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卷一:神话篇 地府平等殿里,三五个洒扫女鬼差聚在阴曹钱庄门口嚼舌根。 “听说了吗?我刚刚得到消息,那扫帚精马上要去阳间做地祇了。” “可不是嘛,据说还是去泰山王的地界儿,阳间向来只有土地公,她算是第一个土地婆吧?” “也不知走了什么运……”一女差说到这里突然停住,就等那消息灵通的自个儿讲出来。这女差叫付安娘,与扫帚精一样都是钱庄的洒扫女差,平时没少争嘴打架,积怨颇深。 “这事呀,只有我知道。”一瓜子脸的女差从头到尾开始讲,听得其他几个长舌鬼直吸气儿。 她们口里所讲的扫帚精就是杨小八,据说她是由一柄扫帚灵气聚成的人形精怪。话说地府无日月,何来的灵气?要说灵气也只有将阳间烧来的纸钱炼化成香火,然后吃下去才有。所以,这杨小八的来历委实透着些诡异。 只不过她出生当天,某方修真界刮起五彩怪旋风,天庭的王母娘娘又鲜有的打了一个喷嚏,加上她杨小八的莫名降生,一共发生三件大怪事。使得平等殿的陆阎王不敢轻断,赶紧将泰山殿的董阎王请来一起合计。董阎王到来之后,睁着两个大眼珠子转了又转,最后来了这么一句:“恐是有些来头哇!” 众鬼崩不住笑了:大王,我等知道。 杨小八恰好这时睁开眼,懵懵懂懂的看着他们,两位起了杀心的阎王同时一怔,其他偷偷打量她的三千鬼差也是不忍。阎王们合计来合计去,最后没把她捏死,还给她在地府里安排了洒扫的活儿,将她也当成鬼录入鬼差名录之中发放粮饷——一根半黑糙香。 只不过这杨小八食量奇大,成日处于一种饥饿当中。粮饷不够吃魂魄就没灵力,如何干得了活?可干不活又没粮饷拿,非干不可。所以,她上工之初成日病怏怏的,扛起那扫帚东摇西摆。鬼差们就说,这扫帚精没名没姓的,要不“赐”她一个怏姓吧。杨小八被人叫了几十年的怏小八,后来脑子变聪明了,才自个儿给改成了杨。 长年的饥饿跟长年的被迫劳作,导致她性格极为乖戾,坑蒙拐骗偷,磕跪乞讨哭,没有她不会的。时而像头母狮子时而装得像只癞皮狗,惹极了人厌,平等殿没一个鬼不烦她。 说白了,杨小八就是一落魄鬼,女差们讲起她就想啐一口。而今这落魄鬼一鸣惊人,要去阳间做土地神,怎能不让人惊讶和不忿。 她们就差指着头顶大骂老天瞎了眼。 洒扫女差付安娘怂勇别人讲杨小八一飞冲天的缘由,其实她早就知道,这事还是因她鬼侣胡三而起。有日,胡三在往生池边看见杨小八在数香丸,当时就给惊了一跳。一颗香丸即等于十根香的灵气,一个月才一根半粮饷的杨小八何时能存下这么多,还炼成了香丸?谁不知道她平时胃口大,这事怎么看也透着蹊跷。 胡三马上将此事告之他的班头,班头偷偷跟踪后查明了杨小八的生财门道。 敢情她能听到阳间人在烧纸时讲的话!班头偷偷溜进她的小屋,发现墙角堆满了各种记事簿,写的全是杨小八平日里从钱庄偷听来的阳间信息。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各式各样眼花缭乱,连阳间有什么菜,穿什么衣,此类的琐碎小事也都有记载。 班头暗道:别看杨小八成天一副莽莽撞撞的样子,她其实对自己的鬼生相当有规划。生来就在地府,对阳间完全不了解,但是学习能力是很强的嘛。 摈开这些,班头从杂乱的字里行间里还是找到了杨小八向寿尽鬼索要香火的痕迹。某些消息明显事关生死,只要她向寿尽院里的鬼透露一点,这些鬼担心阳世的亲人,当然得想法托梦上去提醒提醒。这一托梦,阳世的人得到已逝先人的警示,那香火还不得可劲儿烧,诚意足足? 阳间纸钱通过钱庄汇入地府,地府鬼差再将纸钱炼成香火,香火就是每个鬼都垂涎的灵气啊,诚意越足炼出的香火也就越多。她杨小八每日都在钱庄洒扫还不给听了个全?只要把要紧的话传给地府里的鬼亲戚,不就等着收人家的感谢费么。 这简直就是一条香火铺就的康庄大道。 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地府鬼差们都是按品级发放香火的,各有定例,除非鬼差这月钩的魂魄数量超额,又没钩错钩漏,上面才会适当发点奖赏。除此之外,想要搞点额外香火,比登天还难。 杨小八的大秘密被发现的后果可想而知,班头伙同另一名官位更大的刑长“邀”她一起做生意。三人按照七二一的分成合作,杨小八当然是拿一,虽只有一成,但有当官的罩着,她的收入远超以往。可是,只开心了三个月,就在中元节这天暴露了。 付三娘听说是杨小八自己去自的首,把陆阎王气得够呛。当时天兵天将奉命下地府搜寻一个重要人物,正好搜到平等殿。陆阎王管辖的殿里出的这码事自然就让天兵亲眼瞧见了,他狠不得把杨小八三个就地毁灭了。 杨小八吓得直抖,倒不是有多害怕,只是让官威给压的。这些当官的一言不合就施威,冻得骨头痛皮子紧。 陆阎王把他们抓来堂审,杨小八愣是靠舌绽莲花的本事,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但是她能修炼的秘密也被发现了。正常来讲洒扫女差和寻常鬼差受天道所限,俱是无法修炼的,她这一暴露,瞬时让陆阎王记起她诡异的来历。算算也就三百年,他怎么就忘记了?后又得某位天将的“友善”提醒,方知扫帚精也有扫把星的体质,谁沾上谁倒血霉。 陆阎王一边暗恨被泰山殿的董阎王整了,一边想着如何才能把这坨瘟疫“稼祸”回去。完全不记得当时自己也是赞成留下杨小八小命这会事。 于是就有了杨小八去泰山王的地界做土地神这么一出。 ........ 杨小八从大殿走回自己住的平褴院,一路上净是打探的目光。而她自己,已然是被惊天好消息给震傻了,全凭本能在迈着步子。走了好半天,竟然还迷了路,绕了一大圈才回到家。 梦寐以求的官运,怎地说来就来了,一点准备都不给她? 杨离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好似比以前慢了一些,“吱呀——”壮着胆子打开门,发现果然是他担心着的姐姐。 他是杨小八在地府里唯一的朋友,住在夭寿院,小鬼头只有五六岁的年纪,但死了却有五十多年。鬼不比人,现在他仍是生前那般大。双眼看起来空洞无神,呆呆傻傻的样子,据说是魂魄不全,所以住了几十年都没投成胎,傻鬼的投胎名额很有限。 “姐姐你回来了?”杨离心说也就是说没事了?若是有事,早就被捆去了刑殿受罪。 杨小八猛地转身关上门,将杨离大力抱起,来了三四个抛高高,高声欢呼:“离儿,姐姐要做神祇了,当官了!还要去阳间!” “啥?”杨离不敢相信。 从钱庄嚼完舌根回住处的付安娘正好走到杨小八门前,偷听得这话直撇嘴。暗啐一口:就怕你当不了几天。 “是真的,大人奖赏我检举有功,又得知我天生异体能够修炼,便指派我去阳间做土地。”杨小八四仰八叉倒向床上,连翻带滚喜不自胜,扫帚顺一捞将杨离捞上床,和他鼻尖碰鼻尖高兴得心都快跳出来。那骆班头和郑刑长两个胆子越来越大,行事不懂遮掩,她担心迟早要暴露,害怕到时被拱出去做替罪才去自的首,没想到毫发无损还走了狗屎运。 杨离突然脸一热,本能地要挪开一点,旋即又故意凑近,顺势在杨小八泛红的脸蛋上亲了一口,一时,脸热得他都怀疑自己不是鬼了,那心跳得比杨小八还快。 “小鬼头,你还知道玩亲亲?”杨小八回了他一个亲亲笑道:“本来没有这么顺利,但是正好有天兵天将在,他们会代劳将我的指派符箓上呈当地城隍。” 说着附耳凑近杨离:“出来的时候遇到孟婆子,她说这事儿一准行,城隍爷少说也得给几分薄面予天兵天将,嘻嘻……那位长着蓝眼珠子的天将一开始告诉陆阎王我跟扫把星差不多,后来又愿意帮我传符箓,这些神仙真是奇怪。” “姐姐,你能带我走吗?”杨离跟着笑了一气,正色道。 “恐怕不能,你是鬼啊,没有身体怎么去阳间?”又不像我,我可以修炼出幻相,平时魂魄只用附在土地神像之上。”杨小八刚刚实在太欢喜,此刻一想,万分舍不得和小杨离分开。 “我……”杨离五官扭出哭状。 “怕啥,姐姐做了土地,那香火还不是想要多少有多少,时常还能进地府来串串门子,你不会寂寞的。”杨小八拍拍他的小肩膀:“放心吧。” 放心什么呀,杨离苦笑,不忍扫她的兴致住了口。只是他那长年不变的空洞眼神,突然露出一丝精光,转瞬即逝。 第1章 .002 “姐姐,还记得上次你咬肥鬼陈齐的事吗?当时你身上有赤红色的筋脉出现,可吓着我了。” 杨小八愣神:“什么吃肉,我只是嘴巴碰了几下,谁知他肉就没了。我从生下来左边身子就不完整,吃掉那肥鬼的肉才协调。你说的筋脉我根本没发现,当时又抢了那肥鬼的两粒紫香丸吃,神识混沌意识模糊,哪里有记得。”提到紫香丸她就想流口水,黑蓝紫三个品级,倍数为一百,一根紫香就是一千根黑糙香,她的胃口原来这般大。 杨离不再提这事,又问:“姐姐,你当真一点也不记得自己的前世,或是……” “小八,在吗?”门外有人唤道。 是孟婆的声音,杨小八示意杨离别再说话,不知孟婆子来干什么。 孟婆三百年都没踏进过杨小八的门,人家是地府炙手可热的大人物。想去她殿中做熬汤婆子的女差都挤破了头。若是哪个鬼差能与孟婆院的汤婆子结成鬼侣,足够让同僚艳羡个十年八年的。那是地府最有油水的衙门,没有之一。 这不,她人一到,院子里的付安娘之流俱是一脸巴结相。 杨小八却从没巴结过孟婆子,相反,她还最是厌恶这些汤婆,道她们是大骗子。因为不管投胎鬼给多少好处,她们照收不误,却该干什么干什么,绝不会在汤里减料,投胎鬼所求的保留记忆向来是空欢喜穷奢望。然而这事阎罗王们还都是默许的,言道这能让投胎鬼安安心心喝下孟婆的汤水,乖乖上路。杨小八才不会承认自己是嫉妒,她只是为那些投胎鬼抱不平罢了。 “孟婆婆,您老还有什么好事没给我说完?”杨小八忙不迭过去打开门。 孟婆走进来下意识捂眼睛,满是嫌弃,怎地恁脏? “坐坐,这里是干净的。”杨小八扫帚一扫,床边一段便干净得一尘不染。 “哟,看不出来,小八你果然偷偷在修炼。”眨眼的功夫干干净净,跟我的手下差不多,就她杨小八的品阶来说,当然算是厉害的。 “那是,纵然你们都言阳世的人奸猾刻薄,我也能应付得了。”杨小八拍拍自己大胸脯。 孟婆看了她一眼:“那我就放心了,你去阳间吃不了亏。其实阳人也不是多奸猾,只是人家阳气旺,心眼当然也就多一点。” 孟婆耐性地配合杨小八自夸了一阵,随即准备点明来意。她刚刚去打听过,得知杨小八要去的地方是在燕霞山一带,具体是哪座庙不得而知。但只要知道是燕霞山就够了,她要托杨小八办的事儿就在那里。 “小八,地府你了解多少?”孟婆先问了一句。 “钱庄和各住宿院还有刑殿,我是了解得透透的,今日还去平等殿大堂‘游览’了一翻。”杨小八答。 孟婆礼貌地轻笑,“你可知各殿的孟婆汤只有孟婆才能掌握汤水材料?” 杨小八愣神:你这死婆子,给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又不喝你那臭汤。 孟婆包容了她脸上的不敬,继续说道:“有传说,我们是后土娘娘的化身。” 什么厚土薄土,爷不知道:“婆婆,您到底要找我做什么?” “你知道你要去的地界是哪吗?”孟婆还在问。 杨小八倒不厌烦这个问题,这才是她感兴趣的。摇头,换上一脸虚心求教的神态。 “是燕霞山,那里地下属于泰山王管,地上也属于泰山王管,以后你就是泰山王的人了。” 杨小八知道这个,点头:“他还是我的大恩人呢,若不是他在三百年前劝陆阎罗,我早就不存在了。” 既然杨小八爱顺杆爬,孟婆不介意再给她接一根:“哦,那你们既是老相识,这事就更好办了。直说吧,燕霞山一带有一味我需要的汤料,你给我供货,我给你香火。” “好哇!”杨小八站起来,这明明是好事,啰哩八嗦讲那么多做甚,净瞎耽误爷的功夫。 “那味药可不是在山上,而是水底,还是在水底的无水之处。名曰:九幽烛龙草。” 水底的无水之处,真是怪地方,杨小八点头:“好好,我记住了,香火怎么算?” “一株便够一千鬼服用,所以价格不低,暂时我不给你报价,等你找来再谈。记住了,九幽烛龙草,色金气甜,不过巴掌大小,茎下却有九根须,扎进石中不少于五尺深,多生长于幽静的深井之中。你取的时候要小心,不能弄断根须,断了一根,药效大打折扣,可懂?” 这么麻烦?杨小八觉得这生意好像不那么简单,本想多嘴问以前孟婆子是找谁给她供货的,但人家已然站起告辞了。 “婆……” 孟婆不给她问话的机会,打开门就不见,想也知道是飞回孟婆院了,那速度可叫一个神速。杨小八这时方知,地府原来也是藏龙卧虎啊,一个熬汤的老婆子都这般厉害。 若是孟婆听见这话要不高兴了,她明明看起来就是双十年华的样子,哪点像婆子。 “太好了,太好了,姐姐以后送药一定会来地府。”杨离破涕为笑。说着把杨小八事前藏在他身上的香火交出来,这是最后一次干坏事黑下来的那些,是她的全部家当。因为没有分给郑刑长和骆班头,所以这十二根黑糙香全是杨小八的。不算多,只是榨取了四个新鬼,之前一天少说要榨五个以上。 杨小八接下香火很想翻个白眼过去:他居然不信我,明明我说过要时常回来的嘛。 ........ 次日,神清气爽的杨小八打算罢工,都是要做地衹的人了,还扫什么地。 不过,做事得有始有终,怎么着也得去打个招呼。钱庄里的那些青面鬼别看平时不怎么厚道,但也没真正害过她。做官嘛,得有做官的样子,周遭关系要搞好,说不定以后还需要人家帮忙。青面鬼的人品是经过平等殿重重甄拔的,既然已有人替她把关过关了,总比别的鬼差可靠些。 她夹着扫帚大摇大摆,一路上迎接着众鬼的愤愤目光来到钱庄,居然听到里面传来清扫声。 怪了,谁这么好心替她做工? 刚到门口,郑司掌神色复杂地看着她。里面还有一个姓郑的官儿,只是……眼下好像沦落成洒扫男差了。 这……这降级速度差不多是飞流直下三千尺了吧。 郑刑长明知杨小八来了,却没抬头。这仇,是真的结下了。现在他的脸面一如脚下光滑的地面,扫净了,能不成仇吗!虽说干不了几个月郑周周多半会调走,但是,这种耻辱是洗不掉的。 我到阳间做官,他接了我的班?杨小八蹑手蹑脚退出来,心说人家不知气成什么,还是不要去看前刑长的笑话为好。 没了差事的杨小八变得百无聊赖,明早郑周周还要来平褴院清扫,毕竟他是完全代替了杨小八的活计。于是,她决定去夭寿院找杨离玩,现在她都快成地府公敌了。 跟以往不同,以前人家只是讨厌憎恶,但没事谁也不会来整她。现在可不一样,他们都犯了红眼病,入目之鬼皆是,真怕突然冒出几个有后台的把她好事给搅黄了。 她跟小离正聊着,突然听得陆阎王身边的黑无常在用传音术寻杨小八。黑无常大名范无救,光看这名就知他有多冷情。整个平等殿响起范无救那阴森森的腔调,杨小八一个激灵奔出去…… 如她盼望的一样,事儿成了。 陆阎王没有见她,让范无救交给她一张白色符箓,言这是赴任告身。然后范无救钩住杨小八的衣襟用力一甩钩子,没给她任何准备,就把她给甩出了地府,活似送瘟神一般。 杨离当然也没来得及和她作最后道别,小家伙恶狠瞪一眼远去的黑无常,此时的他哪有一丝平常的愚钝样。 “砰——” 杨小八脸着地,摔了个狗吃屎,初到人间,她的第一感觉不是痛而是热。 中元节正值夏季,在冷冰冰的地府里呆太久,身体骤遇高温犹如掉进火炉子里,一冷一热,乍然之下皮肤竟渗出了似晨露的小水珠。 “这是什么?啊血!”牙齿掉了一颗。 她吓得手足无措,暗骂黑无常是想摔死她。不懂一向作装饰用的牙齿,竟然真的会掉落。哎呀,实在是太热了,杨小八将里裤里衫全部扯出来扔掉,终于凉爽了一点,也不那么咯得慌。 黑无常并非有意,他也万万没想到杨小八被扔上阳间后,居然是以本体存在而不是魂魄。 就在杨小八屁股挨上阳间土地那一刻,王母虽没再打喷嚏,但隔着十条天河的修真界紫耀大陆却再一次刮起了五色怪风…… 第1章 .003 就在杨小八屁股挨上阳间土地那一刻,王母虽没再打喷嚏,但隔着十条天河的修真界紫耀大陆却再一次刮起了五色怪风…… 一位在此地养伤多年的男子仍未痊愈,或许再给他几年依然恢复不了。但是修为已经够用了,如今他是紫耀大陆三大正派之一紫洛宗芜霞峰的峰主,姓商名羽。 只是他的弟子们不懂,为何性格冷漠的峰主却爱身着五彩耀眼颜色明快的法衣,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的,这些年伤了多少女修的心啊。此外,峰主的骨龄也一直是个迷,谁都不知他到底多少岁。 商羽看着峰下弟子在五色旋风中发怔,暗暗捏紧了手心望向天际,几不可闻地说道:“两千年整了。”按华夏凡界的日月计算,他离开华夏已有整两千年。他原本以为,那位的魂魄早就泯于六道。可两次怪风告诉自己,她还活着,一定活着! 相较第一次刮旋风时,商羽白如莹雪的病态肤色仅有半丝好转。才刚刚突破元婴,离大乘飞升之日遥不可及。修真界的灵气太过稀薄,飞升之后的灵气才能支撑他的恢复和修炼。想到这里,商羽鲜有的牵出一丝讥笑,活了两千年的元婴修士,恐怕各界仅他一人了吧。 他的修为数次被废,又数次险中脱逃。二十次还是三十次?他已记不清了,但是自出生便在脑中刻下的顽固记忆却无法遗忘,这些记忆促使他终日处于一种悲悯与愤慨的矛盾之中。 “峰主,你曾对弟子描述过的华夏,到底在哪里?我们真的都能去吗?”有个脸圆圆的弟子问商羽。 “华夏?”商羽挽起他的五彩长袖,踱步来到崖边,看着渐消渐灭的五彩旋风,缓缓说道:“紫耀修士无人识得华夏,但她的确存在。你们唯有历经重重劫难飞升至修仙界之后,方可略窥一二。” “哦?”众弟子屏息聆听,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连五彩旋风都不看了。 商羽接着道:“华夏分为毫无灵气的凡界和灵气充盈的仙界,仙界之中设有天庭,而那天庭上掌三十六天、三千世界,下辖七十二地、四大部州,是苍穹之下最伟大的存在!” 说到这里,他重声道:“华夏仙界就是修士终身为之奋斗的永生地,即三千世界之宆——圣境四天。” 弟子们倒吸一口凉气,看峰主说得毫不作伪,活似他去过一般。全都呆望着他,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五彩旋风快消失了都没发觉。 这时一女弟子娇声问道:“峰主,华夏的凡界又是什么?那是没有灵气的地方吗?” 他们的峰主突然笑了,少有的露出八颗白牙,整个人刹时让周遭的景物都变得温暖起来,女弟子不由脸一红。 “凡间的确是没有灵气,但一样有修士。” “那用什么修?”弟子们全似井底之蛙,那脸上的求知欲打都打不散。 “他们有信仰力,可作修炼之用,凡界俗称香火。”商羽看了一眼已经无影无踪的五彩旋风,详细解释道:“华夏的天庭亦称仙庭,所有仙界统归其庭下,当然也包括我们紫耀修士人飞升之后的某方修仙界。” 接着又道:“上下为宇左右为宙,浩瀚宇宙仅此正统耳。仙庭下面的凡界是至洪荒以来唯一尚存的,凡界之人按地位各自分为三六九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和我们紫耀人一样也拥有七情六欲;区别在于,他们还拥有国家疆域,死后更有安息轮回之所,谓之阴曹地府。” 凡人寿命虽短,却能生生不息,这是多少修真人士梦寐以求的奢望。他们若是想永生,除了修炼延长寿命,便唯有夺舍一路可走……芜霞峰弟子无论修为高低均露出垂涎之态,且不管峰主的话是否尽实,毕竟处在蝼蚁的高度是无法窥到鸿鹄的视角,但他们无一不向往峰主所述的华夏、天庭、甚至凡界…… 商羽今日难得心情好,最后又道:“凡间的修士可不比我等,他们哪用经历从炼气筑基开始,一重又一重的艰难进阶,他们仅一种修炼层次——炼精化气,外加修功德。双双圆满便可飞升了。” 商羽讲完,好心情已无,只余苦涩。 峰下弟子见峰主又回复到以往的冷漠,但仍聚在他身侧不愿离开。那位红过脸的女弟子又问:“峰主,炼精化气之后,凡人还需要修炼吗?” 商羽没答,心下讽刺:都成了真仙,需不需要修炼就看个体意愿。后面还有炼气化神、炼神还虚……不管人家修炼什么,封什么神位,都是他们自己家的事,尔等放养在数条天河之外的野猫野狗,就别指望了。 “峰主!”女弟子没得到回答,而商羽已朝远处而去,忍不住又喊了一声。她今日也不知怎的,胆子突然大了。 “别的无需了解,了解得越多,不甘不平之心恐会促成心魔。”商羽说完飞向峰顶,再不多言。 ........ 修真界的怪风彻底没了影,这边挨摔的杨小八躺了半会终于舍得爬起来了,她扔掉牙齿抹了一把嘴,死死拽在手中的白色符箓还好无损。只是她不知道这符箓告身具体怎么用,要交给谁都不知道。 “燕霞山,东南方,卢县陈家庄……”她默念着符箓上的文字。 四面都是山,就一条羊肠小道,也不知范无救把她扔到了哪里。 杨小八就如刚降生的婴儿,对阳世的认知仅仅是靠平褴院那几堆前言不搭后语的笔记中获取的。决定顺着山道往前走,反正就这一条路,既然有路就一定有人,到时问问燕霞山在哪个方向好了。 不知不觉走到天黑,别说人,鬼影子都没碰到半个。 “看来,今天得在山里过夜了。” 喃喃自语中找了一颗歪脖子老桃树,用力一飘,哪知只是原地跳了一下。阴府的习惯她一时还没改过来,阴间的那招在阳间可飘不起。杨小八忙把裙摆捞起,叉开两腿用蛮办法开爬,弄得树叶沙沙作响落了一地。眼下七月中旬,没被摘完的酸桃子也被她晃得东落一个西掉一颗。 只是天已然黑尽,树梢上透出的那点月光又不够皎洁,咚咚落下的桃子总感觉有那么点瘆人。 “前面是……人是……鬼?” 这哆嗦的声音出现在杨小八的身后,她此刻正撅着屁股以非常难看的姿势盘在树杆上。 “说话!你若不是人,小生就不客气了。” 不客气还自称小生?杨小八倒是知道这是谦词。没理他,使出力气一心一意爬树。 “嘭!”突然飞过来一块硬东西砸在她额头上,居然有几分痛感。 “你这人,干嘛砸我?”杨小八手里揣着的是颗虎牙,怒视着不远处提着灯箱的汉子。她不知道阳间一般用猛兽的牙来辟邪,这就是那人所谓的不客气。 那人大舒一口气:“没伤到,看来你是人。”天都黑了,怎地荒山野岭冒出个姑娘…… “我找不到家了。”庙就是她的家。这是杨小八遇到的第一个人类,脑子里想着什么就脱口而出,被砸痛了也不计较。 说着跳下树,裙摆一时被枝蔓缠住,裙子里面又没亵裤,两条白花花大腿瞬时灌进凉风,吹得她很是惬意,不过也赶紧回身去清理了下。 那人离着有十来步的距离,应该没有看到她的裙下风光,他问道:“找不到家?”心里却想说:干我何事? 此人背着个半新不旧的书笈,竹篾条上沾了些许露水,显见是行了不短的路程。看着像是个书生,但挑着灯箱的右手虎口处俱是老茧。杨小八跳下树的时候,这人如胡三见到她手中有香丸时一样,倒吸了一口凉气。 所不同的是,这次是惊叹于她的美貌:明明是个成年姑娘,神情却满是稚气犹如孩童;明明有头发,却不梳个发髻,就那样如瀑布披在身后,在灯火下一看,比鬼还像鬼。 “我原想在树上过夜……”杨小八扯回裙摆后答道,回身时突然吓一跳:“啊!你走路怎么和我一样没声?” 那人的胸膛已经快贴到她的大胸脯了,杨小八退后两步问道:“你背的是什么?” 这杨小八着实让人无语,此刻不是应该斥责对方不应靠如此近么? “小生薛宝,敢问姑娘贵姓?”薛宝答非所问,露出一丝邪笑,奇怪她为何不害怕,两眼直勾勾盯着她前面的鼓胀。 杨小八的衣衫款式本就与时下朝代不同,料子也特别。在薛宝看来,裹胸露脖,长裙小摆紧贴腰腿,袖子只到手肘,这种春光乍泄的行头,稍一思量就知她是干哪行的。莫不是得罪了某个恩客,被人骗至山里受苦? 第1章 .004 “我叫杨小八。”她终于想起了正事儿:“喂,我问你,燕霞山怎么走?呀,你背的是书,你是个读书人?” “是啊。”薛宝答道。名叫小八?啧啧,可惜了,还以为是桃红如烟之类的艺名,没想到是个贱妓,连好名儿都没一个。 不知是哪家青楼这般厉害,面前姑娘的姿色也只堪为贱妓。薛宝一扬眉:“姑娘今晚可接生意?” 没管人家回没回答,兀自说道:“听口音你是外乡人,这就是燕霞山,此山延绵八百里,四面有三座大城十二县。”真不懂怜香惜玉,把这可人的俏姑娘扔得够远的。 “啥?这就是燕霞山?”杨小八松了一口气,根本没注意听什么生意不生意,倚着树杆一屁股坐草丛上,“喂,借你引魂灯一用……”地府里也有这种类似冒着火的物什,一般是给黄泉路上新鬼引路用的。 见薛宝发呆,杨小八只得勾勾手指示意他把灯火凑进,然后从怀里摸出告身来,指着卢县陈家庄五个字,问道:“这里怎么走?” 薛宝瞪着双眼,旋即嘴角一抽,刚才的疑惑一扫而光:原来这姑娘是个疯傻的,怪说是贱妓。还引魂灯,病得不轻啊。他只看见杨小八从怀里摸了一下,像是展开了什么东西,然后拿着这个根本不存在的“东西”问他话。此时在薛宝眼里,面前的傻儿倒是显出几分可人的憨态。 “喂!你不是读书人吗,难道不识字?罢了罢了我念给你听,卢县陈家庄,在何处?” 既然断定她是个傻子,薛宝便毫无戒心,贼胆噌地壮大两倍,盯着杨小八手中的空气打趣道:“这就是卢县的山头,你顺着小路下山便是陈家庄。噫不对!”薛宝猛然醒悟:“你是陈家庄人?不是被人骗到这里来的?” 杨小八一把夺过他的灯箱,“看样子是不远了,那我就直接回家,这引魂灯要继续借着,明日你来陈家庄土地庙取吧。” “小八姑娘!”薛宝劈手夺回,自打两人遇上,谈话就从没在同一个方向,他懒得再费话,坦然相告:“今夜你我二人既有缘,何不天为被以地为床,幕天席地的野战一翻?这灯箱权当是我送姑娘的礼物,姑娘也不要收我嫖资了,可好?” 原来阳间管这叫灯箱,信息有点多,杨小八一时没怎么搞明白,她只知道需要的东西被抢走了,忙欲继续夺过来。 “姑娘是同意了?”薛宝将灯箱扬得高高的不让她拿,单手将她拦腰抱起,寻着早就看好的一处干燥地方而去。 碰触到杨小八的身体薛宝只觉又冷又沉,出乎他的意料,只得用嘴叼住灯箱柄,腾出另一只手把人抗到肩上。 这厢他只顾着哼哧哼负着杨小八,哪有发现一柄八须扫帚正从野桃树上缓缓窜出,跟着他肩上的人移动着,若是回头瞧见到估计会吓疯。 杨小八傻傻的任由他扛,心里愈发狐疑。最后,当男人将她放在干草上,粗暴撩开她的裙子见到白腿,大声惊叹她没着里裤,脸上绽放出惊喜的淫.笑时,她总算是明白了: 不就是鬼侣夫妻才干的那事儿么? “野战?嫖资?”杨小八口气分外认真,她已经明白了。野战就是指野外,而非家里的床?嫖是指买欢,卖欢的就是妓,现在她成了妓,所得好处就是那盏灯箱? 薛宝已然退下亵裤,正预备压过来。杨小八突然一巴掌打过去,直接将人打到十丈外的沟坳里,半响才传来他喔呦连天的痛叫。 打完,杨小八自己先愣了一下,眉头一皱,还好灯箱没坏。起身拴好衣衫提起灯箱一摇一摆朝小路走去。没几步又回来把薛宝脱掉的袍子捡起,揉巴成一团夹在腋下,她要带走换钱!顺便踢开旁边的书笈,没料到居然在里面翻到了她起先丢弃的内衫,当然也一并收走。她想起人间是四季轮换,若是到了冬天就该冷了。 杨小八心里很难过,白天的时候感觉到饿意,试着摘了几个野果子塞嘴里,没想到吃完肚子很舒服。应该是胃很舒服,常听有些寿尽院的新鬼说他们是胃痛痛死的,实则就是饿出的病。 以前她只吃香就可以,现在还要吃阳间人需吃的食物。而她又身无分文,土地爷要怎么当也没谁站出来教她。孟婆子是唯一一个在走之前进她屋的人,却只是来谈交易,关于阳间需注意的事项一个字也没提醒。 在阴府尚有小离和她玩,到了阳间只有占她便宜的坏人。 没香火,没银钱,没朋友。 初为洒扫小妖时的彷徨无助又朝她笼罩过来,原本的兴奋瞬间宕至谷底,心里更难过了。 走了约摸两个时辰,还没见到村庄,天都快亮了。她香火吃够后神识很饱满,就是肚子饿,吃了香也不管用,刚刚还白白浪费了一口。胃里的饥饿感甚于做鬼时非常难受,五脏六腑一抽一抽的痛,整个身子都不舒服。 抓着什么都想往嘴里塞,比如色鬼薛宝的衣服,哪知从内包里闻到一股香气。她知道这香气有别于香火是食物特有的,用力扯开一看果然是。 一个肉馍馍正拿在她的手上,下一刻,三分之一进了她的嘴…… “快快,别让那天生蛮力的傻娘们跑了!”薛宝满头大汗,只着里衣里裤甚是狼狈。 “老四,你别是遇到脏东西了吧?我们的脚程寻常女人哪里比得了,追了这半会也没见你说的娘们?” “大哥,你得信我,那娘们脑子有病,力气忒大。嘘……”薛宝骤地收住脚,忙把一伙人截住往旁边引:“就在前面,娘的,她还有胆子坐下吃东西。” 薛宝称大哥的男人透过树叶遥遥望过去,除了绿色还是绿色,什么也没看见。但他相信薛宝,老四就是专职负责盯梢踩点的,凭的就是一双火星金睛。 这帮人年龄十五到三十不等,一共十七人,此时只聚齐了十人。有打着赤膊的,有身着绸衣扮着贵公子的,还有举起幡布充当方士的。显然,他们不是流寇,而是一伙有勇有谋有组织有纪律分工明确的江湖匪类,专司打家劫舍谋人钱财的买卖,所得银两大多进了青楼或赌坊。 杨小八总归是精怪,十个人的脚步声不小,她不可能听不到。在地府里的悠哉日子让她一开始就低估了阳间的险恶,打了薛宝以后她才意识到这里不是桃花源。 “嗝——”这个饱嗝打得好舒服。 “我是人不是妖怪,你们是善是恶?出来吧,我是好人。”杨小八吆喝道。 这伙人面面相觑:她是在跟我们说话? 果然是个傻的! 不约而同,隐在树后的十人纷纷走出来。不管薛宝说得再厉害,听声音真是个姑娘,十个大汉还怕一娘们?不就力气大点吗?若是让人知道,他们黑虎帮别想在道上立足了。黑虎帮的老大寻着刚才的声音带着他的小弟们朝前走,边走边喊话:“我等当然也是善的,但是你这姑娘打了我兄弟一巴掌,可不像是好人。” 杨小八一愣:他们跟那薛宝是一伙的? 随着十个男人的气息距离她越来越近,这个念头也就是在杨小八脑子里过了一下,根本谈不上思考。五根扫帚须突然延伸,如丝带般破空而出,下一瞬,十个大汉一半被她拖到面前。剩下一半见这阵势,饶是天天刀尖舔血也受不住此等惊吓,狂呼着夺路而逃。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道理杨小八也懂,迅速将拖过来的五人砸在脚边,摔得他们毫无反抗之力。腾出须子后朝漏网之鱼追击,分了两次把人全部逮了回来。八须扫帚有三根只能扫地用,打起架来就是废的,若不是然哪用这么麻烦。 “你们这些恶人,今天一个也别想活!告诉你们,地府我也有人,非让你们把刑具挨个试一遍不可。”杨小八拿出了在地府被人欺侮时的怒气,隔了三百年,那种受辱的不爽感一点也没减退,仿佛就藏在心底深处,稍不留神就钻了出来。 若是平等殿的众鬼差听到定会大呼冤枉,到底是谁欺负谁呀,我等一直是半斤八两的好不好。 她的话刚一说完,“嗵!嗵!”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最后抓回来那两个黑匪的头颅骇然已滚落在石板路上,弹跳了两下之后,脖子处的豁口才开始渗血。杨小八断头的速度快得惊人。 “天啦,杀人啦!”吓傻的已然吓呆,没被吓傻的胆大之徒,如色鬼薛宝正大声嘶叫。 “哼!马上就是你!”杨小八满身戾气,取个人头犹如地里割冬瓜。 第1章 .005 “住手!”突然从山中窜出一个杵着木棍的白胡老头,他喊完话蹦蹦跳跳几下就到了山间小道上,一看就不是凡人。 “来者何人,休得管我!”杨小八怒道。可是她此时不管如何用力都勒不死薛宝了,扫帚须的力量像是被老头子压制住。 这老头叫朱仲,陈家庄的现任土地,也就是将卸任的那一位。他见到扫帚便知杨小八是何人,瞪眼道:“本神方才坐在庙中,瞧见东方有灵意袭来,便知土地庙的继任小神已到,哪知却瞧见如此残忍至极的一幕。” “这些人全都该去地府受完三百六*刑,然后堕入畜道!”杨小八怒目而视。 “杨土地,你有何资格取人性命?你又为何怒发冲冠?” 杨小八一个激灵,晃了晃脑袋,她也不知自己为何戾气冲天。就是见不得这伙人,控制不住来自丹田处的狂躁,只想把他们都灭掉。“你叫我杨土地?莫不是你……” 朱仲摆手示意她住嘴:“这帮人的确是恶棍,但你的作为已超出你的职权。况且以恶制恶的行径,如恶人有甚分别?” 杨小八下意识退远好几步,对,他们就是恶人,能闻到他们身上的恶气,闻到便暴躁不堪。 在老头看来杨小八这是急功好义,但她自己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她可从没想过要干替天行道的好事。 “冤孽冤孽生生不息……”朱仲唱道。杨小八的扫帚早已不能控制这八个歹人,他摸着胡子把吓疯的八人挨个扶起:“尔等今生之恶事,自有来生或前生的果因,本神不予掺呵,且去吧。” 话闭,拿着拐杖在他们眼前绕了一转,这八人便如提线木偶一般朝着来时的路走去,先前被杨小八断了脖子的四截尸体也被他们或扛或搂带走了。 等恶棍走远,杨小八才感到呼吸平稳下来,脑子也清楚不少,一时却不知道怎么称呼他:“太爷?大爷?老爷爷您是接应我的城隍,知道我?” 朱仲继续摸着胡子:“把你的告身给本神看看。” 杨小八乖乖呈上去,朱仲看完后眼皮子直翻,这是乐的,还得压抑着不让杨小八发现。 “走,随本神去完成交接。” “你就是陈家庄的现任土地,是你和我交接?”杨小八一字一句问道。 “当然,不然我管你干啥。” “嘁!敢情你也是个小土地,拽得二五八万还在我面前自称神,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就一快入土的老家伙。” “你!”朱仲层层沟壑堆砌成的脸刹时被气得崩紧,“哼!本神不和你计较。” ...... 老态龙钟的朱土地引着青春靓丽缺了颗大门牙的杨土地疾速朝西走。 杨小八暗道这朱老头人虽老,但法力不弱,一不留神就给他落下老远。“喂,你等等我呀。” 朱老头真就停下了,他倒不是体贴,而是担心杨土地太累不能马上完成交接。 杨小八追上后大力拍向他的肩膀,没料直接从中穿过去,方知他用的只是幻像。朱仲也不计较,因为精怪都有点毛手毛脚。 “喂,我认为你不应该放走那些恶棍。”杨小八说道。见朱仲不回话只顾埋头走,又道:“你说不是我的职权,那也不属你的职权,你怕担责,我可不怕,你应该让我把他们全杀了。”在阴间面对的都是死去的人,见了活的恶人她就想弄死,地府有些鬼据说就是被恶人害死的。 朱仲越听越不耐烦:“杀了又怎样?杀了这世间就太平了吗?恶人自有恶人收拾,若是没有,天道看不过眼自然要收拾。再不济,不还有来世吗?” 杨小八啐了一口,心说来世个屁,来世全都不记得了,跟没有一样。 朱仲见她行事幼稚,活像一股子纯天然没经疏导的活水,放任自流,冲击力还挺强。叹了一口气,也罢,总比某些死水强,决定点拨她:“咱们是神不是人,人间自有它的运转规律,若是个个都是好人,个个都无利己之心,咱们还修什么功德。” “哈,杀坏人不就是积功?”杨小八讽刺道。 “你是听不懂还是怎么地?真是冥顽不灵,浪费我口舌。”朱仲说道:“我不说了么,杀了人间就太平了吗?那些恶棍要么被官府缉拿,要么死于械斗,要么浪子回头。你要非强加干涉把他们全杀了,不出两年,又会出现一股新的黑匪。到那时,如何,你又杀吗?天下之大,你杀得尽?况且在本神看来,有恶在前,更能彰显出善。有大恶在前,反倒能遏制小恶。可有听说过多难兴邦?” 杨小八一脸傻样,听得云里雾里,哪里领悟得到朱仲说的逻辑。 朱仲摇头:“善人要想不被恶人欺侮,聪明人自然知晓锻造自身以强过恶人。至于那些又弱又蠢的,正好用来衬托。人间,是聪明人的人间,遇强更强,而不是把强者抹杀,割得如韭菜一般齐整,可懂?” 这一席冷心又理智的说词,终于将杨小八点醒了一点:“对,我可不能当弱者。所谓天道,恐怕就是在培养强者吧,要不怎么千百年来修仙成功的没几个呢。” 朱仲想到了什么,再不说话。 这算是三百年来第一个给杨小八讲大道理的人,她自然对这老头生出些许好感。被人一边教训一边灌输见识的感觉,其实还蛮不错的。 二人顺着小道又走了半个时辰,翻过山头之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排环水而筑的村舍。现在炊烟四起,村民们已在准备早食,只见村中小桥流水,格田递之,大片稻田呈现一片片金黄;河水至西向东而去,小船之上有汉子在撒网捕鱼,还有小娃牵牛在浅处涉水而游,想是待他娘的早食一好,便欢欢喜喜骑牛回家吃饭了。 村舍虽大多是茅屋,但青砖绿瓦高墙大院的殷实之家也不少。孩童都知大清早做些所能及的劳作,想来定是民风勤劳朴质。 杨小八的眼里只有大瓦房和零星劳作的健壮汉子,早已眉开眼笑,心知这村子肯定富庶,香火少不了。 陈家庄土地庙就在山脚,距村子不过百来丈距离。朱仲把杨小八带进庙,不给她半刻时间熟悉环境,麻利地正式介绍自己。完毕之后就让发愣的杨小八拿着告身赶紧和土地神像融体,融完他自己的本体才能拿出来。 朱仲恨不得高声大喊:你赶紧的呀,我要高高兴兴换差使,脱离苦海。 杨小八没想到村子看着不错,为啥土地庙这般破。不管朱仲怎么催,她还在纠结于地盘太小、神庙太破、供台上见只灰尘不见供品、怎么看也不像是有油水的肥庙。至一踏进庙门,她的心刹时凉了个底儿透。 “杨土地,莫误了时辰,若是时辰耽搁了你恐怕只得回地府。”朱仲半真半假的提醒。 杨小八闭上眼睛不去看这摇摇欲坠的破庙,吐了一口气,心道:也对,总强过灰溜溜回地府被人看笑话强。她钱庄的生意又不能做了,每月领着一根半黑糙香加点魂魄灰也吃不饱,再怎样,做神总比做洒扫鬼好吧。 想着便依朱仲的交待把告身放在土地神的头顶,接过他递来的赴任咒语念了起来。 “小神杨小八生于某年某月某日某时,纯良聪慧,乐善好施……”一箩筐的誉词,出身日期压根没记过。 “曾任地府洒扫女差,荣担三院之洁净功德三百余一年,期间兢兢业业恪守本份从不逾矩,幸得陆阎王举荐……” 杨小八按提示把前面需要自己讲的经历“编”述完毕,就得照着悬浮在神像胸前的金色符文开始念了。 “小神杨土地接应此神庙后,必保陈家庄祥宁安康,不徇私,不枉法,不胡乱施梦,不……挟要香火,不……玩乎职守……不……”杨小八越念越心失望,啥都不,那有啥搞头? 朱仲已不耐烦,一听前面的好词就知有水份,这扫帚精还不知道撒谎的后果。只是让她报一下来历,是好是坏都用不着说,她倒好,结结实实给自己美化一翻。 朱仲收起不该有的糟念头,认为可能是她撒了谎的缘故,生怕有意外,忙把自己的魂魄从神像中用力挣脱。哪知白担心了,魂魄轻轻松松便脱出。来不及告别,他杵着拐杖继续以蹦跳的姿势眨眼就消失在土地庙。 好一个蹦跳无踪,不带走半丝同僚情意。 “喂,我还有话没说完呐呐呐呐。”杨小八无语至极,不知道的还以为朱老头急着去投胎。 “杨土地,福寿无量,若是有人来焚香,记得千万不要现身啊,不然你就无法受承香火了。”朱仲用的是传音之术,随着他人飘远,声音也越来越小。 第1章 .006 说话的功夫,杨小八尽管脑袋没进去,可也与神像融合完毕了,本体魂魄留在了神象里。这神像的眉眼与她已没有多少区别,只是梳着道士头,好像有点怪异。反正除了她自己,其他人也没兴趣关心这泥塑的土地爷长啥样。 现在该关心的不是神像,而是日子怎么过。杨小八好想搞懂朱老头是咋活下来的。 香炉里除了变色的霉米就是砂,那梁上满是蜘蛛结的网,窗帘子竹串一根根全已朽烂,地上的灰一踩一个深脚印。特别是庙外,离山下进庄的村道也就二三十步的距离,这二三十步的支道上竟全被野草爬满了,村里人恐怕好久好久没有进庙了吧。 “这俨然就是个破荒庙嘛!”杨小八愁得牙痒痒。 在地府干的是洒扫差使,谁料做了地衹仍是要干这活。杨小八撸起袖子开始抹灰,抹到一半才想起这里是阳间不是地府,她已是土地,有神力可用了。于是,调动着神识,须臾间这荒庙即大变样。紧接着,连用两次法力,又消耗过神识的杨小八就饿得几尽晕倒。 这次是饿香火。 幸好她有点老本,吃过以后才明白为啥朱仲宁愿看着满庙的灰也不去收拾。没有香火可得,哪来的法力打扫。朱老头不知是不是没炼出实体,要像她这般动手扫也是做不到的,所以只有任它脏着了。 可是,为啥我一到阳间就有实体? 杨小八突然又想到郑周周和杨离所说的赤红筋脉,心说也许是这个原因? “恐怕朱老头从来没回过庙吧,不知他平时在哪里野。” 不管怎么说,杨小八是有家了,还是自己一言九鼎不用看人脸色的家。把这个家打扮得像个家样,就是她眼下要做的事。 从后山拖来枯木做了一架床,没有被褥就拿树叶铺上。谁能想到一个土地婆,竟然过得犹如阳间的叫化子,连稻草垫子都没有,得睡在树叶上。还有,吃饭需要碗吧,可是这里也没。 这难不到杨小八,她放眼看了看四周,直接将一大两小三个香炉之中大的那个清空,以后这就是她的碗,说是锅也行,反正吃喝全都交给它了。好在做饭这事儿她听过不少,每每有亲人祭奠时总爱报食谱,连带着做法也会说个一二,好像多说一点就能多解一份相思之情似的。 “砰!”杨小八倒头躺在她的新床上,嚼着草根东想西想。初到“宝”地没朋友,就像以前地府一样,孤独啊。不过,朋友嘛,迟早会有的,像杨离一样。 精神上的需求倒可以自我安慰,身理上的需求可没法,唉……愁人呐。在阳间生活要么得有地,要么得有钱,她除了这破庙啥也没有。 正思到这里,突然听见庙后的山坡上有人说话。 杨小八一个翻身爬起来,凑到后窗掀开一截缝,瞧见一个系着蓝布碎花头巾的年轻妇人,带着自己三四岁的儿子正躬着腰在地上淘着什么东西。 “来宝呀,这种圆圆的白色的才是可以吃的,入了汤好香好香。” “娘,是这个吗?”小胖墩举着一个比他手还大的白色东西。 “来宝好聪明,就是这个,大蘑菇的伞全撑开了没有小的味道好,但晒干以后味道更香。” “嗞溜”杨小八被妇人说得一饿。那扫帚须下意识便伸向了母子俩的猪草篮子…… “来福,走,咱家去,够了。”妇人一转身,傻眼了。 明明快满的篮子已经全空,放眼四处找了找,哪有蘑菇影子。她突然怔住,不知想到啥,一把抱起儿子飞快下山,显见是惊慌不已。 既然这样,杨小八就不再客气,她家里已经多了一件家具:猪草篮子一个。 不过,看着小胖墩被母亲抱着飞逃的呆模样,杨小八开始想小离了。 心情不好,那就吃东西,白蘑菇东一个西一个全让她给生吃了。味道……怎么说呢,跟凌晨那大饼完全没得比。 ........ 半月之后,一股恐慌在陈家庄漫延。 刘三保家的小女儿去给刘三保送饭,送到田头只剩汤不见馍,他只能把汤喝光饿着下工回家才吃了个饱。 陈四是个屠夫,至从七天前开始,他摊子剩下的猪下水就没带回家过,任他怎么好好看着,回到家准没有。 佟十六是个猎手,前天好不容易与邻村合伙干掉一只熊,他分到一条熊大腿,等回家打开一看只有捆肉的绳子没有熊腿。怪说快到家时感觉身后倍儿轻,敢情是肉都没了。 愁眉苦脸的众人一边苦中作乐笑骂他是佟大傻子,一边说连樊寡妇家四岁儿子手上拿的糖糕也会莫名消失,你这肉还能不出事儿?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的怪事,使得里正召大家伙来到他最气派的琉瓦大院子里合计,最后得出一个结果,不管是糖糕还是熊大腿亦或是猪下水,都有经过同一个地方,那就是村中废弃的土地庙。 那庙荒了好些年,至从井龙王显灵以后,村人就没去过了。算算原先跟着家里长辈去土地庙上过香的孩子,现在活着的就一位,已经老得不能再老了,又瞎又聋,连说话都不利索,可见那庙废弃了有多久。 里正怀疑土地庙没了信众供奉,神仙早已走了,恐怕已被邪祟霸占了去。 一农汉说道:“是啊,好些天我都看见土地庙有烟气冒出来,一定是邪祟。”他可不知杨小八已经学会如何烧熟食物,那只是炊烟而已。 “这事还是得求井龙王。”里正一锤定音。 而杨小八却自言自语念叨着不知从哪听来的黑话: 此树是我栽,是路是我开,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买路财! 还好她知道偷东西不是善人所为,住了半月都没让村人发现自己,成日躲在破庙里。吃饱喝足后就缩进泥像中翻看前几任留下的案录,朱土地的没有。杨小八不知是朱老头太懒没记录,还是他上任之后压根就没有案子给他办。 还别说,从这些案录中,杨小八大开眼界学到了不少新知识。各家的小私隐,各人的小愿望,善的恶的,只要来求过土地爷的,统统都记录在案。 “咯咯咯咯咯……”杨土地看见一桩案子笑得停不住。是一家境尚算殷实,喝水都长膘的妇人乞求土地爷,希望全村的大姑娘小媳妇甚至老婆子都变肥,这样她就不会被村人管叫母大虫了。 这种荒谬的祈祷,时任土地当然不会允。奈何这妇人心至诚,每次来都哭哭啼啼,还特执拗,不说求土地爷让自己瘦下来,而是抱着要肥大家一起肥的心态,节衣缩食也要购香买烛来供神。无法,这土地只得启用神力给全村男女老少都施了一个梦。 上书:小神忝受十根蓝香,实乃心所不忍;遂启用施梦术之上乘术法——招梦,致整村皆梦己肥,狠心恐吓之下除却了这女香客的浑号,方得清净。 招梦术?杨小八赶紧把与梦有关的文字全部翻来瞧。原来这梦还有三种玩法,入梦术最下乘,须待近处的人入睡之后才可进行;托梦术为中乘,不论距离远近都可以,但还是要等人家睡着;招梦术最厉害,可以立即让人入睡,哪怕站着跑着。 桃小七想得细,暗道这招梦术也有距离限制吧,或许是土地爷的法术只能到这个程度而已?施梦术是个好东西,她当然想学,只是不知从何学起。除此之外还有医治瘟疫的甘露术,甘露术也分了三个层次,有距离和人数的区别。 另外,没想到阴府就学到的清水咒也能给凡人治外伤,唯有这个她会。可是不懂的去哪学?又开始发愁了,孤苦无依真憋气。 ........ 村子里的桂花树旁摆起了香案,陈家庄的男丁全都聚在这里诚心祈祷。 井龙王莫浚子刚刚从西海度假归来,便有信众上门进供,心情当然是极好的。他怀里的新宠氽美娘露出崇拜的目光娇嗔道:“大王好厉害。” 莫小龙王捋捋须:“走,美人,去听听村民这次又求何事。” 一龙一豚化身成灵气来到井上的供台前,被这乌泱泱满是人的阵势给惊着了,这又不是大祭祀的日子,来这么多人干啥? 氽美娘此刻不单单是崇拜,简直想赖在莫浚子身边永世不离开的心思都生出来了。 待莫小龙王听清村民所求事由,稍一思考便知是怎么回事。 一定是那新来的土地婆整出来的,神又不需吃粮食,她这是恐吓村民去供奉她,所以才搞出这些事来。朱仲那孬人终于把烂摊子丢脱手了,这下来了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嫩货。 且看本王如何收拾她。 第1章 .007 且看本王如何收拾她。 “快看!”里正呼道:“左高,右双平,消灾香!” 众人顾不得再作虔诚样,俱是抬头望去,果然是这样。三个香炉里的三支香都是左高右双平,这是妥妥的消灾香,井龙王要帮他们赶走邪祟。 次日,村民派井龙王要来收拾杨小八了,她还啥都不知,净琢磨着吃什么。那条熊腿被她烤得一面焦一面半生不熟,捏着喉咙吃了两天才吃完,猪下水好大一股腥味,她又不知道怎么去腥。想来想去,还是偷村民现成的食物最好。 可是现成的食物不好找呀,最后“聪慧如她”认为偷厨艺最为靠谱,这才是一劳永逸还长了本事。 正想到这里,神像胸前突然出现一张符箓,杨八凑过去一看,气得差点跳起来。 “太欺侮人了,给我这么个破庙还好意思收我缮护费!” 没吃的可以去偷,但是没香火去哪偷?杨小八一看截止期限就在明天酉时,上面言明这已是第三次催缴。才耽误了七天而已,处罚的滞纳香都快够一个月的费用,加起来一共足足要二十根黑糙香。 “燕霞山城隍爷的□□都黑透了,还有那朱老头子,明明有半个多月该他付!” 杨小八转来转去恨不得抓光满头愁发,是,她现在土地婆,她辖下有一整座村子,符箓上记载有一百零五户人家五百八十人。这还是五十年前的,实际上现在陈家庄有一百七十户一千多口了,可那又如何,人家根本压根就不信土地。 唉……在地府天天叹气,到了阳间非但没改变,生活起来反而更艰难,屁事没做平白欠了一屁股债。 “呵呵呵。”化成黄膳守在破庙门口的井龙王莫浚子正在阴笑。 刚刚他看见一道符箓飞了进去,猜也知道肯定如往常一样是城隍发来催缴缮护费的符箓。杨小八带了多少老本来他不清楚,朱老头带的老本全在陈家庄耗光了他是清楚的。 ........ 午时中,杨小八已经没再发愁了,反正她没香火,就不信城隍还敢把她这个新任土地婆给撸了。稍稍装扮一翻,特意等到烈阳下的大中午外面没人时悄悄潜进村去。现在当然是学厨艺要紧,城隍的缮护费急也没用,懒得急。 常听阳间的人烧纸钱时给亲人念叨,说什么一定会学精本事在世上好好立足,让亲人莫担心之类的保证。也就是说,有了本事才能吃喝不愁,厨艺也是本事之一。她身手相当灵活,出了庙几个闪身就进到一户村口的农家。 “啊?”莫浚子傻眼了。赶紧跑过去仔细检查他布下的禁固阵法,本是用来挡住杨土地伸向村路的法术,免得再有村民被偷食物。现在别说法术,哪知竟连她的幻像都挡不住…… 旋即莫浚子摇身一变,一个竖有犄角的龙人幻像便出现了,紧随杨小八而去。跟着她走了十几户人家,最后看见她被一个小孩子发现后就坐下聊起天来。 莫浚子又一惊,暗道这杨小八居然敢以实身现世,立着耳朵听了好半天,一无所获。若不是有那柄扫帚在,他都快怀疑前面的杨小八是个普通人了。 “姑娘,你哪村的?”孩子娘终于听见动静从灶房跑出来问道。 “我就是这村的,住在村外的土地庙。”杨小八笑盈盈地说道。讲完惊知说漏口了,可是再解释已经来不及。 正在思考怎么圆过去,赶紧把脸上的笑容又堆重三分,哪知那妇人惊得倒退三步。 退后的妇人发现儿子还在杨小八身旁立着,猛地冲过去拖走,大喊:“孩儿他爹快来呀!” 妇人一看就很利索,她警惕地伸手作出防御姿势,不允许这只缺了半截门牙,披头散发的美妖靠近:“你别过来,别过来!妖怪你要作何,青天白日……” 妇人吓得瑟瑟发抖,原来真的有妖怪!原来真的有妖怪!打死她都不敢相信妖怪还敢在大中午进村。她把妖等同于鬼了,以为妖白天不敢现身。今日近距离见到传说中的妖怪,妇人全凭本能在行事。又是直呼妖怪又是大唤自家丈夫,就没想过她全家老少是不是“妖”的对手。 “大姐?”杨小八懵懂,我只是住在庙里而已,为什么就让你们害怕了?若说我是土地神,你们会不会更害怕? “啊!别吃我啊!”妇人歇斯底里大叫。 “妖怪在哪里!”扛着一柄锄头的黑壮汉子奔来厉声喝道。纵然知道是妖,这一家之主的汉子亦凭着本能在保护自己的家人免遭屠害,他没有别的想法,只知要豁出了性命赶跑吃人的妖怪。 面对两个大人脸上无法遮掩的恐惧和憎恶,杨小八欲哭无泪,按说她的确和他们不同,说是妖也算不上。就算精怪就称作妖,却也没想到妖在阳间如此不受待见,可她现在已经是土地了呀,还是上了名册的正神。 “娘,她哭了……”小孩子的思想没有大人那么复杂。 原本见杨小八一时没反应,预备找准时机抱儿子跑的妇人听得这话一时顿住。 饶是杨小八没心没肺,连日来藏起的悲伤在此刻也兜不住了,干脆痛痛快快地嚎啕大哭。 “孩儿他娘,这…不像妖啊?”汉子说道。 ........ 太阳斜照,不知不觉院子的气氛已从恐慌转为忧凄。 杨小八一把鼻涕一把泪,搜肠刮肚编了一长串半真半假的身世,使得那妇人也跟着抹泪。 “杨居士,小妇人真没听说过你的平等庙,想必在很远的地方吧,你孤身一人来到这里真是不容易。难为你看得上咱村那破庙,唉,看你弱弱小小的身上肯定也没啥功夫,村人丢的那些东西也不像与你有关。我看呐……”妇人说着看向自家男人。 夫妻二人一时都明白了什么关窍,眼里透出敬畏。 “陈大嫂你想说什么?”杨小八揪掉鼻涕问道。到了阳间就是不同,一哭就流水出来。 她把那鼻涕顺势蹭在了自己的绿裙上,在地府从没流过鼻涕的她根本不知如何处理这东西。院中一家三口也不以为意,庄户人家若不是穿着新衣裳,本就是这种习惯。只是杨小八身后不远处偷听的莫浚子看得直犯恶心,同时他又大为惊异,确定杨小八真的是实身,不然哪来的鼻涕。 “杨居士。”陈老幺皱着眉头,用他那一惯憨厚的声音说道:“咱村的土地爷是认你作庙祝了,庙中无米无盐,土地爷就……” 杨小八听汉子慢慢讲完,顿时眼前一亮,敢情他们都发现东西被偷了,遂怀疑庙里不干净,所以陈大嫂才一听说她住在庙里就忙喊妖怪?如今,这丢了的东西不能叫被偷,只能叫拿,陈家庄村民不上供,是土地爷看不过眼亲自动的手,当然不能叫偷。 万幸,陈家夫妻完全相信土地爷有那等本事,自然而然地就把前因后果联系上了,这……这真是让她杨小八省了好多事啊。 杨小八心里大喜,方知村民仍是敬神的,差点就脱口而出她就是土地神,还好最后关头刹住了嘴,要不然可能会被当成疯婆子。 陈老幺隔房的大伯便是早早就分家的里正,他留下内人陪着杨小八,急急忙忙去找大伯。没两刻钟,村里说得上话的大老爷们纷纷涌到这里。 杨小八睁着两个无辜的大眼睛东瞧瞧西看看,有问必答,故意不说明白,由得他们瞎猜。 男人们互相交换眼色,认同了陈老幺的猜测,唯有这样才解释得通。若土地庙真的进了妖邪,村里早就不太平了,哪能仅是丢点吃食。还有,杨小八身边那柄刻有太极图样的八须扫帚,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东西。 于是,见礼的见礼,赔罪的赔罪,俨然已经确定了她庙祝的身份。至于为何土地爷要请这个过于纯真甚至愚傻的俏居士为他(她)打理小庙,这就不是他们能干预的事了。 陈大嫂安慰道:“杨居士,你就好好的在庙里住着,放心吧,里正都开口了,保准你饿不死。”说完又叹道:“好好的一个漂亮姑娘,竟然是个从小生长在道观里的可怜孤女,造孽啊。” 莫浚子从头看到尾,很想作个法让村人看到他的幻像,好出声质问杨小八嘴里的破绽。看着陈家人跟杨小八越聊越亲,他决定给村民一点颜色瞧瞧。他们不是说要给庙里上供吗?好,就从上供那天开始。前脚上供,后脚我就给你们降雨,管你庄稼有没收完。 经过陈老幺两口子和里正这么一解释,村人的恐慌瞬时就消了,供杨小八这土地庙的庙祝吃喝就是小事一桩,大事当然是先要给井龙王上香还愿,若不是井龙王,他们哪那么容易就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第1章 .008 莫浚子屁事没做白得了两回香,还愿香的诚意不比求神香低,弄得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怀疑这只是杨小八的第一步,第二步就该收香火了,那个会装疯卖傻的新土地一看就不是善茬。 如此一来,他的孝敬肯定会被摊薄,他绝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土地神管得了什么?村里的春播秋收,一年四季的浇灌几时少得了他井龙王,他的功能明明最大,凭啥不给他立座龙王庙? 说起这事儿他就来气,村民拜祭他都是在井边随便摆个香案,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野路神。他拿出十八般武艺才享有今天的成就,别以为取得那些愚蠢凡人的信仰是那么容易。 就在莫浚子缩回井底苦想下一步的时候,杨小八正吃着村人送来的大鱼大肉,惬意自在得很。 陈老幺搬了一架木床来,佟十六扛进一张方桌并几张木凳子,几个汉子在房顶盖新草,里正家的捎来几件换洗衣裳……陈嫂子立在杨小八身后给她梳头,杨小八嘴里嚼着东西非常配合,没一会儿一个坤道头就梳好了。 至于这位庙祝算不算道士,村妇们也不管,反正不能让她把头发披在身后。村人所求非常质朴,只愿冷落数年的土地爷不要再显神威为难他们。 心情若是愉悦,这时辰就过得快,没一会儿天就黑了,帮忙的村民一离开,杨小八发现这破庙经过收拾突然宽敞不少,也有了正堂外堂之分,神像上的长明灯终于燃起来了。她走进自己休息的内堂小屋,看着那摇曳的灯火心里一时暖暖的,活了这么些年,就从没谁像今天这般照顾过她。 杨小八揉了揉酸酸的鼻头准备睡觉,又总觉得有啥重要的事情没解决。 “哦对,收今天村民供奉的香火,还有缮护费!” 之前她认为城隍根本没理由收她土地庙的香火,受了村人的恩惠之后才意识到她有责任交纳。村人敬重土地神,因为神会保佑他们,她的神位又是城隍授予,小城煌大城煌一级一级递上去,乃是天庭,天庭统管阳间世运,受世人敬拜。就像她在地府洒扫,地府要发给她香火一样,有因有果。仅她一个土地庙立在这里,谁知道这是啥,哪会有人敬她。 “七根!”杨小八看见神象头顶出冒出的七根黑糙香并不怎么兴奋,虽然看似轻轻松松就搞到七根,好似很好赚。实则今天村民为了弥补往年的亏欠,卯着劲儿烧了几大摞,算起来诚意并不足,最多就一两成。 心里怪不舒服的,隐隐有些失望,当她伸手去取香的时候,简直是绝望了。眼睁睁看着香火在她手碰到的那一刻变成雾气消失了…… “啊?”杨小八几近崩溃,突然想起朱老头子有提醒过她,受香火时她人一定不能在场。当时她在干嘛? 她在干嘛?她这个笨蛋就在屋里吃肉啊。 整了一天,敢情是白忙活,杨小八欲哭无泪。头一抬,旋即想到村人既然是敬土地神的,那之前几十年干嘛去了?还有,他们明明拉了一牛车的香和纸钱,在庙里只烧了一小半,另一大半又去哪了? 与其在屋里想,不如出庙去找原因。杨小八来到陈家庄大半月,第一次想到要去拜访邻居,比如邻村的土地庙。她向来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学着朱老头发现她时的样子融进神像中,用神像的灵力放眼观察四周,捕捉四周何处有灵意。 两刻钟后,她就来到了刘家庄的土地庙前。 结果并不好,她理所当然的被拒之门外。属于主人的止步阵法把她牢牢档在外边,就算用实身走进去,可这门也是死死关住的,她自知是客,再张狂也不敢把人家的门给砸了。 “又来?朱土地尚欠我十颗蓝香尚未归还,新来的又想借?别以为本神不知,又到给城隍交香火的日子了。”从门内神象里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和朱仲的老态浑音有很大区别,屋内的土地爷应该是个中年人。 杨小八苦着脸,原来人家早就看透她打的鬼主意,赶紧收起小心思,细声细语地说道:“你误会了,我不是来借香火的,今天我受了十好几根香呢。只是过来串串门,你这可不像是待客之道啊。” “待客之道?哼!别以为本神不知,你这扫帚精走到哪霉到哪,你就是陆阎王扔给董阎王的麻烦。你接任刚半月,董阎王就挨了一回批。” “咱们是咱们,阎王是阎王……” 杨小八话没说完,门里的土地爷就暴喝一声:“我是董阎王的人,和你们第九殿都不对付,你快快给我滚。” 董阎王明明是她的恩人呀,他和陆阎王现在关系不好了么?以前明明是好兄弟,眼下是个什么情况? “那……谁不是董阎王的人?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到了这里大神小神一个也不认识。我的土地庙在村人处都没有信仰力,我……”杨小八说不下去了。 “我就是刘家庄两百年前过世的乡绅。”门内土地爷的声音缓了些:“你可以叫我刘土地。实话告诉你吧,也该你倒霉,燕霞山只容得下一个小龙王,他恰巧选了陈家庄。” 这怪不了谁,谁叫陈家庄最富饶人口最多,幸好莫小龙王的手没有伸到其他村去,活该你杨土地倒霉,我刘土地至多表示一点同情吧。 这刘土地打死不让杨小八进屋,但却是个话唠,想必平常也是有话没处说,一五一十把那段历史告诉了她。 莫浚子故意旱了陈家庄方圆十里的庄稼,旋梦给一老婆子示意她焚香祭龙王,随后老婆子的庄稼就得雨了。村人甚觉怪哉,那雨还认地儿不成,要不怎地只浇陈九婆那一块?此事一出,大家就要寻根由啊,寻到根由自然就仿效。莫浚子只要收到香火便履愿,以至于香火越来越多,香火一多,法术就愈发精进,能施梦的范围便越来越广,最后威望成功盖过看似没用的土地庙。 这种下作手段他也使得出来,杨小八方知做地衹的首要法术就是施梦,关键问题是她根本不知怎么施。 她义愤填膺,怒道:“莫浚子这是捞过界了呀,他要逼死我们土地啊!” “咳咳!不是逼死我们,只是你。好了,话我已说完,你赶紧回去吧,城隍的缮护费是必交不可,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了,赶紧想法子去。” 告别了刘土地,杨小八慢慢往回走,别的土地想也差不多,去了也没用。该死的朱老头子把周遭能用的关系都用尽了,没有半丝好处留给她。今夜她对阳间有了新的认知,地府的鬼都说阳间复杂没人性,事实上好像并非如此。 杨小八认真动了下脑子,最后决定去找莫浚子先借点,说不定看她可怜就允了,况且姓莫的本就是抢的她的香火。 她一路上心事重重,想了很多事情,回到陈家庄时已是深更半夜,骇然发现土地庙外蒙上了一层白雾,雾中符文波动碰之冰凉,冻得刺骨。换句话说,她的老窝被封琐住了,她成了无庙可归的土地婆。 杨小八天生会修炼,对一些符文也是天生就熟悉感,那股水雾一猜就与龙有关。思到这里,她的扫帚须根根崩直,俨然已经进入战斗状态。下一刻,白雾在根须的拉扯之下变形并朝她靠近,但就是不破,如同一床有弹性的被子任她怎么拉也不碎裂。 杨小八不是没招,是不想提升一个等级的灵气再用一把劲,因为那太消耗香火。收掉扫帚,口中大骂:“欺神太甚!” 夹起扫帚冲进村中,她要去找那口有灵气的井。思到接下来的画面可能会很“血腥”,虽然是半夜,她也不能吓着村民,便用上了敛息咒。目前为止,杨小八还做不到随时现形化形。 村中正东方有颗桂花树,树下那口老井灵气四溢,旁边还有没来得及拆走的祭台。走到这里的杨小八没作思考,猛冲过去直接落入井中。因为有些口渴,她下意识喝了一口,刚觉味道有些甘甜,旋即敛息符就失效了。 “扑通”一下摔入井底,闭着眼睛东摸西摸好不容易寻着一个小洞游了进去,又遇上一堵大石门。 门上雕着五爪石龙纹,一看就知道是姓莫的狗窝,杨小八深吸一口气扫帚一抓,石龙瞬时被抓得稀巴烂,已看不出是个原本的形态。 她在下面引起的震动使得井口的水直接喷到桂花树上去,与此同时,也把正在和氽美娘□□的莫浚子给惊动了。 “嗞嗞嗞嗞……” 杨小八的扫帚须不停刮在石门上,这声音让人头皮发麻,鸡皮疙瘩直冒。 氽美娘摸了摸手臂,很是担心:“大王,外面怎么了?”顺势拿衣料把酥胸盖住。 “美娘,你先进去。”莫浚子留恋地看了一眼身下白花花的身子,穿起法袍恶狠狠地说道。 第1章 .009 “美娘,你先进去。”莫浚子留恋地看了一眼身下白花花的身子,穿起法袍恶狠狠地说道。 石门上因雕刻而突起的五爪石龙已被杨小八抓平,露出里面由符咒描成的龙形图案,门上现在只见符骨不见符皮。来到门前的莫浚子一运灵气,便与石门上龙符的灵力融为了一体,融成一体后,因为龙皮已被扫帚抓烂,所以他身上的法袍就变成了一条一条的烂布。 幸好氽美娘没瞧见,甚是丢人。 “轰隆——”石门突然打开,杨小八抓了一个空,看到屋中怒目横视立着的莫浚子,马上猜到这就是正主,还是没作思考,直接一扫帚抓过去…… “孩他爹,外面怎么了?” “睡吧,兴许是下雨。”男人嘟哝道:“咱家还有两亩田的稻子没拢回来,这时节的雨来得快去得快,有甚好担心的。” “不对,孩他爹,好像是田那头的仙井在闹腾。” “瞎想啥哩,那是仙井,有龙王坐镇,谁敢造次。” 这家的男人说归说还是侧着耳朵听了一下,好像动静是有点不对。确定以后,两口子赶紧把两个儿子抱到身边来,愈发不敢出去看。离井近的人家都听到了,但没一个人敢出去。待十几息后,井口喷出的水都砸破了村中的石房瓦,整桌村子基本都被惊动了。 男人多的人家胆颤心惊地举起火把摸索着出来察看,其他村民见到外面有火光,胆气也跟着足了,一时你唤我呼,全都朝水井而来。 “看那是啥?” 三道黄光至井底窜出,眨眼间消失不见,而他们的“仙井”立即恢复平静,若不是地上湿漉漉的,若不是可怜的桂花树还在滴水,好似什么也没发生。 “看啥?”有人问道。 喊话的那人揉揉眼,怀疑自己看花眼了。 最后村民在井边探究了半天也探究出名堂来,哈欠连地回去睡了。 陈家庄那边归于宁静,燕霞山卢县的城隍殿中却吵声震天。 罗城隍高声怒斥:“你们也太无法无天了,居然敢在阳间用法术打斗!你,杨土地,你刚从地府出来,赶哪学的法术?也没见你去镇城煌庙购买《土地御义》!陆阎王说你只是一洒扫小鬼,今天你若是不交待术法由来,别怪我手下无情。” 杨小八的扫帚须已经折断了两根,她心痛得都没法呼气儿了,都不知道怎么修复。明明不是她一个人的错,但现在罗城隍凭啥只骂她一个人。看着莫浚子鼻孔朝天的得意样,她一时失去了理智,一蹦三尺高,不管不顾地伸出利爪向他抓去。 因为之前罗城隍把她和漠浚子抓来时两人还在堂中打了一气,这位县城隍爷不得不启动了殿中的仙家禁制,平常开城隍大会也会开启,为的就是避免各土地神用法术干仗。 可见神仙们也是管不住脾气的,现在杨小八使不出法术,就算用手用脚她也要出了这口恶气。 莫浚子哪有见过种泼妇,一时没反应过来让杨小八的利爪正中眉心,顿时后悔用今日了本体。 不待他制住这泼妇,两个龙角又被泼妇抓住。杨小八以攀岩般的姿势两脚把他肚子当崖壁登住借力,两手又牢牢紧扣着他的两个龙角,如八爪鱼一般吸在他身上,一叶没人扯得开。 奈何莫浚子头顶突然吃痛,给逼得弯下了腰,杨小八逮着机会直接骑上他的脖子,两腿死劲夹住他的龙头,撒开两臂抡起拳头不要命地捶打。拳拳到肉,抡得莫浚子好不凄惨。 “哎哟哎哟,你下来!”漠浚子愣是没办法甩掉脖子上的人。给个女人骑到了头上,这要是闹出去,他估计只能自我了断,免得给大龙族丢人。 罗城隍与旁边的两位镇城煌憋不住想笑,一时都看傻了眼,都忘记上前拉架了。 短短十几息时间杨小八大获全胜,等莫浚子被解救出来时已是鲜血淋淋,鼻子眼睛嘴巴没一处看得入眼。 “杨土地,你成何体统!”罗城隍此刻才觉事态严重了,谣传莫浚子是西海龙王的私生子,很有可能是正统的仙家血脉,今日在他地盘上被一小土地打伤,这就成了他城隍的错。堂堂一县城隍,连个村土地都管不住,这好像说不过去吧? 一位镇城隍更是担心,他才是杨土的领头上司,真要出了什么事儿,这黑祸莫不是要他来背吧? 果然,痛得呲牙咧嘴的莫浚子大叫:“你们地上的合起伙欺负我这个水里的,我要告御状。” 罗城隍嘴角一抽,他原本是想拿捏一下杨小八逼她主动请调,离开燕霞山泰山王的地盘,并不是真的要维护这私生子。 “咳!”罗城隍摆起了公事公办维护下属的样子,坐去案前翘起二郎腿,喝道:“你二神因何事打架啊,细细讲来。” “他抢我的香火,致使我的土地庙荒废数十上百年,还在我庙外布起劳什子阵法,不准我进庙。太欺负人了,我竟不知道燕霞山的土地这么憋屈,任谁都可以骑在头上拉屎撒尿。”杨小八说到这里,顿时后悔刚才没在莫浚子头上拉一泡。 杨土地这话说得好生粗鄙,罗城煌咳嗽一声:“莫小龙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莫浚子心虚,梗着脖子说道:“只因陈家庄的村民向我求救,言那土地庙有妖邪,我才布阵捉妖。受村民贡奉,理当替村民排忧,本王有何错?” “啊呸!”杨小八欺上去啐出一口浓沫溅出一片,屋中无人幸免,纷纷闪避。 她高声吼道:“别说得那么好听,我在你洞府看见有个金灿灿的环形破疙瘩塔压在‘雨’字上,明明现在是秋收晒谷的时节,你在作何?聚雷降雨么?欲使田里的庄稼都烂掉让村民颗粒无收,黑了狼心烂了狗肺的坏东西,没一句话可信!” 罗城隍眉头一皱,正色道:“莫小龙王,此事当真?” “我……我没有,我只是在清洗法器,一时疏忽了,回去我马上就调正。”漠俊子说完又吼杨小八:“什么破疙瘩,那是我的泽阳法塔!” 罗城隍看了看两位属下,宣布道:“各罚十根蓝香!” 莫浚子理亏,他认了。可杨小八连缮护费都交不齐,哪来的罚款交。她直接说道:“城隍爷,就算你不抓我,我也要来找你,我半根香都没有,该我交的香火都管这坏东西要吧。他的洞府里各种仙果仙酒还有仙丹一样不缺,富得流油。” “凭什么!”莫浚子大叫。 杨小八冷眼相对:“就凭你抢了我的香火。” “休想,我绝不会交。”莫浚子作好了再干一架的准备,这次他一定不会再吃亏,哪知却听杨小八说道:“不交就不交,我自己交便是。” 摆好打架姿势的漠浚子差点一趔趄摔个大跟头。 紧接着,他就看见杨小八拿出一个玉瓶,还凑在鼻子边闻了闻,递给罗城隍道:“这是什么仙液,值多少香火?” 莫浚子瞪大眼睛,怎么那个玉瓶打眼望着有点眼熟呢,待闻到熟悉的气味后他顿时失声大叫:“那是我的龙角液!” “别乱说,凭什么说是你的,你叫它看它答应你么?”杨小八一个冷眼飞过去。 莫浚子急得抓耳挠腮想过来抢夺,竟被罗城隍一把推开。一看这情形,莫大户就知道今日是讨不着好了。 杨小八扬起玉瓶继续问道:“值多少香火?” “这个……”罗城隍眯了眯眼睛,比起三根手指。 杨小八还没回话,就听莫浚子痛心疾首地大呼:“三根紫香就想拿走?罗城隍你也太黑了。” “紫香?”杨小八心扑通扑通跳,她还以为罗城隍的意思是值三根蓝香。这三根紫香就是三百根蓝香,三千根黑糙香呀。她呼吸紧促,眼前全是一合一合装好的香丸,拼了老命才压制住激动。 当真是士不可同日而语,三百年都没变过的消费水准,骤然提高了千倍。地府里过的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嘛!这差别要不要这么大。 “咳!黑的可不是本神。”罗城隍摸了摸鼻子,意指偷他东西的杨小八,紧接着两手十指交叉,道:“这样总可以了吧。” “可以可以!”杨小八忙不迭地同意,莫浚子一句话就翻了三倍多,不同意就是傻,她恨不得叩谢旁边这个大傻子龙王。 “你你!杨土地,你这是暴殄天物!那可是我的龙角液,醒神明目修护受损魂魄的仙液。你知这一瓶子需要多少年的积攒吗?你知医修视它若珍宝吗?” 罗城隍眼看杨小八手中的玉瓶马上就要交到他手上,哪知她又缩了回去,还学着他眯起眼睛,阴阳怪气地问道:“当真?” 杨小八明明是在问莫浚子,眼睛却看着罗城隍。可见,只要给她一颗小苗,她便可以种出一整片森林,她差的只是历练而已。 第1章 .010 “杨土地……”罗城隍上前两步压低声音说道:“差不多行了,莫要我借崆峒镜来查探此瓶的来历,还失主一个公道。” “啥?”杨小八提高声音道:“你倒是借一个我看看。”你都说是借了,哪那么好借,崆峒镜啊,一听就是精贵神器,说不定还是仙器。 罗城隍咬着后槽牙,若不是这龙角液可以一滴一滴卖高价还能赚人情,他真想一棍子把杨小八打出去:“十二根,不能再多了。” 杨小八转过身去,朝莫浚子说道:“他出十二根,你呢?” 莫浚子一脸错愕,旋即反应过来,指着她手中的玉瓶张口结舌要骂娘,好在话要出口时他冷静了一瞬。明白即使他搞砸了杨小八的好事最后这龙角液也不可能物归原主,本着捞回一点是一点的想法,答道:“我出十五。” “他出十五,那我就卖给他咯?”杨小八捏着瓶颈一遥一晃,罗城隍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 “杨土地,你真是六根污浊。” 杨小八最不耐烦被人评价品性,秀眉一瞪便要朝莫浚子身边移过去,莫城隍忙喊住:“二十!二十!” 莫浚子心说这可是积了两百年的龙角液,三百也不为过啊,头一扬:“二十二!” 罗城隍一道厉眼射过来,杨小八浑身一震,知道这位爷是真的动怒了,马上笑道:“对不住了莫小龙王,这个人情今儿要卖给我的上峰。城隍爷,二十根紫香,成交。” 莫浚子摇头哀叹:这不还是跟白捡差不多嘛。 罗城隍当然不会领杨小八的什么人情,他只有恨,但这恨也不止杨小八一个人担,把莫浚子也恨上了。若不是姓莫的半路杀出来,他也用不着多花十七根紫香。 看着杨小八跟罗城隍在那里算帐收香火,莫浚子的心啊,拔凉拔凉的,他忙活了两天两夜最后得到了什么? ........ 八月初三天上挂个峨眉月,金秋时节天气转凉好惬意,得了笔横财杨土地真呀么真欢愉。 “你还想跟我打架?好龙不挡道!”杨小八在离开城隍庙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严陈以待的莫浚子。 “我小看了你。”莫浚子用冰冷而严肃的声音说道,很有龙王风范。但是下一瞬,他刻意营造的高冷气息就被自己破功。 因为杨小八说“你不急着回家看看都丢了哪些东西?为何在我这里浪费法力?” 杨小八朝火速飘走的莫浚子喊道:“我只拿了一只玉瓶,别的东西可不是我哈!” 不是你还能是谁?莫浚子心里咯噔一下:若不是她,就有可能是——氽美娘。 杨小八哈哈大笑,她早就在打斗时感觉到另一个人的气息,若不是见那人在偷东西她还想不到这一碴。抖抖兜里交完缮护费剩下的紫香,还有三只奇怪的木盒子,她今日可是收获颇丰啊。玉瓶她的确只拿了一个,木盒当然不算是瓶子。 就在杨小八欢欢喜喜回到陈家庄时,罗城隍却在挨批,骂他的人正是泰山王的左膀右臂张判官的其中一个侄子——罗城隍的顶头上司州城隍张世清。 “混帐,别的事没见你们用心,排挤新人倒是本事不小。” 罗城隍当真不懂这位的意思,诚惶诚恐地问道:“排挤?”又道:“不该么?她就是那扫帚精啊!” “愚蠢,妄自揣测上意,小心乌纱不保。”张世清说完再次瞪了一眼罗城隍,然后飘然而去。他以为,他的意思姓罗的应该是懂了。 罗城隍与两个副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致认定:扫帚精有后台,这后台别说州城隍爷张世清,或许泰山王也要顾忌。唉,可怜的泰山王董阎罗啊,您得保重啊。 属下道:“爷,怪说杨土地屁股还没坐热就敢直捣龙窝。” 罗城隍默默点头:“通知下边,整她的计划暂时搁浅。” ........ 还别说,扫帚星的危害相当大,至少陈家庄的井龙王深有体会。他的相好氽美娘趁他与杨土地斗法之机,迅速把早就觊觎在心的好东西揣进了包里,并在他被罗城煌带走之时,来了个大肆搜刮。现在已不知道逃到哪片水域闭关修炼去了,没个百把十年出不来。 莫浚子恼恨地揪了一把龙须,“果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敢情老子辛苦几百年,竟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而同时,杨小八也后悔,后悔当时被莫浚子咬得太紧,都没机会在他龙窝多弄点。但是当务之急并不是偷宝贝,而是修炼。实力等于一切,什么井龙王罗城煌,以后谁都不敢欺负她。 她眼一闭,“啪——”十根紫香瞬间被她捏碎扔进了嘴里,捏香时手都在微颤,太豪气了。 一时,灵气刹时散满草屋,她迅速盘腿坐下打坐。八须扫帚有五根泛出极漂亮的神彩,另三根黑得几尽萎靡。断掉的那两根竟乖觉地在自我修复,这让杨小八惊喜莫名。 斜眼又瞅了一下,皱起眉头,她始终不明白为啥有三根就是不听话。她开心,它们就是这副德性,若是她身体难受,它们反而耀武扬威。 无师自通的杨小八不知修炼到底是个什么玩法,只知道一味地将身体练强,将身体的筋脉练壮练粗,能飞能逃就足够了。本是打算去镇城煌处购买罗城煌所说的《土地御义》,可又怕挨宰,她的上司是看见她今日发财了。与其被人“黑吃黑”,不如自个儿先自学一翻,至少香火是进的她嘴。 卖了龙角液的第二天晚上,土豪兄杨土地家的灵气充盈得半壁山的妖怪都无法安眠。别的它们不懂,只知那个本来倒霉透顶的扫帚精土地婆发财了,一时半会不会来骚扰它们。但是,闻着这些能看不能享用的灵气,它们也难受。 “何人?” 杨小八话音一落,扫帚就已出动,“吱——”一只褐皮鼹鼠可怜巴巴悬在扫帚须上。 “能说人话吗?”杨小八问道。她额角满是汗水,声音开始发抖,身体一晃一晃好似要倒下去。 这只鼹鼠贼笨,只知惊恐嘶叫,因为它的小命危在旦夕啊。 “看来你是听不懂了。”杨小八轻轻一勾手指,修炼了五十六年的褐皮鼹鼠瞬时嗝屁了。 “嘶——”白兔精吓得一蹬腿逃到树上,身子不住哆嗦。它还从未见过如此残忍血腥的土地爷,预感到未来的日子要不好过了。刚想到这里,就见那个魔头夹着扫帚朝山里而来。白兔精来不及想太多,它要赶紧去通知其他狐朋狗友。 如果白兔精看见杨小八嘴边那一撮鼠毛,铁定会吓死:这土地连丹带肉都要吃啊! 杨小八没料到十根紫香吃下去身体会如此难受,当初在地府吃陈齐那两颗紫香丸是今天的一倍,也没有今日这般痛苦。 难道……是因为当时在修复身体,所以才不像今天吗?我左半边身体需要那么多香丸治疗?紫香丸啊,不是蓝香丸! 此刻她好像是撑着了,又好像是刚好开了胃口,有一种奇怪的心悸。似是十年没吃肉的人饿慌了;又似吃了三大碗肥肉撑得吐空了肚子,反而更饿。 直到吃掉弄死鼹鼠精时掉出的那颗小褐珠子,她才感觉压住了一点心悸。 “妖丹……”杨小八喃喃自语,她要吃妖丹。 她的修炼需要妖丹来辅助,香火是高楼,妖丹就是地基,楼层修得太高,没有足够的地基来支撑,身体就受不了。一只五十年的妖兽刚刚炼出的妖丹比瓜子仁还小,形状不规则,连表皮也是软软的能量不够,当然不足以辅助她今日的修炼,所以她把鼹鼠精和毛吞下去试试,可惜完全没用。 “妖丹!”杨小八蹒跚着步子四处寻觅成精的妖怪,偏偏她刚刚胡练一气导致筋脉不稳,临时才想起补充妖丹,这时已没了抓捕的能力。 “妖丹,我要妖丹,我要妖丹……” 马晏舒见到躺在地上的杨小八时,她的嘴里就不断地吐着这几个字。 杨小八只看见一个长得像白面书生的男人出现在她越来越模糊的视线里,胸腔之内骤地像是燃起了一团火,旋即就被烧得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林间响起马晏舒清朗的声音。 “姑娘,醒醒。” “姑娘,快醒醒,呃……” 马晏舒话没说完,就被突然翻身而起的杨小八用扫帚须缠住了。 “你是妖是人?” “当然是人。”马晏舒稍一用力,杨小八的扫帚须突然吃痛,将他放了开来。暗道法力好强。 “不但是人,还是仙人?”清醒过来的杨小八猛甩了甩头,一边安抚扫帚须一边替他接下去。 “错,我连神位都没封,更别说仙。不过,家母倒是有神位,我算得上天庭根正苗壮的神二代。在下马晏舒,姑娘是?”马晏舒一点也不谦虚。 第1章 .011 “错,我连神位都没封,更别说仙。不过,家母倒是有神位,我算得上天庭根正苗壮的神二代。在下马晏舒,姑娘是?”马晏舒一点也不谦虚。 “杨小八,陈家庄土地。”杨小八回道。奇怪,怎么现在心不慌了,筋脉也不乱跳了? 马晏舒嘴角一扬:“杨土地,刚刚甚是惊险,若是我晚来一步,你就去地府报道了。你瞧……”说着一指十丈远的地方。 晨光马上就要冒出头来,杨小八看见两个鬼差的背影渐渐远去,仔细一瞧,很像是胡三与另一个同样讨厌的鬼差。她倒吸一口凉气:“刚刚我差点死啦?” “是的,若不是我施手相救,你就真的去了地府。那两位与你相识吗?他们没把你的魂魄钩去地府,好似有还点失望。” 杨小八这才细看她的救命恩人,乌黑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配上这种似飞鹤展翅的发髻,看起来一点也不怪诞,若是换个人来梳,估计那画面很难想象吧……剑眉朗目,清澈如湖水,一看就属慈眉善目那类。身材挺拔,温润儒雅之中又不减气宇轩昂的英姿。 身上石青色的长袍不知是何材质,那条有流光溢出的荔枝纹腰带,她倒是知道肯定属法宝,因为人家是神二代,身份不凡呐。 他法力高强,人品也不错,只看在危难时刻出手救自己就知道。杨小八断定他母亲一定不是普通神,多半是混天界的正神,与她这地祇不可相提并论。 分析了这么多,杨小八一时腼腆起来,不想让马二代发现她在地府人缘不好,咽下了追过去收拾一顿胡三的念头。 “多谢公子相救,为报公子救命之恩,请随我回庙小憩可好?”吝啬鬼杨小八说道。 “好啊!” 杨小八一愣,本以为人家要拒绝,没想到回答得如此干脆,好感顿生,她就喜欢这种痛快的男人。 马晏舒求之不得,他偷跑下凡被追这么久,现在总得重新找个落脚的地方。什么小憩,他打算住到非走不可为止。 ........ “哦,原来马公子这些日子一直住在山里?”回到土地庙,杨小八与他话起家常来。 “是啊,没想到此山大有乾坤,山顶的荣宵峰下有一条九曲十八弯的长甬路,甬路尽头有条地河,朝西行百把里,居然可以直达火焰山。” 火焰山,杨小八没啥兴趣,只听说牛魔王和他夫人住在附近,牛魔王号称凡间的绝世枭雄,法力震天,她杨小八只有仰望的份。顺口说道:“那马公子一定认识平天大圣牛魔王了?” 马晏舒骤地变了脸,重声道:“平天大圣?哼,他也好意思自称大圣。那厮甚无义气,若不是他,我此刻还在翠云山逍遥,哪像现在东奔西逃。” “逃?”杨小八一愣。 马晏舒连日奔逃,先前又花大力气救了一条人命,精神状态很是不好。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口,见此便也不再隐瞒,一五一十交待了。 杨小八听得云里雾里,睁大眼睛疑惑道:“马公子,天庭不好么?为何你要下凡间来遭罪。令慈派天兵都找到地府来了,她该多担心你呀。前些日子中元节,天兵在地府各殿搜寻,搞得鬼心惶惶,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原来就是找你。唉,马公子你不知道,这阳间还不如地府,不但要吃香火还要吃……” “你不懂,我是来找父亲的。”马晏舒听得不耐烦出口打断。 “啊?你的父亲也跑到凡间来了?难道被凡间女子勾引魅惑不想回天庭?” 杨小八赶紧搬了一根小木桩,欲好好听听这难得的神仙八卦,顺手塞了一根黑糙香给马晏舒当零嘴儿,她自己开始吃太撑也就不用了。 马晏舒大概猜到这黑糊糊的东西是啥,他本体灵意太强完全感觉不到黑糙香那点微末灵气,直接丢一边去:“我父亲不是神仙,都不知转世几十回了。唉不说这些,我现在只想好好休息一下,借借你的神位。”刚说完人就不见了。 不是神仙?难道是等投胎的鬼?鬼怎么会跟神仙是夫妻呢?杨小八满腹疑惑想马晏舒回答,东找西找,发现他进到了自己的土地神像中,屋中一时冷清无比。 “说来小憩还真是憩下了,神二代就是不同凡响,我的土地像他想进就进。” 她脑子一闲,初使的那种紧慌感又冒出来。 “马公子,你能不能再给我治治,我现在还难受。马公子?”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就该知道世上除了自己没谁可靠。 ........ 两天一夜过去,马晏舒醒来走出神像,终于在今天缓解了疲惫,心道做好事果然有好报。可恨那老蛮牛,好心帮他抓妖打怪,却一遇到上面发的搜捕令就惊乍乍地把他供了出去。噫?那小土地婆呢? 土地婆正在山上找妖丹,肚子里吃下十几颗,手上还握着十五颗,燕霞山今天整个被她血洗了。幸好她没走到荣宵峰去,那里全是上百年的老妖,以她的本事哪能像此刻一样如过无人之境。 当马晏舒等到杨小八回家,看到她手里那十几颗软不拉叽的妖丹时一脸无语之状。问道:“现在你感觉好点了吗?没过百年的你吃它干嘛?” “好多了,有总比没有好。” 马尚荣的剑眉扭成两条小毛虫,心说你也不怕遭报应,吃小妖的丹是在造杀孽,天道所不允。 “过来,让我把把你的脉,前日遇到你时,你魂魄虚浮,似有脱离之兆。我刚进得这土地神像,感觉到你在里面的魂气细得犹如蚕丝,看样子也曾脱离过。” “啊?我现在感觉比刚刚好多了。”杨小八乖乖递上手,凝视着马大夫,欲从他的表情上探究吉凶,她很怕死。 马晏舒把完这只手又换另一只,弄了半天一摊手道:“怪哉,我根本摸不透你的气脉。” “那你前天怎么救我的?” “观色,当日你面色泛白,唇舌赤红,我就按照修魂补气的手段大胆一试,没想到对了路。家母说得没错,管他天王老子,想做什么就去做,做了再说。” “那若是没对路呢?” 马晏舒再一摊手:“你现在已经在地府了。” 杨小八真不知道该不该谢他,这人…… “喂,有香火吗?”马晏舒打断了她的呆怔。 只进不出的吝啬鬼回过神来,感觉随遇而安和不可一世两种姿态,在马晏舒身上完美契合。一神二代,身上没香火,居然一点也不着急,瞧瞧人家这境界,神仙的种就是不一样。 说到香火,杨小八犹豫了,暗道他法力不低,低品的黑糙香恐怕满足不了他的需求,心生一计说道:“跟我来,带你去个好地方,大把紫香管饱……” 三刻钟后,杨小八带着马晏舒在莫浚子的龙宫里四处转悠,除了那已复位的泽阳法塔,没有香火,也没有龙王本人,洞府空空如也。 她惨着脸道:“莫浚子知道我要来,跑了?”我有那么可怕? 马晏舒下凡之前偷存的香火早在牛魔王家花了个精光,现在又急又饿,“杨土地,你随便挪点紫香沫子也行,先让我填补点身体。” “哦。”杨小八左手伸进腰带,捣鼓半天拿出一根紫香递给过去。再是舍不得,也不能饿着救命恩人,太说不过去了。 感受到紫香散发出来的小许灵气,马晏舒那眉头夹出一条缝。唉,凡界最好也就到这个程度,在天庭时他连赤香都没用过,入口的至少是分了品极的金香。 “这东西在你眼里很精贵吧?”他问道。 杨小八点头,当然精贵了,一根紫香等于千根黑糙香。她在地府时一月就一根半黑糙香,不能修炼的鬼差都能领十根。如今,她这诡异的身体一次享用十根紫香居然能勉强承受。曾经修复左边的身体就花了二十根,怎么看她都不是普通精怪,当初吃黑糙香的日子都不知怎么熬过来的,太委屈自己了。 “如果有缘,我让你见识天庭的金香,低品的都流光四溢香气醇厚,若是陛下服用的超品金香,那浮在空中的金气几乎都能用手触摸感觉到。” 杨小八继续点头,“玉皇大帝据说修炼了几万年,在他眼里我就是一只墨墨蚊,嘴边掉点肉渣下来都能把我砸死。” 马晏舒一愣:“墨墨蚊是何物?” 杨小八撩起手臂,露出超大面积一片一片鼓起的肉包,说道:“这就是它咬的,昨夜在林子里走了一夜可遭罪了,村里的陈大嫂说这蚊子最毒,拍死后必须用马上用艾草洗,不然会引来更多,足可让我胖一圈。” 她就随便说说,马晏舒却惊诧不已,指着她结结巴巴道:“你的肉身竟跟人一模一样?” “嗯?”杨小八不明就里,心说难道你的肉身是面粉揉的? 第1章 .012 “嗯?”杨小八不明就里,心说难道你的肉身是面粉揉的? 马晏舒打了一个嗝,吓得赶紧把紫香塞进嘴里,灵气瞬间化掉迅速滋润了他的魂魄。他立刻扶着莫浚子的玉桌坐下,“好险,原来母亲没吓我,在凡间我真的会被饿死。” “哈哈哈,胆儿真小,连打十几个才会死。” 这一打岔,马晏舒已经忘了刚才在说什么,那根香填进身体就如人在饥饿时喝了一碗水,治标不治标。 他道:“你的魂魄松散不稳,而我又急需香火,不如我带你去个地方赚吧。” “好啊!”杨小八问道:“怎么赚?” ........ 陈家庄人在吃晚膳的时候,杨小八和马晏舒已经快到翠云山了。她竟不知荣宵峰底下真的是四通八达大有乾坤。 他二人在洞里遇到好些精怪,什么蜘蛛精蝎子精□□精,杨小八每个都想弄死挖妖丹,就是旁边的马公子不准她动手,言道后面有好货。 渡过地河爬完三百多级天然阶梯,出洞就是翠云山,听马尚书说牛魔王的夫人就住在此山的芭蕉洞里。他嘱咐杨小八动静得小点,千万别惊动了人家,现在他可斗不过那悍妇,而杨小八更别想。 “会有什么动静?” 马晏舒一指上方的山顶:“我们要去那里捉妖,个个都是至少修炼了两百年的大妖,若是运气好遇到千年树妖和万年石妖,那就赚大了。只是,修成人形的妖怪颇为狡猾,以你现在的修为,千万不要去招惹,不能硬抗只能躲。” “天,千年万年,它们抓我还差不多,我才三百年的道行。” “哈,路上你说你是扫帚直接聚成的人形,还是在地府,它们那些道行岂能跟你比。” “为什么?” 马晏舒认真道:“你是以人形魂魄修炼三百年,且永远也回不去本体,而它们修练个一百年都不见得能修出神志;树木和石头这类死物,千万年也别想炼出人的形态,人形一年抵妖形百年,你说为什么。别废话了,赶紧去抓吧,我找个地方先歇着,就等你好消息了。” “好。”杨小八走到半路突然跑回来,问道:“妖丹可以顶香火管饿?” 马晏舒有气无力:“当然是卖掉!卖给妖,妖才吃妖丹,比如你。” 杨小八不懂:“妖有香火买?” 马晏舒磨着牙齿挤出几个字:“某些妖有。” 可是杨小八仍是没走,好奇道:“一根紫香都不够你塞牙缝呀?为什么你不去抓,你真的不能再使灵力了吗?牛魔王的夫人不准我们在她的山头抓妖?” 就在马晏舒快发怒的时候,却见她又递过来一根紫香。 马晏舒暗恨:既然有香为啥不早拿出来……生着闷气吃完,杨小八已经不见踪影,心里总算是舒坦了点。 转念一想,不对啊,扫帚跟树石有何区别?修仙寻道需魂魄,树和石仅是独魂无魄,五百年修得一魄一千年才修得一魂……这扫帚怎么就魂魄齐全,还有肉身了呢? 马晏舒细细分析:这要是发生在凡界或仙界,她肯定早被弄死了,幸好是在地府,各种魂魄杂乱无章四处散落,最不缺的就是这个。凡界树石吸取天地精华,阴间扫帚就吸取地府魂魄? 兴许是这样她的存在才合理?马晏舒暗自说服自己,“对,应该是这样。”旋即又道:“嗨,我操这闲心做甚,自个儿都快饿死了。” 马晏舒以为像杨小八这种凶狠的正神精怪,估计能抓十来颗两三百年的二品妖丹回来,至少可以卖三四根紫香。等他勉强吃饱一点,就亲自上手。 他在这边瞎想着,可是山林里的杨小八运气不怎么好,别说没遇到千年树妖,连马晏舒所说“至少两百年”的大妖也没遇到,只逮到几只刚刚够一百年的黄鼠狼。 非但如此,倒霉透顶的她在陈家庄的后山从未遇到过的人形妖怪,也在今日遇上了。若不是她的鼻子极灵,轻易就辨别了出来,真得在这儿栽个大跟头。他们的本事地府那些鬼差强多了,爪子全都修炼成了法器。 “还想逃?”雄浑的声音至天而降。 杨小八鼻中闻到一股腥骚气,直觉就跟那天偷吃的猎户熊腿差不多,暗道这是一只修成人形的棕熊。 果然,她的扫帚须攀着一棵大树刚一跃开,转头便看见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猛冲过来。其面黑黄似泥,满脸的胡须掩住了地包天的大豁嘴,两只鼓鼓的眼珠快喷出火来盯着她。 下一刻,这熊妖的手指骤地长至半丈,跟杨小八的扫帚须有异曲同共之用,爪子猛地朝她抓来,口中大叫:“它们当你是恶神四处遁避,今日我偏要取你魂魄炼体。我不敢沾好人命,等了四百年才等到你这个大恶人,岂能放过!” “去你娘的,你这恶妖,爷是正神!”杨小八的扫帚须五根齐放,“劈啪”熊妖的长指甲全数绞断。还没等喘一口气,那明明已断的熊爪凭空又长出来,“哧啦”杨小八的左腿给划出一条长口子,左边身子的衣料碎成布条。 大意! “哈哈,连件法衣都没有,还敢忝称正神。恶人,拿命来!” 刚刚那一招差不多是拼尽了杨小八五根扫帚须的全力,奈何明明是八根,却有三根是废须,除了打扫一无是处。怎么办?为什么这熊妖比莫浚子还难打!我是地衹我是地衹呀。若不是为了帮马公子填饱肚子,我何至于被骗到这里来受罪。 喛不对,若不是我舍不得包里的紫香,我,我,何至于…… 杨小八已无还击之力,只能借助须子四处攀爬躲避,至少需要三十几息时间须子才能重聚神力。边逃边喊:“你若是只杀恶人,真找错了对象。先停下先停下,我给你解释。” “哈哈哈哈!”熊妖听出她已然露怯,一边死追不放一边回道:“你身上的恶气岂能逃过妖怪的鼻子,我等太熟悉了,你若真是正神,又怎会在妖面前求饶。” “这是什么鬼逻辑?打不过你还不兴求饶!”正神也怕死啊,杨小八苦不堪言,还说爷有恶气,你一飞一跳煽起的怪风才恶臭呢。若是我真有,神二代岂能不知。 “香,要不要香,我给你紫香。” “哈哈,不急,等下全都是我的。”很明显,这熊妖一点也不蠢。 杨小八只恨没去拜师多学几招,除了使这扫帚就没别的本事,身上的衣裳不是法器也被嘲笑,怪说死熊妖不相信她。好歹是地府统一配发的衣裳,纵然不是法器,也不是普通布料,竟被他一抓即烂,怎地是好! 你追我逃,你飞我跃,一路从东山腰窜到西山腰,累得杨小八喘气如狗。 她灵力消耗过度,扫帚须里的灵气也榨得几尽干涸,就在熊妖的爪子袭上她头顶天灵盖千钧一发之时,杨小八放弃逃跑了。 因为逃无可逃已被逼到了崖边,不熟悉地形活该着了熊妖的道,她在最后一刻尖声叫道:“熊爷,我尚未许人,何不把我娶回洞去?” “啥?”熊妖呆愣一瞬,打死他都想不到危难关头这自称地衹的孬货竟然要以身相许。 趁这一瞬,杨小八的扫帚须圈住崖壁突出的一块石头跃了下去。她从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快如闪电般,这是逃命啊…… 等熊妖反应过来的时候,崖下哪有影子?只有深处化不开的白雾。 熊妖急了,扯脖仰天长嘶:“骗子,还说你不是恶人!” 一柱香的功夫,杨小八已经到了另一片山头,心有余惊,再也不敢多呆,一心朝回去的路上跑。 快到地方时,杨小八倚在石头边歇气,她估计自己的脸色定是惨白得厉害,得等它稍稍恢复点,不至于在马公子面前太狼狈。 “马公子说这山里的妖怪至少是两百年,可我一百多年的都要寻摸好久拼掉老命才能抓到。不但要躲避妖力强悍的人形妖怪,还要小心不能惊动那芭蕉公主,幸好我的扫帚须似是专为抓妖而生,若是没了扫帚,估计我一无所获。” 听这正常的语气,杨小八应该已经压下了刚刚的惊吓。 前后总共花了有大半天时间,杨小八回来时见马晏舒两手结起太极阴阳印在打坐,时不时的打半个嗝,饿嗝并没有连续来,看样子没有大碍。 “马公子,我只捉到这五只,哪有你说的那么好,还不如我在燕霞山收获多。” 马晏舒缓缓睁开眼,随着他两手收势,眼珠上映出的太极八卦图也跟着消失。他淡淡点头,说道:“我猜到了。因为你昨日大肆残害幼妖,而此山与燕霞山地下相通,所以它们都有了防备。除非你能将扫帚藏起来,免得被认出。你可能不知,如今你杨土地已经成了名人。” 第1章 .013 杨小八把取完妖丹的黄鼠狼扔在地上,麻利的准备点火烤肉,顺口说道:“我?名人?太好笑了,我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你坐在这里屁股都没挪一步,如何知道的?” “当然自有我的办法!”马晏舒很是见不得她这副无所谓的德性,生气道:“三十二只不满百岁的小妖死在你手上,这些孽你准备用多少功德去补救?你本是有道缘之人,难道想永远做个小土地?孽多洗不清,道心永不净。” 杨小八认真想了想,回答道:“我当时连命都快没了,还指望那看不见的前程吗?何况我又不懂这些。你只是救了我半条命,难道以为就能管教我?少说两句吧,待我吃完这只黄鼠狼,你带我去卖妖丹。” 马晏舒叹了一口气:“唉,把肉拿来,我给你烤。”说着手心冒出一股蓝心焰火,眨眼间就是一条只见肉不见毛,油光水亮香气扑鼻的烤狼。 “这个我要学,你不知道,我之前还想着去村里偷学厨艺呢。”杨小八大咬一口,连说好吃,只是差点盐,决定回了庙让村民进贡。撕下一条腿递过去:“给你。” 马晏舒推开狼腿直摆手,他现在只想吃香火,别的都没兴趣,免得贪这一点口舌之欲弄得一肚子污糟还得用灵气清洗。回答她:“这是神火,你学不了,是天庭里才能学习的法术,凡间只有铁扇公主会。” 铁扇公主杨小八又不认识,看来是想学没戏了。 吃完肉又喝了几大口山泉水,她抹抹嘴示意马晏舒可以启程了。狼头狼架之类的骨头她都不啃了,将狼皮捆在腰间,把剩下的四条黄鼠狼扛到肩上。然后,看着还没迈步的马晏舒,不懂他为啥不起身。 马晏舒心下悲凉,他这个不孝子果然受到了天罚,沦落到要和一个扫帚精“猎户”胡混。五颗刚够品的妖丹,就算能换来香火,吊一天的命都不够。 “马公子,你为何还在发呆?要不告诉我卖给谁,我自己去。”杨小八仰着脑袋问道,在为神二代比她高了一个脑袋不止。 “前面像玉盘的山峰后面的深渊里,有个罗刹族开的市集,入场费每位一根紫香,或者一颗二品妖丹,你有吗?” “有啊。”杨小八答道。 马晏舒伸出手:“拿来。” 杨小八一拿出来就到了马晏舒的手上,下一刻便进了他的嘴。 “你干嘛?这是……”杨小八急道。 马晏舒身体稍稍舒服了一点,对杨小八的吝啬程度终于有所了解,懒得再斥责她了。指了指她手上的五颗一品妖丹,道:“它们连半根紫香也不值。” 杨小八刹时明了,感情是没必要去呀,怪说要让她把扫帚藏起来再去抓一次妖。问题是,她没了扫帚抓不了妖,这可怎么办,还有那熊妖,肯定还在满山找她。 马晏舒见她很为难的样子,马上皱起了眉头,盯着杨小八像是在做什么重大决定。俊朗的五官愁成一团…… 疑惑的杨小八很急:“马公子,你是不是还有别的来路赚香火?