成了一团,皇后平日里要操持六宫琐事已经够忙了,又要帮着照顾小郡主,若是再将庭生送到坤宁宫,连哀家都不答应了,反倒是俪贵妃,如今七皇子已经娶妻,七皇子膝下也没个孩子,俪贵妃平日里就是陪着哀家说说话,也就没有旁的事儿了。” 俪贵妃也是个聪明的,忙站起来道:“是啊皇上,臣妾一瞧见庭生这孩子就喜欢的紧,您不是说七皇子是诸位皇子中最像您的吗?庭生的眉眼生的和您有几分相似了,也像七皇子小时候了,臣妾哪里有不喜欢的?” 皇上听了这话,不免更犹豫了。 底下坐着的亲眷们更是一个字都不敢说,只静悄悄吃饭。 皇上只看向庭生,道:“庭生,你愿意跟着你皇祖母,还是跟着俪贵妃娘娘?” 庭生看了章皇后一眼,又看了俪贵妃一眼,只发现她们面上都带着几分示好的意味,却是摇摇头道:“回皇祖父的话,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不愿意叨扰皇祖母,也不愿意叨扰俪贵妃娘娘。” “这……”皇上只有几分犹豫,他知道庭生一个小孩子在外头多年,怕是受尽了委屈,只想要尽力弥补他。 龙生龙凤生凤,庭生也是个聪明的孩子,如今只道:“皇祖父放心,之前我在保定的时候一个人都挨过来了,如今到了宫里头身边还有那么多嬷嬷与宫女,不会出事的。” 皇上这才点点头道:“那好,以后若是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来找朕。”他已经想好了差人给庭生安排个离他御书房近一些的院子。 接下来便是风平浪静,无非就是歌舞和杂耍了。 可谁都能看得出来皇上对七皇子的态度更是热络了不少。 一场宴会下来,三皇子便扶着章皇后回到了坤宁宫,章皇后刚落座,便有宫女将茶呈了上来,可章皇后不过是刚尝了一口,便将茶盅泼在那宫女的面上,“连你都开始作贱本宫了?这么烫的茶,想要烫死本宫吗?” 那宫女忙跪了下来,战战兢兢道:“奴婢,奴婢不敢!” 她只觉得纳闷,平日里给皇后娘娘呈送的茶水都是这般烫的,今儿是怎么了? 还是三皇子冲她挥挥手,要她下去了。 等着屋子里没了人,三皇子这才道:“母后何必如此?若是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哀家如今恨不得要被气死了,你还与哀家说莫要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章皇后只觉得哪哪儿都是火气,方才那一场家宴,她只觉得无比憋屈,可脸上又不得不端着笑,她活了这么大岁数,还真的是头一次这般憋屈,“当初你是怎么与哀家说的?直说你能够找到大皇子的那儿子,直说陆靖然不过是个徒有其表的废物罢了,他养的人怎么会敌得过你养的人?可如今了,那孩子都已经被七皇子带到皇上跟前去了!” 说着,她更是厉声道:“当初就应该用你姨母那法子,将林姝给抓起来,逼得陆靖然不得不交出庭生来,可你却还瞻前顾后,要不然事情如今哪里会落得这个局面?” 三皇子摇摇头道:“母后此言差矣,您当陆靖然当真是姨母口中的纨绔吗?且不说他进金吾卫的时间不长,就已经颇得父皇看重,就说他养的那些暗卫,虽说这些人都是老宁国公留下来的,可若陆靖然真的没点本事,如今能收服那些人?别人不说,就说说白先生,当初也是我费了好大力气才说服的,可不过短短几个月,就已经被陆靖然察觉了,这个人远远不是咱们想象中那般简单的。” “原来我还想着要收服陆靖然为己用,毕竟陆靖然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从今日看来,这陆靖然已经投诚于七皇子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必顾及什么了。” 章皇后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想杀了陆靖然?” 三皇子点点头道:“如今他已经留不得了。” “陆靖然就不需要你动手了!”章皇后揉着眉心道:“老宁国公留给陆靖然一批暗卫的事儿,我已经告诉了你姨母,当时你姨母听说这话气的连站都站不稳了,直说那日派出去的一队人马也算是厉害的,却是连任妈妈的全尸都没能保住,更说老宁国公和老宁国公夫人实在是太偏心了些。” “任妈妈的死,已经让你姨母恨透了陆靖然,如今又闹出这件事来,你觉得你姨母那边还能容得下陆靖然他们吗?” 三皇子自然是晓得自己姨母的性子的,可如今只迟疑道:“但为何姨母那边还没有动静?我怕陆靖然与七皇子勾结在一起,这势力愈发大了,到时候他又有暗卫护着,想要动手更是难上加难……” 章皇后冷笑一声,道:“你姨母已经与我说了,她已经开始动手了,已经布好了网,就等着陆靖然和林姝一起跳进去的,当时我还想多问几句,你姨母直说要我等着看好戏就是了,她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就冲着八皇子喜欢林姝这一点,林姝这条命,她们就不会留的。 三皇子点了点头,道:“若是这般,那就最好不过了。” “事到如今,咱们要担心的不是陆靖然,而是庭生!”章皇后的手轻轻敲着太师椅的扶手,小拇指的鎏金护甲在寂静的屋子里发出骇人的声音来,“你父皇是什么性子你也知道,多疑且心软,见着庭生了自然是会想起当初的大皇子和二皇子来,二皇子还好,当初你父皇疼大皇子那才是疼到了骨子里去了,只怕他会察觉到当年的事情……” 三皇子只道:“不会的,父皇多疑心软不假,却是颇为自傲的,哪里会承认自己错了?当年父皇都没有深究这件事,时隔多年,便是想查也查不出什么来的。” 这话不知道是在安慰章皇后,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章皇后比他老练多了,只道:“可不管怎么说,庭生这孩子还是不能留了,留下来只会夜长梦多。” 在这件事上,他们母子的想法是一致的。 此时的林姝与陆靖然坐在回程的马车上,林姝被郭家夫人拉着灌了几杯果子酒,如今脸蛋红扑扑的,只看着陆靖然傻笑。 陆靖然紧紧将她搂在怀里,道:“你怎么就那样实诚?郭家夫人拉着你喝酒,你就一杯杯喝下去了?虽说是果子酒,可也是醉人的,当心你酒醒了头疼的!” 原先他一直觉得他的小丫头聪明得很,可没想到也有这样蠢笨的一面! 林姝只一个劲儿朝着他怀里拱,含糊不清道:“我……我现在就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好像很重似的。” 皇上赐予的酒,就算是喝再多也不会头疼的。 陆靖然轻声道:“忍一忍,等着回去了我要珍珠给你煮解酒茶喝,喝了解酒茶,睡上一觉就好了。” 林姝还是咯咯直笑,道:“你说庭生找到了自己的祖父是不是很高兴?方才……方才我吃饭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庭生几眼,却发现庭生只偷偷去看皇上了。” “这是自然的。”陆靖然心底也替庭生觉得高兴,之前他虽知道皇上一直在暗中找寻庭生,可还是不放心,生怕皇上因为大皇子的事情迁怒到庭生身上,今日一见,这才放心了,“庭生一直以为自己是孤儿,当初他知道袁小衣是他亲姨母的时候就高兴的不得了,更莫说找到了自己的祖父,况且你莫要看庭生小小年纪,可他到底是大皇子的儿子,聪明着了,皇上喜欢他,他怎么会不高兴?”毕竟这宫里头才是庭生的家。 提起袁小衣,林姝这才坐直了身子,道:“如今……如今庭生进宫了,那,那袁小衣怎么办?她都已经不在柳成园唱戏了,身边又只有个丫鬟,岂不是很寂寞?” 陆靖然愣了愣,才道:“我与她说了,她留在京城不安全,若是被三皇子的人找到就糟了,不如将她送到江浙一带去,那边气候好,适合居住,虽说她年纪不小了,可样貌不错,那边又没人知道她的过往,以后定是能找到一个好丈夫的。” 其实他心里还是有几分发虚的,前几日他去接庭生的时候,袁小衣对自己说的话还历历在目,“……大爷我一直都喜欢你,纵然知道你心里只有大太太,可心里还是放不下你,这些日子来,只要能远远看着你,我心里都是高兴的,日日都盼着你能来看庭生,哪怕你不会对我说很多话,可只要听着你的声音,我,我就觉得快活。” “不瞒你说,当日任妈妈找到我的时候,以庭生的性命相要,要我入府为妾,当时我知道了庭生安然无恙之后,心底竟隐隐有些期待……我知道今日我是不该说出这样的话,可有些话不说,一辈子就没有机会了。” 295 记得要每天想我 295 记得要每天想我 饶是陆靖然未成亲之前有些荒唐事儿,可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那些清倌儿在逢场作戏,他也在逢场作戏。 像袁小衣这般在他跟前哭的满脸是泪的,还是第一个,可他还是道:“我心里只有姝姐儿一个人,而我一直都是将你当成亲妹妹一般看待……” “我知道,我知道的!”袁小衣哭的身子直发抖,都到了这个时候陆靖然还没上前来扶住她,她还在奢望什么了? 只是,她到底觉得不甘心啊,这些年来京城的公子哥儿喜欢她的不在少数,更有不少人肯为了她休了家中的发妻,“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是片刻的时间?” 陆靖然只道:“没有。” 袁小衣冷笑几声,踉跄着就走了,陆靖然在后面喊她,她也不听,只说和他此生再无瓜葛。 但他还是派了半夏追了上去,要半夏派人将袁小衣护送到扬州去了…… 想起这件事来,陆靖然心头微微有些沉重,袁小衣可以说是肖家最后的血脉了,可耳边传来林姝那叽叽喳喳的话,他嘴角便浮现了几分笑意来,“……你啊都喝醉了还担心旁人的事儿,靠在我身上眯一会儿,你本就头昏,如今又坐在马车里,头就更晕了。” 林姝一点都不老实,攀着他脖子的手搂的更紧了。 陆靖然也不逗她了,含笑道:“好了好了,如今你躺在我身上眯一会儿,等到了宁国公府我喊你。” 说着,他更是帮着林姝整理起衣裳来了,可若是细心之人瞧了还是能瞧出不对劲来。 等着林姝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她揉着太阳穴叫珍珠进来,“……昨儿大爷不是说到了宁国公府就喊我吗?怎么我这一睡,就到了这个时候了?” 珍珠抿唇直笑,道:“昨儿马车到了宁国公府门口,奴婢和芸豆正准备前去扶着您下车的,可大爷直说您还在睡觉,便吩咐车夫直接将马车驾到了榕园门口,抱着您下了马车了。” 当时那满院子的丫鬟婆子哪个眼里不露出歆羡来? 林姝揉了揉脑袋,“我……怎么就一点都不记得了?” 珍珠笑着道:“大爷说了,宫中的佳酿味道虽好,却是陈年老酒,酒劲儿极大,今早上临走之前还吩咐奴婢,说要小厨房准备些清淡的汤了。” 林姝笑了笑,用了早饭,便带着芸豆出门了。 这一路上,她更是问道:“……素琴的孩子长得可还好?” 前几日素琴生的个儿子,林姝原本是想要瞧瞧的,可架不住最近实在是太忙了,便要芸豆过去了一趟,更是给素琴的儿子准备了一直金镯子了。 芸豆只道:“奴婢可是看不出什么来的,那小孩子皱巴巴的一团,奴婢过去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了,不过旁人都说这孩子生的俊朗,太太,那才出生的孩子不都是一个样儿吗?” “哪里会是一个样儿?就譬如说之前大堂嫂生下的孩子,一出生头发就很多,皮肤也好,以后长大了定是个招人喜欢的!”林姝不由得想到了那日她从信中侯府离开时,叶氏还专程差人送来了两件小外甥的衣裳,前几日她已经将衣裳压在了枕头下面,也不知道她何时才能怀有身孕。 之前陆靖然老是与她说不着急不着急,可一想到他们的孩子,她心底便有几分雀跃……更何况,老祖宗和宁国公怕是有几分期待了! 等着她们走到了荣寿堂,刚进了院子,便有丫鬟道:“太太,今儿老祖宗有些不好,您还是回去罢!” “这是怎么回事儿?”林姝只道:“前儿我给祖母请安的时候,祖母不还是好端端的吗?” 那丫鬟是荣寿堂的二等丫鬟,原本这些话是不该她说的,可也就是她瞧着每次林姝过来都待她们这些小丫鬟和和气气的,所以才多说了几句,“奴婢也不大清楚,反正方才二夫人带着大姑娘过来请安的时候,被白妈妈给挡了,直说老祖宗刚吃了药睡下了。” 林姝点点头,还是去了偏厅。 不一会儿白妈妈就迎了出来。 林姝只道:“白妈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若换成了平时,她兴许还会觉得二夫人陈氏和陆敏之惹得老祖宗不高兴,但如今这个关头却是不大可能,如今郭家已经上门提亲了,二夫人陈氏也已经答应了这门亲事,便是小章氏气的不行,可人家爹娘都已经答应了亲事,她一个当伯母的难道还能去指手画脚? 白妈妈跟着劳累了一夜,神色之间带着几分疲惫,道:“老祖宗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如从前,昨夜里只说胸闷气短,奴婢忙差人去请了太医,等着太医过来了忙活一夜,到了天亮了老祖宗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方才奴婢才喊了老祖宗起来喝药,老祖宗直说心里头好想好受了些!” 林姝道:“之前祖母的身子骨不是不错嘛?为何会突然觉得胸闷气短?” 白妈妈只叹气道:“这人老了,身子骨哪里及得上从前?更何况之前老国公爷,还有大老爷、二老爷去世之后,老祖宗的身子便是彻底垮了,也就后来太医细细诊治,将养了一段时间,这身子骨才慢慢好转起来的……” 林姝也发现了,老祖宗的年纪和郭家老夫人年纪差不多大的,可老祖宗看上起却比郭家老夫人大上一旬,“那我便先回去了,等着傍晚的时候再来给祖母请安了。” 等到了傍晚的时候,林姝则是和陆靖然一道过来的。 老祖宗躺在床上,神色憔悴,只道:“……我就知道白妈妈又在你们跟前说三道四了,我不过是觉得有些不舒服,你们怎么就这样小题大做了?这人老了都是这样的,今儿这儿不舒服,明儿那儿觉得不舒服的,要是一辈子都不病不痛的,岂不是要成老妖精了?特别是姝姐儿,一天恨不得差人来问了好几遍了!” 296 身子骨是一日不如一日 296 身子骨是一日不如一日 林姝笑着道:“我们就巴不得您成老妖精,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话总归是没说错的,您啊,长命百岁才好了。” “你啊,就是惯会逗我开心了!”老祖宗憔悴的面容上增添了几分笑意,只道:“不过当真是不碍事儿的,等着过几日也就好了,既是苦夏,哪里是那般好挨过去的?” 说的,她的目光便落在了陆靖然面上,“昨儿你和你母亲一起赴宴,可没出什么事儿罢?” “没事儿,您放心就是了!”陆靖然只报喜不报忧,道:“您之前不是老对我说,这成亲了就是大人了,既然我都已经是大人了,说话做事儿不会像之前那般没分寸的,更何况,便是她想要拿捏我,也要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任妈妈的事儿,直到如今他还没有对老祖宗说起了。 老祖宗微微颔首,道:“你们俩儿如今这般相安无事的也算是好事儿了,时时刻刻记得一句话,家和万事兴啊!” “如今你有本事了,得皇上看重,我比谁都高兴,虽说你祖父去世之前曾交代过,等着我去世了之后,我和你祖父的私产都是你的,可人若是没有本事,便是有金山银山都会被你败光的。” 陆靖然倒是愣了一愣,道:“您方才说什么?” 据他所知,祖父一生戎马,先皇和当今皇上赏赐了不少金银珠宝,这些都是祖父的私产,还有祖母的嫁妆也是不菲,这同样也是祖母的私产,反观是宁国公府虽家大业大,可每年庄子、铺子和庄子上的进项还及不上祖母手上银子的息钱了。 老祖宗朝着林姝伸出手,林姝忙扶着老祖宗坐了起来,更不忘在老祖宗背后塞了个软垫。 老祖宗舒舒服股坐稳了之后,这才道:“当年阖府上下都以为你母亲生不出孩子来,所以都极为疼你的,那个时候你年纪虽不大,想必也是有几分印象的,就连你母亲都疼你像是疼的眼珠子一般……只可惜后来她怀有了身孕,生下了铭哥儿,这才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只可惜那个时候我和你祖父还是偏疼你一些。” “一来是铭哥儿才刚出生,你在我们膝下已经养了几年了,二来那几年来,不管是你祖父和我,还是你父亲和母亲,都是将你当成了宁国公府的世子爷来培养,可因为铭哥儿的出生,你却是变成了庶出长子,那个时候铭哥儿出生了之后,任妈妈来报喜说夫人生了个哥儿,你祖父一点都不高兴,甚至还在书房里坐了一宿。” “那个时候你母亲便察觉到了你祖父的偏心,甚至越过了我和你祖父,直接进宫奏请皇上封铭哥儿为世子,她的儿子理当是宁国公府的世子,可她未免太心急了些,你祖父的性子你也清楚的,当你祖父从皇上口中听说了这件事之后,气的将书房里的东西都砸碎了,只将你母亲找来问她这是什么意思,当时你母亲刚出了月子,直说你祖父偏心,她没有办法才这般的。” 说到当年的事儿,她忍不住叹了口气,“你祖父当时气的直发抖,说就算是他再偏心,可也不会不晓得分寸,不会帮你抢了铭哥儿的位置,还说既然她那样着急,就让皇上册封铭哥儿为世子,只是你也是他的孙子,宁国公府的财产除去二房的那一份,到时候属于大房的那份财产,你和铭哥儿一人一半,还说我和你祖父两人的私产全部都留给你。” “当时你母亲的脸色便难看到极点,直说你祖父偏心,你猜你祖父怎么说?你祖父直说铭哥儿又想得世子之位,又想要银子,这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儿?直说自个儿就是偏心怎么了……所以你母亲这么些年才容不下你,甚至几次三番想要要了你的性命!” 这些话原本她是不想说的,可如今不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了。 陆靖然听了面上满满的都是震惊,可旋即却冷笑着说道:“不过是银子罢了,为了银子,她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我也是对你母亲失望透了,谁都知道当时你祖父说的话只是气话,铭哥儿也是你祖父的亲孙子,你祖父怎么会一点东西都不给他?”老祖宗摇摇头,道:“更何况你祖父已经去世了,他的东西都捏在我手上,若是你母亲乖觉,等我死了,这手上的东西怎么说都要留给她和铭哥儿一份的,可她越是如此,我就越不会分给她一分一毫。” 陆靖然只道:“您和祖父的东西我不稀罕,您方才说得好,男子汉志在四方,只要有本事,还怕没有银子……如今您怎么像是交代后事儿似的?您可得把手上的银子和宝贝攥好了,最好过个四五十年再将这些东西拿出来!” 老祖宗只道:“呵,那可真成了老妖精了。” 说着,她更是拍了拍林姝的手,道:“我也不想活那么大年纪,活那么大年纪遭人烦了,如今敏之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铭哥儿的亲事只怕你母亲压根就不会让我插手的,如今啊,我只希望我能看到我重孙子出生便心满意足了。” 陆靖然笑着道:“祖母放心,我会努力的。” 原先林姝才嫁进宁国公府的时候,身子骨未免太弱了些,如今林姝虽嫁到宁国公府才小半年,可整个人都已经胖了一圈了,他这才考虑孩子的事儿。 林姝脸莫名一红,偷偷瞪了他一眼。 谁知道老祖宗将他们这小动作尽收眼底,嘴角的笑愈发明显了,“不过这种事儿也不着急,毕竟姝姐儿嫁进来才小半年了!” 祖孙几个又说了会儿话,白妈妈这才吩咐丫鬟上来摆菜。 原本老祖宗吃了半碗饭就饱了的,可再陆靖然和林姝的相邀下,又吃了半碗快,喝了一碗汤,惹得白妈妈直说以后要他们都过来用晚饭了。 老祖宗却是摆着手只说要他们以后莫要来了,她今儿晚上吃的比中午吃的都多了。 老人家怕积食晚上睡不好了。 林姝只笑道:“……祖母白日里睡够了,估计晚上也睡不着了,多用些才好,若是晚上饿了怎么办?要不,我和大爷陪着您去花园子那边散散步?如今这个时候天还亮着,也不热,您看如何?” “罢了,罢了,还是不去了!”老祖宗直摆手,道:“你们啊就莫要折腾我这个老婆子了。” 林姝和陆靖然这才离开。 两人刚下了台阶,林姝就道:“……怕是祖母的身子真的不大好了,原先祖母每日用早饭之前,用了晚饭之后都要散散步的,这些日子来祖母再没有出去散步了,每次我闻起来,祖母直说天气太热了,可这早上太阳未升起来之前和下山之后,哪里热了?” “有一次白妈妈偷偷与我说,有一次祖母觉得自个儿精神好些了,扶着白妈妈去花园子里走了走,可刚走没几步,祖母就喘不过气来,今儿祖母的脸色更是难看的厉害!” 陆靖然眉眼里满满的都是愁郁,只道:“等着下个月月初我便要离开进城了,可祖母如今的身子骨我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的……从小我最喜欢来的就是荣寿堂了,父亲虽疼我,可每次父亲多疼了我几分之后,小章氏便立马让铭哥儿去缠着父亲,看着他们三个在一块说话,我只觉得自己像是个外人,那个时候我心里想,为什么铭哥儿已经有了母亲,还要来和我抢父亲?明明父亲一年到头也辅导不了我功课几次……”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只有祖母,这宁国公府上下便是谁都不关心我,可也只有祖母是疼我的……” 林姝知道他在怕什么,她细细想了想,好像上一世老祖宗活的也不算久,在她去世之前就已经去了,如今只道:“你放心去福建,宁国公府里头还有我了,我会照顾好祖母的。” 说着,她更是道:“大不了等着你去了福建之后,我搬去荣寿堂和老祖宗一块住,老祖宗能照拂我,我也能照顾老祖宗。” “这法子倒是不错的!”陆靖然笑了笑,只是还没等他们俩儿走出荣寿堂的大门,就见着陆敏之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如今没有旁人,陆敏之也没与他们打招呼,提着裙子就跑到了内室去了。 林姝顿了顿,道:“要不我过去看看……” 方才白妈妈可是说了的,陆敏之已经好几日没来给祖母请安了,更何况她方才还瞧见陆敏之脸上还带着泪。 陆靖然晓得这女人家说话,他也不方便在场,只道:“那你小心些,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立马差了珍珠来叫我。” 林姝再次折身返回内室的时候,已经见着陆敏之满脸是泪的跪在老祖宗床前,趴在床沿上是嚎啕大哭,“……祖母,祖母,求您给我做主啊,我不想嫁到郭家去,我不想嫁到郭家去!” 之前她听说要嫁到郭家去的时候,可是满面欢喜了。 297 我何必顾着再顾着她的脸面 297 我何必顾着再顾着她的脸面 老祖宗也被陆敏之这一出一出弄得摸不着头脑了,只温和道:“好端端的,这又是怎么了?之前不是好好的吗?郭家已经上门来提亲了,如今已经拿了你的生辰八字去,打算选个好日子将你们的亲事定下来了。” 陆敏之紧紧攥着老祖宗的手,道:“我不嫁,我死也不嫁,之前您说那郭家长房二少爷是个性情温和的,可您压根就没与我说过他有一只眼睛有眼疾,太医说了,等着年纪大了,有可能会瞎的!” “这件事,我知道,当初我想要将你嫁到郭家去的时候,郭家老夫人便已经与我说起过这件事了,郭家长房二少爷年幼时伤了眼睛,是有眼疾不假,可太医却不是你这样说的。”老祖宗看着跪在自己跟前、哭的是梨花带雨的陆敏之,只道:“太医只是说郭家长房二少爷以后要注意些自个儿的眼睛才是,若是那眼睛再受了严重的伤,这才有可能失明,我只觉得这是件小事儿,这才没与你说的,你了,是从谁嘴里听说的这件事?” 想也不想,她就知道这人是小章氏了。 陆敏之压根不敢回答这个问题,只梗着脖子道:“祖母,话虽这样说,可既然郭家长房二少爷会伤到眼睛,保不齐以后还会伤到眼睛的,万一,万一……祖母,您素来疼我,就帮我推了郭家的这门亲事罢,我,我才不想嫁给一个瞎子了!” 老祖宗深深看了陆敏之一眼,眼里满满的都是失望,“你说你不想嫁给一个瞎子,好,便是咱们家和郭家闹得老死不相往来,你也要退了这门亲事?这些年我待你像是嫡亲孙女一般,可毕竟你父亲是庶出,你嫁给郭家长房嫡次子本就是高攀了,如今我冒冒然去退了这门亲事,你觉得郭家老夫人怎么想?郭家夫人怎么想?旁人又怎么想?这一切,你都不在乎?” 陆敏之腾出一只手来抹了把眼泪,只道:“可祖母,这件事关系到我一辈子啊,我知道您看重宁国公府的名声,可我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在我心里头,这宁国公府的名声远远没有你的终身大事来的重要!”老祖宗打断了她的话,耐心道:“当年郭家长房二少爷是趁着奶娘不注意,偷偷跑到花园里去玩,这才叫灌木丛伤了眼睛,如今他都这么大了,难道还会伤到自个儿眼睛?在我看来,这郭家长房二少爷乃是嫡次子,郭家老夫人和郭家夫人都是好相与的,以后你嫁过去定不会受到委屈的。” 说着,她更是道:“敏之,我不知道谁与你说了什么,可嫁到郭家去真的是如今你能选的最好的亲事了……” “不,不是的!”陆敏之松开了老祖宗的手,扬声道:“大伯母都与我说了,说您不过是将我当成了棋子一般,说您怕最后继承皇位的是七皇子,会因为三皇子和皇后娘娘的事儿迁怒到咱们家来,所以才牺牲了我去,将我嫁到郭家,若以后继位的是七皇子,咱们家也不会失了圣心。” 说着,她更是胡乱擦了把眼泪,道:“我知道您一直觉得大伯母是想利用我的亲事为家族铺路,可祖母,我不是小孩子,谁对我好对我坏,我心里都有数的,反倒是我觉得您将我的亲事为宁国公府铺路……” 老祖宗只甩开她的手,道:“既然你这般想,那我也无话可说。” 当初她想要将陆敏之嫁到郭家去,怕七皇子继位,牵连到宁国公府只是一方面,那周家少爷和郭家长房二少爷的性子她都已经打听过了。 周家少爷名声在外,这不假,只是因为周家夫人性子温和,压根就压不住这小儿子,这幺媳妇还没娶进门,那周家少爷屋子里的丫鬟都已经被破了身子。 这些事,一般人是不知道的,就连她也是细细打听了才知晓,她不相信小章氏会不知道。 陆敏之有些慌了,道:“祖母,方才是我说错了,退了郭家的亲事,您再帮我找一门旁的亲事,哪怕门第低些也无妨……” “好,你想要退了郭家的亲事是不是?那我就依了你的意思!”老祖宗冷笑一声,只觉得这些年当真是白疼了陆敏之,至淡淡道:“这些年郭家夫人和你大伯母的关系本就不大好,也就这两年才稍微有所缓和,若是闹出这件事来,只怕以后我们两家就真的成了仇人了,可既然你要退这门亲事,那等着我身子骨好些了,便去郭家退亲,只是事情的后果,你可是要想清楚的,莫要以后又跑到我跟前来哭哭啼啼的。” 陆敏之欢欢喜喜应了一声好,可旋即又道:“可祖母……还能有什么后果?” 老祖宗看都没看她一眼,只道:“虽说你和郭家长房二少爷的亲事并没有下定,可也算是合过八字了,前几日郭家更是将聘礼送了过来,按照规矩,便是郭家长房二少爷这个时候有个神三长两短,要是郭家不愿意退亲,你只能抱着郭家长房二少爷的牌位成亲,要是那郭家有些良心,给你一张放婚书,你这才能再说一门亲事……若是郭家不愿意,便是我们闹到了宫里头,闹到了皇上和皇后娘娘跟前,也是半点把法子都没有的。” 陆敏之面露惊愕,嘴巴动了动,可到底没有说话。 老祖宗瞧着她这模样,对她愈发失望了,在心里叹了口气,才道:“如果你一定要退亲,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大不了我们宁国公府和郭家撕破脸皮,我们宁国公府不要脸,人家郭家还要脸了,哪里经得起我们这般纠缠?” “如今不少人都晓得你和郭家长房二少爷定了亲,就差定日子了,如今咱们突然退亲,众人自然是议论纷纷,会问起到底是为什么,你要人家郭家怎么说?若换成了是我,我定会实话实说,直说你嫌弃我们家少爷一只眼睛有眼疾……这话传出去了,你要旁人怎么想?郭家长房二少爷因为有眼疾,你就闹着要退亲,娶亲当娶贤,以后哪里能指望你与夫家共患难?不说旁人因为忌惮郭家的权势不敢上门提亲,就冲着你这行径,便是给你一座金山银山当嫁妆,也不会有人来提亲的……” 陆敏之一下子傻了。 老祖宗缓缓道:“如今我年纪也大了,只怕也多少年活头了,等着我在世,都没能帮你定下一门亲事,等着我去世之后,你们二房势必是要被分出去的,到时候你们没有宁国公府当依仗,莫说是找到一门好亲事,只怕连亲事都找不到了……” 想想也是,谁愿意为了宁国公府的一个庶出子的姑娘,选择与整个郭家为敌了? 顿时,陆敏之的眼泪又簌簌落了下来,紧咬着薄唇,浑身发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老祖宗又道:“你好好想一想罢,想清楚了再来与我回话。” 陆敏之依旧跪在地下,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这是她的老把戏了,原先她小时候牙齿疼,二夫人陈氏不准她多吃糖,她每次就是这样缠着老祖宗的,不说话也不走,用无声反抗着一切。 那个时候老祖宗瞧着她可怜巴巴的,总是差白妈妈偷偷塞她给几颗糖。 只是如今老祖宗只扬声道:“还跪在这儿做什么?难不成要我差人亲昵出去?” 言语之中,透出几分凌厉来。 林姝嫁到宁国公府小半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老祖宗这般动怒的样子。 林姝忙上前道:“敏之,你就先下去罢,想想自己到底要怎么样,如今你跪在这边,也想不出个什么来,放心,祖母既然答应你会依了你的意思,又怎么会反悔了?” 白妈妈也上前劝道:“是啊大姑娘,您就先下去,莫要再惹老祖宗生气了,老祖宗最近的身子本就不大好……” 她们俩儿轻声劝着,陆敏之这才走了。 林姝轻声道:“祖母要不要用些燕窝粥润润喉?” “事到如今我哪里还用的下燕窝粥,她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老祖宗长长叹了口气,阖眼靠在软枕上,低声道:“白妈妈,你将她叫过来罢!” 白妈妈没有动,只轻声道:“老祖宗,就算是有什么话,明儿再说也不迟了……”今儿老祖宗已经动怒了一次,若是再将小章氏叫过来,只怕会更加生气的。 林姝也道:“是啊祖母,您昨儿夜里已经折腾了一夜,今儿就好好歇着罢,有什么话,过几日再说也不迟,谁也不会跑!” 老祖宗睁开眼,扬声道:“白妈妈,去罢,这事儿是躲不过去的!” 白妈妈长叹了口气,这才下去了。 林姝发现,老祖宗眼眶有些发红,只道:“祖母,您……” 老祖宗冲着她挥挥手,道:“你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呵,哪家的婆婆会当到我这个份上?好,既然她心心念念想的是三皇子和章家,压根就没有为宁国公府想过分毫,我又何必处处维护着她的名声?念着她的脸面?” 298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298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话虽这般说,可老祖宗面上也带着几分寂寥,只道:“小章氏她从来没有想过,若是三皇子赌赢了,宁国公府又能得到什么?如今这宁国公府的权势已经是到顶了,难不成三皇子继位了还能将铭哥儿封个异姓王?简直是痴人说梦!像陈首辅、姜阁老那样的人才是聪明人,两边都不站,到时候不管是谁继位了,这权势和荣华富贵总是少不了的。” 林姝只轻声道:“如今您就少想些这样的事儿,您别忘了自个儿还病着了……” 老祖宗是她的长辈,可小章氏还是她的婆婆了,她总不能当着老祖宗的面说小章氏的不是罢? 老祖宗微微颔首,道:“放心,我有分寸的。” 说着,她更道:“你先回去罢,我没事儿!” 林姝又嘱咐了她几句,这才下去了,待会儿那场合她也不方便在场。 没多久,小章氏便来了,今儿她算准了自己是会过来一趟的。 一进来,她更是含笑道:“老祖宗,您找我有事儿?” 她这话说的,像忘了自个儿之前有多久没来给老祖宗请安了。 老祖宗已经被白妈妈搀扶着扶到了炕上,如今正端着茶盅喝茶,森然道:“你可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小章氏笑道:“好端端的,老祖宗怎么说起这话来了?媳妇,媳妇没什么话要对您说了……” 老祖宗二话不说,伸手就将茶盅里的茶水掀到了小章氏脸上。 小章氏脸上被滚烫的茶水一淋,已经是傻了眼,就连脸上沾着茶叶沫沾在头上脸上也忘了去擦,只道:“老祖宗,您这是做什么?” 她从小到大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便是嫁到了宁国公府,仗着自己身出名门,老祖宗连重话都没与她说过几回。 那个时候因为自个儿子世子的位置,老宁国公与她闹得很僵,那个时候老祖宗还在其中调和了…… 好在如今这屋子里只有白妈妈守着,但廊下、门外头都有丫鬟候着的,既然能到荣寿堂伺候的丫鬟,一个个都是聪明的,听到那声音,隐约也能猜出七八分来了。 老祖宗冷声道:“你不是我你不知道自个儿要说什么吗?如今可是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小章氏一只手擦去了头上、脸上的茶叶沫子,另外一只手缩在袖子里,长长的指甲掐的手掌心生疼,疼她这才冷静下来了些,只含笑道:“我实在是不知道老祖宗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气恼我这些日子没过来给您请安,若是这般,还请老祖宗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 老祖宗看着她冷笑,扬声打断了她的话,“章氏,如今这儿只有咱们俩个人,你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事到如今我虽恼火,可还顾及着你最后的一丝颜面,若是你不想要这颜面,我也不勉强!” 小章氏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如今见着老祖宗动了怒,她这火气也跟着上来了,“是,是我窜梭着敏之来找您说要退亲的,老祖宗,您自个儿不看好三皇子也就罢了,为何要挑拨我和敏之的关系?敏之当初也是愿意嫁到周家去的……” 老祖宗一巴掌拍到了小案几上,厉声道:“敏之愿意嫁到周家去?若不是你时常在敏之跟前念叨着周家哥儿的好,带着敏之去见那周家哥儿,她怕是连周家哥儿是谁都不知道,如何愿意嫁到周家去?你虽没有女儿,可到底也是有儿子的人,将心比心,若是有人这样算计你儿子,你会怎么做?你的儿子是人,旁人的闺女就不是人了?” “敏之不晓得周家哥儿身边的丫鬟都已经被他破了身子,难道你还能不知道?是不是在你这大伯母心里,敏之是死是活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哪怕是敏之嫁到周家去了,日日骂你恨你你也不在乎?我虽不知道你真心实意疼敏之,可敏之到底在你身边这么些年了,便是只猫儿狗儿的也有感情了,更莫说一个人了!” “原先便是你有错,我想着你是宁国公夫人,是八抬大轿娶进宁国公府来的,时时刻刻想着给你留几分颜面,可你了?如今你自己不要脸,也莫要怪我不给你脸面了!” 小章氏素来不擅长隐忍,如今脸色已经发白了,只道:“老祖宗,我实在是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对,我承认当初想将敏之嫁到周家去,是有自己的私心的,而且那个时候是真的不知道周家哥儿那般上不得台面,若是我真的不在乎敏之的死活,当初在郭家上门提亲的时候就已经窜梭着敏之过来了,哪里会等到今日?” “方才您也说了,我从小是看着敏之长大的,也是听说了郭家长房二少爷有眼疾之后,想着作为伯母提醒敏之一句,这好像没什么过分的地方罢?若是真的等着敏之嫁到了郭家,因此和您生了嫌隙,那就不好了!” 说的她好像多委屈似的。 老祖宗鄙夷看了她一眼,道:“那是我错怪你了?” 她哪里不知道小章氏在想些什么,因为平宁长公主和王太后不和,所以章皇后已经拉拢了平宁长公主站在了三皇子那边,至于平宁长公主的外家周家却一直选择了明哲保身。 这样浑水但凡是踏进去一步,想要再迈出来就难了。 所以小章氏想要借着和周家结亲,让周家没有选择的余地……这平宁长公主支持三皇子,宁国公府也支持三皇子,若说周家是保持中立的,只怕都不会有人相信的。 小章氏没有说话,可意思已经是很明白了。 老祖宗只扬声道:“从今儿开始,没有我的吩咐,你不得进宫!” 小章氏脸色大变。 她嫁到宁国公府多年,如今这是被禁足了?老祖宗这不是在禁她的足,而是一巴掌一巴掌狠狠抡在她脸上了。 瞧着她瞪着眼睛,一脸惊愕的模样,老祖宗恨不得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怎么,你觉得不服气?” 小章氏深吸一口气,将肺腑之间的怒气压下了泰半,这才缓缓道:“我嫁到宁国公府多年,老祖宗就算是不念及着我的功劳和苦劳上,也该念及着宁国公府的颜面才是,更何况,我不过是去宫里头看皇后娘娘而已,难道老祖宗觉得我连自己的姐姐都不能去探望了?” 老祖宗冷笑一声,道:“我可没觉得你要什么脸面!之前我曾提点过你多少次了,直说着皇子站队的事儿你还是少搀和的好,可你了?何曾将我的话放在心上过?见着你哥哥章阁老处处拥护三皇子,又被你那当皇后的姐姐一蹿唆,只觉得自个儿要是不帮着三皇子,是不是连老天爷都容不下你了?可你想过没有,你哥哥入朝为官,位高权重,又是三皇子的亲舅舅,就算是不站在三皇子这边,众人也觉得他是三皇子的人,他是没有选择!” “但是,你已经嫁到宁国公府来了,就算是到时候死了,这墓碑上也是冠以夫姓,生是我宁国公府的人,便是死了也是我宁国公府的鬼,就算是以后三皇子不能继承大统,和你又有多大的关系?反观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支持三皇子似的,一得空就往宫里头跑,往章家去,聚会的时候更是三句话不离三皇子,怎么,怕旁人不知道你是个好姨母?莫要看别人平日里捧着你,可只怕心里只在骂你蠢笨不堪了。” “今日我就将话明明白白撂在这儿,以后你要是没有我的吩咐进宫了,也莫要怪我不顾及这最后的情面了。” 小章氏看向老祖宗的目光里带着分毫未掩的寒光。 老祖宗也不在乎,经过了今儿的这事,她和小章氏也没什么情面可言了,不对,她们婆媳之间早就没什么情面可言了,“你也莫要这样看着我,我是什么脾气你也是知道的,我平日里虽好说话,可若是脾气上来了是谁都拦不住的……若是你觉得我再同你说笑,大可以试试看。” 小章氏当然是晓得老祖宗的脾气。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她刚嫁进宁国公府,和大嫂关系不睦,更是仗着自己有娘家支持,对大嫂出言不逊,她那大嫂也是个眼里揉不下沙子的,当时直说要搬到庄子上去住。 老祖宗问了她大嫂好几次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她大嫂都说是自己想要去庄子上去住的。 当时为了这件事,她还颇有些洋洋得意。 可那个时候她那大嫂得宠程度就和如今的林姝有得一比,偏偏老祖宗又抓不住她的错处,只能借着旁的小事儿要丈夫在院子里跪了一天一夜,后来不知道与丈夫说了什么,从那之后,丈夫便对她有些变了。 也是因此,她便恨上了这个婆婆。 再那之后,老祖宗知道她怀不上孩子,更是张罗着要丈夫抬了陆靖然的生母,不管她怎么吵怎么闹,可丈夫还是没有松口,从此她就更恨这个婆婆了…… 299 生不如死的林沛 299 生不如死的林沛 小章氏恨不得将一口牙给咬碎了,这才道:“既然老祖宗这话已经是开门见山了,那我也不必藏着掖着了,老祖宗方才的话我都记得了,只是不准我进宫,这到底是哪里的规矩?老祖宗总得给个道理才是……” “我要给你什么道理?你身为宁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将整个宁国公府搅合的鸡犬不宁,这个道理你满不满意?”老祖宗神色严肃,只道:“今儿我可是没有同你说笑,若是你未经我的允许胆敢踏入皇宫一步,我这个老婆子是要去见见章阁老的,看看他妹子如此行事做派,他到底还管不管了,便是他不管,我也是有法子的,我们宁国公府虽说没有休妻的先例,可媳妇子犯了错送到家庙去的也还是有几个了。” 说着,她更是道:“你下去罢!” 小章氏还是有几分不甘心,嘴巴动了动,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是啊,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能说什么了? 老祖宗扬声道:“滚下去!” 小章氏狠狠瞪了老祖宗一眼,这才转身下去了。 等着小章氏一走,老祖宗扶着小案几想要站起来,可手上的力道不够,腿肚子一软,却是瘫到了地下。 白妈妈见状,忙上前去扶老祖宗,直道:“您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奴婢去差人请太医?” 老祖宗连忙摆手,直道:“罢了罢了,我这都是被小章氏给气的,莫要再张罗着,惹得阖府上下的人都不得安生,扶我起来罢!” 白妈妈扶着她去床上躺着了,才道:“可太医不来瞧一瞧,奴婢怎么能放心……” “有什么可瞧的?”老祖宗喝了半盅燕窝粥,才缓缓道:“太医每次来瞧,来来回回还不是那么几句话?无非就是说要我多歇着,多养着,开些调养身子的方子,是药三分毒,这道理连我绣晓得,太医哪里会不晓得?怕是每次给我把脉,瞧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才开的方子。” “我这一辈子啊,该吃的苦吃了,该享的福也享了,就算是死了也没什么放不下的,原先我只放心不下靖然,如今靖然娶了姝姐儿,也有本事了,他那儿,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倒是你啊,你跟着我大半辈子,我死了,你就跟着靖然他们过,他们两口子都是心肠好的,不会不管你的……” 白妈妈听了只觉得眼眶发酸,“您这话说的怎么像是在交代后事一般?方才大太太说得对,您就该活成老妖精才好,看着重孙子娶了媳妇才是……” 她只差了小丫鬟给老祖宗端来安神茶,这才伺候着老祖宗睡下了。 而林姝却是差了珍珠留意着荣寿堂这边的动静,如今珍珠得了消息就回来了,“……说是夫人气冲冲地走了,走的时候身上、头上都湿漉漉的,还沾着茶叶沫子,众人瞧见了纷纷低头,只能装作没瞧见似的。”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说的就是这个理儿! 陆靖然摇摇头,道:“若我是祖母,陆敏之她们愿意怎么折腾就叫她们折腾去,到时候受苦的是她们,又不是祖母?祖母啊,就是心地太好了些,偏偏她们将祖母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林姝轻声道:“祖母也是难得很……只希望这次母亲能够明白祖母的苦心。” “怕是不可能,就算是祖母不准她进宫,可她还是能去章家的,还是能去见三皇子,还是能够将消息递进宫里头去的!”陆靖然对小章氏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我今儿听七皇子说张愿清已经要求搬到别院去了,三皇子也答应了,后儿就要动身了。” 林姝愣了愣,只想起那日莲花宴时张愿清那张倔强的脸,只叹了口气道:“我看王蔓菁对三皇子妃的位置是势在必得,张愿清离开三皇子府也好,起码能活下去。” 张愿清离开了三皇子府,这主持中馈的权利自然是会落在王蔓菁手上的,王蔓菁想要三皇子妃的性命简直是易如反掌,更何况,如今连章皇后都容不下三皇子妃了。 章皇后一心想要为三皇子找个门第高的媳妇,可王太后那边了?又怎么会同意?王蔓菁本就心计了得,如今得王太后帮衬,这三皇子妃的位置,对她来说也不算难了。 想及此,她只叹了口气,道:“明儿我还是去看看她罢,毕竟咱们还是一起长大的,她离开了三皇子府,说不准以后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张愿清离开三皇子府是简单,可再想要回来,那就没那么简单了。 陆靖然微微颔首,道:“那明儿你小心些,我要半夏和你一起过去?” “那就不必了!如今你也是用人的时候了!”林姝已经是打算好了,前几日林慧就已经递了帖子过来,说明儿来瞧她的,正好明儿两人在榕园用过了午饭便去三皇子府那边瞧瞧。 陆靖然听着有林慧在,这才安心了些。 不管怎么样,多个人陪着也是好的。 等到了第二日,林姝带着林慧一起去给老祖宗请安了,她晓得老子真心情不好,这林慧又是个话唠,说不准能逗老祖宗开心了。 果然,等着她一去了荣寿堂内间,这满屋子就直听得到她的声音了,“……前几日我爹请了个名医去五房那边瞧瞧,那名医只说五叔怕是这辈子都站不起来,我爹说五叔听了这话一个男人只流眼泪,换成是我,我也得哭了,好不容易入了阁,如今却落得这个境地。” 说着,她更是叹了口气道:“还有二婶也是够恶心的,原本我爹和二叔的意思都是五叔如今与五婶婶和离了,五房里头没个帮着主事儿的人也不成,要我娘和二婶婶多帮着照顾五房些,可二婶一听这话就直嘀咕,只说自个儿家里的事都操心不过来,哪里有闲情逸致去管五房的事儿?” “老祖宗您说这是二婶该说的话吗?如今二姐姐出嫁了,二房也没什么事,她帮衬帮衬五叔又怎么了?原先二叔在外头欠下的那些银子,若不是五叔拿银子出来补了这个空缺,只怕他们二房已经成为全京城的笑柄了,真真是白眼狼了!” 老祖宗是一夜没睡着,如今脸上的神色和昨日相比是愈发憔悴了,可脸上好歹还有几分笑意,“叫你者按说,这二房还真不是个东西,需要别人的时候就巴巴凑上去,用完了,发现别人没有价值了,就不管了……那姜家那边也不管你五叔了?” “那倒是没有,我听我娘说着姜阁老到底也算是五叔的老师,知道了二婶的话之后狠狠训斥了她一顿,二婶婶这才勉强去了五房几回。”林慧接过小丫鬟剥好的冰镇荔枝肉,吃了两口,才有功夫道:“只是五叔本就有些自傲,直说要二婶莫要再去五房了,纵然五房没个当家主母,可管事妈妈和婆子还是不缺的……” 林姝听了心里头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她知道她该高兴,若是没有这个负心人,上一世她母亲不会死,这一世她们母女也不会落到这个境地……可她算不上高兴。 只是当初她被逐出族谱的时候,林沛就曾说过,以后她是生是死,在和林沛无半点关系。 那林沛是生还是死,和她又有什么关系了? 想及此,她心里舒坦多了,只道:“这话,当真是大伯母与你说的?” 林慧嘴里被荔枝肉塞得满满的,不得不说这宁国公府还真的有钱有势了,不管是她在信中侯府,还是原先在淮阴伯府的时候,一个夏天吃不了几回荔枝,可到了宁国公府,她一来就是一碟子接一碟子剥好的荔枝肉送上来,“我娘那性子你也知道,她素来不喜欢和我说这些……这话,是我偷偷听来的……” “你啊你,叫我说什么才好!”林姝笑着摇摇头。 老祖宗却是很喜欢林慧,在她看来,林慧这样性子的姑娘才好了,什么困难都打不到她,只含笑道:“……我一直觉得姝姐儿的性子好,可有些时候太过于周全沉稳了些,你这性子倒是好,是不是你在家的时候,你娘经常被你逗得哈哈大笑?” 林姝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啊,可从来没逗得大伯母哈哈大笑过,倒是经常惹得大伯母气的一宿一宿睡不着觉了,大伯母是名门出身,只巴不得她有说八卦是非的时间去学学女红,多看看《女戒》了。” 老祖宗只道:“这《女戒》啊还是少看些的好,这女子又何必处处依附着男人生活?慧姐儿这性子我觉得不错,只可惜我可是没有和你差不多大年纪的孙儿了……” “好啊,祖母,这三姐姐一来,你就偏心起来了。”林姝佯装生气。 这林慧又是一打岔,顿时逗得老祖宗脸上三分的笑意就变成了七分。 她们俩儿在荣寿堂用过了午饭,在抱厦睡了小半个时辰,等着天儿没有这么热了,便坐上了去三皇子府的马车。 300 一道圣旨下来了 300 一道圣旨下来了 马车上,老祖宗早就吩咐丫鬟送了一碟子剥好的冰荔枝肉上去了。 林慧看着这一碟子荔枝肉,只道:“老祖宗待你可很好啊,原先我一直觉得好人会有好报,老天爷一定不会舍得辜负你的,如今看着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她虽在笑,可面上却带着几分寂寥。 林姝轻轻握住她的手,道:“三姐姐,老天爷也不会辜负你的……” “姝姐儿,如今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何必又说这样的话来骗我了?这京中和离的女子本就不多,我可没听说有谁又嫁了好人家!”林慧笑了笑,只道:“我并不在乎嫁不嫁人,说实话,你看看我姐姐,二姐姐,怜姐儿,咱们这几个又有哪个嫁的是好人家了?还不如一个人来的自在……我只是心疼我爹娘,如今那些人一个个不分青红皂白,只说淮阴伯府太夫人和淮阴伯都是好性子的,说我身在福中不知福,说我爹娘将我惯坏了,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可我爹娘一辈子行的端坐得正,我一想到他们被人在身后这般戳脊梁骨,就难受!” 林姝一愣,想想她总算是长大了些,只道:“只要你过得好,大伯父和大伯母就开心……你总会碰到一个疼你爱你的人的。” 林慧只笑了笑。 没多久,两人便到了三皇子府,王蔓菁想着张愿清明日便要走了,想必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只要丫鬟婆子带着她们去了一所荒芜的院子。 林姝一迈入院子,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院子里的杂草都有半人高了,一看就是没人打扫过的。 方才领着林姝过来的婆子只肯到门口,瞧着林姝进去了之后,只道:“张侧妃娘娘在最中间的那间屋子了。” 说完这话,她竟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林姝摇摇头,这张愿清就算是愿意呆在三皇子府中,只怕也是过不下去的。 等着她进了屋,一早得到消息的张愿清正坐在炕上,身边是收收捡捡的两个包袱,估计也不过是几身换洗的衣裳罢了,只笑道:“我方才得到消息说你们俩儿会过来,只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都沦落到了这个地步,压根就没奢求过有人会来看她了。 林姝只道:“毕竟你明儿就要走了,虽说是去别院,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毕竟我们几个是一起长大的,想着临走之前来看看你。” “谢谢,姝姐儿!谢谢你,慧姐儿!”张愿清只觉得满心感动,前些日子张阁老出事之后,她已经瘦了一大圈,如今发生了这件事,整个人已经是皮包骨头了,那颧骨高高凸起,看着倒是有几分吓人,眼泪更是止不住的落下来“原先我做错了许许多多的事儿,如今求情你们原谅我也迟了,那样的话我也没有脸面再说……真的,谢谢你们能来看我最后一面!” “曾经我以为爬的越高,手中握着的东西越多,便越有底气,如今想来什么都是虚的,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也到了如今才明白……原先姝姐儿与我说,指望着我能够给祖父沉冤昭雪,可就我这样子,怎么与祖父沉冤昭雪?我想明白了,如今若我一直呆在三皇子府中,只怕连性命都保不住了,索性走的远远的才好,我相信祖父不会做出那等叛国通敌的事情来,我相信只要我肯熬下去,总能熬到祖父洗清冤屈的那一日……” 话到了最后,她的身子更是微微有些发抖起来了。 林慧动容道:“你别这样子,看你这样子,我也跟着难受起来了……” 林姝叹了口气,拿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来,“既然你有活下去的决心那就最好不过了,如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咱们也莫要提当初那些事儿了!这世上没人不喜欢银子,你将这些银子收好了,以后到了别院也能打点丫鬟婆子,得好好保管这些银子,莫要露富,我听说别院里头的丫鬟婆子胆子大着了!” 既然是皇家的别院,在里头伺候的丫鬟婆子可是见惯了贵人的,哪里会将区区一个彻底失宠的侧妃娘娘放在眼里? 张愿清的眼泪落得愈发厉害了,只觉得手里的银子有千金重一般,“我不知道今日是你自己想要过来看我的,还是宁国公府的老祖宗要你过来了,可你还是来了,你的这份恩情,我只能下辈子来报答你了……” 林慧红着眼眶道:“说什么下辈子不下辈子的?你这辈子还长着了,说什么下辈子?更何况姝姐儿什么都多,这银子就更多了,她才不会将这些银子当回事儿了!” 张愿清听到这话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林姝却想着昨日陆靖然的嘱托,这三皇子府不是久留之地,她坐了会儿,陪着张愿清说了一会儿话,便走了。 到了傍晚,这皇上的圣旨便下来了,封了陆靖然为正二品的征南大将军,七月初二随瑞王一起出征福建。 前来宣旨的是皇上身边最为得宠的双喜公公,可他宣读完了圣旨之后,宁国公跪在地下半晌都没有起身的意思。 双喜公公只低声道:“宁国公,这皇上的旨意都已经下来了,断然没有收回去的道理,您也别为难咱家……” 这意思已经是很明白了,不管你接不接旨,这陆靖然都是要出征的。 宁国公几乎是被一旁的小厮驾起来接旨的,从头到尾,脸上是半点笑意都没有。 双喜公公用只有彼此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道:“国公爷,皇上这是看重大爷,给大爷出头的机会了……” “什么出头的机会?谁愿意要这个出头的机会谁拿去就是!”宁国公从小就没去过战场,就算是跟着老宁国公也不过是练练拳法强身健体,除了陆靖然惹得他动怒的那几次,其余的时候脾气一直不错,老祖宗甚至还说过他惧内,可如今也不知道哪儿来的火气与胆子,只扬声道:“怎么,皇上觉得我们宁国公府死的人还不够多?如今要靖然也去福建,落得和张阁老一样、死的不明不白的下场?” 说着,他更是狠狠将手中的圣旨砸到地下,扬声道:“不成,我要进宫面圣!” 双喜公公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事儿,当即吓得脸都白了,只去拉着宁国公,“国公爷三思,国公爷三思啊……” 可他不过是一介阉人罢了,就算是宁国公平素很少习武,可到底也是有几分底子的,如今他哪里拉的住宁国公? 这满院子的小厮也不敢上前动手,只能开口劝着。 宁国公被双喜公公一路拉扯着已经快到大门口了,却见着陆靖然赶了过来,“父亲这是做什么?” 宁国公看着比自己还高的儿子,嗫嚅片刻,才道:“靖然,你不能去福建,福建那地方早已不是你祖父的天下的,如今那数十万大军已经被瑞王收服,你去了只有死路一条……” “父亲,您听我说,皇上的圣旨已经下来了,去不去不是咱们说的算的,更何况之前皇上已经与我说过这件事了,我也已经答应了!”陆靖然看着宁国公面上的痛心疾首,心中微动,这些年他一直以为父亲不在意他,可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他错了。 他转而看向双喜公公,只道:“今日的事情就请双喜公公莫要在皇上跟前多言了。” 双喜公公微微颔首,道:“咱家可不是那等不晓得分寸之人,国公爷这也是心疼大爷了。” 陆靖然这才吩咐半夏送了双喜公公出去。 他知道半夏是个有分寸的,送双喜公公出去定会将所有的事情打点妥当,他与双喜公公虽有几分交情,可谁能知道随行而来的小太监不会说什么?只要银子给的够了,那些小内侍便也不会多嘴多舌了。 陆靖然这才看向在一旁发怔的宁国公,道:“父亲,咱们一起去看看祖母罢!” 宁国公点点头,只与陆靖然两人朝着荣寿堂走去。 这一路,父子两人静默无言,只能听到宁国公一声又一声的叹息声。 快到了荣寿堂的时候,宁国公才缓缓道:“既然你早已知道皇上有将你送去福建的意思,为何不与我说?我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进宫打点的,虽说你祖父和两位伯父已经不在世了,可想要将你保住,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啊……” 说着,他更是长长叹了口气,道:“是不是你还在因为当初我将你送到天津卫,所以怀恨在心?” 当初他对这个混世魔王一般的儿子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啊! 看着父亲关切的面容,陆靖然只觉得心头反倒是涌入了山间三月的泉水一般,清清凉凉,极为舒服的,“父亲说的这是什么话?这父子之间哪里会有什么隔夜仇?当初您那般对我,也实在是我自己太混账了,您也是没有法子,若换成了是我,我还做不到您那样了!” 301 一根头发丝都不能少 301 一根头发丝都不能少 宁国公微微点点头,道:“你祖母说得对,你果真是长大了。” 说着,他更是道:“因为你生母的关系,我一直都觉得对不住你,等着铭哥儿出世之后,愈发觉得你委屈,所以老祖宗疼你惯你,我也觉得那是应该的……可后来你行事做派愈发不像个样子,便是想要教养你也迟了……” “您不用多说,我都知道的!”陆靖然不紧不慢跟在宁国公身后,就像是小时候那般,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的身姿已经不复从前的伟岸了,“更何况原来我也从未怪过您!” 宁国公深深看了他一眼,道:“那你知道了要去福建的事,为何没有告诉我?” 他以为儿子还同他记仇,以为自己不会管这事儿了。 陆靖然当然明白他话中的含义,只笑道:“皇上如今是什么性子您知道,如今朝中是什么局面您也知道,皇上哪里不记得当初答应祖父的话?哪里不知道我们宁国公府战死了多少人?可既然皇上开了这个口,难道身为臣子的咱们还能说不去?皇上问我愿不愿意去福建,那是给我体面,驳了皇上的颜面,对咱们家又有什么好处?” “如今宁国公府虽是京中一等一的勋贵之家,可十年之后了?五十年之后了?纵然这国公爷的位置是世袭罔替,莫说如今国库空虚,就算是放在那太平盛世,皇上又凭什么么一年拨这么多银子给咱们家了?这世上从来都没有掉馅饼的事情的!” 宁国公在这一刻是真的觉得儿子长大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记得母亲的话,当一个闲散国公爷,平日里就连西北和福建的战报呈上来,皇上问他的意思,他也直说不知道,却从未想过这宁国公府的权势还能维持多久…… 可他还是觉得不甘心,“纵然是宁国公府一日不如一日了,可府里头有田产有庄子有铺子,难不成还要你拼了性命去福建?” 陆靖然没有说话,有些话,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和父亲说。 原先祖父曾与他说过,说父亲不适合在朝为官,原先他不懂这话的含义,如今却是明白了。 父亲的目光实在是太短浅了些,可饶是如此,父亲也是疼他的。 他只道:“可如今皇上的圣旨都已经下来了……”说什么都无用了。 等着宁国公到了荣寿堂的时候,这脸色还是阴沉沉的。 老祖宗如今还歇在床上,方才她已经听闻了这消息,脸色和宁国公相比也好看不到哪儿去,径直道:“……既然皇上都已经下了圣旨了,这福建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你祖父虽去世多年了,可原先在福建的时候不少官员都曾受过他的恩惠,这几日我写几封信你带过去交到他们手上,他们会照拂你的。” 她的眼界可比宁国公高多了。 陆靖然直说好。 老祖宗又道:“还有福建那边的天气不比京城,你这几日去宫里头的时候找孙院判问问,要他给你开些去湿气、风寒的方子,福建不比京城,你身边又没个照应的人,去了福建要处处小心……” “您放心,我晓得分寸的!”原先陆靖然最放心不下的是他的姝姐儿,可如今看着老祖宗这身子骨,也担心老祖宗起来了,只道:“我倒是没什么,原先去了天津卫几年还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反倒是您得保重身子,过几日我就要走了,您如今这样子,我实在是不放心!” 老祖宗不愧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如今听闻这话反倒还笑起来,只是这笑意却未触及到眼底的,“有什么不放心的?这太医日日过来给我把脉,你父亲也给我请了两个名医,整日就侯在府里头,我能出什么事儿?反倒是你莫要太相信自个儿了,原先你真的以为你父亲不管你了?他恨不得每个月都要写信去天津卫,要是没人照拂你,谁知道如今你能不能好端端站在我们面前……” 父爱如山!向来是做多过说的! 宁国公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轻咳了一声打断了老祖宗的话,“老祖宗,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我,我还有些事,就先下去了,等明儿再来看您!” 说着,他更是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老祖宗瞧着他这样子,只道:“你父亲啊就是个这般性子的人,你以为他不疼你,实际上他比谁都疼你了,他处处冷着你,还不是怕小章氏见着他疼你了,在你身上使绊子?从小到大,每日你父亲来给我请安,总是含沙射影问上你几句了……” 陆靖然听了直笑,“我都明白的。” “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我不奢望你这次去福建能建功立业,这功名银子都是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我啊,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就行了。”老祖宗是知道福建的局势的,福建大多是水军,打仗的门道更是多,她只以为如今的陆靖然还不会枭水了。 想及此她叹了口气,道:“这次你去福建,我要你父亲给你拨些人跟着你一起去福建。” 陆靖然只说好。 他知道唯有这般老祖宗才能安心些。 老祖宗嘴巴动了动,只觉得有满肚子的话,却是不晓得怎么说了,只冲着他挥挥手道:“罢了罢了,你下去罢,没几日你就要去福建了,好好陪陪你媳妇!” 如今这孙儿和孙媳妇好的像是一个人似的,孙儿走了,孙媳妇还不难过死了? 想当初老国公爷离开京城去西北的时候,她一个月都没笑过。 陆靖然点点头,道:“那等我明儿再来瞧您!” 等着陆靖然回到榕园的时候,林姝已经得到消息了,想想也是,方才前院闹出了那么大的阵仗,这阖府上下怕是没谁不知道陆靖然被封为了正二品的征南大将军,要随着瑞王一起去福建了。 如今这朝中上下像陆靖然这般,尚未满二十便已经位居从二品的武将,还真是第一人! 林姝却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只听着陆靖然絮絮叨叨说话,“……瑞王已然将我当成了自己人,还说等着我去了福建之后要我莫要住在外头,就和他住在一起就是了。” 男人和女人的眼界是不一样的,当初长泽郡主的死,瑞王也知道林姝是别无选择,再加上如今林沛都已经落得生不如死的境地,他对这件事也渐渐释怀,更是将陆靖然当成了心腹一般。 纵然福建那边的数十万将士已经臣服于他,可不少人都是极为敬重老宁国公的,若是有老宁国公的孙儿成了他的左膀右臂,他在福建的局势只会更加稳固的。 林姝点点头,道:“我知道。” “那你怎么还不高兴?”陆靖然捏了捏林姝的脸,只道:“前几日皇上也与我说起过这件事,又不会让我长时间留在京城的,你放心,最迟过年之前我会回来的。” 林姝只道:“你惯会逗我开心,你七月初才出发,纵然是快马加鞭等着到了福建也是夏末了,如今能赶在过年之前回来?” 说着,她叹了口气才道:“其实我只要晓得你平安无事也就能放心了,但福建距京城路途遥远,你九月写给我的信,怕是我十一月才能收到,也不知道你到底好不好……” “放心,你都说了我一根头发丝都不能少,我自然是听你的话的!”陆靖然紧紧将林姝搂在怀中,恨不得要将他揉进身子里去,缓缓道:“等着我从福建回来了,你就替我生一堆胖乎乎的孩子,好不好?” 林姝道:“好,我等着你回来。” 接下来的几日,陆靖然便是连宫里头都没有去了,只与林姝去了一趟连家,其余时候便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除去给老祖宗请安,别的时候都和林姝呆在内间。 这榕园的丫鬟婆子们一个个倒是极识趣儿的,压根就不往内间凑。 林姝更是被陆靖然折腾的连床都下不了了,每日去荣寿堂给老祖宗请安的时候,都得扶着珍珠的手,每走一步只觉得腿肚子直发软。 每次陆靖然恨不得不将林姝不折腾的开口求饶,那是不会罢休的。 临行前一晚林姝更是难得的主动,挺着疲惫的身子伺候着陆靖然,陆靖然只咬着她的耳垂道:“……你这样子,叫我如何舍得走?” 林姝看向他的目光之中满满的都是深情,只道:“那就早些平安归来!” 如此两人又是折腾了大半宿。 等到了翌日一早,陆靖然换上林姝新给他做的玄色直裰,老祖宗、林姝等人一起簇拥着他去了门口。 这一路上老祖宗走的极慢,一手杵着拐杖,一手抓着陆靖然的手,只道:“……一到了福建就马上写信回来,我给你的那几封信你得收好了,事事小心,莫要惦记着家里头!” 陆靖然只道:“放心,您的话我都记得了,等着我回来您一定得养好身子!” 老祖宗直点头,道:“好,好,我养好了身子等着你回来。” 祖孙二人说着话,陆靖然已经行至大门口了,宁国公只道:“走罢,瑞王只怕已经等你多时了!” 302 主持中馈的权利交给你 302 主持中馈的权利交给你 宁国公想的还算是周到,如今这瑞王便是陆靖然的上峰了,哪里好叫瑞王等着陆靖然? 陆靖然点点头,目光落在了林姝面上,郑重道:“等我回来!” 说完这话,他却是连看都不敢再看林姝一眼,疾步走出门去,跨上马疾驰而去。 他怕看到林姝那依依不舍的样子,会舍不得离开。 其实林姝比他想象中要坚强多了,如今一直看不到他了,这才上前扶着老祖宗,“祖母,我扶您回去歇着罢!” 纵然如今老祖宗日日吃药,可这身子骨却是一点起色都没有,如此这才走了几步,就已经是喘气儿不止。 老祖宗方才还是笑吟吟的,可等着陆靖然一走,这脸色便带着几分悲怆了,“好,你扶着我回去罢!” 宁国公也上前来,道“要不我还还是派一顶软轿过来,我看您的身子好像受不住了……” “那倒是不必了。”老祖宗对他可没什么好脸色,只道:“你有这个闲工夫,不如管教管教你媳妇的好,今日靖然去福建,他身为嫡母连个面儿都没有露,你说这像什么样子?怎么,如今这是在冲我甩脸子了?” 今日小章氏没露面也就罢了,如今她可是在与老祖宗示威了,自那日离开了荣寿堂之后,她不仅没有进宫去,甚至连宁国公府的大门都没有出过了,只说自个儿病了,要好生养病,将这满府的琐事都丢开了。 宁国公只低声道:“我哪里没有说过她,可她病了,难不成还能强撑着出来……” 只是他这话还没说完,老祖宗就冷哼一声走了,边走还边道:“姝姐儿啊,若是你以后有儿子了,可得从小好好教教他,这儿子啊都是有了媳妇忘了娘的白眼狼了……” 宁国公面上是红一阵白一阵的。 等着走远了,林姝才道:“老祖宗,您说您这是何必了?父亲面上无光,难道您心里就舒坦了?” 她觉得自个儿这个公爹还算是不错的,日日来给老祖宗请安,得了什么好吃的都不忘孝顺老祖宗……可唯有一点,那就是镇不住小章氏。 不过想想也是,就小章氏那性子,那出身的女子,能够镇得住她的男人少! 老祖宗冷哼一声,只道:“怎么,他管教不了自己的媳妇反倒是成了我的不是了?我连说都不能说他一句了?这小章氏成了如今这样子都是被他惯出来的,呵,小章氏真的以为她撂挑子不干了,着宁国公府上下就得乱套了?未免太将当成个人物了……” 因为言语太过于激动,她更是忍不住咳嗽起来了。 林姝忙上前替老祖宗拍背顺气儿,只道:“您看您方才还和父亲说不要软轿了,您在这儿谢谢,我还是要珍珠差人抬一顶软轿过来!” 老祖宗可不会和她置气,歇了歇便坐上软轿回了荣寿堂。 回了荣寿堂之后,老祖宗只道:“你原先可曾学过管家?” 林姝愣了愣,“祖母您的意思是……” 老祖宗道:“如今小章氏撂挑子不干了,可这宁国公府中却是不能一日没有当家主母的,这府里头虽有管事妈妈们,可那些管事妈妈们上面没人敲打敲打也是不成的,斗米养恩升米养仇,给她们权力越大,她们的胆子越大,什么时候将宁国公府内院掏空了都还不知道了,我再想要你主持中馈,你觉得如何?” 林姝大吃一惊,只道:“祖母要我主持中馈,这怕是不大合乎规矩罢?” 这小章氏才是宁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年纪不大,哪里有她这个当媳妇的管家的道理?更何况,她还是庶长媳了! “有什么不合规矩的?”老祖宗沉默几息,道:“她这不是病了吗?” 小章氏想要拿捏她,还太嫩了点。 她知道小章氏在想些什么,二夫人陈氏在娘家的时候非嫡非长,也就嘴皮子功夫了得,管家是不成,如今小章氏见着陆敏之已经松口答应了郭家的婚事,心里正不痛快着,想要她给小章氏服个软了……简直是痴人说梦。 林姝还是有几分迟疑,她不愿意做这等越俎代庖之事,只道:“不是还有二婶婶吗?” 老祖宗冷笑一声,道:“你二婶婶都将敏之养成了那个德行,我还能指望他管家?这宁国公府上下岂不是乱成了一团?更何况,她素来看着小章氏的脸色行事,我就算是将这差事丢给她,她也不敢接的。” 说着,她那慈爱的目光落在林姝面上,道:“事到如今,我唯有将这重担交给你了……你放心,就算是你什么都不懂,耶不用害怕,还有我和白妈妈在了。” 林姝想了想,这才道:“倒不是害怕,原先母亲在信中侯府的时候,也主持中馈十多年,耳濡目染的也能学到些。” 更何况上一世她嫁到成安侯府,也曾管过家,那个时候成安侯夫人上不得台面,她接手的时候账目都是乱的,她料理了几个月才将这些账目理清楚……如今这宁国公府虽比成安侯府人多,账目也杂,但小章氏手上的账目,老祖宗隔两三个月是要瞧一次的,想必上起手来也不算很难。 老祖宗道:“那就最好了。” 等她在荣寿堂用过了午饭,白妈妈便带着丫鬟,捧着这几年的账本子送去了榕园。 在正院“养病”的小章氏自然是听飘絮说起这个消息来,当即又是动怒了一场,吓得丫鬟婆子跪了一地。 飘絮只轻声道:“夫人何必这般生气了?如今老祖宗只以为您病着,这阖府上下总要有个管事儿的人罢?等着到时候您病好了,能四处走动了,这官家权力还不是您的?” “呵,那老东西逼着我给她低头了!”小章氏面色红润,这段时间是吃的好喝的好,可偏偏胸口憋着一肚子气,夜里经常睡不好,只冷声道:“既然林氏愿意管家,将这权利交给她就是了,我倒是要看看这内院中不少管事婆子都是我从章家带过来的,她有没有这个本事指使那些婆子们!” 事到如今她并不知道飘絮是陆靖然安插在她身边的人,可她素来是个小心谨慎的,除去任妈妈和自个儿儿子,这阖府上下谁都不敢相信。 所以很多话,她并没有对飘絮说。 飘絮道:“是了,您就将大太太当成个管事媳妇就是了,您想什么时候将这权利收回来不就能收回来吗?” 小章氏冷笑一声,只要她将那几个管事婆子叫进来。 等着到了第二日原本那几个管事婆子该去榕园对账的,可到了时辰却是一个人都没有过去。 林姝倒也不着急,只端着茶盅喝茶,反正如今她也多的是时间,就看谁耗得过谁。 可那几个管事婆子倒也是胆子大,这都快中午了,还是没人过来。 就连好脾气的珍珠都忍不住道:“太太,要不奴婢去将那几个管事妈妈叫过来?” 昨儿白妈妈还专程与那几个管事婆子说过,以后这内院之中就是林姝当家了。 林姝笑了笑,道:“不用,难不成以后她们不来你都得去叫她们吗?之前我查过了,这几个管事妈妈都是母亲从章家带过来的人,如今正在冲我下绊子了,我等着她们就是!” 她若是连几个管事妈妈都治不住,那就辜负老祖宗对她的期望了。 可一直到了下午,那几个管事妈妈还是没有露面。 林姝已经将昨日白妈妈送过来的账本子看完了,她看账本子的功夫是跟着连氏学的,像那等陈旧账目不过是看看第一页,再看看最后一页,数一数整个账本子有多少页,只要其中的数目对的上就行了。 她阖上最后一本账本子,这才扬声道:“将那几个管事妈妈叫过来罢!” 珍珠应了一声,这才下去了。 可等着小半个时辰之后,这才有三两个管事妈妈陆陆续续来了,来的早的管事妈妈心里还是有几分担心的,毕竟这大太太上头的是老祖宗,万一老祖宗怪罪下来,那可不是好玩的,她们虽是夫人带过来的陪嫁妈妈,可老祖宗一旦发起火来,恨不得连夫人都敢打了…… 那日在荣寿堂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这阖府上下没谁不知道了。 可她们看着林姝面上一团和气,半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等着管事妈妈们都到齐了,林姝才道:“今儿妈妈们都在做什么了?可是不知道今日要过来和我讲六月份的账对了吗?还是昨儿白妈妈压根就没有通知到各位?” 那些妈妈们见着她和声细气的,也就放心了,其中一个胆子大的只道:“这倒是不是,白妈妈是个妥帖人,昨儿已经告诉奴婢了,只是大太太没管过家,怕是不清楚这没到月头府里头就特别忙,所以奴婢才没来得及过来了……” 月头月末忙一些是常事,可她还真的将林姝当成了那等没管过事儿的新媳妇了! 303 做得好 303 做得好 林姝只冷笑着道:“如此说来,那倒是我错怪诸位妈妈了?” 方才答话的婆子更是忙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方才奴婢已经说了……” “方才你说了什么?说了你们没时间过来,所以我就该在这儿一等就是大半日,这京城中哪家哪户可是有这样的规矩?”正喝着茶的林姝狠狠将茶盅搁在跟前的案几上,扬声道:“欺负我没有管过家么?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了吗?就算是月头月末稍微忙一些,可难不成诸位妈妈忙得连吃饭喝水的时间都没有了?忙得连托人捎句话的时间都没有?还是欺负我是新进门的媳妇,才开始管家,冲我摆脸色?” 一个个婆子只低下头,压根不敢答话。 这大太太好像也没有他们想象中好说话了…… 林姝又道:“更何况这宁国公府有规矩,对主子不敬可是大罪,诸位妈妈嘴上说的倒是好听,说是没有时间过来与我答话,可往大了说便是不尊敬我这个大太太,更是不尊敬我上面的老祖宗。” “想必诸位妈妈也是明白人,若不是聪明精明的,也就不会成了宁国公府的管事妈妈,我虽觉得今日的事儿是小事儿,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今日我严惩这件事,以后谁都敢上来踩几脚,不如就小惩大诫一番,诸位妈妈觉得如何?” 那几个婆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说不好。 如今这大太太将老祖宗都搬出来了,她们敢说不好吗? “既然诸位妈妈不说话,想必对我的话是没什么意见的!”林姝嘴角含笑,轻飘飘道:“若是对主子不敬,这宁国公府的规矩是打二十个板子,我念在诸位妈妈们是初犯,赏诸位妈妈们十个板子就是了,若是下次再犯,那就是二十个板子。” 说着,她更是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含笑道:“瞧我等着诸位妈妈们等了一天,可是等傻了,妈妈们都是聪明人,这样的错又怎么会再犯了?” 那几个管事妈妈是当初小章氏出阁的时候,尚在人世的章老夫人派给小章氏的,这些年她们仗着小章氏管家,自己又是章家的管事妈妈,很是得意,莫说是被人打板子了,这阖府上下谁对她们不是和和气气的? 这新进门的大太太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庶出的媳妇罢了,拿根鸡毛当令箭了? 方才答话的那妈妈又含笑道:“大太太,怕是没有这样的规矩罢,奴婢今日的事儿的确是做的不对,只是奴婢是夫人从章家带过来的,这卖身契还捏在夫人手上,大太太最为儿媳妇,怕是不好发落奴婢们的……” 这话就差她指着林姝的鼻子说,你压根没这个资格! 林姝含笑道:“那我只想问妈妈一句,如今妈妈在哪儿当差?是在宁国公府当差,还是在章家当差?既然妈妈是在宁国公府当差,自然是要按照宁国公府的规矩来,如今这般推三阻四的,可是觉得我发落你们发落错了?要知道,这规矩可不是我凭空捏造出来的,妈妈在宁国公府多年,大可以去打听打听了……” 那婆子算是明白她的意思了,今儿这是大太太给她们立规矩了。 那婆子也是个厉害的,只道:“奴婢自然是该罚,可到底该怎么罚,也该是夫人说了算的……不如奴婢们亲自去与夫人领罪,也免得夫人知道了大太太擅自做主心里不舒服。” 这小章氏脾气如何,阖府上下都知道。 林姝只道:“母亲如今身子骨不是不舒服吗?昨儿大爷出征福建都没有露面了,想必是病狠了,既然如此,这么点小事儿怎么好去叨扰母亲?” 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说完这话,她压根就不给那些妈妈们说话的机会,只道:“芸豆,差人将妈妈们都带下去罢!” 芸豆应了一声,忙招呼着外头的那些粗使婆子们进来了。 方才她要珍珠去将那些管事妈妈们叫进来的时候,可都已经准备好了,这些个管事妈妈在宁国公府横行霸道多年,怎么会将她这个新进门的媳妇放在眼里?好在,她有准备! 这些个管事妈妈平日里都是极有体面的,整日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成了,论力气,怕是三个管事妈妈夹在一起都抵不上一个粗使婆子的。 如今这粗使婆子像是老鹰拎小鸡儿似的就将他们拎到外头去了,不一会,外头就传来了哀嚎声。 珍珠却是有些担心,“太太您说若是夫人知道了这事儿……”小章氏护短可是出了名的,当初陆靖然打的郭家小少爷几个月没下得了床,小章氏明面还不是护着陆靖然在? 不管是真心也好,还是假意也罢,反正因为这件事,她倒是落了个贤名。 林姝笑道:“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事儿?既然如今她病了不能管家,那我便帮她管家就是了,更何况我都是依照着宁国公府的规矩来的,便是她想要挑错处也是挑不出来的。” 至于小章氏会不会怀恨在心,这小章氏不早就对他们夫妻两个怀恨在心了吗? 等着老祖宗听说了这件事之后,只笑着夸她做的好,“……打从小章氏进门之后,我便将主持中馈的权利交给她了,这么些年,我虽看似很少插手府中的事情,可很多事情不说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那日与你顶嘴的那个婆子姓王,是个有本事的,可脾气也是大得很,当年就因为她嘴皮子厉害胆子大,所以才被挑中成了小章氏的陪嫁妈妈,原先她刚来宁国公府的时候,不过是在老家有所小院子,如今却在京城都置办了一所三进的院子,她丈夫常年吃药,儿子也没什么本事,这些银子都是从哪儿来的,便是不想也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章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也揣着明白装糊涂,从古至今,这哪家的管事妈妈手里没私贪些银子?可也莫要太过分了些,将我们都当成了死的不成?这人的胃口和野心只会越来越大的,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能换的就将她们都换了,若是小章氏找你,你直接说要她来找我就是了。” 她如今也和这个儿媳妇是彻底撕破脸皮了,她可不管章家在朝中多有势力,不管章皇后在后宫是多么厉害,可这儿是宁国公府,还轮不到小章氏指手画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林姝只含笑说知道,“您放心。我有分寸的,这几日瞧着您的气色倒是好看了些,可是新换了个太医?” 老祖宗点点头,道:“是孙院判来瞧过几次,想必是这方子更猛了些,总感觉我这身子有些撑不住……罢了,不说这些了,我怕就是因为今年夏天太热了,这才觉得胸闷得慌,等到了秋天说不准就好的差不多了。”她可一直记得孙儿临走之前对她的嘱托了。 说着,她更是道:“你可有听说淮阴伯府的事儿?” 因为林慧是林姝的姐姐,再加上她也喜欢林慧这丫头的性子,所以对淮阴伯府的事儿也有几分上心。 林姝前两天一直与陆靖然呆在一块,哪里有心思去打听旁的事儿,只含笑道:“淮阴伯府?淮阴伯府又发生了什么事儿?” 老祖宗咳嗽了两声,才道:“淮阴伯不是才和你三姐姐和离了吗?如今这淮阴伯府太夫人又想要为淮阴伯求娶周家旁支的姑娘,周家虽是京中一等一的勋贵之家,是平宁长公主的外家,在京中的名声一直不错,可那旁支的姑娘也算不得什么正儿八经的高门嫡女,再加上原先周家老夫人病弱的时候,淮阴伯府太夫人还给周家老夫人点过长明灯,也算是有几分交情,所以周家老夫人便做主替答应了这门亲事,可那淮阴伯倒是不答应了。” 这件事,林姝并不意外。 淮阴伯府太夫人望子成龙,如今陆随秀又死了,她自然是想早些替儿子找一门好亲事的,这周家虽家世极好,可在京中一直颇有美名,从未与人交恶。 更何况,这周家旁支的姑娘也算不得尊贵,淮阴伯府太夫人怕就算是算准了这一点,若有朝一日那周家的旁支姑娘就算是听闻了淮阴伯和陆随秀之间的丑事,也不会大吵大闹的。 不得不说,淮阴伯府太夫人还真的是好算计啊! 想及此,林姝心底里更是瞧不起这位号称“活菩萨”的淮阴伯府太夫人了,“可您怎么晓得淮阴伯不肯答应周家的这门亲事了?而且,这淮阴伯府未免太欺负人了,我三姐姐才和淮阴伯和离几日,淮阴伯府太夫人就张罗着要给淮阴伯娶妻了?” 而且这个时候陆随秀刚死,便是再好的姑娘嫁给淮阴伯,这淮阴伯也不会怜惜别人的,到时候只怕这周家旁支姑娘就像是守活寡一般。 按理说就算是淮阴伯不肯答应,依照着淮阴伯府太夫人的本事,也有本事将这件事蛮的死死地,哪里会允许这件事泄露出来? 304 成安侯府的好戏 304 成安侯府的好戏 老祖宗虽然不清楚淮阴伯和陈慧之间的恩恩怨怨,可老一辈的人眼睛是很毒辣的,总觉得林慧那边是不会有什么问题,如今只要摇头说道:“这淮阴伯府太夫人看上了周家旁支的姑娘,随便求到了周家去,周家老夫人是个好说话的,就答应了这门亲事,更安排了周家夫人带着这旁支姑娘去大佛寺相看,一同过去的还有平宁长公主,原是平宁长公主小时候去周家玩,有一次不小心落水了,被这旁支姑娘的父亲救起来了。” “莫要看这平宁长公主平日里是个极尽跋扈之人,可也是心怀感恩的,因此也对周家这位旁支姑娘的亲事有几分上心了,当即她就觉得这门亲事有些不寻常,便一同过去了。原本一切手续没什么问题的,那周家旁支姑娘对淮阴伯还比较满意,模样周正,性子也好,除了之前与慧姐儿闹得和离,便没什么问题了。” “可从始至终,这淮阴伯脸上好像没什么笑意,平宁长公主见了只问道他是不是对周家那位旁支姑娘不满意,谁知道那淮阴伯顿时就跪了下来,这说不愿意娶周家姑娘为妻,那周家夫人是个好说话的,可平宁长公主可不是什么善茬儿,当即就气只问他是哪儿不满意,是不是觉得那旁支姑娘配不上他?淮阴伯只说这周家旁支姑娘哪哪儿都好,而是如今他不愿意娶妻。”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就比找公主就更加生气了,直说他既然不愿意娶妻今日为何还要来大佛寺?当时淮阴伯只看下淮阴伯府太夫人说是淮阴伯府太夫人所逼,啧,莫说是平宁长公主听了这话会生气,就连素来好脾气的周家夫人听了这话脸色也不大好看了,那平宁长公主更是直冲着淮阴伯府太夫人发脾气,说淮阴伯府将他们周家的姑娘当成儿戏一般看待,说娶就娶,说不娶就不想娶了,说完这话,平宁长公主更是带着周家夫人还有那旁支姑娘走了……” 说起来也是淮阴伯府太夫人运气不好,碰到谁不好,偏偏碰到了平宁长公主,旁人顾念着旧情,兴许心里不舒服也不会说什么,可平宁长公主才不管这些了,素来骄纵跋扈惯了的,当着王太后的面都敢不给王太后面子,更莫要说当就区区一伯府的太夫人了。 还真是恶有恶报! 林姝脑海中只蹦出这样一句话来,众人并不知道淮阴伯府与林慧和离的真相,如今信中侯府也不好将这种事儿四处张罗,就算是不是亲家了,可同在京城,以后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若是闹得太僵了,对林慧又有什么好处? 可淮阴伯府太夫人却是太不要脸了些,如今这就开始替儿子张罗起来了,“后来了?” “哪里还有什么后来?”老祖宗又咳嗽了两声,才缓缓道:“后来这淮阴伯府太夫人就带着淮阴伯走了,说是两人走的时候脸色都不大好看……而且平宁长公主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素来是最护短了,哪里会给淮阴伯府好日子过?” 林姝笑着道:“好在淮阴伯心没有太狠,要不然又是一家的姑娘给赔进去了……” 老祖宗听到这话,只道:“你放心,你三姐姐是个好人,定会有好命的……这几日我已经托人回老家了,看有没有什么好儿郎说给你三姐姐了。” “真的?”林姝很是高兴,这京中高门大户是讲究规矩的,没谁愿意娶一个和离过的女子为妻,怕旁人会指指点点,可到了外地,这些忌讳便少多了,更不会说碰到什么熟人。 待她看着老祖宗点点头之后,更是欢喜道:“祖母,谢谢您。” 老祖宗哭笑不得,“你谢我做什么?我也是真心喜欢你三姐姐的,这些日子便是信中侯夫人想要张罗合适的人选,可也没这个时间和功夫,那林沛如今已经成了个废人,又没个媳妇在府里头照料,信中侯夫人自然是要经常过去张罗一二……对了听说成安侯府过几日要设宴了,你去吗?” 林姝已经接到信儿了,可想着上一次去成安侯府那尴尬的处境,不免有些犹豫,只道:“到时候再看看罢,反正还有十几日了。” 其实这宁国公府和成安侯府素来没什么交集,而她如今也已经被逐出了族谱,按理说可不是林怜的亲姐姐了,若是不过去成安侯府也是说得过去的。 可她没想到过了几日这林怜又专程差人送了一封信过来了。 这下子,林姝再不过去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只呢喃道:“她这又是在打什么主意了?” 林怜在信中可是说了的,将各房的姊妹都邀了过去。 林怜的性子她实在是太清楚了,如今林怜在成安侯府被陈家二姑娘压得死死的,可不会喊她们去成安侯府看陈家二姑娘如今骑在林怜头上作威作福的,林怜这般着急,肯定是有什么好戏看。 林姝不由得想到了邵圣平和陈瑶,如今成安侯府最精彩的好戏只怕就是他们两个了。 到了成安侯府七月下旬的那一场宴会,林姝自然是欣然赴约了。 成安侯府世子夫人今日可是邀请了不少的女眷,她见着林姝来了,只上前挽住林姝的胳膊,含笑道:“……可算是将大太太给盼来了,之前您那一场莲花宴可是叫我们开了眼界,今儿您可是不能笑话我的!” 要知道如今的林姝不仅仅是林怜的姐姐,还是二品武将的妻子了。 林姝不动声色将胳膊从她的手里头抽了出来,笑道:“世子夫人说笑了,看您今日这宴会办的是处处透露着心思,实在是别致。” 不得不说这陈家的几个姑娘都是很厉害的,今日陈家二姑娘举办的是荷叶宴,夏日办来办去的无非就是花宴了,无非就是莲花牡丹花之类的花了,借着别的由头的也有,但是少,可这荷叶宴还真的是有一次。 方才林姝一走进花厅,就能看到这屋内摆着汝窑缠枝瓷缸,里头的荷叶长得十分喜人,陈家二姑娘还吩咐人在上面撒些水,荷叶上的水珠更是晶莹剔透的,怎么看怎么喜欢。 方才她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茶,发现里头的茶水也是用荷叶所泡制而成,好像还加了蜂蜜和枸杞,甘甜清冽,一口下去只觉得浑身的暑气都褪去了不少。 更何况方才她还听旁人说起来的,说是今中午还有荷叶鸡,还有凉拌荷叶三丝……这些稀罕的菜都是陈家二姑娘想出来的,如果说不佩服,那怎么可能了? 方才陈家二姑娘被人夸奖够了,如今听到这话也许已经习以为常,只笑道:“大太太可真是客气了,和您比起来我还差远了。” 这模样可真是变得够快呀! 之前她忘了林怜被抬进信中侯府那一日,自己是怎么在林姝面前耀武扬威的,那一日,林姝难道就不是成安侯府的客人了? 林姝也不想和这样的人一般计较,与她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坐到了林慧和林倩身边,林嘉今日还是借口有事儿没有过来,这林嘉简直和信中侯府太夫人如出一辙,林怜成了成安侯府的侍妾,她恨不得都不想再认这个妹妹了。 更何况如今林沛的阁老之位也已经丢了,林嘉又怎么会过来? 说起来,这林倩和林家也是差不多德行的,可她到底是和林怜一并长大的,对林怜还是有几分了解,今儿也是过来看好戏的。 唯有林慧,是真心真意来给林怜助阵的。 如今林慧四处瞅了瞅,压根就没看到林怜了,忍不住扯了扯林姝的袖子道:“咦?怎么没看到怜姐儿?” 这话一出,不少人的目光都已经望过来了。 众人也在等着看林怜了,这林怜可不是一般的侍妾,那可是正儿八经的贵妾了。 林姝只含笑道:“怜姐儿怕是有事儿,如今不方便过来罢,既然三姐姐想去看怜姐儿,不如咱们就去看看她罢?” 这当家主母举办宴会,怎么会让一个姨娘出来?传出去,那可真是叫人笑掉大牙了。 更何况如今众人谈论的话题大多都是围绕着三皇子府,明里暗里都是捧着王蔓菁,踩着张愿清……这又是何必了?这样的话,她听都不想再听了。 此时此刻的林怜正在屋子里抚着一匹料子,这是一匹大红色的刻丝料子,是当初钟姨娘在世时候花了一大笔银子替她买到的,还记得当时钟姨娘看这料子时候的目光满满的都是欣喜,还有歆羡,只道,这料子等着我怜姐儿成亲的时候做嫁衣穿! 钟姨娘是姨娘,活了小半辈子没有穿过正红色,对正红色的衣裳有一种极度的渴望。 当时林怜收到这料子的时候还责怪钟姨娘为何要买一匹大红色的刻丝料子,换成别的料子,她还能马上做衣裳穿了……那个时候的她压根就没想过自己会落得这钟姨娘一样的下场,只以为这正红色的衣裳,自己以后想穿便能穿了。 305 谁都上来踩两脚 305 谁都上来踩两脚 如今看到这一匹正红色的刻丝料子,林怜眼前只浮现钟姨娘去世之前的模样。 钟姨娘被送到庄子上之后,她曾去偷偷瞧过一次,那个时候的钟姨娘已经病的不像是样子了,整个人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手上戴着的金镯子、头上的金钗早已经被庄子上的婆子们搜刮的一干二净,病的昏昏沉沉,连话都说不清楚,连她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自己,是绝不会落得和姨娘一样的下场的! 一旁的翠屏轻声道:“姑娘看这料子做什么?您还是快些收起来,若是被世子夫人的人瞧见了,只怕又得挑您的刺了。” 还真是忠心耿耿啊! 林怜扭头瞥了她一眼,这段时间翠屏的反常她是看在眼里的。 不得不说,翠屏还真是一个极尽小心之人,这段时间不管是衣裳首饰还是言行举止,半点不对劲的地方都没有,可她却能从翠屏的眼中看出雀跃来。 自从知道她要到成安侯府中当贵妾,那个时候翠屏眼里的熄灭便灭了,可如今这眼里重新有了光亮,她还能不明白其中是因为什么?说实在的她不怪翠屏,若自己是翠屏也会另选高枝的,可既然翠屏选择了背叛,到时候也就不能怪她翻脸无情了。 想及此,林怜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道:“翠屏,你在我姨娘身边伺候了有多久了?” “应该有四五年了。”翠屏想了想,含笑道:“好端端的姑娘怎么问起这话来?” 林怜只道:“原来都有这么久了……你和姨娘本是同乡,当初我陪着姨娘一起回你们庄子上扫墓,恰好见着你父亲要将你卖给傻子当媳妇,当时姨娘见着你可怜,便将你买了下来,后来见着你聪明衷心,便替换了原本的翠屏,要你进了信中侯府,若是没有姨娘,只怕你这个时候过的是生不如死罢?” 嫁给个傻子,那不是生不如死是什么? 翠屏愣了一愣,不明白好端端的她说起这话做什么,可如今也只能顺着她的话头道:“奴婢一辈子都忘不了钟姨娘的大恩大德了,当初奴婢的爹爹心狠,见着哥哥年纪大了娶不上媳妇便想将奴婢卖了,后来钟姨娘将奴婢买下来,更是请人教奴婢认字儿……在奴婢小时候,这辈子都不敢奢求自己能穿干净体面的衣裳,能够顿顿吃饱饭的。” 只可惜啊,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原先她的确是对钟姨娘忠心耿耿,那个时候钟姨娘对她也不错,甚至到了庄子上还不忘照顾自个儿,那个时候钟姨娘病的只剩下一口气了,她将自己的描金镯子当了,买了只鸡炖给钟姨娘,可钟姨娘还要与她一人一半。 这样有情有义,聪明果断的主子,怎么能叫她不忠心耿耿? 但是林怜却是没有钟姨娘一半的聪明,却比钟姨娘狠心百倍,翠屏只要一想到那日林怜眼睁睁自己被打板子,却是连句话都不愿意说……别人不将她当个人,她又何必处处替林怜着想? “原来你还知道了!”林怜轻描淡写道,如今她觉得自己已经是胜券在握了,至于翠屏这丫头,她压根就不用放在眼里了,只道:“你去花厅那边看看,都有谁来了,待会儿我还要过去一趟了。” 翠屏应了一声就下去了。 站在一旁的雁文这才战战兢兢道:“姑娘,您是真的要这般做吗?” 原先雁文在她身边不得宠,甚至她很是不明白为何钟姨娘要派这样一个丫鬟到她身边,如今她算是懂得了钟姨娘的一片苦心,雁文这丫头老实,不像翠屏似的那么多心思。 林怜将那大红色的刻丝料子锁到了柜子里,这才苦笑一声道:“事到如今你觉得我还要选择的余地吗?以后爹爹怕都下不了床了,皇上日日派了太医过去瞧病,可太医说来说去都是那么几句话,等着过个几个月,皇上知道爹爹的病彻底好不了之后,自然是要罢免爹爹那侍郎和阁老之位的……如今我的日子本就够惨了,以后怕是连活路都没有了。” “众人都说成安侯府世子夫人好,可真好还是假好,唯有咱们心里才清楚,雁文,我不想死,我想要风风光光活着,只要这件事一旦成了,我便是成功了一大半了啊!” 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不是朋友,而是敌人,她自诩非常了解陈家二姑娘,就算是陈家二姑娘之前算计八皇子不成,被章皇后狠狠训斥了一顿,可陈家二姑娘仗着自己有位当首辅的祖父,很是心高气傲,若这件事猝不及防暴露在众人面前……呵,还真有意思了。 雁文低声道:“可是奴婢怕……” “怕?怕什么?今日这件事已经是万无一失了!”林怜本就瘦弱,如今瘦的愈发厉害了,如今微微一笑,那凸起的颧骨瞧着倒是有几分吓人。 她正欲再次说话的时候,外头却传来了林慧的声音,“怜姐儿,你在做什么了?” 林怜这才迎了出去,含笑道:“原来是三位姐姐过来了……” 林倩忍不住皱眉道:“怜姐儿,你这院子像是什么样子?怎么我们来了,连个通传的丫鬟都没有?莫不是这成安侯府世子夫人苛责你了?” 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她想着自个儿过的不顺,恨不得踩林怜两脚,这下子才觉得心里稍微顺畅些。 林怜讪笑一声。 林慧只道:“……我怎么瞧着你像是又瘦了?之前我娘不是差人给你送了些补品吗?” “都吃完了,我这身子你又不是不晓得,平日里吃什么都长不胖的!”林怜只能打起脸充胖子。 可林姝一眼就瞧出端倪来了,林怜又在说谎! 小时候的林怜为了美,经常一顿就吃小半碗饭,可偏偏还骗她们说自个儿每日都吃两碗饭了,直说自个儿本就是长不胖的体制……呸,骗谁了! 如今的林怜手上只戴着一只镂空的金镯子,手上的宝石戒指也没了,头上也只插了一支素色金钗,其余的首饰想必是入不敷出,都当了,至于大夫人送来的那些补品,只怕也进了当铺。 林慧羡慕道:“唉,我可真是羡慕你了,这段时间我在信中侯府,我爹娘像是养小猪仔儿似的养着我,平日里什么好吃的都朝我院子里送,可你又知道,我是个管不住自己嘴的,瞧见什么都想尝一尝,这回信中侯府才多长时间,又张盼了三斤!” “这还真是的了!”林倩看着她讥诮两声,才道:“方才我进去花厅的时候差点就没认出你来,远远瞧着你就像是个球儿似的。” 林慧气的狠狠瞪了她一眼。 林姝笑着道:“三姐姐你平日里还是少用些罢,大不了每日多用几顿就是了,像那种蜜瓜还有西瓜、葡萄之类的,还是少吃些好,虽说水果多吃无妨,可那些东西太甜了,怕是吃多了也会发胖的。” “真的?”林慧有些不敢相信,平日里她可是都是半个蜜瓜半个蜜瓜吃的。 林姝点点头,道:“我骗你做什么……” 林倩已经钻进屋子四处打量起来,还一边咋舌道:“……怜姐儿,你这屋子是多久没人来打扫了,这炕上和椅子上我都不敢坐了,感觉一屁股下去都是灰,啧啧,你这过的叫什么日子了?我虽能想到你在成安侯府不会过的很好,可如今这……未免也太惨了罢!” 林怜素来是个心高气傲的,如今听闻这话恨不得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只能腆着笑道:“这不是最近府里头举办宴会吗?府里头的人手不大够用,所以世子夫人将我院子里的二等丫鬟以下的丫鬟都借出去了,等着这宴会办完了,也就好了。” 这话就连林慧都听出不对劲来了,只深深看了林姝一眼,没有说话。 谁都知道如今朝中最得势的青年才俊除了宁国公府的大爷陆靖然,便是成安侯府的世子爷邵圣平了,邵圣平虽是探花郎,可这探花郎不算是什么稀奇的,稀奇的是邵圣平如今年纪轻轻已经位居正五品了。 想当初谁看到邵圣平不说,他定会成为下一个林沛,年纪轻轻就入了内阁……可如今林沛落得这样一个下场,谁再说这样的话,岂不是骂人嘛? 所以这成安侯府再怎么缺人,也不会刚刚缺了林怜身边的这几个丫鬟婆子罢? 林倩如今已经是十分得意了,瞧着自个儿在这儿坐了好半天,这雁文连茶都没有端上来,估摸着林怜的日子已经是捉襟见肘,怕是连茶叶都没有了,看似惋惜道:“罢了罢了,我们几个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怕是花厅那边也要开饭了,我们便先过去了。” “好,三位姐姐慢走!”林怜嘴角含笑,可缩在袖子里的指甲已经是将掌心都划破了。 忍一忍,再忍一忍她便能够翻身了! 等着林姝几个到了花厅的时候,正准备开宴了,陈家二姑娘专程将林姝安排到了陈瑶,五皇子妃那一桌。 这桌坐的都是贵客了。 306 怜姨娘落水了 306 怜姨娘落水了 挨着林姝坐的正是陈家三姑娘陈瑶了。 陈家二姑娘可是打的好算盘,如今她这妹妹还没有成亲,虽说有个当首辅的祖父,可若是能够和宁国公府、和陆靖然夫人搭上关系,对自己妹妹的亲事乃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林姝也不拆穿她的心思,客随主便,便笑着坐下来了。 陈瑶更是笑着和她打招呼,“……好些日子没瞧见姝姐姐了,姝姐姐好像愈发生的好看了。” “是吗?”林姝笑了笑,旁人说这话她可能会当真,可陈瑶说这话,她却是不会当真的,陈瑶乃是一标标准准世家姑娘的做派,模样出挑,性子好,一言一行是半点错处都挑不出来的,“瑶姐儿可莫要当着众人的面夸我了,你夸我,我可不好意思了……若是我没有记错,你只比我小半岁了,如今可是定了亲事?” 在场的都是平日里和陈家交好的太太姑娘们,所以也不需要避忌什么。 陈瑶莞尔一笑,道:“我还没有定亲了,虽说我年纪不小了,可我们姊妹三人从小就是在祖父祖母身边尽孝的,如今大姐和二姐刚刚出嫁,我只巴不得多留在祖父祖母身边一段时间了。” 任谁听了这话都得夸她一声孝顺。 别人都这般说了,林姝只道一声,“这陈首辅和陈老夫人还真有福气了,有这样一个懂事又乖巧的孙女。” “姝姐姐何必这般夸我了,宁国公府老祖宗不也得了一个好孙媳妇吗?”陈瑶什么时候都将自己的姿态放在很低,暗里夸了自己一句,恨不得接下来要将别人夸十句,这样的人,没谁不会喜欢她的,“之前我可是听我祖母说了,说宁国公府老祖宗是个和善人,但要求可是很高的,自从姝姐姐进了宁国公府之后,可是将宁国公府的姑娘都给比下去了,上次的莲花宴,老祖宗对姝姐儿那般疼爱,连我瞧见了都觉得羡慕了……” 五皇子妃打岔道:“好了好了,今儿我们就别吃午饭了,就听你们俩儿在这儿奉承来奉承去的好不好?” 她一直都不喜欢林姝和林怜,就算是如今林姝在京中的名声好听,可之前的那些事儿,她都记得了。 不多时,这饭菜便呈了上来,果真是道道菜里头有荷叶,譬如像东坡肉之类的菜肴,这荷叶加不进去,也会用荷叶扎一朵小花儿点缀在一旁。 众人自然是对陈家二姑娘赞不绝口了。 陈家二姑娘眉里眼里都是笑,愈发得意了,“……既然是荷叶宴,那用过了午饭咱们便去水榭那边,虽说荷叶长得都差不多,可这次我派人买了好多种荷叶回来了,那椭圆形的荷叶,怕是大家伙儿都没有见过了。” 众人直说待会儿要去见识见识。 这午饭刚刚要用完了,倏地闯进来一个丫鬟,踉踉跄跄道:“不好了,不好了,世子夫人,怜姨娘落水了。” 林怜落水了? 林姝定睛一看,这丫头不是林怜身边的贴身丫鬟嘛?只是好端端的,林怜怎么会落水? 陈家二姑娘气的脸色发白,这宴会设的好好的,林怜又来搅合什么?这早不落水,晚不落水,怎么偏偏这个时候落水? 可她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说什么,只能佯装担心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雁文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如今急的脸都红了,扬声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怜姨娘原本说想去湖边看看荷花的,见着湖中的锦鲤喜人,只叫奴婢去拿些鱼食来,等着奴婢拿过去了鱼食,怎么就见着怜姨娘落水了,世子夫人,您快去看看罢……” 陈家二姑娘只巴不得林怜死了正好,只道:“诸位就好生歇着,我去去马上就来。” 林慧首当其冲站起来道:“那我也去瞧瞧罢!” 就连她都想明白了有些不对劲,这好端端的,府里头的一个姨娘怎么会落水?若说不是陈家二姑娘在其中动手脚,她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如今陈家二姑娘独自一人去湖边,只怕怜姐儿没事儿,陈家二姑娘都得闹出些事儿来的。 其实众人也是和她一样想的,只是没有说破罢了。 唯有林姝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可又不放心林慧独自跟着陈家二姑娘一同过去,也站起身来道:“不管怎么说,怜姐儿都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我也过去瞧瞧……” 如今这满屋子妇人姑娘,除了那五皇子妃,也就林姝的身份最为尊贵了,其实论起在皇上跟前的得脸程度,这跛子五皇子还及不上陆靖然,只是五皇子命好,托生在皇家罢了。 这林姝都这样说了,也有几个妇人站起来道:“反正世子夫人方才也说了,咱们待会儿要去水榭那边看荷叶的,不如一同过去瞧瞧,这怜姨娘怎么这般不小心了……” 一个个都是看戏不怕台高的。 陈家二姑娘也道:“既然如此,大家都一并过去罢!” 她也着急洗清自己身上的冤屈了。 却未有落在最后的五皇子妃忍不住道:“咦?这瑶姐儿去茅房怎么还没有回来了?” 想了想,她又专程留了个丫鬟在这边,只命这丫鬟待会儿将陈瑶带去水榭那边。 如今这日头正大,知了一声又一声的叫唤着,可却抵不过那些妇人姑娘的说话声,“……纵说怜姨娘已经及笄了,可这从小养在世家的姑娘看着端庄贤淑,可心里都是贪玩的,之前我可是听说了,有个保定的太太也是这般,见着湖中的水清亮亮的,随便寻了个由头将身边的丫鬟婆子打发走了,自个儿脱了鞋袜将脚丫子伸到湖水中去,可谁知道那湖边的石头很滑,她一不小心竟掉到湖里头去了,偏偏那些个丫鬟婆子都已经被她打发走了,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最后等着那乳娘见着情况不对劲赶过去的时候,好好的而一个人就没了。” “唉,每年夏天总是能听到几桩这样的事儿,叫我说啊,什么时候身边都不能离了人……” ……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走在最前面的陈家二姑娘只觉得心肝直冒火,这一个个人都是什么意思?说她苛责林怜,林怜身边连足够的丫鬟都没有? 想及此,她更是强压着心头的火气道:“雁文,怎么还没有到?我倒是无妨,这诸位太太一个个都是娇贵人,莫要将众人晒伤了。” 走在她身旁的雁文脸上带着几分心虚,低声道:“快了,快了,稍微走一会儿就到了。” 林姝只觉得越来越不对劲了,怎么越走,这地方越来越偏僻了? 林慧却是满肚子的担心,一个劲儿只道:“怜姐儿不会有事儿罢?若是怜姐儿真的出了事儿,这五叔不知道难过成什么样子了……” 如今这五房的几个孩子,丢的丢,傻的傻,被逐出族谱的被逐出族谱,也就唯有林怜了。 林姝轻声道:“放心,怜姐儿那边机灵的一个人,怎么会有事儿?” 方才用午饭的时候,她就亲眼看到有个小丫鬟覆到陈瑶耳畔说了几句话,陈瑶用了几口饭菜之后便直说肚子不舒服,想要出去一会儿……陈瑶前脚刚走,后脚林怜就掉到湖中去了,这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巧的事儿? 又走了几步,这下子连陈家二姑娘都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了,只扬声道:“雁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好端端的怜姨娘怎么会跑到这个地方来?” 说着,她也不容雁文开口,扬声道:“我看不如就由我差人带着诸位太太先去水榭那边罢,谁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到了……” 雁文却是倏地跪了下来,道:“求诸位太太们救救我们家姨娘,求诸位太太救救我们家姨娘……” “狗丫头,你瞎说什么了!”陈家二姑娘脸色大变。 雁文哽咽道:“世子夫人,就算是您容不下我们家姨娘,可我们家姨娘如今丁点都妨碍不到您了,您又何必如此了,奴婢知道,换成谁是您,在您未进门之前成安侯府就定下个贵妾,谁心里都不舒服的,只是求您放我们家姨娘一条命罢……” 这话,林姝怎么听怎么像是林怜教的。 之前的雁文一直都是老实本分的,如今哪里会说出这样一番引人遐想的话?又哪里来的这样大的胆子? 陈家二姑娘面色铁青,厉声道:“你再要瞎说,信不信我将你发卖出去!” 雁文却是撩开自己的袖子,露出那骇人的疤痕来,扬声道:“难道您还想狡辩不成?您容不下我们家姨娘,您身边的丫鬟婆子也容不下奴婢,这些伤便是最好的证据……” 接下来她说什么陈家二姑娘都没听到了,只觉得眼前发黑,好一个林怜,好一个雁文,胆子真是大啊! 只是这件事,她却是自诩问心无愧,扬声道:“好,你口口声声说要诸位太太给你们家姨娘一个清白,那我就邀了诸位太太一并过去,免得到时候你们家姨娘死了,这旁人还以为是我救人不成,反暗下杀手!” 307 姐夫和小姨子之间 307 姐夫和小姨子之间 一说完这话,陈家二姑娘更是带着众人浩浩荡荡跟着雁文走了。 林姝摇摇头,这个陈家二姑娘并没有她想象中聪明,雁文一激,她便什么都忘了。 若陈家二姑娘沉下心来细细想一想,就能发现这件事有不对劲的地方。 雁文平素是那样胆小的一个人,今儿又是哪来的胆子? 看破不说破,林姝什么都不说,跟在人群最末端。 此时此刻,湖边的芦苇丛中,邵圣平和陈瑶在里头,陈瑶满脸惊愕,“……你越来越疯魔了?知不知道今儿来的有多少的世家夫人太太,方才还差人去水榭叫我出来,真的是疯了……” “不是你差人喊我出来的吗?”邵圣平由最初的欣喜已经变为了惊愕,道:“方才你差人到书房,说约我到芦苇丛这边来。” 当时他还觉得不对劲,陈瑶平素那般谨慎的一个人,怎么会做出这样大胆的事情来。 可是转而一想,他们两人已经是大半个月都没见过面了,陈瑶是不是也想见他,所有这才这般铤而走险的…… 倏地,陈瑶的面色就变了,“我怎么会做出这般荒唐的事情来?我们肯定是被人算计了。” 说着,她转身就要走。 可不过是刚转身,她就听到不远处有喧嚣声传来,似乎有女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 陈瑶毕竟是聪明人,一扭头就开始寻找逃走的路线来了。 只是她到底及不上雁文身手快,正当她准备从那芦苇丛中转过去,跳到湖里头去的,那雁文已经拨开了芦苇丛,“呀,世子爷,瑶姑娘,你们……你们怎么在这里?” 陈瑶和邵圣平的脸色只能用精彩来形容。 陈家二姑娘虽不如陈瑶聪明,可也不是个蠢笨的,当即就愣住了。 还是五皇子妃上前来,厉声道:“瑶姐儿,你,你不是说你肚子疼,怎么会在这里?” 就算是陈瑶聪明,可也不过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如今见着众人脸上都带着看好戏的神色,一下子也怔住了,“大姐,二姐,你听我解释……” 纵然是如今这儿有一二十个世家夫人太太,可却是鸦雀无声,一个个都在等着她看好戏了。 陈家二姑娘上前几步,抬手就是一巴掌,颤声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我,我是说你平日里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整日整日朝着成安侯府跑,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啊……瑶姐儿,从小我待你那么好,有一次你失手打翻了祖父最爱的砚台,祖父生气了,我怕你受罚,只与祖父说是我所为,祖父气的罚了我三个月的禁足,难道这些,你,你都忘了这些事儿吗?” 丈夫和亲妹妹勾结,换成是谁都受不了这个打击的。 陈瑶的眼泪一下子就滚了下来,“二姐,你听我解释……” 她知道自己错了,从一开始就知道啊! 只是面对年少有为、样貌英俊的姐夫,她也是克制不住自己,姐夫对谁都是一副淡漠的模样,偏偏对她极好……她的心一下子就陷了下去了,从那之后便是越错越远。 她到底是祖父亲自教养长大的,知道儿女情长最是误人,所以这才大半个月没有来过成安侯府了。 今日若不是有小丫鬟来说,说世子爷有要紧的事儿,她怎么会冒冒然前来? 陈家二姑娘哪里会听她的解释,扬手就又要给她一巴掌,只是这巴掌还没有落下去,邵圣平就已经上前抓住了她的手,“陈氏,你够了,你都已经打了瑶瑶一巴掌,怎么,还想再来一巴掌?” 他一直管自己叫陈氏,亏得她之前以为邵圣平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毕竟邵圣平对自己也算不错,可如今他却管陈瑶叫瑶瑶? 陈家二姑娘的眼泪肆意落下。 说实在的,最初她对邵圣平谈不上十分喜欢,可邵圣平那样的男子,很少有姑娘回不动心的,渐渐地便一心付于邵圣平,更想着自己的省份若是没有章皇后的苛责,只怕是嫁给皇子都绰绰有余的,只觉得邵圣平就该惯着她,宠着她…… 她几乎要瘫倒在地了。 五皇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上前搀扶着她的胳膊,扬声道:“世子爷可真的是好福气啊,怎么,如今想坐享齐人之福?我二妹嫁到你成安侯府,以夫为天,她做错了事儿你训斥她,教导她是应该的,可如今还请世子爷叫诸位太太们评评理,如今我二妹没有追究你的责任,你竟开始训斥我二妹来了?” 就算是她训斥邵圣平,可如今也在维护着陈瑶。 陈瑶满脸是泪,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啊,事到如今她还能说什么? 邵圣平却是压根就没想过辩解过这件事,打从一开始他见到陈瑶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陈瑶了。 陈家二姑娘不错,不假,可和陈瑶比起来,却是不足一提。 他一早就说过要和陈首辅坦白他和陈瑶的事情,毕竟他们俩儿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可陈瑶却是不同意,他知道陈瑶不是那寻常女子,是个有主意的,只想着慢慢说服陈瑶。 只是如今事情这般了,由他心中由最开始的惊愕,已经变成了欣喜,“五皇子妃放心,我邵某敢做敢当,明日定会与陈首辅请罪的,会给陈家一个交代……” “交代?你能给我陈家什么交代?”五皇子妃也气急了,若是这个时候邵圣平实实在在赔个不是,她心里还能觉得好受些,依照陈家的人脉,想要将这件事瞒下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可她怎么觉着邵圣平还有别的打算,“怎么,世子爷觉得娶了林阁老家的女儿当侍妾还不够?还想再娶一个?当初人人都说是怜姨娘算计了你,我看事情到了这一步,谁算计谁还不一定了。” 说着,她更是冷笑一声,“我三妹自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谁知道世子爷用了什么下作的手段将我三妹给引过来了?好在不过是芦苇丛中相会罢了,怕是世子爷的如意算盘落空了了!” 她那冷冽的目光更是落在了陈瑶面上,厉声道:“瑶姐儿,你过来!” 亏得众人都说陈家三姑娘最为聪慧,从小几乎是陈首辅手把手教导着长大的,其次便是陈家二姑娘了,最为平庸的才是陈家大姑娘,如今却是要靠着她来支撑门面,维持着陈家的名声了。 陈瑶慢吞吞朝着她走过去。 在她离陈家二姑娘还有几步远的时候,陈家二姑娘却是厉声叫道:“滚,你滚开,我……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话毕,她更是转身就走。 五皇子妃和陈瑶也忙追了上去。 邵圣平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陈瑶,也忙跟着陈瑶追了上去。 如今倒是独留下一群客人在了。 其中有个妇人大着胆子道:“……这,怎么到了如今,我还是没怎么看明白了。” 另外有人凑到她耳畔叽叽咕咕说了些什么,三三两两的几个年轻妇人就凑到一起去了,到了最后更是有人道:“这成安侯府世子爷还真不是个东西了,他娶了陈家二姑娘本就已经是高攀,如今又算计上了陈家三姑娘,我看方才那五皇子妃的话还真是没说错,谁知道当初是怜姨娘算计了他,还是他算计了怜姨娘……啧啧,这怜姨娘也是个可怜的,若是没有当初那件事,如今哪里会过成这样的日子?唉,靠着算计女人过活儿的男人真不是个东西了……” 众人七嘴八舌说着话,林倩也恨不得凑上前去说两句。 唯有林姝和林慧叹了两口气就走了。 成安侯府的那些事儿,林姝也不想怎么理会了,事到如今,不管是邵圣平,林怜,还是陈家那几个姑娘,都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如今的陈家二姑娘已经从震惊和悲愤之中渐渐缓过神来,二话不说,直接吩咐自己的陪嫁妈妈要她备车,去了陈府。 这个时候陈首辅还在书房里头处理公务,见着她脸面是泪,只觉得惊愕,待他听闻今日发生的事情之后,更是气的脸色发青。 只是还未容他开口说话,外头就又有小厮通传,“老爷,五皇子妃和三姑娘回来了。” “要五皇子妃在外头候着!”陈首辅纵然是年纪大了,可已入内阁多年,不动怒的时候脸上就已经带了几分严肃来,更莫要说一动怒起来,脸上的神色看起来有几分骇人了,“将三姑娘带进来!” 用的是“带进来”,而非“要她进来”! 能够在陈首辅身边伺候的小厮都是聪明人,当即就下去了。 没多久,这陈瑶就进来了,她看了一眼坐在太师椅上、眼眶发红的二姐,只怯生生叫了一声,“祖父。” 陈首辅微微点头,如今脸上已经是波澜不惊了,“回来了?想必你也知道你二姐回来是为了什么事儿,你二姐的话……可是真的?” 他没有孙子,一直将这最小的嫡孙女当成嫡亲孙子一般培养的,在她身上可是寄予了厚望。 308 陈家人 308 陈家人 陈瑶低声道:“祖父,我,我……” 这种事儿,她实在不知道如今开口。 陈首辅将手中的茶盅重重掷在桌上,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你只需要回答你是不是与邵圣平不清不楚!” 陈瑶低下头,道:“是。” 若在别人跟前,她兴许还敢使一使那小聪明,可当着祖父的面,她连半点心思都不敢藏。 陈首辅冷笑一声,道:“还真是我一手教导的好孙女啊,你也知道我悉心教养你一场到底是为了什么,区区一个邵圣平将你二姐迷得神魂颠倒也就罢了,如今将你也迷了进去?你就这么点出息?如今你来找我又是要说什么?说,你想要嫁给邵圣平为妾?我陈家可是容不下有当侍妾的姑娘……” “祖父!”陈瑶连忙开口辩解,道:“我,我没有这个心思,当初我就已经知道错了,我已经打算回头了……可谁知道今日却被人算计了……” “怎么,你被人算计了,还想要我给你主持公道不成?只能说明你道行不够!”陈首辅只道:“若你和邵圣平是清清白白的,旁人又怎么能将你算计了去?还不是你自己心里有鬼?” 陈瑶不敢说话。 陈首辅叹了口气,只吩咐人将陈家大太太找来,要她找人看看陈瑶有没有被破了身子。 若陈瑶是晓得分寸的,他会念在教导陈瑶一场的份上帮着隐瞒这件事,若陈瑶那般恬不知耻,也就不能怪他这个当祖父的无情了。 陈家大太太进来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可看着屋子里的气氛不大对劲,只能应了一声就下去了。 陈瑶却是哭哭啼啼不肯下去。 陈家大太太是晓得陈首辅脾气的,只与妈妈拽着她要她下去。 可陈瑶却是嘶声力竭道:“祖父,祖父,我错了……” 陈首辅闭上眼,不想再看她,只对着陈家二姑娘方向道:“你也下去罢,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陈家二姑娘应了一声,轻手轻脚下去了。 她是和陈瑶一并长大的,最了解陈瑶的莫过于她了,如今陈瑶说这样的话,她知道陈瑶已经是破了身子的…… 祖父从小最疼的就是陈瑶,这一点乃是阖府上下都知道的事儿,小时候有算命先生说过陈瑶有母仪天下的命格,如今……呵,还母仪天下,经过这件事,她倒是要看看陈瑶会落得什么下场。 她疼爱自己最小的嫡妹是真的,可爱邵圣平更是真的,当初她有多爱,如今就有多恨。 没过多久,便有婆子上前来道:“老爷,三姑娘已经……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 陈首辅微微颔首。 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如今心里满满的都是失望。 婆子轻手轻脚下去了。 陈首辅则去了陈瑶的院子。 如今陈大太太守在一旁,陈首辅冷声道:“你下去。” 陈大太太忙下去了。 顿时,这屋子里只剩下陈首辅和陈瑶两人,静悄悄的,陈瑶只觉得害怕,甚至比方才在成安侯府,比众人捉到她和邵圣平的时候还要害怕。 祖父的声音在她耳畔响了起来,“事到如今,你打算怎么做?” 素来落落大方的陈瑶眼里第一次有了惶恐和不安,低声道:“我……我不知道……” “呵,我还是真是白白教养了你一场,事到如今你也有脸面说你不知道?”陈首辅冷声道:“既然你不知道,那就在祠堂里跪到知道了再来找我。” 话毕,他更是抬脚就要朝外头走。 陈瑶倏地跪在地下,紧紧拽着他的衣角,道:“祖父,您说,您说……我该怎么办……” 从小到大祖父教她诗书,教她算计,教她人心,请了宫里头的嬷嬷教导她规矩,请了京中最好的绣娘教她女红,却唯独没有教过她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更没有教过她在这种事情上如何收场。 陈首辅转过身来,冷冷看着她,“你想怎么办?嫁到成安侯府中为侍妾?” “我……”陈瑶想着方才祖父的那一番话,下意识道:“我,我不能嫁到成安侯府中当妾,不能辜负了祖父的一番教诲……只是事到如今,我还能有别的选择吗?方才众人都看到我和他在芦苇丛中私会了。” 陈首辅没有说话。 陈瑶脑袋飞快转着,只道:“或者我可以一口咬定是他勾引我在先,如今更是拿捏住我的短处,将我引到了芦苇丛中,只是这样一来,成安侯府的名声定会一落千丈,二姐会恨我的……不,二姐恨我也无妨,二姐虽聪慧,可性子却是太急躁了些,您之前就说过二姐注定成不了大事儿,不如弃了二姐保全我,二姐会明白这一番苦心的……” 陈首辅眼中的失望愈发浓郁,摇头道:“我怎么教出了你整儿蠢笨不堪的废物来了。” “你说邵圣平勾引你在先,在旁人看来,但凡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都会将这种事情与家中长辈说,而不是偷偷去芦苇丛中私会,你说要对外人说邵圣平强占了你,以这事要挟你去芦苇丛,暂且这件事能够说得过去,可你想过没有,到时候又有谁愿意娶你?我还指望着你能够帮衬陈家,如今你这样子,连你二姐都不如,不,甚至连你大姐都不如,我为何要放弃你二姐,来保全你?” 原先众人都与他说这孙女不如孙子能成就大业,他偏偏不相信,只觉得他教导出来的孙女也定比旁人的孙子强,可如今一个“情”字,却是彻彻底底击垮了自己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孙女。 想及此,他只淡淡道:“我会与你祖母说,今晚将你送到庄子上去的。” “祖父,祖父……”陈瑶拽着陈首辅的衣角不肯松手,她知道陈首辅的手段,一旦被送到庄子上去,那就是个死字,“您真的不管我了吗?我从小可是您娇养着长大的啊……” 她不是不知道祖父从小教养她长大是为了什么,只是她不肯相信祖父真的连一点情面都不顾了。 陈首辅却是一脚将她踢开,毫不留情走了出去。 陈瑶想要追出去,可门已经被几个婆子给锁住了。 她知道,她已经彻彻底底成为了陈家的弃子,陈家人骨子里有多么无情,她是知道的。 只是事到如今,她却是不能不为自己筹划,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逼得自己冷静下来。 对,去找大姐! 祖父原先说过大姐太过于优柔寡断,太过于看重情义,要不然也不会舍弃了大姐去给一个跛子皇子当皇子妃了。 找了大姐之后还可以派人给邵圣平捎个口信,邵圣平也不会不管她的…… 她的思量,陈首辅一点都没有放在眼里。 在陈首辅看来,若陈瑶真的有本事留在京城,那这个孙女他也算是没有白白教养一场了。 等着陈首辅再次去了书房,陈家二姑娘已经跪在书房里面了,一见他进来就道:“祖父,我……” 自己错了这几个字,她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 她知道祖父会怪罪与她,祖父曾教导过她,在外头,她们姊妹三人要齐心协力,方才明明知道她们被人算计了,不管陈瑶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都有祖父责罚,她要做的则是维护陈瑶的名声。 只是,她太生气了,实在是做不到啊! 她的一言一行都是陈首辅的意料之中,如今陈首辅也没有觉得十分意外,只道:“你回去罢,好好料理料理你的家务事,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将你们算计了,你都不知道,亏得你之前还与你母亲说这成安侯府和成安侯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当初说的话,已经变成了巴掌狠狠抡在了自己脸上! 陈家二姑娘低声道:“是。” 她便是傻子也知道这件事是林怜所为,亏得她之前还没有将林怜当个事儿,没想到林怜还有这么大的本事。 此时此刻。 林怜正坐在屋子里喝茶,神情淡然,一旁的雁文面色惶恐,如今这成安侯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若是世子夫人怪罪下来,第一个死的就是她。 而翠屏则是神情不安,他身为林怜的贴身丫鬟,居然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她没有与世子夫人通风报信,世子夫人怎么会放过她? 林怜一盅茶已经喝完了,淡淡道:“……你们俩儿怕什么?”既然敢做,她就不会害怕。 纵然父亲如今已经不会痊愈,可皇上一日没有放弃父亲,邵圣平和陈家那两个姑娘就不敢对她如何。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怕什么?若是闹腾开了,丢脸的还不是陈家?陈家那两个姑娘愿意丢脸,可也得看看陈首辅愿意不愿意了! 至于雁文和翠屏……林怜看了她们俩儿一眼,这翠屏吃里扒外早就该死了,至于雁文,能保则保,若是保不住,她也没法子了。 雁文这个时候已经是浑身发抖了,低声道:“世子爷和世子夫人如今都已经去了陈家,若是他们回来了,姑娘,咱们到底该怎么办啊……” 309 我爱的不是权势,而是她 309 我爱的不是权势,而是她 林怜淡笑着道:“回来了就回来了,事到如今他们还敢拿我怎么样?做错事的是他们,又不是我,便是陈氏也是自个管不住随着丈夫和妹妹,一步步引狼入室,难不成还想将气撒到我身上?之前我处处忍她也就罢了,事到如今她还想拿着我,简直是痴人说梦!” “虽说如今成安侯府是世子爷当家做主,可上头还有侯爷和夫人了,他们可不是摆设,便是他们也向着世子和世子夫人,大不了我就闹开来,闹得满城皆知,我有什么可怕的?再说了,原先侯爷将这主持中馈的权利交给世子夫人,是见着夫人上不得台面,将这成安侯府交给世子,也是因为世子年少有为,如今他们俩儿都成了笑话,这侯爷难不成还会将这成安侯府交给他们夫妇俩儿?说出去,莫要将旁人笑死了。” 她可是算计好了的,算来算去,这主持中馈的权利都会落在她身上。 雁文嘴巴动了动,还没来得及说话,这翠屏就已经抢先道:“可姑娘没有想过,若是这世子夫人如今什么都不做,那该如何是好?世子夫人如今什么不做,可不代表她以后什么事情都不会做,世子夫人是陈家出来的姑娘,这陈家的姑娘一个个聪明的很,只怕来日会算计到姑娘身上……” 这话说的林怜更是满脸讥诮了,只道:“陈家姑娘聪明?我倒是没有发现她们一个个有多聪明的,若陈瑶真的聪明,怎么敢和自己的姐夫勾搭在一起,若那陈氏真的聪明,方才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该维护着自己的丈夫和妹妹。” “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事到如今就算是陈氏真的缓过神来,想要与世子爷和解,可也得看看世子爷那边答应不答应了,以后这陈氏也是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世子爷喜欢陈瑶,便是傻子都看的出来,方才陈氏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了陈瑶一巴掌,还想再给陈瑶一两巴掌,这对世子爷来说无异于是心头上割肉,世子爷怎么会容得下陈氏?” “我嫁到成安侯府也有些日子了,对世子爷的性子也是知道一二,怕世子爷不仅喜欢陈瑶,还想要陈瑶进门了,更想要求娶陈瑶当正妻,可陈家和陈氏又怎么会答应?这下子,他们一个个连自己都顾不上了,哪里有时间来管我?” 想想也是,陈家二姑娘原本是唾手可得的八皇子妃,后来因为算计八皇子不成,被章皇后训斥,后来一落成为成安侯府的世子夫人,眼看着自己连成安侯府的世子夫人之位都保不住了,换成谁,谁都不会答应的。 林怜可是个锱铢必较之人,旁人欠她的,她定要别人十倍偿还。 她喜欢邵圣平不假,可明明知道邵圣平心里没有她,她还心心念念挂记着邵圣平,难道她是傻子不成? 只是她的得意并没有维持多久,到了傍晚的时候陈家二姑娘便先回来了,她一回来并没有来见林怜,只是命人将雁文和翠屏带走了,更是派了几个膀阔腰圆的婆子守在院子门口。 如今林怜身边本就是靠着雁文和翠屏伺候,如今这两人都已经被带走,傍晚大厨房那边连饭菜都没有送来,这时候的她满心得意,不用晚饭也不碍事儿,可等到了晚上连洗澡水都没人烧了,那就有些忍不了了。 这大热天的,总不能不洗澡罢? 林怜只要出去,可却被外头的婆子给拦了下来,那婆子皮笑肉不笑道:“深更半夜,怜姨娘这是要做什么?世子夫人可是吩咐下来了,没有她的吩咐,怜姨娘是半步都不能踏出这院子的……” 今日发生的丑闻因为陈家二姑娘和成安侯府这边没有及时镇压下来,莫说是过几日京中又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就连这阖府上下的丫鬟婆子都能知道了……这阖府上下谁最见不得世子夫人好,除了怜姨娘还能有谁? 就连这婆子都是佩服林怜得很。 只是她是陈家二姑娘带过来的陪嫁丫鬟,如今自然是站在自家主子这边的。 林怜厉声道:“怎么,这雁文和翠屏乃是我从信中侯府带过来的丫鬟,我倒是想要问问她们俩儿到底犯了什么事,世子夫人将我身边的丫鬟带走,总不能连句话都没有罢?” “这些事儿,奴婢就不晓得了。”那婆子也是个厉害的,只冷笑着道:“如今都已经半夜了,您总不好去打扰世子夫人罢?若是有什么话明儿再问也不迟,今儿囫囵对付一晚上就是了。” 林怜自然是不答应的,可不管她好说歹说,那婆子都不放她走。 林怜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就去睡了。 只是她刚迷迷糊糊睡了下去,就听见外头有声响,“世子爷!” 林怜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刚打开门,就见着邵圣平脸色阴沉沉走了进来。 她含笑道:“世子爷。” 只是她的话音刚落,邵圣平就已经一手掐住她的脖子。 林怜只觉得自个儿连气都喘不过来,双脚也已经离开地,这邵圣平在自己跟前也越来越模糊…… 正当她觉得自己死定了,邵圣平这才松开手。 林怜一个踉跄,顿时瘫倒在地,脸色通红,咳嗽了好一会儿,这才道:“世子爷,您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林怜,如今你还有脸面问我这是做什么?我倒是要问问你这是做什么!”邵圣平的温文儒雅不过是假象而已,若他真的动怒起来,是谁的情面都不会卖的,如今的林怜已经触及到他的底线了,“事到如今,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经查清楚了,你变卖了自己所有的嫁妆,收买了我身边和陈氏身边的人,今日将我们引到芦苇丛中,更是引得众人过去……呵,你就想引得我身败名裂?” “林怜,若是我身败名裂了,你又有什么好处?还是你觉得你能坐收渔翁之利?林怜,今日我就明明白白告诉你,你休想,瑶瑶不好过,我定让你难过百倍!” 林怜倒在地下,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忍不住冷笑起来了。 当初她对邵圣平是一见钟情,要不是因为邵圣平,她怎么会选择和邵熙交好?后来邵熙死了,她更是借着邵熙的由头与邵圣平有书信来往,原本以为邵圣平就算是不喜欢自己,可心中对自己也是有几分好感的……可没想到这个男人比自己想象中更加冷血、更加薄情。 她的笑容越来越凉,只道:“怎么,世子爷想要杀了我给陈家三姑娘赔罪不成?世子爷是聪明人,从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如今你怕是彻彻底底失去了陈首辅的心,怎么如今还想再失去我父亲的心不成?” “如今我父亲虽重病在床,可皇上并未放弃我父亲,日日派了院判前去府中为我父亲诊治,就算是以后我父亲要一辈子躺在床上,可其中到底是为了什么,皇上心里比谁都清楚,朝中大臣比谁都清楚,皇上为了安抚众人,就算是不能起用我父亲,也定会要我父亲举荐几个能用之才,大理提拔的……若世子爷真的聪明,就该这个时候好好待我,我两个弟弟一个下落不明,一个痴痴傻傻,若你对我好,我父亲自然是会在皇上跟前替你美言几句的……”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邵圣平最在乎的便是什么,无非是权势罢了! 只是邵圣平眉眼间都是不屑,厉声道:“林怜,你还真的是好算计啊,可这次你又算错了,我除了瑶瑶,什么都不稀罕,至于你,我不管是得罪谁也好,都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至于你父亲,你真的以为皇上是什么长情之人?如今皇长孙已经被找回,皇上心情好得很,只怕惦记了你父亲几日,等过上几个月就会将你父亲抛到脑后了,你们父女还真的太将自己当个东西了!” 说着,他更是蹲下来,手狠狠掐着林怜的下巴,只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可你想要什么,我偏偏不给你什么!” 这话一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就走了。 接下来的几日林怜便孤零零一个人在院子里,没有雁文,没有翠屏,没有前来送饭的丫鬟婆子,甚至连每日所用的茶水、洗澡水都需要林怜亲自动手。 纵然林怜只是庶出,可到底也是信中侯府娇养着长大的姑娘,她从小得信中侯府太夫人看重,原先钟姨娘也得林沛宠爱,可以说在信中侯府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时过过这样的日子? 自己劳累些倒是无妨,可人怎么能不吃东西? 最开始林怜饿的时候就吃些糕点,过了一日,就连糕点都吃完了,饿了每次只能喝水……由最开始对守门的那些婆子恩威并施,到了最后她恨不得连房门都不愿意踏出去一步了,有些话说了也是白说,还不如省省力气了。 到了最后,林怜每日每日都躺在床上,不吃饭不走动,只喝水,这样好歹能饿的慢些……可还是看东西都已经只发虚了。 310 太不要脸了 310 太不要脸了 林怜只以为自己熬不下去了,不知道有多少次眼前已经浮现了钟姨娘的面容。 她只觉得,自己就要下去见到姨娘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隐隐约约听到耳畔有人在唤她,“怜姐儿,怜姐儿……” 林怜睁开眼睛一看,这,这不是大伯母吗?她勉强睁开眼睛,虚弱道:“大伯母……” 大夫人其实是前几日就该来成安侯府,当时出面的并不是成安侯府世子夫人,而是成安侯府夫人,说的是最近天气太热,大夫人虽心生疑虑,可如今林怜到底是成安侯府的侍妾,她纵然是信中侯府的夫人,难不成还能插手信中侯府的事情? 这期间,她断断续续又来过成安侯府几次,出面的依旧是成安侯府夫人叶氏,成安侯府夫人叶氏一个劲儿望着她说好话。 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成安侯夫人也是不当家,在京城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大夫人只觉得很是不对劲,回去还专程找了林嘉商量过这件事。 林嘉直说这乃是成安侯府的家务事,没有必要为了区区一个林怜与成安侯府闹得不痛快,毕竟邵圣平如今前途不可限量,而且邵圣平背后还有陈家了……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谁知道陈家是个什么态度?更何况,如今信中侯府都已经分家了,五房已经分出去了,大夫人跟着担心个什么劲儿? 可大夫人素来是刀子嘴豆腐心,想着林怜不过是一介孤女。如今林沛也已经重病在床,哪里有心思去管林怜些事情?到时候真的闹出什么事情来,信中侯府面上也跟着无光。 这一次大夫人更是铁了心的要见林怜,成安侯夫人叶氏因为是续弦,底气素来不足,再加上她和大夫人也是沾亲带故的,半拉半劝,任由着大夫人闯到了林怜院子里去了。 大夫人一看到林怜的样子就吓坏了。 如今林怜已经饿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嘴唇干涸,好像下一刻就要断气似的,“怜姐儿,怜姐儿,你这是怎么了?” 林怜也认出了来者是大夫人,如今紧紧抓着大夫人的手,生怕大夫人走了似的,话还没有出口,这眼泪就已经流了出来。 都这个样子了,大夫人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只道:“怜姐儿,莫哭,莫哭,大伯母来看你了……” 林怜哽咽道:“大伯母救救我,救救我,他们一个个都要杀了我……” 大夫人气得厉害,只道:“他们一个个简直是太过分了,怎么能对你下这样的毒手?他们自己难道就没有做错事儿?竟然全部算计到你头上来……纵然是你有错,可……可他们也不能这样对你啊!之前我来了成安侯府几次,他们就说你病了,不方便见客,我还以为你只是染上了热伤风,没想到他们竟然不给你吃,不给你喝,我倒要问问,看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还真的以为我们林家没人不成?” 气归气,可她还不忘差了身边的丫鬟去厨房那边问问看有没有吃的喝的,她就不相信,她都来了,这成安侯府还敢不送吃的过来! 她身边的丫鬟一迭声就下去了。 没多久,这成安侯府世子夫人便过来了,不过是几日,陈家二姑娘脸色也憔悴了许多,如今只看着大夫人,客客气气道:“原是亲家夫人来了,倒是我们失礼了。” 大夫人的性子素来算不得好,如今更是懒得同她虚与蛇委,只冷声道:“如今这事儿,难道世子夫人不给我一个说法吗?” 陈家二姑娘淡淡一笑,道:“亲家夫人想要什么说法了?事到如今,难道您还不明白……” “明白?明白什么?”大夫人声音陡然拔高了,指着她的鼻子道:“事到如今你怎么还有脸面说这样的话,你管不好自己的妹妹,管不好自己的丈夫,如今这所有的事情都成了怜姐儿的不是?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了!之前莲姐被逼到这个地步,难道就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世子爷和你妹妹没有做出那勾三搭四的事情来,如何会被人逮个正着?” “我素来不护,不偏不倚,可如今看到这样的事情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若是世子夫人觉得心里头委屈,不信我们随随便便找个人来问问,看看这件事到底是谁错的厉害些,怜姐儿是有错不假,可错到要了她的性命?如今如今你还想怎么做,真的想要了她的命?你的祖父是个首辅不假,可怜姐儿的父亲也是阁老了。” 这件事林怜有错不假,错在林怜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如今她都已经是成安侯府的人了,如今却是拉着众人看成安侯府的笑话,这也难怪到了这个地步,阖府上下都没人帮着她了。 可她是林怜的娘家人,如今见着自己的侄女儿都被欺负成这个样子了,哪里还有向着外人说话的道理? 陈家二姑娘冷笑一声,道:“亲家夫人冲我发什么脾气?这都是世子爷的主题,若是您想讨说法,去找他就是了。” 说着,她更是道:“哦,我倒是忘记了世子爷自从那日出事之后已经没有再回来过了,便是连父亲派人也没法子将他找回来,若是亲家夫人想找世子爷的话,恐怕要费一番力气了。” 如今她已经知道邵圣平的心意了。 之前她只以为邵圣平心中只有功名和前途,没想到如今为了陈瑶,祖父的栽培可以不在乎,府衙那边也日日告了假,可以与成安侯撕破脸皮……这陈瑶在他心中怕是胜过一切。 既然邵圣平心中已经没有她了,她又何必处处顾及着邵圣平的脸面了?她是傻子不成? 大夫人很少看到有这般厚颜无耻之人,只道:“怎么,世子夫人以为这是在踢皮球了,我找你,你要我去找世子爷,既然这内院是你管家,那我今儿找的就是你……” “找我也没用了,这成安侯府如今已经不是我当家了。”陈家二姑娘笑的凉凉,如今邵圣平已经罢免了她主持中馈的权利,当时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既吃惊又生气,但更多的却是失望,她辛辛苦苦为成安侯府付出了这么些日子,成安侯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就是因为她当众给了陈瑶一巴掌,就被自己的丈夫罢免了主持中馈的权利,换成任何女人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可陈家二姑娘到底不是一般的女人,她已经不想越陷越深,也不想与邵圣平有任何纠葛了,她是邵圣平的妻子,与邵圣平发生不快,吃亏的只会是她,如今祖父也不会理会她这些事了,既然邵圣平不让她管家,那她就不管家,索性什么事情都不会管了,如今只道:“这事儿我可是做不了主,我还是差人去请世子爷回来罢!还请亲家夫人稍等片刻。” 说完这话,她转身就走了,她才懒得管这些事儿了。 可大夫人一直等啊等,等到林怜吃完了饭,等到林怜洗完了澡,等到天色已经黑了,依旧没能见到邵圣平的影子。 大夫人又派人去找了陈家二姑娘两次,可陈家二姑娘这次压根就没有露面,林怜见状,已经是明白一切,如今吃过了东西已经有了力气,只道:“大伯母您放心,我没事儿的,我若是真的有事儿,大不了再请您过来就是了。” 今日下午,大夫人已经帮她请过了大夫,大夫说她只是虚弱所致,并没有大碍,好好将养着身子过几日便能痊愈了。 说着,她更是苦笑是一声道:“还劳烦您与我父亲说一声,要他不要安心,如今我这样子,怕也不能送信儿给父亲了。” 如今她也算看清楚了,她能够依靠的也唯有大夫人了。 大夫人到底是信中侯夫人,如今信中侯府里头还有一堆事儿等着她了,她总不能成日成夜耗在成安侯府罢,如今只点点头道:“如今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若你真有什么事儿就差人告诉我一声,我将我身边的丫鬟留一个在成安侯府里头,他们敢发落雁文和翠屏,怎么敢对我身边的丫鬟动手?怜姐儿,你放心,你身后还有信中侯府了,纵然是你们五房已经被分出去了,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来,大伯母还会照顾你的。” 她也是气急了,只道:“今儿我就明明白白将话撂在这儿,若是他们成安侯府还敢这般张狂行事,大不了我就去请陈首辅评评理,请宫里头的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评评理,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事情,明明是自己做错事,怎么将所有的责任推到别人身上来?叫我说,这邵圣平也不是个东西,众人都说成安侯府的世子爷年少有为,以后定能成就一番大业,可这样的人,便是再聪明,再能为国效力又如何……” 打从心眼里莱说,她是一万个瞧不上邵圣平的,也不知道这一个二个姑娘怎么就这般深陷其中了。 311 还真是爱的痴狂 311 还真是爱的痴狂 大夫人说了几句话之后便走了,可林怜却是一夜无眠。 到了第二天早晨,便有小丫鬟将早饭送了过来,她抓着那丫鬟问:“雁文了?” 她虽不是十分在意雁文的生死,可毕竟像雁文这般忠心耿耿的丫鬟少,若来日她又买了丫鬟,谁知道是个什么模样了? 那小丫鬟战战兢兢的,只道:“奴婢……奴婢不知道……” 说完这话,她转身就要走,心里更是在想,自己这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怎么就摊上了这样的差事儿? 可林怜怎么会让她走,从枕头下头摸出了最后一根金钗来,道:“若是你说了,这根金钗就是你的了。” 小丫鬟不由得咽了口口水,犹豫了好一会才道:“雁文姐姐的下落奴婢不知道,可翠屏姐姐……奴婢好像听说世子夫人已经将她打了一顿,赶出去了,奴婢听人说她已经被人卖到窑子里去了,世子夫人还说虽然她是您从信中侯府带过来的陪嫁丫鬟,可是她偷东西,世子夫人派人从翠屏姐姐的房里找出好几张一百的银票来了,说要报官了。” “后来不知道世子夫人独自进房与翠屏姐姐说了些什么,翠屏姐姐哭的满脸是泪,等着世子夫人都走了老远,翠屏姐姐还追出来说她是被冤枉的,可世子夫人连头都没回,后来翠屏姐姐刚被打了一顿板子,就有一个中年妇人出来将翠屏姐姐带走了,翠屏姐姐只不肯走,可那个时候她浑身是伤,哪里敌得过那人……有门口的护卫认得那中年妇人是妓坊的老鸨……” 听到最后,林怜只觉得痛快又害怕。 痛快是因为翠屏背叛了她,以为翠屏知道她部署了的一切,并没有告诉陈家二姑娘,所以陈家二姑娘这才设计将她卖去了妓坊,翠屏这是活该! 只是都到了如今这个时候,那陈家二姑娘居然还有心思算计翠屏…… 陈家二姑娘这个时候正坐在炕上喝茶,神色疲惫,看着下头前来回话的妈妈,只道:“……妈妈是母亲身边的陪嫁妈妈,是看着我们几个从小长到大的,妈妈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 陈瑶是陈首辅最疼爱的孙女不假,可却不是母亲最疼爱的女儿。 父亲最疼爱的便是长姐,祖父疼爱的是陈瑶,母亲最疼的却是她,因为她和母亲长得最为相似,可性子却不似温婉懦弱的母亲。 那妈妈轻声道:“唉,有些话太太昨晚上想了一夜,也不知道该不该和您说,可想着如今成安侯府和陈家都已经闹成了这样子,这些话与您说了,您也好早些做个准备,免得过些日子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儿,您被打个措手不及。” 说着,她更是长长叹了口气,“二姑爷那日跟着您回了陈家,可老爷压根就没见二姑爷,但二姑爷这几日日日登门,昨晚上老爷见了他一次,太太还专程派了个丫鬟进去斟茶,听见二姑爷说想要娶三姑娘做平妻,老爷当场勃然大怒,可姑爷却说,他……他愿意入赘……” 连她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二姑爷平日里是多么矜贵的一个人。 陈家二姑娘愣了愣,倏地却是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只觉得眼睛发酸,只道:“他爱陈瑶就已经爱到了这个地步吗?爱到连自己的身份,连自己的体面,连亲情都不要了吗?” 邵圣平是成安侯府嫡长子,是成安侯府的世子爷,以后的成安侯啊! 如今成安侯府虽及不上陈家,可那是因为有陈首辅在,但几年之后,陈首辅告老还乡之后,谁又记得陈家当年的风光?而成安侯府就算是再怎么落魄,也是有个世袭的爵位。 就算是邵圣平什么都顾不上,可成安侯怎么会答应? 那妈妈连忙道:“二姑娘放心,老爷怎么会答应?昨儿太太派我去老爷书房那边看了好几次,说是老爷书房里的灯亮了一夜,今早上老爷更是将大爷和太太找了过去,问了大爷和太太的意思,大爷和往常一样什么都不说,可太太还是向着您的。” “虽说老爷这些年偏心三姑娘偏心的厉害,可您也是陈家的姑娘,太太直说这件事您是没错的,老爷可莫要被二姑爷的一面之词给蒙蔽了,毕竟陈家下头还有几位未出阁的姑娘了。” 陈家二姑娘所在的是陈家大房,下面还有二房、三房,下面未出嫁的妹妹还有三四个了。 若真的一门有两个陈家姑娘,只怕陈家下面几个姑娘的名声也毁了。 在陈家大太太的心里,对错和亲情才是最重要的,可在陈首辅心里,这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陈家二姑娘摇头道:“只是祖父怎么会听母亲的……” 她的祖父和祖母琴瑟和谐,当年祖母生下了她父亲之后身子一直不好,未能再为祖父生下孩子,那个时候祖父已经是位居高位,祖母便擅自做主为祖父纳了几房姨娘,这才有了后面的二房、三房,可嫡子却唯有父亲一个。 她知道,祖父素来是最看重嫡庶的,为了区区一个陈瑶牺牲那剩下几个姑娘,并不算什么稀罕事儿。 最重要的是,祖父膝下无孙,当年祖父不是没想到招婿,可寻常那有本事有能耐的男子怎么会愿意当赘婿?可邵圣平不一样,若邵圣平愿意成为陈家人,祖父怎么会不愿意,原先祖父时常当着她的面夸赞邵圣平聪明,以后定是能成大器的…… 那妈妈只含笑道:“二姑娘莫要担心,老爷也是疼您的,旁的不说三姑娘如今已经被送到庄子上去了,大爷劝了好几日老爷还是没有将三姑娘接回来的意思,太太只说将三姑娘留在庄子上也好,三姑娘素来心思多,以后她那些心思注定会害死她的……可三姑娘是太太肚子里生出来的,太太更是不忍心看着老爷要了三姑娘的性子,只是您方才说得对,老爷的心思,岂是旁人能够劝得动的,如今您只能等着,若是有什么消息,我会回来告诉您一声的。” 陈家二姑娘道:“那就多谢妈妈了,您回去帮我与母亲也道一声谢……” “二姑娘说的这叫什么话?从小到大太太最疼的就是您了,母女之间又何来道谢这么一说?”那妈妈因为陈家大太太的关系,最疼惜的自然也是陈家二姑娘了,只道:“唉,谁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儿……若是如今您肚子里有个孩子就好了!” 本是一句无心之言,可这话却是在陈家二姑娘心里生了根发了芽,是啊,她已经没有邵圣平了,怎么能再丢了这成安侯府世子之位? 若陈瑶真的和她一样成为了成安侯府世子夫人,但论心计,她拍马都追不上陈瑶的,这陈瑶又得邵圣平喜欢,等到了成安侯死了,这陈瑶就是成安侯夫人了,如今说的是平妻,以后她还不是一样成为了侍妾? 顿时,她心生一计。 等过了几日,陈家二姑娘怀有身孕的消息便传回来陈家和邵圣平的耳中。 陈首辅是了解自己这个孙女的,当即只亲自派人从宫里头请了一位太医去了成安侯府。 这个时候他依旧有些犹豫不决了。 没多久,那太医便前来答话,只说陈家二姑娘是真的有了。 陈首辅又是在书房做了大半宿,到了第二天早上就见了邵圣平一面。 邵圣平胡子拉碴的,哪里还有平日里俊朗的模样?如今一进来,只恭恭敬敬道:“祖父。” 陈首辅不咸不淡嗯了一声,道:“事到如今,你有什么打算?” 邵圣平轻声道:“之前我便与您说了,只要您同意我迎娶瑶瑶,我愿意入赘陈家,以后和瑶瑶虽生的孩子也随您一样姓陈……” 陈首辅一抬手,桌上的茶盅便“哐当”一声落地,他扬声道:“纵然当时玬姐儿被皇后娘娘训斥,不能嫁给八皇子,可她是我陈家的孙女,上门求亲之人不止你一个,比你成安侯府世子爷身份高、样貌好、有文采的也不是没有,可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将玬嫁给你吗?” 玬姐儿便是陈玬,是陈家二姑娘的闺名。 邵圣平只道:“我并不知道。” 他一直都很自信,当初上门求亲的时候压根就没想过陈首辅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 陈首辅一字一顿道;“因为你像极了我年轻的时候,为了权势,能够不顾一切,不,你比我更加心狠。” 陈首辅的发妻乃是他在老家时候迎娶的妻子,样貌不算出挑,家世一般,性子一般,身子更是一直不好,可陈首辅与她相敬如宾这么多年,纵然是之后陈家夫人为他纳了几门姨娘,可在他心里,那些姨娘都及不上陈家夫人。 年幼时他的家境清贫,空有一腔抱负,当年想要上京赶考,可银子不够,陈家夫人甚至将自己的嫁妆变卖了,等着他高中之后,又留在京城当官,那个时候压根没有将一家老小接来京城的本事,是陈家夫人照顾着一大家子人……这些情谊,他从来都没有忘过,纵然以后捧着他的人很多,不乏绝色女子,可他却清楚什么是真心真意,什么是逢场作戏。 312 身子骨是一日不如一日 312 身子骨是一日不如一日 今日邵圣平能这样对陈家二姑娘,谁知道改日会不会为了另外一个女人会这样对陈瑶? 男人有野心是好事,可若是野心太过,只会叫人忌惮,邵圣平便是后一种。 陈首辅可不敢引狼入室,“当初我知道你就算是出身不显,可终非是池中物,你的野心不允许你和你父亲一般碌碌无为,终有一日你会飞黄腾达,所以这才将玬姐儿嫁给你,没想到我却是小看了你的野心……更不要说如今玬姐儿还怀有了身孕,你觉得我还会答应你这个求情吗?” 若按照邵圣平这样说,以后陈家二姑娘肚子里的孩子姓陈,依照邵圣平的性子,邵圣平怎么会愿意?只怕也只是权宜之计! 邵圣平只道:“我……” 陈首辅道:“更何况,你入赘我陈家,那成安侯府又该怎么办?这成安侯府的侯位又该怎么办?这玬姐儿和瑶姐儿的孩子谁是嫡出,谁又是庶出?” 就算是两人都是平妻,可总不可能两人的儿子都是嫡出罢? 邵圣平道:“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到时候两人的儿子一人继承成安侯府,一人继承陈家……” 陈首辅冷笑一声,道:“没想到你都已经算计好了。”邵圣平的心思还真是不一般啊。 他只道:“可我不会将瑶姐儿嫁给你的,瑶姐儿以后会一辈子留在庄子上。” 事到如今,他只觉得有些忌惮邵圣平了。 邵圣平再想要说些什么,可陈首辅抬脚就已经走了。 这件事看似是尘埃落定了,但远远还没有完了。 林姝从老祖宗嘴里听闻这件事的时候,面上满满的都是不相信,“……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儿?陈家三姑娘和成安侯府世子爷的事情刚闹出来,这成安侯府世子夫人就怀有身孕了?” “无巧不成书,更何况这日子有的时候比书还要巧!”老祖宗歪在床上,轻蔑道:“前几日那叶家老太太前来瞧病,还专程与我说起了这件事,直说那成安侯夫人如今可是左右为难,更说那世子夫人已经不大管家了……叫我说,那世子夫人也是个厉害的,就算是没有怀有身孕,如今能够瞒过成安侯府和陈家那边也是不简单,只是她也是可怜的,如今那世子的心思都落在她妹妹身上了,她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林姝道:“谁说不是了。” “姝姐儿,若换成是你,你会如何做?”老祖宗突然蹦出这样一句话来。 林姝愣了愣,上一世的她选择硬碰硬,可最后不过是鸡蛋碰石头,“若换成了我,我会拿捏住成安侯府世子爷的证据,会选择与他和离,这人的一辈子太短了,总不能耗在一个不爱自己人的身上。” 