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望山村 安逸意识清醒的时候,特别不想睁开眼睛,更别说是起床了。往常这个时候,哪怕已经清醒,他也绝对会赖床到底,赖到有人来喊他吃午饭的。奈何,今日情况特殊,他不得不立即起床,去处理那件特别有时限要求的任务——做饭。 又挣扎了几分钟,安逸才勉强克服了来自懒虫的诱惑,带着精神上的困顿起了床。 晕晕乎乎的下了床,他随手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耐脏的灰色麻布衣衫穿上,磨磨唧唧的刷完牙洗完脸之后,他那满是困顿的脸这才勉强有了几分清醒的模样。 擦完脸上的水渍,他打了个哈欠,无意识的又对着盆中的水面上自己的倒影发了几分钟的呆,这才有精神把他那一头柔顺的黑色长发梳起,弄了个马尾一样的简单发型,随性的束在脑后。 “每天起床,都好麻烦啊。话说,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生理需求?就不能只有睡觉这一项吗……”安逸甩甩头,确定马尾辫很稳固后,忍不住不满的嘀咕了一句,拖着沉重的脚步,端着盛有洗脸水的脸盆,走出了卧室,踏进院子。 安逸现在所在的这个院子,是个典型的农家院,坐北朝南,占地大约有一亩左右,中间是五间大瓦房,是他们这一家人的居住。虽然安家在望山村是个大家族,但安逸的父亲安成伟因为是小儿子的缘故,不用跟父母住在一起,所以这五间房对于安家来说,也是富富有余了。 小院的前院略小些,种着果树,可纳凉,还养着一只土黄色的半大土狗,阿土;而后院几乎有整个院子的一半儿大,则是菜园和家禽。 这五间房,从西边开始,依次是一整间的主卧,是安逸父母的卧室;偏南两个半间合成的一整间是堂屋,一般待客都在这里,当然安家平时吃饭或者闲聊时也会在这里;偏北两个半间则是安达和安逸两兄弟的卧室;最后两间分割成的四个半间,则分别是厨房,客厅,库房和杂物间。 可以说,安逸的卧室是离厨房最近的,就隔一面墙。而且家里的水井,就在后院,距离安逸卧室和厨房门口不远的地方,对于安逸这种懒人来说,简直不要太便利! 打开门,安逸并没有直接去厨房,而是先去把盆里用过的脏水倒在后院果树的根部,放下空了的盆子后,就近去菜地摘了几把青菜,这才施施然往回走。然而,还没等他走几步,闻声而来的阿土就已经一个飞扑,十分干净利落的四爪离地,紧紧的攀在他的腿上,就像个仿若天生的腿部挂件。 安逸黑线:“…………”这蠢狗! 幸好阿土现在才四个月大,还属于幼龄,体重偏轻,要不然安逸还真不一定能承受它的重量。 “呵~,你这家伙……你主人我已经是望山村有名的懒人了,没想到你居然比我还懒?”安逸好气又好笑的抖了抖腿,发现对方抓的还挺牢靠,完全没有要掉下来的迹象。 话说,是带着走,费点儿力气,还是上手把他拽下来呢?安逸有点犹豫,刚想挠头,却发现自己双手捧着刚摘的青菜。 看来只能带着走了啊,不然还得先把菜放下,把狗扒拉掉,再把菜捡起来……想想都好麻烦啊。最重要的是,他也不能保证扒拉掉后,这蠢狗不会在扒上来啊。 直视主人的眼睛,土狗阿土仿若知道主人的嫌弃一般,瞪着它那双湿漉漉水灵灵的大眼睛,可怜楚楚的望着他,呜呜的叫着,尾巴还一甩一甩的,样子特别的讨好。 阿土的讨好对于安逸来说完全就是无用功,但是再次衡量了一下带着这个腿部挂件所承担的重量,和扒拉掉再黏上来再扒拉掉……(无限循环)的麻烦程度后,懒散成性的安逸不得不妥协,除了不忿的“啧”了一声,心里道一声麻烦,并送了阿土一个不满而夹杂嫌弃的眼神,就只能任由它抓着自己的裤腿,被带着走动起来。 是的,安逸就是这么一个讨厌麻烦,能坐着绝对不站着,能躺着绝对不坐着的极品懒汉。虽然该他干的事情绝不推脱,而且速度奇快,但是不该他干的,也绝对找不到他就是了。 去时是直线,回来依旧是直线。安逸没走几步,就到了水井边,旁边还有他刚刚放在这里的洗脸盆呢。安逸手脚麻利的从水井里打出一桶水,把青菜洗干净,用另一个放置再次的菜盆装好,再把脏水倒掉,这才端着菜盆进了厨房。 乡下就是这点儿好,想吃菜就在自家菜园子里摘,想吃肉不是去自家鸡鸭栏里抓了现宰,就是去专门养殖家畜的人家那里购买,完全不需要进城采购,简直不要太方便哟! 在城里上过私塾的安逸表示:果然还是乡下最舒适,最适合他这种懒人生活啊…… 现在已经是临近正午的时候了。在不准备午饭,就该过吃饭的点了。 按说现在准备午饭其实已经有些迟了,旁的人家做饭都好一会儿,但是安逸却明显一点儿都不急,一是他本身就是慢性子人,常日里鲜少有能让他急起来的事情;另一个就是,为了最大程度的节省体力(偷懒?),他干活从来只重速度和效率,完全没有别人的拖拉。以至于他往往能用别人一半甚至更少的时间,完成与别人一样的工作量,让别人无话可说。 时下正是炎炎夏日,为了不影响食欲,安逸准备的午饭都是奔着清凉爽口去的。一份糖醋排骨,一份鸡丝拉皮,一份凉拌西红柿,再来一份凉拌青菜和鸡蛋紫菜汤,搭配几个大馒头,真是丰盛又营养啊。 安逸这人对任何事物的容忍度都很高,唯独伙食和住所的舒适度要求特别高。以至于,他的厨艺别说这个小山村,就是在大城市里,也是屈指可数的。 奈何他惰性严重,在他逐步把自己的母亲周氏的厨艺指点好后,他已经能不动手就不动手了。耸肩。要不是现在正值夏收,全家都在忙,这个做饭的活,还真轮不上他。 安逸手脚麻利的忙碌着。其他的几样菜都很好弄,很快就完工了,然而排骨炖制的时间却稍长了一些。趁着等待的功夫,安逸给后院的家禽和他腿上攀附着的土狗阿土喂完了食。 就这样,安逸该喂的喂,该收拾的收拾,等一切准备就绪,排骨也顺利出锅,他用大海碗把饭菜都按人口分盛好,留下阿土看家,提着装着午餐的大篮子就出门了。 进入六月,天气渐渐炎热,太阳也开始毒辣起来,走在去田间的小路上,路边大片金黄色的麦田,阵阵干燥的风吹过来,麦浪起伏着沙沙作响。饱满的麦穗儿压弯了杆儿,好像弯着腰恭敬谦卑的等待收割那一刻,此时远处已经依稀已经能看到人们弯腰驼背,辛勤收获的身影了。 从小生长在村里,这幅农田丰收图对其他的城里人也许很新奇,但是对于安逸而言,却是司空见惯的。只见他脚步不停,却步伐懒散的向着自家的田里走去。 “哟~逸哥儿来了啊,是要给你爹娘和哥哥送饭吗?”道路边,靠近田边的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抬头率先发现了他,热情的打着招呼。 虽然安逸在村内的名声“显著”,以至于他临近成年还无人问津,但这仅限于提亲,日常交流,他温文尔雅的气质和包容的性格,还是很受大家欢迎的。 “是啊。”安逸笑了笑,“黄哥没吃饭啊?嫂子还没来吗?” “是啊,她又有喜了,刚两个月大,月份还不稳当呢,动作也不敢太大,可不就慢了一些嘛。”那个被叫黄哥的人咧着嘴,脸上一脸的喜气。 这个被称之为黄哥的男子,名叫黄丰茂,村里人都称他为黄大郎,是村长黄文星的独子。虽然黄家这一只一直世袭村长之位,但是到他这一代,其实已经单传五代了。因此,黄大郎虽然才二十多岁,却已经有了两个健康的儿子,还即将迎来第三个,哪怕这一胎不是男孩儿,也足够他们家欣喜若狂了。 要知道,大庆朝千百年以来都是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的,可以说哪儿哪儿都好,奈何唯独在繁衍上是个短板。百姓还好些,身强力壮的大多都能有两到三个孩子,一般的也能单传下来。然而富裕人家,甚至皇亲国戚,哪怕姬妾成群,得到孩子的几率也是屈指可数的。 可想而知,孩子在大庆朝人的心里的重要性。 “真的啊,那可是好事儿啊,恭喜你啊黄哥!”安逸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他当然明白对方的心思,有了这三个孩子,他不但使得自己这一支脱离了单传的命运,对于以后的发展也是大大的有利呢。 第二章 第二章麒麟哥儿 在大庆朝,虽然地广物博,风调雨顺,百姓生活安逸,但是人丁却过于稀少,国内能利用的上的土地,还不到良田总面积一半。因此,别说男孩儿,就是女孩儿,只要能开垦,国家都是支持的。 甚至大庆朝还有一条基本国策:农民除了自己家里私有的田产外,每个新生儿还可以额外享有两亩地的荒地开垦权。待该新生儿长大有能力开肯后,头三年免所有赋税不说,第四年即可正式过户,享有个人私产的一切待遇。 当然,除了每个人都有的两亩开垦权限,如果还有人想要开垦土地,国家也是支持的,依旧是头三年免赋税,但是为了防止胡乱开垦,如果第四年亩产份额低于最低限度,交不出应有的赋税,不但开肯后的土地要被回收,还会有一定额度的罚款呢。 历史上就有那贪心的人,一次性开垦了十几亩地出来,却因为人手有限,分身乏术,以至于田地的收成都很不好,最后土地被回收,又被发了一大笔罚款,落得个倾家荡产的结果,让人不胜唏嘘。 所以,开垦需谨慎啊…… 安逸心里天马行空的想着,跟那位黄哥拉了几句家常后,继续向前走。 现在已经是午饭时间了,田里的人们除了注定要晚到的黄嫂外,都已经各自寻找阴凉的地方吃饭兼休息去了,而且安家的土地距离村子还比较近,因此,安逸之后没再遇到什么人不说,很快就到了自家田地的地头上。 “爹,娘,大哥,吃饭了——!”安逸冲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几个熟悉而忙碌的身影大喊着。 “来了来了,好饿啊,终于能吃饭了!”安家大哥安达最先响应,把手头上的麦子一割,直起身提着镰刀就三步两步的快步走了过来,“阿逸今儿准备了什么好吃的啊?有肉吗?” 安达是个无肉不欢的,兼之自家弟弟手艺绝佳,又鲜少下厨,他劳累了一上午,唯一的念想可不就是午饭这个时刻嘛。 “有,给你做了排骨呢,糖醋的。快来吃……”安逸笑了,揭开盖着一层薄薄的保温棉被的篮子,让他自己取饭。 “你这个家伙,干活磨叽,吃饭倒是跑得贼快啊!”已经走近的安父正巧听到他们俩这句话,对着安达就嗔怪了一句,转头就给安逸出坏点,“阿逸啊,你就不该给他准备排骨,直接给几根萝卜青菜打发了得了,多浪费啊。” 知道自家老爹是开玩笑的,安逸也不吭声,只笑了笑表示知道了。 安逸不当真,那边被说的安达却信以为真了,还以为之后几天真的没有肉吃了,急的火燎火燎的,“爹你咋这样呢,我啥时候干活磨叽了?你可不能冤枉我!” “阿逸,你可别听爹的,你哥我现在干活比爹都快呢,可辛苦了!正需要吃肉补补呢,你可不能断肉啊。” 安逸笑着点了点头,表示相信了他的话,转头喊了声娘,算是把这个话头躲了过去。 “来啦。你午饭吃了没?”安母周氏走到近前,喘了口粗气,又用脖子上搭着的毛巾擦了把汗,这才接过安逸递过来的碗筷准备吃饭。即便是多年来干惯了农活的农村妇女,周氏毕竟年纪不小了,而且今天还是第一天麦收,猛地一下子忙上来,她还真有些不适应呢。 “没呢,正准备跟你们一起吃。” 安母刚夹了口菜放嘴里,听到这话,往篮子里一看,还真多出一个人的饭菜出来,立刻心疼起他来,“你这孩子,在家吃多好,家里多凉快点,我和你爸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的,这地里多晒的慌啊。” 安家老爹一听,立马点头表示赞同,并用谴责的目光看着安逸。 安家大哥:“…………” “没事儿的娘,这儿也没多热。而且你们也知道我也不耐烦自己在家吃,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啊。”安逸笑了。这还真是大实话,即便再懒,他也实在无法忍受一个人孤寂的感觉。往常他虽然总是一个人在屋子里躲懒,但是那是建立在家里人都在的情况下的。 “那也不行!你知不知道你这身子多不禁晒啊!一个人吃饭再无聊,也不比你晒出毛病强?”周氏眼一瞪,嗔怪了他一句。这么大的一个小伙子,她不指示着干活,还自己忙死忙活的,为了什么?不就是担心他的身子受不住吗。结果可倒好,他自己先不在意了。真是…… “娘~。”一看周氏要发火,安逸急忙笑着讨饶,好话说尽这才让安母同意以后跟大家一起吃饭。 解决了这个重大的内部矛盾,安逸这才有功夫放下篮子,跟着大家一起吃饭。此时除了他自己,安父安母包括安达都已经快吃完了。他端着自己的碗筷,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耳边听着安母絮絮叨叨的唠叨,不由的有些食不知味。 说来他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虽未成年,但也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在这农忙的时刻,本来就该他下地干活,而不是让年纪不小的老母亲相替,自己躲在家里做饭偷闲…… 看着母亲累的满头是汗,背脊都有些微驼,连吃饭的这会儿功夫还忍不住要捶背捶腿的,安逸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儿。虽然他是个麒麟哥儿,体力上比不上男儿,却也比女子强出不少,要不是当初阴差阳错遭遇了“那件事”…… 麒麟哥儿? 是的,大庆朝除了男人和女人外,还有一种人,名为麒麟哥儿。身为男身,在眉心却有颗红志,直到婚后才会开花或者消退。 这种人可嫁可娶。若娶,与女子生育子嗣,眉心红痣就会褪去,除了体力稍差些,其他与男子无异;若嫁,却也能为男子怀胎,此时,眉心红痣就会根据自身的体质和性格,像种子一般发芽开花,如胎记一般变成各种各样的花草图形,端是漂亮异常。 除此之外,身为男身的麒麟哥儿不但普遍的俊秀美貌,才智无双,哪怕数量上最为稀少,约千人中才勉强有一个。但是他们孕育的后代,却能继承来自父母双方的所有智慧,是孕育天才的最佳途径。以至于哪怕是个很普通的麒麟哥儿,也依旧是让众人趋之若鹜的存在。 然而就是这种仿若天之宠儿一般的麒麟哥儿,也不是十全十美的。他们虽然能够自由选择是娶是嫁,但是一旦决定,就再也无法更改。而且无论是让女人怀胎还是为男人孕育后代,他们都没有男人和女人直接结合来的容易,甚至堪称艰难。 而安逸,就是之上所述的麒麟哥儿,也是望山村内唯三的麒麟哥儿。 可惜,相较于另外两位那样被众人吹捧追逐,他却“懒”名在外,也从没表现出麒麟哥儿特有的聪明才智,以至于众人均以为他是老天爷一时失手而造就的残次品,是麒麟哥儿内少有的异类。他虽然还没到人人避之如蛇蝎的地步,但也是一提婚嫁就能让人纷纷逃窜,避之惟恐不及的存在啊…… 吃完午饭,又略微坐了会儿,安逸就被父母和哥哥撵回家去了。 虽然理由是这里用不着他了,让他回家呆着别在这里碍事。但是安逸知道,根源还是在于“那件事”。“那件事”虽然已经过去五年之久,他自己都十九岁即将成年,村里人甚至大多都忘了他这个懒汉还曾经有离开村子外出求学的经历,他的父母和哥哥却还是心有余悸,记忆犹新,唯恐一个不甚再次导致他缠绵病榻…… 算了。安逸苦笑不得的暗叹了一下。反正他本来就懒,“那件事”更是给了他光明正大偷懒的借口,索性就不负家人的美意了。摊手~。 回到家,安逸歪在卧室的软塌上,随手拿了一本未看完的书看了起来。他看书翻页很慢,倒不是看的慢,而是习惯于边看书边思考,细细体悟书里的含义,以至于若有人看到他目前的状态,就会明白,他不是在阅读或者学习,反而是在享受,享受这种在知识的海洋里畅游的感觉。 很快,安逸把书册看了一小半之后,天色渐暗,外出干活的家人快回来了,让他不得不放下自己的爱书,去给自己劳累了一天的家人做晚饭。 晚饭不适合大鱼大肉的吃,一是怕积食,不利于养生;另一个就是劳累了一天,身心俱乏,根本就没那个体力享受细嚼慢咽的过程。所以,安逸直接打了肉卤子,一人给下了一大碗面条,带汤水的那种。 安家父母和长子回来后,先去院子里另盖的浴室洗了个澡,洗去了一身的尘土和疲累,随后捧了个海碗吸溜吸溜的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相较于中午有说有笑又唠叨,晚饭的时候可以说是鸦雀无声。三人都累得连说话的*都没有了,快速的吃完面条,一抹嘴碗也不收,就梦游一般各回各屋,睡觉去了。 安逸:“…………” 看来,除了午饭和晚饭,下午还得加上一餐下午茶啊…… 第三章 第三章王猛 安逸家所在的望山村,背靠大山,面朝平原,故而得了望山之名。 望山村虽名为山村,其实距离城镇玉柳镇并不远,步行过去也就一两个小时的时间。相较于临近的,位于山上的坡上村,和位于平原内的坡下村,跟玉柳镇同一水平面的望山村,可以说是距离玉柳镇最近的一个村子了。 而玉柳镇在安阳城境内也算是比较富裕的几个镇子之一,安阳城更是在全大庆国内名列前茅,不但地处大庆朝的腹地,也是个经济较为发达的城市。 不过这些消息,还是安逸以前求学时搜集来的消息,现在对他来说已经是毫无用武之地的了。 也许以后还有用的着的一天?啧,谁知道呢。 如果之前安逸还能偷个闲,看个书什么的,然而到了夏收的第三天,他已经完全没有这个闲情逸致了。 新收的庄稼还比较湿润,不能久放,阴凉地儿仅仅两到三天的时间,这些粮食就会发潮发霉,必须经过反复的晾晒,直至干透并且脱粒成为大米后,这些粮食才是能装袋收起来的。然而在这个没有机械的年代,一切都得靠人干,人割、人捆、人运、人碾…… 光凭想象就特别的辛苦啊有木有。 也幸好,安家虽然因为安逸少了个劳力,多了个累赘,但多年的积累在村内也属于少有的富户,还有能力购置了一辆牛车,不但播种,就是运输也很是给安家众人省了大力气。 而安逸这个体力只有负五的渣渣,在家人忙的脚不沾地的时候,也实在没脸干看着,只能在家里人一遍又一遍的强调量力而为后,去地里捡捡麦穗儿,赶赶牛车,搞搞后勤,晒晒该晾晒的粮食,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帮大家搞好后勤。 也幸好,安家的院子没在村内,地理位置比较偏,而且院门的外面一大片都是平坦的空地,很适合晾晒粮食。别说只有安家一家,就是再加上一户人家,也是能晾得开,让他不至于必须跑到村里最中央众人共用的大打谷场,要不然就他这个小体格,连运送麦子过去都很艰难啊有木有。 这天,安逸早早起床,趁着天还没大热,赶着牛车去地里接父母和兄长已经收割好的麦子,却见本来应该很忙碌的安母周氏,正在跟一个衣着光鲜,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年轻男子有说有笑,还上手教起人家怎样割麦来了。 “娘。”一大早的,他娘的画风怎么这么清奇?安逸心里犯了嘀咕。而且这人看着有点眼熟不说,刚刚看到他时眼神好像飘过一丝惊喜?是他的错觉吗?“这位是……” 那人对着安逸笑了,笑的特别憨厚。还没等他说些什么,热情好客的周氏已经抢过了话茬,给自己儿子介绍了起来。 “哦,阿逸来了啊。猛子来,这就是我刚跟你说的我家的二小子安逸。阿逸啊,这是你大姨夫家那个外嫁到安阳城里的阿姨家的外甥,猛子……” “说来你猛子哥还比你大个两岁呢,这次也是专程过来看你大姨夫的。不过坡上村路比较绕,还是在山里,他头一回上门,还人生地不熟的,一个人去肯定很难摸的到门儿,就先按照早年他母亲在世时给的提示来了咱们家了……” 是的,在世时。猛子母亲去世的消息,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传回了坡上村余家,也就是安逸亲大姨大周氏的夫家。而作为跟余家比较近的亲戚,安家当然也知道这个消息。只是她没想到,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当年那个骤然失母,年仅七岁的孩子,成年后居然还能凭着早年母亲在世时的只言片语,孤身找上门来,让人不由心生唏嘘的同时,也很是令人感动啊有木有。 心里想着,周氏更是愧疚了。按理说哪怕仅仅是远房的亲戚家的孩子找上门来,只是让给带个路,也是个合情合理的请求啊。而且人家也没说非得让她自己去,她没空不是还有孩子吗?找个能带路的人能有什么难事?但是谁让现下还在夏收,安家本来就人手紧缺,家里一个多余的劳力都没有,而唯一闲着的那个还是个被迫休息的…… 安母心想,哪怕找个外人也不会派他去啊。没得他人还没给送到,到把自己给累到在半路指着别人搭救。 “猛子啊,你看这事儿弄得,我们家现在也倒不开手,村里其他的人家,也都在抢收,连给你带个路的人都找不着……” “没事儿的安姨,”那人,也就是猛子,眼神隐晦的从安逸身上飘过,本来到了嘴边的推辞立刻变了立场,“反正我这趟来也是打算在这里定居的,不耽误这一时半刻的。而且现在在你们家能帮上一点儿忙不说,要是能学会怎么收麦,以后也能给我省下大事呢不是。就是不知道你们家还有我住的地方没有……不过安姨你放心,我这人好对付,没有床,睡地上也成的!” 猛子拍胸脯保证的样子逗乐的周氏,“你这孩子,家里哪儿会没有你睡觉的地方啊。你放心给安姨家住着,等忙过这一茬,我让阿达亲自送你到家。” 说是学习收麦,猛子最终还是跟着安逸,帮着一起把已经装满一车麦子的牛车运送回去。 路上,安逸时不时的瞟向他的脸,真是越看越不对劲儿。这熟悉的配方和熟悉的味道,到底在哪儿见过呢……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被人光明正大的盯了好一会儿,再迟钝也会有感觉的,更何况出身特殊的猛子。他略微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是他哪里露出了破绽,让人家察觉了? “没有,就是觉得你的长相挺眼熟的。”偷瞄(?)被识破,安逸索性光明正大的打量,“你之前是在安阳城是吧。我以前也在那里带过一段时间,不知道咱们见过吗?” “……没有吧,我很少出门的。”猛子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却发现鼻尖居然紧张的冒出了丝丝冷汗。他小心的把汗渍擦掉,随后故作镇定的放下手,“也许我长得像我舅舅?不是都说外甥肖舅嘛。” “也许。”安逸手一顿,不再吭声,默认了他的解释,心里却越发觉得自己之前见过这个人,只是当时的印象不大深而已。虽然这个叫猛子的确实长得跟他大姨夫有三四分相像,但是他身上传来的那种熟悉感可不是这么回事。 而且,没见过就没见过,心虚什么?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现实版本啊有木有。 “光听我娘叫你猛子了,你全名是什么?有字吗?”安逸眼睛一转,故作好奇的问。 这话里的“字”就是安逸对他的隐藏性试探。这人看着略显成熟,年纪还比自己大两岁,至少也得有二十一了吧。 在大庆朝,女子十五及笄,可以由父辈或者嫁人后的夫家给取字;而男子,包括麒麟哥儿,都是满二十岁后,由长辈和师长取字。当然,作为社会底层的平头老百姓和商人是没有这个资格的,能取字的,都是自认为读过书的知识分子。 安逸,曾经就有资格得到自己的字,在他外出求学那段时间。可惜…… 这人身上的布料虽然猛地一看像是普通货,但是那质地,骗的了别人却骗不了去过安阳城跟达官显贵接触过的安逸。懂得“低调的奢华”这个词的真谛的,绝对不可能是暴发户,也不可能是平民和商户,而且不是世袭的世家,就是有名师教导,都是有资格取字的人。 然而,就在自以为算计好了一切的安逸,静静的等待对方“暴露”的时候,却得到了一个十分出乎意料的结果。 “我姓王,王猛。字的话……我也就识得几个字,并没有正经读过书。”王猛面色羞愧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安逸:“…………” 他现在只想说一个字:草! 居然没有字?这年头还有富家子弟没有字?就连商人都会故作风雅的给自家孩子取字了,这人居然告诉自己,他没、有、字?! 难道真是自己理解错了,自己真的没有见过他? 想不出个所以然的安逸只能无奈妥协,放过这个处处都是漏洞,就差在脑门上明确的标明“神秘”这两个大字的某人。 然而,等到后来安逸知道这人的真实身份,才恍然自己犯了个多么愚蠢的错误,还是自己钻进了自己设置好的陷阱那种,当时他脑海里真的是除了“卧槽”就是“懵圈”了,简直恨不能穿越过来锤过去的自己一顿啊有木有。 *!谁说的只有商户和贫民没字?明明武将也是不需要字的存在啊好伐!简直被自己蠢哭了。泪目…… 第四章 第四章异常 没有字疑似富家公子哥儿的王猛,就这样正式的在安逸家扎根了。 一个人猛地到一个新的地方,安逸起初还以为他会有些不适应什么的,没想到人家简直跟在自己家一样的习惯,第一天还在观察周遭的新环境呢,第二天就已经跟着安家父母下地干活了,还学的有模有样的,简直不要太适应了有木有。 不过安逸总是觉得他那张脸,让他有种很奇怪的熟悉感,不是像王猛说的跟舅舅长得像的缘故,就是那种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样子。 按理说安逸的记性不说是过目不忘吧,在寻常人中也是顶尖儿的,别说见过的人或事很少有忘记的时候,就是厚厚的书籍,他读个两三遍也能完全背诵下来。但偏偏,他还真想不起来自己在哪儿见过这家伙了。这种感觉,真是奇怪透了! 幸好安逸这人心大,琢磨了两三天依旧毫无线索后,他就不打算在追究了,反正他没感觉到这人对他安家有什么不轨的企图。既然是作为亲戚上门的,那就当是亲戚对待就行了。 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安逸表示,他就是个懒人,可从来不是自作聪明的庸人呐…… 然而,安逸不知道的是,在他收回自己打量的目光不再关注后,某个被紧盯的人仿佛有感觉一般,紧绷的身躯都突然有了些松动,就连他那看上去很憨厚的面孔都消失了一丝隐藏的很深的不自然,甚至在彻底放松后,他的额头上反而岑出了些不明显的汗渍…… 放弃追究后,安逸突然发现自己家里多了一个人,还是个身强体壮的勤快人男人,还是有很多好处的。比如,多了一个人下地干活,虽然开始有点帮倒忙的意思,有点拖进度,但等他熟悉了这些活计后,他们一家人都松快了很多,还提早两天完成收割任务,简直神助攻。 比如,家里人都下地后,家里所有的杂事都得安逸来干,虽然比下地轻松,但安逸的自由时间去寥寥无几了。然而,他发现,新来的那位,不但去地里干活,回来后还能有余力帮他干很多体力活,让他完全恢复了只需做做饭就没事干的没好日子,简直不要更赞! 于是,哪怕那人吃的多,食量有安达两倍有余,无意中给安逸增添了不少负担,但是为了让他能吃饱喝足有体力有心情干更多的活,安逸还是下意识的花了特别多的心思在做饭上,务必让人心情愉悦不罢工! 然而,兴奋与得到了一个自己送上门的壮劳力的安逸,却不知道自己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却给自己的父母留下了错误的信号。 “最近阿逸怎么了?这午饭的伙食……档次有点儿高吧?”其实不止午饭,晚饭看着也一样是花费不小的心思做的,完全不符合自家儿子的一贯作风啊。虽然一直忙着夏收,周氏身为女人,心思也更为细腻一些,显然已经发现了近日里自家儿子的一些反常举动。 “高?高怎么了?不能是儿子体谅咱们辛苦,要给咱们补一补?”安父比较老实忠厚,听了这话,也没有多想。 周氏被这话堵得有点膛目结舌,有心想反驳吧,却发现人家说的很有道理。 啊呸!什么有道理,她又不是说这个问题,明明是在说儿子的异常,怎么跟孝心扯一块儿了。她儿子本来就很孝顺,还用这老头说吗? “哎呀,你看你这人,扯哪儿去了,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儿子给你做了好饭,好吃好喝的让你享福,你还不乐意?”安父还以为自家老伴儿有了什么小心思,觉得她有点没事找事,就很不耐烦搭理他了。家里的地是收完了,但是接下来晾晒,碾压,脱皮……等等,活多的都快干不完了,他哪儿还有什么功夫听她说这些个有的没得?纯粹是吃饱了撑的! “去,谁说这个了!你也不想想,自从咱们开始夏收,儿子给咱准备的饭菜,有这么耗费心思吗?都是让咱们吃着有胃口,能顺畅的吃饱了营养够了就完事儿了,但是你看看现在的花样,那是奔着吃饱去的……”周氏一看这人死脑筋,还没转过弯儿来,索性就不费那个心思让他自己响了,反而一条一条的掰开了揉碎了仔细的给他分析了分析,“咱儿子你也了解,那是个懒到天边儿去的,一贯是以实用为主,什么时候花心思做这些表面功夫?” “这……”安父一听,还真挺不对劲儿的,“可是他能有什么不对劲儿?” “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我是发现他现在做饭这么精致,这么钻研,是从猛子来了之后的事儿,你说可不可能……”说到这,周氏的声音突然小了下去,跟安父咬起了耳朵。 “你是说咱阿逸,对猛子?不可能吧?”安父才听了一耳朵,就忍不住喊了一嗓子。虽然周氏说的有理有据的,听起来也挺有道理的,但是猛子?安父摇头,觉得有些玄。他们家安逸眼光多高呢,当初在安阳城的时候,虽然家里知道的事情不多,但是好友上门,隐晦提婚的事儿,他还是知道的,就是那样的富裕人家,自家儿子还没瞧上,能看上这个明显心灰意冷、远走他乡,来投靠母家亲戚的? “你别嚷嚷啊,叫旁人听见了。”周氏一看他不管不顾的叫唤,急忙把他拉了回来,低声喝住他,又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起来。 “可是,我还是不信。虽然我给儿子娶媳妇的心思已经淡了,但是他能嫁出去?”安父鼻子哼了一声。他儿子啊,在懒名流传出去之前,还是有不少媒人来提亲的,嫁的娶的都有,行情比他哥哥好多了,结果还不是谁也没看上?“等你小儿子嫁人,你还不如先操心操心你大儿子的婚事来的有意义呢。” 第五章 第五章试探 虽然不信,也吩咐了周氏让他不要瞎想,安父还是被周氏最后一句“万一是真的,你觉得这个儿婿成不”给问住了。 在观察了两天,发现自家儿子确实对人家很是殷勤后,他还就真的开始很认真的考虑起这个问题了。 安父这边在观察可能成为他儿婿的人,旁观的安达意识到有情况,前来刺探军情了。 “爹啊,你总看猛子干吗呀?看的现在人家都不敢给你身边凑了。有啥问题你跟我说说呗?” “嗯……”安父心里一想,安达虽然还没成家,却已经是可以定立门户的大人了,而且这还是关乎他亲弟弟的一生,给他说说也无妨,就小声的把周氏的猜测和发现这么一说。 “啥?安逸和猛子?不会吧?”阿达的反映跟当初安父那还真是如出一辙,眼一瞪就表示不信。 “我刚开始也不信,你弟当初眼光多高呢,要能定,早几百年就定出去了,哪至于现在名声坏了,也没人理了……但是经过我这两天的观察啊,发现你弟对猛子还真有些不一样,别是因为愁嫁想随便把自己打发了吧?”安父有些不安的猜测着。 他自己虽然不在意儿子终生不娶还是不嫁的,别说是一个儿子就是一个姑娘,他们安家还养得起。但是万一他儿子自己不愿连累他们呢?他儿子有多在意家人,他这个当爹的哪能不知道啊。 可……他也心疼儿子受委屈,过的不舒坦啊。委曲求全什么的,那是他身为天之骄子的儿子?想想他都心疼睡不着觉啊! “这……要不我去问问?”就怕阿逸不给他说实话啊。安达这会儿也开始愁得抓耳挠腮了。 他爹的推测虽然不靠谱,但是万一…… 他弟那个人精,要是不想说,谁还能从他嘴里掏出实话?要不然,他们家也不会至今都不知道阿逸在城里过的到底怎么样,又怎样受的那么严重的伤啊。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安逸就从众人眼中的金龟婿香饽饽变成了现在无人问津的可怜虫。明明他当年已经有机会去参加科举,还是名列前茅,能当大官的啊…… 算了,想那些干吗,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他还是先问问看再说吧。要是真不喜欢,他安达还不至于养不起自己的弟弟! 显然,安达和安父想到一块儿去了。虽然知道可能无功而返,但是安逸从不说谎这一点,还是让父子二人对于此行抱有一丝希望的。 “那个……阿逸啊。”安达是个心里憋不住事的,说是找时间,但告别了安父后,他想来想去就是坐不住,转了一个弯儿就找到了安逸。 “咋了?啥事儿你说,怎么还神神秘秘起来了。”安逸看着在自己卧室门口探头探脑的哥哥,特别淡定的让人进来,靠在美人榻上,也不起身,一手拿书一手随意点了点离他最近的椅子,语气特别云淡风轻,“坐。” 安达嘿嘿一笑,对这种态度已经特别习惯了,也不在意,径直坐在那张椅子上。 “好了,快别笑了,我又不是姑娘,不可能受你影响的。你快说来找我干嘛吧,我一会儿还得去做饭呢。”安逸不雅的白了他一眼。连说个事都磨磨唧唧的,到底什么时候能不让人操心?反正他是不信,男人结了婚就成熟稳重这等自欺欺人的鬼话的! “那个……”安达刚想说,话到嘴边就又给吞了回去。这话咋说?难道要他直接问,你看上住进咱家那个猛子了吗?要是是还好说,要是不是……他弟会不会一反常态的把他轰出去啊? “那个啥?有事说事,吞吞吐吐的像个什么样子啊,还是不是个男人啊!”安逸不耐烦了,放下正在看的书,眼睛直视他,“说!” 说个事而已,有什么可犹豫不决的?想好就说,想不好回去想好了再来啊。都没想好咋说呢就找上门来,要不是他亲哥,谁有功夫跟他磨牙好吧。 真*的愁人!就这样的,他要是娶了媳妇儿,真的不会被欺压到死吗?按族里的规矩,他爹娘以后可都得跟着大哥过的,他自己被媳妇儿管的狠也就算了,要是牵连到自家的爹娘受苦…… 安逸思维发散性的扩散还越想越远,甚至已经开始琢磨该给自家哥哥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儿,才能即让哥哥犯傻的时候有人不嫌弃能管的住,还能孝顺的以后不至于有胆敢欺压自家的爹娘。 还没等他琢磨出味儿来,被他那一句“还是不是个男人”一刺激,又被命令式的道了一声“说”,让安达下意识的就把心头的疑问说了,还一点都不带磕绊不带委婉的。 “等等,你是说……我,看上了,那个……王猛?”安逸吃惊的连个形容词都没说出来,仅能用对方的全称来表明自己的吃惊,“是什么让你有了这种……荒唐的猜想?” 荒唐?安达楞了一下,这个词用的……“不是你干吗对人家那么殷勤?难道,你是担心自己嫁不出去会影响家里?” “我……”安逸被他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缓过来,“你今儿来,就是问我是不是对他有意思?” “啊……”看弟弟的表情,安达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来错了。可是,他要不是对人家有意思,他干吗对人家那么照顾?不知道这样会让人误会吗? 安逸还真不知道,而且他更没想到的是,最先误会他的人,居然是他娘。 “行了,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的。”安逸一副你可以跪安了的表情,赶苍蝇一般特别嫌弃的挥了挥手。于是,习惯被这样对待的安家大哥顺从的就站起身,走了出去,到了门口,还特别自觉关上了房门。 然而,等他恍恍惚惚的走回堂屋,见到自家阿爹,“不对啊,我怎么就出来了?他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安家老爹特气定神闲的送了他一对眼白并赠送一个字,“蠢!” 安家大哥:“…………” 第六章 第六章掩饰 不提被“撵”走的安达,安逸被这么一闹,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的。虽然他自觉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是他确实对待那人表现特殊了(虽然是因为想要把这个好用的劳力绑的更牢靠一些)。 不过也不算晚,幸好目前只是自己的亲人怀疑,自己解释解释,也就没什么大问题了。现在,就只希望另一个事件的当事人别也想歪就成。 安逸扶额,他把自己当男人都已经习惯了,居然没想到自己也有可能成为婚嫁的一方。怪不得,回村后,感觉以前一直围绕着他请教的同辈们,都不再往他跟前凑了。原来,是为了避嫌吗? 想到村里那些人对他避之惟恐不及的样子,安逸嘴角不由自主的就抽了抽。以前还以为他们是嫌弃他身子弱,名声也不好了呢,没想到,他们是怕自己赖上来求婚吗? 卧槽!想太多了有木有。他安逸当初连达官贵人都看不上,现在哪怕落魄了,眼光也不会低到这种程度吧…… 呼……不过这种误会,还是不要出现才好。看来,他最近需要试探试探那人到底误会了没有。没有最好,要是真误会了,他也好有个对策,把这个误会完美的消除。 然而,事情却并不如安逸所想的那样简单。 因为他还没来得及试探,就已经发现对方对自己若有似无的关注。 关注?为毛。 是因为自己的举动所引来的遐想?还是那股熟悉感所带来的试探和观察?安逸不知道,也不敢深想。毕竟他一个废人,应该也已经没有什么剩余价值可利用了吧? 安逸自嘲的笑了笑,感觉自己这么想有种给自己脸上贴金的感觉。不过计划就是计划,他并没有取消计划的打算。 然而,结果却十分的出人意料——那人居然真的没发现他的特殊对待? 没发现,也没误会,难道这人还看上了他不成?安逸不信。他虽然是麒麟哥儿,长相也很俊美,但五官却有些阴柔,不符合时下的审美。而且他还…… 同村人都已经躲着他了,难道一个外面来的,很可能接触过他的以前的贵族公子哥儿,还能看上他不成?他安逸虽然自持,却从来不会自视甚高、自作多情。 常言道:排除不可能,剩下的那个,哪怕再不可思议,也是唯一的答案。 那么,这个人,也许还真的有可能是来自那个世界,也对他的过往有所了解的人了啊…… 带着这种猜测,安逸之后的日子里,不知不觉就越发的关注王猛了,眼神也不由自主的总忘他那里瞟。 他不知道的是,就是他这种防备性的关注和试探,让本就误会的安家人误会更深了。而另一个当事人王猛,居然在凭着自身敏锐感知察觉到他的视线后,反而以为自己的小心思被发现,羞涩的完全不敢在再看他。 安逸:“…………” 这到底是心虚呢?还是心虚呢?还是心虚呢? 卧槽!不至于吧?心虚的耳朵都红了!到底是哪位这么心大,才会派来这种水平的卧底啊! 扶额,安逸表示,对于这种结果,他也是醉了。完全没有心思对弈的*啊有木有。简直心塞! 不敢置信的安逸感觉心塞的同时,却忘记了自己在小心的打量别人,以至于他之前撇过去的视线越来越直,越来越光明正大,到后来已经不是隐晦的观察,而成了瞪视了。 与之对应的,他视线越来越有存在感之时,王猛心里的羞涩也越来越浓,心脏如打鼓不说,脑袋也越来越低,原本只有一层浅红的耳垂颜色也通红的扩展到脖子根儿…… 王猛:他在看我,他在看我,他在看我!他,他的眼神好有侵略性啊。难道,难道阿逸其实也对我……不不不,也许这只是我的自作多情,不能瞎想,不能瞎想,不能瞎想…… 看到这一幕,安家人的“误会”更深了,而且还是直接从自家孩子的单相思过渡到了双方两情相悦。 安达:我擦,都这样了,他居然还敢否认?真当我们都是瞎的呢!果然,弟弟长大后,更像泥鳅了,忒滑溜了! 周氏:果然,我当时的感觉是对的,也许再过不久,我就能给阿逸准备婚礼了?等等,光想着怎么把小儿子嫁出去了,他们家大儿子还没娶亲呢…… 安父:唉……原来老伴儿还真没瞎想啊。想想不久以后就要家儿子了,心里好心酸啊…… 饭桌上,一桌子人就这样心思各异的想着,思绪还越飘越远,都顾不上吃饭了。 安家老两口还好些,也许是经验太多,熟能生巧,虽然没到什么菜,米饭一口一口的还是吃的很顺溜的。 然而“手生”的安达,安逸,还有王猛,不是停住了筷子,筷子夹空,就是米饭送错了地方。场面简直混乱的让人不忍直视。 安逸就是那个筷子停住的。在他无意中手一松,筷子上夹着的菜掉在衣服上后,他终于清醒了。 安逸:“…………” 卧槽!他刚才到底想什么了,才能看着一个粗壮大汉愣神啊?希望没被发现,希望没被发现…… 他急忙收回自己的视线,低下头,一边小心的把沾到衣服上的菜弄掉,一边故作自然的又夹了口新菜放进嘴里。然而,等他小心翼翼的开始观察众人的反应时,才发现,原来大家都“没在”吃饭啊…… 顿时,安逸心也不虚了,也不用掩饰了,腰一挺,头一抬,脸上带着如浴春风的笑容,还清了清嗓子,“咦?大家怎么光吃饭不吃菜啊?是我今天做的味道不好吗?” 声音乍响,满座惊醒。众人这才发现自己的失常,都纷纷手忙脚乱的掩饰起来。 看着家人和王猛漏洞百出的掩饰,安逸更乐了。虽然他自己之前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但是,谁让他没被发现呢? 安逸:我果然变坏了,居然这么喜欢看别人出丑。不过,真的太可乐了有木有…… 第七章 第七章乐极生悲 俗话说:乐极生悲。 安逸此时就是这句话的真实写照。 盖因为看别人出糗看得太开心,他终于乐过劲儿,生悲了…… “啥?你说啥?你说让谁跟谁结婚?!”安逸掏了掏耳朵,严重怀疑刚刚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 “当然是你和猛子啊。你岁数也不小了,现在不嫁,你还准备什么时候嫁啊?难道你想在家里赖一辈子,做个孤家寡人啊。”周氏一看他这反映,还以为他又犯懒,不准备结婚了呢,不满的白了他一眼。 “孤家寡人怎么了?一个人多好啊,无忧无虑的。找个伴儿是不孤单了,但是谁晓得俩人日子过的到底是相濡以沫还是相看两厌啊。我可不耐烦给自己找个伴随终生的麻烦。” 可不就是终生的麻烦嘛。在大庆朝,夫妻双方如有一方出现重大错处,确实可以和离或者休弃,但是离婚这个问题不单伤夫妻二人的名誉,连双方家族的名声也损坏严重。因此,时下很多怨偶,为了家族和自己的子女,都宁愿相互折磨,或者自杀解脱,也很少有人会烈士断腕那样选择离婚。 重视家人的安逸,当然也是如此。毕竟嫁不出去虽然不是什么好名声,但至少比和离和休弃强啊。 自己的性格自己了解,安逸觉得,自己本性懒散,贪图享受,虽然能够让自己在任何环境下都生活得很好,但是对于感情,他也真不是那种能够委曲求全的人啊。 “一个人过?你想都别想!只要你还认我这个娘,你就必须给我成家。至于之后到底相看两厌,还是相濡以沫……儿子,你娘我自认对你还是有些了解的,毕竟为了躲懒,你也会选择最合适你的人的,对吧。” 安逸:“…………” “还有,别说你对猛子没感觉,做人可不能那么矫情,都两厢情愿了,你还想玩儿什么猫腻?别怪我没警告你,你要是钓的太过了,把人给玩儿没了,到时候可别找我哭!”周氏气的恶狠狠的点了他眉心一下,心里更是认定了安逸心里有人家却因为有什么顾虑或者小心思,打算拒不认账。 “娘啊,你怎么老把我和他送作堆啊?谁规定我一定会看上他啊!难道我安逸还找不到更好的了?”安逸不满极了。虽然他本人确实没对那人有什么看不惯的地方,但是他就是讨厌这样被强行配对的举措。他是不想嫁好吧,谁说他嫁不出去了! “好好好,你看不上他。”周氏翻了个白眼,敷衍了他一句,也没当真,反而顺着他的话往下接,“看不上他也还有别人,反正你必须成家!正好现在夏收快结束了,我先忙着你哥哥的婚事,等搞定了他,你要是还没找到对象,你就等着我给你找吧!” 言外之意,等轮到需要我自己找的时候,你不成家也得成家,不容拒绝。 安逸:“…………” 你这话都说了,最后通牒也下了,还让我说什么呀? 不过现在还不着急,他哥连个结婚对象都没有呢,距离成家就更远了,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年五载,时间还很充裕呢。所以……嘿嘿,还是能拖就拖吧。 然而,安逸是不急了,安家其它人可更加的着急了。尤其是在听了周氏跟安逸的谈话内容之后,接连三天都没见他有什么举动,就更是急的跟火烧了眉毛一般,整个人都火燎火燎的。 “他爹啊,现在怎么办啊?阿逸要是真的不成家,以后一个人孤家寡人的,多凄凉啊。咱们在还好说,也能看顾看顾,要是咱们百年了,阿逸病了都没人管啊!”想到儿子未来可能老态龙钟,孤家寡人,连吃个药喝口水都不能的凄凉,周氏心疼的只捂自己的胸口,眼角都已经湿润了。 “你别老自己吓唬自己,咱们没了,不还有阿达嘛。你难道还信不过你自己的儿子啊。”周氏幻想的未来太有画面感,虽然嘴上反驳,安父的鼻子其实都已经酸了,那本来顺其自然的心更是动摇的厉害。 “就是就是。娘啊,阿逸是我弟弟啊,我这辈子都不会不管他的,你就别担心了。”安达不知道父母更深层的担忧,还以为他们就是担心弟弟老了没人管,急忙拍胸脯打包票,保证绝不亏待他弟弟,让他娘别哭了。 “傻孩子啊,娘哪是担心你不管弟弟啊,我是担心他老了,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太寂寞了啊。别说你陪着的傻话,你以后成家了,还要顾及自己的小家呢,哪有功夫天天看顾他。再说,你一个做哥哥的,也确实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来的慰贴啊……” 这……如果说其他的话,安达还能反驳反驳,但是最后一句知冷知热这个理由……好吧,安达表示自己还真无话可说。 “唉……也怪我太想当然了。你娘所说的对,少年夫妻老来伴儿。任何人都代替不了相伴一生的那个人啊。之前我还想着,咱们阿逸在那个大城市里是受了大罪的,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虽然前途断送了,但至少命还在,也就想让他过过自己的舒心日子,家成不成的,有我和娘,还有你在,真没啥大问题。” 安父说着,难受的吸了吸酸溜溜的鼻子,抬着头不想让眼角的泪花落下来,“现在看来,还是我太天真,差点儿害了阿逸。如果以后他能有个人陪着,哪怕没儿没女,也至少比一个人强些,不会太煎熬了。” “爹……”安达愣了,他爹娘的话无一不让他出动,还让他对于生活有了更深层的感触。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一心以为自己能照顾弟弟一辈子的时候,他爹已经能够为了弟弟,想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原来,生活无忧也不是生命中的一切啊…… 原来,他的观点,真的太片面太武断了呢…… “不说这些了,反正我已经跟阿逸下了最后通牒了,等阿达的婚事之后,就轮到他了。正好现在夏收还差一点儿,咱们一起参详参详。”周氏鼻子一吸,眼泪一擦,再次斗志昂扬。 安达:“…………”摔!刚刚不是在说阿逸吗?怎么突然到我头上了。这话题也转得太快太生硬了吧! “也对,阿逸岁数还没到,阿达却不能再等了。对了阿达,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心里有数没?” 安达:“…………” 一看安达沉默着不支声,周氏还以为他害羞了,跟着劝道,“阿达啊,成亲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喜好当然得按你的来,你这时候可不能害羞啊。” 害羞个鬼啊!安达忍了又忍,直到把自己的脸给憋红了,才不甘不愿的蹦出了几个字,“……孝顺,顾家。” “孝顺,顾家?这是品行吧。那性格和外貌呢?”周氏接着追问。 “……随意。” 随意?找媳妇儿哪能随意?周氏刚想再接再厉,满脸通红的大儿子就手忙脚乱的尿遁了。 “算了,那剩下的就只能我自己看着找了……” “嗯,你找吧,找个合眼缘儿的,咱们一家也能和睦些。可别跟我大嫂一样,光顾着人家的家底儿和嫁妆,找了那人,弄得家里天天鸡飞狗跳的。”提的他大哥家新娶的媳妇儿,安父就只挑眉。幸好那人不是他们家的,不然他们家阿逸可就懒散不下去了。到时候,他们兄弟俩,就真该不好相处了啊…… “放心,我心里有分寸的。为了阿逸和阿达的兄弟情,我也不能找个那样儿的搅屎棍子啊。”周氏翻了个白眼,她是那样没成算,眼皮子钱的人吗?切,真是小看她。他小儿子前些年咱的家底儿,别说一个富户闺女的嫁妆,就是官老爷闺女的嫁妆,她也看不上啊! 周氏一贯是雷厉风行的,说是相看儿媳妇,夏收完,遣了安达送走了王猛后,就走东家串西家的忙碌开了。还别说,没几天,她还真看上一个,下坡村程家的姑娘。 “下坡村的?那倒是也不远。什么时候去相看?”忙不完夏收,终于闲下来的安父悠哉的躺在院子里葡萄藤下的躺椅上,一手敲着自己的膝盖,一手持着大烟杆,吸着自制的旱烟,吞云吐雾的,好不自在。 “说是过两天就去他们家,让两个孩子见见面。”这大热天儿的,周氏从外面得了消息回来,头上热得满头大汗的,往安父躺椅边上的石椅上一坐,一口灌了大半杯的凉茶,拿着扇子扇了好半天,才觉得有些凉快了。 “我说大热天的,你能别老抽这东西吗?太呛人了。” “不行,我这么多年了就好这一口,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家阿逸身子不好,闻不得这个,我不趁着他不在抽,啥时候抽啊。”安父拒绝的理直气壮。 夺人爱好,犹如夺人命根。为了儿子妥协也就算了,身体的问题谁也没办法,但是别人?哼哼,就仨字:不!可!能! 第八章 第八章安秀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因为就约在两天后,时间很紧张,周氏带着安达就忙活开来,不是去玉柳镇采办,就是去别的村赶集,就位给大儿子置办一份体面的见面礼,给自己家也给未来的亲家做脸面。 就这样,到了正日子前一天,周氏带着安达又早早的出门了,安家就留下安父和安逸。 “二哥在家没?” 这会儿正上午九点多,日头还不是很足,安父正在后院整理菜地,听到了喊声急忙放下刚□□的杂草,拍了拍手上的土,走了出来。 “小妹啊,你咋来了?”安父开门的时候,还以为是同村的邻居,没想到居然是远嫁到张家集的妹妹,脸上瞬间就乐出了花,“快进来快进来,你先坐那儿歇一会儿,我去给你倒杯水来。” “二哥,不忙,给来杯糖水就成。”安秀完全不被自己当外人,走到葡萄藤下,一屁股就坐在了躺椅上。 糖水?那可是金贵的玩意儿,有钱都不好买啊。安父刚走两步,想回头说什么,但一看到好长时间没见过面的妹妹……算了,自己的亲妹子,一杯糖水他还送的起。 自打他妹妹远嫁后,跟娘家来往就不方便了,也就过年的时候能回来一次,现在居然出现在他家门口…… 安父初见妹妹时的开心和喜悦,有了一丝不安,脑子里的念头更是不受控制的就转了起来。 那张家集可是正对着望山村,在玉柳镇的另一侧呢。来回一趟,坐着牛车都需要六七个小时,他妹子嫌弃路太远,除了有特别重要的事儿,根本就不会回来,那她这一回来是…… 心里有了事儿,安父也稳不住了,急忙倒了一大碗糖水,端着就过来了。 “秀啊,你咋这时候回来啊,是家里有啥事儿了吗?你跟哥说说,哥给你想想辙,不行还有大哥和爹娘呢。”安父这人一向是有啥说啥,把糖水一递,随便找了个靠得近的石椅坐下,就噼里啪啦的问了出来。 “二哥你别担心,也没啥大事儿,就是想给你外甥找个媳妇儿,来找咱娘帮着给牵牵线,支支招。然后顺道来看看你。” “原来是为了天宝的婚事啊。那你看过爹娘了?咱娘咋说?”一听是为了外甥的婚事,安父心里默默地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在夫家受气了就成,真是吓了他一大跳。 “还能咋说?咱村里目前没有合适的呗。”安秀说着,眼珠一转,“对了,家里就你一个人在啊,我嫂子和我俩外甥呢?” 听妹妹问自己家人的情况,安父也没多心,笑呵呵的给说了,“你嫂子跟阿达去置办见面礼去了,阿逸在屋里睡觉呢。” “置办见面礼?”安秀一听这个,眼睛都亮了,“阿达已经找到相看的人家了?真好。哪家的?” “是下坡村程家的,在家里是老小,听说为人很孝顺,人长得也周正,说好明天让我跟你嫂子带着阿达上门去看看呢。”说到这个给安达介绍的小姑娘,安父忍不住有些得意。那姑娘听说在他们村里还是个少见的美人呢,能说给他们阿达,还真是天降的福气呢。 “下坡村程家?就是那个孩子很多,家里也过得不错的程家?”安秀的眼睛已经不止是亮了,而是燃起了熊熊的*之火,追问的就更急了,“是程家哪户的?” 安父被妹妹的急切弄得一愣,心宽的还以为她真的担心自己的外甥呢,也不隐瞒,把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都说了。 等安父把知道的都说清楚了,安秀终于带着一肚子消息和一袋子粮食,心满意足的走了,临走时还把那碗她之前喝的差不多的糖水一口给喝了个精光。 虽然搭了一袋子粮食,能见到了妹妹,还把自家的喜事儿显摆了一把,安父心里还是挺高兴的,哼着小曲儿就把那只盛过糖水的碗拿到井边洗了。 已经醒来,听到动静儿出来的安逸,一出门就看到了这个场景,“爹,刚刚谁来了?” “你姑姑,说是来咱们村给你天宝弟弟找媳妇儿的,先去了你大伯家,顺带来咱们家看看。” “我姑姑?”安逸修长的眉毛一挑,“这回你又送了什么?” “送……”安父身子一僵,笑容有些尴尬,“就一袋粮食,你姑姑家里也挺不容易的……” “哦。”安逸可有可无的点头,只一袋粮食的话,按他那个姑姑的性子,应该不会满足…… “你们聊了些什么?” “就聊了聊给你大哥介绍的那个对象啊,还能聊啥?你们都对我给你姑东西有意见,瞧瞧,你姑多关心你哥,对那姑娘问的可细致了,就怕你哥以后吃亏呢。”想到妹妹刚才的热情,安父的心虚瞬间消失,特别理直气壮,心里也老慰贴了。 “问了我哥那对象的情况?还特别详细?”安逸眉头皱起,心里的不安若隐若现,当下,也完全顾不得安父那微妙的小心思,急忙追问,“那你说了?” “说了啊,你姑又不是外人。”安父被这话问的一愣,再一看儿子的表情,下意识的心里就有些慌了,“你是说……不会不会,你肯定是想多了,那是你亲姑,咋能祸祸你哥,她亲外甥呢?” “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不过你之前说,她是来给她儿子找媳妇儿的?希望这外甥,就算比儿子差,也不差太多吧。”摇摇头,安逸扭头回屋了。才早上十点,他还可以再赖一会儿再去做午饭。 至于他哥相看的对象?能被还不如他们家的人给挖走,不是眼光有问题,就是那姑娘不是个安分的,散了也挺好的。 安父:“…………” 难道,这次他真的错了? 第九章 第九章上门 因为安逸的猜测,给安父的心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不过因为这只是儿子的猜测,对象还是他护了那么多年的妹妹,习惯当和事佬和稀泥的安父就把这股不安给深藏在自己的心里,没有跟任何人提起。 就这样到了第二天,安父带着隐隐的不安,携着周氏和两个儿子,全家出动,提着礼物,去了下坡村。 在村里相看人家,都是经过介绍后先合八字,然后双方家长见见面,也让说亲的小两口见一见,等大家都感觉满意了,换了礼,这亲事才算是成了一半,即两家人都对这门亲事心照不宣。随后,男方就可以请媒人上门,交换婚书,订婚期,准备婚礼了。 安家四人此次去的那户人家,是程家旁支程老三家的小女儿,名叫程慧。是程老三家五个孩子里最小的一个,而她上面的三个哥哥和一个姐姐,都已经成家了。 之前说亲的时候,周氏就已经拿了对方的生辰八字跟自己儿子合过了,那位给合八字的老先生声称是天赐良缘。虽然知道对方可能夸大了,但周氏还是很满意的。 不过,程家虽一贯是以多子而闻名,程家女也从来不愁嫁,但程老三家因为儿子太多,又先后置办了好几场婚礼,以至于他们家的日子过的并不好,这才看上了望山村颇有财力的安家,希望能用女儿的聘礼来补贴一下。 当然安家也相中了程家女的生子能力也就是了。 而这位姑娘据周氏听说,还是一位容貌娇美,性格温婉,在村里名声挺不错的好姑娘,周氏就更满意了。 提着礼物到了下坡村的村口,一位年纪比周氏还大一些的大婶儿早已在路口等候多时,一看见安家四口立马迎了上去,“哎哟,你们来得可真早啊,我一路紧赶慢赶的,还怕你们来早了,咱们走岔道了呢。” “这位就是安达吧?一看就是个精神的小伙子。” “对,是安达,旁边的是我们家老/二安逸。”周氏笑呵呵的又指着那位大婶儿给兄弟俩介绍,“这位是咱们这一片有名的媒婆,金氏,你们得叫金婶子的。” “金婶子。”“金婶子。”兄弟俩礼貌的开口叫人。 “诶,好好,都是好孩子。”金媒婆咧着嘴笑了,还好嘴的把人一顿猛夸。 不过这种时候,交流的重心还是大人,知道哪个是正主后,金媒婆对着安达狠狠地夸了那姑娘一顿,就边引着大家往前走,边跟安父安母聊起了那姑娘家里的情况,无意中,安逸哥俩就被落在了后面。 安逸看着父母跟那位大婶儿聊得热火滔天,那程家也被夸得个天花乱坠,就感觉有点无聊,想跟大哥聊聊天,打发打发时间,没想到,才一转头,就看见他大哥一脸的春光,神情恍惚…… 什么情况?害羞?紧张?连面都没见,仅凭媒婆的一张嘴,至于吗? 安逸嘴角有点抽,快速瞄了眼父母那边,发现他们依旧沉迷于对彼此的交流,完全没有顾及到这里,这才动作隐晦的拽了拽安达的衣服,小声唤醒他,“大哥?想什么呢?快回神了,咱们都快到地方了。” “嗯?”安达被这么一拽一喊,终于清醒了,心虚的四处一看,发现除了弟弟还没人发现自己的异常,这才小心的松了口气,“阿逸,谢了啊。” “自家兄弟说什么谢不谢的,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刚才想了些什么,一脸春光荡漾的……”安逸胳膊搭在安达的肩膀上,笑的一脸八卦。 也不怪他好奇,他哥从小就忠厚老实,在他的记忆里,还真从没见过他哥这副模样。太让人好奇了有木有。 “我……”安达被他猛地一追问,又想起自己之前的幻想,脸刷的一下就红透了,嘴张了又张,还是没吐出一个字。说什么?难道他要跟自己的弟弟说,他在幻想这位程家的姑娘到底有多漂亮?这也太不稳重了些吧。 幸好,也没让安达无措太久,程家的院子已经到了。 程家的院子也就是个普通的砖瓦房,并不大,家里除了程老三夫妇,也就大儿子一家和未出嫁的程慧在,二儿子和小儿子已经分家单过了。 到了院子门口,院门敞开着,安家毕竟头回上门,也不好自顾自的进去,就静等着金媒婆喊门。 也是对方有所准备吧,金媒婆才喊了一嗓子,屋子里就跑出来一位年纪与金媒婆相仿的,看上去特别精明的老婶子。 “来了啊,快里面请,里面请。”老婶子程王氏边热情的把人往屋子里让,边目光隐晦的撇向安家人手里提着的礼物,待察觉这份礼物出乎意料的丰厚之后,笑容更是真诚了不少。 众人进了屋,堂屋里程家已经等候多时了。 堂屋里,男女分席。双方一一落座,相互寒暄后,程老三看了眼已经被程王氏收起来的大包小包的礼物,一脸满足的吩咐陪坐的程家大嫂程武氏去里屋把躲在房间里的程慧叫出来。 “爹,娘……”看到满屋子的人,程慧刚怯怯的唤了一声,就被发现了她的安家人齐齐的行起了注目礼。 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看,程慧心里不由的有些慌乱和羞涩,当下低下了头,不管乱看。 “阿慧快过来,来,这是你安家的大伯母,那边是你安家大伯还有你两位安大哥。”程王氏一看女儿进来,急忙唤她到自己跟前,给她介绍起人来,“安家嫂子啊,这就是我们家那最小的姑娘,你叫她阿慧就成。” “大伯母。”程慧腼腆的唤了一声。 “诶,好孩子。大妹子你可别说啊,你家孩子真是懂事乖巧……”周氏一看程慧的长相,心里满意极了,恨不能立刻就把婚定下来,赶紧把人娶回家。 第十章 第十章变故 周氏这边在跟小姑娘和她母亲一起谈话,距离较远的另一边,安达在焦急等待中,终于见到了未来可能成为他媳妇儿的人。 之前虽然听他娘说过这姑娘长得特别好看,安达也曾幻想过她可能会有的样貌。但是,等他真的见到了本人,才发现,他的幻想是多么的浅薄,以至于,仅仅一眼,他的愣住了,还傻傻的盯着人家挪不开眼。 真漂亮啊……这么漂亮的姑娘,要给他当媳妇儿? 当、媳、妇、儿…… 安达只觉自己的脑子轰的一下炸开,脑海里一片狼藉,四周也换成了梦幻般的星海图,而他脸上的热潮更是经久不散。 被安达这么毫不掩饰的紧迫盯人,程慧也不是木头,完全没有感应。本来她因为害羞,还想忍一忍,没想到别人都转移注意力后,那个人还在盯着她,惹得她怒急,顺着目光就看了过来,正巧对上了安达专注的眼神。 ——被,被发现了? 安达眼神一慌,仿佛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失礼,急忙低下了头,不敢再乱看,还掩饰性的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茶。然而欲盖弥彰,总有疏漏。一心掩饰的安达,完全不知道他满脸的红霞已经出卖了他…… 也是他低头低的太快,却没注意,程慧跟他目光相撞后,并没有如他一般立即收回目光,反而像看货物一般,快速的把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个仔细,甚至目光回收时,眼中还有些轻视和得意的意味,让旁观的安逸无意中看了个清楚明白。 安逸:“…………” 看来,他那位姑姑也不是太一无是处,这回兴许还能帮他们家一个大忙呢。 上门相看的流程,顺顺利利的完成了,拿着程家给的回礼,安家四口,除了安逸已经不抱希望,甚至还有搞破坏的心思外,其他三人都兴致很高的踏上了回家的路。 合了八字,还交换了见面礼,接下来就该请媒人正式提亲了。 安逸虽然对这一桩亲事并不看好,但他自己在爹娘面前还是个孩子,而且他哥哥安达,另一个当事人已经点了头,他也就没有说不的权利。 就这样,婚事继续。找媒人,买聘礼,周氏拉着安父又脚不沾地的忙碌开来。而安逸,虽然信任自家姑姑的挖墙角能力,却也不能把他哥哥的未来,全赌在她身上,只能借着去看爷爷奶奶,给老人们送东西的功夫,像个勤快的小间谍一样,把程家的情况往好的地方又夸大了两分,卖了个底儿掉,成功收获了自家姑姑和那位表哥势在必得的眼神……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安家这个大家庭内,筹备聘礼的筹备聘礼,挖墙脚的挖墙脚,大家都心思各异的各自忙中有序,有条不紊的忙碌着。而私下里使坏的安逸,在被挑唆者挖墙脚行动成功走上正轨后,反而清闲了下来。 这天,周氏的聘礼采办刚忙过一个阶段,还没等歇口气,就被媒人找上了门来。 “你说啥?他们家还要啥?” “五十两银子。”金媒婆有些牙疼的复述者。 “五十两?五两银子都够我们一家一年的花销了,他们家居然问我要五十两?是他们疯了还是我疯了,就算他们家要卖女儿,那女儿也不是金子做的,值这么高的价钱吧?”周氏简直都被气乐了。 刚开始询问聘礼的时候,那程家态度还好好的,让他们随意。没想到,才几天而已,就不是要金银首饰,就是衣食被褥什么的,上一回居然还异想天开的开口要起了绫罗绸缎?他当他们家姑娘是大户千金还是王孙公主? 也怪她,知道儿子喜欢人家,就想尽力对人家好,能满足的要求一定满足。没想到,居然养肥了对方的胃口,在她真的添了一匹丝绸进去后,居然再次狮子大开口…… “金嫂子,你跟我说实话,他们家是不是反悔了,想让我们知难而退呢?”想到这段日子以来的刁难,周氏整张脸都黑了。 “这不能,这不能,除了安家,他们家还能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亲家啊。”金媒婆竭力的陪着笑脸,不过周氏的话,还是说到了她的心里。难道……她真的被这家人耍了?不成,回头她得再查查才行,不然她多年经营的名声就毁了。 “算了,你也是传话的,我不为难你,劳驾你再跟他们说一声,五十两没有,聘礼就是之前谈好的那些,他们家姑娘要嫁就嫁,不嫁拉倒!” 送走了金媒婆,周氏愉快的心情,彻底败坏了,看着手上的聘礼单子,心里直犯嘀咕。明明上门那天还好好的,之后谈聘礼时他们家也挺好,怎么…… 心里藏了事儿,周氏也坐不住了,好不容易等去村里买肉的安父回来,就把媒婆的话和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通。 “不能吧?”安父虽然也反感对方的贪得无厌,但是要高价想悔婚……眼里没有坏人的安父感觉,这也太天方夜谭了吧? “我也不想这样想,就仿佛咱们家阿达多不入人家眼一样,但是他们家前后的态度也差太多,要的东西也越来越离谱。要不是阿逸好说话,体贴他哥,拿出一匹好丝绸,还贴补了二十两银子,咱们家早多少天就已经被掏空了……” 提到这个,安父也无话可说,他们家在周围几个村都已经算是好过的了,却被一份聘礼给掏了个空,还得拿小儿子的私房来补贴。按理说,他们家的财产,可不都是老大的,老/二也有一份啊。 “确实该拿主意了……”安父叹了口气,重重的把手上的烟杆放嘴边吸了一大口。 “你是想……” “咱们家可不止一个儿子啊,虽然老/二看着富裕,但是他以后是个什么光景,还真不好说啊……” “那程家那边……” “我明天去下坡村看看情况,实在不行,就把婚退了吧……” 退婚二字一出口,夫妇俩都沉默了。过了好半晌,周氏才艰难的开口,“那我等阿达回来了,给他说一声?” “……嗯,说说也好,省得他以后埋怨。”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发现 晚上,安达知道了程家的作为和父母的决定后,很是伤心,既伤心与不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也难过与对方的父母太过刁难,看着父母愧疚和心疼的眼神,最终,孝顺的他还是没有说出问弟弟借钱给程家的话,沉默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年少慕艾,本就是人之常情。 那么漂亮的姑娘可能会在未来的某天嫁给他,安达当然是满心期盼满心欢喜的。然而,现在,因为他一个人的婚事,已经让父母赔光了老底儿,还要让他弟弟再贴补进去那么多,哪怕心大如安达,也无法坦然面对这桩婚事啊,心里的苦涩就更别提了,吞一吨黄连都不及他的难受啊有木有。 他知道自己不出色,也从没幻想能接到天上掉下来的馅儿饼,但是,程家姑娘嫁给他,可以是不因为他这个人,也可以是不因为安家这个家庭,但绝不能因为是他弟弟的钱啊。他弟弟的情况特殊,那些钱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还要用来给弟弟救命呢,他怎么可能说服父母去动?他自己都过不去自己那一关啊! 才见过一面的心上人和日日相处的家人,哪怕心里再难受,安达依旧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什么。 看大儿子确实不是敷衍他们,而是真的做出了选择,安父提在嗓子眼儿的心终于放回了原位。但是看着儿子明明满心的痛苦却为了让他们放心而故作轻松的样子,安父眼眶微红,心疼的差点儿哭出来。 这是他的儿子啊,从小到大的,从没让他们两口子担心过、任劳任怨给家里干活从不喊累的儿子啊。明明他们只是想要给儿子找一门合心意的好亲,怎么就那么难呢?难道只因为他们两口子没能力,家里没钱吗? 安父想不通,但看着儿子难过的表情,他对那家人是真的恼了。心里有火,安父一晚上都没睡踏实,辗转反侧的熬过漫漫长夜,第二天天不亮,就启程去了下坡村程家。 然而,安父怎么想也没想到,他仅仅是想上门要个说法,看看程家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却在心急抄小路的时候,撞见了正在跟程慧幽会的张天宝,他的亲外甥。 “小、小舅……”拉着程慧的小手正在腻歪的张天宝,刚想趁对方羞涩的时候占点儿便宜,就看到了黑着脸的安父,吓得脸色刷的一下就惨白惨白的,心更是虚的厉害,后背甚至已经密密麻麻的浮出厚厚的一层冷汗。 “张、天、宝……你好!你很好!你可真是我的亲、外、甥!你这么做,你对得起你阿达哥,对得起我们一家吗?你是说,我这个舅舅,这么多年一直对你掏心掏肺的,在你心里却根本是一文不值……”安父气的都快喘不上来气了,看到这一幕,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程家,就如周氏猜想的那样,根本不想成这个亲,还贪婪的想让他们安家知难而退,然后理所当然的吞了之前安家送出去的礼物。 就为了那么点礼物,就这么欺负人,安父也不知道没有结成这门亲,到底是难受居多,还是庆幸居多了。 但是一码是一码。程家做得不好,横插一刀的那个就好了?可恨的是这人还是他从小看到大,从小宠到大的亲外甥,让他怎能罢休?! “舅舅,瞧您这话说的,我本来就是您的亲外甥啊。而且,我和阿慧是真心相爱的,再说,阿达哥不是也没跟阿慧订婚吗。我怎么就不能追求自己的幸福?”也许是心虚到了极致,也恐慌到了极致,张天宝反而镇定了,身上披了十多年的乖孩子的外罩也随手扔弃,还原了他本来的自我。 “追求幸福?那你知不知道你身边这个女人即将成为你哥哥的媳妇儿?”听了张天宝的话,再一看他现在的姿态,安父突然觉得很陌生,就仿佛自己从来没真的认识过这个人一般。这还是那个让他们整个安家都很喜欢很宠溺的孩子吗? 这时,安父突然不期然的想起了几天前,他小儿子提醒他关于他妹妹突然上门时的异常和猜测。 难道,不只是外甥,这里面还有他亲妹妹的手笔? 这个猜想刚冒头,安父就感觉自己眼前突然一阵发黑,脑子里却犹如礼花一般快速的闪现出这段时间的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很快,这些凌乱无章的事情又在一个中心点的指引下,一一串联,还原出整个事实的真想…… “这不是还没成嘛。我刚刚就说过了,阿慧跟阿达哥还没订婚呢,她当然有选择的权利。”既然撕破了脸,自己多年的伪装也功亏一篑,张天宝也就不再做哪些表面功夫,隐藏多时的痞态一展无遗,话说的更是云淡风轻。 “你……”安父气的喘了好几口粗气,“好,算你有理,那你怎么不光明正大的来,我们安家也不是非他们程家的姑娘不可,你们这么偷偷摸摸的,是看准了我们安家好欺负?我安家到底哪点儿对不起你们张家,让你们这么羞辱?!” “我……”张天宝没词了。毕竟他做的是不怎么地道。再怎么无赖,面对多年有如一日的照顾着他和他娘的亲舅舅,他的底气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样足。 也是安父和安达的老好人形象太深入人心了,以至于张天宝完全没想过,他暴露后,还有被质问的一天。 “这件事我不会这么算了的,你跟我去见你外公和你大伯,你既然在这儿,你娘应该还在你大伯家,咱们必须把这事儿好好说道说道!”安父咬牙切齿,他是老好人,但泥人儿也有三把火,安秀这回实在是太过分了! “小舅,不至于吧……”本来还想硬撑的张天宝,一听要告诉外公和大伯,一下子慌了。就连躲在他身后,一直不当回事儿的程慧也手脚无措了。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告状 告诉长辈?这不就闹大了吗?这要是传出去,他们程家的名声…… 程慧焦急的在安父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的拽了拽张天宝的衣服,示意他赶紧想办法。这事儿一出,不但程家的名声,他们张家的名声,也会毁于一旦的。 奈何,他们这两个阅历浅的不懂,老好人轻易是不会发火,但一经发火,也比寻常人强烈很多。尤其前期越是压制的,后期爆发起来才更可怕。 俗语有云:兔子急了咬人,狗急了弑主。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凡是不可太过,流传千载的“适可而止”这个词,就是先辈们给予世人的最真诚的劝诫。 程慧担心的,张天宝更担心,甚至他还更为心绪气短,不敢面对往日宠爱他的外祖一家。然而,他毕竟只是个才刚满二十岁的少年,又被家里人宠着从没干过什么农活,比起种了二十多年地的安父,单体力上就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这也就算了,撒泼打诨是他的专长,真闹起来,也不是没有逃走的可能。奈何还没等他发大招,一对上安父那张漆黑的脸,在对比之前和气的犹如面团般的形象,这强烈的反差,直接把他震慑当场,不敢动弹。 结果可想而知,反抗无果后,张天宝被暴怒的安父犹如提溜小鸡一样提溜到了安大伯家,而程慧因为是个姑娘,也还不算是自己家人,反而逃过一劫。 “回去跟你父母说清楚,这件事儿,不给我们老安家一个说法,咱们没完!” 留下这一句愤然的警告,安父带着张天宝直奔了安大伯家。 “老/二,你怎么这会儿过来?还有天宝是怎么回事?你干嘛提着他,快放孩子下来,别吓着他了。”安家大嫂林氏刚从院中的井里打出水来,准备拎着水桶去厨房做早饭,就远远的看到快步走来的安父和被提着的张天宝。 她是知道安家长辈对于这对儿母子的宠溺和这位小姑子的难缠程度的,实在是不想小叔子一点儿疏忽的小动作,再爆发家庭战争,让本就不平静的生活再添风波。 诚然,她是好心的提了醒了,但等她真的看见走近的小叔子那张漆黑的脸,还有那位外甥那张满是恐慌的脸后,她心里的轻松和不以为然都统统的消散了,也明白今天这场家庭风波,是怎么也无法避免、无法善了的了。 唉……嫁进安家二十多年,她还从没见过二叔发火。能把老好人的二叔气成这样,她这位外甥,还真是“能人”呢…… “大嫂你别管,忙你自己的就成,省的他们等会又牵连到你身上,我自己去找爹娘评理就行。”即便气到极点,心怀满腔的怒火,安父也尽量让自己不迁怒于他大嫂,惹怒他的是自己的妹妹和外甥,跟一直照顾他的大嫂没关系,强撑着像往常一样简单的打了招呼后,他提着人,抬脚走向屋子,“爹娘这会儿醒了吧?” “嗯,醒了,都在屋里呢。还有你大哥和阿远他们。” “安秀呢?” “还在屋里睡觉呢。”安秀?连妹妹都不叫了?难道今天这事儿,不只是侄子一个人的问题? 到底是什么事情呢?林氏承认自己好奇了,还心痒的犹如一百只猫在挠,但想到之前二叔的提醒,还是没敢跟进去。 “行,大嫂你忙吧,我自己进去就行。记得等会儿躲远点儿啊。” 撩开帘子,安父拎着张天宝进了屋,这会儿张天宝吓得面色惨白,连点儿红星儿都没有了,脸上挂满了冷汗。 堂屋里,习惯起早贪黑的安家人都已经收拾整齐,正坐在椅子上闲聊呢,一看安父这架势,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小弟,你这是干吗?快把天宝放下。”安大伯虽心惊,反应还是比两位老人快些。