都什么时候了,快告诉我呀!你也看见了,我就是一村土地,穷得叮吵当响。这些紫香是我发的一笔横财,用光就没啦,不是我舍不得,就算给你也是怀水车薪,吃了下顿就没下顿。” 马晏舒猛地一甩手,豁出去了,一五一十把情况讲出。 杨小八听完一蹦三尺高,吼道:“怪说那天我提到平地大圣你语出不逊,牛魔王实在太可恨了,他不念你下凡苦苦寻父的孝心,骗光你的香火还出卖你,我们为何要替他保守秘密?既然罗刹族的市集就是他夫人铁扇公主开的,咱就把他与玉面狐狸做乱搞的事情揭露出来。公主肯定会感谢我们,摸不准还会借香火给我们,哪还能收进市集的入场费。” 马晏舒纠结道:“他没有骗我的香火,是我输给他的。何况,这种事并非光明磊落……” 杨小八眼一横:“那你就光明磊落地饿死在铁扇公主的山头吧。” “实非君子所为,就算他们夫妻暂时打起来,也总有和好的一天,届时就该恨我了。我不愿下凡一趟朋友没交一个,反而得个仇人。” 杨小八真是搞不懂了,敢情我不是他朋友?抬头认真看向马晏舒,瞬间明了:我还不够格啊,要做他的朋友,至少是平地大圣那个级别的,那才是同一个圈子。 “哼!” 马晏舒一愣:“怎么了?” 杨小八一脸的不满,又重哼一声,说道:“你做你的君子,让我做小人吧。” “什么?” “马公子,你不用出面,只需指路芭蕉洞,这笔买卖我自己去做。想必牛魔王与那什么玉面狐狸精的□□在他的积雷山知道的人不少,我就是其中一个。”杨小八说完扬眉:怎样?我够义气吧,能做你的朋友了吗? 马晏舒整个人松懈下来,轻声说道:“也只能这样了。” “……”杨小八问道:“你还有其他话要说吗?我为你得罪了牛魔王,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马晏舒双掌盖在她的肩上:“你好歹是正神,比我没受封的我强,他不敢动你。” “你确定?” 马晏舒一滞,缓缓说道:“你连孽因都不怕沾,难道还怕他?” 杨小八心说这是一码事么?总觉得这位马公子就等着她把事扛过去。算了,忍下吧,他总归救过我的命;忍下吧,他长得那么好看;忍下吧,反正……迟早会讨要回来。 既然打好了商量,马晏舒便扛着那四头黄鼠狼的尸体去罗刹族的市集门口等杨小八。这是她指定的地方,如今由他指挥,毕竟她牺牲这么大,换得一个稍稍聪明点的都不会扛下这锅。 分别时马晏舒见她裙子不但破了,还染有血迹,心中突然感到有点不是滋味。 当杨小八历经三个关卡的守卫妖怪杀进芭蕉洞的时候,铁扇公主终于被惊动了,决定出来看看来的是何方神圣。 杨小八只见一阵氤氲之气飘过,一个珠翠满头手拈一柄绿扇的女子摇曳而来,美得不可方物,反正她从来没见过长成这样的,一时看傻眼。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竟敢闯我芭蕉洞。” 听得这声娇喝,杨小八忙掩住失态,心生一计,说道:“燕霞山陈家村土地杨小八见过公主。” “小小一村土地,很有能耐啊!就连县城煌都没你这本事。”铁扇公主阴阳怪气地说道,但听在杨小八耳朵里却分为悦耳。 “请恕小神无状,本以为公主长得就如陈家庄的村妇一般无二,哪知竟……” 果然,铁扇公主疑惑道:“你是新来的?”要不然怎能没听说过本公主的美貌,她懒懒的瞧了一眼杨小八,坐上妖仆抬过来的玲珑镂空玉椅。以为这小土地此次前来也像其他人一样,是庙里香火不够用了,欲请她出山扮仙子挟凡人的香火。 “公主好眼力,小神就任尚未满一月。咳,在小神看来,公主比那玉面狐狸美一万倍,平地大圣真没有眼光,常日陪伴在身侧的竟然不是你。” “你说什么?” 铁扇公主骤地站起,那碧绿的扇叶立即裹住了杨小八,杨小八还尚未有所反应,她的脸又压上来,来自强法力者的威猛气势逼得杨小八呼吸骤停。 脸皮紧疼,铁扇公主美艳绝伦的粉脸把杨小八压迫得眼都不敢睁,明明对方已经释放出了威压,她却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哆哆嗦嗦地讲道:“公主身上好香,完全没有那骚狐狸身上的臭味,不知平地大圣夜夜与她欢好怎地习惯?” “你给我从实道来!”铁扇公主收掉威压,咬牙切齿,重声命令道。 ........ 杨小八讲完以后,铁扇公主好半晌才冷静下来,打开妖仆帮她顺气的手爪子,压着火气问杨小八:“你想要抓妖丹换香火,玉面狐仗着那色牛宠她不准你入山,可对?” 杨小八点头:“是,她还对你出言不逊,大圣的积雷山谁人不知玉面狐嚣张跋扈至极,俱是敢怒不敢言,因为都怕大圣啊。她俨然以大圣的正室自居,已没将公主你放在眼里了。” 杨小八这话一说完,铁扇公主禁不住瘫坐回了玉椅之上,一副受到重大打击的样子。喃喃道:“积雷山的众妖都知道此事?” 居然敢如此不给老娘脸面!老牛,你太无情了!别以为我不知,数百年前你结义兄弟齐天大圣没将那骚狐打死透,你多方求神悄悄将她救活,若不是你让她躲躲藏藏不见天日,我何曾愿意睁只眼闭只眼忍下这口恶气。今日,你将我罗刹公主的脸面给骚狐当蒲团坐,情理难容。就算我忍得下,我的族人也忍不下。 第1章 .014 铁扇公主怒极而静,眼里刚刚还熊熊燃烧的怒火,旋即回归清明:既然如此,老牛,那就休怪我也无情了,你不让我过好日子,那就一起过水深火热的日子吧! “积雷山的众妖都知道此事!是不是!”铁扇公主用力再问一次。 “知道啊!”杨小八作害怕状,捂紧胸口:“公主,都以为你默许的呢,天啦,你竟然不知道?小神……小神这是惹下了大祸事了?”杨小八话都说得结巴了:“小神……小神此翻前来只是想请你管教妾室,好歹让我进山抓妖,并没想到……” 她还欲再说点啥,得想办法把意思引到讨要好处上面去。 却听得铁扇公主大声道:“媚儿,送十粒三品妖丹予杨土地,并赠她一枚翠云令。” 杨小八忙不迭地道谢,虽不知翠云令作何用,但此山就叫翠云山,想来是什么凭证,以后可以随时进芭蕉洞不受阻拦? 接过这流着灵气,做工精美的水蓝色令牌,杨小八心想拿去卖香火也赚大了吧。没事我进芭蕉洞干嘛,听一个被夫君抛弃的古怪女人大倒苦水?我虽然真的很同情铁扇公主,但也真的有很多事要忙,两个字:没空。 杨小八把翠云令放进兜里,说道:“公主,小神今日多嘴一事,请好歹瞒住大圣。陈家庄一千多口人,若是他来报复,我就得受罚了,想我熬成地衹不容易,切勿伤及无辜。就此告辞,公主万万嘴下留情,嘴下留情啊。” “慢着。” 拿了好处欲溜之大吉的杨小八万般不愿的顿住、回头、抬眼、还未等她扭出可怜的表情即被眼前的情景吓住了。 倾刻之间铁扇公主已然换了一身装扮,束腰红衫,钢靴玉帽,绿扇变大数倍扛着肩上,若不是这扇子,活脱脱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寒风逼人。 “杨土地,本公主再赠你一枚积雷令,以后这翠云积雷二山修成人形的大妖都不敢阻挠你捕妖丹,实力不够者,你尽管取他们的丹;若是强于你的胆敢无视令牌进犯于你,那他就是不想在这山头混了!” 杨小八差点去掏耳朵,以为听错了,原来令牌是这么用的!原来她如此感激我! 女人生起妒来太可怕了。臭熊妖,看你以后还敢吃我不,等我找个时间好好收拾你! 杨小八低头接过仆妖媚儿递上来的黑色令牌,故作惶恐,表现得极为夸张:“积……积雷山?大圣的地头?”这牌子好重,做工也太糙蛮了些,牛魔王的品味真是独特。 铁扇公主冷冷道:“对!他与我结成夫妻之后,两山皆可共用,这令牌我赠即他赠。你放心,不会有人知道你今日做的大好事!” 大好事?杨小八听着怎么觉得有些怪怪的,还在发愣,铁扇公主一挥扇就将她飞出了芭蕉洞。脑袋晕呼呼的好半天才缓过气儿,耳边还残留着公主最后那句:“好走不送!” 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她连忙撅起大腚抱住树杆往下滑。因为公主的技术不到家,把她煽到了一颗银杉树的树梢上挂着。 ........ 有功之臣杨小八拿着翠云令一路打听,三柱香后才找到罗刹族的市集入口,敢情这市集隐藏在一处夹谷深处,从山腰处只能看见水雾。 她远远的没先看到门口的马晏舒,而是被石碑上“芭蕉市”三个字吸引了目光。心说那美丽的芭蕉公主一定是肚里没二两墨水,翻来复去只会用芭蕉二字,一点也不出彩,想必玉面狐狸很有文采吧,不然牛魔王图啥?狐骚味都能忍受,口味真重。 “小八,事情怎么样?” 不知不觉马晏舒换了称呼,二人都没发现这个改变。 杨小八扬了扬手中的翠云令,又掏出十颗三品妖丹来,马晏舒大喜,表扬道:“果然不负重望。” “喏。”杨小八说道:“咱们一人一半,另外我还有两块令牌,你要哪块?” 马晏舒摇头道:“我需不着,遇到你之前成日东躲西藏,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呆足三天,已饿了有一月之久,所以才没办法陪你去捕妖丹。现在好了,只要吃饱一次,凡间再厉害的妖都不是问题。” 杨小八深有同感,就好比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再厉害的神仙只要断了粮也是白瞎。 “马公子,那你要走了吗?在我这里已呆了有四天,是不是很危险了?” 马晏舒一经杨小八提醒,方知四天来他都平安无事,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当然不走,好不容易寻找到一处安生地界,怎么着也得存点香火。走,进去把妖丹卖了。” 妖丹的品级相差极大,五品乃顶级,可遇不可求,非得修炼万年的石怪,或五千年以上的树精,或三千年以上的兽妖才会结出。越是修炼得久,便越是懂得隐藏。 但就算再会隐藏,若是遇到像马晏舒这种从天庭偷跑下来的神二代,也是枉然。好在这种情况千年难遇,别的神仙谁没事也不去挖妖丹啊,要不然,华夏早就没有五品妖丹了。四品妖丹也不好搞,一般能达到四品的人妖,其法力跟州城隍相差无几,十个杨土地也拿不下。拥有正神法力的都不容易搞下来,何况普通妖怪们。 所以,三品妖丹相对来说量较足,价格也早有定论。都是从法力普通的人形妖怪体内取出的,可增长百年功力,大大缩减了妖怪的修炼时日,通认的抢手货。 杨小八始终搞不懂,妖怪哪来的香火,跟随马晏舒进得芭蕉市,见到那些刻意露出人形上身、兽形下身,揣着大把香丸讨价还价的妖怪时,分为好奇。马晏舒不知活了多少年,整个一万事通,在他的解释之下,杨小八明白了。 原来只要妖精脱离兽形修成人形,法力增长几乎就是一日千里。他们说人话,做人事,还可以找人间有道缘的人上身,俗称顶仙。只要有本事施展,就能收到香火,顶仙之人受人之托之前,都得焚香沐浴,所受香火全数入了这妖怪的口袋。 这虔诚度可与地府烧的纸钱有天壤之别,基本是十成十的足,让烧多少便烧多少,只要香客承担得起。若是那极有本事混得好的妖怪,会被邀请入住庙堂,与正神一起享用供奉;更有甚者,敢蛊惑香客给他们修庙建观,此为淫祀。 这个混得好,是指他本身“一心向善”,并常“救人于危难”,且要被地位“超然”的正神所得知,正神便谓之他们有“佛性道心”。正祀也罢,淫祀也罢,只要功劳足够大,连天庭都不得不承认。 总之,有那么点黑白两道和平共处齐赋山河的意思。 天道当真是一视同仁,杨小八颇有感慨。如若不然,她哪能做土地。不幸的是,能修炼的妖与不能修炼的人一样,都必须互相竞争,甚至残杀。只是妖的生存环境更险恶,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不是成仙,便是下地狱万劫不复。 这亦是天道的公平。 享有册封的阳间正神始终及不上妖“努力向上”,它们为了成人成仙,吃得世间万般苦。躺在体制的正神反而更图安逸享受,被妖怪比了下去,真是丢脸。 非妖非人的杨小八总是搞不清自己的立场,由扫帚灵气聚成的精,算精怪?而她一出生就是人形,这又算哪们子精怪?人类,则更没有她的位置,不是打人胎里出来的,谁承认她是人? 她到底算什么? 罢了,想远了。杨小八想回正题,如果某天她爬到县城煌州城煌的位置,肯定有那无神位的妖怪前来抱大腿,届时只需睁只眼闭只眼,养个香火提取箱。那日子……啧啧。 杨小八握紧右拳,手肘朝腰际重重一顿:“阳间来钱的地方果然多!”可见,只要心思用对路,处处皆香火。 “道友,你踩着我了。”一个阴气森森的声音说道。 这语气,杨小八一个冷颤,刚刚入秋而已,就好似到了冬天浑身发凉,心道肯定此妖不善,一时不敢朝发声处看。 “道友?道友请高担贵脚。” 杨小八忙低头看脚下,顿时头皮发麻飞一般弹开。 只见地上比她腰还粗的白蛇大尾,正慢慢挪进左边一个摊位里。着实太粗,怪说她怎么感觉这片地软软的,还以为地上铺了软毯。 “道友这是作何?”难不成来这里的妖怪还害怕蛇不成? 杨小八一惊一乍,马上抬头看向说话之人,心里一下就舒坦了。面前站着个玉面儿郎,黛眉星眼,葱鼻丹唇,嘴角微微向上翘起,让人很难不心生好感。能将那么恶心的身体修炼成傅粉何郎,真是好本事。“道友,你卖的是什么?” “道友说笑。” “何郎”笑着一指他面前的字牌,上面明明白白写着:高价求购三品妖丹,急用。 第1章 .015 “何郎”笑着一指他面前的字牌,上面明明白白写着:高价求购三品妖丹,急用。 “嘿!”杨小八不认为自己说错了话,跟着笑:“你这就是卖香火嘛,我有三品妖丹,拿它买你的香火可好?” 何郎笑得愈发灿烂,顾盼生姿,“道友请出价?” “这个……”杨小八这一耽误,马晏舒已然走到前面去了,此刻跟一个人头羊身的人聊得正欢。扬声高唤:“马公子,你过来一下。马公子!” 她可没比色相迷了眼,那五颗三品妖丹是她自己要留着吃的,无论如何也不会卖给别人。 “小八,何事?”马晏舒小跑过来问道。 何郎自来熟地接口道:“原来道友名讳小八,可是八音迭奏的八?” “啊?那是什么意思?”杨小八敏尔好学。 马晏舒听不得这白蛇男阴气十足的腔调,且又见他与杨小八交浅言深,刚一认识就上前打听名字,心里顿时不爽。什么道友,谁跟你这妖怪是道友。 马晏舒凑近杨小八代蛇腰解释:“他的意思是说你聒噪。” “聒…聒噪?”杨小八涌上的惊讶还夹杂着尚未退却的笑意,有点尴尬。 “非也,小道是说道友的声音犹如美乐一般动听悦心。”何郎说得万分诚肯,丝毫不掺假。 杨小八下意识点头,是比你这条蛇的声音好听多了,心里很是受用。 马晏舒翻了个大白眼,别人是闭着眼睛瞎恭维,你这是捂着耳朵真奉承。 “休怪小道无礼,实在是道友此名太好,遂有感而发……”何郎上前一步,尽力掩饰着腔调里的阴气。 “是么?何来好名?”杨小八的笑意都快溢到裙摆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两此时情投意合正在谈情说爱。 “八即四通八达,道友求仙问道之路定然顺畅;若是作‘数’讲,亦有更新祈福之寓意,时刻幸运相伴,令在下艳羡啊;八属木,道友的姓氏一定有个木字,且你用惯的法器或许正是木也。小道斗胆一猜,道友可是树精?” 这位何郎信心满满,因为只有木怪才不方便露出腰下真身,一是丑陋二是不方便行走,太占集市的道路。 马晏舒瞪大眼睛,这破名真被他说出了朵花来啊! “啊哈哈哈哈。”杨小八大笑,前面听他说得有模有样,哪知后面来个树精。学着他文诌诌地说道:“非也非也,我……嘶——”猛地捂住被揪痛的胳膊,转头瞪向马晏舒,不知他何意。 马晏舒忙道:“时间不早了,卖完妖丹我们还有事,就不与这位蛇兄多叙,请多包涵。” “你!”杨小八很不满,叫人家蛇兄干嘛,太不礼貌了。“这位道友,敢问尊姓大名。” “不敢,在下姓白,单名颜字。”有了名字的何郎一拱手答道。 “白盐?”杨小八还欲再说,就被马晏舒死拽着拉开。 “小八道友请留步,你不是说要买我的香火吗?” 是啊,杨小八忙止住马晏舒,让他把香火卖给这位白盐。马晏舒早与羊大壮谈好了价格,岂能失约,自然是满口拒绝。 杨小八很无奈,朝白颜扭腰致歉,手指遥指那位羊妖,表示有人买了。 “道友,价高者得,这是芭蕉市的规矩。”白颜貌似着急了。 对啊。杨小八重复道:“价高者得。” 马晏舒万般不愿,凑进她的耳朵,低语道:“他想吃你。” 杨小八顿时两颊生绯,“只要他不露出本体,我愿意让他吃。” “……”马晏舒一时没明白过来,待见到杨小八□□的糗样方才明了,也跟着脸一红,忍无可忍地说道: “此吃非彼吃!这条白蛇是两千年老妖,法力却只比你强一阶,可知为何?” 杨小八发愣摇头,马晏舒恨铁不成钢:“他是颜修,专注修炼自己的相貌和媚功,他的颜术马上将修致大圆满,以后便可凭借此‘毒’术傲视妖界,凡中招的无论雌性雄性无一幸免。此术虽然练得缓慢,但只要修成即能搜割到海量妖丹飞速进阶,很快赶上之前损失掉的光阴。” 杨小八冷汗滴下来,“他现在只有音色无魅惑力,购买三品妖丹就是用来……” “我猜也是。”马晏舒扯着她的袖子往前走,没再理会伸在长脖子挽留的白颜,边走边道:“他应该在民间有顶仙人,所以不缺香火,再过几十年,就该渡劫飞升了。” “那你怎么还要得罪他。”杨小八随口一说。 马晏舒不答反问:“你这人是怎么了?芭蕉市有罗刹族的法术封印,他并未向你施放颜术,为何也能中招?” 杨小八有点不好意思,她就是眼皮子浅。在地府被冷落得太久,一遇到对她和颜悦色,还肯花心思讨好她的男人就把持不住。 马晏舒也不好意思再逼问,回答她刚才的问题:“怎么不敢得罪他?吾母有吾父搏来的正神之位,父乃一代名相,现在尚在世间轮回积攒大功德,他修的功德也会延伸在我身上,为何要怕他?若是说出吾母大名来,天庭各仙都得躲着走,连玉帝也要让三分。再说,他居然胆敢对你的魂魄露出觊觎之心,这是找死,我更不能卖给他。” 杨小八大怔,过了好一会儿才惊喜道:“马公子,你终于当我是朋友了?” 马晏舒一愣,疑惑道:“朋友?你不是我小弟吗?嘴真碎,待会到了那羊妖处少说话,别坏了我的生意。” 杨小八好不失落,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看着他与名曰羊大壮的羊妖打机锋讨价还价,二人的交谈一句也没听进耳朵去。最后马晏舒叫走了,这才回过神来继续神游着出了芭蕉市。 远远的,感觉到白颜好似跟过来了,只是他化成了本体,又极擅于隐藏,杨小八走到半道就已察不到他的方位,只知肯定仍跟在后面。 马晏舒说不要紧,等会儿只要那蛇妖看着他们进到村庙便会知道她的身份,到时便不敢动歪心思了。 “唉!就没一个好人,真累。”杨小八这句话发自肺腑,隐隐透出她的孤独。自从她出生到现在,不管地府有没有人管她,反正她从没做过别人的小弟。在她心目中,自己一直是以老大自居,她早就收了一个小弟,杨离。 想到小离,杨小八鼻子禁不住发酸,太久没见了真的好想他,不知我走了以后他有没有被别的夭寿鬼欺侮。是时候去井下寻找九幽烛龙草了,趁卖给孟婆子时见见小离。 “对了,马公子,五粒妖丹你卖了多少香火?” 马晏舒摊开手心,一个布包便出现了,他道你自己看。 杨小八这是第二次见到紫亮亮的香丸,第一次还是在死胖子陈齐那,只有大户人家才会将紫香制成香丸啊,穷人家哪需得着。“这里有五粒,也就是一粒三品妖丹值一粒紫香丸?这也太赚了吧,那据说很珍贵的龙角液我才卖二十根紫香,只值两颗三品妖丹?” “龙角液?几滴?” 杨小八预感要不好,几不可闻地答道:“一瓶。”心里懊悔得要死,但又不想承认,免得难受。 “你一瓶子龙角液居然只卖了两粒紫丸!你知不知道药修都是论滴买的,一根下品赤香一滴。只有凡间,以井为洞府的龙族才有,还得是雄龙,一瓶子!一瓶子!足要两百年才能凑足。你两根紫香就卖了?” “马公子,你现在说话气势好足,何时服下的香火?下品赤香等于多少颗紫香丸?”杨小八妄图转移话题,眨眼间五粒紫丸只剩下四粒,马晏舒的嘴巴里又隐有灵气冒出。 “什么跟什么?一个只有天界有,一个是在地府和凡间流通,拿上天庭约等于无,废品而已,怎么比?” 马晏舒紧接着又道:“一百粒紫香丸捏碎的灵气灌满这间破庙,还不如天界平时呼吸的浓厚。天界的神仙要下来之前,在天界随便点几柱香就能炼出数十粒紫丸,谁会傻着带赤香下凡?天庭拥有三千世界的信仰力,你说灵气有多少?我在天界时若是不修炼,根本不需消耗香火。” 不管这小土地的吃惊样,马晏舒正色道:“我问你,你的龙角液是被谁骗去了?唉不对,以你的身份怎会有龙角液那种高级货?” 杨小八将掉到胸口的下巴复位,心道看来不讲明白是不行了,只得把前几日须交纳城煌的缮护费,万般无奈之下打上莫浚子洞府的事情说了一遍。 马晏舒一听是城隍强卖了去,顿时没了音。反而安慰杨小八,反正是你白偷来的,知道龙角液价值的莫浚子当时在场都没敢造次,你怎敢说不卖。 第1章 .016 马晏舒继续讲道:“我在天庭就听人说城煌爷是刮地皮的高手,如今看来果然不假。他们所得那些好东西,在上天庭述职的时候多半也孝敬给上面那些仙人了。” “嗯,这样一来,他罗城煌也没讨着便宜。”杨小八说道。 两个人莫名地互相安慰起来,心情亦莫名地好起来,刚刚激动懊悔的样子好似从未出现过。 杨小八见马晏舒的手中的香丸刹时又不见了,忙问道:“哪去了?这是什么法术?” “在胸口处修炼出的锦绣袋啊,你不会没有吧?”马晏舒像是说了句废话。转眼一看杨小八的眼神,作哀怨状,惊讶道:“还真没有呀!那你是怎么修炼的?” “不知道啊。我平时不知道怎么练魂魄,就只在练身体。悄悄告诉你,我的身体里有筋脉!” “你不是从地府提上来的么?何来的筋脉?还有,这身体真是你自己的?”确定不是去乱葬岗偷来的? 杨小八无语:“我从出生就是这样了,来到阳间也是这个样子。但是我的身体可以进入土地神像融合,你说怪不怪?” “怪,太怪了!”马晏舒意识到什么,提醒道:“以后这事你千万不要对第二个人讲,对你没好处。因为,你好似游离在天道规则的夹缝中,办你也行,不办你也可。徜若被有心之人知晓,绝非好事。” “晚了。”杨小八苦着脸说:“平等殿有两个人看见了,当时吧……” 听完,马晏舒今天一次又一次被刷新认知,竟不知作何表情,“你以前的身体是畸形,吃过那鬼差陈齐的肉之后才匀称的?可是,陈齐不是魂魄么,真的有肉可吃?当时你还吃了两粒紫香丸,致使筋脉变成赤红,恰被两个鬼官看见了?” “不不不,不是真吃,是我就用嘴咬上去,肉直接就我的身体了,我的力魄也跟着强劲了。” “也就是说,你左边身子有一半肉是那陈齐的?”马晏舒越听越离谱,气道:“你为何要编故事逗我?” 还欲详说的杨小八张大嘴巴,半晌没发出声来,良久,她无奈地说道:“好吧,你就当我是逗你吧。” 马晏舒:“……” 又是良久,只听到破庙外秋蝉吱呀的叫声,二人谁也没说话。 马晏舒的剑眉皱紧,松开,再皱紧,再松开。最后他叹了一口气,安慰一般拍拍她的后背,说道:“我信你。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恕我第一次下凡,没有见识。” 杨小八苦笑:“你教我修炼吧,我的离空咒只能在地府用,到了阳间用不了,每天不是攀着扫帚须跳跃,就是迈着两腿走,慢死了。所服下的香火全都只是进入我的身体,修为没有半丝提升。” “好,先从锦绣袋练起,没有一个装物空间,行事太麻烦。” “好!” 杨小八默默祈祷着天兵不要找到这里来,好让她多学点东西。 马晏舒听说所有香火都进了她的身体,好奇捏了捏她的手臂,只觉皮肤下灵力潺潺不息。再让她张开嘴,有一颗门牙明显短一截。一问才知是刚到阳间时摔掉过,后来自行长出,尚未完全长成而已。 身体会被损伤,又能被自我修复……这一切,都表明她没有说谎。她虽活了有三百年,但都是窝在地府,犹如被隔绝了三百年,仍是一个懵懂的小精。 马晏舒定定地看着她:地府就这样把她派到人间,与其说赐她神位,不如说是让她自行走向毁灭,若不是遇到我,不知她会犯多少天规,积下多少业障。照她张狂的性子,和修炼身体的速度,不足两百年,她的魂魄和妖丹必成为仙家觊觎的至宝。 一旦时机成熟,定会有某神某仙出现把她收拾掉。明面上是锄了大恶,功德一件;暗地里的好处,难以估量…… “小八,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先别害怕。”马晏舒幽幽说道。 “啊?你说,放心,我胆大。” “我怀疑你的身体是一件法器!若是继续修练下去,每颗牙齿每块骨头,甚至每根头发都是一方法宝,与色/界十八重天的器仙淬炼百年的法宝无异。注意,是三界之色/界的一百年。” 杨小八晕呼:“色/界?什么意思?” 马晏舒估计她真不懂,解释道:“三十六重天,从下至上分为三界、四梵天、以及圣境四天。色/界属于三界之一,排在中间。三界分为欲界、色/界和无色/界。其中,欲界即修真界,修上去了就是色/界,成为修仙者,然后再朝无色.界冲刺。三界里的修士想要升至四梵天成神,万中无一;想要上到圣境成正神,犹如海中捞一粒金沙。” 说着马晏舒信手一指茅窗外:“我们的上面就是欲界,只是不知那方欲界叫什么。” 杨小八越听越晕呼,眼睛傻傻地跟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下意识叹道:“原来,我们这天的上面还有三十五重天啊?” “当然不是真的重了三十五层,有些是平行的。各界之间以天河隔之,未得真神允许,强度就是找死。” 马晏舒这话听在杨小八的耳朵里怎么感觉他在优越地显摆呢,问道:“你住的天庭是在最上面吧?” “那是,我从没否认过我是神二代,家母封神之时正怀着我。我住的天庭属圣境四天,跟我皇所处同一方天地。” “哦。”杨小八黯然,真是会投胎。“喂,神二代,你说的色/界在欲界之上,是我凡界上面的上面吧,那里的一百年到底是凡界的多久?” 马晏舒答曰:“笼统来说,圣镜一日,人间一年;四梵天一日,人间一季;三界一日,人间一月。不过三界很大,包括有二十八重天,每重天的时间稍有不同,总的来说在中间的色/界差不多就是这样。” 杨小八默默一算,惊呼道:“三界一百年,就是凡间三千年?天啦!”她禁不住捂嘴:“我这么贵?” 这倒把马晏舒逗笑了:“你难道不该害怕吗?” 废话,当然害怕!害怕被坏人拿去灭了心志充当工具。杨小八又问:“如果白盐渡劫飞升是去哪里?”她指了指窗外,“这上面的欲界吗?”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杨小八感觉自己牙齿都在抖。他说过欲界是修真界的,肯定充刺着杀戮…… 马晏舒心道看来你还不笨,还知道玩迂回了,问那白蛇的飞升处,不就是问的你自己吗。摇头道:“如果是妖,什么地方都有可能。因为这里是唯一的凡界,如果踩了狗屎运说不定灵魂会直接飞升到天庭去。” 马晏舒说完见杨小八眉间现出喜意,毫不留情的即刻打碎:“也有可能飞到三千世界中某一个同样有妖怪的地方;更有可能飞升到全是妖怪的妖界,这可说不准。家母是人,她能从凡间直接去天庭,省去了中间好几界的争斗,而你却不是。不过,你所处的凡界虽然是三千世界中最渺小的存在,却也是凡事皆有可能的微妙存在。好好努力吧!” 杨小八惊惧道:“我从没想过要成仙,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好害怕随便把我送到一个妖怪横行的地方,我这温室里长大的可干不过他们。” “哈哈,说了这么多,扯天扯地,不知不觉又说回法宝了。” “什么?”杨小八下意识问道,她不想谈论这个话题,搞得她好像是妖不妖人不人的怪胎。 “我就是想让你明白飞升之后会遇到的情况呀,你是妖不是人,凡间的人飞升之后定能入得天庭,但妖不一定。如果你飞升到修真界或是其他妖界,敢问你这全身都是宝的身体该如何保全?” “是啊,如何保全?”杨小八不等马晏舒回答就说道:“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要再练了,你赶紧教我练魂魄吧,我不要再弄这身体了。” 马晏舒笑道:“那怎么由得你不想呢,除非你不再吃香火,可是不吃你能活吗?不过,我想帮你试试另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杨小八的口气明显不抱什么希望。 “这个办法就是将你的身体练成一个整体,永远无法分开的整体,届时,身体就是你的法宝。” “你是不是傻?人家要抢当然是抢我整个人,谁没事掰我一条腿拔我一颗门牙……” 马晏舒打断她:“听我说,本体一旦强大到极致,纵使打不过,自保也不在话下。”他在心里这样想:至少要让知道你存在的那些心术不正的神仙动不了你。 顿了顿,又道:“我的灵感来自于认识的一位天庭仙君,他叫青碧。” “老相识?女的?” “不男不女。” “啊?阴阳不分?” 马晏舒弹她额头,“他的五官体态乃至声音无一不像女人,但却是个真男人。” 杨小八摸着额头:“他的身体很强大?之前是什么妖怪?” 第1章 .017 杨小八委屈地摸着额头:“他的身体很强大?之前是什么妖怪?” 马晏舒摇头,言道他也说不清,那位青碧仙君曾在月宫里混过,跟吴刚是把兄弟,就是与嫦娥不怎么对付。或许是美貌塞过嫦娥吧,听说之前二位时常斗美来着。 但是马晏舒确定青碧不是人,而是某种来自凡间的妖物,他运气极好,渡劫飞升时恰巧去了月宫。后又因为在月宫里进步神速,屡次帮助天兵飞渡天河缉拿要犯而立下了赫赫战功。 “这不,就被上面提拔到天庭作了一小功曹。官不大,油水倒是不少,管着南天门。他为人豪爽义气,与众神仙关系都不错,当然也包括我。我这次下凡来,还多亏了他南天门放行。” 杨小八好不艳羡:“长得美就是好,连渡劫地都那么幸运。吴刚此前不是驻守南天门的吗?现在被把兄弟接了位置,他二人关系还能好?” “这我怎么知道?”马晏舒没好气地说道:“我可没你那么爱嚼舌头,不过,这青碧仙君还真有本事,天庭调令下来之前按例要调查他身家,连不满他的嫦娥也没讲他一句坏话,可见,他人品方面真没得说。” “仙君和星君品级一样吗?” 马晏舒白了他一眼:“星君是星宿,家母就是。仙君只是敬称罢了。” 人品好,运气好,长得好(如果他不介意非男非女),还自个儿拿下了战功,这从凡界飞升上去的妖怪怎么看都不简单。 果然,马晏舒道青碧眨眼之间能飞冲千里,傲视万众神仙,只要有宵小敢在南天门转悠,一旦被他发现,飞到哪都能抓到。平时天庭正神有紧要事在圣境四天以外,他也会负着正神前往,吃苦耐劳,没一句怨言。 杨小八嘴角一抽:这不就是给人家当坐骑了么…… 青碧的身体要是不强悍,怎能超过那些修炼上万年的正神,光就速度一项,即秒杀全界了,那他多半原身是飞禽。杨小八心说我若是朝着修炼本体的方向努力,会成为什么? 扫帚坐骑?有这种坐骑没? 要不就是折断万物的八根精刚绳,可以用来帮助正神捆绑犯事的凶徒?但是我根本就融不进扫帚里,本体练得再加跟扫帚有半文钱关系! 马晏舒大手一挥:“从现在开始,我正式教你炼锦绣带。阳间言,胸有锦绣山河,炼至大成,你也可以装下万里山河,自成一方世界。” “嗞溜”杨小八目露“凶”光,大声道:“赶紧的呀。” 马晏舒扶了扶被她摇歪的发髻,“来,先坐下入定,气涌丹田,跟着我掐法诀……” “右手五指平伸,指尖朝上,中指无名指出入掌心;大拇指食指和小指各矗一方形成鼎状。” “跟我念:天真护我身,通明六界路,神指我真身,锦绣来入心……” 杨小八念着念着思道不对:“噫?不是锦绣来入胸么?”看向自己的大胸。 “闭嘴,到底想不想学。你心绪已乱,又得重新掐法诀……” 躲在后山不敢靠近的白颜伸长的耳朵突然间有了收获,听得草庙里有争吵传出。他疑惑地甩着蛇头听了又听,愣是听不真切。 良久,白颜摇身一边变化成人形,极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破庙,慢慢走入林中。 ........ 从陈家庄家鸡入笼,到陈家庄的汉子们打起响鼾,两个时辰过去了,沉浸进去的小八反复念着马晏舒教的口诀,终于能够做到手口合一融于身心。 体内的混元之气在她有意识的引导之下灌入胸口,暖暖的气体在里面有条不絮地游走。当到达某个穴位时突然不动了,好像被堵在那里。随着越来越多的气流汇集,她胸口一时燥热无比。 马晏舒见杨小八眉头紧皱额头渗汗,略一思考,立即结出一个结界将她罩在里面,紧接着捏碎一颗紫丸扔了进去。当然,这香火是他自己的,杨小八的不知藏在哪。 “噼啪”胸前传来一声轻响,杨小八热意更甚,气流好似把那堵墙撞开了,但仍不得其法,墙变成一层坚韧的薄壁,极有弹形。饶是她如何运用神识也破不开,即使竭尽所有法力撞出去,旋即又回归原位。 怎么办,怎么办,杨小八开始急躁,那脸皱得没法看。 马晏舒摇头叹息:就没见这么愚钝的,太废了。 没办法,他只得传音过去:小八别急,慢慢来,你的魂魄虽损伤过,但它很强,只要你不放弃,它就会加倍努力。 “天火!” “西边显天火啦!” 村子里男嘶女吼娃娃叫,因为隔得远,又以为是神仙显灵,善男信女们激动不已。 马晏舒腾地站起,天火?难道是母亲大发雷霆逼我显身吗,他下意识就想逃,可又不放心屋里这个。正犹豫间,浑身被汗水湿透的杨小八睁开了眼,肩膀骤然垂下,看着结界外的他露出疲惫的笑。地府工衣紧紧裹在她身上,动作稍一大点,竟嘀哒嘀哒徜出汗珠来。 “跟我走!” 马晏舒迅速撤掉结界,拉着杨小八就往外逃。她正要吸收还没散尽的紫香灵气,急得大呼败家子。 出庙一瞧,方知不是天火,而是燕霞山西面的火焰山方向有什么东西烧起来了。 此时火光冲天,黑滚滚的浓烟盖住西面原本灰白的天际,此刻天空被分成黑白两色,像极了阴阳八卦。时下天干物燥,这山火若是不即时控制住,定会殃及无辜凡人。 “莫浚子!该死的莫浚子哪去啦?现在是该他上场的时候了,哪有只受香火不办事儿的!”杨小八直跳脚,也不管那地方归不归小龙王管。很担心火烧到燕霞山来,她这土地肯定要挨批。 转头看向马晏舒,却见他在发呆,破口大骂:“死二代,你赶紧想想想个办法呀!” 马晏舒收掉掐算的指印,惨然道:“糟了,这是你惹下的祸事!” “我?!”杨小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瞪眼怒问。 “你看那火,外红内绿,雨水是灭不掉的;你看那方向,是什么地界儿?明白了吗?” 那方向是牛魔王的积雷山,近贴火焰山,杨小八听完二话不说就往荣宵峰跑。她要去找铁扇公主,质问她是不是疯了。怪说臭娘们最后那句话颇有深意,说什么我做的“大好事”,敢情就是准备烧山。 疯子,烧得了牛魔王的老剿,难道还能烧毁他的魂魄不成! 她连跑带跳,蹦得飞快,马晏舒用了法术才追上她,袖中一根扫帚陡然青须飞出,将杨小八牢牢捆住扯了回来。 “你……你怎么会有这东西?”杨小八本想骂干嘛拦她,等闻到这熟悉的味道刹时就懵了。 “我怎么不会有,家母便是扫把星马星君。”马晏舒伸出食指猛戳她头:“你做事动动脑子,铁扇公子现在怎会在翠云山,你往上走做甚?” “哦哦哦,快,你既然不饿了就带我飞过去吧,马上立刻快快过去。”被神二代的“神指”一戳,杨小八突然开了窍。 马晏舒焦头烂额:“你还没学会腾云架雾?”问完暗啐自己蠢,她连锦绣袋都没有,早说过不会腾云架雾。 赶紧塞两颗紫香丸入肚,驼起杨小八死沉的身体就往西边飞去…… 铁扇公主身着戎装似怒目金刚,拿着芭蕉扇在空中翩翩起舞,舞姿带有刚劲的美感。可惜现在谁有心情欣赏,她跳得越好看,那火就越大。 牛魔王趴在地上仰头苦劝,就差瞌头谢罪了。 玉面狐狸不知经历了什么,已经现出本体,白狐毛脏不拉叽的灰一坨黑一块。她被谁倒吊在一颗树枝上,此时气若游丝。 “马…马仙君?”牛魔王见到飞过来的马晏舒,既惊且喜。“哎呀,马仙君你没回天庭呀,太好了,太好了,我怎么说她都不听,就差一个劝架的,仙群赶紧劝劝我家夫人。她这是作恶呀,道行要毁于一旦呀。” 马晏舒没说话,他背上的杨小八出声道:“大圣,杀了那玉面狐,公主的气不就消了吗?”说话的功夫,身上的湿衣早已给烤干了,热得她呼气都难受。 “这是?”牛魔王不免好奇,暗道马晏舒下凡寻父的说词莫不是骗他,实则就是为身后这女子?若真如此,那品味也忒差了些。什么杀了就能给夫人交待,红颜知己岂是说杀就能下得去手的? 马晏舒驼着杨小八停在铁扇公主和牛魔王中间,三方力量呈上中下的格局排成一条纵线。怕的就是真动起手来,他还能挡上一档。 说道:“牛兄,我不管你夫妇二人为何事争吵,但这火是万万不能再烧的。想想你那把兄弟圣天大圣遭的罪,玉帝若是知晓,无人救得了你。” “哈哈哈哈哈!”铁扇公主俨然是入了魔:“人都道贫贱夫妻百事哀,我倒要说富贵夫妻难到头。既如此,我何不撕烂他的花花肠子,让他没得花。这些年,我是真受够了,毁掉道行又如何,我愿意陪他重头再来。” 第1章 .018 杨小八无语至极,这铁扇公主是不是傻。那么丑的牛大王,有什么可稀罕的!他找母妖精,你找公白脸不就揭了?还自毁道行从头再来,脑子给虫吃了么! “夫人,你愿意,为夫不愿意啊。咱好好的过日子不行吗?玉面狐我保证再不见她,只求留她一条小命。” 呀,他还不愿意?杨小八那个气呀。 “咳……咳!”玉面狐嘴角还挂着血痕,她凄凉一笑:“大王,您说过与奴永不分离,永不!”说得情急处,狐狸尾巴捶打在树枝上啪啪啪直响。 明知命在旦夕之间,玉面狐的“小倔强”一丝不减,紧紧拽着牛魔王的心,牛大王的眉头都愁得不成样子。 “大王,你若不再见奴,奴宁愿一死。” “我……”牛魔王烦躁地狠拽牛角,抬头跟夫人商量道:“一月一次可好?” 杨小八和马晏舒在空中都气得倒仰。 “哈哈哈哈!”铁扇公主再次放声大笑。 但这笑已没了先前的狂傲。似压抑着潺潺的悲怆之意,杨小八莫名地替她难过。 “老牛,你这是让我停手的态度?”铁扇公主说着又是大力一挥。 轰——热浪铺天盖地笼罩过来,杨小八那身陆阎罗发的洒扫工衣,终于寿终正寝烧了个一干二净。 马晏舒迅速将她放到地上,闭着眼睛一脱外袍,就把她光溜溜的身子整个罩住了。杨小八滚烫的身体碰到法衣骤然冷却,她喉咙里那声惊呼都没来得及放出来。 露出头扯着嗓子大喊:“多谢,马公子你的身手太好了!”罡风太大,杨小八不大声点听怕他听不见。 牛魔王一愣:这是哪来的小虾米,火焰一来就成光白猪。马仙君你到底从何处寻得这拖油瓶,自己都在被天兵追拿,还敢分心猎艳,要猎也不知猎个强点的…… “牛兄,你真的想烧了这山?不一会儿城隍就该来了,到时兄弟可就得开溜。”马晏舒提醒道。站在罡火中他极消耗灵力,现在已差不多成了赤贫的神二代,哪敢跟这二位枭雄耗。 马晏舒的法袍很大,杨小八赶紧垫了一截在脚下隔热,她的小脚板都快烫熟了。感觉到身边说话的马晏舒气息不稳,暗道这样下去不行,必须得快点完事。那就是一个吃香火的怪兽,吃一大把才使得出一两招。 “公主,是我的错,你怪我吧。牛魔王并没有允许玉面狐在外……” “闭嘴!”马晏舒突然吼道,飞眼给她,意为:不要找死。 “怪你什么?你是谁?”牛魔王扭头相问。 马晏舒气道:“这位是新来的小土地,只管陈家庄那一片,可她不熟自己的辖区,还以为整个燕霞山,包括你这几百里外的红焰山都归她管。知你二人是因玉面狐而起争执,她就怪自己没有管理好山中的妖怪。牛兄别理她,眼下让公主消气灭火要紧。” 马晏舒不准杨小八说话,但她能做表情,朝着铁扇公主作认错状。可是铁扇公主已然被牛魔王之前出尔反尔的话伤透了心,有没有允许骚狐以正室自居已不重要,她相信自己的眼睛。那骚狐一句话,老牛须臾间就改了主意,还有比这更让人寒心的事吗。 杨小八急得莫可奈何,大呼:“公主,你答应过我的,之前我在阴曹平等殿里干的是洒扫活计,人傻蠢笨,任人欺凌,若是今日因此事被撸了土地一职,恐怕回去连洒扫也干不了了。公主,您人美心善,怎能为了这个蛇蝎心肠的恶狐损了道行,划不来的呀。公主,呜呜……我还想去你洞府喝美酒呢。若是你被天罚毁了道行……我不但喝不上酒,永生都活在愧疚里。” 杨小八惯于表演这种苦情戏,牛魔王心里都有点难受,但是听到最后一句甚是疑惑,喝不上酒怎么跟愧疚沾上边的? 铁扇公主没再挥扇,但她也没止火。双眼空洞地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什么。 牛魔王适时喊话:“夫人,你我二人同甘共苦到今天,没有你就没有为夫今日。老牛知你不是好妒成性,实是对老牛情深意重。夫人,老牛明白,老牛已明白。快止了这火,莫惊天怒,莫惊天怒。” 马晏舒松了一口气,牛魔王总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可是牛魔王又道:“夫人,若是老牛随随便便斩了小玉,这等无情之人你还敢要吗?你身后有庞大种族,母慈女孝,而小玉仅孤身一人,不管人道妖道,美妖都过得艰难,你何苦跟她过不去?” “嘤嘤嘤……” 玉面狐马上用啜泣来配合,不知何时她已经恢复了人形,没再吊在树上了,而是蜷缩在还冒着烟的树杆下。明显这厮之前根本没被打服,那些惨样都是装出来的,不然她何顾还有法力恢复人样。 她这一泣,明显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此刻她梨花带雨,泪水冲洗过后的脸庞加上她的遭遇,显得分为惹人怜。五官清秀可人,下巴尖尖,随着哭泣一低一抬;微颤的粉嫩唇瓣之上挂着半颗从眼里滚下的泪珠儿,欲落不落…… 画面无不让人观之心酸。 唉!杨小八认输。一是替铁扇公主认输,二是为自己认输,她刚试着想把这项撩人技能学到手,最后发现不行。 玉面狐的套路太深,她和铁扇公主难以企及。 铁扇公主死死捏着扇柄,整个身子都在发抖,“老牛,难道有庞大种族是我的错?难道法术高强可独立于世也是我的错?难道你朝三暮四喜新厌旧无错?难道她使手段攀附权贵全然无错?” 杨小八忍不住了:“是呀,明明是他两人的错,怎地弄得像公主在欺凌弱小似的!委屈的当是公主才对。噫?牛大王马公子你俩干嘛瞪我?我哪有说错啊,现在你们看,情形咋颠倒过来了?” 铁扇公主终于听到一句顺耳的,差点忍不住潸泪,奈何她一惯冷静自强,终是没掉。又道:“老牛,你也记得当初我二人从微末小卒,一路相互扶持走到的今天。玉面狐可以学我,何苦死死巴在你这有主的男人身上?” 玉面狐哇地大哭,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天地都为之变色,间隙用柔弱无力的声音断断续续说道: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妖啊!若是可以,若是可以……奴实不想……实不愿恋上刚猛威武的大王。奴……奴还是死了干净,也不用在世上受这心煎磨骨之苦。” “玉儿!不能,你不能!” 玉面狐还没待有任何动作,只是几句话而已,牛魔王就担心得扯肝揪肺。 马晏舒的下巴掉到了地上,杨小八暗暗发誓:这招一定要学到!定要!要! 铁扇公主知道,这就是孽,化不开的冤孽。纵然人人都知骚狐使的是手段,但只要老牛愿意陷进去,便谁也拉不住。她也如此,族里个个都劝她弃掉老牛,可她就是做不到。 旁人只看到老牛招风引蝶,却看不到老牛护妻爱子的真男儿本色;旁人只看到骚狐卖骚作乖,可在老牛的眼里,只见骚狐的浓浓温情……这是他喜欢的,也是他需要的。 “啊,火停了!”杨小八喜道。 铁扇公主疲惫地将芭蕉扇踩在脚下,没有再说之言片语,架扇而去了。 “夫人!”牛魔王大喊。 “大王。”危险解除,玉面狐马上朝牛魔王身边挪,伸出玉手,期望他过来牵一把。 牛魔王没动,看看她又看看夫人远去的方向,犹豫再三终是站起,说道:“小玉,你好好养着,我过几天来看你。” “大王……”眼看牛魔王已升空,玉面狐马上改口道:“奴听大王的话,大王放心,奴一定好好养伤,大王得了空记得来瞧瞧,若是不能……” “放心,哄好夫人就来。”牛魔王特地在空中停了一瞬就为说这句话。 马晏舒再次背起杨小八,“我们也回去。” “别急呀,等等等等。”杨小八在他背上左摇右晃。 “你还想做何?” “我得抽那骚狐狸两巴掌解气!啊……你干嘛,放我下去抽她,放我下去抽她。”这火真不是普通的火,普通火烧完总得慢慢熄,可铁扇公主一收扇子,火星全没了。但是黑烟却冒出很多来,杨小八给熏得睁不开眼,怒力地寻找着玉面狐的影子。 她闹腾这几下,马晏舒飞得更远了,转眼就看到了她的破庙。 杨小八气道:“你这是干什么,若不是那玉面狐,哪有今天的事。别是你也着了她的道吧,那骚狐一定练了媚功,哼!” 马晏舒闭着眼,尽量少呼吸,一呼吸就动气,一动气就费香火。 进了庙他才把杨小八往地上重重一扔,喝道:“今夜之事到底谁是罪魁祸首,你装什么傻?” 杨小八摸摸摔痛的屁股,认真道:“你呀。如果不是你,我哪知道他俩搞上了?又怎会去铁扇公主眼前挑事儿?” 马晏舒:“……” 杨小八:“唉,心好累……” 马晏舒侧耳倾听还等她继续说呢,却突然没了下文,忍不住问道:“你想说什么。” “赶紧继续教我炼制锦锈袋吧,我好不容易炼出来了,刚看了下,好小哦。” “哦?有多小?”马晏舒跟着她的眼睛看向她的胸,不由想调侃一句:何处小? 杨小八哪知他想什么,当着他的面就要脱法袍还他,马晏舒忙制止,口呼不要不要。 杨小八欢喜一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脱,谢啦。” “啥?” “这袍子的颜色我虽不喜欢,但是摸着极舒服,不沾灰不沾水更不沾火,说不定以后若是渡劫还能防防雷劫啥的。二代,小土地在此多谢了。” 马晏舒脸皮直抽搐,一字一句道:“我是说不要在我面前脱衣,可以等我出去。这袍子是必须要还的,一姑娘穿男人法袍,像什么话。” 杨小八面上一苦,毫不留情地再次伸手解衣,马晏舒死死握着她不安份的手,一字一句:“等,我,出,去,再,脱!” “不,我现在就要脱!” 四眼相对,谁也不服谁,空气中活似有火光在二人之间嚓嚓激战。杨小八的眼里有委屈,有不甘,还有……小倔强。 她的衣服已烧没了,地府工衣再差也胜过村民送来的粗麻布。也就等于,她现在没有衣服了。一土地神,穿麻布…… “好吧,只要不怕人家笑你就穿。只是千万别说是我送的。” 马晏舒也不说再出去的话,自个儿坐到木椅上,施咒清理了一下身体,顺带再理了理仙鹤展翅的发髻。 杨小八狂喜,朝着西边默念道:喂,那骚狐师傅,感谢你授艺啊。 第1章 .019 杨小八狂喜,朝着西边默念道:喂,那骚狐师傅,感谢你授艺啊。 马晏舒清理完身子就问杨小八锦锈袋练出来有多大,她回说一颗花生。马晏舒见她那么困难才冲开屏障,言道尚好。还点了点头,说以后离锦锈山河是差远了点,但一方小城是可行的。 后来见她比出小指头的指甲盖,方知她说的不是一颗整花生,而是壳里的花生米。马晏舒顿时郁结了,这得是什么样的蠢瓜才能以花生米开袋呀。别说小城,以后能有这间破庙大就是老天开眼。 马晏舒同情地拍了拍她的头:“慢慢来吧。” “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这……实话说吧,开袋大小直接决定以后的空间大人,壮一分毫就区别极大。不过你还年轻,慢慢来,有空就把口诀念着,只要不懈怠,终能赶上的。” “好!”杨小八对神二代的话深信不疑,现在不就正有空,马上坐下掐起法诀念道:“天真护我身,通明六界路,神指我真身,锦绣来入心……” 念完一遍胸口一点感觉也没有,而马晏舒又进到她的土地神像中休息去了。 “这什么人啊,就飞了两下,又把香火消耗光了?” 杨小八发完牢骚继续“胸有锦锈”,过几天马二代又该缺粮了,怎么说也得在此之前把袋子炼成拳头大,至少能够“藏”下几颗香丸。 刚想继续,门外突然传来说话声,杨小八一个激灵,赶紧找地方躲起来,怕是有人来上香。万一她人在屋内,又领不到香可咋办。“嗖”一声钻进了土地神象中。 “呼——噫——哧” 杨小八吓得差点蹦出去,谁料外表那么俊逸神朗的男人也要打呼,还打得这么有节奏。 马晏舒醒来看了她一眼,将身子收笼了些,让出一块地盘给她,继续睡。 二人一躺一坐,就在这尊神像之内各做各的。没一会儿,心急的杨小八发现锦锈袋还是没有变化,而神识却累得不行,也倒头睡下了。睡相不好,还磨牙,不但磨牙,还放屁,屁虽不臭,但这动静扰民啊,也不知她昨日都吃了些啥。 神像里不是一方小天地,只是一个可供存活可听庙内说话声的小小空间,相当于土地神平常上工的小衙堂吧。今天庙里的确破天荒的有人来烧香许愿,让屁扰醒的马晏舒听了个全。 听声音似是一年老太太,陈朱氏。如这陈朱氏所言,她今年六十有九,陈家四室同堂其乐融融。只是有块心病甚是烦恼,她那早去的丈夫陈老根老念着冷,她着孙子烧了三床被褥去,陈老根仍是托梦来说太冷了太冷了。无法,她就想请土地神给行个方便,问问他家老头子在地下到底有没有收到被褥。 陈朱氏说了要求,当然就要交待如何还愿了,什么香油什么布料多少银钱,一一张口报来。这些凡人用的是给庙祝的,神祇用的东西,一定是香火,陈朱氏也豪气,道她不论数,只论捆,届时烧一整捆。 马晏舒听完,心说这小破庙转运了,生意不挺好的嘛。 “喂,杨土地,起来,有生意了。” ........ 杨土地醒了,听马晏舒说完,还以为是做梦。待看到神象头顶那一道符箓,才知此事不假。慌忙捞过来一瞧,上面白纸黄字写得明明白白,这陈朱氏求什么,达到心愿之后又还什么。 杨小八知道,这地府是必须马上走一遭了。不过马晏舒觉得很是奇怪,村民怎么突然就转了性,而且仅这陈朱氏一人进庙求神?近百年,她是第一个吧…… 凡间的事情他也不太明白,又困得慌,至从杨小八进神像后他就没睡好,赶紧又进去睡了。 杨小八真是不懂他一神二代,为啥那么多觉睡不完。 她裹紧“自己的”法袍,袖子长好说,挽起来就是。就是这下摆长了没办法,就算忍下心想剪也是剪不断的,思来想去干脆在腰上折了一层,腰带使劲扎起,总算是走路不裹脚了。 就是形象有碍观瞻,她若是有缘去到东瀛,才能在那找到志趣相投欣赏她这装扮的道友。 要去地府顺便把九幽烛龙草带去,杨小八早就心里有数,莫浚子的井下正是烛龙草适合长生的环境。前几次都忙着别的事没功夫去寻,现在正好,外面又黑灯瞎火的,当是夜草肥美的好时候。 马无夜草不肥嘛,不知孟婆子会给多少香火,如果给得多,就给杨离留点儿。若是不多,就少留点,反正是要留的,亏谁也不能亏了小离儿。 “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井’前……”杨小八篡改着偷学来的戏文,欢欢喜喜来下井。 龙宫里跟几天前过来时别无二致,甚至那泽阳法塔上的灰尘都没有一点变化。杨小八思道这莫浚子是不是玩忽职守,连农季都不管了?眼看八月中了,应该来场秋雨了吧? 想了想杨小八没敢去动莫浚子的破玩意儿,怕承担不起责任。在平等殿三百年也不是白混的,无事少掺言,无关少动手。 扫帚须伸长,五根须子延伸到极致,感受井壁的灵意。孟婆子的药汤一定是高级货,多多少少会带点灵意,朝着这个方向寻准没错。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杨小八一无所获,哼在嘴里的戏文一时变成了:“哪一位去往西海转,与我那小莫把信传……” “烦死了,那草估计只有莫浚子才知道!” 杨小八一生气就在龙宫里撒野,见着什么就砸什么,把那石龙门再次抓得只剩龙骨。希望给莫浚子留点纪念,表明她土地爷又曾到此一游。 “谁?” 杨小八须子伸出,搅得外面的井水直翻腾,翻腾不到一息间就被压制下去。马晏舒换了一身鲜红色的法衣站在门口,冷眼瞪着她。 “马公子,你怎么来了?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马晏舒指指她身上被弄得奇形怪状的法衣,“它带我来的。法衣你暂时无法炼化,仍是听我的,要找你找它就行。” 杨小八一脸的恍然大悟,嘿嘿笑道:“我以为你掐算的。对了,知道九幽烛龙草吗?” 马晏舒当然不知道,孟婆的汤料只属孟婆一人所有,地府的阎罗王们都不知,何况天上的。 “你找那干嘛?能吃?能换香火?” “都能,换来香火不就是吃的吗?我是帮人家找的,找到了人家会给香火,价格不便宜。咱俩现在搭伙过日子,你也帮忙找吧。” 搭伙过日子,这话听来真是不顺耳,可马晏舒也无法反驳。明天就是第七天了,他还好好的躲在这里,当真是个不错的地方。 “九幽……当然就是在极深之处。你有往这底下找吗?” 杨小八一脸懊悔,“底下还能去呀?” 马晏舒心说废话,从锦锈袋里掏出一个罗盘,指着东南方向,道:“那是死门,从那进,跟着我。” “好嘞!”杨小八最喜欢依赖别人了,如果有人能依赖的话。 神二代就是神二代,莫浚子的机关在人家眼里犹如幼儿捏泥巴,杨小八跟着马晏舒顺着井壁滑了一个时辰还没到底,估计外面天都大亮了。 越到深处越冷,杨小八虽有天庭的高档法衣,但是本体不强,且是实体,以致露在衣外的手冷得直哆嗦。 “马公子,没想到这下面也是别有洞天。”她想起荣宵峰了。可是,怎么没遇到一只精怪呢。 马晏舒回头瞧见她滴溜溜转的眼睛就知道她想啥,解释道:“这是龙王法阵,哪个妖敢来。” 又滑了一个时辰,杨小八听着法衣磨着石壁的沙沙声,心痛得不得了,生怕磨坏了。马晏舒突然停住,指着下方冒着丝丝黄气的一片叶子,问道:“那是不是?” 杨小八赶紧将他薅到左边,伏在他右边肩头瞅过去,仔细欣赏了一翻,然后说道:“原来这就是九幽烛龙草哇!” 马晏舒无语:“敢情你也不认识?” 杨小八“嗖”跳下去,“拔一拔就知道了。” 马晏舒扶额头痛:“拔坏了怎么办?” “那就证明不是,买主告诉我,九幽烛龙草的根须极长,有九根,那么多根子想也不容易拔/出来。”她说着用力使劲扯,扯得手上青筋毕露也不见那草有一丝变化。该死的孟婆子骗爷,还怕爷扯坏,根本就搞不懂嘛。 见杨小八嘟嘟嚷嚷,马晏舒只好下来帮忙,他可不像杨小八那么粗暴,先定眼仔细探究一翻,再围着转了又转。 杨小八不知不觉就被他的动作吸住目光,暗道:马公子做事的样子好好看。 几息时间马晏舒就明白了,说道:“以后你要注意,凡是有气体冒出的草啊树的,都有自我保护的禁制,须得找到琐眼才能撬开。蛮干不是办法。” “哦。”杨小八负手站到一旁,让他上。再次感叹:有人使唤真是好。还说我是他小弟,看看,到底谁是谁的小弟? “小弟”抬起头来,指着中间的一片叶子,“来,扯这个。” 杨老大扭扭捏捏地弯下腰,伸出兰花指逮住那片叶子用力一拉,一个大趔趄扑向井壁。她哪晓得轻轻一下就带出来了,给吓了好一跳! 刚缓过气儿,又发现腰腿处有九根乱扭乱跳的根须,惊得猛地将草丢开。 第1章 .020 杨小八刚缓过气儿,又发现腰腿处有九根乱扭乱跳的根须,惊得猛地将草丢开。 “哈哈哈哈,你怕什么?”马晏舒被她的动作逗得好笑,捡起叶子数给她看,“九根,那证明这草没错了。” 烛龙草在马晏舒的手里立刻不再乱动,乖乖窝在他手心,须子也有意识地蜷拢,说多听话有多听话。 “马公子,你真行,连草都喜欢你。” 马晏舒没好气:“这是倾灵草类,感受到我身上的灵气自然就听话了。” 杨小八本还想再找找,结果只就这么一棵,难免有点失望。离开时最后望了一眼,发现那原地方突然破土而出了什么东西,赶紧又跳下去细瞧。心里一喜:敢情摘了又有哇,真是太好了,以后不怕没香火。 拿到烛龙草,接下来的事情就该杨小八去地府忙了,卖草、询问陈老根、找小离。要留下马宴舒一个人守着小庙,多则两日,少也要一日才能回来。 马晏舒的紫丸早已吃完,他虽未完全恢复,但只要不用灵力,饿个五六天也是可以的。 关键就在于这“不用灵力”,不用灵力怎么去抓妖丹,不抓妖丹哪来的香火。马晏舒愁的就是这个,杨小八又要立刻动身去地府,也没法陪他去抓妖了。 “我说马公子,你就不能一个人去吗?” 马晏舒眼也没抬,“怕遇到老年份的树精。我是能将树精办下来,前提得灵力充沛。若是我这样子去,一旦遇到拿不下就成了人家的肉。吃了我的魂魄和肉,它即刻就能升至渡劫期,我干嘛去送死?” “哦,原来你们天上的神也有魂魄啊。哈,你的肉身真值钱。可是你带上我去又能顶什么事儿?我连飞都不行,再说了,若真是遇到,不办它不就行了?” “有了你至少可以试着干一票啊,只要你不停的给我喂香火,还能打打下手,以我二人之力定能取出它的妖丹。遇到了不捉?你还真是想得开,那树精都是会移动的,眨眼就不见,反而让人家识得了我等的气味,下次休想再捉。” 杨小八紧紧抓住自己包里的紫香,就剩五根了,这是保命的,可不敢让他发现。这败家子根本不懂计划,五粒紫香丸,他两三天就吃光了。 马晏舒见他在那边唧唧歪歪,就知她在埋怨什么,难不成我的那些香丸怎么花的她全都忘啦?唉,闭上眼省点力气,懒得跟她计较。 “那个,我走了,你别出去啊,免得被天兵抓走,没事就进我的神像休息,等我回来。”杨小八一步一嘱咐。 马晏舒半眯着眼睛,似有母亲在耳边唠叨的错觉。 望着杨小八的身影走远,不由又想起双亲的千年恩怨。 他搞不懂,母亲除了性子跋扈一点,心底是很善良的,对儿子可谓是无微不至。为何父亲宁愿在凡间轮回转世也不愿飞升呢?天庭有那嚼舌根的说,父亲故意将神位让给母亲,就是要把她打发得远远的…… 杨小八并不知道怎么去地府,她以为当初范无救扔她上来的地方就是入口,于是就捧着烛龙草屁颠屁颠跑过去。踏上这条熟悉的羊肠山道,不免想到那日割掉的两颗头颅。 为何遇到一群凶性强烈的人,她也会萌生凶性呢?好似她骨子里就是一个穷凶极恶之人,可是她明明不是。 胡思乱想着来到那处地皮之上,使劲踏地,以为这地方与众不同,下面守门的人能听到。 一个身着不合体的男袍,梳着坤道头的俏姑娘,卯足了劲跟石板路过不去,若是有人看见,真得笑掉大牙。 “累死爷了!” “难道我是傻痴吗?怎地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知道!我还是土地!”杨小八越想越气,一把将烛龙草扔到地上。 烛龙草一落地,便是一圈黄光荡开,看得杨小八傻愣愣。 没多久,她就听到了孟婆的声音。那真是久旱遇甘露,杨小八这一声孟婆婆叫得着实甜腻。 孟婆看见烛龙草分外吃惊,闭眼深吸了一口气,不可置信地问她:“呀,小八你行啊,真就给我带来了!” “当然,我是谁呀,就没有我办不到的事。” “可是你怎么在这里?”孟婆问。 “我……”杨小八赶紧询问如何才能进地府。 这倒把孟婆逗笑了,言道地府的入口就在地主庙神像之内,只要进入神像,照着念那符箓上的咒语便能进来。进来的地方就是鬼门关,要去哪个殿,就选哪个殿,哪用得着跑这么远。 杨小八肠子都悔青了,怎么就不知动动脑子。 她二人刚走,被烛龙草引来的其他殿的三个孟婆也上到阳间,同样站在那处地方。旁边的小草若是有意识,定会奇怪: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好多大人物。 三位孟婆互相探究了下眼色,伸长鼻子闻,除了闻到烛龙草的气味,还闻到有另一个殿的孟婆来过,方知烛龙草已被人捷足先登了。 蹬蹬蹬,三人满脸失望的挨个遁回去。 杨小八一个大好的抬价机会,被她自己错过了。 在孟婆的接引下,杨小八再次来到曾经住了三百年的平等殿。 平等殿的名人回来,大家当然都要出来“迎接”。要猜她混得好不好,自然得从她的衣着开始。这身虽不合身,但仙光粼粼的男式法衣,惹得那识货的鬼差好不艳羡。 更让人嫉妒的是,还是孟婆亲自去接的她。封了地衹就是好,谁都要高看一眼。 鬼差甲道:“不同了,那洒扫小鬼不同啰。” 鬼差乙道:“嫁出去了吧?身上穿的可能是她道侣的法衣。” 鬼差丙摇头:“是她偷的也说不定,你若是娶了娘子,你舍得给她穿大男人的衣裳?还不合身?” 付安娘和胡三两口子交换完眼色,悄悄坠在看热闹的鬼群后面,心里打着鬼主意。 “孟婆,你说杨离不见了?”杨小八顿住脚,吃惊不已,完全不敢相信。那么一个傻鬼头,无缘无故怎会消失! “就是夭寿院那个,模样蛮可爱的那个不?鬼龄四十八年,阳龄五岁,姓杨名离的。” “是啊,跟我特别要好的。那日你来我屋,你俩还见过。” 孟婆肯定地点头:“那就没错了,就是他。他不见了,你走后没多久就找不着了。死簿上的名字也莫名消失,李大判先是怀疑地府搞错了魂魄,把那杨离投了胎,但翻看生簿后,发现上面也没有。 他琢磨了好久都找不到原因,还拿给我瞧了瞧,我们女人心思细,我瞧着吧,好像那处地方根本就不该出现这个名字一般。李判官也越看越像,心里将这事儿记下,但也不再着鬼差去寻他了。” 杨小八心里空落落的,好似有东西给剐去了一般难受,望着灰蒙蒙的上空,喃喃道:“傻小鬼你去哪了呢?为什么不来找我?” “咳!” 付安娘的一声咳嗽把杨小八的视线牵过来,她恼怒眼一瞪:爷烦着呢! “那个……小八,我知道杨离的一点消息。” “啥?”杨小八突见一线曙光,忙把她拉过来急问:“知道什么全说出来,我不白要消息,给你香!” 付安娘将手挣脱,看向孟婆那边:“如果你跟孟婆还有事,等你忙完,我可以等。” 胡三也在一旁点头:“我们能等。”态度很是知礼温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孟婆看得明白,杨小八却不懂,还扭着两口子说。孟婆只得过来提醒她:他二人不要香火,是有事相求。 ........ 孟婆和杨小八在孟婆殿里算帐,胡三两口子就守在门外,巴巴儿望着。 孟婆掂量着手里的烛龙草,说品相不错,愿意出十粒紫香丸。若是没出杨离失踪之事,杨小八肯定是喜出望外,可她现在心念念的全是杨离的安危,随意点头,懒得说价。 孟婆交过来的香丸突然又拿回去一粒,笑道:“这颗香丸就是外面那两口子所求之事的费用。” 杨小八愣神,孟婆示意她出去问问,暂时她俩不交易,待问清楚了一并算帐。 孟婆心里门儿清,前几日她殿里有位汤婆功德圆满上阳世历练去了,空出这位置眼下正被众人争抢。抢的人太多,就得选个出类拔萃的,要么比财力,要么比能力。熬个汤要什么能力,实则就是比财力雄厚。相貌和人品,也占一定关系。 在杨小八没走之前,常年一身黑灰的她是殿里第一丑,付安娘则是第二丑。杨小八一离开,长得干不拉叽额头高突的付安娘就成了第一丑女。论财力论能力,怎么着也轮不到她付女差。 原本付安娘也是这样想的,但是今天杨小八回来了,看样子还跟孟婆极为熟稔,她突然就看到了希望。 手中确实有杨离的信息,胡三说如果杨小八真着紧那夭寿鬼,他家娘子铁定行,顺带着他也跟着威风一把。 杨小八其实后来也反应过来了,先前孟婆叫她暂时不问,她也就没问,因为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说吧。”杨小八叉着腰着在门槛上刻意俯视付安娘,先得有个官员的样子。 “小八,如果我把杨离的消息告诉你,你能帮我向孟婆求个人情吗?” 杨小八没答这话,问她:“你先告诉我,消息是好的还是坏的?” 付安娘心眼也多,想了一转才回道:“反正他的魂魄应该或许可能大概没泯灭。” 杨小八大怒,揪起她的衣襟,恶狠狠地道:“说人话!” 第1章 .021 杨小八大怒,揪起她的衣襟,恶狠狠地道:“说人话!” “放……放开,我说。”付安娘一挣就脱出了控制,因为杨小八原就打算放她。 “平等殿包括全地府,无人亲眼看见他的魂魄泯灭,我保证!” 杨小八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松了一口气:“好,成交。把知道的统统告诉我,还有殿里发生的大事,与杨离有关没关的全都讲出来。” 付安娘说,至打杨小八走后,杨离就像换了一个人,再也不去钱庄了。有天夭寿院的司掌陈齐把他拴起来吊在院门口,不少人跑去围观,付安娘也不例外。 说到此处,她还不忘表功,讲她当时丢了几句话酸出去。言陈齐公报私仇,因为杨小鬼和杨小八姐弟俩感情极好,陈司掌曾经被杨小八吃了肉,如今就是报复。 陈齐听到人群里的碎言碎语大力争辩,说杨小鬼邪性,怎么个邪性法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得将杨离放了。 从此之后,杨离就很少出现。有天付安娘替人代班,是清早收工,这个时辰阳间一般没有废纸进来。钱庄青面鬼休息的休息,打盹的打盹,付安娘也跟着偷偷懒。 就在这时,付安娘迷迷糊糊中看见一个小鬼头很像杨离,待细看时他人就不见了,消失的地方恰是正数第一个光洞。 杨小八听到这里,问道:“你的意思是,他一个人跑进钱庄,还凑进第一个光洞前,最后消失了?” 付安娘点头:“对,不见了。好长时间我都以为是累狠了眼花,后来传夭寿院失踪了一个鬼,名字就叫杨离,我便断定,当日绝没眼花。” 第一个光洞俗称富贵路,专属于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往阳间汇阴钱的通道。光洞本名阴阳桥,向来只通死物,如纸啊物件啊之类的,从未听说过人也能通。 杨离咋会从洞里消失? 杨小八再看向付安娘时,眼神骤地变冷:“你编个故事就想谋孟婆殿的差事?当我傻!” 付安娘的表情甚是…甚是精彩,有怒气有惊讶更多的是懊悔,早知道不能信这扫帚精,她就是个浑的,拿了消息就不认帐了! “杨小八,你当我付安娘好欺负不成!”付安娘的扫帚猛地竖起来,俨然是准备干一仗。 杨小八只轻轻动了一下,扫帚即刻把付的扫帚须拧断了,她和蔼可亲地说道:“有话好好说,我是有身份的人,不信那打打杀杀的失风度。” “你!”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混阳间的就是比混阴间的厉害,付安娘打不过说不过,气得拿起扫柄愤愤一杵:“你到底认不认帐!”实在不行她只有撒泼了。 “认,我认。”杨小八扶额,小鬼头到底在玩什么,为什么要离开地府,离了又去了哪,为啥不给我递消息,去燕霞山稍一打听不就找到我了吗? 可见,杨小八已经相信付安娘的话,再联系起李判官生死簿上的情况看,杨离很有可能从地府跑了。 莫名地,她有些生杨离的气。干啥不乖乖呆在地府等我,我混出名堂了定会扶持你的啊。你跑什么呀,外面很危险的知道吗!就算你的魂魄能穿过阴阳桥,到了阳间你也是孤魂野鬼不怕又给抓回去吗? 总之,杨小八虽不知他用了什么闻所未闻的方法逃走,但肯定他的魂魄一定还在。若不然,死簿之上就该有他的名字。生簿上亦无,多半是如那些厉鬼一样非人非鬼游荡在阴阳两间。 “认了就好,当了地衹果然不一样。”付安娘恭维道。 “这事你没对别人讲过吧?” 付安娘保证没有,因为杨离不是什么大人物,上面没有紧追,又不给奖赏她才不愿多事。非但没对上面讲,连胡三都不清楚。她今日见到杨小八,就猜到会打听杨离的事,所以才大概跟胡三说了几句,为的是得到胡三支持。 “那行,你发个毒誓,保证这事再不对第二人讲,哪怕他们要毁了你的魂魄。你做到了我就替你拿下孟婆殿的差事。”杨小八故作轻松。 付安娘想也没想就开始起誓,没说两句就让杨小八给打断了。 “喂,还是当爷傻呢。你那叫毒誓吗,你跟胡三合离是毒誓?你做了汤婆巴不得踹了他吧!” 付安娘心说你不懂我的心,俺们两口子好着呢:“那你说要怎样?” “这样吧。”杨小八扎了扎裤腰带,多出那一段料子总是下滑:“你起誓,若是把钱庄杨离之事说了出去,你的功德生生世世修不满,一有投胎机会定是投做娼妓,爹死娘死兄弟姐妹全死光,只遇簿情郎不遇有情汉,死前必是穷困潦倒恶病缠身受尽摧残……” 付安娘倒吸一口凉气:好毒的誓言!若真是这样,老娘宁愿魂魄被毁,或是当只阿猫阿狗也强过当人。杨土地,你这是何必呢,我只是求个好差使而已…… 杨小八不耐烦,催道:“你敢是不敢?你要真不说,这誓言不就起不了作用么?” 付安娘胸口窝满了屈辱的怒火,太不公平了,这种贱人也能去阳间做神衹。哽咽片刻,咬牙道:“好,我起誓!” 杨小八看着不甘不平磨着牙齿讲誓言的付安娘,心说:你还委屈?要不是杨离,给我十箱香火我也不帮。以前你两口子多狠呀,给我找了多少麻烦事呀。为了小离,我今天还得给你谋差事。 若不是做了正神要修德,杨小八今日才不会认帐呢。 ........ 孟婆为了让杨小八继续供货,乐得卖她一个顺水人情,反正殿里也要招汤婆,付安娘王安娘,用谁不是用。 杨小八收下九粒紫香丸,直说下次要涨价,言道泰山殿的孟婆也找她买九幽烛龙草,如果一样的价才优先考虑平等殿,毕竟老主顾。 孟婆表情一滞,赶紧又说了几句好话,把之前扣掉那粒香丸给还了回去:“小八,咱们的交情可不一般。” 杨小八眉也不抬:“交情是处出来的,我现在泰山王辖下,离那的孟婆好似近一些。” 孟婆压着脾气又说了一通暖心话,亲自把她送到鬼门关处。杨小八下来一趟,孟婆有接有送,真是赚足了面子。 孟婆气归气,可不敢跟烛龙草较劲。想当初她也只是听说这扫帚精有些诡异看不出来头,才本着广撒网的态度跟其交待了一翻,完全没料到竟真给摘了来。 这么多年鲜有土地神为她弄到烛龙草,得她自己吃下大把香火亲自上去找,费神费力费香火,有了扫帚精,那就简单多了。 孟婆正准备回去,瞧见杨小八真进了隔壁泰山殿的大门,那心慌得可叫一个厉害。 杨小八要去泰山殿打听陈朱氏亡夫陈老根的情况,这属于公差,正经的事情,亮出土地庙的白色符箓,自有来接引的鬼差。 “你就是那扫帚精?”接引鬼使打趣道。 “正是。” “你的法衣不像是土地穿得起的。” “哦,我朋友的,我嫌自己的法衣太招摇,还是这身低调一点。” 接引鬼使不知怎么聊天了,干脆问道:“你辖下香火极盛?跟我听说的好像不一样啊。” “知道你还问盛不盛?会不会聊天,专戳我痛处是吧!” “你!传说果然不假,你这人……” 杨小八将脸凑过去,压迫似地吼道:“我这人怎么我这人怎么?我这人就是穿得起好法衣,用得起好香火。看吧,土包子!” 鬼使见到她手中的十粒香丸,心说真是鬼有鬼道精有精路,嫉妒也没办法。 不过这鬼使只是有点八卦,心眼倒不回,提醒杨小八:“杨土地,财不露白呀。我瞧你现在法力也不怎样……总之,世道凶险。” 杨小八也缓了语气:“多谢提醒。到了吗?” “到了,陈老根在吗,上面土地找你!” 好大一间房子,抵寻常寿尽鬼住的五六间了吧。杨小八打量着陈老根的住处,琢磨起缘由。 陈老根白发苍苍,魂魄却很有力。先叩见了杨小八,已猜到她为何事而来,就把情况说了。 原来他冷就是因这房子而起,一个人住这么宽的地方,就是比小房间冷,再多的被子也不顶事。只求他家老婆子少积些阴德,别再将房子继续扩大,老头子受不住。 “为啥,你换个小的不就行了吗?或者邀请别的鬼来陪你住。”杨小八一边记录一边问。 陈老根道:“土地爷,您有所不知,这是她给我积下的阴德房,别人是住不进来的。另外,我须得她下来之后才可一起投胎。我这……这都住了快十年,相识的鬼走了一波又一波,我不想等了……” 这话杨小八没记,陈朱氏肯定不想听到亡夫说这种话。她想了想问道:“陈朱氏积的什么阴德,为何还把你也给积上了,连胎也投不成。” 这事说来话长,陈老根自己也不是全清楚。只道是他老伴就是有办法,至从他下来之后,吃穿不愁,只是夜里越来越冷的慌。还有,他也不想等老伴了,在阴间呆久了烦。年生越长房子越大,总有一天要给冷得缺了魂魄。 什么阴德能给亡魂积房子?杨小八打算回去问问神二代。 “对了。”陈老根见杨小八事办完欲走,干瘪的嘴唇启了又闭,闭了又启,犹豫半晌最后下定决心似地说道: “土地爷,您传话的时候可得委婉着点。我那老婆子有个姐姐,七十多了身体硬朗得很,她长年求神修道,很是有些本事。我估摸着,我在下面能有这享受,就是她的功劳。” 第1章 .022 “知了。我尽量说服你家老婆子,让她别给你积阴德了。你要提前投胎的事儿我不会说,放心吧。” “爷,您真是好人,小老儿跪谢了。” “起吧,这本就是我的职责。” 接引鬼使在旁边看着,觉着这杨土地人很不错嘛,讲道理还听得懂“人话”,生出点相交的意思。分别时说道:“杨土地,有空找你玩,我叫骆枫。” 杨小八笑:“好啊,别空手来啊。还有,若是有什么好买卖记得通知我。” 骆枫语滞:“只是窜门而已,怎么扯到生意上去了。” “习惯了习惯了。那个,主要以前没人来找我玩,而我食量又大,成天就想着做生意赚香火。”杨小八嘿嘿一笑告辞了。 ........ 这一来一去,也没耽误多少时间,马晏舒却说他等了很久,不知在家琢磨什么,琢磨得度日如年。 杨小八回来,他没问烛龙草卖了多少,而是问陈朱氏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杨小八发现他气色明显不如离开时,跟初遇他的那天差不多,大方地掏出了五粒紫香丸:“一人一半。” 马晏舒接过来全部扔进嘴里:“你的烛龙草就那么不值钱?” “你!你个败家子,全部吃了?”杨小八大惊,怀疑他不是放进了锦绣代里,就是在手上,于是使劲掰他的手。 “别动手动脚,真的全吃了。” 是,全吃了,连气势都足了不少。杨小八颓然坐下,猛地趴在小木桌上捶头:“我怎么就找不到一个便宜点的神二代教我修炼呢!” “好了好了,快说说陈朱氏的事情办好了没有。如果办好,她来还愿不就又有香火了吗?” “你个混吃混喝的!” 马晏舒不依了:“讲点道理,九幽烛龙草可是靠我才摘下的,就凭你再过三百年也休想,你以为寻找灵草的锁眼不用耗费灵力啊?” 杨小八还没待么驳,马晏舒又指指她的法衣,那可是凡间再多香火也买不到的。还有,若不是他,杨小八早就在火焰山被烤熟了。还有,若不是他,二人初遇那日杨小八就已被鬼差拴走了。还有,若不是他,杨小八已经着了白颜的道,哪还能趴在桌上捶脑袋。 杨小八:“……”只剩张口结舌。 “问你呢,陈朱氏。” 杨小八掏出记案簿扔给他看,懒得再说了,哪里说得过他。 马晏舒看完蹙眉,问道:“地府的事情我不甚清楚,但是这积功德住大屋我知道。一般人,可做不到啊。你进村打听一下陈朱氏,问问她平时为人如何,有无不寻常的背景。” “麻烦,她来还愿时,我只需让她不再给陈老根积德不就行了,干嘛费那么多事。” 马晏舒见指使不动她,只得暗暗留了个心眼。不为别的,就害怕杨傻子吃亏上当,更害怕她一不留神引起天兵的注意。以他母亲的脾气,不把他抓回去,这些天兵也休想回去。 杨小八进神像睡觉,马晏舒也进去打坐,到了晚上的时候,里面就只剩马晏舒一个人了。 另一个再次去了莫浚子的井底,吭哧吭哧滑到长九幽烛龙草的地方,跳下去一看,顿时后悔来了。那长出来的草芽原封未动,明显不是短时期就能长出的。 地府每天有那么多投胎鬼需要喝臭汤,需求不小,可草又长得慢,细细一算,十粒香丸不算贵也不便宜。怪说阎罗王们要允许孟婆收贿赂,粮饷也多,仅低于阎王而已……唉,不收不行啊,少给粮饷更不行,孟婆这官不好当呀。 ........ “你不炼锦绣袋了?”马晏舒从神像出来就见杨小八坐在床边发呆。 “我有个朋友不见了。”她不知道该不该对马二代说杨离的事,就算说了,他也不一定会带她去找。可是不说,以自己的能力,可能永远也找不到。 “鬼朋友?” “是,他莫名其妙就不见了,没也跟我说去哪。” “男的?” “嗯。” “有可能人家有了心仪鬼,投奔娘子去了。” 杨小八无语,“他绝不会因为这个跟我不告而别。” 马晏舒眉眼一抬:“这么肯定?看来你俩交情不浅。” 杨小八不想跟他再废话,骗人她很拿手,但是要骗对自己还算不错的马二代,她心里不舒服。“走吧。” “去哪?”马晏舒一边理发髻一边舒展身体。 “你昨天才吃了紫香,又睡了一觉,现在不是要带我去搞妖丹吗?” “聪明,走。” 马晏舒照例将她驼起,这次是飞到积雷山,牛魔王的地盘。不远处才被火烧过火焰山尚未恢复本色,黑糊糊的一片。也不知道这两口子是如何打发走的城隍爷,罚的香火定不少。 见到这山,杨小八不免又忆起那狗血的三角恋。暗暗告诫自己,以后一定不要看上有道侣的男人,做小做大都不好。做小就如那玉狐狸,一丝尊严也没有,所有的精力都拿去讨好牛魔王了;做大就是踢走原夫人霸占那位置,当然也不好,说不定哪天自己也会被踢走。万一对手就是玉狐狸那段位的狐媚子呢,想想都恶寒。 可是,就算她不找有道侣的,万一也落到铁扇公主这种的境况怎么办?想着想着,杨小八竟伤春悲秋起来,唉声叹气的,搞得马晏舒莫名其妙。 铁扇公主可不知道自己不幸的婚姻让一小土地恐起婚来,芭蕉洞里觥筹交错,罗刹族的老老少少欢聚一堂。 牛魔王这姑爷安安静静地坐在首席,被迫听下席的大舅子二舅子大姨子小姨子和丈母娘给他忆苦思甜,不时还要他发表感想,补充建议。 如此情况,已经四天了,比上刀山下火海还让牛魔王难受。 突然听得外面来报,说有人拿着积雷令要取熊宝宝妖丹。 若不是紧急的事情,牛魔王的手下再没眼色也不敢来报,只因这熊宝宝当初生下来的时候正好被牛魔王捡到。一时无聊就将他给取名宝宝并养活了几年,长大之后才让他出去历练。 算是有几年的哺育之情,所以熊宝宝长成大熊修炼出人形后也没换名字,仍叫熊宝宝,很是珍惜这名。平常打听到牛魔王心情好时,还会回来伺候他几天。 别的不说,熊宝宝的妖丹是断不能让人取的,哪怕他让人暴打了一顿尚余一口气,他们也不敢在罗刹族的宴会上找不痛快。这要熊宝宝的命,可不是小事。积雷山谁人不知他与牛魔王的关系,来者还敢取妖丹,想也身手不弱,必须得通知大王。 牛魔王正好找到借口,心下顿时畅快,作犹豫状与铁扇公主说道:“夫人,不知来的是何人,如此胆大。罢了,要取就取吧,只怪熊宝宝时运不济,还是与诸位舅哥喝酒要紧。” 铁扇公主哪还不知他肚子里的弯弯绕绕,熊宝宝她也养过几月,自然不愿他就那么死掉。 说道:“大王,或许是什么误会,前几日我送了一块你的积雷令出去。如此看来,也许就是那日来火焰山劝过架的马仙君与那小土地吧。” “你为何要送我的积雷令给他们?马晏舒要来我的山头,哪需得着令?”牛魔王要是个蠢的,也混不到今日。总想起那日小土地的话怪怪的,什么愧疚啊,什么她骗了夫人…… “大王,此事说来还多亏了那小土地,若不是她,你我二人也未必能敞开心扉坐在这里品酒。大王,你有多少年没有在我处呆住四日了?我还真有点感激她。” “嗯?”牛魔王的霸王之气不由自主散开,俨然是要让铁扇公主说个明白。 铁扇公主想到杨小八身边有马晏舒,定是吃不了亏,也就不再隐瞒。反正瞒是瞒不了的,牛魔王迟早会知道,还不如从她口里讲出来,免得被下面的小妖传三传四,搞得杨土地像个挑事精,尽管本就是杨土地挑的事。 铁扇公主这厢陈述完毕,牛魔王立刻道:“我想起来了,她是不是地府提上来的扫帚精?是说怎么总背着一柄八卦扫帚。这扫帚精,沾不得,看看看看,夫人你沾上她,又是烧山,又是宴客。烧山差点毁了你我道行,宴客所花灵酒灵果,好大的破费。” 被他一说,铁扇公主心里也觉得是,但仍是生气道:“老牛,若不是你与那玉狐先行乱.搞,岂有后来之事?” “嗨,是非对错暂时且不论,救熊宝宝要紧。”牛魔王起身问道:“一起吗?” 铁扇公主瞪他一眼:怎么可能一起,家里这么多客人不管啦? 于是如获大赦的牛魔王操起混铁棍就朝老窝冲去…… 而这厢,牛魔王的一众手下正与马晏舒杨小八对峙,那熊妖惨着脸被杨小八的扫帚须牢牢捆着,一坨一坨的腱子肉从扫帚须的缝隙里钻出来,估计难受得紧。 “这就是你们大王的熊宝宝?他哪一点像宝宝?”杨小八用扫帚柄狠戳熊妖脸,下手贼重,迎来他一脸的不忿。 积雷山的妖怪耐性彻底耗光,什么劳什子土地神,净拣着熊妖名字的出处,翻来复去问个没完没了,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第1章 .023 “杨土地,我等最后说一次,人形妖精怪都是大王的人,您一个也休想动!听清楚了吗?求您听清行不行?” 杨小八道:“我不动其他的人妖,我只动他,他曾经想吃了我,你问他是不是。” 熊妖那个气呀,能不能换点新鲜的,老子早就承认八百十遍了!气归气,可不得不点头,再次重复一句:“我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我真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声音如同从鼻子里哼出来的,要不是听了太多次,谁能晓得熊妖说的是啥玩意儿。 杨小八终于来了句新鲜的:“你错个屁,你还要我向你跪下喊夫君,然后再吃我。” “啊?” 众妖脸色一息数变,想不到熊妖还有这爱好?! 一直稳稳倚在石上嚼草根的马晏舒这时稳不住了,差点把草咽下去:“咳咳咳咳,此事当真?” 熊妖呆滞,要说当真,是当真有啊。但不是他逼的,是这土地婆自己主动讲的,他还没回话人就溜了。这天下奇冤,上哪说理去! 熊妖一犹豫,众妖只当他承认了,一个个露出赞赏眼色:够种。 “谁敢在我地盘撒野!吃我一棍。”牛魔王的威压从山顶袭来,杨小八捆住熊宝宝的扫帚须直抽搐,眼看压制不住了。 马晏舒心道,你总算来了,我们小八的口都快说干了。轻轻一出手,就定住了正欲反抗的熊妖,让杨小八大松一口气。 “牛兄,是我。” 牛魔当然知道是他,但非得装着听不到,混铁棍舞得虎虎生风,惊云震山。 积雷山立得高的树木统统被折断,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话果然不假。 他的手下们早已寻好地方避起来了,就杨小八给混铁棍的罡风震得东倒西歪,五脏六腹都似移了位,难受得要死要活。 “马…马…”她话都说不出来,本想说:马二代,这怎么跟你想的不一样啊? 其实今天上山并不是专程来抓熊妖的,恰好赶巧遇上了而已。马晏舒在积雷山住过不短的时日,知道这熊宝宝名字的来历,听得杨小八和他和有过节,所以,就想了这么一出合情合理的“敲诈勒索”之计。 很早之前,马晏舒也对杨小八进过他与牛魔王的小恩怨,之所以今天要这样,还不是因为当初在牛魔王的牌局上输了香火。下一趟凡间谁不知准备妥帖,何况他是找父亲,那香火肯定是一个劲儿地带。带得多输得多,全让牛魔王及一众狐朋狗友给赢走了。 说是赢,实则或许是骗,马晏舒心里自然是愤恨的。 今日,就想看看牛魔王救不救熊宝宝,若是不救,他当然就敢取走妖丹,一颗法力高强的成年人形妖丹,少说也是三品的成色,十粒紫香丸是要值的;若是救,那价钱怎么着也得和妖丹相当,甚至更高。反正得找找牛魔王的晦气,一报前日之恨。 总之,下手之前,马晏舒就是这样跟杨小八解释的缘由。 而此刻,杨小八心中大吼:现在谈什么香丸,牛魔王为了熊宝宝都敢戮神了。 “唿唿唿——”罡风肆虐,地动山摇。 “轰轰轰——”劲雷鸣响,嚓嚓震骨。 “啪啪啪——”棍气横扫,魂魄痛绞。 杨小八认为自己今日铁定要交待在积雷山,马晏舒一瞧,赶紧单手将她抱起藏在身后,尽可能地让她躲避攻击。而她控制着扫帚又死死辖制住熊妖,三个人排在一起成了个大葫芦。 杨小八的小命总算是保住了,终于可以骂脏话了,她何时轻信过别人,今日上了个大当。 “马二代,你不是能掐会算吗?会算还输了香火,你是不是傻!” “马二代,你不是要找父亲吗?找父亲还非要跟妖群赌香火,你是不是傻!” “马二代,你不是说牛魔王会和你好好谈价吗?谈个鬼呀,我看你真就是傻!” “马二代,你不是……” 马晏舒没反应,连眉头都没动一下,沉着冷静地挥着手中的扫帚,与牛魔王的混铁棍遥遥相缠。罡风飒飒之下,漫天都是枯枝树叶,根本看不清视线。 既然牛魔王明知是他,故意搅得天翻地覆不与他相认,那就是想斗一斗。既如此,本公子就与你厮斗开来。 可是身后的熊宝宝受不住了,想伸手捂耳朵,手又没法动弹,脑袋都要被杨小八的“泼妇大魔咒”念晕。 熊妖也觉得自己快死了,杀死他的武器只是……只是一个女人的嘴巴。 不能,他不能就这样被念死,熊妖拼尽全身精气,在胸腔混积数十转,积到不能再多之时,用他的魂精之气,猛然震出一句话: “能不能安静点!好好看打架!” 杨小八给震得胸口一痛:“……” 严肃的马晏舒差点岔了气:“……” 牛魔王:“……”他察觉到熊宝宝拼了雄妖本命精气危在旦息,恼恨竟说这么一句遗言! 两个大神同时在无意间收了手,罡风忽地停止,落叶随之散尽…… “啊,原来是马仙君啊。”牛魔王率先开口。 “哦,原来是牛兄。真是……” 牛魔王接口道:“真是大水冲了牛王庙,自家人打了自家人。” 马晏舒一拱手:“缘份,缘份。” 杨小八耷下头,整个身子一软,累死爷了。 熊妖胸脯急速涌动三下,喷出一口黑血。紧接着喉咙再次蠕动,却再没喷出来,身体瞬时瘫下去,地上即刻现出一头大棕熊,足有两千斤往上。 “宝宝!”牛魔王的浑铁棍再次伸过来,只不过这次是想将熊妖捞回去。 杨小八回过神来,牢牢抓住,可是哪抓得住,眼看人质脱手,转眼就被马晏舒给成功拦截。 杨小八:咱家二代关键时刻就是给力。 牛魔王大怒:“你们还有没有人性!” 马晏舒语气格外温和,应道:“当然有,放心,他死不了,我可以救他。这样一来,我小妹与你家熊宝宝的过节,还有我这救命之恩,两件事情……” 牛魔王很想啐一口,合着打了半天还打出高价来了。邪火真不能乱发,爽了一时,得痛一月。 他在心里已经准备将一月的收成换熊妖的命,差不多十粒紫香丸的样子。 马晏舒一边两指探向熊妖的筋脉,一边自言自语道:“差不多快四品了吧……” 又道:“杨土地,你虽是正神,被这熊妖调戏也只得认了,人家后台硬啊。” 还道:“噫,这可不好治。需得启用仙术,可我都断粮几月了……” 牛魔王腮帮子又酸又痛,咬后槽牙咬的。看着满嘴是血的熊妖,真想让他死了算了。但是又瞧到陆陆续续从石洞里钻出来的一众手下,真是抹不下这脸面。 今日他不来还好,人都来了,还让熊宝宝死掉,哪说得过去。 “马仙君,多担待。老牛我送一瓶子洗髓液,你分一半杨土地,我瞧她灵根都没有,权当是替手下赔罪。” 杨小八手一抖,激动的。马晏舒伸在后面的手朝她挥了挥,她赶紧装着听不到,平稳情绪。不知何时,二人就已有了这些默契。 什么鬼默契,马晏舒每次挥手都是让她闭嘴而已。 “牛兄客气,若不是你管理着那些人形大妖,她哪有这等轻松。牛兄,你给土地们省了多少事呀,还赔什么罪。” 牛魔王心说你当老子想啊,不赔罪你倒是下手救啊。还愣着干啥,动一动你那精贵的手行不行。 马晏舒甚是沉得住气,明明有说有笑,但一时没人开口说话,气氛怎地突然紧张起来了?积雷山的人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牛魔王只得说道:“小卢儿,你赶紧进洞府支十……” “咳!”马晏舒的咳嗽声:十颗就想打发? 牛魔迅速改口:“十…十九粒紫香丸,交于杨土地的手上。仙君治那不成气的熊妖,得费不少灵气。” “遵命,大王。” 不一会儿,十九粒还沾着妖气的香丸放在了杨小八的手上。 “马仙君,我这手下多久能恢复?我还指望着他捏腰捶腿呢。” 马晏舒将灵力行走到熊妖的胸口,这时,出发之前吃的那五粒香丸已经消耗完了,气息开始不稳。见状,杨小八赶紧拿了五粒直接塞他嘴里,紧接着,又是五粒。 刚刚还一脸不情愿的送香小妖,见此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杨土地还没停手,还在喂,直到十九粒全部喂完,马仙君的手仍在熊宝宝的胸前没移动。这小妖不懂了,难道还不够?早知如此,熊宝宝死了算了,太他娘的费香火。 “这?”牛魔王也疑惑,看样子,天上的是比我这地上的胃口大呀。“来人,再拿十…十九粒给杨土地。” 整整三个月,马晏舒就从未吃饱过,今天终于有了一成饱意,就如水把木盆全部打湿,并将盆底淹上了。 第1章 .024 杨小八再次接过香丸,额头渗出些许汗,看了一眼马晏舒,决定再赌一把。五粒,再五粒,九粒…… 没了,又没了。 送香小妖怔住,牛魔王愣住。 “来,小卢子,再上十九粒。”牛魔王不差这点香,他倒要看看,马晏舒能吃多少,天上的到底有多厉害。 “遵命,大王。”小妖有气无力。 两分饱的马晏舒欣然将第三批香丸尽数吃下,此时已有三分饱意,手还是没动。 牛魔王双眼睁圆,“来人!再……” “大大大王,不能……大王你说什么?”小卢子使劲朝牛魔王晃头打脸色,就知道大王又犯起了楞劲。这都快六十粒了,也不想想熊宝宝值不值这价。 牛魔王摸摸鼻子,预备改口。 杨小八眼看形势要变,赶紧道:“大王,你刚是说再来十九粒吗?我仙兄或许就差最后一点就能救熊妖,这天桥都过了一大半,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呀,先前的功夫不白瞎了吗?” 牛魔王一想也是,干嘛要救这熊妖,我刚是怎么了?像是给人魇住似的。用力一耸脖子,大挥一挥,豪气万丈:“杨土地,熊妖既得罪于你,死有余辜。” “啥?你就这么当老大的?你看!”杨小八使劲掐了一把熊宝宝,他适时痛苦地嗯了两声。 就是这两声,让所有人都不忍了。 牛魔王瞪着两个铜铃大眼:好你个小土地! 马晏舒很是委屈:“牛兄,若不是你刚刚与我打斗那一翻,我也不至于灵气枯竭。” 牛魔王在空中立不住了,扑通落下来,你们说来说去,合着全成我的不是了?气闷不已:“最后再拿十九粒,先前多的都给了,也不差这一点。”真是晦气。 这次拿的杨小八当然不会再喂给马晏舒,但还是要装装样子。那香丸递到马晏舒嘴边,作势要喂,但她的眼神却是:你要敢真吃了,我跟你没完。 马晏舒心说你还真会做好人,坏人都让我来做。笑了笑配合她,摇头说了一句:“差不多了。” 也没管积雷山从上至下小妖大妖外加牛魔王得知被骗后露出的愤恨眼色,手上一用力,熊妖突然喷出一口又一口的黑血,喷到最后才见着点红色。他恢复成一形,长舒了一口气,眼睛终于睁开了。 “大王,多谢大王相救,宝宝给您丢脸了。” “你给本王起来,罚你扫两年茅房。”牛魔王丢下一句话准备拂袖而去。 杨小八忙喊洗髓液洗髓液呢。 牛魔王作耳边风,俨然是准备赖帐,气得杨小八又想骂人。 马晏舒旋即飞跃而起,冲向牛魔王,后者完全没料到,感觉马的气势与刚刚那一架有天壤之别,欲回身防御已然来不及,须臾间就被制住。 “马仙君,一瓶子洗髓液何需大动干戈,老牛允你便是。”牛魔王不是虚了马晏舒,只是真不想打架了。打架的地方在他的山头,待会儿指不定要伤到哪个小妖,四面都是掣肘。若是换个地方,他才不会认怂。 下面的小妖哪见过这阵势,暗恨大王着了小人的道,用自己的肉喂出敌人一身肥膘来对付自己。得到示意,忙不跌地跑进洞,迅速将洗髓液奉了上来。 杨小八拿过这宝贝似的瓶子,示意马晏舒可以收手了。暗赞自己从没信过人,信了就不会有错,好有眼光啊。她洋洋得意,抬头发现马晏舒仍没松手,心下纳闷了。 马晏舒冷冷道:“牛兄,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当初你说我赢了你那三位兄弟,他们就讲出我父亲的下落。” 牛魔王这时警惕起来,敢情他一直恋恋不忘那桩事儿。 “马仙君,老牛冤矣,知晓令尊下落的是厚甲王,其他二位都不知。厚甲王那厮就是想骗你的好东西,根本不敢泄露天机,所以才合起伙来给你做局。我想你堂堂仙君,岂能轻易着道,没料你真就着了道。” 牛魔王感觉马晏舒的扫帚须越捆越紧,定是给自己说得生气了,他左手还拿着一个定妖的乾坤罗盘对着自己的胸口。冷汗顿时下来,竟不知马晏舒何时拿出的罗盘,根本没有察觉。 牛魔王赶紧替恭维:“只因仙君你当时一心思父,若不然,他们也不会轻易得手。仙君,消息我已经透露给你,令尊的下落唯有厚甲王知道,你去找他要吧。” 马晏舒极为冷静,不管他有多生气,语气始终是轻柔的,但还是能让人感觉到冷意:“牛兄,我和他们都不熟,只识得你。” 牛魔王大叫:“你这样将我捆住,就能找到令尊了?” “不是。”马晏舒回道:“我也不知怎么办,若是去寻厚甲精,他为了昧下我的东西,定会再次向天兵通报我的下落,将我逼回天庭去……” “等等。”牛魔王打断他:“马仙君,你还不知道吗?前日天兵天将全数回去了,令慈放言允你在凡间历练疾苦,不再催你上去。” “此话当真?” “此话当真?” 杨小八和马晏舒同时吼道。 牛魔王心累,含泪点头:“当真当真。”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敢情马晏舒是断定他不会向天兵通报才拣着他威胁,我老牛讲义气就那么好欺负是吗。 话音一落,就被马晏舒放了下来。牛魔王想到这茬又很有些意外:“马仙君,你早就知道不是我出卖的你?”想不到,我老牛口碑不错嘛,天神都知晓了。 马晏舒摇头:“不是,在火焰山着火那晚我才相信不是你。” “为何?”杨小八替牛魔王问了。 “是因为你对玉狐狸的情意。你在生死关头都没摒弃她,不像是寡情之人。” “嘁!”杨小八着实忍不住。 牛魔王给了马晏舒一个大大的熊抱,终是流下了泪:“马仙君,就你懂我!别的大王谁不是一妻多妾,我就这一个红颜知己,外加一个尊敬的夫人,还要我老牛怎样,还要我老牛怎样?” “没事,没事,我知你。”马晏舒让他抱着,还伸手轻拍他的后背。看得杨小八真要骂人了。 牛魔王有了红颜知己,现在又多了一个天庭知音,最后又再送了十粒紫香丸给马晏舒,临别时特意邀请他有空常来玩,当然不包括杨小八。 回到陈家庄,杨小八非要马晏舒跟她进神像,要跟他讨论一下一妻多妾的事情。 “你又怎么了?” “又?”听得这无奈又烦躁的口气,杨小八怒从心头起,吼道:“你吃我的住我的,还嫌我烦?” 马宴舒的肝若是知道疼,定是疼得死去活来。脸色一变,郑重相问:“你当真如此想?” “我……”杨小八心知理亏,但却不愿认错:“是又怎样?” “好,我不做你的累赘,即刻就走。” “喂!”“喂喂喂!人呢人呢?” 马宴舒话音一落人就不见了,杨小八本欲说并不是并不是,可惜没人听了。 她跑出神像准备去寻,突然听得门外有响动,一看是陈朱氏进来了,想到什么猛地融入神像。 陈朱氏看见了杨庙祝,本欲打个招呼,怎知马上就不见了人影,进得庙来,也没找到她。心里纳闷,挨着墙角找了数遍,仍是没有。 “家姐让我注意杨庙祝,莫非她真有古怪?” 神象中的杨小八没注意听陈朱氏这句话,她心慌意气得乱哆嗦,好多种情绪汇在一起,无法用语言表述…… 她想到要借助神像法力寻找马宴舒,只要感受到哪有飘动的灵意,他就在哪里,准没错。 可惜,没有,除了她的庙周围,远处都没有灵意。再远一点静止不动的灵意是土地邻居。 喃喃道:“真走了?一言不合就跑路?” 杨小八一脸颓然,旋即又愤恨:他一听说天兵天将已走,马上就跑了。我这小庙没有利用价值了对吗?好一个冷情冷血的神二代,比那牛魔王还不如! 气死爷了,我遇的都是什么人啊。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她决定去找铁扇公主。当然不是去玩,是缠着她教几招使用仙火的仙法。这个世道,别人都靠不住,唯有靠自己,学多点本事立世。 我的法器身体怎么办,我以后……杨小八气得想杀人。 走就走吧,走了我俩就恩断义绝! 杨小八一息间作数个决定,根本不知自己在干啥。 庙中陈朱氏定了定神,开始询问陈老根的事。杨小八听后一拍脑袋,她怎么把“政事”给忘了。 托梦,要把地府的事情托梦给陈朱氏。托梦术要去买《土地御义》学习,也就是说,现在得去一趟秀水镇城隍庙。 陈朱氏在土地神象前三跪起身,杨小八也已经用上敛息咒,一个回村子,一个出了庙。 杨小八一路走一路想,越想越生气,感觉自己是被男人抛弃了。看到铁扇公主的不幸时,她还告诫过自己,将来要怎样怎样,结果猝不及防就对男人有了依赖心。这很可怕,也很可悲,人家根本不需要她的依赖。 沮丧,难过,心痛,恼怒,想把姓马的抓回来撕碎了扔茅坑里…… 第1章 .025捉虫 走这一路明明耳边只有风声,杨小八却觉得像极了马晏舒平时在她耳边轻声细语讲话的讲话声。 又想到不告而别的杨离,短短几天,连续被两个人抛弃,命怎么这么苦。 小离还好,本就脑子有问题,一定是着了什么魔,糊涂啦。可是马二代,前几天还对她好得不行,还说要助她走青碧仙君的路。结果,那挨千刀的说反脸就反脸,一点心理准备都不给。 “呜呜呜……”她心里好难过,到阳间来这是第二回哭,在地府三百年都没真哭过。 “呜呜呜……”又彷徨又绝望。 镇城隍见到她的时候,就是这副哭得眼肿喉哑的德性。 “哟,谁把我们杨土地都给弄哭啦,能耐呀。”镇城隍幸灾乐祸。 “我要买《地土御义》”杨小八再次说道,刚刚那一声太哑,还以为人家没听到。 “十根蓝香。”镇城隍伸出手。 杨小八递过去,又听他问前几日积雷山发生了什么,是不是牛魔王和谁打起来了? “和…和我,呜……”杨小八边哭边说。 “是他把你打哭的?”镇城隍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杨小八拿起书简转头就走,明显是不想搭理他。镇城隍眯起眼睛看着她背影,待她拐弯不见了人影,赶紧把此事汇报上去。 上面发出密信,不能靠杨土地太近,但也不能漏掉关于她的一些特殊事件。 回到破庙,杨小八再次躲进神像中,她从未如此孤独过,呆在小空间里才感觉舒服一点。逼着自己要化悲痛于力量,学法术! 托梦术的三种层次,入梦托梦施梦,需的只是法诀而已,原来简单至此。她以为艰难晦涩要下大功夫,结果不肖一刻钟就全学会。她本是上封的正神,再小也是个神,相比起那些妖怪来说容易很多。 接着把甘露术也学了,学是学会,但是效果不怎么理想,说白了还是法力太弱。至于像朱仲那样的腾云驾雾术,《土地御义》上没有,因为那不是土地必学术法,可能得另花钱买。 很快天黑下来,杨小八怔怔坐在神像里,不想动,也不想吃东西,俨然一副失恋后要死要活的死样子。 算了,趁黑托梦给陈朱氏吧。她把对马晏舒些许刚刚萌生的情意用恨意压制住。发现这方法不错,果然心里不再难受。 陈朱氏在村中,入梦是不行,得启用托梦术。念道:“乾旋造化,土地启法。” “唰——”一张白色小符出现在她神识中。赶紧继续:“御下百姓且听令,我要寻那符上陈朱氏……” 唱到这里,神识在白符的指引下来到陈朱氏家,马上钻进陈朱氏的意识中,将陈老根的要求陈述一遍。 忙完这事,她感觉很疲乏,脑袋晕呼呼的,赶紧吃下一根蓝香才缓了点,然后呼呼大睡过去。 次日太阳刚一冒出头,杨小八就醒了,走出神像,昨天的阴霾一扫而空,已经把姓马的忘得差不多。说忘就忘,反差巨大,这真是大本事啊。 既然心情已好,那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吧。比如再上翠云山,找铁扇公主聊聊天啥的。 “杨庙祝。”听得门外有人唤她。 陈朱氏一大早跑进来,杨小八以为她这么积极是来烧香还愿的,差点当着人家的面就隐进土地神像。幸好多看了一眼,发现她并没有带纸钱来。 “杨庙祝,昨夜我收到土地爷替我老头子带的话了,那死老头子,隔三岔五的叫着冷,咋不知托梦时说清楚,劳烦咱村土地爷。” 杨小八心说,因为你老头有些话不敢对你讲啊。 陈朱氏又道:“哟,你是不知道,土地爷好些年没有入过村人梦。我那老姐姐听说土地爷显灵了,非得让我来请你去她赵家村一趟,说有话要带给咱村的土地。” 杨小八就等她烧香呢,哪知她不但不还愿,还有别的破事儿。回道:“你可以把她叫过来跟土地神亲口说。” “她今年七十有三,俗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她都病得下不了床,就指望着咱村的土地爷给救命,哪还能走过来。我心疼老姐姐,对她下过保证,说我们杨庙祝仁心仁闻又温柔敦厚,定不会拒绝。” 杨小八好奇,昨夜才托的梦,天一亮你就与你那赵家村的老姐姐商量好啦? 就听陈朱氏继续说道:“唉,我昨晚从梦里醒来,唤醒孙子打着火把连夜就上了赵家村,老姐姐那个激动呀。这不,急急的就催我过来求你帮忙。” “原来如此呀。”杨小八一想这才合情合理。“你先前面带路,我们马上就去。能帮的,我定不会推诿。” ........ 一老一少走后,马宴舒从后山下来现出身形,悄悄跟上去。 什么病得下不了床,赵朱氏昨夜还跪在那条白蛇的伪神像面前磕头唱诺。白颜转这么大个弯,只是想把杨傻子给引过去。 马晏舒就知道,一旦自己“走了”,那条白蛇定会出手。亏得他早发现陈朱氏有问题,趁着昨夜跑去查探了一翻。 前面的老太太走得慢,杨小八一不识人二不识路,只得慢慢紧着她的小步子。马晏舒虽说隐了形,但也不敢靠太近,怕杨傻子发现,担心会引起白颜的警觉。 翻山过河,午时不到就进到赵家村。马宴舒看见进村的道上,已经隐藏着数十条颜色各异的蛇妖。 “呵,白颜今日是下了血本。就不怕全折在这里吗?” 马晏舒确定杨傻子没有察觉到,反正没见她有任何异常。想到昨日自己离开之后,她又骂又哭的糗样子,他就忍不住想笑。笑完心里怪怪的。 “老姐姐,人我带来了,你快出来吧。”陈朱氏进院扯着脖子喊。 “出来?”杨小八一愣,快死的人还能走出来? “杨道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哇,白某甚是想念。” 白颜的出现,连陈朱氏都看呆,好俊一个小公子,好耀眼的眸子,好富贵的装扮。原来姐姐说的就是他?是他看上杨庙祝,要娶她为妻,让姐姐牵线?他就是姐姐的恩仙?我的个天呐,好大的面子,这杨庙祝祖上真是烧了高香啰。 “快快,进去,进去,别傻站在这儿,进去让我老姐姐给你细说。”陈朱氏从没做过媒,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杨小八愣怔好久,陈朱氏大力推她才醒过神来,应道:“是好久不见,白盐道友,你买到三品妖丹了?” 因为杨小八发现他的声音已经不再有令人恶寒的阴气,五官也愈发美艳。 这该死的白蛇,竟然敢在村子里登村入室,打的什么鬼主意!若是冲爷来的,爷正好有一肚子的邪火没处发,今天就跟你干上一仗,干不过算了,总得把火发出去。 死就死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就算活下来,有天也会被人拿去做法器。 杨小八自知今天逃不了,连那修成人形的熊妖都打不过,更不用说他。白盐只要使出媚术,她哪有抵抗之力。但是输人不输阵,这是她一向的立世姿态。 白颜手一挥,不知使出什么法术,陈朱氏和屋里的赵朱氏就已双双晕睡过去。他阴阴笑着,舌头故意伸出来绕一转,露出垂涎神态。 杨小八下意识向后退,口中说道:“赵朱氏就是你凡间的顶仙人?” “是也。为吃你,我计划这么多,你是不是应该感动一下?放心,就算你失踪,村人也以为你嫁给我这位贵公子离开了你的破庙。” 杨小八扫帚突然伸出攀住大门,欲借着须子的力量逃出去。哪知门外凭空冒出数十条大蛇,死死缠住须子。此刻,她活似被人烤上双手双脚动弹不得。 白颜慢悠悠逼近,笑得……笑得很邪魅,让人浑身不舒服。忽然,他两个眼珠变红,红眼珠中一圈又一圈的光晕散发出来。 杨小八真的没有任何防护之法,但是,她就是没被白颜媚迷糊。 她的神态仍是愤怒的,根本不是白颜预想的那样:眼神先变得呆滞,再化成一汪清泉水,最后整个身子柔弱无骨般瘫倒在他怀里。与他先来个激情交.媾,让他彩阴补阳之后取出妖丹,余一身躯壳泯灭于六道。 “嗯?”白颜讶异,加大媚功的力度,双手前后画出三个圈。刹时,四周都能闻到那种雌雄身体相交,所散发出来的淫.糜之气。 “咿——咿——” 是一种类似于动物梦呤的叫声,但听在被媚之人的耳中,配合气味会让其感觉自己置身于酒池肉林,天下万物纵情交.媾的幻像中。情不自禁地就想融入进去,全力施放出身体被压抑的野性,淫.性。 第1章 .026 听在被媚之人的耳中,情不自禁地就想融入进去,全力施放出身体被压抑的野性,淫.性。 若被媚的是个雌体,那么她修炼出的混□□气,全数会被对方吸走。她的身体越是沉浸其中尽情索取施媚者的“爱”意,精气便流失得越迅速。最后,仿若被抽干,变成一张可怜又丑陋的干皮。 而施媚之人,犹如享受一盘大餐,既满足了身体的需求,又满足了魂魄。正因为如此,在自然界中,交.媾时间极长,又极乐于此道的蛇妖,最个中好手,也唯有他们才能将媚术炼至大成。而时常出来媚惑人心的狐妖之类,在蛇妖面前,完全就是班门弄斧。 世间都有听说过着了狐妖道的书生公子,可有见过着了蛇妖道的?因为中招之人都没能活下来,世人岂会知道。 不管白颜如何施媚,可杨土地就是不中招,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混□□气,她有的也如男人一样,就是混元之气,本就是个怪胎嘛。而白颜是用的媚雌之法,又不是媚雄之法。就算他错有错招,改了方法…… 呃,白颜眼见不奏效,真的改了。 “你到底在干啥,有病啊?要打就打,搞那劳什子的鬼把戏做甚!” 白颜的媚雄之也不奏效,一个趔趄:奶奶的,也没用?! 这好半天功夫,杨小八表面上不耐烦开口啐骂,其实心里乐得欢。晓得蛇妖刚刚施的媚术对自己起不了作用,既然媚不下本神,那就凭实力打吧,临死也拉几个妖精垫背。 白颜羞怒不已:“你到底是公是母,怎地能抗拒我的媚术!” “下去问你老娘!”杨小八一脚踹过去。 白颜轻易躲开,没踢到。 隐在远处的马晏舒就是想等他二人“刚刚开始”的时候,马上出手拿下蛇妖。这样一来,杨小弟的感激才能到达极盛嘛。没想到杨小八天生能抗媚功,可真是“意外之喜”。 外面那些蛇少说有五六百年,此时纷纷现成人形,以包围之势将杨小八围在中间。 一个说:“大王,来强的。” 另一个说:“小的替您捉住她,您尽管上。保证她半丝也动不了,定能让大王随意驰骋。” 白颜食指轻抚红唇,阴笑道:“好,今日我非办了你不可,不管你是何种精气!” “士可杀不可辱!你们……” 杨小八的火还没发出去呢,扫帚须今日一点也不给她争气。这些五百六年的蛇妖都没修媚功,用的都是正常妖术,可厉害得不得了,弄得她全无反击之力。 眼看白颜扑上来,绝望之时,杨小八用力喊出一句话:“小离,对不起,姐姐保护不了你啦,你在哪里呀!我好想你啊!” 飞到半空的马晏舒好不吃惊,昨天杨小八因为他的离开哭得梨花带雨生无可念,还以为这时应该大喊他的名字,结果喊个什么杨离。 明明知道那是她的老友,马晏舒心里就是不舒服。临死之前念着的人,才是她心里最想念的人啊,下凡收的这个小弟,看来是养不家了。 “大王,大王,谁,谁来了!有谁来了……” 蛇妖乱成一团,眼睁睁看着双手在外力的干预下离开杨小八的身体,紧接着再说不一句话,全都被冻死住,魂魄顿时结成冰。 他们仿佛都能亲眼目睹自己的魂魄慢慢盖上冰霜,然后板结成块,最后……一小坨一小坨的分裂开来。 刹时,修炼五六百年的蛇妖死了一地。 原本结了丹又修成人形的妖类,其魂魄在死后可以自行逃出,寻找小蛇附体。可是马晏舒出手甚是狠辣,直接釜底抽薪,直接毁掉了他们的魂魄。 杨小八重获自由,一边躲避恼羞成怒的白颜雨点似的攻击,一边想看看到底哪位大仙仗义出手。 “别分神!”马晏舒提醒道。 杨小八一愣,又听他道:“我抗不住他的媚术,今日定不能放他走,全靠你了。” “收到!” “跑?”白颜得知马晏舒有弱点,已经不再紧张心慌。至于杨小八,只要不采她的阴,取她妖丹简直是手到擒来。 唰唰唰,他现出本身的蛇尾只朝马晏舒而去。一旦缠住他立即就恢复人形,媚术一施,一男一女都是他囊中之物。 那话怎么说来着,太美好的愿望,最终都是以落空收场。 马晏舒咋说也是混天庭的,怎么可能抗不住一妖怪的媚术。他吸引火力,为的只不过是让拖油瓶杨小八安全罢了,目的就是捉白颜。 “仙君!仙君!错了,我错了!” 须臾间,不可一世的白颜又化成人形,正跪地求饶。明白来者不属凡界,不可能是其对手。 杨小八叉腰站起,哼:天界凡界一交手就知深浅,牛魔王都被制住过,何况是你这两千年的蛇妖。 “你觉得我会放你吗?” 马晏舒话音一落,根本不给白颜说话的机会,抓住他的头颅直接捏碎。魂魄跑出之时,又被一掌击散,风一吹就散得干干净净。 杨小八好不解气,真想拍手称快。 马晏舒取出白颜的妖丹,示意嘚瑟的杨土地赶紧把地上的妖丹捡起来,捡完回家学法术去。 “好嘞!” ........ 离开赵朱氏的院子之前,马晏舒拿出仙火,将所有的蛇皮全部烧掉了。 两个老太太醒过来后,除了闻到一些糊味,什么都不知道。 “老姐姐,你那恩仙当真看上杨庙祝了?这就把人带走啦?”陈朱氏问道。心说这也不太讲究了吧,连媒都没谢呢。 赵朱氏知道的也不多,她只晓得自己的恩仙说陈家庄土地庙的庙祝有仙缘,要与她结成仙侣一起修道。着她一定要想方设法办下此事,届时,她的功德又能上一层楼。 “妹子,你进来歇着,我即刻上香问问。” 赵朱氏这位仙娘婆从下午一直问到晚上,都没得到她恩仙回话。纳闷不已,不知怎么回事。 赵朱氏在村中威望极高,连赵家村的土地爷都给她托过梦,要她好好帮着恩仙做事攒功德,这样对全村都好。赵朱氏就琢磨,或许恩仙与土地爷关系匪浅?打算明日再去问问自己村的土地爷。 可是要想得到答案,最快也是明天晚上土地爷托梦之后。 赵朱氏不想等,实在不行,就去陈家庄土地庙看看杨庙祝还在不在…… 杨庙祝当然在,正跟马二代相谈甚欢。 十来颗妖丹数了好半天,现在才数清。 “这颗真是五品?”杨小八手中有一颗硕大的金色妖丹,她捏了又捏,爱不释手。 “是,按说三千年才有,白颜不到三千年竟已结出,看来不是他隐藏了年份,就是有什么别的斜门歪道。”马晏舒以手枕颈,歪在杨小八的床上。反正现在也不会有人来,懒得进神像。 “发大财了!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呢。原以为今日定死无疑,没想到没死还捡个大便宜,就像陆阎罗要升我做土地一样,峰回路转啊。马仙君,太感谢你了。以后吧,我保证不再骂你。” “呵,我才不信呢。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马晏舒本想说被你骂两句又不痛不痒,你要是憋在肚里,不知会憋出什么更可怕的毛病来。 “马仙君,你昨儿一夜就是去赵家村查赵朱氏去了?前日在牛魔王那骗吃的香火,今天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吧,还要不要,我这儿有。” “哟,新鲜!”马晏舒调侃她。 接着又解释说,他在积雷山吃的那点够什么,昨夜除了去赵家村,他还去找过厚甲王。 那厮眼看没了靠山,天兵对马晏舒的威胁便是他的倚仗,如今威胁解除,他哪是马晏舒的对手。 几个回合下来就乖乖交待,以前骗的宝贝一件一件全数奉上。走时,马晏舒还黑了他一整盒紫香丸。 杨小八眼睛瞪大:“一盒?三十粒!” 见马晏舒点头,她冲口而出:“分一半!”这是本能,根本就没法控制,说完她自己都给自己的厚脸皮臊到。 “哈!你还知道羞?哈哈哈……”马晏舒大笑一气,把一整合都递给她:“全给你,我还有,刚不是说了嘛,他把骗我的全还了我。” 杨小八一把抢过来,使劲想往胸口的锦锈代里送,可惜盒子太大,愣是送不进去。 又惹得马晏舒狂笑,让她赶紧修炼。 杨小八言道不急,问他可有得到父亲的消息?如果拿到了,是不是马上就要走了? 哪知马晏舒的笑容瞬时消失,良久才说道:“我父亲就是当今丞相,也是前朝的某位丞相,前前朝,他亦是丞相……上至周朝。” 第1章 .027 “等等……”杨小八忙打断他。马上钻进神像里找书录,找到一拿出来就消失了,再次钻进去,发现那书录还摆在那格子上,心知书是拿不出来的,只得在脑中死记。 出来时,马晏舒的情绪还没恢复,她说道:“令尊莫不是姜尚?”因为他曾说过他母亲姓马,又是扫把星君。自己怎么这么笨,现在才反应过来。 “马仙君,原来你是随母姓啊。” “是啊,随母姓。我知道父亲在凡间轮回,就是不知他这一世是谁。打听到名字以后,我本想去认他。但是厚甲王提醒我,轮回是没有记忆的,去了也只会被当着疯子骗子。你想想,他是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凡间的权贵都不是好惹的,跟天庭差不多,所以我就放弃了。” 合着找了几月,根本就是在做无用功。杨小八愣是搞不懂,他明知姜尚在转世,就应知道转世本就没有记忆呀。为何还要下来?总觉得哪里不对,这马二代又把我当傻子了吧。 “马仙君,你不想说就不说,我不问。现在你要回去吗?”杨小八真变得温柔敦厚了。 “你还是照以前那样叫我吧,要不马公子,要不马二代,或者直接马晏舒,别叫我马仙君。” “好,马公子,你啥时回去?” 马晏舒犹豫片刻,告诉她:“你忘记牛魔王的话了?母亲让我在凡间历练,并没有叫我回去。我历练未成,回去讨不着好。我母亲啊,她一旦严厉起来,人人都怕。”说到这里,他无不同情地告诫杨小八:“希望你永远也不要见识到。” “哦,我懂,那你就住在我这里吧。‘顺便’也能教我法术,我的自保之法还没学会呢。”杨小八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把话说得很是漂亮。 说完没得到回应,她又忐忑地问道:“马公子,你好像并不高兴?” 马晏舒摇头,苦笑道:“没有。” “还说没有?你告诉我吧,我能替你分忧解难,不是我自夸,在地府时我就是那少有的机灵鬼……” “说呀……” “你说呀……” “求求你说吧……” 夜深人静,入秋之后更深露重,陈家庄土地庙里彻夜都亮着灯。小小庙宇坐落在群山之下,那盏灯火让人感到安逸而舒适。 杨小八纠缠得累了,在床上睡熟后还手舞足蹈不老实。 马晏舒要父母双全的念想终究落空,厚甲王说得没错,他父亲在阳间选主,选到合适的君主就投胎去效力。 没有合适的便在地府做判官,权当是休假。每一次死后来到地府,泰山殿的鬼官按例帮他唤醒第一世记忆时,都会出状况,从没彻底讲完过。因为只要一提到马招弟,姜尚就大吼住嘴。 可见,他对第一世的妻子有多厌恶。 厚甲王的话马晏舒并没有全信,但是当厚甲王拿出一方信物出来后,他不得不信了。 那是一块外圆内方的铁木木牌的左半面,这是当初双亲合婚时的信物。母亲有一块右半面,一直珍藏着,摸都舍不得让他摸。而父亲这块,却像扔渣滓一样扔在了厚甲王处。 数百年前,厚甲王还不是妖,也是人。恰好与同在地府等投胎的父亲认识了,当时刚刚接收到第一世记忆的父亲,立即将合婚牌赠给他。言道,随他处理,只要不让自己看见就好。 马晏舒分析:像双亲这种有一位立了神位的星君,只要天庭的那位没有再另找,其合婚牌就由地府包管。估计父亲魂归地府时,受命向他交待第一世记忆的鬼官也是受母亲之托吧。 双亲俨然就是死敌,牛魔王也说,父亲的消息厚甲王知道。敢情凡间的大妖都知道这回事,就他这傻儿子还念着要找父亲,做着父亲也升天当神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美梦。 好大的讽刺,真不知道别人怎么看他,又怎么看他可怜的母亲。 马晏舒搓头,搞不懂母亲是何意,是让他充当桥梁说服父亲升天?还是不想管他了?着实焦头烂额。 看,杨小八还说马二代把她当傻子不告诉她实情。事实上,马晏舒自个儿也想得头昏脑胀。 最后,理不出头绪的马晏舒喃喃自语:“要不去问问父亲每次魂归的泰山殿地府?董阎罗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纵然董阎罗知道也不会说,他此时正在呵斥办事不利的属下。 “昨日若不是有马星君的儿子在,那杨土地就被蛇妖吃了,不是叫你们注意她的特殊动向吗?你们都注意什么了!连蛇妖盯上她都不知道。” 手下缩着脖子连连赔罪:“大王,有马公子在,我等不敢离太近啊。很多事情都查不真切,想到大王手中有崆峒镜,有危险您会通知我等……” “住口,本王岂能时时盯住。记住,杨土地是我要培养的地祇,不能再有差池。若是再让她陷入危险境地,尔等就去做钩魂鬼差吧!” “大王!再不会了,再不会了!” 三个不争气的手下走后,董阎罗掏出崆峒镜,气道:“此镜若是真能看到,我还要你们这帮废物做甚!” ......... 杨小八次日醒来,感觉庙内怪怪的。马晏舒端坐在竹椅上,一身鲜红法衣,配上他的发髻,像极了一只大凤凰。 “你干什么?”马晏舒见她往后山走,出声问道。 杨小八揉了揉眼睛:“上茅房。” 马晏舒不由皱起剑眉,愁啊。 转眼就看见她撞在结界上被弹回来,抚着额头直喊痛。 那么大个结界都看不见,马晏舒闭起眼睛:愁死我算了。 “马公子,你这是干嘛?有危险?” 马晏舒走过去打开一条缝,让她快去快回,回来有正事做。 上完茅房净完身,杨小八乖乖坐过来,问他何事? “修炼,助你达到炼精化气初期。” 杨小八顿时精神了,却又听到马晏舒让她把那盒紫香交出来,还有所有的三品蛇丹。 “十四颗,三十粒,全要用完?”惯于规划的杨小八一向是兜里没粮就没安全感。 “罢了!”马晏舒说着,两盒紫香突然出现在手心。“先吃我的吧,你赶紧突破。” “赶紧?你还是要走?”杨小八预感不好。之前他必须躲,逼不得已呆在这儿。现在既然安全了,以他的身份不可能一直甘心窝破庙。他昨天说过不回天庭要在凡间历练,但没答应她在她的破庙里历练啊。 听说,男人都爱往外跑,像那牛魔王,就长年不着家…… 马晏舒没否认,点点头:“我要去找父亲,在离开之前,希望你把离空术炼出来,便于有危险时逃跑。” 杨小八想也没想:“我跟你一起,一边走一边修炼。” 马晏舒眉头夹死苍蝇,他升上天,不到一刻钟即到京城,又不是迈腿,更不是走了就不回来了。可是想到那天她痛哭流涕的样子,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暗道或许是被他吓怕了…… 突然被一个女人如此“依恋”,马晏舒很不习惯,可又有点别样的心绪…… 反正,他也没想好去到京城如何开口跟父亲说第一句话,不如就边走边想吧。作下决定后便问杨小八:“你能离开这庙?” “能,我把神像背在身上,不,放进绵绣袋中,你得先等我把锦绣袋练大点。这样吧,从今天开始,我每天只睡两个时辰,一半时间练袋,一半时间炼气,如何?” 背在身上,那她还能照看陈家庄吗? 杨小八无所谓:以前庄上不一直没有土地嘛,不照样过得好好的。若不是有神位在,启用神力更方便,她都想直接跑路算了,不耐烦当这劳什子破土地。 两人在庙里商量着,没注意赵朱氏姐妹俩刚刚又从庙外路过。俩老太太走了十几遍都是在原地打转。后来实在累得不行,赵朱氏又想到可能遇上了鬼打墙,赶紧拉着妹妹大吼大叫跑远。 这边刚走,莫浚子突然又出现在庙外,打得结界梆梆响,传音大骂:“杨土地,一个月不见你长能耐了啊!不是乌龟就赶紧给本王滚出来。” 杨小八一喜:“哈,他回来了,我走正好,陈家庄有管事的啦。” “死土地婆,我井下的九幽烛龙草是不是你偷的?你咋啥都偷,本王撒泡尿你要不要也偷偷装回去当仙露喝?还要不要脸,本王的东西就那么好?不怕告诉你,那是我留给泰山殿孟婆的,如今被你偷了去,你自个儿下去交待吧。” “梆梆梆……” 法力震得结界荡出一圈一圈的水纹。 莫浚子一开始没使多大力,见此,准备拿出真本事强攻。 “土地婆,卖了多少钱?总得分我一点!呃……”莫浚子只见眼前一花,五粒紫香丸出现在他手中,而面前红得耀眼的俊美男子正瞪着他。 “阁下是?” “滚!” 第1章 .028 莫浚子如同一个大沙袋般,前空翻连着后空翻,被马晏舒踢进村子,滚远了…… “哈哈哈哈,好玩。”杨小八蹦蹦跳跳好开心。 马晏舒正色道:“想必你昨日睡得极饱,这十二个时辰你都不能休息,没意见吧。” 杨小八当然没有意见,立即在他的指导下吃妖丹。一颗三品妖丹配十粒紫香丸,吃下去便打坐入定,气涌丹田,按照他的口诀运气。 所有香火的灵力和妖丹的魂力通通被她导向丹田处,丹田里的气流不知带动了什么,“噼啵噼啵”响个不停。 马晏舒听到后有惊喜,也有担心。她确实不同于寻常妖怪,刚一开始,便通了八脉…… “好热!”杨小八喊道。 马晏舒右手剑指她身上的法衣,绕了两转。 杨小八一阵舒畅,透心凉啊。 马晏舒时刻注意她的表情,一旦有任何不适,他就马上调节法衣的温度。 杨小八分神看了自己的身体一眼,差点吓得站起来。现在她肿得像个大水泡,法衣被她皮肤外的灵力撑得极大,一丝灵力也没漏出去,天上的装备就是不同凡响。 “啪!”马晏舒又捏碎了十粒紫香丸,散发在结界内。 杨小八偷偷深吸一口,从未觉得如此开心过。花别人的香火给自己修炼,真是天下最美的事情。 一天一夜过去,整整十二个时辰,杨小八一点也不觉得累,相反还很亢奋。 “天啦,我的锦绣袋,变大了。” “多大?” “猪草篮子,你看那,就跟那个篮子一模一样!” 马晏舒看向篮子,奇怪道:“不是圆的,是扁的?” “对,而且是竖着的。两头大,中间有凹一点点进去,真的很像一颗巨大的花生壳。” 再怪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马晏舒也不再大惊小怪,“恭喜,恭喜你进步神速。我当年到你这个程度,花了大概一年。” 杨小八伸出手指头算,被马晏舒用力一敲脑袋:“别算了,就是人间的三百六十年。” 又道:“你有什么好得意,那是相对时间。真要体验起来,和人间的一年是一样的。” 杨小八委屈道:“我只是习惯罢了,真没有别的意思。” ......... 五天时间,十四粒妖丹吃完,马晏舒的家底消耗一大半,杨小八终于开启了混元神力。也就是说,她已经累积齐了能撬动炼精化气大门的能量了。 精气堆积到一定程度,自然就能形成神之元气。最后这一冲,以她的古怪身体,必须要靠四品以上的妖丹来相助。 马晏舒决定赌一把,让她将白颜那颗吃了。 杨小八人虽亢奋,抠门的意识还在,连连摇头,“好不容易有颗五品,别浪费了行不?哎呀,我突然感觉神识好累,而且好暴躁,好想杀人。” “杀人?”马晏舒赶紧伸手把脉,没发现任何异常。 伸出自己的神识进入她脑中窥探,却立刻被震出,一时晕麻不已。在晕麻中确实有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暴戾之气。 “小八,你前世当真是扫帚精?” 杨小八摇头又点头,点头又摇头,她也说不清楚啊。一不留神没控制住狂躁,冷不丁地朝泥像啃去…… 马晏舒都来不及阻止,眨眼之间,她自己的土地神像就断掉一条胳膊。 杨小八好不容易制住心神,挤出几个字:“快!将我关起来!我怕……咬你……” 马晏舒哪还消她提醒,立即挥手结出一个小结界,将她罩在里面。刚一结上,她就在里面乱撞乱打,额上的青筋一条一条鼓起,活似要钻出皮肤。 毛骨悚然! 他真不知道怎么办了,情急之中,又捏爆十粒紫香丸灌进去。杨小八的青筋不再乱鼓,但是脸色发红,顷刻间红成个大枣子。 “丹……”杨小八口中喊丹。 “五品,在你身上,快找找!” 杨小八意识模糊,马晏舒吼了五六声才听清,伸手在身上东摸西摸,摸了三下都没摸出来。 而这时,她身上的法衣也变成枣红色,与她身体融为一体一般。要不注意看,马晏舒仿佛觉得自己的结界里罩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大坨从灶里刚取出来的通红木炭。 “你快点呀!”他急得咬牙。 就在杨小八快融成铁水之前,终于找到妖丹吃进嘴里。刹时,“木炭”冷却,一股黄气从她百汇穴处冒出,幽幽流转,慢慢绕着她的身体,一圈又一圈…… “精炼化气!中期!”马晏舒失声大呼。 “天啊,你真是一个天生的修仙者!天生的!为什么我的法衣,竟被你自然炼化了?” 马晏舒吐沫横飞,狂喜之下竟然有一丝恐惧。 下一息,这个让他恐惧的怪胎就晕厥过去。绕圈的黄气还若隐若现没完全消失,主人就晕倒了。 马晏舒撤开禁制后,怔怔发呆,不敢动她,也不知该做什么。 正踌躇徘徊间,一个仙童模样的人出现在庙外,朝他传音道:“马星君之子,你可知你犯了何罪!” 马晏舒一个激灵,寻声望去,并不认识这位。来者使的是幻像,确切地说是非常浅薄的幻像。正常情况下,他应该是一缕分神魂魄。 “罢了,不再吓你。快快打开禁制,我是来救她的!”来人又开口道。 她?救杨小八?她果然有危险!马晏舒几乎手脚并用扑过去开启的结界。 ........ 杨小八清醒后,觉得身体好像不属于自己。从骨到皮,都透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清爽之感。 马晏舒不在,空气里有一股臭气,她吸了吸鼻子,寻找着臭气来原。 “姐姐,这臭气是你身上排出来的污秽,马公子清理去了,只是时间有些久。或许,他是留时间给我二人单独相处。” 杨小八猛地一惊,马上回身,看着那个说话的少年,无声询问:你是谁? “凡间还有谁叫你姐姐?” “小离?!” 少年点头:“是的。我是杨离。” “为什么!”杨小八哪里会相信,这个杨离和她记忆中的一点不像,丝毫不想亲近。 马晏舒归庙了,走进来叹了一口气,问少年:“你说还是我说?” 杨离看看外面的天色,很是失望:“你说吧,我没时间了。我这丝分神已经下来一天一夜,药君已经启了丹炉,我得全神照看。” 马晏舒惊讶道:“你这就要走?你随便找个由头避一阵,就够在凡间呆几月的。” 杨离神色落寞:“我不像你,令慈是星君,我只是一个药君的小仙奴。之前分神下地府陪她,没能一心一意磨药,差一点就被发现,幸好只是受到些小处罚。如今上面看得紧,我被惩罚后,仙力早不如此前。所以,这里就……拜托你了。” 马晏舒惶急不堪:“不行,我一个人绝对不行。天兵天将很快就要杀过来,你让我带她往哪跑?往哪逃?” 杨小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你真是杨离?怎么又成仙奴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还有,天兵天将为什么又要抓马公子!” “不是抓我,是抓你!你要逃!”马晏舒吼道,两个眼睛血红,似有天大的不甘不平。 “我……”杨小八一着急,下意识跳起来,哪知“砰”一声,脑袋直接把庙顶窜出个窟窿,飞到了半空中。 杨离和马晏舒相视苦笑,心累不已。 “梆——”杨小八从原窟窿摔回庙里,摸着屁股一脸的不可置信。 “毕杨!”杨离猛地上前捉住她的手。 杨小八没有感觉到他的皮肤,因为是幻像,但双手就是不能动弹。杨离的手指在她手上不住的摩挲,表情很是痛苦。 “你真的是小离?你叫我毕杨,我是毕杨?毕杨是谁?” “是,你的本名就叫毕杨。我在天庭偷偷陪伴了你四年半,我们朝夕相处,无话不说,我们还约好要永远在一起……”杨离痛苦的回忆中,又夹着一丝丝甜蜜。 他抚着杨小八的说,迎着她呆滞的目光继续讲道:“你的魂魄能从太上老君的禁制中逃出,就是我冒险做下的。毕杨,我不忍心见你在禁制中日受一刑,你每受一次刑,气息就弱一分。我好担心,担心不知哪天从床上醒来,你就已经不在了。” 杨小八神情木然,依然是呆滞状,像听故事一般。毕杨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坏女人,跟孔宣一起,和周文王大打出手襄助商王的魔女? 什么魔女?杨小八不服这称呼。她本无任何道德纲常,并不认为周朝就一定是正义的。姬昌在商朝鼎盛之时起兵造反,于情于理都说不通,私仇罢了,哪有顾过黎明苍生,哼。 可见,纵然转了世,杨小八依然是这副价值观,若是准提道人知晓,定会气得大发雷霆。 第1章 .029 可见,纵然转了世,杨小八依然是这副价值观,若是准提道人知晓,定会气得大发雷霆。 “你的意思是,我前世是坏人?”杨小八还是问了一句。 杨离坚定地摇头:“毕杨不是坏人,是他们弄错了。” 杨小八略一思考,也摇头:“或许真的是,我有时候就想杀人,难道我……”一时这么多信息灌进来,她极为矛盾。 “不……毕杨,你真的不是。你的戾气是被刑具生生逼出来的。不论别人怎么看,在我的心里,你绝不是坏人。” 马晏舒越听越不是滋味,打断道:“杨仙君,你快快去吧,不是说时间不早了吗?”说话时,有意无意看向杨离不安份的手。 杨离敏感地捕捉到马晏舒的眼神,将紧紧固住杨小八的手慢慢上移,移上她的脸,轻轻抚摸。 而杨小八还是老样子,怔怔地一动不动,甚至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下一刻,杨离的眼睛突然近在眼前,紧接着,他的唇瓣俯了下来。“好好活着,不能让他们抓住……” 杨小八这次感觉到了,感觉到一丝微弱的灵气从唇上滑过,既暖又凉,更觉莫名其妙…… 然后,杨离的幻像忽然消失。 杨小八回过神来,见马晏舒在看她,突生尴尬:“他……他不会是爱我的吧?刚感觉他好痛苦的样子,是不是错觉?一点也不像杨离了。杨离平时……” 马晏舒似是随口一问:“那你爱他吗?” “爱呀,我爱杨离。” 马晏舒烦躁搓头:“我是说现在的他,杨药童!” 杨小八马上摇头:“不知道。我全记不得了,说我是毕杨,我觉得好可笑。” 马晏舒掐指一算,急道:“赶紧看看你的锦绣袋现在有多大,能不能把土地神象装进去。” “哦。”杨小八看后惊喜道:“很大,和这破庙差不多。” “赶紧装,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边走边说。” 杨小八疑惑:“我都这般厉害了,干嘛还要装泥像?” “神像必须跟你走,只要天庭没有将你的官职撤去,你就还是正神,因你作下的孽还不够多,其他凡间的正神便不敢动你,方便我们逃。护好神像,不能让他们有机会抽出你融进去的魂魄。快!” 陈家庄土地庙上空窜出两道黄影,围在外面的禁制也跟着消失。 马杨二人走后没一刻钟,天兵就将小庙牢牢困住。 杨戬大将军亲自带队,八百天兵天将齐出动。 天上老君在五年半前震下的戾妖不知何时逃跑了,逃到地府以精怪的形式隐藏了近一年,如今已经跑到阳间。若不及时捉住,恐会为祸人间。 天庭的五年半,即是凡间的两千年,商朝时那场大战,许多星君都还历历在目。孔宣妖性大发,生灵涂炭,毕杨妖女恋上孔宣助纣为虐…… 杨离跪在药君的丹炉前挥着扇子,心神不宁。 太上老君的兜率宫风声鹤唳,众仙仆人人自危。现在还在查,还未查到是谁放出的毕杨。药君宫的仙仆虽然暂时安全,但谁都不知接下来会不会查到他们宫殿来。杨离见同伴惶恐不安,心里更为焦灼,害怕听到毕杨被抓回来的消息。 天庭众神听太上老君说,他怀疑有人偷偷给毕杨送过仙丹,若不然,她早就该失了神识断了魂魄。 玉皇大帝暗怪老君不够果断,依他之言,早就该在捉住毕杨时就痛下杀手。老君偏偏想以她作人质,引那孔宣前来营救。现在好了,雄的久久没抓住,雌的也逃了。 王母娘娘微微蹙着眉,懒洋洋地对身后的小仙仆说道:“老君这一年都没回殿,若是早发现,不就早没这事了吗?现在倒好,弄得天庭动荡,我的蟠桃会恐会延期。” 小仙仆哭笑不得,王母咋还想着自己的仙桃会,外面都吓死啦。 王母又道:“真有那般吓人?那毕杨被太上老君折磨了四年,不说法力还余多少,就说那神识,也毁得差不多了吧。抓回来有多难?非要东查西查,搞得天庭鸡犬不宁。” 仙仆这时不说话是不行了,顺着王母的意,说道:“就是,毕杨好歹是毕方神鸟的后族,他们也太过份了。” ........ “着实太过份!”杨戬怒道。他领着天兵站在杨小八的破庙外,满腹火气。 杨戬走过去将假神像上的两道虚魄打碎,“马星君的儿子敢跟天庭作对,他是嫌活得太痛快了不成?” 马晏舒借两个假魂魄拖延的那点时间,已经跑到千里之外。一路跑一路留假魄,障眼法使得溜溜转。 “马公子,往京城去吧,你不是要找你的父亲吗?现在不去,后面更没机会了。” 杨小八见他不吭声,又道:“我记得你说过,他是不是那半部论语治天下的赵普?我们这就去找他吧。不管信不信你,看一眼总是好的。” “我已经看了。”马晏舒回道。“你现在还有功夫管我的父亲的事,管好自己吧。你以后……还不知会怎样!” “何时?” “在你醒来之前,我看完回来你刚好醒。”马晏舒那股不甘不平的怨气更盛,杨小八好好的一个小神,到底碍着谁了,非要干尽杀绝。 原来如此,杨小八不好再打听他父子见面的情形。转念一想,她很感动。敢情他早就作好准备,已把身后事收拾妥当,只管一心一意带着逃。 “马公子,你后悔吗?”杨小八都快哭了。 “后悔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都怪我,若不是我急着突破炼精化气,也没这么快被天庭发现。现在我够强大了,你别再管我,自己回去认个错,应该会没事。” “别说这些。”马晏舒拿出乾坤罗盘挡在她身前,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天庭可能会下搜捕令。你与我不同,他们会下达生死勿论的命令,还会拿出难得的功德作奖赏。你很危险。” “所以,这个罗盘是保护我的?” “对。” “可是马公子,万一我逃不掉怎么办?你为什么要冒险帮我!你回答我,当真前世我是毕杨?” 至从知道她是毕杨之后,马晏舒现在看她的感觉与杨土地时完全不同。当年商姬大战时,他都还没出生,可是莫名地就是能从她身上看到传说中毕杨的影子。 杨小八催道:“嗯?你这么盯着我干嘛?怪怪的。” “恐怕你真是毕杨,她原是毕方神鸟的后族,了不得的神族,不然也无法解释你身上种种怪异之处。另外,你也听过毕杨的传说吧。”马晏舒换了一只手挽她。 “知道一点,听说不是什么好人,跟天庭作对呢。不过,我倒是很崇拜她,好威风的。” 马晏舒笑:“哪有自己夸自己的。”顿了一瞬,又道:“她为了孔宣孔总兵不惜违抗天道,以一己之力替他挡下数道法力,最后痛苦落网。” 他说得干巴巴,实际上当时的情景定是惨绝人寰,泣天恸地,毕杨为孔宣书写出了一首万世情歌。一个是为商王而战,一个只为爱人而战。马晏舒说出来不怕人家笑话,他情窦初开之时,就是拿这当爱情故事听,暗暗憧憬什么的,是免不了的。 没想到,传说中那令人“尊敬”的女子,一直就是他嫌弃的杨小八,其落差真不可谓不大。 “孔宣呢?是不是死了?”杨小八问。 “给准提道人逮住了,传说被压制在某处地方,又传说已经泯灭。若不是杨仙童提到你就是毕杨,估计没几个记得起他了。” “真傻!” “什么?” “毕杨真傻,我绝对不是毕杨,我才不会为了一个男人以死相搏。搏来说不定又是一个牛魔王,隔不了多久就想玩漂亮的狐妖了。” 马晏舒:“……” “马公子你看后面!” “嗖——” 杨小八卯足劲朝左路一跃,立时与马晏舒拉开了距离。 马晏舒得知被骗,紧追而上,吼道:“没有我的帮助,你一个人是逃不掉的。” 确实逃不掉,连马晏舒都跑不过,眨眼就让他给追上,还怎么逃得出天兵的追击,杨上八放弃了。 下意识地就想把肩膀从他身上挣脱,奈何纹丝不动。杨小八苦道:“何必呢,马公子,这不是小事。你想想,你我今日的情形,与当日孔毕二人有何不同?人家有感情,我们只不过是搭伙过了些日子,不值得的。” 马晏舒紧紧固住她乱动的身体,目呲欲裂地大吼:“不同,大为不同。你根本不是那十恶不赦之人,你张狂,但你率真;你虽贪小财,但并不贪婪;你不服天道,却从未去刻意破坏!你心无杂念,比起那满肚子坏水的神仙强多了! 以前的毕杨早已死透,天庭没有理由再捉你,没有理由!没有!他们怎敢蛮不讲理,我绝不会眼睁睁看……” “错!谁说没理由?” 董阎罗带着两大判官并数十小鬼,以坤阴伞遮日,从前方迎面而来。 第1章 .030 董阎罗带着两大判官并数十小鬼,以坤阴伞遮日,从前方迎面而来。 “董阎罗,你是来救我的吗?”杨小八欣喜道。 董阎罗一怔,两旁的判官嘴角直抽。 “是啊,你过来,我带你去地府躲藏。”董阎罗说道。 马晏舒不放手,杨小八挣扎两下瞬时便反应过来,真要是接我,何须带这么多手拿武器的鬼差。 “哈哈哈哈……”董阎罗狂笑不止:“哟,你变机灵了。我早知你不同凡响,竟不知你居然就是毕杨。毕杨啊,三十六天都无人堪比的美姬,艳丽盖世,转世过来的你不及她十之一呀。” “董阎罗,你到底是何意思?马公子哪有说错,我本就不是毕杨,没有做任何有违天道之事。你也说我不及她,我根本就不是她,何顾还要抓我?” 杨小八眼看快把她二人包围了,心急火燎。 董阎罗伸出手指,慢条思理地数着:卢县境内两个黑匪、陈家庄后山的几十条小妖、火焰山的大火。三条合一起,难道罪不够大? “董阎罗,我的命当初是因你才留下,你今日何苦又要毁我!”杨小八不傻,骇然猜到姓董的把她当肥猪养,养肥屠杀吃肉。换句话说,就是他想取自己的法器身体。 她现在扯这些旧交情,只是在为马晏舒拖延时间。 马晏舒此时只剩一个空壳立在这儿,真身没跑远,就在空壳假身之后。双手不停地捏啊捏,还要抽空捕捉杨小八说话的声音……手指翻飞,法印在小圆圈中绕起一朵又一朵的红莲。 “不是我要毁你,是你罪孽太深重。若你只是灭商大战的抵抗者,一切还好说。偏偏,你不是!” “啊?我他娘的还能是谁!”杨小八要哭了。 董阎罗一计狠眼射过来,只朝她一人传音道:“你与那孔宣在十万年前的人魔大战中,本就是叛徒,屠杀了我庭多少仙兵神将!还有脸哭?” 杨小八暴吼:“你信口雌黄,谁信啊!”真要是让他盖上这顶大帽,杨小八生不如死。人魔大战中的叛徒,绝非随口所说的魔女,那真是魔,魔族的魔!宁死也不担这恶名。 “哼!”董阎罗就知他不会信,这个秘密除了三清,就他一人知道。手一挥,命令属下:“上去给我拿下。记得先将她的魂魄从土地神像里取出,卸掉她的神位之后再下手。” “遵命,大王!” “董阎罗,我的命当初是因你才留下的,你为何现在又要毁了我!”杨小八的声音。 “我这是秉承天道,乖乖跟我走吧。若是听话,我会让你少点痛苦。”董阎罗毫不动容。 “啊?我他娘的还能是谁!”杨小八的哭腔。 众鬼发现不对,不再有顾忌一涌而上。近到身前一瞧果然是虚像,真身已经遁了。 董阎罗大怒:“给我继续追!” “厉害吧。”马晏舒邀功道:“以前我就是这样躲我母亲的。” 杨小八没说话,在想十万年前的人魔之战,不知到底该不该信。事情越弄越复杂,若真是那种大叛徒,三清没必要还留着她慢慢折磨。可是董阎罗本就当她是囊中之物,没必要还编故事骗她。 杨小八痛苦不堪,怎么修为提升,连脑子也好使了?想问题都想得透透的,还不如此前懵懵懂懂的好。 “马公子,我们现在怎么办?能去海里躲吗?” “好主意!” 马晏舒确实已无多少法力,杨小八也只是刚刚达到炼精化气的中期……他想到这里,突然发现她的八须扫帚变成了五根,另三根断得只剩接口处那么点。 杨小八瞅见他的眼神,骇然大惊:“怎么回事?” 马晏舒尚未回话,西海已到,两人纵身一跳,坠入海底。 氽美娘正在打坐,突然见两个不速之客将她布的结界冲开钻了进来。 “啊!是你?” “是你!” 杨小八和氽美娘异口同声。 马晏舒惊喜道,指着外面的结界问氽美娘:“你是从何处学来的秘法,竟然能隐密至此,我在外面竟毫无察觉。” 氽美娘尚不能辨别来者是善是恶,当然不会回答,她道:“可还是被仙君发现了呀,算不得隐密。” “天无绝人之路吧,谁能想到你将一根珊瑚炼成藏身的法宝空间。明洞府里藏着暗洞府,高招。”马晏由衷赞道。 “正好,借宝地躲两天。”杨小八不给氽美娘拒绝的机会。 氽美娘知道她的厉害,张口结舌连连点头:“随便借随便借,只要你不告诉莫小龙王。”嘴上先稳住,暗底里却在想招儿如何将她打发走。 三个人两方人马缩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你防着我们,我们防着你,还没完全适应……“嗖——” 漫天的符箓从天庭落下,有无数道穿入海里,其中一道便停留在氽美娘的洞府门口。当然是明的那处洞府,他们躲在暗洞府里,就能将外面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任何状况都不会漏掉。 马晏舒死死瞪着氽美娘,吓得她一时不敢伸去接符箓。“那个……要不这位仙君去接?” 马晏舒当然不客气,挥过来一看,脸色大变。杨小八和氽美娘都想伸头去瞧,转眼间就已被他毁了。 “这不会就是抓你们的悬赏符吧?”氽美娘一猜即中,刚杨土地自己说是借洞府躲来着。 下一息,她就被马晏舒掐住了命根——脊椎。 “仙…仙君,奴哪有本事拿赏。奴保证不出门,也不传信,求您先放了奴。” “可以,把所有香火全数拿出来。” 氽美娘心说倒了八辈子血霉,遇上扫帚精果然没好事。心不甘情不愿地从锦绣袋中挪出三盒有些年头的紫香丸。 解释道:“这是莫小龙王的,这些年我跟了不下十个小龙王,就他最肥,所有的全在这里了。” 马晏舒二话不说,将神识探进她的锦绣袋,一做二不休,看得入眼的全部扔了出来。 氽美娘和杨小八只听见地上咚咚咚不停有东西落下,前者快疯了,后者也快疯了。 杨小八忙不跌往自己的锦绣袋中捡,边捡边道:“看不出来,你才是大户!” “好歹留点,那全是我的卖身钱啊。你们也太混蛋了,连这种香火都抢,呜呜……” 杨小八苦笑,果真给她留了些。 氽美娘说着说着流起眼泪:“你们哪知道我们水妖的苦,漂亮的都被捉去献给龙王。日日关在那黑不隆咚的小屋子里,只要哪个虾兵蟹将立了功,我们就得去伺候,不管那玩意儿合不合适,他们只要是母的就上。受的那些非人折磨,你们地上的都尝过吗?呜呜呜……” 马晏舒大为烦躁,喝道:“不是没拿完吗!住口。” 杨小八都给吓一跳,竟不知马公子发起怒来这般骇人。 氽美娘马上停了哭,小肩膀一耸一耸,那仙君的眼睛瞪得她脑仁疼。 杨小八不想把主人家得罪狠了,安慰道:“地上的也一样吧,毕竟禽兽的种类都各不相同,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 氽美娘一滞,感激地笑笑:“还是只有女人才能体谅女人呐,呜呜!”哭出两声赶紧打住。 马晏舒眼神冷冷,对她说道:“你快渡劫了吧?” 氽美娘身子整个僵住,感到一股莫名寒气从她身后袭来,不是来自说话的仙君,而是来自那体谅女人的同类——杨小八。 失声大叫:“不要,杨土地,不要。我忍苦受罪数千年,等的就是这一刻。” “我也不想,可是偏偏遇到了你,你叫我怎么办。不取你妖丹,我就得死。” “不不不,取了你也不一定能活呀。”氽美娘大力争辩:“如果是天庭要缉拿你,你就算吃了我,也打不过的。你想想,好好想想。” 杨小八果真想了想,好像真的是,却听马晏舒又道:“不一定非要和天庭斗,吃了你的妖丹,她就能渡劫,离开这里,逃到异界。” “不要,求你们不要杀我。她渡什么劫,才中期而已,吃了也不够哇。”氽美娘垂死挣扎,哆哆嗦嗦地挪着身子朝内洞移。 杨小八痛苦埋头,此前担心渡劫之后去到妖界不知如何生存,还以为够得等呢,哪知马上就要走到那一步了,天啦…… 再抬起头来时,氽美娘已经被马晏舒定了身,动弹不得,正恶毒地盯着她。 她看向马晏舒,“怎么办?” 突然,外面又窜出一道金光,这次来的是金符。 “等等!” 马晏舒正准备去取,被杨小八喊住。她问:“前一道符箓说的是啥?” “就如我先前猜测的,天庭下令凡界人妖不分彼此,合力缉拿你。” “那你为何变了脸色。” 马晏舒边说边将禁制上的金符取下:“我没料到他们派的领兵大将竟然是显圣二郎真君杨戬。” 说着低头看向金符,又是一把火毁掉,怒道:“从现在起,我们就被死死困在这里哪也去不了。金符是西海龙王发来的,东海想必也是如此。” 也就是说,天上,地上,水中,包括地府,无一处可藏身。 “哇呜——”氽美娘绝望了,好倒霉呀。 第1章 .031 “哇呜——”氽美娘绝望了,好倒霉呀。 她哭她的,不影响杨小八和马晏舒思考。 杨戬是不好对付,他驾鹰纵犬,无往不利。光对付那白毛哮天犬就有得受,莫说还有他的神骑逆天鹰,那速度,估计只有青碧仙君才堪匹敌。 良久,杨小八问道:“牛魔王能帮我们吗?” “不能,我们一旦传音出去,立刻暴露。” “杨离杨仙童呢?青碧仙君呢?” 马晏皱眉:“天庭的都别指望了,估计杨仙童自身难保。天庭搞这么大的阵仗,肯定要从内部查起。毕竟正常情况下,你是不可能逃出天界的。” 既然如此,杨小八就歉意地看着氽美娘:“豚妖,今日可能真要对不起你了。” “你!你们……你们被天庭缉拿,绝非寻常之辈,一定能想到不吃我就能逃脱的办法。求你们了,求你们了!”氽美娘想磕头,但是磕不了,哭得稀里哗啦。 “我得走了。”马晏舒突然说道。 杨小八一惊,眼珠瞬间泛泪,旋即又努力地作出一个笑脸,轻轻点头:“对,你早该走了。小心。” “嗯。”马晏舒看着她,笑道:“我会的,你借我一撮头发,我帮你引开他们。这里……”他指着氽美娘:“你看着办,越早渡劫越好。你我二人如果有缘,自会再次相见。” “这样你会有危险。”杨小八方知刚刚误会他了。 “别担心,我罪不至死。”马晏舒想伸手替她捋开散下来的那缕发丝,却始终没敢这样做,心下有个声音在说:她……可是毕杨啊。 就算她是杨小八,马晏舒更不敢,怕惹得她哭。不管是毕杨还是小八,在他心里都已融成一个人,完美契合。与她相处的时间不久,却早已了解透彻,毕竟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或许,毕杨原本就是这个样子,而杨小八,原本也就是毕杨的样子。 顿一瞬,他接着道:“何况还可以拿董阎王去立功。那老东西,做了好大一个局,上面定饶不了他。” 马晏舒说完没见杨小八还有话交待,把所有她用得着的东西全都留下,然后便打算动身离开。 “等等!”氽美娘说道:“您这就走了?您这是由着她死啊。先不说吃不吃我的问题,渡劫时引起的雷震,我这空间再精巧也架不住雷轰呀。届时不就被发现了么?” 杨小八定定地站在原处,目视着马晏舒的脸,根本没听到氽美娘的话。她就是想看他,多看看他。他有多少香火,她心里最清楚,那点灵力又能支撑他跑多久啊…… 马晏舒凄凉一笑:“我若不离开,要不了一天,这里就会暴露。纵使下雷劫,天兵天将都不敢近身,杨戬也需万分小心,她总有一丝逃脱的机会。不过,你这豚妖心眼还不算坏,如果可以,我真不想让她吃你。” 氽美娘心道,您老讲的是废话,假慈悲,伪君子。 “为什么你不走一定会被发现?”杨小八知道他没有说谎。 “他们会去找我母亲,母子血脉相通,遁着脉气就能找到我。吾母脾气大,估计会拿捏一下,但始终会出手的。一天时间的空当,还是我乐观的估计。” 说完,没见有人再吱声,马晏舒硬起心肠头也不回地消失在禁制处。 “哎哟喂,奴家怎地这般倒霉,眼看就要渡劫成仙了。”氽美娘就差顿足捶胸,马晏舒一走,她就死而复生。 “别嚎了,认命吧,我也是。原想着就在阳间做个安逸的土地婆,逍遥自在,连神仙都不想做。如今,我却要渡劫赌命了。” 氽美娘做了好几千年妖,吃了多少妖丹,睡了多少丑的肥的美的俊的龙王虾将,对于命运这一说,深信不疑。总之,今日就是她的死期,只能重头开始了。 “喂,杨土地,你不会毁我魂魄吧?” 杨小八摇头,氽美娘以为她的意思是不会,哪知她说肯定会。 “为什么!你变态!” “强魂。我的魂魄需要散魂来加持,必须强化。” “天啦,我美娘真要绝于渡劫之前啊!”氽美娘扬天长嘶。 “是的,纵然我不吃你,你也有可能在雷劫时死掉,都一样。” 氽美娘怒道:“哪怕有九成可能死掉,我宁愿死在雷劫上,也不愿被你吃掉。换得是你,你也一样!” 杨小八翻拣着马晏舒留下的东西,像是在对氽美娘说,又像是自言自语:“你为什么不像我一样好好找一个好男人,花他的香火,用他的宝物,还能有他领着逃跑。非要胡乱找男人,现在好了,没男人来救你。” 氽美娘正待发作,竟发现杨小八在哭,讽刺道:“原来你也是有感情的人啊,我还以为你这连魂魄都吃的变态没有心肝呢。” “我……我不怕死在雷劫上,就怕对不起他的这份心。他那么努力的帮我,我如果不好好努力,就太不是东西了。” “你本来就不是东西。”氽美娘毫不客气。 “你知道吗?”杨小八也不恼一个将死之人,哽咽道: “原本我是被太上老君震在天庭里日日受刑的罪人,怎知突然有个小药童对我动了真心,不忍我受罪,将我偷偷放了出来,这才有了我今日。可是我受刑太多以致魂魄受损严重,心智也不齐跟个傻子似的,连前世的记忆都没有了。” 氽美娘不再多嘴,认真听着。 “所以我的魂魄唯在地府里才能聚出,这样我才能活下来。然后,小药童悄悄分出一丝分神也来地府陪伴我,足有五十多年。因为他的神力不够,所以分神也不够强大,他要长时间呆在地府,便也是傻的。我们两个傻子,傻傻的过了五十多年。” “继续……”氽美娘催道。临死前有故事听,也不错。 “是他救了我,好像他还喜欢我。可是没了记忆的我却发现一点也不喜欢他。是不是很不是东西?” 氽美娘认真点头:“我早说了你不是东西。” “不但不喜欢他……呜哇……”杨小八压抑着哭声:“好像还喜欢上了别人。” 氽美娘问道:“就是刚刚那位仙君吗?可是我觉得你现在一点也不傻啊。” “我本就不傻,那是自谦!懂吗?”杨小八哭过之后突然暴怒。 氽美娘忙劝:“动静小点,你这一动水泡就直鼓,弄得我脸难受。” “都是要死的人了,还管难不难受。” 半晌,谁也没说话。一个难受着,一个提心吊胆着。 氽美娘突然甩给杨小八一计眼钩,怪腔怪调地说道:“你想办法让那药童来救你,叫他送仙丹。挨不过雷劫之时,就吃上一粒,准能成。” 杨小八阴阴笑道:“我猜,你是想在死前‘舒服’一点!” 氽美娘没接这话,颓然道:“你果真不傻。” 杨上八懒懒瞪了她一眼,不想理她。 氽美娘又问:“你刚说了那么些,好像来阳间也没多长时日啊。敢问你修到炼精化气的中期,用了多少年?” “五六天。” “啥?” “我说五六天!” 氽美娘瞪着两个大眼珠子,半天反应不过来,“哈?” “真的,要不我怎会完全没准备,搞得措手不及。” “天啦,气煞我也。我修到炼精化气后期巅峰,花了整整三千四百二十八年零十一个月六天!你!五六天到中期?我呸!” “噗呲!”杨小八破涕微笑:“我俩脾气蛮像的。” “那你别吃我,我愿意做你小跟班,要不信你下个血禁吧。如果敢不听,直接死在肉渣。” “你又来?” “什么?” “你真以为我是傻子?一个被天庭缉拿的要犯,可能永远躲在这里吗?一旦放开你,说不定你就把我给杀了。毕竟你是三千年老妖。”杨小八瘪了瘪嘴角。 “嗨,我的意思是……”氽美娘用力的扭着身子:“你既然五六天就能到中期,想必失忆前定是极高极高极高的修为。不用非要吃我这后期巅峰的妖丹就能到达渡劫期。” 氽美娘媚眼直翻:“怎样,试试吗?” 杨小八拧拧眉:“无所谓。我只一个要求,要快!马仙君坚持不了多久。”氽美娘身上并没有多少戾气,又一直是靠“卖身”修炼,怪可怜的。杨小八又不是变态,如果不杀人就能达到目的,何苦要取人性命。 她表示无所谓,氽美娘却差点哭出来,半丝希望也好啊。赶紧告诉杨小八去内洞寻东西,那里藏了一瓶龙角仙夜,最适合修复快速进阶的魂魄了。 “杨土地,你有洗髓液吗?为保万一,你还是洗洗身上的灵根吧,我这样看去,都能看见你那灵根乱得慌。”氽美娘一心一意助她渡劫。 “还真有。牛魔王送的。” 氽美娘嘴角一抽:“你还真是有男人缘。” ........ 马晏舒并不知道杨小八被氽美娘说得改了主意,迟迟没见到有雷劫降下,他心焦不已。 三天四夜过去,没有见到母亲下凡来收拾他,只是被杨大将军的“爪牙”追得四处跑。杨小八的一撮头发,消耗得只剩两根。 此刻他一脸灰白,不晓得还能坚持几天。 第1章 .032 此刻他一脸灰白,不晓得还能坚持几天。 香丸大部份留给杨小八,他自己没余多少,早就吃光,现在用的是本命精气,用一点就少一点。再用下去,他在天庭修成的炼气化神,恐会跌落至炼精化气。逼不得已要在凡间修道,像常人那样飞升,才能入得天庭…… 王母娘娘拿着自己那柄小仙境看了一眼,说道:“又是一个情种,随他娘。” 王母身后的小仙仆急得莫可奈何:“王母,小晏晏快不行了啊。” 王母眼一挑:“这都多大了,还叫小晏晏。罢了,去通知马招弟吧。” “诺!” 扫把星马招弟听说儿子被杨戬紧追不放,弄得命在旦夕,那怒火差点烧掉半边天。 “杨三眼,老娘不给你母血寻他,你是如何寻到的?若是伤着了我家宝贝疙瘩,非得把你三只眼全挖掉,让你改名杨三洞!” 吼完,马星君着仙仆沏了一碗滚烫的清心明魂茶。操起扫帚,急急忙忙下凡去,忙完这事儿,正好回来喝茶泄火。 杨戬只见天下一道乌云罩下,心说不好,果然就见马招弟扛着赤色扫帚杀下来了。 刚一到,奔袭中追击马晏舒的哮天犬就崴了一只脚,挣扎两下停住自个儿在治伤。而马晏舒,再次溜掉了。 “马星君,你待作何?” “作何?你要追死我儿子吗?” “你儿子助纣为虐,乃是你为母不慈,本神……” “休得胡言!纣?纣在哪?纣不是早被你们弄死了吗?为虐,谁在作虐?你告诉我!现在、此刻、当下、到底是谁在为虐!”马星君逻辑分明,喷得二郎神哑口无言。 马晏舒时不时透出来的诡辩技能,看来正是遗传其母。 二郎真君本就又累又饿,连香火都没功夫吃,趁她骂架,赶紧塞了一把进去。可是扫把星在此,吃个香火也不顺当,一大把有一半从嘴角漏了下去。 下面的莫浚子正抬头看稀奇,见到有东西落下,一个巨龙摆尾,全数捞进怀里。“啊哈,白捡的。”喜得跟那啥一样。 “问你呢,回话!我看呐,就是你们几个在人间为虐,弄得人间鸡飞狗跳。”马星君直接一根须子甩过去,钩住杨戬就要往天上拖。 突然,西海方向平地一声惊雷。 杨戬大惊:“何方妖怪在渡劫?”意外之意,千万别是那扫帚精。 从太上老君察觉到她进入炼精化气显现,到渡劫,短短七天时间而已……那妖孽!就妖孽!绝对是不能放过的。若是让她渡劫跑掉,无异于放虎归山,谁知道后面会有怎样的后患。 “渡劫有啥奇怪,你说,到底跟不跟我回去?”马星君卯足了劲儿拽他。 杨戬好不恼怒,想必黑云都聚了有好一会儿,正好赶上扫帚星下凡,黑云重黑云,竟让他忽视掉。 气道:“马星君,你非逼得我请太上老君令?本神公务在身,休得蛮缠!”杨戬说罢,直朝那雷劫之地飞去。 马星君一头银发,荆钗布裙,肩扛扫帚,犹如一位朴实无华的麻利农妇,紧追不放。 “噗——”马晏舒精气亏损,以致喷出精血。 他看见二郎神飞西海,顽强地也挣扎着跟过去。 “母亲?”马晏舒眼前的景物都重了影,“噗!”又是一口鲜血。 “我儿!”马星君心痛难捺,杨戬也不管了,没了命朝儿子飞来。 而这厢,氽美娘已经被杨小八下了血禁,渡劫,渡小八一人即可。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放在妖界,亦是如此。 氽美娘现出巨大的本体,任新“主人”杨小八坐在背上。 马晏舒赠的法衣,让杨小八放大数倍,严丝合缝地把主仆俩罩在里面。 雷劫嚓嚓,由慢到快,打在法衣上,尺起一层又一层的怒涛。 马晏舒欣慰地笑了,“哈哈哈哈。”也不管血从嘴边溢出,有了豚妖,她去异界也多了一重保障。果然……果然如她当初黑他法衣时所说,真的替她防了雷劫。 “儿子,你傻笑啥。我问你,那法衣怎地那般眼熟,莫不是我给你炼制的那件?” “儿子,说话。” “儿……” “母亲,帮我,帮我看住她,助她逃,助她逃。” “少说点话,我帮你,帮你还不成吗?” 儿子听得母同意,白眼一翻睡死过去。马星君咬牙切齿,将儿捆在身上,几步就瞪到杨戬身边,眼似飞刀,直往他身上戳。 “你又待如何?”二郎神快疯了。 “你干啥我就干啥,助你捉妖孽,不行啊?”马星君是铁了心收拾二郎神。 杨戬二话不说,直接放出逆天鹰来对付她。 大鹰翅膀展开,本欲把马招弟包在里面,还没待包全,自个儿的羽毛就唰唰往下落。有一片恰好盖在陈家庄的土地庙上,给庙作了房顶,于是,村庙显得好不气派非凡。 逆天鹰心疼,赶紧合拢翅膀,恶狠狠地瞪马招弟。它暗怪自己思虑不周,这时恰巧到该脱毛的时候,让扫把星一霉,竟差点脱成了秃子。 马星君收拾完逆天鹰,杨戬已经奔到杨小八的雷劫处去了。 氽美娘变成本体后无法说话,但她可以传音,可惜杨小八根本听不懂,只听到:“呜——咝——咝——呜——” “你是不是傻,我给你下了血禁,你想啥我就知道,何必传音。” 氽美娘羞得就差钻海沟:不早说,我又不知道你脑中的想法,害得我白费一阵力气。 氽美娘在脑中思考,杨小八传音过去。她二人就杨戬“欲行不轨”,破坏雷劫之举进行了深入全面的探讨。在多方研究之后,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那就是,只要杨戬披着抗雷的法衣过来捉她们,二人除了乖乖就擒,别无二路。 所以,现在所有的希望,全都落在“帮忙”的马晏舒之母的身上。 氽美娘:你未来婆婆不错。你真会选人,杨小药童不是自由身吧? 杨小八:闭嘴。 氽美娘:若是可以,好想嫁给小药童。反正是你不要的。 杨小八:闭嘴! “大将军,小心啊。”马星君高喊着“帮忙”来了。 杨戬好不容易顶着法衣走了三步,又给拉回原位。万般无奈之下,放出哮天犬,让它去咬杨小八。 氽美娘脑里想:且看我如何勾引它。 怎么勾引的杨小八不知道,只看见哮天犬傻愣住不动,不一会儿转头朝主人狂吠。 杨戬怒斥爱犬:“听命就是,问这么多干嘛。只要跟毕杨魔女在一起的,统统是天庭叛逆。” 氽美娘凄苦:我只是为了保命啊。 马星君当即接口:“她哪里叛了?你们还不兴让人家改邪归正啦?你自己睁开你那三只毒眼看清楚,她哪一点像魔女。魔族是魔族,华夏是华夏,谁允许你给她乱盖罪名。” “轰嚓嚓——”雷劫骤地加快,一根一根的三色闪电清晰可见。 杨小八的法衣崩不住破了一个洞,氽美娘一个抽搐,痛得欲.仙.欲.死,好不酸爽。 “缩小,赶紧缩小!”杨小八迅速将波洞处折起来。 氽美娘的本体原就如鲸王一般大,怎么缩也缩不小,告诉杨小八:就这样吧,雷劫是躲不过的,她早有心里准备,咬碎满口豚牙也要抗住。 “美娘,你好样的。”杨小八这时候绝不会吝啬夸奖,只要自己不痛就成。 你才知道?“呜呜咝咝——”得意之下又发出怪音。 雷劫增粗,哮天犬越发不敢过去。 马星君扯着喉咙大笑:“你看,连狗都看不过眼。大将军你说你图什么?” “快躲开!”马星君眼见雷炸到了脚边,借势将二郎又拖远了些。 杨戬无法,只得去搬救兵,他不是打不过马招弟,而是因他有各种旧疾。马招弟的霉气无孔不入,扫把星本属天道的必然存在,被她故意施放的霉气引得旧疾复发,除了自认倒霉,没有好招儿。 连玉帝都要让她三分,我杨戬让她一让又何妨。 照此情形,杨小八和氽美娘应该能顺利渡劫,就只盼望着不要飞升到天庭就行。 真是讽刺,以前是巴望着能像青碧仙君那样直升天庭,到达圣境四天,不用再受修真界的历练之苦。而现在,竟是要反着来。 杨小八看着马星君一面与杨大将军周旋,一面偷空施法给儿子疗伤……受不住,无声的泪水混着海水狂流不止,都是咸的,就似整个西海都是她的泪。 特别是看到奄奄一息的马晏舒,她心被揪得疼得死去活来。 雷劫进行到尾声,闪电震雷如爆雨般落下,每根都如铁桶粗,氽美娘已是皮开肉绽,愣是没有吭一声。 氽美娘:我吭你们能听见吗!能听见吗?哎哟,痛死我了,痛死我了,要命啊。 第2章 .001卷二:修真篇 氽美娘:我吭你们能听见吗!能听见吗?哎哟,痛死我了,痛死我了,要命啊。 别了,凡间;别了,华夏;别了,我的恩人;别了,我的…… “二郎真君,微臣来也。” 杨小八望着马晏舒方向,盯着雷劫的落点,倒数升天的时间,同时也在为自己的“正神”之旅作最后的感慨。 哪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二郎神忙道:“姜……赵丞相,你来得正是时候,快快劝劝你家夫人。” 马招弟的眼睛里瞬间灌满泪光,直直地盯着赵普(姜子牙);昏睡中的马晏舒被母亲修复身体之后,恰好也醒了过来。 一家三口,终于团聚。 赵普一使眼色,杨戬会意,他身上的扫把星霉气渐消渐灭,马星君已经无暇顾忌他。二郎神好似重新活过来一般,生龙活虎地重新披上战袍,抓“魔妖”去也。 “顶住!美娘,成败在此一举。”杨小八如临大敌。下一刻,“咝呜——”氽美娘整个被翻起,杨小八头朝下栽进海中。 杨戬的三尖两刃刀,直捣得浪涛冲天,雷打在刃上弹向嗖嗖嗖弹向杨小八,击得她毫无抵抗连连溃败。 电闪雷鸣,海面翻滚,海怪海兽海妖,乌泱泱一大片朝远处奔袭而去。本以为已到最后关头,却让西海众妖觉得“好戏”才刚开始。 要不然,怎地刚刚还能好好的守在远处观看人家渡劫,转眼间就变天了。 “毕杨,今日我要缉拿你归天,你可服!你亦可不回话沉默以待,但你说的每个字,都将上呈天庭定罪。”杨戬并不想说这废话,可按着天条规则,他非说不可。 就等着她大喊不服,好马上痛下杀手,玉帝都不消管这桩事。 “小八!”马晏舒想过去,却无能为力,一急之下泪眼婆娑。 马招弟一惊,赶紧将把黏在姜子牙脸的目光收回。只见,杨小八的魂魄被杨戬活生生扯出,已有一半离开了身体。雷劫赤.祼.裸地打在她魂魄之上,饶是马招弟平日嚣张跋扈惯了,也不禁头皮发麻。 “那该有多痛啊!”她说道。 “母亲,你答应过我的。”马晏舒长这么大,从未像今天这般无助过。觉得自己好渺小,好无能。想保护一个凡间小小土地神,都是不能。这个土地神还是他动了感情的,为什么! 披着赵普身份的姜子牙开口说道:“招弟,别为无关之人犯天规。难道你忘记此前毕杨和孔宣是如何残杀我方军队?” “夫君,我……我……答应过我们的儿子。”马星君并没有怪姜子牙只叫她名字,而非夫人。 “我们的儿子?”姜子牙讶异不已。 马晏舒嘴里已经没有血了,可他却觉得满嘴都是苦血,苦得咯喉咙。 “是呀。我们的儿子,上天庭后才发现怀上了。”马招弟双眼神彩飞扬,任何观到这一幕之人,无不感受到她发自心底的,压抑许久的喜意。 “就是他?你叫什么?”姜子牙问道,尽力想作出亲近的样子。 马晏舒没看姜子牙,心里清楚得很,正因为清楚,他才痛苦。好想大声说:母亲,姜尚骗你的,我前几天才去见过他,他早知道有个儿子。他是在拖延时间啊,给杨戬灭掉本已转世的毕杨腾时间。 可是马晏舒不敢说,从小到大,母亲显出这种害羞女人才有的温态,他还是首次看见……实不忍破坏母亲的美梦。 姜子牙的确对马招弟厌恶之极,连为他生的亲生子也懒得浪费感情。见马晏舒不理会,他也不强求,立刻将目光转到看他看得痴迷的马招弟身上。 “夫人,你带着孩子回去吧。” 罢了。马晏舒趁姜子牙费心费力使用美男计,而母亲彻彻底底沦陷之时,脱离母亲的保护,冲向杨戬。 “你还是不回去吗?你的功德早就修圆满。为何……啊,儿,我的儿!” 马星君连人带帚整个向杨戬扑去,杨小八的魂魄本已只差最后一丝就脱出,就靠马晏舒那一冲。紧接着,又多亏马星君这一扑……没待全拉出,还有行动力的氽美娘立即跑过来将魂魄重新灌入杨小八的身体。 这些事情杨小八完全不知,她陷入了深睡状态。 “小八!” 马晏舒颤抖着欲过来抱她,杨戬眼看大功告成,怎能让他母子俩给毁了。须臾间,三尖两刃刀横空而出,直插杨小八脑门而去。 氽美娘闭上眼睛,杨小八一死,她也必死无疑,血禁,本就是把命给了主人。 “儿啊——”一声令人心碎的惨叫,马星君发起狂,一把将张口欲说话的姜子牙推入海中。 幸好八百天兵天将正好汇拢,把姜子牙给捞起。 而马星君的扫帚已经与二郎神的三尖两刃刀缠斗在一起,她今日为了儿子,纵使戮神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也不管,非得收拾二郎神不可。 姜子牙眼看杨戬在扫把星的霉气熏染之下蜷起腰痛苦不堪,忙大叫:“夫人,看看我们的孩子吧。”难得地口称夫人。 这一句果然奏效,马星君赶紧过去抱儿子,突然又失声大呼:“儿子,你掉阶啦!” 马晏舒当然知道自己掉了阶,如今他已经回不到天庭。这一切,都拜姜子牙所赐。 姜子牙被他看到莫名心惊:“孩子,你是怪我?我是你的父亲!” “儿,快吃,仙丹,赶紧吃。”马星君现在眼里只有儿子,夫君滚一边去。 氽美娘化出人形,朝马晏舒大哭:“仙君,雷劫完了,主人最后关头魂魄不全,没能离开,没能离开!”她没能逃出凡界啊。 马晏舒看着浑身上下没一处好肉的氽美娘,还有晕死过去的杨小八,心下大恸。 杨戬搂着腰倒是大松一口气,只要没走就好,慢慢来。姜子牙这大杀器都带来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马晏舒,你食言,走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马晏舒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喝斥他,却不知那人在哪。 “别乱寻,我的神识在你衣袖的莲花处。” “杨仙童?” “儿子,你说什么?赶紧把药吃了。”马星君递过来一粒红色药丸。 马晏舒嘴一张,一粒仙丹滑入喉咙。滑入那一刻,好似仙丹上混有其他东西,但是谁也没注意。 刹时,天上又开始聚积乌云。 氽美娘惊叫:“仙君,您您您这是要渡劫么?借个光!” 说着马上变成本体,把杨小八继续托在背上。那小短鳍费力地把破破烂烂的法衣给杨小八盖住,只为让她免受雷劫之苦。 “荒谬!”杨戬怒道:“人升仙,何需雷劫。” 可是,越来越暗的天,越积越厚的云层,分明就是有人渡劫。 马晏舒也很疑惑,杨离悄声向他传音:“是我冒险动的手脚。” “你……你冒的每次险,都让人胆颤心惊。还能好好活到现在,马某佩服。” 在如此伤感的情绪之下,还能开玩笑,马晏舒自己也想不到,或许是受杨小八影响太深吧。 “这劫,好像是真的冲着儿子你来的。”马星君丈量一下距离愈发肯定,吃惊不已。正色道:“儿子,你到底做了什么?怎么会有雷劫?” 马晏舒除了摇头,还能说什么。总不能是说天庭药君的药童在做手脚。 这次的雷明显不同上一次,快速聚拢,又快速落下,头一波就如水桶粗。马晏舒一开始还没在意,当他真的被雷打得一个趔趄之后才大惊失色。 “真冲我来的?不会吧,怎么可能?” 杨离必须马上离开,离开之前,他在氽美娘尾鳍上布下一道法令。他的这个动作,同样没被谁发现。 杨戬手忙脚乱,因为那雷劫也打在豚妖和杨小八身上,这种人与妖一同受劫的情形,他闻所未闻。 “休得阻挡我儿升天!看须——”这一次,不管姜子牙如何说,马星君都不为所动。她已看出儿子不喜欢父亲,而父亲亦对儿子并无感情。伤心归伤心,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反正,在天庭一个人早就伤心够了,不怕再来几个五年。 ........ 当杨小八再醒来时,发现自己一个人躺在一架小木床上,没有马晏舒,也没有马星君,更没有二郎神,连氽美娘也不知去哪了。此地空气清新无比,自带着丝丝沁人心脾的灵意。 房顶盖的是谷草,墙壁是泥筑,床边案头摆着一只黑糊糊的糙碗,闻着有鸡汤的余味。 “修士你醒了?”木门外突然钻出一个娇俏小妇人,衣着寒酸也不掩其芳华,她正惊喜地看着杨小八。转头又朝外大吼:“氽修士,里面的修士醒了。” 氽美娘像阵风,一刮就进来了。“哎哟喂,你终于醒啦。” “发生了何事?我们这是在哪里?马晏舒呢?” 俏妇人识相地退出去,还轻轻俏上门,留空间给她二人谈私密话。 “主人。”氽美娘附耳说道:“我们渡劫成功了,这是修真界。” “你还是叫我姐姐吧。”杨小八说完这句,好半天不知说啥,脑子嗡嗡嗡地乱响。 第2章 .002 “你想问什么就问,事情太多,我都不知从哪讲起?”氽美娘说道。 “我晕了多久?” “一个月零两天。你仅胸中有一团火热着,神识和魂魄我都瞧不见。不过,好像这里的人都没有魂魄。估计突破至元婴可以夺舍之后才会有吧。”氽美娘作了许多修真功课,比杨小八了解多一点。 她怎么一直没提马晏舒呢?杨小八揉着酸胀的太阳穴,自觉承受力还是有的,说道:“我告诉你怎么讲,从渡劫之前讲起……” 氽美娘没听,却先介绍起她们所处的修真.世界——辰黄大陆。 这一月氽美娘也没闲着,四处打听。得知她们所在的小村子名叫杨柳村,去最近的集市要走上一天,离最近的修真门派毗罗宗,也得走上三个月,可谓是相当闭塞。村子里五十年来,仅一个拥有灵根的男孩被毗罗宗选上离开村子,村人很是自豪,对修真人士也非常敬重。 氽美娘从凡间带来的那些香火全都成了废物,这里通用的货币是银子和灵石。换句话说,和凡间一样,只是将香火换成了灵石。氽美娘和杨小八成功渡劫,魂魄在华夏凡间消失,落入之地就是杨柳村。 她一直是清醒状态,而主人杨小八则是昏睡状态。村人在后山发现她们的时候,二人都是赤身裸.体。好在语言相通,氽美娘又懂些生存之道,大喊她们让贼人抢了,又使出徒手碎石的小把戏震慑那不轨之徒,来了个先礼后兵。见这驾势,哪还有人意图不轨,她们立时被村人当成令人艳羡的修士迎进村子。 有村民问她,是不是被其他修士抢了灵石和法衣? 氽美娘旋即明白:他们来到了修真界。后面的故事就好编了,村子如此闭塞,随便说个小宗派名字他们也不知道。 村人好吃好喝管着杨小八,辟谷两千年的氽美娘竟也必须日日食用五谷杂粮才能裹腹,更何况本就没断过肉饭的主人。 “美娘,你是说我睡这一个月,天天都有吃东西?” 氽美娘无奈点头:“你闭着眼睛吃,闭着眼睛睡,还能闭着眼睛拉屎拉尿,就是不能闭着眼睛说话。” “辛苦你了。”杨小八顿时尴尬。 “不用感谢我,感谢沈玉环吧,就是刚刚叫我那女子。她夫君便是村里五十年一出的灵根修士,三年前去了毗罗宗再没来过家信。她尽心尽力服伺我们,估计就是想让咱带她找男人。” 杨小八听氽美娘把“姐姐”交给凡人照顾,还说得振振有词,就问她:“你忙什么去了?” “在河里找灵石。告诉你,我在这里居然也可以变成本体,还能自己控制大小,太让人意外了。对了,我闻得出灵石的味儿。”氽美娘说着摸出一把五颜六色的碎石头:“这个就是灵石,只是没有品级,仅带有那么一丢丢稀薄的灵气。” “其他的呢?你在凡间的那些修为,还有吗?” 氽美娘肩膀立时垮下来:“没有,除了力气大于常人,什么也没有了,得重新开始。” “所以,我们当务之急是找灵石修炼?对了,锦绣袋还在吗?”杨小八问。 氽美娘摇头:“也没了。” “噫?怎么我的还在!”杨小八闷头数着,“马……马公子的乾坤罗盘也在;丹药没有,全都在渡劫前吃光了。啊,我的扫帚也乖乖地躺在里面,是谁放它进去的?难道是它自个儿钻进去的不成?” 看杨小八清点家当,氽美娘都快激动得哭出声来:天无绝人之路啊。 “土地神像也在……这是啥?”杨小八掏出一块刻有符文的黄玉。 氽美娘抢过来一看:“这是啥东西?莫不是他送你的定情信物?中间这坨黑的是什么?” 杨小八一伸手,严厉地看着她,氽美娘赶紧笑着放上去。 “以后,我的东西你不准乱动。这是我的习惯,不是针对谁,记住了吗?” 氽美娘瘪瘪嘴:“知道啦。” 杨小八仔细琢磨上面的符文,看着看着居然猜出了上面的意思:偷君贵气,还君衰气。 是么??不会吧!好像真的是这八个字……杨小八啼笑皆非,哪是什么符文,这就是刚学会写字儿的人,歪歪扭扭尽全力写上去的诅咒语啊。 这诅咒,简单粗暴,干脆利落! 呃,杨小八紧紧把黄玉捏在手心,又发现棱边有四个小字:赠儿晏舒。 立时眼眶一热,脑中浮现起那位白发荆钗看似蛮不讲理,实则善良至极的母亲。 可能马星君没想到,这件亲手做来送儿子的防身宝贝,已被宝贝儿子送给了她。杨小八情绪不受控制,热泪一行一行顺颊而下。 氽美娘见她流泪,也跟着难过,“姐姐,现在我把马仙君的事情告诉你吧。” “你说,我听着。”杨小八拭掉眼泪倚在床栏边,满腹酸楚。 “他比我们还早消失,我以为他是升天去了天庭。可是他母亲突然痛苦大吼,说儿子不见了,肯定地说她儿子在华夏消失了。因为马星君的母子血环缺掉一角,已经感觉不到马晏舒的气息。” “你的意思是……他死了?”杨小八声音发抖。 氽美娘赶紧摇头:“没死,不可能死。当时二郎神也吓得够呛,他坚定地说马仙君可能是因与毕杨魔女一起渡动,出现了意外,天道识别不出他的魂魄,定是去了其他界。” “哪方世界?”杨小八翻身坐起,若是听到说是辰黄大陆,立即就要出去寻找的样子。 “不知道,他们怎么可能晓得,哪怕是二郎神也不能。总之,马仙君定然没死,就在这三十六重天之中。”氽美娘见杨小八显现绝望神色,痛苦地安慰道:“姐姐,就算他升天失败,人也是不会消失的。就算他肉身死,魂魄也还存在的。无论哪种可能,你都有可能与他相见。姐姐,你振作一些吧。”说完,氽美娘也滑出一行清泪。 “但愿如此,他是受我连累了。”杨小八心里好似乎要撕开。 “唉,当日实在是太诡异,我们的雷劫本就没了,突然又重新冒出来一个。明明像是渡的马仙君,可他又不需要渡劫。就算是他渡劫,也没我俩的事,可是最后偏偏三个人都渡出华夏。” 杨小八什么意见也发表不了,她当时什么也不知道啊。 坚强如她,当即就作下决定:修真,修仙,修到天庭去。修出大名声,总能打听到他的消息。 既然她和氽美娘都没失忆,马晏舒一定也不会。 “姐姐,若是有一天真能修到天庭附近的世界去,以你这通缉之身是很危险的,咱们都需要换名字,想好换啥没?” 杨小八没作思考:“我就叫杨晏舒吧。” ........ 几乎同一时间,紫耀大陆的马晏舒站在紫洛宗敞开的选士大会前,朝第七个报名案台走去。 高声说道:“在下马毕杨,沧州人士,这是我的报名费。” 紫洛宗弟子接下他的十块下品灵石,记下他的名字,又递给他一块黑色绢布。这时,弟子发现他满手都是血淋淋的伤口,多嘴问一句:“杀妖兽赚的?”指报名费。 马晏舒笑笑:“这伤不是。”是杀人伤的。 弟子好奇,也不管排在马晏舒后面的人是如何着急:“那你这伤是自己生出来的不成?” 马晏舒据实回答:“有人仗着修为高收了我的兽皮却不想给灵石,打斗时弄伤的。” 弟子眼神一亮:“不错啊。”摸出一张名贴给他:“我叫周元,是剑门的内门弟子,你若是过不了初选,就拿着这个来找我。” 马晏舒心下感激:“多谢周师兄关照。”他唤人师兄,看来对进入紫洛宗相当有信心。 报完名离紫洛宗选拔还有两日,马晏舒知道报名费只是第一道关卡,过初试时是另一道,初试之后还有更多地方需要花灵石。趁着有富余时间,他只在附近蹲着休息半会儿,让疲惫的身体稍作休憩,又进林子猎兽去。 他不会认命,他也不傻,怀疑自己被杨药童阴了。 但这怀疑只占八成,另两成基于杨小八。因为毕杨的身世太复杂,既是神族又是精怪,还是人。渡劫时出现意外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就算杨离不问他是否愿意就利用他,为了杨小八他也认了。 挚善如他,不愿把人想得太坏。哪怕杨离很有可能已视他如情敌。 人家马晏舒已在自己的修真界开始规划人生,杨小八和氽美娘还在杨柳村打转。 “美美,你别去河里捞碎石头,那值不了几个钱,咱们得赶紧动身去毗罗宗。宗门附近定有灵脉灵河,那里可比这穷山沟强。”杨小八说道。 第2章 .003 氽美娘已经改名杨美美,这名儿她很喜欢,随时随地天天都要美美的。 “姐姐,路费不够哇,这破地方跟凡间一样,走官道要收养路费,入城还有入城费。沈玉环家穷得叮当响,有眼睛的都能看见。你既然急着走,要不我们带点干粮先去一个人多的城镇,我干干老本行赚路费?” 杨小八不懂了:“你是当真喜欢这行,还是为我?” 杨美美叹气:“我生来就是西海最美的一条海豚,能利用的也只有自己的身体。若不是我醒事早,哪能修到三千多岁?现在咱们这境况与我当年没修成人形时一样,我只能想到这个。你问我喜不喜欢,当然不喜欢,谁不想只跟一个喜欢自己的男人睡?” 杨小八摇头:“那不一定。” “嘿?”杨美美很受伤。 杨小八赶紧解释:“我不是说你,而说某些妖。既然你不喜欢那东西,咱就不去,另想他法。” 说着看看自己的锦绣袋,目前能利用这袋子啊:“不卖人肉卖兽肉。我俩力气大,我的扫帚虽只有五根须,却还是有点法力。抓一山的野兽拿到饭馆去换银子,边走边卖,一路卖到毗罗宗去。” “你的锦绣袋有多大?”杨美美又问:“你的扫帚能御飞吗?” “扫帚从来不会飞,它很有个性,只抓妖和扫地。” 杨美美无语,突然,她被扔进一个黄昏色的神秘地方,吓得大叫。 杨小八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噫,真的能把你这个活人装进去呢,又是一个意外收获。你不是想问我的锦绣袋有多大吗?自己看吧。” 杨美美再次无语,脑中大啐:我是你的奴宠,当然可以进来。你开始不懂就敢把我放进去,心也太坏了吧,不怕我死在里面么? 杨小八:“这不没事嘛,赶紧欣赏,我马上要放你出来。” 杨美美一眼能望到头,感到很意外,以她炼精化气渡劫巅峰,怎么才这点大,跟杨柳村后面那片山差不多。而自己渡劫之前,锦绣袋足足是这五倍之广。 “辛辛苦苦几千年,一朝回到修炼前。”杨美美说道:“我还嫌弃你的小,结果自己连锦绣袋都没有。” 杨小八看了一眼:“这么大块地盘,你还嫌小?要那么大做甚,别费话了赶紧叫上沈玉环,出发。” 沈玉环盼星星盼月亮,盼的就是这一天。赶紧转身去向公婆禀报,然后收拾细软。 他公婆扭扭捏捏,在杨小八和杨美美这两个修士面前不好不答应,至于钱财当然是能不给就不给。 婆婆说:“玉环啊,见了相公就早早回来,家里这些田地没了你不行。你可不能学毗罗宗山下那些守夫女,守在那里一月也就见一次,自己还要寻工糊口,哪有在家种田强。” 杨美美:哪有在家守活寡强。 公公说:“玉环啊,前年你相公来信说他已是筑基,辟谷了。银子呢,他也需不着,咱也不用带。你就带点你婆婆缝的千层底鞋和亵衣去,炼功费鞋。” 杨美美:你就这样空手走吧。 沈玉环哭着与公婆道别,言道一定早早回来,看一眼相公就好。走了老远,又跑回去再次跟公婆嘱咐冬日别凉着,少缝点衣裳别伤了眼睛。 杨美美嚼着草根无语望天,看得杨小八一怔,她又想起马晏舒。那日在积雷山,二人算计牛魔王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百无聊奈地嚼草根。 思念如潮,被她的意志顽强地阻挡住,稍不留神就会泄洪。 ........ 三个妙龄女子深一脚浅一脚往林中走,杨小八又要去抓野兽。她现在差不多又回到从地府刚到阳间的时候,能用的只有扫帚和本体力量,法力尽失。 “你俩爬树上去,小心点。” 说着,杨小八借扫帚须东跃西跃瞬间没影。 沈玉环喜道:“你姐姐好厉害。” 杨美美心塞:我以前更厉害。 “呜嗷——” “狼!”沈玉环吓得抱住杨美美,尽管听声音很远,身子仍禁不住发抖。 “呜嗷——嗷——” 杨美美大喜:“是狼群。” 狼吼声瞬间消失,像是被人突然掐断了喉咙。 过了约摸一个时辰,再没有任何响动,杨美美打起瞌睡,就沈玉环害怕睡着掉下去,强撑着眼皮。 “喂,下来。”杨小八回来了,发髻有些乱,衣衫有些脏,手上也有点血口子,但还算不上狼狈。 杨美美一个激灵:“这么快就回来啦,为啥不多抓点?” 杨小八摊摊手:“这样的小山能有多少猛兽?狼虎豹蟒我各留了一公一母,总不能抓灭种吧。赶紧下来,晚上要赶到另一座山。” 就这样,三人在一月后来到一座大城池,因为没钱进不了城,就准备在城外开卖。 这一月下来都没凑齐半锦绣袋毛皮,看来抓兽卖钱的生意也不是那么好做。肉在半道上便宜处理给饭店,这片地方也忒穷,一家像样的馆子也就收个一两头,还怕肉卖不完,往死里压价。 当然也遇到不少地痞恶霸,杨小八手上沾满了人血。沈玉环初使快被吓傻,当杨小八说她相公兴许杀得更多,杀的还全是修士时,她马上就不怕了。 合着旁人杀人让她恶心,她相公就不会了。 杨小八总觉得沈玉环是玉面狐狸和铁扇公主的合体,以男人为天又低到尘埃里。 “嚯!你这些都是准备卖的?”有人上来搭话。 “对。您老看着给价吧,量大从优。”杨美美赶紧吆喝。 陆陆续续有人围上来,讨价还价的很快就卖光。刚销完,就有好心人过来提醒她们:便宜了,便宜了三倍不止。 杨小八摸着手上的十五两银子,心说这也是没办法。她在凡间的跋扈劲儿早就没有了,人生地不熟地的方,所有尖刺都得收起来。 大城居不易,歇夜钱一晚都要一两银子,更何况吃。 杨美美和杨小八吃兽肉吃了一整月,现在闻到就想吐。沈玉环一没出钱二没出力,有的吃就不错,当然不会嫌弃。如今进城后想吃肉都不行,人家不许点明火。 如此人不人鬼不鬼的挨了两个月,快到毗罗宗时才有余钱买马,但已经需不着。 杨小八望着那耸入云宵的高山峻岭,就好似望着与马晏舒重逢的大道入口。“美美,来晚了,我们错过了毗罗宗的招士大会。” 杨美美道:“不怕,反正咱们也没有灵石交报名费,等明年吧。” 杨小八白了她一眼:“我们可以向沈玉环的相公借呀。她不是要送信上山吗?顺便提一下我们不就行了。” 沈玉环赶紧表态:“对,我相公被选上时查出有三种灵根,现在已是筑基,肯定月例不低,二位的报名费应该有。” 杨小八就知道软妹子不会拒绝:“那你把写好的信交上去,看人家怎么说,他何时能下来?” 杨美美道:“有灵石还能让人家破例录取我们不成?这一路咱也打听够了,一年只有一次,平常是不开宗门放外人进去的。” 正说着,三人来到山下的“守夫女活寡妇村”,各种棚子搭得乱七八糟。清一色的妇人,有老有少,正好奇地看着她们。 “又来了三个。” “都是如花似玉呢,可怜啊。” 两个老妪拿针戳着鞋底一脸的同情。 杨小八就奇了怪了,她们怎么都爱做鞋子呀,难道修炼很费鞋吗?想到这里低头看自己,她们三个都穿着三双烂鞋,杨美美的都露出大脚姆趾。 “喂,你们三个还傻站着干啥?赶紧搭窝吧,马上要雨了。”一个好心妇人提醒道。 另一个年纪小些的妇人解释道:“每天酉时青衣真人会施法降雨,要下足足一刻钟。” “青衣真人是谁?”杨美美问。 “青衣真人你都不知道?”众妇人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 “他是毗罗宗的少宗主,才两百二十岁就是元婴初期,修的是寒天之水。这每天傍晚只要有日,他便会迎空修炼。” 杨小八不懂,沈玉环低声解释:“真人是以水灵根修炼。” 杨美美下意识便问道:“什么灵根最好?” 妇人们更是齐齐翻来一个白眼:“当然是独灵感。金木水火土勿论,只要是独的就好。话说你们的相公才刚刚上山吗?怎地什么都不知道。” 正说着,天上突然乌黑一片,都不带玩个前戏的,眼看雨点就要落下。这些妇人的棚子也就刚好够睡觉和吃喝拉撕,要是她三人要借地儿避雨,还得分开来,没有容得下四人的地方。 杨小八指挥道:“走。” 去哪? 离开这附近就行了,因为这雨是人为的嘛。 第2章 .004 哗哗哗,梆梆梆,这哪是雨,分明就是雨中杂冰雹,砸在身上太他娘的痛了。杨小八指使杨美美把沈玉环背在身上,三人掂着小脚跟雨赛跑。 杨美美跑得呼哧呼哧:“姐姐,山那边还有太阳。” 闭着眼睛狂跑出好大一截的杨小八赶紧左转——上山。上的可不是毗罗宗的宗山,而是广袤无垠似平原的矮山。 杨美美大急:“你等等我呀。哪有你这样的主子。” 杨小八作委屈状:“姐姐我怕痛啊,天生的,不好意思了。” 狼狈不堪的三个女人总算躲到一颗参天大树底下,齐齐瘫下休息。 “你瞧这树。”杨小八说道:“真大。” “是因灵气的缘故?”杨美美说了一句废话。 “我离开一会儿。” “去哪?” “有灵树就定有灵兽,抓灵兽去。” 杨美美一懵:她能抓? 能不能抓的试试才知道,杨小八抓了三个月的傻兽,早就抓腻,完全没有以前在陈家庄后山抓妖兽的快感。 这时候一刻钟已到,雨停了。杨小八飞快朝山顶跑的身影让不远处的守夫女看见,大呼:去不得去不得。 杨小八不知是不是没听见,贼胆不小,越跑越远。 “吱呀吱呀……” “吱呀吱呀……” 杨小八闻到一股赤鼻的腥气,不多时,一群巨形蚂蚁呈包围之势向她逼近。 最大的是一红一黑两只头蚁,围过来之后看到杨小八,它们呲牙咧嘴中居然还露出嫌弃的神色。四条如成人手臂长的触手互相拥抱在一起,嘴对嘴秀起恩爱。 其实人家是在交流信息,却看得杨小八目怒凶光,对马晏舒截流起的思念立时泄洪,一发不可收拾:“妖孽受死吧。”扫帚须猛地伸过去。 二只头蚁恍若未闻,黑的那只用触手朝手下摇了摇:这小虾米就送给你们了。 然后,扶着老婆头也不回地走,没有半丝兴趣。 杨小八的扫帚须在它背脊上轻轻划过,好似恭送。 这真是莫大的侮辱,杨小八爆喝一声,卯足了劲冲过去,死死抓住黑蚁的脖子。终于引起黑蚁的“兴趣”,它转过头来,口中锯齿般的长黑舌旋即绕上杨小八的脖颈。 之前感觉到的是腥臭气,现在杨小八只闻一股死亡气息,来自她自己。 要死了吗?我这是怎么了?我为什么要去送死。呼息越来越紧…… 时间持续有三息,黑蚁一愣:怎会瞬间弄不死她?遂加重力道。 杨小八白眼直翻,真不行了,要死了,真要死了…… 这时,紫耀大陆的马晏舒已经入紫洛宗,今日将要在测灵柱上测试潜力分宗派。 测灵柱高三丈呈圆形,男子一臂可抱拢,立在宗门大坝的中心高台之上。报名的有两万多人,挑挑捡捡只剩下三百人通过初选,这些新弟子要一个个排队去测试,马晏舒就是其中一员。 离灵柱最近的那人通报完姓名施礼之后,豪气挥拳打上去,一道金色流光从测灵柱上窜出。测试的长老喊道:“金灵根三层,入剑门。” 那人喜笑颜开,得意地朝后面的菜鸟拱拱手,站到剑门那一堆人群里去了。剑门主进攻,威风凛凛,他很满意。 第二人显然没有之前那位有底气,他极紧张,报个姓名都磕磕巴巴。测试的长老很和善,还用眼神鼓励他莫害怕。 “嘭——”一道水雾从灵柱周围溅开。 “水灵根四层,入兽门。”长老记下。 “唉……”这人听到很多遗憾声。可他心下却狂喜没有一点遗憾,能真的留下来已在他意料之外。 紧接着又是第三位,凡是灵柱上有火苗窜出的就是火灵根,入丹门主炼丹,炼丹重的是火;有绿气窜出的则是木灵根,入器门主炼器,器宗比丹宗更侧重火法,火灵根更适宜;有黄尘窜出的当然是土灵根,这是要入符门的,紫洛宗最强最厉害的便是这符门。 虽每个人都不止一种灵根,但总有一根是最强的,紫洛宗便以此来分派弟子。 马晏舒就希望自己能入符门,他对各种仙阵和符箓如数家珍。虽然在修真界消耗的是灵气与华夏大为不同,但他总比别人领悟得快。 轮到他时,他突然右眼直跳。右眼在上午跳财,在下午便是跳命……心里一紧,一时呼不过气来。 “这位弟子,请测试。”长老催道。 与马晏舒有过几面之缘,当初在山下报名时递名贴给他的丹宗内门弟子周元,此刻替他发急。周元对马晏舒的顽强劲儿着实佩服,可不希望他出纰漏。 “这位弟子,请测试。”长老再次催道。 马晏舒无法挥拳,他低着头,右眼蹦跳迅猛,快得都影响到他的视线,心跳也跟着加快。他最担心的莫过于毕杨,是她在何处出了意外吗? 此刻他的心脏一片冰意,冰凉中仍在急速跳动,就如一坨一坨撞击在心上,又痛又冷…… 杨小八处于这种濒死的状态足有九息时间,奈何四肢悬空手脚无力,扫帚须皆软耷耷的垂在地上,无法反抗。 同样感到难受的还有下了血制的杨美美,她没了命的往山上跑,可惜体力所限速度快不起来,想喊话都喊不出。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漫漫征途还未开始,姐姐你可不能挺尸!不能啊! “姐姐啊,你,你……”杨美美跑到腥气冲天的地方一个人也没见,立时软倒地上。 “姐姐被抓走了?还是……”还是死了,那我也是要死了吗? 杨美美睡到地上累得无法动弹,从郁郁葱葱的茂林里仰望天际,两滴热泪顺着眼角流进耳朵里,凉得刺耳朵。 我杨美美马上就要死了,从华夏逃到辰黄,从自由身变成奴宠,从炼精化气巅峰坠至凡人,终究逃不过一个死字。 “你挺在那干嘛,快过来扶我一把。”杨小八倚在一颗树杆上,幽幽说道。 杨美美愣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大惊失色”,仰天长呼:“你没被妖怪抓走啊!”紧着又是一句:“为什么?”为什么,我刚刚明明感觉到你快死了呀。 杨小八脖子上一圈紫红,她抚着脖子摆摆手:“天不收我,我有什么办法。别说了,丢死人,最后关头才想起用锦绣袋。先过来扶我啊,累得走不动。” 杨美美忙不迭爬起来:“你把妖怪赶走了?”不然怎地只有你一人? 杨小八半趴在她身上,“没走,在我的锦绣袋里。居然还活着,我都不知道怎么把它们弄死。”又嫌弃地瞪着杨美美道:“什么妖怪,这里要称妖兽。走,下去找沈玉环,咱们今晚休息,明天我就去捉只更厉害的,丢进去让他们自相残杀。” 杨美美使劲揉杨小八的胸口,刚刚大惊失色,现在面如土色:“蚁兽?很多?收了?自相残杀之后总有一个剩的吧。” 杨小八撇开她的脏手:“对,本来只有三十几只,有一公一母特别大的。后来又跑来七八十只,我刚追着收完,你就来了。没看我累得够呛吗?什么剩不剩的,你装一百来只蚁兽在袋子里你不膈应啊!一只总好过一群。” 杨美美不知说什么了:“姐姐呀,你真是我亲姐姐。”更是哭得稀里哗啦,有此逆天的锦绣袋,还有什么可怕的。 ........ “这位弟子,请速速测灵根,莫耽误旁人的时间。”温和的长老已开始动怒。 这时,马晏舒的右眼突然停止跳动,心脏处的冰意也骤然消失,那种紧迫感无影无踪。闻得此言,他一个激灵,赶紧上去抡出一拳。 金气黄尘绿枝水雾火焰五种齐发,五种都不够多,在灵柱之上活似一盏油灯在点燃之前炸了那么一下就瞬间熄灭的火花。 场上万籁俱寂,远坐在高处的各宗长老纷纷伸长脖子,看不出是何表情。 测灵长老愣住半晌。 马晏舒身后的新弟子都懂得这意味着什么,有人悄声说道:“废根啊,无用。”因为同情,所以都不说话。 可是老弟子也不说话是有别的原因,的确,在符门商羽峰的峰主商羽出现之前,五种灵根的弟子的确是废根,直接就会被当面请出宗门。但是现在么……情形就不一样了。 商羽就是五灵根,从炼气初期入宗短短三十年便突破元婴,紫耀大陆中亘古未见。 测灵长老拿着笔:“这……” 符门门主当即说道:“我收了。” 丹门的跑出来:“刘师兄莫急,万一他真就是废根呢?还是让他先入我丹门,最不济还能种种草药,总不至于最后被撵出去。” 第2章 .005 剑门张门主马上接道:“不瞒各位,我剑门的内门弟子周元与他早已相识,道他意志顽强,连炼气都不是,仅凭着一点后天本能就敢单挑炼期中期的无赖散修,以他的性情,应入我剑门才是。” 兽门和器门二位门主闭眼不说话,由得你们去争,抢来抢去万一真是个废的呢,到时有你们懊悔的。 这些话马晏舒全然没有入耳,他一心思考着刚刚的情形:毕杨到底是有事无事? 测灵长老掩眉低头,谁晓得现在五灵废根倒还成了香馍馍。“马弟子,你心怡哪一门?” 新弟子包括老弟子,俱是一脸的艳羡,居然轮到他来挑? 马晏舒却一脸茫然。 符门的刘门主突然起身大笑:“哈哈哈,你们看,他的表情明明就是在问,五根灵不入符门还入何门?奎长老你偏要问他。” 马晏舒赶紧接道:“承蒙长老不弃,马毕杨愿意入符门潜心修炼。” 丹门和剑门的门主好不失望,周元就更郁闷了,谁能想到别人和他一样有眼光。 就这样,马晏舒成了符门弟子中的一员,正式开启修炼之旅。 而杨小八正带着两个拖油瓶满山满地的找妖兽,长路漫漫啊。 人家马二代不论到哪里都有人赏识,从不用低头讨好谁,她怎么就这么背呢。先是睡了一月醒不来,又是没钱赶路错过毗罗宗开山门的时间,最后还要为报名费伤脑筋。 “今晚去树上睡吧。”杨小八说道。 沈玉环害怕:“这里的灵山和我们家乡的不同,很多妖兽都能飞的。” 杨美美倒是想得美,建议杨小八在锦绣袋里隔个单间让她和沈玉环住进去。既然妖兽都没死,那沈玉环就一定会不死。 杨小八很幽怨,答应试试。然后,杨美美和沈玉环三月以来终于在一个温暖如春的地方睡了一个踏实觉。 “早知道我当你的妖宠算了。”杨小八一边腹诽一边攀上一颗矮树,合衣睡觉。 月光朦胧,寒气却浸着鼻尖,甚是有几分冷意。身体远就比常人敏感的杨小八半天睡不着,兴许是三月前睡得太多,到了这边,她觉越来越少,有时只需假寐三四刻钟就精神抖擞。 远眺这望不到头,又没有大树险石的矮山,再看看自己锦绣袋里的妖兽,杨小八终于明白了。 这里是不会有猛兽的,只有小形动物。蚂蚁、青蛙、知了、臭虫、蜘蛛……估计值不了多少灵石。思来想去,还是等沈玉环的相公送报名费最靠谱。 有关系不用,是大傻子。 翌日,三人回到守夫女聚集地,沈玉环把信送到毗罗宗处理杂务的外门弟子手上,就坐着等消息了。 “搭棚吧。”杨小八把锦绣袋里的木材一股脑儿倒出来。 哗哗啦啦凭空而出的树杆树枝让众妇人看花了眼。 “你们…你们是修士啊?” 杨小八点头,指着沈玉环和杨美美:“我是,她俩不是。” “喔唷,你相公进了毗罗宗,是来投奔的?”人家不免好奇相问。 杨小八不知如何解释,含糊应了几声,低头忙活。 “今天吃什么?”杨美美最关心的就是吃。 杨小八从锦绣代里倒出一堆红的绿的果子:“吃水果吧,这些都有灵气,看看能把你的法力唤醒不。” 