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偷鸡 我叫狗剩子,住在红叶镇最北边的村子里。 我打小就没了娘,不知道她啥时候死的,只记着我爹匆匆忙忙地带着个女人,收拾了包袱就走了,家里能拿的都拿了,不能拿的也都换了银钱揣进了兜里。 我爹还算有点儿良心,走的时候想带着我,倒是那女人拍了他一巴掌,细声细语的说:“又不是个能留种的,带着也是副累赘,我肚子里这个你可是不想要了!” 那时候我也就刚几岁,连人都记不全,就记着她说完这话,我爹剩下的那点儿良心也没了。 村里没爹的多,没娘的也多,像我这种有个爹还能扔下我跑了的,就不多了。 习俗传下来,都是给儿子的,谁家宁可丢了媳妇也不愿意丢了儿子,可我还是被丢下了,家里啥也没留下,就留了个茅草棚子给我。 一个村子就那么几户,邻里乡亲地看着我可怜,就一家给口饭一家给口水地把我养起来了。 我不记得我爹姓啥了,就知道以前总有人叫他财老爷,模模糊糊地似乎还记得有人叫我小少爷,久了就记不清了,村长说贱名好活,就给我起了名,叫狗剩子。 村子里有习俗,每年寒食这天,各家各户就统了一把银钱,去镇子上请个戏班子过来唱一个晚上。 寒食节离着清明近,有钱人家的奶奶们都是坐了轿子,抬到庙里拜佛烧香,还要戒斋数日,我们这种地方没那么讲究,就热闹个通天,等都熬红了眼,听足了劲儿,再回家蒙上大被睡个一天。 钱不多,也请不起什么名角儿过来,但这并不妨碍村里热闹。 戏班子就在村口搭台子唱戏,一年也就这么一次热闹,老人小孩儿都会过去,把门一插,锁头一挂,也不防着有人来偷,关键是谁家也没个值钱得物件儿值得偷。 我就趁着这时候,溜着墙边儿走几家,瞅着空档跳进院子里,先逮只小鸡崽儿塞进布袋里,再猫着身子钻出来。 门上了锁,可这院子却是锁不上的,几根木头搭得篱笆拦子,还不及我高,随便一跳就能过去,就算是跳不进去,也总有地方能钻进去。 我身量小,干瘦干痩的,跟村里其他八九岁的男娃相比,我要小个好几圈。 从村头溜到村尾,养牲口的不少,可养的多的就少了,我就只挑小鸡崽儿,肉嫩,好抓,还不容易被发现。 刚溜到白寡妇墙边,还没等着跳进去,就听见屋里头有点儿动静,嘎吱嘎吱地似乎是床板子在响。 村头的戏班子敲锣打鼓地,传到这里还有声响,这屋子里的动静反倒听不真切了,只是那窗户里黑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人。 我踮着脚尖儿跳进院子,又猫低了腰一直挨到了窗户底下,贴着耳朵到了窗户檐子上,这回可是听的真真儿的,不光有床板子的嘎吱声,还有白寡妇的声音。 似乎是被什么捂了嘴,想叫又叫不出的动静。 我伸着手指头再嘴巴里过了一圈,再放到窗户上一戳,一个手指圈大小的洞,刚好能看。 里面黑漆漆的,啥也看不清楚,就隐约看见一堆白肉在床板子上晃荡,一会儿快一会儿慢的。 我知道这是干啥呢,我爹也跟那个女人这么晃荡过,只是那女人没捂着嘴,声音叫的不小,我问她干啥,她说是在给我生小弟弟,还问我喜不喜欢小弟弟。 当时我很喜欢的,觉得有个弟弟就能陪我玩了,我要是知道有了弟弟爹就不要我了,死活我也是不愿的。 那白肉又晃荡了一会儿,突然就停了,接着就听见白寡妇说:“你个死人,见天儿的就知道在我身上作,我儿子想进宅子的事儿你可是帮我办了?” “哪能不帮啊,先前我们老爷回来是为了给老太爷丁忧的,这三年眼瞅着是要过了,老爷必是要回京上的,这会儿子府里头已经开始忙活了,就等着那黄锦字的圣旨落下来。” “真的?那我儿子这回可算是能进了宅子了,我也不多想,能跟着小少爷当个端茶倒水的小厮,也就够了。”白寡妇娇颤着嗓音说道。 “说你是傻的,你还不信,老爷回了京上,夫人和少爷肯定是要跟着一起去的,这小村子里还有你这朵野花能迷了我,夫人能放心老爷自己回去?到时候你那宝贝儿子跟着一起去了,你放心?” “哎呦呦,还真是,那你说咋办?” “先进了宅子再说打算,心肝儿哟,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可不能浪费了这良宵哟……” “讨厌,哎呦,好人,你可快点儿……” 床板子又开始了吱嘎响,我撇撇嘴,随手捡了根木枝,把窗户打开一个缝隙,再用木枝钩了放在里面边儿上的衣裳,也不看,随便团了起来塞进布袋里,扛在背上就走了出去。 那男人我认识,是孙大老爷家的管事儿,也姓孙,我们都叫他孙管事儿。 白寡妇有个儿子,十一岁了,叫富娃,我出生的时候,他爹就早死了。 富娃手里经常攥着些新鲜好玩儿的东西,村里的娃儿们都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跑,他也乐意显摆,富娃瞧不上我,原先也是差不多的,可偏他比我多了个娘,这就多了一份显摆的由头。 他比我高比我胖,打架我打不过,索性就避着,谁知道能得了这样的消息,心里得意,想着等再遇上富娃,我一定得刺他两句不可。 白寡妇是我们村里最好看的女人,她身上跟她的姓一样,都白,村里的赖汉鳏夫也有,她都看不上眼,原来是跟孙管事儿好上了。 我扛着布袋回到茅草棚子,抱了几捆稻草把风口的地方堆住了,就透着月光翻看布袋里的衣裳。 料子我不认识,摸着软和,也厚实,也不多想,我脱了身上的脏外袍,就把孙管事儿这衣裳套了进去,孙管事儿微胖,这衣裳穿在我身上能裹上两圈,长短能到了膝盖,我用绳子绑紧了,把多余的地方塞进裤裆里,再把那脏袍子套在外面,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找了块儿瓦片就在棚子里挖了个洞,四下看了看,也没发现水,我也管不了那许多,干脆解了裤子拿出小雀来,哗啦啦冲着那堆泥土一顿浇,提了裤子随手一拽就是一把干草。 先是拿着干草把泥和了,伸手抓了布袋里的小鸡崽出来,晚上的时候,公鸡母鸡都虚着眼睛睡觉,我扛了它一道,它却睡得安稳,等抓出来了也只是哼唧两声便不做声响了。 我抓着它的脚,使了力气就砸到地上去,小鸡崽立时就不动了,我也不管死没死,戳了一团泥巴,和着干草就裹在了鸡身上,然后扔进那个坑里,又抓了一把干草出来堆上,从一旁摸出两块儿火石来,点了火,填了几根白天捡的木柴,棚子里瞬间就暖和起来了。 我就靠在草垛子上,烤着火,听着村头传来的锣鼓声,嘴里跟着哼哼。 等火灭了,再拿棍子扒拉开,把里头的东西扒拉出来,外头的泥早就硬成了壳,拿着瓦片敲敲打打就裂了,手一抠,硬壳连着鸡毛就一起下来了,露着里头嫩油油的鸡肉来。 这法子是我跟村里的老癞子学的,老癞子岁数挺大了,头发都是顶白的,牙齿落的也没剩几个,他说自己以前家里遭里难,活不下去了就做了乞丐,从镇上一直乞到城里,年纪大了才想着回来。 第二章 天阉货儿 这吃法是乞丐们都会的,我吃过一回,就觉得简单,以后馋了,就总偷了鸡这么吃。 老癞子比我要讲究,还把那内脏给清理了,我不会杀,也淘不干净,干脆就浑个儿的这么蒸了,吃了外头的肉,里面的就直接扔了,就是没放过血,总是一股子腥味儿。 肚子填饱了,身上也暖和了不少,收拾了地上的东西,随手裹了起来找个大树地下埋了,也无人知晓。 我窝回草垛子上睡觉,身上穿的厚实了点儿,可也没暖和多少,这里都是干草,我不敢烧火,怕困迷糊了再把自己烧死,只能尽量窝进草垛子,早上起来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扎进去的。 外头乱糟糟的,就听见有个女人在叫骂:“天杀的东西哟,见天儿的偷鸡摸狗,老天爷开开眼,直接收了去也是功德哟……” 我揉揉眼,从草垛子里爬出来,头发还乱蹭蹭地,上面插着几根金黄的草秆子,草棚子没有门,只把稻草挪开就能出去,外头几个人挤在一起嘻哈说着话,就大嗓门插着腰对着我那草棚子骂。 “呸,该是娘生爹养的玩意儿,不要了就该天生天灭,偏遇上我家那口子心善,不知报恩还给人偷到了自家,下不了蛋的玩意儿,就该着送进那……” “哎哎,大嗓门,你自家也有儿有女,留点儿口德,到了下面阴差老爷才不记过。” 有人看不过眼,截了大嗓门的话,接着又是一阵嘻哈,这事儿就差不多过去了。 村里人说话粗俗,但都是避开爹娘的,谁家骂了声爹娘那就是要打一架,非得见血了才能消停,日后也是尽量不打照面,但我无所谓,反正娘早死了,爹……我也权当他死了。 有人骂我爹娘,我反倒还跟着乐呵两声。 大嗓门长得五大三粗的,面皮发黑,不好看,可却是村长的媳妇儿。 村长叫闵世东,原先也不是村子里的人,我听说他曾经还当过百户,因为遇见一户人家,见那姑娘皮白眼大的,便把魂都落下了,后来想法子脱了军户,就留在了我们村里。 可他看上的那个姑娘却是已经定了亲的,就在隔壁村子上,闵世东还没回了神儿,立时就让大嗓门的爹给定了亲。 当时,大嗓门的爹就是村长,婆娘死得早,就得了这一个闺女,疼得跟眼珠子一样,找了闵世东当上门女婿,就把这村长传给闵世东了。 他俩有个闺女叫银花,比我大一岁,长得像闵世东,可骨架子和面皮都像大嗓门,还有个小儿子,刚两岁。 我把头上的草秆子抓下来剔牙,学着村里的赖汉们抖擞着半个身子,问:“抓贼抓脏,你看见我偷你家鸡了?” “你要是没偷,咋知道我丢的是鸡?” “嘿,你家院子里除了鸡还有啥?全村就那么几家畜生,你要没丢了鸡,还能丢了人不成?” 我把赖汉学得个十足像,之前见过赖汉们吵架,嘴里也没个把门,只说到了人身上,那些个小姑娘也不计较里,就恨不得立时找个地缝钻起来。 可我忘了件事儿,大嗓门可不是小姑娘了,我这种赖皮的法子跟她面前根本不好使。 就见她象腿一跨,大手就要掐我,我丈量着自己身子小,左窜右晃地躲了过去,好歹是保住了脸面,可这手上却是被抓了一道花口子,都翻着皮儿地冒血珠子。 见没抓着我,大嗓门狠着劲儿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道:“呸,黑了心肝儿的下作玩意儿……” 我一听,就想到了昨天晚上孙管事儿喊白寡妇心肝儿的动静来,再摸着袍子里的衣裳,忍不住地就咧开嘴笑了。 没人知道我在笑啥,这些年我在村里瞎混,谁家没被我偷过,那都是祖上烧了高香的,但大多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来是不愿意跟我一个半大的孩子计较,再有,丢的也就是点儿吃食,也不算大事儿。 我不是贯世的偷儿,像这些活物,一般都挑家里有点儿闲钱的人家下手,不为啥,这样的人家活物养的多,我偷只鸡崽儿啥的,也就那么过去了,再说,就算我不偷,也抵不住那黄皮子惦记。 像这回被人叫骂上门,还真是头一回。 大嗓门被人拦着,嘴里还骂骂咧咧地不停,突然听到旁边的人说:“成啦,你是来骂人的还是来寻正经事儿的?” 这话刚说完,其他人都自动让出了个道儿,我一看,嘿,竟然是孙管事儿。 孙管事儿吃的白胖白胖的,但我觉得,他的白还是比不上白寡妇。 他双手背在后头,一身棕蓝色缎子长衫穿着,腰上绑着一条玉带子,两边分别挂着一个钱袋子和一个红字儿绣的流苏。 大嗓门见了他,也不骂我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冲着一旁招手说:“银花,你干啥呢,快过来见人。” 她说完,就见着银花扭扭捏捏地从一旁的大树后面走了出来,梳着利落的发揪,还扎了两朵绒花,两只眼睛有意无意地往我身上飘,脸上还红了两驼,只是她长得黑,红了也看不太出来。 大嗓门一把拉过她,带着上前跟孙管事儿打招呼,又拍了一下银花说:“银花,快叫叔。” 孙管事儿脸色都冷了下来,眼睛睨着大嗓门,偏生这女人满心思都在自家闺女身上,愣是没发现。 银花脸更红了,憋了半天也没叫那一声叔,还规矩地行了个礼,喊了一声:“孙管事儿好。” “嗯,不错,规矩好,不愧是百户家的闺女。” 孙管事儿不说村长,只提了闵世东曾经是百户的身份,眼珠子转了一个来回就把银花打量了个遍。 我这想起昨天听到的事儿来,原来是这孙家要选人帮忙啊,怪不得今天这么多人在这儿等着,我还以为都是来看我挨骂的呢。 都说宰相门前还七品官儿呢,孙家老爷是不是宰相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平时孙老爷不常出门,一般都是孙管事儿张罗,见了我们,鼻孔都恨不得朝天喘气儿。 大嗓门脸皮厚,压根就没听出来孙管事儿的意思,还舔着脸上前说话:“她孙叔,孩子也不小了,你瞅瞅,长得多周正,这模样给孙家小姐作伴儿总够了格吧?” 孙管事儿眉毛一挑,大喘了口气儿,还是没理人,手握成拳头放嘴边咳嗽一声,这才说道:“各位乡亲,我家老爷在乡期间,承蒙各位的照顾,如今我家老爷启程在即,时间仓促,想选些人手帮忙,还望各位乡亲能出个人情。” “哎呦,可不是嘛,我说大家伙儿,这孙管事儿要挑人,大家伙儿可不能藏拙啊,有什么能力,都赶紧使出来给孙管事儿瞧瞧……”大嗓门应了话接口,还不忘把银花往前推。 银花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挤了半天才挤出一句:“我……我会绣花……” “噗……”我忍不住乐了,也不管大嗓门黑青的脸,说道:“人家挑的是干活儿的人,你一个女娃去干啥?难不成他们干活儿,你就端个针线簸箕坐着绣花?” “我……我……” 银花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手里捏着帕子拧来拧去得,倒是大嗓门大手一扯,就把她挡在后面,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个破崽子,没爹没娘的天阉货儿,天生就是伺候人的种,还见天儿地打诨,呸,早晚叫老天爷收了去……” 她没骂完,我脸色就青了。 第三章 做工 “天阉货儿”这词儿我听了好多年,从小到大,总有人这么骂我,我虽然不太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却也懂肯定不是好词儿。 我还记得当年爹走的时候,那女人就说我是个不能留种的,我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我就想,这天阉是不是就是没种的意思? 我不喜欢别人说我这个,总觉得我爹就是因为我没种才丢下我的,所以我就尤其厌恶这个词儿。 大嗓门骂我爹娘,我都没急眼,可她说我没种,就是不行! 我气红了眼,大喊一声,顶着头就撞到她肚子上,把她撞了个结实的屁墩儿,也不管她哎呦哎呦的叫,转身就跑了。 一口气跑到了大柳树底下,我抓着柳条就攀爬了上去,坐在枝桠上喘着粗气。 这柳树很粗,要四五个精壮汉子才能围起来,我听老癞子说,这树自他小时候就是这么粗,怎么也得有个几百上千年了,估摸着都成了精了。 村里的娃儿们不听话,爹娘就总拿那些精怪吓唬他们,我不怕这个,就想着要真能碰上精怪,我就跟着学两招法术,看谁还敢欺负我。 我喜欢这柳树,枝条多,我往这里头一坐,谁也找不到,可我却能看到外头。 有时候,我也会把自己的心事儿说给柳树听,真就觉得这里住着个精怪,能听见我说话。 “老柳,你说他们怎么就知道我没种呢?我有没有种,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娘,娘……我不愿意去孙家做帮工……” 富娃的声音大老远就传来,我猫着身子坐在枝桠上,不多久就看见白寡妇走过来,手里拽着富娃,他往后顿着身子,可抵不过白寡妇拉扯,只能跟着走,还一脸的不情愿。 “你个死孩子,老娘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赵家的,你爹这个死人,说走就走了,你倒好,像谁不成偏像那个死鬼,倔驴脾气,老娘为了让你能进孙家,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你个死孩子说不去就不去了?” “娘,我要是进了孙家,就没人领着大壮他们玩儿了,我不去……” “不去不成!见天儿的就知道玩儿,你来年可就十二岁了,还见天儿在村里打诨,你瞧瞧人家孙少爷,小小年纪就已经是个童生,娘不求你有啥学识,以后你但凡能跟着认个字儿,娶的媳妇都是好看的……” “真的?!”富娃突然停了下来,眼睛亮亮地看着白寡妇问:“娘你说的可是真的?我要是进了孙家学了认字儿,就能娶了好看的媳妇儿?” 白寡妇也跟着一愣,但很快就点头说:“真的真的,进了孙家就能娶好看的媳妇。” “成,娘,咱快点儿走,慢了该赶不上了……” 富娃就为了娶个漂亮媳妇,决定进孙家帮忙去了。 我撇撇嘴,晃荡着两条腿说:“老柳,你说老天爷咋就这么不公平,富娃那小子就是一个傻貉,咋就有个那么疼他的娘呢?” 老柳树当然不会回答我,每次都是我自言自语说够了,就走了,有时候风吹过来,柳枝儿晃荡两下,我就权当是他回答我了。 孙家选人选的怎么样我不知道,也没人跟我说,到了天擦黑的时候,我从老癞子家门前过,他正好从里面出来,拄着根熬红发亮的拐棍儿,敲敲门伢子朝我招手:“丢剩子,过来……” “咋了?你又摸着啥好东西了?” 老癞子乞讨大半生,似乎乞讨就成了他活下去的本事,即便是回了乡,也总是隔三差五地去镇上讨,总能填饱肚子,运气好了,还能摸着几十个大钱儿,回来捎上一壶老酿,再带两只烧鸡,叫上我,一人一只鸡,半壶老酿,吃饱喝足了就一顿瞎扯。 老癞子不会偷,但黏人地本事却是无人能敌,只要盯着了人,总能要来点儿东西。 他叫我过去,我就想着肯定是又有好东西了。 “剩儿啊。”等我进了屋,老癞子就开口说:“咱俩其实也差不了多少,我这辈子算是过去了,就那么个德行,你还小呢,可不能这么打诨过下去。” “哟喂,癞子也有想开的一天呀。”我笑咪咪地回他,平时跟他熟得很,说话也没什么忌讳。 “你小子聪明劲儿足着呢,见天儿地装傻充愣,是个有福的。” 我不清楚老癞子的意思,夸我聪明是听出来了,怎么又装傻充愣了呢?到最后却说我是个有福的,咋听咋觉得别扭。 老癞子却压根没理会我,抓着自己那根拐棍儿跟我说:“这伙计跟了我也有年头了,好木头,比我都有年岁,剩儿啊,日后你爷我要是有个好歹,这伙计你可得帮我照顾好喽。” “哎哎,癞子,你咋还骂人呢?咋就成我爷了呢?” “破崽子,好的不学,就学了这点儿痞性儿。”老癞子抓着拐棍儿往我屁股上甩了两下,他使的劲儿轻,一点儿也不疼。 他说:“我比你爹还年长一半儿,你叫我声爷,亏了?” “那你咋不先找我爹去?等我爹叫你爹了,我再叫你爷。” “破崽子……”他又想打我,被我躲开了,然后便从怀里摸出一包东西,递给我说:“喏,给你带的鸡腿儿,还冒着气儿呢,吃吧。” 我不跟他客气,拆了油纸就大口啃了起来。 老癞子说:“听说孙家选人帮工,你去了没?” “没!”我吞下一口鸡肉,吃的满嘴流油:“我才不愿去伺候人呢,不去。” “你小子,不去伺候人,还等着人来伺候你啊?我觉得你该去,去了能有造化。” “切,有造化也不去,我饱了,走了啊。” 把手上的油往身上蹭了蹭,我说着就往外头跑,可怎么也跑不动,扭头一看,却是老癞子的拐棍儿勾住了衣裳。 他把我拉回去,照着我后脑上就是一巴掌,说:“破崽子,在我这里吃的鸡也得有几十只了,托你个事儿都不成?” “成,成,咋能不成呀,你说啥事儿?” “喏。”老癞子把拐棍儿扔给我:“我这老伙计你可照看好喽,不论去哪都不能离身儿。” 原想着他要我做什么,结果还是给了我这根拐杖,我犯了难,怂着肩膀问他:“那么宝贝,你咋不自己照看?” “哎,老喽老喽,照看不动喽……走吧,看见你就碍眼……”说着,老癞子就把我往外推。 等我出了大门,还没缓过神儿来,一直到那屋里的门关上了,我才跳起脚来,怀里还抱着那根熬红发亮的拐棍儿。 “老癞子,你别想吭我,明天我还来你这儿吃鸡腿。” 我冲着屋子喊完,里面的灯火也灭了,我便只好拄着拐棍儿回去,越走越觉得自己以后就是老癞子,干脆把棍子扛在肩膀上,回了草棚子里,随手一扔,也不管它,我就滚到草垛子上睡觉去了。 第二天我醒了第一件事儿就是跑去找老癞子,可他房门已经锁了,估摸着又是去镇上乞讨了。 村子里的早上,一般都是在农田里度过的,但这个时节刚好是等芽的时候,农忙早过了,吃了早饭便三五个聚在一起打牌喝酒,顺势还能说写荤段子消遣。 可今天不一样,大家伙儿结伴地都往村尾走,那里除了我的草棚子,再往里走,就是孙大老爷的宅子了。 我拿着草杆子剔牙,盘腿坐在草地上看着,突然头上被东西砸了一下,接着又是一下,我扭头,富娃正抱着肚子大笑。 第四章 比赛 他今天穿的干净,衣裳料子也好,头发梳得整齐盘在脑袋上,连脚上的鞋都是新做的,那新衣裳针脚细密,一看就是白寡妇给做的。 其实有时候我挺羡慕富娃的,就只一个白寡妇,我就比不上,不说别的,就拿这新衣裳来说,我就没有,我这身上的袍子,都不记得是谁给的了。 我咬着草杆子说:“哟呵,富娃,你家掉金子了?你娘这么舍得给你捯饬?相媳妇儿去啊?” “去去去,我这身衣裳比你的小命都值钱,碰脏了你陪得起吗?” 富娃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摆弄身上的料子,我猜想,这料子肯定是孙管事儿私下给白寡妇的,要不然,白寡妇也没那么多钱买。 村头每月都有一次集市,但卖的料子远远比不上这个。 这么一想,我心里便涌上了一个主意,看着富娃说:“富娃,咱俩来比赛,咋样?” “比赛?比啥?” “就你平时跟大壮玩的那个,咱俩比比谁的小雀喷的远,我要是赢了,你就把身上的衣裳给我穿,敢比不?” 平时我们没什么玩乐的地方,女娃子都被圈在家里绣花,我们这些个半大小子就聚在一起满村子野,玩的最多的就是掏鸟窝,再有就是在河边站成一排,各自脱了裤子比谁尿的远。 我跟富娃他们玩不到一块儿去,这次逮着机会,正好比试一把。 富娃似乎没想到我会提这个,张口就要应下,可看了看身上的料子,又犹豫了起来。 我说:“比不比?不比我可走了啊……大壮说你喷的最远,我看他是骗我的,你就会缩王八壳里……” “谁缩王八壳里了?比就比,我还怕了你不成!” 说好了规矩,我俩一前一后跑到河边儿上并排站好,现在正好赶上冬岁,河里的冰在河面上铺了一层,尿上就是一个坑,还冒着热气儿。 富娃指着冰面的一个位置说:“你给小爷瞧好喽,小爷能尿到那里!” 他说着就解了裤子掏出自己的小雀做好准备,我看了看他捏在手里的东西,也没多大,就一根手指粗细,但跟我的似乎还不一样。 我也解了裤子做好准备,富娃扭头看我一眼,先是一愣,接着也不比赛了,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他指着我的东西笑得都快岔气了:“你……哈哈……怪不得说你是留不了种的,你咋跟个女娃一样?” “你才跟个女娃一样,你有的我也有,你找个女娃脱了裤子看看有这个没?” “你这也叫有?跟个王八一样,都缩壳里去了。” “缩里那也是有的,快点儿,还比不比了!” 被我这么一吼,富娃又站好姿势,数了一二三之后,我俩同时发力,小雀顺势发射…… 富娃尿的远,是男娃里公认的事情,我当然也比不过他,刚完事儿,他就提了裤子得意地看着我说:“咋样,你输了。” “输了就输了呗,你又不是第一次赢。”我无所谓地说,也提了裤子转身就走。 跟富娃比赛,输赢都不算吃亏,赢了我能得着一身新衣裳,要是输了也好,我正好想知道自己跟他哪里不一样,为啥大嗓门只说我是天阉货,却不说旁人,现在看到了,也没觉得什么,不过就是小雀长得不一样。 那亲兄弟还各有各得样子呢,小雀当然也不一样。 富娃一把抓住我的衣裳,一张大脸挨近我说:“咋,你想耍赖?” “谁耍赖了?我只说了我赢了如何,又没说我输了如何。” 说完,我推了他一下,想赶紧抽身走,谁知道平时他挺壮实的一个人,竟然被我这么一推就倒了。 富娃脚底下没站稳,一滑,整个人就往河面上砸了下去,“扑通”一声,愣是把冰面砸了个大窟窿出来,而他整个人就刚好卡在冰面上。 河边儿的水不深,掉下去也淹不死人,可也挡不住这天冷,富娃在里头冻得直哆嗦,上下牙齿碰得啪啪响。 “你……你等着啊,我叫你娘去!” 我撂下这句话,撒腿就跑了,一边跑一边嘴里还叫嚷着:“富娃掉河里啦,白寡妇,富娃掉河里啦。” 一路跑到了白寡妇家里,刚好撞上了往外走的孙管事儿,我俩各自一愣,孙管事儿没说啥,倒是眯着眼睛把我上下打量了一遍,我心里却是想:孙管事儿又来找白寡妇生孩子了? “你这娃儿,怎的跑这么快?” “哟,狗剩子,大白天的你就来家偷了,可不是自投罗网了!”白寡妇扭着细腰从屋子里走出来,对孙管事儿说:“这是村尾的狗剩子,是个……” 白寡妇话说了一半,那手帕掩住嘴凑进孙管事儿耳边说了什么,然后才说:“这小子见天儿的偷鸡摸狗,偏偏从没让人抓住过现行,跟河里的泥鳅一样,滑着呢……” 她一说河里,我才想起正事儿来,也不管她说我得话,赶紧说:“白寡妇,富娃他掉河里了,你快去吧。” “啥?!”白寡妇的脸白得跟纸一样,拎了裙角就往河边儿跑,嘴里喊着:“富娃,哎呦我的儿子哎……” 白寡妇一走,就只剩下我跟孙管事儿两个人了,我本来就想躲他,不说我身上还穿着偷了他的衣裳,就只说他现在看我的眼神儿,我就想躲。 怎么说呢,那眼神就跟村里的赖汉们看见白寡妇的眼神一样,俩眼直冒火星子。 于是,想也不想,我转身就要跑,可孙管事儿比我高比我胖,只一条胳膊就把我拽回来了,眯着眼睛问我:“你这娃儿跑啥?我又不会吃人,你跑什么?” 我身上的外袍本就宽松了许多,被他这么一拽,直接就露出里面的衣服来了,被我穿了两天虽然已经脏了,可孙管事儿还是一眼就给认了出来。 他两根手指捻着布料,看我的眼神就更奇怪了,问:“哪儿来的?” “富娃给的!”我随手指着白寡妇跑走的方向说:“富娃说,这是他在半道上捡的,看我没衣裳穿,就给我了。” “哦?半道上捡的?” “对,富娃还说了,不让我告诉别人,孙大老爷,您是菩萨心肠,可不能说是我说的……” 我扭着脖子对他作揖,老癞子曾经跟我说过,越是大户人家的管事儿,越是喜欢别人奉承,你把他捧得越高,他就越信你。 孙管事儿能做孙家老宅的管事儿,还能随便安排人进宅子,我想,那他也算是大户人家的管事儿了吧。 “得了,我不说。”他松开手,又上下打量了我一遍,说:“你小子浑是浑了点儿,可心眼儿实在,想不想进孙家的宅子?” “不不不!”我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一样,后退了两大步说:“我可不去,富娃想去,你去找富娃吧,我不去。” “为啥不去?进了宅子就有好衣裳穿,还能填饱肚子,你也不乐意?” “那也不去,那是去伺候人的,我不去!” 听我这么一说,孙管事儿直接愣了,捏着下巴问我:“要是不伺候人,你就愿意进宅子了?” 我也愣了,也学着他的样子捏着下巴问:“进了那宅子里头,还能不伺候人?” “你要是不信我,跟去看看不就行了?” “那成,那我就跟去看看吧,你要是骗我,就赔给我十只小鸡崽儿。” “成!” 一大一小,一胖一瘦,我和孙管事儿击掌为盟,我不怕他骗我,顶多也是白跑了一趟,大不了我不要那十只鸡崽儿了呗,只要我不愿意,孙家也不能强逼着我卖身。 第五章 贼 孙家老宅虽然是在我们村子上,可比我们村子其他人家要好上太多了。 先说这门,朱红色的,门口还放着两只大石头狮子,瞪着眼睛跟要吃了谁似的。 进了门就是个小屋子,比我那茅草棚子好太多了,里头坐着个男人,喝着小酒吃着干货,见了我们猫着身子出来说:“孙管事儿,您回来了,哟,这不是狗剩子嘛,你小子胆子不小,可是偷了孙管事儿的东西?” “去去,你认识小爷,小爷还不认识你呢。” 我甩了手跳到另一遍,脸一抬,把鼻孔冲着天,心里得意:想不到我狗剩子的大名,竟然连孙家的人都知道。 “嘿,你个兔崽子,给你长脸了还……” 那人撸了袖子就要过来打我,孙管事儿直接一胳膊拦了下来,也没什么表情:“差不多就得了,好好看你的大门,这是府上的贵客,我要带给老爷看的。” “哎,哎,孙管事儿您说的话,小的肯定听,肯定听。” 孙管事儿这才甩了袖子把手背在后面走了,我乐开了花,趁那人不注意上前踩了他一脚,他哎呦一声又要过来揍我。 我说:“你干啥?没听孙管事儿刚才说的话吗?我可是贵客,你小心点儿,我可贵着呢……” 说完,我小跑着跑远了。 孙家老宅看上去不大,可走起来却是大得没边儿了。 我跟着孙管事儿走了许久,也不见他停下,等好不容易停下了,孙管事儿就指着前头的东西说:“你先在这里等我,哪都别去。” “干嘛?” “你是第一次来府上,我总要跟主子说一声,你哪都别去啊,要是走丢了我可不管。” 我听他这么说,觉得也对,又看见前头有个圆桌子,上头有几个鲜亮的果子,便不在意的说:“去吧去吧,快点儿回来啊,这大冷的天儿,我可不多等你。” 等孙管事儿走了之后,我就坐上凳子,随手拿起一个果子在身上蹭了两下,咬了一口,甘甜甘甜的,就是坐在这里有点儿冷。 也不知道这大户人家都是怎么个想法,好好的干嘛在亭子里放张桌子?夏天晒冬天冷的,遭罪。 吃了一个果子之后,我冷的浑身哆嗦,孙管事儿还没回来,我就站起来围着亭子转悠,没多久,身后就传来脚步声,我以为是孙管事儿回来了,结果一扭脸却发现不是。 一个神情慌张的男人一边小跑过来一边扭头往后看,见了我,二话不说就从怀里掏出一个蓝布包裹塞到我手里,小声恳求:“这位小公子,这个东西关乎到我的性命,烦请小公子先替我照看一下。” 嘿,老癞子让我替他照看拐棍儿,这人让我替他照看包裹,咋都找我照看?还不给我银钱。 老癞子还说的过去,毕竟我吃了他十几只鸡了,平时有什么好东西也都想着我,可眼前这人跟我啥关系?我凭啥照看他的东西? 不过看这人脸色蜡青,身上的衣裳也有些脏乱,甚至还有些血迹,我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犯怵,万一这人是个贼,进院子偷了东西被发现了,那我岂不是成了贼的同伙了? 虽然我也偷个鸡啥的,可那些都是吃食,都是为了填饱肚子,顶多算个赖,这贼和赖可不同…… 我正想着,突然从另一边跑来几个人,手里都抓着棍子,有的还抓着明晃晃的刀,男人也瞧见了,原本就蜡青的脸现在连点儿人色儿都没了,啥话也不说,只把包裹往我怀里一塞,撒腿就跑。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 “快点儿,就在前面呐!”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也不做多想,伸手一甩,就把包裹扔进了一旁的草堆里,又漫不经心地抓了个果子咬了一口,嘴里被凉地一激灵,身上就忍不住跟着哆嗦。 脚步在我身后停下,有人指着我说:“小孩儿,你是干什么的?” 我扭过身子,看着这几个人,说:“你又是干什么的?小爷可是你们府上请的贵客!” “哈哈,贵客?就你?”他们显然不相信我的话,带着嫌弃上下打量了我一遍。 我身量小,虽然已经九岁了,可看上去也就像是六七岁的样子,那人似乎是不相信我,又问:“那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男人从这里过去?手里还拿着个蓝色包裹?” “没看见没看见。” “没看见?”领头的人从桌子上抓了个果子给我,说:“小孩儿,你跟我说实话,我就给你果子吃,咋样?” “不咋样,我说没看见就是没看见,你这果子就放桌子上呢,我要吃不会自己抓?”说着,我抬手又咬了一口手里的果子,照旧跟着哆嗦了一下。 不行,太凉了,不吃了! 我把咬了一半的果子往旁边儿一扔,刚好砸在了之前那个扔出去的包裹上,旁边的草一晃悠,就有人看到了里面的蓝布。 “去瞧瞧那个是什么。”领头的吩咐道。 有人小跑着过去,没多久就拎着包裹回来了,那领头的看了一眼,扭脸就抓住我的领子叫嚣:“嘿,你个浪流的玩意儿,我就觉的你有问题,原来是跟那贼一伙儿的,抓起来等着老爷吩咐。” 我还什么都没说就被人给压制住了,身上的袍子本来就大,被这么一拉扯,里面那件孙管事儿的里衫就露了出来,那领头的一看,手上的劲儿更大了:“你个小兔崽子,手脚挺利索啊,竟然给你偷了件好衣裳,说,从哪个院子偷来的?” “从你祖宗坟上偷的……” “嘿,兔崽子,还敢骂我?我让你骂!让你骂……” 后背上挨了几棍子,我闷哼一声,咬紧了牙不喊不叫,那棍子有我的手腕粗,我穿的又薄,被打一下,就感觉内脏都挪了位了。 心里把这人祖宗八代都骂了一遍儿,我咬着牙挤出一句话:“狗儿子,你敢打你爷爷……” “哟呵,还骂?行,有种,这府上的贼被抓住了,带走!” 孙管事儿不知道去哪了,到现在都见不着人影,我就被几个人压着往前走,那领头的男人还是不时地踹我一脚,转了一个弯又一个弯,我被带进一个屋子。 领头的说:“老爷,府上的贼抓住了,人赃俱获。” “嗯,下去吧。”有个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 压制我的人出去了,我才敢抬头看,却发现孙管事儿也在这里,他微弓着腰,低着头站着,而在我面前的一张书桌案前坐着一个男人。 看上去有个四五十岁,头发胡子还都是黑密的,体态微胖,坐在一张贵妃椅上看着我。 “孙管事儿,你说带我来享福,咋还让人把我当贼了?”我站起来直冲着孙管事儿嚷嚷。 “狗剩子,在大人面前不得放肆,还不快点儿跪下!”孙管事儿训斥我,然后又说:“老爷,这个就是我给你说的那个人。” “嗯……不是说是个孩子吗?怎么成贼了?” “这……老爷,奴才觉得,这肯定是有误会,您看……” “既然是误会,那你就审审,老夫承蒙皇上隆恩,可不能把个贼当宝。” 那个男人说完就闭上了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看孙管事儿对他的态度,我估摸着,这人应该就是孙府的主人。 他俩说的话我听不太明白,但有一句还是听懂了,他俩说我是贼,还要孙管事儿审我。 我平时在村子里顶多也就偷个鸡,但之后我也是尽力帮那家多干点儿活,也算是用劳动换取粮食了,这么一合计,我还是个良民呐。 第六章 洗澡 所谓的审问,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孙管事儿盯着我看,然后围着我转了几圈,憋了半天才蹦出一句:“这个包裹,是你偷的?” “不是!”我翻了个白眼,说:“我可没来过孙府,这是第一次来,还是你带着,你让我等着,我就等着,谁知道这包裹是谁的,反正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那家丁怎么偏偏说是你的呢?” “那谁知道呢,人是你们孙府的,我刚进来,门都摸不到呢,咋偷东西,反正我不是贼,东西也不是我偷的。” 我采取的方法也简单,就是死不承认,也不说见过谁,问什么都说不知道。 问了两句话我也看出来了,孙管事儿也没真把我当贼,就是走个过场,必须问问。 见问不着结果,孙管事儿就不再开口了,倒是那个坐在贵妃椅上的孙老爷,两根手指捏着胡须问我:“既然东西不是你偷的,那你可见着偷东西的人了?那条道上就你一个人站着,要是有人过去,你总是能见着……” 他这么一说,我就又想起那个硬把东西塞给我的人,心里把那人的祖宗都问候了一遍,可我也知道不能说,先不说我的话孙老爷信不信,就算他信了,可万一找不到那贼,这罪名还不是我担着? 我不想找麻烦,老癞子曾经说过,越是有钱的人家,越不能粘连,尤其是孙府这种有钱又有权的,粘连上了,准没好。 索性还是不承认的好,便道:“不知道!我就坐在亭子里吃果子来着,没见着有人过来,也没见着过这个包裹,就你们家的那群家丁突然跑过来说抓贼,然后就把我抓了。” 孙老爷敲着桌子看我,寂静了得有半柱香的功夫,突然就笑了,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来福,你带他去歇息吧。” “是,老爷!” 孙管事儿应了一声,我才知道,原来他的名字叫来福,孙来福。 我被他拎着后衣裳领子就出去了,一路上啥话都没说,一直到了一间厢房里,他把我往里头一扔,房门一关就走了。 房间里有个屏风,屏风后头就是一个大澡桶,里头还装着半桶凉水。 我在白寡妇家里见着过,富娃就曾坐在这桶里头洗过澡。 难道孙管事儿是想让我洗干净了再出去? 我正在心里嘀咕着,突然有人推门走了进来,两个婆子打扮的人,一人提着一桶滚烫的热水,一股脑儿地全都倒了进去。 接着,其中一个婆子拎着空桶就出去了,另一个过来就要脱我的衣裳,说实话,长这么大,好像还没人给我洗过澡呢,我也不习惯别人给我洗澡,便想躲开,可那婆子的力道比我大,一只手就能把我提起来,我挣脱不过,便抓着衣裳叫嚷了起来。 “杀人啦!来人呐,老货稀罕嫩儿郎啦!” “嘿,小崽子人不大知道的不少,嘴上没个把门儿的,咋啥话都说?” 说话的空档,婆子已经把我剥了个精光,两只手抓着我的胳膊就给扔到了桶里,一边拿着麻布给我搓澡,一边笑骂:“人家胯下少说得有二两肉,就你这个,连老娘的指甲盖都比不过的裹壳的鸟,还指着老娘稀罕?” 她这么说着,眼睛就往我两腿间看过来,眼里还带着轻蔑的笑。 我脸上泛红,也不知道是恼羞的还是被水汽熏的,脑子里想起大嗓门骂我是天阉货的话,还有富娃笑话我的样子,似乎压在我心底那些久远的东西都因为这婆子的一个笑全引出来了。 我就想:你一个老货,就是在孙府做个奴才,还敢笑话你爷爷我?! 越想越生气,我就猛地从桶里站了起来,带着一些水也溅到了外头,那婆子没防备我突然来了这么一招,没站稳,脚下踩着水就滑倒在地上。 这一个屁股蹲儿估计是不轻,摔得那婆子嗷嗷直叫唤,我抓着木桶跳出来,抬脚就往她身上踹,踹了两脚还不解气,又捏着小雀儿对着她小解了起来。 “哎呦你个挨千刀的货哟,你……你个天杀的贱梭子,不是男人的玩意儿……” 她躺在地上捂着脸骂我,我尿完了,又吐了一口唾沫,说:“呸,老不死的下作,见天儿的拿狗屎当饭吃,嘴里臭的能生蛆了,爷爷不跟你玩了!” 说完我就撒丫子往外跑,也不管外头冷不冷,就想着先离开这里再说。 我的衣裳被之前的婆子拿走了,这屋子里没半点儿可以遮掩的东西,没办法,我就只能光着身子出去。 一开门就先哆嗦了一下,冻得整个人直打颤,还没等往外跨步呢,孙管事儿就过来了,大手一推把我又推进了屋子里,关门说:“狗剩子,你干啥呢?” “不干啥,我要回家!” “回哪个家?你不是没爹没娘吗,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孙管事儿一边儿说着一边抓着我的胳膊往里头走。 “你放屁!这里才不是我的家,我要回我家,我那个茅草棚子,我要回去!” 孙管事儿不管我怎么嚷,一概不理,就只抓着我往里头走,等到了屏风后头,见着那个倒在地上的婆子,便愣住了。 “这个……怎么回事儿?” “啥怎么回事儿?这老货骂我,还扒我衣裳,让我给打了。” “打的?”孙管事儿显然不相信,但他还是先提溜着我放进水桶里,然后才用脚翻了婆子过来。 我一看,嘿,竟然晕过去了。 “你打的?她骂你啥了,你下这么重的手?”孙管事儿问。 “她骂我……”我眼珠子转了一圈,最后落到孙管事儿胯下,便说:“她骂我是裹着壳儿的鸟,还说孙管事儿胯下好歹还有二两肉,到我这里就还不如她一个指甲盖……” “你!那你就下狠手把人打晕了?” “不是打的,是气的,我在她身上尿尿来着。” 我索性一次性都说了,孙管事儿也没说啥,就只吩咐了人进来把婆子拉了出去,然后他撸起两只袖子就给我搓背,说:“你小子有福气,能让我给你洗澡搓背,这可是孙家主子才能有的待遇。” “切,你给我搓背我还不稀罕呐。”我嘴上不宽松,但说实话,洗个热水澡,还有人伺候着,确实是舒服。 这个澡洗了得有一个时辰,足足换了四五桶水才把我身上洗干净,孙家还给我准备了一套好衣裳,料子是金丝缎的,鞋面是羊皮的,里头的夹衣都是用的纯棉的好料子,还填了棉花进去,穿在身上暖和的不得了。 我自小也没这么暖和过,也没穿过这么好的料子,一时间便沾沾自喜,站在地上来回转悠个不停。 孙管事儿坐在椅子上,甩着两只胳膊,时不时地捶打两下,笑骂我:“狗剩子啊狗剩子,你可真能耐,我历来都没见过你这么脏的人,你是不是从来没洗过澡?” “洗呀,咋不洗,每年夏天我都到村头那个河里洗澡,就是没人给我搓背,哎呀……真舒服呀……” 我伸了个懒腰,又活动了身子,便说:“孙管事儿,你说的还真不假,我来这府上,还真是享福了,咱俩打赌的鸡崽儿,我不要了,我走啦啊。” 说着,我就要往外头走,这时孙管事儿却不干了,拦着我说:“你干啥去?还没带你去见老爷呢。” “见啥老爷?您看看这天儿,我都饿了好一会儿了……” “哎呦喂我的小祖宗,你饿了你早说呀,走,我带你吃饭去,吃饱了再去见老爷。” 第七章 撞破 孙来福对我的热情来的突然,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对我的态度就奇怪,现在就更加奇怪了。 我心里有点儿不踏实,老癞子曾经说过,像这种突然献殷勤的人,不是看上钱了就是看上人了。 要说钱,那我肯定比不上孙府,我顶多就是个村子里的二流子,想吃顿带荤腥的还得去偷个鸡崽儿才能满足,可要说人嘛…… 小时候总听老癞子跟我说外头的事情,那些大门大户的人家,外表看着光鲜亮丽,里头指不定有多少的腌臜事儿呢,不往远了说,就说这镇子上,就有一些个红颜馆儿,里头不光有女人,还有男人,个个都是眉清目秀,比女人的生意还要好。 我问癞子,红颜馆儿都做啥生意。 癞子说,是皮肉生意。 我不懂,想再问,老癞子就不说了,总是拿了鸡腿来堵我的嘴,后来年岁稍大一点儿,多少也就懂了事儿,我便知道那些个皮肉生意肯定不是好买卖。 老癞子也曾吓唬过我,说:“狗剩子,你再浑,也得好好在村里待着,别总想着出去,你要是出去了,指不定就被拐去红颜馆儿卖皮肉了。” 他这么说,我就只当那红颜馆儿做的是买卖人口的行当,脑子里闪现的都是血淋淋的画面,先扒皮去骨,再剁成了肉泥做了包子馅儿。 孙府还不至于把我做了包子馅儿,但也肯定没啥好事儿。 刚才孙来福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让我很不舒服,我曾见村里的来汉们用这种眼神打量那些小媳妇大姑娘的,莫非孙来福除了白寡妇,还有别的嗜好? 他一直哄我去见什么老爷,难道…… 心里一阵恶寒,我打了个哆嗦,迈着的步子就慢了下来,后来干脆站在门口不动弹了。 我站在屋子里不肯走,孙来福就扯着我的胳膊不松开,生怕我跑了似的,他问我:“咋不走了?刚才不是说饿了吗?” “嗯,刚才是饿了,现在又不饿了。” “嘿,狗剩子,你耍我呢是吧?”孙来福撸了一下袖子,可抓着我的手依旧没松开:“不饿了正好去见老爷,你小子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别说,长得还不赖,这么一洗干净,比个女娃还秀气。” “呸,我是男娃,跟富娃一样,他有的我都有。” “对,你是男娃,狗剩子,你可是个有福的人,多少人想要你那样的还没有呢,天生的富贵……”孙来福说着,呵呵笑了两声,又要抓着我往外走:“跟我去见老爷去,说不得老爷一高兴,就给你个大好的前程了。” “我不去!我要回家!我要回我的茅草棚子,你这里有金山银山我也不稀罕!” 说着,我就想要抽出我的手,他手劲儿比我大,我挣脱不开,只能用歪招,先抬脚在他脚上踩了一下,又用身子撞他,这么一拉一扯,竟然还真让我得逞了。 孙来福没想到我会来这么一招,一时间竟然愣住了,手上的力道也没了,我就趁着机会赶紧挣脱了跑了出去。 孙府上比我想的还要大很多,我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跑,没路了就再换一条,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只觉得浑身汗淋淋的,这才看到一个朱红色的拱形大门,门没关死,就露着一条小缝。 我来不及想其他的,闪了身子就进了大门,再把门给关死,我把耳朵贴在门上,等听到外头的动静远了,才松了口气。 这么一放松,就听到院子里隐约有些动静,我又紧张了起来,可听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对劲儿,这动静,咋那么像那晚孙寡妇发出的动静呢? 我踮着脚尖顺着声音往里走,这是一个独门的小别院儿,里头似乎没什么人住,院子里都是枯草,还有些杂七杂八的烂木头堆放着。 声音的源头是一间屋子,窗户上的封纸都烂了,声音就从这屋子里头传出来。 我往前走了两步,发现这屋子的门是从外头锁着的,锁上布了一层厚厚的铜锈,看样子似乎是许久没人动过了。 难道是我弄错了?还是说……闹鬼?! 一想到可能有鬼,我也不敢在这里待下去,抬脚就往外走,才刚几步,那破烂的窗户里又传出了声音,是个娇滴滴的女人动静:“明郎,你可想死人家了……” “有多想?你天天吃香喝辣,每天晚上还有人伺候,还不够?”相较于女人的娇柔,这男人的声音就显得有些粗,跟公鸭嗓子一样。 “你个坏人,非要人家说那些羞人的话,那孙木青半只脚都踏进棺材板了,身子骨早就掏空了,每回还都得靠着吃药才能来上那么一回,还得找个小的帮着起来,哼,哪有你这般厉害啊。” “那你不也是舒坦?每天还上杆子给那老东西熬汤煮药……” “呸,你还说我呐,你那点子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见天儿地就知道在那贱人身前转悠,恨不得瞧着机会就扑上去一样,你也不怕往我心上捅刀子!”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轻点儿,轻点儿,这宝贝都快被你坐烂了,你也舍得……” “呸,什么宝贝,就一根没骨的玩意儿,烂了正好,你也不用再想着去找那个贱人了……” 里头说着话儿,又继续传出了“哎呦哎呦”地动静,我又踮着脚尖走了回来,趴在窗户边儿上往里头瞧,屋子里除了几张破烂的椅子之外,就是一张圆形的实木桌子。 而在那桌子上,一个男人正躺在上面,宽衣解带地,也不怕冷,还有一个女人跨坐在他身上,衣裳都褪到腰间了,两只手扶着男人的胸口,跟骑马一样,一上一下的颠簸着。 有时候颠簸地厉害了,女人便仰起头来,一对凤眼眯缝着,朱唇微启,刚才那嘤嘤的声响就是从这张嘴里发出来的。 我咽了一口唾沫,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就觉得身上有点儿热,心跳也快。 这就是在生孩子? 我爹和那个女人曾经要生孩子,都关着门,白寡妇和孙来福那次我倒是看见了,可黑灯瞎火的,也没看清楚,这么一算,这还是我第一次见着生孩子的过程,看得清清楚楚的。 尤其是女人身上那对白花花的肉,前头的两点儿粉嫩就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我才刚想到这里,那个男人竟然也坐了起来,张口就咬上了一个花骨朵,女人嘴里便哼唧的更厉害了一点儿。 “哎呦……好人……这府上前后院也差不了多远,你咋就那么舍得……” “这不是来了嘛,我在府上的身份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次不是逮着机会就来找你了?” “这一月里一回哪够啊,那、那贱人……哎呦明郎,我的明郎……哎呦,我的明郎哎……” 女人突然颤抖的厉害,摇着头,把那发丝都摇乱了也不在意,双手抱着男人的光亮的后背,白嫩的手指上还刷着艳红色的蔻甲。 我在外头猫着身子,不敢太张扬,生怕被他们发现了,再细看那窗户上,虽然破烂,可一点儿灰尘也没有,估摸着是他俩爬进去的时候都擦干净了。 这是孙府的院子,里头的人肯定也是孙府的人,我想了想,还是尽快离开的好,免得被人发现了,最后连小命都没了,也不值当。 我转身,照旧是踮着脚尖往外走,风一吹,我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把我刚才那股子燥热都吹没了。 身上有点儿冰冰凉的感觉,我低头一看,身前竟然湿了一大片,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竟然尿裤子了。 第八章 留下 我还是被孙家的人给抓住了。 就刚踏出那个小门,只出去了半个身子,就被孙来福带着人给堵在门口了,他过来抓着我的胳膊,比之前用的力气还要大一些,说:“狗剩子,你跑什么?” “我哪跑了,我就是……就是想进去尿尿。” 里头有对欢好的男女,我没敢说,就白寡妇和孙来福之间的事儿,要是让村里的人知道了,估计也讨不了好果子吃,这种苟合的事情是被人不齿的,更别说像里头那对,都是孙府的人,我听着话里话外的,那女人似乎还有正经的男人,这要是被人抓到了,那肯定是要没命的。 我作为知情者,肯定也活不了了,孙家这样的大户,要杀我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所以我不敢说,只借口说自己想方便。 孙来福似乎信了,说:“要方便你来这里干嘛?走,我带你去茅厕……” 说着,他就要往外拽我,我抓着大门不动,脸上装出一副着急的模样:“孙管事儿,你、你别拉我,我憋不住了要,我要……呼……” 抖了抖身子,我就出来了,身前那块儿深色的痕迹正好落在众人眼里,孙来福嘴角抽了又抽,眼睛就盯着我裤裆上不动弹:“尿了?!” “嗯,尿了!” “嘿,你还得意上了,半大的小子还尿裤子,你也不知羞。” “要不是你拽着我,我能尿裤子?孙管事儿,你可得赔我一身好衣裳,这套……这套让人给我洗洗,我还得带回去呢。” “只要你跟我去见老爷,你想要多少好衣裳就有多少,还有你爱吃的小鸡崽儿,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孙来福哄着我往外头走,又吩咐身后的人:“这院子是废弃不用的,赶紧把门锁上,省得以后再进了贼……” 我又换了身衣裳,料子比刚才那身还要好,棉花也更加厚实,除了这些,孙来福还让个小丫鬟给我送来一只烧鸡,烧得焦酥流油,而且内脏也收拾得干净,一点儿血腥气都没有。 我一边抓着烧鸡啃着,一边用眼神儿瞄那个小丫鬟。 小丫鬟脸上抹着粉,还涂着胭脂,显得皮肤白嫩,煞是好看,我看不出她的年龄,可她胸前的衣裳却已经鼓起了一个小包,虽然比不上之前那个女人,但也不小了。 我就盯着她看,吃的满嘴流油也没在意,倒是那小丫鬟不乐意了,趁着孙来福没注意,眼珠子跟穿了针一样往我身上扎。 “嘿嘿……” “你小子乐什么呢?”孙来福问我。 “没啥,这烧鸡真好吃,比老癞子给我带的好吃太多了。” “你要是喜欢,简单,等会儿你乖乖跟我去见老爷,我保证,这烧鸡让你吃个够,不光是这些,还有……”孙来福说着,眼神儿就瞥了瞥那小丫鬟,再看我的时候,嘴角的笑都变得淫荡起来。 原来他早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儿,就是没指出来。 我没不好意思,也跟着笑,倒是那个丫鬟突然红了脸,一抹艳红浮在脸上反倒是很好看。 孙来福这一会儿的功夫没少提点我,一直说要去见老爷,可我想不明白为啥,按理说,这孙府富贵,也没理由一定要见我呀。 要帮忙?可我一个没爹没娘的穷娃子,能帮什么忙? 见我不说话,孙来福觉得我松动了,又说:“狗剩子,咱们孙府那是在京中做大官儿的,要不是给老太爷丁忧,老爷也不会回来,这一回来就……要我说啊,你小子运气好,老爷看重你,这可是天上掉馅儿饼的事儿,狗剩子你可别犯浑。” “孙管事儿,去见老爷也成,但是……”我把手里的鸡骨头往后一扔,眼睛瞟着那小丫鬟说:“你得把她给我,你让她跟着我,我就去。” “晴雪?你要她做什么,你又……你才多大就想着女人了?” 原来她叫晴雪啊,这名字真好听。 晴雪听我们说起她,又听到我要她跟着我,抬眼又狠瞪了我一次,我没在意,其实跟孙管事儿要她,也没别的,就是想试试生孩子的过程。 白寡妇跟孙管事儿玩生孩子,我爹跟别的女人也玩,就连之前那对男女也在玩,还哼哼唧唧的,听着痛苦,可看表情,又舒服,我就也想试试,为啥他们都这么喜欢生孩子?难不成是什么好玩的? 对于我的这个要求,孙来福都没多想就应下了,晴雪的脸立马就真的跟雪一样白了,手指里搅着帕子,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还是我上前扯了她的帕子过来,在嘴上胡乱擦了一把,脸上手上的油腻都抹到帕子上。 “晴雪,你的帕子真香……” 晴雪一愣,脸上白了又青,青了之后又红,最后则是黑着一张脸就出去了。 孙来福也没说什么,只扯了我的袖子又去见了孙老爷。 还是在那间屋子里,孙老爷照旧是坐在贵妃椅上,手里不时地摸着那两撇胡子,孙来福带着我先磕头,等我再站起来的时候,孙老爷眼睛里跟点了两根蜡烛一样,闪着火星子。 “好!来福,你做的不错!” 又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不过孙来福听了之后反倒是乐了,说:“奴才也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这么俊,老爷您看他……” 孙来福说着话,瞄了我两眼,这才上前贴着孙老爷的耳朵小声嘀咕了两句,孙老爷听完,眼睛更亮了,问:“当真?” “奴才亲眼看见的,肯定没错。” “那就更好了,这下……那位肯定满意。” 孙老爷走到我面前,他个子不高,有点儿胖,尤其是挺着的那个肚子,就跟我们村里怀了娃的女人一样,他笑着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狗剩子,孙管事儿没告诉你吗?” “那,你愿不愿意进我孙家的大门啊?” 我没敢应下,一个原因是我没太听懂,第二个原因是我觉得这个孙老爷脑子不好使。 他问我要不要进孙家的门,可我都已经在这里站着了,早就进来了呀,还怎么进来? 我不说话,他们就以为是我不愿意,孙来福就说:“狗剩子,你忘了我说的啦?好吃的,好衣裳,还有……晴雪……” 一听到晴雪的名字,我就想起了坐在男人身上的那个女人,可那张脸已经换成了晴雪,而那个男人却换成了我。 于是,我说:“我这不都进来了吗,还怎么进?” “这么说,你这是应下了?”孙老爷又问了一遍,直到看到我点头了才吩咐孙来福说:“这件事儿你去办,务必要尽快办完。” “是,老爷。” 孙来福又领着我出去了,带我进了一间屋子,说:“狗剩子,以后你就住在这里。” “我为啥要住这里?我不住,我得回去呢。”我没应下,按照时间算,老癞子现在应该回来了,我还得去找他讨鸡腿吃呢。 “你还回哪去呀,你那个破草棚子?嘿,这里不比你那破棚子要好?”孙来福把我推进去,又说:“你好好待着,我让晴雪来伺候你。” 说着,孙来福关了门就出去了,只把我自己留下。 这屋子确实比我那个破棚子要好,有桌子有椅子,还有一张木床,那被子横铺在上头,摞得厚厚的,一看就很暖和。 没多久,晴雪就进来了,冷着一张脸对我行礼:“狗、狗公子,老爷让我来侍候你休息。” 晴雪说完,就咬着嘴唇不说话了,那脸上表情一直在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晴雪又对我行了一个礼,这次她什么都没说,就只是走过来伸手就要解我的衣裳。 第九章 同床而眠 晴雪比我高,我的脑袋正好到她胸口的位置。 她开始的时候并不高兴,但一走过来,那脸上就变红了,跟要滴血似的,尤其是在我的脸贴上她胸口之后,晴雪整个人都是僵的,想推开我,但似乎又不敢…… 我才知道为啥那院子里的男人会想吃那花骨朵了,虽然我这还隔着衣裳,可那种软软的感觉却让我浑身跟着发颤,身体也跟着燥热起来。 “狗、狗公子……” “狗你奶奶,小爷不姓狗!” “你!”晴雪气得脸发白,伸手就推了我一把,说:“公子看不上晴雪,大可叫孙管家把我换掉,何必要出口伤人呢?” 她说话文绉绉的,听着别扭,但我也知道她是生气了,为啥生气?就因为我说了句不姓狗? 关键我确实不姓狗啊! 我爹扔下我走了,我也不记得自己姓啥,村里的人也没说过我姓啥,就都叫我狗剩子,其实晴雪叫我狗公子也没错,但……这称呼不好听,我心里就有些不乐意。 衣裳被脱了一半就陷入僵局了,晴雪背对我站着,从我这个位置看过去,正好能瞧见她圆翘的屁股,裹在衣服里,撑得满满的。 除了这个,还有她那条背脊线,也是一个浅显的弧度,晴雪今天的发髻是盘在头顶的,正好露出她白皙的颈子,竟然也让我看的呆住了。 “晴雪……”我叫了她一声。 “哼!” “晴雪……”我又叫了一声,走到她身后,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抬手就抓住了她一半的圆翘。 “呀……你、你想干嘛?”晴雪被我抓的很慌乱。 她拍开我的手,刚转身,我就从那一半的圆翘上转移了地方,手里被柔软塞得满满的,就跟捏了两团棉花一样,但比棉花要弹。 “登徒子!滚开!” “啪!” 我被这一巴掌打得晕头转向,等回过神儿来的时候,晴雪已经跑出去了,就只留我自己在房间里待着,捂着一张脸,身上的衣裳还半解半开。 怎么晴雪是这么个反应?不对啊,那天晚上白寡妇可是对着孙来福柔得都能掐出水来了,再说那个女人,也是欢喜得不得了,怎么晴雪却…… 难道是她不喜欢?可我感觉还不赖啊。 女人的心思真是难懂,我想不明白便不想了,干脆扯掉衣裳钻进了被子里睡觉,被褥都是软软的,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次睡这么软和的床。 这一夜睡得安稳,可醒来的时候就有些费劲了。 早上的时候比晚上冷,被窝里暖软软的,可一起身就忍不住哆嗦,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孙来福一早就过来了,看见我还窝在床上没动静,说:“哎呦,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还睡着呢?” “孙管事儿,你有事儿啊?”我往上扯了下被子,说:“我啥时候能回去?” “哎呦,你怎么还想着回去呐,狗剩子,老爷看重你,那是你的福气,你看这孙府上下的富贵,你就一点儿都没动心?就你那个破棚子,有什么好的?” 孙来福在床边儿坐下,凑近我一脸地不怀好意:“再说,晴雪在这里,你舍得?” “孙管事儿你还说呢,你看我脸上,看着没?晴雪打的!” “什么?晴雪打你了?!” “可不是嘛,我就捏了一下她的屁股,她就打我一巴掌,跑出去到现在都没回来,孙管事儿,你不是说让她跟着我的吗?怎么又……” “剩子!”孙来福拦住我下面要说的话,拍着我的肩膀说:“我在孙家做管家那么久,这说出去的话肯定不会食言,你等着,我这就叫她过来!” 说完这句话,他就走了,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晴雪就进来了。 她双眼有点儿红,还有点儿浮肿,就跟刚哭过一样,一进来就站在屋子里不动弹了,也不说话,就在那站着。 “那个……晴雪,你冷不冷啊,要不要过来暖和暖和?” 我说这话其实是好心,就怕她冷,外头冬风刮得多厉害,我在床上盖着大厚被子才刚暖和一点儿,晴雪就穿着那身衣裳,看着也没多厚,我是真怕她冷,才说了这话。 可晴雪显然不这么想,一听到我说这话就哭了,一边抹泪一边说:“公子相貌那是府上的少爷都比不过的,别说孙府,就算是京上的王孙贵族也是稍差一筹,公子要什么样女人没有,为什么……为什么就……” “就怎么样?”我掀开被子下床,脚踩在底板上就一阵哆嗦:“要说也别站那儿,走,上床上去。” 晴雪直愣愣地跟着我走,也不拒绝了,眼珠子不会转弯一样盯着我的小雀,盯了半天突然就脸红了。 我俩同盖一条被子,光着身子,她却还穿着那身衣裳,那料子丝光泛亮地,挨着身上就特别凉。 我抓着晴雪的小手,拉着她贴在我肚皮上,说:“你看你这手凉的,我给你暖和暖和。” “公子……奴婢冒昧,敢问公子今年多大了?” “我十一岁了,怎么了?” “没……”晴雪把头埋在被子里,小声说:“就……就觉得公子不像这个年岁,你……奴婢以为你……” 她结巴说了半天,眼珠子转了又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也不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没多久,她却突然把手抽了回去,慢慢地解开了自己衣裳的扣子。 “这被子太厚了,我……奴婢有些热……” “那你就脱了呗,跟我一样,我就不觉得热。” 起说完这话,晴雪脸上就更红了,我就感觉被子一起一落的空档,再然后,怀里就多了一具白皙的酮体。 那皮肤嫩白嫩白的,比白寡妇身上还要白,那胳膊纤细光洁,两条长腿也缠上了我身上,就这么两个简单的动作,我竟然出了一身汗,两只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了,只知道往肚子里咽唾沫。 “公子不是喜欢奴婢这里吗?怎么现在又不动了?” 晴雪说着,拉着我的手就直接附上了那两团棉花。 她的跟之前那女人的还不一样,那女人的像是两只装着水的白口袋,就挂在身上的,而晴雪的这俩,却跟那白瓷碗一样,直接扣在身上,坚挺圆润,就连那两点花骨朵也是粉嫩细腻,抓在手里十分地舒服,让我忍不住就想使劲儿地多捏两下。 “唔……公子……”晴雪轻咬下唇,两颊艳红一片。 “你这里头装的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软?还这么大,鼓囊囊的。”我问,手里一点儿都没停。 “公子真会说笑,当然是肉,这里能装什么。” “肉?那怎么跟我的不一样?你看我这里,我是平的,可你却是挺的……” “公子是男人,奴婢是女人啊,当然不一样,况且……”晴雪一个媚眼扫过来,两根手指就直接捏在我胸口的一点上,她手指有些微凉,相互捻搓着,让我浑身都泛起了疙瘩。 这感觉很奇怪,也不觉得冷,反而更觉得燥热了,可身上的那些鸡皮疙瘩却是起了一波又一波。 原来是这样啊! 我心想,也学着她的动作那么捻搓,晴雪突然就僵了,接着就打了一个颤栗,她这样又让我想起了那个坐在男人身上的女人,似乎有那么一会儿,他们也是这么着的。 我仔细回想昨天看到的场景,看着晴雪越来越红的脸,身子一钻,就滑溜到了被窝里,那两只棉花一样的花骨朵正好就在我眼前。 鼻尖往前凑着闻了闻,很香,我抱着晴雪的腰,学着昨天那男人的样子,张口就咬上了一只花骨朵…… 第十章 吹牛 “哎呦……”晴雪猛地推开我,眼底还含着眼泪:“公子你干嘛咬我?” “原本不就是咬的吗?” 我只当晴雪不喜欢我,所以才这样,几次三番的拒绝,这让我心里着实的不高兴,之前那女人嘴里也是哎呦哎呦地叫唤,可人家却没嫌弃什么。 “算了算了,也没多好玩,你起来吧,我要回去了。” 说完,我就扒拉了衣裳过来穿上,也不管晴雪是什么表情,提了靴子就出去了。 孙来福没过来找我,可能是在忙他自己的事情,门口就只有一个小厮站着,见我出来了,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一脸地讨好。 “少爷,孙管家让小的在这里候着,说是等您出来了就带您去饭厅。”他说完,眼睛还不断地往门缝里瞧。 “我可不是你家少爷,孙管事儿呢,你跟他说一声,我要回去了。” “哎呦,少爷,您可不能走啊,您要是走了,孙管家知道了,铁钉要扒了我的皮了,今天一早,孙管家就嘱咐厨房了,做了少爷您最爱吃的烧鸡,还有红烧肉,一溜水的全是硬菜,您看……” “这……”这么多菜都是给我做的,我要是不吃,岂不是浪费了? 那小厮见我犹豫,便更加夸大地说:“少爷,以小的的意思,您还是先去吃饭,等吃饱了,您要是想回去,小的一准回禀孙管家,到时候肯定是抬着轿子亲自送您出去。” “轿子就不用了,也没多远,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你快点儿带路吧,我老早就饿了。” “成嘞,您这边儿请……” 路上我问那小厮的名字,才知道他叫孙明,也姓孙。 “小的老家遭了水灾,家里兄弟多,养活不了,老爹才把我卖给孙家的,这到了大宅子里做奴才,哪还有自己做主的时候呀,可不就是要主子给取名字了。”孙明跟我解释。 “那你以前叫啥?” “不管以前叫啥,少爷只要记着,小的现在叫孙明,以后跟着少爷,小的还叫孙明。” 他说话有点儿油,但好话谁都愿意听,更何况他一口一个少爷这么叫着,叫得我都觉得自己真就是孙府的少爷了。 到了饭厅,真就像孙明说的那样,一桌子的大鱼大肉,色香味俱全,看了一眼,我肚子就咕噜噜地叫唤了起来。 先不管其他的,填饱肚子才是王道,我二话不说,撸起来袖子就坐下吃了起来,倒是孙明,只站在我旁边看着,每当我想要吃哪个,还不等自己过去拿,他就给我夹过来了。 我要是渴了,不用开口,那水杯就已经送过来了。 原来这就是被人伺候的滋味啊? 我在心里腹诽,一顿饭吃的很舒坦,那吃不完的东西我也没舍得留下,让孙明全都给我找东西装了起来。 “大恩不言谢,以后我要是再逮着小鸡崽儿,肯定给你留一份儿。”我拍着孙明的肩膀说道。 孙明只笑不语,拎着吃食问:“少爷,这些您打算怎么着?” “你给我吧,我给老癞子带过去。” 说完,我就要接过来,可孙明却躲开了,一只手挎着我的胳膊,小声道:“少爷想出去,但这府上可严的很,还是小的送您出去吧,方便。” “那成!” 我知道孙府里头有几个看门的人,当初来的时候,孙来福带着我还被盘问了几句,现在我要出去,又没有孙来福带着,说不定还真就不让走了,但孙明不一样,他是孙府里的人,看门的肯定认识他。 我俩一路往外走,每回遇上人,孙明就说:“孙管家吩咐我,让带盛子少爷回村里看亲戚。” 就这么一句话,人家也没敢多说啥就放人了,一直到了我那个茅草棚子,孙明才说:“少爷,这就是你住的地方?” “对啊,怎么样?别看着外头破,其实里头舒坦着呢。” “舒坦?比孙府还舒坦?” 他一问,我就又想起那床暖和的被子了,还有晴雪那对白花花的馒头,虽然不好玩,可到底还是让我印象深刻。 于是,我说:“没孙府舒坦,可到底是我自己的窝,我想咋就咋,自在,孙明,我得去找老癞子了,你赶紧回去吧。” “哎,成嘞!” 我接了吃食就跑到老癞子家里,可他还是没在家,问了旁边的邻居,都说不知道,我便只好又回草棚子里,想着等晚上再过来。 