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子1 在黎明与暗夜的交替之处,沉寂的皇宫,突然一下子喧闹起来,六宫粉黛的目光全部聚集在了“素锦殿”之处。 “素锦殿”里正是人声鼎沸,宫女们匆匆忙忙地来回穿梭,匆忙间有两个满头大汗的宫女手捧着各种盆,表演了一场对对碰,险些坐个大屁股憝儿。 “慌什么,慌什么!看着点儿,都给我看着点儿!摔坏了你们可赔不起!”一个老太监扯脖子尖锐的喊道,“都给我精神着点儿!告诉你们,皇上虽在郡都祭天,但是心可留在这‘素锦殿’哪!若有任何的差池,可注意你们的脑袋!哎哟,我说你快着点!你属牛的啊!小那个谁!你慢点儿,可别把这瓷盆弄坏了!” 原本便紧张,再经这老太监这般的絮叨,这些宫女们在这一通叱喝之下,个个儿的面色紧张,额头上渗出了汗水,有的竟然顶不住这压力晕了过去。 “热水,热水!”老太监吼道,“快些端热水过去!小那个谁!把躺地下的拖走,别挡着路!” “景春,素妃娘娘可是如何了?”低低细细的一声说话儿,慢条斯里的声音,与这繁忙的景象却是完全的不搭边儿。虽然不搭边儿,但却足以令这名为“景春”的老太监神色一凛了。 “全公公。”景春那满面的嚣张气焰顿时消失无踪,他转过头,躬下腰,低眉顺眼地招呼道。 “嗯。”说话的是个中年太监,瘦瘦高高,神态高傲,脸倒像是伸栅栏里偷吃苹果的马,长得令人称奇。“皇后娘娘可一直惦记着素妃娘娘呢,这不叫咱家来问问素妃娘娘的情况。” “回全公公,稳婆说是难产,这不折腾了近三个时辰,眼看着快天亮了,这素妃娘娘晕过去了两次,还是没动静。”景春愁容满面。 “哦……”全公公拖着长音,目光里闪过一抹阴冷,“这生孩子可是女人在鬼门关走一遭,生死难测呀……” 景春的脊背一阵发凉,嘴角也抽搐起来。 “事情安排下去了么?”全公公凑近了景春的耳朵,轻声问道。 景春微微迟疑了一下。 “怎么,害怕了?”全公公那干巴巴的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微笑,“现在怕可迟了点儿。景春公公,你是个聪明人,这件事情,若是你办得好了,皇后娘娘是绝对不会亏待你的。如何?” “安……安排下去了。”景春汗如雨下,终是点了点头。 “哇!” 洪亮的一声啼哭响彻大殿,拂晓之日喷薄而出,霞光万道,照得天上彤云万里。 “坏了!”全公公的脸攸地沉了下去,“事不宜迟,快点动手!” “生了生了,又是个龙子!”稳婆喜不自禁地抱着那刚刚诞生下来的小小婴儿举在素妃的眼前,“娘娘,瞧瞧这眉眼,准又是个美玉胚子!” 已然大汗淋漓的素妃充满了爱意与欣慰地看了看这个粉嫩的婴儿,那撕心裂肺的痛苦与折腾在这一刻突然间化为了欣然。她虚弱地点了点头,露出幸福笑容。 稳婆便欢欢洗洗地替小皇子沐浴,包得好了,放在了素妃的身边。 “相信皇上很快就会知道这个喜讯,会早些起驾回宫!”稳婆喜不自禁地说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素妃扭过头,爱怜地望着这个小小的婴儿,虚弱地说道,“辛苦你了张嬷嬷,你先下去吧。” 稳婆知道是这素妃娘娘累坏了,想要休息,便行了礼先下去了。 “小莲,你怎么站在那里不过来?”素妃轻轻地说道。 帷幔后面的一个人影这才动了动,慢慢地走了过来。这是一个端着药碗的宫女,她的神色有些紧张,端着碗的手亦有些微微地发抖。 “娘娘,药……这是张嬷嬷让我送来的催奶药,趁热喝了,方能使奶水通畅。”小莲的声音有些发颤。 “好。”素妃的唇边勾起一个凄凉的弧度,她探手接过碗来,目光却始终留恋地停留在那小婴儿的身上。“小莲,其实本宫很清楚,这药到底是谁送来的。” 小莲的身形猛的一震。 “自皇上亏宠本宫以来,她便早已然视本宫于眼中之钉,肉中之刺。更何况本宫又替皇上添了一个龙子……”她苦涩地笑笑,继而将头转向了小莲。“小莲,你还记得么,当年,本宫是怎么与你相遇,又是怎样将你救下带在身边的?小莲,本宫一向视你有如姐妹,并不曾有带你不薄之处吧?” 小莲的脸上立刻涌上复杂的痛苦神色,她张了张嘴,却终是咬了下唇,没有说话。 “小莲,本宫可以喝了这碗药。可是,小莲啊……你看看这个孩子,他才刚刚降临这个人世,你难道忍心让他还没有来得及看清这个世界便死在你的手上么?”素妃的眼中渐渐地蒙上泪水,声音哽咽。 小莲的身形又是一震,睁圆了眼睛去瞧那婴儿。那刚刚沐浴过后的小小婴儿此时已然睡熟,小小的嘴巴还在梦中一张一合。小莲的心里突然刺痛起来。 素妃那秋水般的眸子闪过一抹释然与欣慰:“小莲,本宫相信你不会伤害这个孩子,本宫十年前救下你一命,今日,希望你同样救下本宫的儿子。” 说罢,自颈间摘下一枚玉佩,塞进了小莲的手中,然后坐直了身子望了望那刚刚见面的儿子,将那碗中的汤药一饮而尽。 “找一个好人家托付,别让他知道自己是谁。”素妃浅浅地笑着,唇边慢慢地渗出一缕血丝,她转过头,又望了望那个还没有吃过自己奶水的儿子。努力的抱起了这个婴儿送到了小莲的手中,倒在了床榻之上。 小莲的眼睛里闪过错愕与惊骇,她后退了一步,手中抱着婴儿,全身剧烈地颤抖。 我……我竟亲手杀了素妃么? 杀了这个曾经在打骂自己的人贩手中买下自己的美丽女人,杀了这个十年如一日的善待自己,不曾拿自己当过下人的善良女人…… 可是,要自己如何不杀她! 如果不杀了她,那么自己体内的毒,自己的命也…… “只要你按着皇后娘娘的吩咐办了,不仅你体内的毒能解了,日后的荣华富贵样样都少不了你的。怎么样?” 阴恻恻的话语就响在耳边,小莲如何不知道,如若今日自己不这样做,那么将会有怎样的后果! 反正,反正这毫无身世背景的素妃娘娘是绝对不可能斗得过权倾朝野的皇后娘娘的!反正,反正这刚出生的小皇子迟早是要被害死的!反正若不是自己做,也会有别人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小莲一咬牙,一把抓起那襁褓中的婴儿,伸手便要去勒他的脖子。 然而眼中却突然间浮现出当年自己在受人贩打骂、凌。。辱时流满泪水的脸,浮现出素妃娘娘那翩然有如天人般美丽的笑容。 “我给你一百个金珠,买下这个孩子。如何?” “莲花出淤泥而不染,你出身如泥,但其心定是善良,你说呢?你就叫小莲吧。可怜的孩子,日后,你便跟着我吧。” 小莲怔怔地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倒在床塌之上的素妃。 那双美丽的眼睛已然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她的鼻子和嘴唇都渗出血来,她再也不能对自己那样温柔的说话了! 我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 小莲突然之间听到耳边轰轰作响,血液全部涌向了脑门。 她突然间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难以置信起来。 不……不……!!! 她将手中那枚玉佩紧紧地攥了攥,然后瞧了眼怀中熟睡的小小婴儿,咬紧牙关,转身朝着角门逃去。 啊哈哈,素衣唯一一部爆笑甜宠文,欢迎大家来看! 契子2 命运的齿轮,有如眼前这马车轮子一样,轱轱辘辘地转动了起来。 “停,停一下!”马车里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我要去嘘嘘。” “粼儿,”马车里一个身着秋香色对襟长裙的女子微微地皱了皱眉,嗔道,“女孩子家家的,怎可说这般无礼的话来?” “娘,我要尿尿。”那是一个有着圆圆脸庞的女娃娃,三岁左右的年纪,梳着双月抓髻,看上去好像三个圈圈拼在一起,十分的有趣。这小娃娃说着,便跳起来,溜向外面。 “金粼儿,我看你分明就是想跑到外面去看看热闹,”在那女人的膝上还懒洋洋地趴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她坐起身来,打了个呵欠,眯着眼睛瞧爬下马车的金粼儿,“当心让猫把你的脸当成包子叼跑了。” “媚儿!”女人皱起眉头,轻斥一声,“不要拿粼儿的脸开玩笑。” “本来嘛,都怪我爹,好端端的怎么长了个包子脸?害得我和粼儿都像个肉包!”金媚儿鼓起脸来,愤怒地瞪向歪倒在对面的男人。 “咯……”那男人打了个酒嗝儿,迷迷糊糊地坐起了身子,瞧了瞧金媚儿,“什么包子?哪儿有包子?” 这男人圆圆的一张胖脸,油光满面,月亮样烁烁生辉,让金媚儿看了更加的气愤。 男人没有发现包子,脸上流露出无限的失望,他举起怀里抱着的洒瓶,喝了一口,然后歪倒在那里闭上了眼睛。 女人轻轻地叹了口气,责怪道:“金宝,你除了喝和赌,就不能清醒清醒么?” “你给我生个儿子,我就给你清醒。”男人嘀咕一句,转身面朝马车内壁,打起了呼噜。 女人张了张口,终是无奈地沉默了下去。 母凭子贵,纵然是书香门第,也终要有个儿子来支撑门面。生了两个女儿的金尤氏却又哪里能反驳丈夫金宝的话来? 金媚儿瞧瞧父亲,又瞧瞧母亲,最后还是决定继续趴在母亲的膝头睡觉。 马车里的沉重气氛可丝毫没有给爬下马车的金粼儿还来丝毫影响,她手脚麻利地滑下马车,然后蹦蹦跳跳地朝着不远处的灌木林走去。刚才在马车上她就发现了,这儿有一片甘果树,红彤彤的结满了讨喜的甘果,吃上几颗肯定是种享受。 金粼儿奔过去,翘起小脚揪了几枚下来,塞进嘴巴里,甜甜的。她笑嘻嘻地继续朝着某果树深处跑可是刚刚了几步,脚,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低下头,赫然瞧见了一团破布包着个什么东西。蹲下身来,金粼儿好奇地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戳了一下。咦,软软的,好像很有手感的样子。 会是什么呢? 金粼儿蹲下身来,用手去掀那破布,破布掀起处,竟然露出一片澄金之光,忒地刺眼!难道是金子吗?金粼儿心里一阵雀跃。眨了眨眼睛,才看清那破布之内乃是一个被澄黄色绵缎包裹着的婴儿! 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光亮照醒,这小婴儿竟攸地睁开了眼睛,清澈明亮的眼睛好奇地与金粼儿对视。 妈呀! 金粼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这怎么不是金子而是个婴儿来的? 她抬起头,却发现甘果树下不仅凭空出现了个孩子,还出现了个女人!而且,还是个睡着的女人。这女人好生的奇怪,睡觉就睡觉吧,嘴边还流着红红的汁液,许是这甘果子吃多了,连口水都是红的了吧? “粼儿,粼儿!”见金粼儿多时不归,母亲已然有些着急了,她站在马车边上高声地喊金粼儿。 “娘!”金粼儿如梦方醒,急忙挥手喊,“我在这儿,娘,你快过来,快来!” “你搞什么鬼啊,快点回来,你个包子脸!”金媚儿不满地扬声喊道。 “娘,你来,快来嘛!”金粼儿懒得理金媚儿,只是不住地唤着母亲。 “娘你甭理她,许是她又犯了懒,想你去抱她呢。”金媚儿打了个呵欠,继续趴在母亲的膝上。 母亲金尤氏微微地迟疑了一下,终还是下了马车,朝着金粼儿的方向走过去。 “娘!”见母亲走过来,金粼儿急忙一跃而起,跑过去牵着母亲的手就往这边跑。“娘,你快来看,这里有个小孩子。” “小孩子?”金尤氏啼笑皆非地被金粼儿牵着,跑到甘果树边,却豁然间变了脸色。 一块被掀开的破布半遮半掩着的,是个被澄黄绸缎紧紧包裹着的婴儿,而这婴儿面色饱满,一双大眼好奇地朝着这里看。而最为可怕的是,在这婴儿的旁边,竟然倒着一个已然死去了的女子! 看那女子的衣着打扮,俨然是皇宫里的人,而这普天之下能够用金黄色的锦缎包裹的,只能有一种人…… 金尤氏后退一步,倒吸了一口冷气,脊背之上,都已然微微地泛起了凉意。金尤氏的家里世代为医,见过的世面并不少,眼前的这一幕很明显的在昭示着一个骇人的秘密――一个,足以招来杀身之祸的秘密! “娘,他好柔软哦。”金粼儿好奇地伸出手去摸那小婴儿的脸。 “不要碰!”金尤氏厉声高喝,不觉间声音都已然变了调。 金粼儿错愕在那里,有些害怕地瞧着母亲那张已然变了色的脸。印象之中的母亲,从来没有这般表情的时候。 这是,怎么了吗? 看到金粼儿被吓坏的脸,金尤氏这才发觉自己的态度过于失态了。而她的这声厉声高喝也已然将那小小的婴儿吓了一跳,竟委屈地憋起嘴巴来,吭吭地抽泣起来。 “咱……咱们走。粼儿,快走!”金尤氏的声音发着颤,伸手便去揪金粼儿。 “不要!”金粼儿扭动身子,竟一把抱起了那小婴儿,“他哭了呢,多可怜。娘啊娘,你看他金灿灿的,好像金子一样哎……” 金子,金子。 金尤氏的脑海里突然之间闪过一个什么东西,想要捕捉,却又来不及。 “咳,咳……”金粼儿怀里那小婴儿吭吭哧哧地发着听起来奇怪的声音,奶声奶气得让金粼儿欣喜惊奇。 “给……给我。”那刚刚闪过的念头重新袭了回来,紧紧地抓住了金尤氏的心和她全部的感知,金尤氏抱过那小婴儿,然后用破布包了个严实。她瞧了那倒在地上的宫女一眼,暗自里下了个决心,然后抓住金粼儿快步朝着马车走去,“咱们走,快走!” “好!”金粼儿欣喜地瞧着母亲怀里那个小婴儿,那小婴儿在她的眼里,完全就是一块闪闪的、软软的金子。那么完美,那么完美,几乎是金粼儿这辈子里所见过的最闪耀的东西。 至于那个倒在地上的女人,她可不像金子那样金灿灿的,所以在金粼儿的心里激不起半分的涟漪,很容易地被丢在脑后。 “金粼儿,你不是又捡了什么怪东西当宝贝吧?”金媚儿不满地皱眉道,“还叫娘替你抱着?” “才不是!”金粼儿啐了一口,“我捡到了块金子!而且是个金宝贝。” “金宝贝?”父亲金宝闻听动了动,转过身来去瞧那个金粼儿口中的宝贝,“那是什么?” 那被面破布包裹着的小婴儿不痛快地蠕动着,发出婴儿特有的声音,金尤氏低下头,伸手将那破布打得开了,金宝顿时傻在了那里。 “这,这是……”他举起手,颤颤巍巍地指向那已然超越了自己所能承受范围内的惊喜。 “这是你儿子,”金尤氏咬了咬牙,道,“你金宝后半辈子的指望。” 001:金家小妖 秀城。 “果然城如其名……”轻轻的一声低叹,原自一张淡樱色的唇。这双唇很薄,唇角微微向上扬起,露出一个微笑,没有来由的让人想要去看拥有了这双薄唇的脸会是何等的英俊。 然而这张脸上,却戴着一个银质的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让人禁不住叹息这碍事的面具忒的煞风景。 “王爷,如若不是偶然经过此地,确实不知道这里还有这样的一个秀美所在。”一个身着藏青色长袍的年轻男子恭敬地说道。 这戴着面具的男子微微点了点头,探头,向廊下望去。 这是十分典型的江南小镇,依水而建,水色碧绿澄清,倒映着岸边的垂柳和人家。店铺的火灯笼随风而舞,竟是十分的讨喜。由于两边的小城都依水而立,所以桥便是必不可少的。在这条小河上有着大小三个桥供行人往返,桥上还有小商小贩叫卖着各色的小物什。看上去十分热闹。 “哟,这位爷,一看您就是从京城来的吧?”店小二乐呵呵地进到了包间儿,端着的是一壶上等龙井。“那您来秀城可是来对了,这等景像,倒是京城所见不到的。” 那店小二本想要把茶放在桌上,怎奈藏青色长袍的男子率先一步拦住了他,然后接过茶来。店小二微微地怔了怔,但瞧瞧那位端坐在桌边儿的男子,掂量着他身上的那件月白的袍子怎么着也要值上五个银珠,估摸着也是从京城来找乐子的贵族子弟。便也不去计较,只是兀自笑了笑,道:“这是今年才下来的龙井,春茶,虽然比不上京城的东西金贵,但好歹是新春的头一茬,您品品。” 那身着月白长袍的男子微微点了下头,浅樱色的唇微扬,露出个若有似无的笑意。 “藏兰,呈上来尝尝。”他向那藏青色长衫的男子吩咐,“若是茶好,本公子赏钱多给。” 店小二的心里一阵雀跃,“得嘞,保证公子满意,我们这茶啊……”急忙连声应着。 “是,七公子。”藏兰点头打断了小二的话,倒上了一杯茶,送至了这位“七公子”的面前。 那店小二偷摸的瞪了一眼藏兰,睁大着眼睛看着“七公子”,屏息静气地瞧着这位戴着古怪面具的男子,心里十分好奇这个周身都洋溢着不俗气质的男子,会给这全秀城最顶级的“雨前龙井”个什么评价。要知道,秀城虽然算是个不小的城镇,但毕竟地处边远,像这有若天神般气度的男子还是头一遭见。他迫于知道在这种人物面前,,这“雨前龙井”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男子垂下眼帘先闻了一闻,然后陶醉地闭上眼睛,微微地点了点头。 店小二的心头一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修长的手指,将茶杯慢慢地送至唇边。 而就在这时候,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吵嚷之声,只听得一个沙哑着嗓子的老夫子跳着脚喊:“金粼儿,你又来抢老夫的生意,可不怕老夫去告你么!” 紧接着,便有清脆有如珍珠跌落玉盘的少女朗声笑道:“邱老爷子,你写的字不如我们家金鲤,还不认输,倒是要到哪里告去?” 这少女的声音带着笑意,有如春风拂面,令人心头舒畅。这位“七公子”不由自主地瞧向了廊下。 廊下的人全部围在了一座桥头,看着桥下一支乌篷小船上站着一个身着红衣的少女。圆圆的脸,一双水灵大眼忽闪着狡黠,纤细的身材显得她如此娇小玲珑,轻飘飘地站在船头,衣袂随风而舞,煞是灵动可人。 这少女伸手点着那桥上摆书画摊的干瘪老头儿,笑嘻嘻地说道:“你一把年纪,字不如人,还不如从这三重桥上跳下去。” “你!”邱老爷子气得直跳脚,八字胡一颤一颤的,干巴巴的手指着少女直哆嗦,“你抢我饭碗,还好意思说了!我,我打你个不懂得尊老敬贤的死丫头,害我少赚了多少银珠!” 那少女哈哈大笑,清脆的笑声银铃般动听。一阵清风吹过,乌篷船里有纸张飞扬而起,“七公子”这才注意到那乌篷船里原来挂满了书画。 “卖字画儿,秀城第一才子金鲤的字画儿。字二十铜珠一张,对联五十铜珠一副,扇面儿一银珠。若有哪家少女想要求金鲤自画像的,先付订金一个银珠,三日之后再付两个。若有哪家少女想要求情诗的,价格两个银珠!”这少女全然不顾邱老爷子的感受,当下竟扬声吆喝起来。“若是有哪家女子想要托姐姐我捎情诗给金鲤的,一个银珠。” 小桥之上顿时响起了一阵欢呼之声,数个少女狂奔下桥,她们直扑向那支小船,冲击得小船一阵摇晃。 “大妈?你慢着点,踩到我裙子了”一个少女不满的回头瞪了一眼嚷道。 “啥大妈?我还不过五旬,死丫头你快点走!我上次都没抢到画!”一个中年妇女冒着喷火的眼神看着船上一个俊美少年的画像喊到! 卖画的少女在心里叹息一声,暗到:弟弟啊弟弟,怪只怪你生得太过美好,果真是造孽啊造孽! “别急,别急,慢慢来,慢慢来。先付钱,字画随便挑。”叹息归叹息,商机归商机,那少女乐哈哈地伸出手,接过一把把的铜珠和银珠,一张脸笑得好似二月的桃花,明艳若霞。 “你!你!你!”那邱老爷子气得在桥上走来走去,恨不能抄起画筒砸过去。 “唉,这金家的小妖又出来祸害人了。”店小二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引起了这么大的骚动。 “金家小妖?”“七公子”诧异地瞧了这店小二一眼。 “可不,”店小二连连点头,道,“这金家乃是秀城边上一个小镇――锦镇的人家。说来也怪,金大婶为人最和善,却怎地生出来的孩子一个比一个妖。这小妖名唤金粼儿,是金家里最妖的一个!而且是个最为认钱不认人的主儿。这金粼儿每隔几日便驾船前来秀城一次,秀城的生意啊,都快给她抢遍了。那金鲤是她的弟弟,倒是我们秀城名副其实的才子,他的字灵秀飘逸,是这个城镇上少女们争相仰慕的对象,还有好多四旬老妇更是抛家弃子前来蹲守!偏偏他这个姐姐着实会抢商机,竟然想出这个法子来赚钱。这钱啊,倒像是认识金小妖一般,全被敛到她们家去了。” “金粼儿,金小妖。”“七公子”甚感好笑,便站起身来走到栏杆前,凭栏而望。但见那金粼儿一张小脸儿上挂着兴奋的笑容,双眸烁烁生辉,给了这张灵气逼人的脸庞一种异样的神采。她此刻正兴冲冲地将手中的钱全部塞进口袋里,喜不自禁。 还真实是个见钱眼开的极品! 东方鸷在宫中、在贵族中见过太多太多的女子,胖的瘦的,高的矮的,虽然品味高低参差不齐,但像这样见到钱就乐成这样的,还真是从未见过。 “金粼儿!你不要太过分!”桥上突然有个身着青衣的书生奔过来,说他是书生也委实有点牵强了些。那男人足有四旬不足三旬有余,腆胸憋肚,脑肥肠满,青色长衫也是油渍麻花儿,要不是手里还提着支笔,还真让人以为是个屠户。 “哇哟,这不是张童生嘛,怎么,来给邱老爷子当援军了?“少女满意地拍了拍钱袋,戏谑地瞧着那张童生。 “路不平有人踩,事不平有人管!”那张童生双手叉腰,虎视眈眈地站在那,瞪着眼珠子瞧金粼儿,“你休想凭白无故的抢我们生意!” 002:伶牙俐齿 “你们?”金粼儿嗤之以鼻,“你们一个六十多岁了还没考上童生,一个快四十了还是个童生,两个加一起都不如我家金鲤。想我家金鲤十二岁就已经考中了童生,文章书法样样精通,诗词歌赋个个强项,琴棋书画门门拿手,更别提字画儿对联了。就凭你们,还好意思跑过来说我抢你们生意?” “你!”那张童生气得脸都绿了,他原本打着童生的招牌在这里混混小钱,附庸附庸风雅,卖点字贴赚点酒钱。偶尔抄袭下老前辈的诗词,哄骗下无知少女,借个机会揩点小油,日子过得好生潇洒。虽然这秀城有文化的人越来越多,可是卖字画儿写书信的人却到底还是这么几个,所以大家各自赚各自的,也算是天下太平。谁想现在水涨船高,物价一年比一年高,李黑子的保护费竟然也要涨两成,本来就过的不是很好了,这金家的小妖还常常来瓜分他的生意。以前偶尔瓜分瓜分生意也便罢了,谁知道金家那个百年不遇的小怪物金鲤好像一夜之间便一跃而起。不仅人长得奇美,把个女娃娃们都比个下去,才华竟然也在秀城数一数二。输在这种小妖孽的手上也便罢了,可是士可忍孰不可忍,这金粼儿的嘴巴也忒毒了些,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羞辱自己的童生身份,怎能让他忍得下去!这张童生哇哇大叫着,掳起袖子一把朱起邱老爷子的拐杖便旋风一样跑下桥来。 “哈哈哈,”金粼儿哈哈大笑,一边朗声道,“美女们、大婶们下船啦,今日字画儿就卖到这儿了,你们订的画像三日之后送到。若有没买到字画儿的,三日后再来桥边等我。” 说罢纤细的手儿一扬手中的竹杆,轻轻一撑,船儿微摇,唬得那些女子们全部涌下了船去。那张童生已然冲了过来,却被这些女子们好一通挤,间或有责怪这张童生破坏了她们未来得及欣赏才子金鲤字画儿的,,还偷偷地掐他一把、推他一下。竟然使得这张童生冲下桥来的势头硬生生减弱了不少。 “走开!都走开!”偏偏这张童生是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拼了命地推开那些女人,举个拐杖虎虎生风地冲向金粼儿的小船。 “走喽!”谁想这金粼儿也不害怕,只是捎一用力,小船悠然向水中飘去。 “休想要走!今日必要你给我说清楚,不然别想走!”张童生哇哇大叫着,陡然跳起来,想要跳上小船。 “姑奶奶我没这个闲工夫。”金粼儿笑嘻嘻地,突然扬起竹杆朝着那张童生劈去。把个张童生唬得一怔,慌里慌张地顿住了身形,想要往回跳。可是这金粼儿哪里能给他机会?她迅速地收回了竹杆,朝着张童生那肥硕的后背一戳,张童生只觉肩膀一麻,竟然麻下去了半截儿身子,唬得他心下一凉,竟然斜着身子猛地朝着河水栽下去。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索性几近岸边,河水并不深,那张童生唬得扑腾着身子,慌里慌张地站了起来,然后急急地往岸上跑。好在他的老搭档邱老爷子还算得上是够义气,在众多人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之下,还能颤颤巍巍地奔下桥去搭救张童生。 “哈哈,哈哈哈哈……”在京城女子之中绝然听不到的笑声放肆地响起,好像水晶四溅,滴落玉盘,金粼儿撑起小船,优哉游哉地驶向河中。 “唉,这金家人果然一个比一个妖!”店小二心中虽然替那张童生和邱老先生感觉到可怜,却到底还是意犹未尽地咂着嘴巴感慨到。这金粼儿素来牙尖嘴利,便宜占尽,即便是口头上的便宜,也没有人能够胜得过她。这店小二还真想知道,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人能让这位精明的金家小妖吃一次瘪,哪怕一次就好啊…… “有趣。”浅樱色的唇微微上扬,手中的茶杯轻轻放在桌案之上,这包间儿里的男子竟然身形一晃,纵身跳下了阁楼。 “哎呀妈呀!”这店小二唬得差点没坐在地上,慌忙跑过去,扑在栏杆上喊道:“客官您可别激动呀!那下面的河水深着哪!” 谁想这男子竟然轻轻飘飘地,落在了金粼儿的小船之上。 金粼儿只觉船身轻轻地摇晃起来,她急忙稳住船身,回头,赫然发现自己的船头凭空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 说他是“庞然大物”一点不夸张,这个男人的个子恐怕是金粼儿在秀城所见过的最高的。虽然身高傲人,但是身材却欣长,那身月白的衣衫衬得他身姿挺拔讨喜。一头黑发高高束成发辫,被一个银冠束着,而一个好端端的大男人,竟然娘娘腔地戴了个古里古怪的面具!虽然那面具后面一双黑眸有如深冷冽无比,但金粼儿能看到的,也无非是个高挺的鼻子和一还算得上是漂亮的嘴唇。 金粼儿“嘁”了一声,十分不屑地瞟了一眼这男人。她金粼儿平素里最看不惯这些穿戴诡异的另类青年,面对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金粼儿总是要语重心长地替他们的父母好好的教训一下他们,让他们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是有正常的审美观,还是有浓浓的爱意的! “你有事?”金粼儿停下船来,一只手扶在腰上,抬头对这“七公子”问道。 “没事。”浅樱色的唇微挑,黑眸亦微微地眯了眯。 “没有事就不要拦我的路,你说你,出来旅游吧就好好的看风景,觉得太阳晒就干脆撑个伞,以为戴个面具就是潮男了?可惜真正拥有美丽容貌的人是不需要掩盖脸的,比如我们家金鲤,那真是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 “哦?”那张薄唇再次扬了扬,金粼儿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觉眼前一花,自己的下巴攸地被人捏住了。金粼儿的脸被迫抬了起来,径直对上了面前的一双黑眸。 这是一双,像黑夜那样深邃,却像冰那样冷的眼眸,然而这眼中却闪着戏谑的光芒,瞧着金粼儿,竟然让金粼儿硬生生地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你说的那个金鲤真有那么漂亮?”低沉的声音,像是,清冷的泉水淙淙而流,径自流入了金粼儿的心里,激起的是一种陌生的微凉。 “当……然……”金粼儿感觉自己的舌头好像有点反应迟缓。 “是么?”那人陡地凑得近了。他的脸离金粼儿是那那样近,嘴唇几乎要挨上金粼儿的嘴巴了!一股子淡淡的桃花清香袭来,金粼儿的心像是突然被刺激到了似的,猛地犯起了神经病,快速地跳动起来。全身的血液都唰唰地涌向上脸,金粼儿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头脑里一片空白。 那张童生已经在邱老爷子颤颤巍巍的搀扶下爬上了岸,那些岸上的女子们无一例外地尖叫了起来,个个儿屏息凝气地盯住了这一幕。介,介可是活生生的话本子里的一幕啊!吻戏,吻戏,终于看到了活生生的吻戏,多么让人激动! 整个秀城,沸腾了。 003:君子之仇不待十年 包括张童生在内的所有岸上的人,还有桥上的人,还有那些水面上漂浮的小船儿上的人,不论是店铺里的,还是船里的,全部全部探出脑袋来看着这边。 吻下去,吻下去! 每一个人都攥紧了拳头,暗暗地喊着。 “说你爱她,说你爱她呀!”那店小二突然间泪流满面,抱着那阁楼上的栏杆掩面而涕。太令人感动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一见钟情的爱情故事。这足以见得自己那一杯茶完全起到了催情的作用啊!多么令人感慨,多么令人激动! 这满城激动的人之中,只有藏兰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静静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瞧着阁楼下的这一幕。 “就你这包子脸,如何会有一个美貌的弟弟?”薄唇轻挑,漫不经心地、轻声细语地说出了这句话。 金粼儿的脑袋立刻“轰”的一声。 金粼儿有三忌:一忌别人欠她钱,二忌别人向她借钱,三忌别人说她包子脸。 除了金鲤这个小妖孽生了一张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瓜子脸之外,金家的人拜父亲所赐,个个儿都顶着一张圆圆脸,纵然身上没有多少肉,但是这张脸却总让人泄气。惹得那个素来以秀城第一狐狸精自称的金媚儿大大的恨自己这张圆圆脸,而金粼儿则更加厌恶自己的圆圆脸。因为被金粼儿抢了生意、占了便宜的人们,在百般无奈之下都会拿着金粼的圆圆脸出气,大做文章。 在秀城流行一句脍炙人口、传遍秀城大街小巷的顺口溜“天上的太阳圆又圆,十五的月儿圆又圆,秀城粼儿面圆圆,活活像个包子脸”。 每每听到这句话,金粼儿便气愤不已,必然要加倍地讨回这份“血债”方能善罢干休。所以这会子这男人竟然胆敢当着全秀城人的面儿调戏自己,还说自己是包子脸,岂不是让金粼儿彻底崩溃还能是什么! 金粼儿的脑袋里这么一响,脑袋里的零件便突然间轰隆隆地运转了起来,她扬手“啪”地一下打开这男人的手,然后迅速后退一步,怒气冲冲地瞪着这男人,厉声道:“呸!你是个甚么东西,竟然胆敢在大厅广众之下调戏民女?难道你眼里没有王法了吗?” “本公子不是东西,”这男人邪邪一笑,忒地祸水,“本公子姓佟名七,你可以叫我佟七公子。” “我呸你个佟什么七什么!本姑娘可不认你是个什么公子,你赶紧给我从船上混下去!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嘴中虽然说是有可以选择的余地,但是金粼儿手里的竹杆却已然甩了过去。 先发制人,抢占先机。永远都是金粼儿的座佑铭。 这竹杆来势刁钻古怪,竟然还带着点煞有介事的样子。佟七公子哈哈一笑,身子翩然旋转,但见衣袂翻飞,佟七公子竟然只轻轻的一闪,金粼儿的竹杆便扑空了。 岸上的人无不惊呼。 怎么好端端的两个人,眼看着就要吻上了,这会子又反目成仇了? “难道,她不爱他?”店小二诧异地瞪圆了眼睛,然后用力地用袖口擦了擦鼻涕。 藏兰一脸黑线。 这个可恶的家伙! 金粼儿心里暗骂,竹杆一扬,再次袭向那佟七公子。没有看到那可恶的人动,眼前却突然没了他的影踪。金粼儿这一招袭空,不由得怔了一怔。然而恰在这时,金粼儿的包子脸却突然被人捏住了。她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刚想要逃跑,纤细的小腰却被人给揽住,还不待金粼儿有所反应。唇,竟然浅浅地印上了一吻。 吻! 金粼儿如遭电击,瞬间石化在那里。 居然……居然是吻吗? 这是虾米一回事? “吻了,吻了,他吻了!”店小二率先喊了起来。他破涕为笑,欢呼着跳跃着,挥动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手帕。桥上的人,岸边的人,店铺里的人,船上的人,无一不欢呼雀跃,这激动人心的一幕啊,欢呼声雷动,响彻秀城。那店小二竟然激动得把手帕都挥掉了,这皱皱巴巴的帕子啊,飘飘忽忽,翩然下落,婉若金粼儿那攸然沉入谷底的心。 她木然地转过头去,瞧着这些激动得难以自持的人们,全身的关节都像是被施了法似的,咔咔作响而又缓慢无比。 到底,发生了什么?哪位神仙姐姐发发善心告诉她好吗? 银珠三十二个,铜珠七十八个。扇面儿卖出去十个,嗯,捎来的情诗八首,索要画像的一共有八个,嗯,这个要记好,还有要情诗的,大概有六个…… 金粼儿的盘算打得噼啪作响,脸上笑得好似一朵开得正艳的花儿,泛起淡淡的红晕。银珠好啊,银珠好,等到金鲤考上了乡士,估计字画儿的价格就能翻一翻,看什么时候能涨到赚金珠可就太美了! “你好不好再多流点口水呢?”身后传来一阵稚嫩的童音,带着戏谑的语气,夹着一股子淡淡的墨香,不用回头,金粼儿也知道是谁回来了。 “鲤儿你回来了?”金粼儿一跃而起,满面欢喜地回过头来,瞧着她这个心尖子、肺叶子、眼珠子、命根子的宝贝弟弟金鲤。 “嗯。”冷冰冰的一声哼,却是出自一个粉嫩的少年口中。这少年大约十四岁左右年纪,一头乌黑的头发束在蓝色方巾里,白皙的皮肤像是含着莹莹的水汽,吹弹可破,黛眉下一双桃花儿眼里秋水盈盈,端正的鼻,秀丽的唇,若不是身上穿着男孩儿的衣裳,恐怕外人见了都会错以为这是个女儿家! 金鲤走进来,把书包放在了案上,眼角不由自主地瞄了一眼金粼儿的嘴唇。 “我真的流口水了?”金粼儿下意识地抹了抹嘴巴,“没有啊……” 金鲤不说话,只是走到了餐桌前,一屁股坐了下来。 “你饿了吧?”金粼关切地问,一边将那些银珠和铜珠收好了,又急忙扬声唤道,“秀儿,秀儿,端菜上来罢。” “来啦!”脆生生的一声应自门外传了过来。 “快来,”金粼儿一把揪起金鲤,朝着手盆的方向领去,“先洗手,再吃饭。” 金鲤依言洗了手,再次坐到了桌边。 不多时便从门外跑进来了一个身着青衣的小丫头,个子虽小,手脚却麻利,两样青菜,一条糖醋鱼,一道汤,外加香喷喷的米饭,屋子里顿时充满了饭菜的芬芳。 “我买了新鲜的鱼,快吃快吃。”金粼儿欢欢喜喜地将筷子递给了金鲤,谁想金鲤接了筷子,却微微地皱起了眉。 “姐,我说了多少次了,饭菜不用弄这么丰盛,咱们加秀儿一共才三个人,怎么吃得完这么多。” “不多不多,”金粼儿夹起鱼腹放在金鲤的碗里,笑道,“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是咱们家唯一的男子汉,可不能输在起跑线上。你每天读书好辛苦,多吃点鱼可以补脑。” 金鲤张了张嘴,却终是没有说什么,只是伸将鱼脊上的鱼肉挑起,夹到了金粼儿的碗里,“吃吧。” 鱼腹上的肉最嫩,没有刺,不会卡到喉咙。 鱼脊上的肉最为灵活,所以最为鲜美。 金粼儿笑咪咪地拿起筷子美美的吃了起来。 金鲤悄然抬眼,瞟了眼金粼儿那张开的桃花儿般的唇。目前这张唇正在欢快地嚼进一口米饭,开开心心地嚼着。 “听说你今天被人调戏了?”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让金粼儿刚咽下去的米饭一下子呛在了喉咙里。 004:调戏之说 “听说你今天被人调戏了?”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让金粼儿刚咽下去的米饭一下子呛在了喉咙里。 这好死不死的金鲤,惯会来这让人措手不及的一出儿! “咳!咳咳咳咳!”金粼儿剧烈地咳着,憋得满面通红。 秀儿刚想要过去为金粼儿拍背,却瞧见了金鲤那攸然抬起的眼睛,这双眼眸有如秀城那澄澈的幽兰河,看似清澈无公害,却令秀儿情不自禁地顿住了脚步,乖乖地站在了那里。 “姐,你怎么了?”金鲤站起来,关切地问,“怎么咳嗽了?呛到了吗?” “没,没有。咳咳……”金粼儿把脸扭向一边儿,一边咳嗽着,一边轻拍着自己的前胸。 “来,姐,喝点汤。”金鲤体贴地盛了碗汤递给了金粼儿,“今天的字画儿卖得好么?” “好,咳……”一提攒钱的事情,金粼儿立刻来了精神,她先喝了一口汤,然后兴致勃勃地说道,“今儿围在船边的人呀,那可以说是人山人海,那是相当的热闹了。而且,而且姐姐我今天赚足了三十二个银珠,还不算那些铜珠。三十二个银珠呀!” 金粼儿的眼睛里闪闪发光,好像闪耀着无数的银珠,无限陶醉。 “那倒是不少。”金鲤点了点头,“有人定了情诗?” 金粼儿点头。 “有人定了画像?” 金粼儿再次点头。 “捎来的情诗也不少吧?” “若不是张童生那厮作怪,恐怕还会更多。”想起那个张童生,金粼儿便一肚子的不爽。不过好在自己收拾了他一通,也算解了气。这样想着,金粼儿的心情便稍稍舒畅了些,继续去喝汤。 “那个吻又是怎么回事呢?”金鲤慢条斯礼地问道。 “噗――”金粼儿一口汤喷了出来,她扔下碗,跳起来愤然嚷道,“小小的孩子不许跟这嚼这些没用的舌根!” “我不是小孩子了。”金鲤皱着眉,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瞪着金粼儿。金粼儿略略惊讶地瞧着金鲤,瞧着他白皙的脸上慢慢地浮上一缕嫣红。这个小小的少年,已然高出了自己半头那么多了吗?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呢?金粼儿眼里的嗔怪顷刻间荡然无存,双目也攸地温柔了下来。她伸出手,摸了摸金鲤的脸,笑道:“是啊,我家鲤儿长大了,十三岁,明年春天就可以考县试了呢……” “姐!”金鲤一把捉住了金粼儿的手,皱眉道,“待我考上了生员,就寻个职,我赚钱养家。你就不要再外面抛头露面了,我不想你那么辛苦!” “傻孩子,”金粼儿心里涌上一阵感动,这个不过比自己小三岁的小小少年总是表现出让她意外的成熟,“姐不辛苦,姐的钱赚得可是很轻巧的。你也不想想,姐是什么人?一代才女金粼儿!这满秀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天下就只有我占别人便宜的份儿,绝对不可能会辛苦,怎么可能,介不是在侮辱姐智慧嘛介。你就安心的读你的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比什么都强。” “我为什么一定要读书!”金鲤负气地甩开金粼儿的手,不快地扭过头去。 “你一定要读书!”金粼儿伸出双手扳过金鲤的头,让他看向自己。在这幽兰河般清澈的双眸里,映着金粼儿圆圆的包子脸,也映着她脸上坚定的表情,“你是我们金家唯一的希望,你一定要为我们金家光耀门楣!你天生就该是个贵族,你的才情就应该发挥给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姐一定要让你穿最好的衣裳,读最好的书苑,只要你好好读书,将来考中状元,姐就心满意足了,你知道吗?” 那澄清的眼中,攸地闪过一丝波澜,金鲤突然抓住了金粼儿的腰,将她揽向自己,然后低下头,在金粼儿的唇上咬了一口。 “啊!”金粼儿正说到激动之处,却不妨给金鲤咬了一口,疼得她大叫一声。 “谁叫你吃饭也不抹掉胭脂!”金鲤坏心眼地转过身去回座位上吃饭了,把个金粼儿气得扬手狠狠拧他的肩膀。 这臭小子,连婴儿肥的小肉肉都变得结实了,全是骨头,回头还得好好给他炖点肉吃补补。 因为家里条件有限,金粼儿只买了秀儿这一个丫头。金家自上一辈金老爷子开始便败落了,书香门弟的家底被那个爱赌的老爷子败个一干二净。身为医学世家大家闺秀的娘,自从跟着爹以来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在京城的家产都被爹散尽了,娘只得举家迁往了距京城远一些的秀城,靠着精打细算和平素里替人开些药方攒下了这几间屋子。想来,若不是那件老爷子醉死在赌桌上,恐怕连这房子也保不住了。 屋子不多,家务事也不少。 好在,这秀儿年纪虽然不大,但做事勤快,也不喜多言多语,这个家里多亏了有她才得以如此井井有条。菜饭吃好,秀儿便手脚利落地将这些都收拾下去了。 “啊,对了,今儿是初四,明儿要想着把学费带到书苑去。”金粼儿这人,对于与钱沾边儿的事情是绝对不会记错的。她站起身来,便朝着内室走去,“我去拿学费。” “姐。”金鲤突然叫住了金粼儿。 “怎么了?”金粼儿转过头,见金鲤犹豫了一下,然后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珠钗递给金粼儿,“给你。” “这是啥?”金粼儿走过去,赫然发现这是一个十分精致的珠钗,而且看上去很你秀城“青兰坊”的东西。“珠钗?这得至少两个银珠吧?哪儿来的?” “是我替张大山写了首诗,他给的。”金鲤瞄了一眼金粼儿,随口说道。 “他给你这个?”金粼儿啼笑皆非,“一个大男生给你这个?”她将这珠钗瞧了又瞧,攸地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一沉,快步跑到金鲤面前揪住她的衣襟道,“鲤儿,姐姐听说这年头断袖的男子越来越多,你可莫要为了些许蝇头小利被他人利用了去!你若是误入了歧途,看我可怎么打你!” “姐,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啊?”金鲤的脸攸地涨得红了,“我怎么可能会是断袖!就算是所有男人都变成断袖了我也不会!我!我其实……” 说罢,便一把将金粼儿的手抓起来,脸蛋儿通红,一双明媚眼眸烁烁生辉,嘴巴张了又张,却气得连话也说不出。 “我知道我家鲤儿不会,”金粼儿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她拍了拍金鲤的脸,笑道,“我家金鲤将来可是天下第一才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姐,你那是赞美男人的么?”金鲤一脸黑线。 “反正就是英俊潇洒得一塌糊涂,”金粼儿哈哈地笑着,捏了捏金鲤的脸蛋,“恐怕这普天之下除了仙女,就只有公主能够配得上我家鲤儿了,怎么可能会是断袖呢!” 说罢,又欣赏了下这支珠钗,笑道:“成色倒是不错,看姐姐我把它包装包装,找个秃子卖个天价……” “不许卖!”金鲤恨得一跺脚,抢下这珠钗,愤愤道,“你若卖了,我再不理你!” “唷,这么认真?”金粼儿意外地瞧着这金鲤,见他脸上的表情倒是格外的认真,却是金粼儿从不曾见过的。 “反正不许卖。”金鲤板着脸,拉过金粼儿,将珠钗轻轻地戴在她的发上。然后后退半步将金粼儿瞧了一瞧,浅浅地微笑起来,“姐,你很漂亮。” 这幽兰河水般清澄的眼眸呵,带着少年特有单纯与迷蒙,竟是……忒地让人心动。 005:狐妖金媚儿 金鲤的眼睛闪亮闪亮,恰如澄黄的金子般耀眼,令金粼儿头晕目眩。她清咳一声,扭过身道,“我去给你拿学费。” 快步地跑进内室,金粼儿无奈地摇头,金鲤呀金鲤,你这简直就是个祸水妖孽,连自己这个被他荼毒了十三年的金粼儿都要敌不住这小子耀眼的光芒,晃得晕头转向,难怪外面那些上至八十岁下至八岁的女人们为他疯狂。 不过想想,这也难怪谁能对这个小妖孽有抵抗力呢? 只是不知道日后这小妖孽长大了,会是怎样的祸国殃民,唉……金粼儿叹息着,打开了内室边的一个红漆木小柜子,在小柜子的深处,藏着一包早就包好的金珠。不多不少,一共二十颗,这是为了给金鲤那贵族学校一点点攒出来的昂贵学费。 虽然金鲤一直反对上这么贵的书苑,但是金粼儿一贯认为,昂贵的金珠是绝对不可以与廉价的铜珠放在一块儿的。更何况金粼儿比谁都知道自己家的这个小妖孽原本天生就该是个贵族! 尽管母亲临去逝之前,曾经千叮咛万嘱咐地,告之金粼儿千万不要让金鲤过多的抛头露面引人注目。但是,身为姐姐的金粼儿又岂能让金鲤这骇世妒俗的才华埋没? 还不如,由着他去祸害那些贵族书苑里的师生去,反正金家人就从来没有白白花出去的钱。就凭着金鲤几天便提回来成筐的水果和精美的小物什,还有他从来都不曾花钱买过的笔墨纸砚来看,争着抢着被他祸害的人应该不计其数。 这样的书苑,上得不亏,不亏。 金粼儿的手,伸进了柜子里,在层层衣服的最底层摸索着。咦,奇怪,怎么摸不到那个小包了?平常手只要一伸进去就能碰到的,今日却摸了半晌也没碰到,却是怎么回事呢? 金粼儿的手迅速地摸了几个来回,心里突然“咯噔”一下,莫名的不安袭上心头,她把衣柜里的衣服全部掏了出来。果然,那包金珠已然不见了踪影。 金粼儿素来有每天睡前检查一遍财宝的习惯,这包金珠昨儿晚上还好端端地躺在这里睡觉,这会子就长着翅膀飞走了? 金子不是浮云,飘不走,那么便只能是有人把它们拿走了! “金――媚――儿!”金粼儿咬着牙吼。 当金粼儿面色铁青地冲出屋子,旋风般暴走向门口之时,恐怕整个锦镇的人都知道了金家的一场大战即将开始了。 藏在门后的秀儿瞧见金粼儿奔了出去,方才战战兢兢地走进内室,将金粼儿飞扬了一地的衣裳一件件拾起,慢慢地叠得好了。 这金粼儿大步流星,走得裙摆飞扬,走得额前的刘海全部向后扬起,然而暴走的金粼儿却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她的脑子里晃动的全部都是已经丢掉的金珠的影子。整个秀城的人都知道,想要拿金粼儿的钱,那就等于要金粼儿的命。偏偏这金媚儿是上天专门派下来折磨金粼儿的,专挑金粼的逆鳞摸,没嫁人的时候就喜欢把金粼儿藏起来的钱翻出来挥霍,而今嫁给了那城东的房老员外作妾,却还是三番五次地跑回家里来搜刮金粼儿的宝藏,把个金粼儿恨得牙根痒痒。 金媚儿呀金媚儿,你平素里无法无天偷我的钱便算了,而今却是金鲤的学费呀!二十个金珠,花了我金粼儿大半个月的心血精力啊!该死的金媚儿狐狸精,看我今日怎么收拾你! 远远儿的便已然看到了城东那房老员外的府坻,这金媚儿素来眼光极高,只认金子不认人。这十里八村追求金媚儿的男人几乎要排长了队,然而宁为凤尾不为鸡头的金媚儿却挑来捡去,只捡了个最老最丑的房老员外。原因很简单,年龄美丑是和钱完全成正比的,在金媚儿的世界里,只要能给她两朵花的人就是她的最爱――有花钱和随便花, 只可惜,男人有钱并不一定都在自己的手里。能不能随便花,还得看这男人的大奶能不能分一杯羹给你这新来的小妖精。纵然你金媚儿再漂亮,纵然这房老员外再宠你,我大奶自闲庭信步,不为所动,把钱包把得死死的,害得整日里只能靠房老员外拿私房钱悄悄供给败家的金媚儿不爽到了极点。 所以姐妹俩一个藏一个找,有趣的游戏玩了十几年。纵然金粼儿已然被金媚儿的无耻行径弄得崩溃到了极点,金媚儿却乐此不疲。 然而,这一回,金粼儿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这无法无天的大姐了。 正待金粼儿气势汹汹地闯进房老员外府之时,陡地听到里面一通大呼小叫。 “啊呀,老爷,您怎么能这样伤妾身!”但听得金媚儿的无比哀怨地哭道。 “呸!你怎么可能会是我的媚儿!我的媚儿的小脸儿像剥了皮的鸡蛋,哪里是你这般疙疙瘩瘩,好似一团圆圆的蜂窝煤!分明是哪里来的骗子,来人,给我打!”只听得那房老员外愤愤地喊着,指挥着下人们,“还不快打,给我打出去!” “老爷!老爷你怎么能认不出我呢?”金媚儿“哎哟”叫了一声,忙不迭躲开那些平素里早就被正室买通的下人,继续哭道,“老爷,老爷啊!” “打呀,给我打呀!”那房老员外却根本连看也不看这金媚儿一眼,只是吼叫着让下人们出手,“还不把她赶出去!” “老爷!你听我说!你难道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金媚儿挨了一下,疼得叫出声来,她快步跑向房老员外,就要往那房老员外的怀里扑,“老爷,媚儿好疼啊!” “金媚儿,你在搞什么鬼!”金粼儿站在门口,声音陡地提高了八度。这河东狮吼般的声音震得全场人员全部定格在那里,转过头朝金粼儿看过来。 这金粼儿原本是一脸愤怒地瞪着背对着自己的金媚儿的,高举着手臂指着金媚儿,然而她脸上的表情却在看到转过身来的金媚儿之时,全部冻结在了那里。 介……介太意外了介。 但见那金媚儿通身都藏在一袭黑色披风下,只露出脸来。而那张原本圆圆乎乎的脸儿此刻鼓得更加暴圆,真好比包子中的包子,馒头中的馒头。而且上面疙疙瘩瘩好像丘陵般起起伏伏,沆沆洼洼,简直惨不睹目! “粼儿!”那金媚儿悲呼一声,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般地朝着金粼儿奔过来。 “别过来!”金粼儿唬得后退一步,“你是甚么东西,怎么大白天的跑出来吓人?” “你!”金媚儿的脚步硬生生顿住,眼里瞬间溢满了泪水,“你果真不认得我了么?” 金粼儿一脸警备地瞪着金媚儿。 “我不活了!”金媚儿一把爬起披风的帽子扣在脑袋上,低下头就往外冲。金粼儿的嘴巴团成个圆形,然后匆匆地追赶金媚儿:“哎,媚儿,媚儿!” 谁想这金家的人一个比一个更加具有暴发力,这金媚儿果然不愧是金家的长女,这暴走的功力竟高出了金粼儿一成。让金粼儿好一通追赶,方才在城东口的一片竹林里追上了金媚儿。 “哎,我说到底在搞什么鬼啊?大变活人?”金粼儿气喘吁吁地拉住金媚儿,恼火地数落道,“那拜托你变也要变得仙女一点,怎么变出来个包子头女鬼啊?” “你当我想啊!”金媚儿愤然回头,在看到金粼儿脸上那先是错愕,紧接着便想要暴笑的表情之后,立刻拉过披风遮住了那张骇人的大脸,“不许笑!听我把话说完!” “好啊,你说。”金粼儿忍住笑道,“你来说说,你是怎么从包子脸进化成超级包子脸的?” 006:金家的便宜不好占 “那是因为……”金媚儿无比哀伤地说道,“今儿早上我路过城门口之时,看到了一个老术士在卖膏药,说是什么‘瘦身膏’,全身上下,想要瘦哪儿便敷在哪儿,敷哪儿就瘦哪儿。我听他说得神乎其神,只当他是唬人的,便想要走过去。谁想旁边有几个女人在现身说法,都说用了之后果然神效。我……” “你便心动了,是不是?”金粼儿挑起眉毛问。 “嗯……”金媚儿点了点头,紧紧地捉住披风,可怜巴巴地望着金粼儿。 “所以你便偷了我藏起来的金珠,是不是!”金粼儿暴跳如雷,“就为了那个狗屁‘瘦身膏’?” 跟自己这个妹妹素来是不能提钱的,这死丫头翻脸比翻书还快,是会骂死人的。金媚儿眼珠一转,便“哇”地哭出了声来。 “好粼儿,我本是不想去拿的,实在是……你也知道我素来襄中羞涩,而这包子脸也着实太令人恼怒了。我不想带着这个包子脸过一辈子!” “呸!”金粼儿纵然十分理解这个爱美成性的姐姐想要摆脱包子脸的迫切,但是却还是不能原谅她这可恶的行径,“你知不知道,我这包金珠乃是辛辛苦苦攒了半月,要给金鲤交学费用的?你把它偷走了,金鲤上学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 金粼儿一步步紧逼,把个金媚儿逼得步步后退,连话也结巴起来:我……我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啊。只是想着是想借来金珠用用,待我试得效果好了,再给你也敷一些。谁想……谁想竟敷成了这般人不人鬼的样子,还险些挨了老爷的打!”说罢,更是掩面痛哭。 “金媚儿你这是要美不要命,你当是父母给的包子脸是那么容易没的?你别作梦了!”金粼儿气得跺了跺脚,“况且你那都快老年痴呆了的房员外耳朵都快聋了,你还梦想着他能认出你声音?” 金媚儿的身形一顿,恍然大悟道,“对哟,是了是了。他的耳朵是一天比一天聋了,我向他要十颗金珠结果却给了我八颗铜珠,呸呸呸,这老东西也忒的指望不上。早知道当初便不会嫁他!可惜我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容貌,怎么就过得这般潦倒,我好生的命苦哇我。” 金粼儿一脸黑线地瞧着这捶胸顿足的金媚儿,“我才不管你这家屁事,快点还我金鲤的学费,要么我今日就拉你到集市去,让整个秀城都见识一下你这张无敌大疱脸!看那些平素里跟你眉目传情的富家子谁还敢理你!” “啊,不要!”金媚儿立刻尖叫起来,惶恐无比地挡住了自己的脸,再次哭道,“粼儿,好粼儿,你怎忍心对你的姐姐做这样的事?况且我也是受害者啊,你瞧我多可怜,我连房员外的府上都不晓得能不能回得去……呜……” 金粼儿的脸立刻绿了。 想想这金媚儿说得也是,那房老员外的意识一天比一天更不清醒,老年痴呆的症状也是一日比一日更加明显。房老员外的正室平时便对这狐媚成性的金媚儿恨之入骨,除了克扣金媚儿的月钱之外,还把房老员外的零花钱都削减了一半,生怕有半颗铜珠落入金媚儿的手里。今日闹了这么一场,若金媚儿这般样子回去,保不准会被正室借题发挥赶出房府。如若这金媚儿被赶了出来……那么可想而知,这祸害第一个目的地便是回家! 金粼儿的脑子里嗡嗡作响,未来地狱般的生活让她不寒而栗。 坚决,不能让这祸水回来! 这样想着,金粼儿一把拉住金媚儿的手,道:“走,看妹妹给你讨回公道!” “嗯,嗯!”金媚儿郑重其事地点头,两个暴走女大步流星奔向了城门口。 一场好戏,就要开始了。 远远儿的,还未到城门口,便已然看到了在一棵柳树下有一群人聚集在一起叫嚷着什么。 “瘦身膏,瘦身膏,”一个尖细的声音叫道,“‘神奇’牌瘦身膏,乃皇家秘方,经御医与民间名医三十多年研究,终于研究成功!贴哪儿瘦哪,功效非凡。咦,这位大婶,你要不要试一下?贴在肚子上会变成小蛮腰,贴在大腿上会变成瘦腿妹,贴在包子脸上还会变成瓜子脸哦。” “是不是这个?”金粼儿伸手指了指那人群之中正在叫卖的竹竿一样的身影。 “是,就是他!化成灰我都认得!”金媚儿咬牙切齿道。 “好。”金粼儿点了点头,快步奔入人群之中,拔开团聚在一起的人,挤了进去。 “你说这么热闹,要多少钱啊?”一个腰身与裤长等宽的大婶问道。 “要问这‘神奇’牌瘦身膏多少钱,那可真是问对了。这‘神奇’牌瘦身膏原价乃是八百八十八个金珠一贴,现在为了福惠广大的爱美人士,在这里购买的只需要八个金珠就可以买一贴!”说话的,是一个光头的瘦子,一只大脑壳油光程亮,太阳穴上分别贴着两块大膏药,八字眉八字胡,还真是应景。 “哇!才八个金珠!”那大婶拍手大叫,“太便宜了!” “八个金珠,你买不了吃亏,也买不了上当。八个金珠,你能换来终生的美丽的幸福。美女们,只要八个金珠,瘦身从此属于你!”那八八相约的“老竹竿”举起一个疑似狗皮膏药似的东西,脸上露出无限卑贱的表情。 “哇,‘神奇’牌瘦身膏,终于又找到你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飞扑过去,一把抢过那个狗皮膏药,脸上兴奋得都快要抽搐了,“‘神奇’牌瘦身膏,我梦寐以求!” “瞧,这位美女就是用了这‘神奇’牌瘦身膏才瘦成这样的,真是倾国倾城啊!”“老竹竿”唾沫横飞地指着这个女子道,“大家想不想和这个美女一样?想,就快来买啊!” “我要一个,我要一个!”立刻便有人过来抢。 “我也要,我也要!”一个胸部丰满得几乎要把衣裳撑爆了的女子高叫道,“多亏了我把这个‘神奇’牌瘦身膏贴在胸上,才让它们像现在这样正常,从前我家官人一直嫌我胸部太大会闷死他而拒绝和我亲近,让我苦恼不已。自从我用了‘神奇’牌瘦身膏,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咪咪的尺寸减小了,夫妻生活也正常了。‘神奇’牌瘦身膏,真是居家旅行之必备良品!” 正待此时,却有一个男子,牵着一条一尺不到的小狗,感激零涕地拉过“老竹竿”的手,道:“老神仙,你这果真是神药啊!神药!大家瞧,我家大黄以前特别大,个子大了,脾气就大。经常去惹是生非,闹得家里四邻都不得安宁!自从用神药涂抹了全身!大家看!大家看!现在变成这么小了!性子也像小猫一样喵喵的,从此邻里关系和睦!真要感谢神医的神药啊!谢谢!谢谢啊!” “对狗都这么灵验,对人得什么样啊!” 人群里顿时沸腾了,无数的女子们拥挤着涌向前去,其中不乏腆着硕大肚子的大叔,一边挤,一边还嚷嚷着问:“哎,我说你介膏药,能不能瘦肚子?不会连老子底下的宝贝也跟着瘦了吧?” “不会不会,”那“老竹竿”大脑壳摇得好似波浪鼓,“‘神奇’牌瘦身膏乃是采用了当此最先进的技术,内有纯植物提取精华,不仅不会让宝贝瘦,还有有滋阴补阳,重塑男人雄风的力量!” “哇,真是太神奇了!”那个大。。波霸女和高挑女异口同声地惊叹,“‘神奇’牌瘦身膏,贴贴更健康!” “真有这么神奇?”金粼儿一马当先地挤了进去,一把抢过那“老竹竿”手里的狗皮膏药,看了看,然后冷笑一声,挑眉抬眼地瞧向那瘦竹竿,“你该不会是在忽悠我们,想要骗钱吧?” 这“老竹竿”被唬了一跳,抬眼看到眼前的是一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女,一张脸圆嘟嘟的好似包子,这才放下心来,一脸真诚地说道:“小姑娘,老夫行医多年,一向慈悲济世,从来不撒谎骗人的呀!” 你这不就是在骗人?金粼儿心底冷笑,就你这点道行,骗骗不长脑子的金媚儿还好,可惜你这老东西今日撞上的忽悠人的祖宗,今日本姑奶奶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忽悠! 007:吃我的吐出来 见这老东西睁着一双眼睛编瞎话,金粼儿不由得只在心里冷笑,当下那乌溜溜的眼睛一转,便挤出一脸的仰慕和向往来。 “真的有这么神奇?” “那是自然!”“老竹竿”得意地点头,“你瞧瞧我们这几个成功的例子便是,我们可以跟你签约,不满意可随时退款。” “真的可以退款?”金粼儿将信将疑地问道。 “这个……”“老竹竿”警惕地顿了一顿。 “正好我娘今儿给了我二十个金珠的零花钱……”金粼儿说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肯定无效退款!咱是名牌正品,品牌就是有保障!”“老竹竿”的眼睛霍然迸射出精光,头点得好似被敲的木鱼。 “真是太棒了!”金粼儿拍手,“那我得让大家作证,你这会子说的话,是当真的。”说罢,便转向外面,对那些聚集在一起的人脆声道,“各位大叔大爷大婶大妈,你们可都听得仔细了?” 这人群之中自有认得这大名鼎鼎的金粼儿的,便只是掩着嘴笑,带着看好戏模样的表情随声附和。 “放心,放心。”那可怜的“老竹竿”原本并不是秀城人,只是游荡到哪儿骗到哪儿的流窜份子,这会子为了那二十个金珠,不惜用尽一切方法扮演一个好人。他把自己的胸脯拍得啪啪响,“凭着我三十年的医德和人格,一定说到做到!” “那好,咱们就先试试这个效果!”金粼儿嘿嘿一笑,突然奔向那站在一旁的波霸女子,伸手往衣襟里这么一抓,但听得那女子“嗷”地一声大叫,竟是被金粼儿抓出了一团绵花包!那饱满的胸部顿时间瘪了一半儿。 “原来是假的!”人群里立刻有人高喊,“你们是一伙的!是骗子!” 那“老竹竿”立刻变了颜色,转过身脚底抹油便想要溜。 “回来。”金粼儿一把揪住了这“老竹竿”,笑嘻嘻地说道,“你怎么就这么走了?还没给我见识一下这‘神奇’牌瘦身膏的神奇呢。” 说罢另一只手中的膏药便极为精准地“啪”的一声贴在了那“老竹竿”的脸上。 “哎哟!”那“老竹竿”凄厉地高喊,“不要啊,女侠饶命!” “饶你个大头鬼!”金粼儿抬起腿,一脚将这“老竹竿”踢翻在地,然后跑上去踩住,怒道,“你说,刚才是不是卖了副膏药给一个圆圆脸的女子?黑了她二十个金珠?” “我,我忘记了……”那“老竹竿”显然不甘心被一个小丫头戳穿,他挣扎着想要翻身农奴把歌唱,却怎奈这金粼儿的小脚丫轻踮,在他背上的某个地方辗了一辗。“老竹竿”立刻发出杀猪杀的嚎叫,身子躬得像只虾米,五官痛苦万分地纠结在一起。“饶命啊好汉!”那“老竹竿”的声音都脱了调。 好汉? 金粼儿的眉挑得老高,再次用脚尖这么一辗。 “美女,美女!美女饶命啊!”没看出来这“老竹竿”还颇有些歌唱天赋,这小曲儿唱得抑扬顿挫,倒是好听得紧。金粼儿只觉听得浑身舒坦,便微微倾斜起上身,笑眯眯地说道,“这会子想起来了没有?”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老竹竿”这才知道自己是遇上了高人,疼得一个劲儿地倒吸冷气,颤颤巍巍地说道,“老夫确实是卖了一个圆脸夫人几贴膏药,若是那位夫人不满意,老夫可以退还金珠给她。” “唷,你倒是蛮诚信的嘛。”金粼儿颇为欣慰地点头,“原来是个好人来的。” “不敢,不敢。美女您满意了么?”“老竹竿”冷汗冷冷,他抬起头来瞧着这少女,浑了大半辈子江湖,却没有想到栽在这么一个年轻的女娃娃手里,这传出去还不叫人笑掉大牙? “这个……”金粼儿若有所思地想了一想,道,“可是她脸弄伤了要看医生,看到脸受伤心情又不好,心情不好了又要买营养品好好补一补,这个可要花好多钱的……”一边说着,小脚丫还若有意,若无意地在那“老竹竿”的背上轻轻蹭了那么一蹭。 “我给!我给!”“老竹竿”都快要哭出来了。 “那我们的钱呢?”那些刚买到手里“瘦身膏”的人一听说有钱可以赔,便呼啦啦地涌了上来,虎视眈眈地瞪住了这个“瘦竹竿”。 “我给,我都给!”果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阴沟里翻船栽到家啊!“老竹竿”这一回可是真正的哭出来了。 从人群里挤出来,金粼儿心满意足地摸着敲起来的钱袋子,得意非凡地走到了金媚儿的身边。 “怎么样怎么样?”金媚儿急忙一脸媚笑地迎上来,连那些大疱脸也顾不上遮掩了。 “什么怎么样?”金粼儿故意板起脸来瞟了金媚儿一眼。 “死相!”金媚儿用力掐了金粼儿一下,“赶紧的,分我一点。” “少来,那是金鲤的学费,没你的份儿。”金粼儿就知道金媚儿这贪得无厌的女人要打什么算盘,早就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性,紧紧地捂住了钱袋子。 “呸,我金媚儿当了你十六年的姐姐,难道还不了解你?”金媚儿气得掐了金粼儿一把,“你金粼儿出手,什么时候不是连本带利一起收回来?依我看,你至少黑了那老家伙四十个金珠!” 五十个。金粼儿在心里暗暗得意了一番,却还是板起脸道:“那又怎样?你瞧瞧你这张脸一,难道不用治?你现在这副样子,回到房家,还不被乱棍轰出来?” 这倒是。 金媚儿无限惆怅地叹息着点头。 “所以,你妹妹我不仅要替你治病,还要负担起你在家里吃住玩乐一条龙的安排,没有钱能行么?”金粼儿说得理所应当,没有半分容人反驳的瑕疵,金媚儿只得垂头丧气报由着金粼儿拉着她走向回家的方向。 太好了,这样不仅金鲤这个月的学费够了,连下个月的学费也凑出来了,真是不错不错,非常不错呀。 这对姐妹各自怀着心事一前一后地离开,却都没有发现在她们的身后正有人饶有兴趣地瞧着这一幕,忍俊不禁。 “王爷,这对姐妹倒果真是有趣得紧。”藏兰啼笑皆非地瞧着这对圆圆脸的姐妹,心情简直可以用无语来形容。 戴着银质面具的佟七公子(目前咱们也只能唤人家佟七公子,谁让人家的身世目前咱还不知道呢),正端坐在城边茶楼的一张桌子边,一边嗅着清茶的芬芳,一边淡淡地勾起薄唇。“有趣倒是有趣,只不过市井之人,都免不了市侩和俗气,少了些高雅的韵味。” “可是王爷,臣瞧着那女孩子似乎有些身手,而且,好像对人的经络十分的熟识。否则,凭她一个小女子之力,怎可能轻而易举地将那彪悍的张童生和这个老骗子制服?”外人看热闹,行家看门道,这藏兰目光深邃地望着金粼儿的背影道。 “事出无常必有妖,这个金家,或许可不是个普通的人家。”饮了一口清茶,佟七公子便将那茶盏轻轻放在了桌上,茶盏与桌面相碰,发出轻微的声响。 “只是而今咱们恐怕自身难保了,还是多想想自己罢。”低低的笑声,像是在谈论天气一样漫不经心,整个人却攸地纵身而起,直直奔入不远处的树林之中。 藏兰的脸色陡变,手迅速地按向腰间的佩剑,纵身弹向佟七公子消失的方向。 “会是甚么人?”藏兰的声音发着紧,虽然主子戴着面具,但是看他那紧抿在一处的唇便知道,这一次面对的将是异常难缠的对手。否则,主子绝对不会是这般的沉默寡言! “不知道,”佟七公子简洁地说道,“但是气势非凡,想来不拿下本王这颗人头,是绝对不会收手的。” 藏心的心,立刻深到了谷底。 008:报应来得不算迟 “妈呀!” 一声凄厉地尖叫声伴随着瓷器破碎的声音,响彻金家的小院儿。 “秀儿,你见鬼了?”低低沉沉的声音,却分明带着童音的悦耳,自书房走出来一个少年。唇红齿白,眉目清秀异常,青色的衫子,玉色的腰带,翩翩然然婉若天人,把个站在他对面身披黑色披风的女子耀得一阵头晕目眩。 “鲤儿,你竟出落得如此祸国殃民了么?”一脸大疱金媚儿无力地叹息。 “大姐,难道你素来只偷我学费,却是连看都不曾看我一眼的么?”那天生的妖孽胚子金鲤面色沉静地问道。 “这个……”金媚儿浑身一震,心底泛起了微微地寒意,竟是不知如何应对才是。她嫁入房家三载有余,那正室克扣她的零花钱,害得她没法子去败那些一见钟情的名贵首饰,和令人稀罕得要命的小衫罗裙。为了能把那些梦寐以求的东西都揽回家,金媚儿只能三番五次地回到家里翻金粼儿藏起来的钱去败家。这金粼儿总是气急败坏地找金媚儿讨钱,两姐妹经常过招,但这金鲤倒果真是……不曾经常见的…… “鲤儿,你大姐这回不是偷你学费来的。”金粼儿用略带着幸灾乐祸的眼神瞧了金媚儿一眼,道,“她是用你的学费做投资,替你赚学费的。” “哦?”金鲤挑了挑眉毛,这该死的神情简直与那金粼儿如出一辙,“那可要多谢大姐了。大姐进来坐?” “谢谢啊。”金媚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便愤愤然地大步走进了屋子里。 “原来……是大小姐。”秀儿怔怔地嘀咕道,“吓我一跳,还真以为是鬼……” “秀儿!”金媚儿暴跳如雷地回头怒吼,“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秀儿吐了吐舌头,便急忙弯下腰去捡那被自己摔碎的瓷盘了。 “真是老天爷的天儿,孩子的脸。”用过了晚饭,金粼儿端着一杯茶走到窗边,去瞧那下得正大的雨水。刚才还是好端端的大晴天儿,这会子却又轰隆隆地下起了这么大的雨,哗哗啦啦,似乎连地都要砸出个坑来。 “说起来,咱们一家人都好久没在一起吃饭了。”金媚儿吃得饱饱了,心满意足地靠在椅子上笑着说道。 这倒是的,金粼儿无声地点了点头。 五年前,母亲去世了,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金家,便面临着何人能够支撑得起家庭的决择。 那时候家里唯一一个男子汉金鲤才刚刚八岁,大姐金媚儿虽然狐媚工夫第一,在持家赚钱这方面却白痴得像个孩子,就只会手足无措的份儿。只有金粼儿一声不响地,独自挑起了这份重任。 五年了,除了替街坊四邻们看看头疼脑热的小病儿,开些简单的药方混点小钱,金粼儿便四处想尽方法赚钱,她的愿望只有一个,那便是把金家唯一的指望――金鲤培养成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少年,将来高中状元,光宗耀祖。 而今想起来,这五年的时光却好像是那么短暂,只一眨眼,便到了今天。 “有人吗!有人吗!”突然在正对着窗户偏门那里传来了阵阵的砸门之声,这果真是在砸门啊,这么大的雨天儿还能听得这样清楚,况且感觉那门都像是要被砸飞了一般,剧烈地震动无比。 “强盗!?”金粼儿与金媚儿异口同声地喊道。 月黑风高杀人夜……虽然没有月亮,但是天却够黑,这么一个黑漆漆下着雨的夜里,完全具备了发生恐怖事件的客观条件。 到底有什么人会这样用力地砸金家人的门? 姐弟三个警惕地对视,无声地用眼神交流着信息,最后两胜一负,金粼儿和金鲤全部将目光落在了金媚儿的身上。 “为什么是我!”金媚儿不满地嚷。 “原因有三个,”金鲤喝了一口茶,慢慢悠悠地说道,“第一,你够丑,第二你够吓人,这两条完全可以让你把不讨喜的不速之客吓走。而第三嘛……你无处可去,只能听我们的。” “有没有搞错!”金媚儿气得跳起来,怒道,“金鲤你这个小妖孽,我是你亲姐姐好不好?” “哦?偷我学费的亲姐姐吗?”金鲤不以为然地挑眉瞧了一眼金媚儿。 金媚儿顿时涨红了脸,愤愤然地奔向门口。 “媚儿,”金粼儿突然唤住了金媚儿,后者欣然回过头来,脸上的每一个疱疱都在散发着充满了希望的光彩。 “门口的伞架上有伞。”金粼儿露出一个甜美的笑脸。 金媚儿的脸攸地阴沉下来,转身抄起伞架上的伞便冲了出去。 “鲤儿,我们会不会对大姐太残忍啊?”金粼儿瞧着举着伞奔向门口的金媚儿,良心难安地问道。 “哦,没关系吧。”金鲤抬眼瞧了窗外一眼,淡然道,“她应该已经习惯了。” 却说这金媚儿隔着门,泄愤似的嚷道:“谁呀?这么晚了还敲什么门?” 谁知那门外的人像是没听见似的,一下接着一下,敲个没完没了,力道却是不小。竟然震得那门扉轰隆隆一阵乱颤。 “作死!“虽然在娘家尽受那两只小妖精的欺负,但这里好歹也是她金媚儿的家,岂容得有人在这里撒野?当下便吼着,一把打开了门,“是哪个没长眼睛的,竟然胆敢……” 谁知,刚刚打开门,便自那门外跌进来两个人! “啊呀!“金媚儿唬得厉声高叫,忙不迭地倒退了好几步。 “怎么了?”虽然让金媚儿去开门,故意捉弄她的成分居多,但是听到金媚儿这一声尖叫,金粼儿和金鲤便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拿起雨伞便冲了过来。 “人……人……”金媚儿的手哆嗦着,指着那两个倒在地上的人颤声道。 金粼儿与金鲤低头,看到这赫然是两个浑身鲜血的男子相互搀扶着倒在了地上。顷盆的大雨浇在他们的身上,使得那鲜血流淌入雨水之中,触目惊心。 金粼儿的眉,微微地皱了起来,她已然看到了,这其中的一个男子脸上,戴着一个银质的面具。月白的袍子上已然满是血渍,背部还有一处看似很深的刀伤,看起来当是伤得不轻。这个人看上去真是眼熟啊……金粼儿撑着伞,一只手提起裙摆,慢慢地蹲下身来,左右瞧了瞧这个偷了自己初吻的男子,黑白分明的眼睛眯了一眯,花瓣型的唇团成一个饶有兴趣的微笑。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是她金粼儿的仇素来很少隔夜。今儿许是老天爷怜惜自己,就把这个秀城之内唯一占过自己便宜的男人送上门儿来了,若是不狠狠地报个仇,又怎么对得起她金粼儿? 转过头再次瞧了瞧倒在地上的另一个人,然后伸出手,重重在他脸上这么一拍。 “咳!”藏兰那堵在胸口的一口闷气突然咳出来,意识便攸地一震。他缓缓地抬起头来,看到的,是一张圆圆的脸。白白嫩嫩好似一个小面团,黑白分明的眼睛闪着逼人的灵气,那脸上挂着的明艳笑容,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是你?”