杨美美宁吃活鱼虾也不想吃水果,可是没办法,总不能烤蚂蚁。挑出一个红果子,“吧唧”一口,陡地瞪大眼睛:“好吃,跟仙果一样。” 她边嚼边说喷得果汁乱溅:“以前在西龙王宫,我就偷吃过灵果,跟这味道差不多。” 杨小八侧身偏头,不想看她没出息的样儿。突然听得人群惊呼,紧接着,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上,抬头一看,差点吓得灵魂出窍。 只见杨美美现出了一截海豚尾巴,她正着急地想变回去,明显效果不好。杨小八二话不说把她塞入锦绣袋,赶紧问她出了什么事。 杨美美大叫:“肯定是灵果的原因。” “那你多吃点,赶紧吃,看看最后会怎样。” 咚咚咚,果子被杨小八全部砸进来,杨美美的身体越变越大,马上就要延伸到妖兽那边去。 “吃啊,赶紧吃。”杨小八喝道。 杨美美无法控制自己的法力,担心再也变不成人了,唯今之计只有继续吃。她边哭边吃,边吃边哭,不知道吃了多少,好像永远吃不完。 没注意到沈玉环也早已进来了,被她的一根小短鳍死死压在角落里动弹不得。 “杨修士你别怕没果子,你姐姐又在山上摘。”沈玉环就算奇怪怎么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变成了妖兽,也不敢多问多想。 怪说怎么总吃不完,杨美美吃的灵果足以塞满本体的胃,此时她的身体大得撑破单间,已经碰到那些妖兽。妖兽们当然不会干坐着,各显神通一起对付她。幸好她是杨小八的奴宠,攻击对她伤害都不大,只是皮肤上被戳得东一个坑西一个窝。 沈玉环惊呼,快被杨美美压死了。 杨美美脑中大喊:姐姐,不行了,我的身体比你的锦绣袋大呀。 话音一落,一只蛙妖被杨小八扔了进来,瞬间被杨美美的大背压成肉桨。 “沈玉环,赶紧到我嘴里来,不然你也得挤成一包血水。”杨美美使劲将头挪过去。 沈玉环惊惧非常,给压窒息了,怎么进的杨美美口中都不知道。 杨小八已经把整片矮山跑遍,再也找不出半颗果子,而杨美美也在说她吃不下啦。 “你还在发胀吗?现在的本形比渡劫时还大吧?”杨小八问。 杨美美犹如在母体快临产的婴儿,把母亲的整个子宫都胀满,杨小八辛苦抓的所有妖兽全部被她给挤死了。先前还说不知怎样把蚁兽们弄死,现在倒被她轻轻松松搞掂。 “怎么办,我还在长啊。”杨美美以为身体都不是自己的,全然麻木,崩得锦绣袋都似要胀开。 杨小八没有一点不适,眼珠一转:“你不是嫌小吗?把它给撑大吧。” “我xxxxx”杨美美弑主的心都有了。 时间慢慢过去,海豚继续变大,锦绣袋根本无法被撑开,所以只是在压缩她的皮肉。压到最后就是骨头,她后悔听信杨小八吃灵果,若是不吃灵果,也就不用受这份罪。 “姐姐,我可能要死了。” 杨小八吃着没扔完的三颗白色果子,吐掉果核应道:“不会,我感觉不到,别怕,如果你真要死了我会告诉你的。” 我xxxxx! 杨美美听到骨头一寸一寸挤断的声音,意识陷入模糊昏死过去。 杨小八吃着吃着不知不觉也睡了,醒来时赶紧查看杨美美,再次吓得灵魂出窍。 “我的天呐,你快出来。” 她的锦绣袋现在看起来就像一只展翅翱翔的鸟儿形态,跟马晏舒的发髻有七分相似。杨美美恢复成人形,和沈玉环躺在一块儿呼呼大睡。 “哇。”杨小八感觉锦绣袋中灵气充盈,似有用不完的法力。“美娘。”揪起她的耳朵,生生把她痛醒。 “呃——”杨美美一口果子碎吐出来。“我没死?” “是,再不离开这里,你会臭死。”杨小八捂着鼻子。 沈玉环真是被臭醒的,她本被挤压昏死,但里面灵气很足,又自然而然地给她养好了。醒来就问有几日了,担心收不到她相公的回信。 “没一会儿吧。”杨小八回道。她就睡了一觉,最多一天。 但当三人回去的时候,已到毗罗宗弟子出山探亲的日子,一打听,才知她们走了有八天。杨小八暗道,肯定是我的锦绣袋让我睡了这么久,它定是脱变了一次。 守夫女们这时再看杨美美的眼神跟之前完全不同,避得远远的。 杨小八解释说这是她的奴宠,妇人们恍然大悟后,立即视杨小八如高阶修士。 沈玉环巴着脚尖张望,希望看到她相公。附近的一个棚子传来旖旎的喘息声,她脸一红,想避远一点,就往山门前走。 杨小八和杨美美以为她看到了自家相公,抬步跟上去。见她走到一位褐袍男子身边停下。 “敢问修士,器门的杜文哲修士可有下山?” “杜文哲?胧山县杨柳村那个?”男子还真认识。 “对对。就是他。” 男子一脸好奇:“你是他什么人?”说着看向杨小八和杨美美,搞不懂她们是来找人的还是有别的事。杨小八的修为他看不出,但直觉她不是凡人,另一个额中一点红,一看就知是下过血制的妖宠。 “我是他俗世的娘子,我姓沈。” 男子张大嘴巴,尴尬地摇头:“那我……那我不认识杜文哲。” 第2章 .006 “修士,您怎么能这样?”沈玉环忙拉住他的衣角不让他走。 “道友,有话不防直说。”杨小八上前一步。 道友?男子摸摸鼻子,问道:“你哪门哪派的?” “现在是无门无派,明年就跟你是同宗了。”杨小八笑道。 原来是散修啊!男子就有点轻视了,散修一穷二凶三无底限。但他还是回答道:“杜文哲师兄要跟龙瑶师姐成婚了,他估计没空下山。俗世的娘子,可能也不会要了吧。” “啊?”沈玉环眼前一黑,大力捉住男子,泣道:“你骗我。” 男子更加尴尬:“我本不想惹事,是这位散修非要我讲的。杜师兄从未讲过他俗世有娘子,我知晓了这事还是桩大祸事呢,你们就别为难我了。” 应该是真的了,杨小八看着悲痛欲绝的沈玉环心下怒火直窜。在乡下日夜伺候那没心肝的爹娘,到头来给人玩了。“道友,可否想办法让她相公下来一趟,话总是要说清楚,给人家一个交待吧。” 男子一把扯过被沈玉环拽着的衣襟,急道:“你们找别人吧,我不掺呵这事。” 杨美美正要动怒,让杨小八给按住,她仍是笑着对男子说道:“确实挺为难你的,道友下山是作何?” 男子一句也不想再多说,可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再后回道:“我是陪我师兄下来看嫂嫂的。” 杨小八心里一乐,有人传信就好。 “嗖——”就把这人收进锦绣袋中。 “啊!你使了什么障眼法。”褐袍男子在空当当的锦绣袋中东跑西窜,急得莫可奈何。 杨小八用神识问他什么,如果不回答就别想出去。 “出去?你给我弄到什么地方去了!”男子渐渐适应里面的光亮,他站在袋口处,抬头一瞧正好将袋内情景一览无遗。前方的天空形如凤凰,边缘处呈现火红,像极了黄昏时的晚霞。 “这是我的锦绣袋呀。”杨小八说道, “锦绣袋是什么?”男子蹒跚着伸手往前探,一边跟她周旋一边寻找出口。 “就是身上练出来的装宝贝的空间,你们辰黄大陆的修士连这都不懂?我劝你别白费力气了,我不放你出来你永远只能呆在里面。” “你说乾坤袋?你居然把我装进了你的乾坤袋中!”男子陡然变色。 沈玉环尚不知发生了什么,瘫在地上小肩膀不住颤抖,哭了半天愣是没哭出声。 杨小八决定给那人一点颜色瞧瞧,试着用意念折磨他的意志。马晏舒曾说过,可以分出神识进入锦绣袋中,可是现在她并不是炼精化气阶段,神识无法分出。所以,她只能用意念。 可惜效果甚微,那厮仍在里面东游西荡企图逃路。 罢了,杨小八把自己的扫帚扔进去,扫帚总能操控。接着,锦绣袋中便是扫帚追着男子四处跑,打得他屁股啪啪痛的场景。 “妖女,你居然能让活人进入袋中,还能指使扫帚法宝来攻击我。” “你信不信我马上弄死你!速度告诉我你叫啥。”杨小八吼道。 “冯…冯松!” 乖乖听话多好,杨小八收起扫帚,来到棚子区,大声吼道:“谁认识冯松,我已经把他给抓了。速速让杜文哲下山来见他娘子,否则,休怪我将冯松杀掉。” 杨美美:“……” 沈玉环:“……” ........ 两个时辰之后,毗罗宗正门一侧,十二个筑基修士将杨小八三人团团围住。 “这位道友,你将我师弟抓走就是为了帮这小娘子见相公?”打头一个长着小胡子的男人问道。他是毗罗宗器门排最末的内门弟子,在一帮外门弟子中是老大。 每个宗派都内门和外门,修成筑基后期以后,才有可能被选入内门,享受更高级的丹药补给。可惜很多人直到老死,都是筑基初中期。 “是的,那个叫杜文哲的到底下不下来。”杨小八问过沈玉环,这些人里没有她的相公。 “这是一百两银子,这是二十块下品灵石。”小胡子看了看,就氽美娘正常点,把东西放她手上。又道:“杜师弟已收到信,也知道你们缺明年的报名费。这一百两银子是给沈娘子的,让你拿着回家好好照顾公婆,别再来毗罗宗。你二人的夫妻缘份已尽,别再执迷不悟了。” “他为何如此说!”沈玉环失声痛呼摇遥欲坠。 “人渣!”杨小八要把东西扔回去,杨美美死死抱住不让,逼得没法了只得将银子松手:要扔就扔银子吧。 杨小八拿起银子朝小胡子砸过去,“他不下来,我们不会走,你师弟也回不去。” 小胡子有礼后兵仁至义尽,怒道:“念你是散修日子不好过,念沈娘子长途跋涉不容易,本人已给足你们面子。若是再冥顽不灵,休怪我的刀剑不长眼。” 器门嘛,最不缺的就是各种武器法器。 说完,朝小弟们一使眼色:“去搜,把冯松师弟搜出来。” 守夫女们早早的躲在棚子里不敢出来,猜道沈玉环遭遇了什么。唉……每年这样的事情都不少,包括她们自己,不知道啥时候相公就下来说“缘份已尽”。 修士男多女少,相公们想找到合适的也不是那么容易,她们明知道会发生什么,也只能干等着。只盼望女修眼光更高一点,别看上自家那位。 妇人们听到动静,三三两两聚在一处,方便修士们搜寻。 “可怜呢。听说过门才一月男人就走了,娃都没怀上一个。” “那沈娘子还不到十七吧?听汪修士的意思,他相公让她回去照顾公婆,没说休更没说和离,这是要耽误她一辈子呢。” “心真恨呐。我看,就是欺侮那女人老实。” 修士们找来找去没找到,杨小八立在原地一脸得意。 小胡子发急了:“你将我师弟捆在哪了?你那点道行我完全看不出,就像刚入门一样,要收拾你这个散休,光是我器门的法器都能让你哭。” 杨小八莫名地浑身酸软,极累,抄手倚在一块大石头上:“这位道友,先问你一件事,你要是答上来了我们就有话好说。” “何事!”小胡子粗声粗气。 “你们去年新入门的弟子,有没有一个叫马晏舒的?” 小胡子歪着思考一阵:“没有,连姓马的都没有。怎么,那人是你相公?” 杨小八好不失望,话逢一转:“你也知道这事丢人吧。” 小胡子给她问得一愣,什么跟什么? 杨小八扬扬眉:“有妻尚在就抛妻另娶,还要原配替他尽孝,难道不丢人?若不然,怎地都被我一个小小散修欺上门了都没管事的出来教训……” “看刀。”小胡子真的很有礼貌,打她之前还带打招呼。 “刀在哪呢?”杨小八耸耸肩,表示自己没看见。 “哎哟。”锦绣袋中的冯松给刀柄一顿好砸。 “你……”小胡子知道遇到邪性的了。 守夫女们偷偷望见大惊失色:天啦,那女的比汪师兄还厉害,怪说敢替人出头。这是不想进人家宗门的兆头哇。 “你真是散修?”小胡子话音一落,第二柄带着绿光的尖刃突地飞来。 杨小八只需心念一动就能收走,所以,换了位置的冯松再次被尖刃戳中脖子,痛得他大呼小叫。在这里面,他用不了法术,那痛感是十成十的。 “这位修士,你要不要进去瞧瞧你的冯师弟?”杨小八再次动念,噫?没有如她所愿,那小胡子还完完整整地杵在面前。 “进何处去看?”小胡子已有退意,今天这桩生意他做不下来,只能让杜文哲自己来搞掂。想到杜给的两块中品灵石劳务费,真是有点舍不得。 杨小八眉头一皱,瞅准了她左边那位肩上有灰气萦绕的修士,心念一动:消失了。 紧接着,第二位,第三位,凡是冒灰气的全部收了进去。 小胡子眨眼之间就成光杆将军了,握刀的手渗出细汗:真他娘的邪性。 而锦绣袋中,冯松的眼睛应接不暇:“刘师弟张师兄王师兄……你们怎么都来了?” “当面是何人,报上名来。” 杨小八心说哟,不露一手,你连我大名都不屑知道是吧:“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杨晏舒!” “好,你等着,等着我叫杜文哲来!” 小胡子筑基后期的修为,拿出法器直接飞遁。他得赶紧去通知杜文哲,若是这散修闹将开来,知情不报者他第一个跑得掉。 “等着呢。快点啊,我可没有多少耐性。” 人走后,杨小八没管这些毗罗宗器门师弟师兄,在她的锦绣袋中是怎样的癫狂彷徨,一脸正色地问沈玉环:“你要搞大还是搞小?” 第2章 .007 沈玉环的眼泪干了以后崩得表情生硬,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只要他答应我不取他师姐,我还是听他的。” 杨美美瘪瘪嘴,一脸的怒其不争,杨小八也差不多。不过,这是人家的生活,她们两个外人不好插手。 这一等就是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的下午,毗罗宗的山道上才有人走下来。 沈玉环看见打头的男子猛挥手:“相公,相公,我是玉环,我是玉环。” 男子杜文哲脸皮一僵,淡淡地点了点头。 杨小八觉得他应该不认识沈玉环了,因为他的眼睛里有陌生还有回忆和思索。长得一般般,矮矬矬,嘴巴还有点歪,看不出哪里讨女人喜欢,怎地能收搳到美人的心。 越走越近,后面还有一位绿衣女子,长得明眸皓齿颇为出众。但是比起沈玉环来,还是稍稍逊色。 “玉环,带上你的朋友,我们换个地方谈。”杜文哲没有走过来,站在说话她们能听到地方。 “好。”沈玉环对杨小八和氽美娘说:“杨修士,我先过去。” 杨小八正要颔首,杜文哲又道:“一起吧,不是外人。” 杨美美这个老江湖察觉有诈,眼神向杨小八示意。 杨小八道:“既然你家相公已来,咱们就不好再管你们的家事了。”两个字:不去。 杜文哲肩冒灰气,那绿衣女和之前的小胡子一样,是冒着蓝气,冒蓝气她对付不了,刚刚已经试过。 “哲弟,人家不愿意就别勉强。她们都放心,难道你还不放心,怕我杀了这小娘子不成?我可不会为了一个凡人犯门规。”绿衣女子扬眉说道。 言谈间眼波流转,像看小鸡崽儿一样看着沈玉环,对杨小八二人更是蔑视。 杜文哲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似安慰又似讨好。这一幕落在沈玉环眼中,她的心都快碎了。 “玉环,叫上你朋友一起,我要当面感谢她们。此地人多嘴杂,不是谈事的地方。” 沈玉环吞回眼泪,“好的,相公。”转过头来看着杨小八和氽美娘,眼中有祈求。 杨小八斜着眼,这姓杜的也太欺侮人了吧。 杨美美:沈玉环你也太贱了吧。 “姐姐,去吧,大不了跑。”杨美美在脑中说道。 杨小八也有这个意思,现在她俩就是沈玉环的娘家人,人家照顾了自己一个月,没道理让她一只小白兔狐身去和一群恶狼谈判。 “道友这边请。”杜文哲指着宗门右边一条向下方延伸的羊肠小道。 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条被杂草掩盖的小路。杨小八不以为忤,心说我身上还有十几个你们毗罗宗的弟子呢,看你能怎样。 下山之前她又突然说道:“要不这样,请你们宗主或者什么门主出来和我们谈吧。你俩是当事人,我们是沈的娘家,婆家总得来个人。” 杜文哲面露杀气,那位绿衣女子扯出讽笑,旁边一男一女明显像是这二位跟班的更是大笑出声。 “你一个散休,啧啧,别开玩笑啦。要想入宗门,等明年来报名吧,歪主意别打。”跟班蓝衣女好心劝道。 杨小八脾气蹭地上来了:“老子还不稀罕,什么男盗妇娼的破宗门,不稀得进!” “住口!”绿衣女怒喝。 “龙师姐息怒。”男跟班忙劝,杜文哲也搂住她的肩让她消火。 “哟,原来你就是那个抢人家相公的龙瑶师姐呀。啧啧,长得如花似玉,上赶着给人做妾。”杨小八巴不得气死她。 杜文哲使劲固住龙瑶的肩膀,眼睛频眨。 龙瑶娇瞪他一眼:我受的这份窝囊气,回去要和你好好算。 “也?被我说中了?”杨小八继续挑衅。 杜文哲放开龙瑶,向杨小八拱手弯腰:“此事都是我的不对,然男儿要脸面,换个地方随你们怎么骂,我都受着。” “这还差不多。”杨小八一挥手:“走吧。” 杜文哲暗暗吐了一口气,他四人分前二后二,将杨小八三人夹在中间。 道路极窄只能一个人过,走了约摸两刻钟,山下出现一条河,河中冒着黑气。这气只有杨小八能看见,就如她没有修真界的修为,却可以通过他们肩上的气体颜色来判断对方修为高低一样。 “相公,这条河水真清。”沈玉环以为杜文哲专门为她寻的这个好环境。 龙瑶一听这死女人叫自己的男人相公就满心膈应,终于不需再忍,因为她的跟班已经将结界布好,可以大着胆子除去这眼中钉肉中刺了。 她说道:“沈娘子是吧,你为什么那么不识相呢!哲弟是修士,是有大前途的修士,你以为他是山下那些守夫女的废物相公,等到老死之前便回滚下山的一样吗?” 沈玉环鼻子一酸:“不,我一直知道相公是有大能耐……” 龙瑶一把拧住沈玉环的衣领,恶狠狠地道:“住口!不准再叫他相……哲弟,小方,你们去哪了?” 杨小八拍拍胸口,“和之前下山的弟子一样,被我抓了。” 龙瑶脸色一变,五官气得瞬间扭曲:“看不出来,你真有两下子。” “现在看出来也不晚。” 杨小八走到哪坐到哪,至从氽美娘去她袋中排泄了灵果的灵气之后,她就浑身软得慌。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喂,现在咱们来谈吧。你是想要死的男还是要活的男人?要活的就赶紧放了沈玉环,要死的随便。” “滚!”龙瑶把快窒息的沈玉环推过来。旋即从怀中掏出一件圆形的法器,杨小八只觉头一昏,差点坐不住。 “我不管你是什么修为,遇到我这七斗珠也休想逃走。速速将我的哲弟放出来!不,还有其余师弟们。” 杨美美扑去抢那七斗珠,直接被七斗珠震晕,一点身为灵宠的作用都没起到。 沈玉环看见一个晕一个傻,吓得六神无主,求道:“龙修士,请停手请停手,有话好好说。” 龙瑶一看有门,“你如果再缠着哲弟,你的这两位朋友都得给你陪葬。” “我……我不能没有相公,我们是结发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呐。”沈玉环心酸委屈,为什么就是要和她抢相公呢,为什么,为什么。 龙碧的七斗珠轻轻前移,朝杨小八逼近,冷血无情地沈玉环说道:“你,自己跳进河里。你跳进去,我就放了她。” 杨小八像是在被人抱着在空中飞快地抛来去抛来去,眼花头晕呼吸发紧,一时根本没有反击之力。 沈玉环眼看杨小八脸色发青,杨美美也不知死活,一边朝水处走一边说:“我要是跳进去你是不是就放了她们,也不和我抢相公了?”她家门前就有河,打小就会游泳,认为自己没问题。这女人就是想给他难堪罢了,抢不走相公,就只能这样撒气。 龙瑶阴笑着说道:“好!” 杨小八能用的只有锦绣袋,目前也仅会使用它,紧要关头只懂把对手收进去,收不进去那就从里面放吧。 “嗖”放出来的恰好是冯松,他还没站好就看见沈玉环朝蚀骨河走,高声唤住:那河去不得。 “冯师弟,你从哪出来的?”龙瑶手一抖,杨小八趁机会猛地吸了一口气。 沈玉环没听,继续朝河里走,再次向龙瑶确定:“你说过,我跳进河里你就不跟我抢相公,对不对?” 龙瑶心一慌,做坏事被人逮个正着,脸色骤紧。 冯松身子也僵住,突然开始揉眼睛:“龙师姐,我眼睛什么也看不见,我怎么了,我怎么了?” 龙瑶面上浮笑,向沈玉环应话:“对,我说过。” “嗖——”又出来一个张师弟。他也大惊:“那河去不得。” 沈玉环总算是发现不对劲,为什么这河沿边没有草,也没有小虫子…… 龙瑶真是要气炸了。七斗珠直接朝杨小八砸过来,她手上有分寸,一击砸不死她,留等后面好好收拾,她还觊觎着杨小八身上可以收人的宝贝。 “轰——”一下子出来十几个人,这结界都快装不住。 “嗖——”地上的杨美美不见了。 沈玉环离得太远,杨小八意念没有起到作用,趁着乱糟糟之际猛地跳起朝河边跑,要把她也装进锦绣袋中。 “抓住她!”喊话的是杜文哲。 “相公!”沈玉环大喜。 哪知杜文哲的袖子绝情一绕,一股罡风逼来,沈玉环眼看就要落入水中。 这时,幸好杨小八刚好冲过去拉住了。 “要不得杜师兄要不得。”有人急劝。 杀凡人是要受罚的! 沈玉环惊恐道:“相公!你……” 第2章 .008 沈玉环惊恐道:“相公!你……” 杜文哲冷眼瞧着自己这位原配,刚刚在杨小八的锦绣袋中他想了很多,差点以为这辈子就止步这里了,罪魁祸首就是沈玉环。 若不是她不安于室跑到毗罗宗来寻他,哪能牵连出这么多事。如果此事被龙长老知晓,他休想再娶到龙瑶。大男儿做事就得心狠果决,该狠必狠。 “你们不要劝我。我必须杀了这丧门星,所有罪责都与龙师姐无关,由我杜文哲一人承担!” 话闭,再次出手,杨小八没跑出两步就被罡风给牵了回来。 龙瑶刚刚窝的那些火立时烟消云散,“诸位师弟,师姐今日为你们报仇,杀了那邪修!” 这些师弟们战战兢兢不约而同站成一排,背对蚀骨河。姐师对付散修,实则就是跟杜文哲合伙杀他娘子啊,为一个情字人心的泯灭了…… “啊——”沈玉环被杜文哲的法力强扯到他面前,本能带出一声尖叫。 “玉环,是你不识实物,怪不了我!” 沈玉环有三年没见到相公,此次与他鼻尖相对,见到的只是一张狰狞的面孔,好像从来不认识。 “不——” “不——” 沈玉环濒死一呼,杨小八救人不得,被龙瑶下了死力的七斗珠弄得无暇□□,也只能喊出一个“不”字。 “嗵。”二对一,毫无胜算,河里只溅起一点小水花,沈玉环瞬间化为白骨。好一个痴情美妇就这样没了…… 众位背过身的弟子听到响动头皮发麻。 杨小八目呲欲裂,杨美美在锦绣袋中被灵意修复好了神识,感受到杨小八的怒意大感不妙,赶紧提醒:逃路要紧! “嘭!”杨小八一头撞在结界上。龙瑶大感意外,没想到她竟连结界都看不到,戏谑道:“你想怎么死?”既然她跑不掉,便不着急,好好想想法子抢她那装人的宝贝。 杨小八冷眼一瞪渣男,旋即愿望落空,因为七斗珠已换到杜文哲的手上,他手持劳什子法器,锦绣袋收不进去。转念又想收其他筑基后期的弟子,却听他们异口同声为她求情。 “师姐师弟,算了吧,她是好心助人,又没伤我们。何况她的那处地方还有灵意,让人没有不适。” “不行,她是知情人。难道你们想让哲师弟受罚吗?” 什么哲师弟,师姐你也有份啊。众师弟们知道今天这散修定要被灭口,如果再多嘴说不定他们也会受怀疑,赶紧缄口不语。 谁叫人家龙师姐的父亲龙长老是器门副门主呢。 杨小八将龙瑶和杜文哲深深记在脑海里,发誓今日受辱之仇必报。深吸一口气,朝他二人露出诡异一笑。 于是,阻挡她的结界瞬间消失了,同时,扫帚须已然握在她手上。第三根须陡地伸长,延伸到蚀骨河对面,她借力一飞,留下一句话: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遁了。 “那是什么?”冯松问道。 “不像是法器,莫不是法宝?”张师弟也问。 “我的结界呢?”蓝衣跟班女东张西望。 散修跑了!杜文哲见势不对,突然展开双臂抱住龙瑶,眼神黏住她:“放心,有错是我担。”为了你,我愿意受任何征罚,你看我的眼睛。 龙瑶回身握住他的手,像是对杜文哲说,又你是对其他同门说:“哲弟明年就能突破到筑期后期……” 众弟子头皮一紧,马上会意,说道:“龙师姐,若是那散休告上门来,自有我等作证,你和哲师弟都没有杀凡人。” 拥抱着的二人转过来头望向众人,一脸真诚:“谢谢!” 然后,一行人各怀心思地往山上走。得知冯松说那东西叫锦绣袋,与乾坤袋有所不同。路上都在讨论锦绣袋是何物,怎地想装什么就能装,连结界都行。 ........ 杨小八跑了足有五六十里,找不到出路。杨美美又闹着要出来,便把她放了出来。 “沈玉环呢?” 杨小八打了自己一嘴巴:“死了。我没能救到她。唉,当初就应该劝她回去,接下那小胡子的一百两银子就走,让她也别再回婆家,回娘家去再嫁。” 杨美美有一瞬的沉默,算是为沈玉环默哀了,然后又是一脸的无语:“你仔细回忆她那时的样子,劝得动吗?其实,我俩都知道只有那人渣才能让她死心,死了心她便会离开,伤心一阵也就罢了,哪年不出几个负心汉呢。可谁晓得狗男女一早就打好了弄死她的坏主意,要不然怎么专往河边带?你当你是谁呢,你能劝得了她?说不定她还会恨你。” “恨也比死了好啊。怎么到处都是蠢女人!铁扇公主,沈玉环,马星君。”杨小八用力拍着扫帚,又道:“还好你不是。你偷莫浚子的家产偷得太好了。” 杨美美不想杨小八再陷在愧疚里,打趣道:“早知有今天,当初我俩就应该联手闯荡。” 杨小八认真一想,摇头:“当初你也看不上我。” 杨美美没谦虚:“那倒也是。” 杨小八:“……” 良久,她又道:“我真为沈玉环难过,我恨自己技不如人。连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我有什么能耐!” 杨美美大惊,她胸中被一团燥气笼罩,这是主人传过来的。也跟着心慌意乱,知道杨小八时不时的控制不住脾气,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走火入魔了。 搓着手东想西想,终于灵光一现,劝道:“姐姐,这种感觉是很不好受。你想想马仙君,当初他心里只会比你更难过。你的魂魄在被扯出来的时候,我见到他眼中一片灰败。是无能为力,是心如死灰,是愿意替你绝决受死而不能的无助。” 杨小八耳里嗡声长鸣,突然好似看到马晏舒的眼睛…… 杨美美拍拍胸口,暗道关键时间还是马仙君好使。 “姐姐……” 杨小八打断她:“别说了,我今天还没那么难过,才不会为了沈玉环去死。起来走,毗罗宗是去不了了,咱们得另寻一个大宗门。” 所谓大宗门,就是灵气充盈的地方,越是修为高的人所处的灵眼口越浓。她的锦绣袋很明显需要灵气,灵宠呆在里面极为舒服,无事都不想出来,让她又妒又恨。可恨自己无法进去享受,不知何时才能分神进去。 杨美美说筑基之前是炼气,炼气之前是先天和后天。修到筑基才能算得上有点作为的修士,寿命能延长到一百五十岁。然后是金丹期,这个时候就要小心了,有那邪修会抢人结出的金丹吃。 “那不是跟妖丹一样?难不成人也能结?比如我!”杨小八一脸懵逼状。 “是的。修真界没有魂魄,都是这样。”杨美美再次提出去她的锦绣袋,再次被杨小八拒绝。 “要你何用?我习惯了两个人,一个人孤得慌。” “你说得好有道理。”杨美美不再奢望了。 “继续说。” 杨美美揉揉小腿,接着说金丹之后是元婴,差不多像凡间的魂魄,是可见的气体状,就像婴孩,与修士的脑袋一般大,死时可以逃出找宿主夺舍。元婴之后才是分神,可将自己的一丝魂魄分出体外,比如进到自己的锦绣袋中。 杨小八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路漫漫其修远兮,还长啊。 “噗呲——”杨美美指着她的手:“姐姐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阶段吗?” 杨小八一拍脑袋:“不知道哇。我不会现在已经是金丹期了吧。” “怎么可能!”杨美美斥鼻:“估计我自己是炼气,咱俩修炼的门槛才刚入呢。不过有你的锦绣袋在,很多事情都不好说。” “为什么说我俩是炼气?”杨小八不服。 “你能辟谷吗?” “不能。” “那还不是炼气?只有筑基以后才不用吃五谷。” “我和你不同,我一直都需要吃东西。”杨小八琢磨着怎么才能让自己享受到锦绣袋里的灵气。要是真要像杨美美说的那样一步一步升,何年何月才能见到马晏舒啊。要想在辰黄大陆打听一个人,必须得有名望灵石或者好东西,而这些东西,以他们现在的能力都达不到。 杨小八瞬间改变主意:“美美,你进去,我继续给你采灵果烧灵肉,你使劲吃,吃了使劲撑我的锦绣袋。这样炼得快,你厉害了,我就能指望你了。” 杨美美想到又要遭那种罪,冷意连连。可是遭过罪以后,她好像法力真有长进。看看杨小八,只见她一脸的希冀,无奈地颔首:“好吧。暂时只能这样了。” 杨小八就知道她会同意,没有吝啬,再给她画一个饼:“锦绣袋的灵气增强,以后连筑基后期的修士我也能收进去。我马上隔出一间牢房,阻隔里面的灵气,外人全都扔在牢房里。” 第2章 .009 “对!就这么办!”杨美美知道杨小八再是着急找马仙君,也清楚用腿走完辰黄大陆至少需要三十年。尚未强大之前,谁会帮你一小虾米找人。 强大自己是捷径,也是保命之法。 ........ 两个时辰之后,杨小八把氽美娘从锦绣袋中放出来。 “姐姐,咱们怎么还在河边?” 杨小八抬抬眼:“这已经是真的河水,早就离开冒黑气的地方了。”说着望向远处的山峰,拧眉道:“但还是在毗罗宗的地界。” “怎么办?”杨美美说:“总得回到之前那有果子的矮山吧。”现在,此前危机四伏的矮山反而还成了她感觉比较安全和熟悉的地方。 “回去干什么,那里可能是毗罗宗的前山,这或许是后山,难道你没感觉灵意强多了么。快,你去河里游一转,看看能不能发现灵石。” 美娘抹抹自己的小鼻子,原来放我出来是干活的。 杨小八把灵宠打发出去捞灵石,自己就坐在岸边试着用马晏舒传授的心法炼气。锦绣袋她进不去,总能把里面的灵气引导出来修炼用,效果也是有的。 杨美美这一去就是三天三夜,杨小八一炼气就感觉自己胸口滚烫灼衣。骤地醒过来,发现已是赤溜溜一条,衣服早已烧成了灰。 “我恐怕是火灵根吧。”她自言自语。 “砰!”河中炸出一团水花,杨美美回来了。 “喏,只有这些。”把十几块红黄相间的灵石原矿扔在杨小八脚下,杨美美一愣:“你的衣服呢?”只见,杨小八以树叶编出个肚兜和短裙遮身,头上还编了一个草环圈住头发,跟野人一般。 杨小八懒洋洋回一声,“烧了。”低头将灵石捡起放进锦绣袋中。“走吧。” “去哪?”杨美美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心说这里就很好呀,我捞灵石捞得正有劲呢。 杨小八一脸无语地看着她,再踢了踢脚下的糙灵石矿,心说你眼皮子要不要这么浅。 突然,毗罗宗方向传来嘈杂声,二人赶紧隐住身体仰头瞧,发现好多人坐在一个形似船的乘载工具中朝他们而来。 二人大惊:不会是来抓我们的吧? 正想着,满戴人的大船从她们头顶飘过向西而去。紧接着,又有第二条船驶来。 这两船总共有三百多人,有男有女,但清一色都是灰色衣袍,只有一人身着蓝衣,和龙瑶那跟班差不多。第一首大船飞到西面五百里处停下,杨小八看见船上的人像撒豆子般落地,然后那船又往回走。 第二只船放下之后有人用辽阔的声音说道:“一月后来接你们,任何人不能离开试验之地半步,违者逐出宗门。” “走!”杨小八把杨美美放入锦绣袋中,操起扫帚朝西边去。 “姐姐,你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那些人很可能是今年入门的新弟子。他们去试验的地方一定也适合我们。” 当杨小八走近的时候,才发现新弟子落地之处是一座汪洋中的小岛,她们想过去只能游。 “美美,出来,该你干活了。” ........ 毗罗宗某灰衣女弟子看到水中翻滚,大声叫道:“妖兽,至少三阶。” “哪里哪里?” “三阶妖兽”杨美美心一慌:姐姐,往哪边走? 杨小八攀住她一颗大门牙在浪里浮上浮下,活似妖豚嘴边没嚼完的菜渣,“朝东边绕一转,最多再扑腾三四下就到了。” 氽美娘卯足劲儿往前冲,发现了她的毗罗宗弟子们大呼小叫,高喊同伴快快过来猎兽。估摸三五个人怕是搞不下来,等他们聚齐十来个人时,妖兽居然在他们皮子底下消失啦。 怪哉!哪去了?一群新弟子们东找西找,水性好的一个个跟下饺子似的扎进水里去寻摸,而杨小八和氽美娘早已恢复人形上了岸,倚着树丛匍匐前进…… 她俩没爬几步,便感觉到一股腥臭味扑天盖地袭过来,树林子里哗啦啦乱响,似有猛兽在扭动,二人一个激灵窜上树去。 “我俩运气也太好了吧。”杨美美说道。她透过树叶望过去,瞧见了自己的“同类”:一头粉红妖豚被禁固在一处法阵之中,正鼓着两只粉红粉红的眼睛望着她。 杨小八细细一看,妖豚背上全是符咒,估计这只妖豚是人家宗门给新弟子炼手用的。长得甚是怪异,就光是那尖尖的牙齿就够让人胆寒的,更莫说浑身散发的腥气还有粉得妖异的肤色。 杨美美又道:“咱俩可能拿不下来。”对待疑似同类的物种,她一点怜悯心都没有。 杨小八发现锦绣袋把它装不进去,猜测这只妖兽阶位不低。 “三阶!师姐,我又找到一只三阶,别去管水里那只了!”草丛中突然冒出一个女音大喊道。 杨小八将身体隐好,朝杨美美眨眨眼,拍拍胸口处的锦绣袋:“或许死的能装。嘿嘿,咱们也做一回渔翁。” 然后,她俩就躺在树梢上,等着人家二三十个弟子使出刚学会的各种法术将妖豚弄死,直接敞开锦绣袋捡便宜。 弟子们为了弄死这只被禁固住的三阶妖兽搞得遍体鳞伤,到头来妖兽不见了,大惊之余还以为是长老们刻意这样安排的。心里不服是肯定的,暗自埋怨世道真是变了,听说以前师兄师姐们来打试验会搞好多值钱的兽皮兽牙,结果今年换成他们就啥也没有,真不公平。 第二只,第三只……可怜的新弟子好好为杨小八做了一回打手,锦绣袋灵草灵兽全部装满。一个月的时间还没到,她们就准备闪人。闪人之后这些人发现弄死的妖兽和采的灵草不再消失,不知作何表情…… “姐姐,灵草我能吃吗?”杨美美在锦绣袋中看着堆成小山高枯萎的灵草灵花问道。 杨小八点点头:“吃吧,反正不吃也会坏掉,要是有土能种起来就好了。” 杨美美心念一动,暗道不知她拉的废渣能不能作土用,一抬头就发现杨小八正瞪着她,赶紧打消这个念头转换话题说道:“姐姐,好像我变成本体后尾鳍处怪怪的。” 杨小八没理她,更没把这话当回事,嚷着叫她赶紧出来准备变成海豚开撤。杨美美摸着自己的尾椎骨,愈发感觉尾巴真的有问题…… 哪知她俩刚走到沙滩边,便看见偌大一个结界已将小岛整个罩了起来,二人暗思不好。 “美美,我们来的时候没有这玩意儿吧?”杨小八发慌,不知是不是结界太大的缘故,她锦绣袋根本收不进去。 杨美美傻傻摇头,下意识又想往锦绣袋里躲。 这结界乃高手所布,因为一月之期将尽,毗罗宗派人前来检查新弟子的试验成果,派的不是别人,正是龙瑶的父亲器门副门主龙傲。他刚刚得知妖兽尸体莫名消失,马上就想到女儿说过的锦绣袋……和那怪异的散修。 龙傲心说这些天他派了好几波人在周边寻找女散修一无所获,原来跑到试验地抢东西来了,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杨小八和氽美娘正慌神间,龙傲从天而降。 “二位可也是我毗罗宗的新弟子?” 杨小八寻声猛然转身,龙傲肩上冒出的紫气刺眼睛。对杨美美说:高手,我们跑不掉了。 “嗯?二位可是哑巴?”龙傲再次说道,薄唇似刀刻出的一般,唇角两条深深的纹路透出他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不是。”杨小八拧眉叉腰缓缓说道。心知这里的修士看不出她的修为,她便故作高手装得有模有样。好像马晏舒有时就喜欢这样,特别是严肃起来的时候。 “二位可有门派?”龙傲的刀唇一张一合。 杨小八和杨美美对视一眼,前者僵硬地摇头,后者紧张地摇头,脖子都硬得似木偶。 龙傲仿佛就等着这句话,“那你二人是误闯了?” 二人同时点头,摸不准他什么意思,不敢掉以轻心。 “天大地大偏偏误闯入我宗试验之地,算得上是缘份吧,既如此,那就跟我进宗门。”龙傲说着,扔过来一件灰色法衣,正好搭在杨小八的肩头。或许是见不得她以草作衣,丢人显眼。 杨小八呆呆接住衣袍,一脸惊讶状。转念一想,如今老子还有得选吗?出不去也逃不掉,难不成还能说不?她就算再是厌恶毗罗宗,也只得乖乖就范。 杨美美倒是很高兴,因为这样省了二十块灵石的报名费,还没被高手弄死,小命也保住了。 “姐姐,咱们再遇到好事一定要警醒一点,因为好事总是伴随着坏事。” 杨小八重重点头,马上摇头:警醒也没用,马晏舒才会卜算吉凶。 两人乖乖坐上大船,一路上还饶有兴致地跟各位“同门”攀谈,貌似很高兴……当然,后来得知这老家伙就是龙瑶的父亲,她二人进的也是器门,天天还要见到杜渣时,感觉就太不好了。两三万人的大宗门,怎么就那么不巧,偏偏遇到器门的副门主呢? 第2章 .010 同一天,紫耀大陆的商羽专程找新弟子马晏舒谈话,问他名字的由来。 马晏舒当然不能说是为了方便寻人,如果谎称是母亲所赐,又怕对方打听他母亲,总不能谎称家母不在人世…… 面前这位风度翩翩姓商的峰主,无异于紫洛宗的宗宠,宗门的仙丹仙药仙器甚至灵气最浓郁的山峰全都先紧着他用。骨龄奇不可测,修炼手段又自成一格,短短三十年突破元婴,前途不可限量。就连敌对宗派都密切关注着他……马晏舒总觉得他有点怪哉。 照此速度,商峰主不出二十年,必成紫洛宗的镇宗之宝,飞升之日指日可待。 马晏舒左眉轻轻一动,暗想,紫洛宗已经五千多年没有一人飞升了,紫耀大陆最后一个飞升修士正是出自紫洛宗,由此可见,商峰主在宗派乃至整个紫耀大陆,都是万众注目的对象。这样的一个人,今日特地来找我,就只为问我的名字?而不是我的五灵根? 商羽面无表情:“怎么?马弟子有难言之隐?” 马晏舒收回心神:“没有,只是弟子羞于启齿。” “哦?”商羽似有愠怒,或许是少有见到如此磨磨蹭蹭的男人吧。 马晏舒笑了笑:“此名没有任何意义,就是家母以弟子的生辰数字,随手在书上翻出两个字组合而成。” “哦。”商羽不咸不淡又吐出这字,仰头负手踱步向前。 马晏舒感到一阵压迫,下意识侧后半步让开道路。商羽这种睥睨天下的气势让他非常不适,若说厌恶,好像不至于,人家商峰主就是有傲视众修的本事;若说因慕强心理导致自惭形秽,那更不至于,马晏舒从小生长在天庭,什么厉害人物没见过。论俊美,商峰主及不上青碧仙君;论修为,以前的马晏舒可以轻松将他放倒…… 良久,突然听得商羽又道:“幸好令慈没有翻到屎字或粪字。” “噗呲——”旁边一个黄袍弟子忍不住笑出声。 马晏舒瞳孔猛地缩小,使劲捏紧手心才控制住揍人的冲动。 商羽转过头斜了一眼发笑的弟子:“为师说的是事实,你若感觉好笑,便是你心思龌龊,有轻视他人之心。” 黄袍男子赶紧躬腰向马晏舒赔罪。马晏舒磨着牙“非常大方”地表示原谅。接上商羽的话头,“劳商峰主费心了,如果家母真翻到屎字,肯定知道换一本书的。”言外之意,我的名字干阁下屁事。 商羽盯着他,嘴角轻轻一扯,笑道:“你可愿意做我的入室弟子入住商羽峰?” 黄袍弟子的嘴巴大得能装下一只鸭蛋,入宗才一月的外门弟子马上就能做元婴修士的入室弟子了?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马晏舒并不愿意,但理智告诉他必须同意,作大喜过望状,高声应道:“师父,请受弟子一拜!” 商羽笑着招呼远处的其他弟子:“来,见见你们的小师弟!” 弟子们纷纷涌过来,怎么看都觉得峰主笑得很怪异。 ........ 马晏舒在紫耀大陆好像混得有滋有味,而杨小八和氽美娘在毗罗宗器门就度日入年了。 “姐姐怎么办,更逃不出去了。” 杨小八嚼着派发下来的饭菜,撇嘴道:“逃啥,这里灵气足又有吃又喝的,还有灵丹灵草享用,不逃了。” 氽美娘大急:“你不会看不出那龙副门主打的什么歪主意吧。这些天你我进出都有人跟着,功法也不教我们,就像养牲口一样把我俩圈养起来,明摆着是你图你身上的好东西。” “我当然知道,可是他们又偷不去我的锦绣袋,有什么好怕的。你啥也别管,好吃好喝练你的功。我呢,我就四处熟悉环境,看看这宗门有多大,顺便结识几个新朋友。” 氽美娘抱头叹气,练屁个功,都不知道怎么练,成天只知道吃灵果排灵气,这鬼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杨小八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让龙傲也摸不准了,试探过好几次,她都道装人的法宝是锦绣袋。问她怎么练的,她回说是就是练乾坤袋那样练的呗。 真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装傻。 大半个月过去,龙傲开始坐不住。平白多了两个人的供应,这两人又不做事,门中是有闲言碎语的。他又不可能让人知道自己的小心思,于是,这天杨小八和氽美娘被扔往外门冶铁部。 器门分为三部,冶铁、打铁、炼铁。前二都是为最后的炼铁部服务,炼铁部非内门弟子不得入。 杨小八二人去的地方是最初级的冶铁部,它建在常年不见光的地下百丈深处,最底部则是融铁房,分管融铁房的不是别人,就是那攀附富贵的屠妻恶棍杜文哲。 她二人既然要被折磨,当然被派到融铁房做事,在洞口遇到那位即将成为副门处乘龙快婿的“杜师兄”,仇人相见分为眼红,杨小八恨不得将他推到冒着烟的岩浆里融掉。 杜文哲却似不认识她们,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交待完该做的事情,“哐当”一声石门关了。 融铁房除了咕噜噜翻滚的岩浆水声,寂静一片。 氽美娘差点哭出来:“这下才是真的逃不掉啦!都被关进地牢了!” 融铁房里温度非常高,修士们需要耗费许多灵力来抵抗热意,分到这儿来的不是得罪了人,就是专程来受罚。筑基中期的人都受不了,更莫说杨小八两个炼气修士。 加之她本就是易热体质,一用灵力,吐出来的气体就跟蒸汽似的灼人。说道:“你刚听清了吗?他叫我们做什么来着?” 氽美娘跺脚大叫:“你还真替他们做事呀!” 杨小八白眼一翻:“不然能干嘛?快,干活。” 干活?氽美娘真想躲进锦绣袋里舒服去,可又明白那只是奢望,她的主人是有福同享,有难也必须同当,她不舒服,谁也别想安生,从来不懂什么自我牺牲精神。 “命苦啊。”氽美娘一小步一小步地朝浆池边挪,热得她差点打摆子。“娘啊,哪里受得了。”眨眼间,她的衣裳全部汗湿紧贴在身上,就跟没穿似的。 杨小八早就跑到池边用大长勺捞浆水,捞起倒进左边一条类似传输带的沟壕中,不知会运到哪去。氽美娘需要做的就是把右边的铁矿铲进浆池中融,看起来好像就是两个人干的活。 杨小八整个身子就似通红的火人,氽美娘骤一看,吓得差点一头哉进岩浆中。 “我的天啦,你还活着吗?” “美美,嘘!”杨小八刚一开口,一股白气便从鼻孔里喷出,直接将氽美娘胸前衣料灼出一个洞,痛得她整个人跳进来。 杨小八只得和她用意识交流:有三个人在偷看我们。 氽美娘:哪里? 杨小八:头顶。 氽美娘:把他们眼睛挖掉。 杨小八:不挖,让他们看。 氽美娘:何意? 杨小八:交朋友! 氽美娘会意,明白偷看的这三个肯定是色鬼,不管他们是不是杜文哲一伙的,都可以试着利用一把。于是,她轻车熟路地摆出各种撩人姿势,连咒骂听起来都像是叫.床。 “姐姐,太热了,我要脱衣。” “脱吧。” “姐姐,哎呀,我的胸都快被烫熟了,你来捏捏。” 杨小八果然走过去准备捏,好奇她若是真一碰,“熟”了以后是什么样子。氽美娘从她邪恶的笑容里捕捉到危险,猛地跳开三步就地一滚,大哭大叫好不凄惨。 “两位小师妹,要不要师兄们帮忙啊。” ........ 杨小八没有看错,这三个男人就是从头顶下来的。他们下来之后,那仅融一人通过的洞口便消失了。她想,或许这几层都有类似的快捷入口,并不用从石门出去走楼梯。 三人肩上都冒着灰气,她二话不说直接将人全数收进锦绣袋中。接下来的事情嘛,那就好办了。 “三位师兄,我叫杨美美,你们说我美吗?” 三个色鬼惊魂未定,氽美娘突然出现在身侧,吓得他们连连后退。 杨小八:美美,我让你进去不是休息的,赶紧把离开这的办法套出来。 交待完,她继续操起大勺子忙活。热过头之后,这股热意反而让她的身体很舒服,好似丹田里越烫越有力。 “我肯定是火灵根!”杨小八再次肯定道。 而她锦绣袋中的四人简直快热糊了。 “这是哪里,怎地跟烤炉一般?” “他娘的热死了!” “妖女,我三人好心下来帮你们……” “闭嘴!”氽美娘也顾不得施展美人计,她一进来就感觉和平常不同。抬头一瞧,锦绣袋里似凤凰展翅的小空间这时像极了一只会动的活凤凰。翅膀仿佛在随着热浪一扇一扇,明明是温暖的橙红色,却让人感到莫名恐惧。 第2章 .011 氽美娘忙向杨小八询问,是不是锦绣袋要爆炸了? 杨小八心说胸前还好,我的丹田才快爆炸了。她刚刚试着调动灵力走脉,热力跟决堤的洪水般窜遍她全身七筋八脉,一浪一浪的袭来,手上的长柄勺都握不住。 “姐姐,你先放我出来好不好。”氽美娘大急,怕再呆下去真给煮透。 杨小八赶紧在浆池边盘腿打坐,并不后悔刚刚的冒失举动,甚至有种久违的畅快感。心念一动把氽美娘先放出来,示意她别乱动。 “姐姐,你……你不会是要突破了吧?”氽美娘看见丝丝白气从杨小八头顶冒出来,脸色很不对劲。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杂陈,二人都不知道修炼方法,她却随随便便就要突破了…… 随着杨小八轻念马晏舒教她的炼气口诀,形式凤凰的锦绣袋浮动得愈加厉害,里面的三个男人抱成一团缩在角落,一脸死相。现在不喊也不叫了,太过骇然的景像已让他们没有了思考能力。 “我的脚!”其中一个男子的右脚眨眼间融成橙色汁液,他也只来得及吼出这三个字便晕死过去。其他二人紧随其后,不到十息时间,三人皆化成橙水泯灭。 杨小八第二遍口诀念完,三摊橙色水滞已被烘干蒸发掉,包括从试验岛上收的那些兽皮兽骨和各种灵草,全部消失无踪。锦绣袋由上至下焕然一新,但空间大小丝毫没有变化,只是里面的颜色变得更红了。 氽美娘突然看见杨小八两眉之间现出小指大一团的橙红色胎记,失声大吼:“凤凰!不,是单足,那是……毕方?姐姐你眉心有个毕方印迹。” 话音一落,印迹没入皮肤不见了。 杨小八一睁开眼,又差点让氽美娘蹦起来:“姐姐你的眼珠也变成橙色了!” “现在呢?”杨小八起身问道。 氽美娘都不敢凑近,远远的摆手:“还是红的。” “那没办法,暂时只能这样吧。我现在感觉又累又爽,看样子刚刚是真的突破了。”杨小八很想找个肩上冒蓝气的修士试试能不能收进锦绣袋中。 “哇,果然如此。快,让我进去看看锦绣袋。” 氽美娘初一进去发现大小没变免不了有点失望,但是里面的灵意比之前又强了好几分。那些兽皮兽骨还有妖丹全都没了,五须扫帚和那块刻有八字诅咒语的玉牌,还有土地神象都在。说道:“姐姐,别人的锦绣袋是装东西,你的是吃东西,还专吃好的。” “因为我是毕方神鸟的后族。” “毕方神鸟?我的天啦,怪说你眉心有印迹。原来,锦绣袋其实就是你的神鸟本体?原来,你是真神……”氽美娘说到这里,察觉主人情绪不好,像压抑着无边的悲怆。马上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怎么了?” 杨小八深呼一口气:“不知道,我突然记起一点前世的事情。那些事让我很难过,又让我很暴躁。还,还想起一个人。” “前世?某个人,男的?”氽美娘说到这里,发现尾椎骨的地方奇痒无比,使劲抓了几把。 杨小八双眼放空,眼前不受控制地浮出一个男人的样子,那个男人浑身是血,凶神恶煞地叫她走,赶紧走。 她心猛地一抽。 ........ 这时,紫耀大陆第三次刮起五色怪风,威力是前两次的两倍不止。商羽从屋内冲出,腾空而起跃上峰顶,试图去触摸旋风,内心激动不已。他从风中感觉离毕杨越来越急,怎能不激动。 “峰主怎么了?”座下弟子被风刮得东倒西歪,看见他们峰主的五彩法衣与怪风混然一体,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风是峰主施的法术。 有弟子说:“每次刮怪风峰主都很失态,这次来得太猛,他都快疯了。” 马晏舒知道,修真界的所有异象天庭都会知晓,毕杨说她诞生在地府时就是因为某处有怪风才没有被扼杀掉……此刻又有怪风,会不会是毕杨不好?可是这次他并没有上次试灵根时那种心慌感,他一时晕晕呼呼不明白。 忙问一旁的男子:“郑师兄,我们这里刮了很多次怪风吗?” “你居然不知道?”郑师兄撇撇嘴,“哦,也许你当时还没出生,可真够年轻的。”见马晏舒焦急,慢幽幽地解释道:“今天的风是第三次,前两次相隔二十五年,这次距第二次还不到一年。” 二十五年,就是华夏凡间的三百年,算算日子,就是她出生那天和到阳间那天都刮过风。马晏舒心落回肚子里,心道她没出意外,定是又有了什么变化,兴许不会是坏事。 可是……马晏舒疑惑地看向商羽:峰主为啥如此在意五彩旋风,不会和她有什么关联吧? 突然,商羽仰天长吼:“你在哪?你在哪?你活着,为何不来相见?为何?为何啊!” “峰主!”修为高的弟子挨个跃上峰顶要去搀扶,发现商羽此时居然已是泪流满面,众弟子俱是心中大骇。 “峰主,您这是怎么了?” 商羽嫌耳边聒噪,虽不能随意腾空行走,但他有紫洛宗的御飞神器,直接驾上飞进怪风中,让弟子们无法跟来。 “他……”马晏舒骤地生起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预感成真。 商羽既痛苦又焦炙,口中高呼:“毕杨,毕杨,毕杨,你是不是无法与我相见,才以彩风为媒?是不是,是不是?” 他矫健的身体被怪风被包裹、旋转、撕扯、翻滚…… 不知何时,他已从袖内拿出自己惯用的五彩小弓试图与旋风拥抱,在反反反复颠颠倒倒中仍不气馁,拼尽全力想融进风里。 马晏舒活似胸上挨了重重一击,打得他心口剧痛无比,脑袋也嗡嗡作响半天回不过神。联系到五彩旋风和商羽的五彩法衣,此刻,他才是真正的五味杂陈心乱如麻,难受啊,孔宣居然还活着……既感荒谬巧合,又感酸涩失落。 “马师弟,峰主是在叫你?”地上十几个师兄师姐全数凑过来,询问形如僵尸的马毕杨。 马晏舒下眼睑微微抽动,张了张嘴没吐出一个字,他如今除了苦笑也作不出别的表情。原来商羽问我的名字,是因为心里还掂记着毕杨,不,是小八。 小八和毕杨很像吗?他若是见到,会怎样? 天庭的王母娘娘又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大喷嚏,惊得小仙仆嚷着又要去叫老君,被她唤住。“有好戏看啦。” 仙仆不懂,王母抚着胸口冷冷说道:“老君数十万年前布的局,也该到孽报的时候了。” 仙仆更是不懂,“王母,孽报会天庭动荡啊,您怎么好像很高兴呢?” “呵,老君总说月满亏,水满溢,他要使什么手段作什么局我管不着,但是他利用毕方后族,我还不能有情绪了?” 仙仆顿时不敢再吱声,她知道,王母有怒气。又听得王母说道:“去把马星君请过来陪我下棋吧。” “喏!”一个飘出去请马招弟,另一个从袖出摸出一方棋盘。此棋乃乡野孩童玩的翻翻棋,也就是将写有“人”“鸡”“虫”“棒”,红黑两色各三枚,共二十四枚的方木块全数叩起来。双方分执一色,以人捉鸡,鸡吃虫,虫蛀棒,棒打人的下法来玩,输赢全凭运气,毫无智谋可言。 往常只要马星君不使法术,都是王母赢,谁叫人家王母运气好呢。可是,至从马星君的独子失踪之后,王母就没赢过了。小仙仆觉得,其实这全靠运气玩的棋,谁要是一心想输也是可以的。 紫耀大陆的五彩旋风足足刮了小半个时辰,商羽也发了小半个时辰的疯。待风静,峰下已经聚集齐宗派内所有长老和门主,七嘴八舌询问因由。 而商羽却不见踪影,他的入室弟子们也不知如何解释,只得将他的言行一一禀报。宗主宏殷真人捋须缓缓讲道:“看来,这怪风是因商峰主而起呀,他定是又渗透了什么心法。诸位莫要担心,或许要不了十年二十年,本宗第三位化神修士就将诞生了。” “轰——”四下哗然! 特别是有几位活了八百多岁寿元将尽还未突破化神的元婴期长老,脸皮扭得异常难看。二十年?宗主未免太想当然了。 宏殷真人将目光移向马晏舒……商羽是万古奇才,宗内两位化神初期长老久久无法进阶中期,飞升定是无望,商羽一旦飞升离开,紫洛宗的力量便会出现断层。若是能将这位新弟子培养起来,第一宗门的位置仍将屹立不倒。 宏殷真人想着想着便道:“真是天佑我宗!”示意马晏舒过来,对他说道:“你的师父是五灵根,你也是,好好努力吧,有何需求尽管提,切莫懈怠修炼。” ......... 待人走后,马晏舒还站在原地发呆,他不知道该不该把毕杨的事情告诉商羽。商羽,极可能真的是从华夏消失的孔宣。 孔宣于毕杨意味着什么,其义不言而喻。 他这边仍在犹豫,商羽在出走三天之后终于回峰。 这时宗门内已经有关于他和马姓新弟子的闲言碎语,紫洛宗总共四万人,不亚于一座小型城池,芝麻大点事都经不起传,更何况是关于宗宠的劲爆话题。 第2章 .012 这时宗门内已经有关于他俩的闲言闲语,紫洛宗总共四万人,不亚于一座小型城池,芝麻大点事都经不起传,更何况是关于宗宠的劲爆话题。 2.12 商羽的天赋受人艳羡,同时也免不了被人嫉妒,尽管宗门弟子在外提起他的大名时皆是一副与有荣焉之感,可并不妨碍他们心生妒忌。 一向孤傲不问俗事的商峰主,居然破例主动把新进的五灵根弟子收入门下,失态时,又伤心欲绝地大呼其名,任谁都猜测二人恐有桃色交易存在。他之所以失态,或许正是因为两个男人起了什么嫌隙,怪说他一向对女子不屑一顾,敢情是爱好特殊,啧啧…… 这还算好的,更有甚者,诬指商羽进阶迅速实则是修了邪功的缘故,他定是有在吸食五灵根男子的精魄修炼,太过恶劣,这种人怎堪紫洛宗倾力培养…… 还好紫洛宗的人都不傻,此类言词也只敢在宗门里流传,可不敢传到外面去。俗话说得好,即使要烂也要烂在自己碗里,何顾让敌宗看笑话,自己脸上也没光不是。 商羽峰的弟子们满心疑惑,真是有苦说不出。往常他们行走在宗门内都是昂首挺胸不可一世的姿态,现在就只敢缩着脖子溜边了,每每要迎接别人的异样眼光。有同情的,也有唾弃的,全是让人不忿的恶毒揣测。 敢怒不敢言,回到峰上还不能把气撒到马毕杨头上,因为他是受宗主重点看护的五灵根弟子,怎一个憋屈了得。 今日峰主回来了,定要他给个交待。 商羽听完缘由,淡淡道:“行得正坐得直,便别无所惧。” “峰主!”那个老爱脸红的女弟子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商羽负手而立目视前方,说出来的话冷心至极:“谁若是受不了想离开,随时可以,无需向本座禀报。” “峰主!”弟子们吓得纷纷跪下,峰主好像生气了。 “不,弟子绝不离峰,肯请您出面解释几句吧。如今……”女弟子的哭腔听来很是让人怜惜。 “没什么可解释的。”商羽语气不耐地打断,甚为烦躁。 “峰主。”马晏舒刚开口,商羽已经拂袖而去,众弟子不甘就这样被打发掉,想追上去立即又被他的气势逼退。 马晏舒孤身往前迈出一大步,下定决心:“峰主,我有话对你讲,事关毕杨……” 一股劲风袭来,马晏舒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冲上前的商羽轻轻一伸指,他便以半躺的姿势定在半空。 “峰主!”脸红女弟子惊喜道:“您说的毕杨不是马师弟?而是另有其人,他(她)是您的旧识吗?”但是下一刻,她的心似乎哐当一声掉到地上,碎啦。 因为,峰主把马毕杨师弟拦腰抱起,飞了出去…… “啊?” “这?” 弟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若不是峰主有讲过“行得正坐得直”,侧面否定了外面的谣言,而且话里的意思还有厌恶之意,恐怕他们此刻都会抱头大叫。 除了那位女弟子,她中商羽的情毒太深,虽没抱头大叫,但她坐在地上抱头痛哭,哭得还抑扬顿挫的…… “讲!”商羽把马晏舒重重扔在峰后山坡上,重声喝道。 此处是主峰的灵气口,脚下罡风阵阵冰冷赤骨,肩部以上却是灵气冲顶温暖至极。商羽巍然屹立俯视着马晏舒,脚冰头热两重天正如他此刻的心境。 有那么一瞬间,商羽令马晏舒有小小的胆寒,因为站在面前的男子,就是屠人如麻的孔宣啊。曾经的他身负五色神光,二郎神、哪吒、雷震子、黄天化父子、托塔李天王、燃灯道人……不计其数的高手都是他手下败将。最后多亏准提道人才将他拿下,然而,他还是逃掉了。 他逃掉,余毕杨在太上老君的兜率宫日日受刑!一想到这里,马晏舒那点小小的胆寒即被愤怒代替。此刻见商羽焦急,他反而冷静了。 “峰主,您刚刚的举动真会让人误会的。呃……”受杨小八传染变得啰嗦的马晏舒被商羽掐住了喉咙,一抬头就迎上商羽欲喷火的眸子,现在想说也说不了。 “你!到底是何来头?”商羽的语气并不激动,但那股子凶性让马晏舒心里明白,若是再废话,估计他会下手捏死自己。 “咳咳咳,我是华夏来的。” “哦?何种妖怪?”商羽伸手示意马晏舒起身,他并不想低头与人对话,这会让他想起以前的自己。 “我并不是妖,此事说来话长,请峰主允许我以后再表。先问峰主,你所说的毕杨是否就是华夏的神鸟后族?” 商羽点头,马晏舒修为着实太差,像妖怪渡劫一般来到修真界,没有夹带天庭私货,更不像是天庭爪牙,不然,他早就出手,哪还容这人活到现在。 “我也在找她。”马晏舒苦笑:“此事说来更话长,正是因为她,我才落入修真界,以前,我是……” 一个时辰过去,不知不觉二人掉了个儿,马晏舒站直身体,商羽蹲坐在地上。 又一个时辰之后,马晏舒已说得口干舌躁,而商羽背对着他,让人无法捉摸情绪,只是叫他继续讲,不要停。仿佛第一遍没听懂,还要再听一遍。无法,马晏舒只得从头开始再讲。 第二遍讲完,天色已暗,商羽的魂魄似终于重新附了体,他缓缓站起,声音竟比马晏舒还沙哑:“多谢相救。放心,我会尽我所能助你飞升回华夏与母团聚。” 语闭,居然掏出飞行法宝要走。 “我的目的是找她,并非一心只想回天庭。” “你不用找她,那是我的事。还有,你不能再用马毕杨的名字,改回你本名吧。” “改名字可以,但是凭什么我不用找她!”马晏舒怒道:“就凭你是孔宣?刚刚你明明听我说过她已经失忆,早把前世忘得一干二净,根本就不记得你。”若非知道你孔宣是友非敌,我吃撑了才告诉你这些。 亮明身份之后,马晏舒一时忘记了师徒之别。 事实上,马晏舒是想借他的本事寻找毕杨,以确定她的安危。不管什么原因致使孔宣坠入修真界成了一元婴修士,他总比自己早些飞升,他去寻找,总比自己寻找机会更大。 商羽闭上眼睛升空,默语:凭我欠她的,而你不欠。 “说清楚再走,你的能耐就是遇事就溜?” 商羽猛地顿在半空,“嚓嚓嚓嚓!”五只青黄赤黑白的短箭突然插.入马晏舒四周的石地里,将他围在中间。 马晏舒呼吸骤紧,五色箭气缭绕而出,像五只大爪撕扯他的五脏六腹,半个音都哼不出来。不消片刻功夫,脸色已然青紫。 “失忆?你以为本座没失忆过?只要找到她,我就有办法让她记起前世。所以……”商羽说着,他的五色短弓在空中一扬,让马晏舒脱离苦海。接道:“所以,我和毕杨的事情,再不劳你费心。” 商羽的声音越飘越远,马晏舒如坠冰窖,原来,这就是他的五色神光,仅是元婴期,威力就如此大?于是乎,他就能为所欲为,想怎样就怎样? 起身,站直,右手却下意识捧紧胸口,马晏舒觉得胸口比刚刚承受法力时还痛。痛过之后,他忽然展出笑容:“如此自负,难怪两千年了还藏在修真界。” ........ 紫耀大陆刮起的怪风,正主杨小八毫不知情,她从氽美娘手中接过八字诅咒玉牌,轻轻摩挲着。 她又开始想马晏舒了,好怀念以前在陈家庄的日子,虽然没有一天安生过,总是成日地抠香火藏香火,但是却有滋有味。现在即使同为华夏的氽美娘在身边,她还是感觉非常孤独。 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陌生的功法,还有陌生的身份。 从地府懵懵懂懂偷听阳间趣事,到陈家庄当土地,再到渡劫来辰黄大陆,一次比一次惊险。天道好似在等着收割她的性命,地府差点被饿死,阳间差点被泰山王捉去当法器,辰黄大陆更恐惧,不是有凶猛的妖兽,就是有恶毒的修士。 经历过有人相伴有人依赖,重新回到孤身奋战,这种滋味不好受。 “姐姐,你想起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氽美娘的一句话,把杨小八拉回现实。再次深吸一口气,叹道:“唉,不知道是不是我相公。” “啊?你你你有相公?”氽美娘张口结舌。 “变成扫帚精之前的吧,我没全记起来,不确定他是不是我相公。”杨小八皱眉使劲回忆:“就算是也没什么,反正他已经死了。”说得甚是云淡风轻。 “为什么?”氽美娘不好意思地笑道:“他长得俊吗?” “浑身是血,样子都没看清,谁知道俊不俊。再说他一脸凶相叫我赶紧走,五官都变了形,怎么看。” “走去哪?” 杨小八自嘲道:“走去给人抓呗。呵,他叫我走我赖着不走,任凭他怎么骂也不动,敢情是我知道有危险啊。见我不动,他突然劈来一道白光把我逼开,然后我就晕了。再醒来时,发现身体被三束金黄色的长香震压住不得动弹,再后面的事情,怎么也想不起来。” “啊!”氽美娘一拍脑门:“你说的莫不是孔宣吧?你是毕杨啊。我的天,咋这么傻,我这时才想起你的身份。二郎神要抓你回天庭的时候明明说过,我怎么就全忘啦。孔宣可不好惹,正神都怵他。传说中你俩非常恩爱,可是怎么到了你这里变成他要害你?” 杨小八心说,我又没全须全尾地记住,鬼知道怎么回事。 氽美娘自言自语喋喋不休:“当年商姬大战,他是纣王死忠,听说姬家的高手来一个死一个,来一对死一双,他简直战无不胜。后又得你襄助,逼得正神联手应战你们。那时我才修炼一千多年,法力太低不敢靠近,没有亲眼看到你们那场战斗,好可惜。” “你……你那时就修炼了一千多年?那你都听说了些什么,细细讲给我听,特别是关于毕杨的。” 氽美娘摆手摇头:“刚刚讲的都是传说罢了,没有亲眼见到的事我是不敢乱说。传说都是有心之人照着他们想要的样子编的,不可信。其实吧,当年我没有听说过你,是又过了一百多年才凭空多出一个你来。前因后果传得有模有样的,具体怎么回事连你都不知道,更何况我这个外人。” 杨小八冷笑:“有人还说我是万年前的华夏叛徒,真不知道该不该信。”她总算把压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藏着这个秘密好累。 “废话,当然不信。”氽美娘没让杨小八失望,她对此话不以为然,坚定地站在主人身边:“姐姐,你是神鸟后族,怎么可能是叛徒。大神仙就没一个好东西,法力越高心越毒。” “我也觉得是。”杨小八再次自嘲:“以前的我就非常恶毒。” “……”氽美娘一时忘记她的主人曾经也是神仙,前一句话好不矛盾。 “罢了,先顾好眼前吧。我要找到马晏舒,然后找个修真界继续搭伙过日子。我只想做杨小八,不想做什么毕杨。不过……”她歪着头想了想:“要是能将马星君接来一起就好了,她们母子都是我的恩人。” 这话氽美娘没搭腔,她还是想做自己口中咒骂的天庭正神,封得神位受人供奉得永生。若是没有这个执念,她也不可能委身各个权贵修炼三千年。 杨小八看了她一眼,“放心,我一旦有了自保之力脱离危险,就会解除血禁还你自由。” 氽美娘咳嗽一声,表示她不会怀疑这话。 必要的时候,道不同也能为谋。比如杨小八和氽美娘,又比如商羽和马晏舒。 .......... “哐——”融铁房的石门突然打开,杜文哲和龙瑶以及他们身后的跟班现出身形。 龙瑶一脸怒色:“上面没有铁水了,你们在干嘛?” 氽美娘气道:“你们器门是在虐徒,哪有连续做工两天两夜的。” 杜文哲和龙瑶相视一笑,后者说道:“哟,关在这地底下,你竟然也知道时辰?” 杨小八舒展一下身体,阴阴一笑:“这位师姐,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怎么,难道我没有吗?” 杨小八摇头:“你没有,你的语气让我很不高兴。” “哈哈哈哈。”龙瑶又将七斗珠拿出来交给杜文哲,眉一挑:“听你说话,我也很不高兴,不高兴会怎样呢?”偏头看向情郎:“师弟,你我二人已结过道侣血誓,我的法器你也能用,试试。” 杨小八心说这龙瑶看似张狂,实则心思缜密,居然知道七斗珠在谁手上,我的锦绣袋就把谁收不进去。而她是筑基后期的修为,从未被我收过,所以才敢如此行事。 “试试。”杨小八也说道。 龙瑶一愣,下一刻,便活生生消失在融铁房内。 “师姐!”杜文哲拿法器的手微微发抖。“你将她收了?” “是啊。”杨小八笑道:“我就试试行不行,看样子是行的。”朝他手上的七斗珠噜噜嘴:“你也试试吧。” “我……”杜文哲抖得愈发厉害,他又不是傻子,若是真启动法器,他的第二任娘子或许就没了。 杨小八学着龙瑶的样子挑眉,催道:“怎么不试了?大家一起试,这样才好玩嘛。” “杨师妹,你到底想干什么?”杜文哲被人捏住软肋,主动将七斗珠收进袖中以现诚意。 “为什么你要问我干什么,不是你们说要试的吗?难道我们现在不是比试?难不成只允许你们拿法器来试着我玩,我还不能还手玩你们啦?”杨小八说一句迈一步,离杜文哲越来越近。 杜文哲连连后退保持距离,忙道:“不不不,龙师姐是说笑呢。咱们好好说,好好说,你先将她放出来。大家并没有深仇大恨,何顾弄得场面难看。” “就是,我早说要好好说话,你们偏不听,唉。”杨小八盯着他的袖口:“能将你的宝贝给我瞧瞧吗?” 杜文哲下意识捉紧袖子,“外人不能碰,会受伤。” 杨小八笑道:“试试。” 试试,试试,杜文哲脸皮一紧,冷汗刹时冒出,真后悔求着龙瑶一起下来,如今他该应对。 他踌躇间,“嗒——”一声,室内地板上骇然落下一根女人的食指,食指上有一颗肉痣,表明了主人的身份。 “你,你竟敢伤她?”杜文哲仿佛看到自己的小命将不保,副门主一定会杀了他的。 都没发现氽美娘也不见了,这时她在锦绣袋里故作凶样,实则恶心想吐。哪里想到杨小八口味这么重,偏偏下令要她扭断一根这女人的食指。 龙瑶此刻哪有外面的张狂样,袋中橙红色一扇一扇的天际让她快发狂还差不多。只顾跪地求饶,都差点尿裤子。 杨小八满心嫌弃,暗道这龙瑶一定是温室的花朵,都没怎么出去历练过。怪不得会被杜文哲这种只会讨女人欢心的败类骗了身心去。 转头一瞧杜文哲还没交出七斗珠,杨小八压低了声音作神秘状:“你不喜欢手指头吗?那你喜欢啥,我扳给你?” “别别别。我,我马上给你马上给你。”杜文哲刚刚又想了很多,他的习惯就是这样,越是紧要关头,他越是要多方思考,得拿出一个最有利的方案。比如上次在蚀骨河边被杨小八收进锦绣袋时,他考虑良久之后,坚定地按原计划进行——快速灭掉死皮赖脸的缠着他的沈玉环。 方才,他想:如果拿着七斗珠逃出毗罗宗划不划算?再三权衡之下还是觉得不划算。首先会被毗罗宗通缉,其次他与龙瑶结过血誓,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龙傲找到。为了一件法器致使自己前途未卜,怎么想也不合算。 “给,你拿好了。”杜文哲动作极慢地把七斗珠奉了上来。 “对嘛,早这样不就不用少根手指了吗?”杨小八接过七斗珠,细细把玩。 的确,龙瑶的食指白白没了。杜文哲听得这话毛骨悚然,此时才深刻意识到,自己根本就不是杨晏舒的对手。“你现在,现在可以将龙师姐放出来了吗?” “这东西我用不了。”杨小八说完随手一扔,一声轻轻的“噗”音,七斗珠落进浆池中。 杜文哲惊恐万分失声大叫,眼见七斗珠真的让铁水给融了,转过来头看着杨小八,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是宝贝,法器,上品法器!很多修士到死都没摸过来的上品法器!”杜文哲心痛难捺,他差点为了七斗珠拿前途犯险,却没想到被人家轻轻松松地就毁了,这杨晏舒到底是什么人! 杨小八皱眉:“不好意思啊,是我手滑了。” “你!” 杜文哲气得肝剧痛,张了好几次嘴,最后咬牙切齿地问道:“可以将龙师姐放出来了吗?” “什么龙师姐,我没见过。”杨小八一脸认真地看着杜文哲,自顾自地操起长柄勺,准备干活。 “你别逼我。若是事情闹大,你们两个都别想活着出去。噫?”杜文哲终于发现氽美娘不见了。 杨小八一摊手:“我妹妹去哪了?会不会是跟龙师姐一起玩去了?”闹大,嘁,她可不怕。龙瑶父女和未来女婿打的鬼主意,就不信敢让宗内其他人知晓。 杜文哲何尝不知这一点,副门主特意交待过,在有限的范围内折磨她二人,温水煮青蛙,宜慢不宜快。 “杨师妹,我再次问你,你到底想要什么?会不会是想离开这里?” 杨小八哈哈哈大笑:“为什么要离开,这里有吃有喝,还有上品法器扔着玩。”见杜文哲让她气得脸色发青,话锋突地一转:“我要见副门主。” “不行!”杜文哲本能回道。话闭心下凄然,他说不行能管用吗?可是见了副门主,自己一根头发丝儿都没少,龙瑶却断了一根手指,怕是下月的婚期要泡汤。 杨小八为他考虑得很周祥,提醒道:“筑基期是不能生骨的吧?别担心,他女儿变成一残废,就只能嫁给你了。” 杜文哲两眼发直,当局则迷啊,他是真没想到这茬。抱着死马活当马医的心态,觉得这样也不为是一条出路。仍是警惕地问了一句:“可不可以告诉我,你见副门主是为何事?” “不能。” 杜文哲一脸颓然,步伐沉重地领着她离开融铁房。一到地面,氽美娘就从锦绣里出来了,她已经收到杨小八接下来的打算,心下畅快不已。 龙傲运完一批新弟子的入门兵器回来,才刚刚端起一杯灵茶水准备喝,就听到女婿带着那两个散修求见。 “不错,瑶儿有眼光。为父大半个月都奈何不得,他两天时间就有进展了。”大声道:“有请!” 杨小八没敢大摇大摆走进去,虽然她很想这样。在没万全的把握之前,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毕竟才突破一次,也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什么修为,能不能对付得了人家的副门主。 龙傲肩冒紫气,看样子多半是金丹修士。体内已开始结丹,与筑基期可谓天差地别,听说高资质的也至少要修炼百把年。 “文哲,寻我何事?”龙傲今日的薄唇张得特别开,或许是兴致比较高的缘故。作为炼器修士,奇特的法器法宝就跟他们的命一样,小小散修身负异宝,明明就犹如小儿抱金砖,似唾手可得,哪知这小儿牙口却锋利得很。 “师父,是二位杨师妹要见您。”杜文哲不知杨小八到底想干什么,不敢主动提及龙瑶被收的事情。 “是吗?你二人可是嫌弃活累?”龙傲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做点什么,比如喝那杯刚刚太过激动忘记喝灵茶。 第2章 .013 杨小八把两只小手伸出来,手心通红,再露出裙下有烫伤的小腿,可怜巴巴的望着龙副门主。 龙傲低头吹开灵茶沫子,“这点苦就吃不了?新人嘛,全是这样磨练过来的。本宗不养闲人,慢慢的习惯就好了。” 杨小八点头:“哦,我知道了。”转头往外走。 龙傲一愣,杜文哲大急,“师父,龙师姐在她手上。” “什么?”茶杯哐当落地,龙傲的造作姿态无法再进行下去。 杜文哲话一出口,氽美娘就进了锦绣袋,杨小八老老实实停在门口,好奇地看着他们。 “小看了你!”龙傲冷声道。却不敢有任何动作。 杜文哲见氽美娘再次消失,便知道杨小八处于应战的状态,幸好师父没有冲动。 “龙师姐活着呢,她只是不愿意和我好好说话,我才跟她开个玩笑而已。副门主,我俩能好好说话吗?” “你待作何?”龙傲貌似很冷静。 “咱们能换个地方谈话不?” “请便。”龙傲暗道大意啊,她为何突然能收走瑶儿了?是她早前故意留了一手,还是她的法器突然进阶了? 杨小八朝杜文哲噘噘嘴:“他说双方谈大事都要去宗外的那条河边去。” 杜文哲太阳穴突突直跳:“我何时说过?” “不是吗?”杨小八疑惑:“那为何上次我们陪你家乡的娘子来找你,你非得把我们带到河边去?” “娘子?这话怎么说?”龙傲诧异,看向杜文哲。 “师父,纯属子虚乌有,千万不要上她的当。”杜文哲若是有一点犹豫,即刻就得命赴黄泉。 杨小八指着他:“哈,你睁眼说瞎话。好多人都看见的,山下那些守夫女全能作证。” “这事很重要吗?”若不是因女儿生死未卜大敌当前,龙傲非得弄个究竟。 杨小八点头:“是很重要啊,因为我想去河边和你谈判。” 谈判?我龙傲竟被一小小散修威胁着谈判? ......... 半个时辰之后,三人坐着御行飞船来到蚀骨河边。 杨小八指着沈玉环落水的地方,说道:“杜师兄的娘子就是被你女儿和他合谋推进河中的。” 杜文哲早就生出逃跑的心思,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听得这话浑身开始发抖。 杨小八讽刺道:“我以为心黑的人胆子也大呢,没想到你这么孬。”话刚说完,发现龙傲已经在周围布下了一个结界。顿时来气:“副门主你是不想要女儿了?我本是打算只要杜师兄主动跳进河中,我就放龙师姐出来,可你居然玩阴的。” 龙傲二话没说,横眉朝杜文哲一扯:“跳。” “师父!”杜文哲不可置信地看着龙傲哀号道。 “女儿只有一个,女婿多得很。”还有一句话龙傲没说,散修身上的宝贝比他女儿还重要。 “师父,不看僧面看佛面……” “跳!”龙傲粗暴打断杜文哲,生气时歪起来的薄唇似一柄冷酷剑刃。“这条蚀骨河流淌数万年,里面的冤魂不计其数,多你一个又何妨?至于身后事,我自会替你妥善安排。” “师父,师姐与徒儿情深意重,她一定不会同意的!”杜文哲早知龙傲冷心冷情,可万万没想到三年来的端茶倒水殷勤伺奉,竟没让他有一瞬犹豫。 这可恶的老东西! “好吧。”杨小八开口了,“我送你进去见她,你俩商量一下谁死。” 无声无息无一丝异常,龙傲一偏头,发现杜文哲已然消失。 杨小八笑道:“真厉害,此前还有风声,现在已经没啦。” 龙傲眼皮直跳,面上平静心下却跟猫抓似的难受,若是能把这宝贝夺过来,以他的修为,下一任宗主不是他还能是谁! 氽美娘懒懒的躺着锦绣袋中看戏,杜文哲和龙瑶吵得好不热闹。“哈哈哈,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你们还不是夫妻。” 二人争得面红耳赤,突然杜文哲拉起龙瑶狂奔起来。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难道以为还能逃出不去不成? 氽美娘扬声一喊:“姐姐——” “啪!”“啪!” 这对狗男女被扫帚须挨个摔回原地,身体没了法力,痛得可是结结实实的。 “哲弟,对不起,太可怕了,那散修太可怕了。你安心的去吧,我和父亲一定会替你报仇。”龙瑶衣衫不整发髻散乱又哭又求,若是再不离开这里,她会疯掉的。 杜文哲凶相毕露,突然伸手掐住龙瑶的脖子,大吼:“要死就一起死,凭什么爷的命不值钱!” 旋即,他就被杨小八扔了出来,双手还保持着掐人的姿势。 杨小八笑道:“死心了吧,那是我的地盘,怎么可能容你在里面杀人?” 龙傲瞬时明白是怎么回事,飞起一脚把好女婿踢进蚀骨河。 杜文哲的身体翻都没翻半转,直直砸进河里,一过水便成了一具白骨,骨架从水中露出来,随着河流浮上浮下…… 杨小八大舒一口气:“原配就是原配,连葬身之地都丝毫不差。” “杨修士,你要的目的我即已达到,该你了。”龙傲说道。 “该我放你女儿出来吗?” 龙傲双手捏拳,咬着舌头哼道:“杨修士好记性!” “可是你布下结界又算怎么回事?” 龙傲两只手掌交叉一扭,结界便消失了。冷眼看着杨小八,心里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副门主真是少见的痛快人,你退后一点,我要放龙师姐出来啦。”语闭,杨小八展开两臂,以凛然之气抬头望天。 氽美娘在里面大笑:姐姐就是把戏多。 她放个人需得着这样?刚才放杜文哲时可没有……龙傲正纳闷间,突然一股冷风袭过,杨小八已经借着扫帚须跃到蚀骨河对面。 这一招,她是玩得越来越顺了。速度比上次快两倍,金丹修士也反应不及。 龙傲血涌上脑,目呲欲裂,愤怒之余还在想:又一件诡异的法器!不,有可能是法宝,可是世上有法宝可以护着身体过蚀骨河吗!怎么可能?怒道:“你出尔反尔不怕有心魔?” 按修真界的天道法则,可以玩手段也可以使奸计,但是,一旦开口作出承诺便不能食言。因为会在以后突破进阶之时生出心魔,而且修为也再难有精进。法则即是天道,这是修道最忌讳之事。 龙傲话没说完已经御上飞船追来,杨小八是谁,论使诈她是祖宗,当然知道人家会追,所以跑得那叫一个快,跃过河岸根本就没有停顿过,连话都没听清。何况她从没在乎过什么天道人道地道,她也好像从未被法则约束过。 ........ “姐姐,现在我们往哪跑?” “姐姐你好像在往回跑呀。” 废话,老子跑不过他的船。杨小八腹诽一句赶紧把龙瑶从锦绣袋里捞出来,龙瑶刚发现环境有变化,又被扫帚须缠住了。 “不要!”龙傲大叫,他预感这恶毒的散修要做什么。飞船是器门的公物,又壮又大非常累赘。可是他现在也没有时间重新换御飞的法器,拼了命的朝龙瑶扑过去。 杨小八心说我本没打算把你女儿扔河里,可不想让沈玉环去了地下还有人跟她争男人,现在也顾不得了。 “不……” 不?以前你女儿弄死沈玉环的时候,老子也说过不。 氽美娘鼓掌:沈玉环可以瞑目了。 “嗖——”龙瑶的身体被扫帚须扬在空中,划出一条美丽的弧线坠向蚀骨河。 只要有活物距离河面垂直三丈之内,都会被河气吸进去,金丹修士也不例外。杨小八故意把人抛得高高的,就是要留点时间给龙傲,引他过去救,顺便也留点时间自己逃脱。哪里知道蚀骨河还有三丈内的讲究,龙傲一见女儿坠向河面就知无救了,疯了似的拿出无数把小剑朝杨小八袭来。 杨小八屁股着火一般没了命的狂奔,扫帚须攀着什么是什么,只要能让她远离龙傲。 “啊!”杨小八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没待爬起来龙傲就到了。 结界已罩起,现在他在布剑阵。噼噼啪啪的短剑朝杨小八身上戳,她连吐三口鲜血,气势已弱,哪有力气再逃。 这时,紫耀大陆的马晏舒霍地站起。正准备给他洗脉粹筋的商羽眉头一皱,问道:“怎么?” “小八又有危险!”马晏舒死死盯着商羽,暗怪这自负又讨厌的人为何也没法找到她。 “小八?”商羽眉头皱得更深:“你是说毕杨?你怎么知道她有危险?” 马晏舒挥手重重敲打自己的前额,烦躁地说道:“我就是知道。” 商羽不再说话,伸手探上马晏舒的脉搏……只三息时间,他就变了脸色,语调骤然提高:“玄脉异常,她能牵动你的意识?” 所谓玄脉,跟母子血脉道理相通,就如修真界下过血誓的道侣夫妻。 马晏舒焦躁中感觉到一丝寒意从商羽的眸子里射过来,气道:“是的,我上次就发现我俩玄脉相通,难道你还想杀了我不成?” 商羽斜了他一眼,收手坐回原位,语气忽地变得淡然:“在你出生前令慈就已封神,你和她都是仙家血脉,又处出一些师徒感情,连通了能跨越时空的玄脉也不足为奇。”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马晏舒不想和他争:“我就一个要求,尽快找到毕杨!现在她不知在哪方修真界里煎熬,这已经是第二次遇到危险了。” “如你所说,她以前在华夏也是常常遇险,不照样活过来了?”商羽表情仍是淡淡,再次斜眼瞅马晏舒:“毕杨还轮不着你担心。以你的本事也找不到她。待找到时,她已经不需要你。” 马晏舒闭上眼睛努力地控制自己,狠狠喘了几口气,心里太过慌紧,都没多余的力气动怒。 杨小八被三剑戳中,胸腔心肺乃至丹田,无一处不慌紧,看向龙傲的视线都模糊起来。 “天助我也!”龙傲将法袍朝身后一抛,大步走近:“瑶儿就是我得到至宝的障碍,你既已替我铲锄,我便再无顾忌。说吧,要留命还是留法器?” 杨小八突然胃里翻涌,不受控制地一耸肩,再次吐出大口鲜血,整个下巴都是血红一片。 ———————— 昨天晚上加今天上午,木丁一发狠,顺着细纲码了一万二,这下应该不用隔日更了。请大家支持123言情正版啊,叩谢了,正版小天使自带好运光环~~~ 第2章 .014 显然,龙傲视已她如囊中之物。 杨不八没回话,扫帚须在锦绣中毫无目的四处挥舞,试图把她的本命神魂拿出来抗敌。所谓本命神魂,或许就是锦绣袋吧,那不是什么锦绣袋,那就是毕方神鸟的魂魄啊,你出来啊,你出来救我呀。可惜,她高估了本命神魂的能力,人家只是刚刚苏醒而已,如何能听得调动。 杨小八此刻目光空洞,扫帚须在锦绣袋乱伸乱窜,她前胸也跟着一起一伏,看在龙傲眼里,这就是濒死之态。 “怎地如此不经打?”不敢让她马上死了,龙傲马上摸出一粒护心丹喂进杨小八嘴里。 他的短剑名曰丧心灭魂剑,初级八柄一组,三组二十四柄使出,足以要了金丹修士半条性命。方才他使了三组,但只有一组落在这修士身上,她就已经受不住。如果刚刚用的是他才炼成不久的中级丧心灭魂剑,估计已经人宝两空了。 “姐姐呀,你为何总是如此冲动。我以为你早已想好逃脱之法,哪知你是走到哪步算哪步。”氽美娘急得不知所措,即使她出去也只是送死,就算送死她也要拼一拼。她刚生出化成巨大本体用蛮力去压死龙傲的念头,杨小八就阻止她,道:试试这个。 只见,那枚八字诅咒玉牌让五须扫帚抓起,此时的扫帚就似杨小八的一只手,甚是灵活。“噗!”她又吐了一口血,玉牌出现在她胸前,顷刻间染红。 “你……你要的东西,就是这个,拿去吧。” 玉牌就在龙傲面前,但他却不敢伸手。警惕地问道:“从你嘴里吐出来的?” 杨小八和氽美娘正用意识讨论这牌子到底怎么用,当初马星君向二郎神施霉术她二人都有亲眼见识到其威力。牌子的主人原属于马晏舒,留给杨小八前他一定用法术洗去了自己的炼化印迹,外人多半碰不得…… 氽美娘:姐姐,现在牌子的主人是你了。 杨小八:为什么这么说? 氽美娘:你忘记马仙君有你的头发,他一定已经替你炼化了。你俩关系那么铁,不是好东西他也不会送给你呀。 “是的。”杨小八睁开眼,抬头看向警惕的龙傲:“你拿了牌子也没用,口诀在我这里,想得到口诀就得答应放我走。” 龙傲这时才放下戒心,就知道她不会轻易把宝贝交出来。“哼!我要看它值不值我女儿的命。”说着伸出中指和食指夹了过去。 杨小八屏住呼吸视线紧跟他的手指,期待着发生点什么。龙傲不敢冒然使用法力去擦试,而是拿出一方软帕轻轻一点一点轻沾上面的血迹。 这个结果让杨小八很绝望,玉牌不攻击他,她们就得再想办法周旋。和龙傲撕破了脸,他不会像以前那样再用怀柔计策,这可怎么办。 氽美娘感受到主人的情绪,比她还焦急,突然灵光一现:姐姐,口诀,你不是说有口诀吗? 杨小八:你是不是傻,锦绣袋哪有什么口诀,刚刚说的是骗他啊,蠢。 氽美娘跺脚扯发:牌子有啊,牌子有啊,牌子有啊…… 杨小八下意识想捂耳朵,牌子有什么?不会是上面的“偷君贵气,还君衰气”吧? 她在脑中默念这八个字,而玉牌上的文字刚刚被软帕擦试出来,龙傲正眯眼细瞧,冷不丁地发出一声闷哼,猛地弯腰抱住自己左腿痛苦不堪。 有门!杨小八好像重新活了过来,快速再念一遍咒语,龙傲刹时痛得跌坐在地上,额上皱纹堆得难看至极。 氽美娘:姐姐,你再狠一点。牌子是天庭的仙器,据说一旦用口诀开启便能随主意动,在谁手上都没关系,只要你想什么它就做什么。 “好!”杨小八笑出了声,“玉牌,回来。” 龙傲眼睁睁看着牌子从手上滑出,原归原样落在杨小八的胸前,那表情活似见了鬼。 “这!这真是,真是法宝?从哪,哪弄来的……”龙傲惊骇非常,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曾断过重新接好的腿突然生变,痛得无法专心说话。“啊!”伴着他的哀号声,左腿从膝盖以下硬生生从大腿处脱落,他施出的修复法力突然阻断,气脉倒流,直冲脐下丹田。 若不是他功力深厚,已经伤及内脏了。 “骗子!”今日这腿定是中了她的暗招,龙傲稳住身体,泛着寒光的四柄飞剑从他袖中射出。 氽美娘正好出来,一把将主人拖开,中级丧心灭魂剑打在杨小八方才躺的地方,激起尘土一片,那块地皮已然是丈许深的大坑。 杨小八头皮发麻,若是挨下这一击她铁定死透。“偷君贵气,还君衰气,偷君贵气,还君……”她火了,高声念唱出声。氽美娘果然有见识,牌子虽在自己手上,只要脑中想着攻击龙傲,便一样有作用。 不知念了几百次,效果是很好,但却弄不死人。龙傲可能最大的旧伤就是这腿,他除了痛和无力再攻击,人还是好好活着还能大口喘气呢,愁煞人也。 “逃吧。”氽美娘说。 “嗯。”杨小八也是这样打算的。 龙傲怎能轻易放过她们,单腿爬着也要追……再说,他有飞行法器。 杨小八在前面疾跑,一条两头弯的小船在后面追。其实说追太勉强,因为那小船时不时的还跑在她的前面。只是船上的人东倒西歪聚不起一次有效攻击,或者攻点不准被她躲了过去。 氽美娘: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娘的,老子和他拼了。” 杨小八突然停下,龙傲也一个急刹,冷笑浮上他的脸,袖中短剑再次射出。 “嚓嚓嚓嚓!”四声刀剑触地的响动,全数被杨小八的扫帚挡飞。 龙傲冷笑的表情还僵在脸上,扫帚须就已缠上他的脖子死死勒紧。交战中的二人都是惊诧莫名。 龙傲:没想到这散修一心只想逃跑,又被丧心灭魂剑伤所伤,居然突然有了反击之力。 杨小八:同上。 她下死力勒紧扫帚须,恶狠狠道:“我的真名叫杨小八。” 龙傲血红的眼珠子惊恐地看着她,不懂这是何意。 “也叫毕杨。” 龙傲开始出现幻觉,眼前的女散修好像突然美艳了数倍。 “我来自圣境四天之上!玉皇大帝都得叩见我!”杨小八一动怒就暴戾无比,以前受到刺激会这样,但会很快清醒,比如杀燕霞山黑匪那次;后来在初修炼也会暴躁;如今她发现自己竟然可以使用这戾气,用得还很顺手。 五根扫帚须像是与她随便哪只手哪只脚都能完美契合,从未如此灵活过,法力也增大了好几倍。以她眼下的实力回到陈家庄,只需动动怒,熊宝宝之流用扫帚须就能解决,再也不会被追得满山逃。 “我只是让你死得清楚明白。圣境四天,就是你飞升后再飞升的仙界,你修炼八十辈子也去不了;而我,还在圣境之上,懂了没!” “……” 龙傲,这位修炼了九十二年天赋不错的金丹修士,就这样被扫帚须勒死在距离新弟子试验岛不足五海里的林子里。 杨小八浑身酥软,告诉氽美娘赶紧用火把人烧了。 “姐姐你要吃他的金丹?” 杨小八喘气不匀:“对,赶紧烧掉尸体取丹离开这里。” 氽美娘忙不跌去找枯树落叶点火。 杨小八喃喃自语:“要是有马晏舒的什么真火就好了。” 她俩在下面烧尸,辰黄大陆极北之地赤冥山的吴良子刚好御剑飞过,敏锐地嗅到这是尸烟。 “嗯,是金丹中期。”吴良子身子一斜,开始低飞寻觅。 “姐姐,你看。”火刚好把龙傲的腹下烧燃,一颗金色的圆珠子便浮了出来。 杨小八想也没想,伸手取过来一口吞掉。 氽美娘心一慌:“我们得马上找个安全的地方。”转头一瞧,杨小八还在咂嘴,一动没动。“走啊,不管你吃了有没有问题我们都得溜,万一你又突破呢。” “那你二人知道什么地方安全吗?”一句阴阳怪气的男声从头顶传来。 抬头一瞧,只见一个皮肤白胜雪的男子御剑停在她俩头上,二人惊得忙不迭地移开。 吴良子又道:“你们刚刚是杀人越货了吧?就凭一个炼气,一个筑基,就能将金丹修士杀了?” 氽美娘心苦:刚刚解决一个,又来了一个,运气也太背了吧。 “金丹呢?我的新坐骑刚好需得着。”吴良子这话说得毫不客气。伸手一扬,一头威猛的棕熊便嘶吼着横空而出,把杨小八和氽美娘又吓了好大一跳。 “我已经吃了!”说话的是氽美娘。她暗道,此人浑身散发着阴邪之气,说抢就抢,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她必须先保住主人,不能让他发现主人需要吃丹。 话音一落,氽美娘只展出本体的十分之一,就已是棕熊的三十多倍。把个两三千斤重的棕熊衬得如同小鱼小虾。 “……”吴良子一脸无语状,“大就一定厉害?”说着摸摸鼻子,对杨小八道:“哦,的确厉害。你这骑宠居然可以变成人形,还能说人话。” 棕熊不知道是不是吓傻了,呆呆地望着杨小八,目不转睛,那眼神让杨小八觉得莫名惊悚。 棕熊身子一歪,主人突然骑上它的背,熊头挨下重重一击,主人啐道:“没出息。” 第2章 .015 氽美娘变回人形护在杨小八身前,二人都不懂这怪异的修士是何意思。 杨小八:美美,他肩上冒赤气,是元婴修士。 氽美娘:那完了,你能把丹吐出给他吗? 杨小八:要是这般好打发就好了。 吴良子好奇地问杨小八:“道友,你用什么办法掩盖了修为?道友,你为何服下了金丹,却要推给你的骑宠呢?”肉眼看去她只是筑基,筑基修士如何能收服一只开了智慧的三阶豚妖,筑基修士如何能搞死金丹修士,想也不可能。 “修为是天生的,金丹我是吃着玩的。”杨小八答道。 氽美娘大叫:姐姐你不能暴露你与众不同的身体呀。 吴良子邪笑道:“不说?呵,我理解。你是走火入魔被宗派赶了出来吧?” 杨小八一脸诧,吴良子明了:被我说中了。 他再次拍打棕熊的脑门,让其趴下,然后舒服地躺在熊背上,开始向杨小八介绍他的门派赤冥山。说赤冥山上全是不同凡响的修士,跟她一样特别,问她有没有兴趣去玩玩。 氽美娘:姐姐,他的门派估计全是要吃金丹的邪修。 “不想。”杨小八准备启动玉牌,先霉他,然后再试试能不能弄死他。她算是看出来了,在修真界比的就是狠。纵然是元婴修士也要试着搞一搞,万一也搞死了呢。 “好吧,我叫吴良子,你混不下去了就来北边找我。道友,我是非常想交你这个朋友。” “娘子?”氽美娘和杨小八异口同声。 吴良子皱眉,就知道又被误会了:“是至纯至善的良。” 二人暂时放下心,能不打架当然最好,杨小八也道:“我叫杨小八,三四五六七的八。”说完就后悔了,怎地告诉他真名。 这时,吴良子屁股下面的棕熊突然发起狂来,熊头直朝杨小八拱,却又没伤她。若不是熊头狂甩动作幅度太大,不知道的还以为它在卖乖。 “怎么了?”杨小八一愣,因为她看见棕熊的眼里留出两行浊泪,目中有像人类一样的情绪。 “噫?”吴良子也纳闷,“难不成杨道友有特别的御宠本事?连我新收的棕熊也喜欢你。” “不知呀,你快管管它。” 吴良子直接将熊收进存储活物的法器中,骚乱一下消停了。“唉,女人就是女人,熊有什么好的的。道友,你长得美艳,又被正道所不容,若不来我赤冥山,前途堪忧啊。” 杨小八心说如果不是我有一只“厉害的”灵宠,让你心生忌惮不敢妄动,说不定你已开始来强的了吧。作出一脸苦笑,回道:“刚刚才从宗派逃出来,不想再受人管束。” 吴良子点头,再次表示理解,“那你只能去逍遥城里藏着啰。还是那句话,如果后悔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杨小八没敢开口问逍遥城是什么地方,不能暴露自己是“外地人”的事实。被正派容不下只能去那,难道那里就容得下?莫不是就是邪修聚集地吧。可是,听他话里的意思,他的赤冥山才是。 逍遥城听名字倒像是个好地方,眼下她和氽美娘本就无处可去,可以考虑。她们实不想入什么门派,在毗罗宗里呆了大半月,见识到新弟子当真是没有一点尊严可言,虽有灵丹灵药,可是也定了量,还要干很重很苦的活,慢慢熬不知熬到什么时候,人际关系也复杂,她的性格很难适应。 吴良子见她半天不回话,起身道:“赤冥山真是你的好去处。罢了,就此告辞,我在山上等着你。” 话闭,御剑腾空抱拳一拱手飘然离去。 杨小八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脚下的剑,那剑冒着黑气,细一看,黑气里交织着无数的、双拳大小的、人体形态…… “真的是邪修啊。那是元婴修士的元婴吗?” “什么?”氽美娘修为太低看不到。 杨小八一形容,氽美娘捂紧嘴巴连连点头,说那铁定是就是元婴没错。邪修太可怕了,元婴期的邪修就能弄死那么多非邪修的正派元婴修士。 “是修真界太可怕!”杨小八一回忆刚刚所见就起鸡皮疙瘩。 “姐姐,走吧,我们去打听一下逍遥城。” “好。”杨小八服过龙傲金丹后气息不稳,刚才一直在克制。 氽美娘伸手搀扶着她,两人的身影朝着远离毗罗宗的方向渐行渐远。并没发现刚刚棕熊发过狂的沙地上,有它用嘴拱出来的一个字:“牛” 与此同时,马晏舒胸口的慌紧渐消。“孔……峰主,请开始吧。”洗脉粹筋是大事。 商羽意味莫名地看着他,看得马晏舒浑身不自在。 “你还是呆在这里自凭本事修炼吧。”商羽说完转身离去。 马晏舒瞬时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朝着他的背影说道:“我懂了,峰主是不是想说,你不横加阻碍就是手下留情了?”见商羽不作理会,追上前又道:“多谢峰主看得起马某!” 商羽顿住,马晏舒已准备好接下来将说什么,但是他却又迈动步子走了…… “这样也好,不欠他。” ........ 杨小八和氽美娘这一走,就又走了三个月,在这三个月里,到处都看见毗罗宗寻龙傲父女的告示。毗罗宗好歹是七大宗门之一,失踪了一个副门主,怎会善罢甘休。 还好她俩是被龙傲强带回去的,没来得及走正规的流程登记入册就跑了,毗罗宗的高层一时都没想起这两个小罗喽。 就算杨小八功力提高不少,两腿走得也很累,实在没办法就真的落入歪门斜道开始打劫。 喏,她们现在坐的大圆碗就是用抢来的三块灵石新“买”的。卖家是个白胡老头,还顺带“附送”御飞口诀。 要不是他识趣知趣,可能杨小八会把他也给吃了。毕竟他就算是金丹初期,也是结出了丹的。龙傲那颗中期的丹吃下去不见有什么效果,只是气脉有些不稳罢了。不知道多吃几颗会不会有奇特反应,比如再次突破。 说是飞碗,还不如说是飞盘,它仅是边缘处有那么一小许弯起。坐着靠在边上,碗沿只到腰上一点,若是打瞌睡估计都会摔下去。杨小八就是看上它别致,又足够大,容得下两人相对而坐,一个人的话还可以蜷缩着侧身眯觉。碗外还有一朵朵兰花图案,甚是漂亮。姑娘家都是爱美的。 “姐姐,灵气不够了,让我进去。”氽美娘说道。她指的进去是进锦绣袋。 飞碗飞行要消耗灵石,为什么没了灵石氽美娘却要进锦绣袋,这话说来就有意思了。 她们的打劫功夫不到家,看人下菜厉害的不敢惹,三个月只抢到三块下品灵石,然后换了这碗。因为修士的灵石都是装在叫乾坤袋的储物袋中,又不在身上肉眼看得见的地方,杨小八想收也收不走,一遇到危险,人家打不过就逃了。她除了跟在屁股后面吃灰,哪里追得上。 弄得一条大道上都在传说:最近不太平啊,突然冒出个甚是厉害的筑基女修,长得人模狗样美艳非常,奈何却是贼。还可以跨阶对抗,不知道是不是不认识法器,只知道抢灵石。大家得小心点,可要把灵石给捂紧啰。 没吃上羊肉徒惹一身骚,说的就是她杨小八。 飞碗用的灵气是氽美娘在锦绣袋里猛吸一口带出来,杨小八倒是自在,可苦了氽美娘,她一路上都在吸灵气吐灵气,累得嘴疼喉咙痛。 “哦。”杨小八一眨眼,氽美娘继续进入锦绣袋中,重复她的灵气输出工作…… “唉,我何时才能自己享受到自己袋中的灵气啊!” 龙傲父女失踪,杜文哲也失踪,又久寻不到凶多吉少,宗门里最初被杨小八收进过锦绣袋的一众弟子,如冯松之流实在坐不住了,不顾龙傲此前的警告,将杨小八锦绣袋的事情向宗主禀报了。如此一来,这就不是一件简单的失踪之事,而一件“大事”。 幸亏她俩在天上飞,暂时逃过毗罗宗的追拿,追捕修士只是在地上寻,没料到散修用飞行法器上了天。 逍遥城,必定也是毗罗宗要搜寻的首要地方。 杨小八和氽美娘坐上飞碗后,行进速度大副提高,没多久就望见了逍遥城。 城中高楼林立,街道干净宽敞人来人往。修士们都没有御飞,他们或徒步行走,或驾坐骑,或坐灵兽拉的豪车,大都衣着光鲜修为不低。杨小八和氽美娘趴在碗边上看得两眼发直,仿佛听到有欢声笑语传来,哪里想到修真界竟有这种美妙的地方存在。 城外围,有一个半圆的结界由上至下将其笼罩住。细看之下,会发现结界或许是个整圆,因为城底部也像是被结界包裹在其中,城池应该是在圆形结界的中间。 杨小八感叹道:“好大的城,好大的结界呀。” 氽美娘点头:“若是我们没有这飞碗,哪能看到这样的美景。” 结界在阳光下呈现七彩色,像无数道彩虹挨个排在一起一般,美不胜收。 “姐姐,这城像是在一个七彩汽泡中,我好想把它捧在手里。” “咱们下去先打听打听,有结界在,看样子逍遥城不是想进就能进的。” 杨小八下落、收碗、迈步、放眼四顾想寻个人问话、然后……吓傻了! 第2章 .016 城中犹如仙境,城外,却是横七竖八的尸体遍地,臭气熏天,俨然就是仙境和地狱之别,两个世界! “嘁!”后面正走过来的一男子发出一声冷哼。 