刚走到村里的柳树底下,突然从两边蹦出来两个半大的小子,伸着个胳膊拦着我:“狗剩子,你又上哪偷去了,这么好的衣裳,你也配穿?” 这俩是富娃的跟屁虫,叫大毛二毛,是兄弟俩,平时对富娃言听计从的,富娃说一,他俩不敢说二,现在敢拦着我的路,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富娃吩咐的。 我没搭理他俩,只左右看了看,就看到了柳树后面露出来的衣裳料子。 “富娃,你咋成王八了?不躲壳里你躲树后面。” “呸,你才是王八,还是个没壳的王八!”富娃被我这么一激,直接就从树后面跳出来了,他跑过来说:“狗剩子,听说你去孙府享福去了?是不是真的?” “对啊,我去了,你看我这身衣裳,比你娘给你做的还好,孙管事儿给我的。” “那你咋又回来了?” “孙府又不是我家,我咋就不能回来了?你们让开,我要回家了!” 说着,我就要绕开他们,可大毛二毛也跟着我动,我往东,他们也往东,明显就是要来找茬的,富娃见我被拦下了,一脸得意地走过来,挎着我的肩膀说:“狗剩子,我娘说,孙府里头全是金银珠宝,是真的不?” 嘿,白寡妇可真是掉钱眼儿里去了,还想着要富娃进孙府当差呢。 我刚想说没有,突然又想到别的,便说:“金银珠宝我没见过,可女人倒是很多,比你娘长得还好看呢,那身上都是白嫩白嫩的……” 大毛二毛比我还小两岁,根本就没听懂,倒是富娃,听见这个眼睛都亮堂了,问我:“真的?真有那么好看的女人?” “这个嘛……” 富娃拉了我到一旁的草地上坐下,又从怀里摸出一小块儿碎银子,递给我:“狗剩子,你跟我说了,我就把这块儿银子给你,怎么样?” “切,谁稀罕呐,看看我拿的是什么?”我提了提手里的吃食,又叫了大毛和二毛过来,说:“我原是要带给老癞子的,可他不在,那就咱们几个分了吃吧,都是孙府特意给我准备的,富娃,就你手里那点儿银子,能买到这些好东西不?” 把东西摊开,扑鼻而来的就是一阵肉香,富娃算是我们几个里过的最好的,可他也不一定每天都能吃上肉,尤其还是这些,大毛二毛就更不用说了,眼珠子落在肉上都不会转弯了。 “剩子哥,这个,你真分给我们吃?”大毛眼里冒着光问我。 “那当然,说分给你们,那还有假?” “剩子哥,你真好,以后,我们都听你的!”二毛抓了一个鸡腿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 平时这些人都是只跟着富娃的,对我那是连正眼都没有一个,现在被他们这么一捧,我也有点儿飘,吹牛说:“放开了吃,吃完了,我再去孙府要!” 富娃有点儿不乐意了,随手抓了俩块儿肉塞给大毛二毛,撵了他们去旁边吃,问:“狗剩子,快点儿说说你见着的那个女人,真有那么白那么嫩?” “嗯……” 我把在小院子里看到的情形跟富娃说了一遍,又说了晴雪,当然我没说我跟晴雪同床的事儿,富娃听了后,也不知道在想啥,就只抓着我的胳膊,问我:“剩子哥,你能带我进孙府看女人不?” 第十一章 福气要来了 富娃比我大一岁,准确来算年龄的话,他也应该快十三岁了。 我们村里的人,都定亲早,女孩儿一般都是十岁左右就定亲了,像男娃儿,十岁定亲的也有,十一二岁就成亲的,也有。 富娃这么迫切地想看女人,我知道为啥,不就是村头上的李家小子前几天刚成亲吗,李家小子算是跟富娃分庭抗衡的一个,那小子今年也才刚十三岁,家里就给他娶媳妇了,我没见过他媳妇,不过听说是长得如花似玉,那脸皮水嫩水嫩的,李家小子宝贝得不得了。 我估计富娃是受了刺激,所以才满脑子都想着女人。 孙府又不是我家开的,他这个要求,我肯定不能答应,再说,孙来福对我的态度热切,但越热切越让我觉得不安,好不容易我从里头出来了,可不能再一脑袋扎进去。 所以对于富娃的要求,我没应下,也没说不行,毕竟这牛皮已经吹出去了,现在认怂,以后肯定要被富娃笑话的。 于是,我说:“你娘不是给你弄进去了吗,你咋还让我带你进去?” “我娘让我进孙府是去伺候人的。”富娃一屁股坐我旁边,又把那半两碎银子塞我怀里:“剩子哥,你要是带我过去,以后,我肯定都听你的,他们,也肯定都听你的。” 富娃说完,抬手一指,对吃的正香的大毛二毛骂道:“饿死鬼托生啊你们,过来叫大哥!” “剩子哥!” “剩子哥,我还想吃。”二毛舔着手指头说。 “去去去,除了吃你还会啥?一边儿去。”富娃又撵了二毛,还想跟我说啥,但白寡妇刚好从前头过来。 白寡妇穿着一身陶紫色的罗缎套裙,手里还捏着一方水红色的帕子,走起路来扭三扭,那身段比晴雪还要诱惑一点儿。 她过来叫富娃,看见我,眼里一亮,问:“哟,这是谁家的小子,长得这么俊俏?是来做客的吧?” “白寡妇,你咋只看皮不看人呐,是我呀,我是狗剩子。” “狗剩子?狗剩子长啥样我还不知道,你这……”她眼睛就落在我脸上,然后便是盯着我身上那身衣裳看,说:“还真是狗剩子,听说你进孙府当差了?这身衣裳是孙家给你的吧?” “啊,是孙家给我的,但我没去里头当差,我还是觉得我这草棚子好。” 听我说完这话,白寡妇就笑了,但也没说什么,只叫了富娃回去。 我招手让大毛二毛过来,又塞给他俩一人一块儿鸡肉,问:“李家小子的媳妇儿,好看不?” “好看!”二毛含糊不清地说。 大毛跟着点头,又补充了一句:“可好看了,那身上比富娃他娘还白呐。” “哟哟哟,你们这话说的,人家是新媳妇,李家小子恨不得给拴在裤腰带上,你俩咋知道她身上白?” “我和富娃看见的,闹洞房那天,我和二毛,还有富娃躲在他家黄瓜架子底下拉屎来着,没人发现,那个新媳妇嘴巴红红的,后来李家小子都脱了个精光,那新媳妇还穿着一条红裤子,就是那裤子底下破了个洞,跟吃奶小娃穿的露裆裤一样,露着的地方都可白了。” 大毛见我怀疑他的话,就原原本本跟我说了,还问二毛,二毛整个心眼儿都钻那鸡肉上去了,也没听见问的啥,就一顿胡乱的点头。 我又问:“那你咋知道她比白寡妇白?难不成你见过白寡妇?” “我……没……”大毛这次说得犹犹豫豫地:“你要是再给我一块儿肉,我就告诉你。” “喏,都给你,说吧。” 大毛一股脑儿的把剩下的肉都包了起来,这才凑近我小声说:“其实,是富娃带我们去的,就在李家闹洞房之后。” “那你俩看见啥啦?” “就跟李家小子跟新媳妇一样呗。” “咋个一样?” “就是……”大毛干脆挪到我旁边坐下,说:“就是跟新媳妇一样在床上横躺着……还有个男人站在床边上……那俩人都光着屁股呐,富娃他娘还哼唧哼唧的,不知道在干啥……” 我又回想起村里听戏那天晚上,我去偷鸡崽儿却刚好碰见白寡妇和孙来福在家里腻歪,大毛说前几天的晚上,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不是孙来福,我有心想多问几句,但看大毛的样子,似乎也没看清男人的脸。 现在我才知道为啥富娃叫我带他去看女人了,原来他早就知道他娘偷汉子的事儿了。 大毛二毛带着剩下的吃食走了,我又去了老癞子家一趟,还是没人,我便回了草棚子,刚想找火石点火,谁知道白寡妇就过来了,还给我带了一碗热米粥。 “剩子,晚上没吃饭呢吧,来,婶子特意给你做的粥,里头还压着个鸡蛋呐,快趁热吃了吧。” 有句俗话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孙来福跟我献殷勤我提防着,是因为孙家有钱有势,要啥有啥,也没什么可打我主意的,可白寡妇不一样。 白寡妇平日就瞧不上我,村里总共有两个女人瞧不上我,一个是大嗓门,一个就是白寡妇。 平时她见着我,虽然没有什么不好的话,可那眼神里的鄙夷我看的是一清二楚的,所以她今天来给我送这碗米粥,肯定不怀好意。 我心里有些防备,面儿上依然是不动声色地,接了米粥,也不说声谢谢,端起来就喝。 白寡妇想找地方坐下下来,可转悠了一圈也没找到,干脆就把那方水红色的帕子扑在草垛子上,她正好坐在上面。 “狗剩子,你打出生就跟别人不一样,婶子早就知道你能出人头地,现在看,果然没错,呵呵呵呵……”白寡妇说完,捂着嘴就笑了起来。 “我哪根别人不一样了?不就是生下来死了娘,我爹又不要我了呗。” “哎哟,婶子不是这个意思,婶子的意思是……”白寡妇伸长了脖子往棚子外头看,确定了没人才说:“你之前去了一趟孙府,那你知道孙家老爷要回京上的事儿了吗?” “嗯,听说了。” “那就对了!”白寡妇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狗剩子,你的福气到了,我听孙管事儿说呀,孙家在京上有个远方亲戚,到现在都没个儿子,眼瞧着这香火就要断了,这不,孙老爷看上你了,想让你去给那远方亲戚当儿子、传香火呐。” 要我去传香火?这是孙来福说的? 我有些不确信,但瞧着白寡妇脸上的表情,也不想是做假,再一想之前在孙府上,孙来福和那个孙家老爷对我的态度也确实是奇怪的很,而且,孙明还叫我少爷,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真的。 更何况,白寡妇和孙来福的关系,那可是不一般呐,白寡妇嘴里说出的话,应该假不了。 这样一来,正好可以解释孙家对我的态度,可是……这传香火,怎么就找上我了? 这村里谁不知道,我狗剩子就是个不能留种的,虽然我也不知道怎么着才算是留种,但就为了这传言,孙家也不能找上我呀。 白寡妇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只继续说她的:“剩子,婶子知道你跟我家富娃好,平日富娃也没说好提起你,你看,你这眼瞅着就要去享福了,可不能丢下富娃在这里啊。” “白婶子,你说啥呢,我咋听不懂呢,富娃要去哪,我可管不着。” “管得着管得着,婶子也不怕跟你说,原先我是想着让富娃进孙府伺候的,好不好的,能当个小厮,跟着少爷老爷们见见世面,可富娃死活不愿意进去,我原也是消了念头了,可我们富娃说了,要进孙府,他就跟着你,剩子,你看……” 第十二章 无家可归 白寡妇殷勤前后,原来还是想让我进孙府的。 之前富娃说想让我带他进孙家看女人,现在白寡妇找我过来也说得过去,可我却总觉得这事儿里头有猫腻。 白寡妇是什么人?无利不起早,要真是孙家京上的亲戚要找人续香火,她还会让我去?富娃不比我合适?那可是她亲儿子呐,芝麻粒儿大小的好处,她也得先可着自己儿子来呀。 除非……这事儿是孙来福让她来说的。 “白婶子,孙家要回京上了,你家富娃要是进去了,不也得跟着去京上吗?你舍得?” “哎呦,咋舍得哟,可婶子也不能因为私心,就挡了富娃的前程啊,婶子都想好了到时候要真是得上京,婶子就收拾了东西,也跟着一起过去,反正富娃爹死的早,家里笼统也就我们娘俩了……” “唔……富娃有你这样的娘,才真是有福气呢……”我咬着根稻草杆子说。 白寡妇先是一笑,接着又是一愣,再看我的眼神就有了些许变化,那大眼睛里突然就水汪汪的,她挪着屁股坐过来,一把就把我搂进了怀里,温柔的手心安抚我的后背,竟然也让我有了些许无措。 后背上有只手轻拍着,我脸颊贴着的地方还带着起伏,也是一团鼓囊囊的柔软,比晴雪的还要圆润,还有股子异样的香。 “剩子,婶子知道你心里苦,要是你不嫌弃,以后,你就跟富娃一样,把婶子当娘,成不?” “把你当娘?” “对啊,以后只要富娃有的,你也都有。” “那……”我把脸埋在她胸口上,闷声闷气地:“我要吃奶!” “啥?” “不是富娃有的我都有吗?富娃吃过奶,我没吃过。”我一本正经地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白寡妇也没想到我会有这样的要求,把头往旁边一扭,似乎是生气了,但过了一会儿她有扭过来,说:“成,只要你跟富娃一起进孙府,我就当你一回亲娘,奶你一回。” 她说完,就开始解自己的领口。白寡妇身上的白,就像在黑夜里能发光一样,她身上穿着一件枣红色的肚兜,肚兜上用银线绣着一朵盛开的牡丹。 “你这棚子还真是够破的,这四周透风的,你也不怕冷……”白寡妇手搓着胳膊说。 “那我给你烧点儿火,暖和暖和。” 点了火,白寡妇身上的白就更加亮眼了,火光一照,映得她脸上红红的,风韵犹存的年龄,竟然比晴雪那样的小丫头更让人痴迷。 那肚兜上两团更加的凸显,仿佛在下一刻就要跳脱出来一样,我忍不住伸手摸上去,这感觉跟晴雪的也不一样,比晴雪的而更加柔软,虽然没有那么挺拔,但却是另一番滋味儿。 白寡妇慢慢低下了头,两只胳膊背到后面也不知道做了什么,肚兜就顺势滑到了一边儿,只剩下一根绳子挂在脖子上,她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了,好像快与火光融合在一起了。 “哎呀,这火烧起来了,可婶子还是有点儿冷,剩子,你过来帮婶子暖暖……” 说着,白寡妇就朝我这边挪了过来,她摸着我的脸,那手指也是柔软的,手指插进我头发里,然后把我逐渐拉紧她的怀中…… 扑面而来的首先是一股子的奶香气,然后就是说不尽的柔软,跟晴雪的感觉完全不同。 白寡妇的胸前棉花有些下吊,里面跟装了水一样,我的脸能够完全埋进去。 我按照上次的那种方法咬住一颗花骨朵,白寡妇先是惊呼一声,但却没推开我,只是在我后背上轻拍了一下,骂道:“坏小子,吃奶就好好吃,咋还咬我呢?” “不咬?那咋吃?” “傻子,用嘴巴吸呀,就跟……就跟你吃完鸡肉之后吮手指一样……唔……对,就是这样……” 我按照她说的方法吮吸,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只是感觉她抱着我的力气越来越大,似乎想要把我揉进她怀里一样。 不仅如此,白寡妇一开始是咬着嘴巴的,但后来就开始了轻声哼唧,棚子里的温度也逐渐的升高,甚至在我的额头上还渗出了一层的薄汗,而白寡妇的手最后也是慢慢地…… “咦?哎呦……哎呦我的腰……” 我把白寡妇推了个翻地墩儿,顺便还咬了她一口。 看着她扶着腰站起来,脸上疼得都发白了,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可一想起刚才她的动作,心里那点儿愧疚便烟消云散了。 刚才的氛围一直都很好,可偏偏白寡妇的手在我裤裆上虚抓了一下,就那么一下,她惊讶,我也惊讶。 我惊讶的是,她为什么要抓我的裤裆?要抓什么?而她惊讶的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狗剩子,你推我干嘛?” “那你抓我干嘛?” “我……”白寡妇把身上的土都拍掉,就开始打理衣裳:“算了,碰上你这个冤家,也真是老娘倒霉,奶你也吃了,女人味儿你也尝了,明天别忘了和富娃一起去孙府。” “明天?我可没说明天就去。”我靠在草垛子上翘着二郎腿说。 “哎,狗剩子,你刚才不是答应的好好的?现在咋又变卦了?” “我是答应了,可我也没说啥时候,等我想去了自然就去了,白婶子你要是不乐意,那你自己去找孙管事儿呗。” “你!”白寡妇深吸了一口气,才又整理了发髻出去了,也没再说让我带富娃进孙府的事儿。 她走了之后我就睡了,还梦见晴雪来找我,一丝不挂地躺在我身边,我们俩就在我这个草棚子里待着,还点火烧鸡吃。 “咳咳……晴雪,火小一点儿,不然该把我家烧了……” “哎呀,救火呀……狗剩子,快醒醒……” 我睡得正香,突然感觉有人在猛烈地摇晃我,没等我醒,那人就直接把我抗在身上背走了,边走边骂:“死崽子,咋还睡成死猪一样,叫都叫不醒……” 外头的风一吹,我也彻底醒了,入眼的就是黑压压的一圈人,一人拿着一个水桶正朝我的草棚子泼水,而我那个棚子,此时已经有一半都烧没了,如果不是有人把我背了出来,估计我不被烧死也得被呛死。 “闵大叔,这是……”我看着闵世东问,脑子里还停留着跟晴雪一起烧鸡的场景,现在这样,我还真是反应不过来。 “你点火把自己家都烧没了,你还问我?” “我?咋能啊,我睡觉前特意把火给熄了的,这……这咋能啊……” “咋不能,现在啥时候,干冷干冷的,你那棚子里全是干透了的草,那一丁点儿的火星子都能烧起来,没烧死自己你就知足吧,要不是大家伙儿过来,狗剩子,你这条小命就得搭进去!” 闵世东是做百户出身,又是真正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他说话就自带几分威严,虽然这些年他在村子里也不出去,可那性子里的杀气还是有些余威的。 要说这村子里我怕谁,也就闵世东能让我收敛一点儿,不光是因为他的余威,还因为我的命是他给的。 当年我爹扔下我走了,村里没人愿意养我,还是闵世东把我安置在这棚子里,又让村里每家都给我口饭,我这才有命活到现在,可是,现如今连我这个唯一的棚子都烧没了…… 正当我发呆愣神儿的时候,孙来福带着孙明跑来了,孙明手里还带着一套加厚的衣裳,见了我二话不说就给我套到身上去了。 第十三章 落户 孙明似乎还没睡醒,上身的衣裳,扣子都是错位的,再看孙来福,眼睛上还有吃麻哭,也是一副被惊醒的模样。 吃麻哭是我们村子里的俗语,意思是刚睡醒的人眼角留下的眼屎。 我穿了衣裳,这才发觉自己身上冰冷冰冷的,孙来福跟闵世东寒暄了几句才过来,一过来就先给了我一巴掌,虽然拍在了我后背上,可那力道还是让我忍不住前倾了一下。 “小崽子,你这是吓谁呢?大半夜的,这火能烧死你,知道不?”孙来福训斥我说。 闵世东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但还是顺着孙来福的意思:“对啊,剩子,你这要是有个好歹,我咋跟村民们交代?日后要是你爹回来跟我要人,我上哪赔他一个儿子?” “我没爹!我就是那石头里蹦出来的,是那草地里长出来的,我没爹!” “你!你个小犊子,人不大脾气不小你……” 闵世东的脾性是那种一点就炸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在村子里,他作为村长可谓是说东别人不敢往西,所以当年他一句话,村民们就算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挤出一口粮食养着我。 眼见着闵世东就要大巴掌抽我,孙来福赶紧出来做和事佬:“哎哎哎,闵百户……闵兄弟,他还是个孩子,又刚遭了大难,你跟他见识个什么劲儿?正好,我们老爷还想找你办点儿事儿,今个儿碰见你,刚好就给办了。” “孙管事儿客气了,孙老爷有什么事儿尽管说,能办到的,我指定给行个方便。” “就喜欢闵兄弟这种爽快劲儿,是这样……” 孙来福拉着闵世东去了边儿上,两人交头接耳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只是我总觉得闵世东那双眼睛时不时地就往我身上瞟,一会儿为难,一会儿子又惊喜不已。 我拉着孙明,问他:“你们咋来了?” “我也不知道,睡得正香呢,孙管家就突然过来叫我,还说让我给你带件衣裳,幸亏这是来了,少爷,你快跟我们回去吧,你这……” 孙明说着,就看了一眼只剩下了一半的草棚子,此时冲着外头的那一面焦黑焦黑的,还不断冒着烟。 灭了火,村里的人也都逐渐散了,就只留了两个年轻力壮的男人留下来看着,生怕有没灭掉的火星子,后半夜再给着起来,闵世东跟孙来福说了有好一会儿的话,闵世东似乎很为难,脸上的神情犹豫不决。 “孙管事儿,这个……让我回去再想想,我……” “还想啥呀你!”大嗓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突然的一嗓子给我吓一跳,她大手扯着闵世东的衣裳,脸上堆着笑对孙来福说:“哎呦孙管事儿,可不是我说大话,您的眼光可真是不一般呢,那……小子自小就跟别人不一样,看着傻不拉叽的,其实可精明着呢,你没见着我男人一心向他连家都不顾了。” “你瞎说啥呢?我和孙管事儿说正事,你一个女人家的,瞎掺和啥!”闵世东甩开大嗓门的手,说道。 “哎,闵世东,我咋就叫瞎掺和了?我爹还在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平时要不是我帮着你,你能把村里管的那么好?那些七姑八姨的,你能摆平?咋,一遇上狗剩子你就要上天了,狗剩子比你闺女还重要?他是你儿子是咋的?” 大嗓门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说到最后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干嚎起来:“好啊闵世东,我说你咋那么好心养狗剩子哪,原来说到底他是你的种啊,哎呦,老天爷哎,我的命咋这么苦哪,替别的女人养那么多年孩子,还是个不能留种的天阉货,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看看呐……” “完犊子娘们儿,你瞎说啥呢,快起来,也不嫌丢人!” “咋啦,就许你做了不许我说啦?呸,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活该他是不能留种的天阉,这就是……哎呦喂……” 大嗓门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捂着鼻子乱叫,而闵世东则是拦着我。 又一次听到她叫我天阉货,我到底还是没忍住,一脚就给她踹倒了,不仅为着这个,还因为她骂我娘! 我对那个生了我的女人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但我也不允许别人骂她! 以前村子里有当婆婆的骂儿媳妇,会说什么不守妇道,偷汉子什么的,白寡妇没了丈夫,可她跟孙来福之间还得偷偷摸摸的,要是让人知道了,肯定是要被浸猪笼的。 白寡妇对富娃好,有时候我都会嫉妒,也想着如果我娘还活着,肯定也会对我这么好,可大嗓门刚才那些话,就让我觉得我娘的死,我的小雀跟别人不一样,还有我爹丢下我,都是因为天谴,都是报应一样。 闵世东抱着我的腰,他比我高很多,平时总干农活,所以胳膊上很有劲儿,就一个胳膊就把我拦得很结实。 我一边乱踢着地面,一边破口大骂:“肥得跟头猪一样的,嘴里都快赶上猪粪臭了,你才去偷了汉子生了孩子呐,你那小儿子跟银花差了那么多,谁知道是谁的种呐,呸,黑心黑肺的玩意儿……” “狗剩子!”闵世东在我头顶大吼一声,再一个使劲儿把我甩了个趔趄,他则是过去扶着大嗓门起来。 大嗓门看着手上的鲜红一片,那鼻子下面还挂着两管血液,历时就不干了,张牙舞爪地就过来要挠我。 “挨千刀的下作玩意儿,老娘今天不打死你……” “来,你来你来,大嗓门,你今天敢动你爷爷我一根头发,明天我就去找银花算账去,还有你家那个小子,不知道亲爹是谁的杂种,我肯定不放过他,你来比来,大嗓门,你有种就来挠我,你冲我脸上挠……” “嗷……你个狗杂碎……” 大嗓门又嚎了一嗓子,张手就要过来,却被闵世东给拦下了,一巴掌甩她脸上,给大嗓门打了一个跟斗翻在地上,愣是半天也没动静。 再之后,闵世东就走过来看着我,那双眼睛异常犀利,是我平时没见过的,我心里有些发虚,这才想起他之前对我的好,也才发现我这么对大嗓门确实不对,更别说还带上了银花。 银花比我大一岁,小时候也没少给我送吃的喝的,刚学会针线那会儿,还给我做了双鞋,虽然小了,穿不上,但也是一份心意,如今却…… 闵世东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但他估计也是对我失望了,只对着孙来福说:“孙管事儿,刚才您说的,我应下了,明天就去办,狗剩子年龄小,好多毛病都是跟着村里那些赖汉学的,其实他……他人不坏……” “闵大叔,你咋说起我来了,管我啥事儿?” “你闭嘴!”闵世东瞪了我一眼:“你以前偷鸡摸狗地没干过啥好事儿,我只当你年龄小,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道你越大越不知道好歹,你看把你婶子打的……也好,孙管事儿要能帮着把你这坏毛病给改改,也是你自己的造化。” 我听得一头雾水,孙来福却乐了,对着闵世东又是一顿猛夸,还说回头送来一些跌打药膏给大嗓门治伤,又吩咐了孙明带我去洗脸。 “孙明,你们孙管家是怎么回事儿?咋对闵世东这么好呢?”我跟在孙明后头问。 “少爷,其实孙管家带我过来,就是来接你回去的。” “啥?” “少爷你不知道?”孙明看着我说:“孙管家说了,他过来找闵村长,要把你的户给落到孙家去。” 第十四章 灵花 我没想到孙来福竟然想让我落户到孙府,更没想到的是,闵世东竟然同意了。 那我以后,岂不是就是孙家的人了?难道真像白寡妇说的那样?孙家想让我去给远亲当儿子传香火? “孙明,你为啥总叫我少爷?我可不是你们家的少爷……” “孙管家吩咐的,他吩咐的事情,多半都是老爷许的,反正,我叫你少爷准没错。”孙明笑着说。 我心下已经信了白寡妇的话,等走到河边儿洗了脸,天际已经泛着青光了,再等半个时辰,这天就大亮了。 看着水影里的自己,那张脸确实俊俏,就是瘦得厉害,我不由地想:难道孙家看上我的原因,只因为我这张脸? 老癞子以前就说过,大户人家都喜欢俊俏的人,不管男女,只要相貌好,那就是占了天机了,干啥都方便,尤其是长得漂亮又白净的女人。 用冷水洗完脸,我就精神了,一点儿困乏的劲儿都没有了,我想去找闵世东来着,可孙明说,孙来福让我们在这里等他,然后一起回孙府。 我心里着急,刚想往回跑就看见孙来福背着双手哼着小曲儿过来了。 “哟,剩子,以后你小子要是发达了,可不能忘了我啊。” “孙管事儿,你真找闵大叔过我的户啦?”我抓着他的胳膊问道。 “咋?你不乐意啊?不乐意可晚了,闵世东已经带着文书去找知县大人去了。”孙来福说着,瞥我一眼,继续道:“知县大人跟咱们老爷那可是深厚的交情,咱们老爷早前儿就去打过招呼了,估计等闵世东到了那,立时就能盖了公文。” 孙来福说完,孙明也跟着说:“少爷,等公文下了,那您可就是名副其实的少爷了。” 我没动,也没说话,就只盯着前面的地方发呆,脑子里还有些转不过弯来。 我的户还是落在原来的家里,虽然我爹不要我了,但好歹以后再回来,我俩还是父子,隐约记得,很小的时候,我爹还是挺疼我的,只是不知道为啥就不要我了。 但如果我的户改落到了孙家,那是不是说,以后就算我爹想认我,都认不了了? “这是高兴傻了还是咋的?发什么呆啊,快回去,老爷还在府上等着呢。” 孙来福说着,就跟孙明一左一右挎着我回了孙府。 这次来跟上次不同,这次看门的人对我也是点头哈腰的赔笑脸,孙来福也没再让我在亭子里等着,而是直接把我带到了一间院子里。 “剩子,以后你就住在这个院子里,孙明就是你身边的小厮,回头我再派两个丫鬟过来伺候你。”孙来福凑近我小声道:“我肯定把晴雪给你指过来。” “不是她也成,你给我找俩好看的。”我还记得上次晴雪推我的事情,所以也没指定就要她。 孙来福应着声就走了,孙明也去收拾东西,就只我站在院子里,恍恍惚惚地,似乎又回到了刚来孙府那天进的那个院子,也似乎还能听见里头那对男女的声响。 “少爷,卧房我不会收拾,要不您先去书房休息会儿?”孙明过来叫我。 “嗯,那就去……去书房吧!” 大家里的少爷都有自己的书房,能彰显自己博才多学,如今我也有了,可不得去嘚瑟一圈嘛。 这里说是院子,其实也没多大,两间东西耳房,另外还有一个书房,我睡的那个屋子是最大的,但也是分为前厅和内卧,中间用屏风一分为二。 书房里有一章红木桌子,跟孙老爷书房里的那张相似,里头还有一张贵妃软椅,再有就是不算大的小书柜,上面满满当当地放得都是书。 我拿下来一本翻看,密密麻麻全是鬼画符,一个字也不认识,就知道是白纸黑字,写的是啥就看不懂了,翻了几本都是这样,没意思的很。 “怎么全是字儿书啊,就没个画儿书?” “有……”孙明在我身后,刚说了一个字脸就红透了,对着我又是挤眉又是弄眼的。 “有你不快点儿拿出来?” “哎呦,少爷,这样的东西,咋能摆在明面上呀。” 他垫着脚尖儿,使劲儿摸到书架子的最上端,在一个犄角旮旯的架子角摸索了半天,才拿下来一本巴掌大小的小画儿书,拿在手里一甩,全是灰。 “这是……” “这可是好东西,是这世上最好看的画儿书啦,呼……咳咳……”孙明一口气吹起一片尘土飞扬,他一手甩着书页子,一手在半空中上下摆动,一直等那书上的尘土都落下来了才罢休。 孙明走到门口,左右张望了两下,然后把书房门一关,这才又跑过来说:“少爷你看……” “什么鬼东西,这么神秘,小爷看……” 我的两只眼睛都直了,看着书页子上的画儿,连眼珠子都转不动了。 那画儿上的图简直能以假乱真,每一个细节都描补地很到位,甚至连那男人使劲儿时候呈现的肌肉线条以及女人的表情和口型,都细致入微。 第一页上画的就是一个男人坐在大树底下,还有个女人坐在他身上,但两人都穿着衣裳,也看不出什么,就好像是在玩游戏一样。 等到了第二幅,那女人身上的衣裳就少了许多,只剩下了一件略微透明的中衣,脸上的红云占据两颊,樱桃红唇与画中男子交缠,从大树的后面还有半个小脑袋露出来,俩大眼珠子看着,一动不动。 再翻到第三页又更清晰了一些,男人的衣裳也松垮了起来,露出一身健硕的肌肉,他站立着,裤子上十分的奇怪,好像在裤裆里塞了什么东西,鼓鼓囊囊地,而女人此时却是坐在地上,那件半透的中衣也掉了半个,露出她光洁的肩膀。 女人背对着我们,似乎是跪坐在草地上,一只手攀在男人腰间,而另外一只手却…… “少爷!”我正看得起劲儿,孙明却一下把画儿书给合上了:“孙管家一会儿肯定得过来,少爷,要不,这画儿书,您留着晚上看?” 我想了想,晚上看也行,这纸上画的都是一男一女,正好晚上找晴雪陪我一起看,好好研究一下,也好知道书上画得到底是啥意思。 于是,我便把书揣到了怀里,但孙明不放心,还是他把书又放回到了书架子上去了。 刚放上去,孙来福就带着两个丫鬟进来了,其中一个是晴雪,而另外一个我却是没见过,但那女人长得眉清目秀地,面皮儿白嫩得很,比晴雪还要出色,尤其是前面那个,挺起身来,竟然比晴雪还要凸显。 我和孙明走出去,晴雪见了我脸色先是一变,但还是对我行礼,嘴里喊的动静跟蚊子哼哼一样:“少爷。” 孙来福指着她俩跟我介绍:“剩子,这俩是老爷吩咐过来伺候你的,晴雪你认识,这个是灵花,之前一直跟在京上伺候的,十分懂得规矩,有她伺候你,我也放心。” “灵花见过少爷。” “唔……那个……起来吧。”我抬着架子说。 孙来福又说了一些其他的,最后说是晚上要去前院儿一起吃饭,说是孙老爷个我安排了晚宴接风,然后他便走了。 突然多了两个女人,还是长得这么好看的女人,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干嘛了,晴雪还是那副老样子,看见我眼睛里就像要喷火一样,可那脸上却是一会儿比一会儿红得厉害。 倒是灵花,先是拿帕子叠成四方小块儿,拿着给我擦拭额头,说:“少爷一会儿先喝碗甜汤再去吃饭吧,今儿个表少爷也在呢,定是不能放开了肚皮儿吃的。” 第十五章 遇到故人了 灵花口里的表少爷,我还是头一次听到,之前没听孙来福提到过,而孙明也不曾说过还有这么一个人。 我带着深意看了灵花一眼,她倒是自在,薄唇浅笑,竟然比晴雪要艳丽三分,看在我眼里,竟然跟方才那画儿书上的女人合为一体了,勾得我心里的火苗蹭蹭地往上冒。 “灵花。”我想学村里赖汉一样,伸手勾她的下巴,可灵花个子比我高,这一抬手下巴倒是没够着,手指头直直地戳在了某个柔软的地方,我一愣,灵花也是一愣。 晴雪脸憋得通红,憋了半天才走过来挡在灵花身前,那眼神跟弯刀子一样往我身上飞:“少爷,您还是快去前厅用晚宴吧,要是晚了,老爷定是要打罚我们的。” “哦,这就去,这就去……” 我收回了手,学着孙来福的样子背在身后就往外头走,孙明却扯了我的衣裳,小声道:“少爷,您这身……要不,咱换身衣裳再去?” “这身咋了?” 我低头看着身上的衣裳,并没觉得有什么,这还是今天刚换上的,当然了,虽然有股子火熏的味道,可看上去还算比较干净。 孙明正想着该怎么跟我说要换衣裳的事情,灵花却是已经走上来了,笑着安排:“少爷刚来,这风尘仆仆的也不是去见客,孙明大哥,您快些去烧热水过来,晴雪,你去准备沐浴用的东西,我带少爷去找件合适的衣裳。” “哎,我这就去!” 孙明小跑着去了厨房,晴雪不乐意,想说什么却被灵花一个眼神给制止了,瞪了我一眼便转身去了后边儿的矮房子。 “少爷,灵花带您去拿衣裳,您自个儿瞧瞧喜欢哪个?” “哎!” 面对灵花,我心里就十分的顺从,她跟晴雪不一样,晴雪见着我就没个好脸色,就算要干嘛也是不情不愿的模样,但灵花不同,脸上总带着笑,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我稀罕看。 刚才不小心戳了那一下,手指尖儿上到现在都还有感觉,似乎是暖软软的,跟晴雪和白寡妇的又不一样,我心里就纳了闷了,同样都是女人,咋还不一样呢? 灵花带我进了卧房,然后她从坐落的大柜子里找出一件青白色的袍子,很厚实,捏在手里宣软,一看就知道是塞了足足的新棉花。 她拿着衣裳对着我比划了一下,这才说道:“少爷看这个,喜不喜欢?” “喜欢!”我说。 “那您看看这双靴子,喜不喜欢?”她又拿出一双半高腰的黑皮靴子放在地上。 “喜欢!”我看也没看就说道。 “少爷你都没看一眼……” “不用看,你给我的,我都喜欢。” 灵花红了脸,却没扭捏,只拎着靴子走到我面前,双手扶着我的肩膀让我坐下,她则是半蹲了下来,一手抬着我的脚,一手替我换靴子。 我脚上穿的还是之前孙来福给我的那双,还新着,但里头的袜子却是两天都没换了,鞋子拖下来之后,我明显看见灵花脸上的表情僵了又僵,最后却是把我的脚放下,叹息:“哎,以前委屈少爷了,一个人过活,身边儿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灵花又去柜子里翻腾,最终拿了一双新袜子出来替我换上,又给我套上新靴子:“快起来走走,看合不合脚?” “合脚,肯定合脚。” “噗嗤……少爷,您真是……” “灵花姐。”晴雪突然走了进来,也不跟我见礼,只对灵花说:“灵花姐,洗澡水都弄好了。” 灵花没接话,只转着一双大眼看我,我被她盯得不好意思,脸上就感觉火热热的,便道:“孙明呢?叫孙明过来。” “孙明大哥还得烧第二桶水呢,少爷,我们是孙管家找来伺候你的,您要洗澡,当然得是我们来伺候了。” 说着,灵花和晴雪便一人一边儿地拉着我去了后面的矮房子里。 矮房子其实就是简易的浴室,里头的墙壁和地面都是用的大青石头铺的,这种石头垒砌的墙面和地面最防水,也最抗用。 屋子里放着一个大木桶,里头正冒着白气,晴雪给我脱了衣裳,灵花则是伸手去试桶里的水温,等确定了水温正好的时候,我的衣裳也都已经脱完了。 此时我就光着身子面对她俩,晴雪脸上早已经红得要炸了一样,眼珠子瞪我瞪得都快掉出来了,我估计要不是灵花在这里,她肯定会甩我一巴掌。 我倒是没啥,反正被人看上一眼也不会掉块儿肉。 “少爷……”灵花转身跟我说话,视线落到我腿间的小雀儿上便停顿住了,然后说:“水温刚好,少爷坐进去,灵花给您搓背。” “少爷。”还不等我抬腿迈进说里,孙明就进来了:“少爷,刚才孙管家让人传信儿,说让您现在就过去,这澡估计得回来才能洗了。” 又是一阵忙乱的穿衣,穿好之后就赶紧往外头走,孙明跟着我,一边走一边跟我介绍孙府的情况。 “这里是咱们老爷的老宅,平日也不常回来的,这次要不是要给老太爷丁忧,咱们老爷指不定已经是多大的官了,府上的主子们都挺和善的,尤其是孙二小姐,那性子就跟水一样柔,平日里说话都不敢大声,标准的大家闺秀一样的可人儿。” 我跟着他拐进了一个廊廷,问:“你说的那是天仙,是书画儿上才有的人。” “哎呦我的少爷,我哪能骗你啊,我们家二小姐,那可真是天仙一般的人儿呢,回头您见了就能知道了,今天的晚宴,二小姐肯定也是要出席的。” “那个表少爷又是谁啊,就是灵花嘴里说的那个。” “表少爷啊,他就是孙家的一个远亲,据说是早就出了五服了,家里长辈都去世了,来投奔咱们老爷,后来老爷见他是个读书人,就继续资助他念书科考,这次回来丁忧,原本是不用他来的,可他偏偏跟着过来了,连去年的科考都给耽搁了,为此,老爷可没少补偿他。” 孙明简单说了几句后,我们便到了地方,孙来福迎了过来,附在我耳边小声道:“快进去吧,就等着你来了。” 我挺直了胸口,背着双手走在孙来福身后,这套步子我是跟唱戏的学的,里头有个演七品芝麻官的就是这么走路,牛气得不行。 刚进了大厅,就看见有一张偌大的圆木桌子在正中间,上面摆满了好吃的,尤其是那只烧鸡,看得我直吞口水。 “来了。”孙老爷说道。 今天他穿了一件藏青色的袍子,上面用暗线绣着我不认识的图案,孙来福赶紧拉我过去行礼,又说了一堆讨喜的话,说的孙老爷眉开眼笑的。 “成了,来福,我给你记着呢,少不了你的好处。” “哎呦,哪能让老爷费这个心思,这是奴才该做的,应当应分的事儿。”孙来福哈着腰说,然后又给我挤眼:“少爷,老爷都发话了,您还不快去跟几位少爷小姐问个好?” “我又不认识他们,问什么好,再说,他们不是坐的好好的么,还怎么问?” “哈哈哈!”孙老爷摸着那两撇小胡子大笑起来:“英雄出少年啊,这样的脾性,还真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样,挺好。” “老爷看中的人,定然是个好的,若不然,孙管家也不敢带过来不是,呵呵……” 有个娇娆的女声说道,这话说得我后背一个激灵。 这声音……不就是那天在院子里的女人吗?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她娇喘着声音叫“明郎”的动静,怎么?莫非她就是那个孙家二小姐? 第十六章 改名 我定眼瞧着眼前这个女人,皮肤茭白,媚眼如丝,身段就更不用说了,果然是天仙一般的美人儿,只是这头发…… 我们村里的女人没什么讲究,毕竟都是要下地做活的,所以不管年龄大小,平日里都是把头发盘起来,这样方便,但老癞子不是说,大户人家的女人尤其注意这个,未婚嫁的女子,头发都是散落的吗? 难道这个不是孙二小姐?那她是谁? 我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只学着戏文里的动作,大大地作了个揖,道:“见过孙二小姐。” “哎呦,小公子弄错了,奴家可不是二小姐。”那女人拿着帕子捂着嘴巴笑:“咱们二小姐那可是天上的仙人转世,怎么会是奴家这等俗人能比拟的,这位才是正主呢。” 女人让了让身子,我这才看见略坐着靠后的一个女子,而她也刚好看向我。 就只这一眼,便让我呆愣住了。 那双眉眼,就如同天上的星辰一般闪耀,老癞子以前总说什么红颜馆儿的女人会勾人,我现在才知道,这孙家二小姐也会勾人。 她站起来跟我见礼,声若天籁:“嫣梦见过公子。” 嫣梦,孙嫣梦,她的名字真好听啊,人也好看。 我脑子里就全是孙嫣梦了,这屋子里旁的人都被我自动屏蔽掉了,还是孙明悄悄扯了我的袖子才让我回过神儿来。 “噗嗤……老爷,您瞧瞧这小公子,见着咱们二小姐,眼珠子都不会转了,日后她们姐弟一定会相处很好的,老爷您可以放心了。” “你是谁?” 我盯着说话的女人瞧,心里已经确定了她就是那天在院子里的女人,只是不知道她口中的明郎是谁,孙明名字里也有个明子,难道是孙明? 不对不对,身形不像。 女人甩了甩帕子,这才扭着腰走到孙老爷身后,娇声道:“奴家姓马,是老爷的姨娘,公子生的可真是俊俏啊,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啊,公子还是太小了,呵呵……”马姨娘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最后落到我身上,笑着道。 我没听懂她这话的意思,孙老爷似乎也没打算让马姨娘继续跟我聊天,而是又介绍了另外坐在那里的一男一女。 女的端庄,坐在那里不动声色,更别说笑了,听了介绍我才知道,这位就是孙家正经的当家太太,而另外那个男人,不用说就是灵花口中的表少爷。 “小生秦钟鸣,这厢有礼了。” 他这么一张口,我便了然了,原来跟马姨娘偷情的男人是他呀。 我问:“你是哪个明?明天的明?” “小生是鸟鸣的鸣,秦钟鸣。” 原来马姨娘喊的是鸣郎,而不是明郎。 秦钟鸣给我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文质彬彬,要不是我之前见过他另外的样子,肯定会相信这就是一个谦逊的莘莘学子,可惜啊,他不知道,我早已经把他和马姨娘看得精光了。 马姨娘还笑我,切,她胸口那可痦子丑死了,她还好意思笑我。 说是晚宴,其实就是让我认识了这些人,孙老爷又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大家就开始吃了,这大户人家的规矩还真是多的很,吃饭都不自己动手的,每个人身后都站着一个伺候的人,专门给布菜。 孙嫣梦身后站着的是伺候她的丫鬟,孙老爷身后站着马姨娘,而我身后就站着孙明,但我不习惯这样,吃着不爽,尤其是那只烧鸡,孙明这小子就一筷子夹着那么一丁点儿肉丝,还不够我塞牙缝。 “这……这个你们怎么都不吃?”我指着那只烧鸡问。 “表妹平日素来不爱吃这些荤腥油腻的东西。”秦钟鸣说完,看着孙嫣梦的双眼全是星星。 “那……你们要不吃,我可都吃了啊。” 孙老爷笑着道:“吃吧,这烧鸡就是特意给你准备的。” “那成!” 我也不客气,孙明就要给我夹过来,被我拦住了。 吃烧鸡,谁家还用筷子啊,上手才是最爽快的吃法。 我把烧鸡整个都拿过来,一手摁着鸡胸脯,一手扯着鸡腿撕扯,白嫩的肉丝就齐刷刷地下来了,咬一口塞在嘴里满满的,特别好吃。 “嗯……香!来来来,你们都尝尝……” “不用不用,都是你的,都是你的。”秦钟鸣赶忙摆手道。 孙嫣梦和孙夫人虽然没有明说不要,但眼前的碗筷却也已经搁置下了,显然是不打算吃了的,再说马姨娘,那就更明显了,脸上嫌弃的表情都还没褪下去,被我瞧了个正着。 她略带尴尬地说:“奴家今日肠胃不适,所以,也吃不了油腻,还望公子担待。” “都吃不了还上这老些菜,那都给我带回去吧,晴雪和灵花都还没吃饭呢。” 孙来福自刚才开始就不断地给我使眼色,我没理,现在他干脆直接开口了,可才刚喊了我的名字就被孙老爷打断了:“来福,你把这些没动过的都打点一下,一会儿让他带回去,剩子,你吃饱了吗?” “饱了。” “那你跟我到书房来。” 孙老爷说完就直接走了,我赶紧跟上去,手上还是油乎乎的,我习惯了,就准备往身上蹭,可瞧着那刚换上的新衣裳,心里有些舍不得,而且这衣裳还是灵花给我挑的,那就更加舍不得了。 “哎呀,少爷,您这是……” “嘿嘿,这是爷赏你的,这些可是那烧鸡的精华,你好好留着。”我在孙明身上把手蹭了个干净,才一溜儿地小跑追到了孙老爷的书房。 这次只有我们两个人,孙老爷也没跟我客气,只说:“你知道我把你落到孙府是要做什么吗?” “知道,不就是要给你远房亲戚当儿子吗?说啥要延续香火。” “没错,我原先是这么打算的。” “孙老爷,你不知道我是个不能留种的吗?村里人都知道,他们说我是天阉货儿。”我坐在椅子上翘着腿说。 “来福跟我说了,但我找的就是你!”孙老爷躺在贵妃椅上,外人看我们俩这样,还真以为是父子呢。 他又说:“你这名字不好,得改……深浅分前后,荣华互盛衰,这里有个盛,你又叫剩子,那就干脆改成这个盛吧。” 我听完也觉得很有道理,尤其是那两句,听起来深刻的很,便点头道:“这个盛,是哪个盛?” “是……哈,我竟然忘了你不识字,罢了罢了,那就先从学字开始,其他的以后再说。” 孙老爷说完便不再开口了,只挥手让我回去,我出了书房,孙明已经在外面等我了,他手里还提着一个笨重的食盒。 我们俩一前一后往回走,等走到了院子,灵花已经站在院子门口等着了,一见着我就笑着过来,抬手试了试我脸上的温度,道:“少爷冷了吧,晴雪已经把屋子里的火笼燃上了,暖和的很,少爷快进去。” “成,正好我给你俩带了好吃的,孙明也没吃呢,赶紧趁热一起吃,我都没吃饱……” “可不是,哪回的宴客会上都吃不饱,少爷快进去吧,我在厨房烧了水,去取了就过来。” 灵花说完就扭身走了,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相互比较了一下,还是觉得灵花最好。 晴雪好看,可比不上灵花温柔,也比不上她艳丽,更别说她对我的态度,之前还行,但这么一相较,就差了远了,而孙嫣梦,好看是好看,可那种天仙一样的女人就只能供着,就跟供菩萨一样。 这么一想,还是灵花最好,我嘿嘿乐着,心里打定主意晚上睡觉的时候,就让灵花过来,我俩一起看画儿书。 第十七章 发火 孙明把吃食从盒子里拿出来,再挨样儿摆在桌子上,晴雪就站在一边儿看着,原本脸上还带着一些喜色,却在孙明摆好吃食之后又冷了脸。 “灵花姐姐一个人在厨房忙不过来,我过去看看。” “诶?晴雪怎么了这是?”孙明看着晴雪的背影问。 我抓了粒儿花生填嘴里,咬得嘎嘣响:“别理她,她历来就不给我好脸色瞧,跟大嗓门一样。” “少爷可别多想,晴雪姑娘原先是在大少爷身边伺候的,大少爷前头先回京上了,没带着她,估摸着心里就有点儿不舒坦,孙管家又把她调过来,她心里不顺呢。” “大少爷?也是孙家的?”我问。 “当然是孙家的了,是太太出的,二小姐是姨娘出的,据说那姨娘长的就好,咱们二小姐像她,可惜是个薄命,刚生了二小姐的当晚就没命了,为此咱们老爷可是伤心了好长一段儿时间呢。” 孙明说完还叹了口气,摇着头似乎是在惋惜。 我又问:“人是咋没的?” “听说是流血流死的,我听说啊……”孙明压低了声音:“我听说那个姨娘怀的是对龙凤胎,除了咱们二小姐,还有个小少爷,当时那小少爷就卡在肚子里出不来,后来还是用刀把肚子划开的,才把孩子取出来,啧啧啧,开膛破肚的,神仙也挺不过去啊,姨娘没了,后来小少爷养了几天,也跟着没了……” “那孙二小姐怎么还好好的?” “二小姐是养在太太身边儿的,当时二小姐过百天的时候,有个大师路过,给二小姐批了命,说她命格富贵,有凤凰展翅之像,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咱们二小姐确实是长的好看。” 孙明唧唧歪歪的了一会儿,就把孙嫣梦的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说给我听的,见我没再接话,孙明便说:“少爷也只当听个乐呵,小的也是听别人说的,以前小的在厨房里头伺候,就是打杂的,听那些婆子说了就记下了。” 他这么说,也算是解释了为什么知道那么多的原因。 我没理他,只是边往外走边说:“我去瞧瞧灵花她们。” “诶,少爷,要不我去吧,少爷……” 厨房在院子的最西边儿,自成一个院子,刚走到门口就听到灵花正在劝解:“你也是府上的老人儿了,怎么还这般不知深浅?既然让咱们来伺候少爷,那便是咱们日后的主子,谁教你的规矩,做奴才还有议论主子的道理?” 晴雪冷哼一声:“灵花姐姐是老爷身边的红人儿,我可比不上,老爷迟早都是要把你要回去的,可是大少爷他……再说,那狗剩子算什么少爷,老爷都还没发话,他连秦钟鸣都比不上,好歹人家表少爷是孙家名正言顺的亲戚,狗剩子又算哪门子亲戚?一股子穷酸劲儿,不就长得俊俏点儿吗。” “那他如今也是咱们的主子,你平时不是这副冒冒失失的性子,今天怎么了?说了这些个不该说的话。” “我……哎呀灵花姐姐,你没看到孙明带回来的东西吗?真是丢死人了,竟然带了前院儿吃剩下的饭菜回来,还当成宝贝一样,还要给我们吃,我……” 晴雪还在继续数落我的不是,说的我心里火气横生,但我没进去,而是直接回去了,回到了房间里,孙明正给火笼里填煤块儿,见到我便问:“少爷怎么自己回来了?灵花和晴雪呢。” “少爷什么少爷!小爷叫狗剩子,不是你们家少爷,起开,小爷要收拾东西回家!” 我说着就要往内室走,刚走到一半突然想起,我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要收拾,干脆又转头往外去,还没等着打开棉布帘子,灵花就拎着茶水壶进来了。 “少爷这是要去做什么?有什么事情直接吩咐就好,我和晴雪会去做好的。” “哼,我可不敢充什么大爷,我就是一个穷酸小子,没爹没娘,可当不起你这么一声少爷。” 灵花被我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笑着打岔:“那……那咱们吃饭吧,少爷特意给带来的饭食,奴婢可得尝尝。” “吃什么吃!”我猛地一挥袖子,桌子上的东西都掉到了地上,那盘子的碎块儿连带着饭食飞得到处都是。 晴雪被吓得大叫一声,而灵花和孙明则是各自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我就是一身穷酸劲儿,就是比不上秦钟鸣,我就爱把剩菜剩饭当宝贝,我也没枪要来孙府,也没强要给你们当主子,不愿意在这儿就都滚,一身妖媚气,什么东西,都是男人不要的玩意儿,我呸,装什么贞烈!” “你!”晴雪被我气得不轻,身子不断的抖着。 这美人生气,也比别人要美上三分,可惜我现在没心思去欣赏,耳朵里似乎还有刚才她跟灵花说的那些话。 “少爷,如果少爷心里不舒坦,您要打要罚都可以,可千万别憋在心里。”灵花趴在地上磕头,又拉了晴雪一起跪下来:“方才晴雪在厨房不是有意要消遣少爷的,还请少爷赎罪!” “都说了,小爷不是你们家少爷,爷就是一个村里的混混,不是少爷!” 灵花咬着牙,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转身一巴掌打在晴雪的脸上。 “灵花姐?” 晴雪捂着脸似乎不敢相信,这次呆住的则换成了我和孙明,我没想到灵花竟然会直接动手,更没想到的是,她会为了我打晴雪,就只是为了给我出气而已。 “不知规矩的贱婢!”灵花冷声严苛:“老爷调遣你我过来,那是特意伺候少爷的,这是老爷的恩泽,你不但不知感恩,竟然还在背后编排主子,这样不知规矩,不懂轻重,孙府怕是以后也留你不得了。” “灵花姐姐?灵花姐姐赎罪,晴雪知错了!” “哼,我看你还是不知错,自己做错了什么,难道还要我再提醒你一遍吗?” “我……”晴雪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她跪着走到我脚下,先是磕了两下头,这才娇声祈求:“少爷,之前是奴婢矫情,奴婢知道错了,以后不敢了,少爷,您原谅奴婢一次吧。” 哎呦哟,我最受不了就是女人哭,每次我去偷小鸡崽儿,要是事后哪家的女人因为这个哭了,我下次肯定就不会再去了,跟说是晴雪了。 虽然我气她看不起我,可她这么一哭,我就心软了。 再看她梨花带雨地样子,那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我那一肚子火气就慢慢消散了,最终也只是说:“算了算了,我不生气了。” “少爷,少爷真的不生奴婢的气了?” “嗯,不生气了,不过……”我眼珠子转了一圈,说:“不过这惩罚还是少不了的,就罚你……罚你晚上给我洗澡好了!” “洗澡?”晴雪瞪着大眼看我。 “怎么了?你不乐意?” “不不,奴婢乐意,奴婢很乐意!” “还愣着做什么?晴雪,还不去准备,孙明大哥,还得劳烦您再去烧些热水来,我和晴雪伺候少爷沐浴。” 灵花提着裙子站起来,又给晴雪使眼色,让她去准备沐浴的东西,等他俩都出去了之后,灵花才走过来,手里拿着帕子轻拍我的心口,说:“少爷还在生气呢?” “我要是说还生气,你要怎么办?” 胸口的小手一顿,灵花眼神闪了又闪,干脆直接坐在我腿上,胳膊环住我的脖子,嘴巴贴在我耳边轻声细语:“那少爷想让奴婢怎么办?” 第十八章 探问 怀里拥进来一个带着软香的女人,我小肚子里霎时间也涌上了一股热流,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挠我,那种感觉,很奇怪,痒痒的,却又说不上来具体哪里痒。 我有点儿坐不住了,两只手也不知道往哪儿放,搂住她吧,又觉得不该只是这样,可是不搂吧,我又觉得委屈了自己。 就在我还犹豫着的时候,灵花已经站起来了,手里的帕子甩了两下,塞进了自己的怀里,道:“少爷不是要沐浴吗,晴雪估摸着准备的差不多了。” “咳……那就去吧。” 我俩又到了后面的矮房子,木桶还是之前的那个,里头已经放好了热水,灵花依旧是用手试了试水温,确定可以了才又往里头撒了些花瓣进去,而晴雪,因为之前的事情也没再给我摆脸色,而是老老实实地给我脱衣裳。 没几下我就一丝不挂了,晴雪红着脸低着头不敢看我,倒是灵花,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只是扶着我进了木桶。 一阵温热从脚心传来,一瞬间就把我包裹住了,我坐在木桶里,飘着花瓣的水面正好到我的脖子处。 “少爷应该多养养,这身上也太瘦了一些,晴雪,明天去跟孙管家说,给咱们院子里的厨房配几个人来,咱们以后就自己在小厨房吃了。” 晴雪拿着一只葫芦瓢,一边舀水往我身上浇一边说:“孙管家之前就说了,在老宅里,很多事情都不方便,暂时还是先跟着大厨房一起吃,等回了京上再做其他打算。” “可是这府上这么多人,只一个大厨房到底有供给不上的时候,咱们……” “不就是一顿饭嘛,能给吃饱就成呗,还经得住你俩这么争?”我不耐她们争论,就这么说。 灵花一愣,紧接着说:“还是少爷英明,我们俩就显得小家子气了。” 她虽然这么说,可给我搓背的手却是加大了力气往我身上戳,有根指甲戳到了我骨头上,疼得我呲牙咧嘴的,我转身,正对着灵花伸手一扯,她不防备就半个身子被我扯到了水里。 “哎呀,少爷!!”灵花半身湿漉漉的衣裳贴着,正凸显她玲珑有致的身材。 “嘿嘿,湿了好,湿了正好一起洗洗,这木桶这么大,我一个人可用不完,灵花,你快脱了进来,我也给你搓搓背。” “少爷惯会取消奴婢的,哪有奴婢跟主子共用一个浴桶的道理,就算是正得宠的马姨娘,也不敢跟老爷用一个浴桶沐浴呀。”灵花拧了一下衣裳,又继续给我搓背。 她一说马姨娘,倒是让我想起了先前看见的女人,我便问:“马姨娘是孙老爷的小老婆?” “姨娘就是妾,不过按照村子里的话,应该就是指小老婆。”灵花说。 晴雪从一边儿的木架子上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往我身上抹了一下就出了一身的沫子,滑溜溜的,跟夏天河里的泥鳅一样。 她的手滑过我身上痒痒的,我忍不住躲了一下,又溅起水花,溅了她俩一身。 “少爷!您到底还要不要洗了?” 晴雪带着娇嗔说道,刚才我发了火之后,她就没再跟我使性子,说话也是柔声柔气地,我又坐回远地方,任由她给我洗身子,而我则是继续问灵花事情。 “灵花,孙老爷很喜欢马姨娘吗?” “喜不喜欢奴婢不知道,但马姨娘是府上最受宠的,这次丁忧,府上的其他姨娘都留在京上了,原就只说是老爷夫人,连带着少爷小姐一起过来,表少爷是自己要求跟着来的,而马姨娘,却是老爷知名要带来的。” 这么说,马姨娘在孙府还挺吃香的,今天吃饭的时候,孙夫人一句话都没说,坐在那里跟木头人一样,我都没记住她长什么样,这马姨娘就跳脱了许多,看着就是个讨喜的。 我又问:“秦钟鸣是不是喜欢孙二小姐啊?” “嘘……” 灵花突然走到门口查看,而晴雪则是斜了我一眼,小声道:“少爷怎么什么话都说?咱们二小姐那是正经的大家闺秀,女人家的名声最重要,本就要避嫌的……” “我又没胡说,在饭桌上,秦钟鸣那一对眼珠子都要黏在孙嫣梦身上了,要不是大家都在呢,估计他就得把你们小姐直接扑倒。” “少爷!”灵花声音有些犯冷,转而又变得温柔起来:“越说越糊涂了,表少爷只是暂时住在府上,等他科考之后,总是要离开的,二小姐明年春上就要及笄了,到时候老爷和夫人也该为小姐挑选良胥了,但表少爷却是没有半点念头可想的。” “为什么?”在我看来,一个未嫁,一个未娶,要真相互喜欢那就在一起呗,为啥没有念头可想? “还能为什么,咱们老爷在京上那可是太府卿大人,二小姐又美若天仙,即便是在京上,那页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儿,不是奴婢要说嘴,表少爷即便是科考高中了状元郎,也是配不上二小姐的,老爷也不会应许这亲事,可不就是没有念想了。” 我不知道灵花说的那个什么卿是多大的官儿,我心里只想着孙嫣梦以后要许配个什么样的人家,男人有没有我俊俏,更想着,以后要同住屋檐下,秦钟鸣没念想,那万一我就中了这念想呢? 晴雪和灵花不知道我的心思,还在小声说着话。 晴雪说:“要说咱们二小姐,可真是个福星,老爷丁忧一次就是三年,京上也不知道变化了多少,好在过了这个年头咱们就能回去了,这一回去就要给二小姐办及笄礼,之前断了联系的人家可不都能又联系上了。” “这些事儿自有主子们去安排,咱们做奴才的只管伺候好主子就成了。” “哎呀灵花姐,我就是说说嘛,咱们自己人不会有外人知道的,我听说当初姨娘去世的时候,还有人嫌弃二小姐不详呢,也亏了那游走的大师给小姐批了命,不然还不知道是个怎么样的情景呢。” “越说越没谱了,快拿了袍子过来,伺候少爷更衣。” 灵花没让晴雪再继续说下去,但这话头我却是知道意思,孙明之前就跟我叨咕过,听过一遍的事情我没兴趣,索性也就没再追问。 穿了衣裳就又回了屋子,火笼已经从外面转到内室去了,孙明已经回了西厢房休息,只余下了她俩伺候。 “今天晚上……”我等灵花给我擦干了头发,便开了话。 晴雪低着头整理幔帐,突然小声说:“少爷,今天是晴雪守夜……” “哦,还是灵花留下吧,明天再换你过来。” 听我这么说完,晴雪脸上的红色就尽数退去,嘴唇颤抖着半天,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只福了福身就出去了。 我没想那么多,这是之前就定下来的,我就想跟灵花一起看画儿书。 躺在床上,我留了一半出来,可是灵花收拾了之后就要去外面睡,外厅放着一张小床,当时还不知道是干嘛用的,现在明白了,原来是给守夜的人睡觉的。 “灵花,你上来,看你身上还湿着呢,快脱了,我给你暖和暖和。” “行,奴婢这就来。”她没犹豫就应下了,显然是之前就想到了的。 我俩并排躺好,我胳膊挨着她,凉凉的,还有些软软的,滑滑的,我问:“冷吗?” “不算太冷。” “那……咱俩看画儿书?” “……” 她没了动静,我以为她是不愿意,灵花却突然转了身子过来,被子只盖到她的肩膀上,露出胸口一片白皙,还有那一道沟壑…… 第十九章 当值 灵花长得比白寡妇白的多,皮肤也比白寡妇要细嫩一些。 我心想:难道这就是生过孩子的,和没生孩子的区别?这么一瞧,还是没生孩子的好看。 就拿白寡妇来说,她在村子里也属于好看的,主要的原因是她白,可腰身却没有灵花妖娆纤细,尤其是肚子上,天气热的时候,身上的衣裳薄了,白寡妇往椅子上一坐,肚子上就故出来一块儿肥肉。 而灵花和晴雪就都没有,腰腹位置上都是平坦坦地,就算是在这大冬天,她俩穿着袄子也没有白寡妇体量大。 更何况,灵花也白,我心里就美了,觉得孙来福给我调来的人真是用了心思了,也让我喜欢。 我也侧了身子,跟她面对面躺着,我俩的脸就隔了一个拳头,连她脸上细小的茸毛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一股子呼出的热气规律地打在我脸上,带着灵花独有的香味儿,我忍不住道:“灵花,你真香!” “真香是有多香?” “比花儿还香,富娃的娘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人了,你比她还好看呐……” “哼!”灵花突然转了身子:“少爷的意思,是嫌弃我老了?” “没,没嫌弃,不嫌弃,灵花,我稀罕你呢。” 我慌忙起来解释,这一坐起来就连着把被子也撑起来了,灵花惊呼一声,赶紧抱住自己,她胳膊上紧接着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哎呦,我信少爷了,您快躺下吧,奴婢冷呢。” 我又躺下来,这次变老实了,就躺着一动不敢动。 她不说话我也不说话,屋子里就还有蜡烛一跳一跳地燃着,跳得我都快睡着了,眼皮子都要合在一起了,灵花突然喊了我一声。 “少爷?” “嗯?”我强睁眼,她不知道啥时候又转过了身子面对我。 “少爷不是要让奴婢看画儿书吗?” “啊……对对,我是想找你看画儿书的……”说着,我就要起来找。 可还没等我爬起来,灵花就说:“少爷除了想看画儿书,还想做什么?” “做……什么?” “少爷就不想做点儿别的?” “想啊,当然想,不过……”我从枕头地下摸出事先藏好的画儿书出来:“咱们先看画儿书,然后再做别的。” 这也是事先我就想好了的,孙明给我的这画儿书跟我之前看的都不一样,我之前看的大多都是妖精修炼成仙的故事,可这画儿书却实实在在地是男人和女人,有时候还不止一个,可画儿上的女人却还十分欢喜,就跟马姨娘和秦钟鸣一样,有的则是跟孙来福和白寡妇一样。 我本来是想拉着晴雪一起看的,可是晴雪心里不待见我,而且,之前还对我说三道四的,我就不太乐意了,所以,自打我见了灵花之后,就已经打定主意要跟她一起看画儿书了。 灵花见我已经把东西拿出来了,就没再说什么,只是往里头挪了挪,身子紧贴着我,头也靠在我肩膀上,纤纤玉指指着画儿页上的图样,说:“少爷喜欢看这个画儿书?” “嗯,孙明给的,跟我以前看到的都不一样,别说,还挺好看的。” “那少爷知道这上面画的是什么吗?” “不就是男人和女人?”我翻了一页,正好是两相交叉的图样:“你说,他们这样就能生孩子了?” “呵呵,少爷才多大,知道什么叫生孩子吗?” “我都十一了,村里的李家小子才十三,媳妇儿都娶了,等过两年,我也能娶媳妇了。” 我不记得自己的生辰,这么多年也没人给我过过生辰,不过算摸着时间,我应该是十一岁,也可能是十二,记不清了。 灵花把胳膊搭在我身上,滑溜溜的很舒服:“少爷这身子可不像是十一的年岁,以前真是苦了少爷了。” “咋不像?因为我瘦?还是因为我矮?” “都不是……是……” 话说了一半,灵花就停下了,我也不看画儿书了,就等着她继续往下说,可她就只抿着嘴巴,眼珠子闪了两下,突然凑了过来想贴着我的耳朵说话,只一个呼吸就让我浑身一个激灵,鸡皮疙瘩历时就起来了。 “呵呵,您看,瞧奴婢说什么来着,少爷看着可不像十一的年岁……” “咋……咋不像?十一岁啥样?我啥样?” 灵花突然扭身过去,似乎是生气了一般,说:“奴婢哪知道别人十一岁啥样?反正少爷不像便是了,少爷你看着……看着可是跟奴婢……跟奴婢有点儿相似呢。” “我?跟你?怎么个相似法?”我搞不懂,灵花是女人,而我却是实实在在的男人,咋能跟她一样呢? 灵花被我问的红了脸,映在烛光里头特别好看,她闭上眼睛,睫毛都是轻颤的,她说:“就是相似嘛,少爷要是不信奴婢,自己瞧瞧不就知道了?奴婢哪能骗您哪?” 对啊!我可以自己看啊! 我身子都被灵花和晴雪看光了,我却还没看过灵花的,就连晴雪我也只看了半个。 被子刚盖到脸上,扑鼻而来的就是一股子好闻的味道,说不上是什么味道,但可以肯定的是,绝不是花香,又不像胭脂水粉的味道…… 一不小心碰到了她的痒痒肉,灵花便是咯咯地笑,隔着被子压住我的手,说:“少爷,你别挠我痒痒……” 我看着她,猛喘了口气:“黑擦擦的,连你我都看不见了。” “那……” 灵花眼睛落到了床头边儿上的蜡烛上,我会意,赶紧摘了烛台过来,她则是用手扯着被子,高高地撑了起来,正好腾出一个空间让我放烛台,蜡烛在这个小空间里燃烧,气味儿并不好闻,没多大功夫我就开始头晕眼花,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了。 我扒拉着被子透气,她看着我问:“奴婢没骗少爷吧?” “唔……”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说骗了呢还是说没骗呢? 关键我什么也没看到啊,怎么说都不是,再仔细回想一下,算了,那就说是吧,谁让灵花长得好看呢,就算是哄她高兴我也乐意…… 于是,我说:“还真是一样呢,以前我从没想过的,灵花,我竟然真的跟你一样,那是不是说,我跟晴雪,还有白寡妇也一样了?” “呵呵,少爷,您惯会消遣人的……”她笑得花枝乱颤的。 这么一笑,我就愣神儿了,我喜欢看灵花笑,好看。 这就是老癞子说的哄骗女人的伎俩吧?没想到我还有这样的本事,看来以前就只在村子里混吃混喝的,还真是屈才了。 我想起之前我跟富娃比赛的时候,他笑话我跟女娃一样,还说我就是只会缩在壳儿里的王八。 我的小雀儿跟富娃生的不同,他的是在外面,后面还有两个不一样大的肉球,而我的则是缩在肉里的,而且,我也没有肉球,就只一个小雀儿缩在里头,尿尿的时候,小雀儿就会自己出来,等尿完了,它又自己进去了。 哼,等再见到富娃了,我一定要跟他好好显摆,让他也眼红眼红。 想到这些,我就想再多仔细看看,可还没等着怎么样呢,突然有人敲门,我不敢动了,就听到灵花问道:“谁啊?” “灵花姐,是我,晴雪!” 门外传来晴雪的声音,听上去似乎还带着着急,我端着烛台出来,跟灵花对望一眼,她也就跟我摇摇头,继续问:“晴雪啊,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过来了?” “不是我,灵花姐,是马姨娘派人过来叫你,说是她跟老爷有事儿要问你。” “马姨娘?她找我做什么?”灵花小声念叨了两句,但还是坐了起来准备穿衣裳,还冲着外头道:“哎,我知道了,这就来。” 也不管那衣裳还湿着,灵花直接套了上去,随意拢了拢头发就去开门。 晴雪在门口站着,也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样子,看来也是临时被叫了起来的,见了灵花,她又小声说了几句,灵花则是转头看了我一眼,但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我手里拿着画儿书,摸着还有余温的那半张床,心里突然就觉得空荡荡的,晴雪走进来理了理火笼,说:“少爷,灵花姐不能当值了,就由奴婢伺候您吧?” 第二十章 我现在姓孙了 晴雪过来当值? 听上去也不错,除了脾气差点儿,有点儿看不起我之外,晴雪也是个大美人儿啊,我正想应下,一抬头就看见她那副样子,哪里是情愿的,眼睛盯着地面,手指头搅着帕子,也不怕给搅烂了。 霎时间,我的心思就没了,直接蒙了被子在头上,说:“我不用人伺候,你回去睡觉吧。” 屋子里半天没动静,突然门口传来一声低声啜泣,好像是晴雪哭了,紧接着便是一声偌大的关门动静。 嘿,还敢跟爷玩横的,真行! 