藏兰目光迷离地问道。 “是个帅哥!”金媚儿两眼放光。饿滴神哪,方才她怎么就没瞧清,这种长相,这种范儿,难道不比传说中的潘安更帅吗?美男当前,当仁不让!金媚儿大步上前,屁股这么一扭便将金粼儿挤到了一边儿,欣喜地对着这个眉目俊朗的男子打着招呼,“嗨,你好,帅哥。” 藏兰奇怪地皱了皱眉,慢慢地、艰难地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之地……天公作美,恰巧天边一记闪电擦亮天际,照亮了眼前这张骇世妒俗的脸。硕大的一张圆脸上,沆沆洼洼全部都是颜色诡异的大疱,一双眼睛像是嵌在缝儿里弯成令人心惊胆战的弧度,朱红色的嘴唇咧得好大,露出雪白牙齿,那神情好似饿了千年的女鬼终于看到了活动。 气血翻涌,藏兰只觉胸口一阵憋闷,白眼一翻,竟然攸地栽倒在地。 “大姐,你把他吓死了。”金鲤满面同情,毫不吝啬地替藏兰表达着缅怀之情。 009:有钱能使鬼推磨 鼻子里传来一阵辛辣之味,藏兰只觉刺鼻之味充斥肺部,竟然呛得他剧烈地咳嗽出声。眼睛,慢慢地睁得开了。 这是一个安静的小屋子,普通人家的装扮,朴素而简洁。只是……藏兰却依旧躺在地上,身边躺着的,是他视作世间最尊贵的主子――东方鸷! “王……公子!”藏兰失声唤着,刚刚想要挣扎着爬起,却只觉身上的伤口都在剧烈地疼起来,撕心裂肺,让他险些叫出声来。 “别担心,他死不了。”清清脆脆地一声轻笑,有着圆圆脸庞的少女在藏兰的眼前蹲下身来,笑眯眯地瞧着他。 “是你。”藏兰真说不清是应该感觉到放心,还是担心,他神色复杂地盯着这个被秀城人都唤作“小妖精”的金粼儿,不知应该怎样开口。 “这台词你都说了两遍了,”金粼儿手臂支在膝盖之上,托起腮来无比认真地对藏兰道,“不能换句新的?” “抱歉。”藏兰额边渗出一滴冷汗,对于不太懂得说说笑笑的藏兰来说,跟陌生的少女交流已然是难得了。 “唔,没关系。”金粼儿大方地点点头示意她不介意,然后笑道,“我金粼儿的大名在秀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所以你认得我,并不算什么稀罕事。” “失敬。”藏兰的嘴角微微地抽搐,“金姑娘,能不能烦劳你想办法帮我找个郎中,救下我家主子。” “他是你主子?”金粼儿瞧了眼那个倒在地上的面具男,虽然一身长袍尽是鲜血,但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却恰到好处地呈现出修长结实的完美轮廓,有一种妖艳异常的俊美。“我什么要救他?” “这……”藏兰确实犯难了,这位平素里在京城招蜂引蝶习惯了的七王爷东方鸷,在众目睽睽之下占了眼前这位小姑娘的便宜,与情与理,似乎都无法去说服这女孩子去救一个捣毁了自己清白名誉的男人。这可如何是好呢? “这年头坏人最多,本姑娘还是要当心为妙。”金粼儿霍然站起身来,说道,“你们俩个人一身是血,看起来好吓人!我看我还是快些去报官府好些。”说罢转身便要往外走。 “等等!”藏兰心中一紧,急忙喊住了金粼儿。 偏这金粼儿也是个见过大世面的,脚步虽然停了,人却并没有回头。 “我有钱。”死马当成活马医罢,藏兰情急之下突然脱口而出。 “多少钱?”这小妞儿这张脸变得着实太快,刚才还阴云密云,这会子便乌云顿开,霞光万道了。金粼儿一张包子脸散发着兴奋的异彩,双眸烁烁生辉。 “你救好我家主人要用多少钱?”藏兰虽然木讷,却不是个傻子,深知道跟像金粼儿这样见钱眼开的人谈判,总要留多点筹码给自己的好些。 “只救他,不救你?”金粼儿颇为奇怪地问。 “我……”藏兰迟疑了一下,身上那割破皮肉的疼痛经雨水一通冲刷已然疼得他一头的冷汗,嘴唇都微微地泛了白。“治他多少钱,治我多少钱?“ “你还真是个有趣的人,”金粼儿笑嘻嘻地走了过来,重新蹲在藏兰的面前,道,“治他,一百颗金珠,治你,免费。如何?” “为什么?”治主子一百个金珠,自己却免费?这是哪家的道理? “因为你的命不值钱。”金粼儿哈哈大笑,“而他的命却价值连城。” 纤细如玉的手指向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东方鸷,藏兰的心里攸地涌上一股子对这小妮子另眼相看的感觉。 “你不用这样的看着我,”金粼儿素来低调,不喜欢被人用这种崇拜的眼神盯着。她摸了摸鼻子,道,“主要是本姑娘一向慈悲为怀,连一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今天你我相逢也算是有缘,所以本姑娘今日才决定做个好事成全于你。治他,你付钱,治你,免费。等于花一份钱治两份病。治一赠一,很划算吧?” “很……划算。”藏兰一脸黑线。 “所以你今日受伤很幸运哦。”金粼儿煞有介事地点头道,“看你这么幸运,住宿费算你便宜些好了。” “还有住宿费?”藏兰诧异地盯住了这金粼儿。“你刚才没说还要有住宿费啊。” “住宿费当然有!”金粼儿一本正经地嚷道,“你们这两个大男人,住在我家,又要治病,又要吃饭,难不成你们要白吃白喝,让我们供着你们不曾?” “这……”藏兰犹豫了一下,知道这金粼儿说得不无道理,却只是不晓得这个金粼儿会狮子大张口地要出个怎样的价来。然而身边的主子却已然血染长袍了,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就方才那些刺客所下的狠手来看,王爷的伤势定然不会轻,若不及时治疗只恐。 “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藏兰终是深深地吸了口气道,“你想要多少钱都可以,只望姑娘你行行好,请个郎中来替我家主子看下伤势。” 那金粼儿却是一动也不动,中嘴儿微张,说了句话差点儿没让藏兰再次背过气去。 “我就是郎中。” 身上,有一阵接一阵的炽热感觉,烧得东方鸷意识都逐渐不清。疼痛似乎是发自身体的每一个关节之处,折磨得他忍不住想要喊疼。然而却于这剧烈的疼痛过后,有一阵阵似清风的清爽之感慢慢地袭来,吹拂着他的额头,然后是脸庞、脖子、胸口,四肢……而这舒爽之感却又似乎是浸到了他的灵魂深处,像是一种拯救,把他从痛苦的地狱里拉了出来。 “姐,你这样能行么?”似乎是一个少年的声音响在耳边,略略的有些低沉,却十分的温和好听,“你这不是有违医道,骗人钱财么?” “你懂什么!”带着娇嗔的悦耳声音,听起来倒是有几分耳熟,“我又没治死他,不过是让他的病好得慢一些,只要他不死,你的学费就有着落了你知不知道!” 这种语调,这种感觉,这种无耻心机,似乎在近日以来常常都会听到啊…… “姐,你这就真的有失医德了,虽然他不死咱们就有钱赚,可是万一他脑袋烧坏了,或者是身体哪个部分烧得失灵了,那岂不是咱们在造孽一般?”那少年的心地貌似纯良,但是听起来却似乎总让人觉得有些别扭之感。 “你当你老姐是吃闲饭的啊?这点水平都没有?”只听得那悦耳的声音不快地说着,那原本有几分清凉之感的前胸突然之间受到了一阵剧烈的挤压,剧烈的疼痛让东方鸷险些没叫出声来。“你姐姐我当然是要既治不死他,也治不坏他。只是让他的伤势好的慢一点,再慢一点,瞧,我这么聪明而又仁慈的郎中哪儿找去。” “姐!”那少年应当是已然发现了东方鸷的异样,急忙叫道,“你不要这样压他,仔细把他压得醒过来。” “放心,醒不过来。”东方鸷那仅露在面具外面一小部分的脸被狠狠地捏了一下,“让他醒过来,咱们的财路岂不就断了?” “姐,喊你给人疗伤,可不是喊你吃人家豆腐。”少年的声音攸地阴沉了下去。 “去去去,小小的孩子,懂个什么劲?”这小妞还不乐意了,啐道,“去,照着我那方子熬药去。” 少年没有回话,却只是兀自走了出去,临关门前,东方鸷还听到了他那一声不屑的冷哼。 屋子里,飘着淡淡的草药香气,这是哪里呢? 虽然很想知道答案,但是东方鸷却并不想睁开眼睛。他突然很想知道,闭上眼睛去感受一个陌生的环境,该是怎样有趣的事情。而这个听上去极为耳熟的声音,又想要利用昏迷的自己做些怎样的事情呢? 东方鸷突然之间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010:明月天东方鸷 看到金鲤走出了房间,金粼儿方才转过头去,瞧着躺在床塌之上的男子。 一天二十个金珠,这是金粼儿在心里给这个男人住宿费的定价。就他的这身穿着,还有他能这样奢侈的戴着银子制成的面具,就已然说明了他绝对不是一个差钱儿的主儿。况且,还带着那样一个孔武生威的仆人。、 家丁? 肯定不会是那般的简单吧?普通的家丁怎会有这样护主心切的欲望?那个男子眼里所流露出来的关切,还有一种极为忧虑的神情都说明了这个男子的身份绝对不简单。况且,普通的人家,也绝对不会结下那样的仇家,每一处刀伤都是致命的力道,分明想要杀人灭口。 说实话,收留这两个人,确实是金粼儿所走的一步险棋。像这种人,生下来或许便注定了要经历普通人所不能承受的大起和大落。若稍有不慎,说不定便会引来杀身之祸。 然而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这到嘴边的鸭。。子不吃,又岂是她金粼儿的性格?金粼儿有这个自信,凭她的智商,完全可以做到人为财不死,鸟为食不亡。 “更何况,”金粼儿想着想着,便嘿嘿地笑出了声来,“你这厮还曾经在大厅广众之下调戏过本姑娘,这笔账,我得慢慢的跟你算。” 说罢,那婉若葱心儿似的手指,轻轻地在东方鸷的唇上按了一按。那手指并不似东方鸷先前所认识的那些京城女子们的那般柔若无骨,而是纤细而又带着些许的力量的。这手指按在唇上,带着一股子混合了药香与体香的芬芳,竟然令东方鸷的心莫名的一动。 嘴唇忍不住想要张开,去轻咬那调皮的手指。然而,那手指却攸地移开了。 “咦,只是不知道,这张面具下面,会藏着怎么样一张脸。”金粼儿突然自言自语道,“明明是个大男人却走到哪里都要戴这么个玩意儿,莫不是只有这鼻子以下的部位才中看不成?” 东方鸷的心中攸然升起一股子啼笑皆非的感觉,这女子的小脑袋瓜儿里到底都塞了些什么奇怪的东西?鼻子以下的部位才中看?这许是东方鸷这辈子所听到的最有趣的笑话了。 “天上有明月,人间东方鸷。” 这是京城女子之间流传的一句谚语,其家喻户晓的程度完全与秀城人对于金粼儿包子脸完全一样。 “反正连身子都瞧了,也不在乎再瞧下这张脸。”金粼儿嘿嘿地笑着,伸出手来慢慢地抓向那银质的面具。 东方鸷的心情突然间好了起来,他似乎很想知道,这见钱眼开的女子看到自己的脸之后,会是怎样的表情。 “来来来,本姑娘再丑的人都见过,也不在乎被你雷这一下,让我来瞧一瞧…”那银质的面具上还带着这男人的体温,温暖,却无端的令人心悸。是紧张?还是被雷之前的预兆?金粼儿不知道,也懒得去想。那面具一点点地被自己摘下来,露出了这个什么狗屁佟七公子的脸…… “当当当当,丑男登场!”金粼儿摘下面具后突然出其不意地跳到一边儿,然后一手做托起状比划着东方鸷的脸。 然而当金粼儿的视线落在那东方鸷的脸上之时,竟然怔在了那里,手中银质的面具亦“当”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错愕,惊讶,窒息。 这是金粼儿穷尽了所有的词汇方能形容得出当时自己的感觉,空气在这一刹那之间仿佛凝固了,金粼儿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姐,药煎好了。”门外响起金鲤的呼唤之声,金粼儿的身形猛的一震,慌忙跳起来,拾起地上的面具慌里慌张地扣在那东方鸷的脸上,然后一屁股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竟是连呼吸也不均匀了。 “姐?”金鲤端着药碗推门而入,浓郁的草药气息充斥整个屋子。“你的脸怎么红了?” “谁红了?”金粼儿昏头昏脑地站起来,目光慌乱地瞧了眼金鲤,“我?” “……”金鲤没说话,只是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一般情况下,咕咕叫的永远都是鸭。。子,所以当金鲤这小妖孽沉默下去的时候,往往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金粼儿急忙伸出手捂了捂自己的脸,却赫然发现自己的脸竟然有如刚刚出锅的包子,还在“哧哧”地冒着热气。 “哦呵呵,红了啊,呵呵真是的,脸怎么会红呢……”金粼儿那乌溜溜的眼睛转了一转,然后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奔向金鲤,端起那药碗道,“该给他喂药了。” 说着,转身便走向东方鸷。 “我来。”少年特有的声音陡然间低沉下去,金鲤面色沉静地接过药碗,走向了床边。垂下眼帘,唇边,绽出一抹浅浅笑意。 “姐,你怎么把人家的面具给扣倒了啊?”漫不惊心的语气,激得金粼儿背上的汗毛尽数立了起来。“以后做事情不要这样毛手毛脚,人家既然戴着面具就定然不希望被别人见了脸,以后就别做这让人家和自己都尴尬的事情了。” “好,好……”金粼儿的额角缓缓渗下一滴汗珠儿。 这金家,到底谁最大?胜者为王,妖者第一。年纪最轻的金鲤,却竟是连这个机关算尽,占尽天下可占之便宜的金粼儿都超级无语的主儿,这不得不能说是件有意思的事情。 果真是个……漂亮的孩子? 虽然没有睁开眼睛去看那少年的样貌,但是凭着他那份超越了十三岁少年应有的沉稳与城府来看,这定然不是个普通的角色。况且,这少年轻轻一转便将自己的面具正正好好地扣在了自己的脸上,半点好奇都不曾有的,连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这是一个普通民间的孩子应有的气势? 面具下那若远山般墨染的眉,微微地皱在了一起。 “哎,这位帅哥,你叫什么名字啊?”一代狐妖金媚儿此时正蹲在院子里,与端坐在自己对面儿的藏兰说着话儿。“哎,你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竟然可以坚持这么长的时间,你不累吗?” “哎,对了,你那天不会真的是被我的脸吓到了吧?是不是哎?” “我总叫你哎你不会生气吧?你到底叫什么呢?不会真的就叫哎吧?” 藏兰,却像是一尊铁塔,只是沉默着席地而坐,双眼紧闭,嘴唇紧抿,石化了般地根本连理也不理金媚儿。 “我大姐在干嘛呢?”刚刚从东方鸷房间里走出来的金粼儿一边用手替自己扇着风儿,一边十分奇怪地问正在打扫院子的秀儿。自己的老姐脑袋靠在膝盖上,一手托腮,含情脉脉地望着她对面的藏兰。阳光明媚,照得她脸上的大疱疱每一颗都闪着花痴特有的异彩,与那双烁烁生辉的眼睛相映成辉。而那样的一副笑容,则给了这金媚儿惊天地泣鬼神的雷人表情,活脱脱地给金粼儿雷了个外焦里嫩。 “大小姐已然这样自言自语一个早上了。”秀儿头也不抬地扫着院子,随口说道。 “这女人还真是奇怪。”注意力一旦被转移,金粼儿立刻感觉到自己恢复了正常,她举步朝着金媚儿走过去,然后在金媚儿的对面蹲了下来。 这金媚儿正在一心欣赏着美男,却不妨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一张跟自己一样滚圆滚圆的包子脸,立刻不高兴了。 011:无法无天 话说这金媚儿竟然是许多年不曾看到过像藏兰这般标致俊美的人物了,不觉少妇之心荡漾,总忍不住想要施展她的狐媚之术勾引一番,却怎奈她已然冲着这帅哥放电放了一早上,这帅哥却压根儿不为所动。 这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意思吗? 金媚儿不能容忍,她苦练了十九年的媚功,自成一派,勾尽秀城男子无数,可曾有哪一次是落了空的?原本这金媚儿是打算将这自成一派的媚功著成秘籍,然后流传下去,流芳百世,培养成一批又一批媚惑天人的极品狐狸精祸害人间。谁想这屡试不爽的“金氏媚功”却在今日里吃了瘪,这让指望着自己秘籍成名,桃李满天下的金媚儿小姐怎么能够受得了? “干什么?”看到金粼儿凑过来挡住了自己的视线,金媚儿便极为不痛快地皱起眉头,怒视金粼儿,“别挡着我跟帅哥沟通感情。” “沟通感情?”金粼儿立刻笑喷了出来,“拜托你,老姐。人家美人沟通得那叫勾魂儿,你这沟通得完全要索命,谁敢理你啊?你瞧,你瞧瞧,你竟然硬生生的把一个直男逼成了眼观鼻鼻观心的和尚样。啧啧,此乃功德一件,佛门幸事啊。” “呸!”金媚儿气得“唬”的一声跳起来,指着金粼儿大怒道,“你这死妮子竟然胆敢这样说我?我金媚儿乃秀城第一美女,岂容得你在这里捣毁我的美貌?” “啊唷,”金粼儿坏心眼地做了个夸张的动作,道,“你还真是美哎,美得触目惊心,美得脸上每一个大疱都闪闪发亮。哎呀呀,真是美死个人了。” 说罢,便不顾金媚儿那恨得牙根痒痒的抓狂尖叫,站起身来直奔向藏兰。 “哎,”金粼儿平素里最看不惯两种人。一种是装腔作势,喜欢拿腔拿调古里古怪的家伙――比如刚才那个躺在床。。上的“佟七公子”;还有就是闷葫芦闷到八棍子也打不出个屁来的家伙——比如眼前的这个沉默着一声不吭的家伙。天可怜见,她金粼儿也不知道得罪谁了,把这么两个天下难得的怪胎扔到自己家里来折磨她。难道人生真的是如此充满了惊吓么?“哎。”金粼儿不耐烦地用脚踢着那像是变成石头了似的藏兰,“你的魂儿被我大姐勾跑了?” “我不叫‘哎’。”藏兰终是无奈地睁开了眼睛,抬起头去瞧金粼儿。这个包子脸的小妞儿总有着能够让人停下事情被她吸引注意力的能力,说起来,还真是觉得奇怪。 “哦?”金粼儿怔了怔,随即便不耐烦地挥挥手道,“你叫什么对本姑娘来说都无所谓。那个什么谁,你,先付些订金给我罢。” “订金?”藏兰微微地怔了一下,“还要先付订金?” “那是自然!”金粼儿煞有介事地瞪向藏兰,“我给你主子看病抓药不花钱啊?你不付订金,我拿什么给他抓药,拿什么供你们吃喝?” “这………”藏兰叹息一声,然后自怀中取出钱袋,也不清点,径自递给了金粼儿,“这里大概有一百个金珠,你拿去用,先救我家公子要紧。其他的等公子醒了会一并给你,只希望你好生照顾我家公子。” 金粼儿忙不迭将钱袋接了过来,乐得一双眼睛烁烁生辉。 发财了,发财了! 金粼儿的一颗心都要飘到云彩上了。 看到这满满一大包金珠,在一旁的金媚儿立刻双眼放光。介,介不是个普通的帅哥啊!这是个多金的帅哥!这种相貌在秀城可是万里也挑不出一个的,这种拿出一百个金珠眉头也不皱一下的气场,简直……简直让人兴奋到抽搐!介不就是传说中的金龟婿嘛介!金媚儿激动得难以自持,恨不能现在就将这金龟婿踩在她的石榴鞋下。 金粼儿捧着这袋金珠,笑嘻嘻地拍了拍藏兰,道:“放心,放心。你们家公子在我这里肯定会得到最好的照顾,我会把他照顾得舒舒服服的,让他像皇宫里的王爷一样享受贵宾级的待遇。就这样吧,啊。” 藏兰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轻轻地跳动,可是多年以来处变不惊的性格却让他习惯性地牵动唇角,扯出来一个看上去十分僵硬的笑容。金粼儿的怀里只要有了钱,就会觉得这个世间的一切都是美好的,所以她十分欣慰地抱着金珠走向内室,关门前还十分警惕地瞧了一眼金媚儿。然而彼时的金媚儿的注意力却根本不在金粼儿的身上,那区区的一百金珠算什么?只要能把这个美男子谋划到手,那什么金珠银珠铜珠,统统GOMYHOME。 这金粼儿万分斟酌,方才选了个极妙的藏钱之处,然后便欢欢喜喜地走了出来。彼时,金鲤已然替那东方鸷喂好了药,换上衣裳准备去书苑了。 “学费可有带好?”金粼儿匆匆地跟上金鲤的脚步,问。 “带了。”金鲤点头。 “好,那要慢慢的走,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不要被人占便宜,不要被人吃豆腐,明白了吗?”金粼儿一边送金鲤出门,一边嘱咐。 “好。”金鲤居然很有耐心地点头,道,“那你也不要随便和陌生人男人调情,不要摘人家的面具,吃人家的豆腐,占人家的便宜,明白了吗?” 金粼儿顿时有如雷击般定在了那里,举起的脚步迟迟没有放下。 “姐,我走了,你要乖。”金鲤低下头,伸出手摸了摸金粼儿的头。明明是个不过十三岁的少年,眼神里却荡漾着叮咛与宠溺的味道,竟是硬生生让金粼儿彻底无语在了那里。 吃什么豆腐,占什么便宜? 对啊,这是哪儿跟哪儿啊!本姑娘吃谁的豆腐,占谁的便宜了?吃亏上当被占便宜的是她金粼儿自己好不好! 直到金鱼那少年特有的清瘦挺拔身影消失在巷口,金粼儿这才攸地反应过来。她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双手叉腰站在那里,忍住胸口里翻腾的怒火,愤愤想道:这臭小子竟是一日比一日功力深厚了,若是照着这样子下去,没准自己日后就会压不住管不了他了。真是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正待此时,却突然瞧见金鲤急匆匆地自那街口又奔了回来,神色略略有些慌乱,一个劲儿地冲着自己摆手。 有情况! 金粼儿的神色大变,冲着金鲤做了个|“我了”的手势,紧接着迅速地撤回门里,“咣”的一声将大门关上了。 金鲤见之,便放慢了脚步,瞧着那间虽然并不气派却十分精致的小小院落轻轻叹息一声。人家都道长兄如父,金家却没有长男。身为长妹的金媚儿却也是个压根儿指望不上的角色,自己的这个二姐,则像是一个家长般,承担起了整个金家的责任。为了支付自己昂贵的学费所付出的一切,金鲤又如何不知道? 只是那个男人…… 想到那个面具男,金鲤的心里就会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想起今天早上金粼儿脸上的那股子诡异的红晕,金鲤就浑身的不痛快。他不自觉地伸出手,摸了摸心脏的位置。就是这里,这里有那么一点点轻微的疼痛,但等到金鲤伸手想去揉时却又突然间消失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金鲤那若墨染般的浓眉微微地颦着,秀美的面庞露出些许的迷惑之情。 “唷,金童生。”不远处传来一阵朗笑,金鲤看到一个魁梧的年轻武官哈哈大笑着走了过来,“金童生倒是出落得越来越俊秀了。” 012:狭路相逢 青衣白衫,方巾绾发,十三岁的少年翩翩而立,银月般的面庞温润如玉。金鲤神色沉静地瞧着这个带着一队官兵的年轻武官。 最多不过十七岁,却已然是一个八品的武官儿,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官兵头目,但在秀城而言却已然是个了不得的品级了。这家伙凭的肯定不止是他的能耐,还有后台。 “陈康。”金鲤的薄唇轻扬,淡淡地打了个招呼道,“别来无恙。” “无恙,无恙。”陈康的面色黝黑,浓眉下生得一双大眼,看上去虽然粗悍,却总有种令人不爽的不怀好意之感。他干笑着,走近了金鲤,“我的表哥也很好,前儿也听我爹说起,而今他被当今礼部尚书力荐,得到了前往京城内最为了得的‘翰林苑’学习的机会,那可是非优秀学子不得入内的地方。能够进去的,全部都是数一数二的精英……” “那很好。”金鲤露出个不为所动的笑容,转身欲走。 “别急着走呀。”陈康突然伸出手臂,拦住了金鲤的去路。“这么久不见,难道你不想叙一叙旧?” “你我虽然同是秀城之人,却并无深交,何来叙旧之说?”金鲤的眼眸之中闪过一缕精芒,脸上却依旧是不为所动的沉静微笑。 “你和我没有,可是你和我表哥有呀。”陈康的笑,总有种让人说不出的阴森之感,他对金鲤冷笑道,“你难道忘了,那年为了取悦你姐,他做了件多蠢的事情?拜你金家所赐,差点毁了他!后来是你吧?金鲤,我知道准是你,要不然我表哥怎么会那么假货的离开秀城!” “你不想你表哥离开秀城?”金鲤突然间反问陈康,那双澄清明亮的双眼婉若绿色无公害的蔬菜让人忍不住心下一柔。 “这……”陈康可没有想到金鲤会突然间流露出这种表情,当即竟然被晃得眩晕在了那里。 “那真是抱歉了,我不知道你跟他的情谊竟然到达了如此之深的地步,唉,可叹可叹哪……”金鲤叹息着摇着头转身离开,“这年头的断袖竟也吃起了窝边之草,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陈康刹那间被雷穿在那里,怔怔地愣在那儿竟是连半句话也说不出。 在他身后跟班的小兵儿们听到金鲤的这番话,竟是个个儿地硬憋着不要笑出来,憋得脸儿都红了。 却原来,这位看似五大悍粗的陈康,只喜欢身宽体壮的男儿郎。而且一旦被那种喜爱类型的男人抚摸立刻会化成一滩水,作鹌鹑状任其怎样蹂躏,真可谓越痛苦越开心的类型。在秀城最大的青楼坊――“燕红苑”里头牌的鸭公,就是这位陈小爷包养下来的,整日里对着这陈小爷又打又骂,这陈小爷却乐在其中,并且陶醉不已。有时候到了夜间,整个秀城都恨不能听得到这位陈小爷那快感到了极点之后的、酷似野狼喯号的呼声。而第二天一早,在这陈小爷的身上便也常常能看得到青一块紫一块的瘀痕,很是触目惊心……这几乎是人人都知道却不能说的秘密,大家虽然私底下拿这事开开玩笑,可是碍着这小子的后台却没有人有胆量在陈小爷的面前提。 却没想到,这金鲤竟然有这个胆量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直戳陈康的软肋,这让这位素来横着膀子走的陈小爷怎么能下得来台? “站住!”陈康的脸果然沉了下来,他大步上前,冷冷笑道,“金童生,你休要在这里放肆!我只想问你一句,为何你刚才看到我们一行人的时候,突然转身就跑?” “还以为忘记了带今日要学的课本。”金鲤淡淡的牵动唇角,纯净的笑容里看不半点的瑕疵。 “那么这时却又站得住了?”陈康哈哈大笑,“莫非想起书本已经带了?” “恭喜你,学会了抢答。”金鲤完全一副“儒子可教”的表情。 “少废话!”陈康气急败坏地嚷,“近来朝廷正在捉拿通缉的要犯,据有人报你们金家昨日来了两个陌生之人,金童生,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金家从来不会招待陌生之人。”金鲤目光深沉地望了陈康一眼,引得陈康一阵哈哈大笑。 “金鲤,我倒是要看看你们金家到底有没有藏着甚么陌生人!” 金鲤没有说话,薄唇上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他抬起手,朝着金家的方向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陈康没有讨到任何的便宜,却碰了一鼻子灰,便愤然负手大步奔向了金家。 金鲤眼中那抹淡然笑意一点点地收敛,慢慢的转化成若有所思的深沉,英眉微挑着站了一会子,方才转过身,走向了书苑的方向。金鲤如何不知道,如果他现在再转身回到金家,不仅会把事情搅乱,而且会给金粼儿增加麻烦和负担。 “天塌下来,有姐姐我顶着。” 这是金粼儿最常说的一句话,让金鲤每次听到都会感觉到心安。即便那个最为依赖的娘走了,还有金粼儿,这样的一种感觉像是心灵有了依仗,整个人都会变得强悍起来。 所以金鲤知道,有金粼儿在,一切都会没有问题。转过身去,金鲤闭上眼睛,深深地做了一个深呼吸。他真的希望可以快点长大,长成姐姐金粼儿希望的那般样子,这样就可以不让她辛苦,不让她难过了罢? 金鲤的心意十分可惜的没有传达到金粼儿的心里去,因为此时这位金家的二小姐正像飞起来的蝴蝶般,一把揪起在地上打坐的藏兰,把他拉进了东方鸷的房间里。 “怎么办,怎么办!”金粼儿的目光略略有些涣散,她在屋子里来回的审视着,“该把他藏在哪里?” “怎么了?”金媚儿慌里慌张地跟进来,问道,“有官兵?” “对。”金粼儿点头,“我们要有大麻烦了!” “大麻烦?”藏兰的神色亦是一凛,手立刻按上了腰间的佩剑,“你们走,这里有我。” “你白痴啊?”金粼儿恶狠狠地瞪了藏兰一眼,“你以为你是以一敌百的大英雄?你自己的刀伤都快要致命了!到时候仔细还连累我们!” 藏兰那先前还斗志昂扬的神情立刻垮了下来,金粼儿说得没错,自己这一身的刀伤,个个儿几乎可以致命。若不是先前自己为了保护王爷而硬撑着到达了这里,恐怕自己早就一命呜呼了。而幸亏得那份信念与金粼儿这诡异多端的医术,竟然将藏兰救了下来。而那东方鸷却如此坎坷,到现在还没有清醒过来…… “有了,藏这里!”说着,金粼儿指了指东方鸷躺着的木床,“钻进去!” “我?”藏兰顿时愤怒了,“我怎么可以钻到床底下?” “为了活命,你不钻也得钻!”金粼儿说着,急忙跑过去,揭起了遮挡住床塌的帷幔,“快!” 门外很应景儿地响起了阵阵剧烈的敲门之声,藏兰的手再次在佩剑之上用力地攥了一攥,最后终是一咬牙,忍着浑身的疼痛迅速地钻进了床底下。 “你,也进去!”金粼儿的话刚说完一半,便立刻伸手抓住了正欲跟藏兰一并挤进床底的金媚儿,“不是让你进这里,是进那里!” 金媚儿被金粼儿抓住了,不由得抬起头来,去看那金粼儿指向的地方,双眼立刻烁烁生辉:“又给我换了一个?” 门外的砸门之声已然让金家的大门轰轰作响了,陈康已然到达了忍耐的极限,他后退了两步,大声喝道:“来人,给我撞开门!” 013:小妖金粼儿 立刻便有两个雄武的官兵站出来,运足了力气,蛮牛一样低头朝着金家的大门撞过去。正当他们开足了马力迅速向前飞奔之时,那扇檀色的大门便攸然开启了。 “哎哟,哎呀妈呀!”两个壮汉竟然齐齐地扑倒在地,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啃屎。 “啊唷,这是怎么回事儿啊?”金粼儿站在门口,双手叉在腰上,饶有兴趣地瞧着倒在地上呻吟的两个壮汉,“这是唱的哪一出儿啊?” “金粼儿?”陈康略有些意外地瞧过去。 这就是金粼儿? 那个,让陈康平素里最为敬仰和崇拜的表哥败走麦城、伤心欲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女子? 陈康不由得瞪圆了眼睛,使劲儿的去瞧这金粼儿。但见这少女身材纤细匀称,一张圆圆的脸蛋充满了喜感,一双乌黑大眼晶亮晶亮,活灵活现地盯着你,好像连你骨头的斤两都能估算得出来般,精明无比。 “你是?”金粼儿上下打量了这男子一番,眉眼间隐约有些眼熟,却不知道曾经在哪里见过。但是有一点是显而易见的,这家伙是个官兵。 而官兵做的事有两种,一种是见得光的,一种是见不得光的。且不知道这个人到金家来办的事情,是见得光的,还是见不得光的。若是见得光的,若事情败露了自己和家人们就算是受些牢狱之灾,终还是能留得命在。而若是那种见不得光的,那么今日这一关,可就称得上是金家的一场劫难了。 “陈康。”陈康突然间板起脸来,硬梆梆地说道,“陈达的表弟,你大概忘了罢?” “陈达?”金粼儿微微地怔了一怔,“陈达是谁?” 陈康只感觉到自己的耳边轰轰作响,整个人有如雷击般晃了又晃。她竟然不记得!她竟然不记得陈达是谁? 苍天哪,大地啊,这个世界上有没有天理! 她竟然不记得表哥了! “这个……请问,你是来看病的?”金粼儿的额角渐渐地渗出一滴汗珠儿,“面瘫了?还是中风了?”难道,是自己会错意了,这伙官兵是陪着他们的头头来治病的,而不是来搜查人的? “面瘫?!面瘫你妹啊面瘫!”陈康气得跳起来大叫大嚷。 “我没有妹妹啊……”金粼儿迷惑地瞧着陈康,“整个秀城的人都知道我只有一个弟弟,哦对了,我还有个姐姐,莫非,你要找她?” “找个屁!”陈康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个金粼儿逼疯了。他真想找到表哥陈达好好的问问他,是不是真的确定这个金粼儿是个精神正常的人?是不是真的确定这个金粼儿的身体机能没有任何问题? 他疯疯火火地闯进门,四下里巡视了一番,然后吼道:“奉命捉拿朝廷要犯,兄弟们给我搜!” “等一下!”金粼儿陡地提高了音量,这小妞儿平素里嘻嘻哈哈的,这会子突然发飙,还真带着那么点儿的气场,竟唬得这些官员们一动也不敢动了。 “你们的胆子还真大,”金粼儿攸地露出笑脸,刚才那嚣张跋扈的厉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包子脸上甜甜的笑意,“你们难道不知道,一品童生的府坻是不可以随便闯入的么?况且,乡试马上就要开始了,像我家金鲤这么优秀的孩子肯定则无责无旁贷地考中秀才,咦,秀才的府坻若是被人冲撞了,弄碎了点什么,可总是不在好的唔。” 这金粼儿的语气格外赋有说服力,脸上的表情活灵活现,好像这事儿明天就要发生似的。竟然唬得那些个官兵们一个个儿的怔在那里,不知道该搜还是不该搜了。 秀城,虽然是个山青水秀的地方,但是距离京城却还是有段差距的。秀城因农田稀少,多数人都以打渔和商贾为谋生手段,书香门第甚微,莫说秀才,便是这童生在秀城里也是凤毛麟角的。而这金家虽然是自京城迁来的,但却是个十足的书香门弟,其父虽然败家,但其母却慈祥而优雅,况且又是秀城里为数不多的女郎中,或许正是这样的一个娘亲才熏得出这样一窝三个小妖孽,才能孕育出这样的一个年纪轻轻便才华横溢的金鲤。虽然有很多人并不曾与金鲤有过一面之缘,但是几乎所有秀城的人都知道这个年仅十二岁便考取了童生资格的美少年,说他能通过乡试成为秀才,在这些人的潜意识里这似乎是板上钉钉儿的事。而如果这果真是个秀才老爷,那么……恐怕县太爷见了都要点头哈腰的,又岂是这些小官员们能够惹得起的? “你们休要听她在这里胡诌!”陈康气得大吼,“他们家金鲤算个屁!告诉你们,而今正是朝廷捉拿要犯之时,若有私藏私放之罪可是要掉脑袋的!告诉你们,赶紧给老子搜,迟了看怎么收拾你们!” 这些士兵这才幡然醒悟,急匆匆地分散各处前去搜查。 “等一下!”金粼儿再次高喝,她大步上前,抬起头毫不畏惧地迎上陈康那几乎喷火的视线,笑道,“陈武官,你今儿执行公务我不拦你。咱是良民,得官民合作不是?只不过有些话咱们得说在前头。” “什么话?”陈康不耐烦地嚷。“有话快说,别耽误时间!” “那就是……我金家虽然不是名门旺户,但好像也是书香世家。况且我金家乃是小村子里唯一的一个医户,我这房子里的瓶瓶罐罐看似普通,却都是珍贵的草药,若要有个缺口碎片,那你们可是要赔的。”金粼儿眯着笑眼道,“而且女子柜子里的东西不许翻,那都是些女人的物什,你们这些大男人翻了也嫌丢脸不是?再者,金鲤的书不许碰,那是金鲤做学文的,若是动了,坏了风水,害得我家金鲤考不过乡试,那坏的,可是咱秀城的名声,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陈康的耐性在金粼儿的面前得到了巨大的挑战,他挑着眉,等金粼儿一字一句地说完,便迫不及待地伸出手,道:“搜!” 这些士兵几经折腾,方才那生龙活虎的气势减弱了一半,冲进房间,却赫然发现这金家也着实的简单。不怪金粼儿说得详细,因为这些房间里除了一条长长桌案和衣柜小椅,再就是一张床了。那种只容得下女人小物件儿的柜子莫说是朝廷要犯,就是朝廷要犯的孩子,恐怕都是塞不进去的。 任何多余的装饰和摆设,全部都没有。没有任何悬念,根本没有什么陌生人的影子。 而天才少年金童生――金鲤的房间里,除了书,就还是书。还有那一幅幅挂在墙上的字画儿,笔墨丹青,吞云吐雾,大气磅礴,令人见之便禁不住想要后退一步,心升敬畏。很少有人能相信,这是出自一个十三岁少年的手笔。 这样的少年,如何能考不中秀才? “陈武官,各个房间总全部都检查了,只剩下了最后一间……”几名官兵奔走到站在院中的陈康身边说道。 最后一间……陈康的缓缓转过头,将视线落在了左手边的一个小小房间上。金粼儿面色波澜不惊,双手却早已然在袖下紧紧地攥在了一处。 014:大疱惊魂记 “本官亲自去看!”说话的工夫,陈康已然大步奔了出去,径自奔到了房间门口。 “等一下!”金粼儿也快步追至了这边,企图拦住陈康。 陈康哪里能容得这金粼儿去拦自己?当下便用力地推门而入。 淡淡的药香弥漫在房间之中,简洁的摆设,干净的房间,除了靠在墙边的床塌,没有一丝一毫遮挡住视线的物什。 除了床。 陈康将视线落在了那床塌之上。 香檀木的床塌,雕刻着荷花儿图腾,显而易见的女子闺阁,浅绛色的帷幔垂下,隐隐透出了躺在那里的人影。 有人! 陈康一个箭步冲过去。 “啊呀,不要!”金粼儿尖叫一声,慌乱之中想要去拦,却哪里还来得及?这边陈康早已然将帷幔挑起,但见那床塌之上躺着一个人,一头青丝如瀑般铺在枕头之上,脸朝着床里,看不清容貌。 “起来!”陈康大喝一声,那人身形一震,然后缓缓地回过了头来。 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陈康亲见着那个人慢慢转过头,慢慢地…… “妈呀!”凄厉的叫声响彻整个房间,陈康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竟是连起都起不来了。 “陈武官!” “陈武官!” 官兵们闻听如此凄厉的惨叫之声,均以为这陈康受到了袭击,当下便纷纷亮出兵器冲进了房间。然而但见这陈武官浑身发颤,坐在地上,面色苍白地盯着那床的方向,嘴唇颤抖地哆嗦道:“鬼……鬼……” 鬼? 这些官兵们个个儿都唬了一跳,拎着那兵器的手都不由自主地攥得紧了,纷纷朝着床塌之上看过去。 那刚刚被掀起的帷幔,这会子却是合拢在一起,隔着浅绛色的帷幔只看到那里面隐约有个女子的身影。莫非,这是传说中的女鬼? 官兵们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竟是三三两两地挤在了一处,眼神慌乱。 “唉,我都告诉你不要去掀那个帷幔了,陈武官。”金粼儿一脸同情,“可是你不听我的……” “那那那那,那是……那真的是鬼吗?”陈康哆哆嗦嗦地问金粼儿。 “那是我大姐金媚儿。”金粼儿眨了眨眼睛,自眼角流出一滴悲伤的泪水,“我大姐被一个江湖郎中骗了,用二十个金珠买了副假药,使得面部浮肿,大疱层出不穷,十分的可怕。她怕婆家人看到她这副样子会苛责于她,便回到了家里藏在房中伤心欲绝,不敢出屋。为了怕邻居们知道会嘲笑于她,我与金鲤自不敢声张,所以才使得人家都错以为我们家进了个陌生人。这真是……着实的伤人哪……” 这边金粼儿兀自抹泪傻感,而那边的金媚儿则掩面而泣,姐妹两个均委屈之极,在这样一群男人面前,显得那样无力和弱小,倒使得这些官兵们一个个儿的心有不忍起来。他们面面相觑,然后慢慢地收了兵器,面带愧色地站在了那里,全部的视线,都落在了坐在地上的陈康身上。 陈康的脸上未免有些挂不住了,他干咳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纵然这家伙到了夜晚便会变成不折不扣的弱受,但是在白天还没有变身之时,陈康到底还有着男人的自尊的。“是哪里的骗子,竟然胆敢目无王法的用假药骗人?如若本官知道了,定然要将他绳之以法!” 陈康激愤地问道。 “这,我们也不知那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只是一个江湖郎中在城门口叫卖‘瘦身膏’,我便轻信了……”金媚儿一边哽咽着,一边说道,“只是想着自己既然吃了亏,上了当,只当是买个教训,自此以后,再不能信任那些江湖骗子便是了。”隔着帷幔,那金媚儿的身影倒是有几分俏丽,再加上声音温婉低柔,竟然,有一种无声的诱惑。 “这个……”陈康干巴巴地咽了咽口水,然后猛地一拍大腿,“他妈的,这些江湖骗子,真是欺人太甚,看本官将他绳之以法,也叫他知道知道我秀城的厉害!” 说罢,便昂首挺胸做英雄状朝着外面走去,这些官兵们相互对视一眼,然后立即匆匆跟在他们头儿的身后,逃也似的奔出了金家。 金粼儿脸上的泪痕未干,唇边却已然斜斜的上扬:“小子,就你这点能耐,可甭跟姑奶奶在这里玩游戏。” 说罢,站起身来,双手叉腰,仰天大笑。 舒畅啊,真舒畅,金粼儿得意洋洋,感觉到周身舒爽。 “你的品味还真是有趣。”藏兰痛苦地自那床底下钻出来,一脸无语地瞧着站在地中央一脸得意的金粼儿。 金粼儿转过头,完全不屑于瞧藏兰一眼,只是大步走向床塌,扬起帷幔,一把将那还没有从演戏角色之中走出来的金媚儿拽下床,然后把高高叠成一道屏障的被子拉下来,露出了藏在里面的东方鸷。 这金媚儿被金粼儿拉下床,站在地上,依旧兀自地抹着眼泪,心里无尽感慨自己的悲惨命运,金粼儿则跳上床去,抱起东方鸷的身体,将他用力地向外拖了一拖,又帮他枕在了枕头之上。 手指轻探鼻息,金粼儿舒了一口气:“还好,没有憋死。” 东方鸷险点笑出声来。 眼眸微眯,精芒一现,婉若潋滟的湖光,将湖边景色尽收眼底。 一张娇俏的圆脸,肉感十足,忽闪的大眼黑白分明,那眼中闪烁着的……是关切?用这样关切的神情说出这样充满了喜感的话,这女人还真是……不走寻常路啊。 这第一道关卡过去,相信以后就会异常顺利了。 想着这一大桩买卖就这样成交,金粼儿心情异常的好。她吩咐秀儿买了些菜,唤秀儿熬了粥,又亲手弄了几样小菜,唤秀儿给藏兰端去一份,其余的摆在桌案之上,看看时间还早,便端着粥,来到东方鸷的房间,在秀儿的帮助下喂了他些米汤,方才回到正堂,等待金鲤放学归来。 米汤。 东方鸷缓缓地睁开眼睛,味道倒是敦厚香滑,品味着口齿之间的清香,他颇有兴趣地眯起了眼睛。看不出,这见钱眼开的小妮子还有这种厨艺。人都道烹饪的味道,既是人心的味道、灵魂的味道,这种甜美和馨香却果真是出自于这金粼儿之手么…… 整个屋子里都充斥着那淡淡的药香,恰如……金粼儿身上的那种混合着药香与清香的气息。东方鸷动了动,却牵动了胸前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不敢再动。看起来还是不能为这小妮子感动啊……竟然为了赚钱,延缓替自己医治,这到底是哪门子的理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才会教育出这样一个奇怪的少女? 东方鸷真是啼笑皆非。 这边金粼儿一手托腮,端坐在桌边,出神地望向窗外。 “今儿鲤儿怎么回得这样迟啊。”金媚儿报怨着,禁不住伸出手去够桌上的那道清莲香芋。 “还没到时辰呢!”金粼儿虽然没有转头,却仍能准确地拍到金媚儿的手,清脆的响声伴着金媚儿的轻叫,金媚儿不满地嚷道,“你这个不懂得尊重长姐的死丫头,你就知道等金鲤回来,不晓得你姐姐我也饿了啊!” “要么等金鲤回来,要么回你那老年痴呆的房老爷子家去。”金粼儿一脸淡漠地说道。 “你!”金媚儿愤然站起身来,一拍桌案道,“金粼儿,你不要太过分!你以为我不敢回去?” “好啊,请吧。”金粼儿做了个“请”的姿势。 “你!”金媚儿没想到金粼儿竟然这般无情,当即气得疱疱脸都红了,只是指了指金粼儿的鼻子道,“好,你有种!” 说罢,拂袖而去。 015:追求者 “二……二小姐,这样子不太好吧?大小姐她也怪可怜的……”秀儿一脸同情地瞧着走出正堂的金媚儿,不忍地对金粼儿道。 “懒得理她。”金粼儿完全不屑地说着,却是连看也没有看金媚儿一眼。 “姐,我回来了。”大门轻响,金鲤从外面走了进来。 “今儿早了些。”金粼儿欢欢喜喜地站了起来,迎上金鲤,接过了他手里的包包。金鲤轻轻地抿了抿嘴巴,然后将视线转向了屋子。 “陈康他们没有为难你罢?”金鲤问。 “就凭他?”金粼儿嗤之以鼻,却又像突然间响起什么事似的转头问金鲤,“对了,他说他是陈达的弟弟,那个陈达……他是谁?” 金鲤原本是一边朝着正堂走,一边去解他的腰带的,然而闻得金粼儿这番问话,手却攸地顿在了那里。 “你可还记得那个人吗?”金粼儿歪着头,瞧向金鲤。 金鲤的神情里闪过一抹复杂之色,但紧接着便忽闪着一双澄清无辜的眼眸,问道:“陈达?” “是啊,陈达。”金粼儿点头。 “陈达是……什么东西?”金鲤迷惑地问。 “陈达啊,陈达不是东西,”金媚儿的声音传过来,两人齐齐望去,但见这极品大疱女正举着两只板栗糕往嘴里塞,一边还口齿不清地说道,“他是粼儿你的追求者啊,难道你不记得了?” 追求者。 这三个字像是一块大石头,在金家掀起轩然大。。波。 “追求者?”金粼儿是最先表示出意外的,她错愕地杵在那里,像是看外星人一样看着金媚儿,却早已然忘记了这金媚儿先前乃是信誓旦旦地要离开金家的。 金鲤干咳了一声,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三个人,呈现出三角形的队形站在那里,却不知道还有一只耳朵在悄然地伸着,偷听着这个十分有趣的事情。 见钱眼开的金粼儿还会有追求者? 今天果真是个极为有趣的幸运日啊,在一天里,竟然能发生这么多惊喜事件?值得好好的听一听。东方鸷此时,乃是实在躺不住了,平素在皇宫里,他总是起得最早,“琅星殿”的后花园里便是他练剑的身影,东城猎场更是他经常活动的地方。相信,若不是他在皇宫里闲得实在发慌而溜出来玩玩,恐怕也不会给那般小人以可乘之机,遭受这血光之灾了。 不过,能在这场劫难之中遇到这样的一个人家里,还真是令人感觉到意外和好玩。这也算是,苦难之中的一个小小安慰罢。东方鸷伸出手来轻轻揉着躺得发酸的脖子,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王爷你……”站在房间里的藏兰实在有些忍不住了,这样的一个金枝玉叶,堂堂俊王爷,当朝皇上最宠爱的七皇子,竟然在此时像个偷听邻家笑话的小贼,不顾身上的刀伤,侧着耳朵伸着脖子,唇边还露出猥琐笑意,果真有些让人大跌眼镜。 “嘘,不要吵!”东方鸷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唇边“嘘”了一声。藏兰只得无奈的噤了声,沉默着站在那里。 可叹这一点都没有觉悟的东方鸷,便紧紧贴着窗户,去听那窗外的动静了。 偷听还偷听出绯闻来,这真是上天赐予了极度无聊的东方鸷的一记良药啊。 可叹的是这绯闻的女主人公目前还没有搞得清状况,她像是坠入了云里雾里,完全迷茫地瞧着金媚儿。 “啥追求者?我哪里来的追求者?”说实话,“追求者”这个词对于天生便习惯了受人追捧和崇拜的金鲤来说,并不是什么稀罕物儿,但是对于眼前只盯着钱来说的金粼儿,可是个极为陌生的词儿。其陌生的程度就好像是金粼儿会借给别人钱一样,恐怕连老天爷都会费解。 “你忘记了?”金媚儿将那板栗糕全部塞进嘴里,咕噜咕噜地嚼着,一张大疱脸扭曲无比,恐怕也只有金家人自己才能忍受得了,而秀儿却早已然抽搐着扭过了头去着实不忍心再去看一眼。 然而当事人却根本没有自己目前处境的觉悟,只是自顾自地嚼着板栗糕,然后挑眉道:“你忘记了,当初那个娘娘腔,就是金鲤的同窗,经常泡在咱们家,跟在你屁股后面的那个?” “娘娘腔……鲤儿的同窗……”金粼儿摸着鼻子,皱起眉头细细地想,一个瘦弱而纤细的人影模模糊糊的脑海里呈现,却怎么也想不起他的面容,“是那个?那个荞麦馒头?” “对对,就是他!”金媚儿爆笑道,“你记不记得,那时候你都道他是个女娃娃的,还在他的脸上涂香粉,逼他穿女装……” “我有那么变态吗?”金粼儿的额角渗出一滴汗珠儿,不过,不过印象中倒还真是有那么一回事儿…… 逼男子穿女装? 还要给男子的脸上涂香粉儿? 这就是见钱眼开的金粼儿的嗜好?东方鸷险些要笑出来了。 “我饿了。”金鲤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逗留,他低下头,解下腰中的汉巾,朝着正堂的方向走过去,“今天有什么吃的吗?” “有你最爱吃的烧平菇,还有青芹玉笋。”金粼儿立刻从迷茫的神态里恢复了出来,她一跃而起,跳过去跟着金鲤的脚步奔向正堂,“今儿你可是个大功臣,若不是你,可就被那些官兵们逮个正着了。不仅钱全部要被没收,恐怕咱们一家的小命儿也要没有了。” “嗯。”金鲤淡淡地应着,走到手盆前面去洗手了。 东方鸷听着这一行人的脚步渐渐消失,不由得十分诧异。这,这就完了?没有下文了?难道一段初恋还比不上一顿饭更有吸引力么? “这些人,果真是没有情调啊。”东方鸷摇头叹息。“竟然在关键时刻去吃饭。” “王爷,恐怕在某些人的眼里,温饱远远比爱情来得更重要。”藏兰终于忍不住了,他伸手将桌案上放的食盒打得开了,道,“一会菜就要凉了。” 东方鸷这才百无聊赖地走过去,在桌边坐了下来。 “王爷,这是秀城最出名的‘秀水云吞’,还有两样小菜,不知道会不会合你的口味。”藏兰一边将菜肴拿出来,一边对东方鸷道。 “好。”东方鸷点了点头,这几日连天的米粥已然让他实在难以忍受了,这种腹中的饥饿感让他从来都没有感受过,竟然是如此的难熬。都道是“饱了吃蜜蜜不甜,饿了吃糠甜如蜜”,这到口中的食物虽然不若皇宫御厨房做的那般精致,但倒是能填饱肚子。然而那云吞,云吞却不知怎地,吃到嘴里总有种怪怪的感觉,让他直接就想起了金粼儿这小妖精的米粥。纵然只是米粥而已,却有着一种格外清香的韵味。尤其是当她一勺一勺地喂自己的时候,她身上淡淡的药香混合着米粥的清香,好像自己的口齿之中都围绕着了她的气息。 很是奇怪,这样的一个只认钱的主儿,浑身竟然也能散发出如此好味的味道。会不会是,闭上眼睛才能体会到另外的一番天地? “这段时间,太子那边可有动静?”东方鸷只喝了几口“秀水云吞”便放了下去,问道。 “目前似乎还算正常,看样子不像是他动的手。”藏兰道,“似乎还是文庄皇后的嫌疑更大些。” “这母子俩还真是有趣,”那有如黑潭般的眼眸深沉下去,闪耀着的,是冷冷的嘲讽,“明明是母子,却还不同盟,这般有趣的事情倒是头一回见到。” “无论如何,”藏兰忧心重重地说道,“这里到底距京城有些遥远,而今他们已然将秀城完全监视起来,为了保证王爷您的安全,我们只能等您伤势完全好了再离开。” “嗯……”东方鸷的眼神里阴晴不定,他伸出手,抚摸着自己的刀伤。若不是藏兰替他挡下了身前的一剑,这伤,险些会要了他的命。文庄皇后,你的手倒是很毒,十三年前的事情,难道你想要重新上演一番?可惜,我东方鸷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般脆弱,你想要我的命,阎王爷却不想收,既然如此,就应该好好的回敬你这番好感了……浅樱色的唇微微地上扬,露出一抹笑容妖艳无比。 这刀伤虽然重,但相信凭着那怀着鬼心眼的小女子定然是能治好的,只是要提醒提醒她,莫要为了敛钱而耽误了自己的时间。 016:以此为乐 无聊,就是无聊。 睡觉之前是无聊的,睡觉的时候是无聊的,睁开眼睛还是无聊。 这里没有皇宫里的歌舞升平,也没有美艳的宫女讨人欢心,更没有有趣的事情供人一乐,活生生地被憋在这个屋子里,东方鸷感觉自己要做的事情除了在金家人的面前装昏迷,就是无聊的在屋子里踱步。 侧耳倾听外面,除了鸟语莺莺,并没有丝毫的动静,想来这金家的小妖精们是还没有起床?东方鸷悄悄地支撑起窗户,透过窗缝看向外面。却赫然看到了正坐在长廊上的金粼儿! 坏了。 东方鸷心中一惊,刚想要放下窗户,却攸然瞧见金粼儿正一手托腮,痴痴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清晨有薄雾萦绕,为这充满了江南风情的小院儿增加了一丝迷蒙情丝。而这个有着圆圆脸庞的少女,就这样用白皙的素手托着腮,扬起脸庞,明亮的眼睛迷茫地望着天空,额前的碎发随风轻轻舞着,竟是那般的灵动与可爱。 花瓣般的唇,轻轻地嘟着,好像传递着一种芬芳。 东方鸷静静地瞧着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在那一刻无法转移自己的视线。似乎,在这个小院儿里待得时间越长,就越能够发现这个奇怪少女不为人知的一面,让东方鸷一次比一次更加感觉到有趣。而眼下的这种迷离状态,是在思考问题,还是在相思心上的良人? 有趣…… 东方鸷悄悄地自袖口取出一粒银珠,将手伸向窗外,悄悄地……松手,然后迅速地关上了窗子。 银珠悄然落地,发出轻微的声响,金粼儿的耳朵迅速地捕捉到了这一信息,猫一样微微地动一动。然后整个人猛地站起来,准确无误地奔到银珠掉落的地点,手到擒来。 “哇,果然是银珠!”金粼儿喜不自禁地瞧着这枚银珠,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我金粼儿的耳朵从来就没有失灵过,哈哈,这是上天赐予我金粼儿好运的开始!” 说罢,便将银珠收得好了,雀跃着奔向门口:“今儿也要努力赚钱才行!” 就这,心怀相思的少女之春?东方鸷再次悄然打开了窗户,啼笑皆非地瞧着蹦蹦跳跳离开的金粼儿,彻底地感觉到了无奈。 看起来,暂时拿她做一个开心消遣的事情,倒也不失为一件有趣的事情。 “二小姐,今日的药量也要减半啊?”秀儿一脸愁容地瞧着正在将草药摊在桌案之上的金粼儿,问道。 “减。”金粼儿一边忙活着,一边头也不抬地答道,“要不然咱们的钱从哪儿来啊?” “可是……”秀儿叹息着,着实不忍地问道,“就这样拖着人家,也未免是件好事,看那个公子也怪可怜的……” “可怜什么!”金粼儿抬头瞪了秀儿一眼,道,“你这傻妞,这是天上掉下来个摇钱树给咱们送钱呢,你若在这时,心慈手软,那过了这个村还能有这个店儿?况且,这家伙若是没有咱们,还能活下来?而今是咱们给了他一条命,他应该感恩戴德才是。只不过是拖几天让他醒过来而已,总比送了命强吧?” “这个,倒是的……”秀儿极为认真的想了一下,觉得金粼儿说的倒是确有实事。 “所以啊,把药拿去煎了罢。”金粼儿颇有神医风范儿地摆了摆手,转身负手离开了药房。近日以来,因为金媚儿肿成大疱脸的恐怖事件被人传得邻里皆知,所以来金家就诊的人也极为稀少。好在有这对冤大头算是自己的固定收入,要不然,可果真就惨透喽…… 不过,想想,每天二十个金珠的生意,却果然是划算的。这真是上天赐予金家的一棵摇钱树啊,怎么可能就这样把他放走呢? 一早上便捡到钱,这足以让金粼儿一天都心情舒畅了。她兴高采烈地来到东方鸷的房间,推门而入,却闻得这房间里有一股子说不出的清香之味儿。 “这是……”金粼儿用力地吸着鼻子,左吸吸,右吸吸,上吸吸,下吸吸,好奇怪,似乎是一种青菜的香气,味道有些熟悉,似乎是“秀水楼”的“秀水青瓜”的味道。但是这个房间是怎么会有青瓜的香气呢?金粼儿细细地辨别着这股子味道,却发现这味道的来源,乃是来自于床塌的方向。走过去,发现味道确实浓了一些,再近一些,觉得这香气却攸地断了来处。 “难道是这个家伙?”金粼儿奇怪地瞧着静躺在床。。上的东方鸷,这厮的一头长发像匹黑绸缎般铺散开来,衬得那银质面具格外的清冷,而面具下露出的脸庞却又如此的精致,让人有种想要细细观赏的冲动。 金粼儿俯下身来,好奇地瞧着这个家伙,心里有一个邪恶的念头冒出芽儿来,竟然让金粼儿的心跳咚咚地加速。像是受了某种盅惑,金粼儿缓缓地伸出手来,抚上了那个银质的面具。带着东方鸷体温的面具,瞬间温暖了指尖,有如电流激起心中阵阵涟漪。 慢慢的,慢慢的摘下面具,露出了一张美到足以令人窒息的脸。 美仑美奂。 这是金粼儿搜尽脑海里闪过的词汇所能找得到的唯一的、差不多可以形容这个比金粼儿所见到的最为美艳的女人还要美艳的家伙。 他的眉为什么这么清秀呢?他的的睫毛为什么这么长这么翘?他的鼻子为什么这样的英挺?他的唇……他的唇在面具下看似神秘,但配着他的五官,却有种让人心动的精巧之感。 金粼儿的手指,触向那浅樱色的唇,她有一种冲动,想要将那唇线细细的描画,去研究为何单单只是他唇边的弧线会勾勒出这样完美的轮廓。 突然,那被长长睫毛覆盖下的眼睛攸地睁开了。清冷无绪的黑眸,婉若寒潭,直视着金粼儿,把个金粼儿唬得“妈呀”一声叫了起来,刚想后退逃跑,手,却被东方鸷一把抓住了。 用力的一拉,重心不稳的金粼儿便一下子扑倒在东方鸷的身上,唬得这从来都没有跟异性有如此亲密接触的金粼儿顿时涨红了脸。想要挣扎,脸蛋却被东方鸷一把捏住了。 “我很好看吗?”东方鸷俯下身来,在金粼儿的耳边低沉的问道,他轻轻吹出来的热气带着暧昧的温度让金粼儿感觉到一阵痒,然而他的唇,竟然轻轻地碰触到了金粼儿的耳朵,让金粼儿的身体禁不住一阵轻颤。 “说呀,我美吗?”金粼儿乌溜溜的眼睛转动,瞧见近在咫尺的那双黑眸,竟然是一双蕴含秋水的桃花儿眼,眼眸微眯,漾出无限的风情与妖媚,与平素里戴着面具的、冰山一样的他判若两人。 “美是有够美的,只是……”金粼儿垂下眼帘,瞧向东方鸷那受伤了的胸膛,“你不疼么?” “怎么会。”东方鸷眯着笑眼,有一种难方的诱惑滋味。 “那现在呢?”金粼儿用手轻轻地按了一下东方鸷那受了伤的地方。未完全愈合的伤口顿时有如被撕裂了般的疼痛,让东方鸷倒吸一口冷气。 小东西,心还挺狠……东方鸷咬了咬牙,那握住金粼儿的手也用力地捏着,将金粼儿捏得叫出声来“你这疯子,想要摧残你的救命恩人吗?” 017:俯首甘为金 东方鸷的浓眉高高挑起,望着趴在自己身上的这只小妖精,攥着她的手用力再用力。这只手完全没有京城女子那般柔若无骨,而是纤细带着力量的,那掌心有圆圆的小茧,手指轻轻一触竟然有种莫名的性感。那还未褪去的微疼和心底升起的感觉交织在一起,让东方鸷产生前所未有的兴奋,低下头,轻啄那张花瓣般的唇,似是带着蜜汁的甜美,让东方鸷的忍不住愈发想要汲取花儿的芬芳。 又是吻? 金粼儿怔在那里,感受着东方鸷那柔软的唇轻轻地揉着自己的,然后时轻时重地吮吸。心跳,像敲点般猛烈地响起,好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金粼儿瞪大了眼睛,觉得自己身体的每一寸都酥软了下去。 吻…… 我的天哪,他在吻我! 婉若一记惊雷在金粼儿的脑海中炸响,她攸地直起身来,用一只手就要去甩东方鸷的耳光。就在这火光电石之间,东方鸷突然间淡淡地问了一句:“想要钱吗?” 甩到一半的巴掌立刻顿在那里,羞愤的表情也瞬间凝固。金粼儿那素来引以为傲的大脑飞速地接受了这个信号。 “什么钱?”虽然“钱”这个词对于金粼儿来说莫过于这世上最美丽的词汇,但是从这个长得比女人还妖艳的家伙嘴里吐出来,到底还是要警惕一些的好。 “很多的钱。”东方鸷的眼睛微微地眯成了狐狸般的弧度,“足够你们一家人吃用一辈子。” 吃用一辈子的钱? 金粼儿先前对这人妖的全部不满顿时化为了灰烬,她一跃而起,笑嘻嘻地将东方鸷的面具拿起,体贴地递了过去:“这么多的钱谁不想要啊?只不过,我要怎么要呢?” 东方鸷没有接他的面具,只是微微地扬了扬下巴。 想这金粼儿是何人?惯会看眉眼高低,立刻手脚麻利地将这面具扣在了东方鸷的脸上。 东方鸷满感满意的点了点头,浅樱色的唇微扬。 “想要钱?”眼波流转,望住了金粼儿。 “想!”金粼儿重重地点头。 “你还真是直接啊。”东方鸷揶揄道。 “那是,当着明人不做暗事,大胆说出心中所想,想唱就唱,该出手时就出手,这才是我辈英雄儿女该做的事情。”金粼儿拍了拍她坦荡荡的胸脯。 东方鸷很配合地瞧了一眼充其量也不过是苹果型号的小胸,道:“金姑娘果然够豪爽,只不过,这些钱给你可以,但是你还得帮我做件事情。” “小意思。”这完全可以想象嘛,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一点金粼儿很清楚。 “那好,”东方鸷微笑着点头,“还请金姑娘送我出城。” 出城! 金粼儿诧异地望着东方鸷,这怎么可能?你可是我们老天爷掉在我们金家的摇钱树,把你治好,你跑了,那我的金子岂不是都没了?我去哪儿赚钱去? 在这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传递出来的那不容置疑的否定让东方鸷超级的无语。然而经过这几日的观察,东方鸷早已然将这金家的小妖道行的深浅摸得一清二楚。唇角斜斜地上扬,东方鸷自怀中取出了一叠东西,放在了桌上。 金粼儿瞧过去,但见那是几张泛着淡黄色的纸叠在了一起。这种颜色,这种质感……金粼儿的眼睛攸地迸射出异彩。 介是……介是活生生的银票啊! 金粼儿欣喜地奔过去,一把抓起银票,数了数,一共五张,每张五百个金珠,那就是两千五百个金珠!心花怒放已然不能够形容得了金粼儿此时的心情了,她感觉到自己的头上都“砰砰砰”地绽放开了无数朵花儿,浑身的骨头都舒坦了起来。 不过…… “咳,”金粼儿干咳了两声,攸地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板着脸将那银票重新放在了桌上,道,“公子你也知道,我们家不过是个普通的百姓人家,哪里有这么大的能耐把你带出城呢?况且那天有官兵在满城的搜查,若要我们做这样的事,那恐怕等同于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呃……这个,可是个问题啊。” 这摆明了的欲迎还拒让东方鸷那双清冷的黑眸中漾出了笑意,他自怀中又取出了一张银票,轻轻地放在桌案之上,道:“这一张和那一摞,金姑娘你自己选。” 一张? 金粼儿挑了挑眉,看过去,那张银票没有折,而是平平整整地摊开在那里,上面几个字极为低调地写着“五千金珠”。 五千! 这五千个金珠的银票像是一枚火星,让金粼儿的眼睛一下子燃起了无尽希望的光芒。 “金姑娘,你刚才说什么问题来着?”东方鸷好心地提醒金粼儿。 “啊?问题?”金粼儿如梦方醒,又立刻笑了起来,那明艳的笑容真好似海棠花儿明晃晃地开满了枝头,“是啊,问题。呵呵……这个……呵呵,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是吧?” 说着,便将那一张“五千两金珠”的银票抓在手里,整整齐齐地折好了,藏进了怀中。 “佟公子您就瞧我的,不出三日,定然会将您带出城!”金粼儿再次拍了拍坦荡荡的胸脯,义不容辞地表态。 “有劳,有劳。”东方鸷点着头,眼神里却有着一种异样的神采。 五千金珠,五千金珠。 金粼儿像朵云一样地飘出去,整个人都像是置身在云里雾里,意识都全部的模糊了。她飘向正堂,然后慢慢地坐在了椅子之上。 “你怎么笑得这样花痴?”此时的金媚儿正坐在窗边,唤秀儿端了面铜镜站在自己对面,对着镜子涂香粉。所以她每日都要花上近半个时辰的时间铺上厚厚的香粉。秀儿站在金媚儿的对面,实在不想去看金媚儿那红白相掺的可怕的脸,便扭过头去望天,一望居然就是半个时辰。更别提还要忍受着这呛人的香粉味儿了。 “有人追求你,还是捡到钱了?”金媚儿将金粼儿脸上那痴痴的笑容研究了一番,然后下了一下结论:“你定然是捡到钱了,而且绝对不是小数。说,捡了多少?” “五千。”金粼儿此言一出便恍然醒悟到自己说走了嘴,当她下意识地捂住嘴巴之时,金媚儿手里的香粉便“砰然”落地。白色的粉末儿烟雾样腾起一团,呛得秀儿掩住了嘴巴大声咳嗽着,跑向了外面。 “五千……金?”金媚儿难以置信地望着金粼儿。 金粼儿眨了眨眼睛,然后用力地摇头。 “骗我!”金媚儿飞扑过来,惨白的脸点缀着点点红色大疱,忒地讨喜,“快拿出来分享!你休想独吞。” “少来啦!”金粼儿推开金媚儿,她着实是懊悔,自己方才怎么就财迷心窍地把五千金珠的事情告诉金媚儿了?这可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言多必有失!“你当这些钱是这样好赚的?说不准咱们人为财死,就得被这些钱害死!” “怎么会?”金媚儿不以为然,“你金粼儿是谁,人人都能为财死,你金粼儿也会为财活。更何况,你还有姐姐我呢,还有鲤儿,咱们三个加一起,如何还愁赚不到这五千金?” “可是,”金粼儿踌躇着,道,“他让咱们把他弄出去。以目前的这样子,要怎么弄他出去呢?” “这个啊……”金媚儿沉吟着,然后眼睛突然一亮,“有主意了!” 018:金媚儿的主意 金粼儿的脑袋瓜儿,虽然比不上金鲤,但好歹素来是比金媚儿要好用些的。然而这会子却没有想到金媚儿也能想出个点子来,着实让金粼儿惊喜。 “什么主意,什么主意?”金粼儿像是看到了救星般地,目光烁烁的望向金媚儿,“快说!” “我说了,你那五千金珠可能分姐姐我一些?”金媚儿眼波流转,妩媚地瞧向金粼儿。说实话,若是在平时金粼儿或许还会笑骂她一声:“猖獗精”,然而在此时,这张大疱脸红的忒红,白的忒白,加上这个无敌销魂的眼神,格外的碜人。活脱脱把金粼儿雷了个外焦里内嫩。 “好姐姐,你放心,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金粼儿忍住想要转身就走的冲动,对金媚儿道,“你快点说什么好主意,等咱们送走了他,就带着他付的银票一起去提钱。” “好,”这才象话,金媚儿满意地点头道,“这主意很简单,去找陈达。” “陈达?”还不待金粼儿表达她的错愕,门外已然响起了金鲤的声音,“找他干什么去?” “你回来了鲤儿?”金粼儿脸上的笑容从来都只在看到金鲤的时候才能自然绽放,这种美好的笑容,与金粼儿看到金子时候的笑容一样,毫无保留而又自然而然。 “嗯。”金鲤那原本的笑意此时已然收敛了回去,平素里这小子回到家的时候脸上总是洋溢着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偏这会子听了陈达这个名字表现出些许的不快来。“你们在讨论怎么,怎么这个陈达从昨儿晚上就阴魂不散的频频出现了?” “不是他阴魂不散,只不过是,为了咱们五千金珠的千秋大业,需要借这小子一用。”金媚儿再次施展起了她的媚眼神功。 “五千金珠的千秋大业?”金鲤莫名其妙地瞧瞧这两个一大一小型号包子脸的姐姐。 “没错。”金媚儿乐呵呵地说道,“那个冤大头帅哥要咱们把他们送走,酬金是五千金珠!” “五千……“金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里也闪过了一丝光芒,但随即又问道,“但此事又与陈达有何干系?” “怎么没有啊?”金媚儿道,“你们莫不是忘记了,那陈达的父亲是何人了罢?” “不过是个被贬的京官儿,有甚么稀罕。”金鲤冷哼一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金粼儿。 “被贬的京官儿不稀罕,可是稀罕的是这个京官儿已然被调到抚台,成为水运总督了。”金媚儿满目向往之情,“水运总督啊,据说是三日后上任,这京官儿的未来不可限量,京官儿的儿子也是前途一片光明啊!金粼儿呀金粼儿,若是你去找陈达,难道区区一个冤大头帅哥还运不出去么?”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金粼儿的心中也升起了希望,然而随即而来的一个念头却又让她迷茫了:“可是……人家凭什么帮咱们呢……” “凭你呀!”金媚儿完全一副匪疑所思的表情,“难道就凭你金粼儿一个还不够?” “凭我?”金粼儿更觉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你真的忘记了?那个陈达对你的一片痴心啊。”金媚儿道,“那小子恨不能天天泡在咱们家,动不动就跟你眉目传情,可惜你直嫌他要分金鲤的饭,十分的不待见他。还问人家是不是眼神有问题,为啥总是直勾勾地看着你。弄得人家好不害臊。后来也不知道为啥,那小子就突然不再来咱们家了,唉,好好的一段姻缘就这么没了。” “啥姻缘,不过是年少无知而已,算甚么姻缘。”金鲤不痛快地说道,冷冷地扫了金媚儿一眼。 可叹这金媚儿却根本没有反应过来金鲤那充满了不满的眼神,只是自顾自顾说道:“怎么就不算姻缘?如果说年少无知,那也是金粼儿这傻瓜蛋无知,怎么就错过了这么好的金龟婿!哎哟,水运提督,这家里得多少金银可供挥霍呀。” “那当初你为什么不勾引陈达?”瞧着金媚儿这一脸的谄媚相,金鲤一脸黑线。 “对哦,有道理。”金媚儿猛地一拍大腿,“当初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金粼儿与金鲤彻底无语地对视了一眼,一前一后地走向正堂。 这个陈达,果真是曾经对自己有意的人么? 金粼儿一直苦苦思索着这个问题,如果以金钱来衡量金粼儿的智商,那么定然不是一般的高,然而如若用感情来衡量,那么想必也定然不是一般的低。所以金粼儿干脆放弃了这个考验自己耐性的问题,匆匆地吃了饭,钻回屋子去考虑去送走冤大头的计划了。金鲤和金媚儿两个人相对无言,匆匆地扒了几口饭,金鲤便板着脸站起身走向书房去了。 “你吃完了?吃这么少?”金媚儿诧异地抬起头瞧向站起身一的金鲤,“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点才行啊。” “对着你这张大疱脸,怎么吃得下去?”金鲤冷冷扔下一句,便走出了正堂。 “我有这么秀色可餐吗?”金媚儿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 一顿饭,吃在不同的人口中,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鉴于那五千金珠的魅力,金粼儿今日给东方鸷送来的菜肴可谓琳琅满目,竟是满满地摆了一桌子。 “王爷,这是?”藏兰诧异地望着这一桌精美的菜肴,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他刚刚提了一盒食物回来,乃是秀城最为知名的“云岫小笼包”,还有其饭庄精心准备的各色小菜。然而这一大桌子的菜肴,色香俱全,飘香可口,竟然将藏兰那盒子价值近十个银珠的食物比得逊色了不少。 “这是那金粼儿特地孝敬本王的。”东方鸷颇为满意地瞧了瞧这些菜肴,举起筷子夹了一片鱼肉。只觉鱼肉鲜嫩,入口即化,十分的受用。 “那个只认钱不认人的主儿?”藏兰大跌眼镜,“她做的?这怎么可能?” “正是。”东方鸷得意洋洋地说道,“怎么不可能?那金粼儿已然拜倒在本王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俊美风度下,肯为本王鞍前马后了。” “王爷,这女子一向无利不起早,怎么会突然转性?”藏兰越想越不对劲儿,“您可要多多提防,莫不是她打着甚么算盘,想要算计王爷。” “那不会,”东方鸷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精芒,透出饶有兴趣而又异常向往的笑意,“本王自有妙计会让她甘心为本王所用,并且为本王的风采所迷,巴不得四处寻找本王的身影,想与要本王再会呢。” 说罢,眼波流转,瞧了藏兰一眼。 这藏兰的一张脸纵然已经被黑线遮掩得看不到五官,却完全明白自己当下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了。