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山少君 神界,青要山。 正在进行一场婚礼。 这是我和神将燎顼的婚礼。 青要山府第张灯结彩,大红色太多过于醒目。我百无聊赖地看着周围,婚宴上的宾客不多,也都只是我们两家的熟人。 我的父君迎娶母君之后,半隐居地常年待在青要山。虎族天生孤高自傲,并不喜与其他神族来往,我们家族也不再像上古时期般好战,反而过上了悠闲自得的生活。我认为神将世家与我家交好,估计一半是我虎族上古留下的威名,一半是我母君的地位罢了。 我的母君,上古武罗女神,虎族至高无上的神尊。 而燎顼,那个被人群围着敬酒的男人,长着一张号称新一代神界第一俊秀的脸,宽阔的肩线,挺直的背,不知迷倒多少神女仙娥。他可是神将世家这一代最优秀的儿子,也是下一代世家之主。我们一同长大,算得上朋友。也许整个神界,甚至是神魔鬼三界都没有比他更适合做我夫君的人了,他优秀、俊美、背景庞大、对我也温柔体贴关怀备至,可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觉得不随心意。 可能我知道他不是我想要的。 可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说到我,虎族唯一的继承者。两万年前出生在青要山,在青要山山水间成长。母君一心想让我成为和她一样能力卓越的女神,父君却很是无所谓,让我做一只快乐的小老虎就好。于是有父亲庇佑,我各种仙术法力不精。 如果早知今日,我一定好好学习法术。 “轰隆!” 宾客共饮正酣时,突然一道火光冲天而降,猝不及防。突如其来的爆炸瞬间破坏了整场婚礼。 天边,黄鸟族族长黄刹手执神兵君烃发射冲天火光,顷刻间将我虎族府邸轰炸近乎崩塌殆尽。传说君烃一击,可打伤神体,君烃火烧可烧殆修为。宾客四散,谁也不愿与神器君烃之火正面对抗。 父君和母君见状,奋不顾身腾云而上与其对战,神气结界与黄鸟族天火碰撞,霎时间神界震动,山崩地裂。 燎顼护我在身后,刚才的爆炸使他负伤了,鲜红的血从肩胛渗出。君烃之火烧灼,神也无法自愈。 “黄鸟族竟盗得君烃之火!”他咬着牙恨道。 “黄刹竟然做到如此地步。”我惊叹。黄鸟族势弱,属于神界下层小族,在神界并不被重视。他们的少君黄啼一心想嫁给燎顼,却因我而不得。黄刹一直认为神将世家瞧不起他黄鸟族,不然怎会拒绝他家女儿。其实确如他所料虎族自傲从未正眼看过黄鸟一族,何况神将世家。 燎顼看着我,眼神焦虑,道:“悠儿,你小心躲好。” “我随你同战。”我拉着他的衣袖。 “你那身法还不足以参战。君烃之火会伤及修为。” “我好赖有两万年修为,我不怕!” “别闹!” “我可以!” “不行,躲在这儿!”他厉声训斥,随后一转身腾云飞向战火中。 我气得跺脚,又无可奈何。 只见我的父君母君以及燎顼三人率领虎族众将迎战,但君烃的威力太大,黄鸟族优势不减,我族竟伤亡惨重。 我无法置身事外,腾云而上,还好我身法灵活,勉励躲过漫天火光,只向黄啼飞去。 黄啼脸上划过一丝嘲弄,迎着我飞来。 “黄啼!你到底想干什么!” “慕悠姐姐,没想到你还真敢出来。”黄啼的嗓子尖利,丹凤眼带着轻蔑,“我以为你就是个缩头虎,躲在燎顼哥哥背后的胆小鬼。” “我虎族和你无冤无仇,只不过是燎顼不要你,你竟敢鼓动黄鸟族以下犯上攻打。” “什么叫以下犯上,虎族族长不就是因为娶了你母亲武罗女神才获得现在这神界第一神族之位!”她被我轻视的话激怒,“要是我嫁给燎顼哥哥,我黄鸟族地位即可赶上你虎族,没想到神将世家的都瞎了眼,认为虎族强大,只跟虎族联姻。我们现在就是要证明我们黄鸟族比你们虎族强大的多,让燎顼后悔!” “偷的上古神器君烃发动袭击算什么本事!”我嗤之以鼻。 “赢就是本事!”黄啼手拿长枪向我攻来。 我因为常年有父母庇佑,又有神将世家的关系,再加上偷懒,战斗身法学艺不精,根本不是黄啼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完全力不从心。 “哼!慕悠姐姐,亏你还是虎族继承人,就这三脚猫功夫吗?”黄啼尖声嘲讽着。 “黄啼,你不过一只小鸟。” “闭嘴!”黄啼施展咒术,引君烃之火烧灼枪头。一道火光劈来,周身火辣辣的疼,我的身体被君烃之火包围,意识瞬间涣散于火中。突然一只手伸入火中,试图拉住我。而我已经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了。 这下完了,本少君两万年的修为啊…… 意识崩塌。 朦胧间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青要山脚下茂林之中,为寻找这个季节才有的绝世美味鶴味蔁,我带着小虎在草丛间摸索。忽然一股奇怪的气味引起了小虎和我的注意。小虎仔细嗅着,小心翼翼地搜索每一寸草叶。忽然,小虎全身惊觉,凝视着一簇胡叶。我连忙上前安抚小虎,拨开胡叶,一个满脸擦伤的人类男孩蜷缩在胡叶中,一只手捂着嘴,眼神惊恐却极力控制自己不发出声来。 我看看人类男孩,又回头看看小虎。 母君说过,凡人面前要记得我们的身份,要端正地说话。 于是我学着母君的样子说道“汝勿怕。”随即施展安神术稳定他的心神。 安神术的作用下,小男孩情绪瞬间稳定下来。他看着我,眼里依旧警觉。 “汝为何于此?”我问。 “你是何人?”小男孩怯怯问道。 “吾乃山居此处虎族,汝为凡人,为何来此?” “虎族?”小男孩又偷偷看了一眼小虎,小虎看无危险,此时已经卧睡在一块裸露的石台上。 我见这孩子无法回答什么,于是施展观心之法。原来这个男孩是凡界王族之子,被军人追杀,护卫之人撇下他逃离,他误入山林闯入青要山神地。 一般说来,凡人是不大可能进入神地,结界封锁之下能进来的必有仙缘。 既有仙缘,我作为神族也是有庇佑凡人的责任:“吾送汝至安全处。汝可有想去之处?” “我要去我母妃旁。” “母妃?” “梁国曹妃。” 我掐指一算,梁国曹妃身处梁国皇宫,送这孩子过去并不是难事。可测算下来这孩子命运多舛,怕以后会历经磨难。 我从脖子上的虎牙项链上取下一颗牙,把一滴自己手指血点在虎牙之上。