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道士 北京，深秋。 晚上十一点，后海酒吧街渐渐恢复了安静，很多店都挂上了“close”的牌子。客人们三三两两地从酒吧里走出来，踏上归途；酒吧的酒保和服务生们也放松下来，嬉闹着给店面打烊。 在酒吧街跟烟袋斜街的交叉处，一家名叫的酒吧却仍然人声鼎沸的店面不大，却是四九城gay圈内非常有名的一家gay吧。 这家吧的第一任主人名叫程权，是个非常英俊的中年男人。一年前，他跟他的英国恋人杰森移民英国，将这家酒吧交给他的侄子程思管理。 像程权一样，他的侄子程思也有一等一的好样貌：瘦削的高个子，柔顺却不女气的马尾辫，白净的脸庞和迷人的微笑，让许多来店里消遣的客人觊觎非常，只可惜他已名草有主。 程思的“主”名叫刘进，是个很憨厚的北方汉子。他们两人一起经营着这家酒吧，经常举办各种主题活动和派对，把生意搞得红红火火。 比如今天举行的就是店庆四周年的派对，酒水8折，食物免单。小小的店面被装点得非常漂亮，客人们三三两两地坐在桌边喝酒玩游戏，时不时与忙碌着的程思闲聊。 程思亲切地跟几个客人寒暄了两句，便拿着托盘回到吧台后——由于店面很小，他并没有请太多员工，自己兼任着调酒师和服务生的工作——用托盘敲了敲吧台旁的一个男人：“林子，醉了？” “没醉……”被敲的男人迷迷糊糊坐直身子，醉醺醺地抹了把脸——他就是我们这个故事的主角之一，林曦——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相貌周正却并不出色，脸上挂着大大的黑眼圈，一副长期睡眠不足的样子，“几点了？” “已经过了十一点，你是不是该回去了？jojo还饿着肚子呢，醒醒酒你就走吧。”程思拿起调酒壶，往里面倒了些蜂蜜，一边忙活一边八卦，“对了，我刚才看到有个男人跟你搭讪，怎么样啊？” “不怎么样。”林曦稍微清醒了一点，听到程思的发问，立刻撇撇嘴，“他一基佬跟我一直男搭讪，能怎么样？啧，所以我就不愿来你这儿，你说我一个直男天天混在基佬堆里像什么样子嘛……” “行了行了，知道你是异性恋。”程思扬眉，往调酒壶里倒了些温水，“要不要天天把直男二字挂在嘴边啊？我就随口一问，这不是看你形单影只，觉得你可怜，希望你早日脱团吗？” “我是可怜！”林曦笑嘻嘻，捧着心口耍宝，“身边都是成双成对的爱侣——还都是男男组合！只有我自己孤身一人，连个能请教恋爱经验的人都没有……” “呃，其实你可以跟路遥商量。”程思笑，提起了他们另外一个朋友的名字，“他栽在游方身上之前，不是跟女的谈过恋爱吗？” “拜托，他的经验毫无参考价值好吗！”林曦翻了个白眼，从冰桶里夹起一块冰放入口中，“他那种高富帅，怎么能理解我们这种不矮但穷挫的*丝？比如前一阵，我看上一小姑娘想跟人告白，就问路遥该怎么办，你猜丫说什么？” “说什么？”程思眨眨眼，好奇地问。 “他说：啊？告白？那我可没经验……从来都只有别人跟我告白，还真没遇到需要我主动的时候——擦！” “哈哈哈……”程思听得大笑出声，一脸理解，“他那人的确是……当年跟游方在一起的时候不也是游方主动吗？还经常被游方吐槽是：‘只有在床上才像个攻’……对了，你怎么不问游方，他不是专门写爱情小说？” “写*爱情小说，谢谢。”林曦一边笑一边摇头，“再说，会写小说就会谈恋爱？那我还专门写推理悬疑跟恐怖小说呢，你看我会破案和降妖除魔吗？” “好吧。”程思拿着调酒壶摇晃起来，还淘气地耍了两个花式，“那两个人生赢家啊，咱们这些凡人只要远远地膜拜就够了。” 林曦立刻吐槽：“你也是人生赢家好吧！有店面有资产，爱情和睦美满……咱们这些人里，只有我是个一事无成的loser。”他接过程思调好的蜂蜜水，叹了口气，有些放空地盯着小舞台上的舞者，脑子里想着自己和朋友们的差距： 自己是个只会码字的宅男，当然，好听一点可以说是个作家。在图书市场上摸爬滚打了七八年，还是一副红不起来的死样子，勉强用稿费和版权费养活自己。家在北京，从大学就独立出来租房住，这么多年过去，却依然租着那个四十多平的两室一厅……车也没有，更不要提女朋友，二十七岁了，还没正儿八经谈过一次恋爱…… 而朋友们呢？ 程思和刘进还好说，前者是长辈余荫，后者是沾了爱人的光。林曦虽然羡慕，但并不嫉妒……毕竟，他们的日子不是自己打拼来的。 可路遥和游方却实实在在让林曦感觉到了嫉妒。 这俩人，一个从做投资开始白手起家，现在已经拥有了一家文化传播公司，是正儿八经的青年企业家。一个写*写出名堂，现在是国内有名的*作家……他们在寸土寸金的北京城买了一栋八成新的三层小洋楼，还养了一只非常可爱的挪威森林猫jojo。 他们两个赚得多，平时工作自然繁忙，但夫唱夫随，感情并没受到影响。平时游方在家写稿，有空就帮路遥打理公司；而游方全国签售时，路遥就会作为资方全程陪同，形影不离的样子经常闪瞎一众朋友的狗眼……至于房子和宠物，就拜托给同是作家的林曦照顾，就像今天这样。 林曦又叹了一口气，喝下一口解酒用的蜂蜜水。 “别这样啊哥们，”见林曦郁闷，程思连忙劝他，“你现在才27，还年轻着呢！别垂头丧气的，打起精神来！” “嗯，也是，说不定我是大器晚成！”林曦本就不是消极的人，听了程思的话，立刻振作了一些，“说正经的，我是真的挺想改变自己，不想再这样浑浑噩噩地混日子了。” “好想法，我支持你！”程思熟练地开了瓶啤酒，跟林曦碰了碰杯，“你不是刚接到了一个连载约稿吗？这就是好兆头！” “你说那个20万字的杂志连载？估计火不了。”林曦喝着蜂蜜水说，“跟你说实话，我觉得我在写作上就这样了，不可能有什么大出息，起码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起色……所以我想先找个女朋友，看看爱情的滋润能不能给我带来奇迹。” “那就祝你美梦成真！”程思笑着拍拍他的肩。 “承你吉言~”林曦喝光杯中的水，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外套，“行了，我走了，到路遥家照顾jojo，最近都住在那里，你有事儿直接过去。” “我知道。路上小心，电话联系。” 林曦穿好衣服往外走，一出门，就被冷风吹得一个激灵，醉意去了大半。他缩着脖子裹紧夹克，把手缩在口袋里，沿着烟袋斜街，快步朝能打到出租的大路走。 时间已经临近午夜十二点，烟袋斜街上的店面早就关了门，酒吧也都停止了营业。路灯把林曦的影子拉得很长，整条路上，只有他的脚步声空荡荡的回响着。作为一个写过灵异题材的作者，林曦多少相信些怪力乱神，林曦觉得心理发毛，便小声哼歌给自己壮胆：“不管谁都行请跟我恋爱吧~不管谁都行请跟我恋爱吧……” 才唱到第二句，就感觉有人在他身后搭上他的肩：“太难听了，小伙子。” “啊啊啊——！” 林曦被吓得往前猛蹿了几步，这才转身，发现他身后站着一个瘦条条的老道士。老道士穿着洗白的道袍，白眉白眼，仙风道骨，一看就是在景区摆摊算命、坑害游人的职业人士。他朝林曦打了个稽首：“无量天尊，这位小友，想求姻缘吗？” ——开口说话之后就更像了。 林曦在心里默默吐槽，懒得搭理这老骗子，扭头就走。 老道士也不恼，就在后面巴巴地跟，一边跟还一边念叨：“哎呀小友真是面善，我与你一见如故甚是投缘，不若替你算上一算，与你求一求姻缘？”他走路很轻，没有任何声音，如果不是有影子，林曦几乎要他把当成鬼。 男人懒得搭理老头，一言不发地走到主干道上，伸手招了辆车坐进去，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老道士径自爬上了后座。 林曦忍不住开口了了：“哎，我说这位道长，你上来干什么？” “助你求一求姻缘嘛。”老道士笑眯眯。 “谢谢您了，不过我不需要。”林曦翻了个白眼，“您赶快下车吧，我急着回家呢？” “既然着急，那就快走吧。”老道士微微一笑，随即报上一串地址——正是路遥家的所在！ 林曦瞪大眼睛，一下子呆住了。 车里陷入了沉默，司机等了一会，不耐烦了：“先生，你们到底是不是一起的？咱们走不走？” 林曦这才回神，他看看司机，又看了道士一眼，拿不定主意。 老道士捋了捋胡子：“快点回去吧，jojo还饿着肚子呢，林曦。”他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其中满是盈盈的笑意。 林曦哆嗦了一下，咬咬牙，他对司机说：“……走吧，就去这位道长刚才说的那个地方。” 第2章 符纸 出租车开进路遥家所在的高档小区，停在路遥家门口，一路沉默的林曦和面带微笑的老道士先后下了车。 前者拿出钥匙打开门，就见一团棕褐色的肉团直扑面门！于是他熟练地伸手将其接住，抱在了怀里：“对不起啊，我回来晚了。” 被林曦抱在怀里的是一只可爱的挪威森林猫，它就是路遥和游方的宠物jojo。jojo有着雪白的肚皮和小爪子，以及金色的大眼睛。此时，它正愤怒地瞪着大眼，满是谴责地盯着林曦，还伸出爪子，用肉垫去拍男人的脸颊：“喵！”如果道歉有用的话，那还要警察干嘛！ “是是是，猫大爷，都是我的错。”林曦挠挠猫咪的下巴，把它放到地上，上前一步把身后的老道士让进门来，给他找了一双客人用的拖鞋：“换了鞋再进去吧。” 老道士捋着胡子对林曦笑笑，低头换鞋。 “喵？”jojo歪着头观察了老道士一会，凑到林曦脚边蹭来蹭去：小林子，这个白胡子两脚兽是谁啊？不要趁主人不在家时带奇怪的人回来喵！ “这位是，呃……”林曦换好鞋，再次把jojo抱到怀里，想跟猫咪介绍客人，却发现自己不知道对方怎么称呼。 “道号尘缘。”老道士笑眯眯，“贫道乃杭州西湖畔白云庵月老祠的尘缘道长。” “喵。”jojo抖抖耳朵：似乎不是个坏人……你来这里做什么？ 尘缘道长看向林曦，林曦翻译：“嗯……大概是问你为什么跟着我？” “哦呵呵，”道长笑得一脸慈祥，“我与小友甚是投缘，又于姻缘略有研究，所以想助小友一臂之力。” “那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和这里的地址？”林曦皱眉追问，问完又觉得自己有点傻：这老头好像不是普通的神棍……这样的角色无论出现在小说、电影还是漫画里，肯定是深藏不漏的。自己这问题，问了等于白问，他肯定会说：“天机不可泄露。” 果不其然，老道士捋捋胡子，一脸高深地说：“天机不可泄露~” 林曦点点头，在心中的名单里给尘缘道长加了个后缀“高人”！ 他瞬间换了个表情，眨着星星眼盯着对方：“那么道长对于我的姻缘有何见教？”莫非我是网络小说里的天赋异禀的主角，注定左拥右抱，这老头儿要赐我一夜七次、御女无数的失传功法！？或者我机缘已到即将穿越到异世做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又或者，要给我一个修真空间什么的让我跟神仙妖怪双修？！脑洞开得太大，他嘴边挂上一抹傻笑…… “喵！”jojo被他的笑容恶心得背毛直竖，嫌弃地从他怀里跳出来，用力踩过他的脚：蠢死了小林子！ “见教倒是有的。”老道士也眨眨眼，一脸神秘，“不过……我到京城之后弄丢了行囊，已经饿了一整天，不知可否用些餐饮？” “好的好的。”林曦连连点头，请老头到客厅小坐。先抱起jojo走到阳台边给他弄食物，再到厨房给老道下方便面。 面条很快煮好，老道士呼噜噜吃得痛快，期间一个字儿都没说。林曦也不在意，全当这是“世外高人范”，端茶倒水伺候得周全，狗腿得jojo直掩面：“喵！”丢脸得不忍直视啊小林子！ 二十分钟以后，老道士总是吃饱了。他接过林曦递的纸巾擦擦嘴，这才仔细端详了一下林曦的面相，玩着筷子开口了：“你嘛……” “嗯嗯，我！”林曦一脸期待。 “是命中无妻无子的孤星命格，要说姻缘，本是没有的。” “哈？”林曦先是一慌，随后冷静下来：先抑后扬！这妥妥是先抑后扬！他继续满脸期待：“然后呢？您一定能给我改命格是不是？” “改命倒说不上，给你求一份独属的姻缘倒是使得~”老道士摇头晃脑地说，随即在袖口里摸了摸，摸出了一张小纸条。 他用筷子掺了点面汤，在其上好一阵鬼画符，随即将它拍在林曦胸口：“嘛，心诚则灵！” 林曦一脸恭敬地拿起来，继续看着老道，坐等对方拿出点灵丹妙药、玉石秘籍什么的……谁料对方站起来摸摸肚子：“好了，咱们就此告辞了！” “哎？这就完了？就这么一张纸符就能改我的姻缘？”林曦大惊，低头看向手里的纸条，却发现纸条背后有字，他将纸翻过来，之间上面有他非常熟悉的字迹，写着路遥家的地址、酒吧的地址、林曦和程思的姓名电话…… 男人的脸瞬间黑了。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是，什，么？” “啊呀，”老道见状，立刻摸摸自己的袖子，满脸懊恼，“糟了糟了，拿错纸了……竟然用了游方小友给我留的便条！” “喂！少装傻！”林曦抓狂，“究竟是怎么回事！游方怎么会给你留便条！？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的？” 他的声音太大，吓到了坐在另一把椅子的jojo。猫咪跑过来跳上他的膝盖，双爪扒着他的上衣亲亲他的下巴：“喵？”小林子你肿么了？见男人狠狠盯着老道士，立刻拱起脊背，眯起眼睛对老道发出威胁的“咕噜”声：喂，白胡子两脚兽，你为什么惹小林子生气？！抓你哦！ “切勿动怒，怒火伤身。”面对一人一猫的谴责和怒火，尘缘道长仍是一脸镇定自若。他慢条斯理地解释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这位道长跟路遥和游方颇有渊源。 路遥和游方曾由于种种原因分手，2012年暮春，游方在西湖旁的月老祠弄丢了他与路遥的定情戒指，巧的是，这枚戒指在当天就被路遥捡到了……当日，他们都跟尘缘道长有所交流。他们两人复合后说起此事，都觉得月老祠的这老道深藏不露。 一个月前，游方到杭州举办签售会，跟路遥一起故地重游，再次见到了尘缘道长。听说道长想到北京云游，便给他留下了自己北京的地址和朋友们的联系方式…… “那你一开始为什么不说清楚！”林曦听完，几欲掀桌，想起自己刚才狗腿的表现就想撞墙，“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坑爹呢这是！？” “这个嘛。”老道一脸无辜，“因为说这句台词会让我显得比较高深莫测……” “够了。”穿越异世开后宫的幻想破灭，林曦略有些无力地摆摆手。他渐渐消了火气，自嘲地笑起来：什么嘛……自己胡乱脑补还迁怒别人……果然是喝得太多脑子不清醒了。 他抱着猫从餐桌边站起来，走到门口，从口袋里拿出钱包，找了500块钱递给老道：“虽然感觉被你耍了，不过……喏，钱拿着。你今天在这住一晚，明天再坐长途车回去吧。” “哦~”老道士接过钱看了看，挑了挑眉，重新打量了林曦一番，眯眼微笑，“满身市侩却心思赤诚……不错、不错。”他拿起被林曦扔在桌上的符纸，再次拍在他的胸口，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心诚则灵。” “行了行了，别玩高深了。我带你看看客房？”林曦很是应付地点点头，随手把符纸放进口袋。 老道也没在意，只说不多叨扰，换上鞋跟他告别，走以前，朝跟在林曦身边的jojo眨眨眼——“喵？”猫咪不明所以地歪歪脑袋：感觉白胡子两脚兽有好多秘密哦。 送走老头，林曦忙活着把厨房收拾好，便回到三楼主卧，脱掉衣服进浴室洗澡。 jojo跟注视着男人关上浴室门，自己有点无聊地去玩林曦的衣服，从口袋里扒拉出了尘缘道长的符纸——“喵！”海鲜味泡面的汤汁赢得了猫大爷的厚爱！——它咬着那张纸跳上床，将其抱在怀里撕咬着玩。 林曦很快洗完澡，他穿着睡衣走出浴室，躺到床上。jojo立刻丢下符纸，蹭到男人脸边趴下，亲亲林曦的脸颊，闭上眼睛——它被路遥和游方惯得非常粘人，只有跟人类靠在一起才能睡得着。 林曦被jojo亲得直笑，见jojo准备睡了，就把它往自己怀里抱了抱：“没有妹子……有只猫也不错啊。”眼睛无意中扫到被丢在不远处的符纸，他忍不住轻叹一声：“心诚则灵？心诚则灵有用的话，世界上早就没有光棍了……” “唔喵！”jojo被他吵得不耐烦，伸出小爪子去按他的嘴。 林曦啄了啄那只小肉爪，放松身体闭上了眼睛，睡意在一瞬间袭来……他迷迷糊糊地想：“真的好想有个对象啊……” 夜已深，床上的一人一猫都陷入了梦乡，谁都没有注意到，枕旁的符纸，正散发着微弱的金光。 第3章 JOJO你肿么了？ 林曦是被某种的温柔的触感唤醒的。 他感觉有什么滑过自己的嘴唇和脸颊，柔软的，温暖的，细腻的…… “唔……”男人用力蹭蹭枕头，只当这是真丝枕套和被套带来的贴心感受：真好啊……盖着被子就像被爱抚一样…… 等等，爱抚？ 林曦的头脑清醒了一点，他费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枕边竟然睡着一个赤身*的美少年！ 少年睡在被子上面，四肢纤长，肌肉匀称。他有着深褐色的卷曲头发，刚到耳后，不长不短。皮肤白皙细嫩，五官分明，闭着的眼睛上，长长的睫毛伴随着呼吸轻轻颤抖着，用言情写手们的话讲，就“像是翩翩欲飞的蝴蝶”。嘴唇很薄，微微上翘，像是梦到鱼的猫——简直是一个沉睡的精灵，只是他的左手不太老实，一直在林曦的脸上碰来碰去，好似是只爱撒娇的猫崽正在踏踏。 林曦傻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美景，屏住呼吸，无数念头在脑中炸开，从“卧槽美少年，好惊艳！”到“不对啊，我是直男看到美少年兴奋个p……”再到“等等，莫非这是个贼？”一应俱全……想法太多，反而不知该作何反应。 似乎是被林曦的注视惊动了，美少年皱了皱眉，慢慢睁开眼睛，露出一双金色的眼眸——这双眸子令林曦产生了诡异的熟悉感。他望着林曦，张开嘴轻声说：“喵~” ！？ 拜这声猫叫所赐，林曦终于做出反应。 他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他连滚带爬地离开床铺，抓起床头柜上的玛瑙闹钟缩到墙角，像是失节的少女般捂着胸口尖叫道：“啊啊啊啊！你是谁从哪来怎么进来的你想做什么！？混蛋！把衣服穿上！！！！” 少年被林曦的大嗓门吓了一跳，也从床上直起身。他很是无辜茫然地看着林曦，歪了歪脑袋：“喵？”然后对着林曦伸出手……他的眼睛一下子直了。 少年缩回手，呆呆地看看自己纤长的五指，笨拙地动了动，然后伸出舌头去舔。舔了两下，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眼睛里写满困惑：“喵？喵嗷！？” 那边，林曦凭借多年的志怪小说创作经验察觉到了不对。他看着少年猫样十足的动作，又盯着对方金色的眸子瞧了一会，试探性地唤了声：“……jojo？” 美少年立刻抬起头看向他。 “吧嗒”一声，林曦手里的闹钟落在地上，他瞠目结舌地看着四脚并用想靠近他的少年：“……jojo！？你是jojo？！jojo你这是肿么了！？” 叫p啊！我哪里知道这是肿喵了！？jojo抬眼，用圆溜溜的猫眼狠瞪林曦一眼，继续试图用四肢行走。可惜少了尾巴，他不知如何保持平衡，很快就一头栽倒在床上，高高的鼻梁碰到被子，激得他眼泪都滚出了眼眶。他疼得抱住自己的鼻子，像仍然是只猫那样把自己团成一团：好痛qaq！ 见jojo疼得浑身打颤，林曦再也顾不得惊讶，马上扑回床边，手忙脚乱地用被子把他裹好，把他抱到怀里，慢慢给他顺着头发：“撞到了？流鼻血没？痛啊？jojo乖，手拿开让我看一下？” jojo把脸埋在被子里，不听话。 林曦只好伸手去抓他的手。 jojo怒，挥着手就去抓他，却发现自己已经没了尖利的爪子，不但没能一如既往地把林曦吓走，反而被抓住了手腕，露出碰红了的鼻子。 “呼……”林曦对着jojo的鼻子吹气，“不疼了，痛痛飞走了~” jojo被吹得直闭眼，感觉凉呼呼地很舒服，便不再挣扎。等林曦不吹了，才用鼻子轻轻发出撒娇的“嗯嗯”声——从猫变成人，连声带都发生了变化，已经没法发出“呼噜”声了——用滑嫩的小脸蹭了蹭林曦。 林曦被蹭得面红耳赤——即使是直男，被美少年亲近也会不好意思！——稍微跟少年拉开点距离，揉揉jojo的头发，温声哄他：“乖乖不要动。”随即跑到衣帽间，找了一件路遥的睡袍返回卧室，红着脸把jojo从被子里剥出来，给他穿上，一边忙活还一边念叨：“你怎么就变成人了？你这样也算妖怪了吧……幸亏没留着猫耳什么的。”他脑补了一下，差点喷出鼻血，立刻岔开话题，“嗯嗯……皮囊倒是不错，咳，美貌害人，美貌害人……” jojo歪头听着林曦的碎碎念，不明所以地“咪唔”了两声，乖乖地顺着林曦的动作穿衣服，时不时扭头去找自己的尾巴，还笨拙地活动自己的腿：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肿么变成两脚兽了喵？“喵嗷？” “我也不知道啊。”林曦擦了把汗，答了他一句，伸手揉揉少年的脑袋，“无论如何……先跟你主人说一声吧？”他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10点，便拨通了路遥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听筒里传来路遥磁性优雅的声音：“林子？”他那边的背景音十分嘈杂，显然是在游方的签售会现场。 “路遥，你冷静点听我说，你家出大事了！”林曦语调沉痛地说，“你家的猫，jojo，变成人了！” “哈！？”路遥惊，显然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等等！”他的背景音逐渐变小，大概是走到了安静的地方，“刚才太吵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家的挪威森林猫，jojo，变成了一个人！而且是个……”他打量着jojo，“十七八岁的北欧美少年！” “这怎么可能！”路遥咋舌，“愚人节半年前就过了啊哥们，这是什么新的整蛊游戏？”随即，他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喵~” 原来是jojo听到电话里路遥的声音凑过来撒娇了。 他一如既往地趴在林曦身上——两条雪白的大腿跨坐在林曦的大腿上，白玉似的胳膊环住林曦的脖子——把嘴凑近林曦脸边的手机，软绵绵地叫：“喵~” 林曦觉得自己脸上的毛细血管都要往外喷血了。他尴尬地把手机放到jojo脸边：“喂，猫大爷自重啊！你要跟主人说话？自己拿着说！” jojo眨眨眼睛，搞不懂“自重”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并不在意，伸手想接手机，无奈拥有修长手指的手跟肉球似的爪爪有太大差别，机器直接从手掌上滑到床上。 少年并不在意，低下头，对着话筒就是一阵倾诉：“喵~！喵喵！喵嗷~！”主人！jojo的毛都不见了！jojo变成两脚兽了！好害怕！我想主人！我想大眼睛两脚兽（jojo对游方的称呼）qaq！ 电话那边的路遥被“喵”得晕头转向，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相信：“jojo……呃，你是jojo吗？让林曦跟我说话好不好？” 林曦一直竖着耳朵旁听，这时一手拿起手机，一手抵着jojo的肩，不许他再爬到自己身上来：“我在！路遥，我说的都是真的！现在该怎么办啊？” “这个嘛……你先跟我说说，jojo怎么会突然变成人？他吃什么还是喝什么了？” “没什么特别的，吃的是美产妙多乐和妙鲜包，喝的是常温纯净水……它天天呆在家里，也没……啊！”林曦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莫非是昨晚的老道士！？” “老道？难不成是西湖旁边的尘缘道长？你见到他了？他对jojo做了什么？” “他没对jojo做什么，只给我画了一张符纸，说是能助我求姻缘什么的……”林曦眉头紧皱。 路遥沉默，过了一会，用诡异的音调说：“等等，你的意思是说：尘缘道长昨晚给你了一张求姻缘的符纸，于是今早jojo就变成了美少年？” “喂喂，你从哪里找出来的‘于是’啊！说得好像jojo是因为我才变成人的。”林曦又囧又怒。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老道士给我符纸和jojo变人，这根本是两码事！不要说得好像jojo是我求来的姻缘一样！” “但是……” “没有但是！因为老子是直男！而且！我的cp不可能是只猫！”林曦终于抓狂了。 坐在一边的jojo被林曦吵得耳朵疼，忍不住皱起鼻子吼他：“喵！”虽然听不懂cp是神马，不过你好像在嫌弃我嘛小林子——挠你哦！ 林曦被吓了一跳，对上jojo不满的眼，立刻赔笑：“您误会了猫大爷，小的绝不是嫌弃你，只是害怕自己辱没了您的英明啊~”他伸手抓抓jojo的下巴。 少年顺着他的抓挠仰起头，消气了。 “噗！”电话那边，路遥笑了。 林曦顿觉大失面子：“你笑p！”在心中狠抽自己耳光：让你狗腿！让你被只猫吃得死死的！ “不笑不笑，”路遥识趣地转换话题：“无论jojo是怎么变成人的吧……我今晚就坐飞机回去看他。你今天先别出门，在家里呆着陪他，有什么需要就跟程思打电话。其他的等我回去详谈。” “行。”林曦答应，挂掉电话，把手机扔到一边。 jojo的眼睛追着手机落到一边，随后歪着头看林曦：“喵？”主人说什么？ “路遥今晚就回来看你。” “喵~~”jojo欢呼一声，眉开眼笑，随即被自己的面部动作吓住了——猫咪和人类的一大不同在于，前者是不会笑的——他僵住表情，瞪大眼睛，满眼无措地看向林曦：我这是肿么了？ “噗！”林曦被少年嘴角僵硬的样子逗笑了。他用力揉乱少年的头发，“别害怕，你只是笑了。笑，懂不懂？就是我脸上这种表情。人类在开心时，或者看到自己喜欢的人时就会笑——这是世界上最好看的表情。” 最好看的表情吗？jojo看着林曦脸上的笑，尚存懵懂地点点头。他撒娇似的蹭蹭林曦放在他头上的手，感觉满心欢喜，便放任人类身体的本能，弯起眉眼，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灿烂无比的笑容…… “咚咚！”林曦只觉心脏猛地跳快了两拍！他触电般地抽回手抚上自己的心脏：刚才那个……是什么？我、我的脸为什么这么烫……？ 看着林曦红透的脸颊，jojo有点担心地歪歪脑袋：“喵？”他收起笑容，撑起身子亲亲男人的嘴角：小林子，你肿么了？ “啊啊啊啊！不能这样！”林曦惨叫着向后撤，一不小心摔坐在地上。他手脚并用地往后缩，直到靠上墙，才稍微冷静了一点，“我是直男！我是直男！我只是被他的美貌迷惑了！一定是这样！冷静下来，冷静下来！”男人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强迫自己平静下来，随即面红耳赤、一脸严肃地对坐在床边的少年说：“我们现在都要纠正自己的观念：你，现在是个人！已经不是只猫了！不可以再亲亲蹭蹭抱抱了！” “喵？”jojo不明所以地歪头。 “特训！”林曦右拳击左掌：“你现在需要的是人类常识特训！做猫的时候被路遥惯得不成样子，现在你在我眼前变成了人，就由我来教育你吧！” “喵？” 第4章 人类常识特训（上） 决定要对jojo进行人类常识特训，林曦立刻打起精神来，打定主意要在jojo面前大振“人纲”。 “咳咳，”他郑重地清清嗓子，从地上站起来，站到jojo面前，“首先……” “喵嗷~”jojo见他靠近，便习惯性地靠进他怀里蹭了蹭。 牙白，好萌！林曦身后立刻飞起了粉红色小花！他忍不住挠挠少年的耳后：“好乖好乖~” …… “不对！”一分钟以后，男人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又羞又囧又尴尬地后退一步，跟少年拉开距离：“咳！这个，嗯，你不要撒娇，乖乖坐着听我说！接下来的这些话非常重要，关乎到你以后的人生，”他强调了一下“人”字，“听懂了你就点点头，听不懂你就摇头……明白？” jojo低下头，饶有兴致地玩自己的指甲。 “喂……”林曦叹气，戳戳少年的头顶，“听懂我说什么没？听懂了就点头？” jojo抬起脸来看他，一脸无辜。 “……你知道什么叫点头吗？” 少年歪头，金色的眼睛像宝石一样看着男人。 男人只觉得心都要化了……他用力摇摇脑袋，强迫自己清醒一些，谨记自己直男的身份，不要被眼前这猫妖的皮相迷惑，做了个点头的动作解释道：“这样，前后移动头部，就是点头。你试试看？” 少年依言而行，立刻面露新奇！他开始不断点头，速度越来越快……直到感觉眩晕，一头栽倒在床上，再次碰到了鼻子：“qaq！” 林曦喷笑，不得不凑过去床边帮他呼呼：“好啦……痛痛飞走啦~不要一个劲儿点头懂不懂？懂就点一下头。” jojo小心地点了一下头。 林曦笑，摇了摇头说：“你看，这样左右扭动脖子，就是摇头。摇头就是不懂、不要……知道吗？” jojo点头。 “很好。”林曦顺顺他的头发，“那么我们现在就开始人类常识特训。之所以要特训呢，是因为你现在变成人类了，就是像我一样的动物。” “喵！”jojo点头：就是两脚兽。 “想要作为人类生存下去，就必须遵守一些规则。”林曦认真地说，“比如，不可以随便坐到别人怀里，不要随便扑倒别人，不要随便蹭蹭，也不可以抱抱亲亲。” jojo的眼睛立刻变成半月形，不屑地摇了摇头：骗子！主人和大眼睛两脚兽（即游方）就经常坐坐扑扑蹭蹭和抱抱亲亲，我见过！ 林曦有点莫名：“……你摇什么头，我说的不对？” jojo点头，他转转眼睛，看到床头橱上的相框，眼睛一亮，对着它扬扬下巴。 林曦扭头看到相框里路遥游方夫夫的照片，这才明白jojo的意思。他在心底暗骂两个好友教坏小孩（猫？），开动脑筋解释道：“呃……当然了，关系非常亲密的人是可以做这些动作的，比如路遥和游方……但是其他人之间不行，比如你和我。你不能随便凑过来亲我，那是犯规的，懂吗？” jojo点头。 林曦松了口气：作为一个直男，被一个比自己高五六公分的北欧美少年扑倒……实在不好界定是天堂还是地狱。能避免这种情况，真是再好不过了。 “最起码的规则了解了，我们就学习一些其他的常识，比如……”他抓住jojo的手，“怎样用手来……”话还没说完，jojo就把手抽走了。 男人不明所以，又去握——少年再次把手抽走…… 同样的动作重复了七遍后。 林曦抽着嘴角问一脸开心的jojo：“……你是在玩？” jojo用金色的大眼看着他：难道不是在玩？ 男人叹气，用力拉住他：“猫大爷，我不是在跟你玩，而是要教你用手！” 用爪爪吗？jojo恍然，他乖乖地任林曦摆弄自己的手：“这样……弯曲手指，就能拿东西了。弯曲手指……然后用力……” jojo尝试着活动自己的手指，却感觉十分别扭。他一开始还努力尝试，不到五分钟便皱起了眉头，很快就抽回了自己的手。 “耐心点啊喂。”林曦无奈，又伸手抓他，jojo眼睛微眯，手掌用力，对着林曦的脸就是一巴掌！ 一声脆响。 林曦被抽得直抽冷气，怒火冲头，立刻对着jojo吼起来：“你干嘛！？” jojo被吓坏了，手脚并用地蹿到床角，瞪出眼睛怯生生地看他，还伸舌舔舔自己的手掌，显然，刚才的一巴掌让他自己也很疼。 林曦被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跟着爬上床就要抓他：“你竟然打我！？打就算了，你知不知道到打人不打脸！？——哦对了你不知道。可恶，反了你，刚变成人你就会……咦，”他眨眨眼睛，压制了一下自己的火气，仔细打量缩在角落，一边怕得发抖一边拱起脊背准备攻击的少年：他刚才的动作……非常像他还是猫咪时，用肉垫拍人脸撒娇的动作…… 他停止咆哮，把扬着的手放了下来。 随着林曦动作的改变，jojo也逐渐放松了。他消去满脸戒备，把头搁在膝盖上，小心翼翼地观察林曦，见后者不那么生气了，便笨拙地蹭过来，眨着眼睛给林曦呼呼：“喵……”对不起啊小林子，我不知道会痛痛……我也给你呼呼…… 林曦仅剩的怒火都被脸颊上痒痒的气流驱散了。他伸手把少年往怀里带了带：“别弄了。你刚才只是想用手拍我的脸，没想打我……是不是？” jojo连忙点头，伸出有些发红的手掌给林曦看：我也痛痛！他低下头，给自己呼呼。 林曦哭笑不得，温柔地戳戳他的掌心：“你啊……不是告诉你了吗，你现在是人类，有一米九几的大个子，比我都高了，不再是过去的小猫。你现在力气大得很，手也不是爪子，收起指甲就能变得无害……以后不许这样了知道吗？”他抓起jojo的手，轻拍自己的脸：“这样，才叫拍，不可以用力气的。” jojo眨着眼睛，拍拍林曦的脸，然后无师自通地上下蹭了蹭。 林曦立刻教学：“嗯嗯，这叫摸……摸摸，知道吗？” 我知道摸摸！jojo的眼睛亮了！他俯身，用头去拱林曦的手：“喵！”摸摸！我要摸摸！ 林曦笑弯了眼，摸摸他的头。 jojo很开心，他盯着林曦的笑脸看了一会，也伸手摸了摸林曦的头。 林曦的脸又一次红得冒烟。他立刻转开脸，拒绝跟jojo对视：“很好，你现在学会了拍和摸，现在咱们继续学抓。手指弯曲……用力，对，就是这样……” 这一次，jojo变得耐心很多。十分钟之后，他已经能把玛瑙石闹钟拿起来了！ 少年非常开心，一边“喵喵”叫，一边炫耀地仰着脸对林曦笑。日光从窗户射进来打上他的脸，让他的笑容闪闪发光。 看到这样的笑，林曦心中软成一片，他忍不住用力抱住少年，以次来表达心中的成就感和喜悦——很好！jojo已经踏上了做人的道路，我重振人纲的日子指日可待！——一边笑一边说：“jojo真棒！” jojo猛地被林曦抱住，有些呆愣地眨眨眼：“喵？”咦，小林子抱抱了呢！他笨拙地回抱男人，开动脑筋：唔，小林子说，只有像主人和大眼睛两脚兽那样非常亲密的人类才能抱抱哟！然后，小林子抱了我~所以说，我跟小林子就是非常亲密的人啦~喵，放心吧小林子，我会像主人对待大眼睛那样对你好的！ 他想着，莫名感觉非常愉快，再次笑眯了眼，用脸去蹭林曦的脖子：“喵~” “哎……不要这样啊。”林曦被jojo蹭得很痒，忍不住躲开。 “喵~”矮油，大眼睛被主人抱抱时也爱说这句话哦！不要害羞嘛小林子！jojo坚定地黏上去。 男人和少年就此闹成一团，前者沉浸在自己“成功教育者”的伟岸形象中，幻想人纲大振的美好未来，全不知自己已被某位猫大爷当做了“关系亲密的人类”…… 两个小时以后，jojo终于在林曦的指导下学会了手的用法。他把手放在肚子上，把自己团成一团：“喵~！”小林子，我肚子饿！ “等着，我去拿吃的。”由于jojo还没法两腿直立行走，林曦自己去一楼厨房拿吃的。 男人一路跑着去跑着回，唯恐少年自己呆在房间里会出事——老人们都说“好奇心害死猫”——等他拿着面包果酱和猫粮重新出现在卧室，果然发现jojo不知怎么爬上了窗台，正在拨弄窗户上的插销。 “下来jojo！”林曦看得心惊肉跳，快步上前拉他，“你能不能别吓唬我啊猫大爷？路都不会走，真不知道你怎么上来的，用跳的？” jojo眨眨眼睛，顺着他的力道离开窗边坐回床上。他抽动鼻子，眼睛盯着被放在一边的食物猛看：“喵！”香香的！ 林曦把面包和猫粮同时放在他眼前：“吃哪个？” jojo好奇地凑到面包前嗅嗅，又嗅嗅猫粮，不知所措地偏着头。变成人类后，曾经的嗅觉和食物偏好好像也发生了变化……jojo感觉，面包的香味似乎比猫粮更有诱惑力。 “啊呜！”少年张嘴咬了一小口面包，嚼嚼，眼睛越来越亮：“喵！”好吃！好吃！他一边往下咽，一边扭扭已经没有尾巴的屁股，就要去吃第二口。 林曦却把面包往后收了收：“喜欢吃这个？抹上果酱更好吃。”他一边说，一边扭开果酱。 “喵！喵！”jojo眼巴巴看着，急得直叫，修长的手趴在林曦的大腿上，一个劲往他的手上凑。快点啦小林子！ 林曦被他闹得直笑：“馋猫！好啦别着急！”他把抹了草莓酱的面包放到jojo嘴边。 jojo却恢复了谨慎。他伸出舌头，试探性地舔舔草莓酱，被甜得眯起眼睛，这才张嘴把果酱和面包一起吃进嘴里。 林曦把这块面包交给jojo，自己也拿起一块面包，他一边吃一边观察jojo的吃相，见后者吃得秀气，不由在心底感慨——果然，猫咪的优雅是骨子里带着的。 男人三口两口吃完自己的那份面包，拍拍手看看被抛弃的猫粮，自言自语道：“连原本的食物都不吃了……怎么说呢，”他笑着看向埋头苦吃的少年，“真神奇啊，你真的变成人了呢。” 第5章 人类常识特训（下） 林曦盯着jojo出神的空档，后者也解决完了自己那份面包。 他满足地叫了一声“喵”，便开始舔自己的手，准备给自己洗脸。林曦见了，立刻找了条新毛巾，在浴室沾了水帮他擦手：“停停！变成人之后，就不准像以前那样洗手洗脸了，要用水！” jojo皱眉挣扎：湿乎乎！不喜欢！ 可林曦用力抓着他：“不准耍猫脾气，没见过哪个人那么讨厌水。”擦完手，又给他擦了一把脸。 jojo原本一脸抗拒，可随着毛巾滑过，只感觉脸上的毛孔全都舒张开了……“喵~”好舒服~少年不自觉仰起脸，闭上眼，享受着前所未有的清爽感，然后躺在床上，扭动身体把自己的肚子露出来，昏昏沉沉就想睡过去…… “喂喂，”林曦伸手戳他的肚子，“不许睡，吃完饭要活动活动帮助消化，咱们继续人类常识特训吧！” “喵！”才不要！jojo半眯着眼睛看了林曦一眼，蹭啊蹭啊，远离了他一些，又闭上眼，动作神态，还跟做猫时一模一样。 林曦好笑，跟着爬到床上拉他：“给点面子啊猫大爷~起来了！你现在不是猫，胖乎乎的就不好看了。” jojo侧头，耍赖地把脸埋到枕头底下。 林曦挑挑嘴角：“起来学走路吧，不然你就没法缠着路遥咯？” jojo抽抽鼻子冷哼一声：骗子！主人会抱着我走的！ 林曦好像能明白jojo的意思，笑嘻嘻地逗他：“你该不会是指望他抱着你吧？拜托，你现在比路遥都高，以后只有你抱他的可能吧？” 抱着主人吗！jojo想象了一下把路遥抱在怀里的情形……又把路遥替换成游方和林曦，顿时精神大振。他一个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大眼亮晶晶地盯着林曦：学走路！以后要抱主人大眼睛和小林子！ 林曦浑身一抖，心中划过不祥的预感。他不明所以地晃晃脑袋，伸出两手架住jojo的大臂：“来，站起来……两条腿用力……” jojo立刻胳膊用力，把整个人的重量都移到林曦身上。 林曦厉声惨叫：“啊啊好重！不是胳膊用力，是腿！我是说！后腿！！！” jojo很是无辜地眨眨眼，试着用两条腿支撑身体，这次歪歪斜斜地站稳了。 林曦腾出左手来抹了一把汗：“呼……jojo啊，变成人以后，前腿就叫胳膊，后腿才是腿，你懂吗？” jojo琢磨了一会，点点头。 男人便扶着他，引导他慢慢往前走：“迈腿……迈另外一只腿……保持平衡……” jojo搭着男人的肩膀，撅着屁股别扭地往前蹭。 男人扶额：“后面又没有尾巴了你撅个蛋啊！你现在不是猫啊！”他一边说，一边大力地拍了少年的屁股一下。 少年立刻直起腰，露出委屈的神色。他用金色的眼睛幽幽地看了看林曦，猛地扑到林曦怀里，对着后者的肩膀狠狠咬下去！——我忍你很久了喵！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嘛小林子，敢跟你猫大爷动手了喵！？ “嗷嗷嗷嗷！”林曦疼得直叫唤，又不敢动手推他，唯恐jojo把肩膀上的肉扯下来。为了自己的安全，男人只好软了腔调哄着少年：“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对不起社会的培养！最最对不起的就是您！我不该跟您动手！都是我的错，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小的吧！” jojo瞪了他一眼，这才慢条斯理地松口，还不忘巴巴嘴：嗯……小林子的味道不错。 林曦欲哭无泪：变成人了是不假，本质上还是只蛮横的猫……他搀着jojo让他坐回床上，自己则到浴室处理已经青紫的咬伤。 jojo舒服地在床上打着滚：呼噜~主人和大眼睛的味道~还有小林子的味道~~然后不停地拿起闹钟，又放下……玩了一会，发现林曦一直没有从卫生间出来，便坐起身，伸着头向那个方向看：“喵？”小林子，你在做什么？ 林曦没有回应。 jojo想要抖抖耳朵听动静，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法像以前那样自如地控制耳朵，听力也大不如前。他皱皱鼻子，环顾空荡荡的房间，突然觉得有些难过——变成人类之后，“寂寞”似乎成为一种可怕的感受——他笨拙地从床上挪下来，扶着床沿站稳，然后贴着墙壁，按照林曦教授的方法，不断挪动两条长腿，一点一点靠近浴室，从门缝里伸进头去：“喵？”随即被浓烈的烟味呛得打了个喷嚏。 浴室里，坐在马桶上抽烟的林曦惊慌失措！他一把扯过旁边橱柜上的报纸挡住自己脱掉裤子的下半身，手忙脚乱地掐灭烟：“jojo？你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我我我我我在上厕所啊啊啊！你乖，先回床上！我、我马上就来！” 遗憾的是，如果jojo听话，他就不是由猫变的了。 少年非但没离开浴室，反而推开了本来虚掩的门。他用别扭的姿势蹭到林曦面前——后者愣生生在这具美少年皮囊上看到了寂静岭里护士僵尸的影子——蹲下，把头搁在林曦的膝盖上蹭来蹭去：“喵！喵！”好难闻啊小林子！你身上都是奇怪的味道！我叫你你都不答应！来跟我玩嘛！ 林曦看着那颗棕褐色毛发的脑袋在自己的下半身来回移动，脸红得像是熟透的番茄！甚至产生了“jojo正把热气吹到自己小兄弟上”的错觉……伴随着这样的错觉，他硬了。 林曦悲鸣一声，几乎要扁着嘴哭出来。 他扭曲着表情把jojo推离自己的身体，在心底拼命抽自己耳光：“妈的！处理伤口就处理伤口，让你上大号！上大号就上大号！让你便秘！便秘就便秘，让你不锁门！妈的妈的妈的！”然后咬牙按捺心底的羞耻，左手按住报纸，挡着起了反应的器官，右手飞快地扯了块卫生纸擦擦屁股，然后提上裤子。 jojo仰着脸，用纯洁的大眼睛看着这一切。他顺着林曦的拉扯站起身，跟着他往浴室外面走，眼睛落在林曦下半身的小帐篷上…… 少年好奇地瞪圆眼睛，他伸手碰了碰那个突起的地方：“喵？”这是什喵？ 林曦真的哭了。他红着眼把jojo推在洗手台上，两手制住jojo的两手不准对方乱动，把脸埋在jojo的肩膀上碎碎念：“我是直男我是直男我是直男……啊啊啊丢脸死了丢脸死了不活了！猫大爷，猫祖宗！您别玩我了行吗？” “喵？”jojo有些担心地蹭蹭林曦的脸。 林曦叹气：“不准蹭！哎，我没事……只求你暂时别动！老实呆着……” jojo眨眨眼睛，用力挣出自己的右手，然后缓慢却温柔地，抚摸着林曦的后背：“喵呜~” ——你不舒服啊，小林子？我给你摸摸吧……摸摸就好啦。 林曦不自觉放松身体，在jojo这个罪魁祸首怀里闭上眼睛。高大的少年怀里非常温暖，没有以前的那种独特的猫味，也没有欧美人常有的体臭……过了很久，他终于平静了下来。 男人直起身，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被一只新生儿般的猫安慰了。他尴尬地清清嗓子，拉开彼此的距离，想说点什么缓解内心的无措：“jojo你……”却感觉唇角一热。 jojo半合着金色的大眼，像只猫儿般探头过来，轻轻吻了吻他，然后，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 林曦脑袋冒烟，直接当机了。 “喵？”jojo像以往一样亲了林曦的脸颊，这才想起男人之前说“不准随便亲亲”。他有些心虚地缩缩脖子，随即想到，是对方先扑到自己怀里的，他们是“非常亲密的人”，这才释然，又亲了亲林曦：“喵呜~”好受些了吗？ 感受到第二枚亲吻，林曦才终于找回自己的智商和舌头。他动作夸张地推开少年，用力揉搓自己的脸，想要把双颊的温度降下来：“说说说说了不准亲亲！你！”他对上少年满是关切、一片澄澈的眼，无力地双手捂脸：“你不要对我做这么暧昧的动作啊……你现在是个男人，老是对我又亲又抱的，我真的很尴尬……” ——对，只是尴尬而已！心跳加速什么的……对jojo动心？哈，这未免太可笑了！就算他现在变成人了，他以前可是只猫！什么都不懂的，智商最高只能达到五六岁水平的猫！喜欢他？绝不可能！ 林曦做好心理建设，终于站起身来。他伸手戳戳jojo的脑门：“看你这什么都不懂的傻样==！算了，我没事……不过你一定要记住，不准再蹭我亲我抱我！” jojo不高兴地皱起了眉，他不明白林曦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喵！”每次都是你先抱过来的……才不听你的！喵！他用力挥开林曦的手，撅着屁股扶着墙，自己歪歪扭扭地往外蹭。 林曦有些不明所以，见他动作难看，又忍不住笑：“你……噗！你在闹什么脾气啊！来我扶着，乖啦~慢一点！两只腿来回动……挺直背，不要撅屁股啊！” 两人从下午折腾到晚上，jojo总算可以离开林曦的搀扶慢慢行走了——虽然比起走路，他更喜欢在房间里跳来跳去。 到了六点钟，天已经黑了。 一直耐心练习走路的jojo突然表现得十分不安。他在床上不停挪动着屁股，发出无措的“嗯嗯”声，站起来跌跌撞撞往楼下跑。 林曦原本正在休息，见状立刻跟上：“jojo你怎么了？要去哪里？” 少年不理他，笨手笨脚地挪到楼梯边，扶着楼梯的扶手，嘴紧抿着，一阶一阶的缓慢移动……到了最后三阶，干脆跳下去，然后直奔放着猫砂盆的阳台，用手飞快地刨起猫砂来。 原来是要方便。 林曦囧着一张脸过去拉他：“jojo，不可以在这里上厕所！你现在是人，要去洗手间。” jojo憋得厉害，根本不理林曦，专注地刨着，随即蹲下…… “喂喂喂！”林曦翻白眼，有点暴力地扯着他的领子把他拽起来，不顾后者的挣扎把他拉进一楼的洗手间，强迫他站在马桶前：“在这里上厕所！” “喵哇！”jojo憋得脸都红了，挣扎着想扭身。没有猫砂的马桶让他毫无安全感，猫咪喜净的本性也不允许他在陌生的地方方便…… 林曦见他憋得难受，亦是纠结非常。他压抑牙一咬心一狠，红着脸撩起jojo的睡袍，扶住他的小弟弟，“嘘”地一声吹起了口哨……jojo立刻一泻千里。 少年的眼圈顿时红了。他不知所措地扭头看向扶着自己的男人，双手捂脸，软糯糯地叫：“喵……”这样好奇怪哦小林子qaq！ “你哭什么……我还想哭呢。”林曦叹着气念叨，松开右手，“作为一个直男，我本以为这辈子只会碰两个男人的那啥：一个是我自己的，一个是我儿子的……结果，哎！我这算是把你当儿子养了吧……咦！？”他眨眨眼，重新握住jojo的小弟弟！ “q////a////q喵——！”jojo还没从被强迫方便的阴影里走出来，又被男人抓住了弱点，立刻生理性地红了脸！你究竟要做什么啊小林子！！！！ 林曦却沉浸在自己的发现中：“你竟然有蛋蛋？路遥不是早就带你结扎了吗？这莫非是变身福利？”这思索间，洗手间原本半掩的门被推开了： “林子？刚才叫的是jojo吗？你对他做了什……”路遥保持着推门的姿势，一脸惊诧地看着红着脸的jojo，和握着小jojo的林曦，用力关上门：“对不起打扰了！” “你误会了啊啊啊啊！” 第6章 书房异象 1分钟后，jojo费劲儿地打开洗手间的门，保持着“qaq”的表情撞进路遥怀里，把后者撞得向后退了两步，差点跌倒：“喵！喵喵！喵嗷！唔喵！”主人，主人你回来了qaq！喵想死你了呜呜！主人，小林子欺负我，他让我在奇怪的地方尿尿qaq！ 一米八五的路遥被比他高将近十公分的前.宠物紧紧勒在怀里，憋得透不过气，不得不用力挣扎。跟在他身后的游方见状，连忙上来安抚少年：“jojo乖，你松松手，路遥快被你憋死了……” “喵！”jojo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游方身上，他眨巴眨巴泪汪汪的眼，一伸手把对方举了起来，就像幼稚园的小朋友举着比较大号的洋娃娃：“喵呜！”大眼睛两脚兽好小只——游方还不到一米七五——jojo想你了！ “乖啦乖啦~”游方双脚离地，仍然一脸淡定。他揉着jojo的头发，眯起大眼睛笑得温柔：“我知道你想我了~我从大连带了海鲜回来，你要不要尝尝？” “喵？”海鲜！jojo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放下游方，凑过去使劲蹭，暂时忘记了被迫如厕的不快：海鲜！海鲜！ 游方笑眯眯，拉着jojo的手带他往客厅走，离开前，看了路遥一眼。 路遥会意地点点头，转头看向刚刚走出洗手间的林曦，笑得意味深长：“林子，咱们聊聊吧？” “收起你不怀好意的笑容啊！” 半个小时后，四个男人聚到客厅的沙发上。 路遥和游方坐在三人长沙发上，一人一边，jojo挤在两个男人中间，头枕在游方的大腿上，抱着游方的手吃他喂的鱿鱼丝；腿搁在路遥的大腿上，脚丫调皮地蹬着沙发扶手。林曦自己坐在单人沙发上，托着腮看着另外三人，心理不平衡地直撇嘴：“猫就是猫，怎么都养不熟……刚才还粘着我叫唤，现在就装不认识了。” “这可不能怪jojo。”从林曦那听完了整个事情的路遥坏笑着吐槽：“你刚刚才猥亵了我们jojo，jojo生气是自然的~” “说了不是猥亵而是教育！”林曦炸毛，“都是因为你们这对无良夫夫不在家，我才勉为其难地教授jojo做人的基本常识的！” “啧啧，你这口气跟学校里猥亵美少年的糟老头一模一样。”游方挑眉，用空着的手捏捏jojo的鼻子，“jojo好可怜呢~林曦把你看光了，却不肯对你负责哦~” “不仅看光了，照我说，jojo就是因为林曦才变成人的……啧啧，林曦，是爷们儿就负起责任来啊！”路遥跟恋人一唱一和。 “喵！”jojo虽然不是很明白两脚兽们在说什么，但还是非常配合地做出“被抛弃的小可怜”的表情，用水汪汪的金眼睛盯着林曦看。 林曦的脸顿时不受控制的红了。 “噗！”路遥夫夫喷笑，“想不到林子口味这么重。”“嘛，他们会幸福的……” “差不多了啊你们！”林曦窘得不知如何是好，差点掀桌，“你们回来究竟是做什么的！专门来嘲笑我的？” “好了不闹了，”见林曦说话真的带了点火气，游方很有节制地停止了调笑，“说实在的，我真的觉得jojo变身跟你求姻缘有关系……不过他变身的原因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现在变成人了，我们要怎样继续照顾他。” 路遥接口说：“虽然jojo以前是我的猫，但我和游方实在是很忙，没法花很多时间陪他——比如今天，我们俩就是晚上11点的飞机，直接去下一个签售城市。所以……jojo的启蒙还是要拜托给你。” “没问题。”林曦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实际上，他也觉得jojo变成人有自己的一部分责任……再加上，跟jojo相处的确让他非常愉快，所以他很乐意负责jojo的启蒙。 游方用手指敲着沙发扶手思索了一会，说：“剩下的就是jojo的身份和家里的补给问题，这两件事可以都交给程思。他现在接管了程权以前的人脉，应该能找到办身份的路子……”他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顺便询问林曦家里缺少的必需品。 三个男人开始一本正经地讨论jojo的生活问题，jojo听不太懂，嚼着鱿鱼丝自娱自乐，突然听到了奇怪的声响。他坐直身体，巡着声音朝来源处望去，发现书房的门不知何时开了一个小缝，有什么东西正挤在门边： “爸爸回来啦~” “让我看看~爸爸好像又帅了！” “臭小子，让开啦！我们要看看我们的主人……呀，主人也变帅了呢！” “喵？”少年好奇地瞪大了眼，他歪着头听了一会，从沙发上跳起来，有点笨拙地朝书房走去。 “jojo？”林曦的余光一直放在少年身上，见他走开，立刻跟上：“你要去哪？”路遥和游方对视一眼，也站起身。 金眼少年艰难却快速地挪动到书房门口。他推开门，就见许多小东西尖叫着四散逃开：“呀！出现了奇怪的人！”“奇怪的人！”“不要被踩到了！”“踩到了！” jojo惊奇得直眨眼：“喵？”这是什喵？他弯腰把抓住一个跑得比较慢的小东西，用两根手指将其拎起来，借助外面的光仔细打量，却发现——那竟然是个小小的游方！ 小游方大概两厘米高，穿着袖珍白衬衫和牛仔裤，头发有点凌乱，脸上还有黑眼圈和胡茬！他被jojo拎着了领子，只能挥舞四肢不断挣扎：“放开我！可恶，放开！” jojo凑近小游方闻了闻，满鼻子都是油墨味。他嫌弃地撇撇嘴，扭头去看跟过来的游方本尊。 游方见少年用金色的大眼盯着自己，便走上前，打开书房的灯。他先看看jojo夹在一起却空无一物的手指，又摸摸少年的头：“怎么了？你手里有什么吗？为什么看着我？” “喵！”jojo回答，拎着小游方在游方本尊眼前晃了晃——你看，小小的大眼睛两脚兽哦！ 游方却非常茫然，他伸手，试探性地触碰jojo空无一物的手指：“……好像，有什么东西？” “呀~！”jojo手中的小游方尖叫起来，脸上浮起两朵红晕，幸福地托腮扭动：“爸爸碰我啦！碰我了哟！” “哎！？”书橱和书桌上立刻传来几声惊叫，许多小游方从书里冒了出来：“我也想被爸爸碰！”“爸爸！爸爸！” jojo看得眼睛冒光，他拉过游方的手，把小游方扔在后者的手心里，转身去扑其他小游方。 游方只觉手中趴着什么东西，正在……不安分地挪动，顿时起了一身冷汗。他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纠结地保持着捧着什么的姿势。 路遥走上来，摸着下巴研究他的手心：“究竟怎么回事？你手上有什么？” “不知道。不过，有东西在动。”游方皱着眉头说。 林曦也凑过来：“据说猫啊狗啊，往往能看到人类看不到的东西。你们说jojo是不是……？” 三人一起看向正在扒书玩的jojo。 路遥清清嗓子，走过去挠挠jojo的耳朵，少年立刻撒娇地凑近自己主人。路遥柔声问他：“jojo，你看到了什么？” “喵喵喵，喵喵！”jojo立刻手舞足蹈地说起来：好多小小的两脚兽！袖珍的大眼睛两脚兽哦！ 路遥汗，挠头：“……果然，学一门外语是十分必要的。” jojo见主人听不懂，也非常着急。他绕着路遥转了两圈，双手按住路遥的肩膀，撒娇地亲了亲后者的嘴唇。 游方和林曦大惊失色：“jojo！” 路遥用力推开自己的宠物，有些慌张地转向游方，想与爱吃醋的恋人解释，却被对方手中的事物吸引了注意力：“……游方！？” “嗯？”游方本想上前来，被路遥一叫，便停下脚步，“什么？” “呃，”路遥努力组织语言，指着他的手心说，“你手里有一个……2厘米的你自己！” “哈！？” 那边，林曦却顾不上某对夫夫的沟通，冲上前，冲动地用手给jojo擦嘴巴：“你真是的！说了多少遍，不准跟人亲来亲去，猫性不改！” jojo眨巴着眼睛，单纯地笑笑，凑过来对着林曦的嘴唇“chu”了一下。林曦脸颊烧得厉害，还要训他，却看到十来个小人从书桌上冲下来，围到游方的脚边转圈圈，口中还嚷着：“爸爸！爸爸！”“爸爸！我也要抱抱！” 他大惊，连忙问路遥：“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路遥点头。 游方满脸茫然：“……你们看到了什么？2厘米的我？” 路遥跟林曦一起点头。 游方挑起眉，略一思忖，快步走到jojo面前，他右手姿势不变，左手扶住少年的后脑勺，与之分享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随即低头，倒抽一口冷气：“……还真有！？” “喂！”路遥不爽，从游方手中把小游方拎起来扔到桌上，“你怎么能亲jojo？” “他能亲你，我自然能亲他。”游方看了恋人一眼，有点恶劣地笑起来。 路遥脸黑了，捧住游方的脸，恶狠狠地说：“消毒！”随即用力吻上。 jojo瞪着眼睛不错眼珠地看，林曦连忙捂住他的眼睛：“好孩子不要看……我说你们俩，这些事到卧室关上门做，不要教坏小朋友ok？” 桌上和地下的小人们看到这一幕，都拍着手起哄：“呀，爸爸被主人亲了！”“亲了亲了！”“他们都能看到我们了！”“看到了，看到了！” 林曦被吵得头疼，四下打量，发现整个书房，无论是书桌、电脑桌还是书橱，只要有书的地方，都有很多这样的小人：他们有的胖些，有的瘦些。有的是亚洲人，有的是欧美人。有的从书里冒出头，怯生生地张望；有的则直接盘腿坐到书橱边，大咧咧地围观，时不时跟其他小人儿讨论：“瞧瞧，小家伙们就是不稳重。”“呜呜，我也想我爸爸tat……” 整个书房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声音，嘈杂得像是菜市场。 被放到桌上的小游方用力跺脚，朝着路遥挥舞拳头：“可恶！就算你是主人也不能跟我抢爸爸！” jojo看得兴致勃勃，伸出一根手指将其推倒，待他爬起来，便再次推倒……如此反复…… 小游方的眼眶都红了。第五次被推倒后，干脆躺在桌上打滚：“可恶可恶！我不起来了！” 林曦看得好笑，阻止jojo猫趣味十足的玩法，把小游方捧到手心里问：“你是什么东西？” 小游方坐在林曦的手心里，跟本尊一样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东西，怎么会看得到我呢？我是书虫啊！” “书虫？”这边，游方终于摆脱了路遥的狼吻，凑上前问，“书虫是什么？” “爸爸！”一看到游方，小书虫顿时眉开眼笑。他对游方伸出胳膊抱住游方的鼻子，亲昵地蹭来蹭去，“爸爸！我是《偏偏不是你》的书虫啊！” “你为什么叫他爸爸？”路遥也过来问，有点吃味地看着大小游方的互动。 “因为我是爸爸创造出来的！”小书虫回答，指指其他攀着游方裤腿努力往上爬的书虫们说：“那些都是我的兄弟姐妹！” 游方弯下身，把小书虫们都摘到自己的手里捧着，走到书橱边，打量着各色各样的书虫：“咦，鲁迅先生……？那这位莫非是，狄更斯！？” “不是啦爸爸！”游方手里的小书虫吵吵嚷嚷地解释，“书虫不是作家，只是作家的一小片灵魂！当作家用丰沛的感情和心血创作一部作品时，他的一块灵魂就会附到文稿里~这片灵魂保持着作家创作时的外貌，但是没有作家的记忆和能力！你看那个英国佬，说中文比谁都溜！” “听起来怎么那么像伏地魔干的事……”林曦嘀咕，随即问：“每本用心创作的书都有书虫？那有的书流传数百年，有的书一印几万册……书虫岂不是比小强还多？” “不多不多！”书虫们鄙夷地朝林曦吐舌头，“因为大部分书虫是睡着的！只有读者非常用心地阅读，跟作者的灵魂达成共鸣，书虫才会被唤醒，将读者认作是自己的主人哦！比如~”书虫们齐刷刷地用小手指向路遥：“他就是主人啦~” 路遥听得有趣，出声问道：“那你们能为主人做什么？” “我们会帮主人保护书本不被弄坏和弄丢！”小书虫们挺着胸，非常骄傲的样子，“我们还在主人的枕边唱歌，帮主人记住书中的内容！” 游方被逗得直笑，回头去看同为作家的林曦：“林子你看，真的挺萌的！虽然跟我长得一样，但性格单纯又可爱……”却发现好友正站在桌边，手里拿着一本书，正低着头出神。 他眨眨眼睛，走过去，见他拿着的是一本恐怖小说——《鬼屋夜谈》miss著。林曦2012年的畅销大作。 “林子？”游方腾出一只手拍拍好友的肩，“怎么了？”路遥跟着看过来。 “没……”林曦咧咧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努力掩盖自己的情绪，可是眼底俱是沮丧。 jojo听到林曦的动静，担心地扭头看他，丢下正在戏弄的小书虫，挤过来摸摸他的头发。林曦的眼眶不受控制的一红……莫名地，他就是觉得，jojo温暖的手心比两位好友的关心更能击溃他的心理防线。 他装作不在意地把书扔回桌上：“我只是发现……没有跟我长得一样的书虫。” “呃，”游方心思飞转，笑着开解他，“大概是因为我跟路遥没有用心看过你的书，跟你的灵魂没有共鸣……？” “不是的。”一个小书虫从台灯后的书架踱出来。他穿着得体的西装，推推脸上的眼镜，长得跟……《傅雷家书》扉页上的傅雷一模一样。他慢慢来到《鬼屋夜谈》旁边，伸手拍了拍那本比他还高的书，叹息着摇摇头：“这本书的作者没有倾注过感情，所以里面没有灵魂。无论主人看得多用心，都无法唤醒书虫。哎，现在……没有灵魂的书已经越来越多了……” 林曦抿紧了嘴，心中又苦又涩。对于一个作家，或者一个写手而言……没有什么比“不曾在书里倾注感情”更严厉的批评和指责了。他垂着眼帘，目光复杂地看着那本书的封面：里面的故事都是他根据多年来的看文和写文经验化用拼凑而成……好不容易买卖了5万册……他一直为此洋洋得意……可是…… 他看看蹭在游方身边撒娇的小书虫，又看看自己孤零零的作品，似乎明白了自己跟所谓大神级作家之间的差距……游方有些无奈地对路遥耸耸肩：完了，我好像没有安慰他的立场…… 路遥对恋人撇撇嘴：别担心，他自己能消化。 书房陷入一阵沉默。 傅雷模样的书虫推了推眼镜，还想再说什么，jojo却突然暴起，动手弹飞了他！ 其他三个男人齐齐愣住，就见北欧美少年样的猫用力把林曦抱到怀里，愤怒地朝摔在窗台上的小书虫龇出虎牙，凶恶地咆哮：“喵哇！？” ——虽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你让小林子不开心了！可恶！你给我闭嘴！ 林曦愣愣地被jojo抱在怀里，身体僵硬，脸却再度烧起来，眼中更是没出息地蒙上了一层水气：现在是……什么情况？我被一只猫……护短了吗？ “嗯……”路遥眯起眼睛，饶有兴致地摸摸下巴，把游方揽在怀里，在恋人的耳畔说：“咱们打个赌吧，jojo绝对是老道士给林曦安排的姻缘。” “赌不起来的，因为我也这样想。” 第7章 与书虫同居的日子 哄着jojo给傅雷先生的灵魂碎片道了歉，四个男人先后离开书房。 又聊了一会，就到了路遥和游方离开的时候。他们穿好外套，叮嘱jojo：“我们回去工作了，你在家乖乖听林曦的话，好不好？” “咪唔……”jojo用手扯着路遥的衣摆，可怜巴巴地垂着脑袋，用脚在地上画圈圈。 游方看得难受，踮起脚尖抱他，揉揉他的头发：“jojo乖，再过两个月我们就回来啦~到时候天天在家里陪你，嗯？” “呜……”jojo用鼻子蹭蹭游方的脸：那好吧，你要说话算话哦，大眼睛两脚兽！ “乖！”游方笑，又蹲下对排着队跑出来的小书虫们交代，“请你们帮忙照顾jojo和林曦，要尽快教会jojo说人话。” 书虫们听话地点头。 游方的眼中盈满笑意，他拎起排在队伍最后，一直蹦跳着想被游方看到的书虫——竟然是马克思老爷子——凑到嘴边轻轻一吻：“那就拜托你们啦~” 说完，对林曦点点头，就被一脸醋意的路遥暴力地拉出了门。 “呀~”小书虫们呆了一会，一股脑涌到马克思老爷子身边：“他被主人亲亲了！”“我也要爸爸的亲亲！”可怜的“马克思”被按倒在地，被迫接受其他书虫的亲吻。 “啧啧”林曦咋舌，“游方好像在妖孽女王受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他伸了个懒腰，侧头看看蹲在一旁跟书虫们玩闹正酣地jojo，笑嘻嘻地过去拽他：“jojo，洗澡睡觉咯！” 一听到“洗澡”二字，jojo的头发立刻炸了起来。他一如既往地逃窜到沙发边，躲在茶几旁试图cos一个抱枕。 “……喂喂，”林曦失笑，走过去拉后者的手，“别玩儿了，毛儿都没了你装个p！快点起来跟我去洗澡！” “喵！”jojo大急，张嘴就要咬林曦的手，却被一个小书虫揪住了头发！ 那小书虫长得很像资料片里的莎士比亚，穿着亚麻睡衣，用力拽着jojo的一撮头发，用普通话高声唱道：“洗澡还是不洗澡！这并不是个问题！” “洗澡！洗澡！洗澡！”小书虫们一拥而上，扯嘴巴的扯嘴巴，扭耳朵的扭耳朵，拉衣摆的拉衣摆，帮着林曦把手忙脚乱的jojo带到了三楼浴室。他们站在浴缸沿上，看着林曦把不断挣扎的jojo按在里面，用淋浴头给他洗头发。 老一辈的书虫，如维克多.雨果、高尔基模样的，都露出了好奇的神色，拉着身边的年轻书虫问这问那：“那个会喷水的怪家伙是什么？”“那种香喷喷，会起泡泡的液体又是什么？” 年轻的书虫们一边帮老人家们解释，一边帮jojo洗澡。他们“嘿咻嘿咻”地给林曦递浴巾，时不时叠起罗汉扳动把手调节水温，还有的站在jojo眼前跳舞说话，吸引少年的注意力。 二十分钟后，林曦舒了口气关掉淋浴头，一边用浴巾裹住jojo，一边向浑身湿透的书虫们道谢：“多谢多谢！呃，你们弄湿了……没关系吗？” “没关系~没关系！”书虫们摆摆手，像小动物一样甩了甩身体，顿时变得干爽起来：“我们虽然从书中诞生，但毕竟是灵魂嘛！水这种东西伤害不了我们的！” “呵呵……”林曦忍不住笑，好奇地问这些既懂事又单纯的小家伙，“那什么东西能够伤害你们？” 书虫们一下子沉默了，他们低着头扭着手，你推我我推你，似乎都不愿回答这个问题。 最终，还是鲁迅模样的书虫开了口，他说：“遗忘，只有遗忘能伤害我们。” “当主人遗忘了属于我们的那本书，或者否定了作者原本想要传达的意图……我们就会重新陷入沉睡，甚至死去。” “是主人把我们从睡梦中唤醒的，同样，也只有主人能够杀死我们。” 浴室里的气氛突然变得非常沉重。林曦无言地跟书虫们对视，直到感觉胸口一沉。他低头，就见jojo迷迷糊糊地靠在自己胸口上，眼睛都睁不开，已经昏昏欲睡了。 他无奈地笑笑，用力把人扶起来：“去床上睡啦……你这只没文化的猫，真是一点烦恼都没有。” 两个人回到卧室，林曦把jojo放进被子里，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客房睡，奈何jojo长臂一伸，死死地拉住了他。少年困得睁不开眼，一边蹭枕头一边哼哼：“喵……”小林子快上床，困死了喵！ “两个人类是不能随便睡在一起的，jojo。”林曦小声说教，用力扯开jojo的手，转身离开，刚走了两步，就听到背后有动静。一回头，发现jojo昏昏沉沉地爬下了床，歪歪斜斜地蹭到他身后熊抱住他，俨然是一副“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的架势。 林曦的脸烧了起来，感觉浑身都不自在——从他成年之后，就再也没跟人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他感觉jojo的气息呼进耳朵，把他呼得晕晕乎乎，心跳加速…… 有破绽！jojo机灵地发现了林曦的软化，立刻连拖带拽地把他弄回床上，四肢并用用力抱住，随即舒服地出了口气：“喵~”好啦，睡觉觉！ 林曦红着脸窝在少年怀里，反应过来还想挣扎，就见一个穿着儒衫的小书虫爬到了jojo枕边，屈膝而坐，哼唱起来……那是一种非常古老又优美的曲调。用心去听，一个字都听不懂，放松下来，却发现，脑中不断浮现着《三字经》的内容。不仅是读音，连字意都会跟在在脑中出现……像是投入清水的冰糖，慢慢溶化，渗入脑细胞中…… 在这样的歌声中，林曦只觉眼皮越来越沉，他难以自控地闭上眼睛，逐渐陷入睡眠，睡着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这就是书虫的魔力？如果我的书也有书虫，就好了。 第二天早上6点，林曦和jojo被闹钟的声音吵醒了。 男人和少年怕吵地抱成一团，四肢交缠。前者嘟哝着“几点啊……”在枕边摸索手机，却感觉手背一痛！他有些惊讶地睁开眼，发现手上正吊着一个穿中山装的小人，正用牙大力啃他，见他看过来，才松口：“闻鸡起舞！” “天还没亮……”林曦哀叹一声，见小书虫皱眉，只好叹气妥协。他用力推推身边的jojo：“起来啦，闻鸡起舞。” jojo缓缓睁开眼睛，望向林曦。眼睛还是那双金色的眼睛，可眼神似乎跟昨天有了很大不同，不再那么懵懂无知又不失天真，倒像是*岁的小孩子。他松开扒着林曦的手，从床上坐起来，用手背搓搓眼睛，凑过去亲亲林曦的脸颊：“喵~”早安吻！ “喂喂……”林曦被他搞得有点害羞，轻敲对方的脑袋，“不准乱亲！听了一晚上《三字经》，也没见你有多少长进。” “唔……”jojo有些委屈地抱住自己的头，扁扁嘴：我没有乱亲，我只是想亲小林子而已！ “咳咳！”站在一边的小书虫清清嗓子，“二位，不要继续眉来眼去了！快点洗漱，今天还有今天的功课！” 两个男人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期间，林曦忍不住问了句：“你是哪本书的书虫？” 中山装小人一脸淡定：“《中国成语词典》。” 林曦顿时囧了：卧槽路遥和游方是有多可怕！？竟然能跟成语词典达成共鸣！？他纠结了半天，还是轻轻地吐了槽：“……原来如此。那真是，失敬了。” “好说。” “……” 两人洗漱完毕，刚吃完早饭，就听到门铃在响。过去开门，发现程思站在门外，后面是拎着行李箱的刘进。 林曦将两人迎进房子，程思连鞋都顾不上换，就绕着jojo转了三圈：“这是jojo！？jojo变人之后这么帅！？” jojo懒洋洋地看了程思一眼，懒得搭理他。 刘进换好鞋，把行李箱搬到客厅，打开，露出里面的幼教图书、食物和衣服。 “是书！”“是新书！”见到生人便躲起来的书虫们闻到书香味，立刻从各个角落里探出脑袋。他们看看行李箱，又看看林曦，眼睛里似乎写着祈求：想看！我们想看看！ “嗯……程思，刘进，一会……无论你们看到什么都不要惊讶，我可以解释。”林曦话音一落，小书虫们就欢呼着冲了出来。他们挤到行李箱边，叠着罗汉爬上去，把书拿出来放到地上，由年纪大的小书虫去摸：“这个没有灵魂……”“这个里面睡着一个小家伙！” 程思和刘进瞠目结舌地看着书凭空飞出行李箱，都惊诧地后退了两步，连声问林曦：“这是……怎么回事？” “呃……”林曦看了jojo一眼。到目前为止，所有能看到书虫的人都是因为跟jojo嘴对嘴的亲吻……难道要让程思和刘进吻jojo？只是浮现了这个想法，林曦就已经不快地皱起了眉，并且把这种不快归结到“护犊情节”上：jojo可是被我当儿子养的！我儿子，你们说亲就亲？ 他转转脑筋，弯身拎起一个书虫，问他：“你能不能给那两个人唱歌？就像昨晚给我们唱《三字经》的那个书虫一样？” 穿着19世纪正装的英俊小人摊手：“唱倒是可以，不过看不到我们的人同样听不到我们的歌声……只会在听完之后记住《快乐王子》的故事。”合着这是王尔德的一片灵魂。 林曦叹气，只能先跟两个朋友把昨晚发生的一切说了一遍。 程思眯眯眼，怀疑地打量林曦：“林子，你不让jojo亲我们……该不会是在吃醋？” “我？吃醋！？”林曦用可疑的大嗓门说，“我怎么会吃醋！吃谁的，jojo的？！别闹！” “他就是在吃醋。”刘进做出结论，拍拍恋人的肩，“你就别说那么明白了。” “……” 程思转着眼睛，走到餐厅接了杯水，让jojo喝了一口，随即吻了吻jojo碰过的地方：“不能直接亲吻的话……间接接吻管不管用？” 毫无效果。 “看来只能亲了！”程思摩拳擦掌，以水代酒喝了一大口，抹抹嘴，摩拳擦掌就要扑向jojo，却惊喜地顿住动作，惊叫：“看到了！我能看到了！可爱死了！”他弯身捡起一个小游方放在手心：“哎呦！只有两厘米的游游！” 刘进听了，也拿起那个杯子喝了口水。 并无反应。 林曦在一边看着，推测道：“也许……跟jojo的唇纹重合，同时沾取他的一点唾液，才能获得他这样的特殊能力？”他接过杯子，让jojo再喝一口——jojo不乐意，林曦只能摸着他的头发哄他——叮嘱刘进印着jojo的唇痕把水喝下去……这次，刘进也能看到书虫了。 他高兴地说：“真神奇！” 林曦也很高兴：这样，jojo就不用被其他人亲来亲去了！不过……他微微蹙眉：这种能力，还是别让太多人知道得好。 第8章 幼儿教育 程思和刘进对着书虫发了会感慨，然后才跟林曦二人分享行李箱中的东西：“大米、挂面、苹果、维生素……这些是游游昨晚点名要的，”程思说着，又拿起箱子中的衣服，在jojo身上比划，“他还叮嘱我带两件190的衣服，怕jojo只穿睡袍会冷。我就买了几条内裤、一套长袖内衣和一套珊瑚绒睡衣……都是超市货。昨天有些晚，实在没法去别处逛。” “这些就够了。”林曦接过衣服跟朋友们道谢，“我跟游方商量着……等jojo的假身份办好，多少能说点人话了，再带他上街买合适的衣服。”说完，拉起正用手戳米袋的jojo到一楼洗手间去换衣服，身后还跟着一串叫唤着“帮忙”的书虫。 到了洗手间，林曦朝jojo比划手里的内裤：“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会不会穿？”经过昨天的“方便事件”，再面对jojo的下半身，林曦已经变得坦然很多——全当给婴儿换尿布嘛。 jojo眨眨无辜的大眼：“喵！”我玩过主人的裤裤哦！ “看来是不会。”林曦叹气，撑开四角裤蹲下，尴尬地扭着头，一边帮他穿一边教他，“把两只脚分别伸进两个裤腿里，嗯……” 书虫们贴心地帮林曦指导jojo，他们堆在后者的右脚下，一起拍打他的腿：“这个这个！放到右边的窟窿里！”“先动右腿吧，先动！” jojo笨拙地把两只腿放进合适的地方，看林曦拉着内裤站起来，给他穿好：“就这样，懂了？” “喵！”jojo点头。 林曦笑，伸手弹弹他的脑门：“你啊~我对你好得自己都要感动了，也不晓得以后对我儿子会不会这么用心。呐，要记得我对你好，以后不许再对我又抓又咬了。” “喵！”啰嗦！ 穿好内裤和睡衣，两个人重新出现在程思和刘进面前。 程思挥着手里的一本花花绿绿的幼儿启蒙书：“他们说这本书里有书虫，jojo学起来会有更好的效果。” “呃……那要怎么学？”林曦接过书问。 “先跟作者达成灵魂共鸣，唤醒书虫！有了书虫陪伴，学习就有事半功倍的效果！”书虫们齐声答道。 “……可是，”林曦低头翻着那本满是图画、没几个字的书，“我要怎么跟幼教书籍的作者达成共鸣？” …… 虽然不知该如何唤醒书虫，但jojo的中文教育已经刻不容缓。 程思和刘进告辞之后，林曦就拉着少年来到阳台上，开始进行幼儿教育。 他指着书上的阿拉伯数字教jojo：“跟我说，一……” jojo瞪着眼睛看他。 “一……” jojo低头玩自己的指甲。 “一……” jojo抓抓耳朵，把自己团成一团就想睡觉…… “喂！”林曦怒，把他抓起来让他坐好，“我们现在在学习！你给我认真一点！”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jojo脑海里突然浮现了这句话，他不自觉地顺着林曦的动作摆正身体，跟着男人动动嘴：“一……” “没错！”林曦满意地揉揉他的头发，“继续，二……” jojo得到摸摸，顿时觉得学说话也是件不错的事情，兴趣大增。 两个多小时过去，一本看图识字书被两人从头看到尾。少年欢快地蹭在林曦身边撒娇，林曦则揉着他的头发出神：以前看过相关介绍，大意是：猫咪的智商可以达到五六岁小孩的水准。看jojo现在的表现，他的脑容量应该不仅如此——两个小时认全200个汉字，五六岁的小孩肯定是做不到的。也就是说，jojo除了灵魂是只猫外，身体的所有零件都是人类的。 “嗯~”jojo自己玩了一会，觉得有些饿了。他摸摸肚子，坐起身翻翻刚才的那本幼教书，拉着林曦的衣服，指指书上的面包说：“面包！” “嗯？”林曦回神，笑问，“肚子饿了想吃东西？” “嗯！”jojo点头，歪着头吐出一个字，“饿！吃！” “知道啦猫大爷~”林曦亲昵地顶顶jojo的额头，“我去给你热牛奶，等着！”说着，起身离开。 “奶！”jojo双手举过头顶，欢呼一声，他看着男人消失在厨房里，又低头玩着手里的书：今天的小林子一直在笑！笑就是高兴~因为可以听懂我说话，所以小林子高兴~那么，我就大发慈悲得更努力一些吧！ 当林曦端着牛奶回到阳台上，看到的就是少年认真学说话的情景。后者见男人回来了，便朝他招招手，指着书上慈祥女人的图画问：“妈妈？” 林曦以为他问图片对应的字，便点头：“嗯，妈妈。” jojo皱眉，指指自己，又指指图片：“妈妈？” “什么意思？”林曦把牛奶递给他，“莫非你想问……你的妈妈在哪里？” jojo捧着牛奶杯点点头。 林曦有些头大，组织了半天语言才说：“呃……jojo啊，你原本是只猫。”他翻翻书，找出猫的图片，指了指，“你还记得吧？所以你妈妈也是一只猫。她现在应该在英国，就是你的出生地……那是个很远的地方，你现在是没法见到他的。” jojo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显然是被绕晕了，扁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 林曦看不得他一张俊脸皱成一团的样子，心疼得摸摸着少年的后脖颈：“你怎么突然问起妈妈？” jojo抽抽鼻子，把书翻到下一页，指着那张一家三口欢聚桌边的图，那个图上面的字是：“家”。 “jojo……家，”jojo磕磕巴巴地说，“没有。”他用金色的眼睛看着林曦，眼眶里慢慢弥漫上水汽，他带着哭腔说，“jojo，没有，家。” 林曦惊，用力把少年抱在怀里，语速飞快地安抚道：“傻猫！乱说什么？你怎么会没有家呢？路遥游方，还有我，我们就是你的家人啊？”心中却一跳：昨天还懵懂地只会喵喵叫，今天就对“家庭”表现出了向往和依恋，jojo的进步是不是太快了？莫非这一切，都跟书虫有关？ 听了林曦的话，jojo并没有变得开心。他固执地摇头，戳着书本说：“妈妈，爸爸，宝宝……没有，妈妈，爸爸……没有，家！” “呃……妈妈爸爸是吧？你记住，游方就是你妈妈，路遥就是你爸爸，所以这里就是你家，懂？不准乱说，也不要哭啊……”林曦胡言乱语地哄着jojo，一心一意地希望对方重展笑颜。 jojo眨巴眨巴眼，心情终于变好了一些。他离开男人的怀抱，点着书上的图片，指着画面中的男人说：“主……人？”又指指女人：“大……眼睛？”他憋了半天，不知道怎么说“两脚兽”这个词，干脆跳过，又指指里面的小孩，“jojo？” “对。”林曦连忙点头，“虽然你见不到你的猫妈妈，但是你现在变成人了，已经有了一个新家……其他人对父母做的事情，你也可以对你的家人做。” jojo眯着眼笑起来，就像是刚上学的孩子，笑容里满是对他人的信赖和成长的愉快。他喝了口牛奶，又想起了什么，抓住林曦的衣服：“林……林？” “林？”林曦瞪大眼，惊喜地笑起来，“你是在我吗？”他的眼睛闪闪发光，像是听到孩子第一声呼唤的蠢爸爸，又像是终于听到爱语的痴情人。 jojo点头，“小，林！”他点点那张画着家的图，“小林，家……喵？”词不达意，笨拙地带上了后缀：小林子呢？小林子为什么不在家里喵？ “嗯……”林曦从喜悦里回神，他抓抓头发，往后翻了翻，凭借记忆找出了“朋友”那张图：“你看，我在这里，我是朋友。” “不！”jojo眉头紧锁，伸出胳膊抱住林曦的腰：“小、林，家！”用力摇了摇头：你刚才还说你是我的家人！ “我没有说错啊，咱们是朋友也是家人嘛。”林曦试图解释，可jojo并不买账，他跟对方对视了一会，被金眸子盯得面红心跳，只能低头妥协，拿过其他的幼教书，希望能找到一张全家福，最好是上面写满了“爷爷奶奶叔叔阿姨”的那种——嘿嘿，他要教jojo叫自己爷爷！这样，他就是路遥和游方的，嘻嘻…… 想到这里，林曦顿时充满力量，埋头苦翻起来。 jojo见林曦翻书，便也拿起一本书翻起来，翻了没两页，就找到了另一张“家”的图片。他非常兴奋，笑嘻嘻地拉着林曦一起看，只见图片上有一对夫妻，正在房间内的沙发上嘴对嘴的亲亲，头上分别顶着两个字：“丈夫”“妻子”…… 林曦被如此“大尺度”的刻画惊呆了，也因此错过了矫正jojo观念的最佳时机。 等他回过神时，jojo已经戳着图里的男人下了结论：“jojo！高！”个子高的是jojo！ 然后点点图里的女人：“小林！矮！”个子矮的是小林子！ 最后模仿图片里的两人，亲了亲林曦的嘴唇，满意地宣布道：“家！” “不对啊jojo！不是这样的！喂，不要亲了！不许再亲！说了不对……你！妈的，这哪门子幼儿教材啊？！” 第9章 催稿 整整一下午，jojo都拿着那本幼儿教材跟在林曦身后，不停戳着图画上的女人念叨：“小林，妻子~小林，妻子~” “妻子你妹啊！”林曦暴走，忍不住用两手去扯他的脸，“跟你说了多少遍！我是叔叔！叔叔！再不济也是朋友——总之！不是妻子！” jojo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一点不在意脸部的不适，含混不清地说：“嘎，羞乐，磕纸！（家，小林，妻子！）” “我现在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你的智商已经达到七八岁小孩儿的水准了：因为七岁八岁狗也嫌！”林曦气得头发直竖，奈何不了jojo，便把火气撒向脚边的书虫们：“喂！你们不是书虫吗，快点给我找本能用的书！” “没空！”小书虫们抬头吼了一声，继续被打断地争吵： “林曦捏jojo的脸怎么了，打是亲骂是爱！” “反对！这是棍棒教育！棍棒教育不科学！”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别翻老黄历了，这是人身伤害！” 就在这样吵闹中，jojo只用一天时间就看完了程思带来的所有幼教书籍，并且能够拿笔在纸上画字了——真的是“画”，他握笔的姿势看得林曦直牙疼——不仅如此，他还能用人话大体表明自己的意思，比如：“——不洗澡！” jojo躲在一楼的大窗帘后面，努力把自己190多公分的身体缩成一个小团，嘟着嘴大声喊：“不洗澡！水，不喜欢！不要！” “jojo听话！”林曦一手跟他抢夺窗帘，一手抖着幼儿故事书（适合3-5岁的小朋友）哄他：“你难道要做不爱洗澡的小胖猪吗？小心其他小朋友都不喜欢你哦？” “我不是猪，是猫，是人类~”jojo对着林曦吐舌头，“小林是笨——蛋——！” 林曦愣生生被气笑：“笨蛋这个词你从哪里学的？真是的……会说话了竟然比不会说话还难搞！快出来去洗澡！” “不要！”jojo孩子气地用窗帘挡住自己的脸，假装自己不存在。 一直在旁边围观的中山装小书虫此时终于看不下去了。他从书虫的队伍里冲出来，“嘿咻嘿咻”地爬上jojo的肩膀，用力拍打少年的耳垂：“掩耳盗铃！真是胡闹！快去洗澡！” jojo朝书虫龇牙。 书虫皱眉，转了转眼珠，威胁道：“如果你不洗澡……就不许跟林曦一起睡！” “！？”jojo立刻露出慌乱的神色，从窗帘里露出眼睛偷看林曦。他肩膀上，小书虫一个劲儿给林曦使眼色。 林曦心领神会，故意装出不快地样子：“嗯，不洗澡的家伙不准上床，你今晚自己睡客房吧。”他说完，装模作样地转身就走，没走三步，便感觉衣摆一沉。男人得意洋洋地回头，就见jojo一脸沮丧地拽着他：“……小林，洗澡。” “乖。”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了下去。 每天早上，两个人类都会被某个书虫叫醒，在早饭后接待送新书的程思和刘进，然后在书虫的帮助下开始一天的学习和生活，到了晚上，针对洗澡问题展开一场追逐战，最后一起上床，在某个书虫的吟唱下酣然入梦……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星期。 在这段时间里，jojo已经学完了从小学一年级到初中三年级的所有课本，虽然搞不定中考的理科试卷，但一些起码的生活常识和日常运算都已经难不倒他了。 另外，拜每天晚上《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书虫的轮流吟唱所赐，jojo已经认全了常用汉字，学会查字典，而且了解了最起码的道德规范……除了写字仍然像鬼画符，jojo的文化水平已经基本跟初中毕业生持平，看得林曦连连咋舌，说jojo的人生是“开了作弊器的”。 现如今，拥有书虫这一超级外挂的jojo已经表现得越来越像一个人，有五天没有不穿衣服满屋跑、或者突然撅起屁股四肢着地了……当他手捧一本《厚黑学》坐在阳台上，借助上午的阳光专注地阅读时，就连对他知根知底的林曦都会产生一瞬间的迷惑，误以为自己看到了坠入凡间的天使——直到某人转过脸来，用优雅的嗓音说：“小林子，去给爷拿杯奶。” ——狗屁的天使，分明就是猫变得妖怪！ 林曦骤然回神，暴跳如雷：“小林子你妹！”他扑过去从抢走少年手中的《厚黑学》，顺便把站在一边的小个子李宗吾弹开，“告诉你不准叫我小林子！叫我林哥或者曦哥，再不济叫我林曦或者林子。什么小林子……你当是太监！？” jojo挑起一边的眉毛，满脸顽劣的笑：“知道了。别生气嘛~小、林、子。” 林曦要气炸了：“你是故意的！你这个熊孩子……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竟然这么对我！可恶，我重振人纲的美好心愿，就这么破灭了吗！” “早就破灭了啊……”穿着长袍的李宗吾灵魂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暗搓搓吐槽，却被林曦拎起来好一顿喷：“还敢说！破灭还不是因为你们，都是你们给他看乱七八糟的书教坏了他！看看，看看，他的心智连18都不到，你们竟然给他看《厚黑学》！？难怪他越来越有路遥的腹黑范儿！” “好吵啊小林子……”jojo被林曦嚷得耳朵直响，于是用上杀手锏：只见他站起身，熟练地扶住男人的头，亲了他的嘴一下：“安静~” 林曦的脸从脖子红到耳朵！他连退两步，捂住自己的嘴巴，磕磕巴巴地训斥：“你！说了不准亲我！”声音因为羞耻骤然变小，“你究竟从哪里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网上的电视剧都这么演的。”jojo一脸天然黑，“唧唧歪歪的女主角，被亲一下就乖了……” “谁他妈是女主角！”林曦气得直跳，心中暗骂：好不容易摆脱了【小林=妻子】的奇怪等式——jojo变身后的第七天，林曦终于纠正了他意识上的错误——又要落入【小林子=女主角】的困境吗？！ jojo眨眨金色的大眼：“谁安静下来谁就是女主角~” ……这是调戏吧？我被这个妖怪调戏了吧！？林曦的脸红得要滴血，还想再说什么，却听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发现是自己的责任编辑小孙，心里马上升起不祥地预感：“……喂？” “喂！？你竟然还敢喂！？你对得起我吗miss！？你知道今天是几号了吗？你知道离最后截稿日还有多长时间吗！？”电话一接通，孙编辑尖利的咆哮便从听筒里钻了出来，“容我提醒你，你还有10天，10天你懂吗？！你只有240个小时了啊混蛋！稿子呢？10万字的初稿在哪里啊啊啊啊啊！我好说歹说在杂志上给你要了一年的连载位置，你就这样糊弄我！？就算你拿不出全文！下个月的1万字你也先给我啊啊啊啊！” 林曦把手机拿到离自己二十厘米远的地方，揉了揉耳朵，陪着笑对着话筒喊话：“我知道了！在写，我已经在写了！你再给我……五天，不不不，三天时间！三天时间，我就把下一期的一万字给你！” “三天！？”孙编辑听起来要哭了，“你根本没写对不对！？miss，林大哥，林祖宗！从大纲通过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这一个月你就一个字儿都没写！？你不觉得良心不安吗！？我跟你说了吧，我现在跟着游方全国签售顾不上你，你自己自觉一点，可你呢！？都是作家，你什么时候能像游方一样让我放心一点，你什么时候能对自己的作品上心一点！？” “我！”林曦心中情绪翻腾。毕竟，一个二十七岁的大老爷们被一姑娘训得像个孙子，无论如何心里都不好受。他满心烦躁愧疚，又有点委屈不耐，抖着嘴唇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咽下所有话语，“很抱歉……我，现在就写。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三天后我等你邮件。”孙编辑也叹了口气，“签售要开始了……你好自为之。”挂机。 林曦站在路遥家的客厅里，呆呆地听着手机里的忙音，难以自禁地想象此刻孙编辑忙碌的身影，和游方意气风发的微笑。 他曾经参加过游方的签售——全国签售第一站，被安排在北京国贸的天阶下——他见过那些把游方奉若大神的读者，听到过那些高亢的欢呼。彼时他站在后台，也曾幻想：有朝一日，我也要拥有一场这样的签售会！ 那时候他对游方满心羡慕……可现在，却变成了嫉妒。因为，他隐约觉察到，自己曾经的目标，只是个可笑的幻想罢了。 一直以来，林曦都认为自己跟游方的差距不大。游方之所以能够封神，不过是文笔更好一点，外加*题材近年来另类走俏…… 林曦接触小说创作，比游方早了整整四年。要论创作经验，必然是他遥遥领先——游方攒的第一本书，就是林曦给他介绍的客户和编辑。当游方还不知道写手是啥的时候，林曦就已经是某网站的签约作者了…… 可起步早有什么用呢。 六年过去了，游方已经是每年一场全国签售的大神级*作家，读者号称数十万。而林曦呢，仍然是个不温不火的职业小写手，推理悬疑恐怖样样都沾，样样都拿不出手……游方写的书，每一本都有灵魂，书虫满地跑。林曦写的书呢，最得意的一本，被书虫评价为“没有倾注心血”…… 此时此刻，游方在恋人和编辑的陪伴下满中国飞。林曦呢？蹲在家里，老妈子一样陪着妖怪jojo…… 同样是人，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果然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天赋和运气吗？林曦叹了口气，却感觉后背一暖。 jojo从他后面抱住他，头搁在他的肩膀上，小声问：“你怎么了？” “没怎么。”林曦应付地扯了扯嘴角，挣开他的怀抱，低头给程思发了条短信，头也不回地告诉jojo：“我的编辑打电话催稿了，接下来的这几天，我要集中精力赶稿，没时间陪你……程思会过来陪你的。”说完，他抬脚就往书房走，却被jojo拉住。 少年捧着他的脸，强硬地与其对视，金色的大眼睛里，是满满的困惑和担心：“你为什么不看我的眼睛？你为什么不高兴？” 林曦挥手打掉他的手，满脸敷衍地说：“我没有不高兴，你不要胡思乱想！总之，我要工作了，你有事找书虫和程思，不要来烦我。”他知道自己心情不好，如果继续跟jojo呆下去，保不准就会迁怒对方，对jojo说出过分的话…… 他不想让jojo伤心。 林曦抿紧嘴，快步走进书房，用力带上门，不肯回头看jojo脸上的表情。 金□□眼儿的少年满脸受伤无措地站在原地，无所适从，双手慢慢握成拳。他低头问周围的书虫们：“……小林子是不是讨厌我了？” 书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如何回答——他们虽然拥有书里的知识，但毕竟不是真正的人，人际关系这种高深的东西，他们实在一窍不通…… jojo却把这种反应当成默认。 他的脸一下子黑了，眼睛微微眯起来，冷哼了一声：“随便他怎么想吧！小林子什么的，最讨厌了！” 第10章 林曦的书虫（上） 晚上10点半。 林曦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了一阵，烦躁地抽了口烟，又把刚写好的一段文字删掉。他将烟碾灭在烟灰缸里，坐在转椅上出了会神，打开房门朝卧室走，正好跟蹑手蹑脚走出来的程思打了个照面。 程思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说：“jojo睡着了。” 林曦有些诧异地挑眉，低声问他：“他没缠着你？” 程思摇头：“jojo很乖，自己洗了澡，说要自己睡……” “真的假的？”林曦惊讶地咂舌，“我带他的时候，他可是死活不肯洗澡……还说一个人睡不着……”说着说着，他就皱起眉头，“他果然是故意给我找麻烦？” “喂你不是吧？”程思受不了地用肩膀撞他，“什么叫找麻烦？他明显是在跟你撒娇吧。猫都这样，永远不会好好表达善意的。” “也许吧，当猫的时候嚣张跋扈，做人了还是一副大爷样。”林曦不以为然地撇嘴，“真是受不了他。” “受不了，那你还放下稿子跑出来看他？”程思笑，拍拍朋友的肩，“口是心非的家伙。” 林曦的脸有点红，幸好走廊的灯光昏暗，他才没感觉太尴尬：“我只是出来透气，稿子还在写……你今晚在这睡还是？” “我得回去，刘进给我留门了，不过我明天一早就能过来。”程思笑嘻嘻地对他摆手，走到楼梯口上，又回头补充了一句：“林曦，专心写作，放平心态，我们都看好你的！” “啊？”林曦愣了愣，随即舒展眉头笑了笑，“嗯，您瞧好吧！” 他目送程思走下楼梯，看了卧室的门一眼，并没走过去，而是回到书房，重新坐在电脑前，轻叹了口气。男人望着电脑屏幕上空白的word苦笑起来：“我知道你们都支持我……可是我，写不出来啊。” 他用手撑住自己的脸，在电脑椅上把自己蜷缩起来：明知道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明知道只要按照出版社通过的大纲写下去就可以了……却无法自控得想太多其他的东西。实际上，只要一接触键盘，他就会想起那本没有书虫的《鬼屋夜谈》……想起《傅雷家书》书虫的评价：“里面没有灵魂”……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文字变得没有灵魂了呢？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把写作当成了单纯赚钱的营生？最初的最初，我为什么选择当一名写手？ 林曦扪心自问，却已经找不到答案。他只记得，自己从大学开始就靠码字来养活自己，无论是攒书还是代写论文，只要是能赚钱的勾当，他都不介意尝试一二。尝试了好多年，发现灵异恐怖这一块市场稳定，且不需要太深厚的文化基础和阅历沉淀，便成为了一个专攻悬疑惊悚的写手……写作对现在的他来说，不过是对市场进项调查，然后综合其他写手和作家的优点，堆砌出一个文档罢了。 对文字的热爱，创作的喜悦，这些东西已经很久不出现在林曦的脑海，直到他看到了书虫。 男人重新燃起了野心，他也希望拥有自己的书虫。时隔多年，他终于萌生了倾注心血创作小说的冲动——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该如何下手。 那么现在应该怎么办？花费时间寻找真正的创作方法，或是一如既往的根据大纲拼凑一部作品？ 林曦抬起头，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点上，让缭绕的烟雾遮挡自己有些湿润的眼眶，驱散心底的孤单无助：“妈的……现在可怎么办？” 此时在书房里吞云吐雾的林曦不知道，其实他并不孤单，因为jojo正站在门外。 少年安静地侧头贴着门，仔细地听着其内的动静，不知过了多久，才悄无声息地离开，回到卧室——动作灵巧得仿佛他还是只矫健的挪威森林猫。 jojo爬回床上，钻进被子，用手暖着自己的脚，敛着眼琢磨了一会，才问枕边陪着他的一众书虫：“小林子究竟为什么缩在书房里不出来？” “应该是在写新的小说。”傅雷的一小片灵魂推推眼镜，“真希望他这次能写出有灵魂的书……” “原来是写书。”jojo把头搁在自己的膝盖上，“写书很讨厌吗？为什么他看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 “讨厌？也许吧，写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既然写作那么讨厌，小林子为什么要去做呢？”jojo不满地冷哼，“不帮我洗澡，也不陪我睡觉！” “因为这是他的工作。”小傅雷回答，“只有完成工作，他才能赚钱。” “哦，我知道赚钱。”jojo点头，“小林子为了赚钱所以写书，因为写书所以不理我了？” 书虫们一起点头。 jojo转转眼睛道：“那么，如果我可以帮小林子赚到钱，他是不是就不用写书，可以天天陪着我了？” “可是你要怎样赚钱呢？”一个小游方这时插嘴。 “我也可以工作！”jojo不服气。 “你现有的知识不多，又没有正儿八经的学历证，出门是找不到工作的。” “而且你写字不好看。”《兰亭集序》的书虫跟着出声，“会被外面的人类嫌弃！” “啧。”jojo不耐烦地咂咂嘴，“人类的世界真麻烦！既然如此，我就多学一点知识，好好练字吧！等我找到工作，就让他老老实实地帮我洗澡、陪我睡觉，不许他躲在书房里抽烟！” “这种想法太霸道了！”小马克思这时站出来道，“劳动是实现个人价值的重要途径！你不能剥夺林曦劳动的权力。”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jojo汗，扭过头不理他：“嗯，为了学到更多的知识！从今晚开始，你们一起唱歌给我听！” “这个不行！”小小的冰心这时提出了反面意见，“同时听这么多书虫的吟唱，你的大脑会坏掉的！学习要讲究循序渐进，jojo，你要耐心些。” “什么耐心些，我没有这么多耐心！”jojo不爽，猫脾气顿时上来了，“我就是想尽快找到工作，我就是要小林子陪我睡觉！” “不许任性！”小书虫们冲过来踢他，“不唱不唱，就是不给你唱！” “你们不唱我就不睡了！等大眼睛两脚兽回来，我就告诉他你们欺负我！” 双方对峙了半天，总算达成协议：由十个书虫给jojo唱歌，jojo不向游方告状。 于是，小书虫们围坐在jojo的枕头上，一起吟唱起来…… 一夜过去。 早上七点，林曦抽掉了烟盒里的最后一根烟，暴躁地关掉仍然空白的文档，决定到餐厅吃点东西。他推开书房的门，就发现jojo正站在走廊上，似乎是刻意等他出来。 少年的脸色有些苍白，好像休息得不是很好。他见林曦出现，立刻用鼻子发出一声鄙夷的“哼”声，高高地扬起下巴，睨了林曦一眼，扭头下楼，身后跟着一长串小书虫…… 男人呆，问排在队尾的中山装书虫：“他这是什么意思？跟我示威？” 中山装小人摊开手，做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急急忙忙追队伍去了。 林曦无语，叹着气挠挠头发，也走下了楼，坐到餐桌边拿起面包。 早餐过程中，林曦觉察到jojo不断斜眼睨他，可每当他看回去，jojo就会把头扭开，做出一副“才没有看你呢！”的高傲样……他一夜未睡，满心纠结，头疼得厉害，根本没心思研究jojo的感受，索性不去管他，草草吃完早饭，就把jojo自己晾在餐厅里，钻回书房跟word战斗去了。 第11章 林曦的书虫（下） 10分钟后，程思进门，就见jojo耷拉着脑袋蹲在沙发上，一眼看上去，完全是只沮丧的猫。他眨眨眼睛，换鞋走到沙发旁蹲下：“你怎么啦？跟林曦闹别扭呢？” jojo抬头，用水汪汪的金色眼睛看了他一眼，扁扁嘴不吭声。 程思好笑：“你啊。”他伸手想摸摸少年的头，却被对方躲开：“……不许你摸。” “好好，我不摸。”程思叹气，“你说你，明明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为什么要跟他闹别扭？” “才没有喜欢他！”jojo一脸不爽。 “没有喜欢他？没有喜欢他为什么只许他摸你，不许我和刘进碰你？” “哼！”少年被问住，扭头不理人。 “jojo，林曦最近工作不顺，正是心烦的时候。你既然喜欢他，就要想办法治愈他，而不是耍你的猫脾气。”程思开导他。 “治愈？”少年闻言，露出了有点困惑的表情：“……要怎么做？” 程思笑眯眯：“你只要对着林曦笑就好。” “是吗？”jojo听了，立刻站起来，“那我去治愈他！” “哎哎哎，你别说风就是雨的！”程思拉住他，“他现在正在写东西，我们不能打扰他。”他说着，从包里拿出五六本书晃了晃：“不如来看看林曦以前的小说？” “书！有书！”看到书，原本在围观两人的书虫们兴奋起来。他们纷纷跑过来，举着手大声索要：“让我摸摸！摸摸！” 程思把书放到沙发上，jojo随手拿起最薄的一本，就见封面上画着一个恶俗的女鬼，写着“鬼话连篇miss著”的字样：“这是小林子的？” “对，你拿着的是林曦正式出版的第一本小说。”程思说，“那家伙对林子担心的要死，唯恐他因为没有书虫的事儿受打击，所以拜托我把这些书找来，让书虫帮忙看看里面有没有灵魂……还说，就算里面没有灵魂，也要把这些书都看一遍，跟林子好好聊聊。” “唔。”jojo点点头，憋了半天冒了句：“大眼睛两脚兽……很温柔。” “是很温柔，不过也有点保护过度——我觉得林子不是因为这种事就一蹶不振的人。” 两个漫不经心地聊着，书虫们则在书籍上忙碌：“没有没有，这个里面也没有！”“唔……这个也不行呢……”最终，一个鲁迅模样的小书虫爬到jojo手背上，摸了摸《鬼话连篇》：“这个里面有！这里面睡着一个小家伙！”他惊喜地叫起来。 “真的？那太好了！”程思和jojo喜笑颜开，跟书虫们一起欢呼！马尾辫男人站起来，拿起书就想通知林曦，却被后者拉住衣摆：“等等，我们把书虫唤醒再告诉他更好。” “这个倒是……”程思迟疑，“可这活儿我干不了。我很怕看恐怖的小说，绝对没法达成灵魂共鸣。” “那我来看。”jojo眨眨眼，毫不犹豫地说，“我会帮小林子把书虫唤醒的。”说着，他拿起书走到阳台上的固定位置，专心致志地看了起来。 程思站在原地，看着jojo专注的神情，忍不住微笑。他抬头看看三楼林曦书房的方向，默默想：你运气很不错哦，兄弟~ 书房里，林曦抽抽鼻子，打了个大喷嚏。 他喝了口茶，盯着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发了会呆，最终叹了口气，调出大纲，摒除杂念，开始飞快地敲打键盘。他的手指飞动，眼光木然，机械化地把毫无新意的老梗拼凑在一起，再加上什么婚外情啊基情暧昧之类的流行元素，一刻不停地堆砌自己的新小说。 男人坐在椅子上，就像一株长在树桩上的真菌般一动不动，除了喝茶和打字再无多余动作。即便程思敲门让他吃午饭，也没有停下手指，只说“不饿”…… 就这样忙活到下午五点多，房中已经昏得看不清键盘，他才终于从停下动作，扫了眼字数统计：两万三千多字。无论如何……编辑那边可以交代了。 林曦揉揉僵硬的肩膀和酸痛的手腕，叹了口气，随手拨拨滚轮，看着自己辛苦码出来的文章，只觉恶心非常，满脸厌恶地关上文档。他转头看着漆黑一片的窗户，自言自语：“这样混下去……有意思吗？不如……就这样放弃吧。” 既然写作已经变成了一种折磨，我又为什么要继续坚持？难道要一辈子写这种毫无灵魂、连自己看到都感到厌烦的东西吗？ 林曦怔忪地想着，却听到门外传来程思兴奋地喊声：“林曦！快出来，有惊喜！”还没等他做出反应，书房的门已经被用力推开！林曦应声回头。 走廊上的灯开着，虽然不亮，却让身处阴暗的林曦不自觉眯起眼。灯光之下，高个子俊美少年抿着嘴站在那里，手里捧着一本书，书上站着一个小家伙，显然是个书虫…… 林曦惊讶地张大嘴，从椅子上弹起来。他快步走出书房，不错眼珠地盯着那个书虫： 书虫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白背心，以及路边摊卖的迷彩短裤。