我也憋了一肚子火,没处发放,视线落在扔在一边儿的画儿书,便随便套了见棉袍子,抓起画儿书出了门。 院子里总共有东西两间厢房,西厢房给孙明住了,而东厢房却是灵花和晴雪的屋子,孙明跟我说,到了晚上,晴雪和灵花都是轮换着在我屋里当差夜值的,所以只需要一间屋子就成了。 我拿着画儿书出来,不是去找晴雪的,而是去找孙明。 到了西厢房门口,本想叫他来着,谁知道我刚一推这房门就开了,西厢房不大,一入门就是一张木板床,透着月光,正好可以看见孙明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觉。 我走过去坐到床边儿上,说:“孙明,别睡了。” 没动静。 我又推了他一下,道:“孙明,天亮了,起床了!” 还是没动静!这小子怎么睡得跟头死猪一样?咋也叫不醒。 干脆,我也不叫了,直接扇他两巴掌得了,往手心里吐了两口唾沫,正准备大巴掌抽他,突然孙明双腿一蹬,半条被子就掉到了地上,他就光着上身躺着,下边儿只穿了一条灰色的棉麻料的衣裳。 我想起之前的事情来,就悄悄地下手,准备扒了他的裤子,谁知道才刚上手,还没怎么着呢,这小子就尿了…… “天杀出浑儿的玩意儿!” 把画儿书直接砸他身上,孙明“嗷”一声坐了起来,手捂着肚子蜷缩在一起,整个脸都是通红通红的,那眼睛里还满是血丝呢,也不知道是没困的还是疼的。 “装!你再装,我就拿书砸了你一下,还能把你砸废了?” “少……爷……”孙明梗着脖子道:“您这一砸,快把小的砸得断子绝孙了……” “起开起开,给爷腾个地方。” 我说着,脱了鞋就钻他被窝里了,孙明不敢说啥,只好往里挤了挤,给我腾出个地方。 他问:“少爷,大半夜的您不休息,来我这里是要……” “我睡不着!” “咋睡不着?灵花没给少爷当值?” “当了当了,就是当了一半儿就被马姨娘给叫走了,说是你们老爷找她问话,也不知道问什么。” 听我说完,孙明脸上就浮现出一抹隐晦的笑,说:“那灵花今晚定是回不来了,少爷还是别等了,早些休息,实在不成,就让晴雪过去当值。” “晴雪不待见我,我不找她。”我又往他身边儿靠了靠,问:“你快说说,为啥灵花今晚回不来了?” “还能为啥,少爷不是说灵花被老爷叫出去了吗?当然回不来了,老爷和马姨娘可离不了她。” 孙明说得也隐晦,可我听着就更好奇了,孙来福不是把灵花调过来伺候我了吗?怎么孙明又说孙老爷离不了她?这都啥意思? 我越是不懂,就越是想知道,孙明只好说:“灵花以前是在老爷身边伺候的,少爷不知道?” “知道,我听见晴雪说了,这有啥关系吗?” “哎呦,少爷,您还是个没沾荤的愣头青呢?”孙明突然笑着说:“怪不得您不知道呢,不怪您,不怪……” “什么愣头青,我问你灵花的事儿,你跟我扯什么吃不吃肉,你要想吃荤了,明天我找孙管事儿多给你要点儿,快点儿说!” “我说我说,少爷,我说的荤可不是肉,是女人。”他扯了被子披在身上:“灵花可是老爷的暖床丫鬟,平时老爷去马姨娘那儿都是她去伺候的,回回都不落,今天又叫回去了,哪还能回的来啊。” “这么说,孙老爷是叫灵花过去给他俩暖床去了?”我问。 心里奇怪的很,两个大活人还嫌冷?那不是有火笼吗?咋还叫灵花去暖床,灵花就不怕冷了? 想着想着就不由地有点儿生气,可孙明却说:“一看您就没明白,我说的暖床可不是您想的那样,我说的是……” 他凑近我的耳边儿小声嘀咕,把能说的都说了个彻头彻尾,而我却如同被浇了一桶凉水一样,从头到脚都凉了个透。 我想起了之前我偷看马姨娘和秦钟鸣的时候,马姨娘说的话。 她说:“……那孙木青半只脚都踏进棺材板了,身子骨早就掏空了,每回还都得靠着吃药才能来上那么一回,还得找个小的帮着起来……” 当时听着没觉得什么,现在却明白了,马姨娘说的孙木青其实就是孙老爷的名字,而她说的那个小的,应该就是在说灵花了。 孙明说,马姨娘和孙木青离不开灵花,又说灵花是暖床丫鬟,那岂不是…… 我心里不愿意相信,可灵花确实是被叫走了,而且,确实是被马姨娘叫走的,我在不愿,也不得不信。 胸口闷闷的难受,孙嫣梦是我不能有念想的,所以我的念想就落到灵花身上了,可是现在却知道了灵花的身份,一时半刻地还真是接受不了。 孙明还在那里说着,突然又问我:“诶,少爷,灵花给您当值,那她有没有……嘿嘿嘿,少爷,您给小的说说……” “她……她刚给我铺好床就被叫走了。” 我没告诉孙明,又觉得在这里待着没意思,就干脆直接回去了。 躺在床上也不知道是怎么睡过去的,第二天一醒过来,太阳已经挂正天顶上了,灵花正坐在椅子上绣花,晴雪则是坐她旁边分线,她俩谁也没发现我醒了,我也不愿意动弹。 躺在床上睡,确实是比我那草棚子舒坦多了。 “他可真是够能睡的,要是换做大少爷,这个时候早就已经起来练剑了。”晴雪小声地说着。 “昨天的教训都忘了?你那张嘴还敢胡说……”灵花训斥了她一声,就抬眼往我这边瞧,刚好跟我对上,她先是一愣,然后就笑着起身:“少爷醒了?晴雪,去端了洗漱的铜盆过来。” 她身上已经换了一套衣裳了,月黄色碎花的纹路,穿在她身上好看,趁得她更白了。 我由着灵花给我穿衣裳,看着她问:“你昨个儿啥时候回来的?” 灵花连个停顿都没有,给我扣上最后一颗扣子,又扑打了一下褶皱的地方,这才道:“奴婢没瞧看时辰,不过那时候少爷已经睡熟了的。” 这时,晴雪端了铜盆进来,里头放着的是热水,还冒着热气呢,水里还飘着一方帕子,她站在床边儿上,低着头不说话,我心里窝火,抬手就把铜盆给翻了个底儿朝天。 水洒了她一身,但晴雪这次却是没吭声,只长了长嘴,最后便咬着牙站在原地没动,只是那眼眶却是红了。 “都下去,下去,小爷烦着呐!”我大吼道。 “那少爷先静静,我跟晴雪先出去。” 灵花说着就要推晴雪一起出去,我拉着她的衣裳摆子,也不说话,就这么拉着,晴雪扭脸看着我俩,眼眶更红了,豆大的泪珠就落了下来,指着我哭着骂道:“狗剩子,你欺负人!” 说完,她就跺着脚跑出去了,只留下了地上一排的湿脚印儿,我才发现,原来晴雪的脚是小脚,那一排排的小脚印儿落在地上,还挺好看的。 “少爷要问奴婢什么?”灵花直接问我。 “你昨儿个什么时辰回来的?”我又问了一遍。 “少爷怎么了?奴婢不是说了,回来的时候没瞧看时辰,您也睡熟了,所以奴婢就没打扰。” “灵花,小爷最恼的就是别人骗我,你跟我实话说,你是不是孙木青的暖床丫鬟?” 我问了这话之后,灵花就不出声儿了,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那你昨儿个也是去给孙木青暖床去了?” 她又点头。 “灵花,孙木青找我来是要给他远亲传香火的,这事儿是真的还是假的?还是说,你们找我来,还有别的目的?” 我问出了我心里最后一个问题,也是困惑我很久的一个问题。 白寡妇找过我说这个,原本我是相信了的,可这两天的事儿,却让我又开始怀疑了,我被找来孙府的目的,真的就只是要给孙家远亲当儿子传香火吗? 老癞子以前跟我说,大户人家待着,都得多几个心眼儿,不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突然就怀疑,孙木青之所以这么费劲心思地把我找来,是不是还有别的目的?图钱不可能,我就是个有娘生没爹养的野娃儿,别说钱了,我连钱样子也没见过几次。 那就是图人?可我有啥可图的? 我身上穿的,嘴里吃的,手里用的,都是孙府给我的,除了这条命是我自己的,别的都不是。 难道……孙府就是要我的命? 脑子里突然闪出一道光,老癞子以前给我讲的大户人家里的故事,可不就是有这个?说是那户人家雇了几个半大的小子,也是跟我这般大小的,同样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就放在府上养着,等养的白胖白胖了之后,这户主人就找了厨子来,挨个儿杀了放血,说是吃了小娃的肉能长生…… 当时我听的时候,就觉得是老癞子在吓唬我,因为我每次吃他给我带的鸡腿的时候,就总想着要跟他一起去镇子上看看,我就以为,老癞子是不想让我跟着,所以才爱这么吓唬我的,现在看来,很有可能就是真的,莫不是这孙木青也要吃的我的肉? 我惊得出了一脑门儿的冷汗,灵花用帕子给我擦汗,问:“少爷,您怎么了?” “啊?我……我不好吃的,我肉是臭的,不信你问问,可臭了……” 我这么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还要脱鞋给灵花闻脚,灵花皱着眉头看我,犹豫了半天才说了一句:“少爷,您已经落户到孙家了,您现在姓孙了,叫孙盛!” 第二十一章 我以后有爹了 灵花把房门关了起来,又扶着我坐下,道:“少爷放宽心,咱们老爷在京上是做大官儿的人,你以后跟着过去也是去享福的,旁人说些个什么话,少爷也不用放在心上。” “享福去的?享什么福?我不享福,我就在村里待这,哪儿也不去。” “少爷又说笑了,您现在已经是孙家正经的少爷了,由不得你说不去。”灵花突然改了以往的笑脸,严肃起来颇为吓人。 我心里正惊着,一句话也不敢说。 灵花给我整理好了衣裳,这才拉着我出了门,晴雪已经换了一身,脸上也打了脂粉,和孙明在门外站着,见我们出来,孙明赶紧跑过来搀着我。 “少爷,路上滑,小的扶着您走。” “不用,我自己……” “哎呦喂,少爷,还是小的扶着您走吧,老爷正等着呢。” 孙明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他抓着我胳膊的力道哪里是扶着,分明就是怕我跑了,灵花则是紧跟在我后面儿,就还有晴雪站的远远的,等我们都出了门大远了她才跟上来。 一路上我好几次都想找个机会跑开,可孙明抓的紧,竟然是一次都没得逞,等到了前院儿的厅里,就只有孙木青和秦钟鸣在。 灵花把晴雪和孙明留在了外头,这才带着我进去,道:“老爷,盛少爷带来了。” “嗯。” 灵花站到了孙木青的身后,而我则是站在正当,没人让我坐,我也不敢坐,就怕坐下了,这条小命也要交待在这里了。 “叔父,您还是快些说吧,瞧把盛兄弟给吓的。”秦钟鸣笑着道。 孙木青抿了口茶,又摸了两下小胡子,这才开口:“盛子,以后,你就叫孙盛了,你也不是没爹没娘的孩子,你爹叫孙恩承,你叫孙盛。” 孙恩承就是那个远房亲戚?我的户就是落到那边的? 我还是没敢动,灵花就拿着一张略微厚实的黄纸过来给我看,上面写着毛笔字,还在左下角盖了个红色的方形章。 上面的字我不认识,但有一个跟孙府大门口匾额上头的字一样。 我还是没敢说话,就暗中观察孙木清的表情,他倒是一脸从容,也就我刚进来的时候看了我一眼,其余时间就只顾着喝茶,倒是那个秦钟鸣,一双大眼时不时地往我身上飘。 “盛子兄弟。”秦钟鸣笑着道:“还是你有福气,小小年纪,眼瞧着就要飞黄腾达了,日后为兄还得靠盛子兄弟提携呢。” “呸!你算个什么玩意儿,也配让小爷给你提鞋?”我突然就怒了,也不管会不会惹恼了孙木青,就觉得心里一股火儿不发出来就难受:“浪流的东西,吃喝不差,不知道记恩整天那大眼珠子挂人家闺女身上,看着天上的,还睡着地上的……” 估计秦钟鸣没被人这么骂过,愣是什么俩眼珠子看着我说不出话来,等他反应过来了,也就大脸通红,结巴了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孙木青和灵花也被我这么一骂给镇住了,还是灵花先反应过来,赶忙来扯我,却被我一胳膊挥开,她没站住就跌坐在了地上。 这要是昨儿个之前,我肯定心疼地要死,可现在,非但不心疼,还爽快地很,甚至我还得意地看了一眼孙木青,想看他是什么反应,不过孙木青就只瞪着眼睛发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你个狗剩子,枉费我还想拿你当兄弟一般,叔父说你识不得书文道理,我还想着要教导你,没成想你竟然这般编排我,我秦钟鸣……” “你拉倒吧,整地这个咬文嚼字地,你又不是唱大戏的人,再说,我说的都是实话,咋了?许你做了还不许我说了?不就是你跟人家小老婆躲那个啥院子里?装神弄鬼的还挂这锁,我都瞧见了,那胸脯上的黑痦子,那么大个儿,就赶上烧饼那么大了……” “你、你血口喷人,你……我……”秦钟鸣话都没说完,脚底下晃了又晃,扑嗵一声栽倒在地上昏过去了。 嘿,还敢跟我装晕?以为小爷怕了你不成?我也晕! “够了!!”我撸起袖子就要往地上倒,耳边突然一声冷喝,孙木青脸色铁青地抓着扶手,嘴边儿地两撇小胡子气得一抖一抖的。 灵花早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这时候也不敢多言,只低声道:“老爷,我带盛少爷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等孙木青开口,扯着我就出去了。 刚出门,灵花便开始了数落:“少爷,您胆子可真大,没瞧见老爷生气了吗?您就那么说表少爷,到时候吃亏的还不是你自己?那个虽说是远亲,可到底血脉上还是连着的,您可不一样,您……” “你咋跟个黑鸟一样?呱呱地叫,也不嫌刮躁!” 黑鸟,是我们这里的土话,就是指乌鸦。 要按着以前,我肯定不会这么说灵花,疼她还来不及呢,连句重话也不舍得说,更别说会骂她了,可今日我心里憋着火儿,对她就没了耐性。 再有就是,我心里还觉得灵花有事儿瞒着我,就拿今儿个早上来说,她那明显就是逼迫,还有那个孙明,什么小厮,什么以后听我的,就他抓我抓的最紧。 这么一想,我又觉得还是晴雪好,脾气大点儿没事儿啊,长的美就成了,我可以忍,看不起我也没事儿啊,以后我就是少爷了,她是丫鬟,她必须忍。 我正低头往前走,孙来福带着几个人过来,见了我就笑着打招呼:“少爷,您来的正好,我给您带了两个人,快来见主子。” 他胳膊一抬手一挥,后面的两男一女就走上来了。 我这么定睛一瞧,嘿,这不是富娃和银花吗?除了他俩还有一个男娃,就是那个娶了新媳妇儿的李家小子。 “富娃,你咋来了?” “你小子还好意思说呐,说好的带我来看女人的,你咋自己来了?” 富娃木楞,啥都敢说,这还在孙府里呢,身边儿还有人,他就敢大声嚷嚷着看女人的事儿,也不怕孙来福骂他。 木楞,也是我们这边的土话,就是傻、憨的意思。 果然,孙来福狠咳嗽了两声,又瞪了富娃一眼,这才说:“银花绣花不错,以后就待在二小姐院子里做绣活儿了,这俩是给少爷找的。” “给我的?”我诧异。 “可不,老爷说了,你是从村子里出来的,这段日子也让村子里的人跟着伺候你,省得你没的玩,总想着出去……” 孙木青想的还真周到。 我在心里腹诽,把手背在后头,脸儿抬得高高地:“富娃留下,李家小子我可不要,他离不开他小媳妇儿呢,我不要……” 我是真不想留李家小子,一个是平时我俩也玩不到一块儿去,再有就是,我跟富娃都没媳妇儿,就他有,凭啥? 见我死活不留,孙来福也没勉强,就把人安排在前头做个传话的,富娃则是跟着我回了院子。 到了屋里头,我拉着富娃坐下,扯着他问:“这几天你见没见过老癞子?” “没,我都是下晌才去那边儿,他那门上的锁头总是挂着,估摸着还在镇上讨钱儿呢,那年临近年根儿上,他就总不在家。” “我还想着给他带俩烧鸡呢,这里的烧鸡可好吃了,晚上你尝尝。” “哎,剩子,他们……都是你的丫鬟?”富娃眼睛滴溜溜地往晴雪和灵花身上打转。 灵花先是一福身,跟我说:“既然是少爷的小伙伴,那便先陪着少爷说话儿吧,晴雪,你跟我去厨房说一声,今儿晚上咱们加菜。” 我没理会,等她俩走了之后,富娃抬手就给我一下,笑道:“成啊你剩子,看不出来,你还真能耐啊,那两个可比李家小子的新媳妇儿好看多了。” “哼,那是,也不看看小爷是谁,我告诉你,刚才没说话的叫晴雪,辣着呢,一句话没说好就给脸色瞧,比大嗓门还势力。”我跟富娃显摆。 富娃又问:“那刚才那个说话的呢?叫啥?我看她笑眯眯地,性子肯定好……” “拉倒吧,你说的那个是灵花,别看她总笑着,那就是个笑面虎,看着好,里头黑着呢,我跟你说富娃,今天早上,她……” 我把灵花早上对我的态度说了一番,当然是添油加醋了,好在富娃也没想继续问啥,只是到最后嘟囔了一句:“不管咋的,好看就成呗。” 寒暄了好一阵儿我才知道,原来白寡妇还是让富娃进了孙府了,而且,这次不是短工,是准备做长工的,白寡妇的意思是让富娃跟着我,一来我俩熟悉,也好照应,二来以后要真的能跟着去了京上,那好日子就算是到了。 但我看富娃的意思是不咋想来,要不是之前我俩说的那事儿,估摸着他还不乐意呢,现在进来了,又瞧见了灵花和晴雪,估摸着就算现在让他走,他也不会走了。 我给他倒了杯热茶,想趁机打探打探,便道:“富娃,咱俩是不是兄弟?” “肯定是啊,咋了?” “是兄弟你就跟我说句实话,平时你娘有没有提过孙恩承这个人?” “孙恩承?”富娃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才道:“不知道,没听我娘说过,咋了,他给你小鞋儿穿了?” “哟哟哟,说啥呢,谁敢给爷小鞋儿穿?我就是问问,你不知道就算了。” 看来孙来福并没有跟白寡妇提过这茬儿,现在我的户已经落下了,再想改也改不了,也不知道那个孙恩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万一我俩相冲咋整? 不成,我还得找机会把这事儿给推了,要做儿子续香火,找富娃多好,他小雀大,肯定能把这香火给续上。 我这边正想事儿想得出神,孙明突然跑了过来:“少爷,夫人请您过去。” 第二十二章 打赏 一听到“夫人”二字,我脑子里出现的就是一张木头脸,上面涂着厚厚的脂粉,惨白惨白的,看不出原本的肤色,不会笑不会动地,跟个假人一样。 也谈不上好不好看的,反正我也没敢多看。 就见过那么一次,怎么她好端端地会叫我过去?叫我过去干啥? “能不去吗?”我问。 “哎呦少爷哎,您就别为难小的了,夫人平日吃斋念佛的,也没见她主动要见过谁,少爷,这可是好事儿,您可不能不去啊。” “行了行了,反正从你们嘴里说出来的,就没啥不好的事儿。”我站起来,对着富娃说:“你在这儿等我啊,等着我啊,回头咱俩一起吃饭,让你尝尝那个烧鸡,好吃呐。” 嘱咐了富娃,我才跟着孙明一起去见孙夫人。 孙夫人住在后院儿里,院子不大,但收拾的很干净,有花有树的,院子里最大的那间正堂就是孙夫人住的,跟我那间屋子差不多装设,也是一个屏风隔成内外两间,里头是睡觉的,外头是见人的。 我去的时候她正坐在椅子上看书,不是我看的那种画儿书,是那种带字儿的,上头跟鬼画符一样,反正我也看不懂。 她身边伺候的丫鬟叫沐春,还有一个叫沐秋,一春一秋的,也好记。 见我进来,孙夫人把书倒扣在茶几上,沐秋就给我搬了凳子过来,沐春则是忙着给我上茶。 我来孙府这几天,见得最多的就是上茶,好像不管去哪儿,只要有坐儿的地方就有茶,渴不渴地另说,见面先喝水,也怪奇怪的。 “盛哥儿,你别紧张,我今日叫你过来就是想跟你闲话儿个家常,没别的意思。”孙夫人先开了口,声音竟然比马姨娘还好听。 我说:“我没紧张,你想问啥,你说。” “也没什么,听说你爹娘已经不在了,你对他们还有印象吗?” “我不知道我娘啥时候死的,没啥印象,我爹……印象倒是有,就记得他带着个女人跑了,说我是个不能留种的,带着也是个累赘……” 我不知道孙夫人问这些干嘛,但还是都说了,我不说她也能查到,还不如我提早卖个乖,也能讨喜一些。 谁知道听完我说的,孙夫人竟然哭了。 不是假哭,是真的流了眼泪了,还拿着帕子擦,沐秋和沐春则是一边儿一个的劝慰着,哭得我稀里糊涂的。 心想:是我娘死了,是我被亲爹抛弃了,我都没哭,你哭啥? 孙夫人哭够了,又喝了水,这才又跟我说道:“可怜的孩子,真是苦了你了,以后你便只当这里是自己家,虽然你没记挂在我名下,但你要是愿意,就把我当亲娘看。” “亲……娘?”白寡妇之前也这说的,啥时候我变成香饽饽了,谁都抢着给我当娘。 孙夫人不知道我的想法,只以为是我高兴,便说:“对啊,你还有个大哥,如今在京上,过了这个年头你便能瞧见了,你二姐嫣梦之前已经见过了,日后啊,我们就是你的亲人。” “真的?” “当然是真的,傻孩子,不止是我们,就连你记到名下的那位老爷,也是最喜欢孩子的,到时候你认他当了爹,那便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我没再听她后头说的,就只记得她说孙嫣梦,别的念想不能有,可做个姐弟也成啊,以后出入房间也方便了,说说话啊什么的,也显得我们亲昵。 自那次在晚宴上见了一面,我心里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楚着呢,孙嫣梦的一举一动我都记着,就跟刚发生的一样。 我不知道这是啥感觉,跟我见晴雪和灵花时候的都不一样,乖乖的,但我很喜欢。 孙夫人让沐春去拿了吃食进来,道:“这是我院子里的人做的一些零嘴儿,你小孩子家家的肯定喜欢,都拿去吃吧。” 沐春端上来一个托盘,上面俱是我没见过的东西,闻着就香,另外还有个小盒子,也就巴掌大小,孙夫人指着它说:“这个是当年老爷外任的时候遇上的,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就做了那么两块儿压摆,你大哥身上佩戴了一件儿,这一件儿原始当初要给……罢了,也是缘分,现在便赠个你了,盛哥儿,以后不管到了哪儿,都要记得,你是孙府出去的,在外头受了委屈也不打紧,有咱们给你撑腰呢。” 我打开小盒子,里头装着一件儿黑色的挂件儿,不知道那质地是啥东西,握在手里舒服得紧,上面雕刻的花样子也好看,是镂空状的,跟过年贴的窗花一样,整个挂件儿都是用红绳编的,下头还赘着一个同心结。 “这是干啥用的?”我提着摆件儿问道。 “奴婢给少爷挂上。”沐秋过来把东西系在我腰间的带子上,那挂件儿刚好就到我膝盖的位置,一动就跟着摇摆,挺好看的。 再一抬头看,沐秋和沐春腰上也都各挂了一个,但都没我这个好看。 我笑嘻嘻地对孙夫人拱手,道:“谢谢夫人。” “一家人可不能这么外道,快尝尝这零嘴儿,你要是爱吃,回头就让人多做一点儿,给你送过去。” 这时,外头突然闹腾了起来,沐秋赶忙出去看,没多久又进来了,只是那脸色有些不好看,她附在孙夫人耳边轻语了几句,接着就听到孙夫人说:“眼看着年关就要到了,你让她消停些日子。” “是,奴婢这就去说。”沐秋说完又走了出去。 沐春则道:“偏就夫人心善,那边儿的自己个儿惹了老爷不高兴,怎么偏就找了夫人去说和?回头老爷再把火气发到您身上来……” “这么多年了,老爷宠着她惯着她呢,以往大错小错没断过,哪次不是我替她求情讨饶的?这次是老爷自己恼了她,若还是这般不知悔改,我可帮不了。” “府上的人谁不知道,夫人您可是菩萨一样的人儿。” 孙夫人扬手打了沐春一巴掌,但那力道也就跟轻抚没啥区别,一点儿响声都没有:“你这皮猴子,菩萨也是你能挂在嘴上消遣的?罪过罪过……” 沐春只笑着不说话,又看着我问:“听说少爷之前来府上的时候,走错了路,跑到了一间弃院子里?” “唔……是走错了路,想找茅房来着,谁知道茅房没找到,却闯错了院子,还是孙管事儿找到我才给我领了出去。” “那少爷进了院子可曾看到什么了?” 我手一顿,眼神闪了又闪,这才察觉出沐春这话里的深意来,难道她是想从我嘴里套话出来? 于是我说:“一个弃院子能看到什么?再说我还没进去呢就被孙管事儿给拦住了,然后他就让人把院儿门落了锁,我什么也没看到,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听见了一些奇怪的动静,像是……像是猫儿狗儿的哼唧声……” 孙夫人浅笑了一下,也不让沐春再继续问下去了,看我的眼神带着些赞赏。 她说:“冬日里的猫儿谈暖,过了年关就要见春了,哪家的野猫提前思春了也是有的,沐春,你去拿些碎银子过来。” “是,夫人。” 沐春拿着一个鼓囊囊的荷包递给我,我透着荷包口看进去,里头装的全是银子,数额不大,都是半两一两的,但这么大一包估摸着怎么也得有个二十两了。 孙夫人道:“你如今是主子了,身上总要有些闲散的银子,打赏个下人什么的总也少不了。” “哎,那我就收下了。”我把荷包塞进怀里,笑嘻嘻地道:“夫人要是没别的事儿,我可走了,我那院子里还有朋友在呢。” “那你快些回去吧,回头我让人给你送些零嘴儿过去解馋。” 这一趟来的算是大丰收了,除了一个看上去挺值钱的压摆,还有二十两的银子。 我笑眯眯地走出来,孙明立时就迎了过来:“瞧少爷一脸喜庆,夫人没少夸您吧?” “还成吧,喏,赏你的。”我摸出半两银子扔给他,这还是之前我从富娃那里骗来的,一直没舍得拿出来,可现在我怀里揣着二十两呢,这半两我就不看在眼里了。 孙明接了银子更是眉开眼笑起来,还问我:“开样子,夫人是看重您呐。” “看重我?你嘴里说出来的人,哪个不是看重我的?这孙家上上下下被你这么一说,都看重我了,我是那天上掉下来的还是石头崩出来的?” “哟喂,少爷,您可是冤枉小的了,夫人平日很少见人,更别说是打赏了,可见夫人她确实是看重您呐,至于看重您什么……这个小的不敢乱猜,小的也猜不出来……” 不说孙明,就连我都猜不出来,细想方才她的问话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只除了后来沐春问我的那些。 脑子里闪了一道光,我问孙明:“方才在外面闹哄哄的,怎么回事儿?” “您说那个呀,是马姨娘身边儿的慧春,说姨娘心情不好,想找夫人过去说说话儿。”孙明说道:“不是小的说嘴,马姨娘仗着老爷疼宠,可真是没大没小了,人家都是妾来看正妻,哪里有让正妻去瞧看小妾的,没得半点儿的规矩。” 第二十三章 欲拒还迎 马姨娘的心情不好,无非是我之前骂秦钟鸣的那些话,原本我也是不想说的,可秦钟鸣看我的眼神儿就不讨喜,更何况他还巴巴儿地黏着孙嫣梦,就更不讨喜了。 再说,我也没指名点姓地就说谁了,孙木青要怀疑可怨不得我。 哦对了,我好像说了个胸前的痦子,但胸前有痦子的人多了,也不一定就是指的马姨娘啊。 我在心里为自己辩解,而孙明则是继续发牢骚,十句话里有九句都在说马姨娘的不好,可见平日里,他没少在马姨娘那里吃排头。 “夫人平时和马姨娘很要好吗?”我又问道。 方才听沐春的话,好像这马姨娘平日经常跟孙夫人往来,而孙夫人也十分顺着她,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表象是这样肯定是没错了,老癞子以前没少跟我说大宅大院里的腌臜事儿,尤其是这种正房小妾之间,怎么着,这孙府的内院儿难道就是一片祥和? “咱们夫人倒是个心善的,事事都退让,偏马姨娘就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不说别的,您瞧见夫人身边的丫鬟没?那两个一个叫沐春,一个叫沐秋,意思是如沐春风秋色,都是夫人给起的名儿,再说咱们马姨娘,身边就跟着一个丫鬟,还给改了名儿叫慧春,明摆着就想高咱们夫人一头呢,要不是府上有规矩,估计她还得弄个丫鬟叫慧秋的过去伺候呢。” 孙明又说:“少爷,以后您可得离着马姨娘远一点儿,瞧着面儿上老爷是宠她的,可在府上,说话管事儿的还是咱们夫人,马姨娘顶多就算个宠物,跟那些个鸟儿狗儿什么的一样,老爷心情好了就逗两下,心情不好了,说扔了就扔了,谁也不敢说什么,要说咱们府上真正得宠的,除了那位就没别的了……” “那位?那位是哪位?” “就是二小姐的生母啊,可惜是个福薄的,如花似玉的年纪就没了,连儿子也没留下,哎……” 见他又说到了那女人身上,我也没再往下接话茬儿,一个死了的人有什么好说的?更何况她死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在哪呢。 回了院子,富娃正跟灵花聊得热火朝天的,就连晴雪都被他给逗笑了,可一看见我,晴雪的笑就那么直接地僵在了脸上,连点儿缓冲的余地都没有。 “少爷回来了,晴雪,去把晚膳热一下。”灵花吩咐道,又赶紧过来给我换衣裳。 我抬手挡着她,道:“晴雪不知道我爱吃啥,你去吧,换衣裳这事儿让她来做,大不了我自己做也成,用不着你。” 等我说完这话,房间里的气氛就尴尬了些,连富娃都看出了我是故意的,偏偏灵花还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照旧是笑眯眯地应下,然后笑眯眯地出去,一点儿勉强的表情也没有。 反倒是晴雪,狠瞪了我一眼,压根也没近我的身,直接转身往外走,嘴里说着:“我去帮灵花姐。” “哟……剩子,晴雪咋这么不待见你呢?刚才她跟我说话聊天的,笑的可欢实了。”等我坐下了,富娃这么说道。 “你能耐成了吧。”我鄙视了他一把,有把怀里的荷包拿出来:“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银子!” 话音还没落,一只胖手就把荷包打开了,从里头掏出几个碎银子,放在嘴里咬了一口才道:“真的是银子啊?” “废话,我能骗你吗?”我夺了荷包过来,抓了一把塞进富娃怀里,也没看是多少,说:“你别说兄弟不照顾你,这银子咱俩一人一半,这些是你的,剩下的我自己留着。” “好兄弟,哈哈,好兄弟没说的!”富娃边揣银子边道:“我娘说的还真没错,这孙府是好地方,你看我刚进来就得了这么多银子,还有俩美人儿……剩子,她俩可比李家小子那个媳妇儿美多了,银子你都分我一半了,她俩你看……” “想什么呢你?就她俩?一个根炮仗一样,不知道咋就点着了,一个笑面虎,心里想啥都不知道,你敢要?切,好好跟着爷,回头我带你去见见,啥才叫美人,那可是天仙一样的人儿呢。” 我把富娃的兴趣吊了起来,而晴雪和灵花也已经端着饭菜进来了,又是一桌子的大鱼大肉,荤油用得不少,盘子底下飘的一层都是,富娃的眼睛都亮了,看着哪盘肉直吞咽口水。 这几天总是这样的菜,开始吃是新鲜,可也挡不住一天三顿这么给我准备着,我早就有些腻了,就都推给富娃:“来来来,都是你的,慢慢吃,不够再要。” “够够够,我……嗯……我放开肚皮吃也吃不完这老些,剩子,你可真是掉福窝里了,好吃……” 一顿风卷残涌之后,富娃拍着自己肿胀的肚皮瘫坐在椅子上,一边感叹着应该早点儿过来,一边又畅想着以后天天过这样的日子,大鱼大肉,美人相陪…… 我没他那样好的心态,若说开始的时候对于来孙府我是无所谓的话,那现在我便是抵触了,从心里边儿开始抵触。 这种抓不住看不清的感觉让我恐慌,以前我住茅草棚子的时候,没吃没喝,还挨冷受冻,我也没恐慌过,饿了就偷吃鸡,冷了就钻干草堆里,日子照样逍遥自在,可现在不成了,别人说一句话我要当成两句来听,谁对我好对我笑,我都要先想想这好这笑下头,还有没有别的啥,这样的日子才过了两天,我就够够的了。 可是我的户已经落到这边儿了,想走也走不了,只能盼着那个领了我的“爹”没有这样乌七杂八的东西。 有钱人家的规矩多,除了见面就喝茶之外,再有一个就是睡觉前必须要洗澡,不管什么季节,也不管冷不冷。 我以前也就夏天大热了,才去河里洗一回,村子里的人也大都是夏天洗的勤快儿了点儿,谁家没事儿还要洗澡的?又费柴禾又费水的。 刚收拾了一通,灵花就过来跟我说洗澡水准备好了,还要搀着我过去,这好像也是规矩,就是不管男女,只要是主子,洗澡的时候都得要婢女伺候着。 富娃不知道这个,但看见我去洗澡灵花也跟着,那眼睛眉毛就没停过,一直朝着我飞来飞去的,我脸面儿上挂不住,便对灵花道:“你在这里伺候吧,我自己洗就成了,昨天刚洗过,也没得那么麻烦,冲一遍就成。” 说完,也不管她愿不愿意,我抬脚就走了。 到了矮房子里,晴雪刚把沐浴用的东西放好,我也不理她,自己脱了衣裳就跳进水里,拿着瓢舀满水就从头往下浇,连着这么几次我才又出来,整个过程都没用多大的功夫,晴雪还没回过神儿来,我就洗好了。 “还愣着干嘛,快给爷擦干了,大冷的天儿非要洗什么澡……啊……啊啾……” “奴婢这就来。” 晴雪赶紧找了帕子个我擦身上,又拿了棉袍子披在我身上,我照旧是没理她,抬脚又跑回屋子里,围着那个火笼烤火。 灵花跟我埋怨:“少爷怎么湿着头发就过来了?奴婢给您擦看了,万一明日得了风寒可不好。” 她说着,也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一块儿白麻布,抬手就给我散了头发擦拭了起来。 富娃看着,眼睛都直了,盯着灵花腰肢的位置不动地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剩子,我也去洗个澡,你昨儿个洗了,我还是尾夏的时候在河里洗的呢。” “后头的矮房子就是,你自己去,那水还热着呢,不够你让晴雪给你换。” “成嘞!” 刚说完,富娃撩着衣摆子就跑出去了,他这一走,就剩下了灵花和我。 我不说话,只围着火笼暖和,灵花也不说话,只把身子朝我这边靠了靠,她身上的香儿就顺着我的鼻子传到了我心坎儿里。 “少爷,您还跟奴婢生气呢?”她弯着腰,在我耳边儿上吐气:“早上那是老爷特意吩咐的,务必要带您过去,奴婢也是没办法的,奴婢心里是向着少爷,可这里毕竟是在孙府,一切还是老爷说了算,您可不能用胳膊去掰大腿呐。” “啥大腿?我连人家胳膊都掰不过呢,你也别说好听的话哄我,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我依旧是没好气儿,这几天我算是看明白了,孙家说是对我好,其实还是因为我对他们有用出,要是哪天我没用了,孙家巴不得没我这个人呢。 这就好比我们村里的人给我饭吃,回头见我能干活儿,第二天的饭就丰富了点儿,哪天要是我不帮着干活了,吃的也就随便了,能饱就成,什么搜了吧唧的饭菜都一股脑儿的给我,跟喂头猪没啥区别,还不如我偷个鸡崽儿来的舒坦,最少吃的时候不用看人脸色。 我跟灵花生气,更多的是气她跟那些人一样,原来也是个狗眼看人低的姿态,面儿上待我好,实际上……哼! 心里冷哼一声,灵花估计也能感觉到了,对我更加温柔起来,不仅在我耳边儿吹热气,甚至直接坐到了我怀里。 她头靠在我肩膀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捶打着我的胸口:“少爷真是狠心要往奴婢心尖儿上插刀子了?少爷先前误会奴婢,奴婢不在意,只要能帮少爷在孙家站住脚跟儿,哪怕少爷真是恼了奴婢,奴婢也是愿意的,可……” 话说了一半就没了,再有就是啜泣声,还伴随着颤抖。 我心里感觉像是被砸了一下:灵花哭了?! “灵花?”我叫她的名字。 “奴婢就是那心肝儿黑了的人,一肚子的坏水儿,少爷还是别理奴婢了。”她说着就要起身,我心里一慌,赶忙拉着她往怀里拽。 灵花也没有真的要躲,就这么半推半就地窝在了我怀里,拿着帕子抹着眼睛,嘴巴微微翘着,又是另一番的风情。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叫做欲拒还迎,一般初尝甜头的小子都喜欢吃这套,我也不例外,灵花就用这招儿把我治得死死的,要说孙府里头我最听谁的话,得算孙嫣梦,可要说孙府里头我最怕谁,我最怕灵花。 我怕灵花跟我闹别扭。 可我又喜欢她跟我闹别扭,因为每次别扭之后,灵花就像只小猫儿一样温顺,我就可以…… 第二十四章 开荤 灵花窝在我怀里老实了,过了一会儿跟我说:“少爷知道吗,今天现下午表少爷醒来之后跟老爷告辞了。” “秦钟鸣走了?”这个倒是让我很意外。 “原是想走的,表少爷说,毕竟不是直系血亲,容易被外人误会,这些年承蒙老爷照顾,日后科考高中必定会来报恩的,表少爷言辞诚恳,执意要走,少爷您才最后结果如何?”灵花抬头看着我,那眉眼之间已经没了半分的眼泪,就只有狡黠:“要是猜中了,有奖励。” “什么奖励?” “就是……哎呀,少爷先猜嘛。”她眼睛落到我腰上,便不再多说了。 我心下会意,立时就痒痒的,就像有根鸡毛在我心尖儿上晃荡,想挠又挠不了,难受极了。 “我猜不着!”我说:“结果是啥?” “当然是留下了,表少爷来年熟夏的时候就要参加科考了,万一高中,那也是孙家的一份荣耀呢,只是虽然没走,但老爷也折中了一下,把表少爷安排到了庄子上去,等咱们回京上的时候在一起回去,回了京上也只能安安分分地在自己院子里读书备考。” 孙木青这样的安排也算是最好的了,显然他也是怀疑了,不然绝对不会把秦钟鸣给放到庄子上去的。 我心里没什么内疚什么的,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他们既然做了,早晚都是要被发现的,我说不说也都是一样的结果,现在看来,这个结果还算是不错的,要知道,我们村子里这样的男女,都是要抓了一起浸猪笼的。 我没说话,站起来拉着灵花就往内室里走,灵花一点儿拒绝的意思都没有,只嘴里问我:“少爷,您这是……” “要奖励。” “少爷惯会赖皮的,方才您明明没有猜对,那奖励当然就是没有了。”她娇声说着,身子已经靠在床头了。 我放了床幔,两脚一踢就把鞋踢掉了,抓着她的脚往下一扯,道:“既然是我输了,自然是我给你奖励,上次还没咋样呢你就被叫走了,今天可是没事儿了。” “呵呵,哎呦,少爷,您别挠奴婢脚心呐,痒得很呢……” 一双白足抓在手里,也就一双手就能握住,小巧的程度都赶上晴雪那双脚印子了,之前我还真是没注意瞧过,好像这孙家的女人都是小脚,连灵花也不例外。 我就那么看着,脚趾头短短的,煞是可爱,灵花也不抽回去,就搁在我手上让我瞧,脸都没红一下,似乎有这么一双小脚她颇为骄傲。 “灵花,你多大了?”我问。 “奴婢十六了,去年刚过的及笄。” “十六?那你比我还要大呐,咋脚还这么小,比我的还要小。”我伸出自己的跟她比,足足大了她三指的距离。 灵花笑了,跪坐在床上看着我,说:“少爷是男人,现在还小呢,以后可是要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奴婢是女人,日后是要依靠少爷才能过活,当然比不得少爷脚掌大了,这叫威,男人的威。” 我不懂她说的威是什么,难道脚大了就有威了?灵花也没指着我能懂,一点儿点儿地挪过来,先是挎着我的胳膊撒娇,接着就是给我解衣裳。 我也没太在意,这几天睡觉,都是她给我解的衣裳,这是另一个规矩,就是主子换衣裳的时候不能自己动手,一定要婢女伺候着才行,开始我不明白,明明有脚有手的,干啥还得让人给你脱? 这在我们村子里,就只有不会走路的无齿小娃才让人伺候换衣裳,但灵花说这是规矩,我是主子,她们是奴婢,应当应分地就得她们伺候我。 拗不过,我也就依着了,几次下来我竟然就习惯了,所以她解我扣子的时候我也不放在心上。 等我觉察出不对劲儿的时候,是身子莫名的一个激灵,灵花不知道戳到了我哪块儿的肉,让我忍不住直打哆嗦,我这么一着,她就笑了,附在我耳边说:“少爷还没开过荤吧?” “开荤?早开过了,我都不记得年岁了,有一年老癞子带回来一个鸡腿给我,当时我吃完了还不够,愣着抱着那根骨头又啃了好几天,啃到没味儿了才罢休。” “奴婢说的不是这个……少爷,今天奴婢伺候您吧……”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此处省略二百四十一个字,因为写了也是要被驳回的,读者们请自行脑补! 突然,小肚子里一股强烈的热流直击心头,击打得让我整个身体都直打摆子。 这是我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开始那股子热流也就是偷看马姨娘和秦钟鸣的时候有,却没这么强烈,可现在,我觉得整个身体都不是我的了。 现在是冬天,就算屋子里点着火笼也并不怎么暖和,可灵花这么一着,我就不觉得冷了,别说冷,我甚至还觉得热,身体里跟装了火球一样,燥得慌。 异样的感觉持续升高,喉咙里莫名奇妙的就想发出点儿动静出来,我强忍着,一直忍到身体不住地哆嗦,终于,所有的奇妙都达到了一个最高点,似乎所有的血液都冲到了脑袋里,又似乎它们想要撞破我的脑袋冲出去…… 终于,我身体的承受能力达到到了一个临界点,我的眼睛、耳朵和嘴巴,都不再受控制,刚才涌上脑袋里的血液又齐刷刷的往下走,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一下子全部都冲了出去…… 我不再颤抖,脑袋里空空的,身体感觉也是空空的,连动个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灵花看着我,脸上通红,就像抹了一层厚厚的胭脂一样,她问我:“少爷,您刚才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也不知道,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难受极了,可是……可是说难受吧,又觉得不难受……” 我努力回忆刚才的感觉,说不清楚,也不知道怎么去说,只觉得奇怪,又很舒坦,前所未有的舒坦,但似乎某一刻又有点儿熟悉。 突然,我想到了一件事情,刚才那点儿的熟悉感,就跟我以前尿床的感觉一样,难道…… “完了!灵花,我刚才、我刚才好像尿……尿床了。” 说着,我赶紧起来查看,床上却并没有尿了的痕迹,除了一些潮湿是我方才的出的汗,其他的地方都是干的。 灵花捂着嘴偷笑,扯了被子铺好,她自己则是脱了衣裳给我暖被窝,又说:“少爷刚才可不是尿床了,那是……” “啊,我知道了!”我抢在灵花前头开口,又转身去翻枕头底下,我记得那个画儿书上好像是有页图样子就是画的这个。 翻遍了床头,我也没找到画儿书,我明明记得是放在枕头底下的呀,想着晚上睡不着的时候看的,怎么不见了? “少爷在找什么?” “画儿书。”我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就是上次你给我当值,我看的那个画儿书,你还问我喜不喜欢的那个。” “哦……奴婢想起来了,少爷放哪儿了?是不是记错地方了?”灵花说。 “我就放枕头底下了,没别的地方了……” “今天少爷被夫人叫去的时候,好像……”灵花犹豫饿了一下,抬眼看我:“好像富娃进来躺了一会儿,但没多久就出来了,奴婢也没见着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她说的吞吞吐吐的,但我心里知道,画儿书肯定是被富娃拿走了。 富娃心心念念就想看女人,那书上画了那么多的女人,他肯定喜欢看,藏起来自己偷摸瞧也是有可能的,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拿走就拿走了。 只是我现在心里还想着那页图样子,就想知道是不是,一时应证不了吧,心里就跟有人在抓一样,难受。 不行,我得去找富娃把画儿书个给要回来! 打定了注意,我就套上衣裳准备出去,灵花赶紧拉住我的胳膊,问:“少爷干嘛去?” “我去找富娃要画儿书。” “哎呦,少爷可不能去,富娃正洗澡呢,您这么进去算什么事儿呐。” “洗澡咋了,以前天热的时候,我俩经常一起在河里洗澡,早就看光了,再说,他现在洗澡呢,也没时间看,我正好要了拿回来,你等着我……” 话还没说完,从外头就传来一声大喊,惊得我和灵花都愣了神儿,那声音好像就是从矮房子里传出来的,听不出是谁,但那矮房子里除了富娃,就是晴雪…… 第二十五章 打板子 我和灵花忙着就跑过去了。 刚进门,晴雪浑身湿漉漉地蹲在地上哭,富娃则是红着眼睛站在浴桶边儿上喘着粗气,身上就只穿着一件稠料的裤子,地上湿了一大片,貌似是水洒了出来。 “咋回事儿?富娃,你干啥了?”我扯着富娃的胳膊问道。 他没搭理我,一双眼睛看死了一样盯着晴雪瞧,灵花正哄着晴雪,安抚了半晌才算好了,可晴雪一抬头,那眼睛肿得都快睁不开了,伸手一指就道:“灵花姐,他欺负我!” “好妹妹,这话可不能瞎说。”灵花按下她的手,劝慰:“你还是好好的清白身,可不许瞎说什么欺负不欺负的,不就是水洒了吗,回头再找人收拾了就好,走,姐姐带你去换身儿衣裳。” “灵花姐,我……” “好妹妹,你可是不想在府上伺候了?”灵花一句话就让晴雪没了动静,她又看着我道:“少爷,孙总管安排富娃在您身边伺候,回头他的差事还是由您亲自安排的好,要旁人来安排,这轻了重了的都不好把握,今儿个算是熟悉了地界儿,明儿个开始,富娃可要警醒着点儿,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咱们府上可都是有规矩的。” 说完,她就带着晴雪走了。 我知道她这是在点我,其实灵花心里也是怨上了富娃的,哪有人一来就想着要女人的,还对晴雪动手动脚的。 等她俩出去了好一会儿,富娃才缓过了神儿回来,甩了我的手气愤的说:“呸,什么玩意儿,还敢看不起大爷,等以后有你求着大爷的时候!” “咋回事儿?说说,洗个澡咋还打起来了?” “还能咋回事儿?不就是晴雪看不上我吗,一看她那样子就是个想攀高的,我说跟了我,回头让我娘带礼金过来聘她,也是正儿八经的媳妇,她不干,还说我是癞蛤蟆,我呸,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身契都不在自己手上,还敢说我呐,好歹我是正经的人家,她算个啥?天生伺候人的奴才命!” “行了行了!” 我没让富娃继续骂下去,这说的话比我说的还难听,平时他跟那群野小子在村子里野,啥都学着了,看着不显,真要是气了,也是啥都说。 这地方毕竟不是自己家,本来就是他里亏,再嘴巴里不干不净的,人家说给撵出去,连个屁都不用放,直接大棍子打出去了,白寡妇跟孙来福关系亲昵也白扯。 地上那摊水我也收拾不了,就想着明天让孙明找人来收拾了,今天则是先把富娃给哄了,我心想:明天一定得问问孙来福,他让富娃过来到底是干啥的,要是当个打杂的,那就赶紧给安排了差事,要是啥也不干,那也就跟我一样,给我院子,再找俩丫鬟小厮伺候好了,省的他在我这里闹腾,回头还得我收拾摊子。 这时候我依然不是特别明白落户到孙府是个什么样的概念,就只知道是要去给别人当儿子的,我想着反正富娃也没爹,说不准他也是要去给人当儿子的,还能得着一份儿家产,白寡妇指不定多乐呵呢。 等富娃套了衣裳,我俩就准备回去睡觉,谁知道刚出了矮房子的门,孙明就带着俩人过来了,手里还拿着手腕儿粗的木棍子,见了我俩,孙明指着富娃叫嚣:“就这小子,抓起来带走!” 那两个人二话不说上来就抓人,富娃和我都没反应过来呢,人就被抓走了,富娃挣扎了半天,愣是没挣脱,只能扭头跟我喊:“剩子,剩子,这是干啥呐,剩子,你让他俩放开我!剩子……” “喂,你们干什么?孙明,咋回事儿?” “少爷,这是老爷的意思,咱们府上一直都是规规矩矩的,更何况现在还是给老太爷丁忧期间,老爷自己都禁房事了,可不能让个奴才给坏了清誉。” 孙明还是他那种万金油的回答,一句话恨不能拐七八个弯儿,能挂带上的人全都挂带上,我听着更加心烦了,干脆甩了他去找灵花。 灵花一向都是聪明的,她肯定知道怎么办。 到了灵花的房间里,她还在哄着晴雪,我本来也没什么男女之防的概念,更何况现在还是要去救富娃,便直接就闯了进去。 “灵花,富娃被人抓走了,你赶紧去看看。” “抓走了?谁抓走的?” “孙明带人过来的,说是你家老爷的意思……” 灵花一听这个,刚才还有些着急的表情立马就松了下来,还抓着我的手让我坐下,说:“少爷不用急,富娃没事儿。” “咋能没事儿呢,那些人手里可都拿着棍子呢,都这么粗……”我比划着棍子的粗细给她看。 “奴婢说没事儿,肯定是没事儿的。”她倒了杯水给我,又说:“富娃刚才想轻薄晴雪,这事儿啊咱们帮着隐瞒,可到底府上不止咱们几个人,孙明肯定是早就知道了消息,这才先一步去告诉了老爷的。” “那……那怎么办?富娃对晴雪……是他不对,我回头说他,骂他打他也成,要不我让他来给晴雪赔罪……” “少爷别急,听奴婢把话说完,做错事儿的是富娃,可不是少爷您,您在这边替他应了可不算数,那得看他自己是不是真的知道错了,而且,也得看咱们晴雪要不要原谅。” 灵花说完,眼角瞥了一眼晴雪,我也跟着看去,晴雪倒是没说什么话,只是那表情还是不好,甚至还给了我一个脸色瞧。 我心里着急富娃的事儿,又知道却是是她受了委屈,便没在意什么。 灵花又说:“奴婢让少爷别着急,也是有道理的,咱们府上奴才做错了事儿,该罚该打那都是应该的,更何况眼瞧着丁忧时间就要到了,老爷可是要回京上的人,多少双眼睛这么盯着呢,连老爷自己都清心寡欲了,偏偏富娃这么不知分寸,难道就真的不该罚?现在罚他顶多就是打一顿板子,要等到那等拿了皇权的人过来,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少爷您自己品品,是打一顿板子好呢,还是在这脖子上来一刀好?” 她用手在我脖子上划了一下,我仿佛真的感觉有把大刀划过来一样,身上立时就出了一身的冷汗,也不敢说什么求情的话了,只盼着富娃这顿板子能挨得轻一点儿。 灵花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便笑着说:“少爷您也不用太担心,这办事儿的肯定是孙管家,富娃是孙管家授意带进来的,他手上有轻重。” “那我去看看。” 撂下这句话,我撒腿就往前头跑,还真让灵花给猜着了,惩罚富娃的人果然是孙来福。 庭院里放着一张长板凳,富娃就躺在上面,刚才抓了他的那来人则是一人换了一个木板子,孙来福就站在顶头,看见我了便问:“少爷怎么过来了?” “剩子!剩子快点儿救我呀。”富娃见着我就喊救命。 “大胆!直呼少爷名讳,看来还是不知自己错了,刚才是十板子,现在再加一倍,打二十板子!” “啊?二十板子?孙管事儿,我娘让你照顾我,你咋还想着打我板子呐?剩子,剩子你快救救我呀,二十板子我这屁股非得开了花不可呀!” “三十板子!小子,睁大眼睛瞧瞧这里是什么地界儿,我现在打你板子也好过以后有人要你脑袋强,谁求情都没用!还愣着干什么?打!” 孙来福冷眉怒对地说,我还没开口呢就被他惊住了,到了嘴边儿的求情的话也不敢再说了,一板子下去,富娃就跟被杀的猪一样,那嚎叫声响彻了黑夜。 我急得直跺脚,倒是孙来福一点儿也没在意,看着富娃挨打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后来我也发现规律了,这三十板子打下去也是有规律的,前十板子打得实在,估计那屁股上没烂也得青上一阵儿,可后来的十板子就轻了许多,但富娃屁股已经被打了,所以挨着一点儿就疼的要命,而这最后的十板子,那就跟轻抚差不了多少。 看来,这孙来福还是顾念着白寡妇呢。 等富娃领完了罚,孙来福才带人走了,我过去扶他,问:“富娃,富娃,咋样?疼不疼?” “哎呦你别碰我屁股呀!”富娃一只胳膊挎在我肩膀上:“感情不是打的你的板子,疼死我了……我不干了,我要找我娘,我要回家!” “行行行,你回家找你娘,那也得明天再回去,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大门早就关了,我跟你说,你消停点儿,这里是孙府,咱俩谁说了都不算,你老老实实地睡过了这个晚上,明天就回去找你娘去。” 我扶着他回到了屋里,小心翼翼地让他趴在床上,本来想看看他屁股什么样儿了,但他似乎不让碰,说一碰就疼,就趴在床上哎呦哎呦的叫唤。 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我就叫来了灵花,让她拿点儿药膏过来。 晴雪肯定是不会过来的,我这院子里头能叫动的就只有灵花了,孙明……还是算了,先前他刚带了人过来抓富娃,就算他来了,富娃也肯定没好脸色。 灵花拿了个小药瓶进来,也不等我发话就自己走到床边儿坐下,温柔地说:“富娃,让姐姐瞧瞧你的伤……” “别,别……多、多难为情啊,灵花,你把药膏放下吧,让剩子给我抹就成。” 富娃不好意思起来,提着裤子不松手,脸上刚才还白着呢,现在就红了,一个劲儿地给我使眼色,我全当没看见! 小样,不愿意在女人面前丢脸就把爷拉出来,哼,还敢指使爷伺候你?没门! 当然,灵花也没给我伺候他的机会,两只手一气儿使劲儿,就直接把富娃的裤子给扒了下来,露出的一对肥大的屁股,上面青紫青紫的。 “哎呦我的娘哎,没脸见人了……”富娃抓着枕头蒙脸,嘴里哀嚎着。 “呵呵,富娃你咋这么逗?你才多大?顶多也就是我弟弟,姐姐看弟弟的伤势哪儿就丢人了?再说,咱们都是做奴才的,哪有受了伤还让主子给抹药的道理?” 灵花把药瓶盖子打开,又把里头的药膏先都倒到了自己的手心上,再用两只手搓着,等搓热了手心这才直接揉到了富娃的屁股上。 “哎呦……疼死我了……” “还有力气叫呢,没大事儿,休息个两天就成了。” 灵花揉开了药就站起来了,还问我:“少爷今儿个要不要奴婢给您当值?” “不用不用,你回去陪晴雪去吧,替富娃说说好话,明天一早,我让富娃亲自给她赔礼道歉。” “少爷言重了,原本也没什么大事儿,那奴婢就先回去了,有事儿您就去叫我。” 说完,她就走了。 富娃哼唧了半天,等灵花走到门口了还道:“诶,灵花,你这就走啊?哎呦,我的屁股……好像,好像又疼地厉害了,灵花你再给我看看……哎呦喂……” 我一巴掌拍他屁股上,再扭脸房门都已经关上了。 “剩子,你想疼死我呀!”富娃道。 “这顿板子还是打得轻。”我说:“你知道疼咋不知道改呢?调戏了小的调戏大的,你还想再挨一顿板子?灵花可不是晴雪,你惹了她可不是一顿板子就完事儿了,能掉层皮你知道不知道?” “切,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吗?我瞧着她比晴雪好,温柔,爱笑,哎哎,刚才她给我揉药膏的时候,可舒服了,那小手软软的……呵呵……” “别想些有的没的,灵花是孙木青的暖床丫鬟,那就跟他小老婆一样,你要真碰了灵花,孙木青非得扒了你的皮不可!” 我给富娃说了灵花的身份,可他不信,只以为我是再骗他,还反问我:“那你咋就碰了?” “你跟我能一样吗?那是她自己送上来的……” 这话我也没说错,没回都是灵花主动挑我,我可从来没主动找她怎么样,要说主动,我也就一开始挑了晴雪一下,可那也是她自己愿意的。 让富娃往里头挪了挪,我脱了鞋就上床,还是头一回跟一个男人睡在同一张床上,浑身都别扭,咋也睡不着。 于是我说:“明天早上晴雪来伺候,你主动跟人家道歉,本来就是你不对。” “我不去,她就是一伺候人的丫鬟,还摆上主子的谱了。” “那你是啥?”我问富娃,感情这小子进来孙府还当在自己家呢,他说啥干啥白寡妇都顺着? 突然我又想到一个事儿,又问他:“富娃,我的画儿书是不是在你那呢?” “啥画儿书?” “就是画着男人女人的那个,别装蒜,我知道在你那呢。” “啊,在呢。” “你明天还给我啊,别跟我借,我自己还没看够呢。” “哎,明天晴雪啥时候来?我给她道歉……” …… 也不知道聊了多久,迷迷糊糊的我俩就睡着了,一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了才醒,灵花还是坐在椅子上做绣活儿,我伸了个懒腰起床,就着她端来的洗脸水扑了两把脸,这才发现今天就她自己,满屋子也没见着晴雪的人。 “灵花,晴雪呢?还生气呢?”我有些不高兴了,心想这女人的气性咋就那么大呢,还非要我去请她才成? 谁知道灵花却说:“晴雪以后就不来少爷这里伺候了。” 第二十六章 得罪 原本是等着让富娃道歉来着,没想到却等到了这么个结果。 不光是我,连富娃也惊了,但显然他跟我着重的点不在一个地方。 我惊的是:晴雪说不来就不来了,这是不是说明孙木青因为这件事儿已经厌弃我了? 而富娃惊的却是旁的东西。 他听见灵花的话,扒拉着床幔凑过来,失声问:“啥?晴雪以后……她、她不会想不开跳河了吧?” “哎,说啥呢?”我捣了他一下。 但富娃没感觉疼,而是抓着我的胳膊一个劲儿的念叨:“完了完了,剩子,完了,晴雪咋就想不开了呢,我、我会不会被抓起来?我会不会被砍头啊?完了,我可不能死,我要死了,我娘咋办?不行不行,剩子,我我、我得赶紧走了,我现在就走,官府的人要是来抓我,你可什么都别说啊。” 说着,富娃就慌乱的往身上套以上,屁股上的伤口也不觉得疼了,脑门儿上全是汗,双手还打着哆嗦:“咋就想不开呢,我知道女人家的声誉重要,可我们村子里的女人被调戏几下,也不至于去死啊……” 灵花先前没说话,现在看富娃真是着急了才笑出了声,说:“富娃别着急,少爷您也没多想,晴雪好着呢,没死。” “啥?!”富娃腿上一软,直接从床上滑到了地上,一个结实的屁股蹲儿,疼得他的脸都变了颜色。 我看不下去,赶紧把他扯了起来,有些责怪灵花:“有话也不直说,他身上还有伤呢。” “是奴婢的不是,可富娃这性子也太急躁了一些,晴雪以后不能来伺候,是因为老爷把她调到二小姐身边儿去了。” “孙嫣梦?她怎么了?” “二小姐来年初春就要及笄了,晴雪相貌好,又是个没太多心眼儿的,跟在二小姐身边正合适,以后作为陪嫁丫头去姑爷家,也能帮着二小姐笼络姑爷的心,少爷您身边除了我和孙明,如今再加上富娃,伺候的人应该也够了。” 灵花解释了晴雪离开的原因,我却没心思听,耳朵里只剩下了孙嫣梦要嫁人的事儿,连嫁过去之后的事情都想好了,肯定是离嫁人不远了。 心里头一次感觉堵得慌,堵得喘不上气来。 灵花啥时候走的我也不知道,一直到富娃准备走了,才把我喊醒神,我收起了心思扶着富娃回去,他身上有伤,也没法干活,还得让人伺候着,在孙府待着还不如回家呢,而且经过这一次,富娃在孙府待着的心思也歇了一多半了。 再次回到村子上,我心里不知道什么感觉,先把富娃送回家,我就去了一趟闵世东那里,我想问他,孙木青找我到底为了啥,就他们说的那些话我心里还是不咋信。 闵世东正在家干农活呢,一院子的木头已经劈了一半了,大冬天他就光着上身也不怕冷,那一身的肌肉块儿可以看出当年他做百户的时候,那一身本事的确是了得的。 我的到来是闵世东没想到的,他拿着斧头就愣在当场了,等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剩子?你……咋样?” “闵大叔,你咋就把我过户到孙府了呢?”我直接了当的问。 “我……剩子,大叔也是没办法。”闵世东把斧子扔到一边儿,拿起袍子套在身上:“大叔是这里的村长,虽说也没那么多人口,可到底也都是要过日子的,孙家财大权高,又是京上挨着皇上的官儿,你跟着也是你自己的福气造化。” “大叔说的剩子我听不懂,我就知道,在孙府,我浑身都不自在。”我也没跟闵世东再客气,说:“闵大叔,我的户还能不能再调出来?” 闵世东吐了口气,说:“调不了了,你的户,你的户不在孙家,早前儿就已经去京上了。” “啥?去、去京上了?” “孙恩承,就是你以后的爹,他在京上,据说……也是个不小的官儿。”闵世东摸了摸我的脑袋:“剩子,大叔这些年没少照看你,大叔没别的,就这一家子老少,你婶子嘴不好,说话不中听你也别在意,银花是你姐,以前没少给你匀吃的,好赖不记的,你顾着点儿银花,她年纪不小了,给孙二小姐当个做绣活儿的丫头,那身价就翻了幡儿了,剩子,大叔想求你点儿事儿……” 闵世东要求我啥事儿,到最后也没说出来,一会儿的功夫他没少吐气,我看也说不出啥了,他的话我也明白了意思,不就是让我多照顾着点儿银花吗? 大嗓门一直以来的心思就是让银花能攀个好人家,最好是有钱的,人也俊俏,对银花也能好的人家,可不是我说,就银花那个长相,谁家有钱的少爷能看上她? 要说闵世东的要求也不算高,银花是给孙嫣梦做绣活儿的,不会跟着去京上,等孙家走了,银花回来了,身价的确不同,再加上她原本就是村长家的闺女,说亲的人肯定比以前更多。 我没要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就回去了,出来的时候没跟孙来福说,不能太晚,但我还是绕道去了一趟老癞子那里,门上还是落了锁,这个时候他铁钉是在镇上讨钱儿呢,也不知道去京上之前还能不能见他一面。 他还不知道我已经落户到孙家了,以前老癞子就想着我能进孙府,估计他要是知道了,肯定高兴。 又经过了我那个茅草棚子,外头还是上次烧火留下的痕迹,黑礁的一片…… 刚到了孙府门口,就听到里头闹哄哄的,我刚踏进去一只脚,就被飞出来的一只鞋给砸上了,白寡妇正插着腰破口大骂。 白寡妇向来都是一副知晓礼数的模样,还是头一次见她这么骂人,再看被骂的那个,不是孙明又是谁? “哎呦我的老天爷哟,我好好的儿子送过来当差,就一个晚上,就被人欺负了,那么厚的板子打在身上,三十大板子呢,可着不是打的你啊……” “这可怪不得旁人,谁让你自己儿子撩骚呢,还没如春呢就发情了,刚进来就敢调戏盛少爷身边儿的丫鬟,告诉你,打他三十大板那是轻的,小心我给他撵出去!” “哎哟哟,瞧瞧你说的啥,听听你说的啥?让你们孙府都听听,还撵我儿子?我呸!你算个啥东西,不一样是个伺候人的奴才命,还敢撵我儿子,我先撵你!” 白寡妇和孙明你一句我一句吵得正热闹,砸我身上的那只鞋就是这么来的,估摸着是富娃跟白寡妇说了被打的事儿,又说了是孙明带人过来的,所以她才找上门来。 我心绪不高,也不愿意管这样的事情,本来也没啥大事儿,但要被个娘们这么一闹,小事儿也就变大了。 我不管,就有人去找了孙来福过来,好在白寡妇还算知道轻重,没把她跟孙来福的关系说出来,孙来福也只训斥了孙明几句,有安抚了白寡妇,这才把她送了出来。 “我鞋呢?诶?谁拿我鞋了?” 白寡妇惦着那只没穿鞋的脚走过来,见了我只翻了翻白眼,一把夺过我手里的鞋套上,冷哼一声刚准备走,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半道儿又退了回来,笑着说:“剩子……哎呦,现在可不能这么叫你了,得叫你盛少爷了。” “婶子,有事儿你说话,当初还是婶子特意给我送了一碗热面过去,还说以后我跟富娃就是亲兄弟,要拿婶子当娘亲看呐……” 我说完这话,白寡妇眼神就闪了闪,道:“也没啥事儿,就是想问问你过得咋样?瞧你这身衣裳这么贵气,肯定是过得好了,在孙府吃的好住的好,人也灵气了许多,这才几天呐,就能看出少爷的气质了,个子好像也长了点儿。” “婶子要没事儿,我先进去了。” “哎,去吧,回头等富娃养好了伤,我就让他赶紧过来伺候你,你们小兄弟俩好生照应着。” 白寡妇在我身后喊了这么一句,让我脚步一顿,富娃才来一天就被打了,白寡妇竟然还舍得他来? 我回了自己的院子,孙明已经早我一步先来了,此时正骂骂咧咧,当然骂得肯定是白寡妇。 我心想:白寡妇这次肯定是把孙明给得罪了。 “孙明。”我叫他,犹豫了一会儿,又从怀里摸出几块儿银子,加在一起估摸着能有二两,一股脑儿地都递给他,道:“那是富娃的娘,把儿子当宝一样养着,富娃被打了她心疼呢,你别往心里去。” “哟,瞧少爷说的啥话,小的就是一个跑腿儿的奴才,哪能呢。”孙明笑着说,却是伸手把银子给接过去了。 “那就成,要是你心里憋气,回头等富娃来了,你找他打一架,他……他自小没了爹,木楞的很。” 我的话让孙明直接愣住了,他看了我半晌才说了一句:“少爷,你变了,跟刚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哪儿变了?” “恩……小的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一样了。” 我没再搭理他,扭脸儿就回屋子里去了。 我变了吗?当然是变了,我也说不上具体的,只是心里头装的事儿多了,以前就是每天想着怎么弄吃的,怎么睡觉不冷,别的事情都不想,现在吃穿不愁了,想的事情反倒多了起来。 我踢了鞋躺在床上,看着床幔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睡到一半,我就做起了梦,梦见之前灵花给我的那次奖励,那种感觉我估计这辈子我都不会忘。 “灵花……” 迷迷糊糊的,我叫着灵花的名字,伸手就要去抱,结果怀里还真搂进来一个人,滑腻的皮肤带着温度,再睁眼,灵花正双颊艳红,朱唇微动。 “灵花?” “少爷,你醒了?”她贴近我的耳边,小声地轻喃,微弱的呼吸打在我耳朵上又是一阵激灵:“少爷怎么这么快就醒了?再等一会儿……” 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心里哀嚎:完了!又尿床了! 第二十七章 猜测 我喘着粗气,灵花趴在我身上也跟着喘气。 “你怎么来了?”我问。 “奴婢给少爷当值。”她手指头在我身上打着圈,有点儿痒,酥酥麻麻的感觉。 “别……”我抓住她的手,富娃挨板子的事儿对我还是有些警醒的,灵花是孙木青的暖床丫鬟,我这么……怕是不好吧? 推开灵花,我坐起来,床板子上并没有我想像中的一滩尿液,而是就那么一小块儿,还有些黏黏糊糊的感觉,不知道是啥,但我想,这个肯定就是我刚才“尿”出来的东西。 怪不得上次我说自己尿床了,灵花却说不是呢,原来她知道。 我睨了她一眼,也不知道从哪儿抓的帕子,随意擦拭了身上,说:“灵花你回去吧,以后也不用来我这儿当值了。” “少爷?您……”灵花跪在地上:“是不是奴婢哪里做错了,惹了少爷不高兴了?少爷可千万别憋在心里,有什么不如愿的,您骂奴婢打奴婢都成,您……” “我本身也不是什么少爷,以前不是,估计以后也不是,你们让我来,又是伺候又是什么的,你敢说没有半分私心?” “奴婢……” “灵花,我不是傻子!”我打断她的话,说:“我的户,是不是已经落到京上了?我都知道了,你们找我来,不全是传香火那么简单吧?” 灵花不说话了,我也不着急,她跪着我坐着,就这么看着她,我心想,若是她能告诉我实话,那我以后肯定都听她的,就算她只是个暖床的丫鬟,我也听她的,我甚至还想着找机会把她要到自己身边儿来,等长大了找个媒婆来下聘,也让她成正儿八经的小媳妇。 但这些都是我想,灵花终归不是我想就能成的。 她还是没跟我说实话,嘴里说的依旧是那些我听了都能起耳茧子的措辞。 “少爷,奴婢是真的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您的户确实已经去京上了,那是因为孙大老爷他在京上呐,孙大老爷可是京上的大官儿,那是真正挨着皇上的人,日后您去了,也是要挨着皇上的,是去享福的。” 挨不挨着皇上对我也没多重要,不挨着我也活了这些年,挨着了就能有好了? 灵花不告诉我,我看着她也没劲儿,以前那些猫挠一样的心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歇了,脑子里心里想着的,都是去了京上该怎么办? 这些天,我莫名想起了我爹,就是那个丢了我自己走了的爹。 我在想,若哪天他良心发现又回来找我,那……应该会的吧,他死之前,咋也得想起有我这么个人来。 