老祖宗笑了笑道:“是我宁国公府的孙媳妇,有我宁国公府的风范……是啊,一辈子耗在成安侯府,就算是生儿育女的,又有什么意思了?陈首辅原先将陈家二姑娘嫁到成安侯府,无非是看重成安侯府的世子爷,如今都发生了这样的事儿,那世子只怕也不会对陈首辅忠心耿耿了,若陈家二姑娘这个时候提出和离,陈首辅未必不会答应,这人啊,有的时候就非得赌一口气,这又是何必了?” 若陈家二姑娘这个时候选择与邵圣平和离了,岂不是给陈家三姑娘腾位置? “谁说不是了?那陈家二姑娘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姑娘,就算是如今和离了,以后想嫁个好的也不是什么难事儿。”林姝可不会以为陈家二姑娘是爱邵圣平爱的无法自拔,只道:“不过这种事儿咱们也是说不准的……对了,昨儿大爷写过来的信儿您可是看了?” 老祖宗道:“看了,昨晚上我接到信儿的时候都已经歇下了,还是白妈妈知道我的心思,只连夜将我叫了起来,靖然直说如今他们都已经快到福建了,说他一切都好,啧,只怕这一路他是受苦了,按理说从京城到福建又是水路又是陆路的,怎么也得三四个月的时间,可他们这次走了将近两个月,只怕是一路上快马加鞭、连夜赶路。” “您可放心,大爷可不会委屈自个儿的。”陆靖然昨儿写回来了三封信,一封给了老祖宗,一封给了宁国公,还有一封给了林姝,林姝手上的这封信是最厚的,“他和瑞王白天驾马赶路,到了晚上就在马车里歇息,说累其实也不算是太累,就是这一路上吃的不大好,每日就是干粮,好在您聪明,知道大爷临走之前派人给大爷做了些风干的牛肉干、鱼干之类的吃食,一路上好歹有些荤腥。” 老祖宗笑道:“这是自然,虽说在外赶路比在外行军打仗舒坦多了,可这一路上走的匆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碰上酒楼?更何况,那村子里的酒楼也没什么可吃的,怕是瑞王和靖然还瞧不上了。” 说着,她更是道:“靖然和他祖父一样,是个挑剔的,我记得原先他祖父出征之前我总会吩咐厨房给他做些吃食,也就如今是夏天了,便是那风干的鱼肉时间久了也容易坏,要不然这一路上靖然怕是不愁吃了……” 林姝只道:“还是您聪明,之前我还没想到这儿来了” “你也不想想我都什么年纪了……”老祖宗再欲说话,却是猛烈咳嗽起来,咳嗽了好一阵,这才好了。 林姝道:“如今您这药可还在吃?” “哪里敢停?”老祖宗苦笑一声,道:“每日都吃着药,可这病总是不见好,原先只以为是天气热了这才觉得胸闷气短,如今怎么觉着都已经九月了,身子骨反倒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看到靖然……” “好端端的,您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做什么?您可得长命百岁了。”林姝也发现老祖宗的面色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可如今只道:“我已经叫我母亲写信去扬州,看扬州那边有没有什么名医。” 如今这京城附近的名医,老祖宗都已经看遍了,可老祖宗的病还是一点起色都没有。 老祖宗摇摇头,“不用白费功夫了,这种事儿哪里是你我能够说得准的?我自己的身子骨我自己不知道,难道太医还能不知道?不用这般麻烦……待会儿我叫白妈妈将我的嫁妆单子,这么些年我和老国公爷置办下的家当单子,都给你送刚过去,你心里也好有个数儿,就算是到时候等着你们父亲百年归老,你和靖然也不愁没有好日子过……” 这些单子一直都是捏在白妈妈手上的。 林姝忙道:“您可别送,您就不怕您这些东西被我知道了,我贪图了您的好东西?还是等着大爷回来了,您将这些东西亲自交到大爷手上去的好。” “有什么可担心的?”老祖宗瞪了她一眼,道:“钱财乃是身外之物,既然我肯将这些东西给你,那就说明我相信你,若你真的贪图这些银子,我也心甘情愿,花了这些银子看清楚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算亏……不过我相信我不会看错人的。” 等着白妈妈将老祖宗的那些单子送去榕园的时候,林姝却是吓了一大跳,她想过老祖宗有钱,可却万万没想到老祖宗会这般有钱,别的不说,就说城郊一所占地千余亩的庄子,那地方母亲不知道与她说了多少次,直说那庄子不仅位置好,地方大,还说一般人便是有银子也盘不下那庄子的。 这些年,母亲更是想要买下那庄子,可不管派出去多少人打探,连那庄子被人的主子是谁都不知道……没想到这庄子竟然是老祖宗的。 就连在一旁的珍珠都忍不住赞叹道:“老祖宗待您可真好了,奴婢在老祖宗身边伺候多年,每次老祖宗清点单子的时候,总是会让人守在门口,除了白妈妈,谁都不能进来。” 如今她只能看到林姝看到单子时那惊愕的模样,至于单子上的内容,她可是一点都不清楚。 林姝道:“真的?那……这么些年,母亲难道就没有惦记过祖母的这些东西?” “怎么没有?章家虽有钱,可却是及不上宁国公府的,再加上老祖宗当年乃是独女,所以嫁妆又极为丰厚,老国公爷在世时皇上又经常赏赐东西下来,日积月累的,怕是连老祖宗自个儿都不知道自己多有钱。”珍珠如今得了老祖宗的提点,再加上林姝的确待她不错,她已经将林姝当成了主子,所以如今当着林姝的面儿,也就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这些年,夫人明里暗里不知道试探了多少次,可老祖宗压根就没透出风来,夫人也没有法子了……更何况老祖宗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夫人越想要知道,老祖宗就越不会给,若是夫人什么时候不惦记老祖宗那些东西了,说不准老祖宗也就会将自己有多少东西就告诉夫人了。” 313 你无辜?天底下就你最无辜! 313 你无辜?天底下就你最无辜! 这些年,珍珠也摸清楚了老祖宗的性子,就是顺毛捋,你越和她对着干,她就越不会如了你的心愿。 此时此刻老祖宗正和白妈妈说起这件事来,白妈妈只叹气道:“……您不是不知道这荣寿堂里头是安插了夫人的人的,您前脚派了奴婢将那些单子送去了榕园,怕是半日不到这夫人就知道了,更何况您压根还没有藏着掖着,若是叫夫人晓得了……” “她晓得了又能如何?我是将我自己的私产担子给了靖然媳妇,又不是将宁国公府每年有多少收益、那些地契给了靖然媳妇,难不成她晓得了还敢同靖然媳妇去争去抢?更何况这事儿当年也是我们说好的!”纵然老祖宗面色灰败,可说起话来气势还是在那儿的,只道:“她不给我脸面,我又何必处处顾及着她的面子?如今她称病将管家的事儿都丢给了靖然媳妇,当起了甩手掌柜,她不将自己当人看,我又何必将她当人看?” “她嫁进宁国公府多年,她在想些什么,我心里是一清二楚,无非是想着靖然是庶出,就算是靖然媳妇将宁国公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又如何,等着铭哥儿媳妇进门了,这管家权利还是落不到靖然媳妇手上来,只是她有没有想过,这旁人就该替她打算,替她卖命的?” “前几日那郭家老夫人来瞧我,问的那些话你也听到了,直说便是她病了,这么些日子了这病难不成还没有好?更说要请孙院判来看看,看是不是她染上了什么怪病,当时我这张老脸休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她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旁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我这是在防着她了。” “等着我死了,我手上的东西自然是落到了国公爷手上,你是看着国公爷长大的,国公爷是个什么性子你不是不知道,虽明辨是非,可耳根子却是极软的一个人,谁知道小章氏在他耳畔蹿唆几句,这些东西落到谁手上去了?只怕到了最后,那一大半的东西又落到小章氏手上去了。” 白妈妈一惊,老祖宗怎么连这些事儿都想到了,“按理说您想的是对的,将这些东西的单子送去一份给大太太,上头白纸黑字都写的清清楚楚,更是闹得阖府皆知,便是以后夫人想使出什么小动作来,也是没有法子……只是您如今就开始想这些了,是不是太早了些?” 她是与老祖宗一起长大的,纵然老祖宗出生名门,可命却是极苦的,如今还病重着,竟开始算盘起这些事儿来了? 老祖宗苦笑一声道:“不早了,我自己的身子骨我自己比谁都清楚……” 说着,她更是冲着白妈妈摆摆手,道:“罢了,与你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我又困了,我歇一歇。” 如今她的身子骨是愈发不中用了,恨不得一天有七八个时辰都是昏睡着的。 白妈妈不知道差人拿了对牌去宫里头请了多少次太医,可每次太医过来都是一样的说辞,老祖宗的身子骨好得很,并没有大碍,只不过是年纪大了……是药三分毒,到了最后,老祖宗索性什么药都不喝了,这精神反倒是比之前略微强些了。 等着两个时辰之后,白妈妈再次进来叫老祖宗用饭的时候,竟是怎么都叫不醒了。 白妈妈一叠声吩咐人去请太医,又去与诸位主子们通传了一声。 林姝过来荣寿堂的时候,这小章氏已经坐在外间喝茶了,便是她火急火燎的,可还是上前与小章氏请安,“见过母亲。” 小章氏脸上半点着急的神色都没有,只淡淡点了点头。 还是侯在一旁的白妈妈道:“大太太莫要着急,方才孙院判已经进去了,您稍微等一会。” “白妈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林姝急急道。 白妈妈红着眼眶道:“这些日子老祖宗的身子骨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今儿老祖宗不过是与奴婢说了一刻钟的话,便直说自己累了,等着奴婢去叫老祖宗进来用晚饭的时候,竟是怎么都叫不醒老祖宗了……” 说到最后,她已经说不下去了。 纵然是有心理准备,可她从没想过这一日会来的这么快。 林姝的眼眶一下子也跟着红了,道:“今早上我给祖母请安的时候便发现祖母有些不对劲了,可是我没有多想……” 今早上老祖宗与她说了好一会陆靖然,又说了老祖宗与哪几家夫人交好,若以后她有了难处去找那几家老夫人帮忙,那几位老夫人定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白妈妈已经微微啜泣起来。 她素来要强,何时当着众人的面有过这个时候? 小章氏见不惯她们这般“假惺惺”的样子,只淡淡道:“孙院判还在里头了,你们一个个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更何况,老祖宗的身子不好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你们若是有心,就该时时刻刻派人守在老祖宗身边,这个时候还闹这样一出,没得丢人现眼!” 白妈妈是个八面玲珑的,可如今却是理都没有理她。 林姝嘴巴动了动,正欲开口说两句,可门外头却传来了宁国公的声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丢人现眼?是不是白妈妈和靖然媳妇和你一样冷血,这才叫端庄大方?” 因为小章氏长时间没有给老祖宗请安,哪怕是过来了几次,也是他提醒之后才过来的,为了这件事,他很是不满。 小章氏也不是个会委曲求全的,只扬声道:“国公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怕不过是一句无心之言,怎么落在国公爷耳朵里,就好像是我巴不得老祖宗生病似的?这些日子我送信回章家,要哥哥帮忙买了多少好药材,国公爷难道觉得我做的还不够?若是这般还不够,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难不成还能进宫去求皇后娘娘不成?便是我有这个心,可没有老祖宗的吩咐,我可是不敢随随便便进宫了。” 她怨气可大着了。 宁国公只厉声道:“我何时说要你进宫去求皇后娘娘了?这皇后娘娘是华佗在世,还是能起死回生?还是没有皇后娘娘的吩咐,这太医院的太医就不敢过来了?你这话说的倒是有意思!” “我看是国公爷今日的话才有意思了!”小章氏冷笑一声,径直道:“我怎么觉得国公爷今儿火气倒是大得很,莫不是老祖宗病了,将火气都撒在我身上了?我何其无辜啊!” 宁国公平日里事事顺着小章氏也就罢了,可今儿他一听说老祖宗病了,气的是肺都是疼的,一进来更是见着小章氏这儿说三道四,心里就更不痛快了,这个时候小章氏能说会道的,平日里该尽孝道的时候小章氏又去哪儿了,“你无辜?对,你就是天底下最无辜的那一个……” 眼看着宁国公的声音渐渐拔高,林姝轻声道:“父亲,您消消气儿,祖母还在里头歇着了……如今也不是争论这些的时候!” 虽说老祖宗这个时候还昏迷着,可迷迷糊糊之中也能听到些动静的,更何况这孙院判还在里头给老祖宗施针了。 家丑不可外扬了! 宁国公这才闭口不言了。 小章氏却是身子一扭,转身就走了。 宁国公气的厉害,指着她的背影道:“章氏,你今儿敢离开荣寿堂试试看!” 可小章氏脚下的步子是顿都没有顿一下的。 顿时,宁国公面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白妈妈连忙将一旁的丫鬟给遣了下去,林姝也慌忙打圆场道:“父亲,这母亲是个什么性子您也是知道的,素来是吃软不吃硬,方才您当着众人的面儿那般训斥母亲,母亲的性子怎么受得了……其实母亲心里也是关心祖母的,方才母亲一得到消息就匆匆赶了过来了。” 她一个晚辈总是不好当着宁国公的面儿说小章氏的坏话。 宁国公阴沉着脸色道:“旁人不知道她,我还能不知道?” 没过多久,这孙院判便出来了,孙院判虽官职不高,可到底是整日在宫中行走之人,更是得皇上看重,寻常人根本就请不动孙院判出诊的,这次宁国公更是亲自送了孙院判出去了。 林姝则和白妈妈一起进了内间。 老祖宗如今已经醒了,不得不说这孙院判的医术高明,如今老祖宗的脸色和方才比起来已经是好了很多,“……当真是老了,不中用了,方才你叫我起来吃晚饭的时候其实我听到了,本打算应你两句的,可谁知道身子连动都动不了,没想到将孙院判都请来了。” 白妈妈道:“您身子不好,就好生歇着,莫要多说话……奴婢下去瞧瞧小厨房那边,叫他们准备些清淡的粥菜。” 说完这话,她转身便下去了。 老祖宗虚弱冲着林姝招招手,道:“姝姐儿,你过来。” 林姝忙扶住老祖宗的手,道:“祖母,怎么了?” “方才……方才你父亲和她吵,我,我……都听到了。”老祖宗轻轻咳嗽了一声,只道:“放心,我没事儿,她是个什么德行,我还能不知道?我还能被她气着?今日的事儿,你也莫要写信告诉靖然,免得他惦记!” 314 实在是很为难 314 实在是很为难 林姝不免有些为难,“大爷才写信来了,只问了您身子骨如何了,还问起您的病好些了没,如今您这样子……” 她知道说老祖宗安然无恙,陆靖然在福建定会安心,可她看着老祖宗如今的身子骨,若是等不着陆靖然平安从福建回来,陆靖然定会抱憾终身的…… 莫说是陆靖然了,就连她都会觉得遗憾的。 思来想去,林姝这一封信迟迟没有写出去,到了第二天林慧来的时候,她陪着林慧去荣寿堂给老祖宗请安之后也说起了这件事。 林慧却是想也不想就道:“……若我是你,定是会将这件事告诉四妹夫的。” 陆靖然年纪比她年纪还要大上一两岁,可她却处处以“四妹夫”称呼陆靖然,口气很是炫耀。 林姝道:“这是为何?” “你只想着四妹夫在福建行军打仗,处处牵挂老祖宗,可你想过没有,这四妹夫那样聪明的一个人,难道你说老祖宗好得很,他就会相信了?”林慧素来是想什么就说什么的,如今只将自己满肚子的话道了出来,“更何况,若这次老祖宗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责任你能担待的起?” “更何况方才我看到老祖宗的模样,只想起了祖母临终时的样子,脸色是一样样的……姝姐儿,我说句不该说的话,我估摸着老祖宗也没多少日子了,这四妹夫和老祖宗之间的情分远不是祖孙之间的情分那么简单,若换成了是我,我的至亲至爱之人快要不行了,可我连信儿都不知道,只怕会一辈子后悔的,纵然到时候四妹夫知道这件事你是替他着想,可你们两人之间因为这件事生了嫌隙也是说不准的事,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还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林姝只觉得豁然开朗,她只想着陆靖然的安危,却没想过陆靖然的本事,更何况福建那地方,若是陆靖然能够抽身回来也不是一件坏事儿。 至于皇上那边,就更加好交代了,孙院判极得皇上看重,孙院判的话,皇上也是相信的…… 林姝点点头,道:“那我今晚上就写信去福建,要大爷速速回来。” “对,就是这个理儿!”林慧想着方才老祖宗的模样,心情也是十分低落,原先她每次来了,老祖宗总是能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可方才她来了,老祖宗却是昏昏沉沉睡着,脸色灰败至极,她瞧着也是难受极了,“原先老祖宗身子骨一直不错,如今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林姝只摇头道:“原先我也以为老祖宗的身子骨是不错的,可听白妈妈说了许多话,这才晓得,老祖宗一生坎坷,哪怕是到了老年也没有一帆风顺,说是当年二伯父去世的时候,尸首一直没找到,老祖宗几个月里连觉都没睡着,只拉着白妈妈的手说他好活着,要老祖宗派人去救他,说他在荒漠之中被野狼啃食……便是我没有听到母亲,也能知道老祖宗当时有多难受,说是短短几个月之间,老祖宗的头发白了大半,离那鬼门关就差一步了。” “旁的不说,你想想,老祖宗和咱们祖母年纪是差不多的,祖母去世时候头上有几根白头发,老祖宗头上又有多少根白头发?说老祖宗比祖母大上十来岁,只怕都不会没人相信的。” “亏得我之前还以为老祖宗一直活得风风光光,就连皇后娘娘见到她了都是毕恭毕敬的,没想到……”说到这儿,林慧却是长长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不说这些了,你还是早些写信要四妹夫回来罢!” 说着,两人便到了荣寿堂。 林慧一直很喜欢陆靖然书房旁的那一条小河,只觉得十分静谧,可原先她有的时候过来的时候陆靖然在书房,她不大方便过去,但是如今陆靖然不在了,她只觉得这榕园就像是她自己的院子似的。 一进来就差了芸豆去在小河边支了两把椅子,摆了水果,两人躺在河边,甚至能听到河水拍到岸边石头上的声音。 林慧不由得感叹一声,“……姝姐儿,你这日子可过的真美啊!原先你在信中侯府的时候住在玲珑阁,这玲珑阁也就比祖母所在的青松院略逊一筹,嫁到了宁国公府,搬到了榕园之后,不看不要紧,一看这榕园却是比你之前的玲珑阁还要强上几分,原先你的玲珑阁处处透着富丽堂皇,可榕园却是透着质朴和雅致,还要百年世家的贵气来。” 林姝忍不住微微一笑,只道:“哟,不愧是这几日在家里读书,说起话来都文绉绉了。” 这些日子大夫人一直在拘着林慧,可要林慧做女工那些是不大可能的,林慧只能多看看书了。 林慧白了她一眼道:“这有什么?最近我读的书可多了……可我总觉得这书读的再多又有什么用?像张愿清,像二姐姐,像林怜,她们哪个不比我厉害,原先二姐姐和张愿清更是京中赫赫有名的才女,最后又落得什么下场?所以这人啊,最重要的就是活的快活就好,旁人多夸赞我两声,难不成我就能多长几斤肉了?” 她可是想的很明白,旁人口中便是说的天花乱坠,也没有她自己觉得好来的重要! 林姝道:“话虽是这么说没错,可人啊,总不可能为自己而活,别的不说,你不为旁人想想,也得为大伯父和大伯母想想才是,你多看书多学些东西,他们见着也高兴,更何况这些东西多了也不压身,对你自己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说着,她更是轻声道:“不过你啊,可是不能再长肉了。” 如今大夫人怕林慧和离之后想不开,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朝林慧那边送,生怕林慧不开心。 所以林慧也就像是皮球似的,渐渐鼓了起来。 林慧佯装生气道:“我怎么就不能多吃了?难不成像怜姐儿似的,好像风一吹就要倒了似的才好……对了,你是不知道怜姐儿如今都变成什么样子了,我娘这几日恨不得日日都要去成安侯府,这成安侯府里头当真是没个有良心的人,便是我娘去了,那成安侯府世子夫人也不路面,翻来覆去永远只有一句话,有什么话去找成安侯府世子爷说去。” “不过至于怜姐儿如今吃的喝的,倒是没谁敢苛责她的了,可那成安侯府世子夫人的位置,她怕是做梦都得不到了……可怜我大嫂刚生下了小侄儿,在我两跟前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的。” 这成安侯夫人叶氏乃是叶家的庶出姑娘,是信中侯府世子夫人叶氏的姑姑,就冲着这一层关系,可怜那小叶氏在信中侯府中都觉得有些理亏。 好在大夫人是个明白是非的,并没有将这两件事混为一谈。 林姝道:“怎么,怜姐儿还惦记那成安侯府世子夫人的位置不成?” 上一世林怜便一直惦记着那个位置,碰上她了,得到那位置也不算是什么难事儿,可这一世有个陈家二姑娘还不够,还有个陈瑶,林怜还敢觊觎成安侯府世子夫人的位置?简直是痴人说梦了! “她怎么会不惦记?当初她赔上了自己的名声,无非想博一个成安侯府世子夫人的位置,可谁知道那成安侯府世子爷竟那样厉害!”林慧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只道:“如今她更是赌上了自己的命,来算计那陈家两位姑娘,可那陈家两位姑娘可是她说算计便能算计的?便是陈瑶已经被送去了庄子上,便是成安侯府世子爷连理都不想理那陈家二姑娘,可陈家二姑娘想要拿捏怜姐儿,多得是法子了……” “我娘直说,便是她抬出了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来,瞧着那陈家二姑娘也是一点都不怕,想必是猜准了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性子,毕竟五叔如今都落得这样的下场,这陈首辅得皇上看重,难不成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还能为了五叔,去得罪陈首辅不成?要是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连这些闲事都管,可真是要将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忙死了。” “说来说去,无非是信中侯府的权势及不上陈家,所以这件事便是闹到哪儿去都不管用!”林姝倒是一针见血,毕竟如今王太后和章皇后都在拉拢陈首辅,就算是大夫人将这件事闹到了宫里头去了,只怕到了最后,这人面上都是向着陈家的。 更何况这样的事儿闹开了,林家也得跟着丢人现眼。 林慧听了这话只点头,声音又低了几分,“为了这事儿,我娘和与我爹争了几句了,直说若我爹有本事,怎么会让自家侄女被欺负成了这个样子?我爹听了这话也直叹气,后来我娘才没说话了……” 有些事情,不是靠努力就能成功的。 若论苦读,这信中侯从小便比林沛艰辛许多,可却是天资不够,更是远不比林沛心狠手辣,他这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性子,哪里能够成就大业? 315 生死不明的皇长孙 315 生死不明的皇长孙 林姝一直很羡慕林慧有个好父亲,哪怕是大伯父平庸,可却是疼林慧疼到了骨子里去了,别的不说,从林慧和淮阴伯和离一事上就能看出来,若换成了林沛,为了林家的名声,定是不会准她和离的,“大伯父和大伯母都是很好的人,大伯父如今管着五房那边,原先怜姐儿对大伯母也不是十分敬重,若换成了旁人,兴许连看都不会去看怜姐儿一眼的,也就是大伯母心地善良,整日惦记着怜姐儿……” 这大夫人是标准的刀子嘴豆腐心! 林慧点头道:“其实我也和我娘说过莫要多理会怜姐儿,怜姐儿那样的人实在是不简单,谁知道哪日将她也算计进去了……对了,你知道吗?这宫里头又出了大事儿,皇长孙病了!” 庭生病了! 林姝忙道:“好端端的,皇长孙怎么就病了?” 之前陆靖然与他说过,就算庭生身子骨有些弱,可被袁小衣照顾了一段时间,日日滋补着,这身子骨已经比寻常人好了许多。 林慧摇头道:“我也不大清楚,也是昨儿我姐姐回信中侯府的时候说起了这件事,说是皇长孙落水了,当时也就是皇后娘娘在场,只怕这件事,皇后娘娘是脱不了关系的……” 章皇后? 林姝越来越觉得摸不着头脑了,小章氏的确是有些莽撞,可章皇后在宫里头爬摸滚打这么多年,这城府早已经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章皇后会亲自动手害庭生? 怎么说,她都不会相信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此时此刻,小章氏也为了这件事急的焦头烂额,偏偏她被老祖宗下了禁足令,不能进宫。 若换成了旁的时候,她忤逆顶撞老祖宗也就罢了,偏偏如今老祖宗病重,之前因为老祖宗的事儿,她又和宁国公大吵了一架,她便是再糊涂,也不会这个时候进宫的,如今只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这该怎么是才好?送回章家和八皇子府的信儿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了!” 飘絮轻声劝道:“夫人莫要着急,奴婢送信过去的时候已经说了,若是皇后娘娘那边有消息,要八皇子府和章家第一时间递信儿过来,也免得您着急,这事儿是昨儿发生的,按理说八皇子和章阁老这个时候也快从宫里头出来了,您再稍微等等罢!” 如今任妈妈死了,她一跃成为小章氏身边的第一红人了。 小章氏哪里听得进去,只道:“我怎么能不着急……”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外头便传来小丫鬟急急的通传声,“夫人,夫人,八皇子妃来了!” 小章只朝着门口走去,她是连片刻都等不了了。 八皇子妃章梦瑜眼睛红红地走了进来,姑侄两人见面甚至连问好都没有,小章氏也忘了将飘絮遣下去,就道:“到底怎么样了?” 章梦瑜的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了,只道:“怕是不大乐观,便是三皇子和八皇子都进宫替母后求情,可他们俩儿却在御书房门口被双喜公公给拦了下来,双喜公公的话虽含蓄,但意思却是很明白的,皇上说了,这几日压根就不会见三皇子和八皇子,双喜公公只劝三皇子和八皇子回去,最起码等着皇上气消了再过来也不迟。” “只是母后已经被软禁在坤宁宫,若是再等着几日,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昨夜三皇子和八皇子更是在御书房门口跪了一夜,皇上连面儿都没有露,今早上更是径直从三皇子和八皇子身边走了,连停都没有停一下的,八皇子也就方才才回来睡下了,您说这该怎么办才好……” 如今她的父亲章阁老还在宫里头没有出来,她连个商量事儿的人都没有。 完了! 小章氏紧蹙着眉头,只道:“之前俪贵妃就已经是将皇后娘娘压得死死的,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儿,若是俪贵妃在皇上跟前说三道四的,再有太后娘娘的蹿唆,谁知道皇上会做出什么事儿来?八皇子回来与你说了些什么,你都原原本本与我说清楚!” 她虽不擅算计,可比章梦瑜却是强上许多的。 章梦瑜好好想了想,才道:“八皇子直说之前因为母后一直逼着父皇立下三皇子为太子的事情,父皇已经很是不悦了,为了这事儿甚至冷落了母后一段时间,再加上七皇子替父皇找回了庭生,父皇更是对七皇子刮目相看,之前安排了七皇子去户部历练!” 这户部是什么地方?那可是管着大庆朝银子的地方啊! 小章氏的心又是咯噔一沉。 章梦瑜轻叹了口气,低声道:“为了七皇子的事儿,母后很是不平,只要父亲进宫与父皇说要父皇安排了三皇子进兵部历练,可父皇想也不想也就回绝了,直说三皇子不是行兵打仗那块材料!” 就算是皇上如今年纪大了,可性子却是多疑得很,章皇后说出这样一番话的含义来,他比谁都清楚,无非是章皇后见着瑞王在福建势力大,几乎是掌控了整个兵部,如今他又安排了七皇子进户部,这大庆朝两个最重要的部门都已经被七皇子掌控了,所以章皇后心急了。 只是这人啊,越是心急就越容易出错,这段时间章皇后急的是火烧火燎,可偏偏七皇子和俪贵妃他们是一点都不着急,他们越是不着急,越是胜券在握,这章皇后就越心急。 更何况皇上如今日日看着庭生,更是会惦记起当初过世的大皇子来,谁知道皇上会不会再去彻查当年的事情? 这世上的人都不是傻子,便是章皇后当着皇上的面儿对庭生这孩子极好,可皇上不是没有耳朵的,旁人的风言风语他总是能听到几句……如今章皇后不喜欢庭生,在宫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章皇后不喜欢庭生,正如当初章皇后不喜欢当年的大皇子一般。 想起当年的事儿,皇上愈发觉得心里不痛快,当初他未决定将大皇子立为太子之前,章皇后还愿意做些面子上的功夫活儿,可等着他透出要立大皇子为太子的意思来,章皇后的态度却是变得十万八千里…… 想起当年的事儿,皇上心里怎么会痛快?所以这次更是将三皇子和八皇子都迁怒了。 “三皇子怎么就不是行军打仗的材料了?”小章氏一下子就急了,忙道:“皇上没有历练过三皇子,哪里就知道三皇子不行了?更何况,这三皇子不是行军打仗的材料,难道七皇子是能进户部的材料了?我看这皇上当真是年纪大了,连是非黑白都非不清,如今只被俪贵妃母子给蒙蔽了……叫我说,立嫡不立长这规矩什么时候都不能乱,更别说这三皇子不知道要比七皇子强上多少倍了!” 这话,也就她敢说了,也就如今是在宁国公府了。 三皇子是她的外甥,她自然是怎么看怎么好了。 章梦瑜只道:“姑姑,如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皇上到底要立哪位皇子为太子,压根就容不到咱们非议,事到如今是怎么该为母后洗清冤屈才是……纵然是母后容不下皇长孙,可皇长孙压根不会妨碍到母后的,母后怎么会对一个小孩子动手?只是……” 她顿了顿,才为难道:“只是当时就只有母后一人带着身边的嬷嬷在场,还有人亲眼看着母后渐渐逼向了皇长孙,更是拽起了皇长孙的手,如今说不是皇上孙谋害皇长孙,都不会有人相信的……八皇子更是偷偷见了母后一面,母后也说她昨儿压根就没有推皇长孙到湖中的,可八皇子问起母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母后却是不肯再说。” “若母后说了这其中的缘由,咱们还能想一想办法,可如今母后什么都不说,便是咱们有力气也不知道朝哪儿使!” “皇后娘娘当着你们这些小辈儿的面,有些话自然是不好说的!”小章氏一听这话,倒是愈发着急了,只道:“若是我能进宫就好了。” 她想了想,又道:“不成,我还是得进宫一趟!” 她还是太将自己当个数儿了,只觉得她进宫了,这一切的问题便能迎难而解了。 章梦瑜忙道:“姑姑可莫要着急,如今老祖宗还病着,若是您真的将老祖宗气出个三长两短来,那可真是后悔都来不及了……这件事有三皇子,八皇子,还有我父亲在了,若是有什么消息,我定会第一时间给您递消息出来的。” 宁国公府的那些事儿,她也曾听章皇后说起过的。 其实若她是老祖宗,也会和老祖宗一样想的,纵然三皇子是她的表兄,可对三皇子,她素来没什么好印象,虽觉得这个人对谁都是笑吟吟的,可总是阴沉沉的,看起来心思很多的样子。 好在八皇子不是这样的人。 小章氏忍不住走来走去,一声接一声的叹气,只道:“好端端的,皇后娘娘找皇长孙做什么,可真是吃饱了没事儿做……” 316 人心都是肉做的 316 人心都是肉做的 这个问题,八皇子妃章梦瑜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是连八皇子都从章皇后嘴里问不出话来,她哪里能知道这其中的内情? 她索性道:“罢了罢了,看样子你也是个不知情的,咱们俩儿还是一并去章家看看的好。” 如今她不能进宫,难不成连娘家都不能回了? 章梦瑜只道:“姑姑还是先去罢,我来宁国公府一趟,没道理不去给老祖宗请安。” 小章氏如今火急火燎的,也懒得管她了。 章梦瑜则去了荣寿堂,老祖宗吃过孙院判开的方子,身子比之前也略微强上了一二,如今正歪在床上拉着章梦瑜的手说了会儿话,更是塞给了这么一个镯子。 她是个心里有数的,就算是不喜欢章皇后和小章氏,却也明白这章梦瑜无辜的,更何况章梦瑜这孩子,她从小便觉得不错,是个懂事招人疼的,只是托生错了人家。 所以老祖宗对章梦瑜的和声和气的,可不过了几句话,她便昏昏沉沉的。 章梦瑜见状就告辞了,她前脚刚走出寿堂,顿了顿,就折身朝着榕园方向走去,这宁国公府他从小到大也是来过几次的,熟的很。 如今林姝和林慧正在睡午觉,珍珠见着章梦瑜来了,慌忙去将林姝请出来了。 “八皇子妃来了,实在是有失远迎……”林姝这才迎了出来,不过是刚福了福身子,就已经被章梦瑜给扶起来了,“姝姐姐何必这般多礼,我不过是过来瞧瞧你罢了,若是你这般客气,我下次就不敢来了。” 林姝笑了笑,忙请了章梦瑜坐。 章梦瑜只道:“今儿原本是打算过来瞧瞧老祖宗之后便回去的,可思来想去还是想来姝姐姐这儿坐坐,姝姐姐可莫要见怪。” 她知道今儿她来榕园,姑姑心里定是会不痛快的,可如今她除了来找林姝实在是不知道还能去哪儿了。 从小到大她在章家长大,原先相熟的姑娘一个个都也已经嫁人了,她去寻旁人说话,恨不得一进门,那一家老小都将她看成了贵客似的,她去了也觉得不自在……至于章家,如今已经是忙成了一团! 林姝轻声道:“八皇子妃是不是因为皇后娘娘的事儿觉得心里不舒服?您放心,皇上素来英明果断,若是这件事和皇后娘娘没有关系,皇上定会还皇后娘娘一个清白的,更何况这件事怎么牵扯也牵扯不到八皇子身上来,八皇子是皇上的儿子了。” 原先她每次见到章梦瑜的时候,章梦瑜脸上还有几分笑意,如今却是连半点笑意都没有了。 “母后这次的事儿怕是没有这么简单,八皇子说母后口口声声说她是冤枉的,可母后那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莫说是父皇不相信母后了,便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相信母后……”章梦瑜微微叹了口气,又道:“其实也不全是因为这件事。” 她一副心事满满的样子。 珍珠极有眼色的将屋子里的丫鬟都带了下去。 章梦瑜还是有些欲言又止。 林姝含笑道:“既然八皇子妃来找我了,想必就是相信我,若是有什么话也可以与我说说的,兴许我还能给八皇子妃出出主意了?” 章梦瑜低声道:“我……我之前问过姝姐姐的那番话,姝姐姐还记得吗?” 林姝一看她这模样就知道这件事定是和八皇子有关系,想了想就明白了,只道:“是不是你说如何让八皇子喜欢你的事儿?” “对……”章梦瑜的脸色一下子红了,面上更是带着些许尴尬,“这些日子我照着你的话去做,一直以来没有刻意去迎合八皇子,可我发现我不去找八皇子,八皇子好像也从来不会来找我,姝姐姐,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做?” 有些事她压根就不好意思说。 譬如两人成亲这么久了,也就通房过两三次,一次是在他们成婚之日,八皇子不过是例行公事,一次是八皇子喝多了酒,还有一次则是她主动的……偏偏章皇后整日在她耳畔说要她早些替八皇子开枝散叶,两人连亲热都不曾有过,哪里就能怀上孩子了? 林姝只道:“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上次来找我应该只是两三个月之前,日久见人心,我相信终有一日八皇子会发现你的好……若是八皇子真的不能喜欢上你,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纵然你是八皇子妃,可更是你自己,就算是八皇子不喜欢你,你也该为自己而活,有事儿没事儿的时候多找找乐子,要自己过得高兴才是最重要的事儿,开心也是过,不开心也是过,你说了?” 上一世的她实在是太蠢笨了,在知道了邵圣平和陈瑶勾三搭四之后气成了那个样子,更是让林怜钻了空子,若换成这一世的她,她定会死死守住自己的位置,自己该怎么活怎么活,着急的就是旁人了。 可章梦瑜却是没有活过两世的人,只低声道:“可,可我真的很喜欢八皇子,从小到大就喜欢他……” 从小到大,八皇子就是她的全世界。 林姝好像从她身上看到了上一世的自己似的,不过章梦瑜比她要幸福多了,起码八皇子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不像邵圣平似的,事到如今不愿意对林怜和陈家二姑娘负责,甚至还一心想要娶陈瑶进门,享齐人之美,“但感情的事不是光一个人努力就可以的,如今你和八皇子成亲没有多久,只怕先前八皇子一直将你当成妹妹一般看的,如今突然娶你为妻,也是不大适应,你不如再给八皇子一些时间,也多给自己一些时间……” 两人已经成了亲,又不像寻常百姓家的和离那般简单,这两人一辈子都要绑在一起的。 章梦瑜苦笑一声,只道:“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样了……其实我也知道来寻你说话也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我心里难受,想找人说说话罢了,我相熟之人一直不多,能够说知心话的人更是没几个……” 之前林姝一直觉得像章梦瑜这样的姑娘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从小到大是想什么就有什么的,可如今章梦瑜这样子,哪里有半点快活的样子,“反正如今我也就是管管宁国公府的庶务,身边有管事妈妈婆子们教导,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事儿,若是你以后想要寻人说话了,大可以来找我的。” 章梦瑜扯出一抹笑来,“那就多谢姝姐姐了。” 因为两人并不是很熟,再加上有八皇子在,所以两人之间可以说的话题也没有什么。 两人只坐着喝茶。 章梦瑜正准备起身的时候,门外头却传来了身边丫鬟的欣喜的声音,“八皇子妃,八皇子过来了。” 章梦瑜面上一喜,可旋即一想这儿是宁国公府,也许八皇子是来看林姝的了? 想及此,她脸上的欣喜便褪去了大半,只道:“莫要咋咋呼呼的,叫姝姐姐看了笑话,怕是八皇子这次是过来有事儿罢!” 那丫鬟恨不得掩嘴笑起来了,道:“不是了,今儿宁国公不在府里头,大爷去了福建,世子爷也去了书院,八皇子来找谁谈正事儿了?方才奴婢还问过八皇子身边的小厮了,那小厮直说八皇子也是过来给老祖宗请安的,顺道接着您一道回去了,若说您愿意在这儿多待会儿,八皇子在前院等您就是了。” 若换成了别家夫人,听说自家丈夫是顺便来接自己的,定会不高兴。 可章梦瑜却是高兴得很,原先她和八皇子一起进宫给章皇后请安,八皇子都不愿意与她同乘一辆马车,章皇后为了这事儿还训斥过八皇子几次,八皇子只道是自己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的,有的时候压根就不记得她。 若是有心,怎么会不惦记? 那个时候她心里难受的像是什么似的,偏偏八皇子对她满面歉意,她也只能笑着说无妨。 林姝也笑了起来,“看,这人心都是肉做的,八皇子来接你了,你快些回去罢!” 章梦瑜点点头,眉里眼里都是笑,只道:“那……那我就先走了,过几日我怕再来看姝姐姐。” 这一次她出门之后,八皇子并没有骑马,反倒是与她同乘一辆马车,可两人之间还是有些尴尬。 章梦瑜心里高兴得很,可想着林姝之前与她说的那些话,面上并不露出什么来,只道:“……八皇子可睡好了?” 八皇子点点头,道:“睡好了,如今宫里头发生那样的事情,我也睡不着。” 他是小儿子,从小是在章皇后身边养大的,章皇后将他保护的好好的,甚至他这么久一直以为皇子之间一直都是恭顺有爱的,却没想过为了区区一个太子之位,会闹成这样子。 他心里虽着急,但更多的却是失望和无奈。 章梦瑜看着他眼睑下面一片青紫,只道:“若母后没有做这件事,父皇一定能还母后一个清白的,不过就是要母后如今多受些委屈了。” “可我觉得这件事没有这般简单!”八皇子只道:“母后的话错漏百出,更何况如今庭生还没有醒来,至少得等着庭生醒来之后看庭生怎么说才是。” 317 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317 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原先八皇子身为八皇子妃章梦瑜表兄的时候,兄妹之间倒是能谈论些诗词歌赋,可等着八皇子娶了章梦瑜为妻之后,他只觉得两人独处的时候怪怪的。 但是前段时间章梦瑜对他冷淡下来之后,他更是觉得不大适应,只道:“说起来这次的事情也是严重,之前便是母后犯了错惹得父皇不快,父皇也从不会迁怒到我和三皇兄身上来的,但是这一次父皇已经安排了人守在庭生所住的院子门口,莫说母后那边的人不能进去,就连我昨儿想要进去看看庭生,却也被人拦下来了,直说是父皇的意思,可我分明见着七皇兄从里头出来了。” 如今看来,这皇上连带着将他们兄弟二人也提防起来了。 八皇子只觉得有些难受。 章梦瑜知道章皇后和三皇子所做的很多事儿都是瞒着八皇子的,可她从小是在章家长大,也曾听父亲提起过宫里头的事情来,“您莫要觉得难受,您想想看若您换成了皇上,只怕也会小心谨慎的,当务之急就是要看母后那边怎么说了……” 两人坐在马车内就着这件事说了许多,好像第一次回到了没有成亲的时候,那个时候没有拘束,没有不自在。 可宫里头的情形却是不大乐观,打从庭生入宫之后,皇上嘴上虽不说什么,但却是日日去瞧庭生的,但凡得了什么好东西,哪怕自己不留,也是要给庭生送去的。 众人都道,皇上这是将庭生看做了眼珠子一般。 如今有人敢动皇上的眼珠子,皇上怎么会不生气? 最开始皇上只是将章皇后软禁在坤宁宫,自己去问过几次话之后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索性皇上也懒得再踏足坤宁宫了,只说要章皇后好好想清楚,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前去御书房答话。 至于这主持中宫的权利,暂时就交给了俪贵妃。 说的是暂时,可谁都知道这凤印怕是要永远握在俪贵妃手上了,一时间这宫里头的风向大变。 三皇子更是花费了大力气,这才偷偷进了坤宁宫,见到了章皇后一面。 章皇后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并没有憔悴许多,可精神却是远不如从前了,带着几分疲惫,“……这件事实在是蹊跷颇多,怎么连老八都搅合进来了?老三,你得提点老八一句,要他莫要理会这些事儿,如今宫里头还有你,和你舅舅在了。” 这世上她最疼爱的便是这小儿子了。 三皇子点点头,从小到大他都不知道母后的疼爱为何物,好在他也不在乎,他在意的一直都是那至高无上的权利,“您放心,我已经差人和老八说了,直说要他莫要轻举妄动,就算是父皇真的不相信您,也只会因此迁怒到我和舅舅身上来,以后好歹有个人能够在父皇跟前替咱们说话……之前老八来见过您一面,直说您不肯与他说实话,母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只有知晓了内情,他才能早日打算。 章皇后看起来不着急,可心里却是有些着急的,这几日整夜整夜睡不好,嘴里已经起了好几个燎泡了,“那日本宫带人在御花园散步,只庭生主动凑上前与我说话的,说是有要紧的事儿与本宫说,本宫便与他一起去了湖边,可你猜庭生说什么?” 她目光微闪,低声道:“庭生一开口就问,是不是我当年害死了大皇子!” 三皇子面上的表情一下子变了。 迟疑片刻,他才道:“这件事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就连父皇都说以后不准再提,庭生怎么会知道?莫不是他来诈您的?” “他一个小孩子,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这几日章皇后翻来覆去想的都是这个问题,思来想去都觉得庭生没有这个胆色,“庭生是被七皇子送进宫来的,当初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间的事情,有可能是七皇子有几分怀疑,所以告诉了庭生,只是庭生怎么会陷害本宫了?” 这件事,她一直都没能想明白,“你可知道当日庭生与本宫说了什么?当时他直问是不是本宫当初害死了大皇子,本宫自然是不会承认的,可谁知道猫儿一样听话的庭生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只说他知道就是本宫和你害死了大皇子,还说他这次进宫就是替大皇子报仇的……当是本宫一听这话就有些乱了分寸,只想吓唬吓唬庭生,毕竟他只是个孩子,从小又是在外流浪,怕是胆子也小,只道若是他以后再胡说八道就要割了他的舌头,趁着本宫抬手的时候,庭生竟自己后退一步,掉到湖里头去了。” “怕一早就是他算计好了的,打算算计本宫的,御花园那边有来来往往的宫女,落在旁人眼里,就变成本宫推了庭生一把,所以庭生这才落水了,所以你父皇闻起来,我才不知道怎么说,若是随随便便胡诌一番,等着庭生醒来之后,本宫和庭生之间的话对不上,那就完了,更何况庭生若是将这番话告诉了你父皇……” 这后果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皇上多疑惯了的,就算是一时兴起去查当年的事情,有可能查不出什么来,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在皇上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三皇子脸色微微有些发白,“这次您是中计了。” “本宫也知道自己中计了,可如今俪贵妃那边势大,太后娘娘那边也屡次劝说皇上,直说皇上年纪大了,也该立个太子了,你说本宫怎么能不着急?一着急便是乱了分寸!”章皇后知道如今说什么都完了,只道:“事到如今唯有一个办法了,为了不叫庭生以后胡言乱语,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要了他的性命得了。” 这几日她也在心里怨恨儿子没本事。 从好早之前他们就知道庭生已经在陆靖然手上了,三皇子派人去追查了许久,挨却是连个小孩子都没找到,更是将庭生送进宫来了……她每在宫里头看到庭生一次,就会想起当年的大皇子来,心里怎么会踏实? 三皇子想也不想,只低声道:“您是疯了不成?方才您还说您知道自己被算计了,若是真的在这个时候动手要了庭生的性命,父皇怕也会要了您的性命的……如今这庭生身边里里外外都是父皇安排的人,咱们的人压根就混不进去,更不要说要了庭生的性命。” 估摸着等着庭生醒了以后,打一个喷嚏,皇上都会将这件事和章皇后联想起来的。 章皇后厉声道:“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难不成要本宫等死不成?之前俪贵妃那个贱人恨不得就要和本宫平起平坐了,如今若本宫真的一直被软禁着,她岂不是要处处压着本宫一头?本宫暂时被她压着倒是觉得没什么,可看着他们母子的架势,只怕这太子之位就要落到七皇子身上了……” 这话算是戳到三皇子的心坎上去了,“您放心,这件事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原先庭生不是跟着陆靖然在吗?纵然陆靖然如今出征福建,可他的妻子林氏还在京中的,这宁国公府大太太的面子,他总不会不给罢?” 章皇后愣了愣,才道:“你的意思是要林氏替咱们当说客?要她说服庭生在皇上面前替咱们说好话?” 这话音刚落下,她就摇了摇头道:“怕是不成,之前因为老八的事情本宫给过她难堪,自从她嫁到宁国公府之后,你姨母更是没给过她好脸色,若换成了一般人家,这婆婆压着媳妇,媳妇没有不听婆婆话的道理,但如今你姨母的处境你不是不知道,恨不得进宫都不能进了,怎么能压着那林氏?那林氏被宁国公府老祖宗护着好好地,她那边怕是行不通的,咱们还是想想别的法子罢!” “姨母那边可以帮咱们想想办法,但帮我们的人却远远不止姨母一人!”三皇子脸色这才好看了几分,只道:“您忘了,这京中除了咱们不想要七皇子被立为储君,还有一人也不希望七皇子被立为储君了!” 章皇后的目光也渐渐亮了起来,“你是说……平宁长公主?” 三皇子点头道:“对,就算是这几年太后娘娘和平宁长公主关系有所和缓,和平宁长公主那脾气您也不是不知道的,若是犯起执拗来,莫说是太后娘娘了,便是玉皇大帝都治不住她……这京城上下谁都知道太后娘娘一直都看好七皇子,若是七皇子继承了大统,太后娘娘更是风光无二,如此一来,这平宁长公主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王太后是皇上的生母,平宁长公主乃是皇上的嫡姐,皇上在这两人之间并没有偏向谁。 但若是七皇子继承了大统那就不一样了,难不成七皇子一个孙儿还敢管起王太后来了不成?更何况,俪贵妃一直都是站在王太后这边的,这些年和平宁长公主也有些不对付! 318 有备而来 318 有备而来 章皇后的眼睛也渐渐亮了起来,道:“本宫怎么忘了还有平宁长公主了?这平宁长公主的儿媳妇是林姝的堂姐,虽说平宁长公主和林姝之间有些不对付,但我听说这平宁长公主儿媳的嫡亲妹妹与林姝关系素来好,纵然是林姝被逐出了族谱,但这两家还是来往密切,若是信中侯夫人替我们当说客,那也就是十拿九稳的事了!” 到时候,小章氏冲着林姝示威,而信中侯府冲着林家施恩,兴许这件事还能有转机了。 事到如今,但凡是有半点希望,他们都要试一试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七皇子登上皇位罢? 如今的平宁长公主已经不大管事了,三皇子自然不能亲自登门去见林嘉,虽说原先张愿清和林嘉关系不错,可像他们这些女子的情谊都是系在男人身上的,王蔓菁则去了平宁长公主府一趟。 林嘉听说了这件事,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如今丈夫的两个侍妾都已经生下了孩子,在平宁长公主跟前十分得宠,她在平宁长公主府的日子愈发不好过了,若是能够得章皇后青睐,对她来说乃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没过两日,她更是专程邀了大夫人,林慧一起去了宁国公府。 因为提前已经收到了帖子,林姝是早有准备,一早就去宁国公府大门口迎接了他们几个,几个人便直接去了荣寿堂给老祖宗请安。 如今老祖宗身子骨依旧没怎么好,前来请安探病的人不在少数,可老祖宗见得人却只有寥寥几个,如今孙院判只叮嘱老祖宗安心养病,这才是如今最要紧的事儿。 可今儿大夫人娘几个来了,老祖宗却叫她们进去了,还吩咐白妈妈准备了不少茶点! 她这是在给林姝做面子了! 大夫人原先也是见过老祖宗的,如今瞧着老祖宗这模样,心中大惊,可面上却不敢露出半点来,只捡了好听的说,“……老祖宗是个有福气的,宁国公有本事,如今这姑爷是有本事的,前几日我可是听说了这福建已经传来捷报,说瑞王有心提拔姑爷,安排姑爷去带兵打仗,说是将那些倭寇打得连连败退,如今皇上听到这个消息也高兴的不得了了,直说姑爷是个可造之材,不愧是宁国公府的人了!” 今儿她并不知道林嘉邀她一起来宁国公府到底是为了什么,只以为林嘉见着陆靖然有出息了,所以想和林姝改善关系了。 她觉得如今林嘉想明白了也是一件好事儿,毕竟是堂姊妹之间,哪里有闹得像仇人似的? 如今老祖宗自然是满心欢喜,听人夸赞起自己最疼爱的孙子,脸上的笑意也就愈发明显了,“不过是歪打正着罢了,他在福建一日,我便一日不得安心,这儿孙在外打仗,担心的都是咱们家中这些老一辈的人,生怕他有个闪失,更何况姝姐儿才嫁进门几日,我可不忍心见着她以后孤苦伶仃的一个人……” “呸!呸!老祖宗您这是说什么话了?”林慧忍不住插嘴道:“四妹夫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以后定会给姝姐儿今个诰命夫人回来,什么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您若是不相信可得瞧好了,他们俩一定会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定过的比谁都好!” 大夫人也笑道:“慧姐儿这话倒是没说错,如今您也是苦尽甘来,只管等着享清福了……对了,我听说这大姑娘的亲事也定了,定的是郭家小少爷,那郭家的小少爷我还没见过了。” 老祖宗就愿意说这些儿孙间的这些事儿,如今点点头道:“是了,日子都已经定下来了,定的是明年秋天,选了两人的生辰八字,说这是一门好亲事可,我和老二媳妇都觉得不错,虽说那国家小少爷身子骨有些不便,可男儿家的最重要的是人品好,懂得心疼媳妇,便够了,这郭家满满的富贵,总不会让敏之吃亏的。” 这话算是说到了大夫人心坎上去了,原先她觉得淮阴伯不错,就是因为淮阴伯老实本分,可谁知道淮阴伯府竟有那样的龌蹉事儿,“谁说不是了,咱们这些当长辈的只希望晚辈们过得好就好的,也不说希望他们能光宗耀祖,只要他们能和和美美的就成了。” 说着,她那眼神便是直直落到了林慧面上。 林慧正在吃桌上的蜜渍山楂果,这宁国公府的山楂果和外头的山楂果都不一样了,里头的核儿被剃干净了,里头满满的塞得都是核桃、葡萄干儿之类的果脯,十分好吃。 如今她更是装作没感受到大夫人那道目光似的。 林姝却明白大夫人这意思,这些日子大夫人已经在暗地里帮林慧找起亲事来了,纵然是信中侯府不缺衣少食,可林慧总不能一辈子留在信中侯府不嫁人罢? 她只笑道:“可咱们这些当晚辈的却希望长辈能够身体安康,整日快快活活的就好了,有一句话说得好,这儿孙自有儿孙福,谁能想到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儿?你们担心,这日子要过,不担心,这日子也是一样过,你们又何必日日担心了?” 说着,她更是接过了白妈妈递上的一盅茶,递给了老祖宗,“祖母,您说是不是?” 如今老祖宗日日喝药,所以并不能喝浓茶,但老祖宗素来是喝茶喝惯了的,林姝便用那晒干的荷叶、桂花做了花茶。 老祖宗尝了一口茶,皱眉道:“反正怎么说你们都有理,我啊,可是说不过你的。” 之前她只觉得林姝温婉贤淑,是个好媳妇。 但她更喜欢如今的林姝,整日管这管那的,像是她的嫡亲孙女一般。 林嘉也在一旁含笑道:“之前我怪没有发现四妹妹能说会道,可见是老祖宗教的好。” 呵,这倒是有意思了,自己才嫁到宁国公府多久,怎么这能说会道也变成老祖宗的功劳了? 更何况这林嘉也就才回京的时候对自己这般热络过! 那个时候的林嘉只一心算计着自己嫁给她那已去世多年的小叔子了! 林姝心底已经有种不祥的预感了,“我看不仅是祖母教的好,还是宁国公府的水土养人,不信你们看三姐姐,她平日里也时常过来串门,可不是也长好了?” 也就林慧才与淮阴伯和离的时候略憔悴了一阵,如今这身子像是皮球似的渐渐鼓了起来。 双颊的肉长起来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 老祖宗眯着眼睛看了看林慧,只道:“这慧姐儿是真的长好了!” “您可莫要说我长好了,我才不愿意长好了!”林慧嘟囔了一句,“这长好了就是长胖了!” 顿时众人忍不住就笑起来。 笑过了之后,林嘉四处瞅了瞅,只道:“咦?怎么没见着宁国公夫人?我们要不要去给宁国公夫人请个安?” 林慧暗暗冲着她使了个眼色。 自己姐姐平素那样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犯起傻来了? 大夫人眸子里的笑意却是褪去了几分,知女莫若母,她就知道林嘉今儿过来不仅仅是给老祖宗请安的…… 老祖宗脸上的笑意不减,只道:“章氏如今身子骨也有些不大好,平日里都在院子里养着了,若是你们想去,只管去瞧瞧就是了!” 她总不能拘着客人不要她们去见小章氏罢? 大夫人道:“既然宁国公夫人养着病,那咱们就不好过去打扰了,不如等着宁国公夫人的病稍微好些了,再过来瞧瞧她!” 林嘉含笑道:“我前不久才在宫里头见过宁国公夫人了,那个时候宁国公夫人脸色像是不错,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 说着,她顿了顿,道:“莫不是因为皇后娘娘的事儿担心?” 她素来听说宁国公府老祖宗是个好说话的,她是知道林姝的脾气的,之前她对林姝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儿,如今再提出要林姝帮忙的话来,林姝一定不愿意。 若是从宁国公府老祖宗身上下手也就简单多了,老祖宗的话,林姝难道还敢不听? 只是她算错了一件事,老祖宗虽好说话,那也得分是什么事儿,对什么人了! 大夫人神色顿时就变了,扬声道:“嘉姐儿!这宫里头的事儿可是咱们能够非议的?若是传出去了像什么样子?” 她只觉得心寒,女儿真的是变了,竟然连她都算计起来了? 林嘉知道成败就在老祖宗了,收起了脸上的笑意,道:“娘,这儿并没有旁人,咱们几个说的话,旁人怎么会知道?更何况如今宫里头的那件事,这京城内外还有谁不晓得?” 这事儿,老祖宗也是听林姝说起过,她觉得章皇后不会是那般莽撞之人,毕竟依照着章皇后的本事,想要神不知鬼不觉要了庭生的性命不算是什么难事儿,只是章皇后是不是无辜的,和她有什么关系了? 她只道:“嘉姐儿说的没错,这儿又没有外人,说说这些也无妨……不过嘉姐儿想说什么了?” 方才林嘉的目光一直在她和林姝脸上打转,林嘉今日是有备而来,她怎么会瞧不出来? 319 当真是好算计啊 319 当真是好算计啊 林嘉有些惴惴不安,她只觉得老祖宗好像没有传言中那么好说话,可如今,箭已经在弦上了,不得不发,“怕是老祖宗想多了,我不过是随口问上两句罢了,听说宫里头的皇后娘娘已经被皇上软禁起来,宁国公夫人来是皇后娘娘的嫡亲妹子,想必如今也是为了这件事才病了,不方便见客罢?” 她这话一说完,压根没人接话。 老祖宗半眯着眼睛看向她,这林嘉怕就是冲着宫里头的事儿来的,想想也是,平宁长公主和章皇后乃是一条船上的人,如今章皇后被软禁了,平宁长公主怎么会不着急? 亏得她还以为这林嘉和她妹妹林慧一样,是个没城府的了。 林嘉见着没人搭话,缩在袖子里的手又攥紧了些,扬起笑容道:“这宫里头的事情,想必老祖宗也听闻了一二,您觉得皇后娘娘会做这样的事情吗?” 当真是一步步循序渐进啊! 老祖宗淡笑道:“也就当初周皇后在世的时候,我这个老婆子经常进宫与周皇后说说话,如今进宫的时候少了,拿宫里头的事儿问我可真是为难我了……虽说皇后娘娘是我儿媳妇的亲姐姐,可到底是尊卑有别,这几年,我不打进宫,皇后娘娘也见得少,这皇后娘娘是个什么性子,我也不知道,不过皇后娘娘会不会做这种事儿,那是由皇上决断的,我这个老婆子可不敢操这份心!” 说的也是,这皇家的心思,岂能是他们能打听的? 大夫人见着情况越来越不对劲了,只道:“嘉姐儿,你说要来给老祖宗请安,如今已经瞧见老祖宗了,如今老祖宗陪着咱们说了这么久的话,怕也是累了,不如咱们去榕园那边坐坐!” 若是任由着林嘉闹腾,谁知道待会儿会发生什么事儿? 林嘉年纪小,不知道老祖宗的脾性,可她却是知道的,老祖宗不是个简单的,当年老宁国公带着儿子们在外征战,这宁国公府上下的重担是多年如一日的落在老祖宗肩上,若是没有点本事,宁国公府也就不会有如今的权势了。 林嘉哪里会走,只道:“我好不容易来看看老祖宗,可得陪着老祖宗说说话……之前我也听平宁长公主说起过,老祖宗心思周全,不想搀和到夺嫡的事情中来,原本有些话我是不该说的的,可我也是姝姐儿的姐姐,只巴不得姝姐儿好,巴不得宁国公府好,有些话也就冒昧说上两句了。” “您想要独善其身,其实并不是那么简单,如今宁国公夫人是三皇子的姨母,若有朝一日七皇子继承大统,就冲着这层关系宁国公府只怕就没什么好下场,还不如如今全心全力拥戴三皇子,到时候……” “你放肆!”老祖宗素来和善的脸上浮现了几份怒容来,“你今日过来,怕不光是给我请安这么简单罢?为的就是替皇后娘娘当说客是不是?” 林嘉不敢说话。 林姝和林慧站在一旁不语,大夫人想要上前说话,可她看了一眼老祖宗的脸色,到了嘴边的话却又咽了下去。 这女儿也是的,太不知道分寸了一些,信中侯府和宁国公府之间本就不是一个门第的,老祖宗今日肯见她们,已经是给了她们天大的面子,若是真的惹恼了老祖宗,受苦的还不是林嘉和林姝? 林嘉深吸一口气,惴惴不安道:“我素来听闻平平长公主夸赞宁国公府老祖宗是个聪明人,相信您也知道的,有些事情不是说你断就能断得了,这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事儿,就算是您到时候能够护得了四妹夫和姝姐儿,可宁国公府的世子爷了?他和章家的关系,和皇后娘娘的关系是怎么都割舍不断的……” 老祖宗冷笑一声,淡淡道:“那你的意思是我就只能站在皇后娘娘这边了?还请你告诉我这个老婆子,我该如何去帮?难不成顶着我这把老骨头去宫里头,亲自和皇上说这皇后娘娘是我这老婆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依照着皇后娘娘那性子定是不会做出这般心狠手辣这事。” “我见着你是姝姐儿的堂姐,给你几分颜面,可也不是任由着你能教训我的……皇后娘娘与皇上还是年少夫妻,皇后娘娘是个什么性子,皇上是最清楚不过了,连皇上都对皇后娘娘有几分怀疑,难不成我这老婆子说什么皇上就会信了?我还是方才那句话,这件事皇上自有决断,容不得咱们插手!” 林嘉面上有些挂不住了,忙道:“老祖宗,您误会了,我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教训您,我……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我也不过是为宁国公府,为姝姐儿着想,我听说,这皇长孙是极喜欢四妹夫的,如今四妹夫去了福建,可若是您允许姝姐儿进宫在皇长孙面前美言几句,说不准这事儿还能有转机……” 这话说到现在,便是傻子都晓得她是个什么意思了。 大夫人脸上就是红一阵白一阵的,“嘉姐儿,你莫要说了!” 连她都觉得臊得慌! 她可算是听明白了,林嘉这是想叫林姝进宫给皇后娘娘说情,要庭生亲口与皇上说这件事与章皇后没有关系了,这如何使得? 若这件事真的被皇上查下来,那可就是欺君之罪了!皇上如今是个什么性子,大家都知道,若是查出来这件事,莫说是林姝了,恨不得连宁国公府都会被牵扯进去的。 林嘉虽住嘴了,可那希冀的目光还是落在了老祖宗面上。 林姝忍不住冷笑起来,“大堂姐还真是好算计啊!” 可她从来就不是林嘉心目中那个任人摆布的棋子,她不会答应的,就是老祖宗答应,她一样也不会进宫,她不想和章皇后那等心狠手辣之人有半点关系。 更何况,在这件事上,老祖宗更是半点点头的意思都没有,“有些话嘴皮子上下一动,你就敢说出口,可你想过没有,若是姝姐儿真的去宫里头,求皇长孙皇长孙帮了皇后娘娘,这件事皇上查下来了,怪罪到皇长孙和姝姐儿身上,你们谁会替他们说话?” “是你会进宫替他们求情,还是平宁长公主会替他们求情?亦或者皇后娘娘和小章氏会进宫替他们求情?只怕到了那个时候,一个求情的人都没有罢!这人心啊都是肉做的,你将旁人当成草芥,旁人又凭什么替你们打算?为你们铤而走险?” “至于到时候是三皇子继位,七皇子继位,亦或者别的皇子继位,到时候我们宁国公府说富贵还是落魄,和你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说着,她更是冲着林嘉挥挥手道:“你下去罢,我乏了。” 林嘉站在原地,并不愿离开。 白妈妈伺候着老祖宗躺下,这才走到林嘉跟前,低声道:“大太太,您下去罢,老祖宗已经歇下了。” 林嘉还是有些踟蹰。 可大夫人只觉得自己的脸都已经被林嘉丢完了,只拽着她走,“还不走,你想要老祖宗差人将我们撵出去吗?” 她一直都安分守己,说走到哪都受人尊敬,还第一次这般丢面子。 林嘉几乎是被她半拉半拽这才离开的。 林慧更是羞得拽着林姝的手就朝外头走去了,一边走,还一边道:“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姐姐……姝姐儿,这件事,你可莫要往心里去,我是真的不知道她今天来宁国公府是为了这件事……” 林姝摇摇头,道:“说实话,当时我收到大伯母下的帖子之后便觉得奇怪,大伯母和你来看老祖宗,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平宁长公主和皇后娘娘素来是一条船上的,她怎么会来看老祖宗?” 说着,她更是拍了拍林慧的手,“放心,不过是小事儿罢了,至于老祖宗那边,等明儿我会过去与她说一趟的,我们倒是觉得无所谓,就怕你和大伯母会觉得难为情。” 可不是难为情吗? 这章皇后虽被软禁了,可三皇子和八皇子却是能四处走动的,这件事章皇后压根没交给自己两个儿子做,却交给了林嘉,分明就晓得林姝不会同意,要林嘉来丢面子! 大夫人带着丫鬟婆子几乎是将林家压上了马车,二话没说直接差人将林嘉送回了平宁长公主府。 她自个儿则是亲自又去了荣寿堂一趟。 可这次老祖宗压根就没见她,老祖宗这身份见她是给她面子,若是不肯见她,谁也不能说老祖宗的不是。 大夫人晓得自个儿理亏。只要白妈妈捎了几句话,自己则去了榕园,“……我知道今日的事情是你大姐姐的不是,这次也是惹恼了老祖宗,没有将她教好也是我的责任,老祖宗恼我也是应该的……只是姝姐儿你明儿与老祖宗说一说,莫要老祖宗气坏了身子,我看她如今是被皇后娘娘她们魔怔了,连自己说的什么话都不知道了……原先,她哪里是这样子的?” 原先谁提起林嘉来,不是人人夸赞的? 320 还是进宫了 320 还是进宫了 可如今的林嘉却是束手束脚的,因为没能生下儿子惹得平宁长公主厌弃,一心只想攀上章皇后,甚至连理智都丧失了大半。 当真是可悲! 林姝自然是不会和这样一个可悲之人计较的,在她看来,如今的林嘉不过是黔驴技穷,分寸大乱了,“大伯母您放心,老祖宗只是恼了大姐姐,毕竟老祖宗这些年一直想要和章皇后、三皇子划清界限,可大姐姐一来就说出那样的话来,换成谁都会生气的……不过老祖宗是个明白人,大姐姐的那些话,她是不会放在心上的,更是不会将这件迁怒到你们身上来,明儿我更是会好好劝一劝老祖宗的。” 之前老祖宗可说要替林慧找亲事了。 她的脸上,是半点担心的神色都没有,对老祖宗这点信心,她还是有的。 大夫人见状,一颗原本不安的心,也跟着安稳了些。 眼前的姝姐儿果然是长大了,能干了。 大夫人深吸一口气,点点头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嘉姐儿有这样的心思,若是我知道,怎么都不会叫她过来的……” 林姝轻轻握上大夫人的手,只道:“我知道,我都知道,难不成我连您都不相信了吗?” 等着到了傍晚的时候,她又去了荣寿堂。 老祖宗像是忘了这件事似的,压根就不提林嘉来,就林嘉那那样的人,根本就不值得她提起! 林姝却是有几分忐忑,“……祖母,今儿大伯母和三姐姐离开之前,还说要我替她们好好给您赔个不是。” “你大伯母倒是个有规矩的,怎么就生出那样的混账女儿来了?还真不愧是她祖母亲自教养长大的!”老祖宗摇摇头,很是不屑道:“我还没有老糊涂了,林嘉说的那些话,我怎么会迁怒到你大伯母身上来?你大伯母出生金陵赫赫有名的孔家,这孔家姑娘的德行都是极为出众的,不说旁的,这些年你大伯母虽不擅长管家,为人也有几分刻板,可心眼却是好的,这么些年来一言一行何尝有错过?” “只可惜她那嫡长女不是她亲自教养长大的,原先我还觉得林嘉是个聪明的,没想到如今一看却是这般糊涂……罢了罢了,不说她了,方才我好好想了想,你怕还是要进宫一趟的。” 林姝正在给老祖宗喂药,如今她举着调羹的手微微顿了一顿,“您不是说不愿意帮皇后娘娘吗?” 她是与庭生打过几次照面的,她说的话,庭生多少也能听进去一二。 “罢了罢了,这药不喝了,是药三分毒!”老祖宗冲着她摆摆手,其实老祖宗平时很少喝药的,纵然日日有白妈妈在一旁劝着,可这人老了就像是小孩子似的,性子没个准儿,“之前靖然也与我说起过,说皇长孙是他帮着七皇子找到的,这样说来皇长孙和靖然之间还是有几分渊源的,这次发生的这件事,不管是不是皇后娘娘所为都好,从今往后,皇后娘娘等人定是会将皇长孙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但是皇长孙刚进宫不久,身边压根就没什么熟识之人,您进宫了兴许能够帮衬她一二!” 林姝一下子就懂了。 老祖宗从来不支持任何皇子,尊敬的唯有皇位上的那人! 她不得不说,老祖宗还真是聪明啊,“好,那我明儿便进宫一趟。” 老祖宗点点头,她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如今咱们宁国公府看似满目鲜花,可日子却并不是很好过,这身居高位,自然只能更加小心了……如今我只愿靖然在福建一切都好。” 当初张阁老位高权重,更是皇上的老师,瑞王都敢下手,谁知道瑞王会不会对陆靖然下手? 林姝犹豫片刻才道:“祖母,前段时间我写了一封信给大爷,将您的近况一并写了进去。” 老祖宗震惊看了她一眼,“你这是做什么?如今靖然在福建本就日子艰难,若是还叫他日日挂记着家里,出了事儿该怎么办……” “您放心,大爷会没事儿的!”林姝浅笑着宽慰道:“大爷是个有分寸的人,更何况在福建那种地方也不是什么好事儿,若是这次能够回京那就是最好不过了,且不说大爷以后还会不会再去福建,就算是以后还会再去福建,可瑞王见了大爷这般念家,也不会将大爷放在眼里的。” 众人都说,男人家成就大事当不拘小节,那等瞻前顾后之人,注定是成就不了大业的! 说着,她更是道:“更何况您这身子骨如今已经是不大好了,大爷回来能够多陪陪您也是好的……” 子欲养而亲不在,这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老祖宗也明白,直点头道:“若是靖然能趁着这件事回来,也算是一件好事儿了。” 她好像是忘了谁方才说的“身居高位,要愈发小心”这种话了。 到了第二日林姝便进宫了,她进宫的第一件事则是去了慈宁宫给王太后请安,因为章皇后如今日子不大好过,王太后的心情很是不错,对林姝的脸色也是十分好看,“……哀家也好些日子没见到你了,打从皇上的寿辰过了你便没有进宫了,如今这郭家夫人要张罗着给儿子娶妻,也不能时常进宫陪哀家摸牌,这春哥儿也被瑞王带去了福建,除了俪贵妃,哀家身边连个陪着说话的人都没有,你到底是在哀家身边养过一段时间的,若是有时间,进宫来陪着哀家来说说话。” “是。”林姝低眉顺眼应了一声,只道:“春哥儿被瑞王带去福建了?” 如今的瑞王已经是知道了春哥儿的身世,怎么会给春哥儿好脸色?原先王太后和王家的人一个个恨不得将春哥儿宠到了天上,到了福建,只怕春哥儿就要被人践踏到泥中去了。 王太后点点头,很是无奈,“哀家也不知道瑞王到底在想些什么,这春哥儿吃王家的骨血,便是长泽去了,可到底还有王家和哀家在,哪里会叫春哥儿吃苦?可瑞王非得说男儿家的得多见些世面,这春哥儿也是被人宠坏了,他带去福建也可以好好教养一番……他们兄妹俩儿素来是一个性子,脾气倔得很,他说要将春哥儿带去福建,那就一定要带去的。” 原本她也是一个劲儿不准的,可瑞王直提起当年的事情来,直说若是当初长泽郡主肯跟着他一起去福建,也就不会年纪轻轻就没了,还说不忍心眼看着春哥儿也步入长泽郡主的后尘……一想起长泽郡主来,她不知怎么就松口了。 春哥儿年纪虽小,可隐约也是懂事儿了,知道自己要去福建,抱着她哭的满脸是泪,直说不愿意去福建。 可瑞王却是一把就将他夹在腋下直接走了。 她很是不痛快,春哥儿娇贵,瑞王这个当舅舅的怎么能那样对他?可后来还是俪贵妃说得对,瑞王这是想要春哥儿习武,走从军这一条路了,毕竟王家在自己的庇佑之下才有了如今的权势,男儿家总不能一辈子靠家里罢? 于是,她这才放心下来了。 林姝已经能预料到春哥儿的以后了,瑞王有多想念长泽郡主和麟哥儿,就有多厌弃春哥儿。 偏偏林沛想着自己儿子的处境难受万分,什么阻拦的话都不敢说,“太后娘娘放心就是了,就算是瑞王不会照顾孩子,可不还有瑞王妃在福建吗?虽说福建那地方比不得京城,可我之前也听人说起过,瑞王妃将几个孩子都教养的很好了,想必这一路上,瑞王妃也会好好照顾春哥儿的。” 她始终没答应说要时常进宫来瞧王太后的话。 王太后点点头道:“这瑞王妃也是哀家看着长大的,瑞王脾气是有几分要强,这瑞王妃却懂得如何以柔克刚,最开始两人成亲的时候是日日吵架,可之前他们从福建回来,两人好的像是一个人似的,寻常夫妻都是刚成亲的时候和和美美,他们倒是有意思……” 她喜欢有人陪着她说话,喜欢有人陪着她摸牌,可却不大喜欢那些老太太,总觉得那些老太太反应太慢了,总喜欢要那些年轻妇人进来陪着她说些新鲜事儿。 但能够时常进宫陪她说话的无非就是王蔓菁、七皇子妃、八皇子妃这几个人了。 如今她已经不大记得林姝养在自己身边的事儿了,可却记得当初的林姝是个懂事听话的孩子。 更重要的是,如今陆靖然可是和七皇子一条心,她也实在抬举林姝了。 林姝捡了些王太后喜欢听的话说了,用过了午饭,这才去了皇长孙的住处。 守在门口的嬷嬷见着是她来了,差人去禀告了皇上。 林姝在门口等了小半个时辰,这才进去了。 那嬷嬷晓得林姝是个贵人,如今只絮絮叨叨道:“皇长孙自从病了之后经常做噩梦,彻夜彻夜睡不着觉,人憔悴了不少……原先皇长孙本就是个话少的,如今几乎是整天都不说一个字,便是皇上来了,也是皇上问一句话,皇长孙才答一句话。” 不晓得,怕以为皇长孙成了个哑巴了。 321 我真的不能说 321 我真的不能说 这位嬷嬷乃是当年大皇子的乳娘,皇上是极相信她,所以这才将她派到了庭生身边伺候。 林姝皱眉道:“那皇上可有问起当初皇长孙落水一事儿?” “皇上怎么没问了?”嬷嬷叹了口气,冲着守门的宫女点点头,亲自将林姝扶了进去,声音也跟着低了下来,“皇上这几日几乎是每日都来,最开始还问起皇长孙当时落水的事情,可一问这事儿来,皇长孙便说头疼,皇上请了孙院判来瞧,可孙院判都瞧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来二去的,皇上也不好多问了,奴婢看着皇上的样子,怕是要等着皇长孙微微好些了再彻查这件事了。” 说着,她更是摇头道:“皇长孙也是个可怜见的……” 是啊,便是当年大皇子犯了错,可皇长孙到底是皇上的亲孙子,皇上难不成还能厌弃他不成? 可惜他在外头流落了这么多年! 转眼间,林姝就已经站在了床前,旁边的宫女肃然站着,皇长孙深深将头埋在被子里,任旁边的宫女怎么劝都不抬头。 那嬷嬷轻声道:“皇长孙,宁国公府的大太太来瞧您了……” 那锦被里头微微动了动,接着这才探出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来,“嫂子?” “庭生,是我,我来看你了。”林姝嘴角含笑,分明从庭生的眼中看出了戒备,她更是上前替庭生掀开了被子,含笑道:“如今虽已经是深秋了,可这大中午的你蒙在被子里不热吗?当心憋坏了!” 庭生嘴巴动了动,可看了旁边站着的宫女一眼,嘴巴又闭上了。 那嬷嬷压根就没有带着宫女们下去的意思。 林姝也不怪她们,毕竟皇命不可违,之前庭生身上发生了那样的事儿,皇上已经是狠狠发了一顿脾气,谁还敢掉以轻心? 她只笑道:“孙院判不是说你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吗?整日呆在床上会生病的,你忘了之前你靖然大哥临走之前都教过你什么了?直说要你多吃饭,没事儿的时候多出去走走看看,还说这五禽戏每日是不能断的,这样身子才能好了。” 庭生抿唇看向她,依旧没有说话。 可林姝却是知道陆靖然对庭生的含义的,当初庭生一个人在保定四处流浪,是陆靖然将他从火海之中救了出来,当初庭生被小章氏的人要挟,也是陆靖然派人将他救出来的……年纪轻轻地人啊心中总是有一两个英雄般的人物存在的,陆靖然对庭生而言,就像是英雄一般。 在这个世上,庭生最相信,最敬佩的人便是陆靖然了,因为这个原因,先前他对林姝都十分尊重。 只可是如今他却是摇摇头,低声道:“我头疼。” 那嬷嬷顿时大惊,只道:“好端端的您怎么就头疼了?来人,来人,快去请孙院判过来!” 即刻,有两个宫女忙下去了。 庭生却是直直看向那嬷嬷,道:“嬷嬷下去罢,我有些话要和嫂嫂说!” “这……”那嬷嬷面上有几分犹豫,低声道:“皇长孙,皇上可是吩咐过,什么时候都不能让人离了您的身!” 皇长孙压根都没看她,只道:“下去!若是你不带人下去,我到时候就对皇爷爷说你待我不好!” 他是个知恩图报的,旁人对他好,他定会对旁人好。 只可惜这位嬷嬷对他算不得好,打从他进宫之后章皇后便有意为难,那嬷嬷明明知道的是一清二楚,可在皇爷爷跟前却是绝口不提。 等着他出事之后,这位嬷嬷在皇爷爷跟前哭的比谁都上心……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他还是能分得清的。 那嬷嬷犹豫片刻,咬咬牙还是下去了。 林姝看着她的背影离开之后,摇了摇头,这才看向庭生道:“你这些日子怎么样了?头真的还疼吗?” 庭生飞快朝着四周扫了一眼,见着没人,这才压低声音道:“嫂嫂,我没事儿……我的病早就好了,只是我不想四处走动,这才对人说我头还疼的,你写信告诉靖然哥哥的时候也与他说一声,莫要惹得他也担心!” 林姝点头说了一声好,“不过你落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庭生又沉默了。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小声道:“嫂嫂,我不能说,我真的不能说,但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我不会让旁人害我的。” “对我也不能说吗?”林姝愣了愣。 庭生点头,窗外的光影投射进来,在他长长的睫毛下映出一片阴影来,看起来一点都不快活,“我……我是真的不能说。” 林姝便不再问了,只道:“说小你也不小了,既然你不愿意告诉我实情,那我便不再问了,相信你也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只是有一点,这宫里头看似处处和睦,却是比你在保定的时候凶险万分,你得小心才是,若是有什么事儿直接告诉皇上,皇上终归是不会害你的。” “我知道的。”庭生又点了点头,皇爷爷对他好,这阖宫上下怕是人人都羡慕,得了什么好吃的总是不忘送给他,甚至不管每日再忙,也会来看看他。 他了,最愿意听皇爷爷说起靖然大哥在福建打仗的事情,说是靖然大哥纵然去了福建没多久,却已经打了好几场胜仗,每次听到这样的消息,他不知道有多高兴了。 皇爷爷见着他高兴,也很愿意与他说起这福建的战事,甚至还说起了自己当年打仗的事情,“不过嫂嫂你也得小心些,如今靖然大哥不在京城,我也在宫里头,不能保护你,你得小心才是……若是我什么时候能出宫就好了。” 语气很是羡慕。 林姝怔了怔,只道:“你不愿意在宫里头吗?我听你靖然大哥说,当初你知道自己在这世上还有亲人的时候,不知道有多高兴了!” “是高兴,可我却不愿意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小鸟似的,更何况,这宫里头的人也不是人人都是我的亲人!”小小年纪的庭生只浅叹了口气,道:“原先在保定的时候,旁人喜欢我便对着我笑,旁人不喜欢我,便不会笑,可到了宫里头,人人都在对着我笑,可我却知道,多的是巴不得我死的人……嫂嫂,我一点都不喜欢宫里头。” “我长到这么大,最开心的那段日子便是靖然大哥找到我的时候,那个时候有靖然大哥在身边照顾我,后来姨母也到了我身边照顾我,但是如今靖然大哥去了福建,姨母去了江南,我……我实在是很想他们。” 他的眼眶渐渐红了,可想着男儿有泪不轻弹,却是背过身子胡乱擦了把眼泪。 不管是陆靖然还是袁小衣,他这辈子有可能都再也见不到了,战场凶险,说不准什么时候陆靖然就在福建丧了命,这袁小衣则是大皇子妃的娘家人,本就是罪臣之后,如今能保住性命已是不易,哪里还敢进宫来? 林姝很理解庭生的心情,只道:“你好好的,他们就会好好地……想必你也听说了老祖宗身子骨不大好的消息,前段时间我已经写信去了福建,说不准你靖然大哥在过年之前会回来了。” “真的吗?”庭生面上一喜,这是他进宫这么长时间,笑的最开心的一次了。 林姝点点头,道:“自然是真的,难不成我还能骗你不成?” 她想着等着陆靖然回京了,第一时间就是要来宫里头看看庭生,庭生相信陆靖然,却不一定会相信她,兴许庭生对着陆靖然就会说实话了……毕竟这孩子在宫里头的处境为难且尴尬。 庭生很是高兴,正欲开口说话的时候,方才那位嬷嬷便带着孙院判匆匆进来了。 那位嬷嬷走在前头,一进来就忍不住从上到下打量了庭生一眼,见着他没事儿,这才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道:“皇长孙,孙院判过来给您把脉了。” 庭生面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又恢复了方才那郁郁寡欢、不苟言笑的模样,只木讷点点头,将手伸了出来。 孙院判便上前替他把脉。 林姝一直站在一旁,并未离开。 没多久,孙院判便道:“皇长孙脉象平稳,并无大碍。” 那嬷嬷一下子慌了,先前皇上可是说过若皇长孙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们这些伺候的人都得跟着陪葬,只道:“可皇长孙直说他脑袋疼……” 孙院判笑着道:“想必是皇长孙落水之后还有些后遗症,放心,不碍事儿的,再过几日便好了……只是皇长孙总是呆在屋子里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天气好的时候总得多出去走走才是。” 类似于这种话,这嬷嬷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可说了也是白说,皇长孙不愿意出门,难不成她还能架着皇长孙出门不是? 林姝也跟着劝了几句。 可谁知道这一次庭生却道:“好,那我就听嫂嫂的,每日到了傍晚的时候多出去走走罢!” 他心里也有自己的盘算,傍晚的时候也许就不会碰上那人了罢! 322 老爷……没了 322 老爷……没了 倒是那嬷嬷忍不住深深看了林姝一眼。 这位宁国公府大太太可真是有本事了,不过是寥寥几句,竟能说动皇长孙? 林姝在宫里头并没有呆多久,叮嘱了庭生几句话之后便离开了。 可皇上听闻庭生愿意下床走动了很是高兴,等着林姝刚到家的时候,这赏赐又下来了。 历代君王的赏赐对宁国公府来说乃是司空见惯,可皇上居然会赏赐宁国公府的庶出大太太,这在宁国公府还是头一次了。 皇上派的更是他身边的执笔大太监双喜公公,这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成安侯府内。 瘦骨嶙峋的林怜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却是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呢喃道:“……难道我真的就比不上她?” 自己算计了这么多,到了最后,还不是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一旁的雁文轻声道:“姑娘,您莫要这样……” 当初她和翠屏被世子夫人的人带走之后,被锁在柴房中正正五日,差点就要死了,后来还是信中侯夫人将她们俩儿带了出去。 可谁知道姑娘一看到翠屏直说要将翠屏发卖出去,那个时候便是翠屏又哭又求,可还是被赶了出去。 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了。 之前姑娘一直看重的都是翠屏,便是她和姑娘一起长大,可因为自己蠢笨,姑娘一直不大瞧得上自己,好像也就是几个月之前,姑娘这才对自己有了好脸色,更是当着成安侯夫人的面将自己保了下来…… 能活着,有口饭吃便不错了,至于翠屏到底犯了什么事儿,她连提都不敢提了。 林怜苦笑一声,枯瘦的手轻轻抚上了自己的脸,“雁文,你说我和她之间谁生的更好看?” 这个问题,林怜从小便问到大,雁文最开始还吱吱呜呜的不敢说话,到了如今也是学乖了,只道:“自然是姑娘生的更漂亮一些,从小到大,谁见了姑娘不夸赞姑娘生的清秀温婉?” 这话是实话,可也是小时候的事情了,那个时候的林姝只知道整日吃吃喝喝,也不知道打扮,小小年纪的林怜便开始涂脂抹粉,想着什么衣裳会愈发衬的自己容貌出挑,那个时候的她自然是压上林姝一头了。 反观如今,林姝的眉眼长开了,显得明媚大方,那眉眼之间的坦坦荡荡更衬得她宛如牡丹花一般明媚,任谁见了都不忍挪开眼去。 “是吗?可这又有什么用了?”说着,林怜的眼泪已经啪嗒啪嗒掉了下来,更是死死扯着手中的帕子,“那凭什么她能得皇上赏赐?说进宫就能进宫?说见太后娘娘就能见太后娘娘?便是那赫赫有名的宁国公夫人也不敢随意折腾她,可我了?如今我竟落得这样一个下场!盘算了一场,算计了一场,如今却是过的比谁都可怜,就连世子爷都不愿意来看我一眼?” 说着,她更是忿忿道:“那陈瑶又有什么好的?不就是出身名门,不就是会吟诗作画吗?她会的这些,我也会啊!那样一个小贱蹄子,怎么就得了世子爷的喜欢……” 半个月之前,陈瑶已经不声不响的死在了庄子上了。 到了如今,陈家还瞒着这个消息,可这个消息哪里能瞒得过成安侯府? 林怜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很是高兴,陈瑶死了,她最大的劲敌也没了,那陈家二姑娘仗着自己出身名门,先前就没怎么将邵圣平放在眼里,之前她更是当着众人的面打了陈瑶一巴掌,她和邵圣平之间又怎么会如同当初一样相敬如宾? 她了,只要好好与邵圣平认个错,将姿态放低,以后承宠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如今的邵圣平没了陈家可以依靠,不也只能依靠林家了吗? 可她这次却是又算错了,皇上见着父亲久病不愈,已经撤了父亲的阁老之位。 而邵圣平短短半个月之内已经纳了好几房侍妾,男人男人纳妾本是常事,可邵圣平所纳的侍妾,那可都是当初在陈瑶身边伺候的丫鬟,这些日子更是日日歇在那些姨娘们的屋子里。 她隐约听人说起过,邵圣平并不喜欢那些姨娘们,就连到了夜里也并不去宠幸她们,只听她们说陈瑶从小到大发生的事儿,一件又一件,一桩又一桩,那些姨娘们讲的口干舌燥,却也不敢推脱,有的时候还能说到天色泛白…… 可陈瑶从小到大也就那么些子琐事可言,姨娘们讲完了便也没什么可讲的,其中有个姨娘更是大着胆子将之前讲过的话又重新讲一遍,邵圣平依旧没说什么,仍旧听的津津有味。 众人都说,成安侯府世子爷疯了。 可不是疯了吗? 如今邵圣平整日告假在家,不去上朝,整日与酒为伴,好端端的一个探花郎竟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成安侯实在是看不下去,狠狠将他责骂了一番,但情况依旧没什么好转。 林怜忍不住闭上眼睛,这日子简直是没法过了,陈家二姑娘好歹还有个孩子了,可她了?如今她还有什么?什么都没了。 依照着陈家的权势,若是陈家二姑娘真的过不下去了,还可以和离,但她只是个侍妾,该怎么和离啊? 这日子总不能这样过下去的。 林怜只一叠声吩咐厨房那边准备些滋补的汤,装在食盒之中就朝着书房走去。 这一路上,她也是惴惴不安,一脚踏进书房的时候,心却无端端静了下来,知道已经是没有了回头的路。 是啊,打从她算计邵圣平的那一刻起,她就没了回头的路。 可谁知道她刚走了没几步,便有一个身着藕色衣裳的女子拦了出来,“怜姨娘且留步,世子爷吩咐过了不见您了。” 林怜认得这个女子,这女子原先是陈瑶身边的大丫鬟,如今却是一跃成为了沈姨娘。 如今这沈姨娘处处学着陈瑶走路,学着陈瑶穿衣打扮,倒真的有了生前陈瑶的几分影子了,也是因此,她如今是邵圣平跟前最为得脸的姨娘。 “哦?是吗?”林怜可是没有将她放在眼里的,便同为侍妾,可她是贵妾,但沈姨娘只是一般的姨娘而已,“侯爷是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你说侯爷说了不见我,可方才我分明见着你径直从书房里头出来的,怕是借着鸡毛当令箭罢?” 沈姨娘淡淡一笑,哪里还有原先见到林怜时候那慎言慎行的模样,“怜姨娘说笑了,我可是没有滥传世子爷话的胆子,只是昨儿世子夫人也来书房给世子爷送汤,我前去通传了一声,世子爷知道了世子夫人来了,气的将书房里的不少东西都摔了,直说若是以后世子夫人再来了,世子爷是不会见的。” 说着,她更是浅笑着添了一句话,“世子爷还说,您来了也是一样,” “我这不是怕世子爷动怒吗?若是怜姨娘想要我通传一声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待会儿世子爷发起脾气来,您莫要怪妹妹没有提点您一句了。” “妹妹?你是谁的妹妹?”林怜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她原先还以为陈家二姑娘不会服软,没想到陈家二姑娘也是个能屈能伸的,当初那一巴掌下去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会有今日了,“你不过是个丫鬟罢了,也配当我的妹妹?不过是只麻雀罢了,以后旁人称呼你一两声主子,就得意忘形起来了?” 沈姨娘不愧是在陈瑶身边长大的,也学到了几分陈瑶的本事,如今这林怜的手都要指到她鼻子上了,她脸上还带着盈盈笑意,只道:“姐姐这话说的我就听不懂了,便我只是贱妾,您是贵妾,可咱们都是妾不是?同是在世子爷身边伺候的,难不成我还要称呼您一声夫人?” “这夫人,在咱们成安侯府中,只有两位了!” 林怜一哽,恨不得想要抬手赏她一巴掌,可她到底没糊涂,知道这是在哪儿,“我自然不是夫人,却也不是那趁乱打劫的人下人,我记得原先陈瑶在世的时候待你也不错,也不知道如今她在九泉之下知道自己死了,却是给你们这些下人做了嫁衣,会作何感想了!” 话毕,她便扭头就走,可心里却是极为不平。 谁知道她刚走没几步,便有个婆子慌慌忙忙寻了过来。 隔得老远,林怜就认出这人乃是父亲身边的管事妈妈,那管事妈妈一见到她,就道:“五姑娘,五姑娘,不好了,老爷……没了!” 林怜一下子怔住了,只道:“妈妈你慢些说话,什么叫做爹爹没了?” 之前她还得到信儿,直说父亲怕是一辈子都下不了床,可性命却是无忧的。 林沛被瑞王害成了这样子,纵然以后不能再入朝为官,可皇上对林沛的愧疚还是在的。 那管事妈妈眼睛通红,只道:“老爷的的确确是没了……您,您快回去看看罢!” 说起来这五房也是惨,没个主事夫人也就罢了,偏生林沛膝下如今就只有个傻儿子,怎么能扛起整个五房来? 是以,五房上下如今是乱糟糟的一团! 323 恨,恨不得 323 恨,恨不得 林怜只觉得自己连气都喘不过来,也忘了差人与成安侯夫人说一声,便匆匆跟着那管事妈妈出了门。 林家院子依旧如往常,可深秋了,却处处透着几分萧条。 因为林沛病重,便是有管事妈妈上下打点,可这府邸之中却是没个女主人,根本就压不住有些胆大的奴才,更别说如今的林沛已经无法在入朝为官,也没了连家这棵摇钱树,下头的人一个个便起了心思,有不少人已经开始偷了宅子里的东西出去卖了…… 林怜提着裙子匆匆走到了房中,却见着大夫人已经在这儿了。 林沛的身上被人搭着白布,信中侯神色悲怆,正在一旁指挥着人轻手轻脚的将他的尸首装到棺材里去。 林怜怔住了。 父亲如今是她唯一的依靠啊! 大夫人还以为她这是太伤心了,只上前道:“怜姐儿,莫要难过,便是你父亲走了,你还有我和你大伯父,还有你二伯父了。” 林怜的眼眶一下子红了,却唯有她自己才知道这眼泪是为自己而流,“好端端的,父亲怎么会……” 恰好有几个小厮进来,将装着林沛尸首的棺木抬出去。 大夫人怕林怜愈发难过,将林怜带去了偏厅之后,才轻声道:“你父亲是自尽而亡,怕是一早就想好了的……” 就连她一个妇道人家都知道,林沛这是不甘心啊! 从小到大,谁见到林沛都要夸赞几句的,入朝为官更是一路顺顺当当的,年纪轻轻便入了阁,得到的东西越多,到了失去的时候便愈发觉得不甘心。 林沛伴随皇上多年,想必是知道皇上的性子的,知道他的病好不了之后,他那阁老之位是保不住的,他将权势看的比性命还重要了! 林怜的眼泪落得愈发厉害,只道:“可父亲身边怎么会没人伺候了?” 大夫人长叹了口气,“你父亲的心思,谁能猜得中了?当初你父亲才被人暗算之后,性子暴躁,当时你大伯父怕你父亲偏激,只安排了几个妈妈日夜守着你父亲,就是怕你父亲想不开,后来等着皇上派了太医下来,你父亲明白了皇上的意思,情绪这才渐渐稳定下来。” “前些日子皇上的旨意下来之后,你大伯父也曾来陪了你父亲几日,可你父亲却说这乃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要你大伯父不要担心,他能扛得住,你大伯父便走了,临走之前还不忘吩咐人好好照顾你父亲,谁知道……谁知道你父亲趁着一次摔碎了药碗,偷偷藏了两块碎瓷片在枕头下面,更是将那碎瓷片打磨的极其锋利,用它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林沛一直都很聪明,可他的聪明却从来没有用对地方。 林怜哽咽道:“父亲怕是一早就算计好了的……可如今五房是这幅光景,大伯母,您说该怎么办啊?” 若是林沛没有儿子也就罢了,那样还能从旁支中过继一个儿子来,可林沛却是有儿子的,到时候这财产都是留给林有霆的,谁愿意将自己的儿子过继来? 大夫人也为难了,道:“你放心,我和你大伯父不会不管你们姐弟俩儿的。” 可怎么个管法,她却是不知道了。 林沛的丧事自然落在信中侯府头上。 那二房也不过是略打了几个罩面便走了,最后这事儿还是由大夫人和信中侯府世子爷一手操办的。 人走茶凉这句话终究是没说错的,到了林沛出丧那一日,原先与林沛交好的那些贵人并没有来几个。 至于林姝,那更是没有露面的。 此时的林姝与连氏坐在榕园内,两人都没说话,只听见外头的秋风吹打着枝丫的呼呼声。 打从林姝得知林沛去世的消息之后,便派人将连氏请到了榕园小住。 一日夫妻百日恩,母亲和林沛多年的夫妻,多少还是会难过的,留母亲一人在连家,她实在是不放心…… 估摸着已经到了出丧的时候,连氏这才叹了口气道:“原先你祖母在世的时候信奉佛祖,连带着怜姐儿小小年纪就跟着她整日跪在佛祖跟前,却没想过这佛祖也是开眼的,你以为在佛祖跟前跪拜的时间久了,这佛祖念及着你那么点香火钱,就能网开一面了?世人都是拜佛,唯有你祖母是求佛,她私欲太多,只想着靠着佛祖的庇佑。” “若你祖母还在世,依照着你祖母的性子,说不准见着如今信中侯府落得如此境地,还会懊恼她这么多年的功夫白费了。” 她倒是很佩服老祖宗,从来不相信佛祖,她在意的只是人心如何,“只是可怜了我的姝姐儿,今日竟不能出殡……” “这有什么可惜的?便是我没有在族谱上除名,只怕我也不愿意露面的,他心里何曾将我当过女儿?从小到大,他是抱过我?还是教导我读书写字儿?便是我小时候胡闹,可他对我却是半点耐心都没有,我和怜姐儿她们发生争执了,他从不问对错,只觉得错的那个一定是我,我,我一点都不伤心了……”可说着,林姝只觉得眼眶发酸。 这一世,林沛不是个好父亲,甚至是个心狠手辣的父亲,可她还是忘不掉上一世的事情啊。 上一世,长泽郡主为难她,每每林沛知道了总是会替她解围。 上一世,她算计了邵圣平,拼了命想要嫁去成安侯府,那个时候就连家中的姐妹走都她为耻,可林沛不仅将母亲的嫁妆全数都给了她,甚至还偷偷拿出了一笔银子给她当做嫁妆…… 这些事儿,若是她忘了那该多好,可她却是忘不掉啊! 这一世,她得到了很多,平安活到如今的母亲,视她如亲姊妹的林慧,将她看成珍宝一般的陆靖然,护她爱她的老祖宗……可那个看似威严,却又处处想着她的父亲去哪儿了? 林姝不是不知道上一世林沛对自己的好,恐怕一大半是因为逼死了母亲的愧疚,可她心里还是觉得难受。 连氏拿起帕子擦去了她眼角的泪水,道:“姝姐儿,若是难受就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这世上没有人是不疼爱自己的子女的,只是相较于女儿,林沛更看重的是面子和权势。 但血缘亲情这种东西是怎么都割舍不断的。 林姝深吸一口气,摇头道:“您放心,我没事儿的。” 如今她将麟哥儿养的好好地,便是她和林沛之间的最后一点情分了。 当初瑞王知道了春哥儿和麟哥儿的身世之后,提出要将麟哥儿带走,可她并没有答应。 如今的麟哥儿和樱桃一起住在庄子上,麟哥儿性子胆怯,樱桃爽朗大方,两人的年岁虽相差很大,可如今俨然成了最好的玩伴。 樱桃不知道来了什么兴致,想要学武,说到时候好保护她。 她便要陆靖然给她找了个女师傅,如今樱桃日日带着麟哥儿在庄子上玩的是不亦乐乎了。 他们俩儿怎么高兴便怎么折腾去! 连氏多少还有些担心,只叹息道:“若换成了旁人,你能恨他,偏偏他是你父亲,恨恨不得啊……” “我真的没事儿!”林姝扯出一抹笑来,只道:“反倒是您没事儿罢?” 连氏摇头道:“我没事儿,当初我一嫁给他便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这么多年也是为了你才苦苦撑着,早已没有夫妻之间的情分了……当初和他和离之后,搬出了信中侯府,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习惯,却也仅仅只是不习惯罢了!如今有些时候回想起在信中侯府的日子来,只觉得憋屈,如今啊我什么都不盼,什么都不念,只希望你和姑爷能够平平顺顺的,早些生下孙儿才好!” 林姝抱着母亲的胳膊,亲昵道:“好!” 连氏拍着她的肩头道:“也不知道姑爷如今怎么样了?前些日子你不是已经送信去福建了吗?姑爷何时打算回来了?” 连她都看出来了老祖宗的时日怕是不多了,“我也差人去问了,要你舅舅他们打听打听在扬州有什么名医,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治好老祖宗的病!” 林姝点点头道:“只怕如今靖然已经收到信儿了,估摸着很快就会回京了,娘,您说好人真的会有好报吗?” “这是当然!”连氏只道:“我一辈子没做过什么恶事儿,当初钟姨娘刚进门的时候,不少人都曾与我说过想要折腾钟姨娘的法子多得很,特别是在钟姨娘生产之日,想要要了她和怜姐儿的性命一点都不难,可恶有恶报,你所做的恶事终究会轮回到自己的身上来的。” “旁的不说,看看怜姐儿如今的下场?自己所做的孽,终究是要靠自己来偿还的……若怜姐儿到时候求到你跟前来了,你会帮她吗?” 林姝坐直了身子,只道:“林怜已经来找过我几次了,露出要交好的意思来,可我却不想与她有半点联系……至于以后,她是死是活,更是与我半点关系都没有了。” 依照着她如今的权势,想要要了林怜的性命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但她却不屑于朝着林怜下手。 324 求你了,别说了 324 求你了,别说了 林怜早就知晓林姝的心思,如今便是日子已经艰难成这样子,也从未想过找林姝帮忙。 她知道,如今自己唯一能够靠得住的便是大伯母了。 至于林姝,林沛发丧的那一日她根本就没有露面,可见是个薄凉之人。 这林怜骨子里和林沛一样自私,只觉得他待旁人不好,只要对旁人稍微和颜悦色些,旁人就该忘掉之前的一切似的。 如今林怜身着一身白孝,坐在炕上已经好一会儿了,忍不住盘算起来。 这五房上下的家产都给了霆哥儿,霆哥儿是个傻子,自己是霆哥儿唯一的姐姐,这五房的财产岂不是就成了自己得了? 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了银子,她也就能知道陈家二姑娘的动向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这成安侯府世子夫人的位置,她是势在必得! 想及此,林怜心中积郁已久的怨气才消散了大半,只派了雁文出去打听打听,看邵圣平这个时候在哪儿。 没多久,雁文便回来了,“姑娘,世子爷这会子刚从书房出来,好像是朝着花园子那方向走去了。” 林怜沉吟片刻,只道:“走,咱们也去花园子那边瞧瞧。” 要想俏一身孝,这话说的是不错的! 如今她出门之前还细细在脸上抹了珍珠粉,更是在发髻上插了一朵白色小花,看起来腰身盈盈一握,就连雁文见了,就忍不住道:“姑娘,您这样子真好看,若我是个男人,早就心动了。” “可世子爷不是你,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林怜摇摇头,若是旁的男人见到她这样子,怕是动心了,可邵圣平一直都是阴晴不定的,她心里直打鼓了,“罢了,走罢!” 这一路上她已经盘算好了,待会儿一见到邵圣平便哭的不能自己,只说父亲去了,自己是孤苦无依的一个人,直说自己当初是鬼迷了心窍……兴许邵圣平就会因此怜惜自己的。 可谁知道林怜刚到了花园子,正打算穿过小桥的时候,就碰到了陈家二姑娘。 陈家二姑娘和她一样,这没多少日子就已经瘦了一大圈了,神色憔悴。 纵然是陈瑶已经死了,她心里头悬着的一颗大石头已经放下了,可祖父那边却是郁郁寡欢的,说祖父冷血无情,可陈瑶到底是祖父一手养大的孙女儿,更是祖父手上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陈瑶死了,祖父连带着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更何况祖父更是放出话来,要她必须盯住邵圣平,免得邵圣平生出什么心思来。 事到如今,再想要邵圣平为陈家效力,怕是不可能了,便是邵圣平有这份心思,陈首辅也不敢再用了,只是这人啊,一旦胸怀恨意,谁知道他能做出什么事儿来?谁知道邵圣平来日会不会反咬自己一口? 但是盯住邵圣平却是没有这么简单,邵圣平如今是软硬不吃,便是沈姨娘那些姨娘是陈家的人,可到了如今邵圣平还是见都不肯见自己一面。 陈家二姑娘觉得有些无奈! 如今她的目光扫在林怜脸上,见着林怜心不甘情不愿冲着自己福了福身子,含笑道:“原来是怜姨娘了,好些日子没看到怜姨娘了,怜姨娘最近可还好?” 好?林怜怎么会好?她的父亲都已经死了,她唯一的靠山已经死了,怎么好得起来? 林怜却还是打肿脸充胖子,只道:“多谢世子夫人关心,我一切都好!” “那便最好,这样我才能放心了!”陈家二姑娘还没有叫林怜起来,林怜便已经自顾自地站起身子来了,可她一点都没有和林怜计较的意思来,只淡笑着说道:“我听说林阁老去世的消息之后很是担心,毕竟如今林家五房已经和信中侯府分了家,说起来你身边除了个痴傻的弟弟,便是没有可以照料的人了……虽说原先林阁老在世也是瘫痪在床,可有父亲和没有父亲那可不是一回事儿了,若是以后怜姨娘你受了什么委屈,怕是连哭诉的地方都没有了。” 说的是关心,可言语中的讥诮和奚落谁都听得出来。 林怜自然不会认输,“世子夫人说笑了,我能受什么委屈了?” “怜姨娘是心大,还是也和你那弟弟一样,痴傻了不成?”陈家二姑娘冷笑一声,旁人不知道林怜的心思,她是知道的,别的不说,这父亲都死了,如今还有心情涂脂抹粉,都到了这个地步,还不安分,“之前林阁老去世之后,怜姨娘几日没有回来成安侯府,为此世子夫人发了好大一顿脾气,直说怜姨娘这是没有将成安侯府放在眼里,还说若是怜姨娘不愿意回来,那就一辈子别回来了,当时我虽不在场,可也听人说起过,那个时候母亲还在世子爷跟前帮怜姨娘说好话了。” “等着怜姨娘回来之后的事儿我便不知道了,难道世子爷没有责罚你不成?说起来这生老病死乃是大事儿,更何况林阁老骤然去世,谁都没有想到了……” 林怜皱眉,实在是忍不住这才沉下了脸,邵圣平怎么没罚她?罚了她一年的月例银子了! 银子事小,可丢了面子事大,这么大的事儿,她就不知道陈家二姑娘什么都不知道,“父亲已经死了,这些事儿我也不想再提,世子夫人可是要过去?” 说着,她更是朝着一旁退了退。 这小桥本就狭窄,若是两人都想从上头经过,必定是要有一个人退让的。 可陈家二姑娘压根就没有离开的意思,反倒是含笑道:“怎么,几日不见,怜姨娘倒是长进了,是不是知道身后没人给自己撑腰了,学的乖觉了?竟开始学着给我让路起来了?真真是个可怜人啊!” 林怜面色变色惨白。 她是可怜,可也轮不到别人可怜她,更轮不到陈家二姑娘来可怜她! 陈家二姑娘难道就不可怜了?邵圣平和她的妹妹私通,邵圣平心里只有她的妹妹,就连陈家都厌弃她了……她凭什么觉得自己可怜? 可如今这话,她却是不敢说了。 陈家二姑娘朝着她逼近了两步,轻声道:“怎么,我这话说的不对吗?你莫要这样看着我,好像我说错了似的,你算计了这么久,只为了将我和陈瑶都算计进去,可你怕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世子爷会对陈瑶动了真心,还爱的那样深,你也没有算到到了如今这成安侯府世子夫人的位置我还坐的稳稳当当,如今肚子里更是多个孩子。” “说罢,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世子爷和陈瑶之间有了首尾的?那个时候你怕是高兴坏了罢?一步步算计,只为了想取代我成为成安侯府世子夫人,可算计到了最后又得到了什么?纵然是世子爷心中只有陈瑶一人,可我如今还有陈家在身后做后盾,如今我这腹中还有孩子了……只要这腹中的孩子一生下来,但凡他个是男儿,便是以后的成安侯了!” “反观你了,从一开始就在算计,可算计到了如今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不是一场空了,如今你怕是不知道,这是世子爷一提起你来就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原先因着林阁老的缘故,世子爷也不好对你动手,可如今林阁老都已经死了,谁知道你还能活多久?” “你也莫要惦记你那大伯父和大伯母了,你别忘了,你们五房已经被分出去了,你更是信中侯的庶出侄女,难不成信中侯夫人还能日日为你奔波不成?很多事儿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若我是你,只怕是活都活不下去了,想想自己,再想想那宁国公府大太太,人家活成了什么样儿,你又活成了什么样儿?连我都替你觉得臊得慌……” 她每多说一句话,林怜的面色便惨白一分,到了最后林怜更是忍不住尖声叫道:“够了,你住嘴!” 打从她记事之后就在暗中与林姝较劲儿,连做梦都想着怎么能压过林姝一头。 陈家二姑娘又朝着她走进一步,讥诮的眼神迎上她那愤恨的眼神,低声道:“怎么,我是哪个字,还是哪句话说错了?还是我戳到你伤口上去了?你怕是不知道罢,昨儿福建那边又传来了消息,说是宁国公府大爷在福建又打了胜仗,原本他就已经是二品的将军了,照着这个架势,只怕过不了多久,林姝就要成为诰命夫人了……” “你住嘴!”林怜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浑身气的直发抖,尖声道:“她成了诰命夫人又如何?嫁的还不是个庶出子?便是诰命夫人又如何?” 只是她忘了,她自己就是庶出啊! 陈家二姑娘面上满满的都是讥诮和不屑。 林怜从小便是看着这样的眼神长大的,从小不管她做的再好,可始终也逃不出“庶出”二字,如今她看着陈家二姑娘又靠着自己走进了一步,这嘴皮子刚动,她就忍不住抬起手来四处乱挥,厉声道:“求你了,别说了!” 325 已经是尘埃落定 325 已经是尘埃落定 可林怜不过是刚抬起手臂,这陈家二姑娘就后退了一步,跌入到了池塘中。 陈家二姑娘下去之前,还不忘扯了林怜一把。 扑通。 扑通。 这两人接连落水,吓得身边的丫鬟们慌了神,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在水中浮浮沉沉的林怜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她记得自己方才不过是刚伸出了手,这陈家二姑娘就落水了?好端端的,她怎么就落水了? 这一刻,她便是溺在水中,隐约也能猜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她巴不得这一刻溺死了算了。 可没多久,她便被会枭水的婆子给救了起来。 等着她上岸的时候,陈家二姑娘已经被人救起来了,浑身湿漉漉的,躺在丫鬟的怀里,“世子夫人,世子夫人,您怎么了?您怎么了……来人,快去请大夫!” 如今已是深秋,林怜冻得瑟瑟发抖,可心更是冷的厉害。 除了雁文,所有的人都簇拥到了陈家二姑娘身边,更是有细心的婆子叫了起来,“呀,世子夫人……世子夫人见红了!” 林怜不相信,一把上前扯开了挡在她跟前的两个婆子,果然见着陈家二姑娘那月白色的裙子上有斑驳的血迹…… 她惊声叫起来,“不,我没有推她,是她自己掉下去的,我方才不过是一抬手,她就自己掉下去了……” 只是这话谁相信了? 就连一直站在她身后的雁文都见着她和陈家二姑娘争执了几句,见着她神情激动,一副凶狠的模样! 慌乱之中的林怜却是想明白了,这一切都是陈家二姑娘的计谋! 当初邵圣平执意要迎娶陈瑶为妻,陈家二姑娘却在这个时候怀有了身孕,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巧的事儿?如今怕是她肚子里的孩子瞒不住了,所以这才使出了一石二鸟之计,将自己算了进去! 她冷冷看着陈家二姑娘,上前要拽她起来,“你别装了,我知道你就是想陷害我,你休想!” 不就仗着如今她如今孤苦无依了,想要除掉她吗?她可不是那等蠢笨之人! 可陈家二姑娘惨白着一张脸,躺在丫鬟怀中,连动也没动一下。 身旁的丫鬟婆子忙上前将林怜给拉开了,一个个忙劝着林怜莫要伤到了陈家二姑娘腹中的孩子。 林怜觉得如今的自己已经知道了真相,又怎么会放过这个好机会?若是她不当众拆穿了陈家二姑娘,那一切的苦果只能自己来尝了! 她挣脱开拉着她的一个婆子,上前狠狠就给陈家二姑娘一脚。 陈家二姑娘惨白着一张脸,闷哼一声。 还未等林怜的脚收回来,就已经身后的人一把拽了过去,倏地,脸上更是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你当真是疯魔了不成?” 林怜抬头一看,这人不是邵圣平还能是谁? 如今的邵圣平哪里还有原先半点俊朗儒雅的影子?脸上胡子拉碴的,眼窝凹陷,一看便是多日没有梳洗过了,如今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憎恶,好像是在看着一只苍蝇似的。 林怜捂着脸,如今什么都顾不上了,只道:“世子爷,世子夫人没有怀孕,她,她在诬陷我……” 邵圣平哪里会在乎陈家二姑娘腹中的孩子,只要这孩子不是陈瑶的,是谁的孩子他都不会在乎。 但他在乎的却是这两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争风吃醋,斗得你死我活,将成安侯府得天翻地覆,“如今你还有脸面说这样的话?方才在来的路上我已经听人说了,这人证物证都在,你还想狡辩什么?事到如今,你该只盼望着世子夫人腹中的孩子安然无恙,要不然你也跟着这孩子陪葬罢!” 他是不在乎陈家二姑娘的死活,可成安侯府却不能绝后。 话毕,他更是看也不看一眼林怜,只吩咐一旁的婆子将林怜和雁文下去,更是一叠声吩咐人将陈家二姑娘送到房里去歇着。 便是如今的他再浑浑噩噩,可手段还是一如当初。 林怜的哭喊声一直传的老远老远,可这个时候谁还会管的上她?顿时,众人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陈家二姑娘身上,其中有个躲在最末尾的小丫鬟只看到陈家二姑娘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来,正当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打算再去看一眼的时候,却发现她面上依旧是一副凄凄惨惨的模样。 当真是自己看错了罢! 陈家二姑娘被送到房中去之后没多久,便有太医过来了。 太医细细把了脉,直摇头道:“实在是可惜啊……世子夫人之前忧思过度,腹中的孩子本就不大稳固,再加上世子夫人的孩子并未满三个月,如今世子夫人骤然落水,惊吓过度,便是华佗在世,都保不住了。” 这话,倒是在邵圣平的意料之中,方才看着陈家二姑娘脸色,他就隐约猜到了几分。 当真是可惜了! 他便是再厌恶陈家二姑娘,也是知道分寸的,这成安侯府的第一个儿子只能是嫡长子,这个孩子没了,他只能再与陈家二姑娘通房! 甚至每次一看到陈家二姑娘,他都会觉得恶心,会想起死去的陈瑶,又怎么会愿意与她同房? 可他面上并没有表露出什么来,只派人跟着太医出去那药方子。 他静静坐在炕上,便是躺在床上的是他才失去孩子的妻子,可如今他满脑子想的念的还是陈瑶…… 陈家二姑娘听着屋内渐渐恢复了平静,又等了片刻,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虚弱睁开眼睛道:“世子爷,是不是我腹中的孩子保不住了?” 邵圣平坐在炕上,连眼睛都没抬一下,只道:“对,太医方才来了,说你的孩子保不住了。” 你的孩子?好像这孩子不是他的孩子似的!态度很是冷漠。 陈家二姑娘的眼泪当即就落了下来,哽咽道:“孩子!我的孩子!怜姨娘,你好狠的心啊!” 说着,她更是凄惨看着邵圣平道:“世子爷,我知道林阁老去了之后,怜姨娘的心情很不好,可也不能拿着我的孩子撒气罢,我们的孩子何其无辜,便是她见不惯我,直接冲着我来就是了。” 说着,她开始伸出一只瘦伶伶的手,“世子爷,都是我不好,我没能护住我们的孩子,是我无能!” 邵圣平压根就没有起身扶住她的意思,甚至连脚下的步子都没有挪一下,只淡漠道:“不过是个孩子罢了,如今你还年轻,以后这孩子总会有的。” 说着,他更是站起身子来,“你好好歇着罢,若是缺什么少什么,只管差人去母亲那边说一声,至于林怜,如今你的孩子没了,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说完这话,他便是头也不回就走了。 他前脚刚走出去了,下一刻陈家二姑娘的脸色就倏地变了,恨不得掀开被子追出去。 这人,当真是好狠的心啊! 可陈家二姑娘却是笑起来了,“林怜,我倒是要看看你这次还能怎么张狂!” 她本就没有怀上孩子,如今用一个莫须有的孩子换取林怜的性命,怎么算都是划算的! 一旁的丫鬟却是惴惴不安道:“您说,会不会有人察觉到什么?” 不管是邵圣平还是陈首辅,那都是极尽聪明且多心之人。 陈家二姑娘舒舒服服靠在软枕上,淡淡道:“便是他们怀疑又能如何?这陈瑶已经死了,难不成为了一个死人将我这个大活人折腾进去不成?当日若不是母亲与我联手买通了太医,只怕如今这成安侯府世子夫人就是陈瑶,而不是我了,好在这太医和外祖父一家有些来往,要不然如今今日遭殃的就是我了……罢了罢了,做都已经做了,说这么多做什么了?没得惹得心烦!” 那丫鬟只笑道:“您说的是,最近可是连老天爷都在照拂您了,这林阁老去了,怜姨娘也乱了手脚,要不然您怎么能三言两语就挑拨起她来,让旁人以为她推您入水了?如今这寒冬腊月您已经熬过去了,就等着好好享福就是了。” 林怜一死,这成安侯府岂不就是陈家二姑娘的天下了? 沈姨娘那几个丫鬟提拔上来的姨娘,如今卖身契都还在陈家了,她们也就敢在一众丫鬟跟前张狂张狂,到了她跟前,还不是乖觉的像是小鸡儿似的? 更何况,祖父也提点过沈姨娘那几个了,若是她们乖乖的,她们一家老小都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若是她们一个个不听话,只怕连命都保不住的! 陈家二姑娘嘴角扯出几分笑来,“但愿如此罢,我瞧着这世子爷也快成了废人了,事到如今我唯有靠自己,等着我这‘小月’养好之后得多回陈家走动走动,能得到祖父的原谅那是最好了……不得不说,娘寻来的药倒还有些效,吃下去有怀孕的脉象本就不易,如今我真的觉得自己像是小月一般,肚子隐隐疼的厉害。” 陈家大太太当初为了找到这药可是狠花了一番功夫,若是没效,她哪里能瞒得了这么久?又怎么会将陈首辅都瞒过去了? 326 重孙女还是没影儿的事 326 重孙女还是没影儿的事 陈家二姑娘小时候不知道多少次怨恨过老天爷的不公平。 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偏生她生得不上不下,还是个姑娘,祖母和父亲喜欢长姐敦厚老实,但祖父则喜欢陈瑶的聪明伶俐,偏偏是她卡在中间十分尴尬。 她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母亲见着旁人不疼她,愈发将她视为珍宝,平素得什么好东西便是不给长姐和陈瑶送去,也会给他留一份儿的。 那个时候她不屑于母亲的疼爱,甚至觉得母亲只是个无知妇人罢了,可如今总算是明白了这其中的好处,若是没有母亲,她如今还能有什么呢?怕是和林怜一样是个可怜人罢了! 想及此,她只道:“如今我尚在‘小月’之中,你得时时刻刻注意着林怜那边的动向,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一定要来与我说一声……还有前几日,母亲不是给了我几株老参吗?你将这几株老参包一包,送回去给娘!” 那丫鬟点点头,应了一声好。 到了当天晚上林怜便自尽身亡了。 成安侯府对外的说辞是林怜顾念着去世的林沛,一时间忧思过度想不开,这才投井的。 等着成安侯府的丫鬟婆子发现林怜的时候,她的尸首已经被泡的发白,便是神仙下凡都救不活她了,邵圣平更是下令以世子夫人的礼遇将她厚葬。 谁人听到这话不感叹一声林怜还真是孝顺了,连带着林怜之前做下的那些事儿,也忘却的一干二净。 一个孝字大过天,能够掩盖她之前做下的一切! 林姝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她正在给老祖宗缝制冬衣,如今手微微一顿,却是半天没说话。 芸豆有些摸不准了,只道:“太太,您这是怎么了?” 反正她听到这消息时是高兴的,只觉得老天爷是开眼了。 “没什么。”林姝摇摇头,她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儿,上一世她被林怜压得死死的,哪怕是重生之后她也无数次想过这一世和林怜交手,却怎么都没有想过林怜竟这般轻易就死了。 还是死在了邵圣平手上! 还真是一报还一报啊! 她没有做衣裳的心思了,只将刺绣绷子拿开了,便一个人出去外面打算转一转。 如今她嫁到宁国公府也有大半年,她对宁国公府的各个角落都熟悉了,原本她是打算绕过花园子去荣寿堂那边瞧瞧的,可谁知道没走两步便瞧见了二夫人陈氏。 如今二夫人陈氏也忙得很,陆敏之要出嫁了,她正忙着给陆敏之准备嫁妆了。 二夫人陈氏隔着老远就与林姝打招呼了,“姝姐儿这是去哪儿?身边怎么连个丫鬟都没有带?” “不过想着随便走走,所以就懒得将丫鬟们带出来。”林姝含笑道:“二婶这是在做什么了?” 二夫人陈氏是个喜欢笑的,碰到谁这还没有说话笑容便出来了,“我还能做什么?还不是为了敏之?还有一年的时间她就要出嫁了,她选来选去依旧没选出这嫁衣料子来,昨儿我又差人四处看看这各个布庄有没有进什么新料子,今儿也是送了几匹料子进府来的,谁知道敏之又是一匹都没有瞧上。” “我没法子,只能求到老祖宗跟前去了,索性老祖宗库房里还有几匹好料子,让敏之选了一匹……也得亏敏之命好,生在了宁国公府,得老祖宗喜欢,这要是换成了别人家的姑娘,只怕能给你一匹红段子就不错了,哪里还容得了你挑三拣四的?” 得了好东西,这也难怪她这么高兴了,老祖宗库房里的东西没一件不是好的。 林姝笑道:“祖母膝下就敏之一个孙女,像这种好料子敏之成亲的时候祖母不拿出来,还等到什么时候?” 陆铭是宁国公府世子爷,连陆靖然的亲事都是皇上赐婚,这陆铭的亲事到时候定也是皇上赐婚,会由礼部和钦天监操持,压根就轮不到老祖宗操心。 二夫人陈氏原本还觉得郭家那门亲事不大好的,可如今见着老祖宗心意已决,她也没了转寰的余地,便四处打听那郭家少爷的品行,不打听还好,一打听下来她却是连嘴都合不拢了,这郭家少爷性子好,品行端,身边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了。 再者说了,那郭家夫人也是个极好相与之人,郭家老夫人也和老祖宗有几分私交的。 所以如今二夫人陈氏可是高兴得很,“话可不能这样说,你和靖然成亲也有些日子了,说不准很快就能给老祖宗添个重孙女了,这阖府上下谁不知道老祖宗最疼的便是靖然,若是有了重孙女,岂不是老祖宗将她看成了眼珠子一般?到时候老祖宗的好东西岂不是都给那重孙女了?” 这话虽是玩笑话,可玩笑话总是带有三分真的! 林姝含笑道:“老祖宗的重孙女这还是没影儿的事了!” 二夫人陈氏这次惊觉到自己方才说错了话,只亲亲热热挽着林姝的胳膊,问她最近管家习不习惯,问连氏在连家可还好,态度很是亲热。 她却是唯独不问林沛和林怜的事儿,傻子才问了! 林姝含笑道:“……倒是没什么不习惯的,有祖母身边的白妈妈在,祖母说了,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白妈妈就是了,若是没有祖母和白妈妈的帮衬,只怕我就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至于我娘,之前我还担心她,可娘比我想象中坚强多了,小住了两天之后就回去了。” 说着,她顿了顿,道:“对了,母亲最近可还好?” 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小章氏了,每每去给小章氏请安的时候总是吃了闭门羹,算起来,她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见过小章氏了。 二夫人陈氏也皱眉道:“我也有些日子没有见到大嫂了,怕是大嫂最近身子骨是真的不好……唉,宫里头的那些事儿也是糟心,换成了谁谁都会觉得难受的,皇后娘娘和大嫂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皇后娘娘他们兄妹三人的感情自然比一般兄妹感情更好,我曾听人说起过原先皇后娘娘刚进宫的时候,大嫂哭的整夜整夜睡不着,直说要进宫去陪着皇后娘娘一起住!” 林姝简直不敢将这人同小章氏联系到一起,只含笑道:“我前些日子才进宫了一趟,出宫的时候曾听宫女内侍说起过,直说皇后娘娘如今的日子已经不大好过了,如今这主持中馈的权利已经落到了俪贵妃娘娘手上,皇后娘娘执掌后宫这么多年,如今骤然闲下来,换成谁都不习惯!” 闲下来倒是无所谓,关键的是章皇后纵然是凤印在手,可这主持中馈的权利一旦交出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拿回来了。 庭生一日不松口,这皇上一日就不会对章皇后有好脸色。 “谁说不是了?唉,我瞧着前几天铭哥儿回来好像也不大高兴的样子!”二夫人陈氏摇了摇头。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林姝这才去了荣寿堂。 今日她来的时候还一并将这个月的账本子带来了,老祖宗如今并没有精神去翻阅这些东西,只是略翻了翻,将账本子交到了白妈妈手上,“……你看看罢!” 如今林姝才开始管家,在账目方面多少会有出错的地方,她得提点一二才是。 被她发现了这账本子上有出错的地方不要紧,可若是被小章氏抓到把柄了,她不闹翻天才稀奇了! 姜还是老的辣,不过是等着林姝和老祖宗说了一会儿子话,白妈妈便指出了几出小错误来。 林姝笑着道:“还是妈妈厉害,之前我可是看了几遍都没有看出不对劲的地方了。” 其实这种小错误,她怎么会看不出来? 上一世她好歹在成安侯府管过三年家,那个时候她为了讨得邵圣平的欢心,恨不得一颗心都扑在了这内院上头,日日都抱着账本子盯着看,怎么能不精通这庶务了? 老祖宗慈爱的眼神落在她面上,含笑道:“你已经是很聪明了,当初我才嫁到宁国公府来,有白妈妈在一旁帮着,我还整日出错,那个时候我还乐呵呵的,只觉得自己很厉害了,和你如今比起来,那可真是完全比不得,你也莫要太担心了,你身后还有我和白妈妈在了。” 这话一说完,她更是微微咳嗽了几声,“只是也不知道我这身子骨还能再拖多长时间。” 林姝与白妈妈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前几日孙院判前来给老祖宗请脉的时候可是说过,依照着老祖宗如今的脉象,最多还能活三年,前提还是没有染上风寒亦或者生病,要不然就老祖宗如今这体制,只怕一场小小的风寒就能夺去了性命。 这话倒了如今她们还瞒着老祖宗了。 林姝也很庆幸,好在自己听了林慧的话,写了一封信要陆靖然早些回来,她总觉得有些惴惴不安,可到底是哪儿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之前老祖宗的身子骨一直很好,就算是生病了,怎么会坏成这个样子? 327 不信佛,是因为怕佛 327 不信佛,是因为怕佛 林姝只觉得眼眶发酸,轻声道:“放心您会长命百岁的,前几日才从福建那边传来了消息直说大爷又打了一场胜仗,说是福建那边已经暂时稳住了,想必大爷很快就能回来了,等着大爷回来了就好了。” 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如今宁国公知道了孙院判的话之后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整日早出晚归给老祖宗寻医问药,但凡是听说谁医术高明便亲自去请……可到了如今老祖宗的身子骨还是没什么起色。 老祖宗瞥了外头一眼,见着院子里梧桐树的叶子已经掉的差不多了,苦笑一声,“我只愿自个儿能挨到明年春天去,能挨到你们的孩子出生,便也知足了……虽说这些日子你们都瞒着我,可我当姑娘的时候也曾看过几本关于药理的书,我身子骨成了哪样,我比谁都清楚了,要不然你老子怎么会整日不见踪影?” “如今我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人啊都是有命数的,我能挨到这个年纪也算是不容易了,死了好,死了去下头陪陪你们祖父,陪陪你们大伯父和二伯父了……” 林姝忍不住,豆大的眼泪一滴滴打在老祖宗的手上,“您莫要说这样的话,您会长命百岁的……”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还是将自个儿当成了三岁小孩子了?这样的话说出来,谁会相信了?”老祖宗笑着擦去她脸上的泪水,轻声道:“好啦好啦,还真成三岁小孩子不成?说两句就眼泪就直掉,靖然临走之前可是要我好好照顾你的,若是他看到你这样子,一定会怪我没照顾好你的。” “这些日子,我也想明白了,我这一辈子该吃的苦吃了,该享的福也享了,好在我也没做过什么缺德事儿,等着入土为安,旁人提起我来总不会咒骂我几句……之前我想着你和靖然刚成亲,有没有孩子也是顺其自然的事儿,便是如今没能怀上孩子,等过上两年也总会有的,可如今我却是怕自己等不了了。” 说着,老祖宗更是歇了歇,这才轻声道:“姝姐儿,权当祖母求你,等着靖然回来之后,让孙院判给你们把把脉,看能不能吃些药调养调养身子,让你早些怀上孩子,好歹让我抱抱他……” 林姝是泪如雨下,可怕老祖宗见了心里也难受,只背着身子转过头去偷偷擦眼泪,更是轻声道:“好,听您的,都听您的……明儿我再写封信给大爷,要大爷早些赶回来,要大爷多陪陪您,方才连二婶都说了,您最疼的就是他了!” “我自然是疼他的!”老祖宗也跟着红了眼眶,呢喃道:“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也是他啊!” 只是这句话,林姝并没有听到。 老祖宗拍着林姝的手道:“这阖府上下谁都有人疼,铭哥儿有小章氏疼,有你老子教,敏之他们兄妹有你二叔和二婶疼,唯有靖然从小到大被小章氏看成眼中肉中刺,连带着你们老子都不敢对他十分亲厚,怕惹得小章氏不高兴,若是我不疼他还有谁疼他了?” “好在如今他有出息了,娶了个好媳妇,便是他祖父泉下有知也是高兴的……” 话说到这儿,她更是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了。 林姝见状,忙上前替老祖宗顺气儿,更是接过白妈妈递过来的一蛊温水,伺候着老祖宗喝下去之后才轻声道:“您莫要说这样的话,我能够嫁给大爷,能够得您的照顾,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一旁的白妈妈听到这话也是泪水涟涟的,可更晓得若是林姝在这儿,老祖宗只会愈发伤感,只道:“大太太,您就先回去罢,让老祖宗好好歇一歇。” 林姝点点头,叮嘱老祖宗好好歇着,这才离开。 可老祖宗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却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白妈妈轻声道:“您莫要担心,大爷那般孝顺,定很快就会回来了,等大爷回来了就好了……” 老祖宗兀自笑了一声,摇头道:“你们一个个怎么都将他当成了救世主一样?便是靖然回来了又能怎么样?我这身子,就连华佗在世,怕也没有法子了……芳草,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芳草乃是白妈妈的闺名,老祖宗已经许多年没有这样叫过她了。 当即白妈妈只觉得心头一跳,道:“您瞎说什么了?什么报应?您素来行的端坐得正,有什么报应?” 老祖宗只含笑看着她,眸子里有种无力的凄楚。 白妈妈摇头道:“您莫要瞎说话,好生歇着,奴婢马上差人去请孙院判过来……” 她转身就要走。 老祖宗却是将她的手给拉住了,“不必了,芳草,不必了!” 白妈妈泪雨如下,哽咽道:“老祖宗啊,您这是说什么啊?什么报应?若天底下真的有报应一说,也是该报应到夫人身上,和您有什么关系?您待大爷那样,便是她泉下有知,也不会怪您的,更何况当初她也是同意了,要不怎么能够保住大爷啊……” 想起当年的事儿,白妈妈脑海中只浮现那个雨夜,脑海中只回想起那女人凄苦的叫喊声,一声又一声,多少个夜晚,吵的她连气都喘不过来。 “可错了就是错了!”老祖宗摇摇头,道:“这么多年来,众人都说我因为问心无愧,所以这才不去求神拜佛,众人都说佛祖是开了眼的,会照拂我和咱们宁国公府。” “可我自己心里却是明白得很,我这是怕了,我不敢去佛祖跟前,我做了那样龌蹉的事儿,有什么脸面去求得佛祖的保佑?可有些事儿躲是躲不过去的,你看,这佛祖还真的是开了眼,如今我身上的报应不是来了吗?” 白妈妈已经哭的跪到在了老祖宗跟前,哽咽道:“您莫要再想当年的事情了,莫要再想了,想多了伤神!” 老祖宗眼中已经蒙上了一层灰败之色,点点头,道:“好,那我不说了,说多了你也跟着遭罪。” 好在老天爷开眼,一人做事一人当,如今这罪责并没有降到白妈妈身上来。 老祖宗很快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白妈妈却是一人在院子里坐了很久很久。 …… 此时的林姝已经回到了荣寿堂,可还是觉得心里头难受的厉害,恰好连氏又差人送来了些稀罕的补品。 这些补品对寻常府邸来说是稀罕,可对宁国公府来说不过是平常之物,可还是连氏的一点心意。 林姝只差人将那些补品都送到荣寿堂去,她的话音刚落,外头的珍珠便捏着一封信匆匆走了进来,道:“太太,大爷写信回来了。” 距离陆靖然上一封信,已经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了。 林姝拆开信一看,脸上渐渐浮现了几分喜色来,最后更是紧紧将信按在胸口,轻声道:“万幸,真是万幸。” 说着,她更是扬起一张笑脸道:“大爷说他会快马加鞭赶回来,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信应该是当初大爷一收到我的来信便写了,怕是过不了多久大爷就要回来了。” 珍珠面上也是一喜,扬声道:“太好了,若是老祖宗见到了大爷,说不准这病也就能好了。” 就算孙院判来看了这么多次,可依旧没能查出什么来,看来看去直说老祖宗是忧思过度,到了年纪。 所以她们只觉得等着陆靖然回来了,老祖宗心里头高兴了,说不准这病就能好了。 林姝含笑点了点头,“对,等着靖然回来了就好了。” 到时候她也能多个商量事情的人。 这消息很快就被送到了荣寿堂和正院那边去了。 小章氏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提笔写字,她正在给哥哥章阁老写信了,听到这消息之后倒是连头都没有抬。 反倒是前来送信的飘絮说完这话有些战战兢兢的,自从章皇后出事之后,夫人的性子愈发坏了。 小章氏淡淡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罢!” 对她而言,就算是陆靖然回来了又如何?事情已经成了这个样子,陆靖然难不成还是神仙不成?一回来便能发现所有的事情都不对劲了? 她只觉得痛快! 她被老祖宗压了那么长时间,总算看到了翻身这一日,甚至连章皇后如今还被软禁的事儿,暂时都给抛到脑后了。 她放下手中的狼毫笔,只叫人送了去章家,这才淡淡道:“走,咱们去荣寿堂瞧瞧老祖宗!” 她已经许久没去给老祖宗请安了。 飘絮喏了一声,忙跟了上去。 这条路,小章氏从嫁入宁国公府之后不知道走了多少遍,却从未像今日这般走的这般痛快,是啊,陆靖然要回来了,若是老祖宗赶在陆靖然没回来之前就死了,这该多没意思? 她嘴角甚至有了隐隐的笑意。 飘絮只觉得毛骨悚然,她是越来越摸不透夫人了,这些日子便是陆靖然去了福建,可她还是定时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些事儿写在小纸条上,放到后花园第三棵香樟树下的大石头下面,这字条,是定时有人来取的! 328 我这话说错了吗 328 我这话说错了吗 只是每次的字条上面,并没有写什么至关重要的内容。 自从任妈妈死了之后,飘絮虽一跃成为小章氏身边最为得力的丫鬟,可最得力的丫鬟却不是最为相信的丫鬟,小章氏疑心病极重,不仅那些重要的事儿瞒着她,甚至还处处提防着她。 飘絮觉得有些懊恼。 等着她再次抬头的时候,小章氏已经一脚迈入了荣寿堂。 小章氏没走几步路,这白妈妈便迎了出来,含笑道:“夫人过来了,老祖宗才喝了药,如今刚歇下了。” “是吗?那我等等就是了。”若换成了往日,小章氏听到这话只巴不得,但是如今却是朝着偏厅方向走去。 她像是没听懂白妈妈的话一般。 白妈妈没法子,总不能直接说如今老祖宗不想见您罢,只能跟在小章氏身后朝着偏厅方向走去。 游廊上的落叶已经积了厚厚一层,枯黄且萧条。 白妈妈不敢叫人去清扫,如今一点动静便会惹得老祖宗心烦意乱。 等着白妈妈要丫鬟给小章氏上了茶,说道:“等着老祖宗醒了,奴婢再差人过来叫夫人了。” 说完这话她才离开。 其实老祖宗方才睡了一刻钟之后又醒了,如今听白妈妈说小章氏过来了,想也不想就直道:“不见,要她走罢!” 白妈妈有些犹豫,“方才奴婢也隐约透出您不想见夫人的意思来,可夫人说她等着就是了……要不您还是见夫人一面罢,这些日子因为夫人没来给您请安,国公爷已经好些日子没歇在正院了,更何况夫人那性子您也不是不知道,能主动来给您请安已经是认错的意思了,老祖宗,家和万事兴啊!” 其实早些年老祖宗的性子不算好,也就被磨挫了这么多年,这才对谁都和和气气的。 都说老小老小,这话不假,如今老祖宗病了老了,性子倒有些像当初当姑娘的时候了。 老祖宗有几分犹豫了。 二夫人陈氏和陆敏之已经是同意了郭家那门亲事,原本她以为小章氏知道了这事儿定会大闹一场,毕竟她的性子素来如此,可谁知道这些日子小章氏乖觉的很。 罢了,一人让一步罢! 她这才要白妈妈将小章氏请进来。 不多时,小章氏便进来了,轻声道:“老祖宗身子可还好了些?之前我身子骨也不大好,只在正院里养病,所以这才不敢来给老祖宗请安了,我自己身上的病倒是无所谓,就怕将病气过到了老祖宗身上,那就不好了。” 这话倒是说得振振有词! 老祖宗灰败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盯得她浑身发毛,更是从喉头发出“嗯”的一声,算是答应了。 小章氏被着目光看的极为不自在,只道:“老祖宗这是在看什么了?” “我在想,你嫁到宁国公府有多久了!”老祖宗的嗓子有些嘶哑,方才她虽小憩了一会儿,可梦里却是噩梦连连,是以如今的精神还比不上方才林姝过来的时候了。 小章氏沉吟片刻,只道:“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我嫁到宁国公府也有二十余年了。” 老祖宗点点头道:“好像是有二十年了,毕竟连靖然都已经十九岁了。” 小章氏微微皱了皱眉头。 是啊,那个时候她嫁到宁国公府三四年了,肚子还没有动静,老祖宗这才将陆靖然的生母送到了国公爷身边。 其实原先她刚嫁到宁国公府的时候,管老祖宗也是一口一个“娘”叫着,更是曾说过自己年幼便没了母亲,会将老祖宗当成亲生母亲一般孝顺的话……如今想起这些话来,她只觉得好笑。 可不是笑话吗?婆婆就是婆婆,若是自个儿娘见着自己三四年没能怀上身孕,只想四处求医问药,怎么会想着塞人给自个儿丈夫? 老祖宗不耐烦看她脸上那不痛快的神色,只将目光收了回来道:“……今年是靖然媳妇嫁到咱们宁国公府的第一年,虽说你身子不大好,可靖然媳妇却是年纪太小了些,置办年货,还有庄子上的那些收益,丫鬟们的新衣裳和赏钱,这些事儿加在一起我怕她忙不过来,若是你有精力了,还是多帮帮她,她出了丑,丢脸的也是咱们宁国公府!” 小章氏似笑非笑一声,并没有接话。 屋子里很静,静的能听到外头风卷着外头游廊下落叶“呼啦呼啦”的声音,听的人心里发毛。 老祖宗冷笑一声道:“怎么,你不愿意?” “自然是不愿意的,”小章氏神情淡漠,居高临下看着老祖宗,像是在看着一直折了翅膀、在地下扑腾不已的鹰似的,当初再厉害又如何,如今这命都快没了,“我是林氏的婆婆,哪里还有帮衬庶出媳妇的道理?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说出去了,老祖宗也不怕旁人笑话?更何况如今我身子也不大好,便是想要帮衬林氏,也是有心无力……” 她除了身形消瘦些,面色绯红,哪里像是病了的样子? 老祖宗兀自笑了一声,低声道:“不愿意便不愿意,何必说的这样冠冕堂皇?我听了都替你觉得臊得慌,凡事留一线,这个道理你到了如今还没有明白?便是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了铭哥儿想一想。” “纵然是章家有皇后娘娘和章阁老,和铭哥儿的亲哥哥唯有靖然一个,旁系的血亲哪里及得上自己的亲哥哥?更何况,这章家人素来无情无义惯了的……” “老祖宗!”白妈妈惊呼一声。 老祖宗却是冲着她摆摆手,直勾勾看着小章氏,“章氏,我这话可有说错吗?” “无情无义也比虚情假意来得好!”小章氏自然不会同老祖宗客气的,今儿她来这儿就是为了落井下石,只道:“老祖宗您说了?” 老祖宗淡笑一声,没有接话。 小章氏积压多年的怒气却是腾地一声蹿了上来,扬声道:“更何况我自诩当初并没有半点对不住您的地方,当初我没能怀上孩子,我心里比谁都着急了,怕惹得国公爷着急,怕惹得您厌弃,可您了?甚至说都没有说一声便差人将国公爷叫去,和国公爷商量好了这才告诉我一声,您是不知道啊,当时我听说了这消息在房里头哭了好几天,只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做错了什么,这话你也好意思问我?”老祖宗用手肘撑着身子,她怕自己一松手,自己就要栽倒下去,如今歇了歇才道:“这新嫁人的妇人三五年没怀上身孕的不多,可也不是没有,便是太医说了你以后不能生,可这大庆朝的名医何其多,难不成就一点法子都没有了?再不行了,从旁支抱了孩子过继到你名下来,虽不比亲生的,可养恩却比生恩大,从小养大的孩子也是事事孝顺你,说不准也不会比亲生的差。” “可你了?你却显得比谁都着急,生怕有人勾引了国公爷,那个时候国公爷不能出去喝酒吃饭,不能出去应酬,就连我出门也不知道听了多少次旁人非议国公爷的话,旁人都说国公爷惧内,当时我听了这话还替你解围,直说这爷们在外就该管一管,他们年轻,有些时候会乱了分寸的……我敢摸着良心说,现如今我对靖然媳妇有多好,当初就对你有多好。” “你是怎么回报我的?将老大媳妇逼得去了庄子上,这么多年,就连逢年过节都不回来!一进门没几天就说我年纪大了,该好好歇着,只将主持中馈的权利要了过去……当时我和你一样,怄的是几天没睡好啊,还是白妈妈在一旁劝我,直说这主持中馈的权利迟早是要交到你手上来的,我想想也是,如今我就国公爷这么一个儿子了,只要你们过得和和美美,很多事情我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有些事情我真的是忍不下去啊,你进门半年之后,太医说你这辈子都怀不上孩子了,你便将国公爷身边伺候多年的丫鬟都打发出去了,那些丫鬟从小是跟着国公爷一起长大的,是宁国公府的家生子,你这样做,岂不是叫下人们寒心?我想着你心里头难受,也忍了,那一次国公爷染上风寒,我差人送了药去正院,可你却说那丫鬟是故意勾引国公爷,生生在正院将那丫鬟打死了……章氏,那可是我身边的大丫鬟啊,你连问都没问我一声,直接将人打死了,这又是个什么意思?” “你扪心自问,若是靖然媳妇做出了这样事儿,你会如何做?如今你是当娘的,以后也会当婆婆,若你是当初的我,怎么会喜欢你了?更莫说你子嗣艰难……当时我还觉得你子嗣艰难其实也好,免得将孩子教出来给你一个德行!” 当初将陆铭送到白马书院也是她的主意,纨绔不可怕,怕就怕这孩子养成了自私自利、心狠手辣的性子。 那个时候小章氏还吵吵闹闹不愿意,也是章阁老出面,这才说服了小章氏。 329 佛珠手串儿 329 佛珠手串儿 小章氏冷笑一声,只道:“千错万错,那都是我的错,您一点错都没了?” 说着,她更是扫了一眼周遭的丫鬟一眼,朝着老祖宗凑近了几步,用只有两人的声音道:“忘了告诉您一声,您不是想千辛万苦护着那孩子吗?若是您知道那孩子的处境,只怕……” 说到这儿,她唇角只是露出一个冷笑来。 老祖宗怔怔看着她,惊愕道:“你,你……” “您是想说我怎么知道那孩子吗?老祖宗,有句话说得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您做的事儿,有人还看着了!”小章氏似笑非笑,低声道:“好了,您也莫要这样看着我,我也不叨扰您休息了。” 说完这话,她更是看也不看老祖宗一眼,转身就走了。 老祖宗怔怔看着她,直到她离开屋子,依旧没能缓过神来。 白妈妈可是傻了,只是她并不知道老祖宗和小章氏之间到底说了些什么,只轻声道:“老祖宗,您,您怎么了?” 老祖宗的呼吸骤然变得粗重起来,喉头滚了一滚,低声道:“快,快将那陈喜家的给我找来!” 陈喜家的? 白妈妈已经多年没有听到这样一个名字了,顿时这脑海中又浮现了那夜的情形来,只觉得情况不对劲,忙应了一声就匆匆下去了。 只是还没等白妈妈走出荣寿堂的大门,便有丫鬟嚷嚷开来,直说老祖宗昏倒了。 老祖宗身子骨虽不好,可如今却是日日靠着孙院判开的药方子吊着,还从未有过晕倒的时候。 白妈妈急的又折了回来,忙差人去叫宁国公和林姝过来。 等着林姝听到这消息匆匆赶来的时候,这内间之中已经候了不少人,有宁国公,有二房的人,甚至连小章氏都侯在了一旁。 可如今孙院判正在细细把脉,谁都不敢出声儿。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孙院判这才收手,摇摇头,低声道:“国公爷还是早些准备后事儿罢!” 宁国公一怔,低声道:“连您都没有办法了吗?” 这孙院判的医术乃是整个太医院中最好的,已经进入太医院五十余载了。 孙院判摇摇头,道:“老夫也是无能为力,该用的法子都用了,该想的办法也都想了,可老祖宗的身子却还是老样子……当初老夫曾说过,老祖宗不能受惊,不能染病,如此说不准还能活个三五年,可瞧着老祖宗如今的身子骨,能不能熬过今年冬天还是个未知之数。” 宁国公一下子愣住了。 林姝的眼眶也红了。 就连带着二夫人陈氏和陆敏之面上也带了几分悲怆来。 却唯独小章氏神情漠然,好像这件事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宁国公最后还是派人将孙院判送了出去。 二夫人陈氏已经捂着帕子嘤嘤哭了起来,不管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能够做戏那也是好的。 二老爷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道:“如今老祖宗本就病着,你莫要哭了,当心叨扰了老祖宗的歇息。” 说着,他更是看向了宁国公,道:“如今该怎么办才是?” 既然孙院判都说出那样的话了,这该准备的东西也得准备着才是,寿衣、棺材这些零零碎碎的,加起来也不是一桩简单的事儿。 当初老祖宗身子骨一直都很好,谁也没朝着这方面想过。 宁国公嘴巴动了动,到了最后却是半个字都没有说出来,反倒是那恨恨的目光落在了小章氏面上,隐忍道:“你到底与娘说了些什么?” 被骤然点名的小章氏冷笑一声道:“国公爷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您怀疑是我害的老祖宗?这样做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说着,她更是道:“若是您不相信,只管问问看白妈妈,亦或者等着老祖宗醒了之后再问问看老祖宗。” 她可不怕,若是老祖宗有脸,那就说呗! 宁国公气的脸都红了,只道:“那为何你前脚刚走,老祖宗就昏倒了?” “国公爷这话好生有意思,您问我,我怎么知道?”小章氏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只道:“老祖宗的身子骨您也不是不知道,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昏迷了,难不成孙院判先前的话您没听到过?” 宁国公被她噎的说不出话来。 还是二夫人陈氏出来打圆场,“大哥大嫂,你们就一人少说一句罢,老祖宗这还病着了,有什么话等着老祖宗醒了再说也不迟。” 看似是刚正不阿,可实际上却是偏向着小章氏的,既然小章氏方才敢说出要宁国公去问老祖宗的话,那定是知道老祖宗嘴里说不出个什么来的。 因为陆敏之的亲事,小章氏现如今对她很是冷淡了。 只是陆敏之随时她的女儿,可也是老祖宗的孙女了,老祖宗说要帮陆敏之定下郭家的亲事,难不成她还敢不答应? 小章氏也是有意思,不敢冲着老祖宗发脾气,只敢冲着她撒气,她何尝无辜? 宁国公一甩袖子就走了,二老爷忙追了出去。 小章氏见状,也跟着走了。 陆敏之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也拽着二夫人陈氏的袖子走了。 唯独林姝一人留了下来,她紧紧攥着老祖宗的手,只觉得老祖宗的手心冰凉冰凉的,只吩咐丫鬟打一盆热水过来。 她更是看向一旁的白妈妈,轻声道:“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白妈妈摇摇头,低声道:“奴婢也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方才夫人的声音极低,凑这老祖宗又近,连奴婢都没听到她们之间说了些什么。” 她哪里是不知道,只是这话怎么能说啊! 林姝道:“真的?” 她知道,老祖宗是什么事儿都不会瞒着白妈妈的,甚至当初皇上赐婚的意思下来之后,老祖宗还问过白妈妈觉得如何,当时白妈妈直说这姑娘家的名声都是以讹传讹,到底是好是坏,谁说的准了? 那个时候老祖宗这才派人去打听信中侯府的事,打听她的名声。 这话,也是后来老祖宗与她闲谈的时候说起的。 其实依照着老祖宗的本事,若是真的不喜欢自己,有的是办法退了这门亲事。 白妈妈点点头,道:“难不成奴婢还能骗您不成?” 可她心里已经是打定主意了,等到了夜里,她偷偷出府一趟,这些年陈喜家的每个月都会送来一封信,说那孩子如何了……既然老祖宗提起那陈喜家的,就定是那孩子身上出了问题。 若是那孩子真的不好了,到时候她再将这件事告诉国公爷,亦或者告诉林姝也不迟。 这件事,她能兜便兜着! 她表现的太过于坦荡,又太过于老沉,以至于林姝一点都没有怀疑。 恰好有丫鬟端着铜盆进来,林姝便拧了帕子细细给老祖宗擦起手来了,只是她刚刷起老祖宗的袖子,就发现老祖宗的腕子上套着一串佛珠。 她略有些惊愕,“老祖宗什么时候开始信佛了?” “老祖宗从来都不相信这些的!”白妈妈侯在一旁,轻声道:“只是这串佛珠是世子爷求来的,老祖宗念及世子爷一片孝心,这才日日将这串手串戴在手上的。” 林姝愣了愣。 她分明记得夏日的时候,老祖宗手上还没有这一串佛珠的,更何况老祖宗也曾与她提起过,陆铭和老祖宗的感情一般,陆铭怎么会将这样名贵的手串送给老祖宗? 便是真的要送,陆铭也该是送给小章氏,亦或者送给章阁老才是? 她只道:“那这手串是光有祖母一人有吗?世子爷是什么时候送给祖母的?” 白妈妈并未多想,只道:“当时世子爷直说这手串稀罕,还是开过光的,只有老祖宗一人有,奴婢年纪大了,这记性也不如当初,若是奴婢没有记错的话,这手串应该是世子爷五六月送来的……” 林姝心下一沉,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老祖宗的身子骨才不好的。 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她相信就算是上一世陆靖然性子暴戾,也不会无缘无故将陆铭砍成人彘的。 有了这个疑虑,她就直将老祖宗腕子上的佛珠串儿腿了下来,道:“铭哥儿还真是一片孝心了,我记得祖母之前说过她素来不喜欢戴这些首饰,这手串还是等祖母好了再戴罢,免得祖母如今觉得手上硌得慌!” 白妈妈扫了老祖宗一眼,瞧见老祖宗面上浮着几分难受的神色,点点头,吩咐人将这串佛珠好好收了起来。 林姝给老祖宗擦了手脸,更是与白妈妈一起给老祖宗灌了药。 天色渐渐黑了。 白妈妈只要她回去,她倒是也没怎么推脱,直接回了榕园,一回去便直留了珍珠一人在屋子里,问道:“……祖母和铭哥儿之间的关系如何?” 珍珠摇摇头,只道:“不算好,寻常人家的祖孙总是亲亲热热的,可世子爷从小就很少朝荣寿堂来,便是来了也是跟着夫人一块来的,有的时候老祖宗见着世子爷来了,直说要他在荣寿堂吃饭,世子爷还不愿意了,当时为了这事儿,老祖宗很是难过了一阵……太太,这是怎么了?” 330 上一世到这一世的情谊 330 上一世到这一世的情谊 林姝摇摇头,道:“没什么,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如今老祖宗都病成了这个样子,我见着铭哥儿好像并没有回来几次。” 她总不好说是怀疑陆铭给老祖宗的佛珠手串有问题罢? 就算是她说了,老祖宗也不会信的,若这佛珠手串给小章氏给的,说不准老祖宗身子刚觉得不舒服的时候就会想到这上头来,可陆铭那儿,老祖宗是怎么都不会怀疑的。 陆铭到底是老祖宗的亲孙子啊! 珍珠道:“大爷从小就养在老祖宗身边,世子爷从小是养在夫人身边的,那个时候夫人经常带着世子爷进宫,回章家,怕是世子爷和章家人的感情更深些……在世子爷小时候老祖宗曾问过他以后打算做什么,世子爷直说是想成为章阁老那般厉害的人,能够拜相入阁了!老祖宗当时听了这话,只笑着夸赞世子爷有志气了!” 武将之间对科举向来看的不甚重要,男儿家有这样的志气已经是很不错了,毕竟当初老祖宗一问起陆靖然来,陆靖然说的永远都是要吃香喝辣、过上那锦衣玉食的生活。 要不是因此,小章氏也不会放心了。 林姝点点头,只打算暂且先看看,等过两日再邀了孙院判前来给老祖宗把脉,若老祖宗的病情稍有好转,那就真的是那佛珠手串有问题了。 如此捱到了第二日晚上,林姝便有些忍不住了,她总觉得不过是短短两日,这老祖宗的面色像是好看了些,虽她每次过去荣寿堂的时候,老祖宗都昏睡着,可隐约也能察觉些不对劲来。 兴许真的是自己多心了! 她打算再去荣寿堂那边看看,可她刚走出榕园大门,这芸豆便匆匆跑了进来,欢喜道:“太太,太太,樱桃来了!” “樱桃来了?”林姝愣了愣,只要樱桃快进来。 如此一来,她自然是去不成荣寿堂了。 没多久,樱桃便进来,一进来只欢喜道:“太太,我来看您了……” 不过是小半年没见,樱桃长得敦实了,就连脸上都带着几分笑意,哪里还有上一世那怯怯瘦瘦的模样? 虽说脸上的胎记虽还在,可林姝之前派过去了大夫,如今若不仔细看,压根就瞧不出什么来了。 林姝含笑道:“来之前怎么不派人送个信儿来?用过晚饭没?想吃什么,我要小厨房给你准备?” 樱桃摇摇头道:“方才在来宁国公府之前,我已经在半道上买了一碗阳春面,吃了两个包子,如今一点都不饿了……这次我来就不打算走了,您看,我连包袱都带来了。” 这哪里是包袱,只怕里面就装了三两件衣裳! 林姝一愣,“可是在庄子上和谁吵嘴了?”樱桃的脾气一直都不算好,之前她还在樱桃身上吃了不少亏了。 