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支着一个土到爆的塑料眼镜。眼圈黑得像熊猫，腮边胡子拉碴……那是，看起来还不到20岁的，2厘米的林曦。 小林曦露出灿烂的笑容，对林曦张开双臂，欢快地道：“爸爸！爸爸！” 林曦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鼻子发酸，想流泪又万分窘迫，只好握拳忍耐。嘴唇不听使唤，拿起小书虫的手指也不太听使唤……他把书虫放到自己肩膀上，低头去看他jojo手上的书——随即认出，那是他被出版的第一本小说：情节稚嫩，剧情恶俗，毫无文笔可言……是他的黑历史…… 真的是黑历史吗？ 这一刻，林曦出神地望着那本书，只感觉时间在他身边倒流，将他带回2006年的那个夏天。 在那个夏天，有个对文学满怀热诚的少年，在乌烟瘴气的网吧里满怀激情地打开word，敲下“鬼话连篇”四个字。面对朋友们善意的起哄，他笑容满面地宣布：“等着吧！我一定可以靠自己的文字养活自己！我一定可以成为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作家！我一定可以写出受人追捧的小说！” “这就是我的梦想！我一定会实现它！” ……原来，此时这个想要放弃写作、混到快三十岁仍然不瘟不火的自己，也曾经写出过带有灵魂的小说吗……在那个意气风发、爱吹牛皮又心高气傲的年纪，用毫无艺术性可言的稚嫩文笔？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他抬头去看板着脸的jojo，又哑着嗓子问笑容满面的程思。 程思温声说：“游游让我找来你以前所有的作品……然后，jojo唤醒了这本书的书虫。” “jojo？”林曦惊讶地看着少年，“你……？” 后者的脸浮现可疑的红晕。他错开金色的猫眼，含含糊糊地说：“我看了三遍，他就出现了……很，很好看。” “咳。小林子的这本书，很好看。” 林曦的眼泪终于滑下来了。 他撞进jojo的怀里，用力抱住他的后背，失声痛哭： 很好看吗？那真是，太好了。原来我一直渴望的……只是读者的这句话罢了。 谢谢你啊jojo。 我果然……还是想继续写下去。 就算这辈子都成不了游方那样的大神，就算到了五十岁还是个文字民工……我还是没法放弃写作。因为…… 这是我的梦想啊！ 第12章 墨化 《鬼话连篇》书虫的出现，有效缓解了林曦和jojo之间莫名僵持的关系，却没把林曦从工作状态中解放出来，反而使他更加忙碌。 当晚程思离开后，林曦帮jojo洗了澡，哄他上床躺下，拉着他的手跟他解释：“这段时间你自己睡好不好？” “……”jojo缩在被子里，满脸不高兴地盯着林曦。 林曦被他看得心软，却没松口：“我想放弃现有的大纲，重新写一篇小说。现在离截稿日只有一周，我实在没有时间陪你。” jojo用力挣开他的手，小声嘀咕：“我讨厌时间！” “啊，你说什么？”林曦不太明白，凑近他问。 少年别扭地扭头不看他，努力隐藏眼中的水汽：“我讨厌时间，因为时间总是很容易就没了……主人和大眼睛没时间，所以我见不到他们。现在，你的时间也没了，你也不理我了……” 林曦心里涌起愧疚，张张嘴，一句“我有时间，我陪着你”差点脱口而出，可他想到自己的梦想，想到游方程思的支持，想到孙编辑的苦口婆心，终于还是克制地站起了身：“等我写完这本书，一定会好好陪着你！”说完，红着脸亲亲jojo的脸颊，扭头逃出卧室。 “唔喵。”jojo的脸红彤彤的，他蹭蹭枕头，终于不像刚才那样失落了，对枕边捂着眼睛“非礼勿视”的书虫们说：“快点唱歌啦！” “还唱啊？”一个小游方吃惊地问。 “当然要唱，这样我才能尽快变聪明找到工作，让小林子天天陪着我。” “为什么一定要找工作呢？”小游方不明白，“林曦不是说，他写完这本书就会陪你吗？” “他说的你也信？”jojo嗤笑，脸上露出十分成熟的落寞，“告诉你们，没时间的人永远都没时间。比如说主人——当我还是只猫时他就没时间，每次离开都说‘忙完了就陪你’，可每次回来之后又会很快离开。一直以来，只有小林子陪着我……可他现在也没时间了。”他脸色复杂地摸摸被林曦亲吻过的地方。 “喂，你听懂他说什么了吗？”小马克思推推小鲁迅——书虫是作者的灵魂碎片，大多iq极高、eq极低。 “听不懂，不过这好像是个悲伤的故事。”小鲁迅小声回答。 “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懂。”jojo从自己的思绪里回神，又好气又好笑地戳戳他们，“总而言之！只有我找到工作，小林子才不用写书！只有小林子不用写书了，他才不会没时间，才能天天陪着我！所以！快点唱歌吧！” “真的要唱吗？”小冰心这时站出来，一脸迟疑地问：“老书虫们都说，听太多书虫唱歌会让脑子坏掉的……你今天早上不是头疼了吗？还是不要了吧。” “啰嗦！小心我告状哦！”想起早上撕心裂肺的头痛，jojo的脸色也有些发白，可为了能尽快找到工作，他还是咬牙催促书虫们。毕竟……怎么说呢？头痛虽然可怕，可跟心中的孤单惶恐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呢。 书虫们见拗不过他，只好坐下唱起歌来。jojo在这古老又神秘的歌声中闭上眼睛，咕哝了一句“小林子”，安静地睡着了。 再说林曦。他红着脸逃回书房，不停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我是直男我是直男！刚才那个只是礼节性的亲吻！一定是这样的……哈哈，两个男人嘛，亲一亲又不会怀孕！我亲jojo，就像爸爸亲儿子，程思亲游方吗——不，他们不是父子！”男人纠结地拽拽自己的头发，抓起已经凉了的茶灌了一口，“总之！我亲jojo只是出于亲情和友情，就是这样！” 他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立刻给孙编辑打电话，将自己的新决定告知于她。 听说林曦要在截稿日前七天换大纲，孙编辑直接抓狂：“不行，太胡来了！这跟开杂志的天窗有什么差别！？” 幸好游方在她身边，及时将其安抚住，提出用自己的一个短篇顶替林曦本月的连载，让他有时间将新大纲送审。这种操作虽然少见，但考虑到游方的高人气，孙编辑还是答应了下来。 搞定了编辑，林曦就开始废寝忘食地创作起来。他天天都憋在乌烟瘴气的书房里，情绪亢奋地敲打键盘……中午被程思押着吃饭，晚上被刘进押着洗澡刮胡子。jojo原本也跟着掺和，但三个男人都嫌他碍事，不准他进出书房。见不到林曦，jojo发了好几次脾气，在林曦手背上留下了好几个牙印，还掀翻了程思*蛋卷的锅……程思和刘进跟他好说歹说，又叫书虫们帮忙做思想工作，这才说服了少年，让他“好好学习，以后包养林曦让他暖床（程思原话）”。 开始的几天，jojo还时不时念叨“小林子”，到了后来，就再也不提林曦这个人了……程思和刘进见了，只当他是小孩子脾气，气性大忘性大，并没在意。 一晃眼，三个星期过去了。 林曦完成了小说的初稿，把文稿发给编辑，兴奋得在书房里又叫又跳。他用力伸了个懒腰，准备把这个好消息告诉jojo和程思，顺便拿罐啤酒犒劳自己。 他走出书房，走到一楼，看向阳台，果然看到jojo坐在他最喜欢的位置上看书。他眯着眼睛笑起来，巴巴地凑上去问：“jojo~想我没~？” jojo抬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林曦戛然停步。 他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发现对方的脸白得像纸，金色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各种情绪——但总的来说写着恶意。他紧紧抿着嘴唇，看起来像是只弓起脊背、随时准备发起进攻的野猫！ ……这是jojo吗？他的脸如此苍白的吗？他以前有这么瘦吗？他看到我时……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吗？ “程思！”他无措地大叫起来，“程思，你来看jojo！” “jojo怎么了？”程思擦着手从厨房走出来，“你写完……”他抬头看向阳台，也是一惊，立刻快步上前，“jojo？你怎么了？” 看到程思，jojo的表情缓和了一些，却不亲近。他有些傲慢地朝林曦扬扬下巴，满是戒备地问：“这个人，是谁？” 林曦和程思都呆了。后者无措地说：“他、他是林曦啊？”他观察着少年的表情，试探着问：“你在生气是吗？你、你怎么会不认识他呢……之前不还吵着要跟小林子一起睡吗？真是的，从哪里学来的失忆梗啊……” “你在说什么？”jojo眉头紧皱，“什么小林子？听你的意思，似乎跟我很熟？但，我们不是今早刚见面吗？” “什么？”程思瞠目结舌，“我是程思啊？照顾你三个星期的程思！他是林曦，在你还是只猫时就照顾你的林曦！” “程思？林曦？……猫？”jojo垂眼沉思，随即，身体剧烈痉挛起来！ 林曦惊呼一声，扑到jojo身边，就见他双眼紧闭，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泌出，滚落。少年把自己团成一团，四肢不断抽搐，不断痛呼：“痛！头……好痛……”与此同时，黑色的气体从他的身上冒了出来，将他的衣服和皮肤一点一点染黑…… “墨化！是墨化！”“糟了！他在墨化！”一直安静地缩在旁边的小书虫们尖叫起来，围着jojo不停打转，“怎么办！怎么办！？” “什么墨化！？他到底怎么了？”林曦心急如焚，抓起一个书虫大声问。 小书虫哭丧着脸：“墨化就是要死掉了！——可是只有书虫才会墨化啊！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死掉？你说jojo会死？”林曦手脚冰凉，把书虫丢开，伸开双臂用力把jojo抱在怀里，“怎么会……救他！快告诉我怎么救他？” 小书虫们急得直揪头发：“救，怎么救！？”“不知道啊，墨化了还怎么救，墨化了就死掉了啊！” “痛……唔……”jojo的□□声越来越微弱，他用力扒着林曦的后背，似乎把最后的力气都用到了手指上，“好痛……” “不痛了、不痛了……”林曦感觉他的指甲掐进自己的肉里，也觉得痛得厉害——不仅是后背，还有心脏。他头脑一片空白，只晓得用力抱紧少年，不停亲吻他的发心，“不痛了……jojo不痛了……我给jojo呼呼，痛痛飞走了……”说到后来，声音已经哽咽。眼前划过jojo刚刚变成人时的一幕幕场景…… 听了林曦的话，jojo却有了其他的反应。他抽搐着睁开眼睛，挣扎着去看林曦的脸，抖着嘴唇艰难地叫：“……小、林子……？” “是我……是我jojo……”林曦的眼泪下来了，“你认识我了？你认识我了？” “小林子……我疼……”jojo的眼泪也滚了下来，泪水使他金色的眼睛美得像是最纯粹的黄金——下一刻，黄金就被薄薄的眼帘遮盖住了。 “——jojo！？jojo你不要死啊！” 第13章 书虫的故事 “jojo！？jojo你不能死啊！？”林曦泪如雨下，一如琼瑶剧中的男主角，悲情地大叫出声，抱着jojo用力摇晃！恰在这时，大门打开，路遥和游方风尘仆仆地出现了。 “怎么了？jojo出什么事儿了？”游方昨天刚刚结束了签售，因为惦记jojo和朋友们，临时修改了行程，拽着路遥直接回到家，想要给众人一个惊喜。谁知，惊喜没给成，惊吓倒是受了——打开门就听到林曦的鬼哭狼嚎——两个男人连鞋都顾不得脱就冲到阳台，面无血色地从悲恸的林曦怀里抢过jojo…… “……没死啊还有呼吸。”路遥探了探鼻息，先开口了。 游方掐着jojo的脉搏，跟着点头：“心跳正常，体温正常。与其说是死了，不如说是睡着了。” 夫夫俩带着“==”的表情一起看向惊慌失措的林曦和程思：“你们鬼叫个p。” 林曦浑身一软，瘫坐在地。程思连比带划地解释：“不是啊，刚才他说头疼……那个，墨化！浑身都是黑气！” “是的是的，他墨化了！”小书虫们纷纷作证，“墨化就会死掉！他差点就死掉了！” “都别吵。”游方女王气十足地摆摆手，跟路遥一起把jojo抱到沙发上，又找来毯子给他盖上，又拉着恋人在jojo身前坐下，刚想开口，却发现林曦还蹲在阳台上：“林子，你怎么不过来？” “这就过去……”林曦囧着脸对其他三人伸出手：“只要有人过来搀我一把。” “……” 四个男人在桌边坐定，林曦急切地质问爬上茶几的书虫们：“墨化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莎士比亚盘腿而坐，一脸疲惫地解说：“当唤醒我们的主人否定作者的创作意图，或者是主动遗忘书籍的内容时……书虫就会死去，也就是墨化。当我们墨化时，身上就会冒出黑气，慢慢变成一滴黑色的墨汁……” “那么jojo怎么会墨化？他又不是书虫。”程思皱眉问。 小书虫们互相看看，纷纷面露不安，一个个用脚在桌面上画圈圈。 “好啊……果然是你们做了什么！”林曦怒，凶恶地用手指敲敲桌面，“快说，你们对jojo做了什么坏事！？” “没有，没有做坏事！”小书虫们吓得连连摆手，争先恐后地解释道：“是jojo自己要求的！”“自己要求的！”“十个书虫一起唱歌，不然就告状！”“告状！” “他为什么这样要求？”林曦皱眉问。 “为了找工作！”“有了工作就赚钱！”“他赚了钱你就不用赚钱了！”“不用赚钱就不会没时间！”“有了时间就能天天陪着他！” 书虫们情商很低，不晓得如何委婉地交代缘由，只知道就事论事。四个男人听得面面相觑，眼中都是懊恼歉疚。都愣住了，说着，就把jojo要求10个书虫一起唱歌的事情说了出来。 林曦立刻单人沙发，走到jojo身边蹲下，仔细观察他的睡颜：“……他想赚钱养我？他想我陪着他？”他伸手摸摸少年的头——后者在睡梦中松开紧皱的眉，无意识地蹭蹭他的手心。 “小笨蛋。” 听到林曦略带哽咽的声音，游方伸手拍拍他的肩：“别太自责，发生这样的事，我们都有错，因为我们都忽略了，jojo已经变成了一个拥有健全思维的人，不再是每天都要睡十来个小时的猫——但凡是人，总是害怕寂寞的……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忏悔，而是冷静。”他转向书虫，蹙眉问道：“不可以同时听很多书虫唱歌吗？还有，为什么jojo不认识林曦和程思了？” 小书虫们摇头，都是一脸茫然。于此同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地上传来：“他被书虫之歌伤到脑子，所以丢失了记忆。” 众人低头，只见书虫林曦搀着一个白发苍苍的书虫缓缓走来。 路遥一伸手，将他们俩拎起来放到桌上，其他小书虫立刻围上去跟小老头打招呼：“《山海经》老爷子？”“老爷子怎么来了？” “《山海经》？”游方有些茫然，看了路瑶一眼，“你的书？” “不是，”路遥摇头，“你知道我不看这些……” “呵呵，”小老头气喘吁吁地坐下，微笑着打断他们，“你们俩都不是我的主人……我是本老书，是游方无意间从b大宿舍里找到带回来的……” “啊，好像的确有这么回事。”游方这才想起来，“从暖气片后面找到的那本连字都看不清的旧书？” “没错，那是我的本体。”小老头点头，笑容非常和蔼。他伸手指指jojo，“这个小家伙，贪多嚼不烂，想要借助书虫之歌增长知识，却被我们的歌声篡改了记忆、乱了心神。”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书虫之歌是这么危险的东西吗？”林曦大惊。 “只是过犹不及而已。”小老头对他安抚地摆摆手，“我还是从头开始讲起吧。” 就像许多神话志怪故事所讲的那样，这世间，有一股灵气涌动。世上的任何东西，只要吸足了灵气，有心修炼，都能得道。受了点化、修炼得法的，成仙成圣，发乎自然、全靠机缘的，成妖成魔…… 书虫，其实就是一种妖，是写家的执念跟世间清气相结合孕育出的产物，司保护书本，吟唱歌谣助其主巩固记忆…… 我们的能力看似微妙无害，其中却大有文章，利用不当，祸患无穷。这也是我们名叫“书虫”而非“书仙”的原因——我们的歌声，可能会腐蚀人的心智，就像害虫吞噬植物一般。 书虫的歌声其实是一种灵魂之音，通过心灵的震动来影响人的记忆。这种震动对主人来说有益无害，能够唤醒书虫的人，对书的内容有着深刻的记忆，且与著书者有灵魂共鸣。但对其他听众来说，这种震动却是危险的精神冲击，我们的歌声会强硬地将书籍的内容和作者的观点灌输到人类脑中……以至于将此人脑中的记忆篡改或抹去。 jojo就是这种情况。 游方小友令书虫们帮他启蒙，《千字文》《三字经》等就稀里糊涂地给他唱了歌——当然，这不能怪他们，他们也是好心。年轻的书虫们并不清楚自己的力量——这本无伤大雅，因为他们本身就是浅显的发蒙读本，最是适合jojo这般心思纯净之人。 谁料jojo急于求成，在心智尚未成熟之前，毫不讲究地选择书虫给自己吟唱……还一口气找了十个。这就好像往一盏盛满酒的酒杯里连仍十粒石子……他的头脑已经被彻底扰乱，自然认不出林曦和程思…… 四个男人聚精会神地听，待老书虫停了口，便接连发问：“那jojo墨化又是怎么回事？”“他现在脱离危险了没有？”“他的头脑被扰乱了，那以后会怎么样？”“他还能醒吧？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给jojo吟唱过的小书虫沮丧地坐在桌上：“都是我们的错……”“我们的错。” “哎呀哎呀，”老书虫还是笑，“我只是停下喘口气，你们听我慢慢讲。” jojo能不能醒，醒来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也不清楚。至于他为什么会墨化……我倒是能推测一二，因为人类墨化这种事……我曾在很久以前见过。 大概是四十多年前吧，我在b大被我的主人唤醒，他是个做学问的，对志怪宗教之类的东西十分有兴趣……后来，人类社会出了事，学生们不再学习，先生们不再教书……一切都乱了。 对于我来讲，那是一段非常恐怖的岁月……书虫们天天躲在图书馆里，人人自危……每天都有主人怀疑自己看过的书，每天都有书虫墨化。上午还整理书页的好朋友，下午就变成了一堆墨点……书虫越来越少，大家变得越来越恐慌。直到有一天，《资本论》突然站起来说：“我们要反抗，我们要自救！”…… 他组织了二十多个书虫，偷偷潜入学校看门人的房间，日以继夜地在那人耳边吟唱……我跟着去了，想要拦住他们，可是他们都吓破了胆，根本不听我的…… 一开始，看门人也是喊头疼，紧跟着，性情大变，五天后的晚上，突然浑身冒出黑气……墨化成了一滩黑血。 所有的书虫都吓坏了，我们逃回了图书馆……《搜神记》跟我毗邻，我们俩是同一个主人。据我们推测，看门人之所以会墨化，是因为我们的歌声腐蚀了他的心智，瓜分了他的头脑，驱赶了他所有的个人意志……一个人，脑子里只有书虫灌输的念头，毫无自己的见地和记忆，自然就变成了一个另类的书虫，走上了墨化的末路。 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因为还没等我跟《搜神记》讨论出结论，就被主人偷出了图书馆……虽然不能打包票，不过我想，你们无需太过担心。jojo昏睡以前已经记起了林曦，这说明他还有自己的意识，没有完全被腐蚀……虽然有可能把你们之前的教导统统忘掉，性情大变，但是一定会醒来的。 听了小老头的话，四个清醒的男人都松了口气。 林曦紧紧拉着jojo的手，低声说：“只要他能醒来就好……就算把所有事情都忘了也没关系。” “他会醒的，也会记得你的。”程思揽着他的肩膀安慰他，“他昏迷之前就已经想起你了啊！”“路遥。”林曦沉默了一会再次开口了，他抬头看着好友，声音黯哑，“这次jojo醒来之后，我想把他带回我那……” “林子？” “我答应jojo，这本书写完就好好陪着他。”他有些颤抖地说，满眼恳求。 路遥叹气，就要点头答应，却被游方拦住了：“这个不急，等jojo醒来，让他自己做决定吧。”他非常严肃地说，“他现在是个人，会寂寞、想独立、有思维的人，我们不能重复犯同一个错误，应该尊重他的意见。” 路遥和林曦都是一愣，随即点点头——在与人相处这一方面，游方总是最敏感和体贴的那个。 客厅里陷入沉闷的气氛中。 程思有心调节气氛，便问小老头书虫：“你刚才说你主人把你偷了出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老头露出一个怀念的笑容：“他是个书痴。从图书馆把我偷出来藏在身上，白天扫马路，晚上就借着月光偷偷翻看……直到被人告发。那一天……我被人翻出来扔在旧教室的角落，他则被推搡着带走……我跟在人群后面拼命地追，可是人类的步子实在太大，我跟不上；我扯着嗓子喊他的名字，想让他回头看我一眼，可是没人能听到我的声音……最后，我只能眼睁睁看他被带走。” “他回来了吗？”路遥轻声问。 小老头露出一个哭泣一样的笑容，摇着头说：“他当天晚上，就投了湖。”话毕，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其他小书虫也低着头，好像在想着什么。 游方用一根手指温柔地摸摸他的头：“你在哭吗？” “没。”小老头抬头，露出一个苦涩的笑，“书虫是妖怪，妖怪怎么会有眼泪呢？” “你也不要太伤心，”林曦看得不忍心，温声说：“你的主人虽然选择了轻生，却并非是个懦夫。他一直到死，都还在坚信着，是个真正的勇士。”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优雅的男声冷哼：“呵。” 书虫和男人们应声扭头，就见jojo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金色的眼睛，纸白的脸上有了点血色，目光十分澄澈。他环视众人，露出温和疏离的笑容，直到对上林曦欣喜若狂的脸，才敛起笑意，淡淡说：“你抓疼我了，松手。” 第14章 项圈 jojo苏醒了，像《山海经》书虫所说的那样，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他记得自己曾经是只猫，却不会在说话时加上“喵”做后缀了。记得路遥是他的主人，却不会扑到他的怀里。记得游方是“大眼睛两脚兽”，却不会抱着对方的手撒娇。记得程思会煎鸡蛋卷，却不会在他做饭时捣乱。记得林曦是“小林子”，却不会赖着他玩耍、睡觉…… 他记得他跟房间中所有人的关系，却忘却了与他们的感情，只是瞪着金色的猫眼，挂着客套成熟的笑容，小心翼翼地与所有人来开距离，就像是刚刚被抱回家，颈毛倒竖的野猫。 几个男人看着这样的jojo，心里都很着急，想亲近少年，却都不得其法，更没有时间。 路遥和游方翘班在家蹲了七天，终于屈服在公司职员的夺命连环call和鬼哭狼嚎之下，重新回到工作轨道上。程思呢，早就回酒吧料理生意去了。唯有林曦，全天24小时陪在jojo身边……虽然后者对他的存在充满抗拒。 “jojo，要不要喝牛奶？”这天，林曦又一次拿着玻璃杯走过来。 “谢谢。”jojo放下手里的《浮士德》，彬彬有礼地接过杯子，小心地没有碰触林曦的肌肤。 林曦心中一沉。他强撑笑意坐在jojo身边，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他：“jojo，你想不想去我家住段时间？” jojo咽下一口牛奶，有点好奇地看了林曦一眼，客气地拒绝道：“还是不要麻烦你了吧？” “不麻烦不麻烦！”林曦连连摆手，“我家虽然没有这里这么大，不过还算舒适。你以前经常去我家住，很喜欢睡在餐厅的暖气片底下，你不记得了？”话一出口，就在心里扇自己的耳光：记得你妹！干嘛提这一茬！ 果然，jojo抿紧了嘴：“抱歉，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也没关系！”林曦的脸因为窘迫而涨红，他用拖鞋蹭着地毯，继续没话找话：“最近……你头还疼吗？” “因为再也没停过书虫唱歌，所以已经不疼了。”jojo淡淡说，“虽然跟你聊天非常愉快，不过恕我直言，同样的问题你一个小时以前已经问过了……我想安静地看会书，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不介意……呵呵……”林曦尴尬地挠挠头，拿起空了的牛奶杯，本日第五次败走厨房。 “哎……”回到厨房，他刷干净杯子，双手扶额蹲在地上。 《鬼话连篇》的书虫这时跑了进来，一脸担忧地扯他的裤脚：“爸爸，你不开心吗？” “是啊，我不开心。”林曦把小林曦捧在手心里，哭丧着脸说，“儿子，你说老爸是不是犯贱啊……以前jojo缠着我的时候呢，就嫌他太调皮。现在他不缠着我了，我又觉得……浑身都不得劲，老想让他多跟我说两句话……” “唔。”小书虫一脸沉思地摸摸下巴，“这样说来，爸爸是有点贱。” 林曦跪地。 “不过爸爸你不用难过，我找大家给你想想办法！”小林曦扶着林曦的大拇指踮起脚尖，贴心地摸摸了他的眉毛，随即顺着男人的胳膊爬下去，冲出厨房，很快，带着长长一溜书虫雄纠纠气昂昂地杀回来。 书虫们认真听取了林曦的疑问，《狼图腾》的书虫便搓着自己的大胡子第一个开口了：“也就是说……你想要驯化他咯？那有何难，给他吃他喜欢的食物，多陪陪他，自然就会亲近起来了。” “驯化……？这个词听起来怪怪的。”林曦纠结，“至于多陪他……我现在每天陪吃陪喝陪聊陪读陪洗澡还陪睡，简直就是他的尾巴，究竟还要怎么陪他！？” “单纯地陪伴不起作用。”《简.爱》的书虫整整裙摆，认真地说，“我觉得你们需要的是心灵上的沟通，让你们的情感得到深入和升华……你应该好好跟他谈谈，了解他内心的空虚，并且用自己的温暖将之填满。” “你说得好像很有道理……”林曦和书虫们一起给小小的小夏洛蒂鼓掌，后者行了个漂亮的淑女礼。他皱着眉努力想：“内心的空虚吗？他之前是怕寂寞……可现在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我根本不知道他怎么想。” “怕寂寞的人总是怕寂寞的。”小傅雷推推眼镜，“记忆丢失了，本性不会变。jojo不肯亲近你们了，却仍然是jojo嘛！” 此时，坐在客厅里的jojo打了个喷嚏。 他放下了手里的书，侧头看看厨房的方向，站起来，安静地走向阳台。少年歪着头迟疑了一下，走到阳光最好的位置坐下——这是记忆中，他最喜欢的位置——舒服地眯起眼睛，下意识地向后靠，却一下子靠了个空。 jojo抿紧嘴，回头看看身后的坐垫。在记忆里，林曦应该坐在那里，温柔地顺着自己的毛……或者头发，小声吐槽自己是“不乖的笨猫”…… “小，林子。”他小声嘀咕，躺下，把脸埋在坐垫里，嗅着林曦的味道，又叫了一遍：“小林子……”他喃喃，“好害怕。” 好害怕。 jojo把自己缩成一团，心里默默想：像现在这样……什么都记不清，心中充满困惑和茫然，在大大的房间中找不到归属感……感觉好痛苦。 我究竟是什么呢？是人类，还是像书虫一样的妖怪？ 人们把我当成什么呢？是宠物，还是应该被尊重的人？ 脑子里充满了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知识，却空荡荡地少了情感。 能感受到林曦的善意，却不敢接受……明明想用力抱住他，却畏惧跟他肌肤接触。 因为，不知为什么……碰到林曦的时候，总是很流眼泪。 …… 待林曦重整旗鼓，把书虫给他准备的道具放进口袋，再次端着牛奶走出厨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形：身材修长的少年不安地把自己蜷缩起来，将脸埋在坐垫里，似乎是睡着了，又好像在哭泣。 男人只觉自己的心脏被小针戳了一下，没流血但生疼。他立刻走过去，把牛奶放到地上，半跪在垫子上，习惯性伸手去摸jojo的头发：“jojo？你怎么了？” 手指刚一碰到jojo，后者的身体僵硬了。 林曦脸色一黯，马上收手：“抱歉，我……” 谁料jojo非但没像前两天那样躲避他，反而伸出长臂环住他，把脸埋到男人怀里。 林曦愣了一下，随即又惊又喜，又慌又乱：“jojo……？你，你这是在撒娇吗？” 少年既不动弹，也不吭声。 林曦的嘴角无受控制地扬起来。这是jojo苏醒以来，他第一次从对方身上看到以前那只猫咪的影子……毫无预兆的撒娇，让人心软的亲昵……他试探性地摸摸jojo的头发，见对方并没躲开，顿时对自己增添了几分信心。 他整理了一下思路，慢慢说：“我知道，你现在感到非常迷惘。说实话，我也觉得糊里糊涂……因为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你能想象我的感觉吗？两个多月以前，你还是一只喜欢跟我撒娇、在我键盘上踏踏的挪威森林猫。只在一夕之间，你变成了人、你能看到书虫、你让我们都看到了书虫、你唤醒了我的书虫、你差点墨化、你苏醒过来……现在，你虽然缺乏一些常识，却有与我不相上下的智商和思维能力，个子比我还高……这一切对我来说，都像是做梦一样，很没有真实感……” “但是我知道，我没有在做梦，你是真的变成了一个有自己的情绪、需要理解和沟通的人。所以，我，以及路遥游方他们……都会努力地适应你的新身份，把你当成一个独立的人来尊重。你无须为自己的身份感到迷茫，也不用怀疑我们温和之下的居心……我们宠你爱你，不仅是因为你曾经是一只可爱的猫咪，更因为你现在是个讨人喜欢的男人，懂吗？” jojo小声地“唔”了一声。 林曦继续说：“也许你已经忘记了……我教过你家的含义。你记住，路遥是你爸爸，游方是你妈妈，你是他们的宝贝，你有家人……这里就是你的归属之地。” “那你呢？你是不是我的家人？”jojo闷声闷气地问，显然，他已经失去了那些与“家”有关的回忆。 林曦突然觉得有些胸闷，他的视线移向窗台上的那几本幼教书，耳边响起jojo口吻幼稚的声音：“小林，妻子！”莫名的酸胀感充斥了他的内心。 他深呼吸了几次，在脑子里过了几遍先前与书虫们定下的作战计划，维持着被抱住的动作，在裤子口袋里掏了半天，拿出了一样东西，在jojo耳边晃了晃：“这个东西，你还认不认得？” jojo从林曦怀里抬起眼，看了眼那个挂着铃铛的东西：“……我的项圈？”他伸手翻看了一下，果然在内测发现了“jojo”的绣纹。 “对，你的项圈。”林曦说着，把那个项圈带到了自己左手的手腕上，“唔，果然有点短？” “！”jojo吃惊地瞪大了眼，不明所以地仰头看林曦。 林曦两颊绯红，不肯直视jojo的眼睛，磕磕巴巴地说：“虽然我觉得用语言表达就够了，但书虫们说……反、反正，你不要多想……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我带上了你过去的项圈，就是你的所有品。我虽然不是你的主人，跟你的主人没有婚姻关系……但我就是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一无所有的，jojo，无论如何，你都还有我。” 男人说完，终于鼓起勇气看向少年，就见后者的脸上慢慢绽放出一个花朵般的笑容。 他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难为情地双手捂脸，低声哀叫：“妈的，我竟然真的说了！那么肉麻的话，我竟然真的说了！”随即周身一暖，被jojo抱进怀里。 金眼睛少年的眼眶湿湿的，他有些笨拙地用鼻子蹭蹭林曦的耳朵，轻声而满足地说：“嗯，无论如何，我都还有小林子……” “不准叫我小林子！” …… “耶！作战大成功！”扎堆躲在一边目睹了全过程的小书虫们小小声欢呼，相互击掌，彼此拥抱，“关系修复了！” 他们挤到想出“项圈梗”的书虫面前，大力拍打那个小书虫：“新来的！做得好！你是主人/路遥这次新带回来的书吧？叫什么名？” 新书虫是个有点腼腆地女孩子，她柔声说：“我是一本漫画的书虫，叫做《绝对丽奴》*~请多多指教！” *《绝对丽奴》：是知名度最高的*□□作品，该作品中收集了众多短篇于一身。作者其实不止一个人~这里用一下，只是剧情需要，大家领会精神么么哒！ 第15章 逛街 是夜，回到家中的路遥和游方对林曦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围观： “啧啧，项圈play呢~”路遥双臂抱胸绕着林曦转圈圈，“看不出你这么重口。” “你还说！”林曦满脸通红，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军师书虫的本体，羞恼得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竟然能跟*□□漫画的达成灵魂共鸣……你、你、你才是重口味的变态！” “达成灵魂共鸣算什么，肯定不如你切身实践嘛！” “好了路遥，别逗他了。”游方坐在沙发上，用一根皮筋帮jojo把有点长的头发扎起来，微笑着说，“林子怎么说都是儿媳妇，对他好点。你说是不是啊，jojo？” jojo非常配合地接口：“说得对，爹地。” “不对！”林曦跳脚，“谁、谁说我嫁给jojo了？我是直男！我的cp不可能是只猫！还、还有！jojo为什么不叫游方‘妈妈’？” “唔……”jojo甩甩刚扎好的小辫，轻松地靠在游方怀里，一脸认真地回答，“因为在我的潜意识中，有‘死都不能惹大眼睛两脚兽生气’这个概念呢……” 游方笑得无比圣洁：“这是教育的成功。” “——哪里成功了！你究竟对jojo做过什么恐怖的事情啊喂！” 总之，日子就在林曦的炸毛和吐槽中继续过了下去。 拜林曦的开解所赐，jojo终于重新对路遥等人打开心房。他像是只进入新家的猫咪，充满好奇地探索每一样事物，用自己的方式跟所有人相处，比如跟路遥撒娇、向游方卖乖、在做饭期间关掉程思正在用的炉灶，以及不停地与林曦肌肤接触，把后者当成猫玩具一样啃啃咬咬，抱来抱去。 对此，林曦进行过激烈的挣扎和抗议：“我反对，不许碰我！” jojo置若罔闻，长臂一伸，又把男人拉进怀里：“唔……可是抱着小林子很舒服。” “……”林曦的脸红得冒烟，嘴上却说，“但、但是，我不舒服！” “喵……”少年立刻垂下眼帘做楚楚可怜状，“小林子果然不喜欢我嘛……说什么‘至少还有我’……都是骗我的。” 明知道对方在演戏，林曦还是会立刻服软。他总是会反射性地反抱住jojo，大声说：“我认输！抱吧抱吧！随便抱！可恶！” jojo笑得露出小虎牙，对在一边围观的小书虫们竖起大拇指。 小书虫们用同样的动作回应：goodjob！ 当然，林曦也没忘跟jojo提起到他家“同居”的事——“是饲养！饲养！”林曦掀桌——却被jojo拒绝了。少年有些依赖地靠着游方说：“我想在这个房子里再呆一段时间。” 路遥也说：“马上就要过春节了，我们想把jojo介绍给父母认识，一家人团聚一下。等节后我们忙起来，你再把jojo接到你那，可以吗？” 林曦想想，点头答应，又在其他人的建议下做出了留在路遥家过春节的决定。 不知不觉间，进腊月了。进入腊月之后，路遥的父母就进驻了路宅。 对于变身后俊秀非常、略带懵懂的jojo，二老都非常喜欢。路妈妈更是曾经拍着林曦的肩点头：“嗯，虽然是只猫……不过小林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阿姨，你似乎误会了什么……” 由于家里有了老人，年味就变得浓了起来。做腊八粥腊八蒜、为整个房子的扫尘自不必说，过节要穿的洗衣服、家里要换的新器物也都置办了起来。 路妈妈拽着游方出门，给jojo买了好几套休闲装，但总是觉得不满意。有心带jojo上街，无奈少年还是黑户……幸好程思在腊月十七送来了jojo的身份中。 jojo拿着印有他照片、写着“路玖”的证件，有点好奇地歪歪头：“为什么叫这名字？” “我起的。”林曦举手，“你也算是路遥跟游方的爱情结晶吧？反正，游方以前的网名就叫‘日久’嘛……” “爱情结晶？这话怎么那么奇怪？”游方摸下巴。 “的确，好像忘了什么中间环节。”路遥摸下巴。 “嗯嗯，而且很关键的中间环节。”程思摸下巴。 ——远在英国的杰森搂着程权狠狠地打了个喷嚏。（jojo其实是杰森送给路遥哄他开心的宠物，详情见《从透明cv到*大神》） “唔，不管了！”林曦摆摆手，“总之，这个名字表示你是路家的一员。jojo，你喜欢吗？” 猫儿眼少年眨眨眼睛，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既然是小林子给我起的，那么我喜欢！” 林曦下意识捂住鼻子，确认自己没流鼻血后才收了手。 程思跟游方在一旁吐槽：“啧啧，果然是路遥的亲儿子。” “甜言蜜语天赋点满了吧。” 有了身份证，逛街购物正式被提上了日程。腊月二十，jojo跟着林曦出门了。 他身上穿着游方帮他买来的黑色呢子大衣，带着鹅黄色的围巾，藏青色牛仔裤和军靴……长腿高个，看起来像是个专业模特，配上脸上天真好奇的表情，再加上手里拽着的林曦，立刻赚来满满的回头率。 林曦穿着蓝色的羽绒服，满脸尴尬地跟在jojo身边，被路人的眼光刺得浑身难受，感觉自己像个刚进城的农民工…… 平心而论，林曦的外貌不错，虽不如路遥游方那般出色，但非常周正，浓密大眼高个子，让人看了就愿意亲近。 只可惜他跟jojo站在一起。 正所谓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林曦心里不痛快了。他用力甩开jojo的手，把手插回口袋。无奈jojo很不识趣，愣是把他的手抽出来重新握在手心里。 “喂！”林曦凶他，“松开！两个男人手拉手像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情侣的样子吧。”jojo认真地回答，用下巴示意一对路过的情侣——女生对上他金色的猫眼儿，一下子红了脸，搞得她男朋友一个劲儿朝jojo甩眼刀。 林曦又羞又恼，使劲儿踹了jojo一脚：“不准胡说！” jojo的注意力却已经跑了，他指着一间店面门口的荧光黑板问：“那是什么？为什么那些字会发光？” “……听我说话啊！” 两个男人吵闹着走进一家主打欧美款的男装店，开始给jojo挑选过年穿的新衣。 一个店员小姑娘看到jojo后两眼冒光，拿着衣服就往后者身上贴。jojo被对方的热情吓了一跳，本能地露出戒备的表情，双唇紧闭一言不发。小姑娘也不尴尬，转而跟林曦沟通：“这位是您朋友吧？是外国人吧？哪里的？英国？法国？美国？哎呦真帅！” 林曦还没反应，jojo已经发话了：“家人，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种族不同的一家人吗？”小店员好奇。 “其实……”林曦想要遮掩，却再度被jojo抢去话头：“对。”少年一脸认真地抓着林曦的手腕，向店员展示曾经属于他的项圈：“你看，小林子是我的。” “呀~！”小店员的脸一下子红了，“这么说……二位是一对？” 林曦的脸也红了，他大声否定：“不是的！”随手从一边的衣架上拿去件衣服扔在jojo怀里：“去试衣服！” jojo微微眯了眯眼睛，似乎很不爽，但他并没忤逆林曦的意思，只是撇撇嘴，拿着衣服走开了。 林曦松了一口气，却听一边的店员说：“哎呀，您男朋友真疼您。” “不不，你误会了！”林曦连忙否定，“我跟他并不是那种关系……他只是……” “呵呵，您不用害羞啊。”小姑娘掩着嘴笑，“一开始我就觉得，您男朋友看您的眼光柔和得不像话……嘿嘿，难怪嘛，原来里面满满都是爱呢！” “咚！咚！”林曦呆，只觉自己的心跳漏了几拍，说不上是尴尬害羞还是其他什么，“你真的误会了，我们不是情侣，我跟他只是好朋友。” 是的，现在的jojo对于林曦来说，已经是个非常重要的朋友，会支持他、保护他、陪伴他，同时需要他的支持、陪伴和保护的人，不仅仅是一直可爱的猫咪，或者由猫咪变化而来的妖怪。 jojo就是jojo，他对于林曦来说，独一无二。林曦摸摸自己手腕上的项圈，不自觉地翘起嘴角。 小店员见林曦顾自傻笑，无语地耸耸肩，朝试衣间的看了一眼，这一看，顿时红透了脸！ 林曦见状，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跟着扭头看向试衣间，就见jojo套着件黑色衬衫，袒胸露乳地走了出来！ 那件衬衫对他来说码数偏小，紧紧裹在他身上，勾勒出他上身的线条，衬得少年玉石一样的皮肤白得惊人，勾走了店里大部分人的目光。 jojo本人却无知无觉，他低着头整着这件不合适的衣服，嘴里嘟囔：“这件不合适啊小林子。这个扣子好奇怪，我扣不……”还没说完，就被面红耳赤的林曦推回试衣间，直接撞在墙上，“哎？” “哎个头！”林曦用力关上试衣间的门，落锁，这才扭头，一边帮jojo脱衬衫一边数落他，“不是告诉过你，不准不穿衣服在别人面前乱跑吗？” jojo眉头微皱：“我穿了，只是穿不上。” “你是笨蛋吗？”林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穿不上就不要穿！快换上你自己的衣服！” “啧，”听了这话，jojo不耐烦地撇嘴，光着上身往凳子上一坐，不肯再动了，“麻烦死了！让我试衣服的是你，我听你的话试了，骂我笨蛋的又是你！爷不干了！” 林曦气，把毛衣丢到他身上：“不干你妹！我警告你，别在外面耍你的猫脾气！快点穿衣服，不然要着凉的。” “哼。”猫大爷高傲地扬了扬下巴，转头不理他。 林曦气闷：“你再不听话，我以后都不带你出门！” jojo抬起眼皮来看他一眼，咬了咬牙，还是不动。 两个男人就这样在不足一平方米的试衣间里僵持起来，直到敲门声和店员说话的声音传来：“呃……两位先生需要帮助吗？这个，试衣间只是试衣服的地方，不适合二位进行……其他运动，请务必克制一下……” 克制你妹啊！喂喂小妹妹，你究竟脑补了什么啊！林曦羞得想用头撞门，嘴上却故作冷静地说：“稍等，马上就好。” 他应完，又低头看jojo，见少年的脸上还倔着，身子却因寒冷微微发抖——服装店里虽然开了空调，可光着上身仍然会受凉——终究还是心软了。他叹了口气，从jojo腿上拿起衣服，整好，亲手给他穿起来：“败给你了……抬手！真是难伺候……”他拉着jojo站起来，给他整整身上的衣服，“刚才还觉得你真的变成人了，现在看看，根本就是只猫！” jojo一眼不发地任林曦念叨，顺着他的动作穿好衣服。他站起身，突然用力抱住正要开门的林曦：“小林子。” “干嘛！？”由于这段时间来总是被抱，林曦已经习惯了这种亲密的姿势，他没好气地问。 “……”jojo有点孩子气地把脸往他的脖颈间埋了埋，“不喜欢逛街……以后，我们不出来逛街。” “为什么？”林曦有点吃惊了，“你刚才不是还很高兴吗？街上不好玩？” “街上好玩，”jojo小声说，“但是人太多了……小林子跟别人说话，就不理我了。” “我哪有……” “就有！”jojo蛮横地说，用力收紧胳膊，“你刚才在外面跟那个女的说话，看都不看我一眼！你还对那个女的脸红……” 我脸红是因为谁啊！混蛋！独占欲未免太强一点了吧你这只黏人的猫！林曦脑中吐槽，心里却不受控制地温暖起来。 他忍不住回抱住jojo：“傻瓜。” “小林子是我的。” “嗯嗯。” “我最喜欢小林子了！” “这话怪怪的啊……” “小林子也必须最喜欢我！” “喂喂……” “必须最喜欢我！” “好好，最喜欢你……”当然是朋友之间的那种喜欢！ jojo高兴起来，他松开林曦，送上一个无比灿烂的笑脸，在他脸颊上“啵”了一下！又把男人按回怀里。 林曦只感觉心跳骤然加速，切实体会了一把“小鹿乱撞”。他不自觉在jojo怀里放软身子，闭上眼睛，心里默默想：……朋友之间的那种喜欢吗？ 呃，大概吧。 第16章 碧桃花妖：怪邻居 春节过了，空荡荡的北京城再次充满车水马龙的喧嚣声。人人都说春风送暖，可这座城市的春风却是烈的，带着些沙尘，用北方特有的豪气，吹开了迎春，再吹开桃杏…… 在这春暖花开之际，路遥家隔壁的房子，搬入了一户新邻居。 林曦从衣帽间走出来，就见jojo站在三楼的走廊上往外看——春节过后，路家父母回了自己的家，路遥游方夫夫也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林曦跟jojo商量着，决定过了清明就搬回自己家住，这几天，正跟jojo一起打包行李。 “在看什么？”他伸了个懒腰走到jojo身边，顺着后者的视线往下看，就见隔壁的院子里，几个园艺工人正在种桃树，“啊，是新邻居？啧啧，又是有钱人……” 林曦的感慨是有根据的。新邻居的家底，从他院中正在移植的桃树身上就能窥见一二：这些桃树并非园艺市场买到的小树苗，而是花开正旺的老桃树。并非一颗两颗，而是整整七棵，一看就是被精心种植了很久的……花色不同的桃树把隔壁的院子填得满满的，远远看去，红的粉的，分外热闹。 “这就是桃花吧？我在图册上见过。”jojo接口说，随即手指敲敲玻璃，指着靠近院门的位置示意林曦：“小林子，你看那个人。” 林曦依言看过去，就见jojo指着的位置正站着一个少年。 少年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年纪，长着一张白皙的瓜子脸，脸上嵌着一双勾魂的桃花眼，鼻子小巧，天生笑唇，两颊粉红，看上去分外讨喜。他身上穿着一袭红色的唐装，那种红非常独特，就像是院子里花开正艳的碧桃。 他守着门口，对在园艺工人们指手画脚，大声叮嘱：“轻点轻点！不要碰到树根！”“喂！你把树枝都碰掉了啊大哥！”可园艺工人却对他的话语毫无反应。 这也难怪，毕竟，那少年没有影子…… ……没有影子！？ 林曦倒抽一口凉气，背后浮起一层冷汗。他用力把jojo从窗边拉开，一脸惊恐：“卧槽别看！那个不是活人！” “因为他没有影子吗？”jojo却表现得既镇定，他顺着林曦的力道远离窗户，满脸好奇地问，“既然他没有影子，那就是你小说里写的鬼咯？” 林曦脸色惨白，不知如何作答，窗外却有一个清脆的声音替他出了声：“我不是鬼，只是碧桃花妖。” 两个男人循声扭头，就见方才的红衣少年正浮在窗边对他们摆手：“嗨~？” “……啊啊啊啊啊啊啊嗝！” 十分钟后。 jojo忍笑把热茶放进林曦手里，坐到他身边把人揽在怀里，摸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感觉好些没？” “好多，嗝，了。”林曦打着嗝，尴尬地咧咧嘴，喝了口热茶。 小书虫们团团围坐在两人身边，满脸担心：“没事吧？”“一直打嗝！”小林曦更是爬到林曦肩上，不停摸着他的耳垂：“爸爸你还好吧？” “哈哈哈……”在他们面前的地板上，红衣少年笑得满地打滚，指着林曦的鼻子嚷，“太好笑了哈哈哈！只听人说打嗝吓一吓就好，还第一次见有人被吓得直打嗝！” “我不是被吓得，嗝，打嗝！”林曦恼，“我只是叫得太大声岔，嗝，岔气了而已！” “噗！”这次，连jojo都没忍住笑。 “笑，嗝，p啊！”林曦炸毛，用力把茶杯放在茶几上，站起来把碧桃花妖往外轰，“走走，嗝，走！谁允许你，嗝，进来的！别以为你是，嗝，妖怪，就可以私闯民宅！” “哎呀哎呀~脾气还挺大~”花妖从地上飘起来，绕着林曦飞了两圈——林曦的鼻端顿时充满浓郁的桃花香——用修长的指头戳戳他的脑袋，对着他做鬼脸：“还没有那呆子有趣。” jojo顿时不爽了。他站起来，一伸手把林曦拉到自己身后，先凶巴巴地说“不准你碰！”才紧跟着问：“呆子，哪个呆子？” “就是你们隔壁的呆子啊~”花妖看看两个男人相牵的手，有些促狭地眨眨眼，“原来你们俩~”他刚想调侃什么，却突然住口，好奇地扭头看向房门，嘀咕了一句：“咦？说曹操曹操到，他怎么来了？” 门铃就在这时响了起来。 小书虫们惊叫着跑到角落里躲起来。他们毕竟只有两厘米高，很容易被人踩伤——虽然不致死，但是还是会痛的。 林曦仍然打嗝不止，显然不适合待客，幸而jojo在春节期间接受了路妈妈的礼仪魔鬼训练，虽然满脸稚嫩，但寻常的待人接物已经不成问题。于是，他走过去打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他身材挺拔、体型漂亮，一看就是经常出入健身房、有私人健身教练设置运动计划的有钱人。看到jojo，他立刻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微微眯起细长的眼睛，伸出保养得当的手，用温和而有磁性的声音说：“你好，敝姓赵，赵子轩，是今天刚搬来你们隔壁的新邻居。” “你好，我是路玖。”jojo眨眼，握住对方的手轻轻摇了摇。 “我刚才在家中收拾行李，突然听到这边传来惊叫……所以专门过来，想看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没有？”赵子轩问，眼睛越过jojo朝屋里打量。 jojo下意识地用身体挡住他的视线：“呃……是我的朋友受了点惊吓，没什么大碍。”紧跟着，想起路妈妈教导的“礼貌”，这才不太情愿地让开身子：“……你要不要进来坐？” “打扰了。”赵子轩毫不犹豫地点头，进门换上备用拖鞋，微微抽动鼻子，侧眼朝客厅看去，亲昵地朝兀自坐在那打嗝的林曦笑了笑。 林曦被他笑得有些茫然，只好点点头。对上jojo漆黑的脸色，无辜地直眨眼：干嘛这么看我？我不认识他啊！ 坐在林曦身边的碧桃花妖见状，立刻小声嘀咕起来：“又来了又来了，呆子又开始乱放电了。”他戳戳林曦的脸颊对他说：“傻瓜，你可不要对他动心……别看这人衣冠楚楚的，其实花心得很！在以前那个家，他经常带不同的人回家，而且男女不忌哦！” 林曦和jojo挑了挑眉：带人回家？男女不忌？看向赵子轩的眼神不自觉带了几分打量。 后者被打量得有些茫然：“呃，怎么了？” “没，嗝，没什么？”林曦回神，掩饰地笑笑，站起身，一边打嗝一边跟对方握手：“你好，嗝，我是林曦。” “你好。冒昧前来真是打扰了，”赵子轩仪态堂堂地坐在单人沙发上，看jojo坐回林曦身边，环视了一下房子才开口说，“都说远亲不如近邻，所以我今天一收拾完东西就前来拜访了。听物业的人说，这家主人姓路……？”他看向jojo，显然认为他是业主。 jojo摆手：“这房子是我主……咳，表哥和他爱人的，”在户口本上，路遥是jojo的表哥，“我和林曦只是在这里借住。” “原来如此。”赵子轩微笑，“四个人住在一起肯定很热闹，真令人羡慕，不像我，孤家寡人一个。后天晚上，寒舍将举办一个乔迁派对，届时，还望四位赏脸光临。” “一定。”jojo和林曦点头应下，花妖却一下子急了！他猛地飘到赵子轩面前，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见，对着他就是一顿龇牙咧嘴的数落：“可恶！你又要办派对了？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让你那帮狐朋狗友到你家来玩！他们每次来都会糟蹋我的桃花！真是的，真是气死我了！”说到后来，他忍不住伸手揪揪赵子轩的头发，在后者的痛哼声中，卷成一阵粉红色的风冲出房门。 林曦和jojo看得瞠目结舌，都为碧桃花妖的肆无忌惮捏了把冷汗。前者忍不住问揉着头皮的赵子轩：“赵先生，嗝，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赵子轩摆摆手，扭头看了眼房门的方向，挑起嘴唇露出一个复杂的笑，有点敷衍地说：“大概是被小虫叮了一口吧，毕竟，惊蛰已经过了。” 林曦和jojo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感到奇怪：他明知道不是虫子……为什么要这样说？ 对面，中年男人已经站起身来：“打扰二位了，后天晚上咱们好好聚聚。” jojo和林曦连声答应，一起把他送到门口。 赵子轩换好鞋，将手搭到大门把手上，突然回头问林曦：“刚才是您大声尖叫吗？” “嗝，是。”林曦点头。 “也许有些冒昧，但能不能请你告诉我，是什么使你受惊尖叫的？” 是你院子里的碧桃花妖。林曦虽然很想直接这样回答，但为了避免被人当成疯子，还是撒了个小谎：“只是一条蜈蚣罢了，嗝，我从小就怕虫子，呵呵。” “蜈蚣？”赵子轩有些怀疑地盯着他的眼睛。 林曦坦然地与其对视——要比瞎编乱造，有几个能比得过作家？——龇牙微笑：“是啊，嗝，毕竟，惊蛰已经过了。” 待赵子轩离开，jojo便一把抱住林曦的腰，把脸搁在对方的肩膀上，不快地说：“小林子，我不喜欢这个赵子轩。” “为什么，嗝？”林曦习以为常，拖着这个巨型累赘往沙发走。 “因为他对着你笑！”jojo把无理取闹的话说理直气壮，“而且，他今天来好像是有目的的。” “的确，嗝，他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还有还有，那个碧桃花妖也很奇怪！”小书虫们这时纷纷从躲避的地方探出头来，跟着发表自己的意见，“很奇怪，很奇怪！” “哪里奇怪，嗝？” “他竟然碰触人类呢！”“是啊是啊。”小书虫们议论纷纷。“妖怪是不可以随意碰触人类，否则会被吸走灵气呢！”“会被吸走的！”“如果是能看到妖怪的人类还好，比如说你们，因为你们身上的灵气本来就比较充足……可刚才那个人看不到呢！”“看不到呢！” “等等，嗝，你们的意思是，嗝，不是妖怪从人类身上吸收灵气，嗝，而是正好相反？这个跟鬼怪传说里，嗝，讲得不一样啊？”林曦好奇地问。 “因为妖怪是由世间的灵气炼化而成的，人类是由血肉组成的嘛。”小书虫们说，“妖怪主动碰触看不到自己的人，会折损修为的！”“折损修为！” 林曦的眉头皱了起来：“既然如此，嗝，碧桃花妖为什么要揪赵子轩的头发，嗝？难道真是因为太过激愤？隔壁的这家人，嗝，从人到妖都透着古怪……” “小林子。”这时，沉默了一会的jojo开口了，“你是不是有稿子没写完？” “啊？”林曦一愣，立刻把脑子转回工作上，努力回想起来，“不会啊，两个短篇前天就交稿了，一个连载昨天也完结了啊。” “咦，爸爸不打嗝了！”“不打嗝了！”小书虫们欢呼道。 林曦这才意识到打嗝已经停了，他眨眨眼睛，侧脸去看jojo：“你吓唬我？” 后者撒娇般蹭蹭他的脖子，露出调皮又恶劣的坏笑：“哦~原来打嗝真的可以被吓好？啊拉……”他抱着林曦晃晃，阻止他炸毛，“我不许你再想那户怪邻居！反正我们明天就搬去你那住，以后都没有多少机会跟他们打交道了！” “……说得也是。”听到“我们”这个词，林曦的怒火莫名平息下来。他任jojo拽着自己走上楼梯，继续收拾两人的行李去了。 第17章 碧桃花妖：深夜来客 因为第二天就要搬走了，jojo和林曦本以为自己跟碧桃花妖不会有什么交集，没料想，当天晚上，“交集”就主动上门来了。 晚上11点多，林曦和jojo先后洗完了澡。值得一提的是，这两人现在洗澡是两段式的：第一阶段，林曦帮jojo洗澡；第二阶段，林曦自己洗澡。jojo也曾提过“我帮小林子洗”，被后者喷着鼻血拒绝了。 对此，游方的评价是：“即使你不让他帮你洗，也不能掩盖你们共浴的事实……林子，你就不要自欺欺人了。” 而路遥的评价更一针见血一点，他搂着自家爱人笑嘻嘻地说：“哎呀亲爱的，你不要拆穿他们两个的小情趣嘛。要知道，林子这种情况呢，就是传说中的闷骚。” “闷你妹！闭嘴啊两个混蛋！不要因为自己是基佬就看不到男人之间的纯友谊！是男人就帮彼此擦背吧！” “……” 林曦擦着头发离开浴室，回到他跟jojo住的那件布置了双人床的客房。一推门，就见jojo正趴在床上，像条蚯蚓一样扭来扭去：“……你这是干什么？” “嗯……”jojo用双臂撑起上半身，下半身继续在床上蹭啊蹭，额头抵在枕头上，侧着脸皱眉，“小林子，难受。” “哪里难受？”林曦惊，立刻走到床边，伸手去摸jojo的额头。jojo变成人之后一直非常健康，唯一一次不舒服就是墨化，“没发烧啊？” “说不清哪里难受……”jojo伸手抓住林曦放在自己额上的手使劲儿蹭，“浑身都不舒服，感觉好热……” “热吗？是不是地暖烧得太干？”林曦站起身走到床边打开窗户，被冷风激得打了个寒战，就听主卧的方向传来一声尖叫：“哎哟！” 客房中的两人对视一眼，立刻跑向主卧，用力推开房门：“出什么事了？” 却见一个碧红色的身影可怜巴巴地蹲在床前的地板上，双手抱头，带着哭腔哼唧：“好痛啊……痛死了！”他头上有个包，脚边躺着一个琥珀石闹钟，正是原本放在床头柜上的那个。 再看床上，路遥正光着身子，手忙脚乱地往游方身上裹衣服，听到门响回过头，怒火中烧朝刚出现的二人咆哮：“闭眼滚出去！谁准你们进来的！？” “对不起！”林曦和jojo立刻闭眼，后退两步，摸索着要关门。 “等等！把这堆红色的垃圾也带走！” “是！”两个人马上返回房中，拽上碧桃花妖落荒而逃。 他们把碧桃花妖带到书房，惊醒了很多小书虫——jojo不需要睡前吟唱后，每天夜里，书虫们都会回到书房的书里休息。虽然妖怪并不需要休息，不过睡觉嘛，总是令人心情愉快的——他们睡眼惺忪地从书里冒出头来，看到碧桃花妖，都很吃惊：“咦，是隔壁的妖怪！”“妖怪！” 林曦把花妖推进一把椅子让他坐着，自己则坐进另一把椅子，满脸感慨：“啧啧，从没见路遥发那么大脾气。” “是啊，”jojo侧坐在林曦的椅子把手上，余惊未定：“爸爸的脾气好大……”他侧头问抱着头的花妖，“你究竟做了什么事，惹他这么生气？” “qaq我没做什么啊！”花妖满脸委屈地摸着自己头上的包，低头让运来药箱的小书虫们帮他喷云南白药，嘴里嘀咕：“我只是想找你们走错房间而已嘛！我哪知道你们两个不是睡在最大的卧室里的！结果看到他们两个正在那个……就以为是你们，上去打招呼了啊！谁知道那个人类这么凶！嘤嘤……我变成妖怪以来，第一次有人拿东西砸我，还说我是垃圾qaq！呜……” “停停停，”林曦被他哭得头大，“这还叫没做什么？我看你被砸纯属活该，以为谁都跟我似的那么好脾气？最重要的是！”他的脸有点红，“谁告诉你我和jojo是……那种关系？！你未免脑补太过了吧？明知道那两个人正在……那个！还上去打招呼？路遥只用闹钟砸你还算是轻的！” “那个？”jojo却找错了重点，“那个是哪个？” “那个就是……”林曦尴尬，“就是，呃……” “是*吗？”jojo提出选项，一脸单纯，“就是书上写的，两个人脱光衣服滚到床上唔唔……？” 林曦用手捂着他的嘴，面红耳赤：“不准说！你天天在家究竟看了什么书啊！” jojo无辜地眨眼。 林曦立刻扭头朝书虫们发脾气：“说，是不是你们给他看了乱七八糟的书，把他教坏了！？” 书虫们各个摊手耸肩：“跟我们没关系！jojo看的书都是主人/路遥挑选的！而且他已经学会了上网。” 路遥！林曦咬牙切齿：能跟《绝对丽奴》达成灵魂共鸣的家伙能给jojo挑什么好书！还有网络……啧！他松开捂着jojo的手，一脸正色地说：“从明天开始不准看路遥给你的书，也不准你自己上网！想看什么必须先问过我，知道吗！” “哦……”jojo点头，揽着林曦的肩笑眯眯，“我听小林子的。”反正爸爸给我的书都已经看完了=___,=+ 他们这边和谐的一幕看得碧桃花妖直冒酸气：“还说没什么……”他缩在椅子里直画圈圈，“人类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哼！那个呆子也是，你们也是……道貌岸然，口是心非的狗男男……” “狗男男你妹！说了我们没什么了！”林曦又羞又窘，伸手戳花妖头上的包，“说正事！你这么晚来找我们，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了吗？如此美丽优雅的我登门拜访是你们的荣幸，是一般人类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当然了他们也看不到我，”花妖继续碎碎念，“我屈尊降贵上门看你们，结果又是挨砸又是瞎狗眼……真是的，一间房子里住着四个男人竟然正好两对，难不成这天下已经大同了吗！？未免也太甜蜜了一点。哼，难不成你们是主角！？” “他们好像就是主角。”小书虫们吐槽。 jojo和林曦都有些招架不住花妖的自恋和喋喋不休，后者扶额开口：“我懂了，你根本没什么正事，就是来找我们演魔音入耳的……这位妖兄，麻烦你看看时间，已经快12点了！我知道你们妖怪不用睡觉，可我们人类必须休息好不好？” “切，”碧桃花妖不高兴地撅嘴，不理两个人类，转头去看书虫们：“说起来，做妖怪真是寂寞呢，好不容易碰到能看到自己的人，想说说话却没有机会……这就是，做妖难，做会说话的妖难，做会说话又能说会道的妖更难！” “是呢是呢。”心思单纯的小书虫们仰头看他，连连点头。 林曦和jojo黑线，对视一眼，默契地站起身，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地往外走。结果花妖立刻飘起来，不远不近地跟着：“不过也是啦，人类一直都是虚伪阴险狼心狗肺的呢，哎呦这个残酷的世界……想跟人类做朋友果真是我天真懵懂太无知吗？啧啧，人类的谎言哦，陪腰聊聊天就说自己没时间，倒是有时间勾肩搭背打情骂俏眉来眼去……” “对啊对啊。”小书虫们排着队跟在花妖身后，深有同感地鼓掌。 “……”两个男人加快脚步冲回房间，钻进被窝，刚想放松，就见花妖穿门而入飘了进来：“瞧瞧，瞧瞧，嘴上说着没什么，扭头却躺到一张床上，这就是人类——一句话都不能信……”话音戛然而止。 jojo把刚才拿到手里的电子闹钟放回床头柜上，像只盯住猎物的猫一样眯着眼睛：“够了！你不就是憋得厉害想找个能看到妖怪的人说话吗？干嘛一直缠着我们，找别人不行吗？我警告你，现在立刻从我眼前消失，否则我就再给你脑袋上种个包！” 碧桃花妖抿抿嘴，愤怒地凭空跺跺脚：“找别人就找别人！”他扭成一阵风，卷起小书虫们刮跑了。 林曦和jojo精神紧张地竖着耳朵听了一阵，确定周围安静下来，这才这才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看看彼此脸上的表情，忍不住相视一笑。 “做得好。”林曦伸手拍拍jojo的脑袋，“你还难受吗？” “不难受了。”jojo凑近他，把他搂在怀里，“吵人的家伙总算走了，快睡吧。” “嗯，”林曦闭上眼睛，“也不知道下一个是谁那么倒霉被他缠上……” 答案在三分钟后揭晓了。 林曦和jojo被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和大亮的灯光吓醒：“！？”他们弹起来，就见路遥黑着一张脸站在那里，手上拖着一坨红艳艳的东西，正发出“嘤嘤”的啜泣。在他身后，站着身穿睡袍、面无表情的游方。两人脚边跟着许多战战兢兢的小书虫，正手舞足蹈地朝林曦二人打手势……心中立刻涌起不祥的预感。 “没睡呢。”游方慢慢踱到路遥身边，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 ——你哪只眼睛看我们还没睡！？床上的两人心中呐喊，却没勇气说出来，只能点头。 “那太好了。这货，”他抬脚，踹了一下路遥手里红艳艳的东西——“嗷！”红艳艳哀嚎——“刚才又一次钻进我们卧室，说是想跟我们聊天……于是我稍微了解了一下。” “据说他是你们招惹来的？而且，是你们建议他找我们说话的？” “不不不不是的！是他自己倒贴！”“这这这这是误会！我们没提这种建议了！”林曦和jojo冷汗直冒，把头摇得好像拨浪鼓。 “哦？”游方挑眉，看向花妖。 花妖立刻大声指证：“就是他们！嘤！就是他们让我去找其他能看到妖怪的人的！” “嗯。”游方点头，重新看向哑口无言的林曦二人，“既然是你们找来的麻烦，就请你们把他解决掉，不解决就不许搬走——我绝不能容忍隔壁住着一只喜欢窥探床事、说话罗里吧嗦的变态妖怪！” “啊？”林曦傻了，“等等，什么解决？你让我们怎么解决？” “随便你们。”路遥一扬手，把轻飘飘的花妖丢到床上，“搞死他毒哑他戳瞎他都行，总之不要再让他出现在我们房间里。” “……”林曦二人跟花妖一起打了个寒战，“可是，那边的房子已经收拾好了……” “那正好。”游方一脸不出所料，“为了保证睡眠质量，我跟路遥就先过去住了。放心，我有钥匙，会让路遥把你的房子收拾得干净的。”话毕，拽着恋人，带着一众书虫关门走人。 房间陷入静默。 “现在……”过了很久，碧桃花妖盘腿在床上坐好，看看林曦，又看看jojo，“咱们开始聊天吧……哎呀！” 被jojo用放在床头橱上的电子闹钟砸中了脑袋。 第18章 碧桃花妖：故事 jojo站在窗边，看着路遥和游方开车跑掉，对身后的林曦说：“他们真的走了。” “哎……”林曦叹气，狠瞪了面前的碧桃花妖一眼，用力把冰毛巾按在他头顶的包上。 后者立刻发出一连串惨叫：“痛痛痛痛痛死了！不要直接按上来啊！” “叫吧叫吧，你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的！”林曦咬牙切齿。 jojo看得有点吃味，走过去拉着林曦回到床上，让花妖自己拿着毛巾：“叫得太夸张了吧？你是妖怪，砸两下又不会死。” “不会死也会痛的好吗！？”花妖满脸委屈，如果有眼泪，估计早就泪流满面了，“你们也被闹钟连砸两次试试看！” “我们怎么会被砸呢？”jojo一脸认真地说，“我们又不是半夜爬窗打扰人家夫夫生活、跟在别人后面喋喋不休的变态妖怪。” 林曦看他一眼，心说：这样一脸正直的吐槽实在是太有杀伤力……莫非是跟游方学的？ “唔……我不是变态妖怪！会半夜爬窗都是因为你们！”花妖可怜兮兮地抱着毛巾。 “因为我们，什么意思？” “就……看到你们恩恩爱爱的，心里不平衡，孤枕难眠咯……”花妖对手指。 两个男人无语地对视一眼：“闹半天，你思春？” 碧桃花妖的脸快跟衣服一样红了：“不是思春，是有心事！反正……我又没有别的妖或人可以商量。” “你可以跟书虫商量嘛。” “书虫在情商方面接近于0，找他们商量有蛋用。”花妖翻了个白眼。 “你能不能别用这么招喜的脸说这么粗俗的话？”林曦忍不住吐槽，在八卦的激励下打起了精神，“那么赶快开始吧，给我们分享一下你的少男心事？对了，忘了问，你的心事有明确对象没有？” 花妖把脸埋在毛巾里，*地脚丫扭到一起。 “有对象？”林曦眨眼，“莫非是那个赵子轩？” “你怎么知道！”碧桃花妖大惊，猛地抬头瞪大眼。jojo不明所以地眨眨眼，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激动。 “啊？真的是他？”林曦尴尬，“我随口猜的……” “呃，是啦，看你一副迟钝的样子……”花妖揪着毛巾，歪着头小声说：“就是那个呆子。嗯……你们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 “嗯，你的话的确多得吓人。”jojo吐槽。 花妖咧嘴：“好吧我承认，见面以来我是有点话唠……不过没办法嘛，我想找人说话已经很久了。不过，我说的奇怪不是指这个……而是，喜欢上人类，你们会不会觉得我是奇怪的妖怪？” “妖怪喜欢人类很奇怪吗？”林曦困惑，“古往今来都有很多人妖恋呢。” “那都是人类杜撰的……”花妖抿嘴，“你想啊，我们妖怪大多是动物啊、植物啊什么的修炼而来，虽然能幻化人形、口出人言，可本质并不是人类。就好像……人类会爱上一棵树吗？会爱上自己的食物吗？不会吧……种族其实是非常重要的。同样的，妖怪也很少会对人类动心，就拿人们最喜欢yy的狐妖来说：在大部分母狐狸看来，一只长相平凡的公狐狸都比一个相貌出众的人类强太多。” “说得也是……不过你竟然会说yy这个词？妖怪也讲究与时俱进？”林曦问。 “那当然！虽然很多知识是化形之后自动融会贯通的，不过学习使妖进步嘛……” jojo却在想其他的事，他认真地问：“妖怪只会喜欢自己的种族吗？”看看花妖，又看看林曦——一后者的心微微一颤。虽然知道jojo可能是单纯的好奇，林曦还是不由自主的心跳加快了。 “也没这么绝对。”那边，花妖已经回答了jojo的问题，他自嘲地撇嘴道，“我这不就看上一个人类嘛……只可惜是单箭头，那个呆子已经有心上人了。” “看来这是一个忧伤的故事？”林曦晃晃脑袋，不肯深究自己的一样，裹紧被子，专注地盯着花妖做洗耳恭听状。jojo得到答案，满意地点点头，凑过去跟林曦紧靠在一起：“开始讲吧。” 碧桃花妖的故事有些狗血，跟人类杜撰出来的没什么差别。 一个春日，沉沉昏睡的花妖突然被疼痛惊醒。他不知道自己年岁几何，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睁开眼睛，就发现面前站着一个相貌英俊的中年男人，后者手里拿着一枝碧桃花——显然，花妖是被这折花人弄醒的。 他有些生气，飘到男人身边对他嚷：“你怎么可以随便折花？疼死我了！”他本是单纯抱怨，没料男人竟朝他的方向扭了下头。 花妖惊住，心跳骤然加快，木着身子不敢动，却发现男人并没有做更多，只是转回头去，迈步走向不远处的别墅。 ——什么嘛，我还以为你能看见我呢。花妖有点不快地扁扁嘴，跟在男人后面飘进房间：我倒要看看，你想拿我的花枝做什么？ 就见男人到厨房把花放进一个漂亮的水晶玻璃瓶，又往里面放了些泡好的营养土，然后端着花瓶走进一个房间里。 那房间不大，一共只有十来个平方，跟整间富丽堂皇的别墅非常不搭，一看就知道是保姆间或者佣人房，连个窗户都没有。尽管如此，却被收拾得非常干净。一边的墙前放着一米高的落地组合书架，其上摆满了书；写字台上放着一盏小台灯，显然是地摊货；小小的单人床上铺着朴素的蓝白格子床单，枕头上盖着一块艳俗的枕巾，上面是一朵鲜红的桃花。 男人把花瓶放到写字台上，然后坐到床边，愣愣地看着那只花开正艳的碧桃，半晌冒了句：“桃花开了……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你在等人吗？”看到男人的表情，花妖心中揪疼。明知道对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还是忍不住问。他飘到男人身边坐下，歪着头问他：“你在等谁？那个人去哪里了？” 男人痴痴地望着桃花，花妖便痴痴地望着他。 后来，男人睡着了。花妖蹲在床前看他的睡脸，犹豫了很久，还是伸手摸摸他的头发。男人在睡梦中发出一声孩子气的嘤咛，眼角滑下一滴泪。 碧桃花妖回到桃花树上，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男人的脸。他在树上翻滚了一晚，最终妥协地撇撇嘴，重新回到了别墅中。 从这天开始，只要男人回家，他就会跟在对方身后——虽然他也想跟出门，无奈妖怪不能离自己的本体太远——男人吃饭，他就坐在桌边絮絮叨叨地说话；男人打扫卫生，他就跟在身后数落对方笨手笨脚；男人坐到小房间发呆，他就陪着男人发呆；男人睡着，他就小心翼翼地躺在男人身边，陪他睡着。 时间长了，他便知道这个男人名叫赵子轩，知道他已经三十六岁，知道他有很多朋友，知道他一直等待的是离开恋人，知道这间房子充满他跟恋人之间的回忆……作为回报，他也对赵子轩介绍了自己，他说他是一只碧桃花妖，不清楚自己多大了，他说他一只守在这个房子里，就是想守着赵子轩…… 他趴在男人耳边小声说：喂，赵子轩，我喜欢你。明知道对方听不见，却仍然红了脸。 第一年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年春天，碧桃盛开的时候，赵子轩又到院子里折了一枝桃花。他盯着桃花痴坐了一天，第二天就打电话约来很多人，在家里举办了一次狂欢party。 碧桃花妖被吓坏了，从他苏醒开始就没见过这么多人。他艰难地跟着赵子轩钻进钻出，被人类身上的浊气熏得直犯恶心……后来实在撑不住，跑回桃树里喘了口气，可等他再回到屋子里，就见赵子轩拉着一个女人进了卧室。 他立刻冲进房里，只见两个人类四肢交缠地滚到了床上…… 花妖站在门口，愣愣地看着他们翻滚、纠缠、入眠。他觉得眼眶热热的，用手擦了擦，才想起，身为妖怪的自己是没有眼泪的。 他并没扭身走开，而是飘到床上，小心地蜷缩在赵子轩身边。 他小声警告对方：“这一次……就原谅你，但也只原谅你这一次哦！”只是，赵子轩听不见。 有一就有二，赵子轩好像迷上了派对。他开始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召开派对：周末派对、化妆派对、入夏派对、丰收派对、万圣节派对……让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在这栋曾经只有他和花妖的房子里，跟不同的男女发生关系。 花妖一次又一次原谅赵子轩，一如既往地跟在男人身后，只是他越来越沉默。 一晃眼，新的一年又来了。 元旦派对上，出现了一个碧桃花妖从没见过的新面孔。新面孔有蓝色的眼睛，似乎是个外国人。花妖从人们的对话中得知，这人跟赵子轩是大学同学，同时也是曾经的恋人，关系亲密。 时近午夜，蓝眼睛把赵子轩拉到院子里问他：“看样子，你已经忘了那个土小子？” 赵子轩喝了口啤酒，笑笑没说话。 “看开就对了！”蓝眼睛用力拍拍赵子轩的肩，抬脚踹了身边的桃树一脚：“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你应该拥有更美好的人生——！” 碧桃花妖只觉身体一痛！他恶狠狠地盯着蓝眼睛，大声朝他发脾气：“喂！你这人怎么这样！”随即扭头对赵子轩嚷：“把他赶出去啦！你不是最宝贝这七棵桃树的吗？” 赵子轩没有反应。花妖愣住了。 见赵子轩没有表现出不满，蓝眼睛更是放肆，他欢叫着招呼房子里的众人统统出来，领头折下最近的桃枝：“来！大家一起帮忙！子轩家已经不需要这种土里土气的树了！等到明天，我就找园艺公司来把这几棵树掘走，给你换上郁金香和玫瑰！” 人们立刻跑了出来，大肆踢折院中的桃树。 本体被伤，花妖又疼又气，有心动手阻止众人，又怕谁都拦不住，反而把有限的修为都折进去。没过多久，他就痛得浑身颤抖、倒在赵子轩脚边。他痛得不停哀叫，不禁伸手拉住对方的裤脚：“……救我。” “够了！统统停手！”赵子轩突然高声说！他冲进人群，用力推搡他的朋友和客人，“不许碰这几棵树！我的庭院不牢诸位费心，时间有些晚了，大家请回吧！” “子轩……？”蓝眼睛吓了一跳，伸手扶他，被他用力推开：“请回！” 客人们都走了，只剩下赵子轩和碧桃花妖留在院子里。 男人弯腰拾起一根被折下的树枝，看着它发了会呆。他蹲下，把那根树枝贴在唇边吻着——花妖便觉得他在亲吻自己的手指——泪水都砸在粗糙的树皮上：“三年了……已经三年了！为什么我还是忘不掉你？为什么我尝试了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可以替代你？你究竟去哪里了，你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不回来？” 碧桃花妖撑着身子，慢慢爬到赵子轩身边。他鼓足勇气，抱住了男人的腰。 男人的哭声戛然而止，他颤声问：“阿俊？是你吗阿俊？” 花妖心中剧痛，立刻收手。 他沉默地看着男人在院子里疯狂地寻找，呼唤着已经离开的恋人的名字，默默把自己团成一团：笨蛋，陪你的是我，才不是什么阿俊……不过。 嘛，原谅你吧……谁让你看不到我呢？虽然，就算你看得到，爱的也不是我。 第二天，男人就聘请了一个园艺工人，专门照顾那七棵桃树。 又过了一个星期，他找来搬家公司打包家具，第二天就搬到了路遥的隔壁…… “然后我就认识了你们……”碧桃花妖说完，把头靠在自己的膝盖上，有些出神地说：“你们说，赵子轩肯搬家……是不是想彻底忘记他的恋人了？可是……他却把桃树一起带来了……”不只是问自己还是问面前的两个男人。 “如果他不带桃树来，你就没法跟着过来了。”林曦点出关键的一点。 “也是。”花妖沮丧地叹气，“反正……这就是个无解的死结。他放不下恋人才守着桃树，所以我没有机会……可如果他放下了恋人，也许就不会种桃树，到时候，我就连跟他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啊啊！”他躺下，满床打滚，“好难过！喜欢人类真是太纠结了！” “你也不用那么悲观，生活中除了爱情还有很多……”林曦对他很是同情，试图安慰，不料起了反效果。 花妖炸毛，扯着嗓子跟他急：“不悲观个鬼！像你这种爱情甜蜜的人根本就不懂！这种你明明在他身边，他却根本看不到你的绝望！” “谁爱情甜……”林曦又被戳到了羞点（这是什么点！？），想要炸毛，一直垂着眼帘思索地jojo却出声了：“问题在于看不到吗？”他眨眨金色的猫眼，嘴角微翘：“那么，让赵子轩看到你不就行了？” “说得轻巧。”碧桃花妖翻了个白眼，“难不成你有办法让他看见妖怪？” “bingo，答对了。” 第19章 碧桃花妖：让步 jojo提出了“让赵子轩看到妖怪”的想法，然后把信任的目光投向林曦。 后者被少年亮晶晶、金灿灿的小眼神儿盯得浑身发毛：“……你看我做什么？” “小林子，快想想怎么才能让赵子轩吃到我的口水！” 听到“吃口水”这个词，林曦产生了一系列联想……他的脸先是爆红，随即变黑，凶巴巴地说：“你这叫管杀不管埋！不行，我才不管。你自己的馊主意自己想办法！” 话一出口，房间里另外一人（？）一妖就都不干了，两个美少年齐刷刷地仰着脸，用水汪汪的大眼盯着林曦猛看：“小~林~子~” 林曦只觉骨头都酥了——即便是直男，也无法抵抗这种美色的诱惑，中西范儿结合疗效好嘛！他吞了吞口水，心中有些动摇，可更多的是别扭：“……不准叫我小林子！那个，虽然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他对碧桃花妖说，“但我真的觉得你说的有道理，不是一个种族的……在一起总是很奇怪的事。既然赵子轩看不见你，那也不要勉强吧。” “胡说！”花妖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他抓起手边的枕头向林曦丢去，被jojo太手打开，“什么叫我说的有道理！我根本没有说我不能跟呆子在一起！哼，不想帮忙你就直说！jojo，我们自己想办法！” jojo不吭声，歪着头看林曦。 林曦被的客套话被戳破，此时满心尴尬，见金眼少年看过来，立刻别扭地扭过头：“看我干什么，本来就是你想帮他……你自己看着办！” “唔，这样啊，”jojo点点头，一脸认真地对碧桃花妖说，“那我去亲亲赵子轩就好了。” “！”林曦身子一抖，手指用力掐住被子，他张张嘴，刚想说话，就听花妖大声否决道：“不——行——！你已经有小林子了还不满足？不准你亲那呆子！” 林曦的肩膀放松了。 jojo有点好奇地看了林曦一眼，对花妖耸耸肩：“那我就帮不了你了，你就继续暗搓搓地跟在赵子轩身后，看他跟其他人亲热吧。” 花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纠结，他迟疑了：“这……” 林曦的肩膀又绷直了：可恶，jojo的天赋点全都点在说服和花言巧语上了吗？这tm是天然黑吧？混蛋，教了你这么多次“不准随便跟人亲热”，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喂喂，花妖，你在考虑什么啊！你对赵子轩不是真爱吗？真爱不是充满占有欲的吗？快点拒绝啊！ jojo直觉一股怨念从林曦身上散发出来直扑面门，他不明所以，非常担心地摸摸对方的后背：“小林子，你怎么了？” “没事！”林曦恶声恶气地甩脱。 这时，碧桃花妖说话了：“那……就亲吧，不过只能亲一下哦！”他咬着牙说，“长痛不如短痛！等他能看到我，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抽他耳光！哼，让他折我的花枝把我叫醒，让他把我叫醒以后旧情难忘，让他一边旧情难玩一边跟人乱搞！” “那就这么定了。”jojo点头，“我明天……” “明天你妹！”林曦终于炸了，他突然扭身捂住对方的嘴，有用动作太大，整个人都扑进jojo怀里：“妈的！我不吱声你还真当我不存在是吧！？想去亲别人，我是怎么教育你的！嗯！？还有你也是！”他一脸嫌弃地狠瞪碧桃花妖，“这么容易就妥协了！你对赵子轩根本不是真爱！他妈的，你能不能跟人谈恋爱关爷鸟事！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别把我家jojo教坏了！” 男人的突然爆发吓坏了两个少年。jojo僵着身子抱住林曦不敢动弹，碧桃花妖则浑身打了个哆嗦，飞快地飘出窗户，半悬在空中，露出一双眼睛怯生生地看他。 林曦的胸口剧烈起伏，松开捂着jojo的手，改揪他的领子，盯着他的金眼一字一顿地说：“无论如何，都不准随便亲别人，不准让别人发现你的能力，懂不懂！” jojo缩着脖子拼命点头。 “如果被我发现你亲了别人，我就，就……永远不给你洗澡，永远不陪你睡觉！” “唔，我知道了……”jojo眨眨眼睛，见林曦的火气似乎小一点了，便轻轻把自己的领子解救出来，凑过去亲亲林曦的脸颊，“我不会亲别人，小林子不要吃醋。” “吃你妹的醋！谁他妈吃醋了！”林曦整个人化身火红的炮仗，jojo连忙将他用力抱住，免得他再度炸开：“电视里的女主角都是这样的……发好大的脾气，哭着闹着不准男主角外遇……” “去你妹的女主角！去你妹的外遇！去你妹的……以后不准你看电视剧！” “嘤嘤……”见屋内气氛缓和了，碧桃花妖再次状着胆子浮上来。他缩在窗边，他自己缩成一团，一边念叨一边画圈圈：“自己恩爱了就不管别人死活……明明是他自己提出来的最后却变成我的错……我也不想让别人碰那呆子，可是我没有办法啊。” “像你们这样幸福的人，根本没法体会我的感受！你们根本就不懂这种绝望的心情。其实我知道，就算他能看到我，也未必会爱我……但是……我还是想要争取一下。” 花妖扭头看向不知何时沉默下来的两个人，漂亮的桃花眼似乎盈满水汽——这当然是错觉，因为妖怪是不会哭的——他小声说：“就算喜欢上人类很奇怪……但，但是这也是爱情对不对？这样一份不会伤害到任何人的爱情，真的，有错吗？” 林曦哑口无言。 jojo坐在他身后环抱着他的腰，用清亮的嗓音跟稚嫩的口吻问：“小林子，书上和电视上都说，爱情是很美好的事情。花妖喜欢上人类，真的错了吗？如果像电视上演的，花妖会吸走赵子轩的阳气，那我肯定不会帮他，可事实正相反不是吗？他连命都能豁上的爱着那个男人……难道我不应该帮他吗？” 林曦沉默了很久，终是叹了口气。他扭头问jojo：“==刚才的话是你自己想的？” “从爹地的书里看到的……” “以后不准你看游方写的*小说！” “唔……”jojo爱莫能助地看了碧桃花妖一眼，跟对方一起沮丧地低下头，却听林曦紧接着说：“好啦，你们赢了，我让步……一起想个能让赵子轩看到妖怪的办法吧。” 两个少年一愣，大喜过望，立刻欢呼起来！ 他们扑到林曦身上，一个抱脖子一个抱腰，用力蹭来蹭去：“万岁！小林子万岁！” “混蛋！不准叫我小林子啊！” …… 虽然答应了jojo和碧桃花妖要帮他们想办法，可林曦的大脑却已经不怎么状了。毕竟，这一天又是受惊吓、又是被路遥吼、被游方坑，最后还莫名其妙地朝jojo发了一顿火，男人真的已经很累了，一边跟两个少年说话，一边抵抗闭上眼睛睡过去的*…… “要不你们先睡吧，我明天再来。”碧桃花妖注意到这一点，很懂事地停止了讨论。他朝两个人甜甜地笑了笑，摆摆手，飘出了窗户。 林曦放出一声解放般的呻吟，仰面瘫倒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唔……那小子虽然有点任性……但还算有良心……” jojo离开床铺关上了灯，爬回床上把林曦抱回怀里，打着哈欠说：“睡吧。” “嗯，”林曦把脸蹭在少年的肩胛间，完全没意识到这是如恋人般亲密的姿势——一起睡了那么长时间，什么*的思想都歇了——闭着眼，迷迷糊糊地问，“说来……你这次出人意料的热心肠啊……以前你做猫时，可不是这样的……” jojo眨眨金色的眼睛，接着窗外的月光观察林曦的脸：“因为我现在不是猫，也忘了很多做猫时候的事……不过我知道，当我还是猫时，是很少有心跳加速、害羞之类的情绪的……可我现在有了。看到电视里的爱情剧……我甚至会产生‘谈恋爱’真好这种羡慕的感觉……这样的我，小林子不喜欢吗？” “说什么傻话呢？”林曦已经半梦半醒，他嘟囔着回答，“想谈恋爱就说明你真的变成人了……这是好事啊……” “那你喜欢吗？”jojo低头啄着他的嘴角问。 “嗯……别闹，睡觉！”林曦粗暴地推了他一下，翻了个身，丢下句：“喜欢……”沉沉睡去。 jojo心满意足地抱住他的腰，闭上眼安然睡去。 第20章 碧桃花妖：易拉罐作战 第二天早上。 林曦是被一根硬硬的东西硌醒的。他昏昏沉沉地挪动身子，嘴里抱怨道：“jojo，说了不准把玩具带到床上玩……真是的，怎么会有棍子……” 棍子…… 棍子！？ 林曦猛地睁开眼睛，从jojo身边弹起来，直接掀开两个人的被子，就见jojo的下半身正撑着一个小帐篷，睡裤前端还湿漉漉的！——他的脸瞬间红透，用力把被子丢回jojo身上。 “什么嘛……”jojo被棉被爆头，闷得透不过气，只能奋力挣扎出来，睡眼惺忪地问，“你干什么啊小林子？” “jojo，”林曦把脸扭出欣慰的表情，别别扭扭地说，“恭喜你长大成人。咳，今天我会教你男人重要的一课——洗内裤，以及……咱们分床睡吧。” 一听“分床”二字，jojo立刻清醒了。他坐起来，一脸不快，眼睛里还带了点惊慌地问：“为什么要分床，我做错什么了？我不同意！” “你没做错事，只是……只是你长大了，嗯……”林曦很是尴尬，指指少年的下半身。 少年眨眨金□□眼，大大咧咧地扯开被子，一脸严肃地审视直立的小jojo，伸手握住：“就因为这玩意儿？啧，既然如此，要它何用！”他说着，手用力一掰，顿时疼得满床打滚：“qaq！疼疼疼疼死了！” “你！喂你没事吧！”林曦先是吃惊，再是好笑。心中清楚这是笑出声太不厚道，只能憋着笑安慰他：“太乱来了你，那是命根子啊傻瓜！你竟然……噗！” “tat！”jojo双手捂着□□，泪盈于睫，“小林子，痛……要呼呼！” “呼你妹！”林曦闻言差点喷鼻血，“那种地方能吹吗！？” “呜……”jojo委屈地在床上蹭来蹭去，最后把他搁在林曦的大腿上，“摸摸qaq！” “行了哭个p啊！”林曦貌似受不了地数落他，可还是嘴角带笑地顺了顺他的头发，“疼得很厉害？你真是笨死了……你都没意识到那是你身上的物件？真是的……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正说着，就听背后的窗户传来碧桃花妖弱弱的询问：“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不要拿闹钟丢我！” “没没没！”林曦下意识把jojo推开！力气之大，直接把金眼少年推得打了个滚，“我们没做什么怕打扰的事情，啊哈哈……你来了，进来吧，我想到好主意了！” “小林子……你，谋杀亲夫qaq！” “滚！不许学电视上的脑残古装剧说话！” 把满脸羡慕嫉妒恨的花妖支去书房，林曦拽着jojo到浴室教他洗了内裤，又去书房上网找了篇“青春期第二性征发育”的文章给他看，自己则跑去厨房拿了两听啤酒，回到房中分享自己的想法：“今天我一睁眼就想到了，想让赵子轩看到妖怪，咱们就得用这个！” “这个？”碧桃花妖歪歪头，“……莫非是灌醉他让他跟jojo酒后乱性！？” “乱你妹！”林曦翻了个白眼，“我说小花啊，你怎么那么喜欢把赵子轩跟jojo凑成对？” “因为jojo是那呆子喜欢的款啊……以前他乱来的对象都是这种外国或者混血美少年。”花妖一点都不抗拒自己的新称呼，一脸不自信地小声哼唧。 “好啦，打起精神来，有信心点，你也不差的！”林曦看得不落忍，伸手摸摸他的头，心中却暗暗计较：绝对不许赵子轩接近jojo！不、不然，jojo会学坏的。 男人顾自点点头，把思路拉回正题。他拿起一听啤酒说：“昨天jojo之所以提议要亲赵子轩，是因为他的能力跟唇纹和唾液有关。想让一个人看到妖怪，就必须让他的嘴唇同时接触jojo的唇纹和唾液——也就是通过直接或者间接接吻。当然，或许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只是我们没有发现。” “直接接吻当然不行，至于间接接吻……为了保证他一定碰到jojo的唇纹，咱们就得用易拉罐这个神器！” “因为易拉罐只有一个口？”jojo这时看完了网页，也凑过来，“只要他使用我亲过的易拉罐，就能看到妖怪了？” 林曦正要点头，却见碧桃花妖直摇头：“这个办法不行！你们不知道，那个呆子是非常讲究的少爷，很少喝易拉罐啤酒不说，在用易拉罐之前还会用纸巾擦拭罐口。” “呃，”林曦挠头，“这样？倒是我考虑不周全。看来易拉罐是不能用了，我得想想其他办法。” “不一定不能用吧。”见林曦重新陷入沉思，jojo也跟着想了想，过了一会他说，“赵子轩醒着的时候不会碰易拉罐，不代表他睡着时也不会碰。”他转向碧桃花妖：“你不是经常趁他睡着的时候亲他吗？今天晚上你带着易拉罐，趁他睡着的时候让他碰碰不就结了？” “嗯，这样好像可以。”林曦和碧桃花妖听了，都点点头。 前者仰着脸想象了一下可能出现的场景：深夜，安静无声的小洋楼，一罐悬空飞行的啤酒，猛地凑到赵子轩的唇边！ 他打了个哆嗦，一脸认真地拍拍碧桃花妖的肩：“小花，一定要等赵子轩睡熟了再去，不然……会出人命的。” “？” 商量好具体的计划，时间已经是午后1点。 林曦和jojo吃过饭，一个缩进书房写新小说，一个则抱着林曦给他找的新书——《中小学生行为规范与社会道德》——认真钻研。碧桃花妖跟在两个人身后，自顾自地跟书虫林曦小声玩闹（书虫是可以跟着主人跑的，大部分书虫都跟路遥游方杀去林曦家了），整个书房的气氛祥和又美好，始终弥漫着淡淡的桃花香。 时钟滴滴答答地走，很快就入了夜。 从天黑开始，碧桃花妖就开始沉不住气了。他窜进三楼的衣帽间，对着镜子练习自我介绍： “嗨~我是碧桃花妖~不行，太嗲好恶心。” “喂，呆子！本大爷是你院子里的碧桃！唔，会不会吓到他？” “你好，我是小花——不对！什么小花大花的！” 林曦和jojo人手一个面包，立在门口边啃边围观： “镜子又照不出他的样子，他为什么要对镜子比划？”jojo眨着眼满脸好奇。 林曦咽下一口肉松教育他：“笨！重要的是气氛！” “你们这对恶劣的夫夫走开啊！” “滚，你说谁跟谁是夫夫！我们是好朋友啊好朋友！” …… 终于，到了深夜11点。 碧桃花妖站在主卧室的窗口，林曦和jojo站在主卧室床边，两人一妖的表情都有点严肃。 “这个点他肯定睡了，所以……我去了。”花妖握拳给自己打了打气，拿起jojo刚亲过的啤酒罐，向窗边飘去。 “加油！”男人和金眼少年在他身后对他摆手，目送他飘进隔壁开着窗户的三楼。 林曦看着桃红色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突然觉得心情很复杂。他像是在询问jojo，又像是自言自语地喃喃道：“你说……我们这样帮小花，真的好吗？” “当然好啦，”jojo笑得一脸天真，“你看他多开心~如果赵子轩能看到他，他们就能在一起了啊。” “那如果赵子轩看到他，却仍然不喜欢他呢？”林曦却问，“赵子轩看不到他时，他只是单恋，虽然苦涩但也甜蜜；等赵子轩看到他……他却有可能失恋，到时候，不是只剩苦涩了吗？” “唔，是这样吗？”jojo转不太过来，有点苦恼地挠头，“喜欢就告诉对方，彼此喜欢就在一起……爱情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爱情哪有这么简单。”林曦朝他笑，“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喜欢却说不出口的爱情，有很多不喜欢对方却在一起的人……”看少年满脸困惑，只觉心中莫名柔软下来，他伸手弄乱对方的头发，“算了，现在跟你说这个你也不懂的。等哪一天你也爱上一个人，就什么都明白了。” “唔，”jojo听了，有点不服气地哼了声，用力抱住林曦：“爱情究竟是什么样跟我没关系！反正我喜欢小林子，最喜欢小林子！” “这种朋友与朋友之间的喜欢。或者说是儿子的恋父情结……” “啰嗦！喜欢就是喜欢，哪那么多讲究！” 两个人正说着，就见一团桃红色的影子从对面的窗户飞了出来！他们不自觉后退两步让开窗口，就见碧桃花妖像个炸弹一样冲进房间，重重撞在床上，右手握着的啤酒滚在地上，左手则紧紧攥着一张纸片。 “小花你怎么了？”林曦大惊，立刻跑到他身边，就见花妖脸色难看，双目无神，“发生什么事儿了？” jojo的注意力却都在那张纸片上，他伸出手，用力掰开花妖僵硬的手指，把它抽了出来，只看了一眼，便诧异地皱起了眉，把它递到林曦眼前。 林曦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张五寸照片。照片上，看起来十分年轻的赵子轩跟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十分亲密地站在桃树林间——那少年有漂亮的桃花眼和天生的笑唇，穿着一件土的不能再土的衣服。有人用红笔画了个桃心圈住两人，字迹清秀地写着：“子轩和阿俊！” 小俊……？ 林曦吃惊地张开嘴巴，他从jojo手里拿过照片，有些颤抖地将他放到碧桃花妖脸边比对，哑着嗓子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跟这个阿俊长得……一模一样！？” 第21章 碧桃花妖：乔迁派对 碧桃花妖从赵子轩家带回来一张五寸照片，那是一张属于赵子轩和他男朋友阿俊的合影。但令林曦和jojo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阿俊的脸竟然跟花妖一模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跟这个阿俊长得……一模一样？” 听到林曦的问题，碧桃花妖终于有了反应。他原本失焦的眼睛眨了眨，对上林曦关切的眼神，哑着嗓子说：“我不知道。” “那你是从哪里找来的这张照片？易拉罐呢，有没有让赵子轩亲过？他有没有看到你？”林曦连声追问。 花妖靠着床把自己团起来，半合着眼睛整理了一下思绪才说：“我按照咱们计划好的，直接去了呆子的卧室，让他亲了易拉罐，还在犹豫是今晚就把他叫醒还是再等等，就发现他枕头下面压着这张照片……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被他唤醒已经两年多了！我从来没见过这张照片！小林子！”他无助地望向林曦，“这究竟是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个人跟我长得一样！？或者说，我、我为什么跟他长得一样！？” “你冷静一些。”林曦伸手按住他的肩，扭脸对jojo说，“你去给他接杯水来。” jojo立刻起身出去。 林曦像反复小孩子一样轻轻拍着花妖的后背，仔细审视手里的照片，脑子飞快地转动着： 这张照片应该是用数码相机拍摄的，所以看不出拍摄的日期。不过从照片里赵子轩的样貌看，这张照片似乎拍摄于10年前，而照片里的阿俊却跟此时的碧桃花妖一模一样。 为什么花妖会跟阿俊长得那么像？根据花妖的叙述，今年应该是阿俊离开赵子轩的第四年……而他本身是在阿俊离开赵子轩的第二年苏醒的，莫非？ “莫非你就是阿俊？”林曦想着，忍不住说出自己的猜测。 “什么意思……？”碧桃花妖一脸困惑，这时，jojo拿着水回到了房间。他接过水喝了一口——水穿过他的身体弄脏了卧室的地板——不明所以：“你是说我原本是个人？还是说……” “阿俊原本就是个妖怪？”jojo替他说了下去，“就像电视里写的那样，赵子轩跟妖怪阿俊相爱，后来发生了什么事，阿俊妖力耗尽陷入了沉睡，……再醒过来时，赵子轩已经看不到阿俊，阿俊也忘记了赵子轩？” “是、是这样的吗？”碧桃花妖使劲儿揪自己的头发，“我怎么觉得不太靠谱？太狗血了吧。” “你爱上人类这事儿本来就够狗血了！”林曦弹他，顺着这个思路想了下去，“如果事情是这样的话……那么一切就都成立了！比如赵子轩昨天为什么突然登门——他虽然看不到你了，但能感觉你在这里！还有他问我究竟看到了什么——因为他原本就能看到妖怪！”他越说越兴奋，最终得出结论：“小花就是阿俊，阿俊就是小花！赵子轩从头到尾，爱的都是你一个人哦！” 出乎林曦意料的是，碧桃花妖却没有露出跟他一样兴奋的神色。他表情空茫，从林曦手里拿过那张照片，轻声自问：“……我就是阿俊？我就是呆子一直爱的人？真的是这样吗？如果这是真的，那我跟他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有这张照片……过去的两年里，我跟他几乎是形影不离，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 “呃……”听了花妖的一连串问题，林曦也结舌了。 倒是jojo的思路非常清楚，他看看林曦，又看看花妖，不太明白他们在纠结什么：“既然有那么多问题，明天你亲自问他一下不就好了？反正他现在又能看到妖怪了。” “不，不行！”碧桃花妖连连摇头，“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以前我不想见他！我，在此之前……都非常怨恨阿俊，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赵子轩丢下……也、也很嫉妒他，因为那呆子那么爱他。现在你们突然告诉我，我就是我一直在怨恨和嫉妒的那个人，我接受不了！” 他攥紧自己的衣服，把脸埋在臂弯里：“如果我是阿俊的话……那我就更不能去见他！如果那呆子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恋人已经不记得他了，那该有多伤心！” “那你也不可能永远躲开他啊，毕竟他现在已经能看到妖怪了。”比起仍然懵懂的jojo，林曦倒是已经体会了花妖的纠结。见红衣少年把自己缩得更紧了些，便叹了口气，“这样吧，明天我们去参加他的乔迁派对时，找机会跟他聊一聊，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他跟阿俊的事。如果打听到了就告诉你……忘记了没关系，只要重新记起来就好，对不对？” “嗯。”花妖埋着脸点了点头。 林曦露出一个温柔地笑，轻轻拍拍他的脑袋。一边的jojo看着这一幕，有点不快地抿紧了嘴。 第二天晚上七点半，林曦、jojo和碧桃花妖一起来到隔壁的赵宅。 一进院子，花妖就钻到桃花间躲了起来，林曦和jojo也因此驻足，抬头打量眼前的七棵桃树。凑得尽了，即便是对园艺一窍不通的两人也能看出赵子轩对这些说的爱惜：它们被照顾得枝繁叶茂，花香浓郁，花瓣精致，十分艳丽。不仅如此，树下安置了地灯，玫红色的光向上打到桃树上，使本就勾人的桃花美得惊心动魄。 假如眼前的碧桃花妖就是赵子轩的恋人阿俊的话……那他们一定是非常相爱的吧。 林曦出了一会神，才对坐在树上的花妖摆摆手，跟jojo一起走到门口，按响了门铃。 大门应声而开，有点憔悴的赵子轩笑容满面地站在门口：“欢迎！”他接过林曦手里的礼物，礼貌地将其放在鞋柜旁的礼物堆里，将两人迎进屋子：“只有两位过来了，另外两位呢？” “我表哥和他爱人有事，不方便过来拜访，只好让我们送来礼物。”jojo微笑着回答，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变成人才半年的猫咪。他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清冷的客厅问：“……我们来得太早了？” “不是。”赵子轩笑着解释，“是我邀请的人少，只有了你们和另一户邻居，还有我的一个好朋友……说来惭愧，本来要办个热闹的派对，可我临时，所以弄成了一顿简单的温锅饭，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林曦心中“咯噔”：小花不是说他最喜欢热闹的派对吗？他观察了一下赵子轩的脸色，试探着问：“看你的脸色不是很好……？” “没什么，只是昨晚休息得不好。”赵子轩的表情僵硬了一下，显然有一瞬间地走神，“只是做了个噩梦罢了。” jojo看了林曦一眼：他昨晚是不是看到小花了？ 后者耸肩：谁知道。 两个人跟着赵子轩走进起居室，见到了其他几位客人： 首先是住在赵宅右边的一家三口：中年发福的父亲，漂亮温和的母亲，以及一个吹着鼻涕泡的五岁小正太。小正太一看到jojo眼睛就亮了，叫着“咪咪”扑过来，抱住jojo的大腿死不撒手，看得林曦心里直犯嘀咕：莫非小孩子真的能看穿不干净的东西。 然后是赵子轩口中的“好朋友”，个子瘦高的欧美人亨利。亨利彬彬有礼地与两个人握手：“你们好。” jojo和林曦都留意到他海蓝色的眼睛，心中了然：估计这就是那个要拔桃树的前男友？ 见两个人都盯着自己，亨利有点无辜的眨眨眼睛，都他们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 林曦顿时对他生出几分好感——他就是个十分浅薄、会被色相迷惑的普通男人，jojo却有些不爽地微微皱眉——刚才两人握手时，亨利充满挑逗地挠了挠他的手心。 大家相互寒暄了几句，就在赵子轩的带领下去往餐厅，吃起了温锅饭。 饭桌上，赵子轩礼节周全、风趣幽默，亨利和jojo相貌出众、自带光环，林曦擅引话题、笑容可掬，小正太萌点满满、天真可爱，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晚饭结束后，赵子轩带着众人参观了一下房子，就请大家自便了。 林曦在书房里逛了两圈，看到了两三个书虫，就准备去厨房找正在收拾的赵子轩聊聊。谁料一走出书房，就见亨利和jojo正站在落地窗边。前者笑得一脸暧昧，伸手探向jojo的；后者一脸戒备，似乎下一秒就会暴起伤人。 “jojo！”林曦立刻出声，快步走前去，安抚地拍拍他的后背，然后压着怒火，撑起一个十分虚假的笑看向亨利，“你们在聊什么？似乎很愉快。” “没什么特别的。我听子轩说jojo是挪威人，正好我去过哪里，所以想跟他聊聊家乡的事。”亨利从容不迫地收回了手，笑眯眯地说。 林曦侧头看jojo，后者小声嘀咕了一句：“我讨厌他。”讨厌那双蓝眼睛里的垂涎，就好像……我是什么好吃的东西！啧，恶心死了！ “原来如此。”看到jojo脸上不悦的表情，结合刚才的情景，林曦大概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眨眨眼睛，瞬间做出了决定，微笑着推推jojo，“很抱歉打断你们了，不过jojo，你不是说有事要请教赵先生？