再将虎牙放在小男孩手心:“此虎牙汝收好,危险靠近,虎牙示之。” “真的吗?” “汝可信吾,虎牙可用十年,十年后失效。汝谨记。” 男孩点点头。 我施展转移法术便将小男孩送回他母妃身边。 而就在小男孩消失一瞬,他身后胡叶下我发现了我寻觅已久的鶴味蔁。 我竟然想起这件事,话说此事发生有一段时日了。 等我睁开眼睛时,一片耀眼的光芒。 我去!浑身酸痛,身体僵硬沉重。这种感觉让我不由得一身冷汗。 娘亲曾说,吾辈神仙修为殆尽,便会坠入凡间。一旦入凡,与凡人无异。历尽劫数才可返还神界。 看着眼前污浊大地,我这定是入了凡间。 入凡 污浊大地。 沉重的躯体。 全身酸痛,头昏昏胀胀。 我已在密林里走了三天三夜。 君烃之火烧尽我的修为,黄啼又将我击落凡界。两万年来我第一次感到绝望。 没有了修为,我与凡人的差别仅仅是不死不入轮回罢了。 天降大雨,寒冷侵袭,我被冻得瑟瑟发抖。沿着密林山泉汇成的溪流寻找可以避雨的地方。终于找到一个倾斜岩壁,我团身躲在岩壁下等待雨停。 雨越下越大,体力已经,到达极限。昏昏欲睡又被刺骨的寒冷折磨到无法睡去。别说生火,就连一根干树枝也找不到。 我也无法幻化虎形,也就无法狩猎,身上被树枝荆棘划伤,双脚被石子断岩磨破。疼痛阵阵袭来。 “若是凡人此时是不是已经濒死?”我琢磨着,哀叹我作为神不得不持续忍受苦难。 ,在我昏昏沉沉之间,山洪爆发,河水向我所在的岩石冲来,还未等我挣扎,我便被河水淹没。 溺水的痛苦无法形容。 溺水同样不会使我身死,而是让我长时间困于溺水的折磨中。终于我不勘忍受,在湍急的河水中昏厥过去。 等我再次醒转时,我已经在一条船上。船十分简陋,我支撑着身子坐起来,发现船头有一个船夫,逆光看不清样子。他看我坐起,便嚷道:“总算给老子醒了?” “……恶………哦呃……”还没说完整一句话胃里一阵反胃,我抓住船边开始吐水。呕……恶…… 船夫厌恶地看我一口一口往外吐水,“你给老子老实着,不然再扔你下水。” “什么……呕……”我斜眼看他,水还是一股股从胃里反出。 “妈的,都吐到老子船上了。”语气不屑。 吐了一阵,终于停止。如今我的样子已经毫无神女本色而是邋遢至极。 船夫狞笑着:“模样倒是不难看,你叫什么?” “这是什么地方?”我问。 “老子问你叫什么?”他不耐烦一摆手。我看清他的样貌,小眼睛闪着贼光,长脸大鼻子,嘴唇很薄,看着让人生厌。 我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不想回答。 “不想说,小丫头,老子给你起个名,”他摩擦下巴,“就叫你喜鹊吧。” “你才叫喜鹊!”我气得不顾神仙身份,心头直念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那你说你叫什么?” “你又叫什么?”我问到,心想他一届凡人有何资格知道我的名讳。 “老子就告诉你老子大名。”他擤了把鼻涕抹在船舷上,“老子就是人称黑泥河泥鳅的倪满江,这一带的水域都是老子的地盘。” “倪满江,你救了我,我日后定会报答,现在我命令你把我送到最近的城市。” “你敢命令老子!”他脸色一沉,“告诉你,你被老子救了,你就得听老子的。” “听你的?你想要我做什么?” “干什么?”他摸摸下巴,“看你模样不错,卖你给刘杆子。” “刘杆子是谁?” “哪儿那么多话!”他坏笑了一下,不再说什么。 我看向江水,有些湍急,不远处可以看见一个村子。村子虽破败但是却有袅袅炊烟。 我被带下船,带到村边的一个茅屋。屋里有个猥琐的矮个男人,瘦成了一根麻杆。 倪满江见他便乐了:“刘杆子,河里捡了个女人,卖你。” 刘杆子回头看看我,端详一会儿,又围着我转了三圈,眼神一凛,对着倪满江问道:“你说她是哪儿来的?” “河里捞上来的。”倪满江掏掏耳朵,“价钱你看着给吧。” 伸手就拍了倪满江一耳刮子。 还没等倪满江回神,刘杆子就向我作揖行礼:“这位姑奶奶,看您身上穿的,手上戴的可不是贫民老百姓该有的。这倪满江没见过世面,小的我可是知道您。” 倪满江被他打愣了,看他给我行礼,便傻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我看看自己,虽然满身河泥破破烂烂却仍旧是那件出嫁的红裙,手上戴着一只大禹神君送我的水纹玉镯,脖子上挂着我虎族标志的虎牙项链。除了这两首饰,其他都被我扔在密林里,只有它们我舍不得。 “你知道我是谁?”我纳闷,一个凡人,怎会认出我的身份。 他低头哈腰道:“您一定是杨大人护送进宫的佳人。” 杨大人?进宫?怕是他认错了人。不过既然他认错,那便将错就错。 “杨大人现在身在何方?”我问。 “杨大人和您的车队遇上山洪掉进黑泥河后,我们县老爷连续找了三天了,您是现在唯一一个活着的。杨大人和其他人都生死未卜。” 我整理一下思路,煞有其事地说道:“生死未卜?这可如何是好?” 误以为 “小的以为,先送您去我们大桡县县老爷那里?到了县老爷那里等消息。杨大人吉人天相,您不必太担心。”刘杆子毕恭毕敬,眼神却是得意。县老爷正为这事发愁,如今可是大功一件。 “好。”我点头,感觉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快撑不住了。 “小的这就去通知县老爷,让他们派马车来。”说罢他拽上倪满江向外走去。 看他们走远,我浑身瘫软地坐在凳子上,刚才的对话费尽我最后的力气,渐渐地失去意识昏睡过去。 隐约感觉有一些人将我抬到马车上,可我已经睁不开眼睛。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在一张温暖的床上恢复意识。眼睛睁不开也发不出声音,恢复的只有听力。我周围围着很多人,有女人在聊天。 “鲤鱼姐姐,这位瑾瑚姑娘真的是要进宫的佳人吗?”一个声音细嫩的少女声音。 “老爷是这么说的。”回答的女子听起来年龄稍长。 “真可怜,十四岁就要进宫,还遇到这么场变故,。听说他是南国金家嫡出的小小姐。”少女叹了一口气,“听说那金家也是名门,怎么舍得……” “你懂什么,佳人进宫是献给大王当妃子的。” “当妃子好吗?” “当然好了,前前后后几百人伺候,连带着全家富贵。