他光着膀子光着下身,紧要的地方只用几片树叶遮挡。与曾经衣服被烧光的杨小八有相同的灵感…… “道友,这是怎么回事?”杨小八问道。 男子伸出手,见杨小八不懂,他白眼一翻:“灵石,哪能白打听。” 杨小八:若不是见你肩冒紫气是金丹修士,真想把你收进袋中慢慢逼问。 树叶男:你两个修为低得连眼都入不了,莫说值钱的法器,连件法衣都没有一件,爷不屑抢。得亏爷今天心情不错,想找个人说话。 杨小八四处看了看,就他一个活人,再一瞧逍遥城,城门上写有鎏金的“北门”二字,门左右还有两行像是对联又不是对联的文字,左边:此门只许出,不许进。右边:城主只要灵石,不要命。 她脸皮直抽抽:大片大片的死尸,这都不算要命,怎样才算要命? 氽美娘:姐姐,不对,你看他们的死相,不像是被人杀死,没缺手缺脚,致命伤口都像是自己弄的。 “自杀?”杨小八脱口而出。 “哈!”树叶一扭屁股,“我也快了。” 二人大惊:“真的是自杀呀。为什么?” 树叶男又翻了一个白眼,言道再想问就必须给灵石了。 无法,杨小八只得把碗拿出来,说只有这个了。树叶男瘪瘪嘴,免为其难的收下,就是个意思,也没想过能在这里遇到肥羊。 ........ 逍遥城处于辰黄大陆的中原地带,城主据说是化神大圆满,圆满了好几百年也没渡劫飞升。背景非常隐密,谁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不管他是谁,铁定是大陆首富,修士想住进逍遥城可不便宜。 首先,城内不许动用法术,一旦开战轻则罚款重则就地□□,所以它是躲仇家避祸事的绝佳之所。入城费每月十块中品灵石,按月收,哪怕你只住三天,也得交一月的价钱。 其次,城周围方圆百里之内不产灵气,当然也不产灵石,想躲在里面不落下修炼,就得自己花掉很多灵石来获得灵气。估计当初城主就是故意选在这么一个地方建城,免得收容躲祸的人太多,导致外面的仇家联合起来攻城吧。你人可以躲,但是也别想强大,一辈子就龟缩在城中直到死去,或者花光灵石被赶出去。 最后,城中大大小小客栈数百家,价格贵得让人牙酸,生意却火爆非常,为何?别以为交了入城费就万事大吉,就算你不修炼,每月的开销也不止十块中品灵石。因为逍遥城的修士是不被允许睡在街上的,你必须住进每天少则一块下品灵石,多则五块中品灵石的客栈里去。 不住?对不起,要么乖乖滚出去,要么去魁楼接城中管事所发布的任务赚灵石去。 客栈每月要交收入的五成到七成灵石给城主,客栈当然也是城主的,租金另算。每个客栈的住宿价格也是城主定,多收少收都不行。客栈老板好歹每月还有一成的收入余下,也不用另交十块中品灵石的保护费,怎么说也比其他人强点,自然也算不上是有产阶级,只是日子略为好过些罢了。 到这里来的修士分三种,第一种是不缺灵石的大家子弟过来住着玩,那些每晚五块中品灵石的豪华客栈里便是为他们准备的,以偷情者居多。说到这里,不得不提逍遥城里的一大特色——霓虹池。 这霓虹池,并非是水池,而是取之酒池肉林之意。顾名思异,做的是皮肉买卖。不知是不是城主久不飞心灰意冷破罐破摔,要将修真界弄成仙界享受一般,霓虹池里花天酒地恣意奢糜,只要你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第二种,也是人口基数最大的一种,他们被人追杀无处藏身过来保命,只要跨入城中便暂时安全了,天大的血海深仇面对面也不敢动手。城主座下的八大管事皆是元婴后期以上,有两位还是元婴大圆满。辰黄大陆元婴修士初期不到五百人,中期不到一百人,后期仅十二位,有六位跟了逍遥城主,至于大圆满,好像仅四位而已。 也就是说,化神期大圆满的逍遥城主,即是辰黄大陆的半壁江山。 这第三种嘛,也是颇为微妙的一类人,他们……纯粹就是过来卖命的。 前面有说没灵石了可以去魁楼接任务赚取灵石,最后一种便是为此而来。 当然这种任务不是人人都敢接,更不是人人都愿意接。接下的修士多多少少带那么点邪性,不是为修炼无所不用其及,就是为了活下去愿意干非人之事的修士。 外面的那些尸体,全是被逍遥城榨干身家一无所有驱逐出来,又无路可走自杀而亡的人。各种修为都有,他们死也要死在城门边,可想而知,多半仇敌就在城池不远的地方等着。横竖一死,还不如自己了断。 逍遥城专门拨出一位管事每月来将化成白骨的尸体烧掉,而没化的,就任其摆在外面。不知是不是告诉想进城的修士:我城大门朝南开,你有苦无石莫进来。 “魁楼发面的任务都是些什么?”杨小八想试试,实在做不下来就离开,大不了重新入一个宗门受人约束好了。 “这个你不用问我。”树叶男最后翻了一个白眼,在离开之前说道:“你进城去魁楼外面看不就知道了,任务分好多种,谁也不知道自己接到的是什么。不过,你们怎么跟傻子似的,要进城跑到背门来干啥。还有,你们就这一个破碗,交得起入城费吗?” 杨小八过惯了紧巴巴的日子,习惯性地说道:“是呀,去哪弄入城费呢。” “嘁。”树叶男悠悠然扭腰走了,估计想啐穷鬼凑什么热闹。 氽美娘用意识问:姐姐,那碗真的给他了? 杨小八:“当然——” 话没说完,远处突然飞来一个绿袍修士,大声吼道:“姓赵的,你才躲了才三年就被赶出来了?” 树叶男刚坐上大碗还没飞出十丈就被一把尖刀戳了下来,人落地,那片树叶也不知飞哪去了…… 绿袍男肩上的气体紫得发黑,应该是金丹大圆满。他鄙视道:“非但没长进,还弱了不少。” “你……”没了树叶的树叶男吐着血:“嘿,你强又如何,终究仍是败给我,她是不是还念着我呀,哈哈哈哈,要不然你何顾三年了还在找我。” 看热闹的杨小八和氽美娘对视:看来是情仇。 绿袍男明显是气急,要发大招了。杨小八大叫:“道友请慢,这碗是我的。” “他抢的?”绿袍男问。 没了树叶的树叶男瞥了一眼杨小八,二话没说将碗甩给她,然后不消他人动手,自己一掌击向心脏,死了。 “娘的!”绿袍男不解恨,还想过来鞭尸。 鉴于树叶男死前的作为,杨小八再次大叫:“道友何必,身死恨消。” “休得多管闲事,你们可知我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绿袍男骂归骂,终是放弃了鞭尸的念头,免得被人看轻,走了。 杨小八再次和氽美娘对视,两人同时想到一件遗忘的大事:捡丹! 这里这么多自杀而亡的高阶修士,元婴金丹那是大大的有啊,不捡难道还任他们埋土里不成? “等等!”杨小八突然发现不对劲。如果这里真的那么好捡,为何邪修吴良子之流不来等着捡呢? “美美,我们与他好歹说过几句话,把他埋了吧。” 氽美娘知道这话是说给别人听的,至于别人能不能听到,那是别人的事。二人都变得有点疑神疑鬼。 “等等。”杨小八再次停步,发现树叶男遗体上的浅紫气就在刚刚莫名变成了蓝色。她记得龙傲死后,在氽美娘捡来树叶烧燃起尸体,紫气都没消失,为何这人如此快? 蓝色是筑基,难道他死了还掉阶吗?不会,不会自动掉阶,取出龙傲的金丹时,他肩上也变成了蓝气……思到这里,后知后觉的杨小八才向别的尸体尸骨看去,无一例外,不管有肉身的还是化成骨的,肩上不是灰气就是蓝气,蓝气占了九成之多。生前不管是元婴还是金丹,都跌成了筑基。 “美美,走,离开这里。”杨小八感觉太邪性了,一定有厉害的人专门收这些人的元婴和金丹,逍遥城进不得。 “好。”氽美娘有点小失望,其实能进去住一天玩玩也好,可惜没灵石。 二人御碗从北门离开,堵在南门等她的毗罗宗修士们并不知晓,还在那傻守着。真是出门没看老黄历,总是阴差阳错地没搞懂杨小八的套路,谁能想到她们两个连入口和出口都不清楚。 “去哪呢?”氽美娘和杨小八皆是一脸茫然之状。 “落地看看吧。”杨小八说着在一个小城里准备降下。 这城不大,不大的城墙上都贴有悬赏她俩的画像,法术画的和凡间的大有区别,活灵活现,就跟真人似的。 之前被她们打劫过的修士,更是拿出传音卷写上线索吊在悬赏墙上,等着毗罗宗的人来收,以此换点灵石花。 此时杨小八才知道,毗罗宗在捉拿她。 第2章 .017 “多久开始的?我怎么走到哪都有人悬赏,我的人头就那么值钱?”杨小八一边说一边重新坐上碗。 氽美娘动作飞快,“幸好这碗在是频繁打劫之后才弄的,知道的不多……啊!”氽美娘差点咬着舌头:“不好,白胡老头子知道我们俩坐着碗,那老东西肯定心存怨恨。” 杨小八望天,看这阵势,恐怕毗罗宗的宗主已知道她锦绣袋里的秘密。 “气煞我也!锦绣袋是宝贝,可只是我一个人的宝贝,你们这些贱修岂能想夺就夺!”杨小八一发怒,她的扫帚就下意识与最激动的那只手融合起来。一副万事俱备,只等你大开杀戒的派头。 如今她俩的处境真让吴良子给说中,太符合进逍遥城的身份了。可惜,没灵石交保护费。想来真是好笑,躲仇家的人少说有点家底,至少道上知晓其大名,她俩一穷二白无名小卒也被大宗派追杀,是该荣幸还是该荣幸…… “姐姐,咱们只能躲进凡人生活的小村落里去吗?那这样我永远也别想突破,你也永远别想见到马仙君了。” “不。”杨小八灵光一现:“咱们可以投奔毗罗宗的敌对门派,有利益相争的地方必有派别,三人即成江湖,那么大一个宗派哪会没有仇敌。” “呀!姐姐。”氽美娘老脸要红:“你怎么能想到这个,突然变得好有智慧。” 说干就干,两个人在一起不安全,分开行事,约好一处地方相见,分别混进城打听哪宗哪派是毗罗宗的死敌。 黄昏时分,氽美娘惨着脸来到树林,杨小八一脸死相早已躺在那儿了。“姐姐,辰黄大陆的宗派是阶梯式分级,上层四宗,中层八宗,下层十六宗。毗罗宗属于上层四大门派之一,他们都是抱成团的,不管暗底里是什么关系,明面上都是一伙。” 杨小八把身子躺直了些:“是啊,我得到的情况也是这样,我还差点被人认出来。”说着将脸上的一颗大痦子抠掉。 如今两人都知没有退路,只能去逍遥城。没有灵石,那进魁楼卖命吧。累啊,乱啊,烦啊,至从离开地府,她就没有安生过一天! 马晏舒算是被“老乡”抛弃了,商羽发狠修炼,已经不再管他,宣布要闭关二十年进阶化神期。这样的事情他做过二三十次,熟门熟路。此前从修真界飞升一共只需三十年,只是这次伤重耽误得久了些。 好在马晏舒被宗主宏殷真人看重,视他为商羽接班人,把上好的灵山划拨给他。上品灵石和五品以上的丹药如流水般送来,宗主眼都不带眨一下。所以他的进步速度虽没商羽快,比起同进宗的弟子来也是差距甚大,没让宏殷真人失望,更是证明他的五根灵并不是废根,有享受特供的资格。 相比起杨小八,他可谓是顺风顺水,没受一点搓磨。或许天庭出生的神二代,自带幸运体质吧。 杨小八和氽美娘这两个苦命的女人,尚离逍遥城的南门入口老远,就被截道的毗罗宗两个元婴修士发现了。 “不能逃!”杨小八心下只有这个声音。人家那御飞法器一看就是高级货,逃是逃不掉的。她指挥氽美娘大加几口灵气朝城中冲。 毗罗宗的人知道她的企图,从四个方向来截断她。逍遥城即在眼前,却似隔着一条天河,可望而不可及。 “冲!只有这一条路可走。”杨小八扫帚须融进右手,“老子抓翻他们的船,撕开一条血路……啊!” 抓翻个毛,大宗专为抓捕所炼造的天罗珠网突然罩过来,她右手尚未挨上人家的边就给笼住了。 “你们!”氽美娘试图化成本体撑破珠网,哪知前面突然又冲进一个人,晃眼一看,居然是吴良子。 “毗罗宗清理门户,闲杂人等避退。” 吴良子得到警告并不停手,径直从两个元婴修士的夹缝中冲入,大笑道:“你们从逍遥城里逮人,有没有问过城主。” “休得胡言,我等离城还远。” 吴良子脚下飞剑飞快旋转,剑身发出令人胆寒的嘶吼声,让毗罗宗的人大惊,齐声喊道:“他是赤冥山的邪道,小心!” 小心的后一句更是开杀,邪道人人得而诛之,相同的修为二打一都得万分谨慎。 氽美娘和杨小八终于能喘口气,见有吴良子在顶着,找准时机想溜。 她俩的动作交战双方岂能没注意,吴良子是开心:看来这女修并不蠢。 毗多宗的人却得分出人手来盯她们,杨小八的扫帚须伸得老长,死死顶住珠网,以至收网的修士咬牙切齿也捆不死她们。 吴良子带着两个“废物”,毗罗宗第一长老带着三个高手,这场战怎么看也是胜负已分。但是吴良子是谁,无利不起早的邪修,若是没有十分的把握,他岂会淌这混水。 在杨小八眼中,他剑下的黑气越来越浓,浓得都快变成粥糊糊,黑气里此时清晰地露出四个元婴,分别朝着四个方向,嘴里吐出怪异的黄气…… 氽美娘:好可怕。 杨小八:你现在能看见了? 氽美娘:能啊,大家都能看见吧? “小四恶?!” 不知谁发出一声胆寒的惊呼,毗罗宗四人连退数丈。见人逃脱罗良子露出一丝失望。而杨小八终于挣开了珠网,她大吼一声:“多谢前辈相救,大恩来日再报!” 语罢,已经御碗冲向逍遥城,干净利落,一点也不像会报恩的样子。 “走!”毗罗宗大长老一声令下,四人挣命一般撤去。 吴良子差就差在速度上,他的剑负重不低,想追是不可能了。 杨小八和氽美娘飞到逍遥城南门就大喊她们要上魁楼,守门修士一看就知道这是逃命的,嬉笑着打开门放了进去。 辰黄大陆已有邪修炼出小四恶的惊天消息不径而走,毗罗宗在内的四大上层宗派召集天下所有门派开始了又一轮的剿邪行动。 小四恶即是:饕穷梼混。也就是上古恶兽,拥有饕餮、穷奇、梼杌、混沌凶神魄力的东西。 冯松等器门弟子吓得寝食难安,那散修入了邪道啊,不,有可能她本就是邪道的人,师父师姐师兄一定让她杀了。 ........ 太上老君和准提道人在兜率宫对坐无言,他们沉默的这几息功夫,凡间又有三只妖怪破例渡劫。 陈家庄的老百姓隔不了几日就听到雷响,后山着了三次火,有经验的老人说是妖怪在渡劫。年轻人不相信,后山这么点大,哪能住下大妖怪。老人也说是啊,为啥老是打干雷呢。 马星君在凡间的日子过得还行,虽然有牛魔王两口子假借照顾的名义受命监视她,好歹香火不愁。她没事就现出真身去村民家坐坐,村名对这位新来的“庙祝”也很爱戴。庙祝说她曾经是庄稼好把式,有她的指点,收成一年比一年好,风调雨顺更不消说了。 莫浚子喜滋滋回到西海,他的亲生父亲西海龙王亲自来迎接的他。如今天庭大赦,下发百张升仙符,只要得到这符便可破例飞升,莫浚子踩了狗屎运搞到一张。 百张升仙符听起来数量不少,毕竟凡间五十年也难有一个妖怪渡劫飞升,突然有一百个名额,这就是妥妥的天恩呐。但是凡间的妖怪何止上万,仅有一百位可以渡劫,僧多粥少,若是可以抢机缘,那一定是抢得血流成海。 西海龙王这私生子偏偏获得机缘,地位骤然提高,终于可以大遥大摆认祖归宗了。 龙王问儿子,何时开启符力渡动呀。 莫浚子骄傲地环视殿中的大妈小妈小小妈小小小妈,言他先要去祭奠一下母亲。龙王明了,他是想要为母亲求一个名份。 龙王点头,这是当然,儿子是龙种,有极大的可能飞升到天界,母亲来历不明太说不过去。当即给他庶母立下一个侧妃的牌位,节庆也受众海妖虔诚跪拜,给足了面子。 众妈心里发酸也只能干瞪眼,谁叫自己的龙子运气不好没有得到升仙符。 莫浚子最大的牵挂已了,回答父亲,说渡劫先不急。龙王说乖儿子,你回家多住些日子也好,要渡就在西海渡吧。莫滩子摇头,说这里风水不好,十年前才渡过两个人,两人都没升去天界,他可不想触这霉头。 西海龙王:“……” 莫浚子在西海龙宫抖尽威风,过足了正宗龙子的瘾,直到人家前九十九张升仙符都渡完,他才恋恋不舍地找了一条风景秀丽的大江,准备好挨雷劈。 他刚把仙符化掉,此次大赦最后一次雷劫也降下了。雷公电母这些日子累得那叫一个腰酸背痛眼睛花,做雷符做得手指头都肿了。摆放完雷符,他俩准备去月宫渡假…… 第2章 .018 莫浚子知道,天庭既然放符,就没有渡不成的。这雷也就是意思意思而已,比起杨土地所受的劫刑,他的这个就像是过家家。 西海龙王不但携家带口,还把东海龙王也请来一起欢送儿子,他在江边捋着胡子得意地向东海龙王显摆道:“看,我的种,就算在外面放养,龙威也不减。瞧,浚儿的龙麟色泽多好,龙角不比我短,哈哈哈……” 东海龙王忍耐着,打岔道:“希望待会子哥哥可以恭喜你。” 西海龙王不满,什么叫待会子,我的种还能不上天的吗?你现在恭喜还能吃亏咯? 莫浚子也是这个意思,嗯……不知道能不能选择神位,我可不想守大门。 “嚓嚓嚓——”最后三声雷劈下,大功告成,龙身消失在大江上。 西海龙王死死盯着天上,就等着封神的告庆召书飞到他面前,然而,半个时辰过去,什么事也没发生。东西龙王乐了:“看来浚儿还需要历练呐。” 西海龙王的龙皮很厚,他的老脸可没红,心中不服,他要呈贴上天亲自问。这不问还好,一问他心都凉透了,敢情这次一百张仙符竟没一个飞升到天界,为何? 莫浚子也想问为何,为何是龙种却来到了修真界,又为何衣不蔽体修为尽失如同凡人。若不是丹田里有龙丹在,他都怀疑自己投胎转世做了人。 操完天骂完娘,然后还能怎么办?面对现实呗。他暗道自己打小就被散养在外面,不也混得好好的。 如同他这样的情况有很多,可是谁能想到,百张仙符这样的大赦居然还有第二波第三波,一百张增加到一千张,然后到五千张。史书上记载这是一个飞升的狂热时代,祥瑞遍布大江南北,皇帝老儿都快巅狂了。此乃后话。 那时,半部论语治天下的赵普已经归土,姜子牙的魂魄重新回归地府,他又被委以重任,收拾收拾,他同意去天庭,担心若是再不走马招弟恐会找到地府来。 姜子牙想多了,马星君压根就没那心情。可是得知姜子牙去了天庭之后,她的心仍是很痛。心中啐骂那挨千刀的故意要和她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凡间的事情杨小八一无所知,若是知道,她一定会跟商羽一样拼命修炼。很明显,她也会猜测华夏将有大事发生,在大事发生之时自身越强大越好。 “姐姐,这个任务做吗?”氽美娘拿着一个卷轴问道。 任务奖励一:二十块中品灵石。 任务奖励二:成为正式魁丁。赐名庚魁十八、庚魁十九。 任务奖励三:复伤丹各一粒。 灵石的数量刚好是她俩欠下的一月入城费,而完成任务的时间或许就需要一个月,逍遥城主心太黑。 氽美娘又道:“至少戴上这个吊坠……”她指着脖子上的骷髅状身份骨牌,“我们不需要交住宿费。” “那还不如接一个灵石多的任务。”杨小八说完低头发怔。 “二十块的任务我俩都不一定搞得下来,多的更不可能了。”氽美娘识时务,如今她们不就是打手的身份?打手得有打手的觉悟,别做自己无法胜任的事耽误了金主。 杨小八生气:“恶心死了,这任务让我瘆得慌。” “你的任务很恶心么?”吴良子走进来,“习惯了就好。” “前辈,你怎么也来了?”难道他也缺灵石? 吴良子邪邪一笑:“来看看老朋友?” 杨小八知道这人不怀好意,苦于没有办法摆脱,他就跟狗皮膏药似的。哪怕被他所救,二人对他仍无一丝好感。那苍白的脸配上冒黑气的剑,再一笑,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老朋友,有需得着的地方尽管说。” 杨小八眼皮一紧,“多谢前辈,暂时还用不着。” 吴良子被拒绝也不恼,“如今这城里大都是我赤冥山的人,为了救你,我的大秘密被人发现连累了我宗门,唉。” 不待如临大敌的杨小八回话,他兀自说道:“为朋友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对不对?那个,我住在*客栈,有事别见外尽管来找我,记住,咱们是朋友。” “会会会,前辈慢走。” 吴良子的脸在这黑漆漆的房间里分外瘆人,他再次盯着杨小八轻轻一笑,终于转身离开。 氽美娘发现自己背心都湿透了,“他怎么跟冤魂似的。” 杨小八每次被他盯着眼睛就痛,像是目光有刺一样。“走吧,做任务去。” 下放任务的魁楼是中间商,只不过这中间商来头很大。雇主并不知道是谁替他们做事,雇兵当然也不知道雇主是谁,一个给灵石一个收灵石,不用认识接触。所以,有时接到熟人的生意也未可知。 魁楼有钢铁一般的纪律,如果雇主接的任务是杀人,而所杀的目标就是你自己,这时,你除了自杀别无选择。也就是说,魁楼的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失败即等于死亡。 听起来很荒谬,事实就是如此。好在城中无法杀人,而出入魁楼的雇兵每次都会蒙面,谁也不知道谁在魁楼接活糊口。每次出任务也都是保密的,接引人会从秘密通道送你出去,任务完成回来时,接引人依旧会来迎接。所以即使有人发任务要杀杨小八,只要她不出城,或者出城时无人知晓,安全方面便无所虞。何况毗罗宗怎么可能舍得杀她呢。 为魁楼所用的修士并非只有绝顶高手,往往是修为一般如杨小八这样的筑基修士最多。雇用他们做的那些事,都是金主不愿做,无法做,不敢做的。其中最“热门”的一项任务,就是她们现在接的。 世人都知道,为魁楼卖命就等于一只脚踏上死路,活不长的。可想而知,这不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修士该来的地方。 “接引人说好何时送我们出城吗?”杨小八问。 “还有两个时辰。”氽美娘的言外之意:你还有两个时辰调节情绪。 杨小八抱头搓脸,“净是糟心事,我宁愿去杀人。” 氽美娘动了动嘴皮子,嘟哝道:“杀人的买卖哪里轮得我们。” 亥时,头戴斗笠身着黑衣的接引人来了,除了他说话的嘴,什么也看不清,连腔调都是经过伪装的。 “你们的骨牌之气离城十里我便知道,任务完成后我自会过来为你们打开这道小门。” “多谢前辈。”氽美娘嘴甜。 “叫我魁丁即可,这里可没有什么前辈。” ......... 子时末,她俩坐飞碗到达任务地点,前方灯火通明的小楼就是目的地。 这院子很有生活气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某家大户的别院。楼院围墙如同寻常人家,修得并不高。院中花香四溢,儿童在树下踢毽子翻花绳打打闹闹;女人在灯下绣花缝衣,不时还凑在一起交流技巧;男人们要么挥扇呤诗,要么静静下棋,要么喝酒聊天…… 抬头望去,二楼的两个房间还依稀可见有人在挥笔,不知是作画还是写诗的小姐和公子;婢女与小厮们在回廊里嬉笑聊天,你捏捏我的脸,我拍拍你的屁股,时不时的还偷偷吃着零嘴……好一副让人舒心又惬意的生活画卷。 只是,别忘了,现在是子时。 杨小八还没走近就觉毛骨悚然,步子似有千钧重。如果不是氽美娘架着,她软掉的腿哪里走得动。 “姐姐,开始吧。”氽美娘将魁楼发的斗笠盖在头上,骨牌却要挂在笠沿上,表明自己的身份,守门人才会放她们进去。 杨小八像木偶似的任她摆弄自己,看见骷髅骨牌在眼前一甩一甩如同皇帝冠冕,她简直觉得那就是自己的魂魄,轻轻一扯就会脱出身体。 “美……美,你当真一点也不怕?” “怕也没办法,我除了偷东西也没干过别的什么坏事,应该没事吧。姐姐,难道你作了很多孽吗?美美认为你正好借此机会把前世理清楚,总觉得我以前听过的传说有假。” “我知道,可就是害怕。”杨小八使劲捶心口,希望它别这么不争气,这都还没开始呢。 一步一步来到院外,守门的老头一看她俩的样子就知道前景艰难。“哟,又是魁楼的,最近怎么全是让人代取的。你们魁楼前阵子接连疯了五六个,还敢来?真是命贱呐,可惜哟。” 守门人身着寻常布衣,仿若一打更老头,虽然瘦得皮包骨头让人生惧,但跟她们说话的口吻,与凡间街头巷尾邻里间打招呼的老人家没什么两样。 “请吧。”老头知道魁楼的人都不会答话,就如同行走的尿壶,让人退避三舍。 第2章 .019 陈旧又厚实的木门在一阵“吱吱呀呀”中打开,杨小八头皮发紧,就如自己正通向无边无际的深渊,这吱呀声就是欢送乐…… 好不容易迈进院子,那种慌紧感更甚,刚跨进门就已经这样了,我还怎么进去?她深恨自己不争气。 “可怜呢,右边那位,你一看就没法做这任务啊,何必呢。” 老头这一同情,激起了杨小八的斗志,怕什么,我就不信会栽在这里。“美美,走快些。” “嗵!”公鸡毛做的毽子落在氽美娘脚边,跑过来一个梳着双发髻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他蹦蹦跳跳跑过来捡起,又蹦蹦跳跳地跑回去。 院中所有人,该做什么做什么,似根本没看见她俩。除了守门老头,这些人都像活在单面铜镜中,看得见摸不着。 氽美娘仔细看过任务指南和卷轴上的提示,遇到再怪的事情她都有心理准备。“男左女右,咱们得分开去取,姐姐你要哪边?” “我选男的吧,我比你修为高。”这次他们的金主是一对夫妻,杨小八觉得男的或许做的坏事比女的多,就让她去。事实上,这与金主作恶多寡并没有关系。 “好。”氽美娘把左边的卷轴递给杨小八:“小心。” “你也是。” 氽美娘特意等杨小八走进左边的楼梯,她才迈脚,祈祷二人都能顺利完成任务,姐姐是神族,一定会没事的吧? 杨小八的扫帚须已经融在手上,仿佛这样一来胆子就大了些,尽管知道毛用没有。一楼到二楼一共有十六级木梯,每跨一步便是一重考验,通过十六重考验,才能进到二楼的房间见圣女,氽美娘见的则是圣子。 继续通过圣女圣子的考验,交出卷轴,圣女圣子便会在卷轴上放一朵碧蓝色盛开的奇异花朵。此花名为往生花,修士在到达金丹大圆满进阶元婴时,如果有一颗三纹清灵丹,便能事半功倍。 三纹清灵丹是六品丹药,要六品丹师才能炼出,这个级别的丹师在辰黄大陆数量并不多。三纹即花纹、水纹、石纹,后两个倒是好找,就是这花纹需要的往生花只长在极乐宫里。没错,这不起眼的小院,名字就叫极乐宫。 此宫不知是哪位渡劫飞升的前辈大能所建,他的初衷是想为辰黄大陆的修士们谋福利,助他们尽快飞升。可是却有一个要求,心思不纯的奸邪小人一律滚开,往生花只有走过十六步品性考验梯的修士服下才有效果。 极乐宫存在数千年,经过一批又一批奸修孜孜不倦的“努力”,终于找到用卷轴这个李代桃僵的法子。若是将服丹修士的本命精血炼化在卷轴中,大能留在修真界的傀儡使者(圣子圣女)便会误认为就是此人通过的品性考验。 所以杨小八才说接这任务让她恶心,那位大能是很可敬的,想借此来培养人品端正的修士,结果却连奸修也一起培养了。看大能在院中幻出的那些既温暖又祥宁的生活画面,他一定是想借此提醒修士:人之初性本善。 如果只是恶心一点,克服一下就好,但是事情远远不是那般简单啊。 等往生花放入卷轴,她俩将之抱在怀里,再次通过十六重阶梯的考验下楼,然后来到院中,任务便完成了。说起来就跟上楼取个东西一样,撒泡尿的功夫。为何却需耗时一个月呢? 因为,考验非常诡异。 你经历过的事情,你负过的人,负过你的人,你爱过的人,爱过你的人,你受过的恩,你施过的恩……通通要让你再次经历一遍,仿佛要经受无数次的人性轮回。在轮回中查漏补缺扪心自问,被你遗忘的忽略的误会的种种过往,都会再次显现。 为什么要说无数次,因为你若是心存怨对,或是有不平不甘之心,便会重新开始,直到你作出正确的判断为止。 对于品性端正的修士,无异于一次由身到心的彻底洗礼,某些修士会在取往生花的阶梯上突然突破,就是因为他们在此地“重活”了几辈子,精神力得到加持。其实修士们修炼到后期,弱的就是精神力,特别是那些天赋极强的人,精神力往往是薄弱环节,是阻碍他们进阶的瓶颈。 氽美娘已经踏上第一步梯子,而杨小八的脚还迈在空中不敢落下。人都是有第六感的,第六感警告她:不能去。 氽美娘“回”到了西海,她的初恋是一只非常活泼的公豚。他俩在红珊瑚区相遇,一见钟情。然后便陷入无休无止的欢爱之中,性快感充刺在他们整个青春发育期。可是突然有一天,她的初恋恋上一只公豚,抛弃了她。 恋就恋吧,迟早会回来的,氽美娘这样想。因为她的父母曾经也恋上过同性,后来还是双双回归家庭生下了她,好像这是她们种族的宿命。 别的海妖见到他们,无论是何性别,都会先问一句:你现在喜欢公的还是母的? 氽美娘与族豚不同,她从来没有喜欢过同性,但是她有需求,久等不到初恋回来,就重新寻了另一只公豚交欢。仿佛红颜薄命,这只公豚也将她抛弃了。接着第三只、第四只……直到因美颜出众被最后一任只交欢过三次的“恋人”卖到西海龙王的储美宫。 从此,便开始了水深火热的苦难日子。天无绝豚之路,因龙宫聚会时有香火飘出,她一不留神就窥得天道成妖了。成了妖之后的人生便顺畅许多,心志渐全,智慧生出,知道怎样为自己谋出路。 “小灰?是你吗小灰?”氽美娘知道前面的海豚就是曾经的初恋,久没尝食雨露的她,在极乐宫的考验里,酣畅淋漓地来了一次…… “咚!”杨小八的脚终于踏下。 氽美娘:小灰,你好厉害啊,你抖得好快。她怎么觉得整片水域都在抖。 小灰没有给她任何回应,氽美娘是清醒的,仔细一看小灰应该和三千多年前初试*的姿势一样吧,有激动也有害羞。三千多年了,若非这是第一次,氽美娘哪里记得清楚。哪怕当日情景重现,她仍是模糊的。 看门老头半眯着眼睛,也感觉房子抖了一下,这一抖他立时清醒。跑到梯前挨个看一遍,没发生什么怪事。也没看见那两个魁楼的人,估计那二人已经进去了。只要踏上楼梯便会不见踪影,谁知道哪天才出来,出来时,谁知道是疯是傻还是正常的。 老头鞠腰站在院中等了一会子,并没发现再现怪相,便甩着手回到门口。极乐宫从月亮初上到太阳初升,每夜都要迎接很多人。太阳一出来,就是他愁的时候,疯傻的还好,驱走便是。若是遇到在考验中自爆而亡的人,他一把“老骨头”还得去提水清洗。 杨小八见到了母亲,为什么说那是她的母亲呢,因为眼前的女子和她有七八分相似。她好美,好美……除了美她竟然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忽然觉得,能有这样的母亲真是天下最有面子的事。 “小毕杨有半月了吧?”说话的人感觉很慈祥。 “王母,就是专程带过来给你瞧瞧。” 母亲的声音真好听,杨小八这样想。她试着伸手去摸母亲的脸,却把母亲惊了一跳,“这才十几天小手就乱动了,王母你看,她现在就开始调皮啦。” “来,让本尊瞧瞧,小毕杨啊,你还有三个月才能站起飞,现在好好当个小婴儿吧,别让你母亲再操心,她很不容易啊。” 杨小八鼻子一酸:原来我真的叫毕杨,原来我也有母亲,原来王母娘娘还喜欢我。明明我是真神二代,却落得被一个封神二代的马晏舒唤小弟,还被他嫌弃。马晏舒,我一定要好好收拾你。 不知两个女人又聊了些啥,气氛突然变得凝重。王母说:“毕尧,你当真舍得离开?” “为孕育毕杨,我耗尽了万年修得的机缘,我若不死她无法平安长大。” “唉,当初你要怀她……”王母捏着杨小八的脸蛋,“我就劝过你不要,你这是上了老君的当啊,明知你爱逆着来,他越不许你生,你越要生。唉,即使你自陨让她平安长大,她也……” 杨小八见母亲毕尧眼中有泪光,听她说道:“毕方可以不止一脉,我与熠君的孩子也是毕方后族。” “毕尧,休得再提熠天煜。他已归入西方魔族,当初你召我接你回来时,可不是这态度。” “他没有!有又怎样?他是为了救我才投敌,我们夫妻俩对华夏立下的大功德谁都不能抹灭!哪怕是老君!王母,难道你不相信那场大劫是老君谨尊天意策化的?此后众神重洗,天道正常轮转,其中是有熠君的功劳。” “这话今日说过就罢,切莫再提。事情并非你眼中所见那般单纯,熠天煜也并不是你所想那般好。”王母见毕尧不支声,知道说到她不敢深想的地方去了,她并不傻,只是被那个男人谋了心,一时不愿面对罢了。叹口气,接着道:“小毕杨你是打算把她留在圣境四天还是带回大罗天?” “留在天庭吧,她不能生长在大罗天,毕竟……”毕尧秀眉郁结出化不开的愁意:“毕竟大罗天没有七情六欲,我不想她也成为像我当初一样无情无义无欲无求的所谓真神。” 王母没劝,摇摇头:“放在这里养,我也保不了她。老君卜出她必死无疑,与天道相刑。” “就算这样,我也希望她历经喜怒哀乐而死。” 杨小八听到这里伤心得不行:娘,你够狠,看来我就是随了你。 王母:“熠天煜可是给了你足够多的七情六欲?”话里有讽刺之意。 半响,毕尧回道:“我无怨无悔。至少我的孩子是在男欢女爱中孕出,并非是大罗天的仙气自结。” 王母娘娘:所以你的孩子才充满劫难,熠天煜……该死。 王母明明没有说话,杨小八居然可以知道她心里的默语。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局外人,还是局中人……那位大能好厉害,连真神相处的场景也能还原。 实则并不是大能有多厉害,而是存在于天道中的她这个人背景很硬罢了。谁能想到她就是真神,真神当然能接触到真神。 这只是开始,就像氽美娘一样,最初只是为印证她这个人的来处。接下来的画面让杨小八想逃离…… “杨,这座山我已经按你的要求把它砌好,回去就布令百姓迁过来,让他们环山而居。你来凡间时,想清静就住在山上,想热闹就下山去。”男子极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的语□□人迷醉。杨小八与男子以耳鬓厮磨的姿势双双站在一处崖口之上。 她终于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脸,漂亮得可怕,简直不像是自然长出来的,而是将天下男子最美的一处分别摘出来和谐地组合在一起,连花花草草都会忍不住倾心……他的身姿飒爽神色刚毅,杨小八根本不相信三十六天会有美得如此惊心动魄的男子。原谅她见识浅,以为最美的男人是马晏舒所说雌性莫辨的青碧,最美的女子以前是铁扇公主,现在是她母亲。 这样的男子,深爱着她? 第2章 .020 就算他俊美至此,也让杨小八无一丝亲近之感,哪怕他现在满怀爱意地在对“自己”说话。 “宣,你到底打算何时娶我。”这话不是“她”说的,却是她的声音。杨小八两种人格聚一身,好不怪诞。 孔宣右手拢过她的头,在额上轻轻一吻,“等我得道成仙。” “我并不在乎神妖之别。” “我在乎。”孔宣语气加重了。 “唉,不会有旁人说你闲话。”因为他们一向是无视我的,毕杨顿了顿时:“况且我早就说过,我可以不回天界,就与你住在凡间。” “傻瓜,你是神族,怎么可能永远呆在凡间。你等我,等我谋得神位获得神职,有了属于自己的宫殿就马上迎娶你。” 杨小八心情变得沉重,这是“她”此刻的心境。 “你才傻,我早说过,他们不会给你机会的。我在天庭生人勿近,连王母娘娘都不敢常来看我,回不回去又怎样?别说你,我至今都没有神位。” “你是真神还要什么神位,杨,你我二人早已誓结同心,何顾要一个嫁娶之礼给外人看。重要的是我得有一个与你匹配的身份,你懂吗?” “你要我懂什么?宣,匹不匹配难道不也是拿给外人看的吗?是不是神位比我重要?”杨小八感觉毕杨的泪水堵在眼眶里。 “不,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孔宣将她抱在怀里,搂得紧紧的。 而毕杨,感觉她被“天”楼着,被“天”眷顾着,被“天”宠爱着。所谓只羡鸳鸯不羡仙,就是她此刻的诉求吧。 唉……这些记忆杨小八都没有,现在以上天的视角作出结论:孔总兵,其实,是爱神位胜过爱女人! 心塞塞的,为前世的自己不值吧。 结论一作完,景物骤然变暗,原来又回到了辰黄大陆极乐宫的楼梯上,正往第三级台阶上走。与此同时,画面第三次变换。 “宣,你收手吧。娶我,跟我做一对平凡夫妻生老病死有什么不好?”她哭喊道。杨小八一代入前世的身体就承受着毕杨的锥心之痛,行动无法控制,唯一可以活动的依然是眼珠,还得要毕杨睁开眼睛才可以。 孔宣脸色苍白,五官更为刚毅,身材也比之前健硕数倍。多少年过去了,他与毕杨还没成亲吗?杨小八很想知道她前世到底有没有嫁人,这很重要,若是嫁过,那她就成了二婚头,不知道马星君会不会嫌弃。 她想得可真远…… “杨,只要你借出神力助我,就能打退姬贼!”孔宣在说话。 “不行,姬昌入主中原是天意,以你我二人之力岂能抗天!宣,你别管了行吗?我不能失去你。”杨小八想呸自己一口,她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心里好膈应。 “既然如此,你我二人恩断义绝。” 杨小八:啊?她看向暴躁的孔宣,难以将他与之前的男子对应上。 毕杨:“不要,我不要,我父亲不要我,母亲也不在了,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你不要这样对我。” 杨小八心下狂吼:什么玩意儿,我怎么比马星君还痴。 孔宣化出孔雀本体一飞而去,杨小八懒得去追,但是却不由她说了算。轰地一声,毕杨也展开红火的橙色翅膀,没几息就追上了孔宣。两只大鸟在空中撕扯,彩毛橙毛抖落一地。 杨小八:啊噗噗!有根绒毛好像进了嘴。但是前世的“她”完全没有察觉到,脑子里净是纠结和茫然,慌张得不知所以。连带的,杨小八也受到影响很难受。 最后,二人只能变回人形,一个哭一个生着闷气。这时,突然雷震子带兵围剿过来。他俩二话没说,一个亮出五爪利刃,一个展出五色神光。 “给你!”毕杨终于作出决定,杨小八身子猛地向前一跃,感觉体内的真神之气在流逝,孔宣的五色神光瞬时聚满了法力,亮得耀眼。 雷震子吃过苦头,见状抱头遁逃,“傻女人,你知道你在干什么?” 敌人已逃,孔宣却不善罢甘休,追杀而去。雷震子无处可跑危在旦夕,只得往城池中奔。孔宣毫无怜悯之心,竟然朝城中大开杀戒,势必要将对手斩杀。 孩子恐惧的哭喊,大人绝望的嘶吼,还有四处横飞的断肢残体……杨小八的眼睛已然通红一片,太残暴了! 他竟然心狠手辣至此!那雷震子,有一半错要怪你,你跑哪不好偏往凡人堆里跑,难道以为他不敢杀吗? 这座形似兰花的秀丽大山,就是当初孔宣为自己刻意建造的那座。这城池,就是从小村落一步一步发展至今繁衍而成,百姓们犹如“她”的孩子啊。 杨小八被怒火烧得几乎窒息,另一个“她”毕杨也是大恸,双重感情交织在一起,脑子都快爆炸了。 若是可以控制现在的身体,杨小八必会一爪勒死孔宣,踏烂跺成碎沫要他永世不得翻身。 死了这么多人,毕杨心里内疚得快死掉。他不是要做正神吗?怎么能这样,又怎会违抗天意襄助纣王?又怎敢大开杀戒积一身冤孽? 最终,雷震子还是跑了。毕杨在空中俯瞰城中的满目疮痍,心痛得蜷缩起身体,不看孔宣,闭上了眼睛,泪水流进嘴里,好咸。 “杨,这不是我的错。”孔宣有伸手过来搂抱毕杨的*,但他始终没有这样做。 “是我的错,怨我。”毕杨闭眼答道。 “也不是你的错,错在你的父亲和你的母亲。” 我呸!杨小八想骂脏话,可惜,毕杨没有骂,从空中降至无一活口的城池中,默默将百姓的遗体火化掉。 杨小八虽然心痛却也欣慰:我不是恶人,我是善的。 “杨,这些都是劫数。今日之死,皆是他们的命。”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总兵不仁,以城民为牲畜。”毕杨一字一句说道。杨小八心说:两个我的观点终于相同了。 “杨……” “没有人该被你杀死,你不是神仙却以神自居,为什么用暴力夺取了别人的性命,还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恶心理由。我毕杨从不信命,若是信命早就泯灭了。” 杨小八感受着毕杨的忧戚,心里堵得想大哭一场,同时也体会到氽美娘的痛苦,她以前过于难受时氽美娘也免不了跟着她受罪。 “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对!我不是神!你一早就知道我不是神,可你还是主动投怀送抱,纵然你是神也是个贱神,恐怕三十六天里也找不出你这般贱的女人!” 你他娘的才贱!贱贱贱!杨小八脑中大骂。 毕杨并未惊诧,只是指着他,半天说不了话,最后叹道:“宣,你到底是怎么了?怎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杨小八这才认真看向孔宣的眼睛,发现他眼中的痛苦不亚于毕杨。明明是爱的,为什么要这样伤害她呢? “咚!”眼前第三次变黑,继续回到极乐宫的阶梯上,这声响是她踏上第四级台阶时发出的。 杨小八暗想:看来我又判断正确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定是前世的我并没有看清真相,所以才会让我重新体验一次去窥探真相。 咦?那当时没看清的我,后来做了些什么?从最后我所说的话来分析,明明是怀疑孔宣并非真的决情决意啊,怎么又没看清呢? 她脑子反反复复想着这事,但是却没有多余的时间让她思考,第四幕又出现了…… “毕杨,快服下。”一位道士装扮的和蔼老头对她说道。 张开嘴,清凉直入心底延至七筋八脉。杨小八发现“她”受伤了,服下仙丹后眼睛才能睁开来。 一眼望见老道旁边的少年就是杨离,他这样的模样她只见过一面,似熟悉又陌生,还是地府里的样子更让杨小八有亲切感。看见这个少年,就不由想起被他捧脸吻唇的那一幕,虽没有在她心里留下涟漪,但还是感觉怪怪的。 “这是我的小药童,他叫杨离,也有一个杨字。” 杨小八睁开眼死盯着杨离,见此,老道便解释了一句。 “丹君,你为何要救我?孔宣是我的劫数,我该消亡了。”毕杨倍感凄凉,说着陷入回忆之中。 晕死!杨小八想尖叫,被迫跟着毕杨进入回忆。浮现的那一幕,杨小八有熟悉之感,看衣着和孔宣的样子,很像是当初在毗罗宗的炼铁房中见过的那一幕。 此时姬昌已在中原称王,孔宣躲在某处山洞里性命垂危,毕杨全身心地照顾着他,恨不得片刻也不离开。 而孔宣一直处于七窍流血的状态,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时会冷冷呵斥毕杨,糊涂时却会紧紧地抱着她。 第2章 .021 毕杨非常喜欢被孔宣抚摸脸庞,听他嘴里喊着“毕杨”两个字,每一声都让她沉醉,哪怕明知他是糊涂的,一醒来就会大变样叛若两人。 毕杨的真神之气每日都用得光光的,全花在了替孔宣疗伤上。甚至出去摘个果子,都得迈腿动手,因为没有多余的法力。柔嫩的手儿布满厚厚的老茧,法衣法钗全放在山下阻挡天庭众仙的结界之上,以增加结界的能量。 素衣木钗的她犹如一朵出水芙蓉,更显清丽脱尘。因日日操劳,一娉一笑多了成熟女人的风韵。不知经历过多少苦难,眸光已若深潭,平生出让人无法直视的美,活似多看一眼就是亵渎。 在外人看来,这躲在结界里的日子,俨然就是贫贱夫妻百事哀的情景啊。可是,毕杨却感觉分外幸福,这是一段既心酸又开心的时光。 “她”想:若是永远这样就好了,“她”愿意照顾孔宣到天荒地老。 接收到这些信息的杨小八无力嘲笑前世的自己,回忆越深入,她就越难过,不知不觉好像真的爱上了眼前这个脸上总是渗血的男子。哪里记得互骂过贱人,哪里记得要把他碎尸万段。可想而知,她前世是有多沉迷多痴傻啊。 孔宣从前是何等的风姿绰约满目生辉!而如今形同废人,瞳眸中尽显痴傻之态,糊涂的时候宛如一个惹人怜惜的孩子。 毕杨结印替他拭干脸上的血,“宣,今天晚上吃什么?咱们还是吃福禄双寿吧。”迷糊的孔宣当然没有回应,却并不妨碍毕杨询问他的意见。 孔宣重伤神志不清,没有能力用法术辟谷,而毕杨要节约每一丝法力,所以他二人需要进食。 “你好好待着,我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就出去找果子。毕杨珍惜眼前的每一刻,再苦的日子她也要过出浪漫来。福禄双寿是自己取的菜名,其实就是一个桃配一个梨而已。这个时节野桃子结得满山都是,梨却很少不容易寻到,还没长熟呢。 杨小八的身体走出山洞好远,眼睛还想回头看孔宣,总觉得这一会儿的功夫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是正确的,当“她”拿着小野梨和大野桃回来的时候,孔宣已经清醒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杨小八在毗罗宗炼铁房中回忆过情形,孔宣大吼着让她离开,也就是之前所听到的“走,你走,赶紧走。”凶神恶煞,面目可憎。之前他也会,但从没有此刻这般决绝。像是再不离开,他就会杀了自己…… 然后白光一闪,她胸口剧痛……醒来就见到了丹君和杨仙童。 啊!杨小八难受得喘不过气,孔宣犹如手中砂砾,拽得越紧流逝得越快。为什么要让我承受这注定无法抓紧的爱,太折磨人了。 杨小八明明现在只是意识,却能清楚地感受到心口处的灼痛,这痛恰当地配合了她“失恋”的心境。好想停止这一切,好想逃离辰黄大陆的极乐宫,什么也不要体验了。 “呼——”毕杨捧着胸口轻轻吐出一口气。 杨小八骤然反应过来,原来是她的前世心口在灼烧。同时,突然想到有哪里不对,以当初在炼铁房里的回忆,她醒来后是被三根香压着,怎么会出现在杨离这儿?看来回忆是错乱的,眼前经历的才是事实。 “丹君你回答我,何故要救我?” 杨小八也想问这话,再次跟前世的“她”心灵相通这种感觉不要太好。 “我的药童收到一封无名飞书。”丹君说道:“说你在黄泉路上被恶魂给绊着了,求贫道去救你。贫道想,或许是你命不该绝另有机缘,就去了。” “我还有机缘?天道还没把我打磨够吗?丹君,让我泯灭吧,我活着太累,已经活够了……” 一股无边的冰意袭来,杨小八深刻感受到什么叫心如死灰不念生死,生和死都无所在意了,她本想哭的,但是却生不出哭的冲动。这股冰意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它漫延,它只向无底深渊的黑暗更深处极速下坠…… 杨小八完全无法将属于自己的情绪从前世挣脱开来,被毕杨牢牢吸.住,跟着前世的情绪坠向黑暗,越坠越深越坠越深……求生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杨小八也不想活了,她万念俱灰,马上就想将自己了结! “神君,您不该死。” 杨离的这句话犹如惊雷,杨小八醒了,但是求死的心仍没完全消除,因为毕杨并没有醒。 “哈哈哈。”丹君拍向杨离的后脑勺:“该不该死由天道说了算。毕杨,贫道奉机缘之命已将你救起,何去何从由你自己定夺,哪怕你想泯灭。” “师父,您还是劝劝吧。” 脑门又挨了丹君一掌:“毕杨,你不认识他了吗?他的样子从未变过,在你成人之前王母可没少带你过来吃贫道的丹药,都是他呈上的。你算是天庭里与他最相熟的神仙,看,还是有人关心你的。” “对,我不想您死。我看着您成长,看着您一次又一次在生死边缘徘徊,每一次都是吃了我奉上的丹药活过来。若是您自己泯灭了,那我之前所做的就完全失去意义。”杨离拧眉说道。 杨小八听得很认真,想转移注意力不被前世的思维影响,所以感觉到了杨离眼中隐藏的爱慕。羞涩的、甜蜜的、畏惧的、甚至还有一种莫名的傲然之感。是啊,药童敢恋上神族,胆子不可谓不大。 “你……你关心我?连王母都不理我了,你一个小药童竟然还敢关心我?”毕杨口吻微微颤抖。 杨小八猜测,前世的她一定非常缺爱,被天道判为不该存活的生命,即等于不详的存在。对了,是不是还因为她的父亲投奔魔族的缘故?所以被众神厌弃? 难道泰山王说她是万年前的华夏叛徒,其实原意应该是她乃叛徒之女?只不过他没偷听全呼而已?不对,他说只有他和三清知道,也就是天庭旁的神仙并不知晓。既然不知晓,那为何她会在天庭倍受冷落,连夫君都找不到,只得跑到凡间去恋上孔宣? 接下来前世的自己说出的话,马上解开了杨小八的疑惑。 “丹君,我的存在当真会加重天庭再次遭劫的命数?” 杨小八:原来如此呀。我他娘的真厉害,我活着居然会让天庭有劫难,这是什么鬼逻辑。 “傻孩子,贫道是炼丹的,你问如此高深的问题,贫道岂知如何回答你?贫道的丹率宫只管救神,不管杀神,恶神善神贫道都会救,从不问劫数。” 毕杨说了两次话,冰意终于在消退,这一切都要感谢杨离。 杨离,我欠你太多了,两世都欠。同时,杨小八又倍感心酸,一个毕杨并不熟悉,甚至都不记得的人仅说了几句话,就让其燃起了求生的*,那前世活得有多孤独啊。一个恶人孤独并不可怕,恶人本就喜独来独往,但是一个善良的人遭受孤立,不知怎样熬过来。 “咚!”又一声踏楼梯的响动,杨小八已然踏上极乐宫的第五级台阶。这次的场景,可能就是让她明白杨离帮了自己吧。还有十一级,好漫长,何时是个头啊。 刚刚那一场体验,她深切感受到自己对孔宣的爱意分明是又沉又苦的,却像服了五石散似的痛并快乐着。杨小八再也不敢随便评论前世的自己了,痴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是痴的,纵然知道……也无力逃脱。 最初踏进极乐宫院子时的恐惧再次袭来,杨小八开始怕了,害怕自己越陷越深无法自拔,害怕等她从极乐宫里出去后就已经不是自己了。 她忍不住环顾四周,木梯上空荡荡的,除了她什么也没有。不知有无别的修士前来取往生花,难道大能的楼梯中可以同时存在无数个修士吗? 眼前景物突然变化,第五场体验又拉开序幕。 “您是我的父亲,您就是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是毕尧,她给我讲过您的事。” 一赤衣黑发的男子站在十几个红发金发蓝眸绿眸的人当中,听得毕杨的话,目光波澜不惊,“她怎么说?” “她说您爱着一身红衣,御一只雪白的独角兽;说您风流倜傥法力高强;您博古通今学富五车,还说您……是世上最好的男子。”毕杨很羞涩腼腆,还有见大人物的紧张,生怕自己哪点不好让父亲后悔生了她。 杨小八对前世的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不是她父亲么,陈家庄的父父子子是何等慈孝,乃至修真界的龙傲与龙瑶也是有父女情的,为啥她见了父亲是这副德性。 当然,杨小八也对这个所谓的父亲没有丝毫感情。或许因为马晏舒的老爹很不是东西吧,父亲的称谓对她来就如同“道友师兄师姐”一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第2章 .022 然而,这红衣男子漠然中带有讽刺的态度,让杨小八此刻对父亲一词心生怨怼。厌恶地把眼睛转向一边,这才注意到她身处在怪异的环境中。 红衣男等十三人的四周,是被冰雪覆盖的寒冬,天空黑压压,那点亮光全靠白雪反射。红毛金毛人皆身着厚厚的黑色铠甲,甚至红衣男的袍子也是由毛皮制成,说话时口里冒白气。而她这边却是蓝天白云绿意盎然。 仔细一瞧,原来他们是隔着一面镜子在对话……对面的,难道就是魔族? 看来她的确有个投奔魔族的父亲。 杨小八不由记起了在陈家庄做土地时看过的画本子,说两家有世仇的公子小姐相恋,长辈肯定不会允许,且要棒打鸳鸯。不过,人家公子和小姐有刻苦铭心的感情,红衣男子见到女儿这态度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对毕尧并没有感情? 联系王母和毕尧的谈话,母亲应该对这红袍男应该有很深的感情啊,但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原来红袍男也是一个姜子牙。 杨小八丧气、头痛、烦躁……若不是有马晏舒拼死助她渡劫的那一幕,她都想将天下男人全部屠光,男人就没几个好东西! “毕杨,你可知道为何我要投奔魔道?”红衣男子语气冷如冰。他自称“我”,而非“为父”。 “父亲,我不想知道为什么。”毕杨的回答让杨小八和红衣男子都很惊讶。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自残心志,以本命血引我相见,难道不是奉三清的命令妄图缉拿我?告诉你缘由,是请想你理解,切勿再做徒劳无功的事。” 杨小八哑口:原来如此啊,怪说他一副讥笑神态,敢情是讥笑三清呢。 心里好过点了。 人就是这样,对于某些总是让自己失望的人和事,总是不自觉地放宽底限,稍稍有那么一点回报就感激涕零。杨小八想,什么三清四清,什么天道地道,若是因为这些原因使他父女俩被迫分离,她完全可以和父亲来修真界生活呀,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好,哪怕没有母亲了。 想到这里,不受控制的眼睛发胀。有父母的家,才是真正的家。若是能有一个属于我的家,那该多好。 “父亲,我不想知道。我也不会怪您,毕杨受的苦,比起您投入魔教的痛苦根本不算什么。” “住口!”红衣男子面有薄怒,“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的出生本就是错误,于华夏族也罢,于我魔刹族也罢。或许……或许你自我泯灭更好。” 毕杨前世今世两个人格同时愕然! 面对如此懂事的女儿,居然有父亲能说出这种混账话。杨小八刚刚自己寻摸住的一点孺慕之情,须臾间荡然无存。苦涩汇集成瀑布,劈头盖脸朝她泼下,痛得她忘了自己是有血有肉的生命,宁愿化做瀑布下的石头,石心石肺石肝,任何触感也不想有。 “父亲!”毕杨绝望至极,浑身战栗不止。 好残忍!为什么要如此对我?杨小八心痛如绞无以复加。 “哼,若是你还不死心,就多引几次与我相见吧。将本命血榨干从而泯灭的法子,也是不错。”红衣男子说完,跨上金毛人为他牵过来的独角兽,凛然地看着毕杨。独角兽适时打个响鼻,后蹄在雪地里不耐烦地摩擦。 “噗嗵——”毕杨仰面倒下了。 杨小八的视线此刻只能看到蓝蓝的天际,天多广博啊,云多白啊,树多绿啊……这些东西都是别人的,不是我的,我连多看一眼都是奢侈。不知为何,她竟生出这种卑微之感。 四下已经没有任何人说话,时间仿佛停滞住,甚至眼珠想转一转都不能。魔刹族那些人,可能已在镜中消失了吧。 正骇然间,场景又问到刚刚。毕杨初始说过的话再次在耳边重复:您是我的父亲,您就是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是毕尧…… 天啦,还要再经历一次,难道我没有看明白吗?还是我没有作判断的原因?杨小八要疯了。 这一次,她仔细琢磨红衣男子的表情,任何细微之处都不放过。可是一到红衣男子说她该死的时候,又免不了经历一次戳心窝子般的阵痛。以为自己会麻木,可惜,没有,她始终会被毕杨的情绪吞没。到头来仍然没有新发现,当然也没有作下判断。 第三次,杨小八学聪明了,不管眼前发生了什么,她只管分散注意力,拼命地想马晏舒想孔宣,甚至连氽美娘也想,只等到尾声时,好飞快作出判断。 没有前戏作铺垫,杨小八这次牢牢琐住红衣男子神态。终于看清了,叹道:他说的是真的,他是真的希望我死。前世的我坚信虎毒不食子,不愿相信…… “咚!”踏楼梯的声音竟是如此的悦耳……杨小八仿佛大汗淋漓,第六级台阶终于迈上。心已是千疮百孔,宛如一个阅尽天下世态炎凉的老妪。 这个时候,氽美娘已顺利到达圣子跟前,接下冒着盈盈蓝光的往生花,开始下楼梯往回走。 回去的路并不难,只是让氽美娘经历近期发生的十六件事情,大小都有。幻境这是要助她梳理自己,帮她走好接下来的修道之路,以正道心,好则加勉,坏则改之。想必修士们平安经历完上梯时的震撼洗礼,已经算是通过了考验,是非对错了然于心。 大能的服务真是“殷勤周道”啊。 氽美娘的脚尖挨到第一步梯子,首先看见的便是龙傲死前的场景。她准确作出判断:龙傲想巧取豪夺,我的主人如果不杀他,我和主人都得死,非杀不可。 通过了,继续下第二步……氽美娘明白大能的意思,遇到不怀好意的修士,是可以大开杀戒的。 杨小八这边依然是憋苦的画面,她正与准提道人的三根仙香作殊死搏斗。在失去意识之前,听到准提道人说了一翻话: “毕杨啊,孔总兵与我道机缘深重,他亦一心求封神得道。但他偏不该与你展开神妖孽缘,以至道心坍塌万年基业毁于一旦。然,因果循环,道亦有道,他的孽当由他自己还,而你的孽,你已在还了。” 听到这里,杨小八脑中一片混乱。 准提道人的白须长至腰际,额上舒展出因极为规则,而显得漂亮的皱纹:“今日你承受的这三柱圣皇无极大罗香,便是你的功德,好好受着吧。在孔宣手下枉死的数十万无辜性命,就全靠你的神魂来渡化,这亦是因果。” 杨小八懵懂之极:为什么他杀的人要我来渡化? 准提道人似准备好长篇大论,换了一个坐姿:“真神,佑仙佑民佑苍生万物,岂能戮杀苍生?孔总兵借你之神力欠下命债,你说,今日这罪你受得可服?也罢,你生来就遗传有毕尧的痴魂,给你讲天道大义你也不懂……” 顿了一瞬,他叹道:“毕杨啊,你可知道孔总兵若是没恋上你,他已然封神?” 杨小八不明白,很不明白,她一直处于疑惑中。 “贫道早卜出你与天庭相刑,孔总兵他本是数万年前坠入凡间的顽神,身负五色神光,神人鬼妖魔皆惧。他在数万年前铸成过大错,后来摒弃五色神光,封闭自己近两万年才换得凡间一席之地。本应修道渡飞回到天庭,却因你与天庭的刑气唤醒了他埋藏两万年的戾气,以至修炼出的道心法气被戾气所替代。” 杨小八好像明白一点儿了。也就是说,孔宣本就不是个好东西。我与天庭刑勀,会对天庭造成不好的后果,比如我爱上孔宣,就引导出他藏起来的狠厉一面,于是他要故意和天庭对着干。 那是不是表明,数万年前,孔宣本就与天庭不睦?一旦唤醒戾气,他便会报昔日之仇? 杨小八想知道,数万年前是谁将孔宣收复?让他甘愿归于天庭,甘愿收起戾气封闭神光,老老实实的孤独修道? 准提道人给了答案,他说:“鸿钧老祖大善。” 原来是老祖! “大罗天的神族不可亵渎,所以三清才一再容忍你,此翻犯下大错,再也无法估息。毕杨啊,你好好的受刑吧,片刻之后,老君会前来接你去兜率宫,你受刑一日,天庭便安稳一日,华夏便昌盛一日。保我大华夏安宁,是你的大功德,也是你的神职所在。数十万的冤魂换得今日结果,造化啊。” 杨小八倒吸一口凉气,三清不扼杀我,难道就是等着这一日。我的神魂受着天刑,天庭便能安稳。就算它动荡,也能靠折磨我来化解劫难?不,不是折磨,没那么难听,是我在修德,是我代苍生受果…… 并非她杨小八天生腹黑,而是极乐宫大能的幻境能让她的脑子莫名地变得精明,她立时就想到了这一层。为了苍生,就要牺牲我?不管我是否愿意,神族,生来就是奉献的吗? 准提道人看向殿外,最后说道:“在大义和小情面前,孔宣终于顿悟,他选择了前者。老祖大善,孔总兵至今还记得他数万年前的开导。” “啪——”杨小八感觉自己挨了响亮的一耳光,打得她几尽崩溃。孔宣!山洞里相处的那些日子你全都不要了?你爱着的人也不要了,你选择了封神! 第2章 .023 做神仙,当真比做人好?杨小八的心境,刹时又从寻常老妪跌至耄耋老太,已如在六道中轮回了百遍千遍……每个毛孔都透出疲惫,什么堪破红尘,什么看破生死,在她这把“老骨头”眼里什么都不是。 用了一会儿才从“千年老坟”里爬出来。 实则,她在毗罗宗炼铁房里突破时的回忆并不错乱,只是简化了中间的过程,仅给出一个令人发指的结果。 谜底解开,所以重伤的孔宣一清醒就要赶她走,因为山下布有她的结界,天兵天将们冲不破。屡骂不走之后,他就偷偷存下她的神力,然后劈出神光伤了她,让准提道人来捉。传说中孔宣也是被准提道人降服的…… 而后,过了一百年,阳间开始流传起关于他和孔宣的传说。阳间一百年,天庭即是一百日,三个月时间够做很多事了。所以,他们想怎样编故事都可以。那时,她已受有一百日刑,恐怕再无反抗的可能了吧。身为神族的她转世之后,把前世忘得一干二净,可见那刑有多可怕。 但是孔宣呢?她卖“妻”求荣,怎么又没有封成神?是三清言而无信,还是他突然又后悔了? 准提道人说这翻话的时候,并没有指望毕杨作答,毕杨其实也说不了话。杨小八甚至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她”就失去了意识,徒余杨小八“一个人”清醒着。 毕杨眼睛没睁过,杨小八也无法目视。依稀听到殿外有轻轻磨擦地板的声音,估计是老君来了。他与准提道人没有交谈,不知是神交还是只需要看眼神即可。 交接完毕,杨小八知道她来到了兜率宫。 说是受刑,还以为很痛苦,可是她却感觉不到一点疼痛,只是使人昏睡。这非常可怕,为什么她想睡觉?此时她是幻境状态,竟也会受到老君的刑罚影响吗?毕杨睡得极深,捕捉不到一丝,哪怕极细微的思想。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杨小八驾不住也要睡死过去。这次的体验只需听,并不用她作判断和辨别。已经没有事情再发生,为何我还不回到极乐宫。 好漫长,时光无声无息中流逝,灵魂禁固在一个黑暗的空间里,思维陷入迷茫混沌。有一瞬,她差点忘记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想了好一会儿和才理清整件事情。 这刑罚难道是要人失忆吗? 建极乐宫的大能有心了,他目的是要修士真真切切不打折扣地体味当日情景,不管你是难受还是开心,必须全须全尾地去感受后作出判断。所以杨小八之前不由自主地跟随前世的自己,也爱上了孔宣。这幻境连失忆的人都能包裹其中,更何况没有失忆的修士们。 为怕迷失在天刑中,她脑子必须时刻回忆自己的过往以抵抗睡意。一个不留神,就会被睡意吸进去,又要花很多精神力来唤醒自己。 即使如此,她还是受到一些影响,马晏舒的面孔越来越模糊,孔宣的也一样。唯有一个不怎么相干的人始终清清楚楚——杨离。 日月轮转一百回,杨小八并不知道她已渡过幻境中的天庭一百日。这时,毕杨无缘无故地突然有了点反应。杨小八感受到毕杨现在非常痛苦,思维如一团乱麻,孔宣的彩衣不停在“她”的脑中晃。 杨小八心口疼得厉害,“她”这个时候还念着孔宣!! “毕杨,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是杨离!幸好杨小八受到天刑的影响不深,也幸好听过两次杨离的声音。而毕杨却没有一点反应,显然已经再次将他遗忘掉了。 见毕杨身体动了动,杨小八听到杨离有一丝如释重负的轻叹。 “毕杨,外面好似已经太平,你不会再有危险。但是你千万不要睡过去,不然你会变成大罗天里没有喜怒的真神一样,如行尸走肉,六欲尽消,我知道你不想做那样的真神。” 毕杨睁开了眼,杨小八一个激灵。暗道杨离好厉害,到底给“她”服了什么仙丹?睡得那么深的人,说睁眼就睁眼。随着毕杨眼睛睁开,杨小八瞬时嗅到房中有沁心润脾的灵香,仿佛重新活过来一样,触感皆有了。 杨小八悄悄看了一眼杨离,见他眼里盛满疼惜和不忍,一时鼻头也跟着酸胀。再环顾四周,殿中布满金色符箓,给人一种肃穆之感。三柱金香并排横在她的头顶,宛如三根金色栅栏。 “我知道。”毕杨声细如蚊,杨离凑近耳朵听。“我不会有成为行尸走肉的机会,因为,我无法行走。” “毕杨……”杨离刻意压抑着情绪。“我是丹君药童,我叫杨离,记起我来了吗?我不会害你。” 杨小八听到杨离念了一串什么咒,念完气喘吁吁。 “杨仙童,谢谢你。别管我,我不想把你也连累。”毕杨说完毕上眼睛,她已被驯服,认同自己连累了孔宣,也认同要为枉死的百姓赎罪。 杨小八:好一个存天理灭人欲的天刑。 杨离的声音急切:“不能,这只是开始。一旦天庭有动荡,一旦魔族来犯,哪怕小打小闹,都得以你的血肉之躯承受真神亦难忍受的酷刑!你在圣皇无极大罗香下受刑,会把不受教神仙的神之力削弱,也会将魔族的魔力削减……” “杨仙童,你无需多说,不承受我也得承受,何况,这本该是我应得的。” “不,只要你清醒着,酷刑来的时候便没有作用,没有作用,没有作用,你听清楚了吗?一旦无用,老君会放了你,他只是七情六欲淡薄,并非无心之人,他一定会放了你的。” 一边是心灰意懒的前世,一边是心生爱慕一心想救她出苦海的药童,杨小八知晓后事,自然清楚杨离是正确的。大能幻境既然要她再次经历一次,显然毕杨现在并没听进去。 杨离越发焦急,甚至试图伸手想把大罗香掀掉,好使毕杨保持清醒。手刚触上,就被一股炽热法力逼开。 “别,不要犯傻。除非你不想活了,多添我一条罪孽!” “毕杨……”杨离鼻息加重,“你太傻了,我偷听到丹君与老君的谈话,他早就卜到你的出生,甚至你的出生都有他的刻意关照……” “别说了,杨仙童。因为,没用。我已然出生,数十万人的性命已因我而亡,神族本应以身试险护佑天下苍生,这是我们的宿命。” “毕杨!”杨离颤声道:“天道长存,是因安久必乱,乱久必安,福祸伏依,轮回而转。老君无法保华夏久安,就牺牲你欺瞒天道。他用你一人换得天庭众仙的安逸,这不公平。” 又道:“别看我是小仙童,我的年岁并不短,我所历所见更不少。每一场人魔大战必会淘汰掉不思进取偏离道心的神仙。虽然死伤殆尽,虽然凡间人口灭绝,但会有新芽迸发,迎来新气象。每一次的灭亡,都意味着更优良的重生。丹君不知为何老君这次要行诡招,亦不敢有违逆,但我不服。” “是吗?”毕杨开始动摇。 “是。所以你不能任他们摆布。” “老君糊涂!”毕杨说道。 杨小八:老君糊涂,三清糊涂,一众神仙都是只知享乐没有同情心的坏蛋。 这就是她的结论。画面一转…… “毕杨啊,孔总兵与我道机缘深重,他亦一心求封神得道……”准提道人又出现了,体验重新开始。 杨小八:…… 她想狠抽自己的大头,不对,刚刚的结论不对! 重来,经历第二次被抹杀记忆,杨小八快疯,上次本就被弄得记忆减退,这次马晏舒除了那个极有性格的飞鹤展翅发髻,五官全然变成了一个大面团。好不容易挨到杨离出现,再次听完他的分析,杨小八马上重新作结论:老君没有糊涂,他如此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是真心的,杨小八极信任大能的幻境。 “砰——”第七级台阶终于踏上了。 娘啊,您带我走吧,带我去您的世界!杨小八想流泪,却流不出一滴。娘,您泯灭于华夏,一定会在另一个世界重生,因为天道里我们神族是永生的! 杨小八再次回复清明,自己都惊于她有这样的认知。转念一想,永生才是天刑啊。永生有什么好,纵然是神仙眷侣一样有乏味的时候,若是没有乏味,便也没有七情六欲,没有七情六欲就如她脚下的木梯,可知酸甜苦辣,可知喜怒哀乐? 看着无休无止的时光长河在身边流淌,经历过千百遍的事,都是重复而枯燥的,显出端倪便知结果,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场景一转,新的又来了。 “毕杨,我给你讲今天发生的趣事。”说话的又是杨离。 “说吧。”毕杨拧着秀眉,鼻尖上全是密密匝匝细如米粒的汗珠。 第2章 .024 “天庭来了一个青碧仙君,美得雌雄莫辨,好多神仙跑到南天门就为一睹芳颜。男仙女仙都有,连扫把星君都去了。你猜结果怎样?” “不知道。” “他说天庭最美的人是嫦娥,要看去看嫦娥。”杨离越讲越快:“可把嫦娥给气着了,她说青碧是怕众仙不知道她被一个男人比下去了么,说着大打出手。青碧仙君不与她打迈腿就跑,嫦娥在后面死追不放,二人整整跑了一天一夜。后来天蓬元帅实在看不过,替嫦娥把青碧赌在南天门,嫦娥上去将东极之土里的臭料糊了他一脸,惹得大大家哈哈大笑。” 毕杨的汗水从鼻尖一滴一滴落下,杨离伸手接住:“毕杨,我没用……” 杨小八暴躁得想骂他:你就是没用! 痛死爷了,她比不上自己的前世。毕杨能忍受这从头发尖到脚指甲的全身抽痛,还能开口说话,而她所有的注意都在抵抗痛意上。 “杨仙童,凡间怎么样了?” 杨离一脸的不忍:“洪水止住了,闹腾的那两只蟒妖也已经被顺利处置。三城百姓……都免于洪灾。” 也就是说,所受的刑有效果。毕杨很矛盾,既为自己能救凡人而欣慰,又因将永远受刑而不甘。 “不怕,你只要坚持不被炼化成神象,老君就一定不会成功。” 杨离有一句没一句地鼓励着毕杨,时间很快过去,杨离必须得走,他又到了炼丹的时候。 杨小八就不懂了,这个场景她有什么好参与的? 下一刻,画面再转…… 娘的!又要重新经历!到底要我作什么判断? 杨小八再受了一次剧痛,连杨离讲的笑话都听清楚了,仍是不解其意。 画面第三次回转……杨小八叫苦不迭。 啥意思啊?啥意思嘛,要我说什么嘛!幸好老子是神族,如果是普通修士早死透了! 不行,若是不搞明白,我将永远出不去,也将永远痛下去,迟早得痛死在这幻境中。反之,连这种痛苦都经受过的我,回到辰黄大陆修仙还有苦是吃不了的! 她不敢再分心,忍痛,以局外人的身份,仔细感受这场对话,终于被她猜到一丝不同。 杨离伸手接她流出的汗水,汗水没有盛在手心里,而是进入了他的骨肉之中。联系起杨离心疼我的眼神,杨小八大胆猜测:他要替我承受痛苦? 画面定格住,看来关键点就在这里,幻境是等她确定。 杨小八:杨仙童接去汗水,是要想办法替我承受一部份天刑之痛。 “砰——”第八级台阶上了。 哎哟,啊,咝,呜,杨小八使劲揉着身子各处,无病无痛才是最幸福的人生啊,总算是熬出来了。毕杨,麻烦你机灵一点,不要再忽视这种事情,要忽视也不要在受刑的时候忽视。 杨小八结结实实痛了一个饱,之前的心伤和感慨全被驱走,这考验不知经历了修真界的多少时日,她察觉精神力达到极度疲惫之后反而有种难以描述的充实感,开始坦然面对第八次。 这次出乎她意料,很快就是第九次,第十次,三次全是与杨离相处的场景。她只要奔着杨离一心为她、爱慕她、这方面去判断,总会发现前世忽略掉的细节,轻松过关。 这幻境好偏心啊,为什么这么多的杨离呢。 从第十一次开始,便是地府里的事情了,她骗过的整过的鬼差一个个轮流出现。杨小八不敢大意,不想再浪费时间再重复,每一次都极为认真。 终于,她顺利来到了圣女的房间……当她接过往生花往回走的时候,竟恍若隔世。不是隔一世,而是隔了几辈子,从骨到皮都不同了。 不管怎么说,她总算渡过一半艰难旅程,还有一半,硬起心肠继续渡吧。还没活够呢,暂时还不想死。 而这时,氽美娘早就在门口等了快十天。主人一入幻镜她便什么也感觉不到,三千七百年都没这么焦急过。她也不想死,她也没活够。 呼——杨小八刚刚进入下梯的幻境便知道她成功了。近期发生的事情,她并没有什么忽略掉的,而那些人都和她关系不大。大能有什么可考验我的? 和氽美娘一样,在进入杀龙傲的场景中,她一点也不后悔杀了龙傲,再来一百次,她就杀他个一百次。画面马上跳转,跳转到吴良子请她上赤冥山,她的决定依然是不去,无论如何也不去。 画面继续跳转,下楼梯的声音咚咚咚一声连着一声…… 原来是这样,幻境不是要告诉我忽略掉的东西,而是要检查我的道心。 最后一步梯子迈下,杨小八被阳光照得眯了眼,久违了,修真界! 极乐宫里那些男女老少一个不见,回望这所院子,在阳光下看着愈发的不起眼,比陈家庄里正家的好不了多少,谁能想到它如此伟大呢。 “唰唰唰……”守门老头一手挥扫帚,一手拎着水壶洒水,在把楼梯上凝固起的血斑融化。血水顺着梯子流下来,还泛着大小不一的血泡。 “嚯!”杨小八赶紧捂住嘴巴,低头向院门疾步而去。 “姐姐!”氽美娘喜极而泣,生怕是幻想,都不敢扑过来。 “姐姐你终于出来了,你进去了整整二十六天,要是再不回去连逍遥城都要追杀我们了。呜……”氽美娘冲过来抱着哭得不能自抑。 “好了,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不管这生意多少灵石,我再也不要做了。”杨小八朝她耳语道,瞬间成熟不少。 “嗯!”氽美娘重重点头,主人疲惫的样子让她心疼。“对了,我等你这十几天捡到好些宝贝。还有灵石呢。” “什么?” “走,边走边说。看!”氽美娘拿出一个袋子,“这是乾坤袋,可以装五百块灵石,还有这个……”她从袋子中拿出一个盘子。“这是我们新的御飞工具,原来的那个我给高价卖了,整整两块中品灵石,哈哈,我们是两块下品买来的,赚了两百倍。” 开心事一件连着一件,杨小八心情转霁。坐上飞盘在回去的路上,问她这些东西是怎么搞到的。 氽美娘叹口气,就是捡的死人的。因为杨小八没出来,她也不愿意离开,守门老头从未遇到完成任务还在极乐宫里逗留的人,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便由着她。 她白天在树上睡觉,夜里就坐在院中石凳上听楼梯里的动静。反正极乐宫里的男男女女与她互不影响,她也顺便当有人作陪了。 这十来天的光景,有两个人在楼中自爆,人一旦死亡,身体便从幻境中脱出,法器啊灵石啊散落满楼梯。守门老头不知啥来头,神秘莫测,他竟看不上这些东西,问氽美娘要不要。 氽美娘傻住,还以为老头开玩笑。 老头:不要老朽就扔了啊。 得知是真的,氽美娘激动地把一包乱糟遭的东西紧紧抱在怀里,生怕有人抢似的,惹得老头差点笑出声。 “姐姐,我全部检查过,除了这袋子和灵石,别的都给炸坏了,没法儿用。” “美美,你见到有疯傻的人出来吗?”杨小八一想到十六级阶梯的体验还有胆寒之感。 “怎么没有。”氽美娘说道:“有两个,不是魁楼的人。”又道:“修真界不比我们华夏,他们弱肉强食唯武独尊,找不出几个干净的人,比我们难多了,不疯不傻不自爆才怪。” “你很容易吗?”杨小八都有点嫉妒她了。 “算容易吧,不过也很难受,现在回想起来,在凡间修炼的那些日子反倒是最舒服的。唉……” 杨小八默语:是啊,身中福中不知福,陈家庄过的才是好日子。 二人回到魁楼交上卷轴,接引人明显露出惊讶。可能想不到被正道追杀的邪派,竟然可以通过考验。 氽美娘暗惊:姐姐,他以为我们要死在极乐宫? 杨小八:知道还问。 魁楼时果然没有什么前辈后辈,这就是一群任务机器,死个人就跟吃饭睡觉一般寻常。 二十块中品灵石只是过了一下氽美娘的手,就交给了魁楼主事,她眼巴巴地望着还没捂热的灵石,难受也没用,这是此月的入城费用,由管事统一收取上交。尽管她俩根本就没住在城里过,在这儿没有道理可讲。 魁丁接过灵石发给她俩一人一块黑色木牌,杨小八的是庚魁十八,简称庚十八,氽美娘就是庚十九。完成了入门任务,二人已是正式成员。 复伤丹是二品丹药,品资不知道如何,反正比在毗罗宗器门吃过的好。 魁丁问她们,“还接任务吗?”言外之意,不接就请离开逍遥城,三天后又到交入城费的日子。 “接!”杨小八道。她的丹田似火烧,必须尽快找一个有灵气的地方,她要突破了。 第2章 .25 既然要接,魁丁便让她们去正堂重新选任务。极乐宫的任务一年只能做一次,如果没有相隔三百六十五日,会被圣子圣女识别出来。 别说二十块中品灵士,就算是二十块上品灵石,杨小八也不想再接。氽美娘倒是嘴上附和,心里却直叹可惜,一句话:想雄性了,做任务至少可以满足一下下。 杨小八一脸无语。 穿过两条甬道就来到了任务堂,二人都愁眉不展,根本不知道有什么任务可选,上次她们没机会过来自己挑,来了才知道极乐宫对于新手是再合适不过。 堂中四面悬挂的任务牌分黑白两色,黑色至少金丹修士才能接,这是杀人的任务。白色虽不需要杀人,但比杀人还难做,所以有些奖励高过黑牌。来来去去的修士络绎不绝,稍不注意便会斗笠碰斗笠,因为大家都一个装束。 和她俩一样犹豫不决的有,痛痛快快取完即走的有,蹲在墙边发傻的更有。屋内只闻脚步声和取牌子的碰触声,看似平静,但人人都警惕万分,谁知道仇人是否就在身边。 看着脚边两手抱肩可怜兮兮蹲地的修士,氽美娘说待会儿她们可能也得这样,愁啊。 杨小八:我的锦绣袋不舒服。 氽美娘:是你的神魂不好? 杨小八:不知道,我猜测是要突破了。 氽美娘:……妖和神比要气死妖,你怎么又要突破? 杨小八:你别急,再找到妖丹就给你吃。 骑宠只能吃妖丹突破,谁知道她的主人也要吃,之前搞到的丹全被主人吃了。以后老大吃肉,还是得留点稀粥给小弟喝。杨小八这样想。 氽美娘:你说话算话。 杨小八:不算话的时候你提醒我。 氽美娘:…… 二人把白牌看完一圈,氽美娘相中了一个霓虹池的任务。杨小八不同意,想找任务环境温度高的,这样才便于她突破,要尽快飞升嘛。上次就是在铁水旁突破的,她需要高温来刺激丹田。 况且氽美娘那任务在华夏就是逼娘为娼,拿个卷轴去各大灵山记录美艳男修女修算什么,想想都有够猥琐的。以她俩的修为根本就做不了,纯粹是找死。 杨小八警告氽美娘:哪能如你想愿,遇到修为又低又美艳的男修,不想被你的色心连累就听我的。 说着,她手指停在一块白牌前。 任务地:万骨河支流毗罗蚀骨。 任务目标:取河中灵剑妄生。 任务奖励:五十块中品灵石。 这块牌子积了很多灰尘,摆在最醒目的地方不知有多久。杨小八觉得奇怪,好像“五十块中品灵石”这几个字比旁边的字要厚很多,轻轻一抠,就发现下面曾写过四十块中品灵石。再一抠,三十,最后抠到了二十块的字样。 这显然就是一直没人接,金主在不断加码。她谨慎地缩回了手。 至从她停在这里,就有个魁丁一直在后面注意着她,这时,慢慢走来再次贴上一行字。 五十块变成了六十块。 氽美娘:够我们三个月的入城费用。 杨小八琢磨:万骨河毗罗支流,会不会是毗罗宗后山下面那条蚀骨河?看来是有个倒霉修士的灵剑掉在河里了,这剑还有一个霸气的名字叫妄生,想来不是凡物,不然哪舍得用这么多灵石去寻。 五十块中品,五千块下品啊。什么够住三个月,我现在需要灵石修炼。杨小八顿了顿,毅然取下牌子,她打算做这打捞工。 取下便带着氽美娘赶紧闪人,她可不想留在这里让人打探。她又不是傻的,哪能没感觉到从头到脚都有人在用神识扫她的修为,估计此任务被很多修士垂涎,苦于做不下来罢了。回望那些取条性命才十块中品的任务,六十块足够让人眼红。 “你们今天就出发?”魁丁问道。他已不是之前那个,这位声音更混厚。 见庚十八点头,这魁丁扔过来一个软簿:“拿着,在死前记下遗言。” 杨小八摇头:“不用了,我们世上已无亲朋好友。”难道成为正式成员,就能享受到魁楼的人道主义关怀啦? 魁丁一愣,再次说道:“记下遗言!” “我……” 魁丁扬起软簿不奈地打断:“这是雇主所要。”说着将软簿展开在她眼前,上面已经记有两位修士任务失败掉进蚀骨河中的临死遗言。 敢情雇主是在为下一任雇兵积累经验,换言之,她(他)势必要将“妄生”剑捡回,不管死多少人。 凭毛?老子为做这破任务死了拿不到你半块灵石,也得给你留好处么?杨小八不爽,加之此前又以为魁楼是好心,愈发的失望加心寒。 “魁丁,我后悔了,六十块太少,一百块我才去。”一不爽她就变得很聪明,真是好奇怪。 魁丁再次呆愣,斗笠都微微颤了颤。 氽美娘原就害怕去毗罗宗附近,补充道:“我们还没走出魁楼,不算正式接下这任务吧?” 魁丁磨牙道:“不算!”原来他们也是有情绪的。 杨小八:“所以,可以加价吗?不加价也行,那我就不留遗言了。” “等!” 魁丁走后,二人大声喘气儿,刚刚的态度好强硬,现在才知害怕。 氽美娘:姐姐,在金主眼里,我们这些雇兵连一条狗都不如。 杨小八:活该吧,没人会日日追杀一条狗,狗也不需要进城里来求保护。 氽美娘:唉,还是要早日赚够灵石离开这里。 杨小八倒无所谓,做任务正好可以熟悉辰黄大陆,在外面若是生活一安逸就懈怠了修炼怎么办。她从极乐宫里尝到点甜头,一旦再次突破,金丹初期修士或许都能收进锦绣袋中。呵,那不是可以踩下一大片修士? 说白了,修真界里的这些人和物,如今在杨小八的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她是谁?神族啊。 魁丁回来说金主同意,反正任务失败也无一丝损失,关键是拿到失败者的遗言。这任务停了三年没人接,有总比没有好。当然,魁丁为了把生意做成抽佣金,不免也为庚十八十九“美言”过几句:他(她)二人刚刚取回两朵往生花,有些捉摸不透的实力。 既如此,杨小八就依诺出城。 飞碗变成飞盘,白天也敢活动了,加之她们又戴着魁楼的斗笠,更能躲过毗罗宗的搜捕。重要的是,终于没再见到狗皮膏药吴良子。 氽美娘:姐姐,干脆我们就穿着这身装备溜了吧? “嗤——”一串刺耳长音从斗笠上的骷髅里传出,氽美娘的耳膜震痛无比。 杨小八无奈地指着骷髅:“你以为这个是装扮你的不成?” ........ 按卷轴的指引,果然到达的地方就是毗罗宗的蚀骨河边。此时中午,蚀骨河水在阳光下静静流淌,黑气在河面上诡异缭绕。 杨小八比照完卷轴上圈出的红点,手一指:“那里!”有一团河水的黑气明显比周围浓郁。 “你想怎么捞?”氽美娘问。 “扫帚。”杨小八说完一想,这未免也太简单了吧,太早回去不是更惹人眼吗? “姐姐,你想什么呢,赶紧试试能不能行吧。万一扫帚须搞不出来咱俩都得死。” 杨小八禁不住翻个白眼,以前八根扫帚有三根其实是圣皇无极大罗香的残痕,现在残痕没有了,扫帚须的法力一天强过一天,还能对付不了修真界的怪水。不过,一想到五根须子其实就是她的单脚爪子,心里稍稍有那么一点膈应。 “姐姐……” 氽美娘话没说完,杨小八就拉着她飞快躲到一旁:山上正有人下来。 来者三人,两女一男,女的一胖一瘦。胖的丰满非常,那胸部已经和氽美娘差不多“雄伟”了;瘦的身姿羸弱腰身似柳,有一翻说不出的别样情致;男的……这男的怎么有点熟悉呢。 杨小八警铃大作,此人一定是她华夏认识的,不会是马晏舒吧? “天啦,他怎么来了?还进了咱们的仇敌宗派。”氽美娘一脸的不可置信。 “谁?”杨小八激动万分,难道马二代真换了个正常发型? “莫小龙王啊,你不认识他了?” 原来是他,杨小八好不失望,“别管他。” 氽美娘却认为可以找机会向他打听打听华夏的情况,因为龙族飞升一般是进天庭任职,没理由来到修真界。 “行!”关键是打听马晏舒的情况。杨小八此时没法冷静,她回忆不起马晏舒的模样了!只知道他很清俊。孔宣就更别提了,只记得他很美,但具体怎么个美法完全没概念。幸好辰黄大陆见过的都记得,要不然遇到毗罗宗的仇人都不知道躲。 “等两个女人一走,我们就出去。”氽美娘说道。 杨小八嘴角一抽:“估计走不了。你看……” 胖的和瘦的各用力拉拽着莫俊子一只手,他在中间左右摇摆面露尴尬。在这修真界里,他也算是美男子一枚,寻常修士只要不是专注修颜,样貌还是比不上华夏来的神妖。 二人不由自主向前挪,想听听他们在闹什么……皆一脸八卦样。 胖的说道:“莫师弟,你怎么能这样。明明你与我在外面先好上的,若不是我求门主举荐,你哪能进宗,哪能认识她这个*。你就应该大声斥责她不要脸,不许她胡乱纠缠你。” “你才骚!莫师弟入了我符门,我跟他才是正经八百的师姐弟,你算什么东西,要有眼色就马上放开他,别讨人嫌。”瘦的驳斥。 莫浚子显然对这个两个女人都不感兴趣,“你们到底要拉我去哪里,这条河很危险,要小心啊。” “莫师弟,这条河又名真心河,我俩一起跳下去,看看你救谁!”胖的瘦的异口同声。 莫浚子张大嘴巴,哪里敢相信,半晌才惊讶道:“你二人商量好了?我值得你们这样做吗?” 二女再次齐声说道:“值得!绝对值得!” 莫浚子至从入了这破宗门,没有一天清静过,特别是这几日,简直是烦不胜烦。他挠挠头发:“既然你们已经决定,那唯有如此了。” 第2章 .026 “好!”胖的大义凛然,丝毫不觉自己在犯傻,朝瘦的扬起肥下巴挑衅道:“谁不跳谁永世不得突破。” 瘦的先眉目传情嗔了一眼莫浚子,不遑多让:“肥师姐,就怕你不跳!” 这两个活宝!杨小八和氽美娘都不忍心看了。 “我数一二三,你们一起,我也正好借此机会检验自己的内心,看看到底是喜欢谁多一些。”莫浚子撸了两把袖子,准备好当评判。 事已至此,这两个水火不容的女人架在火上不得不跳。 氽美娘忙提醒杨小八:“她俩身上一共有四个乾坤袋,好可惜。” 杨小八:“没事,待会儿一起捞。” 氽美娘闷声笑得嗬嗬嗬,又有便宜捡了。 “一,二……”莫浚子表情流露出很多很多的“不忍”,高高扬起的手猛地挥也:“三!跳!” “咚!”瘦的跳了。 胖的……胖的收回假动作,堆起一脸的肥肉望向莫浚子,“现在那*终于无法和我争了!” “碧师姐,你……”莫浚子的脸色那叫一个精彩。与此同时,一副细细的骨架浮出水面,再缓缓沉下…… “莫师弟,俗话说日久生情,咱们来日方长,你迟早会发现师姐的好……呀!啊!咚!” 杨小八和氽美娘不约同崩直身体:莫浚子□□真黑! 肥的方才站在岸边得意洋洋,莫浚子直接冲上去把她推入河中……蚀骨河再添一具新骨,这具是粗的。 “华夏的,出来相见吧!我乃西海龙王之子,敢问二位又是何方大妖?” 正等着他走后捡便宜的杨小八和氽美娘两两相望:他是朝我们喊话? “同为华夏魂,难道你们看不到我身上的魂气吗?魂气只有华夏才有,也只有华夏魂互相才能看到。” 氽美娘定睛一看,再转头看向杨小八,最后停在自己的胸口,惨色道:“姐姐,原来我们仨胸口都有这丝黄气啊。你与众不同,我是你的骑宠,就以为你有我才有,哪知姓莫的也是。” 杨小八无语:“我也是这样认为的。”立即又道:“可是他怎么知道华夏的有黄气,难不成很多妖怪都过来了?”想到这里突然记起吴良子那棕熊骑宠……好像它胸口也有黄气。天啦,莫不是熊宝宝吧,他是在向我求救? 莫浚子等得不耐烦,朝她们的躲藏处走来:“别怕,我刚到的时候也和你们一样,避着不敢见人。咱们应该互相帮助,毕竟修炼起来比这里的土著强多了。” 躲不掉,只能面对,再说莫浚子并非十恶不赦之辈,又真的是同为华夏魂,再如何也比修真界的人可信。当杨小八取掉斗笠走出来的时候,莫浚子下意识一个倒退:“是你?” 紧接着又差点扑过来,指着氽美娘:“你你你!” 氽美娘硬着头皮朝他略一弯腰:“奴见过龙王,龙王万福。” “我福个屁,你害得我好惨!”莫浚子惊讶不已:“你俩怎么在一起了?啊,莫不是你就是她渡劫那日骑的豚妖?” 杨小八道:“正是,她是我的人。你想怎样?” 莫浚子在张口结舌中冷静下来,啼笑皆非:“我还能怎样,都是哪辈子的老黄历了,全忘啦。咱们真是他乡遇故交,当庆祝一下,走,我请你们去毗城大吃一顿。”说完思道不对,赶紧跪下朝杨小八行大礼:“西海莫浚子拜见毕杨真神!” 这死龙,杨小八眼皮直跳,看来我就是毕杨的消息已经在华夏传开了。“咳!”她背起手儿踱步上前:“起身吧。” “真神请恕小龙昔日无状。” “好说。”杨小八很享受被人拜服的感觉可是扭眼又看到手上的斗笠,享受瞬时变成讽刺:娘的,真神眼下在替别人卖命。 氽美娘插话道:“我主人没被华夏天庭通缉了吗?” 莫浚子两颊鼓起的两坨肉微微泛红:“在呢,我走的时候还在。” 氽美娘就不懂了:“那龙王你干嘛……”干嘛对通缉要犯如此尊重? 莫浚子那坨肉更红了:“我,我这不是怕她嘛。再说抓毕杨真神是天兵的职责,关我渡劫到修真界的龙妖什么事儿。” 氽美娘又问他华夏还发生了啥,他除了说百张升仙符就畅谈他认祖归宗大发龙威的事情。逼得氽美娘点明问的是马晏舒,他才领会到意思,将马星君任土地神的情况一五一十讲出。见两女人都在沉默,便又提出请她们吃饭,说毗城的灵肉菜馆特别多,全是用丹炉烹饪,那叫一个美味,还能长修为。 “不便宜呢,还好我是独水灵根,拜入青衣真人门下修符阵,灵石不缺,孝敬毕杨真神的饭钱还是有的。” “等等!”杨小八正事没干,净在这里跟他瞎扯蛋,说着戴上斗笠拿出扫帚须当打捞工去了。 莫浚子不懂其意,氽美娘就坐边上跟他慢慢解释,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讲述这一路来的艰辛和苦楚。为了取信莫浚子,她问过主人后把锦绣袋的事情也说了,反正他知道杨小八的底细,说比不说好。 “怪说毗罗宗要举宗之力来找你们,原来是为这宝贝啊。蠢,属于大罗天真神的东西他们怎么可能弄到手,就算想送人也不行嘛。”莫浚子马上打消了请她们吃饭的念头,毗城是毗罗宗罩着的地盘,这一去万一被认出来怎么办。只恨真神现在也失了法力,明明有好大一只粗腿可抱,可惜软趴趴的硬不起来。 “就是,偏偏主人的神力还没恢复,可憋屈死我们了。”氽美娘说着看向远处艰难寻剑的杨小八,恨不得马上随她飞到天界做神仙。可是她不想再做神,自己想鸡犬升天成了奢望。 “拿着。”莫浚子将乾坤袋里的灵石全部倒给氽美娘,“你们要保命,我可不用,大不了我少下几次馆子,以后存多了就给你们送来。” 氽美娘感动得快流泪:“小龙王你是真心的吗?你人也太好了,此前我俩那么对你,来到修真界还要占你便宜。” 莫浚子嗔怪道:“瞧你这话说的,我本来就是好人。”说着趁其不备揉了一把她的胸,吓得氽美娘赶紧朝杨小八的方向望去,好怕被她瞧见,这多羞人。 “龙王,你还是那么坏。对了,你刚刚心也真够狠的,人家两个女人那般仰慕你,你说弄河里就弄河里了。” 一提这个莫浚子就头大:“你是不知道,那两个女人都不是好东西。” “怎么了?” 莫浚子不说话,又要过来揉氽美娘,给打了回去,不讲清楚别想再摸。 “好吧。”莫浚子只得把自己的糗事讲出来,氽美娘听后无比震惊:敢情他刚来的时候也靠卖身谋生啊。 胖的仗着修为高,把他睡了带回毗罗宗,入宗之后进到符门还以为逃出生天,哪知仍要忍受频频骚扰。而尔又被同门的那个瘦女人迷晕给强了一回,接着两个女人“分赃”不均闹得不可开交…… “这下你理解我的悲苦了?”莫浚子说道:“美娘,我虽豪放,但我是真心喜欢你。忘记我当初追你有多用心?喜欢就是没有理由,我就服了你这包药。” “嘁!我才不信。当初我偷你的东西跑路,你一定恨死我,吓得我躲着都不敢出来。” “害怕什么?”杨小八的扫帚须上依次挂着五样东西——一柄黝黑发光的短剑和四个乾坤袋。此时正好奇地看着这两个都快抱成一团的“狗男女”。 氽美娘赶紧起身把灵石拿出来:“姐姐,看,这是莫小龙王给我们的。” 杨小八低头晃一眼,灵石全部消失。然后惊讶道:“噫?我的锦绣袋现在连灵石也能吃了?” 氽美娘心疼得不行:“姐姐,那有三块中品二十多块下品啊,全没啦?你说过的要留点汤我喝的啊!” “不好意思,忘记了。”杨小八感觉她的锦绣袋又在发热,看来是神魂尝到一点灵石味马上要突破。“快,把这袋子里的灵石拿出来,我还要吃。” 氽美娘虽嗜“财”如命,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也不敢再废话,手忙脚乱地把灵石全部倒出助主人突破。就连莫浚子也受到气氛的影响,将存起来自己的老婆本都捐出来了。 杨小八鼻尖开始渗汗,她指着莫浚子:“说,你送了又送,到底图什么?”无知少女才相信同为华夏魂就一定有情谊。 莫浚子知道她会怀疑,真神就是不同,他的那点小九九哪里瞒得过人家的眼。正色道:“真神,我虽是独灵根,强过辰黄大陆诸多修士,但以我自己的能耐不知何时才能飞升到上界修仙,到了上界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飞升到华夏天庭。我在渡劫之前才与父亲相认,家里都等着收我封神的捷报,哪里知道我还在这个破地方熬着啊!现在不同啦,我遇到了您,愿意助您突破之后反哺……啊呸!不是反哺。” 莫浚子急急纠正:“是提携,提携!” 杨小八忍着灼痛点点头:“好,且信你。若是我不记得此承诺,你可以提醒我。” 莫浚子:“……” 氽美娘一把抓过他拿在手中的乾坤袋,噼哩啪啦落出来的灵石见光消。随着吸收的灵气越来越多,杨小八锦绣袋中的那两片翅膀突然大力扇动起来,她寻着一个可以掩身的树丛就势滚过去,低呼:“替我把守,很快!” 莫浚子忙不迭地点头,可是回身后又全身僵住,大骇,问氽美娘:“她有多快?”几息时间够突破吗? 第2章 .027 莫浚子忙不迭地点头,可是回身之后大惊失色全身僵住,问氽美娘:“她有多快?”快得过几息时间吗? 氽美娘不解其意,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吓得蹦跳着撞进莫浚子怀里。 同时,威压袭身,一高一矮两个黄衣男修从蚀骨河边飞来,迅速收掉御飞工具后落在他们身旁。高个的说道:“交出妄生剑!放你们生路。” 莫浚子哆哆嗦嗦,一看就知这种情况他遇到过不少:“什,什么妄生?” 矮个男修抽出剑来,极为蛮横:“休得废话,不想死就马上交出妄生剑。”说着便用神识四处搜寻,脸色不好,跟高个打眼色:没有。 莫浚子何曾注意到哪里有剑,这两个男修用神识在他俩身上“戳”了无数个洞同样没找到,要不然直接抢剑灭口了。除了氽美娘,所有人都一个念头:剑在何处? 高的又道:“还有一个人呢?庚十八!” 氽美娘瞪眼:原来他们是魁楼的人。 她立刻将斗笠罩头上,骷髅吊坠重新在鼻前晃动,右手高高扬起任务卷轴大声道:“你们抢剑杀人,我这卷轴会全数记录下来,我们任务失败,魁楼饶不了你们,大家都得死。” 矮的大怒,一把掀开她刚刚戴好的斗笠:“问你庚十八在何处!”人哪去了,没看见出这林子,猜测那剑定是在她身上。 高个男人拍了拍他肩膀,道:“大哥,妄生的剑气就在这周围!” 氽美娘正准备说剑让庚十八拿走复命去了,闻言赶紧闭嘴,惶急不堪。 “哼,这娇娘子好生漂亮,身材甚是火辣,脑子也不笨嘛。”高男朝矮男一飞色眼:“大哥,我先上,你把男的解决了。” “你敢?”氽美娘护住莫浚子:“他是我男人,你们杀他就是杀我,同为魁楼人,大不了我与你们同归于尽!” 莫浚子又羞又怒脸色胀红,越混越回去,今日竟轮落到要一个女人来保护。 “哟,哥俩抢了妄生剑献给飞漠真人,还怕逍遥城主么!乖乖躺下,若是让我快活了,也把你带去玄漠宗享福。”高男看情形真是有点急色。 氽美娘这边的状况杨小八只隐隐知道一点,现在她没办法分神去思考,马上就要从里到外变成一块烧透的赤炭。头顶、胸口、腹部、三处渗出三股浓得化不开的微弱黄气。而且她身体以可感的速度渐渐失去控制,神识也越来越迷糊。 氽美娘强逼自己冷静,老娘可不是吃素的,久经情场一定能拿捏住这两个色鬼。刚刚还怒目圆睁,旋即就柔声细语:“你,你真要带我去……去……” “去玄漠宗。怎么?动心啦?哈哈哈哈,快快扔了你身边那废物,乖乖躺到我身下来。”高男颇有些得意。 欲挥剑斩杀莫浚子的矮男思道不对:“老二,咱是来抢剑的,不是玩女修。” “大哥你糊涂了?任务是两个魁楼女修接的,何时冒出个男人来。这男人虽没啥修为,但看着碍眼,刚刚他杀同门女修的时候可是干净利落得很呢,我们留着他干嘛。” 氽美娘懊悔不堪,原来这二人一路跟过来,还守了她们好半天,她和主人居然都没发现。忙道:“别杀,杀了你们永远别想拿到剑。” “哼,就知道剑在你身上,交出来!然后再躺下让老子骑。像你这等修为进魁楼的美艳女修,不是出身霓虹池,就是被人玩腻了的,你当老子有多稀罕。快,慢一点老子都懒得玩你!” 高个子这话着实弯酸恶毒,莫浚子气得七窍生烟,真忍不下去了,怒道:“找死!可知道我们来自何处?尔等蝼蚁……” 话没说完就让蝼蚁的威压憋得满脸通红,黑色的尖刀抵到了他的喉结上。说那些话有屁用,他现在干得过谁。 千钧一发之时,氽美娘再次大叫:“别杀我给!喏这里!”把刚刚的空乾坤袋全部扔出。只顿了两息时间,她脖上也架上一把寒亮刺眼的黑刃…… 高个男咬牙切齿:“当哥俩傻?这是空的!”神识一扫就知有没有,此刻他是已没剩几许耐性。 “那那那剑我只给给给我男人,谁是我男人我就给谁。”氽美娘垂死挣扎,想尽办法拖延时间,眼下她和莫浚子都只能指望真神毕杨突破后能大发神威,一定要大发神威…… “臭娘们又耍什么花招!”高个子一把握住她的脖颈:“信不信我捏死你。” “请请请收住威压,收住我就给。” “娘的!”高个子愈发捏得紧了:“还想骗老子!” “谁娶我,我我就给给给谁。”氽美娘完全是话赶话说到哪是哪,多拖一时是一时。 “你这贱货,我懂了。哈哈哈哈……”高男突然狂笑不止:“玩了你这身子,我就舍不得杀你了?就一定会带你去玄漠宗?看来你是老手啊。行,老子今天就依了你。” “不不,我不要你,我要他。”氽美娘指着矮男,她还带选的。 矮男一愣:“要我?哼,算你识货!” 高男的脸色就不好看了,他那枪都准备好,居然要让行兄弟,自己先晾着?“大哥,平常你不是不喜欢这玩意儿吗?” “只要货对,还能不喜欢?”指着氽美娘:“别废话,你,快脱下那身魁楼工衣。今日我就卖你个面子,那男的暂时不杀。愿意脱离魁楼的都是聪明人,我喜欢。不怕告诉你,哥俩潜伏在里面守妄生剑守了七年,就没见有一个好下场,跟着我们当然比给逍遥城主那老东西卖命强。” “大哥,她这是抹我的面子!你看不出来吗?”高男额上青筋暴起,俨然是气得不轻。 趁着这几息矮男说话的功夫,氽美娘大大呼了几口气儿,终于看见草丛里有动静。姐姐突破的时间越来越快了,仿佛看到根救命稻草。她再添上一把火,说道:“相公,我就觉得你比小叔可靠。” 高男怒不可遏:“信不信老子立刻斩了你!” “你斩啊,我现在是你嫂嫂。”氽美娘这肥胆,真不怕死得快。 莫浚子汗颜,他还不如一个女人。怪说以前自己的老窝让她给洗了。 