急忙看了眼爹娘,趁着他们还没回过神儿来,赶紧接过了安父手上的张天宝,把人跟安父隔开,“有话好好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哥……爹……娘……儿子实在是忍不住了,请你们给做主啊……”看到自己的至亲,怒到极致的安父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了起来。 “老/二,儿子啊,你这是怎么了?你快别哭,跟娘说说,娘给你做主!”一贯老实忠厚,从来把吃亏当占便宜的小儿子哭了,一大把年纪了还哭的这么惨烈,徐氏心里受不住了,哪儿还记得什么外甥,三两步奔到儿子身边,一把把成年的儿子揽进怀里,“儿啊,到底怎么了,你别哭,快给娘说说,娘给你出气啊……” 做娘的心疼,做爹的也没好到哪儿去。看儿子哭成那样,自小儿子记事起就没见过他这么哭过的安卫东安老爷子,心里也疼的跟有几百只手在撕扯着一样,但他一贯是个严父,做不来那样的虚怀温暖,也实在看不惯他这幅不争气的样子,拐杖愤怒的敲在地上。 “咚、咚、咚……” 剧烈的响声就像敲击在众人的心里,也让即将失控的场面恢复了平静。 吸了吸鼻子,安父不哭了,用袖子抹了把脸,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汇报了一遍,不添加任何主观臆测。 安父说的简单,在座的也不是傻子,光听张天宝刚才的回话,就已经让大家心知肚明了。 “伟子啊,这……真是你妹妹做的?”安奶奶徐氏一听是自己的姑娘算计了自己的儿子,被打击的整个人都晃了晃,要不是还抱着安父,她都能晃倒在地。 “你还问?要不是你这么惯着她,她能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自己的亲哥?”安老爷子喘了口粗气,“老大,你去把你妹妹喊出来,这事儿今天必须得说明白了。她是我安家的姑娘,但也不能这么欺负自己的哥哥,我和你娘还没死呢!” “是。”安大伯担忧的看了眼自己的爹娘,有心疼的看了眼弟弟,点了点头,叫人去了。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对峙 安秀来的比众人想象中快很多。往常起个床都是三催四请的,现在知道自家宝贝儿子被她亲二哥抓来之后,本来就是为了躲懒不干活才赖在房间里躺尸的安秀,犹如被鬼俯身一般一反常态特别麻利的冲进了堂屋。 正躲在厨房门口默默围观的林氏看到这一幕,直接被气笑了,“看看,这就是你妹妹,在婆家什么活都干,勤快的像个丫鬟,现在到娘家了,不说帮着干活吧,变着法儿的指使人啊。不是肚子疼吗?不是要喝红糖水吗?现在又不疼了?” 安大伯失望的看了眼已经没有妹妹身影的屋门,又看了眼一脸嘲讽的媳妇儿林氏,一反常态的没有喝止她的不满,过了半晌才缓慢的呼出了一大口沉积于心良久的浊气,什么也没说,摇了摇头沉默的走了。 能说什么?以往心疼妹妹,哪怕家里条件不好时,也硬是压着自家媳妇儿和孩子,满足她的所有要求,可结果呢?她东西拿的心安理得,对嫂子和侄子都指使得理直气壮,现在居然连亲侄子的媳妇儿都要抢了,真的有把他们这些哥哥嫂子当成亲人吗? 安大伯不知道,但是他真的已经太累太累了,哥哥做到他这个份上,他自觉已经没有什么亏欠她的地方了。 安秀不知道因为他们母子的作为,她的两个哥哥都已经跟她离了心,不再宠她了。她像往常一样跑进了堂屋,也不跟父母打个招呼,抱着儿子就开始呼天抢地的,“天宝啊,娘的宝贝儿子,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你二舅伤你哪儿了没?你跟娘说,娘跟他没完!” “没完?”徐氏本来还纠结与都是自己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一听这话,怒了,“你想跟谁没完?你儿子你护着,难道我儿子我就不护了?你们娘儿俩合着伙欺负我儿子老实,我还跟你们没完呢!” “娘啊,你不能不讲理啊,我二哥多大了,我儿子你外甥才多大,哪有护着大的欺负小的的道理啊?” “哦,我不讲理,你讲!你儿子小,你也小,那我儿子就活该被你们欺负到死啊?”徐氏眼一瞪,火更大了。听听,听听,这是人话吗?进来头一件事不是跟父母问安,也不是问问事情的经过,反而直接控诉哥哥以大欺小,欺负自己的儿子?她女儿以前明明很乖巧听话的,到底什么时候变成这个德行了? “娘你……”安秀气结,转头委屈的看着她爹,希望她爹像以往一样为她做主,“爹啊,你看我娘!” 可惜,安秀这次错估了形式,安老爷子深吸了口气,严肃的看着她,“秀啊,你二哥说你跟天宝合伙背地里抢了安达的媳妇儿,是不是这样。” “安达?”安秀心虚的避开安老爷子逼人的视线,“没有吧,安达的媳妇儿跟我们母子有什么关系?再说我也不知道谁是安达的媳妇儿啊……” 安秀虽矢口否认了,但看她心虚的样子,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安老爷子更是失望的闭上了眼,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而本来已经发泄过一场,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安父,一听安秀否认,心里的火气蹭蹭的往上涌,“安秀!有脸做就得有胆认!那天不是你专门上门来问我安达约定的是哪家的姑娘吗?你该说你不是故意的!” “谁是故意的了,谁是故意的了!我侄子要订婚了,我问问还不行啊!” “你问问?你那是只是问问吗?你可别说你儿子跟那程家的姑娘幽会,不是你在背地里支的招!” “呵,好笑,你儿子连个女人都看不住,赖我喽~。” “我……我不跟你扯这些没用的,程家已经收了我们家的礼物,也见过了媒人,是我儿子安达的未婚妻,现在他跟那女的在郊外私会被我给逮了个正着,你以为就凭你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能轻轻松松的推脱了不成?” 安秀听了这话愣了下,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躲在自己身后的儿子,却发现儿子居然心虚的扭头不敢看她,再环视一周,不但父母,就连大哥看着他们母子也都是一脸失望的表情。 失望?安秀皱眉,明白家人已经认定是她的错了。虽然不知道她刚刚哪句话说的不对,但原本的心虚,被这么一戳穿,她反而无所畏惧,索性也不抵赖了,仗着自己多年以来在安家众人心里的地位,头一抬,趾高气昂的对着安父哼了一声,眼神特别的不以为意,“就算是又怎么样,别说那位程家姑娘还没跟安达定亲呢,就是定了,安达这个做哥哥的,让让弟弟又怎么了?” “让?混蛋!媳妇儿是能让的吗?”听安秀说的越来越不像话,现在连“让”字都出来了,安老爷子气的拐杖狠狠的敲在地上,痛心疾首地表情溢于言表。 “你光让安达让,你怎么不说让天宝让让安达?”安父心里的怒火经过发泄,已经不那么难受了,可是看着自己心疼了这么多年的妹妹,不知怎么的,他心里越想越憋屈,驱使他不得不问个明白。 “都是大让小,哪有小让大的道理啊。”安秀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好,安达大了,那是他活该,那安逸呢?以往安逸有个什么好东西,都被天宝抢去了,你怎么不说让天宝让让?”安父险些被气乐。这是个什么话?难道大的就活该屡屡被欺负? “我们天宝是张家的独苗苗,本来就该什么好的都归他,安逸算什么。”安秀不以为意。 “安逸算什么?”始终默不作声心疼的厉害的徐氏,乍然听到了这句,整个人都被震得一愣,这才明白他们一家人在她女儿心里的地位,整个人都被冲击的有些恍惚了,嘴里喃喃的嘟囔着,“是啊,安逸算什么?他张天宝是张家的人啊,安家的孩子怎么能比得上张家……” “那是,我张家的孩子最宝贵了!”安秀一听,还以为母亲也站在自己这边,本来就很足的底气又足了不少,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一脸的宠溺和爱惜。 “你也是张家的媳妇,所以在安家就理所当然的作威作福?”徐氏又问。 “那是!”安秀头点地诚心诚意,一点迟疑都没有。 “呵呵……哈哈哈……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的心疼和宠溺,你哥哥嫂嫂,包括侄儿侄媳妇的谦让,到你这,都是因为惧怕他张家?”徐氏笑得疯狂,眼角的浊泪却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还越流越快,眨眼间就已经连成一线。 “……娘?”安秀的笑脸一滞,被她娘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 徐氏不理她,又看向张天宝,“那你呢?你也是这种想法,觉得你外祖家是在巴结讨好你们张家,所有家里所有的好东西,都该是你们的?” “外婆……”张天宝惊魂未定的看了看呆住的亲娘,又小心的看了眼又哭又笑的外婆,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好,很好!原来我们安家对于女儿和外孙的好,都是因为不如你们张家。”徐氏闭上眼,心里一点儿奢望都没了,脸上泪一抹,再睁开眼,已经换上了一脸的决然,“既让这样,以后你们也不要在登我们家的门了,我安家庙小,盛不下你们这两尊大佛。老大,送客!” “送客?娘啊,你在说什么啊,我也是安家的姑娘啊。”安秀这下慌了,脸上高高在上的表情不再,只能求助的看着她爹。 “唉……秀啊,你真的是太令人心寒了。”安老爷子这会儿也热泪盈眶,心痛的直捂自己的胸口,“安家不如张家?这是谁给你的错觉?如果不是你两个哥哥的接济,张家早些年就饿死光了,现在你们日子好过了,反而说我们沾了你们的光?呵呵,你可真敢说啊,你也摸摸良心问问自己,到底是你总从安家拿东西回去,还是我们安家有人拿了你张家的一针一线了?” “爹……”安大伯听了妹妹的话是很心塞心寒,但现在看着突然苍老了很多的父亲,孝心还是占了大头,也顾不得妹妹,三两步过去扶住了父亲。 “我没事,就是心里堵得慌。”安老爷子看着大儿子担忧的目光,又看了眼不远处扶着自己老伴儿心疼愧疚的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心里被女儿伤透的心慰贴了不少,抹了把脸上的老泪,安慰的拍了拍大儿子的手,“既然她心里只有张家,以后也不再是我们安家的人了,你去请他们出去……” 安大伯看了眼一脸坚决的父亲,伤痛欲绝的母亲,又看了眼那个被他们疼到骨子里,掏心掏肺的妹妹——人家知道现在也没发现自己错在哪里——只能闭上眼,暗自叹息了一声,只当这三十多年的疼惜都喂了狗,艰难的点了点头,“……是,爹。”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赵家姑娘 因为顾及到自家的名声,安老爷子嘱咐在场的几人,关于安秀的事情就不要外传了,因此,村里人虽然对安达没有成功订婚这事儿议论纷纷,却并不清楚其中缘由。而安秀和张天宝被请出安家,从此老死不相往来的消息,却很快在整个安家内流传开来。 不说近水楼台的林氏得到这个消息时是如何的喜极而泣,直呼佛祖保佑,周氏知道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后,气的疯了似得拿着菜刀,就打算直奔张家集去劈了那厮。 那怒极而疯狂的狠劲儿,安父和安达两人都差点儿没拦住她。还是安逸的一句话,才把人给稳住了。 “娘你去找我姑姑啊,那你记得帮我哥谢谢他们母子啊。要不是他们当了试金石,咱们家跟程家那样的人家结了亲,那日子还能过吗?我哥那人那么老实。” 周氏:“…………”要是这样想的话,她那个自私贪婪的小姑子,这回还做了个好事? 安父:“…………”突然很同情他妹妹肿么破? 安达:“…………”虽然很有道理的样子,但是他媳妇儿没了他弟还高兴,心情很抑郁啊有木有……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看着你过的不好,我就安心了。 周氏就是这样。 幻想了一下小姑子家未来“多姿多彩”的生活,周氏心里憋了多年的火气终于消散,整个人畅快极了。 “阿逸你说……”周氏气儿顺了,把手里的菜刀递给了安父,刚扭头想跟安逸说些什么,脸上的笑容就僵了一下。 那个臭小子,不但刚刚说话轻描淡写、完全不走心,她这个母亲闹了这么半天,他居然还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坐在那儿屁股都没挪动一下,还看书看的那叫一个聚精会神,多气人啊他。 合着,看他娘耍猴戏很好看是吧?周氏眼一眯,斜眼瞥了一下挠着头一脸茫然的大儿子和低下头不敢看她借着放菜刀躲进厨房的安父,一个箭步冲到安逸身边,啪的一下大力的拍在了他的大腿上,可惜还没等她发问自己就忍不住笑了场,“你个臭小子!” “娘啊,看来你又得重新给我哥找媳妇儿了。”安逸被打也不怒,笑嘻嘻的盯着安达,放下书册,就把自己整个人挂在了周氏的脖子上。 “原来你也不是真的不走心啊,看你娘闹笑话很有意思是吧?”周氏拿小儿子还真没辙,只能怒点了下他的额头泄愤,扭头揶揄的看着大儿子,“阿达你放心,有这一次就够娘心有余悸的了,下回娘一定给你好好寻摸,给你找个真正称心的媳妇儿!” “你们说话就说话,扯我干什么?不跟你们说了!”安达羞红了脸,实在无地自容,头一扭就出去了。 “啊偶~,我哥害羞了啊。”安逸笑。 “行了啊你,你哥老实,你别总欺负他。”周氏笑着又拍了他大腿一下。 安逸感受着腿上的力道,笑了笑,没吭声。 程慧的事情,在安家就算是过去了。没了程家这门亲事,周氏再一次开始忙活起来。有了前车之鉴,周氏也不再那么急躁,无论看着多么合适的姑娘,她也会让安父出去,一趟又一趟的探听消息,务必得到最准确的信息。 而且为了寻到最合适他们安家,而不是所谓的门当户对的媳妇儿,周氏这回可谓是广撒网,不再死盯着与他们家相伴配的姑娘,而着重相看品行好的姑娘了。 “安家嫂子,忙着呢?” “哟,是金家妹子啊,快进来,我去给你倒杯水。” 看着金媒婆笑呵呵的进来,周氏引着人坐下,忙去倒了杯茶水进来。金媒婆拿着扇子使劲儿的扇着,还拿出手帕来擦了把脸上的汗,嘴里不住的抱怨着“这天儿真热”,周氏的茶水一端过来就急忙喝了一大口,“嗯~,嫂子啊,你这什么茶啊?怎么喝着跟咱们经常农家自制的粗茶味道差好多呢。花了不少银子的吧?” 周氏被金媒婆那夸张的动作逗笑了,又听着她夸自家的茶叶味道好,心里美更是美的没边,忍不住炫耀,“哪里花了什么银子啊,这茶叶是我小儿子从书上找到的偏方,他哥和他爸动手自己炒的。” “哟~,还有偏方?你们家逸哥学问可真好啊~。” 要不说天下最不能信任的就是老母猪的腿和媒婆的嘴呢。周氏被金媒婆的好话这么一夸,满心都是对小儿子的自豪,送出去半斤自家特制的茶叶不说,好半天才想起来这人来的目的。 “光听你夸老/二了,我们家老大的婚事……” 好处到手,金媒婆也心满意足,不再吊她胃口了,把自己手里觉得合适的几个姑娘的情况一一描述了一下。当然,是少不了各种夸大和美化的。 “这村头李家的大姑娘,坡上村王家的二姑娘,坡下村孙家的姑娘……这几家跟你们家条件都还算匹配。至于你说的不看家里的条件,要孝顺脾气好的……”金媒婆眉头皱了皱,俨然对即将提到的姑娘不是很满意似得。 “怎么?” “我这里倒是有这么一家,但这姑娘,孝顺是真孝顺,但就是脾气……”金媒婆犹豫了一下,“就是有点烈。” “烈?”周氏不解,“怎么个烈法?” “那姑娘也是下坡村的,是村西头赵家的姑娘,家里在下坡村虽也算是个大户,人丁兴旺,可惜这姑娘命苦,阿爹死的早,家里现在只剩下一个药罐子一样的父亲和年幼不懂事的弟弟……” 周氏本来一听这姑娘也是下坡村的,心里就不大舒服,随后听说她一个人家里地两头忙活,不但养活了一家人,还照顾了重病的父亲和年幼的弟弟,心里又止不住的满意。 “一个人,还是个小姑娘,要照顾养活一家人,确实不容易。”周氏点头,心里对这姑娘,还是比较钦佩的,“那你说的烈性是……” “还不是他们村里有些人,专门好占别人便宜,看他们家没个主事的就上来欺负人,让那小姑娘发狠,拎着粗木头棍子给他们揍了。一个瘦不拉几的小姑娘,一根棍子就揍的四五个大男人哭爹喊娘,能不惹人注目嘛,一下子就全村出名了。也是这一战,下坡村再也没人敢欺负他们家了。”金媒婆说着说着不胜唏嘘起来。 “也不怕实话告诉你,这赵家的姑娘,从十三岁开始,她爹就拖我给她找婆家了,就怕他们家病的病小的小,拖累了她,还说不求给多少聘礼,只求能诚心待他姑娘就成。也是这姑娘长得实在是水灵,上门求亲的人还真不少。可惜,相看了不少人家,这赵姑娘只会摇头,到现在已经第五个年头,大家也就渐渐的死心了……” “那是她不想嫁,还是……要是她真的不想嫁,我们安达就是去见了,也是白耽误工夫吧。”不过这姑娘的性子虽烈,周氏却是很满意的。对比着自己儿子的性格,还有上一会失败的订婚对象,周氏约莫感觉,也许性格温顺的,反而不一定适合她的大儿子…… “嫂子这话说的,要是真不同意,我也不跟你开这个口了。”金媒婆捂嘴笑了,眼神中闪烁着一丝得意的情绪,“也是运气,前几天那姑娘找我了,原来她之前一直不嫁,是因为担心她爹和弟弟没人照顾,现在她弟弟也大了,该娶媳妇儿了,这才想把自己嫁了,拿聘礼给弟弟娶个媳妇儿。” 金媒婆这么一说,还真戳到了周氏的心窝,对于这赵家的姑娘更满意了,也不计较这姑娘跟程慧一个村的,当下就定了她,还跟媒婆要了她的姓名和地址,想让安父私下里先去下坡村摸摸底儿。 晚上,安父和安达干活回来,一家四口坐在一起吃晚饭时,周氏就把赵家姑娘的情况一一说了。 “行,那我明天就跑一趟下坡村。”探听消息嘛,这段时间安父对这个可真是业务熟练的很,不用周氏吩咐,就点头接下了这个差事。 “呵,这姑娘厉害啊。”安逸眼睛一弯,就调笑起安达,“哥啊,这么厉害的嫂子,你确定你能招架的住?” 安达被他这么一笑,脸刷的一下红透了,要不是还在吃着饭,他估计早就脚底抹油,窜了。 不过调笑归调笑,安逸连嫂子都喊了出来,可见光听这些媒婆带来的表面消息,他心里对这姑娘还是很满意,很有期待的。 ——至少比当初听到程慧的信息时,心里的满意更多。 俗话说,知子莫若母。 周氏这个一心放在孩子身上的母亲,虽然常常摸不准小儿子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但对于他显露出来的大部分情绪还是知之甚深的。这会儿听到他这么说,心里也就明白了他对于这件事的看法。颇为信任小儿子看人眼光的周氏,这会儿身上的压力,还真减轻了不少。 剩下的,就只有等安父探访准确的消息回来了…… 至于被小儿子调笑的头都抬不起来的大儿子?周氏表示,他们兄弟之间的交流,她这个做母亲的,还是不掺合了……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赵雪妍 这日,赵雪妍像往常一样,给家禽喂了食,给菜田浇了水,收拾完家里零零散散的杂活,随后跟已经能下地做木工活的父亲说了一声,就端着积攒了一大盆的脏衣服准备去村西的小河边洗衣服。 “哟~,赵大姐儿这是去洗衣服啊,瞧我这点儿赶得,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快别忙着你的衣服了,我这儿有好消息跟你说呢。”金媒婆从外面过来,一看赵雪妍的脸,就笑得一脸菊花开,拦下她就把她往院子里推,“赵家老弟你也是,快别忙活了,我来给你们家报喜了!” “哦,金家嫂子来了,快里面坐,雪妍快去,给你金婶子倒杯水来。你看我这手脏的,怠慢了啊。”赵安顺看着金媒婆脸上的笑容,心里有底儿了,放下手头的工具,就着旁边准备好的水盆,洗了洗手,笑呵呵的做到了金媒婆的边上。 “婶子,喝水。”赵雪妍把洗得很干净的水杯放到金媒婆的手边,刚想回避,就被金媒婆拦住了。 “大姐儿也听一听吧,合不合适的,还得你自己拿主意呢。” “也对,你在这儿听,也省得我回头给你复述了,要是没学对话,反而是个麻烦。”赵安顺一听,也配合的点头。 他们家跟别人家不同,病的病小的小,一家人全靠大姐儿撑着,现在大姐儿要嫁人了,哪怕是为了让他这个做父亲的折寿,他也想让女儿真正的称心。女儿家虽说不好过问自己的婚事,但这些世俗的规矩,在赵安顺看来,还真不如女儿婚后的幸福来得重要。 至于男方家里嫌弃什么,能因为这点儿事儿嫌弃他姑娘的人家,心胸一定大度不了,赵安顺觉得,他还是不要让自家姑娘去受苦了。 赵雪妍也不是真心要走,被二人一拦,就顺从的坐下了。只是她想的是很好,胆子也够大,真听到了这个话题,她的脸还是忍不住羞红起来,只能低着头,自顾自的玩着自己的手指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金媒婆是个天性爽利的人,虽干了媒婆这一行,知道给双方介绍需要美化和夸大,她也一贯是只说实话,不胡乱蒙骗别人,给人介绍也是直奔主题,因此,在周围几个村的媒婆中,金媒婆还是广受好评的。 这会儿,等人都坐定,金媒婆喝了口水,就给他们父女介绍起来,“望山村的安家,有印象不?就是那个家里有个麒麟哥儿,还去大城里上过学的安老/二家,这回给大姐儿说的,就是安老/二的大儿子,叫安达……” 如果说别人家,赵安顺父女还不一定有印象,他们赵家这些年光为了生存就已经耗费了所有的心思,哪有空关注这些个八卦? 但说道安老/二,安成伟家,他们还真有印象,说是印象深刻也不为过。只因为他们家的麒麟哥儿仅凭自己的才能,就从玉柳镇的私塾,被特招到了安阳城内的知名书院,可谓是一步登天。 当时这件事在周边几个村还是很轰动的,都以为可以凭借与他同乡的情分,以后的日子会好过些。只可惜这人有才是不假,就是命太薄,还没等科举考试呢,就一身伤的回到了家乡,前途无望不说,连婚事都被影响了…… “你们别看他们家现在不显,有个去大城市读过书的哥儿,他们家的家底儿可不薄啊。而且当初逸哥儿是真的差点儿当大官儿的,那本事在安阳城内都是一等一的好,虽然现在前途无望,但他的学识培养一下后代还是没问题的。要不是他身体太差,家里人心疼,咱们这几个村都能有自己的私塾了……” “达哥虽然没有弟弟的才学,但好在为人忠厚老实,没有什么花花肠子,过日子最放心不过了,还有个才学极佳的弟弟,找先生还不是现成的……” “你们家的情况,我已经跟安家说了,安家嫂子当时就点头说让合一合八字,然后安排两家人见一见,说是只要这亲事合上了,聘礼好说,没嫁妆也没问题,只要诚心过日子就行……” 金媒婆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半天,等把情况介绍清楚,赵家大姐儿低着头不知道,赵安顺还是很有意向的。 她知道,这婚事已经*不离十了,索性直接上了杀手锏,“我来之前,恰巧遇到了安家的逸哥儿,逸哥儿说,他虽然不耐烦教书育人,但指点几个亲戚家的孩子,给推荐个学生什么的还是没问题的,他自己以后虽不知是个什么光景,但他哥哥的孩子就等于他自己的孩子了!” 话音一落,赵家父女眼睛一亮,齐刷刷的抬起了头。 赵安顺:“…………”有现成才学绝佳的师傅,忠厚老实的相公,家里父母也挺好相处的,嗯,可以嫁! 赵雪妍:“…………”不在意聘礼和嫁妆,还能同意给亲戚家的孩子指点学问推荐老师,赵家以后有指望了,嗯,可以嫁! 金媒婆:很好,我可以去安家交差了!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探听 安父再一次孤身一人去了下坡村。不同于上一次才到村外就拐了回来,这一次他很顺利就进了村。 “三位大伯,请问赵安顺家,是在这里吧?”安父在村头转了一圈,也不贸然往里走,憨笑着询问正在村头大榕树下纳凉的几位年纪不小的老爷子。 俗话说:家有一老犹如一宝。村里的老人们虽然已经不怎么活跃,还时常被忽视,但他们反而最了解村里的各种小道消息,用来打探情报,最好不过了。 “你看着有点眼生,不是我们小坡村的吧?”居中的,一位年纪最长,头发有些花白,看着也特别和气、富态的中年男子率先开了口,却是不答反问。 安父一看有人接腔,就知道这是愿意跟他解除,当然不会去计较对方的话,反而笑容更真诚了。 刚聊了两句,居右的一位偏瘦。看上去很干练很有活力的老爷子一听安父来自望山村,态度立马热情了起来,“哦,原来你这后生还是望山村的啊,我家老伴儿娘家也是望山村的,估计你还能认识,姓黄的。” “黄?”安父想了想,在他印象中嫁到下坡村的黄姓姑奶奶,还是跟他父亲一个辈分的,也就只有那一位了,了然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赵家大伯啊,怪不得看着您眼熟呢,我朋友文星结婚的时候,我在喜宴上还见过您一面呢。估计您老早就不记得我了。我黄姑姑现在身体还好吧?” “能不好嘛,你黄姑姑的身体啊,在我们这一群中,可是好的令人羡慕的。”居中的老爷子一听跟他老大哥家还是熟人,关系也不算远,态度也随意了不少,“既然你跟我大哥有这层关系,咱们也就不是外人了,你就叫我一声赵三叔就行,那边还有你赵六叔。” 长辈递了杆子,安父立马就顺杆儿爬,听话的喊了大伯叫了叔。还把他知道的关于黄家的一些众所周知的情况,例如黄家终于打破了单传的命运,黄丰茂的媳妇儿即将给他们家带来第三个孩子之类的消息说了说,让老人们听的很高兴。 而等黄家的话题聊完,安父讲述完赵大爷感兴趣的话题,始终沉默的,周身带着一股书卷味儿的赵六叔忍不住了,直截了当的问起了安父此行的目的,“你刚刚说,你是姓安的吧,能跟我大哥那内侄成了朋友的,在我印象中也就安家的二小子了,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刚刚听你说要找赵安顺的?” “对了,你是来找安顺的,瞧我这记性,光顾着跟你聊天儿了,把这都给忘光了。你找他啥事儿啊?需要帮忙尽管说啊。你大伯我别的大本事没有,在下坡村给你搭把手还是没问题的。”聊的很畅快的赵大伯仿佛这时候才想起来一样,面带歉意的看着安父。 这位赵大伯虽然看着老实巴交的,就像个没什么见识的老农民,其实他年轻时走南闯北的,还真可谓是见多识广,仅凭之前那一番谈话,他就能确定这个后生的基本性情,也了解到他的确是表里如一的忠厚老实,能力范围内,就想给他个方便。 现在这世道,老实人不少,但真正老实的人,却已经不多见了,能帮一把是一把吧…… 提到他来这里的目的,安父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想着这几位也算是他的长辈,以后也许还有见面的机会,未免以后尴尬,他也就把来的目的爽快的说了。他想着哪怕凭着刚刚提到的关系,这几位老爷子即便不帮忙,也不会在这种事儿上骗他。 果然,三人一听,一脸感概欣慰的笑容,支持的意味溢于言表。 尤其是赵六爷,听说他是来打探赵安顺家大姐儿的消息后,明显眼睛亮了不少,连之前隐隐感觉到的熟悉感,也找到了来源,“之前你们家来小坡村上过门吧。” 虽是问句,赵六爷却说的很肯定。 安父被这话问的一愣,呆呆的点了下头。 “怪不得,我之前就看着你有点儿眼熟,原来上回跟程家对亲的就是你们家啊。怎么,没成?” “嗯,孩子不愿意。”提到程家,想起那桩尴尬事儿的安父表情有点儿不自然。但他从不会在背后说人闲话,也就简单的一语带了过去。 然而,在场的除了他本人,哪个不是人老成精?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其中必有蹊跷。在联想到村中隐隐有些不好的传言,他们也就把事情还原的七七八八了。 不过遇到这种恶心的事儿,这后生还能坚持原则,不在背后议论,他们看着安父越加满意了。 赵三爷笑着说道,“你问我们打听赵安顺家,还真是找对人了,你赵六叔就是赵安顺的亲叔叔,他们家的事儿,他可知道的一清二楚呢。” 原来,赵安顺的父亲,就是赵六叔的亲大哥,在赵氏一族里,排行第五。然,赵安顺从小命苦,父母年轻时累的太狠,积劳成疾,在他刚成亲没多久,就先后离世了。 赵安顺为人很孝顺,父母离世对他打击挺大的,直到过完三年孝期,他才满满从这段阴影中缓过来。 “可惜,祸不单行啊,安顺那孩子还不容易跟那哥儿过上日子,才平顺了没几年,那位哥儿就落水没了,就留下安顺和那对儿可怜的姐弟。当时安顺被打击的啊,差点没跟着去了……”赵六叔说。 “可不是。”赵三叔接话,“不过没去也差不离了,常年只能躺在床上,靠着孩子们照顾。大姐儿还好,已经十三了,已经有主意能帮家里干活了,可那小子才十岁啊,连个地都下不了,全家的重担都压在一个小姑娘身上哟……” “小姑娘也是硬气,凭着一个人就照顾好了病中的老父和幼弟,情愿耽误婚事也不嫁人,现在安顺那小子身体恢复得不错,也能起床干点儿活,弟弟也能娶妻生子了,她终于能安心嫁人了……”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相见 听了一肚子关于赵家大姐儿赵雪妍的家庭情况,又了解了一下这位姑娘的情性,安父心满意足的回家了。 虽然知道这几位长辈跟这姑娘沾亲带故的,话里话外的也有些偏帮,但能讲出来的具体事情,他相信凭几位长辈的信誉,还真不大可能是骗人的。至于不能讲的或不好说的,安父觉得,没有接触,仅凭他自己的私下打探,还真看不出眉目。 安父到家后,把得到的情报跟家里人分享了,又对比了下从金媒婆那里得来的消息,后者虽有夸张,但也出入不大,而且,前者有具体的事件说明,明显更为真实。 安母周氏最先表示可满意,“婚姻是两个家族的事情,而不单是两个人的。赵家虽然人丁不旺,满打满算也才三个人,头上连个长辈都没有,但听你们爹得到的消息来说,赵家这两父子都不是惹祸的人,当亲家也算合适,只要孩子能好好过日子,以后有需要咱们家帮衬一把也是可以的。” “对,就是这话。咱们家本来就不太看重门第,只要孩子好,一些个财物,都是小事儿。”安父附和着点头。 “阿逸,你说呢?”周氏不放心的又问了句。 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被程家那一桩倒霉事打击后,周氏对于自己的决定,也不那么自信了。而他们家小儿子在家里虽然很少发表意见,但他说过的话,没人不当真的,原因只在于那些话哪怕再离谱,最后也都应验了。 周氏现在就急需这根“定海神针”给自己定定心,稳稳神。 有了之前那一遭,她自己伤的起,她大儿子也伤不起耽搁不起了啊。 “我?没见过真人,我也不好说什么。不过……”安逸手托下巴,一脸慵懒,“如果爹得知到消息都是真的话,这位姑娘至少比那位程姑娘强,做我大嫂的话,等见了真人,看大哥的意思吧。” 这话已经是赞同的意思了,周氏心里有了谱,终于轻松的笑了,“那阿达呢?毕竟是你娶媳妇儿,要跟你过一辈子的,这姑娘的性子,你吃得消不?” 安达看了看他爹,又看了看他娘,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答应先去见见。 虽然与自己的期望不同,不是个温柔的贤妻良母那一型的,但他也是真怕再遇到一位程雪了。上次是他运气好,订婚前就发现了端倪,那下一次呢?谁能保证以后运气都会这么好? 有了程雪的前车之鉴衬托,安家对于这一次的见面,已经不抱很大的期望了,只要本人不差太多,哪怕泼辣些,没有别的女孩子那样的温婉,肯安心过日子就行。 到了跟金媒婆约好了上门的时间,提着重新准备的上门礼,安家一家人再次来到了下坡村。 因为已经经历过一次了,这一次安家人的心态都平和了很多,到了村口,接了金媒婆,很顺利就到了赵家。 不同于安家,赵家被介绍过很多回,却是头一次接受男方的上门,除了赵雪妍心里有些沉重外,两个男丁都紧张的有些坐立不安了。 “见个人而已,你们至于吗?”赵雪妍很是不理解父亲和弟弟的紧张,被要求必须老实坐着后,只能嗑瓜子打发时间,然后一脸无奈的看着父亲和弟弟忙里忙外的一刻都不停闲。 “什么见个人啊,那可能是你未来的相公!你怎么一点儿都不上心呢?”赵父拿着扫把在洁净的地上比划着,听了这话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也是这一眼,他才发现女儿居然还有闲心嗑瓜子,顿时急了,“你快别磕了,还真没见过谁家姑娘像你这么心大,一点儿都不带紧张的。那是你未来的相公,拜托你别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好不!要是识错了人,看你以后悔不悔。” “不磕瓜子干吗啊?你又不让我干活,闲着多难受啊。再说不是有你嘛,看错就看错,你姑娘我也不是吃素的。”赵雪妍混不在意,嘴上也不停,嗑完手里的,又拿了一把瓜子磕的可专注了。 “说了别磕还磕,还没见着人呢,你就弄出一堆瓜子皮,有脸啊!”赵父这会儿被她弄得,反而不紧张了,心里无奈极了。 这是他姑娘吗?这是他姑娘吗?男孩子遇到这事儿都紧张的不得了吧。与她相比,他儿子那忐忑不安的样子,反而更像是要相亲的人吧…… “就是啊姐~,拜托你也紧张一下吧,看你这样,我都紧张不起来了。”旁听了好一会的赵弘方这会儿也紧张不起来了,看着手里拿着的抹布,回想起自己把桌子柜子等等家具擦了三遍的历程,苦笑不已。看看他姐,再看看他,不知道还以为今儿是他相亲呢有木有。有点儿太淡定了吧? 真不愧是父子,赵父和赵弘方此刻还真有心有灵犀的意思。 而引发了众怒的赵姑娘,先看了眼她爹,又瞄了眼她弟,眨巴了下自己漂亮的大眼睛,手一松,把瓜子又放了回去,“好吧,那我不磕了。在屋里溜达溜达成吧?” 叹了口气,赵父还是点了点头。 随后,三人状态反了过来。赵父和赵弘方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神游天外,赵雪妍忙活了起来,不是收拾桌子就是归置东西,把之前赵父和赵弘方弄乱的屋子规制整齐。 赵氏父子:“…………” 等屋里收拾完,赵雪妍找不到一丁点活,刚想申请去院子里忙活,顺便迎接一下客人时,院子外面终于来人了。 “赵家大哥在吗?我带着客人来了!” 赵雪妍抬头一看,果然,金媒婆已经到了,身后还跟着衣着光鲜的一家四口。而被金媒婆一嗓子喊得,赵氏父子也回了神儿,忙起身相迎。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定亲 赵家之行比预期更顺利的结束了,赵雪妍的爽利大方而不失礼节,赵氏父子的真诚热情,都给安家人留下了很好的印象。而安家人对赵雪妍的满意和看重,安达本人的踏实可靠,也让赵家人很满意。 所以,等安家人告辞离开之时,手上已经拎上了赵家准备好的礼物了。 完成了换礼,接下来就该讨论聘礼和彩礼的问题,然后商量婚期了。 安达才年满二十,在村里虽然不算结婚早的,却也不属于晚婚,但是赵雪妍因为父亲和弟弟耽搁了几年,已经是不能再拖的了。因此在双方家长都希望尽快举办婚礼的意愿下,婚期倒是先早早的定了下来,就在三个月以后。 至于最难缠的聘礼问题,赵父坦然,因为要给儿子娶亲,他们家也没能力陪送多少嫁妆,所以,只要对他们家姑娘好,聘礼就只需要跟村里的人相差不多就行,多了他们家也会让姑娘陪嫁过来。 虽然有卖姑娘的嫌疑,赵父既然能坦诚相告,而不是狮子大开口,相较于之前贪得无厌的程家,安家人心里都很慰贴。 周氏更是拍着胸脯保证,以后赵雪妍就是安家的人,她绝对待她如待自己的亲姑娘!至于嫁妆问题,他们安家也会填补在聘礼里,不让她未来的儿媳妇被人小觑。 就这样,安家又开始连轴转的忙碌起婚礼了,而不能劳碌的安逸,就被分配了写请帖,写购置清单等等一切跟文字有关的工作。 而此时,坡上村余家,王猛正在面临被逼婚的窘境。 “舅舅,我才刚到这儿,家还没定的,真的不着急结婚。”王猛愁眉苦脸道。 他到坡上村已经一个多月了。刚开始他舅舅余庆恒还以为他只是来探亲,一家人都对他都很热情,对他无微不至。然而,在他把坡上村了解透彻,跟舅舅一家表达出自己想要置地买房,在这里定居的想法后,就开始关心他的婚姻问题了。 “胡说!”余庆恒不赞同的等了他一眼,“怎么能不着急?你都二十一了,原先我不催你是以为你还会回去,到时候娶个村姑不合适,但是现在你已经要在这儿定居了,怎么能不着急娶媳妇儿啊?而且都说先成家后立业,你成了亲,在寻摸合适的房子和土地也完全来得及!” 就这样,王猛还没找到合适的宅基地建房子,余庆恒就已经拿着他舅妈大周氏搜集回来的众多适龄待嫁的姑娘们的信息,每天对着他围追堵截了。 “这个怎么样?徐家的姑娘,听说长得一般,但性格温和,是个宜家的……”余庆恒拿着一叠姑娘的小像,指着其中一张问他。 “…………”王猛沉默,摇头。 “你别光摇头,先看一眼再说。” “…………”王猛无奈的叹了口气,抬头飞快的瞄了一眼,还是摇头。 “不喜欢啊,那这个呢?”收回那张小像,余庆恒又换了一张。 “…………”还是摇头。 “这个?”再换一张。 “…………”摇头。 “…………” “…………” 余庆恒换了一张又一张,手里姑娘的画像都换了一个遍,王猛除了摇头还是摇头。余庆恒急了,“你怎么总摇头,这么多姑娘你一个都没看得顺眼的?” 王猛深吸一口气,又缓缓的呼出,“舅舅,你真的不用白费劲儿了,我现在真的没打算结婚。” “没打算就赶紧打算。你都二十一了,已经不是小伙子了,现在再不结婚,好姑娘都被别人挑走了。还是你根本就不喜欢姑娘?” 王猛:“…………”手上的拿着的斧头紧握,完全忘记要砍柴和了,低着头半天没吱声。 余庆恒被他的反应弄得一愣,惊讶的眼睛都瞪圆了:“你居然真的不喜欢姑娘!那,那你是喜欢麒麟哥儿?等等,麒麟哥儿的话,按你的身价,也不是不行……” 王猛没听到想像中的训斥和歧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然而,还没等他从紧绷的状态出来,就听他舅舅接着问了句,“既然知道自己喜欢麒麟哥儿,那你应该也有喜欢的对象了吧?是哪家的?舅舅我认识不?” 王猛:“…………”呆若木鸡了有木有。脑子里简直就是一片的空白啊…… 余庆恒了然:“……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你对我拿给你的小像这么视若无睹。那人到底是哪家的?只要是舅舅能说得上话的,舅舅给你求去。舅舅不求别的,只要你能好好过日子,能有个伴儿陪着你伴着你,不让你寂寞伤心,舅舅就是到地底下,也能有面目见你娘了……” “舅舅……”王猛眼角湿润,“你不用这样的,其实一直以来,我娘都很挂念你。她也从未怨过你,还一直说是她让你担心了,临终前也一直惦记着你,让我无论如何要回来看看你过的好不好……” “唉……我知道她不会怨我,但我无法原谅我自己。要不是为了救我,她现在还好好的活着,能嫁个老实本分的人安心过日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跟我阴阳两隔,连最后一面就见不到……”余庆恒想起英年早逝的妹妹,眼中弥漫着热泪。 “舅舅,我娘跟我说过,当年那事其实根本就不怨你,是她拖累的你。在她决定嫁入王府的时候,其实就知道你是因为她而被人设计的。别人想算计你,你就算上了心,又怎能躲得过?”王猛想起他娘跟他说的秘辛,手上拳头紧握,目光坚定的看着他,“而且,我娘当初欠的账,她一条命已经还了,我的生养之恩,这些年我也报了,以后,我王猛虽无法改姓,也已经跟王家毫无关系了!”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下山 余庆恒听外甥这么一说,心里不由慰贴了不少,抹了把脸,又吸了吸鼻子,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好了好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咱就不说了。既然离开了王家,以前那些恩恩怨怨的,也就不要再提了。对了,你喜欢的那个麒麟哥儿到底是哪家的?” 王猛被他这么一问,脸刷的一下红透了,话音也不如之前那么有底气了,要不是余庆恒离得近,那蚊子嗡嗡般的音响,他还真不一定听得清,“就是,就是……你认识的……那个。” “我认识?”余庆恒愣了下,仰头思索,“就我知道的有名有号的麒麟哥儿一共也没几个,还都是同一个村子的,但说认识的话……” 他把自己能想到的麒麟哥儿都陈列在脑海里,然后一个一个的排查。等他排查到安逸——这个小姨子家的小儿子时,他眼神顿了顿,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自己外甥是被小姨子家的老大送来的,还在小姨子家住了不短的时间。 “你、你喜欢的……是安逸?”他试探性的轻声问了句。 王猛一听安逸的名字,脸色更红了,轻声“嗯”了一下,羞涩的头都抬不起来了。 余庆恒:“…………” 王猛低着头等了好一会,他舅舅都没反应,忍不住抬头小心打量他,语气特别的忐忑,“舅舅……不、不行吗?” 余庆恒很沉重的深吸了一口气,“……真看上他了?” “嗯!”王猛用力点头。 “那他的事,你知道多少……”想到那孩子的遭遇,余庆恒心里更沉重了。阻止吧,那孩子也可怜的让人心疼,而且还是关系这么近亲戚;可不阻止吧,难道他要让他可怜的妹妹绝后吗? 王猛不知道他舅舅已经开始担忧他的子嗣了,脑海里不期然的浮现出他们第一次在安阳见面时的场景,然而画面一转,就已经是他得知人已经退学返家时,周围人议论纷纷的话语。 王猛虽然不知道他当初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但凭着那些议论和非议,他已然明白这人是遭了大灾的,还是属于无妄之灾那种,心里就更是疼得厉害,“我知道的虽然不多,但当初那件事,我隐约也能猜到几分……” “猜到?”余庆恒吃了一惊,“你从哪儿猜得?还是谁跟你说了些什么?不对,如果是阿逸身体的状况,离得近的人家还可能知道些,但你说当初那件事……那件事可是你小姨家的禁忌,除了他父母和兄长,就连他亲大伯家都不一定知道详情,你是从哪儿知道的?” 王猛被他舅舅这么一反问,这才意识到,原来当年那件事虽然在安阳城内流传极广,几乎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但在这个偏远的小村落,信息阻塞,却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摇摇头,王猛极力忽略自己心里突然乍现的不可名状的窃喜,抬手打断他舅舅急切的追问,笑道,“舅舅,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你说。”余庆恒着急到极点反而平静了下来,用探究的目光观察了他好半天,发现可能真是自己阴谋论了,已经有些平静的态度又平稳了不少。 “唉……舅舅啊,”王猛无奈一笑,终于缓缓的把自己隐藏多时的情绪一一道出,“这么说吧,你外甥我从小在安阳城出世,也是在安阳城长大的,而我离开安阳也只是近几个月的事情。至于安逸,也许你知道,他求学时,就是去的安阳城最知名的天香书苑。” “安阳……天香书苑……你是说你跟阿逸在安阳就已经认识了?”余庆恒今天已经吃了太多惊了,本以为已经没什么能够再让他惊讶了,没想到……“可是阿逸回来后怎么没说呢?而且阿达上次来也没有提过这类的事。” “是我认识他,但他估计已经不记得我了。”王猛的眼神隐隐有些怀念,嘴角也裂开了几分温馨的笑容,“当时的他已经才华毕露、光芒四溢,站在主子身边也能坦然自若,不卑不亢;而我,仅仅只是跟在主子爷身后一个小小的护卫而已……” “小小护卫……”余庆恒下意识的喃喃的重复了一下,紧张的连呼吸都有些急促,一把抓住外甥的衣袖,迫不及待的追问,“你、你说你的主子是……” “安阳王啊。”王猛的回忆被打断,见舅舅问的这么郑重,想了下好像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这才报上了那个名号。 “安阳王……那位七皇子?”余庆恒小心的再次求证。 “是啊。”不是他还有哪位能被成为安阳王? “那阿逸他……”余庆恒问的更小心了。 王猛惋惜的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当初那件意外事故,他至今还是安阳王府上的常客呢。” 安阳王府,常客…… 之后王猛又说了些什么,余庆恒也都听不见了,他已经被这个突然出现的事实给弄蒙了。一个亲戚家懒名在外的孩子,连亲事都已经成了问题,谁能想到他居然还曾经是皇子府上的常客?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啊有木有。 也是安家人太小心,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要是村里其他人家知道安逸曾有这样的辉煌,别说避之如蛇蝎了,求娶他的人家都得排到安阳城去了! 这么一想,余庆恒心里反对的意见也没那么强烈了。虽然那孩子身子骨是差了些,但也没说一定生不出孩子啊。尤其在大周氏提到过继这个话题后,更是让他茅塞顿开。 最主要的是,他还真不忍心让自己的外甥那样显赫的身世,却迁就一个无知的村妇村夫,做一个泯于众人的农夫。 想清楚了,余庆恒也终于释然了,在那场谈话后的第三天清晨,余家全员到场的早餐桌上,淡定的宣布:“这几天咱们都收拾收拾,孩儿他娘,你也记得备份厚礼,咱们全家后天就下山,一起去孩子他小姨家给猛子提亲去!” “啪”——余浩阳的筷子落地上了。 “咳咳”——大周氏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而事件的主角王猛,则高兴的连呼吸都忘了…… 余庆恒:“…………”呵呵,让你吓我,该!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小河边 余家人忙忙碌碌的准备提亲礼物的时候,安家人还不知道自己家的孩子被惦记了,正热热闹闹的筹备安达的婚礼呢。 也不知是婚前恐惧症还是怎么的,越临近婚期安达越是焦虑。在花父和花母都在外面筹集婚礼需要的物件儿的如今,他的表现就是越来越黏着呆在家里的安逸。这不,今儿一大早,他拿着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就找来了。 “阿逸啊,别睡了,我知道你醒了,给我出出主意呗~。” 安逸困意未消的眯了眯眼,瞥了一眼看见是他后,头往被子里一埋,接着睡。 “阿逸啊,你看这个喜服好看吗?这个是娘去镇上找裁缝刚做好的,说是让我先试试,看需不需要改改……你说这衣服会不会有点宽啊,这要是穿上去,会不会显得我很胖啊……”安达早就习惯了弟弟的懒惰和爱理不搭,自顾自的絮叨着。 安逸:“…………”不是衣服宽,而是你人长得太宽了好嘛。乖~还是赶紧放下那件衣服,别再折腾它了,它被你折腾的都要哭了。 “阿逸啊,你说我要不要请姑姑他们来参加婚礼啊。毕竟是咱们的亲姑姑,爹的亲妹妹,虽然之前的那件事挺让人寒心的,但血浓于水是不是,要是不请,会不会让人戳咱们家的脊梁骨啊……”提起姑姑一家,安达心里挺复杂的。虽然天宝经常欺负他和弟弟,但是这么多年了,他也是有感情的,而且伤心是伤心,也不知是不是被欺负习惯了,他反而没有他爹娘那么大的触动。 安逸翻了个身,暗暗地翻了个白眼,心里止不住的吐槽:傻瓜,那家人不自己上门,谁敢去请啊,也不怕再被赖上?再说,被压迫了这么多年,就是你要去请,咱好不容易“熬成婆”的娘和大伯母也不会让的啊。一个字,蠢! “阿逸啊,你说这回这个赵姑娘怎么样啊?虽然她家里好像挺不如意的,等他弟弟结了婚,应该也能过好吧……” “咦?阿逸,这个船的造型好有意思啊,送我呗~,我都没见过真正的船……” “你这里还真的是什么书都有啊,那、有种地的书吗?别的书我看不进去,关于种地的话,也许我也能看看……” “…………” “…………” 安达自顾自的说的很嗨,完全不用安逸回答。但安逸清静惯了,更习惯一个人安静的待着,而不是有个人一直在自己耳边絮叨,恬噪的他整个人都要崩溃了有木有。 翻过来翻过去,从清晨六七点一直熬到现在九十点,哪怕懒惰如他,也再也呆不下去了,唉叹一声,起床了。 “嘿,阿逸你起来了啊,我就说你已经醒了,居然还装睡,真该让爹娘看看。”安达一点也不认为是自己功力太深的缘故,笑呵呵的就跟在安逸的身后。 安逸也不理他,自顾自的收拾,洗漱完穿好衣服后,端着一个装满脏衣服的盆就往院子外走了。 安达这才察觉不对,急忙唤他,“阿逸你干吗去啊?” “洗衣服!”安逸头也不回,高喊了一声,自顾自的走了,独留安达一个人在家里。 安达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嘴里直嘀咕,“阿逸居然还有主动离开家门的时候?怪事啊……” 安逸一路走到村里人经常洗衣服的小河边,回头看安达没有跟过来,这才松了口气。 这会儿还是上午,再过不久就要做午饭了,小河边洗衣服的人倒是没几个,安逸扫了一眼,都是十来岁未婚的小姑娘,他自觉自己身份特殊,也不好往那边凑,随意找了个理她们较远的地方蹲下了。 “咦?这不是安逸吗?你也来洗衣服啊。”大约十几步远,离他最近的一位圆脸可爱的小姑娘看见了他。 对方都打了招呼,这时候不吭声反而不礼貌了,安逸笑了笑,道,“是啊,糖果你也来了啊,刚刚没看见你,你来很久了吧?” 这纯粹是瞪着眼睛说瞎话,周围听见音儿的小姑娘们都心照不宣的没吭声,然那位叫糖果的姑娘居然真信了,开心的跟安逸搭话,“是啊,我来好久了,都快洗好了。” 安逸笑了笑没接话,心里苦笑:今儿到底是什么日子?家里有位絮叨的大哥就算了,怎么躲出来还能遇到这么“热情”的小姑娘啊…… 糖果可不知道安逸其实不耐烦搭理她,看到他笑了,还以为他愿意跟自己聊天呢,笑的更开心了,把手上最后一件衣服洗完后,也不急着走了,端着自己盆就来到安逸的身边。 安逸:“…………”嘴都笑僵了有木有。 他自持是个读书人,礼仪都是刻在骨子里的,对方又没有触犯到他的利益和底线,他也不好摆出个黑脸来。而且他从小就对别人的情绪特别敏感,知道对方只是太孤寂,也是诚心想跟他交朋友,他就更没有理由拒绝了,只能加快自己手上的动作,希望赶紧完事儿赶紧回家。 糖果可不知道自己已经不招人待见了,因为她的一根筋儿,还总是不会说话乱得罪人,周围的小伙伴儿都不耐烦搭理她了。现在安逸不但一直笑着听她说话,也没不耐烦撵她,高兴的她还以为终于找到了好朋友,忍不住就把自己积攒了很久的话滔滔不绝说出来。 这厢越说越兴奋,大有跟着他回家接着聊下去的意向,另一边的安逸却觉得越来越忍不住了。 卧槽!别说我是个男的你是个姑娘,咱们俩呆在一起瓜田李下的不合适,就算我是个可以嫁人的麒麟哥儿,那也没规定必须跟你交朋友吧? 越想越气,感觉自己今天倒了八辈子血霉的安逸,刚深吸一口气,打算跟这个糖果姑娘好好“聊一聊”,没想到还没转过身来,蹲了太久的腿居然麻了,一个不稳撞到自己的木盆后,连带着身子一歪,人就跌进了河里……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救援 “安逸——!” 糖果被眼前这一幕吓呆了。明明上一刻还在跟她聊天的人,没想到一措眼的功夫,居然连人带盆都掉进了河里? 糖果惊得蹭的一下就跳了起来,两条腿软的都不像是自己的,眼睛更是惊慌失措的死死地盯着落进河里的安逸,大喊道:“救、救命啊!安逸掉河里啦——!救命啊——!!” 糖果的呼救声,河里的安逸也听到了,其实刚掉进来的时候,他并不是很担心,一是这条河本身并不深,也就两米多的样子,凭他的水性简直不要太简单,另一个就是现在已经入夏了,河水并不是很凉,哪怕他这个糟粕的身躯,也能游一会儿凉水泳的,不怕被凉着。 然而,心大的安逸顺着惯性被河水淹没,沉在河底,就等着站稳了身体好往上游时,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他的腿麻了。 腿、麻、了! 安逸这才回过劲儿来。他刚刚还是因为腿麻,才没站稳跌进河里的,这会儿都还没好啊…… 尼玛!一个腿麻的连站都站不住的人,要怎么游泳啊?靠手吗?两米多深的小河,也没那么大的浮力好吧。 “咕嘟”一声,焦急的安逸被呛了一口水,浓重的危机感骤然袭来,使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在这种濒临死亡的处境下,他的大脑突然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努力憋着自己口中的气儿,真的用两只手划拉起水来,不过他却不是靠双手游泳,而是想顺着河底,爬到河岸上去。 安逸在努力自救,而河岸上零星洗衣服的人这时也听到了糖果的呼救,有好事者议论纷纷,也有好心人匆匆忙忙去通知会泅水的人来救,还有人跑去安家叫人去了…… “什么?有人掉河里了?” “安逸?我刚刚听到有人喊安逸?是那个安逸吗?” “是安逸,刚刚跟那个糖果在一起聊天来着……” “糖果?难道是糖果把安逸推下去了?不会吧?她原来看着没这么狠啊……” “有什么不会的,那个糖果嘴巴坏不说,还那么野蛮,保不齐就是她干的呢……”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现在的小姑娘……”那人似乎冷笑了几声。 “安逸那个小伙子,可怜哟~……” “…………” “…………” 糖果还在大声呼救,她以为有人听到她的声音,就会来救人,但是她没想到,她叫喊了半天,除了几个人匆匆跑开,更多的人只是站在一边看热闹。 糖果不知道这些人是因为不会水,才不敢下去救人,也怕因为自己添乱,反而救不下人来,还把自己搭进去,她还以为是因为大家都对她有意见,才不救跟她聊天跟她挨得近的安逸的。 ——是我连累了安逸。 糖果呼救的声音停了下来,闭上眼睛,愧疚而沮丧的想:如果不是因为跟我聊天,安逸会有人救得。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安逸因为我而被淹死!糖果双唇紧抿,双拳紧握,就这么闭着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眼睛猛然一睁,就一个猛子扎进了河里…… 安逸:“…………” 安逸这时候郁闷的简直想骂娘。他好不容易爬到顶端,手都快伸出河面了,再加加油,很快就可以让自己的脑袋也浮出水面,到时候哪怕随便有人搭把手,他就可以出来了。就是没人,他也能喘口气儿,再多给自己争取点时间不是。 万一他要是运气来了,腿不麻了,出水什么的都是小事儿,他还能再多游个来回呢! 没想到,就在这时,上面居然又掉下来一个人,还一下子把他又砸回了河底,彻底前功尽弃了有木有! “咕嘟”安逸又呛了口水,只觉胸口巨疼,憋气憋得时间太长了,他已经快要窒息了。现在别说攀爬了,他这回彻底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绝望已经弥漫在安逸的整个脑海:难道,真的是天要绝我? “咕嘟”又一声被呛到的声音。这一回,却不是安逸。安逸两眼迷茫的顺着声音望过去,居然是糖果。她不是在岸上帮他呼救吗?怎么会…… 就像回应安逸的想法一样,糖果慌乱的睁开眼,身体下意识的胡乱挣扎着想浮出水面,然而在她无意中瞥到安逸的一瞬间,她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下来。 她挣扎的动作停止了,胸口的积攒的气也被她拼命锁牢不再外溢,还顺着水的惯性向着安逸的方向沉了下来,然后她想也没想,一把拽着安逸的胳膊,把他拽了起来,贴着河岸的边沿,就这么从他的后面向上推着,把人一点一点的顶出了水面…… 河岸上议论纷纷的人们听到“扑通”的一声,还以为救援的人到了,没想到居然是那个让人看不过眼的糖果跳下了水。 淳朴的乡民们虽然嘴毒了些,也有点儿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但他们真的只是习惯性的嘀咕了她几句,真有意见的也仅仅是对糖果本身的某些行为看不惯,并不是真的那么嫌弃她嫌弃的想要她死。 这会儿看她一个没有水性的小姑娘都敢下水救人了,而他们这些人,不但袖手旁观,还有心说人是非,不由的脸都有些火辣辣的。 “咱们赶紧过去看看吧。”有人建议道。 是啊,快去看看吧,哪怕不下水,能帮把手也是好的。岸边的几个人都有志一同的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二人落水的那个岸边。这时,之前跑去找人的几位已经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好多人,其中就有水性很好的几位。 “大家让让,让让!”一位自认水性不错的,年轻力壮的小伙,推开人群,刚要脱衣服下水,水面“哗啦”一声,安逸的脑袋冒了出来……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英雄救美 “救人!”那小伙子也不脱衣服了,率先拉住安逸伸出水面的手,招呼着周围的人合力一起把安逸拉了出来。 要救的人自己出来了,小伙子松了口气,还以为已经用不上自己了呢,招呼这众人往后退一退,让受难者的家属——听说弟弟落水的安达从人群后方进来,好安抚他。没想到,他还没走,衣角就被拉住了。安逸气喘游丝的指着水面,说,“里……里面……还有……一个……” 这时候人群中也有人想起了落水的是两个人,急忙喊道:“糖果!糖果还在里面!” “什么?糖果!”一听糖果在下面,一直表现很淡定的小伙子不知是急的还是吓得,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像个变色龙似得,顺着安逸抓着他衣角的手,就反手抓了回去,“你确定是糖果吗?糖果也落水了?!” “是……”安逸咳嗽了两声,感觉胸腔被呼进来的气刮得生疼,还是忍不住本能饥渴的吸了几口气,这才勉强能让自己的嗓子发出嘶哑的声音,指着他刚才上来的地方说,“她……想救我……咳、咳咳、咳……推我上来……自己……还在下面……” “救你?!她不会水怎么救你!”小伙子怒喊了一声,一巴掌拍掉了安逸抓着他衣角的手,急的连衣服也来不及脱,就一头扎进了水里。 安逸被他那一嗓子喊得一愣,心里酸酸涩涩的,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他本来就是力竭才不能自救的,之前凭着一股劲儿抓着那人的衣角,现在没有凭依,“咚”的一声就躺在了地上。 “阿逸!阿逸你没事儿吧?”匆匆从家里跑过来的安达这会儿才挤过人群跑到安逸身边,看着安逸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浑身*的,当下就脱了自己的外杉给他披上,把人拦在自己的怀里,“不怕不怕啊,哥这就带你回家,咱们找郎中,一定不会有事的……” “哥……没事儿……”安逸嘴角颤颤巍巍的裂了裂,尽力做了个笑的表情,“我就是没力气了……歇一会……歇一会就好了……” “好,好,那阿逸歇着吧,哥带你回家。”安达抹了把脸,把眼角的泪花抹掉,顶着那双红红的眼眶,对着安逸笑了笑,把他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不想笑就别笑……”比哭还难看。安逸在心里撇嘴,“再等会儿……糖果还没出来……” 正说着,水面又“哗啦”一声,露出了两个脑袋,那位小伙子和昏迷的糖果都出来了。 人群中急忙走出了几个人,帮着小伙子一起,把俩人都拉出水面。 还没等众人松口气,小伙子抱着糖果猛摇,“糖果,糖果你醒醒啊!糖果!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原来,糖果落水时间太长,又奋力把安逸顶出了水面,以至于自己力竭,已经晕倒了,肚子里也灌了一肚子的河水。 安逸看着糖果苍白的脸色,脑中飞快的想起了她滔滔不绝的跟他讲话时那种单纯的喜悦,还有她不顾自己的性命来救他的真情,也没想合不合适,当下就对着小伙子提示到,“用你的膝盖……顶她的肚子……把水……都顶出来……快!再晚就来不及了!” 那位小伙子也是乱了,下意识就按照吩咐做了,只听“哗——”的一阵水流声响起,糖果肚子里的河水都被顶了出来,人也缓缓的苏醒了。 “表……哥……?” “糖果,糖果你醒了!你没事了!哈哈,你终于没事了……呜呜呜……”小伙子喜极而泣,抱着糖果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表哥?”不是亲哥?安逸僵住的脑子这会儿才终于缓慢的运转起来,也让他明白了,自己之前隐隐感觉到的违和感问题到底处在哪儿。 表哥的话,哪怕是亲的,也是能婚嫁的吧?别说英雄救美的故事走向,一贯是以身相许结束,单凭目前的情况而言,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了这么亲密的身体接触,糖果也不得不嫁这个人了吧?不然,她一个姑娘家,光凭流言,就能逼死她啊…… 怎么办?安逸忍不住揉了揉自己被巨疼袭击的脑袋,眼神小心的观察了下那位表哥宝贝失而复得的喜悦,心里只能暗暗希翼,这位表哥,确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在乎糖果吧…… 落水事件就这么落下了帷幕,安达担心安逸着凉,在糖果平安后,抱着安逸回家了。 之后安逸也顾不得担心那位只有一面之缘的救命恩人糖果了,他哥一会儿给他洗热水澡,一会儿给他喝姜汤,然后就把他塞进厚厚的棉被里捂汗,就怕他着凉发热,还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措眼的盯着他,就怕他有个不舒服的没人知道。 安逸:“…………” 安逸想抗议,他就算身体差,也不会落了水就着凉啊,又不是冬天,夏天谁会因为洗个凉水澡就着凉的。 可惜,在身体的问题上,他的抗议从没被接受过,开始还只有安达一个人,后来安家父母回来,就变成了三个人。 被三双,六只眼睛盯着,安逸表示鸭梨山不是一般的大啊。 “我真的没事!你们不用都盯着我,家里不是还有好多事情要忙吗?”安逸无奈的说。 “没事,现在你比较重要。”安母想也不想的说道,之前忙成狗,现在连犹豫都没有一下的。 “我真没事……”安逸咬牙,“要不是我哥怕我着凉,我现在已经能起身看书了。” “刷”两双眼睛盯着安达。 “是、是啊,我不是担心阿逸嘛。”安达尴尬的笑了笑。 “好吧,既然这样……”周氏点头,打算先去做午饭。现在都快下午了,他们还没吃饭呢。而且小儿子的身体本来就弱,现在还被冷水泡了半天,必须得补一补才行。 想着,她不但自己出去了,知道小儿子不想让他们担心,临走时还把安父拽上了,“安达你看好你弟弟,这次落水的事先给你记着,要是你再不上心,小心你的皮!” 安达:“…………哦。”谁能想到洗个衣服,他也能落水里去啊!千古奇冤啊…… 安逸:“…………”至少三双变一双,还可以再接再厉?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打脸 老人常说:做人不能太铁齿,否则现实就会让你自打嘴巴。而这种现象,我们一般都会很形象的称之为,打脸。 安逸此时就感觉到了来自大宇宙的恶意,被现实在脸上狠狠的来了这么一下子,疼得简直不要不要的。 “发热了?发个热都能有这么高的温度,你可真能耐,不是说自己身体很好,不用担心吗?”周氏用手背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既心疼有可气,一个劲儿的拿眼白看他。 安逸:“…………”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来,喝药吧。幸好知道你体弱多病,这些常用药家里都是常备的,要不然大晚上的也不好找大夫。”安父煎好了药,小心的端着,送进了安逸的手里。 ——体弱多病?呵呵。 他当然知道自己体虚,也知道自己为何体虚,但明明已经过去好几年了,按理说他的身体早就该保养好了的,为何还是这么的弱不经风? 安逸既难受又气馁。他明明只是泡了个凉水而已,大夏天的谁还没用凉水泡过澡?可是,他怎么就这么的不济事,喝了姜汤,捂了被子,还会在才吃完晚饭后不久,就开始发热?甚至还热的一发而不可收拾,弄得自己浑身发烫,四肢无力,头晕脑花……脑门的温度甚至都能直接煮鸡蛋了有木有! 最主要的是,这现世报也来的太快了点儿吧? 安逸头疼的看着父母和兄长不信任的目光,毫不怀疑自己这方面的信用已经濒临破产…… 明明他已经很久没生病了。安逸宽面条泪望天…… ——也许,他现在是霉星高照吧? 然而此刻,自以为很倒霉的安逸,完全没想到,居然还会有比他还倒霉的人存在,还上了他家的门…… “你说啥?你们打算帮谁跟谁提亲?”安父掏了掏耳朵,十分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在他都要以为自家儿子将孤独终生之后,居然还有人来上门求亲? “你没听错,是我外甥王猛,想娶你家安逸。”余庆恒老神在在的把手里提着的礼物往桌上一放,自顾自的坐下,两腿那么一搭,悠闲的跟自己家一样,这还不算,他还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挥了挥手,招呼着大周氏,儿子和外甥自己找地儿坐,甭客气。 “咱们两家是连襟,也不用来那些虚的,猛子前段时间还在你们家住过,据说还给你们家帮了不少忙,你们对他肯定也有所了解了,你就给句痛快话,说你同不同意吧!”当然,到底据谁说,余庆恒没明言,安父也知道肯定跟自家大儿子不无关系。 不过这个不是重点。 “这……”安父有些拿不定主意的看向周氏,猛子这孩子他们当然感觉不错,之前相处的那些日子,他们家就没谁不喜欢他的,要是小儿子真错过了也怪可惜的,但要让他现在就点头,这…… 安父实在是没把握自己能做小儿子的主啊。 倒是那位有点耍赖皮的大姨姐夫,他的连襟,哼哼,都是这么多年的老关系了,谁不了解谁啊,安父表示:他还真一点儿都在意不起来呢! “姐夫,姐,你们这事儿也提的有点儿太突然了,真不是我们不同意,你们怎么着也得给我们点儿时间问问孩子的意见吧。成亲这样的大事,还得孩子们自己喜欢才成啊,不然不成了怨偶了吗?”周氏收到自家男人的求救信号,忙笑着打了个圆场。 说实话,她姐夫这回提的事儿,还真有点儿大,别说安父,她也不敢答应啊。如果这事儿发生在老大身上,她还有把握能劝一劝,而且多半能成,但是换成小儿子……想到儿子那九曲十八弯的心眼儿,周氏有预感,如果他真不同意,有的是办法把这事儿搅了,别到时候本来还亲亲密密的亲戚最后弄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仇家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真拒绝的话,周氏还真的觉得很可惜呢。跟安父担心儿子孤独终老不同,周氏是希望宁缺毋滥,给儿子找个真心相待,能过过顺心日子的。 虽然相处不久,以周氏的阅历,她当然知道王猛是个老实孩子,还很顾家,懂得体贴关心人,心还很细,跟他们家心眼多的阿逸正好互补,而且这孩子上无父母指手画脚,临近的亲戚跟他们安家还是连襟,即使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们也不用担心自家孩子出嫁后会受人欺负啊。 当然,这些条件还只是外在的,周氏不期然的回想起小儿子和王猛二人相处时的场景。不说猛子对自家儿子如何的任劳任怨、百般讨好吧,单单自家儿子对人家的另眼相待,说里面没猫腻,打死她,她都不信! 说实在的,他们家阿逸名声在外这么多年,连那些贪图他们家财产或者想找个免费先生的都自觉得不偿失,不敢来了,更何况是真正来娶的?村里早就流传他们家阿逸已经嫁不出去了。现在不但有人来娶,条件还这么好,周氏顿时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啊有木有。 ——让你们嘲笑我们家阿逸,现在打脸了吧?该! “那你赶紧去问啊,他还能不在家?甭管同不同意的,我们下山一趟也挺不容易的,你们还不给个准信儿啊。对了,阿逸人呢?往常我们来,他一准出来的,怎么现在……”余庆恒关顾着说话,这才发现主角没在,想起他那个身子,脸上不由带了丝忧愁。不会有病了吧? “唉……”安父叹了口气,脸上也出现了些愁绪,“昨天他洗衣服的时候脚滑掉河里了,当天晚上就开始着凉发热,直到现在还昏昏沉沉的呢。” “掉河里?严重吗?受没受伤?要不我去给他请个大夫吧?”一直当壁花的王猛一听安逸生病了,急的噔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恨不能现在就飞出去看看心上人还安好否。 “没事,大夫已经看过了,就是身体虚着凉了,退了热就好。”安父被他这么猛地一站,吓了一跳,后察觉这是担心自家孩子,脸上的忧愁也渐消,越看他越觉得满意。 ——能这么紧张阿逸,以后阿逸嫁过去,绝对不会受委屈啊…… “那……我能去看看他吗?”王猛还是有些不放心,小心的询问着,颇有些坐立难安之感。 “行,让阿达带你去吧。正好你也亲自问问阿逸的态度,只要他同意,我们没意见。”安父笑道。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求亲 安逸躺在床上半睡半醒之中,隐约感到房门被打开,有一个人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在他床边的椅子上落了座。 开始,他还以为是安达或者周氏,也没在意。但过了好一会,这人只是给他掖了掖被角,也不询问他渴不渴、饿不饿之类的问题,他就有些在意了,强撑着睁开了眼,“是你啊……你怎么来了?” “我来你家请亲。”王猛直言不讳。 安逸:“…………” 安逸眨了眨眼,严重怀疑自己不是出现了幻觉,就是出现了幻听。难道,他的感冒又严重了? “你不问问我跟谁求亲?”王猛紧张的手心都有些出汗了,顺嘴就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没想到一紧张就出错,话刚出口他就恨不能给吞回去。 他抬头看了眼安逸,果然,安逸一脸的看白痴一样的看着他。 生无可恋啊有木有! 其实吧,安逸到不是真的认为他是白痴,而是听了他那不靠谱的话后,更加坚信自己出现了幻觉加幻听,还出现的这么奇葩,又在看到他生无可恋的表情后,更是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你可真逗。我居然会出现这种幻觉,难道你在我心里,就是这幅模样吗?还真的挺难以想象的呢。或许,这才是你的真实性格也说不定?” 幻觉? 等待被审判的王猛心里骤然一松。能把自己错认为是幻觉,还没有感觉到异样,难道他之前就已经出现过有关自己的幻觉?那他能不能认为,自己其实并不是一厢情愿? 扑通扑通……这个猜测来的太突然,让王猛的心跳骤然加速,快的几乎有些承受不住,然而,他并不想理会,哪怕只是一厢情愿,他也想拼一把!为了他自己。 “那你同意吗?以后由我来照顾你……” 堂屋 王猛走后,大小周氏有些私房话要说,正好也快到中午,二人相约去了厨房,堂屋里只剩下两位连襟面面相觑,一时竟不是该说些什么,场面因此而沉寂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安父率先打破沉寂,叹了口气,“我是真没想到,头一个上门提亲的,居然是你。别人不是怕我们家阿逸在外面得罪了权贵而惹来报复,就是担心阿逸的身子骨让家里刚办完红事就办白事,你、还是你那外甥……你们是怎么想的?” 余庆恒平静的喝了口茶,看了他一眼,神情波澜不惊,“还能怎么想?我那外甥在安阳时就迷上你们家阿逸了呗。说句不好听的,阿逸的身体是让人担心,但孩子们能把日子过的开开心心的,没有遗憾,不是比什么都好?” “是啊,日子过的开心最重要。”安父勉强的笑了一下,“我现在已经不奢望他能嫁出去了,在家也没什么不好,我和他娘还在,能护着他,说句不好听的,他那身体时好时坏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走在我们前面了。要是真有幸熬过我们俩个老的,他自己的那些财产,过个舒心的日子还是够的。” 余庆恒手顿了顿,这人竟然已经不打算让儿子成亲了? “父母兄弟的,跟朝夕相处的两口子,还是不一样吧。你忍心让他孤单的一个人?” “忍心?”安父摇摇头,“当然不忍心,但所托非人不是更受罪?自从当年我好好的儿子从外面回来后,不但没了前途,连做父亲的希望都断绝后,我们俩口子哪还敢让他离开我们的视线啊。我是真怕突然有一天接到他的消息,却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啊……” 老连襟说道这份上,余庆恒已然明白,他是真不打算把儿子嫁出去了,哪怕是他的外甥,嫁到他家,也不例外。之前说的好听,孩子同意他们老两口没意见,他那儿子那么孝顺,知道老两口的心思,还能出嫁? 深深的吸了口气,余庆恒知道,哪怕他再怎么不情愿,为了外甥,这话他也得说了。 他抬起头,看着安父,一脸正色道,“猛子在来之前,私下跟我提过,要是此行顺利,他想成亲以后在望山村住,不是另起一户,就是入赘你们家。” 啪—— 安父手里的茶杯落在地上,碎了。 “入赘——?!”安父眼睛瞪圆,不可思议的看着余庆恒…… 安逸卧室 “咱俩……不熟吧?”安逸的笑容有些僵硬,双手撑在身侧,勉强抬起自己的上身。他现在已经察觉到自己根本就没有幻觉,这人还就是本人。 而王猛察觉到他的意图,忙帮他在身后放了个靠垫,让他靠着更舒服些。 “多谢。”安逸点了点头,对他表示谢意。 “小事。”王猛收回手,原样坐了回去,“其实,我不是在望山村第一次见你,你的事,我该了解的都已经了解了,不了解的,对我也没什么影响。我确信你就是我想要找的人。至于我的情况……我是安阳城王家的庶子,也许你知道?” “安阳城,王家……”安逸眼中精光一闪,已经有些清醒的脑子这会儿彻底恢复了清明,“那王家的王狂……跟你什么关系?” “正是家兄。”