不过话说回来,这佳人在咱们老爷的地方出了事升了天,咱老爷的官怕是保不住。” 少女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听说已经找到杨大人的尸首了。我听说那杨大人不是淹死的,是被杀了……” “别胡说。” “我可没胡说,一行八人除了佳人以外全部遇难,杨大人身上是刀伤……” “那杨大人不过是个小吏,死不足惜。不过若是命案老爷这就麻烦了,老爷定会压住案子说是意外。况且虽然出了事但老爷能救回佳人就能保住官帽子。” “还是鲤鱼姐姐懂得多。在咱家老爷地盘死了七个朝廷的人,想想就为老爷担心。只盼这瑾瑚小姐赶紧醒。” “还是担心你自己的小命吧。收拾完了吗?” “完了。” “咱们走吧。” “好。” 两个侍女离开了我的房间。临走小姑娘说了一句:“谁知道这位佳人什么时候能醒啊?” 我在床上听的真切。 他们错认我为南国一位金家的小小姐,入宫给某位大王当妃子的佳人。那位真的佳人和护送的杨大人 先借助这身份养好身体,择机出逃才是上策。 接连几日,都是鲤鱼和鲭鲭两个侍女服侍我,从她们的对话中我对自己的处境有了更多的了解: 我现在住在大桡县县老爷府上,县老爷为了自己的官位压下了金家小小姐一行八人的命案而是宣称为洪水意外。县老爷正焦急期盼我醒来。宫内已经来了人接我入宫,而且来头不小。奇怪的是,金家无人来探望,甚至无任何问询。 体力已经在精心照料下恢复,我决定醒来。 于是,一个早晨,鲤鱼刚刚推门进来,我便睁开眼缓缓挣扎着坐起来。 全身酸痛并无缓解。 “啊!小姐你醒了!”鲤鱼十分吃惊。 跟在后面的鲭鲭反应到快,转身喊道:“老爷,老爷,金家小姐醒了!瑾瑚小姐醒了!” 鲤鱼上前扶起我:“瑾瑚小姐……” 我揉揉脑袋:“你是何人?” “我是鲤鱼,侍奉您的侍女。这里是大桡县府衙,赵海均老爷的府邸。刚才跑出去的是鲭鲭。”她似乎早就已经准备好向我解释一切,“您遇到山洪,除了您以外,护送的一行人全都遇难了。您还记得发生什么事吗?” 我摇摇头,咳嗽了两声。 她给我一个枕头靠着。 此时外面慌忙脚步声。一位夫人和几个婆子侍女进来了。 “瑾瑚小姐,这位是我家夫人。”鲤鱼站起来向夫人行礼。 这位赵夫人看似慈眉善目,眉目间却带着智慧的神采:“瑾瑚小姐?” 我勉励点头行礼:“赵夫人。” “您现在在我们赵府,鲤鱼和鲭鲭专职伺候您……”她不紧不慢说着。 “杨大人他……”我想确定鲤鱼跟我说的话真假。 “杨大人……唉……我们无能……现在就剩您一位了……”赵夫人一脸哀伤无奈。 我轻吐一口气,看起来十分伤情,慢慢地说:“命运如此,无可奈何。” “还好瑾瑚小姐没事。” “有劳夫人了。” “小姐可还记得当日之事。” 我摇摇头:“迷迷糊糊,朦朦胧胧,好像做了梦一般,当日发生之事已经想不起来了。” 赵夫人见我迷茫,似乎放了心:“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安心在我们家修养。” 我称是。 又有大夫瞧了我的病,好像已无大碍,开了些方子便告辞了。 我开始慢慢恢复行走,也与赵老爷见了面。他是个肥胖憨厚又有些小伎俩的人,他对我不知道或者说记不起山洪时的事感到满意。 至于金家,发来一封信,简要说到已得知我安全无恙,感谢赵家。随信送了份贵重的礼。别说赵家觉得奇怪,我自己也觉得奇怪:这金家对小小姐的死活不关心。 如果按鲭鲭和鲤鱼的说法,真的瑾瑚一行人必然是被人劫持遇害,奈何他们死于非命坠入轮回是天命。金家若是大家,怎么会不知道这并非简单意外,可他们不闻不问,这一定有什么蹊跷。 怕只怕凶手目标是瑾瑚,若瑾瑚未死,他一定会再次出现。凶手究竟什么目的?这个疑团在我心里,我必须弄明白。我用了瑾瑚的身份,一定要还她一个公道。 金家也许是打开谜团重要的一环。 入宫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告别了赵家,我坐上马车。见到张将军的一瞬间我就知道自己根本无力出逃。走一步算一步。 一路风景不错,走了三日便到了梁国都城。 梁国不算富庶,都城朴实无华,路过街市,一切井然有序。街道整洁干净,道旁是两排槐树,人间四月时节,树木葱茏。偶有泉井,三三两两打水的人随意攀谈,看到我们的车队,便低头避让。 王宫在城市西北方,河水从从宫门前流过,背后就是山。 迎接的礼节繁琐冗长,经过一系列的程序,我终于来到朝阳宫殿上。张将军上前复命,而我则跪在大殿中央。 那个坐在王位上的老年男人,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看着我。他斜坐在王座上,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金瑾瑚。” 他对我的答案并不满意,问道:“你的真名是什么?” 我感到一旁的张将军先是一愣,紧张的气氛充斥着大殿。 这个王座上的王,怎会知道我冒用了身份,如果他知道又是通过什么途径知道的呢? 我沉默没有回答。 他摸了一把胡子,呵呵大笑起来:“南国金家从来就不是一个诚实的角色。虽说是想要在梁国经商送上自己家的女儿作为礼物,说到底也不会真心送亲闺女来。上前来,让本王看看。”他用一种疑惑的语气和威严的态度命令。 我站起身,向前移动几步,又跪下,抬起头,看着这位梁国的大王。 他仔细端详了一阵我的脸,脸色从刚才的闲适一下子变得充满疑惑。他站起身,亲自走到我的面前,仔仔细细将我打量了一番,弯下腰:“你到底叫什么?” 我心中打鼓,有些无助的看了一眼张将军,他一动不动的低头站在一边。 “我本名叫做慕悠。” “家在何处?” “青要山。” “什么?!”大王向后退了几步,绕着我转了三圈,不可置信地呢喃,“不可能,不可能……”他退回王位上,摇着头。 “大王?”张将军担忧地闻。 梁王摆摆手:“张远,你先退下。”他又看看四周,“你们这些全退下。” 张远有些顾虑,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退了下去。