灵花最终也没出去,但也没再跟我一张床,而是自己躺在了外间的床板子上睡觉,一连几天都是这样,一直到了富娃回来,我才要求她回去,而改成每天晚上由富娃当值。 说是当值,也没那么多讲究,人前,富娃还真就是一副小厮的模样,跟在我身后少爷长少爷短的叫,但关起门来,我俩还是兄弟,一个碗里吃饭,一张床上睡觉。 尤其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富娃就跟死猪一样,两腿一叉,整个床都被占得满满的,我连个翻身的地方都没有。 这天,吃了午饭富娃就拉着我往外头走,问他干啥要不说,一直到了外头的亭子里,才停下。 我俩蹲在地上,富娃指着亭子里的人说:“剩子,你看那个,美不美?” 美!当然美!那亭子里坐着的是孙嫣梦,能不美吗? 孙嫣梦身上批了一个大氅,上头还加着一圈狐狸毛,衬得她的脸小小的,她眉间带着笑,身边伺候的丫鬟则是在一旁踢毽子。 我来孙家有一个月了,就见过孙嫣梦一次,之前是她不爱出来,总躲在屋子里头泛懒,后来是我不爱出去,见着这院子里的人我就心烦,就这么着错过去了,没想到今天却在这里看见她。 孙嫣梦又美了,比我刚来的时候见她,更美了一些。 “剩子,她是谁啊?”富娃小声地问我。 “别往歪了想,这是孙家的二小姐。” “就是她呀?乖乖,可真是天仙一样的大美人,你看晴雪,跟她站在一起一点儿都不显了。” “晴雪?” 我蹙眉,晴雪自从被调到孙嫣梦身边儿以后,我就没见过她,平时灵花也不提,我都快忘了有这么个人了,顺着富娃指着的地方看过去,可不就是晴雪吗。 她站在孙嫣梦身后,规规矩矩的,也没了在我这里的泼辣,大眼看过去,文文静静的模样,还真有点儿当主子的气势。 我盯着晴雪瞧,原想着是不会被发现的,谁知道恰巧她就那么抬头看了一下,正好跟我对个正着,我愣住了,她也愣住了。 晴雪低头跟孙嫣梦说着什么,我心里一急,赶紧跟富娃说:“被发现了,赶紧走。” “晚了,现在走也来不及了。” 富娃抓住我的手,我一看,有个小丫鬟正往我们这边走,我俩赶紧站起来,富娃还装模作样地给我拍打身上的土。 小丫鬟先是福了福身,才道:“少爷,二小姐请您上前去说话。” “啊,哦,好。” 偷窥被发现就是这么尴尬,说什么都不是,我走到亭子里,孙嫣梦便问我:“盛哥儿今天怎么有兴致出来了?我听说最近你不怎么爱出来。” “我……” 该怎么回答?说我是为了过来偷看她才出来的?这么说了会不会被当成登徒子? 我急得不行,赶紧跟富娃使眼色,还好他不傻,便道:“二小姐,其实,是我要来的,之前我唐突了晴雪,虽然已经被孙管家打罚过了,可我这心里到底是过意不去,所以才特意想来给晴雪陪个不是。” “哦?还有这样的事情?倒没听晴雪提过。” “小姐,奴婢、奴婢……”晴雪脸上泛红,不知道是被急的还是怎么着,她指着富娃:“之前的时候我不予追究了,都过去那么久了,你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要在我们家小姐出来的时候过来?我看你分明就是贼心不改。” “哎哟,二小姐,小的冤枉啊,小的是真的想来给晴雪赔不是的,可总也见不着她,今天小的知道小姐要来,我就想,那晴雪肯定跟着,所以我才……” 孙嫣梦低垂着眉眼,也不搭这话茬,而是对我说:“若是赔不是,那便算了,盛哥儿也是来赔不是的吗?还是说……” “我不是,我是……”我抬头,刚好看见从前头的亭廊里走过来一个人,手里端着一个竹篾子,里头放的都是针线绣活儿。 我就指着她道:“我是来看银花的,以前我没少得银花一家的照顾,闵大叔让我多顾着点儿她,刚才瞧了半天也没见着人,还以为不在,就没打算上前来,你……二姐姐你别见怪。” 说话的功夫,银花已经走上前来了,这一个月她张开了不少,身量高了,面儿皮也没那么黑了,但跟孙嫣梦相比,还是差得远,就连晴雪也比不上。 银花把竹篾子放下,这才对我行了个礼,道:“盛少爷。” 声音还是跟蚊子哼哼差不多,只是不比从前动不动就脸红了,瞧着也是顺眼了不少。 孙嫣梦见我俩确实认识,就开口:“既然你们是故知,那便去说说话吧,我坐了这一会儿子,也累了,晴雪,你扶我回去吧。” 晴雪扶着孙嫣梦走了,就留了我、银花和富娃三个。 富娃一屁股坐在刚才孙嫣梦坐着的凳子上,道:“乖乖,这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呀,还真是跟咱们村子上的人不一样,银花,你也跟着学着点儿,你瞧瞧人家。” “我、我学不来小姐的气质,等小姐去了京上,我就要回家了,学了也用不上。” “哼,没出息,晴雪跟你一样,也是伺候人的,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你,小家小户的,来孙家一趟你也渡不上金。” “富娃!今天吃饭夹狗屎是咋的?嘴咋那么臭?”我拦着富娃不让他说。 历来他俩就不和,原因还是因为闵世东,我听老癞子跟我提过一次,说是之前闵世东看着白寡妇自己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挺辛苦的,就总是过来帮把手,其实也没啥,也都是在人多的时候,各旁各处都有人看着呢,可也不知道是谁传的话,说闵世东跟白寡妇有了首尾,大嗓门历时就不干了,带了家伙直接冲到白寡妇家门口去叫骂。 听说把门都给砸了,自那以后,闵世东再也没给白寡妇帮过忙,而白寡妇和大嗓门的怨也就结下了,连着银花和富娃也不和睦。 银花倒还好,平时也不跟人吵架,就是富娃,每回都没好脸色,说话也得夹枪带棒的挤兑。 我这么一打岔,富娃也不说了,只起了身道:“我去找晴雪道歉去。” 扔下这么一句,他就跑远了,只剩下银花和我两个人在亭子里。 银花脸上红扑扑的,先开的口:“盛少爷,要不……要不我送你回去?” “哎呦,银花姐,你可别叫我少爷,我听着别扭,你看富娃,有人的时候就算了,没人的时候还不是叫我剩子?” “那、那我也叫你剩子。”说完,她的脸更红了,头低低的,也不敢抬头。 “你在这里咋样?没人为难你吧?”我问。 “没,大家伙儿都挺好的,就是二小姐,她人也好,从来不发脾气的。” “那就成,闵大叔还说让我照顾你,可你那里都是女人,我进出不方便……”我现在也大概知道男女之防了,就是灵花,我都不再让她在我屋子里头待着了。 两下又没了话,银花扣着手指头,又问我:“我听我娘说,你以后就是孙家的少爷了?” “啥少爷不少爷的,你看这府上哪个把我当少爷看了?也就是脸面儿上好看,私底下还不知道咋说我呢。” 我说的是实话,就拿孙明来说,他虽然是来伺候我的,可自从富娃来了之后,他就对我不上心了,有事儿没事儿地就跑去前头,有时候一整天儿都见不着人,有次我看见他跟几个人在一起耍钱,嘴里还不干不净地说着我什么,可等我进去找他质问地时候,他又嘴上抹了蜜一样哄我。 找不到由头我就不能随便打人,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我不高兴了,撒手就说我要回家,孙来福连个屁都不敢放,可自从我的户在京上落下以后,他对我远远没有之前那么顺从了,有时候还给我脸色瞧。 “大户人家都这样的,这叫狗眼看人低。”银花安慰我:“剩子,你别难过,实在不行,我让我爹再把你要回来,大不了……大不了你以后住我家,我、我家养着你……” 她越说脸越红,我也察觉出了不对,心道:银花不会对我有意思了吧? 心里一惊,不是说我不喜欢她,银花其实挺好的,可跟我不对胃口,我要找就找孙嫣梦那样的媳妇儿,再不行,就灵花那样的,回回灵花都能让我浑身乏力,那种感觉我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从来没有过,说出来啥,但过后那个劲儿我还是挺喜欢的。 想到银花有可能对我动心思了,我赶紧转了话儿:“那个,银花,你今年是不是要在孙家过年?到时候你跟二小姐请个假,来我这里过,咱们仨一起,热闹。” 谁知道银花却是摇头,道:“今年我得回家过。” “孙家让你回去?” “不是,二小姐放了话,这绣活儿就只做到下个月低,到不了年前就放我们出去。” “为啥?不是要一直做到明年年初的吗?” “不知道。”银花又摇头。 又寒暄了一会儿,我才把银花给送回去,却在孙嫣梦院子里看见了富娃和晴雪。 富娃围着晴雪身边儿说话,而晴雪则是爱答不理的,可也没说要走,就是时不时地拿眼珠子刮他,那手里还捏着一枝半开的梅花。 “富娃,我说你小子跑哪儿去了,原来是把魂儿丢这里了。” 晴雪闻声看过来,见是我,脸色立马就变了,也不行礼也不说话,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了,临走之前,还把手里的梅花扔到了富娃的怀里。 “诶?晴雪?晴雪?”富娃叫她也没反应,只能瞪着我,又不敢在这里跟我吵架,便把梅花又塞进银花的手里,讨好道:“银花,好银花,你把这个给晴雪带过去,回头我给你带好吃的。” “我、我带过去就是了,你快松手。” 回来的路上,富娃忍不住埋怨我,说什么我把晴雪吓走了,我一出现,就吓走他一个媳妇儿,说的我不乐意听了,只好说道:“咱们要去京上了。” 第二十八章 受伤 “啥时候?” “不知道,我猜的。” 我说完头也不会地就走了,富娃愣是站在原地冻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然后又追着一路打打闹闹地回了院子。 我依然不爱出去,富娃倒是不一样了,每天一早吃了翻就跑得没影了,一直到了晚上天黑才回来,每天都这样,我问他,他也不说。 甚至有一天我半夜醒来不见他,起来才发现他在外间儿的床板子上躺着,盖着被子蒙着头不知道在干啥,但肯定是没睡。 我走过去拉扯被子,富娃被吓了一跳,那杯子里突然就着了团火球,吓得我赶紧端了水给浇灭了。 “你干啥,想烧死我呀?”富娃没好气儿地跟我说。 我没理他,只盯着床上那个焦黑了一半儿的东西看。 不是别的,正是我那本画儿书。 我拿起少了一半儿的画儿书,上面还往下滴着水,一甩,还有几页图样子跟着掉了下来。 我说:“这是啥?你干啥呢刚才?” “我……也没干啥,就……就看书呐。”富娃说着,眼神四处游走,都不敢正眼瞧我。 “看书?你!看书!我让你看书!” 使劲儿把少剩下的画儿书砸他脑袋上,富娃一下就跟我急了,猛推了我一把,一使劲儿就给我推了一个趔趄。 “狗剩子,别以为我怕你!” “成,你不怕,来来来,咱们俩打一架,还跟之前一样,谁大叔了谁是孙子,你要是输了,就跪地上叫我爷爷,还有,把被你烧了的画儿书给我画一幅出来!” “打就打,输了别哭鼻子!别以为你现在是什么少爷我就怕了你了……” “你输了也别找你娘!” 这段时间我在孙家没少吃好东西,身上也有肉了,也壮实了不少,个头儿也比以前高了一点儿,光是衣裳都重新做了两身,虽然还是比不过富娃,可我也不怕他。 以前我也没少跟他打过架,都是为了一点儿零嘴儿,现在却是实打实地想跟他打一架,总觉得要是不打,我这心里就一直憋屈着。 现在是大半夜,我来没敢去外头,就在屋子里,把屏风给往里头挪了挪,腾出了一个地方出来,富娃先动的手,趁着我不注意直接就扑了上来,在我后背上给了我一下。 他拳头硬,砸在我后背上感觉就跟石头掉下来一样,震得我胸口疼,我也不甘示弱,翻身就把他给压在身子底下了,就坐在他肚子上,两只手左右开弓,一巴掌接着一巴掌,富娃被打的嚎声大叫,随手摸着个东西就砸我头上了。 我只觉得眼前冒了一片星星,接着就觉得有股热流从额头冒了出来,很快就糊住了我的眼睛,我抬手一擦,鲜红鲜红的…… “血……剩子,你流血了……” 富娃指着我的额头大叫,手忙脚乱的也不知道要干嘛,他手里还抓着刚才砸我的东西,竟然是茶杯,估计是刚才我俩打着的时候掉下来的,没摔碎,只甩裂了一个豁口,而就是那个豁口在我头上割出了一道口子。 血还在留着,富娃四处找东西给我擦,可却是越擦越多,糊得我一脸都是,看上去颇为吓人。 “剩、剩子,咋整啊这个,止不住啊,你、你会不会死啊?” “滚蛋,我还等着你那声爷爷呢,我才不死呢。” “你要是现在不流血了,我叫你祖宗都成,少爷……爷爷……”说着,富娃就哭了起来,嘴里嘟囔着叫我爷爷,以为我真的快要死了。 我躺床上没敢动,就让他快去找灵花,她那里肯定是有药。 富娃没敢耽搁,赶紧去了,没多久灵花就跟着跑进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木质的盒子,一看见我这脸上身上全是血,吓得脸都白了,但她心性稳当,捂着嘴巴愣是没叫喊出声。 “少爷?” “唔……灵花,快给我看看,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看见灵花来了,才觉得害怕,毕竟留了那么多的血,我还真怕我就这么死了。 都说我要去京上享福去了,可这村子还没出呢就被砸死了,多不值当? 灵花不敢耽搁,就拿着帕子按住我的额头,又吩咐富娃去烧水,然后就翻着那木箱子找药。 等富娃端了热水过来,灵花就开始给我擦脸,没多久,那盆子水都红了,又赶紧换了一盆进来,等红了,就再换一盆…… 也不知道换了多少次水,总算是看清了伤口了,灵花冷着脸给我抹药,确定了不流血了才作罢,便开始收拾东西。 “剩子,没事儿了吧?还疼不疼?”富娃问。 “不……” “跪下!” 一声冷喝打断了我的话,也把富娃给惊住了,他就特别听话的跪了下去,连个屁也没敢放。 我知道灵花这是要发落富娃了,虽然她还不知道我受伤的原因,但富娃是跟着我的,在自己房间里还能让我受伤,不管是谁的责任,首先要发落的就是他。 于是,我赶紧为富娃开脱:“灵花,也没啥大事儿,你就……” “少爷说的轻松,你那头上这么长的口子呢,这叫没事儿?流的那些血也叫没事儿?”灵花比划了我头上的伤口大笑,一丁点儿的笑容都没了。 我没再开口,就那眼神示意富娃别说我俩打架的事情,谁知道这小子偏偏这时候脑袋犯浑,接收到我的眼神之后,一股脑的全说了,到最后还说一句:“灵花姐,我……我跟少爷闹着玩儿的,没想……我俩以前总这么打架的,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长嘴!” “啥?” “先长嘴,十下!你自己打!”灵花不容质疑地说,她这么一严肃起来,富娃也不敢反驳,就老老实实地打了自己是个巴掌。 灵花又说:“这十个巴掌,让你记住你自己的身份,盛少爷已经不再是你以前的那个玩伴了,任由你们想打就打想闹就闹,这里是孙府,盛少爷是孙家正儿八经继承香火的少爷,富娃,你可记住了?以后,‘剩子’这个称呼,再让我听到,就不是掌嘴这么简单了。” “我……小的记住了。” “少爷受伤的时候是跟你在一起的,你们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你也不用多说了,总是你办事不力才导致了少爷受伤,我就罚你去外间儿跪着,明天早上再起来,你服不服?” “服,我去!” 富娃没多说啥就出去外头跪着了,我知道他心里内疚,觉得是自己伤了我,所以才会啥都不说。 灵花看穿了我的心思,也不直说,而是先个我换了染了血的衣裳,然后才说:“少爷跟富娃好,奴婢管不着,可毕竟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少爷也该顾忌着点儿,再说富娃,就算跟少爷您是故知又能怎么样?做错了事情照旧是要受到处罚,府上不止您一个人,富娃犯了错,府上的人就能随意打罚他,即便是奴婢这样的身份,也依然可以,因为什么少爷可知道?” “因为……”我心里憋闷,不愿意承认但却是事实:“因为你比他地位高,在孙府,我只是个半路捡过来的少爷,富娃只是我的跟班儿,而你确实孙老爷身边儿的丫鬟,所以,你可以打罚他。” “少爷聪慧,一点就透了,但少爷也不能太妄自菲薄,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就算您是半路捡来的,既然成了主子,奴婢就得听从您的安排,可奴婢是奴才,就算再得宠权利再大,只要少爷一句话,要了奴婢的这条命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不要你的命,灵花,你让富娃起来吧,是我要找他打架的,都是我指使他的,他不敢不听我的话,所以才……灵花,都是我的错,你让他起来吧。” “不行!”她想也没想就拒绝我:“就算是他奉命所为,可他让少爷受了伤也是事实,他可以陪少爷打架,却不能还手,宁可自己没了性命也不能伤了少爷分毫,所以他必须得罚,奴婢让他跪着已经算轻的了,要是让老爷知道,可不是跪一跪就能解决的,” 我不敢再说了,灵花也不再跟我说这些身份有别的话,只给我盖了被子,轻拍我说:“少爷睡吧,奴婢在这里看着。” “嗯,如果富娃坚持不住了,那……那就让他休息。”想了想,我又说:“这是我的命令,有什么事儿直接来问我。” “呵呵,奴婢知道了,少爷。” 我很快就睡着了,朦朦胧胧的,感觉有人在拿冰块儿放我额头上,凉凉的,舒服极了,我贪恋着凉爽,就想贴上去,可身子很沉,动不了,想睁开眼睛也没力气。 身上一会儿热得厉害,一会儿又感觉很冷,就像掉进了冰窖一样冷,冷热交替的滋味儿不好受,突然,我听到灵花叫我的名字,我想回应她,可不管我怎么使劲儿都喊不出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就一直这么浑浑噩噩地,后来慢慢地也不觉得热了,也不觉的冷了,身上的力气也有了,睁开眼睛我以为会看见灵花,没想到看到的竟然是…… “二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我挣扎着想起身,没想到孙嫣梦会在这里,我身上又开始热了起来。 “盛哥儿快躺好,你的惊热才刚褪下,可不能再着了凉。”孙嫣梦温柔地说着,便扶着我躺下了,还给我重新盖好了被子。 “惊热?”我竟然惊热了?怪不得那么难受呢。 “找大夫来看了,说是退了热就好,这头上的伤也已经重新处理过了。”孙嫣梦说着,端起了一旁的药喂我,那一勺一勺地黑汤我竟然也面不改色的喝了下去。 主要是我觉得在她面前,我肯定不能嫌苦,不然孙嫣梦肯定会觉得我就是个小孩子,喝了药之后,孙嫣梦还拿帕子给我擦嘴,刚放到嘴边儿就能闻见那股子清香,不是灵花身上那样的味道,她身上的更好闻一些。 “盛哥儿安心养病,我让人留下伺候你,有事儿了她们会去告诉我,回头我再来瞧你。”孙嫣梦说着就要走。 我赶紧问:“二姐姐,那个……灵花和富娃呢?” “他们前两天挨了板子,现在还躺在床上能,最近不能来伺候你了,等他们伤好了再过来将功补过。” “啥?!”富娃又挨了板子?连灵花也挨板子了? 我心里诧异,而孙嫣梦却是一副理所应当地表情:“他们两个,一个护住不周,一个胆大包天,竟然想着把你受伤的事情隐瞒不报,难道盛哥儿觉得不该罚?” 我被问的哑口无言,能说什么?说不该罚?这板子都已经打了,我再说什么都没用,还不如不说,只是我诧异孙嫣梦今天的态度,怎么这般强硬?跟她平时柔弱的样子一点儿都不相符,难道这就是大家千金的风范? 我想不通,孙嫣梦也没打算跟我解释,只留下两个婢女就走了。 “少爷,奴婢伺候您洗漱吧。”其中一个半跪着跟我说。 “你叫什么?” “奴婢似云,她是似雾,我们都是跟在二小姐身边伺候的婢女。”似云指着站在另一端的人道。 “那……我惊热了几天了?” “少爷,已经四天了,二小姐急得不行,这才发落了灵花和富娃。”似雾说着,抬眼看我的反应。 “我想去看看灵花,你们扶我过去。” 得知了他们挨打的消息,我第一个想去看的不是富娃,而是灵花,我受伤,又惊热,归根究底也是因为跟富娃打的一架才导致的,被别人知道了肯定是少不了一顿罚,可灵花呢? 她这一顿板子挨得委屈,更何况她是女人,被人打了板子肯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所以我想去看看她。 没想到我的要求竟然被似云给反驳了,理由也很简单:孙二小姐说了,我现在只能静养。 在孙家,孙嫣梦就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她的话比孙木青的话都好使,所以她让我静养,我就得静养。 “小爷就要去看灵花,你们让不让?” “少爷息怒,奴婢们也是奉了二小姐的命令,还请少爷……” “滚!”我随手把床上的枕头给打落到地上:“二姐姐让你们来照顾我,你们两个贱婢,还敢不听我的话?不听话都给爷滚!” “少爷别生气,灵花现在也正静养呢,二小姐特意留了晴雪照顾她,再说,男女授受不亲,灵花伤的是不好见人的地方,少爷就算去了也……” 第二十九章 认字儿 最终我也是没能去看灵花,我被关在屋子里将养了十天,整整十天才出去。 这十天里,孙嫣梦倒是每天都来看我,一早就过来,先是陪着我吃饭,又陪我看书,一直坐到了下午才回去,当然,似云和似雾还是继续留下来照顾我。 值得一提的是,孙嫣梦当我的先生。 读书念字儿的先生。 她说:“盛哥儿想不想学认字儿?” 我原是不想学的,可她那么笑着看我,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儿了,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于是我就成了她的学生,而她则成了我的先生。 教的第一份便是我的名字和她的名字,先教我读,又让我认,最后便教我写。 她给我磨墨,又让我比着书上的字儿画,说:“能写成什么样儿就写成什么样儿。” 于是,我就比着书上的样子画,可一张纸不够,只能画出一半儿来,孙嫣梦就摇头,干脆也取了毛笔过来,让我跟着她写。 她在纸上写一笔,就让我跟着在纸上写一笔,这样还不行,最后她干脆就站到了我身后,握着我的手教我。 手把手的教,教我怎么下笔,怎么用力…… 可我还是没学会,因为我鼻子里充斥的,都是她身上的芳香,以致于我脑子里想的,眼睛里看的,都是她。 不仅如此,还有她跟我的姿势,现在我跟她算差不多高,我坐在凳子上,她则是站在我身后,一只手按住我的肩膀,而另外一只手则是握住我的手,这么个半抱的姿势,恰好让我充分感觉到一团柔软,软得我心里一阵荡漾…… “这样一个回勾,就写完了最后一笔了,盛哥儿,你记住了吗?” “记、记住了……” “那你自己写一个我看看。” 孙嫣梦又回到凳子上坐好,我背后没有了柔软,顿时心里就空落落的,也不知道脑子里哪根弦不对劲儿了,抬手就画了两个圆圈,想了想,觉得不对,又按着对灵花和晴雪的印象,在俩圆圈里点了两下。 “这么快就写完了?我看看……”孙嫣梦见我停了笔,就走了过来,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想捂着已经来不及了。 孙嫣梦盯着纸上的东西,明显愣了一下,眼神闪了闪,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二姐姐,你别生气,我胡乱画的,我、我这就写,我认真写,肯定认真写……” “似云似雾,你们先下去,我不叫你们就别进来。”她这么吩咐。 我心想:完了完了,肯定生气了,还把似云似雾个撵了出去,肯定是要跟我算账了。 我赶紧站了起来,手里抓着那张画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孙嫣梦等似云似雾都出去了以后,也没说话,而是自己转身去了内室,半天也没听见什么动静。 难道……是在自己哭? 于是,我冲着里头轻喊:“二姐姐,你没事儿吧?” 里头没动静,孙嫣梦貌似是打定了主意不愿意理我了。 我又道:“二姐姐,你被跟我生气了,我……我也不知道想什么呢,就画了这个,二姐姐,我真的没别的意思……” 还是没动静,这下我可是真的着急了,不会就这么想不开了吧? 不行! 我咬咬牙,慢慢地往内室走,刚过了屏风就愣住了,整个脑袋都是空白的一片,想动也动不了。 孙嫣梦用手支着脑袋,就那么半躺在床上看我,而她身上的衣裳早就脱下了,就挂在一旁的衣架子上。 这屋里烧着火笼,不算冷,但也绝对称不上暖和,孙嫣梦就这么一丝不挂地躺着,我刚才耽搁了那么久,那岂不是说她刚才就…… “二姐姐,你……” “盛哥儿过了年就十二了吧?” “恩,我不记得自己生辰,都是按照年头算的,过了这个年就十二了。” “也是大人了,再等个一年,可就能张罗着娶正房了,就算一时没有合适的,身边的丫鬟收一个提了姨娘也是可以的。” 我不知道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只想过以后娶媳妇,娶一个就成了,可没想过什么正房姨娘的。 孙嫣梦也没打算再跟我纠缠这个问题,而是说:“盛哥儿不是想画姐姐的身子吗?姐姐给你画……” “我没……”想了想,我还是没拒绝,而是又出去拿了笔纸进来。 可是…… 画什么呀?我什么也不会画也,咋画? 她身上那么白,白得都发亮了,看一眼就觉得刺的眼疼,我咋画? 难道要画一团光? 我拿着笔愣神儿,突然觉得那张纸也白,莹白莹白的,可不就跟孙嫣梦身上一样吗? 于是,我也不画了,只拿着那张纸递过去,道:“二姐姐瞧瞧,我画好了。” “这么快?”孙嫣梦起身,抬手就接了纸,盯着看了半天,才轻笑:“盛哥儿的意思是……我就跟这白纸一样?” “嘿嘿……我不会画,你可比这纸好看多了,我画不出来,二姐姐将就看。” “呵呵,盛哥儿画不出来也没什么,画不出,那就……” 她抓着我的手,慢慢往前扯,我一个没站稳就直接跌趴在床上了,正好趴在了她上头。 我俩眼睛对着眼睛,鼻尖儿贴着鼻尖儿,我憋得脸通红,憋的直迷糊才晓得要喘气,而孙嫣梦脸上也是艳红一片,可那白藕一般的胳膊却已经挂上了我颈子上。 “二姐姐……” “盛哥儿,你喜欢二姐姐吗?”她问。 “恩,喜欢,我最喜欢的就是你。” “傻小子,姐姐明年就要议亲了,你可知道?” 她说这话,我瞬间就冷静了一半儿了,也顾不上那么许多,张手就抱住她,把头埋在她脖子里:“你、你别嫁人,以后我养着你,你别嫁人,要嫁……要嫁也得嫁给我……” “你还小呐,我怎么能嫁你,你知道嫁人是做什么吗?” “我会长大的,二姐姐,你就嫁给我吧。” 我的祈求在孙嫣梦看来肯定是很儿戏的,她没当真,可我却是很认真地说出来的,我冲着她脖子里吹气儿,吹得她身上都泛起了鸡皮疙瘩,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冷,孙嫣梦就一个劲儿地往我怀里钻。 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我身上的衣裳就一件件地掉了,等我清醒了一些的时候,我和孙嫣梦就已经是盖上了被子了,她侧脸贴在我胸口上,脸上粉嫩嫩的一片,或许是因为害羞,头一直低着。 我小肚子里再次泛起那种熟悉的感觉,就跟灵花在一起才有的那种感觉,此时又有了,而且更加强烈。 “二姐姐……” “盛哥儿可不能再这么叫我了。”孙嫣梦捂着我的嘴说:“你可知道咱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是什么?” “什么?” “坦诚相见……此乃夫妻间之行为,我与你却做了,你怎么能再叫我二姐姐?” 她说了一句文绉绉的话,我没听明白,却听懂了夫妻二字,心里立时就甜丝丝的,也不管别的了,便道:“不叫就不叫呗,反正你本来就不是我姐姐。” “盛哥儿。”她叫着我的名字,嘴巴贴在我脸上,软软的,有些微凉:“我一直都想有个弟弟,可老天爷似乎打定了注意,自从娘亲过世之后,家里的姨娘便再也没有传出喜讯的,原以为这辈子也不会有做姐姐的机会了,没想到却遇到了你……” “怎么又说起这个了,刚才不还说不做姐弟了?” “这是缘分,做不做姐弟,都是你我的缘分,爹爹在京上为官不易,更何况这次为祖父丁忧,一走就是三年,再次回去,朝堂上还不知道要几进变化,盛哥儿,我想托你件事儿。” 孙嫣梦说着话,身子又贴近了我一些。 美人在怀我还能想什么,脑子里早就是乱哄哄的一片了,什么也想不了,别说她只是托我一件事儿,就是现在让我去死,我也会乖乖去的。 于是,我说:“你说,别说一件,十件也成……” “也没别的,孙大老爷……就是你日后的养父,他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我只盼着以后你去了京上,能帮爹爹说说好话,旁的便没了……” “他……是大官儿?” “恩,很大的官儿。” “那……我要是跟他开口,娶你,能成不?”我脑子里想的跟孙嫣梦问的不在一个点子上。 孙嫣梦身上一僵,但还是笑着说:“你还小呐,想什么娶不娶的,等你要娶我的时候,我可就是老姑娘了……” 她不说要不要嫁我,只含糊不清,但我心里却已经欢喜不已了,只觉得若我以后的爹能答应让我娶了孙嫣梦,那就能娶。 这般想着,再看孙嫣梦,就觉得她已然是我媳妇儿了。 孙嫣梦的要求我当然得答应,不为别的,我当她当成自己的媳妇儿,那孙木青自然就是我以后的老丈人,为老丈人办事儿,必须得十个头儿的去办啊,没啥可说的。 应了她的要求,孙嫣梦自然是对我各种温柔,虽然没做啥,但那种小意却让我很满足,就想着要能一直这么抱着她,多好。 我大着胆子亲了亲她,她先是一颤,接着便是闭上了眼睛,嘴巴也轻轻地翘了起来,就那么一点樱桃一样,让我想直接吞进肚子里…… 我这么想着,也是这么做的,只是不止吞了樱桃,还吞了别的,就按着烧了的画儿书上那些图样子,一直往下吞……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此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言传是要被驳回的,读者们请自行脑补! 孙嫣梦估计有些紧张,她身子一直都是紧绷的,手指甲掐着我的肩膀,一个个的全是血印子,我也不嫌疼,所有的感官都放到了味觉上,仔细品尝着那些鲜美…… “盛……盛哥儿……”她轻喃出声,我肩膀上便又是一个指甲印儿。 突然,孙嫣梦僵住了,双手捂着自己的嘴巴不敢叫出声儿,身上的汗哗哗地往外冒,就跟用水洗了一样,我还以为怎么了,刚想问她,谁知道她又是一阵乱颤,接着,我的脸也跟水洗了一样…… 第三十章 小秘密 我抹了把脸上的水,整个人都是混沌的模样。 孙嫣梦已经瘫软了,但看我的眼神儿里却是媚眼如丝,她不等我说话就扑上来堵住了我的嘴,又在我想进一步品尝的时候离开,抓着衣裳就套上了。 她说:“盛哥儿,我该回去了,你身上还有伤呢,得好好歇着才行。” “你说这个?”我指着额头上的那道伤口,都已经结痂了,眼瞅着就要痊愈:“我这都已经好了,二姐姐……哎呀,我怎么又叫你姐姐了?” “噗嗤……瞧你,我闺字单一个梦,你若是……若是不嫌弃,就叫我梦儿可好?” “好,好,梦儿好,显得咱俩亲昵。”我乐开了怀:“梦儿,你再陪我一会儿,我天天就这样待着,无聊的很呐。” “诶,以后就只能咱们俩独处的时候你才能这般叫我,不然若叫旁人听到,还以为我跟你……” “成,独处的时候叫,那你可得经常跟我独处,我以后就等着你了。” “惯会胡说的,似云似雾不也是留下陪你了?你还有什么无聊的?两个如花似玉一般的可人儿在你眼前,你刚才又……指不定平时背着我,你也这般对别人……” “哎哟,好梦儿,你可真是冤枉我了。”我一听孙嫣梦说我跟似云似雾,心下急的不行,赶紧跪在床上发誓:“梦儿,我要是跟似云似雾有……就叫我嘴里生疮,身上流脓……反正就是不得好死,死了没人埋……” “盛哥儿!以后这样的话可不能再说了,我信你就是了。”她过来捂住我的嘴,表情略带严肃。 我点头,心里跟吃了蜜一样,只想着这是她在关心我。 说话的空档,孙嫣梦已经整理好了着装,就跟刚才一样端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俩就只在屋子里说话呢。 孙嫣梦叫了似云似雾进来,她便又恢复了以往的那副大姐姐的模样,对似云似雾吩咐了一些,无外乎就是好好照顾我,临走的时候,她还回头跟我笑,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那个眼神里全都有了。 我能看懂,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能看懂她眼神里的东西。 心里激动地不行,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初灵花跟我说的话,她说孙嫣梦是不能有旁的念想的,就连秦钟鸣,未来有可能高中状元郎的秦钟鸣,孙木青都看不上,更何况是我呢。 所以在孙家的日子里,我虽然心里痒,可到底也没往孙嫣梦身边儿凑,谁知道如今却…… 又想起方才那份亲密,这是不是说秦钟鸣不能有念想的事情,我可以有了?而且还已经发生了? 似云和似雾不知道我在乐什么,这就更让我开心了,只觉得我和孙嫣梦之间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不为外人所知的,就连她身边的丫鬟都不知道。 当时一心就觉得我俩是最亲的,如果我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我宁可把我俩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才好,但是后来我也明白了孙嫣梦的心思,也知道了我俩的不可能,更知道了她今天和我亲昵的目的。 有句话叫做:御夫之术。 孙嫣梦自小就学这个,孙家为了让她深得此道,也是花了大血本的,而我,就是孙嫣梦盯的第一个目标,当然,也是在婚前盯的唯一的一个目标,为此,我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伤心。 庆幸她选的是我,伤心的则是…… 但这是后话,现在的我,心里早已经把孙嫣梦当成未来媳妇儿了,根本想不了那么多。 之后的几天,孙嫣梦没来,每天只叫晴雪过来知会我,让我练字的事情,可她本人却没再见过。开始的甜蜜支撑不了几天,当我再次看到晴雪的脸出现的时候,我就已经烦躁了。 抓起一个枕头就砸了过去,正好砸中晴雪身上,我朝她怒道:“滚出去!” 晴雪一只脚在屋子里,另一只还没踏过来呢就被我骂了,她脸面儿上自然是过不去,一阵红一阵白的,咬着嘴唇也不说话,扭脸就要走。 晴雪的脾气又见长了不少,自从被调到孙嫣梦身边,她也不同于其他伺候的丫鬟,孙家没有刻意隐瞒,大家都知道晴雪是孙嫣梦的陪嫁,以后要给姑爷提姨娘的人,所以现在看她也跟看半个主子一样。 我刚来的时候就听到过,晴雪以前就想着要给孙大少爷做通房,可惜那个孙大少爷没看上她,这才把她扔给了我,现在这样可不是中了她的下怀?脾气见长也是正常。 我赶走了晴雪,也把似云和似雾都给撵了出去,只一个人在屋子里生闷气,一边胡乱猜测孙嫣梦为啥不来,一个就是在想灵花。 我就想:要是灵花在就好了,她主意多,肯定能知道怎么办。 一想到灵花,我就更加觉得似云和似雾看不起我,整天就跟木头一样往屋子里一站,什么都不能做,当然,我也不能找她俩做啥,她俩都是孙嫣梦的丫鬟,不为别的,就算为了孙嫣梦,我也不能对她俩有啥想法。 这样一来,我就更加怀念灵花了。 “少爷,您快开门呐,二小姐吩咐奴婢们照看您,您这样……二小姐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责怪奴婢的。” 门外传来似云的叫喊声,我只当做没听见,任由她使劲儿拍门,我也不理。 “少爷?少爷!” 又是一阵叫喊,之后就没了动静,大概等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又听到脚步声,我心里大喜,想着,肯定是孙嫣梦来了,刚才似云叫不开门,一定是去告诉她了,她放心不下我,就赶忙着过来看我了。 不行,可不能让她在外头,这大冷的天儿,冻坏了可怎么好。 这么想着,我赶紧起来去开门,脸上挂着笑,还没等开口呢,灵花的脸就已经映入眼帘了。 灵花一只手抬着,正想敲门,没成想我直接打开了,她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似云似雾,便道:“少爷可是哪里不舒服?怎么还关上门了?” 我瞪了似云一眼,就她心眼儿多,自己敲不开门就去找灵花,咋不去找你家二小姐呢。 但灵花我也有日子没瞧见了,更何况她还因为我挨了板子,于是,我赶紧让她进来,道:“看见她俩就心烦,你来了正好,快进来陪我说话。” 说完,我又把门关上了。 灵花走路还有些不舒坦,小步子迈的不快,坐下的时候也是轻轻的,生怕碰到了伤口,我看在眼里,心口也跟着一疼。 “灵花,你身上的伤咋样?好疼不?” “不疼了,多谢少爷关心,奴婢早就不疼了,就是还不太方便过来伺候,大夫说可能是伤到了筋骨,所以得好生休养着,不然怕是要落下病根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也是笑着的,可她越笑,我就越自责。 我说:“都怪我,以前自己在草棚子里也没少挨饿受冻,也没见着这么娇气,发热啥的自己挺挺就过来了,谁知道那天咋就惊热了呢,似云说我昏睡了四天,醒来的时候,你跟剩子已经挨了板子了,灵花,我……” “瞧少爷说的什么话,奴婢照顾不周,害的少爷惊热,就只挨了一顿板子,这已经算是开了恩了,少爷何必自责,奴婢没事儿的。” 她说着,就起身走过来,低着头看我的伤口,没多久眼圈儿就见红了,问我:“少爷还疼吗?这都十几天了,怎么还没见好?” “咋没见好,你看都已经结痂了,早没事了,就您们大惊小怪,梦……二姐姐还让似云似雾过来,说是伺候,我看呐,跟关禁闭差不多。” “噗嗤……二小姐是心疼少爷呐,少爷可不能辜负了二小姐的一番心思,不过也快了,富娃后天就能来当值了,奴婢现在也能过来,夜值守不了,可端茶倒水的还是可以。” “富娃要回来了?他早该回来了,皮糙肉厚的,就挨了几板子肯定没事儿……” 我话还没说完,灵花突然把我抱在了怀里,我的脸就贴在一团子柔软上面,然后就听她说:“少爷得答应奴婢,等富娃回来了,少爷一定不能再跟之前那样,少爷是主子,我们是奴才,这主子跟奴才相处的再好,也不能越过了身份去……算了,奴婢又多话了,少爷聪慧,一定知道该怎么做。” 跟灵花寒暄了一会儿,我就让她回去休息了,送她出去的时候不见似雾,就只有似云在外头站着,见了我还行了个礼,解释说:“似雾去二小姐房里拿些针线来,平时都是奴婢们用惯了的,之前来的急,忘了带了。” “哼!砰!” 冷哼一声把门关上,我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要是孙嫣梦知道我生气了,一定回来看我的,一会儿我就能见着她了。 这么一想,心情又再次好了起来,赶紧脱了外衣躺到了床上去。 左等右等不见人来,等得我都快睡着了,好不容易等到似雾回来,却只有她自己,而且说的针线也没带来,却只带来了一个消息。 孙嫣梦来不了了,不止她来不了,似云和似雾也要回去伺候。 因为孙家要准备迎接一位十分重要的“大人物”。 第三十一章 打赏的区别 孙家等着的大人物,据说是从京上下来的。 当天晚上似云和似雾就回去了,灵花和富娃也提前回来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孙明跟我说:“少爷,您的好日子可是要提前来了……” “什么意思?” “少爷不知道?”孙明一脸神秘:“京上来人了!都已经到了马前坡了,听孙管家说,明天中午就能到。” “这么快?!” 京上要来人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自下午似雾回来之后,这孙家上下都在忙着打扫,还特意备出了一间院子,就在我这院子的前头。 我想着,怎么着也得年后才能到,谁成想,竟然是明天就要到了。 孙明来送消息,自然不能让他空着手回去,我又摸出一两银子给他,他也不嫌少,乐滋滋地揣到怀里了,后头又看着富娃说:“富娃,来的时候我看见你娘了,在外头呐。” “啥?我娘来了?剩子……盛少爷,我想去看看我娘。”富娃两眼冒着光看我。 “去吧,你就是那没断奶的小娃儿,离不开你娘呐。” “少爷……”富娃没走,而是扭扭捏捏地看着我,又看了看灵花,半天才开口道:“少爷能不能借我点儿钱?我、我给我娘带回去……” “成。”我又从怀里摸出二两银子出来,想了想,又拿掉一两,只递过去一块儿:“给你,跟你娘说,你在这吃的好住的好,只要不犯错就不会挨板子,让她放心,别跟拴你裤腰带上一样,你走哪儿就跟哪儿。” 富娃没应我,只抓了钱就出去了,等他们走后,灵花又给我添了碗甜汤,我喝完就见她一直看着我。 她眼里都带了笑,眼神儿一点儿都不带转的,就盯着我看,看得我都发毛了。 我说:“你咋了灵花?看着我干啥?” “没啥,奴婢是看着少爷又俊俏了。”她拿着帕子擦拭我额头:“像少爷这么好看的人儿,奴婢还真是头一次见着,别说是这村子里了,就是那京上的王公贵族,也没几个能跟少爷比的。” “谁说的,二姐姐就比我好看,我觉得,你也比我好看……” “呵呵,奴婢说的是男人,女人不作数的。” 外头进来一个人,说是孙来福找我过去,灵花两句就把人打发了,然后就开始忙着给我找衣裳换上,还特意给我头发上绑了跟玉带子,又把之前孙夫人给我的那块儿压摆也给佩戴上了。 等弄好了,她围着我转了一圈,才满意:“这么一瞧,少爷就是跟那人中龙凤相比,也不差分毫了。” 她的夸赞并没有让我多高兴,反而还有一种莫名的紧张,灵花跟我一起去见了孙来福,到了那,孙来福就一副满意的模样,不住地点头。 “嗯,不错,盛子,我果然没看错你,是个能拔尖儿的。” 孙来福说着,给我指了地方坐下,又喝了两口茶水,这才又说:“少爷,京上要来人了,这两天你准备一下,老爷的意思是,让你跟京上来的人打好关系,日后才能有舒坦日子过。” “京上来人,跟我有啥关系?还是说来的是我那个爹?” “可不是孙恩承大老爷,是他身边的一个徒弟,那是孙大老爷手把手教导出来的,就算是你是过去当儿子的,也得叫声哥哥,可千万不能拿架子摆威风。” 我现在才明白过来,原来孙来福特意找我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话,这下我对孙恩承的身份就更加好奇了。 到底得是多大的官儿,才能让孙家重视成这个样子,就连他身边的徒弟都得小心候着? 孙来福又叮嘱了我几句,这才让我回去,我出门正好看见灵花从外头进来,手里还端着一只木盒子,枣红色的,做工也好,一看就是个值钱的物件儿。 灵花说:“刚才夫人身边的沐春来了,说是,明天有贵客上门,这些东西特意送给少爷的,有些个事情要打赏什么的,也不至于拿不出来。” 我心下明白,这里头装着的可能就是银子,我有些不喜,才来孙家两个多月的时间,孙夫人已经给了我好些银子了,我分了富娃一半儿,剩下的到现在都还没用完呢,咋就又给我送来这一箱子? 以前没银子的时候,就想着自己有钱了该咋样,可如今不缺银子花了,心里又不踏实了。 回了院子里,灵花不等我说就已经把盒子打开了,这次倒真是我想错了,这箱子里装的哪里是银子啊,分明就是金子哇。 一个个的,金光闪闪的,雕刻成花生模样的,还有镂空珠子的,各种样式,好看极了,抓一把放手里,沉甸甸的。 这是让我打赏的?乖乖,孙家真有钱,金子说给人就给人了。 “少爷别光看这些,好看是好看,可也没多贵重,遇见人了,抓几个赏出去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多花几个钱儿就能把大事儿给办好了,那才是了不得呢。” 灵花说着,就示意我去翻盒子下头。 我会意,把那盒子金裸子都倒出来,这才发现盒子底下还有一个暗格,打开之后里头到没金子了,却有一沓纸,上面写着字儿,还加盖着红印。 前些日子我是跟孙嫣梦学认字儿来着,可认的也就是自己的名字,还有她的名字,别的就没了,而且,经过上次和她……哪还有心思去学字儿啊,看见白纸我就想起那莹白的身子,发着亮光,香喷喷、甜滋滋的…… “这些书上写的是啥?”我拿着那些纸问。 灵花接过去,一张张地分好,说:“这些可不是书,这些是银票。” “银票?” “对,银子多了拿着不方便,就到固定的字号兑换成银票,少爷,这些是一百两一张的,这些是五百两一张的,少爷记好,可别弄混了。”灵花把分好的银票折好了递给我。 我捏在手里,厚实的很,一百两的大概得有五十张,而五百两的则有二十张。 好家伙,这些都是银钱?那我手里除了那些金裸子之外,就又多了一万五千两的银票? 算清了钱书,我没有多少欣喜,拿着银票的手就觉得发烫,烫得我就想把这些给扔出去。 灵花看出了我的心思,便替我把银钱都放好,说:“少爷也别太在意,这些是夫人的心意,是给少爷用来打赏人的,晚上奴婢多赶出几个荷包出来,分开装了,少爷只管给荷包出去,别的都不用管。” “这老些银子……就算是闵大叔,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呀,我这……”心里突然冒出个想法,我扯住灵花的手问:“灵花,你们……你们不会是把我卖了吧?” “哎呦,少爷,您怎么会这么想呀?” “咋不能这么想?老癞子以前跟我说过,那些没钱的人家过不下去了,就把长得好看的闺女儿子卖到红颜馆儿里去,得了一笔银钱回家过日子,灵花,你们可不能把我卖到红颜馆儿里,那里是做皮肉生意的,我这肉不好吃,没人愿意吃的……” “少爷可别乱想。”灵花收拾妥当了,把盒子扣好放了起来:“咱们孙府那是正经的人家,可不跟那些个腌臜地方有牵扯,少爷这话,奴婢只当没听见,以后可别再说了。” “灵花……” “拿银钱打赏人,是大户人家里惯用的手法儿,之前孙明来传话,少爷不也拿了一两银子出来?” “那是一两,可这些……” “一两也好,一万两也好,都是一样的,不一样的就只在于人。”灵花拉着我的手往内室走,一边给我换了常服,一边说:“明天来的人是从京上过来的,少爷只看府上的重视程度,就该知道这人身份要比孙明高多了,孙明那样的,连给人家提鞋都不配,若是少爷只打赏了一两银子出去,您说,人家能乐意吗?” 我小声嘀咕:“一两银子不是银子呀?” “当然是银子,可人家在京上可不缺您这一两银子,人家眼里瞧的,手里过的,那可都是金山银山,随便一件儿扔出去都能换个万八千的,少爷您说,您那一两银子,还是银子吗?” 我不说话了,因为不知道要说什么。 换了衣裳,灵花就回自己屋里去做针线了,她得给我缝制几个荷包出来,不然那么多金裸子我要都揣在身上也揣不下。 到了晚上,我就躺在床上看这床幔子发呆,一直到了月头高挂了富娃才回来,一回来就把鞋踢开,倒在外头床板子上呼呼大睡。 我心里正闷着呢,就走出去,还没靠进他身前就闻到了一股子酒味儿。 好小子,跟我说去找他娘了,咋又出去喝酒去了? 我上去踹了他一脚,道:“富娃,你那银子给你娘了没?” “给了。”富娃坐起来,脸上红扑扑的,估计是喝了酒的缘故。 我又踹了他一脚,给他踹地上去了,富娃晃悠悠爬起来,瞪着我道:“干啥?” “你说干啥?你小子好的没学会,倒学会张嘴说慌儿了,我问你,你那钱真给你娘了?” “我……” “你再编?”我冷哼一声,坐在床板子上翘着二郎腿:“先前我分你的银子得有十几两吧?你都给你娘了?你娘手里的钱恨不得都花你身上,她会跟你要钱?” 听我这么说,富娃也不辩解,就只闷着头不说话,也不说给没给,也没说花哪儿了。 我又说:“你这是打哪儿回来的?一身的酒气,大老远都能闻见。” “就从园子里回来的,碰见孙明了,就喝了两口。” “园子里?你又去找晴雪了?你那钱也是给晴雪花了吧?又是头花又是胭脂的,人家明摆着是看不上你,你咋就还往上凑呢?富娃,你傻不傻?” “谁特么敢说我傻?!” 富娃突然大吼一声,抓着我的衣裳领子就把我拎起来了。 第三十二章 来人 我身上只穿了睡觉才穿的中衣,本来是宽松的,被他这么一抓一提,领口就卡在我脖子上了,卡得我直翻白眼儿,富娃俩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分明就是看不清我是谁,我一时心急,抬脚就给他裤裆里来了一下。 “啊!”富娃捂着某处倒在地上哀嚎,我这才得了功夫喘气儿。 “狗生的玩意儿,还敢打主子了你!咳咳……差点儿没勒死我,发什么疯呢你。” “谁叫你说我傻了?你是我兄弟,当了少爷也还是我兄弟,别人说我傻,你咋也跟着说?” “嘿……你还有理了。”我把富娃拉扯着起来,说:“我来问你,晴雪是不是看不上你?” “她不也看不上你?”富娃梗着脖子叫嚣。 “别说我的事儿,咱们就说你,谁都看得出来,晴雪不稀罕你,你怎么还总往她身边儿凑?我给你那些银子,你是不是都花没了?都给她花了吧?今天跟我要的那一两银子,也是给她的吧?大晚上的不回来,一身的酒气,咋,人家看不上你送的东西了?” 富娃没再回话,就坐在床板子上低着头,等我数落够了,他才回了一句:“那钱,也不都是给她花了,我、我……” 他“我”了半天也没放出个屁来,作为兄弟,我该说的都说了,富娃要是再不听,我也没办法,好在晴雪以后是要跟着孙嫣梦嫁出去的,富娃就算再犯浑,也浑不了多少时候。 一想到孙嫣梦嫁人,我心里就像小火煮开水一样,沸腾的小水泡噼里啪啦地炸裂,美得不行,好像孙嫣梦嫁的人一定就是我。 第二天刚过了午时,京上的人就到了,除了孙嫣梦和马姨娘,其他的人都出去迎接。 我就只看到了一顶软轿子抬进了门来,旁边还站着俩小厮打扮的人,穿的衣裳跟孙明他们不一样,那两人头上都各戴了一顶帽子,要说这帽子也奇怪,就跟一个大碗扣脑袋上一样,最顶上头有一颗黑色的珠子,旁边赘着深蓝色的流苏,正好盖住了整个碗面儿。 等轿子落下来,其中弯着腰抬手就掀起了轿子帘,里头的人这才出来。 我原还以为是什么大官儿一样的人,谁知道竟然也跟那俩小厮差不多的打扮,看上去也就是个高级一点儿的小厮,就想灵花那样的。 这人头上也带着一个碗,只是他的这个碗上的流苏是蓝色的,而且最顶端的珠子是银的。 乖乖,怪不得灵花说人家看不上我那一两银子呢,人家头上带着的珠子都是银的,当然看不上了。 孙木青站在最前头,孙夫人略在后面,都先行了礼,倒是没跪,孙木青说:“劳烦李公公跑这一趟了,天冷路滑的,李公公不辞辛苦来这一遭,真是辛苦,小小心意,还望公公笑纳。” 他这话一出,就看见孙来福上前半步递上了一沓厚厚的银票,不知道面额有多大,但看厚度,肯定是不少于二十张。 “哎呦,孙大人这么客气,咱家要是不受,可就显得矫情了。”李公公说完,就把那银票揣进自己怀里了。 他说话声音尖细,听着跟女人似得,那小手指头还往上翘着,我心里正纳闷呢,怎孙木青叫他公公?难道还有什么亲戚不成? 在我们村子里头,只有儿媳妇叫公爹才会这么叫,可孙木青是男的,哪来的公爹?再说,这个什么李公公看着年纪可比孙木青小多了,也当不成他的公爹啊。 就在我瞎想的空档,那个李公公已经走到我面前了,一抬眼就能看见他胸前衣裳上头绣上去的蝙蝠,衣裳料子是蓝灰色的,可那蝙蝠却是银色的,不知道是不是用银线绣的。 他看着我,也没怪我不行礼,就只问孙木青:“这位就是记到师父名下的那位兄弟?” “可不是,孙盛从小在村子里头长大的,没见过世面,还望李公公担待。”孙木青笑着道,又低声训斥我:“盛子,还不快给公公行礼。” “哦,哦,我……孙盛见过大人!”我撩起衣摆子就跪在地上磕头,这还是我跟灵花学的,来之前灵花叮嘱我,如果要行礼就一定要行大礼,这样,来人才会高兴,才不会给我小鞋穿。 我没跟人行过大礼,见过最大的礼就是灵花她们给我下跪,那索性我也下跪磕头好了,反正每年年关的时候,我去给别人磕头,村里的人都挺高兴的。 被我这么一跪,那李公公果然就眉开眼笑了,但也没说让我起来,就只尖着嗓子笑道:“哟喂,这孩子可真是外道,你爹是我师父,这么算起来,我还是你哥哥呢,哎呦可真好,日后咱家也有个弟弟了。” “承蒙公公不弃,这是孙盛的福气呐。” “孙大人就是爱说笑,咱家跟师父可还差得远着呢,他老人家有了子嗣,咱家高兴,哪敢嫌弃啊,快起来把,咱们一家人的,别跪着了。”李公公说完,又训斥身后的两个小厮:“还愣着做什么?没个眼力价的东西,这位日后就是少爷了,还不快些过去扶起来。” “可不敢劳忙公公们,以后怎么个安排,还得看李公公才是,盛子是晚辈,可不能拿乔装像。”孙木青拦了话,又让孙来福拉我起来。 等我从地上爬起来,他们已经说说笑笑地进了府了,孙来福松了口气,抹了一把额头跟我说:“盛子,你看见了没,就前头那个,一身的神气,嘴里说的话都是凃了蜜的,你以后可得小心着点儿,人家看不上你呢。” “我跟他又不认识,他凭啥看不上我?” “凭啥?哼,凭你抢了人家的风头呗。”孙来福朝着众人走远的方向吐了口唾沫:“李耀进前头也就是个五品,见着咱们老爷那可是远远就得磕头的,后来认了孙大老爷当师父,真本事没学到,这装像的本事倒是不学自通了,依着这回的差事才破格升了个三品,如今就敢不把咱们老爷放在眼里了。” 他说一堆,什么三品什么五品的,我也听不懂,我能听懂的就是那个孙大老爷,说的应该就是我那个爹,这孙府上下都这么叫,而那个李耀进,应该就是刚才那男不男、女不女的人。 孙来福说李耀进没看上我,我也没觉得有啥,总归我又不是给他当儿子的,他看不看得上也跟我没啥关系。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本来不想去,一群人在那边妆模作样的笑着,本来也没见关系多好,却还能笑的那么开心,我做不来,而且,就像李耀进看不上我一样,我也看不上他。 但孙来福一定要我去,而且去了还不让我坐下吃饭,而是要我站着给李耀进布菜。 我当时就火了,你奶奶的,爷自己还没吃呢,凭啥站着给你夹着吃?你自己没手还是怎么的? 这话在心里过了一遍儿,还没等着说出来就蔫了,不为啥,因为孙嫣梦进来了,我可不能当着孙嫣梦的面儿撒火,我得让她看到我好的一面。 孙嫣梦进来先是给李耀进行了礼,又看了我一眼,但并没说什么话,就只接落坐在李耀进对面的位置上。 “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孙二小姐吧?百闻不如一见啊,孙二小姐果然是有凤凰展翅之象……”李耀进说着,两眼微眯盯着孙嫣梦瞧。 我心里不爽,又不能发火,只能暗下出招,见孙然梦面前放着一碟子大酱,便上前挖了一勺子过来,一股脑的全倒进李耀进的碗里了。 “你干什么?” “我看见大人盯着这大酱看了半天,觉得大人应该是喜欢吃这个,所以就多挖了一些过来,大人不用担心,要是不够还有呐。” 我笑着说,李耀进脸就不好看了,但他又不能说他是盯着人家闺女看的,所以只能用筷子挑了一点儿放嘴里,咸得他两边儿的腮都抖了,却也说了一句:“刚才看上去是挺好吃的,可这真个儿吃到嘴里了,却是差了味道,扔了可惜,方才见面匆促,咱家做哥哥的也没给见面礼,这个就赏了你了。” 说着,他把那装着大酱的碗就端给了我,顿时,饭桌上的其他人都看向了我,尤其是孙嫣梦,她眉头微蹙,似乎有些担心,但那眼神中传递的讯息却是让我忍耐。 我知道孙木青不敢得罪了李耀进,如果我现在敢翻脸,孙家就敢把我打杀了给李耀进出气。 老癞子说过,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就是一勺子大酱嘛,吃就吃了! 咬咬牙,我端了碗过来,用勺子挖干净,一下子全塞进嘴里,这下就不是腮帮子抖不抖的问题了,而是我那口水,刷刷地往外流啊,更可气的是李耀进见我吃了,竟然直接把那酱碗给端了过来。 他说:“没想到弟弟竟然这么喜欢吃这大酱,看来方才你没说实话,哪里是咱家爱吃,分明就是你嘴馋了,自己想吃了,既然是这样,喏,这些,为兄就全都赏给你了。” 多半碗的大酱就摆在我眼前,李耀进脸上分明就写了五个字:不吃就罚你! 第三十三章 解释 吃,或不吃,是我现在必须选择的,而孙家的一众人也都在等我做出选择。 我扫了大家的脸,答案不置可否,他们都是想让我吃的,就连孙嫣梦也不例外,本来心里多少都有些失落和难过,只觉得李耀进来之后,我在孙家那些特殊的待遇就都没有了。 但转念一想,我便释然了,其实也没什么好失落的,孙家找我,本来就是有自己的目的的,而现在,相比李耀进能带给他们的利益,我已经不算什么了,所以两者相比较之下,孙家势必会牺牲我。 这就像我爹当初的选择一样,一个是我这个不能留种的儿子,一个是已经怀了孩子、有可能以后还会再怀上孩子的女人,我爹就选择了那个女人而牺牲了我。 没人为我说句话,就连孙嫣梦也只是拿眼神看我,那张嘴巴从始至终都没有跟我说过话,而那双眼神里充斥的,是担忧,却不是为我,而是怕…… 她怕我不吃,她怕我得罪了李耀进,她怕我连累了孙家连累了她。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就是这样的想法。 “怎么?贤弟这是不愿意?还是看不上为兄的见面礼不愿意吃?”李耀进见我半天不动作,就道。 “好,我吃。” 我端了碗,也没用勺子,就直接用手挖出来一股脑儿的全塞进了嘴巴里,也不敢品味儿,喉头一松一紧地就吞咽了下去,就这样,还是给我齁得够呛,脑仁儿都是疼的,感觉这辈子我都不愿意在吃盐了。 见我吃了大酱,李耀进才算满意,但还没让我走,就继续让我给他布菜,孙木青也不敢说别的,就忙着转了话。 他问:“李公公这次奔波辛苦,下官一杯薄酒,不成敬意。” “欸,孙大人可不能这么说,咱家是奉了皇命前来的,哪里敢道辛苦。” “哦?不知李公公这次前来,可是皇上有了什么……旨意?” “皇恩浩荡!”李耀进突然站起来,双手抱拳举过头顶,朝着正南方的位置作了个揖,这才继续说道:“孙大人掌管着金帛财帑,皇上身边儿可是少不得孙大人呐。” “这个……下官也是没有办法,父亲突然去世,下官心中十分悲痛,这才决定为老父丁忧三年,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下官已然决定,此次丁忧之后,后半生都为皇上效犬马之劳……” “孙大人的忠心,皇上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呐,眼见着丁忧的时间也要到了,不差那些时候,孙大人,忠心……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机会表的。” 俩人打哑谜一样说了一通,孙木青倒是没说别的,就继续跟李耀进吃吃喝喝,一直吃到傍晚时分这才结束。 我饿得狠了,又吃了那老些的大酱,这肚子里就直冒酸水儿,胃疼得不行,等他们都散了席面,不等孙来福发话,我就一路小跑着回了院子了。 原以为是没人,谁知道我到了院子的时候,饭菜都已经备好了,都是软和的面食和稀饭,而孙嫣梦就拿着本书坐在凳子上。 “梦……”我看了眼在旁边站着的似云和似雾,赶忙改了口:“二姐姐,你咋来了?” “盛哥儿回来了?”孙嫣梦放下手里的书,又吩咐了似云似雾出去,这才过来拉着我的手坐下:“你一丁点儿的东西都没吃呐,胃里肯定受不了,这些是我特意准备的,先填了肚子暖和暖和。” “梦儿,你……”我心下感动,可一想到之前在饭桌上她的那个眼神,就有些说不出话来。 孙嫣梦给我装满一碗稀饭,递给我道:“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了,可那个时候我就算再着急,也不能替你说话,只要我开了口,那不是救你,是在害你呀。” “咋是害我了?” “盛哥儿你想想,李耀进为什么这般针对你?难道真的是因为你揭了他的短?”她看着我说:“小时候大师给我批命,早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了,人人见了我都要多看两眼,这其实也没什么,可李耀进却这般明目张胆,你可知道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他看你生的美艳,动了歪心思呗。”我说的理所当然。 “错了,盛哥儿你可知道李耀进是从哪里来的?” “不是说京上?” “是京上,可京上那么大……”孙嫣梦手里摆弄着帕子,道:“李耀进,是从宫里出来的。” 这话把我喝在嘴里的稀饭直接给凝住了,好不容易才缓和过来,我便问她:“宫里?可是戏文里唱的,那些皇上娘娘住的地方?” “对,就是那里,宫里的娘娘哪个不比我美艳?李耀进是宫里的人,什么样的美人他没见过,可为什么还要盯着我瞧?” “为……为什么?” “他这样做,无非就是在试探爹爹敢不敢和他作对,只是没想到爹爹倒是宁可撇了我也没敢开口,你却傻乎乎地往上凑,你说你……你傻不傻?” 孙嫣梦带着哭腔,瞬间眼圈儿就红了,盯着我的眼神又变成了先前的那样,同一个眼神,现在再去解读,我又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只觉得她确实是在关心我,除了关心,还有一些无奈夹杂在里头。 为什么无奈?是因为自己没办法帮我?还是因为觉得自己连累了我? 她没说,我也没问,心里甜滋滋的,只觉得这又是我们俩之间的小秘密,不为外人所知的小秘密。 我不忍她难过,便安慰她说:“梦儿你别哭,其实……其实那碗大酱还挺好吃的,再给我一碗,我也能吃的下。” “噗嗤……”孙嫣梦破涕为笑:“说你傻你还真是个傻的,大酱再好吃还能当饭吃不成?快把这些喝了,大冷的天……你这胃肯定是受不住的……” “梦儿,你说李耀进来这一趟,到底是什么目的?我总觉得他对我不坏好意。” “他是孙大老爷的徒弟,如今又因为这个差事升了个三等品级,爹爹为官多年,掌管宫中的金帛财帑,也才是个从三品的职务,论等级来算,爹爹还低他半等呢。” 孙嫣梦给我解释,又说了一堆品级的事儿,听得我更加糊涂了,就问:“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也不当官儿也没那个什么品级……” “当然有关系了,等你去了京上,造化到了也能进宫,到时候,你比他高一等也说不准,李耀进现在是把你当对手看呐,而且,他是孙大老爷的徒弟,自来就是身份超群,如今却又多出一个你来,你说,他该不该对付你?” 她分析了一番,说的好像有些道理,只是我没怎么明白,不过却是对孙恩承这个人的身份更加好奇了一些。 孙家对孙恩承的称呼一直都是用“孙大老爷”,这比孙木青的地位还要高,如今教出来的徒弟也比孙木青的官儿大,那岂不是说,孙恩承就是除了皇上之外,最大的官儿了? 乖乖,我以后的爹,地位这么高,看来他们说的还真没错,我确实要去享福了…… 孙嫣梦看着我吃了东西就走了,我倒是想多留她一会儿,可她说现在李耀进在府上,不太方便。 胃里填了东西舒服多了,我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正想着怎么整治李耀进,这小子刚来就给我下马威,不扳回一城,我可咽不下这口恶气,正想着入神,灵花进来了。 她手里拿着新做好的荷包,大概有十几个的样子,见我躺着就跟我说:“少爷这是要歇息?” “没,灵花,李耀进现在干啥呢?” “还能干啥?刚才跟老爷一起去的书房,看上两副画儿,老爷便直接送他了,现在估计已经回了院子里歇息了。”灵花说着,便打开盒子,把里头的金裸子随意抓了一把塞进去。 她塞好一个便递给我道:“少爷可知道李公公这次过来是有什么事情?” “你们都不知道,我上哪儿知道去。” “那少爷就不想知道?”灵花坐在床沿子上,给我抚平了衣裳上的褶皱:“奴婢刚才来的时候,看见跟着来的那两个人此时正在外头守着呢,少爷若是有什么想问的,现在就是好机会。” 她不说我还没想起来,李耀进来的时候,可不是还跟着两个小厮的吗,眼珠子转了一圈,心里就有了主意,而此时灵花已经往我手里塞了两个荷包,里头沉甸甸的,不用说,肯定是装了不少金裸子。 我心里有些不舍得,可……算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给了就给了! 从床上爬起来我就往外走,还没跨过门口呢,灵花又叫住我,往我手里塞了两张银票,都是一百两一张的。 她说:“这个少爷拿着,应该用得着。” 到了前头的院子,那两个小厮果然在门口站着,只是两人都把耳朵贴在门上,似乎在听着什么,我没敢说话,也跟他们一样竖起了耳朵去听,隐隐约约的好像有些女人的动静,好似十分痛苦的样子,除了这些,就还有李耀进的笑声。 那动静一响,他们俩脸上就浮现一副了然的笑容。 第三十四章 打探消息 他俩捂着嘴偷笑,丝毫没发现我站在后面,甚至还相互调笑。 “李公公可真会玩,小顺子,你听那小娘们叫的动静,那叫一个大,什么时候也能轮上咱们有这样的待遇。”一个说着。 “你就别瞎想了,能咱们机会站在这儿听听声响就不错了,宫里那么多人挤破了脑袋也没跟着出来,咱们俩这趟,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呐。”另一个这样回。 “眼红也没用,以前那些仗势欺人的家伙看不上李公公,如今李公公翻身了,可不就是不愿意搭理他们吗,哎你别说,刚才进来的那个小娘们,那身段可真不赖,比宫里头的那些木头强多了。” “我说小得子,没想到你心里还有这个念头呢,宫里的女人那都是皇上的,人家能给你好脸色看?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 “我德行咋了?你德行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个破事儿,如嫔宫里那个二等的宫女,不是你的老相好吗?” “你可别瞎说,如嫔现在正是得宠的时候,这么乱嚼舌头,小心你的脑袋。”叫小得子的那个突然变了脸,也不偷听墙角了,就说:“赶紧的吧,咱俩好好当值,等回了宫也能加升一等。” 他们俩突然转身,我连个防备的时间都没有,只好赶紧把一个荷包扔到地上,还没等我开口,他们俩就相视一眼,转而就质问我:“你什么时候来的?” “都听见什么了?” 我装作刚到的样子,伸手指着地上的荷包说:“二位哥哥,我可是刚到的,刚到这里就……哎,这是谁掉的荷包啊?” “哟,可不是我的荷包吗,我说刚才摸了半天没摸着,原来是掉这儿了。”小顺子双手摸了摸自己胸口的衣裳,笑着过来。 我把荷包递过去,也不说啥,这钱本来就是要给他俩的,怎么个给法儿都无所谓,只要钱到他们手上了就成,只是我没想到小顺子会反应这么快,顺着我的话就下来了,连个思考的时间都用。 