王猛点头。 “呵~,王家~,还不是一般的高门大户啊……那你怎么会到望山村来?”安逸的手掌紧握,凝视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打量。 “我说过的,我来看我舅舅。虽然我对你一见钟情,但当初我因为有事离开了安阳城,等我回城,你已经被送回家,我根本就打听不到你的地址。也是上天垂怜,在我跟王家两清后,本是想帮母亲来看看舅舅的,却在途中又遇到了你……” 打听不到?安逸楞了一下,难道是程家封锁了他的消息?怪不得这么多年,也没人来打搅他的清静,害他都以为自己多年前的辉煌是南柯一梦……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恢复 提亲这个事儿,轰轰烈烈的开始,却平平淡淡的结束了,原因是,安逸并没有点头。 于是,不知该失望还是该高兴的余家人空着手离开了,留下了王猛和那一堆的礼物。 王猛:虽然是有那么点儿失望,但没答应不是也没拒绝嘛。这说明他还是有希望的啊…… 然后,在安家人的默认下,王猛又住回了他之前住过的那间客房,每天每天的在安逸面前晃悠,一会儿倒个水,一会儿端个药的,忙活的特别乐呵。 “困了?要不先睡一会儿,等会开饭了我叫你。”注意到安逸打了个哈欠,精神也没刚才那么足了,王猛了然他这是又困了,把他手上的书册拿走,扶着他躺下,还顺手给他盖上了被子,掖了掖被角,可谓是无微不至了。 安逸本身的体质就很差了,一场小感冒都跟重病了一场似得,这一次发热来势汹汹的,好起来就更漫长了。 也是真的上心了吧,王猛才来安家照顾了他两天,就已经把他的各种需求照顾的无微不至,那体贴和细心的程度,连一向把他看成眼珠子的周氏都比不上,就像万物润无声一般,让安逸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对他产生了依赖。 王猛把安逸安置好,又坐了回去,拿起他刚刚才翻了几页的地方志翻看着,没等他看完一页,察觉到不对劲的他一抬头,某人正用困意朦胧的眼睛盯着他看,“还想要点啥?” “不要。”安逸表情纹丝不动,嘴边干巴巴的吐出两个字。 “那……”王猛看他还盯着自己的脸看,不自在的摸了摸脸,“是我脸上有啥脏东西了?” “没有。”依旧干巴巴的语气。 “…………”那你盯着我干吗?王猛一头雾水,书也看不下去了,抬起头回视他。 “虽然感觉你有些面善,但我始终还是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你……”仅这一点就非常不正常了,安逸想,他虽然没有过目不忘的天赋,记忆力也十分卓越了,尤其是识人,只要是他见过的人,再一次见面他绝对会想起来的。 除非那人当初的形象与现在相差甚远。 王猛一听有是这个问题,手顿了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沉重的问,“你……真的想知道?” “不,我不想!”安逸想也不想的回答。看到他的表情,安逸莫名有种预感,要是他真的知道了这个所谓的秘密,那这婚,他是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了。反正也不是非知道不可的事,何必把自己绑死在这里呢? 安逸想的很开,但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王猛却被他堵得噎的心口疼。不想知道你怎么还老问啊? 王猛暗自深吸了几口气给自己顺气,那边安逸又问,“我只想知道你为何要来提亲,仅凭当年的那一面之缘?我现在这样子,跟当初相去甚远,要是为了当初的心动,我劝你还是趁早放弃的好,省的以后失望后悔。” “也许当初真的只是一时心动,自从你离开安阳后,这五年中我也很少有机会想起你,但真让我有成家念头的,是源于咱们前一段时间的相处。你身上有一种魅力,初时还不明显,越跟你相处,越能让人不可自拔。”王猛呼出一口气,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安逸,目光深沉。 “其实你完全可以不用想那么多,别人成亲只见一面或者连面都没见过的人家遍地都是,咱们至少还相处了一段时间,彼此间也比较了解。现在,我有能力养你,能让你过上任何你想要的生活,希望跟你一起组成一个家,你也并不抵触我的照顾和亲昵,哪怕以后我辜负了你,凭你的能力也依旧能生活的很好,那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 王猛这番话也算是肺腑之言了,说实话,这些大道理安逸都懂,如果换个人,提亲的时候他不是断然拒绝就是已经答应了,为人稳重可靠能照顾自己,还能让提心吊胆的父母不再担心他,又有什么嫁不得的呢?但是他现在却…… ——难道他对这个人也有些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念想? 安逸精神骤然一震,心里了然。原来……这才是自己既不想妥协成亲,也拿不定主意拒绝的原因?他苦笑了一下,当初求学时学到“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个道理时,他还自负于自己的理智,没想到,原来他也不是不会犯错的圣人啊…… 想明白了,安逸心里的纠结消散了不少,闭上眼睛很快进入了梦乡。至于诉了衷肠,焦急等待答案的某人,呵呵,反正人都已经住下了,不把问题都弄清了,他怎么好改口说要结婚? 王猛:“…………” 王猛可不知道安逸心里转悠的那些想法,好不容易一反常态的让自己说了一大堆的心里话,正忐忑的等待答案,却发现对方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轻笑了一声,居然闭上眼睛睡着了。 睡着了? 在这么严肃的时候,居然睡着了?王猛被气笑了,想把人好起来说清楚吧,又体谅他的体弱,实在是不忍心,只好又拿起书,边看边等他睡醒。 王猛:安逸这两天胃口不大好,也不知是不是吃药的关系,也许他该出趟门,去淘换些开胃的东西来?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安逸的病在王猛的照料下,一天天的见好了,尤其是有了他后来在村里淘换回来的开胃话梅后,他胃口大开,好的更加快了,等到五天,他已经可以下床,在院子里溜一溜晒晒太阳了。 站在房间门口,感受着浑身暖洋洋的日光,安逸忍不住喜笑开颜的对着太阳伸了个懒腰,“还是晒太阳最舒服啊……” “知道就好,看你以后还小不小心。”周氏端着盆子刚从厨房出来,正巧听到他这句话,好气又好笑的白了他一眼,“好了就别老在屋子里憋着了,这几天猛子又照顾你又帮家里干活的,挺辛苦的,你也回报回报人家。” “诶,知道了。”安逸笑着点了头,目送周氏进了厨房,心里却泛起了嘀咕,这人还帮家里干活了?他这几天每天醒着都能看见他,就今天例外,还以为他一直守着自己呢,没想到他还有功夫帮家里干活? 正想着,某人抱着一堆木柴出现在厨房附近,一根一根的劈起了柴。 还挺勤快的嘛。安逸笑了,看着在劳动中挥洒汗水的某人,脑海中不期然又浮现出他求婚那天在他卧室里说的那句话。 ——“请不要这么快拒绝我,我能感觉到你对我并不讨厌,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如何?” 安逸:也许真该给他,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嗯……看看,再看看,不着急……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糖果 身体完全恢复了,安逸想到当初落水的情景,想着这救命之恩,虽然略有些水分,他也是该感谢和报答的,就跟周氏说了说,带着些礼品准备去糖果家看看她。 其实当初他被救上来后,安父和周氏得知是糖果救了他,已经上门去道过谢了,不过被施恩的毕竟是他,他不方便父母代劳是可以,现在他已经恢复了,于情于理,他本人也得出面去看看的。 “要出门了?你等等……”王猛正在后院帮着打水,一听他要出门,忙把盛了水的水桶从井里提出来,擦了两把手上的水渍就准备跟着去,理由还特别冠冕堂皇,“你身子刚恢复,还有些体虚,我不放心,跟你一起去吧。” “对对对,让猛子跟你一起去,你这晃晃荡荡的身子骨,可得小心,别又一不小心不是晕倒就是伤到哪儿的。”周氏忙不递的点头,看着某人的目光也是满满的满意。这么在意他们家阿逸的身体,考虑的比她这个当母亲的都全,这还有什么话说?把儿子交给他,她真是一百个放心啊有木有! 安逸:“…………”你这么诅咒自己的亲儿子,孩子他爹知道吗? 安逸有意拒绝,他是真不觉得自己的身体能虚弱到会好生生的走个路都能出问题的地步,但看着母亲眼中的殷切和担心,还是无奈的点了下头,没好气的白了某人一眼,“还不去换一身衣服,你就想穿着这一身跟我去串门啊?” 衣服?王猛低头一看,他身上这一套阿达给的专门用来干活的粗布衣衫已经沾了不少的污秽,看着要多邋遢就有多邋遢,还真不好串门的时候穿。 “嘿嘿。就来,就来,你等等啊。”王猛憨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刚跑了两步,又想起了什么似得,回身把井边打好的水提进了厨房,倒进了水缸,这才又从厨房穿过,跑进自己的房间。 “这孩子,都什么时候了,还记着给我打水呢。”周氏笑的那叫一个舒心,扭头就跟安逸赞了他一句,“你也别老抻着他了,有那意思就点头,没那意思就趁早拒绝,省的给了人家希望又让人绝望的。猛子是个好孩子,别让人家伤心。” “行了,我知道了,才一桶水就把您给收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我哥多不孝顺呢。您啊,还是赶紧忙您的去吧。”安逸好笑的赶紧把人推走,不给她念叨的机会。真是的,人家才干了点儿什么事儿就已经开始牵连到婚姻的问题了,还让不让人好好的考察了! 王猛带着满脑子“阿逸要带我出去串门啦”“阿逸要把我介绍给朋友啦”的喜悦回到了卧室,满心想找件体面的衣服穿着出去给阿逸涨涨面子,没想到,打开衣柜一看,他衣柜里一共不到五套衣服。 王猛:“…………” 王猛这才想起来,这里不是他在安阳从小长大住的王家大宅,也不是工作后住了好几年的宿舍,更不是他舅舅的家,而他告别了过去,身上带的衣物都是自己参加工作后另行添置的为数不多还能穿的那些,而且还大半都留在了舅舅家里! 就连这几件,还是舅舅怕他没衣服穿,让表弟余浩阳给送来的呢。这表弟也狠,说是为了让对方看看他的财力,放心把儿子嫁给他,拿来的衣服居然是当年主子嫌弃他的品位才给他置办的“工作装”,那叫一个华丽富贵逼人啊,上面不是珠宝就是金银的,简直闪瞎别人的眼睛啊有木有。 这不是分分钟招人惦记的节奏吗?! 这也就算了,凭他的武力等闲人还靠近不了,有他在保护安家这几口人还是没问题的。重点是,这些衣服它就是个样子货,脆的很,很容易就坏了啊,乡下树多草多枝条多的,一个不注意要是露了哪儿……王猛还真怕他把衣服穿出去,不是招来了贼,反而是自己丢了脸没脸见人了有木有! 王猛心塞的把衣服团吧团吧又塞了回去,起身起了前院,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他穿来的那套衣物,已经晾干了。 王猛:等陪阿逸串完门道完谢,他必须得去镇上定做几套衣服穿了。 也是否极泰来,那套他穿着来的藏蓝色锦衣长衫,虽然还有点儿潮,但勉强已经能穿了,换好衣服,王猛有点小忐忑的来到了安逸面前。 安逸:“刚洗好你就穿上了?你弟给你送来的衣服呢?” 王猛尴尬的摸了摸脑袋,没说话,“嘿嘿……” 安逸看了眼他身上的衣服,布料都是上等货色,但样式一般,跟普通百姓的衣服放一起,不是明眼人都看不大出来那种,于是了然的点了下头,“等回来你跟我哥说一声,让他陪你去置办些衣服吧。” 王猛一听,手立即就放下了,脸上满是被人关心的满足笑容,“好!” 糖果不姓糖,而是姓米,大名米糖果。 米家是近几十年才迁过来的外来户,原来是哪儿的人没人知道,但米家有钱,在城里还有间不小的米铺,这在村里早就传遍了。 安逸和王猛到了米家,首先就见到了他们家那气派的院子。 “啊呀,安逸来了啊,听你娘说你生命了,现在好点没?”米家婶子,米糖果的娘,一看安逸上门,热情的把人迎了进去。 “好多了婶子,对了婶子,糖果在吗?我们是来给她道谢的,多谢上回她救了我,她在吗?”安逸进了屋,拦下了要给他倒水的米婶子,询问起糖果来。 “唉……在呢。她不在家还能上哪儿去?”米婶子面露愁容,叹了口气,本来已经站起来的身子又坐了回去,显然没有帮忙叫人的意思。 “这……”安逸跟王猛对视了一眼,心里有些不安,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儿,“是糖果生病了吗?”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表哥 “是糖果生病了吗?”安逸担心的追问。 米婶子摇摇头,更加愁苦了,“不,不是。” 安逸明白人家这是另有隐情了,但他一个外人,除了救命之恩跟他们家本来就没什么交集,要是追根究底的话未免有些交浅言深了,也会让人家不喜和为难,只好当作自己什么也没发觉,“那……我方便去看看她吗?我想亲自跟她道个谢。” 米婶子为难的看了他一眼,还是点了点头,“我去帮你把她给你叫出来吧。”希望她有心情见你。米婶子叹了口气,不抱希望的进了里间。 不一会儿,糖果就跟着米婶子出来了。米婶子道:“我去给你们倒杯茶,你们聊。” 等米婶子走后,让出了身后的糖果,安逸才发现她现在的状态真的十分的不好,那通红的眼睛,憔悴的脸色,眼底居然还有一片青色,连本来圆润而有些婴儿肥的苹果脸也瘦成尖下巴的瓜子儿脸了……那样子比安逸之前生病最严重的时候还像个病人,还是病入膏肓的那种。 “你怎么弄成这样?”安逸皱起了眉头,联想起米婶子的神色,越发觉得,他们家的问题还不小,而且肯定跟糖果有直接关系。 糖果听到安逸的询问,先怯怯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也不知是他的气质特别温和,还是恰逢其会,她发现安逸完全没有看轻她的意思,眼神也一如既往的柔和,仿若看到救星一般,一下子扑过来,紧挨着安逸坐下不说,还双手紧抓着他的衣袖,嘴里哽咽着,“安~逸~……呜呜……我好难过……呜呜……” “你先别哭,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说,咱们一起想想办法。嗯?”安逸不习惯的抽了抽衣袖,发现怎么也抽不出来,又实在不忍心看着这个哭泣的姑娘不管,只能妥协的放弃,还抬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摸了摸。 说实话,初见糖果的时候,她那热情开朗的模样,让一向清静惯了的安逸很是不适应,也有些烦乱想躲,不然他也不会一不小心掉下河,但他当时是不习惯居多,恶感什么的还是谈不上的,尤其人家后来还豁出命来救他,他就更感觉自己亏欠了她很多。 现在看到她这样,几乎从一个乐观向上的娇小姐,完全变成了一个楚楚可怜的被迫害而无处申诉的小白菜儿,他心里真的十分的不好受。 “我、嗝儿~……我~嗝儿……呜呜……”糖果这会儿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一句话都说不利索。 王猛:“…………”哪儿来的小妖精?当着爷的面就毛手毛脚的,信不信爷分分钟收拾了你! ——好吧,爷目前妾身未明,暂时还收拾不了你。 这真是个悲催的事实啊有木有…… 安逸可不知道他带来的某人已经双拳紧握,怒火中烧了,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安抚小可怜儿,“好了好了,咱们慢慢来,不着急,时间还有很多,嗯?” 许是他太温柔,糖果渐渐的平静了下来,“你真的……真的会帮我吗?” “当然,我们是朋友的,不是吗?”安逸回答的毫无心理负担,仿佛当初强烈拒绝人家,还想逃离的不是他一样。 不过,就冲她单纯的心思,和危急之时敢于救他的勇气,这个朋友他安逸认了! 朋友?糖果被这个她求了很久渴盼了很久而不可得的词汇弄得心里有些酸涩,又有些甜。原来,他真的认可自己是朋友了? 深吸了几口气,糖果渐渐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原来,糖果有个表哥,名叫白敬初,家里是玉柳镇上的大户,世代经营玉石生意,比之经营米铺生意的米家,还要富裕一些。两家一家在财产上占优势,一家袭承时间久远而人脉更广,倒也勉强算个门当户对,相得益彰。 本来,米白两家在生意上没什么往来,两家人也就没什么交集,但自两家的上一代家主因为同窗之谊成为好友,相交莫逆后,两家的往来就亲密了不少,尤其在白家旁系小姐嫁进米家后,两家的关系更是紧密。可以说,两家的第三代,糖果和白敬初就是在这种状况下,自小就相识的。 “那个白敬初……就是那天下河救你的人吗?”安逸想了想,问道。 “对!就是他!”提到那个人,糖果撇撇嘴,有想哭了。 “我看他挺在意你的,你……”安逸还没说完,就被愤懑的糖果打断,她边哭边说,还越哭越伤心,一会儿又恢复了上气不接下气的状态,“他哪是在意我这个人啊,明明就是想找机会可劲儿的欺负我啊!!嗝儿……小时候就抓我辫子,弄花我的衣服,后来还剪了我的头发,嗝儿……现在还想把我娶回家,嗝儿……我不会让他得逞的!呜呜呜……嗝儿……呜呜……” 前两个还是小问题,只是小孩子闹着玩儿而已,但是剪女孩子的头发…… 安逸有些拿不准了。眼见着糖果越哭越厉害了,未免她哭的岔气儿自己难受,只能接着哄,看看这里面还有没有其他的问题让他参考的。 哭了好一会儿,心里的憋闷稍稍释放了一些后,糖果的哭声渐渐的平息了,“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他了,从一见面,他就一直在欺负我。当时是在他们家,我一个人本来就好怕,还被他威胁不能告诉家长,否则要打断我的腿……我没办法,只能尽量躲着他,谁知道他还穷追不舍得的,有几次我被抓到了,他就凶神恶煞的,好像我做了什么大逆不道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欺负我欺负的更狠了,每次都把我弄哭……” “这样躲躲追追的有两三年吧,有一次他不知怎么的盯上了我的头发,上面还有阿牛哥送我的头花呢,我可喜欢了,那天也是我第一次戴,没想到不但头花被剪碎了,我的头发也被剪掉了不少……”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转机? “头发成了那样,就是我相瞒也瞒不住,当时就被我爹娘和白伯伯白婶婶看到了,我爹就已我们俩脾性可能不大合为由,不带我去他们家了……” “阿牛哥?那是谁啊?”安逸隐隐觉得,这个看似很严重的剪头发事件,可能跟这个莫名的阿牛哥有关系。 “我本家的堂哥啊,对我可好了,在村里除了我哥和你,只有阿牛哥跟我玩儿。可惜,他去年结婚搬进城里了。”提到那个好久不见的堂哥,糖果有些沮丧。也是自从堂哥搬走后,她才越来越孤单的,都没人跟她玩儿了。 堂哥?那就不存在情敌之类的误会,难道这人真这么恶劣?安逸眉头轻皱,隐约中还是觉得又哪里不大对劲儿。毕竟,那天他看那人对糖果的担心和焦虑并不是假的。 ——一个人会为了折磨另一个人赔上自己的婚姻而把她娶回家吗? 安逸不置可否。 “那后来呢?”安逸问。他眼神瞥过一旁当木头人,完全没有存在感的王猛,人家正老神在在的手握茶杯神游天外呢。 尼玛!他在这里劳心劳力的安慰人,某人不帮忙不说,居然已经无聊的神游天外,连看戏都没心情了?什么人啊这是!说好的帮忙呢?说好的照顾他呢?小人! 无辜被躺枪的王猛感觉到有人在看他,目光还特别火热,忍不住抬头望过去,却正对上心上人有着熊熊烈火的眼神。 ——难道,他终于知道我的好了?看他那“火热”的眼神,对我是多么的满意和炽烈啊…… 嗷嗷嗷……他陪着来真是对了有木有,虽然听了半天只听到一堆特别无聊的八卦信息,但能让阿逸知道我的情义,一切都是值得的啊!握拳! “后来他知道我不去之后,磨着他爹到我们家来了,然后很恶劣的往我身上扔虫子,扔青蛙还有很多田里找到的脏东西……”糖果的脸色已经有些发青了。小时候的那些经历,让她至今记忆犹新,尤其是田里的那些小动物,更是想起来就让她起鸡皮疙瘩,至今不敢往田里去。 这……安逸无言以对。这个表哥还真是个能人呢,一个从小在城市里长大的小孩儿,田里的玩意儿玩得比个村里长大的姑娘都硬,还把人弄出了心理阴影,不得不说,真牛! “……你就没想过去告状吗?”都被欺负到这份儿上了,还想不告状,这智商也是醉了。 “当然想过啊,而且我也去了。”糖果更委屈了,“可是我爹说他是客人,让我忍忍,他们很快就走,我娘倒是跟白婶婶说了,可白婶婶根本就不管。我哥气不过,私下里揍了他一顿,可人家根本就不在意,反而更变本加厉了,几次之后,我也就不敢告状了……” 安逸:“…………”都被打了还不改,这表哥还真是个狠人啊有木有。 糖果现在回想起那段日子,仍心有余悸,真是苦不堪言啊,“幸好,在我煎熬了两年后,我七岁了,他也已经九岁了,男女七岁不同席,他就算再想欺负我,也不能光明正大的登门了,就是去他们家,我和娘在内宅,他也得避嫌,这才让我逃过一劫。”说着,糖果还特别庆幸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脸逃出生天的喜悦。 “然后,他就向你求亲了?”安逸猜测。 “嗯……”糖果沮丧的低下头,“我爹一直认为他喜欢我,两家还都是熟识,我嫁过去不会受委屈;我娘也觉得他们家条件不错,那人能力也很好,在现有的几家上门提亲的人家里条件是最拔尖儿的;我哥最讨厌了,把我让他退回去的东西自己私眯了不说,还帮着他说话,气死我了!” “那人之后还送你东西了?” “对啊,一会儿一本什么破书,一会儿一个碎成块儿的娃娃,还有一会更奇葩,给了我一把刀,血淋淋的,这不是威胁我吗?谁敢收啊?!” 安逸:“…………” “也是我时运不济,本来我都殊死抵抗,让我爹娘同意不嫁去他们家了,没想到上回落水,反而让他捉到了把柄,我娘说,我的名声已经毁了,要是不嫁他们家,我就只能出家当姑子去了……” 于是,你又殊死抵抗,宁愿当姑子也不嫁是吗?安逸心里默叹,怪不得米婶婶刚才表情那样苦大仇深。女儿不愿嫁人,她又不忍心女儿一辈子青灯古佛,一辈子清苦,可不就愁嘛,简直愁大了有木有。 不过那位表哥……安逸隐约觉得,除了玩笑开得有些大,让人恐惧外,他到是可能真没什么坏心,反而像是好心办坏事儿那种? 安逸不知道后世有句明言叫“爱他/她就欺负他/她”,是情商在幼稚园的小盆友们对待喜欢人的惯有方式,不然他也就不用迷惑了。 虽然安逸并不觉得嫁人就一定是坏事,但这件事究根究底是人家米家的家事,是关乎于糖果一辈子的事,他劝慰劝慰还可以,出主意什么的还是免了吧,省的忙没帮到,还惹来一身腥。 “大致事件我明白了,但这婚事是你一辈子的事情,还是需要你自己想清的,我建议你先别急着做决定,拖一拖,再看看有没有别的转机。”只要那表哥真的想娶她,肯定会有后招的,这一点安逸很肯定。 “真的?还有转机?”糖果发泄了一通,心里终于不那么憋闷了,现在一听还有转机,都有些不敢置信,“你是说,我也许不用出家了?” ““当然不用。”安逸笑了,“你这样说,你爹娘会伤心的,他们只是想给你找一条最轻松的路罢了,要是你实在不愿意,他们又怎么会强迫你?除了出家,虽然不好走,但还是有其他的路可走的,你尽管耐心等等吧……” 糖果:“…………” 糖果听到他的话,眼神里满是希翼:真、真的还有其他的路可走吗?不用嫁人不用出家的那种?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打家具 不知是安逸的表情太真诚镇定,还是对于爹娘多年宠爱的信任,糖果最终还是放弃自己之前的绝食抗议,接受了安逸的拖延建议。 放下了心里最担忧的问题,这段时间一直吃不好睡不好,后来还绝食的糖果,紧绷的神经一放松,身体的各种负面影响都叫嚣了起来,又困又累又饿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行了,既然看到你了,我也该回去了,你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好好吃一顿,睡一觉,然后才能好好想一想以后怎么应对你的表哥不是。”安逸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像个体贴的大哥哥一般,“对了,说了这么多,我都忘了我是来跟你道谢的,谢谢你当时下河救了我。这么晚才来,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糖果猛地摇了摇头,“我知道你生病了才没来的。而且好朋友之间要相互帮助的,真的不用谢!” “是啊,好朋友之间要相互帮助。那你要是以后还有什么不开心或者为难的事情,可别再一个人躲着了,记得来找我哦,不然就是不把我当朋友,我会很伤心的。”安逸郑重的说。此刻,他是真的认识到因为自己当初的浅薄,他几乎要害了这个纯真的姑娘后半生的幸福,如果这件事到时候真的无法挽回,他也必须要给这个女孩一个安稳的避风港了,这是他必须要负的责任! ——只是……到时候,也许就只能对不起他了。 安逸几乎是愧疚的看了王猛一眼,随后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坦然的告辞离开。 王猛:“…………” 王猛被安逸那一眼看的很是毛骨悚然,就连他那经历了多次生死磨砺而生的第六感都告诉他:就在刚刚,有什么不好的关乎于他一生幸福的事情,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悄然而生了…… 这种不安来的实在是莫名其妙,让王猛特别在意。然而,即便他再小心,他也没有察觉到任何的蛛丝马迹,尤其是从米家回来后,安逸就像没事儿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偶尔心血来潮还会下下厨,仿佛完全没被糖果的事情影响。 也许……是错觉?王猛不想这么想,他的这种第六感已经救了他好多次了,从来不会出错,可他仔细观察了两天,还是完全没有察觉到有关于当时那股不安感来源的任何蛛丝马迹,只能暂时放下了…… 不提王猛那不可言说的小心思,二人从米家回来,安父和安达还在院子里伐木头做家具呢。 乡下人,很少有人会买现成的成套家具,都是自己去山上挑选合适的木头,然后伐回来晾晒好了自己打。因为,唯一出售家具的玉柳镇家具店,一套最便宜的也得好几两银子,都顶一家人一两年的开销,而且除了外观,也不经用,这对乡下人来说,简直太过奢侈。 因此,在乡下,要不是自己提前弄好木料,等要办喜事儿的时候自己打,要不就是拖同村手艺好的人家帮忙打,然后支付人家一笔手工费和材料费,一套下来,顶多也才一二两银子,比在镇上的家具城核算多了。 而且,乡下人实在,无论是自己还是同村人,打好的家具都特别实用,从新婚开始,用上个几十年甚至一辈子,那些家具都不带出问题的。有的贫穷的人家,一套家具,甚至都能传承好几代,才寿终正寝…… 安家的这些木料也算是一波三折了。本来这些木料是安父年轻的时候,周氏怀孕,他预备着要是生了姑娘,给自家姑娘做嫁妆的,没想到一连生了两个儿子,还以为没机会用上,得等着以后的孙女儿呢。 虽然小儿子是个麒麟哥儿,也有出嫁的可能,但乡下不比城里,麒麟哥儿也可以丁立门户。凭着他们聪明的脑子,除了实在是体质太弱的,一般都混的比平常的只懂得在地里跑事儿的男人混的好。 因此,安家父母当然也是想让儿子做个堂堂正正的一家之主,而不是被关于后宅,天天围绕着丈夫和孩子,为了个鸡毛蒜皮的小事闲磕牙。 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打断了这一切,儿子不能娶妻了,身体也弱的无法养家糊口,连长时间提笔都坚持不了,几乎成了一个废人。安父和安母这才起了让小儿子出嫁的念头。至少,等他们百年之后,儿子也有个依靠不是? 他们想的是好,虽然一波三折的,照如今的形式,儿子兴许还能招赘上门,老两口心里啊倒是挺慰贴的。没想到,小儿子的问题,眼看着要解决了,大儿子这里倒是出了问题。 相看的头一个姑娘,眼看着要定了,结果耐不住寂寞红杏出墙了;这想看的第二个吧,都把条件放得很低了,就指着嫁过来能跟儿子好好过日子的,结果嫁妆要自己家贴补不算,连做家具的材料也没有。 想想,可不是嘛。他们家曾一度断了顿的,要是有木材,早就卖了换吃得了的,怎么能留得住呢?可现在临近婚礼,现伐木还得等两三年,肯定来不及,周边几个村子有木料的人家,不是没交情不愿跟他们换或者卖,就是家里孩子也要准备婚礼的,好不容易遇到个孩子小,不急着用的吧,人家家里的老人没了,要用木材打棺材。 安家父子:“…………” 因为这事儿,安家父子带着赵家的小子走街串巷好几天,天天天不亮就出了门,天黑才回来,回来还满脸愁容,唉声叹气的,就让安逸给炸了出来。 “就这事儿啊。”安逸满不在乎笑了,“咱家不是有木材吗?你们拿着用呗,那么些木头,别说一套家具,两套紧一紧也是能凑出来的。” 安父下意识的看了眼仿若木头人一般不动声色的王猛,迟疑道,“可那些木头,是要给你留着当嫁妆用的。” 安逸察觉到父亲的小动作,眉毛一挑,就故作不知,慢条斯理道:“用吧,如果我嫁人,凭我的眼光,不会连套家具的问题都解决不了,兴许人家还看不上咱们家这些普通货呢;要是我娶亲,或者干脆不成亲,那些木头留着也是白留,与其以后便宜了第三代,还不如让第二代解决了实际问题呢。” 安父一听,居然还觉得挺有道理的,跟周氏对视一眼,返现老伴儿也被说服了。而安达已经愧疚的低下了头,打算承担一切结果,不再发表意见。 迫于眼前的压力,安父又注意到王猛无论听到了什么,也面不改色,以为他是真的不在意,也就忍着愧疚点了点头。 于是,很快的,那些积攒了很久的木头,就在安家父子的手里,变成了家具。在未来的某天,它们还会从赵家溜一圈儿,再回到安家,成为新房内的一部分。 “回来了?快进屋歇着吧。刚病好就出门的,别再招了风。”安父抬头擦了把汗,看见他们俩回来,忙招呼着二人回屋休息,“大夏天的,日头毒,猛子啊,你看着阿逸一点,可别在晒着了。” “诶,知道了姨夫。”王猛顺从的点头,“姨夫,还差得多吗?我给你们搭把手吧?” “不用不用,你们回屋歇着吧。”安父摇摇手,自顾自的又坐了回去,继续在木头上比划着,比划来比划去,好一会儿才找准了位置,用手边一根烧过的木棍在那个看准的位置划了一道,叫道:“赵家小子,来,给你大爷我搭个手。” “诶,来了!”赵家小子,从做家具开始就天天来帮忙的赵弘方听到了他的喊声,放下正刨的木头,三两步跑了过来,“大伯,咋弄?” “你给我扶着,让我给它锯开。” “行!”二人一个扶一个据,旁若无人的,配合的还相当的默契,显然不是第一次搭手了。 “走了,回屋了。”被忽略的安逸叫上同被忽略的王猛回屋了。刚走两步,瞧着大家都在忙碌,有些不好意思的王猛小声问安逸,“要不,我去给大哥搭把手?” 大哥?你叫的还真顺溜啊,明明比我哥还大几个月呢。安逸翻了个白眼,“等了吧,都快吃饭了,也不差这一会儿,你要是真想帮忙,吃完饭以后再去也来得及。” 说完,安逸也不管他,头也不回的走了。王猛看着他的背影,有瞧了眼忙活的大汗淋漓、热火滔天的三人,忙不第的跟着进了屋。 王猛:虽然老丈人和大舅哥很重要,但媳妇儿更加重要。他还是听媳妇儿的花吧…… “回来了?快洗手吃饭吧。”进了屋,周氏已经在摆碗筷了,瞧见他们俩,先对着王猛笑着吩咐了句,紧接着就对着安逸道,“阿逸啊,去,叫你爹和你哥来吃饭。都几点了,还在哪儿琢磨木头呢。” “诶。”安逸应了一声,刚落进屋内的脚抬起来就准备往回走,才转身,就被身后的王猛拦住了,“我去,你进屋歇着吧,跑了这一趟也怪累的。” 有人代劳,傻子才不干呢。安逸理所当然的进了屋,洗了手,在周氏好气又好笑的白眼下,老老实实的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等着开饭。 院里,王猛一声吆喝,安家父子和赵家小子放下了木头,擦了把汗,拖着一身的疲惫回来了,他们很自觉的就在屋门口扫了扫浑身的木屑,就着周氏提前放在门口的水盆整理好自己,这才踏进堂屋,在饭桌上落了座。 刚刚没注意,安达坐下后一低头,发现今儿的饭桌有些丰富的异常,又是排骨又是烧鸡的,还很少见的有一整条两斤多的大鲤鱼,笑着问他娘,“哟呵,娘啊,今儿是啥日子啊,有鱼有肉的,太丰盛了吧。” 周氏迅速的瞟了眼王猛和赵弘方,发现二人都没多想才暗自松了口气,白了安达一眼,“有的吃就行了,这么多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安达本来也没指望周氏回答他什么,听她这么回了自己一句也没在意,笑了笑就甩来筷子吃了起来。甭管是为了啥吧,他累了一上午了,有一顿好料补贴补贴营养,他就很高兴了。至于到底是为了啥,好料都落到他自己肚子里了,谁管它啊! 一个人累到极致,就会不想说话。安达年轻力壮的,恢复力好,还有心情和体力说几句话,安父是已经彻底不想说话了,坐在主位上连饭都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特别的有气无力。 而赵弘方,倒是好些,因为年纪小,安家父子格外照顾他,忙到最后,他倒成了体力留存最多的。可惜,他跟王猛此时都算是外人,实在不好多说什么,秉承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的原则,他们俩几乎是一上桌就只是闷头吃饭,颇有“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专注。 至于安逸,本来就是懒到极致,能不开口就不开口的类型,就更不要指望着他开口了。 一大桌子人,一大桌子菜,最终,辛苦忙碌了一上午的周氏,也没等到一个人说她一句好,抑郁的只能扒拉着自己的饭。 众人都在专心的吃自己的饭,很快的,吃饱喝足了,众人准备撤离饭桌的时候,周氏开口了,“等会,乘着大家都在,咱们商量一件事儿。” “啥事儿啊娘,我还忙着打家具呢。”安达性子最急,抬起的屁股一落座,就开口问了出来。 “啥事儿?还不是你的婚事儿?你闭嘴听着就行,没事少插话。”周氏气的拍了他一巴掌,这才道,“老安,你们家具到底打得怎么样了?大后天可就该送聘礼了,咱们的这些家具,必须得在送聘礼之前头一天出门,你估摸着时间够不?” “嗯……晚上加加班儿,时间肯定够了。就是……”安父想了想,估摸了个大致的时限,觉得按目前的进度肯定没问题,但看了眼沉默的赵弘方,目光有些迟疑,“弘方啊,要不你这两天别回家了,在我们家凑活两宿?” “成,大伯,我没事儿的。本来就是我们家的事儿,要不是我爹身体不好,我又顶不住事儿,也不会劳累到您和阿达姐夫,跟我您可千万别客气。”赵弘方小胸脯拍的啪啪响,答应的特别利落。 别看赵弘方年纪小,说话倒是利落,有理有据的,让安父本来有些不满的心,瞬间也服帖了,越看这个亲家的小子越顺眼。有了这样的小舅子帮衬,安父心想,就算未来帮不了大忙,他也不会给儿子拖后腿的。 只有结亲的亲家家里都是明白人,没有搅事儿的存在,他儿子的日子才能过的顺畅啊。现在只希望,这小子的眼光和运道都好一点儿,娶个明白事理的媳妇儿…… 赵弘方完全不知道仅仅是因为自己的一番表白,就让亲家大伯想到了他以后娶亲的事儿了,因为要在这里住两天,趁着天热还没开工,他跟安父和周氏说了一声,回家汇报去了。 该说的说完了,饭桌也收拾好了,酒足饭饱的众人各自找休息的地方躲闲去了。 夏日的正午,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这时候干活,不但容易中暑,有刺眼的阳光晃着,人们也无法集中精神干活儿,简直事倍功半。那效率,两个钟头加起来,还不如歇够了身体,缓好了精神,等日头没那么毒了,再一鼓作气半个钟头有效率的多。 安逸一躺躺了好几天,今天才算是离开了床榻,虽然身体不好,短时间内他也不想再躺会去了。回到了卧室,他找了本儿关于工程的书看了起来。 虽然这书他看了很多遍,但那里面的设计和理论,哪怕是一遍又一遍得看,还是很有些韵味。安逸承认,他对这些东西,真的感兴趣了。 ——也许,我可以做个模型自己试验一下看看? 把自己设计的理论通过实验和模型在现实中表现出来,这真的是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诱惑。可这种实践,不要的不只是丰富的理论知识,还需要很强的动手能力。 安逸抿唇,他的动手能力,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一直跟自己的才智成反比,如果他自己来的话,不说身体是否能承受,不眠不休的弄到明年去,也许他都弄不成一套最简单的模型…… 怎么办呢? 安逸心里犯愁了,无意中一抬头,看到了来给他送水的王猛,眼前一亮,有招了。 “王猛。” “嗯?”王猛抬头对上他的眼睛,那是一双遍布了星辰的星光璀璨的眼睛,璀璨的他感觉自己再一次沉沦了,沉沦在那无边的星海。 “如果没事的话,给我做一些东西吧。”那仿若来自天边的声音这样说道,随后,王猛就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好。” 一失足成千古恨。 古人诚不欺我。仅仅就这一个字,王猛再也没有自己的私人休息时间了,不是在院子里跟着安氏父子打家具,就是拿些零碎的木头块到安逸的房间,听他的指示,做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彻底的跟木头结下了不解之缘。 当然,多了很多跟安逸相处的时间,虽然很疲惫,他的精神还是很亢奋的。随着越来越多的接触,王猛对安逸的了解越来越多,越来越钦佩、欣赏,在这个名为“安逸”的泥潭,也就越陷越深、越陷越深…… 直到那一套名为水利的模型成功在自己手里诞生,这种欣赏和钦佩也达到了顶点,王猛知道,他再也跳不出这个“泥潭”了。 王猛想:也许这辈子,他注定就要栽在他的身上。既然无法挽回,索性就坦然面对吧…… 相对于王猛的痛快认命(或许早就认命了?),安逸经过几日的相处,对于王猛,倒是理解的更深刻了,他隐约觉得:如果是这个人的话,相处一辈子,好像也不是什么让人难以忍受的事情? 正想着,安逸对上了某人目光呆泄的盯着自己的脸神游天外的白痴表情,额头突然剧烈的跳动了一下,手上的书画出一个漂亮的抛物线,落在了某人的脑袋上,“想什么呢?去,给我换本书来!” 某人呆呆的“哦”了一声,老老实实把落在地上的那本书捡了起来,放回书架,眼神在那个书架上溜了一圈,才略微迟疑的问道,“你要哪本书来着?” 安逸:“…………” 安逸扶额,觉得之前考虑嫁给对方的自己简直傻透了,连话都不想跟他说,手一指,正对着一本《地方志·徐洲》。没想到,等书送过来,他一看封面《诗经·琴书》。 琴书?就是那个所谓的情书?! 深深的喘了口气粗气,安逸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这人到底有没有点儿眼色啊?没看见他在生气吗?居然南辕北辙拿了一本告白的书给他。一本正对面的书,怎能可能拿错到相隔十万八千里的另一个书架去啊,打量着谁都跟他似得吗?! ——切,连表个白都不会挑时间,简直蠢透了!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上门找茬 这天,太阳明媚,徐徐的清风带来丝丝凉意,在房间闷了一天的安逸趁着太阳刚落山的余韵,终于走出了房门。 在这个时间点儿看到他,王猛特别诧异,“怎么出来了?有事儿啊?” 安逸笑着摇了摇头,“没事,我刚刚算了算时间,过会儿应该有人要找上门来,所以我得在那之前趁着凉快赶紧透透气,顺便让自己清醒清醒。” “……啊?”王猛两个大大的丹凤眼呆滞住了,完全就是一副有听没有懂的样子,“上门?你跟谁约好了要见面吗?” 安逸知道王猛没理解,也不给解释,看到他那副啥样儿反而轻笑出声,淡淡的说了另一番话:“三天了……本来就耐性不足,现在就更是坐不住了吧?” 王猛:“…………”qaq求说人话,谢谢! 可惜,某人恶劣因子发作,就是不肯明白的给他解释,反而特别随性的在前院儿的躺椅上坐定,还指使他去泡了一壶浓茶——祛火,又搬了一沓书,静静的看了起来。 王猛摸不着头脑的挠了挠头,感觉对方除了神秘点儿,把看书的地方换到了院子里,也没跟往常有什么差别,但又怕自己离开他有什么需求达不成,就只好呆立在原地等他吩咐。 “嗯?你还没走啊?我这里没事了,你忙你的去吧。”安逸翻过一页书,察觉到他还在原地等着,轻描淡写的抬头瞄了他一眼,挥了挥手,就又聚精会神看起了自己的书,那态度轻慢的仿佛他是个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无关紧要的人一般。 这要是换了别人,哪怕不是富贵家里出来的公子哥儿,这会儿也得气炸了,可王猛…… 王猛重重的“诶”了一声,兴高采烈的忙活起来,一会儿扫扫地,一会儿劈劈柴,一会儿又跑去后院儿打了桶水过来,给果树浇了水,忙活的更起劲儿了! 王猛:阿逸给他说话好自然,吩咐他做事也完全不见外,这是把他当自己人啊有木有!才这么几天,阿逸就已经不拿他当外人了,那他抱得美人归的日子不就近在咫尺了?好棒啊!简直棒呆有木有~! 安逸:“…………”又抽什么风呢? 时光流逝,岁月静好。院子里一人在静静的看书,一人在忙忙碌碌的干活,虽然院子里嘈杂声音不断,远远望去,场面却意外的和谐。 等安逸的那一沓书都被翻过一遍,忙碌的王猛再也找不到一点儿活儿计在安逸身旁的竹椅上坐定,安逸声称要等的人,还是没来。 安逸眉头紧锁:出了什么问题了?还是……那人的个性,并不如他外显的那么急躁?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就该准备第二套方案了……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王猛急问。又、又是那种凉飕飕,毛骨悚然的感觉。他下意识的打了个冷战。再次体会到这种感觉,他真的再也没办法说服自己那是自己的错觉了。 哟呵~,还挺敏感的吗?安逸轻笑,也不接他的话茬,淡定的道,“我爹娘说过会什么时候回来吗?送个聘礼而已,应该不会花很多时间吧。” “姨夫姨母他们?难道你之前说要等的人是他们?”王猛几乎是立刻就松了一口气,虽然心里还是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儿,“送聘礼本来就是大事,里面繁杂的手续很多的,而且一路吹吹打打的过去,也要花费不少时间,能天黑前回来就不错了。” “哦,这样啊。”安逸听后,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就从那一沓书里又抽出了一本,细细看了起来。 王猛:“…………” 王猛一看他在看书,下意识就闭上了嘴巴,连喝茶的动作也轻了很多,就怕打扰到他,然而,等他眼神无意中晃过那本书的书名——《沐子先生启示录》时,才惊讶的两眼迷茫的问出了声:“这不是你刚刚看的第一本书吗?” “是啊。”安逸点头,很是不为所动的把书翻过了一页。 “你没看完吗?” “看完了。” “那怎么……” 安逸笑得一脸温暖:“须知,温故而知新。怎能不求甚解?”说着,安逸还失望的看了他一眼,仿佛对他的不上进特别失望。 其实,不止安逸手上和身侧桌子上的这些书,就连他堆了满满一屋子的那些,他都已经看过不止一遍了。毕竟在现如今这个时代,书籍还是很珍贵的东西,哪怕有了印刷术存在,市面上的书籍已经较过去多了很多了,但那些孤本和善本,也还是被秘藏在权势之家的书房,成为他们传承的底蕴,轻易不见外人。 安逸的这些书,除了友人相赠和私人购买,大半还是他当初名声大显时,从各处抄来的呢。所以,他对这些书籍,一贯很珍惜,看过一遍又一遍,一方面是书籍难得,除了现有的这些,他目前也没什么途径弄别的了,另一方面,则是哪怕他能一目十行,博闻强记,几乎要把书籍的内容倒背如流,每每温故,他还是能从中体会到新的东西。 温故而知新,如是而已。故人诚不欺吾也! 而被说不求甚解的王猛:天生晕书本怎么都学习不进去,怪我咯~。 除了兵书以外,他王猛连一本《三字经》都没有背完整过,打手板、罚跪、罚抄书……等等的惩罚不计其数,他娘和他爹都已经放弃了,连他那天才的哥哥在最初的不信后,也默认了这个事实,勉强让他把字认全,也不管他了,还怎么要求他“求甚解”啊?! 王猛在心里为自己鞠了一把同情泪,张了张嘴,想跟安逸解释一下。只听“嘭”的一声,院门被人一脚踹开。 安然眼前一亮:来了! 而被打断的王猛大怒,转头就对着大门口的那人怒目而视,那目光锐利的就仿佛要把人刺穿一样,他身上经历过鲜血洗礼的杀气更是不要钱的往外撒:“谁——?!” “喝……”吩咐小厮们踹开门,正准备昂首阔步的迈进来的一身锦衣的富家公子被瞪的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睛愣是不敢再跟他对视了,就连身体也在杀气的覆盖下,仿若赤/身/裸/体的进入冰天雪地一般,彻底僵硬住了…… “少、少、少爷……”那位少爷身侧的小厮更是不堪,被吓的哆哆嗦嗦的胆子都快破了,救助一般拉了拉自家少爷的衣袖。 小厮:呜呜呜……救命……好可怕啊少爷…… 安逸:“…………”这跟他的剧本不一样啊? 口胡!人都吓破胆了,他还怎么演下去啊?难道要把人吓跑,自己接盘吗?安逸怒,右手隐晦的在某人大腿上狠狠的来了一下——整整一大圈儿,三百六十度那种,感觉特别的酸爽! 那些肆意释放的杀气一顿,杀气的主人就委屈的望着他要维护的人,却只得到了人家满含警告的眼神,只能默默的颓败了…… 王猛:宝宝心里苦!宝宝心好塞!呜呜呜……明明他是好心啊…… 衣袖被拉,那位少爷僵硬的思维有了些活络,加之那些四溢的杀气被收了回去,缓了一会儿后,他终于清醒了过来并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少爷又环顾了一周,见自己带来的一溜儿的小厮们都还在,仿佛得到了一些底气一般,硬挺着自己颤颤巍巍的心,昂首阔步的大步走了进来。 “哪位是安逸?”少爷越走越顺,心里的不安也仿佛消失了一般,又恢复了之前天之骄子的骄傲和自信。 安逸注意到了对方的姿态,隐晦的挑了挑唇角,腰一挺,书一放,泰然自若的姿态尽数收了起来,还故意把头高高的一抬,活脱脱就是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那演技,在后世就是奥斯卡金奖的得主也比不上啊。 “本人就是。还没请教……” “听说……你要跟我抢人?”可惜,那少爷根本就没搭理他的话茬,仰起头,趾高气扬的拉着长调,样子特别的不可一世,也特别的不屑一顾。 “抢人?”安逸特无辜的笑了笑,再次反问道,“请问你哪位?” “我……”少爷气结,皮笑肉不笑的介绍自己,“我是玉柳镇上唯一的玉石行——金玉良缘的少东家,米家糖果的表兄,白敬初!你说我是谁?” “哦~~……没听说过。”安逸耸肩,还气死人不偿命的对着王猛道,“这人是不是有哪里不正常啊?他自己是谁,连自己都不知道吗?干吗问我啊!” 王猛配合着点了点头,这会儿他也看出来安逸是在演戏戏耍这人了,只能但笑不语,不让自己露出破绽以至于阿逸做出来的西洋镜被拆穿。 ——阿逸好不容易有个闲情逸致逗人玩儿,也让自己活跃的有了丝少年心气儿,他又怎能不鼎力支持呢? “你——”白敬初气的喘了口粗气儿,心里特别想不顾一切的发泄一通,但想到自己的目的,又强硬的压下自己的怒过,道:“我不跟你说这些没用的,你也别跟我扯皮装傻!我是糖果的未婚夫,经过双方家长认同的,无论你对她有什么遐想和企图,你都不可能得逞,识相的,你就自己主动消失吧!” “未婚夫?”安逸挑眉,特别的不屑一顾,“这是你自封的吧?我怎么听说糖果情愿出家也不嫁给你呢?据说她都绝食抗议了,就这样你也敢自称是她未婚夫?我倒是认为,比起你来,我的机会还更大些,毕竟糖果可从未对我表示过恶感呢。” “啊,对了,我的命还是糖果救的呢。”安逸小人得志一般得意一笑,“她自己都不会水的,却能拼死把我救上岸,可见对我的情义,不是我的一厢情愿啊……” 白敬初:“…………” 白敬初这会儿已经被气的只有喘气的力气了。连身后带来想仗势欺人或者说震慑用的一群小厮和手下,这会儿也忘了个精光,脑子里只有安逸所说的“有情义”三个字。 尼玛!糖果对你有情义?那他这个少爷、这个青梅竹马的表哥算什么?多年来的情谊就这么不值一文吗?白敬初不想承认,可他确实接到了糖果宁死也不嫁他的回复,这让他如何自欺欺人? 贴身小厮,就是之前拉白敬初衣袖的那位,眼见者自家少爷被对方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担心的扶着他的胳膊,轻唤了他一声,“少爷……” 白敬初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然后眼神示意跟着来的随从里最高大威猛的一个:上! 那随从接到指示,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感觉无奈又好笑,面上却张扬跋扈的把狐假虎威的精髓表现了出来,“安逸是吧,我家少爷已经把你的老底儿摸透了,你也不用在故作清高,不过就是个过了气的才子,还是个远近驰名、遭人唾弃、没人要的麒麟哥儿,还想跟我们少爷抢人?你真是天真!” “我们白家在玉柳镇可是第一大户,米家老爷跟我们家老爷更是世交,你以为攀上了米家小姐,你就万无一失、万事无忧了?得罪了我们少爷,等不到你奸计得逞,我们就能分分钟弄死你还有你的家族,有我们白米两家多年的交情在,只要你一天没成为米家姑爷,米家老爷就不会保你,你还是识相些,收了我们少爷的好处,自己退出吧!” “好处?”安逸轻笑,眼神在那一摞书籍上晃过,仿佛在暗示什么。 那随从立马就误会了,还以为他看不上自己所说的好处,不想放弃米家这条大鱼,立马接道:“望山村占地五十亩的良田,另一百两的黄金。怎么样?够诚意了吧?即便你娶到了米家小姐,米家也不会给你这么多的,毕竟是外加的姑娘,跟我们白家唯一的少爷可不能比。而且,我可听说,你们安家至今也才十几亩土地吧?有了这五十亩,也可谓是一夜暴富了吧?” “当然,你也可以不同意,等着我们白家的报复,要是一个不小心,弄过了,得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也别怪我没提醒你噢~。” 随从长篇大段的一说完,气定神闲道:“好了,现在你可以选了,是选五十亩良田外加一百两黄金,过你的富裕日子呢?还是选我们少爷的报复,豁上你全族平静安逸的生活……” 安逸有些犹豫的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纠结的表情溢于言表。 随从乐了,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怎么样?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像安公子这样的聪明人,应该已经有了决策了吧?” “不。”安逸摇摇头,“我是在想,你刚刚说过的话……” “怎么?有问题?”随从不明所以。 “你刚刚……该不会是在暗示我,要先下手为强,赶紧把米家小姐弄到手再说吧?” “你、你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这样说过!”随从气的脸红脖子粗的,急忙回看自家少爷,慌乱的解释道:“少爷,他胡说!” “谁血口喷人,谁胡说了!”安逸不满道,“明明是你说的,只要我一天不成为米家的姑爷,米家老爷就不会保我。换句话不就是说,我成了米家的姑爷后,就可以安枕无忧了?你这不是暗示是什么?” 安逸忍不住私下翻了个白眼,切,就这智商,也敢跟我斗?还家破人亡呢!哼哼…… 白敬初:“→_→……” 随从大惊失色:“不是啊少爷……你听我解释啊……” “你慌什么,我说什么了吗?”少爷语气特别的云淡风轻、气定神闲,“对了,我娘最近好像经常召见你啊,跟你说了些什么?” “少、少爷?”一提到夫人,那随从就有些惊慌失措了。 “很好!”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少爷咬牙切齿,道:“既然你这么忠心于我娘,以后你就跟着她吧,我这里要不起你这尊大佛!” “少爷!不要啊!”随从这下是真的怕了,慌里慌张的抱着少爷的腿就各种求,那少爷一边拿脚踹他,还一边呵斥着,就是不改变心意,然后随从被踢被踹,还是死巴着不放,苦苦哀求着…… 王猛:“…………” 旁观了这一场闹剧,王猛心里真是五味杂陈啊。 开始,他还喜悦与见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安逸,可随后听到安逸说那个糖果对他一往情深,他心里就酸溜溜的,即便知道安逸是在逗他们玩儿,可能根本就是假的,他还是犹如打翻了陈年老醋一般醋性十足。 随后那位少爷气极下场,换了个下人上台,他又听到他们威胁安逸要他家破人亡的话……要不是他知道此番闹剧有安逸的计划和安排,他真的恨不能把这些人挨个扔出去! 短短的时间内,他一会儿醋,一会儿怒的,心情犹如皮球一般忽上忽下的没个边际,等他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不要破坏了安逸的计划,他就看到安逸避开那些人的视线,暗自翻白眼的不雅样子,纠结的心瞬间告破,唇角差一点儿就噗吱一声笑出来…… 王猛早就知道自己在意这个人,多年后的再次相遇,他就已经确定了这个事实,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早就让舅舅帮他提亲。可,他真的万万没想到,他的在意已经这么深,深到自己的心情也会随着对方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而起伏不定。 ——呐~,阿逸,既然你已经像剧毒一样让我毒入骨髓,我又怎能让你轻易的离开?哪怕是用上我以往最看不上的手段,我也甘之如饴啊。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安逸可不知自己的举动为自己唤醒了一头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饿狼,此时正心情惬意的看着自己投出去的饵,引发了一场闹剧,心情好不愉快。 等闹剧上演的差不多了,他也看腻了,才义正严词的出声阻止,“好了!有什么问题,请你们出去自己私下里解决,不要在我这里闹!我这里可不是让你们解决问题的地方。没什么事情的话,就请你们趁早回吧!” 白敬初本来正恼火于自己的手下有了异心,这会儿听到安逸的斥责,脸上更挂不住了。在情敌面前丢丑什么的,太让人难堪了有木有。要是先前他还顾虑到二人多年来的主仆情谊,这会儿,他把人生吞活剥的心都有了。简直恨极了他! 主人下不来台,这会儿就该善于察言观色的贴心小厮发挥作用了。那小厮本来还想多看一会儿这个夺他宠爱的贱/人的下场,现在发现表现他作用的时候到了,当下放下自己的小心思,殷勤的凑到主人的耳边,小声嘀咕:“少爷,正事要紧啊,米家小姐还等着您的挽救呢。其他的事儿,咱们回去慢慢处理也来得及……” 白敬初一听,就像找到了台阶一样,挥了挥手让后面的几个随从把人压下去,自己则高傲的跟情敌放话,仿佛根本就没有受到影响一般,“行了,本少爷也不跟你废话了,本少爷可不像你,是个无所事事的闲人,本少爷时间可宝贵的很。给你两天的时间,如果两天后,本少爷还是没有收到你的回复,你就等着本少爷的报复吧!” 白敬初重重的“哼”了一声,一挥手,就率先转身,准备带着自己的一帮手下离开。可惜,他气势是不错,但脚步却十分慌乱,让安逸都不忍心提醒他,他落荒而逃的事实了。 安逸眼角微眯,胜券在握,笑得更是肆意开怀,随后却仿若不再关注这一群人的去留一般,慢条斯理的跟王猛唠起了家常:“常言道: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狗这畜生可以说是最忠心不过得了吧?” 王猛不明所以的点头,随后想到了刚刚被拆穿的那个叛了主的奴才,以为他要借机讽刺,便语气感慨的附和着,“可不是,要不然也不会称最忠心的奴才为狗奴才呢,有时候人的忠心也不见得比得上狗。” 已经走到大门口,即将走出去的白敬初听到这二人一唱一和的,脚下一顿,也以为这俩人是在借机讽刺自己,心里憋闷的厉害,简直就想不管不顾的反身骂他们一顿或者打他们一顿,以解他自己的心头之恨。可顾虑到自己的身份和他目前在糖果心里的形象,他又强行压住了自己的冲动。 ——不能让自己本就不好的形象,在糖果心里更糟了。 然而,心随意动的,白敬初本来逃也而去的动作,反而慢了下来。 安逸注意到他这个小细节后,笑容更深了,接着道:“可是啊,咱们还有个俗语,叫作‘兔子急了咬人,狗急了跳墙’,即便是再忠心的狗,被欺负的过了,也不会再原谅它的主人了吧?” “‘狗急了跳墙’这个典故,不是针对主人以外的人说的吗?”这个王猛还真不知道。 “当然不是,如果是外人,那狗就该咬人了,怎么会跳墙逃窜呢。”安逸摇了摇头,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润喉,这才道:“咱们村头的老王你知道吧,他年轻的时候就喜欢拿他的狗撒气,平时踹两脚,揍两拳的,都是家常便饭。那狗也实在,感念老王幼时的救命之恩,被打得遍体鳞伤也没想过要跑。” “哦?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吗?” “是啊,那老王打狗都打顺手了,有一次,他在外面喝醉了,还受了气,回去就发泄在狗的身上,一下子就下手重了,差点儿没要了那条狗的命,那狗这才明白他的主人根本就不在乎他,彻底的寒了心,哪怕第二天老王看到它的惨状后悔了,又是给治病又是给作揖的,还是等有力气走动的时候一瘸一拐的离开了……”安逸颇为感慨的叹息了一声,“那么忠心的狗啊,不是被伤到了极限,它又怎会拖着伤体离开啊……” 白敬初:“…………” 白敬初随着这个故事的进展,脚步就已经在慢慢的减速,等把这个故事听完,他已经彻底的停住了,脑海里也不知怎么的,就联想到了自己和糖果,耳旁还回响着他爹去提亲后回来给他说过的话。 ——“儿啊,你还是放弃吧,糖果那孩子被你吓得,一听要嫁给你就寻死觅活的,怎么也不同意这门婚事。咱们是结亲,可不是结仇啊……俗话说的好,天涯何处无芳草。爹再给你找个更好的,行不?” 难道,糖果也是被他伤的过了,才拒绝他的?可是,他明明是想跟她玩儿,并没有伤她的心啊。 白敬初满心的苦涩,感觉自己委屈极了。可是伤害已经造成,他又能怪谁?怪自己年少轻狂,没有分寸吗? 正当白敬初被安逸隐晦的点破自己心底的自欺欺人后,整个人都有些神情恍惚了,完全忘了自己所在何地,也忘了自己要往哪儿走。索性,在他即将陷入迷茫之际,耳旁再次传来王猛疑惑的询问声。 也就是这一声,仿若惊雷一般,不但震醒了他,还给他留下了希翼的曙光。 “咦?不对啊,我记得老王家里明明有一条狗呢,难道是那条狗走后,老王为了睹物思狗,又养了一条?” “不,还是那一条。”安逸赞赏的对着王猛笑了笑,仿佛在表扬他的观察入微,“当初那狗实在是伤的太重了,没走多远就跌倒在地,老王发现不对找出来时,正巧把它捡了回来。也幸好有这一场出走,让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问题,不但从此以后再也打它了,还诚心道歉,百般呵护,简直把那条狗当成自己的儿子一样宠溺,这才把已经伤透的狗心缓和了过来。也是因此,那老王本来挺英俊的一个小伙子,才拖了这么多年,始终孤家寡人一个……” “原来里面还有这典故呢,”王蒙恍然,“怪不得那老王对他那条狗那么低声下气,那狗也是一点儿不如意冲老王狂吠,我还以为……” “以为那狗变异了?”安逸摇头轻笑,“如果不是有错在先,谁会这么伏低做小啊。弄成这样,怪也得怪他自己,谁让他先犯了错不说,还紧巴着人家不放呢?要是任由那狗走了,他也不用再受这种委屈了。” “许是人家甘之如饴呢。”王猛意有所指的望着安逸,目光坚定的不让安逸有任何躲闪的机会,“哪怕不是为了赎罪,为了让自己在意的那人高兴,做任何在旁人眼里不值当的事情,也是一种享受一种幸福吧。怕只怕,他连得到这种幸福的机会都没有啊……” 安逸:“…………”这话怎么听得这么奇怪呢?还有他这突如其来的心虚是怎么回事?他又没做对不起他的事情,干嘛心虚啊?!真是奇了怪了嘿! 老王和狗的故事结束了,安逸和王猛也不再提这茬,反而聊起了别的。而旁听了这则故事白敬初却被震撼当场,以至于被担忧的小厮搀扶着离开了安家也没反应过来。 ——原来,是这样吗? 心病还须心药医。虽然造成的创伤不会痊愈,但老王既然能得到那狗的原谅,他这个天之骄子,难道还换不回人心吗?白敬初眼中的迷茫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定和觉悟。 ——哪怕需要用自己的一生来还债,只要他还有这个机会,他也甘之如饴啊! 白敬初走后,安逸一点儿也没有过河拆桥的心虚,给王猛留下一句“人走了,去把大门修一修”的指示,就自顾自的捧起刚才看到一半儿的书册看了起来。 可王猛刚被调拨的释放了自己心中的恶鬼,怎会甘心什么也不问,老老实实的离开?更何况,看到安逸这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后,他心里隐约有种感觉,如果错过了这次的机会,他可能真的错过了这个人…… 于是,他想了又想,踌躇了再踌躇,最终,还是艰难的问了出口,“你……真的想娶那位米家的姑娘吗?” 叹了口气,安逸知道自己装不下去了,把手上已经不能入心的书籍合上放回石桌,却也不直接回答他的话,似是而非的回道,“你知道的,她与我有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王猛似苦涩似嘲讽的笑了,心里已然认定了他这是给了自己肯定的答复,“但救命之恩就必须以身相报吗?难道你就没有其他的办法?” 其实此时的王猛更想不顾一切的冲他大吼一声,问他一句,“我呢?”他这个大活人,一直在他身边转悠,为何他能视若无睹? “办法?哈……牵扯到姑娘的名节,我还能有什么办法?难道你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她,因为救了我的命,反而被逼着出家当尼姑吗?”安逸眼中幽光一闪,泰然自若的偷换了概念。 “我……”王猛果然语塞,思维按照安逸设定好的轨迹,悄无声息的就钻进了死胡同,怎么也绕不出来,心里的两个小人也争斗不休。 白人道:这恩,是必须要报的,不然不就成了忘恩负义的小人了吗?安逸这人这么看重仁义,怎么会认同呢? 黑人却反驳:可让他报了恩,自己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娶别人,跟别人双宿双栖,这太残忍了!我怎么可能做得到啊。 白人道:但不让他报恩,那姑娘也很无辜啊,明明她是好心,要是她当时见死不救,阿逸早就已经名赴黄泉了,这恩也不止是阿逸一个人的吧? 黑人:救了阿逸,我当然也感谢她,可要用阿逸来换……这代价也太大了。 白人:要是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善良的姑娘因为救了阿逸,反而被逼出家甚至自尽而亡,阿逸一辈子都不会开心的,这个事实就会在阿逸的心里形成一个伤疤,永远也不会愈合。这样……也可以吗? 黑人:失去了阿逸,我自己却再也不会开心,为了让别人开心,难道我要让自己痛苦吗? 黑人白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在王猛的脑子里打成一团,烦的王猛一生气,把两人都给撵走了。但这场争论,却点醒了王猛。 如果是之前的王猛,为了让安逸过的好,过得幸福,哪怕为难自己,他也会默默地退出,可他前不久刚刚释放了心里的恶鬼,满心都是强取豪夺,和为了达成目标的不择手段。 退出?简直笑话!他王猛,什么时候委曲求全过?连从小养育他长大的家族,他都能选择报完养育之恩后断的一干二净,即使当初最恶劣的境况下,也不改初衷。现在,难道一个毫不相识的小姑娘,就值得他委屈至此了? 王猛抬头,眼中一片平静,然这一片的平静背后,却又波涛暗涌,仿佛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一般,把所有的危机和疯狂,都隐藏在表面的一层寂静之下。 他表面平静的问道,那语气,既像是妥协又像是委屈:“那我呢?” 听到他这句反问,安逸的心猛然一抽,疼得厉害,抬起头想说些什么。然而,王猛此刻根本就没打算再给他机会说些让他不爱听的话,趁着他抬头之际,就把自己的唇附上了他的…… “啪——”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巨响声,被破开的大门口处,传来一阵怒吼:“你!们!俩!到底在干什么——?!”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三堂会审 “你!们!俩!到底在干什么——?!” 一声怒吼传来,王猛浑身一僵,像被针扎一样瞬间跳离原地,噌噌噌往后倒退了好几步,才算是缓过劲儿来,转头看这来人处,眼睛里甚至还有些惊魂未定和心虚,“阿、阿姨,姨夫,大哥……你、你们回来啦……” “哦,爹娘大哥回来了,此行还顺利吧?”不同于王猛的惊慌失措,安逸仅仅是摸了摸自己的唇,连身子都没起,泰然自若仿若刚刚什么也没发生一般跟家里人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顺利……顺利你个大头鬼!”安父被安逸那粉饰太平的架势弄得呼吸一滞,气竭道:“别给我打马虎眼,我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刚才那事儿,你们俩得给我好好说道说道。”说着,两手往后一背,率先进了屋。 “还不快给我滚进来!等我请你们呢——?!”一阵大吼从堂屋里传了出来,如果有特效的话,那声势都能把整个屋子震三震。 真是老实人不发火,发起火来不是老实人呐。 周氏叹了口气,跟着进了屋,路过安逸身边时,不解恨的用食指狠狠的在他脑门上点了好几下,“你阿你……让我说什么好哦~。还不赶紧进去,再让你爹生气有你好果子吃!” “疼疼疼……娘你轻点儿啊……呵呵,这就去,这就去。”安逸配合着做出疼痛难忍的样子,乖乖的应了一声,等他娘停下了手,才摸着被截的眉心笑着站起身来。 还没等他迈开步,跟在他娘身后的大哥安达,已经走到了他跟前,脚步一顿,轻叹口气,无奈的在他耳边留了句提醒,就越过他走了:“自己小心着点儿啊,老爹是真生气了……” 安逸:“…………” 王猛被这阵势弄得心里既愧疚又隐约有点儿小欣喜,纠结的不行,可怜巴巴的望着安逸,神情期期艾艾的,“阿逸……” “呼……”吐了口气,安逸轻松的笑了,回头看到他那张连掩饰都不会的脸,居然心情不错,“你这运道可真不错啊……” “啊?”什么意思? “走吧,别让我爹久等了。”安逸也不跟他解释,抬脚进了屋。 等安逸跟着王猛进屋后,屋里安父、周氏、还有安达已经按照三才的阵势坐下了。正位当然是安父,左右两边各是周氏和安逸,而周围能摆放好几把椅子的地方现在都空了,只留下了对门的两把椅子。 哟呵~,这还是三堂会审呢。安逸心里好笑的复议着,没想到他爹别看是个老实的农家汉,关键时刻手脚还挺麻利的,连心理战术都用了出来。 “坐下吧,给我们好好解释解释刚刚是怎么回事!”安父指了指那两张空椅子,目光锐利的看着他们,脸色至今还气得通红通红的。 “有什么好解释的?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呗。”安逸浑身无骨似得坐了下来,手一撑,支住了自己的脑袋,满不在乎的说道。 安父被他的态度气到了,怒急的重重的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啪”的一声巨响,吓得身侧的周氏和安达都拍着胸口给自己缓神儿,连对面坐着的王猛都是浑身一哆嗦的,反而是被发火的对象,依旧稳如泰山,纹丝不动。 安父气儿不顺的怒问:“我们看到的那样。我们看到的哪样?安逸,当初猛子提亲,是你不同意的吧,现在你们俩这样,你想让我和你娘、你大哥怎样?嗯?” “…………”安逸低着头,不让人看到他的表情,也不回话。 “不吭声?你以为你不吭声就能解决问题了?常言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们俩现在这样,要是传出去,让咱们老安家以后在望山村怎么立足,怎么有脸见人啊!啊?” “…………”安逸还是不吭声,仿佛要把沉默是金坚持到底似得。 安父训斥了半天,发现儿子不接招,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心里无奈的很,只得怒瞪了他那漆黑的脑袋一眼,把火力转移到另一个当事人身上,“还有你,猛子,你说,姨夫和你阿姨自问待你不薄吧?” “姨夫,你不用说了,猛子愧对你,愧对我阿姨,无论今儿什么结果,猛子都接受!”王猛置于桌下的双手紧握成拳,一副豁出去的架势。本来就是他犯错在先,他没什么可否认的,哪怕……他也必须承受! 男儿顶天立地,就得敢作敢当! “嗯,有你这句话,姨夫和你阿姨心里就舒坦多了。”得到满意的回复,安父心里的火下去了不少,“本来这婚事,就讲究个你情我愿,没有强迫一说的……” 王猛紧握的双拳,握的更紧了,上面甚至还有青筋浮现。 “但现在你们俩已经过了界了,那就必须承担这个后果!谁都没理由反对。猛子啊,今儿天晚了,明儿你就回坡上村你舅舅家,把你舅舅请下来……”安父一脸沉痛。 王猛:“…………”紧张的拳头握过了劲儿,指尖捅破了手心,还恍然未察。 “你们俩的婚事也该定下来了,等忙过了阿达的婚事,就给你们办了!”安父拍桌,就仿若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王猛:“…………” 王猛突然感觉欣喜若狂!他本来就是奔着目的来的,还以为因为自己犯了错,安父要他请舅舅下山来,把自己带回去呢,没想到…… 居然峰回路转啊有木有!简直太令人惊喜了! “怎么?你不愿意?”安父看王猛张着嘴不吭声,还以为他拿上翘了,不满道。 “愿意!我愿意!我一直愿意的!可是……”王猛小心的看着身侧的安逸,他会不会很难过啊……都是因为自己的心血来潮和一时的冲动,现在弄成这幅局面,他还真怕那双灵动而充满智慧的眼睛,会充满怨恨的看着自己。 王猛的顾虑安父当然明白,他其实也很顾虑这个,但……清了清嗓子,他心里没地儿的问道:“咳咳,阿逸,猛子已经同意了,你呢?你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哦,既然大家都决定了,那就这样吧。”安逸抬头,脸上无悲亦无喜,语气平静的就仿佛在讨论的是别人的事情一样。 那、就、这、样、吧? 这是什么话?明明之前还不同意的,现在就随便了? 在场的众人都被安逸给弄蒙圈了。 一直看着自家老头唱独角戏的周氏这会儿也坐不住了,一脸诧异的问他,“你是说……你、你同意了?” “嗯,同意了。”安逸轻轻的点了点头,接受的毫无压力,“反正人总是要成亲的,这回不成,还有下回。就别折腾了。” 这话……到也没问题,但是这态度不对啊?明明之前还说不能稀里糊涂就把自己嫁了呢,怎么现在…… 周氏急的直挠头,还是不明白自家儿子这会儿打的什么鬼主意。总不会是想让他们这些大人体谅他,心疼他,自己知难而退吧? 安父的想法跟周氏的不谋而合,当即言道,“既然同意就好!甭管你是为了什么同意的。想用示弱这一招让我们知难而退,哼,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示弱?”安逸忍不住轻笑出声,“爹,您老想象力可真好,还知难而退呢。您就放心吧,男儿在世,当一言九鼎,你儿子人虽然废了,但也还没颓废到忘了自己为人处事的原则,混到连诺言都弄虚作假的地步。” 在场众人:“…………”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居然无言以对…… 说来也是,谁能想到,一个始终坚持独身主义,不婚不嫁的人,扭个脸儿来就变了主意?不说王猛,安家人可是太了解安逸骨子里的坚持和执拗的。 安达甚至不敢置信的站起身,走过去,摸了摸安逸的门头,“没发烧啊,怎么还说起胡话来了?” 王猛被眼前这一出接一出的弄得满脑子浆糊,一会儿绝望一会儿欣喜若狂、峰回路转的,一会儿又不自信的担心自己的希望落空,不敢接受现实……心情激荡的简直跟坐后世的过山车一样。当然,他此时完全不知道过山车是个什么鬼,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忽上忽下的动荡的厉害,完全不知道怎么反应才好。 还没等他缓过劲儿,确认眼前的一切不是自己的幻想,安达已经走过来确认安逸的头脑清醒程度了。 ——难道,安逸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身体又不舒服了? 不然解释不了他态度一百八十度急转变的原因啊。 