四周侍女公公无声无息有序地退下。 梁王扶着心脏的位置,眼神里多了些神彩,用比刚才温和多了的语气问道:“你真的来自青要山?” 我不明白他前后情绪为何变化之大。 “是,青要山。”我诚实的回答。 梁王像抑制不住情绪一般,微微颤抖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件挂坠,小心地展示给我看。 是一颗泛黄却完好的虎牙。 “你可认识?”梁王充满期待的问。 我一愣,这不是我的虎牙项链中的一颗吗?难道这梁王就是之前我采鶴味蔁遇到的小男孩。我的思绪有些乱。神界和凡界时间过得不同,我几乎未曾改变,而小男孩已经变成一位老者。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青要山。 “你可认识这个虎牙?”他情绪激动,充满期待。 我从脖子里取出我的虎牙项链,缺少的部分现在就在面前的梁王手中。 他看到我的项链,情绪再也抑制不住,喜悦的感受喷薄而出:“就是它……就是它……”他又重现看了我一遍问到:“一模一样,你和仙女姐姐一模一样……” 我心中亦有起伏,对于人类而言这已经是太久之前的记忆。没想到他居然还能记得。 “已经六十多年了……六十多年了……”他竟留下泪来,“你果然是仙女……你的容貌竟然一点未变……你这是来找我的吗?” “大王,这串虎牙项链是我祖母给我,六十年前带这个项链的人不是我,应该是我的祖母。”我苦笑着解释。 听了我的话,梁王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对对……祖母,那是你的祖母?” “是,祖母去世之前给了我这条项链,我曾问她缺失的这颗哪里去了,她说送给了一个山林迷路的男孩,原来那个男孩就是您。”我发现自己编谎话的技术越来越高。 “去世?你说仙女姐姐已经走了?” “我祖母不是什么仙女,”我继续瞎编,我可不想让凡人知道我是个没了修为的神女或者把我当成不老不死的怪物,“她是我们山村的巫女,她会法术。” 梁王对我的话深信不疑,他看着我流着泪:“原来如此,”他看着手中的虎牙,“要不是她救了寡人,寡人早死在山林里。这颗虎牙保护寡人十年,最后助寡人继承皇位。寡人年年派人寻访青要山,却再也找不到她……寡人……那只小老虎还在吗?” “小虎吗?”我脱口而出,小虎从小一只陪着我,是我的坐骑加宠物,万万没想到梁王竟然记得它。 “对……它叫小虎。” “不知道小虎现在如何了?”我皱着眉头,小虎在黄鸟族攻打时冲锋陷阵,我现在确实不知道它的安危。 “南国金家竟然阴差阳错地送你来我这。你的长相和你的祖母一模一样。” “是啊,我们村里经常有人这么说,呵呵。”我觉得我已经蒙混过关了。 “你怎么会代替金家女子被送到这来?” “呃……”我琢磨琢磨,这个问题比较难回答。转念一想,计上心来,“祖母去世后,我们村子遭了灾,我独自流亡到了南国,金家觉得我无父无母就让我代替小小姐来梁国,许诺我今后好吃好穿……”实在编不下去了。 “原来如此,”他竟把我的理由听了进去,接着说到,“从今以后你就在寡人这里。”他释怀地笑着,心情大悦,“说说你想要什么,寡人都给你。” “我想有个住处。”我小心地提出想法。 “来人!”他喊了一声。 一位白发苍苍的公公进了大殿:“大王有何吩咐?” “宣寡人的旨意……”他停顿一下,转头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慕悠。” “慕悠封青要郡主。赐蒹葭苑居住。”梁王笑着,心情甚好,像个迎接孙女回家的慈祥爷爷,“再赐锦缎十匹,其他吃的喝的郭守你都给她制备齐了。再选几个最贴心的宫女伺候,没合适的从寡人这里调拨也行……” “诺。”这位叫郭守的老公公见梁王心情好,笑道,“大王放心,奴才一定为青要郡主安排的妥妥贴贴。” “慕悠,你就在宫里住下。一切需要跟寡人说,好不好?” “谢大王。”我行礼。 人类的命运总是伴随着机缘巧合,感觉似乎我凡界的完美生活即将开始,却忘了返回神界必须经历的劫难。 其实我早已在劫难逃。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南烛夕雾 郭守公公分配了两位主事宫女,一名叫作南烛,一名叫作夕雾。她们是郭公公的义女,年纪不大却是宫里的老人,一般宫女太监见到她们都要敬个三分。还有一位小公公名叫郭顺,是郭公公的义子,个子不高聪明伶俐,听闻他也是这宫里一等一的高手,是郭公公培养出来的接班人。 “今后就让他们三个伺候您了。”郭公公和善又亲切,他将蒹葭苑重新布置,加了不少器具摆设。 “有劳郭公公。”我对他表示真诚的谢意。 他不卑不亢地鞠了一躬:“奴才先行告退。” 郭顺送郭公公出门。 待郭公公离开,我便闲不住地想出去走走:“南烛夕雾,陪我去转转。” “是,郡主。”南烛夕雾异口同声。 出了蒹葭苑,有一座假山,假山旁是一个池塘,现在已是日暮时分,些许凉意却让我感到舒适。我坐在湖边,看着湖水。不知道青要山怎么样了,黄鸟族是否被击败,我何时才能回去。我不能在凡间待得太久,对于凡人来说我是不老不死的,而在凡人心目中不老不死的都是妖怪。 梁王一直记得我,这让我意外,又很温暖。暂时倚靠他求生,却绝不是长久之计。 “郡主,您皱了眉头。”南烛有些担心的问道。 “我想到了困难的事。【ㄨ】” “郡主若是愿意讲,我们愿意帮郡主解决,若是我们能力有限,郡主讲讲也好过憋在心里。”夕雾微笑着说道。 我想了想,看着湖面,慢慢说道:“大王记得我祖母,所以才赐我容身之所。可是哪一天大王不再庇佑,我又该何去何从?” 南烛夕雾相视一笑。 南烛低声说道:“大王有七位王子。” “那又如何?”我问。 夕雾笑笑:“郡主只要嫁给其中一位当上王妃即可享百年荣华。” 南烛声音压的更低:“若是嫁得好,就不仅仅是王妃。” 我心里奇怪,两个侍女怎会说出如此言论。猛然间我想到郭公公。 “呐……?”我没有明白她们的意思或者说意图。 夕雾和南烛交换了眼神。 夕雾说道:“郡主,七位王子,最大的已经四十岁,最小的只有十岁。” “与郡主年龄相配的,有四王亓煜。”