樱桃摇摇头,道:“那倒是没有,只是如今我想着您身边没人照顾,所以打算来宁国公府照顾您了。” 芸豆在一旁插嘴道:“你不是素来不喜欢拘束吗?” “我是不喜欢拘束,可太太身边不是没人照顾吗?”樱桃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牙来,“之前我习武本就是打算来照顾您的,我可是听人说过像你们这种世家夫人太太平素遇到的危险也多得很,别的不说,打从我来了京城之后,可是听说经常有劫匪侯在去大佛寺的那条路上,就是为了打劫你们这些富家太太了。” 她对“宁国公府”这四个字并没有什么概念,只以为这宁国公府只和扬州的那些商户一般。 要是那些劫匪真的敢对宁国公府下手,那可真是自投罗网了。 这可不,芸豆只撇撇嘴,道:“你这些小道消息都是从哪儿听来的?这京城是天子脚下,谁敢有这么大的胆子?更何况就算是真的有劫匪来了,就凭你还想保护太太?” 嘴上虽说着埋怨的话,可她却显得十分高兴。 这宁国公府的丫鬟都是被从小买进府来的,是经过调教之后才能被送到各个院子,一言一行都是不能出错的。 是以,就算是芸豆来了宁国公府大半年还是有些不习惯,平素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说说这个的不是,说说那个的不好,这日子总还得有些乐趣不是,哪个姑娘不好八卦,可偏偏榕园上下没谁有这个爱好。 樱桃来了,她也能有了玩伴儿。 樱桃梗着脖子道:“谁说我不能保护太太了?我就是听说大爷去了福建,这些日子这才勤学苦练,想着来保护太太的,我不能保护太太,难不成你还能保护太太的?就你那小胳膊小腿儿,只怕有坏人来了,你跑的比谁都快了……” “你瞎说!”芸豆可不会任由着有人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的,如今两人你一眼我一语就争了起来。 林姝在一旁看着很是无奈,只想着怕樱桃是突然来了兴致,在宁国公府憋闷了两日就闹着要回庄子上了,所以也没怎么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只问了麟哥儿最近好不好。 如今的麟哥儿已经不叫麟哥儿,而被林姝重新改了个名字,叫做林哥儿。 庄子上的人都说,这名字贱了好养活,树木成林,处处可见,这个名字也算是好养活了。 只是她还是习惯叫他麟哥儿。 樱桃直说他好得很。 林姝这才放心了,只叫芸豆将樱桃带下去歇着,又要小厨房给樱桃做了两道菜。 等着樱桃下去之后,这时候也不早了,林姝便梳洗一番也歇下了。 翌日,林姝一起来就去了荣寿堂,却见着老祖宗已经醒了,她进去的时候,白妈妈正端着瓷碗给老祖宗喂药了。 林姝面上一喜,只道:“祖母,您醒了?” “昨夜就醒了!”老祖宗面色苍白,可嘴角还是带着淡淡的几分笑,她也听说了这几日都是白妈妈和林姝两人在她身边伺候,她昏睡着,压根就喝不进去药,是她们两人一人掰着自己的嘴,一人往嘴里头灌药,“半夜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肚子饿的厉害,要小厨房那边煮了一碗牛乳粥,今早上也用了大半碗燕窝粥,还用了几个灌汤包了。” 这人啊想吃东西了,说明身子骨就已经在渐渐好转了。 林姝仔仔细细看着老祖宗的面色,只觉得稍好了些,心中愈发怀疑是那串佛珠手串出了问题,“能吃东西那就是最好不过了,您如今还病着,可不能吃太过油腻的东西,这中午还是用些粥,再用几道小菜是最好不过了。” “放心,我知道分寸的!”老祖宗点点头,指着樱桃道:“这丫头是谁,之前我怎么没瞧见过?” 能够跟着主子出门的,那都是极为得脸的丫鬟了。 林姝轻描淡写介绍了樱桃几句,便叫樱桃上前行了礼。 其实她本不打算带着樱桃出门的,毕竟出门走动规矩多,她怕樱桃受不了,可樱桃昨晚上与芸豆讲了半夜的悄悄话,只对宁国公府处处充满了好奇,更想着自己是要保护林姝的,便主动请缨要出来了。 林姝想着她是来荣寿堂,没有这么多规矩,这才将她带出来了。 樱桃蹩手蹩脚给老祖宗请了安。 老祖宗含笑道:“这丫头一看就知道是新进府的,瞧着倒是有几分意思……” 顿时,樱桃只满脸通红。 老祖宗笑的倒是愈发厉害了,“……也不知道靖然何时才能回来了!” “怕是快了!”林姝接过白妈妈手中的瓷碗,亲自给老祖宗喂起药来,“这几日天气倒是愈发冷了,今年还算是暖和的,我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都已经下雪了,只巴不得大爷能够早些回来,若是到时候路上下了雪,那就麻烦了。” “是啊!”老祖宗点点头,再她喝完最后一口药的时候,只吩咐白妈妈快些拿果脯来。 林姝见状,笑道:“良药苦口了!” “什么良药苦口,我喝药都喝了这么久,这身子可有过半点起色了?”老祖宗摇摇头,苦笑一声道:“罢了罢了都随缘罢,这一切老天爷都有安排了……好在如今靖然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我悬着的一颗心也就能放下来了。” 打从陆靖然去了福建,老祖宗整夜整夜睡不好,只怕陆靖然有个什么闪失,更是不知道有多少次梦到陆靖然带兵打仗,淹死了在了海里……这噩梦一醒,便是一夜都没有睡着了。 可这样的话,她却是不敢对林姝讲。 她是经历过风风雨雨的,哪里像是林姝这样的小媳妇,只怕她话还没有说完,林姝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林姝笑道:“所以啊您就将身子养好等着大爷回来,要不然大爷回来了见着您病怏怏的,不知道难受成什么样子了……” 老祖宗也跟着直笑,“好,好,我将身子养好,免得你们担心!” 正说着话,外头便传来了小丫鬟的通传声,“老祖宗,大太太,世子爷过来了!” 老祖宗面上一喜,连忙道:“快叫世子爷进来!”她便是再怎么不喜欢小章氏,可还是疼孙子的! 331 提醒了一二 331 提醒了一二 按理说如今陆铭的年纪也不小了,不少人家像她这个年纪的哥儿都可以开始说亲事了,这叔嫂之间也该是避忌一二的。 原先林姝也是这样做的,可如今,她倒是想要看看陆铭是何等反应! 陆铭很快就进来了。 陆铭与陆靖然生的并不像,陆靖然生的像老宁国公多一些,可陆铭生的则像是小章氏多一些,可也不得不承认,陆铭是个清俊的哥儿。 他只朝着老祖宗作揖,道:“自从我得知祖母病重的消息,便与先生告假,慌忙从白马书院赶回来了,不能在祖母身边尽孝,实在是我的不孝……” 态度看似陈恳,却是透着几分漠然。 他只站在老祖宗床前一丈远的距离,便是老祖宗朝着他微微伸手,他也像是没看到似的。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为老祖宗求来佛珠手串了? 林姝不动声色打量着陆铭。 老祖宗见着陆铭压根没有靠近的意思,嘴角的笑意便淡了几分,只道:“我怎么会怪你?打从入夏以来,我这身子骨便不好了,难不成你还能日日守在荣寿堂不成?更何况这宁国公府内还有你爹,你娘,你嫂子他们了,再不济还能请宫里头的太医过来,你一个小孩子,能帮得上什么忙?” “你啊,就莫要惦记我,好生在白马书院念书,早些出人头地,叫旁人都看看,咱们宁国公府的儿郎可不只是会打仗,还能读书了!” “是。”陆铭应了一声,可心头却是不怎么痛快。 从小到大他来荣寿堂给祖母请安,祖母同他说的总是自己那个庶出哥哥,在他看来,他本该是宁国公府的嫡长子,因为陆靖然的存在,他却不能占了那一个“长”字,他怎么会喜欢陆靖然? 更何况原本那个纨绔玩意儿如今更是成了二品的将军,成了皇上跟前的红人,成了瑞王的左膀右臂。 便是他在白马书院读书,那些十多岁的哥儿以后走的是文臣的路子,但却是有满腔热血,对那些将军将士们更是极为敬重,一个个谈论起陆靖然是眉飞色舞,恨不得就要将陆靖然夸成上天下地无所不能的大英雄了。 他听到这话,自然是要出来反驳一二,恨不得将他知道所有陆靖然的丑事都抖了出来。 只是,压根没人相信。 甚至还有人说他这是在嫉妒他的陆将军了! 嫉妒陆将军?呵,他乃是宁国公府的世子爷,为什么要去嫉妒一个庶出子?因为这事儿,他甚至还受到了众人私底下的非议……是以,如今他一听老祖宗说起陆靖然来,就觉得浑身难受。 可老祖宗压根就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想着大房只有他们兄弟两人,这兄弟两人的关系素来不亲厚,如今只一个劲儿念叨着陆靖然来,来来回回只说陆靖然又打了胜仗,直说陆靖然快要回来了…… 是啊,她不和陆铭说陆靖然,还能说什么?白马书院里头的事儿她是半点都不知道,陆铭交好的伙伴儿也从未告诉过她,她也不知道……难不成还能对着陆铭说起他那个不成器的母亲吗? 陆铭只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了。 林姝见状,也跟了出去,叫住了他,“铭哥儿暂且等一等!” 原本满脸不耐烦的陆铭听到林姝的声音,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的时候脸上已经带了斯文的笑容了,“嫂嫂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儿吗?” “没事儿就不能找你了?”林姝嘴角含笑,疾步走了上去,只道:“我想着你好些日子没回来了,恰好我也要回榕园,刚好能和你走一段路了。” 因为上一世的事情,之前她对陆铭一直很是避忌。 陆铭也觉得奇怪,但面上不显,只道:“自然不是,嫂嫂最近身体可还好?” 林姝点头道:“我身子一向是都不错的。” “话虽如此,可最近天气凉了,嫂嫂还是多注意身体才是!”陆铭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他们俩儿素来没什么来往,如今这般硬生生凑到一起去,还真是找不出什么话来了。 眼瞅着快要到下一个分岔路口了,陆铭要从这个路口子去正院了,林姝这才道:“小的时候我与我母亲不得祖母和父亲的疼爱,我时常觉得不公平,只想着我明明是嫡出,怎么及不上我五妹妹在他们跟前得脸?那个时候因为这件事时常吃不下睡不着,甚至还发脾气摔东西了……等着后来长大了,这才明白其实有些东西真的不必太过于计较,就连我母亲都时常教导我,若一心盯着这些事儿,整个人都会拘泥于此,整日想的也是这些糟心事儿,这又是何必了?” 这话已经说的是十分隐晦了。 她不知道陆铭为何要朝着老祖宗下手,背后有没有小章氏的提点,可她知道一点,老祖宗是真心实意疼爱陆铭的。 陆铭道:“我也曾听说嫂嫂家中的事,说事当初您的父亲是因为银子才娶了您的母亲,难道您的母亲就没有恨过您父亲?难道您就没有恨过您的父亲吗?”这该有多深的仇恨,当父亲的会将亲生女儿从族谱中除名啊! “恨?恨有什么用?难不成我恨他了,他就能过得不好?难道我恨他,我就能过得好了吗?其实说一点不恨,那是假的,可后来才发现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比恨一个人来的更重要,既然我恨他,那就要努把力,让自己过得更加好才是,这样便是他见了,也会觉得心中不痛快!”林姝笑看了陆铭一眼,含笑道:“你说了?” 陆铭嘴角也带着笑意,轻声道:“可我觉得您和您母亲太过于仁慈了些,这世上讲究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在我看来,若是旁人对你不好,也得加倍奉还才是……” 说着,他更是停住脚步,只道:“好了,嫂嫂,我要去正院陪着母亲一起用午饭了。” 话毕,他更是头也不回就走了。 樱桃站在她身后,嘀咕道:“太太,您说他这是什么意思?一报还一报的道理我懂,可加倍奉还又是个什么意思,是不水这株连九族的意思?” 林姝摇摇头,压根就无心回答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应该也算是这个意思罢!” 他到底想怎么报复老祖宗?难道就因为老祖宗小时候疼陆靖然比他多,所以他就想要要了老祖宗的性命?还是他见不得自己母亲受苦…… 樱桃却是撇嘴道:“我可是不喜欢这位世子爷……” “你为何这样说?”同样站在林姝身后的芸豆低声问了这么一句,其实她也不喜欢陆铭了,“你知不知道,咱们在外头可是不能胡言乱语的,若是这话叫人听到了,旁人只会以为是太太不喜欢世子爷了……以后这样的话,你可莫要胡乱说了。” 末了,她想了想,只觉得这样做对樱桃来说有些难,只添了一句,“起码在外面不要这样乱说了。” 樱桃点点头,这才道:“我……我也说不上来,之前在扬州的时候曾听人说起来过,直说一个人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能够从他的眉眼中看出来,我看着那世子爷的面相就不像是个好人!方才世子爷说话的时候这目光凶狠,虽说世子爷长得好,可……” 她还真的是说不上来。 芸豆也跟着点了点头,飞快说了一句,“我也是这般觉得的,便是我没见到世子爷几次,可也觉得世子爷不像是好人,你看老祖宗都病了这么长时间了,世子爷又回来过几次?一口一个孙儿不孝,世子爷要真的是孝顺,怎么会没时间回来,难不成这白马书院的先生还会不放人……” 她像是忘了方才提点过樱桃,要樱桃莫要乱说话,可这会子说起话来却是将方才自己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偷偷议论起来了。 林姝压根就没心思去听她们俩儿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想着陆铭方才的话,陆铭小小年纪心肠就如此狠毒了……该说的她已经说了,该提点的她也已经提点了,若是陆铭再生出什么心思来,她第一个不答应。 可她不知道小章氏会不会知道这件事,若有小章氏的相助,谁知道以后陆铭会不会承认这件事? 不成,她得想个法子将那佛珠手串拿到手,若是老祖宗见着自己的身子骨稍微好些了,又念及着陆铭的孝心,将那手串给戴到手上了怎么办? 但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一直不是那般不知道分寸的人,若是旁的东西,她还能讨要,可这佛珠手串乃是陆铭的一片孝心啊……若是她开口了,老祖宗定是会察觉到什么的。 老祖宗如今身子骨还是不好,她不想让老祖宗知道这件事。 但思来想去,竟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如此昏昏沉沉想了一夜,等着第二天她去荣寿堂给老祖宗请安的时候,恰逢孙院判刚刚离开,她只问向白妈妈,“……这次孙院判怎么说?” 若真的是那佛珠手串有问题,老祖宗的身子骨定会有所好转的。 顿时,她心里是七上八下的。 332 大爷已经到了城外 332 大爷已经到了城外 白妈妈面上只浮现几分喜色来,“孙院判这次说,老祖宗的脉象像是比之前平稳了些,孙院判说是因为前些日子天气太燥了,这些日子气候像是好些,所以老祖宗的身子骨才好转了些……可奴婢只觉得是因为老祖宗知道大爷要回来的缘故,心里头高兴了!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总归是没错的!” 林姝只能跟着笑笑,她怕白妈妈看出端倪来了,只道:“祖母身子好转了那就最好不过了,暂且等着看看,说不准过两日祖母的身子骨倒是愈发好了……” 她和白妈妈寒暄了好一会儿,只想着从白妈妈手中将那串佛珠要过来,可却不知道该怎么张口。 后来还是白妈妈说有事儿,林姝这才回去了。 方才老祖宗已经喝了药刚歇下了,怕是一两个时辰之内是不会醒的,如今老祖宗能吃能睡,身子骨已经渐渐有好转的趋势了。 林姝回到了榕园之后,上午见了见管事妈妈,到了中午用了午饭刚准备小憩片刻,这珍珠就道林慧过来了。 这下子,林姝的午觉自然是睡不成了,只命芸豆拣了几道新出炉的糕点摆出来,这糕点刚上桌,林慧便匆匆走了进来。 如今已经是深秋了,她一进来便带着一股子冷风进来,只是她的脸色更冷。 林姝如今靠在贵妃榻上,含笑道:“这又是怎么了?谁招你惹你了?” “你说这二姐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林慧一屁股就挨着她坐了下来,忿忿不平道:“今早上二婶婶和她一道回来信中侯府,我们自然是欢迎的,可她刚坐了没多久便和二婶婶吵了起来,当时我见着情况不对,还劝上了两句,你知道二姐姐有多过分?她见着情况不对,只将那话头引到我身上来,直说我一直在信中侯府住着也不算是个事儿,直说那和离的姑娘不该一辈子住在娘家的,传出去惹人笑话……当时我娘面上的神色就不好看了。” “我娘是个什么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向来没什么城府,旁人蹿唆两句她便当真了,更何况之前她也帮我找了不少人家,如今一提起这事儿来就更加生气了,到了最后更是众人都说起我的不是来了……后来二姐姐更是说安东侯夫人有个表侄儿是鳏夫,若是我愿意可以帮着从中说和一二。” “这京城上下谁不知道安东侯夫人是个厉害角儿,能给教出这样厉害姑娘的人家又是什么好人家?更何况说的还是安东侯夫人的表侄儿,也亏得她说的出口,她也不想想当初二房出了事儿,我爹娘他们拿出多少银子来了,到了如今他们不仅没提起要还钱的话,反倒还咬人起来了!” 越说她越觉得生气,只气的端着一盅茶就要往嘴里灌,却是一口吐了出来,“这茶怎么这样烫?存心气我不是?” 她可真是一肚子火气了。 林姝看着她直笑,“这负责茶水的小丫鬟记性极好,你来过榕园这么多次,她早就记得你爱喝什么茶,用多滚的水,怎么会烫着你?怕是你如今一肚子不痛快,来找我撒气了。” “我……我才没有!”林慧气鼓鼓的。 林姝只道:“这二婶婶他们一家子的话,你怎么能听到心里去?要真的事事和他们计较,只怕会将你气死的……不过二姐姐有句话说得对,你如今一直呆在信中侯府也不是个事儿,我也托了祖母帮你留心,看祖母老家那边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她一直都觉得林慧是个很好的姑娘,只是她这样觉得,旁人不一定会这样觉得,更何况以讹传讹,众人一传十十传百,有些话说出来就不是那么好听了,若是叫林慧以后的婆家听了,说不准心里也会不舒服的。 索性林慧嫁的远一些,选个门第低些的丈夫,以后怎么会受气? 谁知道林慧的眼睛顿时就红了,“是不是连你也嫌弃我了?” 最开始她与淮阴伯和离之后,大夫人事事依着她,可如今也开始帮她物色起人家来,她一听说这样的事儿就觉得脑袋疼,这几天更是为了这事儿和大夫人吵了好几次了。 “不是嫌弃,我们怎么会嫌弃你?我们只巴不得你能一辈子呆在我身边,能日日陪着我讲话了!”林慧忙扯出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像哄小娃娃似的轻声劝道:“正因为巴望着你过得好,所以才处处替你着想,你如今能靠着大堂哥,可以后了?难不成以后一辈子就住在信中侯府?一辈子没有自己的家?以后逢年过节的时候,旁人都有儿孙承欢膝下,你就想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便是别的晚辈敬你,可到底不是自己的血脉至今,总归是不一样的。” 林慧愣了一愣,只道:“我……等我老了,以后我就来找你说话,日日来找你,你在榕园给我准备个小院子,我就住在里头!” 话虽这样说,可她的语气却是软了下来。 林姝笑道:“好,以后你就来陪着我一块住,可我之前经常和靖然说,等着我们老了以后要劈出一块田来,日日种花种树,难不成这个时候你也得跟着?” 林慧没有说话。 林姝道:“如今你年纪不大,又样样顶好,总是会寻到好的夫婿的。” “真的?”林慧有些不相信。 林姝直说自然。 两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林姝要留着林慧在榕园吃晚饭,可林慧直说去荣寿堂给老祖宗请安之后就回去的。 方才她气冲冲离开了信中侯府,那个时候她娘也不高兴了。 还是姝姐儿说得对,她娘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了她好,她还是回去哄哄她娘的好。 她和林姝去了荣寿堂一趟,这才离开了宁国公府。 接下来的日子,老祖宗的身子骨倒是渐渐好了起来。 转眼间就到了冬日了,原本众人都以为今年的冬天是暖冬,可谁知道一场雪下下来,天气骤然变冷了。 就连林姝除了每日去荣寿堂给老祖宗请安,别的地方也不大去了。 林姝更是早早的就准备起年礼来了,这是她嫁到宁国公府的第一年,也是管家的第一年,总要细心些才好。 在下头答话的管事妈妈更是小心翼翼道:“……今年准备的年礼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只是给老祖宗娘家贺家、大夫人娘家、章家准备了些年礼,至于旁的人家,若是有人送来了年礼,按照往年的惯例回礼就是了。” 说着,她更是将给这三家准备的年礼都照着单子念了出来。 听到了最后,林姝只皱眉道:“怎么今年给章家的年礼准备的这么少?” 便是她第一年准备这些东西,可也听出了些不对劲来了,给老祖宗娘家准备的年礼多些那是理所应当的,毕竟老祖宗是长辈,只是大夫人身份不比小章氏尊贵,又是遗孀,按理说给大夫人娘家准备的礼物最多也就给章家准备的礼物差不多。 可今年给大夫人娘家准备的年礼却比给章家准备的年礼多了两成。 这就不应该了。 那管事妈妈只窥了她一眼,有些不敢说话。 林姝愈发觉得不对劲了,只道:“怎么,往年就是这样准备的?” “自然不是了。”那管事妈妈压根不敢说话了,想了想,只道:“往年给章家准备的年礼比给大夫人娘家准备的年礼要多上两成,今年不是特殊吗……” 她不敢往下说了。 林姝却是一下子听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冷笑一声道:“今年怎么个特殊吗?就因为老祖宗给母亲甩了几回脸子?就因为父亲如今搬到书房去住了?就因为母亲如今不管家了?所以你们一个个就起了这样的心思来?是不是我不问起这事儿来,你还真的打算这样做的?” 不管是哪家,谁也不会在乎年礼是多是少,可却会在乎一个态度来。 这种事儿若是传出来了,只怕这宁国公府的脸面都要被她丢尽了。 那妈妈倏地跪了下来,战战兢兢道:“是奴婢想岔了……” 往年都是她拟的年礼,从未出过差错,今年还真的叫她说对了有些特殊,她来宁国公府这么多年,还是第一年碰上这样的事儿。 她想着老祖宗便是在病重之中也差人送了好些东西去了庄子上给大夫人,这夫人如今连荣寿堂去都不去了,如今这宁国公府当家做主的又是大太太,她得思虑周全才是,所以才生出这样的主意来,原本以为大太太会夸她办得好,却没想到得到了一顿训斥。 林姝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念着你是宁国公府的老人,不与你计较,只是这种事儿却是不能不罚的,罚你一年的月例银子,你可觉得委屈……” 那管事妈妈直点头,还未等她来得及说话,外头便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这芸豆人还没进来,声音便传了进来,“太太,太太,大爷已经到城外了,马上就要回来了……” 333 陆靖然回来了 333 陆靖然回来了 林姝愣了愣,这才站了起来匆匆朝着外头走去,连下头跪着的那个管事妈妈都顾不上了。 芸豆一看,忙道:“太太您莫要着急,大爷如今才到城外了,怕还有会才会回来了。”只怕陆靖然先差人回来说了这么一声,就是怕林姝着急赶出去了! 林姝急的连头都没回,只道:“我得赶去给祖母说一声了!” 她知道依照着陆靖然的性子,定会差人与老祖宗也说一声,可不管是荣寿堂还是榕园,陆靖然总是只能先去一个地方,她不想叫陆靖然为难,所以这个时候急急忙忙刚去了荣寿堂。 说着,她脚下的步子顿了顿,“珍珠,你记得要小厨房准备些清淡的粥菜!” 陆靖然这一路上风餐露宿,若是猛地吃的太好了,胃会受不住的。 话毕,她这才匆匆走了出去。 等着她到了荣寿堂的时候,老祖宗也得知了这个消息,如今是欢喜的连嘴巴都合不拢了,只道:“……怎么回来的这般突然,之前连个信儿都没有,若是早些知道了,也能早些做准备的好!” 林姝的眉里眼里也都是笑意,“大爷想必也是回来的匆忙,您啊还需要准备什么了?您平平安安的,大爷见了就最开心了!” 如今老祖宗的身子已经好转了不少,虽孙院判说还是不大乐观,但每日每顿老祖宗能用大半碗饭,脸色也好看多了。 老祖宗脸上的笑是藏都藏不住,忙要白妈妈去吩咐小厨房准备糕点,准备果脯,准备陆靖然爱吃的菜,这小厨房管事厨娘来了是一趟又一趟,先前过年的时候这荣寿堂都没有这般热闹过。 林姝只含笑在一旁看着,只要老祖宗高兴,她也不会说什么的。 不过是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老祖宗就急急道:“白妈妈,你快差人出去看一看,这靖然怎么还没回来……” 哪里有这么快? 白妈妈心里清楚得很,可还是派人出去瞧了瞧。 老祖宗更是直道:“算算日子,靖然去福建也快小半年了,也不知道他是胖了还是瘦了,是不是黑了……原先瑞王没去福建之间也是白白嫩嫩的,不过去了福建一两年,整个人就黑的像是庄稼汉似的,当时太后娘娘见了拉着他的手只落泪,心疼的没办法,靖然怕也是黑了!” “这怕什么,大爷是男子,又不是姑娘,黑了也没什么关系!”林姝含笑道,这祖孙二人虽在说话,可那眼神却是时不时落在了门口,只巴望着陆靖然能够早些回来了。 倏地,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还未等小丫鬟来得及通传,这陆靖然便掀开帘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祖母,姝姐儿,我回来了!” 不过是小半年没见,他黑了,也瘦了,因为连夜赶路,袖口长时间勒着缰绳,已经磨破了露出毛边儿来。 他一笑,便露出一口白牙来,那一双眸子更显得熠熠发光。 林姝倏地站起来,细细打量着他,见着他什么事儿都没有,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老祖宗更是趁着手肘坐了起来,连声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快,过来要祖母瞧瞧,过来要祖母瞧瞧……” 就算是她这些日子身子好转了不少,可和之前相比却还是显得极为老态,人也是瘦了。 老祖宗拉着他的手,这眼眶已经红了,她差点就见不到自己最疼爱的孙子了。 陆靖然也觉得眼眶发酸,只道:“祖母,这才多长时间,您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之前我接到姝姐儿的来信,我生怕……”生怕再也见不到祖母了。 说着,他深吸一口气,只道:“太医来瞧过了没有?” 林姝只将孙院判的话都道了出来,听到最后,众人都沉默了。 孙院判可以说是整个太医院医术最好的,连他老人家都说这样的话了,想必老祖宗真的是无药可医了。 老祖宗只含笑道:“前几日孙院判来还与我说了的,直说我还能再多活几年了,能够瞧着敏之出嫁,瞧着铭哥儿娶媳妇,瞧见我的重孙儿,我就能放心了……” 她只觉得多活的这几年已经是自己赚到了。 陆靖然的脸色倏地变了,只道:“祖母,不管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一定要医好你的病,你放心,总会有法子的,这孙院判是太医院中医术最好的,可大庆朝天下名义何其多,我就不相信找不到一个厉害的!” 老祖宗却是三言两语岔开了这个话题,白妈妈几次上来问要不要摆饭,还说宁国公也差人送信回来,如今他手头上有些事儿,马上就会回来的。 至于小章氏,谁都没有提起过。 老祖宗摇摇头,道:“先不用摆饭,我有些话要和他们俩说……” 白妈妈一听这话,面色倏地变了,只道:“您身子骨都成了这个样子,还想与大爷和大太太说什么了?小别胜新欢,您就算是不为着自己的身子骨着想,也得替这小两口想想才是!” 她在老祖宗身边伺候多年,一直都是极有分寸的,像今日这般样子还是第一次。 如今她更是看向了陆靖然,含笑道:“大爷和大太太等着傍晚的时候过来用晚饭,之前孙院判可是叮嘱过,老祖宗可不能累着,如今老祖宗用些粥菜,用了药,可是要午睡的。” 陆靖然只好和林姝一起出去了。 这屋内的丫鬟也都被白妈妈打发出去了。 等着屋子里没了人,老祖宗只长叹一口气道:“这又是何必了?这些事儿,他们早晚都要知道的,这一次是我运气好,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来,若是再有下次,岂不是我要将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去?若是靖然知道那孩子如今落得那样一个境地,定是会埋怨我的,到时候我连与他认错的机会都没了,你要我如何放心的下……” “奴婢在您身边多年,您想些什么,奴婢怎么会不知道?”白妈妈也跟着叹了口气,道:“您是从小看着大爷长大的,大爷是个什么性子您比谁都清楚,若大爷知道了当年的事儿,怎么会不恨您?” 老祖宗无力闭上双眼,只道:“就算是恨我我也认了,能有什么法子?当年的确是我错了……” “可若是大爷真的恨您,那可怎么办……”白妈妈是知道陆靖然对老祖宗而言有多么重要的,在老祖宗心中,甚至连宁国公都及不上陆靖然这个孙子来的重要,“更何况如今那孩子已经被皇后娘娘和夫人不知道送到哪儿去了,便是告诉了大爷又能怎么办?您是想看着大爷和皇后娘娘、夫人他们撕破脸皮,还是希望大爷和您撕破脸皮?” “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当年您也是没有办法,在那孩子和大爷之间,您只能保全一个,若是保住了那孩子,大爷只怕也活不下去了,更何况当年皇后娘娘话说的虽好听,可谁知道她会不会容得下那孩子?莫想了,老祖宗,您这身子可是经不起半点折腾了!” 老祖宗的眼泪落到她手上,她只觉得冰冷冰冷的。 半晌,她更是道:“这几日我更是时常梦见那孩子,更梦到她拽着我的衣角直说为何我不管她,难道她就不是我的孙女了,我压根不知道该怎么答……若是那孩子在宁国公府,只怕这亲事都已经定下了,小时候她都那样乖,生下来也不哭不闹的,是个听话懂事的姑娘!” 白妈妈只喟叹一声,“可谁叫她命不好了,只愿她下辈子能够投生到一个好人家!” 恰逢这个时候,门外有丫鬟来问是否要将白妈妈方才吩咐的粥菜端上来。 一般这个时候,老祖宗都是在午歇的。 可老祖宗却是摆摆手,低声道:“不用了。” 她哪里还吃得下? 白妈妈轻声劝道:“可多少也得用些,便是您不为了自个儿,也得为了大爷想想,若是您去了,正院那位岂会放过大爷他们?” “靖然如今也不是小孩子,难道连自保的本事都没了?”老祖宗咳嗽两声,只道:“更何况他老子还在世了,你莫要看他老子平日里像是什么事儿都不管,是个糊涂的,可很多事儿他老子心里也清楚得很,要不如今他老子怎么会搬到书房去住?” 更何况陆靖然乃是宁国公的亲生儿子,她就不相信了,若小章氏要冲着陆靖然下手,宁国公还会不管?之前是因为有她在,小章氏但凡流露出那么点心思来,她就会护着陆靖然,等着她不在了,这宁国公不管陆靖然还有谁去管? 白妈妈笑着称是。 老祖宗想了想,只道:“罢了,怕夜长梦多,这几日你将我的嫁妆和私产清点清点,送去榕园罢!” 这东西都已经送到陆靖然手上,哪怕是等着她死了之后,小章氏要冲着陆靖然下手,那些财产怎么也不会落到小章氏手上来的。 白妈妈一怔,“这,这……怕是不大好罢?如今您还好好的了,更何况若是二老爷二夫人,还有世子爷他们知道了,只怕心里也会不高兴的!” 334 只想要一家团圆 334 只想要一家团圆 老祖宗只道:“二老爷那边早在铭哥儿被封为世子爷的时候,老国公爷在世的就已经与二老爷说过这事儿了,二老爷直说并无异议,更何况我只是将我的私产和嫁妆银子给靖然,等着我死了,这公中的银子也会分给二房一份的……至于铭哥儿那边,我相信他会懂我的一番苦心的。” 光凭着宁国公府世子爷这个位置,就能抵得过金山银山了,世代永袭爵位,永享俸禄。 想必她早就想过这件事了,是以如今说话的时候很是平静。 白妈妈还欲劝上两句,可老祖宗却是冲着她直摆手,“这件事我已经细细想过了,你要莫要再劝我,这法子是最稳妥的,等着我死了,你觉得这些东西是那般容易能够守住的?纵然靖然老子还没有完全糊涂,可小章氏身后还有皇后娘娘,还有章阁老在,便是靖然老子有这个心,只怕也没有这个本事了!” 白妈妈这才没有说话了。 此时此刻,陆靖然牵着林姝的手走在回榕园的路上,林姝好几次想要将手从他的掌心中挣脱开来,可陆靖然的手劲儿极大,林姝怎么都挣脱不开,只低声道:“旁人都看着呢……” 陆靖然只道:“你是我媳妇,旁人看见了就看见了,咱不偷不抢的,有什么可害臊的?” 说着,他更是道:“莫不是你嫌我脏?”他已经好几日没洗澡了,恨不得有些日子赶路赶的急了,只在破庙中囫囵打个盹儿就继续赶路,身上还沾着泥水,怎么会不脏? “才没有!”林姝慌忙抬头道,可刚好撞见陆靖然那一双含笑的眸子,这才发现陆靖然这又是在逗自己了,“你都去了福建这么久,怎么还这样组?” 其实她从来没有想过,陆靖然在旁人眼里已经变成一沉稳有魄力的将军了。 唯有在林姝跟前,他还像是个孩子似的。 不,不对,他是将林姝当成孩子似的,有事儿没事儿的时候就喜欢逗一逗! 林姝只絮絮叨叨与他说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儿来,林怜的死,林慧的亲……一桩接着一桩,她恨不得想将自己所知道的事儿都告诉陆靖然。 陆靖然并不打扰,方才他在荣寿堂的时候一颗心急的快要扑出来了,特别是方才老祖宗的那一番话,更是叫他觉得心里酸楚的厉害……也就现在陪在林姝身边,这一颗心才踏实了不少。 等着两人回到了榕园,珍珠便慌忙吩咐人上前摆饭,这饭菜一上桌,更是带着丫鬟婆子都下去了。 两人讲了会话之后,林姝这才将那一串佛珠的事情道了出来。 陆靖然的面色渐渐变得冷峻起来,只道:“……陆铭从小就和祖母不亲近,我还记得那个时候他年纪还小,祖母抱着他,想要喂他吃一块豌豆黄,可他却是一脚踹到了祖母肚子里上去了,当时祖母直说他是无心的,可那个时候我分明见着祖母脸都白了,若他真的是无心之举,怎么会使出那么大的劲儿?” 他和陆铭虽没怎么就接触过,但好歹也是一个屋檐下长大,对陆铭的性子也是知道一二。 他一直都不大喜欢陆铭,如今听了这话更是心心里满满的都是厌恶。 林姝却道:“这件事我一直不敢告诉祖母和白妈妈,我怕祖母知道了会难过,毕竟祖母如今年纪大了,整日只想要咱们能够陪着她老人家说说话,巴不得儿孙都好,若是祖母知道了,只怕会受不了的……” “你放心,我知道分寸的!”陆靖然点了点头,便是连用午饭的心思都没有了。 林姝给他盛了一碗汤递了过去,只道:“若这件事真的是陆铭所做,你打算如何做?” 难道还和上一世一样,将陆铭做成人彘吗? 陆靖然只摇了摇头,道:“我……我不知道。” 他可以不在乎陆铭,但却不能不在乎祖母和父亲。 他想了想,只道:“如今咱们得想个办法将佛珠从祖母那儿要回来才是,要不然说不准祖母什么时候兴致来了,会又将那佛珠戴起来了……有了这佛珠在手,这陆铭也有了把柄在我手上,以后他也不敢胡乱来了。” “这法子很好,之前我也是想过的,可到底该用什么法子将那串佛珠从祖母手上要回来?”林姝觉得很为难,“从小到大,陆铭对祖母一直很冷淡,如今他好不容易待祖母亲近些,送了东西给祖母,祖母怕是视若珍宝,怎么会轻易将那串佛珠拿出来了……” “之前我有一次去荣寿堂给祖母请安的时候,还听祖母问起白妈妈这串佛珠的事儿,当时幸好我在旁边,直说如今祖母身子不大好,手上戴着东西怕是不大方便,等着病好了再将佛珠戴上也不迟,祖母这才作罢,可还不忘记交代白妈妈要白妈妈将东西收好。” 陆靖然也觉得棘手,可又不得不这样做。 陆靖然与林姝到荣寿堂的时候,老祖宗早就吩咐小厨房做出了一桌饭菜来了,如今她更是要白妈妈扶着她到桌边坐上,只笑眯眯看着他们。 林姝却是担心老祖宗的身子,“祖母,今儿天这么冷?您怎么还下床了?孙院判不是说叫您好生养着吗?” 如今的老祖宗靠在软枕上,只道:“我千盼万盼总算是将靖然盼回来了,我总不能说还躺在床上罢?咱们一家子和和气气的吃顿饭,你老子也差人送信过来,只说这郭家老爷一直拉着他喝酒,说有要紧事儿商量,咱们家如今好不容易和郭家关系和睦了些,你老子晚些回来也无所谓,反倒是你从小被他打怕了骂怕了的,如果他在这里,只怕你还会觉得拘束了。” 至于二房那边,二夫人陈氏和陆敏之从小就不大喜欢陆靖然,可如今见着陆靖然有出息了,方才二夫人陈氏只派人来问过几句话,说到底她还是怕得罪了小章氏。 老祖宗压根就没有留他们一道吃饭的意思。 陆靖然含笑道:“您说的对,如今我就想陪着您一块吃饭,至于父亲那边,我明儿再给他请安也不迟。” 男人间的感情不比女人,更何况他们父子之间的确是没什么话可说的。 老祖宗点点头,要白妈妈给陆靖然加了一筷子羊肉,笑眯眯道:“这是前几日才送到府里头来的羊肉,是用的最好的山羊肉,上午听到你要回来的消息就要小厨房将这山羊肉炖上了,你得多吃些,瞧你,瘦的都剩下一把骨头了。” 陆靖然虽说瘦了些,可远远有到老祖宗所说的那个地步,若换成了先前,陆靖然听到这话丁瑶说自己在福建过得一切都好,可如今他一直惦记着陆铭送给老祖宗的那串佛珠,想了想道:“最开始赶路的时候,我和瑞王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就是到了酒楼也不敢大吃一顿,只惦记着赶路,怕耽误时间,不过是买些酱牛肉再买些馒头就匆匆上路了。” “到了福建之后虽也过上两天好日子,可您不知道,这福建的饮食清淡,又多是海鲜,平日里吃上一顿两顿倒是没什么,但吃多了就不习惯……之后就跟着瑞王一起打仗,我还记得有一次那倭寇半夜来犯,当时我和瑞王匆匆赶过去,谁知道那倭寇早有防备,更是放火烧了我所在的那艘船,当时火势熊熊,我没办法只能跳到海里头,您没有去过海边,怕是不知道那海水又涩又咸,当时风浪又大,打仗的人也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飞过来刀剑了,差点我就死在海里头了。” “后来还是我命大,找到了一块浮木,趴在木头上这才飘到了岸边,那个时候瑞王已经派人找了我几天了,还以为我和平宁长公主那小儿子一样,死在海里头了……当时我在海里头飘着的时候只想着自己定是九死一生,想着若是我死在福建,您和姝姐儿该怎么办?当时我临走之前可是答应过您和姝姐儿,这回来的时候是头发丝都不会少一根的……” 老祖宗听到这话却是连喝粥的心思都没了,“难道你身边就没有跟着人吗?你老子派过去的那些人了?” 陆靖然含笑道:“当时情况紧急,哪里顾得上那么多?更何况我是去打仗的又不是去享福的,难不成时时刻刻将人带在身边,旁人见了心里又是个什么滋味儿?难不成我的命是命,旁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在外行军打仗,最重要的就是拉拢人心,若是失了军心,他这个将军当的也没什么意思了。 他的笑落在老祖宗眼里是格外刺眼,老祖宗只道:“罢了罢了,这次你回京之后就莫要再去福建了,刚好我也病了,要你老子借着这个由头去宫里头与皇上说一声,当时先皇可是答应过你祖父的,总不能食言才是罢!” 她活了大半辈子了,可不在乎什么名利,只想要一家人齐齐整整的,这样便够了。 335 佛珠不见了 335 佛珠不见了 陆靖然给老祖宗夹了块羊肉,放在老祖宗跟前的小碟子里,含笑道:“您孙子是人,旁人的孙子就不是人了?咱们宁国公府虽是武将世家,可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去过战场,一直在京中长大,只以为这处处都和京城一样太平,可去了福建之后才发现不少百姓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不知道有多少孩子一出生下来就成了孤儿。” 福建那边的人世世代代靠着打鱼为生,有的时候出海了,一不小心碰上了倭寇,倭寇将人杀了之后更是直接将那些人的尸首丢到海里头,便是那些人的家眷想找到一个全尸都难。 有的老人甚至一辈子都在海边徘徊,只为了找到自己孩子的尸首……原先他去福建为了前程,为了权势,可如今是真心想要保护那些福建的百姓。 老祖宗听到这话却是沉默了,她承认她是有些自私,可如今要陆靖然不去福建的话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半晌才道:“这朝中难道就没有别的人去了?就你能去?” 陆靖然又给林姝夹了一筷子羊肉,这才看着老祖宗道:“这朝中是什么光景您怕是不知道,父亲应该是知道的,若皇上当日能够选出合适的人选了,怎么会派我去了?” 一则他是年纪小,二来他是没有打仗的经验,当时皇上说要派他去福建,朝中上下一片哗然,可却没谁敢当着皇上的面说出反驳的话来,要不然皇上派了自己去了,自己哭都没地方哭了。 老祖宗只长长叹了一口气,“你在福建一日我便一日不得安心,我如今身子骨也不好,生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陆靖然只道:“您放心,我会小心的。” “之前你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如今还敢说这样的话?便是你说了,我也不相信!”老祖宗只吃了他夹给自己的那块羊肉,旁的东西便是动都没有动了,她只看着陆靖然就够了。 陆靖然却是胃口极好,荣寿堂小厨房厨子的手艺本就是极好,再加上如今他见着老祖宗身子骨瞧着并没有他想象中糟糕,胃口就愈发好了,“若是您觉得不放心,大不了到时候去大佛寺给我求一串佛珠来,我在福建那边听说过,这金丝紫檀木的佛珠得水神庇佑,若是能得这样一串佛珠,是不是您就能安心些了?那些人还说若是能经过佛祖开光,那更好了。” 金丝紫檀木佛珠可是稀罕东西了,想要得到并不简单! 更何况佛珠开光要经那得道高僧开光才行,在京中能称得上得道高僧的也就大佛寺的那些僧人了。 “什么时候你也开始信佛了?”老祖宗是哭笑不得。 陆靖然正经道:“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这样做不也是为了叫您安心吗?” 老祖宗点点头,看着倒是高兴的,可末了只道:“但是这金丝紫檀木佛珠去哪儿寻了?更何况我之前听人说了,这大佛寺的主持如今正在闭关修行,怕是没个三五个月不会出关的……” 一旁白妈妈却道:“哎呀,老祖宗,之前世子爷不是送了一串佛珠给您了吗?若是奴婢没有记错的话,这串佛珠便是在大佛寺开过光的,用的也是上等的金丝紫檀木的材质的了!” “真的?”老祖宗面上一喜,好像忘了方才是谁在打趣陆靖然的,“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啊,既然如此,等着你到时候去福建的时候将这串佛珠也带去,不过叫我看也不用着急,好歹等过完了年再去也不迟,若是皇上那边不高兴,我这个老婆子亲自进宫与他说道说道!” 毕竟是皇上反悔在前。 陆靖然却是有几分犹豫了,只道:“这佛祖是陆铭送给您的,若是他知道您转手将这串佛珠送给我了,会不会不高兴?” “怎么会了?”老祖宗眉眼中带着几分嗔怪,“你就觉得你弟弟那样小气?” 说着,她更是道:“我知道你从小就和铭哥儿不亲近,可那个时候不是铭哥儿年纪还小,容易受小章氏的挑唆吗?如今他大了,也知道分寸了,便是平日里见到你的时候没什么可说的,可他却是个面冷心热的,若是他知道了这件事,定会主动说要将这佛珠给你了。” 说着,她更是看向了林姝,像是寻找同盟似的,只道:“姝姐儿,你说是不是?” 林姝自然点头称是。 陆靖然笑了笑道:“好,好,陆铭是个面冷心热的,是我这个当哥哥的错怪他了……只是祖母,这我能不能看看那佛珠长什么样子?咱们宁国公府上下向来没什么人信佛,能不能叫我开开眼界?” 他可是想好了,老祖宗一旦将这东西拿出来,他就要占为己有,万万不会还过去了,更是道:“不过这佛珠的事儿还是我来和陆铭说罢,您不是素来说我这个当哥哥的和他不亲近吗?刚好趁着这个机会我也能与他道一声谢,您说了?这兄弟两人在一起,很多话也能好说些!” 他是怕陆铭知道了这件事,又起了什么旁的心思。 老祖宗笑着说:“好,我就巴不得你们亲兄弟两人亲亲近近的。” 林姝看着老祖宗面上的笑,只觉得心里发酸,都到了这个时候老祖宗还念及着陆铭,可陆铭了?什么都不知! 陆靖然瞧出她脸上的端倪来,只在桌子底下偷偷捏了捏她的手,这才扬起一抹笑冲着老祖宗道:“那咱们可说好了,这件事您可是不能与陆铭说,可别到时候我与他说这事儿的时候,他什么都知道了!” “你啊,就好生将一颗心放在肚子里!”老祖宗脸上都是笑,一个劲儿将自己跟前的菜往陆靖然和林姝跟前推,“到时候便是铭哥儿来了,问我怎么没有戴那串佛珠,我只与他说我将佛珠收起来了,等着到时候病好了再带,如今我身上都要药味儿,莫要将这药味儿带到佛珠上去了。” 陆靖然这才放下下来。 可没过多久,老祖宗身边的一个大丫鬟却是匆匆进来了,只道:“老祖宗,不好了,您那串佛珠不见了!” 佛珠不见了? 陆靖然和林姝对视了一眼。 老祖宗只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好端端的,那佛珠怎么会不见了?之前我不是叫你将那串佛珠好好收起来的吗?” 这丫鬟名叫玉蓉,是老祖宗身边的大丫鬟,在老祖宗身边伺候多年了,如今更是老祖宗跟前得力的丫鬟,像那些重要的东西都是老祖宗交给她保管的。 她也知道那串金丝檀木佛珠对老祖宗来说极为重要,如今吓得脸都白了,“前几日……前几日奴婢还擦了那佛珠的,那佛珠更是一直都放在匣子里头,奴婢也不知道怎么会不见了,连带着那匣子一块不见了……” “还能飞了不沉?”老祖宗很是不高兴,只道:“还不带人去找!” 玉蓉应了一声忙下去了。 就连白妈妈都跟着下去了。 老祖宗皱眉道:“一个个都不叫我省心……”她只觉得是玉蓉没有照看好那串佛珠,所以佛珠叫人摸了去,她嫁到宁国公府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自然是要彻查了。 林姝却知道定是有人察觉到了什么,所以这才将佛珠偷偷拿走了。 这人除了小章氏还能是谁? 她只觉得原先真是小看了小章氏,没想到小章氏竟然连亲生儿子都能利用,“您消消气,便是小丫鬟们手脚不干净,也会偷些金银珠宝那些值钱的东西,怎么会偷佛珠了?那些丫鬟婆子见着那匣子里装着的是佛珠,说不准随手就丢在哪里了,您放心,细细去找,总能查出些蛛丝马迹来的。” 说着,她更是吩咐珍珠,要珍珠与管事妈妈婆子们说一声,立刻带人去找。 末了,她还道:“就说我掉了一只耳环,不仅带人细细去找,连带着丫鬟婆子们的房里头都要搜个遍。” 她相信珍珠应该知道她的意思,既然这东西实在荣寿堂不见的,那就是荣寿堂里头有人偷了这东西,到时候珍珠细细查一查看一看这几日有谁进过老祖宗内间,大概也能查出些什么来。 陆靖然面色也不太好看,只道:“怕是有人趁着祖母病了,手脚都不干净了。” 老祖宗微微颔首,道:“这件事总能查出来的!” 本来高高兴兴的,因为这件事,三人心里头都有些不舒服,最后老祖宗更道:“……我听说淮阴伯府太夫人素来信佛,淮阴伯府里头定是有很多佛珠,开过光的想必也不少,大不了到时候我去淮阴伯府太夫人那边要一串给你,就是怕慧姐儿知道了这事儿,心里头会觉得不大舒服了。” 这淮阴伯府太夫人和章家的关系不错,可她相信只要自己开了口,淮阴伯府太夫人定不会说个不字,毕竟淮阴伯如今已经告假在家,多日没去府衙了,淮阴伯更是成了京城上下的笑柄……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得多! 336 一定要彻查此事 336 一定要彻查此事 林姝很感动,到了这个时候老祖宗还记得林慧的感受,“您就好生将心放到肚子里去,这件事儿会细细查下去的,更何况大爷一时半会也不会去福建的,您不必着急。” 老祖宗点头道:“那这件事我便交给你去办了,若是有人敢冲着你甩脸子,你只敢来告诉我……也不知道是谁有这样大的胆子,居然敢偷东西了!” 林姝应了一声,这才含笑将话题岔开了。 老祖宗如今病的时间长了,连脑袋都开始混沌起来,她怕老祖宗细细想来会看出些不对劲来。 老祖宗胃口还是不大好,一直笑眯眯看着他们吃饭,自己吃不下去什么。 她不知道陆靖然这又是怎么了,怎么短短一会儿看起来胃口就不好了,只一劲儿说要他多吃些,恨不得想将陆靖然身上的肉都养回来似的。 陆靖然在老祖宗的劝诫下,又喝了碗汤这才将碗放了下来。 老祖宗看了看陆靖然,又瞥了瞥林姝,只含笑道:“好了,我也累了,你们就先回去罢,早些歇着。” 她还等着抱重孙子了! 陆靖然也是满肚子的心思,就连在回去的路上都道:“……你说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了?打从陆铭出生之后,小章氏疼他便疼的像是眼珠子一般,她断然不会让陆铭去做这样的事情的。” 论对小章氏的了解程度,林姝远比不上陆靖然,如今一听这话却道:“可不是小章氏,还能是谁了?这样的事情,陆铭还会与谁说?亦或者,陆铭是被人当成了棋子?” 一个个谜团接踵而来,林姝只觉得这宁国公府就算是人口简单,可里头的事儿好像是越来越复杂了。 陆靖然摇了摇头,道:“若是能够找到那串佛珠,说不准事情就能好办到了……便是到时候陆铭想要否认,可那金丝紫檀木佛珠可不是他说躲就能躲得了的。” 说着,他更是微微叹了口气道:“明日我进宫一趟,去见皇上。”这些日子他在福建,瑞王俨然将他当成了自己人,所以就连当初如何设局陷害张阁老的事情也没有瞒着他。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并不光彩,可和福建那数百万百姓的生死比起来,他行事磊落不磊落就没有那般重要了。 林姝又将庭生先前落水的事情道了出来。 这下子,陆靖然眉头皱的愈发厉害了,“……我觉得这件事应该不是皇后娘娘所为,罢了,明日我进宫正好也可以见一见庭生。” 两人都是满肚子的心事。 可就算是这般,陆靖然还是紧紧捏着林姝的手,一步又一步,走的很沉稳。 林姝扭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的侧脸依旧挺拔,可神色却不大痛快的样子。 等着他们俩儿一回到榕园,不过是刚迈进了内间,这屋内候着的小丫鬟见了,纷纷退了出来。 一个个嘴里还含着笑了。 陆靖然将林姝送了回去,则折身去了书房,他已经好些日子没回京了,这宁国公府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还不知道了! 临走之前,他更是不忘叮嘱林姝早些睡。 只是林姝哪里睡得着? 珍珠伺候着林姝梳洗之后,熄了外头的几盏灯,只道:“太太要不要用些牛乳粥?” 自从陆靖然走了之后,林姝晚上睡得一直都不是很踏实,总是要用些牛乳粥才能睡得好一些。 林姝摇摇头,“不必了,你也莫要在这儿等我,先去歇着。” “奴婢不累,奴婢就在这儿陪着太太了。”珍珠笑了笑,又给林姝端了八宝攒丝盒子过来,“奴婢瞧着您今晚上并没有用多少,还是用些点心罢!” 林姝又摇了摇头,只道:“不必了。” 珍珠只得又将那八宝攒丝盒子收了起来,可等着她折身返回内间的时候,却发现林姝一个人靠在床上微微发怔。 方才她想着怕是林姝要歇息了,所以内间的烛光并不是十分明面,愈发衬得林姝的面色玉如。 她犹豫了许久,才道:“太太可是有什么心事儿?奴婢总觉得您今儿像是不大高兴似的!” “是吗?”林姝摸了摸自己的脸,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先她在信中侯府的时候,便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能不露声色,可如今了,她一回到榕园脸上的神色便显露无遗了。 这也许是好事儿罢,先前在信中侯府的那些日子,她过的实在是太憋屈了,“不仅是我,就连大爷也不大高兴,虽说祖母的身子好些了,可之前老祖宗的身子已经败了,就算是细细养着,只怕也没多少日子……更何况大爷一直将皇长孙看成了亲弟弟似的,如今皇长孙变成这般模样,只怕大爷心里头也是难受的很!” 原先陆靖然才将庭生找到的时候,庭生也是胆胆怯怯的孩子,也就被陆靖然和袁小衣照顾了一段时间,这话才渐渐多了起来。 可如今庭生进宫之后,就变得更加寡言了,前几日她还问过庭生的境况,众人直说若是皇上不去看皇长孙,皇长孙一天到晚恨不得连一句话都不会说,整日只躲在屋子里,便是宫里头的那些娘娘公主们都没有他那样子了。 “您说的这些事儿,奴婢不懂,可奴婢知道您高兴了,大爷才会高兴,如今您知道大爷心里头本就烦闷,若您也不高兴了,大爷岂不是更加不高兴?”珍珠在一旁的锦杌上坐了下来,只道:“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林姝点头道:“你倒是看的比我透多了。” 珍珠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说的便是这个理儿……更何况您是不知道,今儿大芸豆和樱桃两人本是高高兴兴的,可见着您从荣寿堂回来像是不大高兴的样子,这两个丫头急的不行,直说是不是大爷欺负了您,还说是不是大爷在福建有了外室,您这才不高兴的……” 林姝一直绷着的脸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两个丫头可真是会胡思乱想了,想想也是,这些日子我一直着急老祖宗的病,连带着榕园上下的人都小心翼翼的……” 说着,她更是看向珍珠,正色道:“好在有你们几个在我身边,替我打理榕园上下的琐事,可我却不能这般自私一辈子都将你们留在我的身边,若你们有中意的人只管来与我提,我会替你们做主的……” 她知道珍珠比芸豆、素琴,是从小陪着她一起长大的,可这并不表示她会厚此薄彼。 更何况,原先珍珠是老祖宗身边伺候的人,情况又特殊,她对珍珠总不好像原来对素琴似的那般张罗。 珍珠只垂下头,低声道:“当日老祖宗要奴婢来您身边伺候的时候,也说过一样的话,直说不愿意耽搁奴婢,可奴婢只想在宁国公府待一辈子,以后不管是老祖宗还是您,总是不会亏待奴婢的。” 一般像她这种极有体面的大丫鬟,出嫁的时候主子送银子送嫁妆不说,有的还会送宅子了。 她不想要这些身外之物,只想要一辈子平平顺顺。 林姝只叹了口气,“原先我时常在我三姐姐跟前提起你来,直说她性子太过于执拗,说你性子好,要她多跟着你学学,可如今看来,原先我的话倒是错了,你执拗起来怕是比三姐姐还要厉害了。” 林慧从小是我行我素惯了的,而珍珠不一样,珍珠是穷人家的孩子,凡事都会为家人想一想,如今这样决定了,只怕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珍珠只笑了笑,转而将话题岔开了。 没过多久,陆靖然便回来了,珍珠只吩咐小丫鬟将洗澡水准备好,便慌忙退了下去。 其实陆靖然今儿回来之后已经是洗过一次澡了,可如今还是又去了净房。 他只觉得林姝身上香香的,自己身上又脏又臭。 等着他从净房出来的时候,林姝想着方才珍珠的话,脸上已经带了几分笑,“……饿不饿?方才我要小厨房那边送来了一碗牛乳粥,一碟子蟹黄煎饼!” 陆靖然并没有去动那碟子蟹黄煎饼,只端着牛乳粥喝了起来,“……方才半夏过来了书房一趟,直说小章氏最近很是老实,也就偶尔去一趟章家,有的时候去八皇子府,还真的没有进宫过了……你说佛珠的事情到底是谁的意思了?” “原本我只怀疑是皇后娘娘授意的,可转而一想却觉得不大对劲,如今三皇子和七皇子在争夺太子之位,皇后娘娘之前连三皇子都护不住,哪里还有心思去管陆铭的事儿?更何况这些日子皇后娘娘被皇上软禁在坤宁宫,就算是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本事了。” 林姝想了想,却道:“你说这件事会不会压根就没人帮陆铭?是他自己这样做的?” 若上一世陆铭真的有帮手的话,陆靖然也不会那样动怒了。 这话却是将陆靖然问住了,“他如今才十三四岁,不过是个孩子罢了……”若一个孩子能有这样的心思,那未免太可怕了些! 337 咄咄逼人的是你 337 咄咄逼人的是你 林姝轻声道:“可你也莫要忘了,京中不少十三四岁的哥儿都已经定亲了,还有的已经成亲了,陆铭也不是小孩子了。” 陆靖然拿着调羹的手顿了顿,是啊,陆铭不是个小孩子了。 他在只有几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处处提防着小章氏了。 他像陆铭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被父亲送到天津卫,已经上战场杀敌了,十三四岁也不算小了。 陆靖然并没有说话。 他虽不大喜欢这个弟弟,可在他心里陆铭也算不上十恶不赦之人。 他只觉得有些烦闷,坐了片刻这才上了床,将灯熄了,紧紧将林姝搂在怀里,“莫要想这些事了,咱们早些睡罢!” 林姝只觉得心里莫名有些踏实,只道:“你不必担心我,倒是你,有什么事儿莫要一个憋在心里,说出来我也能够与你分担一二的……我是你的妻子,咱们本就该风雨同舟,共同进退的!” 月色皎皎,陆靖然低头看着林姝那双发亮的眸子,只轻轻啄了口她的额头,低声道:“好,我知道,不管以后发生了什么事儿我都不会瞒着你的……” 两人便是相拥睡了一夜。 翌日一大早陆靖然天没亮就进宫了。 这一夜林姝睡得是极踏实,到了辰时才起来,她一起来便是将珍珠叫了进来,“……昨儿可是有人找到那串佛珠了?” 珍珠摇摇头,轻声道:“奴婢今儿一大早还问起了这件事,昨夜里便已经有管事妈妈带着婆子们在荣寿堂找了一圈,只是什么都没有找到,方才奴婢又交代下去,直说要她们在花园子那边也都找一找,还有正院那边也要找一找……应该中午的时候就能有消息了。” 可她们想的却是太简单了些,林姝这早饭还没有用完,芸豆便匆匆进来了,这另外一只脚还没有迈进门,就已经嚷嚷道:“太太,太太,不好了,您快去正院那边瞧瞧罢……” “怎么了这是?”林姝已经习惯了她这么一惊一乍的,可等她抬头一看,这芸豆脸上还挂着泪,只站起来了道:“到底是怎么了?樱桃了?” 芸豆急的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只道:“方才奴婢和芸豆带着婆子一起去正院那边找您昨儿掉的那只耳环,可刚走到正院门口就被人拦住了,奴婢们自然是不答应,甚至是将老祖宗和您都抬出来……可夫人身边的飘絮都不买账,还说,这正院里头好东西多着了,谁知道我们是过去找耳环,还是去偷东西的,她还说,若是您真的掉了耳环,要您亲自过去找……” “奴婢晓得正院里头那些人都是个什么性子,压根没打算和飘絮一般计较,只打算硬闯的,可谁知道樱桃却和飘絮吵了起来,飘絮在夫人身边伺候了多少年?樱桃才来宁国公府几日,这樱桃怎么是飘絮的对手?那个时候奴婢见着樱桃落了下风,只拉着樱桃要走,飘絮却扬声说了一句,怎么那丑的人都能进宁国公府伺候,说您是什么眼光……当即樱桃就忍不住了,骑在……骑在飘絮身上给了她几巴掌,旁人拉都拉不开了,这个时候樱桃已经被夫人关起来了……” 林姝活了两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儿,可细细一想,这件事的确是像樱桃的做派。 上一世她和樱桃两人在扬州,两人没人饭吃,是樱桃日日在外头找吃的,还经常回来与她炫耀自己如何如何厉害了,若樱桃是个软柿子,只怕上一世的她也活不了那么长时间了。 林姝嘴角隐隐有了几分笑意。 倒是珍珠急的没办法,方才的情形想的虽痛快,可夫人那边却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太太,您怎么还笑得出来?只怕夫人那边是不会给樱桃好脸色看的……奴婢可是听说过这正院的规矩严明,夫人折腾人的法子可多着了。” 林姝抬脚朝外面走去,“咱们过去看看罢!” 芸豆也匆匆跟了上去。 如今天上已经飘着鹅毛大雪了,林姝几人匆匆感到了正院。 如今的樱桃正梗着脖子站着院子里头,一旁的妈妈只叫她跪下,可樱桃不跪,她们还将樱桃有什么法子? 樱桃一来会习武,这力气本就比常人要大些,二来她是林姝的人,如何阖府上下谁不知道已经是林姝在当家了,三来则是她方才在门口的时候就已经说了,这事儿是老祖宗吩咐下来的。 所以那些婆子也只敢板着脸训斥她两句,装模作样押着她要跪下,倒是不敢使出大力气来。 樱桃冷笑着道:“……你们倒是有意思,我又不是你们宁国公府的丫鬟,你们要我跪我就要跪吗?” 小章氏如今正带着飘絮站在游廊上头,身后更是候着十多个丫鬟。 她手上抱着暖炉,瞥眼间瞧着林姝进来了,只收回目光,含笑道:“既然你不是宁国公府的丫鬟,那又凭什么闯到正院来?你当我这院子是菜园子,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以为我是个摆设,我什么的人想动手就能动手了?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寻常百姓私闯民宅可是大罪,更莫要说你更是动手打人,此时将你送到官府中去,你觉得你还能如此硬气?” 她这话可是对着林姝说的了。 最近她是越开越看不惯林姝了,原本以为林姝是信中侯府不受宠的姑娘,从小娇养着,定是什么都不知,更是会错漏百出,谁知道林姝不过是刚接手宁国公府的庶务,就将宁国公府上下打点的井井有条。 下面的人更是念叨着林姝的好,一口一个太太出手大方,为人和善……她心里已经是够不舒服了。 如今这林姝的架子倒是愈发大了,不过是丢了一只耳环就敢来正院找?改日若是丢了什么贵重的东西,岂不是还要搜她的身了? 林姝含笑走上前,上了游廊,这才冲着小章氏福了福身子,“大冷天的,母亲怎么站在外面?” 小章氏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淡漠道:“我是你婆婆,你不会教下面的人,我来替你教!” “这是……”林姝佯装不知。 小章氏的目光才落到她身上来了,“同我装傻不是?飘絮,你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告诉太太!” 她可不会自降身份同林姝说这样的话。 不得不说,飘絮的确是个厉害人,三言两语竟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樱桃身上,到了最后更是道:“……太太,您瞧瞧奴婢这脸,奴婢来宁国公府也有十年了,从来没得主子半句苛责,如今被人骑在身上打了几巴掌,还请太太给奴婢个说辞……若奴婢真的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太太您来教训奴婢,奴婢定无半决怨言,可樱桃她……” 林姝笑看了樱桃一眼,只道:“樱桃,是这样吗?” “自然不是!”樱桃素来聪明,如今见着给自己撑腰的人来了,也不会同小章氏硬碰硬,如今听见林姝要自己说话了,这才开口道:“明明是飘絮出言不逊在先,若是夫人和太太不相信,只管去问问正院守门的婆子便知道了!” 她却是太单纯了些,这正院守门的婆子都是小章氏的人,怎么会向着她说话了? 小章氏面上已经隐隐带着不屑的神情! 简直是个猪脑子! 樱桃见着压根没人站出来说话,只扬声道:“若是奴婢方才的话有半句虚言,便叫奴婢不得好死,奴婢以后的女儿世世代代为娼,儿子世世代代为奴!” 说着,她更是指着飘絮道:“这样的话你敢说吗?” 飘絮有一瞬间的迟疑,正欲开口说话的时候,却被林姝抢在了前头,“你怎么不说话了?” 说着,她更是含笑道:“这件事说起来两人都有错,我便代樱桃给你赔个不是,樱桃那边我自然是会好好罚她的,也请你不要计较!” 主子给丫鬟赔罪,这向来是稀罕事儿,更何况她这个时候的姿态放得很低,一时间飘絮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飘絮只看向了小章氏,这话,可不是她能随便答的。 小章氏笑道:“这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事儿?既然是真心实意赔罪,那自然是礼尚往来了,若是你想要替你那丫鬟赔罪也成。” 说着,她更是看向飘絮道:“去,方才那丫头打了你几巴掌,你还回来就是了!” 飘絮哪里敢动。 小章氏的脸色顿时比地下的积雪还要冷上几分,只道:“怎么,不敢动手?难不成要我亲自动手?方才太太的话,你们没有听见吗?” 飘絮还是不敢动,只低声道:“夫人……” 便是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动手的! 林姝只道:“母亲何必这样咄咄逼人?本就是丫鬟之间的口角,说清楚这误会也了了大半,待会儿我更会派人给您和飘絮送一份厚礼,给你们赔罪的……” “咄咄逼人?林氏,你还有脸说我咄咄逼人?你怕是不知道今儿咄咄逼人的是谁罢?”小章氏抬手就将手中的暖炉砸在林姝小腿上,甚至还能听到“咚”的一声,她更是冷笑着说道:“不过是一只耳环罢了,你就要带人来搜我的院子?我知道你外家多银子,可我也不是那街上的叫花子,你倒是与我说说你那耳环是什么样儿的,什么材质的,我派人送十对给你!” 338 自然是要还回来的 338 自然是要还回来的 这暖炉乃是用铜制成的,如今骤然砸到林姝腿上,疼的她一哼。 珍珠见了忙道:“太太,您没事儿罢?” 林姝摇摇头,迎上小章氏那双愤恨的眸子,含笑道:“母亲也是掌管内院多年的人,应该也知道按照我这性子若真的是丢了一只耳环,会这般大费周章吗?” 小章氏只狐疑看着林姝,她素来不喜欢旁人说话只说一半。 林姝笑了一声,道:“其实是祖母屋子里丢了东西!祖母丢了一串佛珠,这佛珠是铭哥儿送给祖母的,母亲可有看见过?” 她想的很清楚,一则小章氏性子要强,便是她这个时候委曲求全与飘絮赔不是,小章氏也不会放过樱桃的……说到底,这件事樱桃的错更大些。 二来她想要看看小章氏到底对佛珠之事知不知情。 果然,小章氏面上的慌乱一闪而过,下一刻只道:“佛珠?铭哥儿送给老祖宗的佛珠不见了?” 殊不知她从小便事被娇养着长大,做什么事都是由着自己性子惯了的,也就嫁到宁国公府之后才收敛一二。 林姝怎么会不明白,如今她这断定小章氏是知道这佛珠的事儿,缓缓开口道:“这样贵重的东西,您说我该不该找了?” 小章氏一下子噎住了,说找不是,说不找也不是。 其实佛珠的事儿她是知道的,这佛珠也是她派人去偷回来的,当日陆铭与她坦白这件事之后,这佛珠老祖宗已经戴在手上一两个月了,那个时候老祖宗身子骨不好,她还暗自高兴了。 可听了陆铭的话之后,她吓的脸都白了,直说这样的事儿可是犯天下之大不讳,若是旁人知道了,陆铭一辈子都毁了,便是她再怎么怨恨老祖宗也没胆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从小她也是熟读《女戒》的,知道这样的是一个女子做不得,不,但凡是个人都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就不明白了,从小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怎么能下得了这样的手? 谁知道陆铭当时一番话更是说的坦坦荡荡,“母亲难道不会觉得委屈吗?您不觉得委屈,连我都替您觉得委屈,这些年因为大伯母的事情祖母一直没给您好脸色看过,大伯母是祖母的儿媳妇,难道您就不是了?还有陆靖然,那样的人凭什么当我的兄长?他给我提鞋都不配……若是没有祖母在,他凭什么整日在咱们眼前晃悠,恶心咱们?” 便是到时候陆靖然不死,也会被分出去单过! 那个时候小章氏有满肚子的道理说不出来,有些话她也不好同儿子说,只觉得儿子受伤沾了这样不干净的东西,是永远都洗不干净了。 陆铭却道,这件事定是万无一失,那佛珠上面淬的毒药是慢性毒药,是他千方百计寻来的,寻常太医都瞧不出什么来的。 只是这件事就成了小章氏心头的一根刺,叫她寝食难安,可又不得不承认,一想到那个老婆子没几年活头了,她心里也是高兴的。 可却不能让那串佛珠留在老祖宗手上,这寻常太医是瞧不出什么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难不成孙院判他们也瞧不出什么来? 这佛珠可是和自己儿子绑在一块啊……恰好她安插在荣寿堂的人说老祖宗最近将佛珠褪了下来,她便差人偷了出来。 至于这佛珠如今在何处?在她得到佛珠的那一晚,已经将佛珠给烧了,那佛珠已经化为了一团灰烬,林姝怎么找得到了…… 林姝嘴角的笑意不减,笑吟吟看着小章氏,“母亲怎么不说话了?还是您觉得这本就是一桩小事儿,不值得这般大费周章?” 说着,她更是顿了顿,含笑道:“可在祖母心里,这却不是一桩小事儿,原先大爷尚未去福建,我每日去荣寿堂给祖母请安的时候,听祖母说起最多的便是铭哥儿了,直说白马书院虽是大庆朝最好的书院,当年她老人家也是赞成铭哥儿去读书的,可如今却是放心不下铭哥儿,只担心铭哥儿在书院里头吃不好睡不好……” “母亲怕是不知道,祖母刚得了这一串佛珠的时候高兴的像是什么似的,当日我过去荣寿堂给祖母请安的时候,祖母只抬着手要我瞧了,还问我好不好看……祖母活了大半辈子了,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没有?就连先前祖母得了一株一人高的珊瑚,都没有这般高兴的!” 这金丝紫檀木佛珠难得,可一人高的珊瑚更是难得百倍! 小章氏额头泌出冷汗来。 这个时候她可没想过若是老祖宗知道自个儿孙儿朝着自己下手,会有多伤心,她只想着若是这件事真的闹开来,陆铭的前程该怎么办? 想了想,她只掐着自己的掌心,要自己镇定下来。 这佛珠已经被烧了,陆靖然和林姝手上有什么证据?她有什么好怕的? 更何况,老祖宗疼陆铭是不会有假的,这一点脸她都看得出来,若这件事被老祖宗知道了,她敢断定老祖宗是第一个不会允许这件事宣扬开来的,“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怎么几日不见,你这栽赃陷害的本事倒是愈发厉害了?既然这事儿是老祖宗吩咐的,又关乎到铭哥儿的一片孝心,我自然是没有拦着的道理,只一点,若是你没能从正院搜到东西,那该如何?” 她总不能任由着林姝踩到自己头上践踏自己! 林姝只道:“母亲应该知道我也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若是没有搜到,那我只能给母亲赔个不是了……” “你想的还真是简单了!”小章氏丢下这么一句话,带着飘絮转身就进屋了。 就连带着她身后的那些丫鬟们,也浩浩荡荡进了屋。 没多久,便剩下林姝带着珍珠、芸豆站在游廊下面,芸豆还低声道:“太太,那咱们还搜不搜了?” 可真是个实心眼的丫头! 林姝摇了摇头,“不用去搜了,珍珠,你去吩咐那些个丫鬟婆子,也不必再找了!” 说着,她更是看向樱桃,只问樱桃有没有事儿,待她听说樱桃没事儿之后,她这才一瘸一拐带着人回到了榕园。 林姝刚一回到榕园,这珍珠便匆匆差人去请了大夫。 芸豆和樱桃更是吩咐小厨房煮了鸡蛋给林姝滚伤口了,待她们俩儿掀开林姝的衣裳一看,却发现她白嫩的小腿上已经紫了一大块,“太太,疼不疼?” “没事儿,不过是点小伤罢了!”林姝并不是十分在意,是啊,这伤口和上一世被邵圣平打断双腿的疼痛比起来,的确是不值一提! 她这话音刚落,便有管事妈妈进来,直说在枯木丛中找到了一个小匣子。 芸豆忙将那匣子递了上来,林姝一看,只将那丢到桌上,“祖母素来喜欢用黄梨花木,只说黄梨花木有一种降香味儿……这匣子不是荣寿堂的,还能是哪里的?” 如今她若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了,那就是傻子了! 芸豆瞧着那匣子十分精致,也能猜出那金丝紫檀木佛珠的贵重来,“那这事儿要不要与老祖宗说一声?” “还是与祖母说一声罢,直说这宁国公府上上下下都找遍了,还是没能找到东西!”林姝应了这么一句,只要芸豆前去荣寿堂给老祖宗答话。 没多久,珍珠便带着大夫回来了。 因为林姝腿上的淤青也算不上十分严重,那女大夫只给林姝揉了揉伤口,交给珍珠一瓶跌打酒,说每日揉一揉,林姝腿上的舆情小半个月便能消了。 等着陆靖然回来的时候,这屋子里自然是一股子跌打酒的味儿。 他嗅了嗅,只看向坐在炕上看书的林姝,轻声道:“姝姐儿,你怎么了?” 若是有丫鬟们受伤了,一般是不能用跌打酒的,就算是真用了,哪个丫鬟身上有这么大味儿,也是不能来主子身边伺候的。 林姝只轻描淡写将今日的事情道了出来,末了只道:“……怕是小章氏那边根本就是知情的,至于这串佛珠咱们想找到也是难得很,靖然,你说该怎么办才好?他们母子已经起了杀心,咱们能够提防的这一次,怎么能防得了下一次?更何况祖母的身子骨,我怕……” 陆靖然并没有接话,只走到炕山坐下,将她的裤腿刷起来,赫然看到那一大块淤青,面色更是变得铁青,“她下手怎能这么狠?疼不疼?” 林姝摇摇头,低声道:“我的腿不要紧,如今咱们得想想怎么办才是!” “怎么办?他们怎么对祖母,我自然是要还回来了!”陆靖然本就一肚子火气,如今更是气的厉害,“原先我以为自己处处隐忍就能换来宁国公府的太平,可没想到他们的胆子那样大……陆铭只是个小孩子罢了,就算是佛珠被烧了,总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罢?” 林姝有些为难,“可他是宁国公府的世子爷,若是这件事闹开了,宁国公府的名声也就完了……” 339 一个个势利之人 339 一个个势利之人 “宁国公府的世子爷?若是他念及着自己是宁国公府的世子爷,就不该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陆靖然的目光一直落在林姝腿上。 也是奇了怪了,他上战场杀敌也有些年头,受过不少伤,有一次这敌军的刀更是砍到了他的肩头,鲜血涔涔流下,当时他扭头一看,还能看到森森白骨…… 那个时候的他并不觉得疼的有多厉害,可如今只觉得心里难受得很。 林姝也就方才女大夫前来给自己揉淤青的时候疼的厉害,如今已经觉得好多了,只笑道:“放心,我真的没事儿的……我倒是觉得陆铭的事儿你还是多想一想的好,先前我已经提醒过陆铭一次了,可他好像压根还不晓得我知道那佛珠有问题似的,若是可以的话,给他一个教训就行了,不必要了他的性命……” 上一世因为陆铭的事,众人可谓是谈陆靖然就变了脸色,直说这人心狠手辣,所以便是上一世的陆靖然权势滔天,可身边依旧没什么亲近之人。 陆靖然一把将她拥在怀中,低声道:“放心,我知道分寸的,这些日子了你只要安心养伤就好了……至于祖母的病,我已经差人下去打听了,说是福宁那边有位大夫,最擅长解各种毒药了,我已经派人下去请了,说不准老祖宗的身子会渐渐好起来了的……” 林姝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只道:“那样便是最好了……对了,你今儿进宫有没有见到庭生?” 陆靖然摸着她的头发,轻声道:“我没有见到他,我问起了双喜公公,双喜公公说前段时间庭生夜夜做噩梦,整夜整夜睡不好觉,孙院判他们也去瞧了多次,可庭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孙院判开的药他压根就不肯喝,还直说有人要害他……皇上前几日见着他那样子,只派人将他送到别院去了,说要他散散心,不过他知道我回来了,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只怕过几日就要到了。” “庭生这到底是怎么呢?”林姝想着那个面色寡白的孩子,就觉得心里泛起一阵酸楚来,“当初你将他送进宫就是想要好好保护他,可如今他竟变成了这样子……” 陆靖然轻声道:“好了,你莫要想这些了,当心想多了脑袋疼!” 说着,他抬手就将林姝抱了起来,好些日子没抱林姝了,他只觉得怀里的人儿像是轻了不少,只叹了口气,道:“好不容易将你养胖了些,我去福建才多长时间,你怎么又瘦了?” 林姝搂着他的脖子,将头深深埋在他的颈窝,呢喃道:“想你想的!” 她很少露出这般小女儿家娇嗔的模样来! 陆靖然却是十分喜欢,含笑将她放在床上,头抵着她的额头,两人鼻尖相碰,低声道:“有多想?” 林姝轻轻啄了上去,轻声道:“很想很想……” 陆靖然索性一口咬住了她的唇,手更是摩挲到她的亵裤里头,含糊不清道:“那这里想不想?” 林姝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软成了一滩泥水,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声。 陆靖然愈发觉得受用,手上的动作愈发轻柔了。 可林姝却觉得臊得慌,自己这就受不住了?她像是小奶猫儿挠人似的,只咬了陆靖然一口。 陆靖然可是一点都不怕,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止,索性抬头,迎着烛光打量起林姝面上的神色来。 这小丫头嫁给他都大半年了,却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如今面色潮红,到了最后更是身子忍不住微微发抖起来。 陆靖然索性也不去逗他了,便长驱直入。 林姝只觉得自己好似在云端飘着,她手上能抓着的唯有陆靖然了,她只紧紧攥着陆靖然精壮的胳膊。 可飘着飘着,她却像是想起了一件要紧的事儿来,只说:“等会儿……” 话毕,她更是在自己身下塞了个枕头。 陆靖然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离开她的身子,只道:“这是什么意……莫不是是你从岳母给你的小册子上学来的?我记得,岳母给的那本小册子可是没有这姿势……” 林姝方才本就觉得臊得慌,如今一听这话脸更是倏地红了,“你看过母亲给我的那本小册子?” 当初母亲给她的那本小册子,她也不过是略微翻了翻,就觉得实在是翻不下去了……这里头的内容实在是太露骨了些! 陆靖然只道:“早就看过了,可惜你什么都学不会!” 不过不要紧,他总是会慢慢教的。 接着,他便是一抬手将帐幔给放了下来,便是一夜旖旎。 到了第二天早上,林姝便知道了什么叫做腿软的连床都下不了了,偏偏陆靖然还精神抖擞,陪着林姝用了早饭之后便匆匆出去了。 他不知道陆铭是从哪里弄来这样的毒药,可也知道陆铭平日里都是呆在白马书院的,便派了半夏直接去白马书院那边寻找证据。 只要查查陆铭和什么人接触了,顺藤摸瓜总是能查下去的。 接下来的几日,陆靖然除了进宫就是呆在宁国公府陪老祖宗和林姝了,就连皇上想要为陆靖然设宴,可也被陆靖然回绝了,陆靖然只说如今福建的战事吃紧,不必大费周章。 皇上听了这话自然是更是高兴,末了只赏了一桌佳肴给陆靖然了。 宫中御厨的手艺虽了得,可宁国公府各个小厨房厨娘的手艺也差不到哪儿去的,如今皇上赏的是一个面子罢了! 要知道就连逢年过节时,皇上给各个府中赏菜也是一道两道的赏,像如今这般一赏就是一桌子的,上一次还是大皇子在世,皇上赏给大皇子的了! 如今众人便知道了陆靖然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了。 不少人家都要宴请陆靖然吃饭,可陆靖然都汇聚了,如今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他等着明年开年便又要去福建了,有这个时间不如多陪陪他的姝姐儿和祖母! 只是郭家的邀约,他是不好回绝的。 他刚流露出这个意思来,老祖宗便将他训斥了一顿,“……先前你那样喜欢胡闹的一个人,恨不得一个月里有十天半个月都不着家,怎么如今就变的这般念家了?若是旁人邀你,你不去也就罢了,这郭家是敏之以后的婆家,你是敏之的哥哥,若是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敏之,以后要敏之嫁过去如何做人?” 便是陆敏之不是她的亲生孙女,可宁国公府上下只有这么一个孙女,她也是稀罕得很! 陆靖然只道:“好,既然您都说了这样的话,那我去就是了。” 等着过几日他带着林姝到了郭家的时候,却发现就连七皇子和俪贵妃都在,七皇子在郭家算不得什么稀奇,如今的七皇子已经辟开府单过了,想要去郭家也是一件简单的事儿。 只是陆靖然和林姝都没想到,俪贵妃也会来,要知道如今的俪贵妃已经代替章皇后掌管后宫了,如今年关将近忙得很,不是说出宫就能随随便便出宫的。 林姝夫妇俩儿忙冲着俪贵妃行礼。 俪贵妃纵然已经年过三十,可如今面上半点岁月的痕迹都瞧不出,身上更是带着一种妩媚的气息,这种妩媚,和章皇后身上那种沉稳大度是完全不一样的,是极其勾人的。 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定以为她才二十多岁了。 如今她一笑,那一双桃花眼就更显得好看了,“本宫今日出宫没有大肆张扬就是为了怕你们拘谨,若是你们还这般客气,那本宫这般做又有什么意思?明年你堂妹便要嫁到咱们郭家来了,都说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可本宫却觉得这是无稽之谈,这儿子是人,难道女儿就不是人了?难不成我进宫了就不是郭家的女儿了?” 她一说话,嘴角便挂着笑,只是这种笑并不是那种能让人亲近起来的笑容了。 林姝只道:“俪贵妃娘娘说的是,这血脉亲情是永远割舍不断的。” “是了,所以以后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了!”俪贵妃瞥了陆靖然一眼,只道:“好了好了,老七,你带着陆将军去书房坐一坐,这花厅是咱们娘几个说话的地方!” 林姝嘴角还挂着笑,可心里却是十分清楚。 俪贵妃是多聪明的人,又怎么会光是来探望郭家人这么简单?今儿她来这儿不是为了陆靖然还是因为什么? 陆靖然先前也与她说过,他前脚刚到了京城,七皇子的帖子便送了过来,接着俪贵妃更是要为他设宴。 这俪贵妃母子一副生怕旁人不知道陆靖然是他们的人的架势! 若真的只是向众人宣告陆靖然是七皇子这一党羽倒是没什么关系,毕竟早在当初陆靖然就已经与七皇子示好了,可俪贵妃和七皇子的打算却绝非这么简单…… 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能露怯,脸上那盈盈笑意一直都在。 俪贵妃只看着她笑,“……便是陆将军是个大忙人,之前姝姐儿你进宫一趟也是没来瞧瞧本宫,等着本宫听到信儿,只听说你都已经走了!” 340 一场鸿门宴 340 一场鸿门宴 若换成了那一般没见过世面的夫人太太,想着自己能得掌权后宫的俪贵妃说出这样的话,早就感恩戴德了,可林姝却是面不改色,只含笑道:“是我的疏忽了,原本我是听说皇长孙身子骨不大好,想着去宫里头探望皇长孙的,更是念及着原先自己曾在慈宁宫养过一段时间,便去给太后娘娘请了安……因为来的匆忙,自然是有疏漏的地方。” 其实她压根就没想过要去给俪贵妃请安,暂且不提宁国公府和章皇后的关系,就说章皇后如今被皇上软禁在坤宁宫,她越过章皇后直接去给俪贵妃请安,这将章皇后放在何处? 就算是章皇后如今被软禁,可到底也是一国之母! 俪贵妃哦了一声,这才道:“本宫不过随口一提,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说到底还是皇长孙的身子骨最重要?就连皇上都多次和本宫提起过要本宫多照顾皇长孙些,可你们都知道,皇长孙从小在保定长大,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也就被陆将军找到了之后这日子才稍微好过了些,骤然进宫人生地不熟的,再加上宫里头勾心斗角的事情也多,别的不说,就说皇后娘娘对皇长孙就十分忌惮,皇长孙焉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叫本宫说啊,这皇后娘娘的心眼未免太小了些,当初大皇子在世的时候,皇后娘娘就容不得大皇子,如今大皇子都已经去世多年,就算是当年的大皇子有罪,可皇长孙却是无辜的……” 这话林姝可不好随便接,除了俪贵妃敢说这样的话,便是郭家夫人也不敢随便说话。 郭家夫人是个好抹牌的,如今三两言语就将这话给岔开了,直说要邀了众人一起摸牌。 俪贵妃不爱这些,原先她在宫里头就时常陪王太后抹牌,如今回到娘家自然给推了,最后便是郭家老夫人、郭家夫人、郭家大太太,再加上林姝,这四人便凑成了一桌子。 不过是小半个时辰,林姝便输了五六十两银子。 俪贵妃便主动前来指导林姝了,“都说打大不打小,这九索和六索之间自然是要打九索了,你打了六索,被我娘一碰,她可就听胡了……” 她的牌技虽及不上郭家夫人,可指导指导林姝却是绰绰有余的。 郭家老夫人只笑道:“你可像个人精儿似的,我这不过是才听牌就被你知道了,待会儿陆将军过来了,直说我们一家子人联合起来欺负他媳妇了!” “这怕什么?”郭家夫人摸起来一张牌,朝着牌桌子上瞅了瞅,便丢了出去,“谁不知道这宁国公府可是不差银子,这姝姐儿的外家也不差银子,莫说是如今姝姐儿才输了五六十两银子,便是五六百两银子她都不会放在眼里的!” 说着,她更是瞅了林姝一眼,道:“姝姐儿,你说是不是?” 林姝只苦着脸道:“您可莫要取笑我了,这打牌我可真是一点不擅长,不过输了银子也只能怪我技不如人了!赶明儿可得与您讨教几招了!” 郭家夫人听了这话更是高兴,连说好,“赶明儿等着敏之嫁过来了,你也时常过来郭家玩玩,这嫁了人可不比当姑娘的时候,要受拘束,等着你有了孩子,这日子怕是更加艰难了,这儿也不能去,那儿也不能去,一心就扑在孩子身上……” 林姝只笑着道:“您说的是!” 说着,她便是要打出去一张九索,却被俪贵妃给拦住了,“莫打这张,如今我娘和我嫂子都已经听胡了,得小心,拆了一张万字打出去!” 林姝望着手中的牌有些犹豫,“可若是我将万字打出去了,岂不是连胡都听不了了?” 俪贵妃笑道:“那得看你是想出银子还是不出银子了,若是不想出银子,那就听我的!” 她都这样说了,俪贵妃自然是打出去了一张万字了。 可一转手,郭家夫人便摸起来一张九索,只道:“这最后一张九索就被我摸起来了,还真的是谢谢贵妃娘娘了,要不然我可就不能得三家钱了!” 虽都是出一样多的银子,但林姝还是朝着俪贵妃偷去了一个感激的目光,“还好您提点了我!” 俪贵妃笑了笑,寒暄了几句便直奔主题了,“……听说你和三皇子身边的张愿清是从小认识的,如今和她还有来往没?这张愿清也是个可怜的,搬到庄子上住可怜,若是留在三皇子府里头就更可怜!” 如今的三皇子府上下游已经是王蔓菁当家了。 林姝笑了笑,道:“原先是有来往,可如今张侧妃娘娘被送到庄子上之后倒是没怎么来往了!” 她就知道俪贵妃今儿不是白白出来的,如今的章皇后被软禁起来了,连带着三皇子都安静了不少。 只是明面的安静不等同于安分守己,三皇子妃如今已经去世,三皇子注定是要尽快纳一个正妃的。 她知道俪贵妃的意思,俪贵妃巴不得三皇子将王蔓菁扶正,这样三皇子便少了一分助力,七皇子被立为储君的胜算更大了一些,就连王太后也被她说动了……只是王太后到底是祖母,皇上又知道王太后平素都不大喜欢三皇子,所以这件事暂时还没有拿主意。 便是皇上老了,也是知道分寸的,一个宫女出身的侧妃怎么能被抬为正妃了? “要说这诸位皇子身边的正妃侧妃谁最可怜,莫过于张愿清了,原本是阁老之孙女,若不是皇后娘娘瞧中了她,怕是她给旁的皇子当正妃都够格的!”俪贵妃端起茶盅小啜了一口茶水,摇头道:“后来又发生了张阁老的事儿,她孩子也没了,便是换成了谁,谁都容不下王蔓菁肚子里的孩子的……” “说实在的就连本宫都不大相信张阁老会做出那等叛国通敌的事情来,只是人证物证都在,张阁老的罪名是怎么都洗清不了,好在皇上是个念旧的,如今对皇长孙都如此宽厚,说不准哪一日会念及着张愿清是自己老师的孙女,对张愿清高看急疯了……” 可真是一环扣一环! 瑞王是个粗人,一心只扑在打仗上面,讲究的是一个光明磊落,陆靖然与他示好,他便相信陆靖然是真心投靠于他,毕竟这样的人在福建是不计其数,他早已习惯。 但是俪贵妃却是个多心的人,一点一滴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的,她只怕因为林姝和张愿清的私交,陆靖然想替张阁老翻案了! 毕竟除去林姝和张愿清的交情,老宁国公和张阁老也是有几分交情的! 小心驶得万年船,若不是她小心谨慎,不知道已经被章皇后害死了多少次了。 林姝也不是没心眼的,只道:“若是这般那就最好不过了,当初因为我母亲的病,我陪着我母亲去庄子上住过几年,所以和张侧妃娘娘的交情也是一般,可瞧见她如今的境况,也觉得十分同情!” 她的意思很明白了,俪贵妃我和她关系一般,您就别打听了! 花厅这边有俪贵妃在百般试探,这书房那边,七皇子也是步步为营,如今只道:“……靖然,如今我的处境你很清楚,父皇虽看重我,可自从大哥和二哥死后,便是双喜公公都摸不透父皇的心思,父皇到底想要立谁为太子,这是谁都说不准的事,若是父皇突然立了别的皇子为太子,你我、瑞王怕都没有好日子过……” 陆靖然佯装做听不懂他话中的深意,只道:“七皇子的处境我很清楚,只是皇上不将您立为太子,还能立谁为太子?如今您在朝中的呼声最高,有太后娘娘、俪贵妃娘娘的支持,还有瑞王在福建……我说句不该说的,除了您,皇上怕是没有别的选择了!” 这是实话! 七皇子只觉得心头一阵舒坦,“话虽如此,可这事儿皇上一日不定,我心一日不得安,更何况我也听说了,皇后娘娘想要为三皇子迎娶周家的姑娘为正妃,这周家乃是平宁长公主的外家,朝中地位不一般,若是三皇子真的迎娶了周家的姑娘,事情怕就没有这么简单了,我想,不如快刀斩乱麻!” “七皇子太过于担心了,皇后娘娘想要为三皇子迎娶周家的姑娘为正妃,可也得看看周家那边答应不答应了,当初皇后娘娘为三皇子迎娶张侧妃娘娘为侧妃,张阁老就已经很是不悦,可奈何周家势微,不敢与皇后娘娘抗衡,七皇子莫要忘了,这周家可不是张家!”陆靖然不相信七皇子不知道这些事儿。 便是平宁长公主暗地里支持的是三皇子,可平宁长公主只是周家的外孙女,周家断然不会因为平宁长公主的三言两语,便将自家的嫡孙女送出去。 更何况,谁都知道如今的王蔓菁是极得三皇子和王太后的喜欢。 顿了顿,他只道:“不过听七皇子如今话中的意思,怕已经有了什么打算了罢?” 要不然,今儿七皇子和俪贵妃怎么会这般大费周章? 341 并不如表面那般良善 341 并不如表面那般良善 七皇子一字一顿道:“我想要你要了三皇子的性命!” 陆靖然心里一冷,面上却是露出几分惊愕的表情来,“七皇子的意思是要我杀了三皇子?我如何有这个胆子?” “靖然,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怎么会让你去杀三皇子?这件事若是被父皇查出来了,只怕连宁国公府都保不住了!”七皇子面上的神色是云淡风轻,好像是给了陆靖然多大的恩赐似的,“这宁国公府是武将世家,想必平日里你结识的人也身手不凡,我的意思是要你找一个人要了三皇子的性命,这样你我才能高枕无忧!” “若是三皇子倒了,这皇后娘娘和宁国公夫人,乃至于章阁老都没了依靠,以后你在宁国公府也能挺起胸膛做人,你说了?” 他知道陆靖然不是三岁小孩子,这样的话是糊弄不了陆靖然的! 可他知道,如今的陆靖然没有别的选择,陆靖然在福建仰瑞王鼻息,若是陆靖然今日不从,有没有命活着从福建回来还不好说了! 这个道理,陆靖然自然也是知道的,如今只露出为难的神色来,“这样的人说起来简单,可想要找到却是难得很,要身手了得,要相貌普通,还要家中无亲眷……” “我也知道,可不管简不简单,总得试一试才知道!”七皇子的眼神落在陆靖然面上,想要从他面上瞧出些什么端倪来,可看了看,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若不是因为我身份特殊,我定会亲自去办这件事……但如今父皇一颗心都扑在了皇长孙身上,这些日子我一直忙的脱不开身,如今皇后娘娘落得软禁的下场,咱们得斩草除根,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只怕再等下次就难了!” 若是三皇子死了,皇上看在三皇子的面上兴许会免除章皇后的禁足,可从今往后,怕是皇上再也不愿意看到章皇后了,每次一看到便会触景伤情的! 陆靖然只道:“这件事,我会帮着您留心的!” 直说留心,并没有说一定会帮着七皇子去办这件事! 等着陆靖然和林姝踏上了回程马车的时候,这外头已经飘了簌簌白雪,已经将天地间都湮成一片银妆,看起来一片纯净。 只是这白雪之下埋的却是一片污秽,就好像如今的局势一般! 陆靖然将今日七皇子的话与林姝说了,林姝一点都不意外,只道:“……今日俪贵妃娘娘话里话外打听的都是张愿清,更是露出蹿唆着皇上将张愿清接回三皇子府的意思,谁都知道张愿清和王蔓菁不合,若是张愿清回来了,这三皇子府定不如如今这般风平浪静,到时候这周家怕是更加不愿意将女儿嫁到三皇子府了!” 陆靖然点点头,“只怕今日俪贵妃母子本就是有备而来……七皇子倒是算计的好,他口口声声说自己不能出面找人谋杀三皇子,若是有心,他有怎么会抽不出时间来?七皇子倒是会算计,皇子被谋杀,这件事皇上定会彻查,若是真的查出什么来,到时候七皇子怕是会撇的干干净净!” “谁说不是了?好在你没有一口答应下来!”林姝抱着怀中的暖炉,想了想才道:“俪贵妃娘娘和七皇子步步算计,只怕早就是有备而来,我怕……皇后娘娘被软禁的事儿就和他们有关系!” 当初她压根就没朝着这方面想,毕竟庭生压根不会妨碍到俪贵妃和七皇子的。 但如今越想她越觉得不对劲了,庭生的确是不会妨碍到俪贵妃和七皇子,毕竟如今皇上年纪大了,庭生年纪尚小,这日后的储君怎么也不会是庭生的,顶多到时候皇上会封庭生一个亲王。 但是如今皇上最在乎的便是庭生了,若是章皇后敢对庭生动手,这叫皇上如何会不动怒? 陆靖然一怔,“你的意思是俪贵妃娘娘和七皇子逼迫了庭生?” 他转而一想,也觉得这件事并不是没有可能,“庭生这孩子的性子我也知道些,便是从小缺衣少食,却是不会撒谎的,之前我进宫的时候还与皇上说起这件事来,皇上只说是皇后娘娘要害他,皇上问庭生当日发生了什么事儿,庭生无论如何都不肯说了……若真的是皇后娘娘要害庭生,庭生为何不敢将当日的情形道出来?” 好像这样一来,庭生为何会变得沉默寡言也就说得通了! 林姝只道:“若真的如此,这俪贵妃和七皇子也不算是什么良善之人!” 章皇后和俪贵妃之间的恩恩怨怨,她不予评价,毕竟当初俪贵妃刚进宫的时候,章皇后就几欲打压俪贵妃,她还听人说起过当初的章皇后更是使出那下三滥的法子害的俪贵妃没了一个孩子。 是以,章皇后和俪贵妃这些年一直都是势同水火,俪贵妃怎么样对章皇后那都无所谓。 可若是俪贵妃将一个无辜的孩子牵扯进来,那就太歹毒了些! 陆靖然脸色也大好看,只道:“明日庭生就要从别院回来了,正好我明儿要进宫一趟,问问看庭生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如此,陆靖然便是一夜都没有睡踏实。 当初他投靠瑞王虽是迫不得已,可却是的的确确想要真心效忠七皇子的,放眼大庆朝的几位皇子,唯有七皇子最为出挑……当帝王的狠心些也无妨,可七皇子的心远远算不上狠毒,已经是歹毒了! 等着他见到庭生的时候,庭生坐在炕上,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圈。 陆靖然一看到他这样子,心里只觉得酸楚的厉害,当初他找到庭生的时候,庭生好像比如今这样子还胖些。 庭生只扬起一抹笑容来,“靖然大哥!” 陆靖然扯出笑容来,“来,让我看看你长高了没有!” 庭生乖觉站了起来,如今的庭生已经打齐他的耳朵了,只是身子骨却是太过于单薄了些! 陆靖然只道:“我记得当初我离开京城去福建的时候,你才刚过我的下巴,这才几个月,就已经蹿的这么高了……只怕再过几年,就要长得比我都高了!” 大皇子的个子生的高,原先大皇子妃身姿也挺拔,所以庭生的个子一定矮小不了的! 庭生笑道:“那起码还得再过五年了……靖然大哥,你在福建打仗累不累?皇爷爷说福建那边比不得京城,你又从未带军打过仗的,没想到一去福建打了一场又一场胜仗,当初皇爷爷将你派去福建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说你不行,你是没看到后来那些人的嘴脸,变得那叫一个快,当时我瞧见了都觉得心里一阵痛快了……” 他的话很多,哪里有半点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样子? 陆靖然好不容易选了空挡,这才能插进去几句话,可刚说没几句,这庭生又絮絮叨叨说了起来。 没说是,嬷嬷端着药进来了,含笑道:“皇长孙,您该喝药了……” 庭生冲着她摆摆手,道:“放那儿罢!” 陆靖然却是蹙了蹙眉头,道:“你落水不是已经有些日子了吗?怎么还在喝药?是不是身子骨还觉得不舒服?” “那倒是没有!”那嬷嬷忙插话,她可是知道眼前这位陆将军乃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若是他在皇上跟前胡言乱语,那就糟了,“不过是些安神补气的房子,是孙院判开得了!” 她将所有的事情撇的是一干二净! 陆靖然蹙了蹙眉头,只道:“我可有问你话?” 那嬷嬷一愣,瞬尔忙跪了下来,“是奴婢多言了!” 陆靖然只觉得心头很是不舒服,众人都说皇上有多疼多疼皇长孙,他看着这宫殿里的陈设,的确是能看出皇上都庭生的疼爱来。 只可惜皇上是男子,不如女子细心,在选人方面自然是有些马虎的! 他皱眉道:“你带着宫女内侍下去罢,我有些话要与皇长孙说!” “这……”那嬷嬷虽起身了,可却是没有退下去的意思。 庭生看了她一眼,只道:“嬷嬷还是下去罢,靖然大哥不算外人的!” 那嬷嬷还是道:“可皇上却是吩咐过奴婢,什么时候都不能让您身边离了人的……” 因为庭生先前落水的事,如今皇上是极为小心的! 庭生看都没看她,淡淡道:“若是你不下去,那我就将你上次值夜时偷偷睡觉的事告诉皇爷爷……” 他这话音还没落下,那嬷嬷便带着宫女内侍退了下去! 等着屋子没了人,陆靖然前去将门阖上,这才开口道:“庭生,上次你落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庭生压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低声道:“靖然大哥,这件事我……我不能说!” “对我都不能说了?”陆靖然在他身边坐下,叹了口气道:“你可还记得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对我说了些什么?当时你并不肯相信我,我抓住你的时候,你还咬了我一口,当时我就说只要我在一日定会护着你的,定不会让人伤害你的,当初我怕自己护不住你了,这才将你送进宫来,却不想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342 真是岂有此理 342 真是岂有此理 庭生这才抬起眼睛,只道:“不是的靖然大哥,我不是成心瞒着你的,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自己? 陆靖然微微愣了一愣,“你这话我怎么就有些听不懂了?”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庭生抿唇,还是没有说话。 陆靖然只道:“是不是有人威胁了你什么?这宫里头人心叵测,你年纪太小了,你压根就分不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旁人的话又有几分是真的,是不是你被人你用了?” 庭生连忙摇头,“没有,我分得清是非对错的……” “那你将整件事告诉我!”陆靖然拍着他的肩,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这件事你不说我不说,谁又会知道我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更何况这屋子里已经没了旁人,不管是什么话,我都会替你保密的!” 他只觉得庭生是被人利用了! 庭生还是有几分犹豫,可抬头对上陆靖然那双眼睛,便道:“是,是……俪贵妃娘娘……” 陆靖然一点都不觉得意外,昨日她和林姝说了半夜的话,只觉得这件事最有可能的就是和俪贵妃、七皇子有关系。 如今他只道:“你接着说,我听着了!” 庭生轻声道:“靖然大哥,是不是当初我的父亲是被三皇子和皇后娘娘害死的?” 这双眼睛里怯怯的,透着几分悲怆。 一时间陆靖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当初他找到庭生的时候,庭生就问过他家人的消息,当时他有些犹犹豫豫,只告诉庭生他的家人是被人害死的,还道这大皇子一生刚正不阿光明磊落,断然做不出那等残害手足的事情来。 那个时候的庭审深信不疑,可等着庭生进宫之后心态略有些变了,就算是有皇上下令以后谁都不准再提大皇子和二皇子的事情,可这宫里头的嬷嬷和宫女们哪里不嘴碎的? 再加上庭生刚进宫,多少有些敏感,再听到这些风言风语,心里自然是不舒服。 这俪贵妃一挑唆,庭生怎么可能不中俪贵妃的圈套? 有些事情庭生迟早还是会知道的,如今陆靖然便将当年的事情道了出来,末了还不忘道:“……当年的事情我只是怀疑是三皇子和皇后娘娘所为,并没有证据,可这种事情真的是说不准,就好像是如今一般,众人都以为是皇后娘娘将你推到水中去了,实际上了?却是俪贵妃娘娘在背后捣鬼,庭生,在宫里凡事都要小心,很多时候你看到的听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但唯有一件事我们可以肯定,你的父亲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是大庆朝最好的皇子,他不会做出那等心狠手辣的事情来的!” “真的吗?”都说三人成虎,这话倒是一点都不假,这些日子庭生在宫里头听到了太多的传言,就连他都忍不住有些怀疑自己半点印象都没有的父亲起来,“可靖然大哥,我不想众人那样说我父亲,明明我的父亲不是那样的人……当初你也与我说过我的父亲坦坦荡荡,疼爱下面的几位弟弟,那些人为什么要这样对他?父亲的冤屈能够被洗清吗?” “会的!”这话陆靖然说的是铿锵有力,只道:“你放心,这黑的成不了白的,白的也变不成黑的,终究有一日我会还你父亲一个清白,只是你可知道你被俪贵妃娘娘和七皇子当成了棋子?” 其实不仅是庭生,就连他都成了俪贵妃和七皇子手上的一颗棋子了。 与庭生不一样的是,他明辨是非,好歹还有反抗的余地! 庭生只点点头,低声道:“我知道,我知道俪贵妃娘娘想要用我斗倒皇后娘娘,只是靖然大哥,我也想要皇后娘娘死,我父亲的死十有八九是因为皇后娘娘和三皇子,如今皇后娘娘落得这样一个下场,我心里头也是高兴的……可你也得离俪贵妃娘娘远一些才是,当初皇后娘娘被软禁了之后,我病重的时候,俪贵妃娘娘还来看我一次,只叮嘱我不能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还威胁我说如今你在福建,若是这件事宣扬出去了,俪贵妃娘娘就会要瑞王要了你的性命,所以我才任何人面前是什么话都不敢说。” “靖然大哥你如今是七皇子那一派的人,可……可我总觉得俪贵妃娘娘和七皇子也不像是什么好人,但如今唯有七皇子才能和三皇子抗衡,靖然大哥,你说咱们该怎么办才好?” 他也想的清楚,便是陆靖然是正二品的将军,又是宁国公府的大爷,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在福建,若是瑞王想要陆靖然死,陆靖然是绝不可能活着回来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陆靖然真的能从福建回来了,可京城还有七皇子在了,七皇子乃是皇上最受宠的儿子啊…… 陆靖然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放心,这件事我自有分寸的,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你了,也不必担心我,只要想着怎么能好好保护自己就好了,还有你身边的嬷嬷宫女们也得小心,说不准就是旁人安插进来的人……若是可以的哈,拉拢一两个小内侍,若真的出了什么事儿也可以与皇上,与我说一声,知道了吗?” 藏在心中许久的事儿道了出来,庭生只觉得浑身上下轻松了一大截,只点头说好。 陆靖然又与他说了几句话,便去了御书房。 这御书房的皇上正在批阅奏折,听到陆靖然来的消息这才将手中的狼毫笔放了下来,看到陆靖然进来了,只将房中的内侍都遣了下去,就连双喜公公都没能留下。 屋子燃着淡淡的檀香,皇上只淡淡道:“……东西可带来了?” 陆靖然只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来,恭恭敬敬递了上去,道:“这是昨夜才从福建送回来的。” 这乃是瑞王这些年在福建残害忠良的证据,包括买官卖官、勾结商贾,甚至还有当初瑞王是如何残害张阁老的证据! 皇上翻开那折子,脸色渐渐变了,到了最后更狠狠将折子摔到桌上,“朕知道瑞王胆子大,却没想到瑞王的胆子会这样大,自古以来这入朝为官者都想要去那福建当官,为的就是能够捞些油水,很多时候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可没想到他竟然这般放肆!” “朕想着福建那一带常年打仗,每年给老百姓的税收松了又松,只想要老百姓能够过上好日子,可瑞王却打着将士保家卫国的旗号,找那些老百姓多收了一成的税收,怎么,朕哪一年少了他们的军饷?就连前年朕过寿,因为将银子都拨到福建去了,连寿辰都没有过,他还口口声声与朕说没有银子?怪不得,怪不得张阁老去了福建,一封信都没有送回来,怪不得他会急匆匆要了张阁老的性命啊!” 他越说越生气,到了最后已经喘着粗气来了。 陆靖然只道:“皇上息怒,还请皇上保重龙体……莫说是瑞忘了,这福建一带的官员皆是官官相护,要不然怎么这样的消息没能传到京城来?还有张阁老的那件事,明明就是瑞王和倭寇做的一出戏。” “当日瑞王妄图对张阁老身边的人赶尽杀绝,还好那一日张阁老身边的一个随从因水土不服去了医馆,这才逃过了一命,微臣找到他,他直说在张阁老遇害的前几日有人送信来说,说瑞王过几日会在船上与倭寇商量要事儿,先前张阁老就已经查出些蛛丝马迹来了,听到这消息自然是觉得不能放过,便带着人去了那船上,可谁知道这一切不过是瑞王设计的一出戏,瑞王更是早就买通了张阁老身边的那人,所以才会传来假的消息!” “等着张阁老去了船上,船里头的的确确是有倭寇,可却没有张阁老的影子,张阁老刚上船,瑞王就带着人赶过来了,说张阁老和倭寇勾结,更是射杀了张阁老……还请皇上还张阁老一个清白啊!” 皇上浑身已经微微有些发抖了,扬声道:“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啊!” 陆靖然没有多言,如今就看皇上要如何决断了! 便是皇上已经知道了瑞王所做下的一切,可想要将瑞王铲除绝非那般简单的事情,瑞王在福建已经是根深蒂固,这些年手里又积攒了许多银子和兵器,若是皇上冒冒然出兵,这胜算并无多少! 皇上也沉默了。 半晌之后他才道:“靖然,你觉得当务之急该如何做?” “微臣愚钝,微臣不知!”陆靖然不敢轻易说话,这个时候是招顺还是铲除,好像都不是最合适的时候! 皇上只长长叹了口气,道:“原先你祖父在世的时候,朕从未操心过这些事,什么都不过问,只记得有一年朕去福建,这福建的百姓都道你祖父的好,不少人更是为你祖父修了生祠,你祖父的佛像前还供奉了不少香火和祭品,打从你祖父去世之后,不管是西北还是福建的老百姓,日子却是一日不如一日,朕总算是明白先皇去世时说的那番话,得一陆家将,乃我大庆之福啊……” 343 恩威并施的皇上 343 恩威并施的皇上 历代君王对于劳苦功高的臣子总是带着几分忌惮的,当初皇上对老宁国公也是如此! 只是如今皇上像是忘了当初自己的猜忌和担忧似的! 这一顶高帽子戴下来,陆靖然不得不受着,只能道:“这都是祖父应该做的!” 皇上微微颔首,只道:“若朕要你取瑞王而代之,你有信心吗?” 数十万的福建将士不是说收服就能收服的,弄不好,陆靖然一条小命都要丢在里头! 说实话,陆靖然是有信心的,从小他便跟着老宁国公熟读兵书和布阵,等着老宁国公去世之后,又有白先生悉心教导……很多事情他都知道该如何去做! 年幼时候的陆靖然做梦都在盼着这一日的到来,有了军功在宁国公府才能挺起腰杆子做人,才能将当初瞧不起自己的人踩在脚底下,可如今,他放心不下老祖宗,放心不下他的姝姐儿,“微臣并没有这个信心,一来是微臣对福建那边的局势不大了解,二来是福建数十万将士的军心难以收服,最为重要的是,若是想要取代瑞王,只能除掉瑞王!” 当初瑞王之所以选择前去福建就是不想当一个闲散王爷,如今熬了这么多年,努力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权势在手,谁愿意将这手上的权势交出来了? 若换成了自己,自己也是不愿意的! 皇上想也未想,只道:“既然如此,除掉瑞王就是了……想要不动声色杀了一个人,应该不算是什么难事儿!” 更何况瑞王只觉得福建是自己的地界,并没什么防范之心! “要想让一个人死,的确不是什么难事!”陆靖然只惊愕于皇家的无情,哪怕是方才皇上面上有半点迟疑也是好的,“难就难在福建的战事,还有福建那数十万大军该怎么办……若是瑞王一死,这下面的副将定会蠢蠢欲动,说不准会有什么风浪,要是倭寇那边听到了消息,突然来犯,那就更加危险了,如今福建的局势,没有谁比瑞王知道的更清楚了!” 皇上眯了眯眼睛,眸子里透出几分寒意来,“照你的意思,这福建还缺不得瑞王了?” 陆靖然只道:“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都说伴君如伴虎,这话还真是没说错,先前皇上对他还是和颜悦色的,如今这翻脸像是比翻书还快!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难不成任由着瑞王为非作歹?”皇上面上的神色很是不快! 可陆靖然知道,这份不快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皇上不像是他们这些当臣子的,皇上高兴则是高兴,不高兴则是不高兴,压根就不用掩藏什么! 皇上的目光越过累在书桌上的一叠子奏折,落在了陆靖然面上,“瑞王是朕的堂弟,是老瑞王留下的唯一的儿子,朕记得他从小便不爱诗书,只爱玩乐,因为得太后娘娘的喜欢,在京城也算一小霸王了……当初他说想去福建闯一闯,太后娘娘还哭了一场,只说对不起去世的瑞王!” “那个时候朕的只想着让他去福建也好,能磨一磨他的性子,谁都没有想过他能够一步步走得这样远,能得福建数十万将士的拥戴……等着朕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只能看着他的势力一点点变大!” 说着,皇上更是从龙椅上走下来,径直走到了陆靖然的面前来。 陆靖然很少能够这样面对面的看着皇上,只觉得皇上是真的老了,脸上的横肉松弛,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 皇上的手搭在他的肩上,只道:“朝中如今是个什么局势,朕比你清楚,可福建是个什么局势,你却是比朕清楚,既然你说难以取代瑞王的位置,朕相信你,只是事到如今,朕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能选择让你取代瑞王,即便你不为朕,不为了大庆朝,不为了宁国公府,也该为了福建那数十万的将士想一想,为了那福建数百万的老百姓想一想,瑞王在一日,他们一日就没有好日子过!” 这样的说辞让陆靖然无法拒绝。 陆靖然在皇上身上更是明白了一句话——姜还是老的辣,他和皇上比起来还差得远了,“微臣只怕辜负了皇上的期望!” 皇上只冲着他摆了摆手,淡淡道:“朕何时说过要给你一个期限了?等着过完了年,你就再回福建,就可以开始着手这件事了,等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要了瑞王的性命即可,到时候再将这些证据公诸众人,便是连拥护瑞王的那些将士也不好说什么了!” 都到了这个时候路竟然什么都说不了,只能说好。 皇上的脸色这才好看了几分,只要陆靖然陪着他去御花园走一走,皇上连双喜公公都没有带,只与他两人一起走在雪地之中,“……方才你可有去看过庭生?” 陆靖然点点头道:“方才微臣来御书房之前就先去看了皇长孙,微臣看着皇长孙精神像是不错,想必再将养一日就能大好了。” “哪有这么简单?前些日子庭生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就算是孙院判日日都去给他把脉,可身子骨还是老样子,朕看了心里急得像是什么似的,后来还是太后娘娘说庭生才进宫怕是有些不习惯,朕便将他送去别院一段时间,可他倒好,一听说你回来了就闹腾着要回宫了!”皇上年纪大了,再加上雪天路滑,是以他走的很慢。 陆靖然一直跟在皇上身后,听着皇上的声音从前头传来,“不过不要紧,如今你回来了,有机会好好劝劝庭生,看庭生这到底是怎么了……打从你去了福建之后,庭生每日见到朕都要问起你如何了,可见是真心喜欢你的!” 唯有这个时候,皇上才并不像一个君王,就好像一个慈爱的长辈似的,“这些日子朕想了不少,只觉得亏欠庭生许多,还不如早些将庭生的亲事定下来,这庭生身边也有个可以照顾他、陪着他说话的人,你觉得了?” 庭生尚及弱冠,这个年纪说亲却是太早了些,可也不是没有! 陆靖然道:“皇上心中可是有了人选?” “原先朕想的是给庭生定下郭家的女儿,可如今却觉得郭家的女儿不大好了!”皇上扭头瞥了身后的陆靖然一眼,淡淡道:“你觉得庭生定哪家的姑娘好?” 这话说的陆靖然心里一跳! 皇上看似是在问庭生的亲事,可实际上却是大有深意! 原先皇上想要庭生求娶郭家的女儿,那是因为皇上心底已经将七皇子当成未来的储君了,七皇子成了储君,连带着郭家姑娘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皇上想将一切最好的都给庭生! 可如今进宫瑞王一事,皇上却又不确定来了,瑞王算是七皇子的姨夫了……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瑞王的势力变得更大?是以,连带着七皇子的太子之位都危险了! 原先的陆靖然只觉得七皇子能够继承大统是板上钉钉的事,但是当他从庭生嘴里听说了俪贵妃做下的事儿,只觉得不耻,便是庭生这件事是俪贵妃做的,看似和七皇子并没有关系,可七皇子怎么会一点都不知情? 既然知情,但并未出言劝诫,那就是赞同俪贵妃这般做的,这样的人,怎么能成为大庆朝的君王? 陆靖然沉吟道:“微臣倒是觉得这件事不必这般着急,如今庭生年纪还小,再加上他刚进宫对宫中的一切很是陌生,若是您这个时候给庭生定下了一门亲事,庭生好不容易习惯了宫中的生活,过不了几年就要出宫辟府单过了,想要调理身子只怕也没有在宫里头方便。” 顿了顿,他更是道:“更何况庭生的心思微臣多少也是知道一二的,庭生如今还是小孩子心性了……” 皇上没有接话,他做出的决定一般很少有改变的时候! 想了想,他只道:“那你觉得周家八姑娘如何?” 如今周家八姑娘可是香饽饽了! 就连陆靖然都知道这周家适龄的姑娘只有一位,那就是周家把姑娘了,如今她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却生的样貌极好,琴棋书画怏怏精通,要不然章皇后也不会想要为三皇子求娶,这皇上也想将这周家姑娘嫁给庭生…… 陆靖然道:“若是微臣没记错的话,这周家八姑娘好像比皇长孙大上一两岁!” “这倒是无妨,姑娘大些,平日里在生活起居方面也能多照顾庭生了!”皇上这算盘倒是打的不错,可想了想,还是觉得就连周家把姑娘也配不上庭生,只道:“罢了,这件事暂且也不用着急,改日要太后娘娘将周家八姑娘接近宫,让庭生瞧上一瞧,若是庭生喜欢,再做这样的打算也不迟!” 敢情他将人家周家八姑娘当成了货物似的,任人挑挑选选的! 陆靖然应了一声,想了想还是道:“既然您已经知道张阁老是冤枉的,那被流放的张家家眷,您是如何打算的……” 344 最是无情帝王家 344 最是无情帝王家 西北那一带风沙连连,陆靖然也曾听老宁国公提起过有关于西北的一切,就连彼时身强力壮的老宁国公娶了西北,都有些不习惯,更莫要说是这张家家眷要么是文弱书生,要么是老弱妇孺,又是锦衣玉食惯了的,这一路颠沛流离,已经是死的死病的病了…… 皇上沉吟片刻,只道:“张家那边还是莫要轻举妄动的好,若是朕没有猜错的话,瑞王在宫里头也安插了有眼线,朕一旦将张阁老的家眷都传召回京,瑞王定会有所警觉,那就功亏一篑了。” 这话倒是在意料之中,却在情理之外! 果真最是无情是帝王! 张阁老原是皇上老师,当初是簇拥着皇上上位者,如今更是一片衷心落得如此下场……到头来了?皇上却是丝毫旧情都没有顾及! 陆靖然唇角一勾,露出几分笑容来,只是面上的神色却是带着几分冷峻,“是,微臣明白了。” 如此,不仅是张阁老的家眷那边救不得,甚至连一点端倪都不能露出来! 等着陆靖然出了宫,回到榕园的时候,却被珍珠告知林慧来了。 林慧性子洒脱,平日里来榕园来的比谁都勤快,是以陆靖然并没有顾忌那么多,抬脚就要朝着内间走去。 可陆靖然一只脚还没来得及迈进去,就已经被珍珠给拦住了,“大爷还是莫要进去的好,表姑娘过来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泪了,方才奴婢更是听得太太和表姑娘在争些什么……” 这姑娘家自然是有些闺房话要说的! 陆靖然点点头,转身则去了书房,将半夏叫了进来,让半夏派人去福建盯着瑞王,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都得告诉他一声。 他不会傻乎乎任由着皇上摆布,可有些时候也得做做样子才是! 瑞王该死,他却不会将自己的命也赔进去! 半夏应了一声,犹豫片刻,才道:“大爷,小的已经吩咐下去,今夜会有人动手废了世子爷的左胳膊,您觉得决定这样做……” “怎么?你觉得我不能这样做?”陆靖然原本是打算要了陆铭的性命的,可之前孙院判的一番话却是要他打消了这主意,老祖宗身子眼见着在好转,若是突受打击,兴许会一命呜呼! 所以他这才决定废了陆铭的左胳膊,陆铭从文,就算是废了左胳膊,日后也能下场的,虽说朝堂之上有规矩,这残疾者不得入朝为官,但陆铭可是宁国公府的世子爷啊,什么规矩到了权贵跟前那都变成了狗屁……这一只胳膊就算是给陆铭的教训了! 半夏忙道:“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消息若是被夫人和章家那边知道了……” “知道了又如何?我倒是要看看,是陆铭有脸面来找我,还是小章氏有脸面来找我!”陆靖然脸上的神色淡淡,只道:“今晚子时动手罢!” 半夏应了一声这才退了下去。 等着陆靖然再次回到内间的时候,这林慧已经走了,林姝一人坐在炕上眼睛红红的。 陆靖然只道:“这是怎么了?不是说三姐方才来过了吗?” 之前每次林慧过来之后,这林姝脸上总是笑眯眯的! “三姐姐知道尧表哥要回来的事情了!”林慧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只道:“她在怪我了……” 这个消息她是一两个月之前就已经听说了,毕竟如今母亲还在京城,差不多每隔两个月连有尧都会从茂县送一封书信来,之前母亲更是收到一封信,说他要被调到京城来了。 当时的她知道了这个消息很是为难,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事儿告诉林慧,恰逢那段时间老祖宗托了娘家人帮着林慧寻一门亲事,大夫人也整日在游说林慧去相看,能够早些定下一门好亲事……她整整想了几日,只觉得这件事不要告诉林慧的好。 陆靖然皱了皱眉头,他是知道连有尧的,更是知道当初连有尧想要娶林姝为妻,语气自然就不大好了,“他不是在茂县当官儿吗?回来做什么了?” 醋意很是明显! 林姝瞪了他一眼,“茂县是什么地方?穷山恶水的,缺医少药,指不定一场风寒就能将尧表哥的性命给夺去,当时舅母离开京城的时候就说过,想要花银子找门路将尧表哥调回京城来,可尧表哥的心思谁都猜不透,他只说不愿意,你是不知道,舅母一与我娘说起这件事儿来就直掉眼泪了……如今他能回来那就是最好不过了,只是三姐姐那边实在是不好办啊!” 林慧的倔脾气她可是见识过的! “怎么?三姐她还是想要嫁给连有尧?”陆靖然实在想不通这连有尧有什么好的,竟惹得林慧付出一片痴心。 林姝叹了口气,道:“三姐姐虽没有明明白白将这样的话说出来,可我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她是个什么意思,我怎么会不明白?她这是还没死心了……前几日大伯母好一通劝说,她这才答应过几日前去看一看的,可今儿一大早她听说了尧表哥要回来,就哭的像个泪人似的,还问我为何要将这件事瞒着她,还说我们一个个是不是希望她死了才好……” 林慧的心思,她能明白,原本林慧心里就只有连有尧,经历了淮阴伯府的那件事之后,林慧只怕更是坚定了自己的心思。 “只是这种事得两情相悦,光是她一个人有这份心思并没有用的!你啊,有时间就多劝劝三姐罢!”陆靖然轻轻搂着她的肩,只道:“好了,莫要难过了,三姐那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像个小孩子似的,她的话也就你才会听到心里去了。” 林姝眼帘一垂,苦笑一声道:“我和她置什么气?我只是想着该怎么办才好了……如今这糟心事儿可真是一桩接着一桩,没完没了似的,对了,庭生怎么样了?” 陆靖然只道:“这件事真的和俪贵妃有关系,原本我以为七皇子比三皇子强上不少,如今一看却是彼此彼此!” “可如今,咱们还能有别的选择吗?”上一世的林姝并不知道朝中的局势,只束缚在那内宅之中,如今想起来只怨恨自己为何不多关心这些事儿,要不然如今也就能知道怎么办了,“因为庭生和白先生的事,怕三皇子已经是恨你入骨了,这朝中上下除了七皇子能够与三皇子抗衡,好像就别的人选了……” 方才回来的路上,陆靖然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如今只淡淡笑了一声,“这可就不一定了!” 林姝倒也没怎么将这句话放在心上,恰逢老祖宗那边差人来叫他们过去用饭了。 今儿老祖宗得了一只新鲜的野鹿,又瞧着天气不错,雪已经停了,太阳也出来了,便想着祖孙几个一起用午饭! 如今老祖宗已经可以下床走几步了,只可惜如今已经到了寒冬,这天气不大好,老祖宗不能去花园那边散步,每日只能趁着正中午日头大的时候围绕着游廊走上几圈。 林姝和陆靖然到了荣寿堂的时候,白妈妈正扶着老祖宗在游廊下头踱着步子了。 林姝和陆靖然上前,一人扶着老祖宗一只手,老祖宗见了,自然是欢喜得很,“……当初孙院判他们还说我熬不过这个冬天了,他们啊一个个都是庸医,都该过来瞧瞧了!” 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老祖宗这些日子只觉得连心里都舒坦了不少,陆靖然安然无恙回来了,陆敏之的亲事也定下了,就连陆铭在白马书院也时常得先生夸赞,直说他明年下场定能中个秀才,说不准日后这宁国公府还能出个两榜进士了! 林姝也笑着道:“您说的是了,您要自己对自己有信心才是,只觉得自个儿能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就不指望了!”老祖宗笑看了她一眼,只道:“我只希望我早些看到我的重孙儿就好了……” 林姝低下头,略有几分羞赫。 自从陆靖然回来之后,他们俩同房的次数也听多的,只是她的肚子却一直都没有动静,她也没法子! 陆靖然却是正色道:“您放心,我们会努力的!” 这……这该怎么努力? 林姝瞪了陆靖然一眼,却刚好撞进陆靖然那双含笑的眸子,想起这几夜他们俩是夜夜旖旎,脸只觉得更红了。 老祖宗将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只觉得自己这重孙儿也快了! 不过是走了两圈,老祖宗便是气喘吁吁,有些走不动,林姝只道:“祖母,很多事儿不能着急,您也莫要逞强,只觉得自己累了就去歇着,若是反其道而行,只怕还划不来了!” 老祖宗拍拍她的手道:“好,好,咱们进去罢,正好歇一歇也就能用午饭了!” 白妈妈听了也跟着直笑,“看样子还是太太的话好使些,平日里奴婢劝您的话,您可是听不进去了……” 这人老了,放不下的太多,哪里舍得撒手人寰?只巴不得能长命百岁了! 345 祖母对不起你 345 祖母对不起你 林姝扶着老祖宗,含笑道:“您年纪大了,凡事可莫要太过于要强了,若是折损了身子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老祖宗只说自个儿晓得了。 等着他们仨儿不过是刚用完了午饭,原本是当头的太阳便躲在云里头去了,老祖宗看了直皱眉,“……这才晴了几日,怎么天儿又变成了这样子?罢了罢了,你们早些回去,若是待会儿雪下得大了,走回去这鞋袜又得湿了……” 听了这话,林姝与陆靖然便走了。 果然等着他们前脚到了榕园,这雪即刻就落了下来,还是是雪籽籽,可到了后来便是那鹅毛大雪了,原本这地上的积雪还没有化,不过是一个时辰的光景,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了。 林姝和陆靖然两人坐在内室,里头烧着暖和的地笼,案几上放着茶具,沸水咕噜噜滚着,不管外头是风霜还是雨雪,和他们俩儿什么都没有关系! 两人开始下了一会棋,只觉得乏了,索性舒舒服服靠在贵妃榻上说话,“……我听人说皇后娘娘被软禁之后,上朝的时候皇上还寻了几个不咸不淡的由头将章阁老训斥了几顿,后来还是八皇子进宫去与皇上说情,皇上这才没有发落章阁老,只怕如今皇上是真的厌弃了章家人罢!” 林姝枕着他的胳膊,仰起头看着他,只道:“还记得我小的时候曾听家里的长辈说起过宫里头的事儿,直说俪贵妃娘娘因为生的好,所以一入宫便极得皇上喜欢,可不管俪贵妃娘娘如何得宠,从始至终她依旧没能压过皇后娘娘半分……” “呵,这宫里头的事儿远非是你看到的这么简单!”陆靖然伸出一只手,端着案几上的茶盅喝了一口茶,这才缓缓道:“生在皇家,这感情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在我看来,皇上不仅不喜欢皇后娘娘,甚至对皇后娘娘连半分敬重都没有!” “当初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他之所以求娶皇后娘娘则是因为皇后娘娘的父亲乃是先朝阁老,看重的更是章家百年的底蕴……后来在皇后娘娘父亲、老瑞王、张阁老等人的支持下,皇上这才得以继承大统,可那个时候朝局不稳,皇上的皇位坐的也不是十分稳固,所以对皇后娘娘的父亲十分敬重!” “这章家上有一国之母,下有宁国公夫人小章氏,章家在朝中的地位越来越稳固,稳固到即便章家什么都不做,可皇上还是会觉得忌惮,没过几年,皇后娘娘的父亲便去世了……那个时候皇上才松了一口气,更是打算将大皇子立为太子,之后后来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皇上心里头一直记得这件事,所以这太子之位迟迟没有立下。” “若我是皇后娘娘,这太子之位一日没有立下,我就一日不得安心!”林姝便是没有当过母亲,可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也能够体会章皇后的用心,自己的儿子如今占嫡占长,这乃是太子之位的最佳人选啊,“没想到在这个关头却发生了庭生这事儿……” 就连她都不得不说俪贵妃的段位之高,蛇打七寸,一下子就拿捏住皇上的弱点了。 陆靖然点点头道:“皇上心里本是有几分犹豫,不知道到底该立三皇子为太子还是立七皇子为太子,三皇子占嫡占长,行事老沉,在朝中颇有威望,七皇子聪明伶俐,最像皇上年轻的时候,皇上自然是多疼他几分的,更何况皇上压根就不愿意看着章家的势力一点点变大,所以庭生的事也不过是一个引子罢了,只要引子一点着,很多东西都能化为灰烬!” 只可惜如今的七皇子也不是皇上心中属意的人选了! 两人说了会话,便用了晚饭,因为天气太冷,这一对小夫妻便早早上了床,陆靖然自然是一直缠着林姝,缠的林姝半点劲都没了,只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可第二天林姝还没有睡醒,便听到外头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 打从陆靖然去了福建之后,她睡觉一直都极为浅眠,如今听到这声音便醒了,只叫了珍珠进来。 她叫了两声珍珠,珍珠并没有进来。 反倒是樱桃进来了,只道:“太太,珍珠姐姐方才跟着大爷匆匆出去了,好像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儿了!” “珍珠去哪儿了?”林姝也察觉出不对劲来,倏地一下坐了起来。 之前陆靖然在家,也不是没有半夜半夏前来叫人的先例,但珍珠也跟着走了,这还真是头一次! 林姝只觉得这事儿定和内院有关系,只道:“他们去哪儿了?” “去了荣寿堂,好像……好像是世子爷那边出事了!”樱桃上前给林姝披上了一件衣裳,这才道:“您要不要这个时候起来?” 林姝点点头,忙起来穿衣梳洗,匆匆喝了两口燕窝粥垫了垫肚子正准备出门的时候,芸豆冒着雪跑了回来。 哪儿有热闹,哪儿就有她! 可如今她面上却满满的都是着急,只道:“太太,不好了,昨夜……昨夜世子爷在白马书院被人挑断了手筋!方才白马书院那么递了信儿回来,老祖宗一听这消息就晕过去了……” 怪不得,怪不得陆靖然带着珍珠匆匆过去了! 林姝有些站不稳了,想也不想她就知道这件事是陆靖然所为,只是陆靖然比她想象中胆子更大。 白马书院是什么地方? 那里头的学生要么是显赫权贵之家的子弟,要么是日后最有出息的读书人,堂堂宁国公府世子爷在白马书院被害,便是皇上都会听闻这件事的! 林姝耳畔只想起上一世众人议论陆靖然的那些话——心狠手辣、枉为人子、这样的人一出生就该被溺死的…… 当时的她对陆靖然也是极为不耻,可如今想来很多事情你听到的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 这样的行径的确是像陆靖然的做派,大大方方,光明磊落……只是旁人又会如何议论了? 如今的林姝也想不到这么多了,连伞都来不及撑,只带着樱桃和芸豆匆匆朝着荣寿堂走去。 老祖宗已经许久没有骤然晕倒了,如今的荣寿堂也乱成了一团! 就连白妈妈都乱了分寸,站在门口又是要人拿了对牌去请孙院判,又是要人热水伺候,又是要人去熬药…… 林姝赶来的时候,宁国公、二老爷、二夫人陈氏等人都到了,陆靖然狠狠掐了一把老祖宗的人中,老祖宗这才缓缓醒了过来。 原本以为一切都是梦,但是老祖宗瞧着这屋内的光景,当即明白这噩梦怕是真的了,如今只道:“……你们都下去罢,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陆靖然守在床边,低声道:“祖母,您再忍一忍,白妈妈已经差人去请孙院判了,再等一等!” 从昨日就已经开始下了鹅毛大雪了,这雪一夜都没停,到了今儿这人一脚下去,那积雪恨不得都已经没过脚脖子了! 所以这孙院判在路上定是要耽搁不少时间! 老祖宗摇摇头,苦笑一声道:“当初孙院判他们那些大夫都说我怕是活不过这个冬天了,原本我还想硬气一回给他们瞧瞧的,让他们看看他们不过是有瘾罢了,可如今看来,我怕是不成了……” 陆靖然的嘴巴动了动,可话还没有出口,老祖宗就已经剧烈咳嗽起来。 等着老祖宗咳嗽好了,她才缓缓道:“你们也莫要说些安慰我的话了,我自己的身子骨我比谁都清楚,就算是能熬过今年冬天也怕是没几年活头了,祖母怕是等不到我的重孙儿生了……” 说着,她的眼眶只红了,她总以为自己一辈子经历过大风大浪,便是等着弥留之际也不会觉得有所留念,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却只觉得放不下! 她什么都放不下啊! 她放不下即将出征福建的长孙,放心不下断了手筋、生死不明的幼孙啊! “您莫要说这样的丧气话,您放心,您会没事儿的,我已经派人去找了名医,有位大夫最擅长您这种疑难杂症,如今已经在路上了!”陆靖然半跪在床前,紧紧抓着老祖宗的手。 好像他的手一放开,老祖宗就要撒手人寰一般! 老祖宗苦笑一声道:“你们都下去罢,我有些话要单独和靖然说!” 白妈妈扬声道:“老祖宗……” 她知道老祖宗要说什么! 老祖宗咳嗽一声,道:“若是有些话再不说,只怕就来不及了,这件事,我还是想亲自告诉靖然,便是他恨我,我也无话可说了……” 白妈妈嘴巴动了动,可到底没有再说话了。 众人只跟在白妈妈身后出去了! 顿时屋子里只剩下这祖孙两人,陆靖然只听得到老祖宗那粗重的呼吸声,“祖母,您要与我说什么?” 他只觉得方才祖母的话他有些听不懂,祖母做了什么事儿?他怎么会恨祖母了? 老祖宗抬手想去抚他的脸,可身子却是亏空的厉害,连手都抬不起来了,到了最后只哽咽道:“靖然,是祖母对不住你啊……” 346 我会找到妹妹的 346 我会找到妹妹的 林姝等人就侯在门外,饶是大雪纷飞,天气冷的恨不得要将人的眉毛眼睛都要冻住了,可谁都没说要走的话。 瞧着老祖宗这身子骨,说不准什么时候一口气没喘上来就没了! 唯有陆敏之一个劲儿忍不住朝着二夫人陈氏怀里缩,刚要张口,可二夫人陈氏一个眼神扫过来,她便不敢说话了。 二夫人陈氏将女儿搂的更紧了,只道:“这老祖宗要和靖然说什么了?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咱们说的?” 这话看似是在问众人,可她的目光却是直直落在了林姝面上。 顿时,在场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到了林姝脸上。 林姝只摇摇头,低声道:“我……我也不知道,而且我方才瞧着大爷那模样,应该也是不知道的!” 唯一一个知情者——白妈妈早已出了荣寿堂大门,正打算派了暖轿在宁国公府大门口候着了,如此一来,等着孙院判一来便能够直接来荣寿堂了。 此时屋内的陆靖然也是一头雾水,只道:“祖母,您,您……是不是糊涂了?您何时对不起我了?” “不是,不是,是我这个老婆子对不起你啊!这世上是有因果报应这么一说的,如今我做下的孽不是已经报应到铭哥儿身上去了吗?”老祖宗的眼泪瞬时落下,看向陆靖然的目光之中竟是带了几分恳求,“其实,你还有一个妹妹……” 陆靖然一怔。 莫说是这个妹妹了,就连对于他的生母他知道的都不多,因为小章氏的压制,众人对当年的事情是讳如莫深。 他还记得小时候不过是有个妈妈看着他道了一句没娘的孩子真可怜,若是他姨娘还在,拼死也会护着他的……就这么一句话,小章氏便将那妈妈打死,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那妈妈了。 陆靖然深吸一口气,只道:“祖母,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若我还有个妹妹,那妹妹到底在哪儿?” “我……我也不知道!”老祖宗抓着他的手不敢松开,只道:“当年我也是逼不得已啊!当初我见着小章氏的父亲光明磊落,想着章家门第高,想必教养出来的女儿也是极好的,恰逢那段时间你二伯父失踪,对你父亲的亲事我也不是十分上心,便求娶了小章氏!” “等着小章氏进门之后,却发现就算是她出生高门大户,却实在是上不得台面……后来太医又说她怕是一辈子都怀不上孩子了,我便开始替你老子物色起姨娘来!那个时候你生母是我身边的大丫鬟,是从小跟着我长大的,我和白妈妈找来找去,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若是性子太过于软弱的,会被小章氏拿捏得死死地,若是性子太过于要强,只怕又不得你老子的喜欢……” “恰好你生母从小和你老子一起长大,你老子对她也有几分喜欢,当时就上门来说若要抬姨娘,还不如就抬了你生母,当时我听了这话还有些不舍得,那个时候我都已经打算将你生母配给一个管事的儿子了……后来你生母见着我实在是为难,便答应了!” 她说的太急了,如今更是重重咳嗽起来! 这件事藏在她心里这么多年,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她梦到陆靖然知道了实情,只拽着她的衣裳说要自己赔他的妹妹和母亲! “可小章氏是个什么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她如何会答应?那个时候因为这件事,我和她闹得势同水火,你老子夹在其中也是为难得很!”老祖宗喘了两口粗气,这才道:“后来我没有法子,只能进宫去找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不知道使出了什么法子,逼得小章氏答应了这件事,可皇后娘娘却说小章氏生不出孩子了,若你生母肚子里怀着的是儿子,这孩子一生下来,你母亲就得死,以后小章氏也会将这孩子当成了亲生孩子一般!” “我们宁国公府虽是世家勋贵,可章家也不是那小门小户,恰逢那个时候小章氏的父亲颇得皇上宠爱,皇后娘娘也刚生下来……我想着咱们宁国公府总不能绝了后,就只能答应了这件事!” “后来你生母便到了你老子身边伺候,没多久就怀了你,你一出生小章氏见着是个哥儿比谁都高兴,直说要将你抱到正院养着,可你生母怎么会愿意?可想着当时都已经说好了,便也不好说什么……恰逢那个时候小章氏的父亲去世了,章家上下乱成了一团,这皇后娘娘也顾及不上你生母,我也不提这件事,只想着拖着拖着,保住你生母的一条命总不算是难事儿!” 她直直看着陆靖然,哽咽道:“可谁知道过了几个月,你生母又怀上了孩子,那个时候皇后娘娘怎么都忍不住了,找到我直说我是不是忘了当初答应她的话……我的话,我怎么都不会忘,只是你生母是我看着长大的啊,便是猫儿狗儿养了那么多年都有感情了,更莫说一个活生生的人,更何况你母亲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啊!” 陆靖然听了,只觉得浑身发冷,下意识想要将手从老祖宗掌心里抽出来! 老祖宗哪里察觉不到他的力道,缓缓将手松开,只道:“所以就算是你恨我怪我,我也无话可说……” 陆靖然低声道:“那后来了?” 他的手依旧搭在老祖宗掌心,并没有拿走。 老祖宗摇摇头道:“好在你生母也是个聪明的,当时我知道她怀有身孕的时候,她腹中的孩子已经有七个月了,得亏当时冬天衣裳穿得多,谁都没有发现……我只想一步步拖下去,可那个时候的皇后娘娘也坏了八皇子,再加上小章氏的父亲骤然去世,皇上对皇后娘娘可谓是百依百顺,我便是想要拖下去,可也得看看皇后娘娘答不答应了!” “后来还是你生母求到我面前,直说她自己死了无所谓,说我一定要保住她腹中的孩子,她腹中的孩子也是宁国公府的骨肉了……当时我便心生一计,找到皇后娘娘,直说如今你生母腹中孩子的月份大了,你生母骤然没了,众人只会怀疑到小章氏身上,还不如借着你生母生产的时候要了她们母子的性命,皇后娘娘想了想便答应了!” “等到了你生母生产的那一日,白妈妈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将一个因难产而死的女婴偷偷送了进来,再偷偷将你妹妹送了出去,你的生母在生下你妹妹之后便咬舌自尽了,对外说的是因难产,母女皆死……后来白妈妈趁乱将你妹妹送了出去,我知道皇后娘娘向来心思多,说不准会找到你妹妹,只照了一户值得托付的庄稼户,要他们每个月偷偷捎个口信给白妈妈,让我知道那孩子过得好就行了……” 话毕,她已经是泪如雨下了。 陆靖然反手紧紧将老祖宗的手握住,他知道祖母是疼他的,更是听明白了祖母的难处,当初若是祖母不答应,只怕死的就是他们母子三人了,“那妹妹如今在哪儿?我带妹妹回来!如今我已经有本事了,我能护着妹妹,也能护着祖母……” 老祖宗别过头,不敢看他那双眼睛,只道:“我……我也不知道你妹妹在哪儿啊!” 陆靖然觉得鼻尖发酸,只道:“当初您不是交给别人了吗?妹妹如今应该十五六岁罢,我们将她接回来,帮她找一门好亲事,将亏欠她的十多年都加倍还给她……” “来不及了,靖然,来不及了啊!都是祖母的错啊!”老祖宗打断他的话,呜咽道:“我只想着皇后娘娘多心,若是发现了你妹妹没死,会要了你妹妹的性命,所以这么多年来只要那户人家传个口信儿来就够了,从不敢去见她……可谁知道皇后娘娘早就发现了,你妹妹早就不知道被他们折腾到哪儿去了……” “当时我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吓坏了,只要白妈妈去找,白妈妈不知道派了多少人暗中去找,可都没有找到,那孩子十多年前就已经不见了……我们连她在哪个地方都不知道,又该如何去找了?”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靖然,你若是觉得心里难受,打祖母骂祖母,祖母都毫无怨言!” 陆靖然的拳头捏的紧紧地,只觉得浑身上下的力气都汇聚到了拳头上。 只是他并不怪祖母,祖母怎么做都是为了他,从小到大若不是祖母护着他,他还能有命活到现在? 他该恨的是章皇后,该恨的是小章氏,“祖母,您有什么错了?您没有错?您放心,我会将妹妹找到的,您等着,我一定会将妹妹找到,我会让您看着她穿着一身喜袍出嫁,您答应我坚持下去,好不好?” 老祖宗点点头,低声说了一声好。 陆靖然一直陪着老祖宗,直到老祖宗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这才小心翼翼将老祖宗掌心的手抽了出来…… 他明白了,他什么都明白了,为何祖母会将自己视为眼珠子一般,为何会那样护着自己,祖母对自己的疼爱超过疼爱陆铭百倍,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则是因为内疚,还有祖母将对妹妹的那份疼爱也转嫁到他的身上! 347 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347 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等着陆靖然出来的时候,二夫人陈氏只道:“靖然,老祖宗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她只怕老祖宗还有什么稀罕东西给了陆靖然了,这陆靖然已经得了那么多好东西了,老祖宗也是的,手上那么多好东西给陆靖然,也不怕被旁人惦记着? 可陆靖然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拉着林姝的手就走了。 他和宁国公连个招呼都没打! 他心底盈盈有几分怨恨父亲的,当初明知道无法将母亲保住,明知道小章氏将母亲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为何要让母亲怀上孩子…… 他手心里沁着冷汗,面色冷峻,林姝只觉得奇怪,明明老祖宗房里的地笼烧的极暖…… 这样一路无话,等着回到房内的时候,林姝这才轻声道:“靖然,怎么了?” 陆靖然的样子实在太奇怪了。 陆靖然摇摇头,低声道:“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姝姐儿,你让我一个人先静一静罢!” 林姝点头说好,只道:“若是你有事儿叫我一声!” 话毕,她这才出去了。 到了中午珍珠问她要不要差人送些饭菜进去,林姝想了想只道:“罢了,不用了,若是大爷饿了自会叫我进去的!” 珍珠这才作罢。 可一直等到天黑透了,陆靖然依旧没有出来。 林姝实在是放心不下,只吩咐小厨房做了些清粥小菜,她亲自端了进去。 这屋子里黑黝黝的,连灯都没点! 林姝只吩咐珍珠将灯点上几盏,这才要珍珠下去了。 陆靖然还是保持着上午进来时候的那个姿势,这眉头倒是蹙的愈发厉害了。 林姝走上前去,轻声道:“靖然,吃些东西罢……” “我吃不下去!”陆靖然摇摇头,低声道:“姝姐儿,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若是我真的找不到她,那该怎么办……” 他不敢想象这十几年来妹妹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当初他找到庭生的时候狠狠花费了一番力气,他没有忘记初见庭生时候的样子,整个人又黑又瘦,面带菜色…… 可庭生是男儿,妹妹是姑娘,若是被人欺负了,那该怎么办? 他还知道庭生大概在哪个地方,但妹妹了?谁知道章皇后将妹妹送到哪儿去了?依照着章皇后那般狠毒的性子,如今妹妹有没有活着还不好说了…… 想及此,他的拳头捏的愈发紧了! 林姝却是听的云里雾里,“你要找到谁?” 陆靖然低声道:“今日我才知道自己有个妹妹,却不知道她被皇后她们送到哪儿去了,也不知道她到底过的好不好,若不是今日祖母告诉我这件事,只怕我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了……” 林姝脸上是藏不住的吃惊,好一会儿她才道:“你还有个妹妹?” 陆靖然点了点头。 林姝略一想就明白了,这章皇后和小章氏是一伙的,章皇后将陆靖然的妹妹送走了,小章氏也是知情的,这也就是为何上一世陆靖然会那样对小章氏母女了。 若换成了是她,她也会一样做的,“既然皇后娘娘知道,那咱们进宫去找皇后娘娘就是了!” 她的话说的很是笃定! 陆靖然抬头看了她一眼,只道:“可如今皇后被软禁在坤宁宫,皇上发话了,若是没有他的吩咐,谁都不能进去的……更何况我们并不知道妹妹到底在哪里,被送到哪儿去了,如今又长成了什么模样,即便皇后随随便便交出一个小姑娘来,都能将我们糊弄过去的!” 不是他不相信章皇后的为人,而是章家人的冷血无情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他不得不防备! “可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试一试不是吗?不试一试怎么会知道了?”林姝的手轻轻搭在陆靖然的肩上,发现他坐了大半日,浑身都有些僵硬了,只道:“更何况我倒是觉得皇后娘娘势微是一件好事,若是我伪装成宫女偷偷进了坤宁宫,兴许还能与皇后娘娘说上几句话了。” 如今的章皇后和三皇子落败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是以章皇后不会放过每个机会的! 成王败寇在战场上适用,到了后宫,同样适用! 陆靖然如今也没有法子,到了第二日只能偷偷将林姝送到了坤宁宫门口。 这宫里头的宫女都穿着一样的衣裳,一样的发饰,一样的妆容,猛地看去个个都生的差不多,再加上林姝虽嫁了人,可模样并未有多大的改变,看上去还真像是未出阁的小姑娘似的! 饶是这般陆靖然还是不大放心,只在距坤宁宫不远处的凉亭候着,更是要半夏潜到了坤宁宫里头,若有个什么事儿,他也能第一时间知道了! 林姝端着托盘,有了双喜公公之前的打点,她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坤宁宫里头。 这坤宁宫陈设一如往常,可宫殿里头已经许久没人打扫过了,院子里一片荒凉,地上的积雪积了厚厚一层,这院子里的杂草、落叶更是满地都是…… 林姝之前曾来过坤宁宫,如今径直端着手中的茶盅去了寝殿。 这章皇后正卧在床上,这世上最难治的便是心病,她这病怕是无药可治了,如今正冲着跪在地上的小宫女撒气了,“……一个个都是做什么吃的?觉得本宫已经不中用了是不是?本宫一日不死,终究是这大庆朝的皇后,你们,你们休想拿这些东西来糊弄本宫!” 说着,她更是一把将搁在床边小案几上的燕窝粥掀翻在地! 先前她日日喝的是那最上等的血燕粥,如今却变成了最寻常的燕窝粥,叫她如何受得了? 跪在床前的两个小宫女已经吓得是瑟瑟发抖,只低声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这东西都是御膳房吩咐奴婢们端过来的……” 御膳房如今也成了俪贵妃的地界了,这御膳房一个个人还是看着俪贵妃脸色做事,说实在的,俪贵妃和章皇后比起来还是大方些,好歹她如今还差人送燕窝来坤宁宫了。 章皇后嘶声力竭道:“滚,都给本宫滚出去!” 那两个小宫女逃一般的下去了。 章皇后的目光落在了站在门口的林姝身上,厉声道:“怎么,听不懂本宫的话吗?本宫让你滚!” 声音虽大,可底气却有些弱了,可见这些日子她的身子骨不大好。 林姝缓缓抬起头来,露出那张清秀的面庞来。 章皇后却觉得骇然,低声道:“你,你……怎么进来的?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这个时候林姝想方设法进了坤宁宫,总不会是为了来探望她的罢? 世上多的是落井下水的人,至于雪中送炭的人,只怕世上也没几个! 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林姝这才看到章皇后的正脸,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章皇后便瘦了一大圈,瘦的一张脸上只看得到她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了,“臣妾是来探望皇后娘娘的……” 她这句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章皇后扬声打断了,“来探望本宫的?呵,这可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了,若你真的如此好心,本宫怎么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寝殿中没有外人,她的话说的是十分露骨了! 若是有陆靖然的襄助,庭生就不会进宫了,后来也就不会发生那样多的事情了。 “臣妾不懂皇后娘娘话中的含义,这人在做天在看,皇后娘娘落到如此下场,若真的要怪,只能怪自己,怪不得旁人的!”林姝如今也不用避忌什么了,含笑道:“皇后娘娘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如今连你都敢来嘲弄本宫了,呵,先前本宫怎么就没发现你有这么一张利嘴儿了,先前你在本宫跟前还不是装的和只兔子似的,本宫踢你两脚,你也装作什么事儿都没有!”便是章皇后落到了如此境地,可浑身的傲气还在,扬声道:“林氏,你莫要忘了,便是凤凰落地了,可终究还是凤凰,有朝一日本宫得势了,你可莫要忘了自个儿今日说的这些话!” 她素来都很记仇,旁人亏欠她一分,她就要百倍还回去,更莫要说今日这样任由着一个晚辈羞辱了,她怎么会咽的下这口气? 林姝朝着她走进了几步,含笑道:“难道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皇后娘娘还想着翻身吗?在臣妾看来,这无异于痴人说梦了,俪贵妃娘娘如今有多得黄桑宠爱,您怕是不知道,后宫的妃嫔这样多,年轻貌美的更是数不胜数,可皇上一个月里差不多有大半个月都是歇在俪贵妃娘娘那儿,俪贵妃娘娘惯会来事,皇上过去十次,这七皇子便有七八次都在那儿,就连皇上都说这才真真正正像是一家人的样子了……” 章皇后气的浑身发抖,只道:“俪贵妃?说白了不过是一个侍妾罢了,与皇上像是一家人?呵,天大的笑话!” 笑话? 如今的她才像是个笑话似的! 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想要作贱俪贵妃,好像在口舌上赢了,她就真的赢了一般! 348 章皇后的要求 348 章皇后的要求 林姝居高临下看着跟前的章皇后,只觉得这个女人很是可怜! 是的,她可怜这位大庆朝最为尊贵的女人,“俪贵妃和七皇子到底是不是笑话,皇后娘娘心里比谁都清楚,如今俪贵妃娘娘掌权后宫,铲除异己,将皇后娘娘您布置多年的棋局彻彻底底打乱了,死的死,送出宫的送出宫,打压的打压,如今这各个宫里头能够说得上话的管事妈妈都是俪贵妃娘娘的人了,难道事到如今皇后娘娘还觉得俪贵妃娘娘是笑话吗?” 如今章皇后被软禁在坤宁宫里,小章氏也不能进宫来探望,对于这宫里头发生的事儿,她知道的并不清楚,如今只道:“俪贵妃她,她怎么敢……” 想要安插人手并不简单,想要安插对自己忠心耿耿之人就更是不简单了,可若是想要将这些人放出去却是简单得很,能够找寻的借口也多得是,皇上的生辰,王太后的寿辰……只要俪贵妃愿意,什么由头都能成为借口! 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到了最后只紧紧攥着手中的锦被!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林姝淡淡道:“有一件事怕是皇后娘娘不知道,皇上有意将郭家的姑娘许给皇长孙了……” 郭家的姑娘? 在这一刻,章皇后的面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皇上有多疼皇长孙,旁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恨不得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送到皇长孙跟前去,是以,皇长孙刚进宫的时候三皇子便有意除掉他,可她却不大同意。 