身为天下最为俊美的王爷俊王爷的侍卫,他早就做好了随时抛头颅、洒热血,随时贡献出自己的生命甚至是随时被雷穿的准备。于是藏兰深吸一口气,做出一副深表同意地表情,重重地点了点头。 东方鸷更觉受用不尽,得意万分,连嚼在嘴里的饭菜都似乎好吃了几分。 而在此时,东方鸷口中的主人公金粼儿,则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怎么想,也想不出自己应该如何去见那陈达,印象里那个少年的模样完全是一片模糊。而今,恐怕是即便这个陈达站在自己的面前,自己也许都不会认出他来的罢? 要怎么办,才好呢…… 019:大妖二妖 就在金粼儿为了怎么去见那个陈达辗转反侧之际,金媚儿突然推门而入。 “你这是嫌床板不平么?”金媚儿瞧着正在床。。上滚来滚去的金粼儿,掩着嘴巴笑道。 金粼儿这会子正在抱着枕头来回滚着,瞧见站在自己脑袋正上方的金媚儿,愁眉不展地说道:“姐,我还是不知道怎么去找那个陈达。我恐怕都认不出他长什么样儿了。” 这个“姐”已然叫得金媚儿受用不尽,浑身舒坦了。金粼儿这小妖精,她简直太了解了,对于金粼儿这种无利不起早的人,能够这样客气地喊金媚儿一声“姐”,就证明这小妮子已然有想要求助的念头了。而这个机会,却恰恰正好是金媚儿一直在寻找的。 “这有甚么,不用着急,姐有办法。”金媚儿先是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然后挑眉露出一个极为销魂的笑容“一定让你找到陈达,心愿达成。” “真的?”金粼儿一咕噜爬起来,两眼放光地瞧着金媚儿。 “当然是真的。”金媚儿重重地点头,那极度认真的表情让这张堆满了红色疱疱的超大号包子脸显得喜感十足。 “姐,你太伟大了!”金粼儿欢呼不已。 “只是……”金媚儿脸上那信誓旦旦的表情攸地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叹息与无奈,“只是姐姐我这副模样要如何去见人呢?应当买个遮住脸的斗笠好些。可是姐姐我襄中羞涩,着实的买不起,才天天窝在这家中,像是个见不得光的人……这件衣裳自从上回从房员外家跑出来,就再没有换过,在房家和他们发生争执的时候还刮破了一处。” 金粼儿瞧见金媚儿可怜巴巴地伸出手,拉着那件裙角被划破的衣裳,心中不觉微微地一动。金媚儿的个子比金粼儿的高,身材也相对更为丰满,所以金粼儿的衣裳金媚儿压根儿穿不上一件。而金媚儿这遗传了败家子儿父亲基因的家伙,身上根本就没有钱,有心想要败家,恐怕也无处可败去。 扭过身去,金粼儿从枕头下面摸出了三个金珠,然而转过身来将这三个金珠托在手心里,笑眯眯地问金媚儿:“想要吗?” “想!”金媚儿的脸上立刻散发出异彩,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三枚金珠,脑子里飞快地运转着三枚金珠够自己败多少件衣裳,多少件首饰和多少个香粉了。这对于金媚儿来说,简直是超大的一笔财富了。 “你还是那么直率。”金粼儿笑嘻嘻地瞧着金媚儿。 “那是,咱们金家的儿女素来敢爱敢恨,够大胆地说出自己所想能,绝对不会扭扭捏捏。”金媚儿嘿嘿地笑道。 “说得有道理。”金粼儿点头,象征性地举了举手,那金媚儿立刻飞快地将金珠抢了过去。 “金子啊金子,你太美好了!”金媚儿将这几枚金珠放在手里细细地把玩着,眼神里尽是几近颤抖的爱怜。 “是啊,是很美好。”金粼儿心醉地瞧着这几枚金珠,完全赞同金媚儿的话。 小小的房间里,仿佛瞬间被金子的光芒笼罩,散发出夺目的澄黄光彩。金粼儿衷心的希望金家的未来也如同这金子的光辉般辉煌灿烂。 翌日,天刚蒙蒙亮,金媚儿便冲得了金粼儿的房间,将正在熟睡中的金粼儿拎了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金粼儿死命地捉住被子。说什么也不肯起床。 “洗澡。”金媚儿一把掀起被子,扔在了一边儿,然后把金粼儿塞给了秀儿,“快!” 尚且还在迷迷糊糊之中的金粼儿,就这样在秀儿和金媚儿的挟持下,被扔进了浴盆。洗了澡,多少方才清醒了过来,待到眼睛也睁得开了,才发现自己正由一个浴衣包着,被金媚儿推到了梳妆台的前面。 “穿上这个。”金媚儿扔给一件衣裳给金粼儿。 “这个?”金粼儿的眼睛立刻瞪得圆了,“有没有搞错!” 但见金媚儿扔给金粼儿的,乃是金粼儿这辈子都不会尝试的颜色和样式。那是婉若云雾一样缥缈的轻纱质地的罩衣,浅浅的水粉色,透出其间高腰的水蓝色抹胸。“这么薄,这么透,这种衣服要怎么穿啊!” “怎么不能穿?”金媚儿一把扯下金粼儿的浴衣,露出一具纤细玲珑而又曲线有致的身体,“就是你平素里这样穿衣服没品,说话行事都男人婆的家伙才找不到姻缘。穿上这件,包管那陈达被你迷得死去活来,恨不得跪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拜托,我不过是求他办事,又不是去相亲。”金粼儿无奈地说道。 “屁!”金媚儿啐道,“你不使用美人计,难道妄想人家陈达脑袋坏掉了,答应帮你运人出去?” 这个……倒也是。 金粼儿想了想,又道:“那你肯定这主意能行?” “废话!”竟然置疑自己的超级无敌美少女打造计划,金媚儿十分的不爽,“姐是下了大工夫来包装你的,你知道这身行头花了我多少钱?整整八个银珠!若是达不到预期的效果,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个也是有道理的。因为对于这个素来从不给别人花钱的金媚儿来说,能花这么大一笔钱去给金粼儿买衣裳,确实很让人匪夷所思。所以说不定这个计划是真的可行的呢…… 无论如何,死马且当活马医罢! 金粼儿索性闭上眼睛,由着金媚儿替她梳洗打扮起来。 “完成了!”就在金粼儿即将昏昏欲睡之时,金媚儿突然扳住了金粼儿的肩膀,将她拎了起来。 “哇,二小姐,你真的是太美了!”一直在金媚儿身边打着下手的秀儿,像是看到了稀有物种般诧异地睁大了眼睛,手中的木梳“啪”地掉在了地上。 “美?”金粼儿对于这个用在自己身上的形容词甚感陌生。金家的两个姐妹虽然无一例外地都继承了父亲的包子脸,但是大姐金媚儿却是个天生的漂亮妞儿。她有着高挑的个子,丰满的身材,更唬人的是她那对巨无霸的胸和惹人疼的小蜂腰。如若不是而今她现如今的这张满是恐怖大疱的脸,相信这那藏兰绝对不会在金媚儿的面前还能够做得到眼观鼻鼻观心。在金粼儿的意识里,“美”这个词就是专门为了金媚儿所设的。而金媚儿也深深地知道自己这般样子,天生的勾魂胚子,与那些名媛淑女完全的不搭边儿,更甭提甚么大家闺秀了。但这种模子当大奶没指望,当个二奶却是人人都抢着要的,所以她从小便建立了一个大的志向――钓个大凯子做小妾。然而金媚儿终究是时运不济,房员外这凯子倒是够大,只可惜大的不是地方,像是一个漏斗,年龄是大圈,金子是小圈,把个金媚儿愁得天天指天骂地怨自己命苦。 然而金媚儿的这个妹妹,倒是与她完全的不同。除了一样的包子脸,金粼儿是小巧的、玲珑的、精致的。金媚儿常说,金粼儿那圆圆的包子脸和她那双大眼睛足以使人忽略她那原本凹凸有致的身材,弄得常人都道这金家的营养都被金媚儿一个人吸收了,而且全部发育在该发育的地方,这金粼儿倒是像个营养不良发育未完全的儿童。不过这也难怪,金粼儿的眼睛黑白分明,那其中的灵气过于逼人,精光四射的灵秀完全可以使人忽略她其他的特质,而让人将视线全部落在了她的脸上,或许正因为这样,才使得她那张包子脸过于突出了罢? “今儿我金媚儿就要好好打造你这个晚熟儿童!”金媚儿伸出一只手来,做茶壶状对金粼儿宣布。 020:淑女打造计划 就在金媚儿忙活得不亦乐乎之时,金粼儿却早已然昏昏欲睡了。与那爱美爱现的金媚儿信誓旦旦地要塑造出的淑女形象相比,金粼儿更加喜欢周公所给予她的美好梦境。 迷迷糊糊,昏昏沉沉,金粼儿睡着睡着,脑袋便低了下去。 “哎哟,好疼!”金粼儿只觉脑袋这么一低,头皮像是被撕扯般地疼得她瞬间清醒了过来。“啊呀,金媚儿你这是在报复我吗?” 睁开眼睛,便见金媚儿的手正揪住了金粼儿的一缕头发,用力地拉扯着。 “你想害我跟你家房老爷子那样秃顶啊?”金粼儿气急败坏地嚷着,伸手便要从金媚儿的手里夺回自己那缕心爱的头发。要知道,金粼儿可是很宝贝自己的头发的!那一头乌黑如云的长发可是她的心头肉,常言道拼不过美貌拼智慧,虽然她金粼儿的智慧在秀城恐怕除了金鲤之外无人能及,但是在面对金媚儿的时候金粼儿却总是觉得气短。所以金家拜金二妖为了打败这个狐狸精大妖,特地淘来了一套护发秘籍,将一头长发养得有如黑缎,柔亮迷人。让天生发质并不理想的金媚儿妒忌到骨子里,这样宝贝的头发,怎么可能任由这金媚儿如此拉扯? “别动!”金媚儿一把将金粼儿按在椅子上,到底是大型号的包子脸,竟然让小包子脸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告诉你,本造型师正在进行最后一道设计关卡,打扰了我的计划,可让你血本无归!”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金粼儿最怕的四个字莫过于“血本无归”,这辈子都没做过赔本的生意,并不代表不害怕赔本,所以金粼儿纵然心里十分反感金媚儿的可耻行径,可到底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在了那里。 金家二妖的这番折腾惊醒了金家的贵客,东方鸷这尊“财神爷”好奇地将窗子打开,瞧向这边。由于东方鸷的房间风水极佳,可以直接地瞧见对面窗前的金粼儿,所以这边的风景便一览无遗。 但见那小小少女端坐窗台之前,身着水蓝色高腰抹胸,白皙的皮肤光洁而圆润,仿佛汲取了这江南水乡的水汽精华温润如玉。而那浅粉色的轻纱将这如玉的身子包裹于其中,若隐若现,让人有想要冲上去细细抚摩一番的冲动。那一头青丝垂下,有如黑岫更似绸缎,而她的神情却是那般的有趣,那清秀的眉微颦,那乌溜溜的大眼流露出的是不加掩饰的不快与置疑,而那小巧的鼻下花瓣般的唇则纠结地嘟着,简直是一种让人无法忍受的可爱与清纯。 没有京城女子大家闺秀的矫情,也没有皇宫里女子那刻意追求的风情,就这么自自然然的、从不掩饰的存在着,却让人无法忽视。 东方鸷静静地望着这个神情别扭的少女,心里,不知何处涌上了一股子异样的情愫。这是怎么回事?他的眉微微地皱在了一处。这完全是一种陌生的感觉,转瞬即逝,却,让人无法忘怀。 “姐,今天早餐吃什么?”金鲤大步流星地冲进了房间,正逢金媚儿已然将她最为得意的步骤进行完了。 “站起来,瞧瞧。”金媚儿起身拉起了金粼儿。 终于结束了。金粼儿可算是从这种蹂躏中解脱出来,便由秀儿搀扶着缓缓站了起来。她坐得太久,整个屁股都麻掉了,这简直太痛苦了。她抬起头,瞧向铜镜里的自己。 “妈呀!”金粼儿的尖叫声唬得秀儿险些跌坐在地上,然而金粼儿本人则唬得几乎扑倒在梳妆台前。她双手撑在桌面,脸几乎贴在了铜镜上,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瞪着镜子里的自己。“这是谁!” “这是你。”金媚儿得意洋洋地说道,“怎么样?够美吧?是不是很意外,竟然发现了自己从来都没有发现的一面?” “这……这简直是……”金粼难以置信地后退,一步一步,脸上的表情震惊无比。 “如何,如何?”金媚儿对金粼儿的这种震惊感那是相当的满意,她哈哈大笑,道,“你不用太感激,你姐姐我天生就是个造型高手,日后多哄姐姐我高兴,把你包装成一个大美女。爱情姻缘不是梦,只要跟姐混。” “这……这……”金粼儿的双手攥在一起,脸儿憋得通红,突然抓狂得冲到金媚儿身前,怒道,“这是妓。。女吗?这种轻薄的衣服怎么穿得出去!” “啥米?”金媚儿彻底晕了,这个妹妹实在太不按套路出牌,她真的是受不鸟。 “还有这头发,好端端的我顶这么大一坨奇怪的东西干什么?难道我一个包子脸还不够?一个大圈压在小圈上,你嫌我被全城人嘲笑得还不够?”金粼儿抓狂地瞧着镜子里自己脑袋上顶着的一个大包,恨得伸手便要去把它抓散。 “你……你这个发育晚熟、情商石头的大傻蛋!”金媚儿一把抓住金粼儿的手,用力地将她再次按坐在椅子上。虽然金媚儿的身材火爆诱人,力气却也同样大得惊人,这纤瘦的金粼儿哪里是她金媚儿的对手?这样被按着,金粼儿几乎是动弹不得。 “我不要穿面这样,我不要顶大坨奇怪的东西,我不要我不要!”既然反抗没用处,金粼儿干脆来蛮的,她用力地在椅子上扭着,一张脸哭丧得可以。 对面房间里的东方鸷几乎要爆笑出声了,介简直太逗了介。这个金粼儿到底是怎么长大的,她怎么这么奇怪,这么搞笑?难道她不是叫金粼儿而是叫开心果?还是她的小名就是开心果来的? “这个金粼儿倒果真是让人匪夷所思啊……”站在东方鸷身后的藏兰无奈地叹息。 正待这金粼儿闹得不可开交之时,一直沉默在旁边的金鲤突然走到了金粼儿的面前,沉声道:“姐,别闹了。” 低低的声音,那是刚刚从稚嫩的童音转为少年之音的特有沙哑,金鲤那微皱的眉,那微微泛红的年轻脸庞,还有他正在发育时期的修长的四肢,都带着若青笋般向上生长的张力。温暖的掌心传来令人心安的力量,金粼儿停下了胡闹,坐在那里,可怜巴巴地抬起头去看金鲤。 “等我一下。”金鲤那皱在一起的眉头,在瞧到金粼儿这番可怜样儿的时候舒展了开来,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金粼儿默默地点了下头,然后扭过身,独自沉浸在这样一个具有破坏性造型的悲伤里。 “死相!”金媚儿被金粼儿气得连话也说不出,跑过来用力地掐了金粼儿一把,“妄废一番你姐姐我的苦心,把你打扮得这样漂亮,你却说像青楼女子。你个死丫头,不识好人心。” 金粼儿这会子是犯起了牛脾气,也不理会这金媚儿,只是兀自噘着嘴巴,任由金媚儿一把接一把地掐自己,连瞧都不瞧她一眼。 东方鸷饶有兴趣地瞧着这一幕,对于普通人家的生活,他一直充满了好奇。而这种小女子式的赌气与娇羞,倒是让他十分的好奇,便不由得细细研究起来。 “姐,你瞧。”金鲤重新走了进来,这会子的他,手里多了一枝开得正盛的芍药花儿。那是浅浅的粉色花瓣,在花瓣顶梢有着玫粉的晕染,还带着清晨的露珠儿,清香无比。 “芍药花儿?”金粼儿诧异地瞧着这花儿,道,“芍药花儿竟开了么?” 金鲤点头,“今儿早上方才开的罢,刚刚我起来的时候看到的。”说着,上前一步,将这芍药花儿轻轻插在金粼儿的发上。那金媚儿精心盘起来的一大坨这会子便攸然变成了一个花苞苞,绽出美丽的花儿,让金粼儿那白皙的面容愈发的清新而粉嫩了。 021:青春之恋 “看看,是不是好了很多?”金鲤扳着金粼儿的肩膀,让她面对铜镜。金粼瞧着铜镜里的自己,慢慢地,绽开了欣然笑意。 “还是我家鲤儿好,多失败的造型经他的手都好看了。”金粼儿喜滋滋地夸奖。 金鲤。 东方鸷的眉,不知为何微微地皱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正面打量这个少年。在东方鸷的心里,不论是京城还是大昭国各地,能够与他的美貌相提并论的人不是还没有出生便是已经死了。但是,今天的这个少年,这个在整个秀城都轰动一时的绯闻人物,这个让百年难得一见的拜金狂金粼儿崇拜倾心的少年,这个东方鸷一直感觉到好奇的少年——竟然让东方鸷觉得有几分顺眼。 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了。 眉眼倒是有几分俊朗,鼻子也中看,嘴唇红润轻薄,虽然正在发育期,还看不出身材有多完美。但是筋骨的挺拔和气宇的轩昂倒是完全掩盖不住的,而且这周身的气质……这周身的气质不知为何总有种与众不同的感觉。难道果真是边远之乡出妖孽,这个金家的三只妖精,倒是一个比一个更妖,一个比一个更加耐捉摸了。 只是,这小子瞧着金粼儿的眼神……却是一个弟弟看待姐姐时的眼神么? 东方鸷的黑眸,微微地眯了起来。 有意思,确实是有意思。 “秀琳轩”坐落在秀城青竹林边的溪水之边。远处有青山连绵,黛青色的山、翠绿色的竹,澄清的水,其建筑十分讲究,五行八卦,风水极佳。 “秀琳轩”乃是三层小楼,造型古朴秀美,最上面的一层乃是专供家世富有的学子清修的雅间儿。虽然秀城只是一个小小的城镇,但终究是富甲之乡,又是古往今来的名城,所以有家世的学子并不少。更何况这里距京城并不算太远,与京城的首脑官僚盘根错节的势力甚多,所以这每个月要花上五十金珠费用的雅间儿,竟然每一个都没有虚位,全部被富家子弟包了下来。 而风景最好,视线最佳的一间,自然非水运提督的公子,陈达陈公子莫属了。 窗外竹影摇曳,阳光明媚,一个身着浅青色衣衫、身材高大挺拔的公子正在提笔凝神地画着一副画。笔墨丹青,绘的乃是一处美好之地,笔墨淡淡晕染成远山,近处有芦苇浅淡不一,中间乃是一片留白,却显而易见的是一片河水。河水之上有一叶扁舟,扁舟之上乃是两个少女和一个少年。较为年长的少女正在船中悠闲地坐着,而另一个则与少年在含情脉脉的对视。将那少年身边的少女细细地描绘,陈达停下笔,痴痴地凝望着这个少女,仿佛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一个她。 一个……令他魂牵梦系的她。 左看右看,却还是觉得自己画得并不细致。她的脸,应该再圆一些,她的发应该再浓一些罢……陈达将笔蘸了蘸黑汁,正准备前去描画,却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陈公子,”“秀琳轩”的青衣小厮礼貌地说道,“金媚儿与金粼儿两位姑娘想要见您。” 金…… 陈达只觉耳边有如春雷炸响,手一抖,浓重的墨汁攸地滴落,竟让他小心翼翼描绘的画染上了大片的墨汁。 “陈公子?”青衣小厮见陈达没反应,便将声音提得高了一些。 “陈达?”还不待陈达有所反应,便听得一个圆润而又妩媚的声音笑呵呵地传了过来,“陈达,你可曾记得我吗?我是媚儿呀。” 媚……儿……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已然让陈达完全石化了,他像木头人一样缓缓地直起身来,紧紧握着手中的“竹玉轩”的毛笔,转过身去。一个头戴花边垂纱斗笠,身着玫色衣裙的女子走了进来,隔着面纱,看不清她的脸,但是从声音来判断,确实是十分的耳熟。 “却果真是,媚儿么?”陈达怔怔地问。 “如假包换!”金媚儿咯咯地笑着,将陈达细细地打量了一番,道,“哎呀呀,陈达,你竟然出落得这样俊秀挺拔了?粼儿,粼你看,你还认得出陈达么?” 粼…… 陈达那刚才便已然变得麻木和僵硬的四肢和心脏突然间齐齐震了一下,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像是要从嗓子里跳出去似的,整个身上的血液都涌向了脸,让他的脸涨得通红通红。 明明是想了那么多年,明明是想要看一看她的脸,可是却没有想到这一刻就在突然之间发生了。 她,近在眼前…… 想要转头瞧向门口,却又不敢去瞧,陈达就这样杵在那里,竟然像是被施了法术,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粼儿?”金媚儿只觉自己在唱独角戏,这两个人,一个像是傻子一样杵在那里连动也不会动,另一个则扭捏在门口迟迟不肯进来,把个金媚儿恨得直跺了跺脚,冲到门口,一把拎起金粼儿就往屋子里面拽。“你跟那里杵着做甚么?当木头啊?仔细人家拿你当柴禾烧了!” 这金粼儿深感自己的这番模样简直像是在勾引男人的青楼女子,着实的没有脸往人家面前站。但这金媚儿却哪里容得自己的这番心血前功尽弃?当下连拉带拽的将金粼儿拉进了房间里,而此时的陈达则依旧站在那里,怔怔地瞧着某个固定的地方,竟是连看都不敢往这边看了。 “陈达,你瞧这是谁?”金媚儿到底是金媚儿,她拉过金粼儿,径直将金粼儿推到了陈达的面前。 陈达的眼珠终于会动了,它们瞬间便捕捉到了眼前之人的影相,然后径自将这影相传递至了陈达的心里。 美…… 陈达一直攥着的那支毛笔,“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心脏似乎也漏跳了一拍,让他几近窒息。 “哎呀,我的裙子!”金粼儿一下子跳了起来,那笔上的墨汁溅到了金粼儿的裙摆,立即染黑了大片。这可是金媚儿花了五个银珠买的哎!金粼儿心疼地弯下腰去,拎起了自己的裙摆。 然而这金粼儿到底是晚熟型的,根本不懂得自我保护和防止走光这一说。但见金粼儿这么一低头,小腰这么一弯,那原本被紧紧裹在抹胸里的白皙胸部便垂下去,在衣裳里呼之欲出。鲜嫩如桃,白皙如笋……一股热流直冲向鼻孔,陈达只觉有粘粘的液体从鼻孔里奔流出来,唬得他急忙用手捂住了鼻子,并且将身体向后仰去。恰在此时,金粼儿正好直直身来,一头撞在陈达那支起的胳膊上,竟然将她撞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然而陈达原本便将身体的整个重心向后仰着,被金粼儿这么一撞,竟然也一个趔趄,倒退了好几步,险些跌倒在地。然而他终是比金粼儿掌握平衡更好些,他捂着鼻子,转过身去,想要拿出手帕擦一下自己的鼻子。 “啊呀!”金粼儿被气得一跃而起,抬脚照着陈达的屁股踢了过去:“你个死陈达,一百年也没个长进!” 金媚儿瞧了瞧这两个折腾在一起的人,也不恼,只是转过身去打量起这间书房来。“咦,陈达,你在画画啊?”她好奇地走过去,研究那副画,“这画面好熟悉呀,可曾是我们一同游玩青云山时的图画?” 青云山? 正在痛殴陈达的金粼儿停下了手。青云山,听上去似乎很是耳熟啊…… 022:帮不帮忙 青云山,青云山。 金粼儿这个人,其实是一个精力异常旺盛的人。她的脑子运转得太快,如何将自己的利益得到最大的回报是她考虑得最多的事情。然而就是这般的用脑,使得她的大脑会自动忽略一些事情,删减一些记忆。 然而眼金媚儿重新提起了“青云山”这几个字,金粼儿的记忆便缓缓地复苏起来。 印象里在金鲤八岁的时候,曾经被毒蜈蚣蛰到,从而染上了一种怪病,整日里昏睡不醒。寻求了无数个良医与药方不济,险些以为人生就此结束了。就在此时,有一个云游的赖皮老道曾指了个方子,说在青云山上有一种小蛇名唤“戏水”,这种小蛇通体青岫,只有手指粗细,在青云山泉边的草丛里藏匿。若能抓到这种小蛇,将辗晒干,蛇骨辗碎成沫煎服便能治愈。那时候,父亲已然去世,娘一个妇道人家着实无力上山抓蛇,而村里的人又如此势利,根本不愿帮娘这个忙。瞧着整日在床。。上昏睡的金鲤,金粼儿一咬牙,便独自跑出了家门。 她要去给金鲤抓蛇。 然而刚刚跑到门口,便被匆匆赶来的金媚儿拉得住了,错以为这个自私自利又爱美爱现的姐姐是要捉自己去打小报告的,却没有想到她只是拉了自己一同跑出去,边跑,还边告诉自己一个“媚式箴言”:要做危险事情的时候,先拉上一个冤大头。 而那个时候的冤大头,便是……眼前的这个少年,陈达了。 “陈达,”当年那个形容弱小,面容秀美得有如女孩子的陈达突然间活生生地浮现在眼前,金粼儿这才如梦方醒地拉过了陈达,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瞧向陈达,“你长高了。” 陈达的身形顿了顿,他原是捂着鼻子,习惯性地躲闪着金粼儿的小粉拳的。这会子被金粼儿扳过了身子,与金粼儿面对面地站着,瞧着这张令自己魂牵梦系的脸,突然间觉得心中涌上一缕柔情,在身体里萦绕缠绵。 眼前的陈达再不是从前的陈达了,他似乎比金鲤还要高出一头多,肩膀宽厚,身材魁梧。他的眉毛很浓,眼睛温和,嘴唇微厚却神情俊朗。虽然穿着一件书生衣裳,却依旧可以看得出他自幼习武的结实肌肉。真的难以想象呵…… “你流鼻血了?”金粼儿惊讶地瞧着捂住鼻子的陈达,鼻血已然从他的指缝渗了出来了。 “没事,没事。”陈达说着,急忙用手抹了一把。 “真难看。”金粼儿说着,掏出了怀中的手帕,替陈达抹了抹脸。 陈达的心再次剧烈地跳起来,他的神情一阵恍惚,整个人神仙一样地飘了起来。 “咦,陈达呀,我觉得你这副画画得不太对哦。”金媚儿指着那副画道,“我记得当时我没有坐在这儿,你和粼儿也不是这样面对面的大眼瞪小眼吧?” 陈达怔了一怔。 “对了,我想起来了,你当时晕船,在船头吐来的吧?”金媚儿很为自己终于想起了当时的情形而兴奋,“对的对的,是这回事。当时粼儿给金鲤采了好多红樱果,却都被你偷吃了,粼儿气得好一顿痛打你。但怎么也没有想到你又晕船,当时还吐了她一身来着。哈哈,当时你吐的都是红樱果啊……” 是了,想起来了。当时,这个陈达不仅偷吃了金鲤的红果子,还毁了自己的一条裙子!金粼儿脸上的关切荡然无存,柳眉挑得老高,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已然露出了隐隐的怒意。 “我……这个……”陈达慢慢地后退,突然笑问道:“对了,你们今天怎么想起到这儿来看我了?” 一句话倒是提醒了金粼儿。对哦对哦,来这儿找陈达可是为了有求于人家的,不是来找人家算账的。若是一不小心得罪了这位陈大公子,那么未来及手可得的五千金珠可就要泡汤了! 于是乎,金粼儿立刻收起脸上的恼怒,笑眯眯地拉起陈达的胳膊,道“陈达,是我有件事情想要麻烦你呢。” “有事?”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让陈达一阵心荡神驰,“有事您说话,我能做到的一定义不容辞!” “果然够义气!”金粼儿重重地一拍陈达的肩膀,然后悄悄凑近陈达的耳朵。 那柔软的身体凑得近了,馨香的气息呼在自己的耳畔,陈达感觉到这一刻自己都幸福得快要死掉了。他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无论金粼儿提出来什么样的要求,自己就算是赴汤倒火都要满足她!哪怕是刀山火海,只要她张口,他就敢答应! “帮我送两个人出城。”金粼儿悄悄地说道。 “送人?”陈达意外地愣在那里,“送什么人?” “是……”这个问题,金粼儿倒是没有想过。算是什么人呢?财神爷?冤大头?还是…… “哦,是我们家的朋友。”金媚儿见状,急忙奔过来笑道。见陈达的眉微微地皱了一皱,又急忙改口道,“也是粼儿的朋友。” “粼儿的?”陈达警惕地问道,“男人?” “倒是……男人。”金粼儿点了点头,虽然有一个家伙确实很像人妖,但到底还是个男人,所以说是两个男人也还算是负责任。 陈达那一颗飘到了天上的山毫无征兆毫无缓冲地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连脸色也变得一下子苍白起来。 看到沉默下去的陈达,金媚儿立刻意识到这个情商像石头一样的金粼儿又说错话了。她急忙咯咯地笑道:“陈达你不要误会,只是这两个人乃是父亲的旧交,遇上了些麻烦事情暂时避在我家。只是我们家着实不方便收留他们。你想啊,金鲤尚且年幼,我和金粼儿又都是女儿家,哪里能惹上这桩麻烦?可是碍着先父与人家的交情又做不得那背信弃义的事情,所以只能前来求助于你了。”说着,悄然掐了金粼儿一把。 “没错没错,”金粼儿会意,立刻重重地点头,“陈达,你帮帮我,我真的……只有求你帮我了……” 金粼儿的声音里已然透出了哽咽,她转过头,用袖口掩住了脸庞,轻轻地抽泣。 陈达是最见不得金粼儿哭的,让自己心爱的女孩子在面前哭,他如何能够心安?陈达伸出手,刚刚要搭上金粼儿的肩膀,脑中突然闪过一抹灵光。 想当年,他陈达曾几次为了金粼儿的眼泪赴汤蹈火,最后只落得个一身是伤。而今她就在眼前,已经错过的,他不想要再次错过了。 于是那伸出的手便缩了回来,陈达低声道:“粼儿,你有任何困难,我都愿意去帮你。只是近来京城有令,水运及陆运都要加强警惕与监管,各地要塞盘查得很紧,如若我帮你,也是要冒很大风险,花上很多心思的。” “陈达,只要你帮了我,我一定会心存感激,永远不会忘记你的情谊的!”金粼儿迅速地转过身来,目光烁烁地望着陈达。 那灵秀的眼睛里闪耀的泪光几乎快把陈达给晃晕了,但仅存的一点理智还在拼命地提醒着陈达不要放弃抵抗。 “我帮你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三件事情。”陈达几乎是咬着牙为自己争取着最后一丝筹码。 三件事情? 金粼儿眼中的泪光闪了一闪,神情微微变了一变。一件事情换三件事情?这买卖似乎很亏啊。 023:交易达成 说心里话,金粼儿可是万万都没有想到这个素来被自己欺负惯了的陈达还会跟自己讲价钱。而且居然还想要用一件事情,来换金粼儿的三件。这种亏本的生意,她金粼儿如何能做? 瞧着金粼儿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脸上的表情微妙而沉默,陈达便已然知道了金粼儿的意图。于是他轻轻叹息一声,双手扳住了金粼儿的肩膀,道:“我的愿望都很简单,绝对不会让你有任何的不快。如若你不愿意或者不同意,我都不会勉强你,好吗?” 咦,这个听上去不错哦。 金粼儿的眼睛一亮。 陈达真是哭笑不得,却依旧还是很正紧地板脸道:“第一件事情,是希望你明日可以陪我去玉水湖游玩。后日,我自会安排人送你的朋友们离开秀城。至于另外两件,日后我想出来了再告诉你,如何?”、 “成交!”金粼儿喜得两眼烁烁生辉。 欢呼、雀跃,都不足以表达金粼儿心里的喜悦之情。 买卖达成,而且并没有废尽过多的唇舌,不仅没有废尽过多的唇舌,而且还是相当的划算。只要搭上一天的时间而已,就可以赚得五千金珠,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呀! 金粼儿笑眯眯地挽着金媚儿回到了家,一路上把个金媚儿好生的奉承讨好。纵然金媚儿对金粼儿如此熟悉,却还是难免为她的糖衣炮弹所迷惑。两个人喜滋滋地回了家,吩咐秀儿多做了几样小菜,然后亲自烧了鱼,捧到了东方鸷的房间里。 “事情办成了?”东方鸷瞟了一眼已然换上了便装的金粼儿,虽然换了衣裳,可是头顶上那朵芍药花儿却还没有舍得摘下去,粉粉嫩嫩地顶着,格外的讨喜。 “唉,您是不知道哇,”金粼儿的眼珠乌溜溜地一转,叹息道,“为了帮您办成这件事,我浪费了多少口舌?辗转了多少人情?那酬金啊,都不够我打对人情的。可是,既然我金粼儿答应了您,就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办妥。” 东方鸷端起茶盏,缓缓地凑近唇边,黑眸微眯,瞧着金粼儿的这通表演,淡淡笑道:“那便是有劳金姑娘了。” “客气,客气。”金粼儿嘿嘿地笑道,“说到做到,乃是我们金家的家训。所以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得替您办成事。于是乎,我辗转周折,终于找到了一个信得过的朋友,几经商讨研究,才想出了一个万全之策。呃,后天,后天他会派人来接您离开!” “如此,甚好。”东方鸷笑眯眯地点头。 甚好,当然甚好。再好不过了。金粼儿学着东方鸷的样子点头微笑,只要送走了你这个冤大头,我就可以去钱庄提钱了。五千金珠,可以给金鲤交多少年的学费,裁多少件漂亮衣裳,吃多少好东西啊!对,还可以给金媚儿这个大功臣买几件衣裳。 生活啊生活,真是太美好了! 金粼儿像朵云似的飘了出去,满心都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而这个被金粼儿认定了的“冤大头”则不动声色地瞧着她离开,唇边绽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王爷,这金粼儿虽然喜财,却也还是个心地纯良的女子。”候在一旁的藏兰着实有些看不下去了,“在送走咱们离开的这件事情上,她还是蛮热心的。” “是啊,”东方鸷低下头瞧了瞧这丰盛的菜肴,这些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确实甚得他的欢心。在金家住了这段时间,东方鸷早已然习惯了金粼儿烧的菜肴,所以每每想到自己如若回到京城了便无法再吃到这样可口的饭菜,他的心里都难免有些怪怪的。举起筷子,东方鸷夹起一片鱼,送进了口中,“这确实是个热心的姑娘,只是不知道,这样的热心肠姑娘如果被放在皇宫里,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入宫! 藏兰震惊地瞧向东方鸷。 这……这只骄傲的孔雀不会又在打什么捉弄人的主意了罢? 然而孔雀这种骄傲的鸟儿,是绝对不会把自己的算盘告诉别人的。藏兰不知道,金粼儿便更加的不知道了。心中满怀对未来的美好希望的金粼儿一大早,便被金媚儿收拾妥当,早早地准备出门了。 金鲤十分不痛快地沉着脸,一直到金粼儿出门前,都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话。一直忙活着被金媚儿尝试弄各种造型的金粼儿早已然被折腾得晕头晕脑,竟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宝贝弟弟的不快。 “好了好了,快点出发吧。”金媚儿拖着金粼儿的手,跑向门口。 “别急,别急,我穿着这么窄的裙子怎么跑得快啊!”金粼儿今日穿着的是一件对襟蝴蝶袖小短上衣,腰带束得很高,下配有异域风情的七彩长裙。这长裙将金粼儿身体的曲线紧紧包裹,显得腿部十分修长,只是收口太小,迈不开大步。金粼儿只嫌这裙子害她走不快,一个劲儿的嚷着要换一条。 “你这笨蛋,这才显得你淑女。走得又慢又不稳,才会让女人弱不禁风,让男人产生强烈的保护欲。”金媚儿煞有介事地教训金粼儿。 “好吧。” 金粼儿无奈地点头。目前来看,也只能听金媚儿的了。谁让自己对于梳妆打扮和勾引男人之事一窍不通呢。只要事情能办成,就是让她穿着两条腿缝在一起的裤子蹦来蹦去,金粼儿也是心甘情愿的,更何况眼下的这条裙子也确实很是漂亮。于是她便小心翼翼地走向了门口,一二三,抬腿,放下,再准备抬另一条。 “晚上早点回来。”金鲤的声音突然响在了金粼儿的身后,“我想吃糖醋鱼。” “糖醋鱼啊?”金粼儿立刻来了精神,“好,我家鲤儿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今天晚上就吃糖醋鱼!” “嗯。”金鲤那原本阴沉的脸色方才微微地和缓了一些,再次将金粼儿打量了几番,然后转身走进了屋子。 “这样一天天的闲着,倒也是无趣。”东方鸷手持一柄折扇,在身前悠闲地摇着,从窗口瞧着正准备出门的金粼儿。这小财迷今儿穿得这样鲜活可爱,头上一对双月圆髻衬得那张包子脸团团圆圆,好玩得紧。这么一个有意思的人儿不多瞧两眼,岂不是很没乐趣? “咱们也混出去玩玩。”东方鸷“啪”地一声合上了扇子,站起身来。 “王爷,这可使不得!”藏兰急忙摇手劝道,“据说皇后娘娘那边已然密谋联合了宰相大人,秘密加强了对秀城的防备。您的旧伤未愈,万一又遭受到甚么不测,那么臣要如何交待!” “藏兰?”东方鸷那浅樱色的唇微微地挑了起来,眼波流转瞧向藏兰,“你的官职是甚么?” “这……”藏兰顿了顿,道,“臣乃御前三品带刀侍卫。” “哦?那么你一个月的俸禄是多少?”东方鸷将手中的折扇细细把玩,漫不经心地问。 “五……五百金珠。”藏兰完全不明就里,只是傻傻地答道。 “本王一个月用五百金珠养的三品带刀侍卫,竟然连本王想出去玩的愿望都不能满足吗?”东方鸷将折扇指向藏兰,唬得这藏兰竟然“扑通”一声跪下,朗声道:“王爷息怒,臣一定全力保护王爷。” “这还差不多。”东方鸷垂下眼帘,满意地瞧着藏兰,“咱们走。” 于是乎,金粼儿生命里的第一场约会便如此轰轰烈烈地拉开了序幕。 024:初次约会 玉水湖就坐落在距秀水河不远的一座青山下,湖水的源头也是来自于秀水河,湖面澄清,翠色盈盈,仿佛一块硕大的翡翠之玉,倒映着湖边的垂柳,景色宜人。 金粼儿这条裙子十分的累人,使她不得不忍痛花了两个铜珠雇了顶小轿将她抬到了湖边。由于赶路心切,所以金粼儿也并没有注意到在她的轿子后面,正有一顶五色团花镶银边儿的软轿正不远不近地跟在自己身后。那软轿的轿帘挑起,露出了一张戴着银质面具的脸庞,探头,将金粼儿的小轿子细细瞧了一番。 这种小轿子一看便知道是个廉价物,但是相信对于金粼儿这个小财迷加吝啬鬼来说,难免要忍痛花钱的。这样花大价钱来卦一场约会,到底报的是怎样的心理呢? 舍得研究,舍得研究啊。 东方鸷感觉自己那百无聊赖的生活突然间充满了新奇有趣的事情,他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个金粼儿的生活和秘密。顺着这个小坑挖一挖,看看到底能挖出点什么有趣的事情来。 走在在轿子旁边的藏兰十分无语地瞧着双眼烁烁放光的东方鸷,一脸无奈地叹息。他果真不知道,陪这个素来喜欢不按套路出牌,又喜欢心血来潮做事的王爷来到秀城,又将身受重伤的他带到金家,到底是不是一个错误。而照着眼下的情形来看,却也只能暂时的将错就错了…… 在玉水湖边下了轿,金粼儿迈着小步,慢慢地走到了湖边的一座小亭边。 在那里,有一个身着象牙白的长衫的公子正在负手而立。微风吹起他的衣衫轻轻飞扬,衬着这秀丽的景色,倒果真有几分玉树临风的感觉。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之声,陈达感觉到自己的心突然猛烈地跳动了一下。缓缓转过头来,出现在眼前的,是金媚儿那张圆圆滚滚的包子脸。纵然团团圆圆,却粉嫩有如春桃,明亮的眼晴秋水盈盈,含着笑意望着自己。 “粼……儿。”陈达感觉到自己的喉咙里堵着一块硬石头,连说话都结结巴巴的。 “等了很久吗?”金粼儿笑着问。 “还好。”陈达清了清嗓子,指了指凉亭,“坐?” 金粼儿瞧了瞧那凉亭,亭中有一个小石桌,两只小石凳,看上去即凉且硬,恐怕也没甚么好坐。金粼儿噘了噘嘴巴,转头瞧见了湖边停靠着几叶扁舟,有摆渡的梢工正在那里招揽着生意。 “不如我们乘船玩罢?”金粼儿兴高采烈地建议道。 “乘船啊?”陈达的脸色攸地变了一变。 “怎么?你不喜欢?”金粼儿奇怪地瞧着陈达。 “喜欢,我喜欢。”陈达忙不迭地点头,好不容易约到了金粼儿,陈达可不想让这次的约会蒙上任何的遗憾。 “那我们走。”金粼儿雀跃地拉着陈达走出了凉亭。陈达被金粼儿拉着走到船边,讲好了价钱,这边陈达又吩咐船家准备了一些小食和酒菜,两个人这才一前一后地上了船。 “本王还真以为这金粼儿是在为咱们的事情忙碌周转,却没有想到她是来与男人约会来了。”东方鸷在轿子里远远地瞧着这一幕,黑眸里的神情阴晴不定,手中的折扇轻轻地摇着。 “王爷,儿女情长,原本便是正常之事罢……”藏兰虽然觉得这个金家的小妖精小财迷十分的古怪刁钻,但终究是个女孩子,与男人热恋约会也当是正常的罢? “儿……女……情……长……”东方鸷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银质的面具下,一双俊秀的眉悄然皱了起来。“藏兰。”他唤道。 “王爷。”藏兰的心中不觉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不祥预感,却依旧硬着头皮应道。 “去,给本王租一艘最贵的船,要最贵的小食,备最好的酒。”东方鸷用扇子轻轻地敲击着自己的手掌,吩咐道。 “是。”藏兰深深吸了一口气。 “儿女情长,有趣,很有趣。”东方鸷的唇斜斜地挑了起来,“本王倒是从来都没有见过平凡男女的约会,今日倒要见识见识,以便增加些日后的见闻。” 清风习习,吹得金粼儿额前的碎发向上扬起,阳光下闪着金黄的光芒。她喝了一口茶,眯起眼睛,惬意地欣赏着湖面的景色,感觉甚是美好。如果只是乘乘船,说说话儿便能将佟七公子和那个铁塔呆瓜送得走了,那这买卖简直是太值了! “这玉水湖还真是美,可惜我平日里的时间甚少,来这儿笼统也没有几次。”金粼儿叹息一声,转头瞧向陈达,“咦,陈达,你怎么流汗了?” “我,我,我,我没什么。”陈达像个木头似的端坐在那里,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低着头,瞧向船面,竟然如同一尊雕像般一动不动。而他的额头则渗出了些些的汗珠儿,正顺着他的额头向下流着。 “你没事吧?是不是不舒服啊?”金粼儿放下茶杯,起身走了过去。 “我,没事。”陈达整个身体向后移了一移,却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 “可是你在流汗啊,好像很难受的样子。咦,你躲我那么远做甚么?”金粼儿一把拉过陈达,“不舒服你要告诉我啊,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你不舒服呢?” “别碰我!”陈达刚刚惊叫出声,便突然间感觉到一阵窒息般的头晕,胃在一阵一阵的发着紧,让他恶心至极,忙不迭一把推开金粼儿,奔到船头剧烈地喘息起来。 金粼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引得船身一阵摇晃,把个陈达摇得七晕八荤,胃里一阵翻涌。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张口便剧烈地呕了起来。 “好恶心。”东方鸷此刻正乘在一艘精致的乌篷小船上,一壶上等的碧螺春正在冉冉升着绿气,芬芳扑鼻,几碟茶点精美绝仑,忒地讨喜。刚刚举起一块递到嘴边,便看到了正趴在船头呕着的陈达。“这个金粼儿怎么跟这种男人私混?租这么廉价的船,还这样没品的呕吐,啧啧啧,果真是鱼找鱼,虾找虾呵……” 藏兰无奈地瞧了东方鸷一眼,沉默不语。 “只是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何方神圣?”东方鸷索性将茶点放下,端起了茶杯。 “这位是水运提督陈可染的公子,陈达。”藏兰答道。 “水运提督陈可染?”东方鸷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就是那个曾遭三次贬官的陈可染?” “正是。”藏兰点头。 东方鸷便慢慢地沉默了下去。提起这个陈可染,东方鸷可谓是并不陌生。这个文武双全的汉子早在二十年前便十分的受前任宰相刘全推崇,但只可惜了他的这副倔强的牛脾气,刚正不阿,不卑不亢,从不向任何人献媚奉承。后来刘全去逝,文庄皇后的父亲――礼部尚书肖云海任宰相一职,便极力打压那些曾经与自己不合的势利,一度刚正不阿的陈可染便是其中一个。那时的陈可染似乎被连着贬了三次,这三次他都没有向肖云海说过一句好话,恨得这肖云海一度使坏,令其贬到了边塞的牧区。谁想这陈可染倒好,虽然经朝廷一贬再贬,却既不生气也不恼怒,只觉无官一身清,两袖带清风,竟也逍遥自在地远卦边关上任了。直到十年后,兵部上书李曾力保陈可染,在父王面前说了陈可染的一通好话,父王这才将陈可染召到京城。那时的陈可染已然磨平了身上的锐气,变得内敛而又沉静,深得父王喜爱,便将其封为水运提督,官拜五品,却没有想到他的府上就在秀城。 “原来是陈可染的儿子,”东方鸷沉默了许久,方才沉声说道,“这金粼儿倒是蛮会攀高枝儿的。只可惜……模样丑了些。” 025:金粼儿的感动 大概陈达作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盼了千年万年的、想要与金粼儿的初次约会竟然就这样草草了事。 走在金粼儿的身边,陈达一度垂头丧气着不敢抬头去看她。金粼儿也懒得去瞧陈达,原本好好儿的心情都被这个家伙给毁了,早知道这样浪费时间,还不如去赚钱来得更快乐些。对于金粼儿来说,一寸光阴一寸金是绝对的至理名言,所以这会子她着实的开始讨厌起陈达来了。 “粼儿,对不起。”走了很远的路,陈达方才鼓起勇气对金粼儿道歉。 “没有关系啦。”金粼儿好歹还记得自己是有求于人的,即使是不开心也还是耐着性子应了一句。心里则盘算着怎样摆脱陈达,跑到集市上去转转。“今儿的风还是越刮越烈了,正值梅雨时节,少些在湖上泛舟倒是好的。” 正说着,一阵剧风应景儿的刮来,吹得金粼儿的衣衫紧紧贴在了身上。那原本便玲珑有致的身材此刻更加的突出了。陈达看得一阵面红心跳,刚才的沮丧竟眨眼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就近在眼前,真实鲜活,只要伸出手便可以触碰到她了,陈达的心里有如小鹿乱乱撞。手,悄悄地伸了过去,陈达想要去牵那只纤细的柔夷。 纵然金粼儿并没有察觉到陈达的心思,但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的东方鸷却将这些都看在了眼里。“想来这陈可染的儿子也不过是个熊包,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竟然废了这番周折也没敢碰她一下。如若换成本王,恐怕早就抱得美人归了。” “王爷,臣瞧着这天空乌云密布,许是要下雨了,咱们要不然就先回去?”藏兰试探性地问。 正说着,突然天空响起一声惊雷,唬得那陈达立即将手缩了回去。 莫不是自己的这番旖旎心思遭了天遣吧?陈达急忙敛息静气,规矩起来。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可容不得他规矩,随着惊雷过后,突然间下起雨来。梅雨的天气,娃娃的脸。这天气说变就变,刚才在湖边泛舟之时还天气晴朗,这会子的雨点却又急又大,把个金粼儿浇得顿时傻在了那里。 这却果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么?就连老天爷也欺负她金粼儿?金粼儿愤然扭头,准备去找可以避雨的地方。然而眼前是一片灌木草地,根本没有可供挡雨之地。就在这时,陈达突然间金粼儿拦腰抱起,大步朝着前方跑去。 金粼儿被突然抱起,唬得她禁不住尖叫出声,然而陈达却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他身体散发出的炽热体温温暖着金粼儿那已然被浇湿了的身体,让金粼儿不禁心跳加速,连脸都微微地红了起来。 而那个刚刚说了风凉话的某个孔雀男,这会子却杵在雨里,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从头到脚都被淋了个透。 “王……王爷?”藏兰轻声地唤了一声。 东方鸷缓缓地侧过头来,目光冰冷:“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给本王买全城最贵的雨伞来!” 藏兰得令而去,东方鸷则站在雨里,手持折扇,保持着最为骄傲和优雅的姿势。心里对自己的风采无限倾倒,这,就是皇族,这就是天下第一最美貌男人的风范! “妈妈,这个人好像神经病哦。”稚嫩的童声在身边响起,东方鸷的心猛的一沉。低下头,瞧见一个小小的孩子在母亲的伞下好奇地瞧着自己。 “快走,神经病是不能看的,看了会变傻。”小孩子的母亲急匆匆地把他拉走了,背影甚有逃跑之感。 看本王会变傻?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东方鸷气得狠狠瞪了那对母子一眼。 就在可怜的东方鸷挨浇之时,陈达早已然箭步如飞地将金粼儿抱至了一个酒楼之中。“月阳楼”,这可是秀城最为豪华的酒楼。酒楼的最上层都是上等的厢房,乃是专供贵客休憩、聊天之地。陈达抱着金粼儿奔至酒楼之时,便早已然有手疾眼快的小二撑着油伞迎接了过来。 “陈公子,这可如何是好,这么大的雨天儿,可莫要淋坏了身子。”到底是“月阳楼”的小二,说话都透着让人挑不出毛病的体贴。陈达微微地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抱着金粼儿走进了酒楼。 “啊哟,陈公子!”“月阳楼”的掌柜快步迎了上来,道:“您这是,啊哟哟,全身都淋透了。”说着又回头吩咐道,“快去开楼上最好的厢房,打来热水,再帮陈公子去买套衣裳。” “再去‘兰月坊’买身子女的衣裳,要最好的。”陈达低头瞧了金粼儿一眼,道。 “兰月坊”啊! 金粼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那可是秀城最出名的裙装铺,那里面的衣裳据说是京城来的裁缝亲手裁制的,价格高得吓人。即便是奢华成性的金媚儿也不敢轻易去败那“兰月坊”的衣裳,只不过是在人家画了新的图样儿,或者是给哪家的千金制成了轰动全城的衣裳时,方才夹在人群里瞻仰,感慨一番罢了。 可是陈达这一出手就是一件“兰月坊”的衣裳,这不得不让金粼心潮澎湃啊。 那“月阳楼”的掌柜是何许人也?那是侍候过储多首脑人物的人,见过大世面,惯会看眉眼高低。见陈达这般柔情蜜意,早就对金粼儿的身份有所了然,便急忙喝道:“快去替这位姑娘选衣裳去,要最好的,最贵的。再准备玫瑰花儿和桃花儿洒在洗澡水里,水要烧得热一点给陈公子和这位姑娘去寒气!” 这……这太殷勤了啊这…… 金粼儿感动得难以自持,她泪水盈盈地瞧向陈达:“陈达,你真好。”其实确切地说,有钱人的生活就是好,只可惜金鲤不在这里,要是他能在,也能享受到这些就更好了。 “我会对你一直这么好的。”情到深处,竟然也能够如此真实的表达出自己的心声,这时的陈达突然间觉得自己很欣慰,很伟大。他心爱的女子终于明白了他的好,这是多么令他感动的一件事情! 金粼儿重重地点了点头,便被一个小丫头搀扶了下来,慢慢走向了厢房,沐浴去了。 陈达站在那里,兀自为了自己心中汹涌激烈的情感感慨了一会子,这才转身走进另一个厢里去了。 这边东方鸷与藏兰也是一前一后来到了“月阳楼”。 刚迎来一位贵客,又来了一位! 这“月阳楼”掌柜的眼睛在瞧到东方鸷之时便攸地亮了起来。恐怕再没有人会比他更能区分得出贵族与平民了,眼前的这个戴着面具的男子虽然已然被雨水淋透了,但他那高高抬起的头,和那高傲的气势,还有他身上那套衣裳的料子,都完全说明了这个男人身份的与众不同。就算抛开这一切都不说,单是他身边男人撑的那把伞,便是秀城鼎鼎大名的“晴雨轩”的得意之作——陶白大师亲手绘制的牡丹伞。这可是十个金珠一把的天价伞啊! “哎哟,这位爷,快请进。”用眼色制止住刚要迎上前去的小二,掌柜的脸上堆满了笑意,亲自迎了出来。 东方鸷垂下眼帘扫了这掌柜一眼,举步迈向了酒楼。 “最好的厢房要一间,”藏兰收了伞,道,“水要烧热,水要深井水,里面放桃花三十钱,不要多也不要少。多了,或者少了,我家主子的身上都会感觉到不适。” “是,是。”掌柜急忙应着,朝着小二使了个眼色。这小二会意,急忙转身奔向楼上,做准备去了。 毛病越多,讲究越多的客人,一般都是有钱得不能再有钱的大客户。钱多了自然就烧得慌,非得弄出点节目来折腾才能感觉到痛快。 要不,怎么叫体现价值呢? 026:东方鸷的邪恶 “刚才的客人厢房在哪一间?”一直沉默着的贵客突然间张了口,声音竟是如此低沉悦耳。那掌柜怔了一怔,难道这位贵客与陈公子是认识的? “我素来不喜欢独居,旁边有人住心里才踏实,你就把我的厢房安排在他们旁边就好。”说着,无声地将折扇扬了一扬。藏兰会意,急忙递上了一颗金珠。 掌柜的嘴巴立刻咧到了耳朵后面,忙不迭接过了金珠,喜不自禁地点头道:“好说,好说!” 一抹笑容绽放在东方鸷的唇边,既妖且媚。 洗澡水已然烧好,金粼儿将自己整个都泡在温热的水里,只露出鼻子以上的部分呼吸。扑鼻而来的芬芳,带着氤氲的雾气,让金粼儿产生了一股子梦幻感。她的长发与水中漂浮着的花瓣纠缠在一起,有一种十分绚丽的美感。而那白皙的皮肤,浸在水里,有一种妖艳的美。金粼儿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有钱人的生活真美好啊。这些花瓣,若是一个银珠一两的话,至少也得好几个银珠,这可及得上金鲤好几天的伙食费了。真是,太奢侈了! 金粼儿用手捧起一捧花瓣,细细地瞧了又瞧,然后叹息了一声。 窗外依旧有雨声孱孱,敲打在窗上,突然让人感觉到室内好安静。 安静,金粼儿的头脑里没有来由地出现了一片的空白。这让她迷茫,想来,如果将来她拥有了很多很多的钱,也能够过上这样的日子之后,她的人生和她的未来是不是就都没有快乐和意义了? 就在金粼儿痴痴地望着窗子发呆之时,那窗子,却突然之间轻轻地动了一动。 风? 金粼儿直起身子,奇怪地瞧着那窗子,会有这么大的风? 然而窗子攸的打得开了,清冷的风吹进来,让金粼儿感觉到一阵寒冷,而在窗外出现的却赫然是一个人! “妈呀!”金粼儿被唬得大叫一声,整个人都沉进水里,只留下一双眼睛惊恐地瞧向窗子。而窗外的男人一头湿漉漉的黑发垂在脑后,修长白皙的面容还沾着水汽清凉如玉,若墨染般的眉紧紧皱在一起,若夜空般深邃的眼带着极不痛快的神色,紧紧盯着浸在浴缸里的金粼儿。 这……这种美到足以祸国殃民的脸,却不是那人妖佟七公子又是谁来? “你……”金粼儿向上浮了浮,小心翼翼地露出了鼻子和嘴巴,结结巴巴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会在?”东方鸷冷笑一声,“我自然会在,你也不想想你干了什么好事!” “我?我干了什么了?”金粼儿奇怪地问。 东方鸷皱眉瞧着眼前的金粼儿,这样一个团团圆圆的小东西就这样浮在水里,她那柔软的黑发上还沾着片片的玫色与粉色的花瓣,粉嫩的脸蛋儿上带着水珠儿,忒地令人心怜。可是他东方鸷要是怜香惜玉,也不会不分对象。所以这会子的他,沉着一张脸,无限怨念地对金粼儿道:“我的伤你可曾给我治得痊愈了?没有痊愈就害我淋雨,难道你就不怕我病死么?” “我害你?”金粼儿完全不明就里,这个人妖简直是凭空冒出来的,莫名其妙就出现在浴室的窗外,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完全让人摸不着头绪啊!金粼儿愤然直起身来,恼怒地说道:“你真是有够奇怪的,好好儿的怎么就是我害了你?还有,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莫不是你跟着我来的?” 东方鸷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抿住了薄唇,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金粼儿的身前。这视线有些灼热,落在金粼儿的身前却有点凉。金粼儿低下头,脸色骤变,双手急忙双手挡在胸前,迅速地蹲坐下去,厉声叫道:“变态!” “变态?”东方鸷挑了挑眉,“被你这种柴禾妞喊成是变态,也着实的令人费解。” “混蛋!”金粼儿便是情商再低,也懂得一个男人这句话里的嘲讽含义,她气得一张脸涨得通红,一面用手挡在身前,一面气急败坏地伸手抄起鞋子朝着东方鸷掷去。 东方鸷伸手,便抓住了金粼儿的鞋子,眉毛微皱,道:“想学人家抛鞋示爱?可惜,我对你没兴趣。” “你!”金粼儿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她平生第一次,和这种可恶透顶的男人过招。如若不是因为金粼儿完全没有与男人打情骂俏的经验,她一个便宜占惯的人如何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粼儿?”外面传来陈达的声音,“怎么了,你没事吧?” “我……”金粼儿刚刚张口,那东方鸷的身形一晃,像只巨大的蝴蝶攸地从窗子里闪过,出现在金粼儿的眼前。手,覆在金粼儿的唇上,额头与她相抵。“你若是叫出来,我便出声,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浴室里有个男人。” 你! 金粼儿的眼睛都要喷出火来,恨不能一口咬在东方鸷的手上。 “粼儿?”陈达开始敲门了,声音里透着担忧。 “给我把伤包扎好,额外给你加十个金珠,可好?”东方鸷的额头微凉,深潭般的眼眸居高临下地望着金粼儿黑白分明的大眼,那黑眸里含着隐隐的笑意和成竹在胸的得意,而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子清香竟然让那些漂浮在水中的花儿都平凡无奇。 “粼儿,我可要进来了!”陈达的声音里增加了几分焦急。 东方鸷却微笑着慢慢将捂住金粼儿的手松开几分。 “我……我没事,我只是险些跌倒而已。”眼前是这样一张妖艳魅惑的脸,芬芳扑鼻,金粼儿感觉自己有些头晕目眩。 “那一会来吃点东西吧?”陈达松了口气,问道。 吃东西! 金粼儿的眼睛一亮,她确实是饿了,而且这种高消费高水准的奢侈酒楼弄的东西一定很好吃。然而这光亮在遇到东方鸷那双充满了玩味笑意的黑眸时,便攸地熄灭了。 “陈达,我想要休息一下,一会儿我喊你好吗?我好累。”金粼儿的一颗心啊,都瓦凉瓦凉的了。 “好。”陈达应了一声,外面便安静了下来。 “真是乖。”东方鸷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几分,托起金粼儿的脸庞,俯下身来,在她的唇上深深地印下一吻,“这是奖励你的。” 原本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在碰上这花瓣般柔软的双唇之时,却留恋着迟迟不愿离去。东方鸷垂下眼帘,在金粼儿的双唇之上辗转蹂躏,吮吸着这花的芬芳。金粼儿满心的怨恨这会子突然间消失殆尽,像是头顶突然划过一道闪电,将一切都照得空白。 石化了,金粼儿再次石化了! 她任由东方鸷的唇摩挲着自己,瞪大了眼睛感受这汹涌而来的暧昧。突然,她感觉有个灵巧的东西在自己的双唇上来回游走,痒,是她首先能够感觉到的。但紧接着,那东西却滑入了她的口中,想要从牙齿中间钻过去。 这是什么! 金粼儿被唬了一跳,吓得她急忙后退,一把推开东方鸷。然而这芬芳的花瓣突然抽离,又如何能让东方鸷甘心?黑眸微睁,瞧见的却是一个沐浴在水中,微红脸颊的小小人儿,浓艳的花瓣浸着白皙的纤细身体,东方鸷只觉头脑里“嗡”的一声响,理智被欲。。望轰然压倒。他低吼一声,伸手揽过金粼儿的脖颈,猛地将她捞近自己。 “本王,要你。”东方鸷的声音低沉而又沙哑,带着欲。。望和迫切,像是渴极的人需要清泉的抚慰。 027:梁子 “本王,要你。”东方鸷将金粼儿一把揽入怀中,猛地掠获住她的双唇,深深地吻下去。这次的吻与上次不同,是疯狂的、热情的、可怕的。 金粼儿只感觉自己的嘴唇被东方鸷吸啯着,又舔又咬。 咬我! 金粼儿轻叫一声,然后用力地反击,狠狠咬在东方鸷的唇上。 “啊!”东方鸷闷哼一声,松开了金粼儿,但见他那浅樱色的嘴唇已然渗出了血丝,疼得他浓眉都纠结在一起,半天方才缓过来。 “你这不懂情趣的女人!”东方鸷恼火地瞪向金粼儿。 “你这不要脸的色狼!”金粼儿毫不留情的反击,将自己的身体严严实实地浸在水里。玫瑰花映红了她的脸,却衬得她的双眸烁烁生辉。 “哦?”东方鸷突然笑了起来,“即将付你十个金珠的色狼吗?” 金粼儿脸上的怒意顿时滞住,颇为纠结地皱起了眉。按着金媚儿那些话本子里写的,女子被男人亲了或者是摸了,那都是被占了便宜,可是这便宜要是用十个金珠来换,那到底是值还是不值呢? 东方鸷瞧了瞧金粼儿纠结的脸,心情大好地伸手捏了捏她的包子脸,道:“我的房间就在你隔壁,你最好是从窗子进来。” 窗子…… 金粼儿一脸黑线。 就冤大头来说,东方鸷这一只简直是最麻烦的一只!当金粼儿颇为废劲儿地从窗子趴进东方鸷的房间之时,正逢东方鸷斜靠在美人塌上看书。这“月阳楼”的厢房堪比上等客栈,诗经楚辞一应俱全,茶也是最好的。 死冤大头,死人妖,怪异男! 金粼儿穷尽所有的怨毒咒骂在心里攻击着东方鸷,偏偏这家伙只是淡淡瞄了自己一眼,继续转头看他的书去了。 哎,我可是在爬窗哎,就不能有点人道主义地帮我一把么? 金粼儿愤愤地瞪了东方鸷一眼,然后用手扳住窗台,攀了上去。可是,她毕竟穿着一件长裙,举步跨上去,却无论如何也下不来了,只是卡在那里,既上不来也下不去。 “哎哟,哎哟。”金粼儿尝试着去把外面的一条腿收回来,却发现自己太过紧张,不敢动一动。爬窗什么的,最讨厌了!金粼儿悲怆地想。她虽然精通凫水划船,却不敢登高上树,这种高级厢房,窗子难免开得高些,可怜了金粼儿就这样跨坐在那里,一张脸哭丧着,滑稽至极。 东方鸷悄然瞟了这金粼儿一眼,忍俊不禁,轻轻唤了一声:“藏兰。” 那藏兰刚刚施展轻功弄了些外伤的药回来,衣服已然淋透,脱下来还没来得及换上,听到主子召唤自己,便放下一切走到了窗边。 大手一伸,竟然将金粼儿整个儿拎了起来,然后轻轻放在了地上。 “多谢,多谢!”金粼儿感激零涕地抬起头,“多谢英雄出手相救……”感激的话还没说完,却攸地瞧见了藏兰赤裸的上身。那一身结实的肌肉虬张,散发着健康的光彩,竟然……金粼儿只觉鼻子有热流缓缓流下,她流鼻血了! “你还真是个奇怪的小东西。”东方鸷充满了好奇地研究着眼前的金粼儿,“你看男人会流鼻血的?” “那要看是什么样的男人!”金粼儿咆哮着,用力地把东方鸷推倒在床塌之上,愤然道,“如果是裸男就另当别论!” “原来是这样。”这只人妖也不恼,只是顺势躺下,若有所思地说道,“那你为本王包扎伤口的时候,可也曾流鼻血来的?” “作死,你面对浑身是血的裸。。体会流鼻血啊?”这死人妖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来的?金粼儿转头去瞧那些案上的瓶瓶罐罐。这似乎是“济善堂”的药,而且每一样都是极上乘的止血止疼药,每一瓶都要十几银珠甚至是好几个金珠啊!有钱人就是有钱人,金粼儿家的草药,都是她依照娘教授的方法一样一样配出来的。虽然医治那些普通的伤病的完全没有问题,但是到底用的是普通的草药,比不得人家那名贵的药材。所以这会子见了这等名贵药,如何能不心动? 所以这会子的金粼儿两眼光放地抚摸着那些瓶瓶罐罐,那神情有如见到金子般垂涎欲滴。东方鸷伸手拉了拉金粼儿的袖子,低声道:“那这样呢?” 哪样? 金粼儿依依不舍地将视线移开,瞧向东方鸷。 但见这人妖媚眼如丝,单手托在脑侧,雪白的中衣褪去大半,半遮半掩着露出大半上身。那雪白的肌肤简直与金粼儿有得一拼,而那种滑腻的质感忒地令人窒息。结实而优雅的线条虽然不似藏兰那般肌肉虬张,却独有一种充满了力量的美感。黑发如瀑,丝丝缕缕纠缠在肩头,黑眸微眯,浅樱色的唇挂着充满了诱惑的笑意,明晃晃地刺激着金粼儿的眼睛。 “作死!”鼻血再次喷涌而出,金粼儿气得跳起来一把将东方鸷这人妖按趴下去,却触到了东方鸷的伤口,疼得他闷哼出声。 “死丫头!”东方鸷恼怒地抬眼瞪向金粼儿。 “死人妖!”金粼儿气呼呼地用手帕捂住鼻子,怒视东方鸷。 好容易从窗户爬回去,金粼儿累得整个人倒在了床。。上,揉着已然发酸了的四肢。这个该死的人妖忒的难伺候,分明就是故意的刁难自己,包个伤口一会子嫌这个姿势不舒服,一会儿又嫌金粼儿包扎得不漂亮,前前后后反反复复折腾了金粼儿好几遍,把个金粼儿恨得牙根痒痒。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金珠在眼前谁能不伸手?为了那即将到手的十个金珠,她金粼儿忍了! 好容易包扎完了,那死人妖这方唤藏兰付了十个金珠给金粼儿,看着金粼儿那终于松了一口气的脸,东方鸷突发奇想,让金粼儿把包扎着的白布改成个蝴蝶结造型。 喵的,蝴蝶你妹啊,蝴蝶结! 十个金珠已经到手,谁还管你蝴不蝴蝶结!金粼儿一副翻脸不认人的奸商模样瞪向东方鸷。 “你若是给我系了,一会子就让你把这些药都拿走。”东方鸷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像逗弄小猫一样地抚摸着金粼儿那肉嘟嘟的下巴。 金粼儿的眼睛一亮,立马回头给东方鸷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一个蝴蝶结换来一堆名贵的药,那死人妖的脑袋也不知道是不是坏掉了。金粼儿坐起身来,“真是好啊,好药就是好药,瓶子都这么漂亮。”金粼儿无限迷恋地将怀中的小药瓶一样一样掏出来细细地把玩,“有钱人就是不一样,买药都买这么多。嗯,我看看,‘金创灵’是刀伤的,‘灵蛇散’是消炎症的,‘百香膏’是治便秘的,便秘?‘益母丸’是治月经不调的……月经不调?!” 金粼儿诧异地将那瓶子看了又看:“怎么会有治月经不调的药?”打开瓶塞闻了闻,确实是益母草的味道,紧接着再看其他的一瓶,“‘保胎宁’,‘益肾片’,‘痢疾康’,‘乌鸡膏’……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与此同时,在隔壁的房间里,东方鸷正好心情地欣赏着他的蝴蝶结。 “所以,你便把那‘济善堂’掌柜私藏的秘药都偷回来了?”东方鸷问。 “嗯……”藏兰的脸攸地涨得红了,他干咳两声,道,“如若有人知道我买了刀伤的药,准会上报给皇后娘娘的人知晓,到时候许是会惹来麻烦,还不如这样来得保险。虽然嫌丢人了些……” “怎么会!”东方鸷哈哈大笑,“藏兰你办事甚得本王欢心,回宫之后本王要将你每个月的俸禄再提五十个金珠!” “多……多谢王爷……”藏兰表情僵硬地挤出一个微笑,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肌肉在微微抽搐。 028:金粼儿的小心思 门外再次响起敲门声的时候,金粼儿已然将这些小药瓶都收拾妥当了。 对于金粼儿来说,一切可以换成钱的资源都是有效资源,只要能拥有这些有效资源,金粼儿就感觉到自己的生活充满了希望。所以当陈达的呼唤之声响起,她便兴高采烈地一跃而起,跑去开门。 “粼儿你睡醒……”陈达没有想到金粼儿会这么快打开门,然而看着眼前的金粼儿,陈达却突然怔怔地,连话也说不出了。 “怎么了?”金粼儿奇怪地瞧着陈达,见陈达的脸越来越红,目光慢慢地下移,停留在自己胸前。金粼儿也低下头,顺着陈达的视线看下去,脸瞬间涨得通红。 原来沐浴过后,金粼儿因为所有的衣裳都已然湿透,便只穿了一件“月阳楼”为女眷准备的白色浴衣。这是一种类似中衣的雪白浴衣,对襟儿的衣裳,在胸前系着漂亮的蝴蝶结,下摆是修长的裙子。看上去十分的优雅端庄,却怎奈裹着的是空荡荡的一个圆润玲珑的身子,一望下去便可见性感的沟壑,而薄薄的一层面料连耸起的小小粉红蓓蕾都看得一清二楚! 金粼儿倒吸一口冷气,“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无耻!”金粼儿愤怒的尖叫声几乎让整个“月阳楼”都震了一震。隔壁房间的东方鸷怔了一怔,随即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陈达只当是金粼儿这声怒骂是给他的,当下便红了脸,手上提着的衣裳也不好意思送进去了。只得交待“月阳楼”派来一个小丫头,替金粼儿送了进去。这小丫头倒是会看个眉眼高低,这边替金粼儿换了衣裳,又替她梳好了头发,方才引着金粼儿走出了房间。 “无耻!”金粼儿愤怒的尖叫声几乎让整个“月阳楼”都震了一震。隔壁房间的东方鸷怔了一怔,随即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陈达只当是金粼儿这声怒骂是给他的,当下便红了脸,手上提着的衣裳也不好意思送进去了。只得交待“月阳楼”派来一个小丫头,替金粼儿送了进去。这小丫头倒是会看个眉眼高低,这边替金粼儿换了衣裳,又替她梳好了头发,方才引着金粼儿走出了房间。 陈达这会子正在二楼的雅间儿等着金粼儿,听到脚步声响,陈达立刻站起身来,却怔怔地杵在了那里。眼前的金粼儿一袭水蓝色长裙,外罩银色轻纱,一头黑发只挽了半个发髻,没有任何的珠钗,却独有一种出尘的飘逸。 “又在看什么啊?”金粼儿立刻不痛快起来,她皱着眉头,充满了警惕地瞧着陈达。 “没,没有。”陈达立刻低下头去,清了清嗓子,道,“坐,坐吧。我们吃点东西。” 金粼儿瞧了瞧这个雅间儿,倒果然是“月阳楼”这种奢华场所的雅间儿,就是精致,就是典雅!那雪白的墙面上挂着的字画儿一看便知名家之笔,那玉石的台面儿带着隐隐的水纹,搬出去卖了至少也得三十个金珠,还有这椅子,还有这精巧的餐具,全部都是上等的货色啊!穿着这样华贵的衣服,坐在这样的酒楼里,有一种梦幻般不真实的感觉。 “要吃点什么?”陈达示意小二将菜牌递与金粼儿。金粼儿也不推辞,只拿了菜牌来瞧,然而这一瞧之下,眼睛立刻瞪得溜圆。这,这也太昂贵太奢侈了吧!每一款菜都简直要抵得上金鲤一个月的学费了。这还有没有天理! 金粼儿的视线从菜牌缓缓溜到陈达的身上,这个败家子儿,居然吃这么贵的菜!哼,今儿既然你愿意当这个冤大头,姑奶奶我就好好成全你。 乌溜溜的大眼睛微眯成月牙儿,金粼儿放下菜单,羞羞怯怯地问:“好多好吃的东西,我都没有吃过哎,但是这些东西又都好贵,要不,咱们就不要奢侈了吧?” “哪儿的话。”陈达闻听金粼儿从来没有吃过“月阳楼”的菜,哪里还能不好好招待和表现一番?当即便对那小二道:“西湖醋鱼一条,北海雪雁一只,还有你们的那几样招牌菜,捡三五样上好的来。对了,还有各色点心,捡好吃的送上来,上等女儿红一壶,去吧。” 见这陈公子点了这么多的好菜,那小二喜得一双眼睛都亮得惊人,急忙乐哈哈地点头下去了。金粼儿在心中暗喜,笑眯眯地托着腮瞧向陈达:“陈达,你可真大方啊。” “还好,还好,”陈达被金粼儿瞧着一颗心砰砰直跳,调整了一番坐姿,方红着脸道,“只要是你喜欢的东西,你都尽管向我张口,我能满足的都会满足你。” “真的?”金粼儿两眼放光。 “嗯。”陈达点了点头,“只要你喜欢和我在一起。” “喜欢!”金粼儿急忙接口道,“喜欢死了!”她金粼儿也不是傻子,这陈达如此大方,还说无论是什么都会满足自己,这样的好人哪儿找去! 陈达立刻激动起来,瞧着金粼儿的眼神也忒地温柔无比。“粼儿,我真是……从来就没有想到有一天能这样和你面对面的在一起。” “我也没想到。”金粼儿由衷地叹息。她确实没有想到,这个陈达其实早就在自己的意识里模糊了。若不是为了找人帮自己运那个讨厌的人妖出城,恐怕金粼儿也不会采取金媚儿的意见来找陈达。早知道陈达是个这么好的人,自己又怎么会忘记他呢!想想,当初自己真的是太不应该了。 “粼儿,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有多么的喜欢你。”