南烛说到这个名字,语气带着敬意和崇拜。 “还有五王亓澄。”夕雾加了一句。 “公公更偏向哪位呢?”我不想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问了。 “公公从小伺候王子们长大,哪能偏向。公公说了无论哪位王子和郡主终成眷属,他都高兴。”夕雾道。整句话就好似排练好的,说得简单明白。 “如果我不准备嫁给任何一位呢?”我试探着问问。 夕雾笑笑:“郡主,这是一本万利的事。” “我们也能鸡犬升天。”南烛补充着。 “这才是关键。”我向平静的湖面扔了一颗石子,激起层层涟漪,夕阳下波光粼粼。 “郡主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也不藏着掖着。”南烛一脸认真。 夕雾接着说:“您是郡主,我们即是您的侍女。” “也是您的助力。”南烛补充。 “可是我若是没有按你们预先设想的那样呢?”我问。 夕雾淡定说道:“郡主聪慧。无论您要走什么样的路,我们二人和郭顺都会鼎力相助。” “宫里宫外那么多人,为何郭公公会选中刚入宫的我?他的赌注也太大了。” “郡主说得没错,能当未来王后的女子有许多。不过那些女子都是世家贵族官宦之后……”夕雾回答道。 南烛顺着说着:“义父不愿去支持一个已经有背景的小姐。他一直在等您这样一位合适的人选出现。一位没有身家背景的小姐。” “郭公公也知道金家不会送真的小姐来?”我问。 “是。”夕雾接着说,“义父本没有这么快下决定,他并不知道金家会送怎样一位小姐。” “如果是呆傻蠢笨或是胆小怕事,义父就会放弃。”南烛笑着说。 “看来郭公公还是很满意我的。” “您超出了义父的预期。”南烛满面笑意。 “哦?” “您竟然是大王恩人后人。这是义父意料之外的惊喜。郡主会得到郡主想要的,我们亦有我们的打算,但是目前我们应该有着合作的意义。”夕雾表情淡然,没有南烛欣喜的表露,似乎说着一件闲谈,但郭公公的意思她已经完全说明白。夕雾微微叹气,“其实我们的打算不过也只是在王宫之中立足罢了。” “我们会竭尽所能支持您往上走的。”南烛眼神坚定,“我们盼着您这样一位主子出现已久好久了。” 夕雾没有再说什么,她的态度相对于南烛要有所保留。 “我点头,“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了。郭公公的好意我十分感激。”对我来说,这样直接了当的组建利益联盟是再好不过的。 “那么,郡主现在有什么想法?”夕雾问道 “我觉得我应该见见你们所说的煜王和澄王了。”我抬起头,看向青要山的方向。 身边这两个侍女满意的笑了。 郭顺从一旁走出,行礼作揖:“参见郡主。” “什么事?” “大王有旨,今晚为郡主设宴。请郡主更衣前往。”郭顺声音清亮,低头看地,语气却不卑不亢。 我心中暗赞,郭公公的确给了我好的队伍。 “裙装已经为郡主准备好了。”夕雾在前方引路。 “一件华丽绝伦的流水粉裳。”南烛在后面跟随。 “一件质朴温婉的蜻荷裙。”夕雾说,“郡主喜欢哪一件?” “我记得大王赐了一件橘色的裙子。”我说。 “是那件鹭栖寒山裙?”南烛回忆道,“那件会不会有些过于老成沉稳,郡主少女容貌是否不太……” “我喜欢那一件。”我没有改变主意。 “是。”南烛夕雾同声回答。 鹭栖寒山 大殿之上,灯火通明。 夕雾南烛一路随我前来,给我讲了些许王室人员之间的关系。 梁王身边是尹贵妃。其余嫔妃坐在次席。各路王子坐在我的对面,公主们则坐在我的身边。 歌舞饮乐过后,梁王心情颇好,多喝了几杯。他带着醉意开口:“今日宴饮,主角是青要郡主。想必你们都已知道悠儿的身份。”他转头看向王子的坐席,接着说道,“宣旨,青要郡主慕悠,立为太子妃。” “大王,您还未立太子。”尹贵妃眼中全是震惊,她看了看坐在地下的亲生儿子睿王,焦虑地回头试图劝阻梁王。睿王的王妃是户部张大人的长女,并且育有两子。 “没立太子就不能立太子妃了?”梁王一摆手,“以后无论谁当太子,慕悠就是太子妃。” “大王您醉了。”陈妃掩口笑着。陈妃出自吏部陈家,她是历王生母,儿媳历王妃是她的外甥女。 “寡人没醉,清醒的很,慕悠就是太子妃。”梁王看向我。 尹贵妃沉声劝道:“大王,慕悠冒名顶替金家佳人,不仅不获罪,更被赐封郡主。如今您还要封这个来历不明的丫头当太子妃,恕臣妾直言,大王太过草率。” 梁王一甩袖子,不高兴写在了脸上,怒斥道:“寡人要做什么决定,还要你这个妇人多嘴!” “大王息怒!”尹贵妃被吓的一下子跪在地上。 “大王息怒!”整个大殿都跪了下来。 “慕悠是太子妃一事,寡人已决定,谁也不得反驳。” 我愣在殿里,不知该说些什么。如果是看在我当年救他的情分上,梁王也做得太过了。我隐约觉得一切并没有那么简单。就如一颗棋子被放入一片混乱的棋局当中。 梁王看向我:“悠儿,还不来接旨。” 我站起身,行礼道:“大王,慕悠领旨。” 尹贵妃身子微微一颤,还想说什么却被梁王凌烈的眼神逼退回来。 “行了贵妃,寡人决定的事你是知道的。起来吧,此事不容更改。” 尹贵妃重新坐回座位,并用一种尖锐的眼神瞪了我一眼。 宴饮再次开始。 席间,睿王领头向我敬了一杯酒,说了下乏味的客套话,殷勤且无情。之后公主王子纷纷劝我喝下桌前的酒水,甚至是不怀好意的灌。不一会儿就有了微醺的感觉。 每个人向我介绍他们自己。却迟迟没有聿王和澄王。我粗略看过,眼睛注意到了一个少年。他自斟自饮,坐在席间,正用一种探究和轻视的眼神观察着我。看到我的视线也不回避。我们对视了一瞬。他应该就是煜王或者澄王之中的一位。俊丽非凡,眼如星眸,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嘴角轻轻上扬带着不屑一顾的笑容。似深潭黑夜的气质中透出皓月的光泽。我不得不赞叹他与燎顼有着不相上下的外表。想到燎顼,忽然心头一紧,心中不免有些伤感,不知他现在如何。 正在这时,门外公公的声音传来:“澄王到。” “这孩子怎么才赶来,快让他进来。”梁王下令。 一位气质如风般的少年进入大殿,闲适惬意的姿态,温暖和煦的微笑,谦卑有礼的态度和惊如天人的容貌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这位少年气质脱俗,颇有仙家风范,让我觉得亲近舒服。