他们不能铤而走险,可没想到皇长孙却是主动送上门,更说自己推了他! 如今她更是明白了皇上的意思,皇上真的是打算将七皇子立为太子,若七皇子成为了太子,这郭家势必会跟着水涨船高,在皇上心中郭家姑娘便也能够配得上皇长孙了…… 章皇后冷笑起来,笑着笑着,这眼泪却是要落下来了。 林姝的话只说了一半,可后头那一半话她却是没打算说的,今儿她冒险进了坤宁宫为的就是知道陆靖然妹妹的下落,“皇后娘娘心里怕是早就知道了罢,只不过一直都在自欺欺人,三皇子占嫡占长,按理说本该是被立为储君的不二人选,可这些年皇上迟迟没有将太子之位定下,皇上对众人说的是怕太子之位定下之后会重蹈当年的覆辙,可实际上皇上怕是在等有没有比三皇子更合适的人选了……您想想若是皇上真的疼三皇子,又怎么会有这样的打算?” 章皇后的眼泪簌簌落下,昂着一张脸冷冷看着林姝,一字一顿道:“今日大太太过来怕不光是为了告诉我这些事儿罢?是不是接下来你还要说,若是等着七皇子被立为太子,等着七皇子继承大统之后,就凭着本宫之前对俪贵妃做下的那些事儿,本宫和三皇子、八皇子连活的命都没了?不仅是本宫,就连章家都得跟着遭殃?也就是你们宁国公府老祖宗聪明,擅权衡利弊,之前就将你们宁国公府的姑娘许给了郭家的哥儿?就冲着这个情分,七皇子和俪贵妃来日都不会怎么为难你们宁国公府?” 她便是落魄成了这个样子,可浑身上下的气度却是没丢的,只道:“这些道理,本宫比大太太清楚多了……说罢,大太太今日想方设法来坤宁宫,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是个极聪明的人,要是不聪明,也就不会掌权后宫这么多年了! 只是再聪明的人,千算万算总有失手的时候! 她怕是从没想过,自己会栽在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手上……她认了,当初她陷害大皇子,害的大皇子和二皇子丢了性命,权当做如今是到了报应来的时候! 林姝含笑道:“臣妾想同皇后娘娘做个交易,来日若是七皇子真的继承大统,我们宁国公府定会保主皇后娘娘、三皇子的性命!” 这件事说起来简单,其实并不简单! 自古以来的君王皆擅猜疑,特别是三皇子和七皇子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七皇子更是在三皇子手上吃了不少暗亏,若是七皇子继承了大统,又怎么会放过章皇后母子? 这明面上他自会好好对章皇后母子,可背地里那见不得人的手段却是多的去了……他有的是法子要章皇后母子生不如死了! “哦?宁国公府不是素来不搀和这种事儿吗?如今你来我坤宁宫,这宁国公府老祖宗和陆将军定是知情的,他们居然也会同意这个条件?”章皇后冷笑一声,光着脚走到了林姝跟前来,“本宫猜,是不是因为那个孩子?” 林姝冷冷看着她。 章皇后兀自笑了起来,这清冷的笑声荡漾在空洞萧条的坤宁宫,莫名有些骇人,“本宫就知道自己那妹妹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只怕她见着你们老祖宗病了,迫不及待想给你们家老祖宗一刀子,想早些送她去见阎王,可谁知道这件事被你们夫妇俩儿给知道了。” “不过知道了也好啊,知道了也好,要不然今日大太太怎么会千方百计来找本宫了?” 幸好她当初就预料到宁国公府不会轻易放弃这个孩子的,她留了一手,没有要了那孩子的性命! 如今,这孩子不是派上了用场了吗? 林姝朝后退了几步,“这个条件不知道皇后娘娘答应吗?” “本宫自然是不会答应的!”章皇后光着脚站在她跟前,咯咯直笑,“你当本公司傻子吗?这孩子一日不找到,你们便一日不会放弃,到时候就算是七皇子继承了皇位,你们哪里会准许七皇子伤害本宫?反观是如今,若是本宫将那孩子的下落告诉你们了,谁知道你们会如何做?说不准还会抢在七皇子前头要了本宫的性命了!” “陆将军是个什么人,本宫也略知道一二,本宫当年做下了那样的事儿,哪里还敢指望着陆将军护着本宫?今日既然你来了,那本宫今日就明明白白将话撂在这儿,若是陆将军愿意投靠本宫,他妹妹本宫自然会毫发无损的送还给他,若是七皇子登上了皇位,若是敢伤本宫、三皇子和八皇子半根毫毛,本宫自然不会同他客气!” “只是本宫也不是那般心狠之人,总会让他们兄妹见面的,只是到时候陆将军见到的就是他妹妹的尸首了……” 疯了,真的是疯了! 林姝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章皇后,脸上粉黛未施极为干净,可一张脸上还是透出恶毒来,“皇后娘娘怕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罢?如今皇上最看重的就是七皇子了,怎么会因为我们宁国公府的三言两语就转变心思?您太高看我们宁国公府,也太高看大爷了!” “不,你们宁国公府有这个本事,陆靖然更是有这个本事!”章皇后深深看了林姝一眼,眼中有了笑意,就好像是她在荒漠中走了许久总算是看到了一口水井似的,“这些日子本宫一直在想,皇长孙为何要针对本宫,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后来却是想明白了,陆靖然如今投靠的是七皇子,皇长孙素来和陆靖然关系要好,是不是你们在背后授意庭生诬陷本宫的?要不然,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想着紧咬着本宫不放?” “当初庭生怎么在皇上跟前诬陷本宫的,今日就怎么与皇上说实话,最好将这件事全然推到俪贵妃和七皇子身上去……你觉得皇上听说了这些话,还会继续看重俪贵妃和七皇子吗?” 她果真是极聪明的! 林姝嘴巴动了动,可还未等她来得及说话,章皇后就冲着她摆摆手,道:“你也莫要急着回绝本宫,回去与陆靖然商量商量再来答复本宫罢!” 说着她更是看也不看林姝一眼,光着脚就重新回到了床上。 当初她是多爱干净的一个人啊,不管林姝什么时候见到她总是妆容得体,高高在上的样子,可如今竟变成了这个样子,实在是可悲! 林姝没有法子,只能匆匆离开了坤宁宫。 等着她到了小凉亭找到陆靖然的时候,只冲着陆靖然摇了摇头。 陆靖然捏着她的胳膊朝着宫外走去,这宫里头人多眼杂,不方便说话。 等着两人上了马车,林姝这才将章皇后的话说了出来,最后只道:“……皇后娘娘到了如今还不死心,无论如何都不肯说出你妹妹的下落,靖然,如今咱们该怎么办才好?” 七皇子心狠手辣不假,可三皇子和七皇子比起来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两人到时候谁继承了皇位,只怕百姓都没什么好日子过的! 陆靖然握着她的手,低声道:“咱们回去再说罢,反正皇后娘娘的要求,无论如何都是不能答应的!” 他不能为了他妹妹的性命,而葬送了其他人的性命!如此一来,他和三皇子、七皇子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办法总是会有的! 349 娘一定会治好你的手 349 娘一定会治好你的手 今年的冬天好像是特别冷似的,林姝身上穿着小宫女穿的衣裳! 她本就是极畏寒,如今身上的衣裳薄薄的,便是她靠在陆靖然的怀中,也觉得那寒气从脚底下冒起来。 陆靖然搓着她的手道:“昨日我梦到她了……” 他口中的她自然指的是他妹妹了。 “放心,咱们一定会找到阿沁的!”林姝这话说的是坚定不移,昨儿她给老祖宗请安的时候老祖宗拉着她说了许久的话,老祖宗直说自己给那孩子取名叫做陆沁之,小名叫做阿沁! 阿沁,这名字多好听啊! 她甚至已经看到一个亭亭玉立、面容清秀的小姑娘站在自己跟前了,女儿肖父,只怕阿沁长得像宁国公,模样也不差,说不准还和陆靖然有几分相似了! 陆靖然点点头道:“我昨夜已经要半夏去查了,当年那接生的婆子,祖母将阿沁托付的那户人家,还有皇后娘娘这些年派出去的那些人……只是细细查下去,总是能查出些蛛丝马迹来的,只是如今我却是担心祖母的身子,昨儿孙院判的那番话想必你也听到了,我只怕祖母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孙院判之前就曾说过,便是老祖宗的身子骨在好转,可当年亏空了身子,如今这病又来势汹汹,所以不能受刺激,也不能染上风寒……稍有不慎便会丢了性命。 昨日孙院胖更是过来了只道,说一切都看老祖宗的造化了,最好他们还是要准备准备。 原本孙院判说了这话就要走,后来还是宁国公要孙院判开了几贴滋补安神的药。 孙院判的意思很明白,一切都要看老天爷的意思了,说不准什么老祖宗什么时候就撒手人寰了! 林姝轻声道:“放心,祖母会没事儿的,之前孙院判不知道过来了多少次,每次说的都是差不多这样的话,可到了如今老祖宗不还活着吗?更何况之前你不也是说过,你给老祖宗寻了一位大夫,最擅诊治这些疑难杂症了,算算日子,那位大夫怕也快赶到京城来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老天爷是长了眼睛的,就算是他真的要收拾,也是收拾那些恶人的!” 陆靖然的确是寻了一位大夫,那大夫也是有意思得很,陆靖然当初开出万两银子的诊金,那大夫不为所动,后来派出去的人说老祖宗的病症连宫中的孙院判都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大夫也不肖人劝,背上他的医箱就开路了。 只是这人到底医术如何,陆靖然心里并没谱儿…… 如今心底的这份担忧,他并没有告诉林姝,这几日林姝夜里翻来覆去的睡得不踏实,纵然林姝嘴上没说什么,可他看的出来,林姝心里也是担心着了…… 没多久,这马车便缓缓停在了宁国公府大门口。 和往常的宁静相比,今日的宁国公府大门口却是多了几分喧嚣,门口的积雪都是人踩下的脚印子! 这马车不过是刚停稳了,半夏就已经凑了上来低声道:“大爷,方才夫人将世子爷接回来了!” 当小章氏一听说陆铭左手手筋被挑断之后,也顾不上老祖宗的身子骨到底如何,只吩咐人备了马车,派人去宫里头请了位太医匆匆赶去了白马书院。 她还希望太医能够将陆铭的手筋接回去了。 只可惜陆靖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在白马书院吃喝不便,更是缺医少药的,这陆铭的情绪也不是十分稳定,纵然是天下大雪,可小章氏还是将陆铭带回来了! 陆靖然冷笑一声道:“回来了就回来了,难不成还要我亲自去看他不成?” 半夏没有说话。 于情于理,这陆靖然身为兄长是该过去看一看的! 陆靖然伸手扶着林姝下了马车,两人径直去了荣寿堂。 林姝并没有告诉老祖宗她去做了什么,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老祖宗的身子骨,老祖宗可不能再操心了。 可老祖宗听说了陆铭回来的消息之后怎么都说要去看一看。 她这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孙儿啊! 林姝只轻声劝道:“祖母这么着急做什么?铭哥儿回来了一时间又不会去哪儿,如今外头的雪下得正大,便是您乘坐暖轿过去怕也是不方便,还不如等着过几日天气好了,要铭哥儿亲自来给您请安了。” 陆铭断的是左手筋,这腿脚却还是能走路的! 老祖宗摇摇头,道:“不去瞧一瞧他,我实在是不放心啊……” 说着,她更是挣扎着要起身。 陆靖然却是一把将老祖宗的手按住,道:“他不过是断了左手而已,又不是性命攸关?反倒是您,您可是忘了之前孙院判说的话了?如今您这身子骨若是染上了风寒,只怕是大罗神仙下凡都救不了您了,您啊,就安安心心在床上躺着,哪儿都不要去!” 林姝也在一旁劝道:“是啊祖母,父亲和母亲都在那边的,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就连白妈妈也跟着劝了起来。 老祖宗无法,只能又躺了下来,“……铭哥儿那孩子素来要强得很,还记得当时曾有位大学士笑话他,说这武将家出来的孩子从文就是个笑话,当时铭哥儿小小年纪,只说他一定要出人头地,要瞧不起他的那些人都好好瞧瞧,虽说他断的是左手,可,可只怕以后多得是不方便的地方啊……” 因为他的左手,便是他入朝为官,想要拜相入阁那无异于痴人说梦了,顶多当一个闲散小官罢了。 陆靖然知道陆铭最想要的是什么,如今却只将他最看重的东西给夺去了。 老祖宗还在絮絮叨叨说着,恨不得想替陆铭断了这只左手似的,到了最后她更是道:“……好了你们也莫要在这儿候着了,你们身为哥嫂,去看看铭哥儿到底怎么样了!” 原本老祖宗还想借着那串金丝紫檀木佛珠来缓和缓和这兄弟两人的感情,没想到佛珠却丢了! 如今陆铭更是成了这个样子,以后多得是仰仗陆靖然的时候了! 陆靖然刚想要说话,林姝却是扯了扯他的袖子,轻声道:“好,我们这就过去,祖母先歇一歇,等着我们待会儿再过来看您!” 等着两人下台阶的时候,陆靖然才道:“去看陆铭做什么?” 他一想到陆铭做下的那些事就恨不得要了陆铭的性命,简直是狼心狗肺! “你可是忘了自个儿方才怎么劝祖母的了?咱们如今得顺着祖母才是!”林姝挽着陆靖然的胳膊,陆靖然撑着伞,两人一并走在路上,看起来像是一幅画似的。 她看了陆靖然一眼,道:“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我心里又何尝舒服了?咱们权当做为了祖母忍一忍!” 陆靖然这才嗯了一声。 陆铭的院子里如今是乱哄哄的一团,小丫鬟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又是忙着送吃食,又是忙着请孙院判开药,又是忙着去收拾陆铭摔碎的茶盅……便是有飘絮在那儿主持大局,可整个屋子里还是透出几分慌乱来。 林姝和陆靖然还没跨进屋子里,就听到里头传来了陆铭那嘶声力竭的声音,“……滚啊,都给我滚开,我不要你们可怜我!” 接着便是“哐当”一声,瓷器落地的声音! 等着他们俩儿进去的时候,小章氏正抓着陆铭的左手,急的直掉眼泪,“我的儿,你这是做什么?你放心不管用什么法子,娘就算是寻遍大庆朝的名医,也会将你的手给治好的,你莫要这样子,娘瞧了心疼啊!” 小章氏素来将陆铭看成了眼珠子似的,如今瞧着陆铭手上的纱布已经被鲜血染红,这血还顺着他的胳膊一点点往下流,这就像是在她的心上剜肉似的! 她顿时哭的更厉害了,冲着一旁的飘絮道:“你们一个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孙院判来!” 孙院判此时应该还没有走出宁国公府的大门了! 飘絮应了一声这才下去了。 小章氏哭着将陆铭左手上的纱布按着,只道:“铭哥儿等一等,再等一等这孙院判就来了!” “孙院判?他来了有什么用?如今就是华佗在世都没法子了,何必多此一举了?”陆铭心里清楚,这些日子不光是孙院判,还有他娘当日从宫里头带出去的那位太医,还有从京中带过去的名医都给他诊治国,可每个人说的话都是一样的——他的左手是彻底废了! 他十多年的寒窗苦读,就此白费了! 他只觉得死了算了,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您走罢,不必再管我了,就当做从来没生过我这个儿子!” 这些日子他娘压根就没阖过眼! 小章氏哭的是上气不接下气,看着儿子那张苍白的脸,只觉得心如刀割,“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么能不管你?铭哥儿,你放心,娘会治好你的手的,不管花多少银子,找了谁都会治好你的手的,你放心……从小到大,娘答应过你的事,何时又食言过?” 350 求你,杀了我 350 求你,杀了我 “我叫你走啊!”陆铭也不知道突然从哪儿来的脾气,一把就将小章氏推开了。 小章氏猝不及防,被他推得一个踉跄。 因为手上用了劲儿,陆铭腕子上缠着的纱布,血却是越来越多。 到了如今小章氏也只担心陆铭的伤口,“铭哥儿,娘走,娘马上就走,只是你的伤口疼不疼?等一等,再等一等,孙院判马上就来了……” 站在一旁的陆靖然忍不住蹙了蹙眉头。 还是小章氏身边的飘絮将她扶起来,小章氏走了两步,这才看到了林姝和陆靖然,当即脸色一冷,“你们俩过来做什么?” 她只觉得陆靖然和林姝是过来看笑话的! 其实如今的陆靖然便是看笑话也不愿意过来看到陆铭那副恶心的嘴脸,可看到小章氏的样子,只冷笑道:“陆铭手筋断了,我这个当哥哥的怎么能不过来看一看了?不管怎么说陆铭也是我弟弟,便是他没有将我当哥哥,可我总不能像他这般无情无义罢!” 小章氏本就觉得一肚子火气,如今见着这个庶出子都能嘲笑自个儿子了,当即只抓起一旁的茶盅朝着陆靖然砸了过去。 陆靖然身子一歪,这茶盅落在他身旁变得粉碎。 陆靖然嘴角的冷笑更甚,“怎么,如今您还将我当成了小时候一样,您想怎么折腾我就怎么折腾?看笑话?如今就算是我来看陆铭的笑话,你又能将我怎么样?” 林姝抓着他的胳膊,轻声道:“靖然……” 在外头撕破脸,闹得阖府皆知,流传出去这信中侯府只会成为众人的笑话! 陆靖然看了她一眼,只道:“怎么,就兴他们母子为所欲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说几句话就不成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是顾及着他们母子的面子,可他们母子都不在乎自己的面子,咱们这般替他们着想又是为了什么……” 他这话还没说完,陆铭就已经光着脚冲到了他跟前来,厉声道:“是你对不对,是你,一定是你,旁人和我无冤无仇,怎么会这样做?怎么敢这样做?” 那夜他还在熟睡之中,就有两人从窗子里钻了进来,他还没来得及叫喊,就有一个人捂着他的嘴,另外一个人将他的左手手筋挑断了。 当时捂着他嘴的那个人还道,这人做错了事儿都是要付出报应的! 现如今他做错过什么?若真的算起来,那唯有送给老祖宗的那一串佛珠了! 对,在他心里,老祖宗就是老祖宗,压根就不算是他的祖母,老祖宗只是陆靖然一个人的祖母啊! 现如今他回来了之后也听父亲说过,老祖宗的身子骨渐渐好转了……他娘更是与他说过早在前些日子老祖宗便没有戴着那串佛珠了,是不是陆靖然已经知道了什么? 他顿时恍然大悟,定然是陆靖然来找他寻仇的! “我怎么敢这样做?呵,陆铭,暂且不提敢不敢的事情,你倒是与我说说,我为何要这样做?难道是觊觎你的世子之外?若真的是这般,我想得到这宁国公府的世子之位,这么些年早就有机会向你下手了,何必等到今日?”陆靖然嘴角含着冷笑,冷森森的看着陆铭。 最开始陆铭刚生下来之后,小章氏的确是防备着陆靖然的,可时间渐渐长了,小章氏这才发现他没有那个心思。 是啊,这世上不是谁都像那章家人一样将权势看得比亲情重要! 小时候,陆靖然也是真心将陆铭当成弟弟的,只觉得陆铭年纪小,受了小章氏的蹿唆,这才和他不亲近的,“你是我弟弟,就算这么多年关系不亲厚,可到底也是亲兄弟,无缘无故的,我为何要挑断你的手机?还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如今这手筋断了,想到我身上来了?” 他并没有说这件事不是他做的,又将这个问题踢给了陆铭。 陆铭一下子怔住了,喃喃道:“对,一定是你,一定是你!” 说着,他像是疯了似的一把揪住陆靖然的衣襟,那纱布上的血滴到了陆靖然的衣领上,玄青色的料子上顿时就被晕开了,像一朵不知名的花儿似的,看起来极为骇人,“你为何要这样做?与其这样,你为何不杀了我算了!” 这样还真是叫他生不如死了! 陆靖然森然道:“放手!” 陆铭现在已经是近乎疯癫了,哪里肯放手?如今拽着他衣襟的手愈发用劲了,张狂道:“来呀!杀了我!有本事你杀了我!怎么,敢做不敢当了路?” 陆靖然扬声道:“我叫你放手,若是再不放手莫要怪我不客气了!” 陆铭生的比他矮上一个头,又是文弱书生,怕是三个陆铭都抵不上她! 陆铭还真是一心求死,只道:“我要你杀了我,你听到没有?” 一旁的丫鬟婆子没有一人敢上前,这陆铭是宁国公府的世子爷,陆靖然乃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帮了谁都不是! 小章氏见着情况不对劲,也上前去掰陆铭的手,“铭哥儿你放手,有什么事都有娘在了。” 陆铭还是没有放手,一双发红的眼睛死死瞪着陆靖然,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小章氏只能看向陆靖然,看着他眼中满满都是恨意,扬声道:“陆靖然,今日我就明明白白将话撂在这儿,若是你敢对铭哥儿动手,我定与你拼命……” 她还真是将陆靖然当成三岁的小孩子了! 如今她的话音还没落下,陆靖然的手就已经抓在陆铭的左手了,不过是一个反手,就轻轻松松将陆靖然按在了一旁的案几上,“怎么,敬酒不吃吃罚酒?是你逼我如此的!” 陆铭的左手本就才被孙院判包扎好,方才被他自己一折腾本就流血了,如今那血像是水似的一滴滴溅了出来。 陆铭更是疼的脸都红了,“求你,我求你杀了我!” 小章氏上前来扒陆靖然的手,可饶是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还是无用,她之扬声道:“你给我住手,听到没有!要是铭哥儿有什么三长两短,信不信我要了你的命……” “如今您觉得自己还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在我小时候,您几次三番想要动手,都被我躲开了,如今怕是更没有这个本事了!”陆靖然脸上带着几分不屑,他不知道如今章皇后被软禁了,章阁老选择了独善其身,都到了如今,小章氏是从哪里来的自信说出这样的话的,“还有若是想要我不再动你的儿子,要陆铭莫要再惹事了,要不然到了下次可真的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说着,他这才松开了陆铭的胳膊。 陆铭疼的一下子跌坐在地下,小章氏来不及答话,上前去搀扶陆铭。 不多时,宁国公便带着孙院判又匆匆走了进来,他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只以为陆铭又任性跑下床来,只吩咐丫鬟将陆铭扶到床上去。 从始至终,小章氏压根就不敢提方才发生的事情。 陆靖然则甩手就走了。 恰在这个时候二夫人陈氏带着陆敏之也过来了,林姝不好冒冒然走开,只能陪着二夫人陈氏说话。 后来还是小章氏见着人太多,直说要她们先去偏厅里坐一坐。 等到了偏厅,二夫人陈氏只叹气道:“……最近咱们宁国公府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一桩事接着一桩事的?前些日子我还专程去了大佛寺一趟,朝着寺庙里头捐了一千两银子,只求佛祖能够保得咱们宁国公府平安了……” 话毕,她又叹了一口气。 林姝只道:“这种事谁能说得准了?祖母素来不信佛,说平日里那些求神拜佛之人不过只是为了求一个心安罢了,能够庇护自己的始终只有自己罢了……二婶也莫要太担心了,总会好起来的!” 是啊,事情都已经糟糕到了这个地步了,还能再怎么糟糕了? 二夫人陈氏只道:“铭哥儿这孩子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可是将他当成亲生儿子一般,如今他成了这样,我心里也是难受得紧,好在宁国公府还有靖然撑着,总不至于会没落了……” 她是最擅趋炎附势的一个人,如今见着章家不复从前了,只想要攀上陆靖然这棵大树了。 林姝像是没听懂她话中的意思似的,透过窗沿朝着外头扫了两眼,见着宁国公已经陪着孙院判走出去了,只道:“如今孙院判已经走了,二婶若是想去看看铭哥儿现在可以过去了。” 二夫人陈氏一听这话果然站起身走了。 她就是个这样的人,总想要两头讨好,可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林姝倒是没有跟上去,直接回到了榕园,珍珠说陆靖然去了书房。 等着她去了书房一看,陆靖然正坐在书桌前发怔了,见着她进来了,陆靖然只道:“……姝姐儿,方才已经有人递了消息上来,说他们去问了当初祖母托付的那户人家附近的邻居,那邻居说当时接走阿沁的人讲的是官话,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阿沁是不是如今就在京城!” 351 回章家也好 351 回章家也好 “可就算是当初将阿沁接走的那个人讲的是官话又如何?讲官话的就一定是京城里头的人吗?更何况皇后娘娘这心思向来多得很,使出的是障眼法也不一定了。”林姝走过去,双手轻轻抚着陆靖然的头,轻声道:“靖然,凡事不能太着急,若是太着急了,会容易乱了分寸的,我知道你心里着急,可如今半夏他们不是已经下去查了吗?你放心,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在她看来,陆靖然就是太急进了些!包括在对付陆铭的事情上。 上一世她不明白为何陆靖然会落得那样一个名声,难道这这一世还会不明白吗? 在这世上,老祖宗和阿沁是陆靖然最亲的亲人了,可却被章皇后他们那样算计,莫说是陆靖然了,就算是换成了是她,她也会全力反击的。 只是反击归反击,没有必要将自己也赔进去! 陆靖然双手环住她的腰,他一直觉得林姝生的太瘦弱了些,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副羸弱的身躯会替自己遮风挡雨,给自己依靠,“我知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是阿沁是我妹妹啊,我怎么能不着急?阿沁本是宁国公府的姑娘,从小生下来就该被众人捧在掌心的,过着那锦衣玉食的生活,可如今……我却是连她在哪里都不知道,更是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说实话,我不怪祖母,一点都不怪祖母,若是没有祖母,我也活不到这么大……我知道了实情,心里难受,这么些年下来祖母心里怕是比我难受百倍,这陆敏之的年纪和阿沁年纪差不多大,只怕祖母一看到陆敏之就会想到阿沁来……” 这世上谁都可以怪祖母,却唯独他不能! 林姝轻抚着他的头,淡淡道:“咱们会将阿沁找到的,一家人会好好在一起的……” 陆靖然没有说话。 事情在没有实现之前,那都是落空状态——这话,是老宁国公教他的。 林姝轻声道:“陆铭那边,以后你还是莫要去了……若是陆铭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你的名声也毁了,我知道你素来不在乎这些,若真的是在乎名声,那天夜里也不会叫人对陆铭说出那样一番话来,只是你得替宁国公府想一想,替老祖宗和父亲想一想,如今你可是他们的骄傲,若是被人指指点点了,他们心里也会觉得难受的!” 她不由得想起上一世看到陆靖然时候的样子,那个时候陆靖然面容清瘦,带着几分冷峻,看起来一点都不快活。 就算是位极人臣、重权在握又如何?可终究抵不上自己快活更重要啊! 陆靖然点点头,才道:“放心,我知道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是皇后娘娘被软禁了,可章阁老还在了,要是陆铭真的死了,章家人定是会把这笔账算在我头上,我倒是不害怕……却是怕他们会为难你和祖母他们。” 他只觉得心乱如麻! 林姝陪着他说了会话,这才好些了。 没过多久,便传来消息说是小章氏要带着陆铭回章家去,老祖宗听了这个消息自然是不肯答应,直说这宁国公府的孙儿哪里有回到章家养病的道理。 宁国公自然只能亲自去荣寿堂解释,“……这是章氏的主意,章氏只说靖然要害铭哥儿了,儿子怎么说她都不听,还说这件事一定是靖然所为,儿子看着她那样子也十分可怜,打从铭哥儿出事之后她是连眼睛都没阖上过,再加上铭哥儿小时候就经常去章家,对章家更有感情些,所以儿子想着让铭哥儿回章家养病也好……” 这话从一个父亲嘴里说出来实在是很可悲,可宁国公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对两个儿子而言,他算不上好父亲,可他真的是尽力了。 老祖宗打从听到陆铭出事的消息,也是一直没怎么踏踏实实睡过,如今是失望的看着自己跟前的儿子,虚弱道:“呵,靖然害的铭哥儿成了这样子?去,你将小章氏给我叫过来,我有些话想要亲自问她!” 纵然陆靖然如今已经知道了阿沁的事儿,可说到底这件事和小章氏没有太大的关系,小章氏也是几年前才知道了阿沁没死的事情,和陆铭,就更加没关系了。 她觉得她的孙儿做不出这等心狠手辣的事情来的。 宁国公为难道:“章氏如今正守在铭哥儿身边,怕是不方便过来……娘,我知道您在想些什么,不过是这宁国公府的世子爷没有去章家养病的道理,只是凡事皆有例外!说实话,我也不会相信靖然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章氏和铭哥儿有这样的怀疑,儿子也劝过,可不管怎么说,他们都觉得我一心偏袒着靖然,很多话既然说不通,还不如就任由着他们去了,如今铭哥儿的身子骨最要紧啊!” 他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得过且过的性子,要不然这小章氏也不会成这个样子! 这有本事的男人会想着如何调教妻子,而不是在妻子动怒的时候一次次选择退让! 老祖宗更加失望了,事到如今她总算明白当初老宁国公在世的时候为何要培养陆靖然了,这儿子实在是扶不上墙,“这件事儿没门,若是小章氏真的要带着铭哥儿回章家,以后就莫要回来了!” 这小章氏和陆铭方才闹了那么一通,想必阖府上下都已经知道了,更对着这件事议论纷纷。 要是小章氏真的带着陆铭走了,这陆靖然身上的罪名就摆脱不了了。 宁国公还要说话,老祖宗却是将白妈妈喊进来,只说自己困了。 这下子,这宁国公不下去也得下去了。 小章氏到底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不敢不经过老祖宗的同意就带着陆铭回章家——毕竟如今章皇后这后位已经是形同虚设,她最大的靠山也倒了,她可不敢毛这个险! 只是老祖宗哪里睡得着啊,睁着眼睛看了盯着床幔看了小半个时辰,只吩咐丫鬟将林姝喊过来。 一刻钟之后,林姝便进来了。 老祖宗将这件事告诉了林姝,末了更是长长叹了口气,“……你说要我如何做才好?手心手背都是肉,铭哥儿那孩子的性子我也清楚,看起来是个好脾气的,可却是和靖然一样倔!” “便是你们拦着我不准我去看铭哥儿,可我方才要白妈妈也去过一趟,白妈妈更是问过孙院判,直说铭哥儿的情况不大好,若是再这样耽搁下去,伤情定会更加严重!” 刀子嘴豆腐心说的就是老祖宗这样的人! 更何况这种事,她总不能与陆靖然说,也不好对二夫人陈氏说,也只能将林姝找来商量对策了。 林姝轻声道:“既然这般,不如就要母亲带着陆铭回章家的好!” 这陆铭留在宁国公府,和陆靖然之间也是两看相厌了,更何况若是陆铭和小章氏暂时离开了宁国公府,就没人会害老祖宗了。 老祖宗满脸愕然,不由得朝着林姝看了过去,“你,你不怕靖然的名声……” 林姝含笑道:“我想的是母亲带着陆铭回章家也好,可却不能用养伤的名头,这由头还不好想吗?也就是这几日众人会对这件事议论纷纷,可京城每天都有新的事儿发生,过上几日这事情也就便众人忘记了。” 她想过,依照着小章氏的性子,定不会敢将这件事四处宣言的,她不担心陆靖然的名声,还担心陆铭的名声了! 世上很多事情都是一环扣一环的,要是陆铭做下的事儿被掀开了,展露在众人跟前,众人不但不会贬损陆靖然,说不准还会夸赞陆靖然了。 是以,她算准了这件事不出几日就会过去了。 老祖宗点点头,道:“我当真是老了,这脑子也不如你们年轻人活络了,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就让小章氏带着铭哥儿暂时回章家住一段时间罢,等着铭哥儿的病好了再回来也不迟!” 林姝应了一声好,又道:“您啊也莫要太担心了,咱们宁国公府祖祖辈辈都是风里雨里闯过来的,之前我还听珍珠说起过咱们的曾祖父当年被人砍断了一条腿,还在战场上杀敌,陆家的哥儿没有您想象中这么脆弱的,若是连这么点挫折都受不住,以后还能成什么大事儿?” “更何况陆铭断的是左手手筋,不是右手,以后还是能考科举的,虽说想要拜相入阁有些难,可若是陆铭真的有本事,皇上自然会看在宁国公府的面上网开一面的!” 事到如今也就看陆铭怎么想的了。 这一番话说的老祖宗面色微微好看了些,“你说的有理……待会儿我让白妈妈也去劝劝铭哥儿好了!” 说着,她顿了顿,只道:“阿沁那边有消息了吗?”虽知道可能性不大,可她还是问了一问。 之前她听闻了小章氏那样一番话之后,便派了人去找,可既然章皇后将阿沁藏起来,想要将阿沁找到,哪里有这么容易的? 352 我还是爱着他 352 我还是爱着他 林姝有些不敢去看老祖宗的眼睛,却也不敢对老祖宗隐瞒什么,只摇摇头,低声道:“大爷已经派人去找了,目前只有些蛛丝马迹,估计想要找到阿沁的下落还需要些日子……” 老祖宗并不觉得意外着点点头,情绪低落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林姝见着老祖宗的精神不太好,安慰了老祖宗之后便下去了,只是她刚回到榕园,这珍珠便过来了,“太太,成安侯府送来了帖子……” 成安侯府? 林姝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这四个字了,如今林沛和林怜都死了,按理说她和这成安侯府已经是再无瓜葛。 她将信笺拆开一看,里头说的是五日之后成安侯府要举办梅花宴了。 这陈家二姑娘还真是有本事,在这个关头居然还有心思举办什么梅花宴! 她讥诮笑了一声,只道:“替我回了成安侯府那边,就说宁国公府最近事情太多,我怕是不大方便出去做客!” 她知道陈家二姑娘在想什么,陈家二姑娘无非想的是她和林怜素来是水火不容,如今这成安侯府帮着她收拾了林怜,按理说自己应该和成安侯府交好才是。 这林怜不是什么好东西,可陈家二姑娘和邵圣平更不是什么好东西!两人都会算计,估计是邵圣平见着陈首辅那棵大树已经抱不稳了,想要另觅靠山了,“这陈家二姑娘和成安侯府的世子爷还真是天生一对了,一个是刚死了心爱之人,一个是刚死了妹妹,刚没了孩子,两人缺能这么短时间重新振作起来了,不简单,还真是不简单!” 她想了想,只轻声道:“你要芸豆出去打听打听,这成安侯府的梅花宴还请了哪几家?到时候又会有哪几家会过去!” 芸豆一得了这消息,便带着樱桃出去打听了,她对珍珠说的是打算将樱桃也调教成太太的耳朵。 珍珠听了这话可是哭笑不得,这两个丫头分明就是想跑出去玩了! 林姝知道了只笑了笑,倒是什么都没说,更没有制止她们俩儿,只要她们两个开心便好了。 第二天到了晌午的时候,林姝刚从荣寿堂回来了,这芸豆和樱桃就带着消息回来了,樱桃更是道:“……这一次成安侯府那边请了不少人了,除了请了您,还请了周家和郭家,并没有请成安侯府世子夫人娘家陈家……过几日有谁不会去奴婢倒是不清楚,不过直接回绝的好像就是信中侯府了。” 这还真是大伯母的做派! 林姝笑了笑,只道:“那安东侯府那边了?” 安东侯府是林倩的婆家! 芸豆气鼓鼓道:“安东侯府那边倒是没说不会去,可奴婢们去成安侯府那边打听的时候,有个小丫鬟直说成安侯府世子夫人在梅花宴那一日安排了安东侯夫人的位置,听这意思,安东侯府那边应该是会过去了。” 这也像是林倩的做派,便是没有安东侯夫人,若是林倩接了这帖子,只怕也会答应的。 谁不想和陈首辅有几分来往了? 林姝朝外头瞥了一眼,道:“外头的雪可停了?” “雪已经停了!”芸豆她们几个到了冬天很喜欢蜗在林姝屋子里,便是她们的屋子里也烧了地笼,可远不如林姝屋子里又暖又香的,“太太要不要睡会午觉?” 林姝摇了摇头,索性站了起来道:“既然雪停了,那珍珠你去准备马车,我要回信中侯府一趟!” 自从那日林慧哭着离开榕园之后,再也没来过了,连信儿也没送来一封。 她给林慧送去的信,也像是石沉大海一般。 要知道原来林慧恨不得隔个三五天就要过来一趟了。 她这个三姐姐啊,还真是像小孩子了…… 因为路上的积雪很深,马车走的很慢,等着林姝到了信中侯府只发现这时间比原来耗费了一倍还有多的。 林姝先去给了大夫人请安,大夫人见了她只埋怨她,“……你说你这孩子怎么净知道瞎胡闹?这天儿都成了这样了,你怎么还过来?这几日我可是听说了许多马车都翻车了,如今你们宁国公府本就乱成了一团,若是你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和姑爷交代?” 她这可是将林姝当成了林慧一般在训斥了。 林姝笑着道:“这车夫是靖然亲自挑的,最稳妥不过了,再说了这过来的路上马车走的很慢,又能出什么事儿了……对了,三姐姐了?” 在她进信中侯府大门的时候就已经有小丫鬟进去通传了,按理说这个时候的林慧已经知道她来的消息了。 大夫人脸上顿时是半点笑意都没了,摇头道:“唉,她这孩子我也不想说了,如今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又犯起倔来了……原先她经常去玲珑阁看珠姐儿和你侄儿,可那次你大伯父在她面前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说连有尧马上就要调回京城来了,当时她面上就露出几分喜色来,她是我生的,她心里想些什么我还能不知道?当即我便告诫了她几句,可谁知道她这倔脾气就起来了,直说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还说我们这是不相信她了。” “姝姐儿你说,就她那性子叫我们怎么相信?当初我好说歹说,她好歹答应了愿意再嫁人,可如今不管我怎么说她都不松口了,直说若是我再逼着她嫁人她就绞了头发做姑子去……今儿更是连你过来了都不露面了,当真是将自己当成三岁的小孩子了?” 林姝轻声道:“大伯母您也莫要着急,这三姐姐的性子从小就是这样,你越是逼着他,她就越要和你唱反调,你让她自己好好想想,说不准哪一日就能想明白了。” “可我就是怕她钻牛角尖啊!”大夫人一声接一声的叹气,只道:“其实连有尧那孩子也就出生差一点,别的地方什么都好,若他真的喜欢慧姐儿,如今我们会答应的……只是连有尧背后有连家,如今这官途顺当,想要娶个清清白白的姑娘为妻,简单得很,怎么会愿意娶慧姐儿?当初他就不愿意,如今就更加不愿意了。” “唉,只是这样的话我也不敢对着慧姐儿说,说多了怕慧姐儿难受了……前些日子那淮阴伯已经定下亲事来了,说的是大理寺少卿家的嫡出女儿,当时慧姐儿知道了虽没说什么,可我看的出来她还是有些难过的,当初做错事儿的明明是淮阴伯,怎么如今他却是半点都没受到影响了……” 大理寺少卿家的嫡出姑娘,这身份虽及不上林慧,可人家到底是一清清白白的姑娘,在京城也是小有名气的。 林姝只道:“您方才还说怕三姐姐钻牛角尖,我看如今是您在钻牛角尖了,淮阴娶谁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只要三姐姐过得好,便什么都好。” 说着,她更是站起身道:“既然三姐姐不愿意过来,那我过去看看她!” 这条路,林姝从小到大不知道走了多少次,如今更是独自一人走了过去。 林姝的步子很轻,刚走到门口,就瞧见林慧坐在炕上、趴在小案几上闷闷不乐,见着她来了也不起来。 林姝含笑道:“三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林慧压根就不理她。 林姝只道:“你不理我那我就走了啊……” 方才她刚一进院子就见着林慧屋子里的窗户被打开了一条缝,露出了林慧的一双眼睛来了。 她了解林慧,林慧也了解她,知道她一定会过来的。 果然林姝刚走了没两步,身后就传来了林慧的声音,“你认错也得有认错的样子,哪里有一来就走的道理?” 林姝转身,笑着道:“三姐姐倒是与我说说,我哪里错了?” 林慧没有说话。 这种话她怎么好意思说? 林姝索性走过去,挨着她坐了下来,只道:“不就是我没有将尧表哥要回来的事情告诉你吗?这又有何错之有?难道我明知道尧表哥要回来了,骗你说尧表哥不回来?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没有说的必要,尧表哥在茂县如何,回来了又如何?难不成你还想去见他不成?” “我……”林慧有些吱唔。 她可不好说林姝说出了她的心里话。 林姝道:“人啊,都是要朝前看的,你会有自己的生活的,你不能永远被尧表哥左右自己的情绪……” “但是姝姐儿,我还是放不下她!”林慧的眼眶顿时又红了,她素来洒脱,每次也就在提起连有尧的时候才会有这般脆弱的时候,“当日我嫁到淮阴伯府,身穿一身喜服,头上盖着大红的盖头,可那天我一点都不高兴,坐在轿子里的时候还在想若是我今日嫁的是尧表哥就好了,还在想以后尧表哥又会娶一个什么样的女子为妻……很多次我都想问问你尧表哥怎么样了,但话到了嘴边却不敢问,我知道我不能问,但姝姐儿,你知道我素来是藏不住话的性子,那些话憋在心里,真的难受啊……” 353 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353 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顿时林姝也不晓得该怎么安慰林慧了,不过这样的事光是靠着她的安慰也是没用的,“三姐姐会好的,都会好的,曾经你以为忘不了的人,总有一天会成为过眼云烟的!” 林慧摇摇头,低声道:“不可能的,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他的,曾经我将淮阴伯和淮阴伯府太夫人他们看成了亲人,只想着他们对我也算是不错,将就将就这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可后来他们却是那样对我,姝姐儿,我这才知道世上很多事情是不能将就的……” 说着,她更是死死抓住林姝的手道:“姝姐儿,我见他,你让我再见他一面好不好?” 这无异于飞蛾扑火! 林姝不敢看她的眼睛,只觉得在林慧身上看到了上一世的自己,不,林慧比上一世的自己更加执拗,“三姐姐,别的话我能答应你,只是这件事我真的不能答应你,我不能因为一时心软而害了你啊!不看不想,渐渐的也就能忘了,若是经常能够看到尧表哥,只怕你一辈子都忘不了他的!” 林慧抓着她的手渐渐松开了,“可,可我不甘心啊……” “不甘心又能如何?三姐姐,这世上不甘心的事儿多着呢!难不成事事都要如我们所愿吗?”林姝轻声劝道:“终有一日尧表哥会娶妻生子,会和你半点关系都没有的……你听大伯母的劝好不好,这世上谁都可能害你,唯独大伯母是不会害你的,她比谁都希望你过得好,你是不知道方才大伯母一说起你来,几乎就要掉下眼泪来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林慧呢喃道:“只是我已经打定主意了,以后我不会再嫁人了!” 这一次她的态度比上一次更加坚定,不管林姝怎么劝你会,她还是没有松口。 到了最后林姝只能无奈离开了信中侯府。 好在到了第二天便有消息传了过来。 这陆靖然和林姝正在用早饭,半夏便匆匆进来了,他满脸喜色,“大爷,小的有话要说!” 林姝便要带着珍珠一起下去。 可陆靖然却按住她的手,只道:“珍珠,你带着众人下去罢!” 半夏早已经习惯了自家大爷如此,如今待珍珠等人下去之后,这才道:“有阿沁姑娘的消息了!” “真的?”陆靖然一时激动,倏地站起身来,“阿沁在哪儿?” 半夏道:“阿沁姑娘应该是在城郊的周家村里头,大爷可还记得当年皇后娘娘身边有个得宠的大太监姓周?这周大虎便是那周公公的远房堂侄儿,过得一直都很潦倒,到了这个年纪还没娶亲,但是十三年前不知道从哪儿抱回来一个一两岁的小姑娘,那周大虎对外头的人说着小姑娘是他跟妓子生的,可这话叛忍怎么会相信?当年的周大虎连吃饭的钱都没有,哪里还有银子去妓坊?” “可既然周大虎都那样说了,众人也就相信了,毕竟依照周大虎那性子,是不会平白无故养着一个小姑娘的……说起来也怪了,从那之后周大虎出手十分阔绰,经常出入酒楼和赌坊,还将之前欠下的那些银子都还清了,但是两个月之前他又在外头欠下了银子,旁人去找他要债,他直说再等几天,一定会有银子的!” 陆靖然将所有的暗卫都派出去了,半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放过,这才查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陆靖然的声音依旧沉着,可面上却是带着几分欣喜来了,“刚好皇后娘娘是两个月之前被软禁起来的……” 这样一说,时间点也都对的上了。 林姝也笑着道:“更何况那周大虎整日游手好闲,怕是别人也不会这般养着他了!” 陆靖然按耐住心中的狂性,只吩咐半夏备车,他们马上就出发。 刚走出宁国公府的大门,陆靖然却是顿了一顿,“姝姐儿,你说要不要将这个好消息也告诉祖母一声?” “还是别了,等着我们将阿沁带回来再告诉祖母也不迟!”林姝想的很清楚,如今老祖宗的身子骨怕是经不起折腾了,若是这么一高兴,到时候再一失望,那身子骨只会变得更糟了。 陆靖然笑着说好,脸上的愁郁一扫而空。 两人上了马车,不多时这马车便驶入了城郊,到了城外,乡间小路上的人就更少了。 陆靖然一个劲儿催促车夫快些。 原本是两个时辰的路,到了最后只花了一个时辰就到了周家村。 半夏早已将一切都打听清楚,他们直接去了周大虎的家中。 周家村世世代代以农耕为主,是以家家户户并不富裕,周大虎所住的那户两进的院子十分显眼。 半夏上去叩了叩门,可是没有答应。 陆靖然直接推门就走了进去,院子里满是萧条,这柴火、红薯堆得满地都是,一看就看是许久没人清扫了。 半夏扬声道:“有人吗?” 还是没人答应! 半夏看向了陆靖然,“大爷,这下子该怎么办才好?” 陆靖然吩咐跟随的暗卫道:“去搜,看阿沁在不在这里!”他可是一刻都等不了了。 那些暗卫即刻就下去了,只是谁都没有找到阿沁的影子。 就连林姝都察觉到了不对劲,“阿沁一个姑娘家,这个时候不在家里头还能在哪儿?” 她觉得周大虎不会去哪儿都将阿沁带着,一则是阿沁是姑娘家并不方便,二来是周大虎对阿沁并不上心,一个赌徒能给阿沁吃饱穿暖已经很不错了,若是他真的疼阿沁,为何阿沁都十四五岁了,还没有嫁人? 在乡下,不少姑娘十二三岁都已经嫁人了! 陆靖然朝着周遭扫了一眼,吩咐道:“你们分头去找!” 这话音刚落下,外头便闯进来一伙拿着锄头、斧头的村民,只是他们进来一看这阵仗却是傻了,“你们,你们叶氏也是来要债的?” 陆靖然将林姝护在了身后,扬声道:“怎么,周大虎欠你们银子?” “是了,他借了咱们银子,之前咱们找过他好几次,他直说今天是最后期限,要咱们直接来找他要银子就是了,谁知道咱们来了,他这人却是不见了!”那为首的村民说起这话来十分愤恨,他们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每年赚的银子也就刚够生活,这么点银子也是他们攒了许多年的。 当初那周大虎许诺到时候给他们丰厚的利息,谁知道却是连本金都没了,如今也只能自认倒霉了,“算了算了,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周大虎那人向来说话不算数,当初咱们怎么就相信他了?” 他这话音刚落下,后面便有个村民接话道:“还不是这几年看着他出手大方,没想到现在混得还不如当年了了,以后老子看到他可是要狠狠打他一顿,权当做解解气也是好的……” 陆靖然朝着旁边的半夏扫了一眼,半夏便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来,直接抛给了那些村民。 为首的村民接住了那荷包,不过是略一掂量,这脸上的神色便变了——这些银子少说也有七八十两了,更别说里面还有银票什么的。 陆靖然淡淡道:“这些银子够了吗?” “够了!够了!”为首的村民喜的连话都说清了,只道:“多谢您了,多谢您了,不过,您是周大虎什么人?” 陆靖然淡淡道:“我和他没什么关系,只是我想要问问诸位,周大虎是不是有个女儿?今日我怎么没有看到他那女儿了?” 为首那村民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直摆手,“他那女儿也是个命苦的,怎么就摊上那样一个爹了,也是上辈子造了孽哟!” 顿时,陆靖然的脊背绷得笔直! 林姝瞧出他的不对劲来,只道:“哦?这是怎么一回事儿?难不成这亲爹还能害自己的女儿不成?” “只怕不是亲爹了!”那为首的村民也是当爹的,想着阿沁的下场,只摇头道:“周大虎那贼眉鼠眼样儿,怎么会生出那样俊俏的女儿来?喜红才被他抱回来的时候生的白白胖胖的,如今却瘦的像根豆芽菜似的,喜红从小和我们家小妮子一块长大的,当初我们家小妮子出嫁的时候我就和他说过,这喜红年纪不小了也该定人家了,可周大虎却是理都不理我,整日还是耗在赌坊里头……前些日子他欠了我们银子,我们找他要债,他直说要将喜红送给我们,这,这是人说的话吗?” 陆靖然紧紧握着拳头,低声道:“然后了?” 那村民只扬声道:“咱们虽穷,可一个个都是当爹的,哪里能做出那样下贱的事情来?那周大虎还说将那黄花大闺女给我们睡一夜,他欠的银子就抵了,因为这件事,还有不少人都说那银子不要了……只是过了两天,喜红就不见了,到了今儿也没见到喜红回来,说不准真的被周大虎给卖了,您要是周大虎的亲戚,就将喜红带走罢,要是将喜红留在这儿,迟早有一天会被周大虎害死的!” 354 我是你在这世上最亲的人 354 我是你在这世上最亲的人 陆靖然的脊背绷得笔直笔直,双拳因紧握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来。 他这样子,林姝还从未看到过,脸色看起来阴沉沉的。 对,事到如今林姝唯有用这个词来形容陆靖然面上的神色,就好像若是周大虎这个时候在他跟前,他定会将周大虎生吞活剥了似的。 为首的那个村民也发现了不对劲,想着自己该说的也说了,只道:“这银子我们已经拿到了,就先走了!” 陆靖然并没有说话。 还是林姝对着他们微微颔首,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 等着那些村民离开了之后,她只轻声道:“你也莫要太过着急了,事情总是没有我们想象中那般糟糕的,好歹,阿沁还活着!” 陆靖然叹了口气,道:“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没多久,便有暗卫将周大虎带了过来,这周大虎方才还在赌坊里头赌钱赌的是昏天暗地了,他好不容易才捞到了一笔银子,原本指望着这些银子能够翻身的,可谁知道,他不过是刚赢了两把就被人抓过来了! 他,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了! 如今他看着站在院子里那寒气四溢、浑身皆是贵气的男子,丝毫没有放在眼里,当初他堂叔可是章皇后身边的第一红人了,如今只厉声道:“你来找老子做什么?老子还要赶本了!” 陆靖然看向他的目光中冷飕飕的。 周大虎这才有些慌了,只道:“你,你是她派来的人?” 陆靖然依旧没有说话。 周大虎转身却是要跑,可周大虎胖跑了两步,就一脚被一旁的暗卫给踹了一觉,当即他就“哎呀”一声跪倒在地下。 方才那暗卫更是像是老鹰提小鸡似的将他甩到了陆靖然跟前。 周大虎浑身抖如筛糠,一个劲儿朝着陆靖然磕头,“你,你是三皇子,还是八皇子?我,我是真的没办法啊,这几年我大手大脚惯了的,如今你们突然没送银子过来,我自己都活不下去,更不要还说养着双喜了……我是畜生,我连畜生都不如啊!” 说着,他更是抡起手来抽自己大嘴巴子了,一下又一下,抽的极为响亮! 林姝压着心头的怒气道:“可不管如何,你也不能那样对她啊?她只是个孩子,是你从小养大的,便是只猫儿狗儿,养了十多年都有感情了,更莫说是个孩子了!” “我……”周大虎一下子噎住了,若说是半点感情都没有,那是假的,可他总不能一直养着喜红罢,姑娘都是赔钱货,更莫说还是旁人的姑娘了。 他一直都不知道双喜的真实身份,可却是大着胆子猜了猜,这喜红背后的是章皇后,莫不是章皇后和侍卫私通的女儿?亦或者是宫里头哪位妃子的女儿…… 想及此,他胆子也大了起来,只梗着脖子道:“当初说好是每个月都送来一百两银子,你们食言了,难道还能怪我不成……” 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陆靖然已经大步流星走上前去,一把就掐住了他的颈脖,森然道:“阿沁在哪儿?” 阿沁? 谁是阿沁? 周大虎眼睛滴溜溜转着,这才明白他们口中的阿沁便是喜红,只道:“你们反倒是问起我来了?当初喜红才多大,就被你们送到我身边来了,要是你们真的在乎喜红,怎么会做出这样的缺德事儿来了?我周大虎虽穷,可也不是吃素的,这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我就用这一条贱命陪你们耗到底,大不了我击鼓鸣冤要进宫见皇上去,我倒是要看看皇后娘娘这下子还有没有命活……” 因为想着阿沁还没找到,所以陆靖然手上一直没有使太大的劲儿,如今他更是一把将周大虎抡到了地下,冷笑着说道:“你倒是去啊!” 他倒是要看看周大虎有没有这个胆子! 若周大虎有这个胆子,如今怎么会是这幅样子? 想及此,他又问了一遍,“阿沁在哪儿?” 周大虎揉着胳膊道:“想要喜红也可以,拿一千两银子来,我这些年也不是白白照顾她的……” 他知道,这一千两银子在这些人眼里屁都算不上! 只是如今莫说是一千两银子了,就连一个铜板,陆靖然都不会给他,不,不对,他这条命都快保不住了,要银子又有什么用了? 还未等陆靖然开口,这半夏就已经走了过去,抓着他的胳膊一拧,便卸掉了他一只胳膊,半夏是练家子,这一动手,他的一条胳膊怕是保不住了。 如今的周大虎疼的脸都白了,另一只手更是扶着肩膀“哎哟哎哟”直叫唤。 陆靖然只道:“说还是不说了,若是不说,你另外一只胳膊也保不住了!” 这多得是折腾周大虎的法子了。 “我说,我说还不成吗?”周大虎只道:“我一个月前已经将喜红嫁出去了……昨儿我差人给喜红丈夫送了信,说我没银子了,要他今儿带着喜红回来给我送银子了,只怕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要回来了!” 陆靖然脸色彻底阴了下来,走上去狠狠踢了他一脚,“你将阿沁嫁给谁了?” 他这一脚下去踢得原本脸色发白的周大虎,顿时脸色红涨,连疼都喊不出来了。 周大虎没有说话,一则是如今他不敢说话,二来则是这个时候的他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了。 陆靖然恨不得要拔刀砍了他,还是林姝上前道:“你莫要太生气,待会儿若是阿沁回来了将阿沁吓到了就不好了!” 毕竟事到如今在阿沁心里,这周大虎还是她爹了! 更何况在这个地方杀人,只怕不出半日这事儿便能传的沸沸扬扬,就算当初的陆靖然再怎么混账,却也没有要过人的性命! 陆靖然这才作罢,只被林姝劝着进屋了。 至于周大虎,则已经被半夏带到了柴房去了。 阿沁嫁了个什么人,林姝和陆靖然怎么会想不到,一个赌徒,要将阿沁送出去还债,自然是谁出的银子多,就会将阿沁送给睡了……可怜宁国公府堂堂大姑娘,竟落得这样的境地? 陆靖然只觉得心里疼,就好像有人拿了滚烫滚烫的碳戳在他心口似的! 陆敏之乃是庶出二老爷的嫡女,平日里出门身后都会带着二十多个丫鬟,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只有她没听说过的,还从未有过她没吃过的,这郭家乃是京中一等一的勋贵之家,可她还瞧不上人家郭家的哥儿…… 他的妹妹了,从小饥一顿饱一顿的,一天福都没有享过,如今更是不知道嫁了个什么样的男人,这一辈子都毁了啊! 林姝轻声道:“待会儿见到阿沁的时候我好好和她说一通,咱们借个由头将她带回宁国公府,之前亏欠她的,都会弥补给她的,就算是如今她已经嫁人了,可想要拿到一封和离书不是什么难事儿,更何况她是宁国公府的姑娘,嫁到什么样的人家都是下嫁,又有你这般护短的哥哥,以后她的夫婿怎么敢对她不好?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话说的陆靖然脸色才微微好看了些,“可……” 他心里头还是说不出的难受! 不多时,外头便有脚步声传了过来。 陆靖然是练家子,一抬头果真瞧见大门口走来了两个人影,走在前头的那个是男子,他压根没注意,这目光只落在他后头那个身形高挑的姑娘身上。 便是阿沁从小没有被善待,可到底是陆家的姑娘,这陆家的儿女皆身形修长,只是远远一瞥,他便能发现这阿沁瘦弱的厉害。 原先他只觉得林姝已经算是瘦的了,可如今一看这阿沁,好像一阵风吹来就会将她吹跑了似的。 待阿沁走进来,陆靖然这才细细打量起他来。 他生的像老宁国公多一些,可阿沁生的却有几分像父亲,特别是那鼻子,简直是与父亲一模一样……他知道,这就是他的妹妹啊! 只是阿沁的眉眼间却是怯生生的,十足十的小家子气,紧紧跟在那男人的身后! 还是那男人开口道:“是不是我岳父欠你们银子?欠多少?” 陆靖然的目光落在他面上,却是大失所望,这男人一看便是做苦力活儿的,黝黑黝黑,右眼睑有一道长长的疤痕,至于年纪……看起来倒是和周大虎差不多! 陆靖然死死盯着他。 他身后的阿沁更是缩了缩! 倒是那男人一点都不避忌,只道:“我知道我的银子怕是不过,但是我会慢慢将银子还给你们的……” 之前他也帮周大虎还过钱,但数目并不算太大,可看着眼前这些人的架势,这数目怕是小不了的! “还?你拿什么还?当真是笑话!”陆靖然冷冷看着他,一想到这男人玷污了他的妹妹,只觉得这男人欠他的一辈子都还不清了,“我要带阿沁走!” “阿沁?谁是阿沁?”那男人愣了一愣,瞬尔才明白了,只紧紧护着身后的阿沁! 阿沁瞪着一双大眼睛,看陆靖然好像看着贼人一般! 陆靖然恨不得就要上前将她拽过来,说我才是你的亲哥哥,是你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啊! 355 我已经嫁人了 355 我已经嫁人了 那男人厉声道:“你们要将阿沁带到哪儿去?阿沁是我的妻子……” “妻子?”呵,你也配当阿沁的丈夫?陆靖然一步步朝着他逼近,只道:“今日我就要带阿沁走!” 那男人看着像是个莽夫一般,如今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上前就要去找陆靖然的手。 可陆靖然是谁?三下两下就将他致挟住了,更是压着他的胳膊,将他的脸抵在墙上,“你算个什么东西?今天我就要了你的命!” 他这话音刚落下,一旁的暗卫便齐齐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阿沁被这架势吓得直哭,上前来掰陆靖然的手臂,可她那么点劲儿,怎么能掰的动陆靖然,到了最后只能站在一旁流眼泪,“我,我跟你们走……你们不要伤害他,求求你们了……” 她看向陆靖然的眼神中满是防备! 林姝走上前道:“靖然,你先放开他!” 陆靖然恨不得将眼前这个男人碎尸万段,如今已经被愤恨冲昏了头脑,半点理智都没有,有林姝相劝,她这才扭头看了一旁的阿沁,这才缓缓将手放开了。 陆靖然默默走到一旁,手狠狠捶在了一旁的柱子上,那柱子被他捶的哼的一声响,将阿沁欠下了一大跳。 林姝上前拉着阿沁的手,阿沁更是吓得一哆嗦,“你,你要干什么?” 林姝含笑道:“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丈夫,也不会伤害你,我们这是要接你回去了……” “接我回去?”阿沁眼中一片茫然,低声道:“我要回哪儿去?你们,你们不会是想要我留在这个家里头罢?我,我才不想留在这里了,我都已经嫁人了……” 原先她在周大虎身边过的那叫什么日子啊,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生火做饭喂鸡喂鸭,一天到晚都忙不到头! 当初周大虎将她嫁给了雷云之后,她以为自己也会过上这样的日子,可没想到雷云却是将她捧在手心里头,日日不需要她做些什么,只要她好生养着身子。 她这才知道,原来她也过上大妮子那样的生活了! 这人啊,一旦被救出了火海,就会将救她的那个看成救世主一般。 林姝这才扫了一旁的雷云一眼,这男子长得不怎么样,年纪比阿沁大上许多,可看着却像是个忠厚老实的。 她这才问道:“他,对你很好吗?” 阿沁点点头,只想将自己的手从林姝的手中抽出来,这位夫人的手心多软啊,不像她一手老茧。 可林姝压根就没有松手的意思,她这才低着头,轻声道:“他,他是个好人,你们不要伤害他……” “好人?”一旁的陆靖然脸黑的像锅底似的,扬声道:“他若是个好人,怎么会到这个年纪还没娶亲?你可知道你自己是他从周大虎手上买过去的?他将你当成东西一般,你还说他是好人?你跟我回去,以后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享之不尽,我会再帮你找个好人家的!” 阿沁使劲儿将自己的手从林姝手中抽了出来,躲到了雷云身边。 陆靖然气急,上前就要去抓她的胳膊。 林姝却是拦住了陆靖然,道:“你越是这般,阿沁只会愈发害怕的!” 若换成了是她,突然来这样一群人,她也会害怕的,“要不你们先去外头,我跟阿沁说几句话!” 说着,她便要上前去牵阿沁的手,可阿沁只朝着雷云身边躲了躲。 林姝微微叹了口气,敢情他们一个个都成了强盗了和骗子了,怕他们趁着自己将阿沁带进屋,将雷云带走了。 林姝只能道:“好,既然你不愿意进屋,那咱们就在这儿说好不好?” 阿沁没有说话。 半夏带着院子里的暗卫都下去了。 林姝这才缓缓道:“你是宁国公府的姑娘,是他的妹妹,我们这次来是来带你回家的。” 阿沁一下子愣住了。 便是她从小在周家村长大,可对赫赫有名的宁国公府也是极为熟悉的,这宁国公府乃是京中一等一的勋贵之家,当初他们村子上有个丫头被卖到了一个大户人家当丫鬟,得了三两银子,那丫头的爹娘都高兴的像是什么似的,她可是听说卖身到宁国公府当丫鬟可是有二十两银子了! 她想都不敢想…… 以前周大虎赌钱赌输了,经常回来朝着她撒气,在她九岁那年,有一次更是将她煮的两碗手擀面掀在了她脸上。 那个时候是个夏天啊! 她又饿又委屈,一个人躲在院子里看着天,只想着众人都说她和周大虎生的一点都不像,只巴不得自己不是周大虎的女儿就好了。 可如今,老天爷可是听到了她的心里话? “宁国公府?”她喃喃道,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林姝只当她没听过宁国公府,只道:“你莫要害怕,我们是不会伤害你的!等着你回家了之后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穿多少好看的衣裳就有多少好看的衣裳,府里头你的父亲和你的祖母都在了,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我们都会好好对你的……” 阿沁依旧瑟缩在雷云身边,低声道:“可,可我还是不想回去!” 如今她已经是雷云的妻子了。 陆靖然又朝着这边走了过来,他素来是喜怒不形于色惯了的,可这并不表示他是个好脾气的! 林姝只将他拦住了,这才对着阿沁道:“你为何不愿意跟着我们回去?” 很多事情都是有原因的! 阿沁低下头,“我已经嫁人了!” 她没读过书,不认得字儿,却也晓得什么叫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 陆靖然又要开口说话。 林姝索性要他跟着半夏他们一起出去了,只叫阿沁在院子里候着,说想要和雷云好好谈一谈。 雷云愣了愣,则跟着他进了堂屋。 林姝含笑道:“方才想必你已经知道了阿沁的身份,阿沁的父亲是堂堂宁国公,阿沁的哥哥乃是二品的平南大将军,阿沁的弟弟则是宁国公府的世子爷……也就是当年因为我们一时疏忽,没有好好保护她,所以才让她落得这样一个下场,方才我见你是真心护着阿沁的,更是想要拿出银子来替周大虎还账,可见你是真心喜欢阿沁。” 一个莽夫,只怕娶妻就已经花光了自己身上的银子,如今还愿意照应着那不成器的岳丈,可见是个有待当,有良心的! 很多时候,女人和男人看待问题的角度是完全不一样的。 林姝又道:“既然你真行惜花阿沁,就应该希望阿沁过得比谁都好,纵然她如今已经嫁人了,可这件事你不说我不说,旁人不说,谁知道阿沁的真实身份了?便是有人真的认出来阿沁和周喜红长得相似,但谁敢怀疑阿沁就是周喜红了?” “我们会好好将阿沁养着,请先生教她读书,教她写字,教她女红,教她管家……等着过两年更是会为她找一门好亲事,我知道你疼她,要不然方才她也不会那样护着你了,只是你问问自己,阿沁是当一个当家主母好,还是跟着你在乡下浑浑噩噩过一辈子的好?” 雷云并没有说话,可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只是,他舍不得阿沁啊…… 林姝又道:“至于大爷方才那番话,你也莫要往心里去,当初你娶阿沁花了多少银子,我们会百倍还给你……不,我们会给你一大笔银子,这银子够你另娶一房妻子,够你舒舒服服过一辈子了,你说好不好?” 她不是陆靖然,更知道如今不是打仗,谁厉害些,就该听谁的。 万一这雷云是个厉害的,跟着他们去了宁国公府,到京城大闹一场,这阿沁的名声也就毁了,阿沁到时候可还要嫁人了! 外头的风呼呼作响,搅的雷云心里头烦得很! 他一抬头,就看见阿沁像是小猫儿似的一直朝里头看了…… 他咬牙道:“我,我不要银子,你们将喜红,不,将阿沁接回去罢,只要她过得好,我怎么样都无所谓……阿沁看着是个好脾气的,可性子却是倔得很,待会儿我和她说一说,她定会跟着你们回去的。” 这一点,还真是和陆靖然一模一样,不愧是陆靖然的妹妹了! 林姝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谢你了。” 没过多久,便听到外头传来了雷云那刻意压低的声音,“……你可想清楚,看着他们的穿着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人,怎么会骗你了?你先跟着他们回去,若你真的是宁国公府的姑娘,不光是你能吃吃香喝辣了,就连咱们俩儿就能过上好日子了,以后你不用喂鸡喂鸭,我也不用上山打猎、砍柴了,多好啊!” “……放心,我也不会骗你,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你先跟着他们回去,我先回去收拾收拾,你不是最喜欢之前我给你买的那个胭脂吗?等我将东西收拾好了,就去找你,好不好……” 他的声音很低,可却透着几分轻柔和耐心来,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 356 不堪回首的日子 356 不堪回首的日子 这阿沁还真是和陆靖然是一个娘胎里生的,就连性子都是一模一样,吃软不吃硬,如今被雷云耐着性子劝了几句便进了屋。 她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手搭在膝盖上,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林姝只走过去,挨着她坐在了另外的小杌子上,只含笑道:“你哥哥是个好人,他比谁都疼你,方才那般也是担心你过得不好,这宁国公府的姑娘素来是被人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你这样样子,他见着心里也难受……你与他多相处几日就知道,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没了雷云,这阿沁就更加拘谨了,只轻轻“嗯”了一声。 但林姝却从她的声音之中听出了几分怀疑来,“只是你的身世并不能告诉外人,对外只能说你是老祖宗收养的孙女……” 这其中的隐情,她打算以后再和阿沁说,说不准阿沁知道了老祖宗做下的事儿,会对老祖宗心生怨恨了。 这孩子,只怕之前过得是很苦。 阿沁轻声道:“我,我以后是不是就不用再见……爹了?”到底是养了她一场,她喊了这个男人十多年的“爹”。 “对!以后你再也不会见到周大虎了!”林姝知道周大虎活不长了,可却没打算将这个消息告诉阿沁,阿沁胆子小,若是知道了这样的事情会害怕的。 阿沁听到这消息,轻轻舒了口气。 林姝只道:“周大虎是不是对你不好?” 阿沁点了点头。 林姝又道:“你和我说说周大虎罢!” 她知道,如今的阿沁怕是戒备心很重,不如说说话来分散阿沁的注意力,让阿沁相信她。 阿沁低声道:“我记得我小时候想要跟大妮子她们一样去跟着村头的女先生写字,每年只需要六钱银子就够了,这姑娘家学写字无非就是学学自己的名字,整日听女先生读读《女戒》,所以学费收的并不贵,我生怕他不答应,那段时间每天早早的就起来收拾屋子,做早饭,去山上抓蜈蚣,记得那次更是看到了蛇缠在树上,大妮子他们害怕都跑了,可我想着我要读书,我不能走,只能小心翼翼从一旁饶了过去。” “那个夏天我抓了二十多条蜈蚣,全都给他用来泡了药酒,和他说我想读书,可他却说我是个赔钱货,读什么书,我去跟着女先生读书了,谁来做饭?谁来养鸡喂鸭,我说我每日可以早起来一个时辰,他还是不答应,我知道他是心疼银子了,可每日他一赌钱一输就是几两银子了……那次我躲在草堆里整整哭了半天,傍晚的时候回去迟了,他更是用大拇指粗的藤条狠狠将我打了一顿,若不是大妮子拉着他爹过来,只怕我那次就被他打死了!” 说着,她忍不住啜泣道:“每次我都眼睁睁看着大妮子她们去念书,每次大妮子她们在一起玩,都是看谁的名字写得好,却只有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还有人因此笑话我,那个时候我多难受啊,明明我比谁都听话,明明我比谁做的事儿都多,为什么我却贪上了那样一个父亲!” “他没有成过亲,却有了我,旁人都说我是他和妓子生的女儿,他听了这话从来没有反驳,旁人都笑话我,说我脏,就连大妮子她娘都要她不要再和我玩了,说跟着我会学坏的,我每夜躺在床上都哭,哭的眼睛生疼生疼,却怕他第二天瞧出来,只能造茶盅来敷眼睛,这样到了第二天早上看的就没有那么明显了……我每天夜里都在想,要是我娘来找我就好了,哪怕是去妓坊都好,我会乖乖的,只要给我一口吃的就行了!” 林姝听的眼眶发酸,紧紧握着她的手。 阿沁的眼泪也掉了下来,低声道:“前几个月不知道为何他经常冲我发脾气,也经常有要债的上门,有的时候他出去赌钱,他连个铜子儿都不给我留,米缸里又没有米,我只能去山上摘野菜吃,偷偷翻蜈蚣、抓了知了去卖,只想去买些米,您是不知道,那些野菜又苦又涩,吃的我整个人直发晕,可那些钱被他知道了,他全拿走了。” “可突然有一天,他对我很好,从外头回来的时候还给我捎了两个包子,从小到大他对我从来没有这么好过,我只以为是他赌钱赢了钱心情好,小心问了一句,他直说他还是输了,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到了第二天他更是要带我去集市上买衣裳,给我买一套新衣裳之后,他带着我朝妓坊走去,当时我就算是再笨有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拽着妓坊门口的柱子死活都不进去。” “那妓坊的老鸨也出来拽我,我知道我一进去就完了,只放开嗓子大哭,后来见着他们还不松手,只拼命咬自己的舌头,将舌头都咬出血了,后来还是那老鸨见着情况不对,直说自己才不想惹这个晦气,买个死人进去,才要他带着我回来的……后来,他便打算随随便便将我嫁了,好歹能得一笔银子的聘礼,只是他开出了五十两银子来,这周家村谁家有这么多银子?就算是旁人真有这么多银子,可哪家哪户会花这么多银子娶媳妇,还摊上那样一个岳父?” “后来还是雷云说他愿意娶我,当时我知道自己要出嫁了多高兴啊,那个时候我连见都没见一面雷云,可心里想着,就算是雷云再怎么不好,可也不会比他更坏了……可谁知道出嫁前一日他,他喝多了酒,摸到我房里来,压在我身上直说与其便宜了别人,还不如让他讨这个便宜,当时我吓坏了,还好床边放着刺绣绷子,绷子里头有剪刀,这才躲过了一劫……” 说到这儿,她更是抽抽搭搭哭了起来,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就连她哭的样子也是这般小心翼翼,好像生怕惹着林姝生气了似的。 林姝也跟着掉下眼泪来,她只觉得自己上一世惨,可如今阿沁好像也没有比她好到哪儿去。 如今她只拍着阿沁的脊背,低声道:“过去了,都过去了,以后周大虎再也不敢将你怎么样了,他会得到报应的……” 周大虎会死,可如今她却觉得若是要周大虎就这么死了,还是便宜他了! 阿沁只低声啜泣着。 林姝又道:“若是你觉得难受,就放声哭出来,以后谁都不敢欺负你了,像周大虎这样的人,给你提鞋都不配!你不是喜欢胭脂吗?到时候我要宝妆阁送各式各样的胭脂来,你喜欢什么就留下来,若是都喜欢,全部留下来都成。” 阿沁也不过是十五六苏的小姑娘,最是爱美的时候,可如今也愣了愣,“可我听说这宝妆阁的胭脂很贵了……” “你放心,你哥哥多得是银子了!”林姝嘴角含笑,“只要你喜欢,恨不得天上的星星他都要给你摘下来!” 她这是竭力使阿沁对陆靖然有好印象了,就陆靖然方才那样子,谁看了都怕! 好在如今阿沁并没有看到陆靖然的脚狠狠踩在周大虎脸上的样子,若是看到了,只会更加觉得陆靖然可怕了。 周大虎动都动不了,只一味求饶,“……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当日是我叔叔将喜红交给我的,我多问了几句,问这是不是皇后娘娘的意思,我叔叔直说要我莫要多嘴,小心惹祸上身,直说要我不必对喜红太好,只要给她留口气儿就行了,还说这是那位主子的意思,要不然就算是我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那样做啊……” 章皇后这是有心折腾阿沁了。 她这是在恼老祖宗不受信用,可偏偏宁国公府权势极大,她也不敢将老祖宗怎么样,只能变着法子去折腾阿沁了。 陆靖然冷笑,脚下的劲儿又大了些,“还有了?你还知道些什么,都说出来!” “我……”周大虎又哎呦哎呦叫了几声疼,可陆靖然像是没听到似的,他只能咧嘴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叔叔也已经死了多年,可这些年银子一直都没断过,也就前几个月前银子才断了,我……我只以为是宫里头那位主子出了什么事儿,所以才将喜红嫁出去了……” 他只想着自己养了阿沁那么多年,连过问的人都没有,想必这阿沁真的是没人管了。 若早知道会有今天这一日,他定将阿沁当成祖宗一样供奉起来,“您就别杀我,饶了我这条贱命罢……” 陆靖然缓缓抬起脚来,哂笑一声,“杀了你,我还怕脏了我的手了!” 周大虎连滚带爬想要起来道谢,可还没容得了他爬起来,这半夏就已经一刀子下去了。 他怔怔看着眼前的陆靖然,“你……” 话没说完,整个人就已经栽倒在陆靖然跟前。 陆靖然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就走了。 没多久,他便进了堂屋,瞧着这小杌子上坐的两个女子,只扬声道:“咱们回去罢,祖母怕是等急了!” 357 咱们一起回家 357 咱们一起回家 林姝愣了愣,阿沁是宁国公府的姑娘,是该回宁国公府的,可如今这般匆忙,对众人怕是不好交代。 林姝只吩咐身边的珍珠将阿沁先带到马车上去,这才对着陆靖然道:“……到了今天宁国公府中也只有你我和祖母三个人知道阿沁的身份,咱们突然将阿沁带回去,这阿沁的身份又该怎么交代?” 这件事倒是麻烦了,说了实话这老祖宗和章皇后的名声就毁了,她不在乎章皇后的名声,但老祖宗的名声却是不能不在乎,但若是不说,阿沁定会受委屈的,“就算是方才阿沁没问,可我猜她心里定会怀疑,怀疑宁国公府为何不要她了,靖然,这种事儿能瞒得了一时,却是瞒不了一世的,现如今咱们将阿沁接回去对旁人说她是谁了?阿沁那性子你也是看到了,胆小得很,只怕到了宁国公府受了委屈她都不会说的……我就怕她和皇长孙一样,回家了还不如在外头了!” 陆靖然愣了愣,“我一心只想着将阿沁带回家,你说的这些我倒是没想过……不过你觉得该如何是好?” “阿沁是该回去!之前估摸着是因为皇后娘娘自顾不暇,所以这才没有派人送银子给周大虎,可先前我进宫了一趟,皇后娘娘定是想起阿沁来了,若是咱们不将阿沁放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实在是不放心,我想,不如就对外宣称阿沁是祖母收养的干女儿!”林姝想的很周到,轻声道:“如今老祖宗身子骨不大好,不如咱们就说请了得道高僧给主母算过一卦,直说阿沁的八字好,若是阿沁进府了,这祖母的身子定会好转的!如此一来,这阖府上下谁还敢瞧轻了阿沁!” 这种事儿在京城里头也不算是少见了,不过是个姑娘罢了,养了就养了,又不是儿子,以后还会跟着分家产的。 陆靖然却是有些犹豫,“这下头的丫鬟婆子怕是没谁敢给阿沁脸色瞧,可二房那边的人就说不准了,还有小章氏他们,他们是知道阿沁身份的,只怕会挑唆众人对阿沁不好……” “放心,不还有咱们在吗?我不会让旁人欺负了阿沁去的!”林姝笑着安慰他,更是朝着马车方向走去,“至于阿沁,找个合适的机会我会把话和她说清楚的,她是个懂事的孩子,我相信她会明白祖母的一片苦心!”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办了。 陆靖然点了点头。 因为方才的事儿,阿沁看着陆靖然的眼神中还带着几分戒备,陆靖然便没有坐在马车里,而是和半夏他们一起骑马了。 阿沁忍不住微微长吁了一口气,她,还是有些怕陆靖然的! 林姝知道她胆小,甚至让珍珠她们都坐在后头那辆马车上,只轻拍着她的手道:“你哥哥是个很好的人,方才也是见着你受委屈了,所以才会发那样大的脾气了……” “真的吗?”阿沁绞着手指头,低声道:“那,宁国公府里头的人都好不好?他们会对我和雷大哥不好吗?” 都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惦记着雷云! 林姝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总不能说雷云是不可能去宁国公府的,如今看着阿沁那张怯生生的小脸,只笑着道:“宁国公府的人都好着了……” 说着,她便将方才她和陆靖然的话告诉了阿沁,又道:“你放心,便是老祖宗的干孙女儿,那也是一等一的尊贵,更何况老祖宗和咱们都知道你的身份,会疼你的!” 阿沁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特别是等着她跟在林姝的身后进了宁国公府有大门,看着那些好看的丫鬟们都朝着林姝福身子问好,看着那些带着金钗的管事婆子们也一脸谄媚的对着林姝……她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那些人看向她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打量,今儿她虽穿着一身新衣裳,可这料子却是连粗使丫鬟身上衣裳的料子都及不上了。 怕是旁人在想,这是从哪儿来的叫花子了…… 林姝察觉到了她的不安,轻轻握住她的手,转头看向了陆靖然,“大爷还是去书房坐一坐罢,咱们过不了多久就回去了。” 待会儿老祖宗和阿沁定是哭成一团,若陆靖然在场怕是不大合适! 陆靖然点了点头,嘱咐她们小心些,便走了。 林姝又吩咐珍珠道:“你去将榕园里的厢房收拾一间出来,这几日阿沁就暂时住在榕园里头!” 阿沁这么大了,自然是要有自己的院子的,可如今阿沁这样子,她实在不放心让阿沁一个人住! 珍珠也下去了。 林姝这才牵着阿沁的手进了内间,方才他们回程的路上已经差了半夏提前回来给老祖宗送信了。 是以,这个时候老祖宗已经知道自己的孙女儿已经找到了,白妈妈更是早就将屋子里的丫鬟都遣了下去。 老祖宗看着林姝身后的阿沁,这眼眶只红了,嘴巴动了动,却是半晌没说出话来。 就连白妈妈也跟着在一旁直抹眼泪。 阿沁怯生生叫了一声,“祖母!” 顿时,老祖宗泪如雨下,只道:“好孩子,好孩子,过来要祖母瞧瞧!” 阿沁看了林姝一眼,见林姝冲着自己点了点头,这才走了上去。 老祖宗半撑着身子,一把就将她搂在了怀里,哽咽道:“是祖母对不住你,是祖母没有好好护着你啊,以后你就好好住在宁国公府,谁也不能苛责了你,谁也不能委屈了你……” 这世上还真的是有血缘这么一说的,阿沁也觉得十分难过,抱着老祖宗就哭了起来。 林姝也别过去抹眼泪,她这是高兴了。 顿时,这屋子里的四个女人都哭成了一团。 到了最后老祖宗更是问阿沁这么些年是怎么过的,过的好不好。 林姝的心一紧,如今老祖宗可是受不了什么刺激了。 好在阿沁不是个蠢笨的,只道:“日子过的不算好,可每顿也能吃饱饭,祖母不必担心我,如今您养好自己的身体才是最要紧的事儿……” 林姝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了。 老祖宗拍着她的脊背,只说好,“你回来了,我这心里头舒畅了,身子定会比之前强上许多的……” 祖孙两人说着话,外头便传来了陆敏之骄纵的声音,“……你们一个个好大的胆子,我来给祖母请安你们居然还敢拦着我?” 老祖宗心里高兴,也不与她计较这么多,只要陆敏之进来了。 这宁国公府上下虽大,可很多地儿却是有二夫人陈氏安插的眼线,如今二夫人陈氏听说陆靖然和林姝带着一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回来了,只觉得很是不解,忙要陆敏之来看看! “祖母,今儿你身子好了些没有?”陆敏之虽在和老祖宗说话,可这眼神却是一直都落在被老祖宗抓着手的阿沁身上。 阿沁在陌生的地儿,如今又见到了陌生的人,只看了她一眼,就迅速将头低了下去。 这姑娘生的好看,身上穿着一件孔雀金丝披风,她眼睛都睁不开了。 老祖宗笑道:“敏之,过来,这是阿沁,以后就是你堂姐了!” 堂姐? 方才陆敏之看着阿沁穿的破破烂烂、还扮作妇人打扮,还以后是从哪儿来的小赤佬了,只觉得方才她娘的担心是多余的,如今一听这话可是傻了眼! 就算是她有堂姐,那也该是公主郡主那样身份的人才配了!这人算是什么东西? 更何况她的父亲乃是庶出,老祖宗有长孙陆靖然,嫡孙陆铭,这么多年老祖宗之所以这么疼她无非就是因为她是宁国公府唯一的姑娘,稀罕着了,可之前来了林姝不说,如今这叫花子又是从哪儿来的? 林姝早就能想到她的态度,所以如今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倒是老祖宗嘴角的笑意淡了些,唤了一声,“敏之?” 陆敏之这才缓过神来,强撑着笑道:“祖母,伯府膝下不是只有大哥和铭哥儿吗?我什么时候又多出一位堂姐来了?您,您是不是弄错了?” 她就要指着老祖宗的鼻子说是老祖宗老糊涂了,受到了林姝的挑唆! 老祖宗的语气彻底淡了下来,“如今我这身子骨不大好,阿沁的八字很合我的八字,恰好你伯父膝下没有女儿,所以我打算将她过继到你伯父膝下,阿沁不就是你的堂姐了吗?” 这过继的女儿和干女儿可是不一样的,过继了的女儿可是要上族谱的,以后那真真正正就是宁国公府的人了。 陆敏之如今连半点笑都露不出来了,扬声道:“祖母,这件事伯父和伯母知道吗?” 若小章氏知道了自己膝下平白无故多了个女儿,还是老祖宗安排的,一定不会答应的。 老祖宗的脸色略有些阴沉,“怎么,这种事儿还得等着你伯母点头了才行?凡事孝为先,你伯父和伯母知道了定不会不答应的!倒是你,我瞧着你像是不大喜欢阿沁了?”就算是到了现在,她在晚辈面前还顾及着小章氏的颜面了! 358 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358 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陆敏之嗫嗫嚅嚅没敢说话。 老祖宗却是不想再看她,这陆敏之和郭家哥儿的亲事都已经定了下来,可这些日子她却也听说风言风语的,陆敏之直说自己并没有将她当成孙女一般,要不然就不会将她舍出去,来维护宁国公府和郭家之间的关系了。 任谁听到这样的话,心里头都会不舒服的! 更何况老祖宗原先是真心疼爱陆敏之的。 陆敏之瞧着老祖宗脸上带着几分不快,慌忙走上前去拉着阿沁的手,含笑道:“如今以后你便是我的姐姐了,你才来宁国公府怕是多少会有些不自在,没关系有我在了,你没事儿就来寻我玩,我带你四处走走看看!” 说着,她更是扫了林姝一眼,这才道:“我知道按照亲疏,你和这嫂嫂更亲近一些,只是嫂嫂主持内院中馈,平日里忙得很,咱们俩儿年纪相近,想必更能聊得来些!” 阿沁下意识想要将手松开,可陆敏之却是将她的手拽的更紧了。 她只低声说了好。 林姝见状,心中赞叹一句,这陆敏之还真是二夫人陈氏的女儿啊,见风使舵的功夫谁都及不上。 老祖宗见着她都这般说了,也不再计较什么,当长辈的,哪里有晚辈计较的道理? 她便吩咐白妈妈下去摆饭,更是将宁国公他们一并叫了过来。 她的意思很明显,这是要将阿沁的身份昭告众人了。 因为最近年关将近,这朝堂上的杂事也多得很,他匆匆赶过来的时候,众人都已经落座了,就连老祖宗都被白妈妈搀扶坐到了上首。 宁国公的目光只落在了坐在老祖宗身旁、一脸胆怯的阿沁面上,明明阿沁生的和她的生母有几分相似,可宁国公却是傻傻并没有多想,只道:“……既然老祖宗已经为你取了名字叫做陆沁之,那你以后便叫这个名字罢?家里有没有长辈,若是有的话,我们宁国公府也不会亏待他们的……” 阿沁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却是半晌没有说话。 这个人就是她的父亲啊! 可想着林姝对自己说的话,父亲向来喜怒皆形于色,若是父亲知道了这件事,只怕不久的将来,众人都会知道的…… 还是林姝笑着接话道:“阿沁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了,以后就好生呆在宁国公府了,之前我记得祖母曾说过,父亲见着敏之可爱,心心念念一直都想要个女儿,如今可算是了了心愿了!” 宁国公笑呵呵道:“是了是了,阿沁,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了,莫要拘束!” 只是话毕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犹豫道:“老祖宗,这件事章氏知道了吗?” 还真是个没出息的,三句话离不得小章氏! 老祖宗此时正要丫鬟给阿沁布菜,一听这话扫了他一眼,“怎么,你的意思是,万一小章氏不答应,咱们再将阿沁送走?不过是个姑娘,等着过两年给她备一份嫁妆就是了,难不成还能抢了小章氏的东西不成?分了这宁国公府?” 她是满肚子的火气。 这老人家的眼神一向毒辣,她知道若阿沁当真过得好,就不会处处露出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来了,恨不得还没她身边的丫鬟大气,可既然林姝瞒着她,她也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可心里啊,还是说不出的难受,“便是她知道了,又能说什么?若真的要说,要她来找我!” 宁国公只道:“儿子不是这个意思……” 他知道,他两这个人啊一旦对人有了偏见,便是他怎么说都没用了。 其实此时此刻,便是小章氏在章家也得到了这个消息,对于阿沁的身世,她前几年便已经知道了,如今听到这消息却是愣了半晌,“……他们已经将那孩子找到了?” 她浑身忍不住微微发抖! 昨儿章皇后还来了信,说一日没找到那孩子,陆靖然就不敢轻举妄动,可如今这孩子却被找到了…… 她只觉得惶恐,十分惶恐,章皇后的手段她是知道的,既然章皇后说那孩子,陆靖然找不到,她一直就觉得陆靖然定没有这个本事……可如今,陆靖然不仅将孩子找到了,甚至用的时间比她们想象中快多了。 还有之前皇长孙一直被陆靖然藏着,便是章皇后和三皇子派出去了不少人,还是没有将皇长孙找到,是不是陆靖然比她们想象中厉害多了…… 小章氏只觉得站都站不稳了。 陆靖然挑断了陆铭的手筋,这仇她不得不报,但现在看来,报仇好像没有这般简单了。 正当她烦闷不安的时候,身旁却传来了飘絮的声音,“……夫人,夫人,不好了,世子爷的手又流血了!” 小章氏反手就是一巴掌抽了上去,“我不是说要你好好盯着世子爷吗?好端端的,世子爷的手怎么又流血了?” 飘絮捂着脸不敢回嘴,只低声道:“方才……方才世子爷要奴婢们都出去,奴婢们只能下去了!” 她们这些当丫鬟的也实在是委屈,小章氏这边难伺候,陆铭那边更是难伺候。 原先的陆铭是温文尔雅,对着她们这些丫鬟也从未有过不耐烦的时候,但是如今,便是她们什么都不说,可猛不丁一盏热茶便泼到她们头上去了…… 方才陆铭直说是想要歇一歇,要她们都下去,可等着她们再次进去的时候,这陆铭只坐在书桌前,桌上的澄心纸都是血,她说要去请大夫,可直接被陆铭赶出去了。 小章氏也懒得和飘絮一般计较,只匆匆赶去了陆铭房间,却听见房里传来了嚎啕大哭的声音。 一声又一声,像拿着刀子扎在她心上似的! 小章氏也跟着落泪,推门进去直接抱住了瘫倒在地下的陆铭,“我儿,你这又是怎么了?昨晚上你舅舅不是与你说的好好的吗?依照着咱们章家在朝中的权势,你还是能走科举这一条路的,以后不愁不能为官啊,昨晚上你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今儿就成了这样子……” 陆铭抓着小章氏的胳膊,略显消瘦的脸上满满的都是泪,只道:“娘,我的左手真的废了,真的废了,甚至都不能磨墨了,娘,舅舅的话说的没错,我还是能当官,却要一辈子都依靠着章家和宁国公,像蛆虫一般,之前我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人啊……” 可如今他却说要变成这种人了,他身上到底是留着宁国公府陆家的血脉,打从五岁之后便再也没哭过了,可如今却哭的像个孩子似的,“这左手废了,我改如何考春闱,如何磨墨?与其他废了我的左手,还不如废了我的右手,还不如杀了我啊……” 他的右手还能写,还能画,可对他来说确实更加残忍。 小章氏哽咽道:“你放心,有你姨母在,有你舅舅在,都会帮你打点好的,你放心……” 可她也明白,如今的章皇后早已不是当年的章皇后了,皇上不想让三皇子继承大统,已经开始有意无意打压章家了。 好不容易她劝了一通,陆铭也渐渐平静下来,她又派人递了一封信送进坤宁宫,自己则匆匆回到了宁国公府! 她倒是要看看那孩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是那孩子的母亲,想要对那孩子动手,简单得很,陆靖然有本事断了陆铭的手,她也有本事从那孩子身上下手。 便是阿沁在榕园里头,被怒气冲昏了头脑的小章氏也冲去了榕园。 此时林姝他们几个正在用晚饭,听到小章氏过来了的消息林姝微微愣了愣,只道:“……那我出去罢!” 阿沁胆子小,不适合去见小章氏! 陆靖然冷笑着道:“你出去做什么,要出去也是我出去了!” 他刚站起身来,这外头就传来了小丫鬟的声音,“夫人,夫人,您不能进去……” 只是那些个小丫鬟哪里就拦得住小章氏。 小章氏一进来,那目光就冷冷落在了阿沁面上,如今的阿沁已经梳洗打扮了一声,身上穿了件挑花藕色云锦褙子,脸上也抹上了珍珠粉和细细一层胭脂,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样子。 只是眼神里的胆怯,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了的。 小章氏冷笑一声道:“……这一家团圆了,怎么也没来告诉我这个当母亲的一声?” 林姝只吩咐珍珠将屋子里的丫鬟都带下去。 “哦?我应该告诉您一声吗?如今陆铭和皇后娘娘都成了那样子,要是我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您了,您岂不是更加难受?”陆靖然又坐了下来,丝毫没有将小章氏放在眼里的意思,“若我是您,只会和您姐姐一起躲起来,毕竟这如今的日子还不知道能过上几天了,可您倒好,非得巴巴过来找不痛快了!这又是何必了?” “皇后娘娘不是要同我谈条件,不是要我扶持三皇子吗?事到如今,三皇子怕是一点胜算都没有了,若是我将皇后娘娘当日与姝姐儿的话告诉了皇上,您说,这皇上会是什么反应了?皇上的性子您应该清楚,若是知道皇后娘娘打了这样的主意,只怕会更加厌弃皇后娘娘,说不准连三皇子也一并厌弃了!” 359 以后该如何打算 359 以后该如何打算 “你敢!”小章氏厉声道,她一直都知道自己依仗着的是什么,不过是章家罢了,到了如今更是依仗着章皇后,若是章皇后和三皇倒了,岂不是他们母子的处境更加坎坷了。 陆靖然笑了一声,云淡风轻道:“那您倒是看看我敢不敢!” 说着,他更是道:“事到如今皇后娘娘是个什么处境,您难道不清楚?不,我甚至不必冒险亲自将这件事捅到皇上跟前去,只要在俪贵妃娘娘跟前透个风儿,俪贵妃娘娘自然会将所有的事情都办妥,当年皇后娘娘是怎么威胁祖母,是怎么残害宁国公府骨肉的……” “您了?您是宁国公夫人,身为阿沁的母亲,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不但不劝说皇后娘娘,甚至还帮着皇后娘娘瞒着,世人都夸章家出来的姑娘矜贵识得大体,若是这件事一闹出来,莫说是你们姊妹俩儿的名声毁了,只怕是章家的名声也得毁了,这件事不管怎么算对我来说都没有坏处,您说我为何不敢?” “就是祖母那边,旁人也不会说她的不是,祖母虽是宁国公府的老祖宗,可那个时候皇后娘娘的势头正好,便是祖母也没有办法,您说了?” 小章氏一脸怒气,却不敢说话了。 当年的事情她虽不知情,可后来章皇后却是一五一十都告诉她了,当时她还对章皇后说,为了以防万一怎么没将那孩子弄死以绝后患! 阿沁怯怯看着陆靖然。 林姝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莫要害怕!” 小章氏气的浑身直发抖,“就算是你说了又如何?又能如何?陆靖然,你莫要以为你成了二品的将军,我就怕了你,二品的将军又如何?等着你父亲去世之后,你还是要分出去的,如今你看似赢了,我倒是要看看你能笑多长时间。” “什么时候都要记得一句话,这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在我看来,你祖母倒是比你聪明多了,知道凡事留个余地,不撕破脸……” “撕破脸?如今您怎么知道我已经撕破脸?如今您怎么就知道我已经撕破脸了?若我和你们之间撕破脸,这陆铭断的就不是左手手筋,只怕您如今就已经抱着她的尸首在哭了。” 陆靖然看着眼前的小章氏,哂笑道:“若是您今日过来只是说这些话的。还是早些回去照顾陆铭罢!若是陆铭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就不好了。” “你……”小章氏气的不行。 只是她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陆靖然就已经扬声道:“珍珠,送客!” 珍珠也是个聪明的,知道小章氏这是来者不善,只派了两个婆子,半推半架着小章氏走了。 阿沁却是惶惶不安道,“她,她就是我们的母亲吗?” “她不配当我们的母亲,我们的母亲已经死了!被她害死的!”陆靖然也没有吃晚饭的胃口了,却不住叮嘱她们俩儿多吃些,末了还道:“她如今带着陆铭去了章家,只怕短时间内是不会回来的,可没多少日子就要除夕了,到了除夕那一日她不得不回来,以后你们打照面的时候也多,反正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不仅是她,还有她的儿子陆铭,这二夫人还有陆敏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离他们越远越好!” 说实在的,阿沁还挺喜欢陆敏之的,可听哥哥这样说,只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林姝笑着说:“咱们还是吃饭罢,你的意思是阿沁见到这个也要躲,见到那个也要避,若是将阿沁吓坏了就不好了,她才回来宁国公府,总得一步步慢慢来才是,什么事儿都是有个适应过程的!” 照陆靖然想的那样,他们好好将阿沁保护着,可这样,阿沁永远都是遮掩唯唯诺诺的性子。 人啊,只有吃两吃亏之后,这才知道长记性。 可陆靖然却是吃不下去了,直说要去书房那边。 书房中。 半夏又从福建那边得了消息,只道:“……瑞王已经开始储备粮草了,更是从倭寇手上购置了不少军火,您觉得他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担心瑞王要反?”陆靖然玩弄着手上的茶盅,淡淡道:“瑞王是个莽夫,可从小也是在京城长大,这朝堂之上的动向他略微也是知道一二的,纵然如今国库空虚,可他想要造反,带着那数十万将士还没打到京城来,只怕就已经粮草不足了。” “更何况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国库中虽没有银子,但为了以往万一,每年皇上还是会存储一部分的粮草和军火的,瑞王想要造反,怕是不大可能!自古以来,这福建的首领怕是没几个没存这样的心思的,想着自己在福建一带称王称霸,起了想要称王称帝的心思来,可很多事情想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是比登天还难!” “皇上的心思,瑞王知道,郭家知道,这俪贵妃和七皇子更是清楚,先前皇上多看重七皇子啊,如今对七皇子却不复从前,俪贵妃和七皇子焉能感觉不出来?若是我没有猜错,这瑞王储备粮草和军火只是为了自保!” 瑞王想要带军攻打京城难以上青天,可皇上想要派军扫平瑞王的势力也没有那么简单。 一样的道理,皇上从京城派军过去路途遥远,将士们到了福建又水土不服,还没开始打仗就已经输了! 便是福建周遭有军队,可福建那边经常在水上作战,瑞王还是有很大的胜算的…… 这朝堂上的局势啊,简直是越来越乱了。 半夏低声道:“七皇子这是怕自己不能登上皇位……”毕竟俪贵妃和七皇子素来多心! 陆靖然微微颔首,道:“看这局面,七皇子被立为储君的可能性没有多少,不过这件事我倒不是十分担心……我只担心明年开年我便要回福建了,宁国公府里头老的老小的小,我实在不放心!” 小章氏那个人可是锱铢必较的! 半夏想了想道:“要不您带着夫人她们一起去福建……” “她们去了福建只会更加不安全,若是瑞王知道了我是皇上的人,怎么会留得了她们的性命?可若是将她们留在京城,我在福建那边出了什么事,皇上也不会放过她们,或者她们在京城这边出了什么事儿,我都护不了她们!”思来想去,陆靖然只觉得当初自己就不应该答应皇上的要求,可是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半夏掷地有声道:“大爷放心,小的留在京城,哪怕是拼尽了自己的性命也会护着夫人她们的……” “你?”陆靖然摇摇头,苦笑一声,“你怕是护不住他们的,你没成亲,不知道内院中这些门门道道多得很,小章氏若是想要拿捏姝姐儿她们,多的是法子,罢了,走一步看一步罢,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距离我到福建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呢!” 而林姝和阿沁这边相处的却是极融洽的。 阿沁是那种在生人面前不言不语,胆小羞怯的,可与人熟悉之后就会缠着人说话。 再加上她从来没碰到林姝这种对她这么好的人,所以对这个嫂嫂很是喜欢,经常缠着林姝说在庄子上的事情,“原先我小时候还和大妮子他们一起爬到桑树上面摘桑葚吃了,嫂嫂怕是没有吃过桑葚罢?甜甜的,有的时候吃多了嘴巴牙齿都是紫的,咧嘴一笑能将人吓一跳了。” “还有到了八九月的时候,山上长了一种野果子叫做八月扎,长得和我前几日吃的小米蕉有些相似,可却更甜,里头有很多籽,含在嘴里一会儿就化了……到时候我带着嫂嫂一起去吃!” 陆靖然不大喜欢听她说这些,总会觉得难过,可她在陆靖然跟前也不会说这些。 林姝倒挺喜欢看她这样子,高高兴兴的,这才像是真正的小姑娘,“好啊,如今还是冬天了,只怕还要等大半年才能吃到里说的那八扎,不过那桑葚我小时候也曾吃过一两回,原来信中侯府里头也种了有桑树,我和我三姐姐经常跑过去摘了吃,大伯母为了这事儿还训斥过我们了,说我们身上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哪有姑娘家的咧嘴一笑牙齿都是黑乎乎的……” 阿沁也跟着笑起来。 樱桃也跟着插话,说起各式各样的野果子来,到了最后也就只有她和阿沁两人相谈甚欢,芸豆在一旁急的直跺脚,“……哼,这野果子有什么好吃的,奴婢从小跟在太太身边,经常吃糖葫芦,还有如意斋的点心了!” “我看你分明就是嫉妒了,这如意斋的点心,我也吃过了!还没那些野果子好吃了。”樱桃也毫不退步。 她更是看着阿沁道:“大姑娘,你说是不是?”她也是从小在外头长大的,所以和阿沁之间有很多话说。 阿沁点点头,低声道:“是的了,还有那野葡萄,甜甜的酸酸的,一颗颗像珍珠似的!” 林姝看着她们俩儿,却是想起来了一桩事…… 360 尧表哥回来了 360 尧表哥回来了 到了晚上,林姝便将这个打算与陆靖然说了,“……阿沁的性子和旁人不一样,阿沁从小在那样的环境长大,平日里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走错一步路,原本我想的是珍珠是我身边的大丫鬟,不如就将珍珠拨给阿沁使唤,可后来一想却又觉得不大妥当,珍珠是个好的,可我觉得樱桃和芸豆更好些,有她们俩儿在阿沁身边伺候,这阿沁也能开心些,等过上一段时间,这性子也就活泼起来了。” “这法子虽不错,可这样却是太委屈你了些!”陆靖然轻轻握住她的手道:“我知道,樱桃对你来说不算是寻常的丫鬟,芸豆又是从小跟着你一起长大的,从你嫁到宁国公府之后便一直在体樱桃和芸豆找亲事,你的心思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吗?可看阿沁这唯唯诺诺的,哪里有半点世家姑娘的影子?只怕等着阿沁出嫁还有些日子了,更不要说阿沁才嫁到夫家去,这芸豆和樱桃更是走不开,什么时候她们俩儿才能嫁人?” 说着,她更是一把将林姝到在怀里,“你对阿沁好,我心里头知道,可我也不愿意让你和你身边的丫头受了委屈,老祖宗那边还有几个丫头,她让老祖宗那边拨一两个过来……” 林姝摇摇头,正色看着他,“这件事儿我细细想过了,老祖宗那边的丫鬟虽好,可大多都是和珍珠一样的性子,凡事都能替阿沁想得清清楚楚,这样一来,阿沁什么时候才能有担待了?” “我想的是先让阿沁在榕园中住些日子,等她熟悉了宁国公府之后,便另外给她一个院子,让她住这里头,更会拨管事妈妈给她使唤,让她自己学着怎么管教丫鬟,每月的月例银子又该怎么分配,对丫鬟下人是赏是罚,这些都是要她学的。” “光是这些还不够,过几日再给她请个女先生教导她读书认字,不说让她成为一个名满京城的才女,起码要会认字写字罢,要不然就走出去了,朋友可会笑话她的!” 说着,她更是想了想,道:“她的女红倒是没什么问题,毕竟从小做些缝缝补补的活,还有那琴棋书画,我想的是最好也学一样,以后到了夫家,好歹有撑门面。” 陆靖然亲了亲她的发丝,轻声道:“就照着你想的做罢!” 林姝含笑道:“至于你说的这芸豆和樱桃,先前我就问她们俩儿有没有心上人,可她们俩儿如今一心只扑在那吃喝玩乐上头,哪里有想过嫁人?我想的是先让他们陪着阿沁一段时间,慢慢的再拨人过去,等着阿沁开朗了,他们俩儿在不在阿沁身边伺候,这都是没关系的!” 她都这样说了,陆靖然哪里有说不好的,只将她搂的愈发紧了,“能够娶到你真是我的福气,将内院打理得井井有条,让我能够安心在外……” “靖然,你说这些做什么?你我是夫妻,是一体的,你好我就好,我好了你才能好啊!”林姝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你这样郑重我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还是真的,说情话,陆靖然并不擅长,可很多时候在那些小事上,他替林姝想的极为周到。 就连到了如今,这连家院子附近他还安插了人,只怕连氏一个人在院子里住着不安全。 他看着林姝那如白玉般的侧脸,忍不住吻了下去。 …… 翌日,林姝早早就醒了,正在穿衣的陆靖然见状,只道:“你怎么不多睡儿?” 毕竟昨晚上林姝也累着了。 林姝浑身发软,打了个哈欠道:“今日是尧表哥回来的日子,我要回去连家一趟了。” 她想好了,今日就将芸豆和樱桃拨到了阿沁身边,这样阿沁便是没来陪着她说话,也不会觉得无聊了。 连有尧回来了? 陆靖然微微皱了皱眉头道:“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对于连有尧的那些心思,他知道的可是一清二楚! 这世上最了解男人的就是男人了,连有尧迟迟不肯娶妻,不是因为林姝还能因为什么? 若光连有尧一个人有这样的心思也就罢了,原先岳母和连舅母都有这样的心思了,他心里怎么舒坦的起来,只道:“要不今日我还是陪着里一起回连家罢?” 林姝摇摇头,轻声道:“还是罢了,今日,你不是要进宫去见皇上吗?正事儿要紧,若是你从宫里头出来了之后觉得时间还早,回来陪着母亲和尧表哥吃一顿饭就是了,说起来你好像没怎么见过尧表哥了!” “那好,待会儿我要半夏给你安排马车!” 林姝含笑答应了。 她磨磨蹭蹭了一阵,这才起身,更是将自己的打算与樱桃和芸豆说了。 樱桃和芸豆两人对视了一眼,这樱桃才率先道:“太太,您是不是不要奴婢们了?” “怎么会了?”林姝看着她们俩儿虽生的不相似,可面上的担心却是一样样儿的,只道:“我思来想去只觉得身边没有个比你们更好的了,阿沁对我和对大爷来说有多么重要,你们俩儿心里都应该知道,可莫要教坏了阿沁才是!” 芸豆觉得自己得到了重要,几乎是要拍着胸脯道,“太太放心,奴婢定是会好好照顾大姑娘的。” 可樱桃却是有些踟蹰,她在庄子上学武功就是为了来保护林姝,如今只道:“可,可奴婢不想离开太太身边。” “瞧你,这话说的像是生离死别似的,如今这阿沁还是住在榕园里头,我要你们去照顾她,可她身边的丫鬟婆子多得很,实际上你们俩儿是陪着她玩的,你们每日还是能够看到我的!就算是等着阿沁搬到了新院子之后,那院子也是在榕园附近选一个的,你们没事儿还是能够看到我!”说着,林姝更是忍俊不禁道:“更何况,你们俩儿还能一辈子跟着我不成?总是要嫁人的!” 芸豆和樱桃都不是那薄脸皮的人,听到这话不仅没觉得害臊,还笑嘻嘻的。 林姝又嘱咐了她们几句,便带着珍珠回到了连家。 此时天色尚早,连氏正在用早饭,见到林叔回来了,还觉得奇怪了,“咦?里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你平日不是最贪睡的吗?” 她眼睑下面下面一片青紫,一看就是因为激动没睡好的! 这姑姑疼侄儿永远都是没有假的! 林姝笑着道:“最近宁国公府的事情多,我也好些日子没回来陪着您说话了,还不是想您想的厉害……更何况我也惦记尧表哥了,也不知道前些日子尧表哥在茂县好不好,说是昨儿他们已经到了城郊,纵然路上大雪不好走,可想必没多久就要回来了!” 连氏一听这话,果然更加高兴了,“唉,我昨晚上还梦到他了,梦到他小时候和你在一块玩,还梦到他这次带了媳妇和孩子回来,梦里头的我都在笑了……可笑着笑着却觉得不对劲了,这梦啊,果真都是反的!” 她将连有尧当成了亲儿子一般,这连有尧的亲事可是连家上下所有人的一块心病了。 “谁说梦是反的?说不准这尧表哥真的带着嫂子回来了?”林姝又给母亲盛了一碗粥,含笑道:“再说了,尧表哥这不是回来了吗?咱们四处打听打听,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保准尽快了却了您和舅母的心思了!” 361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361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林姝不是不晓得林慧的心思,她就是因为知道林慧的心思,所以才希望连有尧可以尽快成亲,这样林慧的心思便会断了。 便是林慧和连有尧之间没横着那家世,可连有尧和林慧的性子也不大合适。 连有尧从小在连家长大,被人捧着惯着,到了白马书院之后,又素来是我行我素惯了的,压根不晓得心疼人。 林慧虽也是大大咧咧的,可她太爱连有尧了,这人啊,一旦低到尘埃里,只会越陷越深,长久以来,这感情又怎么好的了?更何况,这连有尧并不喜欢林慧啊! 连氏拍拍她的手道:“你将你摇表额的亲事放在心上是最好不过了,你舅母这些日子一些信来给我就念叨着这件事儿,好在如今尧哥儿回来京城之后,这亲事也能好说多了,你不知道你舅母的性子,当初她最厌恶那些姨娘侍妾的了,可却是放出话来,直说尧哥儿不愿意成亲,纳一两个姨娘也是好的,这样身边也有人照顾……哎,为了这件事,你舅母可是愁死了!” 母女之间正说着话,外头却传来小丫鬟那欢喜的声音,“夫人,姑娘,表少爷回来了,表少爷回来了!” 林姝和连氏齐齐站起来,刚走到门口,就见着连有尧迎着大雪朝这边走着。 他黑了也瘦了,可人却看起来精神多了,赫然走在这大雪之中更显得引人注目。 此时此刻,连有尧的目光只落在林姝身上。 如今的林姝就像是开得正盛的牡丹花似的,华贵却带着点点娇媚,就这么一眼,他便知道林姝过的很好。 如此,他也能放心了。 连有尧上前给连氏请安,“姑姑最近可好?” “我好得很,我能有什么不好的?”连氏嘴上说着好,可眼眶却是红了,拉着他的手道:“这才多长时间,你怎么就瘦成这样子了?尧哥儿,你在茂县过的好不好?” 连有尧扶着她进去,这才道:“姑姑放心,我在茂县一切都好,若不是皇上下旨要我回来,我还不愿意回来了。” 他这说的是实话。 茂县那地方虽是穷山恶水的,可他带领着村民种植开荒,到了后来不说人家能吃上饱饭,好歹不会像原先那般一日三餐都没找落。 特别是那些孩子,原先他未去茂县的时候,一个个孩子都以放牛放羊卫生,大字都不会写一个,好在连家什么都不多,就银子多,他将银子拿出来,给那些孩子们开设了学堂,不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只要愿意,都可以去学堂进学的。 那些百姓更是极为淳朴,没什么好东西给他,便将自家种的芋头,还有产的羊奶牛奶一股脑往他院子里送,这些东西放在原先,他是瞧都不会多瞧一眼的,可那个时候,他却感受到了沉甸甸的重量。 在茂县,他学到了一辈子都学不到的东西。 就连林姝也察觉到了连有尧好像变了,整个人变得沉稳多了,“尧表哥这次回来可不能再走了,若是走了,不仅是舅母担心,就连我娘都担心了,虽说男子汉大丈夫四海为家,可这大庆朝不缺你一个人,但是舅舅舅母他们却整日整日担心着了。” 她是个女子,没有男人那样宏伟的抱负。 更何况有句话她还没说了,就算是真要为国效力,也该等着清晨的清之后再想也不迟啊! 连有尧淡淡笑了笑道:“这件事还是以后再说罢!” 在回京的路上,他就已经打定主意了,到时候四处活动活动,想要再次回到茂县,茂县那地方只怕整个朝廷的官员谁愿意去了,更何况他还是赛银子想去茂县,他的上峰定会答应的。 他在茂县呆了那么长时间,好不容易才见到了点起色,他撒手走了,茂县的那些孩子,那些村民该怎么办呢? 连氏自然不晓得他的心思的,只道:“……这一路上赶路,怕是饥一顿饱一顿的,饿坏了罢?我叫小厨房准备了很多你爱吃的东西,有红烧酱肘子、白斩鸡,还有那糖醋排骨,都是你原先最爱吃的了……” 连有尧却是皱了皱眉头,道:“姑姑,这太浪费了,中午饭就我们三个人用,只要够吃就行了,这么铺张浪费做什么?您是不知道,就是今天下了这么大的雪,可方才我从城郊回来的时候,那城门外还聚集了一大片灾民,那些灾民想要进城但却被城门口的将士拦着,直说要他们去那粥棚。” “还粥棚了?虽说这朝廷和京中的大户们在城郊设了粥棚,却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如今这灾民有多少,粥棚又有多少?更何况这寒冬腊月的,谁光吃两碗又冷又稀的白粥能吃得饱了?” 这话说的连氏都不晓得如何切换了,连氏也在城郊设了两个粥棚,至于宁国公府更是大手笔的设了十个粥棚。 她愣了愣,才道:“这种事儿,难道朝廷就不管吗?” “朝廷?朝廷哪里靠得住?”连有尧苦笑着摇摇头,道:“朝廷如今一心只惦记着西北,惦记着福建的战事,至于咱们大庆朝百姓吃不吃得饱,皇上怎么会操心?只要饿死的人不多,皇上就不会注意到这上头来。” 说着,他更是讥诮一笑道:“不过就算是饿死的人多了,有下头的官员瞒着,皇上哪里能知道了?” 林姝越来越觉得连有尧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原来的连有尧像个孩子似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会管旁人怎么想。 可如今连有尧却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她忍不住看了连有尧一眼,“那尧表哥觉得该如何做呢?你在茂县辛辛苦苦,帮主茂县那些灾民想着脱贫,可便是你穷尽一生,顶多让一个庄子的人能吃上饱饭,这大庆朝不知道地方像茂县似的,你压根都不知道。” “若我是你,我会留在京城,一步步往上做官,等着拜相入阁,能够在皇上跟前说的上话了,这才是真正的赢了,这才是真正为大庆朝的百姓谋取福利了。” 连有尧微微一愣,他觉得林姝的话说的很在理。 朝廷虽没有银子,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若他能够在皇上跟前进言几句,要皇上减免百姓赋税,甚至让皇上召集官员去想如何增大百姓农作物产量的法子,这样受益的才是所有老百姓啊,“可如今我这样的小官儿能上朝的资格都没有,如何能够让皇上相信我的话了?” 林姝耐着性子劝道:“所有尧表哥里才要更加用心才是,而且一定得留在京城才行,万一什么时候皇上就想起里来了?” 接下来这一整天,连有尧就在想这个问题,想的是魂不守舍。 就连陆靖然来了,也只是与陆靖然寒暄了两句。 陆靖然可是个醋坛子,恨不得目光只落在了连有尧面上,生怕连有尧多瞧了一眼他媳妇,到了最后见着连有尧压根没有这份心思,这才放心了。 所以当他听说连有尧想要留在京城之后,也主动说可以帮忙了。 不管怎么说,连有尧也是林姝的表哥了! 林姝是知道他的性子的,什么事儿都是有了把握之后才会说,所以等着两人上了马车之后,她更是道:“……若是舅母知道尧表哥能够留在京城,指不定有多高兴了!” 今儿她太高兴了,所以和连氏喝了两杯果子酒! 陆靖然微微侧过头,甚至还能闻到她嘴里那果子酒的香气,只道:“若是你能帮你尧表哥找个媳妇,舅母定会更加高兴的……” 很多事情皆是一码归一码,连有尧留在京城可以,可一日不成亲,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了。 林姝却是正儿八经掰着指头算了起来,可算来算去都没个合适的姑娘。 就连两人到了床上,林姝还念叨着这件事了。 陆靖然可是吃醋了,搂着她就说要睡觉! 等到了第二日,陆靖然又是早早的就进宫了,可林姝刚打了个盹儿的功夫,这外头就传来了珍珠的声音,“太太,三姑娘过来了……” 哟! 这来的还真早了! 林姝每日起不得早,为了这事儿,她在信中侯府的时候没少挨已过世的太夫人训斥,可挨训斥更多的便是林慧了。 更莫说上一次她去信中侯府的时候,林慧对她的劝诫很是不耐烦,等着她走的时候都没出来送一送,这些日子更是没来宁国公府了……今日林慧大清早的就来了,不是为了连有尧,还能因为什么? 林姝只能坐起来,“要三姐姐去外间等一等罢!” 可她刚趿了鞋子下床,这林慧就不管不顾闯了进来,“姝姐儿,你好歹也是当人家媳妇的,怎么还没起来了?” 她像是忘了之前她当人家媳妇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 她更是忘了之前自己还在和林姝闹别扭了! 林姝瞥了窗外一眼,这外头的天儿还是灰蒙蒙的,还未大亮,只道:“三姐姐,今儿太阳可是打从西边出来了,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362 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362 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林慧作势朝外头看了一眼,道:“哟,今儿出了太阳吗?我怎么不知道?这分明就是要下雪的样子,你怎么老是喜欢诓我了!” 她这人这点很好,便是之前再怎么生气,等着过几日气消了,就像是什么事儿都没有似的! 只是有些时候啊,她这性子太倔了! 林姝边熟悉边与她说话,“若是今儿出太阳的话,这太阳肯定是要从西北出来的!对了,珠姐儿我那小侄儿最近可好?前几日我回信中侯府的时候,珠姐儿不是染上风寒了吗?我瞧着大嫂着急像是什么似的,虽说有了儿子,可珠姐儿还是她的心头宝了!” 林慧也十分喜欢珠姐儿,侄儿随姑,珠姐儿和她长得不仅有几分相似,就连性子都差不多,无法无天的,“珠姐儿好多了,你猜这是怎么回事儿?之前是因为珠姐儿贪雪,跑到外头去摘梅花,身边的丫鬟婆子见着她像小霸王似的,压根不敢将这件事告诉大哥大嫂,后来还是大嫂见着珠姐儿病的越来越严重,审问了珠姐儿身边的丫鬟婆子这才问出来了,气的大嫂发卖了好几个丫鬟出去了,直说以后再有这种事儿,直接将珠姐儿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发卖出去出钱,也是的,珠姐儿小小年纪就这般无法无天了,以后该怎么办啊!” 说着,她更是叹了口气,“哎,珠姐儿倒是被大哥大嫂他们宠坏了,可娟娘现在倒是愈发唯唯诺诺了,这可怎么是好啊!娟娘好歹还是平宁长公主的孙女儿了,可如今,简直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 林姝知道,这姑娘的生长环境和性格有很大的关系,娟娘如今怕是过得不大好了,林嘉也没有心情去照顾娟娘了。 林慧又道:“……你说这小孩子咱们平日里逗着玩玩倒觉得有意思,可真的有了孩子,只怕有的愁了,这太过活泼了不好,若是太过于文静了也不好,所以说啊,还是自由自在的好!” “这话若是叫大伯母听见了,又得狠狠训斥你一顿了!”林姝嘴上说着这话,可心里却是想着,若她和陆靖然的孩子,定是个乖巧的罢? 两人又就这几个孩子说了几句,林慧却有些坐不住了,她今日来宁国公府可不是为了说这些话的。 林姝明明知道她的心思,可偏偏不挑明,最后用早饭的时候,更是推了一万燕窝粥给她了,“三姐姐要不也吃一些,怕是你早上没吃早饭就过来了罢?” 林慧嗯了一声,拿起调羹成了两口,却是在瓷碗来了,“姝姐儿,你明明知道我今天来是为了什么!” “哦?什么事?”林姝装作不知道。 林慧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后来还是林姝要珍珠带着屋内伺候的丫鬟下去,这才道:“三姐姐,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自然知道你是为了什么而来,可之前我与你说的话你可记得?尧表哥虽回来了,可舅母和我娘他们已经张罗着给尧表哥寻亲事了,而尧表哥更是绝口没有提起你来!” “你想啊,若是尧表哥心里有半点你的位置,怎么会不问起我你的近况?我娘那样疼你,若是能够撮合,为什么不撮合你和尧表哥了?很多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们看的远比你通透多了!” 林慧没有说话,半晌才道:“我……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这次我还是想要试一试,他终究是要娶妻的,娶谁不一样了?我的家世,我的身份,能够帮他不少,可有一点……我是再嫁之人!” 就因为这一点,她只觉得自己在连有尧跟前抬不起头来。 这人啊,在自己爱慕人的跟前只觉得低到尘埃里,到了如今,她更是见都不敢去见连有尧一面了。 林姝正色道:“三姐姐,这件事错的不是你,你不要这样,至于尧表哥,现在的他成熟稳重了不少,更不会因为这件事看不起你的!可成亲这种事情不是儿戏,不是说你想怎样就怎么样的。” 说着,她顿了顿,还是轻声道:“而且昨日下午我听尧表哥的意思,他已经松口要成亲了,昨儿更是答应我娘过几日去大佛寺与那姑娘见一面了!” 林慧的脸色彻底变了,“真的吗?还是你为了叫我死心骗我的?” 林姝长长叹了一口气,她素来不会拿这样的东西骗人,更何况这种事情稍一打听,怎么会打听不出来,“尧表哥也说了,他年纪不小了,为了让舅舅舅母安心是该成亲了,三姐姐,你就死了这分心罢!” 这下子,林慧更是没有用早饭的心情了,呆呆坐了一会儿便说要回去,林姝怎么留他都没有留住了。 林姝也被她搅和的心里有些不安。 好在这些日子阿沁有芸豆和樱桃陪着,整个人像是开朗了不少,这也算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有一次阿沁更是亲自下厨煮了乌鸡汤,不仅给老祖宗、宁国公、林姝送来了一盅,见着陆靖然没回来,甚至还专程盛了一盅温在了炉子上,专程给陆靖然留着了。 若论厨艺,阿沁的手艺自然是去不上榕园中那些厨娘的,可陆靖然喝了这乌鸡汤,只觉得心里暖暖的,一边喝汤一边和林姝说起话来了,“……这些日子皇上起了心思,怕是要出兵攻打瑞王了。” 啊! 这件事儿来的太过于突然,林姝都有些来不及,更是努力回想上一世的事情,上一世一直到她死了,这大庆朝好像都是国泰民安,内里如何,她并不知道。 可皇上出兵这样大的事情,她更是听都没有听说,“好端端的,皇上怎么会起了这样的心思?更何况如今这个国库空虚,灾民四处流离,皇上哪里有军饷,哪里有银子,哪里有军火去攻打福建哪边?” 陆靖然只道:“这皇上的心思,我们哪里猜的准?之前我听半夏说,瑞王在福建那边已经开始采买军火了,估计就是因为俪贵妃娘娘和七皇子最近不得皇上看重,瑞王想要给自己留一道保命符,可没想到这保命符却成了催命符。” “我们的人都能在福建打听到瑞王在福建的动静,若是皇上想要派人去查,焉能不知道?皇上疑心病那样重,只怕是担心容易忘会起了反心,想要先行一步杀瑞王一个措手不及了。” 林姝愣了愣道:“可攻打福建,皇上心里头可又人选了?” 陆靖然看了她一眼,含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怕皇上将我派到福建去对不对?皇上是有分寸的,我这才初出茅庐,又与瑞王有几分交情,皇上怎么敢将我派到福建去?更何况,这京城还得有人守着了。” 将福建攻打下来虽很重要,但皇上更看重的却是自己的安危,有陆靖然在京城,皇上也能安心些。 陆靖然不知道这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了,之前他还因为自己去福建,这林姝等人没人照顾而觉得不安了,“今年是寒冬,京城都这样冷,更莫要说西北那边更是冷得厉害,西北那边定不会打仗了……皇上想的是调派西北的几万将士去福建那边,再从福建沿岸掉一些将士过去,说不准还能和睿王抗衡了!” “今年是寒冬,福建那边也冷得很,先前每年的冬天福建总是暖和得很,今年骤然变冷,这将士要添置新衣,还要储备粮草,瑞王怕是会有些措手不及,换言之,这也是皇上出兵的一个好机会了,一个彻底铲除瑞王的好几回了,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只怕以后就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打仗的事儿我不懂,可我知道你不用去福建,那就最好了!”林姝想笑,可有些笑不出来。 她更是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了。 两世为人,她过得一直都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可上一世去扬州的途中,她见过太多太多受苦的老百姓了,放在那太平盛世,不少人老百姓觉得日子过不下去了卖儿卖女,甚至带着一家老小投井自尽的也不是没有。 若是战火纷争,岂不是这老百姓的日子更加艰难?更莫要说今年乃是寒冬,这老百姓的日子本就过不下去啊! 皇上很清楚什么时候出兵算是一个好时机,但却不是一个为天下苍生考虑的好君王啊! 陆靖然摸了摸她的发丝,含笑道:“我去了福建也放心不下你了……今儿我收到信儿了,那位大夫已经到了扬州,怕是没几日就要到京城了,只要将这几日熬过去,这祖母的病就能大好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林姝也觉得心里踏实,她已经很久没觉得这般安心了,更道:“若这日子一直都这样安稳平静那该多好啊……” 可生活总是不会如人所愿的,到了第二日,这郭家夫人便来了,她打着是给老祖宗请安的由头来的,可在荣寿堂的时候,林姝便发现郭家夫人看向她的目光有几分怪异。 等着林姝送郭家夫人出门的时候更是道:“……今日榕园里头得了些新鲜的野味,夫人要不去尝一尝?” 363 厚颜无耻之人 363 厚颜无耻之人 郭家夫人今日过来本就是来找林姝,如今听到这话自然道:“好,好,我听说这榕园里头厨娘手艺了得,听说了好长时间,今天总算有机会能够尝一尝了!” 说着,她们俩儿便朝着榕园方向走去,这一路上更是相谈甚欢。 这郭家夫人本就是个极善言辞的,如今她们俩儿也算是亲戚了,郭家夫人说话也就更随和了。 林姝也是笑眯眯的,“……大爷给祖母请了一位名医来过来,说是过几日就会来京城了,如今祖母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要是那位大夫真的厉害,只怕老祖宗的身子骨不说完全恢复,好歹也能好个六七分了!” “若是这样那就最好不过了,你们家老祖宗一辈子坎坷,原先最挂记的就是靖然了,没想到如今靖然还这么有出息,只是你们家那世子爷,说起来也是可惜了,原先多好的一个孩子啊!”郭家夫人也是当娘的人了,说起这话来十分惋惜,只道:“纵然这白马书院是大庆朝最好的书院,可学会做人比出人头地重要多了,保不齐是你们家世子爷一时说话不小心,冲撞了谁,这在白马书院里头读书的不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就是那读书厉害的,一个个都是心高气傲的……” 这种话,林姝就不大好说了,只道:“这事儿那我就不大清楚了……” 等着她们到了榕园之后,林姝便吩咐厨房的厨娘将野味儿先腌着,看待会儿是烤还是煎,全看郭家夫人待会儿拿主意了。 可郭家夫人却是冲着她直摆手,“你当我当真是过来榕园吃一顿饭的?我是有话要和你说了。” 方才她当着老祖宗的面,可是绝口不提这话。 林姝笑着要珍珠将人带下去了,才道:“方才我就看出来了,您啊素来是个藏不住话的,方才在荣寿堂的时候就一直朝我看了,我就知道怕是您有话要对我说,这才将您请过来了……” “真是怨不得你们家老祖宗先前在我们跟前夸你,你啊,当得起这份夸!” 郭家老夫人心里在想,这林姝这样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被陆靖然给娶走了了,若是林姝没成亲,她定要去连家提亲了,“前两日车侯府举行了没发现,原本我们家是不打算去的,可我们郭家向来和陈首辅家一向是有些矫情的,更何况那日陈首辅的夫人也去了,那陈家二姑娘更是亲自来了郭家好几趟,我这次没有不去的道理了,你猜我去成安侯府见到谁了?” 若是没有陈家二姑娘,这成安侯府的宴会她从来都不会去的。 林姝有些摸不着头脑,只道:“您见到谁了?” 不是她蠢笨,而是陈家二姑娘已经发力了,之前的宴会几乎将京中能请的人都请到了。 郭家夫人低声道:“我见到了那向家大姑娘!” 这向家大姑娘乃是大理寺少卿向大人的嫡女,前几日林姝便听到风声了,说向大人有意将自家的嫡女嫁给嫁给淮阴伯了,她明白,这件事怕是和淮阴伯,和林慧有关心了,自然心头一紧,“向家大姑娘怎么了?可是个好的?” 郭家夫人听了这话直皱眉,“是个好的?这向家大姑娘若是个好的,怎么会到了如今十六七岁还没有嫁出去呢?从她十三岁的时候这向大人便开始为她找亲事,这门第高的,旁人看不上他,若是门第,她又看不上别人,一来二去,这都好几年了亲事还没有落下,淮阴伯府虽不如当初,可到底还是京中勋贵之家,向家大姑娘和向大人他们一听说这淮阴伯府有这个意思,立马就答应了。” “按理说,这娶妻当娶贤,便是这向家大姑娘有什么不好的,可只要淮阴伯府那边不说什么,旁人也就不会说什么了……谁知道那向家大姑娘倒好,见着众人捧了她几句,更是当着众人的面起林慧和淮阴伯的事情来了。” 林姝听她口中描述的向家大姑娘不像是什么省油的灯,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儿了,“那向家大姑娘都说了些什么?” 郭家夫人原本是个不好这些八卦是非的,更何况这种事涉及到淮阴伯府和信中侯府之间的恩怨,按理说她是不该说的,可她喜欢林姝,连带着对林慧也喜欢了,思来想去了一夜,还是觉得告诉林姝的好,“那向家大姑娘只说你三姐姐早在嫁到淮阴伯府之前就已经不是完璧之身,当时淮阴伯和淮阴伯府的太夫人看在信中侯府的面子上一直没有发作,可谁知道你三姐姐不仅不以此为羞,还不知道收敛,后来更是闹着要与淮阴伯和离了,淮阴伯当时虽伤心,可念及着你三姐姐的名声,这才没有将这事儿宣扬开了。” “向家大姑娘还说他不忍心我们都被你三姐姐骗了,还说要还淮阴伯一个清白了。” 当时因为淮阴伯和林慧和离的事儿,京中闹得可是纷纷扬扬,可传来传去都没个准确的话。 好不容易这事儿稍微平息了些,却又冒出这样的事情来! 林姝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只是这种事儿她也不好与郭家夫人怎么说,只能谢了谢郭家夫人,留着郭家夫人吃了午饭,这才将郭家夫人送走。 林姝是将林慧当成亲姐姐的,如今自然是气的不得了,等着傍晚更是将这件事与陆靖然说了,“……当日大伯父和大伯母见着淮阴伯府太夫人年纪都那样大了,想着淮阴伯府好歹也是京中的勋贵之家,想着陆随秀更是已经死了,这件事闹腾开了,对淮阴伯府面上也不好看,所以这才选择了息事宁人,没想到这淮阴伯府却是这么不要脸!” 若淮阴伯府那边大大方方对着众人宣称是林慧不检点,她还没有这么生气了。 她气的是,是不是所有的姑娘在淮阴伯府太夫人眼里都是可以利用的,这向家大姑娘还没进淮阴伯府的大门了,淮阴伯府太夫人便首当其冲将向家大姑娘推了出来。 只是这样的事儿,若不是有淮阴伯府太夫人授意,便是向家大姑娘再怎么莽撞,也不敢往外头说的。 若是信中侯府那边听到消息,前去找淮阴伯府太夫人问责,这淮阴伯府太夫人随随便便两句话就能将所有的事情推的一干二净,毕竟这话不是从他们嘴里说出去的,依照着大伯父和大伯母的性子,难道还会去找向家理论不成?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林嘉真的忍耐不住去找了向家的麻烦,到时候有向家出面澄清,可众人又能相信几分了,只会觉得是林嘉、是信中侯府仗势欺人,如此一来这林慧身上的冤屈怎么洗清的了……这场仗不管怎么算,这淮阴伯府都是最大的赢家! 陆靖然也跟着皱眉,“这位大理寺少卿向大人我倒是有几分印象,当初好像还与父亲说想要将那向家大姑娘嫁给我,只是被父亲回绝了,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他是个很会来事儿,且脸皮很厚的人,这样人教导出来的姑娘,还能是什么好的……这件事里还是快些告诉信中侯府一声的好,看到底该怎么办!” 林姝点点头道:“我明儿一早就派人送信回去!” 陆靖然冷笑一声,“若是淮阴伯府太夫人肯将这些心思放在如何教导淮阴伯身上,这淮阴伯哪里会不能重振淮阴伯府?” 林姝却是惴惴不安,恨不得一夜都没有睡好。 等着第二天珍珠去了信中侯府将这件事告诉大夫人的时候,大夫人一听这话差点就晕过去了。 当日参加成安侯府梅花宴的人虽多,可大家心里都是有数儿的,哪里好讲这样的事儿告诉信中侯府?这不是分明挑唆着向家、淮阴伯府、信中侯府三家结仇吗? 是以,直到了如今大夫人才知道。 大夫人找来了信中侯,两人商量了大半日还是没能商量出个结果来,只将林嘉找了回来。 最近这三皇子不受皇上待见了,眼见要与皇位失之交臂,就连平宁长公主的心情都不大好,林嘉也没什么好日子过,回来一听这话,更是气得摔了一个茶盅,“……他们淮阴伯府到底要不要脸了?他们不要脸,我们信中侯府还要脸了!当初给他们留脸面,他们觉得我们信中侯府好欺负了不成?不成,我要去淮阴伯府一趟,我倒是要看看那淮阴伯府太夫人该怎么说!” 大夫人见着情况不对劲,只将她拦了下来,将林姝的顾虑与她说了,“……若是吵吵闹闹有用,我们哪里还会将你喊回来?早已经直接去了淮阴伯府了,嘉姐儿,姝姐儿说得对,这件事没有我们想象中这么简单的!淮阴伯府太夫人那人,实在是太过于狡诈了!看着像活菩萨似的,可心却是黑的了!便是我们真的将这件事闹开,谁会相信淮阴伯府太夫人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364 只想要一个真相 364 只想要一个真相 就连信中侯都长长叹了口气道:“而且你莫要忘记了,如今那陆随秀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这陆随秀的生母桂姨娘也是淮阴伯府太夫人身边的人,到时候我们信中侯府将这件事闹腾开了,只怕桂姨娘是第一个站出来的,到时候连桂姨娘都帮着淮阴伯府那边说话,我们的话谁会相信?甚至还会觉得这是我们在血口喷人!” 他虽及不上林沛聪明,可好歹也是在朝堂上打滚多年的人,这点眼见力还是有的。 林嘉有些犹豫了,“那说来说去,是不是这件事就没有办法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连她都没有办法了! 三人皆是沉默,甚至等到天黑还是没能想出办法来,便是他们都瞒着林慧,可到了最后,林慧还是知道了这件事。 她不是从大夫人亦或者信中侯府口中听说的,而是大夫人这几日再没有在提起让她去相看的话了。 林慧只觉得有些不对劲,对信中侯和大夫人那边也留心起来,这不留心还好,一留心却是出了大事儿了。 林慧在书房外头听到了信中侯和大夫人的谈话,当即她便气的不行,原本是想进了书房拉着父母去淮阴伯府大闹一场的。 可想了想,她却是转身走了,既然父亲和母亲不告诉她,那她就装作不知道罢了,父亲和母亲心里一定比她更难受。 她从小是个要强的,她可以不去与那些男子相看,可若是旁人主动提起不想结亲的意思来,那就不是一个意思了。 一连着好几日,林慧的兴致都不大高。 可向家大姑娘却是越来越不知道收敛了,如今她已经订了亲,可丝毫没有半点羞涩,成日参加这个宴会那个宴会的,来来回回说的都是林慧和淮阴伯的那些事儿。 旁人有好戏看,哪里有不捧场的道理? 这胳膊肘都是向内拐的,向家大姑娘好不容易要嫁人了,要嫁的还是淮阴伯,这人还没嫁过去的,当着众人的面儿便将自己的未来夫君撇的是一干二净,到了最后,林慧更是成了众人口中水性杨花、不知好歹的女人! 甚至还有人说这信中侯府是不是最近被人给下咒了,先是太夫人死了,接着是林沛,又是林怜,这些人都死了,而且不论是林倩、林嘉、还有林慧都过得不大太平,还有那林有霆变得痴傻,林有麟下落不明…… 这谣言一旦传开,便如同洪山般不能自持,一传十十传百,到了最后谁人一提起这信中侯府来更是唯恐避之不及。 到了腊月,这宴会本就多,却是没有一人敢邀请信中侯府的人了。 林姝知道,这又是淮阴伯府太夫人捣的鬼了! 终于在太阳出来的那一日,林姝去了淮阴伯府,她没有去向家,这向家大姑娘不过是淮阴伯府太夫人的一颗棋子罢了,找向家大姑娘有什么用了? 谁知道她在淮阴伯府的偏厅坐了大半个时辰,最后只等来了小丫鬟的一句话,“……我们家太夫人身子不适,还请您改日再来罢!” 这话说的还真是轻飘飘的啊! 林姝笑着道:“既然太夫人身子不适,自然是该歇息才是,我就在这里等着,半个时辰不行,那就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不行,那我就等两个时辰,难不成你们家太夫人还能一觉睡到明天去?” 话到了最后,已经有了几分森然的冷意了。 那小丫鬟嘴巴动了动,有些不敢说话。 方才她去请示太夫人的时候,太夫人正在佛堂念佛经,听到这话连头都没抬一下,只要她将宁国公府大太太打发走了。 可如今她见着这宁国公府大太太也不像是好对付的! 那小丫鬟匆匆走了。 一刻钟之后,便有个大丫鬟过来请了,“宁国公府大太太跟着奴婢这边来罢!” 林姝见到淮阴伯府太夫人的时候,淮阴伯府太夫人正靠在软塌上,眉眼神色自然比不上当初,陆随秀的死,淮阴伯的颓然已经彻底击垮了她。 只是她这样的人,永远不值得别人怜惜,便是落到这样一个地步,还是一肚子的坏水。 淮阴伯府太夫人含笑道:“……宁国公府大太太来了,方才我刚喝了药,沉沉睡了过去,不知道宁国公府大太太来了,还请你莫要和我这个老婆子一般计较!” 如今谁都知道陆靖然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要不然她今儿可是不会见林姝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 林姝淡笑道:“您说笑了,您是长辈,本就是该我来给你请安的,只是我不知道您身子骨不好,来的怕不是时候了。” “是你客气了。”淮阴伯府太夫人笑了笑。 其实她是不想见林姝的,之前这意思已经很是明确了。 前两日林嘉过来了一趟,她只说身子不适,林嘉等了大半个时辰就走了,可今日林姝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可见是个沉得住气的! 今日她能躲的过去,可难不成还能躲一辈子?这种事儿迟早都是要面对的,与其说面对林慧家人,还不如面对林姝! 林姝含笑道:“想必您应该知道我今日来淮阴伯府到底是为了何事!向家大姑娘口口声声在外头大放厥词,这件事儿你不会不知道罢?” 她这话说的还有些客气! “我是知道的,向家大姑娘那边我也劝过她几次了,只说这件事本就是我们淮阴伯府的不是,不好往信中侯府三姑娘身上泼脏水的,可向家大姑娘那人,大太太可以出去打听打听,从小到大可是被向大人向太太娇惯惯了的,她认准的事儿,我这个老婆子说什么,她怎么会相信?”淮阴伯府太夫人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来,更是哀声道:“我知道是我们淮阴伯府对不起你三姐姐,只是事到如今,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哎,说什么都没用了,改日我再劝劝向家大姑娘!” 她这话说的,好像对向家大姑娘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满意似的,呵,真是有意思了,若她真的对向家大姑娘不满意,为何不回绝了这亲事? 说的好像当初有人将刀架在她脖子上,逼着她答应这门亲事似的! 那向家大姑娘虽年纪稍大了些,性子莽撞了些,可到底还是个大家闺秀了!更何况,她与林慧的性子也是有几分相似,只怕她挑选儿媳妇的时候,就巴不得选些这样好拿捏的! 林姝站起身来,淡淡道:“太夫人,您可是将信中侯府当成了摆设不成?轻飘飘的两句话就想将我们打发回去,这向家大姑娘为何会说出那样的话,您心里比谁都清楚了!当初信中侯府顾念着你们淮阴伯府的名声,可您现在却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厚道?” 不得不说淮阴伯府太夫人是个厉害人,听到这话还能不动声色喝茶。 屋子静悄悄的,只听得到外头小丫鬟扫雪的声音。 林姝只道:“这人都是讲究良心的,当初三姐姐对您可是当成亲生母亲一般敬重的,可您了,是怎么对她的?当时她知道了您和淮阴伯瞒着她、骗她、将她傻子一样戏弄,不知道有多难过,可您到了如今只顾及着淮阴伯府的名声,往三姐姐身上泼脏水!这件事,信中侯府不会就这样算了的,便是陆随秀已经死了,这桂姨娘对您言听计从,可有些事想要查,自然能够查出来的!” “好啊,那你们去查啊!”淮阴伯府太夫人敛去了脸上的笑意,素来慈爱的脸上倒是带着几分冷峻,“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能查出个什么来?你们是不是要从成安侯府那边下手?这成安侯府的邵熙死了,我知情之后让陆随秀偿命了,便是众人知道了,还会说什么?” 她甚至将邵熙的死都找了一个完美的借口,“至于当初淮阴伯府那些知情的丫鬟婆子,如今都已经死了,我倒是要看看你们从哪儿查!大太太,你也莫要怪我不给三姑娘情面,你们年纪太小了,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当初我是真心疼爱三姑娘的,可她性子太倔了,若她能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安安生生留在淮阴伯府,还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 林姝气的直发抖,怕是上一世淮阴伯府太夫人就是用这样的法子逼得林慧息事宁人的罢,“我敢问太夫人一句,这淮阴伯是您的儿子,难道三姐姐就不是您的女儿了?您的儿子是人,难道旁人的女儿就不是人了吗?” 说着,她更是冷笑一声,“不过事到如今您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倒是一点都不意外!不过我想和您说的是,这三姐姐身上的冤屈什么时候被洗清了,这淮阴伯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该怎么做,您看着办就是了……” 对付什么样的人就要用什么样的办法,对待小人,她的办法自然就有些上不得台面了。 这个时候的淮阴伯已经被半夏带走了,半夏压根不会为难他,他们想要的只是一个真相罢了! 365 你不仁,我便不义 365 你不仁,我便不义 淮阴伯府太夫人瞪大了眼睛,浑浊的眼睛里泛着几分寒光来了,“你,你说什么?谁给你这样大的胆子得?” 淮阴伯府的伯位那是皇上亲自赐下来的,世袭罔替,先前也很是风光了一阵的。 虽说这淮阴伯府是及不上宁国公府有权有势,可堂堂淮阴伯好歹是一堂堂伯爷,谁敢下这样的毒手! “既然您不相信我的话,大可以等等看,看淮阴伯今儿会不会回来?太夫人,我奉劝宁一句,如果真的要耍无赖,这天底下会耍无赖的人多着了,想要我们和您讲道理,您也得讲道理才行,人生在世,这所有的事儿总该求一个问心无愧罢?”说着,林姝更是站起身来,淡淡道:“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接下来该怎么做宁就自己看着办罢!”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和淮阴伯府太夫人之间着实没有什么可说的。 此时此刻,陆靖然正在天香楼和淮阴伯对酒小酌了,陆靖然亲手给淮阴伯斟了一杯酒。 淮阴伯忙站起身来,只道:“不敢当,不敢当!” 论官职,他比陆靖然差的远了,如今不过是空有一个伯爷的名头罢了! 陆靖然淡笑道:“淮阴伯不必如此客气,原先我们还算是连襟了,只是没想到这连襟却是没做多久……” 淮阴伯讪讪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自从他和林慧和离之后,他和信中侯府、宁国公府素来没什么来往,毕竟当初和离的事儿闹得不是十分愉快,便是这般,如今他走到哪儿,几乎都能听到“陆将军”这几个字。 甚至还有人说,过上十年,陆靖然定是比已过世的老宁国公还要厉害,以后这大庆朝都得靠陆靖然了。 这京城上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想邀了陆靖然吃饭喝酒了,他来找自己做什么…… 陆靖然看了他一眼。 其实原先他对淮阴伯这个人的印象还不错,虽平庸,可温文尔雅,脾气也是不错的,看起来林慧夫婿的最佳人选,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这信中侯府上下所有人都会赞成这门亲事了,只是这世上想不到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他也不卖关子,只道:“淮阴伯最近可又听说林慧的事情?” 淮阴伯摇摇头,纳闷道:“慧姐儿……不,信中侯府三姑娘怎么了?” 陆靖然一五一十将之前向家大姑娘说的那些话都道了出来,末了,更是道:“之前伯爷和林慧之间的恩恩怨怨,我不好评论什么,毕竟这件事当初信中侯府都没有选择追究,我一个外人,更不好说什么,但是这件事,的确是淮阴伯府的不是了……” 淮阴伯脸上满满的都是震惊,“什么?还有这种事?” 自从陆随秀死了之后,他一直过得浑浑噩噩,当时淮阴伯府逼着他娶向家大姑娘,他想着即便是不娶向家大姑娘,以后淮阴伯府太夫人也会要他娶别人的,出了陆随秀,娶谁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便答应了。 如今他更是道:“这件事,若是今日陆将军不说,我还真的不知道,若我知道了,定会拦着她们的……我知道当初的事情是我混账,事到如今我已经不想再辩解什么了,只是你们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信中侯府一个交代的!” 他脸上的震惊不像是装出来的,如今他口中说的这些话,陆靖然相信也是真心实意,可有那样一个娘,陆靖然却是不大放心。 陆靖然含笑道:“若是到时候淮阴伯府太夫人以死相逼,伯爷会如何做了?” 淮阴伯府太夫人有多厉害,他听林姝也讲过几次,想想也是孤儿寡母撑起偌大一个伯府,若是淮阴伯府太夫人若是没些本事,只怕这淮阴伯府早就被人吞的连渣渣都不剩了。 更何况这没有父亲的男孩子,向来有些畏畏缩缩,这淮阴伯府太夫人想要拿捏淮阴伯,岂不是易如反掌? 果然,淮阴伯一听到这话,脸上浮现了几分犹豫之色,可终究还是道:“陆将军放心,我会劝服我母亲的,当初林慧在淮阴伯府的时候,我母亲也十分疼爱她,也就是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他倒是将整撇的一干二净,好像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似的! 陆靖然眉眼里泛起了几分不屑,更是淡淡道:“伯爷好像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了……” 他的态度已经不复方才的客气了。 淮阴伯又怔了一怔,这些年他不是没有怪过他母亲的武断专横,他的所有事,他母亲都要管上一管。 可他母亲生他养他一场,他母亲对他的恩情他永远都忘不了!更是不敢忘! 若是没有淮阴伯府,没有他母亲,他什么都不是! 这人哪什么都想要,只是哪有这样好的事情? 陆靖然玩弄着手中的酒杯,连看都懒得去看他一眼了,“既然伯爷觉得如此为难,那不如就暂且到我别院一处,淮阴伯府太夫人那边,我们自然会得到满意的答复。” 说着,他更是道:“伯爷放心,我不会伤害你,更不会伤害淮阴伯府太夫人的,不知道伯爷觉得如何?” 这就是软禁了! 淮阴伯下意识想要开口拒绝。 可陆靖然已经站起来,冷声道:“半夏,带着伯爷去别院小住一段时间了。” 其实他原本是打算和淮阴伯好好商量的,只可惜淮阴伯这样子终究是成不了大器。 就算是这个时候淮阴伯答应的好好的,可等着一回淮阴伯府,这所有的事情又是淮阴伯府太夫人说了算。 还真的是被姝姐儿给说中了了! 等着陆靖然回到榕园的时候,林姝正在外间与阿沁说话了,陆靖然看了她们正说的高兴,想着自己这个时候进去不大方便,便去了书房。 阿沁见着陆随秀的影子消失在纱窗,只低声道:“……是不是我打扰哥哥和嫂嫂说话呢?” 这阖府上下没谁不知道大爷和大太太感情好了! 林姝笑道:“没有的事儿了,你哥哥巴不得你多在我这边玩一玩了,咱们俩儿能多说说话了。” 如今的阿沁已经搬出去住了,那院子更是以阿沁的名字命名,叫做“沁园”。 沁园距离榕园很近,只是不算大,当时陆靖然还说要阿沁暂时住在榕园里头,等着开春了再为阿沁修一个院子或者将那院子扩大些。 阿沁只说不用,毕竟沁园也有三进了,和她之前住的地儿比起来更是宛如仙境。 林姝想着这宁国公府向来出手阔绰,直说这三进的院子也不小了,毕竟那陆敏之住的院子才是两进的了。 见着她们都同意,陆靖然这才没有反对。 她更是替阿沁打点起来,那清一色的古籍不要钱似的往沁园里面搬,老祖宗更是打开了库房,不知道拿出了多少好东西来。 老祖宗会将银子、田产都给了陆靖然,可库房里的好东西还多着呢! 阿沁搬到自己院子里的时候只觉得恍如隔世,她做梦都没梦到过自己这辈子能住上这么好的屋子了,更是明白老祖宗和林姝她们是打从心底里疼爱自己的。 如此一来,她对林姝他们也就更加亲近了,“……之前哥哥不是说要我和敏之她们离的远些吗?可这些日子敏之时常来找我玩,我这性子您也是知道的,向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绝,这一来二去和敏之也熟悉起来,我,我倒是觉得敏之挺好的……” 当真是孤寂久了,旁人对她笑一笑,她就觉得旁人对她好了。 可林姝想着,这宁国公府的环境还算是好的了,外头的世界更加复杂,以后的阿沁还要面对婆家的那些人,难不成自己还能一辈子护着阿沁,只道:“既然里觉得敏之不错,那就和她在一块玩罢,以后这样的话就不用来告诉我了,我啊,也不会不高兴的,你都快及笄了,也是个大姑娘了,很多事情该学着自己拿主意了。” 阿沁这才点了点头。 林姝又道:“以后你若是觉得闲的无聊了,想要听曲儿,就派人要柳成园的戏班子过来,若是想要吃点心,就差人去如意斋买,若是想要做新衣裳,就差人去针线房说一声……这宁国公府是你的家,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真的吗?”阿沁还是有些怯怯的,不过也是,她活了十多年都是这样的性子,一时半会这性子也变不了的。 林姝含笑道:“自然是真的了。” 阿沁又道:“那……雷大哥什么时候能来了?” 林姝嘴角的笑容有些凝住了,这些日子有芸豆和樱桃在阿沁身边伺候,对阿沁的事儿,她也是知道些的,每次阿沁吃了什么好东西,总是不舍得吃完,直说要留着等雷云来了一块吃。 阿沁甚至还在沁园里头给雷云准备了一间放兵器的屋子,当时芸豆见了,只笑,只说着雷云难不成以后还要上山砍柴打猎不成? 若换成了别的事儿,阿沁定会红着脸说要将这间屋子改成别的,但那一次,她却是没有松口。 只怕这雷云对阿沁而言不一般啊! 366 能做的都做了 366 能做的都做了 林姝看着阿沁那一双期待的眸子,不晓得该怎么接话了。 她知道了,雷云不会回来了,不管是她还是陆靖然都不会允许雷云再和阿沁有半点关系了。 如今的阿沁是宁国公府大姑娘,是该被捧在掌心的,是该配这世上尊贵且疼爱她的男人,而不是一个乡野村夫。 可这个时候将实话说出来,她不晓得如何开口,“我……我也不太清楚了!” 阿沁眸子里的雀跃淡了几分,“雷大哥说他会来找我的,之前他说他回去收拾些就过来,怎么到了如今还没有回来?那些胭脂之前我虽喜欢,可如今我和他若是在宁国公府住着,那些胭脂不要也罢了。” 她素来单纯,压根没往别处想。 她更是想着自己每个月有二十两的月例银子,够她和雷云开销了,毕竟原先雷云一去山上好几日,打下来的野味也才能卖四五两银子了。 她已经很知足了。 林姝更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后来还是珍珠进来问她们俩儿要不要用燕窝粥,总算将这个话题岔过去了。 好几次阿沁都有些欲言又止,林姝也装作看不明白。 因为这件事,林姝一直到了晚上还是有些闷闷不乐的,陆靖然与她说起淮阴伯的事情,她也有些心不在焉,“……你还真是没说错了,这淮阴伯是个扶不上墙的,不过,咱们这法子倒好,有淮阴伯在手,这淮阴伯府太夫人不敢不将真相告知众人。” 林姝勉强笑了笑,道:“过几日淮阴伯府那边定会有消息传来的,可也没有太大的益处,旁人不见得会相信多少的……” 毕竟这淮阴伯府太夫人“活菩萨”的名声乃是深入人心的。 林姝翻了个身,只觉得心里烦闷的很,“阿沁那边你是怎么打算的?” “阿沁?阿沁如今不是好好的吗?”陆靖然伸出长长的胳膊将她搂在怀里,含笑道:“哦,我知道了,你说的是阿沁的亲事,如今陆敏之的亲事都已经定下来了,阿沁比陆敏之还大上些了。” “不过里放心,昨日我和祖母还说起了这件事,阿沁虽是再嫁之身,可这件事你不说我不说旁人哪里会知道?到时候直接与她的夫婿说清楚便是了,咱们宁国公府的姑娘嫁嫁了谁都是低嫁,原本祖母觉得那周家最小的哥儿不错,可我想着之前陆敏之曾和那人的嫡亲哥哥说过亲事,若是阿沁嫁到周家去,怕是有些尴尬,再说了,有那样一个哥哥,这弟弟能算是什么好东西?我思来想去,觉得那周家哥儿都配不上阿沁……刚好这门这段时间好好想一想,看有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他向来护短的很,只觉得自己的媳妇,自己的妹妹那就是天底下最好的。 林姝抬眸看向她,“那雷云该怎么办?” 雷云? 陆靖然最近忙得很,猛的一想还没想起这人到底是谁,细细一想,这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好端端的提起他做什么?