氽美娘开始主动地慢慢脱衣服,笼罩在哥俩身边的不良气氛在持续发酵中…… 最后,高男终于妥协,拿剑要紧。 氽美娘被一双大手突然抓住往前一扑,抬眼之后才发现这手是矮男的,五短身材却大手大脚,力气也大,外袍几下就被扒掉。若不是魁楼的工衣不敢损坏,损坏即等于暴露,氽美娘此刻已是光光如也。 “相公,你你要温柔一点。”氽美娘心里那叫一个苦啊,姐姐,你快点呀。你要是来晚了,我跟莫小龙王再难续旧缘了,这种奇耻大辱,我忍得下他也忍不下。 莫浚子眼眶里瞬时泛出了泪,他脑子一热,扔出身全仅有的几章符箓,不要命地冲过去……可哪是人家的对手,旋即就被抛到河岸边去了,差一点落进河中化成骨架。符箓蔫嗒嗒落在脚边,好应景。 矮男怒目一瞪,恨他破坏了兴致,进高个大声喝道:“老二斩了他!” “斩谁?” “斩谁?” “斩谁?” 回音阵阵……哥俩晕头转向地四处乱望,骇然发现他们已进入到一处陌生空间。 “姐姐!” “真神!” 氽美娘瘫在地上起不了身,吓死了。莫浚子断了两根肋骨,从河边正慢慢往回爬。 杨小八分别望了一眼这凄凉至极的二人,皮肤外的火烫感尚未退却,脸蛋红似大枣,就算疲惫也掩盖不了她的凛然目光:以后,绝不允许再被人如此欺负! 抬脚把衣袍踢给氽美娘,她自己也动身穿衣,就知道这次又会被烧光,还好早有准备。 对氽美娘说道:“丹给你吃。”她是指收进锦绣袋中的两个金丹修士。 说着,地上再次听到噼哩啪啦的声音,杨小八把那两个色鬼的所有东西全部扔出来。再用神识调用扫帚须直接将其绞住拧断了脖子,取出金丹。 “咚咚”两声,正奋力爬行的莫浚子只觉身后蚀骨河中落进了什么东西,回头一望,一长一短两具骨架正好浮出水面。 他由衷高呼:“毕杨真神大善呐!” 杨小八将金丹扔给氽美娘后已是累极,朝他懒懒挥了挥手:“别卖乖了,想不想进去疗伤?” “想!”氽美娘替他答道,又给他解释:“里面灵气非常醇厚。” 莫浚子这才知道她们说的是锦绣袋,忙点头。可是,好像在进去之前望见杨小八露出的笑容很诡异啊,莫不是她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刚在里面坐好,头顶就传来杨小八空旷的声音:“你愿意助我飞升是吗?” “是啊!我刚刚的作为还不够表诚意吗?”莫浚子如临大敌,丝毫不敢分心。 “那就好,我给你下血禁吧,这样就方便了,要吗?” 第2章 .028 “那就好,我给你下血禁吧,这样就方便了,要吗?” “啊?当然不要,你若是不放我怎么办?”莫浚子这人真是实诚,心里想啥就说啥。 “怎么会,我会把你和美美一视同仁,我早答应过她一定会放。只是……”杨小八顿了顿:“只是我现在还没想好回不回华夏,但是你放心,不回也会助你俩回去。” 莫浚子难过地闭上眼睛:苍天啊,她能靠谱一点么? “交出本命龙魂血引!”杨小八本就没打算和他商量。 莫浚子不想交,不想交估计这辈子都不出不去,她怎么还是这般霸道。最后,他交完本命血还要自己疗伤,冷不丁地晕死过去。 再醒过来时,已经在外面了。四周黑漆漆的,身边有火光和肉香,耳边传来杨小八和氽美娘交谈的声音。 “姐姐,现在你有一公一母一龙一豚两个骑宠需要飞升,可得努力了。” 莫浚子闭上眼:苍天啊,从海霸王变成了小修士,现在更成了别人的骑宠。升仙符,本王就不该捡你! “浚浚,休得怪天,你纵然是骑宠,也是真神的骑宠。”杨小八嚼着什么东西打趣道。 氽美娘用嘴撕下一块不明动物的肥肉大口咀嚼:“别埋怨了,主人亏不了我们。” “主…主人?”莫浚子不但有了主人,还有了小名,什么浚浚,他想死。连想什么做什么都会被她知道,这日子还怎么过。 “快起来吃点灵兽肉,你还得回毗罗宗。”氽美娘走过来拉他。 莫浚子扭扭捏捏好半会儿才调整好心态,突然说道:“真神,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只要我不为难,又能办到的,一准应允。” 莫浚子看了一眼氽美娘,后者不懂其意,杨小八却哈哈大笑,原来他是想让杨小八把氽美娘嫁给他作道侣。 “感情的事情我不管,你俩爱怎么就怎么。” 莫浚子心说你不管就好,氽美娘一准会同意。修真界的女人让他吃够了苦头,还是华夏温柔的女妖更合胃口。当然,最重要的是要和氽美娘绑在一块儿,对杨小八他是一点也不信任,总得拉一个作自己的同盟。 杨小八当然明白莫浚子想这些就是故意的,笑笑没说话。 ........ 吃过灵肉,莫浚子还得继续回毗罗宗符门修炼,顺便充当探子。三人商量了一下,想要离开辰黄大陆,小打小闹东抢一点西抢一点是不行的。必须得有大宗的灵脉和丹药扶持,各宗各派还有自己的不传秘籍,在外面游荡的散修别想碰触到。 按莫浚子的意思,既然毗罗宗身为正道却要行那强占宝贝的龌龊行径,不如把他整个宗都端了,反正她俩抢东西是惯手。 杨小八摇头轻笑,认为端一个大宗门是不可能的,她也没有那兴趣。她又不想开宗立派当宗主,根本没那时间,抢来干啥,一堆庶物烦死人。 氽美娘忍不住说了句大实话:姐姐,我们先想办法脱离现在一穷二白的身份,再去思考管宗派的大事吧。 杨小八一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咳嗽一声总结发言:“浚浚,你把毗罗宗的好东西打听清楚,一旦瞅准时机,我一定会去偷的。” 分别时,氽美娘嘱咐道:“你不准在毗罗宗乱搞,我会知道的。” 莫浚子:“我会尽力保清白。” 杨小八又是一脸无语。 她哪里知道自己也在被人挖墙角,起初喜欢商羽的那位爱红脸女修,重新把目光转投到马晏舒的身上。 面对这个羞涩温柔又妩媚多情的姑娘,马晏舒非常怀疑是商羽设的套,苦于没有证据。其实,既使有证据他也没办法,除了动不动学商羽闭关修炼来躲避,他也想不出好招。 只一心期望早日飞升离开这里。商羽派出去寻找毕杨的弟子每每无功而返,找了一年,他俩也就放弃了,想也不可能在同一个大陆。三十六天三千世界,修□□占八,何其多。 商羽比马晏舒冷静,至少毕杨有什么变化会刮风示意,而马晏舒除了一条屁用没有只能让人干着急的玄脉,啥都没。 “峰主,外面好像又要刮风了。”有弟子在外喊道。 商羽还未动,坐他对面的马晏舒就一个箭步冲出去。 门外守着的脸红女修一愣:他怎么也很在意这怪风? 五彩旋风由低到高由缓到急,迅速攀上峰顶,远处无数个小旋风呈毕方展翅的形态慢慢汇集。 商羽兴奋非常:“我就知道,她看似柔弱,实则坚韧无比!” 马晏舒皱眉,本想反驳“她才不柔弱”,但见他笃定的样子,索性懒得告诉他小八今世的真性情。问道:“这样的风,预示她怎么了?” “真神魂魄强势苏醒,她已重新修炼到炼精化气的阶段,离飞升到修仙界不远了。只是……” “只是什么?” 商羽瞥了马晏舒一眼,淡淡道:“忘记了。” 马晏舒:“……” 商羽成功堵了一把马晏舒的心,沉浸在欣赏旋风的愉悦情绪中,只是耳边传来一个不服气的声音粗暴地打碎他的好心情。 “你不说我也知道,只是这里的灵气不足以支撑她飞升,需得和你一样进行炼化浓缩。” 商羽眉头一拧,突然回头直视他:“别逼我杀了你!” “无所谓,你还差我这一条命吗?杀了反正有毕杨替你担孽,别忘了,我是华夏魂。” 商羽痛声说道:“是,你是华夏魂,若不是从你胸口的黄气识破你,现在我还会对着怪风发狂,你满意了吗!毕杨替我担孽?当真以为你在天庭,就一定知晓全部是非对错?我警告你,休得再提毕杨因我受孽之事。若不然……” 马晏舒见他竟然施出威压,就知他真会下杀手。心中并不是太过恐惧,商羽对受孽一事讳莫如深,显然那是他心底的痛。只是这痛到底是什么,真相又到底是什么? 马晏舒不得不重新对待失忆之事:如果,如果小八被他恢复记忆,会怎样? 商羽见马晏舒茫然地平视前方,神色透露出难以名状的担忧和痛楚,还以为他怕了,心里不免轻视了几分。思道:他之前有句话说得没错,我真是太看得起他。一个凡仙的儿子,能翻起什么浪! “马弟子,你准备五十年后突破元婴,别的事情少操心。” “呵,你现在又改主意愿意帮我淬脉了?”马晏舒从未觉得商羽如此碍眼过。 “不会,当然也不会阻碍你。凭你的本事吧,像你这种温室里长大的小苗,来修真界渡练一翻也是好的,我没必要违抗天意。” “这正是我的本意,感谢成全!” 商羽一愣,虚眼看向他,他也毫无所惧地与之对视…… “峰主和马师弟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 “可能是峰主在考验他。” “嗯,说不定当真是,峰主是五灵根,修炼手法向来另辟蹊径,马师弟也一样,他二人跟我们都不同。” ........ 杨小八故意挨了一天才回到魁楼,魁楼正在打整顿,因为跑了两个人。 那两色男被她收进锦绣袋的时候并没有着魁楼的工衣,不知他们是怎么处理的。总之处理得好,牵扯不到她们身上。 接应的魁丁收下那把赔了好几条人命的妄生剑,斗笠直晃荡,拿在的手里左看右看,甚至还摸出一块灵石来击剑。杨小八只见刀光一闪,灵石瞬间化成灵气被剑吸了进去。 魁丁大为欢喜。怎么看出来的?因为他的斗笠都快晃掉了。 “不错。很不错。这次任务本没有药品奖励,但我会向上申报,发你们两瓶洗髓丹。” “多谢。”氽美娘赶紧说道。 她这一出声,注意她俩很久的魁丁就问道:“庚十九,你的神识为何让人无法堪测?” 杨小八心里默语:因为她的神识受我控制着,她是骑宠啊。 “嗯?”魁丁见无人回应,再次问道。 “受过伤,有点傻。”氽美娘如此解释,完了又补充:“他们说的,但我并不觉得自己傻。” 她俩感觉魁丁在笑,看样子是打发过去了。 魁丁走后,她俩没站多久就有灵石送过来,交完二十的入城费,还余八十。回想前几月在河中捞碎灵矿的日子,修炼水准真是大副提高。 终于有灵石了,杨小八回到自己的小屋,赶紧让氽美娘把门。她布起结界捏碎十块灵石扔进去,锦绣袋里放了四十块给神魂吸收,一会儿的功夫就只剩三十块。 五十块说多是多,但是对于毕方神魂来说远远不够,好在把突破之后神魂不稳的状态控制住,丹田里的灼烧感有所减轻。 “唉,有上品或者极品灵石就好了。”杨小八只恨打劫能力不够强。若是灵石充裕,她就能早早的飞升,窝在这块大陆上真是让人烦躁。 此时,守门的氽美娘感觉皮肤上传来一阵一阵的刺麻感,吓得她不敢抬头瞧。而杨小八的结界之上,正因外来法力的刺激荡起了一浪一浪的波纹,她也只敢装着不见。既然有人敢在魁丁们住的格子楼乱用神识探测她们,想也不是寻常之辈。 逍遥城第一管事路子七拧眉收掉神识,对两个魁丁说道:“密切看好她们,特别是庚十八。” 魁丁问:“路管事能说说她二人到底哪里特别吗?庚十八到底是何修为?” 路子七脸色不好:“以我元婴大圆满的神识修为,也击不破庚十八布下的结界,所以,她的修为我方才并未测到。” 二魁丁大为惊讶,第一次任务时,庚十八看着像筑基中期,捞回妄生剑后她就成了金丹初期。短短一月时间连升三级已是骇然,现在竟连路管事都摸不到她的神识。 其中一个魁丁思考后说道:“路管事,说不定赤冥山的吴良子知道点什么。毕竟他们同为邪道,邪道的进阶手段向来诡异。” “可以,吴良子还住在*客栈?马上请他来霓虹池见我。” 第2章 .029 “可以,吴良子还住在*客栈?马上请他来霓虹池见我。” 吴良子正在跟几个赤冥山同门讨论妄生剑到底是如何取出来的,如果能得到此种手法,哪里还愁金丹元婴不够吃,那河底下沉的好货可不少。得知路管事有请,他莫名其妙,几百年来逍遥城从未接见过他们赤冥山的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霓虹池,那是不要灵石就能随便进的地方吗? “可知是何事?”他问道。 魁丁也不隐瞒,“路管事可能是要向你打听有关两个女修的事情。” 两个女修?吴良子首先想的到杨小八,都好久没瞧见她了……思到这里,他突然愣在当场,逍遥城此时来请,莫不是,莫不是她捞回的妄生剑吧?这怎么可能! “吴修士,吴修士?” 旁边的魁丁很疑惑,这一叫唤,吴良子心里马上有了主意。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她的奇异之处定会被更多人发现。 他跟着魁丁前后脚到达路子七霓虹池的小包房,进去后就有人专人布下了结界,吴良子心里直打鼓,路子七刚说两句他就知道自己料对了。 “吴修士,原谅老朽深夜打扰,只是,此事关乎你赤冥山的兴衰,缓不得。” “哦?”吴良子不动声色。 “你可还记得一月前有两个被毗罗宗缉拿,躲进魁楼栖身的女修?” 吴良子眼皮一跳,“记得。但我与她……们是泛泛之交,并不相熟。难到这二人能影响我赤冥山?” 路子七笑道:“坐下慢慢谈,希望是老朽多虑。吴修士,她二人可是你邪道中人?” 吴良子点头,吃金丹的都是邪道,哪怕你烧杀抢掠欺男霸女,只要不吃修士的金丹和元婴,都入不了我邪道的门。 他一脸的恬不自耻,路子七并不在意,“可知她们之前的修为?” 吴良子说道:“知道,有个刚到筑基;另一个像是筑基中期,看得并不真切,因她处于随时要突破的临界。路管事,您老这一说,我倒觉得她是有些奇怪。”看吧,现在才发现怪异之处,我俩真不熟。 路子七法令纹加深,“她现在已是金丹初期了。而且,白日我手下的魁丁见过她,她仍然是处于突破的临界。吴修士,这种状态可不是用过掩盖手法遮掩了修为的情况呀。她是邪修,难道你们也有短时间内连升三阶的修炼手法?” 金丹初期?吴良子给震撼住:怎么会? 路子七一招手,两个大汉便抬着一块玉板上来,碧绿玉板光盈透亮,上面躺有一位只着透薄绿纱的女修。纱下肉色春光一览无遗,女修正双眸含春饥渴不奈地望着他…… 吴良子一个激灵,他打眼看去,面前就似盛着一盘极品珍馐佳肴,一点朱唇加两点酥胸,好一副浮翠流丹的美景。喉咙下意识一耸动,咽下好大一口唾沫。 “吴修士,莫忘了逍遥城中不得杀生的规矩。”路子七适时提醒。意为,这是给你“解乏”所用,并非允许你取她的初期金丹。 前有美人在案,后有杨小八一月连突三阶,吴良子即刻选择与魁楼合作。只是这美人……他摇头失望不已:看来今日是不能尽兴了。 且不管这两人是如何商量的,杨小八和氽美娘整整一月没有睡过觉,现在睡得跟死猪一般,就算知道被魁楼高层盯上她俩也没法管了。按杨小八的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还有一句,磨刀不误砍柴工。她们交完入城费,又有三十块中品灵石的家当,就想去城中转一转轻松轻松。贡献了四十块灵石给逍遥城,白日还没踏出过魁楼黑漆漆的破木门,想想真不划算。城中的各方人马各路势力完全不了解,熟悉环境,即是磨刀,把地皮踩一踩先。 次日出门时并没发现有人跟踪,即使有,以她俩的修为也察觉不到。从魁丁的专有通道出来,不远处就是法器大街,店里的法器琳琅满目造型各异,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人家做不出来的。 氽美娘认为自己也应该买个趁手的武器使使,停在一家稍显寒酸的铺子前不走了。贵的买不起,这家应该有“合心”的。 杨小八:坐骑还要什么武器,浪费灵石。 氽美娘:可你又不敢骑我,我的速度也没提上来,还不如跟帮你打打下手,没法器怎么行。 好吧,杨小八摸出一块中品灵石,言道这就够了。好马配好鞍,好船配好帆,刚刚才到筑基的修为,拿把极品好法器也是暴殄天物,给块灵石纯粹就是让你随便玩玩满足你的顽性,我这主人好吧? 氽美娘嘴角直抽,就我俩三十块灵石的身家还敢宵想极品?能买到下品就不错了,这是攻击法器又并非只是御飞,摊上你这么个吝啬主子真是我命不好。 杨小八呵呵一笑:“别废话,赶紧进去看看有什么合适的。” “二位里边请!”店小二非常热情:“是要买半条命还是一条命?”见杨小八和氽美娘都不懂,他解释道:“半条命重在自保,这一条命呢,就是不出则已,出则取命。” 杨小八翻了个白眼,心说你这里面的破玩意儿锄地切菜差不多,还想取人性命,真是大言不惭。抢过氽美娘手上那块中品灵,豪气地放在案上,“道友,把好东西拿出来。” 店小二做了一个氽美娘相同的动作:嘴角直抽。 愣了一瞬,唉,进门都是客,他还是相当有职业素养的,说道:“道友,咱们这里最便宜的法器……”说着拿出一把铲刀模样的铁器:“比如这把圆月弯刀,它最少也要五块中品灵石才卖。” “蛤?你这不就是割稻子的镰刀吗?柄短刃钝样子丑,也能卖钱?”杨小八好不惊讶,就这样的破镰刀,陈家庄的村民每家每户一手一把,比它还光亮,手柄上的包布还有农妇们绣的红花花。 “道友,若不是见你们修为低,我都怀疑是碰到找茬的了。”店小二皮笑肉不笑,再罗嗦,休怪我不客气。 杨小八大叫:“你当真?” “圆月弯刀在夜晚威力加倍,打家劫舍的好东西。道友,你莫要错过宝贝。” 杨小八茫然地左盼右顾,最后说道:“你这有卖一块中品灵石的法器吗?今日上街我只计划了这点钱。” 氽美娘恨不得缩进锦绣袋中躲起来,太丢人了。 敢情她当真是只想花一块灵石买法器?小二脸色一变,正想轰出去,可是转念一想,今天还没开张,怎么着也得把这块灵石赚下来。思忖片刻后,突然笑了:“还真有。” 说着就上了楼,楼上叮叮哐哐响半天,下楼来时,他手上多了一个箱子。说道:“这是我家炼器师早年的试验品,售一块中品肯定是蚀本,光是购回这些寒铁都花了我们五十块中品。今日便宜卖给你们,权当交个朋友,以后多光顾。” 氽美娘一摸箱子就知道是什么了,是磁石。一般情况下,就没见过有人拿磁石当武器的,除非炼器师厉害到曲高和寡百无聊奈的地步才会玩玩。有时候,也会出那么一两件怪诞的霹雳神器。比如华夏西海龙王的左护卫鳌霸,他就炼出一方玄天海戟,不但能吸世上万般法器,还能搅风裹海,威力震天。只是不知道后来被哪位正神发现,将他的玄天海戟给没收了。 “姐姐……” 杨小八生怕她看不上,粗暴地打断:“就这个,我们买了。” 氽美娘气道:“这一看就是他们家炼器师模仿人家炼器大能不成,炼出来的失败品,废铁一箱,要来干啥。” 小二听得这话也不反驳,隐隐还同意氽美娘。可不就是败家子胡乱糟蹋的嘛,上好的材料若是炼作装物的秘保盒子,都能直接卖极品灵石了。 “二位,丑话我说在前,这箱子一打开,你们就不能反悔了。凡是用箱子锁起来的东西,都是各家器行的创意。创意你们懂吗?就是独有的,并非外面那些寻常刀枪剑戟。” 废话真多,杨小八手一挥:“什么创意,赶紧打开。” 氽美娘好绝望,闻言赶紧蹲过去,也想看看到底炼的是个什么奇葩法器。反正这东西不管是啥,都是她的家什无疑了。再次哀叹:命真苦。 “嚓——”在一片尘土四溅中机锁打开了,箱子里面糊糊的一片。 氽美娘瞪大眼睛一瞧,旋即就跳起来:“不要不要,这东西怎么杀人!还不如让我直接闭眼受死得了。” 只见,箱里密密麻麻全是细如牛毛的黑色细针,捧在手里犹如砂砾,又柔滑又细嫩,这什么鬼法器。她要催动这些毛针去伤人,估计只能闷死一条狗。 杨小八也有上当受骗的感觉,还以为至少能让氽美娘拿着削削水果割割肉啥的,哪知是这么个玩意儿。 “二位。”店小二合上盖子双手奉上:“钱货两清了,好走不送,欢迎下次惠顾。” ........ 片刻之后,逍遥城法器街上,走着两个身姿妖娆的女魁丁,一位抱着个旧木箱子垂头丧气,瞧那斗笠耷拉成什么样了;另一个昂首挺胸大步流星,活似大丈夫带着自家的受气包媳妇来逛街。 “美美,听说你们海里的都能喷水。我想过了,反正这个东西喷出去又会自动回来,可以重复利用,一遇到危险你就化成本体把这些针从肚子里喷出去攻击吧,绝对比用手扔有威力。下次任务我们找个地方你试试,一准行。” 氽美娘一脸厌世之态:“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下意识又看向箱子,感觉好没面子,气得她肝疼。 别看她现在气得不轻,真派上用场后会大呼主人英明,此乃后话。那时她方知,真神就是真神,偶而来那么一点灵感就能辗压众修。 “杨道友,好久不见哇!”吴良子阴恻恻地站在不远处。 杨小八和氽美娘立时怔住:戴着斗笠他也能认出来? “美美,这狗皮膏药一定和魁楼的人相熟。” “姐姐,你真的变聪明了。你说现在咋办?” 第2章 .030 一个农夫在山坡上发现了一只猴子,把它抓住用绳子在它脖子上做了一个套,并领着猴子去了派出所问警察该如何处理警察说:你带它去动物园吧。第二天,警察看到那人还带着猴子在街上溜达便问他:我让你带它去动物园,你怎么没去?农夫回答说:昨天去过了动物园,今天带它去看电影。 等大一军训的时候,叫上女朋友一起把迷彩服穿上,买个大西瓜,在一个阴凉的地方,我搂着女朋友,女朋友搂着西瓜,一勺一勺的挖给我吃。让大一的羡慕嫉妒恨。教官来了,我拿出学生证说:我大二的…… 年少无知时喜欢折腾,曾经染了一头黄毛,就这么经常去一朋友家玩。 有次染回黑色,换了发型去朋友家,见到他爸打了一招呼。 他爸挺热情的,然后对他儿子说了一句让我终身难忘的话:“这小伙子不错,以后多和他玩。那个老来找你的黄头发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少和他来往。” 听说一朋友回老家过年,这次父母没催他,也不提这个话题。但是默默的在他拖鞋旁多放了一双女式拖鞋,床上多放了一人份的枕头和被子。洗脸台上有杯子和牙刷,书桌上摆着几本女性时尚杂志,衣柜里还有女式睡衣。……这人才回家一天,已经颤抖着说几乎要怀疑自己跟人冥婚过了…… 昨晚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老子活过20岁了”没有理会。今天早上想起来,小学时和某同学打架,并恶狠狠地诅咒他活不过20岁!这小子可真记仇。 一般的看法里,《西游记》中最色的人是猪八戒。事实上如果你阅读仔细些,就会发现最色的是孙悟空,每次他见到女妖精都会兴高采烈地尖叫一声:呔!妖精!吃俺老孙一棍! ——————————笑话没有了,以下是凑字数。———————— “恬不知耻!”窗外传来一声咒骂。 芳姨娘大惊,猛地扑到小姐身上生怕她乱来。脑袋直晃,拳拳爱护之心显露无遗。 “好一个跟人私奔的官家小姐,也不怕辱没了你爹的颜面,让他死了都不得清静,还搞得别人家鸡飞狗跳!我们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你这么个丢人显眼的混帐表亲。现在好了,摔断了腿,奔不了了吧。柯楚楚,我告诉你,人贱自有天来收!像你这种人,就应该活活摔死省事。” 屋外的姑娘骂得好不畅快,“柯楚楚”眉毛一弯:这名字很好,名中有五木1,跟我相合,以后我就是柯楚楚了。 咒骂声消失,转为低声私语,没一会儿,零乱的脚步声走远,骂人的姑娘像是被人拖走了,院外又恢复宁静。 “人贱自有天来收?”柯楚楚摇头:“愿望很好。” “小姐,您现在骂吧,消消火。都怪姨娘无能,若是姨娘能把日子过下去,也不会让您在倪家受这份窝囊气。” “不,我不骂。因为,她骂得对!” 柯楚楚摸着右腿,膝盖以下没有知觉,只有关节处传来钻心疼痛。这里的骨头被人敲裂了,是人为的还是自己摔的,她是能轻易分辨的。邱家把人扔下凤鸣崖不算,还要防着其爬上来。非要废了姑娘的右腿,下手真狠。头脑清楚了,原身的记忆也涌进来,柯楚楚忍不住为她难过。 记忆中,真正的柯楚楚在死前那一刻还在想着邱少爷,认定他是正人君子,牢牢记得信中那句话:邱家不认婚书,我认。 认什么,认尸? 芳姨娘说她要躺半年,实际情况可能要躺一辈子。不知这个世上有无圣手罗那样的接骨神医存在,如果没有,重活一世的她也知足了。 并非芳姨娘骗她,而是有人好心骗了芳姨娘。 柯楚楚抬眼打量芳姨娘:双十好年华,上额宽平,下颚圆短,良善之辈。但是心机城府,智慧刚劲,俱无。倒是真心待小姐,忠贞不二。 见仆知主,那小姐也愚。同意跟自己的未婚夫离家出逃,结果却被安了个私奔的名头……不是蠢是什么?在凤鸣山上欢欢喜喜等情郎,等来的却是,人家除掉“她”这个死缠烂打妄想进门的“祸害”。 男人的话怎能全信? 芳姨娘起身抹了把泪:“小姐,您今日听了我的劝,姨娘好高兴。日后您若有气就冲姨娘撒,若是不能,姨娘代您去撒,您是读书人家的小姐,没得失了身份。” 见小姐笑着头点,芳姨娘油然而生一种伟大的责任感,从未如此满足过。 过了几日,柯楚楚很快适应了这个身份。 “姨娘。”柯楚楚省了那个芳字:“你是母亲走之前抬上来的?” “小姐,您少发些火吧,看看您这记性真是一天比一天差,火气伤肝,肝伤损智。太太对自己的病心中有数,在一年前就早早的抬了我作姨娘,防的就是以后她走了您被后娘教坏。太太说我们楚楚单纯,容易受人哄骗。她...”芳姨娘忍住泪:“她千叮万嘱,为您作了妥善安排,却没成想老爷被那杀千刀的贼人......” 这就是母亡父死,成孤女了,所以只能来投奔唯一的亲眷二姑奶奶。这几天柯楚楚就在想如今的处境,因为原身的记忆中并不觉得来倪家是投奔。“她”认为住进来是看得起人家,然而倪家对她也确实是处处忍让,除了那脾气火爆的表妹倪光秀。 柯楚楚想到柯家子嗣不昌,唯今只有二姑姑还好好活着。本能地伸出手指想来算一卦。用什么卜算?她之前用惯的工具,早无踪迹...... “小姐,您饿不饿?” 芳姨娘这声关心再次把柯楚楚从回忆里拽出来,她摇头:“不饿,姨娘,现在是什么时辰?”窗户太小,看不见外面的太阳。 “申时。呀,都申时了,您真不饿?” 柯楚楚仍是摇头,芳姨娘没说错,原身的脑子真的不好使,时辰拿到后,竟一时心算不出来。她悄悄把左手放在被下,走起了小六壬。小六壬又名诸葛亮马前课,一般用来测算行军布阵之吉凶,此刻算柯氏一族子孙凋零的原由看似不符,但是她自有一套推演方法。 大安、留连、续喜、空亡……是空亡!她抬头,面对的是空荡荡的闺房。芳姨娘以为她睡着,已悄悄退了出去。 “空亡啊,小六壬中最凶之卦。灾中加灾,厄中增厄的显示。我问的是子嗣,就是性命,那么...柯楚楚已死,就该轮到二姑奶奶了。”柯楚楚刚刚着实意外,抬起了上身不自知,腿伤逼得她缓缓躺下。 隔了许久,又叹道:“到底是做了什么恶事,才得来如此天罚?” 门外又传来倪光秀声音:“哥哥,你听,她做梦都在诅咒我们倪家。” “小妹,你怎能跟别人一样,学得听风即是雨。”读书人就是不一样,骂人也这么文雅。这个别人,当然是暗指柯楚楚。 “哥哥!她说我们要受天罚,心肠好歹毒,该罚的是她这个官家跋扈女才对。” 男人的声音倒是好听,是柯楚楚的表哥倪光誉。在奉州书院进学,一旬才回来一天,二人之间没有多余交集,换身不常穿的衣裳,柯楚楚或许都认不出,倒是与他的两个妹妹相处时日颇多。商户家的小姐,原身一向是看不上的,瞧这关系处的,堪比仇人了。 柯楚楚翻了个身,不打算理会两个不速之客,她要听芳姨娘的,学会忍。不忍,怎么想法治腿。 但外面就是不顺她意。倪光誉继续教导妹妹,说柯表妹现在也不是官家小姐,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外人若是听见她这般称呼,会道她有讽刺之意。倪光秀跺脚反驳:官家小姐明明是柯楚楚自己成天挂在嘴边的,怎么成了她讽刺…… 兄妹俩啰哩啰嗦说了半天废话,最后妹妹替兄长拿了一个小木盒子进来,重重摔在柯楚楚身上。幸好这妹妹只是嘴巴毒,并未朝着她的伤腿砸。 柯楚楚待人走远后,捡过来一看,里面是支玉湖笔,构造很是讨巧,想必费了些心思才能买到。 他们口中的跋扈女配得此笔?想必是有求于她吧。没料一个孤女,竟还利用价值。兄妹俩的态度真是…… 柯楚楚懒懒地合上眼睛,没多会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这一觉就睡到次日清晨,芳姨娘顾不得怕吵醒她,使劲摇:“小姐小姐,二姑奶奶说要去找邱家讨说法。” 邱家就是柯楚楚的私奔对象,也是她未来的婆家,当然现在不可能了。 姑姑终于肯相信侄女了?芳姨娘跟倪家人讲了小姐私奔的原由,可笑没一个人信她,兴许是邱家势大,倪家人不敢信吧。既然不敢信是对方派人送书信来约她上的凤鸣山,那现在怎么又敢去闹? 柯楚楚揉揉眼,见芳姨娘一脸惶恐,疑惑道:“姨娘在怕什么?” 芳姨娘一愣:“二姑爷昨晚到的家,因为太晚了就没惊动您。他得知此事,嚷道不会善罢甘休。小姐,闹将起来,于邱少爷的声名不利……” 柯楚楚更疑惑了,她记得芳姨娘昨天才说过邱子明出事之后没露一面,他是指望不上的。很明显邱少爷与邱家态度一致,并不想娶。不但如此,还哄骗做局谋了人家性命,这种小人声名不利与她何干? “姨娘,天还早,你再去睡会儿吧。”闹不闹的,她们都管不着。 “这……”芳姨娘偷偷观察小姐,发现她似真的不在意。暗叹:小姐是心伤透了吗? 用早膳的时候,倪家极为安静,家丁护院一个也不见。 柯楚楚今天咳的血少了一些,胸口也不像昨天那般沉闷,把苦药全数喝下,还吃了半碗稀粥。心不在焉的芳姨娘欢喜得跟什么似的,劝道再尝一块她最喜欢的糯米糖糕。 “姨娘,糯米不易消化,过些时日再吃。” “好好。”芳姨娘又想抹泪,小姐真的变了,变得懂节制,这是好事啊,老爷太太在天有灵,在天有灵。 一晃十天过去,倪家去找邱家的事突然就没了后续,芳姨娘再没给柯楚楚转达进展,她也乐得能清净养伤。 第2章 .031 最后,她二人就在吴良子和两个元婴修士的注视下离开了*客栈。 吴良子再次被路子七招进霓虹池,就凭他在之前在客栈怒不可遏的态度,路子七也知他并无收获。 “路管事,她牙如铁舌如簧,吴某无能,一句有用的也没问出来。” “那你为何一脸的怒气?” “唉,吴良子抖抖空乾坤袋,为了套话白蚀了两块极品灵石。” 吴良子眉头一皱,打个哈哈转了话题。开玩笑,若是两块上品我就给你承担了,极品灵石连城主都缺。 ........ 杨小八回到魁楼的格子屋,就见门外挂着一张传音符,她伸手揭下一听,敢情又是让她接万骨河的任务。妄生剑落入蚀骨河已有十来年,如今重出江湖,消息自然就走露了出去,莫名而来的人恐怕不少。 这就好了,只要能为魁楼赚钱,杨小八更感安全,至少暂时无忧。刚才吃的那些灵肉直在丹田里窜,比捏碎了灵石吸引效果好了数倍,杨小八赶紧盘腿坐下引导一翻。 “美美,看来我真是个大吃货,吃下去比吸收灵意更强。今日的菜值十块中品,*楼至少要赚三块,除去你吃的,我至少吃了五块灵石的酒菜,可是却感觉浑身上下都舒坦,特别是胃部和丹田,简直跟昨晚吸收的四十块差不多。” 氽美娘点头:“你还算客观,知道自己吃了一大半。你总是这样,有好处只想着自己。” 杨小八一脸的理所当然:“不然呢,难不成还想着别人?” 氽美娘憋苦,挠挠头问她又想去哪骗吃的。 “什么骗!以后,我们就是*楼的常客!”杨小八将两块极品灵石亲了又亲,“明天我要吃完这一块的灵菜灵酒。” “我的天啦,万一吃多了没效果怎么办?反正我吃了没啥特别的感觉,你别想一出是一出,咱们得有计划。这一块值就一千块中品,说不定扔进锦绣袋就可以突破,何必冒那个险?”氽美娘毕竟是修炼三千多年的老妖,这点经验还是有的。 杨小八摇头:“哪那么容易,上次在毗罗宗突破是因为他们有地下火灵矿,灵火刺激之下才让丹田有了反应;这次是因为在极乐宫强大了精神力,应该是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比如今天,我莫名其妙就知道吴良子以魂炼魂。以后要想再突破,并非只有灵石才可以,还要金丹妖丹甚至元婴。” 氽美娘大凛:“你不会真的要堕入邪道杀人夺丹吧?话说你不是真神吗,干嘛要吃人才能突破。” 这个问题杨小八也很苦恼,她吃的第一颗妖丹是只褐皮鼹鼠,那丹还没完全成形,软趴趴的,但是至今都记得吃进丹田那股舒畅感。 二人一时陷入沉默,毕杨是护佑苍生的善神,吃恶妖恶人的丹还说得过去,怎能连无辜的也有效果…… “庚十八庚十九,接任务。” 魁丁在屋外传音进来,两个没作亏心事的“邪修”吓得一哆嗦。 “来了。”这些事一般是氽美娘去处理,谁叫她嘴甜。笑问:“这次还需留遗言吗?” 魁丁将卷轴扔给过来,又把上次申请的洗髓丹发给她们,只说:“按轴行事。”转身即就走了。 杨小八敢断定,这次一定也有人跟踪她们,而且也是“自己人”。 “怎么办?”氽美娘问,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还以为能缓两天。 杨小八展开卷轴,发现上面限时三日,任务奖励依然是一百块中品灵石。“把洗髓丹给我。” 氽美娘依言递上去,杨小八正要往嘴里送,突然忍住了,并不是因为此丹不能乱服,而是担心魁楼使诈。笑道:“明日试试。” “试什么?” “明日你就知道了。” “任务呢?”氽美娘越来越没法捉摸杨小八了。 “不还有三日吗?我争取在三日内再突破一阶。” “你做梦呢……” ........ 紫耀大陆商羽峰,爱脸红的女弟子精心烹饪了一道灵汤,正端着往马晏舒的阁楼而去。突然见到同峰主过来,赶紧站住问好。 商羽淡淡瞥了一眼:“送给马弟子的?” “回峰主,是的。” 商羽微点头,继续踱步走远。 女弟子凄苦一笑,默语:峰主,见我如此,您的心当真翻不起一丝涟漪? 曾经,这些灵汤灵茶灵酒灵肉都是专属于商羽的,这位女弟子别的不行,做菜是一把好手。吃下去甚至都不需要排污秽,她将食物的杂质驱除得极为干净。 但是商羽一向不屑一顾,你端来,他就放着,然后赏给座下的弟子。就算是这样,女弟子仍是一如既往,毫不气馁。 商羽走出大殿,抿嘴想了想,好像自从马晏舒来了之后,他的几个馋嘴弟子就没享用到阿萝的手艺了。忍不住回头皱眉看向马晏舒的小楼:贪念口舌之欲,何堪大成? “阿萝,我刚瞧见你遇着他了。”马晏舒说道。 女弟子脸又红了,点头:“唉,看来我永世也撬不动他的心。” 马晏舒也不知如何安慰,在她说明缘由之后配合她做戏,已是逾越了师门情谊,若是再近一步,恐怕真要坐实了这名声。万一小八得知此事,以她的脾气,不知要发怎样的雷霆,一定会大骂他是牛魔王第二。 一想到杨小八发怒的样子,马晏舒心里就暖暖的。在土地庙里相互扶持,下井摘烛龙草,上山抓妖丹,吵嘴之后他说走就走,她哭成泪人儿。最后携手逃命的那几日,点点滴滴他连细节都没忘。 有时候马晏舒不免问自己,到底是因为她是毕杨我才突然爱上她,还是之前相处的那几月就已种下情根?他反复思考后发现,都不是。是小八对他的依赖和信任,是小八先让他知道怎么是喜欢一个人,他才明白爱是什么滋味。 可是,她若是一旦恢复记忆,若是见到比他更值得依赖和信任的人,是不是就不要他了?至少目前看来,商羽明显比他更强。 阿萝见他走神,默默地退了出去。显然,他这样不是一次两次。最近他的修为长进不如从前,看来是分心了。 照阿萝原本的性子,定是要提醒并帮他收心,但是他又与寻常师门弟子不同,跟峰主一样都似藏着大秘密,劝也无用。 马晏舒回过神来,房中已空无一人,将面前的灵汤全数喝下。连烤黄鼠狼肉都吃得有滋有味的小八如果能喝到这汤,估计会美死的。 灵汤美不美杨小八不知道,现在她坐在昨日同一家客栈同一间雅间里塞得满嘴都是,需要大理进食,再美味也成了负担。 *楼今日来了两位豪客,出手就要百块中品灵石的酒菜,给的还是极品,掌柜一时都错不开,跟隔壁丹药店借了点才找补回去。 路子七和吴良子得知她没急着去做任务,而是又上*落*去了,都不知作何表情。没人明白她到底是个什么人,整个一好财贪吃的修炼怪胎。 “姐姐,我实在是吃不下了,胃里还有半肚子的牛毛针。” 杨小八也吃得反胃:“看来吃这一招行不通,我并没有觉得比昨日灵意强。” 还剩下小半桌,杨小八本准备将魁楼发的洗髓丹混进去,哪个来偷吃就算哪个倒霉,然后闪人。但就是不甘心,没道理啊,明明昨日非常有效果。 “再试试。”她端起那盘灵鹤肉大吞几口,突然眼睛一亮,“呜,就,就是这个。” “什么?” “等等……”杨小八好不容易干咽下去,拿出点菜单子再次放入一百块中品灵石,言明只要灵鹤肉,可又担心店里肉不够,遂把只要能飞行的妖兽全数店了一遍凑够一百块的价。 不一会儿,菜肴源源不断地飞进来,灵鹤舌灵鹤爪灵鹤汤,甚至灵鹫灵隼灵雕灵鹑都有,好一个百飞晏。氽美娘见她吃得艰难,就商量着要不要想办法把肉中灵气提炼出来,不需要吃这么多肉。 “你是毕方,又不是饕鬄,会给撑死的。” 面对氽美娘的好心建议,杨小八却不领情,“你就只会翻嘴皮子,你会提炼的法子么?” 氽美娘摊手无计可施,杨小八又嚷道不行了,扶着腰要找茅房……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从茅房回来,她又活过来一般,继续敞开大吃特吃。吃到最后,氽美娘发现她眼神都涣散了。想必一定是所有的能量和血液全都聚向胃里,脑子缺血。 这一吃,从早上吃到了晚上,花去四百中品灵石,茅房上了不下十次。吴良子和路子七相顾无言:她是从来没见过灵肉么? 当晚,杨小八的锦绣袋扇动不停,橙红色的天空颜色极为漂亮,氽美娘都看呆了。于是,她在里面没呆几息时间就因吸入的真神之气太多导致突破,终于进阶到筑基。 她热泪盈眶,感谢主人白日的牺牲。 从那以后,她就专心研究从肉里提炼灵气的方法,此是后话。 莫浚子这时闲得浑身长毛,拿着石子朝蚀骨河中打水漂。 第2章 .032 最近每天加班到半夜,都是同事小张开车送我回家。我开玩笑地对男友说:小张每天晚上送我,你不担心吗男友说:怎么不担心要是哪天人家不送了,我不得大冷天去接你啊。 不小心把额头的痘痘弄破了,出血了,我妈妈拿纸给我擦,忽然之间看到妈妈眼里的不忍心还有难过,还没来得及感动,妈妈就说了:长得真丑。 过年去舅舅家吃饭……舅妈知道我们爱吃辣,于是做了水煮肉片,见我们吃的欢,就一脸笑容的问:怎么样?好吃吗?我华丽的接了句:和饭店做的一样!舅妈那个高兴啊!还腼腆的问:真有那么好吃么?于是我脑残的接了句:不是,是肉片太少,全是辣椒…… 儿子问爸爸:”爸爸,为什么我没有兄弟姐妹呀?“正在看报纸的爸爸听后,气不打一处来,咆哮道:”谁让你不早点睡?“ 爷爷退休了,报名上老年大学。正读一年级的孙子好奇地问:“爷爷,你还读书啊!”爷爷说:“我读书有什么不好吗?”孙子说:“好是好,就是万一你学校通知开家长会,你没爸爸妈妈,谁给你去开呢?” ————————笑话没有了,以下凑字数—————— 柯蓉儿搞不懂柯楚楚究竟是怎么了,开口闭口喊着以前不屑于喊的姑姑,说出来的话又是冷心冷肺,怄得人心口疼。回到房里又忍不住捂胸叹气,还得在相公面前藏着。 楚楚你就作孽吧,总有一天会把姑父对你父亲的恩情作光的。 柯蓉儿性格也是很强势的,可是她在侄女面前必须忍。至于原因,说来就话长了。 柯蓉儿的相公倪洵,当初是柯楚楚的小姨在无宵灯会上率先看对眼的,是她柯蓉儿用计夺了过来。唉,少女时争强好胜,赌的就是一口气:一个后来知道这倪洵只是一介商户之子仍是要下嫁;一个眼看“良人”娶了别人为妇,竟憋不过一口气投了河。 两家就此决裂,柯家无公婆,柯楚楚的母亲长嫂为母,当时是她三媒六聘把柯蓉儿嫁了出去。因为这小姑子,她被娘家记恨,妹妹一死,从此再不准回娘家,只当她也死了。 上月,外家把无父无母前去投奔的柯楚楚赶了出来,让其彻底沦为孤女。后来就只能住进了姑姑家,柯蓉儿欠了嫂子的情,也就等于欠了柯楚楚,所以,她不能不忍。 一想到柯楚楚投了河的小姨以死来惩罚活人,柯蓉儿就像咽下了一坨冰渣子,凉得吸气儿还必须咽。惩罚?笑话,碍着谁了吗,谁也没碍着。倪洵有潘安之貌,不缺那嫦娥相奔,她柯蓉儿只恨死的人蠢。 “犟傻脾气,楚楚就跟她小姨一个样,她外家的种不好。” 柯蓉儿骂完才舒坦一点,翻出帐簿来埋头算帐。棉花还剩下半库没销完呢,还进?又不是没得东西卖了,真是荒谬。 ...... “姨娘,你看那些人。”柯楚楚指着巷子口的邻居们。 芳姨娘愤愤:“别管他们,都是些破落商户,没见过官家小姐。” 柯楚楚忍不住笑了,这姨娘倒是可爱,竟然能把人家眼中的鄙夷看成是羡慕。 很快,一高一矮的两人出了巷口,来到奉州城的东大街。这边俗称东市,专卖布匹吃食等一些成品货,再往东就是牙市,三教九流都有。 前不久邱家死了三五个男仆,邱家负责采卖的管事刚刚从牙市归来,迎面就见到这幅刺眼的景象。 那个攀扯邱家的柯小姐迎着阳光笑得甜滋滋的,真亏她笑得出来,还嫌不够丢人?老夫人说得没错,这个祸害留不得…… 这些妇人见到邱大管事来了,那指指点点的手挥得更勤。 “瞧,邱管事。”说话的妇人撇撇嘴,看向越走越近的柯楚楚。也不怕被正主听见,高声谈论这个卷了姑姑家银子跟人私奔的柯氏女。都道她没脸没皮,前脚还在邱家门前撒泼想进门,后脚就跟野男人私奔。相貌赛西施,品性却放荡不堪,真真坏了奉州城的风气。 妇人们聊得热闹,泼皮无赖们也参与进来。鄙视、不屑、淫邪……各种不怀好意思的目光围绕在柯楚楚周围,甚至还有人专等她走过去后,在地上啐口唾沫,骂道:真是晦气! 芳姨娘死死抓着木轮子,呼吸又急又重,若不是自持身份,可能早就冲过去逮着长舌妇的贱嘴撕个稀巴烂。都是邱家那些黑心窝做出来的肮脏事,如今把小姐倒打一耙。 “姨娘,那个高壮男人是邱家的管事?”柯楚楚问道。他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一个小姑娘而已,就那么讨人恨? 芳姨娘咬牙哼哼道:“是,邱家没一个好东西,竟然敢胡乱编排小姐。若是老爷在,这管事...早死了一百次。” 枉小姐一片痴心,拖着婚书不承认的是邱家,带信来私奔的也是邱家,现在把错全推在小姐身上。怪道二姑奶奶不准她俩出门,原来邱家已经光明正大的退了婚,居然敢瞒着小姐。这邱家,真是下了一盘好棋,狼子野心,怎么早没察觉,竟中了他们的奸计!芳姨娘指甲都快抠出血,她家小姐的命实在是太苦了,若不是在外面,真想嚎啕大哭。 “姨娘你气什么?” “小姐您不气?”芳姨娘吃惊,怎地自己还没小姐冷静?一时恍惚,把泪水忍了回去。 “你气,爹爹也活不过来了。你气或不气,邱家人也都好好的活着。所以,只要人家没惹到我们头上,我们就没必要把他们当回事。” 芳姨娘急道:“要是惹到我们了呢?” 柯楚楚依然笑容和煦:“惹到了便让他们失去再惹的本事。” “对!我马上让二姑奶奶唤人出去讲实情。邱家给的信我还留着,拿给世人看,戳破他们的嘴脸。” “姨娘,没用的,你以为信真的是邱少爷写的?他们没那么傻。”柯楚楚打了个哈欠,催道:“姨娘,走吧,把东市逛完。” 芳姨娘想不到自家小姐真能把邱少爷忘得一干二净,不但不哭不闹,反而沉静之极。 既疑惑又欣慰。 柯楚楚视污言秽语如画中背景,置若罔闻。如今她也算是奉州名人,原身进城短短一个月,跟邱家闹得无人不知。“她”以前是很放得开的…… 柯楚楚想到这里心生钦佩,浅笑始终浮在脸颊上。逛完了东市,她望了一眼远处的凤鸣山,告诉芳姨娘可以回去了。 观山观气,凤鸣山还有气运在,算得上是座灵山,方面百里之内,仅存得下这一处。所以,此山为最佳的阴宅之所,实在不行,就把柯家的祖坟牵过来吧。借了人家孙女的身,就有义务延续柯家血脉;二姑奶奶柯蓉儿她肯定是要保的,就如芳姨娘所说,她没有别处可去。 ...... “什么?姨娘你是说柯家祖坟在颍川。” 芳姨娘正给她艰难地换衣裳,答道:“是的,老爷和太太的灵柩只是暂时放在义庙,等你能走了我们就送回颍川去。本该一早送走的,就是想等您成婚后有姑爷陪着一起。颖川距此一千多里地呢,太太都没回去过,柯家宗祠到底什么样我们都不知道。” 芳姨娘说完,听到柯楚楚重重叹了一口气。 “姨娘,凤鸣山是不是有座老君观?”柯楚楚问出这话,她自己都不抱什么希望。前世奉州老君观香火鼎盛,四海皆知,时下正是上元节,倪家一点气氛也没有…… “好像有。”芳姨娘答道:“可是荒废已久,皇帝尊佛贬道,早已没人信道了。” “哦?” 柯楚楚低眉沉思,过了一会儿,说道:“明日一早,我们去老君观。” 芳姨娘纠结了半天才答应。她想,小姐可能是需要散心,想忘掉邱少爷。二姑奶奶那里,她厚着脸皮去求就是。 “想得美!她害得我和姐姐现在都不敢出门了,明天还要去凤鸣山晃荡,是想再摔一次?”倪光秀狠狠一跺脚,气得七窍生烟。 “秀秀,好好说话,那是你表姐。”柯蓉儿斥责道。 倪光秀根本不忤,仍说:“娘,那个祸害被邱家退了还有心情出去游山玩水,也没寻死觅活的,看样子是没事了,不如早早把她嫁出去。” 倪光誉咳嗽一声,看向母亲。他快进京乡考了,早已不住书院。 柯蓉儿瞪了他一眼,说道:“我不会让她做小,你死了这份心吧。”柯家的姑娘,就算是挽发不嫁,也绝不会给人做妾。做正妻,显然不可行,就算她同意,相公那关也过不了。 一家之主倪洵嚼着一颗花生米,磨了磨牙:“她一个瘸子,嫁给谁能讨着好?”言下之意,还不如给了长子光誉。 第2章 .033 柯楚楚并不知道倪家人昨晚把她的未来定下了,要不了多久她将被打发到隔壁宅子去。接过倪光茹递来的信纸点点头,道:“我会写的。” “楚楚,腿好点了吗?” 柯楚楚面无表情,不接这话反而问她:“表姐,邱家怎么说?” 表姐...好陌生的称呼,倪光茹表情一滞,恍惚中觉得面前的姑娘换了一个人,从里到外都不同了,声音细声细语,没有多余的废话……娘说得没错,她吃了一次大亏后真的变了。 “大表姐,邱家怎么说?”柯楚楚又问。 “还是那些话,邱...邱四少爷化雪后就去了京城,早已不在奉州,所以……”倪光茹也不知怎么说,这一切不都是柯楚楚自己搞出来的吗?邱家一问三不知,爹跟娘打上门去人家才知晓她摔下山的事情。 “邱家趁机毁了婚书,还污蔑我品行不端?”柯楚楚替她接下去。 倪光茹生出毛骨悚然之感,她还是柯楚楚吗?太平静了。 “好,多谢表姐,我知道了。” 倪光茹心道我还一个字没说,她知道什么了?迷糊答应着退了出去。直到走出院子,都没反应过来,柯楚楚到底是知道自己作下的丑事被拆穿,还是邱家诓骗了她? 柯楚楚看着那只玉湖笔发呆,“她”忘记了,忘记了父亲的旧友,并不知道该把信写给谁。亥时一到,她的腿准时穿来钻心疼痛。放下笔,徒劳地按压着几个穴位,企图减轻一些。 今天好似比昨天更痛,大雪马上就要来了…… 次日一早,柯蓉儿派了四个身强体壮的护院抬着柯楚楚上凤鸣山。芳姨娘极为紧张,待来到半月前的老地方看都不敢看一眼。柯楚楚也没看,若是有什么痕迹,也早已被收拾干净。 “果然是荒废已久。”柯楚楚望着几尽朽烂的老君观感慨道。 芳姨娘接口:“是啊,马上就是佛诞日,对面的千佛寺很热闹,要不我们去那吧。” “姨娘,我要进老君观里面看看。” 芳姨娘推她进去,柯楚楚眼晴发涩,好熟悉,这就是她知道的那个老君观,院西阵眼处那棵大枯树一定是桃树吧。她觉得少了什么,自己拨着小轮子往前走,可把芳姨娘给吓着了。 “这里,是不是有口井?”兑位上的那口井怎么不见了? 芳姨娘用脚把枯叶踢开,柯楚楚看见了,哽咽道:“姨娘,这井还在,只是被填了。”兑位上少了水,观里九宫聚气阵的风水已坏,老君观少说也荒废了一百年。 柯楚楚把眼泪吞回去,转道千佛寺。 在路上遇到一对祖孙,爷爷看似有五十多岁精神矍铄,小孙女五六岁的年纪生得乖巧,见到他们上来退到一旁的枯草中让出路来。 “老人家,您这是准备播种?” 乡坝里的庄稼汉哪料坐滑杆的小姐会问他话,赶紧答道:“是嘞,幸好老天爷给了我们一条活路,放晴了,没有耽误春播。”扬了扬手上的谷种:“跟寺里借的,去岁连种子都吃光了。” 柯楚楚望着山顶处气派的庙宇,心下奇怪:农户还要朝寺里借种子?“老人家,先不要慌播下去,再等一个月看看。” 老头儿胡乱应着,贵人家小姐不识五谷,现在播已经晚了七八天,若是有种子早就种进田里了。再等一个月就是三月,赶不上五月的扬花,更赶不上六月的灌浆,哪来的收成啊。 “您这谷种借来不易吧,播下去可就没了。” 老头儿越听越崩不住,他很生气,谁愿意听到触霉头的话。原本低头着的孙女儿偷偷打量柯楚楚,发现这漂亮的姐姐说话真好听,还朝着她笑。露出掉了一颗的门牙说道:“爷爷,姐姐的头花真好看。” 柯楚楚顺着女孩的目光把头花取下来,侧过身子递给她:“喜欢就送给你,告诉你爷爷,若是晚一月播种害了他,这头花就当是赔礼。” 老头儿就傻傻地望着滑杆走远,半天回不过神。 “唉!细妹呀,你今天可害了爷爷啊。” 他回去跟儿子们一说,有喜有忧,今年这谷种到底是播还是不播?他家的事情惹得四方邻里都知晓,那识货的人都道他家赚大发啰,今春不种也不亏。当然,别的农家还是东讨西要把种子播了下去。 去岁一场雪灾死了不少人,要恢复这口气儿,起码要两三年。 ...... 柯楚楚总算理清了朝代:东荣。 如今应该被称之为东荣,而她前世的大荣史称西荣。虽然皇帝都姓赵,但开国皇帝却不同,现在的大荣国是赵缜在八十年前建立,她前世生活的大荣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灭亡。 西荣末年,有位李姓附马爷夺位被镇压,致使国家无气大伤,北部蛮子罗鞑国趁势南下屠灭了西荣。后来,赵缜联合南部越刺国收回一半版图,但是大荣昔日辉煌已不复存在。罗鞑重佛轻道,五术传承已断了有三百年。老君观还能完整保留到现在,已是祖师爷开眼。 李姓附马爷?除了李天魁还能是谁!因为他,国人信仰崩塌,现在大荣已经没有了国师。 楚楚气闷攻心,回到房里就早早睡了过去,晚膳也没用。倪光茹过来要他兄长的“攀亲信”让芳姨娘给赶了出去。 “没见我们小姐累了一天吗?” 倪光茹修养很好,施礼掉头便走。心里却在啐骂:玩了一天,当然是累了。 乖乖等在房里的倪光秀见姐姐空手而回,霍地站起:“她还当自己是要做邱家少夫人?姐姐,也就你忍她,她现在就是一只粪坑里的老鼠人见人厌,真不知道还傲气什么!” 妹妹跳脚冲去柯楚楚的院子,倪光茹也懒得劝。若说以前柯楚楚是个浑不吝的泼货,那么现在她就是个淡漠无情装清高的雅妓,更让人恶心。 柯楚楚听得芳姨娘和倪光秀在屋外大吵大闹互不相让,烦躁地说:“此刻动身也来不及进京,急什么!” 倪光秀差点咬着舌头,咽了一口唾沫,回道:“亏你还是官家小姐,连乡考时间都不清楚,我哥哥再晚一旬出发都可以。” “就算不清楚,那我也是官家小姐。”柯楚楚冷冷回道。刻意顿了一瞬,又道:“后天便要下大雪,你不想他冻死在路上吧?” “你这个疯子,就盼着冻死人呐!我们就不应该对白眼狼抱希望,我呸!不要了不要了,不要你的破信了,没了信我哥哥难道还必落榜不成?” 倪光秀风风火火特有的脚步声走远,柯楚楚吐了一口气,轻轻揉着太阳穴,“真是奇怪,为什么记不起原身父亲的事情了呢?” 次日,柯楚楚正在床边用早膳,外面有人来报倪家少爷来了。 “姨娘,告诉他,光秀表妹说不用我写信了,把玉湖笔还给他吧。” “好!” 芳姨娘走出去利落地把话带到了,倪光誉一张脸很是难看。他忍下怒火,将笔推了回去:“倪某尚懂为人之本。” 人家拂袖而去后,芳姨娘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小姐,他在骂人。” “对,他骂我食言。” 芳姨娘愤愤,明明是倪光秀说不用的,怎么成了我们食言?哼,商户人家就是上不得台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啥话都是由他们的嘴巴说。 柯楚楚不想再谈,让芳姨娘帮她按腿上的几处穴位。 ...... “天啦,真的下雪了!”柯蓉儿清晨被寒气冻醒,胡乱披着一件棉衣掀开窗户,院子里好一片雪树银花,一瞬间回到了去年腊月。 “相公快起来,外面下雪了。” 倪洵早被娘子的惊叫吵醒,暗道新进的那批印花料子要压在了手里。这货销不出去,就无回笼资金,欠着骠行的利钱就得滚上一千多两。 “娘子,你侄女金口玉言呐,这可害苦了咱们。” 柯蓉儿秀眉一拧:“讲点理,她要是有那本事还能摔断腿,兴许是我兄弟托梦告诉她的。” 倪洵听到娘子说大舅子,顿时闭了口。柯守成在世时,拉拔过他不少,这份情啊,估计一辈子都还不完啰。想到那头疼的柯楚楚和四仓库的料子,倪洵焦头烂额,暗道今年上半年就没别想赚钱的事儿了。 柯蓉儿安慰道:“兴许一两天就停了,就跟上次的倒春寒一样。” “千万别提倒春寒,比三九四九还冷,就没做成几笔生意。” 刚刚围上暖炉的倪光茹姐妹俩怔怔发呆:她说下雪就真的下雪了,为什么天老爷要听她的? 隔着三条巷子的邱宅,老寿星杨老夫人正吩咐仆人把酒拿出来温上。她就是邱四少爷邱子明的祖母,今年有七十高龄,因早年间务农,身板很壮实,看着就六十出头。脑子也好使,长孙媳都娶进来了,她还把持着内务不放手。 别看她是庄户人家出身,却养出了一个好儿子,荣升成了老夫人,奉州城里数一数二的有福气。还是千佛寺的大施主,出家人见到都要尊称一声杨大善人。每天二两酒,晨起要喝一两,雷打不动的规矩。 第2章 .034 “这首词是辛弃疾写的?”“我怎么知道,星期天吧。” 朋友家里有只狗狗,只要犯错了就会被朋友扯着脖子扔窗外,虽然只是在二楼。有次去了他家里玩,朋友给了罐可乐,那狗也过来跟我凑热乎,谁知不小心弄倒了我那罐可乐。那狗可怜兮兮的看着朋友,最后还是走到窗前,自己栽了下去! 某天公司要开会,女同事在楼上忙一些事,快到时间了才准备到楼下会议室开会。楼下有好几个会议室,于是发短信给一男同事:哪个房间?男同事回:207。据说第二天,男同事没来上班,跟老婆在家解释…… 以前追过我的一个男生的到我们城市出差,要请我吃饭,于是我征求男友的意见:“今天有个男生要请我吃饭,是以前追过我的,可以去吗?”男友问道:“什么时候追你的?”我:“读大学的时候”男友:“那时候你多少斤”我:“90斤”男友:“哦,那你去吧,也好让人家断了这个念想,好好过曰子” 暗恋女生的签名一直是:最大的梦想是两人一狗环游世界。一天,我终于鼓起勇气对她说:“我和你的梦想一样啊,以后我们一起环游世界吧!”然后她很快就答应了我:“嗯!好的,我和我男朋友到时候一定带上你。” 比较早熟,初中喜欢同班一男生,那天就我们俩在教室扫地,准备表白,把那男生拉倒一个角落,结果那男生开玩笑说,你是不是喜欢我啊,一直拉着我,心事被说中了,为了面子,姐一时脑冲血,爆打了他一顿,说早看你不爽了。 记得小时候的考卷,题目是:爸爸的爸爸叫。妈妈的妈妈叫。爸爸的妈妈叫。妈妈的爸爸叫。等等等等……我当时就觉得老师真tm神经病,问我家人叫什么嘛!无聊!后来知道:人家都写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就我写的陈xx。韦xx。陈xx。陈xx……!!我了个擦擦擦,太傻x了吧 据说现在的殡仪馆要塞点钱给他们的话,送遗体时演奏《走进新时代》。不塞钱的话,演奏《常回家看看》! 我躺沙发上贴黄瓜片休息,老爸在看电视。我说道:“能不能不看这个打仗的,看点儿别的。”老爸看了我一眼,说:“你眼睛上贴着黄瓜还能看见啊?”我说:“我有个眼睛没贴,能看。”老爸“哦”了一声就去厨房又拿了片黄瓜片把我另一只眼睛也给贴上了。 中午姐姐抱着她一岁半的孩子乘公交车,刚好在司机旁边。坐了不一会儿,小孩子就哭闹个不停,任姐姐怎么哄都不肯罢休。司机终于被哭烦了,他转过脸冲姐姐嚷嚷:老训孩子干什么?他要什么就给他不就得了?姐姐说:那不行啊,孩子想要你的方向盘! ——————————笑话没有的中止线————————————— 锣鼓巷就是奉州达官贵人的府邸所在处。有知州大人李府,当然也包括通判大人邱府。 邱通判官运享通,从辽县县令一跃成为奉州通判只用了两年时间。所以,邱通判三年前见了美若天仙的柯楚楚,迫不及待定下的亲事在升官后就不认帐了。 偏偏这柯楚楚还是个牛脾气,一哭二闹非要嫁进邱家门。邱家几位夫人们从好言相劝,到三翻五次打她出门只间隔了三天,因为柯楚楚一天闹两回,恨不得全奉州城都知道。 媚高踩低是人之本性,加上柯楚楚的行径着实让人“扼碗叹息”,好好的一个美貌姑娘,竟然堪比市井浑妇。众人非但不同情她,反而为邱家鸣不平,谁家敢娶这样一个泼妇进门啊。 素不知一薄脸姑娘,若不是被逼到绝路上,谁又愿自污呢。敦秀端庄乃女子美仪,黄口小儿都知,县令之女岂能不知? “什么?那瘸了腿的厌人精还敢跑到邱家门前来?”杨老夫人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去。真真是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咋就没把她弄咽了气儿再抛下山! 杨老夫人想到这里,恨不得把乱坟岗的几个护院拖出来鞭尸。 邱子明的母亲张氏忙问:“她这次又拿了什么来?”婚书已收,她还能把什么摆在大街上? “回夫人,她只是坐在那里,还没挡着道。” 张夫人扶额,“唉,这叫什么事儿呀。” “打出去!”扬老夫人掷地一声。 张夫人想劝,但仆人已经走了,遂赶紧招呼自己的贴身丫鬟追出去看。张氏拍胸合十:千万别出事儿。 没多久,张氏的丫鬟急匆匆跑进来:“老夫人,夫人,门外又闹起来了。” 杨老夫人歪了歪嘴,示意张氏出去看看。暗悔:这祸害!早知一开始就应该把她拖进来悄悄料理了,料理了再放街上,就当是冻死的,反正她出了名的跋扈疯癫,谁会怀疑?今年奉州死的人还少了吗,不差这一个。 大雪的天,芳姨娘气得满脸通红,柯楚楚淡定自若。 “邱家管事,这门是你邱家的门?” “我呸!” 大管事的口水差一点喷到柯楚楚的脸上,而她只是轻轻皱了一下眉。 “你腿瘸了,眼也瘸了不成?不认识上面的邱字?不认识在下可以教你。” “好一个恶奴啊。”柯楚楚骂人都无一丝火气。 虽然下雪,但有好戏可看并不影响围观民众停下脚步。掩嘴偷笑者有之,眼露鄙夷者有之。 “嗯,这的确是邱家大门。但是我离你家的门尚有十步之距,敢问这条街也是你邱家的吗?” 大管事噎住,还没想好如何反驳,又听柯楚楚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这是大荣的街道,我身为大荣良家女,为何不可在此停留?” 大管事一张脸五颜六色,隔了好久才说:“柯家小姐,大冷的天何必呢。谁不知道你图的是什么?您现在是瓦砾,我们可是玉瓷,经不起碰。” 围观人等议论纷纷,显然是认同了大管事的话。 柯楚楚用低沉却清晰的声音说道:“我是来忏悔的。” 众人顿时噤声。 “我之前拼死要履行父母遗命嫁进邱家,但是邱家却一推三拖。我一介孤女人微言轻……” 听到这里的张氏暗道要出事,慌忙出来打断柯楚楚的话:“柯小姐,有话进来说。” “谢谢张夫人,楚楚在这里说就好。至从摔断腿后,楚楚有誓:此生再不踏进邱家一步,张夫人的善心楚楚心领了。” 轰——人群像沸腾的开水,一时鼓起水浪翻滚起来。 没待张氏继续开口,柯楚楚柔声相问:“张夫人,你我并无交情,可否不再与我说话?” 芳姨娘激动得腿直颤,解气!这女人先前是何等的威风,那鄙视的眼神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柯楚楚接着前面的话,说她一介孤女人微言轻,邱家不认婚书她就应该识得人心,而不应该执迷不悟。如今,她终于受到惩罚了。说完低头望着自己的腿…… 所有的人视线都跟着她的眼睛走,有些心善的人开始动容。 柯楚楚露出凄凉的笑意:“我双亲在天有灵已然堪破邱家的寡义,而我却不知,所以,他们宁愿我失去双腿,也不要我嫁进邱家。” 有人低声道:她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张氏怒急而静,欣欣然地站着,好像她说的不是邱家。俗话说,有理不在声高,堂堂一通判夫人,怎能与人当街争辩。 柯楚楚昂首望着邱家的牌扁,最后道:“此后,我每天会过来忏悔两个时辰,希望双亲原谅我的任性,愿他们安息。” 张氏着实忍不住了:“柯小姐,要忏悔可以放在心里,不必显在明处。若如你所说,邱柯两家已经是恩断义绝,何苦还来找不自在。”望着邱家的牌扁,忏的哪门子悔,这不就是成心来恶心人嘛。 柯楚楚不再说话,就静静地望“邱府”二字,眼中有除了坚定,别无其他情绪。 芳姨娘气道:“我家小姐蠢笨,右腿因你邱家而折,她也只知在你邱家门前忏悔,又不知道余的方法。我们孤女一个,哪能像杨老夫人一样大把银子拿去千佛寺祈福。” 柯楚楚嘴角一弯,芳姨娘也聪明了一回。 大管事见张夫人拂袖而去,留下那祸害和一群看热闹的人围在门前,不知怎么办。他顿了一顿,才转身把门大力关上。 “嘭——” 好响的声音,柯楚楚的动作没有一时改变。 人群里有位老伯出来劝她,芳姨娘替她好心谢过,不让人打扰小姐“忏悔”。 不到一个时辰,暖炉就没火了,柯楚楚示意芳姨娘回去。 “小姐,两个时辰还远着呢。” “姨娘,看热闹的好事者都换了好几波,意思到了就成,我冷了。” “好。回去,回去吃围炉,姨娘叫他们弄羊肉火锅。” “嗯。” ...... “母亲,走了。”张氏吁了一口气。 杨老夫人从未如此气闷过:“这天杀的害人精,害人精!” 她眼中冒出寒光,看得张氏一颤。 第2章 .035 “商峰主,我已经讲过不止十遍,毕方后族重现天庭,神讳就叫毕杨。因为她的回归,道主下发千张升仙符,仙人妖普天同庆,连我这地府里混日子的鬼差都捞到一张,这话怎会有假?” 商羽知马晏舒已到,半眯着眼睛,启唇说道:“继续。” 骆枫抓头:“还要继续说什么?”他本就乱糟糟的头发现在跟鸡窝一样,母鸡直接可以进去抱蛋。 “说她人如何。” “她才貌举世无双,性如四月的春日,就似小雨过后太阳初现,沐浴在金光之中般惬意。” 每每听到这里,商羽就禁不唇上浮笑。 骆枫说完干吞了一口唾沫,又道:“哦,我根本想不到她能从陈家庄的土地神蜕变成那样一个真神。早知道就应该听她之言去陈家庄拜访,说不定能成为好朋友,如果有她帮忙,我哪用渡劫来这里。”说到这里,他问商羽:“我与她相识的过程还需讲一遍吗?” “不用了。” “要!” 马晏舒大踏一步走近:“告诉我,你怎么认识小八的?” 骆枫一愣,接着叫苦连天,又来一个华夏的?还知道毕杨真神在凡间的小名,难道又要我讲无数遍么?他们怎么都对毕杨真神如此感兴趣,话说不是更应该关心人妖频繁飞升的万古奇观吗? 商羽挥手示意骆枫过来,不需理会马晏舒,说道:“你信吗?” 马晏舒知道这是问他,答道:“我信!” 商羽本想讽笑,却笑不出,也不想多给他解释,夏虫岂可语冰。最后,他说道:“时间来不及了,我要去见宗主,一起吗?” 马晏舒不懂他是何意,但死跟着他总没错,点头同意。 早前激动的骆枫已让商羽给折腾得半死,商羽走前让他自己去找地方进食休息,他求之不得,现在只想睡觉喝灵水。 “孔……峰主,能否谈两句你的计划?”还未到宏殷真人殿前,马晏舒试着探点口风。 “飞升!到了上界再想办法,走一步算一步。” “你为何肯定毕杨没在华夏,那个鬼差不像说谎。” “因为我昨日问过天,你可知是何示相?” 马晏舒左手拇指在指节上略微走了一遍,即道:“莫非是龙战于野?” 商羽不语,就是默认。马晏舒觉得此事大了,天庭已然有所动作,今日他又再次收到杨小八有危险的信号,莫不是她真的已经被抓回去了吧? 看出他所想,商羽提醒道:“天庭抓她,绝不会让她处于危及性命之中。” “你为何如此肯定?” 说着已到宗主殿前,商羽不好再说,况且他本就不打算回答。 二人进屋,宏殷真人恰好在与几位门主商量资源分配一事,见到他们,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宗主,三股敌宗势力突起,我们需有所作为。”商羽出口就是这样一句。 “你又想怎样?”朱门主迎头呛上。 “飞升。快速飞升。” “丹药呢?灵脉矿源呢?”朱门长一激动,抬起下巴质问他。 商羽没看他,掷地一声:“抢!” “抢?蛤!”朱长老讽刺道:“说得容易,宗内的极品灵脉矿你霸占着,极品丹药一年难出一瓶,全数拨给了你。抢就是开战,敌宗可没有像你这样的无底洞要填,咱们消耗得起?” “咳!”宏殷真人打断道:“朱长老,若是你能有商峰主那般的天赋,你一样可以享用宗门的区别对待。” 只这一句,朱门主就暂时哑口。 其他几位也不吭声,宏殷真人掩眉沉思半瞬,问商羽要怎么抢。他回,自己一个人去就行,宗里只需开启他布的守宗大阵,作好百年不出宗的准备,别的无需操心。 “那不行,就算你能越阶对抗,以元婴大圆满的实力对付化神大圆满,不可能有胜算。化神与元婴之别,并非元婴与金丹之别可比。”宏殷真人说的是事实。 商羽没作思考亦没有丝毫犹豫,立即说道:“那我只有转投他宗。” “轰——”几位门主如临大敌,齐齐站起,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转投他宗,要抢的就是紫洛宗了不成? 宏殷真人面上不动声色,就是不知心下是否惊涛骇浪。“你到底为何急于飞升?你是我亲手带进宗门,也是我一手培养,我不信你冷情至此。是否有必不得已的苦衷?” 商羽至始至终都没抬过头,淡淡道:“没有,我只是觉得占用宗门太多资源,却又迟迟未突破,总得做点什么。” 诸位门主:这是什么破逻辑。嘴里说着是为宗门着想,一言不合就要转投他宗。前言不搭后语,明显是有所隐瞒。 “这样……”沉默半晌后,宏殷真人当着几位门主的面,交出紫洛宗传承和守护了上万年的宝库钥匙给商羽,惊得几位门主再次齐声反对。 “我是宗主,这钥匙就是我的。在必要的时刻,我有权利支配它的用途。”宏殷真人用浑圆真气吼出这句话,俨然是不容置疑。 “宗主,你是要逼得我们反吗?”朱长老面色通红。 “反?尔等出去看看,因我宗倾力培养商羽,外面所有大宗陆续展开合作,已视我紫洛宗为大敌。如今我宗下的十五座城池有多少被频繁滋扰?二十座灵脉矿源闹了多少次贼?还有明年的正道比武大会,尔等眼睁睁看着我们的低阶弟子被人合伙暗算?翻年之后就是三月,五十年一次的上古试验地将再次开启,试问,尔等可敢进去?若是再等下去,没等培养起商羽飞升,我们的宝库已经被敌宗端了。留着有何用!” 宏殷真人最后说道:“连从不管宗事的商羽都能看清,尔等各管着一万人的门主竟然毫无危急感,何来的脸面因宝库一事反?” 这一条条质问,如同打在殿中所有门主的脸上,也怪事情还在可控范围之内,他们都没察觉到危险逼近,当然不能和一宗之主相比。一席话听下来,一个个都低下了头。 马晏舒方知孔宣走到哪都是祸害呀,瞧见他嘴角几不可闻地牵动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恍然大悟:这样的事情他早就料到了吧,这样的路数他使过不止一次了吧! 看他伸手接钥匙那熟练的动作,不知接了多少次! 马晏舒心内五味杂陈,像商羽这般复杂的经历,真是他比不了的。 “宗主。”商羽朝宏殷真人一弯腰:“突破至化神初期,我就持五色神弓,把所有中等门派抢劫一遍,先让他们惧怕,震慑之。所得全数分给宗内的弟子,然后一心对付三大敌宗之首万洛宗,后面的所得我就先紧着飞升之用。如此可好?” 宏殷真人颓然地点点头:“你既已有计划,就照计划行事。我相信你的护宗大阵能抗得住他们的围击。别说一百年,就是两百年不出宗,我紫洛宗的势力也不会被旁宗比下去。” “嗯,渡劫后,趁着大乘期那短暂的三个月时间,我必将所有紫洛紫仇敌全数铲干灭净,了却你们所有的威胁。” 宏殷真人颓然的神色退却不少,欣慰道:“要的就是这一天,期待你让我们重新领略上一个大能飞升带来的荣耀。” 转头又朝几位一直没再多言的门主说道,“灭了三大敌宗,重新填充宝库可有何难?他们的秘法秘宝,还怕不是我们的?” 见几位早成锯嘴葫芦的门主已有羞愧之色,马晏舒再一次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这就是交易,修真界的残酷,真正设身处地的人方能体味。 商羽并没有急着去翻宝库里的好宝贝,他回到商羽峰就盘腿坐在灵脉口上,看着好像在闭目养神。 又要开始杀人了……难道是天道给他的惩罚吗?反反复复杀无休止。他并非嗜杀之人,却要不停地轮回在杀戮中,没完没了永无尽头。 不杀,也行,可躲于一隅,安于平凡,但那已不是我孔宣,我怎对得起历经苦难的雀族先辈。 真神做不了,封我一个天庭神位有何难!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浩瀚大宇为何要吝啬一个神祇,为何我孔雀一族历经三代数十万年都难占一席? 毕杨……商羽深吸一口气。那个让他真正动心的女子,生来就是真神,却看不上他梦寐以求的身份,弃之如敝履。呵,真是莫大的讽刺。 想到此处,商羽突然睁开眼,望着脚下氤氲的灵气,轻叹出声:“我终究是欠她的,要还。毕杨和神位,我都要,缺一不可。” 三清……一想到三清他就控制不住丹田里的怒气。天道所托非人,掌控在无能之辈手上。既然无能,那就换! 这一次,商羽发誓是他最后一次流落修真界。因为毕杨已苏醒,二人一旦合力,势不可挡! 思罢,他豪迈起身,走向紫洛宗主峰深处的藏宝之地…… ........ 一晃,二十年过去了。 在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里,闭关二十年的商羽出关了。 他成功进阶至化神初期,目光更为凛冽,同时神态也更为冷漠,唇线似刀刻一般令人生畏。若是杨小八见到他,定会从赤如血的肩气上断定他是化神后期修为。 第2章 .036 若是杨小八见到他,定会从赤如血的肩气上断定他是化神后期修为。 马晏舒成功突破元婴初期,二十年间,他分五次闭关,进阶的速度也同样引起紫耀大陆外界修士的注意。就连那位泰山殿鬼差骆枫,也到了金丹中期,华夏来的,无不天赋异禀。 “恭喜。”马晏舒亲自来迎接商羽。见到他浑身洋溢着摄人法气,说不嫉妒也是骗人。又道:“看看吧,看看如今的紫洛宗。” 听马晏舒语气里有藏不住的怆然,商羽不以为然,这样的情景他早已料到。每次他拿下某个大宗的宝库之后出关,那宗派无不缩小。人口减半,已是最好的结果,甚至全宗被敌人灭掉都有可能。 淡淡道:“能保住宗门就好。” “没保住呢?”马晏舒忍不住一问。 商羽没回答,估计答案冷酷非常,多半是:那就换个宗门,反正他是抢手货。 猜到马晏舒会鄙视,商羽还是说了一句:“我不像你,走到哪,情就留在哪。这些人……”他指着前面殷切仰望的他峰上弟子,道:“都是蝼蚁,或,过客。” “商峰主……”宏殷真人原本是化神中期,如今已跌至初期,人也甚为消瘦,他高唤商羽,正领着一群人数已不齐整的长老,从山下疾步走上来。 “宗主,辛苦你了。”商羽总算说了句人话。 ........ “盖世英豪”出山,紫耀大陆将掀起一场载入史册的血雨腥风。 商羽简单交待几句,操起五色神弓,完成他的承诺、使命、也可以说是宿命去了…… 最后关头了吗?马晏舒的危机感加重,一旦商羽飞升,他就被彻底抛下。同时,也有可能被小八抛下。可是,他眼下又能做什么? 时至今日,他依然没有一刻后悔,后悔从饱暖不愁有母疼爱的华夏天庭落到这步田地…… 辰黄大陆,岁月同样流逝了二十年。 杨小八因为吸食太多元婴,足足昏睡五年,她醒来之后,一直乖乖呆在毗罗宗,哪也没去。 十五年前她刚刚苏醒,张口就骂氽美娘,问她为何不吐牛毛针对付吴良子。 时过五年,氽美娘想了好久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心里那个委屈呀,心说你心眼真跟那牛毛针一样一样的,都动弹不得了还要嫌弃我没用。那牛毛针我就从来没使过,当时逃命还来不及,哪里想到要用那玩意儿。 不过,埋怨归埋怨,氽美娘和莫浚子还是十万佩服主人杨小八的,因为她作了一个既漂亮又正确的决定,尽管重要和危险的过程她都没有参与。 毗罗宗宗主果然如她所料,并没有伤害她们,相反,他还在保杨小八。也多亏毗罗宗身后有三个上层大宗同盟,逍遥城主和邪道赤冥山这两方人马,一时也奈何不得她们。基本上还算安稳,杨小八能够专心修炼。 如今,辰黄大陆谁人不知毗罗宗有个突破极快的真神叫杨晏舒。什么是真神?至今都无人说得清,但并不妨碍他们极尽想象去臆测。 总之,杨晏舒骨骼惊奇乃旷世奇才,还是改邪归正的大奇才。 毗罗宗主峰有个清虚洞,以前属于一宗之主,现在借给杨小八暂用。氽美娘和莫浚子守在洞口有七八天了,估摸着主人出关的日子差不多应该是这几日。 峰上灵风拂暖,吹得这两个成天无所事事的海妖好舒爽。 “相公,她这次出关能到化神初期吧?”金丹初期的氽美娘问莫浚子。 他俩在杨小八还没苏醒之前就已同居,打着如果要死也要快活完死的念头,坦然结为“人人称羡”“郎才女貌”的道侣。 若不是分心沉迷在鱼水之欢中,她可能早已到中期。至于莫浚子,跟他娘子差不多的修为。在杨小八看来,这两个不成气的狗男女,一旦安稳之后就没寻思过修炼这回事,一心只想跟着她鸡犬得道。 莫浚子回道:“或许吧,宗里的极品灵石都快被她捞光了,再不到化神,咱们也太没面子。” 氽美娘撇嘴:“也就你信,真是你家宗主的好弟子,他说什么你就听什么。” 曾经还想着要打劫偷宝才能维持飞升需求的杨小八,根本没料到她醒过来后,只需亮出锦绣袋,把一部人收进去,人家就自觉乖乖“归顺”了,灵石再没缺过。 此事说来话长,当时毗罗宗修士们进去观赏的锦绣袋,并不是最初在万骨河边昏倒时的那个,而是醒后再次强势突破的新层次。 袋中时空面积拓宽一倍,跟整个毗罗宗占地不相上下。只是以前深橙的天空变成了浅橙,在杨小八这十五年陆续的突破和填充中,天空已然恢复到之前的颜色,灵力醇厚非常,修士们进去后根本不想出来。 那日,她们被吴良子追杀,杨小八昏迷在氽美娘的肚里,青衣真人把人领到宗主面前……氽美娘不待人家问话,为了活命,更为了让宗主舍灵石救主人,大胆现出本体,以示自己的与众不同。 当时真是惊险万分,差一丝丝就小命不保。还好有没露本体的莫浚子舍身相救,毗罗宗宗主即时停手,氽美娘才在千钧一发之刻恢复人形,免去了修士们的恐慌。 这么来一下果然有效果,待他们发现地上凭空多出一个人,而且还是刚刚从豚妖嘴里吐出来的时,亲眼所见的修士们顿时沸腾了。 氽美娘甚感安慰:幸好你们见识少。 赶紧对毗罗宗的罗宗主说道:“她就是我的主人,要想让她苏醒,你们可以试试灵石。” “人”妖的主人,会是什么样?罗宗主摩拳擦掌:“极品的养魂丹不行?” 氽美娘眼睛一亮:“可以试一颗。”想到什么,把魁楼发的那两颗丹药递上去,问这是东西是什么。 罗宗主都不需看,就有旁边一位长老啐道:“迷心丹!定是逍遥城主的东西,霓虹池里的下作玩意儿。” 氽美娘心惊肉跳,多亏主人多了一个心眼。 罗宗主的相貌很年轻,行事却颇为老辣,并非昏庸无能之辈。他仔细观察杨小八,发现她是金丹初期,算算她们逃走的日子还不到半年,怎会如此? 又听得青衣真人讲述她主仆二人被邪道吴良子追杀一事,罗宗主即刻说道:“传话,将极品灵石呈十块上来。” 听得这话,氽美娘趴嗒倒地,心知总算是安全无虞了。 毗罗宗为唤醒杨小八所投入的灵石,有点像她和马晏舒在积雷山讹诈牛魔王。十块极品灵石投下去没冒个水泡,又喂了十块,接着再十块……最后,足足花了五十六块(后面一块一块试),她才稍稍有了一点意识,让他们瞧见了曙光。 她在醒之前就已经能感知外界,检查完锦绣袋,就把围在身边看热闹的修士能收的全部收进袋中,让这帮人在里面好好的“开了一个会”。 出来时,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若非这样,也没有后面的倾力辅助。那位曾经在后山被收过一次的弟子冯松,愣了半天冒出一句:“你这袋子变化好大呀!” 氽美娘识得他,直接让他讲述器门的门主父女和女婿同她们之间的仇怨。 当时,罗宗主挥手笑了笑:不需了,现在大家是自己人。”手下门主妄想独吞“宝贝”,死有余辜。至于那位手刃凡人原配的孽徒,死了就死了。 杨小八这次虽大难不死,但神魂世界里产生的裂缝已无法再修补。后来她发现这并不影响什么,也就没管了。于她而言,只要不妨碍她修炼就不算事儿。 氽美娘和莫浚子争论完主人到底有没有把毗罗宗灵石吃空,继续巴望着洞口,等主人出关。 莫浚子不奈烦了,站起身,不停地绕着氽美娘转圈子。说道:“咱们都有三年没进锦绣袋了吧,真想去看看里面变成什么样了。最重要的是……嘿嘿……” 氽美娘给他绕得头晕,娇嗔他一眼:“上次你还没被主人骂够?” 莫浚子忝脸上来:“谁叫里面的灵气更能激发我的魅力呢,你不也乐在其中回味无穷么?” “好吧。”氽美娘坏笑道:“那就等主人哪天主人心情好,或者趁她没法分心管我们的时候,我们……” “轰——”石门打开,橙衣橙裙令人头眩目晕的杨小八终于出关了。 一出来就没好脸色,差不多是咆哮着吼道:“你两个!信不信我马上弄死你们。” “真神!”狗男女齐声唤道。 氽美娘反应快,赶紧朝山下大喊:“我家真神出关了!”人一多,杨小八总得顾忌着点。 四大正道大宗奔走相告,杨真神进阶化神!杨真神进阶化神!杨真神进阶化神…… 传音符在辰黄大陆上交纵飞舞,正派邪派不到一天时间全都知晓。 吴良子和他的山主师父混元真人,得知消息后飞速赶往逍遥城会见城主肖鸣。 这位肖城主停在化神大圆满快一千年,眼看寿元将尽迟迟未能渡劫飞升,可想而知,他听得这个消息有多焦躁。杨晏舒从元婴后期突破化神,就跟玩似的。 第2章 .037 肖鸣心知飞升无望,曾打算醉生梦死了却残生……哪知杨晏舒这修炼怪胎出现了,他重燃飞升希望。可惜,还没待他去会上一会,对方已视他为仇人,打死不肯相见。于是,他只能跟赤冥山合作,势必要将杨晏舒拖出来研究一翻。 “叮铃铃……”风吹铜铃响,混元真人和吴忍受子飘然而止,双双落在肖鸣的会事大殿中,神色那叫一个慌张。 “肖城主,我等无望矣!”混元真人瘦骨嶙峋如同骷髅,只斜肩挂匹白布遮住部份身体,观之令人恶心,声音却空灵尖细不辨男女。 “非也。”肖城主厉眼一斜,随手将身边一平头正脸的女修,硬生生从中剖成了两半…… 热血飞溅,混元真人弯腰仰头四个大旋转,全数将鲜血饮进嘴里,无一滴撒落在外。完了他还舔舔舌头,言道:“城主客气。老朽确实需得这处女血才能平心静气。” 另一位端灵茶的女修吓得身子不停地抖,不停地抖,不知用怎样的自控力才能将盛茶的案板捧稳。听得城主命令,要她把滚落在地的金丹捡起,并亲手喂给混元真人,更是惊惧,僵在原地根本无法动弹。 “不杀你。”肖城主轻声说道:“本座不想见混元真人如此紧张,更不想从他口中听到休矣完矣之类的丧气话。” 混元真人老脸一红:“城主,老朽失态了。因传说这杨晏舒可以越阶对抗,得知她突破化神,不免心神错乱。” “你的确是错乱,以我二人化神大圆满,只差一步之遥就能触得天道飞升的修为,何需怕一个化神初?别忘了,我逍遥城乃当世巨富。就算以毗罗宗为首的四宗联合围剿,我也能凭借灵石买到打手。何惧之有?” “是是是。”沸元真人点头如捣蒜,向端茶女修热情招手:“那小女修,快过来。哎哟,怪可怜的,过来过来,让爷爷好好疼疼……” 肖城主眼浮厌恶,心知这老东西若是当真好色,也不可能混到今日。 这帮人表面上依然是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心里是否也有惧怕就不得而知了。 杨小八一出关,虽然喝斥了两个不成气的东西,还是把他们放进去参加锦绣袋。 “我的娘呀,又宽了。有土了有土了,相公你快过来,这红色的是不是土?” 莫浚子一个不注意就找不到娘子,寻声屁巅巅跑过去,见她站在一片火红的泥土上面,手中正握着一把。 “是土,但这土好像不能种灵草。” “哎呀好热。”氽美娘退出来,温度这么好高,灵草哪里活得了。看来真神的这方天地就算聚齐起了金木水火土,也不可能成为一方小世界。 以前可以用神识将袋子看尽,现在已经不行了,如果没有橙色天空上那些各不相同的裂纹作参照,他们也会迷路。 天是橙色,土是红色,上次突破生成的水也是红色,跟人血似的在里面无声流淌。氽美娘真担心最后锦绣袋会成为毕方的内脏,而主人杨小八最后变成一只毕方回到大罗天。 但愿是自己多想,越想越觉得瘆人。 “相公,你过来,我怕。” 远处的莫浚子眼神一亮,娇嗔道:“娘子,你过来,为夫也好怕怕。” “你个死不正经的!找抽是吧。” “哎呀,为夫真的好怕嘛……”莫浚子走着走着冷不丁地给个东西绊了脚,低头一看,居然是神似杨小八的土地像。奇怪道:“这宝贝居然就随便乱搁,真神好有性格,咱们比不了哇。咦?它怎么缺了一坨?” “听说是被她自己咬的。她还有一半神魂融在这里面,身兼两职,都不知怎么称呼。” 莫浚子收起刚刚的戏笑,一脸的艳羡:“怎么称都可以,横竖都是正神,跟我这种野路神肯定不一样。若是辰黄大陆也有土地爷的信徒就好啦,我卖个乖让真神把这东西送我,顶着他赚灵石去。” 氽美娘白了他一眼,放眼四顾,幽幽叹道:“可惜,好一个灵气充盈的宝地,却不能种灵草。真想知道它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变成什么样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出来干活!”杨小八喊道。 “干,干活?干什么活?”莫浚子最怕做事,发展信徒坐收香火才是他的人生目标。 “姐姐,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大殿里享受毗罗宗数万修士的庆贺吗?” “你两个听好,都化成本体,莫浚子作我骑宠,美美飞在前面开路。” “开路?去哪?” “逍遥城!” 报仇?氽美娘且惊且喜。 十年前她被掳过,毗罗宗花了一千极品灵石才将她赎回来。掳她之人就是逍遥城主肖鸣,幸亏他要的人是杨小八,并非氽美娘。吴良子倒是想要,却舍不得花同等的天价灵石购买过去,肖城主爱财六亲不认,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一犹豫,就让青衣真人和莫浚子抢时间说服了毗逻宗拿灵石。 千块极品的大恩情,毗罗宗阄理所当然要落在杨小八的头上。尽管被人破开宗门抢人,毗罗宗颜面尽失,但他们却不敢与一向中立的肖鸣为敌。权宜之计也好,忍辱负重也好,于宗门来说,这才是最英明的决定。 由此可看,毗罗宗从未真心认杨小八是自己人,因为她实在太怪异,有“非我族类”之虑。他们待莫浚子就不一样,他的身份一直没有暴露。青衣真人虽没有爱乌及乌,也是众多人中对杨小八最好的长老。其他人,要么惧怕,要么利用,无一人可交心。 所以,杨小八苏醒后的这十五年来,生活在三四万人的大宗派之内,其实也跟在外面没什么两样,能说话的就那么几个人,同时也对修真界并没有更深入的了解。功力渐涨,心境却没有一点变化,与昏睡之前别无不同。 她仍是那样,有半分张狂的能力,她就要恣意张狂,从不计后果。修真界的高阶修士,看她是化神初期,实则她已是华夏的炼气化神终期,也可称大圆满,离得道飞升的炼神还虚,仅一步之遥。 于是,她今日要踏平逍遥城! “姐姐,请上座!”氽美娘扬起一股飓风,腾空而起,丹田里灌满了从锦绣袋吸来的至纯灵气,只等一声令下,马上飞向逍遥城。如今她的速度已提上来,天上水里都能自在遨游。 “边儿去!”杨小八无视她,朝还傻站着的人形莫浚子吼道:“今日,我要骑龙!” 莫浚子用意识交流:你!就算你不认我曾经是龙王,也认我是个男人吧,华夏男尊女卑,有母的坐骑你不要,偏偏要骑我这头公的,好歹我…… 杨小八:废话真多。信不信我拿罡鞭替你爹娘教你如何当一只骑宠? 莫浚子:你要不要留点口德!我爹是西海龙王,啥时作过人家骑宠,骂人不带你这么骂的。 在二人意识交流的途中,杨小八当真去寻罡鞭了,根本不是说笑。 莫浚子不知道自己的“男尊女卑”惹到了她,一看来真的,吓得赶紧左看右看,就怕变成龙形后被人发现。杨小八刚刚突破,一般突破之后她都不怎么舒服,见此,怒说要解除血禁,就让他在毗罗宗好好当人家弟子吧。 “好好,给你骑给你骑。”莫浚子豁出去了,这叫什么事儿。以前是逼着他下血禁,如今是他求着人家不要解血禁。 “唿——”游龙出世,惊风扰云! 山脚下的守夫女们率先看见,大呼:“天啦,有蛇妖修炼成龙啦?辰黄大陆有龙了!有龙了!” 女人们一时都不知是吉是凶,那龙就在她们头顶,该怎么躲啊?多么希望自己的修士相公下山来保护她们,多么希望这里有个男人作主心骨。多少年了,有些守了一辈子,早就习惯自己一个人面对所有的大事小事。明明知道这男人早已靠不住,但是却不愿醒来。 莫浚子这么一闹,有好几个吓得当即就尿了一裙,暗暗发誓,不管此翻是吉是凶,她们都不要守在山下了。回去就算是粗茶淡饭,好歹有娘家人陪着…… 杨小八依稀认得那三个吓得打摆子的老妪,其中一位,曾经还给她们讲解过青衣真人迎日降雨的事情,是个热心肠。怎么“眨眼”的功夫,就苍老成这样了? 唉,凡人呐…… 杨小八哀叹完,示意氽美娘降低,让地上的守夫女们也看见她。若是一巨大的白豚妖和一诡异的水龙同时出现,定把这群执迷不悟的女人全吓得跑光光。 “天啦——” 一个也没跑,排山倒海似的,晕倒了一大片。 “呃……”氽美娘半偏海豚头隙着白牙,一脸的无辜,都没敢问杨小八,把人家吓疯了该算谁的。 杨小八左手掩眉,使劲搓了搓眉头,“罢了罢了,做一回好人吧,我试试。” 氽美娘好奇问她要做什么? 她没答话,迅速骑上莫浚子,盘了腿。拿出那个很多年没用过的土地神像,吹了吹上面的灰,然后人凭空就消失了,只余那缺角破神象立在龙脊上,还不怎么稳当,摇摇晃晃…… 第2章 .038 原本不甘不愿摆着龙尾的莫浚子,此时都不敢乱动半分,就怕坏了她的事。坏了事,说不定真是要挨抽的。 “喂?” 骑宠夫妻在空中大眼对小眼,猜不中密底是什么,他俩谁也没用过神像这种高级玩意儿…… “找到了。”杨小八拿出一个蓝皮黄心的小簿子,封面上有四个大字《土地御义》。 “啐!”她吐了口唾沫在手指上,边翻边自言自语:“华夏的东西忘得没剩多少,以前学过的甘露术一点印象也没有。哦……”连连点头,“原来如此,好简单。” 放书回神象,重新盘腿坐好,启唇吐咒。 不肖两息时间,晕倒的女人们陆续清醒,杨小八很满意:果然同属天庭统制的三千世界,我陈家庄土地也能管着你们。可惜,这破神象却没有攻击法术。 “姐姐,灵啦?那你也能用托梦术啦?” 一语惊醒梦中人,杨小八狂喜,“哈哈哈,这就简单了。浚浚,你慢慢飞,小心前面拦路的妖祟。我要在途中把托梦的上层术法——招梦,学透,咱们此去必有斩获!” 莫浚子发出一阵阵唿唿咝咝的怪声音,看那动静甚是躁动不堪:为什么我就不行? “因为你没有神位,你一直是野路神嘛。对了,还因为你不是真神。咦?我为什么要给你解释,走吧。” ........ 两妖一人,浩浩荡荡杀气腾腾朝逍遥城进军。氽美娘的皮太白,若一直保持匀速运动,修士都不知她的存在。不说等着给杨小八庆贺的毗罗宗一众此刻是如何震惊,单说望见女修驾龙而飞的修士,都不知用何种语言来形容他们的惊讶。 无一人敢御法器上天一窥究竟,就算本在飞着的,也吓得屁滚尿流地降下去。 “朝逍遥城去的?” “我看也像。” “她,她她莫不是毗罗宗的杨晏舒吧?” “啊,还真的是!”说话男修邪笑道:“哈,这下有好戏看了!” 让一个问世不到三十年的后辈上门寻仇,这后辈还不简单,看他“肖乌棒”如何有脸接招。乌棒,本为鱼名,这里是指黑色的棍子,乃肖鸣的浑号,意指他心黑手辣歹毒无常。 氽美娘:姐姐,你记住了吗? 杨小八没回答,笑道:“现在就试试吧。” 口一开,咒语像气流一般,由近推远,如风吹麦浪层层递进……地上修士们纷纷入梦 “美啊!”只有杨小八自己能看到这股淡黄色气流。可是她一时兴起,并没有编好梦境,只随便说了一句话…… 于是氽美娘和莫浚子听到下面整齐划一地传来四个字:我是混蛋! “噗——”杨小八乐不可支:“加速,完美!” 氽美娘:姐姐你到底弄的啥?为什么他们要骂自己。 “我只在梦里让他们跟着我念这句话而已,没事的,梦一醒他们就忘记了,我并没有洗他们的神识。” 莫浚子:真神,滥用土地御术不会有事吧?真神?真……“嗒——”好一记狠鞭,抽得莫浚子的尾巴猝然崩直。他娘的,就知道她要找机会抽了这鞭子,痛死本王啦! 氽美娘不懂其意,鼓着豚眼珠子瞪了莫浚子一眼,警告他莫要多管闲事。 这边的消息早已传到肖鸣的耳朵里,逍遥城的彩虹结已撤,城主大开城门,端坐在南门前。 吴良子和他师父混元真人各坐一方,三人饮酒聊天狂妄自在,就是这喝酒的地方好似怪了点。 “正愁捉不住她,这下送上门来倒省了本座多费心机。” “城主说的是,咱们需要再谈一次吗?”吴良子略显焦急,话里的意思是再谈一次利益分配的问题。 混元真人一挥手:“你这没出息的,我们要人和魂,肖城主要她的修炼之法,各取所需,难道还会有变顾?是吧,肖城主?” 肖鸣点头,端起酒盏:“来,痛饮了这杯迟来二十年的庆功酒。” “有我的份吗?” 这戏谑的口吻来自三人身后,杨小八骑龙从北门穿城而过,已停在他们后方上空。 肖城主本咧着半丝笑,只是这笑不到半息就僵在嘴边,故作不动声色的样子,冷静地问道:“杨修士,你果然深不可测呀!” 城中有近十万修士,方才全都在南门附近围观,而此时,这些人全部目光直直神色呆滞,如行尸走肉一般缓步行走起来。肖鸣大感棘手。 氽美娘:姐姐,你的招梦术能不能让他们帮手杀姓肖的? 杨小八:别吵,若是能,还需你提醒? “肖城主,吴前辈,还有那位老不死的老不死前辈,你们三个今日断头酒也喝了,想见我也见到了,能瞑目了吧?” “哈哈哈哈……”混元真人被骂老不死,他却好开心的样子。“干活吧,肖城主你的功法就在眼前,徒儿,你的魂送上门来啦,而我这老不死的,想喝喝真神血是何味道。” 混元真人刚刚说完,城中木然行走的修士突然齐声高呼:“真神降临,尔等还不跪拜!” “真神降临,尔等还不跪拜!” “啊!噢!”修士们才喊两句,紧接着就是惊叫连天! 肖鸣大怒:“是谁,是谁说她心智有损愚钝非常?” 莫浚子一凛,是他说的。可是现在…… 现在,肖鸣在城中布下的天罗法阵陷井,已经让城中那些修士给破了。 城中千年规矩不能动用法术,这条铁律已深入修士骨髓。肖鸣刚刚布下的陷井是专为施法之人而设。不启用灵力便相安无事,一旦启用,陷井便会被触动。那杨晏舒不知用了什么诡诈办法,竟然像提前知道似的,用逍遥城的人破了他引以为傲的天罗阵! 肖鸣发话:“死活不论!” 黑云骤起,罡风逼人,三人已冲到近前。杨小八先轻易地就将吴良子收进了锦绣袋中,刚一开局,她就再一次扰乱对方心神。 “老不死的,送你归西!”杨小八朝氽美娘一示意,漫天的牛毛针狂泻而下。 此针磁力极强,又有极大的冲击力,对手就算没有被堵了口鼻,也要分心抵档。 杨小八逮住机会,五根已然炼变成白骨的扫帚须,如钢爪一般破空而出。 肖鸣和混元真人一碰触到“骨爪”,心知,完了,根本不是对手。这是究竟什么力道?居然能将他们化神大圆满的修为尽数克制!本以为城中布下的陷井能伤她七八成,剩下就好对付了,哪知稀里糊涂就被毁于一息。 二人略生惶恐,想逃,又不甘…… 两次大面积的招梦术,其实已经消耗了杨小八一大半的灵力,若是这一击不成,逃的就是她。 “浚浚,喷水!” 莫浚子早就想喷了,闻言龙尾一扫龙头伏下,一大股冰冷赤骨的寒气喷薄而出。与氽美娘的牛毛针绞在一起,牢牢封锁住了敌人的退路。 “撤!”肖城主满心屈辱地吼出这个字。对方若不是有十成的把握,怎敢如此。 杨小八猛提一口气,倾尽所有灵力在扫帚须上,终于把肖鸣和老不死的困住了。大吼:“美美,针封七窍!” “好!” “啪嗒——” “啪嗒——” 两具*落地,肖鸣和混元真人一前一后摔下来。二人整个头都是黑糊糊的牛毛针,封住了七窍便封住了他们调用灵力的途径,更何况还有扫帚须束着他们的手脚。 “愣着干啥,赶紧恢复人形搜宝贝呀。”杨小八恨铁不成钢:有没有一点眼力劲儿?就这样以后怎么跟着我混! “弄,弄死再搜不行啊?”氽美娘提醒道。她怕有危险不敢上前,毕竟这两个人来头很大,那威压太逼人了。 “弄不死,你真当我现在就是神么,我们这不是用的巧办法嘛。赶紧搜点灵石出来给我用了先,现在缺灵力。” 氽美娘恨不得自打嘴巴,能捡什么捡什么,除了不敢去动姓肖的和老不死的身体,能刮的全都刮了出来。 这些高阶修士的锦绣袋都有用神识封口,杨小八使劲挤灵力,挤得她白眼直翻,总算榨出丁点灵力来。施招梦术入梦引诱,让他们自动自愿地抹掉了神识。 “快快快,我的妈呀,这是啥?”氽美娘拿着那块红色冒灵力的东西目瞪口呆,“莫不是,这莫不是赤灵吧?” “你说对了,这就是赤灵,千块极品灵石才能合融成一块的赤灵!不愧为辰黄大陆之首富,奶奶的,爷早就想劫他了。”杨小八说着,直接将这块赤灵扔进锦绣袋,丹田灵力重新游转,犹如干涸的土地得到大雨滋润。 那劲爽舒畅的感觉,简直无法描述。 莫浚子不由鄙视:“都用上赤灵了也没飞升,这肖城主纯粹就一废材,若是我,不,若是我们家真神……” “信不信我又抽你,别说话,一说话我就想扁你。”杨小八还在生气。 莫浚子摸摸鼻子:你要我时叫我浚浚,现在需不着了就骂。 氽美娘把袋中赤灵全部拿出来递给她,一共三块,杨小八吃下去身子生起幻飞的错觉。这十五年来,她少说也用了毗罗宗不下五千块极品灵石,但从未一口气享用过三千块。 一时都差点流下眼泪,就似一个长年没吃过半顿饱粥的乞丐,突然干下一整碗红烧肉,需得好好回味回味才行…… 第2章 .039 莫浚子生着闷气,氽美娘继续埋头翻宝贝,突然眼前一黑,牛毛针悉数往钻回她嘴里。而地上躺的两条狗,已经被杨小八分尸。“呜呜……你能不能先提醒一下!” 化神期岂是元婴可比,身体刚死,他们的元神就化成一股白气,以极快的速度逃了出去,瞬间不见踪影。若真的逃走了,将必有两个元婴大圆满以上的修士被夺舍,不出百年,祸害将继续现世。 氽美娘和莫浚子都没来得及有半点反应,主人的扫帚须已然在干活了。扫帚须专捡这些东西,这个才是它的老本行,元神飞的速度哪里比得过扫帚须延长的速度。伸长,轻轻一钩,乖乖给钩了回来。元神被掳,就算修仙界的大罗金仙来了也别想反扑。 随手扔进锦绣袋中,杨小八收起扫帚须:“走,去肖城主的老窝接着搜刮。”人一死,由他神识控制的那些机关秘匣和乾坤袋便成了无主之物。 “杨……真神,谢谢您救了我们。” 杨小八抬头一看,远处那些没被陷井阵法弄死的逍遥城修士,从梦里醒过来后全都静静地观望着她。魁楼一众,还有路子七等高阶元婴修士,反倒因为肖城主的狂妄活了下来,当初肖鸣还以为用不着他们出手,结果……很遗憾。 此时,这帮人远远地躲在城中某个角落里又惊又怕。但杨小八还是清楚的通过神识搜出了他们。 心说,呵,知道做了亏心事? 不过她不打算理会,没了跟魁楼计较的兴趣。目光收回,发现刚刚说话的女音,来自前面一排跪着的祼.体女修,其实也不是祼.体,人家还披着红黄绿蓝青紫白七种颜色的透明薄纱呢。 “霓虹池的?”她问道。 “正是,以后我们都是真神的人了。” 杨小八忙撇手:“不要了,我也用不着你们。” 莫浚子这时冲到前面:“娘子,要不要选两个模样端正的服伺你?” 氽美娘冷眼一横:“姐姐,抽他。” 杨小八眯着眼睛地看看氽美娘,又看看莫浚子,成天看狗男女腻歪在一起,那心情可真算不上好。若是不是嫌累赘,她真想搞点事出来,现在还算了。 ........ 今日以后,辰黄大陆已无黑白两道通吃的逍遥城,千年之后恐怕只会留下一片遗址供人“瞻仰”,铭记它昔日是如何的辉煌和臭名昭著。 杨小八主仆三人,行走在肖鸣的地下宝库里,外面已然闹翻了天。各方势力消化完肖城主被杀的消息,也朝逍遥城赶来。□□已倒,寻仇的寻仇,寻宝的寻宝。大鱼小虾,无不想涌进来分一杯羹。 没了庇护的修士四散逃走,有那胆子肥的也妄想去肖城主的老窝干一票跑路。奈何杨小八锱铢必较,不抢他们已是开了大恩,还敢从她嘴里抢食。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只认灵石不认人。 “姐姐,你怎么知道宝物在地下?” “我闻得着味。” “姐姐,吴良子怎么处理?” “随便。” 氽美娘脑子转不过弯来,吐吐舌头闭了嘴,屁巅屁巅跟着她寻宝物去。 杨小八其实相当激动,预感她离飞升不远了,她什么都不差,只差灵石,如今看来,灵石也不差了。也就是说,与马二代相逢的可能又进了一步。