陈达终于等到了这一诉衷肠的机会,恨不能将满肚子的情话都倾诉给金粼儿听。 这时候,店小二已然将西湖醋鱼端进来了,那带着酸酸甜甜味道的醋鱼令人垂涎欲滴,金粼儿的视线随着这盛在盆子里的鱼移动,直到它被摆在了桌上。 见金粼儿痴痴地望着桌面,紧紧地抿着樱唇,陈达还以为她害羞了,便只是自嘲的一笑,道:“当然,或许你并不知道我喜欢你。只是,我那个时候天天去到你家,你母亲是多么的和善啊,常常留我吃晚饭。你还记得么?” “嗯,记得。”金粼儿随口应着,耳边却突然间响起临出门前金鲤的嘱咐:“姐,我要吃糖醋鱼。” “可是你却并不高兴我留下来,”陈达的脸上浮现出受伤的表情,“你只嫌我吃得太多,害金鲤的饭少了。总是在桌子下面踩我的脚,还故意弄洒汤汁在我的衣服上,变着花样的把我往外赶……” “哦?”金粼儿的视线被店小二端着的几样点心吸引了,这些全部被制成花瓣形状的点心精美可爱,甚至可以闻得到甜甜的味道,令人心醉。这种甜食是金媚儿的最爱啊,她要是在,得多高兴! “王爷,臣瞧着这两个人怎么也不像是在谈恋爱啊。”藏兰原本并不是个喜欢八卦的人,只是他的主子――无级无敌孔雀男东方鸷喜欢,所以天长日久,或多或少地跟着醺出来了点八卦精神。 但是,瞧着阁楼上的那两个人,一个呆头呆脑,只知道在那喃喃自语。另一个则完全心不在焉,对那呆瓜的注意力还不及那些被一道道端上来的菜多。这样的一对男女,说他们是恋人也简直太牵强了些。 “看样子,好戏还在后头。”东方鸷伸了一个懒腰,站起身来,“去叫店小二把他们点的那些菜一个不落的都给我送一份来。” “……”藏兰迟疑了一下,终应道:“是。” 029:永远的金粼儿 这个素来有“天上有明月,地上东方鸷”之赞喻的俊王东方鸷,身处民间,竟然性格变得越来越怪异和幼稚了。藏兰将一腔的恼火全部牵怒到了金粼儿的身上,这只小财迷果真是上天派下来折磨俊王爷,同时也来折磨藏兰的。就因为这个小包子脸,他藏兰要多做多少事,多跑多少路,多干多少令人不耻的下三滥勾当! 所以藏兰很有理由从这一刻开始蔑视这个包子脸小财迷金粼儿! 尽管藏兰正在用杀人般的目光来瞪着金粼儿,可叹这个主人公却根本没有一星半点儿的觉悟,只是瞪大了眼睛将这些美食瞧了又瞧,看了又看,每一个儿都稀罕得紧,连动筷子都舍不得了。 “粼儿,你怎么不吃?”陈达问金粼儿。 “我……”金粼儿扁了扁嘴,大眼睛里渐渐地蒙上了一层泪水。 “怎么了,不舒服了吗?”陈达急忙问道。 “嗯。”金粼儿乖乖地点头。 “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喊郎中?”陈达有些着急了。 “没,不用。”金粼儿别过脸去,用袖子轻轻地拭了拭眼角,“只是这些吃食忒的精美, 我竟是从来不曾吃过的。不仅是我,连金鲤和媚儿都没有吃过,如果他们这会儿都在这儿,该有多好啊!” 陈达轻轻地松了一口气,笑道:“我还当是什么事,原来就为这。这个容易,你先吃,觉得好吃的,就再点一份,给他们拿回去,可好?” “真的可以?”金粼儿猛地转过头去,瞧向陈达,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尽是泪水,亮晶晶的惹人心怜。 “真的。”陈达重重地点头,这些小菜算什么,眼下就算是金粼儿要一座金山,只要金粼儿敢要,他陈达就敢给。 “那太好啦!”金粼儿伸手指了指那条鱼,道,“刚好金鲤今儿想吃鱼,我们可不可以点这个鱼回去给他?” “好。”听到金鲤这个名字,陈达脸上的笑容便攸地僵了一僵。但是碍着金粼儿这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他终是点了点头。 “还有这道春笋,还有这只烤鸭,还有这个雪雁,可不可以带一份呢?”金粼儿指了指其他的几样菜。 “这个……好。”陈达点了点头,脸上已然微微出现了几条黑线。 “还有哦,陈达,你记得媚儿最喜欢吃点心的吧?”金粼儿伸出一只小手,轻轻地在那盛着点心的盘子上点了点。葱心儿似的手指在那墨绿色的盘子上轻轻一点,恰似蜻蜓点水般的一下,却让陈达的心为之一荡。 “记……得。”陈达瞧着那只灵巧地绕着那头黑发的手指,喃喃地说道。 “那……”金粼儿眨着眼睛,拖着长音道。 “统统都包一份回去吧。”陈达无力地说道。 “陈达,你真好!”金粼儿开心至极地拍了陈达的肩膀一下,随即又道,“哎呀,我忘记了,金鲤每次夜宵之时都要喝上一碗红豆羹的,可是我今天只顾着和你玩儿了,没有来得及给他熬哎。” “粼儿啊粼儿,”陈达实在无法继续淡定下去了,他瞧向金粼儿,“你怎么一点都没变呢?这么多年了,你还……” “怎么?”金粼儿像是听到了最为残酷的话语,十分受伤地瞧向陈达,“你不开心了?” “我,粼儿,这可跟开不开心没有关系。”陈达无奈地叹息着,刚想要说些什么。 “陈达……”这一回,倒是那只葱心儿似的小手来拉陈达的袖子了,金粼儿轻轻地摇着,可怜巴巴地道,“真的不行?” “行。”陈达被晃得心都醉了,迷迷糊糊地点头。 “你真好!”金粼儿欢呼一声,用力地摇了摇陈达,然后开开心心地举起了筷子。 这一顿饭,金粼儿吃得开心,拿得称心,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吃食,怀里揣着沉甸甸的金珠,兴高采烈地往家走。 “粼儿,”陈达刚走了几步,便依依不舍地转过头对金粼儿喊道,“明日我送那人出城之后,可否与你申时在秀石坊前相见?” “行啊行啊!”金粼儿回过头来,点头笑道。只要能把那个讨厌的人妖冤大头送走,莫说是申时,啥时相见都行啊!然而话一出口,金粼儿便立刻意识到一个问题,急忙用手比划了一下,笑道:“这可是第二件事情了哦。” 那圆圆的脸上绽放着调皮的笑容,纤细的手指比划了一个“二”的形状,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身上,给她的甜美镀上了一层金边儿。尽管今日这场约会让陈达付出了近一百个金珠为代价,但为了梦中情人加初恋情人一掷千金的感觉让他倍感自豪。 更何况,替金粼儿办成了事情之后,还可以有机会与她相见。这样甜蜜的未来,如何不是上天赐予他的! 在这一刻,陈达突然对生命充满了感恩。 当金粼儿兴冲冲地赶回家,推开门之时,赫然看到金鲤正站在院子里,手持一卷书瞧向自己。 “咦,你怎么在院子里看书了?仔细风吹着。”金粼儿嗔道,“若是寒上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金鲤的薄唇轻轻地抿了起来,他的视线先是落在金粼儿的脸上、头发上,紧接着在她的身上打了个转,最后瞧了瞧那食盒,面无表情地转过了头去。 “咦,我跟你说话,你怎地不理?”金粼儿生气地走过去,抬脚便作势要去踢金鲤。谁想金鲤根本连动也不动,只是低头看书,根本不睬金粼儿。 “你这臭小子,跟我闹起脾气来了?”金粼儿抬起的脚如何能就这样收回了?当即便轻轻地扫了一下金鲤的长袍,道,“瞧,我给你带了鱼回来,‘月阳楼’的西湖醋鱼哦。好吃得不得了!” “月阳楼”三个字传到金鲤的耳中,让他的身材都微微地一震。“你去了‘月阳楼’?” “是啊,我还带了好多好吃的回来。”金粼儿喜滋滋地举了举手中的食盒。 金鲤的目光,攸地冷淡下去,他转过身一言不发地走向书房。 “鲤儿?”金粼儿怔怔地瞧着金鲤离开的背影,完全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粼儿你回来啦!”倒是金媚儿像只蝴蝶一样地扑了过来,“啊哟哟,我来瞧瞧,这不是‘兰月坊’的衣裳么!这可是要十八银珠一件的上等衣裳!我的天哪,这食盒岂不是‘月阳楼’的?难道你和陈达去了‘月阳楼’?我的乖乖,小妮子你深得姐姐我的真传啊,是个好苗子。” 已然走到书房的金鲤突然间停下了脚步,他缓缓回过头来瞧了金粼儿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金鲤的眼神让金粼儿感觉到陌生和难过,她轻轻地咬了咬下唇,手中的食盒也顷刻间重了几分。 “粼儿粼儿,你瞧你现在简直十足的大少奶奶派头!我说,陈达对你还真是好啊!”金媚儿乐哈哈地欣赏着金粼儿的造型。 “陈家的少奶奶?”金鲤的朱唇微扬,露出一个貌似纯良美好的微笑,却看得金粼儿一阵毛骨悚然。 “放你的屁,死金鲤!”金粼儿恨得放下手中的食盒,奔过去一脚踢在金鲤的屁股上,“赶紧吃饭,然后给我做功课去!” “是,陈少奶奶。”金鲤转过身,无比优雅地行了一礼。 “少来。”金粼儿一记爆栗敲在金鲤的头上,金鲤便眯起眼睛,笑嘻嘻地转身朝着正堂跑去了。 含笑望着金鲤跑掉的背影,金粼儿的目光里闪过一抹了释然。 “姐,”金粼儿转头对金媚儿笑道:“这衣裳我穿还嫌大了一些,给你吧。” “真?”金媚儿喜得一双眼睛烁烁放光,急忙扑过来将金粼儿身上的衣裳左看右看,喜不自禁地摸来摸去。 “真,比真金还真。”金粼儿重重地点头,然后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姐,你脸上的大疱怎么又嫌多了呢?” 030:离开和开始 离开。是藏兰这段时间一直想要实施的事情,然而这一天果真到来了,心里却滋生出来一丁点儿的不舍之情。 这个小小的院子,他们住了不过十几日而已,对于金家三个匪夷所思的奇怪小妖们,藏兰真可谓是伤透了脑筋。然而,不得不承认,这三个鲜活的小东西身上的活力是无穷的。尤其是那个金粼儿,身上的劲头好像永远使不完似的。 “这样一下子离开,倒是让人有些不舍。”一袭官兵服装打扮的藏兰无奈地笑了笑,“莫非人都是念旧的动物?” “不必不舍。”东方鸷头上带着垂下面纱的斗笠,回头瞧了瞧已然渐行渐远的金家小院儿。没有看到金鲤的身影,金粼儿和金媚儿两个人均从门里探出头来,笑嘻嘻地对着自己挥手。终于送走了我这个冤大头么?东方鸷的唇边绽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咱们自然还会有再见面的一天。” 一股子莫名的寒意立刻袭上藏兰的脊背,他转头瞧了自己的主子一眼。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轻轻地叹息一声。 是开始还是结束,谁知道呢? “终于送走了,终于送走了!”金粼儿和金媚儿欢呼着抱成一团,跳来跳去。 “我去拿银票,咱们兑银票去!”金粼儿兴奋至极地说道。 “好,好!”金媚儿高兴得两眼放光,一张硕大的包子脸上神采焕焕。 金粼儿立即返身到内室去取了那张五千金珠的银票,与金媚儿一起奔向秀城最大的钱庄。 “掌柜的,”有钱人就该拿出有钱人的气场来,金粼儿将手中的银票用力地拍在桌面上,昴首挺胸地说道,“给我把这张银票兑了。” “哟,五千金珠啊。”那掌柜的拿起银票一眼,眼睛立刻瞪得圆了,“姑娘您大手笔啊!” “小意思,”金粼儿得意洋洋,“我要一千金珠对现,其他的换成四张一千金珠的银票。” “哇,粼儿你真是有钱人的范儿!”金媚儿悄悄地掐了金粼儿一把,然后咯咯地笑成一团。 “那是。”金粼儿得意的不行,伸出手只待收获她的金果子。 “姑娘啊,您这银票我们恐怕不能给您兑啊。”那掌柜道。 “啥?”金粼儿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银票我们店里恐怕不能给您兑。”掌柜不无遗憾地说道。 “怎么就不能兑呢?”金粼儿急了,“莫不是你们钱庄看我兑的银多了,不想给我兑了?你们做生意不能这么没诚信吧?如果这样你们钱庄还怎么开啊?” “姑娘,姑娘,请您淡定,淡定。”那掌柜客客气气地对金粼儿道,“我们‘申’字号的招牌乃是全国连锁的不假,这么多年的大品牌乃是百姓信得过的名牌,怎么能骗人呢?只不过我们店小,姑娘您拿的这张银票,我们确实兑不了。不信您看,您这是京城总行的落款儿,您瞧见没有,‘只限京城总行’字样。” “怎么可能!”金粼儿一把夺过银票,但见上面确确实实地写着“只限京城总行”几个字。虽然是字小了点,而且很臭不要脸的蹲在银票的一个小小角落里,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金粼儿只觉眼前一片漆黑,摇摇欲坠着差点儿晕倒。 “粼儿,粼儿,你没事罢?”金媚儿急忙扶住金粼儿,替她去掐人中。 待到清醒过来之时,金粼儿只觉一股怒气自心底直冲向脑门。 “佟七,我要你的命!”金粼儿跳起来,抓着银票直奔向秀水河,把个金媚儿唬得怔在那里,好一会子方才高喝着金粼儿的名字追了过去。 这死人妖,这死人妖! 金粼儿怒气冲冲地冲到秀水河之边时,已然瞧见了水运衙门的官船悄然驶出了岸边,几近河心了。 “死佟七,死人妖!你给我滚回来!”金粼儿愤怒地朝着那官船嚷。 但见那官船尾翩翩然走过来一个手持折扇,头戴垂纱斗笠,身着长衫的男子,这种风、、骚的身段,却不是那个死人妖佟七又是谁来? 那家伙缓缓地掀起面纱,眯起黑眸,胸前的折扇轻摇,朝着金粼儿露出一个无比得意的狐狸式笑容。 “你这不要脸的东西!”金粼儿愤怒地吼。 “啵。”恶心的人妖却用折扇朝着金粼儿递过来一个妩媚的飞吻。 愤怒,郁闷,还有自责。 这几种情绪将金粼儿深深地折磨着,整整一天,都窝在房间里不肯出来。金媚儿敲了好久的门,她也不应,只是自顾自地抱着膝头难过。 “所以说,陌生的人不要信。”金鲤隔着门笑嘻嘻地说着风凉话儿,“见钱眼开总是要跌跟头的。” “你少来!”金粼儿恨得怒斥金鲤,“难道我不是为了给你攒学费?我不是为了养活你?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东西!” “是,是,是。”金鲤微笑着点头,“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但是姐啊,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那个娘娘腔给你的金珠都是假的怎么办?” 假的? 金粼儿一个激灵,立刻一跃而起,冲向门口。正在贴着门缝儿听动静的金媚儿被唬了一跳,险些跌坐在地上。这金粼儿铁青着一张包子脸直冲进内室,翻出那些个金珠来,倒在床。。上挨个儿的用牙咬。 “怎样,是不是真的?”过了半晌,金鲤方才从门外露出头来,笑问金粼儿。 “咬过的倒都是。”金粼儿一边咬,一边回答,不经意却瞧见了金鲤脸上捉狭的笑容。“臭小子,你捉弄我!” 金粼儿跳起来跑过去打金鲤,金鲤也不躲,只是笑着站在那里让金粼儿打。 “咦,你又长高了不少啊。”金粼儿的手打在金鲤的身上,却根本像雨点儿似的起不到任何的震慑作用。不免好奇地停下来,在金鲤的身上左捏捏,右捏捏,“你长肌肉块儿了?身子倒是结实了不少。看起来给你的营养都没白补啊。不错,不错。” “是啊,姐。”金鲤说着,将金粼儿的手握住了,真诚地说道,“只要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就已经足够了。这些钱,已经不少了,不是吗?” “这……”金粼儿迟疑了一下。想着今天藏兰那个大块头离开的时候,把所有的钱都结得干干净净,一分不少。这些金珠已然足够金鲤这几个月的学费了。等到他参加了乡试,成为了秀才之后,朝廷就会发给一定的补给,家里的情况会好很多,所以这些钱还真的是不少。“鲤儿你说的也对。确实没有必要为那个鸟人烦恼。” “就是嘛!”金媚儿乐呵呵地走过来,却突然道,“咦,粼儿,你不是说今天约了那个陈达的么?” “对呀,陈达!”金粼儿如梦初醒,立刻回头跑进房间,“砰”的一声将门关上,换衣服去了。 031:意外的礼物 金鲤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收回,双手还保持着握紧金粼儿的姿势,所以这会子就这样干巴巴地杵在这儿,样子忒的滑稽。 “金……媚……儿……”金鲤从牙缝里慢慢地挤出这几个字。 金媚儿吐了吐舌头,脚底抹油,“嗖”地一声逃离了这是非之地。 恰在这个时候,那个痴情的公子陈达,正在那“秀石坊”前傻傻地站着,等候着他的梦中情人。 天色渐渐地变暗,夕阳渐渐地下沉,陈达的心也慢慢地冷了下去。路边开着小小的雏菊,满心伤感的陈达慢慢踱了过去,伸手摘了下来,蹲在地上一瓣一瓣揪着它的花瓣。 “她会来,她不会来……”陈达难过地揪着这些花瓣,揪一片,叹息一声。 “娘,这个叔叔破坏花草树木。”一个光着屁股的小娃娃指着陈达,控诉他的猥琐行径。 “嘘,别吵!”小娃娃的娘伸手快速地拉过他,低声喝斥,“神经病是不能随便看的!” 可怜这陈达目前已然到达了一种无人之境,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眼前的这朵小稚菊,一片片揪落在地的,不是花瓣,是寂寞。 “她会来,她不会来……”就这样揪呀揪呀,只剩下最后的一片了,“她……不会来。”陈达叹息一声,慢慢地站了起来。天边的夕阳已然全部落了下去,陈达落寞地转过身,失魂落魄地走回了书苑。 路上的行人渐少,黄昏的风吹得凄凉。陈达的一颗心瓦凉瓦凉的,连头也不想抬地,就这样走到了书苑“秀琳轩”的门口。 “咦,姑娘,你已经在这里坐了一天了,难道不累么?”耳边突然响起书苑守门老大爷的声音,“你不要再等了,陈公子大概不回来了。” “不行呢,”一个清脆的声音叹息道,“我们说好了的,要我在这里等他,我一定要等到他!” 粼儿? 陈达的眼睛一亮,急忙抬起头来。但见那“秀琳轩”的大门前,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抱膝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可怜巴巴地用膝盖支撑着膝盖。 “粼儿!”陈达惊喜地唤道。 “陈达!”金粼儿抬起头,瞧见了正奔过来的陈达,忙不迭地站了起来。然而刚刚迈出一步,身形便攸地一晃,险些跌倒在地。 “粼儿你怎么了!”陈达急忙奔过来扶住了金粼儿。 “陈公子,这位姑娘已经等了您好几个时辰了。”守门的大爷在一旁感动了擦了擦眼睛,“就这么着坐在这儿,恐怕腿都麻木了罢。” “粼儿,你怎么这么傻。”陈达感动得也快要掉下眼泪了。 “我和你约好了在你书苑等你啊,没见你,我怎么走?”金粼儿无比委屈地说道,“可是你却到现在才来。” “约在这儿?”陈达奇怪地说道,“我们不是约在‘秀石坊’?” “‘秀石坊’?”金粼儿诧异地反问,“不是‘秀琳轩’?” “是‘秀石坊’啊。”陈达叹息一声。 “难道,是我听错了?”金粼儿的大眼睛里又浮现出了隐隐的泪光,“我还真是笨。” “不会,不会,”陈达急忙摇手,“一定是我说错了,让你受委屈了,粼儿……” “怎么会,”金粼儿含着眼泪,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意,“我们约好了嘛。” “对了,”陈达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这个,是我要送给你的。”说着,他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锦盒。 “给我的?”金粼儿欣喜地接过来,这锦盒乃是浅蓝色的云纹图腾,上面用十分娟秀的花体字写着“青兰坊”。“青兰坊”!金粼儿的心里微微地动。她如何不知道“青兰坊”这三个字?在秀城,乃直整个锦镇,甚至是荷乡,这“青兰坊“的首饰都是有着鼎鼎大名的!先头金鲤便已然送了枚“青兰坊”的簪子给自己,那种看似简单的簪子想来也要十几个银珠,那么盛在这样一个锦盒里的,岂不是更加的价值连城? 金粼儿将这锦盒捧在手里,细细地抚摩了半晌,然后方才轻轻地打了开。 流光溢彩,那夺目而出的金光照得金粼儿的脸上一片震惊。太美了,太美了! 金粼儿叹息着,目不转睛地瞧着这枝珠钗。这是一枚纯金的钗子,上面缀有一枚水滴形的翡翠,翡翠旁边有几枚精巧的玛瑙,衬得这钗子一派逼人的富贵之气。“这……这么贵重的东西,陈达,我怎么能收呢?” 一面说着,金粼儿的手却一面将锦盒盖上,紧紧地攥住了。 “你不要客气,只有你才配得上这支独一无二的‘怜心’钗。”陈达深情款款地望着金粼儿说道。 “怜心”……金粼儿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她深深知道,“青兰坊”的大师琉璃乃是一个怜香惜玉的狂人。这个神秘的男人将每一个他精心雕刻出来的名贵钗子都取了名字,每一个名字都像女子般温柔可人。想来,这名唤“怜心”的钗子,乃是出自于琉璃大师之手,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宝贝了。今儿的这番谎说得值得。刚才付那看门老大爷的一个银珠花得更加值得。 金粼儿我赚翻了! 心里仿佛“砰砰”地绽放了许多美丽的小花,金粼儿感觉到春风拂面,阳光明媚,海风萧萧,玉水潺潺。生活啊生活,是多么的美好,它总是在你失望得想要转身离去的时候,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 “陈达,你真好!”金粼儿由衷地说道。 “只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会对你比现在还要好!”陈达握住金粼儿的手,深情地说道。 “我愿意!”有这种好事,还不愿意的就是傻子!我们金家人可没有这种傻子,我聪明绝顶、慧芷兰心的金粼儿便更加不是傻子!金粼儿望着陈达的目光竟然也漾出了几许柔情来。 “介,介是多么感人的一幕!”那看门的老大爷躲在角落,用皱皱巴巴的手帕擦着眼泪和鼻涕。多亏了他啊,若不是他替这个姑娘说了谎,她又怎么可能会赢得这一段美好的爱情?一个银珠虽然少,但就当他做了件好事罢! 穿针引线,长命百岁嘛。 这美好的一幕,想来,将会永远的印在这位老大爷和陈达的心里。然而对于金粼儿来说,这却不过是一个她拾得意外之财的一天而已,美好是美好,但与她四处谋财赚钱的日子并无甚差别。 转眼过了几日,听说京城之中那原本遇刺、生死不明的俊王重新回到了皇宫。这可是当朝皇帝最为宠爱的儿子,喜得那老皇帝立刻下令举国欢庆,所有的官员都官升一品,大赦天下。为了一个宝贝儿子大赦天下的事情倒还是头一回听说,然而就官升一品这件事情,最大的受益人倒是要数陈达的父亲陈可染了。 恰逢龙颜大悦之时,兵部尚书李曾借机在皇上面前大加赞扬陈可染的才华。老皇帝一高兴,当即便下旨调陈可染前来京城做官。这可是秀城的一件大喜事,把个秀城人都乐得跟过了节一样的高兴。 由于陈可染只不过是谋了次见皇上的机会,并没有被御赐府坻,陈达作为陈可染的公子,便依旧要留在秀城,这对于陈达和金粼儿来说,都是一件高兴的事情。虽然两者的高兴并不完全是出自于同一种高兴。 无论如何,未来是美好的。 金粼儿深信,他们金家,乃是“钱”途无量的啊! 01:出发 东方鸷的出现,并没有给金粼儿的生活带来多大的波澜。虽然受了点小骗,生了点小气,金粼儿对生活还是充满了美好的向往。 转眼一个月过去,乡试即将开始了。 已然有了童生功名的书生们均准备着赶赴荷乡,一时之间,整个秀城的人似乎都活跃了起来,一种似紧张又似期待的气氛就笼罩在秀城上空,而这股子气氛直接到的却恰恰是秀城鼎鼎大名的小妖精金粼儿。 “鞋子要带,新裁的衣裳还没有拿回来,对哦对哦,明天要记得去拿衣裳,可千万莫要忘了!”一大早,这金粼儿已然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地绕了好几圈儿了。 “哎,我说,你干嘛这么着急啊?你瞧你这一大早上的都转了多少圈了?晃得我头都晕了。”正坐在窗子前,对着铜镜欣赏自己的金媚儿转头斥责金粼儿。 “你懂什么,我这是在准备去荷乡的东西呢。若是少拿了一样,害鲤儿不能正常发挥怎么办?”金粼儿嗔怪。 “可是我瞧着金鲤都没有你这般紧张啊。”金媚儿对金粼儿这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态度嗤之以鼻。 “你大疱消下去了,便可以这样嚣张了是不是?”金粼儿攸地冷下脸来道。 金媚儿得意洋洋地一笑,转过头去继续对着她的镜子左瞧右瞧。而今的金媚儿,满脸的大疱已然全部消失了,虽然偶尔会有几个地方有着淡淡的红晕,但是却并不妨碍这只狐狸精的美艳。尽管有着一张与金粼儿一样的包子脸,但完全可以靠胸的前波涛汹涌协调视线美感的金媚儿,却并不让人感觉到包子脸的突兀。这倒是可惜了金粼儿,包子脸肉且肉矣,却偏偏还要生得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去装饰这个胖脸,让金粼儿整日里对着镜子发出“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 “对了,那个陈达邀请你们与他一起上荷乡,你们为何不去?”金媚儿一挑丹凤眼问道。 “还不是鲤儿,”金粼儿叹息一声,“说什么也不要与陈达一起走,也不晓得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样不合。” “唉,纠结的少年人啊。”金媚儿叹息一声,对着镜子感慨道,“看着你们都那么年轻可真好,我都已经老了。” “我的姐姐,你才二十岁而已啊!怎么就老了?”看着金媚儿陡增的伤感,金粼儿不免无奈至极。 “二十岁,就已经失去了大半的青春了。”金媚儿确实伤感,“想当初我正值妙龄,想找什么样的男人没有?追着我的男人排成长队,我却偏偏选了这么一个又老又呆的老家伙。错过了青春不说,到如今却又剩下些什么呢?” 金粼儿原本是想说“还不都是你自找的”,这会子却又不忍心去伤这金媚儿,只好嗔道,“拜托,姐姐,你现在正值熟龄。就算不是妙龄少女,可是你这种熟女可是成熟男人的杀手哎。就凭你这狐狸精的工夫,想要勾上个有钱男人还是个问题?恐怕就算是王孙贵族都会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你有什么好愁的。” “咦,你说的这个倒是不无道理。”金媚儿顿时找到了生活的希望,看着铜镜的眼神也重新散发出了光辉,“以后,我就把我的人生目标再提升一个档次,未来的目标就是当上贵族的富太太!” 金粼儿超级无语地瞧了瞧这重新燃起斗志的金媚儿:“姐,你真是太容易被安慰了。” “像我这样的人,才比较容易快乐。”金媚儿重重地点了下头,然后朝着镜子绽放出一抹笑容,妩媚至极。 狐狸精,自恋狂。 金粼儿转过头去,继续收拾金鲤的行襄了。 家里的金珠做为盘缠,要带走大半。其他的被金粼儿包成小包,放在了内室床角的一个小小暗格里。那支陈达送给金粼儿的“青兰坊”的头钗,金粼儿思量再三,还是装进了金鲤李行深处,不为别的,万一遇上个贪财喜物的考官,或许这个金钗还能帮助他们周济一二。将这一切都收拾妥当了,金粼儿方才又到正堂,与金媚儿多加嘱咐了几番。因为那次大疱脸的事情,金媚儿已然被房老员外轰了出来。而那房老员外已然老境颓唐,一日不如一日了。听说连家人都认不清了,糊涂得三天两头地玩失踪。房家的正室早已然知道这房老员外的时日不多了,哪里会愿意让这金媚儿回到房家分一份财产?所以早就趁着那房老员外犯糊涂的劲儿,起草了一份休书,遣人送到了金家。 一纸休书,让金媚儿苦笑了半晌。然而自己选择的路必然是要自己负责的,怪只怪她金媚儿当初太年幼,想法太简单。如果当年的她拥有现在的这般心智,那么金媚儿一定会选一个既英俊又有钱的男人嫁掉,而不是这个才没几年就老得忘了自己是谁的老家伙。 既然不能回到房家,金媚儿也乐得待在自己的家里。金粼儿好歹已然把金家置办得井井有条,富裕无比,一日比一日更加有干劲儿的秀儿也把自己照顾得十分的舒坦。这样的日子,可比在房家受那正室的压迫要快乐得多得多了。 这个大姐金媚儿行事虽然不靠谱儿,但是至少是自家人,将家交给她,总好过秀儿一个人在家好些。 晚些时候金鲤回来,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吃了顿丰盛的晚餐,便早早的睡了。第二天一早,金粼儿与金鲤便早早地出发向荷乡了。 一路上赶路的书生很多,所以不免路上均是有种拥挤的熙攘感。金粼儿与金鲤共乘一个马车,金粼儿欣喜地挑起车帘瞧着外面的热闹景象。 “哇,鲤儿,你瞧,你瞧,那儿居然有个八十岁的老爷爷。哈,他怎么比三重桥上卖字画儿的陈老爷子还老啊!”金粼儿指着不远处一个头发花白,走路颤颤巍巍的老爷子笑道,“你说这样的老爷子,进了考场会不会晕在里面啊?” “咦,还有这个,你看,他还是个斗鸡眼儿呢。哈哈,鲤儿,你说他考试的时候会不会把考题都答重了啊?”金粼儿哈哈大笑,“这些人太逗了啊,难道是残联大聚会吗?” “姐,你就别去管那些人了。”金鲤就算是再淡定,也无法容忍金粼儿这般的叫嚣,便拉过金粼儿的手,放下了轿帘。放下了轿帘,马车里便一片的暗淡,金鲤低下头来,瞧着金粼儿那双烁烁生辉的眼眸,心里突然间感觉到一阵轻轻的悸动。 那明亮的眼睛呵,如此清澄,如此令人心动。这双眼睛在看着自己的时候常常都是充满了爱怜和疼惜,还有着倾慕与眷恋。金鲤感觉到自己正被一种陌生的情愫折磨着,让他不知如何应对。然而这情愫太过激烈,撞击着他的心,让他突然想做出点出格的事情,比如…… 金鲤一点点凑近金粼儿,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清香让金鲤一阵迷醉。 “咕噜……”金粼儿的肚子突然间发出一阵不解风情的叫声,让金鲤的身形攸地顿在了那里。 “饿了。”金粼儿没心没肺地说道,她的手抚了抚自己的肚子,道,“早上吃得太早,这会子饿得不行了。” “那我们,先找个地方去吃饭吧。”金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稳定了心神说道。 “好。”金粼儿点头。 02:露富 待到荷乡之时,已然临近晚上了。荷乡的客栈几乎爆满,金粼儿想也不想地拉着金鲤冲到这条街上最豪华也是最顺眼的客栈“明月楼”。 “掌柜的,给我开间上房。”金粼儿对着那店小二道。 “哟,这位姑娘,”那掌柜转过头来,将金粼儿与金鲤打量了一番。见这两位一个圆圆的包子脸,一个长相温润如玉,虽然都是相貌可人的人儿,但身上穿的衣裳却未免有些寒酸老土了些。“咱们的客栈乃是一天三个金珠,饭菜另算的,您看……” “呵,你是在看不起本姑娘?”金粼儿冷笑一声,探手,自怀中取出四枚金珠拍在桌案上,“给我开一间上等的房间,再端些小菜来。洗澡水烧得热些,若是伺候得好了,本姑娘还重重有赏!” 那掌柜的眼睛在看到金珠之后攸地一亮。忙不迭地将那三枚金珠收在手里,放在嘴里咬了咬,然后喜不自禁地道:“姑娘客气,姑娘客气。”紧接着又扬声唤那店小二道:“小二,快带这位姑娘和公子去三楼的厢房,寻一个二人住的雅间儿。再备几个上等小菜送去,洗澡水烧得热些!” “来咧!”一个黑黑瘦瘦的店小二旋风一样奔下来,引着金粼儿与金鲤上楼去了。 金粼儿十分骄傲地甩了甩头发,拉起金鲤,昂首挺胸地走在了最前面。一边上台阶儿,金粼儿一边问道:“对了,荷乡最好的绸缎店在哪里?” “在清云巷,”那店小二的眼睛滴溜溜地在金粼儿身上打了个转,恭敬地笑道,“姑娘您二位是来荷乡赶考的罢?看这位公子的气质便知不俗,此次定会高中!” “咦,偏你这小二说话吉利好听,”这句话是金粼儿最爱听的了,她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金珠掷与了这店小二,笑哈哈地说道,“若是我家鲤儿高中了秀才,我就再赏你一个金珠。”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那店小二欣喜地接了那金珠,放在手里反复地瞧了瞧,然后迅速地收在了怀中。 收了金珠的店小二就是会办事,为金粼儿和金鲤寻了个最为安静的房间,房间里的设施也十分的优雅,深得金粼儿的欢心。 “姐,你何必弄得这样隆重。”金鲤放下行李,对金粼儿道,“不过是赶个考而已,不用这样夸张吧?我们其实住普通的客栈就好的。” “那怎么行!”金粼儿反对,“我就要你住最好的客栈,穿最好的衣裳。我可不想想待到日后你高中秀才之时,人家报喜的人要跑到那种破旧的小客栈来喊你金鲤的名字。” 金鲤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什么,只是走上前来,轻轻地拥了拥金粼儿。 “姐,我一定会考中的!”金鲤低声说道。 “嗯!”金粼儿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一定能考中!” 正说着,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阵的敲锣之声,有人扬声道:“各处的学子都注意了,都出来听听,有好消息通告!” 好消息?金粼儿的耳朵像小猫一样动了一动,然后奔到窗前,打开了窗子。 “京城‘翰林书苑’的苑长,大学士李泽成大人今日莅临本乡,将在乡试中选取成绩优异的学子,进入‘翰林书苑’。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还请各位学子们好好把握,在乡试中大放异彩!” 几个衙门文官模样的人,一面敲打着铜锣,一面扬声高喊道。 “翰林书苑”!金粼儿激动地紧紧抓着窗台,兴奋得难以自持。“‘翰林书苑’啊,鲤儿,‘翰林书苑’!” 她回过身来,紧紧捉住金鲤的肩膀,兴奋道:“那可是所有学子都梦寐以求的地方,如若你能够进了‘翰林书苑’,那么便是离高中状元只差一步之遥了。而且就算是你不考状元,将来也可以谋个功名,做个官儿当当。我的好鲤儿,咱们金家离光耀门楣之日不远了!” 金鲤的眼睛里含着隐隐的笑意,满是宠爱地望着如此激动的金粼儿。他就是喜欢她的这个样子,对任何事情,对任何人都有着那样强烈的情感。对生活总是那样的充满了向往,爱与恨,在她的身上如此鲜活的体现。金粼儿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女,早已然过早地承担了支撑起整个金家的重任,但即便是这样,她还是像多年前一样,永远干劲十足,永远热情洋溢。 “我要是去京城,你会跟我去吗?”金鲤笑着问金粼儿。 “当然!”金粼儿重重地点头,“我要照顾你嘛!等到你做到大官儿的时候,可别嫌我这个姐姐会拖你后腿哦?” “我会一辈子照顾你。”金鲤伸手握住金粼儿的手,将它们紧紧地攥在手心里。金粼儿瞧着这双手,这双手曾经是那么小的一双,常常紧紧地牵住自己。而今,却已然是这样修长而宽厚的大手了么?掌心温暖,严严实实地包裹住了自己的手,竟然,让金粼儿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温暖与踏实之感。 乡试,需要连考三天,并且完全是封闭式的考核。这种考试,对于考生来说,无论从心理还是生理上都是一个严格甚至是苛刻的考验过程。 这三天,金粼儿除了窝在房间里,就是窝在房间里。到了第三天,她实在是待不住了,纵然是知道像金鲤这种百年难得一遇的风流才子,是绝对会考上秀才的。然而金粼儿的心里还是不踏实。这种漫长的等待对于金粼儿来说简直是一种煎熬,她深深地知道,自己总得做点什么才行!于是她向店小二打听了荷乡香火最旺的寺院,怎奈这荷乡推崇道观,寺院倒是冷清,金粼儿只得带着一颗虔诚的心,来到了“三清观”。 眼下正值乡试,来这里拜神求福的人超级之多,金粼儿每一处佛像都虔诚地拜了又拜,每一拜都在祈祷着但愿各位神仙爷爷奶奶哥哥姐姐们统统都保佑金鲤能够通过乡试,高中秀才。并且有幸能够被“翰林书苑”选中,成为京城最牛的书苑――“翰林书苑”的学子。 如若是这样,那么金鲤未来的人生该是多么完美啊! 前面的佛像一个不落的拜过了,金粼儿便朝着“三清观”的后堂走去。令金粼儿惊讶地是,在后堂有着一个被香檀木栅栏围起的硕大水池,水池中间有着一尊神情威严的神像,手持毛笔神采飞扬。而再瞧那汪水池里,竟然铺满了金珠银珠! 这却是怎样一个所在呢?金粼儿好奇地拉住一个小道士问其原由,那小道士道:“这位姑娘,此乃本观香火最旺的一尊文曲星。此池名曰‘许愿池’,例来乡试、会考之时都会有很多人到来这里,掷金珠银珠供养文曲星天尊,以表诚意。这文曲星天尊极为灵验,只要您的诚意打动了他,那高中童生、秀才都是易如反掌啊。” 瞧着这小老道眉飞色舞的样子,再瞧瞧那些朝着“许愿池”里掷钱的人们,金粼儿心动了。文曲星啊文曲星,金粼儿慢慢地走过去,抬起头仰望这尊天神,瞧着这神坻的眉眼,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觉得有几分像金鲤。 低下头,从怀里摸出了一颗银金,金粼儿想了想,又摸出了一颗金珠,咬着下唇,金粼儿进行了一场艰难的抉择。 掷银珠?会不会对打动不了天尊?掷金珠?这可是在用银子打水漂啊……金粼儿左看右看,左比划一下,右比划一下,最后终于一狠心,将金珠掷在了水池之中。 金子就是金子,连落水的声音都那么美。金粼儿悲壮地抬起头来看着这尊文曲星天尊,喃喃地说道:“天尊呀天尊,你可千万要保佑我家金鲤高中秀才,我可是用一个金珠来供养您呀!” 天尊的表情依旧威严,只是不远处一棵大树下一张猥琐的脸笑了出来。 03:噩运 在金粼儿的意识里,完全是一副已然和“文曲星”达成了交易的心态,她开开心心地走出了“三清观”。 谁知刚迈下台阶儿,便被一个身着破旧衣衫的乞丐撞得跌倒在地上。 “哎哟,你不长眼睛啊!”金粼儿这一屁股墩儿跌得结结实实,疼得她坐在地上半天缓不过神儿来。 那乞丐一头乱发蓬蓬着,几乎看不清眉眼,他匆匆地瞧了金粼儿一眼,转身便跑。“你神经病啊你!”金粼儿气得大骂,“撞倒了人连声对不起都不会说!” 正骂着,金粼儿的心里却突然涌上一股子不祥的预感,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的怀里。坏了,坏了!那从前好好儿地藏在怀里的钱袋竟然没了! “小偷!”金粼儿一跃而起,朝着那个乞丐逃走的方向追过去。可是这“三清观”周围的人太过拥挤,金粼儿用力地拔开人群,吃力地朝着前面追了半晌,却哪里还有这乞丐的影子? “无耻!无耻!”金粼儿恨得直跺脚,声音却透着一股子哽咽。这可怎么得了,她全部的钱啊!出门在外,金粼儿素来认为只有把钱带在身上才是最安全的,谁想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就这么着被人偷了,自己和金鲤的身上可再无分文了!金粼儿的恨意无从着落,拎起裙子在荷乡的街头暴走起来。 她一定要找到这个该死的乞丐,亲手捏死他!活活捏死他!喵了个咪的,敢偷她金粼儿的钱?简直是虎口夺食,吃了熊心豹子胆! 那个被金粼儿追着的乞丐一面飞奔,一面朝着后面望,脏兮兮的嘴巴露出诡异地笑,转弯,便闪进条幽暗的小巷子。 “东西拿来了么?”在那小巷子的尽头,站着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这男子背对着乞丐,看不到他的脸,只听到声音里透着沉稳与不容置疑的冷。 那乞丐没有说话,低下头摸了摸那钱袋,大半袋的珠子,想来不是金的便是银的,就连这钱袋的绸缎都如此滑溜好看。小眼睛滴溜溜地转转,却只敢去瞧那人投在地上的魁梧的影子。 “这是酬金。”一扬手,那人掷过来的却是满满一袋子的钱! 乞丐一把抱在怀里,打开了一个小口,看到里面金灿灿的全部都是金珠!明晃晃的,晃得他连眼睛都睁不开。我的天哪,这乞丐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啊!乞丐觉得自己的腿都有点抖。 “东西拿来。”那人伸出了手。 乞丐忙不迭地将他偷来的钱袋掷了过去,那人接了,放在手里掂了一掂,然后纵身跃起,眨眼间便消失在了眼前。 天外来客? 乞丐目瞪口呆地瞪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半晌,方才缓过神来,管他是不是什么天外来客,手里的钱袋子可是货真价实的。乞丐乐滋滋地把怀里的钱袋子揽了揽,然后拿出里面的金珠咬了一下。是真的!他乐得两眼放光,发财了,我发财了!乞丐再不叫乞丐,要改名叫大富翁了! 衣服、酒、女人!房子、地位,要什么有什么了!再不用受人的白眼和唾沫了!乞丐贪婪地抓着属于他的财富,爱不释手。然而才抓了一把,便感觉到颜色似乎不太对劲儿,眼花了?乞丐揉了揉眼睛,瞧见那钱袋里面的竟然是一堆铜珠! 怎么会有铜珠? 乞丐发疯了似的搅着钱袋,原来这果真是一袋铜珠,在铜珠上面,“天外来客”好心地放了一层金珠而已。乞丐数了数,不过十颗金珠而已,竟然,就这样骗了自己。 乞丐一屁股坐在地上,头脑里一片空白。原来飞来的不一定都是横财,天上的朋友也是会骗人的。 那个被乞丐无限怨恨的男子轻盈地走在屋檐之间,最终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府坻之前“飘落”下来,举步走了进去。 那府坻上有一块大匾,书着“琪慈苑”三个大字。 “藏兰大人。”门前的守卫朝着他恭敬地施礼。 藏兰点了点头,走进大门,穿过正堂,方来到了后院儿的书房。书房的门并没有关,被雕成灵芝形状的硕大茶台后面,端坐着一袭月白长袍的俊王爷东方鸷。脸上的面具已然不需要戴了,一头黑发慵懒地散在肩头,黑眸垂下,恬静悠然地为倒了杯茶。 “你回来了?”东方鸷淡淡地品了一口茶,低声问道。 “王爷。”藏兰简洁地招呼。 “事情办成了?” “办成了。”藏兰的心中虽然无奈,但碍着自己不过是个臣子,是个属下的身份只能执行主子不管”是对还是错的命令。 “哦?”东方鸷的眼睛攸地抬起,瞧向藏兰,“给本王看看。” “是。”藏兰将手中的钱袋呈了上去。 “最多不过一百五十个金珠。”东方鸷将这钱袋拿在手里掂了一掂,笑道,“银珠便不算了罢。这点钱还不及本王付她的一半,小妮子比想象中的还要聪明些。这样也好,玩起来才有趣。” 藏兰的额角渗出一滴无奈的汗珠儿,叹息一声,道:“王爷,那金粼儿为了供弟弟上学,也不甚容易,您这样捉弄她,可未见得是件好事。” “她不容易,本王就容易了?”东方鸷一双黑眸攸地瞪得圆了,瞧向藏兰。这天生便生得一副祸国殃民皮囊的俊王爷,瞪起眼睛来简直比女人还要美艳,“想当初本王受人追杀,死里逃生,她却趁火打劫,难道不是她的不对?” “这……倒是的。”藏兰细细地想了想,金粼儿趁火打劫的行径简直与抢劫勒索无甚差别,确实令人气愤。 “就算她救了本王的命,本王也体恤她为了供弟弟上学的一片苦心。你瞧,本王不是令李大人前往荷乡来招生来了么?难道不是给金鲤一次机会?难道不是算报了她的救命之恩?”东方鸷的算盘拔拉起来也是啪啪响的,把个藏兰说得频频点头。 “王爷您英明,王爷您最宽宏大量。”可叹藏兰这个原本便不喜言笑之人,在跟了东方鸷之后要多说多少话,多浪费多少脑细胞来? “那是。”东方鸷得意洋洋地举起这钱袋子,在眼前瞧了又瞧:“至于这些不义之财嘛,当然要没收才是。” “这些钱您没收也便罢了,何苦还……捉弄那乞丐。”想起那乞丐,藏兰便感觉到一阵不忍。这等利用人还要欺骗人的下三滥的手段,实在是有违藏兰身为武者的武道精神。 “所以本王才说不义之财不可靠。”东方鸷将那钱袋放在桌案之上,板起脸来教训藏兰道,“那种偷鸡摸狗的勾当就是要给他们一点教训,要不然我大昭国的街上岂不都被那些想要不劳而获的人挤满了?更何况,本王也有够仁慈,给了他十颗金珠和一些铜珠,用这些钱足够他发家致富奔小康了,难道不是??” 黑眸流转,落在了藏兰的身上。 藏兰的嘴唇抽搐了几下,终是咧出个心悦诚服的弧度,赞扬道:“王爷果然仁慈无比,臣深感佩服。” “低调,”东方鸷的薄唇轻轻上挑,“一定要低调。” 藏兰点头,转身欲退下好好缓一缓他被虐得稀里哗啦的心脏,东方鸷却叫停住了他。 “替我留神那个金粼儿,她骗的那些本王的钱,本王都要收回来。”东方鸷笑得像只狐狸。 04:悲切复悲切 金粼儿无限凄凉地回到了“明月楼”,就连那店小二殷勤的招待也置若罔闻。 坐在房间里,直到日头倾斜,也没有半分的知觉,金粼儿感觉自己快要变成石头了。不过,不知道变成石头会不会好些,最起码不会这么痛苦了罢…… “姐,我回来了。”房门轻响,金鲤神采焕焕地走了进来。 “鲤儿?”像是灰暗世界里唯出现的一点光亮,金粼儿立刻跳起来扑向金鲤。在考场过了三天封闭日子的金鲤,身上都飘着一股子墨香,金粼儿紧紧地抱着金鲤,心里才感觉到了一丝慰藉。 “你怎么了,姐?”金鲤可没有想到自己受到的是这样的优待,不免一张玉面涨得红了,感受着金粼儿那柔软的身体,刚刚脱离了少年青涩时期的金鲤突然间感觉到一阵羞涩。 “我……没事,没事。”金粼儿直起身来,笑呵呵地问,“就是担心你而已,你考得如何?” “还好。”金鲤淡淡地笑着,低下头去看金粼儿。 “还好的意思就是……”金粼儿拖着长音,道,“非常好啦?” 金鲤哈哈大笑,金粼儿揽住金鲤的脖子,用力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好小子,你竟敢哄我,以后不许这么低调!” “好,好。”金鲤笑着点头,看着个子娇小的金粼儿,金鲤心里突然产生一股子异样的感觉。想当初,自己也是这样在金粼儿面前欢呼雀跃的罢?小小的手,牵着她的手,抬起头来看着她。看着她一直在保护着自己、呵护着自己,心里却暗暗的发誓,他要快快长大,长成一个更加强大更加有力的人,去保护她,去呵护她。于是慢慢的,他们之间的角色转换了,金鲤比金粼儿越来越高,手也比金粼儿越来越大了,现在的他,是不是已经有力量和能力去保护她、让她快乐了呢? “今儿晚上,咱们好好庆祝一下?”金鲤笑着说道,“我去买几样小菜,刚回来的时候看到有卖你最爱吃的莲心酥了,只是急着赶回来让你放心,都没有去买。” 庆祝? 金粼儿脸上的笑容滞了一滞,紧接着便再次漾出笑意:“我去,我去买,咱们姐弟俩好好吃顿饭,明儿还要写信回去,还要跟媚儿报喜呢!” “去,你先去洗个澡,身上都臭了,我去买好吃的去。”金粼儿一边说,一边将金鲤往浴室推。金鲤被推进了浴室,金粼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然后紧紧地贴在了门上。 钱,钱没了,拿什么去买好吃的?拿什么结房钱?又拿什么当路费回家啊? 金粼儿缓缓地滑下来,坐在了地上。苍天哪,大地呀,到底谁能来救救她呀!如果上天肯这个时候砸下来个东西给她,让她去卖钱也好呀! 卖钱! 金粼儿的眼前一亮,对哦,她不是还有一样宝贝是可以卖钱的吗?金粼儿终于找到了救星,奔到屋子里,在金鲤的行李中间翻出了那个锦盒。 “青兰坊”的头钗,金粼儿生平收到的最为昂贵的一件礼物。将它打开,流光溢彩的钗子,像是一个美丽富贵的女子笑意盈盈地望着金粼儿。“怜心……”君怜我心,我心若何?金粼儿喃喃地唤着这支钗的名字,心里莫名的涌上一股子异样情愫。 金粼儿其实很想知道自己戴上这支钗会不会漂亮,会不会美丽。可是……金粼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狠下心来盖上了盖子,然后起身走出了房间。 虽然秀城不过是荷乡下属的一座小城,但是其繁华程度却并不次于荷乡,况且是秀城的“青兰坊”因为有了琉璃大师而名躁四方,甚至连京城的达官显贵都会不远千里到秀城的“青兰坊”求一支钗。所以即便是普普通通的钗子也都能卖上个与原价相差不多的价格,而像“怜心”这种有名有姓又镶嵌着名贵翡翠的的钗子,其价值便更加的可观。一支钗,当了一百五十个金珠。走出当铺的时候,金粼儿的心里有些微凉,她瞧了瞧手里的钱袋,又瞧了瞧身后的当铺,终是做了个深呼吸之后,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大步向前,走向了集市。 藏兰,就藏在离当铺不远的柳树下面,瞧着金粼儿大步离去的模样,藏兰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老板,刚才那个包子脸女子当的钗,我要了。”正待那当铺的掌柜喜不自禁地爱抚着那个锦盒之时,一袭青衣的藏兰走了进来。 “对不住,这位爷。”掌柜急忙将那锦盒藏在了袖下,“这等货色的宝贝,本店是不卖的。老板有令,有些东西是私藏的,不卖。” 藏兰面无表情地瞧了这掌柜一眼,扬手,一支锋利的匕首钉在那掌柜面前的桌案之上。那掌柜唬得“妈呀”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额前冷汁直流。哆哆嗦嗦地道:“英……英雄,我们店小,您,您可不要滥杀无辜啊。” 藏兰垂下眼帘,冷冷瞧了那掌柜一眼,然后再次扬手。那掌柜立即缩成一团,紧紧地抱住了脑袋,嘴里大呼:“英雄饶命,英雄饶命!” 只听得“当”的一声,却是一个钱袋被扔在了桌案之上。 掌柜慢慢地睁开眼睛,看向了那并排列在桌案之上的匕首和钱袋。 “两者选一,我数三个数。”藏兰漠然说道,“一……二……” 那掌柜立即飞扑过来,将那钱袋揽在了怀中,并且迅速地将怀中的锦盒掷与了藏兰。、 “多谢。”藏兰接了锦盒,拔出匕首转身大步离开了当铺。 “好险,好险。”掌柜紧紧地搂着钱袋,劫后余生地喘着粗气。 “怜,心。”东方鸷拿起这支钗子,放在手心里细细把玩,修长的手指,顺着这支金钗流畅的线条,由下至上,慢慢地抚摸。“出自疯子琉璃手中的作品,能使每个女子疯狂。而像‘怜心’这样美得出众的钗子,恐怕也只有金粼儿这个傻瓜才能狠下心来去当。金粼儿啊金粼儿,你到底是不是个女人?” “王爷,据臣看来,这金粼儿当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想起金粼儿走出当铺脸上浮现出的那一抹感伤和不舍,还有她转身离去的绝然和那坚强的灿烂笑脸,藏兰便总觉得心里怪怪的,“若不是咱们偷了她的钱,她也不至于去卖这钗子。” “本王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俊王爷,如何会做偷这种下三滥的行径?”东方鸷嗔怪地瞪向藏兰,藏兰立刻识实务地闭上了嘴巴。“只是拿回本王被骗走的钱而已,拿回而已,你的明白?” “明白。”藏兰点头。 “去罢。”东方鸷挥了挥手,缓缓地靠在椅子之上,望着手中的钗子。“可怜吗?金粼儿,比起你故意延迟给本王治伤的冷漠,比起你害本王淋了一场大雨的残忍,要你受这点小惩罚得上什么?你不过是卖了个旧情人送你的钗子而已,便是可怜了?呵,呵呵呵呵……”东方鸷将手中的钗子转了几转,轻轻地放在了桌上,“别急,这场游戏,本王陪你慢慢玩。” 考过了这三天难耐的乡试,所有的考生便松了一口气。当天,荷乡所有的声色场都人满为患,当红的花魁在这一夜唱破了喉咙,青楼的女子们在这一夜齐声欢叫,竟让整个荷乡的男人们辗转反侧,而酒楼的酒,则几乎快要卖空了。过了这放松消遣的一夜,接踵而至的,是紧张而充满了期待的等待时日。 05:喜上眉梢 有了钱,心里就有了底,金粼儿与金鲤两个人在“明月楼”下棋抚琴打发时间。金家虽然到父亲金宝这一代便落没了,但好歹还有着母亲这个贤惠知礼的女人。当年那样艰难的情况下,依旧坚持请先生来家里教授这三个孩子琴棋书画的本事。金媚儿生性妩媚,除了琴棋,便只学会了臭美。金粼儿天资聪慧,恨不能把教书先生肚子里的墨水全部吸干才会觉得划算,所以学得最为酣畅淋漓。而金鲤则天赋异禀,乃是奇人中的奇人,娇子中的娇子,独具慧根,令教书先生惊叹不已。只是随着金家三姐弟年龄的增加,教书先生的学问已然渐渐不够用了,方才作罢。在面临着高昂的学费面前,母亲最后选择了让金鲤一个人继续深造,这是金媚儿巴不得的,也是金粼儿最为欣慰的。 金鲤,是全家人的骄傲。 金粼儿从一开始就知道。 所以公布考试名次的这一日,金粼儿便早早地梳洗打扮好,喊金鲤早早去到皇榜张贴之处。然而金鲤才刚刚穿好衣裳,便听得楼下有人扯着嗓子高喝:“金老爷,金老爷可在?” 金老爷? 想这金粼儿是何许人也?在这个大喜的日子,有人在楼下高喊金老爷,这意味着什么? 金粼儿急忙冲到窗前,用力掀开窗子瞧向下面。 “可是在喊金鲤,金老爷?”金粼儿太过紧张,使得声音都在发着紧。 “可不,就是金鲤,金老爷。”那正在扬声喊着的,乃是带着几个官兵的文官儿,看到金粼儿,便乐哈哈地说道,“请问您是金老爷的家人?” “是,是。”金粼儿喜得一颗心都激动起来,急忙把金鲤拉过来,道,“我是他姐姐,这就是金鲤。” “哟,金老爷果然年轻才俊。”那文官儿的眼睛一亮,立刻朝着金鲤拱手作揖,喜道:“恭喜金老爷,贺喜金老爷,恭喜金老爷高中秀才,并且名居榜首!” 名居榜首! 金粼儿立即欢呼起来,重重地拥抱了一下金鲤,然后旋风一样冲下楼来,自怀中取出几枚金珠放给这些报喜的官兵。 这可是金珠啊! 那官兵竟是没有想到看着如此年轻的一对姐弟竟然是这等有钱人,当下喜得接了过来,又是道喜,又是道谢的,笑道:“姑娘好福气,有如此俊美又才华横溢的兄弟。听府台大人说,金老爷已然被‘翰林书苑’的李大人亲笔点中,要到亲自召见金老爷呢。这是请帖,请您收好。” 这文官儿说着,将怀中揣着的一张红纸烫金字儿的请帖交与了金粼儿。 请贴,“翰林书苑”苑长,李大学士的请帖。 金粼儿在这一刻,觉得自己的手都在抖,心情已然激动到了极点,接过那烫着金字儿的请帖,看着金鲤的名字龙飞凤舞地出现在那张珍贵的请帖之上,金粼儿的泪水突然夺眶而出。 “谢谢,谢谢。”声音透着哽咽,还在发着颤,金粼儿忙不迭地去抹脸上挂着的泪水。 “应该的,应该的。姑娘您也别再哭了,准备准备喊金老爷去府台才是要紧。”那文官儿乐哈哈地说道。 一句话提醒了金粼儿,她急忙转身奔向楼上。彼时,整个“明月楼”上上下下全部轰动了,掌柜及店小二全部跑出来迎接道喜。那金粼儿一面高兴地应着,一面奔上去拉了金鲤,又是哭又是笑地,说了半天。金鲤则只是淡淡地笑着,望着这个最疼爱他的姐姐,沉默不语。 “还好我那时候多裁了件衣裳给你,要不然,去赴宴却没有件像样的衣裳可如何是好。”金粼儿抹了抹眼泪,转头去拿衣裳,“瞧,这件可比你现今穿的这件漂亮多了,当然价格也贵了近一倍。我就知道我们家金鲤一定能考中,所以提前就准备了一套。瞧,你姐姐我是不是很英明?” “英明,太英明了。”金鲤站起身,走过来,将金粼儿拥在了怀里,“姐,等我去了京城,考中了状元,就再不要你这么辛苦的为我赚钱。我要让你每天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穿最好的衣裳,吃最好的饭菜。每天有八个佣人伺候你,让你享世上最幸福的福。” “傻瓜!”金粼儿“哧”地笑出声来,“你当我是娘娘啊,还八个佣人?别傻了,赶紧换上衣裳,去拜见李大人去!” “好。”金鲤乐呵呵地起身,拿起了衣裳。 前途无量,“钱”途无量。 这是在金粼儿心中浮上来的,最让她欣慰的几个字。 喜事临门,对于金家是,对于整个“明月楼”也是。 “明月楼”里住着个乡试的榜首,秀才中的极品,“明月楼”的老板喜上眉梢。这间金鲤住着的房间挂上了“秀才阁”的烫金牌匾,掌柜的苦苦相留,非要金粼儿与金鲤多住上两日方才放行。这两天里,前来送礼结交的人快要踏破了门槛,还有送名贴相邀金鲤喝酒的,还有送未婚女子画卷前来提亲的,把个金鲤弄得应接不暇,焦头烂额。金粼儿却是乐在其中,每日最大的享受便是清点收的这些礼物,欣赏那些前来提亲的女子画卷,好看的不好看的,挨个儿品头论足,玩得不亦乐乎,把个金鲤折磨得叫苦不迭。好容易熬过了两日,金鲤便催着金粼儿快些离开。 虽然心中极不情愿,但是金粼儿还是听取了金鲤的建议,收拾了行囊,与金鲤一并离开荷乡。临行免了房钱,又替金鲤备了上等的马车,送其归乡。没有要任何的费用,独独要了金鲤亲笔题的“明月楼”三个大字。金粼儿虽然对“明月楼”免了房钱和备马车护送的行为深感欣慰,却并没有感到感谢。要知道,而今的金鲤可不是从前的金鲤了,从前的金鲤一字可值一个银珠,可是高中秀才之后的金鲤那可是一个字几个金珠!这几个字若是挂在了他“明月楼”上,那前来住宿的人岂不是人山人海,这钱也得让他赚得海了海了的? 生意人,生意人啊。 金粼儿叹息着拿起了包裹,与金鲤踏上了归程。这可是真正的荣归故里,金粼儿的心里得意洋洋。她要让村里那些曾经看不起他们金家的人都睁大眼睛好好看一看,他们金家可不再是任人瞧不起看不上的外来人家了。荷乡乡试榜首,秀才中的秀才,那是人中龙凤,文曲星下凡。即便是他们想来巴结,我们金鲤还瞧不上呢! “回头啊,还得算算咱们要上京的盘缠。”金粼儿喜滋滋地对金鲤道,“还有你去京城的学费。咦,说对学费,咱们的银票,可就有兑换的地方啦!” 想到这个,金粼儿便禁不住的一阵雀跃。是了,是了,她怎么就才想起来呢。还有一张巨额的银票要到京城去兑换,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这一切都是上天在冥冥之中的安排,老天爷如此眷顾他们姐弟,简直是太幸福,太幸福了! 金粼儿激动得难以自持,将金鲤的肩膀摇了又摇。原来之前丢了那一百多颗金珠不过是破财免灾而已,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们整个金家就要转运了! 从京城来,回京城去。 金粼儿觉得自己的未来充满了希望。 06:命运的转折 一切都如金粼儿所料,整个秀城的百姓都知道了金家三公子金鲤,乃是个才华横溢相貌俊美的天才少年。 在十四岁便考中秀才的人在秀城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而金鲤却不仅头一年乡试便考中了秀才,还名居榜首。这样的殊荣岂能忽视? 当下,秀城的官员及百姓都在城门口列队迎接,把个金鲤捧得有如天上的明月,殷勤倍至。而金鲤又是如此俊美,惹得那些个素来便对金鲤倾心不已的、上至八十岁下至八岁的女子们,一个个儿的均朝着金鲤抛来铺天盖地的媚眼。 “金鲤,我爱你!”城门上突然出现一个女子疯狂地喊叫着,解下了罩衫拼命地朝着金鲤挥舞。金鲤瞧了城门一眼,一张脸立即涨得红了,忙不迭转过头去。 “这是谁家女子,有伤风化!”知县大人厉声叫着,命令道,“把她拖下来重责二十大板。” 立刻便有官兵冲上去,将那女子拖住,往城门下拉。 “暗恋无罪!”那女子竟一边高呼,一边高声地呐喊,其悲壮行为直接影响了城门前迎接金鲤的众女子的情绪。 “暗恋无罪!示爱有理!”好好儿的一个欢迎才子金鲤归省的迎接大会,突然间转化成了一场自由恋爱有理的游..行大会。女人们失控了,她们朝着金鲤像潮水般地涌过来,金鲤那例来临危不乱,处事不惊的淡定风雅在这一刻也陡地慌了慌。 “不要乱,不要乱!”那知县大人这会子也慌了神儿,一边喊着,一边指挥官兵把这些女子镇压下去,“冷静,冷静。金鲤是咱们秀城的第一大才子,可千万不要惊了他。这可是难得的人才呀!” 然而这会子却哪里还有人肯听他的话了?这些女子们个个儿疯狂地朝着金鲤冲了过来,更有激动者已然如那城门上的女子般,解下衣衫,掷向金鲤。 那衣衫一下子飘在前面一个前来阻挡的官员的脑袋上,一股子狐臭味儿熏得那官兵一阵头晕眼花,被身后的女人们一拥,竟一个趔趄被扑倒在地上。这些女子哪里还顾得上扶这倒下的官兵,抬脚便从他的身上踩了过去。 “妈呀!救命!”那可怜的官兵就这样被众女子踩踏着走了过去,呼救声连连,却无人去管。 “姐……”金鲤拉了拉金粼儿的袖子,怔怔地瞧着这庞大而激动的队伍。 金粼儿缓缓地转动脖颈,与金鲤对视。火光电石之间,金粼儿与金鲤同时返身奔到马车之上,扬鞭重重地抽打在马儿的身上,驾车飞奔。 “鲤儿,你简直太有魅力了。”金粼儿一面回头瞧着那些疯狂扑过来的女粉丝们,一面感慨,“我们金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风流才子!引得秀城女子竞脱衣啊……” “拜托,姐,我不过是个才子而已,哪里敢当风流之名?”金鲤啼笑皆非,“我可是很专一的好不好?” “你专一?”金粼儿哈哈大笑着瞄了金鲤一眼,道,“你专一哪家的姑娘啊?说来给我听听?” 金鲤张了张嘴,一张俊面攸地泛起了红晕,他别别扭扭地转过头去,不去理睬那金粼儿了。 “啊哟哟,还害羞了啊。”金粼儿乐呵呵地调侃道,“我可告诉你哦,对方要是个如花似玉家势超群的也便罢了。若是个又丑又老又穷的女子,我可不答应。我们家的金鲤呀,只要皇宫里最尊贵最漂亮的公主才能配得上。” 说罢,金粼儿兴高采烈地挥鞭抽了下马儿。 “这……”金鲤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异彩,瞟了金粼儿一眼,沉声笑道,“可不是又老又丑又穷,都快像你一样了。” “哟,臭小子,敢调侃我!”金粼儿挥了挥鞭子,作势要去打金鲤。 金鲤哈哈大笑,笑到最后,却只剩下了满腹的忧虑与悲伤。 君怜我心,我心若何……金鲤轻轻地叹息一声。 与这些女子们像是玩捉迷藏般,金粼儿驾着马车与金鲤围着秀城转了好几圈儿。直到这些女人们一个个儿的都累得跑不动了,方才罢休。金粼儿又与金鲤左转右转的,待天色抹黑,方才转到城门口。 好在,知县大人是个善解人意的主儿,这会子天色虽然黑了,按着惯例也早就该城门紧闭不允许出入了。然而这会子,这位老爷子却站在夜色里等待着金鲤的归程。 金粼儿一阵感动,与金鲤一并下了马车,走了过去。 “啊呀呀,金鲤,金秀才。”那知县大人奔过来,紧紧握住了金鲤的手,“如此年轻,如此俊美,果然是出自我秀城的人才!” 金鲤淡然一笑,道:“知县大人过奖了。我们秀城人杰地灵,能者大有人在,知县大人又何尝不是其中一位?” 一番恭维话儿说得激动不已,握着金鲤的手摇了又摇,颤了又颤。 “金鲤,金鲤,果然人如其名。只愿你鱼跃龙门,早成大才!”知县大人的双眼放光,仿佛已经看到了金鲤衣锦还乡的一幕,这种激动竟然连金粼儿也感染了,激动得难以自持。 这知县赠与了金鲤一块腰牌,乃是秀城独予优秀学子之用的,又邀金鲤明日前去府上喝酒。金鲤一一拜谢,这知县又依依不舍地与金鲤说了好一会子的话,方才执着金鲤的手,走进了城门。 经过这一天的折腾,金粼儿与金鲤都已然累得说不出话来,两个人相互搀扶着朝着金家走去。 谁知还没等走到门口,便见一伙人抬着东西往家里抬。家门大敝,金媚儿站在门口正作茶壶状地伸手招呼着。 “往右点儿,再往右儿点,轻点儿,轻点儿!这可是给本城秀才榜首金鲤的,你们可莫要弄坏了,若是弄坏了,你们可赔不起!” 送礼的? 金粼儿立即来了精神。 007:再受打击 金粼儿看到金媚儿正在趾高气昂地指挥着人搬东西,眼睛便一亮。急急忙忙地奔过来,帮着金媚儿指挥道:“抬高点,抬高点儿,可别碰到门槛呀!” “咦,粼儿,鲤儿,你们回来啦!”听到最熟悉的声音,金媚儿立即开心地嚷起来,“鲤儿,快过来,让大姐瞧瞧,好一个秀才,乡试第一,可给咱们金家挣足了光!” “哈哈,今儿我们哥儿几个能给金秀才金老爷抬家具,可是我们的福气了。”那抬东西的一个壮汉大笑道,“回头咱们也沾沾金老爷的喜气儿,给自己的子孙后代留点才子之气,哈哈哈……” 人逢喜事精神爽,能够听到这样的吉祥话儿,是金家人都极为享受的。金粼儿是最喜欢听人夸奖她那宝贝弟弟金鲤的,更何况是眼下的这个大喜时节。于是她急忙谢过这些搬东西的壮汉,待到把这些东西全部搬进了院子,又每人赏了一枚银珠。 “哎哟哎哟,这可怎么使得。”那些壮汉哪里敢收?只是竭力摆手,说什么也不收,“我们兄弟几个都是领了雇主的工钱的,怎使得姑娘您再给钱呢。更何况能给金老爷抬家具,可是我们八辈子都修来的福分啊。” “就是,金粼儿啊,这钱就不用给了罢!”金媚儿也急忙过去拉金粼儿,一个劲儿地给她使眼色。 “这怎么行!”金粼儿平素里虽然机关算尽,便宜也占尽,但是事关金鲤的大喜事,有些钱是绝对不能不省的。 这些壮汉推辞不过,方才收了,千恩万谢的离开。金媚儿心中虽然舍不得那些银珠,但怎奈金粼儿这般坚决,也便罢了。喜事当前,一家人欢欢喜喜地走进了家中。 秀儿将院中挂了几盏红灯笼,照得院中一片祥和。 “这些,都是家具?”金粼儿瞧了瞧这些家具,但见这些全部都是上等的黄梨木家具,雕刻着龙跃龙门的图腾,十分的端庄秀丽。金粼儿用手轻轻地敲了一敲,哗,果然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这是谁送来的好东西啊?” “送?怎么可能会有人送这种贵重东西来?”金媚儿大呼小叫,“你瞧瞧,这是上等的梨花木哎!” “不是人送的,难道是神仙?”金粼儿的心里已然袭上了一层不祥的预感,但是她却下意识地忽略了这股子不祥,但愿这不是真的,但愿这不是真的。心里一面默默地念叨着,金粼儿一面用手抚摸着这贵重的黄梨木家具,只希望这是她的错觉。 “什么神仙,是你姐姐我!”金媚儿得意洋洋地拍了拍胸脯,“我买来送给金鲤的!” 金粼儿一阵眩晕,险些倒在地上。她扶着这些家具颤声道:“你说……什么?” “我说,是我买来送给金鲤的呀。”金媚儿回答的理所应当。 “你……哪儿来的钱?”金粼儿紧紧地攥着双手,企图不去想那接踵而来的打击。 “家里的钱呀。” “多少钱?”金粼儿努力让自己平稳下来。淡定,淡定,她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说不定没花那么多。说不定才只是三分之一…… “二百个金珠。”金媚儿超得意地伸出两根指头,“家具店新推出来的特价款,老板还特地给我打了八折。” “我勒了个去!”金粼儿终于爆发了,她跳起来,愤怒地吼道,“你有没有搞错,二百个金珠买这些破玩意儿?你知道不知道这是鲤儿去京城的路费?咱们就剩下这些钱了!你把它们都花了,我们怎么到京城去!我们怎么到京城去!” 怒吼已经表达不了金粼儿的愤怒了,她用力地摇着金媚儿,恨不能把金媚儿摇碎,变成金子给金鲤当路费。 “姐,你这是何苦。”金鲤终于看不过去,上前一步拉开了金粼儿,“没用处退回去就是了,别跟大姐吵。” “可是……退不回去了。”金媚儿战战兢兢地说道,“因为是特价款,已经签了合同是不退不换的……” 金粼儿两眼一黑,一口气憋晕了过去。 苍天哪,大地呀,我金粼儿虽然贪财,可好歹也是一片善心,也曾经帮助过街头乞丐不求回报,也曾经妙手回春不要诊费。可是生活怎么就不能给我点希望呢? 躺在床。。上的金粼儿睁开眼睛,只觉心中万般凄凉,她的头疼得几乎快要裂开来。转头看向那“败家子儿”、“购物狂”金媚儿,金粼儿颤巍巍地伸出手来道:“你……你敢再给我留一个金珠么?” “那个,”金媚儿扁了扁嘴,委委屈屈地说道,“人家也是想着鲤儿好歹已经是秀才了么,她房间里那套家具着实太旧太破,便是有些同窗来了,看着总是不太好的。有了这套黄梨木的家具摆在房间里,岂不是也说明了他的身价?” 一边说着,金媚儿一边用眼睛偷偷地瞄向金粼儿,“何况啊,那天正赶上那家家具店推出这套家具。这种上等的货色卖这个价格可真是太划算了,我怎么能不买呢?” 金粼儿被金媚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愤愤地冷哼一声,转头看向墙里。 家底已然被这不争气的败家子儿金媚儿都给败了,她一番心意买给金鲤的东西,金粼儿也着实无法说个“不”字。在金粼儿的字典里,只要是金鲤的东西,那么就算是奢侈、就算是不值得去买,金粼儿也是断然不会将这东西卖掉或者是丢掉的。 给鲤儿的,就是给鲤儿的。 金粼儿轻轻地叹息一声,路费只要够了,而今之计,便是到了京城之后再兑银票了。金粼欲哭无泪,但愿老天爷放过自己,不要再继续捉弄自己了。 然而就算是老天爷肯放过金粼儿,但是东方鸷却并没有放过金粼儿的意思。二百个金珠已然到手,东方鸷的心情大好。 “到底多亏了那套本王不入眼的家具,多少还有了点利用价值。可惜还是被金粼儿这小包子花掉了一些,不然倒是全都能收得回来。”瞧了瞧那已然被夜色完全笼罩了的金家小院儿,东方鸷的唇边露出一抹邪魅笑意,纵身消失于屋顶。 花了钱,买了套精美的家具,摆在金鲤的书房和房间倒确实漂亮。金粼儿将全部的钱分成几分,掂量着成本,设宴宴请四邻。 这倒不失为一件亏本的买卖,因为凭着秀城第一才子的名气,来的人都没有空手的,礼金和礼物均令金粼儿大为满意。就连知县大人也派人来捧场,各路达官及想要结交的纨绔子弟便更不用说了。金鲤一袭锦衣,在热闹的人群之中耀目无比,青涩的少年即将成长为翩翩公子,金粼儿十分的欣慰。 在邀请的人之中,却独独没有陈达,金粼儿斟酌再三,决定绕开所有让金鲤不开心的事情,并没有给陈达下贴。只是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金鲤会和陈达如此不和,他们到底什么时候结下的梁子呢?曾经,不是关系非常要好来着? 猜不透的事情,便不要再猜,想不透的事情便不要再想。 金粼儿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为难自己的人,况且这几日每天家里都人来人往,用“门庭若市”四个字来形容并不为过。那些先头在荷乡结交的人,有些巴巴地寻到了家里来,前来提亲的人,都快要踏破门槛了。 金鲤为了做到眼不见心不烦,每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冷下脸来拒不见客。金粼儿与金媚儿无奈,只得出面相迎,谁想这一日竟然迎来了一件“大喜事”。 008:提亲 这日一大早,金粼儿刚刚洗濑完毕,正在摆弄自己的头发,便听到门外响起一阵阵砰砰的敲门声。 “这一大早便来人,真真儿的不让人清静了。”金鲤这几日已然被登门的人搅得不堪安静,这会子刚在院子里享受一下清晨阳光的安抚,便被人打断了,心中十分的不悦,当即甩袖便就要离去。 “你却是在这儿喊个什么劲儿,”自从金媚儿脸上的大疱消下去之后,秀儿每天都要花上大半天的时间去伺候那个狐狸精姑奶奶,所以弄得金粼儿每天还要自己梳头。而金粼儿素来对打扮自己是很不在行的。这会子的金粼儿正在给自己梳一个花苞头,想要把清晨金鲤采下来的那朵清丽的木芙蓉插在发上。可是这花苞头实在是太难弄了,金粼儿已然累出了一身的汗,才把它束上去。可是怎么看怎么都像是顶了个硕大的南瓜,丑陋至极。 偏偏赶在这时候又有哪个不开眼的前来敲门,把个金粼儿恨得牙根痒痒,少不得泄愤似的去吼金鲤。 这金鲤心中虽然颇为懊恼那前来扰他清静的人,但瞧着金粼儿脑袋上顶着的大南瓜却不由得忍俊不禁。 