不过是一介乡野村夫罢了!当初若不是他出了那二十两银子,怎么能够娶到阿沁?” 一想到这件事儿,他就觉得来气,他的妹妹就值二十两银子? 林姝反倒是还劝起他来了,“很多时候,咱们得换一个方面来想,这二十两银子对你来说不多,可对那老百姓却不是一笔小数目,怕死雷云所有的积蓄了,有这二十两银子,在周家村,雷云想娶谁娶不到?他为何偏偏要娶阿沁了?说白了,还不是见着阿沁可怜?你可别忘了,那个时候阿沁身后还有个周大虎了,若是被周大虎盯上了,那可一辈子都甩不掉了!” 说着,她更是缓缓道:“所以说啊,我觉得雷云倒是个不错的,若是没有他,说不准阿沁都被周大虎卖到妓坊去了……而且我瞧着阿沁对雷云挺上心的……” 她这话还没有说完,陆靖然的眉头就蹙了起来,“他和阿沁成亲才几天,阿沁怎么会对他上心了?就算是真上心,那也是阿沁年少不懂事,你啊可不要心软,当心害了阿沁一辈子。” 林姝只说知道了,可心里还是有些不是个滋味儿。 这姑娘家一旦喜欢上了谁想要移情别恋,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如今林慧已经够不幸福了,她不希望阿沁也走上林慧的老路,林慧那是完全没有办法,可阿沁还有选择的余地啊! 她想清楚了,打算等一个好机会,好好和阿沁谈一谈。 如此想着,她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到了第二天,这淮阴伯府便传来消息,直说当初林慧和淮阴伯和离,乃是淮阴伯对不起林慧,可到底是为了什么,淮阴伯府太夫人倒是含含糊糊的,她更是说向家大姑娘没有弄清楚事实,便四处嚷嚷,污蔑了信中侯府三姑娘的名声。 反正她的意思是很明白了,对,我儿子是有错,可什么错我不能告诉你们。 若真的说有错,好像是向家大姑娘的错更大些…… 林姝听到了这话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这还真是淮阴伯府太夫人的做派。只是淮阴伯府太夫人比她想象中更加在乎自己的儿子了,这才多久便放出消息来了。 只是这件事好像能做的就是到这儿了。 但京中的风言风语却依旧没平息,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众人都说淮阴伯府太夫人还真是不折不扣的活菩萨了,见着林慧名声受损,出来帮林慧打圆场了。 一时间,这舆论更是倒向了信中侯府,甚至还有人说这是信中侯府上梁不正下梁歪了,所以才教导出林慧这样不知检点、不知廉耻的姑娘来…… 众口难辨,该做的林姝都做了,她想着林慧心情不好,甚至邀了林慧一起去香山别院泡温泉。 可素来爱玩的林慧听到这个消息只回绝了,直说不想去。 其实她哪里是不想去啊,她是不想再被众人耻笑了,如今丢脸还丢的不够多吗? 林姝也不好勉强。 转眼就快到了腊八,皇上不知道起了什么心思,说要邀了诸位内臣家眷一起进宫用腊八粥。 就连信中侯府、成安侯府都在邀请之列了。 这皇上的心思,众人还真是摸不著了。 可到了腊八这一日,陆靖然一大早就带着林姝进宫了,这进宫了他们自然要先去慈宁宫给王太后请安的。 岁月不饶人,便是王太后悉心保养,可也是老了,如今眼睛倒是愈发不行了,等着林姝走到她跟前来,她还是没能认出来林姝,“……这是哪家的姐儿?” 一旁的青萝只笑着道:“太后娘娘,这是宁国公府大太太了。” “哦,原来是姝姐儿,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姐儿了!你成亲都这么长时间了,还像个小姑娘似的!”王太后的眼睛是真的不行了,明明今日林姝的发髻乃是妇人打扮,怎么会是小姑娘了? 最近和郭家夫人抹牌的时候,有好几次看着九索说六索,偏偏郭家夫人和剩下的两位夫人看到了像是没看到似的,有一次郭家夫人明明胡牌了,王太后看着她牌里头的三个九索,又看了看自己牌里头的一个九索,直说这牌有问题。 青萝没法子,只好又差人拿了一副过来…… 类似于这样的事儿,更是数不胜数。 林姝笑道:“多谢太后娘娘夸赞了,我倒是巴不得一辈子都当小姑娘了!” “这可不成……你若是当小姑娘了,谁给陆将军,给宁国公府开枝散叶?”王太后笑眯眯的,一开口就是给宁国公府开枝散叶,说的好像陆靖然是宁国公府的嫡子似的。 众人都听明白了,她老人家这是故意恶心章家了。 林姝只笑道:“这种事儿是急不得的……” 因为如今章皇后还被软禁在坤宁宫,所以林姝也不用去坤宁宫给章皇后请安,陆靖然则去了偏殿寻一些皇子们说话。 王太后和郭家夫人、林姝她们说话说得笑呵呵的。 旁边更是站了一圈的世家夫人太太,有成安侯夫人、陈家二姑娘、安东侯夫人……自然还有林倩了。 林倩因为只是个安东侯世子夫人,还站在人群最末端,垫着脚看去,这才能看到坐在王太后身边的林姝了。 还真是同人不同命! 林倩不由得有些忿忿的,旁边一位年轻的妇人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道:“……听说这宁国公府大太太是您的妹妹?” 林倩不咸不淡“嗯”了一声,“她是我五叔家的女儿,从小和我一块长大了。” 要知道,当初陆靖然尚未被册封为从二品将军,未得皇上看重的时候,她从未承认自己有这样一位堂妹了。 毕竟那个时候的林姝已经被逐出族谱了,说不是她的妹妹,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那位年轻妇人面上露出几分歆羡来,“那您可真是好福气啊,有这样一位堂姐,若是陆将军在皇上跟前美言几句,这安东侯府世子爷就前途不可限量了……” 说着,她的声音更是低下去了三分,“我可是听说了,就连皇上身边的双喜公公都要给陆将军几分面子了!” 367 腊八这一日 367 腊八这一日 林倩与有荣焉挺直了脊背,低声道:“这是自然,我那四妹夫得皇上看重,派兵去了福建打仗,怎么和一个阉人相提并论了?” 她长到这么大,进宫的次数掰着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自然不知道这双喜公公可不是一般的阉人,而是陪伴在皇上多年的大太监了。 这样的话也就她敢说了。 站在她跟前的安东侯夫人虽不知道她们俩在后头嘀嘀咕咕什么,可想着这儿乃是慈宁宫,可不是菜园子,她们一个个只有站着听的份儿,哪里还能说话了? 她回头瞪了林倩一眼,林倩便乖乖闭上了嘴,林倩很怕自己这位婆婆了。 王太后还是和郭家夫人她们几个说话,说的正起劲儿了,“……哀家听说这郭家和宁国公府马上就要成为亲家了,这可是是好事儿啊!以后啊,你们进宫的时候将姝姐儿也叫进来,这宁国公府人口简单,怕是姝姐儿整日憋在宁国公府也觉得无趣了。” “哀家年纪大了,最喜欢热闹了,只巴不得日日都有你们进宫来陪着哀家说话,说说京城里头发生的趣事儿了……对了,这陆家姑娘会不会抹牌了?” 哟,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牌痞子了! 林姝笑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敏之好像不大会抹牌了,不过有郭家夫人这样一位婆婆在,想不会那就难了!” “哟,你还打起我来了!”郭家夫人作势要去打林姝,可嘴角都是笑。 王太后也被她逗得哈哈笑起来,“我瞧着姝姐儿这话说的倒是一点都没错了,原先你那大媳妇才进门的时候,整日只知道摆弄那些琴棋书画,可前几日进宫来的时候还能陪着哀家打上几圈儿了!” 谁都知道这王太后素来最是护短的,如今她当着众人的面明显偏袒林叔,这其中意味着什么,便是傻子都知道了。 一时间,众人看向您说的目光更是变了,这林姝不是应该管章皇后叫姨母的吗? 众人忍不住在心中思量,跟着王太后那边请安完毕,众人便朝着大殿方向走去。 自然不少人凑上前与林姝凑近乎,这林倩在安东侯夫人的授意之下,更是挤在了最前头,只叫:“姝姐儿,姝姐儿……” 众人见着她是林姝的堂姐,纷纷让开一条来。 林姝也含笑道:“哦,原来是安东侯府世子夫人了!” 她叫的是安东侯府世子夫人,并非是二姐姐。 其实他这样叫也并没有什么错,她早已不是林家的姑娘了。 倒是林倩亲昵挽着她的手,笑道:“你怎么就这么见外了?方才我见着你和四妹夫一块过来了,原本是想与里说几句话的,可没想到你一进去,这太后娘娘便将你召过去了,待会儿用午饭的时候,咱们俩儿可得坐在一起好好叙叙旧了!” 这皇家宴会的位置,可不是她这种身份的人说想坐在哪儿就坐在哪儿的。 不过也是她这是头一次进宫参加宴会了,不知道并不奇怪。 林姝淡淡道:“方才我已经和郭家夫人说好了待会儿要和她坐在也快了……” 接二连三的吃瘪,顿时林倩面上有些挂不住了。 她见着众人看向她的目光已经微微有些变了,这才松开了林姝的手。 林姝便走开了。 她无意与林倩再有半点瓜葛,先前她虽知道林倩母女是个捧高踩低、忘恩负义的,可却从来没有想过林倩会这般歹毒。 当日在成安侯府,明明林倩也在场,那为何向家大姑娘中伤林慧的时候,她一句话都没说? 若是林倩顾及着安东侯夫人在场,自己不好冒冒然出头,这是无可厚非! 可事后了? 事后林倩像是彻彻底底忘记了这件事似的,她还是从郭家夫人嘴里听说这件事儿了。 她被逐出林家的族谱,可林慧还是林家的姑娘,是林倩的堂妹了。 先前二房的日子过得艰难,这信中侯和大夫人不知道帮衬了多少,林倩都忘得一干二净,可真是一不折不扣的白眼狼! 这样的人,她恨不得见一次躲一次呢! 众人都看出端倪来了,谁都知道这宁国公府大太太是一个好说话的,便是有的时候众人说话不留心一不小心冲撞了宁国公府大太太,她也是笑嘻嘻的,像是没听懂似的,可对自个儿堂姐这般……还真是引人遐想啊! 可到底该如何站队,谁心里都清楚了。 是以到了大殿,这皇上和俪贵妃还没过来之前,众人便似有似无的对林倩踩上几脚了了,“……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安东侯府世子夫人嫁到安东侯府应该有些日子了罢?这肚子怎么还没动静儿了?” 林倩只讪讪笑了笑,“这种事情也是勉强不来的,等着我和孩子的缘分到了,孩子自然回来了!” 她心里恨不得将那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个遍! 接着又有个妇人扬声道:“呀,成安侯府世子夫人还没孩子吗?我还以为……之前我见着成安侯夫人出来的时候身边带了个妇人打扮的姨娘,见着那姨娘看着像是有了身孕的样子,我还以为成安侯府世子夫人膝下已经有个哥儿了了!” 一般来说,这大家族里头最是看重嫡庶的,压根不会允许庶长子的存在的。 可安东侯夫人倒好,不仅允许那姨娘怀有身孕,更是带着那姨娘四处走动,打的可是林倩的脸了! 这下子,便是林倩再好的涵养,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 安东侯夫人更是与一旁的夫人说话,压根没有出来解围的意思。 众人看向林倩的眼神有些变了,好歹也是信中侯府出来的姑娘,怎么这日子就过成了这样子? 就连方才热络与林倩搭话的那妇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开了。 林倩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那儿,看起来有些可怜。 林姝瞥了她一眼,并没有解围的意思。 到了这个时候,她不上前去踩林倩一脚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至于去帮衬林倩,那更是不可能的事儿。 好在没多久皇上便带着俪贵妃出来了。 众人自然站起来与皇上和俪贵妃请安,皇上看起来心情像是不错,只冲着他们挥挥手,“今日不过是小宴,朕想着腊八这一日宫里头好些年没有这么热闹了,正好要你们一起到宫里头来尝一尝腊八粥,你们可莫要拘礼!” 皇上虽这样说了,可没谁敢不拘束着。 看样子真的是国库空虚,便是腊八这样重要的日子,端上来的饭菜也算不得很好,不过落在林倩那些人眼里却成了佳肴一般。 林姝尝了几口,只觉得胃里泛着酸意,只想着自己的胃当真是被榕园中小厨房的厨娘给养刁了,竟连御膳房的手艺都瞧不上了? 又过了一会儿,便有宫女呈上一道酱香肘子,这肘子乃是先用香料卤好了的,借着再用碳火烤得外酥里嫩,就连郭家夫人都给林姝夹了一筷子,低声笑道:“……姝姐儿尝一尝,这道菜可是俪贵妃娘娘最喜欢用的一道菜,俪贵妃娘娘刚进宫的时候说是一顿能吃上大半盘了,当时我听说了这消息还笑话她,可等着我进宫一吃,竟能一口气吃下一盘子了!” 林姝笑着尝了一口,这肘子的确是好吃,甚至肘子还被切成了一小块一小块,每一块上有皮有肉有筋,实在是不得多得的佳品,可她只觉得胃里头的酸意越来越明显,整个人也跟着有些烦躁起来了。 她囫囵将口中的肘子吞了下去,忙喝了一口腊八粥压了压,这才觉得胃里头舒服了些。 可郭家夫人却觉得奇怪,“……怎么,觉得这肘子不合你的口味?” 她本是好心,所以才将她觉得好的东西推到了林姝跟前来。 “不是。”林姝摇摇头,含笑道:“也不知道怎么的,最近的胃口和先前倒是不大一样了,每日只想吃些清淡的小菜,像这种大荤大腥的东西倒是不怎么喜欢了,每日只想喝些清粥是最好不过了。” 她觉得就连今天的腊八粥都太过于甜腻了些! 郭家夫人打趣道:“怕是在宁国公府里头好吃的吃多了罢……” 林姝也跟着笑。 皇上更是与陈首辅极为大臣说着话,“……这一年来诸位大臣也都辛苦了,若是没有你们,这大庆朝也没有这般平顺!” 陈首辅自然是带头站起来,“皇上可真是折煞臣等了!” 皇上微微笑道:“陈首辅不必这般谦虚,谁衷心,谁假意,朕心里面知道的是一清二楚,陈首辅的衷心,朕是知道的,若这大庆朝上下所有的臣子都像是陈首辅这般,那朕也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明显是话里有话! 就连陈首辅都不敢随便接话了。 后来还是王太后有些不懂了,只笑道:“皇上,今儿本是高高高兴兴的日子,你说这些做什么?叫哀家看啊,如今在坐的都是咱们大庆朝的忠臣了!是我大庆朝的福气,是皇上的福气了!” 368 天大的喜事 368 天大的喜事 亏得王太后还是皇上的生母了,可儿子从小没有养在自己身边,她并知道儿子心里在想些什么。 像陈首辅、陆靖然这些人已经听出来皇上话里有话了。 皇上原先喜欢热闹不假,可位居高位久了整日缠着他奉承他的人实在太多,他想要的只有清静,平日里在后宫,恨不得喝口茶的功夫,不是这个妃子凑过来要陪他说话,就是那个主子来给他送参汤……连一天安生都没有。 今日皇上这样大肆举办腊八宴,定是有所图的。 好在有王太后这一打岔,将皇上接下来的话也给岔过去了,陈首辅等人更是装作听不懂似的,专心致志用起了腊八粥来,偌大一个殿堂,只听得到筷子和调羹撞击出瓷碗发出的微微作响声。 到了最后,就连皇上都觉得拘谨,只放下筷子道:“诸位莫要拘束,本就是寻常的宴会,该说什么说什么、该吃什么吃什么就是了,朕看这成安侯府恨不得连筷子都夹不稳了!” 众人发出一阵哄笑来。 成安侯只觉得耳根子发烫,他,他已经好久没在皇上跟前露过脸了,之前是因为有一个成器的儿子,可如今这儿子在陈首辅跟前也不得脸了,他自然要更加慎言慎行了。 邵圣平听到这话像是没听到似的,依旧用着腊八粥。 可有了皇上这话,这大殿的气氛才微微好了些。 郭家夫人只拉着林姝的手道:“……你瞧你瘦的,原先没有嫁到宁国公府的时候就像是一个竹竿似的,如今都这么长时间了,这才胖了多少?我可告诉你,虽说如今你没有怀有身孕了,可还是要将身子养好才是,这妇人家的生孩子,算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似的,你是先把身子养好了,以后我也能少遭些罪。” 说着,她更是一个劲儿给林姝夹菜,她只想着林姝甚少到宫里头来参加宴席,只以为林姝这是不好意思了。 林叔可是吃不下,勉强又吃了一筷子看起来稍有些清淡的什锦豆腐,可刚咽下去这胃里边忍不住泛起酸意来。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郭家夫人自然是是注意到了,只道:“姝姐儿,你这是怎么了?” 她的声音有些大,这一说话更是惹得不少夫人太太都看过来了,首当其冲的便是与林姝隔的不远的陆靖然。 便是隔着些距离,陆靖然那关切眼神还是直直落在了林姝身上。 林姝看了他一眼,这目光才落到了郭家夫人的面上,含笑道:“没有关系的,我没事儿,怕是今早上早饭吃的急了,有些不舒服了。” 她总不好说是吃了御膳房呈上来的菜所以才不舒服罢? 坐在上头的俪贵妃也露出几分关切的神色来,更深和声细气道:“既然是身子骨不舒服,可莫要强撑着,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不晓得珍惜自己的身子?如今这天儿太冷了,若是不舒服也早些寻太医来看一看,免得小病熬成了大病,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众人自然是纷纷附和。 王太后更是扬声道:“来人啦,快请孙院判过来给宁国公府大太太瞧一瞧!” 好在这大殿不远处还是有暖阁的,王太后更是亲自差了青萝扶着林姝去了暖阁。 一旁的郭家夫人更说要陪着她一块去。 林姝只笑着说不用,她不过是肠胃有些不舒服,哪里能闹得这一大屋子人都跟着兴师动众了? 她被青萝和珍珠扶着走出大殿的时候,身后还传来了俪贵妃打趣的声音,“……我瞧嫂子倒是十分喜欢宁国公府大太太,只可惜啊这宁国公府大太太已经嫁人了!” 便是林姝已经一脚跨出了大殿的门槛,这嘴角还是忍不住泛起几分笑意来了。 这郭家夫人她原先接触的并不多,当姑娘的时候虽见过郭家夫人几次,可那个时候只觉得郭家夫人高高在上,看起来不不好相处,可真的和郭家夫人接触几次之后,却发现她是一个很和蔼的妇人! 她喜欢谁就对谁真心喜欢,不会因为你位居高位活着身份低贱有丝毫不同…… 如此,林姝一路到了暖阁,孙院判已经候在那里了,珍珠扶着林姝躺在了贵妃榻上。 青萝还不忘在林姝背后垫一个软垫了。 孙院判细细给林姝诊脉,不过须臾脸上便浮出几分喜色来,“恭喜宁国公府大太太,贺喜宁国公府大太太,您这是喜脉啊!” 喜脉! 林姝一下子愣住了。 她一直都想要个孩子——她和陆靖然的孩子! 之前去大佛寺给老祖宗上香的时候,她还曾偷偷许愿只希望她和陆靖然的孩子能够早些到了,没想到这孩子却来得这样快! 也就前些日子她实在太忙了,忙得团团转,连孩子来了她都不知道。 细细想来,她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小月已经一个多月没来了,珍珠之前还与她提过一次,可她只以为是最近太忙太累,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更是想着过几日请太医细细看一看,没想到她竟有了孩子? 林姝只觉得像是做梦似的。 就连青萝也一叠声的与林姝道喜,到了最后,更是差了个小宫女去大殿那边报喜了。 林姝的手轻轻搭在小腹上,她终于又要当娘了,上一世那死去的孩子一直是她心头上的一根刺,“那孙院判,我腹中的孩儿可好?我并不知道已有身孕,平日饮食也未曾多注意……” 医者父母心,孙院判见了,也很高兴,“大太太放心,您的身子并无大碍!也就最近有些劳累,好生休息几日便没事了,等明日我亲自派人送了安胎药去宁国公府,您每日用上一服,定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这太医院中医术最高明的大夫了!他都说了没事儿,那就就是没事儿了! 听到这话,林姝这才将心收回了肚子里。 此事大殿的宴会举行到了一半,她又得带着珍珠回到了大殿上,等着她再次落座的时候,众人看向她的神色中都带了几分羡慕,特别是那郭家夫人更是欢喜道:“……哎哟,我这张嘴还真是说什么就来什么,靖然和姝姐儿可得好好谢谢我才是,方才我还念叨着孩子的事儿了,这半个时辰都没到了,你就已经怀有身孕了,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王太后听了这话直笑,“你啊,可真是会往自己俩上贴近,人家姝姐儿有孩子了,和你有什么关系……” 一时间,这气氛更好了。 林姝虽在听郭家夫人讲话,可那眼神却是渐渐飘到了陆靖然身上去了。 平日里的陆靖然一片沉稳,但是如今面上却是浮现了几分欣喜来,两人目光对视之时,更是旁若无人。 郭家夫人看到了也不说什么,只捂着嘴一个劲儿的偷笑。 不管众人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最起码一个个面上都带着几分欣喜的神色,说着奉承话。 可唯有两个人例外,一个是林倩。 林倩如今如今紧紧攥着手中的调羹,恨不得想要抽身离开! 凭什么? 凭什么林姝嫁的比她好,丈夫对她好,如今竟连孩子都有了? 可她的孩子了?她为何没有孩子? 更何况林姝这孩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今日这个时候来了,入了王太后和俪贵妃眼,印象深刻,以后随随便便提起这孩子几句来,这孩子的前途就不可限量……林姝的命,怎么这么好了? 她只觉得心里憋屈的很,可却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她没有孩子,难不成还能从别人手上将孩子抢来塞到自己肚子里来吗? 另外一个人不高兴的便是小章氏了,小章氏平日里素来高傲,不管到了哪儿,多得是上前与她攀谈的妇人,可今儿却是一个人都没有,只显得她有些形单影只。 不过,她也懒得和别人搭话。 其实原本她今儿是不打算来的,她的姐姐章皇后乃是一国之母,如今被软软禁着,按理说今儿这么重要的日子,露面的该是章皇后,那俪贵妃算是个什么东西? 更莫要说她的儿子陆铭最近情绪十分不稳定,动不动就摔东西,这摔东西倒是事小,若是割伤了自己,亦或者伤了身子,那可就不好了…… 可后来她的哥哥章阁老去道,今日这腊八宴她得来,必须来,还得露出高高兴兴的样子来。 越是到了这个时候,旁人就越想看章家上下的笑话,越想拿捏章家上下的把柄,他们是一点差错都不能有的……但她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啊! 陆靖然最近势不可挡,以后连带着这孩子岂不是也能讨了好?就算是她再怎么不愿意承认,可也知道,她的铭哥儿怕是不能与陆靖然抗衡了,他们……好像已经输了啊! 林姝可是不会理会旁人怎么想,如今她一想到自己腹中有了孩子,这心里就高兴的像是什么似的,待那宫女端上了人参老鸭汤,她瞧着虽觉得恶心,可还是强迫自己喝下去了一大碗! 369 儿子好还是女儿好 369 儿子好还是女儿好 到了林姝又强迫自己往往嘴里塞了两块萝卜糕,惹得郭家夫人直道:“……你可不能这样吃了,当心吃成了个大胖子,虽说妇道人家生产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得将身子养好才是最要紧的事儿,可养身子可不是像你这般拼命往嘴里塞东西的。” “若真的补得太过了,到时候肚子里的孩子太大了,生产的时候你可就有苦头吃了!” 自古以来在生产时候丢了性命的女子不知道有多少了。 林姝笑着说了声好,她本就吃不下这萝卜糕了。 上一世并没有谁教导林姝这些东西,她那上一世的婆婆成安侯夫人叶氏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整日唯唯诺诺,她又没有母亲,也没有十分要好的,玩伴,也就素芳整日巴心巴肝替她着想了。 可那个时候苏芳还没有成过亲的,所知道的东西也有限,也都是听下面那些丫鬟婆子们说的,那些丫鬟婆子们平素都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便是再怎么滋补,这肚子里的孩子又能养好到哪儿去? 所以只说要她能吃多少好东西就吃多少好东西了! 更莫说上一世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没等来到这世上看一眼,她就知道了邵圣平和陈瑶之间的丑事,这孩子更是没能保住的……好在这些事情都过去了! 林姝眉里眼里的笑意不减,止脆生生应了一声好。 郭家夫人倒也不客气,站起身来将那些清粥小菜都端到她跟前来,“……如今你这才怀有身子了,还在害喜了!得多吃些清淡的,等着三个月过了有胃口了,每日再用些滋补的汤……等你回去了,若是有什么不知道的,就去问问你们家老祖宗,她定什么都知道了!” 老祖宗虽命运坎坷,可当年因为一举得三男,在京城那可是出了名的会生养了,对于这些,自然是清楚得很! 林姝这笑眯眯的又说好。 待她和陆靖然出宫之前,王太后看着外头的雪下得愈发大了,更是赏赐了他一件孔雀金丝毛的披风。 这孔雀金丝毛披风是贡品,就算是放在宫里头有也是稀罕东西,如今一拿出来更是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那孔雀毛儿油光水滑的——便是有千金也买不到的! 一时间众人看向林姝的目光中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 王太后更是道,“……如今她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要紧的事儿,得好生养着,莫要冻着了,如今你且安生在宁国公府养着,等着胎稳了,再进宫陪哀家说话了!” 林姝自然说好。 可这样一件孔雀金丝毛披风她是没穿的,一来是这披风有些重量,二来是太华贵了些,三则是她今儿本就穿的是那上等的银狐披风过来的,十分暖和,更穿惯了。 两人这才出了大殿。 陆靖然十分高兴,方才在大殿上更是任由着几位交好的旧人撺掇着喝了几杯酒,如今眼睛里亮晶晶的。 待他扶着林姝上了马车之后,更是紧紧将林姝搂在怀里,不过下一刻他立马就松开了,生怕自己伤到了林叔和腹中的孩儿,更一声声唤道:“姝姐儿,姝姐儿……” “唉!”林姝拖长了声音应了一声。 两人眼里皆是止不住的笑意。 陆靖然更是紧紧握住她的手心,高兴的像是个小孩子似的,“我,我……就要当父亲了,我怎么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似的?” 因为他身世的缘故,他从小就比同龄孩子要老成多了,可“父亲”这两个字顿时压下来,他只觉得肩上沉甸甸的,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又重了许多,可却是一种甜蜜的负担! 他一定会当一个好父亲的! 他知道宁国公虽疼他,可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宁国公都算不上一个诚挚的父亲…… 方才他在和众人推杯换盏的时候,脑子里更是浮现出了小奶娃娃的模样,姝姐儿肚子里的孩子是姑娘还是儿子?是长得像他还是像姝姐儿了?若是到时候孩子哭了,她该怎么去哄了…… 不过短短大半个时辰的时间,他脑袋里便想了许,可从始至终,嘴角的笑意一直都没有淡下来。 林姝靠在他的肩头,轻声道:“待会儿我们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祖母和阿沁,他们定然会高兴坏了的。” 说着,她更是道:“对,还有我娘和三姐姐在边都要说一声了,大伯母那边也得说一声!虽说这孩子没有三个月是不好对外宣扬的,可只怕等着过几日,这京城上下谁都知道我怀有孩子了,但愿是这孩子的福气罢!” 有人说若是孩子未满三个月就宣告出去,是会折了孩子的福气的,可当时那样的情况下,她还能瞒着不成? “放心,咱们的孩子是个有福的!”陆靖然并不在意,也是,一般男人都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 因为有了身孕,是以马车都走的很慢了。 林姝听着车轴轮压过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都觉得十分悦耳。 她不由得想到了母亲,自从母亲和林沛和离了之后,这日子虽舒坦了很多,可人啊一旦闲下来就会无所事事,甚至百无聊赖,她有了孩子,虽不需要母亲帮衬什么,可母亲知道了心里定十分高兴的。 母亲可是苦了大半辈子了! 林姝不由得又想到了他们尚未成型的孩子,“之前我便听祖母说过,咱们这第一胎最好生个女儿,祖母说她稀罕女孩,还说这女孩贴心,以后还能帮衬着咱们照顾下她的弟弟妹妹了,靖然,你想要儿子还是女儿?” “我?”陆靖然怕是高兴坏了,连脑子都不复从前的灵敏了,只笑呵呵道:“儿子女儿我都喜欢了!” “当真?”林姝却有些不相信,想着方才在吃腊八粥的时候听郭家夫人随便说的几句话,便是郭家夫人那么和善的人,也巴不得下头的儿媳妇能多生几个儿子来了,更是与她说起这陆敏之看起来是宜男相还是宜女相了。 陆靖然正色道:“自然是真的,这生姑娘多好啊!我们把她当成娇花儿一般养着,事事宠着惯着,等着天晴的时候你能带着她去花园子里头赏花,扎纸鸢放风筝,等着下雨了,你可以教她屋子里弹琴写字做女红!” “等傍晚我回来了,咱们一家人亲亲热热吃晚饭了!而且这姑娘还能帮着我做鞋袜了,都说姑娘是父母的小棉袄,这话总是没说错的!反倒是儿子有什么好的?不听话了便是打他骂他,他也听不进去的,只会惹咱们生气了!” “而且想你想啊,等着咱们的姑娘长到十三四岁了,这上门提亲的人怕是要将咱们家的门槛都给踏破了,逢年过节的时候,女婿更是要往咱们家送礼来了!我一个不高兴,便冲着他使脸色,他怕是这晚上回去睡都睡不着了!” “这儿子有什么好?逢年过节还得巴巴给岳丈家里送东西了,众人不都说有了女儿就有了儿子,可有了儿子,待他有了媳妇之后将老子娘都忘得干干净净了。” 这话可都是他的真心话了! 可林姝只以为她在逗自己开心了,儿子是要继承家业的,嫡长子对整个家族来说有多么重要,她是清楚的! 她这个时候也逗起陆靖然来了,“若是咱们的女儿长得很丑,那可怎么是好?到时候嫁不出去了,逢年过节的时候岂不是没有女婿来给你送礼了?” “咱们的女儿怎么会生的很丑了?”陆靖然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道:“都说女儿随父,咱们的女儿定会是个美人胚子的!” 林姝听了这话,笑的是肚子都疼了,偏偏陆靖然还一本正经的模样。 马车没多久便到了宁国公府,半夏早已在大门口准备好了暖轿,两人坐着暖轿直接去了荣寿堂。 不得不说陆靖然为老祖宗请的那位大夫还真是名医,擅长看这种疑难杂症,他虽没有放言老祖宗的病最后能恢复到几分,可老祖宗的气色一日日变好了,这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这个时候的老祖宗正靠在贵妃榻上,一边与阿沁说话一边看阿沁做女红了。 见着他们俩儿回来的时候满脸喜色,道:“可是宫里头给了你们赏赐?”她倒是一点不意外,如今不管是王太后,还是俪贵妃怕都变着法子拉拢陆靖然了! 陆靖然只将林姝有喜的消息道了出来。 老祖宗面上的欣喜之色是怎么都挡不住的,“此话当真?快过来给我瞧瞧,给我瞧瞧!” 说着,她更是捏住林姝的手,嗔怪道:“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有了孩子都还不知道?若不是今日在宫里头不舒服,有孙院判来看,怕又得耽搁下来了……还好我的曾孙孙没事儿了!” 林姝满脸羞赫,这件事的确是她大意了,她正欲说话,老祖宗更是招呼着白妈妈,“快,快扶着姝姐儿坐下来,当心累着姝姐儿了!这头三个月最是关键的时候了!” 370 兴师动众的人啊 370 兴师动众的人啊 阿沁更是忙从丫鬟手中接过来一个白瓷盅,“嫂嫂,这是小厨房才送来的燕窝粥了,你快喝几口!” 林姝哭笑不得,敢情这一个个都将自己当成了玻璃人不成,“你们不必这样,我好得很,也就是最近有些累了,就连孙院判都说了若是好好休息几日便什么事儿都没了,你们这班拘束,我也跟着浑身不自在!” 老祖宗的眼神一直落在她面上,恨不得要从她脸上看出朵花来,“既然孙院判说你要好好歇息,那你怎么还不快些回去歇着?你一大早便起来进宫了,就算是得了这样一个好消息,要珍珠她们过来同创一声就是了。” 说着,她更是转头看陆靖然,“还不快扶着你媳妇回去歇着,得小心些,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我可饶不得你……更要那小厨房的炉子上日日备着补汤,但也不能太油腻了,油腻了怕是姝姐儿吃不下。” “待会儿我再要白妈妈送些补品过去,这第一胎可不能耽搁了,得小心再小心了!” 陆靖然只嘀咕道:“您这是有了重孙儿就不要孙子了!” 老祖宗听了这话面上笑意更甚,扬起手来,作势要打他,“还不快下去,这些日子可不能惹姝姐儿生气知道吗?” 陆靖然心里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惹过林姝生气了? 可他如今也只有答应的份儿! 林姝原本以为今儿老祖宗已经是小题大做了,可到了第二日她这才知道了什么叫做小题大做,一大早连氏便带着一马车的补品来了。 连氏身后的几个丫鬟就没一个是空着手进来的,像什么血燕、桃胶、人参……恨不得将林姝的眼睛都看花了,她只觉得是不是母亲将自己的库房给都搬空了。 连氏听到这话,只笑着道:“这算什么?等着我那孙儿出生之后,这好东西还多着了!” 连家的富庶,那可不是说的玩的。 到了最后,连氏瞧着林姝端着一碗血燕粥喝着,只将珍珠打发下去,这才低声道:“……昨儿下午的时候听到消息说你有了身孕,当时我便想看你,可姑爷打发来的小厮却说你们昨儿才从宫里头回来,你有些累了,我才挨到了今儿才来,你有了孩子,以后在宁国公府的位置便愈发稳固了,娘见了,也能放心了。” 她甚至还和林姝说起通房丫鬟的事情来了,“……我知道里和姑爷感情好,这才成亲的小夫妻,感情哪里有不好的?当初我和你父亲才成亲的时候,也有过一段相敬如宾的日子……唉,原本我是不该和你说这些的,可有些话我这个当娘的不说,旁人也就更不会提了!” “只是如今你这怀的是第一胎,自然该好生养胎才是,可姑爷那边没人伺候也是不行!原先你身边好歹还有个素琴,可如今素琴已经嫁出去了,你就算是想要抬个通房丫鬟都不知道将谁抬起来了!” 便是她出身商贾之家,可嫁到京城多年,也知道这通房丫鬟几乎是每家每户的哥儿都会有的,说起来不过是个伺候床笫之欢的玩意罢了,可偏偏这样一个玩意,看着叫人恶心,但也不能少的。 只是她不知道陆靖然到了如今连通房丫鬟都没有,更想着与其让别人钻了空子还不,还不如让林姝安插一个值得相信的人进去。 她思来想去都没有想到合适的人选,这芸豆和樱桃两人像是小孩子似的,心智还未成熟,模样也算不上出挑,至于这珍珠,乃是老祖宗那边派过来的,也不能随随便便用……昨晚上她为了这件事愁的可是一夜都没睡好了。 看着母亲脸上一片担忧,林姝忍不住笑出声来,“娘,您莫要担心,昨晚上我和靖然已经说过这件事了,这通房丫鬟什么的我们不要,靖然还说我辛辛苦苦替他生儿育女,恶心的连饭都吃不下,如果他这个时候还对旁的女人左拥右抱,那成什么了?” 其实昨晚上陆靖然说的远不止于此了。 昨晚上陆靖然搂着她说了许多,直说以后每晚上都要搂着她和孩子一起睡了。 孙院判说过这头三个月和后三个月跟不能行房事,别的时候小心些也无妨,她哪里不知道陆靖然打什么主意? 可也不得不承认,当时她听到这话的时候,心里头是开心的。 这样的话,她自然是不能与母亲说的。 顿时,这连氏的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笑意,“这话可是真的?” 暂且不提陆靖然然以后如何,如今有这份心便已经十分难得了! 旁人不说,就说那信中侯府的那几个姑娘,哪个身边没几个姨娘和通房丫鬟的?就连当初那安东侯府世子爷那样喜欢林倩,可如今这林倩还没怀上身孕,身边的姨娘就已经有了身孕。 可见啊,有的时候男人的话并不能当真,得看他怎么做才成了! 林姝含笑道:“我怎么会骗您了?” 说着,她更是拉着母亲的手道:“这下子您该放心了罢?而且老祖宗也说了,若是以后靖然敢欺负我,她可是头一个就不会放过靖然的!娘,您放心,我在宁国公府处处都过得好,倒是您得当心自己的身子,还等着抱重孙了,等着看重孙儿成亲了!” 连氏重重点头,旋即这眼眶就红了。 她盼了一辈子,就是盼着这一日啊! 连氏用了午饭便回去了,估摸着是回去扒拉扒拉自己还有什么好东西,再给林姝送来了。 林姝用过了午饭,小憩了半个时辰,便听见外头传来了声音,“太太,表少爷来看您了!” 她口中的表少爷自然是连有尧了。 林姝到底是和连有尧一块长大的,她又没有亲哥哥,从小到大一直都将连有尧当成亲哥哥看的,如今换了件衣裳,就去了外间。 连有尧这个时候正坐在太师椅上喝茶,他回来才几日功夫,整个人好像瘦了些,看到林姝直笑了起来,“姝姐儿,听说我要当舅舅了?” 林姝点点头道:“对呀,尧表哥要当舅舅了!” 连有尧便让身边的小厮将东西呈上来,“东西算不上什么稀罕物,是我在茂县的时候寻到的绿松石!那地方的人都不知道这东西的珍贵,只将它当成一般的玉石,后来还是我请人雕刻成的珊瑚的样子来了!以后等我那侄儿或者侄女出生之后,将这绿松石摆在他屋子里,也好给他避避邪气了!” 绿松石不算是什么稀罕东西,可浑身通透、毫无杂质的绿松石便是难得了,更不要说这绿松石有半人高,更是雕刻成珊瑚的样子,若是有半点闪失,这绿松石便有可能碎掉了。 林姝也是见惯了好东西的,可见状却还是“哎呀”一声,只道:“尧表哥,这礼怕是太贵重了些!” 一般送小孩子的玩意儿不都是些拨浪鼓、风筝什么的小东西吗?怎么到了母亲和尧表哥这儿来了,一个比一个大手笔了? 不,不对,在扬州的舅母还不知道她已经怀有身孕了,若是知道了说不准会捎半船好东西过来…… 想及此,她只觉得又想笑又想哭的。 “如何贵重了?你是我的妹妹,肚子里怀的是我的外甥,我送什么东西来都不过分了!”连有尧喝了口茶,又道:“也就是我听说姑姑送来了一马车的好东西,我想着我那些补品送过来,怕你也不稀罕,所以这才选了这绿松石过来,只希望我那妹夫莫要嫌弃就是了!” 那日在连家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陆靖然好像不是很喜欢他,想想也是,若他是陆靖然,怕也不会喜欢自己的! 他去了茂县一趟,身上褪去了浮躁,整个人变得沉稳多了! 林姝笑道:“你那妹夫怎么会不喜欢了?这样好的东西,谁会不喜欢……”她还觉得陆靖然不是这样小气的人了! 两人又在一起说了会儿话,因为之前两人曾要定亲,如今林姝又已经嫁人,所以自然不复小时候的亲厚,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后来还是连有尧说了会在茂县的见闻。 听到最后,林姝也觉得有些伤感了,“……原先听你说起在茂县见闻的时候,便觉得心里都有些难过,如今肚子里有了孩子,听你说起那些孩子们连饭都吃不饱,心里更是难受的像是什么似的!尧表哥你能为国效力,为百姓分忧,我十分高兴,可很多时候也得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你若是倒下了,远在扬州的舅舅和舅母不知道会多担心了!” 她的语气也没有之前那般强烈了! 她意思很明白,你专心政务可以,在此同时的也得注意身体,这样我才不会与舅母告状…… 只是她这话音刚落下,外头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姝姐儿,姝姐儿,听说我要当姨母了?” 能够将宁国公府榕园当成菜园子,来去自如的,这京城里除了林慧还能有谁? 倒也是巧了,她和连有尧说的话都差不多了! 371 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371 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林姝嘴角的笑一下子顿住了,这林慧的心思,她比谁都清楚,这些日子一直在提防着林慧,不想要林慧与连有尧见面。 可很多时候,这局面不是她能够掌控得了的。 她怎么都没想到林慧会这个时候来,按照林慧的性子应该是和母亲差不多时候来的。 只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林慧已经撩开帘子走了进来,可等着看清楚坐在林姝身侧的人是谁,却是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连有尧也觉得有几分尴尬,但还是笑着和她打着招呼,“原来是三妹妹过来了!” 原先他管着林慧都是叫慧姐儿的,直说几妹妹几妹妹叫起来太过于矫情! 可如今他却是有种将他和林慧之间的身份划分清楚的架势——是三妹妹,而不是慧姐儿了。 林慧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最后还是别别扭扭朝着连有尧福了福身子,叫了一声尧表哥。 还真是要有多尴尬,那就有多尴尬! 珍珠即刻带着人上来侍奉茶水,可等着珍珠带着小丫鬟鱼贯而出的退了下去,屋子里又恢复了静谧。 不,甚至比方才还要安静几分,安静的只听得到外头那风吹打着枯枝的呼呼声。 还是林姝打破了尴尬,“三姐姐怎么今日这个时候才来?我还以为你一大早就要过来了!” 林慧嗫嚅一阵,这才轻声道:“原本我是打算早上过来的,可大清早的二姐姐却过来闹了一场,我陪着我娘一起招待了二姐姐,所以这才来来迟了!” 其实早上林倩过来的时候,她心中还很是埋怨了一番,若不是林倩过来,她就能早些过来看姝姐儿了。 可见这世上很多东西都讲究“缘分”二字的。 只可惜却是有缘无分! 之前她明明日里夜里都想着怎么能见到连有尧,但是如今真的见到了,却是手足无措起来,只想着方才自己是不是太不庄重了些,还想着自己今日脸上的胭脂好不好看,更想着方才自己一路小跑着进来,这头上的发髻有没有散乱…… 林姝问一句,她答一句,说的都是些家长里短的话。 连有尧在这里压根就插不上话,想要告辞,可想着方才自己已经答应过了要留在宁国公府吃晚饭,待会儿更是要给老祖宗请安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说要旁边的茶室坐一坐。 林姝也不留他,反倒是拉着林慧的手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好端端的,二姐姐怎么又去信中侯府了?” 林慧飞快朝着连有尧的背影扫了一眼,红着脸低头道:“还能是因为什么事儿?还不是因为安东侯府的那些事儿?昨日二姐姐不知道听了谁的蹿唆,只与安东侯夫人理论,说这府里头压根就没有庶长子没有先出生的道理!” “可安东侯夫人要是个好说话的,也不会一直压着二姐姐这么久了!更莫说说二姐夫身边的这个姨娘,乃是安东侯夫人身边妈妈的女儿,这下子,安东侯夫人更加不会松口了!这二姐姐又是个要强的性子,哭哭啼啼的跑回了信中侯府里头,方才我来的时候,这二姐夫都没过去接了……” 连她都看出来了,原先二姐夫将林倩当成东海明珠一般捧着,可饶是性子再好的人,也经不起这般折腾的! 这倒是有意思了,娘家是自己的靠山,你出了事儿不回去找自己爹找自己娘陈瑶,找伯父家做什么! 林姝嘴角浮现出几分鄙夷来了,“是不是二姐姐还想着拿平宁长公主来压一压安东侯夫人了?” 姜阁老虽是二夫人姜氏的伯父,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伯父罢了,当初二夫人姜氏父母去世,也就留下了一个小宅子和几个庄子,这些东西后来姜阁老都给二夫人姜氏当成了陪嫁! 按道理,姜阁老能为二夫人姜氏做的都已经做了……再加上这姜阁老更是林倩的的外伯祖父,手哪里能伸得了这么远? 之前那二房闹出来的那些破事儿,就连姜阁老都不愿意管了! 她只想着若自己是姜阁老,有这样不成器的侄女,早就不愿意管了。 林慧投给她一个“你真厉害”的眼神,可旋即脸又苦了下来,“我听我娘的意思是她也不打算管了,只说二姐姐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更何况如今我们家里也出了事儿,你怕是不知道罢!” “啊?信中侯府出什么事儿?”林姝也跟着紧张起来,她的大伯父虽平庸,可平庸也有平庸的好处,那就能在朝堂上一直安安稳稳的了。 林慧叹了口气道:“如今这太后娘娘和俪贵妃娘娘在宫里头是势头不可挡,而平宁长公主那边,太后娘娘又是早就看她不顺眼了的,你可还记得之前太后娘娘几次三番给平宁长公主台阶下,平宁长公主都没有给太后娘娘这个面子,太后娘娘虽年纪大了,可心儿却没跟着变大,只怕一直惦记着这些事儿了!” “更莫要说之前不久平宁长公主更是和皇后娘娘搅和到一起,明里暗里支持的都是三皇子,这下子太后娘娘就更加不会放过平宁长公主了!昨儿皇上下旨设腊八宴,那样重要的日子,平宁长公主更是借故没有去!” “你看看,这都算是什么事儿?便是你婆婆心里头那般不痛快,可还不是强撑着笑脸去了?这平宁长公主只周皇后还在世了,说甩脸子就甩脸子,也不看看这如今后宫的局势都变成什么样了?我都不知道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这样的话,我姐姐也不敢劝,一开口就被平宁长公主劈头盖脸骂一顿!” 说着,她更是长长叹了口气,“可不管怎么说,这平宁长公主都是皇上的嫡姐,就连皇上都要给平长公主三分颜面,太后娘娘想拿捏平宁长公主,便也只能从我那大姐夫和信中侯府开刀了!昨儿是腊八,且不说国公府了,就说那京中大大小小的侯府、伯府,哪家没收到皇上派下去的腊八粥,可偏偏我们宁国公府就没有!” “昨晚上我娘更是派人去问我姐姐了,原先这皇上每年赏赐到平宁长公主的东西不少,有皮子料子什么的,可昨儿就只有一道腊八粥……姝姐儿,你说这该怎么办才好啊!” 她虽养在内宅之中,可到底是宅门中长大的,对这些事也是知道一星半点,知道这不是好兆头! 林姝倒是没她这么紧张,若换成她是皇上,也会这样做的,一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虽说没亲自教养着自己长大,可到底是血浓于水!而平宁长公主不过是他的嫡姐,给谁面子,不给谁面子,想想便也知道的! 更何况,皇上并没有当众斥责平宁长公主府或者信中侯府府的人,就说明皇上在大事上并不糊涂。 想想也是,若是整日王太后在她跟前耳提面命的说平宁长公主如何如何不好,就这么一碗腊八粥亦或者旁的小事儿能够让王太后闭嘴,皇上怎么会不答应了? 男人的胸襟素来不如女人小! 林姝微微笑了笑,可又忍不住想起一件事来,若是换成了之前,皇上有可能会放任王太后和俪贵妃这般,可如今,皇上明明是忌惮郭家和七皇子的啊! 还有昨日的那一场腊八宴,是不是皇上也在绸缪什么? 皇上心里比谁都清楚了这王太后和俪贵妃有多心急,如今皇上是不是想一步步放大王太后和俪贵妃手上的权势,看她们这些后宫里的人能放肆到什么地步? 这个大胆的念头一冒出,便怎么都止不住了。 林姝只想着到了晚上的时候要提点陆靖然些,要陆靖然也小心些,“三姐姐你不要担心,不过是一碗腊八粥的事儿罢了,难不成信中侯府还差了一碗腊八粥吗?” “不是腊八粥的事儿!”林慧着急得很,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谁家再落魄也不能缺了一碗腊八粥啊!这关乎到皇上的心思了……” “那皇上的心思可是你我能猜的透的?既然什么都猜不透,在这里干着急又有什么用呢?叫我说,还不如走一步看一步了,信中侯府和平宁长公主府是姻亲不假,可和周家、姜家都有密切相关的联系了,皇上不会对信中侯府怎么样的,你啊,就好端端将心放到肚子里去!”林姝倒不是十分担心了,这件事乃是朝堂之争,不会涉及到信中侯府的! 林慧被她好生劝慰了一阵,这脸上的神色这才好看了些,却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林姝也不和她兜圈子,只开门见山道:“你不是素来爱吃这小厨房做的蟹黄烧饼吗?可今儿尧表哥要这儿吃饭,你还留在这儿吃晚饭吗?” 林慧面上一喜,旋即又露出几分迟疑的神色来,“你,你不是不想要我在这儿用晚饭吗?” “敢情你也知道,那还高兴个什么劲儿?”林姝刚准备叹了口气,可想着如今她肚子里有了孩子,不能叹气,只硬生生将那一口气给憋了下去。 372 是真的很喜欢 372 是真的很喜欢 若是换成原来的林慧,看到这样子的林姝定会哈哈大笑,拍手叫好,说,没想到你说还有这个时候了。 可如今她也跟着叹了口气。 林姝自然是好一顿劝说,不过她翻来覆去你会说的就是那几句话,林慧耳朵没听起茧了,她说都说累了呢。 倒是连有尧去了茶室,见着那地笼还没烧起来,想来一时半会也烧不起来。 没想到那茶室伺候的小丫鬟只战战兢兢要将他迎到花厅里头去,连有尧只摆手道:“罢了,我这还是第一次来榕园,如今四处逛逛就好了!” 那小丫鬟还有些不放心,想着这天寒地冻的表少爷要去哪里逛了? 连有尧可没有理会她,抬脚就走了。 这榕园比他想象中大多了,甚至都及得上原来的大半个信中侯府,可见这陆靖然虽是庶长子,但在家中还是十分得宠的。 如此,他也就放心了…… 可他走来走去,却不知道自己又通过另外一条路绕到了偏厅去了,里头更是传来了林慧的声音,原本他是要走的,可听着林慧那声音中带着几分哭腔,便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从小的,他都觉得林慧是那种心里什么事儿都没有的人,为何会哭,“……从小到大别人都说我的命好,是信中侯府的嫡女,上头有有爹娘还有哥哥姐姐,什么事儿都不用操心!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可我从小到大又与他们要过什么了?我喜欢的东西并不多,无非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尧表哥……我是真心喜欢他的,为何你们都将我的话当成了儿戏一般,觉得我这是小孩子胡闹?” “当初我娘那样严厉的训斥我,要我将尧表哥送的那几只狐狸送走——那几只狐狸明明是你不要了的,按照我之前的性子,就算是喜欢玩几日也就忘了,可那些狐狸生的小狐狸现在还被我养的好好的了,小时候夜里更是偷偷摸起来去看那狐狸好几次!” “有一次尧表哥从白马书院回来,经过那如意斋的时候买了几盒豌豆黄,如意斋的点心我样样,喜欢吃素来不大喜欢吃豌豆黄,总觉得豌豆黄太寡淡了!可我知道要表哥知道你不爱吃甜的,所以这才买的豌豆黄,更是分给了我一盒子,你不知道光那一盒子豌豆黄,我每天看上小半个时辰才舍得吃一块了!就连那赤身下的攒丝盒子,如今还在我库房里锁着!” “还有一次,尧表哥说要带我们去佛寺上香,你也是知道我素来最不爱那些佛啊菩萨的,可那天晚上却是高兴的一夜都没睡着,只想着到去大佛寺的那一日该穿什么该与尧表哥什么……后来祖母却没答应,我更是气得狠狠哭了一场……” 她一件又一件事儿絮絮叨叨说着,林姝压根没什么印象了,可细细回想,好像还真有这么一回事儿。 她只觉得头疼得很,林慧是不是将和尧表哥之间发生的每件事都记得,林慧怕真的是深陷情网不能自拔了,特别是当她听说当初母亲有意将她嫁给连有尧的时候,林慧在暗中生了不少闷气的时候,更是哭笑不得了,“三姐姐,如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到底想与我说什么?你就那么想要嫁给尧表哥?大伯父、大伯母那边是不会同意的!” 如今连有尧虽从仕了,可前途坎坷,便是娶个六七品小官儿的女儿已经算是不错了。 士农工商,哪怕你银子多的堆成一座山,可在那些倨傲刻板的读书人眼里,也是上不得台面的! 林慧坚定的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不管是你还是我娘,你们说的做的都是为我好,这世上最疼我的也就是你们了!可你们不是我,你们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这世上有人喜欢吃大鱼大肉,有的人却喜欢吃青菜萝卜,不过我只爱那青菜萝卜,你们非得整日将那大鱼大肉堆在我碗里,我如何吃得下?” “旁的不说,就说之前的淮阴伯罢,我嫁到淮阴伯府就没有一天是快活的,好不容易捱到了和离,我娘更是觉得自责无比,一看到我就恨不得掉下眼泪来了,觉得是他们害了我!可我我觉得事情哪里有这么严重啊,不就是和离吗?这京中和离的女子虽不多,可也不少!”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我娘他们说的话就一定是对的吗?我想要的就一定就是错的吗?即便是我想要嫁给尧表哥,尧表哥不愿意娶我,可只要我努力了,即便是十年二十年之后想起来也不会觉得后悔……更何况,我相信尧表哥定是会被我打动的!” 林姝微微叹了口气。 的确,林慧是有这个自信的资本,当初信中侯府有林沛,有平宁长公主当做靠山,在京中也算是勋贵了,虽说不能和宁国公府比肩,可不知道甩成安侯府几条街。 有林嘉的好名声在前,那个时候便有不少公子哥儿打林慧的主意,想着只要将她娶进门,不仅能够拉拢信中侯府还能拉拢金陵孔家,甚至还能拉拢平宁长公主府了。 当初若是连有尧能够攀上林慧,莫说是会被分派到茂县那鸟不拉屎的地儿,只怕以后这仕途之路也会顺顺当当的。 林慧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而且你也与我说过,尧表哥马上要去相看姑娘了,这世上的姑娘不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吗?难不成还能比旁人多生出一只眼睛来?滴水穿石。我好好待尧表哥,尧表哥就会被我打动的,我相信他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 这样的包票,可是连林姝都不敢打了,她不知道林慧这是哪里来的自信。 也许真的喜欢一个人,他在你眼里什么都是好的! 林姝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林慧,眼睛里闪着坚定而决绝的光,“更何况你也是知道我的性子的,嫁到高门贵府中去,整日缩在墙角盯着这个防备着那个,还得提防那胆子大的丫鬟爬上主子的床,我累都要累死了,我只想要快快活活的就够了!” “众人都说商人身份低贱,嫁过去一辈子都要被人看不起,我过日子只要自己高兴就行,关别人什么事儿?我娘直说我年纪小不懂事,说我以后若是嫁给尧表哥了,定是会后悔的,可我以后会不会后悔我不知道,但我只知道如今若是我不这样做,定是会后悔的,我就是不明白你们一个个为何只担心我以后后不后悔,而不关心我如今怎么想了?就算是我以后后悔了,这路也是我自己选的,也是以后的事儿!” 林姝不由得怔住了。 林慧看着糊涂,可心里却是比谁都清楚了。 如今的林慧更是倏地站起身来,冲着她挥挥手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反正我这心里话都说出来了,我已经错了一次,断然是不会再错第二次的!” 说完这话,她也不提和连有尧一起用晚饭的事情来,抬脚就走出去了。 林姝喊都喊不住。 从小到大,林慧的性子都好,便是得了太夫人训斥顶多生气一阵儿,过不了多久便什么都忘了,还从未有过当场撂挑子不干的时候! 这样的林慧,她觉得很陌生! 就连站在窗外的连有尧也觉得十分陌生,小时候他在信中侯府住的时候听说了不少林慧的奇闻异事,什么林慧带着丫鬟将太夫人院子里的那只鹦哥儿的毛给拔了,还有一次更是在那上等月白刻丝料子上头作画,气的太夫人几天没和她说话…… 只是林慧在他跟前从来就不是这样子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从骨子里透出大家闺秀的无趣来,他压根就没看出来过林慧和旁的世家姑娘的不同。 但是如今听到了这样一番话,连有尧却忍不住想起当初的事情来。 当时他知道林慧喜欢他之后也觉得十分讶异,想不出林慧那样的高门贵女到底喜欢他什么……更是觉得林慧对他的喜欢像是对点心、衣裳那样的喜欢似的,过两日就忘了。 他只觉得震惊,从未想过林慧的心思这样深。 其实他去了茂县之后也想了许多,他真的喜欢林姝吗? 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喜欢! 在他离开扬州进京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母亲和姑姑有这个心思了,当时他为了躲开母亲的唠叨,能够到白马书院念书,毅然决然来到了京城……发现自己这个表妹还是挺可爱的。 久而久之,他便也将林姝当成了自己的未婚妻! 很多事情早已经习惯了,可他却从未想过自己爱不爱林姝,若说哥哥对妹妹的那种爱,自然是有的,可男女之间的那种情爱……他自己心里都不大清楚! 因为两个人皆是心事重重,等着陆靖然和林姝带着连有尧去荣寿堂给老祖宗请安的时候,两人皆是不大活络,就连陆靖然在朝堂之上也并不大痛快,皇上只要他尽快安排一个人去福建出征了! 373 一语点醒梦中人 373 一语点醒梦中人 老祖宗却是很喜欢连有尧,拉着连有尧的手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她想着这连氏和连舅母都是极好的人,连有尧这孩子定是错不了的,“……你姑姑膝下没有儿子,就只有姝姐儿这么一个女儿,之前我就听姝姐儿说了,从小到大可是将你当成了亲哥哥一般,既是亲哥哥,那就是自家人了,以后没事儿的时候多来宁国公府走动走动!” 连有尧只笑着说好。 如此老祖宗又嘱咐了一阵,这才要连有尧走了,毕竟雪大天黑的早,早些回去也安全。 不多时,半夏便将陆靖然给喊走了。 老祖宗便絮絮叨叨与林姝说着话,“……你这孩子叫我怎么说才好?如今里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要紧的事儿,怎么还每日来给我请安?虽说日日是坐着暖轿过来的,可下头伺候的人也是寻常人,哪有不犯错的?到时候脚下一滑,那可怎么是好?到时候便是打他几十个板子,也是无济于事!” 林姝扯出几分笑来,只说好,可话一说完这才反应过来,“都说一孕傻三年,这还真是不假,之前孙院判过来给我请安的时候也说了,整日窝在屋子里也不算是什么好事儿,得多走动走动了,到时候生产的时候才能顺利……您权当我散步,顺道过来看看您了,平日里每天都过来和您请安,一日不过来还不习惯了!” “哟,这肚子里怀着的怕是个猴精了!”老祖宗听了这话脸上是挡不住的笑意,指着她的独自对着白妈妈道:“她娘怀了他,这嘴巴也跟抹了蜜似的!” 白妈妈听了也在一旁直笑,“可不是嘛?” 这日子眼看着是越来越好了,大姑娘找回来了,大太太也怀上身孕了,这老祖宗的身子也越来越好了……她晚上做梦都能笑出声来了。 林姝也跟着笑,可心里想着林慧下午说的那番话,这笑容并未触及到眼底。 后来还是老祖宗道:“……愁眉苦脸什么了?我可是有个打算与你说上一说!” 林姝正襟危坐,“您说就是了。” 老祖宗已经许久没说过这样的话了。 可接下来老祖宗说的话却是将她下了一大跳,“我巴不得能够将阿沁一辈子留在我身边,可阿沁到底是姑娘,就算是我有心一辈子留着她,可她到底是要嫁人了的!虽说你和靖然将阿沁成过亲的事儿瞒着,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种事哪里是瞒得住的?指不定她的身世过几年也被人知晓了!若真的将阿沁送到高门大户中去,就这一点已经让阿沁站不住脚了,更别说阿沁的性子畏畏缩缩的,哪里有半点当家主母的样子?这没个十年八载,她性子怕是改不过来的!可咱们哪里有这么长的时间去教导她?” “所以我想着还不如给阿沁寻一个疼她爱她的夫君,以后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不比什么都强?我瞧着你尧表哥还不错,你觉得怎么样?要是你觉得可行,找个时间问问看你尧表哥的意思,探探他的口风,若他也觉得可以,这门亲事就暗中定下来,将阿沁养两年了再嫁过去……” 只是老祖宗的话还没有说完,林姝就扶额道:“这怕是不成了!” 这一件件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上一世她怎么不记得尧表哥有这般抢手了? 老祖宗只淡淡“嗯”了一声,倒也不觉得奇怪,想想也是,连家想要为连有尧在京城求娶高门嫡女算是难事儿,可若是搁在扬州,依照着连家的威望,想要为连有尧娶一个乡绅小户清白人家的姑娘那可是易如反掌的事儿! 连有尧是林姝的哥哥,连舅母是这人她也见过,是个好相与的,绝不会做出为难阿沁的事情来……只可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若连有尧真的冲着阿沁宁国公府姑娘的身份娶了阿沁,她还不乐意将阿沁嫁过去了。 是以,她对连家更是生出几分好感来了。 林姝只觉得头疼的厉害,却又怕老祖宗误会,只道:“我不是嫌弃阿沁的意思,我只是……” 她越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这件事涉及到林慧的秘密,林慧不答应,她便是对着陆靖然都不能说! 老祖宗含笑道:“我知道,我年纪大了,如今又病了,这阖府上下谁对阿沁最好我可是看在眼里的?说句不好听的,你可是将阿沁当成女儿一般养的,事事都要操心,哪家的嫂子能做到里这样子?就连我疼阿沁对及不上你了!” “你从小和你尧表哥一块长大,知道他是什么性子,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知道你舅母中意什么样的媳妇……你既然说不好,那定然有不好的理由!” 林姝十分感激,若这个时候老祖宗逼问起来,她还真的说不出什么来。 想了想,她只道:“祖母,您看向尧表哥哪一点了?” 她虽也觉得连有尧是个好的,可原先在信中侯府的时候,除了她、林慧和母亲,好像旁人对连有尧都淡淡的。 就连大伯母也是如此! 她不怪大伯母,大伯母出生名门世家,有些思想已经是刻在骨子里了! 老祖宗笑道:“难道你觉得你尧表哥不好了?古语说得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这嫁了什么样的男人以后就要过什么日子,什么门第什么聘礼,那都是些寒门小户才会盯着的事儿!咱们这种人家便是姑娘的嫁妆也够一家子锦衣玉食几辈子了,盯着那些虚虚假假的东西做什么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叫我说,只要这男儿人品端正、对自家姑娘好才是最最要紧的事儿!这京城里头有多少夫人太太走出去风光无二,可背地里不知道抹了多少眼泪,过得好还是不好,只有自己才知道!你是在外头呆的时间多,还是在自家院子呆的时间多?旁人的议论就那么重要了?这京城中因心病三四十岁就撒手人寰的妇人还少?哪个不是被屋子里的小妾姨娘逼得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不仅要防备着那些个姨娘小妾,还得替丈夫教导着庶子庶女,稍有不慎,这偏心的帽子就扣下来,我想想都觉得恶心了!” “我看人啊很少有看走人的时候,你尧表哥错不了的……小小年纪就中了进士,为人有担待,身边也没那些莺莺燕燕的,婆婆长辈又是好相与的,叫我看,谁以后嫁给里尧表哥了那可是掉到金窝窝里头去了!” 林姝一下子愣住了。 是啊,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些了?自己活了两世,可是被世人的目光给禁锢糊涂了?连自己表哥都不相信了? 她眉眼间的神色一下子就高兴起来了。 老祖宗可摸不透她了,可见着她高兴了也就放心了,到了晚上林姝自然将这件事和陆靖然商量了,“……我想好了,明儿就差人去问问尧表哥的意思,他们这两人若是凑在一起,只怕那可就好玩了!你莫要看尧表哥现在变得沉稳了,只怕性子还未大变了!” 陆靖然搂着她,蹙了蹙眉头,“之前你不是一直很反对这件事吗?怎么突然就想明白了?就算是连有尧那边同意了,舅母那边了?信中侯府那边了?还有个林嘉,你可莫要忘记了!” “我怎么会忘得了?”林姝知道林嘉的心思,林慧是林家一母同胞的妹妹,林嘉想着自己当年没嫁好,只巴不得自己的妹妹嫁给世上最好的男人,所以对林慧的婚事一直管的颇多! 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大伯母刻板,林嘉刁钻,到时候她就从大伯父那边下手就好了。 等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差了珍珠送信出去。 可一直等到了第三日的上午,连有尧的信儿才回来,字里行间只有一个意思,他觉得林慧也是个好的,只是他还想去四处游历为百姓出力,他怕林慧跟着他会吃苦…… 林姝捏着这封信,高兴的像是什么似的,只扬声道:“珍珠,快!快去准备马车,我要去信中侯府一趟!” 她要亲口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林慧了,林慧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珍珠有几分犹豫,“太太,您的身子……” 林姝冲着她直摆手,“无妨的,我又不是那进贡的琉璃娃娃,一摔就碎了?大不了你差人在马车里放上几个软垫和暖炉,快去罢,没事儿的!” 珍珠摇着头就下去了。 此时此刻的林慧正坐在屋子里懊恼了,只想着昨儿怎么就将那样一番话怎么就不对着连有尧说了?既然已经决定去做,索性就大胆些,横竖不过是一个死字! 她昨晚上可是一夜都没睡着,一闭眼眼前就浮现了连有尧那清俊的面庞……他好像长得更好看了,众人都说陆靖然长得好,可他只觉得连有尧是这京城里生的最好看的人了! 当真是应了那句话,情人眼里出西施! 她听到林姝来的消息,只觉得十分惊愕,不过还是忙道:“快差人请她进来!”林姝素来畏寒,如今又怀了身孕,若只是一般的事儿,林姝断然不会过来的! 374 缘分这东西啊 374 缘分这东西啊 待林慧听清楚林姝的话之后欢喜的不得了,只蹦着去拉着林姝的胳膊,一个劲儿道:“姝姐儿,姝姐儿,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这世上所有人就你对我最好了,你的大恩大德我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的……”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呀? 林姝哭笑不得,可心里也是替她高兴,“你呀,不要高兴的太早你得想想怎么与大伯父大伯母那边交代了!还有你大姐,那都不是好说话的!” 大夫人最疼的是林慧不假,可她出生金陵孔家,那金陵孔家是什么地方?门生遍天下,最看重的便是门第和规矩了! 在这一点上大夫人和太夫人有些相似! 如今的林慧正在兴头上,哪里会想到这些,只道:“你放心,只要我和尧表哥想在一起,旁人是怎么也拦不住我的!别人你不相信,你还不相信我吗?” 林姝更是哭笑不得了,拍着她的手道:“不过尧表哥还说了,他想在这件事没有告诉长辈们之前先与你见上一面了!” “见我见我做什么了?”林慧一下子变得拘谨起来,一副生怕连有尧要反悔的样子,“莫不是……他,他还是不大愿意?” 林姝看着她脸红扑扑的,就像是马上要出嫁的新媳妇似的,只道:“尧表哥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决定的事儿啊,那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这一点你们俩倒是挺像的!尧表哥只说有些话得说清楚才好,他身上有什么优点,有什么缺点都得告诉你,免得到时候这亲事定下来了,你反悔可就不成了……你想要什么时候去见见尧表哥,我去安排安排!” 林慧只觉得像是吃了玫瑰汁的霜糖似的,一直甜到心里去了,“我看不如就今天傍晚罢!” 她恨不得是一刻钟都等不了了,可旋即又想起来昨夜自己没有睡好,精神不好,便是抹的粉只怕也不好看,又忙道:“不成不成,还是过两天好了,正好这两日好好养一养,待会儿我就让香穗她们下去吩咐下去,多熬一些燕窝粥,这两日我什么都不用,就只用燕窝粥,再让他们在燕窝粥里面多搁些枸杞红枣补补血气了!” 林姝早就知道林慧是个什么性子,如今笑过了一阵倒也不觉得意外,想着这件事宜早不宜迟,只道:“你这又不是马上要出嫁了,这般折腾自己做什么?再说了咱俩儿是和尧表哥是一起长大的,尧表哥是那种看重颜色的人吗?我看,不如就今天傍晚你和尧表哥见面罢!就安排在天香楼!呆会儿我将你带出去,与大伯母他们那边说接你去宁国公府用晚饭,实际上咱们就偷偷潜去天香楼,等用了晚饭,我再要尧表哥向你送回来好不好?” 林慧哪里有说不好的,只道:“没想到你还挺会骗人的啊,是给谁学得了?” 其实林姝原先就不老实的,也就后来被太夫人他们压制的多了,顾及着连氏,才有些畏首畏尾的。 林姝故意板起一张脸来,“若是你不愿意去那就算了……” “我去!我去!好妹妹我去还不成吗?”林慧拉这林姝的手,怎么都不肯放开。 从始至终,这脸上的笑意是半点都未曾褪去! 林姝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看到林慧这么高兴了,看样子,老祖宗的话是对的! 林慧却表现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似的,将林姝拽进内间,将衣裳首饰摆了一炕,只问她哪件衣裳好看,哪件首饰好看,还问她要不要擦胭脂,后来又说会不会自己脸上的胭脂擦的太多了……等着林慧收拾好了,已经过过去了两个时辰了! 从小到大林慧并不喜欢打扮,甚至因为林怜好打扮,时常瞧不上林怜,没想到啊,还真是风水轮流转了。 可就算是如此,等着林姝与林慧乘坐的马车到了天香楼门口,林姝下了马车,林慧还一个劲儿瑟缩在马车里头不下来,到最后更是道,“姝姐儿,我怕……你说我待会儿见到了尧表哥说什么呀!” 一副活生生小家子气的模样! 林姝知道,照着她这般耽搁,只怕没有一刻钟是不会下来的,只轻飘飘道:“若是你不下来,那我就先上去了,这外头冷,可莫叫我冻坏了!” 林慧听到这话,二话不说,这才跳了下来,若是要尧表哥知道她这般胆小,那就不好了! 三人再见面,倒是比前日见面更加尴尬了。 林姝随随便便扯了几句话,便躲到隔壁包厢里面喝茶去了,她出去之前自然是将包厢里头的丫鬟婆子都带了下去。 是以,屋子里只剩下林慧和连有尧了。 林慧更是连头都不敢抬,双手紧紧攥着白茶盅,恨不得连这茶盅里头有几片茶叶都能数清楚了。 连有尧看到她这样子,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慧姐儿,你可想清楚了?我远不如你想的那样好,家世更是远远落下信中侯府一大截,当年我姑姑嫁到信中侯府的时候就是高嫁,因为这件事,京城中的人议论了好长时间。” “按理说低娶媳高嫁女,你嫁给我实在是委屈了……更何况我想过了,若我真的有幸能够娶到你为妻,我不愿意靠信中侯府,只想着靠自己,可靠自己不是那般简单的,连家在朝中虽有些人脉,但我估计还是会被外放的,就算是不去茂县那穷乡僻壤,可只怕也不会比茂县好上多少,有可能到时候你身边伺候的婆子连斟茶倒水都不知道怎么办,而且有可能一连着几年都不能回京,不能见到你爹娘和姝姐儿他们……到时候你定会受委屈的!” 说着,他更是忙添了一句,“我这不是仗着你喜欢我就欺负你,我只是想要将话说清楚,要是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不会后悔的!”林慧鼓起勇气看向他的眼睛,愈发觉得他是个正人君子,非他不嫁了。 连有尧轻轻咳嗽一声,不自在的将头扭到一旁去,“而且我身上也有很多小毛病,我性子执拗,而且喜欢夜里躺在床上看书……” 林慧耳根子微微红了起来,只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身上不也有很多小毛病吗?只要两人心在一块,吵架的时候一人让一步,这日子总是会和和美美的……更何况我也没见得有多少,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当初我娘日日在我跟前念叨着我连姝姐儿一半都及不上,我更是知道五婶婶想将姝姐儿嫁给你,我甚至还偷偷嫉妒姝姐儿,有好几次姝姐儿来找我说完,我明明什么都没做,还要香穗骗她我在睡觉了……” 那个时候她觉得自己矛盾极了,心里明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做,可一看到林姝还是止不住的难受! 连有尧嘴角的笑意更甚,只觉得她像个有趣的小孩子似的,笑道:“放心,我不会将这话告诉姝姐儿似的……姝姐儿有姝姐儿的好,你有你的好,在我看来,你们俩儿一个像珍珠,一个像琉璃,没什么可比性的!” 两人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等着连有尧送了林慧到了信中侯府大门口,林慧这才依依不舍下了马车。 便是走在回院子的路上,她也是满脸喜色,更是忍不住想着,她和姝姐儿之间谁是珍珠,谁是琉璃了? 珍珠不就像姝姐儿似的吗?看似高贵洁白,实际上却是历经风霜,猛的一看虽不大起眼,却是越看越耐看,还能用药了…… 至于琉璃?不就是说的她吗? 这琉璃可是稀罕东西了,是贡品了!尧表哥是说她像琉璃一样可爱吗? 林慧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尧表哥还真是有学问,拿东西比喻她们俩儿一比一个准。 她更是忍不住问身边的香穗,“香穗,你说是珍珠好还是琉璃好了?” “什么都好!”香穗是丫鬟,自然觉得这两样东西都好了。 林慧笑着道:“若是,嗯,若是要你选一个,你会选什么?” “奴婢自然是选琉璃了!”香穗想也不想,一口就道:“琉璃多好看,五颜六色的,奴婢听说这琉璃还能制成杯子,若是将那茶水装在里头,岂不是十分好看,若是奴婢没记错的话,这四姑奶奶府里头就有这样的杯子了……” 林慧听了直笑,赞叹她一声真有眼光! 可真是不折不扣的小孩子了! 此时的林姝也已经回到了榕园,将这件事与陆靖然说了,“……可见这世上还真的有缘分这么一说了,他们俩儿兜兜转转饶了那么大一圈,到了最后还是走在了一起,不成改日我得将这件事好好与大伯母说一说,只要大伯母那边打定主意了,这件事怕也就成了,至于舅母那边,原先舅母就十分喜欢三姐姐,当初她知道三姐姐喜欢尧表哥的时候,还说若连家稍有些名望,定会上门求亲的!”连舅母是不想让连家背上一个吃软饭的名声,更不想三翻四次和信中侯府扯上关系! 375 姑娘家的心思啊 375 姑娘家的心思啊 陆靖然笑着轻抚着林姝的肚子,笑容很是宠溺,“你放心,大伯母那边会松口的!这三姐是大伯母的亲生女儿,世上没有谁比大伯母更希望三姐过得好了,更何况三姐的本事你还能不晓得?” 说着,他更是皱了皱眉头,道:“只是祖母怎么就想着将阿沁嫁给连有尧了?阿沁是咱们这宁国公府的姑娘,又不是嫁不出去了!我不是说连有尧不好,只是我怎么就就觉得祖母断定阿沁嫁不到个好人家似的?” 他的妹妹嫁给谁都配的上! 林姝笑了笑道:“老祖宗吃的盐比咱们吃的饭都多,她老人家这样说自然有她的道理!你想啊,阿沁是再嫁之身,这样的事情哪里是瞒得住的?将阿沁嫁到了门第低点的人家,其实也有好处的,最起码没谁敢对阿沁甩脸子!” 她不由得想起那日阿沁说起雷云来脸上的神色,原本打算趁着这个时候与陆靖然提一提的,可转而一想,还是去试试阿沁的口风再说也不迟。 她只笑着将话岔开了,“……这几天我见着你好像很忙,都在忙些什么呢?” 有一次陆靖然正在用晚饭,这晚饭刚吃了两口便被半夏叫走了,到了半夜才回来,也就这两天她在操心林慧的事儿,没来得及过问了。 陆靖然闻言道:“你啊,就莫要操心这些事儿了,好好将肚子里的孩子养好才是最要紧的事情了,当心想多了脑袋疼!” 林姝挑眉道:“这事儿费什么脑子了?这脑子是越用越灵光的,若是等着我好好养了十个月将孩子生下来,你可不要嫌弃我笨才是!” 严重带着几分娇俏! 陆靖然听了,只觉得心里十分舒畅,“也不是要紧的事情,皇上前日召见我去了御书房,据说前几日皇上办腊八宴本打算再那日将瑞王谋害张阁老的证据拿出来了,可谁知道你却突然有了身孕,皇上见着众人高高兴兴的,只压着这件事没说。” 当时他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十分惊愕。 林姝也跟着愣了愣,“皇上已经打算对瑞王动手了?那皇上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对咱们的孩子怀恨在心?皇上的心眼小,这已经不是秘密了,更何况前几日那样的情形,皇上将这件事抖出来,众人冷不防听到了这件事定会愕然不已,到时候皇上坐在上首,略一扫,就能将众人的意思揣摩出来了,便是那些大臣们成日里在朝堂打滚,面上并不会显露出什么来,可那些夫人们面上定会流露出什么来的……到时候那些人是站在皇上这一边,还是站在瑞王那一边,皇上一眼便能看出来了。” “咱们的孩子是个宝,谁会不喜欢他了?你当皇上是那小孩子,就算是没有这一次的机会,总会有下一次,下下次的,只要皇上想找机会,还怕找不到吗?” 陆靖然心里想着早知道就不将这件事告诉林姝的,免得她担心。 心里虽这样想着,他的语气倒是愈发轻柔了,“昨儿皇上已经派人从庄子上去接张愿清回来了,只怕张愿清一回来,这件事众人便瞒不住了,我猜想皇上的意思是用张愿清试一试众人的态度了。” 若诸位世家夫人前来选择与张愿清交好,那就表示是站在皇上这一边的。 不管是那唯唯诺诺者,还是装作毫不知情者,只怕不是在两边张望,就是暗地里已经是瑞王的人了。 林姝不由得有些担心,“不管福建和西北的战事如何,可京城里面却是一片太平!若是皇上这件事情闹开了,京城定是乱成一锅粥的!” 陆靖然笑着安慰她,“这可就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了,皇上想要对付的只是瑞王,至于俪贵妃、七皇子和郭家那边虽和瑞王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但只要俪贵妃他们那边懂得及时抽身,皇上也不会过多牵怪他们,但怕就怕有些东西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 这话中是什么意思,他们俩儿心里都明白。 这三皇子占嫡占长,有章皇后和章阁老的支持,章家在京城可谓是根深蒂固,远比郭家有威望多了,更莫说在陆敏之和郭家的亲事定下之前,不少人还以为宁国公府也是拥立三皇子上位的了。 可饶是这般,七皇子在京城中还有占据一席之地,这和俪贵妃的为人处世、郭家的支持脱不了关系,可更重要的却是瑞王的支持,说句不好听的,瑞王在福建可以称得上“土皇帝”了! 如今皇上眼里容不下瑞王,俪贵妃和七皇子怎么会不着急? 这人啊,一旦着急了就会乱了分寸,更何况,俪贵妃和七皇子在皇上跟前求情,皇上会觉得俪贵妃和七皇子居心不良,和瑞王一样有了反意。 可若是俪贵妃和七皇子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皇上心里也不见得有多舒服,更会觉得俪贵妃和七皇子是那等无情无义之人……好像不管怎么做,都是错! 而后,章皇后定会瞅准时机,等着肆机而上了! 林姝蹙了蹙眉头,正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陆靖然却是将话头岔到了别处去了,“今儿你的胃口如何?我听人说了这怀有身孕的妇人胃口一向变得很奇怪,不爱吃那些滋补油腻的东西,你素来也不爱吃甜腻的东西,你之前虽喜欢榕园厨娘的手艺,可如今却是不大好说了,我想了想不如多找几个厨娘回来,什么四川的厨娘,福建的厨娘……到时候便是你想吃酸的辣的,也不用怕了!” 若是到时候看着林姝什么东西都吃不下,他怕是要急死了! 林姝笑着道:“这都到腊月了,马上就要过年了,厨娘哪里是那么好找的?”但凡是那些好手艺,大多都是传难不传女的,所以想要找到一个手艺极好的厨娘并不简单。 陆靖然摸着她的青丝,淡淡道:“只要想找,多派人去打听打听总是能找到的!” 林姝并没有拒绝。 在她看来,陆靖然能够设身处地为她、为孩子着想是好事儿了! 如此又说了几句话,他们俩儿便熄灯睡了。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林姝便打算差了珍珠去将信中侯请过来,与他说一说林慧和连有尧的事儿。 可她刚将珍珠喊进来,这外头就传来了小丫鬟的声音,“太太,樱桃姐姐过来了……” 如今的樱桃已经是阿沁身边的丫鬟了,算不得榕园里头的丫鬟,是以她进来还是需要通传一声的。 不过当初林姝就已经和她说好了,她并不用签卖身契,若是什么时候想离开信中侯府回庄子上,只需要和自己说一声就好了。 樱桃进来的时候面上有几分迟疑,不像是往日那般高兴,“太太,奴婢有事儿要和您说了……” 她很少有这般严肃的时候,林姝只要珍珠将屋子里的丫鬟都带了下去,最后才道:“樱桃,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阿沁那边出了什么事儿?” 樱桃点点头,心里更是想着怪不得这宁国公府上下都说太太聪明了,她心里想什么,太太一猜就中了,“就是大姑娘那边出事了了!昨晚上大姑娘偷偷摸与奴婢说要奴婢去周家村一趟!” 周家村? 林姝对这个地方有印象,虽说山清水秀,可到底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更何况,如今周大虎也已经死了,“大姑娘让你去周家村做什么?” 樱桃轻声道:“大姑娘让我去周家村找一个叫雷云的!” 林姝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樱桃自顾自道:“大姑娘还要我给雷云捎一封信,这信现在还在我手上了!当时我问大姑娘,问她为什么要找雷云,大姑娘也不说,只说要我我照着她的话去做就是了,还说这件事莫要告诉您和大爷!” “我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对劲儿了!所以想着将这件事告诉您了,我怕大姑娘受到了什么人的蒙骗,您和大爷对大姑娘那么好,大姑娘有什么事儿是不能告诉您和大爷的?” 就连她都觉得大姑娘最近不大对劲了,最开始大姑娘来到宁国公府的时候,虽然拘谨得很,可什么时候脸上都带着欢喜和雀跃的神色,但是如今一日日过下去,大姑娘好像越来越不快活了。 她实在想不明白这老祖宗、大爷和太太都对大姑娘那么好,大姑娘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有好几次她值夜的时候,听见内间传来悉悉率率的动静,她进来一看,却见着大姑娘正坐在床上发呆,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的样子…… 林姝道:“你把信给我!” 樱桃却是有几分犹豫了,“可我答应了大姑娘……” “放心!你把信给我,我不会看的!”林姝想也不想,便能猜到这信里头到底写了些什么内容,只接过樱桃寄上来的信,扶着樱桃的手去了沁园。 阿沁正坐在院子里踟蹰不已,心里是七上八下的,她也是有自己想法的,这件事更是想了许久许久! 376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376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虽说如今樱桃和芸豆都是自己身边的大丫鬟,可芸豆却是从小跟在林姝身边长大,保不齐会将这件事的事儿告诉林姝,而樱桃是庄子上过来的,跟她又是同病相怜,她这才将信交给了樱桃。 除了樱桃,她好像也没有别的人可以相信了。 如今见着林姝和樱桃一起进来了,阿沁吓得魂都掉了,一个劲儿看樱桃,想要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林姝。 林姝淡淡道:“阿沁,你也莫要看樱桃了,樱桃什么都说了。” 阿沁的脸一下子红了,磕磕巴巴道:“嫂子,我……” 林姝冲着她摆摆手道:“你不用着急!” 说着,她更是看向樱桃和芸豆,道:“你们俩儿出去在门口守着,谁都不能靠近,我有话要和大姑娘说!” 芸豆和樱桃对视了一眼,这才下去了。 林姝抓着她的手,轻声道:“阿沁,你心里怎么想的告诉我好不好?” 阿沁的眼泪啪嗒啪嗒落了下来,好像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林姝也不说话,只在她哭的最伤心的时候给她递帕子。 其实她心里知道,就算是他们将阿沁看成掌上明珠,阿沁从小在那样的环境长大,极为敏感,便是宁国公府的丫鬟不敢再背后非议主子,可一个个看向阿沁的眼神总是带着几分打量的! 说不准还会有丫鬟以为阿沁是她给陆靖然寻的姨娘,只是碍于宁国公府规矩严明,男子四十无子方能纳妾,随随便便寻的个由头了…… 阿沁哭了一刻钟,情绪这才好了些。 林姝递上一盅茶上去,“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阿沁愈发觉得不好意思了。 林姝笑着道:“我虽是你嫂子,可心底里一直巴不得你将我当成姐姐一样看待的,有什么话还不能与我说的?” 说着,她更是掏出阿沁写给雷云的那封信,直接丢在了那碳盆子里头,一阵火光袅袅,便什么都没剩下,“这信里头到底写了些什么我不知道,我只想听听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若是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又该如何帮你?” 阿沁紧咬薄唇,低声道:“我,我真的没事儿……” 林姝也不勉强她,只道:“好,那等着你先说的时候再来寻我就是了,可以后不能再给雷云送信了,若这件事被你哥哥知道了,他定会不高兴的……” 阿沁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林姝便折身回去了榕园,原本是打算差了珍珠去信中侯府将信中侯请来的,可谁知道珍珠派去的人说信中侯这个时候走不开,说信中侯府里头已经乱成了一团。 林姝听到这话扶额不语。 昨儿她是千叮咛万嘱咐,叮嘱林慧一定不要擅作主张,若是惹恼了大夫人,大夫人定会将这件事告诉林嘉的,到了最后这件事也就更难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林慧会这样沉不住气。 实际上还真的不能怪林慧,她倒是什么都没说,可她是大夫人生的,这几日她愁眉苦脸的,突然变得这么高兴,大夫人自然觉得奇怪了。 大夫人问她,她七绕八不绕的,只将这个话题给绕了过去! 可她是个不擅长撒谎的! 大夫人愈发觉得不对劲了,只派人去细细查,在门房那边打听出来送林慧回来的则是连家的马车! 大夫人知道了自然是生气得很,你喜欢连有尧是一回事儿,可私相授受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当即她便命人将林慧关了起来,没有她的吩咐林慧不能走出院子半步。 今儿一大早,她更是将林嘉请回来了! 林嘉一接到信儿就立马回来了,这个时候更是在林慧耳畔噼里啪啦说个不停,“……你当你是三岁小孩子不成?想做什么就能任由着自己的性子做什么了?林慧,你怎么就不学着聪明些?如今信中侯府是个什么境地,旁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不说要你嫁个高门大户,你好歹也得寻个差不多的人家嫁了罢!这连家是什么地儿?到时候难不成咱们家出事儿了,靠着连家的银子四处打点不成?你什么时候才能长进点啊?” 躺在床上的林慧压根不理她,索性又翻了个身。 早在林嘉过来之前她就已经用棉花将自己的耳朵塞起来了! 林嘉更觉得气人得很,“你是林姝的姐姐,可莫要什么事儿都听林姝的,整日跟在林姝屁股后面打转,知道的晓得你是她姐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她身边的丫鬟了,要是那连有尧当真有她说的那么好,当初林姝怎么不嫁给她,要嫁给陆靖然了?她这是在替她那表哥打算了,这信中侯府的嫡出姑娘嫁到连家去,连家说出去多有面子啊!” 她这话说的未免太刻薄了些,好像忘了是谁当初听到了皇上给陆靖然与林姝赐婚的时候,欢喜的一夜都没睡着了。 林慧还是没理她! 林嘉气的上前就要拽她起来,可却是被大夫人给拉住了,“你说慧姐儿就说慧姐儿,扯上姝姐儿做什么?姝姐儿是个好孩子,这件事难道和姝姐儿还有什么关系?姝姐儿若是要算计慧姐儿,早就算计了!” 得,她还没糊涂了! 林嘉将大夫人的手甩开,扬声道:“都到了这个时候,您还护着林姝了?我看你们一个个都被林姝给蒙蔽了,林姝如今恨不得将太后娘娘都哄得团团转,哄骗你们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都是您和爹爹从小将慧姐儿给惯坏了,要不然她在怎么敢这般胡来!” 说着,她更是厉声道:“慧姐儿,我今儿就明明白白将话撂在这儿,若是你敢嫁给连有尧,以后就没有我这个姐姐了!” 大夫人忙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说话太难听了。 林嘉气鼓鼓的转过身子去,压根就没你大夫人! 大夫人又上前去劝林慧,“慧姐儿,你姐姐说的没错,便是到了如今我都不知道你到底喜欢连有尧哪了,这京中好的哥儿不少,就算是再不济,你嫁去金陵也是好的,何必嫁到个商户去,自降身份了?” 林慧还是没理她们。 她压根就没听到大夫人说了些什么。 大夫人又是好一通劝说,可不管怎么劝都没用,到了最后大夫人只能摇头离去。 林嘉却是心生一计。 当天晚上回去了平宁长公主府,她便差人送了三封信出去了,一封是给了连氏,一封给了林姝,还有一封则给了连有尧。 她信里头说的是纵然是连氏和林沛和离,可俩是到底是她的五婶婶,想要去连家那宅子做客了。 如今连有尧和连氏一起住在连家的宅子里,若真的是寻常的做客,哪里用得着这般大费周章?分明就是怕她到了连家,连有尧恰好不在宅子里头! 林姝接到这封信的时候只冷笑着说道:“……这话说的倒是好听,若真的是顾及着母亲是她的长辈,怎么会等到现在才想着要去连家拜访?不过也好,我倒是要看看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陆靖然回来的时候也听说了这个消息,只说:“明儿我还是陪着你一起回连家的好,我怎么说都是连家的姑爷,不能任由着旁人骑到连家头上去了!” 他可是听闻林嘉有些厉害了! 林姝瞥了他一眼,嗔怪道:“又不是去打架,去的人多就算是咱们赢了?尧表哥是要娶三姐姐当媳妇,又不是山上的土匪抢压寨夫人?更何况,就算是咱们真的逼着信中侯府那边松口了,以后大伯父和大伯母该不待见尧表哥,一样还是不会待见,咱们得让他们看到尧表哥的诚意,看到尧表哥是会真的对慧姐儿好……” 陆靖然低声嘀咕道:“我这还不是怕你在林嘉手上吃亏吗!” 他的声音很低,可林姝却是听的清清楚楚! 如今她嘴角微微翘起,道:“我回连家难道还怕有人欺负了我不成?母亲和尧表哥怎么会答应?再说了,我身后不还有你吗?若是被你知道了,你哪里会善罢甘休?所以说你还是先将皇上吩咐下来的差事做好,若是我受委屈了,不找你告状还能找谁告状了?” 陆靖然听了这话只觉得像是三九天喝了一碗冰镇绿豆水似的,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服,可还是不忘嘱咐道:“……这孩子头三个月是最该小心的时候,虽说孙院判说了你身子不错,可也要多休息才是!” 林姝这样一番奉承本就是怕陆靖然不准自己四处奔波,如今听到陆靖然这样说,哪里有不答应的? 等到了第二日林姝到了连家的时候,这情况倒是比她想象中更加糟糕。 林嘉本就能言善道,这些年又在福建呆着,总算是见过些世面的,这说出来的话还是滴水不漏,字字句句中皆是不愿意将林慧嫁给连有尧的意思! 连有尧好歹也是在茂县见识过,那些茂县的刁民他不知道解除了多少,如今说起话来也是掷地有声、不卑不亢,意思也很明白,这林慧我是娶定了! 说到了最后林嘉已经是发起脾气来,就差指着连有尧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来了。 377 和和美美的才最好了 377 和和美美的才最好了 连氏沉着脸道:“……我才嫁到信中侯府的时候,你尚未出嫁,那个时候你被太夫人教导在身边,这整个信中侯府上下谁不夸你?只是你莫要忘了,你到底是出了嫁的姑娘,如今又嫁到了平均长公主府!按理说你知道的规矩,比我们这种商户人家出来的人多得多,但如今你都已经嫁人了,还有插手娘家事情的道理?就是搁在扬州那落魄的商贾之家也断然没有这个道理的!” “今日不管是信中侯还是信中侯夫人过来与我说这话,我半句怨言都没有!他们想怎么骂尧哥儿、打尧哥儿都成,我不会拦着,可你今日过来说这样的话,好像有些说不过去罢?” 连氏向来不是个好脾气的,又素来护短,她将连有尧一直当成亲生儿子似的,如今听到林嘉这话越说越没谱,自然是忍不住了。 林嘉气得浑身直发抖,她长这么大,除了平宁长公主对着她说过这样的话,还没谁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不知道规矩,“我之前称呼您一声五婶,到了如今还是这样称呼您,是敬着您是长辈,给您面子,可你们连家不要仗着背后有宁国公府撑腰,不要欺人太甚了,当我们平宁长公主府没人了吗?” “我爹娘没过来是因为好面子,想着当初和您到底是亲戚,不愿意过来和您纠缠了!” 她的意思很明白,你们连家不要脸,我爹娘要脸,信中侯府还要脸了! 连氏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正要上前说话,可却被连有尧给拉住了,“您的意思我都明白了,有句话我却要告诉宁的,只要慧姐儿会愿意嫁给我,我就愿意娶她!一年不行,等两年!两年不行,等三年!便是十年二十年,我也会等下去的!” 在一旁的林姝一直没有插手,可如今的她听到这话却是忍不住要替连有尧拍手叫好了! 这才是男人真正的风度了! 方才她没有插手的原因是不想让整个局面变得太僵,毕竟连有尧娶了林慧之后,这林嘉也是连有尧的姐姐,若是闹得太僵,谁面子上都不好看! 林嘉听到这话却是愣了一愣,这才甩着袖子走了。 连氏却是忧心忡忡道:“尧哥儿,方才你那话是真还是假?” 连有尧笑道:“自然是真的了……” 连氏皱了皱眉头,并没有说话。 林姝知道母亲虽喜欢林慧,可若真的要连有尧等上十年二十年,莫说是母亲了,就连连家上下都不会答应的。 结亲是结两家之好,若是因为此事成了仇家那就不好了。 林姝今日发挥的作用并不大,一直都在旁看着,到了此时此刻,她更是笃定着林慧若是能够嫁给连有尧,那定是一桩美满的亲事了! 可因为今日这样一番折腾,天色已经是不早了。 连氏拉着林姝的手道:“……现在天已经黑了,虽是傍晚,可天冷路又不好走,你也莫要回去了,我差个人给姑爷送信儿,你今晚上就在连家睡!” 她可不放心林姝这个时候回去,若真的出了什么岔子,那就不好了。 林姝很少在连家过夜,毕竟宁国公府的规矩多,她怕小章氏鸡蛋里挑骨头,如今她有了身子,小章氏又带着陆铭住在章家,她自然不拘什么了。 如今的她更是攀着连氏的胳膊,亲昵道:“那我今晚上和您一起睡!” 连氏拍着她的手道:“你都快要当娘的人了,怎么还像是小孩子似的?” 埋怨归埋怨,可谁都听得出来她高兴着了! 因为连有尧今儿与林嘉耗了一天,所以到了傍晚便匆匆出去了。 连氏与林姝两人正用晚饭的时候,却听见外头传来了小丫鬟的通传声,“太太,姑奶奶,姑爷来了!” 林姝有些不敢相信,方才才有丫鬟进来说外头的雪已经快打齐人的膝盖了,恨不得寸步难行,也不知道连有尧待会儿能不能顺利回来了。 可这个时候陆靖然来了? 连氏扫了女儿一眼,这才欣喜道:“快,快要姑爷进来,可莫让姑爷冻坏了!” 她就巴不得女儿和女婿之间和和睦睦的! 果然等着陆靖然进来的时候,连眉毛上都蒙着一层细细的白霜,头上和身上的大氅都是厚厚的积雪。 林姝帮着陆靖然解开身上的大氅,更是一边慌忙吩咐珍珠拿干帕子进来,又要给陆靖然擦头上的雪。 陆靖然却冲着她摆手道:“你快躲远些,莫要靠近我,”头上的雪路竟然只冲着他挥手道,你莫要靠近我,我身上的寒气大,小心染到你身上去了!” 林姝这才停手,她不怕自己染上风寒,可如今肚子里有了孩子自然得万分小心了。 一时间,连氏脸上的笑意蔓延到眼角眉梢,只道:“天这么冷,可是没有收到我让人捎过去的信儿?若是冻病了怎么办?” “岳母放心,我身子好着了!您让人捎给我的口线我也收到了!”陆靖然态度很是恭谨,可恭敬之中又带着几分亲昵,如今更是含笑道:“昨儿姝姐儿说了想吃天香楼的酱肘子,夜里想吃的睡都睡不着了,可半夜里哪里去买酱肘子!所以方才从宫里头出来我便将这件事记在心上,从天香楼买了酱香肘子,只是还没走到宁国公府就接到您要人捎来的信儿,我怕姝姐儿还惦记着酱香肘子,所以就送过来了!” 连氏一听到这话更高兴了。 倒是林姝将酱香肘子的事儿忘到十万八千里去了,只道:“不过是酱香肘子罢了,早几日吃晚几日吃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她也不知道昨晚上为何突然想吃酱香肘子了,明明之前点了天香楼席面的时候,觉得那酱香肘子不算好吃! 可见这怀有了身孕,胃口的确是会变! 陆靖然只将酱香肘子交给珍珠,要珍珠将酱香肘子拿到小厨房去热一热,这才看向林姝道:“你的话我如何敢不放在心上?” 林姝嘴角弯弯翘起,只道:“我看啊你不是怕我嘴馋,是怕我肚子里的孩子嘴馋了!” 陆靖然向前走上两步,原本是打算将林姝拥在怀中好好戏谑一阵的,可后来一想,这儿可是在连家,岳母还在了,这才讪笑两声,“你是我孩子的娘,孩子嘴馋和你嘴馋有什么区别吗?你们谁想吃,我都会去买……” 连氏听了更高兴了,含笑道:“靖然也莫要走了,这雪下得这么大了,一并在这儿歇着算了!” 其实陆靖然本就是这么打算的,如今他晚上不搂着他的姝姐儿,根本就睡不着了。 是以,陆靖然只含笑说好。 没过多久,珍珠便将小厨房热过的酱肘子端了上来,连氏更是吩咐小厨房加了两道菜。 三人和和气气吃着饭。 虽说寝不言食不语,可连家的规矩向来小,陆靖然又素来喜欢在吃饭的时候缠着林姝说话,这一顿饭吃下来不仅不拘谨,甚至十分温馨。 陆靖然絮絮叨叨道:“……这酱香肘子虽好吃,可你也莫要多吃了,当心吃多了,肚子里的孩子大了以后不好生!” 其实林姝如今压根就不想吃酱香肘子了,不过是看在陆靖然费了这么大的心力,这才吃了两块,如今要她多吃两块,她还真的吃不下去了,“好了好了,我不吃了,倒是你,现在都这般唠叨了,等着老了以后可怎么办是好?方才娘已经吩咐小厨房给我熬了乳鸽汤,我就用些乳鸽汤,吃些青菜好了!” 他们俩儿你一句我一句的,连氏听了多吃了半碗饭! 这夫妻之间就该是这般,你替我着想,我也给你面子,这样才能和和美美的。 只是一吃完饭,林姝又凑在了连氏身边,更是对着陆靖然道:“……今晚上我要和我娘一起睡!” 陆靖然傻了眼。 可不搂着自己媳妇睡不着的话,他是怎么都不好说出来的。 连氏嘴巴动了动,正欲开口拒绝,可转而一想,这姝姐儿有了孩子,小夫妻睡在一起还真的容易出事儿,也只端着茶盅来,装成没事儿人似的! 林姝像是没看懂他脸上的失落似的,转而挽着连氏的手说起话来了,“……我倒是觉得还是要给尧表哥单独买个院子的好,要不然以后他成亲了总不好跟着您住在一起罢?” 如今连氏住着的院子便是连有尧当初置办的院子,这院子虽不小,但也不大,若连有尧成亲了肯定是要置办院子的。 连氏点头道:“这倒是的……我在尧哥儿身边虽能照顾他一二,可我到底是姑姑,难不成以后还要慧姐儿将我当成婆婆伺候……不,不对,这门亲事还没影儿了,我看那个林嘉啊是没那么容易松口的!” 林姝笑道:“您放心,只要他们俩儿一心想在一起,这事儿总是能成的!” 这些家长里短、且又涉及到信中侯府的事儿,陆靖然自然是不好插嘴,如今见着自己能插上话了,只道:“既然表哥要置办宅子,那我出去问一问,兴许能碰到合适的!” 林姝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这人倒是有意思,当着自个儿的面一口一个“连有尧”叫着,可到了母亲跟前,一口一声“表哥”叫的清甜,什么时候他这么会拍马屁了? “将这事儿交给你我,自然是放心得很!”连氏笑着道:“不过最近天气不好,你也莫要着急,到时候只要能在尧哥儿成亲之前将宅子买下来就成了,估摸着最少也得一两年之后了!” 陆靖然知道岳母这是为自己着想,笑着说了声好。 天气冷了,林姝和连氏早早的就捂到被窝里去了,便是林姝那床被褥已经被三个汤婆子暖过了,连氏还一个劲儿问她冷不冷。 林姝从被子里伸出手去攥着连氏的手,笑着道:“您摸摸,我的手心都出汗了,您放心,哪有那么容易就染上风寒啊?若是冷了,我自然会和您说的!难不成我还会委屈了自个儿不成?这是和您在一起,又不是和旁人在一起!” 连氏听了直笑,“你小时候可就是个糊涂的……我还记得有一次你去青松院请安,那个时候盯着蜜瓜一个劲儿只咽口水,那个时候丫鬟婆子都围绕林嘉她们身边转,压根就没人发现你在偷偷咽口水了,你说是不是个傻的?便是当初太夫人不喜欢你,可也不会在这种小事情上被人说道的!” 这件事,林姝已经不记得了,只含笑道:“肯定是我小时候太怕太夫人了,我只记得小时候太夫人对我好歹还有些笑意,对您可是一点笑意都没有……不过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了,娘,您有没有想过再嫁?” 这话题转变的太快了! 连氏只觉得有些不自在,在她看来,不管女儿到了什么时候,都是个小孩子了,“你这孩子瞎说些什么呢?莫不是如今怀孕了,将宁国公府上下的琐事都交给了管事妈妈婆子,闲来无事胡思乱想起来了?你将肚子里的孩子养好,比什么都要紧呢!” 这个问题,之前连舅母也不是没和她说过,可她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如今她更是想着自己都是要当外祖母的人了,说这些话连她都觉得害臊了! 林姝索性撑着身子,目不转睛看着连氏。 母亲如今也不过三十岁出头,纵然是面上带着几分老态,可若是细细看来,母亲的五官却是生得很好,带着江南水乡女子的温婉,又带着几分英气。 她只正色道:“我可没同您说笑了,我说的是真的!您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这京城之中和离的人多了,再嫁的人也多了,只要自己过得好,关别人什么事儿?以后我有了孩子,只怕过来看您的时间就更少了,到时候我不仅要照顾孩子,还得惦记您过得好不好?若是有人在宁身边照顾,我也能安心些不是?” “我又不是小孩子,用你惦记个什么劲儿?再说了,你忙,我经常过去瞧你不就是了!”连氏拍拍她的手,道:“姝姐儿,娘知道你是为了娘好,可有些事情不是你说风就是雨的,哪里有那么简单?” 更何况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再嫁人的事! 这辈子她对男人已经彻底失去了信心,像她哥哥嫂嫂那般一辈子琴瑟和鸣的真的很少!不说别的,就说这京中的夫妻又有几对像他哥哥嫂子那样的? 她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女婿好了,简直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林姝却是正色道:“您才三十多岁,才活了半辈子,难不成以后这下半辈子都是自己一个人过?就算是您身边有丫鬟,可身边的丫鬟也就能养到二十多岁要放出去吓人了,您看着身边的丫鬟来来去去,您一个人守在院子里,我想着都挺心疼了!” 说着,她的声音更是低了下来,“您放心,我会将这件事办妥的,若是事情没有定下来之前,我,我便是连三姐姐那边都不说还不成吗?您的名声就是我的名声,到时候若是您真的没有满意的人选,那就当我今儿没说过这话!咱们不求那人身份显赫,地位尊贵,有多少银钱,只有一点对您好就成,将你当成老祖宗一般伺候了!” 历朝历代虽一直都是男尊女卑,可世上总有特例的,譬如像有些寡居的公主就是这般,不缺钱,不缺地位,只要有人像是哈巴狗似的围在自己身边逗自己开心就死了! 连氏将林姝的手放到了林姝自己被窝去了,背过身子去道:“好了好了,不和你说了,我要睡觉了,你也是双身子的人,早些歇着才是!” 连氏说完这话更是不管不顾叫了丫鬟进来将灯熄了。 林姝苦笑不得,如今才戌时一刻了,她哪里睡得着? 她心中越发觉得这个主意可行,只是这样重要的事儿,交给别人她不放心,唯有交给陆靖然她才最放心了……也不知道陆靖然这个时候在做什么了! 林姝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她一直都有择床的毛病,如今离开了陆靖然,她好像就更加不习惯了。 她素来惧寒,陆靖然身上的体温比她高,每天晚上缩在陆靖然怀抱里头,连汤婆子都省了…… 这般一来,林姝自然是一夜都没睡好。 等到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眼睑下头是一盘青紫,恰好陆靖然今日沐休,也不用进宫,便接了林姝回去,在马车上的时候更是忍不住问道:“……昨晚上是没睡好还是和岳母说话说到了大半夜?” 刚才当着连氏,他才不会傻到问这样的话了!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嫌弃连家的床不好了! 便是这马车里头被塞了好几个暖炉,可林姝还是觉得冷的厉害,更莫说今日雪大,马车走得奇慢,她忍不住朝着陆靖然怀里头缩了缩,“么什么,就是换了张床有些不习惯,待会儿回去了,咱们先去给祖母请安,然后我就回榕园好好睡一觉,若是待会儿到了用午饭的时候我还没醒,你可不能叫我起来了!” 她可是有点起床气了! 陆靖然笑着说好,“要不你先在我身上打个盹儿?” 林姝点点头,这才乖觉闭上了眼睛,她再次闻到陆靖然身上那熟悉的气息,只觉得十分安心。 陆靖然似有似无轻抚着她的发丝,场面十分美好,便是天上下刀子下来,和他们俩儿也没什么关系了! 只是这一回到宁国公府,好像所有的糟心事儿都来了! 荣寿堂的老祖宗又在发脾气,将炕上的案几拍得砰砰直响,“……你们说这都叫什么事儿?这腊八都过了好几天了,小章氏难不成还打算带着铭哥儿一直在张家住着?要真是如此,铭哥儿干脆改了姓章算了!” “小章氏这人啊,我都没嘴说她了,铭哥儿在章家住了那么长时间,伤势恢复得如何,她从来没派人过来捎个信儿!从来都是你们老子去一次问一次,我才能知道铭哥儿如何了!她哪里有半点当媳妇的样子?哪里有半点当家主母的样子?” “我也想过了,便是姝姐儿如今有了身孕,等着小章氏回来了,这宁国公府主持中馈的权利也不能交到她手上去了,要不然,这宁国公府迟早会毁在她手上的!” 原先她是从来不会在晚辈跟前说这样的话,可见如今真的是对小章氏彻底失望了! 林姝笑着劝道:“您可莫要生气,您这身子好不容易有了起色,若是气坏了,咱们找谁去?更何况我还指望着您以后帮我带孩子了,您这身子可是最要紧的……” “你啊,惯会逗我开心,将我当成三岁小孩子糊弄不成?到时候我那重孙儿生下来了,满屋子的乳娘婆子,哪里需要我帮你带孩子了?”老祖宗嘴上说着埋怨的话,可眉眼的笑意是怎么都挡不住的,更是笑着拉过她的手道:“昨晚上在娘家睡好不好?我听靖然说你择床厉害,只怕昨晚上没睡好,也莫要陪我说话了,赶紧回去歇一歇!” “没事儿,我不困了!”林姝放出靠在陆靖然身上眯了眯,迷迷糊糊竟睡着了,如今只觉得精神很好,到了如今,她才不会拿自己的身子骨开玩笑了,“您啊还是将心放宽些的好!” 有些事情太计较了,难受的还是自己,那小章氏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坐了! 坐在一旁的陆靖然更是小啜一口茶水道:“若是他们愿意留在章家过年,就让他们留在章家过年好了,难不成您还怕没人陪您说话不成?等到了除夕那一天,我、姝姐儿、阿沁陪着您一块打牌守岁了,您说好不好?” 守岁也就是个形势罢了,这打牌更是消磨消磨时间! 老祖宗脸色一沉,“你这说的叫什么话?便是小章氏有千般不对万般不舍,可铭哥儿可是你的亲弟弟,哪有在章家过年的道理?更何况他的手又伤成了那样子……” 陆靖然听了只偷偷冲着林姝挑眉,可到底没对着老祖宗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是,您的这些话我都记下来,从小到大听了那么多遍,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378 突变的局势 378 突变的局势 老祖宗扬起手作势要打陆靖然,可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陆靖然更是笑着将脸凑上前去,打趣道:“我这刚从外头回来了,只要您不嫌弃我脸冻着您的手,只要您开心,怎么都好!” 老祖宗索性在他脸上拍了拍,笑着道:“我何时打过你?叫你喜欢听了,还以为你从小是被我打大的了!” 说着,她更是要白妈妈差人给陆靖然再端一杯热茶上来。 白妈妈见了,心里高兴得很! 这阿沁的事儿乃是她和老祖宗心头的一根刺,以前日里夜里都担心阿沁过得不好,更是担心陆靖然那性子,若是知道了这件事定会和老祖宗反目的……如今,一切都好着了! 几个人亲亲热热说着话,十分热闹! 此时此刻的章家。 小章氏和章阁老也在说过年的这事儿。 小章氏和章阁老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她更是与章阁老长得有几分相似,只是这张阁老面目阳刚些,虽阳刚,却带着几分儒雅,一看便是读书人,那手投足之间更是隐隐透露着几分威严,如今说起话来更是掷地有声,“……”我看你是真的糊涂了,还想带着铭哥儿在章家过年不成?这章家是你娘家不假,当初你出嫁的时候我更是与你说过,哪怕是你有了孩子之后大归,有我一口吃的,我定不会饿着你们娘儿俩的,可如今这情形还远没有到走不下去的地步,更何况,如今的形势也容不得你要强,你必须回去!” 若这章皇后如今并没有被软禁,小章氏自然是有张狂的资本的! 这陆靖然不是挑断了陆铭的手筋吗?他甚至敢找人还回去……只可惜,如今章家必须要韬光养晦,不能轻举妄动! 小章氏原本以为素来疼惜自己的哥哥会答应这要求,没想到却听到这样的话,面上也带着几分坚决,“大哥你莫要再说了,我是不会回宁国公府过年的!” “除非陆靖然亲自过来给我陪个不是,便是他过来给我陪个不是,我也只会暂时将这件事压一压,这件事儿我也不会这么算了的!” “若是他不愿意过来,那老祖宗过来接我们回去也成!” 当初她虽打着给陆铭养病的名头回来娘家的,只是这京中个个都是人精,哪里有不说闲话的? 她带着儿子回娘家,如今再巴巴和儿子一起回去,她的脸面放到哪儿去? 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章阁老扫了她一眼,小章氏是他最小的妹妹,从小被他和章皇后护着,性子也算是有几分天真,“要陆靖然和老祖宗来接你回去?呵,就算是他们真的有这个打算,你敢要他们来接吗?” “老祖宗是你婆婆,她凭什么来给你这个台阶下?反倒是你,如今婆婆病了,却还带着儿子住在娘家,传出去像什么样子?如果老祖宗真的知道了铭哥儿做的那些事,只怕要宁国公休了你都有可能……这一来二去,你们母子的名声可是保得住?” 小章氏不敢说话了,陆铭个老祖宗送淬了毒佛珠儿这事儿,她前几日才告诉章阁老。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章阁老的反应那样大,当即就指着她鼻子骂她脑袋被驴踢过了! 章阁老出生名门,又读书这么多年,小章氏还是第一次听章阁老嘴里骂出这样的话来。 只是她这个时候不说话不代表着她知道错了。 她只想着那朝堂上的龌蹉事儿不知道有多少,若真的要说错了,那也是铭哥儿擅作主张,若是铭哥儿一早将这个打算告诉她,她派旁人去动手,就算是后来事情败露了,哪里会落到这样一个地步来? 章阁老见着她这副样子,心里也知道,她怕是还不知道错了。 从小到大她都是这样子,我行我素惯了的! 章阁老的语气不由得有些无奈,“若是陆靖然亲自过来请,那我就更加担心了……陆靖然如今是什么身份?从二品的镇南大将军,这从二品的官在京中虽不少,可你不知道,打从陆靖然回来之后,皇上有多看重他?经常邀了陆靖然去御书房谈事情,一谈就是大半日,有的时候皇上还会留了陆靖然一并用午饭!” “别的不说,就说前几日那腊八宴罢?在场的哪个不是有诰命的夫人?再不济也是那世子夫人,唯有林姝一人身无诰命,又是庶出的太太……可不管是太后娘娘还是俪贵妃娘娘都对她和颜悦色,这说明了什么?说明连太后娘娘和俪贵妃娘娘都不敢得罪陆靖然,你还指望着陆靖然来给给你赔不是?” “就算是他真的来了,只怕也不是给你和铭哥儿赔不是的,是想明白了,提着剑来要了铭哥儿性命的!” 到了这个时候,小章氏更是吓得脸都白了。 章阁老更是扬声道:“所以你必须要回去,不仅要带着铭哥儿回去,还得大大方方给老祖宗那边赔个不是!至于陆靖然,你是他的嫡母,他不敢在明面上对你怎么样的!” 当初章阁老是怎么都说不出这样的话来,也就是陆靖然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宁国公府庶子了。 小章氏却觉得不甘心,“我是他嫡母,想要拿捏他们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什么时候还要看他的脸色行事了?他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庶出子罢了,等着国公爷死了,我压根就不会准他登宁国公府的大门!” 说着,她更是忿忿不平道:“更莫要说林氏又怀有了身孕,我一看到他们两口子便觉得恶心的很!陆靖然抢了铭哥儿长子的身份,这陆靖然的儿子难不成还要抢了宁国公府长孙的身份不成?” “大哥,你是不知道陆靖然之前有多么猖狂,当着我的面就敢对铭哥儿动手,我只怕……” “只怕什么?”章阁老扫了她一眼,缓缓道:“纵然是皇后娘娘被软禁了,可这皇上一日不下废后的诏书,你姐姐便一日是大庆朝的一国之母!我只要一日不被皇上罢免官职,就一日是大庆朝的阁老,这章家一日不倒,便有章家在你身后给你当靠山,你怕什么?” “若是陆靖然再敢对着铭哥儿如何,你也莫要与陆靖然彻底撕破脸,你只要派人去找宁国公,派人去找老祖宗,难不成他们还能眼睁睁看着陆靖然对铭哥儿如何……” 到了最后,几乎是在章阁老的逼迫之下,小章氏这才带着陆铭不情不愿回到了宁国公府。 到了第二日,章阁老便觉得自己这次是做对了! 因为他听探子来报,说皇上派人将在庄子上养病的张愿清接了回来。 而且张愿清并没有回三皇子府,而是直接被皇上派去的人接去了宫里头……这就引人深思了。 章阁老更是与幕僚说起这件事来,“……就算是张侧妃娘娘真的回来了,可也该回三皇子府才是,被接近宫是个什么意思?” 章家底蕴深厚,他又身为阁老,底下的幕僚一个个皆不是寻常之辈,一个个更是各抒己见起来了,“不管是妇人还是未出阁的姑娘,皆以得皇家高看一眼为荣,今日皇上居然将张侧妃娘娘接近宫了,这件事定是和张阁老有关系!谁都知道,三皇子这些日子被皇上冷落,三皇子不管在朝堂还是在平日生活起居之中并未得皇上高看一眼,是以皇上也不会为了给三皇子面子,将张侧妃娘娘接到宫里头去的,想必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张阁老的原因了!” 张阁老当日犯下那样的做错,皇上勃然大怒,如今突然给了张阁老面子,只能说明一点,张阁老并没有犯错! 另外一个幕僚点点头道:“对,我也是这般想的!当初张侧妃娘娘被送到庄子上去的时候,皇上都没说一个字,看皇上的样子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着三皇子折腾张侧妃娘娘了,如今给了张侧妃娘娘这样的脸面,已经能够说明皇上的意思了!” 按理说张愿清是三皇子侧妃,于情于理都是该留在三皇子府养病的! 可皇上却对众人说,张愿清身子不好,要入宫经太医细细调养才是! 章阁老沉默了好久,嘴角这才露出几分笑容来,“看样子七皇子也张狂不了几日了……瑞王在福建为非作歹这些年,皇上怕是再也忍不下去了,我看皇上这是想借着张愿清一事,看看朝中人都是站在哪一边了,若是选择相信张阁老的人,自然会递帖子进宫探望张愿清,若是拥护瑞王和七皇子的那些人,就算是想做墙头草,可也得想想自己脚踩两条船会不会被摔死!” 他极为了解皇上的,更想着待会儿差人去与三皇子说一声,要三皇子进宫看看张愿清就够了,莫要太过于热情,更不要说出接张愿清回三皇子府的话! 要不然,皇上只以为三皇子等这一日已经等了许久! 还真是真被他们说中了! 这个时候的俪贵妃和七皇子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俪贵妃更是急的将手上的指甲都给折断了,“……好端端的皇上为何要将张愿清回来?前几日本宫还听人说,这张愿清在庄子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能不能挨过这个冬天还不好说了!怎么这才几日就变成这样子了?” 张愿清在庄子上身边有丫鬟婆子不假,可那些丫鬟婆子也是捧高踩低的,她虽是侧妃,可到了庄子上,别人也把她没当个数! 更没说今年冬天极冷,庄子没有地笼也就罢了,这碳火够不够还两说了! 七皇子的脸色也比俪贵妃的脸色好看不到哪儿去,“母妃莫要着急!您这走来走去的,我心也跟着乱糟糟的!我昨儿还去见过父皇了,可父皇压根没与我提起这件事来!” “就是早上张愿清被接回来了,咱们才知道这件事的!定是父皇瞒着咱们的!” 越说,他心里越觉得没谱,索性站起身子来,“母妃,咱们在这儿猜来猜去也猜不出个什么来,咱们还是去太后娘娘那边看看,看看太后娘娘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七皇子和俪贵妃、王太后、瑞王乃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折损了谁,剩下的人日子都不会太好过! 等着俪贵妃和七皇子匆匆赶到慈宁宫去的时候,可刚到了王太后寝殿外间就听到王太后那拔高的声音,“……纵然你是大庆朝的一国之君,可却是不能忘本,你莫要当了当初若是没有老瑞王的扶持,这个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了,说不准咱们母子这个时候连全尸都没了!” “更莫要说当初老宁国公死了,福建动荡,这满朝文武,皇上选不出一个人去镇守福建,还是瑞王勇当其先,只说要替皇上分忧!瑞王在福建守了那么多年,回来的次数哀家掰着指头都能数的清!” “瑞王每次回来一次,哀家便心痛一次,当年多好的一孩子,如今怎么变成那样子了?又黑又瘦,就像个福建的难民似的!这一切皇上都忘记了吗?皇上居然还怀疑到瑞王身上去了,就连哀家都看不下去了!” 俪贵妃见状暗道不好,想要一脚跨进去也帮一帮王太后。 可七皇子却拉了拉俪贵妃的袖子,低声道:“母妃,咱们还是莫要进去的好!” 纵然他们和王太后同坐一条船,可断然没有在这个时候去惹怒皇上的必要,不管王太后和皇上怎么闹,王太后是皇上的生母,皇上难道还会和自己的亲娘置气吗? 便是有天大的火气,可一个“压”下来,皇上定不敢发作。 但是他们不一样,皇上说训斥就训斥了! 俪贵妃瞬间明白过来,点了点头,两人躲到了窗户旁去了! 透过窗户的缝隙,俪贵妃更是看到皇上的脸色阴沉不定、十分难看,“母后这话就说错了!老瑞王和瑞王对朕如何,朕记得一清二楚!” “这么些年来,朕又何曾亏待过瑞王他们一家?当年老瑞王去世的时候朕赐他封号,给他无上的荣誉,哪怕就是长泽在世的时候,也是享双份俸禄,更有封地,哪朝哪代的郡主还有封地了?这寻常公主有的待遇,长泽都有,更有人还说这长泽比一般的公主还有得脸了!” “更何况,这些他们身为臣子应该做的,朕给他们脸面,他们却将此当成理所应当了!” “更不要说瑞王在福建这么多年,做了多少事儿,只将朕当成了傻子!母后,很多朝堂上的事情您不懂的!” “朕也想过了,若是瑞王愿意放弃福建的兵权,将这一切都交给陆靖然,朕愿意让他做个闲散亲王,回到京城一辈子锦衣玉食……” 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王太后一抬手便将满案几的茶盅都扫了下来,尖声道:“闲散亲王?当年瑞王说要去福建的时候,皇上为何没说这样的话来?如今将瑞王用完了,觉得瑞王没用了,这才想着将瑞王掉回来!若换成哀家,哀家也不会答应!” “皇上,做人要讲良心啊!莫要听旁人挑唆了几句,就忘了谁才是你的亲弟弟了!” 她的意思很明显,皇上就是受了陆靖然的挑唆! 想想也是,陆靖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够入了皇上的眼,更想要取代瑞王的位置,不是窝里反是什么? 关键是,皇上也有这个意思! 就连在窗户外站着俪贵妃的脸色也变了,没想到他们这一伙儿人都被陆靖然耍的团团转,亏得她前几日还专程派人送了一大堆补品去宁国公府了! 当时那林姝还要那内侍给她道谢……可见这陆靖然夫妇没一个是简单的! 等着俪贵妃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皇上却已经冷哼一声抬脚就要走出来了。 俪贵妃忙扯着七皇子要往廊下柱子后躲,一心只想着皇上到底有没有看到他们母子。 如今俪贵妃只觉得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你说这该怎么办才好!” 七皇子也沉默了。 瑞王相当于他的左膀右臂,若是没有瑞王的支持,这朝中有大半的人都会倒戈相向,他……该怎么办才好? 只是七皇子好歹也是见过些世面的,如今只带着俪贵妃进去给王太后请安。 王太后被皇上气的连站都站不稳了,任由着青萝扶着坐下,才喘着粗气道:“哀家怎么生了那样的孽障……” 这话的话,谁都不敢接。 后来还是俪贵妃强撑着笑道:“太后娘娘莫要动怒,小心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哀家怎么能不动怒?若是皇上忌惮瑞王,那老七这太子之位……”说着,王太后便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若三皇子继承了大统,到时候的章皇后便是皇太后了,她不待见了章皇后那些年,章皇后若是不还回来那就不是她了! 都到了这个地步,七皇子也只能强撑着笑道:“皇祖母莫要生气,事情不是还没有到最坏的那一步吗?就算是父皇忌惮瑞王叔,可皇上不是一样不喜欢皇后娘娘?鹿死谁手还不一定了,只是那个陆靖然……” 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被人这样算计过,更别说这人还是他从来就瞧不上的陆靖然! 王太后的面色也变得十分难看,“这人心思太多,一会儿投靠咱们,一会儿投倒戈相向,说不准这个时候他暗中已经站在三皇子那边了……老七啊,这个人留着是个祸患,留不得啊!” 七皇子自然是晓得陆靖然留不得,可如今的陆靖然不是他说除掉就能轻而易举除掉的。 一时间,他们仨儿倒是同时想起法子来了。 正在坐在炕上给林姝读话本子的陆靖然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该不会是有人在骂我罢?” “如今众人都知道你并不是瑞王的人了,怕是骂你的人多着了!”林姝笑着打趣,用那牡丹花纹的小叉子插了一块苹果喂到自己嘴里,这几日雪太大了,皇上并未召见陆靖然进宫,她整日都和陆靖然蜗在一块。 只是两人呆在一块,也不能时时刻刻说话,林姝如今也不管家了,只想着看看话本子打发打发时间。 可如今陆靖然恨不得将她当成瓷娃娃似的,生怕她伤了眼睛,直说要给她读话本子了。 有人愿意听她差使,她求之不得了! 陆靖然张了张嘴,林姝喂了一块苹果给他,他吃完了这才点点头道:“你这话倒是有道理,不过我只要觉得我自己没做错就是了,只要不是你骂我,谁骂我都无所谓!” 林姝笑道:“那祖母骂你了?” “祖母怎么舍得骂我?”陆靖然十分得意! 林姝白了他一眼,“好了,瞧你得意的,方才你话本子读到哪儿去了?接着读罢!” 这语气,简直像使唤小太监似的! 陆靖然皱眉道:“你说你听我读这些聊斋故事怎么就不害怕了?我听人说,这妇人怀有身孕了最好听听人弹弹琴唱唱歌,陶冶陶冶情操,你就不怕将咱们的孩子吓着了?” 说着,他索性将话本子阖上了,“等着我明儿再给你念罢!” 林姝气的不成,这可是念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了,可她看着陆靖然这几日脸上盈盈透着几分担忧,只宽容道:“罢了,就准许你明儿接着念罢……皇上可想好了派谁去福建讨伐瑞王了吗?” 如今张阁老被陷害一事已经浮出水面,按理说皇上已经也派人去西北接张阁老的家眷了,想必这福建一战乃是刻不容缓! 陆靖然讥诮笑了一声,“自然还没有……我听皇上说瑞王从小就有勇有谋,十四岁的时候就能拉开两石弓了,到了如今谁也不知道瑞王的势力如何,当初瑞王顾及着皇上的颜面,就敢杀了当朝阁老,若是硬碰硬,还是到了瑞王的地界,谁去福建,岂不就是一个死字吗?这朝中的大臣一个比一个精明了,一个个虽想着名垂千古,可也不想早早的就死了,一个个你推我我推你,倒是没一个合适的人,就算是有一两个不要命的,可皇上却说若是要他们去福建,只怕朝廷派去的军队那是有去无回了!” 379 一场风寒见人心 379 一场风寒见人心 顿时,林姝连吃这糖心苹果的心情都没了,只将手中的小银叉子放了下来,“皇上不会派你去福建罢?” 她一副忧心忡忡、极为担心的样子! 陆靖然看着她这样子,只想逗逗她,面上露出几分不痛快的神色来,“我也不知道,这皇上一天一个心思,我哪里猜的准呢?” 林姝的脸色彻底变了,“之前皇上不是说不让你去福建吗?若是让你去福建,那岂不是很危险?” 她不是不知道陆靖然的本事,可这一世和上一世有太多事情不一样了! 上一世她临死的时候,瑞王还在福建呆的好好的了! 陆靖然长长叹了口气,道:“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姝姐儿你放心,便是到时候我死了,变成鬼了,也会好好照顾你和孩子的……” “瞎说什么了!”林姝却是板起脸来,一张小脸上满满的都是严肃,“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了?” 她怕,她在害怕了! 她如今好不容易抓到了幸福,不能发生那样的事儿! 陆靖然察觉到她情绪低落,慌忙过去搂住她,“好了,好了,我是同你说笑的了!才是我故意逗你的,是我的不是,我不该骗你!” “之前我不是与你说过吗?这皇上要留我在京城里守着,这福建发生战乱,朝堂人心惶惶,谁也不好保证不会有人起了别的心思来,皇上那样惜命的一个人,可是不敢放我走的……” 林姝看着他的眼睛,发现他眼睛里面都是郑重,发现自己还真的是被他戏弄了。 顿时林姝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真脱开他的怀抱,正儿八经道:“若是你以后再敢用这样的事情骗我,以后,以后……我再也不会同你说话了!” 陆靖然只觉得心里暖烘烘的,只笑着说好。 只是林姝却还是在气头上,便是到了用晚饭的时候,珍珠也发现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陆靖然一个劲儿往林姝碗里头夹菜,可这些菜都堆成一座小山了,林姝压根就不肯用。 便是那荠菜饺子,林姝也没有尝一个。 这寒冬腊月的,荠菜饺子可算是新鲜东西,这荠菜更是在暖房里面种出来的,只怕是宫里头的贵人想用都不一定能够用得上的,可见陆靖然是费了大心思的! 可林姝却是看也不看一眼,只顾着扒碗里的白饭! 如今陆靖然可是哭笑不得了,只道:“哎呦,我的姑奶奶,我错了还不成么?若是以后我再敢说这样的话,你就罚我……罚我……”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林姝才能解气,想了又想,才道:“若是以后我还敢这样说话,你想罚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好不好?” 林姝还是没有说话,不过却已经将筷子伸到面前豆腐砂锅里头去了。 陆靖然见着事情已经有了回旋的余地,又摸着下巴道:“嗯,你可以罚我当着众人的面给你学狗叫,学猫叫,或者学猪叫都行,好不好?” 林姝不由得想起上一世陆靖然那冷傲的模样,想着那样一个人当着众人的面学狗叫…… 她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了,可下一刻又敛住了脸上的笑意。 陆靖然也跟着笑道:“姝姐儿,不生气了好不好?我听人说,这孕妇可是不能生气,若是经常生气,这以后生出来的孩子也会变丑的……” “你知道的还挺多的!”运林姝瞪了他一眼,这才夹起一个荠菜饺子蘸了蘸醋碟子,“但我可跟你说好了,以后可不能再说这样的话,若是你再说这样的话,你怎么求我都不会原谅你了!” “你马上就是要当爹的人了,怎么还没个正形?以后咱们家这几个人,谁都不能少!” 陆靖然自然连声说好。 等着珍珠再次带着丫鬟们进来将饭菜撤下去的时候,见着屋子里又恢复成往日快活的模样。 珍珠不由得感叹道,这样才好了,大爷和太太和和睦睦的,她们这些当丫鬟的见了心里也高兴了。 只是榕园这边高兴了,可沁园那边却是出事儿了! 当天夜里阿沁便浑身发热,这芸豆和樱桃知道了急的像是什么似的,可偏偏院子里都已经落了匙。 芸豆原本是想告诉林姝的,可这两个丫头转而一想,如今林姝有了身孕,若是被她知道了,定也要跟着操持一夜。 樱桃只好偷偷来找珍珠了。 只是这大半夜的,雪又下的那样大,便是珍珠也是毫无办法,就算是想要出去请大夫,这个时候也走不出去! 她们三个只能用冰帕子搭在阿沁的额头上,又给阿沁喝了些平日里治疗风寒的药。 可就算是她们这般忙了一夜,可到了第二天早上阿沁的身子骨依旧没有怎么好转! 等着陆靖然和林姝听到消息匆匆赶到沁园的时候,阿沁烧得说起胡话来了,一张小脸更是憋的通红通红! 林姝自然是有些生气了,“……你们一个个平日里看着是个妥帖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就犯起糊涂来了?要阿沁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该如何是好?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们了!” 她也珍珠她们是好心! 陆靖然只道:“你也莫要训斥她们了,她们也是为你着想!好在阿沁如今并无大碍!” 说着,他更是扬声吩咐侯在外间的半夏去请大夫,可顿了顿却道:“还是莫要去请大夫了,直接拿着我的名帖去太医院将孙院判请过来!” 如今宫里头染上病的贵人也不算少,可事到如今他也顾不上什么了。 半夏应了一声匆匆就走了。 林姝刚凑到阿沁身边想要探一探阿沁的额头,陆靖然就忙道:“你还是站远一些的,莫要将病气过到你身上去了!快到一边坐着去!” 他对林姝极为上心,恨不得方方面面都要替林姝想到了。 珍珠也道:“对啊太太您就坐在一边去好了,这儿还有路边在了!” 林姝无法,这才和陆靖然坐到了炕上。 阿沁看起来极难受的模样,嘴里不知道喃喃说了些什么。 珍珠却是扬声:“芸豆快过来,大姑娘从昨晚上到今儿没吃东西,你过来搭把手,咱们给大姑娘喂些燕窝粥!” 芸豆这才慌忙吩咐小丫鬟端了一碗燕窝粥过来,如今这小厨房的燕窝粥和药一直都温着了。 芸豆和樱桃捏着阿沁的嘴,珍珠负责喂燕窝粥,只是这一碗燕窝粥管辖区,阿沁怕是连三分之一都没喝到! 陆靖然见了,只自皱眉道:“这丫头性子怎么这样倔?不知道自己病了吗?也不知道多吃些东西,当心身子熬不住的!” 得,他倒好意思说起阿沁来,也不知道原先是谁比阿沁还倔些的! 倒是林姝瞧着阿沁那难受的模样,只要珍珠莫要再喂了。 没过多久,老祖宗便差了白妈妈过来了,若不是老祖宗身子骨还未痊愈,只怕要亲自过来的。 白妈妈走了没多久,这陆敏之也过来了,只是她压根就不愿意凑到床边去,只站在林姝身边,一声又一声叫唤,“……大姐姐命怎么这样苦?好不容易回到宁国公府,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了?这孙媛怎么还不来还不来?可急死我了!” 她嘴上说着着急,可面上的神色一点都看不出来着急,更是不愿意凑到床边去看看阿沁,生怕身上过了病气。 林姝见状也不拆穿她,只道:“你也莫要担心,等着太医过来了也就好了!阿沁身子向来弱,也是我这几日没顾得上她的……” 陆敏之忙道:“嫂嫂有什么错?这种事儿谁能想得到了?就像是祖母说的那样,这阿沁就像是您亲妹妹似的,您疼阿沁还来不及了!” 这风向变的也挺快的,之前她对陆靖然是一万个瞧不上,如今见着陆靖然和林姝了,一口一个“大哥”,一口一个“嫂嫂”,叫得比谁都甜! 她如今见着郭家夫人喜欢林姝,更是对林姝为谄媚,隔三差五的就去榕园逛一逛。 倒是可怜了林姝,明明不喜欢陆敏之,可陆敏之来了,她也不好拂陆敏之面子。 陆靖然可不止一次和她说过,若是不喜欢不见就是了,像陆敏之那样的人也没有交好的,你对她再好,若是等到你没用的时候,她定会第一个将你踢开! 林姝想着陆靖然的话,只笑了笑没有说话! 陆敏之也求职不得,说了一会儿便借着有事儿的由头走了。 倒是陆靖然是不是朝外头看上两眼,“这孙院判怎么还没过来?” 虽说一路上风大雪大的,可半夏亲自出马驾车接孙院判过来,也是要不了对酒的。 说着,他便抬脚要出去看看,可他刚走了两步,这阿沁嘴里的声音倒是越来越大了,“雷大哥,雷大哥,我好难受啊……” 陆靖然的面色倏地变了。 珍珠等人更是慌忙跪了下来,其实方才珍珠就已经听到阿沁嘴里在说什么,她隐隐约约也猜到了几分,所以这才带着芸豆前去阿沁喂燕窝粥的,没想到阿沁还是嚷嚷出来了。 她们并不知道阿沁的真实身份,可想想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这样喊一个男子,实在是不妥! 陆靖然看向林姝道:“阿沁嘴里叫的那个雷大哥?就是那个砍柴的柴夫?” 林姝点了点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怎么还瞒得住? 陆靖然冷笑一声,“这雷云有什么好的?怎么能惹得阿沁对他念念不忘?” 他越发觉得当初没将雷云是个错误的决定,雷云死了,这阿沁的念想便能彻彻底底断了,等过上一段时间,阿沁便会彻底忘记这个人! 当初雷云对阿沁也不会好到哪儿去,说到底,阿沁还是太善良了! 陆靖然长长叹了口气,看着珍珠等人道:“你们先起来罢,差人去看看孙院判怎么还没来,再端一碗药过来!” 这药方子乃是他给老祖宗请的那位名医所开,那名医虽有名,可也只擅长一些疑难杂症,对于这些普通风寒倒不怎么擅长了。 所以陆靖然还是觉得不大放心。 珍珠会意,带着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退了下去。 陆靖然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屋子静悄悄的,时不时就能听到阿沁唤上一句“雷云大哥”,陆靖然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了。 林姝反倒轻轻笑了一声,“可见阿沁是真的喜欢雷云的!” 有些东西越克制,越不能控制,特别是感情这东西! 陆靖然瞥了她一眼,目光中有些不悦,好像是在说你是我媳妇,这个时候不是应该站在我这边嘛,“喜欢?阿沁才这么小,怕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了!她从小被养在周大虎身边,周大虎那样对她,只怕旁人给她两块糖,她就会对别人掏心掏肺的!” 说着,他更是微微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阿沁见识的东西太少了,等着以后她见到京城世家勋贵的哥儿,自然就晓得什么叫做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了!” “姝姐儿,我知道你心肠好,见不得阿沁心里难受,可我是阿沁的亲哥哥,难道我就愿意见着她难受了吗?咱们不能因为一时心软害了她一辈子!” 林姝不由得想起老祖宗来的话来,只轻声道:“阿沁是咱们宁国公府的姑娘,就算是再嫁之身,可以后想要嫁个好儿郎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可里觉得什么是好儿郎了?你觉得好的,阿沁不一定觉得好,感情这种事只有自己心里最清楚!” “依我看,阿沁是真的喜欢雷云的,不如咱们派人好好查查雷云,若是雷云真的不错,就让他们俩儿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阿沁之前过得实在太辛苦了,以后过得舒舒服服的不好吗?” 陆靖然没有接话,只瞥向外头道:“珍珠怎么也没回来了?” 林姝知道他的性子,知道他这是不同意的意思,所以这才将话题岔开了。 他不过是见着自己怀有身孕,不想惹得自己不高兴,可又不会答应这件事……罢了,这件事还是以后再说罢! 林姝笑着道:“说不准是宫里头哪位主子也病了,孙院判一时走不开罢!” 380 最后一次的提醒 380 最后一次的提醒 “这倒是不会,这太医院的人一个个都是人精,若是孙院判走不开,自然是安排另外一个太医来的,怎么也不会不派人来的!”陆靖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想着会不会是孙院判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儿,毕竟这几日路上的积雪太厚了,他起码走在路上已经看到好几辆马车都翻车了。 想及此,他更是要抬脚朝着外头走去,“你在这儿等一等,我先出去看一看!” 只是他刚站起来,这珍珠便匆匆走了进来,只是珍珠面上的神色不算太好看。 陆靖然又折身坐了下来。 林姝问道:“珍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孙院判路上出了什么事儿?” 珍珠轻轻摇摇头,低声道:“不是的,孙院判已经到了宁国公府,不过……是在正院那边了!” 正院则是小章氏所居的院子,如今陆铭也住在里头,无非是因为小章氏不放心儿子的伤势! 陆靖然的脸黑的像是锅底似的,“好端端的,孙院判怎么去正院了?” 珍珠方才听到这个消息,也觉得十分惊愕,还专程去了正院那边打听了一番,带她亲眼见着孙院判带的那个小内侍侯在外头,这才确定,更是急急忙忙过来了,如今她的鞋袜都湿了,却还来不及回去换了。 她想了想,只轻声道:“孙院判来的不是时候了!孙院判刚进来,夫人便派了人去请孙院判,刚好见着孙院判进了宁国公府的大门,夫人知道了,便亲自带着人去请孙院判,直说世子爷的手又流血了,孙院判就跟着夫人去了正院,奴婢派去接孙院判的那小丫鬟都被夫人扣在了正院里头……” 说着,她窥了陆靖然一眼,更是跪了下来,低声道:“是奴婢没有打点好,还请大爷责罚!” 她哪里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儿? 半夏去接了孙院判不假,可半夏到底是外男,这内院中大多都是女眷,所以他将孙院判送到二门就走了,珍珠则派了小丫鬟在二门接应。 陆靖然却是一巴掌拍在小案几上,厉声道:“简直是欺人太甚!” 这话不是说孙院判,而是说小章氏! 孙院判的医德极好,可也架不住小章氏这般没皮没脸,一个是宁国公府世子爷的手断了,一个是宁国公府养女染上了风寒,再加上有小章氏亲自出来请,孰轻孰重,孙院判自然是分得清楚的! 珍珠吓得连话都不敢说了。 林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原先她便觉得小章氏行事有些上不得台面,可如今因为陆铭的病,小章氏更是彻彻底底乱了分寸,看看她做的那些事儿,没有一件是拿得出手的! 至于陆铭的手,就算是真的流血了,可陆铭已经在章家养了那么些日子,这手想必也不算是很严重……定是小章氏见着章皇后隐隐有了冒头的架势,所以这才按捺不住了! 陆靖然更是站起身就要朝着正院那边去。 可林姝却将他拉住了,“就算是真的要理论,也要等着孙院判走了才是!” 这陆靖然和小章氏发生了争执,不管是谁对谁错,众人一定会说是陆靖然这个当儿子的错的,这也是小章氏之前那么些年敢对陆靖然下毒手的原因了。 陆靖然这次又坐了下来! 一刻钟之后,孙院判这才过来了,孙院判也算是坦坦荡荡,他一进来给就给阿沁把脉,把完脉写方子的空隙这才与陆靖然说了方才发生的事儿。 陆靖然嘴上说着并不怪孙院判,可对孙院判的态度却并不如之前,依旧恭敬,却生疏了许多! 孙院判在心底叹了口气,只想着自个儿是真不该走这一遭的。 便是他不好八卦是非,可在宫里头也听闻了些宁国公府的是是非非,看样子这宁国公府里头倒也不会比宫里头更简单…… 送走了孙院判,陆靖然则要林姝在沁园这边盯着,自己则去了正院。 因为章皇后隐隐有了要翻身的意思,是以这正院上下都是喜气洋洋的,要知道这正院中的丫鬟婆子大多都是小章氏从章家带来的人了! 一荣俱荣一辱俱辱,说的正是这个道理! 待陆靖然进去了,众人脸上的笑意便淡了不少,看向陆靖然的目光带了几分惊愕,更带着几分恐惧,傻子都知道这个时候大爷是不会来给夫人请安,亦或者来看世子爷的! 此时的小章氏正在照顾陆铭,刚好陆铭喝了药正歇下了,她听说陆靖然来了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小章氏缓缓走进偏厅,就见着陆靖然大喇喇坐在太师椅上喝茶,见到她竟然丝毫没有请安问好的意思! 小章氏小江是皱了皱眉,“你今日过来有什么事儿吗?” 陆靖然讥诮一笑,“什么事儿?这话我倒是要问您了,我听说陆铭的手好像又严重了些,我过来看看陆铭了!” 说着,他更是站起身来,大有一副真的要去看陆铭的架势! 反倒是小章氏在上首坐了下来,扬声道:“陆铭才歇下了,若是你这个当大哥的真的关心她,晚些再来罢!” 这语气就像是有丫鬟给她奉茶,她直说不喜欢,要那丫鬟再换一盅来似的! 陆靖然转过身,似笑非笑看着,身上似带着一种杀戮的气息。 小章氏忍不住打了个冷噤,可下一刻却是想起来章阁老的话,若陆靖然真的敢做什么,直接去找老祖宗亦或者国公爷就是可,这陆铭到底是宁国公的世子爷了,“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我倒是不知道了,这当儿子的还能这样看着自己母亲?陆铭是你弟弟的,他刚喝了药歇下了,难不成就因为你这个当将军的哥哥过来了,所以我就要派人将他叫起来?这世上,好像没有这样的道理罢!” 陆靖然如刀凿斧刻般的脸上带着几分冰冷的神情,好像比外头那冰雪还要冷上几分似的,“我说的什么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您心里比谁都清楚!如今陆铭如何,到底是睡了还是醒着,我不关心!” “可我有句话却要告诉您,若是您以后再弄出这些小动作来,莫要怪我不客气了!” 这之前发生的种种,他不好当着丫鬟们的面道出来,可如今就这么短短几句话,他相信小章氏听得懂! 顿时这满屋子丫鬟看向陆靖然的脸色更是带了几分惊惧,大爷就算成了将军,怎么敢这样和夫人说话? 小章氏冷笑一声,“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知道了!” 侯在她身边的飘絮飞快抬起头看了陆靖然一眼,接着又飞快瞄了小章氏一眼……这话不像是夫人会说的! 其实这个时候小章氏心已经有了打算,他说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的了,那就一定不会这般轻易罢休,她定会让陆靖然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陆靖然也没有将小章氏这话放在心里,虽然小章氏这话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可他以为小章氏怕他对陆铭下手,有所顾忌了。 于是,他抬脚就走了。 等着他再次折身回到沁园的时候,阿沁已经醒了,她红着脸躺在床上,如今林姝不好靠的太近,陆靖然走上前去,轻声道:“你好生养病,有什么事儿莫要憋在心里!告诉我,告诉嫂嫂,告诉祖母都成,这心里头的事情多了,迟早会憋出病的!” 阿沁低声应了一声好。 她脑袋混混沌沌的,只想着自己方才是不是在昏迷中说了什么…… 可她到底还是有些怕陆靖然的,如今也不敢问什么。 这样的事儿,陆靖然自然是不会主动去提的! 陆靖然和林姝看着芸豆伺候着阿沁吃了半碗清粥,喝了药,睡下了之后这才离开。 两人一同坐了暖轿去了荣寿堂。 老祖宗不方便过去沁园,这个时候着急的很,“……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这人不怕穷不怕累的,就怕生病!一生病啊,什么东西都吃不下!阿沁好不容易长好了些,只怕这几日又得瘦回来!” “这都快过年了!阿沁成这个样子,怕是我们几个连年都过不安生!如今天气冷,宫中贵人病的也多,怕是孙院判也不好时常出宫给阿沁看诊,旁的太医医术又及不上孙院判,这可怎么是好啊!” 她巴不得阿沁身上的病能转嫁到她身上就好了。 陆靖然笑着宽慰道:“祖母莫要担心,阿沁年纪小,将养个几日这身子就能大好了,倒是您,我方才听白妈妈说您急的中饭都没吃了!要不多少用一些?” 老祖宗冲他挥挥手,道:“方才用了半碗燕窝粥,我没什么胃口……” 林姝也跟着安慰了几句,老祖宗这才要丫鬟端上来了一万牛乳,如今一边喝着牛乳一边道:“……我听说张愿清回宫了?” 林姝点点头,道:“您消息得到的还真快了!” 他们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还曾犹豫过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老祖宗,可想了想,还是不要告诉老祖宗的好,这老祖宗年纪大了,不能太操劳。 可老祖宗到底还是有些人脉的,更何况张愿清回京这么大的事儿,这阖京上下怕是没谁不知道了,“这都什么时候了,我怎么会还不知道?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因为瑞王的事儿,皇上定会对俪贵妃娘娘和七皇子都会有所忌惮,皇上这个人啊心眼小,定会找个借口放了皇后娘娘出来掌管后宫!” 这便是身在皇家最可悲之处,明明心里怨恨极了,可为了权势,还得装作没事人似的! 想及此,老祖宗只叹了口气道:“若你没有怀有身孕,你去宫里头看看张愿清也是好的!可如今你有了身孕,什么事儿都没有你肚子里的孩子重要!” 其实按照宁国公府如今的局面,去不去宫里头探望张愿清都无所谓,这陆靖然是谁的人,皇上心里比谁都清楚! 还有小章氏,只怕巴不得皇上早些将瑞王灭了……如此一来,这皇上怀疑了谁都不会怀疑到宁国公府来的。 只是这章皇后再次执掌后宫,就以为着小章氏背后又有了靠山,这对老祖宗来说不算是一件好事儿…… 老祖宗将喝了几口的牛乳搁在了小案几上,顿时就一点胃口都没了。 林姝瞧着她实在是喝不下去的样子,也不再相劝,只笑着道:“您说的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了,只是如今马上就要过年了,张侧妃娘娘去了庄子上也有些日子,若是我不进宫探望实在是说不过去!” “不行”陆靖然听了这话,想也不想就道:“这天太冷了!” 就连老祖宗也跟着皱眉道:“你这几日东奔西跑的我已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宫里头规矩大,见到这个要跪见到那个要拜,有的时候坐一上午就口热茶都喝不上!” “更何况等着你进宫之后也不知道皇后娘娘如何,若是皇上赦免了皇后娘娘的禁足,到时候你不仅要去拜见太后娘娘,还得去拜见皇后娘娘……” 这两个人,谁都不会给林姝好脸色的! 林姝朝着陆靖然看了一眼道:“这不是有大爷在吗?我相信大爷会打点好的!” 若陆靖然连这点人脉都没有,上一世也不会混得那般风生水起了,“您说天儿冷,只是这天儿总有放晴的那一日,我想着是等着田七好了,我坐上暖轿进宫,早去早回不会有什么事儿的……就算我之前和张侧妃娘娘有些不合,可到底也是一块长大的,若是不去,实在是说不过去!” 她不太喜欢张愿清,可如今她代表是更是宁国公府,所以很多事情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不能说她不喜欢张元清,就以后不和张愿清打交道了! 老祖宗还是有些犹豫。 林姝却只说她是个有分寸的,不会有事儿的。 她的话也是灵验,到了傍晚的时候这雪就停了,到了翌日太阳更是隐隐有了要出来的意思。 这下子就算是老祖宗和陆靖然想要拦着也拦不住了。 只是下雪冷,化雪更冷,林姝还是缓了几日这才派人进宫递了帖子! 到了傍晚的时候,俪贵妃便差人来说准许林姝第二日进宫探望张愿清,如今俪贵妃还捏着主持后宫的权利,一般这些外命妇想要进宫是要先递帖子的,等皇后答应了才能进宫。 如今章皇后尚被软禁,主事儿的还是俪贵妃! 林姝甚至能想到俪贵妃当时的脸色,她只笑着和珍珠说:“……我听说太后娘娘和皇上吵架了之后也病了,不知道是真病也好还是假病也罢,可对我们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儿了,明儿就不用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这话,她也就当着自己人的面儿说一说,如今更是笑道:“不过俪贵妃娘娘明日怕还是要打个照面的,明日进宫不比平日里,咱们都得小心些才是!” 纵然是有陆靖然已经事先和双喜公公打过招呼,要那些内侍宫女多照拂自己一二,可双喜公公却是不能左右俪贵妃的。 珍珠笑着应了,若不是她沉稳且反应快,当初也不会被选到了老祖宗身边伺候了。 两人正说着话,这外头却传来了丫鬟的请安声,“大姑娘!” 林姝抬眼一看,走进来的不是阿沁还能是谁?阿沁面色苍白,整个人又瘦了些,好像一阵风吹来就要将她刮倒了似的! 林姝板起脸道:“阿沁,好端端的你过来干什么?你身子骨还没好了……” 不得不说阿沁虽年纪小,可身子骨也不错,吃了孙院判开的几服药后,身上就已经没有再发热了,只是这风寒想要彻底痊愈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起码得十天半个月了! 阿沁咳嗽了一声才道:“不过是闲着无聊想来看看嫂嫂了,我整日躺在沁园里头也无聊的很!” 说着,她更是看了一眼正盯着芸豆和樱桃的林姝道:“嫂子,你莫要怪她们,全是我出的主意,我是做软轿过来的!方才下了暖轿更是披了貂毛披风,您放心,不会有事儿的!” 她也是很乖觉,如今还是不敢靠着林姝太近,“我,我……只想过来和嫂嫂说说话了!” 林姝不由得想到了那日她睡梦中呼喊着雷云的名字,只以为她是来找自己说这件事的,笑着道:“祭坛如此,那就来和我说说话!刚好这小厨房里刚做了蟹黄烧饼,你也用一点,只是有一点,这蟹黄烧饼性凉,你只能吃一块了!” 这蟹黄烧饼来是榕园厨娘的拿手菜,没谁不喜欢吃的! 阿沁低声应了声好。 恰逢这个时候有小丫鬟奉上一碗血燕粥,林姝只吩咐小厨房再给阿沁准备一碗,更是道:“刚好待会儿蟹黄烧饼和血燕粥一起用,正好了……这蟹黄我是打算做给你大哥吃的,我可不敢吃这些东西了!” 她不是那般自私自利之人,原先陆靖然也是挺爱吃这蟹黄烧饼的,可等着她怀有身孕之后,陆靖然怕她见了嘴馋,只吩咐小厨房不准做这些了…… 她也是心疼陆靖然了,这天儿一晴,蟹黄烧饼不加入竟然也爱吃,因为她怀有身孕之后,路竟然便不再碰这些东西了,她实在看不下去! 最近天气好了,皇上时常召见陆靖然进宫商量对付瑞王的事儿,就是有些时候与当朝阁老商量如何赈灾也会将陆靖然叫上……陆靖然最近可是忙得脚不沾地了。 林姝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大多数时候阿沁只是在听着,很少有搭话的时候! 说到了最后林姝有些着急,喝了口玫瑰水润润喉,更是忍不住想着,难道阿沁不是来找自己说雷云的事儿的? 还是阿沁见着屋子里人多,不好意思了? 想及此,林姝便要珍珠带着屋子里的丫鬟们都下去了,这才含笑道:“……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阿沁面色一红,犹豫片刻才低声道:“没有……我,我就是闲着无聊,所以才来找嫂嫂说说话了!” “您也知道敏之虽喜欢和我玩,可我总觉得她高高在上,好像不大瞧得上我!祖母对我虽好,可祖母年纪大了,平日里与我说的好些人和事儿,我都不大听得懂,就更不要说母亲和二婶那边了,我就更加不敢去打扰她们,就只能来找您说话了,您,您该不是嫌我烦罢?” “怎么会了?”