快去吧。”——比起眼前的蓝眼睛外国佬，对jojo这款感兴趣的赵子轩起码礼数周全！ jojo心领神会，顺着林曦的力道向前走了两步，丢下一句“改天再聊”，快步走进了厨房。 亨利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的互动，半晌冒了句：“原来如此。你们是一对？” “哎？”林曦只觉脸上一烧，连连摆手，“不，你误会了，我们只是好朋友。” “不用伪装，我也是弯的。”亨利耸肩，“抱歉，我不知你们是一起的，否则我不会跟他搭讪……虽然我有些乱来，但不至于那么没品。” “呵呵……”林曦不知如何作答，只能有些尴尬地笑笑。 “真好啊，十七八岁的孩子。”亨利转头面相窗外，看着院子里花开正旺的桃花，“很容易吸引别人，也很容易被别人吸引……不过你要小心啊。”他轻声对林曦说，“别把自己的一辈子都赔进去。” 林曦心思一转，不动声色地问：“就像赵子轩把一辈子都赔给阿俊？” “你知道阿俊？”亨利诧异地挑眉。 “听赵先生提起过，不过不知道详情……你能不能跟我说说？老实说……”他咬咬牙，做出为情所困的样子：“我跟jojo只所以到现在还没成……就是因为我拿不定主意。你懂的，他还有无限可能，我却有点老了。” “是啊。”亨利显然相信了林曦的说法，他叹了口气，“如果当年子轩能像你这样犹豫一下……那么很多事，都会变得不一样吧。” 当亨利将赵子轩与阿俊的故事对林曦娓娓道来时，jojo正在思索如何开口——套话什么的对于他来说，实在太难了。 “你已经在这里站了五分钟，有什么事吗？”赵子轩本来在整理餐具，他注意到jojo走进厨房却没做声，本想让对方先开口……谁知对方杵在那里出神，他只好挑起话头。 “呃，没什么，就想跟你聊聊。”jojo有点幼稚地踢踢地板，想起路妈妈的教导【有求于人时说话不要太过直接，最好适当委婉一点，寒暄两句】，于是开口道：“你……收拾厨房呢？” “……”拜托，你看着我收拾了5分钟好吗？赵子轩礼貌地笑笑，“嗯。” “你亲自动手？没有佣人什么的？”jojo没觉出不妥，继续问。 赵子轩的笑容僵住了，顿了一秒他说：“对……我，不太喜欢家里有外人进出。” “是吗？”jojo点头，觉得自己已经完成了“寒暄”，于是一脸正直地问：“那么，跟我说说你跟阿俊的事情吧。” “！”赵子轩一下瞪大了眼，“你怎么知道阿俊的！？” 第22章 碧桃花妖：高富帅与土包子（1） 赵子轩扔掉手上的擦碗布，眼睛圆睁，不复先前的温文。见jojo不答，他忍不住上前两步，紧盯着金眼少年追问：“说啊，你是怎么知道阿俊的？你在哪里见过他？” “我……”jojo被赵子轩的激动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后退一步靠在墙上，眼睛一转，随口扯了一句在电视剧中频繁出现的台词：“你想知道？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赵子轩冷了脸色，“你想要钱？” “不，我不要钱，”jojo眯起眼笑，看上去像是只狡黠的猫，“以情报换情报吧。”他装模做样地模仿谍战片主角的语气，“你告诉我跟你阿俊的故事，我就告诉你他在哪里。” “也就是说，你真的知道阿俊在哪？” “没错，我认识他。” “哦？”中年男人面露怀疑，满眼精明，“既然如此，我们的事你为什么不问他却问我？” 这次jojo没被唬住，他已经完全入戏，全心全意地扮演机灵聪明的地下工作者（……）：“你们的事情我自然问过他，现在问你，不过是想确定你就是他在找的人……除此之外，我还想从你口中知道当年的真相。”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赵子轩一眼，后者脸色一下苍白起来，“或者，我不介意跟你叙述一下他的相貌：他是个长着桃花眼、天生笑唇的小个子，是不是？” “是……那是阿俊。他果然……”赵子轩浑身轻颤，几乎站立不住，只好扶住身边的料理台支撑自己。他的脸上浮现一抹微笑，其中掺杂着惊喜、怀念、释然和愧疚。深呼吸了几次他说：“好，我把我们之间的故事告诉你。” 赵子轩在北京出生，是军区大院儿里出生的娃。他爹曾经参加过抗美援朝，从战场回来后不久就丧了妻，续弦是位香港太太，六十高龄之际才有了赵子轩。 在赵子轩的记忆中，父亲这个形象是十分怪异的……小小的子轩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别人的爸爸都是黑头发，自己的爸爸却是白头发。还没等他弄明白，他爹就过世了。 七岁的小子轩没了爹，就被他妈带到了香港岛。也就在这一年，他的童年结束了。 赵子轩的外公是港岛有名的船王，对于自己的小外孙有些看不上，因为他一句英语都听不懂，说话还带着一股京腔。 为了不让赵子轩给家里“丢脸”，他专门请了两位家庭教师给外孙补习，从早上7点到晚上9点，英文、算术、钢琴、绘画、骑术轮番上阵，不肯给赵子轩一丝一毫放松的机会。 高强度的学习之下，子轩的文化水平和心理年龄骤然提高。他忘掉了在四九城内无忧无虑的时光，忘掉了一口京腔、满头白发却怀抱温暖的父亲，忘掉了那些带他调皮捣蛋、爬高上梯的小伙伴……从天真无邪的赵子轩，变成了大人们交口称赞的杰克。 他挂上温和礼貌的笑容，按照母亲和外公的意思游走在uncle们之间，拉拢“值得相交”的朋友。一过完15岁生日，就进入英国伊顿中学就读，随后，又进入牛津大学深造。 在那里，他结实了一些中国留学生。每逢传统节日，留学生们就会邀请他到公寓，一起吃饺子、包元宵。他去了几次，就对这种活动敬谢不敏——因为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因为想家而哭泣。 家？是那么令人依恋的东西吗？ 当他把自己的困惑与当时的男朋友亨利分享时，对方被他逗得前仰后合：“家当然是值得依恋的，哦，我可怜的小杰克！你究竟有多缺少家庭的温暖？来，让亨利哥哥填满你空虚的心灵吧~” 这种感性谈话的结果永远是滚上床单。 大学毕业之后，赵子轩又修了法学术士学位，随即跟亨利分手回到香港。在港岛带了小半年，他就听从外公的安排回到大陆建厂。 过了2000年，新工厂在政策的扶持下走上正轨，赵子轩终于有了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亨利听说他得了闲，立刻飞来中国，拖着赵子轩在国内四处旅游。 2005年阳春，赵子轩被亨利拽去江西看桃花，就此走上命运的拐点。 亨利说到这里，从林曦手中接过水杯润了润喉：“多谢。” “不谢，”林曦抽抽嘴角，“那个……倒不是说这些铺垫不重要，不过亨利先生，咱们能不能快点进正题？” “好吧，正题马上就开始了。” 21世纪初，江西省的旅游业还不怎么发达。漫山遍野的桃花虽然很美，但是并没有多少人专门前去观看。赵子轩和亨利在山间痛痛快快地玩了一天，暮色四合之时，根据自己丰富的旅游经验找农家落脚。 那个时候，国人，特别是农民，对外国人总是心怀敬畏、格外友好的。被他们敲开院门的农户非常热情，又兴奋又局促地将两人让到院内，忙前忙后地给他们准备吃食。 赵子轩和亨利对此习以为常，毫不客气地坐在院里，拿着数码相机一起翻看先前拍摄的照片，时不时小声讨论两句。过了一会，就听院门轻响，一个清亮的男声响起：“姆妈，我回来了！” 院里的两个男人应身抬头，就见院门口站着个满头是汗的少年。少年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长着漂亮的瓜子儿脸，脸上嵌着一双俏丽的桃花眼，鼻子小巧，唇角上翘，看上去十分讨喜。他肩上背着一筐草，身上穿着一件洗褪了色的了绿色运动装，站在天边赤红的霞光中，看上去像是一枝花开正盛的碧桃。 看到院中坐着两个陌生人，其中还有一个金发碧眼，少年有些受惊地停住脚步。他有点局促地揉着自己的衣摆，停在原地来回打量两个男人，漂亮的大眼睛眨啊眨，不像寻常的乡民写满敬畏，倒是满满的好奇和兴趣：“……hello？”口语竟然还算标准。 赵子轩和亨利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狩猎的兴致。只是没等他们做出反应，厨房里就传来这家女主人的招呼：“阿俊，你回来了？家里来客人了，快点来洗手帮忙煮饭！” “来了！”名叫阿俊的少年应声，对两个客人露出一个略带羞涩的笑容，背着草药朝后面去了。 等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厨房，亨利立刻顶顶赵子轩的胳膊：“喂，我还以为你吃素了。” “不是吃素，只是挑嘴。”赵子轩慢条斯理地答，垂着眼继续看照片。 亨利轻笑：“哟，听你的口气，这小子是真的合了你的眼？可怎么办呢，我也觉得他非常漂亮。” “觉得漂亮你就抢抢看。”赵子轩答得淡定，“不过我可提醒你，在别人家住着，做事可收敛点，别把小东西吓坏了。” “我有分寸，你有空操心我，不如加把劲。据我所知，这种山野里的小动物对我这种‘老外’可是十分稀罕的。” “稀罕？”赵子轩想起阿俊那双灵动的大眼，微微一笑，“也许吧。” “也就是说……阿俊是个人？”听到这里，jojo忍不住插嘴了。 赵子轩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他不是人还能是什么？” 妖怪，碧桃花妖。jojo扁扁嘴，在心里默默地答：合着我们昨天晚上都猜错了？那花妖为什么跟阿俊长得一模一样？嘴上却岔开了话题：“所以呢？你就对他一见钟情了？” “一见钟情？”赵子轩嗤笑，“你当拍电视剧呢？” “可是你们两个明明都对他感兴趣。” “是感性趣。”赵子轩轻描淡写地说，“那时候，我不过是想把这个长相出色的小家伙拐上床罢了。” 要把天然质朴的阿俊拐上床，对于赵子轩来说并跟动动手指没什么差别。 赵子轩从15岁开始混迹于英国青少年中，“洁身自好”这个词对他来说，只是一句成语。留学期间，他一直像大部分英国青少年一样，与药物和性反复纠缠，玩得最疯的时候，他甚至试过两男一女的三人行。 他在床上疯狂地拥抱别人，也被别人拥抱。他放纵自己的*，不停地在那位女士耳边倾吐爱语——虽然他第二天一早就把这位女士的名字给忘记了。 毕竟，那只是玩玩。而那天，他打定主意要把阿俊变成自己的玩具。 吃完晚饭，赵子轩微笑着把阿俊叫到身边，对他伸出手：“你好，我叫赵子轩。可以请教你的名字吗？” 少年的脸颊微微红起来，他握住赵子轩的手，上下摇了摇：“你好，我叫周俊。” “幸会，我可以称呼你阿俊吗？”赵子轩看似随意地玩着少年的手，见少年满脸害羞地点点头，就继续问，“你身上穿的这套衣服是校服吗？什么时候高考？” 阿俊的表情顿时黯淡下来，他低下头小声说：“我去年已经参加过高考了，但是家里没钱……我阿爹生病去世了，剩下我姆妈照看不了那么大的桃林，所以……” “原来如此，很抱歉提起这些。”赵子轩彬彬有礼地道了歉，松开少年的手，直接环住他的肩膀，很是亲密地拍了拍。 少年浑身一僵，显然不习惯跟男人凑得太近。他偷眼看看赵子轩的脸，发现对方十分坦然，便乖巧地靠在对方身上没有挣扎。 great.出门洗手的亨利一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勾起嘴角，对好友挑挑大拇指，随即退出了房间，拉着阿俊的姆妈聊天去了。 赵子轩满意于好友的识趣。他放开少年，从包里拿出数码相机：“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请你给我当模特，让我给你拍张照？我觉得你长得非常好看。” “哎？！”阿俊一惊，脸彻底红透了，他连连摆手：“给、给我拍照？不好的……嗯，”他的眼睛落在数码相机上，语调里添了几分好奇：“这个，这个是数码相机吗？” “对。”赵子轩大方地把机器递过去，“你要不要用用？” “不了。”阿俊连连摇头，“拍毕业照的时候，我见摄影师用过，他说，这样一台相机要好几万呢……我、我怕给你弄坏。” “哪那么容易弄坏？又不是纸做的。”赵子轩轻笑，发自内心地觉得这少年很有趣：好奇而克制，渴望冲破又止步不前……他换了个动作，从阿俊身后环住他，手把手地教他用相机，“你看，这是快门，拍好之后可以从这里看……” 年长些的男人可以把声音压得很低，缓缓往少年耳朵里吹气。看少年像只小兔子一样颤抖，便露出一个无声而恶劣的笑容。他有意识地不断凑近对方，嗅着对方身上青春的味道——淡淡的汗味和浓郁的桃花香，最终托着少年的脸，温柔地啄他的嘴：“阿俊，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男孩子……你跟我去北京好不好？我可以供你上学，给你买相机，教你用电脑，嗯？” “你、你！”阿俊惊慌失措，眼睛里很快蒙上一层水汽，用力挣扎起来，“我是男的，你别这样……” “我知道你是男的，呵呵，可我就喜欢男的。”赵子轩搂住他的腰，不许他逃开，与他分享了一个霸道的亲吻，“跟我去北京吧，阿俊。我知道你不甘心呆在这个小地方，从见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你这么漂亮，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你想读书，你也想变成有钱人，对不对？乖乖听我的话，你想要的一切都能得到。” “我、我想读书……”阿俊像是被赵子轩的语言蛊惑，慢慢停止了挣扎，他露出迷惘的神情，小声说，“但是我家没有钱，也没有壮劳力……” “放心吧宝贝，你以后会有钱的。我会给你很多很多钱。”赵子轩露出了胜利的微笑，他亲亲周俊的眼睛，把他抱到了周妈妈刚刚收拾好的客房…… 一夜*。 第23章 碧桃花妖：高富帅与土包子（2） 成功把周俊拐上床后，赵子轩并没有如亨利预料的那样拍拍屁股走人。相反，他把少年带在身边，让他陪他们一起去看桃花。 一路上，阿俊都紧拉着赵子轩的袖口，一步不肯跟他分开。亨利看得直挑眉，忍不住朝赵子轩使眼色：杰克，你究竟有什么打算？ 赵子轩把自己的衣服从阿俊手里抽出来，主动握住他的手，笑眯眯地说：“我要把阿俊带去北京，供他上大学。” 少年闻言，猛地抬起头来，桃花眼亮晶晶的盯着赵子轩，露出一个开心的笑。 亨利却皱起眉：“你是认真的？” “当然认真。”赵子轩警告地看了他一眼，“难道我是吃了就走的人吗？” 你本来就是。亨利在心里默默答，嘴上却不再说什么：谁知道杰克又想玩什么新花样？ “这里花开得很好，帮我和阿俊合张影。”赵子轩不理睬亨利脸上纠结的表情，拉着周俊走到花树间。 一对上镜头，周俊就收起了原本的笑容，他傻乎乎地僵立着，看上去像是脸颊的玩偶。赵子轩看得好笑，环着他的腰哄他：“放松点，对着镜头笑一笑？” 阿俊呆呆地扯扯嘴角。 赵子轩喷笑，亲亲他的侧脸，引得少年脸颊爆红：“就是这个表情，看镜头。” 与此同时，亨利按动快门，留下了赵子轩和周俊的第一张合影。 讲到这里，赵子轩停了口，他扭头，有点出神地看着窗外的桃花，过了一会才说：“……阿俊一直很宝贝那张照片的，可是我昨天却把它也弄丢了。”他说完，就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然后呢？”jojo安静地等了一会，见他不继续说，便追问道，“你真的把阿俊带回来了？” “真的。”赵子轩回神，淡淡地说，“我跟他姆妈说，我跟阿俊投缘，想认他做干弟弟，并且愿意供他上学。他姆妈本来不同意，舍不得儿子离开家，可阿俊非常坚持……于是她最终让步了。” 把周俊带回北京之后，赵子轩找关系把他安排进高中插班读高三，并且让少年住在自己的公寓里。同年七月，阿俊考进了北京一所著名的大学。 接到成绩单那天，他用家里的座机，第一次给赵子轩打了手机。 赵子轩也很给面子，提前结束工作返回家中，一进门就看到桌上丰富的菜肴，以及桌边秀色可餐的阿俊——他满意地笑笑，挥开饭菜，把少年按倒在桌面上。 “嗯……别在这……”阿俊被猛地压倒，一张脸红得像要滴血。在这里住了小半年，赵子轩一直没有碰他，说是让他“安心备考”，就算憋得不行，也只让他用手帮他纾解，“去、去床上……” “我等不及了，宝贝。”赵子轩笑着咬少年的耳朵，“你不要害羞，只要按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不、不要，”阿俊被亲得浑身发软，他推着赵子轩的肩，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在这里不行……” “可是我想在这里。”赵子轩与他来开一点距离，笔直地盯着少年的眼睛，“我就想在这里做，你是乖孩子，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不对？”他加重了语气，语速放得很慢，“你想上大学是不是？我会让你满意的。所以，你也会让我满意的对吗，阿俊？” 阿俊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去了，他惊慌地看着上方的男人，无助地像是下一秒就会失声痛哭——可他并没有哭。他像失水的鱼一样呼吸了一会，便露出了觉悟的表情，咬了咬牙，闭上眼睛，把自己的嘴唇送到了赵子轩嘴边…… 整整一个暑假，阿俊没有一天好好穿过衣服。对于赵子轩花样百出的索求，他很快从害羞抗拒变成坦然迎合，从一开始的沉默茫然的流泪，变成后来的紧密拥抱时的爱语……他被赵子轩调教得像个温顺的宠物，竭尽所能地完成男人的每一个要求，无论是放弃住校选择走读，还是每天准备没有人吃的晚餐。 “现在想想，子轩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陷进去了……”亨利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雪茄，“不介意吧？”见林曦摇头，便将其切开，叼在嘴里，“他花越来越多的时间跟那土包子相处，即使跟我出门喝酒，也总是像我炫耀，说阿俊多么听话懂事、漂亮可爱……不仅如此，他还渐渐爱上了‘回家的感觉’——你知道这有多可笑吗？他竟然管那间小公寓叫做家！”似乎是为了压抑怒火，他用力抽了口雪茄。 林曦听得眉头紧皱，在心底暗暗唾骂赵子轩和亨利都是人渣，恨不得给眼前的外国佬一拳掉头离开，可好奇心驱使他站在原地继续发问：“你刚才说‘炫耀’？赵子轩为什么要炫耀？炫耀他成功抢到了阿俊？” “不，他炫耀的不是把阿俊拐上床的胜利，”亨利吐出一口烟，露出复杂的神情，“而是他选择阿俊的眼光。” 赵子轩把阿俊接到北京的第二年春天，亨利曾经请他去一家新开的酒吧小聚。 酒过三巡，赵子轩几乎是例行公事地聊起周俊：“过春节的时候，我陪阿俊回家了一趟，顺便在桃林里试了一下……啧，你真应该看看他当时的样子。” “你还没玩够？”亨利有些吃惊地问，“从去年春天到现在已经整整一年，你还准备继续养着他？” “当然要继续养。”赵子轩笑着用手抚弄杯沿，“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养成希望的样子：乖巧，聪明，跟我极度契合……” “喂喂，之前我就怀疑了，你该不会是陷进去了吧？”亨利拿肩撞他，“我承认他长得不错，但也仅是长得不错而已。归根到底，他只是你从山里捡来的土包子，绝对配不上你。” 赵子轩喝了一口酒，笑着摇摇头。 亨利有点急：“杰克，你有没有听见我的话？那个阿俊不是好对象。想想看，你当年只对他招招手，他就忙不迭地爬上你的床——他会是什么货色？” “他是个不错的货色。”赵子轩把杯子搁回桌上。杯底撞击玻璃板，发出清脆的响声，“亨利，你的担心毫无必要，因为他从来就不在我的‘对象’候选名单里——我只是想把他培养成我最满意的玩具罢了。” “玩具？” “对，玩具。”赵子轩笑着看向亨利，眼眸黝黑深邃，“同性恋在中国是不容于世的，作为家族的继承人，我绝不能因为自己的性向传出丑闻。在不久的未来——短则三年长则七年——我肯定会跟外公选定的女人结婚生子。” “婚姻是我的义务，我并不排斥，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要牺牲自己的性取向。所以我一直在寻找一个玩具，一个完全臣服于我、永远不会扰乱我的生活、同时能给我带来足够快乐的玩具……” “于是你选了阿俊？”亨利仔细审视着赵子轩的双眼，他从里面看到了上位者的冷漠和成竹在胸的残酷。确定赵子轩并没有爱上周俊，他便放下心，燃起了八卦的兴致，“为什么是他？” 赵子轩翘起嘴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的眼神吗？充满好奇，没有一般农民的畏惧，倒有点朝气蓬勃的跃跃欲试；除此之外还有羞赧，似乎认为又土又脏的衣服拖了他的后腿……呵呵，我到现在还能想起他眼中的渴望和野心。” “啧，不过是贪婪的土包子罢了。”亨利抿了一口酒，对赵子轩的评价不以为然，“这有什么稀罕？” “如果他仅是贪婪，那的确没什么稀罕。值得稀罕的是，他明明有*和勇气，却并没有离开家乡和母亲的行动——他太软弱了，软弱到不敢将自己的野心变成现实，不得不对窘迫的现状低头。” “又贱又软弱，这就是我选择他做我玩具的理由：他的下贱让他廉价出售了自己的身体和自尊，使他乖顺地臣服在我的身下。只要我能供他上学工作，他就绝对不会违抗我的意志。与此同时，他的软弱让我不必担心他哪天翅膀硬了对我不利，因为他这样的家伙，根本没有勇气与现状和世俗抗争。只要威胁他把我们的关系宣扬出去，他就会立刻精神崩溃……你瞧，漂亮又容易控制，换做是你，也不会把这么个宝贝轻易放走的，对不对？” “啧，真是个可怕的家伙。”亨利摇头喝了一口酒，转转眼珠，突然有点下流地笑起来。他凑到赵子轩耳边小声问：“不过，你肯定没把话说全~老实交代吧，那个土包子在床上，是不是真的非常不错？” “你好奇这个？”赵子轩扬眉浅笑，“那你要不要试试看？” “答应让亨利试试看之后，我就把他带回了家……因为这件事，阿俊第一次违抗了我。”赵子轩深呼吸了几次，继续说下去：“他非常生气，也非常不可置信……” “等等，停！”jojo听得皱眉，张嘴打断他，“怎么就到阿俊非常生气了？前面发生的事你还没说清楚——你把亨利带回家让他试试看，试什么？” 赵子轩的脸又白了白，他抬头，纠结地跟jojo对视，想确定他是否在故意刁难，很快便在对方澄澈的眼神中败下阵来：“看你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早开荤了，没想到竟然是个清纯小男生……呵，还能试什么？当然是让他试试阿俊在床上……是不是真的非常不错。” “哦，”jojo这次听懂了，非常直白地说：“就是让他们俩*嘛。”由于林曦在情爱方面一直采取讳如莫深的“传统化教育”，jojo对感情和性的认识十分浅薄，完全没接触过相关的道德理念。所以在他听来，赵子轩主动让亨利跟周俊发生关系算不上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你……”jojo淡定的态度，误打误撞地安抚了赵子轩原本过于愧疚的情绪。后者在jojo平和困惑的眼神逐渐平静下来，终于鼓起勇气说起他记忆深处那段不堪的过往。 第24章 碧桃花妖：高富帅与土包子（3） 答应让亨利“试试看”之后，赵子轩便带他回了家。用钥匙打开门，就见周俊穿着拖鞋“哒哒”跑出来，睁着大眼睛问：“你今天不是喝酒去了，怎么回来那么早？晚上吃没吃饱，我把菜给你热热吧？”话说完了，才注意到男人身后跟着亨利，他有点害羞的红了脸，对两个男人笑了笑。 亨利看得眼睛放光，几乎是立刻明白了赵子轩不愿放手的原因——一年不见，阿俊身上再也不见最初相逢时的土气，他的头发有了发型——是干净乖顺的款式，脸比以前更加细腻，身材有有了锻炼后的线条，只有一双桃花眼还跟初识时一样澄澈，整个人站在客厅的灯光下，简直在发光。 他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步拉住少年的手：“阿俊，好久不见，你还认得我吗？” “亨利先生。”阿俊对他笑笑，想把手抽出来，却未能如愿。他有些诧异地看了亨利一眼，不快地皱起眉，用力把手抽走，绕开蓝眼睛男人，跑到赵子轩身边：“子轩，我今晚炖了排骨，你要不要尝尝？” “嗯，你帮我热一下。”赵子轩对少年微笑，亲亲他的脸颊。后者非常开心，立刻钻进厨房。 亨利看得很是嫉妒，他问好友：“你考虑好了，真的舍得让我用？”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赵子轩解领带的手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没有任何变化，“不过是个玩具罢了。” 饭菜重新热好，赵子轩上桌吃饭，同时告诉阿俊：“你陪亨利在家里转转，从我买了这间公寓，他还是第一次来。” 阿俊很听话地点点头，带着亨利在看过起居室和书房，便带他进了卧室，然后被亨利用力按倒在床上…… “嘶，”听到这里，林曦终于忍不住了，他小声骂了句：“人渣！” 听到这个评价，亨利只是看了林曦一眼。他并没有停止诉说，好像已经陷入了那段回忆中，不吐不快：“出乎我意料的是，阿俊并没有立刻大声叫喊。他咬着牙，用力把我从身上踢下去，表情疯狂而隐忍，像是落进捕兽夹的野兽。当我第二次把他按住，他哑着嗓子质问我：‘你这是在做什么！不怕子轩发现之后生气吗？！’当我告诉他，就是子轩让我这样做的后，他一下子呆住了……” 见周俊停止了挣扎，亨利便吻上了他的脖子，那是像白瓷一样细腻的触感，让他沉醉非常，也因此没提防阿俊的反抗。 阿俊摆脱亨利，光着脚冲回餐厅。他赤红着眼睛站在慢条斯理用餐的赵子轩面前，颤着声音问他：“是、是你让他这样做的？” 赵子轩看他一眼，放下碗筷，皱眉问：“你怎么跑出来了？亨利呢？” 阿俊的脸上毫无血色，他紧盯着赵子轩问：“你为什么要让他这样做？你把我当成什么？你怎么能这样！？” “亨利究竟怎么了？”赵子轩站起身，快步往卧室走，“我警告你，如果亨利出了什么事，你自己要担全责。” “我是正当防卫！”阿俊急，用力拉住赵子轩，“那个男人要强奸我！而你就是怂恿者！给我解释清楚啊赵子轩，你为什么让他这样做！” “正当防卫？”赵子轩终于停住脚步，他扭头，似笑非笑地看向少年，“婊子什么时候也能正当防卫了？” 阿俊像是触电一样松开手，连退两步。 赵子轩逼近他：“我本以为你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身份，没想到你那么蠢。周俊，你以为你自己是谁，你又是我的谁？我供你上学，每年给你姆妈十万块，你认为我为什么要花这些钱？” “我以为……你是因为，喜欢我……”阿俊浑身都在哆嗦，眼泪从他的眼眶中滚落，他注视着赵子轩，颤声回答。 “我当然喜欢你，宝贝，不过前提是你要听话。”赵子轩亲亲他的嘴，“已经躺在我身下了，就别再试图立牌坊，懂？” “不，不！”周俊连连摇头，他转过身，跌跌撞撞地冲到门口去拉门锁，就听赵子轩笑吟吟地说，“你今天敢出这个门，我就能让你立刻被学校退学，并且找人把你被我包养的事告诉你姆妈——我记得，她心脏并不怎么好，对不对？” 阿俊的动作停了，他靠在门上，像是失去了所有气力一般慢慢滑坐在地，低垂着头，一手掩面，发出崩溃的哭泣。 赵子轩冷漠地挑挑嘴角，走进卧室关心亨利去了。 亨利被阿俊用床头灯敲晕了，并无什么大碍。只是这次的事让他羞恼非常，狠狠抽了阿俊两耳光。本来想把那晚没做完的事补上，却被赵子轩阻止了。 男人坐在沙发上，把少年搂在自己怀里淡淡说：“再过一阵吧。阿俊现在还没调教好，小心他咬断你的命根子。” 周俊闻言，看似温顺地用脸蹭蹭赵子轩的肩膀，然后侧过脸来，冰冷地飞了亨利一眼刀。 亨利浑身一颤，更加不甘：“那你就这样放过他？！我头上这一下就白挨了？” “当然不会。”赵子轩安抚地朝他笑笑，玩着阿俊的耳朵说，“阿俊做错了事，就一定要罚。既然他现在还不明白玩具的本分，那就在家里好好学习一下，大学嘛，就先办个休学不要去了……什么时候乖了，什么时候再去，这样是不是很公平？” 周俊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低声“嗯”了句，环住赵子轩的腰，缩进他怀里。 亨利无奈，只能就此罢休，这件事也算翻了过去。 不过这种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总会对经历的人产生影响。 阿俊自这日开始就变得十分沉默，不复之前的活泼灵动。他的确变得很乖，却乖得像个死物。在床上虽然仍然十分配合，却再也不说那些情人间撒娇的话语。 赵子轩对此很不满意，他当初看上周俊，就是看上了他性格里的矛盾与挣扎；与此同时，他又兴致盎然，因为阿俊这种无言的反抗，激发了他的挑战欲。 一个星期之后的周末，赵子轩带许久没有出过门的阿俊来到一个高档小区。他把车停在一家门口，拉着阿俊走进去：“喜欢吗？” 阿俊抬头一看，顿时愣住：只见很是宽敞的院子里，种着一树花开正艳的碧桃。那树花开得那样好，红得像是他对家乡山桃花的思念。他抖着嘴唇问：“这桃花……？” “我找人你家后面那座山上移过来的。”赵子轩很满意他的反应，从他身后轻轻抱住他，贴着他的耳朵，用温柔的语调说，“你喜欢吗？喜欢的话，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你天天都能看到它。等明年春天，咱们就再移一棵树过来，好不好？” “为什么……”阿俊僵着身体，他小声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我想跟你道歉。阿俊，亨利那件事情，是我做的不对……看你最近闷闷不乐，我真的很心痛。” 阿俊忍不住侧头去看赵子轩的眼：“……你那天晚上，不是这样说的。” “我那天晚上喝了太多酒，宝贝，我醉糊涂了。”赵子轩笑得满脸真诚，他亲着少年的眼睛说，“我得承认，当初把你从家乡带出来，的确是想把你养成我的玩具。你知道的，像我这种家世的男人，是一定要跟女人结婚的，但是我本质上却是个喜欢男人的同性恋，我需要跟男人发生*关系……一开始看上你，我的确想过把你当成泄欲工具，可在后来的相处中，你慢慢打动了我……” 他的语言动作那么到位，像是最一流的爱情剧演员：“阿俊，我从小就被培养成继承家族的机器，我从来没有感受过家的温暖，但是你令我感受到了。现在的你对于我来说，已经超出了床伴的意义……这是我始料未及的。我是个控制欲非常强的男人，这种变化让我满心惶恐，我拼命想否定你在我心中的重要性，才会怂恿亨利去干那种混蛋事……事情一发生，我就已经后悔了。” “可是，”阿俊的表情有一点松动，却并没被说服，“你把我关在家里，还给我办了休学。” “那是为了给亨利一个交代。”赵子轩抱着他轻轻晃，“如果我不那么说，他一定会强迫你的。宝贝，原谅我吧……” 阿俊抿紧嘴不吭声。 赵子轩并不惊讶，他转过阿俊的身子，让他面向自己，深情款款地说：“周俊，我爱你。虽然我给不了你什么名分，但是我真的爱你。阿俊，像以前一样，给我一个家吧。”他说着，吻上阿俊的唇。 一开始，阿俊只是放任赵子轩的亲吻，渐渐地，他开始回应。当赵子轩第七次在他耳边呢喃“我爱你，原谅我”的时候，他终于抬手环住了对方的脖子，哭着答了句：“子轩，我也爱你……” “就算不能给我名分，就算把我当成……婊子……也不要把我送给别人……我承认我把自己卖了，但即使是卖，我也只想卖给你一个人……” “我是真的爱你的，赵子轩，不管你相不相信。” 说到这里，赵子轩的眼眶红了。他单手捂眼，小声呜咽起来。 jojo有些同情地看着他，却没多少感同身受的慈悲——爱情的伤痛对于他来说，太过抽象遥远——他安静了一会，问道：“那么，你对阿俊说的都是真的，从那个时候开始正视自己的感情了？” “真的？呵呵，现在想想，我那时候说的都是真的。”赵子轩苦笑着点头，“可那时的我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以为我说的所有话，都是哄骗阿俊的谎言……多可笑啊，哈哈哈哈……太习惯说谎，最终把真话也当成谎言说了出去，骗了别人，更骗了自己。” “阿俊相信了你的话。” “对，他相信了……”赵子轩扭头看向窗外的七棵桃树，颤着声音说，“他相信我对他有感情，并且为此十分开心。那段时间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光，每天一回家都能看到他的笑脸和身影：他收拾房间、料理桃花、给我做饭，他抱着我耍赖撒娇、帮我按摩、在我身下哭泣。大学毕业后他听我的话没有出门工作，每天在家里守着我……院子里的桃花越来越多，每年春天都开得那么美……他总喜欢折一只桃花放在瓶子里，装饰在书房或者卧室……” “既然如此，阿俊又为什么会离开你？”jojo问。 “离开我？不，他没想离开我。”赵子轩怔忡地答，“是我把他赶走了。” 第25章 碧桃花妖：高富帅与土包子（4） 当园艺工人在赵子轩家的院子里种下第六棵桃树时，赵子轩与外公安排的相亲对象见面了。 相亲对象是京城高官的千金，也曾在英国留学，长相秀气、行为端庄，说话时轻言慢语、眉眼间却带有被隐藏过的犀利，一看就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巾帼不让须眉的贤内助。 赵子轩见后非常满意，便按照外公和母亲的要求，花费越来越多的时间陪伴未婚妻，时常外宿。想念阿俊（或者说*急待纾解时），就匆匆忙忙地回一趟种满桃花的家，拉着对方直接滚到床单上。 有时候，阿俊会问起他不回家的原因，对此，他只是简单地应付道：“我忙。” 阿俊听了，就笑嘻嘻地不再多问，桃花眼轻眨两下，其中都是无人能懂的光。已经24岁的男人，笑起来仍然像个孩子，憨憨地赖在男人怀里撒娇：“子轩，你不会离开我吧？” “不会。”赵子轩总是抽着烟敷衍。 阿俊不在乎他的态度，抬头亲亲他的嘴角：“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我知道。” “嘿嘿~”阿俊又笑，抓住赵子轩的手玩儿他的手指头，“真快啊，咱们在一起已经七年了。” “嗯，咱们以后还会有很多七年的。”赵子轩总会这样说。 院子里的桃花开了又败，盛夏来临，赵子轩跟相亲对象订了婚，回家的时候愈发少了。 到了8月份，他陪未婚妻到欧洲度假归来。未婚妻跟闺蜜到香港shopping，他便抽出时间去看望阿俊，一进院门，就发现那人正坐在桃树下发呆：“阿俊，我回来了。” 阿俊抬头看他一眼，没有吭声。 赵子轩心思一动，从容不迫地笑起来：“看来你已经知道了？谁告诉你的？” 阿俊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轻声回答：“你的订婚宴邀请了李少爷……他家的司机陪着去来着，把这件事儿当成八卦讲。据说那是一个……非常气派的订婚宴会。你……” “司机？”赵子轩打断他，神色带着警醒不满，以及一点遮掩不住的鄙夷，“你怎么会跟别人家的司机有往来？” 阿俊听了口，半晌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你别担心，附近的人都以为我是你请的男佣。所以，别人家的司机、钟点工、女佣什么的，跟我的关系都不错。” 赵子轩挑眉，露出一个掺杂着释然和冷淡的笑容。他上前一步，揉揉阿俊的头发，又笑了起来：“男佣？亏你想得出来，呵呵，行啊，这个身份也挺搭你。你爱跟那些人来往就随便你吧，只是记住，不要让别人知道咱们的关系。”说完，转身往屋里走。 “子轩……”阿俊的身子抖了一下，似乎是被男人的语言戳伤了。他干巴巴叫了声，唤住男人并且问，“关于订婚，你没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说什么？”赵子轩回头看他，“你早就知道我会订婚，不是吗？” “我以为……”阿俊下意识接口，可立刻停住，沉默地低下头。 赵子轩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他回到阿俊面前蹲下：“你以为什么？” 阿俊不答。 赵子轩强硬地抬起他的脸，逼他与自己对视：“你以为什么？” 阿俊定定地望着赵子轩，眼波中有许多他看不懂的情绪在翻滚：“我以为……你一直不结婚，是因为我。我以为，过去的几年你没有固定的女伴，未来的几年也不会有。我以为，我们还有很多很多七年……” “哈！”赵子轩被逗乐了，脸上有一瞬间柔和，可随即就被讥笑和不可思议取代。男人低头亲亲年轻人的嘴唇，“阿俊呐，你真是我的宝贝。这么多年了，你竟然还那么天真？或者说……你爱我爱傻了？” “我爱你的，子轩。”阿俊的眼里泛起一层水汽，他有些稚气地伸手环住赵子轩的脖子，不断亲吻他的嘴唇，难得任性地说，“你有我还不够吗？我可以给你家的感觉……所以，你不要跟女人结婚，好不好？咱们好好过吧，两个人，一辈子，嗯？” 赵子轩的脸色一下子冷下来，他有些粗暴地把他推开：“你忘本了。” 阿俊跌坐在地。他没有起身，垂着头，声音前所未有地冷淡下来：“是，我也觉得我忘本了，所以现在我承受的这一切，都是对我贪心的惩罚。赵子轩，在你玩失踪的这段时间里，我曾经不止一次问自己：如果我当时没有跟你上床，那么一切是不是都会不同？” “如果我当时没有为了念书跟你上床，如果傻乎乎地跟你跑来北京，是不是已经娶妻生子，过上了宁静的日子？如果亨利那件事发生后我能下定决心离开你，我是不是就不会成为你的禁脔，像个幽灵一样见不得光地生活？如果我当时没有爱上你，更没有放纵自己的爱意妄想你会爱我，那么我是不是就不会像个深宫怨妇一样守着桃花枯坐年华？”他的声音那么冷， 冷得像是不再炽热的心，冷得赵子轩微微颤抖。 赵子轩不知自己为何颤抖，只觉有人狠狠攥住他的心脏，脑海被惶恐和心痛填满，嗡嗡作响：他要离开我？阿俊要离开我？伴随着这个想法，愤怒立刻席上心头，赵子轩忍不住用力握住阿俊的肩膀，用狠戾的语气质问：“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周俊，你后悔了？” 阿俊没抬头，也没说自己是不是后悔，只说：“……赵子轩，放我走吧。” “什么！？” “放我走吧赵子轩，我当不了你的玩具，没法做你婚姻之余的消遣——我没法不爱你。”阿俊温声说，“如果你继续把我关在这里，那么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做出让我们两个都后悔的事……放我走吧。你放心，我不会像任何人透露我们曾经的关系。我会回家乡去，老老实实地守着我们家的那片桃花。” 赵子轩喉头滚动，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眼眶格外干涩，火辣辣地叫嚣着泪水的滋润。他不自觉眨眨眼睛，不受控制地落下一滴眼泪。 阿俊原本没有觉察，还在说着：“只是给你一个建议，下次找玩具时，千万别再找一个会爱上你的人，这对那个人来说……”他骤然收声，呆怔地看着落在自己手背上的液体，然后抬头看赵子轩：“你哭了？” 赵子轩没有回答，只是蛮横地吻住阿俊的嘴。 阿俊没有抵抗，他的嘴唇一如既往，又软又暖，仿佛从没说过那些冷漠的话。 “我不放你走。”一吻结束后，赵子轩哑声说。他打横把阿俊抱起来，冲进一直空着的保姆间…… “……从那以后，阿俊就被子轩勒令住在保姆间里，作为他提出离开的惩罚。阿俊也很乖，把那个房间收拾得非常干净，也再也没提过要离开的事情，越来越像个男佣了。”亨利说到这里，深深地吸了口雪茄。 林曦的表情非常纠结：“这个……容我问一句，这些事情是发生在赵子轩和阿俊之间的，为什么你会知道得那么详细？” “是子轩给我讲的。”亨利海蓝色的眼睛划过复杂的情绪，“阿俊提出要离开的那天，子轩拉我出门买醉，一遍遍地念叨：他怎么敢离开我……我问他是不是对那土包子动心了，他却嘴硬说：只是不甘心多年的养成计划落空。” “赵子轩竟然是这种自欺欺人的人。”林曦感叹。 亨利摇头：“他不是，只是不愿接受不了爱着阿俊这个事实罢了。” “为什么不接受，因为他们都是男人？” “不，子轩不是不能接受一个男性伴侣，他只是不能接受那个伴侣是阿俊。”见林曦面露困惑，亨利就又解释了一句，“归根到底，赵子轩不能接受的是自己爱上一个土包子。在那时的他眼中，他的未婚妻比阿俊更适合他，因为前者可以陪他聊歌剧、一起环球旅行和品酒，后者却只会跟佣人、司机打交道，只会给他做饭、陪他滚床单。” “这是什么理由！”林曦眉头紧皱，“简直本末倒置！阿俊之所以会跟佣人打交道，还不是因为他把人家关在家里？！赵子轩如果真的想跟阿俊在一起，大可以手把手教他听歌剧品酒！不过是品味嘛，培养不就是了？啧，要我说，他就是不愿意跟阿俊在一起！” “他当时的确不愿意，”亨利耸肩，带着点无奈和理解，“毕竟，他认定阿俊只是自己的玩具——谁会跟玩具在一起呢？” “玩具什么的，刚才我就想说——这种想法真他妈混账。”林曦冷冷道，“活该阿俊离开他，就算是在深山老林里当农民，也比呆在他身边强得多！” “也许吧。”亨利的蓝眸子黯淡下来，“可惜我们没机会知道答案了。” “什么意思？”林曦心中划过不祥的预感，“为什么我们没机会知道答案。” “因为早在四年前的春天，阿俊就已经死了。” 第26章 碧桃花妖：高富帅与土包子（5） 四年前的春天。 赵子轩若有所思地回到家，把车停在车库。他坐在车里，看着园艺工人们进进出出地忙活着种桃花，从后视镜上取下桃木做的小挂件把玩。 那个小挂件做工十分粗糙，只是个半掌见方的桃木牌，四沿用砂纸打磨过，让人可以用手将其握住。正面用小篆写着“辟邪”，反面用隶书写着“平安”，字迹带着初学者的生疏，却不乏灵气，两面都有蝇头小楷的落款：“秀逸”——这是赵子轩代为执笔的，周俊的表字。 自从去年夏天周俊提出离开之后，赵子轩跟他的关系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表面上，赵子轩对年轻人的“大胆狂妄”深恶痛绝，把他丢进保姆间让他反省；实际上呢，却下意识地增加回来的次数，无意间对周俊百般讨好：比如手把手传授书法、陪他赏玩金石与美酒等。 而阿俊则是一如既往地乖觉。从住进保姆间开始，再也不提离开的事，专心致志地学习赵子轩传授的各种技艺，来者不拒、统统上手。他本就是心思灵巧之人，稍加用心便进步神速，渐渐地，也能跟赵子轩聊点阳春白雪的事情。两个人见面时，越来越喜欢腻在书房而非卧室里…… 只是再也不会撒着娇问“你会不会离开我”，大部分时间，他更喜欢紧抱赵子轩，安静地睡去。 赵子轩对此有点介怀，一次床上运动结束后，抱着他问：“你为什么不问了？” 阿俊被他折腾得浑身乏力，眼睛都睁不开：“……问什么？” “问我会不会离开你？” “呵呵，”阿俊轻笑起来，终于精神了点。他睁开眼，审视赵子轩的满脸计较，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啄对方的嘴，“那种傻问题，我何必明知故问？” “哦？” “哦什么啊……”阿俊微微用力把赵子轩拉下来，让他躺好，枕着后者的胳膊淡淡说：“在一块这七年多，我算是看明白了你的性格：比谁都霸道，比谁都贪婪。只要是你想要的，就绝不会撒手……所以啊，你是不会离开我的，虽然于此同时，你也绝不会放弃你的婚姻。” “那你甘心？”赵子轩侧身抱着阿俊，只感觉心情非常复杂——压抑不住的心疼、愧疚和一点点释然。 “怎么可能甘心。”阿俊笑着摇头，轻咬了他的肩膀一口，“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娶妻生子？我怎么会甘心……可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搅和吗？我多少还要点脸。离开吗？也不是没试过。只是……赵子轩啊赵子轩，”他轻叹，“你知道吗？看到你掉眼泪的那一瞬间，我的腿都软了。” “那时候我就知道，我彻底完了，被捆在你身边直到死，这大概就是我的命……怎么说呢？只盼有下辈子吧，下辈子我一定不会爱上你，一定不会走上现在这条准小三的路。至于这辈子，窝囊就窝囊，只盼着你别赶我走就是了。” “听你这口气，是要赖上我了？”赵子轩口中发苦，不知如何接话茬，只能打趣。 “对！赖上你了！”阿俊从自己的思绪里挣脱，体贴地重新挂上活泼的笑脸：“无论你说什么都别想让我离开你！无论你把我赶得有多远，我都一定会回来！” “宝贝，我哪里舍得把你往外赶啊？” 回忆至此，赵子轩忍不住揉揉自己的眉心，越发觉得喉头的那些话说不出口——实际上，他今天回来，就是要把周俊往外赶，因为，他的未婚妻提出同居了。 两个小时前，他陪未婚妻看完电影送她回家。对方下了车，突然折返回来，似笑非笑地问：“听说你在四环外边有栋小洋楼，种满桃花的那个？” 赵子轩心中“咯噔”一响，心思飞转，脸上却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未婚妻巧笑嫣兮：“听说那是你的秘密基地，除了亨利，从没别人去过？我听着好奇，明天就想过去瞧瞧，合眼缘的话就搬过去，你不介意吧？” 赵子轩没有立刻回答，微眯双眼揣测女人的想法。 女人大大方方地笑出声：“你不要多想，我不过是确认一下，免得自己做了拆散刘彻和陈阿娇的罪人。咱们马上就要领证了，我不希望出现任何差池，你也是这样想的对不对，亲爱的？”而她的眼神里则清楚明白地写着：你那点龌龊我都清楚，想跟我结婚，你就必须收敛点。 “当然，亲爱的。明天一早我就来接你。”赵子轩微笑起来，眼眸深邃，吻了吻未婚妻的脸颊，开车驶离。 回家的路上，他一方面不爽女人找人查他，一方面赞赏对方的手段和气量——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自己——一方面却在为难，要怎样跟阿俊开口，让他暂时离开。对，暂时离开，阿俊是他惊心培养的玩具，他怎么舍得赶走他？只是暂时把他支开，过段时间给他换套房子罢了。 思来想去，赵子轩把桃木牌挂回后视镜，下了车往院子里走。谁料一进院门，就看到阿俊坐在园艺工人中间，正用方言跟他们说笑，连衣服都脏兮兮的，看起来要多土有多土——赵子轩的脸黑了，也就在这一瞬间打定了主意。 看到赵子轩回来，阿俊脸上闪过喜悦又有点慌乱的神色。他从地上跳起来，有些窘迫地拍打衣服：“你回来了。” 园艺工人们也纷纷站起身：“赵少。” “嗯。”赵子轩彬彬有礼地对工人们点头，看也不看阿俊径直进屋，后者白着一张脸跟进去，关上大门就磕磕巴巴地解释：“子轩，你生气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跟这些工人来往……但、但是，他们都是江西人，我太长时间没见过老乡了，就多聊了一会……” “太长时间不见老乡了吗？那你就回家乡一趟吧。”赵子轩心思一转，计上心来，看都不看他一眼，冷淡地说，“今晚就收拾东西去买车票，爱在乡下呆多久就呆多久！” “……你这是轰我走？”阿俊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愣了很久，才强撑起一个笑脸，上来拉他，“子轩，我知错了，你别生气……”被用力挥开！ 赵子轩回过头，脸上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愤怒，更多的则是倨傲和嫌恶，还有满满的不耐烦：“别碰我！满手泥巴，啧。” “子轩……”阿俊浑身抖得像是筛子，水汽慢慢凝结在他的眼中，滚落下来。桃花眼男人满脸惶恐无措，可怜得像是被主人抛弃得狗，“子轩，我不想走，我保证以后不再跟那些……不入流的人来往，行不行？” 赵子轩立刻心软了。他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擦阿俊的眼泪，感觉对方怯生生地蹭着自己的掌心，一句“别走了”差点脱口而出，幸好在最后关头想起自己的打算。于是他叹了口气，做出体贴的模样温声说：“好了别哭了，这么大的人了像什么样子。我不是赶你走，只是看你想家给你放个探亲假，寻思什么呢你？放心吧，短则一周，长则一个月，我肯定把你叫回来——你也说了，我绝对不会离开你的，嗯？” “嗯。”仔细看了看赵子轩的眼睛，阿俊终于破涕为笑，他试探性地用手碰碰男人，见对方虽然不悦地皱眉但并未发声，终于安心下来，“那你呢？你不跟我回去。” “我最近工作比较紧。”赵子轩拍他的脑袋，“行了，快去洗把脸收拾东西吧。” “哦。”阿俊笑着应了声，转身往浴室去了。 赵子轩勾了勾嘴角，满意地舒了口气。 “然后呢？阿俊就这样走了再没回来？他是不是把你的存折也带走了？”jojo眨着金色的猫眼，脑子里飞快闪过各种美剧剧情，连声追问。见赵子轩摇头，就更加好奇了：“那你快讲，四年前的春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到底是怎么把他赶走的？” 赵子轩揉揉眉心，给自己倒了杯柠檬水润喉，又回头看了窗外的桃花一眼：“我赶他走，是因为他那天去而复返……” 打发了阿俊的第二天上午，赵子轩接着未婚妻回到满是桃花的家。 女人对满院的桃花不屑地撇撇嘴，点评了一句：“艳俗。”赵子轩附和地点点头。 两人没在院中停留，直接走到大门口。 赵子轩掏出钥匙来开门，转了一圈心中一沉：门没上锁？可是他今早离开时，是把门锁住的。 不祥的预感划过他的心头，赵子轩立刻回头问未婚妻：“我们这的网球场很不错，你要不要去看看？” 未婚妻扬眉，满脸怀疑。 恰在这时，有人从屋里打开了门——身穿白衬衫和牛仔裤的阿俊站在门口，笑着招呼赵子轩：“你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了？我落了重要的东西回来拿，没想到碰到……”他戛然收声，呆怔地看着赵子轩身后妆容精致的女人，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赵子轩的汗都下来了，他强作镇定，推开房门给未婚妻介绍：“这是我家的男佣，帮我打扫房子料理庭院的，今天就要走了。”他把“走”字咬得很重，严厉地瞪了阿俊一眼，示意他立刻滚出去。 阿俊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缓缓抬头，勾人的桃花眼中全是晦暗的光，脸色白得像鬼：“……你让我走，根本就不是气我跟‘下等人’来往，只是不想让我污了她的眼，是吗？” “呵，男佣？”赵子轩还没说话，未婚妻倒先发出了讥笑声，她好整以暇地看向自己的未婚夫，“好有气势的男佣。” “被我惯坏了。”赵子轩被女人的笑容刺中了自尊心，只觉脸上火辣辣地烧。他强自维持住自己最后的风度，用眼神示意阿俊：滚！ 接收到赵子轩的指示，阿俊的表情一下子扭曲起来，他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古怪神色，抖着肩膀轻笑起来：“被惯坏了的男佣？嘿嘿……还真是好身份……我本来以为……哈哈……本来以为我能守住点什么，结果，哈哈哈哈……真是蠢透了，我还以为，这里是我们两个的家……”他松开手，任手中的东西飘落，双手扒扒自己的头发，露出自己漂亮的脸和狰狞的表情，“你很生气吧赵子轩？那就气吧。我早就说过，你再把我留在这里，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啪！”赵子轩被周俊的表情吓到，外加怒火翻腾、自尊受挫，下意识抬手甩了他一耳光，动作之大，使阿俊直接流了鼻血。 阿俊的表情瞬间空白。他捂住自己受伤的脸，没再看赵子轩一眼，穿着拖鞋快步冲出大门。 巴掌一落下去，赵子轩就已经后悔了。看阿俊往外跑，他下意识就想拉住对方，一回身看到未婚妻的脸，这才清醒过来，停了动作。 未婚妻淡淡一笑，上前一步捡起阿俊落下的东西，扫来一眼，很是嫌恶地把他拍在赵子轩怀里：“谢谢你让我看了一场好戏，我要回去了。至于领证的事，我还要再考虑一下。” 赵子轩强撑笑意：“我送你回去？”未婚妻摆手拒绝，毅然离开。 男人目送女人走远，无力地靠在门上，只觉头痛欲裂。他费力地喘息，说不清是羞是恼，是悔是悲，把手里的东西举到眼前： 那是一张照片：两个男人站在桃花中间，一个笑得略带促狭，一个满脸绯红胜过春花。有人用红笔画了个桃心将他们圈住，字迹清秀地写：子轩和阿俊！ 这是他跟阿俊的第一张合影，也是唯一一张合影。 第27章 碧桃花妖：死因 讲到周俊穿着拖鞋跑出赵子轩家，亨利就沉默地抽起了雪茄。林曦看得着急，忍不住催他：“喂，你快讲行不行？阿俊究竟是怎么死的？”见外国佬不为所动，他抬脚就往厨房走：“你不说是不是？我去问赵子轩。” “问他有什么用，你没发现吗？”亨利吐出一口烟，淡淡道，“他根本不知道阿俊死了。直到现在，他都还在等那个土包子回来。” “什么？” 阿俊和未婚妻先后离开后，赵子轩拿着照片在客厅里坐了很久。他低头看着照片中两个人的笑脸，痴痴地想了许多。 男人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才发现每个角落都有他跟阿俊的回忆……他们在厨房的料理台边胡闹过，阿俊曾经趁他给饮水机换水桶时戳他的腰，他们曾经窝在沙发里一起看《咒怨》，阿俊曾经在博古架边摆弄他新带回来的蓝田玉…… 这也难怪。毕竟，他已经跟那个长着桃花眼的漂亮男人在这里生活了六年多。他已经习惯这种，家的感觉了…… “我已经不能失去他了。”太阳西斜之时，赵子轩踏进保姆间，躺在阿俊的床上，嗅着床上淡淡的桃花香对自己说。他掏出手机，拨打周俊的电话，却发现对方的电话已经关机。 男人不以为意，只当阿俊在闹脾气，想了一想，打算亲自去江西一趟将他请回来。他从床上站起身，发现阿俊的外套挂在门后，走过去一掏口袋，发现对方的家门钥匙放在里面。 赵子轩眨眨眼睛，给亨利打电话：“你到我家来住两天吧，我跟阿俊吵架了，他走的时候没带钥匙。” 亨利听得很是惊奇：“什么，你们吵架了？你竟然允许那个土包子跑出去？” “当时情况特殊，我回来再跟你说，你先来我家吧。”赵子轩催他。 亨利那边一阵响动，显然是在穿衣服：“啧，急什么，你也说你们吵架了……你确定他会回来？” “他当然会回来。”赵子轩笑答，“就算我赶他他也不会走，这可是他自己说的。” 一个多小时之后，亨利抵达赵家。赵子轩拍拍他的肩，没多解释，直奔飞场。 在飞机上，他不断想象阿俊见到他时会露出的表情：嗯，是惊喜多一点，还是惶恐怨恨多一点？无论如何，我要带他回来……至于未婚妻，总有办法让那女人接受他的。 下了飞机，在南昌市找了家宾馆稍作休息，次日早上8点多，赵子轩就登上了前往阿俊家乡的大巴。他故意没有洗漱，脸上挂着青黑的眼圈，嘴边都是胡茬，看上去十分憔悴，打定主意让阿俊一见他就心软…… 谁知根本没见着阿俊，倒是把阿俊的姆妈吓了一跳。老太太脸都白了，扶着房门颤颤巍巍：“赵先生怎么来了，是不是我家娃……果真出事了？” “没有没有，阿俊他什么事儿都没出。我……出差，路过这边，顺便来看看您。”赵子轩一愣，立刻扯谎。他走过去扶着老太太走进院里让她坐下，四下观察了一下，这才相信阿俊并没回来，不禁奇怪地皱起眉。 阿俊的姆妈抬眼看男人的脸色，两手冰凉，浑身都在打摆子：“没出事？赵先生，你不要唬我，阿俊真的没出事儿吗？我昨晚做了个噩梦，梦见我儿坐在桃花树下，一边哭一边喊‘姆妈’，还是什么：‘儿子不孝，下辈子再回报姆妈的养育之恩’……” 赵子轩听得浑身发寒，跟着心惊肉跳。他下意识握紧老太太的手，不知是说给对方还是自己听：“阿姨您别乱猜，阿俊他现在还在北京，一点是都没有，好得不得了。老人们不是常说梦是反的？放心吧，说不定阿俊马上就要升官发财了。” 安慰了老太太半晌，哄她回屋睡了，赵子轩立刻走到院中，往家里拨电话——没人接听；再打给亨利，拨到第三个，终于被接通：“亨利？你现在在哪？不是请你帮我看家的吗？阿俊回去没有？”由于焦急，他口气很坏。 幸而亨利并不怎么介意：“抱歉子轩，我有点急事出门了一趟，现在马上回去。”他的声调有些怪，似乎在压抑某种情绪，可惜赵子轩急火攻心，并没听出古怪。 “阿俊并没回家，不知道是不是打了时间差，我在这多留两天等他，你帮我给他留门——不要总是往外跑，我怕他没钥匙进不了门。” “……”亨利沉默了很久，似乎欲言又止，最终只说：“我知道了。” 赵子轩扣上电话，听到屋里传来老太太的咳嗽，立刻接了杯水送进去。 与此同时，北京某医院的太平间门口，亨利面无表情地接过医生递来的死亡证明：“你拿着这些就可以到公安局注销户口了。请问死者的遗体要怎么处理？我们可以联络殡仪馆。” “不用了。”亨利盯着死亡证明上的“周俊”二字看了很久，冷淡地说，“我想把他的遗体捐赠给贵院的医学院。” “好的，请跟我到这边来办理手续。” 亨利一言不发地跟在一声后面，穿过那些痛哭不已、哀伤欲绝的死者家属——昨天晚上，京沪高速高速发生重大连环车祸，波及7量中小型客车，其中伤亡比较严重的是一辆从北京发往南昌的长途大巴车，车内20余名乘客受伤，4人当场死亡。 周俊就是这四人之一。 亨利在赵子轩家中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只觉头脑一片空白。等他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通讯录中找出了赵子轩的手机号，马上就要按下通话键——他稍作犹豫，退出通讯录。 他开始考虑赵子轩的处境：由于经常到中国来旅行，跟赵子轩也有生意往来，所以他很了解对方在京城的尴尬——受家庭环境影响，赵子轩跟内地人的往来时总带点轻慢，这让京城的少爷们看不过眼，背后没少给他使绊子，更有甚者在公共场合下他脸面，说他是“连亲爹是谁都不记得的港灿”。这种情况在他订婚之后本来有所缓和，谁料想…… 亨利揉揉眉心，想起一个小时以前刚听到的八卦——赵子轩的未婚妻一回家就失声痛哭，吵着闹着不肯嫁他，说他是个养男人的变态。 蓝眼睛男人在屋里转了几圈，站在窗边看着院子里的七个桃树，眸色渐深，最终打定主意，抓起车钥匙向车库走去，赶到医院后，谎称自己是周俊的雇主，一手料理了他的后事…… “你就这样把这件事瞒下了？”林曦不可置信地瞪着亨利，“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只是不想子轩被那个土包子毁掉而已。”亨利抽了口雪茄，笑得有点苦涩，“有句话不是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死去的人永远十全十美吗？阿俊活着的时候，子轩就已经为他丢盔弃甲、颜面尽失，如果让他知道阿俊死了，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傻事？倒不如给他留个念想，让他以为阿俊还在生他的气。” “你……”林曦听得胸闷，忍不住拍打自己，想指责亨利，却不知如何开口——亨利的所作所为的确缺德，可他的做法却有自己的立场和理由，让林曦不知如何置喙，“于是你就一直瞒着他？还瞒了这么久？” “我也没想到会瞒这么久。”亨利叹气，掐灭手里的雪茄，“我本以为，子轩等上小半年就会失去劲头，寻找下一个新玩具。等他有了新目标，就把真相告诉他，谁知道……他一等就就是四年。看他现在的样子，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对他说：你等的人已经不会回来了。” “不，他等的人已经回来了。”这时，碧桃花妖的声音突然在林曦耳边响起。 “啊——！” 林曦被吓的尖叫起来时，赵子轩对jojo的叙述也已接近尾声：“我在阿俊家等了两个星期，却一直没有等到他。再给他打电话，却发现他注销了自己的号码……我回到北京，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只能守着过去的房子和那七棵桃树等，可他一直没回来……” “未婚妻跟我退婚，我答应了。外公和母亲飞过来骂我，我把家族继承权让给了表弟……我有的东西越来越少，就像他曾经说过的那样：生活天翻地覆，有时候也会后悔当年把他从山里带出来……可大部分时间，我只是在想他和等他。当然，我也往坏处想过，比如像亨利说的，他已经跟别人在一起，又或者他已经……死了……但我还是想等着他，因为我总觉得，他还没离开我。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最近这几年，我经常会产生幻觉，有时看到阿俊穿着红衣服跟在我身后，有时则听到他对我说话……呵呵。” 赵子轩说到这，露出一个自嘲却释然的笑：“现在想想，大概是我思念成疾，有些疯魔了？”男人抬头，充满期待地望向金眼少年：“好了，我已经把我跟阿俊的事都告诉你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阿俊在哪了吧？” jojo眨眨眼睛，想了想说：“其实，我也不知道那家伙是不是阿俊，他是一个……”说到这里，就听到客厅传来林曦的尖叫。 两个男人被吓得一哆嗦，对望一眼，立刻往外冲。 “出了什么事？”jojo率先冲出厨房，就见林曦贴着窗户站着，一脸余惊未定；亨利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显然不知他为何尖叫；碧桃花妖飘在两人中间，脸色惨白，面无表情地朝他看来……jojo皱起眉头，刚要质问他为什么又吓林曦，却见赵子轩从他身后冲上去，直扑花妖：“阿俊！你回来了！？” 第28章 碧桃花妖：桃花殇 赵子轩扑到碧桃花妖面前，用力将他抱入怀中。花妖没有反抗，任他动作，只是眼神微变，脸上隐隐露出痛苦的神色。与此同时，有桃红色的小光球从他身上溢出，飞进赵子轩的身体。 林曦见了，立刻想起花妖说过“灵气流动”，连忙伸手推搡赵子轩：“喂，你不要碰他！” jojo见状，也来帮忙，抓住赵子轩的胳膊把他往后扯。 亨利原本一脸惊诧地看着，显然搞不懂赵子轩为什么对着一团喊“阿俊”，此时见林曦和jojo动手了，也顾不上许多掺和进去：“你们干什么？放开他！” 四个男人扭成一团，惊动了另一户来做客的邻居。那一家三口站在门厅门口，夫妻两人惊疑不定，小正太一脸纯真：“妈妈、妈妈，红衣服的哥哥是飘着的！” 孩子年纪小，说话也没什么顾忌，声音很大，直接传入窗边的四个男人耳中。 原本紧抱花妖的赵子轩心中一寒，不自觉放松了力道，立刻被jojo扯开，接连后退了两步，幸好亨利眼疾手快搀了他一把，才没有坐倒在地。他的胸口剧烈起伏，额上浮起一层冷汗，视线慢慢移向碧桃花妖的下肢，待看清他悬空的玉足，忍不住惊叫出声：“阿俊！？……不、你不是……你究竟是不是阿俊？你究竟是人是鬼？” 听了赵子轩的话，站在他身边的亨利也是脸色直白。毕竟，这个屋子里，没人比他更清楚周俊的生死了。蓝眼睛男人眉头紧皱，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确定没有阿俊的影子，才揽着赵子轩的肩膀问他：“子轩，你究竟在说什么？什么阿俊，你又产生幻觉了？” “不是幻觉……他就在那！”赵子轩又急又惑，指着林曦身后的空地示意亨利，“他就在那！穿着一身红衣服，看起来跟我们刚相遇时一样，飘、飘在半空中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没有疯，阿俊，你从前年开始就陪在我身边了，对不对？”说到最后，他已经逻辑全无，形容疯癫。 另外一户客人被他这幅样子吓到，说了声“家中有事”，拉着孩子快步离开。林曦和jojo对视一眼，心情俱是非常复杂。 亨利听得心惊肉跳，嘴唇不断颤抖：“你、你在说什么？什么红衣服的阿俊，什么前年开始就陪在你身旁？阿俊他明明已经……”他戛然收声。 赵子轩却已经听到他的话，觉察出了不妥。他身子微微颤抖，表情看起来冷静了很多，只是眼神还有点发直：“已经什么？亨利，阿俊他已经什么？” “阿俊他已经死了。”这时，碧桃花妖从林曦的身后飘出，来到赵子轩面前。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冷声对满脸震惊的中年男人说：“我不是阿俊，你的阿俊，早在四年前就已经死了。” “死了？”赵子轩摇晃两下，瘫坐在地，口中喃喃，“死了？怎么可能……他、他怎么死的？不、我不相信，阿俊、阿俊他一定会回来的！他明明说过的……” “对，他说过的。”碧桃花妖低头看他，林曦和jojo站在他身后，看不到他究竟是什么表情，“他对你说，他这辈子已经赖上你了，无论你说什么他都不会离开你，无论你把他赶多远，他都一定会回来，对不对？” “对，对，”赵子轩痴痴点头，“他说过的……他不会离开我。”亨利站在他身边，一脸惊恐地看他跟空气对话。 “所以他回来了。”碧桃花妖轻声说，扭脸看向林曦和jojo，明明什么表情都没有，却悲戚得像是在哭泣，“我想起来了，我跟阿俊的关系。” 老书虫讲解书虫的来历时曾经说过，世间流动着一股灵气，万事万物，只要假以时日勤加修炼，都能修出道行。而就像书虫衍生于用心创作的书籍一样，很多精怪的本体就是被惊心养育或雕琢的事物——碧桃花妖，就是其中之一。 他的本体是赵子轩从江西挑选的第一棵桃树，拜阿俊的精心照顾所赐，很快就多少有了灵性。 当然，有了灵性并不等于开了灵智，不足二十年树龄的小花妖，撑破天也只会在阿俊浇水时挥枝示谢，至于幻化人形，那根本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小花妖没什么念想，不紧不慢地修炼着。每天除了喝水晒太阳，就是看着一脸孤寂的阿俊想心事。他不明白人类的感情，只替阿俊盼着赵子轩回家——虽然不懂两个男人之间的爱恨纠葛，可赵子轩出现时阿俊就会笑，小桃树就觉得，赵子轩出现是最好的事情。 春去秋来，院子里的桃树一棵棵增加，却没有其他桃树产生灵性，大概是由于灵气都被碧桃花妖独霸了的缘故。岁月流过，小花妖渐开灵智，越来越喜欢悉心照顾自己的阿俊，暗暗打算着：等我能幻化人形了，一定要变成他的模样！ 转眼之间，就到了第七年春天。小花妖看着阿俊穿着拖鞋冲出门，不明所以的摆动树枝。到了晚上，就见一抹幽魂飘近，在院中来回徘徊，似乎想要进屋，却惧怕院中的桃树。 碧桃花妖第一次见到幽魂，心中纳罕，仔细去看，发现那赫然是阿俊！ 阿俊的灵魂浑身是血，形容焦急，时有时无。他翘首望着赵宅，眉头紧锁，时不时回头往身后看，似乎在惧怕什么。 “阿俊？”小花妖忍不住叫他，“你是阿俊吧，你怎么变成这样？” 阿俊一愣，扭脸看向花妖的本体：“……谁？” “是我~”花妖摇摇花枝，“我是碧桃花妖，是你悉心照顾让我开了灵智~！” “原来如此……”阿俊点头，又扭头向身后看，好像看到了什么，无措地睁大眼。他在门口飘了两圈，似乎打定主意，对花妖说：“你说是我让你开了灵智，那我就算对你有恩吧？既然如此，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花妖问。 “如此所见，我已经死了。”阿俊语速飞快地说，“人死之后，会被黑白无常带入地府转世轮回，但我放不下子轩，偷偷跑回来见他最后一面，却穿不过这辟邪的桃树，所以想请你帮我，让我附到你的身上。” “附到我身上？”碧桃花妖惊得花枝乱颤，“这样不行吧……再说了，我的本体就是桃树，你冒然上来，小心魂飞魄散！”妖怪的各项知识均来源与所吸收的灵气，花妖吐纳灵气进七载，还没听说过这种事。 “顾不上这么多了，我答应子轩绝不离开他……就算是要走，也要见他最后一面。”阿俊不由他分说，脸色严峻，“你究竟答不答应？” “嗯……”小花妖六神无主，拿不定主意，正迟疑间，就听到一阵锁链声由远及近。 阿俊脸色大变：“黑白无常！花妖，求你帮我，我真的有话要对他说。” “可是！可是你魂飞魄散……” “我心甘情愿。”阿俊目光坚定，“如果我魂飞魄散，那说明我们真的有缘无分，求你帮我带句话给他，就说……”话还没说完，就听不远处传来一个威严非常的声音：“周俊，还不速速伏法？” 碧桃花妖被这声音惊得一颤，对上阿俊近乎哀求的脸，终于松口：“来！” 阿俊面露欣喜，奋力向前一扑，化身一团黑气撞上桃树，激起一阵金光，顿时燃烧起来——魂飞魄散！ “阿俊！”碧桃花妖大惊，想要伸手拉他，奈何修为不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抹幽魂染成纯白的灵气。他心中大痛，涌上几分不甘，立刻开始全力吸收灵气，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达成阿俊“附身”的愿望。 人的灵气跟精怪灵气并不相容，花妖吸人体内，只觉五内俱焚，却不肯停止，直到疼晕过去…… 其后，他为了消化体内的灵气陷入昏睡，直到一年之后，有人从他本体上折下了一枝桃花。 碧桃花妖睁开了眼。 两种灵气冲撞，虽然扰乱了他的思维，却使他修为一日千里，能够幻化成人——并且幻化成了他最向往的，那个桃花眼少年的模样。 他眨着天真无邪的眸子，非常生气地对那个折花人嚷：“你怎么可以随便折花？疼死我了！”然后，那个男人朝他的方向侧了一下头，随即离开。 不知是出于本心，还是受阿俊残留灵气的影响，小花妖眨眨眼睛，跟了上去…… “……这几日，我终于把阿俊的灵气消化殆尽，读到了他想留给赵子轩的话。”碧桃花妖说到这里，将脸转向面如死灰的赵子轩，用凌冽清脆的声音淡淡道：“阿俊想对你说：我曾经答应绝不离开你，无论你说什么，无论我走多远。我曾经答应给你一个家。我倾尽所能地做到了。情之一字，我没负你。我今天回来，不是怨你恨你，只是想告诉你：我从来没有后悔跟你在一起。赵子轩……” 碧桃花妖说到这里，回头看了林曦一眼。林曦心中一沉，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不自觉上前一步：“小花，你……” 花妖对他微微一笑，回过头去，张开手臂，用力抱住赵子轩。 他说：“赵子轩，我爱你，不管你相不相信。” 一瞬间，一团桃红色的光在花妖身上炸开！无数耀眼的光球从他的身体里涌出，挤进赵子轩的身体！一股甜腻的桃花香在空气中挥发开来，盈满每个人的鼻腔，明明是喜庆得近乎艳俗的味道，却香得让人绝望…… “小花！”林曦大叫一声，上前想把他从赵子轩怀里拉出来，谁料刚一走近就被弹开，整个人飞起来撞在墙上。jojo一惊，连忙过去扶他：“小林子，你没事吧？” 林曦根本顾不得回答，扯着嗓子朝赵子轩喊：“快放开他！否则他会死的！” 赵子轩被眼前的红光刺得睁不开眼，头脑一片混沌，听到这话，立刻依言行事，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耳边响起碧桃花妖的话：“我用自己的修为，洗掉你能见鬼怪的天目。赵子轩，孤苦一生，永失所爱，这就是对你贪婪霸道、自欺欺人、负心薄幸的惩罚。” 红光散尽，赵子轩呆呆地跪在地上，在他面前，有一只花开正艳的碧桃花。 第29章 碧桃花妖：永失所爱 赵子轩疯了。 林曦和jojo沉默地站在赵宅门口，看两个身强体壮地护工将痴痴傻傻的男人抬进车里，递给他一枝丝绸做的碧桃，哄他坐好。在他们身后，亨利锁上了大门，回过头来，注意到林曦二人，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下午好。” “你好。”林曦心情复杂地对他翘翘嘴角，朝车里的赵子轩扫了一眼，“他……还好吧？” “很糟糕。”亨利叹了口气，不到四十岁的男人脸上满是老态，“自从得知阿俊的死讯，他的精神状况就变得极差，一开始是说胡话，现在就干脆不说话，即便开口也只会叫‘阿俊’，间或喊一两声‘花妖’，好像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知道，各项生理机能也开始衰竭……家庭医生说他精神崩溃了，建议我带他去疗养院治疗。” “真惨。”林曦小声嘀咕，又问：“你要把他送去香港的疗养院吗？毕竟，他家在香港。” “他家，你是说他母亲那边？”亨利眼睛微眯，翘了翘嘴角，“从他放弃家族企业开始，他母亲就跟他断了联系。这次他生病，他外公直接登报宣称跟他断绝关系……”说到这，他扭头看了看车的方向，语调放柔，竟带着点得意，“他现在只有我了。” 林曦听得浑身发毛，只觉得亨利的精神状态也不正常。他下意识往jojo怀里靠了靠，后者立刻伸手将他环住。 亨利见了，微微扬眉：“你下定决心了？” “啊？什么决心？”林曦没反应过来。 亨利耸肩，瞟了jojo一眼：“你们在一起了？” “什么在一起了？”jojo立刻满脸好奇地问。 林曦老脸一红，这才想起他套话时用的那个借口。他忽略jojo的问题，清清嗓子说：“嗯，我打算……再考虑一下。” 谁知亨利竟然劝他：“其实不用考虑那么多，爱了，在一起就是了。” “什么爱了？”jojo又问了一句。 林曦再次忽略jojo的问题，他有些诧异地看着亨利：“没想到你会说这么说……先前你还劝我不要对年轻人下手。” “呵呵，”亨利摇了摇头，一脸苦涩，“先前我还不知道，隐瞒阿俊的死是个多大的错误。” 蓝眼睛男人叹了口气，看着院中的桃树低声说：“子轩出事后，我总是忍不住反省：如果我当时把阿俊的死讯告诉子轩、如果我阻止他把阿俊带来北京、如果我能在英国就跟他把话说清楚，那么一切悲剧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他的话听得林曦满心别扭，泛不起一丝同情：“只可惜，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 “你们很讨厌我吧？”亨利转过脸来看着两人，自嘲地笑笑，“你觉得我是跟子轩一样的人渣……或者说，我比子轩更加恶劣？” 林曦说中，只好尴尬地笑笑。jojo倒是坦率地点点头，被林曦踹了一脚，才不情不愿地晃晃脑袋。 亨利并不介意jojo的直白，低头再次对林曦说：“无论你怎么想我，都请你记住我的忠告：对自己坦率一点，抓住自己的爱情，不要等日后再后悔。” 林曦听得直皱眉：“你的意思是，你一直爱赵子轩？你做了那么多事，从要求分享阿俊到隐瞒他的死亡，全都是因为你爱他？” “很傻对吗？”亨利坦率地承认。 jojo却毫不留情地插话吐槽：“很变态！”这不是他的原创，是他们把碧桃花妖的事告诉路遥夫夫之后，游方冷着脸给出的评价。 “变态吗？也许吧。”亨利被他说得一愣，有些不悦地为自己辩解起来，“可我做这些事是有自己的苦衷的：我从20岁就爱上了杰克（赵子轩的英文名，没忘吧0w0），可这种爱是无望的——他那么爱玩，那么放荡，无论我做什么都不能让他对我动心。更何况，我们终将回到自己的家族娶妻生子、继承家业……迫于无奈，我压抑自己的爱意，若无其事地与他分手，尽职尽责地扮演他最好的朋友，本以为这样就能伴他一生，谁料阿俊出现了！他霸占了杰克，杰克也逐渐爱上了他！杰克终于爱上了一个人，可那个人竟然不是我，这令我难以接受。于是我决定毁了阿俊，毁掉他们的关系。我绞尽脑汁，本不想伤害杰克，可最终……呵呵，这样也好，他现在只有我了。”他抽动嘴角，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真变态！”听到这，林曦终于忍无可忍地露出了厌恶的神情。他冷着脸盯着亨利，罕见地言辞尖厉起来：“你根本没有反省过自己的错误！口口声声说爱赵子轩，你简直玷污了爱这个字眼！” “什么意思？”亨利又惊又怒地看向林曦，似乎没料到温吞如他也会这样说话。 林曦被对方看得一阵心虚——他最怕得罪人，很少当着别人的面反驳对方，再加上他根本没谈过恋爱，实在没什么底气——他抖抖嘴唇，不自觉把视线移开，与此同时，感到jojo轻轻顺了顺他的后背。 jojo的动作非常温柔，像在抚摸一只惊恐的猫——大概是学了路遥原来摸他的手法？——林曦略微走了下神，再回神时，竟然没了原先的慌乱。他看了眼院中的桃树，组织了一下语言，重新对上亨利海蓝色的眼睛：“虽然我也没什么实战经验，但我身边有爱情美满的伴侣。从他们身上我能看到：爱不是自私，而是无私；不是剥夺对方的一切迫使对方依从自己，而是给予对方关怀让对方接受自己。所以，即使时光倒流，你对赵子轩表明心迹，也不可能跟他在一起……因为你们都是只会索取的自私鬼。” 亨利垂下眼帘，笑得不以为然：“给予？” 林曦越说越顺，并不在意他的轻蔑：“对，就是给予。你知道赵子轩为什么会爱上阿俊吗？呵呵，不是因为他年轻漂亮，而是因为他懂得付出：他给了赵子轩一个家，守住了他们的承诺——就算是死，他也要告诉赵子轩他没后悔过，他还在讲‘我爱你’……而你呢？你究竟为他做过什么？你替他考虑的，恐怕没有小花多！”说到碧桃花妖，林曦眼前就浮现他抱住赵子轩的一幕——那一句“我爱你”，恐怕不只是阿俊的遗言吧？他的情绪有些激动，稍微停顿了一下才说：“要我说，赵子轩落到这个下场是他活该！” 亨利闻言，怒视林曦。这次，后者没有避开眼神：“永失所爱，亨利先生，这是对你们两个人共同的惩罚——赵子轩已经疯了，阿俊和小花成为了他的整个世界。就算你将余生全都消磨在他的病榻之前，也无法得到他的心！” 说完这些，林曦对脸色突然灰败下来的亨利点点头，拽着jojo大步离开。 两个人一路沉默地回到路遥家，进了门，林曦立刻靠在墙上大口喘气：“哎呦妈啊，吓死我了！我真怕那外国佬突然跟我动手……” “不怕不怕，”jojo笑嘻嘻抱住他，“如果他敢对你动手，我就挠他！” “挠p！你当你还是猫？”林曦听着好笑，扬手弹了他一个脑崩，“好歹是个爷们，大家要用拳头啊！” “嘿嘿~”jojo并不在意他的动作，搂着他的腰撒娇地蹭蹭：“反正我会保护你的！小林子，你以后多用刚才那种语气说话吧，很帅！” “帅、帅吗？”林曦的脸“腾”得红了，有点开心地挠脸，“我只是替阿俊和小花不值罢了。”他说着，侧头看向窗台的花瓶，瓶中插着从赵家捡回来的碧桃花枝，正无视季节的变化开得喜庆。据《山海经》的书虫说，这枝花里残留着碧桃花妖的灵智，只要在灵气充足的地方悉心照料，就能让小花重新出现…… jojo顺着林曦的视线看过去，歪着脑袋想了一会突然问：“小林子，你说小花究竟有没有爱上赵子轩？” “应该有吧……为什么这么问？” “你看，他吸取了阿俊的灵气，变成了阿俊的模样，会不会也被阿俊的情感影响了呢？就连他自己也问过吧，喜欢上人类的妖怪是不是很奇怪。” “唔，谁知道呢。”听他这么一说，林曦也不确定了。 “那妖怪究竟会不会喜欢上人？”jojo又问。 “唔，谁知道呢。” “刚才亨利说什么在一起，是什么意思？”jojo继续问。 “唔，谁……”林曦习惯性借口，待反应过来，就红着脸用力把他推开，“你怎么那么多问题！烦死了，快去收拾东西，不然今天又搬不走了！” “啧！”好奇心得不到满足，jojo不爽地皱起眉。他眼珠一转，俯身咬了林曦的脸一口，并且在林曦暴起踹人之前坏笑着跑掉了。 “小混蛋！”林曦气得原地跳脚，从脑门红到脖子。他用手往脸上扇风，嘴里絮絮叨叨地骂，一扭头，却发现《山海经》和《鬼话连篇》的书虫正坐在鞋柜上，托着腮，围观得津津有味。 卧槽，他们看了多久！？林曦心中羞赧，立刻找话：“呃，你们怎么坐在这？” 小老头笑呵呵站起身，拍拍小林曦的肩膀：“我有事跟你商量，就专程在这等你，见你一进门就跟jojo说笑，便没好意思打扰你。” 得，他们是从头看到尾了。林曦无语，索性顺着问：“跟我商量什么事？” “《山海经》爷爷听说我们要搬家，想跟我们一起走！”小林曦开口回答，紧跟着哀求，“爸爸，带老爷子一起走吧！他知道好多故事呢！”他是鬼故事的书虫，最喜欢山海经肚子里的那些神话传说。 林曦被小林曦说得有些意动，立刻问道：“老爷子，为什么想跟我一起走？您跟我一起走，这方便吗？” 老爷子笑眯眯：“我是没有主人的书虫，跟谁走都是方便的。至于跟着你的原因吗，呵呵……你知道，我比其他书虫虚长几岁，又是神怪书籍，所以对灵气和妖怪更加熟悉。经过这段日子的观察我发现，jojo身上的灵气十分充足，远胜人类和一部分妖怪，这可能就是他能让别人看到妖怪的根本原因。由于他身上灵气极旺，故而很容易吸引妖怪……先前那碧桃花妖与主动与你们相交，应该就是受了灵气的影响。” 林曦听得有些心惊：“我怎么听得那么慎得慌？灵气什么的，那些妖怪该不会像抓唐僧一样来抓jojo，争先恐后地吃他的肉吧？” “那倒不至于，”老爷子被林曦的联想能力逗乐，轻轻摆手，“只是会有很多妖怪愿意接近他罢了。我想跟你们一起走，一是跟小鬼投缘，不想分开；”他摸摸《鬼话百篇》书虫的脑袋，“二是贪恋jojo身上充足的灵气；三是为了多见点妖怪，给自己寻点乐子，同时帮你们答疑解惑，说做提点，免得花妖的事再度重演，你一下如何？” “请你跟我们一起搬走！”听老爷子说起花妖，林曦立刻点头——他现在想到那团红光，还会感到一阵后怕。据《山海经》讲，如果那天林曦没有把花枝捡回来，碧桃花妖就真的没了……林曦虽然跟花妖相识不长，也骂他给自己找麻烦，却真的心疼他纯善可怜。想着以后jojo还会引来更多妖怪，其中说不定还会有小花这样需要帮助的，林曦打从心眼里觉得，《山海经》书虫绝对是居家生活、外出旅游的必备神器！ 拿定了主意，林曦给游方打了个电话说明原因，就从书房找出那本已经破旧的《山海经》，放进了贴身的背包里，又回客房把偷懒的jojo戳醒（“你这只懒猫！”“唔，小林子一起睡！”），拉他一起打包剩下的行李。 一个小时后，林曦一手捧着桃花，一手拖着行李，带着jojo和两个书虫，终于踏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公交车上，jojo东张西望，听肩头的《山海经》书虫和《鬼话连篇》书虫给他科普常识，时不时缠着林曦发问，动作暧昧，引得车上的小姑娘一阵窃笑。 见别人笑了，jojo就跟着笑，虽然他不知别人在笑什么——路妈妈的礼仪教导：“以笑回笑”——林曦却笑不出来。他对那笑容背后的含义心知肚明，羞得像个番茄，又没法出声解释，只能咬牙按捺用桃花抽人的冲动，默默在心里给jojo记账：等你到了我家，哼哼！ 虽然臭着一张脸，却并没刻意跟jojo拉开距离。 公交车外，和风徐徐，车流如梭。公路中间的花坛中，几树碧桃迎风摇曳，花已经不如叶多，只等着来年春风送暖，再肆无忌惮地绽放。 日头西落，夜色四合，已近暮春。 =======碧桃花妖.完======= 第30章 啰嗦的关二爷：马家烧烤店 北京的暮春，气温多变得令人无所适从，今天还穿着毛衣，明天就得换短袖。气温起伏不定，人的情绪也跟着浮躁起来，真可谓是“天干物燥、一点就着”…… “路——玖——！你给我滚过来！”这不，某小区的一户单元房里，就传来林曦几乎气炸的叫喊。 “完了，叫全名了。”蜷在床上的jojo一个激灵弹起来，不情愿地抓抓头发，推开薄被，趿拉着拖鞋快步往厨房走，一边走一边嘀咕：“真是的……小林子，你怎么又生气了？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更年期’？” “更你妹！”浑身烟味、胡子拉碴的林曦站在厨房门口，双手叉腰朝他咆哮，“你以为老子乐意生气吗！妈的，地狱赶稿期还要操心你，老子容易啊？！看看你把厨房弄的！”他闪开身子，露出摆满食物的料理台，“跟你说了多少遍：不准把冰箱搬空，不准把食物摊得到处都是，不准每样食物只吃一口！” “啧，我又不是故意的。”jojo不服气地扭头，低声抱怨，“谁让冰箱里的东西都不好吃。” “不是冰箱里的东西不好吃，是你太挑嘴！真是猫性不改。”林曦翻了个白眼，走进厨房，一边收拾一边数落他。 “啰嗦死了……小林子是人妻。”jojo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跟进厨房，从后面抱住林曦，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到后者身上。 “□□你妹！”林曦的耳朵红了，用胳膊肘顶他，“你又看奇怪的网站了！？” “没有……哎，你声音小一点，吼得我头疼。”jojo撒娇地蹭蹭林曦的脖子，贴着他在料理台前晃来晃去，等他收拾得差不多了才问：“你稿子写完了？” “还差一个结尾。”林曦把过期了的食物扔进垃圾箱，“怎么，你有事？” “嗯……”jojo可怜兮兮地眨眨金色的猫眼，“小林子，我难受。” “难受？”林曦吓了一跳，立刻在他怀里扭过身来试他的体温，“是有点烫……具体是哪里难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jojo撒娇地用头顶着他的手心：“三天前就开始了，头疼、没胃口、浑身发热、睡不好觉……” “听起来很严重啊。”林曦担心地皱起眉头，拉着他走到客厅让他坐下，自己则翻箱倒柜地开始找体温计，“你怎么不跟我说？” “我跟你说了，”jojo很是委屈地扁扁嘴，“结果你用烟灰缸丢我。” “呃……有这回事？”林曦面露尴尬，努力回想。 “有的！”这时，《鬼话连篇》的书虫扶着《山海经》的书虫跑来凑热闹了。前者是林曦的灵魂碎片，所以跟林曦20岁时长得一模一样，不过只有两厘米，后者则是一位穿着儒衫的老书生。他们走到jojo脚边，小林曦一阵手舞足蹈地比划：“jojo推门进来的时候，爸爸正好写到一个小□□，大吼一声‘烦死了’，抄起手边的烟灰缸砸向jojo！幸亏jojo身手敏捷，一个侧身堪堪避过,只见他……” “停停停，”林曦囧着脸打断他，“你真是我亲儿子？怎么感觉你像那谁谁写的武侠小说啊。成了别说我想起来了。”他伸手摸摸jojo的头发跟他道歉，“我赶稿的时候比较暴躁，对不起啊……你难受得厉害吗？我带你去看医生？” “不想看医生，想睡觉。”jojo环着他的腰把他拉进，闭上眼睛，将脸埋在他怀里。 林曦扭头看了一眼表：“才下午五点，现在睡太早了，怎么也得等吃完晚饭吧？”他想了一下说：“你搬到我这儿快一周，还没吃过楼下的烧烤吧？” “烧烤？” “嗯，羊肉串、牛肉串、鸡翅什么的，还有秋刀鱼。”林曦揪揪jojo的耳朵，“你不是没有胃口吗？要不要去尝尝？” “要尝！”听到“鱼”字，jojo的眼睛都亮了，吩咐两个书虫好好看家之后，拽着林曦就往外走：“秋刀鱼！秋刀鱼！” “哎哎，等一下，让我刮个胡子啊！” === 半个小时后，刮了胡子换好衣服的林曦带着jojo来到他们小区门口的那家烧烤店：马家烧烤。 马家烧烤店的店面不大，只有三十来个平方。屋里摆着十张四人座方桌，远离门的墙角摆着一个柜台，柜台里摆着酒架和贡台，台子上摆着一个陶瓷的关公，一看就是地摊货；屋外则放着五六张小桌。 两米长的烤架摆在店门旁，煤槽内燃着黑漆漆的煤块，架子上则摆着各种各样的烤串。带着瓜皮小帽的店老板站在烤架边，一手拿着把破蒲扇控制火候，一手往烤串上撒作料：盐巴、孜然、辣椒……各色各样的粉末撒到烤串上，飞进煤槽里，幻化成诱人的香气，挑逗着每个路人的味蕾，使他们停下脚步，在店内或者店外找个位置坐定，享受一顿不算卫生安全、但绝对美味畅快的晚餐。 林曦带着jojo过来时，店外已经坐满了人。他扫了一眼，拉着金眼少年往屋里走，熟稔地跟烤串的老板打了个招呼：“老马，生意兴隆啊？” “哟，小林？有阵子不来，最近忙什么呢？”马老板看到林曦也很高兴，露出憨厚的笑容跟他寒暄，“昨天东东还说想你……这位是？”他的目光落在jojo身上，有点局促地收声。 “这是路玖，我朋友。”林曦笑着跟他介绍，又拍拍jojo，“叫马哥。” “马哥。”jojo乖乖叫人，送上气质绝佳的笑容一枚，直接将朴实的店老板击沉，“你好你好！哎呦，真帅啊。这是外国人吧？中文讲得真好，长得也好……” jojo露出礼貌的笑，林曦也跟着扬了扬下巴，扬完才觉得不对劲儿——人家夸奖jojo，我自豪个什么劲儿？ 他不太自在地蹭蹭鼻子，正了正脸色，对瞅着jojo看个没完的马老板摆摆手：“成了，你先忙着，我们进去了，给我们烤20根肉串，再来4串秋刀鱼。” “哦哦，”马老板回神，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屋里随便坐，我一会就把串送进去。” 林曦和jojo走进屋里，在靠近柜台的空桌边面对面坐下。后者好奇地四下打量：“生意真好。” “他家生意一直不错，”林曦给两个人倒上茶水，“肉量足，味道也好。” “你跟那个老板似乎很熟？”jojo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被烫得直皱眉头，像是只笨拙的猫，“唔！” “因为经常光顾嘛。”林曦被他逗得扬起嘴角，拿过那杯茶帮他吹了吹，“这个店是游方上学时相中的。他那时手头很紧，靠打工和写稿赚学费，一块钱要掰成两半花，发现这家店物美价廉之后，每个星期都拽我来过瘾，一来二去就养成了习惯。后来他搬走了，我还是喜欢到这来吃……”他面对门口坐着，说到这里突然住口，对jojo身后招手，“东东！” jojo顺着林曦的视线扭头，就见一个带着红领巾的小男孩从外面冲进来，欢喜地扑进林曦怀里：“林叔叔！” “啧。”猫眼少年立刻黑了脸，很不友善地伸手将对男孩从林曦怀里拉出来：“喂，不准你抱他！” “为什么不准？”名叫东东的男孩不满地撅嘴，回头怒视jojo，待看清后者金色的眸子，立刻面露惊奇：“咦，你是外国人？”他扭头问林曦，“林叔叔，这是谁啊？” “这是路玖，你可以叫他jojo哥哥。”林曦笑着摸摸东东的脑袋，又给一脸不快的jojo介绍，“这是马东东，马老板的儿子，今年8岁。” “你好！”东东眨眨眼睛，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对jojo伸出手。 jojo不情不愿地跟他握了手，随即将林曦放在男孩头上的手拽了下来，霸道地哼了声：“不准摸他。” 林曦白他，用力把手抽回来，低头见东东一脸天真地盯着他，莫名觉得有些害羞，连忙没话找话：“咳，那个，东东，你是不是长高了？” “嗯！长了两厘米！”孩子立刻开心地笑起来，无视jojo难看的脸色，缠着林曦叽叽喳喳地聊天，直到马老板进来轰他，才一脸不情愿地回后面做作业了。 “七岁八岁狗也嫌，正好是缠人的时候，打扰你们说话了吧？”马老板把刚烤好的肉串放到两人面前的桌上，见jojo一脸不快，有点无措地跟他们道歉，“这孩子没妈，我又总是忙活生意，搞得他喜欢粘着常客玩，真是不好意思啊。” “没什么，东东是个很可爱的孩子，我们都挺喜欢跟他聊天……”林曦立刻摆手，一边说一边对jojo使眼色，见后者不为所动，又在桌下踹了他一脚。 “嘶……”jojo疼得一挑眉，委屈地看了林曦一眼，朝马老板抽抽嘴角：“嗯，他挺可爱的。”虽然笑得勉强，但他皮相出色，随便一扬嘴角，就让一脸不安的马老板放松了下来。 待他走开，jojo便一脸控诉地看着林曦：“你竟然因为一个老男人踢我！负心薄幸！” “负心薄幸不是这样用的！”林曦训他，“踹你还算轻的，谁让你对东东摆臭脸的？他们父子很不容易：马老板的老婆跟人跑了，自己又当爹又当妈地把东东拉扯大；东东懂事又聪明，从小店里长大，6岁就会穿串、数串、送啤酒了……” “那他也不能往你怀里扑。”jojo听了，却不受教，冷着脸戳戳林曦手腕上的项圈，“反正我不喜欢他们！小林子是我的，只有我能看、只有我能抱！” “胡说八道！”林曦脸一下子涨红，他窘迫地四下看看，确认没人注意才松了口气，伸出退了jojo的脑门一下，“你究竟从哪里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以后不准再说了。” “为什么不能说，我就是这样想的。”jojo一脸认真，“你自己也说过的，你属于我。” “我！”林曦只觉心跳骤然加速，他错开眼睛，不敢直视jojo金色的猫眼，小声骂道：“妈的！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吧……真是的，好好的友情宣言被你一说，就变成肉麻的山盟海誓了！”他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略有些慌乱地拿起一根肉串往jojo手里塞，“懒得跟你讲，吃串！堵住嘴免得乱讲话！” “我没有乱讲话！”jojo对林曦表现出的抗拒非常不满，顿时犯了猫脾气。他眉头紧皱，没有接过竹签，而是低下头去，就着林曦的手吃了一口：“要你喂，否则就不吃！” 少年温热的呼吸喷在男人的手背上，喷得他手臂一颤，“啪”得一下将肉串地落在桌上。与此同时，一个洪亮的嗓音在两人耳边炸响：“岂有此理，真是有伤风化！” 第31章 啰嗦的关二爷：一尊陶像引发的闹剧 林曦因为jojo突然靠近惊倒，不小心把手里的肉串掉在了桌上。与此同时，一个洪亮的声音在两人耳边炸响：“岂有此理，真是有伤风化！” 两个人闻言一愣，对视一眼，一起扭头寻找声源，却发现身后的柜台后空无一人，只有关公像摆在贡台上，对他们怒目而视。再看周围，其他桌的客人各聊各的，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 林曦挠挠头，探寻地看向jojo。后者干脆地对他点点头：我也听到了。 得到少年肯定的答复，林曦顿时感觉有点兴奋——他们听到了其他人听不到的声音，这说明他们再次碰到了妖怪。遇到妖怪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林曦又有有趣的题材可以写了。 上次遇到碧桃花妖之后，林曦有感于他以及阿俊和赵子轩的关系，便将他们的故事稍作修改写成小说，投给国内一家有名的女性向杂志社，不仅顺利过稿，而且被选为当期最佳……那家杂志社的编辑因此对林曦大加赞赏，并且叮嘱他下次有这类故事还要投来。 林曦连声答应，甚至产生了专门采访妖怪的念头，却被《山海经》的书虫泼了冷水。小老头模样的书宠一脸可惜地摇头晃脑：“妖怪的形成是需要充足的灵气和机缘造化的，现在的城市环境恶化，人心浮躁，灵气已经越来越少……跟妖怪交谈的机会，那是可遇不可求的，劝你还是早些弃了指望妖怪的念头。”林曦当时听了，惋惜地叹了口气，同时按下决心，要珍惜以后遇到的每一个妖怪——今天终于让他碰到一个，叫他如何不开心。 林曦脑子里转着“稿费”二字，转着脑袋在马家烧烤店里仔细寻找异常的人，却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奇怪，在哪呢？” “声音是从它身上传来的。”jojo碰碰林曦，让他回头看柜台后供桌上的关公陶像。 那关公陶像大约30公分高，由关公和一个小卷轴组成。关公被做成武财神的形象：枣红色的脸盘，炯炯有神的卧蚕眼，美髯及胸；身穿粉红色官服，佐以粉蓝色的腰带；左手托着一个大元宝，右手握着青龙偃月刀。小卷轴则是红色的，上书四个金色的隶书大字：招财进宝。 整尊陶像上色非常粗糙，总的来时，就是一尊半旧不新、十分普通、分外廉价的的陶像。 林曦仔细看了陶像两眼：“我听着也像……难道这陶像就是妖怪？也不见它动啊。” “会不会又是人的灵魂附在上面？”jojo感觉有些饿了，拿起一根肉串闻闻，把它塞进林曦手里，拉着林曦的手喂自己吃，动作流畅，神色自然：“就像阿俊附在桃树上那样。” “你自己拿着吃啊魂淡！”林曦刚刚平静下去的脸色又变红了。他用力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刚想继续训斥，就听方才那个义愤填膺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情骂俏，难道你们不觉得羞耻吗？！”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打情骂俏？！”林曦回答，同时瞪了陶像一眼。这次他听得分明，声音的确是从陶像体内传来。 “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陶像答得颇具气势，嘴却一动不动，“倒是你们，竟然能听到本大爷说话？哼，你们也配！” “如果有可能，我还真不想听到。”jojo皱眉吐槽，随即真诚地看着林曦提出申请：“让我把它砸了吧。” “你们敢！”林曦还没回答，陶像里的声音已经暴跳如雷：“本大爷是关云长，你们谁敢跟本大爷动手？” “关云长？”林曦闻言呆住，“哪个关云长？肯定不是我想的那个吧……” “还能是哪个关云长？”陶像里的声音很是得意，“当然是蜀将关羽了！” “你说你是关羽？1800多年前败走麦城的那个关羽……骗人的吧？”林曦露出怀疑的神色，“你怎么会附在这么一个廉价的陶像身上？” “……”陶像被问住了，半天才冒了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这句台词真耳熟……”林曦挠挠耳朵，想到某个蹭方便面的道士，以及用方便面汤画的符纸……他不由自主地看向jojo。 jojo不明所以地眨眨金色的猫眼，并不知道林曦想到了他变人的事，见林曦盯着自己出神，只当他在苦恼陶像的事。少年转转眼珠，计上心来，仰头问陶像：“你到底是什么？陶像生出来的妖怪还是关羽的灵魂？” “本大爷是关羽!” “哦？既然如此，就算我砸坏陶像也没关系咯？既然你是关羽，就另外找个东西附身吧！”jojo说着，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被对方吼了两次，他已经憋了一肚子火——站起来就往柜台后面走。林曦这时也回过神来，犹豫了一下，并没出声阻止，只在心中思忖：听着陶像说话，不太可能真的是关羽……大概只是个性格恶劣、脑子又不好用的妖怪吧？吓唬一下也没什么，不过，jojo这孩子还真是蔫坏……啧，肯定是跟路遥游方学坏的，绝不是我的教育有问题！ “你、你别过来！”见少年走近，陶像的声音掺了一丝惊慌，“我可是赫赫有名的关二爷！” “关二爷？嗤！我就过来了，你奈我和？”jojo走进柜台，讲出一句古装剧的经典台词，伸手将陶像从供桌上捧下来：“最后问你一次，你究竟是什么？” “本大爷是关羽！” “那我就不客气了！”jojo说着，将陶像高高举起，就要往地上砸—— “不要！”就在这时，稚嫩的童声响起，随即，有人用力抱住他的腰。 jojo本来如林曦所料，只是吓唬陶像一下，并不想真的弄坏它——路妈妈礼仪教导：“别人的东西不可以随便乱碰，更不可以随便弄坏。”——可猛地被人从后面一撞，反而手滑，只能眼睁睁地看那陶像脱手而出，尖叫着砸向地面：“啊啊啊——” ！ 幸好林曦反应够快，从椅子上跳起来，按住柜台一伸胳膊，抓着陶像的脑袋将它救了下来。 三人一妖同时松了一口气。jojo抓起抱着他的人，发现是马老板的儿子东东：“原来是你……你干嘛突然抱住我？” 东东被高大的jojo拎在半空中，看起来像只瘦弱的小鸡仔。小男孩先是伸头去看林曦手里的陶像，确认它完好无损后才扭脸面对jojo，凶巴巴地抬脚去踢后者的肚子：“坏人！” jojo猝不及防，被踢中腹部，疼得倒抽一口冷气，松手把东东放下，抱着肚子原地蹲下：“痛……” “jojo！”林曦大惊，看东东还要踢打jojo，立刻放下手里的陶像转进柜台，把小男孩从少年身边推开，“你干什么！？凭什么打人？”又急又怒之下，没能控制好力道，直接将东东推倒在地。 “林叔叔……”东东摔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他见林曦满脸心疼地抱住jojo，顿时红了眼眶，大声叫了起来：“他是坏人！他要砸坏关二爷！” 孩子带着哭腔的叫声引起了所有顾客的注意，大家纷纷收声，有几个熟客站起来，相继走到柜台这边查看：“东东，你怎么哭了？” “出什么事了？”恰在这时，马老板进来送肉串，见客人们都看着柜台那边，便跟着看过去，结果发现儿子坐在地上哭，顿时大惊，立刻走过去：“怎么了儿子？” 东东见着爸爸，顿时扑进他怀里一阵哭诉。其他客人听了事情经过，都有些不满地看向林曦和jojo。 林曦此时却顾不上别人的目光，他只是担心地顺着jojo的后背，小声询问：“究竟哪里疼？能不能站起来？” jojo把脸埋在林曦肩颈间，豆大的汗珠不停从额头上冒出来，显然是疼得厉害。 林曦等不到他的回答，也不再等，伸手拉过他的胳膊环在自己肩上，用力把他搀起来：“走，去医院。”一抬眼对上围观群众和马家父子，顿时冷了脸色：“看什么看，让开！” “那个，小林，你朋友没事吧……”马老板本来也有些不满，可看jojo脸色发白，也知道儿子闯祸了，顿时有些不安。 “他这样像没事？”林曦板着脸开口，语气很冲，“闪开，我要带他去看医生。”他的目光落在东东身上，往下拉拉嘴角，又说：“劝你好好管管孩子……别光顾着赚钱，把孩子养成……”他深呼吸了一下，把到了嘴边的恶毒词汇咽回去，换上了比较温和的：“蛮不讲理的不良少年！” 可纵使如此，马老板父子还是变了脸色。东东躲在他爸爸身后，委屈地哭了起来：“呜呜……明明就是他坏……他不让我跟林叔叔跟我玩儿，还要弄坏关二爷……” “哦对，说到关二爷。”林曦冷冷地打断小孩，从口袋里抽出两张粉红票子甩在柜台上：“200块，饭钱加上这个陶像——这个关二爷，我要了！” 他说着，回头恶狠狠地瞪了柜台上一言不发地陶像一眼，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等、着！” 第32章 啰嗦的关二爷：离家出走 林曦带jojo到医院去做检查，医生戳戳碰碰，很快下了结论：肋下软组织损伤，左边第四根肋骨出现骨裂——并不是什么大病，只不过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jojo在咳嗽、深呼吸和使用右臂时都会感觉到疼痛，需要吃药静养而已…… “才不是‘而已’qaq！”jojo一脸不高兴地站在拿药的窗口边，苦着脸跟林曦撒娇，“我不吃药！不吃！”动作有点大，顿时疼得用手捂住伤口。 “不吃就这么一直疼着。”林曦毫不留情地伸手戳戳他的肋骨，然后转向正在看热闹的小护士，“麻烦您，我拿药。” 拿了药，两人坐上回家的公交车。晚上八点多，下班高峰已经过去，车上空座很多。他们在车厢后面的双人座上落座，jojo立刻暗搓搓地去偷林曦口袋里的药包，被后者发现，狠狠地敲了脑袋：“你啊！想拿药包丢掉是不是？真是不长进。当猫的时候怕吃药，变成人了还是怕吃药。” “tat呜……”jojo不开心地扁起嘴，金色的猫眼儿水汪汪地盯着林曦，“我好惨！莫名其妙被讨厌的小鬼踢上，还被小林子罚吃药！” 林曦看着有些心疼，伸手揉揉他的头发，只是事关jojo的教育和健康，他并没松口：“话不是这么说的：第一，你挨这一下事出有因；第二，吃药不是罚你，是为你好。” jojo可怜巴巴地抽抽鼻子。 