虽然不想承认自己在心上人心里没有地位的现实,但他已经没工夫为自己自怨自艾了,满心里都是对心上人身体的担忧,“阿逸,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别硬挺着,嗯?” “啪”的一声,安达的手被打掉,安逸好笑的环视一周,发现大家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合着,我答应了,你们反而觉得奇怪,觉得不自在了,是吧?” 众人:“…………”你也知道啊。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峰回路转 安逸在众人神魂未定、思考不能的脸上一一打量过,随后慢条斯理的道:“不过,我也是有先决条件的。” 众人:“…………”果然,这才是安逸! 等到了后招,安家人的心里稳当了,王猛虽然有些怅然若失,也找到了些真实感,众人各归各位,安然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静等他的但书。 果然,安逸说道:“我嫁给王猛,当然是没问题的。但是,再嫁之前,救命之恩还是得顾及的。你们都知道,糖果为了救我,差点丧命,后虽被他表哥所救,现在却因为有肌肤之亲被逼着要嫁给这个她不喜欢甚至恐惧的人,而且已经闹到了绝食抗议的地步……如果不先解决了她的问题,你们要我如何安心成亲?” 众人:“…………”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们居然无言以对。 等等,这真的不是你新的躲婚技巧? 安逸叹了口气:“放心,只要糖果顺利出嫁,你们就可以筹备我的婚礼了。” 至于要是不顺利……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了,以安逸的性格,哪怕是为了这份责任,他也不会置之不理。 得了准信儿,安家人径自散了,天儿这么晚了,大家也都困了。于是,这场突如其来的三堂会审,就这样颇有喜剧效果的结束了。 “怎么?你还不走?”安逸换了只手撑下巴,侧脸看他,眉毛轻挑。 “你也没走。”王猛面无表情的回答,连坐姿都没变一下。 “我还想多坐会儿。”安逸眼神有片刻不自然,也不再看他,整个人趴在桌子上。 “…………”王猛没说话,盯着他看了好半天,才轻叹口气,道,“走吧,我抱着你回去。放心,你爹娘和哥哥都已经睡觉去了,不会看见的。” 安逸僵了一下,苦笑了一声,才直起上身,对着他伸出了双臂,等他被人打横抱起后,嘴里才念念叨叨的吐槽他:“更过界的都有了,你还在乎这个?” 王猛:“…………” 某人脚步未停,神情未变,要不是身上的肌肉骤然紧绷了一下,安逸就被他骗过去,以为他真的不在意呢,“做都做了,没想到你思想居然还能这么纯情……” 被讽刺表里不一的某人面目一僵,忍无可忍的威胁到,“能老实一会儿吗?你都这样了,我要是真做些什么,你也反抗不了吧?” “呵呵……”安逸不以为意,眼神意味深长的在他的唇角留恋了一下,又转移到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语气挑衅,“你确定……你的勇气还在?” 王猛:“…………” 王猛本来被他扫向自己双唇的目光挑逗的满心火热,某处不可言说的地方也硬的发疼,没想到,还没等他跟自己的意志力做斗争,这人居然下一秒就提示自己他目前的惨状…… 卧槽!这让人如何下的去口?谁能在自己心上人被病痛折磨的时候起色心啊,又不是禽兽!*分分钟透心凉的节奏啊有木有!简直比冷水澡还管用。 奈何,即便知道自己被恶意戏弄了,王猛也是无奈多些,完全生不起起来,只能眼神死死的盯着那双出问题的双腿,心里发狠:早晚收拾了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一夜无梦。 翌日晌午,饱饱的睡了个好觉,且一觉睡到午餐时间的安逸,身体已经完全恢复。等他步伐整齐的步出卧室,别说安家人完全无法察觉,就是王猛这个当事人也差点儿认为,昨天是他的另一场恶作剧…… “你……”王猛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私下里跑来着安逸咬耳朵,眼神还困惑的盯着痛的腿。 安逸注意到他的眼神,了然的笑了,“没事,都老毛病了。也就是血液不通畅时会短暂性的失去知觉,睡一觉之后就会好的。你看,现在不就没事了嘛。” 王蒙被他这毫不在意的态度弄得额头青筋直跳,“也就是说,你经常这样?你家里人知道吗?” 被一针见血问住的安逸:“…………” 安逸心里愤愤道:这人有时候还真敏锐的挺让人讨厌的。 王猛从安逸的表情里得出了答案,青筋跳动的更厉害了,“那你每次怎么办?在原地睡一觉,然后在你家人发现之前,逃之夭夭?” “当然不会。”安逸看白痴一样斜眼打量了他一眼,“昨天是特出情况,平时我都是在屋子里不出来的。” ——所以就算出了问题,你躺在床上,也没人会被发现,是吗? 王猛被自己领会到的东西弄得心如刀绞,痛彻心扉。这一刻,他眼前仿佛真切的会放出一个年轻而脆弱的男子,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哪怕被病痛和恐惧所折磨,面上也不敢表露出丝毫异样,笑的温暖而坚强,就怕家里人察觉后会担心他…… 那样的体贴,那样的坚韧…… #呐~以后跟我在一起,你可以不那么坚强吗?哪怕在人后,让我知道你的任何不适,即便心疼如针捻,也会让我安心,知道你还在……# “好。如果这是你的期望的话。”恍惚中,王猛听到安逸这样说。 难道,他刚刚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了?王猛如是的想,但他现在已经完全没有追根究底的心里,听到他的回话,他欣喜若狂,耳边甚至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是我对你唯一的期望。” 许是唯一这个词起了作用,也或许坚强了五年的安逸终于找到了一个让他安心的臂膀和港湾。当天戳露了安逸的西洋镜后,王猛三不五时的就被召唤,当作搬运工,在无人的时候把安逸搬运到任何他想去的地方。 没了这个不定时的炸弹和枷锁,安逸也不再整日整日的躲在房间里,会出来晒晒太阳,会指挥者王猛用打家具剩下的木料给他做一些小东西,甚至心血来潮之时,还会用自己所学的君子六艺中的君子剑跟王猛过过招……如是种种,他的日子真的过的舒心极了。 当然,君子剑的副作用就是,安逸在帅了那么一刻钟后,不但双腿麻木,双臂也不能举起一本书,甚至还需卧床趟够两天才能恢复如初,让王猛知道后,脸色漆黑了好几天。 然,也是这些他早年觉得稀松平常,现如今却已然成为奢侈的东西,骤然让他发现,原来他的心早在当年那场变故之后,就筑起了结实的城墙,即便是朝夕相处的家人,也从未真正的走进来。 现在,一场释放,城墙崩塌了,安逸发现,他好像又获得了新生……不,也许是他再次找到了自己,那个,被他的自卑弄丢了的,最真实的自己…… 安逸的变化,是潜移默化的。王猛虽喜悦,却以为这是他真心接受了自己,并未多想,毕竟,他所认识的安逸,一直是这个样子,从未改变。然而,对于等了安逸五年,几乎已经绝望的安家人来说,这些变化是巨大的,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日新月异。 看着安逸一点点走出自己的小屋,一点点的爱说爱笑爱恶作剧,甚至于他脸上洋溢着的自信而开朗的笑容,都让他们渐渐的在他身上,找到了当初那个天之骄子的光彩,而不知后来那个颓废的、自我封闭、甚至强颜欢笑的懒人…… 这些变化一点点的聚集在他们的眼中、心里,却让他们望而生畏,不敢越雷池一步,就怕一个触碰之下,这些好起来的变化,宛如水中月镜中花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找寻不到…… 直到有一天,安逸穿上了那件当初他最喜欢的、现如今都已经有些偏小的藏蓝色锦衣,站在大院门口,对着他们真诚而开怀的笑说,“爹,娘,哥哥,我回来了,让你们久等了。” 他们才确信,他们的安逸,真的回来了…… “好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安父拍着他的肩膀,老泪纵横,压在他肩膀上的巨石,终于落了地。 哥哥安达没说什么,只是眼眶红了红,重重的抱了他一下,把位置让给了周氏。而周氏紧紧的抱着他,嚎啕大哭,仿佛要发泄心中所有的压力和委屈。 看着周氏哭的动容,本来已经止泪的安父和强忍着没哭出来的安达,都悄悄的擦起了眼角溢出的泪水,连一直坚持微笑的安逸都挺不住,环顾这些默默为他担心的血脉至亲,任由眼角的泪水默默流淌…… “呐~你说入赘,是真的吗?”送走了好不容易发泄完浑身舒畅的三位家人,安逸问一直跟在他身边默默帮助他、给他依靠的王猛。 “真的!”无论是声音,还是神态,坚定如初。 “那就好……”安逸深吸了口气,轻松的笑了,“记得你的话。”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安逸转个身,悠哉游哉的回房了。 王猛:“…………”等等,发生了什么事?给我解释一下再走啊喂!别用过就丢啊!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得偿所愿? 安逸问过王猛那句话的第三天,糖果上门了,带着曾经一脸凶神恶煞的上门找过茬、此时却羞答答宛如小姑娘一般的白敬初。 “我们已经订婚了,”糖果脸上带着独属于新娘的那种甜蜜和对未来充满期待的幸福笑容,“婚期也定了下来,就在下个月,你回来参加吗?” “恭喜。”安逸脸上是真心的笑容,而且毫不意外,“你的婚礼,无论如何,我也会去的,给你送嫁!” “谢谢。”糖果说,“哪怕我嫁了人,我们依旧是朋友,对吗?” “对,一辈子的朋友。”安逸点头,眼神从白敬初的身上晃过,承诺道,“如果以后他要是敢再欺负你,让你伤心,无论何时都可以尽管来找我,我给你出气!” “喂喂,你说你就好,可别连带我。”一旁当自己是个木头人的白敬初,一听这人当着他的面就诋毁他,那儿还记得自己来之前的决定啊,特别不满的对着安逸翻了个白眼儿,转而讨好的对着糖果笑道,“果果你是相信我的,是吧,我真的再也不会那样了!我对天发誓!” “谁知道呢?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好啦,走开了,你去找……对,你去找那位猛子大哥玩儿吧,我要跟我朋友说话了。”糖果不自在的扭过头不看他,嘴里却义正言辞的撵人。 这段时间虽然已经足够她了解这个人的尿性,但是他随时随地告白的行为还是让她承受不来,她是个传统的女孩儿,更习惯于内敛而真挚的感情,而不是这种……而且现在还当着自己最要好也是唯一的好朋友的面,她就更不知所措了,不自在的几乎都想找个地洞钻下去,再也不出来…… “可、可是……”孤男寡女的…… “嗯~?”一个斜眼瞟过去。 “好好好,我去,我去还不行吗……”某人垂头丧气的走到一边,跟坐在竹板凳上刻木头的王猛坐到了一起。 王猛:“…………”→_→呵呵。 即便帮我减少了一个很头疼的情敌,我也不会感激你的,你上回欺负阿逸的账我了还给你记着呢! 一无所知的白敬初突然打了个寒颤:“真奇怪嘿~,这大夏天的,怎么突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王猛:……感觉挺敏锐啊~,就是人蠢了点儿。 另一边,等白敬初走开到一定距离后,糖果和安逸相视而笑。 “不错啊,看来你□□有方啊。”安逸小声的称赞着,还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也是因为有你的提醒,不然,我连听见他的名字都害怕,哪儿会想到能有今天。”糖果摇摇头,不敢居功。 “那也是你自己的勇气和决心,敢踏出这关键的第一步,不然,谁来劝说都是无用功。” “还是要谢谢你的,不然我还在钻牛角尖呢。对了,你和那位王猛大哥……”虽然她自己当时的境况并不大好,上一次见面之时,糖果还是察觉到了二人相处时的异样,现在结合自己的情况,糖果心里有了些了然。 ——这俩人,大概什么时候处上了吧? 安逸也不否认,脸上带着恬适的笑容,眼神漫不经心的从某人写着‘我很不爽’四个大字的脸上略过,“大概,过几天你就恩那个收到我订婚的消息了……” 是的,订婚。 在王猛还在为糖果的来访不爽时,当天的午餐饭桌上,安逸就丢下了这个重量级的炸弹。 “订婚——?!” “啪——”周氏为安达添的饭碗掉落在地,打碎了。 “叮叮——”安父手里的筷子掉桌子上了。 “哗——”安达的手碰到了碗碟,把碗里面的汤汁洒了出来,溅了自己一身…… 现场除了安逸这个肇事者,王猛可以说是唯一还算是镇定的了,而安逸隐晦的打量了他好几眼,一个手指点在他的肩膀上后,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人已经整个摔倒在地,身体还神奇的连姿势都没变…… 安家众人:“…………” 王猛:嘶……好痛。看来应该不是幻听? 剧烈的痛楚唤醒了下意识僵住的王猛,也附带的形成巨大的声响惊醒了被震懵的安家人。 “订婚?!你、你真的决定了?不改了?”周氏虽然早有预感,但乍然听到这个消息,她还是整个人都慌乱了,紧张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不改了。”安逸轻笑,镇定自若的点了点头,让她安心,“放心,娘,你儿子我什么时候办事那么不牢靠了,不是确定好了的事情,我不会说的。” 周氏一听这话,已经跳到嗓子眼儿来的心,重新落回了原位,跟安达父子俩对视一眼后,三人都松了口气。 “行,订婚这事儿,只要你确定了就行。那……猛子啊。”安父说。 “诶,姨夫。”王猛此时还有些神情恍惚,完全没有一丝的真实感。 “你下午就回趟山吧,之前说好了要回的,因为糖果的因素耽搁了,现在既然确定了,就回去跟你舅舅说一声,咱们商量一下你们俩的婚事。” “诶!”重重的点头,王猛这下子终于有真实感了,要不是担心安家人对他不喜而影响了到手的婚事,他欣喜若狂的恨不能拔腿儿就跑,瞬间飞到他舅舅跟前。 “猛子……等等,那我以后是该改口叫你弟媳还是妹夫啊?”安达头疼的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而且这人还比自己大,本来叫自己大哥他心里就别扭,现在又……这称呼怎么就这么烦人呢?! 安达这天外飞来的一问,把众人都给问愣了,也把现场所有紧张和兴奋的气场给弄散了,众人均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安逸和王猛笑的还比较含蓄,周氏和安父那笑声,响亮的仿若连房子都震上三震。 安逸知道爹娘是想以这样的笑声来庆祝这突如其来的喜悦和心头多年的压力被释放。等大家都发泄的差不多了,他轻声为哥哥解答,“以后都是一家人了,称呼什么的随心就好。你还是叫他名字吧。” 安达:“…………”说好的入赘呢?掀桌!还没嫁进来就护上了,让他这个当哥哥的面子往哪儿摆! 午饭就这样在欢(鸡)天(飞)喜(狗)地(跳)的氛围中结束了,王猛好不容易得偿所愿,怕夜长梦多,也是等不及要把好消息跟舅舅分享,吃完饭就上山去了。 第二天一早,余家再次上门,两家痛快的把婚事定了定。再过不到一个月,就是安达的婚期了,为了不至于两场婚礼连轴转让人承受不起,也要避开农忙,安逸和王猛的婚期就定在了半年后,赶在了年末农闲的时候。 定好了婚期,趁着两家人都在,安父就想把聘礼的问题一并商量好了,虽然要忙着安达的婚事可能忙不过来,但余家要准备的也不少,而且先商量好心里有个数,之后真的筹备起来才不会心慌,筹备期也会富裕一些。 安父本来以为,这只是小问题,中间还有两家多年以来的关系在,肯定不会出现急赤白脸,欲壑难填的恶心场景,然而…… “你说啥?!”安父不敢置信的盯着老连襟,眼珠子都快瞪下来了。 “妹夫,妹夫你先别急,听我仔细跟你说道说道。是这样,我家猛子本是大户人家的庶子,你是知道的……” 还没等余庆恒说完,安父就不耐烦的打断了,“不是分家了吗?难道你这里面还有谎不成?” “没有没有!这不能够!我老余是什么人,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你还不知道?我就是再不是人,也不能撒这样的谎话啊,这不是骗婚吗!”余庆恒忙保证到。 “那你到底想说什么?!”安父气难平的喘着粗气,又气又急的眼睛都红成了兔子。 “我是想说,猛子虽然跟本家分了家,以后各不相干,但是这入赘毕竟影响不好,要是传到了本家去……我怕到时候会有人来你们安家找麻烦。”余庆恒越说越心虚,声音也越来越底气不足。 你说,这办的都叫个什么事?都说好了让猛子入赘的,却万万没想到还有这茬,让他都快没脸见多年的老连襟了。当初他光听外甥说以后互不相干了,忘了他们那些大家族都讲个面子,自行婚嫁当然没关系,就是不能容忍往家族脸上抹黑的事。这入赘,在平头百姓身上都是丢份儿的,搁那样的大家族,能不恼? 也怪他,当时光兴奋了,头脑一热就答应了,回去才想起这茬,差点儿没把自己肠子没青喽啊。这会儿,可不得好好道歉嘛,不然这婚无论成不成,多年的老亲都成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了……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好事多磨 余庆恒老实了一辈子,根本就不会撒谎,心虚的时候,眼睛忽闪忽闪的不敢看人,谁还能看不出来啊。安父这个跟他当了半辈子连襟的就更不用说了。 奈何,安父是看到了他的心虚,却不知他只是心虚于自己的疏忽和粗心大意,还以为这人跟自己撒谎呢。两家都到这儿份儿上了,还有什么事情是值得他撒谎的?安父心里一琢磨,可不就只有俩孩子的婚事了呗。 安父再一合计,明白了,原来人家是想跟自家毁了这口头的婚约呢! 当下,他的脸就沉了下来,哪儿还有心思听他说什么,心里不忿的恨不能咆哮出口啊有木有。 悔婚?他这不是看不上他们老安家,也看不上他们家安逸吗?明明是他们老余家先提的婚事,现在却不想认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自以为自己明白的安父顿时就有种被至亲的亲人背叛的窒息感,他的胸口沉甸甸的犹如压了一块儿巨石一般,又沉又闷的憋得他呼吸都不顺畅了有木有。 这还是相处了二十多年的老亲呢,陌生人都没这么埋太人的啊。要是真看不上,当初他们干吗还来提?谁拿刀逼着他们了不成?简直欺人太甚! “你……姐夫!你还真是我的亲姐夫、阿逸的亲姨夫!我自认我安家没有对不起你们老余家的地方吧?不带你们这样耍人玩儿的啊。求亲的是你们,给条件的也是你们,不是我们强逼的吧?如今可好,弄到我们答应了,你们反而反口了,怎么滴?耍人好玩儿是吧?还是你觉得我安成伟好欺负,不欺负一下不过瘾啊!” “妹夫妹夫,你先别急,先听我说,等我说完你再找我算账行不?到时候要是你还能坚持当初那个条件,我、我舍命陪君子、豁出去了,就让猛子入赘,行不?”余庆恒一看他气的脸发青,还准备起身要赶他们出门,一副老死不相往来架势,忙把人摁了回去,急忙解释道。 “成,我就看看你怎么说!”安父咬牙,强忍着心里要窜出来的火气,又坐了回去。 “是这样的……”余庆恒这才松了一口气,简明扼要又条理清晰的把事情不带一丝个人情绪的跟他完整的叙说了一遍。 “事情就是这么一个事儿,你看,妹夫……”余庆恒忐忑不安的望着自己的连襟,心里紧张的犹如被审判的犯人一般。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还真得琢磨琢磨了。但你并不能抵消你,还有你外甥毁诺的事儿!”知道余庆恒不是要悔婚,安父心里满腔的怒火落下了不少,但被毁诺,他心里还是不舒服,跟余庆恒说话,也没个好气,横看竖看的就是看不顺眼。 “当然当然,这本来就是我们的错,要不是猛子给他哥寄了封信,说了要结婚的事儿,我都忘了他还有家族的事儿了。也是猛子年轻,见识少,光想着分家单过,跟王家再也牵连不上,没成想王氏这一族,传承数千年不止王家这一支。而我这个老糊涂,居然还把那些贵族老爷当成了咱们这些平头的老百姓……” “…………”根本就对士族毫无所知的安父,无言以对。 …………………… 堂屋里,余庆恒躲着众人私下跟安父交底儿时,当事人王猛和安逸正悠闲的待在卧室里,一个指点一个动手的折腾桌上的一堆木块儿木条呢。 “把你手上那根插在最底下,然后再拿根一样的,挨着往上插……”安逸看了眼自己的设计图,指挥着,然后仿佛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诶,你不是上山汇报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把你舅舅带来了?不是有什么事情吧……” “咔嚓”王猛手上那根脆弱的木条,断了。 安逸:“…………” 安逸轻吐一口浊气,放下手里的设计图,眼神晃过那根断掉的木条,落在了王猛面无表情的脸上,“……看来,这事儿还不小呢。跟我有关系?明确的说,跟咱们俩的婚事有关系?” 王猛:“…………” 被一语道破心思,王猛紧张的再次用力,那根可怜的已经断成两段的木条,这回断成了四段,等他心虚的手一松,才纷纷逃也似的从那大而有力的手掌中落下,飘零到地上…… “我……”王猛紧张看了眼落在落在地上的木条,又忙回望安逸,却在跟他视力相会之时眼神仓惶躲闪,心里惊慌不已的完全不知自己是想先跟他承认自己捏段木条的错,还是解释舅舅此行的目的。 “看来,确实跟我有关。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安逸眼睑下垂,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便抬起头,静静的等候者他的诉说。 万事万物都有其理。这是安逸始终坚信的名言。而他安逸,从不在未知的情况下,仓皇的做任何决定! “我……”王猛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语态平缓的说,“如果我说,我想在你们家附近重新建一座房子,你……” “哦?重新建房子?”安逸挑眉,目光清明的仿佛要把他整个人都看透一般,“你不是说……你要入赘?” “我、”王猛被堵的顿了一下,舔了舔自己的唇,“其实我仔细想了一下,安家以后毕竟是要留给安大哥的,就算我入赘,以后咱们也得分家另过,还不如……” “还不如婚前就建好自己的房子,也躲过了入赘的闲话?”安逸点头,语气平淡的没有一丝情绪。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王猛当然不会天真的相信他这话是赞同,紧张的又舔了舔自己的唇,给自己加码,“以后……我是说咱们结婚以后,家里的一切都是你当家做主,家里任何的活都不用你干,就连房子也按你的要求建,行吗?” “先决条件,就是我改姓王。”安逸垂下眼睑,不让对方发现他发亮的眼眸,不咸不淡的陈述着。 “……是。”王猛紧绷的那口气终于松了下来,整个人垂头丧气的。 安逸沉默了片刻,等王猛再次紧张的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才缓慢的求证到,“不用我干活?包括厨房里的?”这人这么好口腹之欲,居然也舍得? “嗯!包括!”王猛猛地点头,眼睛锃亮的差点儿闪到安逸。他简直太兴奋了有木有。刚刚等待的时候,他差点儿忍不住承诺,哪怕被彻底逐出家族或者回去接着给王家卖力,也要让他们不在意自己入赘的事了。谁想,安逸居然有软化的意思了? “房子也按照我的要求建,包括选址?”安逸再次求证。 “包括!都听你的!”王猛头点的犹如小鸡啄米,那狠劲儿恨不能把自己的脑袋点下来。 “嗯……那成吧,就按你说的来吧。”安逸一副马马虎虎的态度,点了点头,“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不能再改了啊。” “当然,不会再改了!”王猛乐得见牙不见眼,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儿了。 有了当事人的同意,安父得知事情的原委后,又知道小儿子即便出嫁也就是在隔壁,便不再坚持了。到底意难平,他之后再看到这对儿舅甥俩,不是直接给个黑脸爱理不搭,就是阴阳怪气的说些戳心的话,弄得理亏的王猛和余庆恒只能赔笑脸,敢怒不敢言。 后来,王猛问过安逸,当初为何那么爽快的同意他的条件而放弃入赘的话题,安逸却仅仅只是回了他一句,“我认识王狂。” 认识王狂?他亲大哥? 王猛疑惑的挠挠头,那又怎么了? 安逸看他不开窍,又指点了一句,“虽然接触不多,当初在安阳城,还是他带我进的士族圈。” 士族,代表的不单是财富和权利,还有传承,最是排外不过了,如果没有内部人的引荐,一个寒门出来的孩子哪怕再有才情,甚至入阁拜相官拜极品,也照样摸不着那个圈子的大门啊。 想到了这些士族的所谓坚持和脸面,王猛这才恍然,怕是安逸早在当初知道自己出身士族时,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入赘的吧。 而他,这个被家族放养甚至放弃的士族庶子,却是在跟亲哥汇报婚礼事宜的时候,才被回复的信件告知,自己到底触犯了什么,犯了一个怎样愚蠢的错误…… 入赘这个话题因为是私下两家商议的,外人到还不得而知,就连安家的长辈和亲戚,也因为没确定婚事,安父和周氏嘴严的没往外透露,这才让这件几乎严重到把婚事闹崩两家人结仇的事情没有一丝波澜的消散了。 周氏事后得知的时候,虽然心里也不大得劲儿,到底小儿子是没远嫁,几乎都可以算是出个门儿就见到的距离了,只感叹一句好事多磨就罢了。对于王猛这个儿婿,她还是满意居多的。 安逸的婚事就这样尘埃落定了,王猛也开始忙碌着根据安逸的选址和设计图找人建房子了,当然,还得托人……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上山 “猛小子啊,忙着呢?” 傍晚,王猛刚送走来帮忙建房子的村民们,同村的刘大爷迈着外八字,嘎嘎悠悠的就走了过来。 “刘大爷,您咋来了?有事啊?”王猛放下正在收拾的工具,轻笑着跑了过来,帮他把院门开开。 “这不快秋收了嘛,山上的祸害也快待不住了,按惯例咱们村每户都得出一个人上山狩猎。不过你这……”刘大爷踌躇了一下,面有难色的说,“按理说,这次打猎本不该通知你,但我听说你以后要在望山村定居了?你看你这是从明年开始还是……” “是,我是要定居的,瞧我这房子都快建好了。至于打猎的事,既然全村都去了,也不能落下我一个,刘大爷,这回可真得谢谢你通知我呢,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对了,你们定了什么时候去?到时候我一定去。” “哈哈……就等你这句话了!”刘大爷一听这后生说话这么爽快这么敞亮,心里对他满意的不得了,哈哈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你这后生就是不错。得了,这两天你收拾收拾,后天一大早,咱们村头集合……” 送走了刘大爷,王猛把院子里杂乱的工具和一些杂物整理好后,锁上院门,回了安家。他现在虽然已经开始建房子,但这里离能住还差得远,按安父的话,反正他房子建好了也是一个人,连吃饭都成问题,两家人关系还那么近,等他和安逸婚礼前夕再搬出去,也是来得及的。 吃饭的时候,王猛还没来得及跟安家人说他要跟村里人一起上山打猎的事情,安家倒是因为这个名额争执了起来。 “爹,让我去吧,我都这么大了,也该替您替家里出出力了。再说了,别人家的孩子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能顶事儿,我都这么大了,家里出劳力还得您去,这不是让村里人戳我脊梁骨嘛。”安达据理力争,他都二十有一了,村里程家的小子十七岁就跟着上山了,就他,让年迈的老爹一直护着,想想就让人泄气。 “你去?你去什么去!你过几天就该成亲了,要是脸上挂彩了,这亲还怎么成?”安父气的把筷子啪的一声拍在桌上,“你爹我还没老的需要你顶替,你就老实在家待着吧。要是你真想去,明年,等明年你媳妇儿也娶了,孩子说不定也有了,到时候你就是不想去,我也得逼着你去。现在,你想都别想!” “你爹说的是啊,老大,满打满算距离你成亲也就不到半个月了,要是真的伤到哪儿,到婚礼前好不了,多不吉利啊,这可是你关于你一辈子的事,可不敢耽搁啊。”周氏也苦口婆心的劝。 最重要的是,她更害怕儿子经验不足,会出现什么意外,到时候她儿子别说婚事,能不能有命回来都不好说。老安虽说岁数大了些,也挺让人担心的,但这些年下来他上山的经验可不少,相对于儿子,她男人好手好脚回来的机会还更大些…… “可是,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更应该去啊。我都要成亲了,是个大人了,怎么能还躲在父亲的身后呢?” “什么大人啊你,就你这样的,毛还没长齐,就把自己当大人了?” “阿达啊,就听你爹的吧,反正也不差这一回不是?你就别跟你爹挣了,要去,明年再说吧……” 奈何,安达再怎么据理力争怎么顽固抗议,安父周氏就是打定主意,一个唱黑脸儿一个唱白脸儿,就是抵死不答应,他只好求助的望着弟弟,希望他能帮自己一把。 “其实,爹,娘,哥哥,往年不敢说,但今年上山这事儿还真没你们想的那么危险。”安逸收到了安达求助的眼神,眼角一弯,笑了。 “怎么说?”安达还以为弟弟有什么办法让自己达成所愿,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他。 “这事儿你们就别问我了,诺,问他。”安逸嘴唇冲着身侧努了努。 他? 三人随着安逸的示意一头雾水的望着王猛。 王猛:“…………” 王猛有些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了,对着安逸笑道:“果然,什么也瞒不过你。” “嗯哼~”安逸一耸肩,送了他一口大白牙,继续吃自己的饭。既然大家都没心情吃饭了,那…… “猛子,怎么回事啊?阿逸那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家不出人?周氏心里忍不住心跳加快的转了这个念头,看着王猛眼神就更炙热了。 “阿姨,是这样的,我刚刚回来之前村里刘大爷来找我了,这次上山狩猎我也参加。”被三双眼睛盯着,王猛依旧镇定自若,语气平淡的说。 “你也去?!”“你也去?!”“你怎么能去?!”三人几乎异口同声,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只剩下目瞪口呆。如果这就是安逸所谓的惊喜的话,那他们现在却只能感受到惊,而没有一丝一毫的喜。 “我……不能去吗?”王猛被三人的反映弄得一愣,厚厚的手掌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当然不能!”养气功夫不到家的安达率先一脸坚定,斩钉截铁的道,“虽然狩猎是为了村里,是应该人人有责的,但这毕竟是一件风险很大的事情,能不去,你干嘛非要自己往里跳啊?” 就在几人为王猛上山的事情争论不休的时候,蓄谋已久的安逸眼睛若有若无的在那盘油腻腻的肘子肉上瞟了瞟,确定时机成熟后,趁着大家不注意,暗搓搓的就悄悄的伸出了自己的恶魔之爪…… “啪”的一声响起,筷子被打落了,那一大块儿刚被夹起来的色泽亮丽、味道迷人的肘子肉,也在他渴望的眼神中落回了盘子里…… “你——!”安逸怒目而视。这人,怎么反映这么快?刚刚不是还正跟自己的父母哥哥说话吗? “你乖,等你身体再好些,想吃什么都行。”王猛摸了下他的脑袋,语态轻柔,像哄孩子一样哄着他,随后抬起头就跟安父等人道,“阿姨姨夫,你们不知道,我自小习武,会些拳脚功夫,倒是别说护住自己,再多护几个人也是没问题的。” “是啊是啊,人家还差点儿当上大将军呢~~。”安逸感觉自己被轻视了,不耐烦的剥掉某人做妖的手,语气也不阴不阳的,讽刺意味显而易见。 “阿逸!怎么说话呢你!”周氏气的白了他一眼,尴尬的给王猛赔笑脸,“猛子你别在意啊,他说话就是这么不走心,其实没坏心的。” “没事的阿姨,我知道。”王猛不在意的笑了,想起之前的手感,忍不住又摸了一把,“而且他也没说错。” 安家三人:“…………” 等吃完饭,王猛在众人眼前表演了一套简单的刀法,这才让他们相信,他是真的会武功,功夫很高的那种,而不是只有一把子傻力气,这才勉强同意让安达跟着去涨涨见识。毕竟,安父近几年干农活还凑合,上山狩猎,还真有些吃力。 很快,两天过去了,第三天一早,一身简单干练的黑色练功服的王猛,手握开山用的斧子,背上背了把镰刀,腰上缠着大砍刀,小腿边靴子里再插上一把匕首,跟着同样装备的安达一起,出发了。 到了约定的地点,那里已经等候着很多人了,虽然王猛还算个生面孔,到场的人里听说得多,见过他的还真没几个,因为身边跟着安达,大家伙对他的身份也算是心照不宣了。 “既然人到齐了,那,咱们走吧?”领头的刘大爷见众人本来热热闹闹的说话,人家一来就有些冷场,心里有些不得劲儿,毕竟人是他给请来的,便假装咳嗽了两生,就提议启程了。 望山村是个大村子,村里至少上百户,因为是一户出一人,现场的人数就有些多。这么一大群人,乌央乌央的,要是一起行动,不但目标大还事倍功半,因此,负责狩猎的五位村里最有经验的老猎人,就让大家自由寻找自己或者熟悉的领队,由五位老猎人一人一队自行上山。 王猛和安达都是第一次参见狩猎,哪儿知道那位猎人经验足啊,索性王猛艺高人胆大,安达又对他盲目信任,二人就商量着找了个最熟悉的刘大爷。 这位刘大爷也是村里打了一辈子猎的老猎人,为人风趣义气,还没什么架子,有什么狩猎上的经验,只要上门请教,也不会藏着掖着的,在村里人缘很好。所以,等众人选好了队伍上了路,经过一段时间安的了解王猛才发现,他们这一队,人员比别的队都多七八人不说,里面还多是些没什么经验的小伙子,真正参加过狩猎的加起来一共都不足五人。 王猛:“…………” 王猛现在对猎物已经没什么心思了,只希望这一路别出什么意外才好啊……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狩猎 走了一路,都没发现附近有什么大型野物的踪迹,众人还在刘大爷的指点下纷纷都有了不错的收获,虽然只有几只丰硕的野鸡和野兔,大家初次打猎的紧张感还是消退了不少。 而且,队里有几个初生牛犊不怕虎、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甚至神态轻松的宛如是在郊游一般,连刘大爷先前的嘱咐也不打算照做了,还暗自嘲笑他是“人老了糊涂了,连胆子都缩的只剩下一丁点儿了,太丢人!” 队里人心里的浮躁,人老成精的刘大爷当然是一清二楚的,每年他带队狩猎,队里的新人中,总会有那么几个各色的。甚至往年从他这里学会了狩猎技巧,自觉已经用不上他的年轻人,为了不被自己温吞安逸的性子耽误了最终狩猎的成果,也早早换去了别的队伍。 毕竟,刘大爷的队伍一向伤亡最少,大多时候甚至能完好无缺,但收获却也只能垫底儿。进入秋季的大山,每年狩猎虽然有意外有伤亡,大多数人都能收获颇丰,有的人甚至一趟就顶自家田地里一年的收成,真的很难让人不动心。 俗话说,财帛动人心。有了利益,自己还学好了本事,想拼搏一把的年轻人,在跟刘大爷打好招呼后,来年都默默地换了队伍。 关于刘大爷的队伍,村里早有流传,刘大爷的人送外号就是“狩猎夫子”,可想而知刘大爷在村里人心里的形象。用后世的词语解释,其实这就是一个教人狩猎的学习培训班而已啊。自觉学成毕业的人,哪儿可能躲在这里面不走,这不是等着让别人骂他榆木脑袋或者贪生怕死吗? 看着那几个不耐烦的已经走到队伍前面去的几人,刘大爷眉头紧皱,迟疑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喊出声。 默默的叹了口气,刘大爷心里无奈极了。要是换个人,遇到这几个不听话的学生,保不齐就让他们自己去撞壁,吃了亏自然就学乖了。没有鲜血的教训,这几个就不会乖,按照这样的心性,以后在别的方面还可能吃大亏,他年轻的时候为了这些孩子以后的路好走,也是一样的态度的。 可现在,他人老了,连孙子都有了,心肠软的不行,看不得有人在他面前出事,也不忍心让年轻的孩子用命去记住一个教训,毕竟一个不注意,那可是真的丢命的。他总是想着,哪怕不是为了孩子家里等待着的父母,仅仅是为了给自己的子孙后辈们积德,他也要把人怎么带去的怎么带回来。 常年杀生的人,最是信佛的,为了不让自己的罪孽蔓延给后代子孙,都会有意无意的给自己和后代们积累功德的。 奈何,他想管,人家却不会领他的情,听他的话。都光明正大的违逆他的意思了,还指望这几个孩子听他们认为没有一点儿血性的老前辈的话吗? 果然,刘大爷才开口,让几人往后走,别胡乱领路,那几人就开始强词夺理,胡搅蛮缠了。 “大爷,不是俺们不听你的,这不是没危险嘛。”领头的那个最硬的刺头,黄大虎不以为意的道。他是村长黄柏仁还没出五服的侄子,在家里也是独子,被家人宠的张扬跋扈的,性格最是霸道自我了。 “就是啊,大爷,你不是也说附近没有危险吗?那咱们随意转转也没啥啊。”这是黄大虎形影不离的发小,赵小龙,脾气虽然没有黄大虎那么尖锐,也最讲义气,想法却总跟黄大虎不谋而合,是他的坚定拥护者。 “说实在的,刘大爷,咱们来山里本来就是防止野物下山祸祸庄稼的,现在你带着咱们一直挑安全的路走,是,咱们这群人是安全了,可野物也安全了啊,到时候趁着咱们没防备,跑下山去,咱们这一趟不是白来了吗?”那两人开口了,三人组里最有头脑的吴聪也声援了。 人称智多星的吴聪,一向不开口,开口必言之有物,这不,一下子就捅到了刘大爷的心窝子里,连本来对他们三人不满的众人,这会儿心头也疑问丛生了。更别说三人身后跟风的两三个人,刚开始被问还有些心虚,这会儿已经趾高气昂了。 “唉……你们是这么想我的?”刘大爷失望的对着他们摇了摇头,然后又回头望着自己身后的一群人,“你们也是?” “当然不是!”刘大爷身后的一位中年汉子义正言辞的否认,“我跟着这队已经很多年了,虽然村里不少人嘲笑我软蛋,但我知道,刘叔是一直在带着我们规避风险,那也仅仅是想把我们都安全带回去而已。我们一直躲避的危险是那些我们无法抵抗的,真正对村里人有威胁的,刘叔会组织我们一起行动。往年一次狩猎一两头成年野猪的情况,我们也是有过的!” 听了这位长辈的话,心里有些浮躁的人渐渐静了下来,虽然有些人还有疑惑,除了领头捣乱的三人,想想刘大爷在村里的威名,大家心里还是信服他的。那三人组身后跟随的几人,这会儿也低着头默默地回到了队伍之中,哪怕被三人组唾弃为“胆小鬼”也坚定不移。 跟“胆小鬼”这个外号比起来,自己的生命安全还是更重要一些的,毕竟领头的这几个,也是完全没经验的新手,根本无法让人信服。 众人都稳当了,可刺头之所以为刺头,那就是两个大写的不服,怎么说都不服。 于是,队伍就这么僵住了,三人组想走左边,往更深的山上走,而刘大爷则坚持到了这个位置,还没遇到野物踪迹,就已经没有问题了,可以横向穿行了。双方谁也劝说不了谁,那三人甚至还有种不管不顾走了再说的意思,场面更加紧张了。 “猛子啊,你说,咱们怎么办啊?”队伍走不了了,还是突然停在半路上,安达心里有些不安。 “没事,目前咱们附近确实没什么危险的东西。”王猛虽然自然垂立,看着跟众人没什么不同,内里却浑身紧绷,蓄势待发,小心的观察者周遭的一切。他的经验告诉他,哪怕周围在安全,也会出现意外,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过去的经验是不可靠的。 许是王猛的语气太沉稳,安达惴惴不安的心有了些着落,人也不那么恐慌了,松了口气后,还自我解嘲道,“没想到头一次狩猎我就被自己吓成这样,我还以为自己至少还算是有勇气的呢。” 王猛没预料能听到这话,很是意外的看了他一眼,胆小的人不少,能这么大方把自己的缺点诉之于口的,还是用这种带着点儿自嘲口吻的语气,能做到的还真是不多呢。这个人……应该说,不愧是阿逸的哥哥吗?他人虽然看着普通,性格上的闪光点可真是难能可贵呢。 拍了拍他的手臂,王猛给了他一个安抚的微笑,“你已经比那些人强多了。” 安达顺着他的示意抬起头,原来他周围的人,虽然看着安稳,脸上的紧张感可只多不少,有的人哪怕跟通行人手牵着手,眼神还是慌张无措的。 安达轻松的笑了,心里的慌张又少了一点儿,“说来也怪了,这一路我都没什么紧张感,可不知怎么的,一进入这一片树林,我紧张恐惧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尤其是现在。” 安达捋了捋自己的袖子,露出自己的胳膊,“你看,我汗毛都竖起来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王猛:“…………” 不对!王猛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安。他又回想了一下安达的话,一路上都没事,突然就不安了?这肯定不是初次狩猎的紧张,而是…… 王猛眼神猛地对上了他的眼睛,严肃的又问了一遍,“你确定,是进入这片树林才有的?你再仔细回想回想,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种感觉有轻重之分吗?” 安达被他问的一愣,但看他这么严肃,知道这件事可能对他很重要,就用心的又回想了一下,道,“我确定,就是从后面那棵歪脖子树那里才开始有的,刚开始还只是一点儿凉意,慢慢的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到了这里,我的鸡皮疙瘩就起来了,后背凉飕飕的,还下意识的就想逃离这个地方。” 王猛深吸了一口气,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小声的问他,“会爬树吗?” “会。”虽然不解其意,安达有问必答道。 “我身后这棵,你感觉有危险吗?或者你所说的凉意,恐惧。” 安达眼睛定了一会,肯定道,“没有。” “那好。”王猛松了口气,看了眼树上的野果,大声道:“哥,反正现在也不走了,你不是会爬树吗?帮我摘一些野果子吧,我想给阿逸带一些。” 安达:“…………” 什么情况?!求解释啊!!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遇险 虽然不解王猛的意思,在他又暗中催了自己一次后,安达还是顺从的爬上了王猛身后那棵粗壮的,甚至能够让两三个成年男子合抱的巨大野果树。 二人这么显眼的行为,本来是很引人注目的,至少在场的二十多号人,包括对立的双方,都对他们行了注目礼,可一听王猛的话,再想到他目前的身份和头衔,众人就纷纷对他投以揶揄和祝福的眼光,笑了笑就没太在意了。 然而,这一幕却让刘大爷心里犯了嘀咕。 虽然刘大爷跟王猛这个年轻的后生接触不多,但从短暂的几次接触来看,他一点儿也不想一个毛躁的小伙子,浑身都透着一股稳重。要说别人在狩猎这么危险的时候还惦记着给心上人摘果子,他信,但说王猛这么做……刘大爷还真不怎么信。 尤其是打配合的还是安达,这个可以说他看着一点一点长大的孩子,往日老成的一步错路都不肯迈的,更不可能拼着拖全队后腿,帮未来的弟夫帮自己的弟弟带野果子…… 他再次打量了安达爬上去的那棵树,粗壮、结实、树荫茂密……别说一个人,就是全队的人躲进去,也是能藏得住的。要是危险的来源不会爬树,那就是最结实的堡垒了。 这真的仅仅只是为了摘野果?刘大爷眉头紧皱,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这种不安,在眼神无意中瞥过树上的毛桃子后达到了顶点。 毛桃子?被厚厚绒毛覆盖,核大肉少,薄薄的一层肉还又酸又涩的连动物都不吃的野桃子?! 糟了!刘大爷心里的危机感这时候也姗姗来迟,他来不及细想,冲着众人就大声喊起来:“快!快上树!就是安达爬上去的那棵!快——!”说完,他自己一阵风似得跑到了树下,速度简直不似一个年近六十的老人,帮着离得最近的一个小伙子上了树。 别看刘大爷脑子里的念头转的很多,其实也就一眨眼的功夫,众人只感觉他们刚刚对王猛这个外来者投以善意的目光,转头还没等争论的双方再次开战,刘大爷的喊声就已经传来了,声音那么锐利响亮、还那么的惊慌失措…… 人群中,少数跟刘大爷时间长的七八人听到喊话的是刘大爷,想也不想下意识就爬上了树;其他头一次参加狩猎的年轻人一部分虽然不明就里,还是慌张的上了树,而剩下的一部分却瞅瞅刘大爷瞅瞅三人组,傻愣在了原地。 “老大?”赵小龙拉了下黄大虎的衣袖,小声的询问道。三个人里,他从不是那个做决定的,也不擅长思考,但反应却是最快的,最先清醒了过来。 黄大虎被他一拉,也清醒了。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看刘大爷的反应,他已经意识到有什么连刘大爷这个老猎人都害怕的危险降临了。 “阿聪。”心里已经有了决定的黄大虎侧头看吴聪。 “爬!” 就一个字,音落人跑,三人默契的三两下爬上了树,还蹭蹭蹭的仗着自己高超的爬树技巧,攀到了巨树的最上层,离他们最近的那一位距离他们还有五六米的高度呢。 树下围观的众人:“…………” “快来啊!还愣着干嘛?!”刘大爷冲着他们招呼着。 几个小伙子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撒开腿跑到了树下,抓着树干就往上爬。没看见连跟刘大爷唱反调唱的那么厉害的刺头们都爬上去了吗?他们即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到了这一步也知道该如何选择的。 万幸,王猛选择的这棵树主干比较粗,完全足够三四个人一起攀爬,等众人都马上了树,落在最后最底下的刘大爷也爬上了距地七八米的那级树杈并屏住呼吸,危险还尚未来临。 “小豪,小声通知大家,都左右上下的看一看,是不是都上树了?然后给我一句回话。”刘大爷很是喘了几口粗气,还忍不住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等气儿理顺了,他对着他上一层的小伙子吩咐了一句。 那位叫小豪的小伙子,看着挺腼腆的,听了这话,抬头一看,确认了自己附近的人后,也不往上传话,直接就给刘大爷回话了,“大爷,俺刚刚是第二个上来的,刨除第一个安达,后来谁上去了,我都知道。俺刚刚想了想,好像只差安家安逸那位未婚的夫郎了。” “安逸的夫郎?王猛?”刘大爷吃了一惊,他是根本就想不到,最先发现问题的人居然没有上树?“你确定吗?” “确定。”小豪肯定的点头。 “那……”刘大爷刚想说什么,异变突生,大地颤抖着,一大群野猪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哼哼~”声,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 这时,众人才明白自己刚刚躲过了什么。 野猪群啊,这可是野猪群!哪怕是单独的一头野猪,两三个成年男人也不见得拿得住,更别说这一群至少二十几头? 此时哪怕是经验老练的刘大爷也后怕的浑身冷汗,整个人仿佛水洗的似的,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那三人组更是庆幸自己后来没有盲目唱反调,甚至心里还未自己小看了刘大爷而愧疚,决定以后一定要耐心听取别人的意见,尤其是经验老道的长者的意见。 如果刘大爷知道因为这一次他自己也差点阴沟里翻船的意外而改变了各自的想法,心里肯定老怀安慰。可惜,他不知道,看到了猪群,他虽然庆幸,想起小豪提到王猛没来,心里还是提着一根弦儿放不下去。 就这么会儿的功夫,野猪群已然近在眼前,哼唧哼唧的在那棵大树底下翻拱着找食儿,几头野猪居然嗅觉灵敏的找到了众人遗落在原地的猎物,张开血盆大口就大块朵朵的吃起来。一头吃,血腥味儿四散,周围的野猪一哄而上,你一口我一口的,那几只大则十几斤、小则才四五斤的野味儿,眨眼的功夫,就连骨头都不剩了…… 目睹了这么血腥的一幕,众人哪怕见过野猪、对野猪的恐怖有所准备和了解的,此时也被震撼当场,大家不约而同的屏住了呼吸,更加小心的躲避着隐藏着自己…… 然而,最先上树的安达,心里却更不安了。因为,他在上树之前就知道这是一颗毛桃树,树上也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野果可以给弟弟摘。所以,在上树后,他的眼睛,就一直盯着王猛,却发现他在帮助不会爬树甚至动作缓慢的几位长者爬上树后,自己却攀爬到附近一棵很细小的约莫只有七八年树龄的小树上。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野猪群在树下已经找不到猎物,打算退去的时候,树干上一个小伙子劫后余生的松了口气,一个没抓紧,手上提着的野鸡掉了下去…… “咚”的一声门响过后,野猪们去而复返,三两口把野鸡吃掉了。可这野鸡掉落的太近了,树上的毛桃也遮不住众人的气息了。 人类的味道,还是这么浓郁的味道,足以让饥渴难耐的野猪群发疯。野猪们一头接一头的,狠狠地撞击着大树。那棵树也是真的很牢靠,在这样的撞击中,依旧稳固如山,让心里恐慌的人们稍稍找到了一丝安慰。 可是,这样也不是办法啊。目前虽然稳固,可谁知道这棵树到底能撑多久呢?众做周知,野猪可是冥顽不灵这个词的典型代表啊。 带着弓箭的猎人们,已经把箭搭在弦上,时刻准备着。但也因担心触怒它们而迟迟不敢下手。 这时,只听,“嗖——”的一声,利箭破空而来,直直的射进一头野猪的身体,并带着这头野猪狠狠的撞向它前面的同族们,一个接一个的,像串烧一样,被挤成一团。 “哼~~”被撞的东倒西歪的野猪们哼叫一团,奈何力道是有,箭只还是不够锐利,弓也不够强,那只箭在贯穿了第一头野猪之后,也只是插在了第二头的身上,并没有立刻毙命,让箭的主人十分不满意。 了解了弓箭的作用,王猛也不盲目使用蛮力了,从背后的箭篓里拔出第二支箭,瞄准用适当的力道射了出去,“嗖”的一声射进了一头正在撞击大树的野猪。 同族不明不白的死了两头,熟悉的血腥味也不断的刺激着它们,剩下的野猪们更加疯狂了,有几只野猪居然脱队,直冲着王猛所在的树木撞去,王猛自顾不暇,不再帮着射杀大树底下的野猪了,转而自救起来。 两箭,伤了一头杀死两头,这个战果狠狠的刺激着树上的猎人们,他们一个个热血沸腾的毫不犹豫的射出了自己的箭。大树上包括领头的刘大爷,共二十七八个猎人,会使用弓箭的只有三分之一,能射中的更少,剩下的人甚至只能使用弹弓,然,即便这样也还是让大家众志成城团结一心的磨死了三头。 无论是弓箭还是弹弓,都是远程的攻击手段,这样的攻击,在血腥的刺激下,带来的不是恐慌,反而是勇气。 于是,等王猛把围攻自己的那四头野猪也射杀殆尽后,野猪群终于怕了,在首领的带领下,纠集自己剩下的族人,惊慌的叫喊着逃入了深山。 刘大爷道:“经过这次的损伤,只怕……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分猪肉 刘大爷他们一行人回到村子里面的时候,村子里面的人都沸腾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猎出来十只野猪呢。 因为守着大山,狩猎队每年都会收获一两头野猪,极少的时候也有三四头的,可像现在这样有十头还是有史以来第一回,更别说这还仅仅是狩猎队中的一队。 二十几个壮劳力,扛着十头野猪在众人艳羡的眼光中不自觉的昂首挺胸,显得特别的意气风发。 经历了这次险情,还得到了这样的收获,队里别说浮躁的情绪了,个个都恨不能把野猪就地分了带回家。而王猛这个射杀了六头野猪的大功臣,反而被大家给忽略了。 别说没见过世面的小伙子,经常参加狩猎的大人也激动得不行,连一向稳重的刘大爷,此时也兴奋的满脸通红,兴奋地对着大家大手一挥,“按惯例,留下一头野猪送到村长家,让村长主持着给各家各户分肉,其他的,都抬到我家去,咱们再好好合计合计,是直接分肉,还是一起买了分钱!” “好咧!”听见刘大爷的话,大家更加的兴奋了,三三俩俩的扛着有二三百斤重的野猪,都不觉得重了,顶着一脑门子的大汗脚步愣是轻快了几分,都不用人帮,一溜烟儿跑进了刘大爷家。 别人都跑进了刘大爷家,落在后面的王猛等人,就只能跑一趟村长家。其实按照王猛的力气,一个人都能抬起一整头三四百斤的野猪,但大家都很感谢他救了大家,也为大家带来这么丰厚的回报,所以,照顾的给他留了一头最小的,仅有一百多斤的半大野猪,连安达都跟沾了沾光,可以很轻松的跟他和抬。 这样的照顾,王猛是不怎么需要,但被众人真心的感谢,还能照顾自己的大舅哥,王猛也就接受了大家的好意。 把野猪送到了村长黄柏仁家,把事情交代清楚,王猛就回家了,毕竟他的功劳摆在那儿,也不怕别人赖账,而且安达这个代表可还在呢。 “你的那些野猪肉,怎么也能有两三头,是都给你换成钱?还是留下几斤自己吃?”安达临走时问他。虽然家猪几乎家家都在养,但野猪这东西可稀罕,而且在市面上的价格也比家主贵,能用到婚礼上,也是一个脸面啊。 “留一头吧,其他的不需要。”王猛想了想,说道。 “一头?”安达吃了一惊,忙劝道,“这也太多了吧,这季节猪肉可不好放啊。” “不多。”王猛暗自算了算,肯定的点头。真的一点儿都不多! 安达看他已经拿定了主意,自己也劝不住,只能摇摇头无可奈何的走了。 分肉这样的好事,大家都很积极,不但刘大爷那里很快让人帮着安达把一整头三百六十多斤的野猪肉抬回来,村长那里,安家加上王猛两户也还分得了八斤的猪肉。 说到这个,村里分肉时,村长本来还想照顾照顾,给他们家留个后座,那里肉肥,一贯是众人争抢的部位,但周氏打量着自家孩子都喜欢吃排骨,尤其王猛,特别不喜欢肥肉的油腻,就忍痛把这个好处让了。 到手的好处没了,本来周氏还挺心疼的,但被周围的人一恭维,夸她给儿子定了门好亲,还有人拐弯儿抹角的打听王猛的情况,心里顿时美滋滋的,在也不心疼了。 尤其是,等她到了家,看见安父正领着王猛和安达收拾分到的野猪,心里更美了。只是,这猪肉的数量……怎么好像不大对? “哦,这边是阿逸分的那六十几斤猪肉,都领回来,那边是猛子的,他让留了一整头。”安父解释道。 “一整头?猛子啊,你留这么多干吗啊,这天儿肉也不经放啊,就是用盐腌了,家里都找不出这么多的盐啊。”这猪肉看着至少也有三百多斤,要都腌了,得用多少盐才成?这年头,盐可比猪肉难买多了。 “阿姨,您放心,不用都腌的,留下半头给阿达哥婚礼添个菜,剩下的您跟我舅舅一家一半,完全能吃完。”王猛笑的一脸真诚。想来早在计算的时候,他就打好主意了吧。 “那可不成,那可不成!”周氏猛摇头,“给你舅舅留那是应当应分,给我们家留算怎么回事儿?更别说你还给阿达留出半头的。不成不成,等会儿你姨夫给你收拾好了,你就带着去城里卖了去。”这还没成亲呢,就收人家那么多东西,让人怎么好意思啊。 “可不是,我刚刚也这么说的。”安父笑着摇摇头,“可他死拧死拧的,就是不听劝。” “就是猛子,你还是卖了换钱吧,我们家已经定了一头猪婚宴上用,真用不上。”安达也跟着劝道。被人惦记,他心里是热乎乎的,但他这个当大哥的也不能理所当然的用弟夫的东西啊。“阿逸,正好,你也来劝劝他,他的好心我受了,但这猪肉是真的不用!” 安逸本来是来叫人抬热水的,收拾野猪,剃猪毛,都需要大量的热水。没想到,他才刚走过来,就被安达抓了个壮丁。 “你决定了?” 王猛还以为安逸也是来劝他的,没想到居然听到他这么问他,忍不住笑了,心里特别软和,“嗯。” 安逸轻笑了声,转头对着自己的亲人,“爹、娘、大哥,既然是他特意留下的,你们就别推了,推来推去的,显得多生分啊。而且婚宴上多添一道野猪肉,也是大哥和咱们安家的脸面。” 安家三人:“…………”呵呵。 即便你说的我们是无言以对。但你到底是哪儿头的? 安达:果然是嫁出去的弟弟泼出去的水吗? “那……要不猛子,分给家里吃的那些我们收下了,但那半头婚宴用的野猪肉,阿姨给你折成钱吧,要不阿姨和你姨夫心里都会不安的。”周氏沉默了片刻后,妥协了。 “阿姨……”王猛还想推辞,被安逸在小腿儿上踢了一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默默的点了点头。 半头猪一百八十多斤,一斤在玉柳镇能卖十七文钱,就是在村里也有十五文。不过现在是秋季,正是野物多的时候,价格就没那么高了,一般都是十文的。周氏也不跟王猛细算了,直接给他凑了个整,两千文钱,折合了二两银子。 野猪的事情也算圆满解决了。等野猪肉都收拾出来,天色也暗了,王猛是第二天一早,提着猪肉上的山。到了余家,余庆恒知道自家外甥出了这么大的风头,乐得合不拢嘴,不但拉着他给自己到爹娘的坟头上了柱香,还喝了一夜的酒,硬是留他在家住了两天,要不是王猛推说自己的房子还没建好,他都不放行。 ………… 狩猎回来当天,家家户户肉味儿飞扬,然而饱餐了这一顿后,才过两天,秋收开始了。收获虽然忙碌也疲惫,大家心里都是喜悦的,尤其今年风调雨顺,家家户户粮食满仓,都不用在担心今年会挨饿。 忙忙碌碌的,秋收结束了,安达的婚礼在农闲的第三天,终于姗姗来迟了…… 婚礼前一天,被邀请来帮忙的四邻们就在安家集合了。一大群人,男男女女的分成两拨,均忙进忙出的不停闲,一会儿这个不够那个不够的需要采购,一会儿又张灯挂彩的张罗着给安家这座至少有二十年房龄的老房子换新装,想让它再次焕发新的春光,忙的那叫一个热火滔天。 虽然还没正式成亲,身为安家已经订过婚的未来儿婿,王猛也是义不容辞要来帮忙的一员,这不,婚礼开始筹备的前几天,他就早早的放下了自己正在开工的房子,来到了安家。 “宰猪喽~宰猪喽~有猪肉吃喽~~!”同村的孩子们眼尖的看到村里的屠户提着刀从家出来,唱着叫着跑着跳着,兴高采烈的跑在屠户的前面,一路领着那位屠户向安家走。 村里的孩子们消息往往比大人还灵通,早在安家开始请帮工的时候就知道这家要办喜事了。 办喜事就有喜宴,喜宴就得杀猪宰鸡,这杀猪可不就得有杀猪菜吃?这帮小孩子们最鬼灵精了,早早就瞄上了这杀猪菜,一传二二传三的,整个村的孩子们就都知道了,都等着杀猪当天来吃席呢。 “今儿还只是杀猪宴,等明天正日子,听说还有野猪肉呢!”消息灵通的孩子这么跟自己的同伴炫耀道。说到野猪肉的时候,回想起前几天自己吃到的少少的几口野猪肉,他差点儿没流出口水来。 “真哒?”小伙伴们果然被吸引了,隐约中甚至能听到吸溜口水的声音。 “那当然!”小男孩儿高昂起自己的小头颅…………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新房竣工 小孩子们的小心思,大人们可没工夫管,他们的心思可都在杀猪菜上呢。 一头猪杀宰好了,分给屠户一些边角料,留下大半还得办酒席,用来做杀猪菜的材料并没有多少,除了主人家,也就帮工的人能吃上。 剩下的,哪怕是多的,也是属于幼龄的孩子们的。他们虽然人小,分量可不小,无论红白喜事,都是被人期待的贵客。哪怕往常调皮的被人追着打、气的人各种咬牙切齿的孩子,到了这一天,主人们也都是笑脸相迎,甚至大方一些的还会给他们准备各种糖果和甜嘴儿吃,可美了!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说法,村里人代代相传,基本都已经成了约定俗成的规矩了。据说,办白事的人家,如果能蹭到更多的更健康的孩子们的福气,过世的那位家人下回投胎就能有个健康长寿的好身体;而办红事的人家,则可以从这群孩子身上蹭到孩子的气息,让新婚的小两口婚后能有更深厚的子嗣缘,儿孙满堂。 有这样的说法,可想而知,哪怕只是图个好兆头,无论是白事还是红事,都希望自己家能聚集更多的孩子的,以至于连宴席前一天可有可无的杀猪菜都成了正式宴席的前奏和钓饵。有的条件艰苦的人家,杀一头猪都勉强,为了能满足喜宴上肉食的份额,杀猪菜里的肉菜甚至都不让大人吃,单挑出来留给这群小贵客们,就为了他们能满意自家饭菜的味道,到第二天的正日子能来,再给自家吸引更多的孩子。 不过这些都是题外话,除了主人家,在场的众人可在乎这个,他们来帮工之前就听说了,安家小儿子的未婚夫给大舅哥添了大半头的野猪办喜宴,有这半头野猪压着,今儿这一头家猪就没那么紧要了,要是安家人手再松一松,大方一些,他们还能吃到几块儿肉呢! 这年头,家里条件好的没几家,大多数人都只能到了过年,才勉强能吃到一两块儿带肉食的菜,就这样还都不舍的让给孩子们吃,真能让他们放开了吃肉的,也就是在别人家的喜宴上了吧。 “杀猪喽~杀猪喽~张屠户来杀猪喽~~!”小孩子们欢蹦着叫喊着。 那位被喊作张屠户的大汉看着前面领路的孩子们仿佛被感染一般,黝黑而冷酷的脸上罕见的咧开了一丝唇角。 有了孩子们开道,张屠户很顺利就到了安家。 “今儿就麻烦你了啊。”安父笑着把人引了进去,里面定好的一头二百多斤重的猪已经就位,几个成年的汉子看到张屠户的身影,已经配合默契的把猪摁在了地上。那猪仿佛知道自己的命运,哼哼哼的,尖叫个不停,刺的周围人耳朵生疼。 张屠户打量了眼那头猪,一看就很肥硕,满意的点了点头,把提在手上被红布包着的杀猪刀举了举,道:“行了!把孩子们先带走,咱们可以开工吧!” “好嘞~!”帮忙的人大声吆喝了一声,也准备就绪,端盆的、端桶的、拿剪刀的……都在自己最佳的位置上站定,各各眉开眼笑的,特别喜庆。 杀猪的那一大片都是年轻的汉子们,女人不忍心见血都是不在跟前的,周氏闻声后,笑着把准备好的糖果拿出来,把想往前凑看杀猪现场版的孩子们吸引了出来,引着进入了堂屋。 这样喜庆的日子,身为主人家的安逸是不能躲懒的,但他的身体又受不得累,现在连厨房里的活计对他来说都成了超重的负担了,只好老老实实的待在堂屋里。这会儿见一群小客人进来,理所当然的,招待的工作就交给他了。 “安逸哥哥,安逸哥哥,我还想吃一个糖球~。”一个梳着冲天辫儿的小女孩儿天真的拽了拽安逸的衣袖。 “好。”安逸好脾气的从桌上抓了一把糖球,放进小女孩儿的衣兜了,“给你糖球,够吗?还未请教你叫什么名字啊?” “够了够了,谢谢安逸哥哥。人家叫妞妞。”小女孩,妞妞,忙不递的先拿了一颗放入嘴里,然后开心的把手里的糖球都放进自己的衣兜。 屋子里大大小小近二十来号的孩子,本来看到画风如此不同的安逸,就仿佛见到了自己的夫子,都显得特别的拘谨,这会儿居然看到有人要到了糖果,*压过了恐惧,都眼睛放光的叫喊着“我也要”“我也要”争前恐后的冲了过来。 头一次被这么围着的安逸颇不适应的出了一头冷汗,只能把盘子端了过来,让孩子们自己抓,“别抢啊,都有,慢慢来,还有很……” “多”这个字被安逸含在了嘴里,再也吐不出口。仅仅不到一分钟的功夫,那一盘共计六斤的糖球,已然消散一空了。安逸甚至眼尖的发现有几个孩子,把自己的衣服口袋塞满后,还从背后抽出了一个容量不小的布兜…… 安逸:“…………”呵呵。 果然不愧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啊,圣人诚不欺我。 “呐~,阿逸哥哥,大家都在忙,你不忙吗?”穿了一身正红,打扮得跟天上的金童似得小男孩一派天真的问着,嘴里还忙不第的往里放糖。 “…………”呵呵,问的好,为何他不忙?安逸悲愤的咽下一口老血,故作轻松的回到,“我也忙啊,我不是正在招呼你们吗?”刚刚还是安逸哥哥,现在就阿逸哥哥了,你们到时很会见风使舵啊。 “不用不用,阿逸哥哥你去忙吧,我们有糖就可以了,完全不用你招呼的!”金童旁边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衣衫的小男孩儿抢先回道。 “是啊是啊,阿逸大哥,你不用管我们,忙你的就行了。”小金童一听,也以为自己是个大人了,完全不用招呼,还特别大气的让安逸快走。 安逸:“…………”谁!谁说小孩子可爱来着?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他! 暗暗运气,安逸强装起一副和蔼的笑脸,“没事,你们不用担心我。我今天唯一的任务,就是招待好你们而已……” 众孩子们:谁要你招呼了,你走了我们才好光明正大的抓糖好吧!别欺负我们人小,桌上最里面明明还有一大盘果脯藏着呢,而且我们腰上缠着的那个布口袋也还没有装满! 安逸可不知道小孩子们对他的各种嫌弃,他还以为他们真的是不想耽误自己,可他实在是没什么事情,换句话说,就是除了堂屋和卧室,他待在哪儿都是碍事的,只能勉强自己跟这群孩子虚与委蛇,无论众小孩儿用什么方法请他走,他都不动如山。 幸好,没过多久,猪杀好了,杀猪菜也来了,小孩子们一人一碗杀猪菜和一个大馒头,各各胡吃海塞的、吃的头也不抬,再也没工夫搭理他了…… 熬过了杀猪宴,送走了来帮工的邻居们,安逸以为自己再也不用招待这群小魔星了,没想到,到了第二天的正日子,他们居然又在堂屋内一处很偏僻的角落相遇。 安逸:“你们……怎么没跟着父母?”不是说喜宴都是孩子跟着父母吃的吗? “他们太忙了。”忙着抢肉吃。 “我们都是大孩子了,能照顾好自己的。”反正跟着他们,他们也照顾不到。 “我们自己吃多松快啊。”还没人抢。主要是他们跟着大人,都抢不到肉吃。 “我们吃的慢,就不跟他们搅合了。”而且挑个食,也没人说。 “…………” “…………” 小孩儿们的理由五花八门,听着也特别的让人暖心,然而,归根到底,他们只是想找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地方,无拘无束的吃顿饭,哪怕挑食也无人干涉而已。 安逸:“…………”我也想安生的吃顿饭,为毛要遇到这群小祖宗? 众小孩儿:“…………”这位大哥怎么还不走?老呆在属于孩子的地方,不觉得羞耻吗?没看见别的大人看到他们都纷纷换地儿了吗? 双方的冷场没有持续太久,等好菜好饭上了桌,大伙的眼睛都集中到桌子上的了。然而,等安逸提起筷子,准备下筷的时候,看着满桌飞舞的筷子,还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的饭菜和只剩下残羹的空碟,安逸觉得,他可能待会儿需要去厨房一趟,被自己觅食了…… 于是,亲哥哥成亲的大好日子这天,唯一给没有机会迎亲的安逸留下的感觉,就是:肚子好饿啊…… 婚礼圆满的结束了,因为准备充足,无论是主人们还是客人们,都感觉很满足。而安逸看着忙忙糟糟收拾善后的人群,愣是没找到进厨房的时机,以至于饿了一夜肚子,差点儿被饿晕,最后还是有点小心思的王猛找来,才带着他去了趟厨房,给他做了一碗糊糊状的热汤面拯救了他。 虽然面条已经糊糊的不成形,味道也是酸甜苦辣咸应有尽有,特别感人,安逸心里却特别…………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安阳来人 本来是约好第二天去看二人的新房子的,可真等安逸站在那座新房子面前时,已经是距约定之日起,第六天的下午了。 头两天,是阴雨连绵,不宜出行,尤其不利于安逸这个体弱的人出行;到了第三天,倒是阳光普照了,但王猛特意从安阳城请来的木匠却到了,对方没来过望山村,就需要王猛亲自去玉柳镇上接人了,然后再加上要凑齐打家具的木材,一连忙了两三天。这不,直到现在,他才有时间陪着安逸参观他们未来的家。 “我还以为你会想自己打家具,没想到……从安阳城请木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安逸特别不可思议的问王猛。说实话,他从知道这个事情后,就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就等这人回来给他解惑呢。 “那个……”王猛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笑得一脸尴尬,“其实,那工匠不是我找的,而是王家家养的。” 王猛这么一说,安逸就明白了,“所以,不是你找了木匠,而是你哥给你送了木匠?”家养的木匠,那可是只有家主和继承人才有资格支配的,王猛这个边缘人万万不可能有这个权利。 王猛“嘿嘿”笑着,点了点头。 “那木材……” “也是我哥托人送来的,我只是去接收……”要不然,他这个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可能找得到那么多的木材。 安逸:“…………”呵呵。 见过成亲给亲弟弟送钱的,送贵重器具的,送房子的,送书籍的……甚至还有送小妾的呢,但他还真是头一遭遇到给亲弟弟送家具,还送的这么奇葩的,也是长见识了。 安逸他就想不明白这人这么折腾到底是要干嘛。又是木匠又是木材的,直接送一整套打好的家具很难吗? 这段时间,王猛已经成功练就了从安逸的神情,就能熟知他心里想法的特殊本领——当然,这是在安逸没有特别隐藏自己情绪的时候。这会儿,他就很迅速的明白了对方心头的疑惑,开口解释道:“我哥说,他怕他的眼光跟咱们不同,你会不喜欢,所以把材料和工人都送过来,让你自己画样子,现场打。” ——眼光不同?一共就那么几个固定样式的家具,能有什么眼光问题?上面雕刻的花纹吗? 熟知王狂性格的安逸心里哼哼了两声,白了那人的亲弟一眼,了然的说道:“他的原话是,嫌弃我这人龟毛,怕我挑他的刺吧?” 王猛:“…………” 看王猛的表情,安逸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虽然多年不联系了,那人的尿性他可是记忆犹新至今难忘呢。不过那些对于他,或者他们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毕竟他以后也不会再回到那个环境中去了,不是吗。 想着,安逸推开院门,而因为院门阻隔之前听不仔细的伐木的嘈杂声,骤然清晰了起来。 “见过猛少爷”“见过猛少爷”木匠们听到开门的声音,抬头看见王猛,都纷纷停下了手上的活,诚惶诚恐的行礼。 “嗯,这位是未来的少夫人,安逸,以后见他跟见我一样。”王猛严肃的把安逸介绍给这群木匠,而且行为举止完全符合一个贵族少爷的身份,跟他平日寡言沉稳的农家汉形象相去甚远。 “是。”木匠们又行了一礼,然后对着安逸称呼了一声安公子。 “嗯。”安逸和煦的点了点头,没在说话。 “现在还只是准备期,正规的工作还没开始,你想要什么样的家具?跟他们吩咐一声,让他们给你做出来。”王猛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也不在意传出他惧内的名声,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坦然的问了出来。 “不用,一般的样式就行,我对外观这东西一向不怎么注意,实用就好。不过,要是可以的话,跟你哥说,多送一些木材来,我又有一些想法,需要验证验证。”安逸毫不见外的说道。 “行,回头我跟我哥说。你都需要什么木材?薄的厚的?还是有什么特殊要求?”王猛的眼神从堆积在院子里的那些木材上飘过。目前送来的都是黄梨木,打家具最好不过了,可一整套家具下来,到最后也不知能剩多少。 “黄梨木就成,紫檀更好。不过如果这两种都不好找的话,就让他挑一些木质好一些,硬一些的木头来。放心,不会让他白忙的,等我的测试出了成果,有他的好处。”想到自己脑子里转着的那个想法,安逸暗笑,要是真弄成了,保不齐那人都能乐得跳脚呢。 围观的众木匠:“…………”你这么指使自己的亲哥哥,你哥知道吗? 被迫听了一耳朵“如何指示自家/你家哥哥一二三”的众木匠内牛满面:话说,我们只是普通的小人,能别让我们听这种秘辛吗…… 虽然木匠们的脑袋越来越低,几乎都想把自己的头埋进胸里,王猛也完全没在意,或者是没注意?反正,等二人关于木材和哥哥的话题圆满结束,王猛终于大发慈悲的挥了挥手,“行了,你们忙你们的去吧,不用管我们。” 话音刚落,原地惊恐交加的木匠们忙慌张的给二人行了一礼,如刑满释放的囚徒一般四散而去。很快的,现场再次四溢起刺耳的伐木声…… 安逸&王猛:“…………”我有这么吓人吗? 接下来,就是参观新房了。 这座新房虽然从外面看跟普通的农家院没什么区别,只是把大部分房子所有的尖顶换成了少数人才有的平顶。但这并不是很惹眼的事情,毕竟村里人人都知道王猛这个外来汉很富有。村里有个别条件好、能买得起青砖的人家,也会给自己弄个平顶的房屋出来,把房顶弄成个简易的晾晒平台。然而,这座房子最特别的,却不是这个,是里面的内里乾坤。 考虑到安逸体虚,一年四季都手脚冰凉,特别的畏冷,所以王家这座房子整体都被垫高了很多,弄成了中空的模式,这样,冬天只要在屋内的几个土炕里分别烧上火,就能使暖气通过中空的地板,让整个屋子都暖洋洋的,特别舒适。 这还不算,除了地板,安逸设计了一个大房间做书房,一个大房间做工作室,再有卧室和客厅,五间大瓦房的范围,剩下的一间就被安排成了厕所和洗漱间。 是的,就是这么新潮。为了自己方便,安逸敢逆天下之大不违,把厕所建在了屋子里,还让王猛在地底挖了一条通道,让污水通过通道直通到后院,用于后院菜园子的种植。 至于厨房、客房、杂物间、储物间等等必备的配置,则被迁出了主屋,在主屋左右两侧各建了两间厢房。 当然,为了用水方便,王猛还专门找人在前后院都打了水井。 “来,你看看这个。”逛到杂物间时,王猛炫耀的把人领到了屋内一块儿铺着地毯的空地附近,伸手从地毯下面摸出一个铁环,紧接着安逸就看见他用铁环拉出一个地下通道…… “地窖?”安逸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原来前几天你拉着我爹和我哥就是干这个的?” 王猛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安逸就迫不及待的踏了进去。 这个地窖挖得很深,呼吸却并没有什么困难,可见通风是很好的。而且里面特别清凉,真真算是一个很不错的地窖了。因为地窖目前还没开始使用,里面空空荡荡的并没有什么东西,所以安逸很快就发现,这个地窖比寻常农户家的还要大一圈儿,别说他们两个人的粮食了,就是一家七八口人,也得足够一年的分量也能填满它。 