林姝知道她很敏感,只道:“以后你没事儿就来陪我说话,如今我有了孩子,将这内院的事儿都丢给管事妈妈么了,也闲着无聊,巴不得你整日住在榕园里头才好了。” “昨晚上我还和你哥哥说了,等着明年开春,天气暖和了,咱们就去城郊的庄子上泡汤好不好?” 阿沁自然说好。 她还没泡过汤了! 林姝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道:“我听说了周家村附近有一个庄子,这里面的汤池特别有名,和别的地方的汤池不一样,别的地方的汤池都是修在室外的,可那地方的汤池有不少却是修在室内的,这样也不容易着凉!” “我已经和你大哥说了,在那地方好好找一找,若是有大户想要将庄子出手,咱们接过来就是了,以后泡汤也能方便些,而且到了夏天还能过去纳凉,我听说了,有的病冬天不好治,到了夏天就能好治许多,说不准到时候咱们几个带上祖母,能够一起过去小住一段时间了!” 阿沁又抿唇一笑,“都听嫂嫂的!” 林姝不免有些着急了,就她所知,这阿沁虽不聪明,但好歹也是宁国公府的骨肉,不算蠢笨! 之前每次她提点几句,阿沁便能明白她的意思,可如今她字字句句都往周家庄那边扯,可阿沁怎么像是听不明白似的? 更何况,阿沁那样喜欢雷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只是她更知道,阿沁脸皮子薄,若阿沁不提,她也不好问!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太阳便躲到云里头去了,阿沁瞥了一眼外头的天儿这才惊觉她和林姝已经说了一两个时辰的话了,这才轻声道:“方才我过来的时候给嫂嫂煮了一碗谬糟红糖荷包岛,嫂嫂要不要尝一尝?” 她向来说不出什么感恩戴德的话来! 381 这到底是为什么 381 这到底是为什么 可林姝只觉得自己没有看错阿沁! 倒是恰好端着蟹黄烧饼进来的珍珠听了这话忍不住皱了皱眉,这谬糟红糖荷包蛋不仅算不上什么稀罕东西,甚至是平常不能再平常的东西了,也就是那些寻常妇人到了怀有身孕亦或者坐月子时候尝吃的东西了。 更何况,太太素来不大爱吃太过甜腻的东西!要知道,太太平日里燕窝补品都吃不完了…… 可这个时候,珍珠却不会开口说什么的。 有些东西是小事儿,可重要的却是情谊! 林姝看着阿沁那一副忐忑的样子,更是欢喜道:“哦?你还会做这谬糟红糖荷包蛋了?可是带过来了?” 说着,她更是看向珍珠道:“你要人端到小厨房中去热一热,我来尝一尝!我长到这么大,还从未吃过这东西了!” 林姝明显看到阿沁长长吁了一口气。 没多久,这谬糟红糖荷包蛋就被端上来了,血红血红的一碗,里头还有浮浮沉沉的谬糟……实在是不大好看。 林姝尝了一口,只觉得太过甜腻了些,可想着这东西到底是阿沁亲手做的,这才强撑着又用了几口。 后来还是阿沁倏地站了起来。 林姝被吓了一大跳,只道:“怎么了?” 她发现阿沁额头上沁着冷汗。 林姝又道:“我看着你脸色好像不大好?” 阿沁摇摇头,走上前去将那碗喝了三分之一的谬糟荷包蛋端了起来,直接递给了珍珠,“我见着嫂嫂不大喜欢喝这东西,还是劳烦珍珠姐姐将这东西端下去罢,不成,还是倒了好,免得嫂嫂见了恶心……” 就算是她如今一手扶着案几,可手中的瓷碗中还是荡出来了些红糖水来了。 林姝看了她一眼,愈发觉得不对劲儿,可还是依言要珍珠将这东西端了下去。 这下子,就连阿沁的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了。 林姝笑着道:“阿沁,我看你好像有些不舒服,要不先回去歇一歇,你这风寒本就还没好,若是病得更严重了,那就不好了!” 阿沁急忙点点头,抬脚就走,可走到了门口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道:“嫂嫂也得注意身体才是!” 林姝笑着说好,只是她这笑意并未触及到眼底! 待阿沁一走,她更是抱着一旁的痰盂给自己催吐起来,她本就不喜欢这谬糟红糖荷包蛋的味儿,再加上怀了身子,动不动就恶心作呕,如今她这食指和中间不过刚伸到喉头,便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林姝只觉得自己舒服多了,更是扬声道:“珍珠!珍珠!” 当即便有小丫鬟去叫珍珠了。 珍珠刚撩开帘子,尚未见到林姝的人,就低声道:“太太,您是不是觉得不舒服?” 林姝摇摇头道:“我倒是没有觉得有哪不舒服,可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不对劲儿!珍珠,你快去请大夫来,悄悄的去,莫要惊扰了众人!” 说着,她这才任由着珍珠扶着自己重新坐到了炕上,低声道:“方才大姑娘送来的那碗糖水你倒了没?” 她只觉得那碗糖水有问题了! 珍珠摇摇头道:“方才奴婢见着大姑俩奇怪的很,没有得您的吩咐,不敢随随便便将那碗糖水倒了,如今那碗糖水还搁在厨房的小案几上了。” 就连她都看出了阿沁的不对劲来! 林姝夸赞了一句她做的很好。 珍珠这才匆忙下去了。 林姝却是越想越不对劲,亏她之前还觉得阿沁是投李报桃,可细细一想依照着阿沁那般腼腆的性子是不会这般的,先前阿沁都没说主动给自己送来一万糖水,如今她还病着,怎么就这样心急了?就算是真的感念着自己,也不会病还没好就过来的。 就好像,就好像被人拿住了短处似的……这件事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等着陆靖然回来的时候,林姝还靠在炕上想这件事,神色严肃。 他一眼就发现屋子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忙道:“姝姐儿,你是不是不舒服?还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没有的事儿,不过是方才有些恶心罢了,我在想,这孩子刚两个月了,是不是以后八个月我都得这般难受了!”林姝摇摇头,这件事没有确定,她不敢将这件事告诉陆靖然。 若是陆靖然知道了,说不准还会觉得她多心了,她虽没有嫡亲的婆婆,可世上的男人谁愿意见着家里发生这样的事儿? 陆靖然脸上这才重新有了笑意,“没事儿就好,方才我回来的路上给你捎了些糖渍梅子,你不是说这东西好吃吗?我不仅买了糖渍梅子,还买了糖渍樱桃、糖渍草莓干,还有桂圆干了……” 这买的都是稀罕东西! 林姝看着小丫鬟捧进来的攒盒儿,只觉得哭笑不得,“你可是要将整个店里头的东西都买回来了?” 陆靖然笑着道:“还不是看着你最近胃口不好吗?我想着多买些小零嘴儿回来,但凡有一样你喜欢吃,那我的功夫就不算白费……来,尝尝这樱桃糖渍樱桃,那店小二说是当时将樱桃腌渍好了,埋在山泉底下,所以不仅没坏,还透着几分甘甜,说是连宫中的太后娘娘吃了都赞不绝口了!” 这样的好东西,不是有银子就能买到的! 因为方才那一碗谬糟糖水荷包蛋,她也不敢随便乱吃东西,只尝了一颗樱桃,这才点头道:“是好吃了,待会儿咱们就要用晚饭了,还是等着我用过了晚饭再吃的好,若是吃多了这些零嘴儿,待会儿吃饭又吃不下去了!” 陆靖然笑着要珍珠进来将这些东西收一收,可进来的不是珍珠,却是一二等丫鬟。 陆靖然道:“咦?你又打发珍珠做什么去了?” 林姝正欲开口说话,却见着珍珠带着大夫进来了。 这位大夫医术虽及不上孙院判,可在京中也是颇有圣名的,更是为宁国公府看诊多年,医德颇好。 若真的有个什么事儿,也不会对外宣扬的! 陆靖然与那大夫打过招呼之后,悄悄对林姝道:“怎么没请孙院判过来?” 林姝轻声道:“不过是寻常的平安脉罢了,要孙院判过来做什么?” 若她没什么事儿还好,若真的有个什么事儿,只会让旁人看了笑话,更说明那谬糟糖水荷包蛋有问题了。 那大夫细细替林姝诊脉,瞬尔脸色便变了,“太太可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吗?” 陆靖然也跟着紧张起来,“大夫怎么说这样的话?” 因为林姝怀的是第一胎,所以这榕园上下所有人都是小心又小心,再吃食方面更是不敢马虎的。 那大夫没有说话,却又伸出手细细替林姝把了把脉。 到了最后,他才敢确定道:“若是老夫没有诊错的话,这太太应是用了藏红花!” “不过太太所服食的分量极小,老夫开几贴药,太太一日三顿,饭后一刻钟服用就没什么大碍了!” 藏红花! 众人面色俱是一变! 藏红花,又名番红花,是波斯一种常见的香料,却是味甘性平,具有活血化瘀的功效! 如今林姝肚子里的孩子尚未足三个月,一帖藏红花下肚,只怕这孩子就保不住了! 陆靖然脸色大变,“是不是您诊错了?” 在这件事上,他是个极小心的,就是怕有人对林姝不利,在他得知了林姝怀有身孕之后,将榕园上下所有的丫鬟婆子祖上三代都清理了一遍,若是那来路不明的便主动说要将她家眷也一并买到宁国公府来。 若是不愿意的,直接调到别的地方去! 更何况这林姝的吃食一向都是由珍珠盯着的! 那大夫没有说话,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陆靖然还是觉得不太相信,这榕园被他治的像是铁桶似的,如今只半信半疑道:“珍珠,你下令将这榕园中所有的丫鬟婆子都看守起来,派人去她们屋子里搜,看能不能搜出些什么东西来!” 珍珠不知道下不下去,只看着林姝。 林姝缓缓叹了口气,直说要珍珠将这大夫带下去开药方子,等着屋子里没了人,这才将今日的事情道了出来。 陆靖然神色微滞,半晌才道:“会不会是你弄错了?这阿沁为何要害你?”他是真的想不明白! 林姝又何尝想得明白,“我也不知道,我待阿沁那样好……当时我喝了两口那糖水,阿沁便要我莫喝了,靖然,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问阿沁……” 陆靖然没有做声,在屋子里打着圈儿。 气氛一时间很是凝重! 若这糖水是小章氏送来的,不管是林姝还是陆靖然都会与小章氏撕破脸,可这人是阿沁,他们万万没有想到! 半个时辰之后,珍珠便端着药进来了。 林姝刚接过那白瓷碗,还未拿起调羹,陆靖然就道:“还是先莫要喝药,是药三分毒!” 说着,他只看向珍珠道:“你去将盛大夫请来!” 这位盛大夫便是当日陆靖然为老祖宗请的那位大夫,他虽擅长疑难杂症,可林姝有没有服用藏红花,他还是能够诊治出来的! 说白了,他还是不相信阿沁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382 不能再忍了 382 不能再忍了 林姝却轻声道:“还是莫要去请盛大夫了,天儿这么冷,盛大夫来来去去也挺麻烦的,珍珠,不如你就将那碗糖水端过去就是了,记得莫要让旁人察觉了就是!” 这位盛大夫倒是有些意思,一不求银子,二不求名誉,只求能诊治好老祖宗的病! 一般这样的大夫脾气都是有些大的,这位盛大夫也不例外,若是他兴冲冲过来,发现只是替她诊脉,还是牵涉上这种鸡毛蒜皮、女人之间你争我斗的事情,盛大夫定会甩脸子的! 珍珠看了陆靖然一眼,见着陆靖然微微颔首,这才下去了。 陆靖然叹了口气道:“你说阿沁会不会不是我的亲生妹妹?或者是我们找的阿沁不是真正的阿沁,是皇后娘娘的棋子?随随便便找出个人来,说她就是阿沁,然后放在我们身边监视我们的?” 林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陆靖然看了她一眼,“都到了这个时候,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林姝道:“是不是最近朝堂上的纷争太多,你疑心太重,竟能往这上面想了?这阿沁生的和你有几分相似,这鼻子和嘴巴更是有七八分相似,祖母更是说过阿沁的左腿膝盖处有一块胎记,当初阿沁才回来宁国公府的时候,祖母都检查过来!” “更何况当初祖母送阿沁走的时候,还在阿沁的襁褓之中放了一块玉佩,那玉佩,半夏不也从周家庄的当铺里头赎回来了吗?” 想必是章皇后身边的人将阿沁交给周大虎的时候曾交代过,这玉佩是万万不能动的,可周大虎这人可是不知道什么叫做诚信,手上没了银子,三个月前就将那玉佩给当了! 陆靖然只觉得更加心烦意乱,原先他怕小章氏和陆铭在背后动手脚,却没想到这样的事儿更让人心烦。 他只站起身来道:“不行,我要去问一问阿沁!” 作势,他就要走出去了! 林姝却是扬声喊住了她,“你这样子气冲冲的,若是去找阿沁定是会将阿沁吓到的,我还是和你一起去罢!” 怕是陆靖然自己不觉得,实际上他面上已经带着几分冰冷了。 陆靖然皱眉道:“你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方才大夫说的话你都忘记了?” 这孩子尚且未满三个月,正是该好好歇着的时候! 至于明日进宫一事儿,怕也就此耽搁了。 林姝只能讪讪笑着,她方才喝了一碗药,如今只觉得自己并没有任何不妥了,所以压根就忘记了大夫叮嘱的那些话。 看样子以后得时时刻刻记着这件事才行! 陆靖然却觉得她这个主意可行,只吩咐珍珠差人将阿沁叫过来去,可这话吩咐下去,却有些不安道:“你说,若这件事是阿沁做的,那该怎么办?” 杀了阿沁?可阿沁是他的亲妹妹啊! 但不管是谁上伤害了林姝和他们的孩子,他都不会轻易姑息这件事的。 林姝没有接话,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了,那糖水是阿沁送过来的,若说和阿沁没关系,她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唯有一点,阿沁背后是不是还有人…… 陆靖然叹了口气道:“若这件事真的是阿沁所为,我就将她送到庄子上去,以后再也不会见她!” 林姝愣了一愣,她从未想过陆靖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阿沁对陆靖然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老祖宗和陆靖然是血缘至亲,可阿沁和陆靖然的关系却比老祖宗和陆靖然之间的关系更加深厚些。 老祖宗是宁国公府所有孙辈的祖母,可阿沁却只是陆靖然一个人的妹妹啊,两人同父同母,从小阿沁便被送走了。 按理说如今阿沁到了宁国公府,只要她张口要天上的星星,陆靖然都会想方设法摘给她的,“你,你确定吗?之前你不是一直心心念念想给阿沁找一门好亲事吗?若是真的将阿沁送到庄子上去了,莫说是以后想给阿沁找一门好亲事了,只怕阿沁也会不习惯的!”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虽说阿沁到了庄子上之后这日子也不会太差,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锦衣玉食的生活一样都不会少,可和宁国公府的日子比起来,仍旧是天差地别的! 陆靖然郑重道:“当日迎娶你的时候我说了些什么我都记得,你回门的时候我答应了岳母和舅母的话我也记得,我定会生生世世护着你,竭尽全力不要你受到半点委屈,但如今有人要伤害我们的孩子,这人便是我最近人的也不成!” “就算是将阿沁送到了庄子上,可祖母也不会放任她不管的,她的亲事,祖母还是会上心……等着她成亲之日我这个当哥哥的会送她一份丰厚的嫁妆,等着她以后在夫家受欺负了,我还是会去寻她的丈夫,当哥哥能做的,我都会为她做了,可她却再也不是我的妹妹了!” 以后他对阿沁只有责任,却再无半点真正的兄妹之情了,“姝姐儿,便是这般,我还是觉得对不起你,若是旁人敢伤你分毫,我定会要了她的性命,可阿沁是我的妹妹,所以我只能远远将她送到庄子上去,以后尽可能的不会与她打交道了……” 他还是觉得愧疚了! 林姝笑着道:“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若有的家里头发生了这样的事,当丈夫的只会让妻子息事宁人,退一步算了,如今你能想到这么多,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都听你的!”要是这件事是真的,连她都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阿沁了! 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话落在陆靖然耳中变成了千万斤重,压得他眉头一直都没舒展开来过。 没多久,阿沁便进来了。 她脸上依旧带着几分怯怯的神色,只是和之前比起来,更是多了几分忐忑! 林姝不过是扫了她一眼,就知道这件事儿十之八九乃是阿沁所为了。 还是陆靖然压着自己的脾气道:“我听说你今日给你嫂嫂端了一碗谬糟红糖荷包蛋?” 便是傻子都能看出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阿沁小心翼翼道:“没错,我想着我也不能为嫂嫂做些什么,所以这才……” 她的话还没说完,陆靖然便“啪”的一巴掌狠狠拍在了小案几上,将阿沁吓了一跳,“那里头有藏红花,你可知道?” 藏红花? 从小生在周家村、长在周家村的阿沁就算是来宁国公府有些日子了,可平日里接触的不过是吃吃喝喝的东西,这样龌蹉的东西,谁还会主动和她提了? 阿沁面上满满的都是茫然,“大哥你在说什么?什么是藏红花?” 陆靖然只冷冷看着她! 这眼神,阿沁极为陌生! 顿时,那冷汗又从她的额头泌了出来,她身子踉跄一下,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 站在她身后的樱桃和芸豆虽是她的丫鬟,可如今听了这话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儿,莫说是上前搀扶她了,恨不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阿沁又一个踉跄,瘫倒在了陆靖然跟前,眼泪更是夺眶而出,“大哥,我……错了,我不该将这藏红花下到嫂嫂的吃食中去的,我真的错了,我想着藏红花只是能让妇人生不出儿子,让妇人肚子里的孩子变成姑娘,我想着即便是嫂嫂真的生出姑娘来,也会被大哥当成宝贝疙瘩似的,我……” 简直是牛头不对马嘴! 陆靖然只觉得额头上的青筋气直跳,“你是不是到了如今还不知道藏红花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东西是会让妇人小产的!就算是你大嫂最近身子骨不错,可你嫂嫂腹中的胎儿尚未到了三个月,这一碗下了藏红花的糖水下去,孩子就没了,你到底知不知道?” 阿沁面上满满的都是惊愕,头摆的像是拨浪鼓似的,“我……我真的不知道啊……” 陆靖然只觉得更加生气了,“你连你给你大嫂下的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万一这下进去的是砒霜了?你大嫂一碗糖水喝下去,她和孩子的命都没了!” “你居然敢随随便便将东西端到你嫂子跟前来!这榕园上下,便是那十几岁的小丫鬟、粗使婆子谁都知道,但凡是你嫂子的吃食要格外注意的,就连喝的茶水都要经过珍珠的手。” “我千防万防,却怎么都没想到你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嫂子真的出事了,你该怎么办?到时候便是祖母出面,都护不住你!” 他在阿沁面前从来就是轻声细语的,生怕自己说话声音大了会将阿沁吓到。 毕竟当初他突然闯到周家村的时候,阿沁对他已经满满的都是惧怕……但如今,他什么都顾不上了。 阿沁吓得脸都白了,三魂已经是丢了两魂半,她嘴巴动了动,可却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她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眼神更是飘向了林姝身上。 她记得有一次二夫人陈氏当着她的面含沙射影说她行为粗鄙,素来好说话的嫂嫂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毫不客气回击了二夫人陈氏……那个时候嫂嫂便告诉她,只要和嫂嫂在一起的时候,若是有什么拿不准主意的事儿,问嫂嫂就是了,嫂嫂定会帮她解围的! 只是人心都是肉做的,被伤了也会疼的! 这一刻林姝却像是没看到似的,她从来就不是什么软包子,更何况阿沁差点害死了她肚子的孩子…… 她对阿沁掏心掏肺的,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这阿沁简直活脱脱另外一个张愿清,只是她比张愿清更加蠢笨些,当初她知道了张愿清的真面目之后,可以选择不和张愿清来往,但阿沁是陆靖然的妹妹,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陆靖然瞧着她那唯唯诺诺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你看你嫂嫂做什么?都到了这个地步,难道还想要你嫂嫂替你解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下子,阿沁却是连哭都不敢哭了,哪里还敢张口说话? 她一个啜泣着,像是即将要断了气儿的小猫儿似的……她做出了那样的事,会不会大哥一怒之下就将她杀了? 原先她不知道大哥的威名,可来宁国公府之后,听那些小丫鬟们却是提起过的,说大哥原先在天津卫的时候就极其英武,等着大哥到了福建之后,一挥刀倭寇的首级便落了下来…… 她越想,越觉得害怕! 陆靖然却觉得越来越生气了,连最后仅存的一丝都要被她给消磨干净了,“敢作敢当,如今你哭了,我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芸豆,扶你们姑娘起来,好好将话说清楚!” 芸豆这才和樱桃上前扶着阿沁来,不,与其说是扶起阿沁来,不如说是她们俩儿将阿沁架起来了。 可阿沁还是抽抽噎噎的,这芸豆和樱桃总不能说拿帕子将她的嘴塞起来罢? 陆靖然索性不去看她了,只端着茶盅喝起茶来,这以金计价的绿眉茶喝到他嘴里都没有半点滋味了。 好不容易等着她眼泪止住了,陆靖然这才扫了她一眼,淡淡道:“说罢!” 他怎么有这般蠢笨的妹妹?他连半个字都不想和她说了! 阿沁哽咽道:“是母亲……母亲将雷大哥抓走了,前两日我病了,母亲专程来看过我,她偷偷和我说雷大哥在她手上,还说若是我不按照她说的做,就会要了雷大哥的性命,当时我就吓坏了,只问母亲是什么事儿,若真的是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我断然是不会做的。” 说着,她的眼泪落得倒是愈发厉害了,啜泣道:“可母亲直说她顾及着大哥你最近颇得皇上看重,若是等着嫂嫂生下了儿子,只怕这宁国公府的局面又要变了,她还说她不敢要了嫂嫂的性命,说要是这件事被大哥知道了定会要了二哥的性命的……母亲说,她只想要嫂嫂生下女儿即可,过两年等着二哥成亲了,生下了儿子,便是你们先生几个儿子都没关系!” “母亲还说她有一味药,吃了这药便能保准嫂嫂生出女儿来,便是腹中的孩儿是儿子,也能硬生生将她别成了女儿来……我想着大哥和嫂嫂感情好,之前嫂嫂也说过,不管嫂嫂生下来的是儿子还是女儿,大哥都会喜欢,我想着雷大哥,所以这就答应了,我还问母亲这药对嫂嫂的身体有没有损害,母亲直说什么事儿都没有,还说只要一副药就够了,我,我真的不知道那服药就是藏红花啊……” 话音到了最后,她又忍不住啜泣起来了。 又是小章氏! 陆靖然气的在屋子里走了几步,一脚便将门口的花盆给踢破了。 阿沁又是吓的腿肚子一软! 樱桃和芸豆齐齐看向林姝,目光中带着几分惶恐。 她们不是没有听过大爷的名声,说什么的都有,可原先她们并不敢相信,如今可算是相信了。 林姝看着她们主仆三人神色皆是仓皇,只淡淡搭配:“你们俩儿扶着大姑娘下去歇着罢!” 顿时,芸豆和樱桃眸子里露出几分感激的神色来,急急扶着阿沁就要下去。 阿沁不敢在这儿多停留,可也不愿意离开,只一声又一声道:“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又如何? 这世上很多东西不是你说一句知道错了,旁人就一定要原谅你的! 林姝冲着芸豆微微颔首,芸豆会意,还是和樱桃一起扶着阿沁下去了。 她知道,若阿沁在这儿,陆靖然只会更加心烦的…… 珍珠倒是个聪明的,也带着丫鬟们都下去了。 陆靖然余气未消,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反倒是林姝的眼神一直不敢从他面上挪开,她倒是不怎么生气,毕竟阿沁是她的小姑子,陆靖然之所以会生气,那是因为陆靖然是阿沁的亲哥哥。 说实在的,阿沁受到这样的蒙骗,她倒是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陆靖然又灌了一盅茶冷掉的绿眉茶,这才觉得心里稍微舒坦了些,“小章氏怕是留不得了,如今你才怀有两个月的身孕,她就闹出这样的事情来,还有八个月,只怕她更加不会安分……我想想就觉得后怕,还好阿沁稍微有些良知,制止了你,万一你当真将那一碗糖水喝下去了……” 他简直不敢往下说了,若真的如此,他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直接要了小章氏性命的。 “小章氏的命,留不得!”林姝只觉得这个时候的陆靖然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连最基本的判断力都没有了,“这糖水是沁园小厨房的厨娘煮的,藏红花也是阿沁加的,更是阿沁亲自端过来的,难道就凭着阿沁一面之词,你说这件事小章氏所为就是小章氏做的?” “这世上凡事都讲究个人赃俱获的,如今你手上有什么?有人证还是有物证?咱们什么东西都没有,甚至当初小章氏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连芸豆和樱桃都不在场,不过她们在场也没用,这沁园中都是阿沁身边的丫鬟,就算是有她们的指正,旁人也不会相信的。” “反而这件事闹开之后,众人都会说阿沁的不是,还会说你容不得人,给嫡母下绊子……这样的罪名你可担待的起?” 三人成虎,一个孝字压下来,陆靖然便会遭到千夫所指! “那你的意思是,我什么都不做?”陆靖然嘴角噙着几分冷笑,回想起小章氏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简直只能用“龌蹉”两个字来形容,“我一忍再忍,她却从来不知道收敛……” 这件事还真是棘手! 林姝想了想,只为难道:“也不能什么事儿都不做……” 两人沉默无语,后来还是陆靖然见着天色不早了,想着林姝是个孕妇,只吩咐珍珠带丫鬟上来摆饭。 林姝却是食不知味。 陆靖然只道:“你好好吃饭,这些糟心事儿你不用管了,有我了!” 他已经有了主意! 林姝愣了愣,“你打算如何做?” “当心想多了事儿伤脑子!”陆靖然淡笑着给林姝夹了一筷子清炒莴苣丝,这个时候莴苣可是难得,便是显赫如宁国公府,如今林姝跟前也只摆了一小碟子莴苣丝,陆靖然却是连半筷子都舍不得吃,“之前你不是还说我吗?说如今你该多听听高兴的事儿,咱们的孩子才能生得聪明又漂亮,这种事儿听多了,孩子怎么能生的好?” “我想过了,等着明年一开春便将榕园内外都种下花儿,你不是寻常喜欢去祖母那儿吗?我也和祖母说好了,在祖母院子里也种上各式各样的花儿,以后你见了心情也会好,这心情好了,咱们的孩子才能好!” 林姝嘴角忍不住微微翘了起来,当初不过是她一句无心之言,没想到陆靖然就听到心里头去了。 陆靖然好歹也在朝堂上打滚了些日子,如今三言两语一打岔,便将如何对付小章氏的事情给岔了过去。 开始林姝并未反应过来,可后来却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这陆靖然想方设法瞒着她,她装傻就是了。 等陆靖然陪着她用过了晚饭,便出去了一趟。 林姝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可等着陆靖然回来的时候,肩上却沾着几片梅花花瓣。 林姝只想,陆靖然是不是去了后花园? 只是好端端的路,陆靖然去后花园做什么?就算是他平时商量事儿,也是多与半夏商量,难道这件事儿和小章氏有关系…… 林姝知道他是不会将这件事和自己说的,如今只自顾自想着,只可惜她身子愈发倦怠了,不过是多想了会儿,便会昏沉沉睡了过去。 等第二天,林姝便彻底将借鉴下抛到脑后,只顾着让珍珠去宫里头送信。 毕竟她昨日递了帖子进说今日要进宫给张愿清请安的,如今不去,自然是要捎句话进宫的。 也就是宁国公府显赫,也就是陆靖然颇得皇上看重,要不然就算是她昨儿孩子没了,今儿也得硬撑着进宫走一遭的! 383 是个靠得住的 383 是个靠得住的 等着珍珠回来的时候,自然是带回来了些消息,“……张侧妃娘娘整个人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好在精神是不错的,奴婢给张侧妃娘娘请安完了之后,还留在那里与伺候张侧妃娘娘的丫鬟说了几句话,那丫鬟直说张侧妃娘娘听说了皇上的意思之后,高兴的几夜都没睡踏实,只说老天爷有灵。” “奴婢还听那丫鬟说,等着明年开春的时候,这张大爷和张大奶奶应该就能回京了,张侧妃娘娘直说她得好好养着身子,要不然等着张大爷和张大奶奶回来了,见到她这个样子会觉得难受的!” “也就是张侧妃娘娘提起张阁老的时候会掉眼泪,直说张阁老那般忠臣死得不明不白,还说若张阁老泉下有知,见着皇上要派兵攻打福建了也会高兴的……” 她不过是个丫鬟,进宫了也就是只能和张愿清身边的宫女说说话了,碰上那种聪明的,口风紧得很,她能打听的也就是这些可! 林姝也不问别的,想着自己等着过完了年,自己身子好些了,还是得进宫一趟的,“既然张侧妃娘娘没事就好了,祖母听到这样的话也就能安心了。” 可老祖宗那边如何能安心?她已经听说了阿沁给林姝下藏红花这事儿了,急的大早上就坐着暖轿,扶着白妈妈的手来到了榕园。 如今老祖宗的身子骨已经恢复到六七分了,这样的打击还是能挨得住的。 更何况,这件事说起来和阿沁并没有太大的关系,是以陆靖然才想着将这件事告诉老祖宗的好。 毕竟等着过完了年,她是打算将阿沁到庄子上去的。 老祖宗听闻了这件事气的直发抖,如今亲眼见着林姝并无大碍之后,这才叹气道:“……么都这么多年了,小章氏还是这般上不得台面?她口口声声说铭哥儿的手筋是被靖然挑断的,可靖然和明哥儿是亲兄弟,这宁国公府子嗣单薄,以后更是要相互扶持的,好端端的,靖然挑断铭哥儿的手筋做什么?这话说出去也要看看旁人相不相信了!” “若说靖然要杀了铭哥儿,这话旁人还能相信几分了,这铭哥儿死了,宁国公府就是靖然的了,铭哥儿的手筋断了,众人看不起的是宁国公府,看不起的也就是靖然了吗?” 老祖宗只觉得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儿来的,陆靖然是个聪明人,就更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只是他们已经派出去人去彻查这件事了,可是查到如今还是半点消息都没有,是以他们在想会不会是陆铭在白马书院惹上了什么仇家了,“我是越来越瞧不上小章氏了,有胆子做这样的事儿,却没胆子站出来,还得挑唆着阿沁出来,她哪里有半点当长辈的样子?我宁国公府怎么就娶了这样的媳妇?” 她和林姝想的一样,这样的事儿是抓不住小章氏的把柄的,就算是闹得再大,丢脸的还是阿沁,还是宁国公府! 这样的哑巴亏,便是不吃也得吃了! 林姝含笑道:“吃一堑长一智,经过了这件事我自然是会留心的,倒是祖母您怎么就匆匆过来了?有什么事儿您差了丫鬟过来不是一样的吗?还得亲自过来一趟!虽说雪化了,可化雪比下雪冷多了,您当心冻着了……” “我又不是泥做的,哪里能走两步路就冻着了?这靖然请回来的盛大夫倒是厉害,我都能觉得我自己的身子骨像是越来越好了!你们一个个担心个什么劲儿?特别是你,与其说担心我,还不如多想想自个儿才好了!”老祖宗冲着她直摆手,可脑海中却是忍不住想起方才白妈妈对她说的话。 说是阿沁昨儿白日里吹了风,被芸豆和樱桃搀扶着回去之后便昏昏沉沉的,到了夜里更是浑身发热起来,这大夫过去了一趟,只可惜阿沁却一个不张嘴喝药,怕是晓得自个儿错了,想要以死谢罪罢! 这叫什么事儿…… 老祖宗暗自叹了口气。 林姝知道老祖宗心里头不高兴,想想也是,这种事儿换成了哪家祖母,谁心里头都会不高兴的,如今只捡着趣话来说,“我怎么就不想着自个儿了?您是不知道,今早上我可是用了一碗燕窝粥,两个灌汤包,后来见着小厨房送过来的老鸭萝卜汤像是不错,我又用了半碗,后来珍珠又端上来一碟子小丫鬟剥好的干果,我也用……” 说着她更是自己白白嫩嫩的胳膊伸出去,“您看看您看看,原先我这胳膊像藕节一般粗细,可到了如今像是白萝卜似的,偏偏孙院判说过这身子养好了不成,这身子没养好更不成,您倒是教教我该怎么办才好!” 这人老了,就怕小辈嫌弃自己没用! 老祖宗听到这话,只觉得十分受用,絮絮叨叨和她说了许多,直说平日里该是少食多餐,吃完了饭要去走一走散散步,不能一吃完饭就歇着,还得多吃水果多吃粗粮…… 林姝只笑嘻嘻称是。 老祖宗也是个聪明的,晓得她说这些话只是为了逗自己开心,如今说了几句话,这话头又落到了阿沁头上了,“……我听靖然说打算等着过完年了,就将阿沁送到庄子上去的?” 林姝点了点头道:“没错。”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再也不可能像之前那般对阿沁掏心掏肺了。 老祖宗长长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这件事是阿沁的不是,我今儿来也不是替阿沁求情的,这人啊犯错了就该承担后果,要不然这朝廷设衙门做什么了?我只是觉得心里头难受啊!” “不管怎么说,靖然都是阿沁的亲哥哥,是阿沁在世上最亲近的人,阿沁本就是个唯唯诺诺的性子,最开始回到宁国公府的时候,恨不得连句利索话都说不清楚,如今总算是有些好转了……若真的将阿沁送到庄子上去了,只怕这性子一辈子都改不过来了。” “昨晚上我听说了这消息,想了一宿都没睡,只觉得事到如今将阿沁送到庄子上也是最好的选择了,阿沁这性子,小章氏能够利用她一次,就能再利用她第二次,更何况她留在庄子上,不管是她,还是你们,只怕都会觉得心里难受的!” 她也是自责! 若不是当初她答应了章皇后那样的要求,阿沁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庄子上长大的孩子大多心性单纯,可心性单纯和没有头脑、蠢笨并不是一回事。 阿沁就属于后一种,明明知道小章氏没安好心,却还是按照小章氏的要求做了,她难道就没想想其中的后果? 亦或者阿沁从一开始就已经想过了,可在阿沁心中,这林姝母女的性命还没有区区一个雷云重要?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老祖宗都觉得很难过,又是叹了口气,只道:“你和我说说雷云罢?你见过那雷云一次的,他长什么样子?对阿沁好不好?” 能够让阿沁这样做的,可见阿沁已经深陷情网了! 若执意将阿沁嫁给别人,只怕也不会是一段佳缘的! 林姝瞬尔就明白了老祖宗的意思,只轻声道:“雷云我见过一次的,模样虽不算出挑,可看着像是个老实本分的,对阿沁应该也是极好的,按理说,阿沁嫁给他没有多长时间,可却那样相信他,可见他是将阿沁捧在手心里的……祖母,我知道您的心思,但是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再想一想的好,就算是阿沁差点害的我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但我觉得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姑娘家成亲像是第二次投胎似的,若是没选好夫君,一辈子就毁了。” 这就是她和小章氏不一样的地方,若小章氏是林姝,定会想方设法的要了阿沁的性命。 可林姝却觉得便是阿沁真的害得了自己没了孩子,她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这人活一辈子,总不能只图自己心里舒坦。 老祖宗看了她一眼,这眼神之中带了几分赞赏,“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数,这何尝不是阿沁的命数了?你想想,要是当初阿沁真的能够等上三四个月,等着你们找到了她,她怕是知都不知道雷云是谁了。” “可她还是嫁给了雷云,选择相信雷云,我相信他们之间的姻缘没有断,更何况我昨夜也问过靖然了,靖然说当初是你找到雷云,要雷云劝说阿沁跟着你们回来的,若是没有雷云的话,只怕阿沁也不会舍得回来了。” “可见啊,这雷云就是个好的,若换成一般男人,见着自己的媳妇儿是宁国公府的姑娘,哪里还舍得放手?就算是真放手了,他一个靠砍柴为生的农夫,一个月挣不了几两银子,见着有捷径可走,早就寻了由头来找咱们了,就算是找到我们这儿来了,我们怕他将阿沁的生世宣扬开来,也会给银子给他的,可他不仅没来找咱们,连阿沁都没来找了,要知道就算是阿沁偷偷塞给他一两件首饰,也够他过上一阵好日子了。” 384 我要私奔 384 我要私奔 老祖宗又微微叹了口气,轻声道:“可雷云不仅没来,甚至还像是消失了一般,这样的男人,我觉得还能靠得住!先前他对阿沁就不差,以后阿沁有了宁国公府姑娘的身份,这雷云定会小心翼翼护着阿沁的,我也想过了,若真的将阿沁一个人丢到庄子上去,便是有那管事嬷嬷,有丫鬟婆子伺候着,我这心里也放心不下,还不如就将他们俩送到庄子上,以后隔三差五来宁国公府转一转,等着他们生儿育女了,时不时抱紧宁国公府给我瞧一瞧,我也便觉得放心了。” 说着,她更是意有所指道:“这世上很多事儿都是讲究缘分的,姻缘这种事儿是的,这亲情又何尝不是了?” 她的意思很明白,这阿沁和宁国公府之间并没有什么缘分。 可这一切能怪谁了? 还不是怪她当年自作聪明? 其实这一切的错不是阿沁,不是小章氏,而是她! 一时间,林姝也不晓得该如何接话了,看着老祖宗眼睑下面的一片青紫,只觉得喉头一阵发酸。 当初信中侯府太夫人对她而言压根就不能算是祖母,老祖宗对她才像是祖母似的,她知道老祖宗疼爱阿沁,甚至比疼陆靖然更疼阿沁一些,对阿沁,老祖宗还有愧疚之情。 可老祖宗为了她,还是决定将阿沁送到庄子上,“祖母,我……若是您真的觉得舍不得,我会劝说大爷将阿沁留在宁国公府的,大不了以后我少和她见面几次就行了……” 老祖宗却冲着她直摆手,“这件事儿就这么说定了,我也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靖然,我直接让白妈妈差人去找那个雷云,找到了之后要哪里诶云来宁国公府给我瞧一瞧,我看人不会看错的,若他真的是个好的,就让阿沁跟他走罢!” 还是昨日白妈妈的那番话开导了她,有人就像好比是那麻雀,有人却好比是金丝鸟。 阿沁原本一直以为自己是只麻雀,可有一天却有人告诉她自己是只金丝鸟,将它锁在金丝笼子里面,这好吃好喝的像不要钱似的送在她跟前去,一两日是个新鲜意儿,她兴许还会觉得高兴,可等着十天半个月之后,阿沁总归是会向往外头的生活的。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阿沁也许一样的,只要阿沁过得好,在哪不是一样的吗? 林姝也不好再劝什么了。 老祖宗到底还是记挂着阿沁,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去了沁园。 珍珠只端了些吃食上来,可林姝却是半点胃口都没有,随便用了两筷子便要珍珠端下去了。 她正准备躺在床上歇一歇的时候,外头却传来了小丫鬟的通传声,“太太,表姑娘身边的香穗姑娘来了!” 香穗乃是林慧身边的大丫鬟,就像是当初她身边的素琴一般,从小是陪着林慧一起长大的,也就是林慧的亲事到了如今还没有定下来,所以香穗也还没有嫁人了。 林姝只点头要人将香穗带进来。 不多时,香穗便进来了,她身上穿的乃是信中侯府小丫鬟身上穿的暗红色衣裳,完完全全一副小丫鬟的打扮。 她一进来就道:“四姑娘,四姑娘,您没事儿罢?” 得,到了如今连芸豆她们对林姝的称呼都改过来了,她到了林姝跟前,却时常唤林姝“四姑娘”。 林姝只觉得这个称呼尚有几分亲切,所以并没有纠正她。 林姝含笑道:“我没什么事儿,倒是你,怎么穿成了这个样子?” 昨儿她身上发生了这样的事儿,她并差人告诉连氏和大伯母那边,像这种事儿说出去了只会惹得长辈们担心。 香穗的眼泪却是掉下来了,只道:“奴婢原本是奉了三姑娘的意思偷偷出来的,没想到一来到宁国公府就听说了这样的消息,您没事儿就好……方才奴婢一路进来的时候可是吓坏了……” 林姝却听出了这话中的意思来了,“香穗你来做什么?是不是三姐姐儿有什么事儿?” 一般林慧来找她,都是大咧咧的,想来就直接过来了。 更何况今日这香穗这样的打扮…… 顿时,香穗的眼泪落得更厉害了,“您是不知道,昨晚上信中侯府都闹成了什么样子,大姑奶奶回去了一趟,又狠狠训斥了姑娘一顿,姑娘听着大姑奶奶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句话也来了脾气,和大姑奶奶吵了起来,大姑奶奶直说与其要姑娘嫁给表少爷为妻,还不如送到那名门世家给人当续弦的好,姑娘气的昨儿哭了一夜,原本昨晚上就想着来找您的,可大姑奶奶派人守着姑娘,说哪儿都不准姑娘去,四姑娘您说这怎么办才好?” “奴婢与姑娘虽知道大姑奶奶说的是气话,可姑娘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素来是说一不二,她只说让您帮着张罗张罗,她要跟着表少爷私奔了!” 私奔! 林姝活了两辈子,还第一次有身边的人说着要私奔,若是林姝私奔了,那又要成为京中一“美谈”了,“难道你就没有劝劝三姐姐?” 这人啊,有的时候一旦钻进了牛角尖,想要出来就没这么简单了。 香穗也是委屈得很,“奴婢哪里没有劝姑娘了?昨儿姑娘一夜没合眼,奴婢也劝了姑娘一夜,恨不得嘴皮子都磨干了,直说就算是她和大姑奶奶置气,也不该牵扯上侯爷和夫人啊,侯爷和夫人养育了姑娘一场,要是真的发生这样的事,侯爷和夫人该有多伤心。” “可不管奴婢怎么劝,姑娘就一口咬定她一定要和表少爷在一起,还说她以后会好好孝顺侯爷和夫人的,四姑娘,您说这该怎么是好啊?姑娘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向来是说一不二,今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更是偷偷将她的私房银子,还有那些值钱的首饰都收好了!” 林姝哭笑不得,想了想才道:“你回去告诉三姐姐一声,若是她想私奔,我帮着她打点就是了。” 香穗“啊”了一声,这眼泪像又要掉下来了。 林姝却是冲着她挥挥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她这个当姐姐的要私奔,我不替她兜着还能有谁替她兜着?只是有一点,她可以不在乎大伯父和大伯母的感受,难道连尧表哥的前途和名声也不管了吗?” “信中侯府的姑娘和别人私奔,旁人不会明着说信中侯府教女无方,只敢上前踩连家几脚,直说舅舅和舅母教导不好儿子,这让连家如何在扬州立足?还有尧表哥,尧表哥苦读这么多年才中了进士,一心想要为国效力,连家上下一起,谁提起他来,谁都觉得引以为豪!若是发生这样的事,旁人又会怎么说尧表哥?” 香穗是个聪明的,如今听明白了,只拍向大腿道:“还是四姑娘您有法子了。” 打蛇打七寸,这表少爷就是自家姑娘最在乎的人了! 林姝轻声道:“所以啊,好生劝劝你们姑娘,你们家姑娘也是吃软不吃硬的!还有林嘉那边,林嘉是出了嫁的姑娘,难不成这出了嫁的姐姐说要她嫁给谁,她就要嫁给谁吗?这件事儿还是要看大伯父和大伯母的主意了!” 林嘉说的话再厉害,说白了还是吓唬吓唬林慧了。 香穗头的像是小鸡啄米似的,“是了是了,您说的没错,这夫人追上虽没说答应这门亲事,可奴婢瞅着侯爷和夫人好像是没有之前反对了,特别是这几次,大姑奶奶每次过来的时候,都会要夫人一起来劝姑娘,可夫人这几次都说要过年了,府中上下的事情多得很,并没有过来了!” “看罢,这就说明三姐姐要赢了!”林姝要珍珠给香穗抓了一把玫瑰汁窝丝糖,笑着道:“所以啊,越是到如今就越是考验耐心的时候,你得告诉三姐姐莫要功亏一篑了,我敢放话,明年春天之前,大伯父和大伯母一定会答应这门亲事,三姐姐一定会风风光光嫁给尧表哥的!” 香穗欢喜得像是什么似的,手里头的窝丝糖都化了还没吃了。 林姝不免又叮嘱了她几句,她这才喜滋滋回去了。 林姝心里虽不大痛快,可好歹这件事已经有了眉目,她心里也舒畅了不少,又用了些热汤便小憩了一会儿。 也就最开始的那段时间她恶心的厉害,到了这几日只觉得日日犯困,好像怎么睡都睡不够似的。 等着她睁开眼醒来的时候,这外头已经是灰蒙蒙的一片了。 珍珠只进来说要摆饭。 林姝任由着丫鬟搀扶着自己下床,道:“大爷回来了没?” 平常这个时候的陆靖然早就回来了。 珍珠含笑道:“大爷还没回来罢,想必是年关将近,这朝堂上的事情也多的很,您是双身子的人了,可不能饿着了!” 林姝是晓得分寸的,如今自然不会推脱,可还是道:“那你要小厨房那边将给大爷的饭菜温着,等着大爷回来就能吃上热汤热饭了!” 这世上的妇人都希望自己丈夫能够位高权重,可自从陆靖然得皇上看重之后,她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这皇上有的时候将陆靖然留在宫里头说话,一说就是大半日,虽说有小太监呈了茶点上来,可这寒冬腊月的,便是再好吃的糕点从御膳房送去御书房,也冷了,再加上陆靖然也不敢多喝茶,有的时候肚子一饿就是大半日。 有的时候见着皇上用两块糕点了,他才敢跟着用上两块。 等着他从御书房出来之后,还得骑马骑上一刻钟才能回到宁国公府……她想想都觉得心疼! 可见这世上什么事情都是不完美的,她倒是巴不得陆靖然安安稳稳的就够了。 只是若是这般,只怕小章氏要将他们俩儿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等着林姝用完了晚饭,陆靖然还没有回来。 林姝不由得有些担心了,只要珍珠差人出去打听打听,看宁国公有没有回来,若是宁国公回来了,那就说明是朝堂上有事儿,若是宁国公已经回来了,那就说明这皇上又将陆靖然留在御书房说话了。 珍珠即刻差人下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只道:“就连国公爷也没有回来了,方才还有郭家夫人差人过来问话,问咱们家的国公爷和大爷有没有,说是周家老爷上朝去了,到了现在还没回来了。” 说着,她更是惴惴不安道:“难道是宫里头发生大事儿了?” 林姝有些不安摇摇头轻声道:“这宫里头能发生什么大事了……” 只是话还没有说完,她就想到了,是不是福建那边出事儿了?如今能称的上大事儿的,好像就是这么一桩了! 是不是瑞王得知了消息不想坐以待毙,打算主动出击? 便是这般,她一点都没有觉得慌乱,上一世并没有这茬事儿,更何况瑞王这些年虽在福建敛财不少,可想要带兵打到京城来,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更何况陆靖然也明确说过,皇上不会将他派到福建那边去,她也不必太过于担心……这天塌了,好歹还有个子高的顶着了! 她索性不再去想这件事了,只道:“今儿一天沁园那边如何了?” 珍珠方才就已经得知了消息,可却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将这件事告诉林姝,如今正犹豫着了,听着林姝问起了,便低声道:“大姑娘那边身子好像好了些……早上老祖宗过去了一趟,请了孙院判过去了,那个时候大姑娘还是不肯喝药,只说要死了算了,老祖宗气的……好像打了大姑娘一巴掌,说难不成大姑娘死了,之前错事儿便能弥补过来了?老祖宗还说让大姑娘好好想想自己错在哪儿了!” “说起来也怪了,等着老祖宗走了,大姑娘就肯喝药了,芸豆和樱桃伺候着大姑娘吃饭,大姑娘也肯吃了,只是这眼泪怎么都没有断了……” 也就是芸豆和樱桃在阿沁身边身伺候这些事儿,所以她才能第一时间知道这些消息。 林姝叹了口气,她知道阿沁在想些什么,无非是从此之后自己和陆靖然再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对阿沁好了,阿沁担心就连老祖宗都会不疼自己了,老祖宗的话,阿沁怎么敢不听了? 说阿沁可怜罢,阿沁也挺可怜的,可若说起阿沁可恨罢,好像也挺挺可恨的。 她将搁在自己跟前的切得好好的水果碟子推远了些,只觉得没心情再吃东西了,只道:“我都不知道阿沁到底在想些什么,祖母怕也是彻底被她伤了心……” 她嫁到宁国公府正这么长时间,老祖宗还从未在她跟前发过脾气,就连对小章氏,老祖宗也从未动手过。 如今老祖宗打了阿沁一巴掌,阿沁疼,老祖宗的心里会更疼! 珍珠也跟着道:“对啊,奴婢在老祖宗身边伺候了那么久,还从未见过老祖宗动手打过人了……” 林姝本想去荣寿堂看一看老祖宗的,可旋即一想还是算了,老祖宗看着是个随和的,可实际上也是个要强的! 更何况老祖宗身边还有白妈妈在了! 白妈妈的话,比她的话奏效多了! 此时此刻的白妈妈不正在劝老祖宗嘛,白妈妈看着满桌子的珍馐,老祖宗却是连筷子都没动,只道:“……您多少就吃一些,就是不为自己想一想,也得为府里头的两个哥儿想一想,如今大太太要生了,世子爷的手也受伤了,您也知道夫人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若是您倒下了,这宁国公府上下谁来坐镇了?您说是不是?” “更何况您就是看在大爷的一片孝心上也得注意自己的身子,奴婢可是听说了,这位盛大夫乃是大爷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请回来的……” 老祖宗褙她念叨的没办法,这才重新拿起了筷子,只是刚用了两口子小菜,却是如何都用不下了,“你说她当时有没有想过那一碗糖水下去,姝姐儿母子的性命都会没了?” 今儿一天她都在想这件事,越想心里越不舒服。 白妈妈劝道:“您说您怎么就这么喜欢钻牛角尖?大姑娘就是太过于单纯了些,咱们本就怕她有些惧怕夫人,所以一直没和她说夫人之前做的那些事儿,大姑娘自然是不知道夫人的真面目了!” “您又不是没听说过这庄子上的人都没什么心眼,便是您拿一瓶鹤顶红给那庄子上的人,说是好吃的,只怕旁人都会吃下去的……” 老祖宗还是觉得心里头不舒服,只道:“你去正院那边说一声,就说从明儿开始要小章氏来我身边立规矩!” 白妈妈愣了愣,道:“您这又是何必了?” 小章氏来到了荣寿堂,老祖宗见了也只有不高兴的份儿。 “自然是有必要了!她虽是章家的姑娘,可嫁到我宁国公府多年,半点规矩都没有,我这个当婆婆的不给她立规矩,怎么说得过去?”老祖宗是打算好好教一教小章氏的。 可等着小章氏听说了这消息之后,气的脸色都变了。 这媳妇在婆婆跟前立规矩,对,是应该的,可那也是刚进门的媳妇才在婆婆跟前立规矩了,她嫁到宁国公府都二十年了,这么一大把年纪到老祖宗跟前立规矩,传出去,只怕会将旁人的大牙都要笑掉了! 更何况当初她才嫁去宁国公府的时候,都没有在老祖宗跟前立规矩,这林姝刚嫁到宁国公府的时候,她也一样没有要林姝到自己跟前立规矩! 如今突然闹出这样的事来,叫她的脸往哪放? 她自然说不去。 可身旁的飘絮却道:“夫人莫要意气用事,这件事传出去,不管传到谁耳朵里都是会说是您都不是的,您也知道,老祖宗这样做是为了什么,老祖宗心里头难受,这是找您撒气了,就算是没有这件事,还有另外的事儿了,您何必与老祖宗那样僵持着了?” 更何况,宁国公这段时间和小章氏是彻底离了心,有好几次宁国公去看陆铭的时候,她都闻到了宁国公身上有脂粉香味儿。 若是这件事闹开了,这小章氏和宁国公的关系只会越来越差! 不说这件事还好,一说起这件事,小章氏就想起林姝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好端端的,心头更是莫名腾起一阵火起来,“我难道做的不对吗?这陆靖然挑断了铭哥儿的手筋,难不成我这个当娘的还要装成没事人儿似的?” 说着,她更是冷笑着说道:“好,老祖宗不是要我去跟她跟前立规矩吗?那林氏是不是也该到我跟前来,立规矩便立规矩,我可不怕什么!” 等到了第二天,小章氏自然很早就去了荣寿堂容受堂服侍老祖宗用早饭。 这桌上的早饭一应俱全,有灌汤包有三鲜蒸饺,有鸽子蛋,还要各式各样的粥和酱菜。 小章氏已经许久没和老祖宗一起吃饭了,自然不知道老祖宗的口味儿,给老祖宗成了一碗牛肉咸蛋粥。 这汝窑白瓷碗刚落到老祖宗跟前,老祖宗就淡淡道:“嫁到我宁国公府多年,婆婆爱吃甜的还是咸的都不知道吗?我什么时候爱吃这牛肉咸蛋粥了?” 小章氏狠狠将那小厨房的厨娘骂了一通,明知道老祖宗不爱吃这些,还往上送,这不是纯粹刁难她吗? 她面色不改,含笑道:“是媳妇记错了!” 说着,她给老祖宗盛一碗桂圆莲子粥,递到老祖宗跟前。 老祖宗用了两调羹,小章氏更是站在那里也没有动。 还是白妈妈在一旁提醒道:“夫人,老祖宗喜欢吃那三鲜蒸饺了!” 这三鲜蒸饺里头有虾仁、有香菇、还有瘦肉,味道很是鲜美,一口下去,恨不得鲜的要将舌头给鲜掉了了。 小章氏这才又给老祖宗跟前的小碟子里头夹了两个蒸菜,只是她今儿穿的是广袖的牡丹裙,这刚一抬手,便将老祖宗跟前的那碗桂圆莲子粥黑碰洒了。 便是白妈妈眼疾手快,可半碗粥还是落在了老祖宗衣裳上,弄脏了老祖宗的衣裳! 385 好好给你立规矩 385 好好给你立规矩 老祖宗的脸彻彻底底沉了下来,“若说你不是故意的,只怕都没人相信罢?” 这屋子里静悄悄的,旁边候着的有老祖宗身边的丫鬟,还有小章氏带过来的丫鬟,屋子里少说也有二三十号人,可如今众人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小章氏自然明白老祖宗话中的含义了,这伺候婆婆吃饭哪里能穿广袖的衣裳? 可老祖宗昨儿可又告诉过她不能穿广袖的衣裳了? 她能过来就不错了,这老太婆还挑三拣四的,“我自然不是故意的,您也知道,我从小就没做过这样的事儿,说的是要我到了您跟前来立规矩,伺候您,可说到底受委屈的还是您了,您身边的丫鬟婆子这么多,随随便便挑出来一个也比我做的好多了!” 老祖宗当小章氏的婆婆也当了有二十多年了,这小小章氏说什么话都是有目的的,她也不会像原先那般动怒了,反倒还露出几分笑意来,“既然你不会那学就是了,一个月不成,那就两个月,两个月不成,那就一年,一年不成,那就五年十年,总有一日,你会学会的,我这个当婆婆的会手把手教你的。” 她这是打算和小章氏打持久战了! 小章氏面色变了,她听老祖宗的意思,她不止是吃手老祖宗吃饭喝茶这么简单,好像是让她日日夜夜守在老祖宗这候着。 得,还真被猜想对了,老祖宗还真是这样想的。 小章氏小江是留在荣寿堂,老祖宗就能够时时刻刻派人盯着,小章氏也就生不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想及此,老祖宗老更是站起身来,“你进来伺候我换衣裳罢!” 说着,老祖宗便抬脚朝内间走去。 小章氏还是愣在原地,没回过神来,若这样一来,那林姝岂不是不能在她跟前立规矩了? 不仅林姝不能在她跟前立规矩,还得日日看着她在老祖宗跟前伏低做小了! 她气得恨不得将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装作没听到似的,远远落在最后头,可老祖宗还专程派了一个大丫鬟过来喊她了,“夫人,您怎么还不过去?老祖宗在内间等着您了。” 这下子,小章氏便是不进去也只能进去了。 她走的很慢,更是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 如今章皇后那边已经开始部署了,她倒是要看看等着三皇子被封为太值了,这老祖宗还敢在她跟前猖狂个什么劲儿? 等着她给老祖宗换衣服的时候,白妈妈去凑到老祖宗跟前说了几句话,老祖宗微微颔首,对着一旁的大丫鬟吩咐道:“去抬一顶暖轿,将大太太请过来!” 那大丫鬟应声就下去了。 小章氏方才虽就在老祖宗身边,可白妈妈的声音却是压得很低很低,她什么都没听到。 如今她更是忍不住想着,老祖宗找林姝过来是什么事儿?老祖宗如今将林姝恨不得看成了眼珠子一般,林姝身子骨又不大好,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找林姝了…… 等着林姝差不多要过来的时候,老祖宗的衣裳也换好了,她只对着小章氏道:“你去消费唐你帮我抄一卷佛经罢,等着明年开春我要供奉佛经去大佛寺!” 老祖宗素来不信佛,这乃是阖府上下都知道的事儿。 如今小章氏只笑道:“既然您有话和林氏说,那我就避开就是了……” “我说让你去抄一卷佛经,怎么,没听明白吗?”老祖宗的声音拔高了些,有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小章氏张口就道:“可您素来不信佛的!” 这就是顶嘴了! 老祖宗道:“我还不知道了这章家有这样的规矩,婆婆给你立规矩,你还能有说不的时候?若是你不知道该如何立规矩,就去安东侯府那边打听打听,当初安东侯府太夫人在世的时候,安东侯府太夫人说东,东安东侯夫人不敢朝西,便是安东侯府太夫人去世前几年瘫痪在床,这安东侯府太夫人翻身擦身,都是安东侯夫人亲自动手的,如今我不过是让你抄两卷佛经,你就有这么多话?看样子我得请人去问问章阁老了,看他这妹妹是怎么教的了!” 这当婆婆的想要折腾媳妇,多得是法子,一个“孝”字压下来,谁都不会说什么。 但是小章氏这种当嫡母的,那就得顾忌些了,若是她敢对林姝做些什么,别人只会说她偏心,如今的小章氏虽不在乎这些了,可也得看看有没有这个机会了。 如今这话都出来了,小章氏就三十不下去也得下去了。 老祖宗则由着白妈妈扶着去了外间,林姝如今已经在炕上坐着了。 老祖宗见了,只看着白妈妈道:“要人拿几个软垫过来,好让姝姐儿坐的舒服些,我怎么觉得这屋子里好像不大暖和,再让人烧一个炭盆子过来。” 不用老祖宗吩咐,白妈妈便知道这炭盆子里头要放最上等的银霜炭了。 说着,老祖宗又要一旁的丫鬟给林姝换上了玫瑰茶,还道:“我知道你素来不大喜欢吃甜的,可这玫瑰酱是前几日才送过来的,味道很好,不如之前咱们吃的那些玫瑰酱甜腻,你啊,多吃些玫瑰酱好,补血补血气的!” 林姝笑着说好。 老祖宗瞧着她面色很好,也跟着高兴了几分,等着林姝跟前的桂圆茶上了之后便要屋子里的丫鬟都下去了,这才开口道:“方才白妈妈已经听到消息说雷云已经到宁国公府门口了,所以我这才差人将你叫来,你是见过雷云的,刚好咱们待会一起问问看雷云,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林姝有些愕然,这老祖宗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罢,“怎么他这么快就来了?不是说他在母亲手上吗?” 老祖宗笑着道:“这雷云是有几分本事的,当初小章氏派人去找过他,可压根就没找到他,还是我差人拿了阿沁身上的玉佩去了周家村,他这才露面的,要不然,只怕我派出去的人都不一定能将他找到。” 说着,她更是道:“这个叫雷云的是听说了阿沁生病了,这才过来的……他倒是信守承诺,直说当初答应过你以后再也不见阿沁,还说他那样身份的人,不配来见阿沁!” “靖然口口声声说他是个乡野村夫,我觉得好像没有这么简单!” 林姝想了想,好像觉得是这么回事儿,若小章氏手上正捏着雷云,雷云怎么会被老祖宗找到了,“您是觉得雷云不是等闲之辈?” 老祖宗摇头道:“这人我都没看到了,怎么会知道?待会儿咱们看看就知道了!” 不多时,白妈妈便带着雷云进来了。 雷云今日穿着一身短褐色粗布上衣,料子虽低廉,可却是崭新崭新的,整个人看着很精神。 他一进来就是大大方方给老祖宗和林姝问好,“见过宁国公府老祖宗,见过宁国公府大太太!” 神情不卑不亢! 老祖宗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就觉得这人相貌不出众,可浑身的气度却是不一般的,“你就是雷云?” 雷云点点头道:“对!” 说着,他更是看向了林姝,深深作了个揖跟,“今日我来这儿是给您赔个不是的,喜红,不……阿沁心思单纯,容易受人挑唆,所以才会做下那样的事儿,阿沁这人性子是最好不过了,平日里看到一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 老祖宗冲着他挥挥手道:“阿沁是我们国公府的姑娘,她做错了事,也是我们这些当长辈的没教好,用不着你来替他赔不是!今日我找你来,你也来了,可见你心里也是有阿沁的,我想问问看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 这两个字雷云都会认会写,可如今他却是有些弄不懂这两个字的意思了,“老祖宗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看起来不是个蠢笨的,应该能明白我话中的意思,不管我们怎么否认,阿沁都是你的妻子,当初我们带阿沁回来的时候,你也给了一封和离书,可阿沁到了如今还不知情……”老祖宗边说边打量雷云面上的神色。 雷云却皱眉道:“您放心,我会和阿沁说清楚的,我会说我已经在乡下另外娶了一个妻子,会让阿沁死心的……” 这阿沁是个什么性子,他也知道,他只以为是老祖宗他们说不通,所以这才找他来的。 老祖宗含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问你,你会一辈子对阿沁好吗?” 雷云彻底愣住了。 这比他当初知道阿沁是宁国公府姑娘更加震惊! 可当他看到老祖宗面上没有半点戏谑的意思,却是倏地跪下来,“当初我迎娶阿沁的时候就曾说过,只要有我一口吃的,我就不会饿着她,便是我没有吃的,我也会想方设法给她寻吃的,不会让她受到半点委屈的,我雷云虽算不得什么君子,可说出去的话也是算数的,这话当初我对阿沁说了,如今当着您和大太太的面一样敢说!” 386 我会一辈子对阿沁好 386 我会一辈子对阿沁好 雷云的声音铿锵有力,一下又一下敲在了老祖宗心上,“那你可会一辈子对阿沁好?” 雷云郑重点了点头,“我会一辈子对阿沁好!” “一辈子对阿沁好?你如今不过是二十多岁,你可知道一辈子有多长?”老祖宗也是从他这个年纪过来的,嘴角含着几分玩味的笑容,“我活了大半辈子了,像你这样的人见多了,嘴上说的话比唱的还好听,可等着三五年之后,阿沁年老色衰,你怕是连今儿到底说了些什么都忘记了……” 雷云郑重道:“不会的,今日我说了什么我记得清清楚楚,老祖宗您的意思我也清楚了,您是不是怕我对阿沁不好?我今日敢给老祖宗立下一个字据,定会生生世世对阿沁好,若是有朝一日生出二心来,我会将性命斗赔给您!” 这样的话也就他敢说了! 就连林姝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眉宇之间满满的都是坚决! 老祖宗也被他震慑住了,“这话可是当真,如果这字据你真的签下了,就算是有朝一日我要了你的命,官府找上门来,也是半点理儿都站不得的!” 雷云想也不想就道:“这话自然是当真!” 老祖宗只叫了一声好,“既然如此,白妈妈拿笔拿纸过来!” 白妈妈却有些犹豫,低声唤了一声,“老祖宗……” 这未免太过于胡闹了些,哪有人立下这种字据的? 林姝却冲着白妈妈使了个眼色,白妈妈摇摇头也就下去了。 不多时,白妈妈便带着笔纸上来了。 雷云二话不说,直接提起狼毫笔刷刷刷在小案几上就立下一方字据。 老祖宗接过来自己去看了一样,上面的字迹工整,不像是真正的柴夫所写,只将那纸折起来放在一旁的小匣子里头才道:“说罢,你到底是什么人?” 雷云一时间怔住了,对啊,他早该想到这宁国公府老祖宗是多么厉害的人,三言两语便能试探出他的底细来。 其实这个时候不仅是老祖宗,就连林姝都察觉到了不对劲,若雷云真的是那山上的柴夫,怎么会写出那样一副好字来? 若雷云真的是普通的柴夫,小章氏派去的人怎么会找不到雷云? 老祖宗却是笑着道:“你想娶我的孙女,连家门都不报出来,我凭什么将孙女儿嫁给你?” 雷云想了想,这才道:“您是真心将将阿沁嫁给我的吗?” 老祖宗微微颔首,“若不是真心将安庆嫁给你,今日我找你来做什么?” 雷云这才道:“家父叫雷霆!” 老祖宗脸色倏地大变,可旋即却是笑了起来,“好,好,虎父无犬子!白妈妈,你带雷云下去看阿沁罢!” 这话中的意思很是明显了,雷云过了老祖宗这一关! 白妈妈狐疑的将雷云带了下去。 林姝这才问道:“祖母,雷云是谁?” 她隐隐约约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可到底在哪儿听过,一时间却想不起来了。 老祖宗只道:“雷云是当年镇守福建的大将军,是老国公爷手下的爱将,当初老宁国公才去福建,孤立无援,若不是得雷家襄助,也不会那么快在福建能够站稳脚跟的,当年连我对雷霆这个名字都极为熟悉,甚至还与老国公爷提起过若是有机会邀了那雷家人来京城小住一阵,只是老宁国公爷却说雷老夫人,也就是雷云的祖母身子骨一直不好,所以雷家老小一直住在福建……” “老国公爷去世之后,瑞王去了福建,当时我就已经料到了雷家的日子不会太好过,遂写了一封信去福建,只可惜那封信怕还没有到福建,便传来雷家男眷在对抗倭寇的战役中死了,这雷家的女眷也都死了,说的是自尽,可到底是怎么死的,谁能知道了?从那之后,当初福建赫赫有名的雷家就像是消失了一般,我就知道,雷家的人不可能死绝的……” 林姝愕然道:“那雷云的身份岂不是也能配得上阿沁了?” 老祖宗微微颔首,看起来心情像是好了不少的样子,“更何况方才我看雷云像是个懂事的孩子,以后有他护着阿沁,我也能放心些……” …… 此时此刻的雷云已经匆匆跟在丫鬟身后到了沁园。 他刚迈进院子,上了台阶,就听见屋内传来小丫鬟的声音,“……大姑娘,您就别哭了,当心伤了眼睛!” 此时正在说话的是樱桃,她嘴皮子恨不得都要磨破了,可阿沁的眼泪依旧落个不停。 大姑娘从昨儿哭到了今儿,眼睛肿的像是核桃似的,她就不明白了,这一个人哪里有这么多眼泪流? 她一抬头便见着荣寿堂的春桃带着一个陌生男子进来了。 她下意识站了起来,挡在了阿沁跟前。 春桃却是含笑道:“这是老祖宗吩咐的,今儿大姑娘药喝了吗?吃了饭吗?” “大姑娘吃了饭,药也喝了,可就是一个劲儿掉眼泪!”樱桃虽在答话,可那眼神却是落在了春桃身后的雷云面上,怎么这人……长得有点吓人了! 她原先在庄子上住着的时候见惯了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倒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来到宁国公府,平日里见得最多的就是陆靖然了,就连陆靖然身边的随从一个个也是眉清目秀,像雷云这般粗犷的男人还真是少见! 春桃微微颔首,带着樱桃和芸豆就下去了。 雷云站在床边,刚好能看到阿沁露出的那张侧脸……她怎么就瘦了些? 他轻声唤道:“喜红,我来看你了。” 这是他的喜红,并不是阿沁! 阿沁原本正在发怔,可听到这话倏地扭头,一看到是雷云,欢喜的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直接奔到雷云跟前,拽着他的胳膊道:“你怎么才来,你怎么才来啊……” 这几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挨过来的,原先嫂嫂对她那样好,可自从她做下的那件事之后,嫂嫂连差人过来问一声都没有。 说实在的她并不怪嫂嫂,谁让他自己上不得台面的? 但她心里还是觉得委屈啊! 她还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若真的要怪,只能怪那小章氏太过于狡猾了。 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簌簌落了下来。 雷云拍着她的脊背道:“没事儿了,都没事儿了……” 阿沁就像是摔跤了,突然见到了大人赶来的孩子,哭得是泣不成声,“雷大哥,你带我走罢,你带我走罢,他们都不喜欢我,他们都不喜欢我,我想跟你回家,我想要回家!我,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她只觉得这儿并不是她的家! 丫鬟婆子们的轻视,她不是看不明白,甚至还有人说她的命好…… 雷云紧紧将她搂在怀里,低声道:“你不要害怕,我这不是来了吗?方才我和老祖宗说了,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当真?”阿沁也不是个傻的,这段时间总算是想明白了,估摸着雷云也不会再回来了。 他们俩儿在这絮絮叨叨说着话,这小章氏也差人在打听,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打听来打听去,她不过只知道一个男子去了沁园。 她越来越觉得事情不对劲了,索性放下了狼毫笔去了荣寿堂外间。 她到了外间的时候,这老祖宗还在和林姝说话,见着她冒冒然过来,老祖宗的眼神恨不得要将她杀死了,她只笑着道:“……我知道您和姝姐儿有话要说,可我心里一直觉得不踏实,昨晚上国公爷一直都没回来了,是不是宫里头有什么大事儿发生?” 方才老祖宗和林姝说的就是这件事,如今见着小章氏担心宁国公的安危,看向小章氏的眼神这才带了几分柔和,“方才我和姝姐儿舒杰也在说这件事儿了,在我的记忆中,皇上将他们彻夜留在宫里头的事儿没发生过几回了,上一次国公爷一夜未回,还是先皇去世的时候,如今连我也觉得心里头不踏实,十有八九怕是和瑞王的事儿有关系!” 小章氏眉梢眼角都带着几分笑,这说明皇上是愈发忌惮瑞王了,“这也是说明咱们家的国公爷和靖然得皇上看重了,若换成了旁人,只怕这个时候早就回来了!” 老祖宗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淡淡道:“你的佛经抄完了?” 小章氏原本是想从老祖宗嘴里套几句话的,如今这话匣子还没打开了,话头都已经被老祖宗给堵死了,“自然还没了,不过我想着这抄佛经也是心之事,老祖宗放心,等着明年开春之前,我一定将佛经送到您跟前来,让您能够将佛经供奉到大佛寺去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 她态度这样好,就连老祖宗都不知道该怎么训斥她了,可不管怎么样,老祖宗都觉得她还是留在荣寿堂的好。 老祖宗转而又和林姝说起话来了,“……我想过了,这几日张愿清回来了,你身子不便不好进宫,我差白妈妈进宫看看她就是了。” 论身份,论尊卑,她都不该进宫给张愿清请安的。 林姝笑着说好,“我想着等明年开春了,肚子里的孩子有三个月了,我还是要进宫看看张侧妃娘娘的……” 两人正说着话,老祖宗派去在二门守着的丫鬟就回来了报信儿了,“老祖宗,夫人,太太,国公爷和大爷回来了!” 小章氏这下子也不想着从老祖宗嘴里套话了,这宫里头发生了什么事儿难道不比宁国公府的事儿更重要?她说也不说一声,抬脚就走了。 老祖宗沉声吩咐白妈妈说让陆靖然直接过来荣寿堂就是了。 一刻钟之后,陆靖然便过来了,一天一夜没睡,陆靖然的精神依旧看起来不错,也就眉宇之间带着几分疲惫而已。 他一进来,这目光便落在了林姝面上,见着她神色安然若素,这才笑着上前给老祖宗请安。 老祖宗只道:“到底宫里头发生什么事儿了?” 陆靖然只道:“瑞王已经开始筹划了,打算攻打到京城来的!” 其实他很能体会瑞王的心思,瑞王身份尊贵,可还未能等到瑞王能够支应门庭,老瑞王就去世了,瑞王不仅要支应门庭,还要照看长泽郡主,这日子不算简单。 这世上众人又都是跟红顶白的,不管当初老瑞王在世时再厉害,可老瑞王去世之后,恨不得那些勋贵都瞧不上瑞王了,瑞王这次舍身去了福建,要不然谁愿意去福建受苦? 待瑞王去福建站稳了脚跟之后,众人捧着抬着,这银子像是流水似的送到自己跟前来,傻子才不要! 说实在的,瑞王不一定会有心谋反,真的有反心,他就不会全力支持七皇子了,但如今皇上忌惮他,想要剥夺他的权利,换成谁谁都不会愿意的。 好像对瑞王而言,如今除了举兵造反,就没有别的选择了。 林姝皱眉道:“瑞王想要攻打到京城来?我怎么觉得瑞王不像是这般莽撞之人,就算是这些年瑞王在福建积攒了不少银子和军火,可攻打到京城来谈何容易?雪那样大,瑞王的军火怕是不多,若是路上出了什么岔子,这瑞王带着将士们来京城,简直就是自投罗网!” “而且如今这还是乱世,这盗匪和灾民遍地,保不齐这粮草运到一半就被人劫走了……” 她只觉得会不会是章皇后在其中动手脚! 陆靖然也想到这一茬来了,只道:“这其中的内幕我也不大清楚,反正皇上已经是相信这件事了,皇上不仅信了,还十分着急,昨晚上便是姜阁老说了几句话,明里暗里说这件事还得再查查,皇上就恨不得要指着姜阁老的鼻子说他是瑞王安插的人了,谁敢多言?” “皇上只着急要派人去迎战瑞王,可惜西北那边也走不开,皇上昨晚上和诸位大臣商量了一夜,原本是打算安排父亲带兵出征的,可我直说父亲年纪大了,又从来没有带兵打仗过,若是迎战瑞王,只怕胜算很小,皇上这才作罢!可见皇上那边真的是没什么人选了……” 这种事儿,不能乱,越乱越会出岔子的! 387 争了这么多年,斗了这么多年 387 争了这么多年,斗了这么多年 老祖宗沉吟片刻道:“那你觉得福建雷家的人如何?” 雷家军! 就算是陆靖然从小在京城长大,可从小对福建的雷家军那是如雷贯耳,只说雷家军在福建那是无往不胜,便是倭寇光听了“雷家军”这三个字就会面色大变,“雷家的后人不是已经被瑞王赶尽杀绝了吗?” 当初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觉得很是惋惜! “还有一个人,他如今正在咱们府上了!”老祖宗嘴角含笑。 陆靖然露出狐疑的脸色了。 老祖宗道:“他便是雷云!” 陆靖然脸色大变,“雷云,他怎么会来宁国公府?” 老祖宗淡笑道:“俗话说的好,宁毁一座庙不毁一座婚,我想了想,这阿沁还是嫁给雷云的好!方才我将雷云找来了,雷云说他来是雷家之后,暂且不说他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方才春桃带着雷云去沁园,说阿沁见到雷云像是有了主心骨似的,哭的像个小孩子似的。” “当时我一听这话心里头就觉得难受,想想也是,当初若不是因为雷云,阿沁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可见阿沁对泪眼是真心喜欢的,这姑娘家一辈子本就过得辛苦,多少姑娘也就未出阁之前能过上几年好日子,可阿沁之前就过得极为辛苦,咱们只能叫她以后过得倏然些,我想,只要阿沁喜欢她,过得痛快,便是雷云没什么本事也无所谓,咱们给阿庆的嫁妆银子够他们锦衣玉食几辈子了,你说了?” 其实原来陆靖然是极其反对阿沁嫁给雷云的,哪怕如今这个雷云乃是雷家的后人,可雷家的后人想要迎娶宁国公府的姑娘为妻,那也得看看够不够格儿。 但是经过这一件事之后,便是他也有些怀疑了,“那我待会儿会一会那雷云,顺便问问雷云有没有想要建功立业的心思,他想要娶我妹妹没有这么简单!” 若雷云真的想要带兵出征福建,他定然会给雷云这个机会的,雷云建功立业之后,勉强也能来宁国公府提亲了。 林姝听了这话,也知道陆靖然有松口的意思了,只道:“这姑娘家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情,咱们这些当长辈的谁不巴望着阿沁好?可咱们到底不是那些男子肚子里的蛔虫,他们心里怎么想的我们怎么能知道?还不是从旁人嘴里打听来的?” “以后他对阿沁好不好,我们就更加不知道了,旁人不说,就说三姐姐罢,当初这京城上下谁不说淮阴伯好?直说三姐姐嫁到淮阴伯府去就像是掉到了蜜缸里头去了,只是后来了?这后来的事儿你比谁都清楚!” 陆靖然只道:“可我们压根就不知道雷云的为人,别的人还能去打听打听,可想要知道雷云的事儿,还不知道从哪儿去打听了……而且谁能保证雷云一辈子对阿沁好?万一以后雷云想要纳妾了,依照着阿沁那性子,只怕碰上了那厉害的侍妾,会将她吃的连骨头渣渣都不剩!” 说到底,他还是担心阿沁以后过得不好。 林姝甚至看到了陆靖然以后挑女婿时的样子了,不由得抿嘴直笑,“那你能保证以后一辈子对我好吗?” 她的意思是,这种事儿谁都说不准的,现在有这份心就是了。 可谁知道陆靖然却是抓起她的手道:“我当然敢保证了,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莫说是那些侍妾姨娘不会有,便是谁敢欺负你,我都第一个不答应,到时候就算是咱们有儿子儿媳妇了,要是那儿媳妇敢惹你生气,我就狠狠将咱们的儿子揍一顿!” 他可是听人说了,这女子怀了身子脾气会变得很差,得多哄一哄才是。 只是这些话却是他的真心话。 老祖宗和白妈妈听了这话也抿嘴直笑。 林姝只觉得耳根子发烧,想着他都是要当爹的人了,怎么还说这样的话,可不能否认的是,她心里头像是比吃了蜜还甜,“今儿雷云当着祖母也说过一样的话,你觉得雷云的话不值得相信,难道你的话就能让人相信了?” 说着,她更是含笑道:“不管以后如何,最起码如今你们都是真心的,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回想起这一刻来都不会后悔,咱们看重的该是当下,而不是以后,不是吗?” 陆靖然还是有些犹豫。 老祖宗也晓得他的性子,平日里的大事儿都是极为慎重的,只说:“我瞧着你也累了,昨儿你一夜没回来,怕是姝姐儿也没睡好,你们俩儿快些回去歇着!” 陆靖然这才扶着林姝上了暖轿。 他微微阖着眼,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他耳畔老是想起阿沁那低低的啜泣声,他不由得道:“姝姐儿,是不是女孩子都很喜欢哭?” 林姝不明白这话里头的意思,只道:“也不全然是这般,不过有的小女孩小时候就很喜欢哭,像三姐姐小时候就是的,我听大伯母说,三姐姐小时候饿了哭,渴了哭,难受了哭,她嗓门又大,一哭恨不得能将房顶都掀翻了,哭上大半个时辰都不说歇一歇的。” “我小时候倒是还好,可等着长到了三五岁的时候就喜欢掉眼泪了,当着旁人的面儿厉害的像什么似的,可一旦受了委屈,就喜欢躲起来抹眼泪!” 陆靖然是最怕女孩子哭了的,想着以后的女儿若是和阿沁似的,动不动就抽噎抽噎哭起来,只怕他定会束手无策。 但如今听到林姝的话,想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躲在墙角掉眼泪,他只觉得心都酸了,恨不得想将这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她跟前去了,只忧心忡忡道:“你说若咱们有了女儿,会不会也很喜欢哭?” 林姝看着他方才那严肃的侧脸,还以为他在想朝堂上的事儿,没想到却在想这些…… 她只笑着道:“应该不会罢,我小时候也不算喜欢哭,也就是后来觉得受委屈了才会掉眼泪,咱们的女儿,我们怎么会让她受委屈了?” 陆靖然想了想,觉得也是,这才重新高兴起来。 他本打算直接去沁园的。 可林姝却道:“……你昨晚上一宿没睡,还是先回去歇一歇,用些吃的再过去也不迟,这一时半会雷云不会走的!” 将心比心,她想的是阿沁才和雷云见面,怕是有很多话要说的! 陆靖然便和他一起回到了榕园,也许是累的过了,洗漱一番躺在床上,陆靖然却觉得没什么困意了,看着坐在炕上给未出世孩子缝制小衣裳的林姝道:“……你说瑞王是不会真的要谋反?” 林姝只觉得如今什么事儿都大不过肚子里的孩子,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那你觉得了?” 陆靖然索性坐了起来,道:“我觉得瑞王不像是这么莽撞之人,如今福建是个什么局面,他比我清楚,按照瑞王的兵力想要带兵攻打到京城来那简直是痴人说梦,我猜想瑞王之前招兵买马,储备粮草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怕皇上派人攻打到了福建。” “就算是真的到了那一日,皇上派去的人也不熟悉福建的地形,不擅长水战,只怕派过去再多的人也没多少胜算……若我是瑞王,只会按兵不动,见招拆招!” 这也难怪上一世他不过二十出头就成为了皇上跟前的大红人! 林姝抬头看了他一眼,含笑道:“是啊,我想瑞王也是这般想的,瑞王这样做无异于以卵击石,明明他是有七分胜算的,可如今却只变成了三分胜算,我猜想是不是有人在其中动了手脚!” “这下子众人都说瑞王要反,这福建附近的卫所也会出兵讨伐瑞王的,这世上的道义就是如此,不管瑞王再怎么厉害,皇上再怎么平庸,可大多数人都是站在皇上这边的……到了最后,就算是瑞王没有了反心,也不得不反了!” “不反,那就是死路一条了!”林姝索性将手中刚做好的小褂子放了下来,只道:“若皇上出兵,兴许还有人会说瑞王在福建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会赞同皇上这样做,但如今是瑞王不对在先,谁敢帮着瑞王,那就是帮着瑞王谋反……若说这件事没人在背后捣鬼,我才不会相信了!” 陆靖然笑道:“我们还真的是小看了皇后娘娘,她被软禁在坤宁宫中,竟然还能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便是个傻子也能猜到这件事是章皇后所为! 只是章皇后和俪贵妃斗了这么多年,众人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林姝想了想道:“那最近俪贵妃娘娘和七皇子如何了?” 陆靖然道:“我听说黄山已经许久没去看过俪贵妃娘娘了,原先皇上一个月里起码是有半个月歇在俪贵妃娘娘那儿的,可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俪贵妃娘娘也不敢主动去找皇上,只能等,越等,这心越慌,越慌,就会越发乱了分寸,到时候俪贵妃娘娘和七皇子就更没有什么胜算了!” 388 可怜可悲的女人 388 可怜可悲的女人 此时此刻的俪贵妃的确是没有什么胜算了,因为就在一刻钟之前,皇上已经要她将凤印还给章皇后了。 来的是双喜公公,双喜公公是独自一个人来的。 皇上还是顾着俪贵妃的面子了,到底是他疼了一二十年的女人,不可能说是一点情分都没有。 只可惜这“感情”二字,在皇家是最不值钱且又是最值钱的东西了,今日宠幸了你,明日又有花儿一样的女子进宫分得皇上的宠爱。 俪贵妃听到这消息却是半晌没回过神来,“皇上,皇上怎么可以这样对本宫?本宫做错了什么?当初明明是皇后娘娘谋害皇长孙不成,皇上这才将凤印交到本宫手里!” “当初皇上说的什么?皇上说的是皇后娘娘上不得台面,这以后六宫之中免不得要靠我来打点,皇上还说若不是顾及着章家,皇上定会废了皇后娘娘的后位,立本宫为皇后的,当初皇上说的什么如今他都忘了吗?” 双喜公公在一旁不敢接话。 可他却知道,当初皇上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的时候,是真心的,如今对俪贵妃这般漠然,也是真心的。 俪贵妃却觉得越来越愤恨,一抬手便是将跟前的小案几先翻在地,扬声道:“本宫要去找皇上,本宫要去找皇上!” 作势,她就要朝外头冲着出去! 双喜公公却是朝着一旁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候在一旁的宫女将俪贵妃给拦住了。 双喜公公更是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贵妃娘娘觉得见皇上还有什么意义吗?若皇上真的顾念着贵妃娘娘的面子,也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了,皇上担心什么,您比谁都清楚了。” “若奴才是您,如今什么都不会说,什么都不会做,皇上说不准会顾及着这之前的情面,还能对贵妃娘娘多怜惜两分了。” 俪贵妃在后宫多年知道,知道后宫中最不屑的就是“怜惜”二字,在她看来,这不受宠的女子才会让人觉得怜惜,她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受人敬仰、受人嫉妒的,凭什么要别人怜惜她? 便是这个人是皇上也不成,当初皇上对那些冷宫之中的女子难道就没有怜惜吗?怜惜着一阵,便彻彻底底将她们抛到脑后了! 说着,她更是扬声道:“本宫再说一遍,本宫要去见皇上!” 双喜公公在皇上身边伺候多年,就连王太后对他都是和声细气的,如今他见着俪贵妃这样,也不好再拦着了,只道:“若是贵妃娘娘真的要去皇上,他奴才不来,只是有一点,若是以后贵妃娘娘觉得后悔了,莫要奴才没有提醒您了。” 俪贵妃脚下的步子一顿,不知道怎么的就回过神来了,是啊,这皇上的脾气没有谁比双喜公公更清楚了。 连她也知道,皇上平日里看着倒是个心软的,可这心软的人一旦心肠硬起来,恨不得坚固得像刀子似的,更何况这些日子皇上并没有来看她,就已经说明皇上的态度了。 可她还是觉得不死心,只道:“皇上让本宫交出凤印?这凤印本宫是不会叫出来的,若是皇上真的想要,要皇上亲自来找本宫了!” 她在拿自己最后的胜算去赌,若皇上皇上来了,她兴许还能翻身。 可若是皇上不来,她便是彻彻底底败了。 她知道,她不能大咧咧冲到御书房去,皇上已经够忌惮瑞忘了,若她还冲到御书房去,只怕皇上连半点面子都不会给她的……她得要皇上亲自过来,这个地方皇上原先可是日日都会过来的啊,她就不相信,皇上会在这儿发落她! 双喜公公深深看了她一眼,便是俪贵妃是这后宫中宠惯多年的女人,可这一刻他还是觉得俪贵妃很可怜。 是啊,这后宫中的女人,就连王太后都是可怜的。 想及此,他只点头道:“贵妃娘娘的意思奴才知道了。” 俪贵妃只吩咐一旁的大太监给双喜公公拿了一百两银子,这才道:“那就有劳双喜公公了!双喜公公这么些年在皇上跟前伺候,本宫知道双喜公公的本事,若是这件事儿成了,双喜公公的好处还多着呢!” 双喜公公为了叫她安心,还是将银子接了。 其实像她们这种无根之人,银子够自己养老就成了,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了?分给那些侄儿侄女,那些侄儿侄女从小和他们并不亲厚,将自己这些银子给他们,顶多得的就是一个谢字。 若是将银子给自己那些干儿子们,这感情是有的,只是他们也和自己一样也都是没有后代的,要了银子也没什么用…… 双喜公公摇头就走了。 等着双喜公公回到御书房的时候,却见着章皇后也在,皇上正因为找不出人去福建对抗瑞王而大发雷霆了,“……平日里朕说个什么,他们一个个嘴皮子倒是厉害,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如今朕想要派个人去福建那边,一个个就像是哑巴似的,朕就不相信了,这偌大的一个朝廷,就找不出一个能用的人来了?” 章皇后清瘦了不少,可浑身的气度还是在这儿的,更是含笑道:“皇上莫要着急,臣妾已经要大哥去帮着问问了,其实臣妾倒是觉得这人不一定要从朝廷中选,咱们大庆朝人才辈出,民间的能人异士也不少,兴许能从民间选出些优秀的人才来的。” 这就是她和俪贵妃不一样的地方,若这个时候是俪贵妃在场,只会上前给皇上捏肩膀,说些趣话来逗皇上开心。 但章皇后却会替皇上出主意……这就是正妻和侍妾的区别了。 皇上微微颔首,“如此,那你就多留心些了。” 章家底蕴足,想要找到这样的人才也不算是什么难事儿! 只是他一扫眼,就见着双喜公公侯在门口了,想着他吩咐双喜公公的事儿,不由得皱眉道:“东西可带来了?” 章皇后自然是知道皇上口中的东西说的是什么,如今只装作没听懂似的。 双喜公公只想着上前也不是,不上前也不是,若是章皇后不在这儿,他还能替俪贵妃美言几句,可惜章皇后在这儿,若是他敢说什么,可是将章皇后得罪了。 有的时候想要帮助别人,前提是在不会涉及到自己生利益的情况下,“奴才没用!俪贵妃娘娘不愿意将凤印交出来,俪贵妃娘娘还问皇上,她到底犯了什么错,皇上要这样对她……” “简直是顽固不堪!”皇上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老虎似的,只觉得哪哪儿都是火气。 这后宫中的女人这么多,他之所以这么偏爱俪贵妃其中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俪贵妃聪明,知道什么时候该耍小性子,知道什么时候该识大体! 越是到了这个时候,章皇后就越要表现出自己识大体来了,“既然俪贵妃妹妹路愿意交出凤印,那臣妾亲自走一趟就是了。” 这世上最了解彼此的就是对方的敌人了,她自然是知道俪贵妃在想些什么的,俪贵妃引得皇上过去之后,几滴眼泪一流,说不准皇上就心软了。 可皇上却是没有想这么多的,只道:“那就有劳皇后了。” 章皇后带着人就直接过去了。 俪贵妃盼啊盼啊,盼的脖子都要断了,恨不得盼的脖子都断了,却盼来的是章皇后。 她看到章皇后的那一刻,面色彻彻底底变了。 章皇后小拇指上套着长长的鎏金护甲,手搭在小内侍的手上,含笑道:“俪贵妃,别来无恙啊!” 俪贵妃冷笑着道:“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 “俪贵妃自然是不想要本宫过来,可本宫却是不能不过来,本宫要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章皇后眉眼中满满的都是讥诮,她不是俪贵妃,但凡是有置俪贵妃死地的机会,她是绝对不会放过的,“怎么,这凤印掌管了那么长时间,还想要继续捏着不成?有的时候不是自己的东西,就不要奢望,捏的时间久了,难道不会觉得烫手吗?” 俪贵妃冷笑一声道:“就算是再烫手,可当初皇上亲自将这凤印交给了臣妾,臣妾难道有不接下的道理?啧啧,当初皇后娘娘怕是不知道皇上是怎么说的了,皇上直说皇后娘娘您不配当着大庆朝的一国之母,皇上还说若不是因为章家,皇上定会废了您的后位的,更说皇上从没有敬重过您,还说可惜三皇子也被您养成了那样阴狠毒辣的性子,当真是可惜了……” 她知道自己是真的输了,输的是一败涂地,横竖都是一个死字,还不如死的痛快些。 就算是瑞王赢了,她和三皇子在深宫之中会没命,若是瑞王输了,只怕他们母子连全尸都没了,“当时皇后娘娘是不知道,臣妾听了这番话都替皇后娘娘觉得心寒,皇后娘娘嫁给皇上将近三十年,替皇上生儿育女,执掌后宫,没想到却得到丈夫这样评价,可不可怜啊……” 只是她这话还没有说完,章皇后就已经抬起手,狠狠打了她一巴掌,那小指甲上的鎏金护甲更是在她脸上刮出了一道血痕。 389 可怜你自己就好了 389 可怜你自己就好了 章皇后厉声道:“本宫可怜不可怜轮不到俪贵妃你来操心,若是有时间,俪贵妃还是想想自己好了!谁不知道你乃是瑞王妃的姐姐,一直以来都是和瑞王在一条船上的,不仅是你,甚至连七皇子都处处拥护瑞王,如今皇上对七皇子又如何了?” “俪贵妃啊,这阖宫上下众人都说你七窍玲珑,聪明懂事,可你却是在大事儿上犯了糊涂,若本宫是你,当初本宫被幽禁在坤宁宫的时候,就会赶尽杀绝的,给你的对手留下一线生机,以后这一线生机便会成为自己的夺命刀!俪贵妃你入宫这么多年了,这个道理怎么还没明白?” 说着,章皇后更是伸出长长的指甲,捏住俪贵妃的下巴,讥诮笑道:“哦,本宫忘记了,你怕是顾忌着你那名声罢?你想着本宫已经掀不起什么风浪了,便是你没有着皇后之名,也有皇后之时,正是该在后宫立威的时候!” “可本宫素来不相信这些,名声什么的都是虚的!便是当日你真的弄死了本宫,皇上对你一时生气,这后宫之中仰仗的不还是你吗?等着过上三五年,这后位不也是你的吗?当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呀!” 俪贵妃这才顿悟。 当初的确是有人奉劝过她要杀死章皇后以绝后患,可她却瞻前顾后,如今只苦笑着说道:“是我技不如人,怨不得旁人,皇后娘娘事到如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有一点,你我虽争斗了这么多年,还请皇后娘娘看在当初我进宫时真真心心侍奉过皇后娘娘的份上,能不能放过七皇子,给七皇子留一条命!” 至于郭家那边她还用不着太担心,虽说郭家一下子折损了两个女儿,可一般来说,这出嫁的女儿祸不及娘家,郭家虽会受到影响,甚至不会再位居京城的一等的勋贵之家,可郭家乃是京城百年世家,章皇后想要铲除也不是这么简单的。 那些肱骨之臣生怕皇上觉得他们拿了俸禄不做事儿,若章皇后敢有什么动作,他们会第一时间跳出来的。 但七皇子就不一样了,这宫里头不受皇上宠爱的皇子,甚至还及不上那受宠的内侍,若是来日等着三皇子继承了大统,七皇子不知道会被贬到哪个封地去,这一路上,章皇后想要动手脚更是极为简单的事情了。 “放七皇子一条生路?”章皇后狠狠甩开了俪贵妃的下巴,俪贵妃猝不及防一下子被她推到了地上,一旁的宫女内侍谁都不敢凑上前来。 章皇后只冷笑着说道:“俪贵妃,亏得本宫之前还觉得你是个聪明人,可如今怎么觉得方才本宫说的那些话都白说了?本宫为何要放过七皇子,等着放过七皇子,让七皇子一步步势大,来找本宫报仇吗?” “不过本宫也不是那般心狠之人,会看在七皇子喊了本宫这么多年‘母后’的份上,给七皇子留一条全尸的……来人,去将凤印拿回来,不属于的俪贵妃的东西她都已经捏了这么久,本宫也该将东西取回来了!” 有大太监应了一声就带着内侍、宫女下去了。 可俪贵妃却是匍匐爬着上前,拽着章皇后的裙子,哽咽道:“皇后娘娘,求您了,我求求您了,您也是当母亲的人,您能够理解臣妾的心,当初臣妾不管如何怨恨您,也从未想过对着三皇子和八皇子下手啊,您……您就当做是为三皇子和八皇子积一积福德啊!” 章皇后却是一脚踢开了她。 俪贵妃跪在地下絮絮叨叨说着什么,可章皇后却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等着大太监将凤印取出来之后,她便径直带着人走了。 只是临走之前她不忘吩咐一声,要这些宫女、内侍好好“照顾”俪贵妃了。 这宫里头的女人没有一个简单的,若当真心思简单,只怕也不能活这么久了。 俪贵妃很快就振作起来。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越是到了这个时候,俪贵妃就算是浑身上下连半点力气都没有了,可满脑子想的就是该为七皇子筹划筹划。 如今她只扶着内侍的时候匆匆去了慈宁宫,到了如今,郭家那边已经指望不上了,瑞王更是自身难保,她唯一能靠的上的便是王太后了。 这七皇子是王太后的孙儿,王太后从小到大最疼的便是大皇子,除去已死的大皇子,便是七皇子和八皇子了。 此时天上又飘起了鹅毛大雪,因为俪贵妃出来的匆忙,甚至来不及拿一件披风,只扶着内侍的手上了暖轿,匆匆去了慈宁宫。 这王太后的日子好像也没有比她好过到哪去,自从先前王太后和皇上争吵了一架之后,皇上便许久有没有来过慈宁宫了。 这宫里头的人都是跟红顶白的,一个个连着太后娘娘也怠慢起来,只到了章皇后跟前谄媚讨好去了。 王太后的病好些日子了,孙院判不知道来了多少次,这药方子开了一帖又一帖,可架不住王太后不喝药啊! 王太后就是想用自己的身子骨逼着皇上来服软,可皇上乃是九五之尊,这圣旨都已经颁下去了,怎么可能来服软了? 更何况,这种事儿可不是儿戏! 可怜王太后躺在床上咳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见着俪贵妃来了只皱眉道:“……咳咳,哀家听说外头又下雪了,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还穿的这么少,也不怕染上风寒,这宫里头多少人染上了风寒,你怎么不晓得注意自己的身子,若是真的病了,咱们拿什么同章氏那个贱人斗,咳咳……” 俪贵妃一听这话,眼泪簌簌就落了下来,“太后娘娘,咱们已经输了,方才皇上已经派皇后娘娘将臣妾的凤印都拿走了,皇后娘娘还说……” 她是彻底乱了分寸,如今什么都敢说! 可王太后好歹在宫里头呆的时间比她长,见的世面也比她多,冲着一旁的青萝使了个眼色,这青萝便将屋子里的宫女内侍都带了下去。 王太后这才咳嗽着道:“那贱人到底说了些什么?” 俪贵妃将章皇后方才说的话一字不落的都说了,到了最后更是抹着眼泪道:“……当年您说七皇子聪明伶俐,除了不是从皇后娘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其余的地方一点都不比三皇子差,还说也就是皇后娘娘运气好,比臣妾大上几岁,早进宫几年,要不然这后位还不知道是谁的了,臣妾那个时候就在想,为何不去争一争了?” “可怜七皇子从小就被臣妾逼着念书、骑射,恨不得连一天快活的日子都没有过过,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七皇子何其无辜,他还那样小,如今刚娶妻,这七皇子刚怀有身孕,他怎么能死呢?” 说着,她更是哭的泣不成声,“还请给太后娘娘救救七皇子,还请太后娘娘保住七皇子一命啊……” 王太后又猛烈地咳嗽了一阵,到了最后才道:“哀家还没有死了,他竟然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只是如今,连她好像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满屋子只听得到王太后的咳嗽声,和俪贵妃的啜泣声,好像这慈宁宫没有哪一刻像如今这般寂寥了。 良久,王太后才道:“是不是只要能够保住七皇子一命,你做什么都愿意?” 俪贵妃郑重点了点头。 其实她也并不是一帆风顺的,这宫里头什么都不缺,最不缺的就像是花儿一般的妙龄女子,当初她刚进宫的时候仗着年轻貌美,家世出众,的确是很是得意了一阵,只是那个时候章皇后就算计过她,因此她有一阵受到了皇上的冷落。 那个时候她便明白,这宫里头的什么都是假的,唯有自己的孩子才是真的,那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永远不会背叛自己,是自己在这深宫之中唯一的依靠和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动力! 王太后叹了口气道:“哀家有了打算,只是要委屈你了。” …… 到了傍晚,正带着珍珠摆饭的林姝却听闻俪贵妃自尽的消息,陆靖然如今一边解开身上的披风,一边道:“……俪贵妃娘娘死的时候还穿她刚进宫时,皇上赏给她的新衣裳,这面上的妆容也是刚进宫时的打扮,更是留下一封遗书,虽说我没见到那封遗书,可看着皇上的样子也是十分难过的,想必这遗书之中说了很多他们之间的曾经,方才我从御书房离开的时候,见着皇上的眼眶还是红的了。” 说着他也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听说这七皇子还要拿了剑冲到坤宁宫去,可却被太后娘娘给拦住了……” 他一直都以为皇家是没有真感情的,可如今一见,好像也不是这么回事儿。 正因为他一直以为皇家没有真感情,如今见了皇上这般难过,才觉得有些震慑……这皇家的真感情难得不假,可身在皇家,有太多东西比“感情”二字更加重要! 390 虚情假意的人啊 390 虚情假意的人啊 林姝只道:“就算是皇上坐拥后宫佳丽三千,可俪贵妃陪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总归是有感情的,再加上不管瑞王是要谋反也好,谋利也罢,俪贵妃娘娘都是无辜的,之前皇上那样对俪贵妃娘娘,心里多多少少是愧疚的……” 可她也不得不承认,俪贵妃这一招棋走的极为高明,皇上念旧,如今俪贵妃死了,这七皇子在皇上心中就成了无依无靠之人,到时候只怕章皇后要对七皇子动手,皇上是第一个不会答应的。 说不准,等着皇上驾崩之后,皇上在遗诏之中还会安顿好七皇子的。 “只可惜啊,可惜七皇子其实可造之材,没想到却落到这样一个地步!”陆靖然眉宇间有难掩的可惜,其实在三皇子和七皇子之间,七皇子更适合当皇上。 毕竟这皇上该是胸怀天下的,三皇子的心胸和章皇后一样,太过于狭隘了些,也太过于阴狠了些。 林姝也附和点了点头,只想着上一世怕是陆靖然就是支持七皇子的,只是到了这一世,七皇子却落得这样的境地。 她不由得有些担心了,“你说皇上会不会将三皇子立为太子?” 陆靖然也有些迟疑,“虽说皇上年纪大了,可皇上心里却是清清楚楚的,之前章皇后和三皇子做下的那些事,皇上一直都记得,只是这后宫之中向来就是如此,皇上厌弃了俪贵妃娘娘,就势必要抬另外一位娘娘来压制俪贵妃娘娘,如今这最合适的人选就是皇后娘娘了。” 说着,他更是道:“不仅是后宫之中,就连几位皇子之间不也是这样?皇上见着三皇子势大,就会抬举抬举七皇子,七皇子在朝中势大,就会抬举三皇子,便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也得提防这个提防着那个,怕这个有二心,怕那个惦记皇位,这哪里像是一家人的样子啊……” 原来他未曾从仕,之前众人都说当皇上好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如今他却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儿,当皇上多累呀,还不如像他这样搂着老婆热炕头,以后有了孩子。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这还是神仙般的日子…… “那你的意思是,皇上见着三皇子势大,有可能又会抬举七皇子?”林姝只觉得不解,若真的这般,还不如早早将皇位定了。 只是她没尝试过这权利的滋味,一旦尝过了,想要放手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她虽见过皇上几次,可在她的印象中,皇上只是个慈祥的老人,和众人口中那位善猜忌阴狠的老人不像是一个人。 陆靖然微微点头道:“应该是的,只是如今七皇子没有了俪贵妃娘娘的支持,没有了瑞王的支持,就像是被折了翅膀的鸟似的,就算是扑腾一阵,也扑腾不到多久的……这天下到时候和七皇子已经没关系了!” 林姝道:“那你的意思是,三皇子必定会继承大统了?” 陆靖然含笑道:“应该是不会,你且等着看好戏了!” 就说他都不会容忍这三皇子继承大统的,原先他尚未娶妻,倒是觉得无所谓,就算是三皇子真的继承了大统,小章氏要他的命要了就是,可如今他身后还有姝姐儿和孩子,他就是不为了自己,也该为了孩子…… 这几日倒是风平浪静的很! 所有的局势好像都在众人的预料之中,七皇子悲怆不已,在俪贵妃的棺木之前哭晕过去了好几次,皇上见了更是难过,更是册封俪贵妃为皇贵妃,赐号为“昌”……这皇贵妃的称号,原先俪贵妃盼了多久、惦记了多久,没想到死了还得到了,只是又有什么用了? 纵然是以皇贵妃礼遇下葬,皇上更是给郭家赐了不少好东西,可对郭家来说,失去了一个俪贵妃是多少银子都弥补不回来了,不管是在情感上,还是这局势上。 至于章皇后更是装模作样的在俪贵妃的棺材之前掉了几滴眼泪,七皇子也是做大事的人,当场直说请母后节哀顺变,只是谁都没有瞧见,他缩在袖子里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 三皇子也去过延禧宫几次,这七皇子依旧没露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 皇上见了,只觉得心里这才微微舒坦了些,觉得他们之间相处融洽! 只是八皇子娶了一趟延禧宫,却是半晌没有说话。 等着陆靖然去过延禧宫之后,却在不远处的池塘边看到了八皇子,他扬声唤了一声,“八皇子!” 八皇子神色之中带着几分悲怆,扭头看了陆靖然一眼,勉强笑了一笑,“原来是表哥来了。” 事到如今,叫他如何笑得出来? 他是个心存仁善的,就算是这么多年,章皇后和俪贵妃彼此视同水火,可章皇后向来将他保护得很好,这些龌龊的事并没有告诉他,再加上俪贵妃素来会做人,所以他对俪贵妃的印象一直不错。 可如今就算是他再怎么纯良,可隐约也听到了几分传言,说是他的母后逼死了俪贵妃! 这宫里头从来不缺少什么龌龊事儿,但这样的事儿还真是头一次! 陆靖然淡淡道:“八皇子怎么站在这里?这么大的雪,身边也没带个人伺候!没几天就要过年了,若是冻病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八皇子道:“我只是觉得心里难受,想要在外头静一静了!” 这话陆靖然就不好怎么接了。 纵然是八皇子叫他一声表哥,可关起宫门来,八皇子和俪贵妃、和在延禧宫装模作样哭泣难过的样子才是一家人了……是以,他并不好多言。 八皇子仓皇一笑,道:“表哥,你知道吗?方才我在里头觉得恶心,真的觉得恶心,那些人哭的比谁都难过,可又有几个人觉得是真的难过?真的难过的除了七皇兄和郭家的人,还能有谁?从小我生在宫中,长在宫中,原先还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在外头开了府,突然见到这样的事儿,真的觉得恶心……就连父皇也是这般,当初是他和母后逼死了俪贵妃娘娘的,如今他们俩儿装作什么事儿都没有似的,难道到了夜里,他们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吗?” 只是他不知道,若皇上和章皇后真的会因为这样的小事儿睡不着,只怕他们俩儿会夜夜彻夜难眠了。 陆靖然淡笑一声,“我原本以为八皇子不会如此的……” 按照如今的局势来看,是三皇子和章皇后赢了,八皇子应该高兴才是,就算是难过,也不该有几分的。 “是吗?只怕不光是表哥这样想,这宫里头所有的人都这样想,就只有表哥一个人敢说出这样的话来!”八皇子如今却是连笑都笑不出来了,只道:“前段时间母后还在怪我,说我自从辟府之后就不如之前孝顺了,也不愿意进宫给她请安了,可我真的不喜欢这皇宫,一进来便觉得憋闷,觉得难受……” 其实陆靖然也有这样的感受,只是有一点好的就是他不用经常进宫,“有些东西是不能选择的,有的人穷其一生就是就是想要位居高位,可努力了一辈子,却到不了八皇子如今的位置,可凡事有利必有弊,八皇子和我一样,只怕是想要平平淡淡的生活!” 八皇子扭头看了他一眼,只道:“我没想到表哥也是这样想的,我以为……” “八皇子怕是以为我贪慕权势罢?”陆靖然只道:“可八皇子有没有想过我不过是身不由己,我是宁国公府的庶长子,很多东西都是要靠我自己去挣的,粗茶淡饭姝姐儿倒是觉得无所谓,可不想一家人连性命都保不住……倒是八皇子,若是想要过上那粗茶淡饭的生活,其实不难。” 八皇子和章梦瑜的身份摆在这儿,旁人怎么敢为难他! 可八皇子的注意力却没有放在这上面来,“表嫂也想要过粗茶淡饭的生活?” 说着,他兀自笑了一声,“也是,表哥和表嫂感情这样好,只要两个人能够在一起,吃什么用什么穿什么都是无所谓的罢……” 陆靖然是知道他的心思的,说是一点不介意那是假的,可姝姐儿如今是他的妻子,他得相信姝姐儿才是,“我相信若是八皇子选择归隐田园,八皇子妃也一定会跟随八皇子一起的……” 这个问题,八皇子从来没想过。 说实在的,如今他都不清楚自己对八皇子妃章梦瑜到底是一种什么感情,原先章梦瑜经常对他嘘寒问暖,他觉得不自在,可如今章梦瑜不是跟着嬷嬷学习茶道,就是谈情作画……好像他压根不存在似的,他觉得更加不自在了。 特别是半个月之前,他饮多了酒,与章梦瑜有了夫妻之实,只觉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章梦瑜。 有好几次,他想要去找章梦瑜说说话,只是到了门口却又止住了,若是章梦瑜不愿意见他怎么办…… 殊不知,一个人有这样的心思,足以证明他已经深陷爱河了。 391 我想和你说说话 391 我想和你说说话 陆靖然笑着道:“八皇子怎么不说话?说起来,八皇子妃也算是我的表妹,小时候我也是见过几次的,只觉得八皇子妃性子好,模样好,好像没什么挑的出不是的地方来,就连姝姐儿都在我跟前夸过好几次八皇子妃,姝姐儿的性子八皇子应该也知道些,她虽很少说旁人的不是,可也很少夸赞别人……我一直都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分,两个人走在一起,说明是有缘分在的!” 八皇子还是没有说话,可心里却是在想这个时候八皇子妃章梦瑜在做什么。 这几日天气冷,他听丫鬟说章梦瑜有些咳嗽,如今俪贵妃死了,八皇子妃是要进宫拜祭的,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觉着冷,会不会觉得不舒服…… 这个时候的八皇子妃章梦瑜正在与林姝说话,不仅是她们俩儿,不少夫人太太都在延禧宫祭拜,大家无一不觉得唏嘘。 章梦瑜更是和林姝在低声说话,“……众人都说俪贵妃娘娘死的委屈,可我倒是觉得若我是俪贵妃娘娘,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俪贵妃娘娘出身显赫,入宫之后也没有受过什么委屈,若是一直在宫里头苦苦挨着,以后怕是连她自己都会觉得难捱得很,俪贵妃娘娘死了,皇上兴许还会因此多偏爱七皇子一些!” 林姝其实也和她想的一样,只是看着章梦瑜如今面上带着几分萧条的神色,轻声道:“好端端的,八皇子妃怎么想说这些了?” 好像是有什么感叹似的! 章梦瑜苦笑一声,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最近宫里头发生的事儿太多,我略有感触罢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是八皇子妃,就算是想找人说说话,也得顾及着八皇子的名声才是。 别人不愿意说,林姝总不好巴巴的问,只好和一旁的人说着话。 因为她是孕妇,所以旁人总是会多照顾她一些,便是那上来奉茶的小内侍也过来的勤勉些,给她上的也不是茶水,而是宫里头贵人爱喝的玫瑰花茶…… 如今她这身份也有些尴尬,婆婆是章家的人,陆敏之嫁去的又是郭家,如今自然是听得多说的少,“……叫我说,这七皇子还不算是最可怜的,好歹俪贵妃娘娘替他张罗着娶了妻,七皇子妃也有了身孕,当娘的哪个不是在儿子前头先走的?这最可怜的就是要数郭家老夫人了,一大把年纪了,如今两个女儿都发生了这样的事儿,昨儿我瞧见了郭家老夫人,这才多久,恨不得像是老了十岁似的!” “谁说不是了!”另外一个妇人将声音也压低了些,忍不住窃窃私议,“这世上最可怜的便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今皇上已经打算派兵去福建那边了,只怕没多久,这郭家老夫人会彻底挨不住的!” 这话中的意思算是明白的了,只怕过不了多久,瑞王妃也没了。 众人说着这样的话题,可一个个脸上却是难掩兴奋的神色……说到底,这人的性命在她们眼里还及不上饭后茶余的谈资重要! 林姝只觉得憋闷得很,索性扶着珍珠的手想要去外头走一走。 珍珠却道:“太太还是莫要走远的好,方才大爷吩咐过了,直说最近宫里头不大太平,特别是这延禧宫,当心有人冲撞了您。” 如今就连这延禧宫内外大多都是章皇后的人,林姝自然是该加倍小心的。 林姝淡笑道:“我晓得分寸的……罢了,我前几日就说要去看看张侧妃娘娘,一直都没时间过去,不如这个时候去看看罢!” 如今张愿清住在慈宁宫旁边的一所小院子里,院子虽小,却胜在清幽,到了这个紧要的关头,更是没人会想起她来。 等着林姝进去的时候,一旁伺候的宫女直说张愿清正在小佛堂念经,要林姝稍等片刻,自己去小佛堂相请了。 林姝则任由着小宫女带着去了偏厅。 她忍不住打量这偏厅来了,虽说地方虽小,可却胜在雅致,处处摆置着名人古话和汝窑花瓶,在这寒冬腊月,案几上还摆置了几盆小小的茉莉花和牡丹花……可见这内务府的人对张愿清还是比较上心的。 一刻钟之后,张愿清便出来了。 她一身碧着青衣,脸上带着几分寡淡的神色。 林姝只觉得有些陌生,原先张愿清家世不显,总害怕别人会看轻她,不会注意到她,身上穿的大多是一些颜色鲜艳的料子,等着她嫁到了三皇子府之后,这身份更是变得显赫起来,用的衣裳料子更是名贵,像今日这般穿碧青色的衣裳,林姝还是头一次见了。 不,也不算是头一次了,那段时间张阁老出事之后,林姝去三皇子府探望张愿清的时候,张愿清也是不施粉黛,打扮朴素,只是如今和当初不是不一样了吗? 她只站起来给张愿清请安,“见过张侧妃娘娘!” 张愿清冲着她一笑,匆匆走上前去扶着她坐了下来,“你我之间何必这般多礼了?你能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说着,张愿清更是将屋子里的宫女内侍都打发出去,这才道:“前段时间我听说你要来看我,我高兴的像是什么似的,想着终于能够有人来陪我说说话,可听说你肚子里的孩子不好了,不能进宫来,我心里急得像是什么似的!派人送去的药材你可收到了?” 林姝含笑点了点头。 说实在的,就算是张愿清如今得皇上看重,可送过去的药材也不过是一般,毕竟这打赏人的东西总不能也要皇上出手帮着置办罢? 可不管怎么样,也是别人的一番心意! 张愿清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当时我就在想你这怀着第一胎自然该多注意些,平日里饮食起居该小心,莫要觉得自己的身子没什么问题就随意折腾,若是真的有什么事儿,后悔就晚了。” 那一日,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那个早夭的孩子,自然是一夜无眠。 面对张愿清的亲昵,林姝并不意外,却觉得有些无措,在她心里,张愿清不算是她的朋友,如今只能寒暄道:“多谢张侧妃娘娘挂记,我倒是很好,之前孙院判和家中请来的大夫都看过,说是平日里多走动走动也无妨,只要不太累就行了,倒是张侧妃娘娘最近可还好?” 她知道,怕是张愿清过的一点都不好,原先的张愿清虽有几分瘦弱,可整个人精神一向是不错的,自从张阁老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她姐越来越瘦,如今浑身上下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林姝只担心,这样的天气张愿清走出去,是不是就会被风刮倒了? 张愿清苦笑一声,道:“不过是老样子罢了,哪里谈得上好不好?倒是你,虽说孙院判说了那样的话,可你也得小心,进宫不比在宁国公府只在,如今俪贵妃娘娘没了,你又是要跪又是要拜,该行的礼多着了,而且有些味道也闻不惯的……” 她絮絮叨叨说着,无非就是教林姝该如何养胎的话。 倒是林姝见着张愿清说了几句话之后眉目之间已经有了几分疲态,想必就算是张愿清得孙院判细细调养,可身子骨想要恢复到当初,也不是那么简单的,“若是张侧妃娘娘觉得累了,那我这边就先退下去了,您好好歇歇?” 张愿清却是摇摇头,“姝姐儿,你就陪我说说话罢!” 这不是一个侧皇子妃对一个内命妇说的话,像是哀求似的! 林姝点点头道:“那我就在这陪您说说话罢!” 张愿清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半晌没有说话,“我,我也不知道我想说什么……皇上派人送我从庄子上接回来之后,众人对我的态度都变了,每日都有人来探病,来来回回说的都是一些故意逗我高兴的话,可我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这些人看重的是什么我心里算是清楚了,我经历了这么多事儿,看穿了许多,什么人是真心什么人是假意,我都知道,所以与他们说话都变成一种应付,我只觉得累得很,感觉自己人在这儿,心早就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也就在小佛堂念经的时候,我这心里才能微微踏实些,有的时候我就在想,若不是父亲和母亲他们已经要从西北回来了,我怕他们担心我,只怕我早就想随着祖父一起去了……这人活着,实在太累了。” 林姝也替张愿清觉得难过。 上一世张愿清的命运也很凄惨,但她和张愿清素来没什么交集,不能体会张愿清的喜怒哀乐,如今这样一个人活生生站在她跟前,她也觉得有些心疼张愿清,就连劝慰的话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您可以看看郭家老夫人,如今郭家老夫人多难受,张大奶奶才从西北回来,只怕这身子骨也不如当初,若知道您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定会受不住的……” 事到如今,唯有父母才是张愿清的依靠了! 392 当年的事情 392 当年的事情 张愿清眼眶之中泛着泪光,点头说好,只道:“姝姐儿,我知道,我都知道的,我一直都在苦苦挨着,前两天三皇子来了一趟,说是接我回三皇子府,可三皇子的样子哪里像是要接我回府的?分明就像是吩咐丫鬟似的,是不是他觉得我反除了三皇子府,就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是不是他觉得,不管他之前做了再多错事儿,只要肯给我一个台阶下,那我就得乖乖去下这个台阶……” 说着,她的眼泪更是落了下来,当初她也是真心爱过三皇子的,只可惜这真心却被三皇子伤的支离破碎,“他就没有想过,如今这三皇子府中已经是王蔓菁的天下了,不久只怕是三皇子妃也要进门了,到时候我的日子该怎么过?便是皇上有意为祖父平平反,可张家却是不会如当初了,我回去了他给我一个笑容,旁人便会上前来巴结几分,他给我一个冷眼,旁人就会冷落我几分,我难道就要这样过一辈子吗?与其这样,还不如一辈子住在宫里头的好!” 在宫里头,就算是她受到了冷遇,也不会觉得难熬,毕竟这跟红顶白乃是人之常情。 可三皇子府,却是她的家啊…… 林姝轻声道:“张侧妃娘娘莫要难过,若是您真的想暂时留在宫里,不如与皇上说一说,想要替俪贵妃娘娘吃斋念佛,祈求俪贵妃娘娘早日投胎,如今皇上对俪贵妃娘娘还有几分怜惜在,您说出这样的话来,就算是看在俪贵妃娘娘的面子上,以后皇上也不会亏待您的,甚至还会夸您识大体。” “就算是皇上不同意您以俪贵妃娘娘的名义留在宫里头,您也可以借着替太后娘娘侍疾留在宫里头的,大庆朝以‘孝’治天下,您用这个借口,皇上也不会说什么……只是有一点,俪贵妃娘娘死了,瑞王那边也不得安生,只怕太后娘娘最近脾气不大好,张侧妃娘娘去伺候太后娘娘,只怕多多少少会受些委屈,到时候您见着太后娘娘发脾气了,躲远些就是了。” “谢谢你,姝姐儿!”这一刻,张愿清是真心道谢的。 平日里进宫来探望她的那些内命妇不是不知道她受的委屈,可来来回回只说这女人一辈子都是这样,多少是要瘦委屈的,还说这三皇子被立为太子乃是大势所趋,如今这三皇子妃的位置没定,说不准皇上因为对张阁老的愧疚,会将她扶为正妃,到时候她就是皇后娘娘了…… 皇后娘娘! 呵!旁人提起这几个字来的时候眼睛里都在发光,可她只觉得难受,像章皇后那样过一辈子,又有什么意思了? 更何况就算是等着她成为了皇后,这上头还有一个当太后的章皇后,说不准还有太皇太后,如今三皇子府中连一个王蔓菁她都没办法,更别说以后这满后宫的莺莺燕燕了…… 想了想,她只道:“有件事我想要告诉你,你回去告诉陆将军,接下来该怎么做全看你们可……三皇子当初和皇后娘娘一起害死了大皇子和二皇子,这件事乃是千真万确!” 这件事林姝一直断断续续听人说起过,只是没有证据的事儿,众人也只敢在私下议论一二,“张侧妃可有什么证据吗?” “三皇子素来小心,我自然是没有证据的,可我却在三皇子一次醉酒之后听他说起过得。”张愿清的声音压的很低很低,小心翼翼道:“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个时候是我刚嫁到三皇子府中去了,前一夜像是三皇子做了什么噩梦,当时梦里就只呢喃着,‘你必须死,你必须死,’之类的话,我素来浅眠,当时听到这话就醒了,可想着三皇子多疑,只装作还睡着的样子,当时我就感觉到三皇子坐起来叹了口气,好像一夜都没有睡着似的。” “到了第二天,三皇子一天好像都不大高兴,到了晚上更是邀了人一起出去喝酒,回来的时候三皇子喝的是烂醉如泥,嘴里更说他其实是不想害人的,只是那些人挡住了他的路,就不能不死,便是他的亲哥哥们也是一样的……当时我就在想,三皇子排行第三,他的兄长也只有大皇子和二皇子了,是不是这就说明大皇子和二皇子当真是三皇子害死的?” “结果等着三皇子酒醒了之后,只问我他有没有说过什么,我自然说什么,当时我分明见着三皇子长吁了一口气……” 林姝没有说话。 其实陆靖然一直都说当初的大皇子和二皇子乃是三皇子和章皇后害死的,只可惜没有证据啊! 当初都没能查到什么,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想要替大皇子和二皇子翻案,谈何简单?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真的有了证据,还得看看皇上怎么说了,当年是皇上亲自下旨定了大皇子的罪,害死了自己当初最疼爱的儿子,要皇上承认自己的错误,更是不简单…… 可不管简单还是不简单,总归是要试一试的,“那张侧妃娘娘可是知道有什么人证亦或者物证吗?” 张愿清想了想,只道:“这我倒是不知道了,三皇子素来谨慎……” 说着,她更是“哎呀”叫了一声,“当时我听三皇子话中的意思,这件事不止只有他和皇后娘娘两人动手,应该是还有一个人的,毕竟三皇子醉酒之后直说就算是要死,也是三个人一起死,好歹黄泉路上有个做伴的……当初大皇子的踩死二皇子的时候,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皇后娘娘当时陪在皇上身边,那个时候的三皇子只有几岁,怎么能指挥人动手?只是那个人是谁,那我就不知道了……” 林姝微微皱眉。 这件事她倒是一点都没听人提起过的,“这件事我会回去告诉靖然的!” 事到如今她倒是觉得确定这张愿清是和他们一条船上的人了,若是三皇子在夺嫡之中失败了,张愿清也不会受到太大的牵连,顶多也就是青灯古佛一辈子,可若是三皇子真的成了皇上,那张愿清才有得熬了…… 张愿清颔首道:“若是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差人来告诉我一声,能帮的我一定帮!” 林姝笑着说好。 因为方才在延禧宫的时候她已经见过章皇后了,如今自然是要再去一趟慈宁宫给王太后请安的,只是王太后最近身子差的连床都起不来了,这进宫请安的内命妇来了不知道有多少,没一个能进去的。 林姝心里知道,王太后怕已经是被章皇后软禁了罢! 她也不想理会这么多,好在陆靖然已经在后宫给她打点过了,如今她派珍珠下去说了一声,便有一顶暖轿过来了。 出了宫门,陆靖然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一上了马车更是道:“累不累?困不困?” 别的妇人怀了身孕都是一日日吃不下东西,林姝倒好,就是成日成日昏天暗地的想睡觉。 林姝摇头道:“我不困,也不累……” 说着她这才将方才张愿清的话一股脑都倒了出来。 陆靖然听了这话也沉默了,半晌才道:“其实我早就怀疑过了,当初的三皇子还小,这件事顶多只能算是三皇子知情而已,该怎么打算改怎么筹划只怕都是皇后娘娘的主意,只是皇后娘娘虽是六宫之首,但也是在后宫之中有些权利的,后宫不得干政,皇后娘娘如何能将手伸到围场去的?” “只可惜怀疑归怀疑,我派了半夏他们查了那么久,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的,可见那背后之人也是心思缜密得很,不仅是心思缜密,还是个极其耐得住性子的……” 毕竟半夏他们不是等闲之辈! 林姝舒舒服服靠在陆靖然怀里,皱眉道:“这件事还真是棘手,我觉得不如先查一查当初在围场的有哪些人,一个个查下去,总能查出些蛛丝马迹的,怕就怕皇上如今已经起了立太子的心思来,若等着三皇子的太子之位定下来了,再将这件事的真相告诉皇上,只怕也于事无补!” 太子之位一旦立下,想要废黜太子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了。 陆靖然拍着她的肩膀道:“放心,皇上那边倒没有起这样的心思来,如今俪贵娘娘才去世,皇上正伤心着,不会有这样的打算的……就连皇后娘娘,还有拥护三皇子的那些大臣如今也不敢随便谏言的,若是惹恼了皇上,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的!” 说着,他更是道:“要不先躺在我身上睡一会?我已经差人去请是孙院判了,你在宫里头呆了那么长时间,我怕你身子受不住……” 林姝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换成了谁,知道了那样严重的事儿,都会睡不着的,“不要紧,我靠着你就行了……倒是你,可是打算将雷云派到福建去了吗?”昨晚上陆靖然已经和她说了,这雷云的的确确是雷家之后,在行军打仗上面更是很有自己的一套! 393 好心当作驴肝肺 393 好心当作驴肝肺 这话问的陆靖然微微有些发楞,他想了想才道:“我也还在想这个问题,你和祖母都说想要将阿沁再许配给雷云,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雷云那个人我也派人去打听这些,好像也不如我想象中那样不堪,为人忠厚,这些年离开了福建之后,一直呆在京城城郊,靠打柴打猎为生,并未娶过妻。” “更何况看阿沁的意思,他之前对阿沁也是极好的,只是我原先想的的是将雷云就留在京中,寻一个庄子让他和阿沁和和美美的过日子,若雷云去了福建,岂不是会和阿沁分隔两地?只是雷云若是呆在京城,那福建那边的战事又该怎么办?虽说皇上已经有了人选,可那出征的人连我都看不上,到了福建只怕都不知道该如何布阵,若是到时候输的一塌涂地,受苦受难的还是将士和福建的老百姓啊……” 他一个男人很少有这样细心的时候,可见他对这个妹妹还是看中的,就算是妹妹做错了事儿,可当初也是他们有错在先,如果真的算下来不过是彼此都有错。 他微微叹了口气,“可让阿沁跟着雷云去福建,我们更是放心不下,福建的是什么地方?如今水深火热的,雷云去了福建,本就没有多少胜算!如此一来,阿沁都会跟着有性命危险!” 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瑞王清楚得很。 只要将主将对付了,剩下的蒋氏不过是一盘散沙。 林姝忍不住附和道:“这话倒是没错,可当务之急却需要看看阿沁和雷云是怎么想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这阿沁是宁国公府的姑娘,便是雷云一辈子浑浑噩噩,他们俩儿一辈子也能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只是靖然,若你是雷云,你会甘心入赘吗?纵然是雷家比不得宁国公府,可当初雷家军在福建可是赫赫有名的,我觉得雷云是不会答应的,若我说他,有能够出头的机会,有能够重回福建的机会,有能够为家人报仇的机会,我是怎么都不会放过的。” 莫说雷云是雷家人,但凡是从武的将士,一般来说都不会答应这样的要求的。 更何况她第一次见雷云,就觉得雷云应不像是这样的人,要不然当初雷云就会利用阿沁对他的喜欢苦苦哀求一番。 这也是她看得起雷云的地方! 陆靖然点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这件事我还是问问雷云的好……” 如今雷云已经住在了宁国公府,这还是老祖宗派了白妈妈去劝了好几次,阿沁哭哭啼啼的哀求了他好久,他这才答应的。 只是他并没有住在沁园,而是以雷家后人的身份住在了宁国公府的客房内。 这几日阿沁高兴的像是什么似的。 而林姝回到宁国公府,直接去了榕园,老祖宗派人过来问了话,知道她身子骨并没有什么问题,这才放心下来了。 倒是阿沁过来了好几趟,听珍珠说林姝正在歇着,怏怏的回去了。 等着林姝睡了一觉起来,正喝着燕窝粥的时候,珍珠这才将这件事告诉她,就连好脾气的珍珠提起这件事而来,眉宇间也有着愤愤之色,“……奴婢与大姑娘说了说,太太正在歇着,奴婢瞧着大姑娘眉眼间的神色有些着急,奴婢问他什么事儿,说等着您醒了直接告诉您,可她也不说,可见也不是什么极为要紧的事儿想想也是啊,一个养在深闺中的姑娘,那有什么要紧的事儿了!” 她只觉得凡事做人做事都是要讲良心的,可阿沁像是半点良心都没有,也就最初知道太太肚子里的孩子不好的时候,她哭哭啼啼了一阵儿。 等着雷云来到宁国公府之后,阿沁一下就彻彻底底忘了过来榕园,有事儿没事儿就朝着客房那边跑。 林姝却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她不是觉得不生气,而且觉得同阿沁那样的人生气没有必要,若真的气坏了身子,那就不好了。 更何况,她再怎么生气,这阿沁还是陆靖然的亲妹妹,以后还是要和阿沁来往的,若她和阿沁关系闹得太僵了,陆靖然夹在其中也会左右为难,也会让老祖宗心里难过,“想必她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找我,你将她找来罢!” 珍珠微微颔首,这才退了下去。 没多久阿沁就进来了,她好歹还知道些礼数,一进来就问:“嫂嫂,您最近身体可好些了?” 林姝微微点点头,淡淡道:“好多了,多谢你挂心。” 要她对阿沁像之前那样掏心掏肺,很抱歉,她真的做不到! 阿沁感受到了林姝最近对她的冷淡,虽说她知道这也是人之常情,可她心里还是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的,如今声音更低了些,“今天我来是有件事想和嫂嫂商量商量,也不知道嫂子会不会答应……” 得了,这还没开口说事儿了,就要人答应,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林姝淡淡道:“你要我答应事情,总要把话给说清楚了,我才能答应罢?要不然真等着我答应了你之后,你开口要我做一件我做不到的事情,岂不成了言而无信的小人?如果我真的能够答应的事,我是不会推脱的。” 顿时,她又将这个皮球踢给了阿沁。 阿沁没想到林姝会说这样的话,甚是她能看到一旁丫鬟看向自己那轻视的目光,强忍着不要自己哭出来,只低声道:“我,我想和雷大哥一起去福建……” 林姝贤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眉眼间是止不住的失望。 她来宁国公府有些日子了,可说话做事儿眉宇间仍旧带着一份怯生生的模样,可见这姑娘家还真的是该富养的,要不然以后说话做事都是这般做派,那该如何是好? 她不由得想到了以后自己有了女儿,一定要多多带她出去走走瞧瞧,免得养成和阿沁一样的性子…… 她忍不住强迫自己收回了思绪。 这阿沁当真是有意思了,自己只是她的嫂嫂,之前她还做出了那样的事情,若换成是自己,自己是绝对没脸张这个口的。 自己会去找老祖宗,亦或者去找陆靖然,总比找自己强…… 林姝心中隐隐有些怒气,一次次的退让却换来了如此的结果,她觉得阿沁有的时候也挺聪明的,因为她知道自己张这个口定会惹得老祖宗和陆靖然不快,所以找到了她。 有了身孕之后,她的脾气不如之前了,深吸一口气才道:“那你可知道福建如今局势如何?我想不管是雷云,还是祖母,或者你哥哥,都不希望你回去福建的!” “我,我知道!”阿沁轻咬薄唇,低声道:“可,可我实在不想和雷大哥分开……” 林姝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了,“老祖宗是你的祖母,大爷是你的哥哥,你张这个口比我张口合适多了是不是?你知道你说这样的话,他们一定会心里都不高兴,所以想将我推出去了?” “阿沁,我自诩对你不差,自从你到宁国公府来之后,我待你像是亲妹妹似的,吃的穿的用的,但凡事我觉得好多,一定会送去沁园,可你呢?你又是如何对我了?原本这些事我是不想再提的,可听你说这样的话着实是伤透了我的心。” “你是留在宁国公府也好,还是去庄子也好,或者去福建也罢,你想怎么选择我都不会插手的。” 阿沁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嫂嫂,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姝冷笑一声道:“那又是个什么意思?” 阿沁只抽抽噎噎哭着。 林姝只被她哭的心烦意乱,淡淡道:“若是没什么事儿,你就下去罢!” 这样生硬的话,她还是第一次对阿沁说。 阿沁抬头看了珍珠一眼,见着珍珠压根就没有解围的意思,就连站在她身后的芸豆和樱桃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她一边掉眼泪一边下去了。 珍珠原本还打算上前劝几句的,可见着自家太太像是没事儿人似的,甚至还吩咐小丫鬟拿了话本子进来,这才放心了。 到了傍晚,芸豆便偷偷过来了一趟。 林姝此时正在内间看书,可还是听到外头芸豆和珍珠刻意压低的说话什么“……方才大姑娘见了太太之后就去了荣寿堂了,在老祖宗面前哭哭啼啼的,老祖宗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后来老祖宗只问我们大姑娘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谁给大姑娘受委屈了,珍珠姐姐,当时你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太太那番话说的虽合情合理,可当着老祖宗的面却是不好说出来的,要不老祖宗听了还以为太太容不下大姑娘了。” “后来老祖宗问了又问,我和樱桃这才说了,可到底没说太太说的那番话,直说大姑娘是从榕园里过去的……当时老祖宗听了这话倒是没说话,只吩咐白妈妈给大姑娘擦脸,后来倒是一句都没提这件事儿了。” “珍珠姐姐你说,这老祖宗是什么意思啊?” 她如今虽在阿沁身边伺候,可毕竟和林姝一起长大,一颗心自然是向着林姝的。 394 这人会是谁了 394 这人会是谁了 接下来珍珠都说了什么,林姝到没有费心去听了,到底珍珠是个妥帖人,这种时候说话声音是压得很低的。 不过到了如今,听没听到珍珠说什么已经无所谓了。 她知道,老祖宗这是相信她的意思! 要不然老祖宗不会连一个字都没有多问了。 果不其然,等着晚上陆靖然回来的时候就将她搂在怀里,嘴里一直叫着她的小名儿,“姝姐儿,姝姐儿……” 热气喷洒在自己的颈脖,林姝只觉得有些不习惯,抱着他的胳膊道:“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陆靖然不知道在哪儿吃了酒,便是进屋之前洗了澡,可浑身上下也带着淡淡的酒气,眼睛更是熠熠发亮,“我对不起你,我要你受委屈了……方才我回来之前祖母将我叫过去了一趟,直说你受委屈了,说阿沁上不得台面,原本这种事是该当母亲的去教的,只可惜小章氏是那样的人,压根不会去管阿沁,你对阿沁那样好,阿沁却还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林姝只觉得心头发暖。 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老祖宗压根就不知道今下午发生了什么事儿,可张口就说这件事是阿沁的错。 这辈子的她,怎么如此幸运。 还未等她张口,陆靖然又道:“祖母还说,原本她是打算亲自过来一趟的,只是想了想怕觉得太过于兴师动众了,所以只将我叫过去说了几句话,还说阿沁的心思她隐隐约约也知道些,若阿沁真的要同雷云去福建,那就随她去就是了,大不了多派几个护卫跟着,若是我们为了阿沁好,一心将阿沁留在宁国公府,说不准她还会心生怨怼!” “祖母还说,人这一辈子短的很,咱们之前十几年亏欠了阿沁,以后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是了,免得她会留下遗憾!” 他知道老祖宗的意思,这生在武将之家,存在着太多的未知之数,说不准哪一天雷云就死在战场上了。 有些时候这样的话不吉利,可却是大实话……老祖宗毕竟是过来人。 林姝想了想道:“我看阿沁这意思,应该是要去福建的,到时候你还是拨几个身手好的护卫让阿沁一并带过去,我想到时候再问问看芸豆和樱桃,看他们愿不愿意跟着阿沁一起去福建,若是他们愿意就过去,若是他们不愿意,还是留在京城的好!” “这樱桃没有卖身契,这么长时间在我身边也算是白白照顾我的,芸豆虽是我的陪嫁丫鬟,可这么多年我一直将她当成亲妹妹似的,她从小生在京城,长在京城,怕在京城也习惯了,若是她愿意我也不会勉强她的。” 她觉得还是要将这些话事先和陆靖然先说好,免得到时候阿沁出发之前,这芸豆和樱桃都留在他身边,旁人会说三道四! 旁人说三道四,她倒是不怕,可她就怕陆靖然觉得心里头不舒服。 陆靖然轻抚着她的发丝,含笑道:“你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罢了,不过是两个小丫鬟罢了,还值得你这般大费周章?这祖母身边的丫鬟多得很,大不了到时候让她老人家拨两个跟着阿沁一起去福建就是了!” 她是知道樱桃和芸豆对林姝而言的意义的。 林姝笑着说好,却又忍不住问道:“今晚上你和谁喝的酒?怎么喝的这样多?” 自从陆靖然和她成亲之后,晚上就很少出去了,更莫说她怀有身孕孕之后,几乎每天晚上都陪着她用晚饭,便是留在外头用晚饭也会早早回来,像今日这般回来得这样迟身上还带着酒气,还真是头一回了。 陆靖然道:“不过是和当年在围场的那些官员喝的酒,张侧妃娘娘的那些话像是丢到湖中的一块石头似的,在我以为什么都查不到的时候却又看到了丁点希望,那些人虽年纪大了,因为当年的事情受到了皇上的冷遇,可每个人提起当初的事情来都唏嘘得很,当初我已经派了半夏从他们身上去查一查,今日他们的言行举止也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件事并没有他想象中容易! 其实林姝早就想到了,要真的容易,这么多年七皇子早就抓到三皇子的小辫子了,“我想这件事可能和那些官员没什么关系,张愿清的意思很明白,那人能够左右皇上,若真的如此,就算是大皇子和二皇子死了之后,那个人也不会受到牵连……这人定是位高权重,亦或者皇上极为相信的人。” 想想也是,当时能够让章皇后安心将事情交给他打点,能够一呼百应,这人身份定是不一般。 陆靖然苦笑一声,“当时我也曾想过,可皇上的疑心病多重啊,当初老瑞王扶持着皇上上位,就连老瑞王皇上都还处处提放着,生怕老瑞王起了二心,老瑞王不仅是皇上的亲叔叔,还是扶持着皇上上位的人,我实在很难想到皇上会去相信别的人了……” 但位高权重,那个时候好像也没谁及得上老瑞王位高权重了。 至于别的王爷亦或者阁老之类的人物,皇上就更加不会相信了。 有权有势,才会更加惹得皇上忌惮! 林姝呢喃道:“这人不会是老瑞王的,那个时候老瑞王已经替瑞王定下了亲事,已经是和郭家,和俪贵妃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老瑞王怎么会帮皇后娘娘和三皇子了……这个人定极得皇上相信且看重……” 她脑海中只浮现出一个略带着几分慈和的面容! 陆靖然眉头一蹙,低声道:“双喜公公?” “你倒是和我想到一起去了!”林姝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敛了起来,郑重道:“双喜公公打从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已经在皇上身边伺候了,说是当初皇上年幼时不懂事,一个人偷偷去骑马,差点掉到河中,后来还是双喜公公将那马驹拦下来了,因此双喜公公腿落了疾,直到了如今,双喜公公到了冷天膝盖还会疼,这件事连我未出阁的时候都曾听说,怕是阖宫上下没谁不知道了,我想因此这满宫上下的人不敢有谁敢怠慢双喜公公的!” 陆靖然道:“是啊,有些时候皇上碰上拿不准主意的事儿,还会当着众人的面问上双喜公公几句,当初我才进御书房的时候还会觉得奇怪,不是说后宫和宦官不能干政吗?可我看着陈首辅的样子,好像一点都不奇怪似的……我也不好说什么。” “更何况皇上疑心病向来重得很,不敢轻易相信别人,但是双喜公公不一样,双喜公公是无根之人,给他再大的权利和权势,等着一二十年之后,双喜公公死了,这权势和财富连传承的人都没有……” 这世上凡事都有因果关系的,他觉得双喜公公虽有本事这样做,但又为何要这样做了? 自林姝怀孕之后,白日里总是喜欢犯困,到了晚上便时常睡不好,是以到了晚上这内间的灯总是会点的特别暗。 林姝看着陆靖然那紧绷的侧脸,轻声道:“就算是有天大的事儿,也抵不过吃饭睡觉,就算是三皇子真的继承了大统,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当下才是最重要的,要不咱们先睡觉?” 陆靖然微微叹了口气,可还是顺从站了起来。 他搀扶着林姝到了床上,替林姝盖好了被子这才上床搂着林姝道:“我只想有一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怕,咱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在一起就好了……” 怕? 林姝第一次从陆靖然嘴里听到“怕”这个字,她一直以为陆靖然从小到大生活的都不大太平,会什么都不会怕,如今他竟然会怕? 若是他怕,当初为何要去福建? 安安心心当宁国公府一个闲散大爷多好?有老宁国公和老祖宗留下的银钱,几辈子都花不完的…… 林姝轻声道:“你在怕什么?” 她只觉得如今只要搂着陆靖然的腰,好像什么都不会怕。 陆靖然道:“我怕不能护着你们和祖母,当初我尚未娶你为妻的时候,好像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惧,祖母那边我也从未担心过,只想着祖母是小章氏的婆婆,就算是小章氏有天大的胆子,只要祖母几句话压下来,小章氏什么都不敢做的……可如今好像什么事儿都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小时候我只盼着自己能够入朝为官,有朝一日别人提起我来的时候直说我配当祖父的孙子,如今我虽做到了,可很多时候你掌控的越多,好像惧怕的也就越多,好像比当初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更加害怕,因为我知道我只能赢不能输,若是我输了,丢的不仅是自己的命,还有你和孩子……” 肩上的担子重了,害怕的也就更多了。 林姝从来不知道陆靖然心里会有这样的想法,如今另外一只手抓着他的手,道:“不管什么时候,我们一家人都会在一起的,你赢了在一起,你败了我们也在一起,就算是输了又如何?大不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归隐山林的好,你也和雷云一样,整日山上砍柴打猎,我就带着孩子们种菜认字儿,这样的日子难道不好吗?” “人生在世,没什么比过得开心快活更重要了,若是你整日担惊受怕的,还不如早日辞官的好……” 395 想请公公喝杯茶 395 想请公公喝杯茶 “辞官?”陆靖然苦笑一声,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苦笑了,“这世上很多事情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是难得很,若是如今我提出要辞官,皇上答应不答应且不好说,若是我辞官了,你和孩子,祖母该怎么办?小章氏会放过我们吗?陆铭手筋断了,当初这件事不论是谁对谁错,在小章氏眼里都会变成我的错,她不要了我的命是不会甘心的,我们和他们之间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这一场仗比当初他去福建打仗的时候更加艰难,若是输了,丢的是全家老小的性命! 有些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选择了! 到了第二日,陆靖然进宫见了皇上一面,给皇上举荐了雷云! 皇上略带颓然的面上总算是浮现了些许欢喜的神色,“……朕就知道没看错你,这几日朕为派谁去福建愁的是焦头烂额,夜里睡都睡的不踏实,朕还想过要不就让你带兵去福建对抗瑞王,毕竟你对福建那一带也有些熟悉,去见你可算是解了朕的燃眉之急啊!” 皇上看重江山不假,可更看重的是自己的性命! 万一瑞王带兵攻打到了京城,郭家定会在城内接应,至于宁国公府和章家,那是三皇子党羽的人,谁知道会不会用这件事来要挟他立三皇子为太子了! 事到如今,他已经在心底将三皇子当成了未来的太子,可他亲自将三皇子立为太子,还是被人逼迫将三皇子立为太子,并不是一码事! 到了如今,他心底还是谁都不敢相信! 陆靖然却是听出了不对劲来,皇上的疑心病还真的不是一般的重,连他都不相信,之前并没有透露要将他派往福建的意思,今日却是说漏了嘴! 若是到时候皇上一卷圣旨下来,毫无防备的他去福建也得去,不去福建也得去,那他的姝姐儿和孩子该怎么办,“能够为皇上分忧,是臣的荣幸!” 皇上听了这话更高兴了,“那你就安安心心留在京城,朕以后用得着你的时候还多着了!”这是要重用他的意思了! 陆靖然自然是上前谢恩! 没多久,陈首辅就过来了,路竟然也就退了下去! 皇上当着陈首辅的面吩咐道:“双喜,你送靖然出去罢,外头风大雪大!” 就连陈首辅都忍不住深深看了陆靖然一眼! 原先倒是他小看这个后生了! 原本以为陆靖然得皇上看重不过是侥幸罢了,可他入仕这么几十年,能得此待遇的臣子又有几个了? 陆靖然也不推脱,任由着双喜公公陪着出了御书房的大门。 游廊下依旧是大雪纷飞,便是有十多个小内侍拿着扫帚正在扫雪,可前面路上的雪才扫干净了,后头的路上又落了薄薄的一层雪! 双喜公公冷的直缩脖子,手捅在袖笼子里,便是这么冷的天,也并没有露出半分不敬的意思来,“这天儿实在太冷了,感觉哈一口气出去都能结成冰来,好在陆将军从小习武,身子骨好……不过我还是差人抬了一顶暖轿过来,免得将陆将军冻着了!” 当真是个妥帖人,也难怪这阖宫上下都对双喜公公赞叹纷纷! 陆靖然目光平视前方,淡淡道:“只怕这暖轿一时半会来不了,皇上正在和陈首辅说话,怕是商量赈灾的事情,估计没一两个时辰也商量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如我请双喜公公喝杯茶?” 如今七皇子和皇位已经彻底无缘了,若双喜公公真的是章皇后党羽的人,这人一高兴,多少会露出些马脚来的! 双喜公公却是有些迟疑了,“今日怕是不大合适,若是陆将军肯赏脸的话,改日我请陆将军去天香楼请陆将军喝茶吃饭如何?” 这几日皇上经常和诸位大臣议事,商量来商量去无非都是福建的战事,还有如何赈灾,这两件事无论其中哪一件事都会惹的皇上头疼,兴许还会勃然大怒,他可不好随便走开! 若是换成了平日,走开个一两个时辰倒也无妨! 陆靖然淡笑道:“双喜公公的顾虑我清楚,我们都是替皇上当差的,只是陈首辅难道您还不相信吗?旁人兴许会惹的皇上动怒,有陈首辅在,皇上不会生气的!” 说着,他更是道:“况且我也有些事情想要和双喜公公讨教讨教!” “哦?”双喜公公不由得露出好奇的神色来,道:“陆将军如今是皇上跟前的第一红人,还能有什么事要和我来讨教?” 嘴上说着不可能,可两人却是朝着茶室的方向走去! 这茶室可不是一般的茶室,乃是平日里诸位大臣们等皇上传唤的地方,也就是像陈首辅这样内阁大臣,亦或者王公勋贵才有资格进去喝茶,至于那些从从二品以下的官员,得,甭管风有多大,雪有多大,在外头等着! 等着两人步入茶室,双喜公公更是不忘叮嘱自己的干儿子将御书房那边的动静盯着,更是命小内侍上了一壶好茶,更是不忘吩咐内侍出门之前将门给阖上。 待双喜公公喝了一口茶,这才道:“陆将军想问什么?” 陆靖然道:“双喜公公在皇上身边伺候多年,皇上的心思没谁比您更清楚了,我想要问问您是不是皇上有将三皇子立为太子的意思?若来日三皇子真的被立为了太子,我又该当如何?” 他和三皇子不对付,这乃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双喜公公又喝了口茶,但是并没有说话。 陆靖然知道他素来谨慎,要不然也不会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这个时候冒冒然说话,那就不像是双喜公公的做派了。 陆靖然又道:“还请双喜公公提点一二!” “提点倒是不敢当!陆将军折煞我了,我不过是个阉人,也就进宫之后认得了几个字,有幸在皇上身边伺候罢了!”双喜公公的话依旧是说的滴水不漏。 陆靖然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双喜公公哪里不明白他笑容之中的意思,这陆靖然不是这么好对付的,若换成了一般人,他仗着自己在皇上身边伺候多年,随便搪塞一阵就是了,可这个人,他可不能随便敷衍。 既然不能随便敷衍,还不如认真对待,说不准以后还能有帮上他忙的地方,“我一直都觉得陆将军是个聪明人,事到如今这个局面,难道您还不清楚吗?三皇子占嫡占长,又颇得群臣拥护,我瞧着皇上也是这个意思……” 说着,他看了陆靖然一眼,只道:“至于陆将军,您的处境的确是有些为难,当初众人都以为您是七皇子的人,处处和三皇子不对付,可谁知道您却是皇上的人,您知道什么样的臣子最聪明吗?就是像陈首辅那样的人最聪明,谁都不帮,只帮皇上!” 就算是有朝一日有人谋反,像陈首辅这样的人也会惹群臣拥护,甚至名垂千古的! 陆靖然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双喜公公的意思是我这个时候应该与三皇子示好?当初三皇子与我示好,我没有答应,如今我再去与三皇子示好,我怕三皇子……” 三皇子有贤名在外不假,可那也只是在外,像一些与三皇子亲近的人知道,其实三皇子并没有那般大度,甚至是有些小肚鸡肠。 双喜公公道:“只是事到如今,陆将军怕是没有别的选择了罢?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比陆将军看得清楚多了,事到如今您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我知道您在想着什么,无非是想着自己如今得皇上看重,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却没想到还是要在章家人跟前伏低做小,可陆将军要知道一句话,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 像他们这些阉人,受得委屈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他还算是阉人之中一帆风顺的! 陆靖然喟叹一声,“若是大皇子或者二皇子还在世那该多好……” 大皇子的贤明四处宣扬,便是二皇子略逊色,可也是治国之才,当年颇得皇上看重! 若是二皇子还在世,如今朝堂的格局怕又要变一变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忍不住朝着双喜公公睃了一眼,见着双喜公公正端着茶盅的手顿都没有顿一下,至于面色,更是半点变化都没有! 待一口热茶下了肚,双喜公公才道:“陆将军这话当着我说说就罢了,当着旁人,特别是皇上切莫提起,当心给自己招来杀生之祸!” 至于他面上的神色,依旧什么都看不出来!好像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的! 陆靖然浅笑了一声,才道:“是我糊涂了……不过这样的话,我也就当着双喜公公的面说一说,这地龙的热气一催,几杯热茶一下肚,脑子都跟着晕晕乎乎起来了!” 双喜公公笑看了他一眼,道:“不过陆将军不必太过担心,好歹您也是三皇子的表弟了,说不准到时候福建和西北那一块还得靠着您镇着了!” 瑞王死了,可是福建那边却不能没人的! 396 没有想象中简单 396 没有想象中简单 这世上的人啊,一个个都是自私的,若是来日三皇子真的继承了大统,这朝廷缺人镇守边关,难道三皇子还会为了当初小章氏和陆靖然的一点私人恩怨,因此针对陆靖然吗? 三皇子心眼小不假,可三皇子是个聪明人,真正的聪明人会选择再利用完一个人之后再将他除掉! 可顶聪明的人却会保证自己一直被需要! 其中该怎么做,就要看自己选择了!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陆靖然不得不佩服双喜公公的的确确是个妙人了,今日该打听的话一句没有打听出来,可双喜公公却卖了个小人情给他了。 陆靖然自然是道了谢。 因为双喜公公到底还是在当差,也不好在茶室停留太长时间,说了几句话之后,见着暖轿过来了,目送着陆靖然上了暖轿之后才离开。 陆靖然回到了榕园,不得不与林姝感叹一番,“……原先我就时常听人提起说双喜公公不是个一般人,便是内侍,那也有三六九等之分的,像双喜公公这样的会有干儿子、干孙子,等着年纪大了,皇上还会给他一份体面,赐给他一所小小宅子,双喜公公手里的银子不知道能置办几所院子了,可皇上赏赐下来的东西,体面又是不一般!” “今日一见,这双喜公公的确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今日我问话没问出什么来也就罢了,之前我要进去金吾卫任职的时候,怕在皇上跟前出了差错,专程派半夏去查了查双喜公公,你猜我查到了什么?” 