他拿了荷包,小得子自然就不乐意了,走过来大手一抓,就说:“我瞧着这个荷包的料子还眼熟啊,顺公公您可别着急装走,我得再仔细看看……” “哎呦,得公公,您不是要说这荷包也是您的吧?这料子也不是什么稀有的物件儿,得公公大老远就能瞧见料子的不同?您可得看仔细喽,别错认了什么东西。” “恩,错认不了,这可不就是我掉的吗?你不也说了,我跟如嫔娘娘宫里的菊青关系匪浅,这荷包就是菊青绣了送我的。” “哎,我说小得子,你可以啊,睁着眼睛说瞎话你还有理有据了。” 这俩人一人拽着荷包的一角,吵得不可开交,我就站在一旁看热闹,心里觉得有趣。 任谁半道上捡了东西也不能这么争,更何况,那荷包里装的什么都没看,至于这么急赤白脸的吗?沉是沉了点儿,可万一装的是石头呢? 看吵架是有意思,但我也不能让他们就在这里动起手来,毕竟李耀进还在院子里头呢,于是我赶紧上前挎住小得子的胳膊,趁着他俩都没注意的时候把另外一只荷包塞进他腰带里。 我把他俩拉开,说:“两位大人,两位大人,这荷包啊,以我看,是顺公公的。” 小顺子一听这话,气势又升了一格,使劲儿一拽把荷包抓在手里:“听着没?听着没有?可算是有人说了句公道话了。” 他这么一说,小得子立马就变了颜色,盯着我的眼神也不善了起来,冷笑一声道:“你可瞧清楚了?是他掉的?” “那哪能瞧不清楚呀,公公您的,不是在身上呢吗?” 我指指他腰间的东西,小得子大手一摸,又拿在手里掂了掂重量,这才又乐了,手指头点着我说:“哎呦,不错不错,是个有眼力价的,不错。” “多谢大人们夸奖,哎,李公公没在?” “你找李公公啊?他正忙着呢,有什么事儿回头再来吧。”小得子摆摆手就让我离开,估计是想起了刚才荷包的重量,又改了口:“不然,你有事儿跟我们说也成,回头等李公公不忙了,我们帮你传话儿。” “那得劳烦你们了,也没什么事儿,我就是想问问我爹的近况,他老人家身子骨可还好?” “你爹?” 小得子和小顺子都有些迷茫,显然是不知道的,我估计李耀进肯定没跟他们说我的身份,就算是说了,也是含糊不清的。 于是我走过去,小声道:“这事儿孙大人不让我透露,但我跟二位一见如故,只瞧一眼,我就知道二位以后肯定是命定的富贵,也就不瞒着了,我爹就是孙大老爷,孙恩承。” “哎呦,小崽子可别胡说,咱们大总管可没儿子,你要认亲认谁不好,认到我们大总管头上去了,小心……” 小得子话还没说完,就被小顺子给扯住了,俩人到一边儿小声嘀咕了一阵儿,这才回来,再看着我的时候,那脸上的笑挡也挡不住。 小顺子说:“刚才奴才眼拙,没仔细瞧,现在这一仔细看,哟,可不是……小兄弟,你是叫孙盛吧?我在宫里好像听孙总管提过一次,说是名下过了个儿子……” “对对对,是有这么回事儿,刚才啊奴才脑袋进水了,一时没想起来。”小得子妆模作样抽了自己两个嘴巴,笑着说:“您过来这是有什么吩咐?” “也没什么,就是不知道李公公这次的差事儿办成了没,我就想着,要是没办成,看看是不是有我能帮上的地方,要是办成了,找个时间我跟李公公好好喝上两顿酒,升升感情。” “哎呦,瞧您这话说的,李公公的差事旁人可是帮不了的,就算是我俩,也只有干瞪眼看着的份儿呢,不过也不着急,顶多明个儿一早,李公公就得宣旨了,不过……您那顿酒估计是喝不上了,宣了旨之后,咱们就得即刻启程。” 这么着急就要走? 我有心想再多问两句,但他俩似乎是通过气儿了,说到这里就不再有动作了,小顺子还踮着脚尖往院子里头瞧,我知道这是想我离开的意思,也就没再多待。 不过,我还是走过去,把灵花塞给我的那两张银票一人一张地塞进他们怀里,说:“刚才走到这里歇歇脚,多亏二位大人没撵我走,现在也不累了,就先走了,二位大人只当我没来过就成。” “好说好说。” 又是一顿互相吹捧,我空着手回了院子,刚关上院儿门,灵花就迎上来,问我:“少爷,怎么样?” “都送了,一分没留。”我说着,把鞋踢掉了滚到床上去。 “哎呦,奴婢问的不是这个,少爷就没探着什么消息?” “探着了,咋能没探着?”我说:“明天李耀进要宣什么旨,而且,他们宣完了就得走,灵花,你说,孙恩承在京上到底当的什么官儿?我听他们的意思,好像是个什么总管,那是什么官儿?” 听了我的话,灵花眼神闪了又闪,却没正面回答我,只说:“应该是挺大的官儿了,奴婢不懂这个,但看李耀进那股子威风劲儿,做徒弟的都这样了,这做师父的肯定也不会差的。” “这倒也是,你说他我倒是想起件事儿了,灵花,你可知道今天是谁去李耀进院子里伺候了,我听着里头的动静不小,有点儿像……像是……” “少爷想说什么就说呗,有啥话还得吞吞吐吐的。”灵花说着,脸上就红了起来,不过还是跟我解释道:“今儿个谁也没去伺候,是专门从胭脂馆儿里请了两个花娘过来,咱们府上的女人可都是清白的身子,怎么能去伺候一个阉人,他们不是真正的男人,心里都是有问题的,下手可狠着呢……” 随着灵花的话,我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了起来,什么叫阉人我不知道,但我却是一直被人叫天阉货的,阉人也有个阉字,叫我的那个里也有个阉字,我不免就把两人想到一块儿去了。 灵花还没察觉地自顾自地说着,等她发现不对的时候,我的脸色就已经是铁青的了。 “少、少爷?”她小心翼翼地叫我。 “滚出去!” 我抓起枕头就砸在她身上,砸得她一声尖叫,赶紧跪在地上,灵花先前挨了板子,旧伤还没完全好,被我这么一砸,就疼得脸色发白,但她还是跪在地上,抖着嘴巴说:“少爷误会奴婢了,奴婢说那些可没有轻视少爷的意思。” “轻视?我咋的了,要你来轻视?什么阉人不阉人的,什么男人不男人的?你这话说的有意思,你是说我不是真正的男人?” “不不不,奴婢可没这个意思啊少爷,奴婢……奴婢……”灵花急得头上直冒汗,最后也知道圆不过去,干脆就说道:“少爷跟那群阉人可不一样,少爷要不是男人,那奴婢上次……若少爷不是男人,可‘尿’不出东西来?” “啥东西?” “就是……” 灵花又红了脸,什么话也没说,突然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就过来要扒我的裤子…… 第三十五章 提前启程 我被灵花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她摁在床上了。 “少爷,奴婢跟您发誓,奴婢从来就没有看不起少爷过,少爷若是不相信,奴婢这就证明给您看。” 她说的证明的方法,就是扒了我的裤子? 我极力反抗,说实话,我当时确实是极力反抗的,就想着,不行,一定不能让灵花得逞,我的清白之身那是要给孙嫣梦保留的,怎么能随便就让她看到…… 但我心里又想着她之前给我做的,那种感觉却是体会了一次就再也忘不了。 “灵花,你别这样……你别……”我推着她的胳膊,但也挡不住她扒了我的裤子。 最终,我还是没能成功守住自己,依然是瘫软在她的“威逼利诱”之下,又再次体验了一把那种奇妙的感觉…… 事后,灵花指着床板子上的那滩湿乎乎的东西,跟我说:“少爷您看,您跟李耀进可不一样,他不是真正的男人,您却是呢……” “这就能看出来?不就是尿床了吗?” “这可不是……哎呀,少爷又来取笑奴婢了,等以后,少爷就明白了。” 她说话的空档,双颊就已经飞上了两片红晕,我看着心里痒痒,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怎么样,就只有一个念想:我想把她搂进怀里,我也想扒了她的衣裳,想做跟她方才一样的事情…… 我心里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灵花这次没再出什么岔子,就直接顺从地躺在了床上,脑袋压在我地胳膊上,两只眼睛时高时低地那么看我,有种说不出地魅惑。 “少爷,您……您想对奴婢做什么?” “你想让我做什么?” “奴婢……奴婢都听少爷的……” 说话间,她身上的衣裳不知道怎么就消退了一大半,床幔子里的温度持续上升,就跟点了火笼子一样,我都有些出汗了。 她手里拿着帕子给我擦汗,擦着擦着就把我的脑袋摁了下去。 我会意,知道其实她心里也跟我一样的想法,也想体验一把那种舒坦的感觉,于是,我就学着她刚才的样子那般…… 这样的事情我对孙嫣梦也做过,孙嫣梦跟灵花不同,孙嫣梦是含蓄的,就算是忍不住了也只会捂着嘴巴轻声低吟,而灵花却不一样,灵花比较豪放,整个过程有一多半都是她主动的。 她教我这样那样,变换着各种花样子,总是怎么舒坦怎么来,没多大会儿的功夫,我就累得不成了,可灵花却并不打算放过我,依然要求我如何如何,一直到了她身子发僵打摆子了,才肯罢休。 我跟她并排躺着,一起喘气,我说:“累死爷了……” “少爷很厉害呢,奴婢……奴婢喜欢呢。”她略带娇羞地说。 “你喜欢我也不干,以后这样地事情可别来找我,要找,你去找富娃,我的娘哎,腮帮子都抽筋儿了,快去给爷倒杯水过来,嗓子都跟冒了烟儿一样……” 灵花和孙嫣梦还有个不同的地方,就是味道,孙嫣梦是甜的,而灵花却是咸的,虽然没有大酱那么咸,可到底也是咸的…… 我心里就发誓,以后坚决不再跟灵花做这样的事情,因为先前那大酱的味道在我心里造成的阴影实在是太大了,估摸着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灵花收拾了自己,然后就回去了,富娃还没回来,我也没等他,身上的力气都跟抽没了一样,我便先睡了,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的早上,醒来的时候还是灵花把我叫起来的。 我揉着眼睛不愿意起,被窝里多暖和,一做起来,冷风就嗖嗖地往里头钻。 “少爷,您今天可不能赖床,外头准备宣旨呢,大家伙儿都得去,您可不能落下。” 她说着,就拿了衣裳给我套上,又用了一个冷水浸泡过的帕子给我擦脸,冷的我一个激灵,历时就醒了。 “宣旨?现在宣?”我看着她问。 “哪能现在就宣啊,外头正准备香案呢,得准备妥了才能宣旨呢,少爷您快起来,奴婢给您梳妆。” 我坐在凳子上让灵花给我梳头,今天的发髻扎地格外认真,先是编了几个小辫子,最后再扎成发髻,又给我绑了一根玉带子,等一切都弄好之后,她才拿了镜子给我看。 “少爷瞧瞧……” 镜子里的人像模模糊糊的,但大体也能看出模样来,我只觉得里头的人就跟画儿里走出来的一样,确实是俊俏。 “这、这是我吗?”我摸着自己的脸问道。 “不是少爷还能是谁?这几天,少爷可是一天一个模样,眼见着是要长开了……” 长开了,是我们这边的俗语,是指男娃或者女娃正式开始发育的意思。 收拾好了之后,灵花就带着我去了院子里的亭廊,富娃和孙明早就过去帮忙了,基本上该来的都到了,就连一直在院子里关着的马姨娘和去庄子上的秦钟鸣都来了。 亭廊里放着一个香案,上头还铺着明黄色的绸缎料子,正中间的位置上点了一个香炉,里头还有正在燃着的香。 李耀进站在香案前头,小顺子和小得子则是低着头垂着手,规规矩矩地站在他身后的两侧。 先扫了一眼场上的人,李耀进才对孙木青说:“孙大人,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开始吧。” “好,好。” 孙木青说着,撩开衣摆就跪下了,除了李耀进和小顺子小得子之外,我们也都跟着跪下,先是磕了头,然后就听见李耀进尖细的声音喊开了。 “奉天承悦……太府卿孙木青,孝义当首,朕,深感欣慰,特许……” 李耀进嘟嘟囔囔地念了一堆,我也都没听懂,倒是孙木青听完之后又磕了个头,高喊了一句:“微臣,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万岁!” 之后,李耀进就把一卷东西给了他,也是明黄色的,上头还绣着龙纹,好看极了。 孙木青脸上笑容都挤满了,又悄悄往李耀进袖子里塞了一沓厚厚的银票,然后说:“李公公这边请,下官已经备好了酒席了……” “李大人客气,但大人的好意咱家心领了,皇上有令,圣旨宣读完之后,即刻就要启程回京,耽搁不得,大人也该收拾收拾,不然这个年头怕是要在路上过了。” “多写公公指点。” 李耀进说完之后,就带着人往外头走,路过我身边的时候突然停下了,看着我笑着说:“哟喂,先前没注意,现在一瞧,贤弟还真是俊俏呀,这日后去了京上,那定时个得宠的,到时候可别忘了为兄才是,等咱家回去禀了师父,趁早给你收拾地方接你过去。” 他说着,又跟孙木青道:“孙大人可得照顾好了,这天儿眼瞧着就要进三九天了,被子冬衣可得多准备着点儿,别再出了什么岔子,到时候可再找不到这样俊俏的人儿给师父当儿子了。” “李公公吩咐的是,下官一定注意。” 一大群人呜呜泱泱地来,又呜呜泱泱地走,最后这亭子里就只剩下我跟富娃两个人了,我还好,李耀进看不上我,从他刚进门我就知道了,刚才他又一番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通,肯定不是好话。 可富娃似乎是看不过去,等他们都走了,富娃又冲着那个方向使劲儿吐了两口唾沫,道:“什么玩意儿,一个假男人还装地跟真地一样,还学人家玩女人,呸,变态!” “什么玩女人?你瞎说啥呢?” 富娃瞅着两边儿没人,这才小声跟我说:“剩子……嘿嘿,我这脑子,总记不住,少爷别怪罪。” “成了成了,又没外人,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跟你说,就昨天晚上,我回院子的时候路过李耀进院子门口,你才我看见什么了?” “什么?” “俩女人!”富娃又压低了一些声音:“都是抬着出来的,头发乱蓬蓬的,身上都是青紫青紫的,有一个还喘着气儿呢,但另一个,我瞧着,好像是没气儿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李耀进的屋子里头有女人我是知道了,昨天我听到动静了,但没想到不是一个,却是两个,而富娃说的什么有气儿没气儿的,却是我没想到的。 我原以为是府上的那个丫鬟,但灵花却说是从胭脂馆儿找来的人,为啥要从胭脂馆儿找?原先我也是没想明白,现在富娃一说,我却是知道了。 是不是孙木青早就知道会是这样,所以才会去胭脂馆儿找人过来伺候李耀进? 胭脂馆儿里是做皮肉生意的,我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死法儿。 我问:“你可看仔细了,这话可不能乱说。” “咋能乱说,我看得真真儿的呢,那人就用一张破被子裹着,眼睛瞪得大大的,两只小脚在外头露着,还滴着血呢,啧啧啧,当时你不知道,那样子吓人的呐。” 富娃说的仔细,可越是仔细,我心里就越是不相信了,这小子别的没有,胆子却没这么大,一只老鼠都能吓尿了的人,还能去看死人? 我咋就不信了呢? 但我也没说啥,只当他是看不上李耀进才这么说的,心里就没怎么理会,正想着问他这几天都去干嘛了,整天也见不着人影,还没等着开口,灵花就从另一头跑过来了。 “少爷,您怎么还在这里呢?快回去收拾东西,咱们得提前回京上了。” 第三十六章 不舍 孙府上下都开始收拾东西,我来的时间短,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所以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顶多也就十几件新作的衣裳,再有就是孙夫人给我的那个小盒子。 这盒子里的金子和银票都还余下一大半,李耀进没轮上我去打赏,剩下的两个,也就一张银票就解决了,再有就是那两荷包的金裸子。 我原是想把剩下的钱还给孙夫人的,可沐春又过来传话,说是孙夫人说,这箱子钱就给我留下傍身,以后要是有个什么事情,也方便。 为此,我对孙夫人的好感又增长了一些。 收拾了两天,我的行李多出了一个大包裹,不沉,里头装的都是衣裳和被褥,我又把钱盒子藏在了里头,这才跟着出去。 孙府外头停着好几辆马车,上头已经装了一些东西了,门外除了马车,还有村民,闵世东和大嗓门也来了,一人拉着孙木青,一人拉着孙夫人在那里说话。 我走到门口,就瞧见银花踮着脚尖儿往里头瞅,看见我便招手让我过去,问:“剩子,你、你这就去京上了?” “嗯,这就去了,你站这儿干啥呢?” “没,我就是……就是来看看你们,这一走,还不知道要啥时候才能见着呢。”银花说着,又往我身后瞅了瞅,道:“咋就你自己呢?富娃人呢?没跟你在一起呀?” “他?这段时间天天儿的不见他人,晚上也是大半夜的才回屋子,不知道干啥去了,谁知道现在又跑哪儿去了。” 我说完,银花脸色就有些不对了,看上去很古怪,我这才想起来她之前是在孙嫣然院子里的,富娃之前就一直跑过去找晴雪,估计被银花看到过。 但银花却突然叹了口气,说:“刚才已经有几辆马车先走了,估摸着……富娃应该是在前头的哪些车上。” “啥?谁先走了?” “就是二小姐和马姨娘他们,说是先走,到了镇子上再跟你们汇合。” 我听见“镇子”两个字,脑子里就突然想起了老癞子,也不知道他在不在家,我这要是去了京上,以后再想见他可是不容易了。 于是,我就问银花:“银花,你来的时候看到老癞子回来了吗?” “老癞子?没太在意……” 我看了看忙碌的人,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去找他?要是不去吧,我心里又着实过意不去,可要是去了,万一赶不上这行程,那…… 算了,还是去吧,要是不去这一趟,以后,我肯定会后悔的。 于是,我提紧了身上的包裹,一路小跑着跑到了老癞子家门口,可惜,上头依然是挂着锁头的。 我把行李放下,从里头的盒子里抓出一把金裸子出来,一个一个地透过门缝都给他塞了进去,等塞完了金裸子,我又往里头塞了一张一百的银票和一张五百的银票。 这些钱怎么也够他安稳地过完后半辈子了,也不用每天想着去乞讨了。 等我赶回孙家的时候,已经都时候好了,银花还在门口站着,估计是等着闵世东和大嗓门一起回去。 “银花!”我叫了她一声,把她拉到一边儿:“我听说,你娘来年就要给你说亲了?” “恩,是、是要说亲了。” “我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些给你。”我把一个荷包递给她,里头是我刚装进去的金裸子,还有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是我给银花压箱底用的。 这些年,多亏了银花一家照顾我,虽然大嗓门总是跟我唧唧歪歪的,说话也不好听,可要不是他们家,我肯定是活不到现在的。 打点好了这些,我们就准备启程了,孙夫人先上了车,大嗓门找不到人说话,干脆就扯住了我,不过这次却没再开口大骂,而是满脸堆笑:“哎呦喂,这不是孙盛少爷吗,自你小时候,大娘就觉得你是个不得了的,跟咱们村子里的孩子都不一样,以后肯定是大富大贵的命,瞧瞧,大娘果然是没看错吧,哎呦,这衣裳……瞧瞧这相貌,真好……果然是大家里的少爷……” 我被她拉着,也不说话,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夸人的话,刚开始听的时候还是挺开心的,可是这听的多了,也就没什么意思了,总归是转来转去的就那么几句,听了上一句就能知道下一句说的是什么,没劲的很。 好在这边不是我自己,自有人帮我拜托大嗓门,银花是一个,灵花也是一个。 我看着她俩,两个人都叫花,差别还真是大,灵花就算是穿上粗布衣裳也是俊的,可银花……那脸盘子跟大嗓门简直就是一个模样里刻画出来的,跟铁锅里烙的大饼一样。 等大嗓门他们都走了之后,灵花才催促我说:“少爷,咱们该走了,老爷和夫人都已经上了前头的马车了,少爷跟奴婢坐在后头的这辆。” “那个是谁的?”我指着最后头的那辆马车问道。 “那个呀,还能有谁,表少爷呗,两个月没见,表少爷可是清瘦了不少呢。”灵花说完,接了我的包裹就放到了车上,又说:“不过,表少爷是苦读诗书的学子,清瘦一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我没再往下接话,只坐到了马车上,看着灵花又收拾了东西,等着启程。 大概有半柱香的时间,马车才有点儿行走的感觉,然后速度就慢慢加快,一路上,我不断地听到有人打招呼,不外乎就是说一些讨喜的话,讨了人家的欢心,说不准还能得到一些赏钱。 我们很快就出了村子,我心里却越来越急躁,毕竟是我生活十二年的地方,生我养我的地方,就这么一夕之间要离开,心里还是有些难受的。 村子里的那些人,哪户人家没让我偷过?哪户人家没有背后骂过我?但以后有可能再也听不到他们骂我了,以后,我也再也偷不了他们了,心里突然就空落落的,不舒坦。 还有老癞子,这老货,也不知道去哪儿乞讨去了,现在还没回来,不会还是要赶上临近年根儿的时候才要回来吧?那时候他想见我就要去京上乞讨喽。 灵花见我闷闷不乐的,就变着花样子跟我说话解闷,但我都是爱答不理的模样,她也就不再言语了,只是空了半晌,又再次开口:“少爷,这次去了京上,少爷就可以见到大少爷了。” “大少爷?哪个大少爷?”我问。 “您怎么忘了,就是咱们府上的大少爷啊,二小姐的哥哥,先前少爷来的时候,大少爷就已经启程回京了,说是过年的时候再回来,没想到,咱们回突然启程回京,这下可好了,要是脚程快一些,正好赶在年关之前跟大少爷团圆。” 灵花说完,我就想起来了,她说的不就是晴雪之前的主子吗?说是晴雪一门心思要爬床的那个。 一想起晴雪,我就想起了富娃,这小子,见色忘友的混账玩意儿,自己没跟我说就先跑走了,不就是因为晴雪先一步出发了吗。 等我到了镇上,肯定得先揍他一拳解解气。 又跟灵花先聊了一会儿,左不过都是一些京上的闲话,不知道怎么说的就说道孙嫣梦身上去了,我心里转了一下,便问她:“这次去京上,咱们就不会回来了吧?” “恩,不回来了,其实,若不是因为老太爷离世,老爷要为老太爷丁忧三年,咱们也是不会回那老宅子的,那里一年到头都没个人,许多事情都不方便。” 我又问:“那……过了年,是不是就该给二小姐说亲事了?” 灵花没接我的话,只是盯着我看,看了半天才低声说:“少爷跟二小姐可不是一路的人,那位可是天家的富贵,咱们攀不上的。” “我……” “下车了下车了!” 我刚想说什么,外头突然有人高喊了起来,然后马车就顺势停下了,灵花掀起了帘子往外头瞧,也不知道在跟谁说话,半天才放了帘子。 她说:“表少爷想要小解,这里没地方,只能去旁边的林子里,老爷看了地形,索性就停了马车,让大家都方便一下,少爷,您要不要也下去?” “既然停下了,那就下车活动活动吧。” 我说完,打了帘子就跳了下去,灵花也跟在我身后下了车。 几辆车停在一处,车夫拿着干草喂马,儿其他的人则是纷纷往林子里头,估摸着都是要去小解的,我本来是没有尿意,可看他们都去了,我便也想着要过去。 跟灵花说了一声,我也往林子里头走,只是还没走两步,就听见有人高声喊了一句,然后就有个人疯了一样跑了出来。 跑在路上被树枝绊倒了直接就是一个大跟斗,那人也不在意,连滚带爬地往往这边跑,脸色灰白灰白的。 我走过去,等近了才看清原来是秦钟鸣,他穿着一身土黄色长衫,只是现在已经被树枝划破了,脸上也多了几道血印子。 秦钟鸣跑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身子跟抖筛子一样,一直哆嗦着,舌头也打了结,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还得我贴近了才听清楚。 他说:“里头……里头有、有死人……” 公告 亲们,我刚到家,正在吃饭中,所以呢,很抱歉各位,可能今天更新不了了,因为胖语木有存稿,我会尽量地赶出稿子出来,亲们表嫌弃我…… 嫌弃时间到 亲们,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话说,这几天,我就猜着你们一定骂惨我了,咳咳,我允许你们嫌弃我五天,好吧,再接受你们嫌弃我这一篇公告的时间。 先说说十一假期这几天的心路,那简直了,就是一个惨不忍睹。 我30号下午奔赴秦皇岛跟家人碰头,第二天一早就启程往老家赶,原本想的特别好,什么时间到目的地,什么时间去哪儿跟谁见,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什么时间写文什么时间更新…… 然并卵,一切都只是我的想象,而且这想象即时,请注意,是即时,即时就被现实打碎了,碎得连渣渣都不剩了。 1号当天,一早出发,高速还不算太堵,结果我没想到帝都离我老家竟然这么远,从地图看的时候就那么一手指的距离,结果跑高速竟然辣么远……1号当晚十点多才到地方,天都黑了,然而,我们的第一餐开始了…… 这是第一天,我断更了,但当天晚上回去还努力敲了两千字,想着,断更一天吧,明天补上,大家注意了,我当时想的还是很美好的,觉得第二天我还能补上。 然并卵…… 2号,我悲催的时候正式降临,一大早眼睛还没睁开就被拉着去见姥姥了,我姥姥今年八十一岁了,头发全白了,一见我第一句话先说:“小三儿,你还知道回来呀!”(我在家里排行老三,所以姥姥叫我小三儿,你们别误会!千万别误会!) 进了家门,舅舅舅妈都没在,我说:“姥姥,你自己在家怎么吃饭了?” 我姥说:“咋吃的?大锅做着吃的……” 我:“……” 我姥又看着我大姐裤子上的磨损(就是特别流行的那种):“外头日子是不是苦?你咋连一条好裤子都穿不上了,你看全是洞。” 我姐:“……” 看了姥姥,就要吃饭啦,结果怎么劝我姥都不去,就说在家做糊涂(我们家里一种饭食叫糊涂)给我们喝,然后我大哥大姐夫就都开车去买菜去了,我姥姥就从厨房拿了把大菜刀给南瓜削皮。 后来我算了一下人数,不算三个小孩子,总共十三个人,家里也坐不下呀,难道还能让十三个人都和糊涂? 男人喝酒,就喝糊涂配酒? 干脆还得把我姥姥带到市里去,后来我妈想了一个办法,说:“妈,那个饭店里有免费的糊涂,三大桶,随便喝。” 我姥一听,就去了。 这时候就下午了,吃了那顿饭就晚上了,接着就是去各家串串,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 大家要问我干嘛去了,我只能说,我在看孩子,一个侄女一个外甥,一个六岁一个四岁,我的妈呀,熊孩子太难看了。 一言不合就打架,最后我想了个办法,开火车,一个火车头一个司机一个乘客,我就是司机,她俩轮着当火车头和乘客,一天下来我嗓子都哑了。 2号就这么过去了,对了,晚上十一点的时候,我还趁着黑夜跟朋友见了面叙旧,因为白天没时间…… 3号一早,我哥就带着孩子回广西那边了,我大学的室友就打电话给我,我俩在大厅见面,我还觉得毕业才是昨天的事情,一转眼她孩子已经一岁多了…… 我俩聊了很多,其实也就半个多小时的时间,然后,我就看见我姐和我妈拎着行李下来,接下来就是我们准备启程,但中午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个包忘在酒店了,我们又开车回去取包,这才正式上路,我那个困啊,然而我外甥并不打算放过我,一路拉着我说:“小姨,火车头要开车了,下一站到哪呀?” 又玩了一下午的火车游戏,天黑的时候,我们到了禹城,传说是大禹治水的地方,在这里特别推荐一下这个城市,规划很好,我们住的是那里最好的酒店,才二百多一晚,非常棒了,很赞很豪华,而且夜景也不错,人也不多。 办了住宿就开始找吃饭的地方,好不容易看到一家肯德基还开着,进去之后问了一圈,什么都没有了,我就在里面上了个厕所,最后决定还是回酒店订美团吧,订了几份黄焖鸡米饭…… 这一天又是没碰到电脑…… 4号早上,七点半吃了早餐,我们再次出发进军秦皇岛去接人,这次还好,没有什么突发情况,也没落下东西,我男朋友还在车上买了回京的车票,我想着,终于能回去摸摸电脑写东西了…… 然并卵…… 到了秦皇岛,又天黑了……坐车坐的我脑袋都木了,出去溜达了一圈,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等到5号,我要回家了,真的要回家了。 早上吃了早饭,十点半去秦皇岛火车站,动车的时间只有两个小时就到了,再加上火车站到我家的路程,下午四点怎么着我也到了。 然并卵…… 到了火车站之后,取票遇到了问题,一直说不能取,我男朋友是用美团订的票,还以为是出了什么问题,结果发现,他丫的,买的是凌晨一点的车票,给当成下午一点了,我们到火车站的时候,那趟车都不知道走了几个来回了…… 那个生气啊……还得买票吧,关键来了,全没票了…… 各种车型都没了,连站票都没有了…… 我气的不想说话,就去了旁边的德克士坐下想吃圣代,关键奶奶的,冰激凌也没有了…… 郁闷了半天,还是要回去啊,就找顺风车,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顺风车,我们也顺利上了车,按照正常的速度,自驾回去算上休息的时间,三个半小时也能到了。 然并卵……(我发誓这是最后一个然并卵了) 高速堵车了,导航上面一长串的全是红色,说一下为什么现在没有我外甥打扰了我在车上没写东西,因为我的行李被我大姐开车带走了。 好不容易过了拥堵,又遇到了连环车祸……又特么堵了…… 三个小时的车程,我们用了七个多小时才到家…… 等我到了家,也不用想着写稿子了,因为电脑还在我姐后备箱里呢。 看到评论,有的亲要我补上之前断更的,我补,肯定补,但一次性真心补不齐,现在都流行分期,我也分期好了,今天先更新四章,回头继续…… 话说,以后像这种十一长假呀什么的,我决定就在家老老实实的码字了,出个门太累了,五天的时间几乎全部在路上,一点不夸张的说,我坐车坐的,都不晕车了……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回来了,在这里也祝大家国庆节快乐。 好了,你们别再嫌弃我了,我得赶稿子了…… 第三十七章 突发 我们停下的这片林子,是占据在村子和镇子的正中间位置,要想通过村子去镇子上,必须要经过这条路,如果是步行的话,也可以直接从林子里面穿过去,这样会比走大路要近上一段距离。 所以秦钟鸣灰白着脸跑过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被什么野兽给追了,没想到却是看到了死人。 他说的含糊,也不是特别的明确,这死人分为好多种,死了很久只剩下骨头的也叫死人,刚死了的也叫死人,只是不知道秦钟鸣看到的是哪一个。 我扶着他,赶紧招手叫了几个人过来,就准备自己过去看看。 以前村子里办丧事儿的也不少,都会有酒席什么的,也不拘谁能不能吃,那时候就是我最放得开的时候,有酒有肉,还能随意吃喝,所以我对死人这个词还是很熟悉的,而且我也不怕。 可孙家似乎跟我的想法刚好相反,我说要过去,第一个反对的就是孙木青,接着便是灵花过来劝我。 孙木青本来是准备直接走的,他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但孙夫人却拉着他说了些什么,孙木青最后就决找人去把尸体抬出来,又派人赶回村子里找闵世东,看看这后事应该怎么办。 因为这个,我对孙夫人的看法又有了点儿变化,就觉得她心善,人也好。 先等来的是闵世东,他还带着一个仵作,刚到这里就问:“尸体呢?死的是谁?” “闵村长!”孙木青朝着他拱拱手,又道:“我等都没瞧见,本官已经让人去抬了,只是到现在还没出来……” “还没出来?” 闵世东又跟着我们等了一会儿,可还是不见人出来,便道:“不等了,走,进去看看!” 说着,他抬脚就往林子里走,我老早就想着要过去,现在肯定不愿意放过机会,便喊了一声闵大叔,也跟着过去了。 还没走到地方,就见着原先过来的两个人此时正站在那里说着什么,一会儿弯腰干呕,一会儿又后退几步,一直到了我们走到跟前了,两人竟然也没动尸体分毫。 闵世东脸色不好看,但他还是稳住了情绪,先让仵作上去查看情况。 那个仵作我认识,原来是在县城里的府衙里验尸的,后来不知道为啥就退下来了,然后就一直在我们村子里住下了,身体还算硬朗,平时村里有个什么丧事的,都喜欢找他过来。 仵作先是拿了白布掩住口鼻,然后才走进了去,刚蹲下就说了一句:“尸体有青斑,已有蚁虫啃食,局部轻微腐烂,根据气候以及温度来看,死者已经死了有两个月了,因为现在是寒冬,才会现在才开始腐烂。” 死了都两个月了,竟然也没人发现? 我好奇,就上前走了一步,想看看是谁这么倒霉,谁知道,就这么一瞧,身上就跟冰封住了一样。 那人身上穿着的料子,我很熟悉,再看脸上,已经是青白色了,还有蚂蚁在上面爬来爬去的,但我依然能清楚地看到,不正是老癞子吗? “老癞子?!”我轻喊了一声,再看一眼闵世东的脸色,一点儿惊讶也没有,分明是刚到的时候就发现了。 身上的血液就跟倒流了一样,胸口闷地喘不上气来。 “老癞子!”我大喊了一声跑过去,也不嫌脏,一下就扑到了老癞子身上。 真冷啊!他身上就跟冰块儿一样冷。 不对!比冰块儿还要冷! 鼻子里泛酸,我想不明白,怎么会是老癞子呢?这老货一年四季都在外面乞讨,风里来雨里去的,别说是这三九的寒冬,就算是天下下雹子了,也没见着他有什么事儿啊,怎么就是他呢? 我还等着他再给我带鸡腿来吃呢,我还想着要给他拿烧鸡吃呢,老癞子最喜欢吃鸡翅膀,他说那里的肉香肉嫩,配着下酒喝最好…… 我还想着要跟他显摆呢,我进了孙家了,不是去伺候人的,是去孙家当了少爷了,有人专门伺候我,不仅如此,我还要去京上,还认了爹,以后还有可能去跟皇上做朋友,可我还没显摆呢,他咋就先死了呢? 心里想着这许多,眼泪就忍不住了,闵世东上前来拉我,但我不愿意起来啊,我就抱着老癞子的身体,死死地抱着,生怕我松开了手,他就不见了。 最后还是仵作说了一句话:“逝者为大,总要让他入土为安才好,你这样抱着他,怎么办?” 这句话提醒了我,是啊,老癞子以前是一直在外头的,就是因为老了,不想死在外面连个家都没有,这才回了村子上来,我得让他入土为安。 抹了一把眼泪,我从地上爬起来,旁边还放着孙家抬来的扁担,我对闵世东说:“闵大叔,我想送老癞子回家!” “好。” 闵世东倒是啥也没说,低头就跟我一起把老癞子抬上了木架子,我俩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就这么抬了起来。 死人真的是沉啊,我抬着棍子,胳膊只发抖,但我一点儿也没在意,一门心思的就想着要把他送回去。 我们俩从林子里走出来,秦钟鸣刚缓和好的情绪,看到老癞子的尸体之后,又大叫了一声昏过去了,灵花倒是想过来,但也是忌讳着尸体,还隔了大老远就站住了。 她说:“少爷,老爷刚才吩咐下来了,要给闵村长留下二十两银子做丧事,少爷,咱们得赶着回京上呢……” 我没理她,就只闷着头抬着。 灵花见状,便走了过来要扯我,我回头狠狠地瞪着她,给她吓了一个趔趄。 还是孙夫人看不过去了,才把灵花叫回去,又跟孙木青说了什么,然后孙木青便决定:灵花和孙来福跟着我回村子,等办好了事情再赶回到镇子上跟他们会合,他们则是先去镇子上。 对于是不是有人跟我一起回去,我一点儿也不关心,我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老癞子,我还想到老癞子以前最常跟我说的一句话:“剩子,咱爷俩相依为命的,以后我可就全指着你养活了。” 我倒是想养活你呀,可你咋就那么狠心,丢下我自己了呀? 老癞子,你不是说还等着我以后发达了富贵了,要跟着我呢么?你就这么走了,福气都没享受到啊…… 一路抬着老癞子回到村子里,到了村里都已经临近傍晚了,这一路上给灵花和孙来福累得够呛,尤其是灵花,那一双小脚估计上头都磨出血泡子出来了。 本来他俩是坐着马车来的,但我不想坐,我就想着,生前没给老癞子享受到啥,现在,我就想表表我的心意,我就想抬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回去…… 老癞子去世的消息已经在村子里传开了,等我和闵世东抬着他回来的时候,村口已经围满了人了。 乡里乡亲的,老癞子也没个亲人在,后事就得全靠村子里的人。 我们抬着他回了他的院子,闵世东让我去把门砸开,说是平时就我跟老癞子关系最好,由我去砸开他家的门,他不会怪罪。 我拿了石头狠砸了锁头,等推开了门就看见我之前塞进来的金裸子还有银票。 这是我留给他养老用的,现在一丁点儿的都用不上了,突然悲上心来,我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老癞子最爱银钱,虽然他总是留不住,可他爱喝酒,爱吃肉,没回去镇子上总是想办法讨要到银钱,再买了酒肉回来,我跟着他的时候,多少也喜欢银钱,就想着哪天发达了怎么样。 这还是头一次我觉得银钱这玩意儿没什么用,至少现在没用…… 第三十八章 下葬 要是我能早点给他这些银子傍身,是不是他就不会想着去镇子上乞讨了?在村子里买几亩田地,自己种点儿粮食,也能活的挺好的,总比现在这样冻死在外头没人发现的好…… “癞子啊……你咋不等我回来了呀……癞子啊……”我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也没人敢上来拉我,就等我哭够了才罢休。 鼻涕眼泪都混在一起流了下来,我现在也不在乎什么衣裳料子了,就抬着胳膊猛地一擦,就跟以前老癞子给我带回了鸡腿,我吃的满嘴流油,他也总是用自己的袖子给我擦嘴巴。 没当那时候,我就含着肌肉咧嘴冲他笑,他也笑,一嘴的牙掉了几个,黑霍霍的,看着特别有喜感。 以后可是见不着他那么对我笑了,再也见不着了…… “剩子,人死不能复生,你也被太难过了,快看看老癞子屋里头有没有什么可以裹身的东西,没有了还得跟村里的老人借呢。” 闵世东一开口,就让我止了哭,可不是吗,平时我跟老癞子闲唠,他总说自己得多活几年,还得等着看我成亲生娃呢,那时候我也没多想啥,村里其他的老人都早早地布置了自己的裹衣裳布,他也不着急,我看在眼里却没放在心上。 现在想想,他可不就是等着我给他买的吗? 在老癞子心里头,他就把我当孙子了呀,话里话外总沾着我的便宜,想让我叫他爷爷,我也只当着他跟我玩笑呢,现在想想,他可不就是真的想让我叫那一声爷爷吗?他可不就是等着我长大了能有了出息,给他买裹衣裳布,尽尽孝心呢吗? “癞子……”我这么想着,眼泪就又掉了下来,捡起了地上的银票和金裸子,全都塞进了闵世东的手里:“闵大叔,这屋子里头就别看了,总共也没多少值钱的玩意儿,他以前讨了点儿钱就都买酒买肉了,再多的也给我买了鸡腿吃了,啥也没留下……” “那你的意思是?” “买!我吃了他那么老些鸡腿,我给他买裹衣裳布,我给他买棺材木,他缺啥少啥的,我都给他买!” 老癞子死的突然,村里的人也没人会想着给他预备上死后的东西,所有用的物件儿啥的,都是现卖现做的,村里能出的劳动力都出了,大家忙活的热火朝天的,却一点儿也不热闹。 我就坐在屋子里头陪老癞子,他身上的衣裳已经换了新的,是大嗓门和银花,又找了几个村里的小媳妇现做的,用的布是孙家给带来的,为此,我心里对孙家生生地多出了几分感激。 下葬的日子没敢耽搁,我们村子里的习俗,人死了,尤其是老人,死后都要在家里的院子里停放三天,然后在去镇子上找戏班子唱一天的大戏,村子里没有那么多有钱的人家,一般都是找一些死者生前熟悉的人过来说说话,最后就是子孙几辈儿的人来嚎哭。 但老癞子死的时间长了,不敢多放,而且,他生前有空了就往镇子上跑,村里跟他娴熟的也就是我了。 他躺在床上,我坐在床上,旁边儿还放着做好的烧鸡,还有特意买来的米酒。 我说:“癞子啊,这烧鸡我老早就想着给你送来了,你说这大冷的天儿,你在家躺着睡觉多好?还去什么镇子?你要是在家,我天天儿地给你送烧鸡吃。” “癞子啊,你穿这身衣裳可真精神啊,我真该听你的话,早早儿地就去孙府,要是早进去了,你是不是早就穿上这样的料子了?也不用想着再去讨钱儿过年了……” “癞子啊,我要跟孙家去京上了,他们给我找了个爹,据说是在京上当着大官儿呢,还跟在皇上身边儿呐,你说我以后会不会也成了大官儿了?以后等我当了大官儿,我也把你接到京上去,让你跟我一起去享福。” “癞子啊,你不是问我,要是我爹回来找我,我跟不跟他走吗?当时我没说,其实就算他真的回来了,我也不跟他,他又没养过我,长这么大,我除了吃村里给的饭菜,就吃你给我的鸡腿了,吃了你那么多肉,我可不能走啊,我还得给你养老送终呐……” “养老是养不了了……只能给你送个终啦,你到了阎王爷那边儿,可不能再四处讨钱儿花了,我给你烧金箔银纸用,你在那边儿想咋花就咋花,要是碰见个喜欢的女人,你就再娶个媳妇,你要是钱不够花了,你得给我托梦啊,你得跟我说,我再给你送钱过去,得说啊……” 把我想说的话,一股脑儿地都说了,一直说到了天黑,那些寿木什么的都差不多了,棺材板我特意要的厚实的,孙来福没少帮忙,他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管事儿,知道的比我们多,之前又操办过孙家老太爷的事儿,所以有他领着,倒也不乱。 灵花一直在门口守着,想要什么了喊一嗓子,她就能给送来,也不说话,就只静静地陪着我,原本我心里对她的气啊怨啊啥的,也都没了。 能在这时候跟我一起守着老癞子的女人,我就算再不喜欢也会看重她的,更何况是灵花。 老癞子在家里停滞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大家伙儿就把他放进了棺木抬着上山了。 村子里的人死后,都要埋到后山里头去,那边儿风水好,说是埋到那里头好投胎,我对投胎什么的没啥概念,就听着闵世东说风水好,我就乐意了。 一路上也没个吹打,就低头往山上走,灵花留在院子里了,她是小脚,上山太费劲,孙来福倒是跟着我,忙前忙后的也没说过埋怨的话,我心里对他感激,一路上他说什么我也都应下了。 到了地方,老癞子的棺木放到了一边儿,闵世东递给我一把铁锨,作为老癞子最亲近的人,这第一抔土得是我来挖的,等我挖了第一下,其他的人才开始上来帮忙,没多大的功夫,坟墓坑就挖好了。 又抬着老癞子放进了坑里头,上头的土一点儿点儿地给推下去,土块儿打在棺材板儿上就散开了,我就感觉自己也被埋进去了一样,扔了铁锨就跪在地上了,冲着棺材哭喊:“爷啊!爷啊!!” 这一声爷爷,我到底还是喊出来了,其实是早该喊了的,只是以前没觉得怎么样,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想其他人家里的祖孙,老癞子就跟是我的朋友一样,我们俩一起吃肉,一起喝酒,还能一起插科打诨。 老癞子之前就让我叫他爷爷,我总不叫,觉得叫爷爷不如直接喊癞子舒坦,可现在,我还是叫了,而且叫了之后心里就跟撕裂一样疼。 我的哭声惊天震地,在这山里还带着点儿回声,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嗓音这么尖,闵世东拉着我起来,也跟着抹了两把眼泪,说:“好孩子,快起来,地上凉着呢,癞子能有你给他送终也算是圆满了,他平时没白疼你,你要是放不下,回头带两把坟土,也算是当个念想。” “不……不带坟土,带牌……牌位……”我抽泣着说,断断续续的,也不知道闵世东听没听懂。 闵世东先是沉默了一阵儿,等了半天才说:“这个得问问孙管事儿,毕竟你以后是孙家的人,好好的带个牌位进去,也得问问孙家同不同意。” “少爷恩孝。”孙来福上前道:“来前儿我们老爷叮嘱了,老癞子生前没少照顾着少爷,现在他没了,少爷尽尽孝也是应当的,这牌位,少爷想带着就带着吧。” 第三十九章 闲话 “也成!”闵世东说:“带着牌位,逢年过节地记得上柱香,他也没给你留个啥念想,这个就权当他给你留的念想了。” “恩……” 我抹了眼泪应下,脑子却抓住闵世东说的念想…… 念想…… 我突然站起来,也没管闵世东和孙来福问我的话,疯了一样往山下跑,一口气跑到我之前住着的草棚子那里,身上都跑出汗了。 草棚子还是原先的样子,被火烧了半面,黑漆漆地一片,上头还有积雪压着,我进去翻找地面上的稻草,翻找了半天才摸这一个硬硬的东西,扒拉出来一看,可不就是老癞子之前让我帮忙保管的拐杖吗。 拐杖一直被埋在这里,冰冷冷的,就跟老癞子一样,冷得刺骨。 我抱着拐杖坐在地上大哭:“癞子啊……爷啊……这拐杖不是你的老伙计吗,我还给你管着呐,你咋就走了呀,你放得下我,你也放得下你这伙计呀,爷啊……” 我抱着拐杖又回了山上,坟包已经堆好了,前头还插了一块儿木头,上头用黑墨写着老癞子的名字,闵世东就指着旁边的地方跟我说:“赶紧堆一捧土上去,就差你了,可不能有头没尾。” 堆尾土,也是我们这里的规矩,我给老癞子开了第一抔土,那这最后一捧土也得我拍上去,才算是送终。 等埋了老癞子,闵世东就叫着大家伙儿一起回家里吃饭,算是给老癞子办了丧席了,村里各家各户都要去人的,表示对死者的尊重。 孙来福没话说,我不说走,他也不催我,也就跟着闵世东一起回去了,我全程都抱着那根敖红的拐杖,抱着它就好像老癞子还活着一样,心里多少也舒坦了一些。 一顿酒席我没吃出滋味,这还是头一次我吃着肉也跟咬木头一样,只觉得拉嗓子,灵花看不下去,就去厨房给我要了碗鸡蛋茶过来,说:“少爷,您要是再不吃点儿东西,这逝者也不能安生啊。” “吃不下……” “吃不下那就喝点儿汤水,总要顾着您自己个儿的身子。” 她灌了我两口热汤,见我喝下了便嚷嚷着要再过去盛一碗来,还没等着灵花回来,我就听见有人在我耳边嘀咕一样,估计是在外头帮着劳忙的人,只是这声音不小,一点儿不差的就传到了我耳朵里。 “大嫂子,你看着狗剩子没?人家现在可是发达了,身边儿都有丫鬟伺候着了,那丫鬟长的水灵呢。” “哎呦呦,你也知道有丫鬟伺候着还叫人狗剩子?我听我们当家的说,人家现在是孙府的少爷,叫孙盛,可不是以前那个吃百家饭的小乞儿了,你瞧瞧他那衣裳,那打扮……看着也长了不少,也胖了,以前没发现,现在一看竟然也是个俊俏的呢。” “可不是嘛,人家孙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你看看这次老癞子的后事儿给办的,着急忙慌的还办的这么周整,要说这和狗剩子也是个念恩的人。” “孙家有钱呐,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是办个后事儿,可你也别只看着表面,这里头啥样咱们谁也不知道,指不定人家没花啥钱呢。” “不能吧,我瞧着那黄金白银的可不是不少花的,老癞子一直都是乞讨为生,也不能有啥钱吧?” “人家的事儿你就知道真假了?不说别的,就说老癞子那根拐杖,我听说那可是老癞子祖上就传下的,传了好几辈儿了呢,再算上老癞子这一辈儿,你说说,那得多值钱?” “就是狗剩子抱着的那个?乖乖……真是祖传的?” “可不就是那个,哎,我跟你说……你凑近点儿……” 外头的声音小了,我也没心思再去听了,就只看着怀里的拐杖发呆。 这是老癞子家祖传的? 真要是祖传的,老癞子还能这么穷?要真是值钱的东西,那我的罪过可就更大了,咋就没想着去问个价儿呢?要是老早前就卖了,老癞子可不就是能好好养老了? “你们几个,是来帮忙的还是来嚼舌根子的?”灵花突然在外头呵斥了一声,接着外头便彻底安静了。 灵花走进来说:“少爷,您别嫌奴婢多嘴,咱们该做的已经是做到了,少爷也该为活着的人打算打算,奴婢听说老癞子生前可是一门心思想让您进孙府的,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让少爷过上好日子,不说别的,吃穿肯定是不用愁了的。” “对,他是想着我好,就是自己没饭吃没衣裳穿了,也得想着我……” “既然如此,少爷可不能辜负了他老人家的心意,如今少爷已经是孙家的主子了,他老人家仙鹤归去,可也挡不住您孝敬不是,以后该给的,少爷一样不缺的送那边儿去,除了这些,还有最重要的呐。” “最重要的?什么?”我问。 “脸面呐!他老人家生前没得着尊贵的脸面,现在既然少爷能有机会,可不得为他老人家多挣得些脸面,也好让他以后享受享受后辈儿的香火?” 灵花的这番话说的我眼里直冒星光,心里那股子劲儿也扳过来了,就一门心思地想着要出人头地,让老癞子的牌位受到最尊贵的供奉。 于是,我站起来,目光坚定地看着她,说:“对,你说的对,咱们这就去镇子上,也就走!” “哎,少爷能自己想明白就是最好的,奴婢这就去告诉孙管家。” 说完,灵花把汤碗放下就跑出去了,我也没心思喝汤,只抱着拐杖就出了门,也不去看那些背后嚼舌根子的人,就一门心思的往外头走。 孙来福应该是一早就想好要走了,连东西都收拾好了,只等我发话呢,闵世东也没多拦,只递给我一个黑漆皮的小盒子,道:“里头是癞子的牌位,你拿好了。” 又寒暄了几句,我们才上路,门口已经有马车在等着了,这次去镇子上比之前跑的要快很多,中途也没做休息,就在半道上喝了两次茶水,让马儿歇歇脚,等我们到了镇子上,天儿刚刚擦黑。 孙来福带着我们到了孙家暂住的客栈,刚进了大厅富娃就迎上来了,问我:“你咋才来啊,我等了你可是整两天呐。” “恩。”我没作答,只拉了张凳子坐下。 “你咋了?这眼睛咋肿得这么厉害?” “老癞子没了。” “啥?!” 富娃很惊讶,也不怪他,老癞子的身子骨一向都好,也没见过有什么病,能吃饭能喝酒,这在他这个年纪就算是大福气了,谁能想到他会没了。 富娃想不到,我更是想不到,现在这么说着,心里就更难受了,摩挲着那个拐杖,再摸摸怀里抱着的木盒子,那泪珠子就啪啪地掉了下来。 也许是照顾我的情绪,在镇子上住了一天,大家伙儿就出发去京上了,这期间就没人来跟我说话,没回吃饭歇息的时候,就让灵花或者是富娃给我端过来,等我吃用完了再端走。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十多天,我才慢慢地缓过神来,只是先前养出来的一点儿肥膘又瘦下去了。 这天,照旧是要休息,我们住在一间客栈里头,到了饭点儿,我先开门走了出去,灵花手里端着碗正准备给我夹菜,看见我愣是呆住了半晌,还是孙夫人先开口:“盛哥儿来了,快坐下吃饭吧,今天点了你最爱吃的烧鸡。” “哎,谢谢夫人。”我对孙夫人的印象很好,所以也愿意跟她说上两句话。 第四十章 跑 我坐落的位置正好是秦钟鸣的旁边,经过上次他那么一晕,这几日也是受了不少罪,据说是天天晚上都睡不好,我回来的时候带着老癞子的拐杖,这在外人眼里就是遗物,更何况我还抱着他的牌位,所以秦钟鸣就不想跟我坐在一起。 但他不敢明着嫌弃我,孙家上下现在对我的态度可是明摆着的,他要是稍微表现出一丁点儿的不耐出来,孙木青对他的看法肯定是要不好的,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便说:“叔父,我吃饱了,先上楼去了。” “就吃那些?你这几日可是消瘦了不少。” “是啊,表少爷。”马姨娘枪在孙夫人前头开了口:“您瞧瞧,这才几日,您这衣裳都宽松了不少,没有个好身子那怎么行?表少爷您以后可是要中状元的,身子骨可不能马虎,不像有些人,一顿两顿的不吃也没事儿。”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还瞥了我一眼,之前我抖落他跟秦钟鸣的关系可是把她得罪的透透的了,被关了一阵子,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了,肯定不会放过说我的机会。 好在孙木青也没再惯着她,一双厉眼刷的一下瞪过去,就让马姨娘乖乖闭了嘴巴。 “不碍事儿,小侄现在正是备考的关键时刻,消瘦也是应当的,叔父慢慢吃,侄儿先告退了。”说着,秦钟鸣小跑着上楼了。 我心里知道他忌讳什么,只是我懒得理他,桌子上放着的烧鸡我没动,就捡了点儿青菜吃,既然要给老癞子送终了,干脆孝道也一起守了吧,不说多久,余下的这个年头,酒啊肉啊什么的我是不会再碰了,也算是尽尽我的心意。 从镇子上到京口用了得有半个月的时间,中途顶多也就是睡上一觉,第二天鸡刚叫就收拾东西启程,就这么半个月的时间,终于是到了京口了。 “少爷。”灵花给我扯了扯衣裳说:“京上不比其他的地界儿,多的都是官户人家,少爷若是遇到什么人什么事儿委屈了,可得先忍着,回头告知了老爷,孙家自然会为少爷讨回来的。” “这话你之前都说过了,怎么又说了一遍?” “奴婢这不是担心少爷嘛,毕竟京上的人都是爱欺生的,少爷又……又比那人中龙凤还不差,若是惹了一些人的眼,那就……” 灵花又叮嘱了我很多,不外乎都是以前说过的东西,我没应声也没阻止,就不说话地听着,一直到了马车停下,听见了外头车夫说了一句到了,她才停了嘴巴。 帘子掀开,我跳下车,马车正好停在一处大门处,上面的字儿我不认识,但跟村子里孙府门前的匾额上画的一样,一看就知道,也是孙家的地方。 门口处还站着一个男子,织锦的缎子,蓝色的马褂,头上还带着一顶镶嵌着宝石珠子的瓜帽子。 灵花凑到我耳边说:“这个是咱们府上的大少爷,孙云枫。”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的眼睛已经落在了他腰间的压摆上,样子和质地都跟之前孙夫人给我的那块儿一模一样。 孙云枫长的不算俊俏,可很壮实,一眼看上去倒有些让人生怯,那感觉有点儿像……就像闵世东身上的感觉一样。 他先是上前扶着孙夫人下车,又去给孙木青见礼,一番寒暄之后,才走向我,刚到我面前就先拍了拍我的肩膀,道:“这就是爹爹给大老爷找的人?果然是个俊朗的少年英雄啊。” “大少爷万福。”灵花冲着他福身行礼。 孙云枫说:“外头冷着,还是先进去再说吧,吉川,去帮忙。” 话音才落,就有一个男人上前帮我们拿东西,估计就是孙云枫口中说的吉川。 吉川身形威壮,我瞧在眼里总觉得有些眼熟,可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一直到他开口跟我说了一句话我才想起来。 他过来想拿我手里的拐杖和装着牌位的木盒子,说:“盛少爷,让奴才来拿吧。” 就这么一声,我就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 吉川,就是我第一次到孙府的时候碰到的那个贼! 就是他硬是塞给我包裹,害的我被人误会,可是他怎么会跟在孙云枫的身边儿? 这疑问也就一下,我就明白过来了,当时就觉得这贼身形利落,想在想想,若不是功夫了得,怎么可能那么快就逃走了? 再者,当时府上进了贼,孙木青也没说要报官,虽然最后是没丢什么东西,可一个大户人家被偷了,好歹也是要报官的,可他当时就夸了我一句,说什么英雄出少年,夸得我晕晕乎乎的,竟然也没多想。 现在看来,哪有什么贼?分明就是孙家自编自演的一出好戏,就跟耍猴一样,戏弄我这个傻子呐。 想到这些,我心里怒火就烧了起来,拿着拐杖指着孙木青和孙来福就骂:“好啊你们两个,从一开始就戏弄我了,找了你们自己的人装贼又推到我身上去,亏得我还觉着你们好呐,呸!” 一众人都被我骂得愣住了,尤其是孙夫人和孙嫣梦,更是满眼的困惑。 若是之前,孙嫣梦在场的话,我肯定会看在她的面子上什么都不说,有事儿我也忍了,可现在,我就只觉得孙家所有的人都是骗子,就连孙嫣梦和灵花,也都是骗子…… 因着老癞子的死,我本就自责,现在就跟找到了宣泄口一样,在内心里我把错都归到了孙家的身上,就想着,要不是他们非要我落户,现在我还跟着老癞子在一起呢,老癞子不让我去镇子上,若是我一再地缠着他,他也肯定应了我了。 要是那样,老癞子肯定就死不了了,都是孙家的错!都是他们的错!! 我红了眼睛,额头上冒着汗,就瞪着孙木青,灵花想上来扯我,被我一拐杖给打跑了,还是富娃跑过来抱住我的腰,我腰上一使劲儿就把他甩来了,指着他说:“你别过来,这里没你的事儿,是我跟孙家的事儿。” 孙夫人说:“盛哥儿,有什么话你慢慢说,若真是府上有人给你委屈了,我给你做主,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欺负到主子头上来了。” “是啊剩子,咱俩自小就是兄弟,你跟我说是谁,我去揍他!”富娃拍着自己的胸脯跟我保证。 他这副样子倒让我想起孙来福之前跟白寡妇承诺的事情了,心里就想着,会不会富娃跟孙家也是一伙儿的了? 我就说:“你怎么揍?不是别人欺负我,就是他,还有他!” 我指着孙木青和孙来福,尤其是指到孙来福的时候,我说:“你跟白寡妇的事儿别以为我不知道,原还想着要给你瞒着的,谁知道你俩到合起伙来蒙我了,孙来福,这两年你可没少躺白寡妇那张床吧?富娃,你不是说要揍人吗?就是孙来福,你去揍吧,他不止欺负了我,还欺负了你娘呢,你赶紧去揍他,不揍你就是个孬种!” 富娃愣住了,不止是他,其他的人也都愣住了,看着孙来福的眼神儿也变得怪异了起来,孙来福更是憋红了一张脸,想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还是富娃说:“剩子,你咋的了?青天白日的你咋就魔怔了?” 他这么一说话,倒是给孙木青提了醒,也顺着他的话说我魔怔了,还要吉川抓我进后院。 我哪能让吉川得逞,早就看好了机会,等着吉川上来的时候,我拿着拐杖拐了灵花一下子,灵花就尖叫了一声倒了过去,吉川避不开,只好伸手扶住了她,我就趁着这时候跑走了。 第四十一章 丁耀东 我自小就只在村子里待着,连镇子都没去过,更别说什么京上了。 没头苍蝇一样乱跑乱窜,一直跑到了一家酒楼底下我才停下,只觉得胸口里头的气儿四处乱窜,撞得我骨头疼。 “别跑!!” 前头一声厉喝吓得我一个激灵,我想,这古川咋跑得这么快?这都能追上? 再抬眼一看,才发现根本不是古川,前头一个人拼了命的朝我这边儿跑,一边跑一边把道路两旁的东西都扫落下来,跟在他后面的是几个穿着统一服饰的男人,清一色的都是蓝灰色的扎腿马裤,上身穿着黑色的短布衫。 “小贼,别跑!”后头追的人大喊。 就这么一句,又让我想起了孙家之前对我做的事情,心中的怒火再次燃烧起来,再看前头逃跑的那个人,怎么看都感觉跟我一样,也是被人冤枉的。 “啊!!” 我大喊一声,扬起手里的拐杖就跑了过去,也不看人,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声音,似乎是在告诉我:杀!杀!杀!! “打死你们!我要打死你们!” 我叫嚣着,嘶吼着,手里的拐杖扬起又落下,竟然打倒了不少的人。 也不是我有多厉害,而是因为那群人没想到会突然窜出一个我,一时没有防备,再加上我这股子不要命的打杀法子,竟然还真就让我得逞了。 我把那群人打倒在地上,心头的火气不仅没下去,反而更旺了一点儿,眼睛里都是赤红,看着他们就好像看到了孙木青和孙来福一样,一时间也分不清楚真假,就只知道要使劲儿打杀。 突然,后脑勺上被狠砸了一下,就觉得所有的血液都冲向了被砸的地方,木木的,麻麻的,我慢慢转身,还保持着高举拐杖的姿势。 转过身才看清楚打我的人,他手里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一个冬瓜,砸得那冬瓜都裂开了,再细看那张脸,可不是之前还逃跑的人吗? “你为什么……”砸我?! -人真的是贼?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一张床上,这床可真舒服,比孙府的床还舒服,连床幔都是鹅湖锻的,屋子里头没有烧火笼,却暖和的很。 我坐起来,后脑勺还有点儿疼,之前的场景慢慢清晰起来,看这房子的摆设,应该也是个大户人家,家具摆件儿都是好的,不会是…… 不会这里就是孙家吧? 想到有这个可能,我掀了被子下床就要走,可还没等走到门口,房门就开了,外头进来一个俊朗的男子,可不就是打我的那个人吗。 “你……”我指着他说。 “你醒了呀?哎呀,你这一觉睡得可真沉,这都第二天中午了。”男子坐在凳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吩咐了外头的人去端吃的进来。 “哎哎哎,我可是认出你来了,就是你,之前拿冬瓜砸了我脑袋上才把我砸晕的。”我也找了张凳子坐下:“你是谁啊你,我好心救了你,你怎么还反过来砸我呢你?” “嘿,我那是救你呢小子。”他说着,抿了口茶水,又说:“你当时眼都冒红光了,满身的血煞之气,要不是我拿冬瓜砸你那一下,你现在早就急火攻心走火入魔了,我说你也真是够奇怪的,那些人明明是追我的,怎么弄的好像是你的杀父仇人一样?” 我猛地一下站起来,四处查看,问:“我的拐杖呢?我的盒子呢?” “在呢在呢,我让人给你先收着了,丢不了。” “哪呢?收哪儿去了?你快让人拿过来,快点儿!” “拿拿拿。”男子朝外头喊了一声,道:“把小公子的东西给送过来。” 没多久,就有人把东西带来了,我把拐杖拿在手里左看右看,确定没什么疏漏才算是安心下来,这是老癞子给我留下的最后的念想了,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男子瞧见我这副紧张的样子,有些看不上,撇嘴道:“你说你小小年纪,怎么还用上拐杖了?不就是一根花椒木嘛,看给你宝贝的,我看还不如你这木盒子里的东西值钱,我瞧瞧放的什么金银……珠……宝……” 他趁我不注意突然把盒子给打开了,嘴里的话说道最后也没了声息,老癞子的牌位就赫然然地落到他眼里。 “那个……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是……” “没啥,老癞子生前就爱热闹呢,他要是还活着,肯定喜欢你。” “别别别,不喜欢我也成,也成。”他说着,就把盒子又小心翼翼地给盖上了,跟我说:“这半天了,我还不知道你叫啥呢?” “狗剩子!” “狗剩子?咋叫个这名儿?小名?那你姓什么?” “我没姓,我就叫狗剩子,大名小名的,都叫狗剩子。”我的户落在孙家,原本也是给我改了名字的,可是我现在不想姓孙了,一家子鼠目贼眼的合伙儿骗我,孙家就是大骗子,我不要跟大骗子的姓。 可我这么说,那人还不相信,又问我:“怎么可能没姓呢?你娘呢?你爹呢?总不能你没爹没娘,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哈哈哈哈……” 他当自己说的话好笑,却不知道这就是事实,我便点头道:“你还真猜对了,我就是没娘没爹的,还真是从石头缝里崩出来的。” 他的笑立马就僵在脸上了,缓了半天才回过劲儿来,又跟我说:“那我先说说我,我叫丁耀东,排行老四,上头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下头还有两个妹妹,这里是我家。” “诶?上头一个哥哥一个姐姐……那你该排第三啊,怎么能排第四?” “我上头还有一个哥哥,刚十岁就死了,我今年十四岁,你多大?” “那你比我大,我十二。” 丁耀东这才抬眼又看我:“十二?我还以为你九岁呢,那你这小身板也忒瘦了点儿,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比你高一个头不止呢。” 我没接这话儿,我长得矮,身上之前倒还好些,养出了一些肉,可经过老癞子的事情之后,那点儿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也就都瘦下去了,又回到了之前那样,就除了个子长了一点儿。 说话的空档,丁家的人也把饭菜给端上来了,先前不觉得,可如今一闻到那饭菜的香味儿,我这肚子也跟着咕噜噜地响了起来,丁耀东抓起一个白面的馒头塞进我手里说:“吃吧吃吧,也不知道你爱吃啥,就按着我爱吃的东西给要的,你想吃啥再跟我说,我让厨房给你做。” 一桌子的菜全是荤的,闻着那香气我直吞口水,但还是忍住了,问:“有素菜吗?我爷刚死,我还得守孝呢。” 他眼睛瞟了一眼盒子:“哟喂,你怎么不早说呀,林森,林森!” 丁耀东又冲着外头高喊两声,接着便有一个小厮装扮的人进来,冲着他笑道:“四少爷。” “祖母先前儿不是准备了素宴吗?你去给我端两盘子素菜素酒过来,我要招待剩子兄弟。” 那个叫林森的一听这话,立时就犯了难,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丁耀东,道:“四少爷,那可是老太君特意给家庙的师父们准备的,您这……四少爷想要,奴才再吩咐厨房多做点儿过来,四少爷您看……” “好你个林森,现在连小爷的话都敢不听了?” “哎呦,四少爷哎,你说这话可真是冤枉奴才了……” “爷让你去拿你就去拿,再敢多说话,信不信小爷把你舌头割下来?”丁耀东冷着一副脸说道。 第四十二章 丁家的火坑 林森这次没敢说什么,只乖乖地去取了素宴过来,也不多,只两盘的青笋黄瓜,外加一碗汤,我饿狠了,抓着馒头就在嘴里咬上一大口,丁耀东没什么顾忌,照旧是挑着荤肉吃。 等我吃饱了喝足了,他才又问我:“剩子,咱俩现在是不是兄弟?” “不是!”我抹了把嘴,说:“我跟你可不熟。” “哎,你要说这话可就没什么意思了,俗话说的好,四海之内皆兄弟,更何况咱俩还是过了命的。” “别说的这么好听,咱俩可没过什么命,是我救了你的命。” “彼此彼此,后来我不也救了你吗?要不是我砸晕你,你早就走火入魔暴毙而亡了。”丁耀东说着,怕我不相信,还特别诚恳地说:“真的真的,那些江湖画儿书上都是这么写的。” 我没理他,因为觉得丁耀东有点儿白痴,那种江湖画儿书连我都不信了,他竟然也会相信,还什么走火入魔,神经! 拿了拐杖和盒子,我就准备要走,丁耀东不干了,一把抓住我,说:“剩子,你干什么去?” “走啊,这里是你家,又不是我家,我在这里干嘛?” “你不是说你没爹没娘吗?你爷爷又死了,哪还有家了?不如……不如你就在这里住下吧,我还没弟弟呢,正好你给我当弟弟。” “谁要给你当弟弟。”我甩开他就往外走:“我是没爹没娘,也没家,那我也不住你家,你们这些大户人家,心都黑着呢,我才不住。” 丁耀东就跟在我后面,跟的紧紧的,我往左他也往左:“什么大户小户的,你看看你身上这料子,可是绣锦箩的缎子,可不是一般人家能买的起的,你敢说你不也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他说着,又扯了我一把,大跨一步挡在我面前:“狗剩子,我丁耀东可是跟你推心置腹的拿你当兄弟,连家底儿都跟你交代了,你怎么还不跟我说实话?” “说啥实话?” “你说呢?