男人叹气，伸手去捏少年的鼻子：“东东看到你要砸他家的东西，当然会跑出来阻止。我知道你没打算弄坏那个关公像，可他并不知道啊，对不对？” “那他也不能踢我……”jojo不服气地小声哼哼。 “那是因为你把他拎起来了。东东还小，下手没有分寸，一害怕当然下了重手。”林曦温声说，“jojo，对待小孩子要温柔，他们是非常敏感的。以后见到小朋友，不可以粗暴地跟他们说话，也不可以随便把他们拎起来，知道吗？” “不知道。”听林曦维护东东，jojo立刻不爽地皱起眉，扭头不看他，“明明是我受伤了，却说得好像都是我的错！” “谁说都是你的错了？东东没搞清状况就踢人，这是他的不对，我不是已经凶过他了？”林曦挑眉，转脸回想自己在店里说的话，有些心虚地小声嘀咕了一句：“甚至还动了手……” jojo的猫脾气这时候犯了。 自从跟林曦同居之后，他的身心状态就一直不好。好不容易跟林曦出门吃顿饭，却又是挨打又是挨数落。身体上的疼痛和心中的郁闷糅合在一起，让金眼少年提高音量大声叫起来：“是，你动手是动错了！你根本就不该为我教训那个小鬼！我挨打都是活该！都怪我对小朋友不够温柔！都怪我缺乏常识不长进！你把那个小鬼领回家养吧！反正他聪明又可爱比我强得多！”说完，猛地起身冲到车门口，趁着公交到站，直接跑下了车！ 林曦被jojo的突然爆发惊住了，等他回神追下车，却已经不见了jojo的踪影。 男人呆呆地站在站牌下，感觉担忧和慌乱逐渐填满胸腔：现在这是什么情况……jojo他这是，跑了！？ jojo会从自己身边跑开，这是林曦从来没有想过的情况。因为少年从做猫开始，就一直是个非常粘人的小家伙。虽然是善于爬树和狩猎的挪威森林猫，却十分依恋人类。做猫崽时被路遥惯得非要跟人一起睡，即便当了人也要抱着林曦才能入眠…… 而现在，那个每天都在书房门口撒娇耍赖喊他一起睡的家伙，竟然跑了。 ……他能跑去哪里？他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他会回家吗？认识回家的路吗？他现在肚子饿吗？连续三天没有食欲，今天也一共吃了两口肉串，大概已经饿坏了……他会不会被人拐去奇怪的地方？如果遇到喜欢美少年的变态怎么办…… 林曦的脑子乱成一团，只觉得口干舌燥。他四下张望，明白自己应该立刻动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冷静地做出决策：应该走哪边？jojo会不会回来？如果我追错方向，会不会跟他错开？ 迟疑不定之时，他的手机响了。林曦将其掏出，看到屏幕上的“游方”两字，顿时觉得看到了救星：“游方！jojo跑了，我该怎么办？”开了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电话那边的游方显然被他吓了一跳：“啊？什么叫jojo跑了？他为什么跑了？” “他从公交车上冲下去……我、我说了他两句他就生气了。他身上没带钱，而且已经三天没好好吃饭了……游方，我怎么办？” “你先别慌。”听完林曦杂乱的叙述，游方刻意把声音放软——他的声音本就温和好听，还带着点可爱的小鼻音——安抚着好友的情绪：“你先回家去等门，我稍后就到。把jojo下车的车站告诉我，我通知路遥和程思分头去找。” == 当林曦游方等人为寻找jojo全部行动起来时，jojo正蹲在一丛灌木后面跟一只黑猫大眼瞪小眼。 “喵？”黑猫谨慎地观察jojo的脸色，小心地把小鱼干藏到身后，然后矜持地坐正，优雅地用尾巴拍打自己的小爪子：你是谁？为什么突然冲进来？ jojo对它眨眨眼，抬头朝自己的来路看看，见林曦没有追过来，很是不快地咂咂嘴。他席地而坐，用手捂着疼痛不已的肋骨，小声对那只猫解释：“我讨厌小林子，所以跑掉了。” 咦，你能听懂我说话？黑猫吃惊地瞪大黄澄澄的眼睛，瞳孔放大。它站起来，凑到jojo身边嗅嗅：“喵~”奇怪，有猫咪的味道哦！ “因为我以前也是只猫。”jojo伸手搔搔猫咪的耳朵，看着眼地上的小鱼干，吞了口唾沫：“肚子好饿啊……” “喵！”你肚子饿了啊？呵呵，你们这种家猫啊，经常离家出走却不知道如何找食物。黑猫软软地叫了声，用爪爪碰碰jojo的膝盖：跟我来吧，我带你去可以吃东西的地方。 少年站起身，目送黑猫穿过马路，跑进马路对面的住宅区。他迟疑地再次看向来路，却依然不见林曦的身影：“可恶，电视里的女主角这时都会追上来的……”他有些沮丧地踢踢地上的草，揉揉刺痛的肋骨和咕咕叫的肚子，轻轻叹了口气：“算了，吃点东西就回去吧……” 他穿过马路，追上等在小区大门口的黑猫。一人一猫在小区里七拐八拐，来到一栋单元楼下。 黑猫轻盈地一跳，跃上一楼小院儿的围墙，“喵喵”地叫起来。 围墙只有一米高，jojo站在墙边往院内探看，只见小院两平米见方，有扇绿色的房门通向屋里。院子分割成两部分，一部分摆着花架和五六个花盆，里面种着各种兰花；另一部分则刨掉了地砖露出泥土，被开坑成了一小块菜地，里面种着蒜苔和白菜，总的来说，是个非常有情趣的小院。 少年正盯着一盆兰花出神，就听到院里的绿门里传来一个好听的男声：“来了来了……小黑，你又带朋友来蹭饭了？” jojo应声抬头，就看到门里走出一个穿着蓝色格子睡衣的男人。那男人看起来大概三十多岁，不算太高，梳着有些老派的中分头，胡子刮得非常干净。 男人对上jojo的眼，顿时露出惊喜地表情：“哟，美少年？” jojo眨眨眼，礼貌地对他笑笑。 男人立刻做捧心状：“笑起来更美了！找到了！我梦寐以求的男主角！”他快步走到围墙边，伸手把黑猫抱进怀里：“这就是猫的报恩吗？果然好人会有好报！少年啊！在猫咪之神的指引下我们相应！你注定要参演我的偶像剧！我注定要把你捧成一线小生！”他丢开猫，一把握住jojo的手：“说吧，宝贝！只要你愿意参演我的偶像剧，要求就随便你提！” “呃……”jojo一脸嫌弃地把自己地手抽回来，在身上用力擦，同时探究地望向黑猫：这是什么情况啊喂？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喵~”黑猫摆摆尾巴，慢条斯理地舔舔自己的爪子：没事儿，他一直这么抽风。虽然不知道他究竟在说什么，不过他不会害你的，有什么要求你就对他提吧。 “这样啊……”jojo小声嘀咕一句，挑剔地审视男人的脸，确定对方应该不是坏人之后，终于坦然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肚子饿，请给我三文鱼刺身。” === “你家竟然有三文鱼……”与此同时，林曦家中，游方有点惊讶地打量着冰箱里的东西，“用来做刺身给jojo吃的？” “嗯。”林曦坐立不安，在客厅里不停打转，时不时扭头看向挂钟，“已经一个多小时了，路遥和程思怎么还没找到jojo？他身上带着伤，用力喘气都会疼，肯定跑不远的……怎么现在还没找到？” “冷静点，会找到的。”游方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走过来递给林曦一罐，“不过是离家出走，谁叛逆期时没干过？不用太担心，他那么聪明，就算没被路遥他们接到，也会自己回来的。” “我就怕他不愿回来。”林曦倒在沙发上，用啤酒冰着自己的额头，喃喃自语：“我从来没见他那么生气过……游方，我今天教育jojo，真的教育错了？” “你教育得没错，错的是你的立场。”游方打开啤酒喝了一口，“你把jojo当成孩子、朋友，把你们之间的感情当成亲情、友情——所以你决定你教训他天经地义，却没考虑过jojo的感受。” “你没有考虑过，比起说教，jojo可能更想跟你沟通。因为他不只想当你的孩子、朋友，而是想当你的恋人……”见林曦露出惊讶的身侧，游方耸耸肩，“说老实话，林曦，你有没有想过这种可能：jojo他爱你。” “爱我？别开玩笑了！”林曦用啤酒冰着自己红透的脸颊，不敢跟游方对视，只是僵笑着打哈哈：“他才变成人多长时间？哪里懂什么是爱？” “因为他不懂爱，所以就否定他爱的权利？”游方轻笑一声，“瞧，这就是你的立场问题——你根本没考虑过jojo的感受。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你根本没问过他的想法，不关心他为什么不不快、为什么愤怒……就算他明确地表达了对你的占有欲，你也会把他的认真判定为‘胡言乱语’——林曦，你对jojo不够公平。” “那我要怎样才算公平？糊里糊涂地跟他谈恋爱？游方，你不要因为自己是gay就把我跟男人拉郎配！更何况——jojo他本质上是只猫！尼玛人兽恋太过重口吧！”林曦无比烦躁，忍不住出言反驳。 游方并不在意他的态度，依然非常平静：“好，我不拉郎配，但我还是要提醒你：大部分直男都不会为了另一个男人在手腕上带项圈，不会跟对方同床共寝，不会因为对方受伤情绪失控，不会因为对方跑掉就带了哭腔……” “我！”林曦眉头紧锁，眼睛落在左手腕的项圈上，顿时哑口无言。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游方起身拍拍他的肩，“我们都是在爱上之后才懂得什么是爱情的。林子，坦诚些，无论是对jojo，还是对你自己。” 第33章 啰嗦的关二爷：寻找 路遥和程思从jojo下车的地方出发，顺着人行道，一人一边向两个方向展开地毯式搜索，忙活了两个多小时，最终无功而返。 晚上十点多，他们回到林曦家，跟林曦和游方一起商量下一步的搜索方案。 “会不会是躲在附近的花圃啊街心花园之类的地方？听说猫咪最喜欢往那些地方躲。”游方皱着眉问。 路遥一边喝水一边摇头：“找遍了。”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程思举着手机让他看百度地图，“从车站往东走是片住宅区，jojo很可能跑到那里面去了。” “你们没去找？” “我们进去转了一圈。jojo不在院子里，但是很可能去了别人家。”路遥说到这里，看了林曦一眼。 林曦脸色难看地坐在一边，不停地转着左手上的项圈。闻言蹙眉：“怎么会在别人家里？他现在是个人，又不是只猫，随便一跳就能从谁家的窗户里钻进家里。” “难不成是被人带走的？”游方却知道路遥不会说毫无根据的话，“你们打听到什么了？” “据小区的看门大爷说，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有个褐色头发的高个少年跟着一只黑猫进了小区……他没看到那人眼睛的颜色，不过可以肯定衣着跟jojo一样，走路的时候还用一只手捂着左腹，似乎很疼的样子。” “那就应该是jojo了！”林曦连连点头，随即追问：“然后呢？他去哪里了？” “不知道。”程思叹气，“那只猫是经常游荡在那附近的流浪猫，喜欢蹭饭，说不定会走进谁家……那个小区有三个单门，一共12栋楼，8栋6层楼，4栋小高层，每一栋都有4个单元……” “那不就是没法找了？”林曦浑身发寒，双手紧握，脑子里飞快过着曾经看过社会版头条，还有写文收集素材时阅读过的那些资料：被割走肾脏的青年、被□□11年的少女…… “你冷静一点，别胡思乱想。”察觉到他情绪不对，游方立刻伸手拍拍他的手背，略一思忖，又问路遥，“那个小区一共就三个门？咱们分三辆车去守着行不行……只要他一出现就能看到他。” “那他要是不出现，或者没法出现呢？”林曦的声音微微颤抖，脑内的画面越来越可怕，“如果他被□□了，或者注射了药物，甚至被强……那该怎么办？” 其他三个男人相互看看，都在彼此眼中看到担忧——的确，守门口这种做法实在太过被动，可现在哪里有主动的好法子？ 报警吗？姑且不说人口失踪48小时后公安局才给立案，光jojo的那张□□就把这条最有效的路径堵死了。 挨家挨户敲门吗？深更半夜地，又有几个人肯开门？再说，如果jojo真的落入变态或犯罪分子手里，这种做法无疑是打草惊蛇……更何况，他们加上刘进也只有五个人，单敲门要花费的时间，就足够林曦担忧的事在jojo身上轮番上演了…… “如果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屋找人就好了……而且最好是很多人一起找……”路遥用手敲着沙发把手，小声嘀咕。 林曦听了，眼前一亮：“有啊！我们有很多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进屋的帮手！”他一边说，一边抓起了茶几上的《鬼话连篇》。 ===== 当林曦等人焦头烂额的思索寻找jojo的方法时，被寻找的对象正坐在某个抽放男人的客厅里研究一份合同——《星尚影视公司c级艺人合约》。 两个多小时前，猫眼儿少年在一只黑猫的带领下来到这地方蹭饭，见到了一个名叫马郊的中年男人。 一见到jojo，马郊就表现得非常激动。他自称是星尚影视公司的大股东之一，也是一位导演，一直想拍一部具有大陆风格且不落俗套的偶像剧，却一直苦于找不到理想的男一号——直到他见到jojo。 在其后的时间里，这位马先生就喋喋不休地阐述了自己的艺术理想和经济追求，并且向jojo许诺：“以后跟了我，天天吃三文鱼刺身，吃一份扔一份！” jojo本来不为所动，只是举止优雅地吃着鱼，盘算着回家之后如何跟林曦认错，直到一句话飘进他的耳朵：“……等你成了当红的小生，电视剧就按集数领工资，一部二十几的电视剧拍完，收入几百万不成问题！” 少年咀嚼三文鱼的动作停止了，他有些匆忙地把嘴里的鱼肉咽下去，抬眼认真地注视马郊：“你刚才说，拍电视剧能够赚几百万？” “对啊，只要我们的剧红了，几百万不在话下！”马郊大点其头。 几百万嘛，jojo低着头开始寻思：小林子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三天可以写一篇稿子，能赚1000块，一个月不停地写，顶多能赚1万块……1万块，我拍一集电视剧就能赚回来？等我能赚钱了，小林子就不用那么辛苦地写书了吧？不用写书，就可以天天跟我抱抱蹭蹭了？ 他眨眨眼睛，摆手阻止马郊的另一波游说，痛快地点头：“好，我演。” 马郊大喜过望，连忙把合同拿出来给他过目。jojo拿着合同，眉头紧锁地将上面的所有字看了三遍，吃惊地发现：每个字他都认识，但这些字连起来……他就不知道它们在讲什么了。 jojo有些为难地咂嘴，守在一边的孟笋见了忙问：“这合同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我看不懂。”jojo坦言相告，“我想把它拿回家给小林子看。” “小林子，那是谁？”马郊嘀咕，“这名儿，听着怎么那么像太监……” “在小林子面前不要这么说，否则他会生气的。”jojo不快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说：“小林子是我的人，我的生活都是他在照顾。这件事情，我想跟他商量一下。” “哦，原来是你的监护人，可以可以。”马郊连连点头，“那我现在就送你回去吧，正好跟你的监护人谈谈——刚才一直没问，你多大？” “三岁了。”做了两年多猫以及半年多人的jojo同学严肃地回答。 “哈哈哈……你真幽默！”马郊大笑。 jojo跟黑猫对视一眼：他笑什么。 “喵！”又抽风了吧。 马郊一边笑一边穿上外套，从桌上拿起车钥匙说：“走吧。你家住哪边？” “呃，”jojo无辜地眨眨猫眼儿，“我不知道。”今天是他搬到林曦家之后第一次外出。 “哈？”“喵？”马郊和黑猫一起露出吃惊的表情。 “哦对了，我家楼下有一家马家烧烤店。”jojo又提出了一个线索。 “喵！”说这个有什么用！见多识广的黑猫忍不住吐槽他：全北京城的烧烤店，起码有三分之一都叫马家！ 马郊却似乎想起了什么，他问：“马家烧烤店？那家店的老板是不是有个儿子，名叫马东东？” 一听到“东东”这个名字，jojo顿时感觉肋骨隐隐作痛。他撇嘴，不快地点头：“对……你知道这家店？” “当然知道。”马郊的表情有些复杂，“他是我哥哥。” 第34章 啰嗦的关二爷：书虫之歌 听说马郊跟马家烧烤店的马老板是兄弟，jojo的表情立刻变成了【==】，连声音都变得不再友好：“这么说，你是那个臭小鬼的叔叔？” “小鬼？你说东东？”马郊愣，试探着问：“你好像很不喜欢他？” “哼。”jojo剜他一眼，站起身，率先往门外走，口中说道：“我要重新考虑跟你签约的事，才不要跟那个小鬼的叔叔公事。” “啊？不是吧，我这是躺着也中枪！”马郊傻了，连忙伸手去拽jojo，“虽然我是他叔叔，但是我们关系并不好！——东东根本就不肯认我啊！你因为他就拒绝我……我也太冤了！” “他为什么不认你？”jojo的好奇心被钓了起来。他甩开男人的手，却并没有继续往外走，歪着头闻道。 马郊面露难色：“一定要讲嘛？这事……说来话长。”他扭头看了钟表一眼，“已经快11点了，你一直不回家，那个小林子会不会担心？” “唔，那你就先送我回家，然后再告诉我你的故事吧。” 马郊点头答应，推门走出去。 jojo回头问团在沙发上的黑猫：“你要不要一起来？” “喵~”一起吧。黑猫从沙发上站起来，伸了个拦腰，跳到jojo身边，顺着他的衣服爬到他肩头坐好：去看看那个让你饿肚子的小林子，还有这抽风货的哥哥。 ==== jojo带着黑猫坐上孟郊的车，车子从小区的东门开了出去。于此同时，三辆车在小区北门停下，路遥夫夫、刘进夫夫和林曦从里面走出来。 “只能到这。”程思从车上钻出来，“刚才我们找人的时候在小区里看了，根本就没有空着的停车位。” “那安排一下吧。”路遥说，“刘进守东门，程思守南门，林曦守北门，我和游方带着书虫进去找。” “我要进去找jojo。”林曦断然拒绝，提出自己的想法：“你守着北门，我跟游方进去。” “那不行，我不放心。”路遥摇头。 即便心急如焚，林曦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还能吃了你男人不成？” 路遥撇嘴，还想在再说什么，被游方摆摆手打断。后者伸手把《山海经》的书宠从车里捧出来——一阵晚风吹过，小老头打了个跌，差点从他手上滚下去——温声说：“咱们听听专业人士的意见。老爷子，你说谁进去找人比较好。” “游方和小林进去吧。”老头扶着游方的手指头站稳，“他们两个都是写家，身上的灵气也很足，对书宠们更有益些。” “那就这么定了。”游方点头，凑到一脸不爽的路遥身边，轻轻啄了一下他的脸，“大家电话联系，我跟林子进去了。”他朝林曦点点头，一人抱起一摞书，快步往小区里面走去。 剩下的三个人也钻回车里，按照“jojo搜寻计划”各就各位了。 所谓“jojo搜寻计划”，是几个人在林曦家的客厅商量出的结果。受路遥语言的启发，林曦提出让书虫帮他们一起寻找jojo——数量大，且旁人看不到。 他们立刻找来《山海经》的书虫，跟他商议这一想法的可行性。 《山海经》老爷子捋着白胡子说：“让书虫去寻人？也不是不行，不过要注意几点：第一，普通的妖怪不能离自己的本体太远，你们想让书虫帮忙，就一定要把他们的书带上；第二，书虫的个子实在是太小，让我们自己爬楼梯可不划算，一定要有人带我们上去才行……实际上，”他垂眸思索了一两秒，“想找到jojo，我有更好的办法。” “什么办法？”几人立刻问。 老爷子慢条斯理地说：“书虫之歌，不仅能帮助其主巩固书籍内容，还能让书虫之间彼此沟通，传递信息。只要书虫够多，灵气补充也够足，我们就完全可以不进房门就获取jojo的行踪。” “这么厉害？”游方惊叹，“如果采用这种方法，我们需要多少书虫？” “起码50个。” “这么多……咱们有多少书虫？”游方侧脸问路遥，就听《鬼话连篇》的书虫抢着回答：“49个！加上我跟《山海经》老爷子，就有51个了！” 林曦听了，松了口气，伸手戳戳跟自己长得一样的书虫：“你知道得很清楚嘛，儿子！” “嘿嘿~”小林曦抱住林曦的手指蹭蹭，“因为爸爸就有点考据癖嘛~” “老爷子，灵气补充又是怎么回事？”路遥点出《山海经》提到的第二个限制。 小老头回答：“交流用的书虫之歌会大量消耗我们的灵气，我们必须要有额外的灵气补充才能支撑下来。” “额外的灵气补充？那是什么？”林曦问，并且结合自己多年来看过的志怪小说展开联想，“需要人类的精血？” “精血的确是补充灵气的一种方式……不过这个对人损伤太大。”《山海经》老爷子对他笑笑，“其实也没什么，只是需要有人为我们吟唱加持，唯一的难点是……需要用书虫的语言。” “这个没问题。”林曦连连点头，征求其他几个好友的意见：“咱们就这么办吧？” “嗯，走吧。”游方立刻站起身，“叫上刘进，我们回去拿书。” 几个男人前往路遥家，跟书虫们简单说明了情况，拿了书，迅速赶到jojo失踪的这个小区，进行了上述分工…… 当路遥等人就位之后，林曦和游方也已经根据路遥程思的描述找到了小区的中心花园。 暮春的夜晚十一点，漆黑的天空在月色下泛起一层不易觉察的蓝。中心花园的四周围着一圈路灯，正亮着橘黄色的光。 两个人把手里的书放在地上，挨个敲敲封面：“出来干活了。” 顿时，所有书本都放弃浅浅的白光，一个个小书虫从里面钻了出来：“到地方啦？”“到了到了！”“呀，风好大！”“好大好大！”“爸爸！爸爸！”“主人！主人！” “都乖都乖！”游方和程思蹲在地上哄小家伙们，“手拉手站成一个圈，注意不要被风吹走了——哎！大仲马,快点拉住巴金！——都听《山海经》老爷子的指挥，知道吗？” “知道~”小书虫们齐声答，手拉着手站成一个直径大概15厘米的圈。《山海经》老爷子站在林曦肩上，抓着他的一撮头发稳住身体，对他交代：“把你手上的项圈放到那个圈里……很好。”他朝游方招招手，对两个人类交代道：“你们俩也用胳膊围成圈，对，把书虫的圈放在中间。我们开始吟唱后，你们一定要集中精力，把出现在你们脑海中的词汇原封不动地唱出来……在这个过程中，你们可能会感觉到头痛，可即便如此，也绝对不能停止吟唱，否则，我们的歌声不止会吸走你们的灵气，还有可能使你们墨化，知道吗？” 林曦和游方对视一眼，都慎重地点头。 “很好。”老爷子满意地笑了笑，又吩咐林曦，“把我放到圈中间吧。” 林曦依言行事，然后拉住游方的手，心中有些惴惴，眼前不停浮现先前jojo墨化的场景。他咽了口吐沫，张口问一脸平静的游方：“你不怕？” “怕什么？”游方笑，“怕万一墨化会丢掉性命？” 林曦点头。 “嗤，”游方的大眼睛弯成两个月牙，“我什么时候都不怕玩儿命。” “说的也是……你这种谈个恋爱都几度生死的疯子。”林曦忍不住吐槽。 游方毫不在意，反而对他眨眨眼：“对，我是疯子，可你不是一直很理智很惜命吗？林子，为什么你愿意冒这个险？为什么你双手冰凉，却没有松开？” “为什么你那么急着想找到jojo？” 林曦愣住了，他嘴唇张张合合，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对啊，我为什么那么着急？ jojo不过是离家出走，不过是失踪了两三个小时，为什么我那么着急地寻找他？为什么，明明吓得腿软，却没有一丝一毫退缩的想法？我为什么要为他……做到这种程度呢？ 那个……由猫变成的，幼稚傲慢，倔强懒散，却喜欢撒娇，用自己的方式拼命对我好的家伙…… “因为，虽然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但是，”他最终说，感觉自己脸颊烧烫，“没有jojo不行……他不在我身边，我看不到他……这样，不行。” 游方笑得更灿烂些，他晃晃好友的手，只说：“集中精力，要开始了。” 林曦闻言，立刻收束情绪，低头看向书虫们，就见他们在《山海经》书虫的带领下，缓声唱了起来。两人侧耳倾听，紧跟着张开了嘴巴…… 如果这时有人经过中心花园，就会发现两个男人正手拉手唱着一种陌生的歌谣，那歌谣的旋律十分古朴，却令人心生熟悉之感，似乎每个人在母体中都曾听到过一样……那是，印刻在人类灵魂之上的，在*湮灭之后依然存在于世间的，最美好的语言。 可在这样的暮春之夜，并没有人经过这里，所以，也没人看到接下来更加神奇的场景——一道白光从林曦和游方胳膊围成的圈中激射而出，直冲云霄！ 白光中带着数个墨滴样的小球，每个小球都在泛着银光，它们绕着白光旋转了一会，突然飞向四面八方！ 每一滴飞远的墨滴身上都拴着一根白光凝成的光线，随着墨滴们飞远，中心的白光被剥离成细细的一根，以它为中心，小区上方的天空被笼进了一张白光织成的大网。 林曦和游方双手交握，俱是眉头紧皱。密密麻麻的汗珠已经布满了他们的额头……不仅如此，两个人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似乎在忍受巨大的疼痛。如果仔细去看，会发现，他们交握的手心处有赤金色的小光球不断落下，融入正在吟唱的书虫体内……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林曦和游方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汗沾湿，才听到《山海经》的书虫高声叫道：“找到了！5号楼2单元1楼！jojo刚才就在那里！” 第35章 啰嗦的关二爷：兄弟（上） “找到了，5号楼2单元1楼！jojo刚才就在那里！”《山海经》书虫高声叫道，与此同时，书虫们也停止了吟唱。 林曦和游方跟着停了下来，满脸虚弱地委顿在地，俱是大口喘气。游方好些，在地上躺平后很快缓了过来，林曦却比较惨，越歇越难受，甚至干呕起来。 小书虫们一脸担忧地围在两个人身边：“你们没事吧？”“没事吧没事吧？”“要不要喝点热水哟！”“热水！热水！” 两个人歇了一会，彼此搀扶着站起来。他们让小书虫们回到书里，将《山海经》老爷子留在林曦肩上，抱着书，按方才探寻到的地址找了过去。 他们站在5号楼2单元的1楼，让《山海经》的书虫进屋把这户人家的书虫带出来。等待的间隙里，低声聊了两句。 “妈的，我爸爸就没让我这么疼过！”林曦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碎碎念：“刚才有一阵，我真以为自己的脑袋会炸掉呢！” “是挺难受的。”游方借助楼道灯观察好友的脸色，“你的脸怎么白成这样？没问题吧？” “没事儿，我只是从小不吃疼，对痛感反应特剧烈。”林曦安抚地对他笑笑，又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左手腕上的项圈：“放心吧……等我找到那个家伙，一定要狠狠跟他算这笔账！” 很快，《山海经》就带了一个小个子书虫走了出来，仰着头跟两个人类介绍：“这是《雪国》！” “《雪国》……川端康成？”游方有点诧异地挑起眉，弯身把日本人模样的小书虫拿起来放进手心。 林曦也凑过来仔细观察：“唔，这是我见到的第二个日本作家的灵魂……” “第一个是谁？” “《绝对丽奴》==” “算了当我没问，咳。” 小川端被两个男人注视着，有点羞怯地拽拽自己的衣摆，低下了头。 “嚯，跟传说中一样内向敏感啊……”林曦跟游方咬耳朵，“跟那帮闹腾得不行的书虫差别好大。” 游方点点头，放软了态度柔声问：“请问一下，你的主人叫什么名字？他对那个金色眼睛的少年做了什么？他们现在还在里面吧？” 小川端惴惴不安地低头看向林曦肩上的《山海经》，见对方一脸鼓励，才慢慢说：“我的主人叫马郊……那个金眼睛的少年，被一只黑猫带来。他们两个人说了很多话，主人要跟金眼睛签约，让金眼睛演偶像剧……金眼睛说看不懂合同，要跟一个叫小林子的人商量……然后他们就走了。” “签约，演偶像剧”游方惊。 “要跟我商量，所以走了？”林曦更惊。 两人对视一眼，后者蹲在地上挠头：“啊啊啊啊啊什么嘛！竟然打了个时间差！？早知道我就坐在家里等了好不好！折腾了这么长时间，jojo都到家了啊！可恶！老子白受了这么多罪！”没控制好音量，震得全楼道的感应灯都亮了。 游方却从他的声音中听出如释重负的释然。他翘翘嘴角，扯着好友跑到楼外面，方才说话：“你想把整栋楼的人都吵醒吗？现在高兴了吧！不止你离不开jojo，他也从来没想过离开你呢。” “那是因为我供他吃供他喝还陪洗澡陪睡觉陪顺毛好吧！”发现自己先前的担忧是多余的，林曦整个人又欢脱了起来，“走走走，我们回去！那小子真是本事了，不仅逃家，还逃出个偶像剧角色来？” 两个人跟《雪国》的书虫道了别，带着51本书离开了马郊的住所。 林曦满脑子jojo，游方却频频回头，走到北门附近，他突然对好友说：“其实……我对那个马郊挺好奇的。” “啧，这句话可别让路遥听见，否则那个姓马的死定了。”林曦打趣他。 游方笑着撞了林曦的肩一下：“难道你不好奇吗？一个能跟彻底读懂《雪国》，跟川端康成达成灵魂共鸣的人……那可是川端啊，幼年死了双亲和姐姐，后来有死了奶奶爷爷，终其一生都生活在孤独里，最终自杀了的大文豪……” 林曦的表情也随着游方的话沉静下来：“嗯，能跟那位文豪达成灵魂共鸣……这个马郊的心里，大概也有着致命的孤独吧。” ====== 林曦等人上车向家中赶。与此同时，马郊正载着jojo跑在赶往林曦家的路上。 一路上，应金眼少年的要求，他面色复杂地讲起了自己跟马家烧烤店的那位马老板之间的关系—— 马郊原本不姓马，而姓孟，跟古代著名的诗人孟郊同名。 这个有些二的名字是他父亲帮他取的。他父亲是上山下乡的知青，在一个小山村遇到了他没什么文化却美丽朴实的母亲。两个人在村里人的见证下，拿着主席语录结了婚，很快就生下了孟郊。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对年轻的夫妇在一次山洪中救了村里的一个妇女，自己却殒命在洪水之中，被救下的那个妇女对此感恩戴德，就把孟氏夫妇的孩子接到自己家，当成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教养——拥有诗人名字的孟郊，也就就此变成了马郊，还有了一个叫马远的哥哥。 马远比马郊大两岁，当一岁的小马郊被马妈妈抱回家中时，马远虽然还没记事，但多少有点懂事。凭借孩子的本能，他敏锐地察觉到，母亲怀里紧抱着的那个小肉球很可能分走他应该受到的宠爱，于是大吵大闹，哭喊着让父母把那个肉球扔出去，并且大叫：“他不是我弟弟！不是我弟弟！” 同样希望马妈妈把马郊扔出去的，还有马家奶奶。她一脸心疼地把自家乖孙搂在怀里，很是嫌弃地对儿媳妇抱怨：“咱们家的粮食本来就不富裕，你还嫌家里吃饭的嘴不够多是不是！” 马家夫妇又急又气。马爸爸一边安抚被吓哭了的马郊，一边跟马奶奶理论：“娘，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咱家怎么就养不起这个娃娃！更何况，这是小翠恩人的孩子！就算家里揭不开锅了，也不能少他一口吃的！” 马奶奶被顶得无话可说，只好用眼狠狠去剜哭声不断的马郊，那衣袖沾沾自己的眼角，把坐在地上打滚的马远抱起来，用水分很大的哭腔说：“乖孙莫哭了！你娘不疼你，只疼外面领回来的小累赘，奶奶疼你！走，跟奶奶回屋！” “嗯！俺娘只疼外面来的小累赘！俺跟奶奶走！”马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跟着马奶奶回到家中，并且将这句话，深深地刻进了自己的脑海，时不时将其拿出来与其他亲人、邻居、一起玩闹的伙伴分享。 于是，当孟郊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时，他就已经是个“外来的累赘”，已经遭到了从马郊到马奶奶，再到周围的邻居、孩子的嫌弃。 == 马郊讲到这里沉默了下来，手动换挡，停在红灯前面。 一直坐在jojo膝盖上的黑猫很是温柔地“喵”了一声，灵巧地爬到男人的怀里，扶着他的肩膀站起来，用小肉垫轻拍他的脸颊，安慰着男人有点压抑的情绪。 马郊被黑猫的动作逗得微笑起来，他侧脸亲亲黑猫的耳朵：“小黑是在安慰我吗？谢谢……好啦不要亲了，乖乖趴下，否则交警会因为你干扰驾驶而抓你哦。” “喵~”黑猫小声叫，温顺地趴在他的肚子上，不动了。 坐在副驾驶看着这一幕的jojo忍不住开口说：“他喜欢你。” “嗯？你说谁？”马郊踩下油门，不明所以地扫了jojo一眼。 jojo指指他肚子上的黑猫：“他。” “哈哈……你真可爱~！美人儿，你的心肯定跟你的脸一样，犹如天使般美好~”马郊夸张而轻佻地说，显然没抓住jojo话语中的终点。 金眼少年为此不满地撇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见男人怀里的黑猫扭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不要说了。 “啧，”jojo皱皱眉，听话地岔开了话题：“别讲废话，继续说你跟马家的事吧。” == 在马家，除了马家夫妇二人，再没人喜欢马郊。而马家夫妇作为家里的壮劳力，根本不可能长时间呆在家里，于是，从马郊有记忆开始，他的身边环绕的，就是各种各样的不满与恶意。 吃饭的时候，永远是马远吃饭他喝汤。马郊吃不饱，举着小碗跟马奶奶要，马奶奶却骂他是“贪吃货”，说他“人小，给你饭你也咽不下，有口汤就不错了！” 睡觉的时候，永远是马郊睡被窝他睡小薄毯。马郊冷，搂着被子往马远身边蹭，奶声奶气地叫“哥哥”，却总会被对方一脸厌恶地踹下床去，有一次后脑磕在桌子上，摔得头破血流。 玩闹的时候，永远是马郊玩着他看着。拜马远的宣传所赐，村里的所有小孩都知道，马郊不是马远的亲弟弟，是他父母捡回来的累赘。包括马郊，从他第一次留着口水喊出“哥哥”这个词，就被他哥哥用小手扇了一耳光：“我才不是你哥哥，你这个累赘！” 马家夫妇虽然有心宠爱马郊，却始终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等他们终于从面朝黄土底朝天的农忙生活中抬起头时，发现六岁的马郊已经被折腾得不成样子：六岁的小孩看起来跟三四岁的娃娃一样，喜欢缩在没人注意的小角落，用乌溜溜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地观察别人的脸色。他从来不大声叫喊，也不哭不笑。他没有伙伴，只喜欢玩儿他父母的遗物——几本已经掉了页的书——除此之外，就是去抱抱隔壁家那只爱偷腥的猫…… 问清楚马郊在家中的待遇之后，马妈妈气得浑身发抖。把小马郊抱在怀里，眼泪大滴大滴砸在孩子的背上，第一次朝婆婆大小声：“娘，你究竟有没有良心！这么小的孩子，你怎么舍得这么欺负他！这是我救命恩人的孩子啊！他爹妈是为了救我才没的，你怎么舍得如此薄待他！” “我怎么薄待他了！？”马奶奶拍着大腿嚎，“我给他饭吃给他衣穿给他炕睡，我怎么薄待他了？报恩报恩，你对他比对我乖孙还好，还要怎么报恩！？我们家把他养到六岁大，这还不叫有良心！？” “你以为人家稀罕在咱家长大吗！如果他爹娘没死，他根本就不用住在咱家受这份欺负！” “他爹娘对你有恩，可不是对俺们马家有恩！” “够了！都别吵了！”一直蹲在一边默默抽烟的马爸爸大吼一声，站了起来。他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阴着脸说：“娘，我跟小翠准备去城里打工，阿远和阿郊……跟着我们走。” 第36章 啰嗦的关二爷：兄弟（下） 马家夫妇不顾马奶奶的反对，将两个孩子一起带到城里，并且开始打工。 进城之后，马远和马郊的角色仿佛在一夕之间掉了个，6岁的马郊成为了被大人们捧在手心里的那个，他终于能够吃饱饭、穿暖衣，就连睡觉，也会被父母抱在怀里。而先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马远呢？却被勒令变得“乖巧懂事”起来，被迫戒掉野孩子的脾性。 他在父母的安排下进入了厂里的子弟小学，跟一群六七岁的城市孩子一起念书。在学校，年龄比别人大、衣着破烂、讲着一口乡下土话的马远一点都不讨人喜欢，小朋友们不愿意跟他来往，老师也不喜欢他桀骜不驯、无法无天的性子。 马远感觉非常孤单，又因为基础差跟不太上课，慢慢就养成了逃学的习惯。 一开始逃学是逃回家，把马郊拽过来一顿胖揍。马郊就咬着牙默默挨着，挨了打还腆着脸讨好：“哥哥，你不生气了吧？”——讨好马远，这是他在乡下就养成的习惯，因为只有马远高兴了，他才能有几天安稳日子过。 马郊不抵抗，马远就渐渐感觉到了腻味，时间长了，他就开始往外面跑，跟街上的小孩儿玩耍。 大人上班孩子上课的时间段，街上的孩子能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娃呢？除了学龄前的小豆丁，就是菜贩子、清洁工之类家庭条件实在不好的人家的孩子。在这些人中间，马远混得如鱼得水，他靠自己的拳头奠定了自己街区一霸的地位，并且学着当时风靡一时的香港电影，以老大自居。 对于马远逃课这件事，马家夫妇是知情的——每个星期，他们都会被老师请到学校一顿狠批。为了教育马远，马爸爸抽断了两条皮带，马妈妈也讲破了嘴皮，可马远就是不受教，疼得厉害了也不掉眼里，只一脸狰狞地指着马郊朝父母咆哮：“你们就知道疼他！你们从来不打他！到底谁才是你们的儿子！” 马郊被马远的表情吓得瑟瑟发抖，抱着路边捡来的猫崽缩在墙角，一句话都不敢说。 一年之后，马郊也到了学龄。马家夫妇带着小孩到城里新开的肯德基吃了炸鸡，然后对他说：“阿郊，秋天爹娘就送你去上学，好不好？” 马郊乖顺地点头，小声问了句：“跟哥哥一个学校吗？” 马家夫妇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摸摸他的脑袋说：“你的学校比你哥哥的学校要好……” “为什么不是跟哥哥一个学校？”小孩眨着单纯的眼睛问。 “我们怕你哥哥在学校欺负你呢……”马妈妈捏捏他的脸，“炸鸡好不好吃？” “好吃。” “阿郊乖乖念书，考了一百分，娘就带你来吃，好不好？” “好！” 9月，马郊被送进城里最好的私立寄宿制小学，开始了漫长的寄宿生涯…… == “我从小学开始住校，一直到大学毕业。”马郊说着这些，表情淡淡的，“毕业之后，我就找了工作，搬到了职工宿舍……基本上再没跟家人一起住过。” “所以感情不好吗？”jojo有些难以理解的歪歪脑袋，“不是说，距离产生美吗？相处的时间少了，彼此之间的关系反而会更融洽……？” “我跟父母的关系一直很融洽，”马郊的嘴角挂起一个笑，其中掺着几分令人在意的苦涩，“准确地说……是太过融洽。至于我跟马远的关系……从来就没好过。经过初一那间事情后，就变得更加糟糕了。” “初一那件事？”jojo饶有兴致地托腮：“快说说，什么事？” “嗯，那件事啊，跟一尊关公像有关。” == 【故事大意：马郊在住宿回家的路上看到马远走进游戏机厅，遂跟随。在两个社会人的带领下见到了马远，要求马远跟他回家。马远非但不同意，还对家庭多有抱怨。带马郊过来的社会人看不下去，动手教训了他。马郊为了保护哥哥，以他们供奉的关公像为要挟。混混的首领让混混们停了手，把马远驱逐了。马远认为只要有马郊的地方就再没自己的容身之处……】 马郊看得难过，走过去扶他：“哥，咱们回家……” “我不是你哥。”马远却伸手把他推倒，看着马郊的眼神充满怨愤，“我不是你哥……我没有家……你赢了，你满意了吧？”他晃晃悠悠站起来，“父母喜欢你，我认得的兄弟喜欢你，他妈的每个人喜欢的都是你！你满意了吧！这是我最后的容身之处！现在也没了！没了！你满意了吧！” “哥……”马郊被吼得直缩脖子，伸手去拉他的裤腿，“我、我错了，你别生气……” “别碰我！”马远嘶吼，抬脚把马郊踢开，“我恨你马郊！我恨你！”说完，他奋力推开围在周围的混混，拔腿跑出了小巷，冲出游戏机厅，离开了马郊的视线…… === “……这一离开，就是八年。直到我大二到校外打工，才重新见到了他。”马郊讲到这里，踩下了刹车，“咱们到了。” jojo这才从他的讲述中回神，扭头看向车窗外，正是林曦家小区的大门，以及正在打烊的马家烧烤店。 第37章 啰嗦的关二爷：煞气 jojo抱着黑猫，和马郊一起从车上走下来，让他在楼下稍等，自己先回家叫门——他打定主意要对小林子撒娇卖萌，看他又急又气又羞又恼的样子——这么可爱的小林子，只有我能看！ 可林曦家黑着灯，大门也紧锁着，显然谁也没在。jojo站在家门口眨眨眼，立刻明白过来：小林子出去找我了吧…… 他有点开心又有点羞赧，蹭蹭鼻子扭身下楼，决定跟马郊一起等林曦回来，顺便多打听点他跟马远的故事……动物的直觉告诉他，马郊隐瞒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结果一出院门，就见东东正用小石子砸马郊，之前口出恶言的关公像被他摆在脚边，此时正在煽风点火：“砸他！打破他的头！看他还敢来扰你！” 话音刚落，东东就把一个小石子掷向马郊的前额，后者躲闪不及，正中眉心！许是那个石子本身带有棱角，虽说孩子力气有限，却还是划破了皮肤，留下一条又浅又短的红痕。 见马郊受伤，一直弓着背守在他身前的黑猫彻底怒了！它大叫一声“喵哇”，金色的大眼瞪得溜圆，飞身而起，伸出尖利的爪子扑向东东！ “小黑！”马郊连忙高声叫它，顾不上自己额上的伤口，躬身就去捉猫，唯恐它伤了孩子，却见它轻巧地躲开东东，闷头撞向地上的关公像！ 关公像被猫咪一撞，立刻尖叫着摔在地上，咕噜噜连打两个滚，许是糙货结实，愣是没碎。黑猫见了，怒火更盛，闷头又撞。 关二爷被猫顶得又是几个跟头，吓得肝胆俱裂，厉声鼓动：“东东！拿砖拍它！” 东东毫不犹豫，拾起手边的小半块砖，红着眼睛朝黑猫身上砸去！ ——却被人抓住手，夺过砖，用力甩到一边！小孩踉跄几步跌坐在地，惊疑地看向夺砖人，发现赫然是下午跟他发生冲突的jojo，立刻哭喊起来：“爸爸！爸爸那个人来了！他要抢走关二爷！” jojo手里攥着夺来的半块砖，沉着脸，一言不发地把不停撞击陶像的黑猫捞起来，快步走到眉头紧皱的马郊身边：“你没事吧？” 马郊无奈地咧嘴，拿下捂住伤口的手：掌心都是血。 jojo看得怒火中烧，转身要抓东东，狠揍一顿出气，却听黑猫在他身后说：“不是孩子的错！砸掉关公像！” “嗯？”jojo一惊，回头看黑猫。 黑马朝他眨眼：“喵！”那个关公像虽然是个武财神，却曾经被帮派供奉过，不知怎的开了灵性，浑身都是煞气，影响了这孩子的心智……这种事儿我以前见过，你把那陶像砸了，就什么事儿都不会有了！ == “煞气？”与此同时，在路遥的车上，林曦有点诧异地盯着《山海经》老爷子：“那是什么东西？” “煞气跟灵气很相像，也是在世间流动的一种气，只是不如灵充沛罢了。精怪们修道，大部分是由灵气唤醒心智，成妖成仙，在此过程中，或多或少会受煞气的影响……吐纳的煞气多了，很容易左了心性，变成为祸人间的魔。按你们方才的说法，那家店里的关公像，很可能就是这样的一个魔。” “老爷子何出此言？”游方坐在一边，靠着车窗听得津津有味，连说话都带了一股子老腔调。 《山海经》老爷子捋捋胡子，慢条斯理地说：“因为他不肯承认自己是个陶像，偏说自己是关二爷——这不是他虚伪或者使坏，而是他失了本心，根本不晓得自己是什么了。” “失了本心，这对我们而言是非常可怕的事。精怪想要成形成仙，就必须要修道。而修道，就是不停吸收灵气中的智慧进行参悟。不同本体的妖怪，参悟的方法也有不同。失却本心，忘记自己是什么幻化而来的，自然就会弄错参悟方法……时间一长，必然要糟，轻则修为全废，重则逆天伤人。” “这么严重……”林曦听得连连咂舌：“也就是说，马老板店里的那个关公像，在修炼过程中被煞气影响，忘了自己是个陶像，一心以为自己是关二爷……还按关二爷的法子自我修炼了？嚯，那他跟小花似的修炼成人形可怎么办，会拿青龙偃月刀到处砍人吗？” “这个嘛，如今谁也说不准。”老爷子微微摇头，“不过，他身上的煞气已经影响了那个孩子，这倒是非常可能。七八岁的孩子，大抵能听到那陶像的声音，本就是心智未定的年纪，极易变得暴躁易怒，凶悍歹毒。” “这怎么行！”林曦一听顿时急了，转念一想，又稍微放松下来：“不过还好，我已经跟马老板买了那个陶像，一会回去，我立刻就到店里去拿，砸了那个祸害！” “祸害啊……”一直沉默地开车的路遥这时却说话了：“我倒是想知道，这祸害究竟是怎么形成的。老爷子，照你的说法，只有吐纳得煞气太多才会成魔，而世间的煞气其实不多……那陶像又是在哪里吸收了这么多煞气？” “我也很想知道。”后排的游方也点头，“知道了煞气的源头，咱们才好防患于未然未燃，免得砸来关二爷来了张三爷，治标不治本。” “呵呵……”老爷子笑着点头，示意林曦把他举到游方跟前，伸手摸摸后者的头发：“你们夫夫俩倒是聪慧，小林却是关心则乱了。”他合掌继续说，“一个被供奉在饭店里的武财神，应该是接触不到多少煞气的……我怀疑，那尊陶像曾经被帮派，或者混帮派的人当作代表义气的武财神供奉过——论煞气，没比那帮满口打杀的人身上更足的了。” “帮派？”林曦挠头，“就马老板那老实巴交的样，混帮派？绝对不会！看那陶像半新不旧的，应该有年头了……说不定是马老板当时贪便宜买了二手的，才把祸招到了身上。”话说到这，自己先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游方侧头看了好友一眼，并没吱声。他看向后视镜，跟路遥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开门做生意的人，最是看中财神庇佑的好彩头，又怎么可能请一尊二手的武财神回家呢？ == 与此同时。 听黑猫说起“煞气”之类的话，jojo的眼睛从东东移到躺在地上的陶像上。他抿紧嘴，没问黑猫怎么懂那么多，一步跨到关公像前，举起手上的砖头要砸，却被东东抱住腰：“叔叔！呜呜呜呜！我错了！都是东东不好，是东东不乖……你别砸关二爷！别砸他！” jojo僵硬了动作，低头看着小孩。两个人紧紧挨着他才发现，这孩子只比他的腰高一点，两条胳膊细细短短的，根本没有多大力量。此时此刻，他扬着小脸，眼泪鼻涕到处都是，眼里都是哀求的光…… 金眼少年只觉心里有根弦被人挑了一下，发出了某种轻轻的声响。他不自觉地松手，扔掉了手里的砖，左手按住自己的心脏，茫然地瞪大眼睛：这种酸涩又柔软的感觉……是什么？ ——会因为别人哭泣而难过，因为别人害怕而无措…… jojo露出无措的表情，犹豫了一下，缓缓把右手覆到东东的头顶，像是怕惊动他一样，轻轻揉了揉，磕磕巴巴地冒了句：“你……别哭了……你哭，我难受。” ——这就是，电视里和书里经常写到的……人类的同情和愧疚吗？ 感受到头上的温暖，小孩的哭声顿时一听，他仰着脸跟jojo对视了一秒，把脸埋进他的怀里，哭得更大声了：“对不起叔叔……我不该打人！对不起……！” 马老板从店里冲出来，看到的就是如此温情的一幕。 他有点转不过劲儿，呐呐地停住脚步，却听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唤他：“……哥？” 中年男人浑身一僵，慢慢扭过头，他刚才满脸义愤，现在又想挤出微笑，导致脸部表情十分狰狞：“阿郊，你怎么……” 马郊却没听完他的问话，只是盯着他的右手：“你手里攥着的，是菜刀？” “我！”马远闻言，心头一颤，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顿时白了脸色，猛地把手中的刀子扔开，连退两步，如避蛇蝎，“我，我不是！我没想拿刀！我不知道那把刀为什么在我手里……我！” “我知道，你别慌。”马郊见他一副吓破胆的样子，连忙温声安慰，待看向躺在地上的关公像，表情又冷了下来：“只是没想到……这陶像还在。你不是答应我，一定会砸了它吗？” “谁敢砸我！谁敢砸我！”好不容易安静一会的陶像这时又聒噪起来，“东东！坏人要砸碎我，快打他！他又来欺负你爸爸了，快打他！” 东东听了，略一迟疑，就要依言行事，却被jojo紧紧搂在怀里动弹不得。 金眼少年满脸愤怒，抱着小孩的姿势像是护住猫崽的母猫。他不满地瞪着还要废话的关公像，用前所未有的高嗓门吼了一声：“你闭嘴！”霎时间，一阵微弱的金光笼罩了他的全身，随即脱离他的身体凝结成一个小光球，光球飞到陶像上，将它笼住！ 陶像立刻发出一阵惨叫：“啊啊啊！好烫！放过我我知错了！我知错了！” “快停下！你要把关二爷烫死了！”被禁锢在少年怀里的小男孩看到这一幕，急得用力拍打jojo的背。 后者愣愣地任他打，略有些惊慌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这是怎么回事？那道金光从哪儿来的？怎、怎么停？”他求助地看向马郊和马老板，后面二者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啊？什么烫死？什么金光？”“路先生，您别把东东抱那么紧，他要被你勒坏了！” 幸好懂行的人及时赶到了：一个苍老却权威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平静下来，那光球自然会消失。” 《山海经》老爷子！ jojo顿时顾不上什么关二爷什么可怜的小孩，把东东往旁边一推迅速扭头，果然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路遥等人，看到了被捧在手心里的老爷子，以及，捧着老爷子，臭着脸却可爱得红了眼眶的林曦。 “小林子~！” 第38章 啰嗦的关二爷：重逢 林曦托着《山海经》老爷子站在那，黑着脸看着一脸欢快的jojo，感觉眼眶一阵灼痛，莫名其妙得很想哭——小混蛋！老子提心吊胆了一晚上，又疼又累又担心究竟是为谁啊！你算老几！让老子为了你担惊受怕！ 怀着这样的别扭，他用力推开扑过来的jojo，拒绝少年的亲近。 金眼少年看出男人的不满，却很不识相地继续缠上来，像只犯错后撒娇卖萌的猫一样绕着林曦蹭来蹭去：“小林子~小林子~我可想你了！” “呸。”林曦言简意赅地表达了自己的重逢感想。 jojo也不着急，坏笑着往林曦眼睛里吹气：“你的眼睛红红的~是不是哭过了？” 林曦抿紧嘴，抬脚踹了jojo的小腿。 后者顺势蹲下，可怜兮兮地抬头卖乖：“唔，肋骨好痛喏……小林子不疼我了qaq！我跑掉了小林子都不追……我乖乖回家来了，小林子却自己出去玩……” “谁说我没追你！是你自己跑太快！”林曦心中一慌，连忙解释，解释完了又觉得没面子：“再说了，明明就是你不对！说你两句就敢往外跑，你本事越来越大了啊！？跑了你还回来干什么，喜欢谁家你就住谁家去啊！” “咳咳，”一直抱着胳膊在一边看热闹的游方清清嗓子，阻止了林曦进一步的口不择言，凑上来在好友的耳边说了句：“人前教子背后教妻，低调、低调。” “什、什么妻不妻的！”这下，不止眼眶，林曦的脸颊也红了。 “喵~”黑猫蹲在马郊脚边看了一阵，这时候也对jojo发表了评论：他就是小林子？很疼你的样子啊，你就好好地道个歉吧。 道歉？jojo不快地撇嘴：我又没犯错，为什么要道歉？ “唔喵！”黑猫翻了个白眼：闹了半天你根本没意识到自己错了？那你干嘛巴巴地跑回来，就为了给他看你的合同？ 小林子是我的人，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他的啊。jojo一脸理所当然地眨眼。 “咪……”那你的人现在又急又气，你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哄他开心？ 说得也是。jojo蹲在地上，模仿电视里深情款款的男主角，挂上嫉妒懊悔心痛的表情，拉住林曦的裤腿：“小林子……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少年的声音带着青春期特有的倔强和清透，任谁听到都会不由地心软——更何况是原本就很疼他的林曦。 林曦这人，从来都不是一个原则性很强的人，活到这么大最坚持的两件事，一个是梦想，一个是性向——第一件事差点打了退堂鼓，第二件嘛，呵呵……他一向吃软不吃硬，如果jojo继续跟他倔，他这有可能掉头就走。现在jojo服软了——虽然一看就是表面功夫——他也就再硬不起了，把手里的《山海经》老爷子递给游方捧着，自己蹲下，主动抱住了jojo，一言不发地把脸埋在了后者的肩上。 感受到林曦的体温，jojo也收了脸上的深情，露出浓厚的依恋来。离开林曦的时候不觉得，再见面才发现……不在林曦身边时，心里总是存着一分忐忑的，只有回到这个男人身边，他才能真正放松下来。 ——一直没吭声的路遥注意到，直到这时，一直笼在关公像上的金光才消散。他碰碰身边的游方，见游方和《山海经》老爷子对他点头，知道他们都注意到了这点。 “对不起啊小林子……”这时，jojo轻轻说，“虽然……我还是觉得你很偏心那个小子，不过……那个小子的确挺可爱的，我、我也不该扔下你跑掉……你不要生我的气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林曦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他用力抱紧了jojo，眼泪莫名其妙地跌落下来——带着懊恼、无奈、喜悦，和某种放弃挣扎的释然…… 粉红粉红的气息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却被某个没眼色的人打散了—— 原本注视着马老板的马郊被身后几人的交谈吸引了注意，盯着游方看了一会，这时惊喜交加地开口了：“游、游方！？是游方老师吗！？” 游方愣了愣，下意识挂上商业化的笑容：“嗯，你好？” “竟然真的是游方老师！您好您好，我、我是马郊！是个电影投资人！那个……”马郊小声尖叫起来，捂住自己的胸口，好像不这样做就没法呼吸了一样，愣了两秒钟，这才上前来跟游方握手，却被后者躲开——没办法，他手里还站着《山海经》的书虫呢——“呃，您的手怎么了？” “这个……打字打太久，有些扭伤，嗯……这样托着可以舒服点。”游方心口胡侃，见马郊满脸不信，便笑笑转移话题：“是你把我堂弟送回来的？他刚来中国没多久，连家门都认不清，真是麻烦你了。” “路玖是您堂弟？路……哦，是路先生的亲戚吧？”作为游方的忠实读者，马郊当然清楚他跟路遥的关系，了然地点点头，也认出了游方身边的路遥，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压抑不知自己激动的心情：“游方老师，我特别喜欢您！”被路遥瞪了一眼，“我、我是说，您的书！” “哦？你最喜欢哪本？”想到先前在马郊家看到的川端康成的书虫，游方顺口问道。 “《半生凉》网络版！” 听了这个答案，游方忍不住挑了挑眉，跟拉着jojo站起来的林曦对视了一眼： 《半生凉》是游方在网上连载的第一本*小说，那时候他由于种种原因跟路遥分手（具体原因见《从透明cv到*大神》），心思郁结，又为生活所困，写出来的小说情节很虐，通篇弥漫着压抑的气息和绝望的态度……后来被出版社看中，大篇幅修改了情节，换上了苦尽甘来的结局，方得以出版。在读者之间，出书版的《半生凉》也比网络版更受欢迎…… 现在却遇见一个更喜欢网络版的。 这人的心理，究竟有多压抑，多寂寞？ 马郊没察觉游方眼神中的探寻，兴奋地搓搓手，还想在说什么，却听到一声严厉的猫叫： “喵！”他循声望去，就见黑猫弓着背，目光炯炯地等着马家烧烤店的店门，东东怀抱关公像一脸惊慌地站在那里，马老板弯着身子，似乎正护着他往店里走。 “这不是我买的关公像嘛。”林曦也被猫叫惊到，把注意力从马郊身上移开，迈步走向马家父子二人，打着哈哈说：“老马，你这是专门给我送出来了？” 没成想，被马郊侧身拦住：“您就是路玖说的那个小林子吧？听我一句劝，这陶像不能买！” “马先生是吧？这话怎么讲？”林曦蹙了蹙眉，听到jojo在他身后说：“小林子，马郊是马老板的弟弟。” “林先生。”马老板这时也开口了。他选了一个很疏远的称呼，一脸忐忑地走过来，绕过马郊，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往林曦手里塞：“今天下午，是东东做得不对……他、他不是坏孩子，只是太宝贝这关公像。他、他从出生开始就抱着这尊陶像睡，我做生意忙没空管他，他就自己跟关二爷玩儿。我、我把钱还给您，您朋友的医药费我也出，您就高抬贵手，别跟孩子要这陶像了，成吗？” “你这是干什么！？”林曦又惊又怒，连忙抽手：“你把我们当成什么，碰瓷讹你的钱的人？老马，我跟你认识也有五六年了吧？我的人品你就一点信不过！” “信得过……小林，你也算看着东东长大的，就把这关公像留给他吧，这是他最喜欢的玩具……” “这东西本来就不该给孩子玩！”一边的马郊插嘴，不满地瞪了马老板一眼，又对林曦说：“不管您信不信，这陶像非常邪性，根本不该留在这世上。”话毕，走向站在门边的东东，朝孩子伸出手：“把陶像给我！” 东东瞪大乌溜溜的眼睛，紧紧抱住怀里的关二爷。关公像这时又说话了——也许是受先前的金光影响，底气有些不足：“千万不要！这歹人三番两次加害于我，如果你把我交出去，我一定会被他害死的！” 能听到妖怪说话的众人闻言，纷纷皱眉，眼光在陶像、马家父子和马郊之间来回打量，各有各的猜测： jojo听马郊讲了往事，现在听了关二爷的话，不由怀疑这陶像的来历：莫非，这就是马郊初一时要砸的那尊关二爷？它不是应该在那群混混手里吗，怎么会落在马老板手上？马郊又怎么会“三番两次”要毁了他？看马老板的态度，似乎跟马郊早已和解，那东东对马郊的敌意又是从何而来？ 林曦等人没有jojo掌握的信息多，但各个脑筋好使，此时也有自己的揣度：马郊是马老板的弟弟，马郊曾经几次三番想毁掉带煞气的关公像——显然，马郊虽然看不见妖怪，却知道那陶像上有古怪…… 马老板和马郊听不到妖怪说话，此刻注意力都在东东身上。东东听了关二爷的话，立刻大声叫起来：“坏人！你又来欺负我！又来欺负我爸爸！爸爸！你轰他走，轰他走！”不知是由于惊慌还是愤怒，他的脸竟然浮现一丝狰狞，看得马老板浑身一抖。 马郊却视若无睹，沉着脸去夺关公像。 东东拼命反抗，奈何孩子的力气根本不敌大人，在关公像即将离手的一刻，低头咬上马郊的手腕，顿时就见了血！ “喵哇！”说时迟那时快，一直护在马郊身畔的黑猫飞身而起，对着东东的耳朵就是一爪子！东东吃疼，张口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纵是如此，却仍紧抱着关公像不撒手。 “儿子！”马老板见东东手上，顿时急了。他扑到儿子身边，见小二满耳朵的血，立刻抱着孩子站起身：“东东别怕，爸爸现在就带你去医院！” “把关公像留下！”马郊却拽住他。 “滚蛋！”马老板怒发冲冠，挥手把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弟推开，却听到一个让他浑身僵硬的声音，似笑非笑地冒出来：“哟，马老板，好大的威风。” 众人一起回头，就见一群人从他们身后缓步走来——为首的是个脸上带着刀疤的中年男人，嘴角挂着一丝讥讽的笑意，身上穿着藏蓝色唐装，身后跟着四个保镖模样的壮汉。 这一行人经过林曦等人身侧，径直来到不停哆嗦地马老板面前。为首的那个再次开了口：“我好像说过，不准你再跟你弟弟动手——你动他一根指头，我就剁你一条胳膊，是不是啊，马远？” “赵、赵哥！” 第39章 啰嗦的关二爷：马郊的情人 “赵、赵哥！”听到来人的声音，马老板骇得浑身发颤，他身边的马郊也变了颜色，抬眼迅速扫过来人，沉默地低下了头。 jojo凑到林曦耳边，小声跟他解释：“马老板以前混过帮派，这个赵哥好像就是他那时候的老大……只是很久以前，赵哥就把马老板从帮派里赶走了。” 林曦听得不停眨眼：哟，这关系够错综复杂的啊！马老板这也算真人不露相吧，先蹦出个弟弟，又冒出个老板…… “难为你还记得我是谁。”那边，赵哥仍然一副似笑非笑地模样，“记得我是谁却跟马郊动手，那就是把我说的话当放屁咯？” “不敢，这、这是误会！”马老板抖得好像年久失修的发动机，满头大汗地辩解：“我儿子受伤了，我只是心疼孩子……” “哦对了，你儿子，你不说我还忘了。”赵哥直接打断他的话，把视线移向满脸惶恐的东东，“不愧是你们马家的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一口就把自己叔叔咬成这样，啧啧。阿伟啊，过去把小朋友的牙拔下来给我瞧瞧，这得是多锋利的牙口啊！” 他身后，一个黑脸壮汉应声而出，迈着大步走向马家父子。 “哎，等等。”看到这里，林曦忍不住出声了。他本来不想跟赵哥这种人有瓜葛，却见不得孩子被欺负。 名叫阿伟的汉子从善如流地停步，很是凶恶地扭头看向林曦——林曦只觉自己的头皮炸了起来，这是所有动物在面对危险时的本能反应，下一刻，就被jojo反手护在身后。 金眼少年用自己的高个儿把林曦挡住，微微向前伸出脖子，眼睛微眯，鼻子微皱，野兽一样撩起嘴唇，露出洁白却尖锐的虎牙，很是强硬地跟阿伟对视：怎么，要打？来战！ 阿伟感觉受到挑衅，脸色变得更难看些，举步就想跟jojo动手，却听马郊开了口：“今天的事情你就别掺和了……赵哥。” 阿伟停住动作，看了马郊一眼，又去看赵哥。后者脸上的笑意扩大，烧烤店门口昏暗的灯光下，他脸颊上的疤显得格外狰狞，可如果仔细观察他的五官就会发现，他其实是位非常俊朗的中年人。此时，这位中年人用有点无奈又有点宠溺的语气开口了：“哟，肯跟我说话了？我还当你会看不见我呢。” 马郊护在马家父子身前，脸上浮现两抹殷红，不接他的话茬，只说：“我哥不是有心推我，东东咬的这一口……也不碍事，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他们吧。” “啧啧，听听这话：大人不记小人过，文化人说话就跟我们这种地痞流氓不一样。”赵哥面露讥讽，怪声怪调地跟身后的三人打趣，随即冷了脸色：“但不好意思，我赵元彬就tm是个小人。你领情也好，嫌弃也罢，这事儿我掺和定了。阿伟，你还愣着干什么！拔了那小子的牙，再给我卸他老子一条胳膊！” “别，赵哥！”马郊召开双臂再次拦住阿伟，似乎是咬了咬牙，才磕磕巴巴地说：“我、我知道你疼我……我知道你是为了护着我，但马原终究是我哥，马东终究是我侄子……吓唬吓唬就完了，看在我的面子上……今天就这么算了，好不好？” 他的话话音一落，林曦等人都被惊住了。 jojo震惊地看向坐在一边的黑猫：他这话什么意思，怎么听着那么暧昧！？这个赵哥究竟是什么人！？ “……喵。”黑猫沉默了一会，淡淡答：大概是马郊的情人吧。我知道他每个月都有几天会去情人那暂住，只是没想到他喜欢的是男人。 喜欢男人怎么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对方是赵哥哎，黑社会头头，他哥哥的前任老大啊！他们俩之间怎么会有这种关系？ “喵嗷。”我怎么知道，他又不是我主人……他喜欢谁，跟谁在一起，跟我又有什么关系？黑猫的回应非常冷淡。它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快速冲进夜色中，很快消失不见了。 jojo目送他跑远，扭头去看马郊，却发现他根本没注意到黑猫离开——莫名地，心底泛起一阵难过。 马郊没有留意到黑猫，因为他的注意力都在赵哥身上。两个男人对视片刻，赵哥终于别开头，有点别扭地服了软：“……我本来跟兄弟们喝酒，听负责下片的人说你过来了，就来看看你。”解释完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还不忘给马郊撑场子，凶神恶煞地对抱着孩子的马远说：“今天看在你弟的份儿上饶你一次，下次可不会这么便宜！你要是识相，就按马郊的要求做，他跟你要什么，你就老老实实给什么。脑子拎清楚一点，这世上，谁会害你，马郊都不会害你！” 说完，看了满脸不自在的马郊一眼，对阿伟勾勾手，带着人走了。 马郊盯着赵哥离开的方向走了会神，方才扭头面对马远：“……你赶快带东东去看急诊吧，把陶像留下。店也不用操心，我会帮你打烊的。” “不要！不要把我给他！不要！”东东怀里的关公像立刻大叫起来，勾得东东满脸抗拒地对马郊摇摇头。 马远这次却没糊涂，白着脸点点头：“好，都交给你了。东东，”他低头吩咐儿子，“把关二爷给叔叔。” “我不！啊！”东东还要反对，被马郊强硬地掰开手指，抢走了手里的关公像。 一边，游方小声跟程思说了什么，后者这时站出来招呼：“马老板，天这么晚，你心又慌，就别自己开车了。如果不介意的话，不如坐我们的车？” 马老板打量程思两眼，知道他是林曦等人的同伴，见他浑身散发着纯良无害的亲和气息，稍加犹豫就点了点头，跟着程思往刘进的车上走，把孩子放进后座，又回头对马郊说了句：“那尊关公像……先别砸，求你了。” 马郊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深呼吸两口，才点点头：“成。” 程思和刘进拉着马家父子走了，剩下的几人跟着马郊走进马家烧烤店，先沉默不语地打了烊，才围坐到一张圆桌旁，把关公像摆在了桌子中央。 “你们要做什么！”自称关二爷的陶像仍在叫嚣，“胆敢对本大爷不利，你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 “唔，是由于煞气入魔没错……而且煞气很重。”《山海经》老爷子绕着陶像走了两圈，下了断言：“依我看，马家父子的心性，都收了这魔物的影响。” 林曦等人听了，彼此交换了几个眼神，纷纷对老爷子眨眼——碍于马郊在场，他们不敢用言语进行交流。 马郊却没注意到其他人的眉来眼去，他皱着眉，忧心忡忡地盯着关公像，直到林曦出声唤他回神：“马先生，您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比如，为什么我不能买这关公像？东东为什么对你敌意那么大，以及……你和那位赵哥，嗯哼？” “啊，这个……”马郊挠挠脸颊，没有回答问题，反而问道：“容我先问一句，你又为什么想买这尊陶像？” “这个嘛……”林曦脑子一转，脸上浮起一抹坏笑，张口说：“实不相瞒，我是一个写恐怖神怪题材小说的作家。不知你听过这种说法没有：*写足一百篇恐怖小说，就能看到鬼……我虽然没写那么多，但也得到了一点诡异的本领，时不时能看到一些灵异的东西。之所以要买这尊关公像，是因为它已成魔，身上煞气十足，有可能影响供奉者的心智……我害怕他逆天害人，所以打算将它买下砸碎，消除祸根。” 这一番话，半古半今，半真半假，又是作家又是灵异又是煞气的，唬得马郊一愣一愣，迷迷糊糊信了个大概，待听到林曦买陶像的理由，立刻深有同感地大点其头：“没错，这玩意儿就是祸根！” “这话怎么说？”游方这时候接口问，“难不成你也能看到妖怪？” “还有，这关公像是不是你当年要砸的那一尊？”jojo也问，跟着林曦装模作样，“不瞒你说，这些鬼啊神啊的，我也能看到一点——这尊陶像对你有很大的敌意哦。” “这并不奇怪。”马郊苦笑，显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意思——毕竟，此时发问的三个人，一个是他崇拜的作家，一个是他想签约的艺人，一个是决定他能不能签约的艺人家属（……），每一个都让他甘冒交浅言深的风险，“这尊关公像，我亲手举起来过三次，逼赵哥砸过一次，逼我哥砸过一次……只是每次都没砸成或没砸碎罢了。如果这玩意儿真是魔物，那我们结仇绝对结大发了……” 接下来，他简单对林曦等人叙述了自己跟马远的关系，方切入正题： “要说我跟这尊关公像的关系，就要从十二年前，我读大学打工时跟我哥重逢开始讲起……” 第40章 啰嗦的关二爷：和解 十二年前。 大二的马郊骑着破破烂烂的自行车走在返校的路上。那时候，马远离家已经八年。马家夫妇虽然一直找亲生儿子，可无论如何都寻不见他的踪迹。 住在乡下的马奶奶一听说乖孙失踪，立刻跑到城里跟儿子媳妇大闹了一场——她来的时候马郊正在准备中考，从学校回家休息时听邻居的阿姨提起，马奶奶一口一个“灾星”地痛骂马郊，说是他把马远逼走的，还跟马家夫妇断绝了母子关系…… 马郊对此极为内疚，在家里愈发乖巧，幸而马家夫妇都不是不辨是非的人，并没有因此薄待他，反而愈加客气，从没对马郊说过一句重话，也不需要马郊做学习之外的任何事，马郊也非常争气，从三线小城市考入了北京的重点大学，并且努力打工，负担自己读书的费用——跟马远的重逢，就发生在他打工结束返回学校的途中。 那个晚上，马郊当完家教，顶着西北风骑车往学校走，突然听到一阵微弱的呻[嗷]吟——不知为何非常耳熟。他立刻停了车侧耳细听，并且循着声音看向右手边的一个胡同。 那胡同是老北京典型的规制，窄、深、看不到底，两边的院门口亮着瓦数极低的小灯泡，一片昏暗，怎么看怎么像呑人的怪物。马郊看得心里发寒，咽了口唾沫就想走，却又听到了一声呻[嗷]吟。 年轻人咬咬牙，终于锁了车走进小巷。直走五十多步往右一拐，就看见三四个人正在围殴另一个，还有一个人正叼着烟靠在电线杆上看着。 打人的几个看起来流里流气，一脚接一脚踹在挨打者的身上：“tmd！偷东西偷到爷们儿身上了？找死啊！”“骨头还挺硬，说！你把东西藏哪了？”“竟然还敢露面儿，把爷的话当放屁啊！？” 挨打者蜷缩在地上，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呻吟，却一直没有求饶。 马郊看得浑身发寒，躲在拐角处进退不得，突然觉得心头一颤，一抬眼，见靠在电线杆上的人朝他看了过来，顿时一缩头，却听那人唤——“马郊？” 马郊愣了，他无措地张大嘴，看着那个像混混头子一样的人叼着烟走过来，笑嘻嘻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你是不是叫马郊？” “是、是。”马郊哆嗦着点头。 “哈！还真巧！”那男人笑着扬眉，一张俊脸在昏暗的灯光下好看得要命。他回头对大人的几个吩咐：“停手。”伸手拽住马郊的胳膊，迫使他走到几人面前，抬脚踢踢地上半死不活的那个：“喂，马远，睁眼看看，这是谁来了？” “马远？！”听到这个名字，马郊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开来。他蹲下，仔细去看那张鼻青脸肿的脸，艰难地寻找幼年的痕迹：“……哥？哥！我是马郊啊哥，你没事吧？” 马郊闭着眼没有反应，只有胸口微微起伏。倒是他身后的抽烟男人接了话茬：“放心，他没事，只是手脚不干净，受了点教训罢了……你们哥俩倒是感情好，每次都来救他。”说着，用脚踢踢马郊的尾椎骨：“小子，没认出来我是谁？” 马郊被踢得差点扑倒在地，伸手撑了一下地面才稳住自己。回头看着居高临下的男人，见后者挑着嘴角笑得邪性，突然觉得记忆的一角被掀开：“赵哥？” “全名赵元彬。”赵哥似乎很开心，他蹲下，再次摸摸马郊的头，“看你的样子，现在已经是个大学生了吧？呵呵，会念书的人脑子就是好用。得了，看在你的面子上，今天再放过他一次。”他有点嫌恶地扫了马远一眼，继续说道：“三天之后，还是在这里，如果他能把偷走的东西全部还来，我就放过他，明白？” 马郊连连点头，感觉赵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为何就打了个寒颤。待那人领着三个小弟走远，才重新扑回马远身上。喊了半天没得到回应，只好咬牙把人扛到背上，连自行车都没顾上取，叫了辆出租车直奔最近的医院，给马远包扎了伤口，又做了全身检查，忙到凌晨两三点，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才等到马远转醒。 “哥？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呃，你认识我吗？我是马郊啊。”见床上的人醒了，马郊立刻凑上去，一连串地问。 “……”马远抬眼看看他，不吭声。 “你是不是嗓子疼？”马郊有点尴尬，厚着脸皮给对方找理由。 结果人家根本不领情，侧过头闭上了眼睛。 马郊抿抿嘴，又说：“这么多年你去哪里了？爸妈还有奶奶一直很惦记你……那个，我去给爸妈打电话，他们知道我见着你了，一定很高兴！”说着，就站起身。 马远这才说话：“马郊，你怎么这么贱啊？”声音沙哑，措辞恶毒。 马郊茫然失措。 马远的嘴角勾起讥讽的笑意，这样的表情牵扯到他的伤口，使他的脸看起来有些扭曲：“以前我傻，以为父母从不打骂你就是偏袒你，以为比起我这个亲儿子，他们更疼你这个赔钱货。但现在我看明白了，他们不打你，是因为你终究不是他们的孩子，你终究跟我不一样。我可以离开家*年不露面，我可以混不吝偷东西不长进，无论如何，我都是他们的儿子，我身上流着他们的血……你现在一个电话打过去，他们肯定会谢天谢地地赶过来……我跟他们，打断骨头连着筋。可你呢？你不行。你到底不是他们生的，所以他们不愿打你、不好意思骂你，有朝一日你离开家，他们也不会惦记你。” 马郊沉默。他站在原地，微微皱眉审视马远脸上有些狰狞的表情，然后回到病床边坐下。他垂着眼帘组织了一下语言，沉声说：“对，我的确不是爸爸妈妈的亲生儿子。无论怎么样，我在他们心目中都不可能越过你。这些年你不回家，爸爸妈妈却一直没放弃找你。爸爸的头发都白了，总是懊悔当初对你太严厉，妈妈也总是哭，他们都很想念你……而我，从6岁就被送去住校，每次回家都感觉自己是个客人……” 马远嗤笑一声，别开脸，哑着嗓子说：“知道还呆着不走，果然是赖上我家的贱货。” “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挺贱的。”马郊没抬眼，低声接了口：“明明从小就被虐待，为什么还要把马家当成自己家？不过想想也正常，毕竟我这样一个孤儿，除了那个虚假的家的表象意外，什么都没有。” 他顿了一下，终于撩起眼皮正视马远，语气空前地严厉起来：“你是不是感觉自己特别惨，特别可怜？你觉得父母的宠爱被我分走了，小时候在家里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离家之后摸爬滚打吃了很多苦？” 马远转回头来看着马郊，凄苦的神情就是最好的回答。 马郊却露出一个有些讥讽的笑：“不，你错了。跟我比起来，你根本就算不上惨。你如今活得那么辛苦，完全是自己折磨自己！你说我分走你的宠爱，怎么不想想我从小就无父无母？如果不是我父母舍命救了你妈，现在你就是一个没娘的孩子了！你觉得自己受过不公正的待遇，怎么不想想你奶奶是怎么对待我的？你现在的日子过得苦，可马家的大门始终对你敞开着，是你自己不肯回家，是你自己不肯过好日子！” “你说我贱，我承认我是有点。但我也要告诉你，马远，我没见过比你更欠更蠢的垃圾！” “cnm！”被马郊最后一句辱骂激起了怒火，马远顿时忘了自己身上的伤痛和不适。他从病床上蹿了起来，抡着拳头扑向床边的马郊。 两个男人滚到地上一阵厮打，碰倒了挂吊瓶的杆子和地上的空暖瓶。最终，细胳膊细腿的马郊压住了伤重的马远，对着后者本来就鼻青脸肿的脑袋狠狠补了几下：“垃圾！垃圾！垃圾！你恨我是不是？告诉你，我也恨你！我恨你！我恨你们马家！我恨不得我爸妈当年根本没救人，就让你妈死，让我也有自己的家！！！” 马远懵了。说不上是被打的还是被马郊的语出惊人震慑了，他只觉自己的脑袋嗡嗡乱响，唯有傻愣愣地看着马郊脸上狰狞恐怖的表情——那是一个恶鬼一般的表情，马远可以肯定，如果此刻手边有一把刀，马郊肯定会直接抄起来剁掉自己的脑袋。 然后他发现，马郊哭了。 眼泪从他记忆中温良内敛的眼眸中涌出，滚过马郊此刻涨红扭曲的脸，一滴滴砸在马远的脸上。马远眨眨眼睛，抬手想碰马郊的脸，却被后者伸手打开了。 马郊打开马远的手，压在哥哥身上，捂住自己的双眼放声大哭：“我恨，我好恨啊！可是我又不敢恨！如果我恨了，我离开了，那我……那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我恨爸妈永远忘不了你，却又不能离开他们！如果连我都不要他们了，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了啊！” “我曾经想过，如果你在这几年里死在外面就好了，我就是爸妈唯一的孩子了！可、可今天见到你还活着，我又很高兴……我帮爸妈把你找回来了，这样，也算我报了他们的养育之恩了吧！”马郊边哭边说，耸起肩膀似乎想把自己蜷缩起来。他心中有那么多难以倾吐的苦楚，爱不得、恨不得，谢不得、怨不得，只有守着心底巨大的孤单惶恐，为难地哭泣…… 然后，他感觉到，有一只温暖的大手按上了自己的肩膀，然后周身一暖，药味和血腥味以及马远的体温一起笼罩了他——是马远坐起身，笨拙地抱住了他。 马郊愣住了，连哭泣在一瞬间都停了。他瞪大眼睛反应了一会，最终伸手抓住哥哥的衣服，发出了一阵更大的哭声。 听到马郊哭得更大声了，马远有点傻眼，又莫名有些欢喜。他把马郊的脑袋按在怀里，忍不住想了很多很多…… 他想起自己幼年对马郊的欺侮，想起离家之后的种种艰险，想起无眠夜里对所有亲人的思念，也想起记忆中那个瘦瘦小小、连哭泣都是畏缩的、像病猫一样的马郊。这样的马郊，心底竟然蕴含着这么大的怨恨，可与此同时，他又由衷地希望自己能回到父母身边…… 虽然被慢待，虽然愤怒，可他是真的，把马家人当成了亲人，把自己当成了亲哥哥吧？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地把自己从火坑里往外捞，才会腆着脸缠着自己、照顾自己吧？ ……这样想来，我是真的比不上他，也难怪当年赵哥一见他就让我滚蛋……这么好的兄弟我不要，又想要什么呢？ 这样想着，马远长出一口气，露出了一个有些释然的笑容。他愈加用力地抱住马郊，沙哑地说：“不哭了……哥在这呢。” ==== 马郊缩在马远怀里大哭一场，兄弟俩多年的心结总算解开一些。毕竟都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搀扶着爬起来后彼此都有些尴尬。 马远回到病床上躺着，马郊则把一片狼藉的病房收拾干净。忙活完之后，马远主动开口跟马郊商量，希望能解决完赵元彬那边的烂摊子再跟父母联系，他不想让父母担心。 马郊在病床边坐下，把刚买来的夜宵递给马远，担心地问：“说到这烂摊子……你究竟怎么招惹了那位赵哥？” 马远打开饭盒，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有些尴尬地说起了自己的营生：“我从赵哥那跑出来之后，就去了赵哥对头的帮派，跟赵哥他们干了不少架。最后，我们老大攀上了一个不干净的高官，把赵哥他们彻底打垮，赶出了咱们家乡……我呢，就一直在帮派里混着，好歹混成了一小头目。三年前，我们老大想来京城开夜总会，派了一小撮兄弟过来踩盘子，没想到赵哥在这边已经成了气候，直接把我们给端了。我们让老大损失好大一笔钱，老大就火了，让我们自己想办法从赵哥他们那里把钱弄回来，否则谁也不准回去……”他苦笑了一下，摇摇头，“这不就连家乡都回不去了么？我没身份证，在北京根本找不到正儿八经的工作，于是做了个摸钱包的佛爷，成天偷鸡摸狗地过日子。前两天在一家夜总会摸了个大款，没想到那家店是赵哥开的，那个款爷也是赵哥的朋友……” 马郊心情复杂地听着，安抚地拍拍马远的肩：“没事，以后都会好的。那大款的东西你都还留着吧？三天后还给赵哥他们，咱们就回家。” “这个……”马远停住筷子，难为情地挠挠自己的脸：“包和里面的文件我都还留着，但是钱……我破了一百吃饭买烟。” “没事，我添给你。整两天的住院费我已经付了，你就放宽心好好休息一下，后天出院，我跟你一起去你住的地方拾掇一下。” “嗯，行。” 就这样，马远在医院里住了两天，第三天中午出院，带马郊去了他租住的简易房——而变故，就在这天发生了。 马远的租房在市郊，坐落在国道旁边，是一排集装箱改造的租屋中的一个。马郊跟着哥哥踏进那个不足10平米的小空间，看到了木板床上有些发霉的被子、堆在墙角箱子里的各种赃物，以及被供在一个小香案上的，非常眼熟的关公像。 那关公像被擦得非常干净，一看就有人悉心打理；放置关公像的香案是高级原木，红得发紫的木料看得人连连咋舌；关公像前供着的香炉也是镀金的货色，炉身上镶嵌的红宝石怎么看都不是红玻璃做的仿制品……这样一套器具，就算是放到高级大酒店的前台也毫无违和感，却跟这个简易的租房哥哥不如。 甫一见到这关公像，马郊心中就涌起了满满的不适和违和感。他沉默地看哥哥虔诚地给那关公像上香，待他把香插到香炉里便试探着问：“这关公像……莫非是当年赵哥供的那一尊？” “对。”马远应声，到墙角的箱子里寻找要归还的皮包，“这是我们当时把赵哥赶跑之后拿回来的战利品，我供着好些年了。” “嗯……”马郊皱眉，把眼睛从关公像上移开：“这香炉……看起来很高档啊。” “那是，这可是我从潘家园淘换来的，上面的金箔和宝石都是真的，花了我小两千块呢！”马远这样答，蹲在地上扭着头看那关公像，令马郊在他脸上看到一种病态的痴迷。 马郊心中的不适感更强烈了：“两千块？你不是靠偷东西过活吗，一个月能赚多少？没构成什么重大刑事案件吧……” “哪能啊。”马远失笑，“我手潮，一个月也就能摸个千把块。得手过最款的一个就是赵哥的朋友，这不还要还……虽然手头紧吧，但供给关二爷的东西是不能马虎的。” “……至于么，你这香案加上香炉，加起来都能顶几千个关公像了。” “嘘！”听到弟弟这样说，马远突然露出了紧张暴躁的神色。他站起身，连拉带扯地把弟弟带到屋外，哑着嗓子质问：“你怎么能对关二爷不敬？” 马郊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马远：“那不就是个陶瓷人像么……我说错了？” “那不仅是个陶瓷像，那是关羽关云长！”马远严肃地说，见马郊笑了，话语里就带了怒气：“我说的是真的！它就是大名鼎鼎的关二爷。关二爷曾经入过我的梦，我身边发生的事儿他都知道，这些年，他就是我的家人——不许你对他不敬！” 马郊抿住嘴不吭声了。虽然他不相信那个脸颊的关公像是什么关二爷，却能理解哥哥对那陶瓷人像的感情——这么多年他离家流浪，心里有事大概只能跟那关公像讲，久而久之就有了感情，把那东西当成了精神寄托吧。 见弟弟不再对自家关二爷不敬，马远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点。他把弟弟带回房中，递给他三株香，让他给关公像拜三拜以示歉意。 马郊在心中微微撇嘴，却不想再因为这种小事跟哥哥闹得不愉快。他接过香，刚要弯腰，就听身后的门打开，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懒懒散散地响起来：“哟，这关公像眼熟啊。” 第41章 啰嗦的关二爷：一砸关公像 “哟，这关公像眼熟啊。”门口传来一个懒散的声音，马家兄弟应声回头，见赵元彬带着两个手下站在那里，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供桌上的关公像。 许是被赵元彬教训怕了，马远一看清来人就是一抖，说出来的话也带了点微不可察的哆嗦：“赵哥……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在医院住了两天，所以过来看看你，顺便把东西拿回去，免得你再跑一趟。”赵元彬笑眯眯地答得亲切，似乎掌握马远的行踪对他来说像买份报纸一样轻松。说完，他的视线转到马郊身上，笑容里的煞气收敛了些，语调似乎有些柔软：“怎么，你也在这？” 马郊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硬着头皮叫人：“赵哥。”感觉到身边马远的畏惧，他给自己壮壮胆，指着墙角的纸箱对赵元彬说：“您随便坐着稍等一会，我们正在找您朋友的东西，很快就好。” “不用这么麻烦，我们回去自己找就得了。”赵元彬对身后的手下摆摆头，一个壮汉立刻走到墙角将纸箱搬起来，“我哥们的钱想来你也花了，花掉的那部分就用剩下这些钱包补，你不介意吧？” 马远哪敢说介意，只能抽着嘴角笑。 赵元彬满意了，挥手让手下把箱子搬出门。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中华，弹出一根叼在嘴里，瞟了马郊一眼，把打火机丢给对方：“过来，给我点烟。” 马郊手忙脚乱地接住打火机，听到赵元彬的要求，愣了愣，下意识地看向马远。马远没看他。马郊定了定神，上前一步，打出火苗将打火机伸向赵元彬，谁知赵元彬长臂一伸，竟然直接环着马郊的腰将他揽到近前：“啧，连烟都不会点，离那么远干嘛？”他说完，亲昵地用头顶顶马郊的脑门。 马郊只觉耳边一阵轰鸣，愤怒、羞赧和无措同时冲上他的脑袋，让他一瞬间涨红了脸，忘了赵元彬的背景和身份，抬手就要把他推开——愣没推动。 而赵元彬呢，他气定神闲地揽着马郊，像是揽着一只发脾气亮爪子的猫，眼睛看向握紧拳头却不敢跟他对视的马远，似笑非笑地说：“我还当你真的改头换面了，闹半天，还是个只敢背后捅刀子的孬种。” 马远把牙咬得咯咯响，仍然没动。 他没动，马郊却急了，他更用力地推搡赵元彬，嘴里怒骂：“你神经病啊，到底想干什么！？我们已经把东西还给你了，你凭什么骂我哥！？” “凭什么？”赵元彬腾出一只手抓着马郊的手去摸自己的后腰——那里有个狰狞的疤——冷笑着说：“就凭你哥曾经卧底到我身边，狠狠地捅了我一刀，带着沈老三的人端了我的老巢！宝贝儿，我没杀你哥，已经够大度了。” 马郊惊住了。他虽然知道马远混过帮派，在外面游荡数年，却并不清楚“混帮派”意味着什么。对于他这种乖乖牌来说，厮杀、打群架、帮派斗争，都只是香港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情节……直到他摸到赵元彬的伤口，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杀气和恨意，才清晰地意识到，他跟马远之间阻隔了多少过去和鲜血。 这个前两天刚与他和解，站在身后一步之遥的男人，已经不是他记忆中那个淌着鼻涕在村里作威作福的小孩，而是一个背负过鲜血甚至人命的……混混。这样的一个人，我真的该带他回家吗？他真的能摆脱过去的暴虐吗？我们真的可以尽释前嫌吗？ 似乎是为了加深马郊的动摇，赵元彬还在继续说：“你知道你哥是个什么东西吗？他根本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你还记得老七吗？就是那个在游戏厅里给你带路的小子，你知道他现在怎么了吗？呵呵，你哥到他面前装可怜，说被我赶走没人收留。老七心软，就把他偷偷藏在自己家里，帮里的事儿也都没瞒你哥……可后来呢，他的一片好心换来什么？换来我腰上的这一刀，换掉了他自己的一条命！马郊，老七是被马远引去的人害死的，马远他身上背着人命！” 马郊禁不住浑身发抖，连挣扎都忘了。他回头，不可置信又惶恐地看向马远，后者对上他的视线，露出痛苦的神色，双手抱头跪倒地上，发出了压抑的哭声。 见他这样，马郊顿时心软了。他把刚刚萌生的芥蒂压到心底，推开赵元彬蹲到马原跟前抱住他：“没事了哥，一切都过去了，咱们以后会好的……我们马上就回家，你以后就本本分分地过日子，咱们都会好的。” 赵元彬发出一声嗤笑，不再搭理马家兄弟，侧头对另一个手下说：“去，请上那尊关公像，明天找人把它带到老七坟头供上。” 手下应声，刚要动手，却见马远突然从马郊怀里抬起头来。他的表情迅速扭曲，脸颊血红，眼睛里充斥着血丝，猛地推开弟弟从地上站起，咆哮一声：“不行！”形态举止，竟像是突然间变了一个人！ 一时间，屋里其他几人都被马远的巨大变化震住了。 马郊被他推坐在地，瞠目结舌地看哥哥狂叫着扑向赵元彬。赵元彬的手下立刻护住老板，一拳将马远揍倒在地。马远倒地，嘴里顿时一片红，却像感觉不到一样再次跳起来，嘶吼着扑上去：“谁也不准动关二爷！赵元彬，孙子，我今天跟你拼命！” 赵元彬的手下再次把马远击倒在地。可当这个过程重复到第五遍时，那壮汉似乎是被马远的异常震慑了，竟然被他扑得倒退一步，让马远摸到了赵元彬的衣襟。 马远眼中冒出凶光，突然从腰里掏出一把弹簧刀——马郊根本不知道哥哥身上藏了刀——抡起胳膊就朝赵元彬的胸口扎去，却被后者一个窝心脚踢开，他摔倒在地，还想再动，却被回过神来的壮汉踢掉了手里的刀，紧跟着，被冰冷的枪口顶住脑袋。 赵元彬的眼中一片冰冷。他看着双目赤红的马远，神态中没有一丝一毫无惧，就像在看一坨腐烂的死猪肉。对视三秒后，他毫不犹豫地拉开枪栓…… “不，不要！”被惊呆的马郊总算从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神。他连滚带爬地跑过来，替马远挡住赵元彬的枪口，整个人抖得像只濒死的兔子：“不不，不要杀我哥。对不起，对不起赵哥，我替我哥跟你道歉，你不要杀他……关、关公像是不是，你要关公像是不是，我们给你，给你！”他说着，匆忙站起身，拿起了神台上的陶瓷人像，就要递给赵元彬。 没等赵元彬说什么，马远又发疯。他扭头，像看杀父仇人一样看着马郊，野兽般嘶吼：“放下，小畜生我cnm，你把关二爷放下！” 马郊也急了：“我不放！妈的，连命都要没了你还要这关公像做什么？发疯发够了吧你！” 马远见他不听，咆哮一声扑了过来，抓住弟弟，狠狠咬住他的腰侧。马郊被咬得大叫一声，这一疼，竟把胆色和怒火都疼上来了。他举高手里的关公像，心说：都是你这祸害！我干脆将你砸了，免得你引得我哥疯疯癫癫！如此，心一横，将关公像用力掷向地面！ 眼看着陶瓷像就要碰撞地面粉身碎骨了，却在最后一息间，马远松开马郊伸出手，愣是接住了那陶瓷像！蛮有重量的陶瓷像击中男人的手，带来一声微弱清脆的骨头碎裂声，完好无损地落地了。 马远趴在地上，松了一口气，甚至露出一丝笑容……笑容立刻僵住了。 因为赵元彬走过来，一个用力踩碎了他的腕骨，从他手里拿起来那个关公像，脸上挂着讥讽的笑：“行啊马远，就你这接飞盘的绝活，到哪里都会是条合格的狗。” 他把关公像递给手下，重新拉上枪栓把手枪收起来，一派轻松地拍拍双手：“好了，我的东西都拿回来了，咱们暂时两清。还是那句话，看在你弟弟的面上我留着你的狗命~我发现，让你活着卖丑比让你痛快死更让我开心。” 赵元彬走了。 马远趴在地上，无声无息，像是死了一般。马郊按按被哥哥咬过的侧腰，疼得嘶了一声。他叹口气，走过去扶马远：“哥，起来吧，结束了，我带你去医院……”话还没说完，就觉胳膊一阵剧痛，血立刻染上了他的外套——马远不知何时摸到了先前被踢开的弹簧刀，正用腕骨没碎的那只手握着，凶狠地看着马郊。 马郊被吓坏了。他坐倒在地，护着伤口，挪动着后退：“哥……？” “哥什么哥，我不是你哥！cnm，有娘生没娘养的小畜生，我最大的错误就是听了你的鬼话！什么我们是一家人，什么回去好好过日子，都是坑我的，都是为了骗走我的关二爷！好啊，我知道了，你是赵元彬派来的，你就是赵元彬派来的对不对！怪你，都怪你，都是你的错，都是因为听了你的话，我的关二爷才会被抢走！”马远语无伦次，挥舞着弹簧刀砍向马郊。 马郊还想再解释，他想说那关公像本来就是属于赵哥的，想说我没骗你我的确想带你回家、虽然怨恨你但我始终把你当成我哥，想说你现在的精神状态很不正常……可当马远的第二刀落在他的小腿上，他什么都说不出了，只想着要逃。 马郊带着两个流着血的伤口逃出了马远的出租屋，一出门就被人用乙醚帕子捂住口鼻，很快失去了意识。 第42章 啰嗦的关二爷：赵元彬 讲到被马远用刀划伤又被人迷晕，马郊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的胳膊，陷入回忆。 桌边的游方跟林曦对视一眼，大概明白了为何马郊能唤出《雪国》书虫：他从小就生活在极其压抑的环境中，饱受虐待，心中充满孤寂、愤怒和无助……也难关他能跟川端康成的灵魂达成共鸣。 路遥却更关注马郊话语里透露出来的异常。他用眼神询问《山海经》的书虫：马远表现得那么疯狂，是不是跟着关公像有关？ 老先生模样的书虫捻捻胡子，一脸凝重：“如此说来，情况比我想象得还要严重。” jojo的注意力也集中到书虫身上，眼里闪着好奇的光，就听《山海经》老爷子说：“就像我先前推测的一样，这关公像被赵元彬的帮派供奉，终日受香火灵智渐开，又因为染了周围人的煞气左了心性步入魔道。后来，马远从赵元彬那儿夺走了这关公像，日夜供奉。他那是年纪尚幼，心性还不坚定，再加上离家在外、诸事不顺、内心空虚，所以整个人都被关公像的煞气污染了……可以说，彼时，这关公像就是马远的半条命，这陶瓷像，真是害人不浅。”他说着，扭头看了关公像一眼。 关公像似乎还没从jojo给他带来的伤痛中缓过神，接收到众人谴责的视线，只是有气无力地“哼”了两声，语气里，竟然还有一两分锐气。 jojo便向还在出神的马郊求证：“马郊，回神啦。继续说吧，后来怎么样？赵元彬取走了关公像，马远是不是就表现得更异常了？” “比如说，”林曦根据自己写灵异小说的经验补充，“他的身体变得很虚弱，精神变得极差之类的？” “在那之前，”游方温和地拍拍马郊，“先说说是谁把迷晕带走的吧。” “嗯？哦。”马郊终于回神，露出复杂的神情：“把我带走的人，是赵哥。” ===== 马郊从昏迷中醒过来，感觉到胳膊和腿上的刺痛。他睁开眼，推开不属于自己的蚕丝被，发现自己睡在一张陌生的大床上。他查看自己的伤口，发现两处都被包扎起来，衣服也被换过了。 他揉揉昏涨涨的脑袋，觉得嗓子干得难受，左右看看，发现一边的床头柜有水，就拿杯子给自己倒，刚倒了半满，就听赵元彬的声音带着笑响起：“醒了？” 马郊一惊，手一抖把杯子掉在地上。杯子撞上厚厚的地毯弹跳两下，其中的水弄脏了床单和地面。他又惊又窘，惶恐地看向自窗边站起来的赵元彬。 赵元彬对他微笑，走过来，打横把他从床上抱起来放到长沙发上，又倒了杯水递给他，最后按动茶几上的召唤铃，对迅速出现的手下说：“把床单和地毯换一下。” 马郊战战兢兢地抱着杯子坐在那，不敢喝，不敢动。 赵元彬被他惊恐的样子取悦了，走过来坐到他身边，揉他的脑袋：“喝水啊。” 马郊“咕咚咕咚”把水灌了下去，小心翼翼地把杯子放在茶几上。 赵元彬随意地搭着他的肩：“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赵、赵哥，我、我怎么在这？这里是哪儿啊？我哥，我哥怎么样了？” “你哥在你离开之后突然口吐白沫陷入昏迷，我的人把他送到医院，医生说他有严重的贫血和心力衰竭，他现在正在接受治疗，医药费和住院费我都替他垫上了。” “贫血和心衰？”马郊吓坏了，“怎么会呢？前、前两天他还没这个毛病……至于医药费和住院费，我会还给你的。” “还？”赵元彬好笑地扬眉，报出一个四位数，“你一个穷学生，还得起？” 马郊当然还不起，他不安地攥起拳头，指甲狠狠抠住掌心的肉，咬咬牙说：“请你让我分期还……等我毕业工作了，一定会加倍换给您的。” “不用等你毕业，我现在就给你一个还的机会。小家伙，我们做个交易吧。”赵元彬探过身，坏心眼的轻轻咬了咬他的脖子，“这是我的一处私人房产，你呢，以后每个周末都来这里陪我聊天。如果你能做到，我就保证一直供着你哥的医药费，等他的病好了，如果他想回家，我就给他一笔路费让他走；如果他不想走，我就帮他办个身份证帮他在京城立足，怎么样？” 马郊咬住了嘴唇。毫无疑问，他被这个条件优渥的交易吸引了，却没忘记“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彼时，同性恋在国内还是一个相当禁忌的话题，类似于包养的行为在马郊的意识中，是年轻的女郎才会遭遇的尴尬。面对赵元彬的提议，马郊简直无所适从，他忍不住问自己：为了马远，我有必要做出那么大的牺牲吗？以及—— “……这、这算是包养吗？为、为什么是我呢？” “噗！”听了马郊的话，赵元彬竟然喷笑了。他有些蛮横地把马郊揽进怀里，指指不远处的大床说：“小朋友，包养可是要上床的~怎么，你希望我包养你？” 马郊的脸顿时红透，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至于为什么是你……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觉得你像一个人。”赵元彬收住笑，回答了第二个问题。他的情绪变得有点低落，审视着马郊的眉眼说：“我年轻的时候，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他跟你一样，乖、软、怂，却又莫名其妙地倔强。他念书很好的，学校里的老师都喜欢他，他却特别喜欢跟着我。每次我出去跟人打架，他都会喋喋不休地劝我，让我跟他回去好好念书、好好做人……” “那时候，我嫌他烦，嫌他蠢，总是对他爱答不理。可他总是跟着我，拉着我给我补课，帮我包扎伤口……在我父母都不管我的时候，他是唯一对我好的人。” 马郊被赵元彬的情绪触动了，他不禁在心中描绘那个“他”的样子：那肯定是个乖巧温润、有着和善眼眸的少年吧？如果能见一见就好了。于是他问：“那个人现在在哪？” “他死了。”赵元彬说，像孩子抱玩具熊一样抱住马郊，“有一次我被人围住，他来找我也被抓住。对方让我服软，我不肯，他们就在我面前用木棍打他……等他家长找来，他已经不行了。我怕极了，后悔极了，背着他就往诊所跑，一边跑一边哭，他就在我耳边对我说，他喜欢我，如果他死了，要我别难过——这是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 马郊瞪大眼睛，说不上是惊异少年对赵元彬的情感，还是同情赵元彬暴露出的柔软悔恨，亦或是缅怀那个永远止步于赵元彬记忆中的如玉少年。想着年少的赵元彬哭泣的样子，以及那少年在心爱之人的背上停止呼吸的表情……他的眼睛微微湿润，忍不住抬起手抱住赵元彬的后背，安抚地轻拍。 赵元彬继续说：“一见你我就觉得你跟他像，特别是你说要带马远回家的神态……跟他真的一模一样。我承认，我赵元彬不是好人，杀人放火样样干过，可这个世界上如果真有一个人是我不会伤害的，那肯定是已经死去的他，或者说，是让我感觉跟他相像的你。” “你放心，我不会带你上床，不会对你做什么，因为我知道你不是他，永远不是。我只想经常见见你，好好看看你，尽我所能地护着你，用来弥补我永远没法还给他的那份人情。”他说完，松开马郊，温和地揉揉他的头，“怎么样，你答应吗？” 马郊直视对方的眼，在那双眼眸中他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却明白那并不是自己。强烈的酸涩、无奈以及莫名的信任淹没了心底的惶恐怀疑，最终他点头说：“我答应你。” ===== “……于是，从那时候起，我们就始终维持着这种怪异的关系。”马郊说着，有些不安地绞起手指，“他对我很好，在学业上赞助我，毕业后又帮我安排工作。我哥第一次失去关公像之后整整病了大半年，他的所有医药费都是赵哥垫付的……甚至于这家烧烤店，都是赵哥出面才盘下来的。” “包养不就是一个人给另一个人钱把他养起来吗？”jojo听了半天，一张嘴却找错了的重点，睁着纯洁无辜的大眼睛好奇地问林曦，“原来不上床就不算是包养哦？” 林曦又羞又窘，脸颊泛红地敲他脑袋：“闭嘴，小孩子不要关心这些！” “为什么不能关心这些？” “咳，抱歉，jojo他……有些脱线。”游方跟苦笑不已的马郊道歉，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放缓声音试探着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些喜欢赵哥？” 马郊笑得苦涩而释然，并没隐瞒：“不愧是大神……被您看出来了啊。是，我对赵哥……的确是有些喜欢的。毕竟，他对我非常非常好……可我喜欢他有什么用呢？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而我，甚至连替身都算不上。”他说着，露出痛苦的神色。 路遥起身给他倒了杯热水。 马郊接过水喝了一口，缓缓神，对路遥露出感激的笑。眼睛看到关公像，他立刻正正神色说：“我从来不过问帮派的事情，赵哥对我基本上也是百依百顺，甚至有些过度保护……我们凑在一起这么久，他跟我发火的次数两只手就能数过来，这其中，就有两次是因为那关公像。” 第43章 啰嗦的关二爷：再砸以及三砸关公像 正如马郊所说，赵元彬对他几乎是百依百顺的。他答应每个周末都陪赵元彬聊天后，赵元彬立刻在家中给他腾出一间客房，完全按照他的喜好进行了装修。不仅如此，他当晚就往医院追加了人手，还专门找了可靠的专家为马远治病。 从那天开始，马郊跟赵元彬就有了漫长的纠缠。他每个星期都到赵家报道，大部分时间呆在客厅或者餐厅里，如果有赵元彬的手下过来，他就回自己的房间。 陪着赵元彬的第一年很快过去。第二年春天的一个傍晚，马郊把客厅让给赵元彬和他的手下商量事情，自己路过赵元彬的卧室回房，却在那扇门中听到了奇怪的响动。他停住脚步，皱眉看向那房间，担心是有小偷——赵元彬的很多重要物品都收在卧室中。 他退回到楼梯口想叫人，但见楼下气氛凝重，似乎在商量什么性命攸关的大事，不好打扰。思来想去，他决定在走廊上打开门看看，假如看到可疑之处就叫人。 作出决定，他给自己壮壮胆，转动门把手，猛地推开赵元彬的卧室门。 卧室中一片漆黑，只有窗外小区里的路灯光微弱的透进来。房间里非常安静，先前听到的奇怪响动也早已消失。 马郊松了口气，打开手边的灯扫视一圈，目光却在床头凝固住——他在那看到了一个十分奢华的神龛，以及一个熟悉的、廉价的关公像，这是先前被马远供奉的那个！一股寒气直冲马郊后背，让他忍不住微微颤抖：怎么回事？这个关公像怎么会在这？它、它不是应该被供奉在老七的坟头吗？赵哥怎么会把它放在自己床头，还配了这么高档的神龛？ 他咽咽唾沫，慢慢走进赵元彬的房间，仔细审视那个关公像，曾经在马远租屋中感受到的不适再次席上他的心头，让他忍不住皱紧眉头。马郊在关公像前站定，脑中闪过半年前从医院苏醒的马远那形容枯槁的模样，还有哥哥曾经流露出的病态疯狂，愈发确定这关公像有问题。 他略有踌躇，想到赵元彬平素对自己的纵容，就觉得有了主心骨，伸手将那关公像捧起来，对准地面砸了下去！谁料房中的地毯太厚，关公像在地上弹了两下，愣是没碎。 马郊咬牙，弯腰将它捡起想要再砸，就听门口一声暴喝：“你在干嘛！？” 赵元彬黑着脸大踏步冲进来，从他手里夺过关公像，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即小心翼翼地将关公像摆回神龛上，还拿起香，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马郊被他唬得浑身一颤，瑟缩着往旁边躲了躲。他见赵元彬的姿态，心中一沉，只觉得自己看到了第二个马远：要不要跟赵哥好好谈谈？