林姝没有说话,可神色略有些紧绷。 进宫之前将皇上的喜欢,和皇上身边人的喜好摸清楚,这本是人之常情,当时她还曾提醒过陆靖然几句,可被陆靖然给绕过去了。 当时她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如今细细一想却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陆靖然淡笑着道:“我居然什么都没查到……当时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可后来一想这双喜公公才进宫的时候才几岁,只怕连自己的家在哪儿都不知道,平素与家里的亲眷没什么来往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亦或者双喜公公觉得自己是阉人,觉得心里迈不过去这道坎,所以故意不和家里人来往,免得遭旁人耻笑。” “双喜公公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这种事儿我也不好去问什么……如今想来,怕是一早双喜公公就是有心隐瞒的,这只能说明两件事,要么是当初双喜公公进宫的时候就有心隐瞒,一心想着出人头地,第二种则是有人替双喜公公抹去了他过去的痕迹……” 很多事情一旦有了怀疑的种子,就会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只是林姝看着他眉宇间一片风轻云淡,却觉得有些难过,她知道朝堂上瞬息万变,却没想过有这般艰难,可他却从不在自己跟前提起过什么来。 可林姝却是将满心的担忧都掩了下去,只轻声道:“你说当初双喜公公进宫的时候才几岁,就算是城府再深的孩子,只怕也不会有这样的心计的,我估摸着后来有人替双喜公公抹去案底的可能性更大!” 这贫苦人家的老百姓日子过不下去了,先是将女儿卖到大户人家当丫鬟,这日子再过不下去了,才会将女儿卖到妓坊、将儿子卖到宫里头当太监,一般这样的父母,走出去都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只是等着儿女攒下了银子,一般也不会和家里人来往的,想想也是,换成谁,谁心里都会难受的! 特别是那太监,宫里头选太监那是有讲究的,要年纪小,这样好拿捏,这奴才的秉性也好种到骨子里,会一辈子踏踏实实替主子卖命的! 陆靖然点点头道:“那我再让半夏他们去查一查,要是想查,总能查到些什么,这些日子我也与双喜公公走的近一些,看能不能邀双喜公公喝几次酒!” 酒后吐真言,这话总是不假! 在这种事上,林姝从来不置疑陆靖然的行事,陆靖然是个有勇有谋的,这一点,她从不怀疑! 她只是有些心疼陆靖然罢了! 偏偏陆靖然还一无所知,轻抚着她的发丝道:“……今儿还难受不难受?是不是还困的厉害?马上就要过年了,祖母虽说要你将这府中的琐事都丢给管事妈妈,可这些管事妈妈们之前只知道看着上头人的意思做事儿,如今上头没有主事的人了,保不齐他们会拿不准主意来寻你的,以后你若是有功夫就见,若是没功夫不见就是了,身子骨才是最重要的!” 如今的宁国公府不过是花团锦簇的一片,内里已经糟蹋的不成样子了,如今老祖宗身子不好,林姝怀有身孕,二夫人陈氏上不得台面,陆敏之即将要出嫁了,这阿沁性子软绵,好像满屋子的女眷,就挑不出一个能主事儿的人来! 至于小章氏,老祖宗更是问都没有问她一句,就晓得她是不会答应这事儿的。 小章氏这人就是这般,你越求着她,她就越来劲儿,更何况如今章皇后和三皇子得势,她也跟着张狂的没个边幅! 只有陆靖然知道,小章氏张狂不了多久了。 林姝歪在他怀里,好像一天到晚也就这个时候日子是最舒坦的,夫妻两人窝在一起说说话,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不拘什么,“你放心,我可不会拿我肚子里的孩子开玩笑的……” 说着,她更是笑道:“至于那些管事妈妈们,祖母也吩咐了以后没有重要的事儿莫要找我,直接去寻白妈妈就行了,我瞧着白妈妈年纪也大了,虽说身子骨一直硬朗,可这马上要过年了,怕还是忙不过来的,我想着不如江原先请辞的那些老管事妈妈们请回来帮帮忙,至于银子什么的都好商量。” “那些老管事妈妈们虽年纪大,但见过的世面多,等忙过了这一阵儿,再要她们回去就是了,要不然,到时候宁国公府闹了笑话,那就不好了。” 一般到了腊月里,不是这家请客就是那家请客,好不热闹,之前宁国公府虽不太喜欢热闹,可每次到了腊月好歹也要办几次宴会,到了今年却像是没了消息一般。 不是他们不想出这份钱出这份力,实在是找不出支撑台面的的人了! 原先林姝还想着教一教阿沁如何管家,如今想来还是罢了,一来是阿沁扶不上墙的,二来是阿沁实在太没良心了,那就是一个白眼狼,她何必费这个心力了? 陆靖然宠溺看着她,“知道就好,可我还是不放心,平素我在你耳畔说什么你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可一转身却是忘得干干净净,我这不是怕你累着了吗?” 林姝抿唇直笑,“我有什么累的呢?就算是指使那下面的婆子们也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了,这几日三姐姐也怎么不过来了,整日在信中侯府和大伯母耗着,要大伯母松口她和尧表哥的亲事,阿沁也不需要我教导了,祖母那边也罢免了我的请安,整日我就是和珍珠说话,看小丫鬟们打络子,要不就是围着游廊走两圈,闷都要把我闷死了!” “好,好,你这话里的意思我可算是听明白了,我以后尽量早些回来,多陪你说说话,最好能陪着你一起在游廊里散散步,好不好?”陆靖然只觉得很愧疚,当初他说要将林姝捧在手心的,可到了这个时候,他却整日不着家。 可林姝却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 她不是不想要陆靖然陪在她身边,可男人嘛,总是要以大业为重的,更何况陆靖然一有空就回来了,之前她进宫的时候,还听见陆靖然的同僚们议论,直说怕是陆靖然娶了个母老虎,要不然怎么邀他喝酒他也不去,邀他吃饭他也不去。 只怕他们压根想不到,自己当时就站在他们旁边了…… 一想起这件事来,她就觉得想笑。 可陆靖然还搂着她,一点都没察觉,只道:“对了,阿沁那边怎么样了?” 这几日他早出晚归的,连荣寿堂都不大去了,就算是去了荣寿堂,也和老祖宗说些欢欢喜喜的话。 至于阿沁,老祖宗不提,他也不问,这样的话说多了,谁都不高兴。 更何况,皇上也说要雷云越快动身去福建越好,阿沁的意思是想要跟着雷云一起去福建,恨不得一天都等不下去了。 原本林姝就打算和陆靖然那说这件事的,可她见着陆靖然回来像是不大高兴的样子,只打算等着说几句趣话等着陆靖然高兴了之后再提这件事的,如今听到了这话,只微微叹了口气,“为了这件事,祖母中午还摔了一个茶盅了,气的连午饭都没有吃下了。” 老祖宗是个好脾气的,在整个宁国公府,也唯有小章氏才能将老祖宗气成这个样子了,可见阿沁还真是有些“本事”了! 别看她平日里是个闷葫芦,可有的时候身上这份倔劲儿,还真的是和陆靖然一模一样,不愧是亲兄妹! 397 祖母的心思啊 397 祖母的心思啊 想及此,林姝微微叹了口气,“之前我听你的意思,怕是雷云过年之前就要动身了,如今没几天就要过年了,阿沁的意思是想跟着雷云一起去福建,老祖宗一听这话就不大高兴了,不管之前她和雷云如何,如今都是咱们宁国公府的姑娘,这姑娘家的还没嫁过去,就跟着雷云一起去福建,传出去像什么话?” “可雷云那个人你也是知道的,如今他无钱无权,要他来找咱们提亲,他也不愿意,只想着等着自己功成名就之后再提亲也不迟,祖母的意思是,反正他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也不怕谁跑了,刚好这段时间将阿沁送到庄子上,请几个嬷嬷教导她规矩,教导她管家,咱们也好趁着这段时间给阿沁筹备嫁妆,到时候等着雷云回来了直接成亲就是了,可阿沁说什么都不答应,当时也不说话,只一个劲儿掉眼泪!” “偏偏祖母素来是最见不得她这个样子了,当时就有些不高兴了,只说若是她觉得哪哪儿不好说出来就是了,祖母会替她当家做主的,她还是什么都不说,来来回回只一句话,直说要跟着雷云一起去福建……当时祖母就气的不得了,只说她有没有想想自己的名声,可阿沁却说她本就是雷云的妻子,是宁国公府,是祖母对外宣称她没有嫁人的……” 当时老祖宗有多生气,林姝想都能想到的,这叫一般人能说得出来的话吗? 不管当时老祖宗出于什么样的心思,都是为了阿沁好,万一阿沁嫁的是个地痞流氓,这阿沁一辈子岂不是都要毁了? 事到如今,阿沁却怪到了老祖宗身上,可真是一不折不扣的白眼狼! 不过这样的话,林姝也只是在心里想了想,一抬眼,就见着陆靖然紧蹙着眉头! 陆靖然看着像是不大高兴,只道:“她也不小了,怎么还一点分寸都不知道?难道祖母还能害了她不成?” 还真是当初被周大虎养的一点规矩都没有,当初要什么没什么,什么事儿都听周大虎的,如今尝到了些甜头,凡事就要任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了,“我觉得祖母的法子倒是不错,不如就将她先送到庄子上去,等着雷云回来了再来提亲……不管雷云这一场仗是赢了还是输了,皇上总归是不会亏待他,到时候会给他一个一官半职的,到时候也能风风光光迎娶阿沁!” 其实更重要的是,这打仗是输还是赢,谁都说不准,万一雷云真的死在了福建,难不成阿沁要守一辈子的活寡? 这人都是自私的,特别是老祖宗,她一直觉得愧对阿沁,巴不得什么都给阿沁最好的,舍不得阿沁受一丁点委屈! 林姝点头道:“祖母和你想的一样,我听白妈妈说,之前祖母对阿沁可以说是百依百顺,这件事,祖母却是半点松口的意思都没有!” 两人细细碎碎说着话,嗜睡的林姝又犯了困意,陆靖然轻轻啄了她一口,这才替她捻了捻被角。 等着第二天林姝和陆靖然坐着暖轿去了荣寿堂。 老祖宗气的眼睑下头一片青紫,这跟前摆了一桌子的珍馐,可老祖宗筷子都没动一下,陆靖然一进去就道:“谁惹您生气了?我昨儿可听姝姐儿说了,您昨儿气的都摔了茶盅,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好像还是我当初打伤了那郭家小少爷,您气的朝我身上摔了一个茶盅了!” 当时那茶盅虽是朝着他飞过去的,可茶盅却在他面前落了下来,摔得粉碎! 那个时候他还不是觉得祖母气的连杀了他的心都有了,如今大了,很多事儿也明白过来了,这祖母嫁到宁国公府多年,那点力道还是有的,若是想将茶盅砸到自己身上,还能砸不准? 老祖宗脸色还是不大好看,别过身子朝着林姝说话,“怎么又来了?我都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以后莫要来和我请安了,若是等着那大晴天还好,如今天儿这么差……” 若有什么事儿,这后果她想都不敢想! 林姝含笑挨着老祖宗坐了下来,道:“这不是来陪着您一起用早饭吗?” 说着,她更是露出一副好吃佬儿的模样来,夹了一个灌汤包到老祖宗跟前的小碟子里,含笑道:“您尝一尝,我一进来就闻到这灌汤包的香气了,馋的不得了!” 这孙媳妇的面子,老祖宗还是要给的。 再加上老祖宗见着陆靖然和林姝吃饭吃的香甜,也食欲大振,连着吃了两个灌汤包,一碟子蒸饺,又喝了大半碗清粥这才放下了碗筷,特别是她听说了陆靖然的打算之后更是点头道:“……这小姑娘家家的不懂事,是我们这些当长辈的没有教导好,阿沁做的错事儿,我这个当祖母的也不想说什么她小孩子不懂事的话,错了便是错了,可就算是她犯了天大的错,也是我们宁国公府的孙女,我们该想着如何教导她,而不是随随便便将她丢到福建去不管她。” “靖然这个主意好得很,我看不如就将阿沁送到庄子上去,好生派人教导着!” 说白了,她还是怕林姝心里觉得不舒服! 换成了寻常人家,这阿沁做出了这样的事儿,早就被送到尼姑庵去了。 只是阿沁和旁人的情况到底是不一样的! 林姝含笑道:“祖母,我明白的。” 若说不怪阿沁,那是不可能的,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却是小章氏,如今的小章氏,她们谁也动不得。 只是如今动不得,不代表以后也动不得! 陆靖然陪着老祖宗吃了早饭,又进宫了。 老祖宗见了只摇头道:“原先他小时候顽劣不堪,我不求他成才,只求他成人,可如今他却成了皇上跟前的大红人,看到他一面恨不得比登天还难,我这个老婆子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是委屈了你,日日要一个人待在屋子里。” “我这身子骨也不太好,不能时常去陪你说话,后来想着有阿沁回来了,可以和你说说话,可谁知她却做出那样的事……” 阿沁做下了那样的事儿,最伤心的莫过于老祖宗了! 林姝自然笑着说并不介怀,更是恳切道:“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您不必为了这件事耿耿于怀,我这不是好了吗?” 她知道,之前他对阿沁说的那番话躲不过老祖宗的耳朵,说实在的,呀也没打算瞒着老祖宗,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与众人宣告一番,她和阿沁的关系不会像之前那般了。 老祖宗也知道她话中的意思,说实在的,若真的强行按着林姝原谅阿沁,那真的是太过于强人所难了。 老祖宗笑着说起了别的话,“……过几日周家要设宴了,已经给咱们家下了帖子,可却被我给推了,咱们这个时候还是少出去走动的好!” 小章氏这段时间出去走动的勤勉,可越到这个时候,越是要沉住气。 林姝笑着说好,这么冷的天,她也不愿意出去走动。 老祖宗又道:“这周家背后的是平宁长公主,平宁长公主背后的是章皇后,当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如今郭家上下怕是人人愁的觉都睡不着了,我昨儿还专程差人去看了看郭家老夫人,说是郭家老夫人怕是时日不多了……” 当初她和郭家老夫人也算是一块长大的,就算是当初关系算不上十分要好,可当初她们那一起长大的姑娘们远嫁的远嫁,死的死,不知道多少已经没了联系,所以留在京城的那些人,看的便觉得十分亲切。 林姝只道:“我也听说了这周家的宴会,说是母亲和二婶都会过去。” 原先那二夫人陈氏是日日来给老祖宗请安的,可见着章家一朝得势,瞬间这风向又变了。 她不仅要去周家做客,甚至还想将陆敏之也带过去。 当时她听了这话只冷笑了一番。 二夫人陈氏的意思她怎么会不明白? 如今的郭家已经不是当初的郭家了,周家却还是当初鼎盛的周家,如今二夫人陈氏见着自己女儿要嫁去郭家,自然是急的像是什么似的,只是二夫人陈氏也是知道老祖宗的性子的,更何况这两家的庚帖都已经交换了,若是这个时候悔婚,便是二老爷都不会答应了。 是以,她只能央求小章氏想想办法,顺便带着女儿多出去走动走动,看能不能给女儿再寻一门好亲事! 只是这话,她却不好对老祖宗说,也不敢对老祖宗说。 其实老祖宗心里门儿清,只是不说出来罢了,只要二夫人陈氏没开口与她说这话,她就能一直装傻,等到了日子,陆敏之怎么也得嫁到郭家去的。 在她看来,这以后的郭家就算是比不得当初了,可瑞王妃却是郭家出嫁的女儿,就算是瑞王谋反了,郭家也不会受到太大的牵连而遭受灭顶之灾的,“是吗?我听说周家也请了张愿清,只是不知道张愿清会不会过去了……不过我听说张愿清已经和皇上说了,不想回到三皇子府,打算一辈子在太后娘娘身边伺候。” 398 她要寻死,直接去 398 她要寻死,直接去 说着,老祖宗更是拨弄着跟前的香炉,面上有着说不出的神色来,看不出是寂寥还是同情,“太后娘娘不喜欢三皇子,连带着对张愿清也不大喜欢了,如今见着这张愿清愿意留在他老人家身边伺候,巴不得将张愿清留下来变着法子折腾她,唉,原先太后娘娘原先倒是个聪明人,没想到年纪大了,却是这般糊涂了。” “我倒是觉得,不管是三皇子也好,还在七皇子也罢,都是她老人家的亲孙子,便是她不喜欢章皇后,也不该迁怒到三皇子身上才是,更何况如今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太后娘娘越这样做,越是会惹得三皇子心里不痛快,有朝一日,若是三皇子被立为了太子,继承了大统,皇后娘娘想要磨挫太后娘娘,三皇子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可惜太后娘娘仗着三皇子身边有她赐的王蔓菁,觉得自己将三皇子掌控的牢牢的,可太后娘娘也不想想,就算是王蔓菁之前在太后娘娘身边伺候的时候乖觉的像猫儿似的,但是那个时候王蔓菁只能仰仗太后娘娘,如今了?王蔓菁嫁给了三皇子,和三皇子绑在了一起,怎么会念及着太后娘娘对她的那些好?在我看来,这太后娘娘对王蔓菁也没有多好,要是太后娘娘对王蔓菁真的好,就会将王蔓菁送到了七皇子身边,而不是送到了三皇子身边了。” 因为在王太后看来,这最后继承大统的人会是七皇子而不是三皇子,若真的等着七皇子继承了大统,三皇子和章皇后定没什么好日子过,连带着王蔓菁也没什么好下场! 这一点,老祖宗想的明白,王蔓菁也想的明白。 是以,王蔓菁这些日子虽经常进宫探望王太后,可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谁都知道。 林姝只淡笑一声,“这人啊,一旦钻进牛角尖,想要再出来就没那么简单了!”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却有个丫鬟在冲着白妈妈使眼色。 老祖宗眼睛还是不错的,只冲着那丫鬟道:“怎么了?” 这丫鬟窥了白妈妈一眼,这才进来了,可神色之间还有些犹犹豫豫的。 老祖宗见了就知道没什么好事儿,只扬声道:“说罢,什么事!” 那丫鬟还是拿眼睛去瞄白妈妈。 白妈妈微微叹了口气,点点头,那丫鬟才开口道:“回老祖宗的话,是……是大姑娘那边又出事儿了……” 还真是没一天让人安生的! 老祖宗叹了口气道:“阿沁又怎么了?” 那丫鬟压着头,低声道:“今早上奴婢奉了白妈妈之命去沁园走了一趟,白妈妈让奴婢劝一劝大姑娘,要大姑娘等着过完了年去庄子上住上一阵儿……只是还未等奴婢的话说完,大姑娘的眼泪就啪嗒啪嗒落了下来,当时奴婢上前想给大姑娘擦眼泪,可谁知道大姑娘一把就将奴婢推到了地上!” 因为阿沁之前一直住在庄子上,素来不大习惯烧地笼,屋子里烧的都是银霜炭火盆。 当时阿沁一推,她就跌倒在了火盆上,好在身上的衣裳穿得厚,身上倒是没什么事儿,只可惜手上却是被烫伤了。 如今她将手缩在袖子里,压根就不敢拿出来。 可林姝却瞧出端倪来了,这丫鬟们在主子跟前讲究的是一个落落大方,断然没有一只手缩在袖子里的道理……想必是这丫头的手伤了。 老祖宗勃然大怒,“她这都是哪儿学来的规矩?竟然还敢对下人动手了?” 宁国公府教养出来的姑娘讲究一个端庄贤良,就算是武将之家的姑娘比不得文臣之家的姑娘规矩多,可也不能随随便便动手的,传出去,这名声就毁了! 满屋子的人没谁敢说话。 老祖宗气的将跟前的香炉推开了,又道:“她还说了些什么?将她的话一字不落的说出来!” 若推人之后心存愧疚,想要去扶人一把,说明还有救! 那小丫鬟低声道:“当时大姑娘直说她生生世世要和雷少爷在一起,还说,还说若是老祖宗不答应,那她就去死……” 至于当时搀扶她起来的,则是樱桃和芸豆! 她们这些丫鬟在老祖宗身边伺候多年,都是及有眼见力的,若当初阿沁有流露出这个意思来,她们怎么也会帮着阿沁美言几句的。 只可惜,阿沁却是半点这个意思都没有! 老祖宗怒极反笑,只道:“要挟我吗?白妈妈,你下去一趟,与阿沁明明白白将话说清白,要她马上收拾行李细软,明日就去庄子上,若是她要寻死,若是差了白绫亦或者毒药,来告诉我一声就是了,我替她准备着!” 以阿沁那样胆小的性子,怎么敢寻死了? 白妈妈应了一声就下去了。 倒是林姝犹豫道:“那阿沁不留在宁国公府过年吗?”距离过年也没几天了。 她也不想看到阿沁,只是这宁国公府好不容易才一家团圆了啊!若是没了阿沁,只怕老祖宗和陆靖然吃饭都觉得食之无味! 老祖宗转眼看向她,这眉眼间的怒气才消散了几分,只道:“将她留在宁国公府做什么了?她留在这儿,只会惹出各种事儿来,还是送到庄子上好,正好,眼不见心不烦!” 到了傍晚,这沁园那边就传来了消息,还是芸豆偷偷跑回来传来的消息,“……太太您是不知道,大姑娘哭的像是什么似的,直说老祖宗和宁国公府本就对不住她,怎么还能这样对她?还说这样,这老祖宗和大爷不该讲她接回来的,只是她哭来哭去,却再也没提起要寻死的话来,还是您说的对,大姑娘就是仗着老祖宗疼她,才说出这样的话的!如今见着老祖宗动真格的了,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到了最后,连她都有几分唏嘘了! 当初她和樱桃只觉得阿沁十分可怜,所以这才答应了林姝去阿沁身边伺候,可没想到当初一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如今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张口闭口就是宁国公府对不起她,就是老祖宗愧对于她,她受了那么多年的委屈,感觉如今在阿沁心里,所有人为了她都能赔出去性命才是…… 林姝一点都没将这话放在心上,端着茶盅小啜了一口茶,在她看来,若阿沁真的敢寻死,也算是她看得起阿沁了,“她的心思我约莫也能知道些,当初在周家村的时候,因为她是周大虎的女儿,所以人人都看不起她,如今她的身份摇身一变,变成了宁国公府的大姑娘,自然想要作威作福,处处摆谱了。” “是不是她经常对着小丫还没甩脸子?又或者,等着拿饭菜端上来了,她又挑三拣四的,让小厨房给她换菜?” “对呀!对呀!太太,您是怎么知道的?”芸豆的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似的,露出不相信的神色来,“是不是您亲眼看到过?” 可话一出口,她又觉得不大对劲了,这大姑娘在老祖宗等人跟前跟前一直表现得很是脆弱,也就在她们跟前,渐渐的露出来原本的面目来。 当时她和樱桃见着大姑娘将一杯热茶摔在了小丫鬟跟前的时候,还觉得不敢相信,两人半躲在被子里还说了大半夜了……可后来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她们也就渐渐习惯了。 只是原先她们并没有与林姝告状,也就是到了今儿顺嘴提了两句。 林姝笑道:“我自然是没有看到过,可想也能想到的,若换成了一般的姑娘心存感恩,因此会更加怜惜那些小丫鬟的,但是阿沁自然不会属于那种心地善良的姑娘!” 受委屈的日子多了,阿沁怕是想将多年来心头的不满都撒出来! 林姝是怎么都没有想到当初那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会变成这个样子,只道:“前两天我问过你们,你们说是愿意跟着阿沁一起去庄子上,等到了庄子上之后,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莫要出什么岔子!” “若是不想呆在庄子上了,只管写信告诉我一声,我派人接你们回来!这宁国公府总不会缺两个丫鬟的,你们可莫要委屈自己!” 芸豆拍着胸脯道:“太太,您就放心吧,大姑娘那边奴婢还搞的定了!”一副江湖儿女的模样! 林姝想也不想就知道她这是和樱桃学的,哭笑不得,“既然李这样说我也就放心了,还有阿沁那边你们盯着些,若真的出了什么岔子,老祖宗那边也不好交代!” 芸豆自然说知道了。 等着阿沁走后,没过两日,雷云便以参将的身份出发去了福建! 老祖宗想着他到底是阿沁的心上人,只派人多照顾雷云一些。 如此一来,这宁国公府也就恢复了暂时的平静,平日里就算是有哪家下帖子,老祖宗和林姝也没过去,不过小章氏去的次数倒是多的很,更曾设宴过一次,只是老祖宗没有露面,林姝有没有露面。 老祖宗的意思很明白,这宴会是以你小章氏一个人的名义设宴,不是宁国公府的名义设宴! 399 您这是怎么了 399 您这是怎么了 如此一来,这京城上下谁都知道了宁国公府老祖宗和宁国公府夫人关系不和,原先便是老祖宗和小章氏关系不好,可每次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儿,都是关起门来的,事到如今,可以说是彻彻底底撕破脸皮了。 只可惜,如今章皇后势头正旺,众人只顾着巴结章皇后,顺带着连小章氏都成为了京城中炙手可热的贵妇人! 不过老祖宗就算是再怎么深居简出,还是去看过郭家老夫人一次,更是派了白妈妈去了郭家好几次。 不仅是郭家老夫人,就连郭家夫人也憔悴了许多,这郭家夫人更是流露出要退亲的意思来。 林姝听了这话,自然对郭家夫人更是心生了几分好感。 她知道郭家夫人在想些什么,如今郭家成了这样子,郭家与宁国公府结亲会拖累宁国公府的。 她相信,这其中也有郭家老夫人的意思,但郭家老夫人想必也知道,这陆敏之好歹也要唤小章氏一声伯母的,和章皇后也是沾亲带故的,若是真的等着三皇子继承了大统,章皇后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多少会因为陆敏之的关系,不会太为难郭家的…… 郭家上下明知道其中的道理,还能这样说这样做,那就更加难得了。 可老祖宗直说,当初陆敏之嫁到郭家本就是高攀,可郭家老夫人和郭家夫人却是一口就答应了这门亲事,哪里有眼见着郭家落魄了,就一口回绝了这门亲事的道理?若是这般,那宁国公府成了什么人了? 林姝听了这话也更加敬佩老祖宗了,老祖宗疼爱陆敏之她是看在眼里的,可到了如今还能坚守道义,实在是不简单! 等着老祖宗派人将这消息送到郭家去之后,郭家老夫人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可却是落了几滴眼泪。 可陆敏之不知道怎么就在暗地里听说了这件事儿,就连到了除夕夜吃饭的时候神色也不太对劲儿。 老祖宗想着她马上要出嫁了,因此多怜惜她几分,多和她说了几句话,她也装作没听到似的。 因为宁国公府本就人口单薄,再加上是武将之家的关系,所以规矩没有那么多。 到了除夕夜这一日,众人都围着桌子一并吃饭,老祖宗连续两次和陆敏之说话,陆敏之都装作没听到,这下子,就连二夫人陈氏的面色都不怎么好看了,只腆着笑道:“老祖宗您莫要见怪,敏之最近身子有些不舒服!” 老祖宗是看着陆敏之长大的,再加上陆敏之是个藏不住心思的,是以陆敏之在想些什么,老祖宗一眼便能看出来了,如今只将盛满了汤的碗放了下来,淡淡道:“身子不舒服,回去歇着就是了便是了,虽说今儿是除夕夜,可咱们宁国公府也断然没有强压着姑娘的头,让她坐在这儿陪咱们吃饭的道理!” “更何况,如今你嫂嫂也有了身孕,若是将病气儿过到了你嫂嫂身上了,就算是你嫂嫂命大,可她身上三翻四次发生这样的事儿,也是架不住的!” 她这一番话可是骂了两个人,一个是陆敏之,还有一个则是小章氏。 她在对陆敏之说,吃不下饭就回去歇着,哭丧着一张脸给谁看了,对小章氏说的是,之前小章氏做的那些事儿,众人心里都是一清二楚的。 小章氏像是没听懂似的,可陆敏之却远没有小章氏的道行深,当即她觉得心里特委屈极了。 原本她是不愿意出来吃饭的,可架不住二夫人陈氏在她跟前絮絮叨叨的念叨着,这陆铭和陆靖然如今像是仇人似的,难道陆铭就想出来吃饭了?我可听人说了,昨儿陆铭还闹腾着要回章家去了,可今儿还不是老老实实出来了?难不成里一个二房的姑娘比陆铭这宁国公府世子爷的面子还打? 陆敏之没办法,这才出来的! 看着老祖宗装着对她关怀备至的样子,她心里像是猫爪子挠似的,如今索性也放下碗筷,眼泪啪嗒啪嗒砸到了碗上。 二老爷一见脸也拉下来,“老祖宗又没说你了!你委屈个什么劲儿?这饭你也莫要吃了,回去就是了!” 二老爷素来好脾气,再加上陆敏之是他的掌上明珠,从小是捧在手掌心的,从小到大,他何曾说对陆敏之说过这样的话? 其实他也是赞成老祖宗的做法,做人要讲究良心,当初同意了郭家的亲事,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儿,就要退亲,这样的事儿,他可做不出来! 当初若是她们母女两个真的不愿意答应郭家的纳闷亲事,又何必点头? 陆敏之不敢朝着老祖宗发脾气,却敢朝着好脾气的父亲撒气,当即就嚷嚷道:“我就说不来,可你们非得让我来,如今竟还怪起我来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二夫人陈氏就捂着她的嘴,扬声道:“唉呀!唉呀!你可是烧糊涂了,说这样的话做什么?老祖宗又没说你,不过说你病了,不舒服就回去歇着,你发这样大的脾气做什么?当真被我和你父亲宠坏了!” 说着,她更是一脸歉意地看向老祖宗,“老祖宗,您莫要和一个小丫头见识……” 老祖宗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森然道:“我自然不会和他一般见识,子不教父之过,这姑娘没有教导好,我找的该是你们当父母的!” 老祖宗很少有这样动怒的时候,更何况今儿还是除夕夜了! 就算是看在过年的份上,也该息事宁人才是! 二夫人陈氏一下子征住了,嘴巴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二老爷只道:“是,老祖宗说的是,是我没有将敏之教导好,您罚我就是了,莫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老祖宗扫了他一眼,却是没有说话。 二夫人陈氏一直在桌子底下拽陆敏之的袖子,示意她上前给老祖宗赔个不是,可陆敏之却是被人宠坏了,鼓着腮帮子落眼泪,压根没有上前的意思。 老祖宗愈发不痛快了,只道:“陈氏,你也莫要在下头在下头扯敏之袖子了,当我这个老婆子真是瞎了不成?我都看见了!” 说着,她更是道:“罢了罢了,你们都下去罢,这各个院子里都有小厨房,若是没吃饱的要小厨房准备些吃食,我看这一顿饭是吃不下去了。” 这一顿饭吃的着实不大愉快,陆敏之觉得委屈,二夫人陈氏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如今只想着怎么抓着周家不放,逼得老祖宗松口退了郭家的亲事! 陆铭更是苦着一张脸,好像谁欠了他几万两银子似的! 小章氏就更不用说了,脸色更是冰冷至极! 每次这话说来说去的无非是宁国公和陆靖然两口子了,便要有满桌子珍馐,老祖宗也是半点胃口都没有! 宁国公笑着出来打圆场,“这大过年的,老祖宗和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过意不去做什么?敏之马上就要出嫁了,原先您不是老说,这姑娘家的只有在没出嫁之前才有几年好日子过,等着嫁了人,以后要照顾公婆,伺候丈夫,哪里有什么好日子?在家里头耍耍小性子,也是常有的事儿!” 可老祖宗并没有接话的意思。 不仅是老祖宗,旁人都没有接话的意思,谁都知道陆敏之都是因为要嫁到郭家去了不痛快,偏偏只有他一个人不清楚。 宁国公讪笑两声,道:“叫我说,这阖府上下最疼敏之的除了您还能有谁?若真的要说娇惯敏之,也就是您将敏之惯坏了!” 他也是个没眼见力的,如今不提这郭家还好,一提这郭家,陆敏之的眼泪掉的愈发厉害了,哭的是一抽一抽的。 老祖宗只觉得心乱如麻,索性放下筷子,冷声道:“大家都在,若是你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直接说出来,莫要藏着掖着,心里对我这个老婆子有意见,我这个老婆子是什么性子你们都知道,若是有道理,我绝不会强求你们半分,就算是我真有这个意思,大家也能帮着你评评理儿!” 陆敏之的手动了动,想从二夫人陈氏的掌心中挣脱出来,可二夫人陈氏却是死死拽着她的手,朝她使眼色。 有些话可是不能乱说,说出去了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更何况她已经偷偷和周家那边联系了,打算将陆敏之嫁到周家去,周家那边算是默许了,只是这样的话她还没来得及和陆敏之说。 想想也是,依照着女儿这样的性子,只怕她一听说这消息就会高兴坏了,这老祖宗像是人精似的,怎么会看不出来? 可如今女儿这话一出口,只怕周家的事儿十有八九也就黄了。 只是陆敏之生的比二夫人陈氏壮硕,如今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挣脱开了二夫人陈氏的掌心,上前两步,一下子就跪倒在了老祖宗跟前,“祖母,我不想嫁到郭家去!” 果然还是因为这件事! 老祖宗只觉得有些累了,当初因为陆敏之和郭家的亲事,她嘴巴都快磨破了,甚至因为这件事,陆敏之和她也不如从前亲近了,可谁知道如今还是因为了这件事! 她开口道:“你这又是为什么不想嫁到郭家去?总得说出个一二三来,我也好对郭家那边张口才是!” 就连坐在一旁的林姝都觉得老祖宗说话妙得很,老祖宗的意思很明白,你怎么说,我到了郭家那边就怎么说,我倒是要看看你嫌弃郭家的话好不好意思说出口!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郭家如今虽及不上周家了,可谁能保证以后的郭家会是什么模样了?像郭家这种有底蕴的人家,也许只要十年,等着下一辈有厉害的读书人出来,这郭家兴许会比当初更加有权有势! 这个道理,陆敏之不明白,可周家不会不明白! 不论是老祖宗还是林姝都知道周家的意思,周家的人也不是那等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见着三皇子和章皇后势大,多多少少也有些攀附的意思来,怕是如今对二夫人陈氏那边也是模棱两可的。 若是二夫人陈氏能够与郭家那边和解,这陆敏之,周家也是愿意娶的,可若是二夫人和郭家闹得太僵了,周家凭什么要娶陆敏之为妻? 这京城中的姑娘那样多,难不成就陆敏之格外好?他们周家人不傻,不会为了区区一个陆敏之与郭家闹得不痛快! 再怎么,这郭家还有一个七皇子在了! 陆敏之果然说不出话来! 她只去瞄二夫人陈氏! 可这个时候,便是二夫人陈氏也不敢说什么了,她总不能说真的是因为郭家落魄了罢? 这武将之家虽及不上文臣之家讲究规矩,可却是极其看重“义气”二字的! 老祖宗冷笑道:“方才一直哭哭啼啼的,怎么我给你机会,要你说话你怎么就说不出了?” “我,我……”陆敏之急的像是什么似的。 若她真的说嫌弃郭家落魄了,这样的话传到郭家耳朵里,传出去了,莫说是周家了,这京城哪家敢娶她? 老祖宗也不催她,索性端着汤碗喝起汤来了。 陆敏之跪在地下,没人替她解围,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最后还是小章氏缓缓开口道:“老祖宗这是做什么?今儿可是大过年的,老祖宗就非得将所有人折腾的不得安生吗?敏之当初本就不愿意嫁到郭家去,就是老祖宗一直强压着,二夫人和敏之不得以这才答应了,如今郭家都成了这个样子,老祖宗还要将敏之送进去不成?” “难不成在老祖宗眼里,这宁国公府的名声比敏之一辈子的幸福还重要?更何况,这郭家也有退亲的意思,老祖宗为了所谓的‘大义’,要牺牲敏之,就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她哪里是看不下去,她分明是想将陆敏之嫁到周家去,这样周家也彻彻底底上了三皇子的那一条船! 和小章氏当了婆媳这么多年,便是小章氏说出什么样的话来,老祖宗都不会觉得意外,不管小章氏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老祖宗也不会再动怒了。 正当老祖宗打算开口的时候,这宁国公府却扬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他看来,这当媳妇的是不该这样和婆婆说话的! 还真是被他说准了,当朝当媳妇的还真没谁敢这样和婆婆说话,便是章皇后如今做梦嘴角都挂着笑,可到了慈宁宫,到了王太后跟前,依旧是恭恭敬敬的,这王太后越落魄,她对王太后便愈发恭敬,旁人见了,谁不夸赞她? 只可惜,她这妹妹还及不上她这十分之一! 小章氏如今已经被人吹捧、奉承的连东南西北都快要分不清了,只想着自己和宁国公的关系已经不怎么样了,何必为了区区一个男人委屈了自己? 特别是她一想到自己和宁国公说起了好几次,陆靖然派人挑断了陆铭的手筋,这宁国公皆说陆靖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对这个男人已经彻彻底底失望了。 如今她更是是冷笑一声道:“怎么,我是哪个字,还是哪句话说错了?老祖宗明明知道这个郭家是个大火坑,却还非得将敏之推到火坑里头,推到火坑里推就罢了,还不许别人说个不字,这天底下哪有这样霸道的人?” “便是老祖宗是长辈,可这世上也分个是非黑白的,老祖宗,您这事儿的确是做得太过了些!若您真的疼爱敏之,不说让宁亲自上门与郭家退了这门亲事,可郭家主动说要退亲,您也没有不答应的打道理罢?” “就算是敏之不是您亲生的,可好歹也是您看着长大的,便是身边的猫儿狗儿养在您身边这么多年也是有了感情罢!怎么在您心里头,这敏之连猫儿狗儿都不如了?” 她每个字每句话,都狠狠敲打在陆敏之的心头,如今她双拳紧握,身子已经微微有些发抖了。 老祖宗哪里不知道她这是在挑拨离间,“啪”的一声就手中的汤碗狠狠摔在了地上,“小章氏你够了,我忍了你这么长时间,你却还蹬鼻子上脸了是罢?我为何要这样做,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你摸摸自己的良心,看看当初你想将敏之嫁到周家去的时候没有私心了?如今这话说的比唱的都好听,说起我来更是有鼻子有眼的!” “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了宁国公府好,都是我的敏之好!你呢?事到如今却还想着为三皇子筹划,我倒是想问问,看你到底是这章家的媳妇儿,还是宁国公府的媳妇儿!” 小章氏淡笑道:“对,我承认我的确是有私心,但是到了这个地步,您却不能不承认敏之嫁到周家比嫁到郭家去要好上一百倍!” 老祖宗也是一点没有退让的意思,“这门亲事当初是我亲自求的郭家老夫人跟前去的,若是你们谁说要退亲,我答应你们就是!” “只是有一点,谁要退亲,谁亲自与我去郭家走一趟,当着郭家老夫人的面,当着郭家夫人的面,将话说得清清楚楚!” 便是那人心是石头做的,当着苍老了十多岁的郭家老夫人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说着,老祖宗更是看了一眼跪在地下的陆敏之,扬声道:“敏之,你肯跟我走这一趟吗?” 陆敏之不敢接话! 一旁的二夫人陈氏倏地跪了下来,哽咽道:“老祖宗……” 老祖宗只道:“你也莫要说别的,直说你愿不愿意走这么一趟?以后便是你想要将敏之嫁到周家也好,还是嫁到别的人家也好,以后说亲的时候当着敏之未来夫婿的面,可是要将这件事说的清清楚楚的,免得旁人说我们宁国公府蒙骗别人,你愿意吗?” 这下子,二夫人陈氏也不敢说话了。 若是这样的话说出来,谁还敢娶她的敏之? 小章氏只觉得怒火中烧,当初二夫人陈氏是在她跟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那个时候二夫人陈氏在她跟前恨不得将老祖宗说的一无是处。 可到了老祖宗跟前,二夫人陈氏却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呵,这一个个都是什么人啊? 小章氏倏地站起身来,正欲训斥二夫人陈氏两句,可不知是不是站得太急了,只觉得眼前发黑,脚下一软,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事情来的太过于突然了,就连老祖宗都还没来得及缓过神来! 倒是一旁的飘絮眼见着小章氏要栽倒了,下意识将她扶住,扬声道:“夫人,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林姝也慌忙扬声差人去请大夫来。 宁国公更是派人去请孙院判来…… 一时间,这屋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后来还是林姝低声吩咐白妈妈先将老祖宗扶回荣寿堂好好歇一歇,毕竟方才老祖宗也被气着了,若是再一着急,说不准就出了什么事儿。 接着,她又要飘絮和旁的丫鬟将小章氏搀扶到了抱厦歇一歇。 她安排了这个,又去安排那个,正打算去小章氏歇的抱厦看一看的时候,陆靖然却是抓住了她的腕子,“你这是做什么?你可是个孕妇,这般操持也不怕出了什么事儿?” 方才他原本就打算说话的,只是见着林姝眉宇间一片担心,想着又是动动嘴皮子的功夫活,所以这才没有开口的。 可眼见着林姝要出门了,他自然不会答应了,“你既不是太医,又不是大夫,更不是那丫鬟婆子,凑过去也没用,更何况这抱厦里头乱糟糟的,丫鬟们一着急,说不准就冲撞你了,你啊,还是好生在这儿等着,总会有消息的!” 这个时候这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俩儿了,宁国公和陆铭自然是要过去的,就连方才哭哭啼啼哭的不能自已的陆敏之和慌乱无措的二夫人陈氏也凑过去了……抱厦里的人已经够多了! 林姝这才反应过来,是啊,晕倒的是小章氏,她这么着急做什么了? 她索性挨着陆靖然坐了下来,“我可真是操心操习惯了,一见着有事儿,就想要将所有的事情安排妥当!” 这就是当家主母和甩手掌柜的区别了! 400 藏红花的毒 400 藏红花的毒 陆靖然只觉得心疼,谁家怀有身孕的媳妇不是娇滴滴的,有谁像是林姝似的有操不完的心,如今只给林姝盛了碗汤,道:“方才我见着你就没怎么吃东西,先喝点汤压一压,待会儿回到榕园了,我要小厨房给你炖些燕窝粥,再做两道你爱吃的菜!” 如今这榕园小厨房饭菜的口味都是按照林姝的口味来的,人有了身孕,这口味自然变得有些刁钻了! 林姝道:“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无非是怕我忧思过度罢了,更何况操心的还是小章氏的事情,那就更加不值得了,只是方才我也是一时情急,压根没有想那么多!” “都说一孕傻三年,这话倒是一点都不假,事到如今我才反应过来,她那样对我们,我何必操心她的事儿?放心,我不会过去看的,你陪着我在这儿一起等着消息就是了!” 至于抱厦之中,如今已经乱成了一团,宁国公和陆铭他们都在那边守着。 特别是陆铭,如今他左手瑟缩在袖子里,右手紧紧抓着小章氏的手,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这些日子他已经明显察觉到了母亲的身子骨不如从前,之前两人用饭的时候,母亲可以吃上一大碗饭,可到了半个月前和母亲用饭的时候,母亲却只吃得下小半碗饭了。 那个时候他只以为母亲见着姨母得势,心里头高兴了,可长久这样下来,他却觉得越来越不对劲了。 那个时候他不是没与母亲说过要母亲找孙院判为她请一请平安脉,可母亲忙得很,整日不是参加这位夫人的宴会,便是参加那位太太的花宴,有的时候还要进宫陪姨母说话,或者去章家和舅舅商量事情。 好不容易等着母亲回到了宁国公府,又要操心他的事情,哪里有空了? 如今母亲突然晕倒,他愈发觉得不对劲了,母亲从小养尊处优,章家请了会做药膳的厨娘给母亲日日进补,便是母亲到了这个年纪,一年到头也很少有染上风寒的时候,怎么会突然晕倒了…… 可宁国公却是没想这么多,只皱着眉头道:“这段时间章氏怕是高兴得都忘记了自己身子骨了,都这么大年纪了,一点分寸都不知道!” 说着,他更是扬声道:“太医了?大夫了?怎么还没来?” 虽嘴上说着埋怨的话,可他心底里还是关心小章氏的。 一夜夫妻百日恩,他是个长情之人。 只是如今是除夕夜,孙院判怕是过不来了,这太医院中的太医却还是能过来一两位的。 二夫人陈氏带着女儿在小章氏的床前站了片刻,逮着空挡更是抓着陆敏之的手躲到了一边去了,神色焦灼,“你这孩子,让我说你什么才好?怎么这般没有分寸?方才你当着老祖宗的面瞎说什么?难不成真的要说自己嫌弃郭家,想要嫁到周家去?” “老祖宗可不是个吃素的,若你真的说得出这样的话来,老祖宗就真的敢带着你去郭家和周家走那么一遭……小孩子家家的,莫要担心这些事儿,小心越帮越乱!” 陆敏之眼睛哭的已经肿成了核桃似的,如今更是睁大了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露出几分欣喜的神色来,“娘,难道您有法子了?” 二夫人陈氏瞥了周遭一眼,见着没人注意她们这点,迅速点了点头,低声道:“这件事你就莫要管了,我和你大伯母已经有主意了,只是今儿的事,你闹得实在是太过了,老祖宗那边怕被你气的够呛,明儿就是新的一年了,你将你那小性子收起来好好给老祖宗赔个不是!” 说着,她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低声道:“不过老祖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什么性子,老祖宗知道的一清二楚,你到了老祖宗跟前也不能表现出高兴的样子来,最好带着几分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还有你爹,只怕今晚上回去他会好好训斥你一顿,你也莫要放在心上,你也不是不知道你爹这个人,素来是将老祖宗的话当成了圣旨似的……再说了,你今儿这事儿做的的确是有些过了……” 陆敏之满心想的都是自己和郭家的那门亲事要吹了,欢喜的连二夫人陈氏说了些什么都没有听清楚,一个劲儿说自己知道了…… 没过多久,便有太医过来了。 来的太医虽不是孙院判,可能够来宁国公府给小章氏看诊的,这医术也是一等一的。 那太医隔着纱帐替小章氏诊脉,按理说不过是寻常的诊脉,可他却是诊了有半刻钟那么久! 就连粗枝大叶的宁国公都察觉出不对劲来了,这嘴巴张了好几次,可话到了嘴边却不好问出来,生怕打扰了太医诊脉。 又过了半刻钟,太医这才收手了。 陆铭抢在宁国公之前开口道:“太医,我母亲如何了?” 太医扫了清俊的陆铭一眼,只想着自己的运道怎么就这样差了,原本他就是不愿意呆在宫里头,这大过年的,宫里头的贵人但凡是有个什么头疼脑热都会被冠上不吉利的称号,连带着他也跟着遭嫌恶。 是以,他听说宁国公府有人病了,便第一个钻了出来,可谁知道却摊上了这样的事儿!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老夫不才,在夫人的脉象中发现了藏红花!” 藏红花! 原本这阖府上下对藏红花这一味药不大熟悉,可之前阿沁端给林姝的饮食中却发现了藏红花,当时闹得是沸沸扬扬,阖府上下谁能不清楚这其中的凶狠? 当即宁国公的脸色就变了,“不是太医诊脉整错了?夫人怎么会中了这样的毒?” 藏红花有毒不假,可对妇人腹中的孩儿伤害更大,若真的有心人想要下毒,为何要给小章氏下藏红花这一味药? 陆铭的脸刷一下白了! 对! 陆靖然! 一定是陆靖然! 陆靖然素来就有这样大的胆子,什么时候想要报仇从来就不藏着掖着,就像是当初派人挑断了他的左手手筋似的,非得差人告诉他一声,是不是就仗着自己拿他没有办法? 呵,如今章皇后和三皇子已经得势了,难不成还以为他们母子会像是之前似的? 陆靖然千算万算,怕都没有算到这一茬罢! 可他却是想错了,这陆靖然当初打算做下这事儿的时候,压根就没想过害怕!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二夫人陈氏也想清楚了其中的关键之处,她就知道这陆靖然不像是那种绵软之人,林姝明明是受了小章氏的陷害,他怎么会装作没事儿人似的? 只是如今她也装作没听明白似的,也跟着道:“是啊,太医是不是弄错了?” 陆敏之却是真糊涂,只道:“对呀,大伯母怎么会中毒了?” 说白了,他们还是不相信这位太医的医术!来的不是孙院判,他们只想着会不会是这位太医诊错了脉! 这位太医的医术虽及不上孙院判高明,可在太医院,在宫里头也是备受人尊敬的。 再加上像这些太医一个个都是极其自傲的,也不管你是不是宁国公府的人,当即脾气也上来了,脸色也不大好看,“若是你们不相信老夫,等过几日只管请孙院判来瞧一瞧就是了,若是孙院判能瞧出个所以然来,老夫这名字就倒着写!” 宁国公不将一曲曲小太医放在眼里,可二夫人陈氏却不能不将他放在眼里,只笑道:“哎呀,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您可不要生气!” 她想的清楚,以后等他们二房分出去了,莫说是请孙院判了,只怕拿了帖子进宫,想请寻常太医都不大容易了。 她向来长袖舞歌,不想得罪任何一个人。 宁国公只皱眉道:“不是我们怀疑太医的医术,只是这件事说不通,好端端的夫人怎么会中了藏红花的毒?” 陆铭清俊的脸上写满了狠戾,冷笑一声更是道:“除了他,还能有谁?” “他?他是谁?”平庸的宁国公有些听不懂了,皱着眉头道:“这阖府上下有谁敢这样对你母亲?” 这是话说到一半,他却是止住了话头! 他这才明白过来,是不是靖然? 当初林氏的饮食之中也发现了藏红花,身为公公的他听到这个消息虽然震惊,可也不好插手儿子房中的事情,只差人送去了些补品。 可因为这件事,老祖宗却是狠狠将他训斥了一顿,当时他只觉得摸不着头脑,但后来他细细一琢磨,怎么琢磨怎么觉得老祖宗话里话外觉得这件事是小章氏所为,他只觉得有些不敢相信……小章氏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儿? 这宁国公府只有陆靖然和陆铭两个哥儿,陆靖然如今这样有出息,以后可是可以帮衬陆铭的! 只可惜啊,男人一想粗枝大叶,他对小章氏先前对陆靖然做下的那些事并不太清楚! 陆铭只盯着自己的父亲,希望他拿出一个决断来! 他已经想好了,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先交给父亲处理,若是父亲处理的不好,他便进宫将这件事告诉姨母! 至于陆靖然,不管怎么样,他都会让陆靖然身败名裂的! 401 是我下的毒 401 是我下的毒 宁国公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若论感情,这陆铭从小就是养在自己身边的,就算是陆铭经常朝着章家跑,但从小却比陆靖然省心多了。 更何况,陆铭是嫡子,在陆铭和陆靖然之间,他自然更偏向陆铭一些,“你放心,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我想就算是你母亲真的中了藏红花的毒,也不会是靖然所为,也许有旁人……” 这庶子谋害嫡母的消息传出去,陆靖然的名声和前景就毁了,陆靖然走到这一步不容易,他只觉得陆靖然不会拿自己的前景开玩笑的! 陆铭冷笑一声,他就知道他的父亲会这样说,事到如今他的左手手筋断了,整个人自卑的不行。 他只想着陆靖然已经功成名就,就快成为宁国公府的顶梁柱了,所以连父亲都开始偏向于陆靖然了。 实则宁国公压根没有这样的心思,手心手背都是肉,两个儿子都是一样的。 陆铭森然道:“若父亲不相信,一味偏袒陆靖然的话,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母亲虽出嫁嫁到了宁国公府,可到底是章的女儿,是姨母和舅舅的妹妹,这件事儿我会进宫告诉姨母,也会回章家告诉舅舅一声的,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母亲受欺负的!” 这就是拿章家来逼宁国公了。 宁国公只觉得很是头疼,儿子从小就和章家亲厚,怕是忘了自己姓什么了,“这件事是我们宁国公府的家事,我会查清楚的,若真的是你大哥所为,我会给你们母子一个交代的!” 事到如今,就算是他再过于混沌,也知道这陆靖然和陆铭之间不对付了。 他觉得很是心烦。 等着小章氏安顿好了,宁国公这才出去了。 此时已经是深夜,大雪纷飞,宁国公只觉得心头怒火中烧,思绪更是忍不住翻滚! 是谁?谁敢在宁国公府做出这样的事儿…… 如今他身边连个随从都没有带,径直去了榕园,此时已经落了匙,门口守门的婆子听见有人敲门,态度有些不好,“这都什么时候了,这大过年的,又是大半夜的,找谁了?” 她以为这逢年过节的有相熟的丫鬟婆子过来找谁说话了,所以态度不是很好。 宁国公厉声道:“是我!开门!” 那婆子压根儿就没见过宁国公几次,如今压根就听不出宁国公的声音来,一听这话更是没好气道:“管你是谁了,明儿再来!” 宁国公交门拍的震天直响,“怎么,大半夜的我要见我儿子都不能见了吗?” 那婆子一听这话这才傻了眼,慌忙将门打开,屁滚尿流的进去通传了一声。 此时林姝已经歇下了,陆靖然则在书房,正在看雷云写回来的信,如今雷云已经到了保定,估计这快马加鞭的过不了多长时间就要到福建了。 如今他听到宁国公来的消息,一点都不意外,只要珍珠将宁国公请到书房里来。 宁国公进来的时候,他的神色极为平静。 原本宁国公心头有几分怀疑,可看到陆靖然坦然坐在太师椅上,站起身来唤了一声父亲,这才点头道:“怎么半夜了还没睡了?” 陆靖然淡淡一笑道:“父亲不也没睡吗?” 宁国公嘴巴动了动,却是将屋子里的丫鬟都打发下去了,等着屋子里的丫鬟都下去了,这才道:“方才你母亲病了,你和你媳妇怎么没去正院那边瞧一瞧?你媳妇有了身孕,不过去也说的通,只是你明明这个时候在书房,也没歇下,过去瞧一瞧也费不得什么事!” 这嫡母病了,庶子哪里有不过去瞧的道理?莫说是深更半夜的母亲病了,哪怕是陆靖然这个时候远在外地,但凡接到这个消息,那都得匆匆往回赶。 什么事儿都大不过一个孝字! 陆靖然和小章氏母子势同水火,这在宁国公府早已不算是什么秘密了,如今只道:“父亲觉得我应该过去吗?我不愿意去正院给她请安,她也不愿意见到我,我过去了,只怕她醒了定会更加不舒服的!” “这是什么话?”宁国公下意识反驳了这么一句,“你们是母子!你小时候,你母亲多疼你……” 陆靖然只道:“您也说了,那都是小时候了!” 接下来,屋子里便是一片静谧,静的好像连碳火盆子里银霜炭发出的噼里啪啦声都听的一清二楚! 良久,宁国公才叹了口气道:“你弟弟说你母亲中毒一事是你所为,更说要将这件事捅到宫里头告诉皇后娘娘和章阁老,这件事,你还是与你弟弟说清楚的好,免得等皇后娘娘和章阁老真的以为这件事是你做的,那就晚了,你也知道,这章家的人一个个都护短得很。” “虽说你是武将,皇后娘娘是后宫皇后,章阁老是文臣,可你年纪还轻,以后的路还长,以后说不准有需要依仗章家的时候,与人交好,总比与人为敌的好,毕竟你也唤皇后娘娘一声姨母,唤章阁老一声舅舅了……” 他也就这么点眼见力了,难怪及不上上头的两个哥哥了。 陆靖然没有说话。 宁国公皱了皱眉头,从小到大这大儿子都是这般,碰到不愿意答应的事,也不反驳,只是不答应,“好,就算是你不愿意和章家交好,可铭哥儿那边也得说清楚才是,到底是亲兄弟,以后你们俩儿可是要互相帮衬的,若是因为这件事离了心那就不好了……” 陆靖然道:“若我说这件事是我做的了?” 什么? 外头的风呼呼作响,一时间,宁国公只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这件事是你做的?” 陆靖然点了点头。 宁国公下意识想要抬手将案几上的茶盅朝着陆靖然扫去,可一抬手,却发现这案几上的茶还没有上了,只站起来,厉声道:“孽障!” 陆靖然淡淡道:“父亲为何不问问我为何要这样做了?谋害嫡母的名声传出去,对我来说是半点好处都没有,若不是小章氏她逼人太甚,我怎么会这样做?” 宁国公嘴巴动了动,却不晓得该如何说话了。 其实很多事情,宁国公府传的是沸沸扬扬,可他却将这些话当成了传言一般。 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陆靖然只道:“我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所以我敢大大方方承认这藏红花的毒是我下的,旁人怎么说,我也可以不在乎,只是旁人或者皇上问起这其中的缘由来,我也会如实相告。” “我是宁国公府的大爷,更是一个丈夫,若是有人要借着我妹妹的手残害我的妻儿,我决不答应!” “小章氏不是在那碗糖水之中下了藏红花吗?好,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既然愿意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我也用这样见不得人的手段还回去就是了。” “不,不对,我做了我就一定敢承认的……众人都是滴水之恩该当涌泉相报,这仇恨也是一样的,但我并没有这样做,如今您也别这样看着我,就算是再给我一百次机会,我也觉得自己做的没错!” 宁国公连说了几个“好”字,气的是头上的青筋直跳,“从小到大你胆子都大,什么样的事儿都敢胡来,可我怎么都没想到你的胆子会大到这个地步,怎么,觉得自己成了从二品的将军,就觉得自己了不得了?觉得这宁国公府上下没人能压得住你了?连这样的事情都敢做了!” 话到了最后,他更是一巴掌狠狠拍在了案几上。 只是陆靖然好歹也是在死人堆里闯过的人,如今更是面不改色,“我还是那句话,我觉得自己没有做错,若是父亲您觉得我做错了,只管发落我就是了。” 这件事的后果,从一开始他就想的清清楚楚。 最坏的打算无非就是父亲将这件事禀明皇上,皇上夺了他的官,变成素人一个……大不了重新再来就是了,有什么可怕的! 他素来行的端坐得正! 宁国公嘴巴动了动,却是不晓得该怎么说话了。 若说真的有错,其实这件事错处更大的是小章氏,只是他能拿小章氏有什么办法? 休了她? 章皇后和三皇子如今正是如日中天,怎么会答应? 他只觉得心乱如麻! 他向来是个没主意的,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事事听从于老祖宗的了,只想着这件事该问问老祖宗怎么办才好。 他连自己怎么走出榕园大门都不知道了…… 陆靖然看着父亲那仓皇的脚步,微微叹了口气,这才回房了。 可他还是如方才说言那般,他不会后悔,若是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妻儿都护不住,那叫什么男人? 等着陆靖然回房,纵然是轻手轻脚的,还是将林姝吵醒了,“……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今儿是大年夜,便是有天大的事情也该放一放了! 陆靖然已经洗了澡,只上床拍着她的脊背道:“没事儿,睡罢!明天还要早起了!” 在外人跟前,他还会掩盖自己的情绪,只是到了林姝跟前,他微微皱着的眉头已经出卖了他! 402 他依仗的就是皇上的恩宠 402 他依仗的就是皇上的恩宠 林姝原本想着今夜是该吃年夜饭的,明天又要早起给老祖宗和宁国公请安,所以下午的时候就已经睡了两个时辰的午觉,这个时候是半点睡意都没有。 她只扶着陆靖然的手坐了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今儿晚上我瞧着你像忧心忡忡的样子……” 其实她隐约已经猜到了陆靖然和小章氏晕倒这件事有关系。 自己的丈夫,自己是清楚的,当初她的孩子差点没了,这件事,他是不会轻易算了的。 陆靖然这才将整件事全盘托出,包括今天晚上宁国公过来书房找他这件事,他也没有隐瞒,“……之前没有告诉你只是怕你担心,放心,什么事儿我都是有分寸的,当初我说要一辈子护着你,就一定会尽我所能护着你,谁若是敢伤你分毫,我定不会放过!”哪怕赔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林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若他是陆靖然,他觉不会这样大咧咧将所有的事情都道出来的。 人言可畏! 有的时候,这唾沫星子都能将一个人淹死! 可她却是想起了一件事来,是不是上一世的陆靖然也是这般敢作敢当,所以上一世陆靖然才会成为众人口中的冷血之人。 杀母弑弟! 上一世的陆靖然连这样的事儿都能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如今害得小章氏中了毒了? 上一世的她听说了这件事很是唏嘘,可上一世的她连自己都顾不上,听说了这件事没多久就将这件事抛到脑后了。 可这一世不一样,这一世的陆靖然是她的丈夫,她也跟着担心起来,“想必明日祖母也会知道这件事了,说不准这件事还会传到宫里头去,你打算怎么办?我们知道是小章氏不对在先,可小章氏不肯承认,当初又没有证据,这件事传出去了,谁都会说是你的不对的……” 陆靖然摇摇头,“打从我开始部署这件事之后,我就一直在想该如何善后,特别是祖母那边,若是祖母知道了这件事该如何是好,可想来想去倒是没能想出个章程来。” “旁人怎么想我倒是无所谓,可我怕祖母为难,不管怎么说,祖母却是咱们宁国公府的老祖宗,祖母就算是想要站着我这边,也得顾及着宁国府的面子……” “至于皇上那边,我倒是不怎么担心,你以为皇上是真心真意想要扶持章家吗?皇上看重三皇子和看重章家并不算是一件事,甚至因为看重三皇子,皇上还顾及着章家来,怕章家借三皇子的势,也变得和瑞王一样,无所顾忌。” 事到如今她只担心祖母,章皇后倒是不敢明着对他怎么样,毕竟如今他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 可章皇后和小章氏一样,会的多是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她怕章皇后冲着老祖宗和林姝使绊子,毕竟章皇后一道懿旨一下,这老祖宗和林姝不进宫也得进宫了。 不过这件事他也是好好想过的,刚好如今老祖宗身子骨不好,林姝也有了身孕,正好可以用这个借口对着外面挡一挡! 至于章皇后那边,怕是拖不了太长时间,得好好想个办法才是! “可……”林姝还要说话,可却被陆靖然给打断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絮絮叨叨的,忘了自己是双生子的人了?” 说着,他更是扶着林姝躺下来,替林姝盖好了被子,才道:“放心,便是这天塌下来了我也有办法的,你啊,好生歇息就是了。”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林姝怎么能够放心的下来,在被窝之中,她紧紧抓着陆靖然的手臂,“靖然,我怕!” 陆靖然愣了愣! 他还是第一次从林姝嘴里听到“怕”这个字! 当初林姝做下的那些事儿,他都知道,有的时候听林姝风轻云淡说起的时候,连他都忍不住捏一把冷汗,特别是在林姝当着王太后算计长泽郡主,逼得长泽郡主嫁到王家去……这闺阁之中,有几个女子有这样大的胆子? 可如今,他的姝姐儿只说怕! 陆靖然搂着她,声音之中有着连自己都未察觉到的轻柔,“莫要害怕,你放心,虽说如今我还没想到办法,可我却是有把握皇后娘娘和章家这个时候不敢动我们的,如今俪贵妃娘娘刚死,皇上心绪不高,连带着对七皇子都格外疼爱起来。” “皇上的心思,谁能猜得准,就连双喜公公都不敢说能够摸清楚皇上到底在想些什么,这皇后娘娘就更加没有这个本事了……如今正是最关键的时候,皇后娘娘一样在害怕,若是他们做错了什么事儿,皇上一怒之下将七皇子立为太子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这嫁到了宫里头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皇后娘娘疼爱小章氏这个妹妹不假,可妹妹和儿子谁更重要些,便是傻子都能权衡清楚,我猜想依照皇后娘娘的手段,这个时候不仅不会做什么,甚至还会与我示好……” 林姝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三皇子的皇位和小章氏的性命比起来,自然是重要的多了。 她这才安安心心睡了。 等着第二天林姝夫妻两人去给老祖宗请安的时候,老祖宗却是板着一张脸,理都没有理他们俩儿! 在老祖宗看来,他们这夫妻俩人平素好的就像是一个人似的,这陆靖然做的事儿,林姝哪里有不知道的道理? 她平素将林姝当成嫡亲孙女一般疼爱,没想到他们俩儿竟将自己瞒的死死地! 陆靖然笑着道:“祖母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昨儿的气还没消?她都已经成那样子了,这藏红花的毒性有多大,您也是知道的,只怕以后她就没本事和您叫板了,您还生气个什么劲儿?” 他下手自然是有分寸的,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不会让小章氏有翻身的机会! 他派了飘絮给小章氏的饮食中下的毒药不仅仅只有藏红花,自然还有别的药,小章氏的身子,怕是彻彻底底亏空了!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老祖宗更是生气了,板着脸道:“你还有脸说?今儿天蒙蒙亮的时候你老子就找过来了,直说这件事该怎么办才好?铭哥儿可是说了若是咱们不给他一个交代,他可是会进宫找皇后娘娘要一个交代的。” 说着,她更是道:“我都派人查清楚了,今儿一大早铭哥儿就进宫了!” 言语之中也有着止不住的失望! 昨夜宁国公与陆铭说过,若这件事真的是陆靖然所为,会给小章氏母子一个交代,可陆铭还未查清整件事的真相,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已经进宫了…… 陆靖然扶着林姝在老祖宗下首坐了下来,淡淡道:“他要进宫告状,告状就是了,我敢做,难道还和那些个缩头乌龟似的不敢承认吗?我倒是要看看,这皇后娘娘要怎么给他撑腰!” 老祖宗气的要用手去打他,可奈何他站的太远了些,“你还嫌如今的局面不够乱是不是?这章家的人是出了名的心眼小,从始至终我们宁国公府一直保持着中立,皇后娘娘已经是恨上我们了,你再来这么一出,你觉得皇后娘娘会不想要了你的命?” “你啊,还真是糊涂惯了的,莫要以为自己能够在皇上跟前说得上几句话,就忘了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了?小心驶得万年船,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字字句句虽是埋怨,可她却好像没有说陆靖然是做错了!更没有说,若章皇后真的怪罪下来,会将陆靖然推出去! 林姝在一旁抿嘴直笑,劝道:“昨晚上我也劝过大爷,说的我嘴皮子都干了,您消消气儿,莫要生气了。” 实际上昨晚上他们夫妻俩人睡得极为踏实! 这就叫做善意的谎言! 老祖宗的注意力顿时就被林姝给吸引走了,只道:“既然你昨晚上没睡好,怎么今儿还这么早就过来了?你虽说是新媳妇,按理说今儿是该来给长辈问安的,可凡事皆有例外不是,如今你怀着身子,又是天寒地冻的,过来做什么?” 说着,她更是沉吟道:“我看待会儿你们俩儿就直接回榕园去,也莫要去正院了,你们老子那边有我在了!” 林姝觉得很是感动。 老祖宗嘴上骂归骂,可骂完了之后却想着怎么替陆靖然收拾烂摊子,这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好的祖母…… 只是她并不属于感情外露的那种人,如今要她搂着老祖宗的胳膊夸老祖宗几句,这种事儿,她做不出来。 可她却已经在心底里盘算着,等着今年开春给老祖宗做两件褙子,最好做朱砂色的,这个颜色不会太过于鲜艳,又能衬的老祖宗的肤色好看些…… 陆靖然自然说好,就算是老祖宗没有说这话,他也没打算去正院。 至于宁国公那边,他对父亲的敬重并不会因此减少半分,只是抛开感情来说,他不得不承认,父亲真的是一个极为平庸之人! 老祖宗更是极为清楚这一点,但凡自己儿子是个有本事的,这小章氏就不敢这般蹦跶,宁国公府也不会是如今这个局面的了。 外人看宁国公府只觉得宁国公府还是花团锦簇的一团,实际上了,这宁国公府虽还是京中一等一的勋贵之家,可早已不如当初老宁国公在世时候的情形了。 陆靖然自然是不会再操心这件事。 而此时此刻的陆铭已经在坤宁宫寝殿外间坐了小半个时辰了,却怎么也不见章皇后前来。 他只觉得心急如焚! 一旁候着的大宫女轻声道:“世子爷莫要着急,今儿是大年初一,皇后娘娘要先去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然后再接受各宫妃嫔的请安,怕是一时半会也回不来的,奴婢方才已经和皇后娘娘说了,您找皇后娘娘有要事儿了!” 想想也是,谁大年初一就急匆匆进宫了? 往日里真的是要进宫,也是宁国公夫人小章氏进宫,怎么会是宁国公府世子爷陆铭进宫? 陆铭再怎么着急,也不好催促一个宫女,只能耐着性子等着。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章皇后这才匆匆过来了。 如今虽是寒冬,可章皇后却是春风得意,如今俪贵妃死了,原先属于俪贵妃那一党羽的妃嫔们一个个像是六神无主似的,整日在她跟前伏低做小,别的不说,就说今日罢,一个个天还没亮就来了坤宁宫。 原本她还想趁着今儿好好拿捏拿捏那些妃嫔们,可一听说陆铭来了,心咯噔一沉,什么心思都没了,快些将那些妃嫔们打发走了,这才匆匆过来了。 章皇后一扫眼,就看见正与她请安的陆铭脸色不对劲,连一旁的宫女都来不及遣散下去,只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怎么这个时候就进宫了?你娘了?” 陆铭扫了跟在章皇后身边的内侍、宫女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章皇后这才明白,忙将身边的人遣了下去。 陆铭这才一五一十将所有的事情都道了出来。 听到了最后,章皇后只紧紧捏着手中的茶盅,妆容精致的脸上浮现了几分盛怒的神色来,“好大的胆子,本宫怎么也没想到区区一个庶出子敢有这样的胆子,你放心,本宫不会坐视不管的。” “他陆靖然不就是仗着有皇上的看重,所以这才为所欲为的吗?可就算是皇上,如今见着太后娘娘处处维护着瑞王和七皇子,当着太后娘娘的面儿也不好说什么,孝字大过天,连皇上都不能例外,区区一个陆靖然能大的过皇上吗?” “待会儿本宫就去御书房一趟,将陆靖然做下的这些事儿都告诉皇上,本宫倒是要看看,他陆靖然没了从二品将军的位置,还能算个什么东西?你们家的老祖宗不是处处维护陆靖然吗?等着众人的舆论压下来,便是你们家那位护短的老祖宗想要帮也帮不了他!” “到底是本宫太心软了些,当初你出生之后,本宫就该弄死陆靖然,要不然如今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事儿了,你的左手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听了这番话,陆铭恨不得要掉下眼泪来,只低声道:“姨母如今说这些都已经没用了,姨母和舅舅对娘有多好,对我有多好,我和娘心里都清楚得很,事到如今我,我也不想说别的,只有一点,陆靖然那样对娘,我定要要他百倍奉还……” 昨日便是那位太医已经说了,这母亲的身子已经彻底亏空了,可他却还存着几分侥幸的心理! 当初可是连孙院判都说了老祖宗没几年活头了,可后来陆靖然替老祖宗寻到一位名医,老祖宗的身子骨还不是一日好过一日? 可见只要用心,总是会有法子的! 章皇后微微颔首,道:“这件事你不用出手,你年纪还小,又是宁国公府的世子爷,若还是和上次那样莽撞,被人知道,惹得你父亲厌弃那就不好了。” “这件事交给本宫,便是本宫真的做了什么,难不成这旁人还敢说什么不成?” 这就是权利的好处! 连后宫都是如此,也难怪那么多书读人苦读多年也要步入仕途了! 陆铭这才放心了些。 章皇后更是要陆铭回去,“你们家那位老祖宗像是人精似的,今儿一大早你进宫的消息定是瞒不住她,待会儿你回去了之后也莫要露陷,到了她跟前直说来进宫给本宫请安了。” “便是碰到了陆靖然也莫要与他硬碰硬,他心思了得,身边还有一个林氏在,如今的你还不是他的对手,小心为好!” 陆铭虽答应了,可心中还是有几分忿忿不平! 他到底哪儿比陆靖然差了? 可章皇后却没能察觉他那么点小心思,只吩咐人抬了暖轿,径直去了御书房。 只是到了御书房门口,章皇后却是碰到了灰头苦脸的三皇子,自然不免多问了几句,“你怎么这个时候就出来了?你父皇在书房里头做什么?” 三皇子道:“方才儿臣去御书房给父皇请安,正在说福建那边的战事,原本是说的好好地,可老七过来了,刚张口说了几句话,父皇就被他的话头牵着走,儿臣几次想要插话,都被老七给岔开了。” “后来又要提起福建那边的战事,可您猜父皇说什么?父皇直说,大过年的说这些做什么……父皇这分明就是怕老七在场,儿臣说这样的话,老七会觉得难为情!” 这事儿倒是在章皇后的意料之中,她是知道皇上心思的,皇上无非是见着郭家不比当初,俪贵妃也死了,七皇子没了庇佑,怜惜七皇子了…… 章皇后只道:“你也莫要因为这件事不高兴,如今这老七也就能靠着皇上的怜惜过日子了,他能拿什么同你争?如今的郭家更是帮不上他什么了,你啊,只需要耐着性子去等就是了,这皇位迟早不是你的?” 说着,她更是道:“好了,待会儿本宫要坤宁宫给你做两道你爱吃的菜,中午你和老八就留在坤宁宫用午饭,你们俩儿多吃些,到了晚上你们要陪着皇上一期用饭,只怕又吃不下什么了……” 403 丈母娘看女婿 403 丈母娘看女婿 章皇后想的可是很明白,看皇上身子骨样子,只怕最多还有十来年活头,也就俪贵妃去世的前一两年皇上能惦记惦记七皇子。 这宫里头什么都不缺,最不缺的就是那些像娇花儿一样的美娇娘,比俪贵妃美艳的不知道有多少,等过上一两年,皇上哪里还会记得俪贵妃?对七皇子的怜惜又能维持几年了? 三皇子自然点头说好,末了又问:“母后您这时候不是应该在坤宁宫等着妃嫔给您请安吗?您怎么过来御书房来了?” 后宫不得干政,那些言官平日里可不是吃素的,哪怕是章皇后也不好多来御书房这边。 对于自己的儿子,章皇后自然是一点都不会隐瞒。 三皇子听了这话脸色发青,低声道:“母后,您可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在这个时候您怎么能和父皇说这样的话?陆靖然最近在父皇跟前有得脸您难道不知道?双喜公公可是说了,当初父皇想为皇长孙定下郭家的姑娘,就因为陆靖然几句话,到了如今,这皇长孙的亲事父皇连提都没提的。” “您莫要到了这个时候,咱们就能高枕无忧了,越是到了这个时候,咱们越是得小心些的好……父皇心里还惦记着俪贵妃,明明是父皇自己的疑心害死了俪贵妃,如今正巴不得找几个替罪羔羊来!” 当初瑞王的事情发生之后,皇上就已经抬举章皇后,冷落俪贵妃了。 那个时候,章皇后见着情况大好,自然没少在皇上跟前絮絮叨叨的……这些事儿,想必皇上心里还记得一清二楚了。 章皇后脸上的坚毅消散了几分。 三皇子的声音又低下去了些,“更何况,您别忘了,这陆靖然一直都和咱们不对付,若是这个时候您冒冒然见父皇说这些话,您觉得父皇会相信几分?” “这陆靖然素来又会狡辩得很,若是到时候陆靖然在父皇跟前说些什么,将黑的说成白的,这父皇以为咱们如今就已经开始铲除异己的,那该如何是好?” “更何况,这姨母已经出嫁了,就算是宁国公府的天塌了,那也是宁国公府的家务事,您怎么能将这样的事闹到父皇跟前去?” “如今父皇本就心烦意乱了,这赈灾和福建战事的折子每日像雪花似的飞到父皇跟前来,父皇龙椅前的折子堆得半人高,您难道还指望父皇去管宁国公府的家务事?” “清官难断家务事,连天子也一样!听到这样的话,父皇不动怒已经不错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父皇真的管了这事儿,您要旁人怎么说?说父皇放任着朝廷大事儿不管,去管自家小姨子的家事儿?” “到时候就算是父皇替姨母做主了,说不准旁人还会说是因为您在其中作梗!这样的话若是要父皇听见了,这其中的后果您想过没有?” 听到了最后,章皇后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便是她会算计,可平日里也是呆在后宫之中,方才情急之下这才做出这样的举动来,如今被儿子这么一提醒,就好像是在三伏天一盆子冷水浇了下来,“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本宫就不管了?任由着你姨母被陆靖然践踏?” 三皇子低声道:“儿臣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从小到大姨母对儿臣多好,儿臣心里都记得!” “只是小不忍乱大谋,如今若是因为替姨母出头乱了咱们的大事该如何是好?咱们暂且等一等,总有一日,咱们会连本带利让陆靖然还回来的!” 当初他三翻四次冲着陆靖然示好,可陆靖然却不给他这个面子,以后陆靖然后悔,怕都晚了! 在片刻的犹豫之后,章皇后便毅然决然的回到了坤宁宫。 一荣俱荣一辱俱辱,这个道理,她相信妹妹会明白的,至于妹妹的仇,早晚她也会报的! 她打算等过几日有了时间,派人去宁国公府走一趟! 此时此刻的陆铭,却还巴巴等着章皇后替自己撑腰,他更是没有像章皇后吩咐的那般去给老祖宗请安。 甚至到了吃年饭的时候,他也借口要照顾小章氏并未露面。 这也是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林姝觉得一点都不意外,可看着老祖宗的神色,多少还是有些替老祖宗不值,吃饭之前老祖宗就已经差人去请了陆铭几次,可一次两次陆铭都说要照顾小章氏。 最后连宁国公都说了,铭哥儿着实孝顺,可也不差这一会儿! 毕竟堂堂宁国公夫人身边是不会缺人伺候的。 至于对那个“不孝顺”的大儿子,从始至终,宁国公对他都没个正眼。 陆靖然倒是不在乎,吃了饭只拉着林姝说话,“……明儿是初二,是我陪你回娘家的日子,只怕岳母和连有尧两个人过年,这年过的是一点年味儿都没有,今晚上咱们早些歇着,明一大早早些过去连家!” 其实林姝就是这般想的,没想到陆靖然竟和她想到一起去了,“只是这礼物我还没来得及准备了,原本是打算今晚上再好好点一点的……” 东西她都已经收罗了不少,可选来选去却是没有好的! 更何况,这几日她累得很,这个时候已经有些困了。 陆靖然亲了亲她的头顶,笑着道:“那你先睡,这件事交给我就是了。” 林姝不由得有些怀疑,“你行吗?” 要陆靖然行军打仗还行,可这些琐碎且繁复的小事儿,要她交给陆靖然,她却是不大放心了。 陆靖然笑着道:“你只管安心睡觉就是了,明早上起来看到礼物不满意只管找我算账!” 说着,他更是将珍珠喊进来,要珍珠陪着林姝! 如今林姝怀有身孕已经两个多月了,正是吃什么吐什么的时候,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恶心犯呕了,有的时候一吐起来,身边没个人照顾也不行! 可谁知道林姝却是一觉睡到了大天亮,连陆靖然何时回来的都不知道了。 等到了她第二天看到了陆靖然准备的那些礼物,嘴角忍不住泛起笑意来了。 有如意斋的八宝攒盒,这八宝攒盒却不像是寻常能够买到的,这点心上头的花纹精美,里头的点心有一口豆沙酥、榴莲酥、奶黄玫瑰饼……还有几种林姝叫不上名字的点心。 便是如今她见什么吃的厌什么,可闻到这攒盒的味儿,也觉得食欲大开,忍不住赞叹了一句,“这如意斋的点心倒是做的愈发好了!” 如意斋可是京城中最出名的一家糕点铺子了,一盒子点心能抵得上寻常老百姓一整年的吃穿用度了,便是这般,可如意斋的生意还是极好的! 陆靖然只道:“这如意斋师傅们的手艺一向是不错的,可这几盒子点心却是我请如意斋大师傅专程做的,这用的食材派人快马加鞭运过来的,我专程留了两盒子给你吃,到时候你尝尝看,这味道怕是比之前如意斋的点心更好了!” 林姝张口就要珍珠将那盒子点心端出来给她尝一尝! 可陆靖然却道:“哪里有一大早就起来吃点心的道理?小厨房那边给你熬了粥,准备了好些吃食,乖,等着咱们回来了再吃!” 林姝怏怏的。 这人怀有了身孕,性子便有些执拗了。 陆靖然牵着她的手走到了桌前,笑着道:“岳母还等着咱们了!” 林姝吃了大半碗粥,又被陆靖然强压着吃了一个菜包子,几个蒸饺,这才坐上了前去连家的马车。 还真是被他们猜中了,连氏已经翘首期盼很久了。 见着女儿和女婿回来了,乐呵的连嘴都合不拢,一个劲儿要林姝“慢点、慢点”。 在一旁的连有尧只笑道:“……我早上起来的时候,姑姑就一个劲儿朝着外头张望,我直说你们没这么早回来,可姑姑偏偏不相信!” “看你说的?难不成他们今儿还能不来了?我只是在看外头有没有下雪了!”连氏故意板着脸,可她脸上的笑意却是怎么都压不住的。 特别是当她看到陆靖然给她准备的礼物,这脸上更是堆满了脸! 她是见惯了好东西的,可如今见着陆靖然准备的琥珀,忍不住多夸赞了几句。 这琥珀不像是寻常的琥珀,乃是水胆琥珀,里头包的非虫非物,而是一汪清澈的泉水,动一动那琥珀,里头的泉水还能涌动了! 连氏将这水胆琥珀拿在手里舍不得放心,“……你找这东西怕是费了一番力气罢?” 这水胆琥珀,她也就听人说起过,还没见过了! 更何况,这水胆琥珀这样大,只怕价值连城了。 陆靖然只道:“没有费太大的功夫,您喜欢就好了!” 连氏不由得对陆靖然更加满意了……女婿对自己好,无非是看在姝姐儿的面子上,如今姝姐儿也有了身孕,再加上女婿对姝姐儿又上心,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的。 这心情好了,与林姝说起连有尧和林慧的事情来,连氏都觉得没有那般糟心了,“……你怕是不知道,前几日你大伯母还过来了一趟,说的是来问问我该怎么操持年夜饭的事,当时我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大对劲,虽说你大伯母是不擅长管家,可年关将近,就算是信中侯府人口简单,可你大伯母怕也是忙得要命,哪里还有时间过来?就算是真的要问我一些事,差个丫鬟婆子过来问就行了。” “后来说了一会闲话,你大伯母果真是问我要了你尧表哥的生辰八字,当时我就觉得这件事有戏,试探了你大伯母两句,你可猜怎么着?” “你大伯母一提起这件事来直掉眼泪,直说她夹在林嘉和慧姐儿之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你大堂哥和大伯父索性不管这件事了,慧姐儿只闹腾着要嫁给你尧表哥,可林嘉说什么都不同意。” “这林嘉不同意也就算了,态度还很是坚决,当时你大伯母随随便便说了几句话,可我想依照着林嘉的性子,只怕这话说的很是难听,要不然你大伯母也不会为难成这样子了!” “唉,这出嫁了的姑娘,哪里还有管娘家妹妹亲事的道理?也就是你大伯母觉得当初亏欠了林嘉,想着如今林嘉在平宁长公主府过得不好,想着平时信中侯府的事儿也听听林嘉的意见,可没想到林嘉倒是一点都不见外!” 说着说着,她脸上的笑意倒是淡了不少,“你舅舅也写信过来了,直说你舅母对慧姐儿很满意,你舅舅说了,只要人品好,性子好,你尧表哥喜欢,就算是再嫁之身也没什么关系,你舅舅还说要我多费费心。” “如今你舅舅的信我还没回了,我压根就不知道该怎么提笔才是……还有你尧表哥,和你一样,也是个驴一样的性子,认准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只怕是连有尧已经认准了林慧! 这做人啊都是有私心的,她喜欢林慧不假,可却不希望侄儿在林慧身上耗一辈子! 她可一直都将连有尧当成亲生儿子一样的! 林姝一边吃小丫鬟给自己剥的小核桃,一边笑着道:“娘,您别着急,我已经有办法了,我保证,不出三个月,信中侯府那边是一定会松口答应这门亲事的!” “你个小精怪,有什么法子了?”连氏笑问了这么一句。 林姝只笑道:“天机不可泄露,您等着瞧好了就是,我保准,今年一定能够看着三姐姐嫁给尧表哥!” 连氏面上露出几分不相信的神情来,可想着女儿如今有了身子,平常闲着也是闲着,要是不找些事情打发时间那就太无聊了些。 不过她还是叮嘱道:“想这些事费脑子,你心里惦记着你三姐姐和你尧表哥是好事,可如今万事都大不过你肚子里的孩子,你是不知道,这成安侯府如今是闹得鸡犬不宁了!” 她将这件事也归咎于陈家二姑娘没孩子的缘故! 林姝哭笑不得,耐着性子解释道:“娘,这成安侯府世子爷和陈家二姑娘之间怕不仅仅只是没有孩子这么简单,这件事我也听说过的,当初因为陈家三姑娘的事情,成安侯府世子爷和陈家已经算是彻彻底底闹掰了,陈安侯府世子爷因为这件事还怨恨上了陈首辅!” “当初怜姐儿死了,我想这成安侯府世子爷一点都不伤心,可他知道了怜姐儿是被陈家二姑娘害死的,只怕就不会轻易罢休了,更何况,好像他也知道了这陈家三姑娘的死和陈家二姑娘也歇关系,那就更不会轻易罢休了……” 不得不说,邵圣平、林怜、陈瑶和陈家二姑娘四个人之间还真是一段孽缘! 不过是良缘也好,还是孽缘也罢,这一世的她已经从这件事中抽身出来了,至于成安侯府那边,便是闹出再大的动静来,和她又有什么关系了? 连氏听了却是有些唏嘘,“当初那是多好的一门亲事啊,没想到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邵圣平和陈家二姑娘与她的姝姐儿差不多大的年纪,她只巴不得这世上所有的小夫妻都能和和美美的! 林姝笑着道:“只是这世上很多事情都不像是您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母女两人又说了会闲话,林姝朝着外头瞅了瞅,“咦?怎么不见靖然和表哥回来了?” 方才她们母女两人要说私房话,连有尧作为主人,将陆靖然迎到了书房去了。 当时的林姝还有些小小的担心,这陆靖然不大待见连有尧,她是知道的,她原本以为这两人说话说不了多久就会冷场,可这都两个时辰了,眼见着要用中饭了,这两人还没回来! 连氏压根不知道这女婿还是个醋坛子,如今压根没有往这方面想,等着这桌上的锅子都摆上来了,这才催人去喊陆靖然和连有尧。 一顿饭吃下来,两人更是谈的不亦乐乎。 连有尧是他去茂县一路的见闻,陆靖然说他去福建一路的见闻,到了最后,两人更是推杯换盏,颇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这两人都是空有一副报效国家的心,可奈何朝廷不出力,他们也是有心无力! 只是这连有尧的酒量自然是及不上陆靖然的,三两杯下肚,这连有尧就倒下了,连走路都走不稳了,便是有小厮搀着他,他还醉醺醺道:“妹夫,以后……以后有机会咱们在一起喝酒!” 陆靖然不见醉态,只笑着说好。 小厮要将连有尧搀扶着下去。 可连有尧只抓着陆靖然的说,舌头都卷不平了,“那,那……咱们可说好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可不能反悔!” 陆靖然又说好。 林姝在一旁见了只皱眉头,吩咐那小厮道:“快些将尧表哥扶下去歇一歇,这喝了酒,浑身发热,等出去了外头被这冷风一吹,最容易染上风寒了,待会儿你们要好生照顾着!” 那小厮自然是说好。 林姝又埋怨看了陆靖然一眼,只道:“你说你也是的,尧表哥是文弱书生,你当他是你们军营里头的将士,一顿能喝下几碗酒?你灌他这么多酒做什么?尧表哥喝了这么多酒,只怕到了晚上还醒不过来了!” 连有尧的酒量,她是见识过的,也就和她差不多,只怕五个连有尧,不,不对,是十个连有尧都不是陆靖然的对手! 陆靖然还是第一次和连有尧喝酒,也没想到连有尧的酒量这么差,刚动了动嘴巴,还没说话,连氏就已经抢在他前头道:“这大过年的,说这些做什么?大家在一起吃饭喝酒,本就是图一个高兴了,靖然高兴,尧哥儿高兴也就够了!” 陆靖然冲着林姝挑挑眉,很是得意! 林姝倒是有些无奈了,她好像也没说什么啊!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她娘好像忘了当初她要嫁到宁国公府去的时候,她娘整宿整宿睡不着觉,那一段时间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了。 连氏还真是喜欢陆靖然喜欢得很,还专程备了陆靖然最爱喝的绿眉茶。 陆靖然也觉得连氏极为亲近。 便是在他小时候,小章氏对他极好的时候,他在小章氏身上也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小章氏出生名门世家,一般情况下说什么做什么都是规矩在前,所以小时候便是他想要亲近小章氏,也得顾忌着规矩! 但连氏不一样,连氏是那种若是碰到喜欢的东西,觉得你也会喜欢,能一股脑全堆在你面前! 这样的喜欢热烈且奔放! 让他觉得心里暖暖的,只觉得这才是一个母亲该有的样子! 陆靖然笑着道:“多谢岳母,这连家的宅子是新置办起来的,里头也摆了不少好东西,可我瞧着还是有些空落落的,我那儿有一株半人高的珊瑚,成色很好,明儿就派人送来给您放在偏厅里头!” 珊瑚易得,可半人高的珊瑚,那就和那半个巴掌大小的水胆琥珀一样,是有银子也买不到的好东西了。 连氏倒也不会同自己的女婿一般客气,自然笑着说好,可末了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只道:“那东西,你们家老祖宗的屋子里有没有?若是没有,你们只管先给老祖宗送过去,你们老祖宗那儿平常经常有人过去请安,摆在老祖宗屋子里,看着也气派些,我这儿平常也没什么人来,送给我也浪费了!” 陆靖然含笑道:“您将心好端端放回肚子里去,老祖宗的库房里好东西才多着了,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初祖父还给祖母送过一株接近一人高的珊瑚,只可惜祖母向来不喜欢这些,所以也不愿意将这些东西摆出来,连我都觉得可惜了!” 他一直都觉得老祖宗的屋子里太过于素净了些,一进去透着些古朴! 倒是连家这宅子,处处都透露出金碧辉煌和喜庆,好像在冲人说,瞧,我们连家可不差钱了! 他习惯了宁国公府的摆置,可一点都不觉得连家透着粗鄙!反倒还觉得有几分亲近! 404 皇家最是无情 404 皇家最是无情 连氏听了这才安心。 她只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这才与女儿女婿说了没多久的话,就到了要用晚饭的时候了。 如今天气冷,林姝和陆靖然也不敢走的太晚了,用了晚饭,就要走了。 连氏依依不舍将他们送到门口。 等着马车走了几步路了,林姝掀开帘子却还见着母亲朝着他们要走的方向张望,她只觉得看不下去,只放下帘子叹了口气。 陆靖然哪里不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只将她搂在怀里,轻声道:“放心,以后我时常陪你回来看看岳母就是了,只是如今你如今月份还小,还没满三个月,不能太过劳累了!刚好等着咱们的孩子满三个月了,这天也好了,咱们时常过来就是了!” 他一看到他的姝姐儿这个样子,只觉得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了。 林姝摇摇头道:“怎么可能有时间时常过来了?等着咱们的孩子出生之后,只怕我更加走不开了,原先我与母亲提过要母亲再找个人,可母亲说什么都不答应,我瞧着她这个样子,只觉得心里难受了!” 母亲一辈子为了她,到了如今,还是这般! 母亲容貌不错,年纪也不大,若是想个知心知意的不算难,她知道母亲在担心什么,无非想着自己嫁到了宁国公府,如今又是从二品的将军夫人了,若是母亲再嫁,她的面上也无光…… 陆靖然安慰道:“我明白你的心思,只是原先岳母过得那样苦,就算是再嫁也得寻个好男人才是,要不然还真的不如一个人呆在连家,更何况,这连有尧素来像是岳母的亲生儿子似的,等着过些日子三姐嫁到了连家去了,不就像是岳母的儿媳妇似的?” “到时候有他们在岳母身边,难道你还怕岳母觉得寂寞了?” 说着,她更是道:“等着初秋的时候,咱们的孩子生了,只怕岳母一心会惦记着孩子,恨不得日日都要过来宁国公府的,以后岳母怎么会寂寞了?” 他这一番话说的林姝才稍微安心了些! 整个人放松下来之后,林姝整个人都靠在了陆靖然身上,这手更是随意搭在了陆靖然大腿根上。 殊不知,陆靖然已经一个多月没和林姝亲热了,如今林姝的手一搭在这个地方,他便觉得浑身有些热了。 可林姝却是浑然不知,反倒是还和陆靖然说起家常话来了,“……张大爷和张大奶奶说是前两日已经回来京城了,去西北了一趟,张大爷和张大奶奶像是老了二十岁似的,我听说他们一看到张愿清就一个劲儿掉眼泪,几个人更是哭成了一团。” “可这三皇子还真是会算计,之前他明明知道张愿清到底是为什么要呆在太后娘娘身边伺候的,如今见着张大爷和张大奶奶回京了,像装作没事人似的邀了张大爷和张大奶奶去三皇子府住着。” 说着,她更是叹了口气,“可怜张愿清不愿叫张大爷和张大奶奶担心,之前发生的事儿压根没提,直说三皇子对她还是不错的,也就是她忧思过度,这才病了,主动要去庄子上住着!” “可怜天下父母心,张大爷和张大奶奶自然是巴不得张愿清和三皇子和和美美的,不顾张愿清的反对就去了三皇子府,这下子,张愿清就算是不回三皇子府也得回去了,要不然,有王蔓菁在三皇子府里头折腾,张愿清哪里能放心了?” 皇上也愿意见到张愿清回到三皇子府,早日替三皇子生下儿子! 当初他替三皇子选了一个门第不显的三皇子妃,就是怕三皇子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来,事到如今他已经在心中将三皇子当成了未来的储君,自然是要给三皇子选一个知书达理的三皇子妃的。 在他看来,这张愿清就不错,知书达理,温文尔雅。 更何况,他在心里还是觉得对不住张阁老一家,打算在这件事补偿补偿张愿清的…… 她说了些什么话,陆靖然可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脑海中只想着林姝那光洁的身子,只觉得浑身热得很! 林姝没有得到自己期待之中的反应,拿手肘撞了撞陆靖然,不满道:“你可有在听我说话?” 陆靖然点了点头。 林姝不满嘀咕道:“你分明就没有听我说话,要不你说说看,我方才都说了些什么……” 得,也就在陆靖然跟前,她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似的! 陆靖然苦笑一声,“我什么都没听到……” 林姝想要从他的怀中挣扎开来,只低声道:“祖母说得对,以后咱们俩儿分床睡,要不然你要是老这般那可怎么是好……” 陆靖然将她搂的更紧了,笑着道:“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成吗?我保证,以后我再也不胡闹了,好不好?” 林姝不置可否。 陆靖然凑到她耳畔轻声道:“如今每天夜里都抱着你睡,若是没了你,我可是不习惯了,要是你以后半夜再想喝杯水,想吃什么东西,也有个使唤的人不是?” 这敢情将自己当成可以使唤的小厮了! 林姝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了,这就算是原谅他了! 等着两人和和美美回到宁国公府的时候,这老祖宗已经派人守在门口,直说要他们直接回去歇着,不用过去请安了。 陆靖然倒也不客气,带着林姝就回去了。 殊不知这个时候的陆铭正派人盯着榕园那边的动静,如今听说陆靖然和林姝安然回来的消息,手中的拳头忍不住紧紧握了起来。 小章氏中毒,比他想象中更厉害些。 今儿便是孙院判过来了,也直说小章氏的身子骨算是彻彻底底亏空了,孙院判过来的时候,也就是他父亲过来了一趟,可当他问起该如何处理陆靖然的时候,他父亲却是左顾右盼,没给个准话。 他气的不得了。 当即又差人送了一封信进宫给了章皇后,可到了如今,宫里头还没能递出话来。 他知道,便是章皇后忙得很,可差人来看看他娘的时间总是有的,就算是真的没空,要人送两句话过来,能花多长时间? 可见章皇后是不愿意替他娘出头了! 陆铭苦笑一声。 一旁的小厮蹑手蹑脚过来了,低声道:“世子爷,夜深了,您要不去歇着罢?” 陆铭没有说话。 他哪里睡得着? 都说是皇家无情,可他原先还不相信,如今总算是见识了。 可他到底是个聪明人,如今只想着自己不能乱了分寸,权衡再三,只想着明儿去章家走一趟,当皇后的姨母靠不住,他就去找舅舅! 405 小不忍则乱大谋 405 小不忍则乱大谋 只是到了第二日陆铭去找章阁老的时候,章阁老压根就不在家! 陆铭从小在章家的时间比在宁国公府的时间还多,是以这章家上下将他看成了章家正经少爷一般,如今想着便是有天大的事也大不过母亲,只差人去请舅舅回来。 只是他等到了天黑,还是没见着章阁老回来! 不过章阁老一直都很喜欢陆铭,外甥肖舅,陆铭更像章阁老一些! 章阁老只差人回来说要在外头应酬,怕是今日回不来了! 陆铭这个时候气的浑身直发抖,到底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连掩藏自己的情绪都不会,只颤声道:“……我娘是舅舅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我娘病的一天恨不得十二个时辰,有十一个时辰都昏睡着,舅舅还说有有应酬?难道在舅舅心目中,这同外人应酬比我娘的性命还重要?” “该不会舅舅是故意躲着我罢?怕与陆靖然为敌是不是?” 前来答话的乃是章阁老身边的随从,平日里就像是章阁老的眼睛和耳朵似的,如今他却是一点都避忌,显然是一点都不怕这话会传到章阁老的耳朵里。 这随从不由得想起了方才章阁老说的那番话,“……事到如今小妹落得这样一个境地,便是我前去宁国公府与宁国公理论,小妹的病也不会好,倒是大妹和三皇子如今正是最关键的时候,小不忍则乱大谋,越是到了这个时候就越要小心谨慎,连半点纰漏都不能有!”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三皇子被立为了太子,以后成了皇上,咱们还怕不能拿捏陆靖然?这一点上,铭哥儿的确是不如陆靖然聪明,居然这般莽撞,若不是有三皇子,这大妹差点就替小妹出头了,皇上听了这话迁怒下来,后果如何,连我想都不敢想!” 这章家人一个个都护短得很,可如今连章阁老都说出陆铭不如陆靖然的话来,可见对陆铭是有些失望的! 只是如今,他只垂着头像是没听见这话似的! 旁人不待见陆铭,陆铭也不会在这儿坐冷板凳,便是章夫人亲自出面挽留陆铭,陆铭还是没留在章家吃晚饭! 等着章阁老回来了听说了这件事,眼神之中流露出掩盖不住的失望! 越是到了关键时候,越是能看出一个人的秉性来,自从陆铭的左手废了之后,陆铭行事是一点章程都没有,好像连整个人都废了! 不过陆铭经过这样一件事,却是彻彻底底对姨母和舅舅失望了,如今一心只想着怎么替母亲和自己报仇! 殊不知,不管是在宁国公府之中,还是在宁国公府之外,陆靖然都已经派了人盯着陆铭。 虽说陆铭不足为据,可很多时候可以不防君子,却是不能不防小人! 当他听说陆铭四处碰壁之后,心情自然不错,用晚饭的时候还把这件事当成了笑话一般与林姝说了,如今的陆铭虽还是堂堂宁国公府世子爷,可不就是一桩笑话吗,“……如今陆铭像是无头苍蝇似的,见着皇后娘娘和章阁老不愿意帮他,甚至还找到了白马书院的学生,那白马书院里头的世家子弟虽多,可一个个从小在深宅大院中长大,那就不是个傻的,别人见着皇后娘娘和章阁老都不愿意出头,他们难道会愿意蹿唆着家中的长辈出头?”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陆铭交好的人真是傻的,可那些人家中的长辈难道也是傻的?要是那些人家中的长辈答应了,足以说明这人蠢笨得很,只怕到了皇上跟前也说不上什么话,若是个聪明人,断然不会去张罗这件事的!” 他是知道陆铭的心思的,有些事情章皇后和章阁老不好出面,只不代表别人不好出面,只是陆铭不想想,若那些人越过了章皇后和章阁老去告御状,皇上又会多心了! 那些人为了讨好章皇后、章阁老和以后的宁国公,因为开罪了皇上,这怎么算都不算是一桩合算的买卖! 但凡是能在皇上跟前说得上话的那些人,一个个都像是人精似的,不会出这个头的! 林姝却无心顾及这些,只皱眉道:“如今陆铭见一个人求一个人,一传十十传百的,只怕过不了几日这京城众人都知道你做下的那些事儿了……” 偏生陆靖然是个敢作敢当的性子,她一想起陆靖然当着众人面大咧咧承认的样子,就觉得头疼! 陆靖然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旁人谁还能当着我的面问起这样的话来?你放心,你丈夫也不是个傻的,我已经要半夏放出话去了,直说是小章氏不对在先,我被逼急了才会这样做的!” 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顾及着林姝的感受,没有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道出去,直轻描淡写地说是小章氏不对在先,至于旁人怎么议论纷纷,他一点都不在乎! 他是知道那些长舌妇的,若真的说小章氏谋害林姝在先,保不齐那些长舌妇见到林姝东问西问,若是这般,那他的姝姐儿该多尴尬…… 林姝还是有些担心,“那这件事会不会传到皇上耳朵里去……” 陆靖然直说不会! 其实林姝的担心还真的是多余的,皇上看重陆靖然,是因为陆靖然身后有宁国公府,且能力卓越,这样的人一步步势大之后就会变成皇上的忌惮! 皇上怕的就是那些一心贪权之人,若这人有时候糊涂些,喜欢犯些错误,甚至还能让皇上放心些! 别的不说,这谣言纷纷,就连双喜公公得了章皇后的提点,有意无意在皇上跟前就提了这件事几句。 可谁知道皇上听了这件事却是哈哈大笑,直说陆靖然不像是那般莽撞之人,他这样做定然是有他的道理的,倒是小章氏性子有些跋扈,这么多年将宁国公管的死死地…… 双喜公公隐晦的将这话传达给了章皇后,章皇后气的发抖! 不过这些事儿,陆靖然却是半点都不知情! 这年很快就过了,转眼间就到了开春,林姝的肚子也一点点鼓起来了,陆靖然每天早上起来,晚上睡觉之前总是要摸一摸林姝的肚子,看看她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长好些。 林姝哭笑不得! 就连素来谨慎的珍珠见了,也忍不住道:“……太太可真是好福气,如今您肚子里的孩子也五个月了,大爷这个时候便如今稀罕孩子,等着孩子生了,大爷更会疼他疼的像是什么似的!” 林姝却是有些担心,“我只怕他会将孩子宠的不像样子!” 这件事,他们夫妻两人躺在床上的时候也曾说过几次,她只说陆靖然平日里在外头忙的是脚不沾地,只怕一回来看到孩子,不管孩子怎么闹腾,他怕只会觉得这孩子是一时顽皮,到时候也只有她来扮演坏人了…… 谁知道陆靖然听到这话却不反驳,只呵呵直笑! 她一想到这,就觉得头疼! 珍珠只笑着道:“您放心好了,等着孩子生下来之后,大爷定不会含糊的……奴婢之前听人说过,不少妇人怀有身孕的时候,这丈夫管都不管,也不知道怜惜媳妇,等着孩子生下来之后,更是一股脑将孩子丢给乳娘和丫鬟!” “等着孩子长大之后,见着孩子和他不亲近,这才知道后悔了,可那个时候后悔却是一点用都没有了!叫奴婢说,以后大爷定会是个好父亲的!” 林姝想了想,点头道:“倒是这个理儿!” 如今天气好了,她没事儿的时候就要珍珠扶着她去花园子走一走,这时间倒是很好打发的! 至于小章氏那边,如今身子已经彻底亏空了,虽说已经痊愈了,可下地走几步路便气喘吁吁的,自然没有精神来同陆靖然算账的! 不过如今的她没了章皇后和章阁老的当靠山,也没了这个本事! 这个时候,林姝刚去花园没多久,便听说林慧过来了,算算日子,林慧已经许久没过来了,如今想必是她的计策已经奏效了。 她只笑着要人请林慧过来! 等着林慧过来的时候,林姝正坐在亭子里吃点心! 可林慧高兴的像是什么似的,这人还没跨进凉亭,声音就已经传的老远老远了,“姝姐儿,姝姐儿,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了!” 林姝佯装出惊喜的样子,“什么好消息了!” 林慧提着裙子匆匆跑进了亭子,连身边的丫鬟都来不及遣散,只道:“前几日我姐姐请了道成大师给我算了一卦,直说我命中有煞,会克夫,要低嫁才行!” “你是不知道,我姐姐当时一听这话气的脸都白了,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素来好强,如今见着淮阴伯娶了大理寺少卿向大人的嫡女,想要我也嫁入高门,狠狠压上淮阴伯一头……当时她气的摔了两个茶杯了!” 这道成大师乃是大佛寺的得道高僧,他的话自然是没谁不会怀疑的! 这样的话,若是有心人想要打听也会打听出来的,哪家高门大户的哥儿会愿意娶这样一个女子进门? 如此一来,林嘉的算盘便是彻彻底底落空了! 406 一个小小的考验 406 一个小小的考验 当时林慧听到这话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是止不住的喜色,连掩盖都懒得掩盖了! 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和尧表哥在一起了! 殊不知,这一切都是林姝的计策,便是她整日蜗在宁国公府之中,可陆靖然如今已经将半夏拨给她使唤了。 陆靖然还亲口对半夏说,以后林姝的话便是他的话! 半夏的手段,林姝还是相信的,不管半夏是阿谀奉承,还是投其所好,亦或者威胁也罢,反正道成大师最后还是走了这么一遭,更是将林姝嘱咐的那些话一字不落的都道了出来,甚至将话说的更严重了一些。 林姝很满意! 不是她不相信连有尧,她只事怕连有尧对林慧不是真心的,毕竟当初林慧想要嫁给连有尧的时候,连有尧并不同意,她怕连有尧是见着自己年纪大了。家里再催了,一时心软就答应了。 这姑娘家不比男儿,若是男儿没有娶到好媳妇,大不了以后纳几个自己喜欢的侍妾就是了,可姑娘家不一样,若是没能嫁给疼惜自己的人,这一辈子都毁了! 她想着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试一试连有尧。 这连有尧虽是她的表哥,可林慧却是她的堂姐,她更是一直将林慧当成亲姐姐似的。 如今她看着林慧对连有尧这么有信心,心里头也是高兴的,“那这几日你姐姐可有再去信中侯府?有没有再四处替你谋划亲事?” 林慧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似的,“她才不会来了呢!她如今怕是看了我就烦,怎么会过来?” 说着,她更是忍不住笑起来,“倒是我娘前几日听了那老秃驴的话急的像是什么似的,直说他在胡说八道,可说归说,昨儿她还是急匆匆去了连家,怕是去探一探五婶婶的口风了!你说是不是过几日我和尧表哥的亲事就要定下来了?” 这件事的确不像是大夫人的做派,大夫人为人处世都讲究一个“规矩”,可见如今是真的急坏了! 林姝笑着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娘虽是尧表哥的亲姑姑,可这件事还是要看舅舅和舅母的意思的,你暂且等几日,舅舅和舅母那样喜欢你,想必是会答应这门亲事的!” 原先舅舅和舅母是巴不得能将林慧娶进门,如今她说话却是留了几分余地。 说实在的,她心里并没有谱,这商户人家里头虽没有信中侯府规矩多,可“克夫”的名头不是哪家哪户都能接受的! 偏偏林慧是个缺心眼儿的,压根没想到这么多,反倒还和她絮絮叨叨说起话来了,“……说实在的,我就不知道我姐姐每天在争个什么劲儿,原先她刚嫁到平宁长公主府的时候,整日和平宁长公主你争我斗的,和偏偏他又不是平长公主的对手!” “前些日子,姐夫的侍妾生下两个孩子,其中有一个还是男孩!平宁长公主疼那男孩疼得像是什么似的,愈发看我姐姐不顺眼了!这下子我姐姐连娟娘都看得不顺眼,只恨娟娘为何不是个男孩!” “你是不知道,娟娘如今都变成什么样子了,一副畏手畏脚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妾生的了,哪里有半点嫡长女的样子?我” “就不明白了,千错万错,这小孩子有什么错?如今她更是处处看淮阴伯那边不顺眼起来,甚至前几日参加了周家宴会的时候,还含沙射影编排了了大理寺少卿向大人的夫人几句!” “我倒是觉得她太小题大做了些,原先我的确是有些不喜欢向家大姑娘,她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还整日胡说八道,可如今一想,她嫁到了淮阴伯府不就是她的报应吗?” “哼,这下子我倒是要看看他们能笑多久!我可是听说了这向家姑娘不像传言中那样好脾气,从小被向大人和向夫人看得娇惯极了,一言不合就摔盘子摔碗,她那温婉贤淑的名声都是被人传出来的!” “你说若是她知道了淮阴伯和他妹妹之间的事,会有什么反应?” 她不是个好心的,但也不是存有坏心的,可如今却是连半句淮阴伯的不是都没说,可见这淮阴伯已经影响不了她什么了。 林姝倒是觉得他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原先的林慧像是刺猬似的,若是碰上了这事儿,只怕是骂骂咧咧个没完,可如今……她身上倒是带了几分温柔的气息。 这人啊,有了爱情的浇灌,人就变得滋润起来!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向家姑娘,我也听说过了,还真不怎么样,从她以前做下的那些事里头就能看出来!” “亏得淮阴伯府太夫人还以为自己捡到宝了,孰不知却是招引了祸患,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便是淮阴伯府太夫人将那知情的丫鬟婆子都发了出去了,可我想总有一日这向家姑娘也是会知道这些事儿的!” “到时候她不闹得鸡飞狗跳怕她就不姓向了,放心,咱们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若有一日林嘉见到淮阴伯府落得那样一个下场,说不准这心里头也就好受了,如今的林嘉变得好像怨妇一般,看什么人什么事儿都不顺眼,当真是可悲! 林慧连连点头。 她心情不错,还陪着林姝在花园子里散了半个时辰的步,便跟着林姝一起去了荣寿堂陪着老祖宗用午饭! 她倒是个不客气的,可老祖宗年纪大了,就喜欢这叽叽喳喳的姑娘,只觉得林慧十分合她的眼缘。 当初老祖宗曾还派人给林慧找过人家,只是后来听林姝提起林慧心有所属了,这才作罢! 三个人快快活活用了午饭,这白妈妈刚吩咐丫鬟呈上了瓜果,外头就传来了丫鬟的通传声,“老祖宗,二夫人和二姑娘过来了!” 原来陆敏之是大姑娘,有了阿沁之后,这陆敏之自然是变成了二姑娘! 老祖宗皱皱眉,道:“就说我这儿有客人,不见!” 这是搪塞二夫人和陆敏之的话了。 林慧偏偏没听出什么不对劲来,只道:“若是二夫人和二姑娘过来了,那我就先陪着姝姐儿回去榕园好了。” 老祖宗只说不用。 林姝也说不用,“……你还当真将自己当成客人了,哪里有客人三天两头就朝着宁国公府跑的?莫说是榕园的丫鬟婆子都认得你了,只怕是连老祖宗院子里的粗使婆子都晓得你了。” 她是知道老祖宗的意思的,老祖宗不想见二夫人陈氏和陆敏之。 原先二夫人陈氏和陆敏之攀上了小章氏,想借小章氏之力退了郭家的亲事,按理说这三皇子已经是皇上心中未来储君的唯一人选了,小章氏也不必帮着三皇子攀附周家,只可惜,小章氏只为了争一口气,为了让老祖宗面上难堪,已经暗中与二夫人陈氏说好了。 就算是那日二夫人陈氏在老祖宗跟前说一套做一套,她恼怒归恼怒,可还是没有反悔! 二夫人陈氏只觉得自己的闺女还是不用跳到火坑中去! 殊不知,后来小章氏的身子彻彻底底亏空了,这下子,二夫人陈氏和陆敏之算是傻了眼,整日急的不行,后来还是想着要求到老祖宗跟前来。 只是老祖宗除夕那一日就没有松口的,如今又怎么会松口? 便是二夫人陈氏和陆敏之来的再勤快,她说不见,难道二夫人陈氏和陆敏之还敢硬闯…… 林慧这才反应过来是老祖宗不想见二夫人陈氏母女,这才笑了起来,“差点我就办了错事儿……既然这样,那我干脆就留在您这儿吃晚饭好了,这榕园小厨房厨娘的手艺虽好,可我都吃腻了,我觉得这荣寿堂小厨房厨娘的手艺也很好了!” 老祖宗听了哈哈直笑,“若是你以后想来,天天过来就成,姝姐儿有了身孕,整日憋闷得很,我一个半截身子都入土的老婆子,靖然每天又忙得脚不沾地,姝姐儿连说话的人都没有,正好你来了,也可以陪着姝姐儿说说话,等着你那外甥出事了,要她好好孝顺你这当姨母的!” 其实她老人家还是有些不满的,最近陆靖然和八皇子走的很近! 她不懂陆靖然的意图,这三皇子乃是八皇子一母同胞的亲哥哥,陆靖然难道是为了同三皇子示好,想要先从八皇子下手? 可想想她又觉得不对,若陆靖然真的有这样的心思,当日就不会那样对小章氏了…… 她想了许久,可还是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也不去想这件事了! 林慧笑看了林姝一眼,只说好,“就怕有些人见着妹夫回来了,就不管我了……” 林姝面上一红,她可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可好像每次陆靖然一回来,自己的注意力就落在了陆靖然身上,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三个人欢欢喜喜说着话,丝毫没有理会外头候着的二夫人陈氏和陆敏之! 等着林姝和林慧在荣寿堂用过了晚饭,出了荣寿堂的时候,林姝一扫眼,似乎还见着偏厅里头的灯亮着。 林姝自然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送她出来的白妈妈,“二婶和敏之还在偏厅里头等着?” 算算时间,这都两个多时辰了! 白妈妈点头道:“谁说不是了?可怜天下父母心,要奴婢说,这二夫人想的也没错,只是谁不是当娘的?当初郭家老夫人答应了这门亲事的时候,难道就不能提郭家爷儿找到更好的亲事了,凡事都讲究一个情面的!” “当初二夫人同意了这门亲事,如今想要退了这门亲事,传出去了,我们宁国公府成了什么人?更何况,这门亲事当初乃是老祖宗求来的,如今又要退了这门亲事,要旁人怎么想老祖宗?” 她觉得这二夫人陈氏和陆敏之太过于自私了些,当初若是二夫人陈氏和陆敏之这般反对这门亲事,老祖宗也不会强人所难的,但是如今,换成了是她,她也不会答应的…… 林姝忍不住摇了摇头。 可如今,她却没心思去管二夫人陈氏和陆敏之的那些事儿,第二天她便见到了母亲。 连氏是一大早匆匆过来的,问了林姝身体如何,见着林姝像是比前几日胖了些,便直奔主题了,“……前两天你大伯母来找过我直说愿意将慧姐儿和尧哥儿结亲,当时我一听这话本来还是挺高兴的,可你知道是为什么吗?竟然是京中大佛寺赫赫有名的道成大师替林慧算过一卦,直说林慧有克夫命,我是说这林嘉怎么就松口了!” 说起这话来,她还是有些生气的,甚至还有些怪起大夫人来了,敢情是林慧找不到更好的丈夫,这信中侯府退而求其次这才将林慧嫁给了连有尧…… 她喜欢林慧不假,只是这种事,她总觉得还是保险的好! 这人啊,都是有私心的! 林姝只笑道:“这说明大伯母还是个有良心的,虽说信中侯府早已不如当初了,可依照着信中侯府如今的本事,想要将这件事瞒下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可大伯母还是选择对您和盘托出,只怕就是想要您将这话告诉舅舅和舅母一声。” “若是舅舅、舅母和表哥他们不介意这事儿,那倒是成全了一门好亲事,若是他们介意,那这门亲事也只能作罢……您也不要觉得大伯母这样做做的不厚道,将心比心,若换成了您是大伯母,您一样会这样做的!这当娘的,只巴不得自己的儿女过得好!” 这一番话说的连氏沉默了片刻,过了一会才道:“慧姐儿这孩子我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是个没心没肺的,可她克夫,我只怕……” 说着,她更是长长叹了口气,“昨儿我问过你尧表哥,你尧表哥直说那些得道高僧的话也就能骗一骗那些内宅妇人,压根就不肯相信,我瞧着他那意思,可是成心想去慧姐儿为妻的!” “可我还是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之前我还没有嫁到京城来,这隔壁有一家大户就是这样的情况,那家的妻子是丈夫的表妹,从小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人一出生便定下了娃娃亲,可谁知道临近婚期,两人却是八字不合。” “那家的老太太舍不得孙儿和外孙女,还是叫他们俩儿成亲了,原本他们家的生意做得好好的,可谁知道自从他们成亲之后,这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等过了几年,他们家的老太太因为喝茶的时候一口气没喘上来就死了……又过了几年,他们家更是发生了一场火灾,一家老小搬到别处去了……也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说归说,可她只是觉得很矛盾,并没有表现出一定要反对的意思来! 林姝有些哭笑不得,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的举动会让母亲这样为难,只怕远在扬州的舅舅和舅母接到信儿之后,会比母亲更加为难的“这种话听一听就行了,何必当真?若真的叫您说的那样,那天底下的人什么都不用做了,一个劲儿去求神拜佛就成了。” “我一直都觉得,求神拜佛不过是为了叫自己心安,那些得道高僧说的话,好听的就听一听,不好听的忘了就好了。” “别的不说,就像是您方才说的那户人家,说不准就是因为他们家上上下下将这件事放在心里头,一直惦记着,这才出了事儿的,您可别这样,当心憋出病来了!” 连氏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林姝心里却是很高兴的! 连有尧听到这样的话一点都没有动摇,他定对林慧是真心的……如今可要看看舅舅和舅母那边怎么表态了。 她忍不住问道:“您给舅母已经写信过去了?您觉得舅舅和舅母会答应这门亲事吗?” “我不知道……”连氏话还没有说话,只叹了口气,道:“只怕你舅舅和舅母会同意的,你舅舅这人对什么事儿都看的很淡,更是不愿意为难小辈。” “至于你舅母,如今盼着你尧表哥成亲只怕就要盼疯了,恨不得连夜里做梦都梦见你尧表哥成亲了,我猜她也不会反对的,定会说什么等着你尧表哥和慧姐儿成亲之后,请了得道高僧回去做法,冲一冲晦气了!” 可一个女子克夫那是因为她命数不好,便是做多少场法事也是冲不掉的! 林姝只觉得更加安心了。 她甚至已经看到连有尧和林慧两人以后和和美美的样子了,只是如今她免不得多劝了母亲几句。 连氏怕自己说多了会惹得林姝心情也不好,说了几句便止住了话头,陪着女儿用了午饭便回去了。 过了头几个月吃什么吐什么的日子,林姝如今能吃会睡,这午觉一睡,竟睡到了陆靖然回来的时候! 她醒来的时候,陆靖然正坐在一旁的炕上在想事情了。 她不过是翻了个身,陆靖然的眼神便落到了床上,含笑道:“醒了?” 林姝瞧着外头的天都黑了,只任由着陆靖然将她扶起来,嘀咕道:“如今我怎么像是猪崽子似的,整日除了吃就是睡的,若是照着这样下去,以后定会长成个大胖子!” 407 灵光一闪而过 407 灵光一闪而过 陆靖然笑了笑,这段时间天气好了,处处皆是春暖花开的一片,可他的心境却是比之前更加烦躁! 三皇子和章皇后的势力越来越大了,如今的三皇子连七皇子都动了,直说瑞王在福建谋反,当初的俪贵妃和七皇子托人捎过去了不少银子,要瑞王四处打点! 便是皇上对七皇子再怜惜,可如今皇上最忌惮的便是远在福建的瑞王,如今听到这话,便是心头对这个失去母亲的小儿子有十分怜惜也会褪的干干净净。 可皇上到底也不是一点情面也不讲的,狠狠训斥了七皇子一顿,下旨要七皇子呆在七皇子府中,终身不得踏出七皇子府一步! 这就是终身被软禁了! 陆靖然只觉得有些唏嘘! 他知道,没了俪贵妃的七皇子就像是被折了翅膀的鸟儿似的,可到底还有郭家在,七皇子那只没了翅膀的鸟儿到底也能扑腾一阵……可没想到,在七皇子和三皇子的对阵之中,七皇子这么快就败下阵来了。 是不是说明,三皇子继承大统乃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林姝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只以为他还在担心陆铭那边的动作,不由轻声道:“放心,如今我腹中的孩子都已经过了三个月,一般来说孩子也不会出什么事儿的,至于陆铭那边,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这段时间,半夏一直都派人盯着正院那边的动静,如今小章氏一天十二个时辰,怕是有十一个时辰都在昏睡着,剩下那一个时辰也是浑浑噩噩的,听说有的时候她抓着陆铭的手,还问陆铭在哪儿了!” “至于陆铭,他的心思虽龌蹉,可如今他每天用饭的时候在哪道菜上多夹了两筷子,咱们就能知道的一清二楚……我想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动静的,前几天皇后娘娘虽才派了宫里头的内侍来瞧小章氏,可当时只是问了小章氏的身子如何,并未提起要替小章氏报仇的话!” 她心里也很清楚,小章氏是想等着三皇子继承大统之后,新仇旧恨一起算罢! 陆靖然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发丝,含笑道:“我是说这几日你愁眉苦脸的,也不知道一天天到底在想些什么,原来是在惦记这件事了。” “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陆铭也不行!” 在陆铭像是无头苍蝇似的求人无果之后,简直是成为了整个京城的笑柄,他还专程去了正院。 那个时候他打的是去见小章氏的由头,可满屋子的丫鬟婆子见了他,纷纷低头不语,像那些胆子小的小丫鬟更是忍不住发抖起来! 无事不登三宝殿! 他也不与陆铭多说,只淡淡道,若是陆铭敢再对林姝和老祖宗动手,休要怪他不客气,莫说是小章氏了,逼得狠了,他连章阁老他都敢动! 这武将一般狠起来,便是谁都拦不住! 陆铭是见识过的,当时只讥诮瞥了他一眼,可陆靖然却道:“若是你觉得我的话是玩笑话,你但可以试一下,只是有朝一日你莫要后悔才是!” “我知道如今你在想些什么,无非是想要尽可能的将这件事闹腾开来,让我在皇上跟前站不住脚,可如今也看了,皇上便是听人说起这件事也装作不知道似的!” 陆铭这下子可知道陆靖然在皇上跟前的腰杆有多直了,所以也不敢轻举妄动! 便是如此,陆靖然还是觉得如今的一切不过是治标不治本,只有三皇子彻彻底底倒下了,他和他的姝姐儿才能高枕无忧! 林姝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看你们一个个都将我当成瓷娃娃似的,祖母直说要我莫要操劳府中的琐事,多散步,你也是的,要我什么事儿都不操心。” “可你倒是告诉我,我平日里更该做些什么打发时间呢?每天就是和珍珠她们说说话,要么就是听芸豆她们从庄子上递过来的信儿,平日里苦闷的很,若是连什么事儿都不操心了,那可怎么打发时间了?” 陆靖然搂着她哄道:“这般说来,我以后会早些回来,陪着你说说话的!” 说着,他更是忍不住亲了亲林姝的额头,道:“原先和你说说朝堂的事情给你解解闷倒是无妨,只是如今我不想让这些糟心事惹你烦恼了!” 林姝紧紧抱住陆靖然那精壮的腰轻声道:“可我作为一个妻子,难道不应该替丈夫分忧吗?看见你烦了,我不说替你出出主意,好歹要知道你到底在烦闷什么,也许歪打正着,便能想出主意了?” 像这样的话,林姝原来便和陆靖然说过,可陆靖然并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他想着他的姝姐儿每天呆在榕园之中着实寂寥,只笑着说以后再也不敷衍她了,到了最后更是将如今朝堂上的局势轻描淡写带了过去。 林姝听到最后忍不住皱起眉头来,“那照着这样说来,三皇子继承大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想要扳倒三皇子,唯有查清楚当年大皇子和二皇子死去的真相!” 陆靖然点头道:“可双喜公公那边却是滴水不漏,这些日子我派人去查了许久,却是连丁点马脚都没有查到,双喜公公能在皇上跟前得脸这么多年可见,手段不是一般的了得!皇上喜欢也就罢了,关键这阖宫上下好像没有一个人说双喜公公的不是!” 这就要些本事了! 陆靖然陪着她说了会话,两人一起用了晚饭,陆靖然更是陪着林姝在花园子里散了一圈的步,这才陪着林姝回到了榕园歇着。 早早就睡下了,只是到了半夜,林姝却醒了过来。 她又做噩梦了,梦到了上一世自己被邵圣平和林怜放火烧死了,打从她嫁到宁国公府之后,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梦。 说实在的,原先她不是没有想过报复,只是当初见着林怜和邵圣平两人成了一对怨偶,苦苦纠缠一辈子,只觉得自己压根就没有出手的必要了。 至于如今,林怜已经死了,邵圣平失去了陈家的庇佑,只怕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如今她被陆靖然搂着,按理说是该觉得安心的,可这个时候心里却是不踏实! 她有些怕了! 上一世死的只是自己一个人,若这一世出了事儿,死的就是他们一家人了! 不,绝对不成! 林姝脑袋转的飞快,仔仔细细回想上一世的事情,上一世她死了的时候二十岁,那个时候三皇子和七皇子还活的好好地,只是不同的是,七皇子已经被立为了太子,不管是章皇后,还是三皇子,都已经被陆靖然狠狠踩在了脚底下! 如今七皇子死了,要是不想三皇子继位,唯有从双喜公公身上下手了! 双喜公公? 林姝呢喃一声,忍不住回想起来! 叫她想了大半个时辰,还真的想出些不对劲来了,上一世纵然她被幽禁了,可每天还是有小丫鬟给她送饭送菜的,青春年艾的小丫鬟一提起有为的邵圣平来,眼里是荡漾不住的喜欢,字字句句说的都是邵圣平,便是当着她这个形同虚设的夫人也是半点都不在乎! 有一次,她记得送饭的丫鬟晚来了半个时辰,进来的时候更是满脸雀跃,直说这府邸之中来了个厉害的内侍,长得慈眉善目,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大厨房要准备酒菜,所以她的饭菜才来不及准备! 那个时候她并没有将这些话放在心上,她的饭菜经常被耽搁,小丫鬟随随便便就能寻上一两个搪塞她的由头。 更何况她对外头的事情也不感兴趣,更是没有多问! 现在的林姝只觉得后悔得很……慈眉善目,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这人不是双喜公公还能是谁? 而且上一世邵圣平虽有林沛当做靠山,那个时候林沛虽入了阁,可邵圣平年纪轻轻就成了正二品的少傅,这样的职位,是多少人一辈子都得不来的,不管是邵圣平年轻有为,身后有人支撑就能谋来的! 是不是那个时候的邵圣平就已经暗中攀上了双喜公公?甚至是攀上了七皇子? 还有三皇子和章皇后,那个时候她虽不知道后宫中的那些事儿,可章皇后和三皇子失宠,这么大的事情,她也曾听林慧来看她的时候说起过,就连林慧都觉得莫名其妙,章皇后更是莫名其妙一辈子被关在坤宁宫之中。 是不是皇上已经知道了当初章皇后和三皇子做下的事情,但是怕张罗出去他也面上无光,暗中处置了三皇子和章皇后…… 林姝越想越觉得雀跃,只觉得这件事和邵圣平也有关系,她很想这个时候将陆靖然叫醒,同陆靖然好好说说话。 只是她一扭头,却见着陆靖然睡得沉沉,就连梦中的他都紧蹙着眉宇,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她的手还没伸出被子,就又放了下来。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动作,方才还在熟睡之中的陆靖然却是迷迷糊糊道:“姝姐儿,怎么了?” 这怀有身孕的妇人经常半夜肚子饿,亦或者要如厕,所以林姝一动,他就怕有什么事儿! 408 金山银山都给你 408 金山银山都给你 林姝按捺住心头的欣喜,轻声道:“没事儿,不过是半夜突然醒了,你快些睡罢!” 陆靖然这才放心。 他当真是累狠了,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又睡着了。 可他的手却是落在林姝的脊背后头,轻轻拍着林姝的脊背,一下又一下,叫林姝觉得十分安心。 就好像是小时候她病了,乳娘轻轻拍着她的脊背,要她好好睡觉似的! 上一世是上一世,这一世是这一世!这一世的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没多久,林姝就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没了心事,这一觉她倒是睡得极为踏实,等着她醒过来的时候,陆靖然已经走了。 在珍珠的伺候下,她才用了早饭,可不由得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她该怎么说服陆靖然从邵圣平身上着手了?莫说是陆靖然了,就连她都没想到这成安侯府世子爷邵圣平和皇上身边的双喜公公有什么关系…… 她想了想,放下了喝剩下的半碗粥,只道:“珍珠,你将半夏叫过来罢!” 如今半夏一般都是呆在宁国公府的,为了就是保护她,怕她有个什么闪失! 珍珠看着林姝吃剩下的半碗粥,不免有些犹豫了,只道:“是不是太太觉得今天的早饭不大合胃口?要不奴婢再要小厨房那边吩咐一声,再给您熬一碗燕窝粥过来?” 今天早上这林姝吃的也太少了点! 林姝也不知道,不过是因为她心里有事儿,所以吃不下,但吃不下也得吃,如今点头道:“好,待会儿你去小厨房那边吩咐一声,要他们将燕窝粥炖上,再准备些吃食,等我等会儿饿了吃!” “不过现在,你还是先将半夏找来!” 珍珠这才放下下来,应了一声就退了下去。 没多久,半夏就进来了。 林姝只将屋内的丫鬟都退了下去,这才轻声道:“半夏,我要你帮我办一件事!” “太太请说!”半夏想也不想,一口就答应了。 在他看来,这太太吩咐他无非是买些胭脂水粉的活计,这些事本该是珍珠的事儿,可既然太太吩咐下来,他好好办就是了。 可下一刻,林姝却道:“这件事你谁也不能说,包括大爷!” 半夏有些犹豫了。 林姝道:“如今大爷面临着什么境地,你比我清楚多了,我是大爷的妻子,你是从小跟着大爷身边长大的,大爷从小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有今天的一切,你比我清楚多了,我不想大爷为因为旁的事情担心,我只想我能帮衬他一些。” “况且我要你做的也不是什么杀人放火、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要你帮我去调查一个人,你可能替你我保密?” 半夏还是有些犹豫,不由得想起之前陆靖然对他说的那些话,若是太太那边有什么不对劲的情况,一定要告诉他! 不过这些日子他见着大爷和太太的关系很好,只要大爷一回榕园,这两人就好的像是一个人似的,而且太太不过是要他调查一个人,应该也不算是什么不对劲的事儿罢? 他这才点了点头,“太太请说。” 林姝这才满意道:“我要你去调查陈首辅的二女婿——成安侯府世子爷邵圣平,你看看他平日里和什么人接触得多,和双喜公公有没有什么来往,若是有来往那就顺藤摸瓜查下去,看能不能查到什么!” 陆靖然身边不仅养了有暗卫,还有情报库,半夏管着这些人,所以他对京城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知道些的! 可双喜公公和邵圣平之间……他却是半点消息都没有听过的,“是不是太太弄错了?这两个人可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的!” 林姝道:“到底有没有弄错,却要查一查才知道了!查一查我也好安心些!” 半夏应了一声就下去了。 可过了将近一个月,半夏却来报什么消息都没有查到。 林姝只觉得不大可能,难道上一世的这个时候邵圣平和双喜公公还没有搭上关系?亦或者是这一世的双喜公公见着章皇后和三皇子势大,已经瞧不上小鱼小虾一般的邵圣平了…… 半夏却道:“不过太太不用担心,小的还安排人在成安侯府那边守着,平日里双喜公公和成安侯府世子爷看似没有来往,这种事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查清楚的,您不妨多等些日子!” 这也难怪两世下来,陆靖然都这般看重他了! 他办事,的确是让人放心! 林姝点点头道:“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平日里多费点心,若是有什么消息,只管来告诉我一声!” 正说着话,外头就传来了消息,说是连家那边送来了一筐子喜饼! 喜饼? 那就是有喜事儿了! 林姝喜上眉梢,只要送喜饼的人快些进来,前来送喜饼的乃是一个中年妇人,林姝认得她,这人乃是她母亲新选出来的管事妈妈,是个极为妥帖的人,更重要的是,这人尚未说话,笑便露了出来,看着都叫人欢喜。 那妇人一点都不怯,只笑着道:“……昨儿太太便收到了舅太太的来信,舅老爷和舅太太直说对信中侯府的三姑娘极为满意,说这门亲事早些定下来的好,今儿一大早,太太便请了人去信中侯府提亲。” “奴婢当时就跟在太太身边,清清楚楚看见信中侯夫人脸上满脸喜色,想必信中侯夫人对这门亲事也是满意的……当时信中侯夫人还留了咱们家太太吃饭,可太太一心想着回来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您和少爷,饭也不吃了,只说要赶紧回来。” “当时少爷听说信中侯府答应了这门亲事,也很是高兴,只与太太说便是信中侯府的三姑娘是二嫁之身,可聘礼上头却是不能委屈了三姑娘了……” 她絮絮叨叨说着话! 林姝听了只觉得心里像是六月天喝了山间泉水一般舒畅,连心窝窝里头都是甜滋滋的,“这样是最好不过了,到时候三姐姐出嫁,我可得扒拉些好东西给三姐姐添箱了,反正送的也是我堂姐,到时候又是送到我表哥家去了,怎么算,我都不吃亏了!” 这话说的满屋子丫鬟都跟着笑起来了,屋子里一片和睦! 林姝只觉得多日阴郁的心情好像好了不少,只吩咐珍珠,“大家伙儿难得开心,你去厨房那边吩咐一声,不管是丫鬟也好,还是婆子也罢,今晚上都加两道菜!” 珍珠屈膝下去了。 当真是好事一桩接着一桩,没过几日,半夏派出去守在成安侯府的人见着邵圣平一个人骑马出去了。 邵圣平是文臣,不像陆靖然似的是武将,所以平日里出门不是乘轿子就是坐马车,身边总是要带两个随从的。 但是今儿他却是一个人出门了。 七拐八绕的,邵圣平在一个狭窄小巷子里的酒馆门口下了马,只小心翼翼钻了进去! 里头的双喜公公已经等了有一会儿,如今正用着上等的汾酒,呷一口酒唱几句小曲儿,好不惬意,哪里有半点平日里在深宫之中小心翼翼的模样? 听见门口有动静,双喜公公这才抬眼道:“来了?” 态度很是熟络! 可明明之前他在宫里头见到了邵圣平,两人不过是打个照面,别的话,一句都没有多的。 邵圣平点头道:“双喜公公您今儿选的地方可真是要我好找,我找了好久,要不然也不会让您等这么久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若是叫人知道了,咱们俩儿怕都得有麻烦!”双喜公公又呷了一口酒,吃了两个花生米才道:“你那位岳丈啊,精明的像是文曲星下凡似的,只怕要他知道咱们俩儿有关系,你觉得他会放过你?” “叫我说啊,若我是陈首辅,也会看你不顺眼的,这做人做事讲究一个厚道,你都已经娶了陈家二姑娘,还惦记着那陈家三姑娘做什么?” “陈首辅的心思,不少人都知道,是打算将那陈家三姑娘嫁给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的,可偏偏你们俩儿却勾搭上了,还叫林沛的女儿给算计了,啧啧……” 这件事一直都是邵圣平心口上的一道伤痕,每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想陈瑶想的厉害! 只是如今他有求于双喜公公,还不只能赔笑脸,“这些事都过去了,双喜公公就不要再提了,来,喝酒喝酒……” 双喜公公在宫里头泼墨滚打这么多年,若是连这么点眼见力都没有,早就死了千百回了,如今只笑着道:“今儿我怕是不能陪着世子爷喝酒了,方才世子爷没过来,我都喝了大半壶酒了,明儿我还得去皇上跟前当差了,可不能出岔子!” “我只是想问问世子爷,我要的东西,你真的能找到?若是能找到,便是那金山银山,我也送到你跟前来,至于世子爷想要的太傅之位,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他可是有这个自信的,等着三皇子继承了大统,他依旧还是皇上跟前的第一大红人,这太傅之位,不是小事一桩吗? 409 上一世的丈夫 409 上一世的丈夫 邵圣平含笑道:“那东西虽是我小时候无意之中捡到的,可成安侯府又能有多大?若是细细去找,一定能够找到的,双喜公公该相信我才是!” “如今我和双喜公公已经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难道双喜公公觉得我还会诓骗您不成?您也知道如今我落了一个什么局面,陈首辅那边怕是不会再重用我了,林阁老死了,事到如今我除了您这条大腿可以依靠,还能依靠谁呢?” “所以啊,还希望您在三皇子和皇后娘娘面前替我美言几句!” 还真是个滑不溜秋的,也难怪陈首辅都被他耍得团团转! 双喜公公心里想的很明白,若他不去替邵圣平谋取那太傅之位,只怕邵圣平是不会将那东西叫出来的。 邵圣平嘴上说的好听,当初年纪小见着那东西有意思,捡回去之后便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 还真是被邵圣平说对了,那成安侯府就那么大殿地方,若真的想找,还怕找不到东西?若是邵圣平找不到东西,他亲自去找他,就不信找不到! 可见邵圣平现在是不想将了东西交出来,不得不说邵圣平还是个聪明人,只要个东西日在邵圣平手上,他们就不敢对邵圣平怎么样,还得一心一意替邵圣平筹划! 就算是邵圣平死了,他们还得担心万一邵圣平将那东西交给旁人,等着邵圣平死了之后将那东西交到皇上手上,皇上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他们几个都得玩完了! 可如今便是双喜公公心里清楚明白的很,可面上却不显露出什么来,“世子爷说的对,如今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也不分什么你我了,可你也知道,我不过是个阉人,素来是不能干扰朝政的,也就皇上看得起,平日里得了什么拿不定主意,身边没人的时候能够问上我两句,至于这太傅之位,只怕皇上也不会和我商量的。” “更何况,这顾太傅之前也请辞过了,可皇上不放人,我瞧着皇上的心思怕还要将顾太傅留几年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说的就是这个理儿,世子爷这几年先好生钻营,等过几年顾太傅请辞之后,我和三皇子也好在皇上跟前替世子爷美言几句啊!”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那个皇上心里头已经有了别的人选,可我说句不该说的,这些日子,孙院判时常来给皇上请平安脉,可这脸色却是一次不如一次好看,我估摸着皇上的日子怕也是不多了,这最后皇位落到谁手上,世子爷还能不清楚?这太傅的位置又给谁做,还不是三皇子一句话的事儿?” 只是,邵圣平不想再等了,他也不能再等了! 他知道如今他这样的举动是杀鸡取卵,若他真心想要投靠章皇后和三皇子的话,就该大大方方将那东西交出来,等着三皇子继位之后自然不会忘记他的好。 可他等不得了,一想到陈瑶不明不白的死在庄子上,他的心就像被千万把锋利刀子划开了口子,那涔涔鲜血直往外头流,惹得他夜夜睡不着。 有的时候好不容易睡了个囫囵觉,可梦里头的陈瑶却浑身是血要自己去救她…… 是以,哪怕是杀鸡取卵也好,还是投鼠忌器也罢,如今他只想要要手握权力,好好与陈首辅理论一番。 他要亲自将陈首辅踩到尘埃里,告诉陈首辅,当日是陈首辅错了,陈瑶就应该将成了嫁给自己,要真的如此,他们一家人早就是和和美美的了! 所以,他要替陈瑶报仇,恨不得一刻都不能等了! 只是如今双喜公公说出了这样一番话,他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他总不能拿刀驾在双喜公公脖子上罢? 事到如今,他唯有答应了。 他们俩儿只以为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却不知道半夏派出去的人已经跟了邵圣平一路。 到了第二天,这话便一字不落的传到了林姝耳朵里去了。 说实话,林姝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上一些邵圣平的仕途之路走的太过于顺畅了些,二十岁出头的太傅,放眼大庆朝,这邵圣平还真是第一人了。 当时众人只说是邵圣平有真才实学,直说邵家祖坟冒青烟,更说邵圣平运气好。 可如今林姝却是想明白了,当初的三皇子已经倒台了,可双喜公公却还好端端活着,若是邵圣平将这件事捅出去,怕是和双喜公公一同问罪的人都没了。 双喜公公自然是要急得很,怕是使出了全身力气,替邵圣平在皇上跟前谋了这个太傅之位的…… 可见啊,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不能光看表面的! 林姝细长的手指轻轻敲着茶盅,淡淡道:“你说邵圣平手里到底捏着三皇子和双喜公公什么把柄了?” 半夏摇摇头,低声道:“不管是双喜公公,还是成安侯府世子爷,都是极为谨慎之人,昨天谁都没有提起这话来,不过太太放心,小的会继续派人下去打听的!” 他如今跟在陆靖然身边的时间虽不如从前多了,可也知道陆靖然想要抓住双喜公公的把柄,只是查了这么久,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但如今这件事却是被太太查出了端倪,太太到底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还是真的利害? 如果是后者,让太太肯定不是一般的内宅妇人这么简单了! 一时间,他看向林姝的眼神不由得带了几分打量! 林姝并不知道他的这些小心思,只道:“邵圣平那边,你再多盯着些,我想过些日子还会有马脚露出来的!” 她知道邵圣平喜欢陈瑶,却从未想过在邵圣平心里,这陈瑶大过权势! 毕竟当了几年的夫妻,她是知道邵圣平的为人的,因为成安侯府的没落,邵圣平一直小心谨慎,若换成了上一世的邵圣平,定会紧紧抱上三皇子的大腿,而非是以这件事要挟三皇子! 可见邵圣平是一心一意想要陈瑶报仇了! 她以为自己心里多多少少会有些伤感,可如今想起这件事,她只觉得心里波澜不惊! 下一刻,她甚至想到,若是陆靖然提出替陈瑶报仇,那邵圣平是不是会将手中的东西交给陆靖然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林姝不由得吓了一大跳,很多事情,说出来简单,可做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第一,邵圣平一定会怀疑他们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第二,陆靖然也会怀疑她是怎么察觉到邵圣平和这件事有关系…… 她只好让半夏先下去了。 可接连着接下来的几天,林姝一直都在想这件事,思来想去,她只觉得不如自己亲自去会一会邵圣平的好。 毕竟当了几年的夫妻,邵圣平的性子她是清楚的,温文尔雅的邵圣平,狠毒的邵显平,还有爱陈瑶爱得如痴如狂的邵圣平……她都见过! 恐怕到了如今,这世上最了解邵圣平的人就是她了。 她向来是个说做就做的人,如今又将半夏喊了进来,当她说出自己的打算之后,素来好说话的半夏这一次听她的话,却是坚决道:“这可不成,之前那件事儿小的还瞒着大爷了,若是大爷知道了这件事,定会小的的性命!” 说着,他越发觉得自家太太是个聪明人了,“不过小的倒是觉得太太这法子倒是不错,不如告诉大爷,要大爷去会一会成安侯府的世子爷!” 在他心里,这陆靖然可厉害着了! 林姝摇摇头道:“大爷为了福建的战事,忙得脚不沾地,昨晚上还被皇上留在御书房呆了大半夜,今一大早又匆匆走了,这件事我想还不如亲自出马的好,也能替大爷分忧一二!” 说着,她更是扶着自己的腰站起来道:“若是你不愿意替我打点,我身边也不是没人,我一个内宅妇人,想要打听到邵圣平成日和谁接触、说了些什么话,的确是件难事儿,可想要见到邵圣平却不是什么难事儿!” 毕竟林怜当初也是邵圣平身边的妾室了,如今邵圣平依靠不了陈家,断然不能再落得一个凉薄的名声下来! 半夏又犹豫了,“只是太太,小的听说那成安侯府世子爷也心思多得很,保不齐会将太太也诓骗进去的!” 林姝道:“难道在你心里头我就是那样好诓骗的人,邵圣平图的什么我心里知道,这人哪都有自己想要的,邵圣平如此,双喜公公也是如此,只要拿捏出了他的短处,我就不信他不会为我们所用!” 说着,她更是看了半夏一眼,“至于你,到时候只需要跟在我身边就是了,若真的有什么事儿也能护着我不是?” 她心里不由得又夸赞起陆靖然来,可见这陆靖然选人的眼力还是不错的,半夏衷心且不刻板,还知道变通了! 当真如她所料,半夏这一次又妥协了。 这半夏知道,他替夫人办一件事也是办,替夫人办两件事也是办,反正到时候大爷知道了总是要追究他的责任的,罢了罢了,做了就做了,还不如他好生替太太办事,到时候大爷怪罪下来,这太太也能开口帮自己说两句好话。 他可是知道,这大爷的倔脾气一上来,谁的话都不会听,唯独听太太的话! 这样想着,他的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底气,替林姝办起事儿来的时候不由得更加费心了。 不过是三天的时间,他便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打点好了。 这林姝和邵圣平见面约在了天香楼的一间雅间,到时候有他和珍珠跟着,对外宣称太太想要连家瞧瞧连太太了。 前一天晚上陆靖然听说了这消息,只轻抚着她的肚子、皱眉道:“……你叫我怎么说你才好,你马上都要要当娘的人了,怎么还喜欢这样胡闹?孙院判说了要你闲来无事的时候多出去走动走动,可这走动的范围不过是限于后花园,你倒好,走动到连家去了。” 说着,他想着之前有人和他说过这妇人怀有身孕之后格外敏感,生怕林姝因此不高兴,只道:“我不是说连家不能去,连家有岳母,有连有尧,就是你的娘家,只是如今你这肚子大了,行事也多有不方便,若是路上出个什么岔子,那该如何是好?” “如今已经春天了,路上的行人多,踏青的人多,出来做生意的人也多,保不齐就冲撞了你!要不我差人请岳母过来一趟,要是你想你三姐姐了,我差人请她们过来陪陪你说说话?” “等着以后咱们的孩子大了些,你抱着他去连家也好,去信中侯府也好,我都不会再拦着你了,不仅不拦着你,到时候我得闲了,还陪着你一起去了。” 看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林姝只觉得忍俊不禁,十分受用,“这三姐姐和尧表哥都订了亲,这订了亲的姑娘,哪有随便出来走动的道理?” “更何况我前几天听母亲说了她给三姐姐的聘礼已经准备好了,准备了许多,我想回去瞧一瞧了,难不成你还能差人将这聘礼也一并抬过来给我瞧瞧?” 说着,她更是笑道:“没事儿的,我怀着孩子两个月的时候就进宫了,那个时候又是跪又是拜的,什么事儿都没有,如今这孩子月份大了,胎相也稳固了,还能出什么事儿了?” “再说了,不是还有半夏吗?要不我明儿将半夏也一并带出去,这样便是万无一失了!” 可陆靖然还是有些不放心,可他却是犟不过林姝,林姝说要去,那就一定要去的。 到了最后,陆靖然只好投降,只嘱咐林姝多带几个人出去。 只是林姝前一天晚上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可到了第二天早上就只带着半夏和珍珠就出门了。 等着她到了天香楼包厢的时候,这邵圣平已经到了。 见着她进来,邵圣平只站起来微微颔首,“大太太来了!”这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林姝也冲着他点点头,眼神落在了邵圣平面上,邵圣平早已不复当初的俊朗,整个人身上多了几分颓然,就好像受了极大的打击似的!哪里还有上一世那意气风发的样子? 林姝也不与他客气,径直走了过去,不过她身边的珍珠和半夏并没有退出! 小心驶得万年船,邵圣平这个人太狡诈,还是多留些心的好! 最后还是邵圣平按捺不住,只道:“不知道宁国公府大太太今日找我来可有什么事儿?” 前晚上他接到信的时候,只觉得很是奇怪,就算是真的有什么事,也是宁国公府大爷陆靖然来找他,这宁国公府大太太来找他什么事儿? 难道是来找他算账的? 林怜死了有些日子了,就算是真的要算账也不该这个时候来,更何况他就已经听说过了,林怜和林姝的关系一直不好,不仅是不好,简直还是势同水火…… 他愈发想不明白林姝的意图了! 林姝眼里满满的笑意,只道:“怎么,难道我没事儿就不能找成安侯府世子爷说说话了?我听说是世子爷最亲赋闲在家,想着世子爷肯定是没什么事儿,所以才想来找你说说话了!” 邵圣平缩在袖子里的手忍不住攥成了个拳头,是不是如今连一个内宅妇人都能来嘲笑他了? 可他到底是做大事的人,面上只露出几分并且疏离的笑容来,“哦?没想到我还能入得了宁国公府大太太的眼,实在是不甚荣幸!” 林姝却是知道他这是动怒了,原先邵圣平动怒且不愿意搭理旁人的时候,面上并不会显露出什么来,看起来只会愈发客气!这面上的笑容看起来虽真挚,可细细看来,却是带着几分淡漠! 上一世,这样的笑容她不知道见过了多少次,是再熟悉不过了!可惜上一世傻乎乎的她还以为这是邵圣平打从心底里尊重自己了! 她也不愿意同邵圣平兜圈子了,只收起脸上的笑容,淡淡道:“可就算是世子爷清闲,我却是忙得很,我今儿来世子爷的确是有事儿要说,我有件想要的东西在世子爷手上了!” 邵圣平只道:“宁国公府大太太怕是在同我说笑罢?这能有什么您看得上的东西了?成安侯府早已不复当初,不过就算是当初鼎盛时候的成安侯府,怕也是及不上如今的宁国公府,宁国公府乃是当朝一等一的勋贵之家,皇上赏赐了不少好东西下去了,众人都说,这宁国公府里头多得是咱们听都没听说过的好东西了!” 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就算是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恭维宁国公府几句!还存了想要和宁国公府交好的心思来! 林姝端起面前的茶盅,喝了口温水,笑着道:“我既然出来走这一趟,自然是不会白白出来的,至于世子爷开出的条件,我也能满足,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世子爷走我这条路子还会更快一些,我想世子爷不会不同意罢?” 她相信依照邵圣平的聪明,定能听得懂她的话! 410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410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邵圣平聪明,那还不是一般的聪明,要不然他年纪轻轻的,这成安侯府凭什么交到了他手上来? 只是林姝那几句话…… 一个字一个字拆开来,他都明白,只是合在一起,他怎么就有些听不懂了?这林氏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林氏知道他的心思?又知道他手上捏着的东西? 不!不可能! 邵圣平向来谨慎,他手上捏着的东西是他最后一道保命符,莫说是父亲那边他没有说了,这件事,他连陈瑶都没有告诉? 如今只怕也就双喜公公和三皇子母子知道,他们三个只会将这件事藏着掖着,哪里会告诉旁人?更何况还是告诉被三皇子视为仇敌的陆靖然的妻子? 他只觉得是自己多心了,“恕在下蠢笨,宁国公府大太太这话我怎么就听明白了?宁国公府富庶,成安侯府落魄,我还不知道了,我们成安侯侯府还能有什么宁国公府瞧得上的东西?” “至于您说的我开出的条件,我更是不明白了,我与宁国公府的陆将军素来没什么交情,又能开出什么条件?” 摸着良心说假话的本事,不管是这一世的邵圣平,还是上一世的邵圣平,都是极擅长的! 林姝连看都不想再看一眼这张恶心的脸了,只低头喝水,道:“原本我想着世子爷是个聪明人,我不过是点拨两句,世子爷便能清清楚楚,可既然世子爷装着明白揣糊涂,那我只有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陈首辅入阁多年,虽得皇上看重,这么些年来一直兢兢业业,只是这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当年陈家不如当今富庶,为了银子那些阿堵物,陈首辅这背地里的龌蹉事儿也没少做,只是等着陈首辅位高权重了,便将之前那些痕迹都扫去了。” “可很多事就像是扫地似的,你以为你将这地上的落叶扫干净了便能高枕无忧了,只是世上哪里有这么简单的事儿?这落叶是干净了,地上还有尘土了,若是想要查出些什么来,也不是全然查不到的!”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有的时候看似不起眼的小东西,却能要了一个人的性命!恰好我手上便捏着几桩陈首辅的罪证,也不知道世子爷想不想要?” 