什么没爹没娘,什么无家可归,狗剩子,你想玩到什么时候?小爷都与你奉陪到底!别说我不信,你就是随便抓个人问问,看人家信不信?就你身上这套衣裳也能值不少银子,还有你那块儿压摆,那可是上等的墨玉,有钱都没地方买去,你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家小子能买得起?” 丁耀东的怀疑很有道理,我身上确实还穿着孙家给我准备的衣裳,是到了京口灵花给我换上的,还有这个压摆,也一直带着,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值钱。 现在估计我再怎么去解释也没用了,丁耀东也不会相信,只会觉得我没说实话。 我心里也不在意,本来跟他也没什么交集,就是误打误撞的遇到了,先前我救了他,按照他的话说他也救了我,那正好两不相欠。 “你爱信不信,我没什么可说的。” 撂下这句话我就要往外走,可丁耀东还是紧抓着我的衣裳不放,也不说话,就瞪着一双眼睛盯着我,他比我高,我头顶勉强刚到他的下巴,所以我看着他就得抬着头,费劲! 就在我俩僵持不下的时候,有几个人走了过来,离着大老远就叫了一声:“东儿。” “母亲。” 丁耀东松了抓着我的手,迎着声音就上前去了,我也顺着看过去,就看见一位妇人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男子,看样貌,倒是跟丁耀东有三分相似,年纪比他大一点儿。 丁耀东见了男子眉开眼笑,跑了两步上前抱住他大喊:“大哥,你可回来了,我想得你天天都吃不下饭去。” “贫嘴!”男子戳了一下他的脑袋,笑骂:“听母亲说,你今天早上还喝了一整盅的乌鸡汤呢,怎么就是吃不下饭了?” “那是因为我昨天夜里做梦,梦见大哥回来了,一时高兴才多喝了一些的,平时可都是吃不下东西去,大哥你瞧瞧,我都瘦了。” “成成成,回头大哥让人送几株百年的人参给你去补补,把你瘦下去的肉膘都补回来。”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我面前了,丁耀东拉着我说:“这是我朋友,狗剩子,剩子,这是我大哥,丁耀辉。” “你朋友?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样一个朋友?”丁耀辉看着我说,那双眼睛落到我身上,就好像能把我看透了一样,激地我一身鸡皮疙瘩。 丁耀东说:“大哥你天天忙着,一年里头也就能在家待两个月,我好多朋友你都不知道呢。” “这么说来,倒是大哥对你疏忽了,不过……”丁耀辉突然转折了一下:“孙木青孙大人据说是前些日子回京了,四弟你可知道?” “孙木青?哪个孙木青?多大的官儿?” 孙曜东刚说完,孙夫人一巴掌就拍在了他身上,看着挺疼的,其实力度并没有多少,她说:“你这孩子,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怎么能直呼孙大人的名讳,那可是当朝太府卿,从三品的官职。” “母亲别气,四弟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爱玩了一些,大了就好了。”丁耀辉笑着说。 “他这性子可是得好好治治了,不然哪天捅个天大的篓子,咱们整个丁家都不够填的。” “哎呀,母亲……”丁耀东抓着丁夫人的胳膊来回摇晃着,撒娇道:“母亲大人别气,儿子以后肯定改,肯定向大哥看齐。” 这一副母慈子孝的场景,竟然让我鼻子酸酸的,跟自己的娘撒娇,我这辈子都没想过,对我来说就是一种奢望,以前没有,以后就更不会有了。 白寡妇曾经跟我说,让我把她当亲娘看,孙夫人也说过这话,可到了最后,也还是一场空话,更甚者,她们还有可能合伙骗我,一想到这些,我这心里就跟铁棍子戳了一样难受。 丁耀辉显然是怀疑了我的身份,并没有把话题就此岔开,而是跟我说:“听说孙大人这次回来还带了一个远亲家里的儿子,只是刚到了京上就走丢了,我听说好像那远亲的儿子名字里也有一个盛,巧了,四弟的这位朋友刚好叫盛子,不知道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啊。” “丁大哥真会说笑,我就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怎么可能会是什么孙大人的远亲。”我解释说:“因为我自小娘就死了,爹也不要我了,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村长见我可怜,才给我取了名叫剩子,跟丁大哥说的那个……可没关系……” 我说的这话显然他们都不相信,因为我身上毕竟穿着的是绫罗绸缎,要说自己就是小乞儿,估计谁都不会信,更何况是精明的丁耀辉,但不知道是碍于丁耀东的面子还是什么,丁家的人也没再问我,而是让丁耀东照顾好我这个朋友。 丁耀辉还说:“既然是无家可归,那就暂且先在府上住下,眼见要过年了,总不能让剩子兄弟流落在外面。” “不用麻烦了,丁大哥,我这就……” 话还没说完,丁耀辉就已经搀着丁夫人走了,这下我可真是想哭都没地方了,总觉得逃离了孙家一个火坑,转身就跳进了丁家的火坑。 倒不是别的,只是丁耀辉这个人,真的让我感觉太危险。 我又顺着原路回了房间,丁耀东就跟一只麻雀一样在我耳边儿叽叽喳喳地叫,吵的我心烦,刚到房间我就忍不住朝他吼:“你有完没完了?你有爹有娘,还有个大哥疼着,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第四十三章 逃不掉了 在我看来,丁耀东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又被捧在手心儿里长大的。 像他这么大的男孩子,在我们村子里,早已经成家了,也都忙着挣钱,可丁耀东就是什么也不会,就只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一个。 我觉得我们俩压根就做不了朋友,更别说是做兄弟了,可这小子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没搭对上,愣是拦着我不让走。 不让走也就算了,还不让我清净,从方才到现在,耳边儿除了他的声音就没别的了,而且这小子说话也没个把门的,什么都说,就这么短短的一段路,我连丁家祖上的事儿都快知道了。 丁耀东也没想到我会吼上这么一句,先是愣了半天人,然后眼神就黯淡了下来。 他说:“你也看着好?是啊,我有爹有娘,还有个大哥疼着,怎么能不好,我可好了。” 话里的语气带着无奈,好像并不是他说的那个样子,我的兴趣一下就被提了起来,便问:“怎么,你还真不满意啊?你不乐意的话,咱俩换换?” “我倒是想跟你换呢。”他说:“你看着母亲对我好吧,可你能看出她不是我亲娘吗?所以我只能喊她母亲,而不能喊娘。” “你大哥叫的不也是母亲吗?我还以为这是你们大户人家的规矩呢。” “什么规矩呀,我告诉你剩子,我大哥以后就是丁家的家主,他现在已经开始帮着我爹管理生意上的事情了,所以才尊着规矩叫母亲的,可我呢?我可没帮着家里管生意,我也不是未来的家主,可我也这么叫,为啥?” “为啥?”我问。 “你傻呀,刚才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不是她亲生的,她对我疼着宠着,打不得骂不得,我跟她尊着敬着,可也亲近不起来。” “你说的……都是真的?”我问了这么一句之后,心里多少就相信了,一般的家里都是疼爱小儿子多一些的,可刚才我看丁夫人对丁耀东的态度,虽然也像是一个当娘的,可其中的关怀还是少了一些。 于是,我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劝慰:“都是后娘磋磨人,你们大户人家的规矩我不懂,反正这不是亲生的娘,肯定不那么好,兄弟,你也是可怜,这么一看,咱俩也差不多。” 听了我的话,丁耀东突然跳了起来,猛地一拍手,笑了:“喏喏,你刚才可是亲口承认的,以后不能反悔啊。” “我、我承认啥了?” “兄弟啊,你刚才亲口叫了我一声兄弟,你可不能赖啊,以后咱俩就是兄弟了。” 我:“……” 跟个傻子沟通是没办法沟通明白的,索性我就不理会他了。 之前丁耀辉说要我一起吃晚饭,我只当他说了句客套的话,并没放在心上,谁知道等到了傍晚时分,还真有人过来请我过去。 那时候丁耀东还赖在我房间里不走,一整个下午,这小子愣是没停嘴,光是茶水林森都换了三四壶了,全进了他的肚子,而且喝了这么多的水,他也没去小解一次,对于这一点,我还真心佩服他。 丁家的人来请的时候,我只当是叫丁耀东去吃饭的,毕竟是丁家大少爷回来了,他们一家人吃个团圆饭是很正常的事情,谁知道那人还说:“大少爷说了,务必要请小公子一起过去。” 我推辞了几次,没推掉,因为是丁家大少爷发的话,丁耀辉在丁家的身份地位,就如同孙嫣梦在孙家一样,他说的话,没人会反驳,就连丁夫人和丁老爷也不会反驳。 没办法,我只好跟着丁耀东一起去了晚宴上。 丁家比孙家更气派,院子大了不止一倍,那些假山楼阁,看上去就跟是哪个游玩的地方一样,设宴的地方是在一座亭子里,就在人工湖上头,周边四处过道,都是共性的桥路。 还没走近就听到了丝竹之声,远远看上去,灯光一片,煞是好看。 “剩子,你看那个。”丁耀东指着湖上的一排人影跟我说:“那是府上的舞姬们特意编排的,只能在冬天跳,好看吧。” 我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就瞧见一排女人在湖里肆意舞动,这么大冷的天儿,她们身上竟然只穿了一些纱锻,在烛光的映射下,那窈窕的身段若隐若现的,很是吸引人。 更吸引人的是,湖里的水都已经结了冰了,也不知道她们是踩在了什么上面,速度竟然比平时人走动要快上许多,就像是九天仙女飘在空中一样,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样耍下来,惊得我都不知道要走路了。 见我发呆,丁耀东推了我一把,笑道:“你小子,人不大心不小,现在就想女人了?怎么着,看上哪个了,跟哥哥说说,晚上我让她去给你暖床去。” “你才想女人了呢,别乱说,好好的坏了人家姑娘的清白。” 清白这事儿,我还是从孙嫣梦口中才知道的,以前我俩好的时候,她就总说,让我管好嘴巴,别总调笑别人,尤其是姑娘家,那清白可是比性命都重要的东西。 我不明白有什么东西还能比性命都重要,可是孙嫣梦说的,我就信,我只认为她对我好,肯定不会骗我的。 就便是现在,我也信她,觉得她到底是不会骗我的。 丁耀东听了我这话,就好像是听到了多好笑的笑话一样,笑得捂着肚子说:“哎呦兄弟,你不会……不会还是个雏儿吧?你都十二了,就没有个暖床的丫鬟?” “我就是一个穷小子,填饱肚子都是问题了,哪来的丫鬟给我暖床?” “诶?不对啊,你不是孙家的远亲少爷吗?”丁耀东歪着脑袋问我。 之前他大哥问过我,虽然我的回答漏洞百出,可后来丁耀东也没多问我一句,我以为他信了我的话,没想到,原来在他心里早已经认定我的身份,就是孙家的少爷。 冷哼一声,我使劲儿甩了一下袖子,说:“口口声声喊我兄弟,私底下却怀疑我的身份,丁耀东,你就是这么对朋友的?亏得我还没跟你交心呢,哼!” 说完,我转身就要走。 丁耀东跳起来一下子搂住我,笑着说:“欸,欸,哎呀你这人真没劲,我跟你开玩笑呢,你怎么还当真了?得嘞,我道歉成不成,走吧,都等着咱俩呢,回头等晚上,我找两个最好看的给你去暖床……” 我被他拉扯着走上了亭子,我发誓,我只是因为他跟我道歉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晚上有两个暖床丫鬟的原故。 到了亭子里,大家已经是交谈甚欢了,说说笑笑的,除了丁耀辉和丁夫人,还有几个人我都没见过的,亭子里总共摆了两桌,男人一桌,女人一桌,中间还放着一个刺绣的屏风。 亭子的角落里各站着一个丫鬟,手里都托着酒壶,谁的酒喝没了,那丫鬟就立刻上前给满上。 一个亭子里满满当当的得有个十二三个人,我已经看不到谁了,因为我的视线只落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孙云枫!! 没错,就是孙木青的儿子,孙云枫,他此时正坐在酒宴上跟丁耀辉谈天说地,说的正开心。 丁家的宴会,孙云枫怎么在? 还是说,他是来找我的?不会这么巧吧? 看见他,我就萌生了后退的想法,丁耀东不知道我的心思,还以为我又被舞姬给吸引了,便说:“怎么不走了?快坐下,大哥特意给咱们留了两个位置呢。” 他动静一出,在场的人就都看向了我俩,尤其是丁耀辉和孙云枫二人。 那两双眼睛落到我身上,就想恶狼盯上了猎物,我逃不掉了! 第四十四章 逼回 一个丁耀辉已经让我觉得危险了,如今又加上一个孙云枫。 在孙家的那些日子,一直都没见他,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脾性,只听孙明以前说过一些闲散的事情,好像说是这孙云枫不喜欢读书科考,所以至今也没有功名在身。 这也是为什么秦钟鸣能得孙家支持的原因。 不说他能不能中了状元,就算只是个榜眼,也能成为孙家的一大助力,所以孙家上下对秦钟鸣都尽量地优待,这也是为什么之前我抖搂了他跟马姨娘的关系,最后却不了了之的原因。 孙云枫只看了我一会儿,便不再看我,他对着丁老爷说:“舍弟顽皮,在贵府上多有叨扰,还望丁老爷见谅。” “哎,无妨无妨,小孩子嘛,顽皮是肯定有的,你看我家这个老四,都这么大了还整天四处惹事生非,不过他这次倒是做了个好事儿,竟然误打误撞救下了孙少爷。” “古川。” 孙云枫淡笑不语,只看了这么一句,站在外头的古川便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方长型的木盒子,孙云枫上前打开盒子,里头放着一把折扇,我看着也就是一般的折扇,可丁老爷直接就站起来了,脸上全是激动的神色,抓着那把折扇的手止不住地抖着,半天才问了一句:“这可是……可是妙书先生的绝迹?” “正是。”孙云枫说:“若非四少爷刚好经过那边儿,舍弟肯定是要被那些人给欺负了,若是打了一顿放回来倒还好些,可若是抓走了……家父知道以后,感念四少爷和丁府,特意让小侄备下这份薄礼,聊表心意,小侄听闻丁老爷最爱妙书先生的技艺,只可惜妙书先生英年早逝,留下的东西也不多了,这折扇不知孙老爷可还喜欢?” “喜欢喜欢,能得此一扇,老夫今生也就无憾了。” 他们俩人互相说着客套话,我听在耳朵里却觉得纳闷,明明是我打跑了坏人救了丁耀东,怎么现在好像反了过来?倒成了丁耀东救下我了? 难道说,是丁耀东撒谎了? 我扭头看着丁耀东,这小子果然一脸歉然地看着我,又拉了我过去小声说:“好剩子,好兄弟,你可一定得救救哥哥,要是被我爹知道我又去了闻丝坊,肯定会把我的腿给打折的,好兄弟,你也不忍心我以后就残废了吧?我可还没娶亲呢。” “你少给我灌迷魂汤,我可算是知道你了,话多,却没一句是实话,你连自己的老子娘都敢骗,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我这可不叫骗,要说骗,也得说你才是,你不是说跟孙家没关系吗?怎么这孙家大少爷见了你一口一个舍弟地叫着?” “我本来也跟孙家没关系,就不许孙云枫撒谎了?我那是……算了,跟你说也说不明白,总之,你就是个骗子,不止骗我,你还骗你老子娘,骗你大哥……”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这是……”丁耀东还想说什么,突然发现其他的人都注意着我俩,便道:“咱先坐下吃饭,回头我再跟你解释。” 一顿饭吃的我食不知味,因为丁耀辉一直看着我,就好像我身上有什么特别有趣的东西一样,孙云枫倒是还好,只跟丁老爷交谈,偶尔拉着丁耀辉说上几句。 我没动几下筷子就饱了,想退席,可丁耀东拉着不让,就指着湖里的舞姬们跟我说:“剩子,你看那个,好看不?” “还行。” “还行?你这是没看上啊?我觉得长得挺美的呀,你看那身段,还有那皮肤,啧啧啧,多水嫩啊。” “还行吧。”我照旧这么说着。 不是我看不上,而是我现在根本没心思去看,孙云枫这次来肯定是要把我带走的,我怎么办?跟着回去?我不愿意,可我的户已经落下了,再不愿意,我也已经是孙家的人了,别人一查就能查出来。 更何况,就算我打死不承认,估计别人也不会信我,一个是孤依无靠的小子,一个是在京中当官的孙家,论谁也不会信我的。 可要是不跟孙云枫回去的话……我该怎么拒绝呢? “哎哎,剩子,你再看看那个,就是倒数第二个那个,那个怎么样?”丁耀东还拉着我看女人。 我心里萌生了个想法,便也附和着他看了过去,这么一瞧,竟然隐隐约约的,好似在那舞姬身上看到了两分孙嫣梦的影子,竟然让我呆了片刻。 丁耀东偷笑了一声,小声说:“怎么了?有那么好看?都让你看傻了。” 于是,我说:“唔……是……是挺好看的。” “你喜欢这个?那还不简单,等回头散了宴席,我让她到你屋里去伺候。” “成啊,只是……”我脸上的喜悦转为犹豫:“只是孙云枫肯定是要把我带回去的,我虽然是不想回去,可现在却……” 丁耀东倒是没我想象中的那么傻,也不接我这话茬,而是直接问我:“那你先跟我说说,你跟孙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跟你说实话,真是没什么关系,就是……” 我把事情从头到尾地都说了一遍,尤其是孙家合伙骗我地事儿,我更是添油加醋地都告诉了他,听的丁耀东直握拳头,最后却是眼神奇怪地看着我,问:“你……是天阉?” “反正我们村子里的人都这么说我,孙家也这么说我,应该就是吧。” “怎么能应该呀,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这事儿哪能这么含糊,你要是天阉,晚上我还给你送什么舞姬?你都没有……都没有那玩意儿……” 他说着,眼睛就落到了我裤裆上了。 我才明白他说的那玩意儿是什么,便推了他一下,说:“你才没有那玩意儿呢,不就是小雀跟你们不一样吗,我又不是没有,再说,这跟你晚上给不给我送女人有啥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你那个,怎么享受鱼水之欢?” “啥是鱼水之欢?”我问。 “鱼水之欢就是……” “盛哥儿。” 孙云枫突然叫了我一声,正好截住了丁耀东的话。 我看着他,没开口,他便继续说:“在丁家叨扰了也有两日了,咱们该回去了,自你走散后,小妹一直挂心着,现在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一听到孙嫣梦挂心我,我心里就紧绷了起来,刚想点头应下却又看到站在一边儿的古川,到嘴边儿的话便改了,说:“我不回去!” “嗯?不回去?为何?” “还能为什么,你怎么不问问古川?怎么不问问孙来福,怎么不问问……”你爹孙木青? 我想这么说,可我也知道,若是我把孙木青给攀扯出来,孙云枫肯定不会轻饶了我,也就索性不说了。 孙云枫似乎是早就知道我会这么发难,便说:“古川一直是跟着我的,他性情直爽,并无坏心,当日也只是跟你玩笑一番罢了,不想竟然让你恼怒至今,罢了,古川,给盛少爷道歉。” 听言,古川果然就上前了一步,单膝跪在我面前道:“盛少爷,古川以下犯上,还望盛少爷恕罪。” “我不恕!”我把头扭到一边儿:“反正,我不要回去,不回去!!” 丁耀东笑嘻嘻地说:“孙大哥,要不就让剩子在我们家住着,等他……” “东儿!” 不等他说完,孙耀辉就开口打断了他,虽然叫得亲密,可那声音里的不容置疑却是清晰地很。 为此,孙耀东只好朝我耸了怂肩膀,场面一下就冷了下来,最后还是孙云枫又开了口。 他说:“既然道歉无用,那就赔礼吧,古川,当日是你以下犯上,今日我便斩你一臂赔给盛少爷,你可服气?” 第四十五章 活着,就必须有价值 孙云枫的这个想法吓了我一跳,不止是我,连孙耀东也惊住了。 为了让我回去,难道他真的要砍了吉川一条胳膊? 吉川应该是不同意的吧? 可我想错了,孙云枫说要他一只胳膊,吉川竟然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连犹豫一下都没有,直接解了衣裳,露出赤膊,从靴子里拔出短刀就往自己胳膊上砍。 一刀下去便是没肉三分,那血就顺着刀口一滴滴地往下淌…… “住手,快住手!”我上前拉住吉川的胳膊,不让他继续割下去。 可是吉川根本不理会我,那短刀依旧是直直地在胳膊上砍着,我看向孙云枫,见他此时也正看着我,他脸上风平浪静的,一点儿表情也没有,但我知道,他在等我的答案。 等我答应回孙家的答案。 于是我说:“我回去!别再砍了,我回去!” 孙云枫这才开口道:“好了古川,既然盛少爷都原谅你了,这条胳膊,你便好生留着吧。” 我跟着孙云枫了回了孙家,丁耀东陪我去拿东西,出门的时候,他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病,非得把自己新做的一件儿水貂皮的大氅让我披着走,我不要,他就硬给我披上了,还不断地朝我挤眉弄眼的。 最后还说了一句:“剩子,回头记得来找我玩哈。” “回头看吧,这次回去,谁知道还能不能出来……”我话还没说完,便愣住了,盯着身上的水貂皮大氅发呆,难道这是丁耀东给我出的主意? 他也想到我可能出不来了? “快跟孙大哥回去吧,记得回头来找我玩啊。”他冲着我招手,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捡了一袋子金子一样。 上了马车,孙云枫便不再说话,只闭目养神,吉川的胳膊简单包扎了一下便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着急赶马车。 丁府和孙家离的不远,也就只有两条街的距离,当时我跑的挺急的,觉得自己跑出老远了去,没想到却只有两条街,怪不得孙云枫这么快就找到我了。 马车在孙府门口停下,孙云枫却没急着下车,而是问我:“你可知道,那柄妙书先生的绝迹折扇,我花了多少功夫动了多少人脉才找到?有价无市的东西,因着你就这么送人了……” “你、你可以不送,我又没让你送。” “呵,嘴巴倒还挺硬,若非丁四少爷救了你,你又被丁家收留,我还不至于去低这个头。” “我……”我咬着下嘴唇,咬得都快不过血了,才道:“我不是丁耀东救的,是我救的他,可是他害怕被家里责罚,这才反过来说的,你那扇子,白送了。” “恩,我知道。” “你知道?” 孙云枫这次倒是睁开了眼睛,说:“这京上说小不小,可说大,也着实大不了哪里去,更何况是早就闻名于世的丁耀东,当天的事情你不说我也查的出来,自然知道是你救了他。” “你既然知道,那你还……你还去送什么扇子道什么谢啊?”我不解。 “因为,丁家认定了是丁耀东救的你,那就是丁耀东救的你,不管当时的情景如何,你,都是被救的那个,所以孙家必须去道谢,这礼,就必须送,明白了吗?” 明白了吗?好像明白了,但又好像不明白。 凭什么丁家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以前那些什么子的不都说事实大于雄辩吗?怎么到了丁家这里就不一样了? 想了又想,我还是摇头:“没……没太明白。” 孙云枫便伸出自己的手到我面前,张开五指问我:“你看看这个是什么?” “手。” “一只手上有五根手指头,你平时用的话,那根是用不到的?” “哪根用不到?”我看着自己的手琢磨了半天,犹豫的说:“小手指吧。” “那如果我现在要把你的小手指给砍下来,你愿意吗?” “当然不愿意了,哎孙大哥,你今天怎么了?怎么总想砍人?先前是吉川的胳膊,现在又换成我的手指头了。” 孙云枫收回了自己的手,笑着说:“丁耀东就像你的那根小手指,虽然可能没有用,但丁家也绝对不会把他砍掉,所以,这次的事情,不管事实怎么样,咱们孙家都是要上门赔礼道歉的,毕竟你走失了是事实,而孙家离京三年,刚回来也是事实,大家看到的听到的猜到的,都只会是丁家最爱惹祸的四少爷终于做了件好事儿,而你这个初入京中的毛头小子就是被救的那个,不止是丁家的其他人,包括丁耀东自己都想到了这点,所以他才敢说下这个谎话而不怕被揭穿。” “你是说,丁耀东在利用我?” “我的傻弟弟,旁人一看便能知底的事情,就只有你还被蒙在鼓里呢。” 这下我全明白了,怪不得丁耀东死命地要认我当兄弟,莫不是他心中对我有愧,他唐唐一个少爷,怎么可能会跟我做兄弟?原来是早就想好了要让我背黑锅了。 可是,我说身上的穿戴可不像是一般的人家,他就不怕惹上什么麻烦? 我便问孙云枫说:“丁耀东他怎么敢?他就不怕日后我找他算账?” “你呀你呀,还是心思太少了一些,丁家是什么样的人家,怎么可能让不明身份的人在府上住下?你的身份丁家早就查的一清二楚了,你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还不是丁家大少爷来通的消息,不然,我倒是宁可让你在丁家多住上一段时间,好好想个明白。” 听了他这话,我脸上就变了颜色,这么说来,丁耀辉之前对我身份的猜测是装出来的?在此之前,他早就已经知道了?只是想从我口里再探探我对孙家的态度,又或者说,是探探孙家对我的态度? 那么丁耀东呢? 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怪不得我几次三番的在身份上说漏了话他都不以为然,是因为早就知道的原因吗? “好你个丁耀东!”我愤愤地拍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骂道:“亏我还真想把你当兄弟呢,呸!下次见到你,看我不好好收拾你一顿……” 我对丁家的好感落了下来,反倒是对孙家又好了一些,我想,既然孙云枫肯跟我说这些东西,那就证明他们多少还是有些真心对待我的,或许之前吉川的那次,真的是有我误会的地方也说不准。 这么想着,我就又觉得跟孙云枫回来的决定也不错。 可孙云枫却又跟我说:“盛哥儿,我不管你对丁耀东是什么样的态度,但表面上,你要让他觉得,你把他当了兄弟了。” “哼,他都利用我了,我可不敢把他当兄弟,指不定哪天就把我卖了呢。” “不敢也要敢!”孙云枫突然冷声呵斥我,那眉眼中折射出的光芒,竟然让我忍不住跟着抖了一下,他说:“丁家是皇家亲批的盐商,丁家的生意遍地都是,父亲在朝为官,肯定是要避嫌的,嫣梦早晚都是要出嫁的女儿,也不方便,而我……我跟丁耀辉自小便是竞争的对手,更何况,丁耀辉那个人,心思深沉的可怕,可唯独你,盛哥儿,这是个机会,你跟丁耀东交好,日后对孙家和你自己,也会是一大助力。” “你……你也要利用我?”我讨厌被人利用,可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利用,是我太傻了么? 孙云枫突然笑了起来,就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笑完,他说:“盛哥儿,你记住,人活着,必须要有利用价值,否则,就该死!” 第四十六章 娇养不是疼 我被他这话吓得一个激灵,退身就要跑,却被他抓了个正着,他大手拽着我身上的水貂皮大氅,冷笑一声,道:“你以为丁耀东会真的把你当兄弟吗?他也不过是利用你而已,利用你跟孙大老爷挂上关系,不然就凭你,怎么会得到丁家的注意?” “你、你放开我!放开我!” “怎么了?不甘心吗?如果不甘心的话,那就还回去啊,以牙还牙,谁打了你,你就狠狠地打回去!” “我会打回去的,我肯定会打回去的,谁都别想欺负我!” “那就先拿丁耀东入手,他就是你第一个对象,好好利用他,以后有的你好儿呢。” 孙云枫松了手,又在我肩膀上拍打了一番,这才下了车。 他没叫我,或许是不屑于叫我。 心口的地方就像是压上了一块儿大石头一样,压得我喘不上气来,以前我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就算跟老癞子在一起的时候,被他打被他骂,心里也不憋屈,反倒是开开心心的,可是入了孙家,尤其是进了京,咋就…… “老癞子,你要是看见我这样,肯定也会替我生气的吧。”我摩挲着拐杖低喃:“要是有人欺负我,你肯定第一个冲上去就把人打了,老癞子,我可想你了,你在哪呢?” 眼泪一颗颗地落下,第一颗之后,我便忍不住了,不管是因为想念老癞子还是发泄我心里的委屈,我就坐在马车里头哭,压抑着声音,生怕别人知道了。 “癞子啊,爷啊,我想回去……想回我那草棚子里,想回你那破屋子里,冻着饿着都不怕……癞子啊,我胸口疼啊,疼的很呐……” “盛哥儿,是你吗?” 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呼喊,我连忙止了哭声,抹着袖子把眼泪擦干,低着头装作没事儿人一样,没多久帘子被掀开了一下,又合上了,接着外头便响起了动静:“小姐,果然是盛少爷在里头呢。” 车帘子又被掀了起来,这次倒是没人进来,就只有似云和似雾一边儿一个地打着帘子,而孙嫣梦就站在外头看着我。 “二……二姐?你怎么来了?” “方才过来查看,便听见有人……有人哭的动静,还以为是听错了,谁知道越走近来越清晰,再仔细听听,好似是你,便过来看看。”孙嫣梦说着,一双眼睛水雾一样看着我。 我赶忙低下了头,不想她看见我红肿的眼睛,也没打算否认,便说:“我想起癞子了,这才没忍住哭了起来,让二姐见笑了。” “傻瓜,你我是姐弟,哪里来的笑话?天色这么晚了,盛哥儿快些回去吧,院子都已经给你收拾好了,还是我特意挑的,我带你过去。” “哎,这就来。” 我说完,便带好了癞子的牌位和拐杖跳下了马车,就跟在孙嫣梦身后走着。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便停下了,孙嫣梦指着一处院落上的匾额,说:“云雨阁,盛哥儿可还喜欢?” 我抬头看那匾额,上头写的东西反正我也不认识,既然是孙嫣梦亲自挑的,那肯定不会差,我便扯了抹笑,说:“喜欢,二姐给选的,我肯定喜欢。” “那便进去看看吧。” 她说着,抬脚就跨进了院儿门,等到了卧房门前,却让似云似雾留下了,然后只她一人跟我进屋。 先是把烛火给点上,屋子里一点儿都不冷,正堂里烧了个火笼,可这墙上也往外冒着热乎气儿,显然是跟丁家一样的房子。 我四下看着房间,比在村子里的孙府给我准备的院子要大,房间也要好,这里头还挂着几幅画,是那种正经的山水画,我看不懂其他的,就觉得画得好,跟真的一样。 “二姐,这房子我很喜欢。” 我转身看向孙嫣梦,却发现她还是站在门口的位置没动,就那么站着,眼睛看着我,等跟我对视了以后,不知道怎么的,她却哭了起来。 也不是那种发出动静的哭,就只两只眼睛看着我,眉头皱着,那眼泪就刷刷地流了下来。 她这么一哭,我就立马慌了神儿,赶紧拉她坐到椅子上,问:“梦儿,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哭啊,有什么事儿你跟我说,你这哭得我心都疼了。” “你这狠心的人!”孙嫣梦突然伸出拳头在我胸口砸了一下,道:“才刚入了京,你这谁也不认识,怎么就敢跑出去了?你一走了之,连句话也不跟我说,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饭也吃不下,也睡不着,天黑了就想去大门儿前走动,就想看看你回没回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我,说到最后,干脆直接抱住我的腰,把脸埋在我怀里抽泣,肩膀一抖一抖地,抖得我的心都软了。 我抱住她轻哄:“我这不是没事儿吗?梦儿,是我做错了,不该不问清楚就发火,可当时我看见吉川,我就……” “别说了。”孙嫣梦抬头打断我的话:“你说的事情,我已经问清楚了,的确是爹爹他们的不是,可当时他们也是小心,想看看你为人如何,够不够聪慧,孙管家便想出了这么一个测试的法子,没想到竟然让你恼了,盛哥儿,你若是还生气,我便替爹爹给你赔不是……” 说着,她就要跪下,我赶忙抱住她,孙嫣梦身子一软就倒在了我的怀里。 我们俩都红了脸,却也不再提之前的事情,只当都已经过去了,孙嫣梦又问我:“这两日,你去哪儿了?” “遇到了一些事情……”我把跟丁耀东相遇的事情说了,又把在丁家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就连孙云枫今晚跟我说的那些话,我也都原封不动地告诉了她。 在我心里,孙嫣梦早就是我认下的媳妇了,我总觉得我们俩以后就是一家,一家人,这话当然能告诉她。 孙嫣梦听后便说:“丁耀东?丁家的四少爷……我倒是有所耳闻。” “闻?闻什么?” “还能是什么,丁耀东在京里的名声可是大着呢,六岁就去闻丝坊点了花魁,十岁就把院儿里的丫鬟定了通房,丁府上的舞姬那是京里都出了名的好,身段好样貌好舞技也好,更好的却是房中秘术,据说个个儿都是丁四少爷花重金买回来调教的,如今十四岁了,可却没有哪家的姑娘敢跟他说亲,怕的就是他那些个名声。” “梦儿,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止我知道,这京里的人都知道。”孙嫣梦笑了,又说:“他之前与你说的话也算不得假,丁夫人确实不是他的亲生母亲,我听说,他母亲原是一个得宠的姨娘,后来生下他身子就不好了,每两年就去了,为此丁夫人便把他养在了自己名下,可他生性顽皮,两三岁的时候就敢砸别人的摊子,自小便是个小魔王。” 原来他还真是个没娘亲的,看来之前这点上,确实是我错怪他了。 我又问:“那……丁夫人对他……这么样?” “据说是疼宠万分,可怜他自小没了亲娘,便是要什么给什么,即便是那天上的星星,也得想法子给摘下来。” “这么说来,丁夫人确实是把他当亲儿子看的。” 孙嫣梦突然冷笑了一声,说:“呵,那可不见得,谁家的娘亲不想自己的孩子成龙成凤啊,丁耀东倒是被娇养着长大的,可他如今却是大字都识不得几个的,若非换成自己的娘亲,便是一小的时候就该教导规矩了,现在也不会……” 她说着,眼神就变得迷离起来,似乎是沉浸在了一种悲伤中,我突然就想起来,孙嫣梦可不也跟丁耀东一样么?她也不是孙夫人生的,自己的娘亲也是早前就去世了的,难道孙夫人暗中给她气受了? 第四十七章 心意 我越来越看不懂大户人家的人了,好像每个人都带着一张面具生活,对人不说话,先来三分笑,可私底下却是各种看不顺眼,更别说那种逢高踩低的人了。 孙嫣梦的悲伤只那一瞬的功夫便没了,再瞧她的时候,又换上了一副安静的模样,只是那眼角上红红的,明显就是哭过的样子。 她说:“盛哥儿,日后,你可不准再像之前那样跑出去了,你若走了,那……那我怎么办?自小到大,就算是爹爹和大哥,也不曾像你这般对我,盛哥儿,你真忍心放得下我?” “放不下又怎么样?你又不会嫁给我,他们说,初春就要给你说亲了,你爹娘会把你说给我不?” “你……”孙嫣梦手里搅着帕子,扭身背对我坐下,也不说话,显然是跟我生气了,她说:“姻缘虽是天注定的,可到底要讲究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你想娶我,也不必现在就说,如若是真心的,到时候自管叫了你爹找官媒来做配就是了,何必现在这边看我笑话。” “我哪看你笑话了?我是……”话扯了一半我才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她刚才说让我找人来说媒? 那是不是说,她其实心里也是有我的?也想着要嫁给我的? 一想到这个,我心里就开始了兴奋,好像现在就是我们俩的洞房花烛之夜,而这房子便是我俩的新房。 我看着她,慢慢拉住了她的手,轻声道:“梦儿,我好想你。” “我、我也是……”她红了脸颊,却任由我拉着她。 房间里的温度逐渐升高,也不知道是谁先主动的,等我回了神儿的时候,我跟她竟然已经在床上躺着了,我身上的衣裳早已经褪去,就连孙嫣梦的,也都敞开了怀,露着里头嫩红色的肚兜,上头绣着一对鸳鸯戏水,趁得她肌肤雪白,让我忍不住想拥到怀里来。 “梦儿……” “盛哥儿,我冷……” “来,我给你暖暖。”说着,我扯了一把,她就趴进了我怀里,皮肤有些微凉,贴在我胸口上,让我荡起一层的鸡皮疙瘩。 小肚子里就跟着了火一样灼热,某处也变得奇怪,似乎空虚的很,就想找个地方包裹住,紧紧地包裹住…… “梦儿,我好想你,好想……”我低喃着吻住她的脖子,感觉她后背一紧,接着便是紧紧抱住我,紧得一点儿空隙也没有。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不在我的控制下了,脑袋里就跟被抽空了一样,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不愿意娶想,就只想着,找个地方钻进去,然后释放我体内的那股子躁动。 我胡乱地撕扯孙嫣梦的衣裳,有时候手劲儿大了,她便哼唧两声,只是那些动静并不能让我停止,反而更激发了我心里的燥热,动作也就个更大了一些。 “梦儿,梦儿……”我叫着她,一边叫一边亲,脸颊,嘴巴,脖子,胸口,一路往下,而孙嫣梦也是极力在压抑自己的冲动,只咬着下唇抱住我的头,而后又慢慢地摁住我往下走…… 又来到那片神秘的地方,还不等我掀开衣裳,孙嫣梦就把床幔放下了,挡住了外头的烛光,这床上就暗了许多。 孙嫣梦说:“盛哥儿,我、我怕羞……” “现在不怕了?乖,我好好伺候你。” 熟悉的香味儿,我尽享品尝着那香甜,也沉浸在了她的温柔里…… 快乐的时间总是快速的,在我还意犹未尽的时候,孙嫣梦便已经是到达了自己的极点了,她颤抖着身体,口中不断呼喊我的名字,一直到身上僵硬……再瘫软…… “盛哥儿,抱着我……” 她张开手让我过去,眼神中带着渴望,脸上也很急迫,我赶忙爬过去把她拥在怀里,孙嫣梦就把脸靠在我胸口上,听着我的心跳,过了好半晌她才长叹了一口气,道:“真的好怕这是我在做梦,等梦醒了之后,我睁开眼睛却发现你不见了,又扔下了我自己在这里,盛哥儿,我好怕……” “别怕别怕,梦儿,我会一直陪着你呢,以后我肯定不乱跑了,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真的?” “真的!” 孙嫣梦抬头看我,看了半天才又笑了起来,只是她却突然起身开始整理自己的衣裳,等一切都弄好之后,她站起来,说:“时辰不早了,盛哥儿,我该回去了。” “回去?”我心里突然就空了下来,拉住她的手问:“都这么晚了,要不你就在这里睡下吧,让似云似雾也进来陪着你。” 怕她不答应,我又道:“你们睡床上,我就睡地上就成。” “你是主子,她们是奴婢,哪有让你睡在地上的道理?” “那……那咱俩一起睡床上,让她俩睡地上?” “别闹!”孙嫣梦伸手戳了一下我的额头,笑着说:“若是让人知道咱们俩孤男寡女地共处一室,还不知道要被说什么闲话呢,盛哥儿,就算不为我想想,你要得想想你自己的前程,我听爹爹说,过几日孙大老爷就要从宫里出来了,今年皇上给的恩典,特意准许孙大老爷回家过年。” “过年?”我掐算着时间,心头一惊,竟然只剩下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了吗? 于是,我问:“等他回来,我是不是就要跟他走?” “孙大老爷是你的爹,你当然是要跟他一起回家了。”孙嫣梦抬手划过发丝说着。 这么说来,我跟孙嫣梦在一起的时间,就剩下不到半个月了?不行,我这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媳妇,我可不能就这么丢下。 正想着怎么办的时候,孙嫣梦又说:“好在咱们两家离得不远,日后盛哥儿若是想我了,可得记得回来瞧我。” 她说着,眼里又好似加上了一层薄雾一样,让我沉浸在她眼底。 孙嫣梦打理好之后就要出去了,我心中不舍,可也不敢再说什么要她留下的话,生怕惹了她不快,便随便裹了一下衣裳,说:“梦儿,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不远的,还有似云似雾跟着……” “那也得送你回去,现在太晚了。” 我执意要送,她也没再拒绝,等开了门出去,我叫她的称呼便从梦儿又换成了二姐,这是我们俩的秘密,每次想到这些,我心里就像是吃了蜜一样,甜滋滋的。 出了院子要一直往前走,我住的地方是前院儿,是男人住的地方,而孙嫣梦和孙嫣梦都住在内院里,要再进一道门才能到。 其实算算距离,的确是没多远,孙嫣梦的院子从外表看去跟我的那个并没有什么不一样,除了匾额上的字儿不同,但对我来说都一样,反正我也不认识。 扫顾周全儿一眼,我轻哼了一声,这后面也有处院子,好像还亮着烛光,便问:“二姐,那里住的是谁?” 孙嫣梦顺着我指的位置看过去,只瞧了一眼,便说:“呆子,都说了,那里是我特意挑的院子。” “啊?是、是我的?”我怎么也没想到那里会是我的院子,而且就只隔了一道墙而已。 一路走过来,转来转去的,竟然离得这么近吗?孙嫣梦一再强调是她特意挑的,可见她对我的心思…… 越想心里越是激动,我也顾不得似云似雾了,上前抓住她的手,道:“梦儿,你等着我,等……我爹来了,我一定要他来跟你提亲。” 孙嫣梦脸上红了起来,把手抽回去,却是抬眼看着我问了一句:“盛哥儿,你可信我?” 第四十八章 板上钉钉 我当然是信她的,我本来就喜欢她,又加上之前孙云枫跟我说了那么一些话,我就觉得,在孙家,就只有孙嫣梦最好,单纯,善良,主要是她心里也有我。 孙嫣梦倒是没说别的,只低声道:“盛哥儿你要是信我,便先不要告诉别人我们的事情,我想先跟爹爹透了消息,毕竟婚姻大事儿,还得要爹爹做主的。” “哎,好,我不说,肯定不说。” 又腻歪了一会儿,她才进了屋子,我在院子里站了好大一会儿,直到觉得冷了才回了院子里头,躺进被窝里似乎还能闻见床上余留的香味儿,就这么抱着香味儿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富娃吵醒的,感觉眼睛都还没睁开,他就各种问题过来了。 “剩子,你啥时候回来的?” “剩子,你这两天跑哪儿去了?” “剩子,你以后是不是不打算待在孙家了?” “剩子,你……” “停停停,停!”我挣开他的手,晃了晃脑袋,才算是清醒了过来,这两天我没在,富娃脸上可是一点儿担忧都没有,这小子,也不怕我走丢了。 我问他:“我昨天晚上就回来了,你小子跑哪儿去了?也不见你影子。” “我娘找我去吃饭,晚上太晚了,就没回来。”富娃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烤红薯,还热乎着,递给我说:“喏,给你,我要知道你回来了,就多带一个了。” 眨巴了两下眼睛,我才接了红薯,心里还在想着他刚才的话:白寡妇,也跟着过来了? 后来再一想,可不是嘛,之前白寡妇就说要跟着一起过来,而孙来福又跟她有那么一腿,可不就给安排进来了。 我咬了口红薯,问他:“你娘也来孙家了?” “没,我娘才不会来孙家呢,她把家里的房子卖了,在后街上盘了个小院子。”富娃说着,吃吃的笑了起来:“剩子,我现在也是京上的人了。” “切,这有啥用?你还不是要在孙家做工?我算是看明白了,孙家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进来现在我都后悔死了……”我愤愤地咬着红薯,心中又闪现出孙云枫冷傲的脸。 富娃突然站起来,他走到门口看了看,确定了没有人,又把门给关上了,这才过来跟我说:“剩子我告诉你,我听说,你那个爹要来了,好像是要带你进宫去享福呢,我娘说,等你进宫了之后,就让我回去,她都跟孙管事儿说好了,到时候我的工钱就开个小铺子,也能自己做营生。” 我心头一惊,赶紧问:“你听谁说的?这事儿能真吗?” “我娘亲口跟我说的,咋就不能真了?” 白寡妇说的?那我就不需要再问白寡妇是听谁说的了。 肯定是孙来福。 看来,那孙恩承要带我入宫,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富娃就叽里呱啦的跟我说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像什么马姨娘最近被孙木青冷落啦,又说秦钟鸣这几日不断地从库银里提钱,还说孙夫人想给孙云枫花钱捐个小官儿,可孙云枫却是一门心思地想做生意,等等…… 富娃才来孙府多久?就能知道这么多的事情,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又是听白寡妇说的,而白寡妇得到这些消息,也必定是从孙来福那里知道的,看来孙来福对白寡妇算是用了真心了。 我这才知道富娃其实早就知道他娘跟孙来福之间的事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却一直都没说,也没反对,面对孙来福的时候,富娃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我想,如果是我娘还活着,她遇到这样的事情,我一定接受不了,不是说孙来福不好,而是像他这样的男人,的确是不值得托付的。 我问富娃:“你娘跟孙来福的事儿,你就不反对?” “我反对啥?”富娃说着:“那是她俩的事儿,跟我又没关系。” “咋能没关系?那是你娘,孙来福要真喜欢你娘,就该找了媒婆去说亲,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在一起,算什么?旁人知道了,也只会说是你娘自己不检点,孙来福是孙家的管事儿,谁会说他?就算心里有啥,可看在孙家的面子上,也是不敢说什么的,吃亏的就只有你娘了。” 这些日子我对这方面的事情看得很透,也容不得我看不透,孙云枫之前说让我去跟丁家搞好关系,为的可不就是相互利用么? 再有老癞子的丧事,我现在也想明白了,孙木青忙前忙后的帮忙,不就是为了在外面给自己多挣几分脸面吗?以前老癞子说过,当今的皇上最看重的就是孝道,说完还不忘点拨我两句,让我以后多孝敬他,那时候我也只当他是胡说,可现在看来,确实是这样。 这一个个的人,都是面儿上笑着,那心里指不定得黑到哪儿去了,就出了孙嫣梦,要不是她告诉我,我还不知道成亲之前要这么多麻烦的规矩,又是要找媒婆又是要父母之命的,不然就是私定终身,就跟偷情一样是要被浸猪笼的。 我当然舍不得孙嫣梦被浸猪笼,所以我就等着,等着她说好了,我再让那个没见过面的爹给我来提亲。 只是今天见着富娃,我又想起白寡妇和孙来福的事情,毕竟是一个村子里的,我跟富娃又是兄弟,这才多劝他两句。 谁知道富娃却是一点儿都不放在心上,反而对我说:“剩子,你咋跟个娘们儿一样?想的可真多,我娘的事情她自己做主就成了呗,她高兴咋来就咋来,你看我现在,不也没差吗?吃的好穿的好,也不用做活,说是来伺候你的,其实就是让我闲待着罢了,我只管好我自己就成了,她俩的事儿,我可不管。” “富娃,你怎么……” “我想管也管不着啊,自来都是老子娘管儿子,可没见过儿子去管老子娘的。”富娃说着,又搓着手问我:“咱别说那些事儿了,剩子,你还有钱没有?借我点儿。” “又借钱?这前前后后我都给你多少钱了?你平时也没个花销的地方,怎么用得这么厉害?”我这么说着,可还是从怀里摸出一两银子扔给他,又说:“我可跟你说啊,晴雪那边儿,你趁早沉了心思,人家心大着呢,装得东西都满了,可再装不下你了。” “知道了知道了,不跟你说了,我出去了啊,跟孙明说好了,要过去找他。” 富娃说完,一溜烟的功夫就跑走了,我纳闷,他跟孙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原先在村子里的时候,孙明还跟白寡妇吵了一架,我记得孙明还记仇了,怎么现在又好了? 谁知道我这疑问还没到一天,就被解开了,而且还是因为一件大事儿。 晚上的时候,灵花过来叫我,说是孙木青叫我去前院儿,我问她有什么事情,她也不说,只说让我过去就知道了。 自从来京上之后,灵花就被调回到孙木青身边儿去了,孙明也被调回到厨房去了,我院子里就只剩下了富娃。 可就像是富娃说的,我们俩的关系,我也不能让他伺候我,再说,以前没人伺候,我也是那么过来的,也就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不仅不觉得,反而还感觉舒坦了不少。 我跟着灵花身后走,瞧着她的屁股扭来扭去的,虽然是穿着棉衣,可那身段也显得很扎眼,瞧见她这样,我就想起她在床上的那股子劲儿,心里就觉得有点儿热。 “灵花,你最近咋样?” “还能咋样?不在少爷身边儿也得在别人身边儿伺候,都一样。” “那……” 话没说完,我就便了脸色,前边儿传来叫声,跟杀猪一样,我一听就知道,那是富娃的。 第四十九章 赌钱 院子里,孙来福站在一旁看着,中间搁着一张木板凳,有一人宽,福娃就趴在上头,还有人正拿着一根木棍子使劲儿地打他。 他屁股上地裤子已经有了点儿血色了,也不知道在我来之前被打了多少下,就这么一下又一下地,富娃嗓子都喊哑了。 “住手!”我大喝一声,赶紧走上去拦着那打人地小厮。 富娃一见着是我,也顾不上嚎叫了,就哭着抓着我的衣裳,说:“剩子……剩子呀,少爷呀,你救救我呀,你可得救救我呀……” “孙管事儿,富娃犯了什么错了?”我看着孙来福问。 “富娃在府上聚众赌博,犯了府上的规矩,姥爷心善,只让人打他八十个板子,盛少爷,您还是到一边儿去歇着吧,省得一会儿在冲撞了您。”孙来福说着,又看了一眼打人的小厮,道:“还不继续打?” “是。” 说着,那小厮就又要杨棍子打人。 我被孙来福的话给惊住了,富娃聚众赌博? 怎么可能呢?他是跟我借过银子,可那些银子不都是去给晴雪买东西了吗?怎么又成了赌博了? 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还是说…… 对了,孙明,富娃跟孙明一起之后,就总是早出晚归的,这事儿跟孙明一定脱不了干系,想到这些,我赶紧说:“孙管事儿,既然是富娃聚众赌博,那就不可能只有他一个,其他的人呢?为什么不去抓其他的人一起问罪?” “我倒是想抓,可富娃死活都不说有谁,盛少爷,您是富娃的主子,您看看有没有办法让他开口供出同伙?要是说了,这顿板子就免了。” 不说吗? 我转头看向富娃,只见他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可碰着我的眼光,也只是摇头,那意思就是不说了。 为什么不说?难道是受到威胁了? 我蹲下来,看着他说:“富娃,你赶紧把那些人供出来,这样你就不用再挨板子了。” “剩子……”富娃嘴巴张了又张,最后还是嚎啕一声:“不能说啊,我不能说啊剩子,剩子,你快点儿救救我呀,我这屁股可是要烂成花儿啦,疼死我了呀剩子……” “疼你就快说呀,你把人家当兄弟护着,人家可没把你当兄弟,看你这么挨打,也不知道出来挡一下,这样的人,你还护着做什么?” “没护着……我没护着,是……是……”富娃犹豫了半天,最终干脆一咬牙,道:“打死我吧,快打死了我吧,我不能说呀……” “你!”我被富娃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甩了袖子道:“那你就挨板子吧,也别嚎了,那么多银子做什么不行?偏偏你就全撒出去了,要是你娘知道了,也得狠打你一顿。” 说完,我也不管他了,扭头就走了。 灵花看着我,咬了咬嘴巴,又跟在了我身后,一直跟着我又回到了院子里,才说:“少爷,奴婢听说您跟二小姐走得极近,可有此事?” “听说?你听谁说的?” 我惊了一身冷汗,怎么我跟孙嫣梦的事情被发现了吗?那会不会对她有什么影响?这时候我才真正懂得孙嫣梦说的那些名声什么的话。 只想着,若是真被人知道了,那我就一力承担下来,肯定不让孙嫣梦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好在灵花又说:“没,只是偶尔听到了一些下人们碎嘴,说少爷跟二小姐虽然不是什么亲姐弟,可感情却比亲姐弟还要亲近几分,看着似乎比大少爷还要近。” “原来是这样啊,二姐对我好,我自然是要跟二姐多亲近的,那些人什么都不知道就碎嘴,灵花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奴婢知道,可奴婢不放在心上,挡不住别人往心里头搁。”灵花给我拍打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道:“眼瞧着就到年关了,少爷的好前程可是越来越近了,若是外头传着一些少爷的闲话儿,再闹出什么乱子来,可怎么好?二小姐是要说亲的人,她有老爷夫人帮衬着,又有孙家这个靠山,少爷有什么?就算是孙大老爷,那半路里出来的爹,还不知道能不能跟少爷合上脾性……” “少爷,您好歹得多为自己打算着点儿。” 灵花又说了这么一句,这才不说了,只那一双大眼睛看着我。 不过她这番话也是把我给说清醒了,我那个爹,确实是还不知道脾性,万一他不喜欢我,那岂不是要遭了? 看来,日后我跟孙嫣梦之间,还真得保持着点儿距离才成,不管咋样,好歹得等都定下来再走得亲近一些。 想明白了这些,我便不再纠结这个,又想起富娃的事儿来,便问灵花:“灵花,孙管事儿是怎么知道富娃赌钱的?” “这个奴婢不清楚,就是听说之前好像有谁跟孙管家通了信儿,今儿个一早,孙管家就在他们常赌钱的地方等着了,结果等了半天,就只瞧见了富娃,抓着的时候他手里还提溜着一只玉佩,奴婢听说,好像是府上的东西。” “啥?富娃偷了府上的玉佩?”我失声大叫,这赌钱是一回事儿,可大可小的,可这偷东西那就是大罪了,若是孙来福较真的话,直接压了富娃去衙门,那富娃肯定是要被收监的。 不行,我得去救他。 心里着急,我抬脚就要往外走,灵花一把抓住我,说:“少爷别急,虽然那玉佩是府上的,可孙管家说了,这是他赏给富娃的,所以这事儿旁人也说不上出什么话来。” 听了这话,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问:“那后来呢?” “后来孙管家带着人又等了半天,可却没瞧见其他的人,这才带着人回来了,一回来就让人把富娃给关了起来,饿了一天也没给吃的,只在傍晚的时候让厨房给送了一碗肉汤进去,再然后就挨了板子,可富娃这小子嘴硬,死活都不说还有谁,这才……” 灵花说着,眼睛就落到了我身上。 我心里明白,因为富娃什么都不说,所以孙来福才让人来叫我,只是没想到就算是我过去了,富娃也还是什么都不说,看来,这小子肯定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呢。 这是其次,更让我差异的是,灵花的脸面竟然是这么大?孙来福抓了富娃赌博,按理说他是应该告诉孙木青一声的,可孙木青我没见着,却就看见了灵花,而且,灵花竟然知道的这么清楚。 这前因后果的,如果不是有人告诉她,她怎么可能会知道?这说明什么? 只能说,灵花在孙木青面前,果然是极有脸面的,这样的事情也要交给她来处理。 不由地,我看着灵花地眼神就变了,想起刚到孙家的时候碰到马姨娘,那时候她也是张狂的很,什么事情都想着要出头,可现在呢?还不是被关在院子里不让出来,听说孙木青已经不再去她的院子了。 那灵花跟马姨娘相比,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 这些日子我也知道暖床丫头到底是干嘛的了,灵花肯定是给孙木青破了身子的,只是为啥还没身份,这个不好说,或许孙木青压根就没这个心思也说不准。 灵花被我看得脸红,扯了我的袖子就进了内室,刚越过了屏风,她就一把抱住我。 我最近个子长得快,每天都得往上长点儿,现在灵花跟我站在一起,也只能到我脖子了,她抱着我,嘴巴就朝着我脖子里头吹热气儿,吹得我身上一波儿接着一波地打摆子。 “少爷,奴婢心里想少爷,少爷可想奴婢吗?” 第五十章 必须吃亏 灵花是很容易就能挑起我心中的火苗的,她身上似乎是本来就带着一种点火的东西,只要她特意的这么一表现,我整个人就有些受不了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就感觉我的耳朵上一麻,我整个人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就跟着她的动作走了,她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她想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而且,整个过程,我也是非常的愉悦,甚至比跟孙嫣梦在一起的时候还要愉悦,不止是身体上的…… 结束之后,我们俩都躺在床上,灵花的手指就点着我的身体,指着一个地方笑着说:“大家都说少爷是天阉,其实啊,少爷你也不算完全是……” “什么意思?”我问道。 “奴婢特意查了关于这方面的东西,那天阉的男人也是算不得男人的,先说子嗣上面,就是不可能有的,再说……呵呵,少爷,真正的天阉,可没有您这个玩意儿。” 小肚子被她打了一下,我看到我身体上的某些变化,原来她说的是小雀儿呀。 我的小雀只有在特定的情形下才会出来,一个就是小解的时候,还有就是这个时候,当灵花靠近我,或者是我跟孙嫣梦亲昵的时候,我的小雀就会出来,而其余的手,它都是躲在里头的,外面看上去根本看不到。 灵花笑了一会儿,又继续说:“少爷,奴婢还回来伺候您,怎么样?” “回来伺候我?你不是已经被调回去了吗?怎么又要回来?” “奴婢心里放不下少爷啊。”灵花娇嗔地看了我一眼:“而且,少爷身边若是没有个丫鬟伺候,总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富娃这顿板子打下去,肯定是好一段时间不能伺候了,奴婢正好补了这个缺,难道……少爷不愿意让我过来?” 我心里还真是有些犹豫了,如果灵花在这里,那以后我跟孙嫣梦就不好相处了,可我又不能多说什么,万一被灵花发现了什么,再告诉了孙木青,那可就不好了。 正在我左右为难的时候,灵花却好似是看透了我的心思一样,低着头说:“老爷和夫人特意请了个嬷嬷来教二小姐规矩,原想着也是要找人教少爷规矩的,可奴婢想着,少爷一定是不习惯被外人管束,找人来,还不如奴婢来,但如果少爷不乐意,那奴婢就……” “谁说我不乐意了?乐意,我肯定乐意呀。”我一听到孙嫣梦以后没办法再单独出来了,便赶紧应了下来。 这么一来,灵花也就跟着笑了起来,我又想起了富娃,便赶紧穿了衣裳往外走,想去看看富娃现在怎么样了,灵花也穿戴整齐了跟在我身后,可还不等我走出院子,就见着有人架着富娃过来了。 灵花指挥着他们进了旁边的厢房里,富娃就趴在床上“哎呦哎呦”地叫唤。 我给了灵花荷包,让她去打赏,而我自己则是留了下来,等灵花他们出去了,我才小声问道:“现在没外人了,你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富娃脸色白的就跟一张白纸一样,可才刚开口就止住了:“我不能说呀。” “呸,别跟我装什么深明大义,咱俩从光屁股开始就认识了,我还不知道你,再说,你当是孙来福怎么抓着你的?还不是有人去告的秘?结果谁都没抓到,就抓到你了,偏偏你还嘴硬,愣是不说,自己把事儿全担下了,活该挨这么一顿板子!” “啥?!”富娃瞪着一双大眼看我:“你、你是说,我被人摆了一道子?” “那谁能知道,我又没去赌钱!” “一定是孙明!一定是他,好小子,怪不得之前对我那么好,又是借我银子又是带我吃肉喝酒的,还带我去闻丝坊,我还当他真是把我当兄弟看了呢,原来、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富娃一拳头砸在了床上,牵扯到了伤口,疼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我把他的话听在耳中,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孙明,便问:“你确实是孙明?你怎么跟他勾搭上了?” “肯定是他,也没别人了,可不是我先勾搭他的,是他先来招惹我的,先前他找我说是带我去挣钱儿,谁知道却带我去赌钱,刚开始我不同意,可他说赢了就算我的,输了算他的,我就应了,谁知道接连好几天都是我赢钱,而他也确实是把钱给我了,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跟他认兄弟了?后来呢?后来咋样?你赢那么多钱,咋还三天两头的找我要?” “那不是时运不好吗?我总赢钱,就想着也不能一直让孙明担着呀,就把赢了的钱分了他一些,说好了以后再赌钱就各是各的,谁知道后来就时运不好了,一直输,就算是赢,也不多,先前儿赢的钱都输进去了,我跟你借的那些也都输进去了,孙明还借了我好多让我翻本,我也都……” 富娃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可他不说我也大概是知道了,孙明借给他翻本的那些钱,肯定也都输进去了,这明显就是给他下的一个套儿,偏偏这小子木楞,就是信了的。 我又问他:“既然是这样,那孙来福之前问你话,你咋什么也不说?我问你也不说,你那时候想啥呢?嘴巴那么紧?” “哎呦喂,剩子喂,你可别笑话我了,哪里是我紧,那是孙明不让我说的。” “咋又扯上他了?” “先前孙来福把我关起来,不让给吃的,到了晚上,孙明趁着人不注意给我端了碗肉汤进去,还偷摸塞给我两个馒头,说让我瞒下来,只要我不说,之前我欠他的银子就一笔勾销了,那老些银子呢,我就……就应下了。”富娃说着,也有些懊恼:“可谁知道孙来福那么狠,奶奶的,我娘给跟他睡了,他还下那么大劲儿打我,嘶……我的屁股,肯定都烂了……” “哼,我看你就是活该!”我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只轻轻地一下,就让他疼的又嚎叫了起来,我说:“孙来福这顿板子打得好,你忘了咱们村尾的齐婶子了?她家男人也是好赌成性,最后家也给输没了,人也没了,为了去赌钱,连自己的儿子闺女都卖光了,最后还要把齐婶子给卖进那胭脂馆儿去,最后咋样?齐婶子半夜拿菜刀把他手脚都给砍了,最后自己还抹了脖子,这事儿你都忘了?” “没、没忘……” “没忘你还敢去赌?孙来福打你打得好,他不打你,若是让你娘知道了,也得打你,这顿板子就当是给你的教训了,好好待着,还有那孙明,以后你少跟他牵扯。” 说完,我也没再理会他,扭头就出来了,只让灵花回头给他送点儿药膏子过去。 这件事儿我已经确定了是孙明下的套儿了,他之前被白寡妇当众呵斥,显然是心里一直记恨着,而孙来福又因为跟白寡妇的关系,一直护着富娃,他心里不平衡,就找了机会下了套子给富娃。 我心里知道是一回事儿,可真要抓孙明的把柄,也是抓不到,先前富娃死活都不肯说,现在要是说了,大家也不信,不仅不信,还会以为富娃是故意攀扯,反而不好,总之这次的亏就得富娃吃了。 我现在才明白了之前孙云枫跟我说的那段话是什么意思,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总是觉得不能接受,觉得心里头委屈,可真的遇到了,又是一旁看着的,才能真正明白,有些亏,是必须吃的,为了自己,也为了以后…… 第五十一章 孙恩承 可能是因为这顿板子,也可能是因为别的,总之富娃很是老实了一段时间,白寡妇也没有来闹,不知道孙来福是怎么跟她说的,好一段时间都是安静的,反倒让我觉得奇怪了。 好在奇怪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眼瞧着还有两天就要过年了,这天,灵花突然跑了过来,跟我说:“少爷,快,快准备准备,孙大老爷来了。” “谁来了?”我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灵花也不管我,就拉着我的手去了内室,又是一顿穿衣打扮得,这些日子我又长高了不少,人也胖了,只是因为老癞子的缘故,我特意把衣裳都给换成了素色的颜色,在孙家不好给老癞子守丧,也就只能从衣裳的眼色上头表表心意。 灵花一边儿给我梳头一边说:“孙大老爷从宫里出来了,现在正在哎前厅跟老爷说话儿呢,老爷让少爷过去见见,估摸着等晚上就得带您走了。” 这么快? 我没想到会这么快,我还想着,怎么着也得等到年后才是,谁知道竟然是…… 那岂不是说,以后我就见不到孙嫣梦了? 不行不行,我得去找孙嫣梦,我得跟她说说话。 这么想着,我甩了灵花的手就要出去,她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我,问:“少爷干什么去?” “我突然想到还有一些事情得去问二姐,我现在去找她。” 灵花却是眼神闪了又闪,又把我拉回到凳子上坐下,继续给我梳头:“有什么事情也不着急这么一会儿,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去见孙大老爷,再说,二小姐此时也是在前厅陪着呢,少爷去哪找去?” 听她这么说,我才不动了,就由着她给我捯饬,等弄好了之后,灵花围着我转了一圈又一圈,这才笑着说:“少爷真是俊俏,孙大老爷一定会满意的。” 我被灵花拉着去了前厅,孙嫣梦果然在呢,除了她和孙木青之外,还有一个人,面白无须,就端坐在椅子上,而且还是正上首的位置。 见了我进来,孙木青首先站起来朝着那人拱手道:“大人,这就是下官跟您说的,孙盛,大人您看……” “嗯。”那人这才睁开眼睛看我,一双眼睛不大,却是格外地惹人注目,我这才发现,这人的面相好奇怪,就像……恩……就像是狐狸! 对,是狐狸,这男人的眼睛活脱脱就是一对狐狸眼。 这男人年轻的时候肯定很俊俏,也肯定不少招姑娘们喜欢。 我心里这么想着,也不敢开口说话,却是已经认准了这人就是孙恩承了。 