到了修仙界,我就能去各个修真界寻他,就算高界去低界是违反天道要挨雷劫,她也认了。挨雷劈?怕什么,又不是没挨过。 可是马晏舒到底长什么样呢?我怎么还没记起来? 正想到这里,氽美娘说了句什么,这句话她经常说,以至于杨小八当作她在放屁一般,听习惯了。 “你刚哼了一句啥?” 氽美娘一愣:“没有啊。我刚说了什么吗?”她也习惯了。 杨小八停下脚步,仔细回忆。见此,氽美娘不敢大意,走在这么个阴气森森,四周还挂着各种人皮的地下甬道,她整个人都紧张非常。 “你说你□□痒?”杨小八终于想起来了。 “啊呸!是屁股,尾椎骨的地方,总是有奇怪的感觉。” “什么感觉?”杨小八语气突然变得认真。 “难不成有大问题?”氽美娘略一思考,用她所有的词汇几尽形容:酥麻、刺痒、阵痛、坠胀、又似钝刀磨肉…… 杨小八一把将她拽过来,手刚抚上她的屁股,莫浚子就扯着嗓子重重咳嗽一声:“真神,这是我娘子,你不能……” “我不是叫你闭嘴了吗?”杨小八甩过去一计“飞刀”。 莫浚子叫苦不迭:你不喜欢母的,可是她会喜欢的呀,要是她爱上你不要我怎么办。 杨小八手心一触上,氽美娘就觉得到骨尖那里暖暖的,非常舒服的样子。总算把那种奇怪的感觉压下去了。一时不免□□起来,嗯嘤啊啊…… 莫浚子如临大敌:输给公的不丢人,若是输给母的…… “印迹!”杨小八的语气骤然变冷。 “什么印迹?”氽美娘知道事情大发了。 杨小八摇头,“不知道,我只知有一种熟悉之感。有点像母子血,又不像。总之……”她想了想:“与我眉心隐入的毕方印迹不同,你这是人为的,你好好回忆一下,有没有什么感情很好的朋友?” 氽美娘道:“没有啊,我遇上一个骗一个,哪有感情好的。为什么问这个,难道华夏会有人念着我?哎呀,是谁呀,东海的蟹公子?不像,他那么花心。南海的虾大叔?也不像吧,他家娘子很凶的。那是……不会是北海那条黄花鱼妖吧?我可是他的初念。” 氽美娘越想越有可能,忽然听得左边莫浚子牙齿磨得嗞嗞响,抬头就迎上他要吃人的眼神:“豚妖!你想让我变成绿龙?!” “闭嘴。”杨小八呵护道:“不管给你下印迹的是谁,其目的一定是为了寻到你,只要进入华夏,无论你在哪,施迹之人都知道。” “寻我?难道他断定我一定能飞升回华夏?” “寻我娘子?”莫浚子如同被人揪了龙尾:“那人不知道她早就跟我有好几腿了吗?” 那人?杨小八冥思苦想:那人是谁呢?莫不是冲着我来的吧,是三清?如果是三清中的某一位,那我所有的抗争和努力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 她心情蓦地变得糟糕,“美美,你过来,我要将你的印迹去除掉!” “啊!痛啊!”氽美娘捂着屁股四处乱蹦,商量道:“一会儿说不定有更多人找来这里,咱们先抢宝贝吧。”抬眼一看,杨小八的眼神寒得滴出水,可是,真的很痛啊。 最后,杨小八不知怎么地没再坚持,或许是不忍心她挨痛,又或许是有了别的鬼主意。总之,现在两只骑宠再也捉摸不定她了。 ........ 逍遥城中一下跑出大几万躲了许久的修士,千年老仇也得算一算,杀他们,无异于打死狗。一时,辰黄大陆时刮起腥风血雨,连凡人生活的城池都受到波及。修士若是杀不相干的凡人,杀得越多越无法突破,可是如今这些人活都活不去,哪还想突破进阶的事。 最后,四大上层大宗联合出手,才勉强扼止住这场纷争。 而紫耀大陆,有过之而无不及。商羽一出关,紫洛宗的新仇旧恨疯狂报之。众修士谈商色变,一听到拉弓的声音就吓得四散遁逃。 一日,他在外屠杀归来,五彩法衣变成了玄红,眼珠也成赤红,观之令人心惊胆颤。 “我快了。”他说道。 马晏舒就在他身后,知道这话是对他说的,意为他快飞升了。 问道:“你真正的修炼是否就是这场杀戮?在戮杀中凝聚精神力,用戮杀强化你的妖魂?” 妖魂?其他妖有我这样的魂?商羽下意识握紧五色短弓,杀人杀成了习惯,差点又收割一条人命。冷笑:“想见识一下吗?” 马晏舒并不知方才已在生死边缘打了一转,他拧眉,疑惑。 “若是你愿意让我下血禁,我就能让你见识我的锦绣袋。那里的剩水残山已在恢复,我的孔雀魂……”说着突然伸手按在了马晏舒的百会穴上。 马晏舒猝不及防,心跳漏了两拍,心知正处于极度危险的境地:“孔宣,你莫再次被虐杀迷了心志,你是要封神的。” “封神?” 不说还好,一说孔宣的戾气又涌出两成,马晏舒只觉头顶一凉,胸口和丹田痛如骨髓,即刻晕死过去。 再醒来时,他已在一个陌生的天地中,四周灵气冲盈,下意识就吸了一口,突如其来的惬意让他的心稍显平静。 这是哪儿?天是绿的,是泛起流光的绿色,东西方向的天空在有规律的翕动,活似……活似两只孔雀翅膀。 “我?我到了雀族的世界?” “错,是我的锦绣袋……” “是我的锦绣袋……” “锦绣袋……” 回声阵阵,孔宣的声音不知从哪方传来,马晏舒先是大凛…… 紧接着,屈辱难当! “你居然敢给我下血禁?我并未同意,你是如何做到的?” “做到一半!” 这句话并没有回声,马晏舒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商羽峰。可是下一息,他又被收进去。如此来来回回,孔宣竟像是玩上了瘾。 这是驯服,压垮马晏舒心防,踏碎他最后一丝自尊,极尽□□他的意志,要让他甘愿做一只人形奴宠! 第2章 .040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绝望时。马晏舒仰头,缓缓吞回泪水。他说的是一半,只有一半,还有一半属于我自己。 马晏舒从不是消极之人,斜视商羽,语气尽显怜悯:“孔宣,你疯魔了!” “不疯魔岂能成神?不疯魔如何飞升?如何……保护她?” 哼!保护?大言不惭!马晏舒摇头大笑,笑得刚刚没流尽的眼泪全数涌了出来,笑得直不起腰来,就差在地上捧腹打滚。 商羽并不恼,淡淡道:“可惜呀,可惜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那神情就像好吃的灵果只能咬一口。 马晏舒试掉两颊的泪痕:“孔总兵,还用想?我的意思不是很清楚吗。三千世界,要数你最为厚颜无耻。” 商羽语气依然淡淡:“放心,我不会杀你,至少现在不会。”话闭小指一翻,马晏舒已无法再笑,手脚亦不受自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不止,他还以跪拜认错的姿势,被商羽抛向刑台。峰上数众,全然见到了这一幕。可是却一无人敢再像往常一样议论,因为峰主早已不是突破前的性子,他反复无常令人惧怕。 ........ “嗯?”杨小八感觉心口突然像被人揪了一把,头顶百会穴处有一丝冰凉的感觉一闪而过。 “姐姐,就是这里!”氽美娘在前面大喊。三人走了四个时辰,终于寻得狗城主的宝库。 “来了。”杨小八没有多想方才的反常,快速走过去。 这宝库甚是辉煌,整整三十箱金色乾坤袋,倒出来有一半都是赤灵,三人眼睛都差点花掉。杨小八只要灵石,法器随便龙豚二人取,选完剩下的就拿出去卖灵石。可把氽美娘乐坏了,可是东挑西捡后,还是觉得她以前嫌弃的牛毛针最后用。 “美美,这是个好地方,你原路返回,把我们来时的十二道关卡重新布上你的结界,我要在此突破。”杨小八不愿休息半刻。 氽美娘认为还是先回去一趟比较好,看看毗罗宗有什么交待。杨小八闻言,递给莫浚子五十块赤灵,算是还毗罗宗的情,不管人家领不领这情,至少是这一个态度,表明咱有了好处没把他们给忘了。若是毗罗宗还有别的要求,让他带话回来。 三人分头行事,一人布结界,一人回毗罗宗。 而杨小八,坐在原地盘腿吸收灵石。她看似最轻松,实则最累。刚刚闭关突破化神初期还不足三日,就又进入突破状态,精神力相当疲惫。 这次,就算不能飞升,也能突破至华神大圆满。因为她有两缕化神大圆满的元神可以食用,灵石更不缺。 当然,若是能够直接突破到大乘,只等飞升,那就再好不过。杨小八计划得很好,有点小激动。 三日后,莫浚子和青衣真人一同前来,如今是微妙的时刻,毗罗宗宗主不敢出宗单独见杨小八,要见,必须得四个大宗的宗主一起,毕竟早就达成过共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没有四宗共同为杨晏舒保驾护航,她也没有今日。 毗罗宗有自己的小九九,绝不会允许四宗同来。而青衣真人,就是被宗主千叮万嘱的传信人。 “封锁上古试验地,只许毗罗宗修士进入试验?”杨小八听完青衣真人背书一般把话说完,总结道。 “对,这是宗主的意思。他说,希望你能在大乘期的三个月时间内,把对毗罗宗有利的事情都做完做尽,也不枉我们这二十年来的栽培。”青衣真人边说边点头,深以为然。 氽美娘:脸皮真厚。 杨小八笑道:“比如呢?要杀人吗?” “杀人,为何要杀人,我们毗罗宗可是名门正派,不需那些阴谋诡计。杀了又能怎么样,辰黄大陆就这点资源,抢来抢去又不会凭空多出来。嘁!老夫最不喜欢嗜杀之人,见一个杀一个。当然,你除外,老夫打不过你。你多厉害呀……”青衣真人还算有点自知之名,只是,说起来没完没了还无重点。 “好了,您老回去吧,我姐姐知道怎么做。”氽美娘见杨小八闭目打瞌睡,赶紧劝青衣真人走人。 “好,你不回宗也好,省得听那四位宗主在耳边聒噪。只是喝不上老夫曾师祖送的那坛千年陈酿,可惜可惜……” 青衣真人说着走远,杨小八睁开眼笑道:“他怎么越老越小气,要是真想给我喝,刚来的时候不就一起带来了吗?” 没料,莫浚子幽幽接道:“我师父没几年好活了。”言外之意,你这永远死不了的真神就不能体谅体谅。 杨小八伸手搓眉:“也对,他寿元到了。真是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比如我……” 听得这话,两只骑宠不敢乱接,莫浚子深以为然。 杨小八又道:“你们看好出口,别坏了我的事,现在我要进食赤灵和元神,有什么动静别大惊小怪,更别扰了我。” 说罢,挥手结出三重大结,将自己牢牢包在里面。 莫浚子和氽美娘一脸无语:您老都这样了,我们怎么可能打扰得到。 二人在结界外看见她刚将一箱一箱的赤灵全部扔进锦绣袋中,眼珠突地就变红了,跟宝箱里排放整齐的赤灵颜色一模一样。互相对视一眼:这有啥,早就见过了。 时间过得很慢,莫浚子和氽美娘着实无聊,不知不觉就抱在一起吻了起来。吻得那就一个深远绵长,涎液四溅,这一吻上哪收得了口子,你摸我我摸你,你舔我上面,我亲你下面,渐渐地已无法控制…… “唔……相公,用力一点嘛……”这就干上了。 “娘子,别急嘛,先让为夫藏一点,慢慢给你。噢,别咬我。” “啊,相公,全给全给,我要,我要!” “好好,给给给,小妖精,看我弄不死你。” “弄啊,你弄啊,弄死我呀……” “小贱贱,就喜欢你向我求死的样子!唔!噢!” 他俩完全忘记身处何地,二人都非比寻常,别人顶多一两个时辰,而他们一个姿势都不止那点时间,七八个姿势全套做下来,一天一夜过去了还不自知。 青衣真人就因为找徒弟有要紧事,在他俩欢好的门外等得着急上火,一怒之下掀了阁楼的房顶,大骂:你们俩是蛇妖不成? 那事就发生在前不久,两人脸面尽失羞愧难当,忍了小半月。后来又加上杨小八快出关,他们这一忍已快二十天了,不尽兴是不行的。 “相公,相!啊!”氽美娘吓得三魂七魄飞光光,大叫:“我姐姐不见了!” 莫浚子赶紧坐起来,一看结界内真的没人,只余一团淡淡的红气充盈在里面。 “怎么回事?”他附上衣衫傻哩吧唧地想过去看,突然想起杨小八提醒过不要大惊小怪,而他和氽美娘都还好好的活着。忙道:“兴许没事,再等等。” “有了。”氽美娘指着那红气中疑似五官的地方,“她融成了一团气。”提醒莫浚子:“还记得她以前突破的样子吗?整个人像烧红的赤炭,现在炭化成了气。” “骇人。”莫浚子方才的欢愉尽数退去,好想跪下顶礼膜拜啊。 大罗天的真神,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啊。他们无形无踪,无欲无求,无穷无止…… 二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时间好像眨眼就过去了,也再没觉得难挨。 红气缓缓散掉,或许应该说是凝聚,赤条条的杨小八终于又能重新被人识别出来。她犹如一个刚刚从火窑新铸出的瓷人,圣洁无暇、晶莹剔透、还有一股无法形容的矜重之感。 氽美娘呢喃:真神……果然不属于三千世界。 莫浚子舌不能控:混沌世界的至净神魂啊…… 红气消失无影,杨小八变回他二人熟悉的那个主人。现在,她拿出一条元神,像吃面条似的吸溜进嘴,紧接着又一条。 氽美娘大为诧异:“敢情她刚刚还没吃元神?那她已是什么修为啦?” 是什么修为他们俩怎么知道,两个金丹初期的小虾米而已。莫浚子激动地猛打氽美娘:“又来了,又来了!” 杨小八眼睛又开始变赤,身体跟着冒出红色气体,如同出锅馒头上的热气,热气不停往外散发。 这一次,二人亲眼见到她突破的全部过程,不知道过去了几天几夜。二人都因太过紧张导致精神有点疲乏,莫浚子揉揉眼睛:“她不会要突破了吧?” 氽美娘纠正道:“你是不是要说渡劫!” “对!” 莫浚子话音一落,肖鸣的藏宝洞顶突然振动了一瞬,这底下深不止百丈,那,那上面已是何情形? 虽然并没有听到什么声响,可是二人张着大嘴最后一次对视:妈呀,外面有雷了! 还是氽美娘想得周道:“快,赶紧法将法伞法衣法锅法器全部找出来,给她抗雷。” 洞顶小颤,莫浚子大颤,激动得嘴边冒不出半个音,哆哆嗦嗦手脚并用找法宝。“飞升了飞升了,渡完劫就是修真界无敌的大乘期,我们就是那大霸王,大霸王!” “做了大霸王你想干啥” 莫浚子冷不丁地失笑:“好像我除了你,也没啥别的可干。” ....... 第3章 .041 紫洛宗商羽峰,阿萝发现这半月马弟子都没有炼功,神情极为萎靡。峰主抢回来的灵石和法器他一概无视,整天关在屋子里不知在做啥,敲门也不应,还布着结界。 “好反常。”阿萝对圆脸师弟说道。 “是啊,这几日他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我担心他会不会是炼了邪功啊?若不然上次怎会被峰主拎到刑峰去罚跪?” “不要瞎说,马师弟绝不是那种人。况且他原本突破就很快了,何必挺而走险。峰主罚他,定是有别的原因吧。” 马晏舒苦深似海,偏偏还不能对人言。商羽忙着劫财暂时无暇顾及他,但只要想起这茬事,便会下死手折磨,试图将血禁下全。 如果只是这样,马晏舒或许会从了他,因为反抗也无用,跟着他飞升也不妄受这场屈辱。飞升之后再行图谋,留得青山在,也不怕没柴烧。 事实上他会在飞升之前杀掉马晏舒,绝不会带着一起飞修仙界,马晏舒就是有这种预感。他还有另一层担心,怀疑商羽下血禁绝非只是为了□□他。 “小师弟,你能打开结界吗?”阿萝和圆脸师兄又来了。 马晏舒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看见结界在晃动,知道阿萝二人着急见他又在动手破结。现在还有人不畏峰主的淫威关心他……唉!马晏舒叹了一口气,不愿利用他们,也怕连累他们。孔宣似已恢复传说中的本性,连无辜之人一起杀了也未可知。 “你们……”马晏舒好些天没有说过话,喉咙生涩非常,用力才喊出:“你们回去吧,我没事。” “我给你做了鹿角灵汤,你快来尝……”阿萝的声音突然中断。听得瓷碗落地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她急快跑远的脚步声。 马晏舒眉头一跳,奋然爬起来打开结界,外面…… 外面整片天已呈红色,准确地说是无数个红色大旋风将天空填充成了赤红。 “小八?” “小八?” 马晏舒心跳加速,这个时候,他从未如此迫切地想见到商羽,问问他小八又怎么了? 在外洗劫的商羽刚击出一叠符箓将一座山峰化为乌有,红旋风刚好刮起来。按说他应该激动和欣喜,可是他却比任何人都要吃惊,眸子里尽是忧虑成真的恐慌。 “怎会?” “怎会!” “毕杨大乘了?他比我……”语气复杂:“因为她是真神?” 那旋风就在他身边不停地旋转,像挑衅又像辞别。好比一个需要呵护的孱弱孩子,突然之间变得强壮;又好比一张洁白无暇等他挥墨描绘的宣纸,眨眼之间景物已浑然天成。 这种又失落又嫉妒的感觉很不好受。 旋风一来,按照正常的逻辑,商羽应该财宝无心抢,人也无心杀。可是他却疯狂大呼:“所有紫洛宗金丹以上弟子听令,一条命不留,半块灵石不剩!” ........ 马晏舒主动想见商羽,可是商羽却不理,他灭完某个小宗派回来之后就进了灵洞府,谁也不见。 他抢了整整一月,紫耀大陆中小门派消失殆尽。这些门派八成都依附大宗而生,以至大宗的势力也受到相应削弱。狗急跳墙,对方的反抗更为猛烈。紫洛宗护宗大阵之外围满了各路修士,成日有人守着,他带人每出去一次,都需耗费诸多法力开路。抢十,耗之三四,他决定不再继续,食言而肥吞下所有战利品,让自己马上突破化神中期。 “轰——”灵洞门匝重重放下,门上结界自然合成一体,牢牢封锁住洞府。 商羽端坐在空荡荡的洞内,剑眉微拧,死死咬着牙齿。“马晏舒……” 今日的旋风预示毕杨临近飞升,风色由五彩改为赤红,即是最后一次给他示相,以后不会再有。五彩脱去,恢复红色,意为与她前世纠缠的种种彻底消逝,毕杨今世的人生中已没有他孔宣的一席之地。早前他曾跟马晏舒扬言,只要让他见到毕杨,就必能让其记起前世。倚仗便是这专为他而刮的青黄赤黑白五彩之色,可惜,没了,永不会再有了。 他心心念着与毕杨所有的过往……纵然有苦,可也有甜。但是以后,她会成为自己最熟悉的陌生人,此种打击他实不堪承受。 既然没了毕杨的前世,他就要毕杨的今世,而今世,在马晏舒处。 “马晏舒……”商羽最后轻叹一声,松开了紧咬的牙齿。 ........ 辰黄大陆,就算那活了上千年的修士都没见过雷劫是什么样子,今日终于有幸一见。 “七天吗?只有七天吗?真的只有七天?” 没人敢相信,仿佛杨晏舒突破化神初期就在几息之前,哪知现在她就要渡劫了! 有修士大叫:“真的可以啊,真的只要灵石足够就能飞升啊!” 毗罗宗罗宗主真是五味杂陈,赶紧吩咐人向各界报喜讯,他要打扮一翻傲然而坐,迎接各界的恭贺朝拜。 杨晏舒是我毗罗宗飞升的弟子,是我毗罗宗的荣耀! 氽美娘:姐姐,你忍着点。 莫浚子:姐姐,我们也很痛啊。 氽美娘:相公你能不能在上面,好歹替我多挡点。 莫浚子:你不是一直喜欢在上面吗?现在你终于如愿了,还想怎样? 氽美娘大骂他没良心,说她海豚体积大,痛的面积也大。 莫浚子表示不服,大雷都砸在真神周围,根本不关面积的事,边上的雷都不怎么强劲的好不好。 氽美娘简直想就地咬死他算了,你说不痛,那你他娘的来试试看。 杨小八受不住闷哼了两声,二人忙停止吵嘴,继续劝她忍耐。不要说话,不要哼哼,一心一意忍着,更不要乱动,她一乱动那雷劫就乱跑,骑宠更受罪。 杨小八再次闷哼两声,身子向后稍稍一歪躺,“嚓嚓”三声,腰那么粗的雷就砸在了氽美娘的豚大眼上…… 氽美娘:我左眼恐怕瞎啦!你再乱动我会成瞎子的! 杨小八:对不起,还有,……还有……龙妖不准叫我姐姐。 莫浚子:叫你奶奶好吗,你快闭嘴吧。求你,哎哟,我的龙角,我的龙角糊了! 七天七夜,又一个七天七夜,原本还以为逍遥城百年后能剩个废址,哪知七天时间它就让雷轰成个废墟。原址上除了一堆三寸厚的泥石,什么也没留下。 成功到达大乘期!杨小八想学恶人仰天长啸:爷辰黄无敌! 如今她不需骑龙骑豚,随便一把破法器就能一日千里,骑上龙或豚,那速度如同厉风,取人首级刀不沾血。 “你们两个,跟我上赤冥山,我要再干一件好事。” “真神啊,能喘口气吗?”骑宠想罢工。 “那我一个人去了。” “不要不要,等等我们……” 赤冥山,那座杨小八打死不踏一步的邪山,须臾间在她手上化为乌有,邪修一个也没跑掉。 她答应罗宗主的事情也没有食言,上古试验之地下次开启,只属于毗罗宗修士。 罗宗主本是想想而已,然后将想法“说说而已”,哪知她真的办到了,眼泪汪汪就差跪地叩谢。 “杨真神,辰黄大陆的上古试验地一旦归我毗罗宗,不出两百年,我宗实力定会远远超出其他上层三宗,由此,便脱离出来,重新命名为晏舒宗。若是天道佑我晏舒宗,您在仙界就有可能遇到来自我宗的弟子,届时,便能以此名识别,他们皆是您的人。我们可在上界再建一个晏舒宗,将我宗之道发扬光大,浩瀚宇宙播尽种子。” 杨小八才想到还有这好处,是啊,这破地方难得一个飞升的,罗宗主真是深谋远虑,野心也够大。本想嘲笑的,却顺口说成了:“好,我就送他马二代一个宗门。” “好好好!”罗宗主脑子一团浆糊,只听清了杨小八那个“好”字。 三个月时间,说短不短不长不长,好日子过得就是快,还没怎么得瑟就快完了。杨小八想帮青衣真人重塑僵死的筋脉,让他可以多活一百年继续修炼,万一进到上古试验地捞到仙丹妙药突破了呢。 可是青衣真人却摆手,言道说这是他的命数,并非每个独灵根都能飞升。纵然帮他重塑成功,他以后的路也走不长,还是遵从天意吧。很是想得开。 莫浚子好难过,但这是师父的造化,真爱他就尊重他吧。 该还的已还完,杨小八开始做自己的事情。她斩断吴良子的心脉,把他的血放了个一干二尽,救出了熊宝宝。而吴良子的元婴,马上被氽美娘一口吞下。 熊妖一出来就大喊要认主。 “为什么?”杨小八习要问清楚。 “因为您是毕杨真神啊,您修炼一定比我快。呜呜……”熊宝宝的回答比莫浚子还实诚,可他依然是那么丑,这一哭就更丑了:“我好想回家,回积雷山,好想见我家大王。” 莫浚子大乐:“谁叫你要乱捡升仙符,是不是以为捡宝贝了啊?哈哈,你这个蠢货。”话锋一转:“不过,你运气太好了吧。” 熊宝宝想生气又不敢,明明你活得比我自在多了,我被人控魂被人抽鞭,我多苦啊,哪点比你好! 第2章 .042 无名界(一) 莫浚子万般不甘地说道:“因为你来得正是时候,毕杨真神马上就要飞升。哼,你这皮糙肉厚的死熊,连劫都没陪着渡。” 熊宝宝:“……” 杨小八主仆三人变成了主仆四人,三只骑宠没一个厉害的,就是三个拖油瓶子。她心说我要这么多骑宠做甚,我就只一个屁股。 主仆四人是在毗罗宗飞升的,飞升之后,修士们围在原地几天都不愿散去。她的飞升颠覆了修士们的认知,灵石价格飞涨,炼器和炼丹大师都快破产了,更何谈再受人尊敬。辰黄大陆原本正常的修真秩序,叫她给彻底打乱,不知多少年才能恢复正常。 杨小八觉得好像只眼睛一闭一睁间,就来到了修仙界,情况跟从华夏渡劫到修真界完全不同。 他们四人并非出现在野外,而是泡在一个小池子中。这池子跟澡堂子差不多大,三五十人就能装满,池中水温刚刚好,泡得人好惬意。除此之外,就是明显强于以前的灵意,人活似处于中品灵石捏碎后的结界内。 池子正东方有块石碑,上书泛光二字:辰黄。 这二字的旁边还有行俊逸的小字:辰宵宗杨之远。 杨小八不由自主动手搓澡,边搓边说:“原来辰黄大陆第一个飞升的修士叫杨之远。噫?那边的怎么没发光呢?” 隔壁也有个澡堂子,一男修也在搓澡,他家那石碑上面写着青碧二字,却呈灰黑。 那人笑道:“嗨,四位好呀,在下左阳。许是我们这方天地第一个飞升的大能已经不在了吧。” 杨小八好奇地瞅了他几眼,糊乱搓了把脸翻身爬出池子,一出水面,法衣即附身,刚刚在水里就像没穿一样,“啊,池外的灵意更强。” 那位左阳修士又笑道:“是啊,灵石已经没用了,此界流通的是灵精。看……”他说着扔了两块过来。 掉到地上没冒一点光晕,废石子一块。敢情他丢的是灵石,并非灵精。氽美娘正想去捡的手赶紧缩了回来。 莫浚子说道:“幸好我们主……姐姐胃口大,一块灵石也没剩下。” 氽美娘给他一个爆栗子:“一块没有你有什么好高兴的,咱们现在也没有灵精!” 熊宝宝呵呵傻乐,突然屁股一滑,整个身子埋进水里呛进好大口水,喝下去味道一点也不好,是苦涩的。本以为两位“骑兄骑姐”是在教训他,见到氽美娘和莫浚子尴尬的眼神,才知是自己想多了。不,想少了,这对狗男女,啥时都不正经,刚飞升就动手动脚,还动错了人。 杨小八问左阳,这方修仙世界叫什么名字,有几个大宗,都是如何修炼?左阳大笑,说他也是刚到,哪能什么都知道。他懂的那些,也是听冒雷下界的大能所描述,和他们一样,也要重新慢慢摸索。 “左道友,请问你们那有一个叫马晏舒的人吗?” “他很厉害?比我厉害?”左阳咧嘴讪笑。 一般情况,能飞升的皆非寻常之辈。左阳在他之前的修真界,差不多是肖鸣那个级别,要说狂妄肯定多少有点。听对方道友向他只单单打听一个人名,不免想笑。 杨小八紧拧眉头,看来他是没听说过,要么马晏舒不在,要么他混得不好无人知。朝莫氽熊三人说道:“你们赶紧出来,我们要开始了。” “开始什么?” “开始找人啊!” “找谁?”莫浚子不懂。看来氽美娘的嘴很紧,不该她说的她一句没说,哪怕是相公。 隔壁池子的左阳搞不懂他们四人是什么关系,特别是看见熊宝宝,心里纳闷:那人……怎么就那么像一只熊呢?听得莫浚子问,随口帮杨小八答道:“找马晏舒。” 莫浚大惊:“哈!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谁,你来自哪里,你胸前……” 还好氽美娘捂住了他的嘴,不知道世上怎会有这么蠢的龙。 左阳现在笑不出了,眼露轻视:这四人,怎么好像都有点傻啊?转念一想,傻子也能飞升?那辰黄大陆可真得天道的偏爱啊。唉…… 同时,左阳很甚感好奇:“道友贵姓?你要找的那人与你不在同一界?可你又是如何认识他的?” “姓杨,你问我的事我也不知如何回答你。”杨小八打了个哈哈转换话题:“左道友,此处仙雾弥漫,我们该何去何从?” “有雾才好,此雾乃是庇护幼仙的襁褓,免得我们这样的小人仙刚刚飞升就被杀死。”左阳爬说着出池子:“不多聊啦,我得去寻找我的门派。” “你不刚刚飞升吗?哪来的门派?” “哈哈哈,就是有哇。我们青碧大陆有两个大门派都在修仙界立有宗门,要不然我怎么可能懂得这里的规矩。怎么,你们没有?” 废话,杨小八四人都不想说话了。 左阳不无遗憾地叹道:“那你们只能做散仙了,保重。” 氽美娘忍不住:“你怎么不邀请我们去你的宗派呢?” 左阳:“我的宗派应该不收小人仙,自己人除外。抱歉啦,有缘再会。” 好不容易遇着这么个热情的小伙子,竟然不愿意帮忙,杨小八无语。“罢了罢了,赶紧进锦绣袋,看着你们三个傻子闹心。” “你一个人去找马仙君?”氽美娘问,你不是一个人感觉孤得慌吗? “我要是能进去也早进去了,里面灵气比外面足,你们乖乖给我好好修炼。这地方可不比辰黄,不想任人欺凌就努力些!” “那你千万要小心啊!”莫浚子生怕她胡乱跑出去被人杀了,他该多冤。 “我就在这襁褓里呆着,哪也不去。” 氽美娘懂了,她要一个池子一个池子地找马晏舒。办法虽笨,但总是一条有效的途径。莫浚子知道事情始末之后好感动,拉着氽美娘逼问她:若是我俩被迫分开,你会这样找我吗? 氽美娘打死都不回答,不想骗他,更不想骗自己。莫浚子好心塞,大骂氽美娘没良心。熊宝宝冷不丁来一句:“那你会找她吗?” 莫浚子立时噎住,摸摸鼻子总算放过了氽美娘。 杨小八鄙视地看过去,油然生出自豪感:爷是有情有义之人。 今天飞升的人并不多,杨小八边走边数,池子一共有一百二十八个,也就是说这方仙界统管着一百二十八个修真界。除了左阳,杨小八只找到两个人,都没听说马晏舒。 没办法,她只能在这没有白天黑夜之分的地方来回走,遇一个问一个,就怕错过飞升的人仙。若是一个月之后还找不到,她就准备抗着雷劫下界挨个寻,反正要把他找出来,哪怕已经记不得他长什么样子。 这片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仅凭双脚走很是累人,御飞的话又要消耗灵精,一穷二白的人仙去哪搞灵精。杨小八命令锦绣袋出来一个人,帮她捏腿揉脚。 “真神,您这样走不是办法。”出来的是熊宝宝,只要主人没点名,倒霉的差使舍他其谁。 “那你驼着我走呗。” 熊宝宝笑道:“不用,咱们可以守在出口等着啊。我刚看见左道友往东边去了,兴许出口就在那里。反正人仙都是会出去的,不用走着去寻。” 熊宝宝的熊脑子还真好使,向东直走没半个时辰就看见一座高高的门楼,上面浮着三个大字:欢迎你。 “欢迎你?难道这就是此处的地名吗?”熊脑子也不够用了。 杨小八花了点灵力跃到字的另一面去,大笑:“外面看是‘不许进’” 熊宝宝:“好吧,这里没名字。”明显只是指示标语,飞升的人仙出去,这方世界欢迎,但外面的老仙想进来就不许。 “就这里吧!”杨小八找了块舒服的石头坐下,让熊宝宝自己进锦绣袋去,希望他快速进阶,以后用得着他的地方一定不会少。她就一个人守在门口吧,守在这里寻觅那位已遗失了音容相貌,却牢记心中的男子。 熊宝宝一时诸多感触,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她。就算她是真神,用的也是血肉之躯,从化神初期突破到大乘,三个月没休息一日,终于飞升,却马上又忙着找人。谁都看得出,她早已疲惫不堪了。 “真神,我先帮您捶捶腿。” “真孝顺,吃过苦的宝宝果然懂事了,牛魔王没白疼你,我也没白救你。” 熊宝宝一鼻头一酸,半晌说道:“我好想我家大王。在飞升之前大王还特意交待,如果遇到您或马仙君,要我一定乖乖听话,陪着你们在修真界好好过日子,别想着做山大王,山大王不好做。神仙……神仙也不好做。要听人调遣,要以天道为尊,不愿做的事情也得做。” 杨小八不以为然,“哼,我想做什么谁也管不了。唉不对,为什么牛魔王肯定我和马晏舒就一定会呆在修真界?” “不知道,至从扫把星马星君下凡来做土地,大王就心事重重。连……连玉面狐狸那也不去了。” “升仙符很好搞吗?怎么你有,莫浚子也有。” “不知道啊,我拿到的时候莫小龙王早就飞升,算算我是第三批,当时下了五百张呢。”熊宝宝换了一只腿捶。 杨小八早就料到华夏有变化,没想到莫浚子之后还在发放,又问:“你知还有哪些妖飞升吗?” “好多,好几个你应该都认识,燕霞山占大半。您这一说,我发现燕霞山一带特别多。”熊宝宝说完见杨小八突然合了眼,不知是在想事还是太困顿,悄悄回了锦绣袋。 第2章 .043 杨小八心情不好,燕霞山一带很多妖飞升,而她又在那里取了许多妖丹,可以说仇人遍地,三清绝对是故意的. 三十天的时间眨眼就过去,杨小八突觉自己成了另一种形式的守夫女,等人原来是如此的无聊和无助,都不知道到底值不值得为了马晏舒做这些。 其实,她完全可以带着三只骑宠在修仙界里过逍遥快活的日子,如果她够聪明,而这里又好混的话。这样一来,三清的所有阴谋诡计全都滚蛋吧。 可是仔细想想,好像她自有记忆起,仅一个男人对自己这么好啊,不求回报也不利用,还为她担上那么大的罪孽。换成是她,她可能都做不到。嗯,看来还是值得的。 三十天一共遇到二十二个飞升的人仙,二十一男一女,比例严重失衡,无一人听说过马晏舒。同时,这二十二人都惧怕她,看不出她的修为只是其一;其二,她居然能跨界认识朋友,绝非常人,还是少惹为妙。 怎么办呢?杨小八限定的时间已到,难道真的要一个一个寻吗?会不会马晏舒已经到了另一个修仙界?三千世界,三千个世界!到底该如何找? 修仙界的三十日,修真界的紫耀大陆已经过了一年,商羽成功突破化神中期,而马晏舒却愈加萎靡。 纵然是这样,商羽仍是无法完全控制他。能与真神联通玄脉的封神二代,岂能随便让人就做了奴宠。 “我重修回华夏的时间从未超过八十年,最多还有十年就能突破大圆满。余二十年时间用来储备飞升法力,有三十年可以和你耗。所以……”商羽冷冷道:“你是主动归服还是煎熬着?螳臂挡车不自量力,你不想死也不甘归服,难道不觉得很可笑?就不想早日解脱?” “呵。”马晏舒回以冷笑。他被商羽禁在峰上偏殿之中三月有余,浑身都是小伤口,密密匝匝,新伤重旧伤,每道穴位上的伤口都是取禁血之时留下。无一例外,都不是血禁的血引,他仍有一半属于自己,商羽依然无法窥视他的记忆和意识。 痛吗?早就没了感觉。 他眨了眨眼睛,用力琐住商羽的身后,因为那里有门缝处透出来的一束光亮。光,意味着希望。 “你当真出生在天庭?母亲当真是马招弟?你跟我认识的仙种不同,很有耐力。”商羽并不吝啬夸奖,但怎么听都带有讽刺。 “呵。”马晏舒继续冷笑。 商羽没怒,仿佛又回到化神期前的儒雅冷漠:“是因为她?” 说到毕杨,马晏舒这才转过脸来,“敢问,你做的这一切只是为她?” “当然。”商羽扯出笑意:“当然不止是。” 马晏舒讽笑道:“我亦是。” “我不信。”商羽玩味地看着他。 “一半是为她,别一半是为你。” “哦?”商羽不懂了。 “为了不让她再次陷入你的情瘴,为了让她看清你的嘴脸,我怎能做你的奴宠!” 商羽摇头:“还说不是为她?”忍不住叹道:“无趣,我现在早没把你当人,在我眼里你已是死人。一个死人能阻止什么?做只奴宠,兴许还能在死前看她一眼,不是吗?” “我话没说完。” “说。” “身为封神二代,有替天道铲除邪魔的义务,岂会做魔头的奴宠。” “说得好,拭目以待!”商羽几乎是哼出声。就凭马晏舒这句话,这种封神二代的奴宠,他要定了。 ........ 修仙界,杨小八又回到出生池中泡澡,这几日她感觉非常累,*和精神力都很疲乏。怀疑这地方不能长时间呆着,必须得走出去。可是她的神识已经不像刚飞升时那般饱满,最近愈感惫怠,在池中泡会儿才好受些。 问锦绣袋里的三位:“你们有什么看法?” 莫浚子:说了你别打我,当务之急我们应该出去找个门派,继续修炼。 熊宝宝:听真神的。 氽美娘:听姐姐的。 莫浚子:嘿你们俩,要不要这么虚伪? 杨小八狠喘一口气,“你俩仨都出来吧,锦绣袋的灵气只进不出,别给我耗光了,我现在的神识出了点小问题。” “啊?” 三人火急火燎蹦到池子里,砸得水花四溅,纷纷问原因。什么原因,杨小八也不说清,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找个修真界去抢点灵石重新滋补神识,顺便找马晏舒。 莫浚子不满:“找马仙君才不是顺便呢。” 杨小八没理他,手一指:“还是从左道友的青碧大陆开始,你们全部化成本体,替我抗雷。” 莫浚子和氽美娘:要命啊! ....... 修成人仙还要下到修真界,可不是容易的事情。首先,不能用法术,一用就便招来天雷,力量与渡劫无异。其次,就算不用法术,每隔三个时辰也会降一次天雷,也称警雷,警告这些人仙该回去了。 刚刚杨小八说让他们仨来抗雷其实是乱吓呼,她并不担心雷劫,因为她有锦绣袋呀,锦绣袋收人又不用法术。只要看中哪个大户,锦绣袋一收,再一抢,最后放出去,雷劫的影子都还没出现,她已经完事缩回修仙界去了,谁的修为也高不过她。 就这样,她一边补充袋中的灵力,一边催三个骑宠突破。三个时辰一到就回修仙界,歇半息时间又下去,如此反复…… 若是刚好隔壁池子飞升上来的人仙泡澡时间长了点,便会看见她四人跟神经病似的,一会儿升一会儿降,莫名其妙。 青碧大陆: “听说了吗?有上界人仙在寻人,通报消息者送骑宠一只。仙界的骑宠啊,可以变成人的。” “那骑宠长什么样?” “看着像是豚妖,但是变成人形后那叫一个美啊,美得不可方物。” 黑曜大陆: “父亲,您也想得那只骑宠?可是我们都不知道名为马晏舒的男修在哪。” “傻女儿,奖励是一条龙啊,还是一只英俊漂亮的龙。谁不想要?” 赤岫大陆: “那马晏舒到底是谁?” “知道就发达了,人仙出手好阔绰,递个消息就能得一头威猛的超品熊骑。” xx大陆…… xx大陆…… “呼——”杨小八累得瘫在池子里,哪也不想去了。 莫浚子感觉还蛮不错的,虽然要变成本体当价码骗人,好歹威风嘛,看那些修士眼馋的目光也是一种享受。催道:“真神,一百二十八,我们才寻十二个,路还远着呢,既然要放弃何必开始嘛?” “是的是的我知道,你跟氽美娘能不能出去转转?” 莫浚子警铃大作:“干什么?” “你用水,她用牛毛针,帮我抢点精回来。” “不能!”莫浚子当即拒绝。 “当真?”杨小八懒懒笑道:“那我马上解开血禁还你自由。” “你!你好无耻!” 看着龙妖和豚妖走远,熊宝宝感觉自己好幸福…… ........ 各类修真界面积不等,要传遍一则消息,杨小八少说也得下界二三十回。一回三个时辰,一界至少七天。再加上休息的时间,一百二十八个池子走完一遍满打满算需要三年。 也不知是不是运气太差,找了六十四个池子也没寻到马晏舒,现在放弃才是真的不可能了,咬牙也得寻完。 杨小八恶狠狠地威胁:马二代,你最好在剩下还没寻的修真界里! 她再不敢说三个骑宠无用,这一年多,多亏有他们轮流出去偷灵精灵肉,她才坚持下来。此界的名字也打听清楚了,名为天殷大陆。听着很大气,实则怪诞无比。 出口“欢迎你”那三个云雾字的牌楼下面暗藏玄机,如果跨出牌楼就不能再进来并不算什么稀奇的话,但是出去后身无寸缕就不能不让人郁闷了。法衣法器,所有飞升的人仙从原世界携带的物件,没一样拿得出去。 若是两个人没有手拉着手,踏出牌楼便被各分东西,随意传到在某处地方。天殷大陆上只要看见有人光溜溜的出现,想都不肖想就知这是刚刚才飞升的。莫浚子和氽美娘第一次出去时吓得半死,特别是氽美娘,那画面“美”得简直不能看。好在她机灵,迅速变成本体翻了一个跟头再化成人形躲了起来。然后……疯狂呼唤主人杨小八救命。 要命的是根本联系不上,氽美娘只有遁着主人血禁印迹的方向拼命跑。莫浚子也好不了多少,一东一西的夫妻俩都很狼狈呵。若是让他二人第一时间寻着了杨小八,或许就没有以后的事情了,多半会龟缩在锦绣袋中继续当废物。还好主人离他们远了些,在途中难夫难妻各自也被迫练出些生存本事。 两个月后,再次找到牌楼,看着上面的“不许进”三个字,二人都差点哭出来。 进不去呀,进不去怎么办? 杨小八一开始还以为他俩被人捉了去,不然咋两个月都不回来。得知真相后笑得直不起腰,甚是没心没肺的样子。听到他俩在外面传音大叫要进来,笑着来到门口,轻轻松松将人收进锦绣袋。 进不来?不怕,可以用锦绣袋中转啊。 氽美娘身裹一条大白毯子,除了头,其余部份牢牢实实全在毯子里;莫浚子斜批一张兽皮,左边膀子光着,二人都没有鞋,赤着一双泥灰大脚。杨小八斥责他俩这是干嘛,能不能不要穿得这么有性格。 莫浚子和氽美娘大哭出声:真神,你以为我们想啊?这鬼地方,穿的第一件衣服是什么造型,以后任何法衣着在身上都是这样了。 杨小八张大嘴巴半天合不拢,暗道她一定不要上这当。 莫氽夫妻这次啼笑皆非的外出觅食过程,也并非一事无成。莫浚子带回些灵肉,氽美娘拿出几块下品灵精,东西虽少却大大缓解了杨小八精神力的衰竭速度。 只是莫浚子见氽美娘搞到灵精,脸色顿时不好了,张口就问杨小八:真神,你看我头上是不是覆盖着一大片草原? 氽美娘大怒,马上提出要跟他散伙…… 杨小八想不到莫浚子还是个醋坛子,由得他们闹去。这不,闹了快一年,还没争出个结果。两人成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还是熊宝宝最乖,他专司搞灵兽肉,从来不会空手而回。 至于灵精,还是得靠氽美娘莫浚子这两个心眼多的家伙。总之,这一年多就这么过来了。 剩下的一年多,也会如此。如果找完天殷大陆仍是没有,杨小八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第2章 .044 “凡是我刻意追求的东西,上天必会百般阻拦,求啥啥不得,要啥啥没有,就是不如我的意。”杨小八不爱动脑子,一不如意,就爱把原因归到天道头上。 正瞎想着,熊宝宝回来了,卸下一只妖兽在外面喊道:“真神收我进去,今儿个打算怎么吃?” 杨小八烦躁地摆摆手,就你那厨艺,怎么做都不好吃。 “要不干脆别抢灵精了,这会子风声紧,他俩在外面也危险,不如指使他们去抓飞妖。您不是早说食用能飞的妖兽灵意强吗?” 杨小八把他中转进池子里,洗去他一身的血污,无奈道:“谁知道这里的飞妖吃了有没有效果,灵精也不能断了,唉,三只骑宠都不够用。” 突然一阵水花哧啦响的声音,隔壁青碧大陆的池子又有人飞升了。那人一出水面就见到熊宝宝在烤肉,吓得扑通躲进水里,不知道是怕他还是怕附近有妖兽。 没一会儿这人又钻出来,疑惑地看着杨小八,是说怎么感觉这女修有些熟悉,敢情就是十年前下界寻人的人仙,立时感觉安全了,问道:“你是那位真神,你怎么还在这里?” “找人呗。” “还没找到?” “是啊。” “真可怜,我走了,再见。” 杨小八和熊宝宝:“……” 杨小八怒了:“马晏舒,我死也要把你找出来!” ........ 马晏舒:“孔宣,就算你刺遍我全身穴位也是枉费心机。纵然你是真神,也无法收我做奴宠,何况你不是。” 商羽面无表情:“三百六十个,还有一百二十个穴位尚未试,待试完再说。” “我等着。” “很好。” 商羽走后,阿萝照例又端着灵汤来了。 “小师弟,快喝吧,喝了就没那么痛。咱们要相信峰主,他一定会治好你的。” 看着面前这个善良的姑娘,马晏舒差点忍不住戳穿商羽的伪善。咬紧舌头,血珠渗出来都不知。 阿萝忙拿丝巾上前拭血:“小师弟,我知道病成这样你很难受,峰主都没放弃你,你可不能自己先放弃了。”说到这里,她叹口气:“你怎地就那么倒霉呢,患上这躁血症,这是修士的大忌啊。精血无法储藏,灵气也吸收不进去,好在峰主有办法。你别看他成日摆着个臭脸,其实心好着呢……” “噗——”马晏舒喷出一大口黑血,捂紧胸口指着门口叫阿萝离开,再说下去他会被活活气死。 这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折磨,何时是个头。 光阴似箭,好日子坏日子总有过完的一天。 天殷大陆,杨小八定定地站在最后三个池子前,越到最后,绝望越甚。她多希望这才刚刚开始,至少有未知可以期待。 “左中右,左为大,选左吧!”熊宝宝建议道。 “什么左为大,中为尊好不好?真神,他就是个傻子,别听他的,咱选中。中间这名也好听,紫耀,紫气东来嘛,一定能成的。”莫浚子建议道。 “不,选右,男左女右,姐姐是女,选左准没错。”氽美娘建议道。 三只骑宠何尝不是跟杨小八一样难受得紧,再难受也得把事情做完,总不能和主人一起站在这儿发呆,总不能看着她沮丧。 杨小八喃喃自语:“选哪个结局都一样,何必骗我。” “不一样啊!这不还没完吗?!”三人异口同声。 杨小八苦笑道:“那你们统一一个吧,你们决定。” “中!听我的选中,那两边都是左右护法,咱不用管,去中就行了。”莫浚子说得很像那么一回事。 熊宝宝和氽美娘一起配合他,故意吵得面红耳刺,一边斗嘴一边悄悄观察杨小八的神色。见她心情稍稍转霁,就装着说不过莫浚子的样子同意了他。 “好吧,你们这次谁陪我去?” 三人同时缄默,谁也不想,他们心里都有数,知道没戏,不想在下界亲眼目睹她伤心。 “还是我去吧,姐姐,不管你想做什么,我永远陪着你。真的,要不要我发誓?” 杨小八非常“温柔”地朝她笑了笑,实则是无力,语调都变轻了:“嗯,来个痛快的。” ........ 圆脸师弟飞奔在商羽峰上,口中大呼:“马师弟,有人仙找,有人仙找!” 他的身后,跟着一长串或飞或跑的修士,全是来找马晏舒的。 “萝师姐,快快快,马师弟的病有救了!” 阿萝死死把住门:“峰主闭关前有交待,没得他的允许,任何人不能动小师弟。” “人仙也不能?飞升的大能冒雷下劫来找他,还以仙宠作好处,这也不行?人仙能治他的病啊。” “什么?”阿萝手一抖,又摔碎一个碗。失声道:“可是峰主不在。万一那大能与他有仇呢?” 圆脸师弟急得跺脚:“我的傻师姐,人仙要找他,是仇是恩我们拦得住?你看后面,全是来抢人的。” “不行!大罗金仙来了我也不交人!峰主亲口对我叮嘱过,我绝不会擅自作主。何况我也作不了主,外面有峰主布的结界,谁冲得破?你听好了,任何人都不准去打扰峰主,他快接近飞升了。” 圆脸师弟眼睁睁看着到手的仙宠飞走,杀人都心都有了:“你这也不许,那也不许,我们很被动的!” 阿萝没待转身,大队人马就已涌过来。她一金丹初期,哪里抗得住紫洛宗各高手们的突围,须臾间,马晏舒住的小楼就被围了起来。 “破阵!”不知谁喊了一声。无数道法力击在结界之上,结界却纹丝不动。 马晏舒气若游丝,依稀听得外面吵吵闹闹,他懒得搭理。缓缓吸气,再缓缓吐气,免得刺激到被抽过血的伤口。伸出皮包骨头般的两指,夹住一粒偷偷托圆脸师弟买回的定神丹,轻轻咽了下去。 这些年,他竭尽所能延长自己的生命,从未想过放弃和屈服。 不知不觉,天已黑,商羽闭关的灵洞同样有顽固的结界,无人破得了,数千人全跑到商羽峰来干着急。 “要不把人仙请来?”有人提议道。 又有人问:“消息传出去了吗?” “还没,我们想带着人一起过去。外面好几个大宗都知晓商羽峰马弟子的大名,传信会被半道截走。” 紫洛宗仇敌不少,在不清楚吉凶之前,自然不愿紫洛宗的马晏舒被人仙找到。多拖一时,便能多获得一些信息。 “没有就好,宗主呢?怎么紧要关口管事的一个不在!谁跟我一起去见人仙?问问人仙是何意思,为何要见我们的马弟子。”走过来的是朱长老,他一来总算把乱糟糟的事态稳住。 这些年紫洛宗可以说是百废待兴,大战过后,商羽的震慑力延伸至今,宗门蚕食了许多灵矿脉,每个长老门主都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个人使。 ........ 亥时末,朱长老与几位德高望众的长者领着一群人来到商羽峰。 “人仙,您要找的马晏舒修士就在这里面,外面的结界我等破不开。” “他为何不出来?”杨小八语带颤音,近乡情怯。她到现在都不敢相信真在中间池子的紫耀大陆寻到了马晏舒,好想看看他,看看他到底长什么样。 莫浚子若是在,那龙尾不知道会不会摆到天上去。 “他病了。请问您为何要找她?”阿萝慢慢走近。 “放肆!好好跟大能说话。”朱长老呵斥道。 “你是谁?和他什么关系?”杨小八暴喝。 在场所有人为之一震,吓的。 阿萝结结巴巴回话:“师姐,我是他姐师。”可是她执拗非常,仍坚持问:“大能您为何要找他?” 朱长老真想一巴掌拍死她,“你的马师弟是大能飞升之前的相公。” “什么?”阿萝吓得后退两步,“你骗人,马师弟从未娶妻,何来的娘子?” “他连这些都告诉你?你俩到底是什么关系!”杨小八耐性快耗光, “如同亲姐。”阿萝真是痴性十足,男女感情同门感情都一样。 杨小八略微好受一点:“亲姐也不许,任何女人都不能接近他,除了他娘。” 在场之人俱是一脸呆怔,飞升的大能跟他们想象的好像不一样啊。若是如此看重男女之情,她怎会年纪轻轻就飞升成功了? “这骑宠不能给你们。”杨小八突然又道。氽美娘昂首挺胸,傲然地看着他们:骗你们的又怎样!这个动作她准备了好久,还以为用不上了呢,没想到最后终于用上啦。 众人反应过来,原来她说的是之前承诺的好处费,疑惑地看着她:那你用什么宝贝代替。 “什么也没有。”杨小八说着,直接将整幢小楼收锦绣袋,结界都不肖破。 “大能息怒!”哗啦啦跪倒一片。特别是阿萝,现在吓得直哆嗦。之前胆大,是因为知道人仙不敢施法,没想到这位与众不同,不知她用了什么厉害的术法,连雷劫都能避开。若是刚刚她……自己恐怕已经死了。 “起来吧,我要感谢诸位替我照顾他。但我确实拿不出什么好宝贝,不过……”杨小八翻了翻锦绣袋,找出一个上界劫的乾坤袋扔给他们,说道:“看看这些灵精你们喜欢吗?” “大能,这是?”朱长老欲伸手去拾。 氽美娘走过去打开,倒出三块下品灵精,“就是这个。” “啊?这是灵精?”朱长老双手接过,像奉着他家祖宗牌位似的。 “嗯,有缘再会。”杨小八说罢欲走。 阿萝见她语气转好,突然冲出来把早想说的话说出来:“敢问大能尊名,峰主闭关前特意交待过,马师弟身患重疾,不能……不能……您真要带她走,好歹留下一句话,让小修好禀报峰主。” “杨小……毕杨!我叫毕杨!” “轰——”商羽峰弟子全数站起,惊异非常:“大能叫毕杨?” 杨小八疑惑了,“你们认识我?” 这话怎么说啊,总不可能把峰主见到五彩旋风就大呼毕杨的事情说出来吧。更有意思的是,马弟子曾经也叫马毕杨。现在……大能说她是马弟子的娘子,而峰主又,这关系…… 阿萝心骤地一紧,忍不住抬头看向杨小八,好美,原来峰主念着的是她。 第2章 .045 “说话!”氽美娘怒道。 圆脸师弟见师哥师姐们全不敢冒音,峰外的人,包括朱长老都不知道这事,而萝师姐就像被人定住似的,只得硬着头皮问道:“大能,您可认识我们的峰主商羽?” 杨小八顿时没了兴趣:“不认识。”看来是他们认错人了。 阿萝猛地抬头,惊喜道:“您不认识?” 本是想确认,却反倒让杨小八多了个心眼,回身朝他们要商羽的画像。 “小修处就有。”阿萝飞一般跑走,以极快的速度拿了过来。 “大能,全是,有打坐时的,有御飞时的,还有……还有发呆时的。” 氽美娘耸耸杨小八:姐姐,这姑娘在思春呐。姐姐,她绝对喜欢那商……姐姐,姐姐。 “孔宣!”杨小八失声喊道,再次确定:“这是孔宣。” 阿萝笑着解释:“大能,他是我们的峰主商羽,不姓孔。” 杨小八恍若未闻,惊慌立在原地,耳朵嗡嗡作响,她记不起马晏舒的样貌,但是一看这画像就知道是孔宣,这是为什么?许是画得太传神,连神.韵都和记忆里丝毫不差。 氽美娘:姐姐,孔宣为什么会和马仙君在一起,又为什么到了修真界,是善是恶我们都还不清楚。你和他前世是那种关系,而这宗派里的人都已知你是马仙君的娘子,连我都是懵的,更何况你。赶紧趁他不在先离开,反正知道他在紫耀大陆,你想到怎么处理这事了咱再下来。 “好!” “乌云盖顶,雷劫来了!”朱长老失声喊道。 “走!”杨小八提气预备闪人,氽美娘大呼:“不是我们。”又道:“快快快,快走!” 不是她们的雷,那就是有人渡劫,万一是那闭关的孔宣呢。还在闭关,表明他和杨小八一样跌了修为在重新修炼,若是飞升,这下…… “这下有得玩了。”氽美娘从池子里钻出头,心乱如麻地说道。 “娘子!” “真神!” 莫浚子和熊宝宝正在池边焦躁地搓手,同时问道:“寻着了吗?” 杨小八没回话,正指挥扫帚须撕孔宣布的结界,马晏舒感觉外面动静太大,终于忍不住走下床…… “砰——”结界破了。 “你是马晏舒……” “是马晏舒……” “晏舒……” 只要杨小八大力传音,锦绣袋里便回声阵阵。 马晏舒抑头四望,怀疑自己在做梦,这声音,明明就是小八。不确定地试探道:“你是小八?你在哪里?”话闭失笑:“我又做梦了。” 氽美娘等三人,只看见杨小八眼泪一滚就出来了,并不知道她在与锦绣袋中的马晏舒对话。 杨小八喃喃自语:“是他,应该是他,一定是他,只有他的发髻那么奇特。” 氽美娘一冲进了锦绣袋,紧接着是莫熊二人。马仙君嘛,他们都认识,老熟人了,是就是,不是就是不是,哪有什么应不应该的。 “哎呀,果然是马仙君,你让我们找得好苦。” “呜呜……终于寻到了。” “马仙君,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马晏舒用力抽打自己脸颊:“怎么会梦见你们?我真是病得不轻。” 三人:“……” 果然是他,杨小八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你不是做梦,是真的。” 半晌,马晏舒都不敢说话。这梦太真实了,他希望久一点,再久一点,最好永远不要醒来。 “马二代,你个没良心的,我天天修炼只为找你。你倒好,还有个俏师姐天天陪着,我都没有去找俊师兄。” “马二代,你那师姐说你病了,你患了什么病?” “马二代,你娘接了我的神位做土婆你知道吗?” “马二代,你怎会和孔宣在一起?” “马二代……你,你想我吗?不,你怪我吗?是我把你害得沦落到紫耀大陆。” 马晏舒怔在当场,死死咬紧牙齿,不可置信地望向声音的方向,他已经知道这是哪里了! 就算变了颜色,就算空间增大,也别想瞒过他,别想!五观狰狞地扭在一起,暴躁地指向上空:“孔宣,你认命吧!不管你用什么诡计,只要我不同意,你休想得逞!还有,不许模仿她的声音,不许亵渎她!不许!” 杨小八突地愣住,那仨也傻眼。 到底怎么回事?这可不像久别重逢的情景。 “马二代……” “你闭嘴闭嘴!”马晏舒捂住耳朵拼命摇头。 氽美娘正想发脾气,他却啪嗒倒地,晕了。 杨小八黯然神伤,一肚子的话憋得难受,哭道:“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神志是糊涂的。你们在里面好好照顾他,等他醒了告诉我。” 氽美娘当然知道怎么做,但是她有别的担心:姐姐,万一刚刚真是孔宣在渡劫呢? “我知道。”知道该怎么做,现在不想见他,至少暂时不想。” ........ 渡完劫的孔宣已经来到天殷大陆,耳边还回响着阿萝和宗主的嘶喊,前者为情,后者为利。可惜,他给不了情,利,也没时间给了。 没作停顿,搓澡、出水、辨别环境……待知道这是天殷大陆时,脸色不好,忧愁浮上眉头。 他在池边静静站了半瞬,拿起五色神弓,循着池子摆放的顺序依次踏了出去…… “姐姐,马仙君醒了。能让他出来见你吗?” 马晏舒醒来,发现身处在一个温暖的空间里,抬头一看,还是在昏睡前的地方。而氽美娘和莫小龙王,还有熊宝宝仍然在身边。 莫浚子见他还在怀疑,还有疑惑,顿时火大:“你不是在做梦!我们为了找你,吃了多少苦头,耽误了多少时间,你……” 氽美娘赶紧捂住莫浚子的嘴巴,朝马晏舒不好意思地解释道:“马仙君,你是在我家主人的锦绣袋里,这是她的毕方神魂。” 马晏舒微抬眼皮,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没冒半个音。 氽美娘也火了:“姐姐,你把他扔出去吧,可能只有见了你他才相信。” 杨小八的哭腔传来:“做不到。” “小八……”马晏舒心窝处传来刺痛,“是你吗小八?” “呜……”杨小八难过地闭上眼睛:“是我,我找了你好久好久,还以为找不到你了。” “啪嗒”马晏舒再次晕过去。 氽美娘三人一脸无语,突然感觉杨小八情绪非常激动,甚至是失控。她在外面嚎啕大哭,简直是肝肠寸断。 “姐姐你又怎么了?” “美美,不是我,是他,他没有经历飞升渡劫,只能呆在锦绣袋里。呜呜……我的神识还是进不去,找了这么多年,我和他依然不能见面。哇呜……还有,他被人下了血禁,我感觉他的主人也在天殷大陆,距离我们越来越近。” 三人大骇:什么人能给封神二代下血禁? 莫浚子问:“真神,你是不是感觉那人在冲我们锦绣袋的壁障?” “对,威力不小,整个襁褓雾气里都是他的法力。我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们赶紧把马公子弄醒吧,我不知道怎么办啊!” 敢情马仙君就知道? “好好好。”三人忙不迭地摆弄马晏舒。心里埋怨得不行,早说早弄醒啊,什么时候了,只知道哭。 熊宝宝失声大叫:“啊,马仙君身上好多血口子,满身都是。” 杨小八也看到了,又心疼又愤怒,赶紧再次大哭一气。 “那位道友,遇到伤心事了?” 话音一落,杨小八改哭为叫,“你?” “我?”孔宣从她胸口黄气认出她来自华夏,再细一看,惊得浑身僵硬,她……她虽秀发蒙脸看不清长相,但是眉心处却有个隐入皮肤只有他才能看见的毕方印迹强势透出。 杨小八也看见他眉心有个闪光印迹,那是一只五彩孔雀。 时间仿佛停止,那一世的所有画面全数涌进孔宣脑海,波涛汹涌地在神识中翻滚。如果不是听过阿萝等人的说词,他现在恐怕已经失控。 “别!别跑!” 孔宣下意识冲过来,杨小八下意识躲,二人纠缠在池子中。 杨小八的脑袋被他牢牢抱住,感觉自己纷乱的头发在被他用力拨开,急得大喊:“你们快出来帮我。” “毕杨,你是毕杨,你稚纯的眼神……我永远不会忘,毕杨……”孔宣死死将杨小八固在怀里,压得她快喘不过气。 三只骑宠跑出来拽住她两腿一手使劲拖,该死,这里谁也用不起法术,就跟泼皮打架一般,四比一都干不过。 孔宣只需抱住杨小八,他们仨都奈何不了,哪怕搅得池子仙水四溅,没一个讨着好。哗哗哗!熊宝宝模糊了视线还拖错了腿,莫浚子一气之下变成本体埋头进去咕噜噜企图将水喝干,可是水却怎么也喝不完…… 杨小八奋力挣扎:“放开我,放开我。” 孔宣双眼通红,眼里分不清什么是激动的眼泪什么是仙水,“两千年了,再不会放开你。啊!” 熊宝宝也变成本体趴在池边,张开大嘴用力朝孔宣胳膊咬去,孔宣终于脱力放开了杨小八。下一瞬,他就跃上池子,一计狠拳朝熊宝宝挥去,直接将之击晕在地。 而同时,王母娘娘收到老君传书,邀她有急事相商。 第2章 .046 而同时,王母娘娘收到老君传书,邀她有急事相商。 “孔毕二神已相遇。” 老君这句话如同敲在王母当头的一计闷棍,她失神了。 “是时候了。”老君又道。 毕杨历练得差不多了,已到收割的时候。大罗天的真神心智不全,愚钝不堪,来几场劫难打通神识智慧,足用。若是再放任下去,待智灵附身,便不好左右她了。即使不成,不还有孔宣吗?孔宣应该不会再放弃这次机会,沦落在外被屡废修为的滋味,想必他也受够了。 王母本想说点什么,最后却默默抬脚飞走。 小仙仆没想到王母这么快就回来,疑惑道:“王母,您没有阻止吗?” 王母无力地摆手:“无用。他只是通知我,阻止不了。” “王母,可是您说过,天道里,魔是灭不尽的呀。” “对,老君也知道。” 小仙仆心头发酸,眨眼间满目都是悲怆的泪水:“王母,毕尧的女儿只能拿来牺牲?她真的没有存活的可能?” “对,如果没有此种效用,她也无法出生。尚未生时,我就阻止过……出生后,已什么也做不了。顺应天道吧,以魔制魔,三千世界能得太平,这足以抵得过一个无辜小真神的牺牲。” “呜……”小仙仆捂嘴抽泣:“她若是知道自己经历诸多苦难,最后却要和自己的生父绝一死战,败了是死,胜了是活死人,不知道会不会疯魔。” 王母两眼空洞目视前方:“她本就不应该有七情六欲,她的母亲也不应有。所有的一切,都是造化。” “王母,若是败了呢?西方魔族休养生息已过,更不可能被老君灭尽。” “傻孩子,魔族每十万年进攻一次,华夏每十万年一场浩劫,凡人每十万年重新诞生一次。你现在下凡界看看,魔族的凡人已经有了可跨越长海的大船,他们屠灭东方指日可待。” 指日可待……他们还会创造出穿越东西两地的飞行大船,紧接着,是灭国型武器,力量足以与天仙的法术相当。最后,战火至东向西漫延全凡界,人也罢魔也罢,二者生活的凡界人类全数死尽,大好山河……真的只剩下大好河山。 只余仙魔在宇宙斗法,决一此雌雄。 小仙仆咬牙不忿:“到最后,魔族终究要被我天庭统管的三千世界英勇修士们削弱赶跑!” 王母喃喃道:“是啊,但是,周而复始,每十万年都要重复一遍凡人的历史,谁不累?我已不记得老君创造出多少个姜子牙,更不记得孔宣苏醒了多少次。乏啊!” “王母!”小仙仆急道:“您也喜欢这一劳永逸之法吗?可是它真的能一劳永逸?” “谁知道?没试过。拥有七情六欲的毕方后族和火炎之子,至洪荒起,仅有这两位。毕杨继承了双曜血脉,三清不可能不加以利用。” 小仙仆沉默了,是啊,毕杨是开天辟地第一人。就算失败也并没有大损失,最多继续重复十万年一次的洗劫;若是成功了…… 天殷大陆,三只骑宠现本体,孔宣也显本体,只凭血肉之躯,谁都不是他的对手。没几下功夫,氽美娘三人俱是鼻青脸肿躺在地上起不了身。 杨小八苦于无法变成毕方,若是能,一定烧死他。 “我……”她本想说我不认识你,可是顷刻间又被他搂进怀里。那吻,就如同她刚刚捅了一个马蜂窝,蜂刺密密麻麻地蛰上来,让她倍感屈辱。 “不要!”她大吼。 “刺啦——”法衣硬生生被孔宣撕破,半个胸脯显了出来。 “毕杨,你低头看,这是什么!”说着,孔宣将自己的胸口露出,锦绣袋的位置处,有一只栩栩如生的开屏孔雀。 而杨小八的胸口,什么也没有。 孔宣傻在当场,怔怔问道:“怎么回事?为何你没有了?” 杨小八还没从刚刚差点被□□的恐惧中回过神,恶狠狠地盯着他一声不吭。 “为何你没有?你的哪去了?是尚未出现,还是被三清抽走了?”孔宣暴躁不堪。 杨小八仍是一言不发。 “你说啊,告诉我!告诉我!”孔宣抓狂,抱着她肩膀猛摇。 杨小八如同雕塑,两耳不闻,只用寒眸射向他。 “没有神魂,你我如何合体灭三清!如何灭!” 氽美娘痛得龇牙咧嘴:姐姐,他竟然想灭三清! 杨小八终于启唇,“灭了三清,换你做三千世界的主宰?” “不。” 杨小八本想说你还有自知之名,哪知他又道:“是你和我。” “告诉你,我不是什么毕杨,我只是杨小八。我也不想统管三千世界,我只想好好跟,跟我喜欢的人过自在日子!” “蠢!”孔宣冷笑:“还说你不是毕杨,只有她才成天念着过小日子。” 话不投机半句多,杨小八对前世的自己万分鄙弃,“你去做吧,我这个外人就不挡你的路。” “没了你我怎么可能行!” “哈!”杨小八怒火难捺:“我凭什么为了你的野心放弃我自己的理想?” “凭我爱你,而你,也爱我!” “爱你的是毕杨,不是我!”杨小八一通说完:“前世,你出卖她想谋得神位,被骗之后躲入修真界,她好不容易活出来,你还要利用?这次你所图更大,竟然想灭了三清,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跟你多说两句,我都觉得自己有病。” “不!”孔宣胸口骤痛:“不是三清骗我,天庭的神位附不了我身,是我机缘未到。” “机缘?这真是一个万能的借口。”杨小八咄咄相逼。 “是……”孔宣英俊的面孔扭曲得如同鬼怪:“是我不忍害你。” “这个借口新鲜!” “若是我要封神,必将你炼成我五色神光的副光,合我二者神力杀向魔族。此后,我便是天庭无上圣神。可是,我没有!我舍不得你,我舍不得你变成五道光束,我想要你活生生的陪着我。” 杨小八脑袋几度陷入混乱,我特么的命数就是成为武器?马二代早早就看破了! “我们要生很多小仙子……”孔宣表情越来越痛苦,五官越来越狰狞:“还要生很多小仙女,三千世界我们都要去走一走,魔族也会被我们降服,让他们只能固守在凡界归你我统制,再也无法来华夏的天庭兴风作浪。你想去哪就去哪,我会再造一座桃花山,山下的城民一定会快快乐乐安安宁宁……” 莫浚子和氽美娘,甚至熊宝宝都听得入了神:那将是多逍遥自在的日子啊,老子想打哪个打哪个。哪像现在,哪个想打老子打老子。 突然,三人头顶传来孔宣的怒吼声:“可是你此时告诉我,你不想!你不愿!你只想做个废神!” 杨小八想不到缘由竟然是这样,算孔宣尚存一点人性。三清,那三个老家伙,居然为了杀魔族要将她炼成武器,太可恨!凭什么?为了多数人的利益就必须牺牲我?我才没那么伟大。 “灭魔真那么重要?你有没有想过,魔族也和我们一样有血有肉,有自己的魔庭,凭什么要灭了人家,仅因为魔的名字不好听?” “你!”孔宣一时都不知道如何接口。 但是换个角度想,她仍是那么单纯可爱,不是么?孔宣轻揉眼睛,解释道:“所谓魔,当然和我们不同。如果他们的发展跟天庭一样,何需要将之歼灭?” “那是为什么?” 氽美娘和莫浚子都不忍心听了,怎么跟了这么一个二百五真神。 孔宣走近,伸出非常漂亮的食指挑开她一缕遮脸的发丝:“因为他们要强大,要生存,必须吸食魔气。魔气就是我等失了神识心智后的魂魄,我们食灵气,他们食邪气。我们死前怨恨越大,魂魄里的邪气就越足,他们食后便会越强,如同凡间的香火,修真界的灵石灵精。” 杨小八虚心求教,一时忘了避开他的脏爪子。“原来如此,是该灭!我们就像是吃草的大象,他们是吃我们肉的老虎。” “对。”孔宣语气愈加温柔,顺势将她头按在自己胸口:“杨,相信我的势力,也要相信你自己。我们神魂合体拉三清下神台,统领三千世界灭了魔族,就能好好生活了。” “不行!”杨小八反应过来用力挣脱出来。 “为何不行?因为你不再爱我?因为你失忆了?别怕,我可以帮助你回忆,以前的事情我都记得,一件件讲给你听。” “说话呀,杨。” “杨,你怎么了?”孔宣发现杨小八眼角显出一抹温情,不知怎地,就是知道那温情不是给自己的。 马晏舒醒过来了,正跟她对话。刚刚杨小八故意破开一条通道,让马晏舒能听到外界的声音。 马晏舒:“小八,听我说。若是你和他合体就能打败魔族,三清为何不成人之美,非得用这种留人口实的歹毒之法?” 杨小八:“是啊,还好提醒我。” 马晏舒一滞:“还好?你方才真的被他说动了?此人为达目的无恶不作,你千万要清醒,别再被他蛊惑。” “杨,什么提醒你?”孔宣如临大敌,总觉得事态不会朝着他的预想走。 杨小八朝他讽刺一笑:“你不行。”为什么不行,她就将马晏舒告诉自己的分析讲了出来。 孔宣听后冷笑,鄙视道:“说你傻,可你却又能想到这层,很让我意外。但你漏想了一条,三清是无能的,他们的能力如何信得。此前曾说你在无极大罗香之下三千年,必能将三千世界逐一加持,铲锄魔族指日可待,你还能全须全尾地活过来。可是,后来呢,没用的,他们失算了,你还在大罗香之下失了忆。”顿了一瞬:“连同我的神位无法附身,也超出了他们的预想。无能之人,不可信,你得信我。” 杨小八摇头:“我信我自己。谢谢你曾爱过我,可我真的不是毕杨了,我有我自己的打算。该怎么做,我自己知道。” 孔宣郁闷非常:“你想怎么做?” “暂时还没想好,但总会想到的。” 孔宣懵了一瞬,良久,换成商量口吻:“在你没想到之前,能听我的吗。” 第2章 .047 孔宣懵了一瞬,良久商量道:“在你没想到之前,能听我的吗。” “不行,我们不熟。” “你是我的妻子,你曾经的温婉贤惠哪去了?” “是不是不能跟你好好说话!我啥时和你成亲了?”杨小八越说越火:“罢了罢了,你总是要我信你,那我问你,你信我吗?” “我信!”孔宣脱口而出,说完马上后悔。 杨小八奸笑道:“信我就听我的。” 孔宣略显慌急:“可你已转了世,信任是否应该重新建立?”说完再次马上后悔。 杨小八继续奸笑:“那你和我就没啥关系了,我才不想和你重新建立,信不信都所谓,孔道友,再会!” “站住。”孔宣不想再费口舌,直接拦腰抱住不准她动,下巴自然而然就埋入了她脖颈,嗅着她的发香好使自己狂躁的心冷却一些。 马晏舒感觉气氛不对,在锦绣袋中急问:“小八,他在做什么?说话,他在做什么?” 杨小八连头都偏不了,回马晏舒:“这里有个没娘的孩子,在找奶吃。” 闻言,孔宣火灼般放开手,不可置信地看着杨小八:“你完全变了!” “变什么,本就不是同一个人。你看……”杨小八自个儿撩开胸口:“我连你胸前那样的印迹都没有了。”又道:“是不是表示失去了曾经的神力?要不你换一个人合体吧。” 换一个人?孔宣冷笑,我爱的人是你。数十万年,我仅有爱上你的能力。 ........ 三个时辰之后,杨小八锦绣袋中装着三只骑宠和马晏舒,站在襁褓仙雾的出口处。 而孔宣,默默坠在身后。 杨小八自言自语:“‘欢迎你’,是欢迎我吗?谢谢!” 大力踏出去,身影随即在出口处消失了。 孔宣仔细研究了一翻她迈脚的姿势和地点,再默默感受了一下被他下过血禁的那处方位,也踏了出去。毕杨只字未提马晏舒,那就表明她还顾念着自己的情绪,他依然有很大希望,他想。 不管她变成什么,她始终是毕杨,就算她变成石头,我爱的依然是她。不知为何,孔宣总是给自己重复这个认知。 杨小八正式走进天殷大陆的怀抱,也是以赤身祼体的姿态。 被传到某个陌生修士的屋门前,她没慌,也没啥羞耻之感,无视前面打坐的人仙满脸的惊讶,一遥一摆来到他前面,说道:“劳烦借件衣袍,要女式的,漂亮的,还要红色。” 那人仙嘴角直抽,心说我哪有女人衣袍。开口却是:“红色?你是打算强行嫁给我?或是在持美卖身?”这人仙飞升不到五年,还稚嫩着,所以没敢动手,只是话有些过份。 “找死!” 杨小八寻声回头一瞧,孔宣来了。再转过头,那人仙胸口偌大一个血洞,已经咽了气。他那柄小弓箭好厉害! “噫?你怎么有衣物在身?” 孔宣不语,直接扔过来一件红色衣袍。杨小八伸手接住,忍不住赞叹道:“好美呀。” 红色料文泛起流光,边缘绣有半指宽的银边,袖口和领口还有一朵朵小兰花。腰带也是银色,上面镶了颗纯黑透光的宝石。典雅不失气派,热烈又不失温婉。 “谢了。” “本是你的。” “我的?” “你的许多东西,都在我的锦绣袋中保存着。” 杨小八暗骂自己笨,衣物等东西可以装在锦绣中拿出来嘛。“既然是我的,就全给我吧。”有好处不要才是真的笨。 “你承认是毕杨了?”孔宣眼里刻意营造的柔光让人想逃。 又是这句!烦躁,杨小八转过脸穿上红衣,继续往前走。既然都不承认是毕杨,何必还念着“她”的东西。 红衣一上身,光彩照人倒是其次,那窝心的熟悉感让孔宣差一点又忍不住扑上去…… 立在原地结结实实地平缓了心神,才慢慢跟上,不敢紧逼,始终与她保持着一段二人都能忍受的距离。 来到山林里,孔宣会故意扔过来几个灵果,杨小八伸手接住就吃,吃完甩甩手继续走。她越是这样,孔宣心里越没底。她不恨他,也不爱他,真把他当成了寻常道友。 来到河边,孔宣用五色神弓穿起烤鱼递到她面前。杨小八默默接过大快朵颐,吃完抹抹嘴闪人。 马晏舒在袋中煎熬无比,这些都是他曾经的活计。 同为绿帽恐惧症患症,莫浚子给马晏舒出了个好主意,说令慈不是扫帚星吗,霉霉他。 马晏舒这时方知自己的表现太明显,摇头:“不敢乱用。” “为啥?”莫浚子百思不解。 杨小八听得对话,赶紧拿出那块玉牌朝着孔宣念咒,那叫一个兴奋和激动。马晏舒阻止的话还没说出口,咒语已然启动。然后,她就以鸟蛋滚地的姿势撞向孔宣怀抱,与他来了个亲密接触。 孔宣本应欢喜,他却剑眉微皱:“不要这样,没用的。” 杨小八挫败不已,忙挣出来:“为什么对你没用?” “对你也无用。”孔宣冷冷解释。又道:“毕杨,不要这般幼稚好吗?我想……” “你什么也不要想,孔道友,再会!” 孔宣本想说让我帮你恢复记忆,变回曾经的你,可是……望着她撒丫子奔跑的姿势,暗道前景堪忧啊。 ........ “站住!” 杨小八猛地止住脚,这洞府灵气醇厚,没想到是有主的。 正准备离开,洞中之人又道:“站住,你身上东西不少。” 杨小八回头瞧见远处走过来的孔宣,邪心骤起,朝洞内挑衅道:“道友得找人治治眼睛,我身无长物,哪有什么东西。” “放肆,竟敢对吴越山尊贵的主人不敬。” 这尖细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杨小八抬头一看,只见一灰鼹鼠趴在岩石上大放厥词。它耳旁还插着一朵野菊花,正用不符合它气质的炯炯眼神圆瞪杨小八。 “啊是你这个魔女!啊不,你是那天庭的毕杨。” “哦,你莫不是华夏燕霞山的小妖?”杨小八从它胸口黄气判断出它的来头,问道:“曾被我杀过?我不是什么真神,我的真名叫杨小……毕杨。”杨小八舌头不受控制,不知为何,一旦对陌生人报名,总会报出毕杨。 “哼!知道你是毕杨,真神又怎样?今日是我报仇血恨的时候,主人,替我杀了她。”鼹鼠甚是自得,还讲出一段颇有哲理的话:“虎落平原被犬欺,龙游浅滩被虾戏,还有,还有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今日,在这修仙界,我看你怎么死。赶紧给我磕头赔罪,鼠奶奶一高兴,说不定能让你死得痛快点。” 杨小八再次回头,孔宣那家伙竟突然不见了!不敢大意,洞中的主人一直不现身,华夏比她晚飞升的小妖,比给她还早混上修仙界,想那主人一定不简单。更何况,这只骚包的鼹鼠明明已经知道她就是真神,还敢如此…… “哈哈哈,我的鼠乖乖,此人能证明你所说的华夏是存在的么?” 劲风驶过,身穿一绿色围裙的男子出现了,杨小八觉得他很像以前陈家庄的壮户,膀大腰圆,瞧那□□在外的上身,肌肉鼓起油光水滑的。年龄相当,看着也忠厚老实,真是人不可貌相。 细一看,不得了啦,那围裙居然是一件灵器,布面上星星点点满是尖刺。她有一种莫名的预感,这件灵器恐怕根本不属于这里,尖刺中夹杂着丝丝黄气直往外冒。 “对哈,这女的就来自华夏,还是上古真神。”鼹鼠精说着也恢复人形,少女的模样,长得很是俊俏。 “原来如此,上古么?呵呵呵……” 杨小八惊讶地看着这主仆俩,心说他们多半是出来时没选好衣赏,男的衣着简陋一点就罢了,女的清凉得也太过份了吧,远看正面就一个“二”字,上面一条细布,下面一条细布,仅仅遮住令人羞耻的部份。 “看什么看,赶紧给我家主人讲讲华夏天庭的事,我们准备一千年后去天庭。” 杨小八脸皮直跳,鼹鼠精当她是害怕,戏谑道:“你也可以不用死,作我家主人的骑宠吧,你不是毕方吗?飞得肯定比我快,但你得叫我小主人,哼!” 那什么吴越山主人,由得骑宠在旁边指点江山,心无旁骛地研究杨小八,弄得她很是不舒服。 “吴道友,敢问这里她作主?我只是不小心误入贵宝地,实属无心之失。至于什么华夏,我听都没听过,我与她只是在下界时结了一点私怨。” “你你你你你,你无耻。看我不抽死你!”鼹鼠精的长尾巴陡然从人形身体里伸出来,疾风一般缠上杨小八的脖子。 “慢!”围裙男喝道:“我不姓吴,贫道吴越仙人。”突然抬头,朝杨小八的身后喊道:“那位大仙,何顾不敢露面?” “非也,小小人仙而已,不敢忝称大仙。”孔宣翩然而止,五色神弓藏在身后。 二人四目相对,嘴角都浮着笑意。 杨小八见他们表面和睦,底下箭弩拔张,心中欢喜正中下怀。早就知道孔宣不会坐势不管,这吴越仙人道行不低,他们最好来个两败俱伤,她好坐收渔翁之利。那围裙灵器,她喜欢;那五色小弓箭,她更喜欢。 二人何尝不是看上了对方的宝贝,吴越仙人压抑住狂喜,心说女的和男的胸口都有奇特空间,男的还有一柄…… “当——” “啊——” 吴越仙人的美梦还没做完,孔宣的五色神弓就已从身后离弦,转了一个大弯射向他脊柱处的命穴之上,肉眼根本捕捉不到的速度。 定住了大的,小的更不在话下,骚包鼹鼠被孔宣一掌辟死。 世界安静了。 杨小八只呆怔了半息,猛地冲过去脱吴越仙人的围裙。而孔宣,捂住胸口趔趄两步扶坐在洞口大石上。“结果了他。” 听得这话,杨小八将围裙放进锦绣袋后,才用扫帚须将他弄死。 孔宣又道:“这是一处宝地,有灵脉。” “那我住这里了,你自己另找地方吧。” 闻言孔宣二话不说朝里挪,主人已死,封洞结界已破,他俨然是不打算走。他的五色神弓的颜色都变浅,多半是灵力消耗过度所致。 杨小八不知处于何种心态,踏步慢慢走过去,顺带关上了锦绣袋那条窥视外界的缝…… 马晏舒难过地闭上眼睛。 莫浚子也难过地闭上了眼睛。 氽美娘趁人不注意,悄悄溜了出来。 熊宝宝默默坐到马晏舒的身边,轻轻拍他的肩膀。 “既然不缺灵气,那就修炼吧!”马晏舒突地站起,走向袋中红土之处。一屁股坐下,忍受着高温打起坐来,这处地方灵意最强。 莫浚子摸摸鼻子:“也对,马仙君你在这里可以用华夏的修仙之法修炼,很快就能到达炼气化神中期。咦?我那不守妇道的娘子呢?哪去了!” 马晏舒胸口一窒,差点乱了气,赶紧布下一个结界把刺耳的声音隔绝在外。连莫浚子后来说让他请杨小八早日想办法解开孔宣下的血禁也没听到。 第3章 .001末卷:真神之怒 杨小八来到孔宣身边,扶着他往洞里去。然后划分出一小块,仅能容他平躺的地方给他。“以后,你就只能呆在这里,可以出洞,但不能往里走,里面全是我的地盘,可懂?” 孔宣淡淡看她一眼,没回,闭了眼。 “姐姐……” 杨小八一个激灵,活似偷情被人抓包,怒道:“你出来干嘛?” 氽美娘委屈道:“出来帮你收拾洞府啊,顺便和你谈谈心。” “谈屁,滚!” ...... 孔宣早出晚归,每次回来都没空过手,杨小八再不缺灵精用了。肉身进食这方面,就靠氽美娘等三只骑宠,不知她何时才能戒了吃食。 “美美,你俩还是偷偷抓些飞兽回来比较好。” 氽美娘不懂为何要偷偷,难道是不让能孔宣知道? 转眼一个月过去,孔宣气色恢复,但和杨小八的关系没有一点变化。 有天,他对杨小八说:“就算我这是在偿还欠你的情,你也总该说个谢字吧。” “谢。” 孔宣一滞,半晌,他道:“你跟姓马的曾经在破庙也是这样?” 终于提到马晏舒了,杨小八这一月都没敢和马晏舒神识交流,好像马二代在生气。当然,她并不是怕这个,怕的是孔宣对下过血禁的马二代动粗,尽管有锦绣袋保护,她也不敢高枕无忧,总担心干不过孔宣害了马二代。 回道:“我跟他?是我养他,遇到他的时候一穷二白,我的香火都不够他吃。唉,那时真不容易啊,不过他教给我很多东西,也帮了我很多,我若是没有他也活不出来。” 一提到马晏舒,她才安安静静讲这么多话,孔宣那奔腾的嫉妒之水要决堤。 “知道吗,当时他差点被二郞神……咦?”杨小八正说得起劲,发现孔宣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 本想让他行行好,解了马二代的血禁,看样子是没戏。 从那以后,孔宣再不提马晏舒,但还是有分灵精给坐享其成的杨小八。只是,杨小八觉得他自己留的肯定更多。因为后面这段时间,每天都是两块下品,再没有中品以上扔过来,也没有超过两块的时候。 这算什么,送给“前妻”的精神抚恤金吗?罢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家可是有大野心的人。她本想利用利用,实在用不了就算了。 半年之后,马晏舒突破炼气化神中期,表明他已是化神初,待到了大圆满,就能飞升了。到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因为从没人试过在神魂中飞升。天殷大陆的七八个月,即是紫耀大陆的七八年,加之享用的是超出外界的神魂灵气,马晏舒突破的速度还算慢的。 氽美娘三人无比郁闷,凭什么人和妖就是不一样,人能和神魂契合有修炼加持,而妖就不行。 马晏舒一有空就坐下研究那件围裙,这次,他接连看了三天,眉头越琐越紧。 杨小八一有空就发呆,实则是在看锦绣袋里的马晏舒,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看的,可谁叫自己是最闲的一个人呢。袋中装着马二代,她想修炼也没办法。 “二代,你到底看出什么明堂没有?” 马晏舒抬头:“这件灵器极好,但你不能炼化。” “小看我。”杨小八搭在半空的脚扬得老高。 马晏舒解释道:“不是那意思,我是说这东西很怪,恐对你不利。” 杨小八脸色不好了:“它怎么个怪法?莫不是来自天庭?” “啊?”马晏舒茅塞顿开:“我就是对它的来处存疑,你倒提醒了我,它很有可能属于天庭之物。可是这么容易就被你拿到了,咱多个心眼吧。” 杨小八失望地看着围裙灵器,“可惜了。” 马晏舒略作考虑,突然将自己的心口血滴了进去。 杨小八愕然:“你要炼化它?” 马晏舒点头,直接进入炼化中,不够几十个时辰是出不来的。 “我的那件灵器在何处?” 杨小八心神被马晏舒牵住,正担心他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听得这话吓了好一大跳。仰头一瞧,孔宣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脸红耳刺,鼻尖还有汗珠。“你的灵器,我怎么知道在哪?” “叠象胄!在哪?”孔宣脸色红得发紫,那眼神让杨小八丝毫不怀疑他马上会掐死自己。 “那叠象胄是什么东西?对你很重要。”杨小八霍地站起,也想知道东西在哪。 “我们,对我们很重要!告诉我,你藏哪了?” “我藏?”杨小八心口漏跳两拍,莫不是马二代刚刚炼化的围裙吧。 果然,从孔宣接下来怒喝中确定,围裙大名真的叫叠象胄,无数个冒黄气的小孔一共有三千个,对应的就是三千世界。得此灵器,三千世界尽可一揽眼中。 “喂,你冷静一下,你怎么今天才想起这事?”杨小八的言外之意,你莫不是在外面听谁瞎皱的。 “你只告诉我东西在哪,马上将之炼化,别的少废话。” “送人了。” “谁?” “马……” “啪——”猝不及防,一个大嘴巴子招呼到杨小八的脸上。 她懵了,孔宣一怔,二人脸上同时显出惊讶。 “爷跟你拼了!”杨小八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扫帚须不管不顾朝孔宣绞去。 孔宣眼里的愧疚一闪而过,马上操起五色神弓接招。神光斩在扫帚须上光彩四射,施法的两人疼痛不已,没几个来回双双神识消耗过度缓了下来。 “你可知那是我们致胜的灵宝,你竟教那废材炼化了!”孔宣的神识没有转世后又经过加持的杨小八厉害,时已近虚,满口血憋的喉咙里。 “呼——”杨小八抽空吐了一口气:“那是我抢的东西,我爱给谁就给谁。”说完这句心知说的是废话,跟这混人讲不明白道理,继续干架算了。 一对一单打,对方又是置人死地的打法,孔宣很快败下阵来,他没料到毕杨每天只食用两块下品灵精,其法力却强了他至少三层。这一巴掌打灭了跟毕杨的未来,也打清楚了他心底摇摆不定的犹豫。过了两千年,封神的执念依然占上风,爱人始终不及神位和权势。 我真的只有负她一条路可走?早知如此,我何必浪费两千年,何必让自己落到这步田地。 “哐——”扫帚须一股大力把他拍向石壁,震得灵洞直晃荡。杨小八已然杀红眼,扫帚须缩成原状,嗖地一声瞬时又崩直,以千钧之力朝他再次扑来。 失神的孔宣清醒了,五只光箭齐发,迎上五只扫帚须,就地一滚避开,没作丝毫停留,更没留下只言片语,逃了。 论速度,杨小八不及他十一,躲在一旁的氽美娘赶紧过去把她拦住:“姐姐,小心有诈!” 莫浚子抗着一只灵鹤也跑过来急说:“这些天谁知他在外面认识了什么人,万一是引你过去的呢?哎呀,这灵洞府也不能呆了。” 杨小八气喘吁吁返回,越想越气,凭什么挨这一巴掌,都不知道前世的毕杨是否总这样被那畜生招呼。“下次再见到他,谁都别拦着我。” “我会的。”马晏舒冷冷说道。 杨小八一愣:“我关闭了通道你在袋中怎会知?” “疼吗?” “不疼,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我疼!” 马晏舒肝肠寸断的两个字,却让杨小八突然红了脸。两人少有郑重其事地表达过感情,越是看重,越是敏感和害羞。 “告诉我,你怎么知道的?” “它。”马晏舒指着自己的新头式。 杨小八后知后觉,这才发现他的“飞鹤展翅”有了衣裳。围裙包裹住发髻,二者相当契合,简直像是量身打造。戴在他头上一点也不难看,还凭添了不少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之感。 “炼化了?这么快?” “托你的福,神魂动怒,热土起了作用。” 所以,叠象胄真的是戴头上的玩意儿,真的能窥视三千世界?“二代,你能看看天庭吗?” “天庭不属于三千世界。” 杨小八无力地坐下来,连莫浚子递上来的烤灵鹤也不想吃了。怎么劝也没胃口,补充灵力不差这一回儿,心乱着呢。 “小八,吃吧。”马晏舒静静地站在红土中央,眸中不知何时浸满泪水:“小八,等我。” “等你什么?喂,等你什么?说话!” 马晏舒布下结界,充耳不闻。 杨小八瞬间便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喃喃道:“又可以依靠他了吗?还能依靠他?” 氽美娘和莫浚子都不知道应什么,如果真要发言,多半也是马仙君自不量力,这话怎么敢讲。 莫浚子找话说:“熊宝宝这几日心神不灵魂不守舍的,让他做事总要唤好几声,每次跑出去觅灵兽好几日都不回来。他在忙啥?” 第3章 .002 “嗳!”氽美娘忙道:“你不说我都没发现,那家伙别是有相好的了?哪能野几天不着家的,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杨小八低头一算,他已经有四天没有回洞,真不像他的作风。若不是知道他还活着,可能就出去找了。 莫浚子从不关心食物链底端的熊宝宝,直吵着要搬家,害怕孔宣带人上门捉杨小八,毕竟他的态度至始至终都是要与之合体。“别等了,那死熊死不了的。” “这些天你们出去,可有发现孔宣有跟谁接触?”杨小八问。 “没有。” 氽美娘也说没有,孔宣的速度谁及得上。只是略微知道他好像对天殷大陆很熟,曾经在途中遇到过,还给她指过去哪片地儿抓妖兽。 “走。” “好!”氽美娘和莫浚子正想钻进锦绣袋,却见杨小八操起扫帚须朝内壁抓去,就像那壁跟她有仇。 干嘛?难道她还有闲心毁洞府,有病不成,干啥做这损人不利己的破事儿。 轰隆一声,铁一般硬的石墙让杨小八凭空抓出一间小屋来。说道:“美美,你在这布结界,我们就躲在这里,一是出人意料,二是可以看看孔宣到底会不会回来,又带什么人回来?”说着挑了挑眉,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恰好是最安全的地方,聪明吧。 “这能行吗?”莫浚子表示怀疑,毕竟是孔宣啊,上古大妖来的。 “噫!”氽美娘以为自己眼睛花了,主人刚刚那颇具意味又毒中带媚的笑容让人好恶寒。 她在对谁笑啊?现在有什么可高兴的事? “真神,到底可不可行啊。”莫浚子还在问。 ........ 事实证明是可行的,次日,孔宣果然偷偷潜回来了,只是就他一个人。若是回来抓人,好像间隔的时间也太久了点。 他进洞府后没见到毕杨,神情非常落漠,面上看不出一丝邪念,有的只是伤心和难过。他在洞里坐了一天一夜,脊梁笔直,一动不动。 翌日一早,就在杨小八三人以为他将永远坐下去的时候,他突然起身,放下两大包中品灵精,飞走了。 杨小八神色复杂,透出些诡异的失望:“估计他以为我还会回来。”说着把灵精不客气地收下。 有句话怎么说的,好色之人死在色上,好财之人会死在财上。杨小八好灵精,今日就死在了灵精上…… 莫氽二人见她一直以拿灵精的姿势立在原地,就知事情不好了。更不好的是,她竟然连神识都被定住无法与他们用意识交流。 下一刻,孔宣破结而入,把三人牢牢罩在他随手布的结界中。 “豚妖,你的阵法造诣很不错。” 氽美娘早就吓懵了,亲耳听到孔宣在嘲笑她班门弄斧。 莫浚子好想死,早知氽美娘不靠谱,早知真神主人更不靠谱。作为唯一的雄性,怎么就不知道阻止一下呢?明明毕杨的神魂里有被孔宣下过血禁的马晏舒啊,就算只下成功了一半,寻个大抵方向根本不会错的。蠢啊,原来跟蠢人呆久了自己也会变蠢。 ........ 来了天殷大陆大半年,杨小八还是第一次进到大批修士生活的城池,尽管是以与众不同的姿势——手抓乾坤袋,目露凶光。 三只骑宠,丢了一只熊宝宝,另两只不知被关在何地。腿不能动,口不能张,眼睁睁看着主人被那个黑了心肝的混蛋扛走了。 “小弥,我把人带来了。”在一处空旷的原野上,孔宣对一个黑衣老者说道。 黑衣老者被大陆众仙尊称为弥永上仙,他摸着胡须说道:“峰主您想要活人,恐怕不好办。破开她体内的壁障还要不伤她神识,徒孙只有三成把握。您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活人。” “最坏是什么结果?”孔宣似早有预料,平静问话。 “好的结果形同痴呆,坏的结果尸体一具。” “若是我只需半息时间。” 弥永上仙不明白,疑惑地望着他。 “不用你完全破开壁障,只需打开一条缝,我进去取件属于我的东西,你便迅速合上,如此可行?” “那就有六成把握成为痴呆,性命可能保得住。” “小弥,请吧。” “峰主,您可要想好,如果这是你心爱的女子,她此后灵智全失,形同三岁幼儿,也许还会管您叫父亲,您也愿意?”弥永上仙很为难,天殷大陆在丹田处炼出随身空间的大仙不少,他向来只助人打通,从没有试过去蓄意破坏,不知不会伤道行。但是转念一想,此女子的空间出现在胸口处,或许并没有大问题。 孔宣有一丝几不可闻的笑意转瞬间即逝:“小弥,开始吧,我愿意承担后果。” “唉,那您我都稍作准备。既然那件物品本属于您,您可用精血引之,胜算更大。” “放心,我知。” 孔宣压抑着滔天的兴奋,很快就能逮回马晏舒了,首要大事就是先灭掉他,收回叠象胄,就算胃在他手中,他也不可能炼化,自己有十成把握。然后重新迎接他的小毕杨,即使把我当作父亲又有何妨? 在这三千世界,在这三十六重天,谁说父亲不能爱女儿,谁说父亲不能娶女儿?不但要娶,还要满足她曾经的愿望,生一堆仙子仙女。 想到转世后变得蛮横无理又张狂的新毕杨,或许让这样一个她爱上自己,相比以前别有一翻沉迷之味。 弥永上仙拿出他的灵宝长剑准备施法。 锦绣袋中的马晏舒死死捏紧手心,朝空中微微点头,也作好了准备。 灵剑的黑色剑气直插杨小八百会穴,尚未入尽的剑气在头顶处萦绕盘旋。紧接着又是七把灵剑出鞘,在她的头颅七窍处陆续注人黑气。 晃眼看去,就似海中一头红肤乌贼美妖,观之却令人恶寒。 “起——”弥永上仙大喝一声,杨小八双脚立地,身体缓缓横浮在半空后停下,平躺空中,身上的黑气渐没渐消…… “进——”一道尖细的赤色剑气,如流水一般打在了她的会阴穴上…… 弥永上仙恍惚一眼:“她刚动了?” 孔宣死死盯住那道赤气,红裙飘飘下垂,裙摆下的两条秀腿在衣料下透出纤细轮廓,那道摄人的沟缝若隐若现。有了之前的心理铺垫,这可比光身更令人遐想,孔宣已然被勾起雄性应有的反应。 气血猝不及防地流向他下半身,身心都不受控制地躁动起来。原来,当曾经铁定属于自己的东西消失,就再也回不到有恃无恐的时候了,被她痴缠时,躲她避她,失去后才感到珍贵,想要重新拥有的*撞得快喘不过气。 孔宣陷入反思中,一时竟没听到徒孙弥永的问话。 弥永上仙没敢停,继续施法,太阳偏西时,终于进入紧要关头。而孔宣早已恢复了理智,紧咬着嘴唇目不转睛地注视着。 “最后一道剑气打入,徒孙会喊‘破’字。” 孔宣颔首,表示自己明白,法印已然在手上结好,左手无名指上的血也已刺出,就等那一刻。 “破!” “嗖——”一道悦耳的爆破从杨小八胸口传出,孔宣眉心处的孔雀印迹瞬时绽放出耀眼光芒,眩目不已。 “啊,是个人?”弥永上仙大为诧异。 孔宣嘴角浮笑,用法印迁住马晏舒的脖子,准备将其狠手扭断。 “嗖——”又是一道悦耳的声音,如同凡间驱赶年兽的小哑炮,杨小八的锦绣袋再次破开,马晏舒竟然又钻了回去。 “这?”弥永上仙忙继续破壁,但是哪里来得及,壁口牢牢封死住,雷击不破。 孔宣指上传来刺痛,大为慌张,汗水刹时渗出,厉声问空中躺着的人:“你没有中计?” 杨小八眼睛突然用力一鼓,所有黑气赤气纷纷从她体内退散,大喊道:“父亲。”同时她问马晏舒:他的血可有捕获到? 其实哪用回答,现在马二代浑身发紫,皮下血脉极速流转清晰可见,明显是血禁已失效的情形。 听得叫父亲,弥永真人和孔宣皆愣怔住,眼见他们正在摆弄的杨小八突然跃出视线,才反应过来方知上当了。 父亲?嘲讽我!孔宣心底的不堪和龌龊被人当面戳穿,又羞又怒,化出本体朝她疾追而去。 弥永上仙惊骇非常,完全不敢相信眼前所见:那位曾亲自教授自己修炼之法的师祖大仙,竟然是只妖兽?这妖兽形态怎地如此漂亮? 同时,弥永那丝埋在心底数百年的疑惑陡然解开,怪道峰主在飞升前性情大变还食言背信,原来他是妖啊。妖本就没有人性,本就不受天道规则所限。 弥永上当受骗,甚是愤怒。半年前这位前峰主来找他,向他细数昔日恩惠,似有忏悔之意。数百年未见,明明已经飞升居然又跌落回天殷大陆,还失了修为变成人仙。一时起了恻隐之心……此刻看来,真真好笑。 “不行不行,得报告宗主去。”弥永上仙心知不能再隐瞒此事。数百年前抛弃宗门自顾飞升的小人回来了,还是只诡异妖兽。 ........ 杨小八没了命的逃,那只孔雀紧追不放。 马晏舒:“小八,你为何不能用本体?” 杨小八:不知道啊。是不是因为我的神魂空间破了的缘故? 话音刚落,一道猛烈的法力突然打在杨小八身后,若是慢半寸,她可能立时就没了命。孔宣这是不留后路,势必要打死她的样子。 第3章 .003 马晏舒立刻重新指引道路:“转大弯朝后飞,入城,救出氽莫二人。” 行! 杨小八懒得用脑子,听他的。叠象胄还真好用,三千世界无一处不在他眼中。 正当氽美娘和莫浚子惶惶不安的时候,听到外面轰隆隆的炸响。这不像是有谁渡劫,倒像是修士们在打架。 二人吓得抱成一团,四目相对泪眼朦胧:“千万别伤着我们呀。” “娘子,都要死了,能不能告诉我实话,至从嫁给我,你到底有没有背着我……” 氽美娘百感交集,他是在乎自己才死揪着不放的啊,到死都非要弄明白。可是她却不答反问:“那你呢?” “这叫什么话,女人怎能跟男人比。” 氽美娘差点咬着舌头,气得连死都忘了怕,堵气吼道:“有,有好几个!” 莫浚子两眼呆滞,“我不信。” “你他娘的天天问天天问,告诉你了你又不敢相信,到底要我怎么做?” “不许骂我娘!” “你他娘你他娘……” 杨小八在城中以“之”字形路线躲避,疯魔了的孔宣死死咬追,入城后他当然不敢再用本体,无形中给了杨小八一丝喘息机会。他那神弓箭气嗖嗖乱射,伤及无辜自不必说,垂涎他五色神弓的大仙们更多。 有些人仙好不奇怪,天上是有人在飞吗?是多厉害的上仙啊,怎地恁快! 人仙地仙受修为所限,上仙和天仙们倒是把杨小八和孔宣的行为看得清清楚楚,左右环视,唤上身边刚好在的可信之友携手追去。 于是,杨小八身后跟了一长窜各种手持武器的大仙。 “小八,他二人就在这幢小楼中吵架,利用孔宣的箭光和你自己的扫帚须破开他布下的结界。” “没问题。” 怎么引导孔宣的神光打过来,这得杨小八自己动脑子。别的不行,使诈的功夫她还是蛮在行的,何况孔宣仍处于失控的状态。 “砰——”破了。 孔宣一再受挫,怒得神识都要炸裂,精血上涌,一口黑血堵在喉咙里。 氽美娘和莫浚子立即进到了他们朝思暮想的锦绣袋中。 “你这不要脸的豚妖……娘啊,真神你太厉害了。”莫浚子张口结舌。 “我不是你娘,你娘已经死了太不吉利。” 莫浚子旋即要哭出来:“是啊,死了还被儿媳骂。” 氽美娘和马晏舒欢喜无比,既然杨小八尚有空贫嘴,想来大家现在是安全了,至少暂时性命无忧。 是安全了,追她的孔宣此刻哪里脱得开身,一帮子冲着他五色神弓来的高阶修士将他团团困住。除了逃,他别无他路,更不肖说还敢追人。 与此同时,王母娘娘又收到三清带来的话:叠象胃无故消失,无影无踪。 王母抿嘴一笑,对小仙仆说:“三清这是告诉我,他们刻意放出去的东西不知是进到毕杨还是孔宣的神魂里去了。” 小仙仆一喜:“希望是毕杨。” 紧接着,一道飞符进堂,三清又来信了,小仙仆取下一看,开心地叫出声:“孔宣没拿到,真在毕杨处。咦,王母,您怎么不高兴?” “有什么可高兴的?三清会放过她吗?只不过多费些心力而已。”王母拧眉:“这下,他们恐怕会一心一意扶持孔宣了。”连孔宣处有没有叠象胄都已知晓,想必他已咬上钩子。 天殷大陆,孔宣厮杀后鲜血淋淋的出现在一处山林中。从城中把他救出来的,正是树上打坐的女子,她自称亡雪。 “雪仙,你既有叠象胄送这里的徒弟,可还有比之更好的灵宝?我们的目的一致!你既做不到,何不助我强大帮你灭三清?”孔宣拭掉嘴角的血痕,又道:“想必你已看出,我并非常人。” 女子肤白如雪,五官清秀,宛如水中珍珠,她轻盈下树徐徐说道:“你以为,我的徒弟和他的鼹鼠骑宠死在你手中,你还霸占了他的灵洞符,我却不杀你,是因为什么?” 孔宣老实作答:“正是因为我并非常人,也同样与华夏天庭有不共戴天之仇。” 亡雪温柔地冷哼一声:“既然知道,何需再说。” “雪仙,为何上次我飞升天殷大陆没有遇见你?”若是早遇到…… “那时啊?”亡雪好像在回忆:“那时我可能还在三清的茶壶里吧。” 孔宣瞧她眉头深琐,想来她不想回忆过往,理解,任谁曾经为奴也不愿再思,何况是她这般心高气傲的女子。转而继续问:“雪仙,可还有比叠象……” “我先问你,那马星君的儿子已经脱出你的控制了?” “是的,大意。” 亡雪眼露愁绪,现在好了,毕杨也在三清眼中消失了。这马晏舒本是一个意外,因太微末便没管他。后来,他落入毕杨处,收复了孔宣之后,他便会成为三清监视毕杨的有力工具。当时老君和天尊还曾高兴过,言道这意外的小卒子倒成了意外之喜。如今马晏舒脱出掌控,毕杨还拿到了窥视三千界的通天灵宝,事情变得甚为棘手。 早知如此,就不应该把熊妖招回来。 孔宣见她不回话,再次问道:“难道你真的没有其他灵宝可以媲美叠象胄吗?” “有。”亡雪我没有,但你我的“仇敌”三清处有,可惜……她低头答道:“有也找不到毕杨,因为她的神魂是破的,无法被探测到。”你是完好的,所以我能找到你。 “之前能?”孔宣马上抓住一条重点。之前她没炼出神魂时,是不是就能? 亡雪颇为意外他会问这个,不置可否。 