当初老宁国公在世的时候便说过,当时刚入阁的陈首辅不算是什么好人,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老宁国公就派人盯着陈首辅了,等着宁国公去世之后,那些暗卫都交到了陆靖然手上,对陈首辅那边也没有放松。 是以,半夏还知道陈首辅做的那些龌蹉事儿,亏得陈首辅还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了! 邵圣平的面色大变! 若他这个时候还没听懂林姝话里话外的意思,那就真是个傻子了,“你,你……如何知道的……” 便是陈瑶死了,他也知道自己不过是区区成安侯府世子爷,若陈首辅真的要拿捏他,比踩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不过是因为他娶了陈家二姑娘,有陈家太太在陈首辅跟前求情,陈首辅这才一直没对自己的动手! 可陈首辅不将他放在眼里,他却是不能不将陈家放在眼里,逢年过节,他去陈家去的极为勤快,到了陈首辅跟前更是一个劲儿装孙子! 他心里憋屈着了,可一想到陈瑶的死,他只觉得再苦再难都得坚持下去…… 林姝笑吟吟道:“事到如今,世子爷问这些话有什么意义了?反正不管怎么样,我就是知道了!话说到这儿也就够了,若是世子爷肯交出那东西来,到时候一物换一物,我们的东西定会让世子爷满意的……” 邵圣平没有说话! 若论实力,陆靖然自然是及不上章皇后母子的,可这些日子,不管他怎么催促双喜公公,章皇后母子的意思都是让他等! 等!等!等! 他哪里等得了?如今陈首辅身子骨不如当初,也许什么时候就死了,不能亲手手刃仇人,他会后悔一辈子的! 至于陆靖然……他从没想过要投靠陆靖然,但看着林氏这样子也不像是骗人的,更何况陆靖然因为前些日子举荐了个雷云,雷云在福建那边是战无不胜,因而连带着陆靖然又得皇上看高了三分,这陆靖然,也不能不说是一棵大树! 更何况,这件事他不说陆靖然不说,三皇子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是从他嘴里泄露出去的?到时候就算是事情真的败露了,三皇子追责下来,他装傻就是了! 那个时候的三皇子怕是虎落平阳连狗儿都不如了,哪里有本事算计他…… 不过是短短一瞬间,他就想了良多! 林姝知道他是一肚子坏水的东西,只继续道:“若是我没有看错的话,世子爷和三皇子素来没什么来往,压根就不存在依靠着三皇子这么一说,若是世子爷真的肯将东西交出来,到时候等着太子之位定了,难道世子爷还怕太子不会念及着世子爷的好?” 如今她要做的只是循循善诱,至于三皇子和邵圣平,那就让他们狗咬狗去好了! 邵圣平眼中又迸出几分精光来了! 林姝看在眼里,缓缓站起身来,“该说的我都说了,事到如今就要看世子爷如何想了,还请世子爷莫要耽搁太久了,时间不等人,若是错过了最好的机会,怕是世子爷后悔都来不及了!” 她是知道邵圣平性子的,邵圣平总觉得上赶的都不是好买卖,若是她说的多了,邵圣平兴许自己这是在诓骗他了。 事到如今,她就是要摆出一副“你和我合作是你赚到了”的样子,这邵圣平才会乖乖上钩! 说完这话,她带着半夏和珍珠转身就走了! 林姝要做的只是等着就是了! 当真是身子重了,林姝不过是出了趟门,就觉得有些乏了,躺在床上睡了一觉就到了傍晚。 陆靖然陪着她用过了晚饭,就扶着她去花园子转了一圈,只问她今儿回连家好不好玩! 面对着旁人,林姝还能胡诌一番,可当着他的面,这撒谎的话林姝总觉得有些说不出口,哪怕是善意的谎言,还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嗯还好……倒是我听祖母说了,福建那边又打了胜仗,雷云还好罢?” 她可是听芸豆说了,这阿沁每日想雷云想的夜夜睡不着觉,整日一副牵肠挂肚的样子! 陆靖然点头道:“放心,雷云没事儿,他从小在福建那边长大,对福建那边的地形比瑞王熟悉多了,说是之前有一场战,他还打得瑞王一个措手不及,只怕瑞王也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当初俪贵妃娘娘死了之后,这瑞王就已经心神打乱,如今这郭家一桩事儿接着一桩事,先是郭家老夫人病了,接着再是七皇子被终身软禁……瑞王就算是再不好,可有一点却是好的,是个长情的人,听到这样的消息,还没开始打仗,就已经没有多少胜算了!” 瑞王年纪轻轻,老瑞王和老瑞王妃就已经去世了,他可以说将郭家人当成了自家人似的! 林姝叹了口气,“我觉得这一场仗下来,谁都不可怜,就郭家老夫人和郭家夫人最可怜了,前几日我二姐姐过来看我,提起郭家那两位夫人来,连我听了都觉得难受得很,郭家老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也就不说了。” “原先郭家夫人是多活泼的一个人啊,每次这人还没进屋,笑声便传进来了,可二姐姐却说之前在周家的宴会上,郭家夫人怔怔的,旁人跟她说话,她都没能听见了……” 林倩最近跑宁国公府也跑的很勤快,她也想明白了,自己怕是拍马想要和林姝比,这辈子都比不上了。 如今她也没什么依靠了,还不如好好攀附着自己这个堂妹了! 只可惜林姝一直都不太喜欢她,特别是前几日她过来的时候,一提起郭家两位夫人那幸灾乐祸的劲儿,林姝就更觉得……恶心! 毕竟当初郭家夫人还曾当众夸过林倩几句的…… 陆靖然只道:“好了好了,咱们莫要说这些话了,说起来没完没了的,你心里头也跟着不舒服……今儿你可是得偿所愿看到连家给你三姐姐的聘礼了?多不多?好看吗?” 林姝只觉得有些头疼,这话题七绕八绕怎么又绕到这儿来了…… 她直说自己累了,要赶紧回屋歇着了。 陆靖然没办法,扶着林姝就回去了。 到了内间,陆靖然便捧着一本话本子要给林姝讲故事,直说林姝书看多了会伤眼睛的。 林姝哭笑不得,“我每日也就看大半个时辰的话本子,你都不准,还非得给我念……这念话本子,哪里有我自己看话本子快了?” 更何况她素来喜欢看那些妖怪和神仙之间相爱的话本子,可陆靖然给她念的都是那些孔融让梨、孟母三迁的故事,这些故事,她小时候就知道了,哪里还需要陆靖然来念? 偏偏陆靖然已经翻开了话本子,正经道:“你那些话本子还是少看些的好,我听人说了,虽说孩子在你肚子里,可也是知道我的,平日里我多给他念几个故事,多陪着他说几句话,他出生了以后也会待我亲近些……” 当时不过是在外头应酬时候旁人的一句无心之言,可他却是听到心里去了,当即便要小厮搜罗了几本合适的话本子回来了。 411 我要你一个承诺 411 我要你一个承诺 林姝哭笑不得,“还有这种事?” 陆靖然正儿八经点了点头。 林姝只觉得心里暖烘烘的,笑着道:“你是他爹,他就算是和谁不亲近,也不会和你不亲近的,叫我说,你这叫做杞人忧天,快点,将我的话本子还给我,我可看到正精彩的地方了……” 她是个心里放不下事儿的,像这话本子看到了一半,恨不得一鼓作气将那话本子看完了才好。 陆靖然却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似的,只轻轻咳嗽了两声,自顾自念起手中的话本子来了。 这故事极其幼稚,偏偏他面上一片淡然和郑重,好像他手上捏着的不是话本子,而是皇上赐下来的奏折似的! 林姝一边笑着听故事,一边吃丫鬟呈上来的牛乳粥,只觉得这日子过得也是……惬意。 等着她困了,陆靖然更是吩咐小丫鬟给她端来了洗脚水。 林姝困的不行,只呢喃道:“我方才洗过澡了……” 如今的她能吃会睡,如今是一刻钟都不能挨饿,一困了就想要睡觉了。 陆靖然笑着道:“这几日你夜里老是睡得不踏实,我专程去问过孙院判几句,孙院判直说如今正是换季的时候,寻常人夜里都会难免,更别说你一个孕妇了,他老人家直说你晚上睡觉之前用热水烫烫脚,会睡得沉一些。” “要不然你老是这般,晚上早早就睡了,到了夜里又醒了,睡得不好,这身子怎么能挨得住?” “我还专程从孙院判那儿要了些草药,已经要珍珠用水煮了,说是效果会更好!” 便是林姝已经睡得迷迷糊糊了,这心里还是软成了一团! 这一刻她只觉得掉进蜜窝窝里头了。 这睡意来的快,她迷迷糊糊之中只感觉有人将自己的双脚按到热水里,更是替自己擦了叫…… 接下来的事儿,她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一夜,她更是睡得极为踏实。 等着林姝翌日醒来的时候,珍珠那些个丫鬟脸上都带着笑,一个个看着她,看的她都有些莫名其妙了。 就连那送饭的小丫鬟端着饭菜呈上来的时候,脸上都带着几分笑意! 林姝笑着看向珍珠,只道:“你们一个个都在笑什么了?” 珍珠抿嘴道:“大家伙儿都是在替太太高兴了,觉得太太好福气了!” 林姝一脸愕然。 珍珠又道:“原先大爷就待太太极好,这是大家伙儿都看在眼里的,可如今大爷待太太更像是好的没话说,不说旁的,奴婢几岁的时候在老祖宗身边伺候,可以说是与大爷一块长大的,从小到大,大爷对谁就没有这般好过!” “至于给人擦脚,放在之前那更是奴婢想都没想过的事儿……您是不知道,昨晚上奴婢带着小丫鬟进去将水扯下来的时候,那小丫鬟见着大爷正在给您擦脚,像是见了鬼似的。” “莫说是她了,就连奴婢都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只以为自己这是在做梦了……今早上奴婢一起来,这榕园上下大家伙都议论纷纷,直说大爷人长得好,得皇上看重,又将太太捧在手心,这样的姻缘,她们愿意折寿十年来求了……” 这好姻缘谁都想求,只是不是谁都有这个福分的! 林姝这下子嘴角的笑意是怎么都藏不住的,只道:“放心,我会替你们一个个都找到好姻缘的……” 真心待她的人,她是一定不会亏待的! 原本珍珠脸上带着几分笑,可听到这话,笑意却是消散了几分。 林姝尽收眼底。 这人都是有心结的,总得慢慢来才是! 昨晚上林姝睡得好了,今儿一天果然是没有再犯困,看着天气不错,更是去荣寿堂那儿瞧了瞧老祖宗。 老祖宗正在给陆敏之看嫁妆册子,举着老花镜看的极为仔细,见着她来了,更是和她絮叨道:“……这郭家虽不如从前了,可百年世家的底蕴还是在的,聘礼倒是比我想的更多一些,这敏之虽不是我嫡亲孙女儿,可到底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就算是如今糊涂了些,我这个当长辈的也不能和她一般计较!” “除去公中给她准备的那一万两嫁妆银子,原先我将我和你们祖父所有的私产都给了你们,却是单独留下了五万两银子,就是怕有什么急事儿,这敏之的亲事便算是头一桩要紧事儿。” “我知道,靖然和敏之从小就不大对付,要靖然给敏之那嫁妆银子出来,怕也不大可能,我就给敏之补上一万两银子当做嫁妆,郭家以后怕也不会如之前富庶了,这敏之又觉得委屈,手上多点银子总是没坏处的!” 这寻常世家之中嫁姑娘,这嫁妆统共也就一两千银子,想当年便是林嘉出嫁的时候,这信中侯府也就给了三千两的嫁妆银子,剩下的则是大夫人心疼女儿,偷偷补贴的。 是以,光是这公中给陆敏之的嫁妆银子,再加上老祖宗给的补贴,就已经有两万两银子了,更别说这陆敏之还是二房唯一的女儿,二房给的银子也不少……不管这郭家以后怎么落魄,陆敏之总是不会吃苦的。 更何况这破船还有三千钉了,郭家就算是再落魄,可祖祖辈辈累计下来的财富也够郭家三辈子随意挥霍了。 这些,老祖宗都替陆敏之想的清清楚楚。 林姝笑着道:“还是祖母您想的妥帖,您的东西您愿意给谁就给谁,当初您执意将您和祖父的私产交给大爷的时候,大爷就说的清清楚楚,他只是暂时替您保管这些东西,等着您身子好些了,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将东西还给您,莫说是您愿意给敏之一万两银子,就算是愿意给敏之十万两银子,我和大爷这边是半句怨言都没有!” 她说的情真意切! 老祖宗忍不住深深看了她一眼,这话旁人说她可能不会相信,可林姝说了,她却是不会不相信的,旁的不说,这连家什么都不缺,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了。 想当初为了她和老宁国公的私产,小章氏恨不得与她闹得你死我活,她只觉得林姝这才是宁国公府媳妇该有的典范,“既然你这样说,我也不怕与你说实话了,如今我这身子骨啊,能多活一天便是赚到了,也懒得再多管那些腌臜事儿了!” “只是有的时候夜深人静,想到这宁国公府的境况,只觉得气的心口疼,如今我还在世,这宁国公府上下有你在,我也能放下。” “可等着我百年归老之后,这宁国公府势必要分家,这宁国公府就要落到小章氏和铭哥儿手上,我只觉得无颜面对这陆家的列祖列宗,以前就算是小章氏糊涂,但是铭哥儿不糊涂,我好歹能放心,但如今就连铭哥儿都变成了这个样子……” 说到这儿,她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满面都是无奈。 林姝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如今也不是接话的时候,她要怎么说?又能怎么说了?难道说以后这宁国公府不会分家?还是说以后她和陆靖然会照拂着陆铭一二? 这话,她不会说,也说不出来! 做不到的事情,她不会轻易承诺的。 老祖宗只道:“我也知道你的性子,如今也不是逼着你答应什么,只是心里难受,和你说说心里话罢了……祖母只想问你一句,若我去世之后,有朝一日这宁国公府挨不下去了,你们会不会出手帮忙?” 她到底不是一般的内宅妇人,知道这话不光是只问陆靖然就够了的。 有些时候,这内宅的作用不比外院小,夫人太太之间笑语晏晏的几句话在无形之中也能力挽狂澜! 林姝却是听出这话来的意思,不是说陆铭身陷险境,而是说宁国公府身陷险境! 她点了点头,轻声道:“大爷生在宁国公府,从小又是长在宁国公府,不管是以后大爷去了哪儿,这宁国公府都是他的家,是他的根,若有朝一日这宁国公府真的快要保不住了,我想不需要我说什么,大爷定会头一个站出来的。” “大爷虽和陆铭不合,可他们却是同一个父亲,相同的祖先,若是到了那个时候,大爷还装聋作哑,只怕以后也无颜面对这陆家的列祖列宗了!” 陆靖然的脾气,她知道,陆靖然帮是会出手相助的,只是以后这陆铭怕就是废了。 不对,如今的陆铭不就是已经快要废了吗? 要不然精明如老祖宗,怎么会与她说这样一番话? 老祖宗这才放心,点头说好。 林姝看着老祖宗苍老了不少的面容,只觉得心疼,她替老祖宗不值得啊,到了这个时候老祖宗还在替陆铭打算,可陆铭了?只怕这个时候是恨毒了老祖宗,一心想要怎么置她和陆靖然于死地,想着如何将这宁国公府弄得天翻地覆了! 可如今,她也只能装作什么事儿都没有的样子,只道:“好端端的,祖母怎么说起这话来了?” 她害怕是不是有人在老祖宗跟前说了些什么! 412 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412 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老祖宗只笑着说没有的事儿,“不过是昨夜梦到了靖然的生母,她是个多好的人啊,当初她去世之后,我夜夜梦到她,但是靖然长到了四五岁之后,我却是一次都没有梦到过她了……” 都说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就连老祖宗都觉得很是奇怪,她明明心里放心不下陆靖然的生母,时常觉得心里愧疚,可陆靖然的生母却从来没有出现过。 哪怕是在梦里头,她托人告诉自己一声她在底下缺什么少什么也好。 到了昨夜,陆靖然生母这才托人告诉自己,直说要自己放心……老祖宗这才觉得心里踏实了些。 一醒来,老祖宗更是无端端想起了许多。 林姝听老祖宗这样说,这才觉得安心了不少。 这日子一天天波澜不惊的过着,林姝的肚子像个皮球似的一日鼓了起来,到了七八个月的时候,她的肚子仍旧只像了五六个月妇人的肚子似的。 陆靖然自然是急的不行,恨不得日日都要请了孙院判来宁国公府,这孙院判是太医院中医术中最好的,可是连皇上见着陆靖然最近有些心不在焉,问了陆靖然几句,待他知道了陆靖然的心思之后,直说以后宁国公府前来邀请,那是一定要去的。 这下子,这宁国公府上下没谁不认识孙院判了。 可不管怎么诊脉,孙院判来来回回都是那么几句话,“……大爷莫要担心,太太肚子里的孩子怕是不大显怀而已!这就好比是大家都是吃相同的东西,有的人生的个子高一些,有的人生的个子矮一些,有的人胖,有的人则瘦,这种事可不可一概而论。” “更何况,我这几日日日替夫人把脉,太太和肚子里的孩子都安然无恙!其实这腹中的胎儿生的太好也不算是一件好事儿,若是孩子生得太好了,到时候生产就有了危险。” 这妇人生产本就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更别说林姝如今年纪还不大,又是头一胎,自然更加威胁。 虽听孙院判说了这样好几回,可陆靖然还是觉得不大放心。 林姝倒是觉得没什么,如今她本就在刻意控制自己的饮食,不管是在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听说了许多妇人都死在难产上。 她才开始过上好日子,压根不想和陆靖然分开了! 是以,如今便是她每日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早上让还是任由着珍珠扶着她去花园子那边散步。 等着陆靖然傍晚回来之后,更会和陆靖然陪着一起去散一趟步。 一来二去,她原先觉得累得很,到了后来也就觉得习以为常了,身体好像比没怀有身孕的时候更好了些,也就是那脚和小腿浮肿的厉害,有的时候半夜还会抽筋。 只是每当这个时候,睡得昏昏沉沉的陆靖然总是第一个起来替她捏脚,最开始她还觉得不习惯,只想着陆靖然平日里忙的很,到了晚上连睡都睡不好。 可母亲的一番话却是打消了她的顾虑,“……这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孩子,是你和姑爷两个人的孩子,我倒是觉得姑爷这样好得很,这孩子还没有出生,就已经在尝试如何去做一个好父亲了,这样也能叫姑爷习惯,等着以后孩子生了,姑爷定会是一个好父亲的!” “原先就连我生你的时候,林沛还在外头和上峰应酬,等着你生下来不过是匆匆过来看了一眼,又被人叫走了……可见啊,一个男人若是疼你爱你,从点点滴滴的小事上都是能够看得出来的,你啊要学会知足,更是要对姑爷好一些!” 从那之后,林姝便渐渐习惯了。 这陆靖然虽说是累些了,可好在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福建那边的战事虽然吃紧,可胜仗却比败仗多,雷云帅军出征更是屡屡传来捷报,皇上更是说了,封雷云为这次的主帅。 他听到了也觉得心里头高兴得很。 就算阿沁有千般不是万般不对,可阿沁却是他的亲妹妹,他还是希望阿沁能够过得好…… 至于三皇子那边,三皇子如今虽低调得很,日日在皇上跟前是小心又小心,可皇上却迟迟没有立下太子的意思。 当然,这其中和陆靖然和皇长孙的劝诫还有些关系的。 至于林姝,这都等了两个月了,却还是没能等来邵圣平。 她有的时候就在想,是不是这一世很多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变化,是不是连邵圣平的性子也发生了变化? 就连珍珠有一次见着她郁闷不已,还开口劝了她几句,“……您也莫要担心,事到如今什么都没有肚子里的孩子重要,咱们和三皇子、皇后娘娘已经是死敌了,就算是再多得罪一个成安侯府世子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别的不说,就如今看来这成安侯府世子爷不值得一提! 更何况如今他们不也知道了成安侯府世子爷的秘密吗? 林姝摇摇头,手搭在肚子上,笑着道:“事情不像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也不像是老祖宗想的那么简单,我知道老祖宗的意思,老祖宗无非想的就算是三皇子会被立为太子,那也是在皇上在世的时候,她老人家想着进宫去见皇上一面,要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将大爷的命给保住,如此一来,便是三皇子继承大统之后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对大爷怎么样。” “这法子虽是如今咱们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但却是治标不治本,等着三皇子用完了大爷之后,只怕想要弄死大爷的法子多得是,皇后娘娘绝不会是一个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人……到时候莫说是大爷了,只怕是咱们一个都活不了!” 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上一世应该是七皇子继承了大统,那个时候皇上还活着。 所以他们至少还有四年的时间可以去筹划,不用太着急! 就算是有满肚子的着急,可她每天都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她甚至还强打起精神应对了陆敏之出嫁。 陆敏之到底是宁国公府二房唯一的姑娘,她出嫁那一日可谓是极尽热闹,叫人乐道的事儿不知道有多少件了,如今宁国公府的面子极大,不仅是这京中夫人太太几乎都到场了,更叫人咂舌的是,这嫁妆丰厚程度简直不敢想象,前一担嫁妆都已经进了郭家大门,有的嫁妆才刚出了宁国公府的大门…… 因此,这二夫人陈氏的面色总算是好看了些。 今儿的主场虽是陆敏之,但陆敏之出嫁,二夫人陈氏则帮着四处打点,林姝要做的就是陪在老祖宗的身边,陪着众人说说话,待那些夫人太太问起她肚子有几个月的时候,笑吟吟回答两句就够了。 能够来老祖宗跟前请安的,那都不是一般人,只拉着林姝的手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大太太一瞧便是个有福气的,这肚子尖尖的,一看就是个男孩!等着以后孩子生下来之后,定是像陆将军似的,是个能干人了,以后大太太享了丈夫的福气,接着就要享儿子的福了!” 林姝只笑着和她们寒暄。 更多的却是凑在老祖宗身边打听,“……如今二姑娘也出嫁了,也不知道世子爷有没有定下亲事了?” 如今三皇子的太子之位已经是十拿九稳了,是以,作为三皇子表弟的陆铭更加抢手了。 说陆铭乃是京中第一贵公子,只怕没人说不是了。 更何况,先前陆铭手筋被挑断的事情,并没有四处宣扬,众人只想着陆铭家世极好,模样又生的好,性子也好,那可真的是十全十美了……所以但凡是有差不多年纪的姑娘都想要来老祖宗跟前凑一凑! 之前她们讨过来,老祖宗借着身子不好的由头全推了出去,但今儿这个大喜的日子,伸手不打笑脸人,便是那些人的话有些过分,老祖宗也是和和气气的,“这铭哥儿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是小了,若是要定亲也说的过去,只是铭哥儿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他生的还没有案几高的时候就说过,以后可不会靠着宁国公府。” “他更说如今不想着成亲,也不想着定亲,只想着有了功名在身之后在娶妻也不迟,更何况,这儿女的亲事都是有父母操心,到时候便是他爹娘愿意问我,我这个老婆子就出出主意,若是不问我,我就装作不知道似的……这当爹当娘的,总是巴不得给自己儿子娶个好媳妇的!” 旁人一听,这夸赞声更是不绝于耳,直说世子爷有上进心,还说这宁国公夫人的身子骨不好了,这世子爷的亲事还是要老祖宗操心的。 老祖宗只笑了笑,将这话题给岔开了。 便是有那些脸皮子厚的再说多问,老祖宗只笑笑,敷衍两句就算了。 只是那周家大奶奶却是拉着老祖宗说个不停,“……世子爷有上进心是好事儿,可男儿都是先成家后立业的,这世子爷先成家了,身边有个妥帖人照顾,也是好事儿嘛!老祖宗您说是不是?” 她缠老祖宗缠的那叫一个紧! 413 总算是坐不住了 413 总算是坐不住了 林姝忍不住看了周家大奶奶一眼。 这周家以会做人在京城闻名,从不因旁人落魄而瞧不起旁人,也不会因旁人富庶而攀附……今儿还是头一次了。 可见这宁国公府世子爷还真的是成为了京中第一香饽饽了。 不仅是周家,这些日子不仅是那京中勋贵之家屡次试探,就连九王爷、郡主家、县主家也多次派人来问过话。 老祖宗只笑吟吟道:“话虽这样说没错,可铭哥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既然这般,我也得尊重尊重他的意思才是,毕竟以后他是要掌管整个宁国公府的,若是如今连自己的主意都拿不准了,以后怎么替宁国公府拿主意?” 周家大奶奶只笑着说是,可心里却已经打定了主意改名要周家夫人托人去给平宁长公主说一声,这平宁长公主和章皇后关系不错,不管怎么说这宁国公世子爷都是章皇后的外甥,章皇后又是大庆朝一国之母,若是章皇后肯帮忙说和,这件事只十拿九稳了。 想及此,她心底更是多了几分胜算,更是拿出几分周家的矜贵来,端坐在这儿笑着附和老祖宗的话。 众人簇拥着老祖宗说话,可没有一人当着老祖宗的面问起小章氏的病情来。 这些人啊一个个都是人精,晓得如今章皇后和三皇子势大,但是陆靖然却是皇上跟前第一大红人,两边谁都不能得罪……索性一个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好像今儿陆敏之出嫁,身为宁国公夫人的小章氏不出席本就是应该的。 林姝倒是巴不得,她不想应付这些人,正陪着几位合得来的太太说话,外头却传来了丫鬟的通传声,“三皇子府中的张侧妃娘娘过来了,来的还有三皇子府中的王侧妃娘娘。” 就凭着这丫鬟的通传声,这张愿清和王蔓菁如今身份谁高谁低,就已经是一目了然了。 众人的神色微微变了变,一个个都是好戏即将开锣的样子。 没多久,张愿清和王蔓菁就进来了,两人衣裳虽华贵但却不会过分张扬,张愿清原来可不是这样的性子,也就是张阁老的事情之后,她整个人的性子完完全全就变了。 打从从庄子上回来之后,便是日日有太医过去给她请脉,又有皇上亲自拨给她一个会药膳的嬷嬷,她依旧瘦的厉害! 在场的人除了老祖宗那一辈的老人,都站起来与两位侧妃娘娘行礼。 张愿清却是一把扶住了林姝,总算是露出了几分笑意来,“你都七八个月了,如今月份这样大了,还行这样的虚礼做什么?” 林姝虽身份高,可不过是个从二品的将军太太,在场身份比林姝高的不知道有多少了。 她却当着众人的面给林姝脸面,可见心头还是惦念着林姝的恩情的。 林姝笑着道:“话虽如此,可规矩却是不能乱的!” 老祖宗却是招呼着张愿清过去,问起张大爷和张大奶奶来了。 提起父母,张愿清脸上的笑意这才又多了几分,“……虽说爹爹和娘亲从西北回来之后身子差的厉害,可这些日子皇上派了一位太医住在了三皇子府,一日两趟给爹爹和娘亲请脉,这百年老参更像是不花银子似的赏下来,爹爹和娘亲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原本爹爹和娘亲今儿是打算过来一趟的,可昨晚上爹爹吃酒吃多了,今儿一大早身子有些不舒服,娘亲放心不下爹爹,也就没过来了……” 其实这也不过是个借口罢了,现如今不仅是她,还有张大爷和张大奶奶都不大愿意出来应酬,这一个个捧高踩低的人,又有什么可应酬劲儿了? 至于老祖宗这边,早在张大爷和张大奶奶回来的第三日,就亲自给宁国公府拜谢了老祖宗,张大奶奶那一日更是哭的泪水涟涟,直说若不是得老祖宗照拂,只怕她和张大爷压根就不能活着回来了。 老祖宗自然是知道的,只笑着道:“年少夫妻老来伴儿,你爹娘年纪虽不大,但也不小了,又是一起经过了不少事儿,这感情自然是要比一般夫妻深厚些,丢了你爹一个人在家,你娘怕是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的。” 张愿清只笑着说是。 众人又说了几句话,这吉时就到了,二夫人陈氏只张罗着要一起过去热闹热闹。 老祖宗嘱咐了好几遍,这才放了林姝过去了。 张愿清一直陪在林姝身边,期间自然是有不少人凑上来。 不少人都觉得,张愿清会是以后的三皇子妃,太子妃和皇后娘娘,只是张愿清一扫原先面对众人时候的笑语盈盈,态度极为淡漠。 经历的事情多了,她也知道对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一副嘴脸了。 没多久便到了陆敏之的院子,院子里头自然是极为热闹的,众人笑着送陆敏之出了门,又折回了花厅。 张愿清走了几步,只拽着林姝的袖子道:“姝姐儿,我想和你说说话。” 林姝点点头,带着她去了榕园。 可说的是要说话,张愿清都已经喝了两杯茶了,这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林姝也不催她,只和她说些别的闲言碎语,渐渐的,张愿清也放松了不少,“……姝姐儿,我看皇上的意思是真的打算将三皇子立为太子了,前几日皇上和皇后娘娘召见了我爹娘。” “当时在坤宁宫吃饭的时候,皇上多喝了几杯酒,有些醉了,话里话外都说想要将我立为三皇子妃,更说对不起我祖父,会尽量弥补我的……之前我和我爹娘已经说了,我无心呆在三皇子府中,也无心呆在深宫之中。” “这几年发生的事儿,我爹娘也觉得人一辈子能够平安活着就好了,所以也不想要我身居高位,当时我便露出几分迟疑来,只对皇上说如今我家世微寒,怕是担不起三皇子妃这一位置,皇上当时只以为我是自谦,并没有说什么。” “倒是皇后娘娘当即脸色就已经沉了下来,后来更是将我一个人留了下来,直说之前的事儿都已经过去了,皇上更是私底下已经说了会将三皇子定位太子,不过是如今朝中事情颇多,皇上暂时有些顾不上,等着福建那边的战事结束之后,这圣旨便会下来了。” 所以她和林姝一样,并不希望三皇子能够继承大统。 林姝皱了皱眉,这件事比她想象的更加严重,她以为皇上会等到弥留之际将太子之位定下来,却没有想过皇上打算等着福建的战事结束之后就将这件事敲定了。 只是到了如今,邵圣平也没有来找她。 可据半夏所说,邵圣平这段时间也没有和双喜公公见过面,是不是说邵圣平如今还在观望之中? 她隐隐觉得邵圣平快来找她了。 陈首辅是当朝首辅,原先章阁老是次辅,两人政见多有不和,可如今三皇子起势,陈首辅收敛了不少,谁知道竟和章阁老越走越近。 这就是说明,连陈首辅都已经是三皇子的人了。 也就是说,就算是邵圣平真的被搀上了太傅之位,有三皇子在陈首辅身后,他赢得几率依旧是微乎其微。 索性,还不如拿到陈首辅作恶的证据,早些将陈首辅扳倒的好…… 林姝心中了然,她相信,只要邵圣平不是一个太过于蠢笨的人,就会这样做的。 果然不出林姝所料,不过是过了三天,邵圣平便差半夏送信过来了,说是再邀林姝去天香楼一聚。 聪明如邵圣平,已经查到了有人暗中在盯着自己了。 林姝也不瞒着,只将这件事也告诉了陆靖然。 陆靖然又是高兴又是生气,“……你说要我怎么说你才是,你胆子怎么这样大,怎么敢一个人去见成安侯府世子爷?他的手段我也听人说起过好多次,直说他不是个简单的,你就不怕他将这件事告诉了双喜公公他们,到时候他们将你灭口了?” “你说你瞒着我也就罢了,居然还一瞒就瞒了这么久,当初是谁与我说咱们夫妻是一体的,不能有秘密了?你自己说的话,自己就忘了不成?是不是这一次你不是见着自己月份大了,怕出什么事儿,还不会告诉我?” 林姝知道这件事是自己不占理,看着他这般生气,只腆着笑道:“是我错了,是我错了还不成吗?我不过是想着自己随随便便想了一个法子,若是告诉了你,你也惦记着,想来想去,还不如自己先试试看,若是真的能成再告诉你也不迟啊。” 说着,她更是攀着陆靖然的胳膊,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来,“你放心,这样的事情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陆靖然只哭笑不得,他怎么舍得责怪他的姝姐儿了?他的姝姐儿说什么做什么可都是为了他啊! 他只觉得心里暖烘烘的,只下定主意,以后一定要好好护着他们母子,再也不能让他们母子操心了! 他的目光只落到了侯在一旁的半夏身后,看的半夏忍不住一哆嗦,忙低下头。 414 一桩极好的交易 414 一桩极好的交易 陆靖然只冷冷看着半夏,可当着林姝的面,却并没有发作。 不过半夏知道,自己的责罚怕是少不了了。 事后陆靖然只要半夏下去领了一顿板子,半夏不过是在床上躺了小半个月就好了,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是以,等着邵圣平再次见到林姝的时候,陆靖然也一并过去了。 邵圣平一点都不意外,寒暄一二,便将手中的红缎子锦盒递了过去,“……这就是皇后娘娘他们想要的东西!” 盒子小小的,不过是巴掌般大小。 陆靖然打开盒子一看,见着里头装的是一个鼻烟壶,鼻烟壶精致,一看便是内造的东西。 陆靖然不解,“这东西是……” 邵圣平才道:“当年我年纪还小,祖父也还在世,那时的成安侯府勉强还能算得上是京中一等的勋贵之家,恰逢那个时候大皇子的太子之位要定下来了,皇上心情大好,直说要去围场打猎,我祖父带着我也一并去了。” “那个时候我好玩闹,第一次跟着祖父出门,觉得哪哪儿都是稀罕,更是背着祖父偷偷去了马厩,见到那清一色的汗血宝马只觉得连眼睛都挪不开,可又怕有人责罚,直偷偷躲在一旁看。” “没想到却见着双喜公公过去了,他借口将一旁的内侍都打发了,偷偷摸摸的将这鼻烟壶给其中的一匹马闻了闻,当时恰逢有个小内侍出来给马匹喂草料,双喜公公吓得将那鼻烟壶给掉在地下了。” “等着双喜公公离开之后,我见着那鼻烟壶生的好看,只偷偷将它捡回来了。” 当时的成安侯府也就勉强还算得上京中一等的勋贵之家,不过那也是面子,不是里子。 是以,小小年纪的他哪里见过那样好看的东西,自然当做珍珠似的,不过这样的话,他可不会对陆靖然说,“后来我有样学样,学着双喜公公的样子闻了闻那鼻烟壶,当时就觉得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十分不舒服,后来跟着祖父一起上了马,走到小树林的时候,整个人更是昏死了过去。” “等着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成安侯府了,那个时候祖父已经替我请了太医回来了,直说我突然魔怔了,那个时候我下意识觉得和那鼻烟壶有关系……只是那个时候我去找祖父说这话,祖父压根就没闲心管我,那个时候大皇子和二皇子已经死了。” “当时我越发觉得不对劲,不管将这件事四处张罗,那鼻烟壶一直就被我偷偷藏着。” “后来祖父死了,我长大了,这成安侯府渐渐就交到了我手上来了,我派人去查了查这鼻烟壶,问了许多大夫,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后来还是寻到了一位西域奇医,他说这鼻烟壶中装的是西域产的一位药,单闻没什么,只会让人不舒服,可若是搀上那香樟树,就会变得狂躁。” “那位奇医还说当时算我命大,年纪小,力气小,若是换成了成年男子,只怕会伤了不少人……那个时候我就想明白了,当时双喜公公是将这东西给畜生闻的,大皇子用的又是最上等的汗血宝马,这马一旦发起狂来,人如何能够制衡的住?” “更何况,双喜公公冲着马匹下手,是不是有人那个时候也对着大皇子下手?后来我细细查了查,众人直说在大皇子出事之前,三皇子去见过大皇子……不所以我当时去试了试双喜公公的话,没想到他们神色大变,直说要我交出鼻烟壶。” 陆靖然颔首道:“我明白世子爷的意思,我将这鼻烟壶交给皇上,就算是皇上真的查不出什么来,可也会心生疑心,只要皇上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三皇子和那太子之位只会越走越走。” 如今连他都觉得邵圣平不是个简单的人了,只可惜,他的姝姐儿叮嘱过他,说邵圣平不是什么好人,要自己离邵圣平远一些! 他觉得很对,一心想着靠女人,这样的男人怎么能够靠得住? 陆靖然拍了拍手,外头的暗卫也捧着一个锦盒进来了,“当初就已经和世子爷说好了,一物换一物,你将这东西交给我,我也会将陈首辅的命脉交给你。” “这是一本账本子,乃是当初陈首辅买官卖官的证据,陈首辅这个人小心谨慎,这里头的东西虽不是陈首辅犯下的所有事儿,但七八桩却是有的,你说皇上见了,会作何反应?” 这人爬的越高,就越要小心谨慎,这十来年,陈首辅半点纰漏都没有,想必也是知道这个道理。 事到如今,他只觉得是天意难违。 如今陈首辅已经是三皇子的左膀右臂了,陈首辅倒了,三皇子自然是自顾不暇,越急越错,到时候他再将手上的鼻烟壶递上去,便是皇上倒了最后查不出什么来,可三皇子注定与皇位无缘了…… 这一桩交易便算是如此成交了。 只是邵圣平上马的时候却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陆靖然正小心翼翼扶着林姝上马车,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脸上都挂着笑,看起来极为恩爱的样子…… 他的心里一阵刺痛。 若他的瑶瑶还活着,是不是两人也是这般恩恩爱爱? 但是刺痛之后,他却是缓过神来了,不少人都说陆靖然能够坐到如今的位置,机遇和身份占了泰半的原因,但如今看来,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就陆靖然这份胆量,就足以叫他佩服。 若换成了一般人,见着三皇子势大,只会攀附上去,可陆靖然了,一心想要拉着三皇子下马。 他是逼不得已,可陆靖然却是有选择的…… 还有林氏,她虽是林怜的亲姐姐,可两个人的性子却是完完全全不一样,林怜聪明不假,只是林氏的聪明落落大方,林怜的聪明却全用在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上…… 当真不是一个娘,不是一样的性子! 若林怜有这林氏一半好,如今他也落得这样的境地! 他倒是极为着急,不过是过了三天,邵圣平的折子就暗中递了上去,更是跪在皇上跟前说的言之凿凿,直说便是陈首辅是他的岳丈,可为了大庆朝,为了皇上,他也得这样做。 原本皇上看了折子之后是气的不得了,可听闻了邵圣平这番话,脸色却是好看了不少,甚至还夸了邵圣平几句。 陈家和成安侯府之间的那些龌蹉事儿,可没谁在皇上跟前多嘴。 皇上自然不知道了,只以为邵圣平这是一片衷心了。 皇上就算是不大相信邵圣平的说辞,但是因为他那疑心实在太重了,只想着派人下去查查。 思来想去,他只觉得自己可以相信的人实在太少了,最后,还是将这个重任交给了陆靖然。 这可真是天意了! 只是陆靖然更忙了,他虽知道了陈首辅犯下了什么事儿,可事情过去许多年,想要拿到证据也不算是太简单的事。 陆靖然只觉得十分愧疚,“没多久,你便要生产了,可我不能日日陪着你……” 他可是听人说了,妇人要生产之前,特别是生第一胎之前,这心里都是虚的,怕的不得了。 林姝只笑着道:“没事儿,我也知道如今你做这么多都是为了我和孩子,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现在你累些,我可是等着你给我和孩子争下好日子了。” 话虽这样说,可陆靖然心中的愧疚却是半分不减。 过了两个月。 这一天晚上林姝刚用过了午饭,便发作了,她到底是记得嬷嬷交代下来的话,不能乱,不能乱! 林姝只吩咐珍珠将住在客房的两位接生的嬷嬷请过来,又差了丫鬟去告诉老祖宗这事儿。 她更是坐着吃了一碗燕窝粥,又强撑着喝了半碗乌鸡汤,就怕待会儿生孩子的时候没力气。 没多久,白妈妈便扶着老祖宗颤颤巍巍走了进来。 原本老祖宗听说这话的时候吓得不成,直说林姝生产的日子怎么就提前了半个月,想着最近章皇后和三皇子势大,自己吓自己,越想越觉得心里不安,便是珍珠怎么劝说,都是要过来走这一遭的! 可老祖宗一进来,就见着林姝坐在炕上喝汤,反倒是笑了起来,“你这孩子,可是把我吓死了,如今觉得怎么样?” 林姝身边站着两位嬷嬷,这两位嬷嬷乃是老祖宗从宫里头请出来的,一早就住在宁国公府了,就是怕有什么事儿。 如今其中一位脸盘子圆些的嬷嬷笑着道:“瞧着太太这样子,像什么事儿都没有了,这妇人生孩子就是不能慌不能乱,一乱那就麻烦了……估摸着过上半个时辰,太太这肚子疼的就厉害了。” 趁着她们说话的时候,林姝又用了几块糕点,这才觉得肚子一阵一阵,微微有些疼了,只道:“祖母放心,我没事儿的……” 她这话还没说完,老祖宗便道:“你可别说话,如今可不能将这力气花在这上头!” 说着,她更是问道:“靖然怎么还没回来?他媳妇都要生了!” 415 鬼门关走了一遭 415 鬼门关走了一遭 林姝任由着两位嬷嬷搀扶着她去内间,外头则有丫鬟给老祖宗答话,“回老祖宗的话,珍珠姐姐方才已经差人去请大爷回来了……” 不多时,这二夫人陈氏也过来了。 约莫过了一刻钟,陆靖然便匆匆回来了,这人还没进门,便嚷嚷道:“姝姐儿,姝姐儿,你怎么样了……” 说着,他这才撩了帘子进来了。 老祖宗也是满肚子的担心,却还是道:“方才才发作了,里头不仅有稳婆,还有我之前从宫里头请出来的两位嬷嬷,我又要人去宫里头请一位杏林圣手过来,放心不会有事儿的!” 这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慰陆靖然,还是在安慰自己。 这妇人家的生产本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这种事可是说不准的。 陆靖然就要朝着内室走去,可却被白妈妈给拦住了,“哎哟,我的大爷,这产房是污秽之地,您可不能进去……您好生在外头等着,这里头的人够多了,里头又是热水又是剪刀的,您一进去,里头的人只怕就更加慌了。” 白妈妈好一番劝说,陆靖然这才和老祖宗坐在一块,耐心等着。 只是半刻钟之后,陆靖然只道:“白妈妈,你快去看看,怎么里头还没有动静?我听说这妇人生产都极难受,会哭天喊地的叫唤,姝姐儿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白妈妈笑着道:“这才刚开始发作,也算不上多疼,有的人能够忍得住,有的人忍不住,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就算是这样说,可她还是进去产房瞧了一眼。 出来之后,她更是道:“老祖宗和大爷放心,一切都好了。” 没过多久,宁国公也将身边的妈妈派过来帮忙了,他是公公,这个时候不好露面的。 接着,连氏、林慧和大夫人都匆匆赶过来了。 若说陆靖然紧张不安,可连氏就算是生过了林姝,如今和陆靖然比起来也没好到哪儿去,一个劲儿朝着里头张望。 最后林慧却是哭笑不得道:“……之前便听老祖宗说过,说姝姐儿这一胎好的很,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原本我是一点都不担心,只想着等我的外甥儿出世,可见着你们一个二个都这个样子,我也跟着担心起来了,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了!” 要知道在此之前,她一直关心的都是等着林姝的孩子出生了之后到底该叫她什么,若跟着她这边辈分开口,则该叫她姨母,可若是按照连有尧那边的辈分开口,则该叫她表姑…… 连氏的眼睛还是落在产房门口,见着热水一盆子一盆子端进去,心也跟着揪了起来,“这种事哪里能有个定数的?从古到今,不知道有多少妇人……” 话说到这儿,她却是跟着呸了两口,“这大喜的日子我说这些话做什么?不作数,不作数!” 这下子,陆靖然却是坐都坐不稳了,又差了白妈妈进去看了一趟。 短短一个时辰之内,白妈妈恨不得都进去了五六趟了。 就连林姝都察觉出不对劲来了,低声道:“妈妈这是做什么……” 白妈妈抓住她的手,笑着道:“大爷这是要奴婢进来看看太太怎么样了,不光是大爷,这亲家太太,还有信中侯府的三表姑娘都过来了,大家都等着太太的好消息了!” 林姝只觉得心里暖烘烘的。 可接下来身下的疼痛却叫她疼的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宫里头出来的两位老嬷嬷更是道:“太太莫要叫唤,将这力气省下来。” 说着,她们更是一叠声吩咐外头端些参片进来,好让她吃了能够保存力气。 林姝听着嬷嬷的吩咐,紧咬牙关,只是浑身上下却是半点力气都没有,疼的眼前发晕。 她隐隐约约知道珍珠带着人又下去端热水了,又好像听到一旁有人轻声道:“是不是晕过去了?那现在将这东西灌下去,是不是谁都不会知道……” “咱们真的要这么做吗?我可是听说了这宁国公府大爷是个厉害的,若大太太真的出了事儿,保不齐咱们全家老小都得没命!” 另外一个声音传了过来,林姝隐约记得,这人是稳婆,因为这稳婆的声音略带着几分沙哑,所以她记得特别清楚,“事到如今你们还有心思想这些?你们都忘了,若是我们现在不这样做,只怕这家人就已经没命了,我们家三代单传,到了我这一辈,就剩下一根独苗孙儿,他被抓走了,若是他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说着,她的声音之中更是带着几分哭腔,“你们一个二个也别愣着了,如今她们的人都已经出去了,要下手,就趁着现在,万一等着外头的人在进来了,再想要下手就没机会了!” “是啊一不做二不休,就算是宁国公府真的要找,也找不到咱们头上来,这因难产而死的妇人也不少了……” 林姝只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似的,是不是真的在做梦? 她好像看到了上一世母亲去世的样子…… 只是下一刻,她却觉得有一个冰冷的东西凑到了自己的嘴边,耳畔又传来了那稳婆的声音,“快,你们将她的嘴撬开,大点劲儿……” 对!不是做梦! 林姝紧紧闭着嘴,可架不住那两个嬷嬷身强力壮…… 外头的陆靖然却觉得不安,索性站起身来了,“方才还听见姝姐儿的叫唤,怎么如今没有听见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顿时,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方才刚进去过一趟的白妈妈身上,白妈妈也有些担心了,“方才奴婢进去的时候,太太已经因为体力不支了,不过老祖宗和大爷放心,珍珠已经去取参片了,想必一会儿就好!” 取参片? 陆靖然愈发觉得不对劲了,这榕园上下恨不得几个月之前就已经开始着手林姝生产时候所需要的东西了,方才珍珠出去,他是看到了的,只是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没回来? 他向来敏锐,如今也不等众人的制止,大步流星就进了内间。 原本正在给林姝灌药的两个嬷嬷和稳婆,一听到动静,一紧张,手中的药瓶子就掉在地下了。 陆靖然站在门口,气的恨不得要昏厥过去了,若是他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那真的是傻子了,她们一个个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 为首的稳婆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当即就跪了下来,“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是有人逼我们这样做的……” 陆靖然走上前,一脚踢在了她的心窝子上,径直走到了林姝跟前,见着林姝嘴角还带着褐色的痕迹,只道:“你们喂的是什么东西……” 为首的稳婆压根不敢说话。 还是其中一个嬷嬷大着胆子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这东西是有人交给奴婢们的,直说等着太太生产的时候将这药给太太灌下去就是了,便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查不出什么来的……” 说着,她更是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儿,慌忙道:“不过将军放心,这药,奴婢们压根就没有将药灌下去……” 陆靖然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你们一个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给太太接生?若是太太和孩子其中有一个出了纰漏,我要你们全家老小都跟着陪葬!” 稳婆和两个嬷嬷战战兢兢站起来。 而陆靖然也不管什么血光之灾,一直呆在产房之中,不曾离开。 此时此刻的坤宁宫,章皇后正坐在上首喝茶,心情看起来好像还不错,一旁的内侍更是尖着嗓子低声道:“……皇后娘娘吩咐奴才盯着七皇子府那边的动静,奴才半点怠慢都不敢有,只吩咐下头的人,半点风吹草动都得回来告诉娘娘一声,七皇子那边倒也安分,每日就和七皇子妃一块看看书,作作画儿,侍弄侍弄小郡主,别的,倒是没什么了。” “叫奴才说,七皇子都到了这一步了,也不敢有别的什么动作了,若安安分分的,娘娘您念着他老实本分,还能够给他一条活路了,若是不老实,只怕连个全尸都没有了!不仅是七皇子,怕是七皇子妃和小郡主也没命活了!” 七皇子妃生下了一位小郡主,所以章皇后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七皇子妃生下的是个小郡王,这件事她就忍不了了。 “那宁国公府那边了?可都打点妥当了?”章皇后一直都是个记仇的,别人害她一分,她怎么着也得还十分回去,更别说一想到自己的妹妹差不多成了个活死人,她就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说到这儿,那内侍脸上的笑意更是多了几分,“皇后娘娘放心,您交代的事儿,奴才哪里有不办好的道理?奴才都打点好了!” “叫奴才说,宁国公府的那位老祖宗倒是个厉害的,专程找到了太后娘娘,请太后娘娘举荐两位厉害的嬷嬷去宁国公府,谁都知道,这阖宫上下您和太后娘娘不对付,这太后娘娘举荐的人,怎么着也不会听您的,瞧瞧,这可真是厉害了。” 416 这件事交给我 416 这件事交给我 这话说的连章皇后脸上都浮现了几分笑意,“可怜那太后娘娘如今因为瑞王的事儿,已经惹得皇上很是不悦了,说句难听的,如今太后娘娘也就剩下一个空名头了,恨不得还觉得七皇子和瑞王的事情有本宫在其中作梗,恨不得将本宫碎尸万段,一见着宁国公府的老祖宗进宫了,像是找到了同盟似的。” “可惜太后娘娘聪明一世,到了这个关头却是如此糊涂,若是那宁国公府的老祖宗能够与本宫抗衡,如何会找太后娘娘要人了?都说是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她们俩儿一个比一个蠢,这人心最是难测……” 那内侍脸上更是多了几分笑意,“是了,估摸着宁国公府大太太就是这几天生产了,奴才敢保证,定要他们母子死在这难产上头!” 章皇后满意点点头,“你办事本宫向来放心,按理说在这个关头本宫是不该出手的,可之前因为本宫没有提小章氏出头,铭哥儿待本宫就不如之前亲近的,这章家的子嗣向来不多,本宫素来将铭哥儿当成了章家的孩子一样疼着,更何况当初本宫的确是答应过他……” 一想到之前陆铭进宫来给她请安,一声接一声的“姨母”叫的清甜,但是上次她传召陆铭进宫的时候,陆铭的眼神疏离且淡漠,整个人更是瘦了不少,当时她这心里就难受得很。 更莫说她问起小章氏的境况,心里头就更加难受了,“更何况如今这个机会是千载难逢,若是错过了,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去,虽说这陆靖然也猖狂不了多长时间,可皇上一日不死,这三皇子就一日不能继承大统,陆靖然,本宫也不敢随随便便动他!” “呵,他不是觉得自己在皇上跟前极得脸吗?皇上不是屡次夸他乃是经世之才吗?本宫倒是要看看,他媳妇和孩子都死了,他还有没有心情辅佐皇上?只要皇上不看重他了,本宫多的是法子折腾他……” 到时候,她只会让陆靖然生不如死! 那内侍笑着称是。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到了晚上的时候林姝便生下了一个六斤六两的儿子。 一直守在内间的陆靖然听见孩子的啼哭声,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可还是紧紧抓着林姝的手,好像他一放手,他的姝姐儿就会不见了似的。 待那稳婆将孩子洗干净了,战战兢兢捧到了陆靖然跟前,“将军看看,孩子生的很好了……” 反正她知道,她早晚都得死的,只是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好死不如赖活着! 若是能够将这位将军巴结好了,说不准她也就不用死了…… 陆靖然扭头看了那孩子一眼,只见孩子皱巴巴的,连眼睛都还没睁开,他下意识皱眉道:“这孩子怎么长这个样子……” 他和他的姝姐儿生的都算好看的,若不是是他亲眼看到孩子出生,他只会觉得是这稳婆偷偷换了一个孩子来了。 那稳婆忙道:“孩子刚出生都是这个样子,将军的孩子生的是极漂亮的,您看看小少爷这头发,又黑又浓,看看小少爷这皮肤,粉嫩嫩的,以后啊定是个好看的孩子了……” 林姝只觉得如今自己全身上下半点力气都没有,低声道:“将孩子抱过来我看看……” 那稳婆忙俯下圣旨,将孩子的小脸露在林姝跟前。 林姝不过是看了那孩子一眼,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陆靖然知道这是产妇太累的缘故,吩咐着珍珠将内间收拾收拾,珍珠素来妥帖,不一会儿便将屋内都清扫好了。 陆靖然则出去给老祖宗等人报喜。 老祖宗怀里抱着重孙儿,笑的是嘴巴都合不拢了,“……姝姐儿这一胎生的倒是比我想象中快多了,这孩子也比我想象中好看多了,我看啊,他长得像你小时候,不过比你小时候乖巧多了,你一生下来哭的恨不得整个宁国公府都听得道!” 说着,她更是将怀中的重孙儿递给了一旁眼巴巴的连氏,笑着对陆靖然道:“我看这孩子是个会心疼人的,知道他娘现在生他辛苦了,如今不哭不闹的……” 她盼了这么多年,总算是盼到这一天了。 连氏也跟着笑道:“是了死了,这孩子额头饱满,以后也是个有福气的……” 倒是陆靖然呵呵笑着,“这么小的孩子,能看得出什么来?原先我就和姝姐儿说过,不求这孩子能够成才,只要他安安分分、平平安安的长大就好了……” 因为此时夜已经深了,老祖宗和连氏都累了,今儿又是担惊受怕了一天,所以说了会话就下去了。 连氏担心女儿,索性就和林慧在榕园内歇下了。 林姝母子平安,陆靖然如今心头都是高兴的,可高兴之余,却是不能不料理一些事情,他只吩咐将那个稳婆和两个嬷嬷带到书房去。 等着陆靖然进内间看了林姝之后,陪着林姝说了几句话,看着林姝歇下之后,这才去了书房。 那三个婆子正跪在地下,一个个面上皆是惶恐,可看着他进来之后,面色更是大变,浑身如同筛糠般抖动着。 陆靖然径直坐到了上首。 跟在他身边的半夏道:“说罢,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若是你们全盘托出,大爷看在太太母子平安的份上,说不准还会给你们留一条生路,若是你们不说,这大喜的日子,不能见血,大爷不好动手,我不介意代替大爷动手!” 稳婆和两个嬷嬷也是忙活了一天,方才连口茶水都没喝,连块糕点都没吃,如今又饿又累,可还是抵不上那心中的惧怕。 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第一个开口。 说多错多,就算是陆将军能够绕得了她们,但是宫里头那位了?只怕是不会饶了她们的! 陆靖然等了半柱香的时间,见着还没有人开口,只淡淡道:“你们都不肯说?既然这般,我也不好勉强你们!” 说着,他更是站起来道:“半夏,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罢!” 半夏应了一声是。 陆靖然抬脚就要往外面走,可他刚走了两步,双脚就被那稳婆给抱住了,“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我说,我什么都说……” 陆靖然居高临下看着她。 那稳婆胡乱擦了把眼泪,才哽咽道:“我们一辈子都在给人接生,从未出过什么纰漏,为的就是夜里能够睡个踏实觉,当初有人找到我的时候,我也想与将军说这话,只是我们的家人都被捏在皇后娘娘手上,就算是我想说,也没这个胆子啊!” “我能够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可是不能不在乎家里人的性命啊,还请将军谅解……” 这话是她的真心话,她兢兢业业一辈子,没想到到了要这个年纪,却碰上了这种事。 接下来那两个嬷嬷也纷纷附和,一个个皆是在说自己的苦衷,好像除了谋害林姝母子,好像就没有别的选择了。 陆靖然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就知道,旁人哪里有这样大的胆子? 只是如今却不是做这件事的时候! 陆靖然只吩咐半夏将这三个人关起来,转而便匆匆去了书房。 书房里头的皇长孙庭生已经等了许久,可却半点不耐烦的神色都没有,见着陆靖然来了,只道:“我已经听说了,嫂嫂和侄儿母子平安,靖然大哥,我都已经想清楚了……” 陆靖然怔了一怔,“你都想清楚了?这件事儿非同小可,如今皇上颇为看重你,我听皇上的意思打算将你封为郡王,以后不管谁继承大统,皇上在驾崩之前都会安置好你的!” “当年大皇子将你交给我,我说了会好好照顾你,就算是三皇子如今几乎是一手遮天,但是如今我手上有证据,只要找一个合适的机会交给皇上,这三皇子也就……” “我知道靖然大哥的担心,只是好机会不是那么容易找的,更何况,这件事没有谁比我更加合适了!”庭生那张略带青涩的脸上写满了坚毅,郑重道:“皇上的性子你也知道,若真的从你嘴里说出来,皇上就算是不迁怒到宁国公府,也会迁怒到你身上来,靖然大爷就算是不为了自己想一想,也该为了这刚出世的侄儿想一想。” “更何况,靖然大哥说这话以什么理由了?皇上听了,说不准还以为你这是在蓄意谋害皇子,但我不一样,我有足够的理由,还有足够的立场,就算是皇上真的不愿意旧事重提,一时间恼了我,可我到底是我父王唯一的血脉,只皇上的长孙,皇上难道还会和我一般见识不成?” 说着,他更是紧紧抓着陆靖然的胳膊,“这件事宜早不宜迟,越快越好,我看就这几天罢!” 陆靖然知道他字字句句都是实话,也知道自己这样做是最好的选择,当初不是没有幕僚和他说这样的话,只是在他眼中,庭生还是个孩子啊! 就连跟在他身边的半夏也道:“是啊大爷,这件事交给皇长孙做最好了!” 417 不如就叫安哥儿 417 不如就叫安哥儿 陆靖然没有说话。 庭生又道:“更何况三皇子和我父王有血海深仇,若是我不能手刃仇人的话,只怕我这一辈子都会不安的,靖然大哥,你就将这个机会让给我罢!” 打从他知道大皇子去世的真相之后,在梦里梦到的都是替大皇子报仇的情形。 陆靖然只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就算是你真的要报仇,你也得想想自己以后,大皇子当初再得皇上看重,可已经去世多年,在皇上心中,这大皇子和三皇子谁更重要一些,咱们根本摸不清楚。” “更何况若是你因为这件事惹恼了皇上,你的郡王之位有怎么办?等着皇上百年归老之后又有谁来护着你?这件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若真的让三皇子继承大统,便是有皇上的密旨,以后你觉得自己能有好日子过吗?” 可庭生却道:“当初我来到这个世上,本就孜然一身,原先更是过得孤苦伶仃,大不了就是和之前一样了。” 说着,他更是道:“更何况半夏大哥已经将其中的凶险告诉我了,这件事弄不好会要你和大嫂性命全无,大皇子是我的父亲,靖然大哥你为了他做这么多,难道我这个当儿子的要在旁边冷眼看着吗?” “靖然大哥之前你教导我做人要讲究良心,若你真的这样做,那我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在他苦口婆心之下,陆靖然总算是松口了,可只说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得找一个最合适的机会,到时候他再将章皇后所做的那些事告诉皇上,便是三皇子和张皇后想再要翻身那就难了。 心中虽有了打算,可陆靖然还是在书房坐了一夜。 等着他回到内间的时候,林姝还沉沉睡着。 皇上知道宁国公府有了喜事儿,一大清早也差了双喜公公过来说,直说要他这几日好生呆在宁国公府之中,不用进宫当差了。 林姝倒是累极了,醒来的时候觉得又困又累,好在陆靖然已经吩咐小厨房做好了吃食。 如今她喝着鲫鱼汤,听陆靖然在旁边说话,只觉得极为安心,“……祖母方才才过来看了孩子,祖母抱着孩子舍不得撒手,直说孩子长得好,我倒是不明白了,这孩子都是一个样子,皱巴巴的,祖母哪里就能看出孩子长得好了?” “不过叫我说,这孩子倒是个会吃的,一大早钻到奶娘怀里去了……” 嘴上虽说着嫌弃孩子的话,可他面上满满的都是初为人父喜悦的神色。 林姝昨儿就看了孩子一眼,如今只道:“快,将孩子再抱过来给我看看,我还没好好看看他了!” 陆靖然只吩咐下去了。 不多时,孩子便被抱了过来。 小小的一个孩子如今被包再襁褓之中,刚吃饱了的他正呼呼大睡了,便是由奶娘小心翼翼放到了林姝身侧,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的。 林姝只觉得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来,只觉得很是奇妙,上一世她的孩子没了之后,她就一直在想,若有朝一日她有了孩子,这孩子到底会生的一个什么模样…… 她忍不住道:“我觉得祖母说得对,你看看,他长得多好看,睫毛长长的,鼻子也挺拔得很,以后定是个好看的小伙子!” 陆靖然看了孩子一眼,还是觉得没看出来这孩子哪儿好看。 只是祖母和姝姐儿都说孩子长得好看,好吧,那就是好看罢! 不过他和姝姐儿的孩子,便是如今这样一幅皱巴巴的样子,想必以后也不会丑到哪儿去的。 他只道:“你给这孩子取个乳名罢,这大名怕还要等几日了。” 像宁国公府这种高门大户,给孩子取名字那是极有讲究的,不仅要看族谱,还得请得道高僧给孩子算一算生辰八字。 林姝愣了愣,“我给孩子取乳名,这合适吗……” 她知道,这孩子的大名,便是宁国公都不大能拿得准主意,按理说孩子的小名儿便是不由宁国公来取,也得交给老祖宗。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陆靖然不以为然,伸手戳了戳孩子的小脸,见着他瘪了瘪嘴,只觉得有些意思,“孩子是你怀胎十月生下来,因为生他差点性命都没了,给他取个乳名而已,有什么不合适的?祖母也说了,这小名儿就是该你来取,还说等着到时候等大师给他算过生辰八字,看过族谱之后,送过来几个名字,到时候咱们一起来挑!” 老祖宗这是在给林姝长脸面了! 林姝想了想道:“不如就叫安哥儿罢?我也不希望他能有什么大作为,只要一辈子平平安安就好了!” 陆靖然也觉得好,可旋即却笑着道:“那你就不怕他和我原先一样,是个纨绔子?” 林姝含笑看了儿子一眼,只道:“那怕什么,男孩子顽皮一些总是没什么,等着他大了,也就知道轻重了。” 说了几句话,她又困了。 接下来的几日,她整日就是逗逗孩子,陪着老祖宗和连氏说说话。 很快就到了安哥儿的洗三礼了,安哥儿虽不是宁国公府的嫡孙,可却是长孙,他的父亲在朝中又是如此得脸,是以到了他洗三的这一天,几乎是满朝文武都来了。 就连陆靖然都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 甚至连皇上都差了双喜公公送了一尊长命锁来了,那长命锁极小巧,可正因为小巧才显得更加金贵,不过是半个巴掌大小,上面却是雕刻了祈祷的经文,锁头上面还镶嵌了颗颗绿豆般大小、各种颜色的宝石。 一时间,众人的附和声更是不绝于耳。 没多久,章皇后的赏赐也下来了,是一柄玉如意,成色极好,可陆靖然看了一眼就差人收起来了。 如今邵圣平已经开始动手收拾陈首辅了,一桩接一桩的陈年旧事,打的陈首辅是措手不及。 皇上更是勃然大怒,当众狠狠斥责了陈首辅一番,更是吩咐人将陈首辅收押狱中,待好好核查一番再做定论。 墙倒众人推,便是近些年陈首辅是小心又小心,可位高权重难惯了的,他难免有得罪人且不知道的地方。 接下来又有几个人上了奏折,都是些不大不小的事儿,可却是触及到皇上的逆鳞。 等着事情都查清楚之后,皇上直接定了陈首辅的罪名。 可皇上到底是个心软的,想着这么多年就算是陈首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将陈首辅贬为庶人,并没有要了陈首辅的性命。 只是陈首辅玩弄权势这么多年,早已视同权利为性命,没了权势对他来说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还有章皇后也是急的不行,陈首辅如今已经成为了她和三皇子手下的一枚大将,陈首辅倒下了,她和三皇子又该如何是好? 更何况这首辅之位不可能一直空着,但章阁老是外戚,按理说能够入阁已经极为不易了,更别说这首辅之位,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还有姜阁老和新入阁的那位孔阁老,如今到底是谁的人他们都不清楚,所以权衡之下,那陈首辅就显得极为重要了。 三皇子上书了皇上好几次,直说陈首辅就算是有错,可也罪不至此,皇上向来不喜欢有人忤逆他的意思,特别是即将被立为太子的三皇子。 皇上只觉得如今三皇子见着了太子之位已经是稳若磐石,就敢顶撞他了。太子之位真的定下来,是不是三皇子压根就不会将他这个皇上放到眼里了? 所以皇上心中倒是有几分不快…… 宫里头的消息陆靖然知道的是一清二楚如今,那都是好的局势,所以如今他应付起宾客来,也是脸上带着欢喜的笑容。 此时的林姝在内间和林慧她们几个说话了,张愿清也过来了,抱着林姝的孩子不愿意撒手,只道:“……这孩子长得可真好看,真好看了!” 她这辈子最想要的就是有个孩子了,可偏偏天不如人愿。 林慧是个不喜欢孩子的,她本身就像个小孩子似的,可如今见了安哥儿也是喜欢得很,更是偷偷和林姝道:“……我看过了,我娘给我准备的嫁妆当中有两匹极好的料子,说是我娘当初出嫁的时候我外祖母给她的,这么多年,我娘都舍不得用了,我瞧着那两匹料子极其细软,到时候等我出嫁了,偷偷给你送给来,到时候你给安哥儿做衣裳穿!” 她和连有尧的亲事已经定下了,定的是明年的三月初! 她只嫌这日子定的太迟了! 林姝笑着说好,可看了一圈却道:“咦,怎么没见着二姐姐过来?” 她虽不是林家的姑娘,可和林倩还是血亲,她生了孩子,也给林倩送了喜帖去了的,按理说,就林倩那性子,只怕是今儿一大早早就过来了的。 林慧道:“如今她怕是没心情过来的,安东侯府那边正闹腾着要休妻了,直说二姐姐害死了他们家的长子,那孩子原先我也见过,身子向来不好,说是前段时间冲撞了二姐姐,二姐姐罚他跪了一夜,他染上风寒,就没了……可安东侯夫人却将所有的罪责都怪到二姐姐头上,说要休了二姐姐,别说二姐姐了,这段时间连二房那边都急的不行!” 原先她就想着来与林姝说说这件事,可林姝要生了,她也不好要林姝分心,如今总算是逮到了机会! 418 请皇上给微臣做主 418 请皇上给微臣做主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安东侯夫人不满意林倩已经很久了,更何况安东侯夫人之所以同意这门亲事,无非是见着林倩有个当阁老的叔父和伯爷爷,但如今林沛死了,这姜阁老一心只想着韬光养晦,恨不得连二夫人姜氏那边的事儿都不怎么插手了,更莫要说安东侯府的事情了。 安东侯夫人只想要快些随便找个由头将林倩扫地出门,给儿子再娶一个高门大户,能够给安东侯府助力的世子夫人进门。 林姝笑了笑,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上一世她死的时候,林倩活的好像还挺风光的。 众人又笑着说了些话! 不多时,就连八皇子也差人送了礼过来了。 这些日子八皇子和陆靖然走的极近。 只是到了晚上,这阿沁也没有差人送东西回来,至于她人,也是没有露面。 其实早在林姝刚生下安哥儿的那一日,老祖宗就已经差人送了信儿去了庄子上,不管怎么说,这阿沁也是安哥儿的亲姑姑,侄儿出生,当姑姑的哪里有不露面的道理? 林姝倒是觉得无所谓,当阿沁当初将那一碗谬糟红糖荷包蛋端给她的时候,这辈子她和阿沁的缘分都已经尽了,阿沁来不来,她无所谓! 可老祖宗却是觉得心里头难受得很,等着陆靖然将宾客都送了出去,前去荣寿堂给老祖宗答话的时候,老祖宗瞧着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好端端的,咱们宁国公府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我怎么也没料到会变成这样子的!” 便是这整个京城有点门第的人今日都来了,但她却是不在乎,外头的人来了多少,她不会放在眼里,她只在乎家里的人。 如今小章氏病着,可也不能说连面儿都不露的。 还有铭哥儿,借口要照顾小章氏,也是没露面的。 还有阿沁,她差人都送信过去了,可阿沁像是不知道似的,她知道,阿沁这是在怪她,在怪陆靖然,可他们这些当长辈的,说什么做什么不都是为了阿沁好?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懂事了? 至于陆敏之还好些,人出现了,这礼也带到了,只是她坐在郭家夫人身边,整个人怏怏的,一点都不高兴…… 一桩桩的,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因为阿沁的没有露脸,陆靖然心里多少也有些不痛快的,但还是笑着劝道:“祖母想这些事儿做什么?今儿是安哥儿洗三的好日子,您别东想西想,您可得等着安哥儿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了……” 老祖宗笑着道:“那我不活成老妖精了?” 就算是如今死了,她也觉得没什么可惜的。 陆靖然只道:“活成了老妖精才好了,再说了,您到了那个时候,也不过将近八十岁,能活到那个年纪的人虽少,可也不是没有,到时候还得您张罗着给安哥儿说人家了……” 老祖宗心情这才觉得好了不少,是了,她不是一点用都没有,这安哥儿还指望着她了! 是以,老祖宗这才笑着和陆靖然说起今日的事情来,“八皇子差人送了礼过来了,我倒是没想到,还有皇后娘娘,不管她是真心也好,还是假意也罢,好歹明面上过得去,倒是那小章氏,罢了,不说她了……三皇子那边的事情,你们有了打算没有?若是你们没有法子,免不了我要进宫走几趟了。” 三皇子继位之后的凶险,她是知道的,她可不舍得要孙儿和重孙冒这个险的。 陆靖然想着庭生之前说的那番话,后来他又叮嘱了许多,想着应该问题不大,只道:“您放心,事情还没到这一步了,就算是真的到了这一步,不用您问,我会亲自开口和您说的。” 老祖宗点点头,说了一声好。 她知道如今的陆靖然是万万不会逞强的! 谁知道到了第二天,皇上就没有上朝。 在很多事情上,皇上虽算不上明君,但也勉强算得上勤勉,别的不说,这么多年来皇上的早朝是一日没有耽误过的,不,不对,当初大皇子和二皇子去世之后,皇上也是三两日没有上朝。 但是这一日,皇上接连着五日没有上朝。 陆靖然知道时候到了,只差人带了那两个嬷嬷和稳婆进宫了。 等到了御书房门口,双喜公公已经满心戒备,只压低声音道:“陆将军这是做什么?皇上这几日心情不大好,说了不见任何人,陆将军要是有事儿,还是过几日再来的好……” 更何况,陆靖然身后带着的那三个妇人他略微有些眼熟,知道原先是宫里头的。 章皇后做下的那些事儿,他也知道,估摸着是事发了…… 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是一点意外都不能有的! 前几日皇长孙说的那番话他还历历在目,每回想起来,还是会觉得浑身冒冷汗,他万万没想到邵圣平这个蠢货居然会投靠了皇长孙……不,不对,也许皇长孙就是陆靖然的一颗棋子了! 就连他都不得不承认陆靖然极为高明,明明知道自己是三皇子和章皇后的人,那日皇长孙前来告御状的时候并没有躲着他,反倒是大大方方的,一点都不心虚…… 当时皇上那眼神,他便觉得可怕! 只是皇上这些日子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他和三皇子、章皇后越发着急了。 如今的陆靖然并没有将区区一个双喜公公放在眼里,径直闯了进去。 可这儿是御书房,勉强算得上双喜公公的地界,双喜公公只要小内侍将陆靖然拦着,不复方才的小心翼翼,只尖声道:“怎么,陆将军这是要造反不成?” 他生怕皇上听不到这话! 陆靖然冷笑一声道:“造反?按理说双喜公公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说话做事儿也有些分寸,如今这话半点证据都没有,怎么敢说?就算是我真的要造反,身上刀剑未带,就带了一个随从和三个妇人,这妇人还是宫里头的人,还请双喜公公告诉我一声,这样我该如何造反?” 说着,他更是靠近了双喜公公一些,低声道:“倒是双喜公公,如今连通传都没有通传一声,如今就将我拦着,又是什么居心?” 双喜公公拂尘一甩,脸上浮现了几分难得的惶恐来,“我是什么居心?我对皇上忠心耿耿,说什么做声都是为了皇上……” “这话,双喜公公说了可不算,得从皇上嘴里头说出来才作数!”陆靖然一抬手便将双喜公公给推开了,带着半夏直接闯了进去。 双喜公公厉声道:“来人,来人啊……” 陆靖然连停下的意思都没有,走入御书房,见着皇上正坐在龙椅之上,撑着手正在打盹。 只是在陆靖然走进来的那一刻,他却是缓缓睁开了眼睛,“你来了……” 好像是见到了多年未见的老友似的! “是,微臣见过皇上!”陆靖然抬头见了一眼坐在龙椅上的那个老态龙钟的男人,这些年皇上的身子骨一直不太好,打从俪贵妃自尽之后更是时常病着,但是这一次,不过是短短几日,皇上像是老了十岁似的! 御书房内安静极了,陆靖然甚至能听到双喜公公那小心翼翼的呼吸声。 他缓缓开口道:“皇上的脸色看起来好像不太好,请过太医了吗?” “太医?要太医有什么用?太医能治得好朕的病吗?”皇上颓然摇头,当初皇长孙告诉他这件事的时候,他满心愤然,可转而却觉得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么些年,他无数次在夜里梦到了自己原先最疼爱的大儿子。 大皇子满身是血的站在他跟前,说自己是冤枉的,说“父皇,救救儿臣,救救儿臣”! 当初那件案子定的极为草率,无非是因为他当时太过生气,可等着事后觉得不对劲的时候,却再没有审理的勇气了,是啊,当初下旨的是他,定案的也是他,他错了吗? 这件事,这么多年他一直不敢细想! 可皇长孙的那一番话却是彻彻底底击垮了他,他的大儿子这么多年是冤枉的,但却是他如今最为看重的三皇子做的……他,该怎么做? 他又不敢去想了! 皇上只觉得头疼,淡淡道:“靖然,你来找朕做什么?这身后带的是什么人?捆着她们做什么?是不是她们犯了什么事儿?” 这话一说完,他只觉得自己是糊涂了,这儿是御书房,是处理国事的地方,又不是衙门,管宁国公府的家事? 陆靖然一撩自己宝蓝色的直裰,跪在了皇上跟前,正色道:“还请皇上给微臣做主,还微臣一个公道!” 皇上不由得坐直了身子,“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陆靖然只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道了出来,并未一丝隐瞒,当然,也没有半点夸大,“……微臣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得罪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痛下如此杀手,竟然想要害死微臣妻子和刚出世孩子的性命,微臣知道这件事是丑事,不该闹到皇上跟前,只是除了皇上,微臣不知道还能请谁给微臣做主了!” 419 心软的皇上 419 心软的皇上 皇上气的是浑身发抖,连说了几个“好”字,更是颤声道:“朕不知道,他们母子一个个都有这么大的胆子,当初皇后娘娘在后宫并未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甚至连皇长孙都敢谋害,朕看在她与朕夫妻多年,很多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但是如今……” 他语气倏地一变,更是一巴掌狠狠拍在了桌上,厉声道:“来人,给朕将皇后娘娘叫过来!” 双喜公公的步子动了一动,原本是打算他亲自去找章皇后的,也能通个风报个信儿。 只是他偷偷瞥了一眼,却见着皇上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想着之前皇长孙的那番话,皇上并未对他有过任何处罚,甚至连话都没有递一个,一时间也摸不清皇上的意思了,也不敢擅自出去了。 他跟在皇上身边几十年了,这还是头一次摸不准皇上的意思! 没过多久,这章皇后便跟在小内侍的身后进来了,她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似的,笑吟吟与皇上请安。 打从她听说林姝母子平安之后,就知道这一天会来的,但没想到却是在这个时候。 不过越是到了这个时候,她越是不能乱! 陆靖然也上前给章皇后见了礼,在这个时候可是不能落人话柄,! 皇上看了章皇后一眼,更加生气,指着陆靖然身后的两个嬷嬷和一个稳婆道:“皇后,你倒是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朕想听你的解释!” 章皇后笑着道:“敢问皇上,臣妾都做了什么?” 皇上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了,只道:“靖然,你告诉她到底是怎么了,朕都没脸说了!” 陆靖然含笑看着章皇后,淡淡道:“皇后娘娘做下的事情,皇后娘娘该是心知肚明,如今又问微臣做什么了?这嬷嬷和稳婆都在这里,皇后娘娘一问便全然知道了!” 他的话音刚落,他身后的那两个嬷嬷和稳婆更是颤颤巍巍跪了下来,一字不落的将事情都道的清清楚楚。 章皇后听到了最后,脸上的笑意却是半点都没有消散,只道:“臣妾嫁给皇上多年,难道如今就凭着陆将军和这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嬷嬷婆子的几句话,皇上就要定了臣妾的罪名吗?臣妾说句不该说的,当初宁国公府老祖宗进宫的时候,臣妾也是知道的,臣妾好歹也是宁国公府大太太的姨母,可宁国公府老祖宗进宫请那会接生的嬷嬷和稳婆直接找到了太后娘娘。” “好,这臣妾就不说什么了,只是这人是太后娘娘和宁国公府老祖宗亲自选的,如今出了事儿,怎么就找到臣妾身上来了?” 她将王太后推出去还不够,如今又道:“更何况皇上也不是没有听说过这宁国府的一些家事,按理说这些事情臣妾是不该提的,可这个时候却不得不提了,陆将军和臣妾的妹妹一向不和,更是害的臣妾的妹妹成了这个样子……” “孝字大过天,连嫡母都不敬重的人,都敢下毒手的人,这样人说的话,皇上觉得能够相信吗?臣妾倒是觉得,这稳婆和嬷嬷在宁国公府呆了那么长时间,说不准早就被陆将军收买了……” 这话说的是一环扣一环,好像是半点破绽都没有! 若换成了平常,皇上兴许还会细细琢磨一阵这话,但是如今皇上脸上浮现了几分讥诮,“怎么,皇后的意思是太后娘娘这是和宁国公府一起合起伙来算计你?还有皇长孙也看你不顺眼,也在算计你?” 章皇后不敢说话。 她是说这几日风平浪静得很,原来不过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皇上这是在这儿等着她了。 事到如今,她若是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那她岂不是白在深宫之中呆了这么长时间? 当初皇长孙诬陷她,乃是受七皇子和俪贵妃挑唆,但皇长孙是谁的人,她比谁都清楚! 若是没有陆靖然在背后的支持,皇上孙一个半大的孩子,怎么敢当着双喜公公的面,与皇上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她知道,陆靖然先是动了陈首辅让他们乱了阵脚,接着又搬出当年的事情打的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如今又是将矛头指向了她……她不能乱,越是到了这个时候,越是不能乱! 一乱,那就全完了! 章皇后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皇上的话,臣妾有些听不懂,臣妾做下的事情,臣妾不怕承认,可若是臣妾没有做过的事情,凭什么要承认?皇上,臣妾敢对天发誓,若臣妾真的做过对皇上,对陆将军不利的事情,那就让臣妾遭天谴,不得好死!” 皇上气急了,一把就抓起手上的折子狠狠砸到她脸上,“你当然不怕?你怕什么?你做了这么多,算计了这么多,无非就是为了你儿子的皇位罢了,你儿子若是得了皇位,你怕是死了都觉得安心了!” 章皇后只觉得额头生疼,可退也不敢退一步,她知道,皇上是真的气急了,倏地贵了下来,扬声道:“还请皇上明察啊!臣妾是冤枉的,还请皇上明察……” “这件事,朕自然会好好查清楚的!”皇上颤颤巍巍站起身来,扬声道:“来人,将皇后娘娘带回坤宁宫,没有朕的吩咐,皇后娘娘不得出坤宁宫半步!还有三皇子,传朕的旨意,没有朕的旨意也被软禁在三皇子府中,不得四处走动,违者,斩立决!” 章皇后怔怔看着皇上。 皇上有多心软,她是知道的,当初皇长孙的那番话之后,她虽惴惴不安,可却是心存侥幸。 大庆朝如今是个什么局势,皇上的身子如何……她比谁都清楚,事到如今,这太子之位除了三皇子,难道还有别的选择了吗? 就算是皇上真的想要立下别的皇子,可她不会答应的,这群臣也不会答应的…… 她怕什么? 但是她没想到,这一次的皇上却是如此决绝,是不是这些日子已经无数次在心里想过了要怎么办? 此时的皇上压根就没有理会章皇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一旁恨不得瑟缩到墙角里的双喜公公身上,犹豫片刻,却还是扬声开口道:“至于双喜公公,收押大牢,交个宗人府调查!” 不一会儿,这外头的侍卫便进来了,将章皇后和双喜公公都带了下去。 至于那两个嬷嬷和稳婆,也一并被带了下去。 这御书房又恢复成之前空荡荡的模样! 皇上像是被抽去了主心骨似的,瘫倒在龙椅之上,呢喃道:“朕该怎么办?朕又能怎么办啊?” 他已经经受不了一个又一个的打击了! 陆靖然站在一旁,皇上不问,他也不敢多言。 不知道过了多久,皇上才缓缓开口道:“靖然,你觉得皇长孙如何?” 什么如何? 陆靖然倏地一愣,瞬尔意识到皇上的意思了,皇上这是想要将庭生立为储君! 他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开口道:“微臣觉得不妥!” “哦?”皇上露出几分疑惑的神色来,缓缓道:“朕听人说起过,这皇长孙其实并不是七皇子找到的,而是你找到的,在你将皇长孙交给七皇子之前,更是照顾过皇长孙一段时间,朕以为你会支持皇长孙的……” 陆靖然斟酌道:“朕的确是很疼惜皇长孙,甚至是将皇长孙当沉了自己的亲弟弟在照顾,可说句没规矩的话,皇长孙的确不是储君的最好人选。” “皇长孙虽是大皇子唯一的儿子,虎父无犬子,可皇长孙却在外流落多年,如何治国,如何安抚群臣和老百姓,并不擅长,甚至不懂的什么是为君之道,若皇长孙有朝一日真的是继承了大统,那是害了皇长孙,害了大庆朝的百姓!” 皇上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半晌才道:“这话也就你敢说了……那你倒是说说,朕该怎么办?” 陆靖然只觉得身上已经泌出冷汗来了,“微臣不敢置喙!” “朕许你无罪,只管说就是了!”皇上的神色之中透着老态,看起来极像是一个年岁无多的老人。 陆靖然正色道:“微臣敢问皇上一句,若当年大皇子和二皇子之事,真的是皇后娘娘和三皇子所为,那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这个问题可是将皇上给难住了,“这和朕问你的话可有什么关系吗?” 说着,他更是叹了口气,“其实这几日朕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大皇子和二皇子已经死了,三皇子占嫡占长,就算是他犯了错,也是朕这个当父皇的没有教导好的缘故,是当年皇后娘娘的挑唆所致,与三皇子好像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这件事,朕已经打算彻查了,若真的和三皇子有关系,朕打算将他送到西北去,他一辈子都不能回京,他到底是朕的亲儿子,要朕下旨杀了他,朕怎么都做不到啊,朕年纪大了,只想要家宅兴旺,国家昌盛,可怎么就这么难了……” 那还是将三皇子封为西北王的意思了! 420 太子之位最好的人选 420 太子之位最好的人选 陆靖然一直都知道皇上心软,可却从来没想过皇上会心软到这个地步,“皇上的意思微臣明白,皇上是打算将三皇子立为西北王,西北王爷虽在边疆,可若是细细筹划也是能够手握重兵的,若是三皇子有心谋反那该怎么办?” “当年大皇子和二皇子去世,三皇子虽不是始作俑者,可这件事的真相,皇上敢说三皇子不知道?若三皇子真的是个重情重义的,为何没有告诉皇上真相了?是不是能够说明这三皇子心底是高兴大皇子和二皇子死了,若是大皇子和二皇子不死,他和太子之位只怕也没什么关系了。” “自古以来,哪位皇子不觊觎那至高无上的皇位?只是在这世上,血脉亲情这东西却是比皇位重要得多,三皇子对两位皇兄都能如此无情,更不要说对天下苍生了?皇上这样做,无异于放虎归山啊!” 他每多说一句话,这皇上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到了最后,皇上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两个字来形容了。 皇上喃喃道:“你的意思是,三皇子非死不可?” 三皇子死不死,可不是陆靖然说了算的,那得皇上说了算,“微臣没有这个意思,这件事要看皇上如何决断了!” “是啊,三皇子是个有野心的,就算是去了西北,只怕他也不会老老实实的……” 皇上只觉得累,想着前段时间福建战事吃紧,他一天一夜没合眼,都没有觉得这么累! 皇上只要陆靖然下去了。 这件事,到底没给出一个结果来,可事情的发展却比陆靖然想的好多了。 等着陆靖然一出宫,就直奔榕园,想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林姝,可没想到他迈进内间,就见着林姝抱着安哥儿笑的慈爱。 林姝怀中的安哥儿被乳娘用大红色的披风包着,如今虽出生没多久,可小脸上已经是粉嫩嫩的一团,虽然睡着的时候比醒的时候躲了多,可模样生得好,便是他睡得昏昏沉沉,可林姝抱在手里也只觉得满心欢喜。 陆靖然走过去的,一低头就看到安哥儿砸吧砸吧了嘴,忍不住笑起来了,“他这是在做什么?” 林姝笑着道:“安哥儿才吃饱了了……” 陆靖然摸了摸他的小脸,道:“怎么我每日看到他的时候,他都睡着,怎么像是个小猪仔似的?” “刚出生的小孩子不都是这样子的吗?”林姝哭笑不得,道:“一般来说,安哥儿现在每天差不多要睡十来个时辰,剩下的一两个时辰也就是吃喝拉撒了!” 说着,她摇了摇怀中的安哥儿,笑着道:“安哥儿,你说是不是?” 安哥儿理都没理他娘! 林姝只觉得自个儿儿子这样子更加可爱了,笑着道:“安哥儿,你说你什么时候才能喊爹、喊娘了?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了?” 安哥儿还是没理会她! 陆靖然简装,嘴角忍不住微微翘了起来! 屋内的两个乳娘早就经珍珠提点过了,如今轻手轻脚退了下去。 陆靖然索性坐在床畔,接过林姝手中的安哥儿来,早在林姝月份大的时候,他就跟着乳娘学习过如何抱孩子,如今虽有些手生,可怀中的安哥儿到了他手上没哭没闹,倒是让他吃惊了一番,“姝姐儿,你看,你快看,他没哭了!” 林姝压根没好意思说这安哥儿还真的像个小猪仔似的,如今就是将他丢到地上下,只怕他也睡的香甜,不过这样也好,能吃会睡,这孩子才能长的好了,“等着他醒了你再试一试,他醒着的时候比较有意思,虽然不会说话,可你抱他的时候,他会盯着你看了。” 陆靖然直笑,说好。 等着逗了会儿安哥儿,他这才要乳娘进来将安哥儿抱了下去,转而和林姝说起今日宫里头发生的事情来了。 原先他做什么事情之前,总会提前告诉林姝一声,但是如今他怕林姝担心,这件事并没有提前告诉林姝。 林姝只道:“……那听皇上的意思,是不是还是打算放三皇子一马?这三皇子和皇后娘娘是个厉害的,但凡是有一点生机,他们就有能够反败为胜的本事,可是皇上的心思不是我们能够掌控的,我看,这件事你还是小心的好!” 说着,她更是皱眉道:“皇上想过将皇位传给皇长孙?” 连她都觉得不妥,可皇上却生出这样的心思来,可见皇上如今是真的糊涂了。 陆靖然点头道:“我看皇上这心思也就是一闪而过,就算是皇上真的想要这样做,那群臣那边皇上该如何交代?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皇上断然是不会将三皇子和皇后娘娘谋害大皇子、二皇子的事情昭告天下的,但三皇子的太子之位,众人都以为那是板上钉钉了,皇上又该怎么解释?” “庭生和三皇子之间差的实在是太远了,我看等着皇上心情好些了,我再去劝劝皇上,三皇子不行,还有八皇子了!” 八皇子? 林姝只道:“可八皇子不是对皇位不感兴趣吗?” “是,但是八皇子却想要拯救天下苍生!在我看来,这八皇子和当年的大皇子有几分相似,八皇子心性单纯良善,勤勉敬业,若成了皇上,那一定是一代明君!”陆靖然笑了一声,道:“更何况我八皇子只是对那尔弥我诈的生活不感兴趣,并非是对皇位一点兴趣都没有!” “从小到大,不管是皇上也好,还是皇后娘娘也好,从未想过要八皇子继承大统,只想让他以后当一个闲散侯爷,所以渐渐的,连八皇子也没这个心思的!” “如今若是皇上提出要立八皇子为太子,群臣虽惊愕,但想必也不敢怎么反对,一来是八皇子乃是嫡出,二来相比于三皇子,这太后娘娘也愿意立八皇子为太子,第三则是八皇子当得起这个重任!” 最后一点却是最重要的一点! 林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陆靖然笑着摸摸她的发丝,轻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无非在想这三皇子乃是八皇子的亲哥哥,打断骨头连着筋,这八皇子又是陆铭的表哥,就算是他真的被立为了太子,多少会护着陆铭、小章氏还要皇后娘娘的对不对?” 林姝笑着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陆靖然笑的得意,“可这段时间我和八皇子接触的很多,对八皇子的性子不说是了如指掌,也算是知道一二,这八皇子虽孝顺,但却不是愚孝,懂得什么是对是错。” “别的不说,因为瑞王的事情,太后娘娘和皇上这段时间闹得是势同水火,又有皇后娘娘的刻意打压,这些日子太后娘娘的日子并不好过,但八皇子却一直在暗中派人照顾太后娘娘;就连七皇子府那边,八皇子也派人照顾着……” “还有八皇子妃,当初八皇子妃乃是皇后娘娘和章家做主替八皇子娶的,按理说八皇子对她并没有男女之情,但打从八皇子妃嫁给八皇子之后,这八皇子身边连一个侧妃都没有,八皇子更是将这八皇子府的中馈都交给了八皇子妃。” “而且我也听说了,说是八皇子和八皇子妃最近的感情不错……由此可见这八皇子是个拎得清的,也是个负责任的,看看皇上膝下的几位皇子,也就八皇子最好了!” “我相信,若八皇子真的知道了三皇子和皇后娘娘做下的事情,到了最后定不会站在皇后娘娘和三皇子那一边的,如今皇后娘娘虽已被软禁,但章家乃是京城百年世家,说句不好听的话,若这太子之位定下了别的皇子,章家不想要那太子继承大统,多的是办法!” “三皇子是章家的外甥,这八皇子一样也是章家的外甥,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说章家回反对八皇子被立为太子吗?不仅不会反对,甚至为了保全章家的权势,还会支持,这章家的人,一个个都聪明着了……” 只是他相信,等着八皇子继承了大统之后,接下来该怎么做是知道的。 这外戚手中的权利一旦过大,便有无穷无尽的祸患,当初的郭家是这般,如今的章家,也是这般! 林姝看着他一脸坚毅,笑着道:“既然你都想好了,放手去做就是了,我和孩子是你永远的后盾……” “光有你们两个后盾还不够,你得多替我再生几个后盾才是!”陆靖然笑的极为满足,“原先我见旁人说起自己孩子时一脸满足的样子,只觉得他们太过于小题大做了些。” “可如今有了安哥儿,想着我是他以后的依靠,想着他以后长大了,生的一张和我相似的面容,我这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管做什么,一想到你和安哥儿在家里等我,我都能笑出来……”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变成这个样子,可见原先嘲笑别人笑的多了,这报应到了自己身上来了! 连他想着自己那样子,都觉得傻乎乎的! 421 反也得反,不反也得反 421 反也得反,不反也得反 林姝一样觉得很幸福,特别是有的时候她怀中抱着安哥儿,扭头一看丈夫还在自己身边,只觉得心里像是被羽毛挠过似的,一片柔软,“好,到时候咱们再多给安哥儿生几个弟弟妹妹,免得安哥儿太寂寞了……” 生安哥儿的时候,她只觉得疼的要昏死过去了,只想着这辈子再也不想受这份疼了。 可如今看着安哥儿那张粉嫩嫩的小脸,看着陆靖然傻呆呆的模样,只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们这边是幸福的不得了,可此时此刻的三皇子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他在书房内转悠了大半日,直到深夜却是滴水未进,他半点心情都没有! 他这就被软禁了? 他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碰上这样的事情了! 如今他强行逼迫自己静下心来,甚至还能听到外头那侍卫整齐有力的脚步声,皇上这是怕他跑了罢? 他只觉得想笑,他离太子之位就差一步,只差一步啊! 可如今,他该怎么办了?又能怎么办了? 原先有双喜公公在皇上身边的时候,皇上想些什么下一步打算做什么,他都能够探听到一二,但是如今他却像是睁眼的瞎子似的,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摸不到! 还有母后那边,之前他和母后商量过这件事,母后只说走一步看一步,但是如今还是这样吗?若是皇上真的动怒了,打算彻查这件事,那该怎么办?事情虽过去多年,可若是有心想查,也不是什么都查不出来…… 三皇子的心情从来没有这样糟糕过! 他虽被软禁了,可外头的幕僚却是能够进来的,但是那些幕僚一个个看着倒是聪明的,事情到了这一步,一个二个都没个什么有效的办法。 最后却是一直没有说话的左子青站了出来,“三皇子到了如今怕只有一条路,反也得反,不反也得反!” 造反? 这话原先他和章皇后也不是没有商量过,可是他的舅舅章阁老却是极为反对,如今三皇子来是占据大义的,若真的是造反,就算是以后成为一代明君,那史书上的记载只怕也不好听。 更何况,到底是成功还是失败,这种事儿谁都不好说…… 三皇子不免有些犹豫,“事情好像没有到那一步罢,更何况,父皇只是将我软禁起来,并没有说……” 左子青年纪不大,人看起来很是精明,便是到了这个地步,只淡淡笑道:“可三皇子觉得如今还有别的选择吗?如今皇上身边没有双喜公公了,有的只是陆靖然还有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如今见着扶持不了七皇子上位,自然想要去扶持别的皇子上位,至于那皇子是谁,太后娘娘恐怕不会在意,只是一个傀儡就行了。” “但是三皇子别忘了,太后娘娘怨恨皇后娘娘和三皇子却不是一日两日了,还有宁国公府和姜阁老那边,他们是什么打算咱们更是不知道,若是他们生出什么心思来,如今我们如何能够招架的住?” “三皇子口口声声都说事情没有到了最糟糕的那一步,可在我看来,这已经是最糟糕的时候,早在皇长孙与皇上说出那样一番话的时候,您就该有所动作了,要不然也就不会落得这样一个被动的局面!” “若是三皇子再像是这般继续观望,只怕三皇子和皇后娘娘连命都保不住了,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三皇子没有说话! 他有这个心思,却是没有这个胆子! 左子青更是激昂道:“好在如今皇上并未将这件事宣告天下,三皇子还拥有群臣的拥戴,不如随便寻一个由头直接杀到皇宫里去,若是这样一来,皇上能退位最好,若是不能退位,那就将皇上软禁起来!” “皇上这样对您,难道您就不能这样对皇上吗?事到如今宁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自古以来都是立嫡不立长,当年就算是大皇子占了长子之位,可到底是庶出!” “当时您年纪虽小,可却是嫡出,皇上怎么能够违抗天意了?在我看来,当年皇后娘娘那样做更是人之常情,这后宫之中的明争暗斗难道还少吗?皇上如今知道这件事盛怒不已,这么多年皇上不知道的事情不晓得有多少了,这宫里头死去的冤魂难道还少了么……” 他这循序渐进的说话方式,觉得三皇子原本不安的心却渐渐骚动起来! 是啊,马上就要到手的皇位,他凭什么要让出去? 他只将把目光放在了左子青身上,叹了口气道:“只是如今我被软禁起来,就算是有这个心,也……” 左子青更是一撩袍子,直挺挺跪在了三皇子的身跟前,扬声道:“我跟随三皇子多年,说句不好听的是从小看着三皇子一起长大的,一心只想着三皇子能够继承大统,以后能够追随三皇子左右,若是三皇子相信我话大可以将这件事交给我来办,我定会将这件事办的妥妥帖帖的!” 事到如今,三皇子好像也没有别的可以相信的人了,左子青跟在他身边多年,这些年更是为他办了不少事儿,像那种见的人,见不得人的事儿,他都能放心交给左子青去做。 三皇子更是觉得雄心壮志都被他点燃了,与他商量了半夜其中的小细节。 等着左子青出了三皇子府大门,绕过了两条小巷子,却是径直上了一辆马车! 这驾马车的人正是半夏,半夏直接将马车驾到了宁国公府后门,他带着左子青径直进了榕园的书房。 书房内的陆靖然已经等候多时了。 左子青更是熟门熟路进去了,好像来过似的,一进去更是作揖道:“陆将军,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陆靖然只将左子青扶了起来,“左先生太过折煞我了!” 左子青是三皇子的幕僚不假,可当年害的左子青一家老小没了性命的也是三皇子。 那个时候三皇子年纪轻轻,刚在皇上跟前崭露头角,皇上也愿意给自己这个嫡长子显露的机会,只将一桩贪墨的案子交给了三皇子去办。 只是三皇子出人头地的心太急了,急的连事情都没有查清楚,就匆匆定了案。 皇上自然当着群臣的面狠狠夸赞了三皇子一番,但江南冯家满门一百余号人却是因此丧命。 当初那贪墨的冯大人便是左子青的亲弟弟,也就是左子青之前一直四处游历,这才逃过了一截。 但血亲到底是血亲,左子青改了名,潜伏在三皇子身边一直想要为自己的弟弟和家人报仇! 一年前,左子青就已经暗中投靠了陆靖然! 方才他说的那番话,更是他早就和陆靖然商量好了的。 听闻左子青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陆靖然微微颔首道:“……便是三皇子平日里心思多,可人啊,一着急就慌了,连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都忘了,这件事倒是比咱们想象中更加顺利!” 说到底,他们还是小瞧了三皇子对那至高无上皇位的渴望,若三皇子还有一点理智,都不会答应这件事的! “是啊!”左子青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脸上浮现出几分淡淡的笑意来,“就按照我们当初想好的,等到等到三皇子逼宫那一日,我直说自己已经四处打点好,分出一队人马给三皇子!” “到时候就要劳烦陆将军将这宫中四处都打点好,让三皇子以为这四周都是他的人,等着他带人闯进御书房的时候,陆将军便带人将他围住,可怜那个时候三皇子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可惜等着三皇子有所察觉的时候,只怕已经晚了,到时候皇上更会觉得陆将军救驾有功,这陆将军从二品的将军只怕又要往上升一升了!” 他到底是幕僚,如今就算是要害人,也能想出一个损人益己的办法! 其实这件事他们早就商量过了,毕竟距离大皇子和二皇子之死已经太多年了,章皇后又素来小心谨慎,只怕当年的证据早就被扫的一干二净,就算是真的查出些什么来,也不能要了三皇子和章皇后的性命! 可他们却不能坐以待毙,得给三皇子制造机会才是! 陆靖然笑着道:“这件事情恐怕我就不能答应左先生了,这件事我会交给别人来办!” 这人飞的高了,摔下来也就疼得很,他只觉得如今这从二品的将军之位好的很! 等着三皇子和章皇后倒台以后,陆铭和小章氏他也不必放在眼里了,如今他是从二品的闲散将军,以后也能多些时间陪陪林姝和安哥儿,好得很! 左子青知道他素来是个有主意的,也不多说,商量了到底该怎么办之后,趁着天亮之前就走了。 接下来的这几日不管是陆靖然还是左子青都忙得很,他们俩儿做的事儿都见不得光,若是被旁人知道了,那就前功尽弃了。 林姝知道陆靖然忙,并没有说什么,可老祖宗那边却是头一个不答应了! 422 皇位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422 皇位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这福建的局势,老祖宗因为担心雷云,平日里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据她所知,这皇上这些日子也就关心关心福建那边的局势,按理说这陆靖然该没什么事儿才是。 因此,老祖宗更是狠狠训斥了陆靖然好几回。 陆靖然一得了训斥,就要回到榕园好好找林姝要“安慰”,林姝哭笑不得,到了最后更是问道:“……这些日子你都在忙些什么了?” 有一次陆靖然天快亮了才回来,她虽睡得迷迷糊糊的,可多少还是知道动静的。 陆靖然不知道该不该说,他怕说了惹得他的姝姐儿担心。 林姝笑着道:“……咱们成亲这么长时间了,如今你一皱眉我就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我知道你见着有了安哥儿,见我每日照顾安哥儿辛苦的很,怕事情说了惹得我担心,可安哥儿平日里有嬷嬷和乳娘照顾着,这嬷嬷和乳娘都是舅舅从扬州送来的,她们的亲眷都还留在扬州,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安哥儿如何的。” “所以安哥儿这边我平日里只需要逗他玩一玩就是了,哪里有你想得这么辛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若是不说,我这心里老是惦记着,就算是到了祖母跟前仙桃替你开脱几句都没法子!” 话虽说的简单,可陆靖然知道照顾孩子绝非没有这么简单,更何况如今安哥儿刚满月了,闹腾得很! 他微微叹了口气,林姝却是顺势抓住他的胳膊,想了想道:“罢了,若真的是十分要紧的事儿,你不愿意说就算了,当心隔墙有耳!” 她自然是相信自己的丈夫的! 听闻这话中的双层含义,林姝嗔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如今三皇子的打算,不管是皇后娘娘和章阁老都不知道,但三皇子却以为他们知道,还以为他们会在外头接应自己,这件事交给左先生倒也好看,可我担心的是万一到时候露馅了怎么办?这罪名怪罪下来,只怕皇后娘娘和章阁老那边不会算了的?” “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说白了,和左先生也没什么关系!”陆靖然已经想好了,只道:“之前虽是左先生给三皇子出的主意,可做决定的那个人却是三皇子,若是没有三皇子的令牌,这左先生又怎么能调动的了那一队人马逼宫了?” “至于怪罪,皇上肯定是会怪罪的,等着三皇子逼宫的那一日,左先生会趁乱离开京城,到时候就算是皇上真的要审,也审不出来什么来,更是找不到左先生的人了。” “皇后娘娘和章阁老那边,就更好说了,到时候三皇子做下了这样的事情,你觉得依照着皇上的疑心,怎么可能不怀疑皇后娘娘和章阁老?” “皇上不会相信这背后的事儿都是左先生替三皇子打点的,只会以为这一切都是章阁老和皇后娘娘在谋划,就算是真的查起来,查不出来什么来,可皇上一样会怀疑的!” “我相信依照着皇上的性子,就算是到时候他弥留之际,也一定会留下一道密旨,这密旨定是关于皇后娘娘和章阁老的……” 皇上虽心软多疑固执,但不得不承认他却是勤勉爱民的,他死之前一定会将自己能想好的问题都处理好的。 林姝道:“这些都是小事儿,如今我只担心八皇子那边,八皇子到底是三皇子的亲弟弟,若知道了八皇子有心谋反,会不会提前告诉皇后娘娘和章阁老,若到时候皇后娘娘、章阁老他们和三皇子里应外合,弄假成真那就不好了……” 说着,她更是一拍自己的脑门,笑着道:“看我真的是傻了,到时候事发之前你再告诉八皇子不就好了?到时候八皇子就算是想要劝诫三皇子,亦或者告诉皇后娘娘一声,也来不及了。” “依照着八皇子的性子,定会直直奔赴御书房的,这皇上本就疼惜八皇子,如今八皇子再救了皇上一命,皇上肯定会更喜欢八皇子的!再说了,还有三皇子余党的支持,只怕这下子八皇子的皇位是坐定了的!” 陆靖然笑着拿开她的手,他可舍不得他的姝姐儿这样对自己,“你说的没错,我也是这般打算的!” 他想的很清楚,到时候三皇子造反罪名落定,这章皇后肯定要为自己儿子开脱的,如此一来,章皇后怕是彻底失了君心。 事到如今,他只觉得有些对不住八皇子…… 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不管是谁,好像都没有别的选择了。 三日之后,事发! 当八皇子带着一队人马径直闯入御书房的时候,皇上正在批阅奏折,看到三皇子的时候自然是惊愕了一番,“孽障,你是怎么进来的……” “儿臣见过父皇!”三皇子如今身穿一身军装,手上执着长剑,脸上的笑容格外冷峻,“众人都说,父皇糊涂,原本儿臣还不相信,可如今看来却是不得不信,都到了这一步,父皇却还问出这样蠢笨的问题来……” 他在心底不由得感激起左子青和双喜公公来了,双喜公公虽说已经入狱,可双喜公公在内宫多年,多多少少是有些人脉的!要是没有双喜公公的人脉,要是没有左子青的打点,这个时候他也不可能持剑闯了进来! 皇上浑身发颤,一声又一声叫着孽障,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来人,来人,替我拿下这个孽障!” 可空荡荡的御书房却是没一人应答! 三皇子笑的更加猖狂,“父皇省省力气别叫了,您想想,若是周围有您的人,儿臣是怎么进来的?您还是将力气留着写诏书的好,儿臣已经替您想好了,如今您身子骨不大好,不如安安心心当太上皇,儿臣会像之前孝顺您的……” 皇上气的脸色发青,颤颤巍巍都:“孽障,真是孽障啊,你,你就这么想要皇位?朕还没死了!” “朕,朕告诉你,就算是朕死了,这皇位也落到你手上来!” 三皇子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您就别怪儿臣心狠手辣了!” 这话音刚落,他手中的剑已经出鞘了。 皇上不敢相信,他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眼前的儿子,老三是他看着长大的,那个时候群臣都说他老实本分,以后便是继承了大统就算是不会成为千古名君,也不会成为昏君的。 但是现在,皇上只想要将当初在朝堂之上一个个奉承三皇子的人都揪出来,要他们好好看看,这就是他的儿子,这就是他教出来的好儿子啊,“老三,你好大的胆子啊!就算是你杀了朕,难道这皇位你就坐的稳吗?你这皇位就坐的安心吗?” “原先庭生与朕说你知道你母后坐下的一切,朕还在心里替你开脱,只想着你是个好孩子,想着当年你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如今朕算是看明白了,三岁看老这句话还真是没错,你一直都心狠手辣,要不然怎么敢这样对朕?” 三皇子厉声道:“那是因为大皇子他本就该死,觊觎他不该属于他的东西,这皇位,是我的,只能是我的!父皇,当初若不是您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若儿臣一出生就立儿臣为太子,这大皇子和二皇子怎么会死?” “那儿臣也不怕告诉您,当年的事情儿臣不仅知道,甚至儿臣还引开了大皇子,好给时间让双喜公公下手……儿臣心狠手辣又如何?难道父皇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吗?子不教父之过,儿臣变成这个样子,都是父皇您一手造成的!” 423 天底下最可怜的人 423 天底下最可怜的人 皇上的手直直指着三皇子,却是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此时此刻的八皇子刚得了信儿,和陆靖然一起,半信半疑匆匆赶去了御书房! 方才陆靖然的话,他不敢相信,三皇子是他一母同胞的哥哥,对于哥哥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就算是真心想要那皇位,可绝不敢做出那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只是八皇子刚走到御书房门口,就听到三皇子的声音,“来人,动手……” 接着便是一阵刀剑出鞘的声音,八皇子匆匆进去,厉声道:“住手!” 三皇子的面色有一瞬间的仓皇,可在看到八皇子的那一刻,脸上又重新浮现了些许笑意,“原来是你过来了……” 若换成了别人,只怕就麻烦了! 八皇子看着已经被几个侍卫架在龙椅上的皇上,厉声道:“皇兄,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这真的是要逼宫吗?” “事到如今,我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三皇子脸上泛着寒光,朝着八皇子走进了几步,“今日你来的正好,这把龙椅我要定了,正好你来了也能帮我做个见证,洗脱我这谋逆的名声!” 说着,他更是一手指向站在八皇子身侧的陆靖然,扬声道:“明日众臣便会知晓,罪臣陆靖然辜负父皇看重,妄图谋逆,我和八皇子及时赶到,却还是没能阻止罪臣陆靖然餐下毒手,我将罪臣陆靖然拿下,皇上弥留之际,将皇位传给我,有八皇子当做见证!” 他甚至已经看到明日朝臣与他直呼“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样子,嘴角忍不住泛起了几分笑容,“来人,将罪臣陆靖然拿下!” 这就是给不给陆靖然活命的机会了! 八皇子被他这样一番话也震慑地说不出话来了,疯了,他的皇兄这是疯了! 陆靖然只扫了周遭围上来的那群人一眼,只淡淡道:“我倒是要看看谁有这个胆子?三皇子被皇位蒙蔽了眼睛,难道你们一个个都跟着他疯了不成?明日三皇子继承了大统,可你们了?” “众人不敢怀疑三皇子,难道还不敢冲着你们下手吗?三皇子今日做下这样的事情,等着事成之后,你们哪个还有活命的机会?不过,三皇子能不能得偿所愿还不好说了,宁国公府那边怕是第一个不会相信我会谋反的……” 他实则是想救这些人一命啊,等着事情败露,不仅这些人会死,他们的家眷也会跟着一同死,他不想要任何人成为这政治斗争的产物! 宁国公府如今落到宁国公手上,和当年比起来了虽有些落魄了,可仍旧是京城之中一等一的勋贵之家! 新皇初定,局势未稳,但凡有一家敢提出质疑之声,就定会有人附和。 更别说如今大庆朝内忧外患,这三皇子的皇位能不能坐得稳还真的不好说! 一个个侍卫面上只带着几分犹豫之色,他们都是在宫里头当差的,原先更是和陆靖然是同僚,陆靖然这人性子豪爽,原先时常照顾他们,也算的上旧交,若真的要下手,还真的不敢不敢…… 三皇子见着他们一个个像是要被陆靖然说服了,亲自拿着剑冲到了陆靖然跟前,厉声冲着那些人道:“事情到了这一步,你们难道还想倒戈相向不成?我们都已经没了后退的余地……” 说着,他更是冷冷看着陆靖然道:“是你非要送死,怪不得我了!” 只是若论剑术,这三皇子还真的及不上三皇子,不出几招,陆靖然就已经将三皇子制服。 三皇子眼见着八皇子压根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厉声喊道:“杀了皇上!” 这一声叫喊可真是嘶声力竭,将那些愣着的侍卫的魂儿都给叫了回来,众人纷纷上前,妄图动手! 三皇子更是胜券在握,他弟弟的性子,他是最清楚不过了,等着皇上一死,这大局已定,难不成八皇子还会出卖他不成? 好,就算是八皇子真的想要替皇上报仇,可母后那边了?舅舅那边了?母后和舅舅怕是第一个不会答应的,说不准还会帮着他把八皇子给软禁起来,如此一来,这皇位他就坐定了! 八皇子如今什么都顾不上了,只冲上前去替皇上挡了一剑,那血涔涔流了下来,可他却还是奋力抵抗着。 三皇子只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在拖着陆靖然,实际上陆靖然逗他像是玩似的,见着差不多了,只朝着外头半夏探出来的半个头使了个眼色。 不过须臾之间,半夏就带着宁国公府的人马冲了进来! 一刻钟之后,三皇子和那群侍卫便全部被制服! 陆靖然上前复命,“回禀皇上,三皇子已经被制服,还请皇上示下!” 皇上的嘴动了动,看了一眼跪在地下,可还是双眼通红看着自己的三皇子,嘴巴动了动,还是半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良久,皇上才扶着八皇子的手颤颤巍巍站了起来,“扶朕回去歇一歇罢!” 八皇子点头,搀扶着皇上下去了。 至于三皇子,没有皇上的吩咐,陆靖然不敢随便要了三皇子的性命,但他却知道,三皇子却是活不长了,如今只吩咐人先将三皇子带下去。 谁也不知道,这一夜宫里头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 甚至到了第二天,皇上为了掩盖三皇子做下的丑闻,还去上了朝,他知道,三皇子说得对,养不教父之过,三皇子做了这样的事情,错的还不是他这个当父亲的? 不,他不会错的! 皇上只觉得惶恐不安,他是天子,怎么会错了?当初就算是误判了大皇子那一桩案子,也是有双喜公公在一旁挑唆,他不会错的…… 就算是皇上强撑着上了早朝,可一夜之间,他好像是老了十岁似的! 就连姜阁老上前与他禀告福建的战事,皇上脑海中却是响彻着三皇子昨夜那嘶声力竭的话,“杀了皇上!” “杀了皇上!” “杀了皇上!” …… 皇上只觉得有泪水从眼角泌了出来! 这下子,姜阁老和群臣不由得傻了眼,这到底是哪一出? 就连姜阁老都不敢再多说,这福建的战事也不敢再禀报了,任由着皇上说了一句,“若是无事,那就退潮罢”! 实际上不仅是姜阁老,就连不少大臣都禀告了事情,可皇上什么主意还没拿了,早朝就这么散了? 饶是这般,众人还是不敢多说一句,谁都察觉到了皇上今儿极不对劲,甚至比俪贵妃当初自缢之后还要不对劲了! 一般来说皇上下了朝之后就会去御书房批阅奏折,可皇上刚走了几步,倏地想起御书房昨夜的惨状来,只觉得心烦意乱,转身朝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身后的小内侍是新提上来的,自然不如双喜公公机灵,如今只道:“皇上,皇后娘娘还在御书房那边等着您了……” 皇上脑袋混沌的厉害,压根就没想到章皇后已经被软禁了,没有他的吩咐是出不得坤宁宫的,只道:“让皇后娘娘到御花园这边来见朕罢!” 那小内侍应了一声,轻手轻脚就下去了。 昨夜的那件事,虽没几个人知道,可章皇后却不会不知道,八皇子早已将消息告诉她了,还质问她是不是她的主意! 今早上她一听到这消息吓得就要昏过去了,从始至终这事儿她都不知情,可在听闻皇上还未下旨如今处置三皇子,只觉得还有一线生机,便出了坤宁宫。 这件事,莫说是只有一线生机,便只有半线生机,她也不能放过!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更别说这章皇后一直都是个厉害刚强的了! 章皇后匆匆赶到凉亭的时候,皇上正坐在凉亭里头歇着,神色一片灰败,就连看向她的目光之中也透着一片灰败。 章皇后深吸一口气,才缓缓福身道:“臣妾见过皇上!” “起来罢!”皇上已经将身旁的内侍都打发的远远的了,事到如今,他还顾及着皇家的颜面,“皇后来找朕做什么?难道是来替那个逆子求情的吗?皇后啊,你真的应该好好看看你生的好儿子,你可知道他昨晚上说什么?说他要杀了朕?” “呵,杀了朕?这就是朕从小疼到大的儿子啊!朕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他病了,不要皇后,不要乳娘,不要嬷嬷,只要朕,抓着朕的手不肯放手,朕当时抱着他,哄着他,陪着他,白日里上朝批阅奏折,夜里就去陪他!” “他好了之后,只对朕说,等着朕老了,也这样陪朕,哄着朕喝药,这话,朕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可如今朕还没老到那个地步了,他,他就想要了朕的性命啊!那皇位就真的这么重要吗……” 说到最后,他的泪水已经忍不住簌簌落了下来,他背过身子,胡乱擦着眼泪! 他从未在那一刻这般厌弃这皇位啊! 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七皇子,还有瑞王,都是因这皇位而落得那样一个下场啊!早知道如此,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要这皇位的! 只是如今,说什么都迟了! 424 完了,彻底完了 424 完了,彻底完了 章皇后也跟着泪水涟涟,她一想到自个儿儿子如今已经与皇位无缘,这心头便是止不住的难过,可皇位丢了就丢了,这性命不能再丢了,“皇上,三皇子一直都是极孝顺的,这件事八皇子已经告诉臣妾,臣妾觉得疑点颇多。” “三皇子手下的幕僚左子青昨晚上就已经不见了,而且昨晚上三皇子就带了一队人马闯进御书房,皇上大可以想想,若三皇子真的有心谋反,怎么会不安排妥当了?别的地方不说,这御书房是不会让人闯进去的,臣妾以为三皇子这是被人陷害了……” 她这话音还没落下,皇上便已经一巴掌抡了下去! 这一巴掌却是彻彻底底将章皇后给打蒙了,她长大这么大,莫说是被人打耳光,连句重话都没人对她说过了…… 她抬头看着气的浑身发抖的皇上,到底还是放下了尊严,跪了下来,“还请皇上明察啊!” “皇后要朕明察?呵,明察?当真是天大的笑话啊!”皇上深吸一口气,这才道:“若真的如同皇后所说,这老三不仅心狠手辣,还蠢笨不堪!皇后口口声声说老三是被人下套了,好,就算是老三真的被在那个叫左子青的下套了,那昨晚上是左子青将刀架在老三脖子上逼他过来的?” “老三逼宫是真的,老三说要杀了朕也是真的,皇后居然还有脸面来与朕求情?朕都不知道你怎么好意思,你乃是一国之母,更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自己孩子做下了这样的事情,朕都没脸说你了……” 章皇后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簌簌落了下来。 好一会儿,她才哀声道:“那皇上打算如何处置三皇子?难道要了三皇子的性命吗?皇上啊,他是您的儿子,您的亲生儿子啊,您从小看着他长大,从小将他抱在怀里,教他读书,教他道理……难道您要亲手杀了您自己的儿子吗?”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皇上更加生气了,“朕从来没想过要亲手杀了朕的亲生儿子,若是这般,那朕和畜生有什么区别?倒是老三和你,简直是畜生不如!” “当年老大和老二的死,果然是你们母子,还有双喜一手造成的,你们,你们三个都是朕最相信的人,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朕啊?” 章皇后一下子愣住了,这件事皇上是怎么可以确定的?当初就算是有皇长孙的那番话,可皇上没有证据,一样也不能下定论! 这件事,她不能认!一认,她和三皇子就全完了! 章皇后只抱着皇上的袖子扬声道:“皇上,就算是您生气,可也不要将这两件事混为一谈,昨夜的事情是三皇子不对,可您不能将这莫须有的罪名加到臣妾和三皇子头上啊!” “大皇子和二皇子的事情臣妾是无辜的,臣妾从来没有走做下那样的事情,是不是有人在皇上跟前说了些什么?” 说着,她更是愤愤道:“是不是陆靖然?陆靖然与三皇子不和,昨日事情臣妾怀疑就是陆靖然在从中作梗,要不然陆靖然怎么会早不闯进去,晚不闯进去,偏偏那个时候闯进去,皇上,定是陆靖然在害三皇子啊……” 事到如今,她连半点理智都没有了! 还未等她的话说完,皇上就一脚狠狠踢在了她的心窝子上,“事到如今你还好意思倒打一耙?昨日若不是陆靖然及时赶来,只怕朕早就成了老三的刀下亡魂!” “你口口声声说大皇子和二皇子的事情是陆靖然告诉朕的,是陆靖然有心挑唆,可朕今日便明明白白告诉你,从始至终陆靖然从未在朕的跟前说过三皇子半个不是,倒是你和三皇子整日在朕的耳边说三道四,处处打压陆靖,到底是何居心?” “朕也不怕告诉你,昨日是谁告诉朕这番话的,就是你那亲自教养出的好儿子!他亲口说的当年的事情是你所为,他更是帮凶!你难不成还想狡辩不成?” 说着,他更是一巴掌狠狠拍在了桌上,只觉得心都是疼的,“若是你不相信,朕大可以让人带你去地牢里瞧瞧,问问您那亲自教养出来的好儿子,看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章皇后只觉得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断了,她就像是沉溺在海中的浮木似的,飘飘浮浮个不停,但凡有一个浪花打来,她就会毁于一旦! 她只觉得浑身半点力气都没有,瘫倒在地下!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子? 完了!全完了! 他辛辛苦苦做了这么多,与俪贵妃争了这么多年,斗了这么多年,眼见着最后的绊脚石都没了,却在这个时候输了,还是输的一败涂地? 皇上却是连多看她一眼都觉得厌弃,只差人将章皇后抬回去,不过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圣旨,那就是封了坤宁宫的大门,在章皇后有生之年都不得打开! 至于三皇子,皇上更是心狠,下令打了一座死牢,没有门,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每日供人送饭送菜,便是三皇子死了,也不能将这死牢拆了! 不过是短短半天,这消息传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众人议论纷纷,自然不相信章皇后和三皇子只是因为对皇上不敬才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只是众人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算是再怎么议论,也议论不出一个名堂来! 此时的陆靖然歇息了大半日,一醒来就看着林姝坐在炕上,正拿着拨浪鼓在逗怀中的安哥儿。 安哥儿虽小,不能坐不能站,可一双眼睛却是随着林姝手中的拨浪鼓滴溜溜转个不停! 瞧见陆靖然醒了,笑着道:“靖然,你快看,安哥儿的眼睛多亮啊,像夜里的星星似的!” 陆靖然戳了戳儿子的小脸,可安哥儿不过是瞥了他一眼,这目光又被拨浪鼓给吸引去了。 林姝的手挪到左边,安哥儿的眼睛便瞄向了左边,林姝的手挪到了右边,这安哥儿的眼睛又飘向了右边。 陆靖然只觉得十分有意思,可又有些担心了,“你说像安哥儿这样子的,会不会等他大了,哪个小姑娘手里攥着两个拨浪鼓就把他哄走了?祖母可说过,小时候我只对那些刀啊剑啊的感兴趣,这安哥儿以后怕就喜欢这些拨浪鼓纸鸢这些东西了……” 林姝是真的哭笑不得了,“安哥儿这还没满两个月了,你怎么就知道他以后就贪图享乐了?叫我看,安哥儿若是不喜欢舞枪弄刀也是件好事儿,咱们家中有你一个就够叫我担心了,若是孩子也这般,只怕我要夜夜愁的睡不着觉了!” 陆靖然笑了笑没说话,可也觉得若安哥儿就算是真的成个纨绔,能够让他娘安心些,也未尝是一件坏事儿! 他们俩儿又说了几句话,林姝便将皇上的意思告诉了陆靖然,只是叹了口气道:“……虽说这件事比咱们想象中要顺利多了,可我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说来说去,这皇上是这个世上最可怜的人了,如今头三个儿子死的死,囚禁的囚禁,唉!” 当了母亲之后,她才能体会到为人父母的心! 陆靖然道:“皇上这次倒是比我想象中果断一些,想必是皇上对皇后娘娘和三皇子那边已经彻底失望了……不过到了现在皇上还没有召见我进宫,而且皇上的心思向来多得很,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怀疑这件事和我有关系!” 不管对皇上还是和八皇子,他都说的是碰巧碰上了这件事,只是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巧合? 更何况还是在宫里头……便真的是巧合,众人也只会以为他这是有心为之! 林姝点头道:“我方才也一直在担心这件事,皇后娘娘那样聪明的一个人,为了给三皇子脱罪,定是要将你拖下水的,左先生那边了?目前可安全了?” 若抓到左子青了,这件事就麻烦了! “你放心,昨夜左先生就已经离开了京城,我命人给他准备了好几匹宝马,左先生又会易容术,就算是那些官兵真的到了左先生跟前,也是认不出他来的!”这件事,陆靖然却是一点都不担心,当初就是靠着那易容术,这左子青才能够逃得过一劫的! 可皇上那边的心思,谁都猜不到! 章皇后和三皇子出了事儿,这京中最着急的几个人无非就是章阁老和小章氏等人了,章阁老已经去宫里头打点了。 至于小章氏,身子骨本就不好,这些日子昏昏沉沉睡着的时间比醒着的时间多多了,一听说这个消息又昏死过去了。 陆铭素来和三皇子关系不错,如今更是求到了宁国公跟前去了。 可惜宁国公早就得了老祖宗的提点,直说要他不准去管这件事,所以就算是陆铭在宁国公的书房前跪了大半日,宁国公却是连面儿都没有露一面。 陆铭眼见着书房里头的灯都亮了,还是不肯走,一旁的小厮只耐着性子劝道:“……世子爷,您就回去罢,咱们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可这件事非同小可,皇上发了这么大的脾气,不是国公爷进宫求皇上两句皇上就会改变主意的!” 425 彻底失望了 425 彻底失望了 可陆铭半点起来的意思都没有,直挺挺地跪在了宁国公的书房门口。 可怜那小厮也是左右为难,既得了宁国公的吩咐直说要他快些将世子爷给劝走,但是世子爷不走,他这个当下人的难不成还能将世子爷架着走不成? 他可没这个胆子! 陆铭深吸一口气,索性扬声道:“还请父亲救救三皇子一命,还请父亲救救三皇子一命……” 呆在书房内的宁国公听到了,却是装作没听到似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儿子,只偷偷差人请了老祖宗过来! 等着老祖宗过来的时候,这夜色已经黑透了,老祖宗远远看去只看得见陆铭那跪着的后背…… 老祖宗扶着白妈妈的手走上前去,轻声道:“铭哥儿,回去罢!” 陆铭没有动。 在他心里,他有多恨陆靖然就有多怨老祖宗,当初若是没有老祖宗,这陆靖然就不会出生,若不是老祖宗处处庇护陆靖然,陆靖然也不会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甚至三皇子和章皇后也不会落得这个地步! 是以,不管老祖宗怎么耐着性子劝,这陆铭半点起来的意思都没有,不过他也没有理会老祖宗! 就连白妈妈都觉得这世子爷未免太不懂事了些,更觉得世子爷打从左手手筋废了之后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只轻声道:“世子爷想要替皇后娘娘和三皇子求情,那是看重孝道,这件事传出去了众人都会夸赞世子爷孝顺,顾念旧情,只是世子爷别忘了,您是宁国公府的世子爷,是老祖宗的嫡亲孙子,如今老祖宗身子还未大好,在这儿劝了您小半个时辰,您却是连半个字都没有对老祖宗说,这话传出去像是什么样子?” “奴婢不求您念着自个儿的身子骨,您也得想想老祖宗啊……” 陆铭只瞥了白妈妈一眼,瞬尔这眼神又直直落到了前方。 老祖宗只觉得自己的好脾气如今都用尽了,打从她病了之后,这阖府上下谁都顺着她,也没小章氏与她吵嘴了,如今也就对陆铭这般好脾气,“好,铭哥儿,你口口声声说要里老子进宫给皇后娘娘和三皇子求情,你倒是和我说说,就算是你老子进宫了,该怎么说?” “若是你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莫说是你老子进宫求情了,我这个老婆子和他一起去!” 陆铭低声道:“三皇子和皇后娘娘这是被人陷害的,皇上受了奸人蒙骗,听信谗言……” “就这么轻飘飘的几句话,你要皇上相信你?谈何容易啊!莫说是皇上了,就连我这个老婆子都不相信!”老祖宗只觉得恨铁不成钢,原先她觉得儿子不成器,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陆铭的身上,只巴望着等着陆铭长大之后能够撑起整个宁国公府。 可如今一看这孙子还不如儿子了,儿子好歹能听进去旁人的劝说,可这孙子一旦犯起执拗来,恨不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长长叹了口气,才道:“如果我是你,这个时候会去四处搜集证据,口说无凭,很多东西那都是要真凭实据的!皇上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便是有了证据,奉到皇上跟前,皇上都不一定会相信,更不要说凭借着你那轻飘飘的几句话了!” 陆铭不是没想过这个主意,但是如今这时间根本就不够用,等着他找到了证据,只怕三皇子那一座死牢都已经修起来了。 更何况,如今他要什么没什么,如今能够在陆靖然的眼皮子底下找到证据? 虽不愿意,他还是不得不承认如今的他及不上陆靖然,“祖母放心,只要您和父亲能够拖住皇上那边,我定能够找到证据的!” 老祖宗只觉得很失望,“到你有没有想过我和你父亲进宫,因此这宁国公府会蒙难?我和你父亲会受到了皇上的训斥,你想过没有?” 陆铭没有说话。 老祖宗淡笑一声道:“或许你想过,但是你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一心只想着等着三皇子继承大统,便是咱们宁国公府有再大的委屈也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你和你母亲都是一样的性子,每日只想着三皇子继承了大统了该如何如何,却从来没想到若是三皇子不能继承大统,那又该如何了?之前的事情咱们就不说了,如今你有没有想过,三皇子这样怕是已经彻底和皇位无缘了!” 陆铭低声道:“可不试一试怎么能知道了?祖母,您小时候不是告诉过我,很多事情只要还有一线生机都不能轻易放过吗?” “但是到了如今,三皇子却是连一线生机都没有!你说想要试一试,拿什么去试?赔上咱们宁国公府的名声和百年的威望去试吗?”老祖宗冷笑一声道:“我这些年你在白马书院读的书,只怕都读到狗肚子里头去了?你明明知道这其中的凶险,却还怂恿你父亲去求情,若是父亲耳根子软,真的去了,就怕这宁国公府明日就要成为这京城之中的笑柄了!” 越说,老祖宗却越来越生气,“你倒是好,明明知道有危险,为何不自己去了,非得让你父亲去?我看你不仅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这《孝经》也白学了!” 说着,她更是道:“今儿我就明明白白将话放在这里,想要替三皇子和皇后娘娘求情,我不会拦着你,这阖府上下也没谁拦着你,可若是你在宫里都出了些什么事儿,我不会进宫求情,你父亲也不会去的,也就到时候看看你那好舅舅愿不愿意帮你了!” “你若是愿意跪着那就跪着,好好将这其中的凶险想清楚,你也是大人了,什么事儿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你也该明白了。” 话毕,老祖宗扶着白妈妈的手就走了。 此时此刻白妈妈的心情和老祖宗一样,这世子爷还真的比不上国公爷了。 而陆铭还真的在宁国公书房门口跪了一夜,不过第二天一大早他并没有进宫,而是回了正院。 他没有那个胆子冲进皇宫,在御书房跟前也跪上一夜,他也知道,祖母说的话向来是说到能够做到,至于章家那边,只怕他出了事儿,舅舅也不会管他的……如今舅舅虽说在四处打点,可打点来打点去都没有打点到点子上去,只怕舅舅也只想下半辈子守着那阁老之位了! 殊不知,这章家人的自私自利是骨子里透出来的,他是这般,小章氏、章皇后和章阁老也是这般! 有人发愁那就必定有人欢喜了! 陆靖然听说了陆铭跪了一夜的事之后,只不屑道:“……他啊,也就是能够在宁国公府里头横一横了,到了外头怂的不行,若他真的有这个胆子去给皇后娘娘和三皇子求情,我倒还看得起他了,可他不仅想三皇子继承大统,又怕不小心丢了自己的世子之位,这世上哪里有两全其美的事情了?” 林姝如今怀里正抱着安哥儿,安哥儿也难得醒着,听见声音只看了他一眼。 打从当了母亲之后,林姝便不愿意怎么理会那些糟心事儿了,只道:“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小章氏和陆铭现在是一样的心情,不仅怕自己的靠山没了,又怕自己的身份丢了,以后便是他们再怎么蹦跶,也蹦跶不出一个名头来的!” 在她眼中,这小章氏和陆铭已经如同蝼蚁一般,远不值得他们放在心上了。 便是以后这陆铭身上有宁国公的身份,可就陆铭这样的秉性,只怕在朝堂之上也奔不出个什么名堂来的。 至于八皇子,八皇子向来刚正不阿,万万不会因为陆铭是他表弟就格外照顾陆铭的…… 他们俩儿倒是想的一样,如今逗了会儿安哥儿,安哥儿便打了个哈欠。 林姝只扬声将乳娘喊进来,要乳娘将安哥儿抱进去睡觉,她这话音刚落下,这珍珠便进来了,“大爷,太太,圣旨来了,说是要大爷和太太前去接旨了!” 陆靖然和林姝一直都在揣摩着皇上的意思,如今听闻圣旨来了,两人对视一眼,这才朝着前院走去。 前来宣读圣旨的内侍是陆靖然眼熟的,原先处处和双喜公公不对付,被双喜公公压上一头,皇上如今却将他抬为了自己身边的大太监,可见皇上的心眼不是一般的小! 这宫里头的内侍一个二个都是会来事儿的,只笑着说了几句奉承话,这才说了今日的来意,直说封林姝为二品诰命夫人,更是给安哥儿赐名——陆海臣! 林姝听到自己被封为二品的诰命夫人,倒是一点都不激动,可听说安哥儿被皇上赐了名字,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皇上这是相信陆靖然的! 这给晚辈取名字向来都是自家长辈的事儿,皇上如今连自家的糟心事都没有理清楚,就给安哥儿赐名字,更何况,这名字当中有一个“海”字和一个“臣”字,意思就更加明显了。 海,指的是海洋,福建那一带多是海洋,而臣,说的则是忠贞之臣了。 陆靖然也长吁了一口气,知道这件事算是彻彻底底揭过去了,只谢了谢那内侍,更是差了半夏送了那大太监出门。 426 报应来了 426 报应来了 皇上的这一道圣旨不仅让陆靖然和林姝安了心,更是让老祖宗和宁国公彻彻底底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虽说到了如今老祖宗和宁国公还不知道三皇子和章皇后为何落得那样一个下场,可隐约也能猜到几分,皇上向来心软,若不是三皇子和章皇后做下了大逆不道的事情,皇上怎么会下了那样一道圣旨? 但不管怎么说,这宁国公府和章皇后却是有关系的,若皇上真的是一时糊涂,将宁国公府也牵连到了其中,那可就不好了…… 这下子,就连京城之中那些看好戏的人都纷纷熄了那心思,只赞叹一句这宁国公府还真是百年不倒啊,一个个纷纷说这陆靖然只是庶出,皇上就给了这样大的脸面,若等着宁国公府世子爷的儿子出生了,只怕这孩子一出生,皇上就不仅仅是赐名这么简单了。 可是众人不知道,这陆铭的孩子怕是永远等不到这一日了! 陆靖然和林姝虽高兴,但也并没有大肆张扬,可旁人却因为这件事却很是替他们开心,这林慧便是头一个了。 到了第二日,林慧就匆匆来到了宁国公府,先是抱着安哥儿狠狠亲热一番,这才为难道:“……我倒是觉得你们给安哥儿的小名取的早了,我和爹娘还在家里说起了这件事,直说以后是管安哥儿叫安哥儿的好,还是叫臣哥儿的好,我觉着还是叫他臣哥儿的好!” 林姝笑看了儿子一眼,只道:“我倒是觉得安哥儿就挺好的,一辈子平平安安!” 其实林慧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不管怎么说,这“海臣”二字都是皇上赐的名字,一声“臣哥儿”叫出口,谁敢怠慢了儿子?更何况,有了这个情分在里面,以后儿子怕是颇为得皇上看重! 可她还是觉得,不管以后儿子有多么大的成就,始终及不上平平安安更重要! 林慧点点头,道:“罢了罢了,这儿子是你们的,你们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若皇上真的看重安哥儿,怎么着也会看重他的……对了,你最近怕是一心扑在安哥儿和宫里头的那些事上,知不知道淮阴伯府又出事儿了?” “哦?出了什么事儿?”林姝还真的没听说过这事儿。 不过到了如今这个境地,只怕京城上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宫里头那边,有谁去管淮阴伯府那边了? 虽说林慧马上就要嫁给连有尧了,可人生在世,图的就是一口气,她不盯着淮阴伯府那边的动静,但信中侯和大夫人那边怕是盯着淮阴伯府那边的,“前段时间,向家姑娘不是嫁到了淮阴伯府去了吗?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知道了陆随安和陆随秀之间的龌蹉事儿了,可惜淮阴伯府太夫人从一开始就算错了,她以为向家姑娘是个息事宁人的性子,却没想到向家姑娘将淮阴伯府闹得是鸡飞狗跳。” “这件事也是我算错了,我原本以为向家姑娘知道了这件事会闹得要和离,只是那个时候向家姑娘已经有了身孕在身,向家姑娘的孩子先是好端端没了,众人都说她的孩子是自己不小心没了的,可我娘派人去淮阴伯府打听了一二,你猜是怎么回事?” 林姝也不由得好奇起来,“怎么回事儿?难不成是淮阴伯府太夫人害死了她的孩子?” 这话音刚落下,她就觉得不可能,“应该不是的,这淮阴伯府太夫人也就陆随安这么一个儿子,之前淮阴伯府又出了那样的事情,莫说是向家姑娘怀有了身孕,只怕就算是哪个丫鬟怀了孩子,淮阴伯府太夫人也会将那丫鬟当个宝儿似的!” 林慧也是这么觉得的,旁人不知道淮阴伯府太夫人多喜欢孩子,她却是知道的,“那孩子是向家姑娘自己折腾掉的,那个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陆随安和陆随秀的事情,直说淮阴伯府太夫人和陆随安骗了她,她就要淮阴伯府断子绝孙,还说要也不准陆随安纳妾,若是陆随安敢纳妾,她就张这件事闹腾开来!” “她还说,这光脚的也不怕穿鞋的,反正事情闹腾开了,这丢脸的也不是她,将淮阴伯府太夫人气的是够呛,我原先就觉得淮阴伯府太夫人是个厉害的,但也没她厉害,如今这淮阴伯府的内务都交到她手上去了,淮阴伯府太夫人身边的丫鬟婆子减了一大半,她经常对淮阴伯府太夫人喝三道四的,估计她手上也是真的捏了有把柄,淮阴伯府太夫人也是敢怒不敢言!” 说着,她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原先她就曾想过这件事会瞒不住的,但是没想过事情会这样精彩绝伦,“有一次那陆随安见不得自己亲娘受委屈,说向家姑娘无法无天,直说要休妻,气的打了向家姑娘一巴掌,气的向家姑娘说要回娘家,可还未等着向家姑娘将东西收拾好,淮阴伯府太夫人就压着陆随安给向家姑娘道歉了。” “如今啊,这淮阴伯府可是向家姑娘的天下,不仅在淮阴伯府指手画脚,说还拿了不少银子补贴娘家去了,这淮阴伯府啊,终究有一天要改了姓向的……不过我倒是有一件事不明白,你说这向家姑娘为何不愿意和离了?这种事啊,就像是吃了苍蝇似的,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早从向家姑娘的做派,我就知道她不是个简单的,若换成了但凡聪明一点的姑娘,都是不会和离的!”林姝见着安哥儿又睡着了,这才将安哥儿递到了乳娘手上,自己则和林慧去花园子那边散步了。 她一边走,一边娓娓道来,“你想啊,向家在京城之中虽也算是名门望族,可当初向家姑娘嫁到淮阴伯府本就算是高嫁了,若和离之后,她哪里能寻到更好的人家?” “人各有志,也许人家向家姑娘从始至终都不是为了一门好姻缘而嫁人,是为了能够为家族谋取更大的利益,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而嫁人了?若真的是这样,那她接下来的大半辈子只怕就过的是顺风顺水了!” “到时候她没有孩子,过继一个哥哥或者弟弟的儿子来养着,那孩子和淮阴伯府那边自然不亲,等过上十年二十年,这淮阴伯府就真的和淮阴伯府太夫人、淮阴伯是半点关系都没有了。” “不,说不准还要不了十年二十年,也许三五年之后,这淮阴伯府就该和他们母子没有关系了!” 说实在的,她实在是瞧不上淮阴伯陆随安,当初明明喜欢陆随秀,却不敢忤逆淮阴伯府太夫人的意思,害了两个姑娘,如今他落得这样一个境地,也算是他咎由自取了! 可不得不说,这向家姑娘比她想象中倒是聪明多了! 不,向家姑娘背后可还有向家在了,所以这一场战役,从一开始就是淮阴伯府太夫人输了。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人在做天在看,做了缺德事儿,这老天爷迟早是要报应下来了的! 林慧却不会将太多的心思放在淮阴伯府那边,如今她马上就要当新娘子的人了,哪里愿意多想这些糟心事儿,“……对了,你婆婆和你小叔子那边你打算怎么办的?同住一个屋檐下,以后难免是要碰面的,你能和你小叔子不见面,可以后和你弟妹还能不见面吗?这,该多尴尬啊!” 其实依照着她的心思,她压根想不到这么多,在她看来,这陆靖然如今在宁国公府只手遮天了,有什么可怕的? 可连有尧却说,这件事远比她想象中要复杂多了,一家人到底是一家人,就算是林姝以后不顾及着陆铭媳妇的面子,可也得顾及着老祖宗和宁国公的面子……所以,她这个未来表嫂得提点提点林姝了! 一想到“未来表嫂”这几个字,林慧只觉得心里就像是吃了蜜似的! 林姝道:“其实我和靖然也说起过这个问题,可如今祖母和父亲还在世,断然没有分家的道理……” 可若是皇上下旨赐陆靖然一个爵位,那这家就不得不分了,只是这件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是难得很,更何况还是在这个关头上! 想及此,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如今我能够不理会陆铭,以后这内宅里头的女人也能不打交道?而且安哥儿以后碰见了陆铭的孩子,也不理会吗?安哥儿若是问起我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小章氏他们做下的那些事儿,我都不好意思在孩子的跟前提了!” 这人生啊总是这样子,解决了一件烦心事,可烦心事却是没完没了,一桩接一桩的来! 女人家的心思向来细一些,她将这事儿看成了天大般的事儿,但是陆靖然听说了她的担忧,却是笑着将她揽在怀里,只道:“……我当是什么事儿了,原来不过是小事一桩,他们做错事儿的都没觉得不好意思,你觉得为难什么?要真的不能分家,到时候咱们就将这宁国公府一分为二,外人以为咱们没分家,实际上咱们是各过各的!面子里子都顾全了!” 427 给安哥儿生几个弟弟妹妹 427 给安哥儿生几个弟弟妹妹 陆靖然只觉得原先那样难的日子都过去了,眼瞅着这日子一日比一日好,哪里有过不下去的道理? 如今的陆铭和小章氏不仅像是折了翅膀的鸟儿,更像是连脚和羽毛都没有的鸟儿,不能扑腾,甚至连活气儿都没几口了! 想及此,他更是笑着道:“经过陆铭在父亲书房跟前那一跪,祖母也算是彻彻底底对陆铭失望了,堂堂宁国公府的世子爷,却是这点城府和心计都没有,以后怎么能够护着宁国公府?” “父亲这个人你也是知道的,耳根子向来软得很,祖母不知道和父亲说了什么,父亲直说这府中的事情吧全听祖母的意思,便是小章氏那边,她听说了三皇子和章皇后落得那样一个境地,张罗着要去章家要找章阁老!” “便是陆铭说了章阁老如今压根就不愿意见他们,小章氏还是不死心,扶着飘絮的手朝着门外头走去,只是她连正院都还没出了,就又晕了过去,说是已经好几天起不来床了!” “是啊,小章氏不过一介妇人,又能有什么办法?她不想想,这章阁老是她和皇后娘娘的亲哥哥,若是章阁老真的有心去救皇后娘娘的性命,她去不去那章家一趟,又有什么关系了?”林姝只觉得很瞧不起章家的人,章家兄妹三人算起来,好像也就小章氏最有良心了,“可见章阁老如今一心只想着自保而已!” 陆靖然讥诮一笑,“自保?就算是章阁老真的想要自保,也得看看皇上答应不答应了,当初皇后娘娘和三皇子势头正旺的时候,章阁老这个当舅舅的和三皇子走的那样密切,如今三皇子失势了,他觉得自己能够撇的一干二净了?” 说着,他更是将躺在他怀中的林姝楼的更紧了些,笑着道:“只怕这个时候章阁老的避忌之意越明显,这皇上的疑心就越重,说不准还在想是不是章阁老还在打算什么,毕竟原先章阁老那样疼惜皇后娘娘和三皇子!” “若我是章阁老,定会拉着陆铭一起去皇上跟前跪一跪求一求,皇上狠狠将他们俩儿训斥一顿,这件事也就算是完了,毕竟是皇家的丑事,皇上以后也不愿意多提,可章阁老如今太小心了,小心的连皇上的心思都不敢去揣摩了!” 他敢确定,不出三个月,这章阁老的阁老之位就保不住了! 林姝笑着道:“我猜着也是这般,估计章阁老想着自己还有个当八皇子妃的女儿,以后皇上会看在八皇子救过皇上一命的份上对自己网开一面,只是怕在皇上看来,这姑娘嫁了人就和娘家没什么关系了,哪里会因为顾及着八皇子的颜面而对章阁老怜惜几分?” 说着,她倒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只道:“三皇子被关进了死牢,那三皇子府中的两位皇子妃了?” 事到如今,她倒是有些替张愿清高兴,好在皇上并没有一时兴起将张愿清抬为三皇子正妃,要不然如今说什么都完了! 陆靖然原本是不太关心这内宅里头的事情,也就是想着宁国公府和故去的张阁老有几分交情,想着要对老祖宗那边交代,这才留心了三皇子府中的两位侧妃,“皇上本就觉得对不起张愿清,再加上三皇子的事情之后,张大爷进宫了一趟,不知道和皇上说了些什么,皇上只说将张愿清再次送回原先她住着的那个庄子,张大爷被流放了一趟,身子骨也不如之前了,直说无心做官,只想要和张大奶奶、张愿清一起去住到庄子上去,这样也算是归隐田园了!” “我觉得这样倒是挺好的,这宫里头的日子不叫人过得,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说着,他的嘴角泛起几分笑意来,道:“至于王蔓菁,王蔓菁素来聪明不假,当初帮着三皇子不知道做了多少件坏事儿,可如今三皇子进了死牢,便是她再聪明也再无用武之地,她只想着能够保全自己,还打算进宫去求求太后娘娘!” “只可惜啊前段时间雷云已经彻底攻打下了福建,如今正带着瑞王全家来京城的路上了,若这事儿搁在京城,只怕皇上还会一时心软留下瑞王的性命,但是如今,瑞王可是撞在了枪口上了,十有八九这命是保不住了。” “皇上虽不是在太后娘娘身边养大的,可皇上到底是太后娘娘生的,皇上的性子,太后娘娘还是知道的,所以太后娘娘也知道瑞王性命不保,如今也病了,哪里还有心思去见王蔓菁?” “不得不说王蔓菁还真的是聪明,如今只去找了平宁长公主,直说她手上有东西捏着的东西能够让太后娘娘无法翻身,但前提是平宁长公主要保证她不受牵连!” “这平宁长公主等这一日等了多少年,一口就答应下来了,捏着东西就去找皇上了,谁知道皇上却是狠狠将平宁长公主训斥了一顿,直说她目无尊长,诬陷太后,实际上,平宁长公主手上捏着的东西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皇上心里比谁都清楚,只是就算是太后娘娘之前有错,可太后娘娘到底是皇上的生母,皇上难不成还能责罚太后娘娘不成?” “更何况,太后娘娘只怕也时日无多了……倒是平宁长公主被皇上狠狠训斥了一顿,夺了平宁长公主三年的俸禄,平宁长公主是什么性子,心里是恨毒了王蔓菁,她能够保住王蔓菁,也能要了王蔓菁的性命!” 毕竟原先平宁长公主之前在福宁居住,这身边一直养了有死士的,想要要了区区一个女子的命,也不算是难事。 但这件事难就难在王蔓菁不是简单的女子,她是三皇子侧妃,还是一个聪明的女人! 王蔓菁又怎么会坐以待毙了?她已经错失了那太子妃之位,丢了三皇子侧妃之位,再也不能将自己的性命都丢了! 她自然是要拼尽全力和性命了! 是以,两虎相争最后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这是谁都能够预料到的事情了! 若说她们俩儿是两头相争的母老虎,一个有长公主的名声和权势,另一个有狠毒的心思和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手段,那如今的陈首辅和邵圣平就像是两只疯狗似的,你咬我,我咬你,什么都顾不上了。 如今这京中上下谁一旦提起他们俩儿来,面上都露出几分鄙夷来……这都叫什么事儿? 暂且抛开两人的身份,这岳父这女婿闹成了这个样子,还真是世间少见! 陈首辅为官多年,就算是如今不再位居首辅之位,但门生遍布天下,手上不知道捏了多少人的把柄,他想要邵圣平一辈子不能入仕,这办法也是多得是! 对一个大仇已报的当朝探花郎来说,若是不能入朝为官,他这十多年的书岂不是白读了? 事到如今,他们谁赢了谁输了好像并不能下决断,可在陆靖然眼里,这两人都输了…… 林姝听着陆靖然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只觉得十分安心。 陆靖然搂着她的肩头,便是听着外头风呼呼刮过,也是说不出的满足,便是大雨即来又如何,得一人,活一世便足以! 雨水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林姝慌忙坐起身来,急忙道:“安哥儿怕是会害怕的,他离不得我……”便是平日里有乳娘和嬷嬷照顾着,但是她还是尽可能多陪着安哥儿,是以,安哥儿还是很黏她的。 平日里有乳娘带着倒是无妨,可到了阴雨打雷天,安哥儿是一定要看到她的! 说着,她更是扬声叫着乳娘,“快将安哥儿抱进来罢!” 陆靖然哭笑不得,他虽沉浸在当父亲的喜悦之中,可他怎么觉着,自从有了安哥儿之后,这林姝的心思好像都放到了孩子身上! 看样子他以后得好好培养培养安哥儿独立自主的性子才是,这男孩子整日缠着娘亲像什么样子? 对于他的心思,林姝半点都不知道! 如今雨下的愈发大了,林姝又忍不住喊了乳娘一声。 可乳娘没进来,进来的却是珍珠,珍珠笑着道:“方才老祖宗已经差人将安哥儿抱到荣寿堂去了,更是差人过来说了,安哥儿今晚上听话的很,不哭不闹疼,直说要大爷和太太好生歇着,早日给安哥儿生下弟弟妹妹了……” 说着这话,她更是抿唇含笑下去了。 林姝这才没怎么担心了,平日里老祖宗也时常逗安哥儿,所以安哥儿也十分喜欢老祖宗的! 她刚扭头正欲说话,陆靖然却是将她搂在怀里,按在了软枕之上,含笑道:“别担心了安哥儿了,安哥儿有乳娘好祖母照顾着,不会有什么事儿的!咱们不如就听祖母的话,早些给安哥儿生几个弟弟妹妹,也免得安哥儿太过于寂寞了……” 说着,他的唇便落了下来! 便是那窗户外头大雨滂沱,可依旧挡不住这帐幔之内的一片旖旎!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