金粼儿攥紧拳头,朝着金鲤做了个示威的动作。金鲤想笑却不敢笑,只得勉强板着脸,走到门口,伸手打开了门。 “啊哟,是金秀才呀。”一张怪异的大脸突然跳进金鲤的视线,唬得金鲤忙不迭后退,险些叫出声来。 “啊哈哈,我张媒婆还真是幸运,给我开门的便是金秀才,这可是三生修来的福分啊。”那大脸咯咯地笑着,一扬手,玫色的手帕夹着一股子香风熏得金鲤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赶问你有什么事?”金鲤一面掩住口鼻,一面迅速地向后退。 “啊哟,金秀才,你真是有趣哎。”张媒婆见金鲤后退,还当是请她进来的表现,便一步迈过门槛,笑道,“媒婆登门,还能有什么事?提亲呗!” “对不起,小生才刚刚考中秀才,并不想提及任何的亲事,还请你打道回府罢。”金鲤沉下脸来冷冷说道。 “金秀才,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张媒婆头一回遇上登门便被人摆脸色的事儿,所以也跟着金鲤一样把脸拉了下来。你道是,这张媒婆原本便张着一张肉墩墩的脸,这会子在脸上横向排列的肉全部改成了纵向,看上去甚是壮观。她站在院子里,一手叉腰,一手捉着手帕一扬一扬地教训起金鲤来,“金秀才呀,虽然你是个秀才,但是你到底还是个孩子。论辈份你当叫我一声婶子。不是婶子我说你,常言道先成家后立业,你不成家,如何能立业呢?再有,婶子我今儿倒还真不是给你来提亲的,而是给另一个人提亲的。” “另一个?”金鲤微怔,“给谁?” “该不会,是我罢?”刚刚梳洗打扮好了的金媚儿自房间里飘了出来,听到有人来提亲,急忙双眼放光过前来凑热闹,“是哪家的公子,还是老爷?家境如何?能给多少彩礼?可有画像,三围多少?” “啊哟哟,媚儿呀,我不是给你提亲,我是给粼儿提亲的哎。”张媒婆伸手指了指金粼儿。 好容易秀儿脱开了身,正站在金粼儿的身后帮她把那个硕大奇怪的南瓜发髻拆开来,这会子听到有人给金粼儿提亲,整个人都傻在了那里。同样傻在那里的还有金粼儿,她瞠目结舌地瞧着张媒婆,结结巴巴地问道:“张……张媒婆,你在,说啥?” “我在说,我来给你提亲。”张媒婆喜滋滋地笑着,挥舞着手帕走了过来,“有位家境很是了得的公子看上你啦,这不是好说歹说的,非让我来替他说和说和。” “说?”金粼儿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满脸都是茫然的神色,“说什么?” “说亲呀,我的傻孩子,”张媒婆对金粼儿的憨相十分的无语,“我来给你讲讲那家公子的家世条件,我给你说……哎哎,你别拉我呀,哎,你这孩子……” 这张媒婆还没有说完,便被金鲤像拎大面袋子一样给拎了出去,然后“砰”的一声扔了出去。 “哎,哎,有没有你们人家这样的啊,”张媒婆气得在门外用力地砸起门来,“你们竟然把媒婆赶出来?哎,我告诉你们,我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张媒婆哎!你们也不打听打听,能请动我张媒婆的人,不是达官也是显贵。你们这等于把你们的大好前程往外扔呀,你们……” 正说着,忽听得“哗”的一声,自那门上泼下一桶凉水,把个张媒婆从上到下浇了个通。把个张媒婆恨得“嗷”的一声叫,又跳又骂地,转身跑开了。 “鲤儿,你这样未免太没有礼貌了吧?”金粼儿瞧着仍像孩子一样提着浇花水桶登上围墙往下浇水的金鲤,一脸的黑线,“谁家听说秀才还拿水桶沷人的?” “怎么,心疼了?”金鲤自墙头上轻盈地跳下来,挑眉对金粼儿笑。这小妖孽仿佛天生就是在阳光下出生的,那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黑亮的眼眸微眯着,朱唇衬着璨齿,明晃晃的令人睁不开眼。 “滚边去!”金粼儿啐了他一口,金媚儿则跳过来,捏着金鲤的脸蛋,狠狠咬了他的脸一下。 “咬我干嘛!”金鲤企图推开金媚儿,怎奈金媚儿早就练就了一身八爪鱼的工夫,紧紧地缠住金鲤,连揉带捏,把个金鲤弄得嗷嗷直叫。 “你们就不能安静点!”金粼儿今儿早上太想缠那个花苞头了,以至于在没有掌握方法的情况下,把全部的头发都拧成了一坨,这会子竟然是怎么解都解不开了。好好儿的头发这会子像个麻团儿般,所有的发丝都纠结在一起,梳都梳不开。秀儿急得满头大汗,金粼儿也又气又急,气得直想哭。 “哇咧,”金媚儿早就因为提亲对象不是自己,对金粼儿怀恨在心了,这会子刚好找到了报仇的机会,便使劲儿地挖苦金粼儿道,“你这快要当上富家少奶奶的人,干嘛还在乎这点头发?剪了剪了,咱们重金买假发去。” “呸!你个死狐狸精!”金粼儿恨得抓过来一把木梳,朝着金媚儿扔过去,“你也不想想是谁治好了你那一脸大疱的?你就这么对待我吗?还有你!” 金粼儿伸手指向金鲤,愤愤道:“你赶紧给我读书去,不要在这里烦我,要不然仔细我给你寻个丑八怪回来给你当老婆!” “哦?”金鲤的眼睛里闪着调皮的光,“像你一样,脑袋上那么乱糟糟一坨?” “滚!”金粼儿快要吐血了,抓起来一样东西掷了过去。 “哈!”金鲤扬手一接,便将它抓在了手里,却赫然是个摆在桌上的小小物件儿。乃是金粼儿从荷乡的集市上买回来的玛瑙如意,金鲤那时候常缠着金粼儿要的,金粼儿却一直没有舍得。这会子却便宜了金鲤。 “谢了。”金鲤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的小小如意,转身朝着书房奔去了。 “死小子。”金粼儿怒极反而笑了出来。 就在嘻笑怒骂之间,时间悄然流逝。 终是到了该出发的时候了。知县大人爱才之心迫切,特别亲自在城门口送金家姐弟出城,算是给这位年轻英俊的才子撑足了面子。赶赴京城读书,这是件多么光耀门楣的事情!金粼儿心里无限感慨,她早就知道,这个孩子会给金家带来无上的荣耀。 真的,她早就知道。 009:天子脚下 真不愧是天子脚下的一座城,就是够气派,够敞亮! 经过了十几日的颠簸和辗转,金粼儿对于京城的渴望是越来越强烈了。早在远远儿地瞧见京城之时,金粼儿便感觉到了一阵难以遏制的激动。她紧紧地揪住金鲤的衣襟,用力地摇了一摇。 “鲤儿,我们进京了,我们进京了!”金粼儿兴奋地嚷。 “姐,你有没有必要这么激动啊?”金鲤啼笑皆非,“不过是京城而已。” “不过是京城而已?”金粼儿跳起来,“不过是京城而已?啊哟哟,瞧瞧,我家金鲤的口气好像王爷一样哎。” “姐!”金鲤哭笑不得地瞧着兴奋得手舞足蹈的金粼儿。 “京城,我们来了!”金粼儿挥舞着手臂,朝着京城的大门挥手。 这恐怕是金粼儿此生最享受的出行了,京城的热闹和繁华景象让她深深地着迷。最爱的,莫过于那热闹的集市和鳞次栉比的药铺医堂了。 马车只能停在城外,金粼儿与金鲤提着个小箱子下了马车,并肩走在京城的街道上,看着眼前一幕一幕的繁华,口中啧啧称奇。 “啊唷,鲤儿,你瞧,这京城的路好宽啊。”金粼儿伸手比划街道的宽广,又跳过去指着那街边的房子,欣喜道,“鲤儿鲤儿你看,京城的房子都好气派。啊唷,你看你看,那边好像有好大片的宅子,会不会是哪位达官显贵家的?” 金粼儿跑了几步,瞧着那片宅子感慨了一会子,又道,“单是个宅子就这样气派,那皇宫会是什么样儿啊?不得大上十倍,不不,上百倍?” 路上的行人都朝着金粼儿投来奇怪的目光,使得金鲤的脸微微红了起来,他拉过金粼儿,低声道:“姐,你这简直是十足的乡下土包子进城表现。咱们能不能淡定点儿?” “什么叫乡下土包子进城啊,”金粼儿不服气地嚷,“你可知道,咱们金家就是从京城迁到秀城的。咱们好歹也是京城人士,你懂不懂?” “既然如此,你就不要再表现得这么惊讶了,好不好?”金鲤揉着已然阵阵发疼的太阳穴无助地问。 “那……好吧。”金粼儿想了想,终是点头道,“反正京城已经是咱们常住的地方了,有得是时间去慢慢感慨。那咱们去找客栈吧。” 金鲤点头。 京城的客栈,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昂贵,但是也由不得金粼儿去铺张浪费。此一时彼一时的道理金粼儿还是知道的,所以两个人只找了家普通的客栈,房间看着干净,掌柜看着可靠,便就此住了下来。 第二日,金粼儿选了件青色的长袍,替金鲤穿戴好了,又用青色的方巾替他包好了头发。 “哎呀,我家金鲤真是一表人才。”金粼儿越看金鲤越是高兴,将金鲤的方巾正了正,方才送他出门了,“去到了李大人府上可要好好的表现,你未来的仕途可都在人家的手上了,知道吗?” “放心,姐。”金鲤伸出大手摸了摸金粼儿的头发,笑道,“倒是你,若要去兑钱可要好生的拿好,莫要四处乱转,直接回到客栈了才好。” “好。”金粼儿乖乖地点头,目送金鲤出门她才反应过来,什么时候这臭小子开始叮嘱自己了?金粼儿笑着摇了摇头。准备妥帖,金粼儿也朝着钱庄出发了。 “天”字号招牌的总行,自然也要在最显眼的街面儿上。金粼儿慢慢地踱到钱庄前,仰起头看着那块硕大的烫金招牌,嘴里啧啧有声:“总行果然是总行,能在京城这寸土寸金的地儿开得起这么大个钱庄,这得有多少钱!” “哎哎哎,看热闹一边儿去,别挡着正门。”正待她感慨的工夫,一个极不耐烦的声音响了起来,金粼儿转头看过去,但见走过来的乃是一个身着皂衫的少年。虽然是在对金粼儿说话,但两只眼睛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 金粼儿扫了这小厮一眼,也不理他,只是拎起裙摆,便迈入门中。 “哎哎哎,你干什么的?”那守门的小厮急忙奔过来拦金粼儿,“这里可是钱庄,你不要随便乱闯。” “我知道你这是钱庄,难不成我喝酒看戏跑到你这儿来瞧你表演?”金粼儿冷笑一声,抬腿,一脚踢在这小厮的膝盖处,这小厮忽觉一阵麻酥,腿一软竟“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哎哟,你是什么人!”那小厮指着金粼儿狂叫,“难不成你是来找麻烦砸场子的?来人,来人啊!” 在这小厮的狂叫之下,立刻涌出来三四个小厮,个个儿神色警惕地瞪着金粼儿。 “你们这是在排除迎接本姑娘吗?”金粼儿拍手笑道,“莫不是你们‘天’字号招牌都是这样来迎接贵客的?” 贵客? 几个人面面相觑,说实话,他们确实没有看出来眼前这个穿着打扮都土里土气的丫头,跟“贵客”这两个字有什么关联,便扬声道:“呸,你这不知道哪里来的乡下土包子,休要在这里捣乱。你也不看看这儿是京城,岂容你在这里撒野!” “啊唷,”金粼儿笑得开心,一点儿也没有烦恼的样子,“你们还真是好玩。京城怎么了?京城本姑娘也来得,你们‘天’字号莫不是沾上了京城的边儿,本姑娘就进不得了?” 正吵闹着,自那钱庄里面走出来一个身着玄色长衫的男子。这男子身材修长而清瘦。一头黑发垂在脑后,浓眉有若墨染,斜飞入鬒,一双黑眸有如墨玉,沉静而又湿润。细直的鼻子,薄唇有如淡淡一笔的胭脂,十分的飘逸俊美。 “在吵什么?”这男子微微地皱了皱眉,沉声问道。 “夜公子。”众小厮见这男子出来,倒是分外的恭敬,均招呼道。那被踢了一脚的可怜虫道,“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个奇怪的包子脸女人,莫名其妙的就踢小的。” “哦?”那男子转过头来,瞧了瞧金粼儿。 但见这女子一张白皙的包子脸团团圆圆,一双大眼睛更是黑白分明烁烁生辉,看上去甚是有趣。只可叹穿得如此寒酸,一看便知是个乡下来的小角色。这等乡村野女,也胆敢在“天”字号的招牌底下撒野,倒实属是件有趣的事情。 “这位姑娘,”被唤作“夜”的男子轻轻牵动唇角,笑道,“您若是想问药,请往左边走。若是想要确诊自己应服什么药,请往右边走。不送。” 说罢,挥了挥手,那神情完全是不屑地告诉那些个小厮,不需要与金粼儿这等人一般见识一般。 这等神情却是最为令金粼儿厌恶的,她突然大步向前,自怀中掏出那张银票,团了一团,朝着夜猛地掷了过去。由于这金粼儿已然欺身至了近前,夜并未及防备,银票便径自敲在了他的脸上。 夜怔了一怔,下意识地接住了从脸上滚落的银票团。 “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东西到底是不是你们‘天’字号钱庄的银票。”金粼儿冷笑。 夜皱了皱眉,慢慢地展开这张纸团,赫然发现这果真是一张银票,而且确实是“天”字号钱庄总行的银票。他用带着怀疑与惊异的目光打量了金粼儿一番,沉默着不知在想些甚么。 “哎,我说,我看你长得还真是有几分人样。莫非你也跟你们家的看门狗一样,都只认衣服不认人?”金粼儿最瞧不惯这种年纪轻轻便狗眼看人低的势利眼了,遇上这种人定要好好教育他一番!“我告诉你,这个社会还是讲究个人人平等的。我穿得寒酸怎么了?我穿得寒酸证明我低调,你懂不懂?只有像你这种暴发户才张扬跋扈呢,而有身份有地位有涵养的人都是低调的,你懂不懂,你懂不懂?” 金粼儿一边说着,一边走近了,用手用力地点着夜的胸膛。 “懂。”眼前的男子突然间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灿烂若霞的笑容。 “喊。”金粼儿赏了一记白眼给他。心中暗想,莫要以为你露出这种笑容就能晃晕本姑娘,本姑娘家里那只妖孽笑起来比你还要晃眼,还要妖颜祸众。所以对你这套忽悠术早就免疫了! “姑娘里面请。”夜做了个“请”的姿势,金粼儿扬头挺胸地走了进去。 010:小农意识 这“天”字号总行就是不一样,里面弄得富丽堂皇好像宫殿一样。金粼儿用眼睛瞄了瞄这里的装饰,想来,光这些上等紫檀木的家具便能值上千颗金珠了罢? 哼,怪不得养出来的都是群势利眼的东西。 金粼儿对这些家伙们是一百二十个瞧不上,所以连夜那殷勤的态度也相当的敌对。 “姑娘,您这五千颗金珠要取现,还是怎样?”夜笑眯眯地问道。 “二百颗金珠取现,其他的统统换成银票。”金粼儿才不屑于瞧这谄媚的脸呢,“八百金珠一张银票,其他的分成一千金珠一张,要快。” “好。”夜点头应着,扬手唤掌柜取了金珠与银票来,递与了金粼儿。金粼儿瞧了瞧这些金珠,又细细地瞧了瞧这些银票,看到没有什么异样,方才接了。将金珠收在钱袋里,银票就要往衣襟里塞,抬眼,瞧见了夜正用笑眯眯的眼神瞧着自己,便一脸黑线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把银票塞得妥妥贴贴,方才趾高气扬地走出了钱庄。这样的神态,在夜的眼里,完完全全的像个暴发户。 “姑娘慢走。”夜客气地对着金粼儿的背影道别,却只换来金粼儿一声冷哼。 笑容,在金粼儿走出钱庄之时,也攸地消失在夜的脸上。那双墨玉般的眼眸里一夜寒冷,夜扬了扬手。 一个黑衣蒙面人突然出现在了夜的身边,一言不发地躬身施礼。 “很是奇怪,这个土包子,竟然会有皇室专用的银票。你去查查他们的来头,近来宫里怪事频发,不要再给皇后娘娘添乱才好。”夜一边瞧着那张银票,一边沉吟着说道。 黑衣人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一躬,便退了出去。 想要追上金粼儿这等慢腿慢脚的女子,对于黑衣人这种专业人士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因为金粼儿并没有走出多远,便被一家绸缎庄吸引了视线。 思及自己方才被人瞧不起的经历,金粼儿便径直想到了金鲤。虽然金鲤今日穿着的乃是金粼儿在荷乡的绸缎庄为他裁的衣裳,但是跟京城这些奢华精美的绸缎衣裳相比,确实是既寒酸又老土的。只愿今日金鲤去到李大学士的府上不要出糗才好。 这样想着,金粼儿便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金鲤。她金粼儿的脸能丢,可是金鲤的脸不能丢。因为他是整个金家人的骄傲,整个秀城的骄傲呵。 于是金粼儿给金鲤挑了两块上等的绸缎料子,请绸缎庄的裁缝师傅帮忙裁了两个时下最游..行的样儿。 “要端庄、儒雅,一定要合身!就麻烦您老了。”金粼儿多付了这老裁缝五枚银珠,乐得这老裁缝一个劲儿的点头,誓要裁出全京城最炫最漂亮的衣裳。金粼儿乐哈哈地点头,约定了三日后来取衣裳。 “咦,这位姑娘,不如你自己也选一块料子做件衣裳?”那裁缝又道,“时下游..行对襟荷花小袄,不如姑娘也选一块料子,老夫替你裁件衣裳。若光是你您家郎君打扮得漂亮可不行哦。” “不是郎君啦。”金粼儿立即红了脸,摇手道,“是我家兄弟,您老可别误会。” “哦哦,”老裁缝恍然大悟,乐哈哈地地道,“老夫瞧着你对他的身材这般了解,还当是夫君的。这年头像您这样疼爱弟弟的姐姐可不多见,想来,这也是个出色的弟弟。” 金粼儿连连点头,心里是一片欣然。他们家的金鲤自然是最出色最英俊最无敌的! “不如这样,您先块料子,老夫手工免费替您裁件衣裳如何?”那老裁缝对金粼儿道。 “哎呀,这,多不好意思呢。”金粼儿的脸红了一红,但是不得不说,这是个非常好的提议,金粼儿很满意。 “您已经多付了酬劳给老夫,原本就是老夫过意不去的事情,您放心,衣裳老夫自会跟您兄弟的一并给您,绝不会拖。”老裁缝乐呵呵地道,“这年头争名逐利的多,真诚为人的少了。亲情难能可贵,老夫也是表一表自己的心意。” “那,日后我家兄弟的衣裳,可就都要麻烦您老了。”金粼儿的心里乐开了花,在老裁缝的建议下,金粼儿选了块儿葱心儿绿的绣白兰花儿的料子,外加一块水粉色罩纱。老裁缝说,荷叶小袄,配水粉色罩纱最好,穿起来定会有如翩翩仙子。 金粼儿连连点头,脸儿竟然红了起来。 她可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当是甚么翩翩仙子,她只求像老裁缝说的,别丢金鲤的人就好。纵然是来自于小小村庄,可是也不能让人当成土包子那样嘲笑。 像今天在“天”字号钱庄里遇到的傻子们,她金粼儿可再不想碰到第二回! 临行之前,金粼儿在老裁缝这里买了些针线,兴冲冲地回到了客栈。吸取了上一回吃亏丢钱的经验,金粼儿深深地明白,鸡蛋是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于是她决定把金珠分成两分儿,给金鲤带在身上一份儿,在自己的身上一份儿。晚些时候金鲤神清气爽地回来了,告之金粼儿李大学士还算赏识自己,希望自己好生的努力读书,并且表达了想要金鲤作他的门生的愿望。金粼儿喜得捧着金鲤的脸捏了又捏,只恨不能一口咬上去才来得痛快。金鲤笑呵呵地表示,明日一早,他便要到“翰林书苑”去交名贴。 “交名贴好,交名贴好。”金粼儿连连点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李大人有没有说‘翰林书苑’的学费是多少钱来?” “有。”金鲤的笑容便滞了一滞,“是每年两千金珠。明日先交一年学费,等三日后正式上课之前要交住宿费和伙食费、服装费、书本费一千金珠。” 一共三千……金粼儿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不要脸”,天子脚下的书苑难道不应该施行义务教育么?脸上却依旧荡漾着盎然笑意,道:“好,好,正好我今日把银票兑成了小额的,用银票交也成的罢?” “嗯,”金鲤略略有些消沉地叹息一声,捉住了正在捏自己脸的金粼儿的手,“姐,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不多,怎么会多?”金粼儿急忙摇头,“你这傻小子,这可是京城啊!难不成你以为还是在秀城?”说着,金粼儿将怀里的银票取出来,开开心心地对金鲤道,“快来,这个先带在身上,明日交学费去,可莫要耽误了。哦,还有,我今日兑了点金珠,可不要都放在我这儿,你也带上一些才是。” 说罢,将裁衣裳剩下的一百八十多个金珠分成两部分,一半儿放在金鲤的身上,一半儿放在自己身上。然后又取来针线,将其他的两千金珠银票缝在了自己的衣裳里。 “看抽空啊,还是得在京城置办个小小的宅院才是。”金粼儿一边缝着银票一边道,“要不然如何能够给你继续赚学费呢?只是学费恐怕还不成的,那书苑的笔墨纸砚都得使些好的不是?我打算着,还是开间小医馆,赚点小钱才是真的。” 说完,又转头瞧向金鲤,瞪起一双大眼睛道:“臭小子,你可得在京城给我折腾眉目出来。至少得让大街小巷的女子们都知道你金鲤这个才华横溢,风流倜傥的才子!这样才方便姐姐我卖你的字画儿赚钱!” 金鲤的额角渗出一滴冷汗,轻轻地叹息一声,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金鲤并不在乎自己成为金粼儿的招财树,只不过,一想到秀城那些对自己围追堵截的女人们,金鲤就有种说不出的恐惧感。看起来,或许自己也该戴个面具? 011:假装是你 金鲤无力地托着腮,瞧着在灯下忙活着的金粼儿。 而今的金粼儿已然不是他曾经抬起头才能看得到的姐姐了,时间流转,金粼儿已然出落成一个体态玲珑可人的女子了。 十七岁,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已然处于青春妙龄的尾巴上了。在秀城,好多的姑娘都在十五岁便开始频繁的相亲,媒婆频往,定下亲事成家了。然而金粼儿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秀城,“金粼儿”的大名谁人不知?人都道她快乐无限,风光无限,大把的金子搂在怀里,却没有人愿意娶这个太过精明,机关算尽的女子做娘子。 想来,那张媒婆所来提亲的确是一个难得的事情。金鲤他,不应该就这样把人家赶出去吧? 是自私? 金鲤心里涌上一股子愧疚,难道他就这样把自己的姐姐栓住,让她一辈子为了自己操劳,直到苍老么?可是,让她去嫁人?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金粼儿会嫁给别人,金鲤的心里便十二分的不痛快。这种心理很要命,或许也很变态,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他喜欢就这样默默地瞧着金粼儿为自己的事情跑前跑后,牵肠挂肚,金鲤觉得这是一种幸福。 一种,他不想承让给任何人的幸福。 可叹,在那个时代还没有心理医生这一说,所以金鲤便也只能纠结在自己少年矛盾的心情里,难以自拔。 对于金粼儿将银票缝在衣裳里面一事,不同的人发表了他们不同的看法。 “你说什么?”“天”字号钱庄的阁楼上,夜一脸的难以理解,“把银票都缝在衣服里了?” 黑衣人默默地点了点头。 “简直太可怕了,”夜无力地托着额头,“没有文化太可怕了,没见过大世面也太可怕了。你说这银票他们会不会是偷来的?” “少主,”那素来沉默的黑衣人终是张了口,“偷来的未必有可能,那包子脸虽然有些见钱眼开,但到底是个为照顾弟弟而付出的女子,应当,不会是个偷儿。” “那个弟弟,是何许人也?”夜的眉头微皱,问道。 “想来是个书生,身形俊美,倒是与包子脸完全不像姐弟。” “哼,估计也是不知道哪门皇戚的穷亲戚,想来是本座多心了。”夜冷哼一声,靠在了椅子上,朝着黑衣人挥了挥手。 黑衣人躬身施了一礼,转身下去了。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夜自袖口抽出一把匕首,放在手里细细把玩。这匕首只有手掌大小,身上雕刻着古朴的花纹,在烛光下寒光凛凛,阴冷无比。“俊王这家伙竟然没死,命还真是大呵……这么一来,雅儿定是要不开心了。这可如何是好。” 月上柳梢头,人无约,不在黄昏后。 一袭黑衣裹着修长健美的身躯,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一片灯火通明的华美宫殿。 凤眼微挑,那藏在垂幔后面矫健的身影攸地进入了文庄皇后的眼帘。朱红的唇微微地向上挑起,扬起涂满了凤仙花儿的手轻轻挥了一挥,道:“你们都下去罢,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 众宫女纷纷躬身答应着,恭敬地退了下去。 “夜?”文庄皇后轻轻地唤了一声,那人影动了动,走出帷幔。 “你这孩子,怎么又悄悄来了?”文庄皇后笑着,招手让夜过来,“不是说了,眼下正值微妙之时,你不要轻易进宫么。” “我想你。”夜摘下遮住脸的黑纱,露出一年年轻而又狂放的脸,在这张脸上,有着一种无法抑制的狂热渴望。他走过来,没有施礼,而是轻轻捧住了文庄皇后的脸,一双墨玉似的眼,深深地望住了她。 文庄皇后深深地吸了口气,终是闭上眼睛,冷漠地将他推开了:“夜,不要放肆。” 一抹苦涩笑容浮上夜的脸,他后退了一步,沉默了下去。 “你擅自来宫里有什么事么?”纵然那袖口的手已然紧紧地攥在了一处,文庄皇后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 “没有,只是担心你。俊王那只狐狸,可有什么动静吗?”夜也收起了方才所表现出的狂热,淡然问道。 “目前还没有。”文庄皇后默默地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说道,“或许他并不知道是本宫,但是这小子可不能轻视,还需要时时的防着他才好。” 夜轻轻地点头。 “过几日,皇上会派四个皇子中的一位前去辽城治水。”文庄皇后忽道,“这可是个不小的工程,也是个得民心的好机会。只是不知道,他这一回,到底会派谁去。” 夜的眼中闪过一缕精芒,沉声道:“当太子莫属。” “这个,本宫目前还难以揣摩。”文庄皇后叹息着摇了摇头,“怕只怕他最后还是会选了俊王。到时候,太子的危机,便是越来越重了。” “皇后娘娘不必担心,太子乃是一国之储,皇上会考虑到这一点的。”看到文庄皇后的疲态,夜极为不忍。 “我现在,是越来越猜不透他的心了。”文庄皇后的眼里充满了悲伤,“不,或许我一直,就不曾懂过他的心。更不要奢望他来懂我的心了。” “你的心,我懂。”夜慢慢地走过来,拥住了文庄皇后,他的唇吻在她的脸上,手,轻轻地抚摸着文庄皇后的颈子。 文庄皇后的身体轻轻地颤抖,呻吟之声眼看就要从唇边响起,她陡地睁开了眼睛,冷声道:“放肆,夜,你该回去了。” 夜的身形顿住了,他望了望这个暗恋了多年的女人,终是叹息一声,躬身离去了。 望着这个年轻俊美的身影离开自己的视线,文庄皇后颤抖呼出了一口气。身为一个一直处于寂寞深宫里的女人,如何没有身体上的需要?只是,这个孩子,他那么年轻,她又怎么忍心将他的未来损于手中? 况且,这样纯洁的暗恋,对于一个已然不再年轻,而且永远不会回到单纯的深宫女人来说,任何的逾越,都是对这份珍贵的染指。 不会有人懂的,对于失去了青春的女人来说,有一人能用这样爱慕的眼神看你,是多么的可贵。 文庄皇后扬了扬手,自她身后的帷幔里便悄然站出了一个眉目清秀的女官。 “唤那两只鸟儿来罢。”文庄皇后吩咐道。 那女官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不过多时,便有两个俊美的少年一前一后地奔了过来,扑倒在文庄皇后的脚下。 “皇后娘娘怎么才唤我们来?”其中的一个娇嗔着说道,“我们都想死皇后娘娘了。”说着,伸手,轻轻握住了文庄皇后的金莲。 文庄皇后只觉浑身一阵酥软,不觉笑道:“想本宫了?那就看你们怎么把本宫伺候得高兴了。” “荣幸之至。”另一个少年的脸上荡出暧昧的笑容,他站起身来,吻上了文庄皇后的脖颈。那里,还残留着刚才那个人的温度,这会子却攸地烧灼起来,点燃了文庄皇后身体的热度。 “嗯……”她轻轻呻吟着,却给了这两个少年身体上的暗示。两个人的手,开始放肆地在文庄皇后的身上游走。 闭上眼睛,假装,那个人,是你…… 文庄皇后的心底,涌上一层淡淡的凄凉。 012:置之死地 回到了“天”字号钱庄,夜愤然坐在了椅子上,将手中的面纱掷在地上。 他的心里有一股子邪火在肆意烧窜,烧得他坐立难安。 为什么,对那个女人就有这样一股子难言的渴望?他不知道。 记忆里再次浮现初次见她时的情景,十二岁的他,就藏匿在至高无上的那个人的床塌上方。不是为了暗杀,只是为了打赌,打赌他敢不敢看着万万人之上的那个男人宠幸女人时的样子。 身为“暗夜”暗杀组织未来最有可能成为顶梁柱的少年,被冠“夜”的名字的少年,那名字本身便代表着至高无上的荣誉。夜骄傲地藏身在那里,得意非凡地瞧着床塌上躺着的那个男人。褪去了皇袍,也不过是个瘦巴巴的中年大叔,有甚么意思?远不如“暗夜”组织里,那些亲授他们男女秘术的先生那般健美好看。 虽然只有十二岁,但是“暗夜”暗杀组织里所培养的少年少女们,却早已经开始了这种秘术的培养。和许多暗杀组织一样,“暗夜”组织也都是从一些孤儿和无家可归的孩子之中,挑选了一些优秀的作为杀手培养。想要活下去,想要过得更好,那就要闭上眼睛,抹掉良心,把一切挡在自己前面的人杀掉,不择手段。 而想要成为未来能够掌控“暗夜”暗杀组织的人,不仅要心狠手辣,智商也得高得惊人,在男女秘术上的功夫更要出类拔萃。这是不容置疑的,也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当这个德知体美劳全面发展,并且样样优秀的少年趴在龙床。。上方瞧着这场醋战这这时却倍感无趣。那男人在这方面的工夫也忒差劲了些,一点花样都没有,只是像一个锄地的老农,只会一个劲儿的用着蛮劲向前,亏得他胯..下的女人还能这样配合的啊啊呀呀地叫个不停,她真的乐在其中么?夜突然很想知道。 然而,当那男人身形微侧之时,他身下的女人的面容却攸地被夜瞧了个清楚。 如玉的身体,婉若凝脂,迷离的丹凤眼带着晶莹的泪,那红唇美艳得有如玫瑰花儿。她的眼,竟然径自对上了夜的眼。 他们看到了彼此,她没有惊慌,也没有喊。只是抱住了那男人的脖子,令那男人只看向她自己,然后朝着夜,露出一抹微笑,迷人而又妖冶。 那一刻,夜就知道自己爱上了她。不是因为她的美貌,也不是因为她的身体,而因为她的笑,因为她那有如蛇蝎的心,都来得如此真实,如此的不加掩饰。 成为了“暗夜”暗杀组织的首脑,夜深深的知道,他都是为了她。不想看到她寂寞的眼神,不想看到她伤心的表情,只要她微微的笑一笑,他的心里便已经满足。 要夜如何能够平静!他视为珍宝的女人,却被人漠视,被人当成黄脸婆一样冷眼相向?要夜如何能够坐视不管?他最为珍爱的女人,却被一个贱人的儿子步步紧逼整日忧愁? 东方鸷啊东方鸷,你必死无疑! 夜重重地甩出手中的匕首,眉头紧紧皱在一处。 而夜口口声声希望去死的俊王东方鸷,此刻正裹着一件玄色的披风,静立在金粼儿窗外的夜色里,一头黑发迎风而舞,衬着那月光下闪着银光的面具,妖冶得有如一尾夜色幻化中的妖。 “这金粼儿也着实可怜,”藏兰轻轻感叹,“她这一生,恐怕都要栓在她弟弟的身上了。” “这有什么可怜?”浅樱色的唇微挑,东方鸷微笑道,“这恐怕就是她这无趣的人生里唯一的希望了罢。不过还好,她遇上了本王,本王会让她的人生充满了惊喜和趣味的。呵呵,呵呵呵呵……” 藏兰无奈地叹息。 “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东方鸷挑眼看向藏兰。 “这……”藏兰沉吟着,“王爷,藏兰就算是再无耻,也没有办法从女子的衣服里把钱拿来。这……传出去有伤风化呀。” “哦……”东方鸷拉着长声,了然地点了点头,忽然问道,“藏兰,本王赐给你的那匹那汗血宝马喂的还不错罢?” “这……”藏兰立即愣在那里。 “没有办法,也要想办法,这才是一个臣子应有的觉悟。”东方鸷拍了拍藏兰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道,“本王看好你哦。” 说罢,便张开双臂,衣袂飞扬,蝙蝠一样翩然跳下了屋檐。 只剩下藏兰一脸痛苦地站在了那里。 自从丢过一次钱之后,金粼儿便养成了一个习惯——那便是口袋里的钱一天要摸上好几回。况且是两千金珠这么多钱,金粼儿更要小心翼翼严加看管。 她是早也摸,晚也摸,吃饭前摸,睡觉前也要模。幸而那银票是用布包起来缝在衣裳里的,不然恐怕早就被金粼儿摸碎了。藏兰在窗外瞧着金粼儿把衣裳枕在头下,反复摸来摸去的神态,不觉笑了出来。 这个小东西,还真是有趣。她这么宝贝的东西,迟早都是要被自己偷走的,可是即便这样,藏兰还是觉得这丫头正在尽力的去守护她的宝藏。 而宝藏,却不是她的。她这样机关算尽地敛财,自己又能享受多少?还不是都被他人挥霍了?想着金粼儿临行前,故意把一小包金珠放在内室容易找得到的地方,藏兰便感觉心中一软。 她是故意留给金媚儿挥霍的罢? 可叹那个喜欢四处翻找金粼儿所藏财宝的金媚儿永远不知道,她的妹妹在很多的时候只是故意在和她玩着捉迷藏的游戏。只为了不让这个喜欢极度挥霍的姐姐受委屈罢?她其实蛮可以把所有的钱都兑成银票每天带在身上,或者藏在一个很隐秘的角落,可是她每次都放在内室里,从来没有换过其他的地方。 这真是一只,有趣的包子啊。 藏兰由衷地感慨。 可是,纵然藏兰很是同情金粼儿,主子交待给他的事情却不能不办。这与同情和仁慈无关,只与身为臣子所应恪守的操守有关,不管他要做的事情有多下三滥,多无耻,多猥琐。 一清早,金鲤便去“翰林书苑”报道了。 金粼儿唤店小二烧了水,便将门好好儿地反锁好了,走进了浴室。 即便是把衣裳脱下来,也要搭在能看得见的地方,金粼儿用力全身的力气将那硕大的衣架拉近了浴盆,方才解开衣裳步入了浴盆。 舒服。金粼儿惬意地闭上了眼睛,虽然没有“月阳楼”那奢侈的花瓣,但是温热的水已经足够让她满足了。如若日后金鲤考上了状元,她一定要把金家从里到外的好好儿装修一回,浴房也要装修得奢华一点,洗澡也要撒满花瓣。咱有钱了嘛…… 心里想着花瓣,就好像真的闻到了花瓣的香气,清清淡淡,郁郁芬芬,金粼儿慢慢地闭上眼睛,竟然睡着了。 藏兰从浴房门外悄悄走了进来,他轻轻地拿起衣架上缝着银票的衣裳,在心里对金粼儿说了声抱歉,转身迅速地离开了房间。 直到浴桶里的水微凉,金粼儿才悠地清醒过来。 “我竟然睡着了?”她揉了揉眼睛,急忙站起身来,披上了浴衣。将长发擦干,金粼儿这才伸手去穿衣服。然而穿好了抹胸再伸手去拿罩衫之时,金粼儿的手却落了个空。 罩衫……没有了。 “罩衫,我的罩衫呢!”金粼儿慌了神,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我的罩衫呢,我的钱呢!” “我的钱!”凄厉的呼喊几乎让整个客栈都震了一震,可怜的金粼儿,悲惨的金粼儿,再一次丢了她那被视作命根子的钱。 这一回,可是她全部的家当。 013:再次相逢 金粼儿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已经让她摇摇欲坠了,全部的钱都丢了,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金粼儿这几天是得罪了什么神仙,专门捡晦运往她身上扔?金粼儿沮丧地趴在桌子上,下巴抵着桌面,万分纠结。 怎么办?怎么办? 报官?可是谁能相信一个变通的百姓人家会有好几千金珠这么多?万一要是给金鲤惹上麻烦,影响了他的仕途,那可如何是好? 莫非是不义之财不可取,她金粼儿这一回的便宜有点贪大了,所以上天在故意惩罚她?可是惩罚她不要紧,可莫要连累金鲤啊。这原本第二年学费是不用操心的,金粼儿只想寻块小地儿,开个小小的医馆,为金鲤赚取一些在京城待下去的资本。可是,可是这不是在绝金粼的后路么! 太过分了! 金粼儿拍案而起,难道老天爷也不开开眼么,竟然这样捉弄她金粼儿!她不服! 可是不服,能怎么办呢? 金粼儿泄气地重新坐了下来,不服,又能如何? 浑浑噩噩地,金粼儿走出了客栈。她在一夜之间暴富,又在洗一个澡的工夫丢了她全部的钱。这简直太搞笑了。金粼儿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是个笑话,大起和大落,她竟然在这短短的一个月之内遇上了两回。只可叹一次比一次惨,这次,她可是连“怜心”那样可以傍身去卖的物什都没了。 她金粼儿一无所有了。 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金粼儿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是灰暗的。 “姐?”刚从书苑报道回来的金鲤瞧见金粼儿像缕魂儿似的从自己的身边飘走,不觉唬了一跳,急忙追过来拉金粼儿,“你没事吧姐?” “没事。”金粼儿的目光只在金鲤的脸上打了个转儿,便飘走了,她似乎是被自己的目光带着,飘飘乎乎地朝前走去。 “姐,你可不要吓我,你没事吧?”金鲤吓坏了,急忙跟在后面对金粼儿说。 金粼儿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这次的打击太给力了,她已经被打了个落花流水,浑身湿透了。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进了视线,像是一记春雷“轰”的一声在金粼儿的脑袋上方炸响。竟然,将金粼儿一下子震得清醒了过来。 藏兰! 这鸟人就算化成灰她也认得! “藏兰!”金粼儿大吼一声,却把个金鲤唬了一跳。 那个魁梧的人影顿了一顿,微微地侧了侧头,露了个侧脸给金粼儿,紧接着便大步朝着前方走去。 “你给我站住!”金粼儿的勇气和力气全部回来了,她充分发挥了金家女子们特有的暴走潜质,拎起裙摆大步朝着藏兰追过去。藏兰这厮,但见他身形稳重,步履沉着,并没有逃跑的迹象,却让金粼儿追得上气不接下气,从最开始的暴走转向疾走,再到快跑,金粼儿感觉到自己的肺都快要炸了。 可怜的是金粼儿身后的金鲤,瞧着自己的姐姐先是失魂落魄地漂浮,紧接着又像受了刺激似的暴走,再后来又大呼小叫地狂奔,把他唬得一颗心提得老高,跟在金粼儿的身后大步奔跑。 这三个人,一前一后再一后地展开了一场追逐游戏。 然而金鲤追着追着,却于人群之中不见了金粼儿的身影。 “姐!”金鲤的脸色变了,神色也慌张了起来。他最爱心的姐姐,丢了? 侥幸的是,金粼儿并没有丢,她只是跟在藏兰的身后,在京城的小巷里七转八转的,来到了一个异常华丽的宅坻前面。 石雕的狮子威武地守在朱红色的大门外,金粼儿抬起头,瞧见了那门上悬挂着的一块烫金字儿的大匾:“佟府”。 佟府! 金粼儿骇然地倒退了一步。 这里是佟府? 难道,难不成……这里是佟七那个臭不要脸家伙的宅子? 想起这个佟七,金粼儿便气不打一处来。但是眼下这会子,她的脑子里却一下子涌出来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想法,这些想法在金粼儿的脑海里狂飞乱舞,完全摸不着头绪。她用双手捧住了充满了智慧的小脑袋,细细地将这些线索拢在了一处。 是了,是了。 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倒霉?难道真的纯粹都是巧合吗? 不,不,不。绝对不是。这一切,肯定都跟这个该死的佟七有关! 金粼儿怒从中来,大步流星地冲向那朱红的大门,抬腿便要去踢。 恰在此时,那大门,却攸地打开了。 “金姑娘?”门里探出一张挂满了笑的脸,苍白的头发,和善的笑,这是一个年过五旬的老爷子。 “嗯?”金粼儿刚摆好的踢门姿势就这样定格在那里,连收都没来得及收。 “我家公子已经等候姑娘多时了,请进。”这老伯说着,打开门,朝着里面做了个“请”的姿势。 会不会有诈? 金粼儿转了转抬起的脚踝,乌溜溜的大眼睛瞧了瞧门里面的风景。算了,死马当成活马医吧,就算是场鸿门宴,姑奶奶我也要去会一会这个臭不要脸的死人妖! 气势汹汹地冲进了“佟府”,金粼儿却被眼前这奢华的宅子唬得怔在了那里。但见这宅院宽敞无比,大得简直超越了金粼儿对宅子的想象,而刚一入门便看到院中种植着一株株梧桐,投河下斑驳的树影。而院中有精致的花草,正中还有一汪方方正正的水池,池水碧绿澄清,没有鱼也没有花儿,只有一道小小的石桥笔直地从中间横过,不晓得是做甚么用的。而正对着金粼儿的正堂上挂着一个大匾,匾上用硕大珍珠攒成三个字“听水堂”。 听水堂? 金粼儿歪着脑袋想了一想,水有什么好听的?这个佟七还真是个变态! “金姑娘,这边请。”那老伯许是瞧见金粼儿脸上这般迷茫的神色十分的有趣罢,这会子脸上的笑意更加的浓了些,招呼着金粼儿跟着他走。 金粼儿急忙跟了上去。 从正堂左边的穿花长廊走去,一路上但见奇花各异,鸟儿轻啼,芬芳扑鼻,金粼儿胸中的怒气渐渐地被这美丽的景象所淡化,到最后只剩下惊叹与欣赏了。 “金姑娘,请进罢。”老伯替金粼儿掀起了门帘儿,对金粼儿笑道。 金粼儿抬起头,瞧见这房门口挂着一块匾,匾上只有一个字――“书”。这字迹龙飞凤舞,毫气万千,而且笔法淳厚老辣,远远在金鲤之上。 竟然也会有人比鲤儿的书法好上这么多。 金粼儿心中感慨,怪不得京城乃是藏龙卧虎之地,或许金鲤只有到达了京城,才有可能成为跃龙门的那条金色鲤鱼罢。 举步,迈了进去。 但见这乃是一间宽敞明亮的书房,窗子敞开,摇曳着翠绿的竹,雪白的墙上挂着山水墨画,质地纯正的紫檀木家具散发着沉稳而大气的气息,书架前的长案边,端坐着手持书卷,身着象牙白长衫的佟七公子。这厮黑发垂在脑后,头上系着月色的珍珠抹额,衬得他那温润如玉的脸庞有如珍珠般散发着荧荧的光彩。而那黑眸流光溢彩,微动着瞄向了出现在门口的金粼儿。 君子如玉。这是第一个跳进金粼儿脑海中的词,可是很快她便否定了这个美丽的词汇,这种人妖如何配得上呢? “是你,对不对?”金粼儿横眉冷目地嗔道,“你早就安排下这个圈套了对不对?” 014:东方鸷的计谋 东方鸷没有说话,他只是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地瞧着金粼儿,眼中含着饶有兴趣的神采。 “你这个恩将仇报,一点不知感恩的东西!”金粼儿越想越气,尤其是在看到了东方鸷这厮脸上的表情之后,便愈发肯定了金粼儿对他的猜测。“你也不想想是谁救了你的命,是谁帮你从那些官兵手里逃出来的,又是谁帮你逃脱秀城?我不奢望你有什么回报,但是却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派人偷我的钱!” “本公子偷你的钱了?”东方鸷黑眸微眯,露出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表情,“你有证据?” 证据? 金粼儿怔了一怔。 是哦,自己哪里有这人妖偷钱的证据来……大眼睛乌溜溜地转了转,冷哼道:“哼,瞧你这种表情,是个人就知道是你干的!” “知道跟证据是两码事。”东方鸷将手中的书卷放下,好心情地调整了下坐姿,笑望着金粼儿,“金姑娘,你前来找本公子可是遇上了甚么难处需要帮忙的?” “你!”这死人妖摆明了是早已经把一切都掌控在了手里,又跑到这里来调侃自己了。金粼儿气得身子都在发着颤,赶情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受打击,一次又一次的难过,都是被这个家伙害的!简直太过分了!她伸出手指着东方鸷的鼻子,气得连话也说不出。 “我的伤势恢复得很好,金姑娘不必惦记。”东方鸷伸手握住了金粼儿那葱心儿似的玉指,放在唇边轻轻地咬了一口,“你呢,可有想我没有?” “不要脸!”金粼儿哪里受过这般亲密暧昧的举止,当下脸“腾”地红了起来,忙不迭甩掉了这鸟人的手,怒道,“你个混帐东西!莫不是以为本姑娘拿你没有办法了吗?” “怎么会。”东方鸷慢慢地站起来,舒服着四肢,“原是见到金姑娘十分的荣幸,想要与金姑娘叙叙旧。可是瞧着金姑娘却似乎很不想见到本公子,既然这样就不勉强金姑娘了。顺伯,送客。” 那顺伯岂不知道这俊王爷是在调侃眼前的这位小姑娘?当下只是笑意浓浓,朝着金粼儿伸了伸手,道,“金姑娘请。” “请就请。”金粼儿愤然转身,然而就在她转身之际,却突然醒悟过来。自己似乎,只有眼前这一线希望了。就算是这家伙想要捉弄自己,但最起码他是目前金粼儿唯一可以去依靠的人了。 刚刚迈出去的脚慢慢地缩了回来,东方鸷何尝没有看到金粼儿的变化?他却只是轻抿了抿薄唇,面无表情地重新坐下来,去瞧他的那卷书了。 顺伯会意,当即便退了下去。 若大个书房里,只剩下金粼儿和东方鸷了。金粼儿低着头,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挪到了东方鸷的书案边。 东方鸷却像没有看到似的,依旧低下头瞧着手中的书卷。 “哎。”金粼儿伸出手,轻轻敲了敲书案。 没有回应。 金粼儿有点气结,却还是不得不清了清嗓子,客客气气地说道:“人……佟七公子,佟七公子?”紧接着,又恐这东方鸷听不见,提高了音量高声喊道,“佟、七、公、子!” “嗯?”东方鸷这才如梦方醒般地抬起头来,看到金粼儿,颇为意外地说道,“咦,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已经走了么?” “你敢正常一点跟我说话么?”金粼儿一脸黑线。 “好啊,”东方鸷点点头,笑问金粼儿,“金姑娘可是找本公子有事?” “有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金粼儿不得不为了金鲤那三日后要交的一千金珠张口了。 “那请金姑娘不必客气,尽管张口便是,只要佟某能做得到的,自然义不容辞。”东方鸷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 这个臭不要脸的死人妖,明明是他做的好事,还要在这里装好人!金粼儿恨得牙根直痒痒,却还是强忍着,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道:“我需要钱。” “多少?” “一千金珠。”金粼儿想了想,又道,“不,两千金珠。” “这么多?”东方鸷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他的胳膊支在案上,托起了自己的下巴,细细地瞧着金粼儿,道,“可叹本公子是从来不会借钱给别人的。” 金粼儿脸上的平静立刻一扫而光,转身便走。 “但是,”东方鸷话题一转,道,“我倒是有另外的一个方法可以让你拿到钱。” 金粼儿的身形立刻顿住了,她迅速地回过头去,目光烁烁地问:“什么方法?” “做本公子的侍女。”东方鸷笑眯眯地说道。 那先头攸然萌生的希望眨眼间消失殆尽,金粼儿恨不能一把捏死眼前这个可恶的人妖。 “给本公子做侍女很轻闲的,比你在外面风吹日晒地去赚钱好多了。”东方鸷一脸真诚地说道,“你瞧,每个月本公子付你一百金珠的工钱,一百金珠可是不少哦。你现在急着用钱,本公子可以先付你一年的工钱,这一年里你吃在这里,住在这里,穿的也是府里统一的衣裳,何乐而不为呢?” 金粼儿想了一想,说实话,这桩买卖实在是太划算了,划算到让金粼儿有点难以相信这是真的。难不成,这死人妖是个人贩子来的? “放心,”东方鸷像是看透了金粼儿的想法般,笑道,“本公子就算是贩,也不会贩你这种类型的包子女。” “你是在夸奖我吗?”金粼儿一脸黑线。 且不论在这里将要做怎样的差事,金粼儿都只有眼下这一根救命的稻草了。金粼儿叹息着,终是应下了这份差事。 虽然有够窝火,虽然有够生气,但是,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金粼儿啊,除了无视自尊降低标准的委身在“佟府”打工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金粼儿与佟七公子约定了三日后前来佟府报道,正式上工。而眼下这会子,金粼儿那已然空下去的钱包,便再次鼓了起来。无论明天是什么样子,反正眼下这会儿的金粼儿心里是无限充实和踏实的。口袋里有钱,心里才有底啊,毕竟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让金鲤顺利地入学。只要他能够出色地考上状元,那么金粼儿所有的付出才是值得的。 买了几样小菜,金粼儿迈着还算得上轻快的步伐回到了客栈。 一进门,便看到正站在门口发呆的金鲤。看到走进来的金粼儿,金鲤的整个身体便是一震,紧接着他一把将金粼儿拥在了怀里,紧紧地抱住了她。 “啊呀,鲤儿,你这是干嘛啊。”金粼儿被金鲤这样抱着,几乎快要窒息了,“你快要勒死我了!” 金鲤却连话也不说地,紧紧抱着金粼儿,那样用力,仿佛要将金粼儿融入他的身体之中一样。 金粼儿肺里的空气好像全部被金鲤挤出去了,这小子现在的个头是越来越大,就这么着紧紧地拥着自己,这种熊抱的方法恐怕是会死人的! “姐,你真是担心死我了。我还以为我再也找不到你了。”金鲤将头紧紧地埋在金粼儿的肩头,深深地嗅着他熟悉的味道,那淡淡的清香让金鲤的心中感觉到一阵的疼。“你去哪儿了?怎么会把我一个人扔下?” 金粼儿只觉自己头晕目眩,呼吸越来越困难,浑身的力气都消失了。她哪里还有甚么心思去听金鲤的话,又哪里有心思去回应他呢? “姐?”金鲤见金粼儿一点反应都没有,方才将金粼儿松开,“姐,姐?你怎么翻白眼了?” 015:金鲤的泪 金鲤吓坏了,一个劲儿地摇着金粼儿,好在这么一摇,新鲜的空气便灌进了肺里,金粼儿这才缓了过来,继而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姐,你到底去哪儿了啊?”金鲤一面帮金粼儿拍着后背,一面问。 “|我……我去……”金粼儿的大眼睛转了转,道,“我去找工了啊。” “找工?”金鲤怔了怔,“找什么工?” “就是,有一个大户人家的……呃,小姐要找一个侍女。我去瞧了瞧,跟他们谈了一下,条件待遇都还不错。”金粼儿乐哈哈地说着,将手里的食盒举了举,“好吃的东西哦,一起吃。” 看着金粼儿蹦蹦跳跳地把食盒放在桌案上,金鲤沉默着,道:“姐,我不想你再去做人家的下人,不想你辛苦。” 金粼儿的身形微微顿了顿,继而转身大笑道,“傻小子,这怎么能叫做别的家的下人呢?你姐姐我是何许人也?我是一代奸商金粼儿,如果不划算的买卖我能做么?你知不知道,那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是个白痴哎,根本就不会使唤人。我随随便便一个小把戏就能把她忽悠得团团转,到时候,哼,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全部都是你姐姐我在享用,根本没她的份儿……” “姐!”金鲤一个箭步冲上来,再次将金粼儿揽在了怀里,紧紧地、紧紧地拥着她。心里有止不住的疼,眼里即将涌出的泪水,被金鲤狠狠地忍住。 深深地吸了吸带着金粼儿体香的空气,金鲤笑着松开了金粼儿。 “好,如果不会太辛苦你便去罢,等我功成名就之时,就接你出来,让你过上最好最悠闲的日子。” “好好好,”金粼儿笑着捏了捏金鲤的鼻子,道,“我们吃饭罢?” “好。”金鲤微笑着点头。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来到饭桌前,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在心里的某个角落藏起的,是深深的难过吧?但是在看到对方笑脸的时候,却还是感觉到了释然。或许今生所为的,便是那张笑脸罢? 第二日,金粼儿自裁缝处取来了衣裳。两件金鲤的,一件金粼儿自己的。京城的裁缝手工就是精妙,这两件衣裳穿在身上格外的合身。但见那金鲤头戴方巾,身着银缎长袍,面如明月,目若朗星,唇红齿白,忒地销魂,就连从小看着金鲤长大的金粼儿都看得痴了,更何况是那些走过路过的外人。 “不错,很不错。”金粼儿连连点头,“鲤儿你就保持这样的优势进行下去吧,把京城的女子们都迷得团团转才是。这样姐姐我就有机会可以卖你的字画儿和情诗了,京城的人都这么有钱,一字千金绝对不是梦!” 金鲤被金粼儿说得哭笑不得,只能连连点头:“姐,我会努力的。” “好,很好。”金粼儿不无欣慰地拍了拍金鲤的肩膀,然后拿着衣裳自己钻进了内室,试衣裳去了。 “姐?”过了半晌,还不见金粼儿出来,金鲤未免有些担心。自从上一次金粼儿毫无征兆地暴走以后,金鲤便总是提心吊胆地。 金粼儿却藏在里面不声不响。 “姐?”金鲤敲了敲门。 内室里却传来一声傻笑。 这是咋了? 金鲤被唬了一跳,急忙把耳朵凑近了房门仔细地听。 里面却沉寂了下去。 听错了?正在金鲤奇怪地直起身的时候,却突然又听到金粼儿在房间进而发出的诡异笑声。 这是……金鲤感觉到脊梁有点发凉。 难道真像别人说的,到了十七岁还没有出嫁的女人,都会有那么点儿歇斯底里?金鲤现在突然有一点点的自责了。要不然……还是让姐姐去相相亲来得妥当? “姐!”金鲤下定了决心,用力地敲了敲门。 “啊呀,等一下。”金粼儿的声音都慌里慌张的。 “姐,我有话要对你说,你开门。”金鲤推了推门。 “等一下,等一下。”金鲤听到房间里一阵叮当作响,有慌乱的脚步声,更有东西倒在地上的声音。 怎么回事?难道有人? 金鲤只觉一股怒气直冲向脑门,竟然让他忘记了方才的初衷,抬脚“当“的一声便将门踢开。 “啊呀!”金粼儿此时正在脱那件水蓝色的荷花对襟百褶裙子,已然脱下了一半,这会子瞧见金鲤闯进来,不觉尖叫出声,立刻用手环抱在胸前。 金鲤当即愣在了当场。 窗子虽然关着,可是明亮的阳光还是洒向一片明亮。金粼儿就站在那耀眼的白光后面,白皙如玉的身子,镀着一层银光,而那头青丝因慌乱地去褪衣裳时弄得凌乱,散落肩头几缕,竟是衬向那香肩圆润。纤细的腰枝好似杨柳,被衣裙半掩着,明晃晃地闯入金鲤的视线。 金鲤只觉脑袋里面“轰”的一声响,整个人向后仰着,怔怔地退出了门来,然后迅速地关上了房门。 那“砰”的一声,到底是他的心跳,还是房门关闭的声音? 金鲤呆呆地靠在了门上,久久没能缓过神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金粼儿方才红着脸,打开了房门。 “鲤儿?”轻轻的呼唤之声,带着羞怯,让金鲤的心猛的一颤。 “鲤儿?”金粼儿又唤了一声。 金鲤低着头,口里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玉手轻轻地牵了牵金鲤的袖子,金粼儿拉过了金鲤。 转过头,赫然瞧见了眼前的金粼儿,金鲤竟是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水蓝色的对襟小袄,领口开得有点低,露出里面面截儿绣着兰花儿的抹胸,宽宽的腰带束着不盈一握的腰枝,淡粉的薄纱轻挽臂间,竟然……仿佛汲取了水的精华绽放的粉荷,清清雅雅却又令人忘俗。 “鲤儿?”金粼儿见金鲤两眼发直,只恐他是被吓着了,急忙上前去推了他一把。 “……*&&……%¥”金鲤张了张嘴,说出来的却是一些奇怪的单音节语言,把个金粼儿弄得云里雾里,不由得眯起眼睛问道,“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我说……”金鲤清了清嗓子,干巴巴地说道,“你很漂亮。” 漂亮。 这是金粼儿第二次听到“漂亮”这个词用在自己的身上,不由得心情大好,她笑嘻嘻地掩着嘴巴背过身去,偷偷地笑了几番,然后方才转过来,低头瞧了瞧自己,红着脸问:“会不会太露了些?” 金鲤顺着金粼儿的视线也低头看下去,那敞开的衣领露着如玉的脖颈,看得金鲤一阵眼晕。 “要不,把那纱再往前拢一拢吧。”金鲤晕头晕脑地说道。 “哦?”这样?金粼儿把淡粉色的薄纱向前拉了拉。 “好多了。”金鲤转身走到门口,拿起了行李,“咱们走罢。“ “好。“金粼儿点了点头,她走过来,替金鲤拿了些轻巧的包裹,两个人结了房钱,方才朝着金鲤的学堂走去。 “翰林书苑”就座落在离客栈不远的“浣香大道”上,四周绿树林立,鸟语花香,金粼儿与金鲤一并走进书苞,但见一路风景秀美,虽然被唤作“书苑”,可是其间却有亭台楼阁在绿树的掩映之中若隐若现,十分的瑰丽秀美。在书苑里行走穿行的人们均衣着得体,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金粼儿瞧着这一幕一幕的美好景致,心里有说不出的舒畅惬意。 转头瞧瞧金鲤,如此优雅的翩翩君子,就应该过这样的生活吧?在这样雕梁画栋的美好环境下,惬意徜徉,悠闲自在的生活。 016:天堂与地狱 瞧着金鲤那飘逸出尘的俊美身形,走在这片婉若梦境般华丽的场景里,金粼儿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 闭上眼睛,深深地做了个深呼吸。她金粼儿只希望将这充满了自由惬意与恬静的味道吸进肺里,然后告诉自己,一直期待着的梦想终于要现实了。 交纳了学费,金粼儿便挥别金鲤,一个人踏上了前往“佟府”的路程。 天堂和地狱到底有多远?从“翰林书苑”到“佟府”这段便是了。 依旧是笑容满面的顺伯将金粼儿迎了进来,满院的梧桐沙沙作响,金粼儿抬起头,看到的是跳跃在树叶上灵动的阳光。绿草如茵,池水清澈。金粼儿穿过这片有如静谧仙境的院子,径直到达了“佟府”的书房。 门是开着的,东方鸷端坐在椅子上,月白的袍子衬得他优雅而又美艳。这个男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也会让人忍不住会把所有形容美丽的词汇堆砌在他的身上,纯粹的妖精啊……金粼儿叹息一声,举步一点一点蹭着走了过来,道:“我来了。”| 东方鸷微微眯起眼睛,将金粼儿细细地瞧了一瞧。他的目光在金粼儿那微敞的衣襟前逗留了那么一两秒,然后慢慢地移到了金粼儿那张充满了喜感的包子脸上。浅樱色的唇微挑,东方鸷笑道:“顺伯,教教粼儿佟府婢女自称的规矩。” “金姑娘,日后你就是佟府的人了,佟府的婢女在主子面前,要自称‘奴婢’。”顺伯微笑道。 “奴……奴婢?”金粼儿差点呛个半死,怎么这么一眨眼的工夫,她就从未来的状元姐姐变成这个死人妖家的奴婢了?这反差也嫌太大了点吧? “你不听话?”东方鸷眼波流转,斜睨着瞧了金粼儿一眼。 “我听个鸟鸟我听,”金粼儿不知道为什么,一瞧见这东方鸷就气不打一处来。想她金粼儿这十七年来算尽各种机关,占尽各种便宜,什么时候被人这样算计过?所以这个死人妖就应该被打败被消失,被踩在脚底下!“你有甚么话就快说,有什么需要我干的就赶紧放话。” “金姑娘,你这种态度是要不得的。”顺伯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道,“要知道,佟府的待遇可是比各宅各府的都要好。除了每个月二百金珠的月钱,还额外有五个金珠的补贴哦……” “五个金珠?”金粼儿的耳朵像猫一样动了动,大眼睛立即散发出夺目的光彩。 “是啊,”顺伯连连点头,“而且还有各种外出假、休息假,很是悠闲自在。老夫劝金姑娘就不要对公子这样不敬罢?毕竟这年头寻份好差事不是那么容易的……” 还有各种假可以出去玩…… 金粼儿突然觉得未来无限美好,眼前的人妖也突然有了几分男子气,不那么令人讨厌到死了。 “公子,奴……婢……,要干点啥呢?”金粼儿强行从自己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许是她这辈子最假的笑容了罢?竟然让东方鸷感觉到甚为满意,他点了点头,对顺伯道:“先带她下去换衣服,然后去给本公子的衣裳熏香。” 换衣服?金粼儿低下头瞧了瞧自己的衣裳,想着做一些下人的工作,穿着这样昂贵的衣裳确实不好,便乖乖地跟着顺伯走下去了。 谁成想,这“佟府”的婢女衣裳也忒地怪异了。金粼儿瞠目结舌地瞧着手里的这套衣裳,然后怔怔地抬起头去看顺伯。 走出书房,顺伯笑道:“金姑娘,日后共事,老夫便唤你作粼儿了。你所住的厢房,就在公子的隔壁,这样方便你去照顾公子。请跟我来。” 金粼儿跟着顺伯走出书房,绕过穿花儿长廊,走了大约半盏茶的工夫,方见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在房间左手边有一个小小的厢房,门儿是敞开的,挂着竹帘,顺伯指了指那间小屋,道:“那就是你的房间,你的衣裳就放在床边的桌案上,你且快快去换了来,老夫带你去公子的房间。” 金粼儿点了点头,快步走过去,轻挑竹帘走进了房间里。 这……刚一进屋,金粼儿便当即愣在了那里。这房间足足有金粼儿两个房间那么大!雪白的墙面,挂着秀雅的仕女图,桌案乃是秀丽的青杨木雕刻着淡淡花纹,放着青瓷茶具,衣柜、妆台一应俱全,就连床塌都是越大号的。且不论那锦被的柔软和其上垂下的浅紫帷幔是何等的飘逸秀美,单是这房间里飘着的淡淡香气都是如此的令人心旷神怡。金粼儿感慨万分,介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啊介,连个婢女的房间都这么的漂亮。 那或许,自己是掉进了一个凤凰窝了? 金粼儿有些开心起来,然而当她的视线落在了床边桌案所放着的婢女衣裳时,金粼儿的脸却攸地垮了下来。 这也是衣裳? 金粼儿拎起那身白色的衣裙,美则美矣,可是为什么会有一对像兔子耳朵似的的头箍?难道他们“佟府”的婢女都要打扮成兔子样吗? 这也太怪异了吧这? 金粼儿将信将疑地穿戴好了,慢慢地挑起门帘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顺伯?”金粼儿试探性地唤道。 “嗯,请跟我来。”好在,顺伯的神色是相当的平静,一丝一毫都没有显出对金粼儿的半分嘲笑之意,完全司空见惯的样子。 难道,难道他们“佟府”|的女婢都是穿成这个样子的?可是金粼儿四下里望了望,却根本没见半个女婢的影子啊。这却是怎么回事呢? “这里,是公子的卧房。”顺伯带着金粼儿走到了一个异常宽敞的房间里。这房间清一色的紫檀家具,一进房便觉一股子檀香扑鼻而来,忒地感觉到舒畅。那些书画摆设自不用说,单是衣柜……衣柜竟然有一面墙那么多。一个男人要这么多衣柜做甚么?金粼儿真是费解了。 “粼儿,这是熏香,你要用手提着,将公子的衣裳如数熏好。”顺伯说着,自窗边的小案上取来一盏手提香熏炉。金粼儿瞧过去,但见这香熏炉乃是淡青色轻岫质地,只有手掌大小,由一根细致的提手拎着,看上去就像是一盏小小的宫灯。“我示范给你看一下。”顺伯说着,从那衣柜里取出了一件衣裳,走到衣柜旁边的衣架上,将那衣裳挂在上面,提着香熏小炉在那衣裳前前后后地绕了几绕,淡淡的清香便笼罩在了那件衣裳之上。 顺伯将那衣裳重新挂在了衣柜里,又再次取出了一件,转头对金粼儿说道:“粼儿,你来做做看。” 就这?、 这也忒简单了点儿吧? 金粼儿心里乐坏了,急忙奔过去接那盏小香熏炉。她这一跑,头上戴着的婉若兔子耳朵的东西便一跳一跳的,真好似小白兔一样。顺伯将香熏炉交到了金粼儿的手上,便走到一旁扭过脸去,用袖子遮住脸,假装用干咳掩饰着脸上的笑意。 只顾着研究手里这新鲜玩意儿的金粼儿却没有发觉顺伯的异样,她提着香熏炉将那衣裳前前后后绕了绕,便学着顺伯的样子把衣裳放进了衣柜里。 “很好。”顺伯极为赞赏地点头,然后笑道,“那就有劳你了粼儿。”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墙边的衣柜门全部打开,指了指,“今儿就把这些全部熏出来罢。” 啥米? 金粼儿的眼珠都快要飞出来了,介,介太不靠谱了罢介? 017:惹祸精 一件,两件,三件。 金粼儿眼泪汪汪,提着香熏炉的手都酸了,头上的小兔子耳朵也搭耸下来,沮丧至极。 她不知道,转身走出房门的顺伯抑制不住的笑个没完。她更不是知道,在窗外,有一个人影正在好整以暇地瞧着自己忙碌的身影,甚是开怀。那正是东方鸷这个人妖,他似乎很满意金粼儿这件从遥远大洋彼岸进贡而来的兔子装,不知道那些异域之人是怎么研究出这种衣裳的,金粼儿这张圆圆的包子脸穿着这种衣裳,再戴上这么一对耳朵,还真是怪有意思的。东方鸷欣赏够了,方才伸了一个懒腰,慢慢地踱回到书房去了。 死人妖,臭人妖,金粼儿愤愤地诅咒着这个讨厌的东方鸷,一面揉着她酸疼的手臂。转头瞧了瞧那敞开的一个个衣柜,那里面居然密密麻麻地挂满了衣裳。 一个大男人用得着这么多衣裳么?又不是女人,臭美个什么劲儿! 金粼儿气得真想要把那些衣裳都扔在地上踩,使劲儿的踩,当成东方鸷那挫人般的踩。金粼儿泄愤似的扯下刚熏好的这件衣裳,正欲挂在衣柜里,却攸地心生一计。 其实有时候,换一种方式也可心更好的工作哪。 金粼儿乐呵呵地把衣裳挂进去,然后拿来小香熏炉,放在衣柜里面这些衣裳的下方。只要多熏一会儿,整个衣柜里的衣裳不就都是香喷喷的了么? 金粼儿乐哈哈地搬来椅子,在衣柜前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瞧着冉冉升起烟雾的香熏炉。自己真是太聪明了!比那个笨手笨脚的顺伯聪明多了!只要看着不要这些衣裳碰到香熏炉便没事,过上个把时候就取出来放下一个衣柜,嘿嘿,真是聪明的人想办法,愚蠢的人笨到死哟。 熏好了这一个衣柜,就该弄下一个了。下一个竟然有这么多零零碎碎的头巾和腰带,这个要看好,而且少不得要多熏上一会子,因为东西太多,摆放得太拥挤了。金粼儿左挪右挪地,将这些东西排排好,方才重新坐在了椅子上。 有钱人就是好,连椅子都这么舒服。金粼儿靠在椅背上,坐得舒服惬意,不一会儿,周公那老爷子便出现在了她的梦里。梦里依稀,又回到了秀城自己的小家,母亲慈祥地笑着迎她进门,然后转身去煮饭了。 “咦,怎么有股子焦味儿啊?”金粼儿喃喃自语地道,“娘,是不是甚么东西糊掉了啊?娘?” 没有人回应她,这股子焦味儿却越来越浓了。 “娘?娘?”金粼儿缓缓地睁开眼睛,却被眼前一幕唬得顿时傻在了那里。 但见眼前的大衣柜已然窜出了火星,大片的腰带、汉巾等物都被烧得着了起来,烟一股股地冒了出来。 “着……着火啦!”金粼儿跳起来,大喊道,“着火啦,着火啦!” 她慌了神,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才好,情急之下,便跑到衣柜里抓起几件衣裳,用力地去扑火,可是这绸缎的衣裳沾了火便迅速地烧着了,吓得金粼儿一把扔在地上。又扑过去拿桌上的茶水,浇过去,火势却没有好转,反而窜上来一股子黑烟呼在金粼儿的脸上。 “妈呀,着火啦!”金粼儿见扑火无效,转身便朝着外面跑去,边跑,边大呼小叫地喊着。 已然暗淡下来的黄昏小院原本寂静的气氛被突然打破,金粼儿赫然看到在那梧桐树间突然窜出几个黑影,直扑向那东方鸷的房间。 强盗? 金粼儿怔了一下,急忙跳着高地大喊道:“着火啦,有强盗!有强盗,着火啦!” “到底是有强盗,还是着火了?”漫不经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金粼儿猛地回过身去,但见东方鸷正轻轻地摇着折肩,缓缓地踱了过来。 “死人妖!”金粼儿飞扑过去,一把抓住东方鸷的衣袖,慌里慌张地指着他的房间嚷道,“有强盗,有强盗啊!还着火,着火!” “到底是先有强盗,还是先着火的?”东方鸷这厮竟然一点儿也不着急,只是瞧着金粼儿这般模样十分的有趣,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盎然。 “你还笑个屁!”金粼儿怒了,在这种情况下还笑得出来的简直是神经病,“你有病?” “你能治?”东方鸷居然一本正经地问。 “你神经病吧你!”金粼儿气得直跳脚。 “你有药?”东方鸷这是摆明了要跟金粼儿耗下去了。 “拜托你正常点好不好?有一大票的黑衣人奔到你房间里了啊!”金粼儿揪住东方鸷的衣襟用力地摇他,“而且房间里着火了!” “唷,你的手好脏。”东方鸷立即皱起了眉头。金粼儿低下头,瞧见自己的双手的确是方才扑火之时被熏得黑了的,急忙悻悻地收了回来。 恰在此时,那些黑衣人均从房间里闪了出来。 “公子,”为首的一个黑衣人跃身到东方鸷身前,低声道,“火已然扑灭,乃是香熏炉在衣柜内焚烧了衣裳所至。” “下去罢。”东方鸷轻轻地摇了摇房子,黑衣人便应声而退。 金粼儿瞠目结舌地瞧着这些人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黄昏之中,眼里充满了惊骇。这是……这些人是…… “香熏炉烧着了衣裳?”东方鸷笑“啪”地收了折扇,眯眯地说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哦?” 金粼儿只觉脊背上泛起一阵阵的凉意,嘴角微微地抽搐着,转身便要逃走。 衣领被东方鸷猛地揪住,这张堪比女人般美丽的脸上漾出的笑容美得惊心动魄:“金粼儿,你逃不掉的。” 金粼儿,你逃不掉的。 这是宿命里的诅咒,还是金粼儿这辈子最大的噩梦?面对着突如其来出现在自己生活中的这尾妖精,金粼儿真的是想哭的心都有了。 “墨绿锦缎长衫一件,金珠二百八十颗。紫花云锦长袍,金珠三百四十颗。镏金腰带一条,金珠一百零八颗……”顺伯数一件被烧毁的衣裳,便记上一笔,金粼儿的脑袋轰轰作响,望着顺伯的眼神有些呆滞。 “顺伯,要不要这么夸张啊?一件衣裳要好几百金珠?”金粼儿喃喃地问。 “粼儿,唉,”顺伯叹息一声,道,“这还是根据公子的吩咐只记了两成的价,原价比这贵多了!你当这些衣裳都是乡下的破料子?这可都是名贵的料子啊,有的还是从异域买来的上等料子,你啊你啊,唉。所以说有些事情是不能够走捷径的。” 说罢,便再次记了起来。 “现在的人啊,都活得太浮躁了,”金粼儿叹息,“价值不是靠衣裳来体现的,穿这么昂贵的衣裳有什么用呢?完全体现不出人格的高贵嘛。要我说,衣裳实用就行了。瞧我哦不对,我这件衣裳不算,平时我穿的可都是些普通的衣裳,可是一样快乐,对不对?唉,真是奢侈啊,何必呢?” 顺伯又好气又好笑地瞧了金粼儿一眼,继续做他的事去了。 做工的第一天,我们可怜的金粼儿便闯了个大祸。提前预支了薪水的金粼儿不仅要做一年的工没有薪水拿,反而连这些津贴都搭进去了,不止如此,可能在未来的十年之中,金粼儿都要在这若大的“佟府”里度过了。 身无分文的度过。 苍天哪,大地啊,到底是哪位神仙姐姐不开眼啊。怎么好端端的就把佟七这么人死人妖塞进自己的生活里了?到底怎么样金粼儿才能获得一个解脱?谁能告诉她? 018:新的希望 “每日早上卯时唤公子起床,公子有赖床的习惯,你要想办法喊他起来。但是注意自己的身份,不得使用暴力,不得用过激的言辞,不得对公子不敬。” 顺伯的话好像还粘在耳朵上,喋喋不休。 