这还不是主要的,安逸还发现,其实这个地窖,不单单是个储存粮食的地方,它还被细心的隔成了几个不同的空间,如果不是安逸观察细微,发现了墙壁有开过口的痕迹,他都不一定能发现它们的存在…… 可想而知,以后家里有什么特别紧要的、不想让别人发现的东西,或者贵重的财务等等,藏在其中哪个小空间里,门口再用东西掩盖好,安逸想,哪怕有人站在那个空间的门口,也绝对不会想到其后面另有乾坤。 这完全就是贵族老爷们的改良版密室啊有木有!谁能想到一个普通的农家;富户居然有密室这等地方的存在?简直比贵族们藏在书房地下的密室还要安全啊。安逸忍不住欣喜若狂,以后他的实验成果,包括那些贵重的书籍,都有地方藏了! “喜欢吗?”王猛笑着问他。他确信,如果这是一份礼物的话,那再也没人能找出更符合他心意的了。相对于一本孤本善本的书籍,一个可以让他安心存放它们的地方,才是对他来说最紧迫的需求。 王猛果然了解他,话才刚问出口,安逸就迫不及待的点头,脸上绽放出一个特别灿烂的笑容…………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王狂 王猛对安逸总是有求必应的,这一次也不例外。他牵着他的手,就把人领到了地窖的尽头,一面用青砖铺就而成的墙面那里。然后在其中一块儿青砖上用力的摁下去,随着一阵砖头的摩擦声,墙壁上突然显露出一个砖头做的门,自动向内缓缓的敞开…… “哟~,合着你还真把它当密室建了啊。这是你的注意?我确定,我爹和我哥可不会这个!”安逸欣喜又带着些揶揄的打量着他。 被打趣,王猛也不恼,反而笑的更开心了,摸着自己的后脑勺,眼神还带着些小羞涩,“这个……是我自己建的。” “啊?”安逸愣住了。不是因为不敢置信或者怀疑,他了解这个人,这个天生骄傲的人,根本就不削于撒谎。 然而,安逸却是真的没想到王猛,这个大户人家娇生惯养长大的少爷,居然能一个人闷不吭声的就完成了这样一项大工程。地下作业,还是从地窖单挖出来的密室,安逸估计,连熟练的工匠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没有帮手的情况下完成它吧! 安逸没误会,但安逸的惊叹却被王猛给误会了,他还以为安逸在责怪自己不信任他的家人甚至是弄虚作假呢,越发不自然的望天望地的不敢看他,语气中甚至带了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哪儿、哪儿有人把自己家的密室给别人看啊,当然自己建的才安全啊……” “哦?那你怎么还让我爹和我哥给你建地窖?你就不怕地窖的位置暴露了,连带着就暴露了你的密室?”安逸语气揶揄的挑眉看他。此时,他已经走进了那个密室,也真的相信这是他一个人的功劳了。那凹凸不平的墙面,就能说明一切。相比起外面平整的大师级作品,这里实在太想是学徒的练手作了。汗…… “咳咳。”王猛被他问的一滞,尴尬的手掌虚握放在嘴边轻咳了两声,“那个……因为地方有限,我就做了三个隔间,你看看打算怎么布置?” 王猛这一招转移话题用的实在是拙劣,不过安逸没计较,宽宏大量的饶恕了他,专心看他的密室去了。等三间小密室都绕遍,他才发现,这还真都是小隔间,三个密室加一起也没中间这个地窖大,勉强有一半就算是不错的了。 “大倒是不大,不过用来放一些紧要的东西还是够的。嗯……我想了一下,中间这个留着放以后的金银器具、瓷器等不宜让外人知道的贵重物品;左边那个通风好一些的留给我,我有不少纸质的书籍需要存储;至于右边的那个,就留给你存放一些你的小爱好吧……” 自己也能又一个?王猛惊喜的眼睛都瞪大了,咧着嘴只笑。他一个,自己一个,二人合用一个……这是已经把自己当成家人了吗?再想到婚后他还能有个私密的地方重新收藏自己爱好的各种武器…… “瞧你那傻样?行了,别愣着了,该回去了,地下的空气再怎么流通,也不如上面的好。”安逸看到他那副样子,忍不住乐了,对于自己的决定,心里越发认同了几分。 ——其实,如果是跟这个人过一辈子,也许不但没有各种不适应,自己反而能更加如鱼得水,更加的快活? 一时间,这对儿未婚的小夫夫居然奇妙的思想统一了,都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幻想和期待…… 因为是自己设计的房子,王猛也没有丝毫自作主张的意思,完全照单全收,安逸看到成品后,当然不会不满意。连带着本来对家具有些挑剔的念想,也在自己周身舒适的气场中被忽略,完全让王猛自己做主,只要求多打造了几把躺椅和软塌,家具一律不能使用带味道的土气便罢了。 看完了房子,王猛送了安逸回家,又开始忙碌起监工打造家具事项。安逸还以为,除了婚礼当天和试礼服,应该没有自己什么事情了。没想到,他才轻松没两天,无暇他顾的王猛没见着踪影,他亲哥哥王狂却悄然出现。 “我曾经想过,咱们这一些老朋友,谁会忍不住第一个上你的门,没想到大家忍耐力都不错,反而让我轮到了第一个。”王猛手中纸扇一合,轻敲着自己的掌心,行走间长衣翩翩,端是一派风流倜傥的翩翩贵公子做派,浑身更是透着一股洒脱和傲气,那股狂傲之气,真真是和他的名字搭配极了。 “我以为,你会来得更晚一些。没想到,几年不见,你的耐性反而倒退了。”看到来人,安逸眼中乍然出现惊喜的光芒,人却老神在在的端坐在椅子上,表情都与往日没有什么变化,堪称是纹丝不动了,更别说要起身迎一迎。 索性,王狂本来也没打算让他迎,自顾自的一撩衣摆,坐在了他的对面,扇子在桌面上敲了敲,示意上茶,脸上的得意和揶揄更是毫不掩饰,“倒不是我耐性不佳。谁能想到你居然会成为我王家的人?果然,我这个弟弟,从来不声不响的,却总是能让人大吃一惊啊。” 安逸神态自若的端起茶壶给他斟了一杯,“那也比不得你。全安阳最漂亮的那朵花,还不是被你摘回了家,程文如今,许还当你是阶级敌人一般,百般看不顺眼的吧。” 何止看不上眼。王狂暗暗自得,他家夫人可不止是安阳城的第一美女,还是程文那厮的表妹呢。能从他那如豺狼一样紧迫盯人的防御中抱得美人归,他也是下了大功夫的好吗。更别说那厮那么小心眼,倘若二人没有多年的情谊在,那厮就不止在心里暗搓搓杀他千百上万遍了。 两人吹嘘下当年又相互拆了几次台,五年的隔阂瞬间烟消云散,而与此同时,那个从多年前开始就一直隐藏在他心中的疑问,终于在重逢之初,被王狂问出了口,“说道程文,当年……你是故意的吧?” 被如此迫不及防的问及当年,即便心里有所准备,事到临头,安逸端茶的手还是顿了一下。他无奈的笑了笑,知道自己最终还是躲不过,只好放下了茶杯,感叹道,“果然,你的耐力可降低了不止一星半点儿啊。居然只撑到一盏茶的时间……” “你可别偷换概念。这如何就是一盏茶的时间了?明明这个疑问,已经憋在我心里五年了。五、年!”王狂叹了口气,摇头轻笑,“不止我,咱们这些相交多年的老友们,哪个肯信你是被无辜牵连的?就连程文那个傻子,只怕心里也有些疑问,不过是看在咱们多年的情分上,替你背了锅吧。” “背锅?”安逸眉毛一挑,被他的说法给逗乐了。许是提到了当年,也许是看到了旧友,安逸此时轻快的不再像往日那么的懒散,仿佛一息之间恢复了少年人应有的活力,“你是太高看我?还是太低看程文了。如果他真只有那等水平,程家长孙嫡子的位子,还能让他平安无事的一坐就坐这么多年?” “已经不是长孙了,他去年已经开始正式接手家业了……”想到几人这些年的境遇,王狂下意识的接口,语气还颇有几分感慨,可等他从安逸的话里回过味儿来,整个人都惊住了,“等等,你是说……” “是啊,当初那件事是真的,中毒也是真的。如果不是我挡了那一挡,程文那小子早去阴曹地府了。”安逸得意的勾起唇角,仿佛多年后在跟好友坦诚当年的隐秘,只为他此刻的表情一般,炫耀的心思溢于言表,“你不会天真的认为,我这假得的救命之恩,会让程家的老爷子不计后果,倾全族之力护我周全,保我这么多年的宁静安详吧。” 王狂:“…………”突然被自己蠢哭了肿么破。其实,他还真是这么认为的…… “那当年下毒的……”王狂问的有些心虚。他之前一直以为自己这位好友有别的打算,才假借中毒脱身,而程文的三缄其口更是给了他莫名的自信,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事实? 然而,心神激荡的王狂并没有等到好友的贴心解惑,反而等到了一个看好戏的眼神。也是如此,才让他彻底的回忆起自己这位好友的秉性,和他那让人想不顾一切狠狠地抽他一顿的劣根性…… “呼……”深呼一口气,王狂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靠山山倒、靠海海枯’这是亘古不变的至理。别人靠不住,他还不能自力更生?想着,他脑海里疯狂而快速的过滤着当年相关不相关的一切痕迹,一帧帧一幕幕的,把所有的异常都串联在一起,这不,还真让他找到了。 “是程文的那位二叔?”话是疑问,王狂的语气却肯定极了。当年那场事故…………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当年秘事1 太过巧合的事情,归根究底,也就不是巧合了。 被王狂指名道姓的点出了主事者,安逸并不吃惊,要是他这个王家的继承人看不透,他才要吃惊。因此,他仅仅只是笑的越发的自然,“其实你刚刚说的也不错,当年,我确实是顺势而为。” 王狂:“…………”卧槽!哥刚给你洗白,你就自污,逗我呢这是!绝交,分分钟绝交的节奏有木有! 安逸完全不理会王狂求科普求解释的小眼神,自顾自的感慨了一句,“当年还仅是出露峥嵘的祸端,如今还没爆发。还真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啊……对了,我记得你们家好像有一个挺大的书院是吧。给我找些书呗。我自己的收藏翻来覆去的看,早就没意思了。” 王狂:“…………” “书当然有,不过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要是不解释清楚,你觉得我会给你书吗?”眉毛一挑,王狂眼睛里都快冒出火来了。 “咳,这个啊……”安逸干咳了一声,正色到,“你真的要知道?” “当然!”王狂想也不想的回到。这还用问吗?要是不想知道,他至于听到弟弟结亲的对象是他后,就放下手头的工作马不停蹄的赶来?都不是脑子秀逗了。 “你……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要知道?”这回,安逸有些迟疑了。 “…………”王狂不知怎么的,被他这语气一问,心跳骤然快了不少。难道这里面还有很危险的事情不成? 摇摇头,王狂深呼吸,给自己做好了心里准备,道,“你说吧。这么多年了,那些东西也该见见光了……” “不后悔?” “不后悔!”王狂咬咬牙,越发坚韧了。 “好吧。”安逸特别的沉痛的拍了下身下的椅子扶手,站了起来,“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咱们就回屋说吧。” 王狂:“…………”到底怎么了?至于这么沉痛吗?难道……当初的事情,直到现在还没完? 从堂屋回到安逸的卧室,一路上安逸沉默的在前面带路,一句话都没有。弄的跟在后面的王狂心里就想有一群小鹿在乱跳一样,乱糟糟的,烦躁极了。就这么几分钟的功夫,他脑子里甚至都转了上千个念头,个个都有完整的爱恨情仇、阴谋诡计……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忍到尽头,终于可以面临“最后的审判”的时候,等他走进了卧室,看着安逸慢慢的关上了房门,随后慢慢的转过身来,却出乎意料的没有丝毫的沉重和严肃,反而一脸轻松的对他笑道,“别傻站着,坐啊。” “不是……到底怎么回事啊?”王狂都被他弄愣了。明明刚刚还那么严肃那么沉重,怎么这会儿…… “这不是正要跟你说吗?还是你想站着听?没关系,你随意。”安逸手一挥,一撩衣摆,动作特别潇洒的坐下了,还特别自在的斜靠在榻上。 “…………”隐约感觉到自己被耍了的王狂阴着一张脸,沉默的坐到了安逸对面的椅子上,腿一翘,目光炯炯的盯着他,静等他的解释。 这回,安逸终于没在辜负他的期望,满足了自己的恶趣味后,轻呼出一口浊气,语气带着些回忆的恍惚道,“当初有段时间,一位姓吕的举子经常找我,你知道吧?” “知道。那段时间你经常早出晚归的,我们还担心过一段时间,后来发现你们只是在讨论学习,出入的还都是一些书店或者茶楼之类的地方,我们也就没再关注了。”虽然不明白安逸现在提这个人是什么意思,王狂还是老实的回答了自己所知道的那些,然后静等他的后音。 果然,安逸语气平淡的道:“他是二皇子的人。”那语气,就仿佛说的不是一位皇子的手下,而是在说今天吃的米饭这样简单平常。 “二皇子?!”王狂可没有安逸这份定力,别说皇子了,就是皇家的旁支他们家都得敬着,这会儿,更是吃惊的眼睛都瞪圆了,“你是说,他是……” “没错,就是三皇子安阳王的亲哥哥,当今太子最大的竞争对手,娄江王。”安逸轻描淡写的帮他补充了一句,语气中不但没有对权力至高者的敬畏,反而还带着一丝鄙夷? “你……”王狂当然听出了他的隐藏含义,吃惊的看着他。 然而,安逸可没有给他解释的心情,简明扼要的把当年的来龙去脉跟他讲了讲。 大庆朝幅员辽阔,当今圣上也算是难得的多子,少见的育有皇子四位,其中排位最末的还是位麒麟哥儿。其中,大皇子即是当今太子,因是皇后嫡子,身份最贵,自幼被立太子之位。 其后,便是二皇子,娄江王,属地娄江;三皇子安阳王,属地安阳。至于四皇子,二皇子的亲弟弟,则在五年前,已经被圣上下嫁给了他母族嫡支的一位表哥,嫁妆倒是不少,却没有属地,仅在长安城有一座自己的皇子府。 五年前,那时四皇子还没有出嫁,皇子中除了安阳王有亲哥护着,可以享受一些相对的安宁以外,其他几位皇子都斗得跟乌眼鸡似的,不可开交,把圣上都弄的很是头疼。不过,当时几位皇子也才刚刚入朝参政,权利还都有限,大部分时间倒也相安无事。 “不是……但是这些都是上层的事情吧,跟咱们,或者说,跟你一个才拿到科举资格的寒门考生有什么关系?”王狂大感头疼,他觉得事情好像比他想的要复杂很多很多。明明他只是个混吃等死,等着继承家业,然后等孩子长大了再把家业传下去的心无大志的士族公子哥儿,怎么…… 不对,那人找他这样的士族出来的继承人还有些道理,但为何会找上寒门出来的,连考试资格都需要额外争取的考生? “你以为那人真的是为了找我吗?”安逸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这人只差脸上没写上‘那人脑子没病吧’这句话了,“你也不想想,虽然我是寒门,但跟我结交的你们都是些什么人!” 其实,安逸这句话只是想提醒他,自己背后牵连的,不只是家人,还有他们这群朋友。没想到,这人今儿可能是忘了带脑子出门?居然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 “咱们这一群啊,头一个当然是我,安阳城王家的;其后是程文,安阳城程家的;还有李清,李家的;吴涛,吴家的……”等他数完,居然还一脸莫名其妙的问道,“都是只在安阳城排得上号,放整个大庆朝,只能算中下的家族啊。有什么可被人惦记的?而且,即便是让人惦记,那也应该是我这个安阳城第一的王家继承人啊……” 隐藏含义就是说,怎么会没人找我,反而找上你这个连后台都没有的人呢? 安逸:“…………” 深吸一口气,安逸强迫自己镇定,然后让自己忽略眼前这个不带脑子出门的家伙,直言道:“他们看上的可不是你们自己的家族,而是你们所附带的家族网。例如,你的母族,长安城戚家,那个虽然不显山不露水,却传承数千年,一直保持中立的中立领头羊。” 安逸这么一提点,王狂才终于恍然了,原来,他们只是敲门砖而已啊。 “不过……” 王狂刚吐出两个字,已经不耐烦一点一点给他解释的安逸,这回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时间,痛痛快快的把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 说起来很复杂,其实归根究底却很简单,就是二皇子一派,相中了中立派的力量,自己拉拢不着,又怕动作太大着了上面那位的不喜,只能另辟蹊跷,一步步下移,历经重重磨难,找到了安阳城这几个不是大家族的旁支,就是母族强横的公子哥儿们。 二皇子属下负责人的心声:那些个族长们各各老奸巨猾,滑不留手,还是没成长起来的继承人们,对家族有很深的影响力还涉世未深,比较好忽悠啊…… 奈何,这几位公子哥儿也不是那么好接近的,自幼被家族教导保命安身之道的他们,虽然没什么大志向,也看不上那些个歪门邪道,连爱好也就那么少少的几个,却异常的排外,除了自己的几个固定的伙伴外,连同等家族的继承人想要加入,也极其的困难。让负责人安排的种种人选,连他们的毛都没摸到就铩羽而归了…… 负责人本以为这是个极其简单的差事,才自告奋勇的跑来的,没想到真正办起来却如此的困难。屡屡安排无果后,黔驴技穷的他只能派了高手天天盯,夜夜盯,还要小心谨慎的不被人家家族派遣的护卫发现,简直辛苦异常。 就在他一天熬过一天,任务毫无寸进,几乎绝望的…………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当年秘事2 安逸可是个寒门出身,父母还是农户,堪称是寒门中的寒门也不为过了。 然而,就是这样只能凭着自身的才学才得以推举进入学院的学子,却因为机缘巧合的帮了王狂这个公子哥儿一个小忙,合了他的眼缘,居然被破例推荐进入了这个极度排外的小团伙。 负责人咬手帕:明明他派了那么多人,无论是故意滋事,还是雪中送炭,都没有用啊……而且他可不止盯了王狂一人,那个小团伙的所有人他都下过手啊…… 然而,哪怕负责人心里再怎么不甘,安逸还是加入了这个让他渴求了很久的小团伙。虽然他在加入之初,也同样经历了重重的磨难和考验,那位负责人也屡屡叹气,深感他稳败无疑,结果打脸的是,人家就这么奇迹般的逆转了,不但获得了这个小团伙的认同,还出色的得到了学院的保举资格,完成了他安排了n久、期盼了n久、却始终毫无寸进的任务。 得知了这个结果后,负责人真是即喜且悲啊。悲的是,他找了那么多天之骄子,安排了那么多次的偶遇,都没能成功的事情,居然让一个寒门子弟无心之下,轻轻松松的就成功了,让他脸上无光的很啊;而喜的是,既然有人打入了内部,还是个没有后台可以凭依的,他的任务就再次有了希望。 虽然,这样排外的小团队,除了安逸这个外来者,基本都是祖上相交多年的世交,他们自己也是自穿开裆裤时期便相识的发小,屡屡尝试未果的负责人已经完全放弃加入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但加入进去困难,已经加入进去的呢?负责人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换个角度研究问题,这不,他就退而求其次的找上了安逸。 甚至,为了稳妥起见,这一次他干脆本人亲自出场,仗着自己不显年纪的娃娃脸,装嫩的伪装成了跟安逸他们同书院的学生,不动声色的悄然接近了目标…… “等等,你是说,那个人其实是个成年人?多大了?” 安逸刚讲到关键的地方,王狂就突然出声打断了他。问的还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气的安逸一口气憋在心里,差点儿吐出血来,咬牙道:“这是你该关注的地方吗?嗯?” 王狂这才尴尬的收回自己因急切而前倾的身躯,心虚的用食指搔了搔脸,笑道,“嘿嘿,嘿嘿,我就是好奇……对,好奇而已……” 刚顿了没两秒,他又不甘心的问了句,“那个……你真不能告诉我他到底多大了?你不跟我说清楚,我都没心思考虑别的了。” 威胁!这是威胁吧!安逸眯了眯眼,眼神锐利的扫了他一眼,却只看到他那一脸的蠢样,完全没有初见时那副狂傲贵公子的做派,只能自己暗暗运气,然后没好气的回了他一句:“三十有四。” “你怎么知道?”刚得到答案,王狂就嘴快的紧跟着又问了一句。不过,这回不用人提醒,在安逸颇具威胁的眼神下,他自己就默默地败退了,谦卑而讨好的说道,“嘿嘿,你说,你说,我不插嘴了,真的,真不插嘴了……” “还有什么可说的?后面你不是知道了吗?”安逸没好气的说,“刚开始我以为他只是想跟我交个朋友,他自身的才学和性格都还勉强和我胃口,没想到等他自以为混熟了,居然坦诚公布的让我拉你们入伙,我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就不顾朋友和家人的人吗?” 后面的话,安逸没说,王狂也知道了。安逸没有后台,也不敢牵连他们,只能跟那个人虚与委蛇。后来察觉到程文可能被害,拼着一死的危险,他就毅然决然的替了。 其实,如果他的这些朋友不是都志不在此,安逸本可以不这样做的,毕竟以命相搏也不是谁都能下得了狠心的。奈何,不单单安逸自己心无大志,就连他结交的朋友,也都是天赋凛然,却见惯了勾心斗角,心冷的根本不屑于一搏,这才让安逸彻底放弃把朋友拉入火坑的想法。 更别说,通过那段日子的交往,安逸已然从那位吕姓首领那里得知的二皇子的为人,小肚鸡肠、睚眦必报、还疑心病甚重,根本就没有明君该有的品质,即便他们成功把这位推上台,换来的也不会是功成身退,反而可能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从龙之功本就是从鲜血中趟出来、用鲜血浇筑的,堪称九死一生也不为过,稍有疏忽,别说自己和家人,九族内都得被牵连。然而,要是这样的赌注,哪怕胜利,换来的也不是荣耀,谁还会去拼? 可以说,当初的安逸,别说是中毒,哪怕豁上他一条命,甚至千刀万剐,要是能让他和他所在意的所有人,都能从这个必死的死亡漩涡中逃出生天,那也是值得的。尤其,里面还有他完全无辜、毫不知情的父母和族人,那些他的血脉至亲。 “那、那你也不用……那可是麒麟碎,天下至毒,根本无药可解啊……”终于了解当年内情的王狂,几乎哽咽出声。如果不是因为他们这些朋友,身为出身寒门的学子,安逸本可以完全不被这些危险所侵扰,能安安心心读书,顺顺利利科考,然后凭所学谋得一个更加光明更加平坦的未来。 可现在,因为他们,为了保全他们,这一切,全毁了…… “你不用这样……”安逸叹了口气,笑容中带着一丝洒脱和超然,“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没人逼我,不是吗?而且,你知道的,我本来就不喜欢那些所谓的功名利禄,这样一来,我反而从中解脱了。” “是啊,你只喜欢书而已,你这个大书虫、死懒鬼!要不是为了看更多的书,你是不是连玉泉镇都不愿意去?”王狂没好气的说着,仿佛要喷他一脸似得,然,说着说着,脑海中回忆起他们当年相处的场景,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而他身上自从五年前事发后就被莫名束缚着的枷锁,也悄然崩溃。 “知道就好,我还以为你忘了呢。不过也好,他们不方便来找我,你自己却送上门来,以后我的书籍,就全靠你了!”想到以后日日有新书看的日子,安逸满意的笑了,看着王狂的眼神,也仿佛在看无穷无尽的书籍一样,闪闪发亮。 “这个好说,我回去就去家里的藏书阁里,给你找书。不过,那个麒麟碎……”王狂眉头紧皱,显然对于这种无解的毒/药很是头疼。 麒麟碎,顾名思义,麒麟哥儿服下后体质尽毁,再也无法作为男子孕育后代,还体弱多病,身娇力弱,连抄书这类的简单活儿都无法独立完成。最主要的是,这种毒,流传几千载,自面世以来,就无药可解,而且数量稀少,传承至今,甚至连配置的秘方都丢失了。可以说,目前仅剩的成药,已经是最后的绝版了。 最奇怪的是,这种毒/药,只对麒麟哥儿有这样的毒性,对于普通男人或者女人,都是致命的剧毒,且毒性迅猛,顷刻便可致命,让人救无可救,而且毒发后尸体完全查不出任何的痕迹。 想来,程文的那位叔叔,也是花了大力气才弄到这种奇毒的,为的就是一击必中,并让他能成功从侄子死亡的事件中脱身。没想到,他当时太紧张,太在意,反而露出了马脚,让安逸借机相替,从而没毒倒对手,自己却先赔了进去…… “我查过一些资料。服用麒麟碎的人,除了那些当场毙命的,活下来的都能寿终正寝。”安逸淡然的说。那语气完全不想是在谈论与自己的生命息息相关的事情,反而像是在说别人,或者跟自己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在意。 “寿终正寝?”王狂嗤之以鼻,“你怎么不说那些人连嫁人都不曾?还是你觉得,凭你自己的身体,能承受生产的压力?” “生子?你觉得我像是能给别人生孩子的人吗?”安逸眼神斜睨,“哪怕没有中这个所谓的麒麟碎。” 不像。王狂心说,可那是我弟弟啊,你这么跟我说,真的好吗? “对了,一直没问你,你弟弟是干什么的?咱们相交这么多年,可从没听你提过他啊?”别说分离这五年,就是当初相交那三年,他也从未跟自己说过任何关于王猛的事情啊。而且,看王猛的态度,这兄弟俩关系还不赖?真是太奇怪了。 “咦?猛子没跟你说吗?”王狂吃了一惊,他还以为自己那个闷葫芦似得弟弟早就跟这个人精儿坦诚了,更别说,就是他想瞒,这世上还有…………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旧友 “既然他本人都不曾告诉你,那我怎么好意思越俎代庖呢?”好不容易见到这只懒狐狸吃瘪,这人还是他的亲弟弟,王狂怎么肯放过?无赖脸一摆,脸上明确的写着:就不告诉你,奈我何? 不耐你何,你以为我就那么想知道?安逸心道,眼睛斜睨着他,一脸的不屑。 ——好吧,说实话,好奇害不死一只猫,却已经让他牵肠挂肚了…… 不过,这个事实,可千万不能让对面那人知道,不然,被嘲笑就是既定的结局,他自己甚至更不可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唉…… “当当”房门被敲响。房内二人对视一眼,王狂脸上甚至挂着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安逸知道今儿是别想再从这人口中听到想听的答案了,只能无奈的喊了一声“进来”。 然而,门一推开,进来的居然是二人刚刚才谈及的人——王猛。虽然有被抓包的心虚,安逸稳定如山的样子根本就让人看不出一样,然而,王狂的脸上却明显的有些尴尬,甚至还想拿扇子捂住自己的脸…… “阿逸~。”王猛脸上挂着憨厚可掬的笑容踏步进来,刚想说些什么,却意外的在房内看到本该待在千里之外的安阳城的人,笑容瞬间变成了吃惊,“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等等,”王猛眼睛微眯,感觉有些不对劲儿,“等等,你们……你们认识?” “咦?我没说过吗?”被叫破的王狂这会儿也不躲了,扇子一收,手臂往后一背,脸上挂上了十分夸张的惊讶,“我和阿逸可是生死之交呢。” “不,你没说过。”王猛黑着脸,没给他哥一点儿面子。要是早知道他哥跟阿逸的关系,他也不至于干等了五年。明明他哥一直都清楚自己对阿逸的感情的…… “哈哈……是这样吗?啊对了,我突然想到我还有些紧要的事情必须回安阳处理,既然你们一切都好,那我也就不在这儿多做停留了,咱们婚礼上见?”手一挥,王狂也不给二人说话的机会,嗖的一声就脚底抹油,消失了。 等王猛追出去,王狂已经带着他那些随从,骑着高头大马,马不停蹄的跑走了。那速度快的,完全不似一个毫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把正巧经过安父都惊的目瞪口呆。 “哼,算你跑得快!”怪不得一听他要跟安逸结婚,这人就送这送那的,还附带着帮他搞定了族里的那些老古董,他还以为这人真这么在乎自己这个弟弟呢,原来,这人是心虚了啊。王猛心里不忿的哼哼了两声,本来还有些感激的心情,这会儿也全都被恼羞成怒给覆盖了。 “猛子啊,怎么回事?那是阿逸的朋友吧,怎么突然走了?”安父一头雾水的问王猛。虽然他没见过儿子的这几位好朋友,但通过儿子当初寄回家的书信,他还是知道这位名叫王狂的好友对他是多好的。现在人家才刚进门,连个午饭都没吃,怎么突然就走了? “没事的,姨夫。他是我哥,也不算是外人。而且他本来就来得急,家里还有些好些事情没处理,这不,一听有急事找他,这才着急嘛慌的走的。” “原来是你哥哥啊。”安父一听是自己人,心立刻落回了肚子里,“没想到阿逸跟你们家还有这样的缘分。听阿逸说,当初他刚到安阳,就全赖你哥哥关照才能适应那里的环境,你哥还给他介绍了不少的朋友,让他能如鱼得水的生活。现在,他又要跟你结亲,可见你们俩的缘分啊,还真是老天一早就安排好的呢。” 老天爷一早安排好的……那岂不是说,自己跟安逸是天赐良缘? 王猛愣了一下,整个人都仿佛泡浸蜜罐里一样,甜的都有些发飘了。这时候,他哪儿还有心思去计较哥哥别有用心的欺瞒?简直恨不能瞬间冲到安逸跟前,把人狠狠的搂进怀里啊有木有。 一想到安逸,王猛再也待不住了,告别了安父,脚步一转,就快步走(跑?)回安逸的卧室。 “啪”的一声,房门迫不及防的被推开。 此时,室内的安逸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老神在在的斜倚在榻上,对突然冲进来的王猛一点儿都不吃惊,语气平淡的问,“没追上?” “嗯。”闷闷的应了一声,王猛一个跨步,到了安逸的跟前,双手一搂,就把人整个搂进了怀里,脑袋放在安逸的颈窝,心里满足的只想叹息出声。 “怎么了?”怎么一回来就像是受了气似得?会错意的安逸心里是既好笑又心疼,忍不住抬手抚摸上他的脑袋,温柔的给他顺毛,“受欺负了?” “嗯。”闷闷的嗯了一声,真实的感觉到自己是被眼前这人在意着而不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王猛,心里顿时暖暖的,从不诉苦的他此时此刻甚至都不知为何有了想要倾诉和撒娇的*,“他……明明就知道我欣悦于你。从五年前就知道……”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二人均心照不宣。 原来,当初还有这么一出吗?安逸想到当初自己百思不得其解,还以为这人脑子不定时抽风的一幕,心下了然。怪不得他当初神神叨叨的问自己有没有嫁人的想法呢…… 王狂离开后,除了王猛更黏安逸了以外,日子就仿佛跟以前没有丝毫的不同。就在王猛都以为当初自己哥哥上门是一场梦境的时候,王狂再次上门了。 “快快快,小心点儿啊,后面的跟上,脚下小心,里面的东西贵重着呢,都给我皮绷紧点儿……”王狂下了马,大声吆喝着,带着长长的一队扛着大木箱的下人们,春光满面的踏步走进安家。 “安逸!快来!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这、这是……”安父听到声音跑出来时,整个人都被这阵势震懵在当场,话都快说不利索了。 “是伯父啊,小生这厢有礼了。上次匆匆而别,也没跟伯父告别,真是失礼了。啊,对了,这些都是我们这些朋友给安逸准备的新婚贺礼,您看给安排在哪里合适?”王狂当着友人长辈的面,一反面对外人时的狂傲,也无面对挚友的无赖和无厘头,彬彬有礼的全然就是一位知书达理的好后生,态度好极了。 “哦哦,是给阿逸的贺礼啊。可是,这也有些……”太多了吧?就是新嫁娘的嫁妆,也没这个多啊。比他们家刚娶进门儿的新媳妇儿还多仅三倍呢。安父默默的吐槽。别说四五十抬,马虎数着,七八十抬都是有的吧…… “阿爹,这是怎么了?”正在库房里跟着周氏一起收拾东西的新媳妇儿赵雪妍,这会儿也被吩咐这出来看情况了,没想到,她刚一出屋子,就被从院子里一直排出大门去的四人一抬,至少近百个的大木箱子给镇住了。 “这位是新过门儿的嫂嫂吧。我是安逸的同窗,也是王猛的哥哥,王狂。上次来去匆匆,也没跟嫂嫂见个礼,真是对不住了啊。”看到赵雪妍出来,王狂立刻就明白这是那位未曾谋面的安逸的嫂嫂了,连忙彬彬有礼的行了一个书生礼,随后手向后一伸,从身后跟着的随从那里接过一个精致的小木盒,递了过去。 “上次您跟安达大哥的婚礼,我们这些朋友也没来得及观礼,真是过意不去,这是我们集体补给您的贺礼,还请不要推辞。” “这……”赵雪妍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安父。安父本来就不知该怎么面对他们所给儿子的这些夸张的礼物,这会儿看他还要给媳妇儿送礼,急忙推辞。即便是儿子的同窗,也没有给大哥的嫂子补送新婚贺礼的啊。而且,他们安家也从未送给他们贺礼,怎么好意思接受回礼? 可拿都拿出来了,王狂怎么可能再收回去?更何况这些可不止自己一个人的,王狂可不想等他回到安阳后,再被那群无良的友人嘲笑。 “对了,这里还有给您和伯母的礼物。都是些补身子的东西,您别嫌弃。”王狂仿佛才想起来一样,手上的木盒还未出手,又从另一个随从处,接过一大串打包好的包裹。 什么?不但给了媳妇儿和小儿子,他们老两口也有?安父更觉受之有愧了,说什么也不敢收。 俩人一边要推,一边要送,谁也说服不了谁,就这么僵持住了。 正巧,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喊的安逸这会儿悠悠然的从屋里走出来,看到了这幕,顿时就笑了,问道,“阿爹啊,您和王狂这是在干嘛?玩儿推手游戏吗?怎么从没听说您会这手啊,还挺有闲情逸致的……”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豪礼 “去,什么推手游戏?竟瞎说。还不是你这位同窗,这么客气,给你送来了这么多礼物不说,还给你嫂嫂,我,还有你娘带了礼物。虽说你们是至交好友,但是实在不需要这么客套。而且,这礼物,也太多了吧?”更别说,送礼讲究个礼尚往来,咱们安家以前可没给人家家里送过礼啊,这时候,到怎么好意思受人家的礼? 后一句话,当着本人的面,安父没有好意思说出口,不过,对安父很了解的安逸,此时已经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语,轻笑着对王狂道,“你这人也真是,这么多年都没变。风风火火的,都吓着我的家人了。” “诶,你可别光怨我啊,我就是一个跑腿儿的。这里面可不止我一个人的礼物啊。”不甘心自己一个人背锅的王狂,麻溜的就把背后那一大串卖了个精光。 “放心,忘不了你的功劳,也忘不了他们的。”安逸不雅的送了他一对儿白眼,然后转头就对着父亲和嫂子道,“没事的,阿爹,嫂嫂,既然他们都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就收下吧,这么老远的来,再带回去也怪麻烦的。” 一听安逸都这么说,安父和赵雪妍有了主心骨,也就不再反对了。于是,在安父也点头后,赵雪妍道完谢,收下了那个小木盒和那一大包所谓的补品。 收了礼,这里就没他们什么事儿了,相互寒暄了几句后,感觉特别不自在的安父和赵雪妍就借口有事离开了。 等二人都走了,安逸扫了眼那一大溜的木箱,眼神若有所思,“你这……不但你家的藏书,连他们那几位家里的库存也扫光了吧?怎么做到的?你们家里的长辈肯答应?”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王狂摇头轻笑,合着的折扇还在手心轻拍,“那些老顽固当然不同意,不过我上次从你家离开时顺手顺走了几张设计图出去,然后用那个跟他们做了个交易,声明以后你的成品,包括现在完成的那些,都会优先考虑他们,而他们,则会把家族内历来可以外借的书籍,抄录一份,送给你。诺,都在这里了。” “你们这礼物,还真够重的。”安逸笑了,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虽然只是可外借的书籍,王狂还说的那般轻松,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取得这样的成果,他们所付出的努力和代价,不可小觑。毕竟,在大庆朝,最名贵的不是古玩和金银,而是这些可传家的书籍呀。 “能让那几位家族主事者开口,还能让你做出不问自取的举动……”安逸自顾自地理了理衣袍,完全不搭理某人的“污蔑”的叫嚣,“是那几张关于农具的改造吧?” 王狂、王狂心虚的搔了搔脸颊,抬着头不敢看人。 “光农具的话,可能还不太够,也许……还有几张关于弓箭和弩/箭的改装?” “嘿……嘿嘿,那个,先不说那些,这些书,你想放哪儿去?”没等安逸说完,王狂开始转移话题。他现在是已经完全不报任何的侥幸了,可却也不敢让他再说下去,就怕这人为了看自己变脸,而心狠的让他把自己私藏起来的那张叫出来。 到嘴的鸭子飞了什么的,想想就很虐的好嘛。他绝对、绝对不会给这人一丝一毫的机会的!绝对! 八十八个大木箱,放在安家是不现实的。安逸本就是个好书的人,看了某人一会儿好戏后,也就不在意了,抬脚带着这一大群人转战王猛新盖的房子。 “先放书房吧。”安逸道。 现在新房这里的大件儿家具都已经打造好了,小的桌椅板凳等等还有一些零碎也在做,可惜,剩下的木材不够,需要数量最多的书架至今还未动工,必须得等新的木材到了才能。正好,这次书籍数量太多,空空荡荡的大书房正好够放,不然要是有书架的阻碍,反倒是一件麻烦事。 有了指示,王家训练有素的下人们就有条不紊的行动开来,安逸不放心自己的熟悉,在书房内指挥,王狂这个主子,反而闲了下来。 “老刘,怎么没见猛子啊?你家猛少爷哪儿去了?”王狂闲着无聊,晃来晃去的,不知不觉就晃到了正在忙着打家具的木工们这里——因为家具太多,打造好的那些摸了防护层后还需要晾晒,所以他们就被迫转移到后院来了——大声唤了木匠们的领头者一声。 那位被称呼为“老刘”的领头者,一听是自家少爷的声音,忙诚惶诚恐的跑了过来,“少爷……小的也不知猛少爷的去向。不过,约莫听着好像是被亲家少爷叫了去,说是要买什么婚礼上要用的东西……” “行了,你忙你的去吧。我自己逛逛就成。”听到了想听的,王狂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把老刘撵走了,自己脚步一转,顺着原路边打量着打造好的家具,边溜达回去了。 ——话说,就安逸那个挑剔龟毛的性子,家具上不弄个改革,完全不像是他的作风啊。难道,他是在某些不易察觉的小地方做的改动? 嗯,再看看,还得再细看看才行啊…… 可惜,王狂想的是不错,却没料到,这次安逸唯一改变的地方根本就放在明面上,让他自己钻了牛角尖,彻底的陷入灯下黑这个亘古不变的巨坑爬不出来,硬是溜过来溜过去,溜达了好几圈,还是毫无所获,只能自己憋到内伤,才不甘不愿的承认,不是自己的道行不够,而是这人隐藏的功力更深了…… 等书籍都被妥善的放好后,安逸的心才算是放回了自己的肚子里。因为回安阳的路途比较遥远,王狂带的人还特别多,一时半会根本就走不了。所以,把礼送到后,王狂没想上一次那样轻车简从的来去自如,反而被挽留的多住了两天,以作休整。 不过,住安家肯定是不行的,上百人的大队伍,安家本就满档的住宅环境根本就盛不下。而王猛的新居,家具都还在晾晒阶段,就更不行了,只能提供打地铺的空地而已。因此,除了王狂这个主人,被邀请住进安家,跟王猛这个亲弟弟同住一屋,这些个下人,就只能一部分在安家和新居打地铺,一部分带着财务,借宿到村内的其他农户家了。 等王猛跟着安达大包小包的采购回来,发现自己的卧室有了入侵者,整个脸都黑了。 “哥……”这一声叫的,声音冷的都快冻出冰碴子了。 “猛子回来了?”可惜,王狂仿佛习以为常一般,根本就不为所动,依旧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盯着自己手里的物件儿瞧,就好像上面刻着一朵很罕见的花儿,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等等,那是…… 注意到王狂手里物件儿是什么的王猛猛地一个健步就冲了过去,想把那东西夺过来,“哥!还我!” “还你?猛子啊,你哥我又不要你的,这么小气可不好啊。”早就对他有所防备的王狂在他出手的一瞬间,就已经把那东西换了个地方举高,还在自己眼前晃了晃,让投鼠忌器怕弄坏自己宝物的王猛根本不敢硬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炫耀一般的拿手举着、转着,气的脸都黑了。 “别这样嘛,猛子,咱们哥俩谁跟谁?不过就是个木雕而已,为了这个东西跟自己亲哥哥翻脸,值当啊?”看着手上的东西,王狂笑的得意极了。本来他还在想,这个木雕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既不像动物,也不像人的,活脱脱一个四不像。可等他看见自家弟弟这么在乎这么急切的表情,在联想起某人跟读书的天赋成反比的手工活,心里隐约有了一种猜测…… “值当!”王猛黑着脸,想也不想的道。跟自己的宝贝比起来,这个总是给自己添乱的哥哥,简直就是个累赘。太讨人厌了! “…………”王狂。王狂被这话弄的呼吸一滞,差点儿被自己吸进来的气给呛着。 尼玛!这就是自家亲弟弟?合着,他这个从小照顾着他长大的亲哥,还比不上一个连模样都分辨不清的木雕?简直……简直气煞我也! 这会儿,王狂也没有逗趣的心了,手一抬,一使劲儿,就把那个木雕冲着弟弟扔了过去,看着他惊慌失措,手忙脚乱的把那木雕接住后,还一脸心有余悸的仔细打量的模样,他心里才稍稍畅快了些。 哼哼,让你招惹我。该! 王猛:→_→切,都多大了,也不嫌幼稚! “咳咳,”王狂大概也知道自己有些幼稚了,轻咳了一下,就严肃的开口道,“关于你的婚事,父亲的意思是,他既然管不了你娶亲事宜,而你也已经分家出去单过,你婚礼那天,他就不来了,全权委托给我了。你的意思是……” …………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婚礼1 毕竟实在是不方便,而且王狂也不是个闲人,住了两天后,他就在随从的簇拥下,带着大部队离开了。 然而,因为他的到了,整个望山村都知道王猛出身显贵,对于他和安逸的婚事更加关注了,以至于,等到婚礼前一天的杀猪宴,几乎整个望山村都出席了。 “孩儿他爹,你快去看猛子准备的材料是不是不大够?”打眼瞧了下门外汇集的熙熙攘攘的人群,周氏略感忧愁的把整个心都在嫁儿子的心酸的安父拉到了角落,“照这情况看,明天别是整个村的人都来吧?” 安父叹了口气,一脸的纠结,实在是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忧愁,“不用明天,今儿基本上就已经来了个全乎了。幸好今儿只是杀猪,不用请大家吃席……” 等安父忙完手头的事找到王猛后,才发现,他和安达这俩人居然暗搓搓的不但准备全村的分量,还硬是多出了一倍。 “哦,我这是预备着给阿逸那些朋友们的,虽然他们没说要来,但万一他们要搞个突然袭击,咱们也好有个准备啊。”王猛说,而且那些个公子哥儿,看他哥就知道,出门可从来不止一两个随从的。 “但……也太多了吧?”安父有些担忧的道,“要是他们不来,这些不就浪费了吗?现在这天又不是冬天,也不好储存啊。” “没事的姨夫,你就放心吧,即便他们不来,我问阿逸要个方子,制成腌菜储存起来,肯定不会坏的。” 果然,如王猛所料,第二天一早,太阳都还未升起,“新娘”安逸才梳妆好,房内无人之时,这群自称“新娘”友人的“伴娘团”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安家,还各各风尘仆仆的,硬是先找了个空房子把自己收拾一新后才一人摇着一把名贵儒雅的折扇,一副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打扮,走进了“新娘”的“闺房”。 “呀呵~,没想到啊,当初是谁说宁可独身也不嫁人困于内宅的?怎么……”李清已经门,看到安逸一身的红色喜服,就忍不住最贱的打趣。 说是嫁人,安逸身上的并不是女式的那种凤冠霞帔,而是跟男式的喜服相差无二的长袍,只是长袍的下摆和袖口用金色丝线绣着连理枝的图样,显示着他麒麟哥儿的身份罢了。 “你们怎么来了?”安逸早就习惯于这人那张惹祸的毒嘴,习惯性的忽略了他,越过他对上后面吴涛的视线,“我还以为……” “你的婚礼,无论如何我们也会来的。”吴涛冰山似得脸上罕见的勾起一丝浅笑,煞是令人惊艳,“放心,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既然已经把你推出火坑,我们就没想再拉你进来。这一次,我们是借着给狂子弟弟贺喜来的,随从们早就已经在男方那里等候了,等见过你后,我们会去男方那边跟他们汇合,不会有人察觉的。只是,以后咱们再见面,估计是难了……” “阿涛,你知道的,我在意的不是这个。如果觉得是你们连累了我,当初我就不会这么选择。”安逸皱眉,他不喜欢他这么说。虽然,他明白这人确实是为了他好。 “当然,我当然明白。”吴涛嘴角的那丝浅笑已然如泡沫般化去,不留一丝痕迹,“可我情愿你不这么选择。” 吴涛的声音虽然一如既往的平稳,安逸却从中听出了自责、懊悔、还有一丝被辜负和不信任的委屈,让他心里顿时一沉,身子不知觉的就僵住了,心里积压了太久的愧疚,几乎淹没了他,“你、你们,还是怪我了吧……” “阿逸……”程文忍不住担心的唤了他一声,看了眼他低垂着的脑袋,又小心的打量了下宛如雕塑般没有一丝情绪的伙伴,最终,只是叹一声,“你知道的,我们从不会真的怪你。只是,你这次做的……唉……” “阿逸,在你心里,我们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哪怕你拼了命去赌那一线的生机,也不敢对我们付出一丝一毫的期待。” “你们的本事,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安逸抬起头来,眼角有了些湿润,“我知道,如果你们愿意,这场从龙之功,必定会有你们的一席之地。可……你们就当我怯懦吧。我不能够坐视你们因为我而陷入险境,也不能够坐视我的家人因为我而担惊受怕,甚至不明不白的就成为这场战斗的牺牲品。如现在这样,已是我能做的所有了,而我甘之如饴。” “安逸!你就这么认为的?认为我们保护不了你的家人,所以你用自己的命去做赌注?”程文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只觉自己满腹的委屈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这几年,他一直以为当年是因为是自己疏忽大意,对亲人没有防备的缘故,才让自己最好的朋友代替自己受难,前途尽毁,连个健康都赔上了。可现在,在他沉浸懊悔后的第五个年头,他却从别人口中得知,当年的一切本可以避免,仅仅是因为不忍他们几个受到波及,不忍家人受到牵累,才会自愿服毒的,甚至连一丝真实的信息都吝啬于告知于他,看着他愧疚自责? 李清难得正色道:“安逸,朋友不是这么做的。你这样,真的认为我们会对你感激涕零吗?” “感激?”安逸自嘲的笑了,“有什么可感激的?我自己做了逃兵,你们不怨恨我就好了,哪儿还能期望你们的感激?” “所以呢?你仅仅是因为担心我们上了那位大人的贼船?”吴涛拉住了激动的恨不能摇醒安逸的李清和程文,表情平淡,连神情都一如既往的平静的问道,“如果只是你父母的问题,那不是理由,即便没有我们,凭你自己的本事,也能护得他们周全。” “……我只希望,他们平安喜乐、生活顺逐,而已。”安逸道。 生活顺逐?吴涛沉默了,如果是因为这个,他确实无话可说。别说安逸这个寒门出来的举子,即便自己这个世家的继承人,也无法打包票说不让他们受一丝的风波吧? “不对!”李清道,“你肯定还有什么顾虑没说出来。安逸,你瞒得过吴涛,可瞒不过我,你的态度表明,你还有隐藏更深的顾虑,即便那位大人没有胁迫你的意思,只要你弄清了他的来意,你也会找个机会让自己脱身。” 安逸:“…………”果然,直觉什么最讨厌了! “安逸!”吴涛目光谴责的看向安逸。相比于心思多变的安逸,直觉从未出过错的李清当然更值得信任。 “也许……我大致猜到了些他的隐忧。”自进门开始就一直很沉默的王狂,此时终于抬头直视安逸,面无表情的道,“你是怕我们锋芒毕露后,反而泥足深陷,再也逃脱不住来吧。” “…………”安逸、安逸依旧沉默着。 可,仅仅这样的态度,就已然让熟知他秉性和各种小动作的四人知道,王狂说对了。 ——果然,还是为了他们吧。 “噼里啪啦……”一阵鞭炮的响声在院中响起,惊醒了屋内的众人。 “来了。”吴涛道,“时间紧迫,我们就长话短说。既然已经到了这步,我们承你的情,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即便不能用你的身份,借你夫婿的口,也请告知我们。我们早就约定过,一生为知己的。我不希望你再次违约。” “嗯!”安逸重重的点了点头,脸上挂上了释然的微笑,而他心中自事发后就始终阴霾不散的天空,也终于放晴了…… 因为身份特殊,又是借帮王狂弟弟娶亲的身份来的,他们自是不能久待,等迎亲的队伍到了门口,他们就避过众人的视线,在他们开始闯关,众人视线集中在新郎身上的时候,混入其中,然后等接了新娘,新人拜过天地,又敬了新郎一杯酒后,才悄无声息的消失……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鞭炮声响,预示着婚礼已经正式开场。 吴涛等人前脚刚离去,后脚女方请来帮忙的家眷们就陆陆续续的聚集到了安逸的房内。 描眉的,梳妆的,整理衣衫的、修指甲的、准备抱嫁妆的……众人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嘴里还不间断的说着各种吉祥话,热闹极了。等众人祝福送完,该准备该收拾的也都收拾整齐,安逸才松了一口气般,终于可以回到床榻上端正坐好。 “来,这个拿上。”安逸的祖母徐氏喜笑颜开的把象征着平安喜乐的苹果放进他的手心,“可千万拿好啊,别掉了。” “能吃吗?”安逸下意识的舔舔唇,可怜巴巴的问道。从早晨四点多就起床的他,至今还滴水未进呢。别说养尊处优了五年,即便求学时,他也从未遭过这个罪啊,简直饿惨他了。 “吃?”女眷们面面相觑,纷纷低头浅笑…………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婚礼2 林氏此话一出,本只是浅笑的女眷们,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说什么呢?大老远就听到你们的笑声。”周氏从外面走进来,听到一屋子的笑声,好奇的问道。 “没……没什么……”林氏勉强把自己的笑意压制住,“就是你们家阿逸,已经饿的想吃苹果了。” “吃苹果?”周氏惊得顿了一下,忙到,“阿逸啊,这可不能吃啊,苹果象征着吉祥如意,是要带到男方家里去的。要是实在是顶不住的话,娘给你拿些点心带着,你好赖顶顶。嗯?” “真的?谢谢娘~!”安逸大乐。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几乎两眼冒绿光的他,此时听到这个消息,真不啻与天籁之音啊有木有。 “这……弟妹,这不大好吧。”看着一副理当如此的弟妹,还有激动的满脸笑容的侄子,林氏顿了顿,还是面色犹豫的开口阻拦了。按大庆的习俗,新娘必须滴水不进空腹进入夫家才吉利,意味不走回头路。可现在要是吃了娘家的东西…… 没等周氏回应,徐氏先笑着开口道,“没事没事,习俗是习俗,该变通也得变通才行。阿逸身子弱,尤其受不得饿,要是饿晕在路上,不是比吃东西更……”不吉利?最后三个字因为忌讳,所以徐氏没说出口,不过在场的众人哪个不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眼睛里全是八卦的主儿,全然明白了她话里隐藏的意思了,纷纷赞同称是。 主人都这么说了,他们这些客人当然客随主便了,毕竟即便不吉利也跟自家无关不是。 而身为本家的亲戚的林氏倒是还有些犹豫,但一看婆婆和弟妹都赞同了,她侄子那身体还真有可能晕倒,她也就不再做这个恶人了。 “噼里啪啦……”又是一阵鞭炮声响起,这次是由远及近,从弱不可闻到响声震天,安逸知道,迎亲队已经到了。 此时,才早晨七点多钟,东边的天际也才露出一丝鱼肚白,真正的朝阳都还未升起。可以说,等朝阳真正临空,还需要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遵循礼节,等朝阳当空之时,才是新娘出门最佳时机。而另一项礼节却道,新郎上门的时间越早,表明夫家对新人越满意。因此,对于早到的迎亲队,作为女方的家眷都还是很满意的。 新郎闯关是从大门口就开始的,第一层关卡,守门人是安达带领的一群安家本族的兄弟。只听安家第三代中的老大,安逸大伯家的安远道,“众人皆知,望山村安家的安逸才华横溢。咱们也别俗套的念迎亲词了,新郎,来一首新娘自己做的好诗怎么样?” 诗?迎亲队面面相觑,新娘还会作诗?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这群大老粗,只是被临时拉来冲人数的,哪儿会什么幺蛾子的诗啊?更别说是新娘自己作得了。即便他们会吟诗作赋,也无处可得啊。 没错,就是这么奇葩。因为王猛在望山村本就孤家寡人一个,自家本族的亲戚更是除了王狂这位亲大哥,根本就没人来,均嫌他自甘堕落,这么一大群人,看着乌央乌央的,其实其中一部分是他舅舅余庆恒友情赞助的,剩下的一部分,还是他上次狩猎时结识的小伙伴呢。 至于他那位亲大哥?呵呵,某人是带着自己的小伙伴儿们私自混进去的,根本就忘了跟当事人的亲弟弟打招呼。 俗话说,求人不如求己。王猛倒是想求己来着,奈何,他以前晕书本,根本就看不懂那些高深的玩意儿,那些在安阳城流传的很广的诗集散文什么的,更是无感。后来,他虽然在安逸的书房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把某人所有的文稿看了一个遍。可里面多是各种设计稿和改良方案,即便有个别抒情的文字,也都是类似于读后感的东西,根本就没有哪怕一首诗啊…… 一个简简单单的背诗任务,把新郎弄傻眼了,把伴郎团都弄呆滞了,一大群人各各呆若木鸡的,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却把浑水摸鱼的几人逗笑了。 “阿狂,你真的确定那个是弟弟吗?亲的那种。他怎么跟你一点儿都不像呢?”李清捂嘴偷笑,幸灾乐祸已经昭然若揭,彻底的不打算掩饰了。 “就是啊,阿狂,明明你诗文这一项是我们中最有建树的,连夫子都赞不绝口的,你弟弟即便这方面不擅长,至少也应该能记住那么一两首才是啊。”程文干咳了两声,淡定的补刀。 “我曾听闻,令弟仿佛不但诗词这一块儿,关于文学类的所有书籍都不能让他侧目,唯一的例外也仅有兵法?”吴涛倒是没有幸灾乐祸,脸上始终保持这他那一百零一号面瘫样,然,他的这个据说却是杀伤力最强的,话一出口,本就捂嘴窃笑的二人,几乎瘫倒在地。 舞草!让一个只会看兵书,连文学类的书籍都读不懂的人背诗?谁这么有才? “阿狂,你真确定提议背诗的那人不是你弟弟的仇家?”忍笑忍得好辛苦啊。李清揉了揉自己的腮帮子,感觉自己的脸疼得厉害。 “别是你弟妹阿逸背后出的馊主意吧?觉得你这个兄长刚刚得罪了他,所以变相报复你弟弟出出气神马的?”程文脑洞特别大特别清奇的猜测着。 还别说,他这个猜测也不是那么没谱啊。至少他们几人认识的安逸完全干得出这种让人无言以对的事。 “不会吧?”笑得最欢畅的李清这会儿硬憋着不笑,摇着头特别同情的拍了拍王狂的肩膀,“阿狂,要不你去帮帮你弟弟?要是因为你,或者说咱们几个,而让他在自己的新婚之日丢人,那实在是太残忍了。” 王狂:“…………”→_→真觉得愧疚,请先把你嘴角的幸灾乐祸抹掉,谢谢。 “沉默了这么半天,你在想什么?”吴涛问道。其实他心里也不是完全无波的,但身为当事者的哥哥,王狂的反应明显有些异常。再联想到这人的尿性……吴涛有理由怀疑,这人不是发现了什么吧? 王狂被吴涛摆在明面上一问,终于不再保持缄默了,特别无辜的说道,“我只是在想……不算以前的,阿逸进入安阳城天香书苑后,作过诗吗?” 作过诗吗? 请把那个吗去掉好吗?他怎么可能没做……等等,怎么好像真的没做过似得? 三人面面相觑,在实在找不到从他口中流传出来的诗词后,甚至还把他们自己印象中属于安逸的诗词作业摆了摆,却发现在他们相互不知道的情况下,居然分别为某人做了枪手? 回想到当初夫子看安逸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三人背后一紧,莫名的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你们看……”王狂摊了摊手,脸上的表情特别的无辜,“新娘子从未作过什么诗词,又怎么要求新郎现场背?即便他想现场发挥自作一首充充数,就凭那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蠢货,也是做不到的吧?” “那你想怎么办?”吴涛问的特别直白,特别的一针见血。 “不怎么办。”王狂无所谓的用折扇敲自己的手心,“如果这一幕真如阿文所料,是阿逸背后出的招,咱们即便帮他度过了这一劫,后面还有第二劫第三劫;而如果这个问题只是误打误撞,那最知道其中隐情的阿逸,肯定会想办法‘救’自己的夫婿出火坑,哪儿用着咱们瞎操心?” 程文:“…………”→_→禽兽!连亲弟弟都能忍心见死不救! 李清:“…………”→_→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哥哥,真是看错你了! 吴涛:“…………” 吴涛轻叹了一声,直道,“他是你弟。”言外之意,你都不管,我们就更有心无力了。 话音一落,程文和李清的谴责更明目张胆也更加炽烈了。 奈何,某人从来脸皮奇厚,根本就不为所动。一把折扇摇啊摇的,特别的潇洒自若。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新郎和伴郎团都哑火了,提问的那人再次催促无果后,伴郎团中终于有人忍不住抗议了,“对面的,换个问题吧。虽然新娘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但咱们这一群却是地地道道的庄稼汉,地里刨食儿的,哪懂那么高雅的东西啊?”说着,这人还特别敬业的从门缝里塞了个红包进去。 提问的那人莫名的收了个红包,再一看自己以为很简单的问题居然难倒了一片,让迎亲队都前进不了了,顿时洋洋得意的退下了,换了一个人来问,“行,上一个问题就算了,下一个问题,听好了,最让新娘惦念的那个心头好,是什么?” 得知换问题的时候,王猛还有些紧张,结果一听提问者的声音——是他那位大舅哥…………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婚礼3 王猛话音刚落,无论是堵门的还是迎亲的,均乐不可支的捂着嘴偷笑,围观的人群里还有几个特别嚣张、特别肆无忌惮的,哈哈哈的笑的尤其大声。 而本意是想放他一马的安达此时也被他逗乐了,故作怒斥道,“净瞎说什么大实话!明明他最爱最宝贵的就是他的那些书!” 这下子,别说围观的村民了,全场的人均忍不住哈哈的大笑了起来,连带着,安逸“懒汉”的名声,也越传越远,愈发的让人坚信不移…… 门外面的人都笑疯了,门内的众人了解了情况后,也乐不可支的用揶揄的眼神偷瞄安逸,弄得安逸好气又好笑,心里暗搓搓的琢磨着回头收拾某人的具体事宜。 王猛可不知道自己已经上了自家夫人的《爱的调/教》名单,等他们闯过了外门,又跨过重重的阻碍敲开了新娘闺房的大门,才终于得以登堂入室的王猛和众伴郎团们,均被摧残的精神萎靡。 而一贯坚毅淡然的王猛,在看到安逸的一瞬间,情难自禁的深深的、深深的注视着他,仿佛要把人整个吞进去似得,眼神特别的深邃,把脸皮堪比城墙的安逸都弄成了大红脸,而那深邃的眼神深处,隐藏极深的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更是弄的他心头直颤,心里放入装下了一个鹿群一般。 从大门闯进卧室,迎亲队紧赶慢赶还是用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此时天际已经一片鱼肚白,吉时将近。闹尽兴的众人终于肯放过这对儿新人,让二人拜别了父母,由新娘的亲大哥安达背着,把人送进轿中,一路吹吹打打的绕了整个望山村外围一圈,从另一条路进了夫家大门。 大庆朝的习俗,新嫁娘从娘家到夫家这一路,都是不能落地的。轿子落地后,王猛满面红光的掀开了轿帘,从里面牵出自己的新娘,然后一路公主抱,抱进了喜堂。 “一拜天地——”司仪拉着长调,高声喊道。 二人规规矩矩的对着喜堂的大门,行了三跪九叩的重礼。 “二拜高堂——”司仪再次喝到。 这次二人转身,对着门内,端坐在正前方主位的王狂行了个全礼,接了他封的一个厚厚的红包。 父兄父兄,父不在,兄即是父。本来王猛因高堂不在,还想请他的亲舅坐主位受礼的,但现在亲大哥在,而他的舅舅毕竟不是王家正儿八经的外戚,所以在余庆恒得知亲家长子嫡子在现场后,就主动让位了。 “夫妻对拜——”二人面对面,相视而笑,特别虔诚的对着对方三叩首。 “礼成!送入洞房——” 送入洞房后,二人接着又进行了下面的礼节,等所有的礼节都走过一遍后,王猛才匆匆离去,去外面接到宾客兼敬酒了。 说实话,安逸虽是麒麟哥儿,也算是男子,作为嫁的一方,敬酒时其实也是可以陪同的,奈何安逸身体实在是不支持,只能顺从女子的习俗,等候在新房里。 一场婚礼,轰轰烈烈,几乎全村的人都来凑了个热闹。但僧多粥少,王猛家预先办喜宴的席位根本就不够,只能把固定的宴席摆成了流水席,就这样,等到散场,也月挂当空,夜幕降临了。 而王猛,早就累瘫了,带着一身的酒气,被伴郎中的两人抬回了新房。 “怎么喝的这么醉?”安逸皱了皱眉,看着被抬进来的某人,起身相迎,“劳驾帮我把他放到床上吧,今天真是辛苦了。”二人放下王猛,还贴心的帮他盖上了被子,这才准备告辞。虽说新婚还有闹洞房的习俗,可现在新郎都醉成一摊泥了,还闹什么?还是早早洗洗睡吧。 “一点儿心意,收下吧。”安逸从衣袖里掏出两个红包,递了过去。 “这……”二人对视一眼,均有些犹豫。 “不用了吧,咱们这儿伴郎可没听说给红包啊。”吴聪道,虽然有些眼馋,但不该得的,他可不会伸手。 安逸完全没预料到还有红包送不出去的情况,笑道,“没事的,这不是伴郎的红包,只是多谢你们帮忙的,对了,还有这些,”安逸又从衣袖里掏出约莫二十几个小红包,道,“劳驾帮忙分给今天帮忙挡酒的人吧。今儿这一场,估计喝醉的都不少,回头你们自己买些好料补补。” 吴聪一看不止自己有,这才松了口气,开心的道了谢,接过红包,和同伴离去了,临走时,还特别贴心的帮忙关上了房门。 安逸摇头轻笑:“没想到,这人看着憨,结交的朋友人品倒是还不赖啊。” 新郎都醉倒了,洞房什么的当然也就没有了。 安逸还曾猜测某人是不是装醉,没想到即便外人走了,这人也是鼾声跌宕,根本就没有一丝清醒的意思。安逸只能挽起袖子,打了盆凉水来放在火炕的火口上热着,等水温升上来才给他抹了把脸,宽了外衣,脱下了鞋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把人收拾整齐,勉力塞进厚厚的棉被里。 忙完了这一切,安逸也热出了一头大汗,身上也黏腻腻的让一贯爱干净整洁的他浑身不自在。可现在已经进入了寒冬,连烧个热水都不方便,更别说单单挑足洗澡的水对他就已经算是超负荷了。 而且,别说王猛的舅舅一家因为要帮忙,今晚会在院子里的厢房住,要等第二天他们小两口见过礼后,人家才会家去;就说前院刚刚散场,院子里零零散散的几个收拾善后的人群,安逸也无颜面对啊。 新婚之夜新郎醉倒新娘却不管不顾洗澡什么的,即便不在意别人看法的安逸,也完全不给自己惹来这样的麻烦啊。 没辙,忍无可忍却又心存顾虑的安逸,只能再去后院水井那里打了盆水,用火炕余温弄热后,简单的给自己擦洗了擦洗,换上了一身轻便的衣服,才躺在了王猛的身侧…… 一夜无梦。等王猛醒来,才刚刚破晓,天色还有些深沉。 他是被压醒的。 沉重的胸腔,沉重的双腿,仿佛整个人都被巨石压倒一般。 然,等他好不容易挣扎着起来,却发现,压着自己的不是巨石,而是某人的一条胳膊和一条腿? 王猛:“…………” 警觉性一贯很高的王猛差点儿惊出了一身冷汗啊有木有,护身的匕首眼看着就向某人的脖颈抹去了,要不是他反应快,认出了身侧之人就是自己的新娘,差点儿红事变白事,新婚之夜即往后每年的祭日了。 “呼……”王猛这回是真的出了一身冷汗。简直太险了…… 把护身的匕首原样放了回去,王猛伸手把某人整个揽进自己的怀里,心里这才略感踏实。然,他不动还好,他这一动,本就睡得不是很踏实的安逸反而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嗯~,你醒了?”安逸打了个哈切,扭了扭身子,给自己调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不对啊,你怎么会在我房里?难道我还没睡醒吗?啊哈~……好困……” “哦?你的房间?呵呵……你要不再看看,这里真是你的房间吗?”王猛被他的迷糊给逗笑了,目光柔和的看着他,还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抚摸着他五官的轮廓。 别看他现在这么柔情蜜意,刚刚安逸的那一蹭,已然让他满腹□□,某处不可言说的地方也在隐隐作痛,要不是体谅某人身体较弱,又是刚刚清醒,王猛可不保证自己能忍得住…… 安逸可不知自己之前作了什么死,被某人作乱的爪子弄得不耐烦的他,一个巴掌就呼了上去,像赶苍蝇一般,把那只手给拍掉了。 “当然是我的房间啊,不然还是你的不成……”安逸现在是完全坚信自己是在做梦了,嘴上还满不在乎嘟囔着,却没预料到等他转头打量“自己”的房间时,入目的却是一间特别陌生,到处都是红色的喜房…… 喜房? 混沌的记忆开始清晰,迷糊的精神也渐渐恢复,安逸眨眨眼,这才回忆起来,他昨天已经嫁人了,而此地,根本就是他的新房…… “醒了?”某人满含笑意的问道。 “吓~,都被你吓着了。”安逸不满的白了他一眼,手一撑,刚想起身,却没预料掌下摸到的不是床铺,反而是某人炙热的胸膛…… 卧槽! 安逸这才明白从清醒之初他所感觉到的异样源自哪里。泥煤!他整个人还被某人圈在怀里呢! “很好,看来你还满意自己所看到的。”某人别有深意的笑着,“既然咱俩现在都已无睡意,那,就把之前省略的必要步骤给补上吧……” “等、等等……”意识到不好的安逸惊慌的要逃,奈何他本来就被某人圈在怀中,此时,仅仅一个侧压,他就反抗不能,所有的抗议和不安更是被某人的唇,堵在了自己的喉咙里…… 夜,还很长,尤其是迟来的新婚之夜。 等二人终于酣畅淋漓的“大战”过后,太阳已经高高挂起了…………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三朝回门 新婚的第二天,是要给父母敬茶,并拜访男方的亲友的。不过,王猛的亲友除了余家之外,在望山村包括周边的村寨根本就找不到第二家了,就连亲哥自昨天的婚礼后,也消失无踪。 所以,等安逸自昏睡中清醒,在余家人善意的笑容中见了礼,吃了饭,再把人送走后,这一天就没什么事了。 “你是算准的吧?”安逸揉了揉自己酸痛不已的腰,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某人,面无表情。 这人绝对是算准了今天他没事,可以补眠,所以才一直从后半夜闹到大清早,让他迟迟爬不起来床,险些丢了大人的。安逸暗暗咬牙。而且这家伙昨天居然那么肆无忌惮的败坏他的名声!哼哼…… “嗯?算准什么?”某人一脸无辜,仿佛压根儿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你心知肚明。”安逸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回屋,“现在没功夫跟你计较,希望等我睡醒了,家里已经收拾整齐,看不出一丝杂乱。不然……哼~,你不会想看到的。” 王猛:“…………” 王猛苦笑,果然,他的小心思从来就瞒不过自家亲亲阿逸。不过……他环视一周,虽然已经被人收拾过,但院子里还是一片的狼藉,提醒着他昨天的盛况。 嘛~,反正肉已经成功吃进了自己的肚子,好日子,也才刚刚开始。为了以后顿顿有肉吃,干活呗~。 新婚第二天,几乎就这样被安逸睡了过去。除了一日三餐,王猛怕他空腹睡觉不舒服,硬把人拉了起来,让他迷迷糊糊的吃了饭,就再没见他真正的清醒过。依王猛的估计,这家伙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吃了些什么。 因为,王猛曾眼睁睁的看见他把自己最不喜欢吃的青椒,毫无异色的吞下了肚…… 睡了溜溜一天,完全恢复了的安逸,在第三天一大早,该是回门的这一天,不但早早就起了床,还神清气爽、心情特别好的做了一桌丰富的早饭来犒劳自己……和王猛。 而王猛昨天刚积极努力的收拾了一整天的院子和屋子,即便他身强力壮也顶不住这超强度劳累,拖着浑身的疲惫,一沾枕头就罕见的深度睡眠,睡到天大亮。 没想到,刚清醒过来,就被他少有的积极弄得一头雾水,恍若梦境……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他居然还包了特别麻烦的灌汤小笼包,王猛心道,自己不会真的还没清醒吧? 灌汤小笼包,冰糖荷叶粥,居然还有他最爱吃的秘制酱菜。虽然看着简单,却已经是少有的丰富享受了。王猛眨眨眼,怀疑自己到底会不会下一秒就清醒了。 “三朝回门啊,你忘了?”安逸特别随意的道,然后把手里的筷子都给他一双,自己很自在的就坐下夹了个包子小心的咬了一口,“嘶……好烫。嗯,你傻站着干吗呢?还不赶紧吃饭?一会儿还要出门呢。” “啊?哦……”王猛傻傻的应了一声,恍惚的就近坐下,也夹了个小笼包,想也不想就咬了一大口,“嘶……好烫……嘶……”晃神的王猛一下子就被灌汤包里面的汁水烫了个正着,整个人都精神了,连连倒吸了好几口冷气。 尼玛!这么疼,肯定不是做梦! 而且,这小包子好好吃,虽然烫的他舌头都木了,他还是不舍得吐出来啊有木有…… 王猛闷骚的在心里默默留下幸福的泪水,面上除了开始龇牙咧嘴了一下后,居然镇定自若的慢慢的吃了起来,让刚想嘲笑他的安逸,话都到了嗓子眼儿,也不得不咽了下去,只能愤愤的“切”了一声,专心吃自己的去了。 安逸:还真够能忍的,这家伙! 就是不让人开心的看笑话,忒小气! 两人相顾无言的吃完了早饭,安逸颐指气使的指挥王猛收拾了桌子,又洗好了碗筷,俩人这次慢悠悠宛如散步一般,提着王猛早先准备好的回门礼,溜达着进了相距还不到一百米的安家。 “来了?快进来快进来……”在院子里干活的赵雪妍最先看到了他们,边热情的把二人迎了进去,边高声喊着,“爹!娘!阿达!阿逸他们来了——!” 喊完,她才笑道,“我们都还以为你们会晚一些才能到呢,没想到你们居然来的这般早。先进屋吧,爹娘估计是在屋里等你们,你哥哥则在后院儿劈柴……” 话音未落,被提及的安达已经拎着砍柴的斧子一连激动的冲了出来,“阿逸回来了?感觉怎么样?猛子有没有欺负你,要是他欺负你,你跟哥哥说,哥哥给你出气!” “行了啊你,说什么呢。”赵雪妍越听越觉得这人说话不着边际,忙推了他一把,让他闭嘴,眼神还小心的打量了一眼弟夫王猛,虽然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没看是不是真不在意,但确实没有发火或者不悦的表情,才暗暗的松了口气。 真是的,大喜的日子,这是说什么呢。这人到底会不会说话啊?即便确实担心弟弟,自己私下里问不成,非得当着人家的面问? “猛子啊,阿逸啊,你们可千万别在意啊,你哥这是刚见弟弟,太激动,一时胡言乱语的,脑子都不清楚了。你们可别跟他计较啊。” “谁脑子不清楚了?我……”感觉被诬赖的安达刚想抗议,就对上自家媳妇儿威胁的眼神,胳膊内侧也是一阵剧痛,当下就识相的把所有的委屈咽了回去,低下头不吭声了。 “没事的嫂子,我知道我哥是担心我,我和猛子都不会在意的。”安逸语气平淡的说着,眼神在自家哥哥可怜犹如受气包一般低着的脑袋,还有赵雪妍隐藏在安达手臂后的手的位置晃了一下,眼中一丝暗芒闪电一般快速的略过。 “是不是啊猛子。”安逸暗暗的撞了他一下,提醒他开口。 “对,我们都不在意的。一家人,不用讲究那么多。”收到指示,王猛面无表情的道。 “那就好,那就好……”赵雪妍有些讪讪的道。其实她也是好意,不想让新人回门心里还不开心,但怎么看二人的表情,她好像多管闲事了? 幸好,正在几人有些冷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安父和周氏到了,激动的拉过安逸就嘘寒问暖的,激动的满脸通红不说,眼角都含上了泪花。当然,王猛这个新女婿也是被关怀的一位。几人转战堂屋后,连安达这个亲大哥也终于找到了机会见缝插针的问两句,反倒颇觉尴尬的赵雪妍,趁着端茶倒水的机会,躲了出去。 等赵雪妍人影不见后,观察细微的周氏小声的问安逸,“怎么了?刚刚看你们几个的表情都不大对。” “没事,刚刚我哥一时激动,扬言要帮我撑腰来着,我嫂子大概怕猛子不高兴,拦下了。”安逸笑道,语气也特别的轻描淡写,仿佛刚刚仅仅只是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其实也真挺不值一提的,就是她那小心翼翼的态度,不大像是对自家人,让安逸心里腻味儿罢了。但换位想想,她一个新嫁娘,初来乍到的,小心翼翼的也挺正常,只希望这人能尽快适应,真正的把自己当成安家人吧…… “那就好……”周氏颇为感慨的拍了拍安逸的手,不着痕迹的转换了话题。虽然自家儿子看着是真的不在意,但从那避重就轻的语气,她还是知道问题出在哪儿的。 不过她比安逸接触的多一些,了解的也多一些,知道赵雪妍这个新媳妇儿,是真的把他们家安达放在心上了,至于别的方面的小瑕疵,只要不是原则上的问题,周氏想,还是给她一段时间自己缓缓吧。 