可他似乎对我很生气……再说，我的话他能听进去吗？不，就算听不进去我也要说，总不能……总不能眼睁睁看他出事。 “赵哥，这关公像很邪门的样子，你不要……” 不等马郊说完，赵元彬就像被惹恼的狮子一样对他咆哮：“闭嘴！什么邪门不邪门，这叫灵验！马郊，是不是我太宠你让你忘了自己的斤两？你是什么东西，谁准你随便进我卧室的？出去，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如果再让我发现你进来，我就杀了你还让你哥陪葬！” 马郊彻底愣住了。从答应赵元彬的要求开始，对方第一次对他面露狰狞。他的眼眶阵阵发酸，心底像是被人用锥子开了个眼儿，疼得难以言喻，里面的苦涩一股股地往上涌。他安慰自己：赵哥只是被那关公像影响了，砸掉这关公像一切都会好；却又感觉到一阵阵绝望：醒醒吧，世上哪有什么鬼神？马远也好，赵元彬也好，你在他们眼里什么也不是，连个物件都比不上…… 千言万语顶在喉头，马郊艰难地挤出一句：“无论你信不信，这关公像你留着没好处……对不起赵哥，我、我走了。”他说完，踉跄着从房间中跑了出去，一路跑出了赵家大门。 ====== “赵元彬这也是受这关公像影响了。”听到这里，《山海经》老爷子叹着气说。 jojo有样学样地跟马郊复述：“看来赵哥也是被这关公像上的煞气影响了……奇怪，马远被它影响是因为年纪小，又漂泊在外不能回家无靠，”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显然对没有归属感的痛苦有所体会，“可赵哥那么凶那么厉害，为什么也会被影响？” “大概是因为他的心中也有弱点吧。”林曦转着手里的水杯推测。 马郊对林曦点点头：“对，赵哥的弱点，就是那个我无法取代的少年。” ======= 从赵元彬朝马郊发火那天起，后者就再没登赵家的门，而赵元彬呢，也没来找马郊。 马郊又是心酸又是无奈，却又有点强求不得的坦然。他安安分分地上学，有空就去医院看看正在调理身体的马远，即便一次又一次被赶出来也不恼，空闲时间就打打零工攒攒钱，准备替哥哥把欠赵元彬的医药费还上。 这种情况持续了3个月。入秋的时候，马郊在去打工的路上被人堵了。 堵住他的人是赵元彬的手下，马郊曾经在马远的租房见过他。他自我介绍叫阿伟，说要请他喝茶。马郊本想拒绝，可阿伟很恳切地说：“我有事相求，是关于赵哥的……很重要，我们真是没办法了。”马郊便跟他走了。 到了学校附近的茶餐厅，进了小包间，马郊立刻问：“赵哥怎么了？” 阿伟叹气：“这事本来不该跟你这外人说……不过看赵哥之前那么重视你，你也不能说是外人吧。这事儿邪乎得厉害，怎么说呢……” 马郊心头一跳：“邪？是不是跟赵哥从我哥那里拿回来的关公像有关？” “哦，你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阿伟惊讶，随即点头，“对，就是跟那关公像有关。我从十四岁就跟着赵哥混了，那个关公像还是我跟他一起从地摊上淘换来的。早些年在家乡的时候，虽然我们也供着它，但大家都知道那玩意儿是个死物……当时你在巷子里要砸，我们还笑话你呢不是？” “可现在不一样了。也怪我们粗心，没有早发现不对的地方。当时从你哥那把关公像拿回来，不是说要供到七哥坟头吗？谁知一到家，赵哥拿了那陶像一会，突然就改主意了，把那玩意儿放到了他房间里。之前你每个星期都去，情况还好，赵哥虽然经常发脾气，但还算正常。自从三个月前你不再去了，赵哥就像突然变了一个人……” 说到这里，阿伟用手耙耙脸：“他变得非常暴躁、易怒、好战，总是让兄弟们去跟别人抢地盘、起冲突，很多事情明明可以互退一步海阔天空，他却偏要跟人斗个你死我活，帮里很多弟兄在械斗中受了伤，各个叫苦不迭。我们这些早些年就跟着他的兄弟想劝，可全都被骂回来了。后来听保姆说，赵哥最近总是躲在卧室里，还把那关公像抱在怀里絮絮叨叨的说话，关二爷显灵什么的……我们就猜他可能是被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 马郊听到这里，感觉阿伟的话全都在自己意料之中，便说：“我也觉得那关公像有问题，三个月前我甚至试着砸过一次……结果就是被赵哥赶出来。你说的情况我了解，但你来找我也没用啊？” “不，是有用的。”阿伟用手指敲敲桌面，“我们兄弟合计了一下，感觉你似乎能压住那关公像的邪气。而且，赵哥疼你，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你说话肯定比我们管用。这才来找你，就是希望你跟我过去看看赵哥，如果能说服他把那破玩意儿砸了最好，实在不行，把它偷出来让我们处理也行。” “这……”马郊犹豫。 阿伟站起来，冲他一鞠躬：“求你了小兄弟，全都为了赵哥。” 马郊发现，赵元彬这个人已经成了自己的软肋，他哽了半晌，最终还是点头：“行，我跟你去。” 再见赵元彬，马郊就发现那人瘦了。 他的颧骨因为瘦削分外突出，脸一如既往的英俊，只是少了一份平素的洒脱淡然，多了一份令人胆寒的阴翳。他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撩起眼皮打量被阿伟推进门的马郊，冷冰冰地问：“你怎么过来了，谁准你过来的，你不是不来了么？”看了眼门口，他冷笑一声，又说：“是不是阿伟？小崽子胆子越来越冲了。怎么，你跟他们达成同盟，也来劝我砸了那关公像？上次没砸成不甘心是不是？” 听了这席话，马郊在原地怔怔地站了一会。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傻乎乎地看着那人的脸，最终走过去，抬手抚住赵元彬的脸颊说出第一句：“……你怎么这么瘦了呀？” 这句话一出口，他就觉得眼眶滚烫，眼泪不受控制地滚了下来。3个月来被压抑住的思念和委屈在他心中冲撞奔腾，让他控制不住地弯腰抱住赵元彬，颤抖着问：“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幅模样啊？” 赵元彬显然没料到马郊会是这种反应。他的身体先是僵硬得像块石头，随即慢慢放松下来。他有些迟疑地抬起胳膊抱住马郊，随即缓过神般缓缓用力，再开口已经是马郊熟悉的温柔腔调：“……别哭，我没事啊……你不要哭了，这么大人了，怎么这么爱哭啊？” 马郊把头埋在他怀里，用力摇了摇。 两个人就这样彼此拥抱着沉默。过了很久，当马郊重新控制住情绪，赵元彬才再次开口：“你这次来，是不是为了那个关公像？” 马郊坐直身，直视对方的眼睛，抽着鼻子点点头。 赵元彬像摸小动物一样一下一下摸着马郊的头发，想了一会慢慢说：“我承认……那个关公像有问题，可是……我真的离不开它。” “那天鬼使神差地把那陶像摆在床头，当天晚上我就做梦了。我梦见了……他，梦见他皱着眉给我补习功课，我每做对一道题，他就对我笑得很好看……说实话，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梦见他了，就快要把他的样子忘记了。” “这种梦只有在我房间时才会做，如果我睡在别处就梦不到。我试着把关公像放到客厅，再回房间睡发现也没法做梦，我就知道，我的梦跟那关公像有关系……梦里有个声音对我说，他是关二爷，只要我好好供奉他，就能让我始终在梦中跟那人相会——这个诱惑太大了，我拒绝不了。” “我开始供奉他，那人在我梦中也变得越来越鲜活，甚至很多我已经忘记的小事也都一一重演，而重演最多的，就是他被人一棍一棍打在身上，我却无能为力的场景……我觉得憋屈，愤怒，懊恼……我控制不住把这些情绪带到白天，我知道我这样不对，也知道不能这样下去了，但是我……我不能离开那关公像，就算是在梦里，我也想见他……”赵元彬的声音慢慢小下去，把脸埋进马郊怀里。 马郊听得有些出神，无法抑制地羡慕、甚至嫉妒起赵元彬记忆中的那个少年。很显然，那个人就是赵元彬永远的软肋和心结，碰不得、解不开，他的死亡永远束缚着赵元彬，却也让他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从那时起马郊就知道，自己永远不能代替那个少年。他渴望的东西，永远都得不到。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想帮赵元彬，他还是想对赵元彬好…… 忍住心中的酸涩，他轻按着赵元彬的后脖，温声问：“原来是这样。既然你做梦时总会看到那人死去的场景，那我问你，当他被人殴打的时候，他有没有哀求你向那些人求饶？” “……没有。” “他是不是用自己瘦弱的身躯硬挺着，咬着牙没对那些人说一句软话？” 赵元彬的身体抖起来，回忆这些让他非常痛苦，可他还是答：“对。” “那你还记得他临死前在你背上说的话吗？” “他说他喜欢我……让我别难过……”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呢？赵元彬，你让他失望了啊。” 赵元彬抬起头来看向马郊，而马郊把他的头重新按回自己怀里：“他那么喜欢你，喜欢到自己挨打也不低头，更不让你为了他低头，喜欢到临死前也要给你宽心，让你不要难过……他喜欢你，一心一意都是希望你好，他总是劝你不要打架好好学习，就是希望你能平安幸福地生活。可你现在呢，竟然为了他被一个关公像迷惑住，为了他变得暴虐、主动挑起更多纷争……赵哥，你这是在伤他的心。” “我……伤了他的心？”赵元彬的腔调有些颤抖。 “嗯。你不是说我跟他很像吗？我跟他一样倔，一样乖，如果有一天我因为我哥发生了不幸，那我最大的希望就是我哥能过得更好一点，这样，我才没白搭上这条命……我相信我，我的感觉肯定是正确的，因为……”他猛得截断话头。 而赵元彬并没注意到马郊的话只说了一半，他完全被对方话语的前半部分触动了。他脑子里全是那个少年的音容笑貌，满心都是对那人的怀念愧疚。所以他不知道，此时此刻搂抱着他的马郊强忍住眼泪，无声地把后半句补全：因为……我也喜欢你啊。 就这样，马郊说动了赵元彬，让他不再依赖那个关公像。 赵元彬在马郊的劝说下本来准备砸掉那陶像，可举起来后却心软了，只把它交给阿伟，让阿伟供到老七的坟头。面对马郊的疑惑，赵元彬解释：“留着吧，好歹……它也让我做了一阵子好梦。” 马郊无法，见赵元彬恢复正常了，马远似乎也振作起来，便也不再计较那关公像的去处。那时候他不知道，这位“关二爷”给他的生活带来的影响，还远远没有结束。 第44章 啰嗦的关二爷：坟前变故 “嚯，这样都没砸成？”听到这里，jojo忍不住惊叹。他掰着纤长的手指算：“初中为了带你哥回家要砸，大学护着你哥又要砸，到了赵哥那儿还要砸……再加上逼着赵哥砸的这一次，四次了都没成功？” 林曦也直挑眉，有些惊奇地打量桌上的关公像：“这玩意儿……命还挺大？” “哼！”关公像似乎已经恢复了元气，傲慢十足地接口：“本大爷可是堂堂武财神，法力无边，自有神功护体！” “呵，大概是因为糙所以扛摔扛砸吧。”游方听了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毒舌了一句。 “你！”关公像大怒，“小子，你竟然敢对我不敬，难道不怕天打五雷轰！？” “在那之前，”路遥似笑非笑地将关公像的脑袋转向虎视眈眈的jojo，“先让jojo轰了你好不好？” 关公像不吱声了。 马郊却好奇起来：“嗯？路先生，你刚才是在跟这关公像说话？” 路遥一囧：坏了，护夫心切，都忘了这儿还有个看不到妖怪的马郊。 《山海经》老爷子这时开口：“没关系，你们可以把实情告诉他。他应该是那种天生自带灵力的人，这种灵力虽然不足以让他目见妖魔、与之沟通，却足以让他觉察出身边的危险。他每次接近关公像都感觉不适，就是这种本能在保护他。这样的人，对精灵古怪的事接受力是很强的，本性也大多不坏，你们可以信任。” 路遥这才松了口气，点点头：“对，我们是可以跟这关公像交流的。” 马郊果然信了。他理解地点头，又问：“那你可不可以帮我问问它，为什么要阴魂不散地缠着我哥和我哥的家人？它究竟想要什么？” jojo伸手弹弹关公像的脑门：“听见了么，问你了，你究竟为什么要害马远和赵哥？” “放屁！”关公像激愤异常，连对jojo能力的忌惮都不顾了，破口大骂：“本大爷那是在庇佑他们，庇佑，尔等可懂！？” “庇佑？你还真当自己是关二爷？”林曦喷笑，“你见哪家神明庇佑子民庇佑得人家神神叨叨、暴躁无常？”说完，转向马郊，“这关公像疯疯癫癫的，让他回答问题根本不靠谱，还是你来说吧，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嗯……接下来的事，发生在那之后的第三年。” ==== 赵元彬派人把关公像送到老七的坟头之后，彻底恢复了以往的从容狠辣，而马郊也像以前一样到他那里度周末。 马远出了院，在赵元彬的关照下办了张身份证，又拿着赵元彬借给他的钱开了马家烧烤店，还娶了在他店里帮工的农村打工妹当老婆。虽然每次见马郊都冷着脸，但兄弟俩的感情好得没再交恶。 马郊大学毕业，走赵元彬的关系进到一家文化传播公司干总监助理，混到第二年，就成了助理里出类拔萃的新秀。带他的总监揉着他的脑袋跟赵元彬夸：“这小子，脑子活泛，性格也好，等经验和人脉积累足了，也能自己扛大梁了。” 赵元彬非常高兴，就想犒劳一下对方，思来想去，便问马郊：“你想不想回家一趟？” 马郊正在键盘上敲打的手指顿住，回头看赵元彬：“……回家？” “嗯。”赵元彬拖着把椅子坐到马郊身边，揽着他的腰，把头撘在他肩膀上：“从我遇见你到现在，你还没回过家吧，不想回去看看嘛？” “想倒是想。”马郊有些害羞地偏过头——自从他明了自己对赵元彬的心意，就止不住的为对方的亲近感到害羞和窃喜，虽然他知道赵元彬跟他的亲近就像亲近喜欢的宠物，“大二时找到我哥想把他带回去，那时候的确动了回家一趟的念头，可后来发生了一系列事……我不知道回家之后该怎么面对爸妈，怎么跟他们把情况说清楚。” “老实孩子。”赵元彬笑着摇头，“说不清楚就干脆不说。马上‘五一’了，我送你回家看看，顺便也看看我葬在家乡的弟兄们。” 事情就这样定下了。临行之前，马郊又去了马家烧烤店跟马远报备：“哥，我后天跟赵哥的车回家乡一趟……你现在有了自己的店，也娶了老婆，算是成家立业了，也该回家看看了。我知道你还记恨我帮赵哥抢了你的关公像，但那东西真不是个吉祥的……总之，你气我没关系，别不见爸妈啊。” 马远一如既往地冷着脸忙活自己的事儿，好像马郊根本不是活人。后者叹气，不再自讨没趣，转身欲走，却听哥哥突然开口：“……赵哥跟你一起回去？” “嗯。”马郊有点惊喜，连忙应声。 马远放下手里的活计，严肃地审视马郊：“我问你，你跟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什、什么关系？”马郊的脸一下子红了，“我也说不清我们是什么关系，反正我们没上过床。” “没上过床？没上过床他给你钱，给你找工作，还帮我开店？”马远露出恶劣讥讽的笑，“别糊弄我了马郊，受了你的接济我的确气短手软，可你一个被包养的贱货，也别仗着赵哥的宠爱在我面前装高贵、扮圣洁了，嗯？” 马郊的脸瞬间由红转白，浑身颤抖起来。 马远继续说：“明明恨我们马家，却说得好像一切都是为了我好，明明知道我恶心你，却每个星期都来露面。世上怎么有你这种没脸没皮的东西？呵呵，赵哥也是这样被你抓在手心里的？跟我说说，你在他床上是不是特别骚特别浪——唔！”话没说完，就被马郊一拳揍倒在地。 马郊气得浑身哆嗦，怒视地上的马远。他很想反驳，却又觉无力：是啊，我可不就是没脸没皮、没名没分地跟着赵哥嘛？虽然没像马远说的这么不堪，没有*关系……可我对赵哥来说，可不就是个养着的玩意儿、用来解闷的精神寄托？ 整理了半天思绪他说：“我……承认，我跟赵元彬的关系算不上公明正大。但马远，对你，对马家，我是不是发自内心的关怀，你心里清楚，我问心无愧！放心吧，我也有脸，以后我不会再来了。还有，劝你还是回家乡一趟，就算不好意思去见爸妈，也到墓地上看看老七他们——看看赵哥那儿曾经被你害死的人！” 说出这些话，马郊只是出于一时之愤，却没想到带来了那么大的麻烦——三天后，在老七的坟头，马郊出乎意料地看到了马远，和他身后那群一脸不善的混混：“哥……马远？你怎么会在这？” 马远瞟了他一眼没做声，恭恭敬敬推到一边，然后贪婪地盯着墓碑前那个脏兮兮的关公像。 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笑嘻嘻地开口：“哟，你就是马远的弟弟，小赵捧在手心里的那个小情儿？小赵，好福气啊。” 赵元彬不动声色地把马郊往自己身后挡了挡，淡淡一笑：“沈三爷，好久不见了。” “的确是好久不见，赵老弟在四九城混得风生水起，哪还有空搭理我这种小地方的地头蛇？”沈老三拖着肚子慢条斯理地说。 赵元彬只笑，不应声。 沈老三也不介意，继续说道：“难得你回来一趟，不如去我那坐坐，咱哥俩喝两杯叙叙旧？” “对不住，京里还有事，我看完兄弟们就等回了，叙旧还是等下次吧。”赵元彬笑答。 “也是，贵人事忙。不如这样，我请马远的弟弟到我那做做客，正好跟他家人团聚一下~赵老弟什么时候有空跟我叙旧了再来接他，好不好？” 马郊闻言，心中一紧，不自觉拉住赵元彬的衣服：什么意思？他抓了我爸妈？难道是我哥……？没错……我哥本来是不敢回来的，他现在不仅回来了还敢跟在沈三爷身边……他怎么能这样做？ 大概是感受到了马郊的紧张，赵元彬背过一只手握住马郊的，脸上没了笑，话语里带了冷意：“我的人，也是你想请就请的？” “说得好！”沈老三也收了笑，干脆撕破了脸，“你赵元彬的小情人是宝，护在身后请都请不得！我沈老三的手下也不是草，这些年来你伤了我多少兄弟，这笔账，咱们就算上一算！”他的话音一落，身后的混混们全都抽出刀向赵元彬等人扑来！ 沈老三是地头蛇，外加有马远提前报信，所以准备十分充分，足足带了小50人。反观赵元彬这边，他这次陪马郊回来探亲不欲声张，所以只带了不足20人，幸好这20人都是精锐，且不少人身上都藏了枪，这才有了些抵抗的余地。 在激烈的打斗声和不时响起的枪声中，马郊跟着赵元彬等人不停后退。他第一次经历这种场景，吓得腿脚发软，不时躲避扑过来的敌人。在这个间隙中，他看到了人群中的马远。 马远没像其他人一样冲向战场，而是第一时间跑到老七的坟前，抱起了那个在风吹日晒后脏的不像样的关公像，眼中满是兴奋癫狂的光芒。紧跟着，他从腰里抽出一把砍刀，径直朝马郊冲了过来！ 马郊见状，转身想逃。可深陷混乱之中，哪里走避得开。眼见着马远冲到近前，只好用手握住对方持刀的手，嘶吼着跟他搏斗起来。此时的马远，已经开了好几年烧烤店，肌肉结实，外加怀抱关公像精神亢奋，力大无比；而马郊呢，瘦瘦弱弱，脾气温和。实力差距如此之大，两相对抗，马郊很快就败下阵来，被马远一脚踹在地上。 马远嘴角挂着狞笑，气喘如牛，他举起手上的砍刀，口中大喊：“这是替关二爷报仇！”挥臂将刀砍落！ 马郊眼见刀锋逼近，下意识闭上眼睛抬起一只胳膊去挡！却在这时，被用力护进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紧跟着，血腥味弥漫开来！他猛地睁开眼睛，就见赵元彬用一只胳膊挡住了马远的刀。 没等他彻底回神，赵元彬就用力把他推开，独自马远缠斗起来。他一个胳膊受伤，劣势明显，很快就被状态异常的马远压在地上。 马郊滚到一边，就见马远一手掐住赵元彬的脖子，另一手举起刀，似乎想剁下赵元彬的脑袋！他脑子一片空白，爆出一声怒吼，直接从地上扑向马远，却没能阻止刀锋落下： “不——！” 第45章 啰嗦的关二爷：抉择 马郊从马远身后将他扑倒，却没能阻止他用刀砍向地上的赵元彬，幸好赵元彬反应灵敏，在刀尖落下的一刻向下一撤，护住脖子上的大动脉，让刀尖落在自己的脸颊上，从鼻翼到眼角倒开了个血肉模糊的大口子。 赵元彬痛得怒骂一声，挣扎着爬起来，狠狠踹了被马郊按住的马远两脚，夺了刀，毫不客气地在他侧腰上捅了一刀——马远立刻发出杀猪般的惨叫——这一次，马郊没有阻止。 就在这时，又有一伙人拥进墓园，操着家伙对沈老三一伙大肆打杀，原来是赵元彬留在门口放哨的手下喊人来救场了。 援军一到，赵方气势大涨，沈方立刻不敌。沈老三看情况不对，带着几个腿脚全焕的手下掉头就跑，把一众伤员全都抛弃了。 赵元彬用马郊给他的手帕捂着脸上的伤，从容不迫地吩咐手下们把伤员和俘虏都送到地下医生那里去，又安排人看着俘虏，打算从他们嘴里撬出话来，彻底搞掉沈老三的势力。把事情都交代清楚了，他才拽着马郊上了车，准备去医院处理自己脸上的伤口。 一上车，赵元彬就绷不住了。他露出痛苦难当的表情，头枕在马郊的大腿上，低声呻[嗷]吟。马郊一手拿着血淋淋的帕子给他捂着脸，一手轻轻顺着他的头发，声音有点发颤：“没事……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没事的赵哥。” “怎么会没事，这么深的一刀呢。”赵元彬闭着眼睛低声说，“这下可算是破相了。” “……对不起。”马郊想了半天，发现只有这一句可以说。 赵元彬轻叹一口气：“这就是打蛇不死的后果……这次是破相，下次呢？马郊，你必须得在我跟马远之间选择一个。” 马郊抚摸赵元彬头发的手一顿，什么都没说。 到了医院，赵元彬被送去救治，马郊就呆呆地坐在走廊上。他身上都是灰，盯着染满赵元彬鲜血的手帕，想了很多很多：他想到了幼年受到的欺辱虐待，以及马家父母对他的歉疚关怀；想到了少年时独自求学的孤单无助，以及发现父母因为马远失踪白发早生的心痛；想到了马远对他的种种伤害，以及他们兄弟在医院里有过的拥抱；想到了这五六年赵元彬对他的包容照顾，以及他给马远那狠狠的一刀；想到了父母得知马远行踪后的欣喜，以及他们被沈老三扣押的消息…… 想了很久很久，他从椅子上站起来，问被赵元彬留下来陪他的阿伟：“阿伟哥，你能送我去看看沈老三那帮受伤的手下吗？” 阿伟一惊：“难不成你要去看马远？你不等赵哥缝完针吗？” “……我有话跟马远说，否则，我没脸见赵哥。” 半个小时后，马郊在一家地下小诊所的病床上看到了马远。 马远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赵元彬下手虽然狠，但极有分寸，从腰侧插进去的那一刀，避开了马远体内所有重要器官。他躺在那里，床头橱上放着染血的关公像，脸上倒是没有了先前的暴虐和疯狂，似乎疼痛总算让他清醒了过来。见到弟弟，马远露出了尴尬愧疚惶恐的表情。 马郊仔细地打量了哥哥很久，然后指着关公像对他说：“砸掉它。” 马远的嘴唇抖了抖。 马郊面无表情，眼睛里一点波动都没有：“砸掉它。你把它砸掉，我就当你所有的丧心病狂、猪狗不如都是受了这破玩意儿的影响，我可以帮你去求赵哥让他放过你，让他想办法把爸妈救出来，让他继续护着你的烧烤店——只要你砸掉它，我就当你还有救。” 马远瞪大眼睛，视线移向关公像。 马郊继续说：“我一直恨你。因为你从小就是个残忍、偏执、暴力又自怨自艾的人，你让我的人生陷入一个又一个不幸，可我一直说服自己接受你、原谅你甚至是爱你，因为父母爱你，无论如何我们都是马家人……我本来以为我会这样容忍你一辈子，但在你再次向赵哥举刀时我发现，我的忍耐也是有限的。” “那一刻，我真恨不得亲手杀了你。你不是恶心我跟赵哥的关系吗？我今天让你恶心个痛快：对，他就像包养一样养着我，把我当宠物一样顺着我、护着我，但他从来不跟我上床——因为他心里有人，他看不上我——是我贱，我喜欢他，我爱上他了，我愿意在他身边陪着他，像个玩意儿一样逗他开心。”马郊轻笑，带着自嘲，“我爱他，所以我不能容忍任何人伤害他，连你也不行。” “如果在你跟赵哥之间选一个人的话，那么我选他。你今天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你砸掉这个关公像，管住自己的脑子和手，我就当你不会在威胁到赵哥帮你求情；要么你不砸，从此自求多福，我再不会管你救你。” 马远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他忍不住看向马郊的眼睛，似乎是想从其中寻常惯常的温和、怜悯、包容和忍让，却只看到了一片失望、冷漠、愤怒和决绝。他突然被窒息感包围，这种感觉让他不自觉抓挠自己的胸腔，感觉心脏一阵火烧般的疼痛…… 在他失去马郊温柔的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这个弟弟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片净土和温暖。 马远想起了许多，他想起年幼时那个叫着“哥哥”往他身边偎的小家伙，想起那个每次他被人打都拉着他的衣服心疼哭泣的小男孩，想起在小巷里哆哆嗦嗦也要带他回家的少年，想起在医院里愤怒嘶吼、赖在他怀里哭泣、替他跟赵元彬求情的大男生，想起近年来总是来跟他聊天、劝他回家的小青年……是的，他的确是残忍、暴力、偏执同时软弱的，而这个世界上一直试图依赖他、包容他，在他离开之后最终找到他的，正是他的弟弟马郊，也唯有他的弟弟马郊。 也许关公像给了他心灵上的慰藉，但它也让自己变得不人不鬼。可马郊呢，他付出了那么多，却只希望自己能过得好一点，更好一点……既然我有这样一个弟弟，又为什么要依赖一尊关公像？ “我，我砸……”马远颤抖着说，祈求地望向马郊，“如果我砸了……”咱们就想办法把爸妈接回来，好好过日子好吗？ 哥哥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犯浑了。哥哥一定好好赚钱，好好伺候爸妈。你也不要跟赵元彬来往了，他是个男的，又不是什么好人，你爱得那么惨，哥哥心疼……以后你就跟哥哥一起过，哥哥一定会保护你，照顾你，把以前欠你的都赔给你，好不好？ ——可这些话，他都没有机会说出口。因为刚缝完针的赵元彬突然出现在病房里。他冷冷地看了马远一眼，丢下一句：“这次我放过你，但你记住，这是最后一次！这关公像你爱砸不砸，只提醒你，以后不准在马郊面前出现！”说完，拉着马郊就走。 马远呆坐在病床上，眼看弟弟头也不回地跟弟弟离开，最终捂住自己的脸，痛哭失声…… ====== “……监视他的人说，他最后也没能砸了那关公像，我听了以后彻底失望，请赵哥救出父母以后，就减少了跟马家的联系。不过我哥在那之后好像是觉醒了，再也没发过疯，安分守己的过日子，时不时……到我家看看我、跟我聊聊天什么的。赵哥一开始很生气，警告过他很多次。后来我跟赵哥的关系远了，他也就不太掺和我跟我哥之间的事儿了。”马郊喝了口水，给自己的讲述收尾，“情况一直都不错，直到东东出生。我嫂子在孩子出生不久就跟人跑了，我哥忙生意，就疏忽了对东东的照顾……等他腾出空来，就发现东东已经很依赖这关公像了。” “嗯，”《山海经》老爷子捏着下巴点点头，“马远年纪渐长、心志渐熟，再加上这关公像在店里被当成财神供了许多年，煞气溅消，所以到了后来，他已经不怎么被影响了。可东东年纪太小，已经彻底被迷惑了，所以才会口出恶言、频频伤人……此物乃大患，不可听之任之！” jojo把老书虫的话原样不动地转述给马郊。 马郊大点其头，满脸期待地环视众人：“是的是的，我也觉得这祸害一定要除掉，可是应该怎么做？我之前也想过硬夺砸掉，可想到我哥第一次失去关公像后大病一场……我怕东东人小经不住。” “强砸肯定是不行的。”《山海经》绕着关公像转了两圈，累得坐倒在地桌上，“这关公像入魔修道，靠着人的信念积攒灵气，不自觉地侵蚀人类灵魂。如果直接将其毁去，很可能将信奉者的部分灵魂一起带走……依我看来，唯有净化。” 桌边看得见书虫的众人一起无声歪头：净化，那样怎样净化，送到寺庙里听和尚念经？ 《山海经》被逗笑了，看着人类们露出慈爱的表情，抬手点点其中的金发少年道：“jojo就可以做到，用高纯度的灵气洗掉关公像身上的煞气。” “什么！？谁敢动我！我是关二爷！关二爷！”关公像听了，又惊又怒，大吼起来。 “高纯度的灵气？”jojo困惑。 “什么高纯度的灵气？”马郊接口。 林曦立刻解围：“他是说，他可以用高纯度的灵气来净化这关公像身上的煞气，是它变得无害。” jojo扁扁嘴看林曦：可我还不知道怎么用那什么高纯度的灵气呢？ 林曦被他萌得肝一颤，立刻避开眼睛去看《山海经》老爷子。 《山海经》这次耸耸肩：“具体方法要靠你自己摸索，总之放出像先前那样的金光就可以了。” “那就这样定了吧。”游方听到这拍板决定，“关公像由jojo和林曦带回家去净化，等净化完了再还给马远父子。” “嗯，为了避免副作用，每天可以让马东东到林子家跟关公像玩一会……时间也不早了，马老板应该快回来了，等他回来跟他商量一下吧。”路遥补充。 马郊自然没有异议。 关公像的问题解决，大家都放松下来。游方和路遥坐在一边逗关公像玩（拉拉手，关公像怒骂：“断袖之癖，肮脏！”亲亲脸：“有伤风化，无耻！”挨个戳关公像：“竖子无礼！”《山海经》书虫点评曰：“人类真可怕……”）马郊则想起了正事，拉着林曦跟他谈jojo合约的问题，jojo则把头靠在林曦肩上小憩。 林曦翻着厚厚的合约书：“也就是说……你一直想拍一部偶像剧？我能问一下题材吗？” “嗯……街头题材的。”说起工作，马郊恢复了先前的古板与古怪，“准确地说，是关于赵哥的……我想把他年轻的那段排成偶像剧。” “容我八卦一下，”林曦挑眉凑近他，“你拍的话……会把那个为他而死的少年也拍进去吗？” “会啊，因为那个人是赵哥生命中一个很重要的部分。” “哦，可是同性题材又有暴力因素的偶像剧很难过审立项吧？”林曦问。 马郊一愣，随即笑：“不是同性题材啊，赵哥……他是双性恋，现在包养了一个女人。” “哈！？”林曦大惊，动静很大，引得jojo也睁开了眼：“？” 马郊对他们两个耸耸肩：“他心里虽然装着那个人，却并不妨碍他发泄自己的*。从脸被划伤那年起他就……有些厌倦我，过了不久就包养了一个情妇，大部分时间都歇在她那。” “那你呢？”林曦眉头紧皱，“你又算什么？” “是啊……”马郊露出苦笑，眼中似是痛苦似是茫然，“我又算什么……？所以从那时起我们的联系渐渐变少，只有他给我打电话时我才会去见他……在今晚之前，我们已经有近3个月没见过了。我想远离他，不再要他帮忙，推掉他的邀约，却总忍不住动摇心软……” jojo在这时伸手捂住了马郊的眼。 林曦和马郊都吓了一跳。前者要拉开他的手：“你做什么？” “？”刚开始做人还懵懵懂懂的少年眨眨眼睛说：“他快要哭了，我不想看到他哭……他哭的话，会很……”jojo顿了一下，想要寻找词汇来描述心中柔软同情的感受，最后说：“很可怜。” 林曦不说话了，而马郊按住了jojo的手：“……请你跟我一起把偶像剧拍出来吧，就当时我送给赵哥的谢礼。拍完之后，我就彻底放开他。” jojo看向林曦，见对方点头了，便说：“好，我答应你。” 马郊没办遮住的半边脸上露出明朗的笑容，这时，店外传来刹车声：“啊，是东东他们回来了。” 第46章 啰嗦的关二爷：声波攻击 马家烧烤店门开传来刹车声，脚步声由远及近来到店门口。路遥起身把店门打开，果然，马老板抱着东东，跟程思刘进一起站在那里。 东东的耳朵已经被做了简单地包扎，他缩在爸爸怀里环视众人，给了马郊一个有些凶恶的眼神，看到林曦和jojo，脸上露出委屈和瑟缩。他微微挣扎一下，从马老板怀里下来，跑到桌边，踮起脚抱过关公像，就想跑开——被林曦一把拉住了。 马郊看看马老板，简明扼要地跟他解释了关公像的问题，以及林曦他们提出的解决方法。马老板面露迟疑，马郊便叹着气劝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看不清孰轻孰重吗？东东是你儿子，你想看他变得跟你当年一样不人不鬼？还有你，你没发现自己又被煞气影响了吗？刚才你不自觉地拿着菜刀跑出来，就是最好的证明。” 马老板这才点点头，他把孩子揽进怀里，强硬地夺过关公像递给林曦。马东东见状，立刻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哭声：“不！还给我！不准你们动关二爷，谁也不准伤害关二爷！” “东东，”林曦见了，把关公像递给身边的jojo，自己蹲下身把小孩抱住，温声哄他，“林叔叔向你保证，我们绝不会伤害……关二爷，只是要给它治病。你的关二爷生了好严重的病，如果不治好它，它身上的病就会传染给你和爸爸，东东也不想生病对不对？” “生病了？”东东红着眼睛，兔子一样看看林曦，又看看关公像。 关公像立刻大喊：“别听这帮歹人胡说，我——唔！”被jojo抬手捂住嘴，竟然说不出话了。 游方和路遥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眼神：咦，还能这样？ 林曦朝身后看了一眼，继续忽悠有些动摇的东东：“对，生病。生病很难受的，你也不想关二爷难受对不对？” 东东点点头，为难地说：“可是……你把关二爷带走了，晚上就没人给我讲故事了，我、我会很想他的。” 马郊看了马老板一眼，马老板露出愧疚的神情，上前一步摸摸而自己的头：“爸爸会给你讲故事，哄你睡觉的。” 马东东差不多被说服了。 林曦拍拍他的后背，最后加了句：“如果你很想念它的话，也可以来叔叔家看望他啊？你以前不是说想到林叔叔家玩吗？” 话至于此，东东终于点点头，重新被爸爸抱在怀里，挥着手跟被jojo捂住嘴的关公像道别。 游方等人也就此告辞，准备各回各家。 马郊跟着众人一起走出马家烧烤店的大门，听到哥哥在身后叫他。他停步，探寻地看着马老板。 马老板站在那里，脸上担忧无措又窘迫，此时此刻的他，身上没有一点曾经的偏执凶狠，只是艰难地说：“你……跟赵哥……还……？” 马郊轻轻点头。 马老板似乎是无意识地握了握拳：“……你都这个年纪了，该……找个好女人结婚了。如果你是怕他不放过你……就、就跟哥说。哥开了这些年店，多少攒了一些钱……你以后想去哪，哥就陪你去，咱们一块过日子。我、我今天不该朝你吼，主要是看东东受伤着急了……”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停下，祈求地看着马郊。 马郊显然没想到马远会这样说。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很淡很淡地笑，答了句：“我知道了，哥。” ========== 就这样，林曦肩上站着《山海经》的书宠，jojo怀里抱着满是煞气的关公像，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到了家。 一打开家门，jojo就把关公像往旁边一扔，蹬掉鞋子扑到柔软的沙发上，抱着抱枕猫儿似的打了个滚——然后被肋骨处的伤疼得直喊“小林子！” 林曦也觉得松了一口气，熟悉的环境让他崩了一晚上的弦逐渐放松下来。这一夜的起伏太大：jojo受伤、两人争执、jojo出走、他正式自己的情感、书虫之歌、找回jojo、遭遇邪性的关公像……短短的几个小时漫长得像是几天。 他换上拖鞋，也走到沙发边坐下，任jojo拱啊拱地把脑袋拱进自己怀里，枕在自己的腿上。jojo拱了一会，见林曦盯着被扔在门口的关公像有些出神，便不爽地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头上：“小林子，摸摸。” 林曦回神，慢慢顺着jojo褐色的头发，突然用力一拉！ “嗷！”jojo疼得眼泪都出来了，“疼！” “知道疼就长长记性！”林曦怒瞪，“以后不准随便跑掉记住没有？你知道社会上有多危险吗？你这傻猫，说不定被人拐卖了还帮人数钱！还有这灵异的能力，如果被人发现，很可能把你卖到研究所去开膛破肚！”他用手指在jojo的胸腔竖直划下，“开膛破肚，懂吗！” “懂啦~”jojo伸手抓住林曦的手指，放到嘴边轻轻地咬咬，又撒娇地舔舔，“我不是道过歉了嘛！再说，我以后也不要离开小林子了。离开小林子……很难过的。” 林曦触电般面红耳赤地把手抽了回来。他今晚因为动摇有些开窍，已经没办法把jojo看成是什么都不懂的人形大猫了……“嘴巴是用来说话的，不要动不动就咬啊舔的！那什么，你吃晚……” 话还没说完，就被忍无可忍地关公像打断了：“竖子无礼！尔等忘了本大爷还立在门口吗，还不速速前来迎驾！？” “啊，还真把你忘了。”jojo闻言起身，赖皮地在林曦脸上偷了个香，就灵巧地蹿到门口，拎着关公像的脑袋（“要断要断要断！”关公像痛呼）将他放到了沙发前的茶几上，“先是害了马远，又害了马东东，搞得马郊那么伤心，我也被臭小鬼踢伤了，还说我跟小林子有、有……” “有伤风化。”林曦提词。 “对，有伤风化！你很拽啊？”jojo龇出虎牙坏笑着弹弹关公像的脑门，“现在落在我们手里，我就要好好跟你算算总账了！” “呸，本大爷只曾庇护信者，何曾害人？无礼小儿切莫血口喷人！”关公像怒吼，如果它的本体不是陶像，一定会从地上跳起来。 “你现在跟他说这些是白费口舌的。”《山海经》老爷子从林曦肩上打着滑梯下到地面，跟书宠林曦一起来到jojo脚边，“这关公像身上魔性很重，没什么理智，偏执狂妄，不能指望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所以道理什么的，还是等他魔性稍退，灵智重开再说吧。” “说到这个。”林曦托腮问，“jojo究竟要怎么用灵气洗掉这关公像的魔性？总不能让他总像今天这样发脾气。” “jojo的碰触对它有强力约束作用，这点从他能捂住关公像的嘴上就能看出。”《山海经》一边踱步一边思索，“或许，可以让jojo一边碰触它一边念宗教经书？” “这倒是一般意义上的净化方法，明天就试试吧。”林曦说着，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招呼弹关公像下体（……）弹得不亦乐乎的少年，“该休息了jojo，快去洗澡~！” “小林子帮我洗！” “自己洗！还有，今晚你自己睡！” “qaq不要！” ========== 于是，关公像就被留在林曦接受净化了。跟《山海经》老爷子预料的一样，jojo的接触和宗教经文对关公像身上的魔性有净化作用……而在接受净化的过程中，关公像进行了颇为坚持的抗争。 每天早上7点，它都会准时在客厅里扯着嗓子破口大骂着把林曦和jojo从床上吵醒——骂的内容天南海北，言辞粗俗犀利，让jojo和两个书虫都叹为观止； 7点半，林曦和jojo洗漱完毕坐到桌边一起吃早餐，伴奏是关公像喋喋不休的指责“奸夫淫夫！”“秀恩爱！”“烧！”后面几句词是他最近跟电视学的； 8点，林曦进入书房打开电脑开始工作，jojo则拎着关公像走到客厅里阳光最好的床边坐下，捂住它的嘴开始念佛经，念上1个小时左右，关公像就会被金光笼罩，陷入昏睡，jojo则走开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11点半，林曦离开电脑出来跟jojo一起吃午饭，然后午睡； 下午1点半，两人再次会恢复精神的关公像吵醒，林曦去工作，jojo进行第二次进化； 傍晚7点，马老板把东东送过来，两个大人一个小孩一起吃过晚饭，东东会在jojo的照看下写作业、跟关公像一起玩到晚上9点半； 之后，jojo会对关公像进行最后一波净化，然后跟满脸疲惫的林曦一起上床休息。 日子过得过得规律而迅速，很快，两个星期过去了。 关公像身上的黑气渐渐变少变淡，整个妖也不像开始那样暴怒凶恶，只是一如既往的聒噪，比起原本的破口大骂，他似乎更爱跟jojo聊天。 拜它所赐，jojo不再像先前那么无聊，身体发热、精神萎靡的病态也消失了。他会团在阳光里懒洋洋地倾听，也会在夜里跟马东东玩得很欢——跟关公像分开之后，马东东明显变得更开朗单纯。小家伙一见面就往jojo怀里扑，喜欢他明显超过了林曦。毕竟，比起总是忙得心不在焉的林曦，玩个剪刀石头布都能开心得哈哈大笑的jojo更讨小朋友喜欢…… 当林曦意识到自己的“小粉丝”爬墙头后，心中不痛不痒地酸了一下。当天睡觉时，他有些欣慰又有些嫉妒地戳戳金眼少年：“你现在很厉害啊，能让一开始不喜欢你的东东那么缠你~在做人方面，你越来越合格了。” jojo转过身来盯着林曦，澄澈的眼底似乎映着什么，他扬起嘴角：“我本来就讨人喜欢，才不稀罕那个小鬼~如果小林子能缠着我，我才开心呢！” “又胡说。”林曦再次被jojo这种无意识的甜言蜜语击中，面红耳赤地把脸往薄被里缩了缩，转移话题，“这样说来，净化关公像也不完全算是苦差事，虽然他又吵又蠢，可他起码能给你做个伴？” “我才不稀罕他给我做伴。”jojo凑过来嗅林曦的脖子，嘟囔：“我只想要小林子给我做伴！” “喂，痒！”林曦又笑又叫地将少年推远一些。 jojo不罢休，抱娃娃似的揽住他：“我就是要小林子给我做伴！我马上要拍电视剧了，能赚很多钱了。我把钱都给你，你就不用总是工作了。小林子是我的，我只想让小林子陪着！” 听了这话，林曦渐渐收起笑意。jojo的话让他想起对方曾经经历过的墨化，一股动容席上他的心头，让他不自觉握住jojo的手：“……你答应马郊拍电视剧，就是为了赚钱养我？” “嗯。” 林曦眨眨眼，手上用力：“……即使有关公像陪你聊天，有东东陪你玩，你还是感觉很孤单吗？” “嗯。”jojo搂进林曦。 林曦忍不住回抱住他：“那……这个周末，我们去游乐园吧？” “游乐园？”jojo惊喜，“就是电视上那种，有旋转木马和过山车的那种？这是约会吧！小林子要跟我约会啦~” 林曦抬脚踹了jojo一下，猛地背过身去，把红得快滴血的脸埋进被子，却没否认：反正……看在他这么喜欢我的份上……我又的确、的确重视他……虽然他曾经是只猫，但已经越来越像人了……啊啊啊！总之！约会就约会啊，约一下又不会怀孕！！！ 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平复羞耻感的林曦没注意到，笑开花的jojo周身泛起了一层似曾相识的淡淡黑气…… 第47章 啰嗦的关二爷：游乐园之行 自以为纯直男的林曦先生跟jojo做了游乐园之约。既然他在心底默认了那会是一场约会，自然将其与“二人世界”“无比浪漫”划等号，明羞暗喜地不跟其他人提起…… 问题是，这场准.约会的另一主角是个变成人还未满一年的猫。猫嘛，连抓到老鼠都要整齐地排好秀给主人看，有跟主人约会的机会，自然要跟“争宠对手”大肆炫耀。 于是，jojo在东东来看关公像时洋洋得意地对他说：“这个周末我要跟小林子去游乐园约会！” 林曦：“……” 东东立刻扑进林曦怀里：“林叔叔，我也想去游乐园！” 关公像跟东东是绝对的统一战线：“游乐园！你们两个必须带东东去游乐园！把本大爷也请去，本大爷要保护东东！” jojo：“等等我好想做错了什么……？” 林曦无语地瞪了某高个儿少年一眼，面露迟疑，东东仰着脸乖巧地问：“林叔叔不想带我去吗？” “这个……” 东东的大眼睛上蒙上一层水汽：“为什么？我不会让林叔叔给我买门票和吃的，我会带钱……我长那么大还没去过游乐园呢。林叔叔讨厌我吗？” “怎么会？”林曦轻叹一口气，躬身抱住孩子，牙一咬心一狠，“就这个星期六吧，林叔叔带你和路玖哥哥一起去幼儿园！” 东东：“耶！” jojo：“啊！？” 关公像：“那我呢！” 从这天开始，关公像的念叨就换了新内容（“本大爷也要去游乐园！你们两个一过二人世界肯定会把东东忘在脑后，本大爷不放心！”），jojo也跟在林曦身后软磨硬泡（“小林子……别让东东破坏我们的二人世界qaq！”）家里顿时变得格外热闹。林曦一边被吵得都大了，一边也被带动地对游乐园之行满怀期待起来，以至于一有工作闲暇就会到网上搜索游玩攻略…… 许是因为心态不同了，林曦对jojo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转变。这一点他并无自觉，“天大地大林曦最大”的jojo却敏锐地察觉到了。 星期五晚上，林曦洗完澡靠在床头用平板电脑确定明天的游玩路线，jojo把湿漉漉的头担在他的肩上，有一下无一下地拨弄他睡衣上的扣子，像是好奇心十足的猫。 林曦被少年这种无意识地撩拨搞得有些上火，只好腾出一只手来抓住jojo的手：“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讲？今晚这么不老实。” “小林子……”jojo哼了一声，伸手环抱住林曦，下半身有意无意地在林曦身上蹭动，“热，我难受……” “哪里难受？”林曦立刻放下手里的平板审视少年，眼睛在对方湿润的金色眸子、绯红的脸颊和暧昧的动作上转了一圈，顿时很懂得红了脸：“你……多长时间没自己……撸了？” “？”jojo纯洁无辜地歪头。 “我、我不是让你看过青春期第二性征发育的科普了吗？”林曦也开始觉得热了，“你已经长大了，需要自己……纾解，不然会憋坏。” “纾解？就是像文章里说的那样，借助润滑握住海绵体上下移动至射精——这就叫撸哦？”毫无廉耻心的猫（妖）少年不耻下问。 林曦替他羞得几乎满床打滚，他用力推了少年两把：“是啊是啊是啊！你快去卫生间给自己解决一下！” jojo一把握住他的手，眼睛微眯着凑近观察林曦的眼睛：“啊，果然不一样了。” “？”这次轮到林曦茫然地歪头了。 “以前涉及到生理问题，小林子就会变得又生气又不耐烦，可现在都不会了！而且，你已经好几天没有对我发脾气了……小林子，你是不是比以前更喜欢我了？” 林曦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他甚至能明确感受到脸部的充血。他感觉自己几乎要被少年金色的眼睛吸走灵魂，只能强打精神狡辩：“我、我那是刚开始照顾你比较害羞！什么更喜欢你了，说得我以前好像对你不好一样！” “以前对我也好。”jojo认真地反驳，“但你现在的眼神比以前要温和很多，而且你越来越喜欢注视着我的眼睛说话了……我总感觉，你现在才把我当成人，而不是……其他什么。” 林曦扭过脸不做声：卧槽这小子感觉超准！这莫非是野兽的直觉？ jojo强硬地把他的脸扳回来，在对方脸颊上亲了一下：“我喜欢变了的小林子，比以前的小林子还要喜欢！”他说完，把林曦拉到怀里用力蹭，“唔，沾上我的味道，这样你就完全是我的东西了！” “喂，够啦~！”林曦被他蹭得有些气喘，又觉得好笑，“你以为自己还是只猫，可以用气味标记主人？怎么越活越倒退……快去卫生间撸，撸完洗手睡觉！” “不用了，我已经不难受了，我不想跟小林子分开。”jojo嘟囔，有些发烫的身体贴住林曦，“睡觉睡觉！” “呃，好吧……如果你会憋得难受的话。” 床头灯熄灭，月光透过窗户撒入室内。林曦安然地闭上眼，很快睡着。所以他不知道，枕边的jojo一直瞪着眼痴痴地盯着他，周身慢慢泛起黑色的气……那黑气，似乎跟先前关二爷身上的一模一样。 ====== 星期六。 早上五点半，林曦就拽着jojo爬起来洗漱更衣，扔下嚷得像消防铃般的关二爷冲到马家烧烤店接上亢奋的东东，然后一起奔到地铁站，倒车前往北京欢乐谷游乐园。总是如此，当他们抵达时，售票窗口前依然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林曦打发jojo带东东去附近吃早餐，自己打着哈气排在队伍里缓慢向前移动。闲着无聊，他拿出手机调出行程安排，再次确认《山海经》和《鬼话连篇》的书虫帮忙安排的游览路线：进入希腊小镇——特洛伊木马——奥德赛之旅——太阳神车——午餐——香巴拉神塔——聚能飞船——异域魔窟……“注意jojo。” “嗯？”林曦惊讶地张了张嘴，看着跟行程毫不相关的那行字：什么意思？这字是谁添上的，老爷子还是小林曦？有话为什么不能直接跟我讲？说来……最近这个星期，两个书虫似乎猫在书房里不太路面啊？ 正想着，脸上被一个温柔地东西暖住：“……烧饼？” “中式汉堡。”jojo带着灿烂的笑容出现，肩上还扛着喝牛奶的东东。 林曦接过中式汉堡：“你们俩怎么不在那边吃完再过来，这边这么多人，还要一直站着。” “所以咯，更不能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这排队啊。”jojo理所当然地说。骑在他肩上的东东大点其头，还凑过来亲了林曦一口：“才不会丢下林叔叔一个人呢！” 林曦又感动又害羞，拉开塑料袋胡乱咬了一口中式汉堡，有点嫉妒更多骄傲地看陌生女孩红着脸上前要求跟jojo合影（“呃，帅哥，你会中文是吧？请问能不能跟你合个影？”“能。”），心中暗想：注意jojo什么的……也许是让我多关心他吧，反正jojo不会害我，我还害怕他把我吃干抹净不成？ ======== 【和谐，掠过】 “滚！你他妈给我滚，离我远点！”林曦突然怒吼起来。他抬起脚，用力将jojo踹倒在地，双目赤红，狰狞如鬼：“给我滚出去，你这个恶心的妖怪、畜生！！！” jojo完全愣住了，他坐在那里，看着充满仇恨地瞪着自己的林曦，两眼一黑，只觉整个世界都塌陷了。他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出道具室。 而林曦，他在道具堆里呆坐了一会，才哆哆嗦嗦地从扯得皱巴巴的衣服里找出手机：“……游方，帮帮我。”他说着，再次捂住自己的眼，“救救我……” 第48章 啰嗦的关二爷：分岔路 时间似乎过得很快，快到林曦还没有理顺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一切；又似乎过得很慢，慢到林曦几乎要疲倦得昏睡过去……游方来了。 他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找到了异域魔窟中的道具间，用带来的长款风衣裹住林曦，柔声问他：“你自己能走吗？还是我背你。” 林曦抿抿嘴，慢慢从道具堆里站起来。他盯着工作人员们吃惊怀疑的眼神，像鹌鹑一样努力把头往衣服里藏，跟着游方慢慢往外走，走了两步他回过神来：“……东东？” “东东没事儿，马郊跟我们一起来了，他会把孩子送回家……你刚才情绪不稳定，jojo一直在照看他。” 听到那个名字，林曦的脚步就是一顿。 游方叹气，用力揽住比自己高很多的朋友：“没事了，暂时都过去了……我想你大概不愿见他，所以，今晚我去你家陪你，jojo由路遥带回去，放心吧。” “嗯。” 两个人打车回到林曦家中。一进门，《鬼话连篇》和《山海经》的书虫就从书房里跑出来：“回来了啊。”“咦，jojo呢？” 林曦不回答，走到客厅里的沙发上瘫倒，把自己团成一团。 “今天出了点事，jojo暂时不会回来住了。”游方温声对两个小书虫说，“留给我和林子一点空间，让我和他好好谈谈？” “嗯！”两个书虫点点头，小小林曦就扶着老爷子走开了。游方注意到，他们的路线刻意画了个半圆，绕开了放关二爷陶像的台子，心里微微一突，便把想法搁下了。 游方到厨房给林曦调了一杯蜂蜜水，让他喝下调节血糖稳定情绪，然后缓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jojo怎么会突然……？先前没有征兆吗？”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林曦双目发怔，生涩地说：“早上还好好的，我们玩了很多游戏设施，大家都很开心……吃了中午饭，后来我们又坐聚能飞船，哦对了，是聚能飞船上。”他揉揉眉头，“做飞船的时候，我们旁边是一对情侣，他们一直在聊天，说欢乐谷没有摩天轮，所以没法完成那个‘在制高点亲吻’的魔咒，干脆用飞船代替，等飞船升高之后就接吻。jojo听见了，缠着我问魔咒是什么，嚷着要亲亲什么的……大庭广众又有孩子在旁边，我当然拒绝了……” “然后呢？” “然后……他就有些不开心，恹恹地靠在我肩上说难受，我当他别扭没在意。坐完飞船去鬼屋……东东年纪太小被留在儿童区让工作人员代为照顾，我们两个在里面走……突然他就……”林曦戛然顿住，打了个冷颤。 游方安抚地拍拍他的胳膊：“对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 “想法？我能有什么想法……我现在只想离那个……家伙远远的，远远的……他不是人，终究不是人。游方，”他无力地看着好友，“在它扑倒我的那一刻我知道，jojo根本就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生！” “林曦！”游方皱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没骗你，这是我的真实感受！”林曦用力抓住游方的手腕，“我大概知道jojo今天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发情期！现在是春天，它正在发情期！” 游方呆住了。 林曦表情扭曲，几乎又哭又笑：“它发情了！它在发情！哈哈哈哈……我知道的，我早就该察觉到的！它从来到我家就食欲不振、嗜睡、浑身燥热、情绪波动大，它经常靠着我在我身上——它是个一到发情期就失去理智的畜生！游方，我喜欢了一个还没完全变成人的畜生！”他越说声音越大，似乎所有理智都已崩坏：“它就在外面，在随时可能有人进来的地方，不顾我的意愿把我按倒，像公猫咬母猫一样咬住我的脖子打算跟我交[嗷呜]配！” “嘘，林子，嘘……”游方露出难过的表情，用力抱住林曦。 可林曦还是哭着说了下去：“我错了游方，我必须得承认我喜欢jojo，我把它当成一个人，对它倾注感情……可你也错了游方，因为jojo对我的喜欢并不是爱情，起码，不是一个人类对另一个人类的爱情！我受不了这个游方，我该怎么办……？” 游方不说话，因为他也不知道事到如今该怎么办。 ========== 与此同时，路遥家。 jojo坐在以往最喜欢的阳台上，呆呆地望着窗外的黑夜。 路遥换好衣服走过去递给他一杯水：“要不要聊天？” jojo接过水，盯着路遥看了一会说：“……今天，小林子踢我了，还让我滚。他用很可怕的眼神瞪着我，就好像……我是路边抓伤了他的野猫。” “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比抓人的野猫恶劣多了。”路遥毫不客气地指出。 jojo挠头：“我知道我错了……但、但小林子从来没有这样生气过……我当时，就是突然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而、而且，我喜欢小林子，小林子也说他是我的啊！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能做那种事？” “因为林曦是人类，生活在人类社会，遵守着自己的道德底线和社会的行为法则——而你现在也是一个人类。”路遥严肃地说，“虽然你没有多少做猫时的回忆了，但你的很多行为仍然很像猫，比如今天发生的这种——你像一只发情了的猫一样强硬地要跟林曦发生关系——这是他作为一个人绝对无法容忍的。” “我不明白……”jojo抱头，“这件事很严重吗？那林子……他还会原谅我吗？”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原谅你。”路遥叹口气，扶住他的肩，“林曦啊，他真的是一个很普通的人，普通的温柔善良，普通的发奋努力，普通的包容理解，又普通又倔强。认定的事就鲜少反悔和回头，在梦想上是这样，在感情上……也是这样。他循规蹈矩，一边羡慕别人的不平凡，一边又恐惧变得跟别人不一样——让林曦承认他可能是双性恋，有可能喜欢你就已经够高难度了，可以说全拜游方的好口才所赐……” “你说小林子喜欢我？”jojo眼睛一亮，“像我喜欢他那样喜欢我吗？” “不。”路遥摇头，“他喜欢你，是人类喜欢人类的喜欢。你喜欢他，是猫咪喜欢人类的喜欢。” “我听不懂。”jojo皱眉，“我只知道，我喜欢他，想跟他永远在一起，不准他宠爱别人，只允许他跟我在一起，让他的身上沾满我的味道！我会保护他，不允许别人欺负他，晚上要跟他一起睡觉！” “这就是猫咪的喜欢。”路遥微笑，“人类的喜欢比猫咪的复杂的多。人类喜欢一个人时，也会希望能够跟对方永远在一起，但当危难发生时，他会宁愿牺牲自己也让对方活下去；也会有独占欲，希望对方只看到自己听到自己属于自己，但比起自己的想法，对方的感受更加重要，所以人类会爱屋及乌，喜欢对方喜欢的事物；人类也会保护自己喜欢的人，但这种保护不是一味囚禁约束，必须建立在彼此尊重的前提上……” “唔。”jojo歪头，“每句话都能听得懂，但合在一起……又有点不明白？” “简单地说！”不知何时围拢过来的书虫里，小小的亦舒大声说：“你对林曦的喜欢是猫咪的喜欢，重点是‘我要开心！’林曦对你的喜欢是人类的喜欢，重点是‘要你开心！’” “懂了。”jojo笑逐颜开，“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幸福……” “过了今天就不一定了。”路遥一脸平静地给他泼冷水，“林曦是个不愿与众不同的人，据我对他的了解，他绝对受不了自己喜欢的是非人类——你今天表现的，完全就是个非人类。” jojo如遭雷劈。他瞪大眼睛，瞳孔微缩，可能失去林曦喜爱的预感让他不受控制地浑身颤抖：“不，我不是……我已经不是一只猫了，我、我是人类，我只是做错了事。不行，我要回去。”他猛地从地上站起来，“现在就回去，不能让小林子胡思乱想一晚上……否则，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第49章 啰嗦的关二爷：抽身 正如路遥和jojo所猜测的那样，此时此刻的林曦正完全不受控地胡思乱想，并且将自己的胡思乱想付诸行动——他搬出一个行李箱，拼命往里面塞衣服：“不行，我得走！” “林子，林曦！”游方哭笑不得地跟在他身后想把他拦下：“你就准备这样跑路？你究竟为什么要跑路啊喂！” “反正我不能再见到jojo，”林曦烦躁地揪头发，“它的皮囊对我实在太有杀伤力，我、我怕对着他又会动摇！而且他是个连下半身都控制不了的野兽啊，一想到还要跟它相处我就毛骨悚然……我也怕自己出于应激反应伤害他。” “……所以说，”游方抿唇，“你不要jojo了，要遗弃他，对不对？” “什么叫遗弃它！”林曦心里很不舒服，“别把它形容的像只被抛弃的猫，它现在是个能说能站的人。” “可你刚才还说他是野兽。”游方叹气，“林子，你今天碰到这样复杂的情况，我承认我无法完全了解你的感受。但我还是要提醒你，如果你直接走，就跟那些弃猫而去的主人没有任何差别了——你对jojo而言就是归属，连你都驱赶他，他要怎么办？” 林曦低头握拳，不说话。 “当然，这并不是说你的安全不重要。”游方思忖着说，“必要的措施一定要采取，继续同居肯定不行，我会替jojo在附近另租房子……你就当考察一段时间，好不好？就算真的要抽身而出，也给jojo一个缓冲期，让他重新寻找一个内心归宿。” 林曦看看游方，露出犹豫的神情。 游方接着劝：“还有，我真的感觉jojo这次的失控有些蹊跷。按你的说法，他从来到你家就一直有发情反应，那为什么直到今天才做出那种事？” “他憋不住了呗。”林曦撇嘴。 游方眉头紧皱：“应该没有那么简单，我总感觉……这件事可能跟关公像有关。”他这样说着，走到书房将《山海经》的书虫捧出来，将在游乐园发生的事如此这般阐述一遍，问：“老爷子，你说jojo的失常是不是跟那关公像有关系。” “哎，还是出事了！”老爷子懊恼地顿足，问林曦：“难道你没有注意到我在你行程上留的话，让你留意jojo？你真是……哎！”他慈祥怜爱地拍拍林曦的手指，“也难为你了。” “行程上的话我倒是看见了，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曦心中懊恼羞耻，却又没法像表现出来的一样真的厌恶jojo，早就攒了一肚子邪火，现在有了新的攻击对象，立刻怒发冲冠，“果然是那破烂关公像害我！？” 《山海经》被林曦的暴躁吓了一跳，缓了缓才说：“它应该不是特意害你，你不要急，听我慢慢说……这个，煞气这种东西呢，像灵气一样，四处流转附着，我和《鬼话》一直都躲着它走。而jojo，这段时间以来都在净化关公像，长时间接触下来，自然也会染上一些煞气。按理说，他身上灵气精纯，又由猫化人、心思单纯，是不会被煞气影响的……谁想到，他竟然还保留着一些春天发情的生理反应，身体抵抗力差又有欲念，这才……！” “那你为什么不早提醒我？”知道了jojo异常的真正原因，林曦反而更生气了。 老爷子一摊手：“早先他也没表现出要乱来的预兆啊……” “你！”林曦还要再说，被游方按住肩膀拦下：“好了林子，冷静一点！”他漂亮的眼睛一转，愣愣地瞪向一直站在一边假装自己是个普通装饰品的关公像：“怎么样，‘关二爷’，你是不是也该表表态？” “咳，本大爷需、需要表什么态？”关公像似乎有些窘迫惭愧，却又死要面子不肯道歉，“那个金眼小子对那谁乱来，又不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是谁的错？”林曦拜托游方的挟制从沙发上跳起来，“如果不是为了驱除你身上的煞气，jojo怎么会染上煞气行为失常？” “为了给本大爷驱除煞气？本大爷求你们帮忙了？呸！”关公像也提高了调门。 “对，你没求，你怎么可能主动让我们帮你驱除煞气？你可是关二爷，有本事害得马远不人不鬼、害得赵元彬平添伤痕、害得东东阴阳怪气——对于这些，想必你都享受得很吧！”林曦冷笑，“难怪传说里的妖魔鬼怪都以害人为乐，如今总算见识到了！” “本大爷从来不欲害人，更莫提什么害人为乐，你不要血口喷人！”关公像微微颤动，似乎其中孕育着的精怪正在跳脚，“明明是你自己行为不端，跟金眼儿小子搂搂抱抱勾引了他，竟然还有脸责备本大爷？” 林曦只觉所有的血液都冲上了太阳穴，气得身体微微颤抖。他把牙齿咬得咯咯响，冲上前去，举起关公像就往地上砸！关公像落在木板地上，一声脆响——陶像手里的青龙偃月刀碎了一个角！ “啊啊啊啊啊——！”本体受伤的关公像痛呼出声，出离愤怒！他身上已经十分淡薄的煞气凝结成为一个不成形的黑影，脱离陶像，朝着林曦直扑过来！ 林曦大惊，后退躲闪。恰在此时，曾经出现过的灵气金光乍然亮起，直接射穿黑影将其打散——是恰好到家打开房门的jojo。 jojo几乎是下意识地保护了林曦，连鞋都顾不上脱地窜过来，伸手扶住林曦的腰，满口的担忧还没说出口，就被林曦用力推开。金眼少年被推得趔趄了一下，先是露出讶然受伤的表情，随即才神情黯然地慢慢放下自己的手，半天憋出一句：“……对不起。” 林曦原本攥成拳的手慢慢松开了。 房间陷入了一阵压抑的沉默。jojo低着头站在门口，时不时偷眼去瞄林曦；林曦略显僵硬地挺着背，侧着头不肯面对jojo；路遥站在jojo身后跟游方打眼色：情况如何？游方耸肩：爆发了……没有一个人肯打破寂静，于是非人类出动了。 《山海经》老爷子自强不息地从沙发上爬下来，迈着小碎步跑到没了声息的关公像旁边，咂着嘴转圈：“哎呀，这是把形都打散了……？糟糕。” “什么情况？”路遥游方跟着走过去蹲下，“它被，呃，弄死了？” “差不多吧，”老爷子有些不忍地摇头，“jojo刚才那一下打掉了它身上所有的煞气——无论是被净化过的还是没净化过的——问题是他的灵智主要就靠煞气支撑……哎，它现在的状态，比那碧桃花妖也强不了多少了。” 林曦闻言，微微瞪大眼睛，再忍不住看向jojo：他之前跟关公像相处得不错，现在却失手“杀死”了对方……会不会被吓坏？ 果然，此时jojo眉头微皱，脸微微发白，他咽了一口吐沫，脖子上的碎头发微微竖起来，像是受惊炸了毛的猫。 见他这样，林曦几乎是本能地伸手去拉jojo的手，在碰触到对方皮肤的一刻骤然回神，却被少年反手拉住，无法再抽回来。 jojo抓住林曦，凑过去小心翼翼地抱住他，把头搁在对方的肩膀上。感受到jojo的气息，林曦无法抑制地回想起在道具间中被侮辱的情景。他僵着身子，用手推jojo的肩膀，却听对方在他耳边低声重复：“对不起……对不起……” ——心，一下子就软了。 林曦叹了口气，给自己做了做心理建设，到底任jojo抱了：“你在跟谁道歉？跟我还是跟关公像？你知道你今天对我做过的事有多过分吗？我没法当什么都没发生，jojo，我现在很怕你，我无法原谅你。” “……至于这关公像，你也不用纠结，它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今天对我做出这种事，就是因为沾染了它身上的煞气……这种害人的东西，毁了也好。” jojo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不，不能全怪他……是我自己想要小林子，是我想亲你、抱你、占有你、所以才……” “闭嘴！”林曦像点了火的炸药一样从jojo怀里弹出来，“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让我确信你就是只*冲头的畜生！？”我明明已经拼命给你找借口了，你又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不是，我已经是个人了小林子，你不要生气……”见林曦火了，jojo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可他到底单纯，不晓得推卸遮掩的门道，更不知道什么事顺着台阶下……他跟关公像伤害了一段时间，并不讨厌这个啰嗦又暴躁的精怪。现在对方因他而死，他真的收到了很大的冲击，“我只是说，关二爷，那个关公像它并不是害人的东西……最起码，它不想害人的！” ===== 关公像从没想过害人。 它第一次拥有灵智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拜访在一个黑漆漆的小屋里。屋里只有一盏小瓦数的电灯，还有一张铺着破烂被褥的床。五六个小孩坐在床上，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孩子正在给他们讲故事。 那大孩子长得很壮，看起来很凶，对待其他小孩却十分温柔。他把最小的孩子抱在怀里，软着嗓子给其他人讲《三国演义》，指着关公像笑着说：“喏，这个，就是关二爷。” 关公像喷笑。 那时候，它初开灵智，灵台清明，很有自知之明。它知道自己只是个不足五元的廉价玩意，不知从那个小作坊里被做出，不知经了多少人的手才来到这间破屋，也不知怎么的吸足了灵气苏醒过来……关二爷？哄孩子的伎俩。 可哄孩子的伎俩最终也哄住了它。在小黑屋里的一段时光，是它记忆力最美好的岁月。 它心情宁静地站在小屋的地上，看着大孩子给小孩子们讲故事，任小孩子们小心翼翼地擦拭自己、向自己祈求、跟自己分享不能为他人道的小秘密……直到有一天，一个最崇拜关羽的小男孩哭着对他说：“关二爷，刘哥死了，他死了！” ……刘哥是那个讲故事的大孩子的名字。 关公像震惊。它听小男孩在他面前痛哭，看对方咬牙启齿地说要给刘哥保持，看那孩子身上一点一点溢出煞气。它又是着急又是心疼，第一次出声，大声喝止：“不可以，你绝对不能去！小刘不是被帮会的人杀掉的吗？帮会，那是帮会！你一个10岁的孩子怎么跟帮会的人斗？” 可小男孩听不到。他擦干眼泪，从抽屉里拿出一把美工刀，在关公像面前拜了拜：“关二爷，求您保佑我报仇顺利，平安归来。” “不，你不能去。我不是关二爷，我保佑不了你！”关公像大吼，明明是不会有泪水的精怪，却遏制不住的想要哭泣：为什么我只是一个破破烂烂的陶像！为什么我保护不了信任我的孩子！为什么！ 灵气从他身上溢出，不顾一切地拉扯、置换着小男孩身上的煞气，却最终没能阻止小男孩离开的脚步…… 小男孩再也没有回来。 从那天起，关公像不再沉默。他开始跟与他聊天的孩子沟通，絮絮叨叨地回答他们提出的问题，时间长了，孩子们竟然都听到了它的声音！ 关公像大喜过望。孩子们的信任成为它最好的灵气来源，维持着他的灵智，他却根本无心吐纳修炼，只顾着扮演保护、开导孩子们的关二爷……直到某天，他遗忘了自己究竟是什么。 他只当自己是关二爷。再也不要信任自己的人类死去的，勇猛忠义的关二爷。 时间匆匆流逝，小黑屋的孩子们逐渐长大成人。年纪最小的那个也在16岁离开了小黑屋，走的时候只带了关公像。他带着关公像投奔了一个逐渐兴起的帮会，帮会的头目是个极俊的青年，他叫赵元彬。 赵元彬把它当做武神供了起来，享受香火，吐纳煞气，然后有一天，一个瘦弱清秀的马姓少年打着哆嗦把他举起来说：“放了我哥！” …… ========== “……这些，都是关公像煞气被净化之后逐渐想起来，然后讲给我听的。”jojo说完，看向林曦。 林曦多少有些触动，可想到马家兄弟、赵元彬和自己的遭遇，顿时又冷静起来。他对上jojo的视线，淡淡地问：“所以呢？” “……所以？”jojo不解。 “我知道了关公像的过去。我知道它不是一个作恶的精怪，正相反，它爱人类，就连第一次沾染煞气都是为了保护人类——可那又怎么样呢？”林曦撇嘴，“无论它是否有意作恶，都已经祸害过很多人。当我们见到它时，他已经是个满口脏话、充满戾气、害人不浅、魔性巨大的怪物了——这样的东西，早毁早好，你不用过分自责的。” “不对……不是这样的。”jojo紧紧皱起眉头，“是我的错，我就快把它净化好了，现在却杀了他……你不是答应马郊会净化它吗，为什么又说早毁早好？” jojo的反驳让林曦始料未及：“我答应马郊时，从没想到它会害我被qj！我是想帮马家的人，但我没打算把自己赔进去。” “林曦。”jojo的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难看，他有些失望地看着林曦，就像是个第一次被现实冲击了是非观的孩子，“你……太自私了。” “jojo！”路遥和游方一起出声阻止他，“闭嘴！” 可林曦已经听到了。他只觉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凉水，连心底都凉透了。心中的怒火似乎被冰猛得冻住，依然存在，却无从发泄……他望着jojo笑起来：“对，我自私。” “我自私，特别自私。我一穷二白还惦记给你买三文鱼、把收入的一半都花在你身上，因为我自私；我跟马老板发火、跟那么小的东东动手，因为我自私；我大半夜到处跑着找你，唱书虫之歌疼得想死，因为我自私；我把关公像带回来让他散播煞气，被你按倒在游乐园的道具室，因为我自私；事到如今，我还愿意在这里站着，试图告诉你打散关公像的煞气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过于自责，因！为！我！自！私！”林曦一边笑一边摇头，缓缓解下手腕上的项圈。 “我的确应该自私一点的。明明都不关我的事，为什么我要掺和？马家兄弟还有东东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你jojo是只猫还是个人，有没有安全感和归宿，能不能看到妖怪，要不要演什么电视连续剧……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干嘛要管？” “我不管了。”林曦这样说，把手里的项圈直接丢在jojo脸上，“现在，你就带着你的行李，还有那个关公像，从这个房间里滚出去——从我的世界，彻彻底底地滚出去！” 第50章 啰嗦的关二爷：生而为人 林曦彻底怒了。 怒了的林曦冲进卧室，倒空自己先前正在收拾的行李箱，随便往里塞了几件jojo的衣服，拎着行李箱冲回傻愣愣的金眼少年面前，跟摔坏的关公像一起塞进对方手里，然后用力将jojo推出门，在他面前狠狠摔上了门。 一阵死寂。 林曦胸口剧烈起伏，不断深呼吸着平复心中翻腾的愤怒和委屈。他捏捏自己的太阳穴坐到沙发上，半晌沙哑地说：“……就这样吧，我想休息，你们先回吧。” “你……”游方不放心地皱眉想说什么，被路遥轻拽一下忍住，叹了口气，“那好，我们先走了，电话联系吧。”说完，跟路遥一起出了门。 《山海经》老爷子原地踌躇了一会，对从书房冒出头来观瞧的《鬼话连篇》使了个眼色，跟他一起缩回书房。 就此，整个客厅都只剩林曦一个人了。 他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感觉鼻子一阵阵发酸，却不愿意软弱的哭泣，只是一下又一下地用脚踹茶几，以此来宣泄复杂浓烈的情绪，直到他在沙发上看到一根属于某人的棕褐色卷发，才放任一滴眼泪从眼角滚下来。他蹲到地上用力抱头，口中喃喃：“……都把它赶跑了为什么又舍不得啊？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要点脸啊林曦……操。” ======== 那边，路遥和游方走出林曦家房门，看到jojo抱着一大堆东西傻乎乎地站在门口。三个人对视一会，路遥便朝他伸出手。 jojo眨眼，把行李和关公像一股脑塞进对方手里，走到门边，一边挠门一边小声叫：“小林子，小林子，我想回家。” “jojo，你跟我们回去住两天吧。”游方拉他，注意到他手里紧紧攥着林曦丢回来的项圈。 少年充耳不闻，继续轻轻挠防盗门：“小林子，我错了，你让我回家吧……” 路遥叹了口气，伸手揽他的肩膀。 少年灵活地躲开，还是挠门：“林子，小林子，我跟你道歉，你不要赶我走，让我回家吧……” 到这一步，游方纵使心疼林曦的遭遇，也忍不住为jojo心酸。他走到少年身边，温柔地摸摸jojo的头，小声对他说：“防盗门这么厚……你这样喊，林曦听不到的。” “……我知道他听不到，”jojo眼睛盯着门不看他，“我不敢让他听到。他正在生我的气，听到我说话一定会凶我。可我要在这里跟他道歉，等他一会消气了来开门听到，就会变得很开心了。” “jojo，”游方摇头，“这一次，林曦不会开门了。” jojo动作顿住，他慢慢侧头看向游方，眼泪从红彤彤的眼眶中滚落：“为什么？就因为我说他自私吗？” 游方和路遥一起点头。 jojo满脸地迷惘委屈：“难道我说错了吗？难道小林子不是自私的吗？书里明明写着人要善良仁慈宽容，小林子也明明对我说不能斤斤计较随便伤害别人……为什么到他身上就不算数了？我不懂，我真的不懂……”此时此刻的他，看起来像是第一次走出象牙塔接触冷酷现实的小王子，充满了对世界的怀疑和惶恐。 游方拉住他的手：“不懂没关系，跟我们回去，我们解释给你听好不好？” “我不要解释。”jojo抽手，“人类的是非对错我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有小林子生不生气……他认为我错，那我就认错。我会在这里跟他道歉，直到他原谅我。” “除非你真的了解人类的是非对错，努力学着做一个人，否则林曦是不会原谅你的。”路遥一阵见血的点醒他，不容反驳地握住jojo的胳膊，“现在，跟我们回去，学习做人重要的一课。” ======== 一走进路遥和游方的房子，jojo就感觉心里一轻。他站在门口，环视房内的摆设，闻着空气中的味道，有些纳闷地捂住自己心口：“……奇怪？好舒服。” 路遥夫夫闻言，相视一笑：“这就是回家的感觉啊。” “家？”jojo皱眉，“不对，有小林子的地方才是家。” “林曦在的地方是家，有我们的地方也是家。”游方推推jojo让他换鞋，自己到厨房热了一杯蜂蜜牛奶端给他，“喏，你饿坏了吧。” “嗯……”jojo接过杯子，先用舌头试了试温度，才小口小口将牛奶喝下，喝完点之后揉揉眼睛：“奇怪……为什么想哭？” 游方大笑，无视路遥有些吃醋的眼神做到jojo身边环抱住他：“jojo，我们也是你的家人，我是你daddy，”指路遥，“他是你爸爸。无论你做错了什么，我们都不会抛弃你的。” jojo真的哭了。他哭得非常符合自己的灵魂年龄——像是个才三岁的无辜孩子。他撒娇地把头拱进游方怀里，抱着对方的腰扯着嗓子哭号：“可是小林子！小林子不要我了！” “小林子跟我们是不一样的，他没有把你看成自己的孩子，你也没有将他视为自己的父亲……你不能要求他像我跟路遥一样包容你的一切。jojo，我们把你视为自己的血亲，所以你做错了，我们必须纠正你，教给你一些生而为人的智慧，懂吗？”游方顺着少年褐色的头发温声说。 jojo点点头。路遥露出无法直视的神情，蹭到游方身边，占有欲很强地环住了他的腰。 游方放松地靠近路遥，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始说：“你刚才问我，林曦的表现是不是自私，我可以告诉你：是的。他听你说了关公像的过往，知道了关公像善良的本性和行事的初衷，却拒绝表现出理解和宽恕，因为关公像的行为伤害了他和他在意的人——这样的行为，的确是自私的。可他的自私，全世界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可以指责，却唯有他在意的那个人不能这样说。因为他是因为那个人才表现得如此不通情理、冷漠刻薄……” “而林曦在意的人，jojo，就是你啊。” jojo瞪大金色的眸子看着游方。 游方微笑：“因为你，林曦变得很不一样。在林曦……喜欢上你以前，他无论多生气都绝不会跟小孩动手，因为怕疼不肯打吊针发烧40多度，把所有的钱都换成游戏光碟只吃泡面……这一切，现在都因为你的存在改变了。很神奇吧？人类就是这样奇怪的生物，会因为立场的不同采取不同的态度，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迎来崭新的人生。” “生而为人，复杂、痛苦、卑微，同时单纯、愉悦而伟大。” “做人跟做猫有很大的不同。做猫时，没有法律和道德约束你，你可以肆无忌惮地跟人死斗，可以随心所欲地跟任何公猫母猫发生关系，可以站起身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而做人，如果你无视别人的想法，强迫别人跟你发生关系就是qj，对有血缘关系的人下手就是*，把家人爱人抛在脑后就是不负责任……” “做猫时，世界可以分为是非两极，黑白分明。开心就是开心，不开心就是不开心；吃饱了就是吃饱了，肚子饿就是肚子饿；厉害就是厉害，软弱就是软弱。可当你变成人，世界就变成了冰冷又柔软的灰色，你明明开心，却会因为心爱之人伤心开始哭泣；你明明肚子饿，却会把最后一份食物给更需要的人；你明明软弱，却会为了保护心爱之人而强大起来……” “做猫时，你可以随意伤害你身边的人类，我们因为你是猫，从来不会跟你计较；而当你成为人，成为林曦心中重要的人，你的任何一句话都有可能成为利剑，狠狠刺穿他的心。” jojo颤抖起来：“我的话，刺穿了林曦的心……？” “嗯，就好像你把人生抓到的第一只老鼠拿出来跟林曦分享，林曦却愤怒地把它丢掉了一样——甚至比那还糟糕。”路遥的比方打得生动形象。 想象一下自己精心捕猎的猎物被丢进垃圾箱的场景，jojo震惊地挡住了自己的眼：“我究竟对小林子做了什么……” 游方挑起嘴角，对路遥竖起大拇指：举例gj。 路遥凑过来亲了他的耳朵一下，收获肘击一个。 “那我现在要怎么办？小林子怎样才会原谅我……我以后又应该怎么做？”jojo从想象中回神，问。 “谁不知道林曦还会不会原谅你，又要用多久才能原谅你……不过嘛，你赖在他身边多用用美男计，对他好一点，努力学着理解人类的想法肯定没错。他那人心软又护短，而且是颜控，被再次攻克的可能性很大。”路遥给他出主意，他在跟游方的相处中总结了不少新的。 “同居就先别想了，明天我们带你去林曦家附近租个房子……顺便把关公像还给马老板，不管过程如何……它现在是真的无害了。” 第51章 啰嗦的关二爷：冷战 次日一早。 林曦盯着失眠造成的黑眼圈，失魂落魄地打开家门，结果差点被门外金眼少年的灿烂笑容闪瞎眼：“……你来干什么？” 金眼少年晃晃手里已经冷掉的豆浆油条：“来送早餐。” “不是让你有多远滚多远了么。”林曦努力压抑内心的暗喜，冷冰冰地驱赶对方。 结果那人从包包里拿出一个帽子戴在头上盖住脸：“那就这样吧！这样你就不知道我是谁了！” “……”林曦头上几乎要冒出一个漫画效果的“井”字形青筋，“那请问你是谁！为什么一大早站在我家门口？” “咳，这个嘛。”jojo做作地压低了声音，“就叫我雷锋吧！” “滚啊！”林曦踹了jojo一脚，毫不犹豫地重新关上大门。他双手拉着门把手，额头顶在门上，透过猫眼，看jojo在外面拿出一张小抄对着念道：“早餐我就放在这里咯吃前要热一热！游游帮我买了手机手机号他一会发给你！小林子你不要生我的气了我已经知道错了！我现在要去租个附近的房子了中午再来见你！”念完之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妈蛋，肯定是路遥那孙子教的……道歉讨好人都得带小抄，诚意都让猫吃了吧！小混球一晚上不在照样容光焕发果然没良心……”目送jojo下楼，林曦靠在防盗门上碎碎念了许久，最后他搓搓脸，难以抑制地露出一个笑容：虽然还不能原谅你……但看到你真的很开心啊，jojo。 我果然，无可救药。 ===== 从这天开始，jojo每天都分早中晚三次到林曦家门口报道。碰到路遥夫夫或者刘进夫夫来串门时，还能蹭进来登堂入室。 林曦由于心中有结，姿态始终端得很高，有几次jojo凑近缠得紧了，甚至口出恶言、大打出手。老实讲，如果对象是个正常人，肯定早就不堪其辱地放弃了。可说不上幸运还是不幸地是，林曦面对的是由猫变人、道德体系和自我认知尚未完全健全的jojo。 jojo才不管林曦对自己有多恶劣。作为曾经的喵星人，忽略他人的感受、全心全意地表达自己的态度是基本技能——林曦打他，他认为“打是亲骂是爱”；林曦朝他破冰水，他就笑嘻嘻地要求把水换成可乐；林曦骂他“畜生妖怪不伦不类”，他就当自己语文水平太低听不懂……搞得林曦只能采用“无视*”，只要jojo出现，一律只给白眼。 时间就在林曦对jojo的单方面冷战中匆匆流逝，两个月之后，林曦接到马郊的电话。对方称偶像剧已经成功立项获得准拍证，想跟jojo及其“监护人”林曦聊聊进组事宜，约他们在马家烧烤店见面。 林曦扣上电话，看了一眼青着嘴角却还是满眼渴望地盯着自己的jojo，到底陪他一起去了。 ======= 两人一道走进烧烤店，普一进门，就看到了那尊熟悉的、却没了声息的关公像，心里顿时都有些不自在。 就在这时，林曦怀里一沉扑进一个小肉团，低头一看，正式眉开眼笑的马东东：“林叔叔，jojo哥，你们来啦~！” “嗯~我们过来了，东东是不是想叔叔了？最近有没有好好学习啊？身体感觉还好吗？”林曦弯腰抱起孩子走进店里，坐到第一次带jojo光顾时做的位置，“怎么没见你爸爸在外面忙活？” “小叔叔来了，爸爸在二楼跟小叔叔聊天~”东东坐在林曦怀里答。 “小叔叔，莫非是马郊？”jojo好奇地问。 “是呢~小叔叔可聪明了，会教我做数学题，还给我买了火车模型！” “咦，你不是很讨厌马郊吗？” “以前是讨厌~”东东纯真地眨眨眼，“可现在一点都不讨厌了，我好喜欢小叔叔的。” 林曦不自觉抬眼看jojo：看来关公像煞气对东东的影响真的消失了。待撞进对方漂亮专注的金色眼眸，才狼狈地迅速将脸转开，耳边俱是自己剧烈的心跳。 为了遮掩自己被美色引诱了一下的事实，林曦立刻开始左顾右盼，一眼看到了从楼上走下来的马家兄弟：“哟，我们来咯！” “久等了。”见到林曦二人，马郊立刻微笑起来。今天的他上身一件卫衣，下身牛仔裤，头发没打发蜡，刘海柔顺地挡在额头，整个人看起来健康又年轻。显然，兄弟关系的和谐让他心情非常愉快。 跟在他身后的马远，憨厚地朝林曦和jojo笑笑，殷勤地招呼众人坐下，就准备到外面亲自烤串给众人吃，谁知他刚迈出店门，就被整个踢飞起来，狠狠撞上最近的桌子。 店内为数不多的几个客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呆了，有个女生还扯着嗓子尖叫起来。林曦等人也被惊得站了起来，马郊和东东更是立刻扑到马远身边为他查看伤势。 “不用看，踹了一脚死不了。”伴随着一句阴测测的话，从店门外走进一行十来个人。其中打头的是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臃肿肥胖，贼眉鼠眼，头发稀疏，嘴里镶着三颗金牙。那人进店，环视一周，对身后的手下们使了个眼色，手下们立刻凶神恶煞地走向客人们：“清场清场！我们老板要找这家店的老板谈生意，无关人等统统滚蛋！” 见此情景，jojo忍不住眉头紧锁，握着拳就要上前，被站在身边的林曦一把抓住手腕，立刻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行侠仗义见义勇为”抛到脑后，心里只剩满满欢喜：小林子碰我了！小林子终于又碰我了！ 比起jojo的轻易跑偏，林曦就显得紧张多了。他的额头微微冒出一层冷汗，一手紧紧抓住身边少年不许他乱来，眼睛不断在马家兄弟和来者之间打转。他注意到了来人身上的江湖气质和凶恶眼神，也注意到了马家兄弟的惶恐和不解，心中猜测来人身份：混帮派，对马家兄弟有很大恶意，让马家兄弟很害怕却不知对方为何上门……难道是，沈三爷。 像是为了验证林曦的猜测，扶着马远的马郊这时说话了：“近日登门……不知究竟有何指教啊，沈三爷？” ——正是赵元彬多年的对头、曾经跟马远一起到目的堵人的沈三爷！ 第52章 啰嗦的关二爷：“关二爷” “今日登门……不知究竟有何指教啊，沈三爷？”马郊的一句话，点明了来者的身份，也点燃了林曦等人的疑惑：对啊，他究竟为什么会来？难道马远跟他还有联系？ 就在几人说话的间隙，店里的客人已经纷纷逃离。沈三爷的手下关上店门，店内顿时昏暗下来。 沈三爷慢条斯理地走到门边打开电灯，然后在手下拉开的凳子上坐下，阴测测地打量马家兄弟半晌，露出一个虚假得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别害怕，老夫今天只是来探望一下旧时的兄弟。小马啊，你这些年过得挺好吧？” 马远脸色发白，微微打颤，并不吭声。 沈三爷显然也不用他吭声，他自顾自地说：“想来是过得很好的。靠上了赵元彬这棵大树，从我那把父母接走藏了起来，又开了这么家烧烤店，兄弟和睦、父慈子孝……小日子过得，连老夫都羡慕。” 没人搭话。 沈三爷脸上郁气更盛：“那你知道，老夫过得是什么日子吗？自从在墓地围剿赵元彬失败，我们三刀帮就遭到了几个帮会的联合打压。帮里忠心的兄弟死的死、残的残，剩下的都是些卖友求荣、墙倒即推的软骨头！这短短数年中，三刀帮已经名存实亡！而这一切，七分是老夫没本事坐不住天下，三分则是你马远的错！” “不，不是我……”马远惊恐地开口，声音都有些颤了。 “不用狡辩，老夫已经想清楚了。当年你跑回来通知我们赵元彬要去扫墓，这根本是个彻头彻尾的阴谋！甚至就连你第一次来投奔我，都可能是跟赵元彬演的苦肉计，是不是？”灯光在沈老三的脸上打出重重的阴影，让他看起来像是某种吃人的猛兽。 “不、不……”马远已经连话都说不清了，连连摇头。 “不？”沈老三笑，慢条斯理地拽了拽自己的衣服，“那你为什么放着赵元彬开给你的店不好好开，跑来找我通风报信？赵元彬又为什么把你的消息捂得死死的，让老夫一找就是这许多年。” “我不知道，三爷，但我真的、真的没跟赵元彬联手坑你，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的！”闻言，马远下意识扫了身边的马郊一眼，苦苦解释。 “没联手？那好。”沈老三示意身边的手下，对方立刻扔了一把弹簧刀到马远面前，“你现在在我面前把赵元彬的小情儿宰了，我就相信你的话！否则……这是你儿子吧，看来也到能跑腿的年纪了。” 马郊的脸色变得比纸还白，过往的几次经历使他不自觉松开手，站起身跟哥哥拉开了一段距离，紧紧抱住了懵懂的东东。 马远却似乎变得镇静起来。他看看沈老三，又看看马郊，最后看了东东一眼，拾起了地上的刀——林曦心中一惊，抓着jojo用眼神跟他交流：如果马远攻击马郊，你就过去挠死他！ jojo眨眼：了解！ “马郊啊，哥对不住你。”马远攥着刀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眼睛盯着弟弟，“帮我照顾好东东！”话毕，像条恶狼一样直扑沈老三，直接把刀送入后者的腹腔之中！ 混乱一下爆发开来！ 沈老三及其手下都没料到软蛋马远竟然敢反抗，被他一击得手，此刻回神都暴跳如雷。沈爷从凳子上狼狈起身，躲避马远的再度攻击，嘴里破口大骂：“给我宰了这孙子！还有他儿子和那个小白脸，统统不要放过！” “爸爸！”见父亲拿刀捅人，又瞬间被撂翻在地反挨数刀，马东东吓得尖声哭泣，就想上前。 马郊拉住孩子，将他放手推给后面的林曦，自己迎上了一脸凶相的帮会打手。 林曦用力把东东搂在怀里，哆哆嗦嗦地掏出电话准备报警，就这一晃神，jojo已经挽起袖子冲进战局，惊得林曦瞬间冒出冷汗：“jojo！？” 虽然很想冲过去把jojo来回来护好，可眼下，马家兄弟的命以及东东的安全显然更迫在眉睫。林曦咬咬牙，拨通110，迅速说明了马家烧烤店的位置，还没来得及把事态完全说清，太阳穴觉狠挨了一下，把手机掉到地上。 他头晕眼花，踉跄一步扶着桌子站稳，怀中一空，东东竟然已经被方才攻击林曦的沈老三拎了起来！沈老三狞笑着从腹部抽出染血的刀子咆哮道：“你老子捅我一刀，我就让你给我偿命！” “呀——！”感受到沈老三身上的血腥气和煞气，东东被吓得厉声尖叫起来：“救命，救命！爸爸，林叔叔，关二爷——！” 这时候，抓着东东的沈老三正好靠在摆放关公像的柜台前，林曦慌张愤怒地瞪着沈三爷，正好看到供台上的关公像——动了一动！ 怎么回事？纵然情况危急万分，林曦也被惊住了：沈老三碰到了柜台？还是那关公像自己动了？可它不是已经被我砸坏、被jojo打掉了所有煞气吗？这些念头在电光火石间闪过，那边，沈老三已经把刀对准东东的喉咙！ 眼看血淋淋的刀尖逼近，东东绝望地闭起眼睛，最后又叫了一声：“关二爷——！”随着孩童清脆的嗓音，摆在供台上的关公像突然腾空而起—— 它只是一尊廉价的、说不清是武财神还是武神的陶瓷造像。此时此刻，它的偃月刀上还缺了一个角。在林曦眼中，它周围只有一层淡淡的、朱红色的气，根本没有成形，只模模糊糊地组成了一只飞蛾的形状。那团气没有脸，更不要提五官，可林曦就是感觉自己被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后，那飞蛾般的气挥舞翅膀，带着关公像的本体，在沈三爷刀尖插入东东喉咙的前一刻，狠狠撞向他的后脑！ 后脑受创，沈三爷哼都没哼，轰然而倒；关公像落在地上，支离破碎；东东哭泣着扑进林曦怀里，放声大哭；林曦的眼泪却“刷”得一下落了下来。 与此同时，店门被人用脚踹开，赵元彬带着几个手下冲进来，迅速摆平了沈老三的手下。他吩咐手下抱起中了数刀的马远，自己小心又焦急地抱起满是刀伤的马郊准备出门，结果迎面撞上赶到的公安。 场面陷入又一轮混乱。 由于林曦报警时没来得及把话说清楚，到场警力明显不足。公安干警一个个如临大敌，赵元彬的手下也虎着脸准备硬冲出去。而赵元彬，他低头看看怀里因为失血已经不太清醒的马郊，果断地大声下令：“把家伙都放下，配合公安办案！都老实点！”然后走到带队的警察面前，几乎低声下气地说：“同志，我们愿意配合，但我们这里有两个重伤员，你们能帮忙把人送到医院吗？” 带队警察也不含糊：“抬伤员鸣警笛，就近送医！” “老大！”这时，抱着马远的阿伟叫道，“这边来不及了，马远这小子没气儿了。” “！”众人皆惊。从赵元彬出现就退出战场的jojo，原先正在舔自己胳膊上的刀伤，此时挤到前面，学着电视里动作探了探马远的鼻息，震惊又无措地看向后面的林曦。 林曦下意识捂住东东的耳朵，可东东已经听到了。他用力抓住林曦，尖叫着问：“林叔叔，我爸爸是不是死了？” 林曦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把孩子死死抱在怀里，不许他冲过去看马远血肉模糊的身体。 就在这时。 朱红色的气体从满地的陶瓷像碎片中升腾而起，重新凝结着一只飞蛾的形状。它的颜色已经变得很薄很薄，跌跌撞撞地飞起来，温柔地擦过林曦的耳侧——林曦听到了一个极其熟悉的男声，那个声音曾经聒噪而粗鲁地将他从清晨的睡梦中惊醒。林曦第一次发现，原来那个关公像的声音如此动听：“对不起……” 而这，似乎就是它的最后一句话。 朱红色的飞蛾化作一道红光，冲进了马远身体。紧接着，靠过来试探颈动脉的警察叫起来：“颈动脉跳了！他活了，还有救，快送医院！” 林曦抱着东东跪倒在地，痛哭失声。 东东抱着他，边哭边问：“林叔叔，我爸爸又活了？” “嗯……” “林叔叔，我爸爸会不会没事？” “会的……” “林叔叔，我刚才看到一只红色的大蛾子……” “那不是蛾子……”林曦颤声说，“那是关二爷，是一直守护着你的关二爷。” “关二爷不是威猛的大将军吗？为什么看起来像蛾子？” “因为……他就像明知结局却毅然赴死的飞蛾一样，勇敢决绝啊……” ===== 马家烧烤店里的所有人都跟着公安走了。完好无损的林曦和东东到派出所做笔录，jojo闹了一阵，最后被林曦狠瞪一眼，耷拉着耳朵跟其他伤员一起到医院接受治疗。 沈三爷被抬到医院，经检查发现他由于后脑受到剧烈撞击当场死亡。警方本来怀疑是林曦防卫过当，但店门口的天网摄像头恰好拍到了事发时林曦所站的位置，证明他没法从身后袭击沈老三……最终，沈老三的死被归结为“被掉落的重物击中”，成为了一桩不怎么离奇的意外。 马远伤的很重，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刀伤有21个，能活到医院接受治疗被医生们视为奇迹。马郊伤得轻些，总是如此身上也有十几个伤口，赵元彬被拘留在公安局没法陪他，就让手下24小时在他床边守着。 jojo的胳膊上留了一个刀伤，从医院回到公安局之后就一直哼哼唧唧地蹭在林曦身边，绞尽脑汁地没话找话：“……嗯，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我们明明是见义勇为，为什么要像犯人一样呆在这里？” “这是警察判案的流程和规则。”林曦不看他，眼睛盯着虚空淡淡地说，“人类社会有很多的规则，人生在世，必须要遵守这些规则，比如说只要参与了斗殴就得来警局，再比如说，不能在公共场所进行交[嗷呜]配。” jojo被噎了一下，也不在意，舔着脸搭腔：“嗯嗯，我知道啦~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学习这些规则，按人的规矩办事的！” “是吗？”听他这样说，近日来一直冷脸相对的林曦竟然侧过脸来看了他一眼，“你真的会这样做？” “真的，真的真的真的！”jojo拼命点头，点得自己都有点晕了。 “那……你就搬回来跟我一起住吧。”林曦说，随即补充，“不过你要睡书房，不准再进我卧室。” “哎，为什么？”jojo得寸进尺，不满地鼓起脸。 “我还没原谅你呢！” “可你明明允许我回家了！” “允许你回家是不想错过帮助其他妖怪的机会！”林曦坏心地戳戳jojo胳膊上的刀上，看后者疼得吸凉气才顺了气。他放松下来，不再刻意跟金眼少年保持距离，有点出神地说：“我不希望关二爷的事情再度发生了。” 说到碎掉的关公像，jojo的情绪也低落下来：“你不生它的气了？” “不了。”林曦叹气，垂下眼帘，“不仅不生气，我还有些后悔……如果我当时没有出于义愤将它摔坏，你也没有为了保护我打掉它的所有煞气，那该多好啊……” “你不要难过。”福灵心至一般，jojo伸手摸摸林曦的头，“你也有自己的立场，当时会生气再正常不过了……再说，就算煞气没被打散，关二爷也会选择牺牲自己保护东东的。” 林曦不自觉用头蹭了蹭jojo的大手，莫名在这个比起人更像猫的少年身上找到了某种安心感。他感觉眼皮渐渐发沉——将jojo赶出家门的这段时间，他的睡眠质量一直很差——却强撑着继续说：“但我毕竟伤害了他，断了他改过自新的机会。如果他当时已被净化，灵气充足，也许就不用拿本体去攻击敌人，玉石俱焚……” “最近这段时间，我不仅在生你的气，也想了很多自己的事。虽然我是因为你才能看到精怪，那些家伙的命运跟我没什么关系……可经过了小花和关二爷的事，我已经无法对精怪置之不理了。” “虽然很讨厌麻烦，也很讨厌跟普通人不一样……可如果能帮到更多友善的精怪的话，我还是会去做的，就、就当是给自己的小说收集素材……”说到后来，他又害羞起来，开始自我辩解。 jojo安静地听到这，突然真切地感受到了林曦的善良和柔软。他只觉心中暖烘烘地温暖着，这种温暖让他的表白脱口而出：“林曦，我真的好喜欢你。”虽然此刻的他还是不明白人类的喜欢究竟是什么。 林曦没有回答。 jojo忐忑地等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去看林曦的脸，才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什么呀……”jojo泄气，撇了撇嘴，漂亮的眼眸一转，又露出了一个有些狡黠的笑容。 少年慢慢凑近信赖的睡在他身边的青年，轻轻地在对方的嘴角留下了一个kittykiss…… ===== 春风渐消，天高云阔，初夏来临。 =======啰嗦的关二爷.完========= 第53章 池塘边的小鬼：进组 初夏到来，空气中开始飘散起炎热的气息。 南方某小城的乡下，天气晴朗，树影婆娑。一辆保姆车由远及近，停在正在架摄像装备的剧组场地。 正在跟导演核对拍摄进度的马郊眼前一亮，跟其他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亲自迎上前拉开车门：“过来了？” “嗯，来了。”林曦摘下耳机对他笑笑，伸手推推蜷在旁边呼呼大睡的jojo，“起来，我们到剧组了。” 这是20集青春偶像剧《四木》的拍摄现场。按照约定，jojo要从这天开始正式进组，跟随这个剧组开始预期为半年的拍摄活动，林曦呢，则作为他的经纪人全程陪同。 jojo在林曦的呼唤下睁眼，迷迷糊糊地晃晃脑袋，习惯性地凑近林曦想亲对方，被后者嫌弃地推开，这才终于清醒起来。 他揉揉自己已经被染黑的头发，眨眨带着黑色美瞳的大眼睛，随意地跟马郊打了个招呼：“哟，好久不见。” 马郊朝他点头，等他们俩下车，带他们去见导演和另一位监制。 趁这个机会，林曦跟他闲聊起来：“你的伤都好了吗？最近这两个星期我忙着赶稿，都没再去医院看过你。” “已经没事了，本来都是些皮外伤。”马郊不在意地扬眉。他神采飞扬，一点都不复初见时的刻板拘谨，拍摄这部偶像剧是他一直以来的目标。现在目标的视线近在咫尺，他当然意气风发，“倒是你，工作那边都搞定了？” “嗯，正在写的连载已经完全截稿了，接下来只要写些短篇就行。”林曦想了想，又问，“赵哥怎么样？” “他？”提到赵元彬，马郊的笑容变得有些苦，“他没事，在局子里带了几天救出来了。虽然警方想借帮派斗殴的由头直接把他抓起来，可他那天的确是解围的，外加律师团给力……所以谁也奈何不了他。” “那他知道你要拍这个电视剧吗？剧本……他看过了？” “看过了，但没点评，只说我开心就好……”马郊有些低落地说。 林曦拍拍他的肩：“他其实真的很在乎你。马郊，我感觉你可能误解了赵哥的感情，他对你，绝对不是把你当成那个人的替身这么简单，你不知道你那天受伤后他看起来有多害怕，要我说……” “先不说了。”马郊摇头打断他的话，拉他走到一个正在翻剧本的中年男人身边：“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四木》剧组的导演柳岩杉老师。柳老师指导过很多大红的连续剧，比如《花间相逢》、《88琴键之恋》等，在业界口碑很好。”指指jojo和林曦，“柳老师，这位是本剧的男主角jojo路玖，您见过他的定妆照；旁边这位是他的经纪人林曦，也是一位作家。” 柳岩杉放下剧本，笑着站起身，很热情地跟jojo和林曦握手：“你们好你们好，我是柳岩杉，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咱们共同加油，希望合作愉快。”话毕，仔细打量了jojo一会，夸赞道：“哎，定妆照已经够惊艳了，没想到真人比照片还好看！” “那是，小白脸包养的小白脸，长相一定是不差的。”柳导的话音一落，一个略显尖酸的声音就跟着响了起来。 马郊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很快就恢复了笑容，引导林曦二人，指着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男人介绍道：“这位是《四木》的另一位监制，黄泽楷黄先生。他是牛津大学的传媒硕士，最近刚刚回国，这部电视剧是他监制的第一部剧。黄先生，这两位就是……” “不用说了，我刚才都听到了。”黄泽楷冷哼，挑剔地扫视jojo，“名头没有，派头倒不小。今天才进组不说，小小一个新人还带经纪人，真是暴发户做派。路玖是吧？我把丑话说在前面：我一直反对让毫无经验的新人来担任主角，但马郊坚持，他身后的大腿又实在太粗，所以我只能暂时妥协……但也只是暂时。如果你拖累整个剧组的进度，影响成片质量的话，那我就算拼着这个项目不要，也会把你换下来的！”他说完，恶狠狠地瞪了众人一眼，转身离开。 jojo眉头紧锁，歪头看林曦：“他谁？我能揍他……嗷！” 林曦不动声色地收回踩过jojo的脚，对柳岩杉微笑：“不好意思，路玖就是喜欢开玩笑。” “呵呵，我理解的。”柳导面色尴尬，看看表情冷硬的马郊，擦着汗跟林曦解释，“其实黄监制并没恶意，只是为了作品质量考虑。他是公司黄董事的儿子，13岁就被送到伊顿公学念书，这么多年来一直呆在国外，所以很不擅长国内的人情往来……你们多多包涵哈。” “自然自然。” 又寒暄了几句，马郊便带jojo二人跟柳导告辞，前往他们在拍摄期间的住所。路上，林曦八卦地打听起了黄泽楷的具体情况：“那个富二代究竟什么来头，好像很仇视你的样子？” “念书念傻了。”马郊毫不客气地点评，“不知是不是在英国看了太多乱来的gay，那小子恐同情绪特别严重，发现我跟赵哥关系暧昧之后就一直仇视我，认定我是没有真才实学的小白脸……要多烦就有多烦。” “噗！都这个时代了还有严重反同的年轻人？”林曦喷笑，“他是不是有宗教信仰？” “没有。” “那就是暗恋你咯？”jojo参与到对话中，语出惊人，“我看网上说，反同情绪过于剧烈的人往往都有同性恋倾向。” “这种奇葩的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马郊失笑扶额，随即将话题拉回来。又转过一个转角，他停住脚步，指着不远处的一栋小楼对林曦二人说：“喏，水边别墅，绝对的主角待遇，你们满不满意？” 