在我观察他的时候,孙恩承也在观察我,看了好半晌才笑着说:“是不错,这样貌可是一等一的俊俏,比我府上的那些个强。” 孙木青一听到这话,脸上立马就开了一朵花出来,笑着说:“大人满意就好,也算是全了下官的一片心意。” “孙大人这么说可是折煞了咱家了,咱家是为皇上的办事儿的,眼瞧着年后就要大选了,咱家听说,二小姐是初春时候的及笄礼?” “正是,小女生辰正是初春之际。” “那感情好啊,二小姐生了个好时辰,日后的造化也定然不会差的。” 我在一旁站着,听他们说到孙嫣梦,便是竖起了耳朵想多听一些,可听了半天也是没听懂,反倒是孙木青脸上更是笑开了颜,就连着孙嫣梦也是一脸娇羞,再看我的时候,那眼神就有些躲闪,最后甚至还嗔了我一眼。 只这一眼就让我的心都快融化了,我脑子里就莫名地蹦出了这么一个想法:莫不是她已经跟孙木青说了我俩的事儿了?所以刚才那番我没听懂的话,其实就是在说我们俩的…… 越想越觉得我猜的对,等到了用膳的时候,我对孙恩承的态度就大大地转变了,又是添酒又是夹菜的,心里更是把他当亲爹看了,就想着,只要能让孙嫣梦给我当媳妇儿,那他就是我亲爹。 我的表现让孙恩承很满意,一直笑着看我,慈爱的很,等到了晚上的时候,孙恩承就提出要带我一起回去,我原始不想答应,可又想着,早点儿过去也好,跟孙恩承把关系处好了,回头再来给孙嫣梦提亲的时候就好办了。 于是我就应下了。 孙木青让灵花去给我收拾东西,富娃屁股上的伤还需要养一段儿时间,但他求了孙来福,说是想跟着我,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孙来福竟然也同意了。 我的东西收拾出来比先前多了一些,出了先前孙夫人给我的银钱,还多出两包衣服出来,再有就是老癞子给我留下的根花椒木的拐杖,还有他的牌位。 收拾好了东西,灵花手里却是拿着一件大氅,说:“少爷,这个是……” 我细眼一看,这个不就是丁耀东借给我的那件大氅吗?之间隔了这么久,我竟然是给忘了还了。 “先装起来吧,这是别人的,回头我还得还回去呢。” 我这么说着,心里盘算着时间,不知不觉就已经走到了前头,富娃跟在我后面,也背了一个布包裹,孙恩承看在眼里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指着我手里的那根拐杖,问:“这个是什么?” “这是我癞子爷爷留给我的东西,大老爷,我自小没爹没娘,多亏了癞子爷爷照顾,我才能活下来,如今他去世了,却没有子嗣奉养,我就给他奉养,他的牌位我必须得带着,这拐杖,我也得带着……” 我一口气把话都说了,就怕孙恩承不同意让我带,但没想到听了我的话,孙恩承反而是点点头,什么也没说,但看我的眼神儿却是不一样了,似乎多了一些什么。 我跟富娃就跟着孙恩承走了,富娃坐在后头的马车里,我跟孙恩承就坐在前头的车上。 孙恩承跟我面对面坐着,他就那么看着我,突然笑了起来,问我:“你叫孙盛?” “恩……我原先叫狗剩子,后来我的户被孙家调走了,我这才改了名字,叫孙盛。” “名字只是个代号,无妨,你可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他又问。 我说:“我听孙家的人说了,您是在皇宫里当差的,孙家的人跟我说,以后您就是我爹,让我好好伺候您,给您奉呈香火,可是……” 我突然打住了话茬,前些日子灵花跟我说,面对孙恩承的时候,一定要主动把自己的事情都交代了,越早越好,我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照着灵花的吩咐去做了,现在看来的确没错,但要说我自己不能延续香火的事情,还是有些为难的,万一孙恩承不高兴了怎么办?我可还指着他帮我给孙嫣梦提亲呢。 果然,我这么一犹豫,孙恩承便接了口:“可是什么?” “可是,大老爷,我们村子里的人都叫我天阉货儿,我不是特别明白,可我却知道,我的小雀跟别人的不一样,我的……我爹当初丢下我,就是因为我不能传香火……” 孙恩承一听说这个,就笑了,趁着我不注意突然伸手往我裤裆上一抓,然后便笑着说:“原来还真的有天阉,不错不错,咱家要找的,正是你这样的。” 他说完就不再开口了,我也没再说话,一直等着马车停下了,孙恩承眼瞧着就要下车了,我才又道:“大老爷,我有个事儿想跟您说。” “什么事儿?”他回身看我。 “是这样,先前儿我有个朋友借了我一件大氅,中间有事儿耽搁了,您看我能不能给他送过去?不远的,就在前头隔了几条街上的丁家。” 第五十二章 丁耀东挨打 孙恩承一听我这话,就愣住了,他回头看我,我赶忙把包裹里的大氅拿出来给他瞧,又说:“先前因为一些事情被丁家四少爷给救了,我便在丁家住了两天,丁耀东非要跟我拜把子兄弟,我没应下,临走的时候,丁耀东就把这大氅借给我了,说是有时间让我去找他玩儿,我想着……” 我犹豫了一下,小心地观察孙恩承的表情,见他并没有什么不耐,这才又说道:“我想着,还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出来呢,今天就趁着机会去丁家一趟,顺便把这个大氅给还了。” 孙恩承倒是没多犹豫,只问了我一句:“既然是借了别人的东西,那就去还了吧。” “谢谢大老爷。” “哟,你以后可是要给我养老送终的,怎么还叫大老爷?该叫爹啦。”孙恩承笑着说,又从自己腰上解下了一块玉佩,轻轻松松的就给分成了两块儿,递给我说:“这块龙凤佩还是皇上赏赐的东西,可是老祖宗库房里的压箱底儿呢,值钱的很,以后啊,你既然是我儿子了,那这东西就得传给你,好生护着,可别丢了。” “哎,我一定好生护着,不会丢的,您放心吧……爹。”咬咬牙,我还是喊出了这个字,以后都得仰仗这孙恩承过活,不管怎么着,现在看来他人还是不错的,我且就好好对他。 我正准备接了玉佩,可孙恩承却是直接给我带在了身上,只带了一半,另外一半则是揣到了我怀里,说:“既然丁家救了你,那你就得知恩图报,把这半块玉佩给那丁家小子,日后你们兄弟俩就好好处着,也能有个照应。” 这话,就是让我跟丁耀东做兄弟了。 我原本也是这个打算,我在京上人生地不熟的,也没有个可以依靠的人,丁耀东不管他是不是要利用我吧,总归是在我还有用处的时候,他就得对我好,他利用我,我也利用他,多认识几个人,多走一些关系,早晚都能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出来。 孙云枫的话我后来细细琢磨,觉得也不错,反正大家都是为着利益来的,那我就先从丁耀东下手,谁让这小子先招惹我了呢。 带着大氅还有玉佩,我就去了丁家,孙恩承自己下了车,让车夫送我过去,我本来是想自己跑过去的,可孙恩承不同意,我猜着,他可能是想借机会告诉丁家,跟我结交,就是跟他挂了关系,也顺便可以看看丁家的意思。 这么一来,我就没再拒绝。 等到了丁府,天已经是黑透了,我下了马车上前拍门,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过来开门,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谁啊,这大晚上的……你找谁?” “是我,我先前在你们家住过,我找你们四少爷,丁耀东。”我说。 “找我们四少爷?”那门房上下打量了我半天,才说:“等着,我去回了老爷。” 说完,也不管我,直接把门又关上了。 我也没办法,只能在门口等着,好在没过多久,就又有人过来了,这次来的是丁耀东身边伺候的林森,一见我就跟见着救星一样,一把就把我拽了进去:“孙少爷,您可来了,快去救救我们家少爷吧。” “救丁耀东?他怎么了?” “少爷犯了错,被老爷打了家法,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说话的空档,我已经被林森拉到了丁耀东的房间里,此时的丁耀东没有了先前的碎碎念,一脸的苍白,正躺在床上睡觉,我都进来了他也没醒。 “孙少爷,我们家少爷已经昏迷了好一会儿了,孙少爷,你快救救少爷吧,林森给你磕头了……”说着,林森就给我跪下了,额头砰砰两声磕在地面上,一点儿也不作假。 我赶紧把他拉起来,说:“你给我磕什么头啊,我又不是大夫,丁耀东受伤了得找大夫啊。” “我们老爷不让找,孙少爷,我们家少爷是真心想跟你做朋友的,奴才求求你了,孙少爷,你去给我们家少爷求个情,让老爷给找个大夫过来瞧瞧吧。” 乖乖,没看出来啊,这丁老爷这么狠的心,打了人还不让大夫过来瞧,这可是他亲儿子啊,丁老爷不让瞧,可能是在气头上,可丁夫人呢?之前不是一直彰显自己多疼丁耀东的吗?怎么这时候也不去求情? 看来这后娘果然都是隔着心呐,这要是自己的儿子,别说什么丁老爷不让,就是冒着没命的危险,估计也得把大夫请过来。 一想到这些,我就心软了下来,把林森拉起来,让他带路,不管成不成吧,好歹我帮丁耀东这么一回。 林森倒是实打实的对丁耀东好,着急忙慌的就把我带到丁老爷的书房门口,等人禀报了之后,我才被叫进去。 丁老爷跟先前见的时候没什么变化,见了我倒是笑嘻嘻的,说:“这么晚了,贤侄怎么过来了?” “我爹……哦,家父,家父刚从皇宫里出来,知道上回我被丁家救了的事情,一定要我过来拜谢,正好,之前耀东借了我一件大氅,我就给一并还回来了。” 说着,我把手里的包裹连着怀里的那半块玉佩递了上去,说:“家父说,这玉佩是皇上赏的,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这世界上,就怎么一对,我身上带着一半,这一半家父让我交给耀东,算是全了我们兄弟俩的情分。” 我按照事先编排好的说辞说了一通,丁老爷则是一脸疑惑地问我:“你父亲是……” “家父,孙恩承。” 刚说完,丁老爷面上显出一副了然的神色,却丝毫不觉得惊讶,看来孙云枫说的果然没错,这丁家,早已经把我调查清楚了。 丁老爷说:“别提那个不中用的孽障,我权当是没他这么个儿子。” “丁老爷,话可不能这么说,好歹是您亲生的儿子,哪能说不要就不要的,再说,耀东兄弟贪玩,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以前是骄纵了一些才导致了这样的性子,以后慢慢教就是了呗,我就瞧着丁大哥就好,肯定是丁老爷你教的好。” 我一边说着,一边观察丁老爷的脸色,见他神色变了变,就知道我说到了点子上,之前就想着怎么帮丁耀东一把,现在看来,这么几句话也是可以帮的上忙的。 记得老癞子以前就跟我说过,大户人家的规矩多,说句话也得想几番才能出口,不然,说着的人没什么心思,可听着的人要是起了别的心思,那就不好了。 我也只是把我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至于丁老爷会怎么去想,那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我的目的是给丁耀东请大夫过去,不然,他那条小命非得搭进去不可。 或许是丁老爷压根也没想着要怎么着,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打了骂了的,也不能见死不救,只不过是等着有人给他一个台阶下而已,偏偏这府上每一个人开口,就这么拖着了,我来了刚好给了这个台阶,所以丁老爷也没多说什么,就让人去找大夫过去了。 林森自然是又对着我千恩万谢的,大夫给丁耀东把了脉开了药,一直等药煎好了喂下去之后才走了,说是得等明天才能醒,我原想着要回去,可林森非得不让,说是怕再有个什么意外,一定要我在丁家陪着丁耀东,还说已经派人替我回禀过了。 拗不过他,我只好留下了,只是趁着机会,我问他:“你说说,你们家少爷犯了什么错了,被打成这副鬼样子?” 第五十三章 打女人 关于丁耀东,我多少知道一点儿,但并不十分了解,更多的还是听的传闻,可却不知道为啥这次的事情却没人告诉我,按理说,孙家想让我跟丁耀东结交,就应该把他的事情事无巨细的都告诉,可像他被打成这样,我却没有听到什么风吹草动,看样子是有人故意把这事情给瞒下来了,所以我才问林森的。 林森一开始并不愿意跟我说,可后来估计是看在我救了丁耀东的份儿上,这才支支吾吾的开口,说:“我们家少爷……把闻丝坊的姬姑娘给打伤了,老爷一生气就……就用了家法……” “什么?丁耀东把一个女人打伤了?” 闻丝坊和胭脂馆儿一样,都是做皮肉生意的,我现在已经知道这皮肉生意的意思,就是女人用自己的身体赚钱的勾当,好多男人喜欢去这些地方找花魁姑娘,尤其是那家里有了老婆的,一旦去了被勾了魂,家里老婆就大闹不休。 可不管怎么着,那也是女人,丁耀东动手打女人,这让我很不齿。 林森知道我的心思,就赶紧跟我解释:“孙少爷可别误会,那可不是少爷要去的,是我们夫人让少爷去的。” 怎么还牵扯上了丁夫人了?我皱眉,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就详细地问了一番,林森也不对我隐瞒什么,就一股脑地都说了。 他说:“闻丝坊在京中很有名,上个月新来了一位姬姑娘,据说是只卖艺不卖身的主儿,那长得,那叫一个水灵,多少男人都被她迷了心了,我们少爷也不止一次去点过姬姑娘的牌子,可金银珠宝花了不少,愣是连手也没拉过。” “就为这个,丁耀东就把人家给打了?” “哎哟,乔孙少爷这话说的,哪能啊,我们少爷可不是那不讲道理的野蛮人,其实,除了我们少爷,老爷也去找过姬姑娘,可那姬姑娘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放着我们少爷看不上,却偏偏看上了老爷,所以这……” 哟,想不到这丁老爷一把年纪了,还能有这么风花雪月的心思呢,没看出来啊。 “所以怎么着?”我来了兴趣,就又问。 “还能怎么着,当然是老爷要娶那姬姑娘过门啊,我们夫人不同意,就大病了一场,一天到晚也吃不下东西去,也给大少爷寄了信过去了,可大少爷在外面回不来,就捎信给我们少爷,说是让他宽宽夫人的心,我们少爷就一日三次去给夫人请安,这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林森说完,便低着头不再言语了。 我听着有些糊涂,我见过丁夫人两次,看着那女人也不像是这么狠啊,而且,她让丁耀东去打人,就不怕丁老爷跟她算账? 怎么都觉得不可能,丁夫人不会这么傻,可林森毕竟只是一个下人,估计也不会太清楚,算了,我还是等着丁耀东醒了之后再问吧。 于是,我也收拾了一下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的时候丁耀东正被林森喂着喝药,脸色已经好了一些,不像之前那么白了,看来这大夫的药还是挺管用的。 “哟哟,这是谁啊,鼎鼎大名的丁四少爷,竟然也有让被人喂药的时候啊。”我起身看着他调侃。 丁耀东也没打理我,就喝完中药之后让林森出去了,等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之后才开口说:“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还你就是了。” “你记错了吧,加上上次,你已经欠我两个人情了。” “行行行,两个,两个行不行,以后我加倍还你行不行?”丁耀东说着,抓了个枕头垫在自己脖子底下,又问我:“你怎么过来了?我听说你爹出来过年来了,怎么这个节骨眼上让你出来?” “你知道的还挺多的。”我撇了他一眼,丁耀东也没解释,应该是觉得已经用不着解释了。 我又问他:“丁耀东,你不错啊,都能打女人啦。” “去去,别落井下石,你看我现在这样,像是不错的样子吗?” “那你赖谁?谁让你打人来着,打的还是你爹看上的女人,活该你挨揍。” “哟喂,剩子,你知道的也不少嘛,林森告诉你的吧?”他稍微动了一下,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人是我打的,像我这种身份,在这个家里待着,顶多也就是这个时候能被人提出来挡一挡,这次是我命大,没死,要是我死了就更好了,我爹也不用想着让那个女人进门了,现在看来,那女人进门还是有希望。” 他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些话,我听着有些糊涂,可也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悲凉,就问他:“是丁夫人让你去打的?” 丁耀东突然抬头看着我,看了半天突然又笑了:“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母亲平时为人最是谦和,就连府上的丫鬟做错了事情,也不愿意打罚,怎么可能会让我去打人?母亲不过是当着我的面牢骚了几句狠话,说是恨不得姬姑娘毁了那张脸才好,又说要是没了姬姑娘这个人,我爹就能把心收回来了,而我呢,杀人可是不敢的,不过这打人嘛,对我来说就跟喝茶睡觉一样简单,动动手而已,那就打了呗。”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都是笑着的,满脸的无所谓,可不知道怎么的,我偏偏就从他那笑容里看到了无奈,那种任人宰割的无奈。 外面的人都说这丁四少爷被惯得无法无天,经过这个事情,估计这传言又要更厉害了一点儿,可他们却一点也不了解丁耀东的心酸,他还不如我,虽然我以前没爹没娘,吃了上顿没下顿,可至少我活得自在,不像他……在自己家里还得这样小心翼翼。 我从怀里摸出那半块儿玉佩,扔到他面前,也装作无所谓得样子说:“这个给你了,咱们拜把子可不能空口无凭,这个就当是信物了。” “嘿,你不是不跟我做兄弟吗?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你以为是我愿意的?切,我才不愿意找一个连女人都打的人当兄弟呢,是我爹让我给的,你要不想要,就还给我。” “谁说不要了,小气鬼,送出去的东西哪还有往回要的道理?”丁耀东一把抓住玉佩就塞进了枕头底下,又说:“这可是好东西,剩子,你发了,找了个这么有钱有势的爹。” 有钱有势吗?大家都说孙恩承是在皇宫里当差的,对他的态度又都那么好,应该是挺有钱有势吧。 我没接丁耀东这话茬,又转到了他身上,问他:“你接下来什么打算啊,你打了人,不得给人家赔偿?” “赔偿什么?我把我爹陪给她得了。” “啊?” “哈哈,逗你呢。”丁耀东大笑两声之后,突然又一本正经地说:“那个姬姑娘你是没见着,水灵地很,我看我爹这次也是动真格的,我把姬姑娘打了,他就把我打了,还把人给藏了起来,估计等姬姑娘脸上的伤一好,我们丁家就得再办一次喜事儿了。” “那你岂不是又要多一个后娘出来?”我们村子里的不兴娶俩婆娘,家家户户就那么一个,所以我一听丁老爷要再娶小老婆,就自动认为是丁耀东的后娘。 可丁耀东却说:“什么后娘,就是一个小妾,见了我还得行礼呢,再说,他娶他的,跟我有什么关系,要真是把姬姑娘给娶进门来,我还轻松了呢,省得人家的眼珠子一天到晚盯着我,就连放个屁什么味儿都要问上一回。” 第五十四章 认字儿 从丁耀东的话里,我没觉得他对他爹要娶小老婆的事情有多反感,反倒是觉得他有一种轻松,为什么我说不上来,就觉得丁家奇怪的很。 又陪着他说了一会儿话,一直到了快晌午了,我才起身离开,丁耀东还想留我吃中午饭,被我拒绝了,我说:“我这是第一次去我爹那儿,你好歹让我先过去瞧瞧形式啊。” “这有什么可瞧的,孙恩承不都已经让你叫爹了吗?那你这儿子是没跑了,别人谁也别想抢你的位置。” “抢我的位置?谁抢?这还有人抢着去当儿子的?” 我对丁耀东的话不置可否,要不是我的户已经调到这边了,我也是不愿意过来的,更别说旁的人了,可等我回到了孙恩承的宅子后,我才知道丁耀东这话是什么意思,别说,还真有上杆子去给人当儿子的,而且还不止一个。 告别了丁耀东,我又坐着马车回到了孙恩承的家,临走的时候丁老爷让人拿了一支人参给我,据说是已经五百年了,让我带给孙恩承的。 乖乖,五百年,那可不都是要成精的东西了,路上我偷偷打开了看了一眼,那人参皮干巴巴的皱在一起,看上去就跟一根蔫巴的白萝卜一样。 “这就是长了五百年的人参?说的这么邪乎,也就那样。”我嘀咕了一声,就把盒子又盖上了。 孙恩承的宅子很气派,外头的大门比孙家和丁家的都要大,外头的匾额上跟孙家写的字不一样,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皇上御赐的,字儿也是皇上亲笔写的,叫“玉和坊”。 富娃在门口等着我,见了我就低着头跑了上来,先叫了一声少爷,然后又扶着我的胳膊,贴近我耳边小声说:“剩子,里头有好几个你。” “什么意思?什么好几个我?” “哎呀,不是,是……你自己去看就知道了。” 正说着,前头突然就传来声音,我赶紧走近了过去,这才发现原来是几个小子并排站在一起,正接受训斥。 我也明白了富娃话里的意思,这几个小子都跟我一样,是来给孙恩承当儿子的,只是他们的户还没有落下,而且也没有被孙恩承亲口承认,所以到底还是比我差了一点儿。 之前丁耀东说没人能抢了我的身份,估计也是说的这个意思。 我的出现也让他们很意外,大家都齐刷刷地看着我,那训斥的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突然笑着说:“你是剩哥儿吧,哟喂,瞧瞧这长相,多俊俏啊,快进去吧,大老爷正在房里等着你呢。” “哎,多谢你告诉我,以后还得麻烦你费心呢,这些是孝敬你吃酒的。”我把十两一锭的银子塞进那人的手里,他看了一眼就笑开了花,直说我会办事儿。 我跟富娃又按着他指的方向走,富娃则是跟我说着这里的情况。 他说:“刚才的那个人,是这里专门教规矩的,叫王洋,别看他现在跟你笑声笑气的,私底下的架子可大着呢,这里的人谁都不敢招惹他,我听说到了晚上,那几个小子还得伺候他呢。” “怎么,他给你气受了?” “那倒没有,就是说的话不中听,昨天他去我屋里头转悠来着,转腾了一圈也不说干啥,就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就走了,走前儿还给我甩了个好大的脸子看,要不是来的时候我娘千叮咛万嘱咐的,我才不受他那个气呢。” 听他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最少还没惹出什么乱子来。 这里不是孙家,孙恩承的脾性也都还不知道,所以我也不敢贸然做什么事情,更何况还有那几个跟我一样来当儿子的小子,要是万一他们看我不顺眼,把我打一顿,这吃亏的还是我。 想事儿的这个空档,就已经到了孙恩承的书房,富娃没敢进去,就在外面等着我。 敲了门,我带着那根五百面的人参就走了进去,孙恩承在里面坐着看书,听见动静儿连头都没抬一下就说:“回来了?” “哎,回来了。”我应声,把人参盒子放到他面前:“爹,这是丁家老爷送您的人参,说是五百年的好东西,我路上偷摸看了一眼,蔫了吧唧的,也没觉得有啥好的。” 我没做隐瞒,照实都说了出来,孙恩承倒是没怪我偷看,只是把木匣子打开瞧了瞧,说:“嗯,确实是蔫巴,但这东西也确实是好东西,别说五百年,就是一百年的参也不多年啊,那还是在皇宫里才有的东西。” “这还真是好东西了?” “可不吗,丁家倒是有心的,可咱家哪能用上这么名贵的物件儿,赶明儿由我献给皇上吧。” 孙恩承说着,就把木匣子又给盖上了,随手抓了一本书扔给我,问:“看看上头写的什么?” 书上能写什么?写的字儿呗,但我不认识,就只能翻着书页挠着头,道:“我不识字儿。” “不识字儿?”孙恩承愣住了,显然他并不知道,但只愣了一下,就又笑了:“不识字儿也好,也好,不过有些东西还是要认识的,你过来。” 我走过去,孙恩承拿着笔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大字,挨个儿教我念了,又让我去联系几遍,确定认下了,记牢了才让我去休息。 其实也没什么,总共就四个词,一个是我的名字,一个是他的名字,还有两个,一个是斩首,一个是奖赏。 虽然我不知道他让我学这几个字的用意是什么,但我想着,总归是有用的吧,不然也不能这么费心教我,还不让我告诉别人。 我的屋子是单独的一个套间,有前厅有内室,里头的装饰也都是豪华的很,富娃的屋子就在我这屋子的旁边儿,只隔了一面墙,是个单间。 我回到房间里打开包裹,先把老癞子的牌位供奉了起来,上了三柱香,这才开始收拾衣裳什么的,富娃就在我耳边继续说着话,一会儿的功夫,这玉和坊里的大事儿小事儿基本上就知道的全乎了。 “富娃,给你。”我扔了两张银票给他,又扔过去一个荷包,里头装着的全是金裸子。 “妈呀,剩子,你咋给我这么老些钱?你……你打哪弄来的这些?” “来前儿孙夫人给的,我跟你说,这些给你可是有大用的,你要是再敢拿去耍钱儿,我非得告诉你娘不行。” “不耍不耍,我肯定不耍了。”富娃乐滋滋地把银钱塞进怀里,又跟我说笑了几句之后,才回了自己的屋子。 我正准备歇息,可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竟然是王洋。 他刚进来就先打量了一遍屋子,等看见了老癞子的牌位之后,突然愣了一下,然后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笑着跟我说:“盛哥儿,住的还习惯不?” “咋能不习惯,这屋子这么好,是我住过的最好的屋子了,王管家,快来坐。” “哎哟,我可不敢当什么管家,承蒙孙总管看的上我,让我来教导着宫里的规矩,这不,我特意过来告诉你,明天卯时,可一定要在院子里集合,别迟到了。” 卯时?那不是天还没亮呢吗? 而且,后天就是过年了,这临近年根儿上,干啥还要集合? 我心里尽是疑惑,却也没敢问,只笑着应和,有摸出一把银裸子塞进王洋的手里,这才把他送了出去。 一夜都没怎么睡好,等鸡刚叫了第一声,我就赶紧起来了,随便拿毛巾擦了把脸就跑了出去,可真冷啊,我拢着身上的袄子走到院子里,突然就愣住了。 院子里并着一排站着几个人,一个个的都光着膀子,在这寒冬里格外地扎眼。 第五十五章 打架 我身上的棉衣和他们光着的上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王洋把我叫了过去,指着最边儿上的地方对我说:“过来,你就站在这里。” “哎。” “看什么呢?都站好了。”等我站到地方之后,王洋又冲着那几个小子大吼:“一个个的,都教了多久了,还记不住?告诉你们,以后你们要是有造化呢,就能跟着进宫享富贵,跟上一个有前程的主子,一辈子就不用想别的了,但是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要是谁因着一点儿规矩上的事儿得罪了哪个贵人,也别说是从我这里出去的,没得再连累了我!” 说着,王洋身后就跑出来几个小厮打扮的人,其中一个手里搬着一张凳子出来,另外几个手里都提着一个大木桶,里头装着的都是水。 凳子是给王洋搬得,那些水桶却都是放在我们这边儿的。 王洋坐在凳子上,看着我们,下巴一抬,就有人点头应和,接着就从水桶里舀了一瓢冰水,哗啦一声全都倒在了那几个人身上,看得我不由得一个激灵。 我的乖乖,这大冬天的,我这穿着棉袄还冷得直发抖呢,这几个小子这么抗冻?光着膀子不说,还能挨着这冰水不成? 正这么想着,突然脑袋上一阵刺骨的寒,这一下激得我直接就跳起来了。 “哎呀我的娘哎,干啥呢你们!” 冰水顺着我的棉袄流了进去,那我衣裳里的那点儿热乎气儿全都弄没了,不仅如此,我身上的棉袄,也因为被水浸湿了,显得十分沉重,而且还冰冷刺骨。 “呵呵,盛哥儿,这你就不懂了,前儿个那些规矩,你来的晚,现在要教也赶不上了,回头大人也肯定会细细的告诉你的,可这些个儿,不管怎么着,你得学。”王洋连身子都没起,就坐在凳子上看着我,皮笑肉不笑的说。 “这是啥规矩?往人身上泼冰碴子水,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我王洋教的规矩,就是往人身上泼这冰碴子水,你学是不学?要学,就乖乖的站在这儿,要是不学,哪来的滚哪儿去,别在这里碍了爷爷的眼!” 王洋瞪着我说,照旧是没站起来,我身子直发抖,有一部分是气的,也有一部分是冷的,就算是在孙家,我也没受过这气,怎么着到了这里还要被一个伺候人的编排?爷爷不干了! 这么想着,我使劲儿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朝着王洋走过去。 他被我吓了一跳,身子忍不住往后缩了一下,可又觉得这样有些丢人,便咳嗽了一声,说:“孙盛,别以为你被大人认了干亲就能谁也不放在眼里,我王洋那是奉了命令在这教规矩,你要是想学呢,就赶紧站好,要是不想……哼哼,那就哪来的滚回哪儿去,爷爷我可没工夫陪你玩!” 王洋跟我说话一点儿也不客气,甚至还故意把孙恩承认我当儿子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之前我就得到消息,孙恩承一开始要认儿子,找的可不止我一个,这边儿站着的一溜都是有机会给孙恩承当儿子的。 但是现在我突然出现,把他们的机会给弄没了,我的户已经落下了,这玉和坊上上下下的人见了我都是客客气气的,他们也是看在眼里,这心里头肯定不服气。 王洋说的那些话无非就是再挑一把火,让他们都针对我。 这狗孙子,白瞎了我给出去的那些好处,那些个真金白银我自己个儿都不舍得花,都给了这孙子了,可现在呢,这孙子竟然还敢阴我一把。 呸!狗孙子! 王洋见我只是看着他不动,猜想我不敢闹事儿,看我的眼神儿就更加不屑了,说的话也更难听了。 “哎呦,你这是想打我啊?来,你来打,我让你打,哼,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不想学赶紧滚!” “学!我学你祖宗!!” 实在是忍不了了,我二话不说一拳头就打了过去,王洋被我打得躺到了地上,捂着腮帮子吐了一口血唾沫出来,那里头还有半颗大牙,再看王洋,他嘴唇子上还挂着血,看上去十分严重。 不光是大家被吓了一跳,连我自己都给吓住了,我这一拳也没用多大的劲儿啊,怎么还能打掉一颗牙下来,后来我才知道,那段时间王洋刚好是有颗牙被虫蛀了的,疼了有些日子了,我那么一拳下去,反倒是帮了他的忙了。 当然这是后话,当时王洋可是气坏了,坐在地上就指着我,抖着手指头半天也没说出话来,最后还是让那几个小厮把我压着关进了柴房里。 我不学规矩还把人打了,这事儿一下子就在府里头传开了,王洋吩咐了人,不给我饭吃,富娃还算是有点儿良心,当天晚上趁着天黑偷摸给我塞了两个窝窝头进来。 他说:“剩子,你不是一直让我忍着点儿吗,怎么到了你这儿,还能动起手来了?” “别提了!”我咬着窝窝头说:“还不是那个王洋忒会欺负人,那么大冷的天儿,让人光着膀子不算,还往人身上倒冰碴子,我这棉袄现在还湿着呢,回头你给我塞两件衣裳进来,这大晚上的,再给我冻出好歹来。” “成成成,我瞧着机会吧,你可不知道,王洋把这事儿给捅上去了,还说是你那个新爹发话了,就让你在这里关着,啥时候自个儿认错了,啥时候放出来,哎剩子,你那个新爹咋这么不靠谱啊?他咋不向着你说话呐?” 我没回富娃这话,也不知道该咋回,我那个便宜的爹估计也是指望不上啥,现在我又把王洋给得罪了,估计他肯定不能这么轻易的放过我。 我想了想,王洋之所以现在不敢对我动手,估计也是想看看孙恩承对我的态度,毕竟我这初来匝道的,他也摸不清我的底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探探。 估计王洋也没想到孙恩承会对我不管不问吧,要是早知道这样,他肯定在刚挨打的时候就得先弄我。 我心里埋怨开了,什么当儿子,什么好日子,全是狗屁! 谁家来当儿子的能被人那么欺负?谁家当儿子的能被关进这柴房里还不给吃喝? 我这心里真是后悔啊,那些个银钱,要早知道会这样,我还不如带着那些银钱回红叶镇好好过我的日子去呢,现在被关在这里,我没权没势的,也没个认识的人,除了富娃还能给我弄点儿吃的,估计也没谁能救我出去了。 妈呀,那我这辈子不会就被关在这里吧? 不行!我得出去!王洋这孙子敢这么对我,打他一拳太轻了! 想到这里,我就想让富娃帮我给孙家那边带个话,我是孙木青带过来的,现在我出了事儿,他肯定得救我才行,但转念一想我又放弃了。 孙木青找我也是为了孙恩承,看他的那个样子,对孙恩承似乎很是巴结,万一他怕得罪孙恩承不愿意救我,那怎么办? 可是除了孙家,我还能找谁呢?难道要…… 眼珠子转悠了一圈,我贴着门上说:“富娃,你明天想办法出去一趟,去一趟丁府找丁耀东,要他来救我。” “丁耀东?” “对,明天一定得去啊,兄弟这回可得指着你了!” “哎,我记住了,盛子,那我先回去了,要是被王洋发现我偷摸来给你送吃的,我也得关进来,你自己好好的啊,我走了!” 富娃拿着空碗回去了,我在柴房里关着,抬头就能看见月亮照着我,光亮倒是有,就是这身上湿哒哒的,冷得我直发颤。 第五十六章 德公公 原还想着富娃能再给我送点儿干净衣裳过来,谁知道一直等到了后半夜,也不见这小子的身影,感觉身上的棉袄都快被我暖干了,习惯了这种冷,慢慢的也就习惯了,迷迷糊糊的,竟然也睡了过去。 “起来起来!”有人打我的脸,我还没睡醒,穿着一晚上的湿衣裳睡觉,现在感觉脑袋都有些迷糊,也就没理会那叫我的人。 “嘿,给你长脸了是吧,赶紧起来。” “哎呦喂……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踹你爷爷我!” 我被人踹倒在地上,摔的酸疼酸疼的,眼睛还没睁开就已经开始破口大骂了。 “哟呵,关了一晚上还没长记性,没瞧出来你还是把硬骨头。” 我一听这腔调,整个人立时就精神了,睁眼一瞧,就看到一个人冷着一张脸站在我面前,一双手抱着自己的胳膊,眉毛挑着,精明的光从他那双小眼睛中发散出来。 这人身上穿着的衣裳跟王洋差不多,就是那料子要比王洋的好,这脸嘛……我想了又想,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个人。 “你是谁?”我问。 “果然是个猴皮小子,不是已经学了规矩了,请安不会,怎么连称呼也不知道改?”那人冷哼一声,转身看了一圈,没找到能坐着的地方,干脆伸手把我扯起来,抬脚又踹到了我腿腕子的位置。 我没戒备他的动作,一下就被撂倒了,腿跪在地上,膝盖生疼,这还不算完,那人竟然撩了衣摆直接坐到了我的身上。 身上压着一个人,就算我再结识,一下子也承受不了,可不管我怎么挣扎,这个人就是坐在我身上,纹丝不动。 我心里大惊,莫非这个人还会武功?并且还是个高手? 完了完了,这肯定是王洋找来的人,想趁着机会弄死我,我被关在这里没人问,他找一个人先弄死我,再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就算我的尸体被人发现了也来不及了。 我猜测着,身上的冷汗不停的往外冒。 不行啊,我还不想死啊,我还想着要攒钱娶媳妇呢,怎么能死呢。 挣扎不起来,我也不就不动了,那人从刚才坐在我身上之后就没再说话,也没有别的什么动作,慢慢我的胆子也打了点儿,就吵吵了起来。 “奶奶的熊,你竟敢坐小爷身上,你可知道小爷是谁?”我跪在地上大骂,在暗中憋足了劲儿想要起身,可身上还是像被压了千金重的东西,依然动不了分毫。 心里再次大惊,这人看着也不胖,个子不算高,怎么这么沉? 动不了,我的咒骂也就显得没有什么气势了。 那人似乎是知道了我的想法,笑着说:“嗯,还算的上有点儿小聪明,知道审时度势,怪不得大人能看上你,不错,就是这反骨太硬,不好掰啊。” “你到底是谁?” “我?年岁大了,记不得那么多事儿了,不过大家都叫我一声德公公。”他说完,便站了起来。 我身上的重量一轻,便赶紧爬了起来,围着这个自称德公公的人转了几转。 “年岁大了?你比闵世东看着还要年轻许多,这也叫年岁大?”我背着手对他:“我可不管你是谁家的公公,你是来找我的?我可不认识你!” “听说,你把王洋给打了?”德公公问。 果然是王洋找来的救兵啊,我心里这么想着,王洋那个怂货打不过我,就特意找了人过来暗中下手,不要脸的玩意。 于是,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没错,爷爷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王洋那小子就是我打的,怎么着吧?我可告诉你,你别轻举妄动,你要是敢动我,你肯定也跑不了!” “跑?我为什么要跑?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看不过眼就要打上一架?” “哼,你倒是认的挺轻巧,才刚进来就到处惹麻烦,就算是以后进了宫,也不是个能够长命的主。”德公公边说边摇头:“罢了罢了,以后你就跟着我学规矩,不用再去王洋那儿了。” 吊着的一颗心终于是落了下来,说了半天,原来是来教我规矩的。 我暗中打量他,看他身上穿着的衣裳料子不错,远比那王洋的要气派,心里就明白这人一定是我那个便宜老爹找来的。 其实在我的心里,还是不愿意学规矩,但我也明白,如今我的户是落在孙恩承这边的,想走也走不了,既然都是要学,那我倒不如跟着眼前的这个德公公。 不管这人是好是坏,最少让我看着顺眼。 想了这些,我便应道:“那行,反正王洋那小子被我打了一顿,也不会放过我,跟着你就跟着你吧。” “嘿,小子,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跟着咱家学规矩?你还觉得勉强了?” “倒不是勉强,就是一想起王洋,我就牙痒痒,那小子没少收了我好处,面上笑的跟朵儿花似得,竟然敢背后阴我,要让我抓到机会,一定不饶他。” 暗中算了一下,我才来没几天,王洋已经是收下了我不少的银子,灵花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见面打点一下总没什么坏处,我这银子也花了,该打点的也都打点了,怎么到了王洋这儿,反倒是行不通了呢? 我想不明白,德公公却是清楚的很。 只听他说:“小子你还嫩着呢,那王洋是什么人?别看他现在神气,一入了宫门,就成了老鼠了,不过是个在外间传话的小太监,连个品级都没有。” “那他为啥还这么……” “你自己做下的因,能问谁?”德公公瞥了我一眼,或许是看我真是不知道,便又说:“咱家问你,你是不是得罪了李耀进?” “李耀进?” 这个名字已经许久没听到了,德公公不说我还真是记不起来,再一联想王洋的所作所为,我这才明白过来。 怪不得我才刚到这玉和坊,王洋就给我小鞋穿,怪不得我给了他好处,他还是背地里阴我,原来竟然是因为李耀进。 但我又不明白了,难道这李耀进是王洋的亲戚? “啪!” 头上挨了一个巴掌,德公公说:“刚夸完你,怎么现在又犯傻了?李耀进在你来之前可是最受宠的一个,没意外的话,接孙总管的位置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谁知道半路出来个你,你说,李耀进能轻易放过你吗?他现在可是三品的太监,王洋巴结他,也很正常。” “可是这又不是我的错,又不是我想认爹的,也不是我想来的,李耀进喜欢,我让给他不就是了,那个什么大总管,我可不稀罕。” 我撇着嘴说道,也不是什么违心的话。 德公公看我的眼神开始变了,可能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也可能是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 “小子,你可知道,一旦入了门,这身家性命就不再是自己的了?像你刚才那番话,要是被宫里的主子听了去,那可是要杀头的。” “啥?杀头?”我瞪着双眼:“德公公你可别吓唬我,不就是进宫去当个差吗?怎么还跟杀头车上关系了?不行不行,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你说的那个宫门,我不去了,一会儿我就去跟我爹说,我还回红叶镇去。” “哼,回去是不可能了,不过凭你这股子劲儿,虽然不能指着你多有造化,保命却还是可以的,以后跟着我好好学着,别整天搞一些乱七八糟的,咱家可不是王洋,可不好糊弄。” 说完这话,德公公就甩手走了出去,大门开着,我身上的袄子还没有完全干透,被寒风一吹也是受不住的冷,也赶紧跟着出去了。 第五十七章 红枝绿柳 天还没有完全的亮,我先回了屋子,富娃正躺在我床上四仰八叉的睡着,手里还抱着我的两件衣裳。 “起来起来,富娃,赶紧起来,冻死我了。”我推着富娃,想让他给我腾个地方,谁知道这小子睡的跟个死猪一样,也就哼唧一声,转个身就又睡过去了。 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 醒来的时候,眼睛才刚睁开,耳边就传来声响:“醒了?听能睡啊你!” “你怎么在这儿?”我支起身子半躺着看向旁边坐着喝茶的丁曜东,这厮穿着一声的华服,那头上还像模像样带着一定裘皮帽子,华贵的不得了,跟他之前的装扮可谓是大相径庭。 “盛儿,丁少爷听说你病了,特意来看你,不得无礼!” 这一声响起,我才发现这屋子里除了丁曜东之外,还有丁老爷,丁老爷对面坐着的就是孙恩承,此时正一双眼睛盯着我瞧,他嘴角虽然挂着笑,但却让我激灵了一下,也不敢乱说什么话了。 倒是丁老爷开口给了我一个台阶下:“既然盛少爷已经没事儿了,不妨让这两兄弟叙叙话,孙总管,您看……” “当然,正巧这次出来皇上恩典,赏了一副春雨居,丁老爷不嫌弃的话,不如移步到咱家那里去瞧瞧。” “哟,那丁某可是求之不得呢,孙总管,请……” 这俩老狐狸一个比一个客套,说着话就走了出去,到了门口,丁老爷还特意叮嘱了丁耀东一句:“东儿,盛少爷才刚醒,你好生照顾着。” “是,父亲大人!” 送走了丁老爷和孙恩承,丁耀东吐了一口气出来,我也身子一软,又躺回到了床上。 “盛子,你这个爹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啊。”丁耀东坐到床边看着我说。 “咋个不简单?我觉得你爹也不简单,你没听见他俩刚才那对话,一人一句,听的也明白,可就总觉得话里有话似得。” “我爹那就是个老狐狸。”丁耀东说这话的时候,还特意看一眼外面,生怕被人听见一样,他说:“我可算是知道你为啥突然就病倒了,在这种地方,比丁家还难熬呢,可不得病倒么。” “病倒?谁病倒了?”我听的十分糊涂,又问:“你还没说呢,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哎,不是你差人叫我来的吗?” “我?”转念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我被关在柴房里的时候,的确是让富娃去找丁耀东救急来着,可丁耀东说我病倒了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丁耀东说:“你也真是奇了,烧了一天一夜,什么法子都试过了也没用,这不管你吧,你还真就自己好了,你说奇不奇?” 烧了一天一夜?这是在说我? 我身体自小就不错,虽然吃不饱穿不暖的,但却很少生病,所以当丁耀东说我发烧的时候,我自己都惊了,抬手摸了把额头,别说是热了,还有点儿森森凉的薄汗在。 我被淋了一身冰水,又在柴房过了一个晚上,当时没啥感觉,回来后睡了一觉,这一冷一热的就寒气入体了,或许是因为这样,我才发了烧。 以往那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所以我这病看着挺厉害的,可休息了一天一夜,反倒是自己好了起来了。 这些我没跟丁耀东说,他这种从小被伺候着长大的公子哥,说了也不会明白的,倒不如不多嘴了。 醒了这一会儿,我这肚子就开始叫了起来,丁耀东嘴角一抽,随即笑着说:“哟,你这肚子也够奇的,出的声响跟敲鼓一样,盛子,你可真是个奇人啊,哈哈哈……” “行了你,咱俩也就半斤八两,还有功夫来笑我,看来你那俩开了花的屁股蛋子可真是好了!” “哎哎,别生气啊,得了,算我说错话了,走,哥哥带你吃酒去,算给你赔罪,好不?” 丁耀东说完,一手掀开了被子就要把我捉起来,我身上还穿着中衣,被窝里的热乎气没了,顿时就冷得发抖起来。 赶紧抓了床头的衣裳套上,刚穿好还不等我洗漱,就被丁耀东给拉扯着走了。 以前老癞子还在的时候,每次回来也会带着我吃上两盅甜酒,丁耀东一说吃酒,我便又想起老癞子来了。 老癞子要是活着,跟我来了这吃喝不愁的地方,一定是每天都喝醉了躺在炕头上。 心思一转,我也不拒绝,就跟着丁耀东出府了。 原猜想着丁耀东带我吃酒,顶多就是去一个浩气点儿的酒楼,结果到了地方才发现,这酒楼豪气是豪气,就是门口站着一水儿的女人,一个个花枝招展的,手里的帕子一挥,香气恨不得把人给熏死。 “盛子,这地方你没来过吧?哥哥今天就带你好好见识见识。”丁耀东说完大笑两声,抓着我的胳膊抬脚就走了进去。 “哎呦,两位大爷怎么才来啊,奴家这酒水都准备的有些时候了,大爷,快里面请……” 我前脚刚踏进去,就有一个抹着脂粉的女人迎了上来,还没说话,先抱住了我的胳膊,她胸前的两团软软的,在我胳膊上那么一揉搓,就把我到了嘴边儿的话给揉下去了。 “她们咋知道我们要过来?”我奇怪那女人说的话,似乎是一早就知道丁耀东跟我要来喝酒一样,便问了一句。 谁知道丁耀东根本没理我,此时他怀里紧贴着两个女人,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左右各搂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上二楼去了。 不过还算他有点儿良心,进房间之前还记得跟我说上一句:“盛子,良宵一刻值千金啊,金妈妈,好生照看着我兄弟。” 说完这话,丁耀东就在两个女人脸上各亲了一口,然后才进了房间。 “哎,丁耀东,你干啥去?” “哎呦,大爷可真会说笑,丁少爷身边有如花似玉陪着,还能干什么?”站我旁边的女人应该就是金妈妈,她笑着说道,手里的帕子一甩,一股子脂粉味就冲了过来。 她白葱一样的手指头戳在我胸口上,飘着一个眼神就能软了我的骨头,说:“大爷不会是第一次过来吧?” “咋?第一次来又能怎么样?” “奴家能怎么样啊,大爷要是第一次,那奴家就给爷找两个活儿好的来伺候。”金妈妈说完,两手一拍,转身喊了一声:“红枝绿柳,你们两个快点儿过来。” “来了……”一声娇媚,紧接着我就看见两个仙女儿一样的人儿朝我奔了过来。 红枝和绿柳先是跟金妈妈行了礼,然后也跟之前的如花似玉一样,一左一右的依偎在了我怀里。 触手就是软绵绵的女人香,我以为只有灵花的身上才有这样的香,没想到这红枝和绿柳也一样,甚至比灵花还要香。 原本还想着要拒绝,就被这一闻,酥软了骨头,也不知道怎么就跟着她俩进了厢房了。 房间里也备着一桌子酒菜,再往里面就是一张床,床面大大的,还有被子是铺开的,我纳闷,便问:“这是谁的房间,怎么这个时辰了还睡觉呢?” “大爷可真是会开玩笑,这里不就是大爷的房间么?”红枝拿着帕子往我脸上一甩,又朝着绿柳使了使眼色。 绿柳会意,便直接走到床边,娇柔柔地说:“这里啊,是奴家给大爷暖被窝的地方,红枝陪着大爷喝酒,一会儿大爷过来,这被窝里指定是暖和和的了……” 第五十八章 学规矩 说着,绿柳就开始脱自己的衣裳,我的眼睛顿时就挪不开地方了。 “大爷,您别光顾着看绿柳啊,奴家也要您陪呢。”红枝窝进我怀里撒娇,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她那胸前的肉团不时地在我身上磋磨,磋磨的我小腹间猛然升起了一股儿邪火,烧的难受。 “你想我怎么陪你?”鬼使神差的,我竟然把手放在了那团柔软上,红枝轻哼一声,身上显得更软了,整个人都挂在我了身上。 我顺着椅子坐下,红枝也不多话,直接就坐到了我的身上,端起酒壶往自己口里倒了酒,也不下咽,一扭头竟然就贴了过来。 “你……” 我才刚想说话,嘴里就流入了一股温热的酒水,混合着女人香的辛辣,竟然是我从来都没有尝过的味道。 一口酒下肚,刚才那股邪火烧得更旺盛了起来,我的手也从那团柔软转移到了红枝的后背上,一下又一下的揉着,偶尔滑到了她腰间,碰触到了那富有弹性的浑圆,心里便痒痒的难受。 “红枝……” “爷,奴家想……” 红枝的话突然停下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把手放在了我裤裆上,并且还抓了抓,结果当然是什么都没有抓到,所以她就呆在了我怀里。 我也楞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红枝抬眼看了我一下,又冲着已经脱光了躺在床上的绿柳使眼色,绿柳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小盒子打开以后,里面的各种奇形怪状的物件看的我目瞪口呆。 只见绿柳拿起其中一个,掀开被子就用物件倒腾自己,弄的自己脸上红扑扑的,甚至还发出了异样的声响出来。 我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这才缓解了口中的干燥,而此时红枝的手又在我胯下抓了抓,依然是什么都没有抓到,她的脸上已经有些挂不住了,看向我的眼神儿也变得怪怪的。 “爷,你不会是……”红枝说着,眼神中就带了些轻蔑。 我心里的邪火一下就灭了七八分,也不管她是不是在我身上坐着了,猛地就站了起来,红枝没防备,一下就摔到了地上,而绿柳此时却突然僵硬了一下,随后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媚眼如丝一般的看着我,嘴里喊着:“爷,快来……奴家要受不了了……” “呸!一个个的不入流的东西!”我因为生气红枝,对绿柳也没什么好脾气,又见她这个样子,心里就发了狠,抓起桌子上的茶杯就扔了过去。 这一砸刚好就砸到了绿柳动作的手上,我就看着她脸色憋的通红,身子抖了抖,随后就像是虚脱了一样。 “哼,真当你们是什么好东西一样,小爷花钱过来吃酒,你们还挑剔上了,瞧你们俩那个贱荡的样子,呸,白送给小爷,小爷都不要!” 扔下两人,我摔着袖子就走了出去。 楼下还是那些柔声娇骂的动静,来的时候觉得好,现在突然就感觉没什么意思,我走到丁耀东进去的房间,也不敲门,直接就推门走了进去。 丁耀东正坐在桌子前喝酒,怀里一左一右的抱着美人儿,我进来的时候,他正跟其中一个嘴对着嘴巴喂东西吃,见了我先是一愣,就笑着说:“哎,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这里没意思的很,走,回家!”说着,我就拉着他往外走。 丁耀东没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就被我扯着出去了,等他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已经在街上了。 “我说你怎么回事儿啊?我这还没开始呢,气氛刚刚好,马上就要提枪上阵了,就被你给搅和了。” “咋,你愿意玩?你要愿意就回去继续玩,我可是要回去了!” 我心里正烦闷着,听见丁耀东这话,就有些不乐意了。 丁耀东也是极聪明的一个人,见我这副样子,就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跟在我身子后头走。 到了玉和坊,林森在门口站着,见了丁耀东就赶紧跑过来说:“少爷,您可回来了,府上出事儿了,您快回去吧。” “哎呀,着什么急啊,又不是天塌下来了,什么大事儿啊说来听听。” “这……老爷接了姬姑娘入府了!” 丁耀东楞了一下,我也跟着愣住了。 林森口中的姬姑娘不就是上次害的丁耀东挨打的那个女人吗?怎么这么快就…… 我看向丁耀东,见他眼神闪了几下,随后就又恢复了以往的那种悠闲的样子,笑着对我说:“就说那是只老狐狸,这是故意甩开我好去接人呢,盛子,我请你去看一出好戏,你要不要去?” “去哪看好戏?过几天可就是大年了,你这好戏看了我还能回的来不?” 我就算是再傻,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丁耀东话里有话,说的好戏肯定是跟他爹有关系的,我这个外人要真是过去了,还不得被人家杀人灭口啊。 一想到此,我就赶紧摇摇头,坚决表示我不去。 丁耀东拗不过我,只好放弃了,临走之前跟我借了一辆马车,说是过了年就给我送回来,丁家有钱,我也不怕他讹诈我一辆马车,就应下了。 回来之后我就开始跟着德公公学规矩。 德公公教的规矩跟王洋不一样,我跟在他这边学,每天就是端着茶水站着。 “腿打直了,手别抖,先站一个时辰再说。” 德公公一边自己坐着喝茶,一边指点我。 我知道他的厉害,心里有不满但也不敢说,这老家伙可比王洋厉害多了,真要是动起手来,我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说起王洋,自从我好了之后就没见过他,后来富娃跟我说,王洋被挪到别的院子里去了,再问他缘由,却说不上来了。 走了也好,不然我还得跟他打上一架才解气。 就这么学着规矩,一站就是一天,等我能连续站上几个时辰都不动的时候,德公公就端着茶壶往我手里的杯子里倒水。 滚烫的茶水倒进杯子里,没一会儿我手上就感觉到烫了,想咬牙忍着,可这疼哪是能忍得住的?两手一松,茶杯就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哎呦喂我的手指头,德公公,你这是想烫死我啊!”我吹着手指头埋怨。 德公公冷眼看了一下摔碎的茶杯,脸上连个笑都没有,就说:“规矩规矩,什么叫规矩?你这么大呼小叫的做什么?不就是一杯热茶吗?也不是要割你的皮抽你的筋,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感情这烫的不是你的手,你瞅瞅,瞅瞅,这手指头都红了,皮都给烫下来一层。” “这点儿苦都吃不了还进什么宫?真当那些是享福的好去处了?”德公公根本没往我手指头上瞧,只冷声继续道:“去重新拿只杯子,站好!”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算了,大不了我多忍忍。 规矩继续学着,一杯接着一杯的热茶,这一天下来,茶杯被我摔坏了好几套,我手指头上也被烫的惨不忍睹,但德公公就跟没看见一样,一点软和的话都没说,不仅不让停,反而更加严了。 我活这么大,就算以前挨饿受冻,那也好歹是自由自在的,可现在日子好过了,吃的好穿的暖,可这处处都得受限制。 本来我这心里就已经很不舒坦了,现在这一次又一次的,我心里的火气一下就蹿了上来,尤其是听到德公公又说了一遍再来一次的时候,我就彻底爆发了。 第五十九章 挨打 德公公又递给我一个茶杯,但这次我没接,而是直接打掉在地上,然后坐到凳子上,赖赖的说:“不来了不来了,这都一整天了,啥也没干,净端这破杯子了,端的爷的手都酸了。” “站起来!”德公公没有表情的说道,我也听不出他是不是生气了。 说实话,我对德公公还是有点儿发憷的,毕竟他的功夫我见识过,但我也实在不想再练这个了。 于是我说:“起起起,那我先歇一会儿成不成?德公公你也坐下歇一会儿,这都一天了,我这腿站的都不会打弯了。” 说完,我还特意往自己腿上锤了两下。 德公公瞥了我一眼,照旧是那一福冷冰冰的模样,又说:“站起来!” 嘿,这老家伙! 我在心里暗骂,面上却不显,只赔笑说:“德公公,这规矩也不是说学就能学成了,我就歇一小会儿……” 德公公这次没再说什么,只是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我原还想着他会训斥我两句呢,没想到他就这么走了,我得意,终于不用学着劳什子的规矩了。 谁知道我这得意的劲儿还没过多就呢,外面就走进来两个人,俩人都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个头比我好出两个头来,啥话也不说就朝我走过来。 “哎,你们俩是谁啊?” 没人回答我,这俩人架起我就往外走,不管我怎么挣扎都没用,他们的手就跟铁钳子一样,抓的紧紧的。 他俩把我带到院子里,直接就撂倒在一张宽板凳上,我刚想着要起来,也不知道是谁拿了根绳子就把我绑了起来。 “奶奶的腿儿,你们俩到底是谁啊?干嘛要绑我?” 没人理我!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 还是没人理我! “说句话呀你们,哑巴了?” 这下终于有人搭理我了,其中一个说:“失敬了盛少爷,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原来他们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的底细,那还敢把我绑起来,胆子不小啊。 等等,他们刚才说的是奉命行事,奉谁的命?难道是……王洋? 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人,我来这玉和坊没多长时间,虽然之前是得罪了李耀进,但是李耀进并不在这里,而且我跟王洋之间的过节那是全都知道的。 也说不准,或许是王洋趁着德公公不在的时候,特意找了人把我绑了过来,就为了公报私仇呢。 “哎呦喂,疼死老子了……”我正想着事儿,身上突然被打了一下,疼的我叫出声来。 身上的疼持续着,一下又一下,此时我已经确定这俩人一定是王洋找过来的了,心里更是把他恨上了。 “哎呦……王洋,我草你祖宗……哎哟……” “龟儿子……只敢这么玩阴的……王洋你个龟儿子……别落到我手里……” 骂了好半天,身上挨的打才停了下来,而我的头上也早已经布满了汗水。 那俩人给我解开了绳子,又说:“盛少爷的规矩没学好,奉德公公的命令,三十个板子,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啥?!哎呦哎呦……”我一激动从宽板凳上掉了下来,屁股正好砸在地上。 不是王洋,是德公公? 就因为我不愿意学规矩,想歇一会儿,这老东西就让人打了我三十个板子? 这时候我才看清楚,那人的手里拿着的一根三指厚一手掌宽的黑木棍子,刚才他们就是用这个打的我。 我屁股上火辣辣的疼,已经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了,别说碰一下,就是跟身上的衣裳料子挨个边儿,都是疼的。 我终于能体会到当初丁耀东的感受了。 这挨了板子当真是比死还难受,不光是疼,还丢了脸。 身上挨了打,别说是走路了,站着都费劲,我这规矩也理所当然的停了下来,我又被人驾着回了屋子,没多久富娃就被人叫了过来。 富娃说:“盛子,你咋样了?” “哎呦……别提了兄弟,哥哥我这是遭了大罪了……” 富娃见我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就咧嘴乐了,说:“知道知道,盛子,你可是出了风头了,现在这玉和坊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你不学规矩被打了板子的事儿了。” “啥?都知道了?” “可不咋的,王洋这小子可得意了,还特意拿你的这事儿当例子,说给那些学规矩的人听呢。” 完了完了,我这面子里子可是全都丢回老家去了。 富娃又跟我说了一些别的事儿我才知道德公公吩咐了人打我板子之后,就出府去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我这次挨打,孙恩承连个面都没露,不对,好像上次我跟王洋打架之后,就没见过孙恩承了,也不知道他都在干嘛,他也不叫我,就好像从来都没我这个人似得。 看来,这次的板子,也是孙恩承默许了的,不然他不能到现在连个屁都没放一个。 我这心里委屈着呢,就觉得这个爹当真是认错了,虽然我现在不缺钱也不缺吃喝,可是人不自在,去哪儿都得有人跟着,虽然也是一口一个少爷的这么叫着,但现在不还是被人打了? 被打了不少,我还得好好受着,谁让我当初答应了要学规矩的,人家打我的理由就从这上头找补出来的,我这就是白白挨了一顿,还不能再打回来。 接下来的日子倒也轻快,富娃一直在我身边待着,说是德公公让他照顾我。 屁股上的板子印儿一直没消下去,虽然不咋疼了,但还是紫黑紫黑的,坐在凳子上的时候,要是动作大了,那股子疼就能钻到骨头缝里去。 老东西下手可真是黑啊,也不怕给我打坏喽。 又过了一段日子,我身上的伤好的也差不多了,不过也到了大年根了。 养伤的这段时间,倒是没再继续学规矩,德公公来过两次,第一次又让我端茶端了一个时辰,见我没再出错就这么过去了,第二次却是半夜来的,我睡的沉,压根就不知道,还是第二天富娃跟我说的。 富娃说:“盛子,昨天晚上德公公来了,我叫了你半天,你都没醒。” “他来干啥?说啥了?” “啥都没说,看你没醒,就摇着头走了,哦,对了,走前我听他嘟囔了一句,什么男生女相,福气是福气,就是怕没这个命什么的,也不知道啥意思,我也不敢问……” 男生女相?说谁呢这是? 想了半天我也没能想明白,干脆就不想了,随便洗了把脸,套上衣裳就去了前厅。 脚还没踏进去呢,就看见有个人跑过来跟我说:“盛少爷,大人让您过去一趟。” “现在?我还没吃饭呢……” “这……大爷的话,小的不敢违背……” “成了成了,我这就过去。” 到了这里,就过得特别没意思,这府上什么都好,就是人不好,说话不抬头,就猫着腰低着脑袋,只要是孙恩承说的话,那就跟老天爷发话一样,耽搁一分钟都不行,也真是奇怪。 但我还是跟着人去见了孙恩承,到了屋子里的时候,孙恩承似乎是刚吃了饭,桌子上还放着没来得及端下去的汤羹。 我一屁股坐下来,问:“爹,你找我?” “嗯,还没吃饭呢吧?”孙恩承开口,又向着一旁说:“去,给少爷添副碗筷来。” “是!” 下人出去以后,我也不客气,伸手捏了两撮桌子上的小菜就往嘴里放,一边嚼着一边说:“爹,那些规矩,我能不能不学?没意思的紧。” 第六十章 大手笔 “有意思没意思的,你也得学。”孙恩承说的话里没有反驳的余地:“那些东西可不是让你学来玩的,那是让你以后在宫里保命用的。” 听他这么说,我就傻了,当初孙家跟我说认亲的事儿,可没说这认亲也能把命给认没了呀,这才多久的功夫,前后我已经听了两次这样的话了。 一次是德公公说什么杀头,这次又说什么保命,乖乖,这哪是来享福啊,分明就是跳进了火坑啊。 胡乱的把嘴里的东西吞下肚子,我赶紧说:“爹,我能不能不进宫啊,上次德公公也说什么要杀头,现在你又说要保命,既然这进宫这么危险,那我就不去了呗……” “啪!” 我话还没说完,孙恩承就不高兴了,一张脸耷拉着,手里的筷子使劲拍在桌子上,看我的眼神就跟挂了刀子一样,让我心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德公公那一顿板子,你这么快就给忘了?这是想不想的事儿吗?”他看了看我,又说:“你说,你不想进宫?” “是、不是……” “到底是不是?”孙恩承没了耐性,说话语气里也带着不耐烦。 我在心里盘算了一遍,这孙家把我送过来,说是要给孙恩承当儿子传香火,但我到了这里以后,却发现并不是这么回事儿。 不管是孙恩承还是那些个下人,张口闭口就让我学规矩,三句话不离“宫里”这词儿,看来这进宫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我现在户已经是落在了孙恩承这儿了,要杀要打也是他一句话的事儿,这个节骨眼上,我可不能把人给得罪了。 想到这里,我就改了口,说:“爹,我也不是不想进宫,就是……我怕死……” 孙恩承一听我这么说,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但说话的语气还是那样:“哼,既然怕死,怎么这规矩还不好好学着?” “这不是以前懒散习惯了……” “盛儿!”孙恩承喊了我一声,又说:“如今你姓孙名盛,是我孙恩承落了户的子孙,可不是以前那个没爹没娘每天四处讨饭挨饿的狗剩子了,你可明白?” 我点点头,不敢再说什么话了,生怕孙恩承急眼了真把我脑袋砍下来。 见我这副怂样子,孙恩承也不再提这些,这时候下人把我的饭也端了上来,孙恩承就给我夹了一筷子肉,说:“先吃饭吧,明日就是大年,你也好好玩两天,等过了这个年头,再跟德公公好好学规矩。” “嗯。” “可别再惹了他不高兴,到时候就不是一顿板子那么轻松了。” “哎,爹你放心,只要不是王洋,我肯定好好学……” 我跟王洋互相看不顺眼的事儿,在这玉和坊里早就传开了,所以这时候也就没再遮掩,直接这么说了出来。 来到这里的这些日子,我发现孙恩承倒也好糊弄,在他面前只要不耍那些小聪明,有什么说什么,保管什么事儿也没有,顶多也就是挨上几声训斥。 这样的日子我过得也舒心,最少比在孙府过的舒坦。 一想到孙府,我就想起了灵花和孙嫣梦,也不知道这些日子她俩过的怎么样,有没有想起我,看来等过了这个年头,我还得找机会回去一趟。 没再继续进宫的话题,我就想赶紧吃了饭出去。 现在孙恩承明面上是我爹,但私下我还是不愿意跟他相处的,总觉得这人表面上看着啥也没有,可心里的小九九多着呢。 胡乱的扒了两口米饭,我一抹嘴,站起来说:“爹,我吃好了,要是没什么事儿,那我可就回去了。” “吃好了?那就跟我去趟书房。” 孙恩承说完这话,也不给我什么拒绝的机会,站起来就往书房走。 没办法,我也只能跟在他身后,一边想着他要我去书房是要干啥,一边还想着怎么跟他提年后去孙家的事情。 这念想一旦起来了,就很难再灭下去了,刚才我不过是在心里想了一下灵花和孙嫣梦,现在我恨不得立刻就能见着她俩。 