孔宣与她交过数次手,知道不想透露的信息她绝不会漏一个字出来,揭过此事,继续问灵宝的事情,又问非得将毕杨炼成五色副光才能搅动天地?以我二人之力不行? “我可不是神族,也没有火炎之子的父亲。” 孔宣颓然:“看来我孔雀一族入庭封神的希望只寄托在毕杨身上。” “是啊,可是你都干了些什么?我若是你,早在两千年前就答应了三清,何需落到今日田地。还有,你的眼光哪去了?连通灵至宝都认不出,竟随随便便让毕杨夺了去……” 孔宣恢复常态,冷冷道:“休得再提。” 亡雪瞥眼看向孔宣,始终想不透他这样的人竟也会爱上别人。据她所知,孔雀一族可雌可雄,延续后代从不需□□…… 呵,毕尧这母女俩魅力都不同凡响!母亲能勾引火炎之子,女儿能勾引万古戾妖。前者炎族亦正变邪,后者万年反叛…… “雪仙。” “嗯?”亡雪回过神来。 “你知我信你。”孔宣话中有话。 亡雪一愣,仿佛听到警铃响了起来。 “雪仙。”孔宣又唤了一声。 “你是指我的出处和身份?”思考过后的亡雪明知故问,问完讪然一笑:“这没必要诓你,我本是大罗天里一朵废雪,因毕尧之过无故牵连被三清囚禁,二者我都恨。私以为,你我二人相遇,是天之悯,道之义。试问,你今日去哪寻一个知晓二者私隐秘密的知情者?” “的确,没有。”孔宣轻笑:“恨三清我能理解,恨毕杨的母亲,这又如何解释?” “你出生起就有七情六欲,所以你不懂我的痛。” “是毕杨母亲造成的?” 亡雪突然发怒:“是!就是她。她起初萌生‘喜’情时,我这朵崖边废雪有幸被她戴在发髻之上,与她日夜相伴;但当她再萌生‘哀’情时,我的‘喜’情被迁动;再萌生‘惧’情,则迁动了我的‘哀’情。 最后,她七情六欲皆成,而我却独独少了一味‘爱’情。你懂七情少爱的滋味吗?‘喜恨哀惧欲恶’被无限放大还无落点,只能她爱谁我便学着爱谁,爱到最后发现只有恨和欲。因为,我得不到!得不到!可懂?你可懂?” 孔宣当然不懂,面对亡雪惨白的脸变成紫红一片,心软安慰道:“没有爱并不是坏事,爱一个人其实是痛,爱而不得也是恨,有和无都没区别。” “哼!”亡雪又坐回树上:“毕尧把我变成物不物人不人鬼不鬼,最后还被囚禁在那暗无天日的黑色雾霾中,你说我恨不恨她!” 孔宣抿了抿嘴,正色道:“明白了,你把这恨意延续到了她女儿的身上?即使我不杀三清,只要将她因爱而生的女儿炼化成灵宝,你也算报了仇?” “嗯。”亡雪微微低头俯视他,“可以谈正事了吗?” “请。此后我绝不再怀疑你。”孔宣早在毕杨将他夺来的灵宝围裙送给马晏舒时,就下定了决心。伤害一个爱自己的毕杨他不忍心,伤害一个爱别人的毕杨,他就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亡雪舒了一口气,告诉孔宣,“唯今你能做的就一个字:找。想尽办法寻找毕杨,找到后即刻交给我,我会为你将她炼成五色副光。” 届时,亡雪也准备表明身份,她,即是三清派来的使者。她的确是恨三清,但不妨碍为三清做事,除了使者一事有所隐瞒,其余皆是真话,何况你孔宣又没问此事。不过,两千年了,孔宣你终于知道合作是正确的选择吧。纵然再想反悔,待炼成之后,那就由不得你了。 说完这话,亡雪甚为头疼,搞不懂明明心思简单见了好处就贪的毕杨,为何没有自己炼化叠象胄。若是那样,她将省多少事。 要是能了解到毕方神魂中的情形,又该多好。 孔宣听得是找,冷眼看向亡雪,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此,亡雪心知这戾妖嫌弃她说的是废话。便扬手一挥,道:“拿去吧,我本打算拿他另有用处。现在看来,你可能比我更需要。毕杨毕竟是重情之人,不是吗?” 孔宣低头一看,是熊宝宝趴在脚下,眼中充满了不甘不服的恨意。 ........ 杨小八这次是真不敢回最先的灵洞府了,一路向西,朝人烟荒芜之地奔去。远一点,就感觉安全一点。 失去了灵精来源,光靠吃的那点飞妖肉,她的灵力远不如此前。 “姐姐,我的尾骨处奇痒无比。”氽美娘本在地上行走,说完这话就想回锦绣袋养着,哪知没待进去就软倒在地。 第3章 .004 杨小八手抚上去:“现在好点了吗?” “一样。” “啊,好痛!”杨小八赶紧缩回,突然又听得马晏舒大叫:“手,看你的手。” “这是什么?”她手心突然出现一朵红色火苗,火苗在掌中流转,说话的功夫已经窜到食指尖上去了。刚想来点什么动作,火苗居然停住不动,就那样盈盈立在她的食指尖上,且逐渐变小变圆,活似她单指顶着一颗红樱桃,看着甚是乖巧。 “这……这也太诡异了吧。”杨小八现在都不知道说什么,使劲甩手都甩不掉。明明以前也抹过美美的屁股,那时根本没出现这种情况。 “氽美娘,你从何时开始痒的?”马晏舒问。 “以前在华夏没有,到了辰黄大陆才开始的。”进到锦绣袋的氽美娘有气无力。 马晏舒摸上发髻,十指在叠象胄上飞快翻找,尚未找到由头,他就难受得不行:“小八,你在修真界受苦了。” “马仙君,多谢您怜悯,美美吃了好多苦啊。现在想起来还想抹泪,姐姐吃撑元婴那一次,可苦了我……马仙君,您一定心疼坏了吧。” 莫浚子脸越来越黑,“给我闭嘴,人家哪有心疼你!” 马晏舒望向赤红天际,好想看看杨小八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为什么以前就不多看几眼,现在倒成了奢侈的事。 杨小八觉得只要她现在好好的活着,想那些悲惨经历做甚,苦也罢甜也罢,反正都吃了,无聊。 “马二代,你还能看到过去不成?” 莫浚子又蹦出来:“马仙君,我有个不情之请。可否帮查查我家娘子来到天殷大陆之后的事情?” “能,只要我想看,消耗些法力便能看到。”马晏舒这是回答杨小八。 杨小八一抬下巴,示意他赶紧查氽美娘尾骨处的手笔到底出自谁手。 莫浚子:“太好了,多谢马仙君。”然后屁巅屁巅跑到马晏舒脚边蹲好,乖乖等答案,如果有的话。 杨小八继续朝西飞,这修仙界就是好,灵气足,根本不肖用法宝就能御飞。人仙地仙上仙天仙,果然都是能飞的仙啊。 氽美娘眼看离原来的洞府越来越远,忍不住问道:“姐姐,你没有查看那头死熊去哪了吗?” “哪用你提醒?若是能找到,我早就去把他抓回来胖揍一顿。” 天又黑了,马晏舒终于看完一遍氽美娘从华夏渡劫之后的祥情,莫浚子腿都蹲算了。听得响动,那脸都凑到了人家的鼻子上,巴巴望着。 “小八,没有。我已全看完,没有找到可疑之人可疑之事。”马晏舒说完吐了一口气:“我不想再看第二遍,没想到我玄脉剧痛那几次,你竟是徘徊在那样的生死边缘。更没想到,你竟一心念着要找我……小八,我太没用了。” 马晏舒情绪明显非常低落,心里不知堵成啥样,连杨小八和氽美娘都被他弄得心有心有戚戚焉,可是莫浚子却在旁边急急吼道: “马仙君!你这是何意?敢情没帮我看呀?” 马晏舒终于感觉莫浚子太聒噪,挥手把他打出十丈远:“别闹!” “过去的事情就别再提了,难道你没想着找我吗?既然你我都心知的事情,何必还要讲出来。眼前要紧的是这火……”杨小八举起食指沉思。 马晏舒仿佛能听到她的呼吸声,也预感给氽美娘下印迹之人是冲着她来的。 “二代,你看看华夏凡界吧。”杨小八的声音有点抖。 马晏舒柔声问道:“你有什么怀疑就告诉我。” “火……”她道:“你知道我的父亲是谁吗?他的名字很奇怪。” 马晏舒本想说我当然知道,你父亲投奔魔族,全天庭谁不知。可是一提到名字和身份,他竟然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清楚。 “叫熠天煜,我还见过他,在辰黄大陆的极乐宫里。” 马晏舒拧眉:“我猜到你在那里经历了惊天动地的事情,可惜我看不到。” “怎会?” 马晏舒告诉她,因为那里不属于三千世界,就如她的神魂一样,窥视不到。孔宣、上仙以上修士炼出的随身空间、天庭、魔族……都不行。解释完又问:“为什么问你父亲?难道手心的怪火与他有关?” “恐怕有,我从他的名字叫推断他是火灵根。” 马晏舒笑了,魔族没有灵根,她父亲不是魔族也不可能是修士,与灵根无关。 杨小八就不懂了,看着指尖的火莫名来气,本以为她父亲终究是念着她的呢,结果……一气之下挥手朝旁边一颗参天大树烧去。 “轰——”火势一发不可收拾。 马晏舒无语,包容的笑笑:“小八,快逃吧。着火了。” ........ 奇怪的是,杨小八逃出火林,火势就熄了,回头望去只有浓浓的黑烟。 氽美娘感觉她心情非常烦躁,忙让她试试能不能把火还给自己。更扯的是,居然真就还了回去,氽美娘立即大呼小叫喊痛。 无法,杨小八只得继续取回来顶在指尖,看着这乖巧的火又莫名想笑,简直要被这怪火折磨傻了。 见此,锦绣袋的三人大松一口气。杨小八是不知道,一旦她发怒,袋中温度便骤然升高,烤得他们的神识灼痛不已。偏还不能告诉她,免得她憋着了。憋得久了迟早要爆发,还不知闹出怎样的乱子。 ........ “站住!” 杨小八一愣,又被人喝令站住?氽美娘和莫浚子一个激灵赶紧钻出来,看样子是要干架了。 莫浚子本就有怒气,此刻正好发了,因为据说只要一路向西,便会进入到灵气稀薄之地,修士们的水准当然大副降低,所以他才敢不怕死的大吼:“哪来的多管闲事之徒!前面就是悬崖,傻子也知道站住。” “傻子是不知道自己傻的。”说话之人的声音从脚下传来。 莫浚子赶紧趴在地上寻找,杨小八拍拍他的大屁股,指着前方从崖底浮上来的清秀男子,“人在哪呢,是个中阶人仙。” “你不也是中阶?”那人笑着驳道。 杨小八诧异:“原来我是中阶了呀?”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啥修为。 马晏舒翻看那人的过往,再查了查天殷大陆的堪舆图,示意杨小八:这块地方很不错。 于是杨小八就问道:“你的灵洞在哪?” “我为何要告诉你?” “因为老子们要抢!”莫浚子说罢,化成海龙张口朝他咬去。 那人不躲不避,眼中仍浮笑,须臾间朝天上抛了一粒香气袭人的丹药,莫浚子的大嘴就不受控制地朝天上张去,甚是丢人显眼…… “你是丹仙?” 杨小八三人异口同声。 “毕杨。” 杨小八一个激灵,那人是在叫她? “姐姐。”那人又道。 杨小八:“……” 马晏舒:“……” 莫浚子和氽美娘莫名其妙。 “杨离?” “杨仙童?” “是我。规则所限,我借了一个身体。”杨离笑道。 马晏舒总觉得哪里不对,天庭的神仙怎么可能来修真界,除非……他与这里的某人有血缘关系,或者有主仆关系。立即让杨小八问他,是不是被赶下凡界,渡劫飞升来到的这里? 杨离说着走近:“是的。” 杨小八太意外了:“你也这么倒霉啊?” 马晏舒却深琐眉头,极其怀疑。如果他在修真界里打拼,岂能如此闲庭自在,看不出丝毫的苍桑?纵是五官变了,但气质却骗不了人,他如今的神色,与那日破庙一别哪有不同? 杨离笑着露出八颗牙齿:“还好,算不得倒霉。走,带你进我的洞府瞧瞧。昨天我才刚把东部的灵脉引过来,你住下不怕没有灵气享用。” “离儿。” “怎么了?” “见到你真好。啊呸,不,你若是还在天庭任职才好。” 马晏舒心里很不舒服,却无法诉诸于口。 进得杨离的灵洞,杨小八有一瞬间的失神。这里……这里的陈设与她在地府平褴殿的小屋一模一样。 “毕杨,你曾经的记事簿我全带来了,连我们以前常在地府钱庄门口坐的那块石头,我也搬了过来。” 杨小八一回头:门边那不就是?原来石头这般小,当时为啥会觉得很大。她有点恍惚,不知道是自己眼界变大了,还是身体长大了。 “离儿,你这是为什么呀。” “这些全是你我的过往,怎能任它们扔在地府。” 马晏舒:无事献殷勤…… 杨小八突然冷静下来,总觉得哪里不对,杨离是天庭受神管事的药童,怎么可能去平等殿随便取东西。又怎么可能来到天殷大陆,更荒诞的是,他怎么肯定会这里遇见我?早早就安排妥当了? “离儿,其实,我并不喜欢在地府里的那些日子,多余了吧?”她有了怀疑,心情就不好,心情不好,说话就不留情面。 “你喜欢什么,我马上给你准备。” “算了,就这样吧。我现在想一个人静一静。” “静一静?”杨离诧异:“你我久别重逢,你却需要静一静?” 杨小八将还没回过神来一脸探究的氽莫好人收进锦绣袋,坐在床沿上闭目养神,不打算回杨离的话。 第3章 .005 熊宝宝无故消失,早已被她杀死的凡间鼠妖比她还先来到天殷大陆,那位主人就似是专程来送围裙法器,不,送叠象胄。现在杨离也出现了,杨小八想到孔宣说过三清欲让她成为五色副光的事,预感好大一张网早将她罩在其中。 想杨离本是天庭药童,说不定曾经救她去地府躲避,也是三清的手笔? 杨小八越想越有可能,越想心越冷,还好马晏舒她一点也不可疑,心里稍感那么点安慰。她在这里瞎琢磨,而马晏舒在仔细观察过叠象胄后,打算把他查出来的告诉她。 “杨离夺舍之人叫路宏,原属青碧大陆。” “等等,青碧大陆?我早前飞升时在襁褓雾里遇到过青碧大陆的修士,那人名叫左阳。听他说,他们大陆有两个高阶门派都在此界立有宗门,按理说,如果这路宏能飞升应属二者门派之一吧,何故要自立门户?” “对,路宏之前的确有宗门,只是为情所束,叛立出来后不得已才躲到西边寻求一安稳之所。他的爱人……”马晏舒说到这里语显气愤:“遗体就在这悬崖下面,被人一击毙命。” “怎么说?” “杨离夺取路宏身体之后,就将那女子杀了。女子是天殷大陆碧血宗二宗主的小妾,偷恋上路宏跟他私奔至此,原是想过小日子的。” 杨离竟如此心狠手辣?杨小八问:“他何时夺的舍。” “三刻钟之前!” 听后二人同时一凛:这也未免太凑巧了。杨小八说道:“我刚就怀疑他是三清的人,现在看来他就是。嗯?可是他难道不知我们手上有叠象胄吗?”若是知道,就应该清楚会被怀疑。 马晏舒思忖之后答道:“恐怕不知。你忘记孔宣当日过来疯狂寻找叠象胄的情形了吗?他起初跟你一样,也只当这是一件法器,你抢了他并不在意。过了几月才气冲冲索要,想必是收到了什么消息。或许三清只当灵宝在他手中,并没怀疑到我们。” 马晏舒心下已经将杨离划为三清一伙,认为孔宣也已经跟三清搭上线了。杨小八却认为,孔宣本就一直是三清的走狗,至于杨离,她仍抱有一丝侥幸。 “那你告诉我,这叠象胄为何我不能炼化?” 马晏舒依然不知道原因,只敢说自己的猜测:“可能是因为大罗天里的真神与各界神仙都不同,你们拥有神魂世界,最威猛的能量也储存在神魂中,一旦炼化能窥视三千世界的灵宝,也许你们便能看到普通神仙炼化之后看不见的地方。比如,魔族地界。” “也就是说,我能看到我的父亲?然后,我必会有所作为,这正是三清所想利用的?怎么得想个办法。”杨小八说完,又将在极乐宫里见到父亲的情景向马晏舒复述一遍,跟他好好分析了一翻。 这边厢挖空心思在揣测,那边厢杨离已在洞外来回走了几十圈。杨小八的生疏和敌视那般明显,他怎能不知。何况他还急于询问杨小八的修为情况,特别是神魂的历练程度。 “躲是躲不掉的。”马晏舒否定杨小八的逃跑计划。 “我知道躲不掉,我只是想逼他说出真相。地府五十几年的朝夕相处作不得假……” 作不得假?马晏舒想到那日破庙相见,杨离的确是……“小八,我一件事必须告诉你。” 杨小八歪着头,仿佛与他面对面,露出仔细聆听的模样。 “我被二郎神重伤掉阶重修飞升,本应去天庭却来到了修真界,想必正是他所为。当时你昏迷人事不醒,不知杨离分过神识下凡,就停在我的袖口……” 马晏舒一讲完,杨小八就知道手指上的火是怎么回事,除了杨离还能是谁?琐定骑宠氽美娘,即是琐定了她,无论她在哪里他都知道。 那他跟三清到底是不是一丘之貉?私心里,杨小八希望不是。如果不是,或许情况又复杂了。她宁愿复杂一点,也不希望杨离对她的付出是奉命行事,那也太让人恶心了。 ........ “什么?”杨离似满脸愕然:“你要离开?不想连累我?” 杨小八点头,直直瞪着他,就差明说老子怀疑你心怀叵测。杨离避开她的眼神,她冷笑一声甩裙欲走。 “慢。”杨离两手搓握,却道:“时间来不及了。” “愿闻其祥。” “不能说。” “为什么?” “马星君之子是否在你的神魂之中?” 杨小八“狞笑”:“你果然有问题,怎地连这也知道?” “杀了他!” “为什么?”杨小八音量提高。 “别问什么,杀了他!如果你要知道根由,要么杀了他,要么收了他,总之此事不能让外人知晓。”杨离恍若变了一个人,口气不容置疑。 “呵,笑话,我怎么会杀未来的夫君?怎么可能给他下血禁?” “住口!”杨离猛地冲过来,语气凶狠:“毕杨!我说过,时间来不及了,若非如此,我岂会留下诸多破绽让你怀疑!” “你是打算说实话了?老实交待三清让你过来做什么!是抓我还是杀我,亦或是将我炼成法器杀魔族?还有,难道你假惺惺的爱上我,也是三清的恶心伎俩?” 杨离一脸的讽刺和嘲笑:“他们是什么东西,怎能驱使我!”说罢,手一勾,杨小八食指刺痛不已,下一刻,她指尖的火就乖乖落到杨离的手心,转瞬即逝。 马晏舒在锦绣袋里看得出神,灵光一现,脑中立时有了答案。 杨离双目骤然泛起两朵蓝色火焰:“毕杨,我的师父便是你的父亲熠天煜。” 马晏舒心骇:还是与他估测的差了一大截。 “你是魔族?”杨小八本能退后两步。 杨离熄掉眸火,声音变冷:“赤魔亦神。” 杨小八心里发寒,错,是背心发凉,隐隐感觉有股冰意从身后袭来,惊得一时都不敢回头瞧。听杨离道:“毕杨,让我见识一下你神魂之力,接招!” 真是片刻也等不得,恐怕从找到她,杨离就急于行这一步吧。杨小八嗅到冰意,瞳孔驾轻就熟泛起赤光,就似她原本能懂如何应对,身姿疾转两眼朝后扫去。 那堵压过来的冰墙被她的赤光灼出一个一个蜂眼,仍以压倒性的气势扑来。无法,她两手张开,身体悬空后退三步,扫帚须猛然伸长,迅速与她的右手融为一体。赤光至手腕处向脂尖延伸,须臾间已然呈五条红爪。 嗞——冰墙上同时出现五条抓痕,五道自然光从冰墙后透进来,俨然是抓透了。心一横,杨小八再翻身一抓,横向将冰墙从中剖开。刹时,固冰变成了水气消散。 正待来个一不作二不休,回身挟制住杨离,把他肚子里的话掏出来,哪知面前陡地又出现一堵冰墙,她再次急退半步,一看,这明明就是刚刚消失的那堵,上面还有她的十道“杰作”爪纹。 “比我预想的好,但离师父的预想就差得太远了。”杨离指着冰墙信口评判,很有兄长的驾势,根本不管杨小八已经浑身起霜,眨眼间就成了一个霜人。 “冷……我冷,相公。”氽美娘下意识抱紧尚在冷战期间的莫浚子,马晏舒也冰得牙齿打咯,精明的脑子变得混沌不清。 “毕杨,你瞧,我随手使一招,你的神魂便失去了活力,师父怎能不失望?” 杨小八把脸上的白霜抹掉,再抖抖红袍,整个洞穴刹时飘起碎雪,美不胜收,可谁有心欣赏。同时,那堵碍眼的冰墙终于真正消失了。 “毕杨,怎么不说话?” “我母亲呢?” “死了,为了你和师父,她泯灭了。” “不够吗?” 杨离一愣,不懂她什么意思。杨小八漠然道:“母亲为他死了还不够,非得要我也替他送命?” 杨离表情骤然大变:“此话从何而来?”你不是失去了记忆吗? 杨小八从他的神情中发现了什么,随便扯一句:“猜的。” 这也能猜?杨离摁下疑惑,倚她坐下,就似在地府钱庄外蹲着聊天一般,只是姐姐和弟弟的感情早变了味。“我知道你不记得前世了,让我讲给你听。” “好。”杨小八刚刚就在猜测这个。转世的她真如一张白纸吗?随便谁怎么描绘就怎么描绘? 杨离从炎族开始讲起,道他们可正可邪,每三十万年一变。天道长存,正邪亦长存,天道也不知正和邪孰对孰错,孰能永久而立,就似八卦两色,正中有邪,邪中夹正。炎族代表光明,同时他们也能招来黑暗,就似白天和黑夜。 如果天道有思想,他们便是这思相的化身。前三十万年天道助正道,后三十万年又助邪道,凡间有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吉和凶是人类的运势,都是轮翻着来,没有一成不变恒久的道理。 “既如此,我父…熠天煜怎么又成了华夏的反叛?他又不属于华夏或魔族。” “错,他们并没有中立的资格。师父这一代属于华夏,他的确是华夏叛徒,至他下一代起才属魔族……” 第3章 .006 “你的意思我是魔族?”杨小八偷瞄一眼杨离,神色玩味。问道:“火族难道不能永生,这一代一代又如何划分?” 杨离看仿佛没感觉到她的戏谑:“他们每位的寿元只得一万年整,一旦轮到归属魔族时,原先在华夏的炎族会将那一年刚刚出生的幼神送至夏魔海,顺水飘进魔族水域,而成年神族皆会暴毙而亡。幼仙自出生起便随魔,待三十万年一过,又以同样的方式飘回华夏。放心,师父离一万年的死期还早。” “干我何事?” 马晏舒与莫氽二人面面相觑:没有七情六欲的神族,跟工具有何区别?生死不由自己,就似天道的一把利刃,时而刺左边,时而刺右边。无论他们长得如何像人,他们也不是人,只是刀。 杨离继续讲道:“师父也是逼不得已,如果早知爱上的女仙是大罗天神族,或许宁愿一死谢罪!” “谢罪?我的母亲就那么不堪?” “并不是。且听我讲完……” 熠天煜得知毕尧有孕后,本想来个一尸两命,又苦于下不去手。炎族比三清更能窥视天道运程,自然知道孩子的出生意味着什么。炎族使命就是要维持正邪相斗的“井然秩序”,熠天煜生出七情六欲,华夏大罗天里的某位神族也生出七情六欲,二者相爱诞下一个诡异的爱情结晶,这就如天道不灭长河中生出的一颗异变毒瘤,不剐之,后患无穷。 只不过,毕方神族永属于华夏大罗天,并没有炎族这种离奇的重任。所以毕尧爱得恣意妄为,爱得坦坦荡荡,死时都是笑的。而熠天煜不知是出于何种补救的心态,竟然以成年神族的身份投奔魔族。然,还是晚了。毕杨出生,长大,二者骨血相连,岂能彻底断了渊缘,毕杨终究成了华夏制约熠天煜的棋子。 杨小八听他讲到这里,暗暗跟极乐宫里的情形合了合,知道这点他没有撒谎,熠天煜的确是恨不得她死掉,的确是被她的血招来在镜中相见过。 “毕杨,你父亲担了你的使命,你可知道?” 杨小八装着不懂,锦绣袋里的马晏舒提醒她:熠天煜的下一代自然成魔,本该助魔的留在华夏,上一代却在为魔族奔命。 “嘁!爱担不担,我就是杨小八,神啊魔的,都干我鸟事。” 杨离见她说得粗鄙,上眼睑一弯,仿佛倾刻间回到了地府平等殿。心里虽欢喜,嘴上却不饶人,反问她:“毕杨,难道你修炼不吃妖丹不吃修士的金丹无婴元神?”你本就是魔啊!纵然夹杂有毕方之血,你也有一半是魔。纵然你留在华夏没顺着夏魔海流去魔族,你也脱不了成魔的命运。 杨小八也思到这里,愣神,呆怔……这些,都能证明杨离荒诞的结论其实并不荒诞? 杨离又幽幽道:“可记得你曾在地府吃过魂魄灰?在华夏,无论人怪精妖,无人能消化,只有你能。” “我……”杨小八感觉正坠入漆黑深渊中,浑身有劲没处使,一股强烈的无助感在吞噬她。茫然地看向杨离,看着看着,她陡然睁大眼睛,忽视又被恐惧淹没…… 杨离的魂魄从夺舍之身里抽出,渐渐清晰,直至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活生生魔。他金发碧眼高鼻薄唇,肤白如纸,卷曲的齐肩长发顺着劲瘦的脸颊垂下,竟让她观出了半丝美感。 猛摇头,魔怎会是美的,他们都是丑陋的! “毕杨,我的母亲雅浪儿公爵……她也是你的继母,其实我们早已是一家人了。你父亲我师父他早将你许配给我,待你万年寿元一到,我也会陪你离世。”杨离半是威胁,半是表诚意。伸出右手握住她的手,碧幽幽眸子里尽是揉不化的深情。 “啊?”莫浚子。 “晕!”氽美娘。 “……”马晏舒:“走了一个又来一个,这杨仙童,啊呸,杨魔童,不管你是哪种身份,一定非要和我抢女人?” 杨小八听得这话,鼻酸眼胀,忙把手用力挣脱。还好马二代没有嫌弃她半魔半神,也从不没怪过她吃妖丹吃元婴,甚至……吃魂魄。 氽美娘和莫浚子一脸同情地看向马晏舒,这说的这是什么没用的屁话,都到这步田地了,他怎么一点也不为自己将来打算。 “马仙君,你想办法飞升后回天庭吧,我们一起。” 这话是莫浚子说的,氽美娘没表态,多半也是这意思。马晏舒回道:“天殷大陆灵气最浓的地方在东边临海一带的三角弯里,被翱朔宗所占,如果你们愿意,可以设法投奔去。” “可是你走不了,你怎么办?”这话是氽美娘问的。 杨小八听不下去了,知道马晏舒要说什么。他二人只是想过过自己的小日子,为什么就这么难! “毕杨,时间不多了。大战一触即发!”杨离融回夺舍来的身体,又是那个中阶人路宏,开始着手收拾东西。地府带来的每一件又装回他的乾坤袋中。很显然,他前来的目的只是接引杨小八去魔族而已。本以为还要诸多迂回才能达到目的,哪知提前暴露了心迹,更省了事。 “说回正题吧。”杨小八深吸一口气。 “什么正题?”杨离缓缓放下东西,语显不耐。 “熠天煜想让我怎么死?” “这话你到底从何处听来!” “孔宣,说我曾在前世告诉过他,我在一面镜子里见过熠天煜,熠天煜希望我死,死得越快越好。” 杨离知道杨小八极看重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该死的孔宣,害了她一次还不够,还要来害第二次。“听我说,此一时彼一时,当时魔族全境被围,师父统领的炎族又尚未成年,所有重担全在他的肩上,而你还以骨血做引逼他相见。你可知道,当时他正在激战中,他一离开,魔族失去明灯,死伤三万,元气大损。” “三万就大损?你们……” “我们的总数永远无法超过七万,三万还不是大损?” 杨小八脑子发懵,几万魔就能把三清吓得寝食难安,他们该有多恐怖。“那炎族呢?” “七十位。” “七十位?如何繁衍?” “火族只出七位雄性,其余雌性皆可为之繁衍。毕杨,以当日的情形,师父说出任何狠毒之语都是无心的。回来之后极为懊悔,他对我母亲讲,永远也忘不了你伤心倒地的样子……更何况,他从未与我断了联系,时刻索要你的消息,哪有真希望你死?” “杨离!这不是你的真名吧?你何时潜伏进的华夏?”杨小八在极乐宫里被熠天煜伤得太狠,现在想起来还隐隐作痛,岂能一句话就修复。前世在天庭据丹仙所说,在她尚未出生前,杨离就已在了。如果他说是受命熠天煜,那一定是后来的事情。 “很早,如果我说十万年以前,你信吗?” “魔族个个都是老不死的老魔头吗?十万年前?那时熠天煜都还未出生吧,他怎么能做你的师父,又怎么能娶你那什么浪儿母亲?” “毕杨!”杨离匀了匀气:“只要魂魄够食,七万魔族皆是永生的,战死一位才会出生一位。十万年前仙魔大战,母亲将襁褓中的我掩盖魔性,趁乱丢在华夏凡间修道,我飞升之后到达天庭做了一个小药童。师父在偷渡夏魔海之前就与我母亲通过消息,他找到我,和我交换一半精血,只为能时刻联系到我。毕杨,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不是因为你吗?因为你在华夏天庭!” “不,说不定他是为了能平安渡过夏魔海,既然隔着一片海,就如修真界外的天河一样,岂能随便渡过?” “你……”杨离痛心疾首,惊讶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罢了,我不强求你完全相信。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我安格斯对你的感情是真的,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哪怕他是我的继父。你只要相信我就够了。” 杨小八:相信?为什么每个说爱我的男人都非要我相信他!难道信任需要说出口吗?就似一个绝美的女人,难道不说她美她就不美了?美是用眼睛看得见的东西,信任是用心看得见的东西,马二代从不说要我信他。 “跟我回魔族吧,接引族人已在夏魔海岸夹道相迎,魔族战士枕戈待你,一旦你跃进魔族海域,他们便挥刀而上踏平华夏。此一战,史无前例,因为我们有通晓华夏仙力的熠天煜炎君指引,必把破坏天道规则妄图灭魔的三清天庭斩杀干净。” “住口!”杨小八脸都气红了:“你们也同样在破坏天道规则!” “我们只是反抗,是华夏先有剿灭我之心,我们只是以牙还牙。” “好一个强盗逻辑!我不会去,你赶紧滚,若是不滚,不如现在我俩就开战!” 杨离,不,安格斯怒吼道:“要我将心掏出来给你看吗?”说着,徒手朝胸中一挖,竟真的捧出来一索血淋淋的心脏,还在跳动。 杨小八闻到这股冒热气的血腥味,差点呕出昨天吃的野鸡肉,捂着鼻子骂道:“好歹毒,这是人家路修士的心脏。” 安格斯若无其事地扔掉:“是啊。现在他没心了。” 第3章 .007 安格斯若无其事地扔掉:“是啊。现在他没心了。” 杨小八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还发寒。 “小八小心!” 晚了,马晏舒的提醒晚了。杨小八保持着如临大敌的表情被做成了一件“艺术品”——冰中活美人。 “放我出去!”四面八方都是冰墙,任凭她五爪如何使劲也挠不破。拉远距离,就似一颗硕大的金刚石中关着位张牙舞爪的红衣美仙,说是玩具也不可份,杨小八毫无反击之力,警铃大作:随便一个魔就如此厉害? “这样是麻烦些,但至少我和师父不会失去你。大战之后,华夏的三千世界皆会化为齑粉,恋了你两世,我怎能舍得。” “杨离,你确定带我回去只是成婚,没有别的用途?”天知道杨小八此刻有多恼怒暴躁,马晏舒多方安慰才让她复述出这句话。 “我没说过只是成婚,我还要你与师父相认。” “他是利用我!利用我!你应该知道三清要将我炼成法器之事,他也会!” 杨离无奈地摇摇头:“你对师父误会太深。”言罢,不欲多说,“玩具”陷入黑暗。 ........ 老君今日亲自来拜见王母娘娘,盯着冷却多时的仙茶久久不语。 王母道:“当真寻不到她了?” “所以我才来求你出山,毕尧有无遗物在你处?” 王母摇头:“她的遗物就是毕杨。”又问:“西边黑气日渐浓郁,有罩天之势,你待作何?” 老君起身打揖而退,没有回答王母。 他走后,小仙仆满脸不愤:“这是不让您管的意思了吗?” 王母掐指一算:“不管是不行的。你去准备吧。” 小仙仆依言退下,去准备王母早前交待的通天灵宝去了,每一次大战,王母都要亲上战场,这次更不能例外。 孔宣这边,他在天殷大陆被追杀,多亏亡雪拼力相护,但找毕杨的进程也给耽误了。他那徒孙弥永上仙行动相当迅速,原宗门的追杀力度颇出孔宣所料。早知有今天,当日就不应该作得这般绝。 “孔总兵,常言道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太狂妄了。”亡雪的声音不重不缓。孔宣觉得她哪里都好,就是说话太不留情面。 亡雪见他没答,又道:“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哪里?”孔宣一出口,发现嗓子很沙哑,可见这些日子他精神力很不好。 “随我去便是,先帮你拿回你的五色神光,这把小弓就扔了吧。” 孔宣一扫慵懒之态:“你能让我即刻飞升?” “对,飞升直去天庭,渡劫之时,就是你神光附身之时。” 孔宣还欲再问,亡雪已经起身,根本不想解释太多。 十日之后,雷声大作,孔宣莫名其妙飞升到曾来过数十次,又数十次被斩下修真界的天庭南天门。 “孔宣,好久不见。” “元始天尊?老东西……”孔宣猛地回头:“雪仙,你……” ........ 杨小八一路颠簸,脑子没得片刻休息,神魂渐闻到魔气,亦变得骚动不安。这时,她多希望出来几个管闲事的大仙杀了杨离,就算是那可恨的三清也行。 “开始冷了,魔族快到了吧?我们也快完了。”莫浚子生无可恋。 氽美娘这时说道:“你还想知道答案吗?” 莫浚子当然明白她指的啥,摇摇头:“我早就知道你没有背叛我,故意的。” 氽美娘笑道:“我也是。”转头发现马晏舒坐在红土上许都没挪过身,好奇问他:“马仙君你怎么了?” 马晏舒听不见,不知何时他又给自己布了一个凡事勿扰的结界,不知在参透什么,头上的叠象胄黄光直闪,看情形是他在调动。 “唉,有用吗?只不过是高阶的崆峒镜而已,又不能杀敌。”氽莫二人一思到进入了魔族地界,狠不得自个儿了断。仙魔两界至洪荒起即势不两立,他俩都来自凡间西海,就算没有亲眼目睹过凡间横尸遍野令人发指的现场,就算没有亲身经历天界仙魔厮杀的激战……但海中化石上原原本本都有记录,让他们明白当时是何等的惨烈。 凡夫俗子以血肉之躯抵抗西方魔族的前进武器,神仙以赤祼魂魄抵抗魔族大张的吸魂大嘴……凡界男女被奸.淫之后撕碎身体,天界神仙被吸食魂魄之后供他们践踏摆布。下面是数不胜数的万人坑,上面是黑衣笼罩久不见日的魔霾,魔族,连头发丝儿都带毒,无心无肝无人性。 与那帮魔怪为伍,跟死有甚区别! 这也怪不得他们不感念杨小八的恩情,沾上魔即等于灵魂被玷污,这谁受得了。 “啊!”氽美娘失声大叫。 神魂突然有规律地频繁颤动,她和莫浚子给抖得站立不稳,锦绣袋里何时这样晃过?刚想到这里,一股说不出来的恶心气味从胃里直涌上来,二人同时吐出一大口热血。 “毕杨,坚持住,快了。” 快你娘!氽美娘只能从主人开出来的缝隙中看见一片泛光的黑色冰面,只听杨离喊话不见其人,若是她足够有能耐,一定要把他生嚼了。 缝隙的画面一转,已没有泛光的黑冰,四下陷入黑暗,连赤红的神魂天际也被黑暗覆盖,除了脚下在晃动,再无任何声音,杨小八也没下任何指示。要不是还活着,氽美娘会怀疑她的真神主人已经死了。 “娘子,娘子,你在哪你在哪?” “我就在你旁边,怎么摸不到你?” “我也是,你别动。”莫浚子手脚并用下踹上挥,费了老大的劲怎地娘子的声音越来越远,又赶紧往回走。明明是向后挪动了三步,但是氽美娘的声音非但没近反而愈发拉远。 “相公,你有见过比墨汁还黑的天色?” 莫浚子不敢动,他算是看明白了,不管他朝哪方迈步,离娘子只会远不会近。“没。” “错。”马晏舒清洌的声音飘过来,这个时候听到竟有沁人心脾之感。“我们周围全是魔气,魔气把神魂之光掩盖了。” 随着马晏舒一字一句讲完,氽莫二人终于发现了一点亮光,是从他头顶的叠象胃里散发出来的。尽管极其微弱,莫浚子也再不敢小觑这“高阶崆峒镜”,魔气是连神魂之光都能掩盖掉的啊。 “啊娘子,你怎么去那了?”话闭跌跌撞撞朝氽美娘奔去。 “近即是远,爱即是恨,生即是死。”马晏舒幽幽道。魔气笼罩之地,越求越不得,不求反而必得。 “对,他们与仙界是背道而驰的。”氽美娘免起裙摆:“马仙君,现在只能靠你了,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好!” 莫浚子和氽美娘将毕生的法力全数传输在叠象胄上,使它的光明一点一点绽放。马晏舒十指拧成各式各样的花式,反复探寻最佳之法。夫妻俩好歹都是几千上万年的老妖,自然看得出他对印法符法极为精通。 莫浚子:马仙君不愧是姜子牙之子,结个印都兵行诡诈,灵性逼人。 氽美娘:那是当然,姜子牙专司权谋人心,连直钩钓鱼的歪招也想得出来。 ........ 杨小八时而暴戾时而抽泣,反复折腾数次几欲晕厥,杨离非但不心疼,还甚是兴奋。“毕杨,渡过夏魔海你就能真正成为我魔族人,且忍耐着点,成年后是比幼年时期痛苦一些,因为你已炼出了神魂,当日师傅比你痛苦一万倍,好歹你身上原就有一半魔族血统,无碍,不需怕。” 她越煎熬,证明效果越好,越能顺利唤出她的魔性。 只是,这位魔族公爵之子漏算一招,有马晏舒拿着叠象胄在锦绣袋里驱赶魔气,杨小八哪能乖乖入魔。少顷,杨小八缓缓入睡,没有疯狂挣扎也没有嚎啕大哭,省下那些法力相助马晏舒。 “毕杨?” 杨离将手抚在冰面上,感受了一会儿温度,迅速抽回,朝后方御船的一众金毛魔人大呼:“成功了,炎君之女完整入魔,加足魔力航行吧,雅浪儿公爵正等着我们凯旋。” “是,安格斯少主!” 杨离仍有点不放心,毕杨入魔太快,快得出他所料,担心会伤到她的魔魂。一掌击去,碎冰四溅,杨小八从中滑出来,睡到了甲板上。两只眼睛似睁非睁,隐隐观得见眼缝处有透出红得发紫的光亮。 他大呼一口气,毕杨果然不同于是寻常炎族后代,连入魔的时间也比他们快三倍。他把脸颊轻轻贴在杨小八额头,两臂温柔地搂着她,仿佛搂着魔族的未来盛世。安格斯和毕杨的名字都将篆刻在魔族的天魔碑上,供后世瞻仰叩拜…… 魔船疾速穿行,桅杆上的鬼头旗迎风招展,不知过了多久,两岸渐有景物现出,预示离目的地——炎雅城不远了。 第3章 .008 杨小八好像知道快到了,偷偷睁开一个眼缝,却被杨离逮个正着,与他红眼对碧眼。 “毕杨,你醒了,饿了没?”安格斯盯了她许久,终于等到她苏醒,马上手一挥:“呈上来。” 立刻,两位身着白熊皮的美艳女子抬了一方案板上来,板中放有一尊小铜罐,罐子造型古朴,仅雕了只碧色的眼睛在罐侧,不过拳头般大小,竟把两个并不瘦弱的女子压弯了腰。 “里面是健康纯净的魂魄,皆是人仙以上的修为,一百人经过炼化只得这么一小盅,是我专为修复你渡海时受伤的神识而准备,品质很好。” 活人的魂魄?原来修仙界的人仙是有魂魄的,你之前就在某方修仙界里游荡很久了吧。杨小八仿佛可以听见罐子里成群的生命在痛苦嘶吼,头皮发紧马上就要开口拒绝,可是,她肚子里馋虫的却直叫唤…… “咕噜……” 安格斯咧嘴,展开摄人的笑颜,“看来是真饿了,知道你食量大,不够还有。快吃吧,登岸后就要换马车进入城堡,我那几个兄弟姐妹可见不得这种好货。”一百个人仙,他可没少费力气。 “马……车?”杨小八哑然开口,难道不能飞吗? 安格斯理了理遮眼的金色发丝,笑道:“炎雅城堡仅比陈家庄大一些,城池也和燕霞山差不多,城中不得御飞,况且也需不着。” “嚯嚯嚯!恭迎安格斯少主!” 杨小八惊回头,一长串金毛魔人正从岸边依次飞上船。领头的那位胡子与头发同样长,若是不仔细,根本看不清他藏在金毛中的五官。他左手与肩持平,托起一个小铜罐,与杨离,哦不,与安格斯递给她的很像,只在于两只罐耳的颜色不同,很黑与极黑的区别而已。当然,安格斯的显然更黑更亮。 目光延长,娘的,这一长串男子皆是一样的装备,人人左手都托着个丑陋的黑罐子。里面多半装的全装是魂魄,谁的?修仙界里众仙的,可恶。 “安格斯少主,城主大人派遣罗罗尔来迎接您,公主殿下的马车早已等在岸边,押车大臣是国王陛下的第一副手。公爵说既然国王急召,便要您与公主分头行事。” 城主公主国王公爵,同时出现这么多称谓,只有“城主”二字入了杨小八的耳,她不免想到那丧心病狂要她自尽的父亲。再一细瞧,想起来了,这个长毛魔曾经在镜中见过,就站在熠天煜身后。 安格斯见她看得入神正欲询问,杨小八问:“这都是给我吃的?” 安格斯愣神,方知她问的是众属下手上托的摄魂瓮,解释道:“哈哈,不是,那是他们的法器。不过,你如果想吃尽管让他们奉上来。这摄魂瓮以后你也会有,我让师父给你炼制一个。” 锦绣袋中的马晏舒拧紧眉头,继续跟杨小八交流:“小八,你父亲若是有心,早早的该准备好。你小心行事勿露痕迹。”这是因为太了解她,怕她被几句话好听话唤起了亲情。 “放心,不会的。” 安格斯疑惑:“什么不会?” “他才不会给我炼呢,我要自己炼。” “好,我去给你搜寻几十个糙魂来洗瓮,洗得越洁净,以后装下的魂魄味道就越好。”安格斯彻底放了心,毕杨还是地府那个杨小八,且还成了他同一个种族,再没有任何障碍横在他们之间。 “下船吧。” ........ 杨小八打了个冷颤,一踩上魔族土地,牙齿竟差点冻得打架,死死咬住才没露破绽。神魂中还剩一大半的黑气,但比之前可稀薄了些,至少不会让人迷路。氽美娘和莫浚子就像被榨干汁水的两颗小白菜,软趴趴地瘫在马晏舒脚边。马晏舒也好不了多少,过了多久?有十天时间吗,这瘦骨嶙峋的人是谁? 之前不知他施的什么手法在叠象胄上,更不知他耗费了多少精血,当时用障眼结界挡住了杨小八的视线,现在结界散开,大家瞧见后不兔心惊。 “马仙君,你不要命了吗!”氽美娘本是要大吼的,可是无甚力气,只是把字咬得极重而已。 杨小八两个太阳穴阵阵发痛,死死拽紧手心,旁边安格斯如何催她也迈不动步。 “小八冷静,千万别哭,魔族境内无法流泪,可别暴露了你没入魔的秘密啊。”马晏舒说完挑眉朝空中笑笑,知道杨小八能看见。心说瘦点怕什么,我不还活着吗。他家小八就是太多愁善感,太紧张他。话虽如此,心里却跟吃了蜜一样甜,他就是弄成糟老头,小八也不会嫌弃。就是有这份自信,孔宣算什么,那金发魔头又算什么,三十六重天也只有我一个马晏舒。 杨小八感觉身上似有千钧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想起了扫把星马星君,若是这位母亲沉浸在被丈夫抛弃的悲惨经历中变成怨妇,也培养不出马二代这种开朗乐观的儿子。母亲牺牲了,如今儿子又为她弄成这样……与他们本无前缘,她何德何能可以拥有这么多。 莫浚子流泪了,他的眼泪向来不值什么钱,可这次颗颗都是金豆子,抽泣道:“马仙君用命来守护毕杨真神的神识,不让她坠入魔道,这是成功了吗?” 马晏舒摇头:“尚未,我身下红土区域是神魂中枢,只是守住了这里,要全部脱离魔气只能把它毁了。”说着摸上自己的发髻,他要把叠象胄的神力释放出来作最后一搏。 “毁吧,你必须把命给我留下,我不让你死,你不能死。”杨小八轻声说道。 “毕杨你在跟谁说话?马晏舒?”安格斯听见她胡乱嘟咙着什么,终于发现不对劲,马晏舒怎么可能没死!在夏魔海上受魔气洗炼过的毕方神魂,连下血禁的骑宠都会被浸染成血水消失,他能活下来? “马晏舒,他是谁?我只是在感叹魔族的奇异风景罢了。” 安格斯面对杨小八眨着紫红眼珠的诚心求问,竟一时不知道如何答言。 难道她又失忆了? 回道:“是你曾经的骑宠。”原来魔气渡进去还有这个好处,神魂中的*都会在她记忆里被抹杀掉。安格斯如释重负,狂喜不已。 “曾经,现在呢?” “他已经死了。” “哦,是什么骑宠?” “……让我想想,好像是一柄扫帚。你嫌咯屁股,就一把火将他烧了。” “啊?一柄扫帚我还取名字吗?” “是啊,你就是这样。我的毕杨是魔族公主,想做什么不可以?” “熠天煜怎么成了国王?他不是城主吗?” 安格斯突然语滞,亲切友好的问答结束了。 “嚯嚯嚯!” 杨小八还待再问,可是已经没了机会,两头雪白的独角兽拉起一辆红色狐妖毛的车驾奔驰而来,车后一群男男女女高举摄魂瓮整齐划一的边跑边吼。 金发白发随风飘杨,如同逃出地府来阳间骚扰滋事的鬼魅。臭不可闻,目不堪视。但是他们却自以为光彩照人不可一世,瞧那隙着的牙齿昂着的头。 “毕杨公主!毕杨公主!毕杨公主!” “毕杨哧哈嘞……毕杨哧哈嘞?”杨小八语言系统莫名其妙混乱,耳中有长长的嗞音划过,眼前的景物在她的眼中剧烈摇晃。安格斯等魔人并没有什么异常感觉,唯有她。 如果说马晏舒手上捧的是叠象胄,还不如说是捧着一团璀璨的星星。星光映照在他皮包骨的脸庞上,杨小八从未觉得他是如此的俊美,如此的令人神往。 “我看见了什么?”氽美娘喃喃道。 “那些火星子怎么那么像一个人的脸呢!” 莫浚子刚说完,氽美娘就纠正道:“别乱讲,那不是火星子,那是三千世界的精碎,有三千颗!也不是像谁的脸,那就是一个人的脸,姐姐的。” “砰——”这声音不大不小,三千世界的正气爆炸开来,如同它永远秉持的光明和正义,给人以温暖祥和。光,像平地流水一般不疾不缓地散开,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吞噬掉,三千颗星光一点一点在锦绣袋天际铺开。 好美,好像谁的一双玉手抓了一把珍珠迎日撒向天际。 曾经的赤色不复出现,换成淡淡的浅蓝,最后稳定在华夏凡间常见的天蓝色上,没再继续变化。原本点缀在上空的星星,也在片刻间熄灭。 叠象胄没有了,魔气也没有了,曾经的毕方魂气全都没有了。 杨小八丹田处涌入一股极惬意的暖流,须臾局窜至她五脏六腑各个缝隙各个褶皱处,无一处遗漏。继续滑行,直到浸满她三百六十五处穴位,在七筋八脉处恣意欢快地流淌…… “呼——”杨小八直起身子,搭上她“子民”敬上来的手腕,面上不显,手却抖个不停。她几乎无法压抑这股来自四肢百骸的快意,如同长久酥麻过后的通身爽利,她想大吼大叫。 “安格斯少主,您看东边!”那长毛魔罗罗尔惶恐惊唤。 第88章 大结局 她入川,是回来报仇的。 报仇之前,得先救两条命。 张氏兄弟原是利州城里一殷实人家仅有的两个儿子,张家在郊外有百亩良地佃了出去,城里还开了一间米粮铺子,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直到张大宝取妻董氏时出了状况。 那董氏是张家打小订下的亲事,小时模样普通,女大十变,谁料待及笈之后,出落得与幼时有天壤之别。任谁看一眼,都得惊叹一声。 按张小宝母亲的说法,董氏只有三分姿色,另七分靠的是装扮。因她有一双巧手和高于常人的鉴赏,再普通的衣裳也能穿出属于她的新意。普通人家的小娘子谁成天涂脂抹粉,这董家小娘子就不一样,修眉描唇,捋发遮丑,只呈现她最美艳之处。 偏还让人看不出她有修饰过,蜀地女子本就肤白,经她的巧手一整饬,算得上利州城里排得上名号的美娇娘。谁若提起小家碧玉四个字,当属她一人所有。 林止听到这里的时候就知这张董两家的婚事是不成了,董氏费得这般心血,要的就是待价而沽,价高者得,银钱、身份、权势、最好三者不缺。如今天下割据,风气甚是开放,又听得董氏成日在城中权贵出没之处出没,眼界渐渐拓宽,行为举止都有了几份贵人作派,哪还看得上张家。 市井戏称:董氏有好女,倾家来求之。 张家双亲瞅到苗头,为保婚事不黄,早在董氏声名起来之初,就已尽可能地予以董家好处。就似割地赔款一样,地位都低到了膝下。可是,还是架不住董氏要退婚。 退婚就退婚吧,却不想背负攀高枝的骂名,要把错推到张家头上。张大宝天生蛮力,气不过就那么一推,没有推倒欺身过来的董父,却把后面看热闹的一个小郎君伤到了。 祸,即从天降下了。 这小郎君乃是利州刺吏方起征的独苗,方刺史生了十个小娘子,而立之后才得一子,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最后,张家倾家荡产也没救醒被长子搡昏迷的方小郎。 那时,张大宝已经在牢里关了有半月。刺史大人眼看儿子成了活死人,实在气不过,找来几个所谓“人证”,非说推人的还有张小宝。 张母当即昏死过去,人家这是摆名了也要他张家断子绝孙。 张家双亲一路磕头磕到刺氏府邸,引得城中围得水泄不通。方起征被这一激,也犯起浑,不等秋日了,让判了个斩立决,兄弟俩谁也跑不掉。见此,双亲大呼愿意由他二人抵命,说罢,双双触墙自绝。无权无势的升斗小民,绝望之时,唯有以命相搏。 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兄弟二人在押赴刑场时,亲眼见到阿耶阿娘倒在血泊之中,俱是癫狂了。二人徒手掰断牢栏钻了出来,又抓住一名文官作人质,迂回百里,终是逃出了利州。 林止问他二人为何做了唐兵还要回来? 张大宝凄然道:他与阿弟个头小,成日被骂川耗子,脏活累活都是他俩干。这些尚能忍受,因为他俩力气本就大。只是那变态的小头头,每日都要变成花样折磨他二人。 说着撩开裤脚,双腿全是密密麻麻的疤痕,触目惊心。 果然是命贱,这样都没死,与我林栀栀有得一比,她立时便在心里决定将这二人收为己用。 大宝小宝习惯了蜀地生活,逃得再远也想回乡。哪怕远远地看着利州,心里也是感觉有着落的,蜀人的乡情,实在无法让人去诟病。他俩从军营里跑出来之后,跟了有好几波逃民,最终选定了林止这一支。不得不说,张大宝机警敏锐,张小宝单纯忠直对兄长唯命是从,活该他俩死不了。 “到了利州,我若救醒那活死人,你二人有什么打算?”林止问道。意外之意,要杀了刺史吗? 张小宝立即回道:“郎主的打算,就是我们的打算。” 张大宝想了一会儿,问道:“郎主,他是刺史。此事本就因我而起,非是人家刻意为之。与其找他讨要人命,不如以此‘大恩’为郎主谋事。” 林止倒是有点感动了,现在也看不出他说的是真是假,差不多是杀母杀父之仇,让给我谋事?唉,我还真需要谋事。又遇到一个讲道理的人,这种感觉真不好。 “不用,我的事在渝州,就算他是渝州刺史,我也不需他。怎样?”怎样,杀吗? 张小宝听不懂,默默低下头,反正事后哥哥会告诉他。 张大宝从朗主眼中看到一股子戾气,莫名地觉得有点渗人,差点忘记了她在关外那一个寒人的背影……她,为什么就那么爱杀人呢? 压下疑惑,强笑道:“郎主,届时看情况吧。” “你呢?”林止问张小宝。 张小宝脑子一懵,随即心里又一暖,回道:“我听郎主和哥哥的。”他愚笨,不如哥哥聪明,但郎主并没有因此而无视他。 “也就是我去哪,你们就去哪?哪怕离开蜀国?” 兄弟二人异口同声:“是的郎主!” “好,继续赶路吧。” 张大宝想问木牌的事,张了几次嘴都没问出来。他感觉郎主并不希望他问,当然更不会回答。 现在他们本就踩在利城的地界上,林止计划在半月内赶到利州城就行,入冬之前去渝州,不急,她有的是时间。 林止一路走一游,蜀地的房舍自成一体,多用毛竹混泥编筑而建,有竹子的地方就必定有人家。家境好一点的也是盖瓦,差一点的就是谷草覆之。只有那明显一看就是殷实的大户,才修的木房。看到竹子,她眼神就会莫名寒上几分。 上了通往利州城的官道之后,人烟密集起来,听到那熟悉的乡音,张氏兄弟鼻头酸胀。 林止基本上能听懂,语言的记忆还在,更有那些该记下的事情,她一件也没遗漏,都深深压在心底。 想着时间反正来得及,就挑个镇子住了两天,熟悉下环境,也把方刺史的风评打听得七七八八。张氏兄弟二人,顺带在客栈将她教授的使力之法学了个入门。 “你们蜀地喝茶都不加姜葱的?”林止问张大宝。兄弟俩早换了一身小厮的衣裳,浓眉大眼,鼻直口方,甚是有几分男儿的英武之气。林止相当满意,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狗配铃铛跑的欢。 “是的,郎主。您不觉得这样更能品出茶香吗?您现在喝的只是寻常峨嵋毛峰,我地的好茶是蒙顶甘露,在前朝玄宗时还是贡品。” 林止不由想到吴地的师父梁之修,原来他的口味和蜀人一样。而她在蜀地出生,却偏爱那味道浓烈杂乱的,可见,她与蜀地生来就不相和。 “你说话小心,现在还有一个李唐。”林止放下茶碗,看了一眼张大宝。 张大宝心说也快了,他对真假李堂皇室都没什么好印象,若说忠君,也是忠的孟室蜀皇。 “店家,有前朝贡茶蒙顶甘露吗,给我来一壶。”林止吆喝道。她也跟着称前朝,让张家兄弟一愣,感觉郎主也有几分蜀人的风趣。 这家店是镇上最大的,这没有,别处恐怕也无。 店家为难了,小郎现在喝的可是上乘的毛峰啊,这都不满意?蒙顶甘露确实有,但品级真不怎么样。听口音想他多半是外地人,是慕那茶的名声吧,当即就着小二提了一壶上来。 张大宝一闻味道就猛吸鼻,“郎主,对,就是这香气。” 林止品了一口,轻轻抿唇,没发表意见。走时结帐,她看价钱就知,果然没喝到上品蒙顶甘露。 但是张家兄弟却心疼钱,张大宝道:“郎主,我们所剩不多了。”认了主,衣食住行就交给了他打理,也包括旅途花销。 “无碍,我这还有金叶子,再不济,去赚就是,难不成你二人还担心跟着我挨饿?” 大小二宝:“……”真不是那意思。 ........ 利州城在望,兄弟俩近乡情怯,又对未来有些担心,心乱如麻。 交了铜板入城,张大宝带着郎主就要去车行。西城门距刺史府不近,坐马去更方便。一路过来都是迈腿,郎主愿意,他也不好说什么。但是入了城徜若还这样,恐怕连方府大门都进不了,定会叫那捧高踩低的门房小瞧了去。 “需不着,车马钱倒是能省下。” “郎主……” 林止打断他:“你二人不要再遮遮掩掩,把脸露出来。离开就两年而已,想必也没多大变化。” 张小宝马上将头上的斗笠取下,问都不问缘由。张大宝明白她的意思,也照做。 真是怪哉,原以为只要他兄弟俩踏进利州城,马上就会被五花大绑抓起来,哪知大摇大摆走了半条街都无事。 林止也不急,一心一意扮起俏公子带小厮游市。得知张大宝的家就在西市,她游够之后,就领着二人往西市去。 张家粮铺早已改了行,换成了姻脂水粉铺。张大宝死死压住阿弟的肩头,整个身子都在抖。张小宝也好不到哪去,那眼珠子都要秃噜出来。 林止发现不对,问道:“你二人经历了那么多苦难,还如此激动?” “郎主!那个坐在柜台之上的中年肥汉,便是董氏之父,董世良!”张大宝从嘴里挤出一句话。 “嘭——”林止将手中耍玩的铁核桃直接砸向肥汉的肥脸,不偏不倚正中眉心。 “嘿!哪来的瓜娃……” 不待肥汉骂出口,林止已经跨进了铺子,她这气势令董世良顿时噤声。 “大宝,帮你未来女人挑几件好的,郎主我付钱。” 董世良听得脚步声望过去,陡然一震,指着张大宝:“你你你……” 同时,林止指挥张小宝:“上去抡两拳,收着点力别打死了,就用我先前教你的方法。” 这正合张小宝意,若不是郎主提醒,他都不知道此时应该抡拳头。 “砰!砰!”只两下,肥汉犹如米粮袋子,摇晃两下,白眼一翻斜身栽下高高的柜台,哼都没曾哼出一声。 张小宝看着自己的拳头:我真收了力。 “你们!你们……啊……来人啦,抓逃犯,抓逃犯!” 这鬼吼鬼叫的定是董氏之母,半老徐娘坦出大半个胸脯,学那贵人作态,与传说中的其女别无二样。 “完事了,坐吧,就等着人家来‘请’了!”林止寻了个客人选香粉时坐的高脚床,悠然入坐,还冲那吓傻的小二说道:“能来壶蒙顶甘露吗?要上品。” 小二如同见了活阎王,吓得嗖一声不见了,由得董母留在堂中跳脚鬼嚎。 不消半刻功夫,铺中只剩下主仆三人,董肥汉让他老婆死拖硬拽拉了出去。门外有邻里过来偷偷打望,张氏兄弟端坐店中就似木桩。得朗主提醒,他俩方知得出去朝熟识的邻人打听这两年的变故。 明里暗里,还是有那递消息的。 原来董氏早就与方家小郎勾搭上了,当日只是还未来得及说出,张大宝就动了手。方小郎这一昏迷,本是进门做妾的董氏,就真的飞上枝头入方府做了正室。 逃犯家的粮铺当然要被官府没收,董家依例竞价买了下来,合理合法,所以张铺就改了董铺。至于田地,多半也是这个下场。 也不知那心比天高的董氏是否心甘情愿守活寡,想必经此一事,小家碧玉的名号已改成了红颜祸水吧。不过妾成了妻,怎么说也不枉她一翻城府心机,总是赚的。 “要犯张大宝张小宝,尔等要自首,应去州衙!” “嚓!”官刀出鞘的声音。 干坐了半天,终于可以办事了,林止起身向前…… 她寥寥几句,就把那领头的给唬得一愣一愣,犹豫着看向张家兄弟,又看看属下拿着的枷琐,不知到底应不应信。 “这位捕役,莫再耽搁,今日可是你立功的大好机会。”林止面上带着那沁人心脾的微笑。 这一笑甚是风光霁月,捕役暗道妖孽,幸好我没有龙阳之癖。 枷琐收了回去,但还是有两个捕役各捉住大宝小宝的胳膊,一行人迎着众人的嗦嗦细语朝官衙而走。 去了官衙,通知方刺史,待查明身份之后再谈治病的事情…… 利州的衙堂内部与吴国并无二至,仍照着唐时的统一格局而设,就连让人感到莫名阴森的气息都一样。 入堂之后,林止不等人家耍官威,直接从袖包里一掏……张大宝和张小宝就第二次见到了那块木牌。但不识得上面的字,如游龙戏水,漂亮却不知是写的啥。 而拿着牌子的方刺史却识得,他问道:“当真是楚国孟家赠你的?” “当然,只因我治好了孟三郎的不举之症。” “咳咳咳……”方刺史好一阵尴尬,若是孟三郎知道他羞于见人的病症,被堂上所有人亲耳听见,不知会怒成何状。这大夫,真是桀骜。 莫非真有那惊世本事?方起征围着林止踱起步来,捋着胡须一脸的怀疑。 “这位林小郎,敢问今年贵庚?” 林止指向被捕役押持的张氏兄弟,斜视着方刺史,那眼神说不出来的傲慢无礼。 不待方起征发怒,林止一把将他手中孟家的族牌夺了过来,说道:“方刺史,耄耋老人才有资格为令郎诊治不成?我这有两条人命在你手上,更有牌子,这都不能证明医术?令郎躺了已有两年,敢问,还能躺几年?” 方刺史一怔,知方人家的眼神除了狂妄还有蔑视,蔑视他脑子愚笨。时至今日,他哪有拒绝问医的理由!哪怕对方只是个三岁小童。 “若是林大夫真能治好我儿,他二人的缉令即刻撤销。”方起征压下心头的郁结和不满说道。顺势又挥手示意手下,先放了张家兄弟。 “就这样?”林止问道。 “我愿意当面赔罪,并归还张氏家产。神医,如此可行?”对方加码谈条件,反而让方起征又打消了两成怀疑。连神医都喊出来了,旁人听得,只道他有讽刺之意。 林止欣然受了这声称呼,点点头:“先这样吧,带路。” 干脆明了。 ........ 方家很近,出得衙来拐个弯即到。方起征总觉得自己今天有点晕呼,好像是被人牵着鼻子走。想他昏迷两年的儿子,见了多少所谓的神医,身上无一处穴位没被银针扎过,最后该睡还是睡,不见一丝好转。 游医、江湖术士、甚至御医,通通铩羽而归。一次次迎来希望,又一次次被打入地狱,他原以为全家老小都已死了心,包括他。但是今日,怎地还敢有奢望? “方刺史?” 林止的一声轻唤,把走神的方刺史唤醒了,他道:“且随我来吧。”来吧,来试试,若是不行,休怪本官无情。 话毕,疾速带着她三人朝某处院子走去,面沉似水,不明所以的下人纷纷危站不动。有那机灵的,赶紧通知府中夫人去了。很显然,下人都识得张家兄弟。 “阿爷,您怎么来了?”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衙门吗?迎出来的董氏施完礼一脸诧异,旋即以帕捂嘴,不可置信地看着后面的张大宝和张小宝。 林止浅浅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张大宝说的那般惊艳,面黄颚削,两只眼睛似一锅浆糊,浑浊不堪。回身瞅了一眼张大宝,他目不斜视,似是没有见到董氏这人。 “神医,犬子便住在此屋。”方起征挥手让董氏离开。 董氏躬身低头朝外走,又听她公公问道:“辰时可有帮你夫主翻身净洗?脚下的穴位可有在巳时摁拿?” 林止本在打量方小郎的病室,观之坐南朝北通风见日又荫凉,暗赞是养病佳所。听得“夫主”二字,一愣:主?长见识了,冠以秦时称谓,是将媳当奴婢待之。时下女子何曾能享如此“殊荣”。 董氏答道:“回阿爷,俱已使过。”不然,她哪会累得喘口气都虚的慌,每日一睁眼就是伺候这活死人。 方起征没再问她,偏头看向林止。 董氏回完话没走,也不敢进屋。仔细理了理发髻,再整了整襦裙,端站在刚刚迎接方刺鸣的门槛处,一步也没敢挪动。 张大宝虽被林止饭菜管饱养了小半月,但仍是很消瘦,脸上的菜色也没退完。董氏余光瞅向他,满脸的轻视,将自己的玉脖挺得更直了。 林止挽起长袖:“让我先看看。”说着走过去,用两指翻开方小郎的眼睛。 睡了两年都没咽气,定是有人教他们用了吊命之法。果然,林止看见榻后的三彩柜上有一条尺余深的细竹,有被水渍浸染多日的痕迹。拿起来一看,里面竹节都打通了。 “令郎就是通过这空竹进食?” 林止心中已有七成把握,手心拂在方小郎的胸口之上,感受片刻,心道确实没有料错。一个正常人不可能一推就给推死,哪怕是天生蛮力的张大宝也没这能耐。如今方小郎的五脏六腹都能行事,看来脑子伤得并不深,定是某处紧要地方淤塞住了,不是太难。 方起征忙答:“正是。” “倒是个巧法,谁教你们的?” “我……奴,是奴想出来的。”董氏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若不是当初张大宝逃了,她公公将怒火牵扯到她身上,她一怕受罪,二想贪张家的当街铺子,她也不会献这巧计。早知有今天,就应该让那活死人饿死,好过守这活寡还被呼来喝去。 “果然名不虚传,董家娘子蕙心兰质,不但对妆粉精通,还通晓医理。”林止由衷赞扬。 “不不不,只是救夫心切,上天怜悯让奴灵机一现,才……才……” 董氏分明感觉这位貌赛潘安的神医在挖苦她,越说越心慌,声音越来越小,说到后面只闻又柔又轻的低呤。 听在方刺史的耳中却觉甚是淫.腔浪音,顿时勃然大怒,太阳穴突突直跳:“滚出去!” 三人一惊,不知他为何忽然发火。林止好奇,下意识望向出门的董氏,却瞧见窗下那个婢女露出厌恶神情。转头一瞧,方刺史脸上已然涌出不可明状的羞意和恨意。 林止心道:难不成自己这个男儿身让人误会了什么?这屋子里少说五六人,青天白日的,仅问两句话而已,怎地让方家如临大敌…… 瞧方刺史那又羞又气的样子,想必这其中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缘故吧。 董氏跑到荷花池旁捂嘴大哭,伤心的不是被骂,而是在昔日瞧不上的张大宝眼前掉了价:一步错,步步错啊! “方刺史,请将令郎扶起。”林止收回心神。至从入了川,她整个人都变得轻松,对小事杂事甚至私隐,全都好似有了好兴致。 “这位神医,你的药箱呢?”方起征的怒意还未消散,突然想起这遗漏掉的大细节。要是张家兄弟不在这,他真以为遇到了骗财庸医。 “我又不卖药,要甚药箱。”林止拇指摁住方小郎的人中,其余四指托住他的下巴,暗暗用力。 又道:“大宝小宝,你二人过来将他眼睛掰开,让我看到眼珠。” “大宝小宝,你二人过来将他眼睛掰开,让我看到眼珠。” “是,郎主。” 方刺史听兄弟俩唤林止郎主,才知他二人已卖身,主人就是这个不好相与的神医…… 片刻之后,林止心里明白了个差不离。说道:“今日太晚了,我先开药方,劳烦方刺史为我寻些物什和药来。” 有模有样,还要开药方,方刺史耐住性子等药方。 林止龙飞凤舞很快就写好,方刺史接过一瞧,疑惑道:“神医,你连银针都没有?” “当然有。”林止说着拿出一个羊皮袋,金针银针一根一根摆得好好的。“只是七寸长的没有,除了令郎一般人也需不着。” “啊?你要穿颅而过?”方刺史额上迅速渗出密汗,这不胡闹吗! 林止一计冷眼望过去,方起征讶然住口:想他方某少年便已纵横沙场,何时怵过,可是这神医的眸子活似一双恶狼眼。 “方刺史,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有枣无枣打三竿,死马当成活马医。眼下要么一试,要么让令郎继续昏睡到死,你好好想想。” 方起征的思想斗争很激烈,不试,他尚有儿子在,至少今天有;一试,明天方家就有可能成绝户。他额头渗汗,看看闭眼的儿子,又看看瞪眼的“神医”…… 本应清明,奈何他当局则迷,明明知晓今日林止的治法就如乱世用重典,异于寻常的医术定有奇效。但是身为父亲,他就是不敢轻易作这决定。 “既然方刺史宁愿要一个睡死的儿子,也不敢大胆一试,那林某就不勉强了。不过,张家兄弟我可要带走。”林止直接一屁股坐在方小郎的榻沿上,慢慢等他的答案。 提到张大宝兄弟,方刺史便怒火难遏,马上想到两年前的法场逃逸、还有被劫持文官的家人那日日的咒骂、同僚的参奏、上峰的呵斥、甚至触墙而亡的张父张母也历历在目。这一切,都因董氏! “阿爷!治吧,夫主他想醒呀!”董氏在池边哭过一气之后,抹干眼泪又回来了,没想到来得正是时候。 “你这淫.妇!”方起征什么顺手拿什么,一声“嘭”响,油灯砸在那花窗上,破出偌大一个窟窿。 “丧门星,给我跪在廊下!” 董氏心跳得厉害,若是躲慢一点,定是毁了容。一边退一边泣道:“阿爷,奴可以跪,且救救夫主,救救夫主啊……”只要人活了,我董氏就能脱离苦海,到时…… 她有十足的把握翻身作主,方小郎是她见过的权贵之子中,最痴情又最听话的,若不然当初哪会选上他。 张大宝第一次正眼看董氏,却迎上她凶狠的眼神,一时惊住。暗道:女人,原来都这般可怕。 方起征隐去快渗出的泪意,颓然而坐:“上茶。” 婢女赶紧退去,客人上门好一会儿了,这才想起喊茶。 方起征又对廊下跪直的董氏道:“好,就依你。云郎何时治好,你何时起身。” 董氏的脊背突然歪了一瞬,马上又复原。她咬紧牙齿:那神医,我的命运就交在你手上了。 若说谁最想让方小郎“活过来”,全府除了董氏谁也及不上。正是这样,方家才把照顾儿子的重任交给她。有方小郎在,董氏就是方府的少夫人,至少表面上是。 林止看了这小半会儿,很是觉得没意思。她需要张家兄弟,为他们拿回良好民身份是必须的,没想到最后倒多亏了董氏。 “阿郎,阿郎……”方夫人跌跌撞撞跑进来,一身的檀香气,估计刚刚在佛堂念经。身后还跟着四五个衣着贵气的娘子,想是方小郎的阿姊们。 林止不耐烦再应付一回,低头抿茶装哑吧。 方起征身心俱疲,着人引她三人下去歇息。银针一时半会制不齐,要施手治最早也是明日。 九月已过,夜开始深了。董氏见天一黑下来,就改跪为坐。旁边监视她的小婢不敢多言,万一,万一少夫人真成了少夫人呢?深宅大院的婢女,甚懂生存之道,多结点善缘总是好的。 ........ 大小二宝不离林止左右,方家遂安排了一间大客房,神医睡里屋,兄弟俩睡外面的软榻,将究着过一夜。 林止再次提醒张大宝,若是明日把方小郎治好了,他想改主意就没了机会。也就是说,要下手杀方刺史,今晚就得准备。 张大宝没有丝毫犹豫就摇头,道方起征是利州的黑虎将军,若是杀了他,利州恐会一时乱起来。利州是他的家,他不想家里乱。在外受够了战乱的苦,若是因为他张家的私仇,让乡人受罪,这份孽他们承担不起。 林止听得这话,半晌没有言语。路上也打听过,方起征官声的确不错,这事真不好办。看得出来,张大宝话虽如此,心里肯定是恨的,只是能在大义面前克制住罢了。 兄弟俩心眼真好,看他们平常谈吐应是都进过学的人。可惜,圣贤书是教不出善人的,唯有父母,他们定是在欢乐祥和的环境中长大…… 张大宝让阿弟先睡,很快张小宝就打起呼噜,二人哪能想到里屋的郎主正偷偷羡慕他俩。 这一夜甚是漫长,方起征一宿没睡,拿到属下送来的银针正预备去唤神医,而林止三人用过早食直接就过来了。 “神医,银针已到。” 林止见董氏果然跪了一夜,仅两肩有些松散,别的都还好。心说她也是个顽的,能忍能谋,不是个寻常女子。 “好,二位要在旁边看吗?”林止问方氏夫妇。 方起征一愣:当然要看啊,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能让我看到? 林止也懒得再劝,净手捻针,准备扎穴。扎穴之前,问道:“参汤可有备好?” 方夫人惊讶不已,哆嗦道:“神医,马……马……上就能喝了?”捏着丝帕的颤抖不已,立刻就能见到儿子了?往常无一人敢下这样的断语,方夫人激动得快晕过去。 林止扶额,解释道:“参汤是我喝的。” “啊?这……”方起征不知作何表情。 大小二宝紧张地看着林止,眼神询问她身体是否有伤?立即忆起凤滩镇那色眯眯的“丈人”,她莫是落下了什么病根,不知伤得重不重。 林止朝兄弟俩挥挥手,“无碍,幼时被人下过药,旧疾了。平时不显现,只是施针颇耗费心力,恐有差池。” 恐有差池怎么行,方夫人听得这话立马清醒,忙喊熬汤,速速熬汤。整整三个月都没有大夫自荐上门,她都以为孩儿彻底没救了。哪怕这回又是一个骗子,她也认了。 大小二宝捏紧拳头,狠不得将下药害郎主的恶人一顿好揍,揍死扔乱葬岗上。林止却朝她俩投来淡笑,轻声说道:“管好自己,先得自保,再谈报仇。” 方刺史是什么人,耳朵极机警,以为林止做这一出就是给他看的,当即说道:“害神医那人可在利州?” 林止不接这话,让他将方小郎再次扶起坐定,然后拿出两个短针扎进了两个凤池穴。此穴主睡眠,先刺激一翻,唤醒上方的完骨穴,一步一步引导血脉流通。 林止拒绝他的好意思,让方起征纳闷了,他一方诸候,还怕办不下来么?转念一想,或许那仇人不在蜀国。既然人家不愿领情,他当然乐意袖手旁观,沉下心来仔细看顾儿子。 不肖两刻钟,参汤上来了,滚热着。林止老远就闻到那股药气,是根百年老参,熬的时间虽短了点,但药性已够。又不是养身吊命,只是护着气血而已。 一根两根……十根,十一根,十二根,看得方氏夫妇冷汗直冒。往常的所谓神医,至多也就扎九根。 林止在方小郎的身后抵住他后背,这时手上开始乏力。患者两年没动过,就算成日喝汤汁也会长膘。大小二宝正各捉住方小郎的一只腿将他脚背使劲掰直,方刺史也在固定他的大肥头,别的下人一看就不允许近他的身,林止只得喊道:“方夫人,过来搭把手。” “好好!”方夫人手忙脚乱俯身过来。刚照着神医的指挥扶好儿子,转眼就看见他拿起针还要扎,这还只是短针,那特制的十根长针一根都没用呢。吓得惊叫:“神医,你要接着扎?” “休得多言!”林止喝道。 方夫人一口凉气灌满全身,泪珠当即滚下来。到了后面,她都不敢看了,闭眼默默流着心酸泪。都医成这样了,难不成还能反悔?方夫人一口气接着一口气,短促似打起了嗝。 最后,方小郎头上二十四个主要穴位全部扎满银针,晃眼一看,活脱脱一只缩脖刺猬。连张小宝都感觉头皮发麻。 “神医!”方起征盯着儿子的头顶慌忙唤道。相比起夫人,早有心理准备的他算是很冷静了,可时此刻着实稳不住。 因为方小郎头顶有三处穴位上的银针渗出黑血,与此同时,林止搭着方小郎脉搏的手也感觉到有异常跳动。 “参汤。安静。”她收回手,声音无力。 “快,上汤!”张大宝大吼。 吓得婢女端在手上的碗差点抖落,此时参汤已凉,林止接过来一口灌下,平息半刻不稳的心绪,拿起长针就朝着渗血的穴位用力扎入…… “老天爷啊!”方夫人眼看那七寸长的银扎全部没入儿子的头颅,吓得快蹦起来,就没见过这般吓人的医治方法,骇人听闻,骇人听闻! 眨眼功夫,已有三根扎了进去。众人甚至都能听到银针破肉的响动,极细微的三声“呲呲呲”,这滋味委实让人心发紧。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方小郎突然痛苦地“嗯”了一声。不大不小,刚好在方夫人惊叫之后,在场所有人俱已听到。 屋中无论主人奴仆,下意识全将呼息停住,就怕是自己的幻听。林止道:“你们四人,听好了,都给我捉紧他。不然,功亏一篑。” “我的老天爷啊!”又是方夫人的一声凄吼,神医如此说,就是表明刚刚那声音真是儿子发出来的?他醒了,他有感觉了。佛祖啊,多少次梦里梦到的事情,竟成真了,竟成真了……方夫人一边抖,一边用力固住儿子肥大的后背,这次流出的可是喜泪。 方刺史眼睛发红,情绪比他夫人好不了多少。 林止一根一根将长针陆续抽出,带出一丝丝的污血,随即又换上三根新的扎上。如此三次,十根用完还余一根。而方小郎仍是时不时的哼上一声,每哼一次,方氏夫妇脸上就多一重喜色。 太阳冒头,斜照在院中的日规之上,巳时中了,短短一个半时辰,众人却都似过了一天一夜那般长。 “好了,放他躺下。不出意外今夜亥时就能醒来。”林止取完方小郎头上所有银针说道。 一屋子的血针,还能闻到隐隐血腥气,众人仿佛身处恶战之后的战场,久久喘不过气…… 张大宝和张小宝,都想大喊:郎主,您吓死大宝小宝了。 林止再次说道:“全都离开他,让他休息。”没好气的对兄弟俩说:“有点出息,就施个颅针而已。” “神医!请受某一拜!”方刺史泪眼婆娑,结结实实行了一个谢恩礼,还用上谦称。这声神医发自肺腑。 林止轻笑:“太早了,亥时再说吧。” 方起征摇头:“不早,他呼吸比昨夜有力数倍,信你。” “阿爷阿娘。”董氏适时出现。她趁大家紧张之时早就趴在窗木上听到了屋中的一切。 不见有人看她,也不见有人回她,她总得找点话说,于是她道:“张大宝,你请来神医救了我家云郎,本应谢你,可云郎躺了两年也是因你所致。今日……” “出去,滚出去!云郎是你叫的?你这连公公都敢勾引的淫.妇,还敢替长辈发话……”方夫人忙止住舌头,动作太快太大,骤地咬着舌头渗出一嘴的血。后悔不迭,只怪今日情绪起伏太大,又听得她搔首弄姿喊儿云儿郎,一时忍不住。 这样的家丑,当着外人的面,就这么堂而皇之讲了出来。可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大小二宝很想变成一旁随便一件木头家什,真是尴尬。 林止决定化解一下,说道:“令郎应该能听见。” 董氏的脸唰地黑了,怎地不给她时间,怎地不给她与方小郎单独相处的时间! 方刺史深思熟虑之后马上给了她答案:“董氏,你是自请离,还是等休?” 董氏的小脸此时黑中带红,红中泛青,只觉天都塌了下来。她做奴做婢整两年,换来了什么?换来了什么? “扑通——”天没塌,房也没塌,董氏塌到了地上 ........ 亥时方小郎醒了,婢女来唤林止,她没去。着大小宝过去看情况,若是有异状就过来禀报。 没多久张大宝回来告许她,方小郎醒来后先换了声爷娘,然后喝下一大碗清水,旋即就尿了一床,还能清楚地表达出不舒服的意思。 林止暗暗松了一口气,“让他们照着方子熬药。” 张大宝见郎主不再有别的吩咐,正准备走,又听她说道:“你叫他们把最后一根长针收好,并要答应我一件事。” “郎主,何事。”张大宝像是惯于此道,下意识就将耳朵凑了过来,估摸郎主接下来的话见不得人。 林止笑了笑:“告诉方刺史,三年内,不能跟楚地孟家提昨日之事,更不能说我手上有孟家族牌。如果他们做到了,三年后我自会来施最后一针。徜若做不到,方小郎必死无疑。” 张大宝默默点头,转头去了。一路走一路想,饶是他心思细密也想不透。 他一走,林止赶紧躺到床上去,离施针已经过去六个时辰,差不多旧疾该在这时候发作。 刚躺下,心口处就奇痒无比,使劲按了几处穴位才压制一些。然后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红色药丸干咽吞下。闭上了眼睛,休息一夜,休息一夜明早就好了…… 次日醒来时,方起征夫妇已在门外等候多时了,大小二宝似门神,牢牢把住门,不准任何人打扰她休息。言郎主不起,定有原因,若是有个闪失,谁来负责!刺史若不想儿子的病断根,那就闯吧。 这一拦不是没有效果的,昨夜方刺史立马就想过来问原由,好不容易挨到今早,又被拦下,初使的愤怒和疑惑已被他自个儿消化不少。 所以,当林止起床出来相见时,他的口气也好了许多。 “神医,你昨夜亥时带过来的话当真?” “我有必要顽你?”林止没净脸涮口,肚子也饿着,让他赶紧上水上食。 方夫人使劲掐夫君:儿子的命赌不得,万一神医说的是真的呢? 方起征咬着后槽牙:“快服侍神医,灶房速速呈食。” 呈上来的不是早膳,而是盐煎肉熏鸭舌和茱萸焗黄膳搭配精米饭,还有一碗白菘汤,权贵人家标准的午膳。 林止慢悠悠用食完毕,已是午时初了。 “是这样的,这块牌子呢,是我偷的。前日衙堂上所谓的孟三郎不举之症当然也是胡诌的。方刺史还得多谢它,若不然,哪有可能听得儿子再唤阿爷?林某呢,是学医之人,行的是救死扶伤的大功德,这块牌子在我身上不会是坏事。” 她一口气说完,等着看方家夫妇的反应。 方夫人的惊恐自不必说,连方起征都张大了嘴巴:“他”到底是什么人,连楚地孟家的族牌都能偷到,小小年纪行事做风老辣至极,跟“他”交手甚是吃力。 林止认为自己说得清楚明白,又见方氏夫妇久久不说话,只得又道:“余下的事情就交给方刺史处理,堂上见过族牌的除捕役外就你一人,想必很容易封口。现在,该是你撤销张家两兄弟通缉令的时候了。至于医资嘛,如果你给我就收着,不给也就罢了。” 方刺史太阳穴又突突直跳,昨夜儿子的那声阿爷,他以为一辈子都听不到了。结果今天这神医告诉他,或许只能听三年而已。 “神医,方某抱诚守真,定能将神医的顾忌信守不渝。能否今日就施了那最后一支长针,断了他的病根?” “恐怕不能啊。”林止说话不怕把人气死。眼看方起征气得又似要犯浑了,马上问道:“令郎可有喊头痛?” “痛,今日晨起就喊痛。”方夫人忙答。 林止点头:“痛就对了,所谓痛则不通,通则不痛。他沉睡两年,岂能即刻见好。我这最后一针施下去,许是就凶多吉少。夫人莫急,让令郎先养两年恢复些元气。林某治病救人从无救一半的道理,放心吧,定能还你一个全须全尾的儿子。某在蜀地只住三年,三年后,孟家也罢你方家也罢,都与某无关了。” 张大宝不由同情方氏夫妇,郎主早这样解释,不就啥事也没了嘛,不论真假,总让人家心里好过点。 方起征的表情一刻数变,终是缓下脸,“神医且稍等,医资定少不了。方某是守信之人,相信神医亦是。” 说罢,拱手施礼,拉着他夫人一起离开了。 ........ 真是无罪一身轻啊,张大宝张小宝现在从头到脚,包括那走路的姿势都流淌着一股子喜意。 方府的马车将他三人送到张家以前的米铺门口,仆从恭恭敬敬地迎下车,并帮着摘了门上的董姓牌扁。这间铺子,从现在开始又姓张了。 右邻右舍亲眼看到前日张氏兄弟被带进州衙,如今又被方家好好的给送回来,消息灵通一点的立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上前道贺:“张大郎,风水轮流转啊。你父母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张大郎,听说董氏昨日被方家休弃归家了,出了啥事?” “张大郎,听说董氏昨日被方家休弃归家,出了啥事?”问话的是个长脸娘子,以前跟张母走得很近,也是个热心肠,就住在张家对门。若不是张大宝跟董氏订了亲,她都想把自家女儿嫁过来。 张大宝现在一心想着要去义庙取回父母的骨灰拜祭,哪有心思管董氏的破事儿。摇头说不知,别人家的事,与他张家无关。 这态度很是明了,长脸娘子赶紧住嘴。旁边想打听的人也都停了舌头,众人又开始议论其他的。 比如:董家小娘子虽说嫁进方府两年,说不定还是个完璧的,如果谁有心就赶紧去求娶,现在的价可不贵。有人不依,讥笑道:那就是一个丧门星,倒贴钱都不敢收进家门。这话有人附和:金丝雀儿入贫户,哪能养得家,迟早得飞了去。纵使娶进来,晚上也睡不安生呐,谁知要被怎样算计? 后面的这些话林止三人都没听到,他们进屋关铺门,七手八脚简单整饬起来。 庄户人家自产自销一点粮食,本就不惯铺张浪费。张家人口简单,在城里买下铺子后城郊的祖宅也跟着一块儿赁了出去,一家四口就在铺后的仓库里隔出三间厢房,打上井凿起雨沟作了住房。董家自有宅院,黑下铺子便将厢房改成制粉作坊,在搬走之前定是有一阵乱。有用的无用的东西乱七八糟扔得四处都是,呼口气鼻腔里都净是脂粉味。 “这店,还有郊外的地,你们是准备卖,还是租佃出去?”林止问兄弟俩的打算。 “铺子和地都佃出去吧,钱无所谓,只要能给我们好好守着就成。若是郎主看得上,以后您游方累了,还可以过来养老。”张大宝卸下一块香粉货架回道。 林止笑道:“你可想得真远,但又不够远。如今这世道哪有安心养老的地方。而我也不是游方,只是办完大事后,想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清静日,可惜难啊。” 张小宝小心反驳:“郎主,咱这里可安生了,就官家立国的时候闹过一场,一直到现在都安稳着哩。好几年了,外面打得乱翻天,咱的皇令一道一道施下来,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张大宝抹下额头汗水帮腔道:“外面都传官家没那争霸的雄心,只图守在窝窝里做巴蜀皇帝。” 林止不跟他俩辩,说道:“收拾完就做饭吧,让我尝尝你哥俩的手艺。” “好嘞,郎主且等着。要说吃,我及不上哥哥,要说烧饭,他及不上我。我们一人随爷一人随娘……”张小宝说着说着又掉起金豆子,心里难受,好好的一个家,就因定错了亲,弄得…… 林止拍拍他的头:“赶紧去集市买食料去,等你哥哥取回骨灰,晚上让二老也尝尝。” “嗯!”张小宝用力点着脑袋,抹掉眼泪像奔赴战场一般出了门。 张大宝看着弟弟的背影也湿了眼,赶紧低头继续整饬,他要把以前的格局改回来。以后还是租给人家卖米,只要米铺在,就似爹娘没有离去一样。 林止心里难受得紧,总觉得没帮兄弟俩把仇报透。 “大宝,董家住哪,你带我去认认门。” 张大宝一愣:“郎主您……” “你们都是我的人,我这人吧,一向是滴水之仇当涌泉相报。你张家的仇就是我的林止的仇,不给收拾利落,我心里不畅快。” “郎主,我知不能拦您,觉着怎么舒坦就怎么做吧。只是,方刺史真的不能死。” 林止不置可否,所谓刺史,当真是一方诸候,听说那姚世保也做了渝州刺史,姚家依然花团锦簇贵不可言。那般肮脏阴损下作至极的新贵,历经蜀中刘孟二皇都屹立不倒,凭的是什么? 林止的食指下意识在案几上画着圈:从曝露出的那点涓埃之微来看,感觉姚家的野心不止于此…… 正想着,门外突然有人敲门,一声连一声,很有节奏。 张大宝还保持着惊恐之鸟的习惯,乍惊乍惊的。 林止道:“去看看是谁。” 二人都没想到,来的竟然是方刺史,他亲手捧着一块案板,上面端放着张父张母的两盒骨灰,那新刻的灵牌上面墨汁都还没干。 “方某想来想去,应该亲自前来张家谢罪才有诚意。” 张大宝傻住,他正准备收拾完毕净身后就去取呢,没想到人家送上来了。 方起征自顾自地将骨灰放在方桌上,又道:“唯有为人父母,才能理解他们的绝决,方某敬重他们,亦对不起城中百姓。当日……当日着实太狠,失了心性。”说着九十度鞠躬。 一拜到底,二拜到底,三拜也到底。头顶朝地,跟跪差不多。 张大宝神色动容,林止心说:罢了。 赔罪的方刺史走后不久,张小宝就提着食料大包小包的从集市归来,见家门前围有很多人,七嘴八舌说着什么方刺史拜访张家,还亲自从义庙请回骨灰奉上……惊得他用力挤开人群跑进屋。 “郎主,哥哥!”找遍全屋都没人,张小宝发急。 就在他胡思乱想心惶惶,差点跑出家门的时候,林止和张大宝终于归家来。 “郎主,你们去了哪?吓死人。还以为又出啥意外。” 张大宝怪阿弟大惊小怪,说他只是领着郎主去了一趟董家。 “去董家?” “是啊!我说,你起先就一直瞎坐着啊?就不知道把买回来的活鸡活鸭给收拾好,大家都饿很晓不晓得。” “去董家做什么?”张小宝边动手边问。 张大宝见郎主进了厢房,捞起一只鸡准备去后厨杀,回道:“去董家哪能讨着好,当然是去挨骂。老子刚刚又差点动手揍那董胖子一顿。” “为啥要去挨骂?”不是张小宝啰嗦,是真的没来由嘛,好好的干啥上赶着去挨骂? “呵!”张大宝乐了,“郎主说要替我去提亲,董家就当了真。嚷着让我先赔董胖子的看病钱,还要咱家一半的田和这间铺子做聘礼。” “啊?”张小宝摸摸自己的额头,疑惑不已:“郎主为何这样?不会是你求郎主的吧?若真是,我就不认你这个哥哥,打死我也不要董氏做嫂嫂!” 张大宝还在吊阿弟的胃口:“我当然不同意,嫌他女儿太贵。没想到董氏冲出来威胁我,说她是进过高门大户做过少夫人的,愿意嫁给我纯粹是因我诚心待她,是给我长脸呐,若是现在不同意,明日定要后悔。到时,就不是一半田,而是要全部啦。” 说到这里,张大宝脸色一变,低声道:“我就晓得,她还是看不上我。阿弟,你说,世上怎么有这种女人,两尺的手非要缝五尺的袖子,那穿上合身吗?害死人家的爷娘竟不知悔改,还要谋人家辛苦攒下的家产!想要钱不知自己赚?那样的女人,着实恶毒。” 张小宝瞧哥哥的样子,摸出些门道来,“哎呀,急煞我也,你就赶紧告诉我答案吧。” 在大公鸡咯嘎咯嘎的惨叫声中,张大宝手起刀落砍下鸡头,回道:“郎主说了,董家不配为人,都是人渣,我们是去虐渣的。” “怎么虐?” “郎主说明日就知道。” ........ 兄弟俩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跟过年似的,林止在矮床上数钱。金叶子五十二片,铜钱七贯。方刺史给了三十片金叶,六贯铜钱,成色不一,一看就不是长久积在家里的,果然不是个极贪的。 办完这桩事,就可以放手去渝州。林止再次从瓷瓶里倒出一粒药丸吞下,闭目养神,等着吃饭。 张小宝做事麻利,别说还真有几份厨艺,许是难得摸到勺子,很舍得放油,青菜炒得绿油油的。在方家吃过的盐煎精肉,他也炒上一盘,颜色有些区别,但林止就是觉得他做的一定更好吃。 就是这米饭不是精米,想必是节约惯了,同样的称重,精米要贵上三成。有钱不乱花,懂得有节省,小宝做事稳妥,不错。 她在兄弟俩的满怀期待下,先尝完一口鸡汤,大声叫好。然后搓搓手操起筷子夹起一片秋笋…… 以前在吴国不怎么爱吃,因为太苦。她最后一个师父梁之修恰恰偏爱那苦,还非得逼着她吃,言道行医之人怎能不知夏季必吃笋解暑。 实不是怕苦,而是她记忆中幼时吃得太多了,而且是生嚼的,真不是一段开心的记忆。 当年,她娘带着她躲啊逃啊,她小胳膊小腿跟着跑啊跑啊……从没出过姚家大门的她,第一次出门见到外面的世界就是竹林,大片大片的竹林,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头…… 当年,她娘带着她躲啊逃啊,她小胳膊小腿跟着跑啊跑啊……从没出过姚家大门的她,第一次出门见到外面的世界就是竹林,大片大片的竹林,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头。 不记得在林子里住了多少天,最清晰的记忆除了饿还有娘的哭声。娘哭,她也跟着一起哭,她一哭,娘就不哭了,拉起她继续跑。 接着,又见到延绵不绝的丘陵,还赶上下雨,小脚踩进紫土地里拔不出来,脚底板又痛又肿。 鞋子丢了,衣服也破了,娘早就摔成了泥人,可自己身上却没有多少泥。只要娘有力气,就一定会抱着她,但是,走的时候很少,大半时间都是在跑,娘没多会儿就抱不动她了,她只得下来让娘牵着跑。 直到今天,她都不明白娘为什么要跑,是谁在追她们?当时并没有看见有人在后面。 有一段记忆她完全没有,好像是睡着了,醒来时首先看到的是一面陡峭的悬崖,一眼都望不到顶。然后就发现娘躺在身边,满脸的血,雨停了,泥也干了。污血混在紫泥里,让娘的脸都像变了一个模样,她很心疼,娘平时爱干净一定不喜欢这样。她使劲去抠,小手抠了好久,尚未全部抠干净就见到娘一脸狰狞的表情,好可怕,她吓得大哭。 恐惧至极,哭得直哆嗦,使出全身力气推娘,却怎么也推不醒…… 后来,出现一个漂亮大哥哥,大哥哥总是咳嗽,一句话说了好久才说完。然后,哥哥家的仆从开始挖坑埋娘。仆从说娘已经走了,她当时清清楚楚的知道,娘不是走了,而是死了,再也不会抱她了。就像婢女金宝一样,从阁楼上跳下来摔死,再不能逗她笑陪她顽。 她成了没娘的孩子,但她却没再哭,可能是眼泪哭干了吧。 埋完娘,大哥哥的仆从就把她带到一辆宽敞的马车上,车上铺着软毯,这是她一次坐马车。他们问她叫什么,她说栀栀,栀子花的栀。他们指着她胸前的长命琐,说这肯定不是她大名,大名呢?她摇头,说没有。 又问她姓什么?她突然不着声了,她不想跟爷姓,因为她和娘又饿又累还有可能在被坏人追,阿爷为什么就不来救她们?阿爷一定是不想要她们了。 大哥哥也废力地开口问她,逼得急了,她就说姓林,因为娘姓林,她要跟娘姓。 坐着大哥哥的马车走了很久很久,天亮了,天黑了,雨来了,雨走了。仆从已经把她跑烂的脚板包上了布,遇到集市还给她买糖人,好像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而去。最后来到一个很大很大的城池,城墙又高又厚,有好多人还有好多马车,闹嚷嚷的听得耳朵疼…… 那是成都,救她小命的大哥哥名叫刘岑逸,现任蜀国国医刘氏的偏房族人,他去成都是找族叔刘云治顽疾的。当时还不是国手的刘云一见到她,就说此女身中恶毒,不出八岁必亡。 八岁,她当时已有四岁,也就是说:她还有四年好活。 生死乃人生大事,纵然她再小也知要活着,活着才能找到追她们的人,找到害死娘的恶人,为娘报仇。 为此,刘岑逸在刘府治病,她也在刘府治病。那刘云甚至对她比对族中子弟刘岑逸还上心,就似高手过招,定是畅快淋漓,遇到奇毒,当然提起了万分的兴趣。 两年之后,刘云失了耐性,寻到族侄捡她之地多方打听,欲打听出她的来历,好查探下毒之人是何方神圣。 就在这段时期里,她也“顺便”听到了一些关于姚家的密辛……听刘氏一众说着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在她脑子里全似化成了凶残的恶兽,还是张着血喷大口要咬她的恶兽。 某日,刘云突然让婢女抱她去药房,问她:“你想学医自医吗?我救不了你。” 她直直盯着有些发福的刘云,不点头也不摇头。 “你这小娘子,能听懂我的话吗?你日日喝那些苦药,喝了两年,每隔三天还要挨针扎,全都勇敢地挺了过来,可是我今天要告诉你,没用,你还是活不了十岁……” “要,我要学!”她稚嫩的童音突然破空而出打断刘云。 刘云眼中精光一闪:“好,要学就从今日起开始识字,背药书,磨药……” 那时刘云尚未发迹,还没有得到唐朝孙氏继《千金翼方》之后的《千金绝方》这本奇书,也就没有凭借此宝书入得圣人妃嫔的眼。 就这样,眼看八岁快到,她学了两年把能学的俱已学尽。不能学的秘术,刘家也不会授给外姓子弟。或许是天怜吧,八岁,没死,没愈,也不像濒死之人,就这样悬在生死之间。 好似刘云对她身后下毒之人也没了兴趣,以前每次见她刻苦背药性、准确下出药方、眼里都会冒着熟悉的精光,这时已经就没有了,连她的毒也懒得继续研究。因为那阵子刘云刚好得到孙氏绝方,刘氏一族似冉冉升起的新星,前程似锦,只要攀附上皇族,收拾所有隐形的对手都不在话下,自然也就不再惧那下毒之人的医术。 于是,她决定离开,当时毒浸心肺,大罗金仙也难救,刘云已经将她当作一个死人。她还是偷偷藏在再来求医的刘岑逸马车之中,就像来时一样,不告而别离开了成都。 刘岑逸帮她打听到有位解毒圣手在岭南,岭南历来是发配流放罪官罪民之地,毒虫瘟疫不断。学医之人,首先要学的必是解毒之术。 为了安全,刘岑逸还派了两位得力趸从送她过去。走时,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的分明就是绝别之意。恐怕他也没想到后来二人会在吴国相遇吧?一是想不到自己还活着,二是想不到她也没死。 辗转来到岭南之后,趸从在离开前留下五片金叶子,道是四郎特意交待的。她压下这份感激,发誓一定要活到自然老死,这样才对起大哥哥。那些金叶子都是他自己抠省下来的,刘家当时为他治病所耗惊人,根本没有多少富余。 也正是在岭南,她有了严格意义上的第一位师父钟启方。刘云从没当她是徒弟,就似养着一条活药皿,学的也只是解毒下毒之术,旁的都没授过。 钟师父问她,如果你身上无毒,你还想学医吗?她点头说想,因为她已经爱上医术,爱上替人驱走病魔后的那种掌控和满足感。 师父说那不是准确的答案,问她想做什么样的医师,比如说是为悬壶济世千古留名,还是为黄白之物富贵一世? 那时她才八岁半而已,可经历却太复杂了,脑海里盘旋着许多人的面孔,良久才回了两个字:呵呵。 她要的只是把命运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而不是屈从于多少岁必死那种彷徨无助的感觉里。治好别人的病,让她很有成就,仅此而已。不为留名,更不为黄白之物。 更何况,一个会用药杀人的大夫,也留不下清名。 仅八岁,她就已经药杀过一个恶人。那恶人曾经指着她的头,说她是贪狼坐命七杀在身,定免不了淫.奔偷花的作夙。她听着这又是狼又是杀的,还有什么淫.奔,吓得浑身发抖。 可是转眼,那山羊胡术士说他能帮着破,只要她乖乖听话。看见那人眼中流露出的邪光,她只有一个念头:跑。可是没跑几步就被捂上嘴抓了回去,口里还狠狠地啐道: 像你这种命格,长大之后往小了说也是一祸祸男人的淫.花荡水,往大了说就是覆国倾城的毒瘤,不如我早早把你弄死,还能积些阴德。 恶术士骂着骂着把她抱到一个废弃的药房里,立即扯开她的裙裳…… 她天天摸的碰的全是毒.药,术士抱她跑了一路,她又故意往他身上蹭,手上毒粉毒汁多多少少浸了些进到术士口鼻。那恶爪没待继续人就一头栽下去。待醒过来,她早跑没影了。 最后恶术士的下场则是被她悄悄下毒之后,某日暴死在街头,没被官府的仵作查出死因。她想,她从一开始就研究的是毒.药,或许这杀人不留痕迹的手段是意外收获吧。 钟师父人老成精,见她用呵呵来应付,并没有不满,反倒对她起了莫大的兴趣。直觉告诉师父,她这个小娘子定是个厉害的徒弟。 问道:“林氏栀栀,行拜师礼之前,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 她忙正补襟危坐,严肃地点头:“请师父问。” “你吃得下跟我岭南钟氏习医的苦吗?” “郎主,您吃着很苦吗?” 林止骤地清醒,嘴里的秋笋已被嚼成了干渣,此刻还在齿上嚼着…… “郎主,很难吃?”张小宝再次问道,一脸的忐忑。 林止赶紧吐掉笋渣,重新夹了一筷:“奇怪,苦味很小几乎没有,难道利州的笋不同?” 张小宝邀功道:“我有秘法,只要先在沸水里过一遍,再放凉水里冷一会儿,炒出来的就不苦啦。” “聪明,不过我还是不太喜欢吃,你俩多吃点。” 张小宝也不失望,他道:“那郎主您多吃肉。” “好!” 林止一抬头,发现张大宝正认真地看着她。 “大宝,你有话就说。” 张大宝忙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道:“郎主,好想知道您的师父是谁?您怎地这般厉害。胆子也大,连颅都敢穿。” “我数数……”林止放下筷子开始掰手指头。 兄弟俩同时停筷,认真看着她数完了十根手指头,还不够,脑子顿时发懵。 “十四位。”林止说道:“不管是强迫的还是我偷学的,也不管他们认不认,一共是十四位。行了拜师礼的嘛,两位。两位都是老头,性子都差不多。” “哇!”张小宝大叫:“那个词是怎么说来着?以前先生教过的,我想不起来了。郎主你学尽天下医术了不成?” 林止笑道:“你是不是想说窥涉百家?学尽天下倒不敢讲,北汉和西疆我就还没去过。不过,感觉现在已够使了。” 兄弟俩直说够使了够使了。 张大宝又道:“郎主你以前是不是到过蜀地?” 林止笑了笑:“我也许出生在渝州,这次下渝州有要事,若是独自一人去可能会死在那里,有你们两个在应该安全。” 大小二宝:“……” 林止举起筷子:“赶紧吃,菜快凉了,等到了渝州,该让你们知道的,我自会告诉你们。” 林止举起筷子:“赶紧吃,菜快凉了,等到了渝州,该让你们知道的,我自会告诉你们。” 次日一早,张大宝就去了城郊。张小宝吃过早食就跑到门口巴巴望着,也不知道他在望啥。 赁铺子田地,这些事情忙不了几日,张家米铺本就是好街位,若不然也无法惹得董家觊觎。田地就更好说了,以前是怎样,现在还是怎样。 方刺史得知他们要离开利州,还主动提出让方家一掌柜替兄弟俩收租子。如此一来,所有问题全部解决。 丁酉月初八,宜出行、解除、纳采、冠笄、雕刻,是个好日子。林止三人收拾整齐坐上新买的马车上路,车夫行夫随趸乃至小婢,通通由大小二宝全揽。 张小宝有件心事一直未了,憋不住了问哥哥:“董家那边啥也没发生嘛。”那眼神就差直说张大宝骗人了。 张大宝笑着跨上车,说道:“你不也没见董家有人出门?呵呵,估计他们是没脸出门吧。”悄声凑近阿弟耳朵,“除开八岁的董小妹,董家全都中了招。” “什么招?” 林止闭目养神替张大宝回答:“中了富贵疮,也叫铜钱疮,就是露在衣外的皮肤一个接一个,皆长满铜钱大小的烂疮,且圆且鼓,观之令人头皮发麻。他们哪还敢出门,多半是着紧偷偷寻良医去了。” 张小宝按她的描述略一想像,胳膊上立时冒出鸡皮疙瘩,甩甩头忙问:“这病能治好吗?” “看造化吧。尝尝人世冷暖没什么不好。”林止回道。 “呵,呵呵。”张小宝傻笑着赶紧爬上车。 “驾——”张大宝一拉缰绳,驾马南下啰。 他们刚刚驶出利州城,后面紧跟着一辆满载货物的马车也出城,车中坐的男人骇然就是楚地凤滩镇,欲捉林止去做上门女婿那流着哈喇子的“丈人”。他恰巧也姓林,大名林晃,时年三十有九,圆圆的身板圆圆的脸,连那眼睛也异于常人滚圆滚圆的,看着甚是有几份喜庆,哪里还有当日初遇林止时的淫.邪。 这林晃如幽灵一般,坠在张大宝驾的车屁股后。时不时的还换车型,竟一直没让张大宝察觉。 “阿郎,那俏小郎真的跟淼娘子有关联?”车夫问林晃。 林晃也不知道有没有,淼娘生的是女儿,又不是儿子,但是他不想放过任何一丝可能,前面小郎的□□太像淼娘了。摇着大圆脑袋模棱两可地说道:“管他有没有,我游山玩水不行么?” “唉!”可怜的车夫气得脑瓜子疼。阿郎您上次还没被整怕么?若不是老奴舍身相护,如今您的坟头草都长出来了。 车夫林十九的嘴唇高高隆起,活似蜀中腊肠,唇周围一圈肉漆黑如墨汁。林止逃出来时没把他毒哑,真是万幸。 林止的马车吱吱嗒嗒前行,她坐在车内,充起那深藏不露的高人,一概庶务全交有“仆人”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