他跪在梁王面前:“父王,请恕儿臣来晚了。” “罢了罢了,你这孩子什么时候按时出席过。”看来梁王对这个儿子颇为宽容。 他四下看了看周围,目光锁定在我,玩世不恭地笑着行礼:“这位就是青要郡主吧?在下亓澄。” 我起身还礼:“见过澄王。” “刚刚走到殿外就听见宣旨,青要郡主已是准太子妃?实在可惜。” “可惜什么?”我问。 他一副轻浮的样子,说:“郡主花容月貌,气质不凡,任谁见了都想娶回家去。但在下无心国事喜欢逍遥自在。您要成为太子妃,注定和在下无缘,实属可惜。” 梁王大笑道:“哈哈哈,澄儿,不得对悠儿无礼。” “若我那句话说得不对,还请郡主见谅。在下闲散惯了,想到什么说什么,郡主别介意。” 我摇摇头表示不介意。 “郡主,虽然你我注定无缘,却仍可做朋友。”他的语气如清风般让人舒服。 “好。”我敷衍着。 “哈,今天起本王又多了一个朋友。” 我们俩举起酒杯对饮,他说自己闲散是假的,他一定对王位的野心,这是我的直觉。 我现在可以断定一直以不屑态度看着我的美少年就是聿王。 我转身回到席位中,而他则坐到了聿王身边。他们低声攀谈,可以看出他们关系很好。 本来有些尴尬的气氛因为澄王的到来还有他偶然间诉说的小段子而轻松愉快了许多。南烛说澄王是已故唐妃的儿子,不过从小性格活泼温和,偶尔幽默风趣,梁王非常喜欢他。 如果他真如表面上般云淡风轻,郭公公怎会推荐他,我边喝酒边观察他。 偶尔他会看向我笑笑,再低头和亓聿说些什么。亓聿则表现的不以为然。 我依旧在喝酒,虽不及青要山父君酿的好,却也有质朴的味道。 终于等到散席了,我有些醉。 南烛夕雾陪我走回蒹葭苑,一路上她们很沉默,我觉得有些怪但没有多问。 回到蒹葭苑门口,我吩咐道:“你们回去,我去湖边走走。” “郡主,蒹葭苑南边湖边的夜来香开了。您若是现在去正是最香的时候。”夕雾建议道。 “那我就自己过去看看,你们不必跟着。” “是。”她们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 我走向湖边,隐约闻到花香,于是巡着花香找到了一大簇繁茂生长的夜来香。清风朗月,花香扑鼻。 忽然身后有脚步声。 我回头看到了刚刚见过的人,转身行礼:“见过聿王、澄王。” “呦,这不是未来的太子妃吗?”澄王此时手中多了把折扇,看见我就这了起来握在手中。 我心里有些明白南烛为何提议我来这里赏花。 “这夜来香开得好,我便寻着香味来看看,这就要走了。”说罢便行礼要走。 “别走啊,相约不如偶遇,一同赏花可好?”轻浮的语气。 “不好。”我简单明了地回答。 亓澄一愣:“郡主未免太不给面子。” “原本月白风清,想来这里静静醒醒酒,却来了一只聒噪的鸟儿,搅了兴致。”我淡淡地说,斜眼看了天上月亮。 亓澄也不怒:“看来是我打扰了郡主,在这里陪个不是。” “看在这月亮的份上,我接受你的道歉。”我转身准备离开。我并不讨厌亓澄,相反我觉得他人不错,轻浮却不越矩。今晚若只有我与他,说不定真的一同赏月。但亓聿冷漠和轻视的态度令我不悦。 “你为什么入宫?”亓聿令人讨厌的质问突然出现。 我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唉,你为什么入宫?”他重复了一遍。 我依旧往前走,没有回头。 “你听不见吗?” 我停下脚步,看向亓聿,用挑衅的语气说:“你在问我吗?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吗?就算你问我我一定要回答你吗?我回答的答案你一定会信吗?既然你本来就不相信你何必要问呢?聿王殿下。” 亓聿面色冷了下来。 亓澄看到气氛不对,说道:“郡主,我和王兄在你入宫之事确实有些许疑惑,但绝对没有怀疑的意思。” 明明就是怀疑。 “我说你们会信吗?” “当然。” “我入宫只是迫不得已的巧合。”说罢我头也不回地走了。心中莫名升起一种恼怒,消散不去。 鹭栖寒山(下) 亓澄是个怪人,从那次认识后他几乎每日都来蒹葭苑,有时送些时令水果,有时带些糕点,甚至有时会拿一些小女孩喜欢的首饰来。一来二去我们算是熟络起来。 一转眼夏天就到了,暴雨噼里啪啦打在院子里,无法出门,我便让南烛准备火锅,准备一边赏雨一边开吃。 “吃火锅不叫上我?”亓澄撑着伞不请自来。 “亓澄,你能不能别来蒹葭苑了。”我一边和他一起吃着火锅一边抱怨,“你哪来那么多闲工夫。” “慕悠,你不希望我多来陪陪你吗?你不知道宫外有多少姑娘被本王看上一眼都能高兴一个月。”亓澄那不知廉耻的样子一如既往。他一屁股坐在桌边自己取了碗筷,毫不客气地夹了一筷子肉。 “不许抢我的肉!”我瞪了他一眼接着说道,“我又不是那些姑娘。” 他贱兮兮地凑到我身边:“我就跟聿哥说你不一般,见到我这样的英俊潇洒的美男子都拒之千里之外。” 我翻着白眼:“我见过比你英俊的人多了去了。” “怎么可能,”他翘着二郎腿,“普天之下除了聿哥外,我绝不承认有人比我好看。【ㄨ】” “井底之蛙,燎顼就比你好看多了。”我自己给自己夹了一筷子土豆放在碗里。想想天上各路神仙一个个都俊翻了,尤其是青丘狐族的哥哥叔叔们。不过燎顼跟狐族比也是不差的。 “谁是燎顼?”亓澄皱了眉头。 “燎顼是我的……”我像个小女孩那样微笑,羞涩地说道,“燎顼是我长兄。呵呵” 他停下筷子,盯着我的眼睛。 “看什么?”我问。 “慕悠,老实交代,”亓澄郑重其事地说,“那个叫燎顼的是谁?” “真是我长兄。”我心有点虚,但是确实从小到大我只当他是长兄。 “不信。你若真有一位兄长,他怎可让你入宫。” “不信就算了。”想到燎顼,我还是会微微忧虑,不知道他现在如何,“燎顼是天下最好的长兄,比你那个冷脸哥哥强多了。” “聿哥?” “对啊,天天板着个脸,每次看见我就一副嫌弃的表情。【ㄨ】”我放下筷子,想到那个聿王就吃不下饭。我走到门边靠在门上欣赏外面的雨打着池塘里的荷花。 “你别看聿哥那个样子,他是我们弟兄中文采武略最优秀的。”他走到我旁边,和我并肩赏雨。 “头脑和武艺再好,也比不过燎顼。”