要问我她俩我最想哪个,我本来以为会是孙嫣梦,毕竟她在我眼中就是仙女儿一样的人,但细想下来,却发现这俩人我竟然一样的念想。 灵花,我想她在床上的功夫,那股子揉进骨头里的舒服,现在回味起来我还忍不住打摆子呢,但孙嫣梦,我更想的是她对我笑,温柔,甜美,还有她身上特有的香味。 这么一念叨,我心里就痒的不行,总感觉有股邪火在烧,恨不得现在就把灵花抓过来玩闹一番,总归是能舒坦舒坦。 孙恩承不知道我的心思,等进了书房,他就从书桌案子后面拿出一个小黑木盒子,又从怀里摸出一张红封放到一起,这才递给我。 “这是给我的?” “嗯,收下吧,当是为父给你的年礼,日后傍身用的。” 他这么说,我也就不客气了,伸手就把东西接过来了。 小盒子还挺沉的,不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但那个红封,我估摸应该是银票之类的。 之前孙夫人给我银票的时候,有些也是用这样的红封包的,讨个彩头也吉利。 客套的话说多了我怕外道,孙恩承也不乐意听,我就说了几句讨喜的吉祥话,最后才小心翼翼的开口:“爹,有个事儿我想跟您说一下……” “什么事儿?” “等过了年,我想去孙府看看……”我没说去看谁,怕孙恩承不同意。 孙恩承沉默了一会儿,才问我:“你跟孙家很亲近?” 亲近个屁!孙家阴我的事儿我可是记着呢,要不是灵花和孙嫣梦在那儿,谁愿意过去? 我在心里暗自腹诽,但这话我没敢说出来,面上装作不太好意思的样子,道:“也不算亲近,只是来之前孙家一直把我当做客人,照顾的也挺周到的,又让我认了爹……” “嗯,不错,知恩图报,果然是值得托付的人,那就去看看吧。”孙恩承说了一些有的没的,好在最后也松了口。 我心里激动,一想到过了明天我就能见到灵花和孙嫣梦,心里就止不住的兴奋。 从书房里出来,我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里,富娃在屋里坐着喝茶,见我过来也不起来迎一下。 我踹他屁股一脚,笑骂道:“你小子真没有眼力价,好歹现在我也是主子,你怎么就不知道起来迎迎?” 富娃丝毫不介意我说他,反而笑嘻嘻的回话:“我又不是这玉和坊的奴才,干啥要迎你这玉和坊的主子?再说了,除了身份,咱俩还是十载的好兄弟呢……” 他说着话,眼睛就落在了我手里的木盒子上,那眼光就放直了。 “盛子,这里头装的是不是银子?” “去去,想银子想疯了?这是孙恩承给我的,红封里的应该是银票,盒子里的东西我还没看呢。” “那快打开看看,我觉得肯定是银子……” 富娃这副见钱眼开的样子让我很无奈,但我也没多说什么,我们以前生活的村子,算不上富裕,虽然乡亲们不缺吃穿,但身上也没那么多的银钱,这突然过上了富贵的生活,也不怪富娃会财迷。 就连我,也是想着钱越多越好。 我真是过怕了那种睡稻草偷肉吃的日子了。 小盒子上没有挂锁头,直接就可以打开,我跟富娃围着桌子一头一个,就这么猫着腰看着,心里都盘算着要真是银子,得有多少。 “我去!”富娃一声惊呼,声音高的都岔音儿了,说:“盛子,我、我没眼花吧?这……” 第六十一章 回孙家 “没眼花,不是银子,是金元宝……” 不说富娃,就连我都惊住了,原本以为盒子里头装的是银锭子,再好点,就是银票之类的,可没想到这打开就被金光闪了眼睛。 齐刷刷的金元宝,一列列,一层层的,就在这小匣子里头。 怪不得这盒子小,重量却不轻呢,原来竟然是金元宝。 “哈哈,盛子,咱们这是发财了。”富娃乐坏了,一手抓起一个,放在嘴里猛咬了一口,看着上头留下的一排牙印,笑嘻嘻的说:“盛子,你这个爹对你还真是没话说,这又是银票又是金子的,比那个孙来福大方多了。” 富娃这对比我很想笑,在红叶镇,孙家就是大户,孙来福虽然只是孙家的管事儿,但在一般人家的眼里,那也是十分了不得的。 孙家富裕,这一家的管事儿自然也就跟着富裕,白寡妇能挂上孙来福,已经是有福气了,但是这段日子富娃见的多了,之前又跟孙明一起赌钱,这心也就跟着变大了。 孙来福再怎么有钱,也比不上孙家,更比不上孙恩承,所以富娃才会说出刚才的那些话来。 我心里不当回事儿,只当这是他无心的一句话,看见他抱着两只金元宝乐,就说:“瞧瞧你那点儿出息,就跟没见过钱一样,之前孙夫人不也给过我金子吗?你至于这么吗?” “那能一样吗?孙夫人当初给你的那都是金裸子,打赏下人用的,装满口袋都比不上这一只金元宝。” “行行行,你总有理,喜欢呀?”我又抓起两只金元宝往富娃怀里塞:“喏,这两只也给你,就当哥哥给你过年的红包了。” 说完,我把小盒子收了起来,少了四只金元宝,这重量倒是轻了一点儿,不过我不心疼,钱嘛,哪有兄弟来的重要。 富娃怀里抱着四个,眼睛直勾勾的看我,一直看到我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以后才问:“这真的是给我的?” “你自己瞧瞧,上面都是你的口水牙印的,就差没刻上自己的名字了,再说,咱们兄弟谁跟谁啊,哥哥的,不就是你的嘛。” “嘿嘿,我这不是没见过这么多金子嘛,不过盛子,你放心,咱俩永远都是兄弟,好兄弟!” 我跟富娃又是一顿热闹,天刚黑的时候,富娃就说要回去吃团圆饭,我心道,这孙来福对白寡妇还真的是好,富娃当初是以陪着我的名义进了孙府的,虽然我现在不在了,可到底他还是孙府的下人。 按照规矩,富娃是应该在孙府帮忙,可现在却是要回去跟自己的娘一起吃团圆饭,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孙来福出的力。 不过我也为富娃高兴,这小子自小没爹,虽然一双拳头硬,但被人嘲笑的事儿也不少,现在能遇上孙来福,也挺好的,要真是白寡妇跟孙来福成婚了,这富娃也有爹了。 大年头天晚上要一家人在一起吃饭,这叫团圆饭,以往都是我跟癞子俩人,今年,却只剩下了我自己了。 等到了晚饭的时间,就有人叫我过去饭厅,孙恩承在里面等着我,做的都是我爱吃的东西,还没进门就闻到香味了。 我鼻子泛酸,眼睛里头也难受,孙恩承见状就问:“怎么了?不爱吃?” “不是。” “那为什么哭?” 我不说话,孙恩承就有些不高兴了,摆着脸说:“你记住,有什么事情,要么你就自己想办法办成,要么就憋在心里压死了也不要表现出来,哭,是最没有用的办法。”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就跟难受了,腿一弯就跪在地上,说:“爹,我求你个事儿。” “说。” “我有个爷爷,不是亲的,但是他一直把我当亲孙子看,前不久他死了,这顿团圆饭,我想……” “你想带着你那个牌位一起吃?”孙恩承低头看着我说道。 原来他都知道! 他知道竟然从来没问过我,这孙恩承,果然是有心机的人。 我没再开口,就那么直直的跪在地上,倒是孙恩承叹了口气:“你这心,原本我觉得是好的,可是现在,倒不知道是好是坏了,罢了,你去请吧。” 孙恩承就这么轻易的同意了我的要求,我知道,在桌子上跟死人牌位一起吃饭不吉利,而且,癞子跟孙恩承又没有半点儿的关系,我也没想着他能应下。 “还不快去?” “哎,我这就去!” 一溜烟的跑进房间,我把癞子的牌位抱在怀里,又觉得不妥,想了想,干脆又把牌位放回去,说:“癞子,你别怨我,这已经不是咱自己家了,我不能惹孙恩承不快,你放心,以后等我站稳了,一定好好孝敬你。” 说完,我转手拿了一旁的拐杖,这才又回到了饭厅。 “爹,吃饭吧。”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牌位?”孙恩承看我放在一旁的拐杖说道。 “这是癞子的拐杖,死前不知道为啥,非要让我保管,我还当他是要坑我,谁知道那竟然是我们见的最后一次,大过年的,跟牌位一个饭桌不吉利,我知道你们这些富贵人家讲究这个,我不能那样做,这拐杖跟着癞子一辈子,在我眼里,这就是他。” 孙恩承点点头,又说:“还行,能找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很好,可是盛子,你要知道,这世界上的事儿,可不是每一件都有两全其美的办法的,到时候你又该如何呢?” 这话我没听懂,但孙恩承也没再让我继续追问下去,只是随口吃了两口菜,又喝下了一杯酒,然后就站起来,说:“皇上急召,想着今年总归是能吃上一口子孙饭了,到底也还是匆忙,盛儿,你记着,做人要想出人头地,就要往那高山上爬。” “我……” “你小子生了一副好相貌,苦尽甘来,就看你能不能守住这份造化了。”孙恩承嘟嘟囔囔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话,说罢就站起来往外走。 到了第二天大年了,也依旧不见他的身影,我这才知道,原来孙恩承已经被皇上叫回去了。 真是怪了,不是说让他在自己家里过年的吗,怎么好端端的又给人叫回去了? “盛子,盛子,我们来接你了。” 富娃跳着进来,身上穿着一件藏蓝色的袍子,领口还吹着风毛,一看就是新置办的,估计这又是孙来福贴补给白寡妇的。 我不禁有些羡慕,这有个娘就是好啊,白寡妇再怎么样,对富娃那是千般的好,有什么都是可着富娃先来。 “这个时候,你咋来了?”我问。 富娃抓起桌子上的果子咬了一口,说:“孙家让我们来接你过去。” “孙家?我们?” 正说着,孙来福就进来了,头上还冒着汗,估计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 进门见富娃这个样子,孙来福脸色一变,上去就是一巴掌打在他后脑勺上,训斥道:“猴崽子,在盛少爷面前你也这样放肆,要是被大人知道,你这条小命还想不想要了?” “孙管家别这么说,富娃是我兄弟,在我这里没那样的规矩。” “呵呵,盛少爷心善,您愿意跟富娃做兄弟,那是他的福分,盛少爷,我们老爷知道孙大人已经回宫了,怕您一个人孤单,这才让奴才过来接您回去过年,您看……” 原来是孙木青让他们来接我的,看来孙木青这消息挺灵通的啊,孙恩承这才刚回宫,孙家就得到消息了。 我没拒绝,本来在这玉和坊里就不舒坦,这里还有一个我的死对头王洋,孙恩承回去了,这德公公也是十天半个月也见不上一面,还不如去孙府待着。 第六十二章 情到浓时 一合计,我就跟着孙来福和富娃回去了。 孙家摆了个大阵仗欢迎我,跟上一次来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待遇。 孙木青,孙夫人,还有孙云枫孙嫣梦都在大厅里等着,一段时间不见,孙嫣梦长的更加水灵了,见了我低眉信守,偶尔抬一下眉眼看我一下,那眼光里竟有说不完的情愫,看得我的心里头一阵的荡漾。 晴雪站在她身边,也比以前白净了不少,就是对我的态度还是老样子,看见我,那双眼睛恨不得移到头顶上去。 我不在意,反正她这样我也早已经习惯了。 “孙大人,盛子给您磕头拜年了。”我冲着孙木青就跪了下去。 孙木青没啥动作,倒是孙夫人赶紧上来扶我,说:“哎呦,你看看你这孩子,怎么一来就要跪下呀。” “夫人您不知道,在我们那边,过年的时候就是要给长辈们磕头拜年的,更何况,你们还是有恩于我的长辈,这个头肯定是要磕的。” 说完,我也不管孙夫人是真想扶我还是装装样子,就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这才顺着孙夫人的手站了起来。 孙木青对我的态度很满意,笑着说:“盛子,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孙大人回宫走的急,那玉和坊里也不都是善茬,这段日子,你就先在府上将就住着。” “老爷说的没错。”孙夫人拍着我的手,亲昵的说:“你的房间还留着呢,一会儿我让你二姐带你过去。” 这个二姐说的自然是孙嫣梦了,我忍不住回头看她,跟我的视线对上,孙嫣梦立即底下了头,耳朵上泛起了一些粉红,我心里又是一阵激荡。 孙木青又闲唠了一些话,一直将过了一个时辰,这才让我回去,孙云枫从始至终都是笑着看我,到了最后才开口说:“我听说,你跟丁耀东关系很要好,前些日子你生病,他还特意去探望你?” “我跟丁耀东确实有些交情,但也说不上十分的要好。”我说话多了几分保留,这孙云枫和丁家老大的关系我是知道的,表面上和气,私下指不定两人是怎么较量的,现在他问我跟丁耀东的关系,也不知道是打的什么算盘。 孙云枫似乎是听出了我要故意隐瞒,倒也没说别的,就给提了个醒:“既然你跟丁耀东有交情,那就帮大哥传个话,丁家的生意都在京北一带,最近那边多了许多胡商,让丁家小心一些,别惹祸上身。” 孙云枫竟然关心丁家的生意?他们不是竞争对手吗? 这个孙云枫,我还真是看不透。 一时间大家都无话,这场面就冷了下来,还是孙嫣梦主动站起来说:“大哥,没别的事情,小妹就先回去了。” “嗯,去吧,你跟盛哥儿关系好,平日里多照顾一些。” 孙嫣梦点头应下,这才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离开,我也赶紧告辞跟着她一起离开。 一路上因为有旁的人在,我不敢多说什么话,等到了我以前的房间,孙嫣梦才对跟在后面的晴雪说:“这屋子有段日子没住人,都没个热乎气儿了,你去让似云似雾去账房取些银碳过来。” “是,奴婢这就去。”晴雪福身,就要离开,又被孙嫣梦叫住,说:“你也跟了我一路了,一会儿你就在自己房间里休息,天冷,别冻坏了,我这边有似云似雾伺候就行了。” “是,奴婢知道了。” 确定了孙嫣梦没有什么别的吩咐,晴雪这才回去,走之前还特意给了我一个得意洋洋的眼神儿,看得我心里怪怪的。 “噗嗤!” 我扭头,看见孙嫣梦捂着嘴偷笑,便问:“你笑什么?见到我这么高兴?” “哼,油嘴滑舌,我是笑你,这府上的丫头,也不是个个都喜欢你这皮囊,最少晴雪就不喜欢。” “哦?听你这话的意思,难不成除了晴雪,别的丫鬟都喜欢我?” “你这小子,一段时间不见,怎么变了个模样?”孙嫣梦摸着自己的发髻,道:“我到如今都还记得,当初也不知是谁说这眼里心里只我一个,看来,也都是骗我的,亏我还日日挂念……” 我原本就想着她,现在又看见她摆出这么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扔到我身上的眼神儿也尽是哀怨,我哪还受的住啊,三步并作两步就走过去把她圈到自己怀里。 这段时间吃的好,我这个子蹭蹭蹭的往上长,来孙府的时候那副瘦小的样子早就不见了,现在我比孙嫣梦还高出一个头出来。 这么抱着她,孙嫣梦只稍微挣扎了一下,就顺从的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了,轻声说:“盛哥儿,你可知道这段日子我有多想你?” “想我?哪想我?是心里想还是……这里想?” 我把手贴在她胸口的一团柔软上,孙嫣梦脸上立即浮现两朵红晕,却又不拒绝我,这让我心里的瘙痒又更甚了一些。 “梦儿,我也想你,心里也想,到处都想。” “哼,你来之前可是往嘴上抹了蜂蜜了?这么甜?惯会哄人的。” “我可没哄你,这都是掏心肺腑的话,梦儿,我每天都想看到你,抱着你,还想好好尝尝你的味道。” 我两眼放光的看着孙嫣梦,她被我说的不好意思,但也并没有明显的拒绝,甚至还有些欲拒还迎的态度, 这无疑又给了我几分勇气。 “盛哥儿……”孙嫣梦突然又靠近我,脸挨着我的脖子,说话间我都感觉到她口中呼出来的热气,引得我身上心里都跟着烫烫的。 不行,实在是受不了了! 不想再说什么废话,那些画儿书上的东西,我看还是直接进入最后一步比较好! 打定主意,我一个公主抱,孙嫣梦没想到我会这样,吓得紧搂着我的脖子,头紧靠在我肩膀上,模样就跟小媳妇一样。 我把她抱到床上,在这上边儿,我俩也爱抚过对方,现在不过是重温一遍,所以我的动作相比第一次要麻利很多。 “不要!”孙嫣梦抓住我的手,而此时的她胸前的风光已经是一览无余了,就连我身上的袍子也已经脱掉了。 “梦儿,我好想你!”我的声音里似乎还带着一些哀求,这动静也给我自己吓一跳。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就是有一股火气,就想发泄出来,好想不发出来,我就会被这股火给烧死一样,当孙嫣梦有意无意的挑拨我的时候,我心里的这股火一下子就烧到了最旺,心里就只有一个声音:脱光了她,和她融为一体! 之前孙嫣梦没有拒绝我,现在却突然打断,这让我很糊涂,有些不明白她到底要怎么样了。 “盛哥儿,我们虽然两情相悦,可到底无名无分,我……” 原来是因为这个,我还以为是她不愿意。 我说:“这还不简单,我让我爹过来下聘,到时候咱俩定了亲,你就是我媳妇儿了,有名有份,总归是行了吧?” 孙嫣梦听到这话,眼神一闪,一脸惊喜的模样,问我:“你跟孙公公说了要娶我?他同意了吗?” “这……”我身上的燥热慢慢凉了下去,坐起来说:“我哪来的时间说啊,刚到了玉和坊,就跟王洋干了一架,又是被关柴房又是学规矩的,临了等到了大年,一顿饭都没吃上孙恩承就回去了。” “那就是还没说?” “是没说,不过梦儿你放心,等孙恩承再出来,我肯定跟他提这个事情,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娶你做媳妇儿的。” 第六十三章 再见灵花 我说的信誓旦旦,心里盘算,孙恩承认我当儿子就是为了传香火的,虽然我是个天阉,按别人的话就是不能生孩子,可这娶媳妇总是能娶的吧,大不了以后我也过继一个小儿过来,孙恩承不就有后了吗? 闪神的功夫,孙嫣梦已经把衣服穿好了,对我说:“既然你还没说,那就先不着急说了,盛哥儿我问你,你可知道孙大人在宫里当的是什么差?” “还不就是那样的差?也跑不出那么几个,不是伺候人的,就是到处跑跑腿的活计。” 我自然是知道孙恩承在宫里的位置定然不低,不然这些人也不会一口一个大人、老爷的叫着,只是我心中比较排斥进宫当差,所以才避重就轻。 孙嫣梦又仔细瞧了瞧我,对我说的话倒是没怎么怀疑,但我心里总觉得别扭,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具体是什么,我又说不上来。 过了一会儿,似云似雾就提着一篓子银碳进来了,她们俩跟之前相比又水灵了不少,身上穿的也是新做的衣裳,因为是过年,头上还各自戴了一支银步摇,煞是好看。 似云悄悄抬眼看我,随机脸上一红,说:“小姐,盛少爷,库房里就只剩下这一篓子银碳了,奴婢就先拿来了用,若是不够,估摸着就要等到过两日采买进了再去拿。” “只剩这些?府上采办的人都是怎么办事儿的?往年不是都充裕的吗?”孙嫣梦十分的不悦。 我倒是无所谓,以前别说是银碳,黑炭我也没见过几块儿,要是冷了,就抓一把柴禾在门口烧一烧,有时候赶上下雪,那柴禾里头没干透,烧出来的带着黑烟,能呛死人。 还是富贵人家好啊,因为一篓子碳也能发上火,这要是放到红叶镇,全村有这么一篓子的银碳,那都得高兴好几天。 原本以为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不缺吃不缺喝,还有银子花,有女人香又兄弟陪,这些都是我以前没有的。 但再次想到红叶镇,我的心里竟然那么怀念。 我怀念闵世东,怀念银花,甚至还怀念那个总是骂我的大嗓门。 如果能回去一趟,那该多好啊,也不知道红叶镇的乡亲们有没有想我,那么长的时间没人去偷鸡,镇子里的小鸡仔肯定多了好几倍了。 等找个时间,我一定得回去看看! 心里这么一打算,我就挥挥手,说:“二姐别生气了,不就是一篓子碳吗,没有就没有吧,反正我也待不了几天,过几日就要回去的,德公公还得过来教规矩。” “德公公?”孙嫣梦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就恢复过来,笑了笑道:“既然是这样,那便罢了,你在府上的这几日,我就留似云似雾在你房间当值伺候。” “那倒不用,她俩是你房里的人,我这边还让灵花过来当值就成,好些日子没见着她了,别说,还怪想呢。” 不光是心里想,身子也想,嘿嘿! 对灵花,跟孙嫣梦不一样,灵花一开始就是过来伺候我的,在我面前她也放得开,人也主动,好些事情我都是跟她学的,跟灵花在一起,比孙嫣梦更刺激。 只是我这话才刚说完,这主仆三人脸上就有些不好看,尤其是似云似雾,那表情就像是吃了狗屎一样,想吐不能吐,不吐就难受的样子。 孙嫣梦说:“灵花最近身子有些不爽快,这几日府上作客的人又多,灵花忙着伺候呢,分不开身,还是让似云似雾留下伺候吧。” 她说完,也不给我再推辞的机会,转开身子就走了,只留给我一个娇柔的背影。 刚才的那番撕闹,对我来说也就跟挠痒痒一样,现在人走了,我这痒还没下去呢,似云似雾倒是在我这里,但她俩都是孙嫣梦的丫鬟,我肯定是不能碰,想来想去,也就只有灵花了。 得想个办法支开她们俩才行。 我一双眼珠子来回转,时不时的看一眼她俩,似云似雾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但在她们眼里,我这副样子就是色眯眯的不怀好意的模样,不由的脸红了起来。 似云说:“盛少爷,要奴婢伺候您洗漱吗?” 似雾脸上的红晕更深,赶紧开口:“那奴婢去准备热水。” 说完撒腿就跑出去了,好像我会吃人一般。 就是这个时候! 我咳嗽了一声,看着似云:“以前我洗澡都是灵花和晴雪伺候,后来晴雪去了二姐那里,富娃就过来了,似雾一个人弄不来,你去帮帮她。” 似云巴不得赶紧过去,现在听到我这么说,头也不抬一下,应下后也跟着跑了出去。 我脚下不敢停,一溜小跑到了院子里,因为是大年,时不时的就能听见炮竹的声响,孙府里的小厮丫鬟也都比平时多了几分小脸。 走在小道上,不管认识不认识,见了面也知道笑一声拜个年,说上两声吉利话。 我在这个府上待的日子不多,这里的人大多都不是熟脸,这院子比红叶镇的孙府大了何止一倍,我在里面转悠了一圈也没见着灵花。 这时,从拱门跨院走出来一个丫鬟,年龄不大,穿着一身粉色碎花衣裳,头上还梳着两个丫髻,我上前作揖,先说了几句吉利话便问:“好妹妹,这府上有个大丫鬟叫灵花的,你知道吗?” 那丫鬟听我这么一问,一脸的警惕,把我从头看到尾,见我身上的料子不是一般的小厮模样,这才说:“你找我们姨娘做什么?” “啥?你、你们姨娘?” 我惊的舌头差点咬掉了。 灵花不是这府上的大丫鬟吗?怎么摇身一变成姨娘了?还是说,这孙家有还有一个叫灵花的? 小丫鬟说:“我们家姨娘闺名就叫灵花,但却从没说过她有你这样大的兄弟……” 她把我当成灵花的兄弟了,我也没反驳,只想看看这位姨娘,到底是不是灵花。 我说:“好妹妹,你带我去见见你们姨娘吧,不知道她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位。” “不行不行,我们姨娘哪是你说见就见的。” “好妹妹,你就带我去见见吧,就远远的看上一眼就好。”我靠近了她,从话里拿出一个荷包来,里面装的都是金裸子,一个有八分左右,塞到她怀里:“这个,给你买花带,你不说我不说,保准没人知道。” “这……那好吧,但就只能远远的打个眼。” 小丫鬟把荷包揣进自己怀里,这才带着我进了跨院,我俩走到一间屋子边儿上,小丫鬟让我在一旁等着,她去开门,就让我趁着她开门的功夫看一眼,还再三跟我确定不能出声才愿意。 我当然不能拒绝,一个劲儿的点头,保证不出声,小丫鬟才放心的走过去。 她推开半扇门,我点着脚尖往里瞧,却只能看见一个女人坐在凳子上,那身上的料子都是精贵的,只是看身材似乎是比灵花圆润一些。 她又推开另外的半扇门,那女人的侧脸就落在了我眼里。 跟以往不同,梳着妇人才有的发髻,身上的衣裳果然是极尽华美,似乎比孙夫人还要精贵几分,但不管如何,那侧脸却是熟悉的,就是灵花。 灵花见小丫鬟进了屋,不免抬头瞧,正好跟我对上了眼睛,一下就呆住了。 我眼里升腾了两撮火苗,大步走过去,小丫鬟以为我要闹事儿,上来就要拦我,被我一把给推开了。 “盛哥儿……”灵花叫我,脸上的笑也变得苦涩起来。 “灵花,咋回事儿?”我瞅着她身上打转了一圈:“你真成孙木青的小老婆了?” 第六十四章 你不走我走 灵花脸色大变:“青玉,盛少爷来拜访你怎么也不通报一声?还不快去给盛少爷端茶?” 刚才的小丫鬟有些慌乱的看了我一眼,赶紧低头说:“是,奴婢这就去。” 等青玉走了以后,灵花也没说让我进去,我们俩就这样一个在屋子里坐着,一个在外面站着。 我不能接受,一直以来,我都以为灵花是孙木青给我准备的人,不管以前有什么闲言碎语,我也没真的放在心上过,现在她竟然真的当的孙木青的小老婆,这让我怎么接受? 我还记得,那第一次的欢愉,是灵花给我的,男女之间的事,是灵花教会我的,虽然我们并没有真正的拥有过彼此,那那些坦诚相对的场景,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记得吗? 难道说,那些我日夜惦记的,到头来都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而已吗? 灵花也是一副呆愣的模样,估计她也没想到我还会回来孙家,更没想到我会跑过来找她。 怪不得孙嫣梦推三阻四,还说灵花身体不舒服,原来是已经给她爹当了小老婆了。 因为这,我心里对孙嫣梦有种说不上的情绪,似乎是难受,又似乎是生气,总之是怪怪的感觉。 “盛哥儿,听说你已经被孙大老爷认了亲了?”灵花避开我的问题,直接问我:“那你以后可就是正经的少爷了。” “你别管我是不是正经的,我问你,你为啥给孙木青当小老婆?既然你给他当小老婆,那你为啥还对我……” 灵花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叹了一口气:“你还小,有很多事情不懂,我在孙家是死契,老爷看重我,愿意给我一个名分,这就是我的福分,推不得拒不得,只能高兴的接着。” “啥名分,啥福分,你要是不愿意就告诉我,我去找孙木青,灵花,我带你走。” 这话在数年之后我也曾说过,不是对灵花,而是对着另外一个女人。 我不知道这句话代表的意义有多重,我只知道,我就想带着灵花走,离开孙木青,离开孙府。 大不了我用钱在外面租个小院子给她,也像白寡妇那样,被孙来福养在外面,日子也过得火热。 我心里想的很美,但却忽略了根本。 灵花不想跟我走! 她说:“盛哥儿,我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我说:“不是一个人?啥意思?算了,别管几个人,先跟我走再说。” 灵花失笑,白嫩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说:“我有身孕了,怀了老爷的骨肉,怎么能跟你走?”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似乎很开心一样,但我看在眼里,却只觉得难过。 不是我难过,而是灵花难过。 那样的笑,带着无奈,还要努力表现出幸福的样子。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不能连带着孙木青的孩子也一起带走,这个时候我才真正意识到,小老婆也是老婆,生儿育女这一辈子,就要这样绑在这里了。 这个时候我才真正意识到,灵花,是真的不会跟我走了。 “盛少爷,灵花有幸,能伺候少爷一场,但少爷终归是主子,以后你会有自己的路,你会成为人上人,会结交权贵,会有享不尽的美女环绕,像奴婢这样的蒲柳之姿,少爷只当是以前的一个乐趣,笑过了,就忘了吧。” 灵花说了一些我听不太懂的话,但最后一句我很明白,她让我忘了她。 只是我这人自小就有个习惯,我沾手的东西就是我的了,怎么可能再给别人? 灵花是个人,但在我这里也是一样的道理。 她是我第一个尝了女人味的人,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我说:“灵花,我不在乎你有了孙木青的种,我带你走!” 说着,我就跑过去拉着灵花往外走,可是刚走了两步,灵花就甩开我,厉声说:“盛少爷,奴家现在是老爷过了明路的妾室,少爷年轻气盛,现在赶紧离去,奴家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什么没发生过?你说的轻巧,我这才走了多久,孙木青就把你娶了?”我越想越生气,最后干脆吼道:“他要娶你早点儿娶啊,干啥还让你来伺候我?” 外面的小丫鬟听到动静赶紧跑了过来,她站到灵花身边,一脸戒备的看着我,灵花别过头,似乎是不愿意再见到我一样。 我这心里头,就跟有锤子在砸一样的难受。 都说这富贵人家人情薄,没想到竟然薄到这种程度。 以前是我不懂事儿,但自从知道了男女之防之后,在我心里就已经把灵花和孙嫣梦都当成是我自己的女人了。 现在却突然告诉我,我的女人不仅怀了别人的骨肉,还给别人当了小老婆,这让我怎么接受的了。 我还想再说上几句,小丫鬟赶紧上前一步挡住我,说:“少爷,刚才奴婢眼拙,没瞧出少爷的身份,现在清楚了,就不能再让少爷跟姨娘单独相处了。” “你让开,我跟灵花的事儿,还轮不到你插嘴!”我气急,说话也没了好气儿。 那小丫鬟却并不害怕,只是说道:“是轮不到奴婢多嘴,但您是主子,我们姨娘也是主子,真要论辩起来,我们姨娘的辈分还在您之上呢,再说,奴婢可是听说二小姐身边的晴雪姑娘当初也是伺候少爷的,怎么少爷不去找晴雪姑娘,反而过来纠缠我们家姨娘呢?” “你!” 没想到这个小丫鬟还挺牙尖嘴利的,听她这话,似乎对我的身份和过往十分的清楚,既然有这番心思,刚才怎么就没认出我来?还把我带过来…… 难道又是孙家安排的? 我心里的火一点点的烧起来,孙家,这一回一回的事儿,办的真是不地道,枉费我之前还觉得孙家是好的。 呸,羊皮底下泛腐臭,好个屁! 但这里是孙家的地盘,我又是一个人,这火肯定是不能发出来的,等我回去找了帮手再来出气。 于是我又问灵花:“灵花,只要你一句话,跟不跟我走?” 灵花说:“盛少爷,时辰不早了,盛少爷若是没有什么事情,就请回吧,等我这孩儿出生了以后,盛少爷不嫌弃就来喝杯喜酒。” 说这话就是打定了主意不走了。 “好,你不走,我走!” 说完,我头也不回的就出了院子,直直的往大门走去。 灵花的事儿,我也没心情在孙家待了。 我没去找孙嫣梦,不知道见了她该怎么说,孙木青好歹是她爹,我总不能说,你爹把我的女人搞怀孕了,所以我不爽,不想住在这里吧。 等离开了孙家,到了大街上,我才感觉到了有点儿冷,那种发自内心的冷,街上没有多少人,除了不知道哪里传来的鞭炮声,整个街道上都是冷清的。 门房的人跑过来跟我问礼,说是让我过去喝一杯。 我想起当初在红叶镇我第一次到了孙家宅子上的时候,那时候孙家门房的人见了我都是能哄多远哄多远,跟现在的热情简直天壤之别。 果然啊,这世道里,只要有身份,就能让别人高看你一眼。 我拒绝了门房的邀请,让他跟孙来福说一声,我有事儿要去朋友家,暂时不回来。 我在这里没有根,唯一能称得上是朋友的,也就只有丁耀东一个人了。 虽然丁家对我好,也只是因为我背后有一个孙恩承,但好歹丁家没有抢了我的女人,就冲这点,我就宁可去找丁耀东。 对于我的到访,丁耀东显得很吃惊,拉着我到了房间里就问:“说吧兄弟,遇上什么事儿了?” 第六十五章 四种人 “怎么说话呢,没遇上事儿我就不能来找你了?” “哎哟哟,装,再装。”他砸了我一拳,说:“咱俩这兄弟是白当的呀,我还不了解你,这大年上来找我,肯定是遇上事儿了,说吧,甭管什么事儿,哥哥我给你罩着。” 丁耀东这话说的情真意切,我要是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可要让我说实话,我又说不出口,想来想去的,也只能随便扯个慌先应付着。 我说:“也没啥,就是我一个人,无聊的很,所以来找你。” 听我这话丁耀东也没怀疑,说:“哦,是这样啊,你爹回宫之前,没跟你说点儿别的?” “说什么?”我心里一惊,转脸看他:“你怎么知道孙恩承回宫了?” 这事儿来的突然,我也是听孙恩承说起才知道的,孙家那边知道我不意外,毕竟是在朝廷里当官的,跟孙恩承又有关联,可是丁耀东怎么会知道? 丁家不是商贾之户吗?怎么…… 相比我的惊讶,丁耀东倒是淡定许多,他倒了被茶给我,道:“这有什么的,你别忘了,我们家可是皇商,能做到这个地步,宫里头怎么可能没有几个人啊。” “你们……你们在宫里也安插眼线啊?” “瞧你那没见识的样,哥哥跟你说,这可不叫眼线,这叫关系!” 关系和眼线有区别吗?还不一样是为丁家卖命的? 我不懂,丁耀东就解释说:“这里头的学问可大了,一时半会的你也不会明白,简单来说,就是我们丁家每年光是打点关系花出去的钱就说不清,更别说还有稀有物件儿什么的,拿人手短,收了我们丁家的钱,自然要事事帮衬。” “每年都要打点?” “那当然,不然谁给办事啊。” “可是,你们就不怕他们拿钱不干事儿啊?” 这也算是我的经验之一吧,刚进玉和坊我也拿钱打点,王洋收了我不少好处,到最后不还是阴了我一把。 丁耀东显然是没把我的问题当回事儿,他说:“你也太瞧得起他们了,宫里那么多人,那些王公大臣咱先不说,光是后宫里的妃嫔们,你一双手都数不过来,她们身边当差的,皇上身边当差的,宫里各司部当差的,宫门传话处当差的……” “总之,皇宫里什么都稀罕,就是人不稀罕,谁会跟银子过不去啊,你不赚别人就赚了,还想只拿钱不干事儿?哼,要真是遇上这样的,不用我们说,宫里头有的是要弄死他的。” “那帮阉人太监,没了子孙根就相当于老了以后没靠山,现在不多弄点儿银子傍身,真要到了放出去了,死了都没人埋,所以啊,只要你有钱,又肯花,在宫里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我听着丁耀东话语涛涛,明白这是丁家惯用的手段,或者说,是每一个在宫里当差的人,都惯用的手段。 但丁耀东说道阉人的时候,我心里还是咯噔一下,阉这个字,从我记事儿开始就一直充斥在耳边儿,以前没少听,只是恍恍惚惚不懂是什么,现在听来,怎么好像要去那宫里当差的人,都要是阉人才行? 我问了丁耀东,这厮倒是没瞒着,说:“宫里有四种人,一种,皇上,这种就一个,最吃香,皇宫上下都恨不得能黏在皇上身边儿,皇上肯用你,那得是多大的脸面儿啊,谁见了你不得给几分面子,你看看你爹,当今圣上身边的红人,谁见了都得叫一声总管大人。” “第二种就是妃嫔,这些都是各大臣的女儿,送到皇宫里给皇上当小妾的,你要看着哪个妃嫔最受宠,她爹在朝廷上肯定是最受重视的,什么肥差那都是他的,但妃嫔只能是皇上的,要是哪个男人敢窥探皇上的女人,就只有一条路。” “什么路?” 丁耀东对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吓得我一个激灵,就好像感觉到了那刀刃上的锋利一般。 得亏这孙木青不是皇上,不然今天我去找灵花说的那番话,肯定就被人抹脖子了。 丁耀东不知道我的心思,继续说:“还有一种人,是宫女,这些女人不是皇上的,但皇上可以随便选,被皇上看上的,以后就成为第二种人了,没被选上的,等年龄到了,放出宫再行婚配。” “还有一种呢?” “这最后一种就是阉人。” 他说着,眼睛就朝我身上瞥了瞥:“这个阉人跟你不一样,你是先天优势,他们都是后天的,在净身房阉了以后,能活下来的就送到宫里当差,这种人被割了子孙根,自然就不能传宗接代了,但不阉又进不了宫,宫里的女人都是皇上的,用阉人,皇上放心。” 所以,我被孙家选中,要送到宫里当差? 只是因为我没有子孙根,不能传宗接代,皇上用着放心? 既然这样,那孙恩承为什么要跟我认亲呢? 想到孙恩承,我就问:“他……也是……” “废话,孙恩承现在虽然是红人,想当初也不过是在传话处当差的,自然是先阉了再进的宫了,不过我听说,皇上念在他忠心,特意批准他能在外头过继,权当是延续了香火。” “既然这样,那干嘛找我?我可延续不了什么香火,当初我家里不要我了,就是因为我不能传香火,孙恩承找我,这不是自己把自己的香火给断了吗?” 丁耀东没说出我想要的答案,他毕竟没在宫里当差,即便是知道一些什么,也猜不准这其中的缘由。 见我兴致不高,他搂着我的脖子说:“人家的事儿你想那么多干嘛,认你,你就让他认呗,反正是有钱花有肉吃。” “嘿,你倒是想的开,感情这事儿是没落在你身上。” “落不落的能怎么着,好酒好乐可不能耽误,走,哥哥带你找乐子去。” 他带着我就要往外走,这乐子不用说,肯定是去女人窝里找,记得我跟丁耀东第一次相遇,就是他去找乐子,被人给打了。 我说:“你还去那种地方,万一你爹……” “谁爹也不会管我,府里新来的那个宠,我爹的心思都在她身上,母亲的心思自然就全在我爹身上了,哎呀别说这些了,快走快走,去晚了好姑娘都被挑没了。” 他口中的那个宠,应该就是上次说的那个姬姑娘了。 我们俩又来到这个地方,金妈妈一如以往的热情,满是香气的帕子甩到脸上,带来一丝丝的痒。 丁耀东从怀里掏出一塌银票来,啪的一声拍在金妈妈的胸口上,震得她胸口颤了好一会儿。 “金妈妈,我这兄弟,你给挑两个漂亮的伺候着,这些你拿去,伺候好了,爷还有赏!” “哎呦大爷,瞧您这话说的,来妈妈我这里的人,哪一个不是心花怒放的走啊,大爷你把心肝放进肚子里就成了。” 金妈妈摸着银票的厚度,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开了花。 这时候丁耀东怀里早已经搂了两个细皮嫩肉的女人了,一边往上走一边朝我飞媚眼,嘴里喊着:“你好好玩你的,这次可不能再扫哥哥的兴了啊。” 等他上楼关了门,金妈妈这才笑着看我:“我记得小哥哥,上回红枝绿柳没伺候好,惹得小哥哥不开心了,这回……” 她的眼神让我不自在,说的话也让我难受。 金妈妈年龄也不是特别大,但跟这楼里的姑娘相比,也称得上是半老徐娘了,这样的女人张口闭口的叫我小哥哥,怎么听怎么像那书上画的老妖精。 第六十六章 酸软无力 我受不了她,索性开口:“旁人就不用了,还要红枝绿柳来伺候就成。” “哎哟,小哥哥可真是会挑人,红枝绿柳可是妈妈我这里最会伺候人的姑娘了。” 说着,金妈妈就喊了两声,红枝绿柳应声过来,见了我,嘴角明显是抽了两下,显然还记得上次的事情。 我咳嗽一声,也学着丁耀东的样子,一手搂着一个就进了房间。 这一次比上次还尴尬,主要是红枝绿柳没主动勾我,两人的脸上虽然都挂着笑,但眼神还是有意无意的就往我下边儿瞄。 我知道她俩心里在想什么,也知道这里就是一个温柔窝,来这里的男人,都是冲着女人的乐子来的。 估计像我这样的,还是头一个吧。 但不管红枝绿柳怎么想,我掏了钱买了乐子,她们就得把我伺候好了。 房间里的摆设还跟上次一样,只是这回没人再去给我暖床单了,而是都坐到了茶几边儿上,看样子是要喝酒。 红枝脸色变了一下,赶紧笑道:“大爷这次可不能再丢下奴家走了,上回奴家都不晓得爷为什么生气,若是奴家伺候的不好,爷只管说就是……” 她说着,不停的向绿柳使眼色,看样子是想让绿柳去床上再像上次那样捣鼓。 只是绿柳心底并不愿意过去,只当做没看见,端起酒杯就朝我贴了过来。 “爷,您别光坐着呀,奴家伺候您喝酒。” 果酒入口甜甜的,不会醉人,只会增加情趣,我看着眼前的这俩女人,心底冷笑。 既然是出来卖的,那就没有再挑拣的道理。 我抓起酒杯又喝了几杯下肚,直到身上感觉暖融融的,这才朝床边走去。 我说:“上回有事情着急去办,这回特意找了你们,我可是花了两回的加钱,你们俩自当也是要出两份加钱的力。” 听我这话,红枝绿柳的脸色立马就发白了。 我不知道她们在害怕什么,其实我原本也没想着要怎么样,只是想跟她们俩喝酒说话而已,谁知道她俩从见了我开始就这副样子,甚至还想推三阻四,这让我十分的不快。 多年以后,我再次来到这样的场合里,才知道,原来她们是把我当成了宫里的阉人。 也是在后来我得知,阉人因为被去了子孙根,心智也跟着变得不正常起来,不能人道,他们便更加愿意去折磨女人。 再说红枝和绿柳,即便是不愿意,可我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们也不好再拒绝,只能后脚踩着前脚的挪了过来。 红枝还是略微开放一些的,一过来就要脱我的衣裳,绿柳晚了一步,只好去床头拿了物件儿,自己爬到了床尾,开始跟上次那样倒弄了起来。 在孙家我被灵花伤了心,但这身子的火还没熄灭,被绿柳这么一引,这火就烧的更旺盛了。 我一把将红枝拽了过来,来不及脱衣裳就揉搓了起来,红枝原本就白的脸色,因为我这突然的动作变得更白了起来。 她嘴里哼哼唧唧的,也不知道是舒服还是难受,只是她抓着我的手却在暗暗发抖,抖得我心里直纳闷。 这怎么跟上次差别这么大? 难不成因为上次我发火的缘故,让她们挨了骂不成? 来不及想其他的,我现在就只想纾解自己,既然红枝不喜欢我主动,那我就让她主动好了。 踢掉了鞋子,我躺到床上,身上的衣裳早已经在拉扯中敞开了,露出我略微白嫩的胸膛。 我躺在床上,对红枝说:“来,你来……” 红枝有些不愿意,但又不能拒绝,只好咬咬牙,也跟着爬了上来。 白嫩的手指在我身上滑动,从上到下,慢慢的游走到了布料底下。 我身上就像烧着了一样,没多久就出了一层薄汗,屋子里还烧着火炉,我就把自己脱了个精光。 这下我的一切都被红枝和绿柳看了清楚,她们盯着我那处看,似乎很惊讶,又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最明显变化的就是绿柳。 原本她拿着物件在床尾处,见我上来了,就缩着身子躲的远远的,可是现在却慢慢朝我靠拢了过来。 红枝也不再紧张了,手指有意无意的触碰,弄的我痒痒的。 身子痒,心里更痒。 “爷,您是喜欢红枝这样,还是这样?” 红枝的手指在我身上戳了戳,又故意贴近我。 触感软软的,滑嫩嫩的,我才发现,她也跟我一样,坦诚相见了。 “快上来!” 我忍受不了,只能粗着嗓子催促她。 可红枝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不让我得逞,她跟绿柳相互看了一眼,捂嘴笑道:“爷让我上来,是要上哪去?” 绿柳脸蛋红扑扑的,抓着我的手放在她胸前,娇颤着说:“爷还在跟奴家们玩捉迷藏了,红枝姐姐,你快把爷的兄弟找出来呀。” 红枝闻言,笑了一下,低头就吹了一口热气,我只觉得有异样的感觉拂过,痒的难受,忍不住哆嗦了起来,某个地方也似乎有些想要出来的冲动。 见着我的变化,红枝更是笑的娇艳,手指头伸过去故意肆动起来。 我虽然是天阉,但并不是没有,只是跟别人的相比起来,不一样罢了。 如果一定要找一个形容的话,别人的若是外放,那我的,便是内敛。 但不管是内敛,还是小巧,总归我还是有的。 红枝倒弄了一番下来,也见着我那话有了些许的变化,只是不管如何,都弄不到极致,她不免有些失望。 我才不管她是什么心思,老子是花了钱的,还想让我伺候她们舒服了是怎么? 我说:“你们成不成?如果不成,就赶紧出去,换人进来!” 见我生气,红枝这才又贴近了一些,讨好道:“大爷别着急嘛,奴家这就来……” 说着,她低头过去,我只觉得一阵温热柔软,甚至连那舌尖上的灵动都能感受的一清二楚。 此时,绿柳也已经放弃了那些死物,直冲这我胸口袭来,两个女人,一个攻上,一个袭下,几番下来,似乎把我的力气都抽走了一样。 体内的火团越烧越旺,我吞咽着口水,生怕那团火把我烧着了,但又不想熄灭它,这种不想又想的感受直击我心里,在以后的数十年中,我竟然一直都记得。 红枝对我这样,显然不是第一次了,她的动作非常娴熟,甚至颇有技巧。 以前在孙家,灵花也给过我一次这样的体验,但跟红枝相比起来,简直就是天上地下。 像我这种初识女人香的生手,根本抵不过多久,在红枝又加大了吸力之后,我就彻底投降了。 “大爷,您真厉害。”红枝仰头,擦着嘴奉承我。 “是啊大爷,您是奴家见过最俊俏的人了。”绿柳把手贴在我脸上说道。 她们这样的话我以前也听过,只是突然从两个花楼姑娘口中说出来,这感觉还真是怪怪的。 我舒坦了,就一手搂了一个过来,芬香的脂粉味不断充斥鼻息间,再加上她们俩身上的娇嫩,我又是一阵意乱。 她们俩也发现了我的变化,贴得我更紧了一些,甚至还朝着我的脖子里吹气。 脂粉味又更浓了一些,不知怎么的,她们的脸在我眼中逐渐模糊了起来,慢慢的,竟然跟孙嫣梦和灵花重叠到了一起。 “灵花……梦儿……” 我低头,重重的吻上了“孙嫣梦”的嘴…… 不记得有多少回,只记得那翻云覆雨的滋味儿一波又一波的袭击了我无数回,但后遗症也挺严重的,第二天早上日上三竿了,我这双腿还是酸软无力。 第六十七章 丁家的事儿 外头有人敲门,红枝和绿柳睡在我身体两侧,俩人都是嘤咛一声,竟然也没有半分要醒来的迹象,无奈,我只好慢慢爬起来去开门。 “不是吧盛子,你昨晚玩这么嗨?!” 丁耀东站在外头,看见我衣衫不整的模样,他还特意垫着脚往里头瞧了瞧,等瞧见了两条光洁的小腿,便开始打趣我了。 他说:“怎么样?昨天是不是要欲仙欲死了?以后跟着我,哥哥保你每天都吃荤。” “去去,大早上的扰人清梦,你昨天不也带了两个吗?怎么起这么早?” 我要困死了,说两句话就要打一个哈欠,这厮昨天也是搂着两个走的,怎么精神这么好? 丁耀东见我这样,也不解释,拉了我就要往外走,我因为折腾了大半夜,腿还软着呢,挣脱不开,只好跟着他,一边走一边整理衣裳。 到了楼下,没有看到金妈妈,就看见两个男的坐在凳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在聊天,见了我们下来,他们赶紧站起来,脸上堆满了笑。 “哎呦,两位爷,您二位这是玩好了?” “嗯。”丁耀东背着双手,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从怀里摸出两块儿碎银子扔过去:“赏你们的。” “谢谢二位爷,二位爷慢走……” 出了门,还不等我问,丁耀东就说:“刚才那两个,是这里的龟奴,下次你要是再过来,走的时候别忘了赏他们。” “龟奴?” 丁耀东解释说:“就是这花楼里的奴才,跟那些花娘一样,被卖到这里当奴才的,也有是花娘怀了恩客的种,生下来养不了,只能继续留在这花楼里了。” 他这么一说,我竟然对这些龟奴产生了一些怜悯。 想我以前,在红叶镇的时候,虽然是缺吃断喝,但好歹是自由身,不用伺候人,后来进了孙家,不管他们对我抱的是什么目的,我现在生活上肯定是顶好的。 也许是猜到了我的想法,丁耀东轻笑一声,又说:“你可别当那烂好人,那些龟奴可比你我厉害多了,就我刚才赏的银子,也就能换得人家跟你客气两声,有的是人去砸银子的。” “什么意思?”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跟我装呢?” “我统共就来了这么两次,哪回不是你带着我过来的?快说快说,什么意思?” 丁耀东说:“盛子,你可别小看这么一家花楼,这幕后的人可厉害着呢,花楼里每天来的三教九流,什么人都人,这里的花娘自然是不知道轻重,要想得到点什么东西,自然是要在龟奴身上使劲儿了,要知道,只要是有客人的地方,他们可是哪里都去得……” 他说这些我就明白了,原来这种地方还不仅仅是温柔乡那么简单。 看来这个京里,果然是处处惊险啊。 厮混了一夜,丁耀东就要回府了,因为灵花的事情,我并不打算回孙府,玉和坊里又有王洋那个死对头,于是我就跟着丁耀东一起回了丁府。 丁耀东认我是兄弟,丁老爷因为孙恩承的关系,也愿意让他跟我走近,我住在家里,自然是没人反对。 丁家养了一些歌姬,丁耀东每天都拉着我去听歌赏舞,当然,我们俩也没少往花楼里跑,日子过的舒坦了,时间就跟飞逝一样,转眼间,我在丁家已经住了有一个多月了。 天气也逐渐的暖和了起来,丁府找了裁缝来做春衣,丁耀东硬是要拉着我一起做了,我不愿意欠他这个情,便说要回去,丁耀东不应。 原本也没什么,要真是推辞不过,最后我也会应的。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中途发生了两件事情,我却不得不走了。 第一件事:姬姨娘,就是之前被丁老爷硬接回来的那个新宠,后来被提了姨娘,她有了身孕。 这对丁老爷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事儿。 丁家有夫人有姨娘,但养育的子嗣也就只有丁耀东和他那个大哥丁耀辉。 丁老爷如今都是半只脚要踏进棺材的人了,突然又有了骨肉,他怎么能不高兴,不管姬姨娘肚子里的是男是女,丁老爷都会宠上天去,毕竟是老来得子。 像这种喜事儿,有人高兴,自然就有人烦恼,自从知道姬姨娘怀孕之后,丁老爷便不在别人那里歇息了,每天都要陪着爱妾,这种专宠已经严重危害到了丁夫人的利益,这烦恼的人,也就可想而知了。 这些分析都是丁耀东给我分析的,我听后,仔细回味一番,并没有发现他话里的不妥,反而句句在理。 我很奇怪一点,这丁府,丁耀东是幼子,按道理,丁老爷应该是疼他的,若这位姬姨娘再添上一男半女的,丁老爷的疼爱自然就转移到了新生儿身上了,丁耀东又不是丁夫人亲生的,那时候他的处境一定比现在更加艰难,怎么他一点也不担心? 对于我这个疑问,丁耀东的回答是:“着什么急啊,只是怀上了而已,能生的下来才是真本事呢。” 然后就发生了第二件事。 姬姨娘小产了。 这消息刚出来的时候我还被吓了一跳,可是转看丁耀东,他却是十分笃定的表情,一开始我甚至怀疑姬姨娘的小产是因为他。 可他却说:“盛子,你看着没,这就是有钱有势的人家,表面光鲜亮丽,底下却都烂透了,就算再怎么掩饰,也遮不住那一股子腐烂腥臭。” 他话里语气平淡,眼睛里却冷冽如刀,甚至还带着些许的愤恨。 我突然以前关于丁耀东的那些话,那时候我还感慨丁耀东可怜,虽然是丁家的二少爷,可不是丁夫人所出,生活肯定也很艰难。 现在看来,丁耀东的生母,也有可能不是正常死亡的。 对于别人家的事情,又是那么多年以前的旧事,我不方便问,也不能多问,只好默默陪在他身后。 姬姨娘小产,丁老爷十分的伤心,并且直接就怀疑到了丁夫人的身上,事态严重到在外跑商的丁耀辉都回来了。 这天,丁耀辉跑来,开门见山就说:“二弟,为兄信你,才能放心在外经营,可如今母亲被误会,你怎么忍心让母亲含冤?” 丁耀东没回话,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去说,又或者是根本不想辩解。 我却受不了,这小子虽然平时吊儿郎当的,但对兄弟却是没话说,现在他被人这么指责,我当然不能干看着。 于是,我说:“丁大哥,你误会耀东了,这段时间他可是一直跟我在一起的,再说,姬姨娘小产的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丁伯父生气也是正常的事情,你……” “这是我丁家的事情,不知道孙少爷是以什么身份在这里跟我说话?”丁耀辉直接打断了我。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说我没资格管他们丁家的事情。 “大哥你不用这么阴阳怪气,盛子是我请来的客人,这段时间我一直都陪着他,事发突然,但关乎母亲和姬姨娘,一个是父亲的妻子,一个是父亲的妾室,我想,父亲应该自有定夺。” 丁耀东在维护我。 我心里感动,有心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他给拦住了。 丁耀辉脸色又暗沉了不少,看我的严管也变得冷了起来。 “既然是客人,那是应该好好陪着,但现在丁家有事,这客人就不好多留了……” “你……” 丁耀东拉了我一把,笑着说:“大哥说的是,我这就送盛子出去。” 说完,他就拉着我往外走。 到了大门口,我忍不住吐了一口唾沫:“丁耀东,你这个大哥可真不是个善茬,他这明显就是要把你拉下水啊,你拿我当兄弟,就听我一句劝,这事儿,不论如何你不能参合。” 第六十八章 再提求亲 以前在红叶镇的时候,癞子没少给我讲这种大宅内院的故事,什么大老婆心眼小暗中害人啦,什么小妾有心计陷害夺位啦。 那时候我也就当个故事听听,谁能想竟然还真给我碰上了。 丁耀东乐了,朝我胸口锤了一下,说:“成了,你才在这里住几天,我在丁家待了十几年了,里面的水深水浅,我清楚的狠,放心吧。” “成,那我就先回去,你要是有事,就让林森去孙家找我。” “好。”丁耀东抿着嘴,想了又想还是开口道:“盛子,有件事情你得知道一下。” “啥事?” “孙家的二小姐!宫里要选秀了,孙家二小姐也在名册之中,以她的样貌,肯定会被皇上选中的,我知道你心里有她,所以……”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炸的我蒙蒙的,就连丁耀东后面说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孙嫣梦要去宫里选秀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上次去孙家,为什么孙嫣梦没说呢? 不止是孙嫣梦,孙家上下都没有说过,为什么? 一连串的问号在脑子里来来回回的穿过,我一口气跑到孙家,迎面就遇上了正要出去的孙来福。 “孙管家!” “哎呀,盛少爷,您这是……” “孙管家,梦……我听说二姐要进宫选秀?是不是真的?” 孙来福笑脸一收,赶紧把我拉到一边:“盛少爷可不能乱说,这主家的事情,又怎么会是我们这等下人能议论的?盛少爷可是从哪里听到什么闲话儿了?” 不承认?还是没有的事儿? 孙来福的话水分太多,我不好判断,却也知道他肯定不会告诉我实话,于是便说:“也没听到什么,就是在街上听说皇上要选秀,去的都是漂亮的女人,我想二姐这么美,也一定会去的,所以才特意跑过来问问。” “原来是这样,那老奴还真是不清楚,没听老爷特意提起过。” “没事儿没事儿,孙管家,你事情多,赶紧去忙吧,我好久没来了,正好去见见孙老爷。” “那好,那老奴就先去忙了。” 打发走了孙来福,我就直接跑到了孙嫣梦的院子外头。 孙木青是肯定不会跟我说实话的,现在我唯一能问的,就只有孙嫣梦本人了。 孙嫣梦的院子里,似云似雾正在摆弄一株花,那花枝上刚长出花骨朵,似乎是从外面的花园里剪了过来,准备移植在这里的。 见了我,她们俩赶紧站起来行礼,我摆摆手,问:“二姐在吗?” “小姐在书房,盛少爷稍等,奴婢去通传一声。” 似云跑进了房间,没多久又跑了出来,说:“盛少爷,小姐请您进去说话。” 孙嫣梦正在屋子里看书,晴雪在她一旁伺候,见了我进来,她便放下书本招待我。 “盛哥儿,今天怎么过来了?快坐。” 我也不客气,就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听说……宫里要选秀?” 孙嫣梦眉头跳了一下,把手里的书放下看着我,似乎是奇怪我是怎么知道的,又似乎是根本不知道这个消息。 她问:“盛哥儿这是从哪听来的话?” “二姐不知道?”我并不相信孙嫣梦一点也不知道,但为什么她要瞒着我呢? 难道真如丁耀东所说,她在选秀的名单里?所以才故意要瞒着我? 如果是这样,那她之前跟我的好,又算什么? 她说让我说服孙恩承,来孙府提亲的话,到底又有几分是真的? 我被弄糊涂了,我不愿意去想孙嫣梦有没有骗我,原本我是十分相信她的,可现在她这副样子,信任的十分竟然也在不知不觉中削减了三分。 我又问了一遍:“二姐,宫里要选秀,你不知道吗?” 孙嫣梦看了一眼晴雪,说:“我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你先去歇着吧。” “可是小姐……”晴雪有些不愿意,但看到孙嫣梦的脸色不好,便也就勉强答应了。 出去之前,她还特意瞪了我一眼。 我现在可没心情去关心晴雪怎样,我现在就只想知道,孙嫣梦到底瞒着我多少事情。 “盛哥儿,有些事情,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那二姐到底是想让我知道,还是不想?” 孙嫣梦叹了口气:“三年前父亲带着全家回乡丁忧,官场上的事情我不懂,但却知道人走茶凉的道理,别说是三年,只怕是离开三个月,物是人非就已经不是我们所能控的了。” 她站起来,走到后排书架子上抽出一本书,递给我。 我不认字,孙恩承教我规矩,教我为人处世,就是没有教我认字,书页上的笔画,落在我眼里,自然就跟鬼画符一样。 孙嫣梦笑了笑,也不收回去,又说:“父亲生了我,给我孙姓,给我华衣美食,我既然享受了待遇,自然就要承担责任,不管宫里选秀有没有我,只要家里需要,我就得去,盛哥儿你可明白?” 这话说的笼统,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其实孙嫣梦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只是我自己有私信,不愿意去多想。 房间里静的吓人,她坐着不动,我也看着她不动。 最后还是我先退了一步,强笑着说:“二姐,这马上就要三月间了,我在大街上看到有好多书生打扮的人出现,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转移了话题,孙嫣梦也顺着我笑道:“五月末就是大考之日,有些离得远的学子们,会提前数月到达,一来有时间复习,二来是看看能否打点一下。”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来,秦钟鸣是不是也要参加大考了?” 我记得孙木青知道秦钟鸣和马姨娘有一腿的时候,虽然生气却什么都没说,只把马姨娘给关了起来,又让秦钟鸣去了外头的庄子里读书,就是因为秦钟鸣快要考试的缘故。 之前不太懂,现在却大概了解了孙木青的打算,应该是在秦钟鸣身上压了宝的。 孙家支撑秦钟鸣钱财,又是好吃好喝的供着,自然是希望他能一举高中,这样的话,秦钟鸣也算是孙家的门生了,以后在朝为官,也能帮孙家许多。 为了这个,孙木青可是花了大心血的,秦钟鸣明里心属孙嫣梦,暗里又和马姨娘不清不楚,但孙木青都不动声色,可见这一个高中之士的重要。 可惜我不识字,不然我才不认什么干亲。 听我提起秦钟鸣,孙嫣梦的笑意逐渐加大,看来她也是对秦钟鸣很看好。 “听下面的人说,表哥这些日子意外,日夜苦读,想来这次大考应该能取得不错的名次。” “是吗?”我说,猛地一下站了起来:“不行,我得赶紧回去!” “盛哥儿,你这是……” “我得赶紧回去找人,秦钟鸣对你的心思人尽皆知,万一他高中,到时候来提亲那可怎么办?我得回去,让我爹现在就带人来提亲!” 说话的空档,我已经走到了门口,眼睛却小心的撇着孙嫣梦。 孙嫣梦脸色果然变了,十分的着急,似乎是没想到我会把话拐到这上面去。 见我就要开门出去,她也顾不得什么,提着裙角就跑来,抓着我的手说:“盛哥儿,你不能去!” “为什么不能去?”我逼问她。 “因为……因为……盛哥儿,你误会了,我对表哥绝对没有半点的意思。” “你是没有,但是秦钟鸣有,他不仅有,还人人都知道,就连跟马姨娘翻云覆雨的时候都不忘了你。” 第六十九章 选秀 我这话说的孙嫣梦脸上的血色尽腿,可我却没有半分退让,继续道:“你怎么就能保证,你爹不会应了秦钟鸣的要求?如果以后他真的高中了,你爹指不定有多高兴有他这样一个女婿呢,到时候还有我什么事儿?” “可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而已,根本没有的事情,你若是把这些没影的事儿拿出去说,日后我还有何脸面见人?” “梦儿,你放心,关乎你的事情,我肯定不会瞎说,我只是让我爹过来提亲而已,反正以后你都是要嫁给我的,索性现在就把事儿给说开了。” 这么说着,我就要去开门。 孙嫣梦急了,抓着我的胳膊就往后扯,她整个人则是贴在门上,不让我出去。 要是现在我再不明白,那我就是天下第一大傻瓜了。 孙嫣梦果然有事情瞒着我! 我表面上依然笑着,问她:“梦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她看着我半天没说话,到了最后只问了我一个问题。 她说:“盛哥儿,以前我也问过,现在我再问你一遍,你知道孙恩承在宫里当的是什么职吗?” “还能有什么,伺候人的职呗。” 这问题她确实是问过我一遍,当初我就是这么回答的,现在也是。 可是这回孙嫣梦却摇头了。 “是大总管!”她又走到小茶几那坐下:“孙总管是在皇上身边伺候的,宫里上上下下,除了皇上,都会对他礼让三分,就连那皇后娘娘,在孙总管面前也不得不放软了声音。” “乖乖,这么厉害?这么说来,他岂不是皇上底下最大的官了?” 没想到孙恩承的本事竟然这么大,怪不得自从我的户落到他这里之后,孙木青对我的态度竟然有这么大的变化,原来是想通过我讨好孙恩承啊。 “虽然孙总管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但是孙总管却依然要从外面过继子嗣,你可知道这又是为什么?”孙嫣梦看着我问。 “还能为什么,他也不能生呗,虽然我没见过,但我估计也跟我差不多。” “呵呵,那可不一样,差多了。”孙嫣梦甩着帕子端坐,道:“在外过继子嗣的事情,是皇上应允的,一般像孙总管在这样的,都是在那些小太监里挑几,要么收徒弟,要么认干亲,等他百年以后,继续代替他伺候皇上。” “但这次,皇上却应允孙总管在外面过继,盛哥儿可知道这其中缘由?” 这还能有什么缘由?说明孙恩承牛掰呗,连皇上都向着他。 孙嫣梦也没想着我能回答,只继续道:“皇上已过四十,身体还算硬朗的,儿子们也已经都长大成人了,可这太子之位还空着,各位皇子们都费劲了心思拉拢人心,只为了能登上太子之位,皇上不是不知道。” “宫里的太监都是没有根的,自然是要抱紧了主子的大腿过活,所以皇上并不相信其他的人,这才有了孙总管要在外面过继的事情,爹爹曾经得过孙总管的指点,躲过了一场无妄之灾,这次孙总管的吩咐,爹爹自然竭尽所能,谁知竟然遇上了你。” “盛哥儿,这就是天意,孙总管原只想找一个听话的孩子,可谁能知道……那日爹爹向我介绍你,我便惊住了,你只身一人,又是天阉,无需承受那般苦楚,这便是天意如此。” 孙嫣梦陆陆续续说了很多,我听得云里雾里,但有一件事情我却是懂了。 这皇宫,我是非进不可了。 孙恩承和孙家费了那么多的心思,就想要挑一个人出来,现在玉和坊里还有几个小子排队学规矩呢,既然我是最合适的一个,那我肯定是没办法拒绝了。 想到这里,我就千万般的后悔,吃了那么老些好东西,还收了那么多的金银,如今可是没脸拒绝什么了,所谓拿人手短,吃人舌短,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我是真的不想进宫,虽然我没去过,但光看这玉和坊还有德公公和孙恩承平时的话里就能知道,皇宫里一定是规矩森严,动不动就能丢小命的地方,再富贵又能怎么样? 俗话说的好,有钱,也得有命花呀。 什么天意不天意的,我就只想要这一条小命。 于是,我说:“其实,我并不是非要去宫里当差的,玉和坊里学规矩的小子有好几个,也都是从外头找来的,跟我也差不多。” 孙嫣梦一听我这话,立马肃穆了起来,双眼盯着我,一字一顿的说:“不行!盛哥儿,你,必须入宫!” 她的坚定出乎我的意料。 “为什么必须?如果我就是不呢?” “盛哥儿!”孙嫣梦放缓了语气,说:“我也同样不想入宫,可是……” “可是什么?” “你说的没错,宫里的确是要选秀了,而且,我的确是在选秀的名单上,所以,你必须得进宫当差。” 终于说实话了?! 我忍不住自嘲的笑了,我竟然还痴心妄想的想要娶人家,可到头来,人家是千金小姐,从来没把我这样的人放在眼里过。 长这么大,在红叶镇,我见过那么多的女人,从没上过心,就算是后来遇到灵花,我也没这么上心过。 孙嫣梦是我真心实意喜欢的,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摆了我一道,如果不是丁耀东跟我说,如果不是我跑来问她,是不是她就不打算告诉我了? 更没想到的是,到了现在,她还口口声声的说要让我进宫当差。 那个地方,我还没去过,就听了不少人说杀头的事情,我这条小命虽然不值钱,但也只有一条,我珍惜的很。 上次她问我有没有跟孙恩承我们俩的事儿,我还以为是她着急要嫁给我,没想到却是截然相反。 孙嫣梦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想嫁给我! “盛哥儿,你一定要进宫当差。”孙嫣梦又说了一遍,她双目如炬,眼睛里燃起的火苗似乎还闪烁着别的东西。 “为什么?我为什么要……” “因为我!” “你?” “对,宫里选秀的规矩多的很,一层层都很严格,只有你在宫里当差了,才能帮我啊。” 孙嫣梦再次放柔了声音,挨近我轻喃:“我的心思你还不知道吗?但爹爹肯定是想让我入宫当选的,别的人我不认识,如果你能在前几轮的秀女名册上将我的名字划去,那我就不用面圣,等我被遣送出来了,到时候你再让孙总管来提亲……” 又是这些话! 我真想放声大笑。 孙嫣梦当我是傻子吗? 孙家的人当我是傻子吗? 我就算再傻再笨再没有见识,如今到了这步田地,前后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我总能分辨的出的。 可孙嫣梦到了这时候,竟然还在跟我说这样的话…… 那些书呆子动不动就会扯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难不难养我不知道,可这女人还真是狠啊,我这胸口阵阵生疼,对她多好都没用,她只会用我对她的好,来骗我! 应付了孙嫣梦几句,我如同木头人一般走了出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前突然被一个人挡住了,怎么躲也躲不过去,我定睛一看,原来是富娃。 这小子一阵子不见,又长高了,也不知道去干啥了,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嘴巴周围还围着一圈靑茬。 “富娃?你这是干啥去了?怎么这么一副鬼样子?” “没事儿,盛子,你咋来了?我听说你去丁家做客去了,我要去找你,可我娘不让,你咋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