家和万事兴,周氏自认自己不是不通情理的恶婆婆,只要儿子能过的好,有些事情,能管的就管一管,不能管或者不是必须要管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眼看着儿子的精神头还不错,红光满面的比在家时还显的健康一些,周氏满心的担心终于落到了地上。再加上儿子毕竟嫁的不远,她即便不能三天两头去串门,心里也是安稳的。 因此,问清了自己想问的问题后,周氏就安心的把这些男人扔到堂屋里,让他们自己聊天他们自己的,她则是带着安静的仿佛不存在的媳妇儿,使出了浑身解数,捯饬了一大桌子的好菜,吃的安逸全程眼眯眯着,像个餍足的猫儿一般,满足极了。 “娘的手艺就是好,百吃不厌!”汤足饭饱,安逸摸了摸自己满足的肚子,特别真诚的给他娘来了个好评。 “你啊,就会说好听的。”周氏得了赞美,嘴上不承认,心里却美滋滋的,“猛子啊,吃好了?到这儿就跟自己家一样,你可千万别客气啊。” “嗯,我吃的很好,谢谢娘。”王猛特别正式特别真诚的道了谢。而他称呼的是“娘”而不是“岳母”,让周氏更是乐得喜笑颜开,激动的话都不会说了,只能不断的重复着,“好就好,好就好……” “娘,您也真是的,忘了他之前在咱们家住了那~么长一段时间了?放心,他跟谁作假,也不会跟您和爹作假的。”安逸感觉气氛不对,故意搞怪道。 果然,他话一出,不但周氏………… 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算账 回门日,新人是必须要在日落之前回到自己家的。 吃了一顿十分丰富的午餐后,安逸和王猛在安家消磨了一下午,又蹭了顿晚饭,这才踩着夕阳的余晖,回到了自己家。 一进院门,终于有时间和心情挑刺的安逸,用特别挑剔的眼光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自己的家,“家里……都打扫好了?” “当然。”王猛回答的特别坦然,仿佛早料到他会检查一样,早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不怕?哼哼,那就更得让你见识见识才行。安逸心里得瑟的想着,步伐悠闲的在家里到处转悠起来。 院子…… 嗯,看着是挺整洁的,各种农具也都清理整齐并归位了,院子里的杂物不多,虽然有不少果树,也因为季节的关系,看着空空荡荡的,让人一目了然。尤其是这寒冬腊月的天气,地上连片落叶都很难找,不开森~。 堂屋…… 嗯,也挺整齐,茶杯茶壶、桌椅板凳都摆放的很规矩,连桌面柜橱等等家具都擦得一尘不染,不留一丝死角…… 卧室…… 草,更干净了,他本人才搬进来一天而已,个人物品和换洗衣服什么的,都还没开封呢。就是王猛早来了两天,也仅仅是打开了替换衣服的那个包裹而已,唯一需要收拾的只有昨天睡过的床铺,也让某人勤快的叠好了。 泥煤的!完全找不到指责的理由啊! 啊……对了对了,还有书房呢~。 安逸快走了两步,进了他最在意的地方,没想到,书房卫生倒是打扫干净了,书架什么的也归置的整整齐齐的,就是书籍还依旧放在箱子里,根本就没有往外拿。 “你这……”安逸眼角微眯,刚想责难他工作不认真,没想到王猛仿佛猜到了他的意图一般,特别无辜的接腔,“哦,因为不知道你这些书是怎么个安置法,是打算全部放在书架上还是储存起来一些,我就只能先把书架收拾好了,其他的等你来了再说。” 安逸:“…………”卧槽!你说的好有道理,我居然无言以对。 算了,虽然很想现在就收拾,但书籍的整理是个大工程,今天天色已晚,已经来不及了,安逸只能勉强把自己紧锁在木箱上的视线挪开,转战工作室。 工作室里,中间是并排放着的两个大书桌,周围围着一圈儿椅子。而靠墙的地方,则是围着一排放置各种工具和文房四宝的百宝架以及橱柜。东西虽然不多,却也一目了然,归置的整整齐齐。 安逸:泥煤!为毛找个麻烦这么难?难道这人早就料到他会找茬,所以早早做足了准备? 不信邪的安逸在家里家外转了半天,终于放弃明面上的这些东西,暗搓搓的把目光放在了地下,“上面收拾的这么整齐,看来你一定做了不少功课,那……地窖也一定整理好了吧?咱们去地窖看看吧!” 王猛:“…………”糟了,光顾着上面了,地窖他还没去呢! “那个……咱们还是别去了吧?地下的空气不好,我怕你受不住……”王猛完全一副,我完全是为你着想的样子,看着诚恳极了。 受不住?怎么可能!明显就是你不想让去的托词。 安逸心里止不住的窃喜:哼哼,终于捉到你的小辫子看了吧~。 安逸笑的特别真诚和感激,“没事没事,我哪儿有那么脆弱啊,只去一会儿不会有影响哒~!” 王猛: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然而,令两人都没想到的是,据说完全没有整理过的地窖,并不如他们想的那么乱。虽然受限于环境,地窖并不如上面那么一尘不染,却也归置的很整齐。 毕竟是新房,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新的,小两口也没什么其他旁的杂物,不小的地窖里,居左的一侧是足够两人吃到来年收获的粮食,其他的地方都被各式各样的贺礼和嫁妆堆满。 “今天天色也不早了,这些东西等明天我再来收拾吧?”王猛心里默默松了口气,面带微笑的说道。哪怕刨除嫁妆这个大项可以留到以后慢慢收拾,那些杂七杂八的贺礼,收拾起来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但里面还有不少都是各家送来的吃食,却必须尽早整理才行,不然放过了头,就太浪费了。 “那……那行吧。”安逸情绪低落的点了点头,再也没有找茬的兴趣了,垂头丧气的离开地窖回房了,“哦,今儿我心情不大好,想一个人待着,你就先去厢房凑合一晚上吧。反正里面舅妈已经帮忙收拾过了,被褥什么的也有新的。” 王猛:“…………”尼玛!哪儿有后悔药卖?快来一粒让他尝尝鲜…… 辗转反侧了一夜,王猛顶着一对儿熊猫眼,天还不亮就躺不住,起了床。 好不容易开了荤,吃上了肉,虽然只有一顿,但至少还有软软的媳妇儿抱啊,解解眼馋也是好的。没想到,由奢入俭难,仅仅两天,他就再也无法忍受一个人的日子了。 “唉……”叹口气,王猛自嘲的笑了,简单的做好了早饭,自己垫磨了几口,把安逸的那份儿热在锅里,自发的去整理地窖了。 希望看在他这么勤奋的份儿上,今天能回房吧…… 王猛睡得不好,安逸以为自己会睡的很香,没想到他居然也罕见的失眠了。 就在王猛像烙煎饼一样辗转反侧的时候,毫无困意的安逸却是一夜无眠的在书房里忙活了一夜,直到天色将亮,疲惫至极的他才拖着沉重的身体回了房,任由自己在体力被榨干后陷入最深度的昏睡…… 于是,等王猛醒后,悄悄的打开卧室房门,看到睡的十分香甜的安逸,不但完全没有察觉到一丝的异常,还为某人的“没心没肺”小小的不满了一秒钟。 等王猛把贺礼分类整理好,提着一堆不耐放的吃食回到地面,太阳已经正当空了。把那堆吃食放进厨房内专门放置食材和食物的橱柜,王猛左右打量了一下,跟他早上来时一模一样,没有一丝的油烟气。 他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下意识的走到火炉边,掀开了扣着安逸早饭的锅盖,意外也在预料之中的发现,那份早饭,根本就没动,“阿逸还没起吗?” 别是哪儿不舒服了吧? 这个念头一起,就再也压制不住,令王猛焦躁的什么也顾不上,快步奔回卧室。而卧室内,安逸面色红润,鼾声跌宕,睡得十分香甜,根本就没有丝毫不适的迹象。 王猛凑上前去,小心的用手试了试他的体温,发现体温也很正常,这才松了口气,“呼……没有生病就好。” 虽然他鲜少有睡到午后去的时候,但只要不是身体不舒服,王猛就安心了。为了不让安逸饿着睡觉,他自己做饭的手艺又不好,不忍让他吃的不如意,王猛就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后,把门关好,到隔壁安家,找岳母周氏帮忙做了一碗清汤肉丝面。 “阿逸,阿逸,醒醒,吃了饭再睡……”王猛把汤面放在床头的柜子上,自己动作轻柔的把人抱进怀里,柔声的唤他。 “嗯~?”安逸本来睡的很沉,但不知是听到了王猛的声音,还是闻到食物的味道,慢慢的,还是挣扎着睁开了眼睛,“什么饭?” “你喜欢的清汤肉丝面,好赖吃一点儿再睡,嗯?” “肉丝面?”安逸抬起鼻子嗅了嗅,“味道好熟悉……你做的?” “不是,我去拜托咱妈做的。”王猛被他小动物的举动逗乐了,看他虽然还不大清醒,人却已经坐了起来,边一手揽着他,一手试了试温度,把盛了汤面的碗和筷子一起端了过来,放进他的手里,“温度正好,快吃,吃饱了再睡就舒服了。” “哦……”睡意朦胧的安逸,此时特别的听话,端起碗筷便小口小口斯斯文文的吃了起来,等吃了小一半儿后,才后知后觉的问他,他吃了吗。 “不用担心我,咱妈做的时候把我那份儿也做出来了,等你吃完,我就出去吃饭。”王猛一听他都几近迷糊,差点儿吃着吃着饭就睡着了,心里还挂念着他,心里止不住的感动和欣喜,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特别温暖的笑容。 然而,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现场唯一可以成为目击者的安逸却因为低着头吃饭而没有发现,等他听到王猛说有饭吃后,整个人都轻松了,低低的“哦”了一声后,又勉强吃了几口,才两眼迷蒙的把剩下一小半儿面条的碗和筷子递还给了王猛,自顾自的躺下睡着了。 “有这么困吗?”王猛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笑道…………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出门 用岳母做的清汤鸡丝面对付了一顿午饭后,王猛帮安逸掖了掖被角,再次回到了地窖。 贺礼上午就收拾出来了,他发现,除了一些点心鸡蛋之类的不耐放的吃食外,村民大多赠送的也就几尺布,几个碗碟,几对儿枕套,或者一些收拾好的山货,例如木耳,蘑菇等等之类琐碎的东西。虽然看着都很廉价,却是真的家家都需要,完全不会过时的东西。很好的诠释了“礼轻情意重”这句话。 而他亲哥,王狂,托人送来的他们那些朋友的贺礼,则恰恰相反,真真是怎么贵重怎么来。绫罗绸缎、金银玉石、名贵摆件儿……真真是把名贵的意义摆在了明面上。 即便不算这些,单单那些抄自各大家的藏书,都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宝物。幸好这些人还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所有的礼物都封在大木箱子里,不然单凭这些贺礼,他们一家以后也会永无宁日的。 把贵重东西锁进密室,其他有用的拿出来用上,用不着的则一律存入储物间。等忙完这些,已经下午三点多。王猛去卧室看了眼安逸,发现他还没有要醒的迹象,便又转战书房,想趁着他睡觉的功夫,把书籍理出来。 然而,等王猛打开了书房的门,整个人都愣住了。书房内的原本空空荡荡的架子已经摆满了书籍,而本该密封的木箱却空空如也的把放在书房的门口。 ——原来,他昨天就是因为干这个才昏睡到现在吗? 早知道他这么在乎这些书,他哪怕自己不睡觉,也会帮他完成的,何至于让他如此啊…… 叹了口气,王猛心里苦涩难耐,挽起袖子就准备把这些个空木箱搬进储物室。这些箱子都是纯木头的,哪怕空着,重量也不轻。虽然这个重量对于王猛来说不算什么,但安逸是绝对搬不起来的。 王猛:我该庆幸自己为了把书架搬进书房而把这些碍事的箱子放到了门口吗? 等安逸再次醒来,已经夕阳西下,该吃晚饭了。 “下次别再这样了。”王猛后怕的把人搂紧怀里,“说好了家里的活都交给我的。” 安逸:“…………”发生了什么? 王猛道:“我下午去书房了。” 哦……安逸恍然,把人推开,笑了,“你误会了,我只是睡不着,想给自己找个事情做而已。” “……不是因为我没收拾书房?” “当然不是。”安逸笑着摇了摇头,好奇的看着他,“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像是那么积极的人吗?” 王猛心里松了口气,故意绷着脸,道,“那也不行,你这次真的吓到我了。以后像是这种耗费体力的活,你负责指挥就好,我来干!” “好~,交给你。”安逸笑盈盈的点了点头,心里暖暖的。 结果,还没等安逸含情脉脉的感慨一会儿,天生煞风景的王猛就突然面无表情的问道,“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安逸:“…………”想、吃、你! 一口一口的,咬死你个不解恨的! 最终,安逸还是没吃成王猛,虽然王猛也更愿意“吃”他。凑活了一顿午饭后,终于睡舒服的安逸嘴馋了,指挥着王猛和面,多肉馅儿,俩人配合着包起了饺子,香菇鸡肉馅儿的。 等饺子出了锅,王猛先给等在厨房里的安逸盛了一碗出来。而安逸又饿又馋,等的心都焦了,这会儿也不耐烦会客厅了,直接在厨房里就用筷子夹了一个,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小口,“嘶……好烫……不过,嗯……野鸡肉的饺子就是比家鸡的香啊。” “我尝尝?”王猛被他罕见不文雅的吃相吸引了,凑了过来。 “我吃过了。”安逸一头黑线,表情空白的看他。还能不能更不讲究一点? “没事,我不在意。”王猛无所谓的说,然后趁着安逸没注意一口把他咬了一小口的饺子吞下了肚,“嘶……嗯,还行,味道不错。” 安逸:“…………”我能说我在意吗? 好吧,等事情真的发生了,安逸才发现自己其实也不在意,还觉得有些可乐。 “快捞你的饺子吧,泡的时间长了,你的饺子皮儿就破了……”安逸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也不懒了,端着自己的饺子怡然的离开了厨房。 看着仿若被他吓跑的某人,王猛笑了,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才在自己的好心情下手脚麻利的去盛属于他的那份水饺。 等王猛到了客厅,安逸的饺子已经吃了一小半儿了。 “慢点儿,没人抢你的。”王猛一看他吃的那么急,忙放下自己的碗,给他倒了杯水,“够吃吗?要不我给你拨一点儿?” “够了够了。”安逸就着水把嘴里的饺子咽了,这才道,“我就是好长时间没吃了,有点儿想。你吃你的吧,别管我了。” 王猛被他赶苍蝇一样赶着,无奈的看着他头也不抬的吃着,心里暗道,哪儿是长时间不吃想的,明明就是饿的吧? 他想到中午某人吃的还剩下很多的面条,心里无奈的感觉更深了。自觉就把自己的饺子给安逸的碗里拨了几个,王猛道,“厨房还有很多呢,不够吃我一会儿再去煮,你慢慢吃。” 看着突然多出来的饺子,安逸的手顿了下,耳朵也悄悄的红了。 “对了,明天我要去镇上,你要跟着去吗?”王猛把安逸的不自在都收入眼中,心中窃喜不已,但为防某人恼羞成怒,他面上一点儿异常都没有。 “镇上?你去镇上干吗?”安逸好奇的抬头,“家里有什么需要买的吗?” “过两天就该过年了,咱们也该准备年货了,不然到了年根儿,镇子上太乱,还挑不着好货。”这还是今儿他去安家时周氏跟他说的,不然他一个从未为生活琐事发过愁的富家公子哥儿怎么可能知道。不过看情况,他们家安逸跟他倒是一个状况呢。 王猛不知是该叹还是该赞的舒了口气:常言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果然,阿逸天生就该是他老王家的媳妇儿啊。 第二天天一早,王猛准备跟着安家一起去镇上时,顺便为自己家买一辆牛车时,安逸还是跟着去了。理由是他很多年没出过门了,好奇。听的王猛心里酸溜溜的,一心想把自己的所有倾囊相授。 “阿逸?你也去?”等在安家门口的安达看到王猛的身影刚想唤他,没想到紧跟着就瞧见了他身后的安逸,眉头当下就皱了起来,“胡闹!你自己什么体质自己不知道?天气暖和的时候都不让你出门,这么冷的天,你还想跟着不成?快回家去!” 来的时候就做好心理准备的安逸听了这一通呵斥,也不吭声,低着头悄悄的拽了拽王猛的袖子。王猛一回头,对上他可怜楚楚的眼睛,心里刚有了些的踌躇就被丢到了九霄云外,一个侧步,就把安逸挡了个严实。 王猛说,“大哥,您别说阿逸了,是我让他陪我去的。再说,往常不让他去,无非就是怕他累着或者冻着,现在阿逸身上穿的衣服很厚实的,冻不着,而且由您的牛车在,也累不着他,您就放心吧。” 关心则乱的安家大哥听了王猛的话,才把注意力放在弟弟身上,发现他一身雨过天青色的锦棉长袍,外头还披着一件玄色毛皮飞滚大氅。那件大氅皮毛很是厚重,最适合身材魁梧的男子穿,安逸穿着,反而衬得自己越发娇小,就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儿。 那件大氅是王猛的吧?这么名贵的衣服,可不是有钱就买得起的。安达心道。这衣服倒是很厚,也不怕冻着了,可到底让不让他去,去了回来又是个什么后果,安达心里没谱。 还好,没用安达为难,安父和周氏收拾整齐出来了,后面还跟着他的新媳妇儿赵氏。 “猛子来了啊,跟阿达说什么呢这么热闹。不是我说你阿达,猛子来了你咋不让他先上车里等啊?下边多冷啊。”周氏一来,先跟王猛打了个招呼,才轻喝安达。他们家的牛车后面自己弄了个棚子,像极了城里那些大户人家才有的马车,虽然里面还是不如自家屋里暖和,但到底比露天的情况好太多了。 “还不是您的好儿子!”安达没好气的指了指王猛的身后,“他也要跟着去!” 周氏他们刚刚被王猛挡着,根本就没看到安逸,听安达这么一说,躲在后面的安逸也不好意思的露出头来,这才让周氏他们明白怎么一回事儿。 “啥?你也去?”周氏一听就急了。她本就是个火爆脾气,心里最记挂最担心的就是自己这个小儿子弱不经风的身体,得知他不顾自己的身子还想出门晃荡,哪儿还冷静的下来,急的跳着脚就想把他骂回去。 “娘、娘啊,您别着急,听我说。”王猛一看不好,急忙上前把人拦了下来…………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唉……既然猛子把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就让他去吧。”深深的叹了口气,安父开口了。 不然还能怎么样?自家孩子想去,又不是别人逼他的。再说,他被困在家里这么多年,眼里的渴望都快溢出来了,他怎能不心疼?说句不好听了,儿子现在已经嫁了人了,就等于是别人家的人了,人家姑爷厚道,还顾虑着他们老两口的感受,跟他们商量,他们就该知足,还能颐指气使的拿个鸡毛当令箭,把自己当个人物不成?到时候,把关系弄僵了,吃亏的不还是自己家的孩子吗? 安父心里所想的,周氏也想到了,她甚至有种自己的儿子被人夺走的酸楚,连带着看王猛这个罪魁祸首也不顺眼了。啪的一声把王猛的手臂打落后,没好气的白了俩人一眼,“你们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样?合着就我一个人是恶人?行了,还都别站着了,上车吧。” 一辆牛车,两家人都坐进去还是有很多的空地。村里没牛车的人家,看到赶车的安达,就问能不能搭个便车。都是一个村子的,自家车里也还有地方,安达就停下车让人上来。三三俩俩的,又上了七八位,宽敞的牛车才算是满员了。 “老安家的,还是你们家有办法,这牛车这么一弄,还真暖和。”最后一个上来的,看着就有些富态,脸色冻得有些发红的大婶儿一进牛车,就笑着跟周氏说话。 “哪儿啊,就是被冻怕了,瞎弄的。”周氏听她恭维自己,虽然知道她不是真心的,心里也美滋滋的。别人家的牛车,不是敞篷露天,就是弄了个四不像,还总是透风,谁家有他们家这么暖和? 周氏和气的说道,“赵嫂子,快进来暖和暖和。这天儿可够冷的。” “诶~。”那位大婶儿,也就是被周氏成为赵嫂子的赵婶儿搓着手挨着周氏坐下了,没成想,等她抬头一看,就被王猛边上坐着的没见过几面的安逸惊着了,“呀,这是安逸吧?长得越发俊俏了,怎么他也跟着出来了?说来我也好多年没见过他了,要不是他坐在你们家新姑爷边上,我都没敢认。” “他呀,终于在家里憋不住了,想出来透透风。”周氏不想让别人知道安逸的情况,怕在惹来闲话,便轻描淡写的说道,“这位你们三个估计都不熟悉,她是住在村里另一边的赵家婶子,赵小龙他娘。” 安逸、王猛、赵雪妍三人纷纷跟赵婶儿问好。 “好好好,都是好孩子。年轻人嘛,就是经常出来走走才好。”说是这么说,赵婶儿心里却啧啧作响,相当的不以为然。这大冬天的,穿的薄了走在路上都能把人冻死,还透透风?要不是为了筹备年货,谁有那个闲工夫出门闲逛啊,里面肯定有别的蹊跷。 不过,别人家的事,她看个热闹就算了,谁有那个闲工夫究根究底。 众人说说笑笑的,很快玉柳镇就到了,搭顺风车的村民们约好了回去的时间,都各自散了。周氏本来想让安逸和王猛跟自己家一起走的,但王猛考虑到他想跟安逸单独的逛逛街,而且安逸多年没来过这里肯定得到处走走,会耽误安家采购的时间,就谢绝了她的好意,两人单独行动了。 临近过年,玉柳镇也比往常热闹了不少,街上熙熙攘攘的,虽然比年根儿迈不开脚好些,但也有限。王猛怕有人撞到安逸,让他走在内侧还不放心,后来干脆拉下面皮,手臂一环把人护在怀里。 “咱们要买什么?”安逸感觉到了王猛的动作,也不在意,好多年没上过街了,他现在看什么都稀罕,全副身心都被周遭的情形吸引住了。 说话间,二人刚路过一家成衣店,王猛看到了后,担心的看了眼安逸的衣服,下意识的还觉得不够厚,便说,“先看看衣服吧。” 衣服?也行。安逸点头,反正他现在什么都好奇。 进了成衣店,安逸发现店里几乎都是有一定档次的衣服,中等的偏多些,少数看着就很高档的,而廉价的却只有那么一两件儿,还摆放在靠近门口的位置。 店家看到二人进来,眼神先从二人身上溜了一圈,发现无论安逸的大氅还是王猛的锦衣棉袍都是顶好的布料,脸上的笑容都热切了几分,“二位想要点儿什么?不是我自夸,我这家店在玉柳镇还是很出名的,好多大城市的时髦衣服,我这里可都有……” 王猛不耐烦听店家吹嘘,放开安逸让他自己逛后,就面无表情的打断了店家的话,直言道,“把你们店里最保暖的衣服拿出来,我看看。” 最保暖?店家下意识想起安逸那件不合体的大氅,自以为明白了什么,痛快的应了一声后,让自家婆娘看店,自己跑后面库房,把几件儿店里最昂贵却一直卖不出去的存货拿了出来。 里面有适合文弱公子穿的颜色鲜艳的短毛大氅,还有几件动物皮做的皮大袄、皮大衣,几件厚披风……临出门的时候,店家还顺手拿出了一对厚皮靴。 王猛随手翻了翻那些衣服,看着都不大满意,最后只挑了一件藏青色的外面是锦缎里面镶嵌着动物毛皮的厚披风。据店家说,披风里还有一层厚厚的棉花,特别的暖和,是最北边苦寒之地,大户人家惯常用来御寒的衣物。 “试试?”王猛问溜了一圈回来的安逸。 “给我的?”安逸看了眼衣服,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诧异地问,“难道我裹得还不像球吗?” 王猛没料到能听到他这么说,脸僵了一秒,那店家更是差点儿没噗嗤一声笑出来,“如果你不想回到家就生病的话。” 安逸:威胁!这绝对是威胁吧? “可是,我现在完全不冷啊。而且穿太多,也很累的。”安逸无辜的看着王猛,不甘愿的据理力争道。 王猛皱了皱他那好看的剑眉,伸手拉出安逸藏在长袖中的手,感觉他的手确实热乎乎的后,这才放弃给他再添一件的打算,“那就把这件披风包上,还有那双靴子,有他穿的吗?” “有有有,不知小哥儿穿多大的?我这就去给你们取去。”本来听安逸的话,还以为这单生意失败了的店家,一听王猛说不但要披风,连皮靴都要一双,简直欣喜若狂,头点的那叫一个利索。在听了王猛报的数据后,转头就想跑,不料却被安逸出声给喊住了。 “店家等等,有没有这个号的?有的话,多拿一双出来。”说着,安逸把王猛的数据报了出来。 店家:“…………” 店家顿了一下,一手扶着自己差点儿被吓得跳出来的心脏,对着安逸点了点头,见俩人没有别的吩咐后,才带着欣喜和后怕的笑容,用飘一般的步伐逃也一般的离开了。 尼玛!就算是加量,也不用这么突然吧。吓得他还以为生意泡汤了呢。 说实话,也不怪店家紧张。他这店里的衣服质量还是不错的,绝对的诚心店。就是那几件儿高档的衣服,在玉柳镇实在是不畅销,进过来都两年了,还压箱底儿呢。要不是遇到安逸他们这俩“冤大头”,只这几件衣服的进价,就够店家白干两三年的,由不得他不在意啊。 披风被打包了,两双靴子却让安逸和王猛当场换了。 安逸身上的衣服布料虽然不错,在玉柳镇也只能算是中位档次的,鞋子就更是只有普通农家才穿的自家做的棉鞋,他身上也就那件大氅比较名贵,还是王猛。现在有了更舒适更暖和的皮靴,王猛就要求他当场换上,省的逛一路回家再把脚给冻了。 而王猛自己,他的衣服布料名贵是名贵了,样式却不突出,倒也不惹人眼。鞋子也是朴素的筒靴,看着名贵,被衣服下摆盖着,倒也没人注意。不过,那筒靴是春秋季穿的,冬季可不成,虽然王猛血气方刚,好热,常年这么穿也不觉得冷,安逸还是心疼了,硬要他也换上。 于是,等二人从成衣店出来,俩人就穿了一模一样的鞋子,只有个大小号的差别而已。虽然他们完全不知道后世“情侣套”这个词的含义,但完全不用想他们穿着跟自己在意的人一样的鞋子,心里那种舒爽和想要炫耀的*。要不是实在不雅观,就连一贯稳重的王猛都有种想要把衣服下摆撩起来的冲动了。 一件披风一百五十两,两双鞋一共六十两,俩人一下子就花了二百一十两银子,奢侈的都顶上安家全家十年的开销了,却眼睛都不带眨一眨的。 出了成衣店,二人又进了果子店…………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买牛车 为了迁就安逸,俩人几乎是一家店一家店的逛着,看到合眼缘的东西,也不考虑到底用不用得上,吃不吃得完,就一个反映:买买买!统统买下来! 结果,店铺才逛了一小半儿,王猛手上的东西就已经提不住了,重倒是没多重,就是琐碎得很,不好拿。逛到后来,连安逸都象征的拿了几件儿没什么重量的小零食。 “要不,咱们先买车?”安逸提议道。路上这么多人,驾着牛车肯定是不如走着方便了,但他们至少不用提东西。而王猛扫了眼自己手上提的各种零食小吃和小物件儿后,发现自家该买的东西还一样都没买,反观安逸这架势也不像是要收手的样子,也就无奈的点了头。 也是幸运,买卖牲口家畜的地方就在另一条街上,从小道上穿过去,也没几步路。不过卖牲口的地方,可不如买吃的用的,味道冲的很,安逸连站在街上都是煎熬,也不想进去逛了,埋着头就往前走,眼睛快速的搜索着卖牛的店。 可惜,一条路都快走到头了,卖牛的没看到一家,卖家畜和幼崽儿的倒是不少,到了一家卖猫和狗的店,王猛脚步顿了顿,问安逸,“要不,咱们先买条狗?”最好是猎犬,以后打猎的时候就不孤单了。 “狗吗?到也行。”安逸想到安家养的那条土狗,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反正养狗也用不着他,有个小家伙逗乐也挺好。 结果,王猛看到他点头,开心的走到那家店门口,冲着店家问道,“你这里有大型的猎犬吗?” 安逸:“…………”说好的小家伙呢? 然而,等安逸看到抱着小奶狗兴奋的冲出来,眼睛还一闪一闪的看着特别开心的王猛时,他心里的不悦就统统消失了。 那只小狗,看着才刚满月的样子,通体纯正的棕色的毛发,特别可爱。这么小小的一只小狗狗,被那么雄壮高大的王猛单手抱在怀里,竟然没有一丝格格不入之感,反而意外的协调,尤其是这一大一小用两双同样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时,竟让他错乱的认为他俩是一个物种。真囧! ——算了,只要他开心就好。 “你有问店家在哪儿能买到牛吗?”安逸眼睛盯着小家伙,顺口问了一句,手还好奇的摸了把它的绒毛,果然,跟他想象的一样好摸。嗯,可以再来一次。 “牛?呀,我忘了……”王猛后知后觉的想摸摸自己的脑袋,却发现两只手都占着,只能放弃这个习惯性的动作,道了声抱歉让安逸多等一会儿,他扭头又冲了回去。 安逸:“…………” 很快,也就几息的时间,王猛就冲了回来,兴冲冲的对他说,“阿逸,快来!店家说他们家就有牛!” 安逸跟着进去才知道,这位店家的后宅确实是有牛的,还是一匹半大的刚能拉车的小牛,是这家店家的亲哥哥,留在这里寄卖的。 “这牛看着挺壮实的,怎么要卖呢?”安逸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二位放心,牛肯定是好牛,要不是我兄弟急着筹钱给儿子娶媳妇儿,也不能这时候卖了它,眼看着它都能帮家里干活了,就是再养几个月,等它成年了,那价钱也差现在不少呢。”店家怕安逸他们以为这是头病牛,忙解释道。 筹钱啊。安逸暗自嘀咕着,这倒是个合情合理的说法。至于是不是真的,就跟他们无关了。 想着,安逸就问,“这牛,你做的了主吧?买卖耕牛都需要去官府备报的,你用不用把你兄弟叫来?” “不用不用,我兄弟上次来的时候,已经给我写了委托书,二位要买的话,咱们直接去官府备报就成。”店家说着,还从衣袖里掏出了那张按着指印的委托书。 “那就好。”安逸把委托书还给店家,问王猛,“怎么样?” “身体没问题。”王猛点头,至于是不是好牛,他也不知道。反正以他相马的技术,这牛应该是没病的。 “那成,”安逸点头,对着店家道,“这牛我们买了,一会儿跟我们去衙门备了案就给你结账。对了,店家,你知道哪儿能买牛车和车棚吗?” 有了地头蛇的引荐,车棚比牛好买了很多。三人先去位于镇中心的衙门,把牛过户到王猛名下,拿了契约书后,又回到集市去买车棚。 二两银子,安逸二人买了头半大的牛犊,又花了一两银子配了个厚重防风的车棚和一辆牛车,这才慢慢悠悠的去买家里需要的东西。等到了集合的时间,二人驾着牛车到了集合点,安家人已经到了。 “你们买牛车了?”虽然知道姑爷不差钱,但牛车也能说买就买,周氏心里还是挺高兴的。在望山村,有牛车,可是家里富裕的代表呢,整个村子加起来,满打满算也才五户不到。 然而,周氏的好心情也就到此了,等她拉开车棚的帘子,看到二人买的那些个东西,闷头就皱了起来。 白米白面菜籽油这些就算了,虽然都是贵族老爷吃的,平常人家都吃不起,但王猛毕竟是富庶人家出来的,倒也看的过眼。再说,吃的东西,吃进自己肚子里自己不往外说,外人也不会说什么。 衣物也还行,大冷天的,厚衣服买几件都不算亏。但那一堆没什么用的小零食算怎么回事?居然还有小孩子吃的糖球和冰糖葫芦? 这也就算了,边角处居然还有风车、木雕、陶瓷小人等等用来哄小孩子的玩具?这…… 周氏疑惑的扫了眼自己小儿子,这些东西应该不是他要买的吧?毕竟他小的时候都不玩儿这些的啊?难道……想到自己姑爷糟心的家人,她好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阿啾~!”王猛突然打了个喷嚏,刚想说让岳母把车帘放下来,别冻着里面的安逸,就发现岳母打量自己的眼光,有些奇怪,好像隐约中带着些怜惜? 王猛打了个哆嗦,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细看,岳母已经把他给安逸买的披风拽了过来,给他披上,嘴里还嘟囔着,“看你这孩子,买了衣服也不知道穿,瞧瞧,冻着了吧?以后可别这样了,年轻时不注意,以后老了遭罪,到时候你想后悔都没地儿哭去。还有你,安逸,这是你男人,看着点,别老关顾着你自己!” “是是是,我错了,以后我一定注意!”无辜被躺枪的安逸只能苦笑承认错误,扭头就偷偷的白了某人一眼,让你穿衣服,你说你不冷,瞧,害我挨骂了吧? 王猛:“…………” 王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讲真,他觉得刚刚只是有人在念叨他而已,并不是冷的。不过……他瞧着自家岳母不容拒绝的表情,还有嗔怪他的媳妇儿,王猛还是老老实实的又被加了一层。 ——反正讲真话他们也会以为自己在狡辩,还是别说出来让他们着急了吧。 说话的功夫,同村的几个人也陆陆续续到齐了。看到王猛买的新牛车,还给配了个车棚,纷纷羡慕的眼睛都红了,好话不要钱似的对着周氏夸了又夸。连王猛身上那件名贵的能买上上百辆牛车的豪华披风,也没人注意。 也不怪他们没见识,在老百姓的眼中,披风再贵,也就是衣服而已,撑死了也就几百文的价钱,哪儿有能帮着犁地,在田里能顶两三个主力的耕牛呢。而且王猛这人一向信奉低调的奢华,那件披风上面素的都是手工绣的暗纹,连颗宝石都没镶,完全不想大户人家奢侈的作风嘛。 有了新牛车,车上的位置也宽松了,即便堆积了各家囤积的年货,也用觉得不够地方或者拥挤了。不过同行的几人都是各家能当家作主的并且有一定岁数的主妇,跟王猛这个后生又不熟,虽然跃跃欲试,却也不敢真的开口说坐人家的新车,倒是把安父和赵雪妍给挤到了新车上,一行人说说笑笑的回程了。 村里从来无秘密。有时候村东头的汉子打了个喷嚏,转眼间村西头就能知道,更别说买牛车这么个大事了。 于是,安逸突然发现,他们家本来还跟个隐形人一样的王猛,突然炙手可热起来,几乎天天都有人上门找他,连带着别人看他也热情起来。 怎么回事?难道他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做了什么天大的能造福于百姓的好事了? “那倒没有,估计是奔着咱们家的牛车来的。”王猛好笑的摇了摇头。 “牛车?”牛车怎么了?难道他们想借车拉货? “准确的是,冲着咱们家的耕牛。”王猛摸了摸他的脑袋,跟他解释道…………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求上门来 借牛吗? 安逸了然的笑了。怪不得,以前在安家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家爹娘人缘出奇的好,而他们家的黄牛在农忙时,也总会离奇的消失几天,原来,还有这方面的因素呢。 这点儿小算计,安逸仅仅有些失笑而已,其实并不在乎。能花一百多两银子买一件衣服还面不改色的人,谁还能指望他有平民的正常价值观不成?没视金钱如粪土就不错了。 要知道,哪怕当初程家给了他不少补偿,那些财物也是在周氏的手里攥着,没过他的手一分,即便是现在,也是被周氏整理装箱充当了他的嫁妆。更具体的,也就是在他心里留下了一堆的数据而已。至于这些东西到底有多大的购买力……估计正统士族出来的王猛,比他懂得还多些。 说多了都是泪啊。按理说无论身份,总是嫁的那一方管家吧,但自从跟安逸搭上伙,王猛这个不通庶务的公子哥儿,就成了管家的主妇,某人不是看书就是睡觉,顶多时不时的下个厨,体现一下主母的存在感,其他所有的事情都是王猛这个一家之主的活。 而王猛这个大手大脚惯了的公子哥儿,看上什么需要什么,都只会买,而且连价钱都不会还,有几回还被店家当成冤大头宰。要不是有一次跟安达一起去买东西,让安达看了出来,慢慢的教了不少小技巧,他即便花了大价钱,也买不来好东西的。 至于他一个人生活了那么久,都没感觉到自己被宰,安达曾腹议过,估计是他那张脸太过刚毅,而且周身的杀气太浓,让卖家都怕他,以至于胆子最大的也只敢悄悄宰他而已,不敢用假货骗他,就怕他回过神儿来杀人家全家什么的。 王猛:“…………”他是杀过人,但他还没丧心病狂到杀人全家吧…… 生活无非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有安家人的带领,王猛的庶务渐渐的游刃有余起来,安逸也适应了目前舒适而安逸的生活。俩人每天吃饱了饭,不是窝在书房一人一本书(安逸杂书什么都看,王猛看兵法)看着,就是待在工作室,根据安逸的新想法弄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出来。 这天,安逸读一本食谱的时候,突然有了新想法,自创了一个火锅配方,中午就让王猛实践,还从杂物间的犄角旮旯里淘出了一个没用过的小炉子,二人就窝在客厅热热闹闹的就涮起了火锅。 大冬天,雪花纷飞的日子,还是吃火锅最舒服,热腾腾的吃下肚,整个身子都暖洋洋的。 忘了说,今天已经腊月二十六了,离过年也没几天了,正好也是今年头一场雪降临的日子。至于火锅,倒不是安逸独创,而是北方特有的一种吃食,在大庆朝已经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 安逸弄的这个火锅底料的配方,是辣味的。他中毒之前就是嗜辣嗜甜的,偶尔还能吃点儿酸,但大庆朝目前所有的辣味调料,都是用的辣椒。奈何,无论什么品种的辣椒,都带着轻微的毒素,对安逸这个像筛子一般到处是洞的身体,也是毁灭一般的存在,仅一小口就能让他上吐下泻一整天。 可人啊,有时就是这样。本来可吃可不吃的东西,一旦不让吃了,就会挠心挠肺的想念。更别说安逸本来就好这一口。他憋了好几年不碰不提,不是真不想,仅仅只是不想看到爹娘和大哥唉声叹气的样子而已。 现在虽然换了“牢头”,至少辈分平等了,而且没有经历过那段昏暗恐慌的日子,不会小心翼翼到杯弓蛇影地步的王猛,他的承受力和包容力实在是高的太多太多了,这就让安逸慢慢的琢磨开了。 不能吃辣椒,并不代表不能吃辣味吧?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也许能让他找到一种能代替辣椒的调味料呢。 还别说,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被他从新到的那些藏书中找到了。一种来自大庆朝偏南方,当地人称之为小红果的果实,味道偏辣,还隐约带着点儿甜头,比单纯辣椒的辣味还要得安逸的欢心。 幸运的是,这种果实,在王狂他们这些朋友送的贺礼里,居然就有,虽然量不多,也就是让他尝个新奇,至少解决了他的口腹之欲啊有木有。 “怎么样?还合你口味吗?”安逸涮了片羊肉片,吹了吹放入口中,边吃边问王猛。他自己是比较满意这种味道的,但不知王猛是个什么想法。不过看他吃的这么香,应该还不错? “嗯嗯,还别说,被你这么一弄,这火锅比以往的好吃多了。该辣的辣,辣中还带着果木的清香,好吃!”王猛边涮边吃,还要兼顾安逸和脚边的狗崽大郎(等同大狼,因为长得像狼,汗……),忙的那叫一个忙活。 正在俩人吃的热火滔天的时候,院门外突然有人喊王猛,王猛高声回了声“等一下”,就让安逸自己先吃,就走了出去,没过一会儿,却带了一个人进来。安逸抬头一看,居然是他们结婚那天,扶着王猛进来的其中一位——吴聪。 “是你啊,快坐吧,外面挺冷的,冻着了吧。”安逸微笑着让了座,还让王猛给添了一副碗筷,“不嫌弃的话,一起吃吧。” “打扰了,嫂子。我还真的挺冷的,多谢了。”吴聪抱歉的对着安逸笑了笑,又对王猛点了点头,老实不客气的坐下,拿起碗筷就先吃了几口。说实话,这鬼天气实在是太冷了,在外面站的时间长了都能冻成棍儿,他虽然是一路跑这来的,也冷得够呛,急需热乎乎的东西暖和暖和呢。 王猛扫了眼桌上还剩的食物,又看吴聪像还没来得及吃饭的样子,自发的又去厨房洗了些洗了青菜,切了一大盘羊肉片和猪肉片,这才端着盘子进来,“你怎么这时候跑过来了?” 肚子里有点儿货,客厅还有暖气,这会儿吴聪终于缓过来了,放下筷子,说道,“猛子哥,我这次来,是有事跟您,还有我嫂子商量。” 吴聪深吸了口气,这才正色道,“猛子哥您的功夫,现在全村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说句不敬的话,村里几位出了名的老猎人,其实都已经不及您了。我想说,以后您上山打猎能不能带上我?我一直想拜师正经的学学如何打猎,毕竟这活儿很危险,一不小心就危及生命。可几位老师傅手下的弟子都不少,即便教也没心思处处指点的。所以我想……” “想让我教你?”王猛接到。 “对对,可以吗?”吴聪可怜巴巴的望着他,还怕他不答应,急忙保证到,“您放心,我跟您学打猎,绝对您说啥是啥,绝不顶嘴或者阳奉阴违。而且,绝对是按正规的拜师来的,改换称呼、端茶倒水的什么的,连带这该交的束修,逢年过节的节礼,我都不会少的。” 吴聪说的信誓旦旦,眼中希翼的光芒闪烁着。而王猛却听的眉头一皱,什么束修?什么节礼?他的身价都快能买下整个望山村了,还在乎这个?当即,他说话的语气也不好了,“你觉得如果我肯叫你的话,是因为看上了你这点儿束修和节礼?” 吴聪愣了一下,这才明白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摇头,“当然不是!当然不是!是我不会说话。我的意思是,我诚心想拜你为师的,绝对任劳任怨。至于束修和节礼,那是师傅应得的,可不是谈判条件。哥,您虽然本领高强,一个人上山不也无聊嘛,就带我一个呗?哪怕不教我什么,让我帮着拎拎东西,抬抬猎物也好啊。不然,要是您一次打太多,不是拿不回来嘛。” 也是他说的太可怜,而且王猛这人闲不住,也不耐烦人跟着,以后肯定会一个人上山,让人担心,因此本来还不大想管的安逸,这会儿开口了,“要不,你就带他一个?看着挺可怜的。不过,上山带你可以,偶尔传授一点儿打猎的小技巧也没问题,但拜师的事,还是算了吧。你们平辈论交,倒是不必多个辈分在里面,而且你猛子哥也不是专业学打猎的,能教你的也有限,尤其是基础性的东西。最好,你还是专门拜个师傅,等学的差不多了,再让你猛子哥带着你练练手练练胆……” “阿逸。”王猛没料到安逸张口就答应了,不悦的开口喊他。 “干吗?我做不了主吗?”安逸笑着回望他,脸色变都没变一丝。王猛显然拿他最没辙,只能低下头,闷不吭声,表示自己不开心了。 “这……”吴聪迟疑的看了眼已经黑了脸的王猛,又小心的看了眼一脸淡然还笑得出来的安逸,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放心,我既然敢说了,就自信自己能做到。你猛子哥不也没反对吗?你现在只要告诉我你同意,还是不同意就成了。”安逸才不在乎………… 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进山 送走了欣喜中夹杂这忐忑的吴聪,安逸这才好笑的看着王猛,“怎么了?还真生气了?” “你都没问过我就答应了!你明明知道我不想带他的!”王猛面无表情的看着安逸,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委屈和控诉。 “我当然知道。”安逸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又轻轻的抿了一口,“我还知道你不是不想带吴聪,你是只想一个人单独行动,进深山……” 王猛:“…………” 王猛无言以对。 “看来我说的都是真的,你才刚结婚,就想让我当鳏夫了?”安逸皱起眉,一脸控诉的盯着他,看着委屈极了,“你说好照顾我一辈子的。”撒谎精! “不、不是,我是真的想跟你白头到老的……”王猛终于保不住自己一贯的稳定如山,惊慌失措的手都不知道该如何放了。 “扑哧……骗你的。”安逸不得不承认,他实在是太喜欢打碎某人那张平静的表情了,特别有成就感! 狩猎的事情,就这么被确定了下来。虽然王猛完全不想在寒冷的冬天,顶着风雪,离开暖暖的家和安逸,去山上打什么猎,但再过几天就该过年了,虽然家里准备了不少肉食,有几只野物添菜也是不错的选择。第一次跟安逸一起过年,王猛心里总是想给他更好的。 然而,等他到了山脚下,见到的却不止承诺要带的一个人时,本就不怎么愉快的心情更低落了。 “我只说带一个的吧?他们俩是怎么回事?”王猛依旧面无表情,但口气已经可以说是恶劣了。本来嘛,带一个都是累赘,万一磕磕碰碰或说有个闪失的,他都不好向人家的家人交代,现在又多了俩?当他性子好是咋滴? “那个……猛子哥,您不要怪阿聪,是我们自己看见阿聪悄悄的出门,还带着弓箭,才自作主张的跟着他的,您不要怪他……”赵小龙小心的看着脸色都快黑了的王猛,怕他一生气连吴聪也不带了,忙解释道。 “是啊,是我们自己跟着来的。”黄大虎刚露出一副就是这样的表情,转眼就变成了谄媚的微笑,“那个,猛子哥,您看我们来都来了,就带我们一个呗~。您放心,我们保证乖乖听话,绝对不给您添麻烦!” “抱歉,猛子哥,给你添麻烦了……”相对于两位朋友的长篇大论,吴聪的话十分的简洁。他有些忐忑的看着王猛,脸上少见的带上了愧疚和不安。 吴聪知道自己本来就是强求了,当时要不是安逸大哥开了口,他其实早就被拒绝了,而且是一点儿希望都没有的那种。可……虽然他很想学习打猎,吴聪知道,自己的朋友们比他还迫切的想学这个,只是苦于无门而已。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吴聪怎么也无法自私的说出让他们走的话,甚至哪怕拼着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代价,他也想让朋友们试一试的。 “知道给我添麻烦了,你就不该做多余的事情。我想,你应该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吧?”王猛的表情,虽然一直不动如山,从外表上看,看不出一丝异样。但三人均感觉到,他的心情较之刚才,更恶劣了。 “猛子哥……”黄大虎还想在说些什么,已经感觉有些不好的赵小龙偷偷的拽了他一把,从不会看人脸色的黄大虎,凭借着朋友多年的默契,还是住了嘴。 “我知道。”吴聪脸色有些暗淡,显然如果见到王猛之前,他还有一些侥幸的话,此时他对于此行的结果已经不报任何的希望了,但哪怕心里已经认定了失败,结局没到来之前,他还是想再拼一把,竭尽全力的维持住了自己脸上的微笑,“看到他们俩的时候,我就有心里准备了。可我做不到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顾朋友的渴望。虎子和小龙从小就想成为一个合格的猎人,愿望也比我强烈的多,我还是被他们所影响的呢。现在,我也仅仅是先行了一步,侥幸得到了机缘而已。无论怎样,是我先有了吃独食的打算,为了自己而不告知他们,已经算是自私了,现在既然已经被他们知道了,我就不能再自私一次……” “哪怕拼输了,会赔掉你所谓的机缘?”王猛目光锐利的盯着他,仿佛要刺穿他的心底,把他所有的想法都袒露无疑。 “是。哪怕赔掉我的机缘。”王猛的目光虽然让他不舒服,却并不能让他逃避,吴聪坦然自若的自嘲一笑。别说这机缘是万般侥幸中得的,得到的特别轻易,即便是千辛万苦求来的,为了朋友,他也舍得,“其实自从您同意带我打猎的时候,我心里是既高兴又心虚的。因为您当时的态度,我不敢再提更无理更非分的请求,但也无颜再面对他们了,怕他们怪我不讲义气。这次他们恰巧看到我,还担心我会有不好的事情而偷偷尾随,说实话,我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至少我不用在纠结了。也许,这就是上天所给予我的选择吧。” 至于最后到底面临怎样的结果,吴聪想,至少,他都不会再心里难安了。 “阿聪!你们……”习惯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黄大虎,这才发现,此次进山的名额,不是过去分好吃的那么简单,可以一人一块,或者简简单单的被拒绝,还有可能连累已经入选的兄弟失去资格。他的脸上从站到此地开始,头一次出现了惊慌,“猛子哥,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叫赔掉机缘?是说不让阿聪去了吗?可别啊猛子哥,是我们自己非要跟着的,跟阿聪没关系,他想拦着的,真的。要是您真的介意的话,那……那我们不去了,这就回家。小龙,走,咱们回家!” “虎子,等等!”赵小龙眼疾手快的拉下了说是风就是雨的黄大虎,求助的望着王猛,希望他能给个准话。 黄大虎可不知道赵小龙的心思,还以为他不甘愿放弃,急赤白脸的对他喝到,“拉着我干吗?你还不想走吗!难道你还想因为咱们俩,让阿聪也去不成吗?啊?!”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赵小龙被他喷了一脸口水,也不敢擦,脸上不由有些讪讪的,却嘴拙的不知该如何解释。 “那你是什么意思!”黄大虎气呼呼的斜睨着他,等他所谓的解释。要不是他知道自己的哥们不会自私到只为了自己,他早就上手大嘴巴扇他了,还解释……解释个毛钱! “看来,还是有明白人的。”王猛眼中终于有了丝笑意,便不急不缓的说道,“你是担心我即便你们走了,也不会带上吴聪吧?” “额……”黄大虎僵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原来选择权早就不再自己手上了,僵硬的回头求证一般看着自己的好哥们,得到赵小虎无可奈何的点头,只能生无可恋的回望王猛,“哥,我的亲哥诶,您不至于吧?” “要是至于呢?”王猛一个眼神也没回应他,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背着的工具。 黄大虎求助一般的看向赵小龙:咋办? 赵小龙无奈的耸了耸肩:我怎么知道? 二人面面相觑,默默无语,最后居然齐齐的转向智囊求助:哥们,对不住啊。你一向最聪明了,肯定有辙的吧? 吴聪:我要有辙,至于半天都不吭声吗? 吴聪心里失落,却不想让朋友们心里不安和愧疚,只能低下头,假装不知道。 于是,等王猛检查完自己的装备,发现对方没有语气中的回应,抬头看是,就看到两只仿若弄丢了什么宝贝深陷于愧疚急需赎罪的小狗崽,可怜巴巴的求助于另一只无可奈何的可怜失主。 “扑哧”一声,王猛被自己幻想中的形象逗乐了,在他们齐齐惊愕的望过来后,终于露出了从出现为止,第一个笑容——虽然依旧浅的让人很难察觉,“好了,我看到你们的决心了,看在你们这么努力逗笑我的份儿上,可以考虑带上你们。不过……” 王猛在三只可怜巴巴的视线下,露出了自己狰狞的笑容,“我可不像刘大爷,性子那么好,你们那么拆台丢不计较。要是让我发现你们私底下玩儿什么小猫腻……哼哼。” 仅仅是哼哼了一声,现场那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鬼见愁,齐齐的打了个哆嗦,居然罕见的比小姑娘都乖巧听话,脸上的笑容都是那么的老实,“放心放心,我们一定听话……” 至于他们是不是真如自己说的那么听话,看他们雄赳赳气昂昂的迈入大山,临近傍晚的时候,却蔫儿头蔫儿脑的想个霜打的茄子一般,就不言而喻了…………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年三十 自从王猛带着吴聪三人进了一次山,虽然因为性子不定而被收拾的不轻,在三人头一次带着猎物回家——虽然只有几只野鸡和野兔,而不是一身伤或者别的家长们的埋怨,三人小伙子有史以来第一次受到了家长们的表扬,尤其是赵小龙,被赵婶儿那叫一个很夸,夸的他整个人都飘飘然了。 于是,有了好的激励,认为自己终于对家里有了贡献,有了体现个人价值机会的三人,隔三差五就怂恿王猛带着他们上山。害的王猛连跟自家媳妇儿亲近的机会都少得可怜,默默后悔当初自己嘴欠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越临近年尾,年的味道就越来越浓郁。王家的大门外面,早不知在什么时候,就已经会时不时的听到跑来跑去的熊孩子们扔鞭炮的声响,偶尔响动的大了,还能听到大人们训斥的声音,再夹杂着飘散在村子上空的各种香味,整个望山村都弥漫着这种平淡温馨和祥和…… 腊月二十八,安达被委派来叫安逸他们去安家过年。毕竟王猛家里也没其他亲戚,过年是个喜庆的事情,还是人多了热闹。但考虑到这是他们俩第一个年节,小两口都比较像自己待着,安逸也就摇头拒绝了,并把王猛从上山狩猎回来的一只成年的大狍子让他给安父和周氏带了回去。 没了其他人的打扰,小两口彻底的沉浸在准备过年的各种物件的忙碌中,收拾屋子,做新衣服,贴年画,准备祭祀的各种糕点……俩人一个指挥一个行动,配合的十分默契。 到了腊月三十,忙碌了几天的安逸和王猛才算是把家里收拾利落,年画和对联也都贴在了相应的位置,整个王家都沉浸在一片红红火火的红色中。 “来尝一个?”王猛把刚出锅的丸子捞出来,用筷子夹了一个,吹了吹,送到了安逸的嘴边。 今天一整个上午,王猛都守着油锅,用安逸调好的各种馅儿,炸丸子。白萝卜丸子,红萝卜丸子,鸡肉大葱丸子,红薯丸子……能干的王猛不知从哪儿弄到了一大块儿牛肉,现在也被他剁碎了,弄成了牛肉丸子。 也不知是气氛的关系,还是年节临近的关系,本来对于丸子这种东西感觉一般的安逸,此刻闻到它的味道,居然觉得十分的诱人,看到王猛递到跟前的丸子,舔了舔嘴唇,小心的咬了一小口。 “嘶……好烫……”刚出锅的丸子,不但烫嘴,还很焦脆,但那股特有的清香,却让安逸舍不得松口,一边“嘶嘶”的忍着烫,一边用灵敏的舌头给它掉个,直到温度不再让人那么无法忍受了,才小心的咀嚼了一会儿,咽下了肚。 “慢点儿,又没人跟你抢。”王猛眼中的笑意渐浓,看他宁愿烫着也不愿吐出来,就明白他的想法了,摇摇头,认命的给手上剩的那半个丸子吹凉,“好了,这次不烫了,还吃吗?” “吃!”安逸刚把嘴里的咽下肚,眼睛亮晶晶的抬头看他,口一张,全然信任的把那半块丸子含入嘴中。 王猛目光柔和的看着他一脸享受的表情,感觉自己的心里特别的柔软、特别的充实,当下就取出了一个海碗,就出锅有一小会儿,控了一会儿油却还有不少温度的丸子盛了满满一大碗给他,“趁热吃吧。你身体不好,不能吃凉的,不用等我了。这边油大,要不你先回屋?” “不要。”安逸摇摇头,坚定的站在王猛的身旁稍后一些的位置,开心的夹起丸子先塞进他的嘴巴里一个,才美美的放入自己嘴里,慢慢的拒绝。果然,这一碗丸子的温度既不会太烫也不会太凉,对他来说刚刚好。 王猛错愕的被塞了一个丸子后,好一会儿反应不过来。不知是不是错觉,明明是咸味儿的丸子,到了他的嘴里,却比蜜更甜,一直甜到了他的心底…… 安逸可不知某人是被他的举动弄的有些神情恍惚,美美的吃完了一个丸子的他刚想再来第二个,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凝聚在自己的碗上,还以为他也想吃,便想也不想的夹了一个丸子给他,俩人一人一个的吃着,不一会儿,一大碗的丸子就被分光了。 “还吃吗?”王猛有些意犹未尽,头一次体会到某人的喂食,他心里小人更是不停的叫嚣着再来一碗,这么一小碗儿哪儿够!然而已经吃的很满足的安逸却摇了摇头,“不吃了,毕竟是油炸的,吃多了好腻。要不,咱们来汆丸子,弄碗丸子汤喝喝?” 丸子汤?王猛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虽然还是丸子,但只要是他喂得,他心里喜欢的,哪怕再不喜欢王猛也几乎没有不答应的。 然而,等俩人把该炸的丸子都炸了,又汆了一锅丸子汤后,被油烟熏了一上午的他们,短期内再也不想吃什么丸子了——因为丸子的种类不少,每次出锅俩人都会一样尝几个,早就吃饱了——午餐也就一碗不带丸子的丸子汤,就解决了。 上午炸丸子,下午就该炸肉和蒸馒头蒸年糕了。 因为王家就俩人,所以该准备的吃食量都不多,奈何俩人都属于吃货一类的,每种食物都精益求精不说,品种还十分的多样,堪称五花八门。等俩人把这些食物都弄齐,看着厨房内堆积的论盆装的各种食物,二人惊愕的发现,总量好像有点儿多? 比较了一下自己和王猛的食量,安逸有些哭笑不得。这些东西要等他们吃完,估计新年都过去一个多月了有木有。虽然冬季食物耐放,但开春后却并不啊。而且,老是一个样子的吃,再好吃的东西也会吃腻的吧。再说,这些食物都是零食那一挂的,并不能当成主食来吃。 安逸和王猛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每样食物都盛出了一半来,用一个超大袋子装好,让王猛提着送到安家去孝敬父母了。 到了安家,周氏正领着赵雪妍包饺子,连安父和安达都被拉着擀面皮,一家四口热热闹闹的忙活着。 “咋这时候来了?冻着没?”周氏拍了拍手上的面,给王猛拿了条毛巾,让他好把自己弄干净,外面此时正在飘着鹅毛大雪呢。 “没事,我穿的厚,不冷。”王猛把手上的袋子递给身边坐着的安达,拿起周氏给的毛巾,走到门边去把身上的雪花赶了赶。 “什么啊这是?”安达好奇的把袋子打开,“丸子?还有酥肉?你这是干吗啊?”专门跑一趟,就是为了送这个? 周氏被安达的话吸引了,也低头往里看,喝~,里面都是过年必备的吃食就算了,品种和外观都很不错呢,一看就是他们家安逸琢磨出来的。她了然道,“这是做多了?” “嘿嘿……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王猛憨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颇有些不好意思。虽然都是好东西,但专门孝敬父母的还是让父母帮着自己解决问题的,这里面还是有差的。 然而,与王猛相反,周氏和安父心里倒是很慰贴,觉得姑爷不跟他们见外,是已经把自家当成家人了,眉开眼笑的让他坐,安父准备去煮上几碗饺子,让姑爷趁热吃。 “不用不用,爹娘你们不用忙了,阿逸还在家等着呢,我得赶紧回去。” 王猛话音刚落,周氏就不赞同的轻拍了他胳膊一下,“你这孩子,着什么急啊。我估摸着你们俩肯定还没吃饭,正好你在这儿吃完了,给阿逸捎回去一份,也省的你们做饭了。大冷天的,做饭也是挺遭罪的。” 没等王猛接话,周氏又道,“你们俩也是的,一共就俩人,来我这儿跟我们一起过年多好,人多还热闹,就是准备工作也是添一把的事儿,也不知你们年轻人怎么想的,还非得自己过,瞧瞧,弄得自己顾头不顾尾,饭都没法好好吃了吧……” 可不,他俩都是边弄过年的食物边对付的,这两天还真没吃上一顿正餐…… 王猛默默无语的听着周氏的数落,心虚的一句反驳都不敢说,自发的洗了把手不说,还老老实实的找了个角落坐下,帮着一起包起了饺子。那灰头土脸的模样,弄得另一边旁听的赵雪妍偷笑不已。 她嫁进来的晚,跟王猛接触不多,每每见到的都是他那一张不苟言笑的表情,还有那浑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害的她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却硬是不敢往边儿凑。没想到,这一回,意外的看到他这么老实的听训,还可怜巴巴的窝在一个小小的地方擀面皮,突然就不那么的恐惧他了。心里竟还有种………… 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饺子 (上接作者有话要说) 王猛进了门,一手接过安逸递过来的毛巾,一手把护在袖子里的碗拿出来递给他,既无奈又好笑的说道,“喏,给你的,我的那份儿,还是你娘看着吃完的。” 换句话就是说,他娘不满意,是不会让他下桌的。 对自己老娘十分了解的安逸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才带着一丝丝的幸灾乐祸接过了那个被某人护得很严实还带着些体温的碗,“饺子?怪不得我总觉的忘了点儿什么,年夜饭必备的就是饺子嘛。”说着,安逸也不用筷子,直接用手夹了一个放入自己口中。 那饺子显然是刚出锅的,但毕竟被王猛带着在外面待了一段时间,虽然温度还很热,离烫口却已经有些远了,一个饺子下肚,连带着安逸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嗯,还是我娘包的饺子最好吃了。就是分量太多了,我可吃不完,你还要吗?” “不、嗝儿~。”看到饺子,王猛条件反射的打了个饱嗝,这才道,“不用了,我吃饱了,你自己吃吧。” 安逸挑挑眉,眼中带着偷笑,“好吧,那我就一个人独享了。” 说是这么说,那碗饺子,安逸最终也没有吃完,还剩下了半份儿,都足够他再吃一顿的了。 年夜饭是在腊月三十这天的晚上。年夜年夜,即是跨年的这个夜晚啊。虽然晚饭安逸和王猛二人均吃的很饱了,但等守完夜,顺利的跨年后,年夜饭还是要再吃的。 于是,发现自己没有包饺子后,俩人不怕守夜没事干了,一个案板一个面盆,俩人包起了饺子。 还没开包,王猛看了眼面盆和菜馅儿,就面有难色的看着安逸,“你这是要包多少?”不会包好了还要给岳家送吧?他虽然不在意这些东西,但岳家明显已经包了不少了,送过去他得到的肯定不是感谢而是训斥吧? “这你就不知道了,大年初一那天是有讲究的,不能动刀,得吃现成的才行。我也是没单独准备过过年的东西,都忘了这茬。尤其是年初一的早晨,饺子是必须吃的。所以,咱们今儿晚上,不但得把年夜饭的这顿弄出来,最好还是把明天的三餐都弄出来……” 安逸说的不在意,王猛眉头都皱起来了,“不至于吧……难道明天一天你都要吃饺子不成?再说咱们这几天也准备了不少东西,吃不完的吧?” “这有什么。”安逸不以为意,“那些东西是要吃到十五元宵节后的,怎么会吃不完?我都怕不够呢。” 不够…… 王猛默默无语,看着兴高采烈的已经开始包饺子的安逸,只能默默的加快手上面皮的速度…… 饺子一直包到午夜凌晨,面盆里的面和饺子馅儿才算是耗光。为了避免屋里的温度太高,包好的饺子不经放,每每麦秆儿做的圆盖儿整齐的码满一整盖儿,王猛就要盖上一层薄薄的干净的蒸笼布,端出去放在院子里。 现在外面的温度,泼盆水几分钟就能冻成冰,用来冷冻食物最好不过。而且,王猛家靠近墙边放着一排长长的木质架子,不高,只有三层,但把盖子放整齐的话,也能放下好多。 不算目前准备要放的饺子,上面早就已经整齐的码好了不少木耳、银耳、腐竹、豆皮、红薯条等等吃食的盖子,就连头两天准备的丸子、酥肉、炸肉块、年糕等等过年的特色吃食也在上面,就等要吃的时候,直接从上面取了。 看着架子上满的几乎快放不下的食物,王猛哭笑不得,“这么多,别说到十五了,就是二十五,也吃不完吧……”怪不得刚做好,他就要分出一半来让自己给岳母家送去了,这么大的量,只他们俩吃的话,凭他们俩贪吃好新鲜的个性,还没等吃完,就已经腻的够够的了吧。 “王猛!你放个东西放到安阳城去了啊!还不快回来!”屋里安逸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人进来,高声喊了出来。 “诶!来了!”王猛被他弄得心头一乐,把每个盖子上的蒸笼布都盖严实,不让空气中的脏东西落在里面的吃食上面,这才搓着手掀起门帘进屋去了。 因为就在门边,他也没穿外衣,只一身薄棉衣就出了门,虽然在门外也没待多长时间,却着实把他冻得不轻,“好冷啊……” “原来您也知道冷啊?”安逸冷笑,“我还以为您已经羽化登仙,寒暑不侵了呢。” “是是,我错了,下次一定穿外衣,再也不图省事了。”王猛苦笑,知道他不听劝惹人生气了,忙又是作揖又是保证的,才算是把这页给揭过去。 “行了,看你态度还算诚恳,又是初犯,就原谅你这一回。”安逸下巴抬了抬,示意了一下,“面皮已经用完了,快点再切一块儿面来擀面皮,别总想着偷懒!” 被训斥为偷懒的王猛:“…………” “你说,咱们来年要不要买几亩田地?”虽然可以开荒,但最终能开成功的,都是农家的老把式,王猛自觉自己这个新手可挑战不了那个难度,还是老老实实花钱买比较稳妥。 “买地?我哥找你了,还是我爹?”安逸不觉得这人能自己想起这茬来。他们家俩人可都不是种田的料,真要是担心生活,无论他出山教书还是王猛上山打猎,都比种地来钱快,还轻松。 “不是,是我舅舅。”王猛摇摇头,“他虽然知道我的本事,但老担心我打猎危险,而且打猎也是有节气的,毕竟不如种地稳妥,还一直说什么手里有粮万事不慌。”虽然他不懂舅舅这样的老农心里对于田地的依赖,但舅舅的好心他是知道的。而且,他也不确定安逸这个农家出来的孩子,是不是也在乎田地。 相较于王猛这个一知半解的,一直身处农家,家里亲人就是田里刨食的、一年四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安逸,显然更能明白庄稼人对于田地的在乎,而且,他娘周氏早就鼓捣着他去买地了,最近一段时间,也一直在帮他们小两口关注着望山村内田地的动向。 可惜,田地是庄稼汉的命根子,不是万不得已,想要卖的很少。 以前有户人家因为家里的困难,逼不得已卖了地去周转,等周转开了,想花两倍的价钱,都赎不回自己的地。以至于,后来想要卖地的人家顾虑就更多了。 别说庄稼汉,就是田产众多的大地主,有了钱也只会买更多的地,从不会把田地往外卖。可以说,在大庆朝,买卖田地的有,但确实是很稀少的。大多数人都倾向于自己开荒,或者帮田地多的人家种,既省了钱还省了事,简直一举数得。 “买地我同意,等以后有机会遇到合适的,就买下来让别人种。咱们收个租子,够自己的食用就成了。又不是必须得受那份苦,也不必非得自己种。”安逸面上没有什么情绪,仿佛就再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买了地也好,至少有了地,在你舅和我爹娘他们眼里,咱们以后生活就有了保证,不会在为咱们担心了。” 说的好像买地就是为了不让家长担心一样。王猛眼中弥漫着浓浓的笑意。不过想到他们俩的实际情况,发现还真不合适种地,买了确实是租给别人种最好。 聊着天,干这活儿,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等王猛披上厚厚的大氅,把装满饺子的盖子端出门,“噼里啪啦”的一阵鞭炮声响,新年到了。 俩人齐心合力的把客厅收拾好,王猛便端了客厅内特意剩下的一盖儿饺子去了厨房——这是今天晚上他们俩的年夜饭。而安逸则也穿戴整齐,把厨房内准备好的年夜大餐陆陆续续的端进客厅。 虽然只有俩人,王家的年夜饭也是很丰盛的,鸡鸭鱼肉、肉蔬果脯样样全齐,有荤有素的,愣是弄出了十盘十全十美的好寓意。当然,为了避免吃不完浪费,每道菜的分量都不多。 安逸的饭菜刚摆上桌,王猛的饺子就出锅了。等王猛端着一大一小两碗饺子进来,安逸笑着问他,要点鞭炮和烟花吗。 从没有这种经历的王猛当场眼睛锃亮,“你买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天天跟我在一起,我买没买你不知道?”安逸拿眼睛白他。 “那……”怎么说让我放啊?王猛感觉很委屈,深觉自己被逗了。 “我嫁妆里的,你哥头一次来时送给我们家的礼物,说是让我看看近几年新出的花样,解闷用的。因为一直没机会放,我都给忘了,后来我娘看外观挺名贵的,以为是什么贵重物品,就给我添妆用了……”说来也好笑,要不是这样,这些消耗品也不至于留到现在,让某人的亲弟弟体验了一把童趣了。 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吴老大 说实话,王猛还真从未亲手放过鞭炮和烟花。他只看王家其他的孩子,还有下人的孩子们玩儿过。 他小的时候,姨娘还在,虽然不受宠,衣食用度还是不缺的。但这种有些危险的东西,姨娘是不准他碰的,就怕着了谁的算计。后来姨娘没了,他过了一段时间的苦日子,不知怎么入了嫡亲大哥的眼,日子再次顺风顺水起来。 但他哥毕竟是个大男人,不会那么细心,能注意到他的学习,给他找来了武术师傅,已经是他超常发挥了,那些生活的琐事,他根本就注意不到。巧合的是,王猛因为生长环境和姨娘的教导,从小就是不爱欠人人情的性格,别说跟王狂说自己的需求了,连他吃穿上受的恩惠,他都一点一点的记着,等长大以后还呢。 于是,鞭炮烟花这等稍富裕一些的人家就能拥有的东西,在王猛的眼里,就成了可望而不可得的奢侈品。 现在,终于有了一偿童年夙愿的机会,王猛高兴的眼睛亮晶晶的,也不用安逸指路,完全放下自己不动媳妇儿私产的大男人心理,到地窖去翻箱倒柜的找出了一堆的烟花炮仗。 “你要放吗?一起。” 安逸笑着摇了摇头,“我想看你放。” “好!”月光下,王猛笑得一脸灿烂。 烟花点着了,王猛拿着点烟花的熏香,快速的跑回安逸身边,把人紧紧的揽在怀里,一起看着天空。只见一个亮亮的光点飞入夜空,突然,嘭的一声爆炸开来,形成一个美丽的图案。然后陆陆续续的有光点升空,形成了各种各样的美妙图案,那些图案大片大片在天空变成绚烂的色彩,把整个院子都映的五光十色的,显得特别的梦幻。 烟花最绚烂之时,王猛低声在安逸的耳边说,“遇到你,是我一生的幸运。” 安逸没料到他会来这一招,愣了一下,脸上不由自主的释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情不自禁的回应到,“我也是。” 我也是。 王猛想,大概再也没有比这句话更能让他欣喜若狂了。 俩人视线交汇,满满的都是对对方的情义,根本就不用任何的暗示,一个抬头,一个俯视,双唇紧紧的贴在一起,很快,相互摩挲,啃噬,到紧紧的纠缠…… 情到浓时,眼里就会只有彼此,旁的一切都成了浮云。气氛正好的两人,渐渐的已经不满足户外的唇齿相依,迫不及待想回房去来一番深入的交流,然而…… “砰砰砰……有人没?王猛在家没?!”一阵剧烈的敲门声,打断了俩人的好事。 王猛黑着脸,帮安逸整理了一下衣衫,想不管不顾的带着人回房。现在已经是大年初一了,这时候上门的,还把门敲的咣咣响,哪儿是正经的讲究人家? 还大声的喊着他的名字?不知道这天的忌讳是不让喊人全名吗? 在大年初一喊他的大名,这不是咒他未来一整年都被人催促着做事情吗! 王猛心里腻歪,理都不想理他。可门外的人却特别有韧性,看刚刚院子里还炮仗礼花满天的,现在一点儿音儿都没有,还以为人家回屋了没听到呢,敲的更响了。 王猛被他不敲开不罢休的姿态气得够呛,也烦得够呛,只能让安逸先回屋,自己去开院门。但安逸心里也憋着气呢,哪肯罢休,就静立在屋子门口,等着看来人的来意。王猛劝不住,只好无奈的去开门,心里对于来人的怨念和不喜更深了一层。 大门打开了,来人是村里人称吴老大的中年汉子,还有他的媳妇儿,外加女人怀里厚棉被裹着的孩子。 先不提女人和孩子,这位吴老大可是村里的名人。外表忠厚老实,其实内里藏奸,惯爱占别人便宜不说,就连开口借东西也是履借不还,连王猛这个才来望山村没多久的人都听说过他的大名,可想而知他的秉性和作风。 反正装傻充愣,偷奸耍滑,流氓犯浑等等,就没有他不敢干的。 据王猛所知,村里人对他们家的态度都是敬而远之的,有几户跟他相熟的人家,还曾私下里嘱咐他,遇到这人甭管啥事,有多远躲多远方为上策,否则一旦被赖上,就像狗皮膏药一样,不揭掉一层皮都甭想摆脱掉。 “什么事?”看到他,王猛连礼貌都欠奉了,直接绷着脸开门见山的问。 “是、是这样的。我家小儿子突然发高烧,眼看着就不成了,想借你家的牛车送他去镇上看大夫……”吴老大也知道自己的人缘,被黑着脸也不在意,姿态放得极低,几乎是恳求的拜托他就自己儿子一命,连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话都说出来了。他媳妇儿甚至抱着孩子跪下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简直悲惨到了极点。 那场景,王猛觉得,如果自己不同意借车,就是毫无人性,猪狗不如一样。 但不可否认的,吴老大那话还是戳到了王猛的心窝。他自己手上是有人命的,别人不知道,他自己却很清楚。那么多的人命,虽然当初是为了护主,哪怕现在再让他选择一次,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但他是不害怕自己不幸,而是害怕自己身上的煞气,会把不幸带给安逸啊。安逸现在已经是那么的脆弱,仿佛一碰就会碎了,他每天每天都感觉自己的幸福是偷来的,不知哪天就把它收走,简直胆战心惊的不得了。 胜造七级浮屠? 他不求自己能得到多少的福祉,万一这些福祉馈赠到安逸的身上,让他能多陪伴自己一些时间…… “好,我可以把牛车借你。”王猛说,“你应该也听说过我的名号,如果你用完牛车,却赖着不想还……”王猛走到墙边,拿起一块儿拳头大的石头,当着吴老大的面,用力一捏,仿佛变魔术一般,石头化成了粉末,缓缓地从他手心滑落…… “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说呢?” “是是,我、我保证一定还,一定还!”吴老大被吓的身子都快都成筛子了,然而,一见到牛车,立马恢复如初,让自家媳妇儿和孩子坐好后,居然舔着脸又问王猛借钱。 王猛:“…………”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要不是那孩子确实病得不轻,小脸儿也烫的通红,王猛都以为这人是想借机骗他的钱。 没等王猛说话,旁观的安逸忍不住了,脸上带着笑意,眼睛里却笑意全无,“现在已经是大年初一了,您知道吧?”大年初一上别人家里借钱,是想让他们家未来一年财运不济吗? “这……可、可我儿子……”吴老大仿佛没料到他会这么直言不讳一般,被堵的一愣,转而就露出了可怜巴巴的嘴脸,仿佛安逸是欺负他,让他们家活不下去的罪魁祸首,“他还这么小,不该、不该……您行行好,我知道我名声不好,但,孩子是无辜的啊……” “是,孩子是无辜的。”安逸不为所动,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但你也说了,那是你儿子。我想,我没必要为了你的儿子,配上我们一家一年的财运吧?” 这话已经说的很重了,要是个要脸面的,无论还有什么算计,都该见好就收。但吴老大不是,他不甘心没得到自己想要的,还想纠缠。 安逸却没工夫跟他纠缠了,直言道,“行了,你们家什么情况,我想全村没有不知道的。有钱吃肉,不会没钱给儿子看病的。你要是还不罢休,我想,我们家的牛车,你可以不借的。还是说,你儿子其实病得并不重,让你还有闲心在这儿磨牙?” 吴老大呼吸一滞,这才明白自己遇到了硬茬,怕再耽搁下去,自己的儿子就真没了,勉强跟王猛打了个招呼后,驾着牛车走了。 “阿逸……”王猛脸上带着讪讪的笑容,不好意思的看着安逸。他虽然知道这人不要脸,却没想到……还连累阿逸出来扮黑脸。 “呼……算了,我知道你是不忍心看着孩子遭罪。”安逸叹了口气,拉住他藏在衣袖里不知何时握成拳头的手,“咱们问心无愧就好了,虽然以后少不了会被赖上,但凭你的武力,肯定能保护我的,是吧?” “嗯!”王猛重重的应了一声,紧绷的嘴角这才有了舒缓的迹象,随后像宣誓一般说道:“我王猛保证,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你,包括我自己!” “嗯,我相信。”