我双手抱在胸前,看着雨,忽然有一种酸涩涌上鼻尖,思绪似乎飞到了青要山巅。那里有云海日出,连绵山林,还有我最爱吃的鶴味蔁,我对亓澄说道:“你知道吗?我家乡的山林里现在一定长出来很多鶴味蔁,那是一种蘑菇,放在火锅里特别好吃。每年夏天我都会去摘它。燎顼也会来帮忙,不过他不喜欢吃,我们摘得所有的都是我的……” 亓澄看着我,收敛了轻浮的样子,认真地唤了声我的名字:“慕悠……” “怎么了?”我看他一脸严肃。 “那个叫燎顼的人对你很重要吗?”亓澄问道。 “嗯,我们一起长大,小时候几乎没怎么分开过。后来长大了,他变得繁忙,但只要有空就会来青要山看我。他从来不让我吃一点亏,护着我。有他护着,我便可以无法无天,闯下的祸也都是他背。” “那他现在人呢?怎么遗弃你在这里。” “我不知道他在哪儿。但我知道他一定会来找我,燎顼绝不会丢下我不管,就算翻遍千山万水他也一定会找到我的。” “他找到你之后呢?” “我就跟他离开。” 亓澄沉默了一阵,用极小的声音说道:“如果我说我不想让人带你走呢?” “什么?”我没有听清。 “没什么。”亓澄又换回轻浮的笑容,“我是说我好不容易交了你这个朋友,你若是走了我会觉得寂寞的。” “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和我交朋友?天天围着我转。”我问。 “因为你很特别,和我遇见过的女孩子都不一样,很有趣。” “哪里不一样?” “你身上的秘密太多了,就像忽然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你是说你们查不到我的底细,对吗?”我收回思绪,转到了主题。 亓澄愣了一下,他没有料到我这样问,不过还是坦率地回答:“是。” “你接近我是想知道我的秘密,对吗?” “是关于你的一切。” “是你自己想知道还是聿王?”我的口气开始变冷。 “亓澄,我想跟你做笔交易。” “什么交易?” “你帮我找到燎顼,我帮你拿到你想要的。”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 “帮我转告聿王同样的话。” “我凭什么相信你?”亓澄问。 “就凭我的祖母帮助梁王当上了大王,我也能。而且我相信大王对我的能力毫不怀疑。”我自信地笑了。 亓澄怔怔地看我,脸上的表情凝重,像是做着艰难的决定。 这是我这几日来想到的唯一办法,我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而是需要人来帮助我,我必须主动寻找燎顼。找到燎顼返回神界,凡人称王这点小事不足为虑。 “澄王殿下,你考虑的如何?” “成交。”亓澄的决定在我意料之内,“聿哥之前说你深不可测,现在我有些信了。” 劫谋 “哦?深不可测?我当他是夸我了。”我转身走向桌子,拿起茶壶给我们两人一人倒了一杯。 亓澄接过茶杯,抿了一口:“明日雨停的话,要不要和我出宫走走?” “去哪儿?”我问。 “市集或者郊外,都可以。”他放下茶杯。 “好的。”我答应下来。 亓澄:“你怎么这么轻松就答应了?” “因为这段时间确实很无聊,我喜欢你这个提议。”我看看南烛夕雾,“她们二人也一起?” “就你我不好吗?”亓澄暧昧地看着我。 “好吧。”我点头。 “明日我来接你。”说罢,他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后快速地离开了。 我愣了一瞬,大喊道:“亓澄!你敢摸我的头!” 亓澄爽朗的笑声在蒹葭苑外响起。 第二日,晴空万里,阳光普照,是一个出游的好天气。 我穿上一件青灰色的便装准备出发。亓澄很早就来到蒹葭苑,他一身素白,轻便帅气。见到我就冲我一个阳光般明媚的微笑:“准备好了吗?我们出发吧。” “好。”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竟拉起我的手向门外走去。 “你放手。”我用力挣脱。 “不放。”他倔强地拉紧,“牵着手才有出游的样子。” “你简直是个无赖……快放手!” 在抗议无效中,我被他拉上了马车。 “已经到了马车上,你可以松开我了吧?”我虽然气着说,但看着他带着孩子气玩世不恭的样子真让人生气不起来。 “不松。”他手劲加大了一些。 “好吧,”我无奈地叹气,“今天我们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他拿出一个精致的羊皮水壶,“喝吗?” 我接过水壶,喝了一口,问道:“多长时间能到?” “还得一会儿,你要是觉得时间长,可以靠在我肩膀上睡会儿。”亓澄用暧昧不清的语调说道。 我翻了个白眼给他,闭上眼,在马车的颠簸中困意渐渐袭来。 朦朦胧胧间我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我睁开眼,周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头晕脑胀,浑身无力。躺在冰冷的地面上闻得到潮湿发霉的味道。我努力做起来,发现手脚都被沉重的锁链拷着。我的虎牙项链和手镯全都不见了。 墙壁湿滑,我无法倚靠,地面冰冷,我不能躺着,甚至坐一会儿我也会感受到刺骨的寒冷。我脑子不断搜索信息,但除了在马车里昏睡之前的事,别的都想不起来。 亓澄?我心里有了可怕的猜忌。现在有两种可能:一是亓澄和我共同被囚禁,二是亓澄囚禁了我。而我不得不趋向于后者。 饥寒交迫,我蜷缩在一个角落。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以前我曾问过燎顼,被封印是什么感觉,现在我切切实实体会到了。暗无天日地囚禁,对于神魔这种长生的种族无疑是永恒地惩罚。如果这真的是永恒的封印,那留给我只剩下绝望。 没有光亮,没有声音,我沿着墙摸索,冰凉粘腻的四壁,其中一面的墙上有一扇铁门,轻轻触碰感觉得到斑斑铁锈。 贴在铁门上静静听,什么声音也没有。 只能决定等待。 我完全猜不出任何人囚禁我的意图。 体力在流逝,我感到越来越冷,越来越虚弱。 