不就是一个破“佟府”的公子,还弄得好像个王爷一样规矩这么多,麻烦这么多,简直是烦死人了。 卯时,这么早,换做平时,金粼儿还要在床。。上赖半个时辰的。然而这会子却要一大早跑到东方鸷的房间里去唤他起床。这简直是太过份了! 金粼儿在门外,伸出手来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人应,金粼儿便再次用力地敲了一敲。还是没有人应,这死人妖是不是睡死过去了? 金粼儿推手便推开了门。 但见那东方鸷正躺在床塌之上,锦被半遮,露出他修长健美的身姿。 “哎,死人妖,起床了!”金粼儿不耐烦地嚷了一声。尽管顺伯告诉自己一定不得有过激的言辞,但是金粼儿只要一看到这张讨厌的脸就禁不住地想要去吼他、骂他。这个扫把星只会害自己更倒霉! “哎,你醒了没有啊,醒醒。”金粼儿用力地推了睡得正酣的东方鸷,那家伙却依旧连动也没有动。 这厮一头黑发铺散在床塌之上,柔软而又润泽。有一缕纠缠在他俊美的脸际,衬得那张俊面别有一番妩媚。这家伙的眉毛可真浓,咦,睫毛也很长,原来也是有人会跟金鲤一样有这么长的睫毛的。金粼儿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细细欣赏起东方鸷来。 “你这家伙的鼻子还挺高,嘴唇也漂亮。但是怎么看都不如我家金鲤好看,啧啧啧,差得太远了……”金粼儿一边自言自语地叨咕着,一边将这人妖左瞧右瞧,“不过,看着他这样睡觉的模样,还真是比白天那嚣张跋扈的狐狸模样好看。人睁开眼睛和闭上眼睛的时候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她伸出手来,在东方鸷的眼前晃了晃,这厮依旧呼呼大睡。 “哎,懒猪,起床啦起床啦。”金粼儿用力地推了一把东方鸷,谁知这家伙动了一动,拉住了被子遮在胸口,继续呼呼大睡。 “啊唷,还真像猪一样。”金粼儿突然感觉到了一丝恶作剧的快感,她单膝跪在东方鸷的床。。上,弯下身来,用一根手指把东方鸷的鼻子朝上按,“猪哇猪哇,吭吭吭,吭吭吭。” 一支大手突然抓住了金粼儿的手,东方鸷猛地一拉,竟让金粼儿重心不稳地跌倒在床。。上,然后迅速地翻身,把金粼儿压在了身下。 哪尼? 这是怎么回事? 金粼儿只觉肺里的空气都被挤出去了,这庞然大物重重地把自己压在身下,长腿还勾着自己的腿。我窘里个窘的,这也忒暧昧了罢? “滚!滚!”金粼儿尖叫起来,用力地推东方鸷。谁知这只人妖加懒猪根本推不动,反而极为舒服地把金粼儿像玩具般揽得离他近了些。 “东方鸷,你快给我起来!”金粼儿大声地喊。 “嗯。”低低的一声轻哼,带着迷迷糊糊的腔调,那是睡梦间的轻喃罢?金粼儿的心莫名地动了一动。 那一头黑发就垂在金粼儿的脸际,发间还散发着淡淡的桃花儿香气,他的脸离自己那么近,奇怪的是离这么近看脸上都没有一丁点儿的瑕疵,金粼儿在这一瞬间竟然怔了一怔。 那浅樱色的唇角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东方鸷的大手从那不盈一握的细腰慢慢上移,覆在了一只饱满的“青桃”上。 这!这是……胸前传来一阵炽热的暖流,一股陌生的感觉攸然在心底滋生,金粼儿的身形猛的一震,低下头,瞧见了覆在自己胸前的“咸猪手”。 “啊!!!!”尖厉的叫声响彻“佟府”,金粼儿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将东方鸷一举推翻,抬脚便是一通狂踩。 “使用暴力,用过激的言辞,对公子不敬。金粼儿你一连触犯了三条禁律,今日便罚你不得用早饭。”素来笑容满满的顺伯今日也板起了脸来,他端着一个托盘举到金粼儿面前,道:“去给公子盛饭。” “哦。”金粼儿噘着嘴巴应了一声,从那托盘上取下一只细白瓷绘兰花儿图腾的碗,走到餐桌前的玉盘前盛饭。顺伯瞧见金粼儿的认错态度还算端正,便点了点头,转身下去了。 听着顺伯的脚步声渐远,金粼儿的眼眸微挑,瞄向了东方鸷。 东方鸷此刻正端坐在饭桌边,笑眯眯地等待着金粼儿给他盛的饭。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金粼儿恨恨地眯着眼睛问。 “本公子饿了,拿饭来。”东方鸷笑得小人得志。 金粼儿走过去,猛地一举,就想将那碗砸桌案上。 “仔细不要摔坏了本公子的碗。”东方鸷道,“很易碎的,而且很贵。” 金粼儿的手一顿,终是轻轻地放在了他的面前,“噎死你!”金粼儿用眼神传达了心里的怨恨与憎恨,东方鸷心安理得的接下这个眼神,然后向金粼儿报以暧昧到了极点的微笑:“小虽小了点,但是手感还是蛮好。” 金粼儿怔了怔,随即爆发出愤怒的尖叫。 金粼儿感觉自己快要疯了,她觉得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如果今生就这样耗在“佟府”,被东方鸷这个死人妖小贱人臭懒猪欺负,那么她此生还有什么希望?如果生活就要这样子继续下去,那么她还不如死了来得痛快。 金粼儿眼泪汪汪地趴在窗边瞧着外面的景致,外面天空真蓝啊,外面的集市也一定很热闹,她真想逃出这死人妖的家,再也不要看见他的脸! 清风微拂,吹得金粼儿脑袋上的“兔子耳朵”微动,突然一道冷风直袭向金粼儿的“兔子耳朵”。这股子冷风也忒霸道忒强劲了,金粼儿心下一惊,抬头便见一把匕首直扑向自己。她不由得“妈呀”一声喊,急速地向后退去。可是怎奈这匕首的来势太过凶猛,竟然带着这股子劲风径自穿过那对“兔子耳朵”把个金粼儿钉在了地上。 这是咋回事? 金粼儿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一柄剑,便冷冷地抵住了自己的脖颈。 “是你?”身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仰面朝天的金粼儿眨了眨眼睛,这才看清用剑抵着自己的人竟然是藏兰! 藏兰的意外程度比之金粼儿要大出许多。他万万没有想到,在俊王爷房间旁边一直空着的厢房里突然的这对奇怪的、毛茸茸的东西竟然是金粼儿脑袋上戴着的物什。而金粼儿身上的衣裳如此纯白,配上这对耳朵和一张圆古隆冬的脸庞,真的好似一只幻成人形却未褪兔耳朵的大白兔。 “哧……”纵是再好脾气、再木讷、再沉默寡言的藏兰也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金粼儿的嘴巴张了张,一股子怒气已然从脚底板升了起来,并且迅速地朝着脑门上窜。 藏兰的眉微微挑了挑了,迅速地抽回他钉住金粼儿“兔子耳朵”的匕首,眨眼间窜出了房间。 “啊!!!!!”金粼儿坐起身来,紧握双拳闭上眼睛愤怒地大吼,“啊啊啊啊啊!!!!” 让不让人活了,还让不让人活了!!!金粼儿用力地喊,使劲地喊,她要向全世界全宇宙表达她的愤怒! “你又惹了她了?”东方鸷正倚在床。。上翻一本书,听到金粼儿那惊天动地的河东狮吼,不由得十分的受用,对藏兰的态度也十分的和善起来。 “王爷,这金粼儿……也怪可怜的。”藏兰张了张嘴,终是说出了心里的不忍。“您何苦又捉弄于她?” “呵……”东方鸷好心情地笑了笑,将那书卷放下了,不答反问道,“宫里有事了?” “是,”藏兰点头,“此次去辽城治水的事情,皇上似乎有了定夺,恐怕还得您早些回宫来得合适。” 019:请君入瓮 “回宫……回宫……” 东方鸷靠在床塌之上,用手轻轻地抚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之中。 “王爷可是在忧心宫里的形势会对您有所不利?”见东方鸷突然沉落下去,藏兰试探性地问道。 东方鸷却没有回答,他的眉头微皱,表情略带纠结。 藏兰静静地站在那里,不敢去打扰主子的冥思,近来宫里的形势确实十分紧张,先前王爷所受的刺杀便已然说明了问题。想来,王爷是要想一个万全之策来对付那些家伙了。 “有了!”东方鸷的眼睛一亮,伸手打了个响指。 藏兰被中英了一跳,急忙屏息凝气地瞧住蓄势。 “本王需要你来做件事。”东方鸷目光烁烁地瞧向藏兰。 “请王爷尽管吩咐,臣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藏兰坚决地说道。 “很好,”东方鸷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招手唤来藏兰,俯在他耳边悄声地说了几句,但见那藏兰的脸色由恭敬慢慢地变得阴沉,黑线一条接一条地增多,藏兰的五官都快看不清了。 介,介太不靠谱了介…… 第二天一早,当金粼儿极不情愿地挪到东方鸷房间的时候,却赫然发现这厮的床是空的!空的?空的?金粼儿诧异地将东方鸷的被子翻了又翻,又四处瞧了一瞧。确实没有这个家伙的影子,难道他是被哪个好心的神仙姐姐带走了?金粼儿大喜,忙不迭欢欢喜喜地跑出来,奔向自己的房间,扑倒在床。。上继续呼呼大睡。 这几日被那讨厌的东方鸷折腾折磨得半死,金粼儿每天都是困困倦倦的,黑眼圈都越来越浓了。可恶的东方鸷,居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称金粼儿已然快要变成熊猫了。那讨人厌的东西好像只花喜鹊,又爱现又聒噪。金粼儿真想一巴掌把他抽成吴老二。好在,那死人妖突然凭空消失了,金粼儿得意得不得了。她躺在床。。上,睡得踏踏实实,放松无比,待到醒来之时,却已然日上三竿了。阳光照射进来,屋子里明亮无比,金粼儿睁开眼睛,蜷缩在被子里,觉得浑身懒懒洋洋的,舒服到了极点。 “藏先生,您刚从外面回来,可有甚么有趣的事情么?”是顺伯的声音!金粼儿下意识地一惊,慌里慌张地跳起来,生恐这顺伯闯进来数落自己。 “有趣的事情啊……听说近来皇宫在挑选未婚女子入宫,听说这次选宫女的活动已然扩大到了民间。”藏兰的声音一如从前般波澜不惊,一点也不像是在讲新鲜事情的样子。可叹的是,这般平调平腔,竟然也能激起顺伯的惊讶来。 “扩大到了民间!这可是头一回啊,平素里不是只有大户人家的女子才能入得宫去?”顺伯显然比藏兰更加适合演戏。“听说宫女可是一个月会有三百金珠的月钱,而且每天无所事事,轻松快乐得很哪!“ 三百金珠!金粼儿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她紧紧地贴在窗户上,瞪大了眼睛凝神听着。 “不错。”藏兰似乎是在点头,“所以有好多的人家就算是托门托人,打破头也要挤进到宫里去。据说不仅是月钱发的及时,如果跟对了主子,讨了主子的欢心,那赏的金银和珠宝更是不计其烽。” “珠宝!”顺伯倒吸一口冷气,“宫里的好玩意儿可实在是多啊!” “正是,那些宫妃小主儿们的好东西可多如牛毛,哪里是我们这些乡野之人见识过的呢?恐怕随便一件都能卖上上千金珠了。”藏兰的语调如此平静。这木头怎能用如此平静的语气来说上千金珠这件事情!金粼儿不禁一阵愤懑,那可是上千金珠啊!如果宫里的主子们真的能随随便便就赐一点儿东西给自己的话,那么一年里只要她们多随便几次,自己就发达了啊! 真是太美妙了! 在金粼儿的眼前,似乎已经展开了一幅关于金银珠宝和优越生活的美好画卷,让她向往不已。 “想来,老夫做人管家这么多年,竟不如一个女子!如若老夫要是个少女,定是要去入宫过这悠闲日子去了!”顺伯哈哈大笑,“听说二十五岁之后离开皇宫,还会给上一大笔的安抚费。真是太人性化了啊。” “正是。”藏兰非常赞同,“所以这可倒是忙坏了张嬷嬷。” “张嬷嬷是何许人也?”顺伯问的,也正是金粼儿心里所想问的。但听得那藏兰道,“张嬷嬷乃是侍候过某位王爷的资深教习嬷嬷,因年岁太大,不好意思在皇宫里接受奉养,便主动请辞皇宫,在城东柳依巷的‘鑫来’钱庄旁边住了下来。但是因为她的资历老,心又善,在宫里也有些关系,所以有好多穷困人家的父母便带着女儿去求她。如若遇上极为懂事,又长相可人的,张嬷嬷便将她们送到宫里,倒不得不说是一件积德的好事。” 顺伯表达了一番赞同之意,两个人又扯了几句闲话,方才各自散了。 皇宫,皇宫啊。 金粼儿倒背着双手,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那位张嬷嬷就住在城东柳依巷的“鑫来”钱庄旁边,哇哈哈,这地址简直太好找了。但凡与钱沾边的东西,金粼儿都会牢牢地记住,那么既然这个地址这么详细又这么好找,那么,那么…… 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就在金粼儿的心里肆意驰骋,洪水般冲击着她的心灵。这可是个冒险的决定,但是却足够诱惑。 金粼儿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一个伟大的决定即将诞生了…… 夜深人静杀人夜,月黑风高偷盗时。 金粼儿换上了自己的衣裳,悄悄去拉那后院儿墙角的小门儿。自从那恼人的死人妖突然间从“佟府”人间蒸发了以后,整个“佟府”便突然间安静了下来,就连晚上也早早地熄了烛火,连半个人影都瞧不见。这个时候,可是最好的逃跑时机。 虽然朝那个死人妖索要了工钱,也应该为了他打工,可是像那般折磨人的方法,只恐怕她金粼儿没有几天便会崩溃爆炸了。信誉诚可贵,生命价更高,金粼儿决定为了自己未来人生的快乐与希望,选择从这个地狱般的地方逃出去! 反正那家伙偷了自己全部的钱,金鲤的学费就当是他还自己的!哼! 金粼儿越想,越觉得自己出逃有理,越想,就越觉得自己逃跑无罪。让那个死人妖见鬼去吧!姑奶奶我进了宫,当上了宫女,傍上了新的主子,嘿嘿,任你个死人妖也找不到我。 今生今世,永不再见! 啊哈哈哈哈哈,金粼儿顺利地逃出“佟府”几百米之后,方才站下来休息了会子,兴奋如她,开心如她,站在原地,对着天空做了一个超级无敌胜利的姿势。 然而,她自然是不知道的,在她关上“佟府”那间小门儿之时,便已然从黑暗里闪出了一个人影。 “果然是个好骗的女娃娃。”就在那人影瞧着金粼儿消失的方向之时,穿花儿长廊的尽头缓缓走过来一个微微发福的人。他提着一盏灯笼,慢慢地走着,奇怪的是那烛火竟然连摇也没有摇动,只是静静地燃烧。“像这样有趣好玩的孩子,老夫还真是头一回见到。” “像您这样,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说谎不脸红的人,我也是头一回见到。”藏兰一脸黑线地瞧了顺伯一眼。 “哈哈,哈哈哈,”顺伯一点也没有生气,只是哈哈大笑,道,“这娃娃可爱得紧,也无民对王爷对她如此好奇。便是老夫我,也总是想要骗骗她。包子脸,小圈圈,可爱透了。” 你也无聊透了。 藏兰朝着顺伯递了个超级无语的眼神,无奈地叹息一声。有甚么样的主子,必然有甚么样的管家罢?可是如果果真是物以类聚的话,那么藏兰这个根本不喜欢为难别人的好孩子,便免不了要违心地去做一件又一件“坏事”。这到底是藏兰的幸,还是不幸? 020:会一会张嬷嬷 城东。 柳依巷。 “鑫来”钱庄。 金粼儿一路打听而来,倒着实费了一番工夫。这条路太远了,京城太大了。她走得精疲力竭,她走得可怜巴巴,但是,金粼儿没有雇马车,也没有找轿子,她就是想要塑成这样的形象,要不然,怎么表示自己的诚心呢? 长时间的行走,令她的汗水沾湿了长发,贴在脸上,鞋袜之上也沾满了灰尘。车水马龙,人声鼎沸,金粼儿却带着一路风尘,来到了这条僻静的小巷。杨柳依依,竟然令这条小巷有一种江南人家的秀丽,倒是让金粼儿感觉到十分的亲切。那个所谓的“鑫来”|钱庄,不过是很小很小的一个钱庄,比之金粼儿先前所见识的“天”字号钱庄的偏门怕是都不知道小上多少倍的。慢慢地踱过去,金粼儿感觉自己的脚都被鞋子磨得起了水泡,疼得她钻心。 钱庄的旁边,便是一个低矮的月亮门儿,围墙也不高。从围墙可以窥得见院中种植着的杏树,浅浅淡淡的杏花儿从其间探出头来,瞧着外面的景致。这个小院子里住的张嬷嬷,会是怎样的人呢? 金粼儿突然觉得自己的心里有点紧张。但是不管怎么样,既来之,则安之,管它呢!金粼儿走过去,伸手拍了拍门。 “什么事?”门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听上去却不像那么老的样子。 “呃,是张嬷嬷吗?”金粼儿清了清嗓子问。 没有回答。 金粼儿又问了一句,里面还是没有人回答。 这是,怎么回事呢?只应了一声,便没音儿了?还是,因为年岁大了,出了什么状况?金粼儿胡乱猜测着,觉得自己不能傻傻地杵在这儿,还得主动进攻才行。于是她伸手去推那扇门,好在,门并没有锁,一推便开了。 满院杏花,扑鼻芬芳。 金粼儿看到院中一个爬满了青藤的竹架下面,有一个衣着朴素的妇人自在品茶。那妇人眉目清秀,神态却极为苛刻冷漠。原来这有人啊,金粼儿不免感觉到自己推门而入有些唐突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对不住,我见没人应……“ “老身需要应你么?”清冷无绪的话语,带着隐隐的嘲讽,让人怎么听怎么不舒服。这就是那个木头藏兰口中又慈祥又善良的张嬷嬷?金粼儿疑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 “请问,您是张嬷嬷?”金粼儿问。 “你若不是找老身,又何必来呢?”那张嬷嬷放下手中的茶杯,慢慢抬起头来。 金粼儿只觉自己的脊背在一丝一缕地冒着凉气。 这女人的眼睛,这女人的眼睛有若深潭,深不见底,况且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让人有如置身于地狱般,从头凉到了脚。 “过来。”她朝着金粼儿伸出了手。 过去?金粼儿犹豫了一下。这,这难不成是那死木头藏兰在捉弄自己的?这么一个光看一眼就可怕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帮自己入宫?该……该不会她是个人贩子吧? “你过来。”张嬷嬷的声音稍稍的放柔和了些,她轻轻叹了一声,道,“老身看不见。” 看不见? 金粼儿一怔,她这才恍然大悟,自己怎么就忘了呢,如此眸无光亮的眼,显然就是失明啊!可叹这女人周身所散发出来的气势如此逼人,竟然让金粼儿方寸大乱了! 既然有求于人家,自己便只能横下一条心来,看看这个张嬷嬷到底是哪路英雄好汉了!金粼儿下定决心,举步走了过去,然后在张嬷嬷的面前蹲下身来,伸手轻捉住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 “好圆的脸!怎么好像包子一样又软又嫩?”张嬷嬷惊叹,金粼儿的唇角一阵抽搐,这,这就是传说宫中某位王爷乳娘的风采么? 然而,离得这样近,看着张嬷嬷的脸,却让金粼儿意外地发现,这个远远看上去并不苍老的女人,其实脸上布满了沧桑的痕迹。尽管她的五官依旧精致,尽管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质仍然端庄,可是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印记却格外的残忍。每一处线条都让人觉得她有一种从痛苦里挣脱出来的冷漠。 “你来找我,是想进宫?”张嬷嬷的问题打断了金粼儿的思索,她重重地点了下头。心里只盼这位传说中的好人儿,能够帮自己这个大忙,把自己弄进皇宫里去。金粼儿的脑袋瓜儿飞快地运转着,想着要怎么样编一套凄惨的身世来骗这个张嬷嬷,只要能进宫,就能完全摆脱那个恼人的死人妖了,而且,金鲤未来的学费也足够用了! “想进……御厨房蒸包子?”张嬷嬷的一句话像惊雷一样,把金粼儿那正在调整运转的脑子炸了个粉碎,当即怔在那里。 介……介是个冷笑话么介? “我开个玩笑。”张嬷嬷眯了眯眼睛,那张看似刻薄的脸上闪过一抹柔和,“姑娘啊,你真的想好了,想要入宫?” “嗯!”金粼儿再次点头。 张嬷嬷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要知道,一般而言,想入宫的女子,都是为了能够一朝沾得君主的恩泽,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可是宫里的女人那么多,能有几个人能够变成凤凰呢?都想要不择手段的飞上去,可是那枝头又如何能容得下这么多的鸟儿?结果是被摔死撤残的居多,爬上位高的寥寥无几。你,真的想要去那种地方?” 金粼儿听得有点迷惑:“张嬷嬷,不是说,宫里每个月会有三百个金珠的月钱么?如果伺候的小主儿高兴了,还会赏好多的钱……呃,我的意思是,您瞧,我不过是个穷苦人家的女儿,想要供养我的弟弟成才,却不知如何才能赚钱。想着若是能进了宫,不就可以有多点钱给她上学了?谁让我们爹妈死得早……又无人照料呢……” 金粼儿说着说着,泪如雨下,她用袖子掩住面部,任泪水沾湿了衣袖,泣不成声。那张嬷嬷的眉微微地挑了挑,脸上露出一抹饶有兴趣的微笑来。 “既是你想好了要入得宫去,老身可少不得要收你些人情钱。|”张嬷嬷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金粼儿的身形立刻顿了一顿。 哪尼?有没有搞错,好心肠的人帮忙怎么还要提钱呢?提钱是伤感情、是人情淡漠的一种表现,这完全跟好人不搭边儿啊! “现在不需要,但是等事成之后,老身自会去找你,向你索要一百个金珠的人情费。”张嬷嬷淡然说着,唇边不动声色地绽出一抹笑容。 “这个没有问题!”金粼儿重重地点头。一个月就有三百个金珠的月钱,才只花一百就能成事,如此划算的买卖再不答应,她金粼儿可真要成大傻瓜了! “明日卯时,你自可到城中的贞女牌坊下等着,有人会去接你。”张嬷嬷似乎也很满意这桩生意,点头道,“到时候她会带你去户籍之处编造一个户籍,让你顺利进入身试。老身只能帮你到那一个环节了,至于你是不是处子之身,身体五官的精致程度能否达到宫里的标准,可就要看你自身的条件了。” “嗯!”金粼儿重重地点头,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她要进宫了,她要进宫了!她要去一个聚宝盆里捞钱去了,可以给金鲤多多的钱,给他买多多的好吃的,这是多么幸福的未来呀! 待到这金粼儿满心欢喜地离开之时,张嬷嬷不免淡淡地笑了出来:“藏兰,你是从哪里捡来这么一个好玩儿的丫头?” “不是我捡的,”藏兰从一株开得正盛的杏花树下面走出来,一脸的无奈,“是俊王殿下捡的。” “我想也是的,”张嬷嬷忍俊不禁,“许是想要捧回宫里做开心果呢。俊王爷这孩子,还真是个喜欢恶作剧的孩子。明明是在平民百姓中选取的粗使宫女,还非要老身勒索那孩子一百个金珠。如果她身世清白,许是自己报了名就去进行身试了,何苦这样捉弄于她?” 藏兰深表同意地点了点头。 “那……”张嬷嬷欲言又止地,终是咬着下唇,没有说出口。 “还没有消息,”藏兰如何不知道张嬷嬷心中惦念的是什么?当即,便也叹息着,沉重道,“不过,仍可肯定他还活着。” “活着……就好……”张嬷嬷沉吟着,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在这张脸庞上浮现出来的,依然是那一直笼罩在她脸上的痛苦。 001:秀女堂 “都别吵!”尖厉的声音,高八度的语调,一个干巴巴的瘦太监跳起来站在一辆马车上,冲着正在喧闹的人群高喝。 那正在叽叽喳喳女子们立刻噤了声,金粼儿也从看热闹的兴致里醒过神来,转头瞧向那太监。说老实话,这可是金粼儿生平头一回看到太监这种东西。一看到太监,金粼儿便立刻想起了当初金媚儿给她讲过两个笑话: 一则是,一伙彪悍的强盗打劫皇宫,举着刀剑高喝:“男的站左边,女的站右边,不男不女站中间!”结果左边只有一个人,女的十个人,站在中间的却有长长的一队。 另一则是,刚入宫的小太监给老太监讲笑话:“从前有个太监……”老太监:“下面呢?”小太监:“没了。”…… 而今瞧着眼前太监的这副模样,金粼儿便直接想到了自己最初对太监的认识,她真的感慨为什么上天会研究出太监这种稀奇物种出来,这还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啊。 “现在,大家要按户籍排好,京城人士站左间,京城以外的人士站右边。”那太监扯着嗓子嚷。 啧啧,这还算什么按户籍啊?完全就是京城和非京城两种嘛,为太监的脑子有够木讷,怎么就派这种家伙来选宫女呢?金粼儿撇了撇嘴,走到了左边的队伍里。 亏得那位奇怪的张嬷嬷帮忙,金粼儿顺利地编造了个京城的户籍,很是自傲地站在了京城女子中间。她悄悄地左顾右瞧,看到自己身边的女子确实长相气质都要稍微好些,想来到时候也会分给更得宠的主子。金粼儿在心里暗暗高兴。 “现在,咱家要带你们去皇宫外的‘秀女堂’体验。每十个人乘一辆马车,不要推也不要挤,都有坐位,没有站位。”瘦太监指挥着这些女子上车,又吼道,“我可丑话说在头里,如若有非处子之身的、或者有腋臭体味的,可要提前早早出去,别待到那里被人揪出来给你家族丢脸!” 虽然这太监吼得煞有介事,但是听他话的女子却少之甚少,个个儿你争我夺地往马车上挤。但听得此地又响起了一片叽喳之声,有抱怨鞋被踩掉的,有数落后面的人太能挤的,更有甚者当即叫起来前面的屁股太大,碍着人家往上挤了。 金粼儿哭笑不得,总觉得,那入宫的女子,应该不会这样没品罢?她可不想和这些没品的女人们争,便落单到最后一批,跟随着仅有的几个不争不抢的和仅有的抢不上去的,坐在了一辆马车里。 挑起车帘,金粼儿悄悄地数了一数,总共二十二辆马车,可真是不少啊!这二十二辆马车共同走在京城的路上,车轮唰啦啦地整齐,情景甚是壮观。在这道路两边挤满了前来送女儿的人们,间或有很多前来看热闹的人。金粼儿瞧了瞧这些人群里充满了期待和不舍的脸,耳边响起的是马车里女孩子们轻轻抽泣的声音,突然觉得十分庆幸没有人来送自己。要不然,这种滋味,得多难受! 她放下车帘,抱膝坐在了车里。 马车里有个少女哭得正欢,她哽咽着几乎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惹得那马车里的女子们都不约而同地想家,一时之间马车里充满了叹息与轻轻抽泣的声音。 “不过是入宫而已,有甚么好哭?”只听得冷冷一声笑,金粼儿瞧过去,但见一个鹅蛋型脸庞的少女正在冷眼瞧着那哭得最欢的少女。鹅蛋脸大约十六七岁年纪,弯月眉毛,嘴唇微厚向上扬起,十分不屑地说道,“若是真有本事,就莫要入宫,想要入宫就甭在这里哭哭啼啼。” “你!”那个正在哭的少女猛地抬起头来,愤怒地瞪向这个鹅蛋脸。“你没有心吗?难道不会惜别父母,不会想家吗?” “怎么也不会像你这样,哭得快要断了气。我劝你快些下车,莫要一会子背过气去弄脏了这马车。”鹅蛋脸一点都不把那少女放在眼里,冷哼道,“与你这哭把精在同一个车上,本姑娘还嫌丢了自己的身价呢。” “你,你太过份了!”被唤作“哭巴精”的少女气得脸都红了,当即跳起来,愤然道,“我不要跟你一个马车!” “你以为我愿意跟你一个马车啊?”鹅蛋脸嗤之以鼻,“有本事你就快点下车,我理都懒得理你。” “你,你……”“哭巴精”气得冲到马车前,挑起车帘嚷道,“公公,公公,我要下车,我不要中眼这个毒舌妇一起乘马车!” “闭上你的嘴!”小“哭巴精”的一通哭诉可没有得到一丁点儿的同情,那赶着马车的太监转头吼道,“你还当你自己是娘娘呢?想下车就下车,等你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时候再给咱家摆这个谱。回去!” 小“哭巴精”撇了撇嘴,转身窜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委屈地恸哭不已。 金粼儿瞧了瞧这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小“哭巴精”,她正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满身的摸着。金粼儿好心地递过去一条手帕,小“哭巴精”接了,眼泪汪汪地瞧着金粼儿,冲她挤出了一抹微笑:“我叫水灵,你呢?” “金粼儿。”金粼儿笑眯眯地说着,又转头问那鹅蛋脸,“你呢?” 那鹅蛋脸瞧了瞧金粼儿,硬梆梆地挤出来两个字:“锦绣。” 水灵,锦绣,倒都是好名字来的。金粼儿笑着点了点头。 马车继续前进,金粼儿只感觉到昏昏欲睡,靠着马车,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马上,就是一个新的生活了罢? 在那个未知的生活里,会有怎样的事情发生呢?反正,绝对不会有佟七那个可恶的死人妖就是了,取而代之的,将会是一大堆讨人喜欢的金子,闪闪发光,闪闪发光啊! .“喂,金粼儿,别睡了。快擦擦口水,下车了。”正当金粼儿在梦里拥着一大堆的金子流口水之时,身体被人猛地推了一推,睁开眼睛,但见水灵正在摇着自己,指着匆匆忙忙下车的女子们道,“再不快点,咱们就给落在后面了。” “哦,哦。”金粼儿急忙用袖子擦了下嘴巴,然后站起身来,与水灵一并下了马车。但见那“秀女堂”乃是一座灰白的房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富丽堂皇。反而是这些前来体验的少女们将这房子外面围绕得水泄不通,颇为壮观。 金粼儿不喜欢挤到那叽叽喳喳的人群里,便只捡了个清静的地儿站着,瞧着这些少女们一组一组地进去,然后再一组一组地出来。合格的被请进马车,不合格的,连管都不管的,晒在一旁自行离去了。 这恐怕是金粼儿头一回看到选拔的残酷了,当她走进那间“秀女堂”之时,怎么看,都觉得这些少女们都像是待选的小牲畜,由着人家仔细地挑自己的眉眼五官。还要张开嘴巴给人家瞧瞧自己的后槽牙,抬起头给人家数一数鼻毛。最恶搞的事,连左右两边耳朵的形状都要一致,身体的汗味儿都不能是臭的,脚丫也不可以臭臭。这一番的检查下来,金粼儿几乎快要被这些人折腾得快要疯了,那可真是,把金粼儿当成活鱼一般在案板上翻腾了好几个来回,活活儿的折磨人哪介! 002:初入宫门 看起来这每个月三百金珠的差事着实不是那么容易赚的,金粼儿扶着墙爬一般地走出来,被小太监指引着走向马车。在门口,或站或坐着好几个正在恸哭的少女,大概都是因为一些不起眼的小毛病而被淘汰的。更有甚者悄悄地去拉管事太监的袖子,想要塞些钱给他。谁知那太监抽子一甩,厉声啐道:“去,被淘汰出去的人都赶紧滚远点儿,甭在这里丢人现眼。你当那宫里是那么好混的?若是今日公公我心慈手软放你进宫,那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咱家放了水,这条小命儿可就要交待了!相识的就赶紧回家去,找个好人儿嫁了,比在宫里一辈子上不去位强!” 那些女子抽泣着,终是三三两两的散了。 “你,还不赶紧上马车,在这里愣着做甚?莫不是觉得你这包子脸侥幸通过了检查就能变成娘娘了么?想怎么看热闹就怎么看?”那管事太监瞧见金粼儿盯着自己瞧,不免恼羞成怒,冲着金粼儿吼道。 金粼儿撇了撇嘴,快步上了马车。 真是有够白痴,若是姑奶奶我,准会把这些钱统统收下再赶人。 上了马车的人很显然比来的时候少了一半还要多,所以马车里便显得十分的宽敞。但是观之这些被挑选成功的少女们,则个个儿脸上喜气洋洋,仿佛只肖经过了这一遭便已然成为了人上之人般,连话都不屑与旁人说了。 好在,金粼儿身边的水灵还没有那么高的觉悟,依旧挪到金粼儿旁边,悄悄地问:“哎,金粼儿,你难受不?” “难受?”金粼儿奇怪地想了想,道,“难受啥?” “咋还能不难受?”水灵左右瞧了瞧,然后低声道,“我觉得我全身的洞都被抠了一遍,恶心得想吐。” “嗤……”金粼儿“扑哧”笑出声来,把个马车上那些趾高气扬的少女们都给唬了一跳,纷纷朝着金粼儿的方向瞪过来。 “土包子。”锦绣更是横眉冷对。 这些全身的“洞”都被抠了一遍的少女们,被这马车载着,轱轱辘辘地赶往了皇宫。金粼儿一路不住地瞧着外面,只想要把这一路的风景记个清楚。然而让她失望的是,外面的热闹越来越少,能够看得见的尽是宽阔得几乎看不到边际的甬路。不知道走了多久,一直走着直线的马车开始右转,金粼儿瞧见了一座高高的建筑。这恐怕是金粼儿所见过的建筑里最高的一幢,墙全部都是由红砖砌成,琉璃瓦闪耀着阳光,高高在上而又巍峨无比。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皇宫么? 金粼儿探着头使劲儿地瞧,可惜,除了巨大的门之外,便是大门两旁的小门儿了。能够算做是装饰物的,只有那硕大的兽头门环和朱红门上的巨大门钉,金灿灿的,倒是讨喜。 只是不知,这些门钉是否真是金子制成的,若是金粼儿返家之时,一定从那钉子上铲下一些带回去,说不定就价值千金了。金粼儿真想越美,几乎快要笑出声来。 宫里的宝贝们啊,姐姐来了! 摩拳擦掌的金粼儿与这些心怀着各种梦想向期待的少女们,就这样被载着,离即将展开她们人生的地方,越来越近了。 “好了,都下来罢。”马车渐停,那管事的太监便率先下马,站在那里高喝。金粼儿随这些少女们下了车,看到这些马车乃是停在一个小小的宫门门口的,并不是先头所见的庄严正门儿,看上去当是个极小的偏门了。 “到这儿,你们就要用走的,全部跟着我来,带你们到‘芳雅轩’里听云嬷嬷训话,她会把你们分配到各院儿里去。是好是坏,就得你们自己的运气了。” 运气……吗? 金粼儿被这些少女夹在中间,脸上突然流露出和她们一样懵懂的表情。当她踏入那角门儿里之时,赫然发现,在远处眺望之时,纵然与正门比起来角门小得可怜,但是当抬起头来,它们还是那么高。圆拱形的、长长的通道,全部由石头砌成,那么沉重、那么压抑,走了这么久好像还忘不到头。 脸上的懵懂突然间被那双黑亮眼睛里迸发出的灵秀之光驱散,金粼儿在这一刻竟然感觉到一丝不安。是幡然醒悟,还是如梦初醒?金粼儿突然间想要反悔,她站在那里,任那些少女们超过自己的步伐,然后迅速地低下头,逆着人流朝着外面挤去。 “这是要去哪儿啊?”谁知刚挤到门口,便见那个瘦高的管事太监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瞧着自己。 “啊……”金粼儿怔了一收,大眼睛乌溜溜地转转,急忙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啊唷,我怎么走反了?真是要命,要命。” 说罢转身便要往回走。 “等一下。”那管事太监掐着尖细的嗓子扬声道。金粼儿立即止住了脚步,杵在那里,心里却在暗暗地提高了警惕。 “你叫甚么名字?”那太监慢慢地踱到金粼儿的身边,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 “金……金粼儿。”金粼儿在这半男半女之人面前,总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感。或许在她人生的前十七年里都没有与这种怪异人种打过交道罢,金粼儿真不知道应该用对女人的态度与他,还是男人的……这,是个值得好好思考的问题啊。 “看样子,该把你分到御厨房的面点坊去,照着你的脸蛋蒸出来的包子肯定可口……”那管事太监说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恶……恶趣味的太监,没品的东西。金粼儿只觉太阳穴处的青筋在一跳一跳地,唇边绽出来的微笑也不免僵硬。 “能在这些傻乎乎的下等宫女里面逆行而走,证明你的脑子还没有那么笨。”待到笑够了,那管事太监便双手拢在身前,细小的眼睛精光四射盯在金粼儿身上,“金粼儿,咱家记住你了。入了这宫,乃是三分凭运气,七分凭智慧,是只麻雀还是只凤凰,可就要看你的了。” “是,多谢公公提携。”金粼儿匆匆地施了一礼,转身跑进了那些人群之中。 “铁打的皇宫,流水的女人呵……”那管事太监用瘦巴巴的手摸了摸他永远也长不出胡子来的下巴,瞧着这些新一批涌入宫中的年轻少女感慨万分,“可叹这些娃娃们今日入了这宫,明日,却不知生死富贵,如何不令人感慨?只是……” 他一面思量着,一面瞧着那尾正在人群里奋力向前“游”去的包子脸“小鱼”,忽觉十分的有趣:“总有一些古灵精怪的孩子,给这个寂寞阴沉的皇宫里带来一丁点儿的快乐。却不知这条包子鱼能不能有勇气熬过苦寒,有趣,有趣……” 而眼下,那条“包子鱼”仍然在奋力地朝着面前挤过去,一边挤,一边还不住地回头上信着这个管事太监。那不男不女的家伙目光一直阴森森地盯着自己,甚是可怕,可莫要果真被他塞到御厨房里蒸包子才好。我金粼儿还要傍上个有品有貌的主子,敛一大堆的金银财宝,到时候衣锦还乡,当我的状元姐姐去! 哦耶! 金粼儿在心里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得意洋洋。 003:太子东方麒 不进皇宫,不知道皇宫之大。 金粼儿几乎是在东张西望,左顾右盼之中来到了“芳牙轩”,那所谓的云嬷嬷乃是一个略胖的老嬷嬷,身材容貌比之张嬷嬷都差了一大截儿。但是言行举止却凌厉得很,这云嬷嬷站在最前方,将这些少女们用凌厉地眼神瞧了一翻,然后扬声道:“从今日起,你们便是皇宫里的女子,是为皇族贴心的奴婢。记住你们的身份,守住你们的本份。做你们该做的事情,不要多嘴,不要多事。勤快地做事就总有出头的一天,谁要是只想着怎么攀上枝头变凤凰,做些卑贱之事,我云嬷嬷第一个饶不了她!” 唔,这云嬷嬷还真是蛮有趣的。 金粼儿对这云嬷嬷倒是升出了几许好意。这云嬷嬷训了话之后,在这些少女的身前走了一遭,最后停在了金粼儿的面前,用她那深深陷进褶里的眼睛瞧了金粼儿半晌,然后迅速地转身,道:“将这些新来的宫女分每三人分成一组,拿了她们的名贴给我,分好了再带她们到各院儿去。” 先头还因这胖嬷嬷紧相着自己而忐忑不安的金粼儿,这会子方才松了一口气。 呼,好在没有让她去御厨房蒸包子,真是谢天谢地。 然而很快金粼儿便意识到,她没能去御厨房是件多么悲惨的事情。因为与她一并前来的水灵被分到了御厨房,每天都能悄悄带回来好多好吃的东西;而被分成了“绣坊”的锦绣则时常都能带回来一两块小花布,做个锦囊做个口袋的。只可惜了金粼儿这满心豪情壮志的拜金女,最后却被分去了“清苑”。 “清苑”两个字,听起来多么美好,多么诗意,多么有层次啊。可叹却是做些打扫院子,清扫地面的清洁工作。金粼儿的差事,说得好听点是美化皇宫建设,说得直白点就是清洁工。把个满心希望满心欢喜的金粼儿弄得,每天都噘着嘴巴,眼泪汪汪地扛着扫帚望着天空发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傍个好主子,每天赐她金赐她银的? 难道,她金粼儿这辈子就这样了?与其在这每天扫来扫去地扫这些根本没人踩的破地儿,还不如窝在佟七那个衰人的府里,好歹有吃有喝,瞧不见那衰人日子也蛮好的。唉唉唉,事到如今也只能自求多福,每天多盯着点儿地上,指望着有哪个好心的主子能够随便掉在地上点金珠银珠的,也算是慰抚一下金粼儿这颗受伤的心灵罢…… 只是可惜了金粼儿这番期待,新入得宫里来的小宫女们,都不会被派往有主子们经过的重要路段。“清苑”的执事秋公公是个矮墩墩的胖子,笑起来五官都能被挤进肉褶里,他拍着金粼儿的肩膀笑道:“虽然咱家很欣赏你的包子脸,但是却不得不吩咐你先去些清静的地介儿。这宫里的情势千变万化,千万莫要在你不懂规矩之时冲撞了贵人。” 金粼儿心中虽然痛恨这个一口一个“欣赏你包子脸”的地瓜式胖公公,但脸上还得洋溢着谄媚的笑意,扛着把扫帚去做那些没有人愿意做的事情。 规矩,规矩就是个喵喵!进了皇宫五六日还没看见个金珠影儿的金粼儿在心里无限咒骂。 恰在此时,金粼儿突然听到一阵娇笑之声,夹着一阵木轮子轱辘辘的声音由远而近。 有人? 我今天居然看到人了? 金粼儿欣喜地抬头,却赫然瞧见一辆由两头公羊拉着的木车正轱辘辘地冲了过来,发了疯似的直冲向金粼儿。 金粼儿心下一惊,急忙抓起扫帚闪到了一边儿,那两头公羊就这样趾高气扬地从自己身边冲过去了。 好可怕,这是甚么东西? 金粼儿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膛,瞧向那羊车消失的方向。谁知一眨眼的工夫,那两头公羊却又折了回来,朝着金粼儿再次冲了过来。 妈呀,这难道是天要绝我?金子没看到,却要被公羊顶死么? 金粼儿被唬了一跳,慌里慌张扔下扫帚就跑。然而那扫帚也忒不争气,用了它四五天了,却连主人也不认,好端端地绊住了金粼儿的脚,让她结结实实地扑倒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一阵大笑之声自那羊车上传来,让金粼儿心下一怔。难道公羊能通人言,成精了么? “太子殿下,您何苦与这下等的宫人过不去呢?”金粼儿听到身后又响起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羊车便缓缓地停在了金粼儿的身后。 金粼儿慢慢地坐起身来,转头看向那羊车。 两匹毛皮洁白、头顶一对儿犀利羊角的俊美公羊,就站在金粼儿的脑袋上方,大眼瞪小眼地瞧着金粼儿。 “真是妙哉,在宫女里竟然会混进来这样一个包子脸样的女子。”清朗的男声从羊车的上方转来,金粼儿抬起头,这才发现在那羊车之上,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男的,头戴金冠,剑眉斜挑,眼眸有如烈火烁烁生辉,鼻子端正嘴唇轻薄,却是与那双黑眸不太相衬。而他身上穿着白色的袍子,袍上用金线绣着一条巨龙,张牙舞爪好不威风。或许是借了这袍子的气势,这男人站在羊车上的感觉也更加的居高临下,盛气凌人。 “呵呵,太子殿下,您当这宫里所有的宫女都清秀美丽么?”说话的是这男人身边的女子,这女子一头青丝半挽,秀美妖娆体态风、、骚,一双美目有如秋水,笑意盈盈地攀在男人身上,掩嘴笑道,“这八成是从民间选上来的粗使宫女,不看长相只做劳力的。所以臣妾就说,平民什么的,最讨厌了。” 说罢又是嘻哈一阵轻笑,将自己的身子紧紧地缠在那男人的身上,恨不能现在就投怀送抱,在羊车上XXOO一般。 金粼儿的眉,微微地皱在了一起。她瞧了瞧这女子,心中冷笑。她见到的秀城卖笑的青楼女子都比这女人端庄秀丽,瞧她这样子,好像八百年没见过男人似的,恶心死了。 瞧了瞧自己被擦伤了的手掌,金粼儿轻轻地拍了一拍,然后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拿起扫帚准备离开。 “等一下。”那男人突然喊道。金粼儿顿住脚步,转头奇怪地瞧了这男人一眼。 但见这男人眉头微皱,颇为不快地道:“见到本太子,你难道不知行礼么?” 金粼儿这才恍然大悟,急忙深深地行了一礼,道:“奴婢见过太子殿下。”礼毕之后,再次转身欲走。 “回来!”想他太子东方麒甚么时候受过这种轻慢的态度?东宫太子,响当当的国储,东方麒可是走到哪里都让那些女人们恨不能投怀送抱以身相许的角色。莫说是这些小宫女,就连那些个宫妃都要对他暗送秋波的。难道这个长着包子脸的怪异女人还不愿意待见自己? 金粼儿依言止住了脚步,心里却颇有点不耐烦,不知这太子怎么这么难缠,难道还要像云嬷嬷那样训话一番才算了了? “你这就算是打了招呼了?”东方麒皱眉道,“是谁教给你的规矩?” “唔,”金粼儿极为认真地想了一下,道,“是云嬷嬷。” “……”东方麒顿时被雷了个外焦里嫩。 “呵呵……”那女子倒是被金粼儿逗得嗤笑出声,“太子殿下,八成是宫里果真招不上来聪明的,便用这没脑子的娃娃暂时顶一下。您不要再与她一般见识了,咱们玩去吧?” 说着,便将那柔软的身子,轻轻地蹭向东方麒的手臂。 004:你叫什么? 先是诋毁别人,又是自动犯贱,这样的女人还真是头一回见到。 乌溜溜的眼睛轻轻流转,金粼儿用略带鄙夷与讥讽的眼神迅速地扫了一眼这女人,然后低下头,恭敬地朝着东方麒行了一礼,退到了一边儿。 “你怎么又不走了?”东方麒没有理会那女子,却将奇怪的目光投向了金粼儿,“你刚才不是三番五次地急着走?” “没,”金粼儿低眉顺眼地道,“奴婢只恐太子殿下的话还没有训完,走出去还得再回来,所以还是等太子殿下离开再走。” “这么说,你还挺懂规矩?”东方麒哭笑不得。 “奴婢愧不敢当。”金粼儿头也不抬地哼哼道。 “好啦,太子殿下,咱们走罢。还有事儿呢。”这个“事儿”字,那女人咬得很轻,似乎是在舌头上打了个转儿方才轻吐出去似的,让人听了直觉全身都在发飘。东方麒哪里不晓得这其中的含义?再加上手臂上传来的阵阵柔软早已然让他心荡神驰了,驾动羊车,他刚刚想要离开,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你叫什么?” 金粼儿犹豫了一下,随手从脑袋里面捡出来个名字报了上去:“锦绣。” “锦绣,倒是个好听的名字……”东方麒思量了一下,又瞧了眼金粼儿嘟嘟的包子脸,叹了一声,“可惜了这名字。” 叹罢口中轻喝,赶着这羊车跑远了。 锦绣。 那女子在心中默念了一番这个名字,挽着东方麒的胳膊回头瞧了金粼儿一眼,媚眼如丝,递过来的却是刀子一样冰冷的眼神。 杀意?金粼儿轻挑唇角,我可不怕你。 扛着扫帚,金粼儿回到“清苑”草草地交了差,便跑回了“聚秀坊”。“聚秀坊”,顾名思义,便是这些未入流的粗使小宫女们起居休憩的地方。因为大家都是从民间召集上来的,距离成为正儿八经的宫女都要好一段路,更何况是那些沾了皇泽,能够呼风唤雨的小主儿。所以那些太监嬷嬷什么的,对待这些小宫女们的态度便可想而知,这里的吃穿住条件都相对清苦。好在金粼儿本身对这些没有太高的追求和期待,除了心中怨恨到现在还没有见到金子的影儿之外,她倒也乐得跟这一群人待在一起。 反正金鲤的学费已经有了着落,金媚儿这小狐狸精也用不着自己照顾,她金粼儿在哪儿都是一样。与其在家里无所事是,还不如在混在这里热闹一下。每天听着宫里有趣的事情,倒也令人觉得生活津津有味儿。 走到井边,金粼儿从井边的木缸里舀了瓢清水冲了冲手心儿。今天还真是倒霉,怎么就遇上了这么件讨人厌的事情!那个什狗屁太子怎么不让他见鬼去?还有那个死女人,哼,最好是让她未老先衰,头发牙齿都掉光光才好!金粼儿一边诅咒,一边甩了甩手上的水,准备回到屋子里拿药去。 “哎,粼儿!”她听到门口传来的水灵的声音,“我带了好吃的东西给你,听说今儿皇上要为俊王饯行,弄了好多好吃的东西,快来,这些都是给你的。” 水灵奔过来,将中手的食盒塞给金粼儿:“哎呀,你的手怎么了?怎么擦伤了?” “哦,没事,”金粼儿瞧了自己的手一眼,不以为然地耸肩道,“一点小事情而已。” “快来,咱们屋里不是有些药么,你来瞧瞧哪个是能用得上的。”水灵瞧见金粼儿的手,哪里还忍心喊她提东西?只是自顾自地提着那食盒,拉着金粼儿往屋里走。这若大的屋子,除了长长的土坑,便就是一个不大的桌子了。这些粗使宫女们要并排睡在这屋子里,熬上至少一两年,有新的粗使宫女入宫之时,或有好命的才能分到宫妃的院儿里。像那种那种侍奉宫妃的上等的活计,得是一些大户人家的千金入得宫来才做得的。 家境决定了起点,这是没办法的事。 每一个屋子里都有一个破旧的药盒子,里面是一些止血散啊什么的药剂。好在金粼儿乃是医者出身,对这些药都并不陌生,她拿了瓶止血散,给自己的手心儿上散了一点,忍住这丝丝袭来的微痛,吸了口气问道:“你说今日有宴会?” “可不。”水灵点点头,“听说皇上要派俊王前往辽城治水,今儿晚上要设宴。我晚上就要忙活了,这不提前给你送吃的来,恐你不爱吃那些饭食,饿到了么。” 水灵替金粼儿将手心上的药剂吹了一吹,道:“粼儿你真是厉害,这些药你居然都能分得清,若是我根本找不到哪瓶是哪瓶。” “这有甚么厉害,”金粼儿叹了口气道,“我这也是无能,你瞧你们都分到好的地方去,偏我一个当了个清洁工,每天都是扛着扫帚四处跑,想给你们带点东西都没得。除了扫帚就是垃圾,哪个能吃?” “粼儿你可莫要这么想,”水灵急忙摇头,“你想想,那‘清苑’的差事虽然听起来不甚体面,但是你好歹清静得紧。你瞧着我们这些人,有几个是回来得像你这般早的?见天儿都是累个半死,只有你像个大爷,难道不逍遥?” 金粼儿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水灵说得倒蛮有几分道理。她每天都被打发去扫一个八百年也见不到人影儿的地方,其实金粼儿根本就不用扫,就是草草划拉一下了事,然后就拖着扫帚窝在某个地方梦她的金子去了。比起每天忙忙碌碌的这些小宫女们,她还真是轻松轻闲。这样想着,她便平衡了。 “成了,那我吃好吃的罢。”心结被解开,金粼儿的心情就好了大半。她打开食盒,开开心心地拿出一块点心准备大嚼特嚼。 “哎,对了粼儿!”就在金粼儿准备将那声点心送进嘴里之时,水灵却一把抓住了金粼儿的胳膊,把个金粼儿唬得手一抖,点心“啪”地一声掉在了坑上。 “啊唷,你个败家子儿!”金粼儿心疼地瞧着那块点心,数落水灵,“好好儿的点心,我还没来得及吃哪!” “不过是搞在坑上而已嘛。”水灵拿起那点心,吹了吹,放在金粼儿手里,道,“喏,吃罢。” “你敢不这么恶心么?”金粼儿无语地瞧着水灵,这超大号的“床”可是人人都坐人人都踩的,还有人坐在这里抠过脚丫,掉在这种地方的东西怎么还能往嘴里放得进去? 水灵团了团樱桃般的小口,瞟了那点心一眼,道:“那换这一块,给。” 金粼儿重新换了块点心,唯恐水灵再次搞她破坏,便急忙将那点心丢在了嘴里。 “哎,我听说,今儿晚上皇上为了给俊王饯行,还特地下令后宫嫔妃们今日可以在河中放莲灯,以为俊王及辽城百姓祈福。”水灵喜不自禁地说,“人说今日还有大德的法师前来加持呢,如果能把自己的愿望写在纸上,折成莲花形状放入河里,就可以实现呢!” “哪有这么夸张?”金粼儿一边咕唧咕唧地嚼着点心,一边不屑地瞟了水灵一眼,“如若是这样,那人人都是皇上了。” “呸!”水灵唬得啐了金粼儿一口,道,“死妮子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当心你的脑袋。”既而又充满了希望地说道,“如若我许下能够早些出宫,找到个如意郎君的愿望能够实现,该有多幸福啊。” “是啊,”金粼儿点头,“如果我有很多金子的愿望也能实现就好了。” “那咱们晚上悄悄溜过去罢!”水灵一把抓住金粼儿手,目光烁烁地望向金粼儿,“咱们把莲花灯扔在水里就跑回来,不让别人发现,好不好?” 005:愿望 “咱们把莲花灯扔在水里就跑回来,不让别人发现,好不好?” 水灵目光烁烁,且充满了希望地抓着金粼儿的手,言语恳切地请求着金粼儿。 “呃……”金粼儿有些为难地瞄了一眼那个精美食盒里的精美点心,心中明白拿人家的手软,吃人家的嘴软的道理,自己只能陪着这水灵一道疯一回方算完事。便点了点头,道,“好。” 正待水灵为得逞了心事而拍手叫好之时,房门却“砰”的一声被推开了。锦绣面色阴沉地奔了进来,瞪了坐在床边的金粼儿和水灵,扭身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手“啪”地一声打在桌子上,一脸愤愤。 金粼儿与水灵对视一眼,然后纷纷将视线移开,金粼儿将食盒盖好,水灵站起身来,两个人默契地准备离开。这锦绣原本是想回来倾诉一番,这会子却只瞧见了金粼儿与水灵两个人,一肚子的愤然无处倾诉,气得她坐在那里一个劲儿地做着深呼吸,憋得要死。好在这时候其他的宫女们三三俩俩地回来了,瞧见锦绣这般模样,倒有好心的宫女问了句:“哟,锦绣,这却是怎么了,气成这个样子?” “哼,还说!今天可是倒霉死我了!”锦绣气得再次拍了下桌子,“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个贱婢,说是‘梨香苑’小主儿的人,进了‘绣坊’便点我的名,要我绣块帕子给她。可是我一个新人,哪里能绣得好那湘绣的绢子?那贱人劈头就是一通数落,还要我下次注意,莫要奢望攀甚么枝,做甚么凤。这都是哪儿跟哪儿的事儿啊?好端端地,刚入宫就被人下套儿,我这不是倒霉么我!” “梨香苑”啊……金粼儿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挑着眉背过身去。水灵则一脸坏笑,悄悄地掐了金粼儿一把。这小蹄子忒地没个城府,金粼儿抬眼瞪了这形喜于色的水灵一眼,水灵方才咬着下唇,忍着笑扭身出去了。 看起来,那个女人果真不是甚么好东西,自己报上锦绣的名儿,还算是明智。金粼儿暗暗地对自己挑了个大拇指,无视那被几个宫女围绕劝说的锦绣,装做若无其事地提着食盒走了出去。 她自然是不知道的,从今儿起,她金粼儿的命运即将发生天大的转变。而关于转变这件事情,倒是有一个人比她更为清楚。那就是即将远赴辽城的俊王东方鸷。 这一刻,他正站在他的“琅星殿”边,沉静地望着已然慢慢暗淡下去的天色。 “王爷,事情都安排妥当了。”藏兰无声无息地走过来,低声说道,“文庄皇后似乎在对待这件事情上对皇上极为不满,不过,并没有表露出来。臣怀疑在此次的辽城之行上,她还会不断地给王爷制造麻烦也说不定。” “可以想象。”浅樱色的唇微微地上扬,东方鸷那精致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无所谓的笑容,“随她去罢,本王就暂时陪她玩玩这捉迷藏的游戏,有甚么要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是。”在一只妖孽面前,你还能有什么话说?藏兰只得点头应承。 “那只包子怎么样了?”东方鸷像是突然想起甚么似的,问。 “金粼儿她……目前正在‘清苑’做些杂事。那秋公公对她还算照顾,只捡些清静的活儿分给她。”藏兰据实相告。 “哦?”东方鸷的眼睛攸地一亮,笑意涌上他的脸庞,“这金家小妖可待得老实?” “还算老实。”想起在宫外生龙活虎的金粼儿,藏兰就禁不住想起她那些古灵精怪的行事风格,只可叹这后宫如此之深,如此之大,生活却枯燥乏味,不知道这金粼儿会不会日渐一日的失去了活泼,变得越来越沉闷事故来。 “这还……果真不太符合她的风格呢。或许没有金银珠宝的刺激她就没了活力,啧啧,这样可不好,”东方鸷颇有些意外地伸出手,抚了抚线条流畅的下巴,“看起来还是得让她换个地方才好。能挑起她敛财欲。。望的地儿,都有甚么呢?” “王爷,这事在您离开京城之前不宜去做。”藏兰颇不同意地摇头,“还是待您从辽城回来之后再做定夺好些。” “你是担心这小妮子会丧失了小命儿?”东方鸷眼中闪过一抹精芒,微笑着瞧藏兰。 藏兰被东方鸷说中心事,一时之间尴尬在那里,久久,方才点了下头,道:“以金粼儿的性格,怕是一旦被激起兴致来,就难以控制了。还是王爷在宫里的时候好些。” 东方鸷想了一想,终是呵呵地笑了出来。 “如此,也好,省得王爷我瞧不见这热闹,也怪可惜的。”说着,他眯起了眼睛,放了个放松四肢的动作。想来,也是很久没有见过这小妖精了,不知她现在胖了还是瘦了,临行之前总要见见才是。 天一黑,金粼儿就开始犯困。 这段时间里没有金子的刺激,金粼儿已然一天比一天丧夫了活力。她除了吃,就是睡,再不就是拎把扫帚在某个不知名的破园子里望天,一望望一天。 她感觉自己快要变成猪了。 对家乡的思念,对金鲤和金媚儿的思念一天比一天浓,金粼儿突然觉得,或许进宫来是她人生最错误的选择。可是这个时候想要反悔也恐怕不成了,一入宫门深似海,她金粼儿就是一只小虾米,怎么蹦达也蹦达不出去。 亏得那骗人精藏兰还说有甚么假可以出去探亲,有个喵喵假!那个地瓜秋公公一天就会装傻充愣地打哈哈,根本不提放金粼儿出宫探亲的事儿,很是让人懊恼。 因为今日早已然答应了水灵溜出去玩,所以金粼儿就不能像往常一样倒头就睡,她找到和水灵相约的一座小亭子,坐在那里等水灵。 然而这皇上为俊王饯行的宴席吃得也忒长了,在御厨房打杂的水灵到现在还不出现,把个金粼儿困得靠在柱子上直打瞌睡。终是再一次重重地从小石凳跌下来之后,金粼儿愤怒了,这夏日的暑气本来就大,弄得金粼儿又困又热,脑袋都迷迷糊糊的直发胀。她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浑浑噩噩地分辨了一下方向,然后朝着御厨房走去。 水灵这小死妮子,瞧我金粼儿怎么收拾你! 记忆中,御厨房当是朝着这边走的,因为每次水灵走的似乎都是这个方向。可是谁想金粼儿今日这一走,走出了大半晌,也还没有看到半个御厨房的影子。而是越走天色越暗,越走景色越是不对劲儿了。 我这是走到哪里了? 金粼儿这会子方才清醒了些,她用手当成扇子在脸前扇着,左右瞧了瞧。但见这里乃是一片盛开着蔷薇花儿的低矮树丛,饶是芬芳无比,越寂静得紧。这里绝然不是会是甚么热闹之地,更甭提御厨房了。金粼儿沮丧地叹了口气,好端端的,这破皇宫修这么大做甚么!她愤愤不平地准备往回走,却悄然听到了一阵清泉的叮咚声响。 有泉水! 金粼儿一喜,急忙拔开这花丛往里瞧。 果然!在这片花丛后面有一泓清泉,清泉后面有假山遮挡,完全是一处妙地啊!金粼儿立即来了精神,她举步奔过去。夏日炎炎的暑气,只这清泉边上传来一阵阵凉爽的水气,喜得金粼儿困意全无。她左右瞧了一瞧,侧耳听了一听。非常之好,非常之幸,没有人走过来,也没有半分的动静。 既然全皇宫的人都在忙活着为那个俊王饯行,那自己何不来个忙里偷闲,下水游曳一番?金粼儿喜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006:宠幸 三下五除二地去掉了身上的累赘衣裳,金粼儿将这些东西一股脑儿地包成一个小团。然后她欢欢喜喜地走入了清泉之中。 好凉,好凉! 金粼儿惬意地把身子整个浸在泉水里,闭上眼睛享受这股子清凉。金粼儿是多么想念秀水河的清凉,多么怀念那泛舟河水之上的惬意啊!而今,这种美好统统都变成了回忆,已然离金粼儿那么远了。 一直以为再难找回昔日快乐的金粼儿,这会子瞧见了如此美好的清泉,怎能不让她开怀?所有的烦恼不快全部被丢在一旁,金粼儿欢欢喜喜地在泉水里游曳起来。黑发浸湿,身体清凉,金粼儿快乐得几乎要呐喊出来。 “真是个无法无天的小妮子。”灌木丛后面,隔着花影瞧着在水中嬉戏的金粼儿,东方鸷不免无奈地叹息。他自然不是头一回瞧金粼儿的身子,只是近日以来在宫中无所事是的金粼儿这会子已然比从前丰满了许多,看得东方鸷心头一阵发热。身为一个生理正常的男人,如何不想要将那尾水妖揽入怀中狠狠蹂躏?只是明日还有首要任务的他怎能去惹这只妖精?东方鸷转过身,深深地吸了口气, 小妖,金家小妖。东方鸷将胸中的闷气吁出来,唇角斜斜上扬,露出一抹邪魅笑意:“看本王日后如何收拾你。”说罢,便毅然举步离开了这将会让他犯错的是非之地。 可叹那正在水里肆意妄为的金粼儿哪里有所觉悟?她只顾着像条鱼一样游来游去,尽情享受水的清凉,却不觉天色已然越来越暗了。 突然,她听到一阵痛苦的呻吟,金粼儿唬得急忙止住了身形。 声音似乎是从对面的假山后面传过来的,金粼儿细细地听着,似乎是女人的声音,好像很痛苦,很痛苦的样子。 金粼儿悄悄地游过去,难道有人在这里犯了旧疾?水声轻响,那呻吟之声却越来越近了。 “太子,哦太子……”闯入金粼儿耳中的,是一阵阵女人酥软的呻吟之声,“不要啊,太子,不要在这里,若是被人发现了,臣妾就……啊……” “怎么会,我们天地为证,在此心身合一……多么美好……”一个喘息着的男声声音沙哑地说道。 金粼儿心立即“咯噔”一下,坏了坏了。这哪里是犯了旧疾的女子,分明是在这里偷欢的宫妃!就算是再不懂人事,金粼儿对这种禁忌之事还是了的。她急忙用力地划动四肢,想想游回去。 然而恰在此时,她感觉自己的肩膀上有个黏黏的东西攸地压了下来。她转过头,瞧见自己肩膀上竟然是一只绿油油的大青蛙,两只眼睛极为猥琐地瞪着金粼儿,张开嘴“呱”地叫了一声。 “啊……啊!!!!”金粼儿被吓得慌了神,她最怕这种又黏又丑的东西,慌乱之下身体整个下沉。金粼儿急忙奋力地游上来,然后闭上眼睛重重地用手扫向那只大青蛙,这色迷迷的大青蛙被“砰”的一声打进水里,怪叫着游走了。金粼儿刚出险境,正欲游走之时,却赫然发现在自己不远之处的岸边,站着一个铁青脸的男人。 太……太子…… 金粼儿瞠目结舌地瞧着被扰了好事的东方麒,心中猛地一沉。 这东方麒的衣襟微敞,露出大片结实的胸肌,与东方鸷的光洁俊美不同,东方麒身材魁梧有力,胸肌发达无比,而他的眼睛,此刻正紧紧地盯着金粼儿那在清水之中白皙得耀眼的玉体,嘴唇紧紧地抿在了一处。 “你是故意在这里等着本王的?”黑耀石般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透出野兽般的危险气息,东方麒攸地绽出一抹邪邪笑意,“亏得了你这番心思,好,算你聪明,过来罢。本王会疼你的。”说着,他向金粼儿伸出了手。 金粼儿满脑袋问号地瞧了这东方麒一眼,然后猛地扎进水里,朝着对面游过去。 “跟本王玩游戏?”东方麒哈哈大笑,“想在水里玩吗?有创意,来,本王陪你。”说罢,东方麒便要跳入水中,然而恰在此时,东方麒却感觉到自己的脚上好像有股子黏黏的感觉,低下头,赫然瞧见一只绿绿的大青蛙正跳到他的脚面上,鼓起一双大眼瞪着他“呱呱”出声。 “哇呀!”东方麒哪里见过这种恼人的东西?他原是突发奇想带着素有勾搭他之心的郑贵人在此尝一尝野战的滋味,怎奈先是被搅了好事不说,又被这怪东西惊吓一番。愤怒的太子殿下甩掉那青蛙,自腰中抽出匕首朝着青蛙便甩过去。好在那只青蛙色虽色了点,身态倒还轻盈,“扑通”一声跳入水里,不见了踪影。 从惊吓里回过神来的东方麒这才想起他的妙人儿,抬头,却完全找不到了金粼儿的踪迹。“想不到那张包子脸下面,还藏阗这么喜人的身材,倒是值得好好把玩一番。”东方麒不恼,反而笑了起来。 金粼儿受了惊吓,胡乱藏在树林里穿上了衣裳,急匆匆地往回跑。她慌不择路,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跑,只是胡乱地跑着,直到被人一把拉住。 “粼儿,你这是怎么啦?”水灵瞧见金粼儿惊惶失措的脸,被唬了一跳。她低下头,瞧见衣襟不整的金粼儿,吓得几乎快要晕厥过去。“你这是咋啦?莫不是被人……” “闭上你的嘴!”金粼儿气急败坏地吼,“你这个惯会放人鸽子的小贱人,你去了哪儿了?这么半天才见你的影!” “我哪有放你鸽子啊,”水灵委屈地噘起了嘴巴,“我被分去持菜了,累了个半死,好不容易盼到有人接替我,便跑回来找你。哪里知道根本不见你的影儿,我这都找了你半晌了。” 金粼儿忿忿地把一头长发挽了起来,用钗子在脑后别了个髻。然后整理衣衫,系好了腰带。 “粼儿……”水灵小心翼翼地问,“你这是怎么了?没有被人轻薄罢?” “闭上你的嘴!”金粼儿气急败坏地嚷,“不要问,什么都不要问!” “好,好好。”水灵捂住被吼得嗡嗡作响的耳朵,连连点头,“那咱们能不能去放莲花灯了?我都准备好了呢。”说着,她从怀里拿出了两盏精巧的莲花灯,“没有笔,我拿了画眉毛的黛石,咱们凑和着写上罢。” 金粼儿点了点头,瞧着水灵拿着黛石在莲花灯上用清秀的小字写道:“愿赐如意郎君,共度一生。”的话,又接过黛石在自己的那一盏上写道:“愿有钱。”想了想,又加了一笔,“很多很多的钱”。 写好了,两个人手拉着手,朝着河水跑去。 皇宫之中的这条河,其实是一条引于外面而来的河,大小完全与湖相等,只是妙在水质澄清,且是活水,带着盏盏莲花灯漂流而走。这已然完全暗淡下来的天色,完全被河水之中的莲花灯点亮,点点闪耀着,令人有种梦幻般的不真实感。 自己的愿望到底能否实现?金粼儿不知道,水灵也不知道,她们瞧着那已然漂走的莲花灯,心里感觉到既迷茫而又期待。 待到两个人相伴着回到“聚秀坊”之时,却赫然发现这里灯火通明。平素里,到了这个时辰大伙儿早就呼呼大睡,呼噜连天了啊。 金粼儿与水灵相互对视一眼,完全感觉到了莫名其妙。 007:尊贵的锦绣 瞧着这平素里早就熄灯休憩的“聚秀坊”,这会子去如此灯火通明。金粼儿与水灵的心里都产生了一股子莫名的不安,难道是今天溜出去玩的事情被人发现了? 这可不好啊,大大的不好。 要不要进去?水灵拉了拉金粼儿的袖子,很没出息地向金粼儿讨主意。 金粼儿做了个怕啥,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的表情,拉着水灵就要往里奔。 “不要啊粼儿。”水灵害怕了,紧紧地拉着金粼儿颤声道,“万一,万一被云嬷嬷发现了,那我们会不会被赶出宫啊?” “那不是更好?”金粼儿笑嘻嘻地说道,“你正好借这个机会脱离了皇宫,回家找你的如意郎君去。” “咦,说得也有道理哎。”水灵恍然大悟,抄起金粼儿的手就往屋子里冲,“我跟他们拼了!” 两个人冲进屋子,果然见屋子里面挤满了宫女,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异样的表情,目光烁烁地瞪着金粼儿和水灵。 “你……你们怎么……才回来!”一个唤作“鹦宝”的粗使宫女旋风一样地扑过来,一把拉住金粼儿的胳膊,“连这么大的事都没赶上!” “什……什么事啊?”金粼儿被鹦宝唬得一怔,不禁倒退一步,惊讶地问。 “是……锦绣,锦……绣啊!”鹦宝痛心疾首地跺了跺脚,竟然痛苦得连话也说不清楚了,“锦绣她……” 锦绣。 金粼儿的脑袋“轰”的一声,一把抓住了鹦宝的手:“锦绣怎么了?她怎么了?” “她……她……”鹦宝的脸都涨得红了,她的额上已然渗出了汗,急得一个劲儿地用手朝床。。上比划着。金粼儿顺着鹦宝的手看过去,赫然看到锦绣躺着的地方杂乱地堆着锦绣的衣衫。 脚在这一瞬间攸地发了软,金粼儿险些瘫坐在地上。坏了,坏了,自己难道真的惹下了大祸,害得锦绣被连累着被抓了走么?水灵急忙奔上来扶住了金粼儿,唬得一张脸都变了颜色。平素里虽然两个人一度瞧不上锦绣鼻孔朝天的样子,但到底还不至于在人家受难的时候幸灾乐祸罢? “呸你个死蹄子!”宫女里年纪最长的流苏冲上来,一巴掌打在鹦宝的脑袋上,“越着急越口吃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好好儿的喜事都让你报成丧事了!” “啥?喜事?”金粼儿这才缓过神儿来,诧异地问。 这鹦宝被打得不轻,捂着脑袋奔到床边嘤嘤地哭去了。流苏也懒得理她,喜气洋洋地对金粼儿道:“你们俩个不知,方才太子殿下派人前来,点了锦绣的名,要宠幸她呢!你瞧,你瞧,锦绣方才就是在这儿褪去了衣裳,被太子殿下的锦被包走的。还是我帮她解的扣子呢。这可真是天降喜事,天降喜事呀!|” 流苏说着,双手合十,无限向往地翻着白眼看天棚,好像天棚上有神仙显灵可以听得见她虔诚的赞美,明儿就掉下来个大被把她卷巴卷巴送进太子怀里去似的。 金粼儿一脸黑线,攸地推开水灵站得直了。想这水灵这会子正张着下巴,脱臼般地杵在那里,瞳孔都涣散了。 “哎,拜托你装死尸也装得有点专业精神好不好。”金粼儿推了水灵一把,“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水灵急忙合上嘴,用力地抹了抹嘴巴:“天哪,这岂不是,咱们‘聚绣坊’的一件大喜事了?” “可不!” “可不!” “可不!” “我就瞧着锦绣平素里跟咱们是大不一样的,现在回想一下,她多有当娘娘的范儿呀!”流苏再次翻着白眼朝天棚咏叹。 “可……可……可……可,可不!”临了,鹦宝还为这咏叹做了个小小的升华。 眼下,“聚秀坊”里的宫女们像是一群回到窝里的鸭。。子,齐声欢唱,把个金粼儿吵得脑袋嗡嗡作响。她寻了个机会,从屋子里闪出去,躲到井边的清静之地去透了透气。 额地滴哪,介太恐怖了介。 那个太子只是瞧了自己一眼,便欲。。火焚身地拎过来要宠幸一番,若是自己报上的不是锦绣的名字,那自己岂不是早就丧身虎口了?这可不行,不行啊!可是,他肯定会发现锦绣并不是真正的自己吧?那该怎么办?事情要怎么收场? 不过瞧那用下半身考虑的挫人色迷迷的样子,铁定会与锦绣发生点什么,锦绣应当不会受委屈罢?说不定平步青云,一下子成了贵人娘娘什么的,说不定,还会感激自己罢? 这样自欺欺人地想着,金粼儿的心里好过了几分。 可是,若是那个该死的色鬼太子如若知道了自己的行踪,那会不会……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恐怖想法让金粼儿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她急急火火地站起来,烦躁地在地上来回走着。不行,不行,明日开始,万万使不得再在那条破路上抡扫帚了。得想个办法赶紧换个看不到那挫人的地儿才行! 还不待金粼儿憋出个办法来,便见一顶小软轿喜气洋洋扭进了“聚秀坊”的小院儿里。随行的是两个宫女,脑袋扬得高高的,仿佛都是用下巴看地的。到了“聚秀坊”门口,那小轿方停了下来,一个宫女上前将那轿帘挑了起来,另一个则伸手将锦绣扶了出来。 但见如今的锦绣已然不是从前的锦绣了,虽然才这么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工夫,现在的锦绣已然身着五色华袍,全身BIANGBIANG地闪着金光,连走路都跟那两个宫女一样用下巴看地了。 锦绣昂首挺胸地走进了房间,“聚秀坊”立刻“|砰”地一声爆炸了。 金粼儿哪里会错过这个热闹,急忙三步并做两步朝着“聚秀坊”冲过去。但见那锦绣鼻孔朝天,翻着白眼走到床边,一个宫女立即走过去用手帕扫了扫床,锦绣方才委屈她尊贵的屁股坐下了。 “哇塞,这就是传说中被太子宠幸了的女人哎。”水灵悄悄地摇着金粼儿的手,热切地盯着锦绣道,“你瞧她的脸多红啊,莫不是幸福的?” “噗哧,”金粼儿望着得意非凡的锦绣,悄声道,“这就是传说中被太子XXOO了的女人哎,可是为什么她已经金贵了的屁股还要坐在咱们的床。。上呢?” 金粼儿的声音虽然不高,却足以在这些对锦绣又妒又慕的宫女中间产生相当巨大的影响了。 “对哇,她既然已经被太子殿下宠幸了,为甚么又要回来咱们‘聚秀坊’来呢?”一个实心眼儿的宫女立即奇怪地说出声。 宫女们相继反应过来,那羡慕与妒忌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和猜疑,轻轻的议论之声悄然响起,锦绣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恰在此时,云嬷嬷从外面赶了进来,瞧见那两个太子殿下的宫女立即笑得开了花。 “啊哟,是映月秋月啊,真是贵客迎门,欢迎欢迎。”