安逸笑了,眼睛里满满的信任,“咱们进去吧,好冷啊。” “咦?冷了吗?那赶紧进去,我给你暖暖……”一听安逸说冷,王猛就什么也顾不上了,反拉住他的手,就把他往屋里带。 “呵呵……只是暖暖手?”安逸顺从的跟着进了屋,脚一勾,把门关山,嘴凑到他的耳边,轻轻的吹气,“我全身冷呢,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 这三个字就像魔咒一样,深深的刻在他的心里,某人的那口哈气也仿佛一股热流,从他的耳后根一路下滑,带着他全身的热量,流到了他身下的某处,而某处不可言说的地方已然开始隐隐作痛…… 王猛的目光变得深邃,气息也急促了起来,对着安逸咬牙切齿的说道,“这是你惹我的!” 安逸眉头轻挑,特别不以为意,“是啊,你拿我怎么样?” 怎么样?呵呵,你会知道的。 ………… 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拜年 被像摊煎饼一样,翻来覆去的折腾了一夜,第二天安逸差点儿没起来床,让他深切的感受到了“男人禁不住挑逗”这句话的深刻内涵。 奈何,虽然才睡了不到五个小时,眼睛抗议的不想睁开,安逸还是勉强起了床。 大年初一,可是向长辈拜年的日子呢。 “要不……我一个人去?”王猛这会儿也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孟浪了,半是心疼半是心虚的看着安逸穿衣,忍不住讨好的提议道。反正安逸在村里身体不好也是出了名的,想来村里人知道他不出门也不会意外的。 安逸:“…………” 安逸没说话,送了他两枚威力十足的眼刀。于是,底气不足的王猛不再说话了,老老实实帮着他穿衣,伺候着梳洗,还体贴的把早饭递到了他的面前。那架势,似乎还准备给他喂食呢。 穿衣梳洗也就算了,折腾折腾他给自己解解气罢了。但喂饭?哼哼……他还真就谢绝不敏了。 安逸扶着自己的腰,连走一步都觉得是个折磨,某处不可言说的位置酸痛不已。当下也没心挑座位了,近找了个位子坐下,招了招手,等某人上千,一把抢过了属于自己的碗筷吃了起来。 安逸有这个举动,王猛倒是不吃惊的。只是遗憾的叹了口气,就去端自己的碗筷,挨着安逸身侧坐下了。 大年初一的早晨,是必须要吃饺子的。知道昨天把人折腾惨了,王猛心里忍不住有些愧疚,但更多的还是自得。煮了他最爱的野兔肉饺子也只是想让他吃好,指望他能看自己表现不错、诚心“悔过”的份儿上,将功折罪,千万别断他的“肉”。 他本来就是个无“肉”不欢的肉食动物,以前还勉强能忍,现在开了荤,在让他“吃素”,简直惨无人道有木有。 没想到,他的罪过太大,一碗饺子完全不够,连一早晨的屈膝做小也完全无用。他才刚坐下,安逸就发飙了,“咳咳,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吃个饭啊?啊?!” 王猛:“…………” 人家的眼睛都直直的盯着自己的座椅了,他想当作不知道也不行啊。更被说自己未来几天到底是吃“素”还是吃“肉”,决定权还在人家的手里。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王猛觉得自己还算是个俊杰,麻溜的站了起来,坐在了安逸的对面。 安逸:“咳咳!”不行!看到你,我消化不良! 好吧,让一次是让,让两次也是让,他让。 然而,等他再次离开位置,想换个地方的时候,傻眼了。 尼玛!他们家就俩人,日常用的饭桌也是四人座的,除了安逸的那个位置,剩下的三个,两个在他身侧,一个在他对面,去哪儿找让他合心意的地方啊? 王猛无奈的再换,脸上也换上了可怜巴巴的表情,试探性的往安逸的右手边走去。已经换了两次,除了这个位置,他是真的找不到别的地方了啊…… “咳咳。”安逸又咳了,眼神中不赞同的意味尤其明显。 好吧,这下王猛明白他的意思了,无奈又宠溺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可怜巴巴的在安逸身后找了个不远不近的地方,蹲下捧着碗吃了起来。 王猛慢条斯理的吃着,吃的特别文静,即便蹲在地上,也完全不影响他浑身的气质。然而,这下轮到安逸食不下咽了。 泥煤!不就是想给他个脸色看嘛,至于吗?除了餐桌,明明屋里还有不少别的位置,想找个吃饭的地方有这么难?再不济,半个板凳也行啊,至于这么可怜啊! “咳咳……”这回不是不满,是安逸的嗓子痒了。 “怎么了?”王猛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放下自己的碗筷,就去给安逸兑了杯温开水端来,“喝点水吧,里面加了蜂蜜的,润喉。还难受吗?” 安逸顺从的把杯里的水都喝了,又轻咳了几下,这才缓过劲儿来,“行了,我没事了。你也赶紧吃饭,咱们过会儿还要出门的。”至于座位的事,随便吧。反正不能让他这么丢人的蹲着,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多苛刻他呢。这个黑锅,他可不担。 “诶!”听出他的意思的王猛还以为自己终于过关了,开心的笑了起来,习惯性的挑了安逸左手边的位置坐了。 一场关于座位的战争,就这么销声匿迹了。 俩人就这么相顾无言的吃完了早饭。安逸本来就起的晚,为了不让自己去的更晚,王猛也来不及收拾残局了,碗碟一摞就放进了水盆里,准备等回头再洗,俩人便相携着出了门。 拜年的第一站,当然是安逸的父母家。不单是因为距离最近,也是因为临近的直系血亲就他们这一家而已,王猛的亲爹远在安阳城,即便他们想去,一天之内也到不了。更别说,王猛跟他爹已经算是闹掰了,连他们结婚,人家都不露面,这就已经很显露态度了。 大过年的,大家都想要个喜庆,安逸即便想体现孝道,也不会在这上面委屈自己。 到了安家的时候,家里只有安父和周氏在,安达和赵雪妍已经出门拜年去了。 “爹、娘,新年快乐~!”*2 磕了头,说的贺词,安逸和王猛每人都得了个大红包。 红包,意味着压岁钱。但压岁钱不是专属于孩子的吗?为毛他们这成了亲的人也有啊?安逸和王猛面面相觑。 安逸还好说,成亲前他每年都是有红包的,虽然没料到婚后也有,接受起来到完全没障碍。但王猛自从开始当值领工资,就没在收到了压岁钱这等礼物了,红包拿在手里也觉得特别不自在,感觉自己突然伪装成了无知的孩子似得。 “今年是你们成亲第一年,所以有压岁钱,但明年就没了啊。”俩人的反应都被周氏看在了眼里,知道他们对于压岁钱不理解,便笑着解释道。 这下王猛明白红包的缘由了,心里不对劲儿的感觉也消失了。没想到,他这个红包还没焐热,一只修长的手突兀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么熟悉的样子,王猛不用看也知道是谁的。 难道他是想让自己交公? 想着,王猛就把自己的红包放在了那只手掌向上摊开的手心。 “去!”那只手噌的一下收了回来,“想什么呢!谁要这个了,你不是准备了要给我爹娘的新年礼?赶紧拿出来,咱们还有好几家要去呢。” “是是,瞧我都忘了这茬。”会错意的王猛这才讪讪的笑着,把手上的篮子递给他。 “什么东西啊?你这孩子,净瞎花钱,我和你爹什么都不缺,你们管好自己就成了,别老给家里买这买那的,真需要,我和你爹不能自己买啊?”周氏听俩人的话音儿,还以为安逸主张给自己老两口买东西呢,就怕他光顾着家里,让姑爷寒了心,先急赤白脸的把安逸训了一通。 安逸知道自己亲娘的脾气,被训也不吭声,低着头对着王猛做鬼脸,等他娘歇气儿的时候才说,“娘啊,您放心,这回我们是真没花钱,这东西也不是买的。是上回猛子上山意外得的,量不多,也就给你们二老尝尝鲜。” 王猛刚才看安逸被训,还想插嘴为他辩白,但被安逸私下拦了,这会儿看他自己已经先开口了,忙解释道,“是啊娘,都是山里的东西,不知什么钱,您和我爹放心吃就成,要是吃着感觉还好,下次我进山再给你们寻摸。” “山里的?是什么啊。”安父这下坐不住了,他这人对别的东西兴趣不大,就对山里才有的特色吃食感兴趣。 “真的?”周氏确认似得又问了一边。 这回没等俩孩子说话,安父急了,“你这人,孩子还能说谎骗你不成。反正东西都已经在你手上了,不信你自己看啊!” “成成成,我看成了吧!你这人,一听山货就激动的不行,也不容人说句话。”念叨是念叨,周氏还是知道自己男人的小爱好的,也不逗他,当下就揭开了篮子上面的盖子,原来,里面端正的放着两个两斤装的小坛子。 坛子装的,难道是猴儿酒?安父被这个猜测弄得心里痒痒的,也等不及周氏的慢动作了,自己一个箭步冲过去,一下就揭开了坛子的封口。 坛子里金黄色的稠状液体率先映入众人的视线,紧随其后,一股带着酸涩的甜味儿从坛子里弥漫开来…… “土蜂蜜?猛子,你这是挑了野蜂的蜂窝了?”安父眼睛都亮了。虽然不是自己预期的猴儿酒,但野蜂蜜也是好东西啊,尤其是对他们这样上了年纪的人,喝这个对身体可相当有好处的。 “还真是土蜂蜜啊。猛子,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胆大呢。伤着了没有啊?以后可不兴这样的,这东西喝不喝的哪有什么要紧的,把你伤着了可怎么得了啊。”周氏虽然嫁到了望山村,以前可是坡上村的姑娘,深知野蜂的厉害,当下就后怕的拉着王猛上下打量。要不是知道这是她姑爷而不是她儿子,周氏恨不能逼着他承诺以后离野蜂远远的,再也不冒险了。 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幸福 …………可听了好一会儿,她还不停,隐隐还有让人家安全为上,别再上山的意思,当下就不乐意了。 好嘛,你当人岳母的,让人家注意安全,这个可以,谁也不能说你不对,就是有什么好心的提点,都是没问题的。但是,你要是干涉人家的行动,不让人这样不让人那样的,这就不对了吧?亲妈说这话孩子还不见得乐意呢,更别说只是个岳母了。 这一番训斥,说实话还真的挺出乎于王猛的预料的。没等安父在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王猛忙拦下他,笑着说道,“没事的爹,我知道娘是担心我。你们放心,我知道我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不会让自己莽撞的。” 王猛明白安父担心自己听了周氏的话心里不舒服,但他更能体会周氏字里行间的记挂和真诚为他们好的心。说实话,哪怕他不会按照周氏的话去做,听着她的唠叨,自己心里也暖暖的。 这种被长辈唠叨记挂的场景,真是好多年都没体会到了,猛然间,还真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周氏欣慰的对着王猛点了点头,转头就对安父喝到,“什么瞎操心?我这个做娘的跟孩子多说几句话怎么了?人家孩子都没意见!还有你这个老头子,该操心的不操心,不该担心的一直在哪儿瞎啵啵,闲的你!” 安父被堵的呼吸一滞,求助的看向王猛,得了他一个近乎于讨好的笑容,气的当场就吹胡子瞪眼竞得,看谁都不顺眼了,“行行,我说话你们不爱听,我不说了行吧?以后你们爱谁谁,看我还管不管!” 这话说的狠厉,要不是安逸和王猛都注意到他眼睛里一闪而逝的满意与欣慰的目光,差点儿就信了。 安逸看时间不早了,年也拜完了,东西也送到了,他还惦记着早些回家补觉呢,便说道,“那啥,爹啊,您跟我娘您俩慢慢的打情骂俏啊,我们还有还几家要去,就不给着当香烛了。” “滚!快滚!”安父都被气笑了,随手捡了一小块木头扔了过去。安逸嘻嘻一笑,连避都不避,迈着悠然的步调就奔着门口走去。路过王猛边上的时候,还拽了他一下,小声笑道,“还不快走?等人撵你啊。” 话音刚落,那边闹了个大红脸的周氏,狠喘了几口气后也又气又乐的喝了句,“连爹娘都编排,这孩子!” “都是你惯的!你看你,把他都教成什么样了?!”此时,王猛和安逸早已走出了安家的大门,但耳边依旧能隐约听到安父那中气十足的咆哮声。 “行~行~,都是我惯的行了吧?也是我让你扔个东西也专门避个十万八千里的?哪怕你仍他脚底下我也知道你不是诚心的。哼~!”相对于安父洪亮的声音,周氏的声音反而越来越模糊,隐约间,她仿佛已经回到了屋里,随后再次传来的就只剩下安父越来越模糊的声音了…… “你爹娘的感情真好啊。”王猛隐隐有些羡慕的感慨道。这么多年的相濡以沫,也没有什么龌龊,真真让人艳羡。 “是啊……”安逸暖暖的笑了,表情特别的柔和,“他们虽然会时不时的像刚才那样拌几句嘴,但却从未真的红过脸……我还记得,我小时候有一次我爹下地干活,回来的晚了一些,我娘就担心的坐立难安的,没多会儿就找了过去。其实说晚,也就比往常晚了小半个钟头而已,我奶奶都不在乎。” 安逸怀念的笑着,语气颇为感慨,“可是,就是这半个钟头,等我娘找到了因失足跌倒而撞到头,整个人晕倒水田里的我爹,又慌慌张张的找到了我大伯,把他给送进了镇上的医馆,才得知,幸亏他们给送的及时,只是找了点儿凉,发发热就没事了,不然,别说落个病根儿,严重的熬不过去都是有的……” “也是从那时候起,本来还看我娘不顺眼,觉得她娇气,连个地都下不了的我奶奶,才打心里承认了她,这么多年,也没跟我娘说一句狠话。” “不下地?那你娘现在……”王猛顿了下,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嘴快了。从不会下地的娇小姐,变成田里家里一把抓的农妇,岳母大人也受了不少苦吧。 安逸不用看也知道王猛此时心里尴尬了,了然的斜睨了他一眼,轻笑出声,“你这是以为我娘后来又受了很多苦吧?其实不是。”他再次目视前方,“我娘只是吓到了,怕下次没这么好运真的会失去我爹,就改了以往的作风,几乎跟我爹寸步不离。” 他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当时的场景一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都不知道,我爹当时听到我娘说这话时,是既高兴又心疼的。因为我娘未出嫁之前,可从未干过一点儿农活,真真是娇养着长大的。可,为了他,我娘还是开始接触自己最不喜欢的东西,还一干就干了十多年……” “所以,你们家几乎就成了你娘的一言堂?看来,你爹确实很在乎你娘,深入骨髓的那种。”王猛目光深邃的看着安逸,觉得自己终于发现他心底最渴望的东西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 他,最想要的,仅仅只是能相伴一生的人吧。无关性别,无关财产,无关任何跟功名利禄相关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我还以为你会说我娘满心都是我爹呢。”安逸没料到他会突发这种感慨,不知怎么的心底有些高兴,脸上也带上了几分,“我爹后来曾对我和我哥说,他这辈子,最幸运的就是不顾我们奶奶的意愿,义无反顾的上我姥爷家提亲并娶到了我娘,还说让我们以后找另一半时眼光放亮点,最好按着我娘的模子找。” “这话,他不好意思对着我娘说,对我娘他一直就是那个木讷的,口不对心的男人。可他不知道,那天,他专门挑了我娘不在的时候说的话,被去而复返的我娘在他身后只字不漏的全听在了心里,还悄悄的让我和我哥保密,自己蹑手蹑脚的走了。我当时看到我娘那时候的笑容,仿佛整个人都被泡在了温泉里一样,暖和的不得了……后来,我才知道,那种感觉,叫做幸福……和羡慕。” “你再也不用羡慕了。”王猛肯定的说。 “嗯?”安逸此时还未彻底从过去的场景里出来,整个人都有些迷糊,听了王猛不着边际的话,很茫然的看向他。 “因为,我们也可以跟他们一样……不,是更好。相信我,咱们一定能相守到白头,不离不弃!”王猛停了下来,眼睛坚定的看着他,宣誓一般的说道。 “……我知道。”安逸认真的回视他,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我知道你不会半途丢下我,无论是认为还是天意。” 王猛:“…………”为毛他突然感觉自己压力倍增呢? 看来,以后不但要防止他人的恶意破坏和安逸脆弱的身体,连他自己的身体,也成了不可忽视的问题了啊…… 拜年无非就是走了东家逛西家。安逸和王猛从安家出来,就去了安家的大伯家里,给爷爷奶奶磕了头,给大伯和大伯母行了礼,又收获了几位长辈赠送的红包,这才又去了安姓本家的长辈们家里拜年。 当然,安姓长辈毕竟只能算同族亲戚,血脉相隔的也有些远,他们俩上门只需行礼即可,不用再跪拜了。而长辈们赠送的礼物,也从红包变成了瓜子和糖块。 一路走一路拜,虽然要去的人家不少,二人的速度倒是快了不少。尤其同族的人喜好扎堆,房子几乎都是相连的,他们从早上七点出门,居然九点之前就到了家里。 “还行吗?要不你先去补眠,等午饭做好了,我再去叫你?”王猛扶着安逸,心疼的建议到。 出门时安逸还是走着的,可到了最后几家时,他几乎都是被自己搀着才能走了。就这,这人还死要面子的强撑,在别人面前故作无事,让他真是好气又好笑。 “补眠?我倒是想。”安逸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都是这人害得他这样的! “那就去啊。”自己家里,有什么不能去的? 像是回应王猛的疑惑,他话音刚落,身后就有一群小孩子跑进来,“拜年了拜年了~!”“猛子哥新年好~!”“阿逸哥哥新年好~!”“我们来给你们拜年了~!”…… 安逸:→_→你看? 王猛:………… 安逸身上不舒服,王猛怕孩子们一窝蜂的冲过来,撞到了他,忙把人先扶到一边,按在了椅子上,自己则端了盘专门待客用的零食和糖果,引着孩子们到了一边,“来来来,到这边来,咱们分糖果了啊!” “耶~~!”“多谢猛子哥哥~~!”“有糖果楼~~!”“给我给我给我~~!”“还有我呢,别忘了我啊~!”………… 安逸:“…………” 看着被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团团围住,被拉扯的衣服凌乱还面不改色,笑容温暖的王猛,他好像再次体会到了那种暖暖的犹如在严寒冬日泡在温泉里的感觉…… 那种,名叫幸福的东西……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赖账 也不知是有恃无恐还是怎么滴,吴老大借走的牛车,还是没按约定用完就还。大过年的,王猛和安逸一直在忙着走亲戚,到也没顾上他。 年初二,是出家的媳妇儿回娘家的日子。虽然安逸是男人,作为被嫁的一方,这一天也是要跟着王猛回娘家待一天的。而安达和赵雪妍也回了赵家。 “咱们村里啊,又出新鲜事儿了,你听说没?”做午饭的时候,周氏跟安逸随意的聊起了八卦。 “什么事儿?”安逸笑了笑,很给面子的给她提了梯子。 讲真,这还真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待遇呢。他娘一直把他当要娶妻的男儿教养,这些家长理短的小道消息,她也就跟他爹安父念叨过,安达安逸两兄弟顶多被迫围观,现在,居然成了主角?想想还真听新奇的呢。 不过,能看到自己娘亲脸上终于如释重负、宛如新生一般,时隔多年终于再次露出明快而毫无负担的笑容,安逸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想来,仅有的两个孩子都已经各自婚嫁,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她这个围着炉子、围着田地、甚至围着丈夫和孩子转的女人,即便还是会为了家人们操心,她心里的压力,也骤然减轻了不少吧?等再过段时间,她的儿媳妇再给他们添个孙子孙女的,她就能真的放下心头重担,含饴弄孙,安享晚年了。 “还不是村头老吴家的那个吴老大,前两天连夜进了城,也不知打哪儿弄了钱来回来,一回来就钻进赌坊去了,不但手里的二两多银子赔了个精光,还欠了一屁股的债。据说他还寻思着把他们家的闺女儿和小儿子给卖了呢。”说着,周氏就忍不住叹息的摇了摇头。 “卖儿女?不至于吧?”安逸眉头紧皱,显然没料到这人对自己的骨肉都能这么狠。 不过,那二两银子……安逸想到了自己借出去至今未还的牛车,心里有了丝了然和厌恶。 “怎么不至于啊。你当时还太小,估计没印象,吴老大当年还有个妹妹的,亲妹妹,跟他差了十来岁的。前两年她还找回来了,你有印象吧?” “妹妹?娘你是说前两年突然找回来的那位在大户人家当丫头的吴家姑姑?”这人,安逸还真有印象,因为前两年这人从外地回来,给她嫂子带了不少好东西,据说在当时还挺轰动的呢。不过他当时身体还没这时候好,就没去凑这个热闹。 “就是她!”周氏点了下头,惋惜的说,“那可是个好姑娘,她父母走的时候,她才两岁,几乎就是吴老大的媳妇儿给抱在怀里长大的。小小的人儿,才刚回走就拿着扫把要帮嫂嫂干活,贴心的让她嫂子恨不能疼到骨子里。可就是这样的血脉至亲,在那姑娘六岁的时候,还是被他毫不犹豫的卖给了人牙子,要不是他媳妇儿察觉不对,防着他,得知了这个情况,偷偷地给那人牙子塞了自己仅剩的一点儿私房钱,帮着换了个好地方,那姑娘指定都到了那腌臜的地界儿了,能不能活着都是问题……” “你说,咱们村里谁还不知道他那贪小便宜、有进无出的无赖秉性啊,为啥还老是由着他恶心?还不是看着他媳妇儿和那个孩子可怜,觉得能帮一把是一把。可自从他下狠手卖了妹妹之后,村里人就再也不敢沾他了,就怕他犯起混来把自家孩子偷出去卖喽。就连他媳妇儿和孩子,有两家私下帮忙却被他赖上受了不小的惊吓,之后大家伙路上遇到了也是躲着走的。”周氏摇摇头,唏嘘不已。吴老大的媳妇儿,以前也是个爽利的性子,现在愣是被打的只剩下畏缩了,连带俩孩子都瘦得跟皮包骨一样,见人就发憷。吴老大,还真是害人不浅啊…… “他这样,村长和他同族的长辈们不管吗?”就是不管,难道岳家也不管,由着他欺负自家的姑娘? “管?怎么管?”周氏嗤笑,“他‘处理’的都是自家的财产,也没动别人家的,那些借来的东西和后来勒索到的,苦主都不敢开口,谁还能有什么办法?那个无赖,是真敢半夜点别人家的房子,谁敢得罪他啊?一家人的人命都在里头呢!他那岳家都被吓得不敢露头,连夜带着一家老小搬走了。” 晚上回到家后,安逸就把这个消息告知了王猛。王猛一听,脸都黑了。俩人其实都不是计较那两三两银子的牛车,可这人实在是太令人作呕了,也太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王猛甚至心里还有另一层担忧,怕如果就这样由着他占便宜还毫无动静,那人保不齐还以为自己怕他呢,下回万一趁自己不在家而欺负安逸…… “我这就去找他,不把他收拾利索了,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王猛把双手握的卡巴卡巴的作响,眼里冒火的就像是要去找人干架。 好吧,事实上,他确实要去干架。 “等等。” “你别拦我,我要是不收拾他,心里就咽不下这口气!”王猛紧张的身体都僵了,还真怕他拦着不让去。不过这个隐患,哪怕安逸拦着,他现在去不了,等安逸睡了,他也是要去的。 “拦着?我干嘛拦你。”安逸笑了,指了下他的衣服,“我是想问你,你就打算穿着这套衣服去?这要是沾了血,可不好洗啊。”而且太累赘,动起手来也影响速度啊。 王猛低头一看,这才想起来自己为了拜访岳家,专门换了套正式的衣服,既好看又名贵,唯一不好的就是太过繁杂,行动很不方便。 “嘿嘿,都忘了,我这就去换一套去。”说着,王猛就往卧室里冲。然而,他才刚打开卧室的门,身后就传来安逸的声音,“我记得你还有套白色的练功服?就穿那套吧,大晚上的,也没人看你。” 王猛:“…………” 白色?还晚上?王猛忍不住踉跄了一下,心里不知怎么滴突然有点同情那位即将被找茬的人……但,茬他还是要找的,架也是不能少的,当然,为了自家阿逸能够解气,这个白色的练功服嘛,他不但要穿,还挑了一件不带一丝花纹,特别纯净的衣服穿上了。 于是,等一身雪白、满身杀气的王猛到了吴家,敲开了他们家的大门,做贼心虚的吴老大差点儿被吓尿了裤子,两股颤颤的,站都站不稳了。 “原、原来是王兄弟啊……你咋来啦,找、找我有事儿啊?”吴老大谦卑地笑着,心虚气短的眼睛都不敢直视他,连腿都软的站不起来了。 “你、说、呢~?”王猛释放出自己的杀气,故意把拳头握的“卡巴卡巴”的作响,“我为何来找你,你不会告诉我你不知道吧?” “那、那个王兄弟,有、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啊……”见王猛连拳头都准备好了,一副自己回答的不合心意就收拾他的架势,吴老大吓的冷汗都下来了,连声音都带着颤。 王猛猛地一抬脚,“啪”的一下放到了吴老大面前的桌子上,轻描淡写的说道,“行啊,你说吧,我听着呢。不过……要是你说的跟我听到的有丝毫差错……”王猛行云流水一般从自己落在桌子上的那条腿的腿侧拔出一把匕首,刀尖向下,手一松,嗖的一声匕首插在了那个结实的桃木桌子上。 吴老大脸色发青,忍不住胆怯的看了一眼,却发现,拿匕首刀身全部隐没其中,桌面上留着的刀柄,也仅剩了半个。 俗话说得好,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吴老大这个又横又愣的二流子,纵横乡里十数年,至今无人可敢惹,可真遇到了王猛这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瞧着武功还不俗的,他瞬间就萎了,老老实实的把牛车的去向交代了。 “我说过,让你按时还,别耍小花样的吧?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是让我打断你两条腿,还是你还我三两银子?”王猛面不改色的说道。虽然听完了他的说辞,除了他把钱拿去赌改成了给孩子治病,其他的到没什么出入,王猛也就不纠结了,反正无论他干了什么,钱还是要还得,教训还是要有的。 “腿、腿?等等,那牛车不是二两吗?” “二两是牛的钱,一辆是车棚的钱。我那车才刚进家门,一共才没使用两回……你不会是打算赖账吧?”后一句,王猛说的特别有震慑力,眼睛微眯着,恐吓的意味十足。 “当、当然……当然不会!”吴老大条件反射的挺直了腰,就怕反应慢了,对方的拳头或者匕首招呼到他的身上。然而,他刚说完,想到自己的情况,又畏缩了,“可、可我没钱啊……” “嗯~?”王猛早就预料到他这个反映,一句话都没有,仅仅只发了这一个单音。 然而,………… 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二章抵账 王猛是孤身一人去的吴家,回来的时候,却带回了一个衣着褴褛,面黄肌瘦,看着畏畏缩缩只有三岁大的小丫头。 “回来了?这个孩子……吴家的?”安逸求证的问王猛。虽是问句,这个答案,却已经在安逸心里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 然而,就是这么平淡的一问,那个胆小的不敢见人,畏缩的把头埋进王猛的胸膛的孩子,居然被吓的条件反射的打了个哆嗦,就像个长期生活在恐惧中被吓破了胆的小兽,受到了太多的伤害和恐惧,除了瑟瑟发抖,早已忘记了如何去反抗如何去自卫。 “嗯。”王猛担忧的看了眼胸前的孩子,不敢再说什么刺激她的话,仅把手里攥着的卖身契递给了安逸。 安逸了然的点了下头,怜惜的看了眼那个恨不能把自己缩成一团、在彻底融入王猛身体的小人,知道她对自己、或者说任何的陌生人都有抵触,也不敢急着接触她,便把心里尚有的一些疑虑放下,笑着跟王猛说,“这孩子看着是不是还没吃饭?我去给她做一点儿软和的,顺便也给你弄点吧。你先带着她去洗澡,换身干净舒适的衣服,然后就出来吃饭……对了,咱们家好像还没有这么大的孩子的衣服吧?” “是没有。”王猛说。他们家一共就俩大男人,去哪儿找孩子穿的衣服,“不过你做饭的时候多做点儿吧,刚刚运动了一番,我感觉我又饿了。” “呵呵……行,我知道了,还能饿着你啊。面条行吗?我看这孩子饿的时间不短了,缺的营养也多,硬食是不敢给她吃了,就先给她弄个鸡蛋羹吧。” “你看着来就行。”王猛开怀的笑了,表情特别柔和,“不过面条就算了,我突然想吃你拿手的小混沌了。” 小馄饨。这人还真会挑。 想是这么想,安逸还是含笑的点头,把他撵去洗澡。 鸡蛋羹好弄,取两个鸡蛋打碎,兑上适量的凉白开,再往里添加一些切碎的提前一步弄熟的虾仁和鸡肉,搅拌均匀后放在蒸锅里蒸上个几分钟,等蛋羹成型,在撒上一把葱花,点上几滴香油和醋,就可以出锅了。 但小混沌却不怎么好弄。安逸在厨房找了一圈,才找到一小块儿不到二两的生牛肉。这还是上次吃火锅子后剩下的呢。就这么点儿牛肉,即便往里加上两倍或者三倍的葱,调出的馅儿也是少的,即便够了量,混沌也不好吃了,没肉味儿,王猛这个肉食动物也吃不香啊。 不过,相对于牛肉的稀少,王家的葱倒是有不少,安逸闲着没事的时候,在工作间内空闲的一大块儿地方,都用花盆种了不少的调味料,量看着是不多,时种时取的,仅供自家冬季的咀嚼还是够的,有时多了,也能惠及一下安家。 这些连菜都算不得的调味品,平日里人们可不稀罕,但到了这寒冬腊月,周围连个绿色的叶子都见不到的时候,想吃这么新鲜的调味料,也是很困难的。 不过,在大庆朝,于冬季培育出绿叶的调味料植物,或者说冬季的青菜,却并不是安逸的首创。早在二百多年前,整个大庆朝内,就已经有人发现了这个商机,在有温泉所在的庄子里,用温泉所在地的地脉余热,培育起了冬季里的青菜,供自家食用或者当礼物赠送给亲友和上司。 只是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带温泉的庄子都是不好买的。不说温泉对寒冷冬季所带来的享受,在有人发现并宣传出长期浸泡温泉,不但能治疗百病,还能美容养颜、延年益寿之后,便把温泉推崇到了一个让人仰望的高度。 以至于无论是皇子皇孙、皇亲国戚,还是那些传承悠远的世家和达官贵人,都渴望拥有一个这样的庄子。以至于温泉庄子发展到后来,渐渐就成了身份和荣誉的象征。甚至于在贵族中,哪家千金嫁人,嫁妆里有一个温泉庄子,都是很体面很金贵、在娘家很受宠爱的象征。 如此重要的温泉庄子,能买到的无一不是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这样的人家,即便知道温泉庄子能出产冬季青菜,也不能自降身份去干大量的培育向民众销售吧。就是向同阶级的销售,在他们看来,也是粗鄙和不名誉的丢人勾当啊。 所以,在某位出身寒门、对农事很有研究的学子,无意中跟随同窗的一位富家子弟进入了他们家的温泉庄子,得知了冬季青菜的事,就突然奇想,可不可以用温暖的室内培育呢。 可惜,此法虽然被证实是可实施的,推广起来却很有难度。因为,在冬季里还能保持温暖的屋子,至少需要地龙和火墙,而这两样,虽然没有温泉那样稀有,也同样是只有大户人家才能享受得起的。 而即便是耗费了巨资安装了地龙和火墙,把整个房子都用于种植蔬菜,不是自然生长的也受不到足够的光照的蔬菜,产量也十分的有限,能供给小范围的客户都是好的,完全偿还不了前期的大笔投资。相较看来,室内的蔬菜,居然比温泉庄子上的,还要得不偿失。 由此可想,即便所有人都知道在温暖的环境可以盆栽种植蔬菜,连地龙和火墙都安装不起的人家,根本就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不过即便有地龙和火墙,安逸也仅仅是在屋里养了几盆调味料而已,蔬菜什么的还是王猛婚前收购回来的菜干。他们家虽然大,东西也多,能用来种植的地方,也有限的很,不然也不会被安逸安置在工作间了。 牛肉大葱的馅儿调好后,安逸就不再折腾肉馅儿了,怎么说现在也是晚上了,吃太多肉食,消化不好积了食儿就不好了。毕竟他们家牛肉难找,家里的鸡肉、羊肉、猪肉、还有各种野物的肉都是不缺的,不是冻在院子里,就是做成腊肠或者熏肉腌肉促存了起来的。 大庆朝常见的冬储菜,无非就是白菜和萝卜。王家相比好一些的就是王猛淘到了不少胡萝卜。安逸索性就用胡萝卜和鸡蛋木耳弄了个素三鲜。 安逸把饭做好的时候,洗澡的俩人还在水里待着呢。俩人围坐在同一个澡盆里,一个紧张的摸着盆沿不撒手,一个细心的帮她洗净她身上积存了很久的顽固污渍,虽然浴室内静寂一片,却透出别样的温馨。 尤其是那个时时陷在惊恐之中的孩子,此时她虽然面无表情,眼睛看着王猛时,却含有安心的光芒,仿佛那是她的港湾和救赎…… 虽然不忍心打扰这一室的温馨,惦记着小人儿还没衣服可换,安逸还是开口跟王猛说了一声,离开了家里,自己跑去了安家。 那孩子穿着来的衣服,安逸刚刚已经看过了,本来他还想如果能顶一顶的话,先让她穿着,毕竟他自己可不会裁衣,就是把自己的衣服剪小,他都做不好。而找他娘周氏的话,大晚上的,他还怕会让父母担心。 尤其是他自己都还一头雾水的时候,他怎么解释才能把家人的担忧消除啊?还不如今天先凑合一晚上,等他问清了王猛具体的情况,明天再带她去镇上买几身合适的棉衣后,再去安家告知父母。 然而,等他真的把衣服拿在手里时,他才发现,孩子身上的那件衣服,虽然外观看着干净整洁,其实内里不但补丁叠着补丁,还有很多很难清洗的油渍。这也就算了,那件所谓的棉衣,根本就是她家大人,或者说她娘用旧衣服改成的,不但尺码已经偏小,里面也没多少棉花了,纯粹就是两层旧棉衣缝在了一起,靠几层透风的布料在那顶着,单薄得不行。 而那孩子,即便隔着雾气弥漫的浴室,安逸依旧发现了,她不但手脚都出了冻疮,头发枯黄如晒干的稻草,皮肤蜡黄,骨瘦如柴,身上也冻得隐隐发紫。如果情况再不改善的话,这孩子,兴许都熬不过这个冬季了…… “三四岁小孩儿穿的棉衣?你要那玩意儿干啥?”周氏本来看到安逸大晚上的跑回来,还以为有什么东西落在这儿了,没想到他居然提了一个这样奇怪的要求。孩子的衣服?还是三四岁的,别说安逸怀不了孕,即便怀了,也要大了吧。 “是这样的……”为了避免周氏过于担心,安逸直接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跟周氏说了。果然,不出他之前所料,一听王猛从吴老大那个魂淡那儿接回了一个孩子,疑似吴老大那个五岁大的女儿时,周氏吓得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什么——?!你是你们从哪儿弄回一个孩子?……不是,阿逸啊,你们怎么会惹上那个无赖的啊?!” 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小丫头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周氏,答应她明天一定带着孩子来让她看看,并让王猛这个当事人当场跟她解释,周氏才带着担忧找出了安逸小时候穿过、看着还比较完好的小棉衣。 “你只说孩子看上去就三岁大,吴老大的女儿毕竟已经五岁了,所以我找了你四岁时的衣服。孩子的衣服,都是宁大勿小的,要是大了,你就给她绾一绾袖口和裤脚,等明天她来了,我在比量着给她做几身合体的。”想到那个可怜的孩子,周氏忍不住叹息了一声。不管怎样,能离开那个不是玩意儿的爹,孩子也算是脱离苦海了。 只希望,猛子真如安逸说的那样厉害,别被那个无赖祸祸了吧…… “咦?我的衣服?”安逸特别新奇的看着手上的小衣服,许是那是他还太小,他完全没印象自己穿过这样的衣服,“娘,你还保留着这个呢。我还以为你得现场把我的衣服给改小,或者去我堂哥家借一身呢。”安大伯家的大堂哥,儿子已经两岁了,兴许有故意做大一些的衣服呢。 “不但你的,你哥的你娘那儿也有。小孩子的命都轻,尤其是新生儿,一个不注意就飘走了。咱们这里的传统,就是必须得让孩子穿百家衣或者健康成长起来的大人的旧衣服,才能顺顺利利的成长。不过百家衣哪是那么好讨的啊,年景好也就罢了,年景不好,连吃饭都成问题,谁家金贵的布料可以往外借的。然后,你娘就想出了这招,把你们哥俩的小衣服留着,以后给你们自己的孩子压命,自己的衣服,你们也不会嫌弃,而且也是个好兆头。” 周氏还没开口,像个木头人一样在边上杵了半天的安父倒是先开口了。说着说着,他还忍不住慷慨的叹了口气。可惜,安达的小衣服可能还有用处,安逸的不说吉不吉利了,用不用得上都悬。 安逸被安父的叹息声弄得心头一涩,知道他又在惋惜自己命中可能无子的境遇了,忙打岔,“成了,衣服也有了,孩子还等着穿呢,爹娘,我先走了啊。”说着,也不给人开口的机会,他就跑出了门。 “诶,你路上慢点儿啊!” “知道了——!” 回到家后,安逸先把小衣服在屋里的火口烘热,才拿给浴盆中的俩人。等他跑了趟厨房,把夜宵给俩人端出来的时候,王猛和那个小姑娘已经在餐桌上坐好了。 安逸把托盘放王猛面前一放,就不管他了,自己单独端着那碗鸡蛋羹小心的放在了那个小姑娘面前,仿佛怕吓着她一般,语气特别柔和的说道,“饿了吧?吃吧。” 那小姑娘经过了这一番的梳洗,褪去那一身的穷酸气,换上了安逸小时候做工精细的小衣服,居然一改之前的邋遢,让人隐隐忍不住有些怜惜。许是从没有跟外人接触过,又长期生活在亲生父亲的暴力中,哪怕安逸已经拿出所有的耐心和柔和,她还是被吓得脸色发白,浑身哆嗦。 安逸完全没料到自己柔声细语的一句最普通的话,就让这个小家伙被吓得瑟瑟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顿时有点手足无措,求救的看向王猛。 王猛此时已经被自己面前香气袭人的小馄饨勾起了肚里的馋虫,也不管海碗地下还放着托盘,拿起筷子就夹了一个放入口中。安逸求救的视线传过来时,他正被自己口中还隐隐有些发烫的馄饨烫的嘴里忍不住嘶嘶作响。 安逸:“…………”呵呵。 安逸脸上淡淡的笑容加深了几分,后撤了一步站到王猛的身侧,单手放置在他大腿外侧,狠狠一拧,“很~香~哦~~!” 王猛皮糙肉厚的,安逸这一下子看上去很疼,但对他这种常年经历重伤的人,还真不算什么,更别说安逸本就没用多少力道,但他还是配合着做出了龇牙咧嘴的表情,“嘶嘶……很疼诶……” 安逸:“呵呵。”还真没看出来。 口中的小馄饨已经不那么烫了,王猛刚想一口吞下,再跟安逸诉诉委屈,隔壁的小丫头突然仿若看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一样,惊叫了一声,嗖的一下钻到了桌子底下,口中还不停的喃喃着:“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乖……不要打我……” 王猛和安逸本就是打情骂俏,完全没料到会出这等异变,在听到孩子口中下意识讨饶的话语,心里忍不住就一阵刺痛和怜惜。 安逸给王猛使了个眼色,让他去把人先劝出来。仅仅这么一会儿工夫,他就已经明白,这孩子对任何陌生的人都有防备心,除了王猛。可能,是因为是他把这孩子从那个噩梦中带出来的缘故吧。 安逸的眼神王猛当然明白,但他就是一个粗糙的武夫,对哄孩子可真是一窍不通啊,他还真怕自己人没哄出来,反倒让小丫头受到更大的惊吓。 安逸一个眼色使过去,对方居然还在踌躇?他当即就怒了:还不快去! 王猛摇摇头,指了指自己:我不会啊。 安逸斜睨他:难道我会?再说…… 安逸心疼的看了眼桌子的方向,就算他想,孩子也会抵触他的吧。 王猛明白了他的意思,咬咬牙,豁出去了。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斜跨一步,在桌子边上蹲下,轻手掀起了餐桌的桌布,无视小人儿瑟瑟发抖的小身影,伸了一只手进去,“乖,出来吧。出来吃饭了。放心,这里没人会打你的。” 小丫头乍然听到声音,先是畏缩的哆嗦了一下,双手环膝、脑袋深埋在双腿之间,妄图把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完全没听到王猛说了些什么,只是隐隐感觉他的声音有些熟悉。 王猛也没期待她会在自己的招呼下就这么出来,便更耐心的劝到,“你还认识叔叔吗?刚刚你还抱着叔叔不是吗?来,到叔叔这儿来,咱们一起吃好吃的饭饭,好不好?” 小丫头还是不吭声,但她………… 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缘由 …………王猛有了头疼的看着小丫头。虽然她现在是睡着了,可睡得并不安稳,看她紧缩成一团的小身躯和紧紧攥着他衣服的一双小手,就知道哪怕在睡梦中,她也是不安和恐慌的。 说来,也够难为这么一个小孩子的,有个那样的爹和护不住她的娘,这孩子能顺利的活下来,也是很不容易的,更别说,她娘还有更小的,身体也很不好的弟弟要顾。不过,话又说回来,毕竟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既然她娘能为了从小养大的小姑子舍去全部的私房,想来,虽然平日看顾得少,这个亲闺女她娘也是留有后招的吧。 不过,这就不管他们王家的事了,既然孩子到了王家,就是王家的孩子,跟他们吴家就再无干系了。 小丫头的状态,王猛注意到了,观察细微的安逸当然也注意到了,而且他心里明白,如果不接触这个小家伙的戒心和恐惧,这孩子,恐怕都废了。 叹了口气,安逸说,“让她跟着咱们睡吧,不行,就你们俩自己睡,先熬过这段时间再说,这孩子现在是一点儿都不经吓了……” 王猛怜惜的摸了摸下丫头的脑袋,无言以对。 “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去要账去了吗?”虽然知道肯定要不回来,但安逸怎么也想不出来为毛会换回一个孩子啊。以他对王猛的了解,就算那无赖肯用孩子抵账,他也不会这么轻易就同意吧。 “是去要账,也是想揍那个魂淡一顿,让他长长记性,可我没想到……唉……”王猛摇摇头,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原来,吴老大这个浑人,能混了这么多年还顺风顺水的,没遇到什么扎手的人物,不是因为幸运,还是真有几分狡猾的,知道哪户人家脾气好、性子软、能下手而已。 而且,吴老大除了在自己家逞威风逞的狠了些,在外面也就只会胡搅蛮缠,仗着一把子力气欺负和威胁人而已,有时候见自己过了火,把人逼急了,就转而恐吓,让人不得不妥协。 最主要的是,他闹了这么多年,即便人人知道他的秉性,把他传的都有些邪性了,甚至见了他们一家人都会下意识的躲闪,他也一直踩在别人的底线上,懂得见好就收,让众人像吃了苍蝇一般恶心,还不敢追究。 也是因为他总是办恶心事儿,又没真的造成无可挽回的错误,而且赖上的人家都是跟他们家打过交道的,而不是无缘无故的,这才让村里无论是村长、吴家族长,还是别的各位族长族老们,为了自家的安生和村里的宁静,没再过分的追究他。 本来,按照吴老大的一贯作风,他这一辈子哪怕没什么别的本事,也能吃喝无愁了。奈何,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在村里人都畏惧他躲着他,使他“进项”越来越少、越来越不满足的时候,王猛这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在望山村落户了,还娶了个村里懒名远扬的人物。 一个外来户,还是个富家公子哥儿,一进村不是买地建房子,就是买牛买车的,婚礼上还能置办得起流水席请全村的人吃饭,买得起那么多的聘礼,连大城市里也有不少人来送礼,显然是有有钱的。 但,婚礼虽然热闹,他的家长却始终没露面,亲朋好友也就一个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哥哥,吴老大本来还有些畏惧的心思,慢慢的活络了。 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好好的城里不待,好好的日子不过,却反而跑到乡下这种贫瘠的地方来受苦,本就惹人非议,现在又娶了个农户家懒名在外,根本就嫁不出去的儿子,可能连后代都没有,图什么? 必须是城里呆不住了,跑乡下来躲祸啊!没见人家家里的爹妈都不敢露面嘛! 然后吴老大就琢磨开了。 这公子哥儿本人本身就是来“躲祸”的,受了委屈肯定也不敢声张,基本上也就不用畏惧他背后的势力了。而他在村里唯一的依仗,他的岳家安老/二一家,还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过的,就更是不敢替他出头了。你说,这头“大肥羊”,他不宰怎么能对得起自己? 至于村里流传的这个公子哥儿武力高强的话,那就更是无稽之谈。反正他是不信娇生惯养的少爷能吃练武这种苦头的。 就在吴老大琢磨着怎么跟“肥羊”接触的时候,他媳妇儿慌张的找来,说儿子病了,浑身发烫,人都迷糊了。吴老大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先是带着媳妇儿和孩子去借车,到了镇上,打发了去医馆看病的媳妇儿孩子再把牛车连牛带车一起卖了,刨除孩子看病的钱,里外里他静落了二两三百多枚铜钱,简直就是前所未有的大成功啊有木有。 这样丰富的回报,让吴老大激动的胆子也肥了,本想捞一笔就算的他,居然又生出旁的心思。 仅一次就捞回来二两多,那多来几回呢?二两对于他这样的人是一笔巨款,对那些少爷,可是连一顿饭钱都算不上的吧…… 然而,没等他算盘打响,他心里被欺负也不敢吱声的娇少爷就打上门来,连话都没说几句,就把他先暴打了一顿。他这时候哪儿还不明白自己提到了铁板了。 可是,牛车他已经卖了,钱也在他刚回村的时候就赌钱输光了,吴家在他父母去世后,早就被他折腾的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了,哪儿还有钱还啊。 “女儿……对了,我还有女儿。我是没钱赔给你了,你就是打死我也是毫无用处的,还得害自己吃官司,多不值当啊。我女儿赔给你,以后她就是你的女儿,咱们两清!”吴老大几乎是眼睛放光的说。 王猛:“…………”我只想教训你,要你女儿干吗? 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孩子 “所以,你就把他女儿抱来了?”安逸似笑非笑的轻声问他。 “他说如果我不要,他就要把女儿卖了。除了我这边,他还欠着不少外债呢。”想起那个无赖,王猛现在还有点儿气难平。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不为孩子打算就算了,居然还把孩子往火坑里推。这么一比,从未多看他一眼的王家族长,他的那位亲生父亲,也能算个尽职的父亲了有木有。太令人恼火! “那你给了他多少钱。”要是不为了钱的话,那人估计也就不会千方百计的卖女儿了,直接卖给人牙子岂不便利,还能赖掉他们家牛车的钱。单看王猛的性子,也知道他打一顿出出气就算了,不会逼着人卖儿卖女的。 果然,王猛说,“七两,加上抵牛车的那三两,一共十辆。” 十两?哼哼。 安逸冷笑了一下。这人还真是胆大包天,别说一个骨瘦如柴的小丫头,就是一个年轻力壮的成年男丁,也就才八/九两的价格吧。什么时候一个现成的劳力比不过还没成长起来的小丫头了。 王猛干笑了一下,他当然看明白安逸揶揄的眼神了。别说安逸,当时吴老大说出这个价钱时,他自己都差点儿被气笑了。他是有钱,但又不是傻子,别人要多少就给多少。尤其最近他负担起一个家庭的庶务,还能连买人的价钱都不清楚? 说实话,他刚开始并不打算管的。当爹的要卖自己家的孩子,跟他王猛有半个铜钱的关系啊,他又不是大善人。可是,当那个陷入惊恐中的孩子,用充满希翼和渴望救赎的目光看着他时,让他不经意的想到了幼年丧母时的自己,王猛那坚硬如铁的心肠,也稍稍弱化的几分。 “这孩子也是怪可怜的,虽然父母双全,却还不如我这个丧母的过的好。至少没人打骂,不担心自己会突然那天一觉睡过去就再也起不来……”王猛凄然一笑,“也是见了吴老大这个混账,我居然觉得我爹其实挺不错的,至少把我好好的养大,还让我读书习武,有了一技之长。” “看来,你将来一定是个好父亲。”安逸贴着他坐下,把王猛的脑袋轻手放在自己的颈窝。而睡着的小丫头,已经被二人安置在床上,只是她小手抓得太紧,即便王猛配合的脱了自己的外衣,也还是被她抓住了裤脚,以至于俩人只能在床边坐着,轻声细语的说说话。 “好父亲不敢说,尽自己所能吧。”王猛轻叹一声,说,“那混账,说狗胆包天是他,说胆小如鼠也是他,真让人无话可说。”想到当时那人前一秒还畏惧的战战兢兢,后一秒眼中就出现了贪婪和算计,真是…… “怎么,他还耍了什么幺蛾子不成?”这个安逸还真没料到。他还以为,那人看到比他拳头硬的,早就吓的不敢吱声了。 “可不是,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专门让他写了卖身契?” 安逸斜睨了他一眼,“……我以为你是怕他再来多做纠缠。” 王猛顿了一下,点了点头,“也没错。不过,主要还是不想让孩子以后再受他钳制。一个孝字大如天。就凭他是小丫头的亲身父亲,以后少不得让孩子被逼着妥协什么。但有了这个就不同了。”王猛指了指他手上的卖身契,“他自己承诺孩子以后完全归我,跟他再无干系,以后即便他再找上门,孩子也可以理所当然的说不认识他。” 也就是说,那个姓吴的混蛋不但赚了一笔钱,还想让他们王家给他养姑娘,为了以后勒索?安逸的笑脸都有些裂了。这是哪儿来的混球?感情这孩子不是他的后代,而是他赚钱的工具吧? 不过,能为一个素未蒙面的孩子考虑这么多,其实,王猛还是很喜欢孩子的吧…… “一直没敢问你,你后悔吗?”后悔娶了我,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了。安逸满心苦涩的想。虽然这是婚前就已经预料到的,但等热情耗尽,心里对孩子的渴望越来越大,他真的不会怨自己吗? 可即便怨恨,自己也不会同意他纳妾,顶多是‘君若无心我便休’罢了。这点儿风骨,安逸自认为他还是有的。 “后悔?你想哪儿去了。”王猛苦笑不得的抬起头,双手放在他嘴角边,人为的帮他弄出了一个微笑的弧度,“如果不是你,别说孩子,家我都是不想要的。是你,是你给我了想要一个温暖的属于自己的家的渴望。至于孩子……这不是吗。”王猛眼神示意在床上昏睡不醒的小人儿,“反正王家也不用我传宗接代,这个小家伙给咱当闺女儿成不?” “你……”安逸动容的看着他,“其实你不必……” “不必什么?还说你没想多。”王猛笑着点了点他的脑袋,眼中满是宠溺,“咱们俩在意孩子的一直是你,不是吗?” 一、直、是、你! 这四个字如一道惊雷把安逸整个人都震醒了,他的眼睛已经惊讶的瞪圆了。 原来,是这样吗? 原来,他一直在心虚在自卑在下意识的为自己寻找后路? 原来,他一直是因为这个,才一直不敢在这份感情中,投入自己的全部,倾吾所有? 那他呢?安逸的眼神恍惚的对上王猛的。他是否一直都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一直默默不语,百依百顺…… “咚”的一声,王猛出其不意的在安逸的脑门上弹了一个脑奔儿,“又胡思乱想什么呢?我就说,读书人就这点儿不好,尤其是很会读书的读书人,明明就很简单的一件事,非得顾东顾西的,还总会胡思乱想,就不能安心的被人宠着,随心所欲的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吗?” 安逸、安逸咬牙切齿:“读书人不好?顾东顾西?胡思乱想?!”他回头捂着自己的额头怒瞪着王猛,“既然这么看不上读书人,那你为何求娶一个读书人当伴侣?嗯~?” (下接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收养 …………不过,这些繁琐的过程,并不能一蹴而就,需要王猛前前后后的奔波。然而,长期的惊吓和恐惧中,这孩子的精神状态实在令人堪忧,别说外人,就是安逸稍稍亲近一点儿,她都会如受惊的小兔子一般躲到阴暗的角落里去,让王猛根本就不能放心的离开。 “算了,还说今儿带去给我娘看看,顺便量量尺寸做几身衣服的,现在看来……唉……”安逸担忧的看着穿戴一新,却把脑袋埋在王猛的胸前,仅仅听说要出门就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孩子。 “那……”王猛想说什么,但见孩子眼中浓浓的恐惧,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没事,都是自家长辈,哪儿会挑这个理。我去一趟跟他们说清情况,让他们先别往外传,怎么着也得等孩子适应了。” 王猛一听,也是这个理,就不再反驳了。连小丫头一听不用出门,紧绷的身体都明显的放松了,看的安逸哭笑不得。 果然,到了安家,得知孩子的状况后,根本就没人对孩子不能来而提出异议。周氏和赵雪妍这俩女人的关注点,一致是围着孩子的状况的,那问题一个接一个的,基本上把方方面面的问题都考虑周全了,倒是帮安逸弄明白了孩子该如何养,怎样去养的问题;而安父和安达则更关注于孩子安家落户后的各种后续的麻烦问题。例如户籍如何去办,孩子的父母吴家会不会再来纠缠等等的问题。 “那个吴老大不是问题,他已经白纸黑字给我们写了卖身契了,以后孩子就跟他们家不相干了。就算他想赖皮,我们也不怕他,咱们占理,猛子的身手也在哪儿,量他也翻不聊天。就是这个户籍……”安逸轻叹一声,看向安父,“爹啊,这东西能□□吗?虽说不急于一时半刻的,但不真的落在纸上,我总是不安心。可现在猛子要看着孩子,连家门都出不去。” “□□?你可真能想。”安父无奈的笑了,“如果是你哥,有他的承诺和书面说明,我倒还能伸伸手,但你们家毕竟是姓王的,别说我这个岳家,就是他的娘舅家,也一样不好使。” 这倒不是瞎话。安父身为安达的亲爹,都是一个姓氏一个家族的,他要帮儿子过继子嗣,只要儿子不反对,他完全可以一个人做主。但,两个不同姓氏不同家族的人,却不能这么办。因为宗族的威信,不会允许外姓者插手的。毕竟只要一出事,牵连的就是全族,谁也冒不起这个风险。 更别说,户籍只是官方的一种证明,如果没有宗族的认同,没有族长的许可,这种证明户籍管理的地方也是不会给批的。毕竟落户落户,这可跟迁户不同,是把一个人的户籍落在某个宗族内,不让自己成为无根的浮萍。而对于宗族,要接受一个跟自己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成为自己的族人,还要跟自己全族的名声和生命息息相关,显然并不是那么容易接受。 此时,安逸也想到了其中的艰难,便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至于孩子的户籍问题,看来还是让王猛给他哥王狂说一声,再看看怎么办吧。 虽然不能现场给孩子量尺寸,让周氏和赵雪妍有些失望,但有了安逸口述的孩子穿上他四岁时那套衣服的效果,两个经常做衣服的熟手,还是摸清了孩子的具体尺寸,聊着天,就把现有的几套孩子的衣服修改好,让安逸带了回去。 等安逸到了家,也不知王猛怎么弄得,小丫头已经从他身上下来,虽然还紧紧地贴着他坐,紧张的情绪倒是舒缓了不少。 “回来了?”王猛见安逸进门,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回头鼓励的看着小丫头,笑着说,“跟你爹打个招呼?” 小丫头看到安逸进门,先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在王猛的鼓励下,还是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他一眼,确认他真的不会伤害自己后,才笑声的喊了一句,“爹爹?” “诶!”安逸虽然提前意识到了,但真的听到她喊自己爹,心里还是开心的心花怒放。要不是怕再吓着这个小丫头,他恨不能把小人儿搂进怀里亲。他动作轻缓的在孩子可承受的范围内,走到了距离孩子最近的地方,柔声细语的问她,“孩子,你有名字吗?以后想让爹爹和你阿爹怎么称呼你啊?” 小丫头感觉到安逸走进的动作时,身体下意识就紧绷了。那种紧绷和惊恐随着他的走进越来越浓,要不是有王猛前面的铺垫和打气,估计她早就吓得躲起来了。但是,即便没躲,她心里的恐惧和压力也不少。就在她快要紧张的再次窜到桌子底下时,安逸停了,位置甚至距离她还有一米多远,而且中间还隔着一个让她心安的王猛,这才让她不那么恐惧。 “名字?”小丫头小手紧紧的抓着王猛的衣袖,摇了摇头,“我没有名字。我娘都叫我丫头的。” “丫头?”安逸轻笑了一下,“这就是个统称,连昵称都不算。”他再次凑近一点儿,知道孩子对王猛特别的依赖,他也尽量的挨着王猛,好让孩子安心,“那让你阿爹给你起个大名,以后上族谱用,咱们自己在家挑个小名叫着,行不?要是你更习惯丫头这个称呼,直接叫小丫也成。你说呢?” 小丫头有生以来,面对的不是毫无理由的打骂,就是命令和吩咐,从没有人问过她意见。虽然她并不明白其中意味着什么,但孩子对于善恶天生的敏感,还是让她体会到安逸的善意,心里渐渐的不再那么抵触他了。求助的看了王猛一眼,得到了他的点头和肯定的眼神后,才小心的说,“那、那我还是叫小丫吧……”至于那个大名还有族谱什么的,她不明白,就不发表意见了。 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自卑 …………安既是安逸的安,也是平安的安,而乐则是快乐的乐,他就是希望小丫头在以后的人生里平安快乐,顺顺利利的。 这个单纯而朴素的心愿,一下子就得到了安逸的高度赞成,连似懂非懂的小丫,也浅浅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有了这个小丫头,安逸一改往常的懒惰,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厨房里。每天不是各种适合孩子吃,既营养又美味的饭菜,就是不间断的各式小零食,让小丫头对他的抵触情绪快速的消融。 这不,得知安逸在厨房里给她炸鸡肉块儿后,小丫已经能离开王猛的庇护,独自一个人找来了,“爹爹~。” “怎么过来了?来,这是刚出炉的,端好了,别烫着你。厨房油烟大,你快端着快进屋去跟你阿爹一起吃。”安逸手脚麻利的忙着,掺个空就把已经炸好的、剃了骨架、裹了层添加了鸡蛋的面汁的炸鸡块儿,盛了一大碗让孩子放在托盘上端走。 “诶。”小丫被香味儿馋的鼻子一嗅一嗅的,欢快的端着托盘走了。没想到,才没几分钟,她又回来了,不好意思的说,“爹爹,小丫陪你成不?你放心,小丫绝对不捣乱!” 安逸顿了一下,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惊喜,缓了又缓才知道自己不是做梦,对着孩子笑了笑,重重的“诶”了一声。正巧这时已经下锅的鸡块儿该捞出来了,他把新的又下锅后,用小碗专挑不那么烫的鸡块儿盛了多半碗,让小丫坐在小板凳上吃。 虽然直到鸡块儿都炸完,小丫也没再开一次口,安静的坐在那里就仿佛没有生命的壁花,可安逸心里还是很慰贴。这孩子,已经渐渐习惯这个家,习惯他这个爹爹了吧。 俗话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小丫经历过那样的苦楚,心智上其实比同龄的孩子还要早熟一些,知道自己的处境,也知道原来那个家和现在这个家的区别。只是初时,因为长期生活在恐惧中,被吓得破了胆,才会整日担惊受怕,惶惶不可终日的。 索性孩子的恢复力和可塑造性是最好的,虽然被吓得狠了,差点整个人都毁了,在安逸和王猛二人细心的安抚和关怀下,她的情绪终于还是渐渐的恢复,有了正常孩子的情绪。 也是孩子先天对于大人的情绪都很敏感的缘故吧。他们只需要近距离的接触,就能分辨得出谁对他们是真心,谁对他们是假意,即便是复杂的情绪,也能分辨出对于他们到底是好是坏,是该亲近还是该远离。 小丫这种长期生活在恐慌中的孩子,这种天赋更是被无限放大,不然,她在当时那种暴力的场景中,也不会紧抓着王猛的裤脚,仿若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的浮萍一般渴望得到救赎。 安逸摇摇头,把脑中杂乱的情绪清空,温和的回头对着小丫说,“午餐我们小丫想吃什么?炸鸡块儿虽然好吃,但也只能当零食或者配菜,小丫有没有别的想吃的?”其实,他这也就是习惯的问一下,并没有要孩子真的回答的意思,毕竟前面已经失败太多回了,而且孩子能在厨房陪他,已经是意外之喜。 没想到,小丫听到他的问话,不但停止了进食,把嘴里的鸡肉快速的咀嚼了几下咽下肚,还真小声的询问他,“想吃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安逸肯定的点点头,兴奋的脸上都笑开了花,“来,放心说,只要我们小丫能说出来,爹爹都会做的,爹爹保证!” 小丫感觉到他是真心这么说的,也不把自己当累赘,这才松了口气,面无表情的小脸,终于有了一丝开心的痕迹,“那、那小丫能吃馒头吗?不用白面的,黑面的就行。要是,要是不行,窝窝头……” 安逸心里酸涩不已,抬起的手伸了半天,还是在孩子畏缩和越来越小的声音下,摸上了她的脑袋,轻轻的抚摸,“原来小丫想吃馒头啊。这个简单,爹爹给你蒸香香软软的奶香小馒头,行不?里面有牛奶,有鸡蛋,还有白面,可好吃了。” “奶、香……那种也是馒头吗?”一听有好吃的,这几天被二人养大的胆子和养刁的胃,让小丫忽略了来自心底的不安,不自觉的就抬起了头,“比黑面的馒头,甚至白面的馒头,都好吃吗?” “当然,比那两种都好吃,而且还是爹爹的独家发明,别人都不会的,小丫要来帮爹爹的忙吗?”安逸鼓励的看着小丫。 “小丫、小丫也能帮忙吗?”小丫开心伸出手,想给自己挽袖。原本在吴家,她也是天天帮着大人干活的,可到了安家,就再也没用她干一点儿活,让她心里总是不踏实,现在新爹爹让她干活,是把她当家人了,是吧? “当然。”安逸笑了,搬了个凳子放在灶台边上,伸出自己的手,想拉她上来。 小丫偷偷的开心着,麻利的把自己的衣袖收拾妥帖,结果小手刚一露出来,上面就显出了不久前的冻伤。那一块块儿的红印子,还有几个没有脱落干净的脓印子,黄黄红红的看着特别的恶心。 这种冻伤,自从她记事起每年冬天都会存在,小丫其实早就习惯了。相对于以前每日伴随的酸楚和疼痛,这几天有安逸特意调制的冻伤药膏,冻伤都快好干净了。而除了这些冻伤,小小的人儿手上居然有厚厚的一层老茧,可见在家里是个干活勤快的。 如果单是这样,还不足以触动早就习以为常的小丫,然而,等安逸修长白皙、没有一丝瑕疵的手伸到了她眼前,再对比她自己丑陋不堪的手,小丫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难受的不行,下意识就把手背到了自己的身后。 她此时还不知道,她的这种情绪,叫做自卑…… 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八章奶香小馒头 “怎么了?”小丫这么大的动作,安逸当然不会注意不到。他心里下意识一颤,脸上反应很快的挂上了委屈至极的神色,“难道小丫不想帮爹爹忙吗?” 小丫哪儿见过这个阵势,当下就慌了,小手连挥,头也摇成了拨浪鼓,“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 “真的?”依旧是可怜巴巴的表情。 “真的!”小丫如小鸡啄米一样,头点个没完,仿佛这样,就能让他取信一般。 “那……”安逸把手再次向前伸。小丫仿佛被蛊惑一般,想也没想就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结果小手还没放进安逸的手心,上面斑驳的印记再次刺痛了小丫的眼睛,让她不由自主的想往回缩。 安逸这下终于明白孩子怯懦的小心思了,心里软软的也涩涩的,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的小手,故作不在意的领着她上了凳子,而他手上的力道,从始至终都保持着柔和,不让自己抓疼了她,“会搅拌蛋液吗?” 小丫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那好,那小丫先帮爹爹搅拌蛋液吧。来,用这个。”安逸先拿了一个海碗和一双筷子给她,又从存放粮食和食材的柜子里取出了装鸡蛋的篮子,“会数数吗?打十个鸡蛋在里面,然后搅拌均匀给我就可以了。” “十、十个?是多少?”小丫畏惧的看着那一篮鸡蛋,小手连往里伸的勇气都没有,“小丫只打过一个……” 安逸顿了下,这孩子,只看她面对那栏鸡蛋小心谨慎的样子,他就能肯定,孩子的母亲一定严令禁止她触碰鸡蛋的吧。不过也难怪,有些人家都是把鸡蛋当成钱来用的,不到迫不得已,也不会拿来给孩子吃。 “没关系的,你一个一个来就可以了,等你的碗都装满了鸡蛋的蛋液,咱们家也能都用完,不怕浪费的。”大不了他单独炒个鸡蛋来给孩子补一补。安逸心里合计着,面上和煦的微笑着安抚她,“放心,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的,就算你把这一篮的鸡蛋都打碎了,咱们家也不会缺鸡蛋吃的,嗯~。” 小丫一听他说就算打碎也没关系,心里的紧张才算是消退了一些。 在她有限的认知里,鸡蛋可是很珍贵很珍贵的东西,她娘都不敢让她摸得,就算搅拌蛋液这样的活计,也是弟弟身体不舒服需要补充营养而娘又腾不开手的时候,才会用到她。 现在换了新的爹爹,爹爹却说他们家鸡蛋很常见,打碎也没关系?呵呵,爹爹肯定是怕她紧张害怕,安慰她的吧。不过没关系,她干活很厉害的,以前娘就经常夸她,所以她一定不会浪费的! 小小的拳头握了握,小丫给自己打完气,才小心的拿起了一个鸡蛋,轻轻的在案板上磕了一下。 咦?没裂? 轻轻的,再磕一下。 啦咧,还没裂? 怎么回事,是她力气用小了?可她第二次明明用了很大的力气啊。小丫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儿。明明她娘以前就是这么打破鸡蛋的呀。 安逸这时候已经把案板和其他的工具准备好,还在面盆里盛好了适量的白面粉,就等小丫的蛋液了。没想到却看到这样别开生面的一幕,让他扑哧一下就笑了出来,“丫头啊,力道倒是再大一些啊,那么小的力气,鸡蛋是不会破的。” “可是……”小丫有些犹豫,“我娘说鸡蛋很脆的,一碰就会坏啊。”难道娘说错了? “你娘没说错,是你理解错了。鸡蛋只是碰的话,是不会坏的,但要是不小心碰到了地上,会摔碎的。”安逸怜惜的摸了摸小丫的脑袋,不忍心说她娘是怕她粗心闯祸,故意吓唬她的,只能偷偷的转换了概念,“小丫放心磕吧,爹爹看着你呢,不会浪费的。” 有了安逸的保证,小丫这才稍稍安心,再次加大些力道,奈何,鸡蛋还是没碎。安逸知道打破鸡蛋只是小事,让这孩子真正的独立的完成一件事,培养她的自信和在这个家的主人地位,才是目前的关键,也就不催她,耐心的指导她,让她一手一个鸡蛋,对撞。 于是,一次又一次的实验,小丫从瘙痒的力道一点一点的加大力气,终于,在她使出自己将近一半的力道时,手中其中的一个鸡蛋终于破了…… “爹爹!”小丫惊喜的笑了,望着安逸的表情就像是完成了一项超级艰难的任务。 “真棒!”安逸毫不吝啬的夸奖她,“来我们接下来这样……”他柔声的指挥了小丫,引导着她一步一步把破掉的鸡蛋扒开,把里面的蛋液倒进碗里。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甚至第n次还会远吗?小丫初时的战战兢兢,也在自己越来越娴熟的动作中消退,很快,一碗蛋液就完成了。 安逸并没有直接使用蛋液,而是往里面添加了不少白白的奶液,才用这碗蛋奶混合液和起了面。 “爹爹,你刚刚加的,是羊奶吗?”小丫好奇的问到。羊奶这东西,还是她到了王家以后才见过的稀罕物,听阿爹说,这些奶还是爹爹专门让他去镇长买回来的奶羊下的,就是为了给她补身体。现在她每天睡觉前都要喝一小碗的,所以认的很清,根本就不怕出错。 “是啊,”安逸笑着说,“咱们家的母羊是刚产过小羊崽儿的,所以奶量很多,小丫每天喝都喝不完,爹爹和阿爹又不喜欢它的味道,所以爹爹把剩下的羊奶都做成吃的了。昨天给你做的小点心里面就有羊奶,小丫觉得好吃吗?” 小丫脑中回忆了一下小点心的味道,给了她爹爹一个大大的笑脸,“好吃!”想到当时那种软软糯糯的触感和香气诱人的味道,她的期待被放大了,“呐呐~,爹爹,加了羊奶的点心很好吃,那加了羊奶的馒头也肯定比平常的馒头好吃,对吧?” “对,那是一定的。”安逸………… 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出门 安逸的奶香小馒头,跟村里常见的成年男人巴掌大的大馒头不同,是真正的袖珍小馒头,每一个都才小丫的拳头大。以至于,等馒头出了锅,那精致的外观,让小丫差点儿以为那是甜点而不是馒头。 “来,尝尝。”安逸怕烫,用筷子插了一个小馒头给小丫,“小心烫,慢慢吃。” 小小的馒头,先不管那晶莹剔透的外观,只奶香四溢,就够勾人口水了,而且里面还添加了不少的鸡蛋,蓬松酥软,香甜浓郁,口感绝佳。小丫接过小馒头后,迫不及待就咬了一口……外皮,虽然还是感觉很烫,倒也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便心满意足的一点一点的犹如仓鼠一般忙不第的啃食起来。 相对于小丫秀气的吃法,王猛可就豪放太多了,那么一丁点儿的小馒头,他一口一个,也不嫌烫,不一会儿就干掉了小半筐,愣是没觉得饱,“好吃是好吃,就是太费劲儿了,感觉跟没吃一样啊。”说着,他看着安逸的眼神里就流露出委屈的神色。 “那就再喝碗汤。”安逸笑着把两大一小三碗汤摆上了桌,“汆的羊肉丸子汤,里面还有萝卜丝和粉条,大冬天的喝这个最舒服了,暖和!” 一顿饭,吃的三人肚子溜圆,都有些吃撑了。为防一会儿小丫睡午觉,肚子太撑积了食儿,俩人就领着她在屋子里溜达着消食,顺便也是给她介绍下家里的东西都有什么,在哪儿放着,省的她处处小心的,连家里的东西都摸不清。 三人慢慢悠悠的一路走着,把整个家除了地窖,都转了近两遍后,他们才觉得自己的肚子舒服了点儿,随后转战书房。 “小丫,爹爹教你认字好不好?以后小丫不但会写自己的名字,还能帮爹爹记账本呢。”安逸轻描淡写的诱惑着她,那语气好像读书识字并不是那么艰难的,以至于一个平民的家族都出不了几个的事情,只是为了他以后记账本方便而已。 果然,见识少,对读书识字了解的并不多的小丫,一听是为了帮爹爹的忙,想也不想就点了头,还一本正经的保证,她一定会用心学习,争取早日帮爹爹的忙,弄得安逸心里美滋滋的。 窝冬,窝冬。农家的窝冬,就是窝在家里休息的意思。庄稼人一年到头,也就这段时间因为农闲,外面又天寒地冻的干不了活,才能有这么一段修生养息的时间。 而王家,因为家里有钱,倒是没有不得不干的活计,按理说外头冰天雪地的,合该舒舒服服待在家里才是。没想到,王猛被几个新“徒弟”窜梭着三天两头的往外面跑不说,还跑到了山上去,还每每都能猎到点儿什么,给家里添个菜,打打牙祭。反观安逸,同样是“徒弟”,却因为是教书育人的,只要教教课做做饭就行,日子过的相当的充实和舒适。 转眼间,厚厚的积雪融化了,黑黄交错的土地上,也出现了嫩绿的色彩,连河岸边,零星几棵枯树的枝头,也冒出了嫩嫩的青色芽儿…… 春天,到了。 在这个万物复苏的季节,窝了一个冬季的村民们,陆陆续续的离开了温暖的家。而经历了漫长的冬季后,成功越冬的庄稼,也终于迎来了细心的管理和伺候。 小丫也一样,就如同那冬小麦一般,在两位家长温暖的呵护了一个冬季后,今天,终于第一次踏出了家门。 “爹爹,小丫必须要去吗?”小丫有些不安的拉着安逸的袖子,任由他帮自己穿衣服。 虽然才来到这个家一个多月,小丫每天吃得好,穿得暖,除了识字外,没有任何需要她操心和担忧的事情,间或还有安逸各种美味的小零食小甜点的副食补充,让她一改来时皮包骨的状态整个人都圆润了起来。 尤其是她莲藕般的四肢和婴儿肥宛如苹果一样的红润的小脸儿,看着可爱极了。现在,别说是过去认识她的人,哪怕是她的亲生爹娘,见到她此刻的模样,也无法跟过去瘦的脱相的形象联系在一起吧。 然而,外形改变再大,人还是那个人。小丫在过去的五年内,在吴家她没有机会离开家门,到了王家也从未想过出门。可以说,她除了从吴家到王家这一路,还真没正式的走出过家门,更没见过什么人,心里难免有些犯怵。 “没关系的。”安逸安慰的对着她笑了笑,手上已经再给她系扣子了,“咱们不去别的地方,只是去见见你的外公和外婆而已。这些天,外公外婆经常给你送吃的,送穿的,你不想亲自去给长辈们道谢吗?” 小丫犹豫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低低的说了句,“想。”是啊,她现在身上穿的还是外婆亲手给做的裙子呢。这还是她记事以来,第一次穿女孩子的衣服…… “那就是了。”扣子系完了,安逸帮小丫整理了一下衣服,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才满意的点点头,“嗯,真漂亮!好了,换好了衣服,咱们赶紧吃饭,然后去你外公家吧。放心,爹爹和你阿爹都会陪着你的,而且你外公外婆都很和气,肯定会很喜欢小丫的。” 小丫想了想自己收到的来自外公外婆的礼物,心里的恐惧倒是没那么大了,抓着安逸的衣角,来到了客厅。奈何,想是这么想,头一次出家门的恐惧始终萦绕着她,使得她连早饭都吃的心不在焉的,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 临出门前,看着拉着自己手的爹爹,还有提着大包小包礼物的阿爹,小丫忍不住再次确认道,“爹爹,你和阿爹,真的不会离开我吗?” 已经不知第几次回答这个问题的安逸无奈的对着王猛笑了笑,还是耐心的低下了头,摸了摸小丫的脑袋,“真的,爹爹和阿爹都会在你身边,哪儿也不去。要是你不放心,就牢牢的抓着爹爹的手,别放开,知道吗?” “嗯!”小丫暗自给自己打起,随后烈士断腕一般的狠狠的点了下头,握着安逸手指的小手也跟着紧了紧,“放心吧爹爹,小丫一定抓牢你,不会让阿爹找不到咱们俩的!” 安逸:“…………”好吧,你高兴就好。 到了安家的时候,一家三口还以为家里只有安家二房的几口人,没想到听到消息的大房一家包括两位老人,也都到了现场。 “猛子和阿逸来了啊,快进来。”