接下来的几日,我觉得可能是几日吧,门外偶尔有脚步声,但很快就消失了。每当脚步声临近,我便保持安静,不发出一点声音。 终于,门外传来了两个人脚步声。 “怎么样?”一个沉闷的声音,耳熟,却忘了是谁的。 “没有动静。”另一个沙哑地声音回答道。 “死了吗?”男人问。 “应就算没死也活不了多久了。” “开门。” “是。”钥匙的声音。 吱地一声,门开了,带来了光线。我眯起眼睛,想看清来人,然而太久的黑暗让我无法适应瞬间到来的光。 “你还活着?”男人问道。 我已经大致能看清来者何人。 是亓聿。 跟随在他一侧的男人却十分面生。 我不知道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或者说我的嗓子已经说不出一句话了。 “喝水吗?”他问。 我不回答,只是看着他那俊美的脸庞感到深深的厌恶。 “不喝?”他冷笑了一声,“那回答几个问题。你到底是谁?” 我虚弱极了,无力回答他的问题。 亓聿见我不说话,向手下吩咐道:“带她去审讯室。”说罢他大步离开。 我被拖着到了审讯室,吊绑在横梁上。手腕承受太重,痛得快要失去知觉。 亓聿坐在我的对面,而我与他之间有一盆烧碳,烙铁放在炭火中烧的通红。 “说吧?你用什么方法杀了杨大人和金家送入宫的佳人,并冒用身份进入王宫的?”亓聿问道,冰冷的语调在暗无天日的审讯室里显得格外恐怖。 我感到了恐惧。我现在的体质经不起任何严刑拷打,光是这样被吊着我已经无法承受,意识渐渐涣散。一旦伤害超过了身体的承受范围我将陷入长时间的休眠。 “亓聿……”我的声音微弱地自己都听不见。 亓聿走到我身边,把耳朵凑近我:“说吧。” “杨大人和……金瑾瑚怎么死的我不知道……” “不知道?”亓聿冷哼一声,“那燎顼是谁?”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只跟亓澄提过燎顼,亓澄背叛了我或者说他一开始接近就是一个阴谋。 “杨大人不是你杀的,那就是这个叫燎顼的人杀的,对吗?” “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我苦笑,心中却明白一定要想办法说服亓聿相信我与杨大人的死毫无瓜葛,“你去问一个大桡县的船夫倪满江,还有一个人口贩子刘……刘杆子就知道一切的经过了。” 亓聿的眼神有了变化,他在思索。 我并不知道,亓聿已经拷问了倪满江和刘杆子,他们二人早就老老实实地交代了发现我的过程。 “你说你说那位救了父王的青要山巫女的孙女……” “我不是……神女的虎牙具有神力”我承认道,“我的虎牙没有神力。” “你犯得是欺君之罪。”他挑了眼睫,斜看着我。 “欺君又如何?……当时大王已经知道我不是金瑾瑚……”我拼尽全力解释,“当时……我必须编造一个理由让他相信我……” 亓聿没有说话,郭守已经全部告诉了他关于我第一次面圣的经过。 “我想……你不杀我……我一定还有被你利用的价值……”我勉力挤出一个笑容。 亓聿专注地看着我:“这可不像一个十四岁的人说出来的话。” “既然我的身份是假的,你又怎么肯定我只要十四岁?”我嘲弄地笑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他再一次问道。 “我从没有隐瞒,我就是青要山的慕悠。” 劫谋(下) 亓聿拿出一个丝帕包裹,打开后里面是一只玉镯。他一边把玩一边说:“这样的玉即使一小块就价值连城,做成的镯子近乎天价。而你那项链,至少在七只虎口中拔牙才能做成。” 如果我的修为还在,绝不会允许一个凡人触碰我的镯子,可我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亓聿拿着它。幽暗的光线下玉镯依旧熠熠生辉遮掩不住它神奇的光彩。 “这个镯子我先收着。想要回去就要看你的表现。” 无耻,我暗骂。 “我要你帮我铲除睿王。”他包起玉镯放回怀里。 我咬着牙,说道:“亓聿,你和睿王争斗,何必牵扯到我?我与你无害。” “你若倾向睿王,对我极大不利。” “先下手为强?” “不错。”他伸手掐住我的下巴,“父王他一生都对青要山神女十分执着,如今你的出现迷惑了他的理智。” “我已经在情感上倾向于亓澄……并且已经当他为朋友。” “友谊这种东西……”他不屑道,“我要的是百分百的把握。” “就凭一只镯子,就是你对我百分百的把握?” “当然不止这样。”他一抬手,几个仆从上前来,“把她弄干净后送到本王那里。” “是!” 说罢亓聿便转身离开。 几个仆从粗鲁地将我解开,抬入一间水汽充盈的房间,房间中央是一池温泉。我被一把扔进水里。 咳咳……咳…… 呛到了水后我扶着池边大声的咳嗽。 几个力壮的侍女突然进入这间浴室,暴力地将我按在水里,蛮横地撕开我的衣服,用力地擦洗。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就如一个物件般被恶劣地对待。 受尽折磨后,我几乎已经无力反抗,气息也变得游离,任由她们摆弄。 擦净水汽后,粗壮的侍女仅给我披了一件薄纱,冰冷的空气使我瑟瑟发抖,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侍女把我抬进一间烛光摇曳暧昧至极的房间,并把我仍到了一间暖床之上。 一个人影出现在床边,眼神冰冷地扫视着我的身体。 我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瞬间明白接下来发生的事,我竭尽全力嘶吼着:“亓聿!你敢碰我试试!” 亓聿沉着脸,没有表情,靠近我:“本王让你看看什么是百分之百的把握。” “无耻……你会后悔的……” “本王从不后悔!” 我已经无力反抗。 “我要杀了你……”恶狠狠地丢出一句话。 “哼……”亓聿什么都不再说压了上来。 没有温存,没有怜惜,只有霸道地索取。没有温暖的拥抱和甜蜜的亲吻,只要冰冷地控制。 绝望压抑在我的心头,心中只想着一件事:我要让他后悔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