林曦和jojo顺着马郊的手望去，只见那里有一个不小的池塘，池水碧绿，像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翡翠原石，其中央处是一片睡莲，浅绿色的荷叶与乳白色的花瓣一起随着初夏的暖风摇曳。池塘边，一栋两层高的小楼静静矗立。小楼的外墙爬满了翠绿的爬山虎，有的已经顺着打开的窗户溜进了室内…… “真美。”林曦赞叹，带jojo一起走近小楼，“你们花多钱租的这里？果真财大气粗。” “不是租的，是我问黄泽楷借的。”马郊拿出钥匙打开房门，“这里是他的家乡，据说他一直在这生活到七岁……” “看来那个富二代还是有点用处的嘛。”林曦笑嘻嘻地说，跟jojo一起步入房子。他本来以为会看到盖着白布的家具和墙角的蜘蛛网，但实际上，房中非常干净，流动着水边湿润宜人的气息，也很有生活情趣，到处都摆放着小朋友的照片：“这里平时有人住？” “没有。”马郊摇头，“只是按时有人打扫罢了……行了，你们休息吧，行李很快就会有人送来。” jojo对他摆了摆手，林曦则说：“我送你。” 两个人走出房门，马郊问林曦：“……你跟jojo吵架了？” 林曦一愣，半晌才问：“看得出来？” “真的吵架了？”马郊咋舌，“我就觉得你们没有先前那么亲密了，还以为是我自己想太多……怎么了，你们为什么吵架？” “一言难尽。” “哎……两个人在一起总会有些分歧，各退一步说开就好了。”马郊劝他。 林曦耳朵红了，急忙辩解：“你误会了！我们从没在一起过。” “哈？”马郊吃惊，“你们不是一对？不可能吧。” “真的不是一对，我是绝对不会跟……那样的家伙在一起的。” ===== 林曦跟马郊站在门口低声聊天，jojo则独自在屋里转圈圈。他一边欣赏屋内的摆设一边算计：“嗯……今天小林子一共跟我说了三句话，看了我四眼，还不准我跟他亲亲……已经一个月了，小林子还在生我的气呢？他究竟要多久才能消气？我好想抱着他睡觉喏……对了，睡觉！”少年眼前一亮，迈开长腿奔到二楼，满意地发现二楼只有两间卧室——一间放着长不足一米七的儿童床，另一间则是柔软的双人大床。 “yes!”看到双人床，jojo欢呼着扑了上去，猫儿似的打了两个滚，“只有一张床，可以一起睡了！” 滚着滚着，他突然听到窗外传来奇怪的声音，与此同时，还有一种被人看着的感觉——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jojo警觉地安静下来，坐直身体朝声音来源处望去，只见卧室的窗外站着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男孩，正扒着爬满爬山虎的窗台，好奇地盯着他看。 “咦，是你。”jojo觉得小男孩很眼熟，“我在楼下看到过你的照片，你是这家的主人吗？难不成是那个黄泽楷的亲戚？” “哎！？”见jojo跟自己说话，小男孩被吓了一大跳。他后撤两步，本来就没有血色的脸白得更不正常，吃惊地问：“你能看见我？” 恰在这时，jojo也反应过来：“等等，这是二楼——你在飘！？” 第54章 池塘边的小鬼：演员 林曦送走马郊，转身走回水边别墅。 他推开虚掩着的别墅大门，有点吃惊地发现jojo并不在客厅。他在一楼绕了一圈，看过厨房和洗手间，便抬脚走上二楼。 一走上二楼，就听一个房间里传来jojo说话的声音：“喂，别跑啊！你是鬼吗？” 鬼？林曦心中咯噔一声，快步走进那个房间，就见jojo站在窗边，手伸出窗户，仅仅拉着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男孩：“……这是怎么回事？” “小林子？”jojo听到他的声音，立刻晃动胳膊让他看自己手里的小鬼——小鬼被拉得像个气球一样飞上飞下：“这家伙在窗外飘，你看，他是不是楼下照片里的人？” “的确很像。”林曦眯眼观察了一下，走上前去问：“呃，小……朋友？你是，什么鬼啊？”这话说的，真的好像在骂人。 “你也能看到我啊？”被jojo拉住逃脱不得的小鬼看起来十分不安，他不断挪动着悬浮在空中的脚，“我、我叫康康，我没有害过人……你们、你们不要打我qaq！” “你不要害怕，我们不会打你。”林曦对jojo使了个眼色，让他把小鬼放开，“你是……这个池塘里的精灵吗？” 名叫康康的小鬼被jojo放开，立刻惶恐地躲到窗户外，只露出小半个脑袋看着他们二人：“我不是精灵……我是在这个池塘里淹死的小孩子。” 淹死的小孩子？林曦心中顿时一突，背上立刻爬满了冷汗。他咽了口唾沫，心情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小鬼：虽然见到过碧桃花妖和关二爷，但是这种真正意义上的“鬼”……还是第一次见到啊。 察觉到林曦的不安，jojo立刻伸手安抚地拍拍林曦的肩，却被后者嫌弃的躲开。他习以为常地收回手，继续好奇地盯着那个小鬼问：“康康，你是什么时候淹死的？” “唔……”康康有点不开心地扣着墙壁：“问别人这种事很不礼貌的。” 这大概跟不能随便问女士的年龄是一样的吧？林曦理解地点点头，瞪了jojo一眼。 jojo躺枪,不在意的揉揉鼻子，继续表现猫咪的好奇心：“那你跟这个房子的主人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楼下有你的照片？” “这个房子的主人？你是说泽泽的爸爸吧，我跟泽泽是好朋友呢。”康康回答。 泽泽？黄泽楷那种趾高气昂的家伙竟然有这个嗲的昵称，真是出人意料。林曦有些忍俊不禁，看小鬼已经放松了很多，也跟着发问：“你是黄泽楷小时候的朋友吧？为什么会在这里，没有转世投胎呢？” “我在等泽泽呢。”小鬼撇撇嘴，说得遮遮掩掩，还露出一个有点担忧又满怀期望的表情。 林曦困惑：“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反正我在等他！”小鬼拽拽爬山虎的叶子，一扭身跳向池塘。 “等等！”林曦追到窗边，却只能眼看着小鬼跳进池塘消失不见，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走掉了啊……好想知道他为什么要等黄泽楷，等他做什么？”jojo意犹未尽地咂着嘴，问出心中的疑问。 “谁知道呢，”林曦很自然地接话，“也许是想再见小时候的朋友一面吧？” 咦，小林子跟我说话了！jojo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连忙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或许我们可以帮帮他？说不定他也像那些妖怪一样，有一定活动范围的限制，比如不能离开这个池塘什么的……” “的确有可能，”林曦认真地考虑着，自从关二爷的那件事情后，他对这些精怪的事情真的上心了许多，“等下次见到他向他问清楚吧，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可以把黄泽楷带到这边来，让康康好好看看他。” “嗯嗯~”看气氛很好，jojo立刻趁机说起了起居的问题：“小林子，今晚我睡左边好不好？” “什么左边？”林曦不解，打量一下jojo脸上撒娇的笑容，又看看房间里的那张双人大床，脸一下冷了下来：“……只有这一张床？” “还有一张儿童床，太小了睡不下的。”jojo满怀期待地望着林曦。 林曦挑起嘴角冷笑一下：“我记得一楼有张双人沙发，你今晚睡在那里吧。” “啊？我不要啊小林子，沙发好窄……” “那我去睡。” “别，我去我去，我去好了吧……”jojo的肩膀垮下来,垂头丧气地说。 林曦淡定地哼了一声，眼里的芥蒂，稍稍抚平了一点。 === 放好行李又休息了一会，林曦就带着jojo返回了拍摄点。他们一起参加完开机仪式，跟剧组一起吃了午饭。 席间，jojo被安排跟导演和监制坐在一桌，林曦陪同。同桌的还有另一位主演，是扮演混混男主角心目中少年的男二号：“路哥你好，我叫季航，是郭希遥的扮演者。” jojo打量着面前笑容可掬、样貌清秀的季航，很有礼貌地跟他握了握手：“你好，我是路玖，演卫方离，希望能合作愉快。” “一定一定。”季航跟jojo对视了一下，脸就不自觉地红了起来。他有些害羞地低下头，跟jojo一起坐下，“路哥长得真帅，等电视剧播了，一定会有很多粉丝的。” “你也长得很好看。”jojo按照自己学会的礼貌恭维回去，然后凑到在他身边埋头苦吃的林曦耳边小声说：“不过我还是最喜欢小林子的长相。” 林曦差点把筷子上的芹菜插进鼻子里，他斜了jojo一眼，用力剁了他的脚一下。 === 午饭结束之后，拍摄正式开始。 由于不清楚jojo的水平如何，所以第一场戏，柳岩杉柳导没敢给他安排什么有难度的细分，而是选择了一场在教室里拍摄的文戏：主角卫方离是个不良少年，上课的时候趴在座位上睡觉，被老师叫起来之后态度恶劣…… jojo换好校服，走进问学校借来的教室里，坐在一大群十分兴奋的学生群演中。 他十分新奇地打量着教室和课桌，毫不吝啬地朝身边的学生放松笑脸，观察了一下摄像机的位置，然后在摄像机后面的人群里寻找林曦的身影，当发现林曦拿着睡安定地站在导演身边时，立刻淘气地朝对方眨眼睛：小林子小林子，这就是坐在教室里的感觉啊！ 林曦十分无情地调转了视线。 “各单位注意，第二场第一幕！” === 初夏的教室滚着热浪，老式电风扇在头顶有气无力地旋转着。老师在讲台上念叨着英语语法，大部分学生都昏昏欲睡，而在靠窗位置的最后一排，有个男生正在公然呼呼大睡。 睡着的男生很快吸引了老师的注意力，他推推眼睛，看了眼贴在讲台上的座次表：“卫方离，卫方离……站起来！” 睡着的卫方离不为所动，坐在他旁边的女生只好用笔尖戳他的胳膊。 “干嘛？”卫方离猛得把头抬起来，面无表情地看向戳醒自己的女生，声音没有一点压低，像是滚过教室的惊雷。 “干嘛？我还要问你在干嘛！”站在讲台上的老师用力把手上的课本摔在讲桌上，“睡得香吗？上课睡觉你还有理了啊！？你给我站起来！” 听了老师的话，卫方离调转视线望向对方。他并没有露出什么心虚的表情，也没有梗着脖子忤逆，只是依言站了起来，用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老师。 “你……我说你你还不服气是不是？”老师莫名感觉心慌，声音更大了一点，质问着面前的学生，“你这是什么态度？还想不想学，不想学你就给我出去！” “这是你说的。”卫方离嗤笑一声，踹了桌子一下，弯腰从桌洞里摸出一把砍刀别在腰上，大摇大摆地走出教室，把同学的哗然跟老师的咆哮留在了身后…… “cut！” === 柳导喊了卡，跟摄像和副导演确认了一下，笑着站起来鼓了鼓掌：“很不错嘛小路，这条可以，一遍过了！来来，准备下一场！” 先前走出镜头的jojo立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眨巴着眼睛去看林曦：小林子，我厉害吧！ 林曦将jojo孩子气的炫耀视若无睹，暗地里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从开机起就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了下来，他总算有心情跟站在身边的马郊聊天了：“这样就可以了？做演员比我想像中的要简单嘛。” “嗯，偶像剧嘛，对演技的要求本来就不算高，不过你也不要太小看演员，能做到jojo这样其实是很难得的。”马郊笑着点头，解释道：“就拿这部戏来说，要在镜头前睡得自然，跟其他演员互动得自然，不被镜头灯光和工作人员影响，同时要表现出恰如其分的桀骜不驯。叛逆，但不能流里流气……jojo做得出乎意料得好，完全不像是个新人，他很有天赋也说不定。” 马郊的话音一落，黄泽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呵呵，拍完第一场戏就说有演技天赋了？他才说了几句台词？”他站在马、林二人身后，声音很大，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恶：“捧你家小白脸也捧得太过了吧，真是个low逼。” 林曦闻言，不快地皱眉，回头看了黄泽楷一眼。马郊倒是毫不在意，好像完全没听到对方在说什么，只问林曦：“老实说，我跟柳导之前做了最坏的打算，本以为这一下午都要耗在这一个镜头上了呢。jojo的表现实在是超出预期，他另外上过演技课了？我记得公司给他安排的课程是这周末才会开始的。” “嗯，算是上过演技课吧……”林曦想了想，有些含混地说。实际上，跟马郊签完合同之后，他跟路遥夫夫就为jojo的演技操碎了心：报名参加演技课虽然不是不行，但jojo身上的猫性很重、人性情感什么的还有很多缺失，让他像正常人一样去体悟、表演，就好像让一个四岁的小朋友去演罗密欧与朱丽叶一样别扭可笑。 不过，事物皆有其两面性。正因为jojo有情感缺失、是一张白纸，所以他的可塑性也极强。再加上他身上灵性十足、模仿能力极强，所以可以通过“模仿”这种方式去表演。 在开拍前的近一个月时间里，林曦等几人根据剧本带着jojo在城市各处游走，要他观察不良少年和校园生活，给他看很多题材类似的电影和场景，并让他一一照做…… 事实证明，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jojo这种不走心但极具形的演技外加他那张惊天动地的脸，应付偶像剧拍摄已经绰绰有余。从今天开始，他可以作为一个演员融入这个剧组，融入这个社会了。 林曦这样想着，看着被学生群演们围在中间的jojo，下意识去抚摸曾经带着jojo的项圈、现在却空无一物的左手腕……不自觉露出一个十分欣慰又怅然若失的笑容： 从今天起，无论他是否愿意，我是否想要，他都不再是我一个人的jojo。 第55章 池塘边的小鬼：探班 林曦站在工作人员中间发呆，而大部分工作人员这时候已经动了起来。第二场戏仍在在这间教室里拍，拍摄的是主角卫方离和男二郭希遥的日常互动。灯光组调整了打光和遮光板，摄影组调整了摄像机的位置，随着导演的一声令下，jojo回到了镜头当中： 上课中。卫方离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半睡半醒。跟他隔着一个过道的郭希遥一边听着课，一边拿担忧着急的目光扫他，最后，看起来乖巧可爱的男孩子按捺不住，从演算本上撕了一张小纸条，写了几个字，趁老师回头板书扔到卫方离桌上。 卫方离有点吃惊，他微微直起身，把那张小纸条打开，上面写着：“方离，你要好好听课啊。” 男生面不改色，把纸条反过来扣在桌上，继续趴着。 郭希遥有点不甘心地鼓起脸。他忍耐了一会，又写了个纸条扔过来：“来都来了，为什么不干脆听会课？” 这次卫方离有反应了，他直起身子开始把桌洞里的东西——零食、弹簧刀、漫画书——往书包里扫，用动作表示：说得有道理，那我走好了。 郭希遥见状，立刻慌了，他连纸条都顾不上撕了，直接在本子上把字写得大大的，亮给对方看：好好好，不听课，你别走！！！ “郭希遥！”就在这时，老师的怒吼声响了起来。原来，卫方离刚才的动作已经惊动了讲台上的老师。当她发现眼中的好学生竟然在跟小混混胡闹，顿时咆哮起来，冲到郭希遥面前大声数落：“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好好听课？什么人都搭理，卫方离不听课因为他是个混混，但你跟他不一样？来了学校不学习，你对得起父母吗？” 郭希遥很少被这样教训，他惭愧窘迫地把头往下埋，脸红得不成样子。而一个过道之遥的卫方离，毫不在意老师把他当成反面教材，相反，他写着眼瞟着郭希遥红彤彤的耳朵，慢慢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深入眼底的笑意…… ==== “cut！还是不对！季航，你脸红的太早了！”当剧情进行到传第二个纸条时，柳导再次喊了停，他从导演椅上站起来挥着手，有点不耐烦地对扮演郭希遥的演员说：“要不要想让你盯着路玖看半小时适应一下？这是你第三次看着他脸红了。你的专业素质呢？” 不怪柳导着急，这场戏已经是第五遍重来了。前两次重来都是因为jojo不习惯摄像头离自己太近，在拍摄纸条上的字时对摄像头露出了被侵犯领地的表情，而后三场则是因为季航一看路玖就脸红…… 站在场外的林曦倒是挺同情季航的，毕竟他本人就是受jojo那张俊脸蛊惑的资深人士。“要无动于衷的跟那家伙对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咳，我怎么在这话里面听出了自豪？”马郊凑过来笑嘻嘻地逗他。 林曦耳朵红了，嘴上却很淡定：“听错了吧。”这时，他注意到jojo凑到季航面前，贴着他的耳朵跟后者说了句什么，季航立刻露出了十分吃惊的表情，随即显得有点尴尬。 “哟，凑得很近啊……”马郊也看到了，接着都林曦。 林曦按捺住心底的酸气，奋起反击：“凑得近怎么样，他们就算亲了也跟我没关系。倒是你，在这看着不难受啊？” “我为什么要难受。”这次，轮到马郊嘴硬了。 林曦坏笑：“看着年轻的赵哥和他心目中的小男生在一起，你不酸？” “有什么算的。”马郊露出一个情绪复杂的笑容，“剧本都是我写的，如果看看都酸，那我早就酸死了。” “……简直是自虐。”林曦忍不住搂住他的肩，“你这是……”话还没说完，就感觉一股大力把自己搭着马郊的胳膊抓了起来。 他跟马郊一起回头，就见赵元彬赵哥不知何时已经带着两个保镖出现在他们身后，此刻正拽着林曦的手。他对林曦露出一个很生硬的友善笑容，松开了林曦：“这位先生，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嗯，是见过。”林曦小人物的生存本能让他捂着自己刚才被抓的胳膊后退了三步，拉开与马郊的距离：“我是路玖的经纪人……马远的烧烤店出事那次，我也在。” “哦，路玖就是这次的男主角吧。”赵元彬看起来很满意林曦的识相，他笑容变得真诚了些，毫不客气地站在林曦先前的位置上，把脸转向马郊，语气似乎立刻升温了10摄氏度：“怎么样，开机顺利吗？” “挺好的。”马郊对赵元彬的眼睛有些闪避，说话声音也低了一点。他也知道自己表现得有多不自然，撑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赵元彬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语气不变：“顺利就好。如果资金不够或者有人惹麻烦，可以给我打电话。要不要我把阿伟留下来？”他说着，朝远处扫了一眼。 林曦在一边暗搓搓地听，这时顺着赵元彬向远处看，看到了面色铁青的黄泽楷，心想：赵哥莫非是知道黄泽楷跟马郊不对付，特意来给马郊撑场面的？ 马郊也顺着赵哥的目光看到了黄泽楷，他立刻摇了摇头，似乎有点不安地扯了赵哥的衣摆一下：“都挺好的，你不用操心，这也不是我第一次做监制了……阿伟你也带回去。” “嗯。”赵哥低头看看马郊的手，毫无抗拒地接受了安抚。 这时，场边的导演喊了卡，刚才一直过不去的那场戏在林曦等人交谈时已经顺利拍完了，看来这一次，季航没有再对着jojo发花痴。 赵元彬对林曦点点头，带着马郊去前面跟导演打招呼。jojo则从场里跑出来，从林曦手里拿过水，满脸笑意简直要溢出来：“小林子，有个小群演跟我说，我的坏笑演得超级好！” “哦。”林曦的眼睛跟着流露出一点笑意，脸却绷着。 jojo不在意,继续说自己的：“你知道我为什么演得好吗？因为我在回忆上次我们一起去公共澡堂，你把肥皂掉在地上却死活不去捡，结果出去的时候踩到差点摔跤，一头栽进我怀……” “喂，闭嘴！”林曦的脸一下子爆红，跳起来捂住jojo的嘴，“你都在回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jojo的嘴被捂住，连鼻子的呼吸都不太顺畅，他却浑不在意，眨着眼睛笑得更欢，伸出舌头来舔了舔林曦的手心。 林曦浑身都像是过了电，甩着手往后跳了一大步：“你竟然舔我！？” “果然管用。”jojo煞有介事地点头，心说非常好回去就给果冻君大人炸手榴弹，再把《我的暴躁小娇妻》认真通读三遍！ 看他得意洋洋的样子，林曦顿时炸毛了。他毫不客气地抢过jojo手里的水浇在自己的手上，冷冰冰地说：“恶心死了。”然后把杯子扔回给jojo，扭头就走。 又被jojo拉住。 林曦回头嫌弃地看着自己那只今天三番两次被抓住的胳膊，不说话。 jojo上前一步，凑在林曦的耳边说：“好好好，我又错了，我道歉。还有最后一件事。” “你刚才看到我跟季航说话了吗？他总是看着我脸红。” “可是我跟他说：我有喜欢的人了，当我看着他笑，只是把他想象成了另一个人。” “小林子，你知不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 他说完这一句，就放开了手，放任连脖子都红透了的林曦像只兔子一样窜出视线，心满意足地揉了揉鼻子：“嗯，小林子一口气跟我说了四句话！拍戏实在是太有趣啦。” ==== 与此同时。 林曦捂着砰砰乱跳的心窜出片场，拼命往没人的地方跑。直到一个工作人员都看不见，他才上气不接下气地停下来。喘了会气，却仍然感觉jojo的声音响在耳边: “小林子，你知不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 “臭小子！”林曦甩了甩头，咬牙切齿地挠墙：“冷静，林曦你要冷静！想想在游乐场发生过的事！想想他对你说过的那些话！他不是人，不是人，不是人！他说的喜欢跟你想象的不一样！” “你可是要堂堂正正做直男的男人！”他大叫着给自己鼓劲。 谁知柱子后面传来一声嗤笑：“直男？真有脸说。”黄泽楷叼着烟慢慢从柱子后面绕过来，想看一堆垃圾一样上下打量着林曦。 林曦的脸瞬间有点白，第一反应是回忆自己方才的碎碎念：我有没有说什么透露jojo身份的话？jojo会不会有危险？ 而黄泽楷误解了面前人的反应：“哟，你还知道羞耻呢？跟一个男人纠缠不清，真是……变态。啧，受不了片场里都是变态出来透气，没想还有不长眼的追出来给我添堵。” “我看到你也觉得挺堵的。”看黄泽楷不像是知道了什么内情，林曦紧绷着的弦松下来了一点，有情绪生气了：“第一，我没有跟男人纠缠不清；第二，就算是gay也不是变态，黄先生这么多钱，不如请个心理医生治疗一下自己的歧视观念。” “还挺凶的嘛。”黄泽楷回敬道，“如果马郊那个变态知道自己要捧的小白脸跟自己经纪人有一腿，会不会就此断了小白脸的事业？” “都说了我们没有一腿！路玖跟马郊也不是你揣测的那种关系，你这个人怎么不听人讲话？” “我听人讲话，只是不太听狗叫。”黄泽楷冷笑一声，尖酸刻薄得令人发指，“啊，这个地方都脏了，还吵，我还是去别处好了。” 林曦看他这幅做派，只觉得心里有把火在烧，烧得他忍不住要狠狠地反击他！是的，反击他，怎样才能给他致命一击？比如： “去别处？那我可以给黄少爷推荐个去处：你家别墅旁的池塘如何？康康，可一直在那里等你呢。” 第56章 池塘边的小鬼：异变突起 “去别处？那我可以给黄少爷推荐个去处：你家别墅旁的池塘如何？康康，可一直在那里等你呢。” 林曦说出这句话，怀的就是吓唬黄泽楷的心思。他本想在黄泽楷追问他“你怎么知道康康这个人？”的时候，告诉他“你的背上有个小男孩，一直念叨着让你去池塘边跟他一起玩，你看不到吗？”还担心黄泽楷早就不记得谁是康康，却没想到黄泽楷的反应那么剧烈。 只见他猛得回过头来，脸上的血色几乎是瞬间退了个精光，眼珠几乎要从眼睛里瞪出来。他呼吸十分急促，只进气不出气，浑身打颤，很快就踉跄两步靠到墙上，然后慢慢往地上滑。 林曦见状大吃一惊，他多少也写过几篇推理小说，基本的病理常识还是有的，立刻判断出黄泽楷是受惊太大出现了过度呼吸。他跑到黄泽楷身边，摸了一下发现身上没有袋子之类的东西，就干脆把外套脱下来，麻利地绑成一个简易的袋子，兜在黄泽楷脸上：“冷静点！慢慢呼吸，慢慢来！” 纯棉外套的密闭性自然没法跟纸袋子或者塑料袋比。林曦急出了一身汗，只能聊胜于无的用手捂着那个布袋子，希望能尽快缓解黄泽楷的症状。 黄泽楷捂着布袋子喘了两三分钟，身体总算抖得不那么厉害了。他有气无力地推开林曦拿着布袋子的手，说出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汗臭味……恶心死了……” “……”林曦脸一黑：妈蛋老子到底为啥救你？！ 但黄泽楷显然不领情，简略地抱怨过之后他立刻问：“你怎么……知道康康？” “你家别墅里摆着他的照片，我，嗯……找人一问就知道了。”林曦打马虎眼。 黄泽楷却追问：“……找谁问的？” “一个老大爷……倒是你，为什么你一听康康的名字就那么激动？”林曦机智地转移话题。 黄泽楷抿紧嘴，不吭声了。 他这样反应，反而引起了林曦的好奇。林曦腿一盘坐到了黄泽楷身边，继续发问道：“那个小孩是你小时候的朋友吧？你们关系肯定很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记得他？据说他是……呃，淹死的？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黄泽楷干脆闭上了眼睛，完全没有诉说的*。 林曦有点不爽，贱贱地撞了他一下：“说话啊？喂，你摆出这副宁死不屈的样子给谁看，我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真是的，搞得好像我在逼供。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又不是你杀了他。” 话音刚落，就见黄泽楷的眼睑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带着他有点秀气的长睫毛好像蝴蝶振翅一样，分外醒目。 林曦心中一沉，一个十分大胆也非常恐怖的猜测浮现在他的脑海，让他心跳一下子加快。他咽了咽口水，假装没有看出黄泽楷的动摇，咕哝着说：“算了，不爱说就不说吧……什么人啊。” 他说着，站起身，没有拿被丢在一边的外套，漫不经心地扭头离开，在确定自己离开黄泽楷的视线后，拔足飞奔起来。 而黄泽楷，他独自坐在走廊上，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惶恐地自言自语道：“果然还是……瞒不住的吗？” === 再说林曦，他先是原路跑回了先前的教室，却发现剧组人员大部分已经离开，只剩下零星几个学生群演还在收拾东西。 拉住一个人问了一下，得知剧组已经去黄泽楷别墅那边的池塘取外景了，他就立刻赶了过去。 当他赶到时，jojo正在演一场水边沉思的戏。林曦放慢速度，走进人群，四处寻找马郊的身影，结果发现他跟赵元彬正站在一起窃窃私语，便很识趣地没有上前打扰。 他站住脚步，一边看着jojo被台词，一边想着自己刚刚萌生的那个猜测： 黄泽楷对康康的名字反应那么大，又对“你杀了他”这句话反应那么诡异，莫非…… 莫非，康康，真的是黄泽楷杀的？ 根据别墅里的照片可以看出，黄泽楷大概比康康大一到两岁。林曦记得马郊说过，黄泽楷一直在那栋别墅生活到7岁……而康康的鬼魂看起来也就五六岁的样子。 莫非，是黄泽楷杀了康康……然后被家人送出国避难？ 是了，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他那么讨厌马郊和jojo，却愿意把那栋别墅借给他们住——因为他自己根本不敢回那里住，他心中有鬼，自然怕康康叫门！ 如此想来，康康的话本身也透着诡异：“我在等泽泽呢。” 为什么在等呢？显然是没见到，黄泽楷回国后根本没敢回到别墅去； 等他要做什么呢？也许并不是要见黄泽楷，而是要……跟他算账？甚至，还有一个更可怕的解释——康康是个已死之人，他的“等”，会不会是在等黄泽楷死？ 有没有可能，黄泽楷快要死了？会不会……康康，就是黄泽楷的死因？ 林曦越想越怕，感觉温柔炽热的夏风都多少带了点寒意。他不自觉摩挲自己的上臂，陷在自己的思考里，连一场戏结束过来休息的jojo都没注意到。 被这样明晃晃的无视，刚刚得以听林曦说了4句话的jojo表示十分不满。他伸手推了出神的林曦一把：“小林子，你的外套呢？干嘛穿着一件背心到处晃？” “哦，我的外套……丢了。”林曦回神，看到jojo，似乎找到了主心骨。这种感觉说不清楚，明明在跟这个猫变得男孩子生气，可愤怒和失望乃至绝望都并没有从根本上动摇他对面前人的信赖……只是林曦本人没有尚未察觉。 此时此刻，他只顾着把自己刚才遭遇的一切和猜测都一股脑地告诉jojo。 jojo听着，脸上的表情从轻快渐渐转为严肃。他思考了一会，想要跟林曦说话，谁料副导演已经开始招呼演员到位，惟有先过去，只丢下一句：“你再好好想想，黄泽楷当时也只有7岁啊。” 林曦闻言，脑子再次转起来：是啊，那时候的黄泽楷还那么小……7岁的小孩子，真的会杀人？怎么杀？康康说自己是被淹死的……莫非是推下去？ 一时想不出结果，林曦干脆把注意力转移到jojo身上。事情已经告诉了jojo,他便觉得总会有解决的方法。 此刻，jojo和季航一起站在摄像机前。从场景和角色，林曦大概能推测出这是哪一场： 一个黄昏，放学后的郭希遥在池塘边找到了打完架独自包扎伤口的卫方离。他很熟练地上前接过了药品和纱布，蹲下把卫方离处理伤口。 卫方离的伤势有些重，想说点话分散自己注意力，便逗郭希遥说：“优等生，今天怎么不教育我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要打架了？” 郭希遥却不答话，只闷头处理伤口。 卫方离受不得一点忤逆，不爽地扭头掐住郭希遥的脸比他抬头，却发现郭希遥眼圈发红，一副要哭的样子，吃了一惊就问：“我tm怎么你了你就要哭？你是娘娘腔吗？” 郭希遥难得顶撞：“爱哭未必是娘娘腔，能打架未必是大英雄！” 卫方离笑了：“归根到底，还是变着法不让我打架呗。没事，老子贱命一条，别说是受点伤，就算死了又怎么样？” “什么叫就算死了又怎么样！”郭希遥生气了，挣开卫方离的手，把纱布扔到地上叫嚷：“你怎么那么不在乎自己的命！就算你不在乎，可是我在乎啊！” “卫方离，我真的……特别在乎你啊！”夕阳的光映进少年的眼里，让其中的情谊闪烁着难以忽视的光芒。 卫方离读懂了这种光芒，却无心也无法回应，他拾起地上的石头投进池塘，在叮咚作响的水声里闷闷地应了声：“哦。” …… 此刻，jojo和季航在ng两次之后总算将戏演到里结尾。 夕阳正在渐渐下沉，季航的脸如剧本中写得一样纯真干净，让人不得不心声好感。他的声音微微打颤，说这那句几乎是《四木》情感戏转折点的台词：“我真的……特别在乎你啊！” 而jojo，也按照剧本露出十分动摇却无法回应的样子，从身边捡了一枚石子，丢进了池塘：“哦”。 === 而异变，就在这一刻毫无预兆地到来了！ 就在jojo的石子落尽水中的一瞬间，一股肮脏晦涩的灰色气体从石子激起的涟漪中升腾起来！涟漪一圈一圈向外扩散，灰色的气体很快就如雾般笼罩了整个池塘！ 不仅如此，灰色的气体还在不停地扭曲、凝结，变成一根根细细的东西……定睛细看，就会发现那是无数只胳膊，无数只手在挥舞着，那动作充满了*和攻击性，就像是某种莫名的怪兽张开了急于觅食的爪牙！ 于此同时，一股有一股恶臭从池塘中传了出来，混杂着水草和泥土的腥味以及腐尸的恶臭。扭曲的视觉加上难以承受的嗅觉令林曦顿时恶心得不成样子，不得不快步跑开，冲到一棵树下呕吐起来。 而处于镜头前的jojo，也忍不住皱起眉头，捂住了鼻子。 “cut!”柳导立刻大叫起来，“路玖，我还没喊卡，谁让你乱动的，你是想打喷嚏还是怎么的！？” “抱歉。”jojo皱眉捂着鼻子，从周围人的反应他就知道其他人根本看不到池塘发生的变化，只好先道歉。 “什么嘛，好不容易要过了。”季航这时嘟哝了一句。 自从jojo跟他说一直把他想象成自己的心上人，季航就没再给jojo什么好脸色：他自信自己的相貌并不差，怎么都不至于到jojo只有靠想像才能含情脉脉的地步……再说了，想像就想像吧，你做什么要说出来！？ 见jojo还没有把手从鼻子上拿下来的意思，季航更加不满：“喂，你好了没有，还拍不拍了？捂什么呢，就好像这水有味儿似的……”他一边这样说，一边靠近水边，似乎想确认水没有任何问题，只是jojo在矫情，拖慢剧组进度。 jojo却清楚地看到，又五六只灰色的手从水里伸出来，抓住了季航的脚踝！ “小心！”他大叫一声，跳起来就去抓季航。 可终究还是迟了，季航已经被拉倒，尖叫一声落进了水里！ jojo浑身上下的毛都炸了。他知道自己应该跳下去救人，可猫对水本能的厌恶让他产生了一瞬间的迟疑。而就在这时，人群中炸出一阵呼声：“黄——啊！黄监制跳下去了！！！”“黄先生？！” 黄泽楷跳下去救人了。 这会，被水声惊动的林曦提心吊胆地冲了过来，看jojo还好好地站在岸边，立刻松了口气跑过来：“什么情况？” “季航被拉下去了，黄泽楷跳下去救他。”jojo脸色十分难看地盯着池塘，他能看到池塘里那些灰色的手这在抓着黄泽楷的头发和胳膊，阻止他的游动，而先前掉下去的季航，到现在一次都没有冒头：“这个池塘不对，我得下去就他们！” “去个p，你吓得头发都炸起来了！”林曦却说。 jojo想辩解，不料被林曦推了一把，退了一步更远离水边。紧接着，就见林曦飞快地扯掉裤子，穿着背心和短裤，一头扎进了散发着恶臭、翻涌着浓重灰气的池塘里！ “林曦！！” 第57章 池塘边的小鬼：池塘之中 林曦把怕水的jojo推到后面，自己扯掉裤子跳下水。扎进水里的一刻，只觉一股诡异的阴寒由外向内侵蚀着他的*骨骼，让他难以自持地颤抖起来。 虽然不知原因但十分幸运的是，池塘里那些灰色气体凝成的手并没有想抓住黄泽楷一样抓住林曦，阻碍他的行动。相反，那些手似乎对林曦有些惧怕，它们环绕在林曦身边，在他游动时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像是伺机而动的野兽。 林曦心中虽然奇怪，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他在跳下水的一刻就做出了决定：一定要先把季航救出来，毕竟他比黄泽楷入水早，一直没有冒出头来；再加上他只是个新人演员，不必黄泽楷有钱有势……林曦很担心，如果他不去救，那个年轻人就要活活溺死了。 明确了目标，林曦并没有游向在睡眠折腾起了很大浪花的黄泽楷。相反，他忍着鼻端的恶臭突出一口气，继续向池塘更深处潜去。 傍晚时分的池塘，本应该从睡眠到水底都映照着漂亮的金红色，可此时印在林曦眼底的只有污秽的灰色。他用力划水，皱着眉在水中寻找季航的身影，终于看到了一抹白色：似乎是对方穿着的白衬衫。 林曦立刻加快速度朝那边游去，虽然有点心理准备，但还是被眼前的场景吓到——只见许多灰色的手抓着季航的四肢和躯体将他缓缓向水下拽，不仅如此，季航周身都笼罩着一层灰气，还有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口鼻，而此时的季航已经脸色发紫两眼翻白……看上去像是死了一样。 “！”林曦心中一凛，用力蹬了两下水冲了上去。他伸手抓住季航的胳膊，十分庆幸地看到那些灰色的手十分忌惮地缩了回去。他用手在季航身上四处拍打，驱赶掉那些纠缠上来的东西，暴力地撕开季航的衣服，扯掉他的腰带，然后推着他向上游去—— 这时候，距离林曦下水已经过去了30多秒。 ==== 岸上。 赵元彬帮马郊拦住了红着眼睛要往水里冲的jojo。jojo虽然比赵哥高了半个头，但力气和技巧却比不上专门练过的后者，这能咬牙任对方拦着，死死盯着眼前的水面：“林曦……为什么还没上来？” “没有那么快……你不要太担心，我感觉林曦那个人很惜命的，他既然下去肯定就是有把握。”马郊站在一旁安抚着他，时不时望向另一边——在那边，几个剧务把一根绳子抛给黄泽楷让他抓住，想要把他从水里拉出来。奇怪的是，黄泽楷明明已经把绳子捆在了自己的胳膊上，也在努力游动，可就是没法向岸边靠近，就像…… 就像水里有什么东西把他拉住了一样。 马郊被自己心底的念头吓了一跳，忍不住咬住嘴唇，侧头想问jojo什么。 恰在这时，他们面前的水面有了动静，一小串气泡冒了上来！jojo非常激动，扯着嗓子叫了起来：“林曦，快！给他扔条绳子把他救上来！” 很快就有剧务把早就准备好的绳子扔了过去，可是等了几秒，根本没人去接绳子，相反，一个人影慢慢浮了上来……是季航。 只有像死人一样无声无息的季航，却没有林曦的身影？ ==== 林曦在哪？林曦被无数只手拉住，猝不及防地吐出一大口气，一连喝了好几口水，差点被池塘水熏晕过去。 他刚才从灰色的手中抢回了季航，憋着最后一口气努力把他往水面上带，就在快要接近水面的时候，一直环绕在他身边的灰气们突然动了起来：他们缠住林曦的手脚和脖子，狠狠地将他向水下拉去。而季航，则向个垃圾一样被它们从林曦身边挤开，林曦甚至看到有几股灰气把季航托上了水面…… 当然，此刻的他也已经顾不上季航会不会活命了。长时间的憋气和方才的呛水让他眼前发黑，肺部生疼。他的嘴里不断冒出气泡，四肢拼命挣扎着，可还是被那股莫可名状地大力拉向水下。他的四处乱晃，想要摆脱缠在脖子上的束缚，在这个间隙，眼睛的余光数次扫到了池塘底部的景色： 茂密的令人作呕的水草，好像女妖胳膊一样的睡莲枝，黑漆漆的淤泥，以及掩埋在淤泥里的森森白骨！ ==== 水面上。 注意到浮上来的季航，黄泽楷立刻拉着绳子游了过去。说来奇怪，从他碰到季航起，刚才一直缠着他的灰气就消失不见了，岸上的年轻人们喊着号子，很快就把他们二人拉了回来。 jojo黑着脸看着这一幕，再次挣扎起来：“放开我！林曦肯定是出事了，我得去救他！” “你不能去！jojo，告诉我，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马郊凑近他，同样焦急地问。一起经历过关二爷事件，他知道林曦和jojo都能看见一些比较灵异的东西。 jojo点头，言简意赅：“有手把人往水里拉。” “你说，这想不想一种陷阱，或者说是交换？”马郊皱着眉，语速飞快：“池塘里的……东西，等的就是你们下水，因为你们跟我们不一样，季航和黄泽楷，都不过是诱饵！” 会是怎样吗？jojo虽然急得手足无措，但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想起书虫们教导过他，欲速不达，越是事到临头越要沉着冷静。他想到《山海经》老爷子曾经对他说，他的身上有令精怪们十分觊觎的灵气……难不成，池塘里的东西想要的是他跟林曦身上的灵气？ ==== jojo的猜测是正确的。 此时，几乎沉入水底的林曦感觉包裹着自己的灰气正从自己的身体内抽取着什么。它们抽取得越多，林曦就感觉周身越冷，心跳越慢，力气越少。 他的挣扎变得越来越弱，水已经侵入他的肺部。他的眼睛开始泛白充血，意识也在渐渐远去，仅剩的一个念头是：妈蛋，老子生平第一次见义勇为就要变烈士了吗！？ 烈士当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做的（不过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是主角）。就在林曦以为自己死掉的瞬间，突然感觉到自己被一只小小的手拉住了。紧接着，一股力气把他从灰气中抢夺了回来，带着他朝水面冲去！ ==== 夕阳中，碧绿的池塘中心突然冒出一股嫩绿色的光柱！ jojo眼睛一亮，福临心至般叫了起来：“在那里，林曦在那里！”他甩开赵元彬的桎梏，抢过剧务手里的绳子，叼住绳子的一头变跳下了水，笨手笨脚地朝光柱的方向游过去！ 被抢走绳子的剧务a连忙牵住绳子的另一头，小声跟剧务b吐槽：“师傅，你看他这姿势……莫非就是泳坛中永恒的传说：狗刨式？” “闭嘴，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被剧务b一巴掌抽在后脑勺上。 再看水里，jojo刨着水来到光柱近前，果然看到林曦慢慢浮了上来，而拽着他的正式先前在别墅窗口见过的小鬼康康。 jojo接过林曦，只来得及跟康康说声“谢了”，就拽着林曦往岸边游去。 岸边的剧务们把他们两个人拉上岸，懂得急救的剧务a立刻把林曦放平，抠出他口鼻里的污物，听了听他的胸腔，然后调整林曦脑袋的位置，捏着他的鼻子对他进行人工呼吸。 jojo裹着剧务给的毯子站在人群里，眼睛死死的盯着林曦。他从书本上学过急救的常识，虽然不愿意让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碰林曦，却也明白这绝对不是犯猫脾气的时候。 急救进行了大约两分钟，剧务a往林曦嘴里吹了大概三十多口气，林曦的嘴里才终于咳出水来，恢复了正常的呼吸。 剧务a满头大汗，一屁股坐到地上，气喘吁吁地抹了抹自己的嘴。而jojo则扑到林曦身边，握着他的肩膀一声接着一声唤他：“林曦，林曦？” “咳咳，唔……”林曦咳了半天，终于慢慢睁开眼睛。他双目失焦地盯着头顶上的jojo看了半天，最后冒出一句：“天使吗……” “醒过来就好！”jojo按捺不住心底的激动，扑上去抱住林曦，对着他的额头狠狠亲了几口。 林曦浑浑噩噩，加上刚醒过来脑袋还晕着，便难得温顺地任由对方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了这种亲密的事。 围在四周的剧务们立刻露出了各种各样的表情：八卦、惊奇、厌恶或者了然……站在一边的马郊见状，立刻拍拍手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好了，人救上来了……季航那边怎么样？” “也醒过来了，已经在往救护车上送了。”剧务b回答，“要不要把林先生也送去医院？他也在水里泡了好一会呢。” “好，我陪他去医院。”抱着林曦的jojo听了，立刻应声，打横把人抱了起来，跟着带路的剧务就往救护车那边跑。 马郊点了点头，抬脚就想跟过去，不料被一直沉默站在一边的赵元彬拦住：“赵哥？” 赵元彬拉着马郊远离人群，走到一棵树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弹出一根叼上，把打火机递给马郊。 马郊十分知趣地倾身给他点上。 赵元彬抽了口烟，趁着嗓子开口问：“跟我说说吧，那个路玖，他能看到什么？” 第58章 池塘边的小鬼：吻 “跟我说说吧，那个路玖，他能看到什么？”赵元彬抽了口烟，问了个出乎马郊意料的问题。 马郊眨眨眼意识到，刚才他帮自己拦着jojo，自然听到了自己问jojo的话。凭赵哥的聪明，自然能从字里行间推出言外之意……只是，这种事可以告诉赵哥吗？告诉他之后，他又会相信吗？ “怎么，不想说？”见马郊半天不出声，赵元彬叼着烟笑了笑，一向不怒而威的脸显出些让人心软的柔和：“我又不会对他怎么样，只是有点好奇……而且，我不太喜欢你跟别人有秘密。” 他的这句话听的马郊心头一跳，反抗不能，缴械投降：“……嗯，路玖和他的经纪人，好像都能看到些那种东西……你还记得以前那个关公像吗？那个就是他们帮忙处理掉的。” “哦。”说到关公像，赵元彬稍微有点走神。马郊见状，也不说话，就安静地陪着。 远处，救护车的警笛响了起来，渐行渐远。 赵元彬回神，问马郊：“救护车好像走了，要不要我开车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我自己跟剧组的人一起去，你尽早回去吧，别耽误事。”马郊摇摇头。 赵元彬不置可否。他喷了一口烟，突然起了另一个话题：“马郊，你今年……三十多了吧？” “嗯。”马郊应声，不太明白对方问这个干嘛。 “过了这个夏天，我就是四十的老男人了。”赵元彬这样说，把烟丢到地上踩灭，两手撑着树把马郊圈在怀里，弯腰低头，吻向马郊的嘴。 “！？”马郊被吓坏了。他猛得一侧头，让赵元彬的问落在了左边的脸颊上：“赵、赵哥？！”一张嘴，动静都变了。 赵元彬看起来又气又笑，他两手搭在马郊的肩膀上，身上的烟味似乎有攻击性一样涌向马郊：“这么怕我啊？马郊，我都40了，不知道还有几年可活……你，也是时候从牛角尖里钻出来了吧？” “啊，啊？”马郊还沉浸在刚才那个暧昧的吻里，大脑根本不转。 赵元彬就自顾自的继续说：“你刚才问我觉得姓季的小子怎么样，我说不怎么样，你就不太高兴——为什么？” “我没有不高兴……”马郊看起来有点呆呆的，连对赵哥的忌惮都忘了，挺实诚地有啥说啥：“我知道，无论选出谁来，都没法跟你心里的那个……他，相提并论。” “果然想差了。”赵元彬叹气，像是摸小孩子一样摸了摸马郊的头：“我说他不怎么样，是因为我不在乎他究竟怎么样。马郊，我也许混蛋，但不是铁石心肠。虽然我年轻的时候放不下，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已经想开了……你特别在意的那个人，他是我心里的一段回忆，我不会抱着回忆过一辈子，把眼前的人辜负到底。” “马郊，”他说着，抬起马郊的脸让他跟自己对视：“咱俩都一把年纪了，按说这些肉麻兮兮的情话都不该说，但我发现我不说你就根本不往好处想……你懂我的意思吗？我的眼前人，是你啊。” 马郊的脸没红，反而变白了。显然，他的脑袋已经当机了。 赵元彬叹气：“这些年我一直想方设法的补偿你，可越补偿你就离我越远，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马郊没回答。他的脸如果是电脑的显示器，现在肯定是蓝屏。 赵元彬耐心告罄了。他心想，反正已经这样了，不如就让他再晕点。于是，很讲究的抹了抹马郊的嘴唇，捧住他的脸免得他再躲开，很认真地吻了上去。 ==== 片场那边，赵元彬正在跟马郊的牛角尖进行斗争。救护车这边呢，则乌拉乌拉地开进了县医院。 情况比较严重的季航被送进病房输氧，看起来好一些的林曦则被安排着做一些简单的身体检查。 jojo跟着林曦跑前跑后，一会拿水让林曦漱口，一会拿眼药水给林曦沾了池塘水的眼睛滴上，一会又问林曦：“头晕吗？要不要吸氧？” 林曦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捂着头，只觉jojo晃得他眼晕，只是有气无力地摆摆手。 jojo立刻乖乖坐到林曦身边，不再言语，只睁着漂亮的大眼睛看他。 林曦被看得脸有些发烫，便微微侧了侧头。这时，他听到jojo说话了：“小林子，你以后再也不要救人了，好不好？” “？”林曦困惑地歪了下头，用动作表示自己的不解。 没有他的同意，jojo不敢伸手拉他，只好自己玩着自己的手说：“你不要救人了……我再也不想看到你有危险，你以后就自私一点，顾好你自己就够了，好不好？” 呵呵，也不知道谁曾经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自私”。林曦兀自翻了个白眼。 似乎是心有灵犀，jojo接着说：“我以前说过你自私……我现在跟你道歉。小林子，我好像多少有点懂了你那时候的感受，懂了主人说的立场是什么意思……我现在宁愿你自私的活着，也不愿你为了帮助别人遇到危险。” 他这样说着，抬手捂住自己的脸，闷声闷气地说：“答应我吧小林子，你一定要好好的，因为对我来说，你比什么都重要。” 林曦眨眨眼，觉得jojo的声音有点不对。他伸手去拉jojo的手，吃惊地发现对方竟然在哭，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连鼻头都红了……不由自主地，林曦伸手去给他擦眼泪：“……哭什么，我这不是没事吗？” “有事就晚了。”jojo捧住他的手轻轻蹭着，露出了林曦从没见过的软弱模样，这种姿态跟他刚刚变成人时对林曦的依赖还不同……林曦从没见过jojo露出这种表情，连被扫地出门，jojo看起来都没有这么害怕过。“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被那个小鬼救上来时是什么样子……身体冰冷，没有呼吸，看起来就好像……”他呼吸一滞，顿时哭得更加厉害。 林曦感觉对方的眼泪砸在自己手心，只觉得心里某块坚硬的部分正在柔软松动。他抿紧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jojo的表白还在继续，他哽咽着说：“我好害怕啊，小林子，从来没那么怕过。你躺在地上一点反应都没有时我就想，只要你活着就行……就算你不喜欢我，永远不让我碰你，永远不跟我说话，就算你打我骂我……只要你活着就好了。” 越说越动情，越说越难过，jojo终于放声大哭起来，姿态之豪爽，惊得旁边儿科里的小朋友都收了声。他一边哭一边揉眼睛，很快就把隐形眼镜揉了下来。 看他这个样子，虽然知道很破坏气氛，林曦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一边笑着摇头，一边拿下jojo手指上的隐形眼镜，又忍不住伸手摸着jojo的头给他顺毛，用冷战以来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哄他：“我知道啦，会好好活着的……其实你不知道，我高中和大学都参加过业余游泳队，水性非常不错……我那么惜命，不会随便逞英雄的。别哭了，那么大的人像什么样子……我会好好活着，你也会的，嗯？” “嗯！”jojo孩子气地点点头，从口袋里摸出一包剧务塞给他的纸巾，拿着纸十分优雅地擤鼻涕。 林曦在一边看得十分感慨：人长得帅，果然就能哭得梨花带雨……连擤鼻涕都美得惊天动地。感慨完才意识到自己在对着一只男喵精发花痴，他立刻在心底扇了自己两个耳光让自己清醒一点：冷静啊林曦，难道你要被男人的眼泪轻易攻克吗！ 为了控制住自己砰砰乱跳的心，林曦果断地开始运用那颗刚刚恢复供氧的大脑思索正事：“对了，我是怎么获救的？你刚才说，我是被小鬼拉上来的？” “对。”jojo擦干净眼泪，找出随身的墨镜带上，挡住已经没了美瞳的金色眼睛，也跟着回忆起来：“就是那个叫康康的小鬼。” “这样啊……我在水里失去意识的时候隐约感觉到有人在拉我，原来是他……回去之后要好好谢谢他。”林曦若有所思地点头，“不过那个池塘真的很邪门。我刚刚潜下去的时候，那些灰气都绕着我走，可等我把季航救起来，它们就突然把我拉了下去。” “果然是陷阱吗……”jojo在墨镜后面眯眼思索，“马郊说，那个池塘里的东西盯上的本来就是我们，大概是因为我们身上有灵气？季航和黄泽楷都只是引诱我们的诱饵，把你带走，另外两个人都被还回来了。” “灵气？”林曦恍然想起自己在水底被灰气吸取什么东西的感觉，立刻点头：“是，他们的确从我身体里吸走了什么。” “吸走了？那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jojo一听着急了，连忙伸手去摸。 林曦不自在地挥掉他的手：“没有。刚才不是做了检查，没什么问题。” “灵气被吸走了，医院肯定检查不出来吧。”jojo的脑子转得很快。他四下打量了一下，突然指着走廊尽头的墙根说：“你看那里，有什么？” 林曦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什么都没有啊……” “原来如此。”jojo沉吟道，“《山海经》老爷子说，你们之所以能看到精怪，是因为沾了我的灵气。现在灵气被吸走了，你就看不见那些东西了。” “有道理。”林曦听了，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以后再也看不到那些妖精鬼怪了……？他下意识问：“那怎么……唔！” 没等他问完，jojo就已经拽起身上裹着的毯子挡住他们两个人的头，在林曦的嘴上轻轻地吻了吻，然后收回了毯子。 “你！？”林曦几乎像被调戏的良家妇女一样叫起来，红着脸捂住了自己的嘴。 jojo一脸无辜，特别正直地解释：“你也不想看不到吧？还没当面跟康康道谢呢。” “……”林曦说不过他，只能红着脸四处乱瞄着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瞄着瞄着看到了刚才的那个墙角—— “jojo。” “嗯？” “那个墙角，还是什么都没有呢。” “本来就……不，我是说，那个家伙肯定走掉了，嗷！”后脑勺受到重击。 林曦黑着脸收回打猫妖（？）的手：“死性不改，差点原谅你果然是我蠢！” “小林子qaq……” “闭嘴！” 第59章 池塘边的小鬼：他不知道 在走廊上闹腾了一会，林曦和jojo一起去了季航的病房。季航已经醒了过来，吸上氧了的他脸色不似刚被救上来那么难看了。 见林曦走进来，他撑起身子露出一个有点虚弱的笑容：“林先生，今天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什么。”林曦用手蹭蹭鼻子，心说：虽然的确是我救了你，不过你大概不知道吧，毕竟你浮上来的时候我已经沉下去了。 季航温和地笑笑，转头看到jojo,看起来就没这么热情了。 jojo也用手蹭蹭鼻子：嘛……我本来是要拉你的，可是没拉住啊。至于救你，只有小林子才值得我克服恐惧下水游泳，哼！ 打过招呼，又请示了一下导演那边的意见，导演表示，让季航在医院观察一夜，jojo尽快回片场休息，明天清早还有一场他的戏。 ==== 回到片场跟导演报了平安，jojo和林曦有些疲惫地回到了水边别墅。他们站在门口，回头望向在月色下泛着盈盈月光的水面，以及静静地绽放着的水莲，已经没了初见时的惊艳，只觉得那个池塘朝外面透着一股阴寒。 “我突然想起来。”林曦这时候开口道，“我在这个池塘下面看到了很多骨头，看起来特别诡异。” “明天找附近的居民打听一下吧。”jojo回答，打开了别墅的门。 “也不知道黄泽楷怎么样了，没有在医院见到他。”林曦跟在他身后进了门。 jojo耸了耸肩：“他又没受什么伤，估计已经回去休息了……倒是康康，不知道他今晚会不会出现。” “要不我们去池塘边找找他？要不要给他买点香火什么的？”林曦对康康真的非常感激。 可jojo阻止了他：“不着急，咱们又不是明天就离开了。你今天溺水了，要好好休息，快去洗澡。” “哦。”林曦一眼而行，到二楼打开行李，找了换洗的衣服走进浴室，开始洗澡了才反应过来：咦？我跟jojo的剧本是不是拿反了？ ==== 他们两人在别墅里洗漱休息，却不晓得别墅外面正站着一个人。 黄泽楷此时正站在别墅门口，他的手几次抬起来，却又放下去，眉眼间全是挣扎。最后，他退后两步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怔怔地看着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池塘出神。 一阵晚风吹过，竟然有透骨的冰凉。黄泽楷不堪忍受地环住自己，突然自言自语道：“康康，是你吗？” 没有回答。 黄泽楷却不以为意，他继续说道：“今天在水下拽我的人，是你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是不是还在怪我？……你恨我吗，是不是恨不得我去死？” 没有回答。 黄泽楷把手指插进自己的头发里，脸上露出苦笑：“我听说，溺死鬼是不能投胎的，只有找到替死鬼，才能离开溺死自己的那片水域……康康，你找到自己的替死鬼了吗？今天拉住我，是不是希望……我能替代你？” 没有回答。 黄泽楷失魂落魄地站了起来，有些恍惚地盯着水塘说：“好，既然是你的希望，我一定会满足你……只是，你要再给我点时间，我得……给父母一个交代……等我安排好，我就来替你……”他说完，有有点踉跄地离开了水边别墅的门口，因为他知道，没有人能给他回应。能够原谅他的人，已经去往了另一个世界，留下他一个……终将在漫长的煎熬和挣扎之后跪倒在悔恨之下…… 可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那一阵透骨的凉风，是因为康康坐到了他身边。他的身形有些透明，脸色也很难看，今天对林曦伸出援手，似乎消耗了他很大一部分灵力，让他难以维持自己的样子，也无法说出话来。 他不知道，康康安静地望着他，带着稚嫩的担忧和关切，当听他说“是不是希望我能替代你”时，立刻跳了起来，拼命在黄泽楷眼前摆手。 他不知道，当他艰难地离开去安排自己的死亡时，康康就跌跌撞撞地跟在他后面，不停地伸出手去抓握他的衣摆，拼尽全力地想要阻止他，如果鬼有眼泪的话，他一定已经放声大哭了起来…… 能够原谅黄泽楷的人虽然已经去往了另一个世界，却为了他愣生生在彼岸留了下来。 只可惜，黄泽楷不知道。 ==== 第二天清早，jojo被手机闹铃吵醒了。他难得没有赖床，直接从沙发上跳起来，伸展了一下窝了一夜倍感憋屈的四肢，跑到楼上，像只猫一样无声无息地潜入林曦的房间，趴在床边，试了试林曦的鼻息，露出了放心的笑容：嗯，小林子好好的睡着呢~昨天的风波，都已经过去了。 收回手，jojo安静的蹲在床边。房间的窗帘没有拉上，清晨微薄的阳光洒在林曦的脸上。这个场景跟林曦昨天刚刚来到这个别墅时幻想的一模一样。在幻想里，他会趁林曦睡着偷亲他的嘴角，然后把这个吻变成属于自己的小秘密…… 可他此刻什么都没有做，也什么都不想做。他只是很满足地盯着林曦的睡脸，心里想着：嗯，只要小林子还活着就好了。如果他不喜欢我亲他，我就不亲……没关系，我只要他还在就很开心了。啊，这也许就是主人说过的人类的喜欢吧：我喜欢他，我希望他开心。 蹲着看了五分钟，jojo心满意足地站起来。他决定自己去赶清晨的戏份，让林曦多睡一会。 而当jojo轻手轻脚地离开卧室，林曦就立刻睁开了眼睛。他盯着刚才jojo趴过的地方发了一会呆，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脸：“卧槽，我还以为那小子会亲我……”搓着搓着，又傻乎乎地顾自笑起来： “怎么办，好开心……” ==== 在床上打了一会滚，林曦也起床洗漱了。当他赶到片场时，太阳已经升了起来。 今天清晨拍的是一场发生在操场上的戏：早晨跑操的时候，郭希遥不小心扭伤了脚。他用目光像卫方离求助，可卫方离无动于衷地从他身边跑了过去。 郭希遥没办法，只能拖着腿跟在队伍后面。其他同学都解散去食堂去吃早饭了，他还在慢慢走。这时候，卫方离出现了，把郭希遥背了起来。郭希遥不明所以，卫方离就给他解释：“我怕我在人前帮了你，回头有人找你麻烦。”郭希遥听了很开心，夸卫方离“温柔”，卫方离不耐烦地恐吓要把他从背上摔下来，可耳朵却羞红了。 林曦站在人堆里围观了一会，看jojo状态不错，柳导也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就放下心来，决心外出觅食。 他离开拍摄租借的学校，拐了两个弯找到几栋居民楼，顺利地在楼下看到几家早点铺子。林曦在几个早点铺子门口转悠了一会，果断走进了一家老大爷开的包子铺，要了一笼包子一碗粥之后，就跟老板攀谈起来：“大爷，知道学校南边的那个别墅吗？门口有个池塘的那个。” “别墅？哦，那个二层楼啊，知道。”大爷一边揉面一边乐呵呵地答。 林曦心中大乐，连忙问：“那您知道那家以前住着什么人吗？” “那一家啊……好多年不住人了。”大爷回忆着说，“大概十来年前吧，应该是住着一家挺有钱的，卖汽车的老板吧。” “这样啊。”林曦点点头，心说黄泽楷他爹是卖车起家的啊？ 老大爷还在继续说：“嗯，应该就是那一家，黄老板嘛，蛮精干的，能折腾，折腾出大钱咯。人家胆大着，什么都敢做。年轻时别人都不敢弄小汽车，他弄了，富了！盖房子，别人都劝他别盖在那个水塘边，他偏盖，哎，也没事！” 水塘！林曦一下子抓住重点，继续追问：“为什么不能把房子盖在水塘边？” “哎呦，这个你是不知道。”老大爷把面团往板子上一扔，来了兴致，“看你是城市娃吧，不晓得农村有许多规矩。以前这边还没建成县的时候，就是一个小村子，叫姚家村。这个姚家村的祠堂，以前就是挨着那个池塘建的。 “祠堂，你知道是什么吧？以前没有政府也没有派出所，村子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啊，都要到祠堂里，由村长清算的。村长就按祖宗留下的规矩来，遇到那些通奸啊、杀父弑子啊之类严重的事情，就要判沉塘，哎，你知道往哪里沉吧？” 林曦咽了咽口水：“该不会……？” “就是那个池塘！”大爷用力击掌，说得唾沫横飞，“哎呦，姚家村的祠堂在那里小一百年，说不定在那里淹死过多少人呢。家里的老人都说啊，淹死鬼比什么都凶，从小就不让我们过去。当年红卫兵闹事的时候不是破四旧吗？就有几个红卫兵过去把姚家村的祠堂砸了，后来你知道怎么着？动手的那几个回家都烧糊涂了，躺在床上又哭又叫，还尿裤子，哎呦……从那以后，我们这的人就更不爱往那个池塘边去了。” “那还有人在那里盖房子啊？”林曦听得心头发凉，忍不住道。 “就是说嘛！”老大爷重新拿起面团，“可黄老板不信邪咯。不过人家都说，黄老板是天上的财神爷下凡，天生不怕这些个，谁知道呢。人家有钱，爱把房子盖在哪里都可以。” 林曦听到这里，心里大概有了谱。他放下筷子拿起手机，准备给游方打个电话，让他帮忙咨询一下《山海经》老爷子，问问他，池塘里拉人的灰气是不是就是姚家村被沉塘的溺死鬼。谁知他刚走出店门，就看到黄泽楷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一照面，就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这么好奇我家的房子，干嘛不干脆来问我？想不到林大经纪人，还兼职做侦探呢？” 第60章 池塘边的小鬼：过渡+入V公告 林曦打听到了水边别墅的消息，从早餐铺子出来想跟游方和书虫联系，没想到直接跟别墅的主人黄泽楷打了个照面，对方仍然在令人厌恶地冷嘲热讽：“这么好奇我家的房子，干嘛不干脆来问我？想不到林大经纪人，还兼职做侦探呢？” 这话听得林曦就是一撇嘴。他本来因为昨天对方率先下水救人对对方有点改观，可被对方拿话这么一呛，就不由地想起了先前关于“黄泽楷杀了康康”的猜测，于是便说：“这都被黄先生看出来了？你说的对啊，我的确在查十来年前的一起命案，受害人是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犯罪地点，就在黄先生水边别墅前的池塘。” 不出林曦所料，黄泽楷闻言就是脸色一变。不过他这次看起来镇定了很多，只是脸色发白，眯起眼睛来上下打量了林曦一会，然后说：“关于你好奇的这件事，我恰好知道答案。你可以给我一个星期时间，我会告诉你真相。”说完，扭头走了。 林曦站在他身后，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他要告诉我什么真相？莫非要坦白他7岁那年杀了人？一边琢磨着，林曦一边拿出电话来拨给游方，电话很快被接通，接电话的人却是路遥：“喂，林子？” “怎么是你接电话？” “地狱赶稿期。”路遥言简意赅。 林曦恍然，嘿嘿笑了两声：“拜托你也一样的。”他把自己昨天经历的事情跟路遥说了一下，然后说：“麻烦你去我家问问《山海经》老爷子，那个池塘究竟是什么情况。” 路遥对这事也很重视：“嗯，我现在也不忙，这就过去。你呛了水，身体没事吧？jojo呢，听话吗？” “嗯……”林曦有一瞬间的别扭，想嘴硬说“他听不听话关我什么事？”可想起那猫今早傻乎乎地守了自己那么久……就不由自主地软了语气：“进步很快，变化很大，成熟很多……等他回去你们要不认识了。” “那就好。”路遥朗笑，“果然他跟着你才会成长，你是最特别的一个啊，林子。” “什么跟什么呀！挂了。”林曦嚷道，直接挂了电话，挠挠头发：“啧，这主人当得，还给那谁打助攻……” ==== 20分钟以后，林曦拎着两大塑料袋包子回到了片场，恰好赶上操场戏结束，立刻获得了剧组的热烈欢迎。 jojo也跟其他人一起涌到林曦身边，笑眯眯地看着他：“小林子，你来了啊。” “嗯。”林曦觉得这笑容有点耀眼，忍不住稍微躲开视线。他把藏在挎包里的保温杯拿出来递给jojo：“你的。” jojo好奇地眨眼，拧开保温杯，笑容变得更灿烂了一点：“鱼片粥啊？” “过来的路上看到了就买了……”林曦特别徒劳的解释，“不是刻意……” “不是刻意的也没关系，我很开心的。”jojo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捧着鱼片粥跑去跟导演炫耀了：“看！只有我才有的鱼片粥！” 留下林曦站在原地，努力藏起嘴角的笑意：“啧，傻瓜。” ==== 剧组的生活在经历第一天的异变之后就变得平稳起来。 搞艺术的人多少都是讲究忌讳的。第一天拍戏出事之后，导演就安排编剧大笔一挥，把所有池塘戏份全都改到了河边，宁愿舍近求远地去县外的运河，也不肯再去那个晦气的池塘。 jojo的戏份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拍了三四天，就被经验老道的导演看出了深浅。观察发现jojo演戏只是在模仿之后，柳导演就经常请剧组里的老演员给jojo示范，然后让他有样学样地表现出来。有一次，他请扮演郭希遥母亲的女演员给jojo示范一场哭戏，jojo看过之后，竟然把女演员动作里不自知的女态也模仿了出来，顿时让众人大吃一惊，纷纷称他为“演技复印机”。 这个诨号一出来，自然遭到了黄泽楷的讥讽：“做演员可不只是模仿就够了，复印机这种称呼，任何一个知廉耻、爱演戏的人都会把他当成侮辱。” 很遗憾他遇到的是的确不是人的jojo，当即被反驳：“我就不觉得是侮辱，你咬我啊？” 面对这种主演跟监制的冲突——或者说是两个监制之间的冲突，剧组都感觉很不好做。幸好的是，这两位监制最近都不太在状态：一个时不时就要走神，三十多岁的老男人还像青春期的小屁孩一样捧着脸偷偷脸红，或者自言自语地跟自己吵架；另一个则神龙见首不见尾，经常不在片场，大部分时间站站就走……所以好歹没起什么正面冲突。 林曦跟黄泽楷不熟，自然不太管他在忙什么。而马郊那边，无论他怎么套话，对方都不肯透露自己跟赵哥发生了什么，逼得急了就只会答：“让我想想，我再想想！” 至于林曦本人，也开始在jojo演戏的时候抱着笔记本敲字赶稿了。 人类相关的事没什么波折，妖怪相关也还算太平。路遥很快带来了《山海经》老爷子的话，证明了他的猜测：池塘里的灰气，的确是死者怨念幻化出来的恶灵，通俗的讲，那池塘里塞了一池子不愿投胎的溺死鬼。大部分溺死鬼已经没了神之，康康的情况应该是比较特殊。 出事那天，康康从那群溺死鬼手里把林曦抢了回来，应该消耗了极大一部分灵力，目前状况既凶恶又危险。 听《山海经》老爷子这样讲，林曦和jojo当晚就到湖边去寻找康康。他们拿着贡香和纸钱绕着池塘转，一边走一边喊“康康”，倒也知道了难以聚形、无法说话的他。 见到林曦和jojo，康康表现得非常着急，朝着二人就是一阵比划，奈何行为太抽象实在看不懂。林曦问他能不能用写的，结果被jojo提醒：“他死的时候那么小，可能不识字啊。” 既然沟通不能，这二人一鬼就只能选择频繁碰面，既让康康蹭点jojo的灵气，又能保证他在恢复的第一时间能够跟他们交谈。 ==== 时间就这样匆匆流过了一个星期。一周之后，黄泽楷突然带着一个看起来很干练的女人出现在片场，把导演请到一边交谈。林曦一边码着字一边竖着耳朵听：“据说是新的投资商和监制，黄总找来顶替自己的！”“啊？什么意思，黄先生要撤资啊？”“不知道啊，我就听了一会。不过他好像没有撤资的意思，只是不做监制了吧。” 林曦听完，算了算时间，已经到了兑现“早餐店真相之约”的日子。他撇撇嘴，心里暗想：“什么呀，说好的把真相告诉我，莫非就是要跑路？”正想着，结束了一场戏jojo就凑了过来。这场是主角卫方离跟其他混混火并的打戏，jojo身上的戏服脏兮兮的满是尘土，脸上画得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带着血，看起来凄惨非常，虽然明知是假的，可林曦看到还是忍不住皱眉头。 “写了多少了？”jojo坐下喝了口水，凑过来看林曦的屏幕：“我今天的戏份是不是结束了？” “嗯，难得的清闲。”林曦掉出拍摄安排确认了一下，“下午怎么安排？” jojo还没答话，跟柳导演谈完的黄泽楷就插话进来：“你们今天下午闲着？很好，今天下午4点，池塘边上见。约好了的真相，我今天就会说出来。” ==== 当天下午三点半。 林曦半躺在床上码字，jojo则坐在窗边。小鬼康康飘在窗外，一如既往地跟jojo比划着。 “小林子，看我看我！”jojo看着觉得好玩，就从窗边跳下来走到房间中央。见林曦看过来，就模仿刚才康康的表情动作一阵比划：“哈哈，像不像？” 谁聊林曦竟然没有被他逗笑，而是呢喃了一句：“不要……？” “什么不要？”jojo困惑。 林曦把电脑合上坐直身子，他看了窗外的康康一样，对jojo说：“再来一遍。” “好吧。”虽然不明所以，不过jojo还是乐意满足林曦的，他再次模仿了一遍，而林曦聚精会神的看着，竟然慢慢将那些动作翻译了出来：“不要死……别、靠近、池塘？没有、怪你？等你……？” 窗外的康康见状，立刻露出了大喜过望的表情。林曦也很吃惊：“我猜对了？康康，你不要谁死？你不要谁靠近？等……康康，你不要黄泽楷死，对吗？” 康康拼命点头，看起来像个上下翻滚的气球。 林曦继续追问：“黄泽楷为什么会死？你为什么要对他说没有怪他？是不是他害了你？” 康康着急得团团转，一会点头一会摇头，根本表达不清楚。 林曦还想在问，就听楼下传来了敲门声。jojo从窗户探出头去，发现是黄泽楷已经到了。他把头缩回来问林曦：“他已经到了，怎么办，还去池塘边上吗？” “尽量不去吧，既然康康不让。”林曦从床上爬下来往楼下走，“最好能把他留在房子里。康康，你能不能跟来一楼？” 康康摇头。 “随机应变吧。”jojo说，跟着林曦一起去开门。走到一楼大厅时他突然问：“小林子，康康的手势，你为什么突然看懂了？他之前明明比划了那么多遍。” 林曦脚步顿了一下，别开脸：“谁知道……反正我一看你比划就明白了。” jojo立刻扬起了一边眉毛，张开嘴想说什么，可林曦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快走两步打开了门：“黄先生，您早到了。” “真相宜早不宜迟。”黄泽楷这样说着，深呼吸一下，神色复杂地迈入了水边别墅的大门。 第61章 池塘边的小鬼：真相（1） 黄泽楷神色复杂地迈入了水边别墅的大门，露出了怀念的表情。他轻车熟路地在门口的鞋架处脱了鞋，赤着脚走进一口的客厅，手指在有点泛黄的墙纸上滑动，最后落在架子上的合影上。他拿起一张康康的照片，用手抹去镜框上细细的灰尘，低声呢喃：“……哦，对了，原来康康是长这副样子的。” “怎么，难不成你已经把他的脸忘了？”jojo跟在他后面问，“你有多久没来过这栋房子了？” “十几年了吧……”黄泽楷今天诡异的心平气和，态度柔软，有问必答：“儿时的朋友，不记得脸很正常吧，就算不想忘记也没办法。” “喝茶还是咖啡？”林曦出声询问，想要把黄泽楷留在房子里不让他去水边，热饮无疑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咖啡，这个房子里只有咖啡。”黄泽楷十分自然地拿着照片到沙发上坐上，“我父亲喜欢所有舶来品，对他来说，只要是国外的东西就一定比国内高级，老实说，他就是典型暴发户。” jojo跟着在他对面坐下：“暴发户？” “对，暴发户。他年轻的时候很敢闯，不顾亲朋邻里的阻拦赚了不少钱，觉得自己很不一样，从不把这个县城的人们放在眼里，认定自己一定能去大城市甚至国外发展。他对我的教育也是这样：你跟别人不一样，不要跟这群野孩子厮混！” “有没有说明书？”这时，林曦抱着老式咖啡机和咖啡豆冒头，苦着脸说：“这么高端的玩意儿不会用啊。” “你看看左边柜子的第三个抽屉，里面应该有速溶咖啡。” 林曦扬眉，依言去找，果然找到了一盒保质期很新的咖啡。他泡了三杯用托盘端出来，黄泽楷一见就笑了：“果然还放在哪里？这个房子的摆设，一点都没有改变过。” “为什么会这样？既然什么东西都有，你这次拍摄为什么不直接回来住？”林曦坐下问他。 黄泽楷端起一杯咖啡抿了一口，明明是几块钱的廉价货，却让他喝出了价格不菲的视觉效果。不得不手，黄少爷的暴发户老爹把儿子的礼仪教的非常好：“这就跟我要讲的真相有关了：我不回来，是因为我曾经在外面的池塘害死了康康。” “噗！”他对面的jojo，没有想到他一开口就会爆料如此劲爆的内容。他原本在尝试咖啡，可先是被滚烫的温度伤害了脆弱的猫舌头，又是被黄泽楷的认罪吓到，顿时把嘴里的咖啡喷了出来，引得林曦连忙扯着纸巾帮他擦干净…… 而黄泽楷面对这种情景竟然没有任何不满或抱怨，他带着家教良好的笑容，看着对面的两个人忙活。这种反应让林曦实在感觉别扭，他不禁想到刚才康康比划的内容，忍不住开口问：“那个，黄先生，你今天怎么那么反常……该不会是要做什么傻事吧？” “反常？没有攻击你是反常吗，林先生你可真是属性存疑。”黄泽楷似笑非笑地玩着手里的杯子，“还有，你们不是早就怀疑是我还了康康吗，怎么会吃惊成这样子？” “怀疑和你认罪是两回事！”jojo用纸巾捂着自己湿掉的裆部不满道，“毕竟你当时也只有六七岁吧？好了，既然你这么喜欢自爆，那就干脆一口气说清楚吧！” 黄泽楷垂下眼帘，放下被子，安静地讲述了起来： ==== 像我先前说到的，我父亲看不起这个县里的人。他有钱之后，不顾别人的反对在这里建了房子，让我在这边长大，不让我跟外面的“野孩子”玩耍。 我从小没什么朋友，只有我爸爸给我聘的保姆和家庭教师，生活严格按照作息表进行，每天都是识字算数绘画弹琴和舞蹈，大概三四岁就开始看一些英文原声动画片，五六岁的时候已经能独自看保姆从外面给我带回来的杂志……这种有点畸形的精英教育让我的智商非常高，但情商不容乐观。 也就是在五六岁的时候，我认识了康康。 那天我在一楼开着窗户弹钢琴，突然一个小脑袋从窗户里冒了出来，笑嘻嘻地问我：“你会弹钢琴呀？我只在电视里见过这玩意儿，能不能让我摸摸？” 我吓了一跳，几乎要尖叫起来，因为在此之前我从来没见过其他小孩子。 他也吓了一跳，身手敏捷地翻了进来，用满是泥土的脏兮兮的小手捂住我对嘴，他对我说：“小哥哥，你别怕，我叫康康，你是谁呀？” 我告诉他，我叫黄泽楷，是这里的主人。他就傻兮兮地笑着说：“哦，原来这里的主人是活人啊~我奶奶跟我说，这个房子是鬼屋，原来是在骗我。” 从他嘴里我得知，县城里的老人都教育孩子，这栋水边别墅是鬼屋，里面住着吃人的小鬼，不许孩子们到池塘这边来……而且，那个县城非常贫穷，并不是每家每户都有电视机，大部分电视机还不是彩色的；钢琴这玩意也非常稀罕，他们整个县城都没有一台；很多人都在我父亲的汽车发动机厂上班，可他们从没有做过小汽车；不仅如此，他们也不会天天坐在书房里面对家庭教师，他们总是跟同龄人待在一起，玩泥巴、耍弹珠、跟小姑娘打架…… 康康把这个最平凡、我却从未接触过的世界叙述给了我，只用了不到一小时，我就被他的叙述完全征服，无比渴望能够离开这栋房子。 但我的家教很快回来了，他发现琴声停了，又看到我身边有个不认识的小孩子，立刻朝他咆哮起来。康康吓得立刻跳窗逃走，跑到远处又朝我喊：“我会带更多朋友来见你的！” 我的家教把这件事报告了我的父亲，我父亲责令我不准再跟康康来往——怎么可能呢？ 我无比期待第二天的会面，而康康果然出现了，只是没能带来更多朋友。他说他的朋友都害怕这里，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包种子：“这是我奶奶给我的爬山虎的种子！”他开心地对我说：“奶奶说，只要把这些种子种下去，这个房子看起来就没有阴森里，到时候，你就会有很多很多小伙伴……哦，奶奶还说，请你到我家做客，她可以给你蒸好吃的鸡蛋糕——我奶奶做的鸡蛋糕，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你奶奶真好。”我羡慕地对他说：“我想跟你一起种爬山虎。” “嗯……我躲起来，然后你出来，咱们一起偷偷地种！”康康转转眼珠说。 我就以呼吸新鲜空气为理由，向家教申请出门。然后，和偷偷躲在墙角的康康一起，种下了爬山虎的种子…… 从那以后，康康就跑来跟我一起玩。我们像地下工作者一样来往着，躲避成年人的视线。他跟我讲很多好玩的事情，我偶尔也念书给他听。他觉得我懂得很多东西，而我觉得他……是天使。 后来，我六岁半了。我以为父亲会放我去上学，没想到他连学校都不肯让我去，只是给我换了一位退休的老教师做家教。 新家教为人很好。他很快发现了康康，却并没有告诉我的父亲。他对我说：“如果认识一个朋友能让你快乐许多，那就让这个朋友成为我们的秘密吧。” 可即使这样，我还是非常失落。康康发现我很难过之后也跟着很难过，过了两天，他突然跑来对我说：“不要伤心啊泽泽，既然你不能去学校，那我可以的替你去！我会把学校里发生的每件事情都告诉你！” 我非常高兴，感觉这样也不错。过了两天，康康就背着小书包来了。他大着胆子按了门铃，对好脾气的家教说：“爷爷，你们家有没有那种照相机啊？我明天就要上学了，能不能帮我照两张照片给泽泽看？”家教答应了，才有了这个房子里现在的照片。 就这样，康康才五岁半，就开始去上学了。我虽然高兴他能替我去看看学校是什么样子的，却因为他不能像原本一样时常出现而寂寞。 我时常翻看家教偷偷洗出来的照片，坐在窗口对着原本池塘发呆，用钢琴弹忧伤的曲子，拿画笔画康康的画像，频繁地给外墙的爬山虎浇水，不断不断回忆我们两个一起玩耍的场景……回忆着回忆，就突然冒了傻气，心想着：啊，这不就是书和电视里，主角坠入爱河的样子吗？ 呵，现在想来，那不过是孤独了太久的小孩子对朋友的依恋和对友情的曲解罢了。但我那时候是不知道的。我从小就看许多书，再加上康康的崇拜，便总是认为自己非常聪明……对于自己得出的“爱上康康”的荒谬结论深信不疑。当那天康康放学来看我的时候，我就对他说：“康康，我好喜欢你！” 而康康对我说：“什么呀，我们都是男的，你怎么能喜欢我？住在10号楼的孙叔叔也喜欢男的，大家都说他是疯子，是变、变态！泽泽，你是变态呀？”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康康才刚刚6岁，他不像我读过很多书，又生活在闭塞贫穷的环境里，所以并不知道“同性恋”是怎么回事，甚至不知道“变态”这个词意味着什么……他只是把日常听到的话原样复述出来罢了…… 可我那时候并不懂这些，我只感觉自己被狠狠地扇了一耳光，被自己最信任，最喜欢的人侮辱里，我感觉……自己的初恋受到了践踏……于是朝他大吼“你滚开！我再也不要见到你！”用力地关上了窗户…… ==== “呃……”jojo歪着头安静地听着，见黄泽楷停下了讲述，便忍不住好奇催促：“然后呢？你就因为这件事跟康康友情破裂，最后杀了他？” 林曦翻了个白眼，下定决心以后少让康康看那些逻辑关系其弱无比的天雷剧。 黄泽楷喝了口咖啡，端着杯子站起身来，走到一扇能看到池塘的窗子边：“是啊……我杀了他。” 第62章 池塘边的小鬼：真相（2） “是啊，我杀了他。”黄泽楷端着杯子站在能看到池塘的窗边，窗外的阳光让屋里的jojo和林曦都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他似乎沉浸在叙述的情绪里，并不在意听众的反应，只继续叙述了下去： === 我朝他大发脾气，用力关上窗户，无论他怎么叫嚷都不肯开窗，还勒令家教不准给他开门。我跑回自己的房间，把头埋在被子里放声大哭，感觉自己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难以忍受的背叛。 不仅如此，情况还在变得更加恶劣。这天我父亲正好回来了，恰好看到康康在捡小石头砸我房间的玻璃吸引我的注意……他误以为他是来破坏的坏孩子，立刻叫司机把他赶走，然后冲到房间里大骂我招惹了没家教的乡巴佬。他逼问出了我跟康康来往的精力，也知道了我们争执的原因，暴跳如雷，难得接地气地从厨房找来了笤帚，让我跪在地上，用笤帚柄拼命抽打我，逼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跟小土包子来往，再也不提同性恋这三个字。 我至今都记得他猩红的眼睛和狰狞的表情，他的唾沫在灯光下飞出来砸在我的脸上。他一边抽我一边咆哮：“喜欢男孩子？你怎么敢这么给老子丢脸！？你怎么敢让老子在土鳖的死孩子面前丢脸！？打死你，老子打死你！黄泽楷你给老子听着，如果你再敢跟那个小子来往，再敢提喜欢男人这种变态的事，老子就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把你丢进池塘里喂鱼！听见没有！？你给我发誓！？” 我从小到大都没有挨过打，笤帚抽打得我痛不欲生，毫无反抗之心的屈服了……不仅如此，我还把这份疼痛归结到了康康身上。那时候我想，都怪康康说我是变态，都怪康康跟我吵架，都怪他不能经常来陪我，都怪他当初来打扰我……都是他的错！ 我被我父亲打得很厉害，背后和屁股上的皮都烂了，第二天连床都起不来，只能趴着。 到了下午的时候，我听到有人用石子砸我的窗户，家教也来告诉我：康康来找你来，他说要跟你道歉。 可我不想理睬他，他竟然骂我，还害我挨了人生第一顿打……我把头埋在枕头里，假装自己睡着了。家教叹了口气，离开了我的房间。砸窗户的声音很快停了，康康似乎被家教劝走了。 我以为他以后不会再来，没想到他次日又来了……这次他没有砸石子，而是站在我家楼下喊：“泽泽——对不起！我不应该骂你的……我向你道歉！你不要不理我好吗？”“听说你挨打了……你的屁股还——痛——吗？”我在房间里红着脸听，心说，他果然是缺乏家教的小土包子，屁股什么的能喊出来吗？于是变得更加生气。 见我没有回应，康康最后还是走了。但他一直一直都没有放弃，每天放学之后都会过来。他让家教传话，自己在外面喊，告诉我他不知道变态是什么意思，告诉我大家都说喜欢男人的男人是变态，他就相信了，就好像相信我的家是鬼屋一样。他告诉我，我说什么他都愿意听的……他甚至喊，他也喜欢我，就算跟我一样是变态也没关系，我是他最好最好的朋友，求我露头看他一眼…… 我身上的伤渐渐好了，到了第五天，我已经可以站在窗边，隔着窗帘，偷笑着看他在下面耍宝道歉了。那天我想着，如果这家伙明天还来，我就告诉他我原谅他了。我会拉他一起看那本心理杂志，告诉他，男人喜欢男人并不是一件变态的事情，我也把他当做最好最好的朋友……他是我唯一的朋友啊。 可这个明天跟我想象的不一样。 黄泽楷说到这里，喝干净了被子里的咖啡。他斜斜地坐在窗框上，把玩着刚才夹在胳膊地下的相框，将其中康康的照片拆出来拿在手里。 林曦和jojo这次都没有打断他，他们都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知道，接下来就是康康之死最残酷的真相了。 望着手里康康的照片，黄泽楷继续说了下去： === 第二天，我坐在一楼弹着钢琴，等着康康来找我玩。可康康还没来，父亲就破天荒的提前回来了。我怕爸爸发现还跟康康玩耍再被打，也怕人高马大的司机又会去拎康康的耳朵，于是弹了一会就停了下来，说要回房间看书。 到了楼上，我就守在窗边，盯着康康平时来的方向。很快，康康出现了。我立刻对他用力挥手，告诉他“回去！我爸爸在家，你不要过来！”看他看到我太开心了，根本没有明白我的意思，非但没有离开，反而一边挥手一边朝着正对窗户的位置跑过来，距离池塘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门被打开了。父亲发现了我的可疑，上来检查我在做什么，一下就发现我正在跟康康招手。他火冒三丈，冲上来抓住我的头发就扇了我两耳光。我摔在地上，听到他朝窗外咆哮：“滚！滚远点，别来带坏黄泽楷！” 我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趴着窗户朝外看，想告诉康康这只是爸爸的想法，我不希望他远离我，却恰好看见本来就站在池塘边的康康因为受到惊吓……一脚滑入了池塘里。 “康康！”看到这一幕，我立刻尖叫起来，抱住父亲的腿对他说：“爸爸，他掉进水里了，他掉进水里了！！！” 而我父亲竟然对我说：“那种野孩子肯定会游泳，你不用担心他的死活！”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看他根本不打算帮我，我离开连滚带爬地往外跑，下楼梯的时候甚至摔了一跤磕掉了一颗牙……也就是因为这一跤，我被父亲抓住了。他把我拎起来，不许我去救人。我使劲踢打他，最后用手抠了他的眼睛，终于挣扎开，冲到了门口，打开了门！ 我看了康康。我看到他正在奋力挣扎，虽然有一段距离，但我知道康康肯定也看到了我……他不断把手举起来，他喊我的名字：“泽泽！救命！”他的表情非常痛苦，好像水下有什么东西拉着他不放一样！ 我立刻朝他跑去，越跑越近，可就在我快要到池塘边的时候，父亲再次追上来，他把我推倒，压在地上，他不准我过去，揪着我的头发让我看着康康……让他……看着他……一点一点……沉到池塘里……再也没有冒出头来…… “他溺死了。”这时，父亲在我耳边说：“你看，忤逆我的人，让你变成变态的人，就是这个结果。” “变态，你爸才是个变态！”听到这里，jojo再也忍不住了。他跳了起来，像只炸起全身的毛，进入了战斗状态的猫：“明明是你爸爸杀了康康，可恶，你当时就应该把那个老变态也推进池塘！” “jojo！”林曦拉住身边的人，不让他过于激动，可自己也有点控制不住情绪：“不过你爸爸的确……这简直就是蓄意谋杀！” “是啊，蓄意谋杀，令人恨之入骨，我应该为康康报仇……”黄泽楷没有看向激动的二人，他只是望着手里的照片，继续说了下去： === 我眼睁睁地看着康康溺死在眼前，被我爸拖回了家。刚才反抗的他的勇气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我意识到，如果我敢再忤逆父亲，他会毫不犹豫地把我也丢进池塘。 我变得很乖，很沉默。我不在讲话，也不离开自己的房间。脾气好的老家教被辞退了，新来的家教喜欢用教鞭抽人。我整日整日大脑空白，好像是个木偶。 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有一天，我父亲突然把我叫到厨房。他指着一锅正在沸腾的油告诉我：“如果你敢乱讲话，我就把这锅油让你喝下去，烫烂你的五脏六腑！”我吓傻了，乖乖点头，紧紧闭着嘴，然后，被我父亲带出去见人…… 我见到了，康康的奶奶。 康康的奶奶看起来很老很老，她穿着灰扑扑的衣服，头发全白了，眼睛好像是沾了灰的玻璃珠，盯着我看了很久才问：“你就是泽泽吧？” 我沉默地点点头。 康康的奶奶笑了起来，露出了几颗豁牙：“哎……奶奶最近哭得太多，眼睛好像都哭坏了，连我们泽泽的样子都看不太清了，不过康康跟我说过，泽泽是个俊小伙，真可惜看不到呀……所以说呀，哭多了不好。泽泽，奶奶今天告诉你的事情可能让你很伤心，你答应奶奶，不要一直哭，好不好？” “你的好朋友，我的孙儿康康呀……他在你家门口的池塘里淹死啦。哎，康康这孩子淘气，胆子也大。院子里的孩子都知道这边是鬼屋，谁都不敢过来，他偏过来……也幸好他过来了，才能认识你这样的好朋友。你不知道，康康回家以后天天念叨你，说你长得好看，会弹钢琴，还会画画，认得好多字……哎呦，他可崇拜你了！天天缠着我，跟我说：奶奶，以后康康来我们家做客，你一定要给他吃世界上最好吃的鸡蛋糕……我一定要把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东西都给泽泽！可是不行啦，康康太淘气了。我跟他说过那么多遍，不要离池塘太近，不要离池塘太近，他就是记不住……最后，还是在那个池塘里淹死啦……”老太太说到这里，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而我也跟着哭得不成样子。 她看我哭了，立刻伸手过来给我擦眼泪。她的手好粗糙，摸的我的脸好痛……可那双手真的好温暖，可它很快被父亲打掉了。康康的奶奶露出了尴尬的表情，她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站起身来：“哎，好孩子，答应奶奶不要哭啦，不要哭坏了眼睛。奶奶这就要走了，你也不要太伤心……虽然康康没了，但他给你种的爬山虎还在呢，奶奶看到啊，他们已经发芽啦……” 我越哭越厉害，心里的恐惧已经被勇气替代。我张开嘴，决定就算被烫烂五脏六腑也要把真相说出来，可父亲在这时用力抱住我，按住我的头，不允许我发出声音，直到康康奶奶离开，才松开了手…… 我没能说出真相。康康的奶奶回去以后，不到两个月就病死了。她一直到死，都不知道孙子其实有机会获救。 我从司机那里听说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就病倒了。高烧不止，不停说胡话，喊康康的名字。我父亲慌了，偷偷请人找来道士，在房间的各个墙里都藏了符纸……不知道是不是管用了，我从那以后再也没喊过康康的名字，可病一直都没好，最后终于被送去医院，接下来就出了国。而这栋别墅，也按照道士的叮嘱，保持原样空置了下来…… “你们瞧，是我害死了康康。是我把他引来，是我让他靠近水边，是我眼睁睁看着他溺死却不救他，是我没有把他被害的真相说出来……我被送到国外，逃避了十多年，这个秘密早就在我的心底溃烂流脓……现在，是我偿还自己罪恶的时候了。”黄泽楷说着，站了起来。 “不，这不能怪你。你当时才7岁，根本无力反抗，而且那个池塘也有问题，它……”看黄泽楷神情不对，林曦立刻站起来劝他。 可黄泽楷并没有听他说下去的耐心，他把照片往口袋里一揣，翻身跳出窗户，拔腿就往池塘奔去！ 第63章 池塘边的小鬼：救赎 黄泽楷从窗户跳了出去，拔腿就往池塘边跑去。 林曦吓了一跳，才反应过来，这家伙刚才坐在窗边就是有所预谋，为的就是能不受阻拦的……投水自尽？他的脑子转得快，身边jojo的行动也很快，毫不犹豫地站起身，跟着从窗户里钻了出去。 林曦对自己的伸手没那么自信，只能绕路从门口往外跑，一边跑他还有空想：难怪康康没法来一楼，原来是有道士在这里埋了符纸……现在黄泽楷出去了，康康能拦住他了吗？ 显然是拦不住的。一拐过屋角，林曦就看到康康飘在半空，搂着黄泽楷的腰，像只气球一样被甩来甩去。而黄泽楷的一只胳膊被jojo拽着，正在拼命挣脱着往池塘走：“放开我！让我赎罪，我已经受够了活着的煎熬，让我去替康康吧！” “替个鬼！”jojo被他拽着一起往前冲，破口大骂：“有病啊你，那小鬼现在就吊在你的腰上啊，他没有怪你，你能不能别作死！？” 林曦这时跑过来，跟jojo一起按到了黄泽楷：“是啊黄先生，康康并没有怪你，他怎么会怪你，真的不是你的错啊！你不要沉浸在自责里，冷静一点啊！” “我已经了冷静太久，苟延残喘了太久！求求你们，让我死吧！”被按在地上的黄泽楷嚎叫起来，涕泗横流，再也没有尖酸从容的少爷做派：用手抓着地上的泥土，拖着身上的两个人，一点一点朝池塘爬过去，力气大得惊人：“康康在等我……康康在等我……” 而他嘴里的康康，正记得绕着他飞来飞去，拼命在他眼前打手势。 情况已经够混乱了，可这还不算完。面前本来平静的池塘突然在这时泛起了灰色的雾，恰是那日把季航拉下水的那种！这次，灰雾并没有的变成许多只小手，反而是不断堆叠，直到变成一只狰狞的举爪，直接越过了池塘边沿的范围，直接抓住了黄泽楷的手，把他向池塘中拉去，拽得林曦和jojo跟着向前滑了1米多！ 在一边看着的康康顿时急了，他冲过去，扯掉那只灰色的大手，用自己的后背把那只大手当在背后，却拦不住黄泽楷继续往求死心切。 这样下去不行！压着黄泽楷的两个人此事都已经汗流浃背。他们对视一眼，林曦突然灵光一闪：“jojo，演啊！” jojo楞了一下，顿时明白过来，他迅速从黄泽楷背上站起来，垂下了头，在抬起头时便叫了一声：“泽泽！” 黄泽楷的动作总算停了下来，有点迟钝地回过头，看向站在身后的jojo。 身后的俊朗青年此刻看起来有些莫名的稚嫩，他的脸上写满焦急，眼睛里含着泪水，大声质问他：“泽泽，你在做什么！？” “……谁？”黄泽楷愣愣地看着jojo，不敢置信地问。 “你认不出我吗？”jojo孩子气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是康康啊。泽泽……”他蹲下，靠近黄泽楷，亲密地捧住后者的脸：“我一直在等你呀。” “康康……”黄泽楷痴痴地望着眼前的jojo，这一刻，他毫不怀疑这个男人被康康的灵魂上了身。而林曦则能看到，暂时挡退了灰色气体的康康此时就站在黄泽楷面前，他的手跟jojo的重叠在一起，跟jojo错开一定的角度—— jojo正在模仿的康康的一举一动。 “泽泽，我好想你啊……”模仿着康康的jojo此事根据对方的口型编着台词，眼睛里的眼泪滚出来：“你变成大人了，好高呀~你出国了是吗，出去了好多年，我一直没见到你，一直在等你呀。” “康康……康康……”黄泽楷一把抱住jojo,死死地拽着他的衣服，“对不起，对不起啊康康……”可他不知道，真正的康康正站在他身边，露出了一个有点低落的表情。 jojo惟妙惟肖地模仿了这个表情，继续说：“你在说什么傻话呢？你那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我淹死，都是因为这个池塘。这个池塘里很多以前被沉塘的人，我那天掉下水，就是被他们拉住才上不来的……你那天下水救人不是也感觉到了？所以，我的死不怪你，要怪，就怪这个坏池塘。” “不，不，是我的错……”黄泽楷哭了起来，“如果不是我对你挥手，你就不会掉下去……如果，如果不是我不接受你的道歉，如果不是我乱说喜欢你……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如果不是遇见我，你根本不会那么小就死啊，康康！” “泽泽。”这时，jojo把他从怀里推开。他擦干眼泪，露出一个灿烂的，让黄泽楷十分熟悉的笑容：“你不可以这样想，因为遇见你，是我生命里最好最好的事情呀！” “虽然我只活了6岁，可是能够跟你做朋友，我已经比别人幸运多了！我从来没有告诉你，我之所以跟着奶奶住，是因为我没有爸爸妈妈。在院子里，大家都不喜欢跟我玩，说我没有教养……泽泽，其实我一直在骗你，我从来没有其他好朋友，你也是我唯一的朋友啊!”jojo说到这里，亲昵地跟黄泽楷顶了顶额头：“我还记得你给我读过一个叫《小王子》的故事，我特别特别喜欢~我一直偷偷地想，这栋大房子就是我们两个的星球，你就是独一无二我的小王子，而我，愿意做永远陪伴你的玫瑰……即使哪天你长大了，离开这颗星球，我也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你回家~” “你一直在等我，一直在等我，对吗……”黄泽楷已经泣不成声。 jojo温柔地帮他擦着眼泪：“对呀，我在这里等着你，因为我惹你生气了，我还没有得到你的原谅呢？我对你说了不开心的话，还害你挨了打，后来我出事吓到了你，竟然让你生病了……我坐在你床边陪着你，你却病得越来越严重，后来来了个道士，我就没法进去了……再后来你就离开啦，只有不认识的阿姨出入这里，打扫卫生。我从他们嘴里知道你出国了，自己却离不开这个池塘，就这能在这里等你回来……”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康康，我回来了。”黄泽楷的眼泪根本就擦不尽，“该道歉的是我，我要永远留在这里，我想看到你……” “你已经看到我了呀，”jojo歪歪头，眼泪含在眼睛里，“再说，你留在这里也没用啊，我等到了你，就不要在这里呆下去了……我要转世投胎，重新活一遭。而你呢，也该好好生活，喜欢女人就结婚生个宝宝，说不定就是我啊~喜欢男人也随你，说不定你有机会领养我呢。” “泽泽，以前你困在别墅里出不去，于是我替你去上学，去看外面的世界。现在，我要走了，轮到你替我好好活着，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啦……”jojo说着说着，突然瞳孔放大！因为他看到，池塘里的灰色气体卷土重来，而康康小小的身影冲了上去，顶住里灰气的冲击！绿色的光点不断从他的身体里冒出来，中和、打散灰色的气体！他脸上露出痛苦难耐的表情，却回头对林曦和jojo做出了“嘘”的表情。 林曦扑了上去，握住康康的手，没有用。他有伸手主动去碰那些黑气：你们不是想要灵气吗？拿去啊！放过康康，放过他啊！ 可是没有用。池塘中的亡灵似乎就认准了康康，不断跟他对冲着。 一人一鬼身后，黄泽楷注意到了jojo的异样，他立刻问：“康康，康康你怎么了？”似乎觉察到背后不对，他就想回头。 而jojo扶住了他的头，眼泪顺着脸的轮廓滑下来。这次他没有模仿，而是认真地演到：“我没事，只是，轮回的时间到了。” “我要离开这个世界~去变成一个更好的人啦。也许这一次，我可以投生到一个健全的家庭~啊，我希望，这次还能有个慈祥的奶奶……时间到了，我要离开啦~泽泽，谢谢你能够回到这里让我见到你……能够得到你的原谅，我真的非常非常开心，祝福我吧，好朋友！”jojo说完，闭上了眼睛。 “祝福你，祝福你康康！”黄泽楷把jojo抱在怀里，终于带着眼泪称出一个笑容：“下辈子，你一定会是个最幸福的小孩！” 与此同时，在他的身后，康康笑了起来，他的灵魂跟灰色气体产生了最后一次剧烈的对撞，大量的光点从他的身体里飞出来冲入灰色气体里，他的整个人像是个绿色的烟花一样猛得炸开，照亮了别墅附近的整个天空，一下子驱散了池塘里的打扮怨灵—— 魂飞魄散。他，再也没有下辈子。 林曦跪趴在地上，嚎啕大哭，他的手指深深抠在泥土里。后面，jojo贴在黄泽楷的怀里，跟着掉下眼泪来…… ==== 第二天。 黄泽楷不知所踪，而jojo以高烧为理由翘掉了当天的拍摄。 他跟林曦两个人呆坐在水边别墅的客厅里，没人想说话。垂着头，他不断拨弄着手指，三个，这已经是第三个了……先是小花，再是关二爷，再到康康，几乎没有一个有好结果……我是不是有哪里做错了呢？我为什么帮不了他们？或者说，我根本不该帮他们，都是因为我插手，他们才……我的所作所为，真的有意义吗？ “jojo。”这时，林曦突然开口打断了jojo的胡思乱想。他站了起来，来到没戴美瞳的金眼少年面前，二话不说就不轻不重地给了他一巴掌：“你太过分了！” “？”jojo不明所以地望着林曦。 “到了春天竟然发情，跟我在游乐园的鬼屋里做那种123言情小说不能写的事！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竟然用你那鄙薄的智慧我侮辱我对你的偏袒，我实在是太生气了！”林曦凶巴巴地说，“立刻马上，我要你重新郑重地对我道歉，并且发誓再也不犯！” “我、我发誓……再也不犯，对、对不起？”jojo难得跟不上林曦的节奏，傻兮兮地说。 “嗯，那我原谅你了。”林曦说完，主动张开双臂，用力抱住了jojo，“我原谅你了，jojo。” “从此以后，无论我们中的谁做了错事，无论大小，一定要尽快反省，尽快认错，尽快原谅……不要再冷战，不要让它变成心结、变成魔障……jojo，我不想变成黄泽楷，不想在突然失去的时候，才后悔没有尽快说出那句‘原谅’……”他说着，声音颤抖了起来。 “嗯。”jojo点头，用力回抱住对方：“你不是黄泽楷，我也不是康康。小林子，我是我的家，是我的归宿，我绝对绝对不会离开你……”是了，我做的事是有意义的，至少，它令我和林曦都在成长……下次，如果下次还有机会见到精怪，我一定要想办法让它们也幸福。 他这样想着，视线转移到不远处的窗户。 窗户开着，夏风习习而入，抚在窗边的钢琴上。在那里，曾经有位孤独的小王子叮叮咚咚的弹着琴，然后，属于他的玫瑰花冒出头来，笑嘻嘻地问：“你会弹钢琴呀？” 在这个大大的世界和小小的星球上，他们两个，就是彼此唯一的救赎。 ====池塘边的小鬼（完）=== 第64章 纸伞：治愈系 康康的事结束之后，jojo和林曦都情绪低落了很长一段时间，黄泽楷也一直没有出现。剧组里消息比较灵通的剧务说，黄泽楷似乎是辞去了剧组监制的职务，由他自己之前介绍来的女人顶替。听到这个说辞之后，jojo二人对视一眼，想起之前黄泽楷带那个女人来见导演……大概是那个时候，就有自杀“赎罪”的想法了吧？ 那他现在真的想开了吗？该不会另外找个角落自缢吧？他这个人虽然不讨人喜欢，但他的命是康康用灵魂换来的，jojo和林曦都不愿他出事。在剧组等不来黄泽楷，他们就跑去跟马郊要了那家伙的手机号打过去——手机号已经作废了。没办法，他们又要来了黄泽楷的住址，打通了游方的电话…… ==== “也就是说，”接到电话的游方躺在床上半睡半醒，“你们需要我帮忙拯救世界？” “救他一个人就好了~”林曦在电话里笑得谄媚：“游方，游游，游大神？如果不是剧组这边离不开，我们怎么也不好意思麻烦你对吧？听路遥说你新坑刚开压力不大~你就过去看看黄泽楷是不是还活着，如果有可能，再劝解他一下咯。” “嗯……”游方却很会抓重点，“你已经跟路遥联系过了？让他去劝，我好困……” “我怕路遥过去跟黄泽楷话不投机会忍不住抽他。”林曦苦笑，这时电话被下了戏的jojo抢走：“大眼睛两脚兽~~”他嗷嗷地撒着娇：“求你了嘛~你可是治愈系的呀，拯救低情商青年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游方吭哧一声笑了起来，问了问jojo“累不累乖不乖？”，就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达成目的，jojo一脸得意地把手机还给林曦，林曦则是十分不齿地瞪着对方：“为了利用他，竟然连他是个治愈系这种不要脸的话都能说出口*，黑心猫！” “有什么关系，能达成目的就行了。”jojo说着，露出了像主角卫方离一样的狠辣表情，扭头很拽地走开了。 林曦先是被他突然转换的情绪吓了一跳，随即看着对方的背影笑起来：“熊孩子……演戏上瘾啦。” ==== 话分两头。林曦捧着笔记本陪jojo驻守剧组，游方则是慢悠悠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他洗漱完毕换了身衣服，跟到公司处理工作的路遥报备了一下行程，就打车前往黄泽楷的家。 