周氏热情的招呼着两位大人,眼睛却紧紧地盯着那个小的,小心试探性的低下了身子后,发现小人虽然不安但也没真躲,才笑容可掬的跟她说,“乖孩子,你就是小丫吧。我是你外婆,来,叫声外婆。” 小丫的小手紧张的紧了一下,求助的望向安逸,见她点头后,才小声的喊了句“外婆”。 “诶~!”周氏满足的笑了,抹了把她的小脑袋,从兜里抓了把糖块儿塞进孩子的衣服兜里,转头跟王猛解释道,“本来咱们说好是先跟咱们二房尝试着先见见的,可我回头跟我嫂子说了后,我嫂子就说,只见咱们家这几个大人,根本就不顶什么用,还不如两家一块儿见。热闹是一方面,大房阿逸的大堂哥家里有差不多大的小孩儿,让孩子们自己接触接触,估计比咱们这些大人管用的多。” 王猛一听,心想也是。有时候,孩子是比大人好沟通,尤其是在孩子们自己的问题上。他回头看了眼安逸,明白安逸也是这个意思,便再没有了异议。 印象中安家的大哥安远,家里的孩子已经三岁了,是个男孩子,口齿伶俐的,看着特别的聪明,跟胆小如鼠的小丫完全两个类型,一起玩儿真是在合适也没有了。也完全不用担心她受了欺负,再次龟缩起来呢。 “叔叔~,叔叔~,你给壮壮带好吃的了吗?”刚进门,屋里一个小圆球就猛地冲了过来,扑在了安逸的小腿上。 “壮壮啊,想叔叔了没有啊?”安逸摸了摸小人儿的小脑袋,笑呵呵的从王猛提着的包里抓了把自家做的肉干,给他和小丫一人一半,还蹲下身来,正式给两小孩儿做了介绍,“壮壮,这是叔叔家的小丫姐姐,你跟姐姐一起玩儿行不行?”壮壮抬头看着眼前这个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姐姐,有点不大乐意,小声的趴在叔叔的耳边说,“叔叔,她跟我差不多高,不喊姐姐行不行啊?”感觉有点儿丢脸呢。 安逸失笑的点了点他的小鼻尖儿,也学他那样小声的说,“你个小人精儿!行吧,不想叫就不叫。不过姐姐胆子小,你可要照顾好她哟~!” “嗯!”壮壮一听不用叫姐姐,立马痛快的点头,还拍着胸脯保证道,“叔叔放心,壮壮一定会招呼好……”糟了,忘了她的名字了。壮壮有些懊恼的敲了下自己的额头,转头笑着对小丫说,“你好,我叫壮壮,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丫下意识回头看安逸,见他鼓励的看着自己,想到了前些日子学到的礼貌,怯怯的说,“我叫小丫……你好,壮壮。” “呐呐~,小丫,跟我一起玩儿吧!我这里有好~多好~多的玩具……”………… 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山货铺子 小孩子和小孩子之间,果然是有共同语言的。才玩儿了一小会儿,本来还有些胆怯见人的小丫,就彻底的放开了,虽然见到不熟悉的大人还是会习惯性的畏缩一下,但有壮壮的陪伴,安逸也在她视线可及的范围之内,她脸上终于还是露出了自出家门后第一个笑容。 “放心了?”耳边有人打趣。 安逸应声回头,发现居然是他二哥,安逊。在安家,安卫东,也就是安逸的爷爷这一脉,大房和二房是合在一起排序的。虽然安逸经常习惯性的叫安达大哥,但在有大房在场的时候,三哥才是安达的排序,而他自己,则排行老四。 “二哥,你什么时候坐过来的?”安逸笑了,“最近忙什么呢?也不来家找我玩儿。” “行了吧老四,你哥我最近烦得够呛,哪儿还有功夫玩儿啊,又不是你这个闲人。”安逊痞痞的笑着。他人长得白净,五官外貌都还算上等,说是翩翩少年也不为过,是个可以凭脸吃饭的人物。奈何他为人有些滑头,性格也不沉稳,不耐烦像个老黄牛一样勤恳的种地,总想找个刺激的、来钱快的行当。这不,就瞄上了坐贾行商的行当。 “看你这样子,有谱了?”安逸不在意的笑了,对于安逊想做买卖的想法,倒是没说什么,毕竟人各有志。不过,看他忧虑和犹豫的神色,估计自己也没打定主意吧。毕竟,商贾之道,接触较浅的话,能打个擦边球是最好的,很没必要把自己弄成商户,以后低人一等不说,还影响子孙后辈的仕途之路。 如果这个问题是别人问的,安逊绝对打个哈哈就过去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己的财路,他怎么也不会让别人有机会捷足先登。然而,问这话的是安逸,他们老安家最有能力的一位,无论是人品还是学识和见识,都是数一数二的,安逊就不瞒着了,避开长辈的耳目就小声跟他嘀咕起来。 原来,他早就打算好了,要在镇子上开个山货铺子,一来可以贩卖村民采摘回来的山货,让同村的乡亲多个进项,二来嘛,也可以把自家种植吃不完的粮食和蔬菜卖掉。没有中间的二道手,无论是乡亲们还是自家,都能得到好处。 最主要的是,山货和农作物只要买卖不做的很大,都可以算作自产自销,跟倒买倒卖的商贾行当无关,也就无需如商户了。 可惜,考虑的再周全,这个买卖,他安逊也做不起来,再好的蓝图,目前对于他而言,也只是空想而已。 “如果是成本问题的话,我倒是可以帮忙出了,你回头算个总数报给我就成。也不用你还,算我们家入股,日常经营我们是不管的,你只要按时给我们红利就成。”虽然安逸不知道开个店到底需要多少钱,但结合这段时间家里的花销和玉柳镇的消费水平,怎也算二三百两银子也就打住了。这还是买店铺的情况下,如果只是租赁,保守估计也就才五十两左右。 几百两银子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天文数字,但对于安逸,或者王家,也就几本书的价格而已。这还不算俩人密室中存放的各种金银玉器之类的贵重物品。 “别担心我钱不凑手。别说一间铺子,就是两间三间,我也能供得起,你放心经营就行了。”安逸怕安逊不好意思接受,话说的特别大气。当然,他也确实有资格大气。 要不是安老二夫妻俩总担心因为财帛影响到小儿子夫夫之间的感情,不肯接受他给的钱财,也不让他补贴自己的娘家,不然,他都能不动声色的把安家和王家都打造成生活无忧的地主之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了让爹娘吃点好的东西补补营养,都只能自己做好了,让王猛送过去孝敬。 就这样,每次见面,安父和周氏也总念叨他,让他别老惦记娘家,跟姑爷生分了。而且即便有钱,也不能太大手大脚的,不是个过日子的样子。即便安逸三番四次的解释,自己家不差钱,王猛也不在意,老人也总觉得他们俩没个进项,虽然有个闲钱,也是坐吃山空,不是长久之计。 前一段时间,周氏私底下劝安逸买地,也是因为担心他们俩年轻不知轻重,没有长久打算之故。所以,一听安逊的这个打算,安逸当下眼睛就是一亮。 田地是需要撞运气的,可店铺不需要啊。要是有这么一间铺子,自己不需要经营,还有个进项,这样不就能让家里人彻底放心了?而且这些钱都是明面上的,跟自己家里的那些秘密储存起来的可不一样,他就是用借的名义,也能提拔起自己的兄长,让家人的日子更好过一些啊。 安逊不知道安逸心里的盘算,还以为他是看自己的面上大包大揽呢,心里挺慰贴的,“有你这句话,二哥我心里就有谱了,这店要是真能成,别说分成,就是二哥我给你打工都成!”安逸尴尬的笑了笑,脸上的忧愁之色也去了一半,“不过,除了本钱之外,还有个问题挺难办的。” “哦~,你是说货源吧。核桃和板栗这样的干果你应该没问题,从咱们村就能收到很多,粮食和青菜,村里谁家要是有多的,估计也会卖给你……那有问题的,是野味儿?”安逸摸着下巴问他。 “对头,可不就是野味儿嘛!”安逊兴奋的拍了下自己的手,“咱们村里那几位有名的猎人岁数都不小了,早就不下场了,新出师的也都有固定的下家,我接触了几位,大多不愿意食言毁约,我这不就,嘿嘿……” 安逸摇头失笑。合着,人家二哥不是想让自家垫钱,而是相中了他们当家的狩猎的手艺了啊。 “这么说,你开店的钱已经攒齐了?”………… 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一章长兄 (上接作者有话要说) …………就是单单野味儿这一项,你要是给我解决好了,哥哥白给你分红都成!” “你这么说,我反而不想掺合了。”安逸手一支,上身悠哉的靠在椅子的椅背上,单腿抬起,翘起了二郎腿,“现在天气暖和了,猛子估计有上山的打算,你要是需要野味儿,直接找他就成。” “一直看你们俩低着头窃窃私语的,聊什么呢?大家好不容易聚一聚,你们别光自己说,也说给我们大家说说啊。” 俩人正说着话,突然一个脑袋插了进来,吓得俩人都齐刷刷的往后一缩。安逸到还好,因为谈论的事情跟他关系不大,只是心跳快了几拍而已;而安逊,魂儿都快被吓飞了有木有。开店的事儿,他可是一直瞒着家里人,自己私下里悄悄琢磨的,要是被家里的长辈知道…… 安逊下意识的打了个了冷战。怎么总感觉,他那万事求稳求妥的爹,不但会把他的积蓄没收了买田,还得打断他的腿呢? “原来是你啊大哥,吓我一跳。”安逸最先回过神儿来,故作惊讶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做出了被吓的样子,“你刚刚不是还在跟我爹和大伯他们聊天吗?怎么过来了?” “还不是他们总谈论田地的事情,我听着没意思了过来找你们聊聊嘛。”安远走了两步,越过安逊,拉开了距离他最近的椅子坐下了,好笑的指着他们俩,“你们俩是怎么一回事儿啊,一个个心虚气短的,做什么亏心事儿了不成?趁现在快老实交待啊,别等我刑讯逼供啊。” “我、我们哪儿有心虚,大、大哥你可别瞎说啊!”本来就心虚的安逊,听他哥这么说,还以为被听到了什么,心虚得心脏骤停了两秒,话都说不利索了。 “话都说不利索了,还说自己没心虚?”安远把自己玩笑的姿态收了起来,正色的凝视着他,“痛快点儿,别等我去把爹叫来。”这小子,从小就奸猾,最近也不知道在寻思什么,天天早出晚归的看不到人影,可别打什么歪主意啊。 见大哥脸都黑了,安逊哪儿还不知道自己不打自招了。可他从小不怕爹娘也不怕爷爷奶奶,最怕的就是大哥。别看他现在都这么大了,也成了家了,可要是自己做错了事,大哥往狠了揍他,他爹娘都不会开口挽救,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他挨揍,那狠劲儿可完全不顾骨肉亲情啊。 也不怪他爹娘不好开口救他,安逊刚出生没多久,安家就因为安老二成亲而分了家,他们家内要忙着照顾老人,外要顾着田地庄稼,还要看顾他这个小豆丁,可以说是顾头顾不上尾,手忙脚乱的乱成了一锅乱麻。 按说当时安卫东老爷子和他夫人徐氏岁数都还不算大,别说看孩子,就是田里的活计干的也不弱于正当壮年的年轻人。老两口一个下地一个留在家照顾孩子和管理后勤,老大家的日子过的可比老二家舒服多了。 奈何,天有不测风云。仅仅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田里劳作的人都被浇成了落汤鸡。安成祖夫妇年轻力壮,底子也足,一碗姜汤就缓过来了,安卫东毕竟上了岁数,一下子就病倒了,还把病气传给了老妻徐氏。 家里一下子就病倒了两个,下面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要看顾,田里的工作也正在紧要关头,安成祖夫妇倒是是差点儿没愁白了头发啊有木有。幸好,安成伟安老二知道了爹娘的病情,体谅兄嫂,把老两口接走了。 病中的老人被接走,虽然减少了夫妇俩很大的困难,但田里的农活紧张,强度还特别重,现在又缺少安卫东这个人手,更是相形见绌。而俩人要下地干活,家里的孩子就没人看顾了。 考虑到周氏的娘家离的实在是太远,来回一趟就需要好几天,田里的农活耽搁不起,而安家这边,能够托付的弟弟安成伟一家已经接收了生病的父母,再添俩孩子也是负担,安成祖夫妇没辙,只能让当时仅有五岁的安远担负起了照顾弟弟的责任。 这一担,自此安逊就成了安远的责任,哪怕后来安卫东老两口病好了回来,家里的农活也忙完了,他也没有要卸担的意思。见他小小的人儿有模有样的把弟弟照顾的那么好,长辈们也就欣慰的彻底的撒手了。 没想到,就是这么一撒手,安远不但照顾着安逊的生活起居,连教育工作也一肩挑了,后来连安成祖夫妇见他动手打人心疼的想要阻止,也被他句句有词、声声有理的反驳弄的无言以对。而安逊,也在他亲大哥的铁拳下,一点一点的安然长大。 也是因为一手教养了他,可以说,安逊的任何想法和作为,瞒得过父母,也瞒不过他大哥。未免等事情败露后被清算,安逊很识时务的在大哥压迫性的眼神下,坦白交代了。 出乎安逊意料的是,他担心的暴跳如雷和铁拳并没有落下来,安远从始至终也仅仅是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等他全部交代清楚后,才淡淡的说了句,“琢磨了不少时间吧。下定决心了?哪怕以后必须如商户,也在所不惜?” “大、大哥?”安逊简直受宠若惊,“你不生气?”你不是最看不起商户,觉得不是正道吗? 安远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生气?我生气你就改主意了?” 安逊被堵的哑口无言。的确,他翻来覆去的琢磨了这么久,已经铁了心不改注意了。现在说出来,也是打定主意让他大哥打一顿出出气,然后跟他慢慢磨的。 见安逊这么一副默认还死不悔改的姿态,安远更是好笑又好气,一巴掌呼在了他的后背,“你这样扭捏的姿态是做给谁看到的,啊~?我是这么教你的?男子汉大丈夫,把背给我挺直了!” 安逊被他这么一巴掌拍的,下意识的抬头挺胸,好一会儿才惊喜的看着他大哥,“哥,你不反对啊!太好了哥,谢谢你!” “去,你又不是干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我干嘛要反对?不过我可提前警告你啊,做生意也得有做生意的样子,得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要是让我知道你心思不用在正道上,用歪门邪道坑害别人,尤其是跟咱们一样的老百姓,你看我怎么收拾你!”安远正色道。 “是!我保证!”别说老实本分,只要同意让他干,安逊觉得以后要是遇到真困难的人家,就是亏本,他也甘之如饴。他可知道自家长辈和大哥,最看不得那些为富不仁的商人看不起甚至欺负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平头老百姓了。 安逊这么想,以后也真的这么干了,以至于他的店铺虽然没赚到什么大钱,因为惠及乡里的缘故,名声却越传越远,货源也越聚越多,还总能收到别的同行们都很难遇到的好货色,细水长流之下,自己的日子越过越好不说,居然还真让他的小店在镇上扎了根,从此以后无论他遇到了什么样的大风大浪,也始终屹立不倒…… 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二章一铺难求 (上接作者有话要说) ………… 安远说,“开店铺虽然有行商的嫌疑,名声上也不会太好,但要是你这个山货铺子真的能做好,也是一件有益于乡里的好事。咱们守着宝山,也都知道山上有宝贝,可谁真的得到了好处?就连猎人,打了野味儿卖给店铺,得到的钱财也才实际价值的二三层而已,太吃亏了。” “野味儿还好说,要是懂炮制皮子的话,把大型的野味儿收拾一下,肉和皮子分开还能多得些银钱,不说多,五六层还是有的。就是不懂,简单收拾收拾,卖给乡亲们,也能收获不少。”安逸补充了一句,惋惜的摇了摇头,“最吃亏的反而是采摘山货的那些乡亲们,他们千辛万苦采摘了山货回来,还得自己辛苦的晾晒好,就这,那些收购的店家还是会用各种刁钻的理由压价,不然,就凭山货在市场上的价格,山民怎么会生活的那么困苦?” “大哥,老四,你们不用拐弯儿抹角的敲打我了,我安逊是那种没良心或者见钱眼开的人吗?”安逊被这俩人一唱一和的弄得哭笑不得,连连保证道,“你们放心吧,只要是乡亲们提供过来的货物,不说最高价,我给的价钱绝对是最合适的,而且绝对不会恶意压价!” 安远跟安逸相视一笑,欣慰的看着安逊,“你要记住你说过的话才好。” 至于店铺的事情,按安逸的建议,既然想做,那就要有做好的决心才行。一个小小的山货摊子,跟固定的山货铺子那是天差地别的,即便收益再好,也尽可能刚够温饱而已。而且,说实话,山货毕竟也是压货的生意,而且折损严重,安逊积攒的五、六两的银子,小吃摊子还行,还真不一定够开山货摊子的。 而且,安逊的个性太过于跳脱,即便是有了店铺,他也无法真的安心守在哪儿。这一点,安逊自己也无法反驳。因此,商量到最后,三人商量,由安逸家出资五十两,安远负责筹备店铺和以后的日常经营,而安逊则负责上山下乡的收购山货,三家合伙一起把这个摊子支起来。 本来安远还想投桃报李,让安逸把他亲大哥安达也拽进来,但被安逸拒绝了。他自己掺和进去,也只是出个资而已,帮忙的意义大于对未来好处的想往。而且他们家并不参与其中的经营,也就不会在以后跟大伯家兄弟俩因为财务的纠纷而伤了情面。 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 连亲兄弟都要如此,才能不至于以后兄弟阋墙而落幕,何况他这个隔了一房的兄弟?即便安逸对自家兄弟的性情和心性都很信任,古人传承了上千年的真知灼见,还是需要借鉴的。毕竟再亲的兄弟,在婚后,也会把自己的重心放在自己的小家。安逸信得过兄弟,可信不过兄弟的媳妇儿和孩子啊。要知道,亲人之间最常见的龌龊,往往都是从这些很小很细微的地方引发,并一点一点的积少成多的啊。 安逸见他们俩还欲再劝,便说,“放心,我既然能给你们出资开店,我哥哥那里,当然也是有的。只是现在他还没有这方面的想法,等以后他拿定了主意,我还能不管他啊。” 安远和安逊一听,面面相觑,心想:也是,堂兄弟都管没道理不管亲哥。而且让安达跟着他们身后忙活,说是掺一脚,其实也就是个打杂的,好像还真不如自己干自己想干的事情来的自在舒服呢。 果然,俩人把安达叫来问了问后,安达果断的拒绝了。不过在安逊的启发下,务实的安达倒是想在镇上开个小饭店。不求大富大贵,只是希望自己趁着年轻拼一把,不像老父亲一样一辈子都跟土地绑在一块儿,让一家老小能凭着自己的本事,过上舒心的日子而已。 安家的这几个兄弟,都不是拖沓的性子,心里拿了主意,很快就付诸于行动。不同于安逊担心长辈的反对和镇压,安远倒是觉得长辈们赞同的机率更大些。情况也正如他所想,长辈们对于他们想法还是很赞成的,唯一让他们担忧的,也仅仅只是安逸的投资而已。 不过,这个担忧,在王猛无条件支持下,反而成了无关紧要的事情。而且,要是自己的孩子真能成事,无论是哪一个,都能惠及安逸,让他不被夫家小瞧。 然而,四兄弟不知道的是,在事后,安成祖偷偷找了安父,说是老爷子说的,要是这生意做成了,那便算了,要是不幸赔了,甭管是谁家的孩子,他们两家都得给凑钱,哪怕掏空家里三代的老底儿,也不能让安逸在夫家为难,让王氏族人们看不起。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争得了长辈们的许可,三兄弟就忙碌了起来。找店面,找货源,兼带考察市场……一通忙碌下来,等安逸再次见到他们,已经是大半个月后的事情了。 安逸原本以为,自家大哥是个小成本的买卖,应该不至于等这么久才对,然而,等他们三个一起上门,他才知道其中的缘由。 原来,他们仨找房子找到一起了,那卖家急于用钱,价钱开得老高,让人望而生畏,还只卖不租。 “咱们镇上的店铺可真不好租,大家都知道其中的好处,不光镇上,周边好几个村子都有不少人惦记着。别说好地方的了,连次一些的,也抢手的不行,我们三初来乍到的,愣是连抢的机会都没有,就让人内定了。这还不算,连镇上最偏僻的角落,都让人改成了民居,愣是没有闲着的。我们三人分开找了多半个多月,到最后连稍稍能凑合一下的店铺都没遇上。” 安逊不胜唏嘘的叹了口气。要不是这样,他们三也不会单盯着这一处,犹豫了这么长时间,还是不舍得放弃啊,实在是地方太难找了。 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章隐情 “可不是。”四处奔波了多半个月,却毫无成果,即便是好脾气如安达,此时也少见的焦躁起来,接着说,“整个镇子,我们翻来覆去的找了很久,闲着的店铺不是没有,但都已经有主了。就这一处,不但是客流旺点,店面的空间也很大,从中间隔开,完全能当成两个店铺用。可惜,那店家据说家里欠了一大笔钱,居然狮子大开口要五百两。隔壁跟他一样大的店铺才要价三百两啊。” 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三百和五百可差了近一倍的价钱呢,谁愿意自己被当成冤大头宰?奈何,手里有店铺的人家,都知道这是个下金蛋的母鸡,谁愿意割让。尤其是地理位置好的,更是护得严严实实的。那处店铺盯得人家可不少呢,现在不出手,无非是想等店主坐不住降价,或者有谁豁出钱财去,吞下这个亏而已。 店铺这事儿,安逸这个连门都很少出的人,了解的还真有限。但只是五百两的话,都不用动家里的钱,单凭他自己的嫁妆就完全出得起。不过,这么一大笔的话,安逸还真没办法自己做主,毕竟不是几十两的小钱,他说动就动了。 于是,收到安逸请求的视线的王猛开了腔,“你们所说的店铺,是咱们镇中心那家布庄吗?”刚刚听他们的描述,王猛就感觉有些像是那家店了。不过,要真是那家,还真有些麻烦。 哥仨面面相觑,“是,是家布庄,兰记布庄。” “那就没错了。”王猛点了点头,“知道那家布庄为何至今还卖不出去吗?” 哥仨被问的愣住了,安逊甚至还一脸茫然的反问,“不是因为价钱贵吗?”至少他们哥仨都是这么认为的。 “当然不是。虽然价钱是不低,但因为奇货可居,而且位置和空间都合适的情况下,别说五百两,就是叫价一千两,也会有人出价的。玉柳镇虽小,有钱的人家还是不少的。”王猛平静的解释道,“据我所知,兰记把销售信息放出来,都已经快两个月了。这么长的时间,连刚得知这个消息的三位兄长都想筹钱买下来,为何镇上的那些员外和大户,却毫无动静,兄长们就没考虑一下?” 安家这几个兄弟,还真没有蠢人,即便是安逊,也仅仅是冲动而不是莽撞。听王猛这么一说,三人不由的相视苦笑。果然是当局者迷啊,要不是王猛的提点,这么明显的陷阱,他们怎么会想也不想就想往里跳呢。 安远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下自己的心态,“我们哥俩还是见识不够,让你见笑了。不知这其中的内情,猛子你可知道?” 安远能这么快就调整过来,让王猛意外且赞赏的看了他一眼,解释道,“这件事说来也很简单,一句话概括,就是有人盯上而已。” 至于盯上那里的人……安家三兄弟心里已经有谱了。能让整个玉柳镇有钱有势的人家都忌惮的干等了两个月都没出手,可见其背景之深。 果然,王猛随后的解释,也证实了他们的猜想,看上那家店的人,正是镇上镇长的独子,金永福。 “怪不得。”安逸轻笑着摇了摇头,面上也没有意外之色,见自家兄弟也了然的低下头,不由的感慨了一句,“县官还真不如现管啊。”玉柳镇不是没有另镇长也招惹不起甚至忌惮的存在,只是因为仅仅一间铺子,不值当而已。 “那这铺子,咱们就争不得了?”安逊不甘心的从几人的脸上一一扫过。如果之前是因为价钱过高而考虑过放弃,现在因为别人的权势被逼着放弃,说实话,安逊心里实在不怎么舒服,甚至还产生了一种叛逆的心理。你不是不让我买吗?我反而更像买了,还不买到手不摆休! 安逸把安逊的不甘心和安远的失落、安达的无奈一一收入了眼中,却并没有说什么,反而问王猛这位金镇长的背景和为人。信息不对等,他还真分析不出什么东西,毕竟他与世隔绝已经五年之久,现今社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还真不大清楚。 “这位金镇长是上一期的同进士,年近四十,是两年前来到玉柳镇的,据说是寒门出身,在镇上的名声还算不错,不少百姓都说他为官清廉,他也确实为百姓办了几件实事。有传言说,等三年期满,他有望往上在升一升……”王猛知道安逸问这个的用意,把自己知道的信息都说了出来跟他共享。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王猛毕竟是武官出身,虽然不懂文官勾心斗角那一套,但到了一个新地方,无论用不用得到,最先做的一定是摸底:即把周遭的一切情报,包括环境和人员配置、个人的背景一一摸清。因此,此时被安逸问,倒也没难住他。 听了王猛的情报,安逸这会儿琢磨开了。 上一期的同进士,几乎不用候缺,却能越过大多数的进士而绶官,显然不是家里特别有钱,就是有不为人知的深厚背景。然而因为他寒门的出身,又排除了他自身的财力或者人脉的作用。那么,就是说,这人早就不为人知的投靠了实力雄厚的东家? 众所周知,大庆朝的朝廷,虽然官位甚多,空置的却少。除了因捐官或者安抚而设立的虚职,实缺上其实是从不缺人的。只有当这些实缺上的官员,因升迁、贬谪、致仕或者丁忧等等原因空出了职位,才会轮到候缺的人填补。 然而,候缺的人,可不只是历届未曾绶官的进士和同进士们,还有因为各种原因暂时离职,随后又完事归来的有等级的众多官员们呢。在这种僧多粥少的情况下,本来职位就紧缺,每三年还有那么多的新鲜血液填充进来,又有那么多的经验丰富的前辈们虎视眈眈,其中竞争之激烈可想而知。 可以说,除了历届一甲的前三名,就是声名赫赫的状元、榜眼和探花这三位,有机会可能会被圣人指派职位,或着直接进入翰林院之外,就是二甲的头几名,没有门路,也只能候缺,或参加庶吉士的考核而已。 然而,这位金镇长,虽然仅仅只是九品的末流芝麻官,但能越过那么多候缺的众人而绶官,他所投靠的那位,至少也是个在朝廷上能说得上话的高等官员呢。 有背景,为官还有清廉的名声,有能力为百姓办实事,可见这位金镇长并不是目光短浅,且颇有能力和心机之人。 钱权、钱权、当官不为钱,那就只能是为权。能以同进士的出身闯到如今的局面,反正安逸是不信这人是个一心为了百姓而什么也不图的人,不然现在也不会流传出他即将在进一步的消息了。 官场上至今还流传很广的一句话,叫“非庶吉士不入翰林院,非翰林不入内阁”。这人能这么快就绶了官,而不是先参加庶吉士的考核,显然他很有自知之明,不会被镜花水月的美好晃了眼。 一句话:这人轻易不可与之为敌。不然,不用仗势欺人,近凭他目前在百姓心中的威望,他们安家在此地的处境就会变得很尴尬。 “那位金永福呢?又是个什么情况?”安逸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照理说要是这位金镇长真的所图不小的话,独生子就不可能是个单纯而没心机的纨绔了。 果然,王猛说,“金永福是金镇长的独子,是他的嫡妻原配,也是他唯一的女人所出,自幼娇惯,被宠的有些不知世事。不过虽然他为人有些纨绔和爱财,也经常仗势欺人,却从没做过任何欺男霸女、伤及他人性命等劣迹斑斑的事情,所以大家一般都看在金镇长的面子上,即便在这位公子手下吃过亏,也因不伤自身的元气而忍下了。” “果然,虎父无犬子啊。”安逸颇为感慨的笑了,“看来,这个店铺,咱们还真有一争之地呢。”安逸安抚的对坐立不安的三位兄长点了下头,转头对着王猛说,“事不宜迟,明天你就跑一趟镇衙门,拜访一下这位金镇长和公子,我想我所付出的代价,足以让这位公子心甘情愿的让出店铺。” 安家这三兄弟面面相觑,均被自家兄弟狂傲和自信的口气吓到了。自古以来都讲究个民不与官斗的,既然知道对方是官宦之家,那么…… 安达愧疚的扫了眼两位堂兄,忍不住担忧的劝安逸,“阿逸,要不那家店铺,咱们不要了吧。”既然知道前路艰难,何必苦苦相争呢?想做生意哪里不行,又不是非那间铺子不可。 “就是啊,阿逸。又不是非它不可,咱们再等等就是了。”安逊说,怕自己一人的说服能力有限,他忙求助的问他哥,“是吧,哥。” 安远点头,虽然依旧是面无表情,看着安逸的目光却满是担忧………… 第七十四章 第七十四章分成 (上接作者有话要说) …………仿佛身处在梦中。 “你……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安逊此时看王猛的眼神都仿佛在看神仙了。原来自己的弟夫这么厉害吗? “既然房契和地契已经到手了,三位兄长就可以忙碌起来了,虽然别的帮不上忙,野味儿的话,猛子说近些天会进山。”安逸笑了笑,不动声色的岔开了话题。 果然,一谈到开店的话题,三兄弟都忘了究根究底,把心神都投入到自己的小店中去了。不过,即便是最信任自家兄弟不会多思多想的安逊,都知道安逸肯定是出了不少血的,更何况是心思更为深沉的安远和安达?他们不多问,只是弟弟不愿多提,把感激放在心里,体贴的不再多问而已。 想也知道,能让身为镇长的父子俩把到嘴的肥肉吐出来,除了他们家弟夫的身份这个依仗外,他弟弟应该是付出了让人心动的价钱的。然而,事已至此,他们无法挽回弟弟已经付出的损失,只能尽力把自己能做的做到最好,不辜负弟弟的一番心血罢了。 “既然这样,这个地契和房契就放在阿逸你这里吧,我们这个山货小店,你和猛子就以店铺和野味儿入股,占八成,我和阿逊一人一成。”安远干净利落的把未来的小店分了,“阿逊你没意见吧?” “没有!”安逊知道哥哥的心思,赞同的点头。 两位堂兄表了态,安达也不甘落后,“那我的小吃店也三七分吧。虽然我的小吃店可能利薄,但赚个零花钱还是可以的,阿逸和猛子可不要嫌弃啊。” “兄长这样就见外了吧。”见三位兄长都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安逸心里既感动又无奈,故作不悦的说道,“分的这么清楚,可见是不把我当作兄弟的。再说,兄长们不想沾我们的便宜,难道我们就想沾兄长们的便宜了?” “亲兄弟明算帐。阿逸,就是把你当兄弟,当家人,我们才会提前把该算的跟你掰扯清的。”安达笑了,那副恬适的模样,可见完全没有把安逸的佯怒当真,“防微杜渐,祸起萧墙。前车之鉴众矣啊。未免以后咱们自己人心生怨怼,财务方面还是清楚明了的好。”安达知道,这话堂兄弟之间不好说,那就让他这个亲大哥说吧。 安逸无言以对,只能求助的望着王猛。说实话,安达的话,他自己也是赞同的,但让他跟亲哥哥讨论以后的钱该怎么分……还真挺难为他的,他什么时候管过钱啊。 收到安逸求助的眼神,王猛心里会心一笑,开口了,“既然兄长们怕受之有愧,我们也不好强加阻拦。但就如阿逸说的,兄长们不愿贪图我们小辈的便宜,我们也不能眼看着兄长们吃亏,这样即便以后我们得到了更多的银钱,我们也会心里有愧的。” 王猛此话一出,本来还有一肚子话的安家三兄弟,均静静的等候王猛的后音。夫妻一体,王猛代替安逸跟他们讲条件,哥仨还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毕竟弟弟已经嫁人了,让当家作主的人来跟他商量利益划分,比安逸亲自谈,还显得公正些,省的他们总担心弟夫以后会以弟弟心里只有娘家,让娘家人沾了他的便宜为由,给他们弟弟脸色看。 不过有利就有弊。跟亲弟弟谈,他们可以无理取闹,跟弟夫,给他们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啊,只能绞尽脑汁的跟他有理有据的展开回合战。 “我们以店铺和野味儿入股,占二,两位兄长负责店面所有琐碎的事项,一人各占四才对。”王猛淡定的说,“小吃店也同等,仅仅是一个售卖点儿而已,要是占利太多,到显得我们夫夫唯利是图,连亲戚都不放过了。” “这可不行,光店铺就至少五百两,要是按照这个比例……” “就是,这可不是售卖点儿而已,那家店铺占地多重要啊,就是不经心也能混个温饱的……” “我不同意。你们不想落个唯利是图的名义,难道我这个亲哥就想了……” 虽然三位舅兄说的有理有据、义正言辞,各各慷慨激词的,看着也很有道理,可王猛的杀手锏也很厉害,仅仅只有一句,就弄的哥仨溃不成军。 “店铺可是我的,并没有给你们,店铺实际的价格就可以不算了,你们需要算的仅仅只有房租而已。” 是的,就是这么简单粗暴。那家店铺是很贵,不算明面的五百两,背后安逸夫夫俩支付的代价就不是用钱可以算清的。可除了这个,租下这间店铺的租金,却只需要二两银子啊。而且两家小店一分摊,一家店其实才一两银子的租金而已。 哥仨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那野味儿……”安逊不甘心的强调。 “区区野味儿而已,就别算入股了,按正常的收购价给我就成。难道舅兄还能占我这个便宜不成?”王猛表示,这个完全不是问题。反正他也需要这个工作赚钱养家,把分红换成工资,不管钱多钱少,后者反而更能让他有种自己在养家的感觉。 坐吃山空、不事生产什么的,他这个夫君实在是脸上无光啊有木有。 见舅兄们虽然无言以对,还在顽固抵抗,王猛又来了一记直拳,“还是说,舅兄们嫌弃我太贪心?的确,仅仅一两银子的租金,要两成确实有些强人所难,毕竟单开店也需要至少十两,要不……” 没等他说完,被他刺激的不轻的安远忙故作镇定的开口了,“那成,那咱们就这么定了吧。”他环顾了一下自家的俩兄弟,等那哥俩也心有余悸的点头后,哥仨急忙催促安逸把协议内容落在纸上,四人各自签字画押。等一式两份的合约书落在各自的手上,哥仨才堪堪舒了口气。 “没想到啊猛子,平时看着你闷不吭声的,原来也是个狠角色呢。”枉他一贯以为自己能说会道,居然在他身上阴沟里翻船。安逊失笑的摇摇头,送了他一个大拇指,“以后谁要是以为你口拙,那才真叫个蠢材。真该让别人看看,什么叫真人不露相!” 王猛憨厚的笑了笑,看着还颇为腼腆。 腼腆?腼腆你个球啊腼腆!谁家腼腆的口战群雄而不落下风?信你,我们就是个棒槌! 就这一个笑容,安家这哥仨的心理居然诡异的同调了…… 店铺的事情解决了,开店的事情就跟安逸夫夫无关了,除了王猛需要带着人上山打猎,也给三位小年轻增添个进项外,安逸每天除了看书外,也只剩下养孩子了。 也不知是养孩子养出了乐趣,还是日久生情,他跟小丫培养出了真挚的感情,安逸发现自己近来耐性越来越好了,连渐渐松懈的厨艺也迎来了新的热度和关注。这不,就因为小丫想吃糖,怕她吃糖太多而蛀牙,安逸把肉干和花生都弄出了甜口。 “爹爹,小丫能带花生糖和甜肉干去跟壮壮玩儿吗?” 自从认识了壮壮,小丫的胆子渐渐就大了起来。再加上这段日子安逸和王猛的精心照顾,和安家众人的真心喜爱,她早就已经不抵触出门了,只要周围有熟悉的人在,安逸和王猛不在身边,她也不再恐惧了。 “是跟壮壮约好了吗?”安逸轻声问着。其实小丫不说,他也已经知道答案了。不过他本以为只是小丫自己要吃零嘴,才开口让他做的,所以为了限制她吃糖,给她的衣兜里装的也仅仅是一人份的零食而已,这会儿听说还有壮壮,忙又往她的兜里多添了一倍。 这两个小家伙,一个是太小,单放出去不安心,一个是经历太过复杂,根本就没机会出去。现在,两个孤僻安静到没有朋友的小家伙合到了一起,居然玩儿的还挺不错。看着孩子们脸上逐渐活泼,天天带着喜悦的笑颜,不但安逸,就是安逸的大嫂,此时也是欣喜异常的。 “壮壮说,请我去他家玩得。”小丫不知道自己的请求早就被允许了,依旧忐忑的等候者,小眼睛一瞟一瞟的偷看安逸,就怕爹爹不开心,拒绝了她。 小丫不知道,以往为了照顾她,才会把约定的地点定在她比较熟悉的爷爷家。这一回换地方,还是壮壮自作主张,想让她看看自己的玩具和收藏,才提出来的。不过,这还是她头一回去朋友家玩儿,她是真的不想失约。 “去壮壮家?你们不去爷爷家了吗?”安逸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居然自己主动提出换地方,这说明,她的“病情”进一步减轻了吗? “不可以吗?”小丫还以为爹爹不答应,小脸上带着明显的失落,“是壮壮说想让我看好玩儿的,要是、要是爹爹不让……”小丫说不出来了,她真的很想去的。 “可以,只要小丫想去,去哪儿爹爹都答应!”安逸实在不忍心看女儿脸上失落的表情,忙点头应承,“那小丫要不要给壮壮再带些其他的礼物?” 果然,一提礼物,小丫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开开心心的跟她爹爹絮叨要带什么给壮壮。而偷偷送了一口气的安逸,看着孩子天真无邪的笑脸,脸上不自觉的就露出了笑容…… 第七十五章 第七十五章麝鹿 鸢飞草长的三月,春回大地。度过了漫长的冬季,大山上的动物们也开始繁衍生息。 节制的狩猎了一些明显带有雄性特征的野物,王猛发现自己遇到并放过的怀了崽子的雌性越来越多后,宣布狩猎行动可以暂时停止了。 “无论干什么,都禁忌竭泽而渔。”王猛严肃的叮嘱跟他学打猎的黄大虎三人,“山上的野物也不是无穷无尽的,如果不给它们休养生息的机会,野物越来越少,迟早有一天会被打空。到时候,你们还去哪儿打猎,用什么养家糊口?” 黄大虎三人本来还有些不以为然,大山那么大,他们才几个人,怎么会打空呢? 王猛冷笑的补充了一句,“你以为会打猎的只有咱们这几个人吗?光咱们村,就有不下二十多人,还不算别的村子。要是他们都想你们这样想……” 是啊,要是大家都这样呢?要是祖宗前辈或者后辈们也都这样呢? 黄大虎三人被自己的幻想吓出了一身冷汗。脑子最灵活想的也最多的吴聪更是带着一丝后怕的保证道,“猛子哥,您放心吧,咱们也不想给子孙后代留下一个空寂的大山!”黄大虎和赵小龙也连连点头。 反正山上的猎物那么多,只是不让狩猎怀了崽子的雌性动物,然后避开动物繁衍的时节而已,无非就是稍稍费点儿功夫的事儿,也不算太难啦。 等一行人手提着收获颇丰的猎物下山之时,夕阳已过大半。几人先到了王家,帮王猛把狩猎到的猎物整齐的归置好,才提着自己的战利品离开。 “跟他们说了?”等安逸把人送走,关上院门回来,王猛已经开始处理之前剥好的野物皮子了。 “说了,下次再去狩猎,就等农忙后了。”王猛头也不回的回到。反正春季过去,就该忙麦收忙播种了,一番忙碌下来,新生的幼崽儿也该离开父母的怀抱了。 “农忙啊……”安逸笑了,“对了,你一提农忙,我就想起来了。今儿下午我爹来了,说镇上有一户姓李的员外,手里有不少咱们村的土地,至少三十亩的样子。这位李员外有个身为进士的独子,候缺候了两年,前些日子终于被指派去幽州当官了,李员外高兴的扬言要把这里的财产处理了,带着全家老小一起跟儿子上任呢。所以,一听说李员外有意卖地,爹就着急嘛慌的问咱们要不要买。”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老夫突然变得那么活跃,安逸不由的会心笑了出来。 “李员外?”王猛感兴趣的抬起头,“你是说在咱们村东面跟镇子相接的那三十亩良田?” “可不。要不我爹也不会那么着急。”安逸笑了。他,还真从未见过他爹这么“活泼”这么有生气的一面呢。 看来,他真是让两位老人,为他操碎了心呢…… “如果是那三十亩的话,倒是可以一争。”王猛眼中闪过势在必得的光芒,对安逸说,“做几道好菜,晚上咱们去岳父家吃吧。”土地的事,还是先了解一下在下手比较稳妥。 “好。”安逸笑着点头,“正好你弄回来不少野味儿,我就下厨做几道我爹爱吃的菜吧。” 目送秉持着可有可无态度的安逸走进厨房,王猛心里突然既满足又无奈。 身为枕边人,王猛当然知道安逸心中所思所想。他知道安逸身上有谋士的潜质,但文人的特质在他身上也体现的很明显。像是这种关于物质的事情,对他来说还真是可有可无的很。可能,在俗人眼中昂贵的,千金万金的真金白银,在他心里都不如他书房里任意的一卷书来的名贵吧…… 到不是安逸真的淡泊名利了,王猛很清楚他明白土地的重要性,也明白金银对于他们一家的生活和影响,可哪怕清楚,他也无法让自己的价值观发生改变吧。 王猛满足的叹息了一声,幸好啊幸好,幸好他是这样的安逸,不然,他这个俗人,怎会有机会把人留下呢。 “对了猛子,小丫现在还在大伯家跟壮壮玩儿呢,你一会儿先去接她,然后咱们再去我家。”厨房内,安逸突然冒出一个脑袋吩咐到。 “成,别担心了,我忙完手里的这点儿活儿就去。”王猛笑了。在壮壮家?这才几天啊,就跟那孩子这样熟了?果然,孩子们的世界,他这个大人已经闹不懂了啊。 把新剥下来的皮子都炮制好,找个合适的地方储存好,王猛拍了拍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提着准备在山货铺子售卖的野味儿肉,就去了安大伯家。 因为养家的热情,这段时间王猛还真猎到不少猎物呢。单说今天吧,虽然岳父家和大伯家自安逊和安远的山货铺子开张后,就不再接受他赠送的猎物,但刨除自家留下的一只狍子,两只野鸡和三只野兔外,还有三只野鸡,两只野兔,五只野鸭和一头麝鹿。 是的,今天王猛少见的大丰收了,居然有幸狩猎到一头成年的雄性麝鹿。王猛此时都能预料到他到安大伯家后大家的激烈的反应了。说实话,相比于刚猎到麝鹿时三位学徒兴奋夹杂着激动的狂喜,安逸平淡的喜悦,显然让他受打击不轻。不然不会连安逸让他把鹿卖了,他都毫无反驳的*了。 “天啊,麝鹿?这是麝鹿?!” 果然,安大伯家的反应不出王猛的预料,甚至比他预想的反应还要激烈,很好的满足了他想要炫耀而不可得的失落心情。 “看样子,应该这头麝鹿至少也有十岁了吧?”安老爷子仔细打量过后,啧啧称赞道。 “十岁?爹,您老是说,这头麝鹿有可能有麝香?”安大伯不敢置信的问王猛,“猛子,你这头麝鹿是雄的?” “是雄的。”王猛含蓄的点头,把麝鹿放在桌子上,体贴的给观赏的大家腾了地方。 “猛子的运气不错,功夫也很好啊,咱们望山村近些年来,真是很少遇到这样的猎物了。”安老爷子赞赏的看着王猛,语气了然的说道,“你这头麝鹿是准备卖给医馆吧。” 被猜中心思的王猛不好意思的摸摸下巴,“嘿嘿,我正要跟大哥和二哥说,让他们明天进镇带上我呢。别的猎物倒还罢了,麝香这种东西,我还真不大会取。”要不是怕把好不容易得到的麝香弄坏了,也有想偷师想自己学取麝香的方法,说实话,他还真没打算卖,留着给安逸和自己补身子多好啊。鹿肉对男人来说,可是大补呢。 “阿远和阿逊都还在镇上没回来呢,等他回来,我跟他说。”安大伯笑了,应承得很爽快。进镇而已,这还真不是什么大事。要不是王家的牛车被某个混不吝卖了,他估摸就自己进镇了。 “只是取麝香吗?”心思细腻的林氏发现了王猛话中的漏洞。 “是,只是麝香,其他的琐碎活计,跟处理别的野物一样,倒不是多难。”王猛虽然不解大伯母这句话的用意,还是点了点头。 “那你就不用整头卖了。”林氏拍了下手,笑说,“傻孩子,你就是卖给医馆,人家也不会把取麝香的绝活告诉你的,还不如提着麝鹿找一趟村里的刘大爷,别人不会怎么取麝香,村里的老猎人还能不知道?” 王猛被林氏一点播………… 第七十六章 第七十六章调戏? 鉴于麝鹿已死,取麝香的事有些紧迫,但还没到刻不容缓的地步。所以,王猛离开了安大伯家后,并没有直奔刘大爷家,而是带着那头麝鹿和在房间内玩儿的正开心的小丫回到了自己家。 是的,小丫说是在壮壮家玩儿,其实就是在安大伯家。根据望山村的惯例,长子养老,而次子婚后,则会被分家,分居另过。所以,安大伯家,除了安老爷子和老太太,还有第三代安远一家。 “回来了。怎么又把它提回来了?”父女俩回来的时候,安逸已经收拾停当,连做好的几个用野物做出来的好菜也被他放进了保温食盒。 王猛把手上的麝鹿放好后,便把要去找刘大爷请教怎样割麝香的事情简单的说了,本以为安逸就算是不在意也会说几句,没想到,他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回音。 王猛察觉不对,回头一看,安逸哪儿是不在意啊,此时正用一种诡异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呢。 “怎么了?”王猛无措的打量了下自己。衣服没问题啊,难道是自己的脸脏了? “你……不会取麝香?” “是啊。”王猛回答的很坦然。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嘛,如果会的话,他早就自己取了吃肉了,哪至于提着这百十来斤的东西四处走啊。 “那你知道麝香是个什么东西,在麝鹿身内属于哪个部位吗?”安逸憋笑的问。估计,这人也只听其名而不知 果然,不出他所料,王猛一脸茫然的说,“应该……属于内脏之类的……部位吧?” “噗哧”一声,安逸憋不住了,差点儿笑出声来,左手握拳放在嘴边干咳了两声,才勉强抑制住满腔的笑意,“抱歉抱歉,等我会儿,不用去刘大爷家了,取麝香而已,我来就行。”说着,安逸扭头重新进了厨房。 王猛:“…………” 小丫茫然的看了眼厨房的方向,拽了拽她阿爹的衣角,“阿爹,爹爹他怎么了?” 王猛故作轻松的摸了摸小丫的脑袋,笑容充满了无奈和宠溺,“大概……很开心吧。”看来,自己这次,还真是把他娱乐的不轻呢。 开心?小丫还是不懂,不过爹爹刚刚确实是想笑的样子,而阿爹脸上此时的笑容也让她感觉心里暖暖的,应该……是好事吧? 过了好一会儿,安逸终于从厨房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把他处理野物是专用的刀。 “我来吧,你给我说怎么弄就行了。”王猛一看他那着那把刀,心里就是一突,生怕他把自己伤着了,连忙把刀接了下来。这可不是把家常用的菜刀啊,分量重的很,也锋利的很,是他用来防身的猎刀啊。这人,还真会选啊。 “好吧。”安逸顺势松手,表情中竟带着丝幸灾乐祸,“这可是你自己选的啊。” 幸灾乐祸? 王猛不解,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是先剥皮吗?”他把收起来的麝鹿再次拿出来,放在他经常处理猎物的水井边上。 “咳咳……不用。”安逸强作正色,借口让小丫去取糖果,才凑过去,趴在王猛的身上,一只手快速的从王猛下/身不可言说的部位摸了把,对着他耳朵轻轻吹气,“这两颗蛋蛋,感觉到了吗?你把麝鹿的蛋蛋取下来就行了,里面就是你要的麝香……” 你、要、的、麝、香…… 王猛:“…………” 他这是被调戏了?还是被调戏了?还是被调戏了呢? 王猛双手不自觉的握紧成拳,拳头上也青筋暴起,而那双深邃的眼睛,更是弥漫着幽暗的色彩…… 今天之前,他还真不知道这人对自己的影响力是这么的强大,仅仅触摸了一下,就跳起了他浑身的火气,某处更是僵硬的发疼。 “敢放火,你就要有胆灭!”王猛在安逸的耳边轻声却也咬牙切齿的说到。然而,就在他刚想把人搂进怀里狠狠地惩罚一番,被支走的小丫已经抱着一罐安逸手工制作的花生糖出来了,“爹爹,是这个吗?” “是啊。”安逸笑着应了声儿,才避开小丫的视线,扭头送了王猛一个得意至极的笑容,对着他的耳朵再次吹了口气,“看来,今儿这火您只能自己受着了。”幸灾乐祸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安逸这才从容不迫的直起身来,语气柔和的对小丫说,“就着这个,乖女儿!你阿爹估计还得等一会儿,咱们先去你姥爷家吃饭吧……” 王猛:“…………”呵呵。 躲得了初一,还能躲得过十五?咱们的账,晚上再算! 王猛势在必得的眼神安逸因为背对着他,所以没看见,然而,仿佛潜意识般,他突然背后一凉,浑身打了个寒蝉。 安逸:怎么突然感觉凉飕飕的,是因为太阳落山的关系吗? 小丫可不知道自家俩爹之间的小情调,听她爹爹说要先走一步,双手环抱着那只有她脑袋那么大的零食罐子,乖巧的点头,“好~。” 临走时,她一手拉着爹爹的手,一边回头小大人儿似得嘱咐王猛,“阿爹,你快点儿来啊,不然饭菜该凉了。” “好~,阿爹会快点儿的。”王猛笑着,挥挥手, 第七十七章 第七十七章邻居 那头麝鹿,除了麝香被高价卖去了药铺,一百多斤的肉,最终还是进了自家的肚子,一点儿都没往外卖。这可是买也买不到的好东西啊,他们王家又不等米下锅,怎么会往外卖呢。 而且,因为这头麝鹿的个头不小,肉也太多的缘故,王猛在留够自己家吃的,又分了安家和安大伯家不少后,还跑了趟坡上村,送了舅舅余庆恒家不少,让表弟乐得,偷偷分了好几斤送给了心上人,间接成就了一段美好的姻缘……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确定了那三十亩良田确实有购买的机会后,王猛第二天一早就跟着安父出了门。而安逸,却因为头一天晚上的那场调戏或者说撩拨,直到正午艳阳高照之时,还没爬起来。 安逸:果然,男人都是经不住撩拨的生物啊,哪怕撩拨的时候距离睡觉还很遥远…… “爹爹,太阳公公都晒屁股了,你还不起来吗?”小丫爬上床,轻轻的推着沉睡中的人。 爹爹实在是太懒了,阿爹好早就出门了,连小丫都起床很久了,可爹爹还不起。 小丫担心的直挠头。她阿爹出门之前虽然嘱咐了她,让她别打扰爹爹休息,可小丫都吃了早饭了,午饭阿爹出门前也给留好了,但爹爹至今还滴水未沾啊,不吃早饭,也不吃午饭,真的可以吗? “嗯~?嗯……是小丫啊,怎么起这么早?”安逸打了个哈欠,眼睛迷蒙着,感觉屋内的光线有些昏暗,还以为天色还早呢。没想到,才一侧头,就对上了被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 “什么时候了?”窗帘拉着,屋内还能有这样的光鲜,安逸对现在的时辰已经不抱期望了。 果然,只听小丫说,“该吃午饭了,爹爹。你不饿吗?” 饿?安逸不自觉的把手放在肚子上。不说还没感觉,小丫这么一说,他还真觉得饿了…… “那小丫吃饭了吗?”虽然还是感觉很疲倦,不想起床,可面对天真而夹杂着谴责目光的孩子,安逸实在是没脸继续躺下去了,只能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 “没有。”小丫乖乖的摇摇头,“想等爹爹起床一起吃。” “好吧,爹爹现在就起。阿爹给小丫准备了午饭吗?还是小丫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安逸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话音刚落,孩子开心的小脸儿就暗淡了下来,眼睛里还带着愧疚和为难。 “阿爹,阿爹蒸了包子……”小丫对手指,“可小丫不想吃包子了,也不想吃炸肉块儿,只想吃爹爹煮的清汤面……”虽然包子和炸肉块儿都是好东西,可吃多了也会腻的啊。小丫虽然不知道什么叫腻,但她现在一听到包子,炸肉块儿或者丸子,她就条件反射的反胃啊有木有。 小丫一个小小的人儿都吃腻反胃了,比她食量大的安逸又怎能幸免呢。现在的天气已经越来越暖和了,院子里存放的食物也越来越不经放了,就连把食物换到地窖去,也是治标不治本。可以说,他们家从年前就开始储存的食物,现在已经成为负担了…… “要不……”安逸抿抿嘴,小声的跟小丫提议,“咱们中午吃别的,然后把家里不想吃的那些食物都拿出去送人?” “可……”小丫有些意动,但想到实际情况,又有些踌躇,“咱们家前两天不是送了很多给姥姥姥爷,还有大姥姥大姥爷他们吗?”自己吃会腻,姥爷他们也会吧? 推己及人。这个本来就没什么正常的价值观念的孩子,眼睛里原本还有食物的存在,现在被安逸和王猛娇养的、又天天面对吃了吃不完的美物,终于还是矫正过度,颇有些不食人间烟火,不知柴米贵的苗头了。 不过,这样浅显的“症状”,在安逸这个“重病症患者”的眼里,那是哪儿哪儿都正常,再可爱也没有了有木有。 “没关系!”只见已经穿好衣服的安逸潇洒的撩了一下头发,“你姥爷家和大姥爷家人都很多,每人分一些,不会吃腻的。就是吃腻了,咱们安氏一族的族人,还是有不少的……” 是的,安氏是个大族,单单望山村,就有很多的安氏族人在此落户。不过,小丫最后还是没机会去认识这些同族的人,因为,他们家的食物虽然多,再次分给安家和安大伯家之后,还真是没剩多少。因此,剩下的最后一丁点,就让安逸随手送给隔壁的邻居了。 说来也巧,之前因为安逸身体不好,又不爱出门,除了自己娘家跟邻居们也都不怎么走动,颇有些离群索居的感觉。而体力很好的王猛,除了打猎和岳家也很少在外面走动,又因当初他们婚礼时,曾出现的阔气公子哥儿王狂,以至于整个望山村都流传他有很深厚的官家背景,让人忌讳颇深,无论是好心还是歹意,轻易都不敢上门了。 可以说,时至今日,要不是安逸一时心血来潮给邻居送了食物,还真不知道,跟他们家相邻这么近的邻居,居然是听王猛提过一回,在年前集体狩猎时认识的小豪的家。 “爹爹,那个叫小豪的叔叔……”小丫想了又想,还是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只能拽了拽安逸的衣角,小声而直讳的跟他咬耳朵,“那位叔叔,是不是没有爹娘啊……” 安逸顿了下,摸了摸她的脑袋,既心疼于她的敏感,又欣慰于她的聪慧和敏锐,然而,最终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沉默的叹了口气,对着她点了点头而已。 何止是没有爹娘啊。安逸心想,那个叫小豪的小伙子,除了一个年迈的爷爷,已经再无亲人了。甚至连他的爷爷,都跟他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不过,这样的秘辛,就不需要告诉年幼的孩子了吧…… 第七十八章 第七十八章买地 傍晚的时候,王猛终于头顶夕阳的最后余晖,回到了家。 “阿逸,咱们家的地契,你快收起来。”王猛从怀里取出刚到手的地契,迫不及待的递给安逸,想把自己的成果跟他分享。 “地契?这么快?”安逸也吃了一惊,惊喜的看着手里的地契。没错,真的是那三十亩良田的地契。“我还以为你只是跟着去看看而已,怎么这么快就到手了?花了多少钱?” “嘿嘿。”王猛不好意思的搔了搔脸颊,“本来是准备先看看的,不过那位员外挺着急的,也是一口价不悔改,我就想着,反正都是买,多花点儿钱,买到连成一片的,以后也好管理,就把钱给了他。总共花了300两。” 王猛说的满不在意,安逸听的眉头却轻轻挑起。 300两?和十两一亩?还真是贵了不少呢,怪不得这么好的田地没人买。大庆朝土地资源富裕,所以价钱很少有变故。而望山村这里就更廉价了,一亩地大多也才五两银子而已,就是侍候的特别好的良田,也才七八两而已。有这价钱,还不如雇人开荒来的合算了。 算了,买了就买了吧,有了田地,至少家里有了收入来源,爹娘那里也不会一直挂心他们的生活了。安逸默叹了口气,把地契收了起来。 “孩子呢?”等安逸放完地契回来,王猛问他,“还有小莉也不在啊。”以往每回他出门回来,小莉都会在大门口迎接他的。 是的,小莉就是王猛年前从镇上跟牛车一起买回来的那条纯棕色的,据说是猎犬的小奶狗,现在刚满三个月大。因为年龄实在是太小了,初春的天气也比较冷,所以它的狗窝至今还没从屋里搬出来呢。 本来安逸还想让这条小奶狗跟安家那条叫小黄的狗一样,简单的取名叫小灰的。可王猛不同意,一心想给它取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小莉。以至于,现在孩子的名字叫小丫,小狗的名字叫小莉,弄得让人感觉他们家的孩子和狗的名字颠倒了似得。真真是怎一个囧字了得? “还能去哪儿啊,跟着你闺女儿去串门了呗。”安逸笑着摇了摇头,虽然面上带着无奈,眼中却满满的宠溺,“本来体谅它小,不敢叫它出门,好几次想跟着小丫出门,都被我拦了回来,没想到这次没拦住。”想到当时两只小的一起眼泪汪汪的看着他时,萌的他不要不要的表情,安逸直到现在回想起来,还有要捧腹大笑的冲动呢。 “串门?”王猛愣了下。意思虽然没错,但他用错词了吧?就他们家闺女儿那种人接人送的情况,能用“串门”这种自主性强的词汇吗? 还是说,他不但读书没天分,连日常用语,理解也有偏差了? 没等王猛继续怀疑自己,安逸答话了。 “对,你没听错,我也没说错,就是串门。”安逸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转身准备去厨房做晚饭了,“你那宝贝闺女,为了能带小莉出门,已经承诺以后都不用我接送了……” 王猛:“…………” 说是不用接送,孩子头一天独自离开家,王猛怎能不担心?坐立难安之下,他最终还是忍不住心里的担忧,跑去安远家把小丫和小莉一起接了回来。 “阿爹,以后你不用来接我了!”小丫义正言辞的拒绝她爹,“我都跟爹爹说好了,以后一个人出来玩也一个人回家。”这是立场问题,小丫心想。倒不是她不喜欢父亲们接送,也不是她的胆子已经大到可以一个人出门。而是,她不想让爹爹认为自己是个食言而肥的坏孩子,也不想让爹爹以此作为借口,再次把小莉关在家里,不让它出门。 “……好吧,明天开始,阿爹就不来接你了。但是,你必须保证,你要看好小莉,不能让小莉离开你的视线啊。”王猛严肃的跟小丫强调着。当然,其中最主要的,并不是让孩子看好小狗,恰恰相反,他更想让自家的小猎犬守护好自家的孩子。不过,这个事实,就不需要跟孩子说了。 已经三个多月的小莉,其实已经算是半大的大狗了。它的个头在村里的土狗中也更是独占鳌头。仅仅是它四脚着地之时,都有一尺多高,要是小莉双脚站立起来,更是能比小丫高上小半个脑袋,看着就特别可靠。 甭看小莉距离成年还有一段距离,还是条母狗,却因为猎犬的优秀基因,它的牙口锋利的很,发起狠来甚至能咬掉成人的一块儿肉来。可以说,小莉身上属于猎犬的大部分潜能都已经初露峥嵘了,也许作为猎犬带上山狩猎还稍嫌太早,可作为护家和护主的看门狗,小莉已经不能更合适了,且完全不输成年的乡村家养土狗呢。 “我保证!”小丫小大人儿似得满脸严肃的重重的点头。 也许是有小莉陪着壮了胆子?自此开始,小丫天天早出晚归的,也不用人接送了,还不到饭点儿就不回家。 开始几天,她还仅仅只是自己来回,中途都老实的跟着壮壮在家玩儿,地点不是王家就是安家的,都不怎么离开家门的。可没过几天,这俩小家伙相互壮胆儿的,居然跑出了门外,还和村里的不少同龄小朋友交上了朋友。 “小丫小丫,这些都是你爹爹自己做的糖果吗?比镇上卖的还好吃呢,好厉害哦~!我爹前两天刚给我买了好多好吃的,都没你爹爹做的好吃。”一口一口,再来一口,今年已经六岁的小胖子口不停歇的吃着,也没耽误说话,口齿还特别清晰,简直堪称绝技,让人不禁惊叹连连。 “嗯!我爹爹很厉害哒!”小丫赞同的点头,“连我伯父从安阳城送回来的糖果,都没他做的好吃呢。我伯父前两天还专门来家里问我爹爹要了配方。” “配方?!”一群小孩子不明觉厉的惊呼到。纷纷表示,小丫的爹爹真的好厉害哟~,还有配方呢!即便他们中没有一个人明白这所谓的‘配方’是个什么玩意儿,也依旧挡不住他们心里满满的钦佩之情啊有木有…… “呐~呐~……小丫,你能把你爹爹的那个叫‘配方’的东西拿出来,让我们大家看一看吗?我都没见过‘配方’长什么样子。”小朋友中的一位满脸渴望的看着她。 “是啊是啊”“能让我们看一下吗”“只看一下就好”“我们都没有见过呢”…… 一人提议,群雄响应。在那一位小朋友的提醒下,本就对“配方”这种感觉很高上大的东西好奇不已的众多小朋友,纷纷聚精会神的盯着小丫,把小丫盯得压力剧增。 “可是……”小丫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为难的捏着自己的衣角,小声的回到,“糖果的秘方,已经让我爹爹给我大伯送走了啊……” 众多小朋友:“…………” 小孩子嘛,本来就是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的。眨眼的功夫,他们就已经彻底的忘记了关于“秘方”的事情,在糖果吃完后,又热热闹闹的一起玩儿起了其他的游戏。 是的,小丫和壮壮这俩看着就只有三四岁的小豆丁,能成功混入少则四岁多则七岁的孩子群,小丫随身携带的各式零食可出了大力的。 村里的孩子,本来就是粗生粗养长大的,平日里别说小吃和零食,除了家里条件好些的有机会偶尔的尝尝鲜外,其他的能吃饱穿暖就算不错的了,更别说日常的摔打和磕磕碰碰了,只要不是见了红或者伤及骨头的重伤,身上有块黑青什么的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这群孩子风里来雨里去的,天天在外面胡玩儿,风吹日晒的,脸上能有几个是白的?各各不是红的就是黑的,还有几个玩儿的过了,脸上占满了黑黄的泥巴。 然而,小丫和壮壮却不是如此。壮壮就不说了,年纪还小,天天被困在家里,虽然也是粗养,但因为还没机会出门晒太阳,那张圆润的、有些婴儿肥的小脸儿,真真是白嫩光滑的很。 而小丫,跟壮壮一样,无论是在原本的吴家还是现在的王家,都很少在外面玩儿。虽然前期她被繁重的家务和饥寒交迫的环境,压迫的自己面黄肌瘦的,特别不健康。但到了王家后,却一直被安逸和王猛精心的养育着。各种富含营养的美食,各种美味的糖果和零食,源源不断,以最大最周全的方式,把她像颗球一般迅速的吹圆。 这还不算,为了让她更快的恢复孩童应有的健康,安逸这段时间一直在研究医书和药方,给她专门研究出了好几款护肤的、调养得、治疗的等等各种可以说最适合她的药物药方,让她原本枯燥异常犹如失了水分的黄瓜一般的肌肤,火速的恢复了白皙靓丽。 然而,这么一群粗糙的、脸色不是黄就是黑的孩子堆里,骤然多出了两个跟自己格格不入的,仿佛不是一个世界的孩子,大部分孩子心里还是不乐意的。更别说,孩子们本来就不爱跟比自己看着还小的孩子玩儿,仿佛这样就会让自己更幼稚,更不像个大孩子似得。 ——小丫五岁,外貌却像是三岁,虽然目前营养已达到均衡,缺失了几年的营养和发育的个头,却不是那么容易补齐的;而壮壮虽然不缺营养,却实实在在的就是三岁的年纪。 可以说,要不是有孩子们都渴望的零食勾引着,自认为是大孩子的孩子们,还真看不上这俩小娃娃呢。不过,等真的加入进去后,小丫和壮壮除了偶尔的零食,就没让自己再表现出更与众不同的地方,还渐渐的融入其中,让自己哪怕没有零食的加成,也彻底的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因此,直到某一天,安逸突然发现,自家好不容易养的白白嫩嫩的,宛如刚剥了壳的鸡蛋一样晶莹剔透的好孩子,不知何时开始,又变得黑黑的,还格外的粗糙,简直心塞到了极点。 安逸扼腕:………… 第七十九章 第七十九章离家 俗话讲:“春分麦起身,肥水要紧跟”。 俗话又讲:“一场春雨一场暖,春雨过后忙耕田”。 春分在二月份,几乎春节过后没几天就是春分了。就在前几天的那场突如其来的春雨淅淅沥沥的下过之后,春分就已经悄然而至。而仿佛还沉浸在热闹而喜庆的春节中的望山村村民们,都像换了个人似得,脚不沾地的忙碌了起来。 等安逸一家察觉到时,整个望山村都已经陷入了紧凑而忙碌的节奏之中,首当其冲的就是安家。因为…… ——农忙,就要开始了。 春管、春耕、春种……仿佛一夜之间,望山村都进入了忙碌的状态。无论是安父安母这样的长辈,还是安达安远这样的同辈兄弟,都放下了手里的工作和悠闲,像个勤劳的蚂蚁一般,除了晚上睡觉,在家里再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然而,就在家家户户都在忙碌的时候,安逸和王猛却发起愁来。 这倒不是因为那刚到手的三十亩地。田地和庄稼,那可是庄稼人最宝贵最紧要的命根子,是无价之宝啊。哪怕不是自己的,能到自己手里,给自家人多挣一份口粮,让自己的家人吃饱穿暖,娃儿健康成长,在庄稼人眼里,那也是不可多得的好事儿。 因此,早就在王猛放出风声要把地租出去的第二天,就吸引了一堆闻味而来的老饕,让王猛为到底把地给谁伤透了脑筋。最后,还是熟悉内情的安父,推荐了两家条件艰苦,为人本分的人家,才算是解决了问题。 “消息确定了?”不含任何情绪的声音从低垂着的脑袋下放传来。 “确定了。”王猛艰难的点了下头,小心的打量着对面的安逸。可安逸从听到他的消息开始,就一直低着头,让他根本就没机会察觉对方的态度……和状态。 他……生气了?还是伤心了?还是……毫无感觉。 两人都是感情内敛的人,即便心里有,也从未说出口,以至于,哪怕王猛早就把人娶到了家,也从不敢奢望得到他全部的感情,只求能在他的心里占有一席之地,哪怕仅仅只是个角落,也就满足了。 可是,人由*所支配的动物,它从不会满足。即便是王猛,在得到安逸并成功的把人娶回家,光明正大的拥有他后,也不在满足于只是把人留在身边,朝夕相对。 尤其,近来他一直感觉自己对安逸的影响力越来越大,甚至有可能在他心里占有一份不小的领域后,他更是*丛生,渴望得到他整个人——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 这个*,隐晦的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就已经在他的心底,生根、发芽、茁壮的成长为一棵任何人都不可小觑的苍天大树…… 因此,在意识到安逸所有对他的在乎和情感,都可能是自己的幻想,是自欺欺人的自我满足后,王猛的心脏骤然一滞,仿佛经历了万箭穿心一般的剧烈疼痛。让他甚至不敢去想,如果这个猜想成真,他该如何面对这份心痛和绝望…… “唉……”重重的一声叹息声后,还沉浸在自己可怕的猜想中的王猛,听到了安逸带着无奈情绪的声音,他说,“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吧,我去给你收拾行李。” 王猛:“…………”(づ╥﹏╥)づ这是真的不在乎他吗? 心瞬间就凉透了有木有…… 可惜,王猛的心痛,安逸毫无所知。面对他骤然要离去的消息,安逸自己的伤心难受还顾不过来呢,要不是不想让王猛担心,他连故作平静的表象都坚持不住。 既然是要去最危险的地方,拖沓的大件儿行礼就用不上了,保命的物件儿倒是多多益善。 外伤药、内伤药、风寒药、迷药、解/毒/药、清理水源用的清洁药、驱蚊虫的驱蚊散等等,安逸把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研究成果都带上了,还带上了好几张已经确定了药性的药方,让他以后需要时可以按方自己配药。也是消息来的太晚也太紧,让他都没机会配置和实验更好的药了。 不过,安逸到不担心这些成药或者药方王猛不会用,或伤及自己,因为这段时间他所研究的所有药物,都是在他的指挥下,王猛下手配置成功的。所以,王猛可以算是个熟练工了,虽然比不上专业的大夫,比配药的小徒弟还是强不少的。 保命用的东西,除了药物,就是装备了。人的身体,最重要的就心脏和脑袋。脑袋即便是安逸也无计可施,毕竟大庆朝的帽子,根本就没有护住太阳穴的。不过,心脏等重要的部位,还是可以施展一下的。 未免出现他不愿意面对的局面,安逸连夜把家里储存的所有结实的皮料都整理出来,请周氏和大伯母林氏一起,给他加班加点的缝制出来一件特制的对襟背心,前胸和后心都加厚,里面夹带着护心镜,保证安全。 保命的物件儿有了,身下的就是钱财了。穷家富路。无论到哪儿,哪怕山穷水尽,只要身上有钱,也能保证自己可以买到生活必备的东西。所以,在这一方面,安逸还是毫不吝啬的。 银票,大额小额的若干,都套上防水层,分别封在不同衣服的夹层里;金银元宝和若干碎银两,分两包装在行礼和随身的钱袋里…… 还有替换的衣物,鞋子,路上吃的粮食等等,等王猛意识清醒过来时,安逸已经把露宿荒野可能用到的被褥,也塞进了单独的行礼。 “大包的那个,是你路上用的,即便即便丢了也不可惜,以后在添置就成,前面的小包袱,你可看好了……”安逸低着头,细细的叮嘱着。 第八十章 第八十章 再怎么不舍,该走的人还是要走的。 王猛苦笑不得的打断了安逸几乎搬家的举动,把行李中大半的不必要的物件卸了下来,心里反而更加担心更加不舍了。 此前,他还没来得及担心别的,一心总惦记着安逸不在乎他的事,不甘心自己还没在他心里占多少分量就要面对长期的分离。然而,经过昨晚安逸的举动,他又怎能不知自己对这人的影响力? 可是,现在他反倒宁愿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没那么重了,至少这样他离开后,安逸的痛苦会少很多…… 果然,不出王猛所料。他前脚刚离开,后脚仿若整个人都被耗空的安逸就昏倒在地,多年不曾病发的他,再次面临生命危急。要不是他近几年养的好,尤其是跟王猛成婚后的这段时间,整个人容光焕发,释放出前所未有的生命力,这一病,真的就要了他的命了。 即便如此,慌乱的小丫用最快的速度请来救兵,并找来了医术不错的大夫,安逸也成功的救回了一条命,却缠绵于病榻半年之久。 “不要通知他。”刚苏醒的安逸这样对焦急的守在他床边的家人们说,“我的身体我了解,只是体虚而已。虽然这次吓人了一些,生命危险并不会有。阿猛现在在关键时刻,稍有差池,就不是一个人的生命那么简单了……” “可、可是……”安达面有难色,犹豫着怎么也不敢答应。然而,一项没什么注意的安父这次却意外的坚决,“好!阿爹答应你,不告诉他。” “可是,爹……”安达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爹,还想要再说些什么,然而,安父平静到一片死寂的眼神震住了他,耳边安父的声音也仿若从天边传来,“现在涩会那么事情,也没有你弟弟重要,明白吗?” 没有你弟弟重要…… 是啊,弟弟最重要。安达在满心的苦涩中,终于明白了父亲的言外之意和卑微的期盼。只要能让他安心,好好养病,保住了他的命,通知不通知刚离家的妹夫,其实真的不重要,不是吗? 而刚离家的王猛,在离家不足百里的地方,突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心悸,仿佛他最重要的人出了事情一样。然而,这阵心悸来得快,去的也快,仿佛幻觉一般很快就消失无踪。 王猛心想,也许是他太担心阿逸,所以出现了错觉? 可这并不能说服他自己,毕竟这种直觉从未初过错,也多次救了他的命,让他根本就不敢轻视。所幸,他才离家百里,如果安逸真的出了事,来报信的人很快就会赶来。 于是,为了心里的担忧,本就紧迫的行程,硬是被王猛中断,就近找了个茶棚,安静的坐了下来。 可是,王猛万万没料到,因为过分担心他,安逸即便是昏迷,短短一刻钟就强撑着苏醒过来,还恳求全家都不要通知他。于是,即便王猛等啊等,等过了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从日头正中等到夕阳高挂,还是没等到报信的人。 也许,这次真是他想多了? 王猛失笑的摇摇头,带着心头微微的不安,再次启程。 王猛这一走,就是三年。漫长的时光流逝,他最初的担忧渐渐化成了思念,那股陌生而突兀的心悸,在最初的时光里,却断断续续、若即若离的出现了四次之多。直到度过了最初的一年,心中最难熬最密集的相思和担忧都熬过去后,才渐渐的消失。 也许,真的是我多心了,那股心悸是因为自己太担心阿逸才出现的?王猛心想。毕竟,他出门在外这么长时间,家里的信件从未迟到过,而他也从未从别的地方收到阿逸身体欠安或者别的不好的消息啊。哪怕岳父家在阿逸的要求下有意隐瞒,他大哥隔三差五的也会去看阿逸,也从未透过不好的口风不是吗? 所幸,这股相思的煎熬,终于要结束了…… 然而,他心里所想的安安静静离开,用最快的速度回到某人身边的念头最终在现实的面前,还是遭到了阻碍。因为得到王猛离职的消息后,他的那些手下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就是希望能劝阻他,让他改变心意。 “队长,您真的要走啊?”明明是出力最多,也得到最多功劳的人,现在离开,就等同于把自己的功劳和成果拱手让人,真的好可惜啊。要是他能有老大这样的功劳,绝对绝对不会舍得丢弃的啊! “是啊是啊,队长,您要是想念嫂子,把嫂子接来就好了啊,干吗一定要辞职啊?” “就是要离职,也不急于一时啊,等事情尘埃落定后再走也不迟啊。”至少把该得的好处拿到手啊。 一时间,众说纷纭。然而,王猛去意已决,任众人苦口婆心,依旧不改初衷。已经离别三年了,他真的一刻都等不了了,怎么可能为了所谓的好处就延迟呢?要是有这心,他何苦辞职返乡呢?要知道,他辞职的时候,王爷的反应也很强烈,挖空心思想挽留呢。 当然,估计王爷一半是想挽留他,另一半,也是想把阿逸拽进这个名利场吧。 王猛摇摇头,不再费心多想。为了答谢大家的好意,请所有人吃了一顿散伙饭,又收到不少有特色的礼物后,王猛第二天,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踏上了返乡之路。 来时度日如年,回时归心似箭。仿佛度过了漫长的时间,也仿佛眨眼之间,那个朴素的小山村,已经近在眼前。然而,等真正的到了门口,王猛反而迟疑了。 一别三年,见到他,他会怎么说? 是欢迎他回来?还是委屈抱怨?或者他被自己的身体所累,缠绵病榻? 王猛心中千头万绪,一时间,竟不敢推开那扇半敞着的大门。 然而,他心中最恐惧的,是那人根本就不再那扇门后。虽然那寥寥的几场心悸,总是来无影去无踪,但依旧给他留下了浓浓的心理阴影,就怕…… 还没等心中最恐惧的想法浮出水面,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小姑娘甜甜的迟疑的呼唤声,“你是……阿爹?” 阿爹? 王猛下意识回头,入目一个梳着两个羊角辫的年近十岁的小丫头静静的矗立在他的身后。也不知是近乡情却以至于自己心思太乱,还是人在家乡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令他的安全意识消散,他居然完全没有察觉对方的靠近,以至于直到她开口,自己才有所察觉。 仔细打量,那个小丫头手里还抱着一个盛满了炸肉块儿的小竹筐,显然那是她的零嘴儿。 此时,王猛没顾上琢磨自己的失误,反而详细的端详起对方的样貌。没想到,细细一看,他居然从她的眉宇间找到了似曾相识的感觉。再联想起对方之前的称呼,王猛恍然,“你是小丫?” “爹爹,真的是你啊!”小丫一听对方喊自己的乳名,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开心的朝门内大喊,“爹爹!阿爹回来了——!” “小丫……”王猛阻止不及,只听小丫声音刚落,门内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王猛这下终于顾不上自己患得患失的心情了,一把推开了大门,只见他朝思暮想的某人,站在一大片碎裂的碗碟碎片中,对着他暖暖的笑着,“你回来了?” 仅仅这四个字,王猛忐忑了一路的心,终于踏踏实实的回到了原位,他开心的笑着大步流星的上前一把把人搂入怀中,轻声的在他耳边说道,“阿逸,我回来了。” 是的,一别三年,我终于回家了…… 阿逸,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了,可好? (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