云嬷嬷一改平素里阶级斗争般的寡妇脸,笑得阳光灿烂的。 “嗯,”其中的一个宫女用鼻子哼哼了一眼,也不用正眼看云嬷嬷,只是用下巴示意了一下锦绣,道,“这位小主儿日后就多劳您老照顾了。” 云嬷嬷瞧了锦绣一眼,急忙做了个“我了”的表情,点头道:“还请太子殿下放心,老身明白。” 映月秋月两个,便朝着锦绣拂了拂身,转身袅袅地去了。 哟,就这么完事儿了啊? 众宫女都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方才还热闹喧天的“聚秀坊”,这会子攸然静了下来。 008:梦想成真 大眼瞪小眼,小眼瞪锦绣。 先头还坐得稳稳当当的锦绣,在那两个宫女离开之后却是有些坐不住了。她挪着尊贵的屁股,换了好几个姿势,却依旧扬着下巴,搭耸着眼皮,一声不吭。 云嬷嬷上前迈了一步。 所有的视线便都集中在了云嬷嬷的身上,就连锦绣的身形也微微地颤了一下。想这云嬷嬷腰围与身长几乎等长,站在这里,那叫一个气势磅礴,那娇小玲珑的锦绣被这气势所压,眼睛不由自主地溜向了云嬷嬷。 这云嬷嬷面无表情,一瞬不瞬地瞪着锦绣。锦绣倚仗丰她尊贵的屁股,深吸了一口气,挺起胸膛目不斜视地回瞪云嬷嬷。 “一不许哭,二不许笑,三不许露出小白牙”的游戏玩了足足能有半盏茶的工夫,锦绣的额上悄然滴下了一滴汗珠儿。她有些心虚地张了张嘴巴,云嬷嬷却率先笑了出来:“锦绣姑娘,自今儿起便不要再住在这房间了。老身早就唤人将那东屋的小厢房收拾了,您搬到那边住罢。” 顿了一顿,又道:“‘绣坊’也不必去了,‘芳雅轩’正巧还缺个管事的职,锦绣姑娘慧芷兰心,不妨帮老身这个忙,暂时委屈着替老身理理事?” 这一席话说得虔诚,听着舒坦,锦绣那原本战战兢兢的脸上立刻散发出骄傲的光彩,当即点了点头,捏着嗓子道:“如此,也好。” 云嬷嬷眯起了笑眼,众宫女则倒吸了一口冷气。 好嘛,原本是以为鸡窝里飞出了个金凤凰,弄了半天,这凤凰没变成,又折回到窝里统治群鸡了。大伙儿都悻悻地,冷眼瞧着锦绣搬了东西,自个儿扭着她那尊贵的股票去到东屋的小厢房里去了。 “哇……哇……哇……哇……”一声怪叫嘎然响起,把屋子里的宫女们都唬了一跳。 “喵的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流苏一巴掌拍在鹦宝的后脑勺上。 “哇哦,这下床宽敞喽!”鹦宝干干脆脆地甩出了一句。 “哧……哈哈哈哈……”水灵这没分寸没城府的小妮子顿时乐抽了筋。 锦绣因祸得福,金粼儿这个大媒人大好人就更加心安理得地睡了美美的一觉。然而睁开眼睛,她才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没有做,那便是和秋公公说调离岗位的事情。 金粼儿懒懒地洗漱好了,却十分纠结地杵在那里,连动也不想动。 “哎,粼儿,走啦。”水灵开开心心地走到门口朝着金粼儿招手。 “我不想去。”金粼儿嘟着嘴巴,一张包子脸更圆了,看得水灵笑出了声来。 “你反正也是无事可做,去报个道找地方睡大觉去嘛。”水灵跑过来拉着金粼儿往外跑,“走啦,走啦。” 金粼儿带着“打扫神马的,最讨厌了”的表情,木木地跟着水灵走出“聚秀坊”。刚走出来,便被一身BIANGBIANG闪光的锦绣晃花了眼睛。 “哇,锦绣,你好亮啊。”虽然金粼儿平生最喜欢闪亮的金子,但是她喜欢的纯正的金子,像这种镀了一层假皮儿的,可是容不得她金粼儿的法眼的。金粼儿立即用手挡住了眼睛,绕着锦绣,溜着边儿,往外走去。 “水灵和金粼儿们,你们今天不用去做事了。”锦绣站在那里,手里不知道何时多出来了一块帕子,两根手指这么捏着搭在腰上,很妙曼的茶壶形。 “啊唷,不用做事了?”金粼儿的眼睛一亮,感激零涕地说道,“锦绣姑娘,你真是天大好的人哪。我就说锦绣姑娘为人最重义气,发达了也不会忘了我们的。” “那是自然,”锦绣眯了眯眼睛,笑得张扬无比,“有好事情自然是不会忘了你们的,今儿咱们‘芳雅轩’要派几个得力的助手与‘内务机’有身份辈分的宫人们一道清理‘莲花汤’,我特地向云嬷嬷要了两个名额,你和水灵两个去罢。” “莲花汤?”水灵有些莫名地瞧了瞧金粼儿,又转头瞧了瞧锦绣,“那是甚么地方?” “是皇族的浴坊,刚刚修建而成,皇上下旨专门赐给太子、及各位王爷、公主,还有那些嫔妃们所用的温泉。”锦绣的声音十分留恋地在|“太子”上打了个转,继而扬起她骄傲的下巴,高高在上地命令道,“所以会有很多有头有脸的宫人们去到那里,你们两个可要好好的表现。到时候说不定皇上一高兴,会赐你们些金啊银啊的,你们可也悠着点儿,可不要笑掉了大牙。” 说着,甩了甩那手帕,捏着嗓子道:“还不快去找秋公公领清扫工具去?”说罢,便扭回了东屋。 “还会赐咱们金银哪!”水灵兴奋地去摇金粼儿,“那我们会看到皇上吗?会吗会吗会吗?” “会你个大头鬼。”金粼儿一记爆栗敲在水灵的脑袋上,“她这招数就骗骗你这种傻子,赐金赐银?你也不想想,咱们是什么身份,打扫打扫大池子就有金子给?她都被太子宠幸了都还没个金银,就连手帕都是昨儿晚上那两个宫女丢在地上的,金子,想要金子就得动动脑子!” “啥?”水灵睁大了眼睛用力地眨了眨,“咦,粼儿你这么说也对哦,那那块手帕我看着是眼熟。莫不是人家太子身前的宫女扫了扫床便扔在地上,根本不屑拿走的?那么说,是她捡回来用的?” “有些话,不要说得太明白。你懂的。”金粼儿朝着水灵挤了下眼睛,两个人忍着爆笑的冲动走向“清苑”。 秋公公还是那套嘴脸,一边感慨着说着什么“虽然咱家很欣赏你的包子脸”如何如何的话,一边给金粼儿拿上了全套的清扫工具——扫帚、抹布、水盆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居然还有两个马桶刷,把个水灵和金粼儿弄得连手都腾不开,就这么连拖带抱地带着这些东西赶往“莲花汤”。 想这“莲花汤”,原来是皇上突发奇想,命工匠引温泉之水入宫筑造的浴坊。浴坊很大,大到让金粼儿和水灵连门在哪里找不找着的。况且,过了辰时,大大的太阳已然挂上天空,朝着金粼儿和水灵毫不吝啬地洒下金辉,照得两个人头晕眼花,汗水不住地下滴。 “粼儿,门到底在哪里啊?”水灵平素里虽然在御厨房打杂,可是御厨房里太监多,宫女少,水灵又是个乖巧懂事的,所以所做的重活并不多。然而这会子抬这些劳什子已然让她累得满头大汗了,又逢日头晒得紧,整个人快要被晒化了般地蔫下去了。 “我也不知道啊,”金粼儿晕头晕脑地说道,“不过我想我的愿望快要实现了。” “啥愿望?”水灵疑惑地瞧着金粼儿。 “我看到好多金星在我眼前飞啊飞啊,一闪一闪的,好美……”金粼儿的表情好生梦幻销魂。 “原来你想要的是金子。”娇滴滴的一声冷笑从身后传来,唬得金粼儿立刻清醒过来。转过头,瞧见的竟然是一个身着秋香色宫装,挽着望月髻的女子,这女子眉眼妩媚妖娆,却不是那个跟太子同乘羊车的女变态又是何人? 她怎么会在这儿? 金粼儿的心中升起一股子的不祥。 “大胆宫女,见到云昭训为何不跪?”在这女子的身边的一个小宫女上前一步,指着金粼儿的鼻子吼道,“还有没有规矩了?” 009:谁刁难谁? 金粼儿的眼前跳出来一个小宫女,指着她的鼻子大声叫嚣:“大胆宫女,见到云昭训为何不跪?还有没有规矩了?” 水灵被唬了一跳,有些慌神,金粼儿却不急也不恼,急忙将手中的水盆这么一放。谁想水灵已然被那小宫女的气势唬得怔在了那里,只金粼儿这边放手,那水盆立刻就倾斜了,盆中的扫帚、马桶刷等物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轱辘辘地朝着那小宫女砸了过去。 “妈呀!”那小宫女哪里见过这等肮脏东西?这会子给唬得跳着脚地往后跳,却不小心一下子撞到了云昭训的身上,把个云昭训撞得几乎跌倒在地上。 “不开眼睛的死东西!”云昭训气得猛推了那小宫女一把,小宫女一脚踏在马桶刷上,趔趄着扑倒在地。 “啊唷,这叫怎么话儿说得。”金粼儿急忙去扶那小宫女,“这位姐姐你也忒不小心了。你自己跌倒了疼是次要的,可是若是把气质与优雅并存,美貌与智慧并重的云昭训惊到了,这可如何是好呢?” “滚,滚开!”小宫女的鼻子恰巧撞在扫帚把上,鼻孔下面流出了细细的鼻血,她一面擦着,一面用力去推金粼儿。 金粼儿被她推开,也不恼,只是笑眯眯地站了起来,无比关切地问云昭训:“昭训娘娘,您还好罢?” 云昭训一双浅青色绣百合图案的云缎布鞋被踩得脏兮兮的,气得一个劲儿地冲金粼儿翻白眼:“好你个包子脸,倒还挺有种的。” “不敢,不敢。”金粼儿笑嘻嘻地,水灵却完全傻在了那里,竟是连动也不敢动了。 “你叫金粼儿,对不对?”云昭训终是放弃了对那百合绣花儿鞋,将视线落在金粼儿的身上,她一步一步地走过来,“这般年纪便有如此深的城府,你果真不是一般的女子。” “不深,不深,一点儿都不深。”金粼儿打着哈哈,慢慢地后退。 “想来那日,你是探听到了太子的必经之路,所以等在那儿的罢?”云昭训冷笑,“不知你用的是甚么把戏,报了个假名字,是替他人做嫁衣裳,还是演了出欲擒故纵的戏?” “云昭训娘娘,您这是高看奴婢了。”那云昭训身上扑鼻而来的香气已然把金粼儿熏得头晕眼花,鼻子一个劲儿地痒,她连连后退,云昭训却不依不饶地步步紧逼。“奴婢哪会演什么戏?看戏,那是您这些贵妃娘娘们的消遣,我们这些穷人家的孩子只知道干活卖苦力,只求平平安安的,别有什么意外就好。” “你嘴巴倒是挺厉害的,我说一句,你有十句等着。”云昭训已然欺身至金粼儿近前了,但见那张妩媚的脸上漾出一抹邪恶的笑意。 “粼儿小心!”一直傻愣在那里的水灵突然爆发出一声大喝。 金粼儿便攸地警觉起来,然而还不待金粼儿反应过来,那云昭训便已然出手猛地推了金粼儿一下。 重心失衡,金粼儿竟然整个身体都向后跌下去,原来这云昭训步步紧逼竟然将金粼儿逼到了台阶之处。 好恶毒的女人! 金粼儿以极销魂的姿势往下跌着,眼看便要呈大字型倒在地上,却在这时,有一只自后面将金粼儿托住了。 “多谢英雄!”金粼儿感激零泣转过头去,看到扶着自己的,竟然是一个身着浅蓝色长裙的宫女。在大昭后宫,宫女的品级完全是按着衣裳的颜色来的,哦不不,是宫女的衣裳颜色完全是按着品级来的。金粼儿和水灵等“聚秀坊”的粗使宫女们穿着的,是最为节省资源的浅杏色小袄,下配绿色罗裙,用金粼儿的话说,乃是“潇潇洒洒一棵葱”,任你长得再秀美,也不过是稍稍标致点儿大葱罢了。然而昨儿送锦绣回来的,乃是身着浅蓝色长裙,腰系藏兰色锦缎腰带的宫女,看人家衣裳的面料就知道是上等货,跟粗使宫女就是不一样! 而眼前的这个扶着自己的宫女,身上所穿的,便是那样的一件,证明这宫女的品级,可并不低。 “哟,云昭训,你还是那么喜欢欺负宫女啊。”吃吃的一声笑,像是嗑瓜子儿那般干脆,金粼儿转头过去,瞧见一个身着桃红云缎绣五凤图案罗裳,头梳双月髻的少女,笑呵呵地抱着双肩站在那里。这少女大约十五岁左右的年纪,神采飞扬,自带一股子英气,看上去倒是洒脱活泼。只叹她头上的金钗忒多了一些,横七竖八的好像一个糖葫芦串子,不过看上去,倒还是蛮讨喜,蛮讨喜啊。 “原来是玉瑶公主。”云昭训的脸上微微变了变颜色。 “呵呵,云昭训,想不到你现在身为堂堂七品昭训,却还是忘不了你的出身,喜欢与宫女争风吃醋啊。”玉瑶公主笑眯眯地说着,将视线落在了金粼儿的身上,“哟,还是个包子脸的宫女,云昭训你什么时候这么低姿态了啊?” 拜……拜托不要总是跟我扯上关系好不好?金粼儿的唇角微微抽了一抽,包子脸怎么了?谁拿包子不当干粮?看不饿死他! “玉瑶公主说笑了,这是我宫里的人,我正要带她走呢。”说着,便回头使了个眼色,追随云昭训而来的宫女立刻奔上来去拉金粼儿,“走,回去了。” 金粼儿抽回了手,一脸“你当我脑残啊”的表情,惹得玉瑶公主咯咯地笑了起来,她上前一步,拉过了金粼儿:“云昭训,可莫要在本宫面前耍这些小伎俩,你当我皇兄买你的账,这整个后宫就都要买你的账?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甚么出身?” 说罢,打量了金粼儿一翻,道:“这张脸这么圆,莫不是气吹的?”边说,边用手捏了一捏。 在一旁的水灵已然满脸黑线了,想不到这传说中与太子同母、当朝皇上嫡亲的公主殿下竟也是这般的恶趣味,着实,令人难堪啊难堪。 “公主殿下,您这莫不是要为难臣妾么?”云昭训的脸已然变了颜色,“今儿早上太子殿下还命臣妾去选个贴心的宫女在身边使唤,且给了臣妾一块‘领玉牌’。这宫女不过是普通的粗使宫女,若是能追随臣妾,那岂不是她的荣幸?为何公主殿下非要横加阻拦?” 哪尼?要宫女还需要有牌子的? 金粼儿一脸的莫名其妙,料想那云昭训是不会给自己解释原由的,所以金粼儿将视线投在了玉瑶公主的身上。 玉瑶公主自然感受到了金粼儿的目光,便回头,笑对金粼儿道:“这‘领玉牌’乃是皇子专有的,一块‘领玉牌’可在‘内务机’挂号领取一个宫女。这宫女可以在皇子的宫中服侍,若是命好,被哪位皇子宠幸了,便可升格成个小奉仪小昭训什么的,包子,你可愿意去么?” “决不!”金粼儿脱口而出,急忙紧紧拽住了玉瑶公主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哭道,“公主殿下啊,奴婢进宫就是为了赚些钱来供弟弟上学,可不是图这些攀龙附凤的事情。求公主殿下成全奴婢,对于奴婢来说,神马恩宠都是浮云!” “放肆!”先前扶住金粼儿的宫女见她这般没规矩地拉着玉瑶公主,不由得冷下脸来喝斥。 玉瑶公主却哈哈大笑,对云昭训道:“啧啧,云昭训,你当这宫里所有的宫女都像你,咬着牙放着屁的求我皇兄宠幸你,好平步青云?呵呵,呵呵呵呵,你瞧瞧人家,这叫志气!” 云昭训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地,她恶狠狠地盯着金粼儿,然后又瞧向玉瑶公主,脸上攸地露出一抹笑容来:“公主殿下,可是这个人我要定了。要不,咱们到太子殿下那里说理去?” 010:金子啊金子 到太子那个老色鬼那儿? 金粼儿只觉脑袋“轰”的一声响,她才不要去,她坚决不要去!金粼儿那大眼睛乌溜溜地转了一转,随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公主殿下,昭训娘娘,您二位可莫要因为奴婢弄得如此不开心。如若这样,奴婢还不如撞死来得痛快!” 说罢,便霍然站起身来,朝着水灵撞去。 水灵被唬得一张脸变了颜色,慌里慌张地奔过来抱住金粼儿,颤声道:“粼儿,粼儿,你莫要想不开啊,金子诚可贵,生命价更高啊!” 金粼儿亦扑在水灵的怀里号啕大哭。 云昭训被搅得乱了心性,当下站在那里,心烦意乱地瞧着这两个人傻乎乎的宫女,心里盘算着该如何继续下去自己的计划。 而玉瑶公主更是皱起了眉头,颇为不快地瞧着这正在抱头痛哭的两个人。 金粼儿用眼角的余光瞧了瞧云昭训和玉瑶公主两个人,见这二位都没有想放自己走的意思,当下便有些头疼了。想来自己是遇上了两个百年不遇的难缠角色,既然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那就让你们瞧瞧姑奶奶我的厉害!当下便横下一条心来,使劲儿捏了一把水灵,哭道:“水灵,你拉我做甚么,你干脆要我撞死算了!我怎能让两位金枝玉叶因我而起干戈,这种事情我又如何能够做得来?” “粼儿不要啊!”水灵被硬生生掐出了一把眼泪,疼得咬牙大哭。 金粼儿借机凑近水灵耳边,嘀咕了一句什么,水灵立即扬声道:“粼儿啊,你若撞死,我便也不活了。你若果真不知如何是好,还不如昭训娘娘和玉瑶公主一较高下,谁赢了,你便跟谁去罢!” 一席话倒是提醒了两个正愁没交火借口的女人,玉瑶公主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她乐呵呵地对云昭训道:“本宫倒觉得这建议不错,云昭训,你若果真相中了这包子,便与我赌上一回,若你赢了,包子随你拿,若你输了,就乖乖地放这包子回去。” 拿,拿个喵喵拿,你还真当姑奶奶我是包子了? 金粼儿无限怨恨地瞧了这玉瑶公主一眼,她如何不知道,这玉瑶公主不过是借自己为难云昭训罢了。哪里是当真为自己出头的?这云昭训很显然也明白玉瑶公主的意思,只是事情已然走到了这一步,便没有再后退的道理。当下便冷笑道:“既然是玉瑶公主您张了口,云香哪有不从的道理?” 云香,云昭训。 金粼儿已然在心里默默地记下了这个名字,日后这衰人自己定要绕着走才是,打不过躺得过,江湖危险得快跑啊. “赌什么,公主殿下您说罢,我云香一定奉陪到底。”云昭训挑眉道,“是抚琴、书法,还是作画,要么是跳舞?” 扶琴,书法,作画,跳舞……玉瑶公主的嘴唇微微地抽了一抽,眼神之中闪过了一抹慌乱。想那金粼儿是是何许人也?哪里看不出这玉瑶公主的退缩?想这皇家子弟八成也不是每个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罢,亏得这也是皇族的血脉?金粼儿在心里将这琼瑶公主鄙夷一番,然后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二位主子,请恕奴婢直言。那抚琴书法作画跳舞,都是些平民凡子所做的事情,像您二位有着如此身份的金枝玉叶,总得赌点寻常人家没得玩得才是。” “此言有理!”玉瑶公主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朝着金粼儿递了个“你很有前途”的眼神,“那你说说,都有甚么是好玩的?” 那云昭训则冲着金粼儿拼命的瞪眼睛。 “要说,这赌呢,有赌蛐蛐的,有赌马的,赌斗大公鸡的,也有赌斗狗的。不过他们其实都是为了赌口袋里的钱,公主殿下与昭训娘娘二位都是脱俗之人,不落俗套,不如直接比口袋里的金子罢!”金粼儿的眼睛烁烁生辉,用尽天下最动听的声音和词汇道,“哪一位的金子多,哪一位便胜出,如何?” “好!”玉瑶公主第一个拍手,“云昭训,你敢不敢赌?” 云昭训的脸立刻变了颜色,她后退了一步,眨着一双媚瞄了瞄玉瑶公主脑袋上插得满满的金钗,犹豫着,道,“公主殿下头上戴着那么多的金钗,分明是场不公平的赌局!” “哈哈,云昭训,你还真是小心。”玉瑶公主哈哈大笑,“本宫只与你比口袋里的金珠,不比首饰,如何?若是你赢了,本宫钱袋里的钱全部归你,若是你输了,人你不能带走,钱你就更带不走了。” 云昭训迟疑着,没有说话。 “莫不是云昭训你害怕与本宫比零花钱么?”玉瑶公主见状笑得前仰后合,“莫不是连素来以未来太子妃自称、自恃是我皇兄最宠爱之人的云昭训你,口袋里连点零花钱都没有么?那么说我皇兄平素里对你的宠爱都是你自己吹嘘出来的?不会吧!” 云昭训一咬牙,怒道:“好,臣妾就经公主殿下你比了!”说罢,便唤宫女拿钱袋出来。 “等一下,等一下。”金粼儿立刻举手高叫,道,“公主殿下,咱们要不要宣布一下比赛规则?” “还有规则?”玉瑶公主怔了一怔。 “是啊是啊,您想啊,”金粼儿这会子已然全然没有了方才痛哭流涕的萎靡,她的双眼放光,一张包子脸散发着夺目的光彩,让身为女子的玉瑶公主看着都为之失神了一瞬。“|公主殿下您想啊,您是堂堂的公主殿下,金枝玉叶,人中龙凤,您的金子也是最尊贵的金子,怎么能随便拿出来比呢?当然也得有最与众不同的盛装器具才行啊!奴婢愿意贡献出双手,替您捧着您至高无上的金子!” 说着,将一双手全拢成斗状,毕恭毕敬地举到了玉瑶公主面前。 “你……”玉瑶公主感动地拍了拍金粼儿的肩膀,道,“你叫什么名字?缘何如此懂事?” “为公主殿下服务,何劳挂齿。”金粼儿低下头,连声音都透着真诚与谦卑。 “那,若云昭训不嫌弃,请用奴婢的手罢。”水灵咬着下唇,十分讲义气地将自己的双也贡献了出去。 云昭训迟疑了一下,然后皱眉道,“我要她!”她指着金粼儿厉声道,“以免这小蹄子作假。” 我就知道。 金粼儿在心里小小地得意了一下,脸上却做出了极为不舍和为难的表情瞧了瞧玉瑶公主。玉瑶公主回望了云昭训一眼,冷笑道:“云昭训还真是小心,你当所有人都与你这般小气么?”说着,对金粼儿道,“你且去罢,本宫的金子多得是,这一局,定然让你赢。” 金粼儿得令,这才可怜巴巴地走到云昭训面前,极不情愿地伸出了双手。 “拿钱来。”云昭训扬着下巴命令,早有小宫女跑上前来,将钱袋里的钱如数倒进了金粼儿的手里。 金子啊! 金子啊! 金粼儿的眼睛被眼前这绚丽的色彩晃得眼睛都花了,她痴迷、热切地望着这闪亮迷人的色彩,觉得自己的骨头都一节节地变酥了。 金子啊金子,果然你才是这世界上最美的东西! 011:手到擒来 见云昭训将钱袋里的金子哗啦啦地都倒进了金粼儿的掌心,玉瑶公主便不屑地招招手,身边的宫女大步上前,拿出钱袋来,在水灵的掌心亦是哗啦哗啦地倒了下去。 金灿灿的光芒晃得水灵直眼晕,她不停地眨着眼睛,掌心的重量让她都快要撑不住了。 “哇哦,玉瑶公主好有钱哦!”在这一瞬间,玉瑶公主简直比天上的神仙还要美,她浑身都散发着万丈金光,金粼儿无限崇拜地望着玉瑶公主,恨不能冲过去给她马沙基。云昭训瞧过去,脸上立刻阴云密布,急忙唤宫女再拿钱袋。手上的重量更甚,金粼儿的脸上却乐开了花,这金珠相互碰撞的声音啊,恐怕就是传说中的天籁了吧?这感觉太好了,太幸福了,太快乐了! 玉瑶公主的宫女亦在水灵的掌心倒着金珠,水灵感觉自己都快要捧不住了。她抬眼,瞧见金粼儿正冲自己眨着眼睛。 这……不好吧…… 水灵的脸红了红,轻轻地摇了摇头。金粼儿立即瞪过来一个威胁的眼神,善良如水灵,温柔如水灵,只好,不得不,咬着下唇,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灿烂的笑容立即绽放在金粼儿的脸上,像金子般闪闪发光。 两边的金珠,光看体积便知道谁胜了。玉瑶公主心满意足地把云昭训全部的金珠都收了起来,然后好心情地与云昭训摇手挥别。云昭训这里陪了宫女又折钱,气得都快要哭出来了,跺着脚愤愤地扭身跑了。 “你这宫女真是有趣,”玉瑶公主再转瞧向金粼儿这张包子脸的时候,只觉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稀罕,当即唤近侍宫女装了五十颗金珠赏给了金粼儿,“本宫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爽过,哎,你叫什么?” 金粼儿喜不自禁地接了金珠,放在手里瞧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乐呵呵地道:“回公主殿下,奴婢叫金粼儿。多谢公主,想不到公主您美丽大方,又如此仁慈美好,真是我大昭之幸,我百姓之幸,更是奴婢我之幸啊!” “哈哈,你这包子的嘴巴好甜!”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玉瑶公主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只是……”金粼儿捧着手里的金珠,脸色地攸地暗淡了下去。 “怎么了?”玉瑶公主奇怪道,“本宫赐了你这么多钱,你不高兴?” “高兴,奴婢怎敢不高兴!”金粼儿忙摇头道,“只是,奴婢的朋友也尽了力,这会子公主殿下只赏奴婢,却不赏她,不知她心中会做何感想……”说着,用眼神瞄了瞄站在一旁的水灵。 “原来是这样,”玉瑶公主拖着长音,不由得点了点头,“本宫瞧你还蛮讲义气的,便连她一并赏了,若是得了闲,本宫再找你玩去。” 说罢扬手赏了水灵十颗金珠,带着她的宫女兴致勃勃地走了。 金粼儿微笑着静待玉瑶公主走远,方才轻轻地吁了口气。 “哇,粼儿,粼儿,我们发达了,发达了!”水灵一跃攀在金粼儿的身上,狠狠地拥抱着她,“好多的钱,好多的钱啊!我作梦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的金子,粼儿,你真好!” “这叫智慧,懂不懂?”金粼儿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得意非凡地说道,“智慧是什么?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就是最大的智慧!你的,明白?” 水灵无缘崇拜地瞧着金粼儿,她是如此的激动,自己的身边就藏着这样一个胸襟坦荡而又智慧非凡的人,她是大侠中的大侠,英雄中的英雄!更何况这位女侠还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这是件多么荣幸多么幸福的事情啊!水灵用力地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完全理解了大侠的坦荡与诚实。 “那现在给我看看你刚才偷着装了多少?”金粼儿摊开手掌。 “啥?”水灵还没有从对大侠的仰慕里回过神来。 “刚才我冲你使眼色的时候你没反应过来?”金粼儿难以置信地嚷,“我不是示意你在捧金子的时候藏起来一些吗?你一点都没藏?” “没……没藏几颗。”这就是眨眼前女侠所宣扬的坦荡胸襟么?水灵额上流下一滴冷汗,结续约巴巴地产道,“我害怕被发现,所以也不敢多拿。” “哎哟,你真是笨到家了。”金粼儿恨铁不成钢地咬牙啐道,“像这些寄生虫,口袋里的钱是没有数的,反正玉瑶公主也是赢,你多拿一粒少拿一粒都不会被发现的!” “我,我……”扁了扁嘴,委屈地低下了头去。 “唉,好了好了,”金粼儿叹了口气,手指用力地点了下水灵的脑袋,“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担小的,就你这点出息,赶紧回家种地生娃娃去吧!” 水灵不服气地扫了金粼儿一眼,道:“那你呢,你拿了多少?” 金粼儿嘿嘿一笑,也不答话,得意洋洋地走到那掉落了一地的清扫工具前面,将那些工具一件一件地捡了起来。 “多少啊,多少啊!”水灵急于知道答案,忍不住上前掐了金粼儿一把。 “啊哟!”金粼儿跳起来,揉着被掐疼的地方,嘿嘿笑道,“我没拿,像姐这么高水平高素质高姿态的人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啊,取之有道啊!切记,切记!”说着,便继续弯身收拾她的工具了。 “骗人!”水灵抬脚,踢在金粼儿的屁屁上,怒道,“鬼才相信!” 嘻嘻……金粼儿撅着屁股,手却喜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腰间系着的钱带,在那里面,开开心心地躺着八十颗金珠,五十颗玉瑶公主赏赐的,另外三十颗呢,就算是云昭训那女人孝敬自己的罢。 如此,甚好,甚好。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然而对于金粼儿来说,如果能让她抱着一座金山睡觉,她三天不吃饭都乐意。 “咦,粼儿,我怎么觉得你今天的心情特别好呀?”一大清早,正在金粼儿身边洗漱的水灵怔怔地瞧着容光焕发的金粼儿,瞪圆了眼睛问。 “还行吧。”金粼儿乐哈哈地喝了一大口水,在喉咙里咕噜咕噜地呼噜着。 “金粼儿!”身后传来一声凄厉地吃喝,把个金粼儿唬得迅速转过身去。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双硕大的眼睛,黑不溜丢,直勾勾地瞧着金粼儿。金粼儿心下一惊,“噗”地一口水喷了出来。 “啊!金粼儿,你好脏!”那双眼睛大呼小叫地跳远了,金粼儿这才看清原来这双眼睛的主人是锦绣。 “啊唷,真是对不住。”金粼儿抹了抹嘴巴,“锦绣姑娘怎么会突然贴我这么近啊?” “贴你个大头鬼!”锦绣一边用手帕擦着脸,一边怒斥,“你这没规矩的死蹄子,昨儿唤你们去‘莲花汤’你们可曾去了?人家‘内务机’的公公找不到你们人影,都责怪到我们这里来了。今儿还不快快的去!” 咦,是唔。金粼儿这才想起,昨儿得了金子,自己便与水灵兴冲冲地奔回来了,哪里有想着去打扫的事儿了?便急忙点头哈腰地应了,拉起水灵快步走了。 “哼,死包子,惯会惹人厌!”锦绣瞧着金粼儿的背影,愤愤地咬牙啐道。 012:思念 不过金粼儿可没有心思去理会这锦绣对自己的怨念,只是乐哈哈地来到了“清苑”。地瓜样的秋公公正抱着肩膀在院子里盯棋盘,这老家伙整日里就知道把小的们打发出去扫扫擦擦,然后自己一个人躲在这里享清闲。 不过,自己跟自己下棋,这可是金粼儿头一回看到。但见这秋公公绿豆大的小眼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黑棋,刚刚他以一颗白棋吃了自己的黑棋,却又不知如何去应对那颗白棋,望着空荡荡的棋位,秋公公似是在冥思苦想着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却在这时,有一只纤细的手儿,执着一颗棋子,轻轻地补在了那个空位上。 而且这不是普通的棋子,而是一粒金珠。 金珠! 秋公公的眼睛一亮,猛地抬起头来,瞧见金粼儿正笑意盈盈地站在那里,手里捧着几颗金珠,望着自己。 “啊哟,怎么,小包子你发财了?”秋公公惊喜地站起来,“难道你被皇上宠幸了吗?” “秋公公,你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金粼儿的包子脸立刻拉长了。 “哦,呵呵,开玩笑,开玩笑。”秋公公立刻打着哈哈,笑道,“老奴也料定皇上没有这个嗜好,皇上从来不吃包子……” “秋公公!” “哈哈,玩笑,玩笑。”秋公公乐哈哈地,接过了这几颗金灿灿的金豆子,放在手里细细地摩挲,“小包子,说吧,有甚么事情要麻烦你秋公公?” “有一件小事,”金粼儿笑眯眯地凑近秋公公,轻声道,“我想见一个人。” “哦?”秋公公的眼中精芒一闪,“甚么人?” “我弟弟,‘翰林书苑’的学子,金鲤。”金粼儿自豪地报上了金鲤的名字。 这个一直为金粼儿所骄傲的弟弟金鲤,这会子正举着书本瞧着,浓眉却在悄悄地拧成了一团。 眼波流转,瞧向了不远处的临桌。两个凑在一起的毛茸茸的脑袋立刻缩成了一团,藏在一卷书本后面了。金粼儿站起身,慢慢地朝着那张桌子走过去。 “他好像过来了。”一个有着猥琐长脸的家伙凑在另一个肥硕大脑袋的身边悄声说着。 “|不会的,不会的,他应该没发现。”那肥大的脑袋把一脸肥肉挡在胳膊里,吭哧吭哧地说道。 “但是我听到他的脚步声了。”大长脸用胳膊肘捅了捅胖脑袋,“万一他真发现了怎么办。” “我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胖脑袋说着,悄悄地从书本里探出头,瞧向金鲤的座位,然而金鲤的座位上却空无一人。 “嗯?人呢?”胖脑袋怔了怔,忙不迭伸长了脖子去瞧。 “嗨。”脑袋正上方传来一声招呼,胖脑袋和瘦长脸一起抬头,却赫然发现金鲤就出现在他们的脑袋顶上。 “妈呀!” “|我的妈!” 两个人被结结实实地唬了一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疼得哇哇大叫。 “你们好。”金鲤颇有明星范儿地朝着这两个人挥了挥手,那若秀水河般清澄的眼眸微眯着,漾出秋水盈盈,把这两个人看得痴了。 “好……好……”两个人怔怔地,学着金鲤的样子朝他挥了挥手。“金……金贤弟有何贵干?” “没有什么事,”金鲤轻轻地抿着朱唇,伸手指了指那胖脑袋手里紧紧抓着的书卷,“只是提醒朱兄一句,你的书拿倒了。” 这位“朱兄”慌忙瞧了眼自己手里的书,然后迅速地将书正了过来。 “失陪。”金鲤微微地笑着,转身潇洒地走了出去。 “好……好销魂……”朱胖子拿着书的手都跟着哆嗦了起来,他激动地站起来,兴奋地呐喊,“他跟我说话了,他跟我说话了!” “嘘!”瘦长脸一把拉过朱胖子,“你想让全书苑的人都知道吗!” 朱胖子神色一凛,慌里慌张地四下望了望。见书房里的几个学子均用惊讶与厌恶的目光瞪着自己,急忙一屁股坐下去,把脸埋在书卷里了。 “朱公子,你说,他到底是不是那个?”瘦长脸瞧着金鲤的背影若有所思。 “不知道,”朱胖子摇头,再摇头。 “要不,咱们试试他?”瘦长脸的脸上漾出一抹奸笑。 “试,怎么试?”朱胖子迷惑地问,瘦长脸凑到了朱胖子的耳边,低低地嘀咕了几句甚么,朱胖子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想这朱胖子,乃是当朝正三品大元光禄大夫朱原之子。想这光禄大夫朱原此生何等索然坎坷,为得一子,不惜娶了八个小妾,日夜奋战,勤劳耕耘,终于在年过四旬之时,得到了他毕生最宝贵的儿子!朱原抱着这个天降宝贝,望着叽叽喳喳挤成一团的九个老婆外加十三个女儿,痛哭流涕,感谢上天终于给了他机会得以金盆洗手,从此再不用日夜奋战耕耘那九亩责任田了。 而这朱原的第十四子,便被取名为朱宝,眼下的朱胖子,朱公子是也。 老来得子,自然是要金给金,要银给银,要天上的月亮都不敢给摘星星的。所以即便这朱宝如何不学无术,光禄大夫朱原都有办法把他的儿子变成一颗金蛋蛋。这不,自持只认识十几个斗大之字的朱宝,便被塞进了“翰林书苑”。人都道,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个蟞亲家。不学无术的朱宝,身边自然也聚集了几个跟他一样不学无术,整日里只知道研究吃喝嫖赌的同类。比如那瘦长脸的侯吉。这侯吉据称乃是兵部侍郎侯将军之子,虽然出身武将之家,但却从小不敢摸棍棒,只是在那些旁门左道上有着惊人的天赋。眼珠虽然不大,但是一转便是一个馊主意,与那脑肥肠满的朱宝倒是相当的搭对,更何况两个人还有着如此相同的嗜好。 所谓的狼狈为奸,想来也大抵如此了。 黄昏的阳光,带着淡淡的金虹,有种华丽的哀伤。金鲤就站在院中,凝眸望着远方。这里不似秀城,没有黛青色的远山,也没有那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致。纵然这书苑装修得如此金碧辉煌,精致典雅,可是到底还是少了许多随性的雅致。 夕阳给这俊美的年轻公子身上镀上了一层美丽的金边儿,那若秀水河般清澈的眼眸也像是汲取了这阳光的余温,忒地令人心动。 “咳。”一声干咳打断了金鲤的正在浮游的思绪,他转过头来,眉,却攸地皱紧了。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突然间响起了一阵念白,好像一只公鸡被掐住了嗓子金鲤转过头去,立即被眼前出现的古怪生物唬得倒退了一步。 但见那所来之人头上官着嫩粉嫩粉的方巾,身上穿着亮闪闪滑溜溜的绸缎袍子,手中一把折扇,却还是不能把整张脸挡个严实,露出大半边的肥肉来。那腆起的肚子,那粗壮的身姿,竟是……好生的销魂啊…… “金公子可是在赏风景?”折扇收起了半边,露出那人锃亮的半张大脸,金鲤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猪……”这般销魂的模样,真个儿好似书上写得那成了精的猪八戒,金鲤瞪圆了他漂亮的眸子,怔怔地说道。 好,就是要制造这种意外相遇的效果!朱宝暗暗得意了一下,突然“啪”的一声收起了扇子。金鲤的眉毛挑了挑,看到这朱宝先是一二三四,地举臂、撩袍,提腿,迈步,摇脑袋。然后二二三四地再举臂、撩袍,提腿,迈步,摇脑袋。几经折腾,方才走到距金鲤的面前,得意洋洋地瞧着金鲤。 013:断袖?啊断袖! 柳树下,回廊中,身着青衣的俊美少年回首凝视。 “猪……不,朱兄,”金鲤眨了眨眼睛,脸上微微地泛起了红晕。 “嗯……嗯?”啊哟瞧着这俊美小少年的娇羞小模样,朱宝的心里就止不住的一阵痒痒,真想伸手一把掐住那细腻的小脸蛋。 “你……”金鲤说着,将头扭向了一边。 啊,就是这表情!就是这表情!朱宝情不自禁地咬住了自己的袖子,这种欲言又止,欲语还羞的表情,这才是活活的教人心痒难耐,想要搂在怀中好好亲热的表情!朱宝,再一次颤抖了。 “朱兄,你踩到我的脚了。”金鲤眼波流转,斜睨地瞧向朱宝。 朱宝迅速地低下头,然后猛地向后跳了一步:“对,对不起,对不起。”诚惶诚恐地瞧着金鲤。 “对不起的事情,尽量少做。” 这小妖孽翻脸比翻书还快,方才还是那副勾魂摄魄的模样,这会子的金鲤面色阴沉,眉目之间尽是犀利神色,竟然唬得这朱宝无端的觉得自己矮了半截儿,就连说话也是大气不敢出的。 “是,是。”朱宝的脑袋点得像个筛子,让金鲤一阵腻歪,他摆摆手,示意朱宝可以走了。 这朱宝接受了金鲤小妖孽的暗示,刚刚沮丧地低下头想要转身离开,却瞧见不远处的柳树后面探出来一个又瘦又长的脑袋,朝着自己做了一个表情。朱宝顿时来了底气,猛地转过了身,嘿嘿淫。。笑着对金鲤道:“金贤弟,不知你现在可有空否?愚兄特地在‘醉花楼’摆了一桌小食,想要请金贤弟一并赏赏风景,喝点小酒儿。” “‘醉花楼’?赏风景?”金鲤微微地皱起了眉头,“那个‘醉花楼’是什么地方,我怎么没听说过?那儿又有什么风景好赏?” “嘿嘿,你去了就知道了。”话音一落,金鲤的身后立即涌上了四个皂衣小厮,一左一右地捉住了金鲤的胳膊。 “朱宝,你这是干什么?”金鲤的面色攸地阴沉下去,黑眸尽是怒气冲冲的火,瞧向朱宝。 “朱公子刚才说了,想请金贤弟你去‘醉花楼’喝点小酒……”那侯吉嘿嘿地笑着,凑过来,轻轻拍了拍金鲤的脸蛋。“啧啧啧,这手感,还真是香滑啊,真堪比‘醉花楼’里花魁玉喜的皮肤,不不,比玉喜的皮肤还要好呢。” “什么!”金鲤顿时火冒三丈,瞧这两个淫人的表情就知道,那“醉花楼”绝对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而他们把自己弄到那儿去,又想干什么?“你们放开我,要不然李大人可饶不了你!”金鲤愤怒的喊道,“告诉你,你们知道我金鲤是何人吗?我乃荷乡乡试第一,李大人亲自将我招到‘翰林书苑’的学子!你们今日若动了我一根汗毛,仔细李大人那倔强的脾气,不闹上朝廷,弹劾你们的老子!看你们能不能吃不了兜着走!” 金鲤的这翻话让朱宝有些害怕了。这朱宝不学无术,在外面就知道做些偷“鸡”摸“狗”,招蜂引蝶的苟且之事,惹得朱大人没有办法,只得托门弄景把他塞进“翰林书苑”藏了好几年。不求他功成名就,只求有个地方能束缚朱宝一二。在这“翰林书苑”成立的这十几年来,从来没有过苑长亲自招收学子的先例,这金鲤,据说是李大人远赴民间招来的,而且年仅十四岁便获得了乡试第一,很是受李大人青睐。这个皇上极为推崇的大文豪,被举国上下称为“大儒”的李大人对金鲤这小妖孽十分的喜爱,乃是书苑上下都知道的事情。若是自己今儿真个儿强行把他给办了,那会不会…… 朱宝那颗肥大的脑袋已经渗出了些些的冷汗,有些犹豫了。 “朱公子不用怕!”侯吉一把抓住了朱宝的手,给了他最坚定的支撑,“你只管做你想做的!我支持你!” “可是,可是……”朱宝犹犹豫豫地,结结巴巴地,“我怕……” “不用怕不用怕,”侯吉凑近了朱宝的耳朵,轻声道,“待到咱们把他绑到了‘醉花楼’,给他灌下点迷情之药,到时候说不定他欲。。火焚身,都不用咱们去主动,他便求着朱公子您帮他宽衣解带了……噗……”侯吉说着,笑得猥琐不已。 朱宝的脸上立刻洋溢出了无限向往之情,当即便朝着金鲤道:“小乖乖,不要闹,等哥哥带你去享受一下做神仙的滋味。”说罢胖手一扬,两个皂衣小厮便捉紧了金鲤用力地架了起来。 “你们!你们敢!”金鲤这会子气得俊面通红,用力地挣扎,却怎奈被其中的一个小厮捂住了嘴巴。想这金粼儿一心只想让金鲤好好读书,好好上进,为金家光耀门楣,却忘记了小孩子是应该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所以可怜的金鲤便素来只作文章,没有一点儿武艺,在面对朱宝这种恶势利的时候,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被这样架着,朝着书苑角门儿的方向拖去。 可怜这个美若小仙般的金鲤,就这样被架着,赶往“醉花楼”方向去了。 愤怒,夹着惊恐,这是金鲤生平头一回尝试到的滋味。在这之前的十四年里,虽然先后失去了父母,但金鲤一直是被当成掌上明珠伺养长大的,况且他自懂事以来便被各种鲜花掌声和仰慕围绕着,年纪轻轻平步青云,成为了“翰林书苑”最年轻的优秀学子,他何曾受过这种待遇? 而眼前那朱宝和侯吉满脸猥琐的笑意,则让金鲤更加的怒火中烧,他恨,恨的是自己竟然手无缚鸡之力,不能狠狠地掴这两个王八蛋几个耳刮子! “放开!唔!唔!”金鲤用力地挣扎着,徒劳地抬脚去踢。可是金鲤的脚却被朱宝一把抓住了,“啊哟,瞧,瞧他的腿线条多么流畅,真个儿的喜欢死了!” 正待朱宝一边急匆匆地跟在那两个小厮后面,一边打算好好地摸一下这他朝思暮想的长腿之时,突然“啪”的一声响,脸上那肥大的胖肉被猛地抽到了一边,瞬间贴在了鼻子上,半晌,方才缓缓地回到了原位。 “哎哎,你是什么人!”侯吉最先反应过来,他伸出手来,指着那个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 藏青色的长袍,袍上绣着青竹几枝,琉璃腰带紧紧地绾着挺拔的腰身,剑眉星目,一派英气逼人的威风。这个最多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竟然硬生生把朱宝和侯吉逼得倒退了两步。 “呔!你是谁?竟然胆敢打本公子的脸!”朱宝生平最看不惯的便这种威武小生打扮的东西!以为长个大胆儿就敢充当武松了?可惜他就是想当武松,他朱宝也没有那个个野心想当西门庆,所以这种无聊人士最好滚得远远的。 “我管你是什么人,相识的赶紧给我滚,别脏了这清净学子的地方!”那家伙负手而立,皱着眉头瞪着朱宝和侯吉,缓缓吐出了两个字:“人渣。” 这声音,听上去似乎有几分耳熟,金鲤微微地皱了皱眉头。 “呀呸!”朱宝再不济,也听得出这个形容词的抵毁成分,气得他伸出肥硕手指,指着这个少年,“你竟敢侮辱本公子!来人,来人,给我打,给我打!” 宝贝们,粽子节快乐呀!今天吃粽子了没,什么馅儿的? 014:冤家路窄 那朱宝朱公子大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羞辱过。 他三岁的时候偷摸小丫头的小手,五岁的时候亲表妹的脸蛋,八岁的时候偷看乳娘洗澡,纵然被朱老爷子拖住打了个半死,可是也没有半个人胆敢当面喊他人渣。可是,今天这个想要冒充武松的家伙,竟然在这里用如此侮辱性的语言来形容自己,简直不可原谅!所以这会子朱宝童鞋又跳又叫,直呼他的手下好好地收拾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 正嚷着,便又有四五个小厮从不远处的角门边跑了过来,直奔这少年而去。想这少年又岂是白给的?三下五除二,便将那几个小厮拍飞了出去,又一手一个拎起侯吉和朱宝,将两个人渣来了个人渣对对碰。当朱宝撞上侯吉,那满是骨头的脑壳把个朱宝撞得眼冒金星,鼻血喷涌,眼珠子转得那叫一个疯狂。而当侯吉撞上朱宝,只觉天眩地转,呼吸困难,好悬没给他憋死。 解决了两个废物人渣,这少年突然出拳,将那两个架着金鲤的小厮打得飞了出去,金鲤一个趔趄,险些跌倒了去。恰在此时,这少年伸手便接住了金鲤,将他扶得站稳了。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怔住了。 “呸!”最先醒过来的,乃是侯吉,他回过神来瞧见的,便是以横七竖八着倒在地上的小厮为背景下,相互深情地凝视。这侯吉不由得气得大声叫骂,“死小鬼,假正经!朱公子,你瞧瞧,你瞧瞧。亏你还当他是个正经人,结果却跟别人看对眼儿了!” 那朱宝先起先正晕着,听着侯吉这一通嚷,立即缓过神来,定晴去瞧。结果竟然看到他最中情的小白脸正跟那个横冲出来的愣头青瞧对眼儿了,气得捶胸顿足,好不懊恼。“你们到底有没有个先来后道,啊?金鲤呀金鲤,亏得我朱宝这样高看于你!你竟然,竟然!呜!怪我,怪我自己,暗恋了你近半个月,好不容易主动了一回,却是给他人做了嫁衣裳!我活该,我活该!” 一边说着,一边不住地抽打着自己。 然而这场绯闻中的两个人,这时候正在大眼瞪小眼地对望着。那眼神之中有错愕,有震惊,有犹豫,有徘徊,还有……恼火。 “金鲤!” “陈达!” 无言的怒火在两个人之间传递,雷霆电闪,雷声轰鸣。 “无耻小人!” “无良莽夫!” 针尖儿对麦芒,怒火对中烧,金鲤与陈达乃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不由得纷纷倒退一步,拉开了架式,蓄势待发。 这场面竟然让瘫坐在地上的朱宝和侯吉唬得完全怔在了那里。这,这是哪儿跟哪儿啊?刚才还好端端含情脉脉相互凝视着的两个人,这会子竟然如此仇视了? 介,介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爱情的多变性? “你这个无耻的小人,竟然也会出现在这里!”陈达怒视着金鲤,伸出手来指点着金鲤吼道。 “啊哈,本童生乃荷乡乡试第一名,被李大人特招来‘翰林书苑’的。”金鲤手拈黑发,媚眼飘的那叫一个潇洒飘逸,“你这莽夫又是怎么来的?莫不是‘翰林书苑’要开始雇门前守卫了么?” “无耻!”陈达啐道,“我乃由中书令季大人手书推荐,前来‘翰林苑’就读的新一届学子。岂容你这等无名小卒在此羞辱?你这有眼不识泰山的小人!” “啊哟哟,原来是由中书令季大人推荐来的,亏得本童生先前还以为你是凭着自己的实力进来的,想来,还是靠走后门。”金鲤说着,竟然绕到陈达的身后,瞧了瞧他的“后。。庭”,然后嘻嘻一笑,道,“这后门走得果然壮观!” 把个陈达气得炸了庙,“唬”地跳起来,伸手便要去打金鲤。 这拳头来得又快又猛,虎虎生威,眼看便要袭上金鲤这张俊美的面颊。把个朱宝和侯吉吓得都惊叫出声。 “不要打他的脸!”朱宝失声喊道,“不要打脸!” 然而那即将挨打的小妖孽却只是翩翩然一笑,轻启朱唇笑道:“啊唷,我忘记了,我姐今天还托人来说想见我呢。” 那拳头就在距金鲤脸旁的两指之处,陈达婉若石化了般地,傻傻怔在那里。 “你姐……你姐她,还好么?” 想起那张团团圆圆的包子脸,陈达的心里便针扎一样的痛,那疼痛虽然很轻很微小,却足以让他疼到连呼吸都困难。 想着出发至京城前,他兴致勃勃地奔去金家,准备找金粼儿辞行,并且将想他特地为她所选的定情之物――鸳鸯佩交给她时。却只遇上了门前的一把大铜锁,冰冷无情,就好像连最后的音讯都不肯他的金粼儿。 手中的鸳鸯佩温润可人,可是他的心上人却已然不告而别了。 原是想,从京城来回来向父亲说明,跟她提亲的。陈达慢慢地离开金家,一步三回头,怎么也不能相信这个突然重新出现在自己生命里的金粼儿,又在眨眼之间消失了。 让他怎么能甘心? 谁想,竟然在这里遇上了金鲤,并且…… 是了,他先前怎么就没想到,有金鲤就会有金粼儿的消息呢! 陈达望着眼前那慢条斯里地整理着衣衫的金鲤,心头的怒意眨眼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金鲤,你姐姐她,现在在哪里?”好吧,一切都是为了金粼儿。都是为了金粼儿的一切。陈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准备放低姿态,以礼相待。 金鲤没有说话,只是不经意地将视线落在了朱宝和侯吉的身上。 “唉,可叹我这个样子,要怎么去见我姐呢?”他叹息一声,无力地伸出手来,指了指那一胖一瘦两个人,“若是我姐知道我被这两个人渣欺负了,该有多伤心呢……” 陈达立刻“唬”地转过头去,怒视着朱宝和侯吉。剑眉横立,怒目圆瞪,加上那 两个人被陈达那有如野兽般的目光弄得唬得齐齐打了个寒噤,然后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喊道:“对不起,我有罪,我认罪,以后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金鲤轻挑朱唇,含笑望着这两个人,却没有说话。陈达见状,便大步上前,抬腿,一人一脚,两个人捂着肚子疼得“嘿哟嘿哟”叫着,弯下了腰。 “啊哟,啊哟哟,金贤弟,金兄,不,金爷爷,我们错了。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以后再不敢轻易调戏你了!”侯吉这厮,先头欺负人的时候跳得最高,叫得最欢,这会子也是最先服软求饶的。 “我……我……我要拉屎,憋不住了!”朱宝倒是实在,那软软的肚皮上想是也布满了肠子,经陈达这一踹,当即便觉腹中咕噜作响,只想要奔向厕所一泻千里。当下也顾不得挨不挨揍,径自跳起来,捂着屁股就朝茅坑的方向奔去,只留下一阵连环炮的屁响,臭气熏天。 “这下,你满意了么?”陈达被熏得掩住了口鼻,转过头瞧向金鲤。 金鲤则微笑着,双手抱肩缓缓道:“陈公子,我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你恐怕是惹下了大祸,那位捂着屁股跑掉的,乃是正三品大元光禄大夫朱原之子。而这个被熏晕倒在地上的,乃是兵部侍郎侯将军之子。赶问陈公子,你把他们两个都给揍了,可要如何收场呢?” 陈达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抽了一抽,额上微微地划下一滴冷汗。 “不过,小生这里自有妙计,如果陈公子你不嫌弃,小生倒是可以献上。”金鲤好心肠地说道。 沉默,还是沉默。 大概沉默了半盏茶的工夫,陈达方才缓缓地张口,道:“金鲤,你果然够小人。” “多谢夸奖。”金鲤笑眯眯地躬身,微微地施了一礼。 明天就是六一儿童节啦,宝贝们都要去哪里玩? 015:鸿门宴 后来,陈达终于弄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永远不要试图与妖孽讲道理。 纵然古语有云: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但是遇上金鲤这种从不按着套路出牌的妖孽,陈达真是万般无奈,加上万般无奈啊。 为了打探到金粼儿的消息,这陈达少不得要按着金鲤安排好的圈套一个接一个地钻进去。除了陈达,想来即将要钻进圈套的还有两个极为销魂的人物。那便是眼前这个不约而同接到家丁通知,要赶去赴宴的朱宝和侯吉。 从来没有吃过亏的两个人,这会子正凑在一起,一面哎哟嗨哟地揉着被陈达揍疼的地方,一面不住地相互抱怨着,想着如何能够把那个抢走金鲤的家伙连根铲除。恰在此时,送信儿的家丁送来家里老爷子的书信,唤两个人到京城最大的酒楼――“百香楼”赴宴。 到底是为什么,会让两个老爷子约在同一个地方摆宴呢?朱宝和侯吉面面相觑,猜不出半个所以然来。既然猜不出,便乖乖地去赴宴好了。朱童鞋依旧是一身明晃晃的亮缎袍子,侯吉童鞋则是一件晃里晃荡的大长衫,两个人满复疑虑地、一前一后地来到了“百香楼”。 “百香楼”的名气,完全来自于大昭历代皇族贪吃的习性。自先皇开始便是个喜欢吃的,据称先皇微服私访来到了京城的这家小酒楼,一顿饭吃下去,只觉满口生香,幸福到了极点。称赞其“集世间百种香气,烹人间最美菜肴”,并软赐“百香楼”的美名。所以代历的皇族与官员,都喜欢到这里来设宴摆席,不为别的,就凭着那块御赐的匾,就能显得请客的主人沾了皇族的气势,那叫一个高贵! 三楼雅间儿,最上等的包房――“雅苑”。两个官二代就这样战战兢兢地出现在门口,朱宝乃是出身于文官世家,胆子到底是不侯吉这武将后人的侯吉大,这会子到了门口,只是哆嗦着不敢进去,侯吉便上前一步,迈进包间儿里面,笑道:“父亲、朱大人,我们来了。” “哟,儿子,贤侄你们来了啊。”侯将军听到自己儿子的声音,当即便哈哈大笑,万分爽朗地朝着侯吉招手,“快过来,为父要给你们介绍一个新朋友。” “新朋友?”朱宝一听,便喜上眉梢,当即便从侯吉的身后闪了出来,两个齐齐地朝着那酒桌看去,但见酒桌上除了“年长版侯吉”的侯将军,和“瘦小版朱宝”的朱大人,便是一老一少两个俊美的人物了。看那坐在最上首的,乃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年长男子。这人身着麒麟蟒袍,一头黑发,两鬒已然有些斑白,三缕墨冉垂在胸前,虽然已然年过四旬,但却依旧掩不住他年轻时乃是一个俊美儿郎的风采。而坐在他身边的少年,身着绀青色长衫,头上绾着青巾,五官虽然与那俊美大叔相似……但,怎么看都有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熟悉。 一股子……令人害怕的熟悉之感! “嗨,朱宝。嗨,侯吉。”陈达翩翩然站起身来,朝着朱宝和侯七挥手。 “陈……陈达!” 两个人失声喊道,那朱宝更是吓得恨不能一屁股坐在地上。 “哟,怎么,你们三个认识?”朱老爷子好奇地瞧了瞧陈达,然后又瞧了瞧朱宝和侯七。 “我,我我我我……”朱宝已然被陈达脸上那荡漾得灿烂好友的笑容唬得满头大汗了,他惊恐地瞧着陈达,恨不能夺路而逃。 “混帐东西!”朱老爷子瞧见自己儿子这上不了台面的模样,恨得牙根痒痒,“怎么连话都说不利索!” “是这样,伯父。我和朱兄同在‘翰林书苑’读书,乃是同窗,如何会不认识呢?”陈达微笑着朗声说道。 “原来如此!”侯老爷子哈哈大笑,“这可真是缘分哪!来来来,朱宝,侯吉,快来见过你陈伯父和他的爱子陈达。”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走进来,但听得朱老爷子道:“这位,乃是新上任的水运提督,陈可染,陈大人。你们当唤他陈伯父。” “陈伯父。” “陈伯父。” 两个小子虽然给陈可染见了礼,心下却总有些觉得怪异。想这水运提督,不过是正四品的小官员。况且侯吉的老子乃是从三品的将军,朱宝的老子乃是堂堂正三品的光禄大夫,哪一个不比这个小提督的品级高?如何会这样殷勤地招待他,又让他如此上座? 这样想着,朱宝不免悄悄地抬起头来,去瞧那陈可染。 “哈,我这才知道原来陈公子与犬子乃是同窗。早听说陈公子文武双全,乃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果真是虎父无犬子呀!”朱老爷子捻着胡子哈哈大笑,道,“却不知,我家朱宝在书苑的表现如何?” 坏了! 朱宝心下一哆嗦,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朱兄啊……”陈达笑呵呵地,拉长了音调,唬得那朱宝急忙抬起头来,用哀求的目光瞧着陈达。 那侯吉也在暗暗捏了一把汗,战战兢兢地盯着陈达瞧。 “朱兄和侯兄的表现都很好。”陈达眯起眼睛,笑道,“两位仁兄的学习态度很端正,懂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道理。也相当积极的参加书苑组织的各项活动,是个不可多得的学子。” “真的?”朱老爷子和侯老爷子均意外地瞧向了他们的儿子,目光里尽是意外与欣喜。 “当然是真的。”陈达哈哈大笑,“比真金还真。” “陈公子,你可不要尽替他们说好话。”朱老爷子虽然乐开了花,但是脸上却还是板着,正经道,“若是发现他们在书苑里有半点不老实,你自可以直接跟伯父我讲,看我怎么收拾他!” “是。”陈达笑得意味深长,“朱伯父。” 朱宝抹了一把汗,偷偷地瞧向陈达。 鸭梨……鸭梨山大啊……朱宝与侯吉的心里均无限悲凉。 纵然不是朱宝和侯吉期待的,但这场鸿门宴的结果,有一个人相当懂的。这个人便是金家的第三个小妖孽――金鲤。 打发走了陈达,金鲤便心情大好地换上了那件金粼儿在京城给他订制的衣裳。把一头包围的长发用一根木簪别在脑后,金鲤瞧了瞧镜子,很满意地看到自己就是平素里金粼儿喜欢的造型――英俊、儒雅,风流倜傥。 他举趟走到门口,却又折了回来,取了一把纸扇拿在手里,朝着皇宫的方向前进了。 入了宫,做宫女,吃上了皇粮。这等同于现在的公务员,是件多么荣幸的事情! 只是希望自己的姐姐不要脑壳坏掉的想要去攀龙附凤,给那些整日就知道跟太监们胡混的皇族做小,金鲤在心中默默地担忧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以“反正估计皇宫里的佳丽无数,谁也不会对只包子脸感兴趣”的理由成功说服了自己,便开开心心地奔着皇宫去了。朝着那前来送信儿之人的说法,金鲤绕过正门,来到了南边一个最为不起眼儿的小门儿边,轻轻地扣了几下。 “什么人?”那小门儿十分有趣地还有一个小窗子。小窗子打开,露出来一对十分不耐烦的眼睛。然而这眼睛在看到金鲤之后却攸地瞪得圆了:“啊哟,这是哪家的美男子,可是要入宫来做太监的么?” 016:相见时难 想来,若是金粼儿听到那小太监的问话,准会笑得背过气去。而若是金鲤那些铁杆粉丝们若是听到,非拎起菜刀与这小太监拼命不可。 好在,金鲤是个有涵养有风度有家教有理智的好孩子,所以也就没有发生因为一句话而引发的惨案。 “对,对不住。”金鲤的嘴角微抽,“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找什么人!”那太监立刻怒了,“到皇宫来找人?找男的没有,找女的可是要杀脑袋的!不过,你要是找太监,可是一箩筐……”说着,竟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金粼儿顿时一脸黑线。 “对不住,我是来找一位唤作金粼儿的宫女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金鲤深吸了一口气礼貌地说道。 “金粼儿?”那太监的眼珠转了转,“那个包子脸金粼儿?” “正是。”看起来金粼儿的包子脸即使是在皇宫,也还是这样出名这样销魂啊。金粼儿无奈地叹息,我们金家人总是这样出众,与众不同。 “那你进来罢。”小太监说着,将门打开了。 金鲤瞧见那站在门口的,是一个身材瘦高,眉目清秀的太监。虽然隔着那个小窗口看着有些猥琐,但这会子倒也并不令人生厌。 只是……他不会把自己骗进门去,然后把自己给阉了罢?金鲤这样想着,便站在了门口,一动不动。 “鲤儿,鲤儿!”一阵熟悉的声音从那门后传了过来,金鲤一惊,急忙转头去瞧,看到了一个团团圆圆的包子脸少女站在那儿朝着自己挥手。 天下无双金粼儿。 但见这金粼儿头梳双环,浅杏色的小袄配着绿色罗裙,团团圆圆的包子脸漾着欢喜的笑容,一个劲儿地朝着金鲤招手。 “姐!”金鲤立即一个箭步冲进了那扇小门,朝着金粼儿奔过去。 “啊哟,真是个帅气的小伙子!”金粼儿喜得一把揽过金鲤的脖子,用力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才半个多月没见,你倒是出落得越来越帅了!” 金鲤被金粼儿揽在怀里,呼吸到的,尽是她特有的清香,不觉心里立即被一种情愫填满。他的手举了又举,想要放在金粼儿的腰身之上,却最终还是垂下来,嬉皮笑脸地挤出一句:“姐,你这身打扮好像一棵葱。” “胡闹!”金粼儿板起了脸来,“没大没小的东西,你见过这么水灵儿的大葱吗!” “粼儿,你叫我?”身后传来一声怯怯的呼唤,让沉浸在相见欢乐里的姐弟俩都微微地一怔,回过头,瞧见水灵正红着脸儿站在那里,一手指着自己,羞怯地问金粼儿。 “啊哟,忘记介绍了,这是我的好姐妹水灵。”金粼儿指了指水灵,又指了指金鲤,“这就是我那个超级无敌帅到BIANGBIANG的弟兄,金鲤。他现在可是‘翰林书苑’最优秀的学子之一呢!” “啊……”水灵的眼睛晶晶亮,望着金鲤的眼睛一瞬不瞬,一朵朵的小花盛开在她的身边。春天,春天来了啊…… “你,你好……”水灵喃喃地说着,一颗心砰砰直跳。 “你好。”金鲤微微一笑,阳光下如此俊美的少年,晃得水灵一阵头晕眼花,摇摇欲坠。 “我姐姐多劳你照顾。”金鲤朝着水灵点头。 “好……好说,好说。”水灵像条件反射似的学着金鲤,一个劲儿地点头,“如果有需要我水灵做的,我一定上刀山下火海,义不容辞!”说着,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前胸。孰料 “噗哧,”金鲤攸然笑了出来,“姐,你的朋友可真可爱。” 他在……说我可爱……水灵伸出手捧着自己的脸蛋,陶陶然几乎要晕倒。 金粼儿瞧着水灵,无奈地摇了摇头,去也不去理她索性转过头去瞧金鲤。但见这小妖孽的个子又似乎长高了一些,由于在“翰林书苑”那种聚集了贵族中的贵族场所里熏陶,金鲤身上的贵族气质愈发的逼人。那温润如玉的脸庞,那欣长的身材,那翩翩然的气质,那双曾经闪着天真无邪光芒的眼眸,而今散发着的却是充满了睿智温和的光芒,让金粼儿突然之间,感觉到了一阵欣慰。 鼻子有点酸。金粼儿转过身去,从腰间取出来一个小钱袋,递给金鲤:“喏,这是你老姐这半个月以来的奖金。” “宫里还有奖金?”金鲤错愕低头,抓过来的,却是金粼儿的手。“你的手怎么了?” “啊?”金粼儿一惊,急忙把手往回缩。 “拿来给我看!”金鲤一把捏住金粼儿的手,举到自己的眼前。但见金粼儿那原本白皙细腻的手,这会子却是伤痕累累,令人心疼。金鲤的眉立即皱了起来,他拉过金粼儿的另一只手,两只手都同样的伤痕累累,更在掌心,磨出了水泡。 “这是怎么回事?”金鲤的眼中尽是震惊与责备,他紧紧地捏着金粼儿的手,嘴唇紧紧地抿在一处。 “哇,鲤儿,你捏疼我啦!”金粼儿用力地扭了扭自己的手,从金鲤的钳制里挣腾脱出来,看着已然被捏红了的手腕,气咻咻地瞪了金鲤一眼,“你这个小没良心的,瞧你把我捏得,疼死啦!” 说着,便将那袋金珠塞给金鲤,推他走向门口,“好啦,我懒得理你,你赶紧走,赶紧走!” “我才不要这劳什子的珠子!”金鲤愤然将手里的钱袋掷在地上,然后回身拉起金粼就往宫门处走,“咱们不赚这份钱,也不稀罕这皇宫里的生活。咱们走,现在就走,我也不读什么书了,咱们回家去!” “金鲤,你疯了!”金粼儿被金鲤这莽撞的行为唬了一跳,急忙用力地拉金鲤,“你这是在闹什么?赶紧给我正常点!” 哇,好男人,好帅! 水灵瞧见金鲤的这般模样已经彻彻底底的沦陷了,她咬着手帕,痴痴地瞧着金鲤,一逼伦家就只看好你的模样。 “我现在就很正常!”金鲤暴怒地瞪了金粼儿一眼,“你骗我说进宫过好日子,还有钱赚,我才让你来的。结果呢?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分明是个粗使的丫头!与其这样,何苦要受这份累,遭这份罪!”金鲤不顾金粼儿的挣扎,用力地拖着她往门口走。可是金粼儿却哪里肯这样甘愿的就走了? “傻瓜金鲤!”金粼儿气得直跺脚,全身都用力地向后坠,“我都快做了满一个月的工,还有三百个金珠的薪水会发呢!这么跑了多亏呀!” “我管你什么薪水,管你什么亏不亏!”金鲤这会子犯起了倔脾气,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将金粼儿扛在了肩头,大步朝着宫门口奔去。把个金粼儿唬得哇哇大叫,用力地拍着金鲤的后背,“臭小子,快放我下来!仔细我打你两巴掌!” 然而金粼儿毕竟忘记了,而今的她,却又如何能打得动这个已然身材挺拔的金鲤了? 两个人正闹得不开可交,偏逢那秋公公走了过来,瞧见这阵势唬得一张胖脸立即变了颜色。 “呔!给咱家住手!住手!”他一面喊着,一面颤颤巍巍地奔过来,手里的拂尘朝着金鲤便砸过去,“给咱家把人放下来!” “走开!”金鲤伸手,便将这秋公公推了一个跟头。想这金鲤虽然只是一介书生,对付那些身强力壮的打手小厮不是对手,然而对付像秋公公这种软弱无能的老胖太监倒是不在话下的。可叹秋公公这位圆滚滚的胖子,被推倒在地上,竟然前后滚了几滚,方才趴住了,抬起头望着金鲤:“你……你是谁?竟敢在皇宫撒野!” “秋公公!”金粼儿心一沉,照着金鲤的腰便掐了过去。 017:别亦难 这金鲤平素里就数腰那里最敏感,一掐便要笑场。金粼儿这会子急了,手上也用了点劲儿,一招下去把个金鲤掐得顿时“哇”地一声叫出来,扛在肩膀上的金粼儿便径直呈抛物线状被扔出,跌坐在了地上。 “啊哟,疼死姐了!”金粼儿这一下子可是跌得结结实实,她捂着屁股“哎哟哎哟”地叫个不住,生气地瞪着金鲤,“臭小子,你分明是想折磨死我是不是?” “是你,好端端的,又掐我做甚么!”金鲤揉着被掐的地方,又疼又痒,让他的俊面纠结万分。“你没事吧,姐。”好在,金鲤这小妖孽还有惦念金粼儿的意识,急忙上前一步去扶金粼儿。 “还我的钱!”然这跌坐在地上的金粼儿却一咕噜爬起来,直扑向她的钱袋。“钱袋都脏了。”捧着钱袋,金粼儿小心翼翼地替她的钱袋掸着灰。抬起头,却瞧见了一脸黑线的金鲤。 这金鲤尚且还保持着方才欲扶金粼儿起身的动作,这会子正转头冷冷地瞧着金粼儿,道:“你……你敢再乌龙一点吗?” “对不住。”金粼儿很配合地汗颜了一下。 “呸!”一直被遗忘在角落里的秋公公一跃而起,一边掸着自己身上的灰,一边气呼呼地道:“金粼儿,你做得好事!明知道皇宫里是不允许男人进的,咱家好心念你思弟心切,想办法让你们姐弟俩见一面,你却演了这么一出儿。你说,你当罚还是不当罚?” “你敢!”到底是年轻的后生不怕虎,金鲤大步上前,挡住了秋公公的去路。 “我怎么就不……”秋公公底气十足地抬起头,却突然间怔住了。 眼前的少年俊美优雅,白皙的面色因愤怒而微微地涨得红了,只是,那皱在一起的眉,那闪着不悦光芒的眼,那鼻子,那双饱满而红润的唇,还有那脸型……秋公公倒吸一口冷气,惊恐地后退。 “秋公公!”金粼儿失场叫着,却已然迟了。秋公公“扑通”一声从那台阶上跌了下去,圆滚滚的身子像是一滩肉泥“啪”地铺散开来,然后慢慢地方才重塑起肉嘟嘟的一团。 “你没事吧?”金鲤纵然是满腔怒火,怎奈是这样一个乌龙的结局,不免慢慢地走上前来,低下头瞧着这个可怜的老太监。 秋公公眨了眨眼睛,蓝天蓝,白云白,这是白天,对,是白天。秋公公这样告诉自己,看,日头还好大个儿呢!他做了个深呼吸,眼前的阳光却攸地被挡住了,一张俊美的脸出现在眼前。 “哇!”秋公公凄厉地惨叫,“走开!走开!不要让我看到你的脸!” 一边狂吼着,秋公公一边跳起来疯狂地逃走了。 “秋公公他……”水灵怯怯地咬着手帕,无比同情地瞧着秋公公那快速倒腾着的两条胖腿,悲凄地说道,“面对这么美好的人,怎么能不懊恼自己的丑陋?秋公公他太可怜了。” 介,介是个冷笑话么介? 金粼儿擦了擦额前的冷汗,站起身来,拉过了金鲤。 “鲤儿,你就莫要再闹小孩子脾气了。”说着,她将那袋金珠塞给了金鲤,“你现在身为‘翰林书苑’最年轻的学子,又是李大人破例从民间招收上来的。你就应当好好的做你的学问,不要再去牵挂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这怎么会是无关紧要的事情!”金鲤气得拉住金粼儿,“你瞧瞧你的手,你看到了吗,我怎么能让你去做这样的事情?就算我读书,又如何心安!” 金粼儿缩回了手,脸亦涨得微红,嗔怪道:“你这笨小子,懂得甚么?你可知道,我这是故意把手弄成这样的!如果不是这样,怎么会有人知道你姐姐我很努力很踏实呢?好啦,笨蛋!赶紧走!” 一边说着,金粼儿一面把金鲤推出了宫门。 “砰”的一声,那扇小小的角门儿便就此关闭了。 “姐!”金鲤一拳打在门上,心痛得无以复加。 金粼儿背靠着门,蓦然间感觉到了全身一阵虚脱,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姐弟两个人,隔着一道门,感受着彼此的存在。“姐,我总有一天,会把你接走的。”金鲤低声的咆哮。 金粼儿没有说话,她的心微微地颤抖着,就连唇也微微地颤了几颤。“傻小子,说什么呢?”终是绽出了一抹笑意,金粼儿如往常般笑得灿烂,“你姐姐我在宫里有吃有喝,吃得饱来睡得暖,哪里用得着你来接我?” 说罢,昂首挺胸,离开了这个小小的角门儿。 “粼儿……”水灵瞪大了眼睛瞟着大步从自己身边走过的金粼儿,满脸皆是仰慕之情,“粼儿,你好伟大哦。” 金粼儿停下来,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瞄水灵:“当然,姐是伟大的,所以姐是寂寞的!”说罢,便又兀自坚定地点了点头,继续大步向前。 “粼儿,你好雷哦……”水灵眨了眨眼睛感慨。 “不说实话你会死吗?”金粼儿回身,丢给水灵一个恼怒的眼神。 金鲤紧紧地攥着这一小袋金珠,闭上眼睛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方才转身走和了“翰林书苑”。相见的时候,总是期待万分,而见了之后的离别,却是这样难舍难分,疼痛难忍。金鲤不知道,让金粼儿替自己付出的这种人生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或许,只有功成名就,才能够换来金粼儿以后都自由自在的生活吗? 就这样悻悻地回到了书苑,金鲤面无表情地飘进了通往书房的长廊,却一不留神,险些与前面匆匆赶过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金……金金金……金公子。”结结巴巴的问候声,怎么听怎么都是“我很欠扁,求你扁我吧”的语气,金鲤恍惚间回过神来,瞧了一眼那个人,但见那正是满面通红的朱宝,便不由得怒从中来,上前一步,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这朱宝被金鲤突然的走近唬了一跳,忙不迭地后退了一步,小媳妇儿一样红着脸别过头去,战战兢兢地咬着下唇不敢说话。 金鲤上前一步。 朱宝后退一步。 金鲤便站在那里默不作声地瞪着他,这朱宝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许久,只觉脖子酸疼,疼得他全身的肉都纠结在了一起。慢慢地转过头,却发现他那位素来钟情的金鲤早已然潇洒地走掉了,连头也没有回。 人呢人呢? 朱宝迅速地转过头,瞧见金鲤早已然大步朝着房间走去,压根儿就没有搭理他的心思。 “没天理啊,没天理!”朱宝咬着袖子,望着金鲤潇洒的背影眼泪汪汪,“连背影都这么销魂!” 然而朱宝眼里那销魂的公子金鲤这会子却黑着一张脸,走进书房。想这书房,乃是供“翰林书苑”的学子们平素里看书写字用的地方,大概十几人一间,书房足够宽敞明亮,书架之上的书卷应有尽有。这里一度是金鲤的天堂,初来“翰林书苑”之时,金鲤看到这琳琅满目的书卷之时,曾是那么的惊艳与感慨。能够在这样的地方读书,恐怕是金鲤此生都不能想象的。 而今,站在这令金鲤一度痴狂的书架面前,金鲤却不得不开始对息的人生有了些许的疑惑与徘徊。