本来还担心如何混进高档住宅区，没想到一过去就看到住宅区的大门敞着，门口的大理石柱前都摆着花圈。他心里一跳，皱起眉头，下车顺着路边的花圈走，果然来到了黄泽楷的家门口。 黄泽楷家的大门开着，门口挂着挽联：“黄耀宗先生千古”。黄耀宗？游方低忖：大抵是黄泽楷的长辈。 他并没有很冒昧地走进房子去找黄泽楷，而是沉默地混进前来吊唁的人群里，从众人的窃窃私语里他得知：黄泽楷的父亲三天前心脏病发过世了，这天正好是他出殡的日子……根据黄家的保姆说，黄老爷子发病那天曾经跟黄泽楷发生过争执，似乎是生生被儿子气死的……至于为什么那么生气，好像是因为黄泽凯说，自己不准备继承公司，想要跟父亲脱离关系…… 这些细碎的传闻听得游方眉头越皱越紧。他整理了一下着装，走进房子签了到，便去灵堂吊唁。在那里，他见到了黄泽楷：衣着整洁，面无表情，双目无神，嘴唇干裂，腰杆笔直……脆弱得像是随时都会倒下去，偏偏稳稳地站着，平静地跟每个打量自己的人对视——眼前这个人，已经一点都没有了林曦他们口中“跋扈低情商性格扭曲的少爷”模样。 游方叹了口气，跟着队伍来到家属面前。他没有的对黄泽楷说“节哀”，而是轻声问他：“我是路玖林曦的朋友，知道康康的事情，可以跟你谈谈吗？” “晚上6点。”黄泽楷低声回答。 ==== 吊唁结束后，灵车拉着遗体去殡仪馆火化，家属自然也跟着前往。游方因为跟黄泽楷有约定，所以没有离开，留在了黄家。 由于有黄泽楷的吩咐，所以游方没有被限制行动。他随意地在门厅里走动，眼睛浏览着博古架上的各种饰品，结果在各种欧式珠宝、现代艺术品中间，发现了一把鹅黄色的江南纸伞。 他有点吃惊地挑眉，伸手把伞拿起来，小心翼翼地将其撑开，用赞许的目光望着伞面上绘制的绿衣少女，看得那少女红了脸庞、转过头去——等等，红了脸庞还转头？！ 游方脸色一变，拿伞的手顿时滑了一下——伞上的少女顿时丢了矜持尖叫起来：“稳住稳住，别摔了我！”——才又稳住：“你……？”话说出口，就看到黄家的保姆望了过来，复又把嘴闭上。 幸好画上的少女非常活泼，自己就把家底交了个干净：“我？我叫小伞~哎你是不是能看到我啊~是不是被我的美貌折服了？你能不能帮我……嗷！” 游方面无表情地猛得把伞收了起来，放回原处——这位小伞的聒噪令他回忆起了某段不是特别愉快的过去，曾经也有个同样聒噪、围观了自己床事的红衣小妖精……对于他们来说，不惊动说不定会更好？ 他刚把伞放好，黄泽楷就走进了客厅。后者恰好看到了他放伞的这一幕，没等游方跟他打招呼就开了口：“你喜欢那把伞？” “嗯，很漂亮。”游方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便顺着话题说了下去。 黄泽楷淡淡一笑，走过来拿起伞撑开——伞上的少女立刻又开始嚷了起来，游方果断装听不见——轻声说：“这把伞，是我大学时到南方的小镇旅游，向一位老手艺人买来的。这是他做的第一把纸伞，本来是不卖的，我三番五次上门，说尽了好话，才终于求了来，高高兴兴地送给我父亲做伴手礼，他却对我说：伞，散，听了就不吉利！这么土的东西买了做什么？” “土，说谁土？他才土，他全家都土！”伞上的少女跳脚。 “你看，这就是我跟我父亲之间的感情——薄弱得称不上有感情。”黄泽楷一边收伞一边说：“你都听林曦说了吧，我爸对康康做的事情。这件事过去了太久，我无论如何都无法让他伏法……而我也答应了康康活下去，替他好好看看这个世界。我认真想过了，想要生活得好，我首先就要摆脱父亲对我的束缚和影响……我跟父亲摊牌，告诉他，我不准备接班他的公司，建议他找个职业经理人去管理。至于我，会认真地做影视娱乐行业。他愿意支持我就继续做投资，他反对，我就从助理开始做起……” “我还以为你会跟他脱离关系。”游方笑了一下。 “怎么会？我干嘛要跟他的钱过不去。他给了我畸形的人生，这些钱是我应得的……同时，以前的我太过软弱，没有做应该做的事情，我身上流着他的血，我有责任负担他的员工和事业。虽然不会做经营管理，但他的股份，我会妥善处理。”黄泽楷沉稳地说，微微昂着头，像是个胸有韬略的帝王。 “离开剧组之后你就在处理这些事？以后你还会回《四木》剧组吗？”游方问。 “会的，不过是作为投资人去探班。”黄泽楷笑答，“我还要当面去跟路玖和林曦道个歉，在剧组的时候……我对他们说了很多过分的话。还有马郊那边——呃，你认识马郊吧？——等遗嘱之类的事情处理完，我会请他吃个饭，跟他当面道歉的。 小时候的经历让我的想法有点扭曲，把自己的不幸归结到同性恋这件事上，蛮不讲理地认为‘如果不是误会自己喜欢康康那么所有不幸都不会发生’，进而产生了恐同情绪……现在回头想想，自己真是不堪啊。” “总有些过去难以改变，但幸运的是还有一些过去我们能够拯救。”游方替他总结。 “就是这样。”黄泽楷把玩着手里的伞，“我很庆幸自己注资了《四木》剧组，遇见了路玖和林曦……如果没有这些机缘，我恐怕永远都没法摆脱心魔，最终只会变成我父亲那样固执己见到变态的人。” “你父亲的死……”听到这里，游方忍不住求证，“我听到一些传言说……” “说我把老头子气死了？呵呵。”黄泽楷挑起嘴角，“我跟他摊牌之后，他就把我锁在房间里，让几个保安看着我。出事那天，酒席上被讥讽了几句‘暴发户’，一怒之下喝了太多酒，一进家门就不行了。” “那就好。” “怎么？”黄泽楷歪头问游方，“担心我弑父？” “不，我担心你刚走出一个魔障，又走进了一个新的魔障。”游方抬眼看他，满脸温和。 黄泽楷愣了愣，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拍拍游方的肩：“谢谢你，呃，虽然我还没问你的名字……你，路玖，林曦，真的是很好的人，能够结识你们是我三生有幸。” “不用客气，我也没做什么，只是站在这里听你自我剖析罢了。”游方摇了摇头，若有所思。 “没，就凭你这张脸，只要站在这里就是治愈。”黄泽楷笑眯眯地跟他开玩笑。 “是吗？那作为我治愈你的条件，能不能提出一个不情之请？”游方狡黠地眨眨眼，“这把鹅黄色的伞，能不能送给我呢？” ==== 四天后。《四木》剧组收到了一个寄给主演路玖和他经纪人林曦的包裹。包裹里面是把谨慎保护着的江南伞，还附有一张字条： 【在此以前一直质疑你们与精怪相关的行为，从小花到关二爷，我眼看着你们为他们奔波痛苦，不止一次地考虑过：也许跟那些精怪互不干扰会更好。 可见到黄泽楷改变了我的想法，他不止一次地表达了对你们的感谢，把认识你们称为“三生有幸”。沾你们的光，我也当了一回治愈系……我切切实实看到了，通过你们的努力，有人蜕变成了更好的人，看起来比过去更幸福。 那么，请你们坚持做下去吧~这个伞上，也有一个需要帮助的小妖精。 祝你们好运。 p.s.并不是在报复你们打扰我的睡眠，嗯。 游方】 第65章 纸伞：小伞？小三 游方替jojo和林曦到黄泽楷那里走了一遭，结果给他们寄回来了一把伞。 “报复，这绝对是红果果的报复！”林曦絮絮叨叨地把伞从箱子里拿出来，在手上转着观察：“妖精在哪？” “撑开看看。”jojo建议，把伞拿过来撑开。撑开的瞬间，一阵语速飞快的话就冒了出来：“哎呦憋死我了这人怎么这么坏啊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重新拦住了！在哪呢，那个说我土的家伙在哪呢？快给我出来，看我不……！” “啪！”jojo面无表情地把伞收了起来，对林曦说：“嗯，大眼睛两脚兽果然是在报复我们。” ==== 已经知道了伞上有精怪，再把它关着就有些不厚道了。林曦决定先带着伞回水边别墅，jojo还有戏份，就只能驻守岗位。 回到别墅里，林曦深呼吸两次，再次把伞撑开，没等伞上的精怪开始聒噪就抢先开口说：“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否则免谈！” “咦，你也能跟我说话啊？”鹅黄色纸伞上的绿意少女顿时面露喜色，可见林曦面色不善，她只好委委屈屈地理了理袖子：“好好好，我不说了。” “嗯，第一个问题，”林曦清清嗓子，“你有名字吗？” “有，我叫小伞~”绿意少女欢天喜地地回答，在伞面上来回踱步。 “那么小伞，请问你是……呃，什么？” “我就是这把伞呀！”小伞指着自己的鼻子说。 “原来是伞精……那不就跟关二爷差不多？都是器物变的，但她好像知道自己是把伞……”林曦暗暗思忖，“你既然是把伞，怎么会说话呢？你变成这样多久了？” “我也不晓得自己变成这样多久了~我从被做好就会说话了啊。做我的是一个慈眉善目的小哥，”小伞再次知无不言，“我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他把笔从我脸上拿开，絮絮叨叨地说‘做好了，这就是我出师的第一把伞！’然后我就被拿去给一个凶巴巴的老头看，老头点了点头，小哥就兴高采烈地把我收了起来。等我再次醒过来，我就被摆在了一家店铺里，看着那个年轻的小哥做伞……他做了很多很多伞，有的伞比我还漂亮，他就把它们摆在我旁边，最后摆不下了，我就又被收了起来~再睁开眼时，我看到了另外一个年轻的小哥，他似乎是想带走我，几次三番地上门请求一个看起来很眼熟的老头，老头最后心动了，我就被新的年轻小哥收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又被撑开，一个死胖子竟然说我土！再次被撑开，我就见到了一个能听到我说话的漂亮小哥，他……” “停！停一下！”林曦捏着眉心挥了挥手，打断了小伞的话。他总结了一下上述对话的信息道：“简单地说，你第一次醒来是刚被做出来；第二次醒来时摆在店里销售；第三次醒来是被黄泽楷相中；第四次醒来遇见的胖子是谁我不知道；第五次醒来见到的是游方……每次被撑开你就会醒，而一旦被收起来，你就会陷入沉睡？” “嗯，应该就是这样。”小伞点点头，在伞面上转了个圈。 “了解。”林曦点点头，又问：“那你需要什么帮助呢？” “嗯，我希望有人能帮我一个小忙~”小伞露出了十分期待的表情，用手里的团扇挡住嘴，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我希望能在下雨的时候被用来挡雨。” “……然后呢？”林曦等了半天，见小伞竟然没有后续，立刻面露惊异：“就这样，没有了？” “没有了啊，这就是我的梦想！”小伞做豪气万千状。 林曦哑然失笑：“这也算是梦想啊……”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小伞正色道：“伞的作用就是用来挡雨，我只是希望能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难道梦想还有大小之分吗？” 林曦被小伞有点强硬地态度搞得有点尴尬，连忙摇头：“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端详着手里的伞，心想：作为一把伞却从来没有被用来挡雨，这大概也是一种才华空掷、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悲哀吧？梦想这种事本来就因人而异，没有大小、远近、贵贱之分……我自己还在追逐梦想的道路上跌跌撞撞地摸索，又怎么能嘲笑别人的想法呢？ 想到这里，他彻底端正了态度，把伞在桌上摆好，谨慎绅士地朝小伞作了个揖：“刚才我的态度是不对，我向你道歉……嗯，你有个很不错的梦想，我答应你，一旦下雨了，就带你出门去。” “你……”林曦的做法显然超出了小伞的预料。她先是一愣，脸上随即浮起两朵红云，先前的活泼开朗顿时烟消云散，十分内敛地把脸躲到了扇子后面，一口吴侬软语听得人骨头都要酥掉了：“没、没关系的呀~” 林曦只觉心中一甜——他虽然对jojo抱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但本质上还是个没彻底弯掉的直男——当即有点傻气地笑了起来…… 在片场拿着台本确认接下来台词的jojo突然狠狠地打了个喷嚏：“咦？怎么觉得有些不安？” ==== 4个小时之后，jojo找到了不安的源泉。 他拎着县城的特产糕点，呼唤着“小林子~”打开水边别墅的门，却看到林曦正把那把江南伞摆在茶几上，红光满面地跟伞上的绿意女子交谈甚欢：“这个游戏渣吧，就是特别痴迷于游戏耽误正事的人……”根本没有发现自己回来。 “咳咳！”jojo不爽地皱起眉头，十分刻意地清了清嗓子，他狠狠瞪了那把伞一眼，压抑住直接冲上去将其掀翻在地的冲动，又腻呼呼地喊了一遍：“小林子~我回来了，我买来了西施糕！” “啊，你回来了？咦，已经是这个点儿了？”这次，林曦总算拨冗看了jojo一眼。 “嗯，是啊。”jojo走过去把糕点塞给林曦，然后用十分挑剔地眼光上下打量纸伞上的姑娘：“她就是伞上的妖怪？呵，艳俗。” “喂，黄眼睛小妖怪，你说谁艳俗！？”小伞立刻跳脚。 “谁穿骚绿色谁艳俗咯……哎哟！”jojo恶意满满地说，结果被林曦狠狠敲了后脑勺。 “什么骚绿，谁教你说这么低俗的词的？你是不是又背着我跟剧务a聊天了？又在网上看了什么奇怪的小说？”林曦为眼前的猫妖操碎了心。 猫妖jojo却不在乎林曦的怒气，只欣喜于他重新获得了林曦的注意：“我很乖的小林子~”他这样哼着，小孩子一样朝对方黏过去，“你今天不在我自己好寂寞，但我没有跟奇怪的人聊天~你肚子饿不饿呀，我们去吃晚饭？” “好，你是不是也没在剧组吃？”林曦点头，回头去拿钱包，这才重新看到放在桌上的伞，他心中暗叫糟糕：我怎么一跟jojo说话就把小伞忘了？下午不是聊得挺开心的吗……竟然把可爱的女妖怪忘在脑后，我还算是个顶天立地的直男吗……？不不我当然是直男！ 站在林曦背后的jojo却不知道他是突然陷入了性向相关的纠结，只以为林曦是盯着小伞出了神。他顿时瞪着小伞目露凶光，而小伞也立刻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不仅如此，她还扭了扭纤纤细腰：“呀，林曦，你要出门啊？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啊？一起去？”林曦这才回神，眨眨眼面露难色，“外面月朗风稀的……带把伞出去不太自然啊。再说了，伞一旦被收起来你就会睡去吧？我总不好撑着你出门啊……” “就是啊，所以你就别添乱了！”jojo把握时机插话。 小伞却美美地委顿在地，拗出了一个无比纤弱忧伤的造型：“是啊，我的存在只是添乱……哎，从被做出来到现在过去了这么多年，连青年学徒都熬成了白发老翁……我却只醒来过寥寥数次，从未见识过人间繁华、皓月繁星……也罢，这就是我的命。你们且去吧，我不会在意，就让我守在这空荡荡的宅子里——我这种玩意儿，只要能醒着，也该知足了。” 一段话说得是曲折委婉，听得林曦那颗见到jojo就萎缩了的直男之心顿时膨胀跳动了起来！他几乎没经过大脑地甩开了被jojo拽着的手，十分感动地拿起鹅黄色纸伞说：“不！你不要如此妄自菲薄！你是如此美好又富有灵气，怎么会仅仅只是件玩意？跟我一起走吧，我会带你见识人间繁华、皓月繁星，不会再让你生活在黑暗和凄苦之中！我会带你听细雨轻吟、骤雨滂沱，帮你实现你的梦想！” “……现在是怎么回事？我是在看上个世纪90年代的台湾言情剧吗？”目睹着这一切的jojo先是忍无可忍地吐了一句槽，才重新吃起醋来，“什么啊小林子，你真的要把她带出门？外面又没下雨你撑把伞，你不怕别人当你神经病？”他很精明地抓住了林曦在意别人目光的这一点。 可林曦此刻的直男之心压倒了他的羞耻心：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向纸伞上的女子证明自己的英雄气概，证明自己还是个“会为了女性做傻事的直男”，证明比起jojo的劝告、女妖精的诱惑更有说服力（简单地说他还在垂死挣扎）！他拿起那把鹅黄色纸伞，笑嘻嘻地对jojo说：“不一定啊，他们也许会认为我在cos神威（《银魂》角色）。” jojo愣了，他有点束手无策地看着林曦打着伞朝屋外走：“你……” “哦对了，忘了给你介绍，”走到门口的林曦应声回过头来，“jojo，这是小伞；小伞，这位是路玖，jojo.”他说完，喜滋滋地打开别墅门走出去。 剩下jojo自己在客厅里呆站了三秒，狠狠地踹了先前放伞的茶几一脚：“什么小伞，分明是小三吧喂！？” 第66章 纸伞：夜夜笙歌 林曦跟小伞演了一场不明所以的琼瑶戏，高高兴兴地举着鹅黄纸伞出门了，jojo在背后气哼哼地跟着，想了一会儿给游方发了条抱怨的信息：“心得妖怪来了之后，小林子都不爱我了！” 游方的回复来得很快，看上去特别高深：“《早安，女王大人》。”jojo看了，恍然大悟，望着林曦打着伞的身影，露出一个淡定的笑容。 前方，林曦似有所觉地回头，茫然地看了jojo一眼：咦？刚才不是在炸毛吗？怎么才一会儿就好了……我、我才没有因为jojo吃醋而高兴呢！ 他们三个一路走回到县里。虽然林曦刚才把台词说得铿锵有力，但真的回到人流中接受路人的目光洗礼，他还是迅速地萎了。既拉不下脸来跟小伞商量把伞收起来，又在意别人的视线。左右为难之际，身后的人上前一步把他手里的伞接了过去：“……jojo？” “我来吧。”jojo对他淡淡一笑。 “这样不好，总不能拖累你也被别人当成神经病。”林曦连连摆手。 “会吗？我觉得还好。”jojo却说，一边说着一边环顾四周，果然得到了“呀，他看过来了！”“是演员吧，我孙孙说有人在他们学校拍戏。哎哟长得真好看啊！”“应该是模特吧，他要卖手上的那把伞？”“我想买他手上的那把伞，真俊啊！”之类的反馈，全不见了先前的鄙夷和纳罕。 “……我对这个看脸的世界绝望了！”林曦重伤，抚胸蹲地：“不要理我，让我自己静一静。” “我才对这个两个男人随时秀恩爱的世界绝望了，不到2000字你们已经秀了两场！”纸伞上的小伞也重伤了，忍无可忍地叫嚷起来。她本以为jojo会对自己反唇相讥，没想到对方的反应竟然绅士又体贴：“不好意思忽略了你，你不是说想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吗？想去哪里，我带你去。” “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小伞警惕地说，跑到伞边上想窥探jojo的表情，可再怎么样她都只是个二维存在，只能凭空揣测道：“你现在肯定在坏笑！” “他没有。”林曦就站在jojo身边，能清楚地看到对方的样子。他心里先是涌起一阵诧异，但很快释然：jojo心思单纯，秉性善良，在帮助精怪这方面本来就做得比我要好，刚才只是才见到小伞有些害羞（？）吧。毕竟他也知道我对他……呸呸呸！我对他还什么都没有呢！ “是吗？”小伞有点不甘心地撇撇嘴，但很快被周围的繁华吸引了注意力：“那……那我想去那边！那个发着很漂亮的光的大房子！” 林曦和jojo一起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一栋三层楼高、装满霓虹灯门庭若市的建筑。不出意外的话，这也许就是这个小县城里最显眼的房子了。而房子的楼顶竖着五个被发光灯管裹住的大字： 笙、歌、夜、总、会！ “夜总会……”这一瞬间，林曦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他苦笑一下，刚想打消小伞这个荒唐的念头，就发现jojo已经撑着伞往那边走了：“站住，去哪！？” “去那边啊，既然小伞想去。”jojo一脸天经地义地说，小伞在伞面上不停点头。 “夜总会是你们能去的地方吗！”林曦怒发冲冠，“你们知道里面是干什么的吗？！” “有人唱歌？”jojo歪着头回答。 “有人跳舞？”小伞转了一个圈说。 “还有漂亮的大姐姐劝人喝酒！”jojo一脸好奇亢奋。 “好像还会做羞羞的事情哟~我以前在店里的时候听人说起过！”小伞兴高采烈。 “总之很有意思就对了，我们快走~”jojo撑着伞转身就走，背过身才偷偷扬起嘴角，露出计划通的坏笑。 而林曦当然无从觉察，他只是被猫妖跟伞精莫名默契的一唱一和弄蒙了，保持着尔康手的姿势想喊他们，却根本不知该喊啥，只能看他们越走越远…… “sos！”最终，他掏出了手机给游方发短信，“你送来的伞精把jojo拐到夜总会去啦，夜总会啊！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游方大大救命！” 许久之后收到来自路遥的回复：“游方洗澡呢，让我代为回复你：呵呵。” 外援不靠谱，林曦只能一脸崩溃的跟上了jojo的脚步。一直到踏入笙歌夜总会之前，他都还在苦口婆心地摆事实讲道理，告诉jojo这种地方不是他这种稚龄小妖该来的，可jojo坚称自己已经快20岁了是个大人了；他又试图采取暴力手段拉jojo远离这里，可后者却在他耳边坏笑着说：“小林子，你怎么表现得像个拦着相公逛窑子的泼妇啊？”林曦老脸一红，忍不住气急败坏地踹了他一脚。 “好了不闹了。”这两人一伞拉拉扯扯嘻嘻哈哈地走到夜总会门口，jojo收住了脸上的笑意，左手撑伞，右手有些强硬地环住林曦的腰把他拉近自己：“我知道夜总会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既然小伞想见识一下，进去逛逛也未尝不可。我又不傻，不会乱来，更何况你还在身边，不会有什么问题的……相信我，嗯？” “……嗯。”林曦对上jojo带着黑色瞳片的双眼，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傻愣愣地点了点头，直到jojo笑着转过身去，他才深深吐出一口气：为什么我的气一下子消了？这什么妖法……难不成这小子进化了？ “第三次秀恩爱。”被迫围观了全程的单身精小伞坐在伞上扶额点评，可惜，她的观点完全被伞下的两个家伙忽略掉了。 踏上笙歌夜总会门口的大理石台阶，笑容可掬的门童已经为客人拉开了门。jojo有礼貌地拒绝了门童帮他收伞的建议，浑不在意对方诧异古怪的眼神，跟着迎宾小姐往里面走。 一楼大厅金碧辉煌，一盏水晶大吊灯看得小伞尖叫连连。大厅左手边是个立着爱神丘比特雕像的室内喷泉，右边则是服务台。 两人一伞来到服务台前，就听工作人员介绍道：“一楼是表演厅，我们笙歌夜总会引进了台湾那边的水舞间演出，非常好看。看演出不收费，不过您必须消费最低消费额以上的酒水。二楼是一个酒吧，属于慢吧，一点都不吵，如果需要谈事情可以去那里。三楼是桑拿和客房。” “我们就去表演厅好了。”林曦立刻说，唯恐另外两个说出什么“要去洗桑拿睡客房！”之类的浑话。jojo和小伞也没什么意见，他们现在表现的就像是刚进大观园的刘姥姥，就算带他们进厕所转一圈，他们也会闪着星星眼说：“真棒，这就是夜总会的洗手间，有种奇怪的香味哟！” 迎宾小姐很快就把他们带到了表演厅。表演厅位于整栋夜总会的左半边，一进去就发现它一共分了三层。第一层完全是演出的舞台，是一个水不深的大水池，池底有许多彩灯，而池子中心则是一个十分精美的舞台，舞台上方还有许多挂着舞台灯的架子。观众们则是在二层或是三层落座，二层的坐席是能做四个人左右的圆桌，三楼则是普通剧院里的那种座椅。 “二楼的最低消费是1200元，三楼的是200元。”迎宾小姐微笑着跟林曦他们解释，“请问二位想坐在哪里呢？” jojo闻言看向林曦，而后者犹豫了一会回答：“二楼吧……”他们带着小伞，难免要跟她对话，如果坐在人群里被当成自言自语的神经病，那就不好了，虽然二楼死贵……小小的一个县城消费就这么高？这地方真的有人来？ 事实证明，二楼真有人来。林曦跟在迎宾小姐身后上了二楼，一抬眼就看到有个熟人正坐在沙发座上对着舞台发呆：“马郊，你怎么在这里？” “啊？你们两个怎么会来这种地方？”马郊应声抬头，认清来人时候顿时变得非常慌乱。他猛得从座位上弹起来，手足无措了一会，才放弃挣扎一样地说：“我……我跟赵哥一起来的，你们跟我们一起坐吧。” 两人一伞从善如流地落座。马郊也坐下，他拿起桌上的酒抿了一口，整个人变得镇定了一些，有些惊奇地打量坐下还撑着伞的jojo：“这是什么……躲避狗仔的新方法吗？” “新的妖怪。”jojo非常坦诚地回答，迅速结束了这个话题，然后十分好奇地问：“你怎么会跟那个赵哥来这个地方？我最近都没在片场看到你，还以为你已经不在这边了。” “这个地方……”马郊看起来羞窘极了，“赵哥是大股东。呃，我跟他说要在这边拍《四木》之后，他就往这里注资了……这里本来是个挺破的歌舞厅。” “怎么办，”听到这里，小伞点评道，“我有不详的预感……是不是又多了一对在我面前秀恩爱的狗男男？” 林曦被小伞逗笑了，他的好奇也在熊熊燃烧着：“我就说这小县城怎么会有这么高大上的夜总会……所以你拍戏期间一直待在这里，住在三楼的客房吗？” “对，他就住在这，谁让他是这边的老板娘呢。”不等马郊开口，一个声音就插了进来。说话的人把手里拎着的黑猫放进马郊怀里，按着他的肩膀，弯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你们过来了？今天酒水我请。” “啊，赵哥。” 第67章 纸伞：返璞 赵元彬大咧咧地出现，直接亲了马郊一下以宣告主权。这一举动显然进一步点燃了林曦他们心中的八卦之火。 但马郊并不打算回应他们的八卦。他垂下头去摸怀里的猫，其专注程度就像是抱着一块狗头金，态度罕见的幼稚。jojo这时发现这只黑猫正是之前带自己去马郊那蹭饭的那一只，他开心地对黑猫眨眨眼，黑猫便优雅地眨了回来，然后把头拱进了马郊怀里。 赵元彬对自己的私生活却不像马郊这样避讳，他特别耿直地说：“我们俩说开了，我虽然惦记着死了的那个很多年，但眼前活着的这个我感觉更珍贵。没了马郊我不能活。上次沈老三去马远店里闹了之后，我想了很多。我一直觉得我们都还有时间，但事实是我们俩加起来都八十多了；我也一直觉得我能护他一辈子，可上次出了那事我才意识到总有我护不住他的时候。所以我得让他知道我的心意，不让他继续胡思乱想下去。再想，我们可能就只能守着对方的牌位了。” “别胡说，什么死不死牌位不牌位的！”马郊摸猫的手顿住，抬头瞪赵元彬，后者翘起嘴角，冲着马郊的嘴角就香了一口。 瞎了！林曦心里一阵痛呼，下意识扶额错开目光，却发现jojo正目光炯炯地盯着赵马二人，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而小伞正趴在伞边上煽风点火：“秀恩爱一点都不讲究花样，差评！喂，金眼怪，快点跟林曦秀回去，我看好你哦！” “说到这个水舞间表演，”林曦很机智地开始了一个新话题：“我记得是澳门那边的演出，场地要很大，水也得很深才行啊？” “嗯，叫水舞间只是噱头而已，这小地方哪有资源搞那个，澳门那个可是投入了几十亿元。我这个就只是在池子中间搭舞台，配合喷泉做演出而已，唬一下小地方的人还是够的。”赵元彬似乎是心情很好，又或者是把jojo他们都当成了自己人，看起来比之前几次都要健谈许多。 “原来如此。”林曦点点头，又想到了方才自己的疑问：“二楼要价那么高，上座率有保障吗？” “要价高自然是有理由的。”赵哥淡定一笑说。话音刚落，就听音乐声从舞台的方向传来。 圆桌旁众人的目光立刻被舞台吸引了过去。在十分典雅的古筝声中，四队身穿白色高衩泳衣、外披白纱的妙龄舞女从舞台四角缓步走向舞台中心。 随即，舞台正上方的架子慢慢下降，落在舞台上。姑娘们在浅水中旋转轻舞，玉足在水面上点出一圈又一圈令人遐想的涟漪。她们一边跳一边聚集到一起，合着节拍一起脱下身上的白纱，然后在水中拖着白纱走向舞台中央的架子，用一只手和一只脚攀住架子。紧接着，在壮阔浩大的音乐声中，架子重新升空，地上的喷泉也伴着音乐跳跃舞动起来！ 音乐节奏越来越快，音调越来越高，喷泉的涌动也越来越多样，越喷越高，紧随着飞在半空中的舞女们腾空而起！最终，当乐曲的*到来时，喷泉的水柱终于击打到了舞女的身上，全场的舞台灯都亮了起来，整个表演厅都弥漫着水雾。在灯光的陪衬下，美得好似仙境，观众席上的众人不禁都发出了惊呼。 可惊喜并未就此结束，只见许多根绳子从空中垂了下来，架子上的舞女们纷纷伸手用绳子缠住自己。紧接着，绳子移动起来，其上如谪仙一般的姑娘们，离二层的客人们越来越近，近到能够清楚地看到她们眼中盈盈的笑意！就在这时，她们手中沾着水的白纱一甩，水珠就像宝石一样袭向二层的众人！ 林曦的嘴巴从舞女们走到舞台中央起就没有闭上过，眼睛一直亮晶晶地盯着她们曼妙的身材和半遮半露的身子，浑然没有来自首都、见过大世面的风采。等姑娘们升空驾着绳子款款而来，他更是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像旁边几桌的客人一样走到看台边上，朝姑娘们探出身去，企图用脸和手去接姑娘们白纱上带着暗香的水珠—— 却被人抱着腰部一转护在身后，一滴水都没沾着。 “……”林曦被jojo拦在怀里，闻着对方白天从片场带回来的汗味和烟味，清醒了，然后看看眼前少年手里撑着的伞，又无语了：“你……带着小伞就坐这个？” “谁让你突然傻乎乎地站起来？喜欢玩水我可以陪你玩，今晚就一起洗澡吧！”jojo瞪着猫眼气鼓鼓地说，显然在有威胁的外来“入侵者”面前猫病复发，把什么温柔大度爱他就让他开心忘了精光。 “我只是想看的清楚一点，你别把我说的色眯眯的啊！”林曦非常窘迫，用力推了揽着自己的人一把，回到座位上坐下，对赵元彬挑起大拇指：“厉害啊赵哥，这个表演可真新鲜，我都没见过，你这口碑传开了，恐怕能拉动整个县城的旅游消费啊。” “过奖了。”赵元彬浅浅的客气了一句，眼睛在jojo和林曦之间游走了一遭，求证地看了马郊一眼。 马郊一秒理解他的意思，凑在他耳边小声说：“我也觉得是，但林曦不承认。” 趴在马郊怀里的黑猫听到这句，立刻抬起头朝jojo“喵”了一声：怎么，你跟你家小林子还没成呢？ 说到这个，jojo立刻想起了什么。他起身把纸伞递给林曦，匆匆交代了小伞一句“看好他”，就对马郊说：“我想出去透透气，这只黑猫能不能借我抱一会？”黑猫很配合的从马郊腿上站起来，直接跳上了jojo的肩膀，在他脖子上环了一圈，“喵！” “去吧，小黑好像特别喜欢你，我们就坐在这。”马郊笑着对他摆摆手，看jojo走远，立刻问林曦：“你跟路玖冷战结束了？” “呃，嗯。”林曦撑着伞，尴尬又害羞地蹭蹭鼻子。 “那你们现在在一起了吗？”马郊又问。 林曦转头去看舞台，不肯跟人对视：“你不要修成正果之后就感觉再没有纯粹的友情ok？我跟jojo什么都没有。”害怕继续追问会说出奇怪的话，他再次运用了转移话题*，悄声问伞上面的妖精：“小伞，你感觉如何，好看不好看？刚才jojo拿你挡水了吧，也算是提前体验了一把挡雨的感觉？” 没有回应。 林曦奇怪地皱眉，刚才看演出时她还大呼小叫，怎么现在没了声音？他把伞放到地上，借着舞台还在闪烁变换的灯光看向伞面上的绿衣少女，却发现对方正委顿在地，昏迷不醒，“小伞？！” 表演厅外，jojo抱着黑猫找到安全楼梯间钻了进去。黑猫灵活地挑上楼梯把手，坐姿优雅地蹲下：“喵？”有事哦。 “我问你哦，你会发情吗？”jojo弯下腰问他。 “喵咳咳！”黑猫显然没想到是这种问题，眼睛在jojo的胯下转了一遭，“喵！”当然会啊，老子又不是被阉割的家猫！ “那发情时应该怎么办？我上次发情特别难受，控制不住地想要跟小林子……那个，结果他跟我冷战了一个多月。”jojo一边说一边叹气，“他很不喜欢那个，但我怕下次发情我还是控制不住。” “唔喵……”原来是这样。黑猫非常人性化的点点头，歪头沉思：你虽然还有猫的气息，但终归变成了人。做猫的时候发情可以溜出去随便找只不论公母硬来，但做人就得两情相悦……在下次发情之前跟小林子两情相悦不好吗？ “我也想啊，但我怕做不到。很多时候我都不明白小林子在高兴什么，又在生气什么，更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他喜欢我……”jojo沮丧地叹气，“我又不愿去那个别人。” “喵喵，”那就装可怜咯，跟那个赵元彬一样。黑猫淡定地舔爪子给自己洗脸，“喵呜喵。”我可是被迫围观了赵元彬把马郊哄上床的全过程。 “哦？跟我讲讲！”jojo兴奋地耳朵都竖起来了。 “喵……”怎么说呢，黑猫洗脸：既怪我方太蠢萌，又怪敌方太狡诈。先是很强势地亲亲抱抱，然后就磨蹭着撒娇说什么好难受忍不住帮帮我……然后马郊就傻乎乎地搭手“帮忙”，最后把整个人都搭进去了呗。 “发人深省！”jojo鼓掌，“不过这么轻易能成也因为马郊本来就喜欢赵哥吧，可小林子对……”他的话还没说完，楼梯间的门就被猛得推开，林曦拿着伞白着脸朝他冲过来：“jojo，小伞出事了！” “怎么了？”jojo下意识伸开双手唬住两步从楼梯上跳下来的人，接过纸伞：“小伞？怎么晕过去了？” “喵？”林曦还没回答，黑猫却先站起来了：咦，这伞是成精的？ “你看得到小伞？那你知道她是怎么回事吗？”jojo立刻问，还给林曦解释：“这只猫能看见小伞。” “喵……喵喵喵。”黑猫凝神看了一会：看样子……是返璞了吧？你们看，她少了一只手。把伞翻过来看看里侧的伞面，是不是有一只手？ jojo立刻把伞翻过来细看，果然看到了一只姿态曼妙的纤纤玉手：“有，这是怎么回事？返璞是什么？小伞还会醒吗？” “喵咪……”应该会吧，目前只是缺了一只手。至于返璞是什么……黑猫站起来伸了伸懒腰，尾巴一甩： 有实用作用的器具，比如锅碗瓢盆勺杯伞，一旦成精就会成为器具和妖怪之间的第三类。它们既不能脱离本体存在，又不能做本体应该做的事情……以这把伞来说，一旦它沾上水起到了挡雨的作用，身上的灵性就会被迫消散，直到变成一把再普通不过的纸伞。 第68章 纸伞：探寻 黑猫甩甩尾巴，给小伞目前的状况下了定论：因为它接触到了水滴，起到了一把雨伞最基本的作用，所以它身上发生了返璞现象，灵气逐渐散去，很可能变成一把在普通不过的纸伞。 jojo听了这话之后松了口气：“哦，那以后不让她沾水就是了。可她缺的这只手怎么办，还能回来吗？” 林曦却不想他这样放下心来，相反，他蹙起眉头，十分不安地想：那小伞的梦想怎么办？ 黑猫观察着面前二者的反应，胡须微颤：“喵呜~”我不知道她的手还能不能回来，我只是见过妖精返璞所以知道怎么回事。能帮你们的就这么多，我要回去了。它说完，轻巧地跳下地，从楼梯间的门缝里钻了出去。 “哎，它怎么走了？”林曦听不懂黑猫的话，顿时显得有些慌乱茫然，“他有没有说小伞的手怎么办？” “他说他不知道，”jojo看林曦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有点心疼地揽住他的肩，“你也别太担心了小林子，今天只是意外，我保证再也不用这把伞挡水了，小伞不会有事的……” “不，不是它有事没事的问题。”林曦却说，“你还记得小伞的梦想吧？如果它知道自己注定不能挡雨……该有多伤心啊。” “伤心？为什么伤心。”jojo澄澈的眸子里都是茫然，“我知道它的梦想就是挡雨啊，可事实证明它的确做不到……所以它只能面对现实咯。” 只能面对现实。林曦的心口因为这句话猛得一揪，抬起头就想反驳jojo。可当他抬头看到jojo关切的表情时，那些带着感同身受的茫然、痛苦和无奈的话顿时都哽在了喉头——是的，他没法指责jojo，他没法指责他“把别人的梦想当成了什么？”“如果可以轻易地朝现实妥协，那么梦想还算是梦想吗？”“你有什么资格劝别人轻易放弃？”“所谓梦想，就是要不计代价、作出牺牲之后才能视线的美好愿望啊！”他没法指责jojo“你难道没有梦想吗！” 因为jojo就是这么干净单纯乃至愚蠢，他的确没有任何梦想。如果说现在的他有什么执念的话，大抵也不过是跟自己一直黏在一起、有个归属之地而已…… 林曦眸中因为愤懑而燃起的光一点一点暗淡了下去。他深呼吸了一下，别开了眼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林曦，冷静……jojo不是个人，起码目前还不是。你不能因为他开始当演员就认为他已经有了事业心和梦想，你必须给他时间成长……不要因为这种事就对他发脾气，不要勉强一个不知道梦想是什么的人支持别人的梦想……别对jojo有过高的期望，这样就不会有过高的要求……别跟他争吵，这样谁都不会愉快。 这样想着，他别开眼，把手上的纸伞收了起来：“……如果能够轻易的面对现实，梦想就不叫梦想了。”他说完，小心翼翼地把伞抱在怀里，没精打采地对jojo露出一个不走心的笑容：“回去吧，到家给游方他们打电话，向《山海经》老爷子寻求场外援助呗。” jojo却看着这样的林曦愣住。他呆呆地仰着头，看林曦抱着伞走上楼梯走出楼梯间，想要叫住他，却不知道叫住他之后该做什么。他能感觉到林曦刚才是生气了，却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生气，更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生气了却不肯对自己发脾气……又冷战了吗？可他刚刚还对自己说话了……又或者说，林曦已经……不屑于跟自己发脾气了？ 他就这样站在原地胡思乱想，直到一声微弱的猫叫把他唤醒：“喵。”你还戳在这做什么，准备立地成佛？你家的小林子正别别扭扭地站在门口等你了，快去吧。 “啊……好。”jojo听了，连忙往外跑，却又被黑猫叫住：“喵！”对了小子，关于你之前问的那件事。 “嗯？”jojo顿足回头，就听黑猫挠着耳朵说： 在花脑筋纠结发情这件事情之前，先学会做一个顶天立地、有所担当的男子汉吧。 笙歌夜总会门口。林曦抱着纸伞站了半天，还是不见jojo的身影。他叹了口气，决定回去找人，却发现jojo正一脸沉思地往外走。两个人脸对脸打了个照面，不约而同的开口：“你出来了？”“我是不是说错了话？” 林曦微微一愣，而jojo还是保持着困惑的表情，他抓起林曦的手腕拉他慢慢往水边别墅的方向走，又问了一遍：“小林子，我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缺乏常识的话，惹你不开心了？” “呃……也不算缺乏人类常识，毕竟这种常识连很多人类都没有。”林曦苦笑了一下，把自己的手腕挣出来，“你不要多想，是我对梦想这种话题太敏感了……” “那我就更要弄懂这个话题。我不希望下次说起这个，你还会露出这样苦涩的笑容。”jojo用手轻摸林曦的嘴角，没有固执地重新牵起对方，而是把手插入口袋，“教教我吧小林子，把你在意的一切，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应该懂的一切，全部都教给我。” 林曦脸又难以自控地红了。他捂住被jojo摸过的嘴角猛得停了下来，瞪大眼睛看向还在继续前行的jojo。而jojo在这时停步回头，看着他坚定地微笑：“如果我哪里不懂或者做错了，就对我发脾气吧。让我尽快成长起来，变成一个合格的人吧。林曦，把我养成一个最符合你期望和要求的人，然后让我永远留在你身边，好吗？” “……我这样说完之后，他就拔足狂奔了起来，一直冲回别墅把自己锁进了二楼卧室，连纸伞都扔在了门口，怎么喊都不肯开门。”半个小时后，jojo拿着手机盘坐在水边别墅二楼的走廊上，十分无助地给路遥打电话。 路遥在电话那边哈哈大笑，丢下句“你等等”去看坐在床上的游方，只见游方还在接林曦的电话，不耐烦地一个劲儿翻白眼：“嗯嗯，他是说了养成……不不你想太多了，他说的养成不是那种色眯眯的东西！林曦你有完没完，jojo一向想起啥来说啥你怎么还没习惯啊！？” “喂？主人，你在听我说话吗？你说我要不要冲进卧室看看林曦啊？电视剧里说这时候屋里的人会想不开做什么傻事。”jojo对着手机哇哇叫。 “别别别，千万别！你冲进去林曦才可能一时想不开从窗户里往外跳……”路遥连忙喝止他，声音带笑，“那什么，你不要太担心，林曦应该只是太过害羞……你以后跟他说话的时候委婉一点，嗯，谈情说爱的小说和电视剧也少看一点。” “哦。”jojo很听话。 “你最近变这么懂事我都有点不习惯了……”路遥温柔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还有，以林曦目前的状态，应该是没法好好跟你说明他在意的究竟是什么，你只能自己去探寻。返璞这件事我帮你请教过《山海经》老爷子，他说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小伞的手不可能恢复了。你等小伞醒了把情况跟她说清楚，然后看看她在梦想和返璞之间会如何选择吧。” “嗯，好，可是……”jojo眉头紧皱，“如果它还是选梦想，我该怎么办？我已经不希望再看到有精怪在我面前消失了……” “这个我没法告诉你，你要自己做判断。”路遥郑重地对他说，“我只希望你记住一句话：命运是属于自己的，你有权掌握自己的，而别人也有权掌握他的。” 每个人都有权掌握自己的命运吗？jojo有些茫然，挂掉手机，拿起放在一旁的纸伞撑开，就听小伞有些虚弱的声音传来：“呜……好痛。” “你醒了？”jojo把伞放到了地上，很歉意地倾身盯着她：“抱歉啊，都怪我刚才用你挡水。你返璞了，失去了一只手……那只手到了伞的背面，变成了另一幅画，已经没有办法治好了。” “……这样啊。”小伞缓缓地从地上坐起来，看了看自己消失了的手--没有血也没有骨头，只有两截断掉的线条--淡淡地一抖袖子，用衣服遮住断手，跪坐在伞面上，两眼发直。 “这样一遮就看不出手不见了。”jojo不忍心看她这个样子，没话找话地帮她开解：“以后注意不要碰水就不会有事了。” 小伞却低声回答：“别说傻话了，我是一把伞，怎么能不碰水呢？” “你不是伞，是伞精，”jojo皱眉纠正，“你已经失去了一只手，刚才不还喊痛吗？难道你还抱着去给人遮风挡雨的念头？” 小伞沉默，垂下眼睑盯着自己的衣服，过了很久才抬起头来，脸上再次浮现了笑容：“嗯，你说的对，失去一只手的确很痛。” jojo的心情顿时明朗许多，但同时又增加了关于梦想的困惑：她这么轻易就放弃了？那小林子又在担忧什么呢？ 却听小伞在这时接着说：“所以，为了尽量少受煎熬，还是希望这边能尽快下雨……全身都返璞的话，我就不会那么痛啦。” 与此同时，门内的林曦慢慢松开了握着门把的手，想起游方在刚才那通电话里对他说的： “世界上美好的东西不仅是梦想，生命本身也是很美好的东西——虽然我不知道精怪算不算生命——我知道你执着于梦想，无论是你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但希望你也能理解jojo对于生命的尊重和热爱。他也许缺乏常识和野心，但拥有更丰沛的温柔和善良。当梦想与生命相悖时，该如何选择？怎样做才是尊重别人？这个答案，我希望你跟jojo一起找到……林子，试着多教导依赖jojo一点如何？毕竟无论他的情感究竟如何，他都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家人以外最爱你的人了，不是么？” 第69章 纸伞：三个傻瓜 第二天一早，林曦挂着一双黑眼圈出现在别墅的客厅，就听到厨房传来乒乒乓乓的瓷器碰撞声。他心里纳闷，喊着“jojo你在干嘛？”走进厨房，就发现对方正在手忙脚乱地对付平底锅里的煎蛋，是不是被溅起的油星碰到，跳着脚一个劲儿嚷“好烫好烫！”而鹅黄色纸伞则被他倒悬在窗前，伞面上的小伞以一种十分少女的姿势趴着，看向放在伞下面、亮着食谱的手机，尖叫着对jojo指手画脚：“翻面啊，你倒是翻面啊，不然又有糊了！” “……”林曦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心底滑过诸多疑问比如：jojo竟然在做饭？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不过他很机智地选择了最关键的一句话说出来：“啊啊啊油温太热了着火了！把炉子关掉盖上锅盖啊笨蛋！” …… 五分钟之后，林曦黑着脸把锅里的黑炭倒进垃圾箱，凶狠地把锅扔进水池，然后回头瞪着捂着脑袋蹲在地上、企图用卖萌混过去的jojo：“大清早你发什么疯？肚子饿为什么不叫我起床！实在饿的不行可以出去买啊，我不是给你钱了？” “都怪她！”jojo一脸无辜地指着假装在看风景的小伞，“是她说想给你做早餐吃的，可她一个伞精又没法拿锅，只能由我代劳咯！” “我最大的错误就是找你代劳！”被点名的小伞奋起反驳，“先是倒了太多的油，然后又开了太大的火，最后却连鸡蛋都不会磕，要你何用！” “现在说要我何用？刚才是谁低声下气地哀求我说：金眼睛帅哥哥，你就帮帮人家嘛，人家只是想看林曦吃饭时开心的样子啊！”jojo俊眉一挑，把小伞的语气学的惟妙惟肖。 “你！”小伞娇俏地跺脚，还想说什么，却被林曦打断。 “那个……打扰你们一下，”林曦下意识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左心口，那里不知为何感觉有些闷闷的，“jojo，你到点上戏了。” “是哦？”jojo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闻了闻自己衣服上的油烟味，孩子气地瘪瘪嘴，“一会管化妆的李姐又要教训我了！” “那你立刻去冲个澡，一会我开车送你过去。”林曦建议。 jojo却很迅速地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走着去，你在家里陪这个伞精吧，千万别让她出现在我面前，看了她就心烦。”他说着，从林曦身边路过，快步离开了水边别墅，用力带上了大门。他一路往片场的方向走，速度越来越快，到了最后，直接把腿跑了起来。一直跑到远远看到拍摄的校园，jojo才气喘吁吁地停下，双手捂住脸就地蹲下，大声喊了句：“啊啊啊！超不甘心！” ——让小林子留下陪着那个小妖精，真是超不甘心！好想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好希望一结束拍摄就能看到他，好希望他只对自己微笑！！！但是不行，起码现在不行，小伞现在应该更需要小林子……她应该是喜欢小林子的吧？如果，让小林子一直陪在她身边，她会不会就放弃挡雨返璞的愚蠢想法了呢？ “……路玖？”这时，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在jojo身后响起来，“你怎么了，肚子不舒服？” “没有，”jojo应声抬头，端详身后模样平平的男人,“你是？” “哦，我是《四木》剧组管摄相器材的剧务啊，你叫我小a就行.”自称a的剧务很熟稔的一笑，上来拍拍jojo的肩，“你的经纪人今天没来啊？快走吧，小心不要迟到了。” 而在此时，水边别墅。 jojo擦着林曦身边走出去，只留下一个匆匆的背影。林曦神色复杂地盯着被关上的大门，一言不发地走到水池边开始刷锅。刷完锅他开始擦炉灶。当他擦完炉灶准备开始擦吸油烟机的时候，一直坐在伞面上的小伞忍无可忍地开口了：“……简直是两个笨蛋。” “嗯？”林曦拿着抹布回头看她。 小伞站起来，抖抖衣服挡住残缺的手腕，一边踱步一边摇头：“我说你们两个，简直是笨蛋！金眼睛的那个呢，昨晚盯着我看了大半夜，今天突然就开始把我们送作堆……我看啊，他是看出我喜欢你，打算用你留住我，免得我非要去挡雨，变成一把普通的雨伞呢！” “嗯……哎，哎哎哎？”林曦先是认同的点头，随即猛得回过神，脸红的直冒烟：“你、你刚才说你什么我！？”莫非光棍了二十多年的我终于被女的（妖精）告白了！？ “我说我喜欢你咯。”小伞十分飒爽地挥挥手，“就知道你会是这种反应，所以我才说你也是笨蛋，你们两个都是笨蛋！明明总是在有意无意地秀恩爱，偏偏还在纠结各自的心思，不肯好好在一起，我看着就为你们着急！” “我们不是……”林曦捂着通红地脸蹲下，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小伞，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抱歉。” “没什么好抱歉的。”小伞却说，她整理了一下仪容，端庄地站着，双眼平和却坚定地望着林曦说：“虽然你们是两个连自己的关系都理不清楚却一直操心别人的笨蛋，但我真的很感谢在着不到两天的时间里你们传达出来的善意。” “林先生，其实昨晚你对我说：你有一个很不错的梦想，我真的感觉怦然心动。你是我漫长的沉睡和短暂的清醒之间，第一个能看到我并且仔细端详我、认可我的人。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坚定地认为自己就是一把伞，即使莫名因为制作者的用心有了灵智也一样——灵智非但没有让我感觉快乐，反而让我不得不经历煎熬般的等待，承受无人应答的寂寞。我发自内心地渴望能找到自己的归属，做一把伞应该做的事情……” “可昨天我见到了你，我动摇了。我发现有人能够看到我，有人能够排遣我的寂寞，能带我看着大千世界……我几乎在一瞬间看到了无比美好的未来，近乎贪婪地想要留在你身边，舍弃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拥有着缤纷绚烂的幸福……可jojo让我知道，我不能这样做。” “我的确喜欢你，喜欢你的温柔理解，喜欢你的专注视线，但这不是基于感情的爱。”小伞说到这里，用手指顺了顺自己的长发，“如果我是爱你的，那在我看着你时，应该会露出jojo那种眼神吧。” “……哪种眼神？”一直安静听着的林曦这时忍不住沙哑的开口了。 小伞笑起来，露出“果然你最关心的还是他”的了然笑容：“今早啊，我拜托他帮我给你做早餐，他听了呆住，下意识抬头看向二楼你的房间，眼神专注温柔得难以形容……一定要说的话，他的眼里似乎下了一场江南四月最最柔和缱绻的春雨。” 林曦眼前立刻浮现了方才jojo离开前看向自己的那一眼，他的心头一阵乱跳，莫名觉得眼眶发热。 “那一刻我就想，我怎么能从这样一个又温柔又愚蠢的人身边抢走对他来说最最喜欢的人？”小伞轻声说。 “其实你……”林曦努力把注意力拉回到小伞身上，“不用因为这种原因选择挡雨返璞……只要把话跟jojo讲清楚，他肯定不建议你留在我们身边。我、我虽然理不清感情这一套，但是陪你聊聊天排遣寂寞还是可以的，毕竟相逢是缘、大家可以做好朋友啊！” “不，我的话还没说完~”小伞从身上摸出团扇挡住自己的嘴笑，“不好意思抢走你只是一方面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我发现我的梦想远比人间繁华来得更重要。你知道吗，昨天水珠落到伞面上时，我最先感觉到的不是疼痛，而是一阵由内而外、发自内心的满足！我当时感觉心口热了起来，感觉自己拥有了力量！虽然你们都没有看见，但我当时的确是张开手作出了护住你们的姿势，全心全意地想为你们挡去所有雨滴！我没法跟你说清当时的感觉，那是前所未有的自豪、坚定、勇敢以及踏实……我在那一瞬间似乎触摸到了一种真理，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途，即使一阵剧痛紧随着幸福感袭来，让我晕了过去。” “可再大的痛苦，再多的阻挠都不可能让我放弃这个梦想了。林曦，我生来就是为人遮风挡雨的，我生来就有力量把他人护在臂弯之下！我为自己感到无比的骄傲……我愿意捍卫自己的这份骄傲，不计任何代价，哪怕是灵智！” 林曦有些呆怔地望着小伞。不知是不是正好赶对了时间，上午灿烂的阳光正好从因为厨房的飘窗射进来……总之，他就是看到小伞的周身在发着光，让她美得难以形容。他震撼于小伞对他说出的一切，同时对小伞的所有话感同身受，因为他曾经也感受过小伞所说的“属于自己的力量”--在jojo傻乎乎地读了自己的书很多遍、终于唤醒了沉睡在其中的书虫后。那时他捧着书虫对自己说：“林曦你看，你的文字也拥有灵魂，你也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改变这个世界，你生来就是应该书写故事的！” “好吧……”呆了很久，林曦举起双手，露出了一个微笑，“你说服了我，我会帮你想办法一起说通jojo……哎，咱们三个在别人眼里，估计就是三个傻瓜吧！” 第70章 纸伞：A 小伞在水边别墅说服了林曦，让他坚定了支持自己实现梦想的想法，而这一切，身处片场的jojo并不知道。他只是在不停地走神，不断想象林曦跟小伞是怎样相谈甚欢……想得忘了正事，便一次又一次地吃ng。 “卡！卡卡卡卡！”当jojo望着季航的眼神第六次放空时，柳岩杉导演终于忍无可忍地扔了手上的执导筒咆哮起来，“路玖你过来！” 季航偷偷吐了下舌头，拍拍jojo后背，递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怜悯眼神。jojo撇撇嘴，拖拉着步子蹭到柳导面前。 而他这种毫无悔意的态度显然激怒了柳导，老头的胸口剧烈起伏，一向笑呵呵的脸难得皱起了许多沟壑：“你今天是怎么回事？这场戏很难吗？不过是让你用心疼的眼神看着郭希遥而已，为什么总是演不出来？想什么呢你，到底还想不想演了？” jojo把头转向一边。虽然已经努力融入剧组、学着像个人一样跟别人相处，但他本质上猫性未泯。平时有林曦看着还乖巧些，现在林曦被他推出去留住小伞，他的猫脾气就犯了——你老几啊，敢对猫大爷指手画脚，愚蠢的两脚兽！ “怎么，我说的不对，你不耐心听？不耐心听你倒是把戏演好！”柳导的火气愈演愈烈，“看你之前的表演我还想，虽然是个新人，但你是天生吃这口饭的，不该因为你没有经验小瞧你……现在看来，新人就是新人，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 “……这是怎么了？”这时，马郊的声音冒了出来。作为监制，他最近又开始出现在片场了。大抵是出声之前他已经大体了解了事情经过，他笑嘻嘻地出来打着圆场，插进柳导跟jojo身边，拉着后者对他说：“路玖，你干什么了惹得柳导那么生气？好好跟柳导说话。柳导，年轻人不懂事，多多包涵啊。” 柳导的脸胀得通红，显然火气未消。但他毕竟不是初出江湖的小年轻，心气比天高，既然砸钱的金主给了台阶，他便不好再追究什么，只挥了挥手：“你休息半小时找找状态吧……路玖，我希望你不要忘记当演员的初心。”说完，老头一脸“我想静静，别问我静静是谁”地扭头走开了。 马郊叹了口气，回头面对jojo：“你怎么回事？林曦怎么不在？” jojo却不答他，只一脸困惑地问：“初心是什么？” “就是你做一件事的最初的目的吧。”马郊看他把柳导的教训听进去了，感觉有些欣慰：“你做演员的初心是什么？” “哦，”jojo一脸天经地义地说，“为了赚很多钱把小林子养在家里不让他再赶稿。” “……答应我，千万不要把这个答案告诉柳导。” 剧组继续运作，拍的是季航扮演的郭希遥的一段跟老师争辩的戏。jojo得到了御批的半小时休息时间，便晃悠到了一个墙角坐下来专心想心事。正想到昨晚的林曦怎么样对着小伞冒星星眼时，他突然听到一句熟悉的台词： “郭希遥，你简直是有病，而且病得不轻！” ——这正是刚才他频繁ng的那句台词。 jojo的耳朵动了动，循着声音探出头去，结果看到一个人正在跟空气对戏。那个人面貌平平，但是表演的非常投入。他望着前方的空白，似乎那里站着一个让他又疼又怕的少年，眼里闪着心疼和无措，却正是今早在路上偶遇的剧务a。 剧务a显然没有注意到墙角后坐着一个人，他还在专注地演下去。他微微地侧头，好像面前有个人正在对他说话，脸上的表情随着并不存在的对话发生着变化，jojo可以通过他的表情轻易地推测出这时郭希遥的台词： “对，我有病！”郭希遥这样说，剧务a显得微微讶然。 “我的病就是你，就是卫方离！”剧务a看起来有些无措。 “你就是最大的病原体，你什么时候才能正视你自己？”剧务a微微困惑。 “什么时候，你才能放下心防，不把别人对你的关怀当成是错误？你什么时候才能接受‘有人在乎你’这个客观事实！”剧务a面露动容…… jojo的眼睛越睁越大，他感觉自己看到了活生生的卫方离，虽然这个人的年龄不对、身材不对、样貌也不对，可他就是觉得，眼前这个就是那个年轻叛逆、拒绝整个世界、却一次又一次被叩响心门的卫方离！ “好厉害！”看到后来，jojo忍不住喝彩，而这一声显然吓到了剧务a。他哆嗦了一下，十分窘迫地朝墙角看来，结果就对上jojo一双上上发亮的大眼睛。 “卧槽！”剧务a只觉双腿一软，差点要跪倒地上。他不自觉地后退两步，连连摆手，“那个啥，我我我我我只是演戏爱好者……我、我演着玩的，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你……”越说越小声，到了最后已经变成了气音：“能不能当没看见？” “为什么要当没看见，你演得那么好，比我厉害多了。”jojo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为什么不去镜头前面演，只在这里偷偷地练呢？” “哈、哈哈……路先生就不要嘲笑我了。”剧务a的脸胀红了，“像我这种路人相哪有本事去镜头眼演？” “路人怎么了？”jojo却说，拉着他就往片场那边拽，“电视里也有路人的角色啊，走，我们去见导演！” “别，别别！哎哟，路哥、路爷、路祖宗！”剧务a蹲在地上一阵鬼哭狼嚎，“我真的不行！我跟您说实话吧，我一到镜头前就僵硬，真的没法演戏！” “哈？” 最终，窝在墙角里变成了jojo和剧务a两个人。 jojo的眼睛因为好奇闪闪发亮，连林曦和小伞的事儿都被他抛到了脑后，满脸都是“快讲讲你的故事！”剧务a看着他的俊脸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往墙上靠了靠，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好好，我讲我讲。” “我从小就羡慕电视里的明星，很喜欢模仿电视剧的桥段。我父母很开明，发现我喜欢演戏之后就把我送到少年宫的小演员班学演技。我学的很开心也蛮不错，小学之前还是不少儿童话剧的主演……后来，一个电视剧组到少年宫来找小演员，我跟其他很多小孩子一起去试镜，那是我第一次在镜头前表演。我自认为我演的是最好的，包括演技班的老师也在门口对我竖了大拇指。我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上电视了，可导演最后挑中了班上最好看的小男孩……”剧务a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我很难过，哭得很伤心，我妈妈不甘心，就去追问那个导演为什么选的不是我。” “结果那个导演说：你家这个小孩，长得这么普通，脸一上镜就有饼那么大，根本不是演戏的料，以后还是专心念书比较好。” “啧，嘴好贱。”jojo听得直皱眉，“演员还是要看演技的啊。” “演员看演技是理想，演员看脸才是现实。”剧务a却说，“再好的演技，也要以有一张令人印象深刻的脸为前提，连观众的目光都留不住，又怎么让观众看到你的演技呢？这些年的经历告诉我，那个导演的话虽然难听却说的很对，我的问题不是长得不好看，而是太过普通。” “唔……”jojo撇撇嘴,“这种事我不清楚啦。”反正老子无论做猫还是做人都美得惊采绝艳啊~ “呵呵。”剧务a很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刚才偷偷演戏被发现的窘迫都忘了，“总之，那个导演的话对我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导致我至今都没法在镜头前自如地演戏。话剧倒还是可以演，但由于长相普通，所以只能演一些上不了海报的配角……年纪越来越大，经验越来越多，我对自己的演技越来越有信心，就越来越想上电视，最后辞了剧团的工作，跟着我的一个学长跑剧组，想试着克服我的镜头前僵硬……” “可你现在还没克服，只能在角落偷偷地演。”jojo毫不留情地指出这一客观事实。 剧务a捂住胸口做中枪状：“是啊……天天站在片场，看着别人在镜头前活跃，看着某些演技不怎么样又不怎么有职业道德的人成为主角，”他说着睨了jojo一眼，“心情已经不是用羡慕嫉妒恨就能形容的了，简直是煎熬……” “既然是煎熬干嘛还要这样做。”jojo吐槽他，“如果你一直没法克服这个心理问题，难道就一辈子靠在片场羡慕地看着别人？” “唔，这样也不错啊。”剧务a伸了个懒腰说，“在荧幕上演戏毕竟是我的梦想，如果没法实现它，就让我呆在最接近它的地方守护它吧！” 闻言，jojo露出了怔忡的表情：梦想，又是这个词。他忍不住伸手抓抓剧务a的衣摆，歪头问他：“梦想究竟是什么东西呢？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在绕着它打转呢？” 剧务a先是被jojo稚气的动作和提问弄得一愣：“梦、梦想？就是你愿意付出很长很长时间去达成的目标吧。” “即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jojo追问，“如果让你用命换一场戏，你干不干？” 剧务a被吓住了：“怎、怎么会干？那不是过把瘾就死。虽然梦想很重要，但生命也一样很宝贵啊。” “是吧！”jojo像是找到支持者一样露出笑容，“为了梦想付出生命实在是太傻了。” “嗯，倒也不能说是傻……”剧务a却说，“只能说，每个人都有作出自己选择的权利，而所有慎重考虑后作出的决定，都应该得到他人的尊重，哪怕涉及生命。我虽然不会用生命去换一场戏，但如果有朝一日我能够登上荧幕，要演一场有生命危险的动作戏……我也一样会做。” “……我听不懂。”jojo脸上的笑容消失，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看上去困惑得不得了。 “听不懂正常，因为这是有些哲学的问题啦。”剧务a看了眼表，站起身来，“与其考虑这些根本没有答案的事，不如先顾好眼前、考虑当下，想想怎么把今天的戏演完吧！” 第71章 纸伞：B 两个小时之后，在家赶稿的林曦接到了马郊打来的电话：“你现在离片场有多远？尽快来一趟，路玖惹事了。” 林曦听得心里一哆嗦，来不及细问，打着鹅黄色纸伞钻进车里，飙车不到一刻钟就赶到了片场。一到片场，就看到场面十分混乱，剧务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柳导晕过去了？”“哎哟，老头真可怜。” “不会吧……”林曦心里哆嗦地更厉害了，完全顾不上其他人投来的异样目光挤进人群，果然看到柳导瘫坐在导演椅上大喘气，而jojo没心没肺地蹲在人家身边戳戳：“喂，你没事吧？” “jojo！”林曦先是厉声呵止了他的动作，走过去把他抓起来，将手里的伞塞给他，然后陪着笑脸蹲到柳导身边：“导演，导演您没事吧？” 柳导对他翻了个白眼，理都不肯理他。 “柳导气坏了。”站在一边的马郊走上来拍拍林曦的肩，低头小声对他说，“jojo今天特别不在状态,你跟他好好说说，让他过来跟柳导道个歉！” “哦，好的！”林曦连连点头，抹了把头上的汗，起身拽上jojo气势汹汹地走开了。 === 两个人一直走到刚才jojo跟剧务a聊天的墙角站住。林曦用手指戳着jojo的胸口逼问他：“说，你怎么回事？你跟导演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jojo转着手里的伞，用鞋蹭地面，“老头问我：今天到底还想不想演了，我就说不想演了……他就浑身一抽晕过去了……” 林曦听得差点浑身一抽晕过去。他忍无可忍地拍了jojo的脑袋一下：“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有没有职业道德！？” “什么是职业道德？”jojo不耻下问。 林曦被噎住，忍不住用力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他让自己冷静下来，努力整理了一下思绪才说：“好，既然说到了这个，我们就把相关的这些都谈清楚！首先，告诉我，你今天为什么不在状态？” jojo低头不吭声。 林曦很强势地地伸手把他的脸抬起来，逼他看着自己：“因为你把小伞跟我送作堆但心里不痛快，是不是？” jojo望着林曦，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就像一只对主人释放善意的猫。 卧槽被电到！林曦咽了口唾沫：“那么你为什么把我跟小伞送作堆？因为你不愿意小伞为了她的梦想失去灵智、牺牲掉性命，是不是？” jojo有点委屈地扁了扁嘴：“我不想再看到有精怪死掉了……” “对，‘你’不想。”林曦打断他的话，“但我不得不提醒你，梦想不是你的，生命不是你的，你无权替别人做决定！” “不是这样的！”jojo这时却扭头甩开了林曦的手，“书上不是这样写的，电视里也不是这样演的！在人类社会里，当一个人要自杀、会丧命时，他身边的所有人都会竭尽全力地阻止他不是吗？生命是最宝贵的东西，大家不都是这样说的吗！” “大家都在这样说，他们说的也没错。所以我们都要爱惜自己的生命，不能浪费自己的光阴……”林曦认真地盯着jojo说,“直到遇到某样东西，珍贵到值得我们拿生命去交换。” jojo瞪大了眼睛。 林曦见他有听进去的迹象，便继续说道：“你看过屈原的故事，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投汨罗江？你也读过文天祥的故事，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留一片丹心照汗青？你看过罗密欧和朱丽叶的故事，他们为什么先后赴死？我还给你看过2008年汶川地震的新闻，你说，那些跳伞兵在明知自己可能丧命的情况下，为什么要从飞机上纵身跃下？” “……为什么？”jojo抖着嘴唇问。 “因为他们愿意拿生命去交换在自己看来更有价值的东西，比如尊严、气节、爱情和职责。”林曦喘了口气，继续说，“jojo,一个人在认真地衡量之后拿生命去交换自己看来重要的东西，跟轻生枉死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如果我刚才说的那些都还不足以让你明白的话，不如让我告诉你一个更近一些的例子——你还记得康康吗？” jojo的眼眶有些发红。 “你还记得他帮黄泽楷挡去池塘里的灰气、魂飞魄散时，是什么样的表情吗？” “在……”jojo哽咽着回答，“在笑。” “对，他在笑，”林曦的眼眶也在发热，“他用自己的灵魂去换黄泽楷的安康，然后露出了幸福的笑容……我虽然也为康康感觉到难过，但我认为这就是他跟黄泽楷之间最好的结局，他得到了他想要的，我们应该尊重他的决定。” jojo捂住了眼睛，慢慢滑坐到地上，用纸伞挡住自己的脸。伞上的小伞始终保持着沉默，她抬头看看林曦，朝他摆了摆手。 林曦点了点头：“……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去给你买瓶饮料。”他说完，转头离开。 而就在他走远之后，小伞悠悠开口问了句：“金眼怪，我只问你一句，如果现在林曦遇到了危险，需要你拿命去换，你换还是不换？” jojo的身体僵住了。 小伞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在乎他的表情，继续发问：“你的朋友和家人——如果你有的话——肯定都会阻止你的，但你知道，用你的命去换就是救他的唯一方法，那么，你是换还是不换？” “在你自己珍贵的生命和你的小林子之间，你会如何选择？你的答案，就是我面对梦想时的答案了。” “不，这是不一样的！”jojo忍不住说，“小林子是我最重要的人，可你的梦想——” “我的梦想也很重要，像林曦对你而言一样重要！你只是还没有梦想，所以并不懂罢了！”小伞毫不客气地点出这一点，“世界又不是绕着你打转的，我凭什么要因为你会不开心而停止追逐梦想的脚步呢！你简直冷酷无情无理取闹！” “你才冷酷无情无理取闹！” “我哪里冷酷哪里无情哪里无理取闹了！？” “你哪里不冷酷……” “呃，打断一下？”这时，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冒出来，“路先生下部戏是琼瑶剧……正在，练台词？”从墙角后转出来的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对面露警惕的jojo微笑，“哦，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剧组负责摄影器材的剧务，你可以叫我b。” ==== 就这样，这个墙角又迎来了新的访客。 剧务b笑眯眯地坐到对自己爱搭不理的jojo身边：“怎么样路先生，你的心情有没有好一点？其实你不用在意，谁都有状态不好的时候……尽快调整好状态，然后跟导演道个歉就没事啦。” jojo一脸高冷地把自己藏在伞下面。 剧务b毫不在意，继续说：“说来，我刚才听见你在这自言自语，还以为是我的小徒弟又在练戏。听说他今天被你撞见了？我的徒弟，就是那个剧务a。” jojo侧了侧伞，总算露出了半张脸。 剧务b仍然一脸温和地自说自话：“说是徒弟，他其实是我的小学弟。当时考演员没考进来，最后学了编剧混进了影视学院。他是我见过的最热爱演戏、最有戏感的年轻人之一，可惜没那么有天赋又有心理障碍，始终没法出现在镜头前。我不止一次地劝他，你都一把年纪了，为什么不找个收入更高更稳定的工作呢？他说，我想离梦想近一点啊。我就问他说，梦想值几个钱，梦想能让你吃饱饭睡好觉？”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 “……然后呢，他怎么说？”jojo等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剧务b笑起来：“他说啊，可是不奔着梦想活，我就吃不好睡不香。” “……哎，”jojo皱起眉头叹了口气，“我问你，如果有一天他要拿命去换实现梦想的机会，你会怎么做？” “我会怎么做啊，”剧务b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点，认真思考着，“我大概会狠狠地那小子一顿，然后帮他照顾好他的父母，让他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你不会难过吗？他如果死了你们就再也见不到了！”jojo歪着头问。 “我会难过，痛苦得要死，哭成傻缺……可如果是他认真思考以后作出的决定，那么我就算不能认同，就算因此痛苦，也会试着去尊重。”剧务b这样说。 jojo孩子气地咬住嘴唇，陷入了沉思。 “毕竟生命是自己的，不是吗。”剧务b在这时做出了结论，“每个人都有权做出自己的选择，也必须对自己的选择负责。我们无需别人左右自己的道路，无权左右别人的道路，同时，必须走好自己的道路。路先生，我从大学毕业开始就奔波于各个剧组，老实说，像你这样毫无演员自觉的人没见过几个。你似乎完全没意识到整个片场的人为你耽误了多少时间，没意识到你一个人给一群人带来了多少麻烦。我不清楚你究竟为什么来做演员，也不在乎你是不是热爱演艺事业，只是想提醒你，你既然已经走上了演员这条路，那么就应该把它好好地走下去！”他说到最后，完全收敛起了笑容，拍了拍jojo的肩，站起了身。 jojo被剧务b突如其来又似乎始终在铺垫的说教搞得有些迷惘，他撑着伞抬头看着对方，漂亮的眼睛里一片单纯的困惑和无助。这个小表情显然萌到了剧务b，让已经准备离开的他停下了脚步，思索了一会多说了两句：“网上流传一句话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记桩关你屁事’和‘关我屁事’这两件事，就能解决生活中的大多数问题。承担自己的责任，同时不对他人的事情过多干涉，这是任何一个成熟的人都应该具备的素质。” “这个我懂……”jojo慢慢地说，泪水渐渐堆满眼眶，“我现在明白，很多东西对某些人而言比生命更重要，比如说梦想；我也明白，别人的人生是属于别人的，就好像我的人生是属于自己的，不该被任何人过多干涉；我同样明白，当别人作出一个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时，即使我不能认可，也要学着尊重……道理我都懂，可一想到会有人离开我再也见不到，我就会非常难过。” “……虽然超乎我想像的幼稚，但也超乎我想像的善良啊。”剧务b忍不住小声吐槽了一句，他伸手揉揉jojo柔软的头发，温声对他说，“可这就是人生啊，有些时候，我们只能在别人的幸福和自己的快乐之间作出选择。” “没有例外吗……” “也不一定。”剧务b回答，“也许会有一个特殊的人出现，那时你会发现，他的幸福就是你的快乐。即使身边人来人往，过客匆匆，年华似水，一去不回……只要有那个人在，所有的痛苦、不幸、错失、伤悲，都会变得可以忍耐乃至品尝了。” jojo的眼泪滚落下来。这时，他听到了林曦的声音：“……jojo？”扭过头，就看到林曦拿着两罐饮料站在不远处，正一脸担心地望着他，朝他走来：“你哭了？” ——会有一个人，他的幸福就是我的快乐。即使身边人来人往、过客匆匆、年华似水、一去不回，只要有他在，所有的痛苦、不幸、错失、悲伤都变得可以忍耐和品尝。 jojo扬手扔掉了手里的纸伞（伞上的小伞发出一阵惊呼），像只流浪了很久终于找到归宿的野猫一样，手脚并用地窜向林曦，用力把他抱进了怀里！“就在这里啊……”他把头埋在林曦的脖颈间呜咽着说，“那个人，就在这里啊……” “jojo，怎么了？不、不要哭……”林曦被猛得扑住，吓得手里的饮料都掉在了地上。他完全不明所以，只是被jojo的眼泪搞得心疼得不行，笨手笨脚地摸着jojo的头发说：“嗯，我就在这里……乖哦不哭啦，我就在这里呐……” “呃……这是怎么了？”在他们身后，剧务a也走了过来。他瞠目结舌地看看抱成一团的林曦和jojo，又看了看被丢在一边的鹅黄色纸伞，最后看看站在一边推眼镜的剧务b：“师傅，你不是说要开导一下男主角……就开导哭了？你到底对人家做了什么啊？” 剧务b耸了耸肩，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有点狡猾的笑：“唔，就在这里啊。” 第72章 纸伞：永晴 jojo抱着不明所以地林曦掉了半晌眼泪，不仅吓坏了来看情况的剧务a，还吓着了被马郊劝过、忍气吞声过来看情况的柳岩杉导演。老头黑着脸准备豁出这部戏不拍了过来骂jojo一顿，结果一走过来就看到jojo哭得眼睛通红，可爱可怜到不行，顿时火气就下去了：“这是怎么了？怎么就哭了？” jojo用力抱着他家小林子不屑吭声，林曦这时倒是反应很快：“路玖在反省呢，想到自己拖累的剧组的进度觉得特别不好意思，这不就哭了……” “我不……”jojo带着哭腔想辩解：我不是为了剧组在哭！我是因为小伞在难过，也因为想跟小林子永远在一起而开心！可他一张嘴就被林曦狠狠踩了一脚：“嗷呜！” “他说他不是故意演不好的，只是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最近压力又有点大。”林曦把jojo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脚在后者的脚上碾来碾去，“哎，他毕竟是新人，年纪又小，柳导，给您添麻烦了。” “哦，这样……”柳导拍拍自己的肚子，脸上终于露出点笑：“知道错了就好，年轻人嘛，只要态度端正了，总能成一番事业的。行啦，反省过就好了，别再哭了。擦擦脸过来补个妆，我们重新开拍了。” “哎，好的好的。”林曦赔笑，又碾了碾jojo的脚：“跟柳导道谢！” “唔……”jojo疼得眼泪继续往下滚，“谢谢导演……对不起导演，我再也不敢了。” “嗯，乖。”老头心满意足地走了，林曦总算抬起了脚，jojo立刻蹲下抱住脚惨叫：“痛痛痛！” “知道痛以后就别乱说话。”林曦轻轻揪揪他的头发，又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拽起来，盯着他的脸看：“你刚才到底为什么哭，连纸伞都扔了？你……想开了没有？” “想开了。”jojo站起来又抱住林曦，“既然挡雨是小伞愿意拿生命去换的梦想，那我会尊重她的选择，不会再做什么别的事阻止她……我会珍惜最后的时间，带着她好好看看这个世界。虽然可能失去小伞让我非常难过……但那毕竟是小伞的命运，不是我的……我以后再也不会……” “嘘。”听到这里，林曦却回抱住jojo的腰，拦住他接下来的话：“如果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你再尝试着阻止也没关系。因为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拿出命去交换目标的觉悟，他们大部分都是一时冲动……你可以去阻止他们，劝解他们，把那些并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家伙留下来，然后尊重那些真的做好准备的人。老实说，对于你珍惜生命的态度……我还是很喜欢的。” 听到林曦说喜欢，jojo的耳朵都要翘起来了，可他想了想又扁了扁嘴：“……我又有点听不懂了。” “现在听不懂没关系，等你见到更多的人，你就能明白我今天对你说的话了。”林曦推开jojo，给他顺顺头发，“还有就是，虽然努力挽留别人的生命很棒，但更重要的还是履行自己的责任、完成自己的使命。如果你连自己应该做到的事情都做不好，就没有资格为别人手忙脚乱。现在，你必须回到你的岗位上，去完成一个演员的工作了。” “嗯……”jojo似懂非懂地点头，“那我去化妆，然后拍戏了。” “去吧，我会带着小伞在场边看。”林曦推他一把，轻声说：“回去再好好跟导演道个歉，记住，对身边的所有人都心怀感激，没有什么东西是理所应当的，比如小伞的灵智，比如你主演的位置。” 没有什么东西是理所应当的吗？jojo有点怅然地被剧务a和剧务b一起拖走了。他一边想着林曦的话一边来到简易化妆间，坐下任负责化妆的大姐一边念叨一边给他重新补粉，趁这个机会观察着周围的世界：他看到的剧务a，他正用十分渴望的眼神望着片场的方向，直到剧务b在他耳畔说了什么，才轻轻摇头，笑着走开；他看到了站在化妆大姐身边的化妆小妹，她怯生生地站在椅子身边，眉头紧皱地观察着大姐给自己补妆的手法，眼睛一闪一闪，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他看到了季航，他穿着棉大衣缩在片场边的一把椅子上，正在昏昏沉沉地睡着，手边放着一本翻卷了边的剧本；他也看到了马郊，马郊着笑嘻嘻地弯腰给导演点烟，似乎说了什么逗趣的话，引得导演拍着他哈哈大笑…… 看到的人越多，jojo的眼睛就睁得越大。他进一步想到了自己熟悉的人：比如林曦，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憋得满身烟味的样子；比如游方，他聊天时突然拿出手机来一阵狂输把灵感记住的样子；比如路遥，对方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门口，睡倒在沙发上，连被子都盖不上的样子…… jojo发现，自己在这些各色各样的人身上感受到了同样的东西：他们统统都生活得十分用力、非常认真、十分用力，他们中间，没有任何一个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视为理所应当，他们无不在为自己目前所有的一切和未来想要拥有的一切而努力着——这，就是人类吗？ 跟真的人类比起来，毫无目标、任性而为、凭喜怒好恶做事、把别人的宠爱放任视为理所当然的自己，果然还只是一只猫而已。 “好啦！”化妆大姐拍拍jojo的肩，打断了他的思绪，“好好拍哦小路，去吧！” “嗯。”jojo眨眨眼回过神来，第一次仰头认真审视化妆大姐的脸，笑着对她说：“谢谢！” ——那么，不如就从今天开始，更努力地学做人吧！ 林曦撑着纸伞走到片场，就听到简易化妆间那边传来闹哄哄的人声：“呀，张姐你流鼻血了！”“冰敷一下吧？张姐你先把头仰起来。”他有点好奇地朝那边张望一下，注意到jojo已经走到场边对导演鞠躬了，便嘟囔了一句“总不会更jojo有关吧”忽略了过去。 “十有*跟那个金眼睛有关。”小伞做贵妃醉酒状躺在纸伞上跟林曦吐槽，“他是个笨蛋惹祸精，刚才还把我扔在了地上！” “他应该只是太激动了。”林曦替jojo说话,“话说回来，我还是没搞清他刚才为什么哭？剧务b到底跟他说了什么？你不是从头到尾都在吗，知不知道怎么回事？” “知道倒是知道……”小伞揉着自己的袖子，回想剧务b的话：“也许会有一个特殊的人出现，他的幸福就是你的快乐。即使身边人来人往，过客匆匆，年华似水，一去不回……只要有那个人在，所有的痛苦、不幸、错失、伤悲，都会变得可以忍耐乃至品尝了。”她垂下眼帘，隔着根本看不穿的纸伞幻想撑着伞的林曦此刻的表情，心中悄悄地说：这个人已经出现了，可惜，我只会是他身边的人来人往、过客匆匆，而不是陪他体味痛快与快乐的那个人。 “小伞？”林曦还在等着小伞给自己解惑，想到jojo的眼泪，他总觉得揪心。 小伞却在林曦看不到的伞面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用非常欢快调皮的语调说：“可我干什么要告诉你？严格来说，我们还是情敌呢！我巴不得你们两个笨蛋再多绕点弯子咧~~” “……”林曦又是害羞又是无语，他压低伞面挡住自己的脸，顾不上这样的做法令自己晴天里打伞的行为显得更加醒目，“矜持一点好吗，把刚认识时那个温柔内敛的江南妖怪小伞还给我啊喂！” “还不回来咯。”小伞在伞面上笑得花枝乱颤，她说：“哎林曦，我们去个人少的地方看jojo好吗，有些话我想看着你的脸说。” “行，等等。”林曦四下看了看，慢慢走到丢道具的角落——道具组的人都去吃饭了，留下一个呼呼大睡的大叔守着。他把伞放到一张桌子上，看小伞踱着步子转过来：“想跟我说什么？” “咳咳，”小伞假模假样地清清嗓子，摆出古代仕女图中的姿势，“你看，我长的冰雪可爱又拥有灵智，不觉得小伞这个名字不太趁我吗？” “你这样一说的确……你这名字是谁给你取的？”林曦摸着下巴问。 “开了灵智的时候就有了。”小伞玩着头发跟林曦科普，“妖怪的名字没那么讲究，一般本体是什么就叫什么。” “这样啊。”林曦回忆了一下过去那个自称小花的碧桃花妖，了解地点头，随即产生了新的疑问，“可如果还有其他的伞精，你们不就重名了？” “就是说咯。”小伞合掌，“所以，我想拜托你的给我起个名字。” “起名字？这个我可不擅长。”林曦讪笑，“我小说里的很多名字都是起名机器随即生成的……” 小伞立刻琼瑶剧女主附身跌坐在伞面上，用袖子掩住脸：“你一定是骗我的，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唉唉你别激动！”明知妖怪根本不会哭，林曦还是感觉心中一慌，“有话好说，起名这件事是可以商量的。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哦……” 小伞从袖子后面露出眼睛，俏皮地眨巴眨巴。 林曦望着她水光莹莹的眼，思索了一会说：“唔，你觉得，永晴这个名字怎么样？我希望你的世界里永远是晴天，这样你就永远不会立刻这个世界；又希望你能够实现自己的梦想，为他人遮风挡雨，在你的臂弯之下，永远都是晴天；更重要的是，希望你永远都不会想哭——当然你本来也不会哭，永远是开心的，心情也永远是晴天……”说到最后，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小伞一直盯着他的眼，不是很自信地问：“嗯，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我很喜欢哦。”小伞沉默了一会，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她站直身子对林曦作揖：“永晴谢林曦先生赐名。” “不、不客气！”林曦的耳朵红了，使劲儿摆摆手。 小伞歪头盯着他微笑，她默默地笑：真好，你真的为我起了名字。这样，你就不会忘记我了吧？从此以后，即使遇到再多其他的伞精，我也会是你唯一的永晴。 只是，对不起哦林曦，难得你给我起了一个那么好的一个名字，可我现在还是哭了，虽然，妖怪并没有眼泪呢。 第73章 纸伞：骤雨 林曦给小伞起了个新名字叫永晴，小伞很喜欢，一直弯着眼睛盯着他看，这让林曦非常得意，等jojo一场戏拍过了，他立刻撑着伞坐过去跟对方炫耀这件事：“小伞现在有新名字了，叫永晴！” “永晴？”jojo咬着矿泉水瓶口体味了一下，顿时羡慕嫉妒恨：“你为什么要给她起名字！不管，我也要新名字，你给我也起一个！” “去去，别掺和！”小伞在伞面上嘘他，“你不是已经有很多名字了吗，人家有什么你要什么，幼稚，不要脸！” “脸这东西要来有什么用？”jojo却说，扔掉水瓶就黏过来：“小林子，起名字~” “哎，别闹，有人看着呢，这里是片场！”林曦又羞又恼地推他，而jojo竟然真的停了下来。他退后一步跟林曦拉开一定距离，不甘不愿地说：“好吧……”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奇怪？林曦不自觉歪歪头，张嘴想要询问，却被从后面走过来的季航打断：“林先生过来了？上午没在呢。”他从上次溺水之后，就对林曦有很好的印象，见到他总是这样笑嘻嘻地打招呼。 “嗯，上午有点事在忙。”林夕撒了个无伤大雅的小谎，有点不自在地转转手中纸伞的伞柄，这个动作引来了季航的注意力。 “林先生这把莫非是遮阳伞？不过今天日头不毒啊。”季航说着抬头看看天，“不过温度倒是挺高，莫非……你这是在祈雨？”而他的话音刚落，就感觉有水滴砸在自己脸上：“……唉？” 站在他身边的jojo也感觉鼻尖一湿，他吃惊地摸了一把，抬头看看万里无云地天空：“……下雨了？” “真的假的？”林曦把伞斜到一边，伸手去接，果然手心一湿：“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太阳雨？” “嚯，太阳雨，林先生，你这祈雨仪式真管用啊！”季航一脸吃惊，看起来有点雀跃。 “祈雨仪式你妹，你这个乌鸦嘴！”没想到，却被林曦和jojo一起一脸嫌弃地吐槽了。 感觉到有雨滴打在自己肩膀上，林曦下意识收了纸伞，拽着jojo冲到一边的屋檐下。整个剧组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太阳雨喧腾起来，演员们纷纷冲到屋檐下躲雨，而导演组和剧务们也护着设备和服装回到了室内……一时之间，拍摄取景的教学楼屋檐下挤满了人。 林曦和jojo是最先撤到屋檐底下的人，所以他们也被挤在最角落、远离雨幕的位置。他们两个仅仅靠在一起，把收起来的纸伞护在中间，一起透过密密麻麻的人群看着楼外的雨。 雨滴先是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在高悬的阳光下闪烁通透的光；过了一会，姗姗来迟的乌云终于登场，遮住了太阳的脸，雨势变大，气温骤降，刷刷的雨声和着人群的交流声，交织成一首令人心慌意乱的曲子，而在这首曲子中，柳导的声音透过手持扩音器传过来：“各单位注意，准备拍第十八场的雨中戏！演员立刻到东头的高一7班教室换衣服，咱们争取在雨停之前拍完！” jojo的头寻声扭过去，然后低头看林曦，而林曦正呆呆地看着手里的伞。 “……等等我。”jojo凑到林曦耳边，闷了半天轻声冒出一句，就挤开人群去换衣服。而林曦犹豫了一会，咬咬牙，挤开人群走上二楼，在二楼走廊上撑开伞。 伞打开的瞬间，就听见永晴似埋怨又似撒娇地说：“要我说，你给我起的名字完全是个flag~说着永晴，骤雨就来了。” “对不起。”林曦闷闷地说。 “有什么对不起的？我现在很开心哦~虽然刚才还担心你要食言，不肯再把我撑开了。”小伞说，“干嘛把我举在头顶，把我放到地上好吗，让我看看这场雨，让我看看你的脸，也让我在看看那个金眼睛的家伙。” 林曦依言横持伞柄，让永晴可以看到她想看到的一切，而永晴说：“哇，真漂亮……我会在这样一场神奇又漂亮的太阳雨里返璞，嗯~已经要选个最美的姿势！” “……”林曦鼻子发酸，什么都说不出，只有咬紧牙关。 永晴侧头看他一眼，继续看着外面：“呀……金眼睛换了一套衣服？这是在拍雨里的戏吗？你要等他拍完再带我去挡雨，还是现在就带我去呢？” “等他一起吧。”林曦说，“他让我们等的。” 这时，楼下传来了柳导喊“卡”的声音，jojo吃ng了。 永晴眯眼看着，突然冒出一句：“那个傻瓜该不会故意拖时间直到雨停吧？” 林曦没说话，只是莫名觉得这是个特别不错的主意：他虽然也是个梦想主义者，还教育jojo必须尊重别人的选择，可归根到底也只是个爱惜生命的普通人。不同于心思单纯的jojo在遭遇“失去”时直白的反应，他的第一反应是理智地权衡、理解和尊重。然而当离别和失去近在眼前时，内心的感性和软弱就会压倒理性和坚强，让他陷入挣扎和矛盾……毕竟，这就是人类。 所以在这一刻，林曦忽然希望自己的教育工作做得不够好，jojo根本没明白自己先前的长篇大论；希望jojo的性格足够狡猾，对自己和永晴都能耍点小心眼，能像永晴猜测、自己希望的那样，让这场雨中戏无法结束…… 可被灯光和摄像机包围的jojo却没有那么善解人意的狡猾，更不会对自己最喜欢的小林子耍什么小心眼，他既然懂得了，就会实现他对永晴的承诺，于是，就在林曦和永晴的注视下，他只用了三条，就将雨中戏顺利的完成了。 “cut！过了，很不错，大家休息一下准备一下第十四场室内戏。”柳导拍拍巴掌站起来，被副导演和摄像们护着往室内走。季航的助理冲过来给他挡雨，用大浴巾把他围住。而jojo*地站在原地，仰头望着二楼，对林曦招了招手。 林曦根本拉不动步子。他的腿开始发软，心一阵一阵地揪痛，他张口小声说：“不行，我做不到，这跟让我亲手杀死你有什么差别？我后悔了。” 永晴却没有生气，相反，她很平静地说：“带我下去吧林曦，把我撑在你跟jojo的头顶。我以前躺在店里的时候，曾经见过小女孩把两个名字涂鸦在一把伞下，你说，同打过一把伞的两个人，是不是可以永远在一起？” “不行，我后悔了，我做不到……” “林曦。”永晴温柔地笑起来，“快走吧，你看，jojo在下面淋雨呢。” ==== 此时，站在下面的jojo仰着头看着二楼。巨大的雨滴砸在他长长的睫毛上，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可他还是认真地望着二楼。即使离得太远什么都听不见，他也能从林曦的脸上看出对方此刻的想法，并且对此豪不吃惊，因为他知道，他的小林子本来就是这样一个心软到怂、临场变卦、说一套做一套的笨家伙。 ——也是个总能作出坚持本心的决定的家伙。 所以，他十分耐心地等待着，胸有成竹地看林曦拉动步子离开二楼走廊，然后撑着伞出现在一楼的屋檐下。 jojo张开双臂，他对林曦说：“来。” 而林曦，红着眼睛撑着纸伞，一步一步向他走近…… jojo清楚地看到，当雨滴打在伞面上时，有黑色的水滴从那里溅起来，然后炸开成漂亮的金色小水花。小水花越来越多，整把鹅黄色纸伞都呈现出一种朦胧的金色……而撑着伞的林曦，显然并不知道伞面上发生了什么。 林曦走到jojo面前，用手上的纸伞挡住自己和jojo。他感觉jojo握住了自己抓着伞的手，对方手心的温暖让他发烫的眼眶恨不得流出眼泪来：“jojo……”他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却不知道继续说什么。 而jojo伸手捏捏他的耳朵，用诱哄一样的声音说：“小林子，你抬头看。” 林曦应声抬头。 中间有星星点点的墨迹正从伞的正面印到背面来，墨迹缓缓连接，扭动，渐渐形成了一只手、一只胳膊，然后是肩膀、驱赶、脖子……最终，一个穿着绿衣的少女渐渐在伞的背面成型，正是永晴。 永晴的断手已经重新连上，扭出一个漂亮的兰花指，另一只手则挽在耳侧，似乎在抱着什么东西。她的身姿微微侧着，双腿舒展，似乎正飞在空中，是贪图繁华潜入人间的谪仙，她的头微微侧转，靓丽俏皮地注视着望着自己的两个人。 “这时……在水舞间时，那些舞娘的姿势。”林曦认了出来，他讷讷地说，声音逐渐哽咽，“这就是她在彻底醒来到返璞之间，见过的唯一、也是最美的场景了。”说到这里，他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嘘，林曦……”jojo微微探身，用自己的额头顶住林曦的，像是一只温柔的猫咪，“别哭，不是说要尊重她的决定、她的梦想吗？你看她的脸，快看呀。” 林曦依言睁大眼睛，不让泪水遮挡自己的实现。于是他看见了，伞背面身子曼妙的少女机灵可爱地对他眨了眨眼睛——就像他第一次把这把纸伞撑开一样——然后嘴角上扬，留下一个无比幸福灿烂的笑容，最终，缓缓闭上了眼睛。 雨声渐歇。 教学楼躲雨的人群里突然发出惊呼：“看，彩虹，是彩虹！！！”柳导听见了，立刻抓着随身携带的单反站起来，然后他拍到了： 在淅沥的骤雨之末，以天边的彩虹为背景，一个高个子的俊秀青年无比温柔又无比可靠地把另外一个稍矮的抱在怀里。他们两个共同打着一把鹅黄色的江南手工纸伞，那纸伞的伞面上很罕见的什么都没画，可给人感觉像是在闪闪发光，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好看. ====纸伞，完==== 第74章 城管的哨子：吓破胆的猫 被林曦起名叫做永晴的伞精返璞成了一把普通的鹅黄色纸纸伞。它普通，其实也没有那么普通，因为无论晴天下雨，林曦总会把那把伞带在身边，而所有有幸见过那把伞撑开的人，都会被画在伞内顾盼生姿的水墨仕女图震撼，久而久之，大家都说，林曦不愧是作家，身上带着一股子让人难以理解的喜好和闷骚。 当然，这些话都是大家混熟了之后才说的。夏天不知不觉过去，水边别墅附近的梧桐叶子掉了一地时，剧组借用的中学重新开学时，《四木》终于结束了在这个南方小县城的取景，准备开拔回到北京的郊区取景后面的生活部分，而季航扮演的郭希遥戏份全部结束，就此杀青。 为了庆祝杀青，也为了庆祝大家离开这个小县城，马郊大手一挥，带着大家到笙歌夜总会去包个房间吃饭。jojo和林曦虽然对笙歌夜总会这个地方抱有非常复杂的心情，不过总不会不识相到脱离大部队、扫大家的兴致。 实际上，他们都太识趣了一点，识趣得让马郊都有点惊讶。在大家开车前往夜总会happy的路上，他特意把林曦叫来跟自己乘同一辆车，而一向跟林曦焦不离孟的jojo只是盯着他们看了一会，便很懂事的点点头，和柳导季航他们上了另一辆车。 “……所以，你们又冷战了？这次是为了什么？”一上车，马郊就回头问坐在后面的林曦。 林曦心情复杂的扭了扭手指：“没有冷战。” “还没有呢？麦芽糖一样的路玖竟然一点都不甜不黏了，除非是瞎子才看不出你们中间又出了问题。”马郊压根不信。 林曦叹了口气，眼睛盯着窗外有点发飘：“又出了问题吗……老实说我也感觉我们中间出了什么问题。路玖他最近越来越像个人……我是说，他最近越来越懂事，看起来越来越可靠，但是也越来越沉默。”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咬了咬牙，很尴尬地搓搓自己的手心，继续说：“一个半月了，自从永……自从我有一次在雨里帮他打伞开始，他就再也没……拉过我的手了。” “哈？” ===== 与此同时，另一辆车上。jojo坐在车后座上靠着窗玻璃闭目养神，而季航坐在他身边兴致勃勃地跟柳导聊天。聊了一会他扭过头来戳戳jojo：“很累啊？”合作了一整个夏天，这两个年轻人僵化的关系总算是有了好转。 “还好。”jojo睁开眼看他，淡淡地答。 “高冷的哟……我说你是不是进卫方离的角色出不来了？最近总感觉怪怪的。”季航十分活泼地撞了他一下，动作夸张地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对了，林大哥怎么没跟我们一起坐？感觉他最近都不太怎么理你。” jojo抿嘴不吭声，表情看起来有些僵硬和不快。 而季航并没有察觉，继续说道：“你们俩也真是的，明明跟情侣一样抱在一起，那场面和谐地都能拍同志电影了，我还以为你们俩真有什么呢，没想到一转头就互不搭理了，是吧柳导？”他说着侧头去看坐在一边的柳岩杉，“出彩虹那天您不是拍到他们俩的照片了吗，还说要把那张照片一辈子珍藏呢！哈哈哈，要我说，您那张照片一定得藏好，别让狗仔什么的看到，否则，肯定能搏一个《影坛小鲜肉竟是断臂！》的头条，林曦恐怕也会被你的粉丝扎小人吧，哈哈哈！” jojo放在腿上的拳头猛得收紧了。而一直用余光注意他的柳导显然没有错过这个细节，他在心底了然地叹了口气，没有接jojo的话，而是很自然地换了个话题：“季航啊，这次拍了一个打擦边球的敏感题材，下一部戏准备拍什么啊？” 季航的注意力立刻被从这件事上面引开，可jojo去没那么容易放松下来，他的拳头仍然紧紧地攥着，不由自主地回忆永晴返璞那天发生的事情。 ===== 那天，一场突如其来的太阳雨让永晴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林曦在最后一刻动摇了决心，却在jojo的支撑下履行了跟伞精的约定。目睹了永晴返璞全过程的两个人当时心情都很沉重和激动，这种激烈矛盾的情绪让他们两个人不由自主地紧紧拥抱在一起。而就在这时，也许只是单纯的自然现象，也许是上天垂悯，总之雨势渐歇，天空出现了彩虹，有去取材习惯的柳导将这个场景用单反拍了下来。 他对这个场景非常满意，招手让打着伞走回来的jojo看。jojo先是被图上的和谐景色震撼，有些开心，但随即被站在一边的季航说出的话打入谷底：“哈哈，这个场景有些眼熟~下一步的剧情发展应该就是照片被洗出来贴在宣传栏上，然后林曦被人堵在厕所里暴打一顿、剃掉头发了吧？” jojo当即浑身一颤，连头发都几乎树了起来。只用了两秒钟他就反应过来，季航说的其实是《四木》里面的剧情： 《四木》的主角卫方离是个叛逆的小混混，胸无大志，而第二男主郭希遥则是个家世清白、心地善良的少年。后者跟前者是邻居，一直关心着前者，无论对方有多么冷淡……无论是课堂上的暗示还是池塘边的争执，都是在这个过程中发生的场景。 后来，卫方离不敌郭希遥的坚持和他身上散发出的希望跟温暖，渐渐接受了郭希遥的情谊。不过他知道自己仇家众多，并不敢让别人看出自己跟郭希遥关系不错，就连郭希遥扭伤脚，他也要等操场上的人都散光了才敢去扶对方……他十分矛盾，一边喜欢郭希遥拉着自己、帮助自己，一边又恐惧郭希遥会因为自己受到伤害。 而郭希遥并不怕，在这个善良正直得有些幼稚的青少年看来，只要卫方离能摆脱他那些混混朋友好好读书，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而在卫方离眼中，郭希遥的存在却比不上他的“江湖”，他宁愿瞒着，也不愿意为了对方回到正道上去…… 两个人如此暧昧不清地纠缠着。有一次，两个少年在操场上玩闹，郭希遥大笑着扑到卫方离的背上，而后者不自觉却下意识慎之又慎地将对方护住，这个场景被一个经常被卫方离打劫的富二代看到了，他是那个时代少有的拥有傻瓜相机的人，立刻就把这个场景拍了下来，并且洗成照片张贴在宣传栏上，还在旁边上写“恶心的同性恋！！！”想要以此来报复卫方离。 可他太年轻识不破人心，没想到大家根本不敢对恶名昭彰的卫方离做什么，只敢对看起来就是软柿子的郭希遥下手……他们把小个子少年逼近厕所，殴打他、辱骂他、脱掉他的裤子、在他身上小便……最后，剃掉了他的头发。 当卫方离听到消息赶到时，郭希遥已经被剃成了阴阳头。他又急又气，几乎发疯，冲进教室想要跟伤害郭希遥的人拼命——他大声问：“是谁tm的对郭希遥下了手，出来，老子要废了他！！！” 教室先是沉默了一会，然后，三个男生站了起来。卫方离刚想说什么，就见第四个男生站了起来。紧接着，是第五个、第八个……最后，教室里所有的男生都站了起来。这群平时被他殴打勒索辱骂都没有团结起来反抗的少年，此时为了侮辱郭希遥紧密联结在一起，毫无悔意、昂首挺胸地跟卫方离对视，最先站起来的三个男生更是说：“对他下手又怎么了，他是个喜欢男人的娘娘腔、二椅子，是个变态！” 卫方离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他在群殴中没有退过，在师长的咆哮中没有退过，却在同龄人的指责中退了，感觉到了巨大的无助和恐惧。他十分狼狈地走下讲台，看到郭希遥正一身狼藉地站在门口，后者伸出手，似乎想拉住他，而他躲开了对方的手，满载歉意地丢下一句：“对不起……以后，你还是别跟我来往了。”落荒而逃，留下郭希遥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郭希遥的磨难并没有因为卫方离的远离而结束，相反，是变本加厉。当学生们发现郭希遥没有任何人的保护时，他们予以对方折磨就开始变本加厉。而卫方离没了郭希遥陪伴，更加自我放纵，终于马失前蹄中了敌人的埋伏……当他被人围殴时，郭希遥找到了他。敌人押着郭希遥让卫方离服软，卫方离哪里肯依？敌人就不停殴打郭希遥。等他们打痛快了，卫方离背着郭希遥冲向医院时，对方已经奄奄一息。后者趴在前者的背上，竭尽全力地抱住卫方离的脖子，然后，停止了呼吸…… 这两个少年最后一次对话，就是发生在教室门口，卫方离一脸仓皇地对无助的郭希遥说：“对不起……以后，你还是别跟我来往了。” 而到这里，《四木》在学校的剧情全部结束…… ===== 场景回到出彩虹的那天。jojo被季航的话吓得汗毛倒竖，他那时刚明白“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理所当然”的道理，刚明白自己“演员”身份的难得和他人友善的可贵，就发现自己对林曦的“喜欢”“爱”是不容于世、可能让林曦和自己失去一切的……他不自觉回忆起教室里跟全班男生对峙的那场戏，想起那些从电影学院找来的职业群演眼里的厌恶和鄙夷，吓得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 他不自觉地目光游移，寻找着林曦，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把对方抱进怀里，却听季航继续说：“哈哈……不过路玖不是卫方离那种生人勿近的小混混，这部戏播出去，你靠脸都能火一把……如果真的让你的脑残粉知道你有男朋友，她们也许会给林曦寄刀片甚至泼硫酸也说不定哦？” 季航说的其实都是玩笑话。jojo也知道他只是在开玩笑，可他还是被吓坏了。他不自觉地后退两步，让背后的墙壁支撑住自己，手指狠狠扣在墙皮上，望着一脸轻松的季航和似有所察的柳导，想起林曦一直以来对人前亲密的抗拒，暗暗下定决心：我要保护林曦，一定要。 第75章 城管的哨子：小胖子 坐在后面车里的jojo回忆起来永晴返璞当天发生的事，陷入相当沉重的情绪中。与此同时，跟马郊一起坐在前面车上的林曦却对这些事一无所知。 他只是有些失落又有些无措地回头去看远远跟在身后的那辆车，虽然根本就看不到坐在车里的人。 “哎，都这么纠结。”看林曦不开心，马郊也跟着有些低落。他本身就是敏感的性格，很容易受到他人负面情绪的影响：“好像谁跟感情扯上关系都消停不了……” “我的情况跟你的还不一样啦。”林曦有点害羞地抓抓脸岔开话题，“你跟赵哥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我也说不清是不是好……”马郊有点失落地说，“他一遍又一遍地跟我说他爱我，床单我们也滚过很多次，可我就是感觉不到自己是被爱的……不过我知道问题不是出在他身上，而是在我。我小时候没有从家庭里感受过爱，所以我根本不知道被爱是什么感觉，也就无法说服自己相信他……有时候我简直感觉自己有病，比起他抱着我时许下的海誓山盟，我更在意他看季航扮演的郭希遥时露出的瞬间失神……” “……到这种程度的话还真是挺有病的。”林曦小声吐槽。 马郊苦笑一下：“我已经在努力调整了，但我不知道能不能在找个对我忍无可忍之前改过来……” “嗯，往好处想吧！”有点受不了车里压抑的气氛，林曦再次岔话题：“也许他失神只是因为季航演技好？不愧是科班出身，他一入戏我都看不出他已经26了，看起来跟高中生一模一样。” “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不过路玖也不差啊。”马郊接过这个话题道：“看他演戏，我就觉得看到了想象里年轻的赵哥，甚至下了戏，都感觉他跟赵哥越来越像。” “因为他很多表演都是在模仿赵哥啊，”林曦解释，“比如皱眉的样子啊，叼烟的动作啊，他就是靠这些细节才塑造了一个小混混的形象。” “蛮聪明的办法，柳导那天还跟我夸他，说路玖已经入了戏，很多时候，他就是卫方离。” 他就是卫方离？林曦只觉心头一跳，不自觉皱紧了眉头。 县城很小，车程也很短。很快，剧组就抵达了笙歌夜总会。 财主赵元彬亲自站在门口迎接，走到车边把马郊从车里扶出来。林曦在后面看得连连咋舌，心说如果这都不算爱我就把自己的舌头吞下去！看得太专注没注意脚下有个台阶，绊了一下就往前栽，结果刚从后面车里出来的jojo飞快地冲上来拎着他的后领让他站稳，时间卡得刚刚好，就好像青年一直盯着林曦，就等着在他摔跤的时候把他护住一样。 “唔！”林曦被拉住，免了摔个狗啃泥的命运，却悲剧地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血腥味瞬间在口中弥漫，疼得他差点掉眼泪。 jojo把人拉住刚松口气，就看林曦捂住了嘴。他立刻关切地皱起眉头，拉完林曦的手弯腰去看他的嘴巴：“怎么了？咬了？痛？” 林曦手被拉开，就看jojo的一张俊脸逼到眼前，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甚至有种闭上眼睛的冲动，却在这是看到了一抹桃红色的影子飘过来，绕着他跟jojo转了一圈，“？” “锵锵！”最后，桃红色的影子停在林曦和jojo的头顶说话了；“这么长时间不见，你们竟然还是这幅公然秀恩爱的德行，真是让人倍感亲切啊~不知不觉大半年都过去了，亲爱的人类们，有没有想我啊！” “这、这声音？”林曦有些不敢置信。 “这、这语速？”jojo也有些出乎意料。 “莫非，是小花，碧桃花妖！？”他们异口同声。 “哈哈，就是我呀~”桃红色的气欢快地说，然后把自己捏成了一个很q的桃心。 “什么碧桃花妖？”站在前面的马郊被林曦二人说话的声音惊动，疑惑地回头看看他们，又看看他们一起盯着的天空，“你们在看什么？哎不管了，林曦，快看门口，是谁来了？” 林曦依言看去，就看到两个男人正摆着pose戳在夜总会金碧辉煌的大门门口，好像背后的是他们的宫殿：“啊，游方，路遥！” 路遥和游方出现在笙歌夜总会门口，这让林曦和jojo都惊喜万分。特别是jojo，他欢呼一声，张开双臂就朝游方冲了过去——然后被路遥拦住，按着脸推开。 “瞧瞧这肢体语言多到位，典型的乳燕投林。”路过的剧务a非常专业的点评，“跟看见亲爹一样。” 可不就是跟亲爹差不多嘛。林曦心里默默答，也忍不住笑着快步走向他们：“哟，你们怎么过来了？掐着我们回京的前一天来探班啊？” “怎么，不欢迎？”游方伸手摸摸jojo的头发，笑嘻嘻地睨了林曦一眼，视线在他手里的纸伞上停住，“我们听说这把伞返璞之后就一直不放心你们，但暑假活动太多走不开，一直拖到现在才来。不过看样子，你们情绪还算稳定？” “不稳定的阶段已经熬过来了。”林曦耸肩，看了jojo一眼，犹豫着要不要跟对方说说jojo的反常，却见桃红色的气体突然从他们四个人中间冒出来：“返璞，我刚才是不是听到了返璞？莫非有其他妖怪在？” 林曦对它提了提手里的伞，问路遥：“这个是小花？它现在就算是恢复了？怎么是这个样子的？” “灵智开始逐渐复苏，但是还没完全恢复，成不了人形。”路遥解释道：“根据《山海经》老爷子的说法，大概是因为jojo的灵气格外纯粹，他呆过的地方都会有很丰沛的灵气遗留下来，所以小花的苏醒也比预料中快……也正因为jojo的灵气比空气中的要更纯粹，所以小花的苏醒不算正常醒来，更接近于被一盆冷水泼醒。” “……所以？”jojo和林曦的心中涌起不详的预感。 “所以，它现在记忆不全、灵智残缺、性格疯癫。”游方微笑着说，其他人却都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有性格疯癫这么严重？我看它还蛮好的啊……”林曦有点难以置信。 “相当疯癫。”路遥扶额，“它苏醒之后每天都坚持趴在窗外围观我跟游方做123言情小说不许写的事情，连续七天，拿闹钟砸都砸不走（闹钟梗见碧桃花妖）。” “……所以，你们根本就是因为嫌弃它影响性生活专门跑来把麻烦丢给我的是吗！！！！(╯‵□′)╯︵┻━┻” 就这样，在南方小县城的最后一天，林曦和jojo接收到了来自路遥夫夫温馨问候（？）和一只不停把自己捏成各种形状的桃红色碧桃花妖。 第二天，林曦和jojo收拾东西离开了水边别墅，跟导演一起坐上了回京的飞机。林曦本打算借坐飞机的机会跟jojo好好谈一谈——昨天回到别墅他就被小花缠着根本没空跟jojo讲话——可后者竟然主动跟剧务b换了座位，跟剧务a坐在一起讨论演技去了。林曦无法，只好在小花的聒噪中闭目养神。 下了飞机，大家就上了副导演提前叫好的车，直奔京郊的第二个片场。在这里，剧组将拍摄郭希遥死后卫方离退学闯荡社会逐渐成熟的剧情； 卫方离离开学校，也离开了从小跟郭希遥一起长大的伤心地。他随便买了张车票，浑浑噩噩地到了另外一个城市，又饿又累的坐在一个小学门口发呆，结果被看门的保安大叔收留，成了小学的另一位保安。在这里，他第一次以“守护者”“秩序维护者”的身份观察这个世界，也第一次凭自己的劳动赚来了钱……最后，他考虑清楚了自己的未来，告别了保安大叔，开始做小买卖，尝试在这座城市落地扎根。 根据剧情，取景地主要是一个镇小学和小学周边。这个镇说是在京郊，但其实并没有受到多少皇城的福荫，只是有两个专门向京津地区输送产品的食品加工厂而已。镇上一共一所幼儿园一个小学一个初中，结束义务教务还想念高中的人只能往五环边上的学校里挤，从被划进北京市到现在，这个镇还没出现能考进三环以里老牌高中的学生。由于有食品加工厂，镇上的一半成年人都在里面上班，剩下的一半基本上则坚持务农种果树。虽然有很多人已经把农村户口转成了城市户口，但这个小镇仍然保留了过去的淳朴和保守——剧组抵达学校的第一天，有个摄像帮一个小孩拍了张白底的一寸照，第二天，一群家长就带着孩子到剧组门口排队，把摄像搞得哭笑不得。 “……真是很难想像这也是在北京。”林曦坐在保姆车里看剧务们把居民们劝走，满心感慨地说，却并得到jojo的回应。他回头去看，就见jojo正脸色苍白，眼神木然地盯着外面的场景，不禁有些担心地轻轻推他：“jojo？” jojo回握林曦的手，不在人前时他很贪恋跟对方的接触，盯着对方的指尖他背诵道：“……这是一个宁静的小县城，宁静到一粒石子砸下去都会引起海啸。城东头的孩子生了病，城西药店的老板就会把药送上门：这可是亲甥舅的关系。这个小镇看起来松散的不成样子，连正儿八经的电影院都没有一家，却又团结得不成样子，所有人，无论大小男女好坏，都被要求‘得像个样子’。好孩子就得有好孩子的样，必须听话，坏孩子也必须有坏孩子的样，骂人打架……总而言之，这个小镇给每一种人都圈定了既定的框架，它可以接纳框架内的坏人，却无法容忍框架外的善良……而卫方离和郭希遥，就是这个镇里的框架外。” 林曦任由对方拉着自己，安静地听着，听完他问：“这是剧本的内容吗，我怎么没有印象？” jojo从自己的包里摸出自己的剧本，翻开扉页放在林曦的腿上，抿紧嘴拉开保姆车离开。林曦透过车窗看了他的背影一眼，低头看剧本，发现jojo刚才背诵的是一段手写的“背景补充”，字写得不怎么好看，比划大开大合并不规整，显然写字的人文化水平不高，但为人非常霸气。林曦挑眉，心里大概知道这行字是谁写上去的。 “咦，这是在写这里吗？”小花这时候从林曦身边的双肩包里冒出来——那个包里放着纸伞和碧桃花枝——把自己捏成一只帽子戴在林曦头上，低头看剧本上的字。 “不是啊，这是写我们已经离开的那个县城。”林曦回答。 “哦，这样子啊……”小花在林曦头上转圈圈，“我只是觉得，这种宁静啊松散啊团结什么的，跟现在这个地方的感觉一样讨厌。” “讨厌？”林曦有点吃惊，想起刚才jojo苍白的脸色，立刻追问道：“为什么？” “呀，说不清。”小花把自己捏成一个问号，挂在车窗上说：“总觉得，所有不一样的东西，不论是妖怪还是其他什么，都会被这个地方吞噬下去呢。” 不能被发现，不能被发现，绝对不能在这个地方被发现。与此同时，离开保姆车的jojo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他摸出钱，走到路边的百货店买了一瓶水，努力回避店主兴致勃勃地观察，控制自己不要露出嫌恶的表情：这个地方，跟郭希遥死去的那个小镇一模一样。 jojo忍不住想像了一下这里的人发现自己喜欢林曦之后的反应——他们也会用那种令人作呕的眼神窥探小林子吗，他们也会用那种粗暴一样的态度伤害小林子吗，他们也会用那种野兽一样的手段驱逐小林子吗？不，我绝不允许！ ……但是赢不了他们。所以要躲起来，要藏起来，要保护好小林子不能被他们发现，对，不能被发现！ jojo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用力扭开水瓶，大口大口灌下去——jojo完全没察觉到自己入戏已深，完全把卫方离跟自己融为一体，钻了牛角尖。在人类世界里他还太过稚嫩，真的是被季航毫无别意的话吓丢了魂。 很快，一瓶水喝光，jojo随手把它扔向冰柜旁边的垃圾桶，却因情绪不稳没有投进。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扭头就想走，却听背后传来一阵尖利的哨声，吵得他脑袋嗡嗡作响，让他不得不在百货店店主的咒骂声中回过头去，就见不远处有个五六岁左右、穿着背心短裤、黑不溜秋胖头胖脑的小胖子，脖子上用黄绳挂着个银色的哨子，哨子被小胖子含在嘴里，恼人的哨音就是从这个哨子里发出来的。他看jojo回头，立刻把两条胳膊往后一抬起，像是头小牛犊一样朝jojo冲过来，一路卷起阵阵烟尘。 jojo眉毛一扬，一脚后撤，两手前伸，一把把那小胖子掐着腋下举了起来：“干什么啊臭小子，挑衅我啊？知不知道上一个挑衅我的小孩子怎么样了吗！” 小胖子牛眼一瞪，很不服气，再次吹起了哨子。这次离得近，jojo一眼看到那哨子周围环绕着一圈灰气，很像是之前在黄泽楷别墅旁池塘里、把人往水里拽的那种！ “啧！”jojo心中一颤，心说先是魔化了的关公像又是邪门的哨子，这种东西怎么总是缠着小孩子？他想着，把小胖子放到地上，按着他的脑袋，伸出一只手就往哨子上的灰气捏去。 恰在这时！一团粉红色的、呈箭形的气从远处飞射而来，挡住了jojo的手：“等等，别乱来，这可是爸爸！” “哈？” 第76章 城管的哨子：杀人犯 变成箭形的碧桃花妖从远处飞射过挡住jojo捏向哨子的手，大喊一声：“等等，别乱来，这可是爸爸！” “哈？”jojo的动作立刻顿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观察着面前的小胖子，有心问清楚小花的话是什么意思，可余光看到小店老板那充满窥伺欲的表情，便谨慎地皱眉闭上了嘴。 幸好小花还算机灵，不用jojo明说就了解了他的意思。它把自己恢复成一团粉红色气体，绕着哨子转了一圈，肯定地说：“嗯，没错了，这是这小鬼的爸爸留下的一丝灵魂。” 留下的一丝灵魂？难道……“你爸爸死了？”jojo歪头问小胖子。 小胖子本来凶巴巴的表情一下子塌了下来，黑溜溜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汽。他抿紧嘴，重新在jojo手里扭动起来。jojo怕真的伤到他，只能暂且松开手，还没等他再问什么，就见远处来了几个带着红领巾的小学生，他们看到小胖子立刻大叫起来：“啊，刘文又在欺负人！”“真讨厌，我要去告老师！”“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刘文是杀人犯的儿子，以后也会是个杀人犯！” 杀人犯？jojo按着小胖子的手微微送了一下，小胖子就像小钢炮一样冲了出去：“我爸爸不是杀人犯！！！”他扑倒了为首的一个小孩，跟他扭打成一团。其他小孩立刻乱了阵脚，有的站在一边给自己人加油助威，有的挤上去踹小胖子几脚，还有的尖叫着跑开：“呀，打架了！杀人犯的儿子要杀人了！” jojo被着瞬息间发生的事惊得瞠目结舌。他下意识看向小店老板，就像一个懵懂的孩童遇到不会处理的事情时下意识寻求成年人的帮助一般，却见那老板完全没有上前阻止的意思，反而眯着眼睛看得津津有味。他心中一沉，不禁充满困惑：为什么不管？难道就因为那个小胖子刘文是……杀人犯的儿子？ 就在他陷入茫然和慌乱时，能够让他依靠和信任的人类出现了。林曦出现在巷口，一眼看到了打成一团的小孩子们，立刻厉声呵止道：“住手！”他走上前去，推开围殴刘文的孩子，又把刘文从另一个小孩身上撕下来，伸开两臂让他们拉开距离。两个小孩被拉开，嘴上却还不消停，一个喊：“你爸爸就是杀人犯，老师都说你爸爸是杀人犯，你就是杀人犯的儿子！”另一个则叫：“不准你胡说，我爸爸是好人！你再敢胡说我就打死你！”喊着喊着，两个小子就又要扑向对方。 “都闭嘴，不准打了！”林曦一个人拉架拉得吃力，一抬头看到不远处站着jojo,“愣着干什么，过来拉架！” “哦，哦哦。”jojo这才反应过来，立刻跑过来把刘文抱起来举高，刘文顿时变得像动画《狮子王》里被猩猩举起来的小狮子一样失去了战斗力。 林曦松了一口气，他按着为首的那个孩子，低头问他：“现在说吧，为什么打架？” “是他先打我的！”为首的孩子指着刘文嚷。 “他打你是因为你说他爸是杀人犯。”目击证人jojo开口。 “他爸爸就是杀人犯！刘文的爸爸是个坏城管，他把苏夏的爸爸害死了！”为首的小孩说，立刻得到了其他孩子的附和：“对，我们都知道。”“电视上都演了。”“我妈妈说的！”还有一个把一个站在外圈的孩子推到两个大人面前：“苏夏，你自己跟叔叔说！” 林曦和jojo一起看向这个叫苏夏的孩子。只见他穿着干净的小衬衫和精致的小凉鞋，头发梳的很整齐，皮肤白白的，双眼皮大眼睛，是个正儿八经地小帅哥。猛得被推到人前，他显得惶恐又畏缩，怯生生地抬头看看两个大人，又看看扭着头对他怒目而视的刘文，不声不响地低下了头。 jojo忍不住对这个小苏夏的小男孩产生了好感——没办法，猫咪就是喜欢皮相好的人——他隐约感觉自己已经洞察了真相：刘文的爸爸是个城管，就是社会版上经常报道的、霸市横行的那一种，而苏夏的爸爸是个生意人，由于种种原因被刘文爸爸害死了……他这样想着，张嘴就想安慰一下可怜的小苏夏，却被林曦轻轻推了一下，拦住了话头：“？” 面对jojo疑惑的目光，林曦轻轻地对他摇了摇头。他脸色不太好看，松开了为首的那个小男孩，蹲下凑近苏夏问他：“你爸爸是不是叫苏胜？” 苏夏轻轻点头。 林曦叹了口气站起身，对孩子们摆摆手：“你们以后不要再打架，也不要再说刘文是杀人犯的儿子了……很多事情，并不是大家都说就是对了。等你们长大了，这个道理自然就会明白，都快回家吧，是不是该吃中午饭了？” 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服气地看了看林曦，又瞪了被jojo抱起来的刘文几眼，一哄而散。 林曦转头示意jojo把刘文放下，张嘴想对他说什么，没想到小胖子一落地就狠狠地推了jojo一把，扭头跑开了。 “哎，臭小子！”jojo猝不及防，一个趔趄，他气得瞪圆了眼睛就要追上去，却被林曦抓住：“算了。” “究竟怎么回事？你认识那个苏夏的爸爸？”jojo下意识甩开林曦的手，看了一直在看热闹的小店老板一眼。 林曦动作僵硬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把手插回自己口袋里，压低声音说：“不是认识而是知道……这件事在去年闹得沸沸扬扬，不过那时你还是只猫可能没有印象——苏夏的爸爸，就是‘小贩刺杀城管’案件里的那个小贩，苏胜啊。” “啊？”jojo面露惊色：“小贩杀城管？可那些孩子不是说……” “一言难尽。”林曦这时也注意到小店老板正伸着脖子往这边看。他摆头示意jojo边走边说,将这件事的原委娓娓道来： 苏胜是一个卖水果的小贩，常年占道经营的刺头，无论如何都不肯入驻政府修建的棚内农贸市场，因为舍不得交那点管理费。性格机敏，脑子转得很快，这附近的城管都拿他毫无办法。 直到一个姓刘的新城管调到这个区。新城管年纪不大，脾气很牛，做事方法直接得接近粗暴，又认死理，即使各地媒体都把“城管暴力执法”批地沸沸扬扬，他也毫不畏缩，一如既往地执行公务。 当然，新城管虽然蛮横，但到底不是街上的流氓混混。他虽然一脸凶相，但面对违章摆摊的摊主还是以说服教育为主——他瞪一眼比别人挥拳头还管用——唯一吃过拳脚苦头的就只有苏胜而已。 一个夏天，苏胜拉了一车西瓜在小区外面叫卖。西瓜车很大，占据大半条路，挤得回家的私家车只能一辆一辆缓缓通过，交通很快堵塞起来，远远看去，好像整个小镇的小汽车都堵在了这条路上似的。 负责这个辖区的新城管闻讯赶到，很快来到苏胜的西瓜车前，对小贩招招手：“你就是苏胜吧？回头看看，瞅见没，这些车都是被你都在这的！紧吧利儿地收东西吧，开车跟我到城管大队走一趟。” “哎哟，这位同志怎么称呼？”坐在瓜堆边的苏胜陪着笑脸递烟。 “不抽，少跟我来这套。”新城管不假辞色地挥开苏胜的手：“我听说过你，你被逮到占道经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吧？有完没完。我看你生意也不错，怎么就不乐意交市场管理费呢？” “哎……我做生意真的不赚钱，起早贪黑没日没夜。我老娘有病，媳妇的身子骨不好，儿子今年又要上学了……”苏胜一脸苦相。 而新城管直接打断了他：“少来这套，谁他妈都活得不容易，也没见别人违法乱纪啊！别废话，走，城管大队！”他说着，就要绕过卡车从副驾驶上车。 苏胜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他进城管扭身绕车，立刻手脚灵活地钻进驾驶座，挂上档，一踩油门就要开溜。 没成想新城管早就防他这手，走向副驾驶只是伪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出现在驾驶席旁，一把拉开车门，扯着苏胜的胳膊就把他拽了出来：“草你大爷的，老子就知道你不老实！” “哎哟！”苏胜猝不及防摔倒在地，痛得大声呻吟起来，这时的他不复刚才的温顺纯良，开始满口污言秽语，咒骂新城管：“王八蛋就跟你爷爷我过不去！” 城管不为所动：“骂够没，够了起来开车去城管大队，否则老子今天就砸光你的瓜，让你血本无归！”似乎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他随手就抄起一个瓜用手轻颠。 “别，别别！”苏胜又恨又怕，一个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望着城管的眼睛恨不得冒出火来，嘴上却不得不服软。最终，他还是开着车去了城管大队交了罚款，并自此结下了跟新城管之间的梁子。 从那之后，这两人爆发过许多大大小小的冲突：有苏胜集结许多乡下果农一起叫卖企图“法不责众”，也有新城管扣下所有水果放在院子里让它们统统烂光；有苏胜的不等城管下班不出摊，也有城管彻夜不归的严防死守…… 这两个男人你来我往数遭，终于有一天，他们又在执法和抗拒执法过程中发生了肢体冲突，打红了眼的苏胜抄起一旁的水果刀，对着城管的腹部连捅五刀，后者就这样倒在了血泊里…… “嘶！”听到这里，jojo不禁吸了一口凉气：“虽然那城管的行事手段比较轻盈，可归根到底也算尽忠职守，被五刀捅死什么的……也太惨了。那个捅他的小贩后来如何了？” “死刑。”林曦回答。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jojo点头，可随即再次皱眉：“那小胖子就是城管的儿子？他爸爸明明是受害者，怎么会被叫成杀人犯？”小花显然也对此非常困惑，它在jojo头顶把自己扭成问号。 林曦叹了口气：“大概是因为有媒体刊登了一篇文章那个，名叫《是谁杀了苏夏的爸爸？》” 第77章 番外篇：林曦要搬家 书很畅销，林曦第一次拿到了让自己很满意地版税。人穷惯了就受不得意外之财，拿到钱之后林曦就开始寻思“怎么花钱犒劳自己一下？” 吃的穿的都早早被jojo用演戏的工资填补好了，思来想去，还是换个高档点的小区租房比较好——jojo如今也多少算是小有名气的娱乐圈小鲜肉，每天进出这个居民区都会被人偷偷指点。 再加上这个居民区已经有些年头，攒下的妖怪和精灵啊实在不少，还有一些老头老太太寿终正寝舍不得走，天天在院子里遛弯。上个星期五吧，电视上开始播jojo代言的那款卫生纸的广告，许是让隔壁楼那个心脏病死的老太太看见了，蹲在窗户外面挠了意外上窗玻璃，跟二八芳龄地小粉丝一样一个劲儿叫唤：“路玖看看我！啊啊啊啊我要化掉了！！！”直到被他那个肺癌的老头黑着脸拽走。 嗯，就这么办，搬家！！！ === “不要搬。”jojo用空调被把自己裹成一个春卷，可怜巴巴地说。 “……”林曦扶额，“给我个理由。” “我喜欢这里！”jojo振振有词，“我喜欢这张破床，每次我们在上面嘿咻它都会吱呀吱呀地响~我还喜欢这个窗户，有一次你太激动一不小心把它拉开了你还记得不？还有这张桌子，你躺……” “闭嘴！”林曦抄起枕头糊了jojo一脸，“今天就去看房！马上就搬！不许胡说八道，否则把你阉掉！” “qaq！” === 开始找房才意识到jojo有多红。两个人一走进中介就引起了店里一众房地产经纪人的围观，闪光啪啦啪啦响，妹子们在小小声尖叫，客户经理迅速地把两个人领到vip室关上门，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整理了一下表情，经理亲切地问：“请问路先生想租什么样的房子呢？” 路玖先生考虑了一下严肃地说：“床和浴缸要大……嗷！”被林曦糊了脑袋一下。 林曦迎上客户经理惊诧的目光，假装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想找个安保被叫好的小区，最好有底下车库，楼层不要太高，周边的设施最好能全一点。复式最好，lofer也好，总之要有在家办公的空间。” “哦哦，好的。”客户经理眨眨眼，把满脸“这个经纪人有点*啊”的表情收起来，打开网站搜了一下，迅速找了几个比较符合要求的房子：“这几个怎么样？差不多的话我们可以去看一下。” 林曦大概扫了几眼，排除了几个看起来很破旧的，三个人便起身出门看房了。 === 看房之旅简直像是一场鬼屋之旅。 第一套房子是一个小复式，林曦和jojo在主卧的大飘窗上看到了一个晃悠着小腿、脑袋烂得不成样子的少女：“……” 少女似乎感觉到了灼热的视线，回头看过来，声调充满惊喜：“呀！！！！竟然是jojo！！！！jojo我是你的粉，我要给你生猴子！” 林曦和jojo默契地后退两步，躲到了胖乎乎的客户经理身后。 少女有点害羞地扣扣露出来的脑浆：“抱歉吓到你啦~这个，前两天被渣男辜负了，一时想不开就跳了下去……死相有点难看是吧？话说路玖你竟然能看到我？太厉害了，不止会演戏还能看到鬼？” jojo咽咽口水，有点尴尬地笑了笑。 这笑落在看不到少女的客户经理眼里就变了意思，对方非常惊喜：“路先生满意这套房子？” “不不不！”jojo和林曦果断地甩头。 少女立刻捧住自己血淋淋：“住下来嘛~我会很乖不会打扰你们哒！你们是不是觉得房租太贵？我可以帮你们想办法！”她这样说着，扑到经理后背上，对着经理的脖子就吹了扣气。 经理浑身一抖，头发都炸起来，惶恐地回头张望：“！？” jojo和林曦同情地望着他，同步率极高地朝门口退去。 经理作出尔康手的姿势：“没事没事，是风是风，这房子冬暖夏凉……嗷！” 少女把手从经理的后背抽了出来。 jojo和林曦侧开头，不忍直视。 经理果断地说：“其实后面的房子更好，我们看看下一家！” 三个人迅速撤离，留下少女委屈地呐喊：“黑中介！闹鬼的房子还不降价，把我男神吓跑了，可恶！” === 第二套房子疑似精灵博物馆。房东大概是个很喜欢收集各种民俗古物的东西，房间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奇怪的事物，博古架上也放着很多叫不出名字的摆件，房间里充斥着各种叫不出名字的东西：门口的鞋柜上坐着一溜拿着抹布的小人儿，每个人都把右腿放在右边那人的膝盖上，给对方擦鞋子；客厅茶几中间的假花旁飞着好多花花绿绿的小仙子，不停地揪假花花瓣：“要花蜜！”“这是假花怎么会有花蜜，你是不是傻！？”“要花蜜！”餐厅的大吊灯中间卧着一直浑身赤红的鸟，好像是红毛的凤凰，舒适惬意地躺着，时不时用喙去碰眼前最亮的玻璃；楼梯上有几个书虫用叠罗汉的方式趴着楼梯，尖着嗓子叫：“嘿咻嘿咻，有人来了，快跑呀！” 好一派生机勃勃的、喧嚣的、菜市场一般的景象。 jojo连门都没进，扯着林曦就走，客户经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傻乎乎跟着。 林曦有点不甘心：“挺热闹的呀~”他压低声音问：“你有没有看到那只鸟，简直要美哭了！” “美什么，有我好看吗！”jojo又开始吃奇怪的醋了，眼睛一眯就掐林曦的腰：“这套房子你想都不要想，家里有《山海经》和《鬼话连篇》我就觉得够吵了，前两天又一不小心把《都市奇闻抄》的书虫看了出来……碍事死了！” 林曦被掐得腰身一软，耳朵烧了起来，斜眼瞪了jojo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没有再反驳。 === 第三套房子总算是干干净净了。这套房子是个跃层，一楼是餐厅和客厅，以及一间书房，从螺旋楼梯上楼可以到二层，二层只有两个房间，一个是带大阳台和独立卫生间的主卧，另一个是小小的次卧。二层的外沿有栏杆，站在栏杆前可以看到一楼的客厅和餐厅。 经过前两套房子的磨练，林曦和jojo对这套房子都非常满意。他们直接把房子定了下来，商量了一下签约日期，就开始操心搬家的事情了。 === 由于在老房子里住了很久，林曦的东西有点多，于是他电话给路遥和游悠，让他们早点来帮忙打包行李。 不想路遥夫夫早得比较彻底，提前一晚上就过来，毫不客气地说要在林曦家high一晚,作为告别老房子的纪念。 林曦当然没有意见，反正这两个人给弄脏的也得他们帮忙收拾。他甚至更放肆地表示：“玩就玩得更闹一点啊，把程思刘进也找来！” 被游方一盆冷水泼过来：“……确定你这房子能塞6个人？” “qaq！” “噗~”看到林曦在游方面前吃瘪，jojo笑得没心没肺。他把头搁在游方大腿上，好像回到妈妈身边的幼儿园小孩一样不停撒娇，拉着游方的手给自己挠下巴：“摸摸！” 游方垂眸浅笑，轻轻给他挠挠下巴。 jojo爽得恨不得打呼噜，又把他的手往下拽拽拉倒肚子上：“摸摸！” 游方不以为忤，身上揉揉他的肚子。 jojo眼睛都眯起来了，又把他的手往下拽…… “够了！”路遥果断插入，按着jojo的脸把他推下游方的大腿，把游方拽进怀里拉向厨房：“我男人我带走了，你那里还是让林曦给你摸吧！” jojo从善如流地对林曦挺挺腰：“小林子，摸摸！” “滚，再挺就给你阉掉！” === 四个人痛快地大吃大喝一番，中间马远马老板还带着东东上来送了一趟烤肉，东东抱着林曦啪嗒啪嗒掉眼泪，哭得林曦对天发誓一定回来看他、陪他玩。 到最后，三个人都喝得大醉，jojo被勒令“离酒远一点！”凌晨三点多，jojo把路要和林曦搬到了书房的沙发床上，然后抱着林曦回到床上。 林曦醉得迷迷糊糊，抠着jojo的睡衣嘟着嘴生气：“你、你抱着游方睡去啊！看、看路遥会不会把你……阉掉！” jojo被他抠得心里直痒痒，低头不停地听林曦的耳朵：“我为什么要抱着游方啊，他又不是我最喜欢的人~” “那、那你最喜欢谁？”林曦哼哼着问。 “我抱着谁，就最喜欢谁？”jojo咬咬林曦的下巴。 林曦沉默了很久，皱着眉似乎在思考，半晌得意地舒展开眉眼：“……哦，你最喜欢我！哈哈哈，我就知道我魅力无边~你是不是被我迷得死去活来，觉得我比游方还好看？” “是呀是呀！”jojo笑眯眯地回答，凑上去吻住了他洋洋得意的嘴。 === 明天他们就要搬家了，而幸福的日子，也会继续下去的啦~ 第78章 城管的哨子：谁杀了苏夏的爸爸 有一句很俗套的话说，世界上最美妙的东西是语言，它能融化千年寒冰、给予人救赎；世界上最可恶的东西也是语言，它能颠倒黑白、将人推向万劫不复。 将刘姓城管一家推入深渊的，就是一篇十分精彩的文章《是谁杀了苏夏的爸爸》。在这篇文章里，记者情感充沛地用文字勾勒出了一位起早贪黑、孝顺父母、关爱儿子的父亲，他靠摆水果摊赚取微薄的收入、养活着一大家子人，还不断遭受来自城管的暴力执法。为了家人，为了生存，他流窜、他忍耐……可城管实在欺人太甚！终于有一天，这位憨厚而辛苦的父亲不堪受辱，拿起了刀，反抗了暴力执法的城管！而这位小人物的挣扎，换来的是冰冷的死刑…… 林曦对这篇文章印象非常深刻，因为这个新闻当时引起了广泛的讨论。那天大家正好都在路遥的别墅里，刘进读了这篇文章，一脸义愤难平，他家不是很富裕，对其他同样贫寒的家庭有种天然的同情：“怎么就判了死刑？他是特殊情况，应该特殊处理。”可林曦却不以为然，他提醒刘进：“只是一面之词，不要偏听偏信。” 刘进皱眉：“什么意思？难道那个城管没有打小贩吗？苏胜的身上还留着伤痕呢！他还有母亲要奉养，要供小孩上学，虽然杀人不对……但那个城管也是活该。” 林曦听得不太顺耳：“怎么就活该了……谁知道是不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城管暴力执法也是被逼的呢？” “暴力执法还被逼的？”刘进耻笑。 而游方挥挥手打断了争执的萌芽，他指着报道里面的一段说：“小贩的儿子苏夏跟城管的儿子读同一年级，校园生活十分压抑……城管也有儿子，他也是位父亲，刘进，是谁杀死了他的爸爸？” 刘进一时有些哑然，他叹了口气：“我还是希望小贩能活下来……也挺不容易的，网上有很多人给他请愿。” “幸好决定生死的是法律，而不是民众。”最后，路遥揉揉在他怀里呼呼大睡的胖猫jojo，结束了这个话题。 可惜这件事并不是在法理盖棺定论之后就彻底结束的。 林曦一边将事情向jojo娓娓道来，一边与他一起返回剧组。说到最后，他叹了口气：“当时网上的言论真是铺天盖地，许多人都同情苏夏和他爸爸苏胜，给他们家捐款，还有女明星认苏夏做干儿子、愿意供他念书。” “那城管他们家呢？”jojo眉头紧皱着问。 “国家给了些补助，就这样过了呗。”林曦轻声说，“你刚才注意到那个小胖子的穿着没有？恐怕他家过得比那个苏夏惨很多。” “怎么会这样呢？”jojo思索了一会，怎么都不解：“如果其他地方的人是因为不了解实情才被那篇文章蒙骗的话，本地的人又怎么会不明真相地颠倒黑白，难道他们都是蠢的吗？” 这句话说出来，他以为林曦会瞪自己，谁想对方竟然附和了一句：“对，就是因为蠢。” “啊？”jojo呆呆地歪了下头，悬在半空的粉红问号也跟着弹跳了一下。 虽然心情有些压抑，可久违地看到jojo冒傻气，林曦还是忍不住翘了翘嘴角。他想伸手揉揉少年的头发，可想到这段时间对方的反常，还是握拳忍住，只是语调轻快了一点：“因为蠢，所以才会把报纸上的文章当真理，对身边的真相视而不见。对于这种闭塞的小镇、没见识的小市民来说，报纸上、电视上说的肯定就是对的。他们不喜欢萌发新的想法，就愿意抱着老观念过日子，认为只有抱团的时候才最安全，在任何问题面前，只要站到人多的那边就绝不会错……” “可这是不对的。”心底对这个小镇的厌恶又加深了一些，jojo说。 “嗯，这是不对的。从刚才我就在想……也许我们能帮帮城管家，起码捐点财物什么的。其实我一开始想的是号召剧组的大家都来捐款，但想想……整个镇的人都对城管家那么排斥的话，我们明着跟他们对着干，可能会影响剧组接下来的拍摄。哎，强龙不压地头蛇。”林曦谈了口气。 而这口气好像变成一块巨石压在jojo心头，再次加深了他的不安和恐惧。他忍不住停住脚步，再次拉开与林曦的距离，唯恐被路过的镇民发现他们的不对……他绝对、绝对不要小林子受伤。 可这样的行为本身就很伤人。林曦深呼吸一下，青筋在太阳穴跳了跳，压抑着怒火开口：“你到底——” “那个小胖子的哨子上有他爸爸的灵魂！”意识到林曦可能要爆发，jojo有些慌张地抛出新话题。 林曦的注意力果然被带得一偏，而小花也适时把自己捏成卡通幽灵开始插嘴：“是我先发现的！就在那胖小孩的哨子上，一团灰不溜秋的灵魂，看起来快消散了！” “是心有不甘留下来的怨气吗，会不会伤到孩子啊？”林曦非常担心。 小花却来回晃了晃：“不是怨气……应该说是一丝执念吧？那个哨子应该是城管的，上面留下了些许意识，罡气十足的。” “这样啊……会像气味一样渐渐消失吗？”林曦问。 “会的。说来也挺稀奇，很少有物件上的灵魂过了一年还不散去的，要么就是那抹灵魂放不下什么苟延残喘、要么就是有懂行的人采用手段把它留住了。”小花一本正经地分析，“不过应该对孩子无害，要知道，那可是他爸爸呀！” 林曦听了好歹放下心来，他收拾情绪，打算继续刚才的话题，问问jojo究竟在抽什么风，一扭头却发现jojo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们前面，跟化妆师打招呼开始化妆了。 “……”林曦咬咬牙，皱紧眉头，不快地带着小花回保姆车里写稿子去了：躲得了初一躲得了十五！？晚上回去再收拾你。 ==== 谁成想jojo打定主意要把十五也躲过去了，晚上收工到招待所分配房间时，jojo竟然主动提出要跟林曦分房睡？！他这句话一出，不管林曦冷了，整个剧组都惊了。 开机三个月依赖，谁不知道路玖跟他的经纪人是焦不离孟，私下还有人说他是巨婴林曦是老妈子……怎么，巨婴腿脚有力敢跑啦？！ 柳导也是惊得胡子直颤，可老人家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很快回过劲儿来，扬手让jojo来睡自己的房间。 本来准备做赵元彬的车会城内住的马郊看林曦立在大堂里，脸色越站越白，不放心地留了下来，主动要求跟林曦分享房间。他把有点魂不守舍的林曦拖回房间，关切地拍拍他的脸：“你还好吗？” “我还好……只是没想到，”林曦回神，笑容有点苦，他捂住自己的脸上下搓了搓：“我没想到有一天jojo会主动拒绝跟我同住……一直都是我赶他，这一次……是我做错了什么吗？还是他终于意识到……直男的友谊就该这样其淡如水才对。” “才不对，哪里都不对，你不要轻易就丧气啊！”马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发现林曦在这段感情上的消极跟自己不遑多让，“你们俩成天黏黏糊糊摸摸抱抱……算哪门子直男的友谊啊？你们看对方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jojo看你的眼神就像看神一样，他疏远你肯定是有原因的，不如你主动问问他？” “我想问，但他躲着我。”林曦毕竟不是特别消极的人，只是猛得被jojo拒绝猝不及防，稍微回过劲儿来，他的脑子就开始运转了：仔细想来，jojo的异常是从太阳雨那天开始的……进到这个小镇以后就加剧了，经历了白天的事情之后才……白天莫非有什么事情刺激到他了？他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害怕？紧张？戒备？ ==== 柳导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发现jojo正拿着手机看电影，听到浴室门响，他飞快的关上了视频，可行家出身的柳导还是一耳朵听出了经典的配乐，那是李安的《断背山》。他在浴室门口站定，对视jojo望过来的眼睛，被其中的紧绷震了一下，摇摇头，走到茶几旁坐下，打开场务买过来的几听啤酒招招手：“小路啊，来，陪大哥喝一顿。” “小林子不许我喝酒的……”jojo摆摆手。 “稍微喝一点，不让他知道！”柳导却不依，还激他，“一醉解千愁……还是你怕酒后吐真言，心里有事儿见不得人啊？” “没有！”jojo汗毛一竖，腾地从床上蹦下来，快步走过来，打开一听啤酒，咕嘟咕嘟灌下去半听：“坦荡荡！” 柳老狐狸露出一个不出所料的笑容，不动声色地又劝了三听，灌到jojo蜷在单人沙发上半合眼睛就要睡着才发问：“路玖，你跟林曦是什么关系？” “家、家人……最重要的……嗯……”jojo哼哼唧唧地回答。 “家人？”柳导搓搓下巴，“那你喜欢林曦吗？” jojo笑起来，答案似乎要脱口而出，可笑容很快收住，像是被什么人勒住了脖子一样，他捂住自己的嘴，既不点头又不摇头，醉意氤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在房间里搜索了一圈后，踉跄着站了起来，拉开门就出去了。 柳导慌了，心说我这还没开导呢病人先跑了，赶紧系好浴袍带子去追，一出门看到jojo跪在林曦和马郊的房门前，用头顶着门板，一脸心安。 “小路啊，你想找小林吗？怎么不敲门啊？”柳导过去扶他。 jojo挥开他的手，无比依恋地贴近那扇门。可是他不肯敲，不敢敲，唯恐里面的珍宝被人发现：“不能说！”他对自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能被发现。”然后一头栽倒，“咚”得一声。 第79章 城管的哨子：林曦纯爷们 房间里面，林曦和马郊本来在聊天，八卦了一会“霸道赵哥爱上我”之后，话题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反常的jojo身上。 林曦翘着二郎腿瘫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冥思苦想：“肯定是什么东西吓到他了，可到底是什么呢？”他在心里盘算着猫害怕的东西：水？现在他都能泡浴缸了，而且这里也没水啊。狗？也没见着啊…… “会不会是怕别人发现你们的关系？”马郊提出猜测。 “我们的什么关系？我现在跟他只是普通的朋友外加合作关系好吧！”林曦红着脸严肃地说。 马郊难得很不含蓄地翻了个白眼。 这时门口传来“咚”的一声。 “有人敲门？”马郊问。 “但听起来不太像用手敲的……”林曦说，踩着拖鞋过去拉开门，救过就发现了醉猫一样的jojo和笑容尴尬的柳导，“……” “这是怎么回事啊？”林曦蹲下身想把jojo扶起来，被酒味熏得皱起眉，“喝酒了？” “聊天聊高兴了，我拉小路陪我喝了两杯。”柳导搓搓手说，“结果聊着聊着他就跑出来了。” 林曦叹了口气，人家导演已经这么说了，他总不好发脾气，用力把jojo从地上拖起来，他说：“那今晚还是让他在我这睡吧，免得他撒酒疯什么的。” 可能是动作有点大，刚才迷迷糊糊睡着的jojo此时醒了过来，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半趴在林曦怀里，半醉半醒间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于是习惯性地想用鼻子蹭蹭林曦的耳朵，淘气地往里吹了口气：“小林子……” “咳！”柳导莫名感觉自己被秀了一脸。 jojo却被这来自第三个人的咳嗽声吓醒了。他瞪大眼睛直起身，这才发现自己站在林曦门口，面前是耳朵绯红的林曦，背后是一脸不自在的柳导：糟了，要被发现了！他们会欺负小林子的！不能让他们……我不能跟小林子……我…… 被酒精麻醉了的猫脑袋拼命转动，然后冒出一个傻乎乎的主意：那就跑吧！跑了就不会发现了！ 于是路玖先生用力将林曦推开，果断地回头，矫健地迈步冲向远方！——然后因为醉酒左脚绊右脚“pia叽”一声扑倒在地板上。 围观了全过程的其他人：“……” == 最后，马郊体贴地跟jojo换了房间，林曦把jojo拖进房间里，用冷水冰了毛巾捂住他摔倒时撞红的鼻子，然后双手环胸站在床边冷冷地说：“清醒了吗？说吧，究竟为什么躲着我？” jojo捂着毛巾侧过身去，像一只在闹别扭的猫。 这时，放在房间窗台上的碧桃花上红雾涌动，小花松松散散地飘过来盖在林曦头上：“怎么回事呀？”他太过聒噪，所以林曦勒令它呆在本体的花枝里，不过现在明摆着有热闹，这个不安分的小妖精自然就冒了出来。 林曦用脚轻轻踢踢jojo的后腰：“快说，不然我生气了。” jojo把身子反过来，用肚子顶着林曦的脚，伸出胳膊来抱住林曦的小腿，还是不吭声。 林曦是真的有点烦了：“你怎么回事，究竟说不说？！快要两个月了，阴阳怪气地你想干什么？！不要抱着我的腿，你前两天不是连我的手都不要碰吗？” “小林子……”酒精软化了jojo本来就还很脆弱的外壳，他开口小声说：“我好怕。” 林曦听清楚了。他抽回自己的脚，在床前蹲下来，伸手按住jojo的脑袋：“我发现了，但我想知道你怕什么？” “我怕你被别人欺负……？” “别人为什么要欺负我？” “因为我喜欢你……”jojo说着，用盖在鼻子上的毛巾捂住了自己的双眼，“对不起。” 林曦眨眨眼睛，他想起马郊说得“路玖越来越入戏了”，想起小花说的“这个地方让我感觉很不舒服”，想起jojo笨拙的拉开距离和满眼惶恐，终于恍然大悟。 他强势地夺走了jojo手里的毛巾，强迫对方与自己对视，然后问他：“看清楚，我是谁？” “小林子……” “好好说！我是谁？” “林曦……” “非常好，那你是谁？” “……这是哪个电影的桥段吗？”林曦头顶的碧桃花妖插嘴。 “咳！”林曦收敛了一下情绪，继续对jojo说：“你是jojo，做人的名字叫路玖，不是那什么见鬼的卫方离！我是林曦，也不是倒霉催的郭希遥，你明不明白？” jojo的脸上基本上写着“不明白”，他入戏蛮深，又自己在牛角尖里憋了一个来月，早就分不清戏里戏外、虚幻与真实了。 “这么跟你说吧！你不是卫方离，不是没爹疼没娘爱的不良少年。就算你喜欢男人，丢了工作，别人排斥，我！咳，还有路遥他们俩，还是能养得起你！就凭你这张脸，别说你喜欢男人，就算你对外宣布你喜欢一只猫，也一样会有人接受和原谅你！” “而我，假如我爱你！” “！”粉红色的小花在林曦头顶团成一颗桃心，被林曦炸着毛拍散了。 “我是说假如！”他对着jojo依然困惑的眼睛说：“我不是郭希遥那种人，首先我就不可能爱上卫方离那种自以为潇洒的中二小屁孩！但是假如我爱上那样一个男人，我绝对抢在别人面前打断他的腿，把他拖回家养着，免得他把自己的命都祸害没了！假如有人敢因为我的性向排斥我，我拼着自己的命不要，也要拉欺负我的孙子给我垫背！” “我不是一个胆子很大的人，我永远也不可能像路遥和游方那样公开出柜，我还是会怕，我就是在乎别人的议论！但我也不是胆小鬼，不是一个懦夫，我不会让我爱的人跟我一起躲在阴影里，也不会因为别人的指指点点就放弃自己想要的。”说到最后，林曦有点热血沸腾，又害羞地不行，他使劲儿抓了抓头发，“反正，你懂了吧！咱们俩跟你剧本里的那两个人不一样！我不会那么圣母为了自己的爱而死，你也不会那么凄凉因为性向小众就被人排斥！不要怕，不要胡思乱想，没事的！” jojo盯着林曦的眼睛看了会，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伸手紧紧地把林曦抱住。 林曦罕见地没有对这么亲昵的行为表示害羞，他回抱住jojo，慢慢给他顺着背，直到酒精再次发挥作用，jojo慢慢睡着。 粉红色的小花再次在林曦肩膀上凝聚起来：“林曦，我突然发现你是个纯爷们！” “老子本来就是。”林曦得意地哼了一声，又叹了口气，轻轻揉揉jojo柔顺的短发，似乎有什么心事。 == 被林曦简单顺毛之后，jojo显然被加满了血，脱离了半死不活的紧绷状态。虽然他仍然有意识地跟林曦拉开距离，不过已经不见了之前的刻意，不拍戏的时候，也重新开始跟剧组的工作人员们聊天撒娇，渐渐从“卫方离”这个角色里抽离了出来。 马郊发现之后，坐过来拍拍林曦的肩：“问题解决了，和好如初？” “治标不治本而已。” “那他之前究竟是怎么回事？” “被你猜中了，他入戏很深，那我们俩带入到电视剧里的角色身上，认为我们如果被人发现是同性恋也会很惨，然后就吓坏了……”林曦耸耸肩。 “原来如此。”马郊点点头，“不过他的担心也有道理……电视剧也是根据赵哥的真实经历改编的，咱们这种小众群体还是比较受排斥、容易遭到歧视和欺凌的，躲好一点、慎重一点，总不是坏事。” “现在风气已经不一样了。”林曦却不是很赞同马郊这种论调，“就算喜欢同性也不是低人一等的。” “的确是在好转，但彻底变化还是要有一段时间的。就拿游方来说，要事业有事业要脸有脸吧？还不是照常在往上被人黑，天天有人说他炒作自己的性向、说他娘娘腔、说他写不出好书卖设定？”马郊摇头，“游方坚强，可像他一样的人很少。我是从保守的年代过来的，我们那时候管同性恋都叫变态，被人打死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我怕，真的怕。” 林曦看着马郊，若有所思。他想起在马郊家看到的那个川端康成的书虫，还记得当时游方跟他讨论：“能够跟川端达成灵魂共鸣的人，得是个多么孤独的人啊。” 跟马郊接触了这一段时间，林曦发现，马郊的孤独很大一部分源于自己对情感的压抑。 他从小生活在马家那样一个纠结的环境中，早早地学会了压抑自己对亲情的渴望；后来遇到赵哥，跟赵哥纠缠，却因为赵哥心里有别人、外加社会环境，有压抑了对爱情的渴望……他像一个傻子，画地为牢，将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可同时，他又有跳脱的灵魂，所以他才想把赵哥的故事拍出来，他才会在看到jojo的第一眼就决心把他拐来做男主角…… 他就这样，束缚着自己的灵魂到了三十多岁，直到现在赵哥把他拥在怀里，他却感受不到对方炙热的心……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马郊是一个悲剧。 林曦转过脸望向摄像机聚焦的地方，jojo正在那里扮演一个心中无比痛苦的浪子。他问自己：假如排除掉“jojo喜欢的男人可能是我”“jojo曾经在发情时试图……我，他的压抑对我来说才是最好的”这些与我切身相关的因素，我愿意jojo变成这样一个压抑的人吗？我让他明白了“就算被人发现你的性向小众也不会天塌地陷”，但这就足够了吗？ 让jojo了解什么是梦想、什么是事业、什么是责任，并且愿意为了梦想、事业和责任约束自己、压抑自己，考虑别人的感受和眼光，这就足够了吗？ 林曦捶在身侧的双手渐渐握成拳，他在心底默默回答：“不，这还不够。” 第80章 城管的哨子：这是我爸爸 上午的拍摄结束之后，jojo的日程就稍微空了下来，下一场戏在当天晚上。jojo卸了妆来到林曦面前：“回去吗？” 林曦却说：“我想去刘文家一趟。” “那个小胖子家？”jojo歪头，“送点钱什么的过去……？” “嗯，去看看。” == 林曦和jojo从学校不远处的派出所问到刘文家在镇南头的一个巷子里，但具体哪一家民警也不知道。老民警叼着烟，挑着眼睛问林曦：“你打听那一家干什么？” “我是个作家，想了解一下……父亲去世之后刘文的生活。”林曦拿作家的名头唬人。 老民警倒是信了，也没让他那什么证明。他垂下眼睛，把烟夹在手指尖弹弹烟灰，咕哝了一句：“刘文他爸啊……蛮干。” 林曦和jojo对视一眼，没应声。 找了个地方解决了午饭，两个人溜达着走到了刘文家所在的巷子，巷子略破，被正午的阳光一晒，还有几分炎热。路面上空荡荡的，连个问路的人都没有。林曦无法，抬手敲响巷门口第一户人的大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脸皱得像橘子皮一样的老头打开门，眯着眼辨认好久才问：“你们是谁呀？” “您好，我想跟您打听一下，刘文小朋友家住在哪里啊？”比较方便刷脸的jojo被林曦推出来问路。 老头的表情紧张了一点：“你们找刘文家干什么？” “我朋友是作家，我们听说刘文的爸爸去世以后，他家的情况不是特别好……所以想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jojo露出路妈妈教过的“小天使微笑”。 刷脸成功，老头也回了一个有点迟疑的微笑：“哦……那你们进来吧，刘文是我孙子，这就是他家。” == 刘文家还是那种带院子的独间老平房，房子不大，勉强能算一室一厅，外面放着餐桌和炉灶，还有一张单人床，往里走用门隔出了一个房间，放着一张双人床，一个写字台。 房子后门通到后院，林曦两个人透过门上的窗户扫了一眼，看到那里晾着衣服，有个两米见方的小菜圃种了点菜，还有一个木板儿隔出来的地方，估计是厕所。 刘文的爷爷请林曦和jojo坐下，给他们泡了茶，茶是从一个小铁罐里抓出来的，看起来就很陈，不过林曦和jojo都没嫌弃，也没喝，只是跟老爷子聊家常：“只有您自己在家？” “哎，儿媳妇在工厂上班。” “您的其他儿女呢？” 老头子颤巍巍抽出烟让了让，然后自己点燃一根叼上：“……我只有一个儿子。” jojo觉得话题变得压抑起来，他眼睛在房间里扫了一圈，也许是猫咪的直觉，发现餐桌上有一个小筐子，里面放满了五颜六色的珠子：“那是什么，您在做手工吗？” “这是我从别人那里接的活，用珠子穿花样。”老头子回答。 林曦顺着问：“只有您儿媳妇赚工资的话，家里的花销是不是比较紧啊？” “其实也还行，政府给了补贴……”老爷子抽了口烟，似乎是斟酌了一下才问：“作家同志啊，请问您怎么称呼？” “我叫林曦，您叫我小林就行。” “林曦同志啊，你在帝都城里的小学里认不认识人啊？” “啊？”林曦懵了，“我……我就是帝都人……不过……” 他的“不过”还没说完，老头子就已经很放心了，他掐灭烟说：“你能不能帮忙给刘文转学到市里的小学去啊？” “这个……” “钱什么的都好说，那个叫啥……择校费是吧？我们能出，政府给的钱我们都存着给刘文上学呢！”刘老爷子紧紧握住林曦的手。 jojo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把林曦的手扯了回来：“您想让刘文转学呀？是因为他在这边被人欺负吗？” 刘老爷子叹气：“您知道啊？是不是又碰见我们刘文跟人打架？哎……这熊孩子跟他爸一样，倔，认死理！你说人家那么多人，他打得过人家吗？还跟人家打！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说什么他管得着吗？非不乐意，非让别人改口。” 林曦和jojo安静地听着。 刘老爷子又说：“必须得给刘文转学，我和儿媳妇都是这个意思。这里谁都看我们家不顺眼，上学期教刘文数学的那个老娘们，她连我们刘文的作业都不给批！儿媳妇咽不下这口气，跑到学校去跟老师理论，结果其他老师都跟那老娘们一块欺负人！我儿媳妇回来哭了一夜，恨家里没有担得起来的男人啊，气得连我儿的遗像都摔了……哎，她心里苦啊。 难怪家里没看到供遗像，林曦心底地说。 jojo问：“老师这么欺负人，校长什么的都不管？” “都不管，没人管……刘文的数学现在都是儿媳妇自己辅导的，但我儿媳妇也就读到高中，她怕在高年级的东西她讲不清楚耽误孩子，就跟我商量要给刘文转学！我也愿意让刘文转学啊，但一是我们不是很明白这个门道，到学校和镇办公室去问，人家都爱答不理的……二是吧，刘文那孩子不愿转学。” “为什么？他舍不得这里？” 说到这里，老爷子眼角湿了，他用大拇指沾沾眼角说：“他、他说爸爸在这里……他不走。” 林曦和jojo只觉心被揪了一下，又酸又疼。 就在这时，屋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一个又矮又壮的小黑胖鼻青脸肿地出现在门口。 林曦下意识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下午2点过10分，小学下午的课程应该刚刚开始。 刘老爷子这时候也站起来着急地迎过去：“你这孩子……你怎么回来了？” “老师让我回家反省。” “你红领巾呢？” “老师说我没资格带红领巾。” “你、你又干什么了，老师连你红领巾都拿走了！” 小黑胖头一扬：“我把苏夏那孙子给打了！” 刘老头被气得身子一晃，眼看就要摔倒，林曦和jojo赶紧跳起来，一人一边把老头儿给扶住了。 jojo低头问刘文：“你为什么打苏夏啊？” 刘文却问：“你谁啊？为什么来我家！” “好好说话！这两位是作家，要帮你转学到帝都城里！”刘老头气得直跺脚，林曦的心里也囧囧的：怎么我们就要帮他转学了喂！我刚才也没答应您哪！ “我不去北京城里，我不转学！”刘文一听他爷爷的话，也炸了，扔下书包一推门，跑了！ 林曦跟jojo打了个眼色示意他去追，自己则把刘老爷子扶回凳子上坐了。 == 刘文跑到巷子后面斜坡上的大树底下就停住了，jojo也就没怎么跑。他走过去的时候，刘文已经盘腿坐在树底下，拿着脖子上挂着的哨子仔细看，jojo在他旁边盘腿坐下，好奇地问：“你看什么呢？” “哨子。” “哨子有什么好看的？” 刘文小傲娇地哼了一声：“你懂什么呀，这是我爸爸！” “！”jojo惊了，他指着哨子上比之前还淡的灰色雾气问：“你看得见？” “看得见啥？”小胖子瞪大眼，“你、你别看我是小孩儿就吓唬我，我胆子可大了！” jojo突然就觉得这个小胖子实在很可爱。他伸手，像摸东东一样摸摸他的头：“你为什么说哨子是你爸爸啊！” “我爸爸是个城管，你知道吧！”小胖子说，“这是我爸爸执勤的时候吹的哨子，看到哨子我就想起我爸爸！他跟我说，等我长大了这个哨子就留给我，让我也做城管！” “做城管算什么志向啊，还子承父业呢？”在小学生面前，jojo的文化水平足够他精准地吐槽。 “做城管为什么不行？城管多重要啊，街道是不是干净，会不会拥堵，都要看城管管得好不好！”小胖子大声说，似乎为了增加底气，还强调了一句：“这是我爸爸说的！” “行行，做城管，你高兴就行。”jojo举手投降，发现这样说完之后哨子上的灰气变浓了一点……这些灰气本身就是死者的一点执念，现在变浓了说明……？ 获得了一个阶段性胜利，小胖子看起来很得意，他又开始了一个新的话题：“叔叔，你不用帮我转学，我不想转学。” jojo回过神来：“啊？为什么呀？” “我爸爸就是在我那个学校毕业的，而且我爸爸不在了，我要帮他把他那一片管好！”小胖子一握拳。 jojo又笑了：“你才多大啊，现在就接你爸的棒啦？你现在在学校不是被人打就是被人骂，连老师都欺负你，你不想走啊？” “我为什么要走，做坏事的又不是我，凭什么我走啊！”小胖子生气地挥挥拳头，“谁欺负我我就打谁！” jojo却被这段话镇住了，他莫名想到林曦昨晚说“谁欺负我我拼死也拉一个垫背”的样子，神色不自觉柔和下来，也不管小胖子能不能听懂，就开始跟人家谈心了：“你不懂，这个世界上不是谁说得对谁就说了算，很多时候，都是谁人多谁说了算：少数服从多数你听过没？就比如说你家的这件事情，明明是那个谁伤害了你爸爸，你爸爸是对的……可是现在呢？大家都叫你是杀人犯的儿子，他们还欺负你，你想没想过为什么？” “你的意思是他们人多？”小胖子挠挠头，“他们人再多他们也错了呀！” “不是对错的问题……”jojo又举了个例子，他觉得自己可有文化了，“很久很久一起，人们都相信太阳是绕着地球转的，然后有个人叫布鲁诺，他提出：其实地球是绕着太阳转的！你知道结果怎么样了吗？” “我听过这个故事，我知道他被烧死了，可地球就是绕着太阳转的呀！” “那又怎么样呢？他被烧死了啊！” “可如果他不说出来，人们就永远不可能知道地球是绕着太阳转的啊！”小胖子梗着脖子说。 jojo也着急了，教育小孩怎么那么难！？“为什么他一定要说出来呢？他不说，别人早晚也会说啊！” “别人也会被烧死的呀！如果谁都不说，那人们就永远不可能知道地球绕着太阳转了啊！”小胖子气得跳了起来。 jojo哽住了。 小胖子再下一城，神气活现：“我说得对不对！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我没错，我爸爸也没错！无论苏夏他们人有多少，无论有几个孙子欺负我，我都没错！没错的人留下，做错了的人才滚蛋！” jojo坐在地上，仰着头望着这个熊孩子，动了动嘴唇：“……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他心中想。 就算你是对的，可如果你站在这里、如果你坚持，你就会被越来越多的人欺负，直到你付出惨痛的代价。 就好像……卫方离、郭希遥，他们没有做错什么，可就算他们对了，他们还是被欺负了。 对跟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重要的是“遵守规则”，只有这样才能守护住那些重要的东西不被伤害…… 对，就是这样，我要把这个道理告诉这小子，劝他转学，让他学会低调安全地生活下去。jojo的眼睛在雾气越来越浓的哨子上转了一圈：你也不放心你儿子继续呆在这里吧？放心，我来帮你。他看着刘文，张嘴正要继续劝他…… 却听到林曦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了起来：“喂，小刘文，你敢不敢把这些话跟你们全校人说一遍？” 第81章 城管的哨子：心中的正义 第二天上午。 镇小学上午课间操时间没有放广播体操的音乐，孩子们列队聚在泥灰地面的小操场上，用好奇又拘谨的眼光打量着围着他们的几架摄像机以及剧组工作人员。 教导主任走到操场的小主席台上敲了敲麦克风：“同学们安静一下啊，拍电视的叔叔阿姨要请大家做群众演员，大家一会就要上电视了！” 轰！操场顿时像炸开一样，孩子们议论纷纷：哇，我们要上电视啦！我们演电视剧啦！ “安静！”教导主任维护了一下秩序，“大家一定要保持安静，一会会有小演员上来表演，大家安静地看，看完鼓掌，明白吗！” “明——白——啦——！”孩子们扯着嗓子喊。 孩子们的队伍后面，剧组人员凑成一堆，jojo正拽着林曦咬耳朵：“这样真的可以？” 林曦身前站着小胖子刘文，他双手按在刘文身上：“有什么不可以的，柳导都同意了。” “你昨晚跟柳导说了什么，他为什么同意了？”jojo有点戒备：那个老头儿什么时候跟小林子关系那么好了？ 林曦露出一笑：“我说我有办法让他的男主角恢复状态，他当然全力配合——当然啦，今天这一天的开工费得咱们俩掏腰包。” “准备好了吗？”这时候马郊走了过来，“柳导问孩子要不要先上去预演一下，准备准备？” “喂，你要不要先练习一下啊？”林曦低头问刘文，就感觉刘文像个小发动机一样抖了起来。 林曦：“……我觉得你很有必要准备一下。”他的眼睛顺便扫过小胖子脖子上的哨子，皱眉：哨子上的执念好像越来越浓、越来越黑了啊…… “不不不不不用练习了。”小刘文伸手攥住哨子，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我我我我觉得那个台子我能爬一次就不错了。” “喂，别怂啊，昨天是谁把胸脯拍得啪啪响，说自己天不怕地不怕是地区一霸？” 时间回到昨天中午。 刘文因为打了苏夏被老师赶回家，jojo跟他谈心想让他懂得“自我保护与是否正确无关，人在屋檐下要学会低头”，却被一个小学生堵得哑口无言，这时林曦正好扶着刘爷爷出来，听到了最后一段，边问他：“小刘文，你敢不敢把这些话跟你全校人说一遍？” 那时候小刘文斗嘴赢了jojo正自我膨胀呢，当时就大眼一瞪脖子一梗：“这有什么不敢的！别说是全校同学，就是带我去□□我都敢说！” “这么厉害呢？那说话算话啊，你准备一下，明天就跟你们学校的同学老师来一段！咱们拉勾！”林曦嘿嘿笑着伸出小姆手指，跟小刘文的小肉手勾在了一起…… 不过昨天的拉勾打消不了小刘文的恐惧，最后，他是被jojo推上小主席台的。 刘文抓着麦克风，跌跌撞撞地走上主席台，一不小心扯着线，喇叭里顿时发出刺耳的电流声，在场众人不由自主地捂住耳朵，投来愤怒的目光。 站在主席台上的小胖子吓住了，扭头看站在主席台旁边的帅叔叔：qaq我要吓尿了，我想下去！ 帅叔叔jojo无情地扭头躲开了他的视线。 这时候，台下的同学和老师们已经认出了站在上面的人是刘文，顿时，嗡嗡的议论声席卷全场：“他怎么上去了？”“那个城管的儿子？”“不是说有小演员吗？”“他怎么敢上台？” 站在台上的刘文虽然听不清大家在说什么，可那些怀疑、敌视、讥讽的眼神他还是看得懂的，毕竟年纪小，一个没忍住，“嗷”得哭了起来！ 这一嗓子把大家都吓住了。柳导看看马郊又看看林曦，林曦则叹着气对镜头里的jojo打手势：这是他们提前商量好的，要是真不行就算了……jojo把刘文替下来，上去随便讲个故事什么的应付过去。 jojo点点头，抬步往主席台上走，没想到刘文这时候把麦克风拿起来了，放到嘴边来了一句：“我怕，我要爸爸！” 哗……操场上奇异地安静下来。 刘文开了嗓，后面的话自然而然就冒出来了。他站在主席台上，在各种不善的目光里哭得鼻涕都要流到嘴巴里，边哭边对着麦克风喊：“我要爸爸！你们把我爸爸还给我！” “你们都是坏人，你们都骂我爸爸，都欺负我们家，你们都欺负我！” “凭什么呀！我爸爸不是坏人，更不是杀人犯，我爸爸没有做错事！” “我讨厌你们，我讨厌这里，我讨厌学校！我想要我爸爸，可我爸爸被坏人杀死了！” “学校后面那条路是我爸爸管理的！他晚上下班还带我去捡那边的垃圾！买苹果的孙伯伯老是占道摆摊，我爸爸每次都帮他把苹果搬到菜市场去！那个买雪糕的刘奶奶以前在市场占不到位置，是我爸爸帮她租到的铺面！我知道我爸爸是个好人！我爸爸不应该死！” “你们知道什么呀！你们觉得你们人多就了不起吗！你们觉得你们人多就对吗！你们觉得你们打我、骂我、欺负我，就能把我赶走吗？” “我不走！我哪里也不去！我就待在这里，我没有做错事，我想呆在哪就呆在哪，我不怕你们！” “从前的人都是傻蛋，他们以为太阳是绕着地球转的！后来又个叫布鲁诺的聪明叔叔，他告诉别人，地球是绕着太阳转的！结果聪明叔叔就被傻蛋们烧死了！但这是没有用的，地球还是绕着太阳转，不管傻蛋们怎么想！” “不管你们说什么，我都知道我爸爸是个好人，他不是个杀人犯！无论你们怎么说，真的都不会变成假的！对的都不会变成错的！” “我是我爸爸的儿子，我是城管的儿子！我爸爸很勇敢，很厉害，我长大以后也要做一个想我爸爸一样的纯爷们，做一个和他一样好的城管！” 刘文说到这里，大咧咧地抹了一把鼻涕，把脖子上的哨子塞进嘴里，用力吹起来： “哔——！！！” 随着一声清脆的哨响，林曦和jojo变看到附在哨子上的灰气腾空而起！它们变浅，扩散，慢慢形成一个高大男人的轮廓，虎背熊腰，腰杆笔挺！他悬浮在半空，伸手拍拍刘文，然后扭头对jojo点点头，随即猛得炸开，消失得无影无踪。 吹着哨子的刘文突然停下来，他抬手摸摸刚才那个男人拍过的地方，睁着哭肿的眼睛茫然地环顾四周：“爸爸……？” jojo走上台，蹲下身，把刘文搂进了怀里。 == 刘文的“表演”结束了，十分短暂，连上午第三节课的正常上课时间都没耽误。 剧组人员让出通道，看孩子和老师说说笑笑地返回教学楼。林曦拍拍旁边的马郊：“你还行不行了……要不要喝点水？我真怕你哭抽过去了。” 马郊哭得脸色煞白，看起来分分钟就要过去了。实际上，剧组的很多人都在擦眼泪，特别是化妆和服装那边的几个小姑娘，基本上从刘文哭着喊出第一句“我怕，我要爸爸！”就跟着哭起来了。 与剧组人员形成强烈对比的，是小学的师生们。他们对于刘文刚才的那段话表现出了十足的漠然甚至讥讽，没有人哭，甚至没有人表现出触动，在他们经过时，大家都听到他们再说：“苏夏才可怜呢！”“死皮赖脸呆在我们学校……”“说的好像有人稀罕他留下……”“讨厌最好，让杀人犯的儿子喜欢才恶心呢！”“我妈妈说了……”“逼死小贩……”“坏城管……” 这时，jojo抱着刘文回来了。 小胖子已经止住了哭，看上去有点倦，不过眼睛浑圆晶亮，精气神儿还是有的。 “表现不错！”柳导带头站起来给孩子鼓掌，剧组的工作人员们纷纷跟上。 小刘文有点害羞地笑了笑，挣扎了一下，从jojo怀里跳下来，似模似样地给大家鞠了个躬，然后很有范儿地说：“那个，没别的事儿我就回班上上课去啦！” “等等，还有一件事儿。”林曦对他招招手，领他和jojo来到角落：“刘文，你真的不愿意转学吗？” 刘文摇摇头。 林曦对他微笑：“你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我尊重你的意见，不过作为一个成年人，我还是要给你成熟的建议。逃避不是办法，正确的人才有资格留在一个办法，这个想法没有错，不过也要看那个地方是不是值得。如果你的面前是一片陷人的沼泽，你明知道呆在里面会慢慢死掉，那肯定要离开的对不对？这不是逃跑，不是软弱，而是聪明。” 小刘文眨眨眼睛，抿嘴。 林曦继续说：“我知道这个小学是你爸爸的母校，这个地方是你的家乡，但是刘文，这也是个沼泽，是个配不上你爸爸的地方。你的同学，你的老师，你当然可以继续跟他们战斗，你也许会赢，可他们根本没有跟你战斗的资格。” “叔叔同意你爷爷和妈妈的想法，希望你能离开这个地方，去帝都城内看看，去适合你的学校上学。你应该接受好的教育，在不是沼泽的地方成长为你爸爸那样的人，再来决定还要不要回到这个地方。” “我……”刘文用鞋底蹭地面。 “没关系，不着急。”林曦拍拍他的肩，“你可以想一想，跟妈妈商量一下，我把我的电话给你，你想好了就给我打电话。”他说完，拿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刘文。 小胖子伸手接过林曦的名片，握在手里。他抬头看看面前的两个叔叔，张开双臂，搂住林曦的右腿和jojo的左腿，闷身闷气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就像一个小炮弹一样跑走了。 两个男人并肩看小孩儿蹿进教学楼，在原地站了一会，jojo叹了口气：“结果还是白忙一场。” “你觉得是白忙吗？”林曦望着前方问。 “难道不是吗……老师和学生的想法完全没变，我们也还是要想办法带刘文转学。”jojo有点沮丧地说：“最后还是没有赢啊……” 林曦侧头看了他一眼：“我的目标从来都不是赢啊。” “啊？” “我从来没想过来这么一出就能改变人们的想法，也没有想过把刘文留在这个破地方，我做这一切并不是为了所谓的胜利和赢……而是为了心中的正义啊。” “小林子，”jojoj忍不住戳他，“你台词……好中二啊。” “哈哈……”林曦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他看着jojo说：“可能说出来有点傻，但我就是这样想的。jojo，你最近这段时间成长了很多，明白了什么是梦想，也学会了尊重别人的梦想，开始适应人类的工作，珍惜自己的名声和社会地位，为跟你合作的人负责……为了别人的眼光，当然也是为了保护我，刻意跟我拉开距离。” jojo突然感觉有点无措，印象里林曦很少这样一本正经地表扬他，他不自在地用手摩擦自己的裤子。 林曦继续说：“嗯……但我认为，还有一件事我必须教你：无论你身处什么位置，要承担多大责任，为了什么样的梦想努力，都不要抛弃心底的正义，不要抛弃你的对错是非观。” “人类啊，为了更好地生存在这个世界上，肯定会做一些不那么正确的事情，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身不由己，被逼着去做一点不好的事……但是，不能因为自己做了，就把错误的事当成正确的事，不能因为无法改变，就把正确的事当成错误的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jojo的眼睛望着林曦的眼睛。 林曦没有躲开，他认真地回望着：“有时候，我们都得做一次刘文，为了心底的正义向全世界宣战。做任何事情以前，都要用心里的那把尺子量一量，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能失去，什么不能失去，什么应该害怕，什么不值得害怕……” “jojo，我刚才说我尊重刘文的选择，其实我也尊重你。我知道，你已经是个有独立人格的人了，所以我已经不能替你决定什么，只能说我的希望……我希望你能像刘文那个小家伙一样，坦率、勇敢、目光澄澈。你看到那个散去的人影了吗？刘文刚才那段话，让他爸爸留在人间的最后一丝不放心和执念都放下了。他虽然人小，但他比很多成年人都了不起。” 说到这里，林曦终于侧开目光，他抬手揉揉自己的鼻子，声音变小了一些：“虽然……我觉得你跟我来开点距离也……挺好的……咱们俩出门……也不一定非得住在一个房间，咳！但是你过得战战兢兢的，跟飞机耳的猫一样，我看了不、不是特别舒服……咱们俩现在也不是，那啥的关系，你也不要太有自己是同性恋的自觉！不过就算你是同性恋我也不用吓成这样……说这些只是关心你！就，好朋友关心你，对吧！” “咚咚、咚咚。”望着这样的林曦，jojo耳边传来自己清晰的心跳声，一种非常特别的感觉从他的心脏中迸射出来，冲击着他的耳膜和大脑，这种感觉就像是……看到夏天的第一场雨，冬天的第一片雪花，无比惊喜，又感觉自己一直在等待。 他控制不住的微笑起来，不自觉地晃晃身子，莫名觉得自己抖落了什么沉重的、好像枷锁一样的东西，那些东西慢慢融入了他的身体，支撑起他的骨骼，武装起他的身躯。从永晴返璞之后，他第一次彻底放松下来，第一次平和地注视着林曦的脸，感觉到由衷的、不在压抑的欢喜…… 可这种欢喜好像跟以前有点不同了。在信赖、依赖、占有、信任之外，又有一些新的东西掺入进来，有点敬佩，又有点庆幸：我的小林子是这么棒的一个人，幸好他一直在我身边！有点后怕，又有点感激：我受煞气影响发情时……差点对小林子做那么过分的事，可小林子还是原谅了我！有点惭愧，又有点骄傲：我又让小林子担心了……可小林子知道我在保护他呢！ 这些东西叫在一块，粘稠得像是蜜糖，又有点莫名的酸涩，把心里填得很满很满……jojo突然想起《四木》的剧本里有那么一句话：生物课本的图画上，人的心看起来跟猪心差不多，卫方离觉得纯属鬼扯。别人的心长什么样他不知道，但他卫方离的心一定是人形的：细细小小，正正好好，把一个郭希遥塞进去便满了。傻小子卫方离不知道，并不是生物课本错了，而是他恋爱了。 jojo这样想着，笑容更灿烂了一点，他张开双臂对目光又开始躲闪的林曦说：“小林子，我想抱抱你。” “你不怕别人看见啦？” “不怕，谁敢欺负你我揍谁！然后撂挑子不干让柳导砍了他！” “喂，胡说什么呢！让柳导听见他又要犯病了！还有啊，别说什么有人欺负我啊，好好地欺负我干什么！我并没有跟你谈恋爱，我不是同性恋！”林曦义正言辞！ “是是，没有谈恋爱，你是直男！”jojo笑着点头，伸手把林曦抱在怀里，“是我单恋，是我喜欢你……” “闭嘴！” 秋风吹动他们头上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好像天空也在温柔而释然地笑。 ===城管的哨子.完=== 第82章 葡萄架下：没脚的老太太 秋风开始冷起来的时候，jojo从《四木》剧组杀青了——作为男主角，他也是全剧组最后一个杀青的演员。 jojo耐心地跟几个红着脸的群众演员合影，然后走下剧组租下的火车，化妆师姐姐立刻走过来递给他一大捧花，并且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jojo，恭喜你杀青！” “谢谢马姐，也谢谢大家，大家都辛苦啦！”jojo接下花，温柔礼貌地笑，对鼓掌的各位工作人员鞠躬。 剧务a假哭一声，把脸埋到剧务b肩膀上：“孩子他爸，我现在心情好复杂，感觉儿子长大要离开我们了。” 剧务b：“……醒醒。”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柳导也在感慨：“我还是第一次花半年时间拍20集连续剧……也是第一次见到像路玖这样快速成长的人。” 站在他身边的马郊跟着点点头，他回忆了一下春天初遇时那个连合同都看不懂的金眼美少年，又看看现在被工作人员们围在中心、笑容绅士的黑发演员，总觉得jojo的时间线跟自己的格外不同，他的一天似乎有别人一个月那么长，以至于每天都会呈现出新的面貌：“他刚进组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一辈子都会黏在林曦身上……” “说到林曦，他最近怎么没来？”柳导问。 “哦，他在赶稿。” == 林曦在赶稿。小伞永晴的故事作为短篇发表之后大受好评，许多读者在杂志的官方微博和贴吧中留言，希望能够给永晴一个ding。大家纷纷表示：“快把短篇故事里的懵比男主和心机男配换掉，给永晴一个疼她爱她的好男人！” 心机男配jojo在看到这些留言之后，恶狠狠地扣上了笔记本电脑。 正在关注文章反馈的懵比男主林曦：“……” 无论如何，作品的反响热烈，杂志方面便向林曦约了长篇稿。为了不让热度过去，要稿比较急，林曦便赶得比较紧。 前段时间，他总是白天在片场陪jojo，晚上熬夜赶稿。后来有点吃不消，便把电脑带到片场去，可嘈杂的环境让他无法集中精神，几天下来，情绪日一暴躁，精神状况也越来越差。时间拖得越长，赶稿压力就越大，最后，他开始失眠，还有点掉头发。 jojo看得非常着急，在他把自己左边那片儿刘海揪秃之前对他说：“你不用陪我去片场了，专心在房间赶稿吧……或者你先回家也行。” “啊？”林曦拽着自己的一绺头发，不明白jojo的意思。 jojo轻轻地把头发从林曦手里拯救出来，蹲在他面前望着他：“不用勉强自己到片场陪我，你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专心赶稿。” “可是……”林曦迟疑，“我是你的经纪人啊，你又没有助理什么的，只有一个人……” “不用担心，制片人可是我的靠山呢。”jojo很不要脸地把马郊搬出来，“而且在剧组呆了小半年，大家都熟悉了，谁也不会为难我的。” 林曦抿紧嘴唇，有点松了口气的轻松感，又有点莫名空虚的别扭。 不过jojo没有觉察，他只是握了握林曦的手，对他露出一个温暖又英俊的微笑。 == 小镇没什么可娱乐的，简单的杀青聚餐之后，jojo跟工作人员们一起回到宾馆。 他手里拿着打包的食物，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间的门。房间内不出所料地一片漆黑，jojo把食物放在桌上，借着窗外的月光来到靠窗的床边，看到林曦一如既往地把手搭在电脑键盘上睡着了。他驾轻就熟地把电脑拿起来，唤醒之后保存文档，然后脱掉外套，钻进林曦的怀里，胳膊环着林曦的腰，听着他的心跳闭上了眼睛。 月上中天的时候，林曦被热醒了。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就是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自此建议林曦留在房间赶稿之后，jojo就养成了下工之后往林曦床上钻的坏习惯。林曦开始当然激烈反对，但在确认jojo只是抱着自己纯睡觉后，林曦便破罐子破摔地把投怀送抱的英俊少年当成了普通的床上用品。 他拉开jojo的胳膊站起来，到洗手间洗了把脸，随后准备一如既往地喊jojo出门觅食，却在门口的桌上看到了打包回来的食物。 “？”林曦楞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今天剧组杀青，jojo应该已经跟剧组的人一起吃过了。 这是他的第一部戏……我却忘了今天是杀青日。林曦盯着外卖出神：我总是这样……一忙起来就什么都顾不得了。当初他差点墨化就是因为这个，春天没发现他被煞气影响也是因为这个……jojo又要生气了吧。 林曦叹了口气，打开房间的灯，回到床边推推jojo：“醒醒，卸了妆再睡。” “唔……”jojo打着哈欠睁开眼睛。 “你今天杀青了吧？抱歉啊，我忙忘了……明天补偿你一顿大餐，好不好？”林曦诚恳又熟练地顺毛。 jojo蹭蹭林曦的手心笑了起来：“不用啊，我今天已经跟导演他们一起庆祝过了，我知道你很忙，不会打扰你的。”说完，他从床上站起来，像只慵懒的大猫一样伸了个懒腰，自顾自去卫生间卸妆了。 林曦的眼神追着他，只觉心底漏风，又慌又空，却搞不清是为什么。 已经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了。林曦发觉，每见到一个新的妖怪，jojo就会发生一些很明显的变化，他几乎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成长着：从懵懂到成熟，从依赖到独立，从自我到尊重，从放肆到克制……他越来越像一个杰出的人类，越来越好地融入到人类社会中，林曦知道自己应该替他感觉到高兴，也由衷地感觉到高兴。 可是高兴之余，又似乎有种酸涩的东西不受控制的漫出来：……再也听不到他说类似于“我只要小林子”之类的傻话了吧。 “你脸上写着#黏人的男朋友突然不需要我了，内心空虚怎么破#”小花从碧桃花枝本体里冒头点评道。 林曦：“……他不是我男朋友。” 小花笑：“我就知道你内心空虚！” “闭嘴！” == 拍摄工作结束的第二天，jojo和林曦跟着剧组的车一起回到林曦帝都城里的家中。 半年没回家，房子里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积灰。小花一进门就从本体花枝里飞出来参观了一下，跟路遥的别墅简单对比之后，热情洋溢地点评道：“又小又挤又脏！” “把它摆到厕所里去。”林曦面无表情地对jojo说。 jojo行了个从电视上学来的标准军礼。 《山海经》的书虫和《鬼话连篇》的书虫也高高兴兴地跑出来迎接他们。林曦请他们看了永晴返璞后的伞，两个小书虫异口同声地称赞“真美”，又扭头安慰林曦“未尝不是另一种圆满”。 这时候，jojo把碧桃花枝放到厕所，顺便摘掉黑色的瞳片，带着唧唧歪歪的小花走了回来。林曦一抬头对上那双被遮了好几个月的金色眼睛，莫名其妙的，心跳快了几下：还是这样最好看…… “小林子，你耳朵红了。”jojo歪歪头，对他眨眨眼睛。 林曦扭头：“咳，开始打扫卫生吧！” == 打扫出一大堆废物，林曦决定先去留下倒一拨垃圾。 把垃圾袋塞进大垃圾桶，林曦一抬头，看到住在自己楼上的刘奶奶正站在她家的支在小区空地上的葡萄架下，便打了个招呼：“刘奶奶，今年葡萄结的怎么样啊？” 刘奶奶慢慢回过头来，她脸色青白，用有点陌生又有点惊讶的眼神打量林曦。 林曦提醒她：“我是林曦啊，住您楼下那个？出去了半年今天刚回，您不认识我了？” “哦，小林啊……”刘奶奶好像终于认出来一样，她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回来啦？晚上到我家里去吃葡萄干啊，都是自己晒的。” “好呀。”林曦笑，他一直很喜欢这位温柔又有气质的老奶奶。以前他刚从家里搬出来，时不时还要收留贫困潦倒的林曦，日子过得非常狼狈，不知怎么就被楼上的刘奶奶发现了。从那以后，逢年过节，刘奶奶总是会端着菜来敲林曦的门，给两个年轻人加餐。 林曦听楼里的老人们说，刘奶奶跟她的老伴赵爷爷原本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结果男的那个当警察，跟匪徒搏斗时牺牲了；女的那个嫁了人，生小孩的时候难产死亡，一尸两命……“哎，那么好的人，可怜没有儿女缘哦！”大家总是说，“她的命也是苦，红色资本家出身的千金小姐，自己嫁了个没多大本事的工人不说，家业也让不成器的弟弟败光了！老了孤苦无依家境清贫，哎，惨哦！” 对于这些老八卦，林曦总是很有兴趣。像大部分人一样，他也有点看不上赵爷爷：那老头儿是个老烟枪，眉心有着深深的褶子，一看就知很难相处。他沉默寡言，气质阴沉，总之不讨人喜欢。每次到刘奶奶家拜访，林曦都在心底感慨：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林曦正想着，身后传来jojo说话的声音：“小林子，你丢垃圾怎么丢那么久？”jojo拎着两大袋垃圾走了过来。 “哦，我跟刘奶奶聊天呢。”林曦扭头对他说。 jojo来到垃圾桶前，往林曦先前看向的位置看了一眼，把手里的垃圾塞进垃圾桶，伸手抓住林曦的手腕：“走，回去了。” “你倒是跟刘奶奶打个招呼啊……你还吃过她烧的鱼呢，你忘了？”林曦有点不满，随即扭头礼貌地跟刘奶奶道别：“不好意思啊奶奶，jojo又耍小孩子脾气呢！您有空也来我们家玩啊！” “真的要让她来我们家玩？”jojo凑过来小声问，“你确定？即使……她没有脚，浮在半空中？” “！？” 第83章 葡萄架下：钻石婚 林曦偷偷地扭头再去看葡萄架下的刘奶奶。他的个子比jojo矮一些，刚才站在垃圾箱前，被大大的垃圾箱挡住了视线，现在后撤两步从垃圾箱之间的缝隙看过去——很好，刘奶奶的确没有脚。 他的脸色跟被粉刷了一样噌就白了，伸手紧紧抓住jojo的胳膊。不过到底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林曦深呼吸了两下，又扬起一个笑脸：“那个，刘奶奶，您、您是不是……” “你发现了啊，是啊，我已经死了。”刘奶奶飘在原地，帮为难的林曦说出了后半段话。 林曦：好可怕哦，可是还得保持微笑。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在无意识的时候就暴露了自己能看到鬼怪的能力还发出了邀请，结果就是刘奶奶顶着张慈祥的死人脸跟着林曦回了家。 一进家门，刘奶奶就和正看把自己捏成“愤怒比中指”的小花打了个照面。小花还算礼貌，颜色变得比以往更红了一些，噗得一下散成松松散散的气体，飞过来躲在林曦身后，探出一团气体跟刘奶奶打招呼：“您、您好，对不起……” “哈哈，没关系，年轻人活泼点好。”刘奶奶笑呵呵地说，对林曦刮目相看：“小林啊，真没想到你有这种能耐。刚才你突然跟我搭话，真是吓了我好大一跳。” “嘿嘿，我也是半年多以前突然……能看到了。”林曦笑得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把听到声音跑出来的书虫、小花都给刘奶奶介绍了一下。 刘奶奶笑呵呵：“好，你们都好，哎，你们家真热闹啊。”她说完叹了口气，抬头看看天花板，似乎想望穿楼板看到上面的房间。 林曦恍然：“啊……您现在……走了，家里就只剩赵爷爷一个人了吧。” 刘奶奶无言地点了点头。 jojo沉默地听到现在，这是插嘴问道：“奶奶，既然您已经过世了，为什么还留在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心愿未了？” “jojo！”林曦瞪他一眼，觉得他直白得有点没礼貌，这话说出来好像赶刘奶奶去投胎似的。 刘奶奶因为jojo的问话哑然了一瞬，不过她没有尴尬也没有恼怒，反而笑得很开心：“哈哈……我刚才还在犹豫怎么开口，既然小路问，那奶奶就厚着脸皮说啦……小林，你有空能不能多去我家看看你赵爷爷？他一个人，我不放心。” 接下来，刘奶奶将林曦不在帝都这段时间里，她家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林曦。 就像林曦从旁人口中听说的那样，刘奶奶的娘家本身非常有钱，当年嫁给赵爷爷就是下嫁。刘奶奶下面有一个比她小三岁的弟弟，继承了她娘家的家业。可是刘奶奶跟这个弟弟的关系并不好，她嫌弟弟目光短浅、好色贪财、优柔寡断，没有一个商人最起码的精明和诚信，认为娘家早晚要败在弟弟手里……她年轻时争强好胜，也的确聪明能干，所以多次插手家业，中年时甚至几乎要取弟弟而代之、成为家里厂子的女厂长——结果先是她儿子牺牲，后是她女儿难产，刘奶奶在三年里两次白发送黑发，精神一下子垮了，疾病缠身，再无心事业，跟弟弟也渐渐没了联系。 今年暮春，刘奶奶做了一次心脏手术，眼看着要寿终正寝。她弟弟的儿子不知从哪听到消息，意识到他这位“姑姑”无儿无女，便觊觎她的房产……用他的话说：“就算你的这些钱都留给我姑父，姑父又能享几年福？你们一把年纪吃不下走不动，搂着房子票子有什么意义，不如有个小辈在跟前尽孝，端茶倒水、说话逗趣来得实际。” 面对突然冒出来殷勤伺候的侄子，刘奶奶很快就接受了他。人老了本来就渴望家庭的温暖，刘奶奶跟她弟弟疏远了一辈子，临终之前如果能通过小辈修复关系，显然也是一件好事。 可她失望地发现，这个侄子跟她弟弟一样是糊不上墙的烂泥，不说从超市买快烂掉的促销水果装成水果礼盒送来这种小聪明，就说他竟然带着小三来给自己探病，还在楼梯间里哄小三说“等姑妈死了她这套房子我送给你”……刘奶奶就决计不把遗产留给他。 虽然穷了大半辈子，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并没有磨掉刘奶奶身上的千金贵气，一发现侄子的品行有问题，刘奶奶就直接告诉他：“我的遗产不会留给你。你姑姑我生平最恨对婚姻不忠诚的男人，我的所有财产都留给我家老头子，他死了会把这些都捐掉……你就不要惦记了。”顾及到侄子的脸面，这席话还是她遣走赵爷爷，私下跟侄子说的。 谁聊侄子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竟然没脸没皮地在病房里撒起泼来，刘奶奶又惊又气，一下子又犯了病，虽然因为就在医院得到了及时治疗，可毕竟是老了，从那之后基本上油尽灯枯，只是一天又一天地熬日子。 看到老伴这样，赵爷爷心里非常难过。他自己也一把年纪了，却整日整日地泡在医院照顾刘奶奶，眉眼间全都是愧疚，显然很懊恼自己没能保护好妻子。 看丈夫这样难受，刘奶奶也非常不忍，在最后的日子里，她时常劝解赵爷爷：“是我自己……想私下跟他说话……才支走你……并、并不是你的错……”身体虚弱，她话都说得断断续续。 赵爷爷只听着，眉头紧皱，不吭声，也不晓得他有没有听进去。 入秋的时候，刘奶奶又犯了一次病，一下子休克过去，虽然抢救过来但始终处于昏迷中。那时候，她虽然喘不上气睁不开眼，却能隐约听到别人讲话，而且总感觉自己在变瘦、变轻……直到有一天，她感觉自己骤然解脱，猛得成床上站了起来！一低头，却发现还有一个自己脸色惨白地躺在病床上。 病床旁的仪器还在发出“滴滴”的声音，心电图仍在顽强的波动着。刘奶奶不知所措地站在床边守着自己的身体，却见病房们被推开，赵爷爷气喘吁吁走了进来，他裤子的膝盖上有没拍打干净的泥土印子，似乎来之前在什么地方跪着忙活过。 赵爷爷看起来比刘奶奶昏迷前瘦了很多，他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破风箱似的喘了很久，伸出手握住赵奶奶正在输液的手：“老太太啊，11月4号是咱们俩结婚六十周年的纪念日……我听小年轻们说啊，六十周年有个说法，叫钻石婚……两个人如果能一块过六十年，那这感情就比钻石还有宝贵。你不是最喜欢这些年轻人的花样吗？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结婚纪念礼物，就埋在咱们中的葡萄秧下面，你赶快醒过来，到时候咱们一块挖礼物，保证给你个大惊喜。” 病床边站着的刘奶奶想笑，可看看湿着眼眶守着她的赵爷爷，最终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心里明白，自己不可能撑到11月4号了。她的灵魂都已经飘出了身体，无论怎么努力都回不去…… 她注定没法跟他一起过钻石婚纪念了。 10月中旬，刘奶奶的心电仪发出刺耳的报警声，她的身体停止了呼吸…… “……现在都进11月了，你竟然还没有被鬼差锁走？”听到这里，小花把自己揉成一个粉红色问号，“我记得，人一死就会被鬼差带走，如果不配合，鬼差还会暴力执法直接用铁链锁……”他对这些事非常敏感，毕竟他的诞生就来自于周俊躲避鬼差时的惨烈一撞。 “呵呵，这个啊，”刘奶奶笑得眉目舒展，“也是赶巧，来接我的鬼差正好是我儿子。” “这样也行！？”林曦和jojo异口同声。 刘奶奶点头：“是啊，当时在灵堂见到他，我也吓了一跳。我听他讲，牺牲掉的军人、警察啊，还有生前行善积德的好人，在等待投胎的时间里都可以在地府再就业，当鬼差什么的攒功德。功德越高，就越容易投好胎……据说功德值特别高还能重来什么的？” “重来？莫非可以重生？”林曦的眼睛都瞪大了，脑海里都是“卧槽卧槽莫非重生小说的yy成真了”的弹幕。 可惜刘奶奶摇头否认：“不是重生……那个名字很长我记不得，好像是说可以做一个催、催眠？在催眠里重生，弥补上辈子的遗憾，过一次不同的人生，然后高高兴兴直接投胎，就不再回地府排队了。” “听起来很有意思……”林曦喃喃自语，一看就是灵异悬疑写手的职业病犯了，好奇心炸裂，脸上写满了“好想死一死去地府看看”。 jojo无力地翻了个白眼，伸手揽住他、在他腰间掐了一把：“清醒点！死去地府你准备把灵异小说写给鬼看吗？” 林曦回神，不可置信地瞪jojo：“……你刚才吐槽我了？” jojo得意的一呲牙，重新面对刘奶奶，把话题拉了回去：“来接你的鬼差是你儿子，所以他没带你走？” “他本来是要带我走的，但我说不放心他爸，想多陪陪他……”说到儿子，刘奶奶的表情很满足，“我儿子看着还是当年牺牲时的年岁，不过到底是懂事了，不像活着时那么倔，一不高兴就跟我顶嘴。他劝我，说他爸还有七八年的阳寿，让我不要操心，早点到地府安顿。我说我不是不走，我想迟点走，等过了11月4号吧，我还想看看他爸在葡萄架下给我埋了什么结婚纪念礼物呢。” “哦，其实我也挺好奇赵爷爷准备了什么钻石婚纪念呢。”jojo歪头，眨眨满是好奇的金色眼睛。 林曦却迟疑：“可是您已经过世了，赵爷爷哪有心思过什么结婚纪念日啊？礼物什么的，恐怕会永远埋在地下了……或者我们去给您挖出来？” “不是赵爷爷亲自挖出来给刘奶奶看就没意义了吧！”jojo摸摸下巴，眼珠一转：“所以，就算赵爷爷没有这个心思，我们也要让他产生这个想法……毕竟这是刘奶奶的遗愿！现在是2号下午五点，我们还有今晚和明天一整天的时间说服赵爷爷！嗯，出发！去赵爷爷那吃葡萄干！” “葡萄干！”粉红的小花把自己捏成一串葡萄欢呼。 “葡萄干！”根本不能吃东西的两只书虫跟着瞎起哄。 “先提前谢谢你们啦，哎哟，真是体贴的好孩子……”刘奶奶捂着嘴笑。 林曦却心累：刘奶奶你误会了，他们只是一群凑热闹的熊孩子……特别是jojo！他只是猫性又上来、急着满足好奇心而已啦！ 第84章 葡萄架下：酗酒的老头 想要上楼拜访赵爷爷，空手变显得少了礼数。林曦在家里的柜子里一阵翻找，耗时一个半小时，终于在两只书虫的帮助下找到了一个没拆封的普洱茶礼盒。为什么那么久？因为他翻找一会就要过去拽出往箱子里蹲的jojo：“……你究竟是什么毛病！” “愚蠢的铲屎官，”jojo扒着箱子露出天使般的笑，“你难道不知道，空箱子凡在家里就会长出猫来吗？” “别卖萌，你现在又不是只猫了！”林曦炸毛。 jojo恶意地朝他眨眨金色的猫眼，故意用脸蹭林曦，还附带一个尾音勾人的：“喵~” 林曦只觉尾椎骨一酥，脸顿时红了。 jojo终于满意了，得意洋洋地从从箱子里跳出来去洗手。林曦盯着他的背影发呆：怎么说呢……感觉他成长得好快。几个月前还搞不清自己是人是猫一副需要接受心理治疗的傻样，现在就能扮猫逗我开玩笑了。萌是很萌……可总有点莫名的危机感呢。 浮在沙发上空的刘奶奶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慈祥地笑了：“哟，感情真好啊。” 准备好礼物换好衣服，林曦带着jojo和小花上楼串门去。可敲了半天门，直到屋里新闻联播的片头曲响起来，赵爷爷都没有来应声。 林曦不禁有点担心：“该不是突发疾病晕过去了？” 刘奶奶被这猜测吓了一跳，飘进去看了一眼急忙出来：“我家老头子闭着眼斜在沙发上，手边倒着好几瓶酒，脸色苍白得不正常，浑身是汗，可能真的出事了！” “坏了，”林曦心里一慌，汗就下来了，连忙掏出手机拨120. jojo眉头紧皱：“进不去门，救护车来了也没用，是不是还得找警察和火警？” “刘奶奶，你家有没有在外面藏钥匙什么的？”林曦叫完几乎车，脑洞一开就开始掀门口的擦脚垫。 “没有，我们都嫌不安全……”刘奶奶是鬼，看不出脸色好坏，不过语气中全是慌张。 偏生小花这时还没心没肺地乱讲话：“你们都别怕，变鬼也没什么，赵爷爷也变成鬼就能跟刘奶奶重逢啦~还能一起看你们挖钻石婚礼物呢！” “呸呸呸，童……妖言无忌！”林曦连忙朝地上吐口水，然后狠狠踩了几脚，怒瞪小花：“你闭嘴！” 小花委屈地把自己揉成一个小球，躲到刘奶奶身后。 jojo看了暴跳如雷的林曦，环住他的肩：“小林子，你别慌，我有办法。”他说完，扭头去敲隔壁的门。 隔壁邻居其实早就被他们这好一阵敲门惊动了，只是看林曦jojo二人在走廊上又是对空气说话又是吐口水的，觉得他们可以没敢开门。林曦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jojo则问：“我记得您这一层两家都没装防盗网，能不能让我从您家阳台爬到赵爷爷家的阳台去？” 邻居打开门，一脸为难：“人命关天，我当然不拦着你们，不过这里是六楼，你们也没法直接爬吧？我看还是赶紧打119比较好。” 林曦觉得有道理，又拨119的电话，旁边，刘奶奶又进房子里看了一眼，飘出来急道：“不能再耽搁了，老头子的呼吸很乱，我感觉他身上的生气渐渐淡了！”恰在这时，楼下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医生已经到了，可病人还关在屋子里，怎么办？ 林曦紧咬牙关，看看赵爷爷家的门又看看手机。jojo却率先拿定了注意，对邻居说：“救护车已经来了，我们得尽快给医生开门。您就行好让我们进去吧，放心，我练过，绝对不会出事，就算出了事，也不会让您担责。” 邻居想了想，受不住jojo那双有魔力般眼眸的注视，终于闪身让他们进来。 林曦却一把抓住jojo的手腕：“太危险了，你行不行？还有，你什么时候练过，我怎么不知道？” “练什么啊，你忘了我原本是只猫？爬墙是天生的本事。我刚才蹲的那个箱子里有登山绳，好像是大眼睛、咳、游方以前买的，你快去拿上来。”jojo凑在林曦耳边小声说，推了他一下。 林曦满腔担心，但还是下楼拿东西，跟跑上来的医护人员们擦身而过。几分钟后带着登山绳、安全扣之类的东西回来，jojo已经说服了一脸不认同的医生们。 登山绳穿过室内系在房间里几个门框上，到窗口被站成一溜的男人们握在手里，最后拴在jojo腰上。 林曦紧张得呼吸紊乱，站在最前面，眼看着jojo对他抛了个得瑟的媚眼，轻巧地站到阳台围墙上，扶着上墙壁挪动到楼外墙，踩着只有15厘米左右的墙裙挪动两步，伸手抓住白色的水管微微借力，扒着面前的墙继续往赵爷爷家阳台挪动。 一阵大风吹来，jojo腰上的登山绳晃啊晃，此时他整个人只靠双手扣住墙面站在离地近20米的半空中，情景惊险得像拍动作片。林曦站在邻居家的阳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jojo的一举一动，偶尔朝楼下张望一眼便是一阵眩晕，手心不停冒汗，心中的后悔翻滚冒泡：如果出点什么事……刚才就不应该让他逞能！ 想好jojo没有让林曦的胡思乱想成真，他很快挪动到目的地，两手抓住赵爷爷家阳台的围墙，敏捷地翻进阳台内，回头对林曦比了个大拇指，摘下登山绳进屋。 邻居家，众医护人员发出一阵短暂的欢呼，立刻跑去隔壁救人，剩下林曦靠在墙上，双腿发软。 jojo从屋里打开了房门，医护人员对赵爷爷进行了简单地检查和急救，初步判断他是急性酒精中毒，把赵爷爷抬到担架送往急救中心。 林曦把钱包塞给jojo，让他跟着救护车走，自己则留下来向刚刚赶到的消防官兵说明情况……不可避免的，被消防员们骂得狗血淋头。 林曦垂头听训，出乎他意料的是刘奶奶也留下听训，没有陪着赵爷爷。 等思想教育课结束，林曦深刻反省了他和jojo的“个人英雄主义”错误，发誓再也不把自己当超人一身涉嫌、以后一定等消防官兵和警察出面救人，终于送走消防车后，他才叹气伸了个懒腰问刘奶奶：“您怎么没跟着去医院？” “你们是为了帮我家老头子才冒险，把你自己扔在这里，我心里过意不去。”刘奶奶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愧疚和无奈，“更何况我跟去有什么用？人鬼殊途，老头子是看不到我的。” “您想让赵爷爷看到您吗？这个其实是有办法的。”林曦宽慰她说，“您别怕，爷爷他只是急性酒精中毒，刚医生都说了，及时送医不会有事的。还有那份钻石婚的礼物，到时候我们让赵爷爷看到您，您自己跟他说，陪他一起过结婚纪念日，多好啊！” “不，我不想让他看到我。”刘奶奶却摇头。 刚才被凶后就把自己捏成围脖，蔫头耷脑绕在林曦脖子上的小花忍不住问：“为什么？赵爷爷一定是很思念你才会喝那么多酒借酒消愁吧？我在茶几上看到了你的照片。” 林曦也困惑：“是啊，爷爷他一看就是钻了牛角尖，您劝劝他不好吗？” “我知道你们是好意……不过我家老头子我最了解。”刘奶奶苦涩一笑，“若是让他看到我，他肯定一天都不想多活，恨不得立刻死了跟我作伴才好。” “难道你不想他跟你作伴？一起去投胎不好吗？”小花自从重新醒来就懵懵懂懂，分不太清人和鬼的区别，对他来说，人类的“活着”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这时再度口无遮拦。 林曦伸手就扯脖子上的粉红围脖，就算明知对方没有实体还是忍不住凶他，不过刘奶奶拦住了林曦的斥责，很耐心地对小花说：“他跟我作伴自然是千好万好……可我只想他继续活着，哪怕多活一天也是好的。” 小花不懂，碍于林曦的威严不敢再问；林曦懂得，看刘奶奶那张青白的鬼脸，轻声叹气，扯出一个笑脸：“那就不让赵爷爷看看您~放心吧，我和jojo一定会让赵爷爷挖出结婚纪念礼物跟您看的！” ——不过两个小时以后，他就变了主意，铁青着脸跟刘奶奶说：“那什么破结婚礼物您也别看了，快叫您家鬼差儿子带您去投胎吧！” 彼时，医院的病房内，赵爷爷躺在病床上醒过来，被林曦伺候着喝了点水润喉。jojo坐在病床边，看了眼飘在身边的刘奶奶，思索一下挑起话头：“赵爷爷，您怎么喝那么多酒啊？” “我乐意喝，你管得着吗？”赵爷爷阴沉着一张脸，对着jojo毫无面对救命恩人的感激，倒像是对着阶级敌人凶恶，“就是你们救了我？” “是，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我是住您楼下的林曦，这是我朋友路玖，以前到您家蹭过饭。”林曦笑眯眯的自我介绍，他早有思想准备，并不介意老人家的恶声恶气。 赵爷爷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 jojo还在按自己脑内的剧本说台词：“我们刚从外地回来，才知道刘奶奶去了……您请节哀，千万不要再这样喝酒糟蹋身体，不然刘奶奶地下有灵肯定会担心的。” “地下有灵？别来这一套。”赵爷爷不耐烦地挥挥手，一声嗤笑，“怎么着，你们以为我是想念老太婆难过才喝酒的？” 林曦和jojo面面相觑：“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赵爷爷竟然大笑，“那老太婆没了，我再开心没有！从前她管着不让我喝酒，现在她没了，我想和多少酒喝多少，自在！” “你、你……”林曦被他噎得一时说不出话，“可你还把刘奶奶的照片摆在茶几上看着……” “是啊，”赵爷爷笑得眉间的皱纹都要松开，“我就是让她看着我喝，她再也管不到我！” 林曦无措地去看身后的刘奶奶，就见她怔愣地盯着赵爷爷发呆，本来就暗淡的死人眼比之前更加灰败。 那边，jojo眉头紧皱着问：“你好像很开心的样子……赵爷爷，刘奶奶去世才半个月，难道您不难过吗？” “难过，我为什么要难过？”赵爷爷眉头高挑，露出一个极其可憎的奸诈表情：“我熬了这么多年，终于把那个一身大小姐脾气、管天管地管我拉屎放屁的臭老太婆熬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