他漫无目标地,将这些书卷的名称一个接一个的看过去,却哪个也没能入得他的眼中。 “有心事?”身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金鲤转过头去,看到陈达自斜靠在门边,抱着肩膀瞧着自己。 “不用你管。”金鲤别扭地转过头去。 “我自然是懒得管你。”陈达冷笑一声,“只是好心的提醒你一下,后天乃是你的伯乐李大人的生辰,你可要想好了要备什么寿礼。莫要让人觉得你寒酸,折了你的大好前程。” 018:金鲤的忌讳 “只是好心的提醒你一下,后天乃是你的伯乐李大人的生辰,你可要想好了要备什么寿礼。莫要让人觉得你寒酸,折了你的大好前程。” 陈达冷冷地笑着,望着金鲤。 金鲤,却有如春雷在耳边炸响,脑子“嗡”的一声,怔在了那里。 想这秀城金家有三妖,每只妖精都有着自己的忌讳。那金粼儿把钱看得比命还重,把她的包子脸捂得跟金子那般严实。若有谁占了她金粼儿的便宜,抑或嘲笑了她的包子脸,那金粼儿可是要加十倍,加一百倍地讨回来。然而到了妖孽中的极品――金鲤那儿。那这忌讳便未免来得有些令人大跌眼镜了。 想这秀城最美的少年有两忌――一忌请客,二忌送礼。 金鲤这辈子,从来没有请过一回客,从来没有送过一回礼。这一点,身为金鲤自幼长大的朋友的陈达,可是最有发言权的。 “怎样?是不是心都要碎了?”陈达瞧着金鲤已然变白了的脸色,突然间感觉到了一股子报复性的快感。“我倒是很好奇,你这个百年都难得出一回血的妖孽,后天能拿出甚么像样的礼物来。” 说罢,陈达哈哈大笑。 “你这莽夫真是好生的荒唐,”金鲤转移视线,瞧了陈达一眼,“你没少到我家蹭饭吃罢?” “亏得你好意思说出口!!”不提这个便罢,提了,这陈达的火气便不打一处来。“你难道忘了?八岁那年三元生辰,你硬生生从我手里把礼物骗了去,说是你送的,结果弄得我被众人嘲笑一番,连饭都没得吃上!九岁那年张夫子大婚,你拉了我说要去吃霸王餐,结果呢?旁人用红包包金珠银珠,你用红包包石头!张夫子一向吝啬爱财,放在手里掂一掂就知道是假的了。他一怒之下状告你我家里,结果是害得我被我爹好一通打,又取了五十颗金珠送与那张夫子。你却被你姐姐金粼儿大大夸奖一番,还给你买了好多好吃的!” 金鲤伸出手来,抹了把脸上被溅到的陈达的口水,嗫嚅了半晌,方道:“那回……我不也是把好吃的分了你一半了么?” “你分给我的都是你吃不完要坏掉的东西!”陈达越想越气,恨不能把金鲤掰碎了用力摔在地上,“害得我拉了好几天的肚子,连喝口水都要跑好几次茅坑,险点死过去!” “这个……”金鲤挑起好看的眉毛,思量了一番,道,“那后来我不就好心地请你去我家里吃饭了么。” “那是因为你不用花钱!”陈达毫不留情地拆穿金鲤,“而且你这卑鄙小人每次还要从我的饭里分出去半碗饭!” 不过,想起在金家蹭饭吃的日子,陈达的脸上还是闪过了一抹柔情。那是陈达此生过得最快乐的时光,因为母亲去世得早,父亲一直没有续弦,所以母亲这个概念在陈达的意识里相当的模糊。而看着仅仅年长金鲤三岁的金粼儿像个小妈妈似的忙里忙外,陈达突然间觉得这个小丫头还真是挺像那么回事儿。 圆圆脸,好像肉包子,忽闪的大眼睛灵气逼人。那若花瓣般的唇总是眨眼间便能编出一套接一套骗人的谎言,却并不令人反感。即便是那般的小家子气,即便是那般的斤斤计较,却总是让人无法转移自己的视线,只想看着她,只想待在她的身边。哪怕被她算计,哪怕是被她赶被她数落被她骂。陈达也还是愿意待在她的身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只要看着她,陈达便觉得自己知足了。就像是,现在这样想起她,陈达也会感觉到心安和快乐。 “你那是什么表情?”看到陈达脸上荡漾出的柔情,金鲤突然间感觉到十二分的不爽。他站起身来,不痛快地瞪着陈达,“你该不会是又动什么歪脑筋了吧?” “哼,要动脑筋的该是你。”陈达被说心事,脸上禁不住一阵发烫。但是嘴上却还是不肯服气,“好好想想,这一回要怎么糊弄过关。听说那朱宝和侯吉等人,可是都备好了豪礼前去贺寿呢。你是李大人特招的得意学子,到时候定然是要有所表示的,你看这回如何借花献佛,讨好你的老恩师。” 说罢,转过身,大步离开。然而才走了几步,陈达又站在了那里,头也不回地说道:“还有一点忘记了提醒你。” 这个死莽夫还真是啰嗦。金鲤不耐烦地抬起头来,却听得那陈达道:“李大人的妹妹,乃是玉瑶公主之母――雯妃娘娘。而李大人的侄女兰贵嫔,也正是皇上的新宠,在宫里风头正劲。” 简单的一句话,却比让金鲤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 这莽夫,竟是如何知道的? 金鲤颇为费解地瞧着陈达远去的背影,上一回利用陈达狠狠地收拾了一下令人厌恶的朱宝和侯七,却还是耍了心眼没有告诉金粼儿的去向。可是这看似头脑简单的家伙竟然知道了吗?难道,就凭着他像野兽一样的嗅觉?金鲤猜不透,也懒得去猜。他慢慢地踱到椅子边,坐了下来。 要送什么给那个老爷子呢?送金送银,莫说俗气不说,他金鲤一介穷书生,就算是倾尽身上所有的钱恐怕也不能够入得人家李大人的眼。而如若去买,这几十枚金珠又能买得什么能上得了台面儿的东西呢? 金鲤伤透了脑筋。 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视线却不自觉地落在了墙上挂着的书画上。金鲤的眼睛一亮。 转眼便是李大人的生辰。果然不出陈达所言,身为李大人亲自从民间招收上来的学子,金鲤作为了平民的代表前往李大人府上参观慰问祝寿。 身后背着一个蓝布裹好的包裹,金鲤一袭简朴的青衣,绾着方巾,标准的书生打扮,步履轻盈地赶往李府。一路上的景致那叫一个热闹壮观,金鲤背着包裹,一路闪展腾罗,左扭右绕,尽是给人家让路了。这些人均抬着厚厚的大箱子,盖着红布,喜气洋洋地往李府赶,有相互遇上的,那抬箱子的人便像是发了疯似的一通狂飙,飙得那箱子上的红布都飘飞了,那叫一个激情,那叫一个速度。 金鲤站在一旁,瞧着这些赶场儿的人,像是在看一场闹剧,乱七八糟,乱乱哄哄。而他像是一个局外人,冷冷地瞧着、看着,没有一丁点儿与他有关的事情。 除了…… 身后有什么东西撞了金鲤一下,他轻叫一声,皱着眉转过了身去。 “哎哎哎,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让你让开点儿,你听不见么!”那是一个抬着大箱子的黑衣大汉,满脸胡须,虽然是在对金鲤说话,但牛铃般的大眼却是翻着看向天上。“难不成你没长眼睛啊?” “呵,”金鲤朱唇微挑,轻轻地笑了一笑,道,“你这样翻着白眼儿,不怕天上的鸟屎滴到眼睛里去么?” “呀呸!”那大汉顿时暴怒,跳起来瞪着金鲤,“你这穷酸小子,胆子倒不小。先是挡路不说,还敢口出狂言,你知道我是谁吗?” “是谁啊?”金鲤嗤笑,“难不成你是玉皇大帝?” “你!”那大汉被金鲤气得一张老脸通红,指着金鲤,蓄集了力量就想要开骂。然而恰在此时,只听得一声暴喝:“住手!” 这一声暴喝气势有余,底气却不足,细细尖尖的怎么听怎么听怎么像是一个无良的太监。金鲤的眉微微一皱,抬眼瞧见了侯吉形容猥琐的身影。 019:金鲤的礼物 这细细尖尖的声音于金鲤听起来便觉隔离,抬头,果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炮轰的脑袋,雷劈的缝儿,这位侯吉侯公子今日很有创意地散下了他的一头青丝,很销魂地从中间分开垂在脸的两侧。愈发地显得他尖嘴猴腮,喜感十足。而那一身青色的褂子穿在他身上,就像是挂在竹竿上的衣裳,随风飘扬,忒地翩翩。这侯吉瞧见金鲤,眼睛顿时一亮,急忙干咳了两声,用手抚了抚猴脸两边的头发,优越感十足地说道:“原来是金贤弟。” 金鲤被侯吉这风度雷得连话也说不出,索性苍白着脸色微微地朝着他点了点头。 “你们这些没眼色的东西!”侯吉转头瞧向那个抬箱子的大汉,喝斥道,“你们的眼睛是干什么使的?撞上人,难道也不知道道歉么?这若是撞坏了可要怎么办?” 说着,朝着金鲤温柔地一笑,走上前来,替金鲤揉了一揉:“还疼么?” “不好意思,侯兄。”金鲤垂下眼帘,望着一脸媚笑的侯吉,冷颜道,“撞的是我的腿,不是我的屁股。” 侯吉刚刚把手放在金鲤那挺翘的臀部上,躬着身子向上看,却瞧见那素来温和如玉的黑眸,这会子却透着阴冷,竟然让侯吉没有来由的不寒而栗。 “腿……腿吗?”侯吉战战兢兢地说着,低下头,替金鲤揉了一揉小腿。 “公子……”侯吉身后那粗壮的汉子被唬了一跳,瞠目结舌地瞪着侯吉,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素来只知作威作福地欺负旁人的侯将军之子竟然也会这样客气谦卑的对待他人,这,这穿得像个乡巴佬似的家伙到底是谁! “金贤弟你这是,要去参加李大人的寿宴么?”侯吉直起身子,像是方才的尴尬完全没有发生似的,随口问金鲤。 金鲤抿着嘴巴,只是点了点头,心中十分不情意再与侯吉这等人交流下去,转身便想要离开。 “可是……”侯吉却忧心重重地道,“金贤弟您可准备了甚么寿礼没有?” 金鲤的眼中精芒一闪,转过头瞧了侯吉一眼。 “哦哦,金贤弟莫要误会,哥哥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觉得这李大人乃朝廷显贵,今日前去贺寿之人定然不在少数。金贤弟若是一点寿礼都不准备,只巩会遭人笑话了去,对前途可无甚好处哇。”、 “多谢侯兄,”金鲤淡淡笑道,“我心中自然有数,就不劳侯兄挂念了。”说罢,转身大步而去。 “果然还真是个……骄傲的少年呢。”侯吉望着金鲤大步离开的身影,眼中溢满了向往与仰慕之情。 若能与君共醉一回,何劳千般佳丽挂心? 唉,有缘无份,有缘无份啊……侯吉摇头叹息着,招呼着家丁前往李府去了。 金鲤在李府门口的家丁那里递了名贴,然后在“礼账”之上随手挑了一笔,在那账房先生怪异的眼神里,信步走进了李府。 身为朝廷大学士的李大人,乃当朝正一品的大元,“翰林书苑”苑长。传言其人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是大昭一等一的书法大家和学术大儒。其弟李琪乃礼部大学士正二品的官员,兄弟两个人均才华横溢,在朝廷上深得圣宠。李大人之女乃是玉瑶公主之母——雯妃,而其他侄女,即其弟之女乃是皇上刚刚册封的兰贵嫔,目前正值盛宠之时。如此显赫的家世如何不使李府更加的人声鼎沸? 寿宴就安排在李府的花园里,金鲤坐在桌边,抬起头望着眼前的一切。这样的场面,果真是应了那句“满座衣冠胜雪”的俗语。那身着华贵衣裳的人们,在酒席之上欢颜笑语,那盛开着花朵的树木送来阵阵清香,让人不醉自醉。 “李大人!”偏是那个遇事都要先跳出来的侯吉嬉皮笑脸地站了起来,尖着嗓子笑道,“李大人今日乃是您的生辰,学生这里略备了薄礼,以表心意。” 说着,摆了摆手,但见那几个大汉抬着一个箱子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放在了院子中间。侯吉用力地一扬他那销魂的头发,细干的手指着箱子道:“打开!” 其中的一个大汉依言上前,将那箱子打得开了,但见万道霞光四溢,晃得在座之人都睁不开了眼睛。再定睛看去,原来是一个紫色的珊瑚。这珊瑚形状优美,奇在珊瑚上挂满了细细碎碎的水晶,仔细看去,却原来是紫色的水晶覆在了白色的珊瑚上,阳光一照,晶晶亮亮,甚是美丽。 “咦,侯吉。老夫身为师表,岂能收学生这么贵重的礼物!”李大人捻着胡子,板起脸道。“你还是拿回去罢。” “李大人,”侯吉的老爹侯将军哈哈大笑地端着酒杯站起来,道,“这份礼物,可是我给您准备的。不过是借犬子之手送出罢了,这小子平素里没少惹是生非,多亏您教育着。侯某这里感激您,祝您桃李满天下,寿比南山!” 说罢,将那酒一饮而尽了。如此的一番话,倒教这李大人无法拒绝,只得叹息着,喝了杯酒。其他宾客见状,便都纷纷送上了贺礼。一时之间,各路珍宝争奇斗艳,姹紫嫣红,让那些来来往往端菜奉酒的下人们看得目不暇接。 待到所有人都献过了寿礼,众人的眼睛都被晃得疼了,赞扬的话说得每一个人都口干舌燥,似乎是连审美都出现了疲劳。 “现在,恐怕就是把貂蝉剥光了躺在我面前,我都挺不起来了。”刚刚看过了无数圈美人图之后的朱宝用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儿,对侯吉抱怨。 “要是把潘安剥光了放在我面前,我倒还有些兴趣。”侯吉抓了粒葡萄扔进嘴里,挑着眉笑道。 “瞧你这淫。。荡的表情!”朱宝掐了侯七一把,哈哈大笑。 “笑个屁!”这侯吉被朱宝一掐,唬了一跳,葡萄籽儿夹在了嗓子里,害得他咳了半天。“你倒是不淫。。荡,你瞧你看到金鲤时候的样儿。恨不能爬下去舔他的脚趾头!哟,你瞧,你们家的小鲤鱼来了。” 朱宝转头,瞧见金鲤正大步走向了李大人。 “只恐怕你们的小鲤鱼今儿可没带寿礼呢,不知道他会献上什么。”侯吉嘿嘿地笑着,摸了摸他的下巴,“这么一大堆珍奇异宝,他若拿不出件像样的,可真的就要被人嘲笑。说不定未来的仕途都会受到影响,连爬上位都不容易啊……” 朝廷的风向一时多变,抱不对大腿拍不对马屁,很有可能会赔了前程又搭上性命。这个一度被众星捧月的小才子,今日到底会不会就直接跌到谷底,再也爬不起来了?侯吉突然充满了期待与好奇。 这时候的李大人,刚刚接过来一杯茶,正待喝时,瞧见了面满微笑大步而来的金鲤。 “金鲤。”李大人放下了茶盏,笑道。 “哟,李大人,这个后生小子又是谁家的公子啊?”那朱宝的父亲朱老爷子瞧见金鲤的这般风貌,不由得眼睛一亮,问道。 “这应该不是王侯之家的孩子罢?”侯将军上上下下打量了金鲤一番,“模样倒是俊秀,气质也优雅,可是穿着竟然是这样朴素的?或许,是李大人哪家的远房亲戚?” “朴素是朴素了些,”经那些姹紫嫣红的宝物晃得视觉疲劳了的李大人,这会子瞧见了金鲤身上那朴素干净的青衣,忒的觉得舒服惬意,“只是这孩子懂得低调,性格沉稳,对于他的家世和身份,这样的打扮很好,很好。” 020:气吞山河(一更) 面对着这些纷纷繁繁的猜测,李大人只是报以一笑。 然而就是这个俊美朴素得完全与今日的场面格格不入的金鲤,却让众人产生了强烈的好像,纷纷朝着李大人打探金鲤的身世。 “这个啊,哈哈,”李大人笑道,“这是我从荷乡招来的小才子。年方十四便在荷乡的乡试中名列第一,你们说,这样的好孩子要给我‘翰林书苑’增辉多少,啊?哈哈哈哈……”李大人到底还是很欣赏这个小才子的,年轻才俊不用说,又是这等美貌,如何能不令人赏心悦目?这个学生,俊王爷东方鸷送来的真是好,真是好啊。 “李大人。”金鲤深深地朝着李大人拜了一拜,“蒙李大人恩泽,带学生来到京城。对于学生而言,您是恩师,是伯乐,是学生这辈子最大的恩人。” “是你自己优秀,老夫不过是给你一个机会罢了。”金鲤的一番话已然哄得李大人乐开了怀,在这些宾客面前,还能有什么比让这个优秀的孩子一番肺腑之言更能满足李大人虚荣心的? “这个孩子,还真是俊美。”说话的,是坐在李大人身边的男子,面貌五官都与李大人相似,只是更加年轻一些。 金鲤猜测这便是李大人的胞弟,李琪了。便朝着这男子微笑着点了点头,继续道:“李大人,金鲤出身卑微,远不及满室贵客的身份显赫,也拿不出贵重的礼物,只有书画一圈,以表学生的心意。” 说罢,便将一直背在身后的包裹取下来,解下蓝布,露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递了上去。 便有管家上前来,接过了这盒子递到了李大人的面前。李大人捻着胡子瞧了眼金鲤,然后缓缓接过了那盒子。 这盒子着实再朴素不过,让人几乎没有耐心去看里面的东西,然而李大人毕竟是一代大儒,懂得包子有肉不在褶儿上,这会子接过来盒子,探手便打开来。 在那盒子里,静地躺着一幅画卷。 “你画的画?”李大人问。 金鲤点头,脸上的笑容有着几分胸有成竹的感觉。金鲤的笑容彻底激起了李大人的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书画可以让这个孩子有这般的自信,能够在这样的一个场合里献上来? 李大人拿起了这幅书卷,慢慢地打得开了。 是不是在自己这个书画名家面前自取其辱,就要看这个小子的造化和水平了。李大人的脸上浮现出饶有兴趣的笑容。 “这画怎么这么长?”胳膊已然伸到最长,书画却似乎只展开了三分之一,李大人的脸上已然出现了几条黑线。 “回李大人,学生的这幅画着实很长。乃是学生两天没有睡觉,用了三天两夜的时间画出来的。”金鲤由衷地说道。 瞧着眼前这个年轻少年真诚无比的脸,李大人那原本不耐烦的心便攸地软了下去。李琪站起身来,朗声笑道:“来来来,我来帮大哥你打开这幅图,莫要让人家孩子的一片心意落了空。” 这寿星老儿便与自己的胞弟一起,将这书画一点一点地打开了。这位好心肠的李琪李大人,手执着画卷,一边打开,一边向后退,一边打开一边向后退,他连连称奇,心中十分好奇这画到底会有多长。可叹这极有耐性的李大人竟然走出四五米,方才把这画完全展得开了。 画经展开,满座皆惊。 李大人急忙令管家替他执画,快步走到画前。然而这气势磅礴的画面却逼得他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满面震惊地瞧着这幅画。 但见这画卷大片的空白,只在要紧的地方寥寥几笔,便似那浩瀚东边之海,于天际间澎湃起伏,而或有口衔灵芝的白鹤翱翔其间,却于云海中若隐若现。似是隔着云海向下望着,东海云雾缭绕,使然挺拔的却是一棵苍劲的松,枝繁叶茂,无比有力地向上伸展着枝干。在画卷的最左边用若游龙般潇洒的狂草写着:“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好画!好字!”李大人猛地合掌相击,“好字!好画!” 像是被点醒了般地,所有人都站起身来惊叹这画的超群。想在座的这些人,虽然有钱有势也有权,但可不是普通的暴发户,这些都是历经几代书香门弟的官宦之臣。自幼便在珍稀异宝中长大,被琴棋书画熏到死,哪里是不识货的人?所以这会子瞧见这大气磅礴之画,有谁会相信果真是出自一个十四岁少年的手中? 然而待他们细细云瞧之时,却果真见那祝寿词后面,十分低调地写着:学生金鲤的字样。 “果然是这孩子的墨宝,真乃奇人也!”说话的乃是户部尚书历大人,这老爷子已然年近七十了,牙都掉了十八颗,却尚能用他八面漏风的嘴说出这么利索的话,引得众人哈哈大笑,拍着手称妙。 如此沸腾的景象,李大人感动了。 他转过身来,将金鲤上上下下地瞧了一遍,越看越觉得欢喜,越看,越觉得喜欢,不由得一把拉住金鲤,走到了自己最上首的位置上,朗声道:“诸位,诸位!” 寿星老儿发话,众人哪能不安静?在座的所有人便都停止了惊叹之声,除了少数几个对书画痴迷的人还痴痴地不愿转移视线之外,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了李大人和金鲤的身上。 “这位,是我李某从荷乡招来的学子,金鲤。”李大人激动地说道,“这孩子年仅十四岁便考中了荷乡乡试第一名!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子呀!” 底下人立刻惊叹不已,对金鲤的态度顿时与先前又有所不同。 “这幅画,也是金鲤画的,大气磅礴,大气磅礴呀!”李大人一面说着,一面指了指那画,“像这样优秀的学子,我‘翰林书苑’恐怕百年也遇不上一个!今日恰逢老夫寿辰,便来个双喜临门,收金鲤为老夫的关门弟子,只盼此子能成为老夫的得意门生,尽得老夫衣钵。” 此言一出,就连金鲤都震惊了。 眼前的结果,是金鲤万万没有想到的。之前,他只当是,自己能够讨好一下这个老爷子,想办法套套近乎,求他把金粼儿安排一个好归宿,却不想成为了现在的这个样子。大恩当前,金鲤却又如何能再提及金粼儿的事情了? 金鲤的心,攸地沉到了谷底。 “你这傻孩子,李大人收你为关门弟子,你怎地没个表示?”李琪在一旁轻轻地推了金鲤一下,“你可知道,我大哥此生,只收过一个弟子,那便是当朝七皇子俊王爷东方鸷。你与王爷共师,难道不是你祖上积的阴德,你几世修来的福气么?” 金鲤闻听,急忙跪倒在地,朝着李大人重重地磕了三个头,道:“恩师在上,请受徒儿三拜!” “哈哈,好,哈哈,好好好!”李大人大笑不已,在一片宾客的恭喜声中,得意非凡。 “这小子,还真是有点狗屎运。”在不远处望着这边的陈达,无声地笑骂,“越是无耻的小人越会走这种狗屎运,反倒是我这种光明正大的英雄常常做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就算是帮助了金鲤,间接帮助了金粼儿。金粼儿她……恐怕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的罢?不过,也没有关系了。皇宫大内,各种势利盘根错节,陈家素来只添男西,从来没有添过女儿家,所以父亲陈可染的仕途才会这般坎坷。要知道,宫中的各种势利,与朝廷的势利一样,都是相互制约相互牵扯的。所以那屁股坐在比谁都高的椅子上的老家伙才会在很多事情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所有的官员,甭管品级如何家境如何,全部把自己的女儿塞进宫里,一女得宠,全家荣升。要知道,枕边风才是最厉害的。陈家香火太旺,男丁不少,所以手便伸不到宫里,帮不到金粼儿,这让陈达有点沮丧。 无论如何,陈达的心愿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望金粼儿过得开心,过得幸福。无论她是不是知道就在这宫墙之外,还有一个人这样惦念着她,这样……喜欢着她。 谢谢亲亲们给素衣的月票,今天三更奉上,么么哒! 021:金鲤的心事(二更) 满座欢颜,衣冠胜雪。 从平民布衣穷酸小子到身份显赫才华傲人的李大人的关门弟子,这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金鲤的座位虽然靠后,却已然成为了被关注的焦点。不断地有人走过来与他敬酒,不断地有人走过来与他攀谈,更有甚的,直接开口问他可曾婚配。 金鲤素来极为厌恶就应付这些人际,所以只是敷衍地应着,只觉头疼无比。好容易在一队娇艳舞姬翩然上场之时,金鲤悄悄地溜了出来,一个人慢慢地走到稍安静些的地方透了透气。 “鲤儿。”低低的一声呼唤,让金鲤的反映突然间出现顾片刻的停滞。 自从,那个爱赌又嗜酒的爹去世以后,就再没有一个男人会唤他“鲤儿”。金鲤缓缓地回过头,瞧见的,却是那一袭青碧色长衫的李大人正负手站在金鲤的身后。这李大人因多喝了几杯而面颊微红,长眉垂至眼角,几缕墨髯垂在胸前,一派出尘文人气质。金鲤急忙躬身行礼,却被李大人一把扶住了。 “不必如此多礼。”李大人笑呵呵地道,“老夫平素里便高看你这个孩子一眼,虽然出身贫寒,却从来不会卑躬屈膝,一身傲骨而又才华横溢。身为男儿,便当如此。况且你我有缘,现在既然已经是师徒,便如一家人,再不必遵那寻常的礼法。” 金鲤的心中微微一暖,只是点头称是。 “鲤儿,你有心事?”李大人问道。 金鲤怔了怔,抬头,却瞧见李大人微笑道:“要知道老夫虽然老了,可是却还没有到呆傻的地步。老夫收了你做关门弟子,你却连笑也没有笑出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想来,换是换成旁人,恐怕要高兴得大笑了罢?” “学生惭愧。”金鲤的脸攸地红了。 “哈哈,无妨无妨,”李大人拜了拜手,笑道,“人都道,寒门出将相,普通人家出人才。鲤儿你自然一股风流气度,心智却似是比一般同龄的孩子都要成熟。每每老夫看着你,都觉得你成熟得紧,处事言谈都更为沉稳。这样的成熟,恐怕也多是生活磨练的结果罢?” 人都道,人活一世,只盼有个知己。想金鲤所生活的这十四年里,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所有的人都被他的美貌所迷,从来没有人想要直接的走近他。女子,无论年龄大小,看到他的脸都会像吃了迷药般痴痴傻傻地追着自己跑。而男子……正常的男人都妒忌金鲤,不正常的男人都像女人一样动不动就想要色诱他,动不动就想要把他揽在怀里蹂躏。 所以金鲤一直一直都像一只刺猬,张开浑身的硬刺想要保护自己。从来,都不会轻易地与人走近。况且,金鲤读书上学的每一分钱,都是姐姐金粼儿一点一点赚来,一滴一滴攒起来的。他没有钱去与人相交,更不想用姐姐攒来给他读书的钱去结交他人。所以金鲤就这样一直一直的,一个人走过来。习惯了一个人思考,习惯了如何去稳妥地处理一切事情而不给金粼儿添麻烦。 这就是金鲤全部的人生。 金鲤轻轻地张了张嘴巴,终还是紧紧地闭上了。 “说罢,孩子,你有甚么心事?”李大人问。 说心里话,金鲤刚刚被李大人收为关门弟子,这本身便是最大的荣幸,金鲤在这个时候提出来他的要求是非常不合适的。只是,想到金粼儿那满是伤痕的手,金鲤的心里便止不住的一阵疼痛。 所以这会子的金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咦,鲤儿,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李大人吃了一应该,急忙去扶金鲤。金鲤却只是摇头,跪地不肯起身,颤声道,“恩师,学生今日原是想要求您一件事情的。” “老夫早就猜到了。”李大人见金鲤不肯起来,便也不勉强,只是捻了捻胡子,道,“你其实完全可以随便画上个甚么画儿,或者写点书法献给老夫的。老夫一样会赞叹你的书法,与绘画,因为像你这般年纪轻轻便有此才华的人并不多见。然而你却这样巧花心思的画这样的画来哄老夫开心,除了你想要攀附老公这棵大树,想必便是有事求于老夫罢?” 金鲤被李大人说得面颊微红,不好意思道:“为恩情作画果真是学生的真心,只不过有事相求,倒也是真的……” “哈哈,好,好好好。”李大人似乎为自己能够拆穿金鲤的小心计而十分得意,心情超好,说起话来也是想法的豪迈,“说吧,有甚么事情,只要是老夫能办到的,就绝对不会拖延。” “多谢恩师!”金鲤喜得拜了一拜,方道,“如您所知,学生家境贫寒。学生上有两个姐姐,父母走得都早,二姐年纪轻轻便挑起了整个家的家事。” “一个女孩子当家?”李大人大大吃了一惊,“你的二姐,比你大几岁?” “不多,三岁。”金鲤说着,自己都感觉心疼不已。 李大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金鲤继续道,“想我姐姐年纪轻轻便挑起持家重任,她只求能够把我送到最好的书苑,好好读书,好好上进。所以姐姐她吃了很多苦,每天要很努力的赚钱。学生我这般努力,其实实则……也是为了不负我姐姐的一片苦心和无悔付出……” 李大人的眉头微皱,目光忽闪,微微地点了点头。 “后来为了供我在‘翰林书苑’读书,她入宫去做了宫女。”金鲤说着,重重地叹息一声,“那日她唤我前去看她,乃是把她在皇宫里攒下来的钱送到我的手上。可是……” 金鲤顿了顿,眼中有隐隐的泪光忽闪,喉咙也似有硬物堵着一般,让他连话也说不出。 李大人体贴地拍了拍金鲤的肩膀,心中对这个小小少年更增加了几分的好感。 “那一天,我瞧见姐姐的手……上面尽是伤痕……”金鲤实在说不下去了,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调节好了的,却还是……他别过头,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我问她是不是在宫里做粗使的工作,她只骗我说不是。可是那种伤痕,又如何不是因劳碌而成的?想我金家,虽然远不如京城大户人家富裕,可是到底是书香门弟。我姐姐又得了娘的真传懂得诊脉看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哪里做过这些粗使的活计?她做这样的粗使工作赚来的钱……我又岂能花得舒心!” 金鲤说着,用力地咬着自己的下唇,努力地平息着心中起伏的强烈情感。而李大人则站在那里,手捻着胡须,目光忽明忽暗,不知在思量些甚么。 “鲤儿,你说你的二姐比你大三岁?”李大人忽然问道。 “正是。”金鲤点头。 “那就是说她年方十七?” 金鲤再点头。 “你二姐,却又是怎样性情的一个人?”李大人再次问道。 “这……”金鲤沉吟着,却犹豫着没有说。 “鲤儿,你可要据实告诉老夫,否则,老夫也帮不到你。”李大人板起脸来说道。 “是。”金鲤点头,道,“我姐姐名唤金粼儿,性情活泼爱笑,行事却极为稳妥。我们金家本是外来之户,我爹又死得早,我娘一个人本就不易。况且穷山恶水出刁民,那些锦镇的小民们个个儿想占我们孤儿寡妇的便宜。我姐姐平素里护家护得厉害,又精于算计,那些小民们……竟是没有一个能占得上我家便宜的。当然我姐姐并不是一门心思只占人便宜的市侩小民……” “好!”李大人突然欣喜地叫道,“非常之好!” 022:侯吉的计谋(三更) 关于金粼儿从来不会让人占到自家便宜这一说,李大人还是相当的满意的。金鲤今日是李大人寿宴上最大的赢家。他既无限风光地成为了李大人的关门弟子,还十分称心如意地为姐姐金粼儿争来了一个前程。 当寿宴散下的时候,金鲤先前的忧虑一扫而尽,尽兴而归。那朱宝与侯七瞧着金鲤的目光便愈发的虔诚仰慕了,朱宝远远儿地望着金鲤的背影,眼里一颗心接着一颗心的往外冒。 “少爷,您最近也很少回府了。”朱家的大管家颤颤地奔过来,对朱宝道,“老爷问您,今日回府么?” “不回!”朱宝扭头,恶狠狠地瞪了管家一眼,“我要回书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唷……”这管家怔了一怔,什么时候朱家的这位登徒子……“少爷,您……变了性了?” “你说啥?”朱宝瞪着眼珠子,气得两个鼻孔直扇。 “没,没,我是说,恭喜少爷,贺喜少爷转了性。”管家说着,禁不住自己也打了个寒战,伸手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哎哟,瞧我这张嘴,我的意思是……少爷您…..您这是想要从良了啊?” “滚!”朱宝的声音都变了调,恨不能一巴掌扇在那不会说话的管家脸上。这管家急忙捂着脑袋奔回到了朱老爷子的身边,连头也不敢回。 “啊哟,朱兄,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呀。”侯吉乐哈哈地走了过来。 “你少来,”朱宝瞪了侯吉一眼,“方才都躲在一边瞧了这热闹半天了吧?” 侯吉哈哈大笑,用力地扬了一下他那飘逸的头发,道:“你心上的小鲤鱼还真是风光,今日李大人的寿宴上,尽看他了。” “可是,”一提起金鲤,朱宝脸上的横便全都变成了柔和的小肉块,“多么潇洒,多么可爱,就是给他提鞋我都愿意啊。” “瞧朱宝这副柔肠百转的模样,我还真是羡慕呢。”侯吉掩嘴而笑,“不过我今日却听到了一个关于小鲤鱼的秘密。” “秘密?”朱宝眼睛一亮,急忙凑了过去,“啥秘密?” “朱兄真想知道?”侯吉的眼睛闪着狡猾无比的光芒。 “少废话!”朱宝不耐烦地嚷,“有话快说!” “朱兄还真是爽快,”侯吉掩着嘴巴笑嘻嘻地凑近了朱宝的耳朵,轻声道:“金鲤有个姐姐在宫里。” “真的?”朱宝一惊,“是哪位娘娘?” “不是娘娘,只不过是一个粗使的宫女罢了。”侯吉道。 “粗使的宫女。”朱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的家世还真是坎坷啊。不过,不怕,我朱家有得是钱,他没享受过的我都会让他享受到!他受过的苦受过的伤,我也统统都会给他抚平。啊……我的小鲤鱼,越来越让我心疼了……”朱宝的双手纽在一起,十根胡萝卜样的手指用力地绞啊绞啊,瞧着已然远走的金鲤的身影,心痒得不行。 “算了吧,”侯吉瞧着朱宝的这般模样,不禁冷冷地笑了一声,“恐怕你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人家金鲤压根儿就不会正眼瞧你一眼!” “你说什么!”想这朱宝正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向往里,这会子却给侯吉打击,顿时气歪了鼻子。 “不是吗?”侯吉冷笑着扫了朱宝一眼,“想想你的小鲤鱼平素里是怎么对你的?他可曾给过你一丁点儿的好脸色?你对他情深似海,只怕他厌恶你有如苍蝇呢。” 侯吉的话顿时让朱宝蔫了下去,他眨巴了一下小眼睛,失望地低下了头。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侯吉瞟了一眼朱宝,脸上闪过深高莫测的精芒。“如若照着这个办法,想来,那个小鲤鱼说不定还是会对朱兄你有所眷顾的。” “真的?”朱宝的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听说朱兄你有个表姐是太子东方麒的宠妃?”侯吉试探性地问。 “不错,我姐姐朱云,倒是甚得太子宠爱。可惜太子目前并未纳正妃,所以太子宫里的所有宫妃品级都不得超过五品,遂只封了个七品昭训。”朱宝叹息着摇了摇头,“七品昭训,唉。” “哎,朱兄莫要着急,太子殿下才多年轻!精力充沛,斗志昂扬。说不定昭训娘娘过个一年半载喜添男丁,那可是母凭子贵,说不定一下子便被封为太子妃也未可能啊。”侯吉笑道,“况且,太子虽然多情,真正有册封的却只有云昭训娘娘一人,足以见得太子对云昭训娘娘的一片深情啊……” 侯吉的话让朱宝的眼睛烁烁生辉,仿佛看到了很美好辉煌的未来,一张大胖脸上充满了希望。 “有着太子的恩宠,朱兄你完全可以请云昭训帮忙,将那小鲤鱼的姐姐折磨上几番……” “你疯啦,侯吉!”朱宝唬得大声嚷,“你想害小金鲤恨死我么!你想害他永远不理我么!” “这你便错了,朱兄,”侯吉咧着嘴巴笑道,“置之死地而后生。将那金鲤的姐姐折磨得苦不堪言,再让金鲤来求你。他这样看重自己的姐姐,肯定会为了请你帮忙而对朱兄你百依百顺,到时候你想干什么,难道还怕他不答应么?” “咦……”朱宝的眼睛再次亮了起来,“这倒是一个好办法,非常靠谱的办法!” 说罢,重重地一掌拍在侯吉的背上,“侯吉,你的智商好高!”这一掌结结实实地砸在侯吉的背上,让他差点趴在地上。 “好说,好说!”侯吉一边咳嗽着,一边摇手。 如此,就在金粼儿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关于她的一善一恶两股子势力便已然慢慢地形成了。可叹这个在梦里与金子相约的包子脸,却对于自己的未来茫然无所知呢。 “哎哟!”金粼儿一伸手,用力这么一拍,“有蚊子叮我!”猛地睁开眼睛,金粼儿坐了起来,“咦,我怎么不疼。” “你……你……你你……你…..当然不疼!”睡在金粼儿旁边的鹦宝也猛地坐起身来,揉着脸蛋委屈道,“你打的是我的脸。” “啊唷,真是不好意思。”金粼儿十分抱歉地说着,举起手瞧了一眼,然后将手心儿转向鹦宝,“你看,我帮你打了一个蚊子。这讨厌的蚊子真是的,竟然胆敢叮我们可爱的鹦宝。活该被我打死。” “合着我还得谢谢您?”鹦宝一脸黑线。 “啊哈哈,不用,不用客气。”金粼儿乐哈哈地摇着手,极为大度地说道,“助人为乐乃快乐之本,小意思,小意思。” 鹦宝盯着金粼儿瞧了半晌,然后一仰头,“邦”一地声倒在床。。上,继续睡去了。 “哇,真是有才啊,”金粼儿瞧着鹦宝呼呼大睡的样子,不禁格外地佩服,“这么热的天儿居然也能睡得着。啧啧,给力,真给力。” 金粼儿用手当成扇子摇了一摇,却还是到酷热难耐。已然进入到了盛夏,外面的知了叫得那叫一个颠狂,好像被鞭子抽打般,没完没了,声嘶力竭,搅得人无端的感觉到更加的炎热。 这粗使宫女没有那些小主儿甚至是上一等宫女的好命,睡不到好的房子里,只能在这个不通风的小屋子里面挤。人都道男人是泥做的,身上的汗也臭得要命,而女人是水做的,便是流汗,也是香汗淋漓。然而这一屋子十几个宫女挤在一个大通床。。上,好似一条一条晾在那儿的干鱼,直挺挺的连翻身都不敢。 想锦绣还没有搬出去的时候,金粼儿便是想要翻身,都要紧直直地坐起来,转过身去再躺下。那时候还被半夜醒来的水灵瞧见,吓了个半死,张大嘴巴尖叫地恨不能整个皇宫都听到了。 现在,好在地方松了些,可以直接翻身了,可是这一屋子女人的汗味儿夹在一起,混合着这股子由于身体蒸发出来的热气,让整个屋子好像放在火上的蒸锅,哧哧地冒着热气。 “热死姐了,”金粼儿觉得自己要窒息了,“这怎么睡得着!”她摸了摸自己身下的草席,突然间脑海里灵光一现。 023:屋漏偏逢连夜雨 天气闷热,“聚秀坊”里的宫女每一个都穿着最少的衣服,玉体横陈地躺在那里,满眼望去一片香艳。 就是可惜太热,恐怕这会子就是一匹色狼溜进来,也会被这股子热气熏个半死,哪里还有猎艳的心情了? 金粼儿决心不和这些“干鱼”们混在一起了,她抱着身下的草席——这许是后宫里对这些粗使宫女们唯一的福利待遇了。“消夏席‘,这是云嬷嬷给这破草席子的称呼,说是每到夏天发一张,而且还有绿豆糖水供应,每个人十天发一包蚊香,貌似十分优厚的条件,实则草席子又薄又破,绿豆水里根本就没有糖,蚊香倒还好些,就是谁也不愿意在那么闷热的屋子里点那玩意儿,这不是情等着熏死人么? “就这?”水灵指了指这草席撇嘴道,“比我们家乡乡下裹死人的都还不如。” 一席话说得大家均朝着丢来白眼,这不是开玩笑么,死人裹得都比这好。那这些压在草席上的宫女儿们又是啥米呢? 真是傻到家的水灵啊。 金粼儿打着呵欠,用胳膊夹着草席和枕头,来到了门边儿的长廊上。这“聚秀坊”唯一的好处便是,不会有任何外人来。除了云嬷嬷,连半个外人的影儿都没得。金粼儿把草席铺在走廊上,然后放下枕头,舒舒服服地躺在了草席上。 哇塞,真是凉快啊,真是舒服啊。就算是盛夏,可是好歹外面是有些凉风儿的,这样躺着,真是帅呆了。金粼儿满意地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高高兴兴地闭上了眼睛。金粼儿最近养成了一个习惯,那便是,一闭上眼睛就开始数金子,一颗金珠,两颗金珠,三颗金珠……数呀数呀就睡着了,梦里也会直接就跳出来一堆一堆的金子,任金粼儿在金子的海洋里遨游。纵然现实世界里看不到金子的影子,但是梦里却总可相见,这也算是金粼儿自我安慰自我娱乐的一种方式了。 然而正当金粼儿弯起嘴角,在梦里与金子相约之时,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阵阵“嗡嗡”声,甚是可怕。儿睁开眼睛,赫然瞧见自己的身边已经聚集了大片的蚊子,唬得她急忙跳了起来。 “好家伙,你们这是想组团儿来吸姑奶奶的血吗?”金粼儿气坏了,用手中的枕头好一通抡,“死蚊子,敢占姑奶奶的便宜,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说罢奔向屋子,翻出自己的蚊香,然后点燃了,冲回长廊,将那蚊香放在自己的脚下方。 “嘿嘿,看你们这回怎么吸我的血。”金粼儿说着,躺了下来。这一觉睡得那叫一个安稳,那叫一个舒服。没有人打扰,也没有蚊子成队嗡嗡地吼着前来叮自己。可以随便翻身,可以自由伸胳膊伸腿儿,就连梦里的金珠们个儿头都比从前的大一倍! 金粼儿这个美啊,金粼儿这高兴,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被一声凄厉的叫声吵醒。 “啊!啊啊啊啊啊!”好刺耳的声音,金粼儿皱了皱眉,用手捂住了耳朵。 “有死人啊,有死人!”那声音都变了调,使劲使劲地喊着,把个金粼儿唬得猛地翻身坐起,四下张望,“哪里有死人,哪里有?” 但见天还没有完全亮起,外面一片苍茫微蓝,金粼儿的头脑出现了一片茫然,浓重的困意在大脑里迟迟不走,所以目光也是相当的游离。 “怎么有死人?” “死人在哪儿?” “哇,不要去,我好怕!”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聚秀坊”的宫女们无一例外地冲了出来。 “金粼儿,是你!”金粼儿听到先前那个凄厉的声音正尖着嗓子怒吼,“你个小贱人,想要吓死我吗?” “什么啊?”金粼儿揉了揉眼睛,看了眼周围,“也没有死人啊。”她转过头来,瞧见眼前站着的,是气呼呼的锦绣。这锦绣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瞧着金粼儿的目光像是恨不能要把金粼儿生撕了般的,那叫一个可怕。 “死蹄子!”锦绣怒吼,“你裹个草席子装死尸也就罢了,还给自己点柱香!” 金粼儿的嘴巴团成圆型,低下头,瞧见自己脚下方那个尚在燃烧的蚊香,突然意识到了锦绣所说的含义,不由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打今儿起,谁也不许在外面睡觉!”锦绣气得跺了跺脚,转身愤愤然冲进房间里去了。 “粼儿,你怎么想的啊。”在一片众人的哄笑声中,水灵笑得最欢,她拍着手,对金粼儿道,“粼儿啊粼儿,我太仰慕你了,你是怎么想的,啊?” “哈哈,装……死尸的……的人,还给自己燃香,哈,哈哈哈哈……”鹦宝更是乐得蹲在了地上。 “有什么好笑啊。”金粼儿十分不悦地皱起了眉头,“都怪她,好端端的这么一大早出来干甚么。还说甚么以后不许睡走廊,屋子里那么热,岂不是想要热死我们?” “哎,这你就不懂了,”流苏的脸上笑得十分的邪恶,“你要知道,一个被男人宠幸了的女人,若是再没有了男人的滋润,那要怎么睡得着哦。” 说罢,便兀自嘿嘿地笑了起来。 那些年长一些的宫女都差红了脸,捶了流苏一下,便嘻哈着笑成了一团,金粼儿只是兀自沉浸在自己失去了最佳睡眠地的悲伤里,根本不屑于搭理这些没事儿穷欢乐的人了。 好伤心啊,好郁闷。好难过啊,好沮丧。 金粼儿郁郁不乐地拿着扫帚,一下接一下地扫着院子,哀声叹气。 “呵,我就猜到是你。”带着笑意的低沉男声,让金粼儿的心猛地一紧。在这个宫里,不是宫女便是太监,像这样男气十足的声音,绝对不会是太监! 不敢回头,金粼儿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她石化了般地僵在那里,然后悄悄地,一步一步地朝着门口挪去。 “想走?”眼前一花,一个玄色的身影便突然出现在了金粼儿的眼前,挡住了她的去路。浓眉凤眼,轻薄的嘴唇微挑,黑耀石般的眸子里闪出炽烈的光彩,一瞬不瞬地盯住了金粼儿。这不是那个好色鬼太子东方麒却又是谁来? 金粼儿顿时感觉到一阵天眩地转。天哪,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所有的倒霉事都赶在这一天巴巴地砸在她金粼儿的身上了。苍天哪,大地呀,到底有没有公理这一回事啊!金粼儿欲哭无泪。 “好你个小包子,竟然把本王耍得团团转!”太子东方麒哈哈大笑,猛地向前迈了一步,欺身至金粼儿的身前,低下头笑望着她,“你比本王想象中的聪明多了。” “多……多谢太子殿下的夸奖。”金粼儿结结巴巴地说着,慢慢地后退了一步。然而这东方麒却伸手一把抓住了金粼儿执着扫帚的手。 “还想跑吗?”他歪着头问。 这东方麒一袭玄色的袍子,袍上用金线绣着一条巨龙,威武蜿蜒地盘在挺拔的身材之上。一头黑发高高挽起,用金冠束住,十分的孔武俊美。这样的一个男人,在阳光下有种雄性特有的张扬味道,让金粼儿的心突然间猛地跳动了一下。 “呃……”金粼儿小心翼翼地扭动着自己的手腕,想要从东方麒的大手里挣脱出来,“太子殿下您这是哪儿的话,奴婢不过是个粗使的宫女,还能往哪里跑去。” “哈哈哈哈,算你识相。”太子东方麒大笑道,“今儿你既然落到了本太子的手上,便不会轻易地放过你!” 024:因祸得福 落到了东方麒的手上,会发生怎么样的事情,这个,恐怕就算是用脚趾头想也是能够想象得出来的。 金粼儿的脸上保持着僵硬的笑,嘴角却微微地抽动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溜来溜去,找着离自己最近的一条逃生道路。 “别找了,你是逃不掉的。”太子东方麒伸手捏住了金粼儿的包子脸,嘻笑道,“哟,手感还真是不错。想不到你这肉乎乎的脸蛋下面,还藏着这样一个性感诱人的身子,真是让本王惊喜。” “这个,太子殿下,想必您是误会了,”金粼儿嘿嘿地笑着,慢慢后退,“奴婢的脸后面是藏不了身子的,那得是多大一张脸啊,是不是?” 东方麒的眉挑了一挑,有些不悦地沉下了脸来:“你这是故意破坏本王的好心情?” “不敢,不敢。”金粼儿急忙摇头,用手指了指东方麒的身后,“咦,太子殿下,您的羊车今儿怎么没骑?” “呵……”东方麒的脸上这才漾出了笑意,“小丫头,都道是你心智单纯浅薄,却到底是个有心机的妞儿。今日本王专心宠你,如何用得上那羊车?你若是喜欢,今日就让本王高兴,明日自然就用那羊车载你,可好?” 说罢,便用那目光上上下下、从头到脚,从左到右,仿佛用眼睛便可将金粼儿的全身上下抚摸一般。这是一个男人在看一个女人的目光。金粼儿的心里不知为何突然袭上了一股子异样的不安,她金粼儿从来没有想过攀龙附凤,更没有想过像那些整日梦想着当娘娘的傻宫女们一样,用自己的身子去搏一个根本没有可能会成真的梦幻。那个太扯了,宫里的女人这么多,那些皇上太子王爷什么的,睡一睡就能一跃而起变成娘娘?她们都当这些男人的脑袋被驴踢了被门关了被牛屎填满了?她金粼儿从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管它什么娘娘不娘娘的,只有拿在手里的金子才是真的。其他的神马都是浮云。 这样想着,金粼儿突然伸手惊叫道:“哎呀,云昭训!” 太子东方麒微微一怔,急忙转过了头云。然而身后只是一条小径通幽,小径两旁绿柳低垂,却哪里有那醋坛子云昭训的影子?东方麒心中一沉,瞬间便意识到了甚么,迅速转回头,便见那个包子脸小宫女已然提着扫帚颠颠地跑掉了,东方麒暗暗咬牙,提气迈大步便欺身到了金粼儿的近前。 金粼儿正暗自得意,自己的声东击西之法,拖个大扫帚喜不自禁地匆匆跑着。却突然觉得后颈的衣领一紧,整个人被猛地拎了起来。 “哇呀!”金粼儿被唬得大叫一声,手舞足蹈地,却一下子跌入了一个结实的胸膛里。 “小东西,看你往哪儿跑。”低低的声音传进金粼儿的耳中,东方麒紧紧地揽住了金粼儿的腰,大手捏住金粼儿的包子脸,薄唇重重地压在了那花瓣形的唇上。 好软,好香。 这是东方麒脑海里闪过的唯一词汇,他的意识一下子模糊,口鼻之间尽是这包子脸小宫女的清香气息。他的喉间发出一声低喃,尽情地吸吮着这片芬芳。 有一种女人,只有这样亲密地与她接触,才会被深深地吸引。东方麒像是一个久渴之人,迫不及待地去汲取泉水。金粼儿的脑袋里“轰”的一声,这陌生的气息,充满了男人的味道。与先前那个死人妖佟七的气息完全不同,这种霸道和毫不加掩饰的狂野让金粼儿禁不住的战栗。这是另一个陌生男人的吻,充满激情,金粼儿的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一张脸。那张脸美艳到极至,若墨染般的眉却紧紧地皱着,黑眸有如寒潭十分不悦地瞪着自己,那么臭屁,那么不爽。 死人妖,死佟七! 金粼儿突然间恍惚觉得佟七的脸好像瞬间附在了眼前的太子东方麒的脸上,正瞪着眼睛怒气冲冲地看着自己。 “哇呀!”金粼儿惊叫一声,下意识重重地咬在了太子东方麒的嘴唇。疼得这东方麒“唔”地闷叫一声,放松了对金粼儿的钳制。金粼儿借机跳出东方麒的怀抱,转头就跑,还不忘记拎起她的扫帚。 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她金粼儿不会做,被强吻了又丢了扫帚的事,她金粼儿更不可能做。 跑出了十几步,金粼儿晕头晕脑地一头撞上了一个人。 “哎哟,你到底长没长眼睛啊!”清脆脆的声音,伴着一个人用力地一推,金粼儿如她如愿地跌坐在了地上。 坐在地上,金粼儿的脑袋才些些地清醒了一些,她抬起头,瞧见一个身着水粉色纱袄,浅蓝色百褶长裙的小宫女正在瞪眼瞧着自己。这小宫女大约十六七岁年纪,瓜子脸,细长眼睛,额前几缕刘海显得她的脸生机勃勃,倒是有些讨喜。 “咦,这张脸好圆。”小宫女瞧了瞧金粼儿,脸上的不快突然间一扫而净,“你可是金粼儿?” “啊?”金粼儿怔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荷乡秀城锦镇人士,金粼儿。”这小宫女煞有介事地摇头晃脑道,“父金宝,母金尤氏,金鲤的二姐,金粼儿。” “哇~!”金粼儿一跃而起,“你是传说中的皇宫密探吗?竟然把我的身世调查得如此清楚!” “呵,”这小宫女得意洋洋地冲着金粼儿抛了个媚眼,道,“你跟我来吧。” “去哪?”金粼儿被这个媚眼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由得抚着胳膊问道。 “跟我来就知道了。”小宫女的面色微微地沉了一沉,“怎么,你这个粗使的小宫女跟着我如此级别的宫女姐姐,还会亏了你不成?” “这……倒也不是……”金粼儿踌躇着,这宫里虽然看似沉闷单调,但是暗藏阗无限的玄机。金粼儿可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带走哩,到时候恐怕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哪儿也不能去。”冷冷的一声笑,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众人回头望去,却见太子东方麒负手款款而来,黑亮的眸子微眯,望住了金粼儿。 好可怕的眼神。金粼儿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地抓住了那小宫女的裙摆,僵硬地说道:“走,我跟你走。” 说罢急忙站了起来,躲到了小宫女的身后。 “太子殿下?”小宫女急忙施礼,口中恭敬道,“奴婢凝霜见过太子殿下。” 凝霜,倒是一个好名字啊。金粼儿的心微微地动了一动,她在宫里这近一个月来,遇到的都是那些粗使宫女,名字都窘得可以,水灵倒是还好些的。像流苏、鹦宝什么的,从前的名字简直不堪入耳,不是七喜,就是八财,再不就是招娣儿,统统都被云嬷嬷改掉了。 就好像是秀儿刚到金家之时,名字就叫小连九。要问小连九的来历,那可是相当的有喜感啊。想那乡野之地的女人家,母凭子贵的皇宫里的妃子们还要严重。那秀儿的娘一心想要个儿子,每日里把秀儿爹压得惨叫不已,榨得一干二净,却一连九胎,生得都是女儿。秀儿娘只恨自己不争气,瞧着这一窝叽叽喳喳个不停的丫头片子们恨得牙根痒痒,索性只留下了几个身高体壮的在家里充当劳力,像秀儿这样既瘦又小的,便被卖入到了各个府坻里做丫环去了。所以当金粼儿一家听说秀儿的本名之时,都笑得几乎喷了出来。“既是秀城买回来的,便唤她做秀儿罢。”倒还是金鲤最有学问,给秀儿取了个最可爱的名字,让为自己名字羞愧到家的秀儿,彻彻底底地感激起金家,一直任劳任怨地为金家服务来。 所以金粼儿一向对女孩子的名字十分介意,想来,像“凝霜”这样好听的名字,恐怕她当是有个很有才识的主子吧? 025:兰贵嫔 凝霜? 太子东方麒皱了皱眉头,歪头打量了凝霜一番,似乎是在回忆这凝霜主子是否在他的视野范围之内。然而想来他是没有印象的,便冷下脸来,道:“这个宫女是本王宫里的,不能跟你走。” “咦?”凝霜眨了眨眼睛,回头瞧了眼金粼儿。金粼儿急忙摇头,使得那包子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甚是讨喜。凝霜微微地抿了抿嘴,笑道,“太子殿下,今儿我们家主子兰贵嫔对奴婢说,要我去‘清苑’领一个唤作金粼儿的宫女回来使唤。说是已经跟皇上说好了的,刚才已经到‘内事府’领了名牌,签了字的。怎么这会子却又是太子殿下宫里的人了?想来,是我们家主子记错了?” 兰贵嫔。 太子东方麒的面色微微地沉了一沉。 在这皇宫里谁人不知这个皇上的新宠,兰贵嫔?李玉兰,那‘翰林书苑’苑长,翰林大学士李大人胞弟之女。年仅十七岁便被皇上宠幸,直接册封为贵嫔,竟是比李大人之女——雯妃还会讨男人欢心,一步迈上了金树枝儿上。而就算是东方麒再傻,也不会跟这种新得宠的妃子较劲。枕头风最可怕,尤其是那种书香门弟里熏出来无病乱呻吟的傻女人们,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最是了得。 况且,人家已然办好了手续,若在此事上纠缠,那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东方麒将目光落在了金粼儿的身上,这小妮子虽然脸上肉嘟嘟的,皮肤和身材却是好到让人垂涎欲滴,若是就此放手,又岂是他东方麒的行事风格? 真正僵持起来,把这小妮子带回宫,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收尾的工作将相当的麻烦,父皇那个老色鬼眼下正是与那兰贵嫔如胶似漆的时候,自己最好还是从长计议好些…… 见太子东方麒的面色阴晴不定,凝霜便知道自己已然胜券在握了。当下便笑着,给东方麒深施了一礼,道:“太子殿下,皇上这会子也正在‘兰香苑’呢,奴婢就先告辞了。要不然一会子主子问起来,还要怪奴婢办事不力,拖沓得太久了。还望太子行行好,把这包子脸的小宫女让给我家主子吧,相信我家主子必然会记得太子您的一番心意的。” 我勒了个去!到底是有品级的宫女,说话就是滴水不漏啊滴水不漏,这个世界上怎么能有可以与我金粼儿水平相抵的人呢?真是不简单啊不简单! 金粼儿在心里暗暗地对这个凝霜高看了一眼,心里无限向往的,却是那位凝霜口中的兰贵嫔。有这样聪明伶俐宫女的,该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东方麒冷眼瞧了瞧金粼儿,然后朝着凝霜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多谢太子殿下!”凝霜喜不自禁地再次施礼,拉着金粼儿躬身而退。 “哇,凝霜,你好厉害。”金粼儿悄悄地冲着凝霜挑了挑大拇指,“我好仰慕你哦。” 凝霜美滋滋地抿了抿嘴巴,又攸地拉长了脸瞧着金粼儿道:“你那破扫帚能扔了么?它一直在不停刮我的脚。” 金粼儿怔了一下,急忙低下头,瞧见自己依旧拖着那把大扫帚在身后踢踢踏踏的,竟然唬得那另外的两个小宫女不敢走得太近,只恐被这张牙舞爪的扫帚扎到了脚。 “这个……”金粼儿颇为为难地汗颜了一下,道,“我真的没有半途扔东西的习惯。这么好的扫帚,扔在哪儿,都会觉得可惜哇……” “难道你要带着这扫帚去见兰贵嫔吗?”凝霜气得跳起来,伸手一把掐在金粼儿的脸蛋上,“我让你扔了它扔了它扔了它扔了它!” “好,好好。”金粼儿被捏得疼了,不得松开了拎着的扫帚,乖乖地跟着凝霜一起走了。 “哎,凝霜,你说为什么兰贵嫔要见我呢?”才走了几步,金粼儿便禁不住好奇地问。 “你问我,我问谁去?”凝霜瞪了这个话多的包子脸一眼,道,“你到了就知道了。” 说罢加快了脚步,带着金粼儿匆匆地赶往了“兰香苑”。 “兰香苑”殿下其名,宫外的园子里种满了白兰花儿,远远望去,一片繁花绚烂,香气扑鼻。而最妙的是,在这白云般的白兰花儿下,盛开着一丛丛的芍药花儿,如火似霞,甚是美丽。这一白一红的对比让人见之便心潮澎湃,而这宫殿的壮观与奢华,却是金粼儿从来都没有见识过的。先前,金粼儿只道那佟七的府是最豪华的,最气派的。后来看到“翰林书苑”,又觉得人间仙境不过如此。而今瞧见了这“兰香苑”,真的好像看到了世间最辉煌的宫殿,竟然是这般的壮丽。 那一片片的琉璃瓦,在阳光下好像上等的玉石闪闪发光,被这些白兰花儿衬着,真是太美好,太美好了! 金粼儿的心都要醉了。 “哎,别傻在这里了,赶紧跟我来。”凝霜对金粼儿这乡下土包子的模样很是不耐,站在宫殿门口回头催金粼儿,“兰贵人在里面等着呢。” “好,来咧。”金粼儿快活地跑了过去,这是她踏向她完全不一样人生的第一步么?金粼儿觉得自己兴奋了,她再也无法淡定了。这么辉煌的宫殿,如若自己真的能被调进这里,那岂不是每个月的月钱都要比从前翻一倍还要多么? 金子们啊,姐姐来了! “你跑那么快干嘛,不要超到我前面去。”凝霜一把拉住了欢欢喜喜跑到自己前面的金粼儿,冷着一张脸道,“跟在我的后面,怎么这么不守规矩。” 金粼儿吐了吐舌头,乖乖地跟在了凝霜的身后。 “兰贵宾娘娘,奴婢将您要找的人带来了。”凝霜站在宫门口,躬身恭敬地说道。 “让她进来罢。”一声若莺啼般柔软婉转的声音响起,让人听之便觉舒服。凝霜拉了拉金粼儿的袖子,便带着金粼儿走进了殿里。 但见在那云香石案旁边的软椅上,正端坐着一个美人儿。这美人儿看上去与金粼儿年纪相仿,粉脂凝腮,目若秋水,樱红的唇瓣,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是一个温柔得快要滴出水来的女子,让人见之便怦然心动。 介……介人与人的差距,咋就介么大捏……金粼儿目不转睛地瞧着这位兰贵嫔,心里无限的难过。人家跟自己同岁,为何就能生得这样美貌,而自己却是个包子脸?人家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万人之上的贵嫔娘娘,可自己却不过是个粗使唤的丫头。要怪就还得怪自己这张祖传的包子脸,这万恶的包子脸啊,让人恨到极点!金粼儿无限悲愤。 “见到贵嫔娘娘怎地不跪?”凝霜说着,悄悄推了一把金粼儿。 金粼儿这才如梦方醒地跪了去,道:“奴婢金粼儿拜见兰贵嫔娘娘。” “你便是金粼儿么?”那兰贵嫔眼波流转,望向了金粼儿。 “正是奴婢。”金粼儿点了点头。 “抬起头来。” 金粼儿依言抬起了头来,那兰贵嫔凝神瞧着金粼儿半晌,忽然攸地笑了,道,“粼儿你倒是看是很有喜感啊。” “多……多谢兰贵嫔娘娘夸奖。”如果这也算是夸奖的话。金粼儿在心中默默念了一句。 “粼儿,你有一个好弟弟,你知道么?”兰贵嫔微笑着对金粼儿道。 好弟弟?金粼儿一怔,问道:“兰贵嫔娘娘,您……您可是在说我的弟弟金鲤?” 026:希望与失望 对于金鲤被李大人收作关门弟子一事,金粼儿感觉到由衷的欣慰。金鲤能有这样的际遇,金粼儿尤为满足,而对于金鲤能有把自己的事情如此放在心上的心意,金粼儿便是更加的感动。 “人都道长兄如父,金粼儿你一个女儿家,又非长女,便能如此倾心尽意地供你的弟弟金鲤求学,倒真的难得。”兰贵嫔笑望着金粼儿道,“况且金鲤能蒙我伯父如此推崇,便知他一定是品学兼优,倒是让本宫十分想要亲见呢。” 说罢,兀自叹息一声:“可叹,竟是入宫两年不曾还家了。” “兰贵嫔娘娘您无需烦忧,皇上这样宠您,相信你要是一开口,皇上势必会同意您回家省亲的。”凝霜急忙劝解。 “不可,不可。”兰贵嫔摇了摇头,目光竟袭上了一层淡淡的忧虑,“本宫如今虽然正值盛宠,却只是刚刚被封为嫔,已然得罪了那些平素里便有些不和的姐妹,就连那些入得品级的宫妃圈子都还没有融得进去。若是现在便提出来回家省亲,蒙皇上赐东赐西的,十分不忍不说,想来必然会遭那些人的憎恶。树大招风,只恐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这样说完,凝霜竟与兰贵嫔齐齐叹息了一声。 金粼儿瞧瞧兰贵嫔,又瞧了瞧凝霜,心想这宫里女人多的地方还真是又三八又麻烦。回趟家门儿都这么难,这个娘娘还有甚么好当的? “粼儿,你在‘聚秀坊’的月钱是多少?”兰贵嫔突然问道。 “据说是……三百个金珠。”金粼儿道。 “金鲤既是我伯父的关门弟子,你与本宫便不算外人,从今儿起,你的月钱是每个月四百个金珠。你便留在我的‘云香苑’吧。”兰贵嫔温和地说道。 四……四百个金珠!金粼儿瞪大了眼睛,我的天哪,我的耳朵没听错吧?四百个金珠!四百个金珠可以给金鲤买多少衣裳,做多少好吃的,买多少笔墨纸砚啊!金粼儿激动得立刻俯身下拜,朗声道:“奴婢愿意尽心尽力伺候兰贵嫔娘,只愿兰贵嫔娘娘永远貌美如花,圣宠长在,容颜不老!” 一袭恭维话说得兰贵嫔笑开了花,扬手对凝霜道:“难得粼儿说话这样好听,快替本宫赏她几颗金珠。” 几句话儿便有金珠拿了?金粼儿乐得一张包子脸上开了花儿,幸福得直搓手,怪不得藏兰那厮先前说若是跟了个好主子便要金有金,要银有银的。这会子还没有要呢,主子便给了。这,这太幸福了! 金粼儿立即总结出了人生三大幸事:第一,有饭吃有衣穿,而且都不用花自己的钱。第二,有薪水不拖欠,而且不用自己主子便给加薪。第三,还有意外之财。她将满带希望的目光投向了凝霜,谁想凝霜却压根儿也没有被金粼儿那满是期待的眼神所打动,只是沉着一张脸,道:“回禀兰贵嫔娘娘,咱们……咱们宫里……没有钱了。” 哪尼? 没钱? 金粼儿差点跳了起来。有没有搞错,这么大个宫殿居然说没有钱?这怎么可能?你们是想拿我金粼儿当羊肉涮吗?让我空欢喜,让我闻到肉味儿不给肉吃,岂不是戏弄姑奶奶我吗?金粼儿无限悲愤无限幽怨地瞪着凝霜,心里对凝霜无限腹诽,说不定是这家伙妒忌自己受宠,不想给自己拿赏钱呢!哼,就算是妒忌也不该想出这么拙劣的手法吧?这种借口,合理么合理么合理么? 凝霜无意中转头,瞧见了金粼儿这充满了恨意的眼神,不由得额上滴落了一滴冷汗,叹息一声道:“兰贵嫔娘娘,难道您忘记了。十二天前打马吊,您输了皇后娘娘七百个金珠;十一天前打马吊,您输了雪妃娘娘五百个金珠;十天前打马吊您输了皇贵妃娘娘六百五十个金珠,还有九、八、七、六、五、四、三、二天前,您输的那些,便已然将宫里活用的钱全部输光了。所以昨儿打马吊,您欠了玉妃娘娘四百个金珠……所以这会子咱们宫里不仅没有钱了,还钱了人家的钱……” 有……有没有搞错啊! 金粼儿在心里无声地呐喊,这尼马是什么宠妃啊!白长了这么一张漂亮的脸蛋,脑子里却是一堆豆腐渣!打马吊都能输得欠这么大一屁股债,到底有没有智商啊?素质啊素质啊!皇上那个老色鬼以后在宠幸妃子的时候能不能先看一看妃的整体素质啊? 眨了眨眼睛,金粼儿想哭的心都有了。没有金子,金粼儿会变成这个世界上最怨毒的女人,她咬着下唇,含着眼泪,难过地在地上划着圈圈,心中暗骂:金鲤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能不能干点靠谱的事情,找点靠谱的人?这么个穷鬼妃子你拉我下什么水! 怨念啊,怨念啊! “唉……”兰贵嫔也充满了忧愁地叹息了一声,难过地说道,“妄废我这出自书门第的闺秀,入得这宫中,却融不得那些宫妃里。不会打马吊,经常被人耻笑,如此这样下去,岂不是给家族蒙羞?我该如何是好呢?” 说着,又托腮道:“或许,我该请个打马吊的师父前来教授我一二?” “咦,兰贵嫔娘娘您想要请打马吊的师父吗?”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素来会抓住商机的金粼儿立即来了精神。 “怎么,你认识?”兰贵嫔的眼睛一亮,急忙转过头来瞧金粼儿。 “奴婢不才,倒是会玩上几回。”本着姐素来低调的谦虚精神,金粼儿腼腆地笑着,低下了头。 “班门弄斧,”凝霜冷笑一声,“哪个人不会玩上一两回马吊?只是玩好玩坏的区别。” “凝霜说得对,”金粼儿眼波流转,笑眯眯地道,“只是玩好玩坏的区别。” “那么说,粼儿你玩得很好了?”到底是出自大户人家的女儿,兰贵嫔就是有觉悟,比这个一脸警惕一脸不爽的凝霜反应快多了。 “好倒是提不上,”金粼儿继续走低调路线,低眉顺眼地谦虚道,“只是从没输过。” “从没输过!”兰贵嫔立即站了起来,这美人儿此刻一双美目烁烁生辉,像是看到了人间最美的仙女般,大步奔了过来,一把拉起金粼儿,用力地摇着,“你是说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 “真真真真真……的。”可叹这好端端的金粼儿,竟然被兰贵嫔摇得连说话都带着了颤音儿。 “太好了!”兰贵嫔竟然紧紧地拥抱了一下金粼儿,又转头对凝霜道,“凝霜,传本宫的话儿下去,从今儿起,金粼儿每个月的鹏是四百五十个金珠。衣食住行皆按着执事宫女的品级来。” 说罢,又将头转回了金粼儿,喜不自禁地说道:“粼儿,从今儿起你便是本宫的贴身宫女。只要你好好的为本宫效力,让本宫从今儿起便不再输钱,本宫就绝对不会亏待你!” “多谢兰贵嫔娘娘!”金粼儿急忙深施了一礼,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好不容易挣脱这激动的兰贵嫔的钳制,金粼儿被凝霜领向后院儿宫女所住的厢房。瞧着一直大步走在前面的凝霜,金粼儿的嘴微微地抿了一抿。快走几步,跟上凝霜的步伐,瞧见这小妞儿的脸拉得好似长白山一样,金粼儿不免甚觉得过意不去。 想自己刚来,便被兰贵嫔封为了执事宫女,品级当是超过了这凝霜了吧?这样的际遇难怪会惹人家不爽。 “咳,”金粼儿干咳了一下,笑道,“我今年十七,不知道凝霜你今年多大?” “你好老!”凝霜十分厌恶地瞪了金粼儿一眼。“十七了才是个粗使宫女,这辈子你怕是也熬不出头!” 027:传说中的荷花姐 “你好老!”凝霜十分厌恶地瞪了金粼儿一眼。“十七了才是个粗使宫女,这辈子你怕是也熬不出头!” 凝霜的话像是石头一样一下接一下地砸到金粼儿的心尖尖儿上,恨得金粼儿牙根痒痒。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自己初来乍到,得罪人的事情是绝对不能做的。 金粼儿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很有风度地笑道:“那么凝霜你呢?” “比你年轻。”凝霜的回答就像是抛过来的石头,硬梆梆地砸向金粼儿,“我才十六。” “啊,那果然是年轻。”金粼儿频频点头,然后突然伸手拉住了凝霜。 “你干甚么!”凝霜怒气冲冲地转过身,愤然道,“人家走得好好的,你……” 一只白皙的手托着个绣金花儿的小袋子,那赫然是一个袖珍的小钱袋。金粼儿伸手拉过凝霜的手,将那小袋子放在凝霜的手中,然后轻轻地拉了拉那个小钱袋。 钱袋里放着的,是六枚金灿灿的金珠,澄黄耀眼,十分的美丽。 “凝霜妹妹,谢谢你把我带到兰贵嫔的身边来。”金粼儿眨了眨眼睛,尽量让自己看上去真诚无比,“这是姐姐我的一点儿心意,放心,日后我金粼儿绝对不会亏待了你。只要有我一口吃食,就绝对不会让姐姐你受半分委屈。有好事,就一定会叫上你。” “粼儿姐姐,你真好!”凝霜迅速地将钱袋塞进了腰里,立刻变成了摇着尾巴的小狗狗。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金粼儿脸上乐的灿烂,嘴角却微微地抽搐。丫的,见金子变脸的技术还真的跟姑奶奶我有得一拼。 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宫女也不例外。不说别的,单说金粼儿这睡觉的地方,也简直比过去好了千倍万倍了! 就在昨天晚上,金粼儿还在为自己能够在走廊上点着蚊香睡觉而沾沾自喜,今日见了这宽敞的厢房,就更觉舒服惬意了。因为是兰贵嫔的近身宫女,所以金粼儿的厢房就在兰贵嫔寝殿的旁边。将兰贵嫔服侍得睡着以后,便可以回到厢房睡下了。虽然不及金粼儿先前在家里的房间那般自在,但是宫中的厢房却十分的宽敞明亮,通风也是极佳的,睡在房间里完全不会觉得闷热,况且身下铺的可不是那种低级的“消夏席”,而是很贵重的竹质凉席,上面还铺着柔软的落锦被。 那用艾叶制成的蚊香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比云嬷嬷发给粗使宫女们的劣质蚊香可好闻多了。这一夜,许是金粼儿入宫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夜了。 金粼儿睡得正香,无暇顾及今夜天上的明月如此之圆,如此之亮,静静地挂在天上,散发着皎洁的月光。 明月千里寄相思。 在遥远的地方,在一派繁忙的修筑提坝的景象里,有一个人正站在那里,抬起头仰望天上的明月。他那白皙的面庞因为近日以来的日晒而散发出淡淡的麦芽色,黑眸深邃,眸光清冷。那张面容在月光的照耀下美仑美奂,浅青色的长衫在微风里轻轻飞舞,让他婉若沐月而立的天神,神俊飘逸。有多少正在劳碌的官兵与平民,都会停下来,擦擦汗水,瞧着眼前的这个俊美男人,欣赏了一会子,便像有了干劲儿似的,继续低头干活。 天上有明月,地上东方鸷。 “王爷,您已然瞧了这月亮半晌了……”站在一旁半天的藏兰终于忍不住了,方上前一步道,“您的脖子不疼么?” 东方鸷没有说话,这圆圆的月亮形状如此讨喜,怎地看上去那样眼熟呢?东方鸷微微地皱起了眉头,这种弧度,这种圆润的感觉……怎么越看,越像一个人呢…… 团团圆圆的脸蛋,黑白分明的眼眸,没心没肺的笑容,好像随时随地都在算计着一些什么。然而即便这样,也不失可爱,令人忍不住只想将视线落在她的身上。这个人……她是谁呢? “藏兰,”东方鸷轻启朱唇,道,“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月亮很眼熟?” “眼熟?”藏兰怔了一怔,他抬起头来看天上,“王爷,今儿是满月啊。想这满月几千几百几十年来,都是这个样子。也无怪王爷您看着眼熟……” “不对……”东方鸷微微地皱起了眉头,“不对,就是很眼熟。它这样圆,分明……”说着,突然打了个寒噤。自己在干嘛,难不成他东方鸷这二十几年来练就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本领竟然要被挑战么?他十分不爽地甩着袖子,背负双手大步走向自己的坐骑。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难道本王今儿是累糊涂么,竟然会想起那样的一张脸!真是晕了头了,晕了头了。 刚走到门口,东方鸷却攸地停了下来。他转过头去,问道:“那只包子怎么样了?” “包子?”藏兰再次怔住了,“您是说哪只包子?今儿中午吃的?您不是说剩下的都赐予外面那些平民的孩子们了么?” “藏……兰……”东方鸷的眉微微地挑了一挑,妩媚的眼中荡出一抹妖冶来,把个藏兰惊得后背一阵发凉,急忙道:“您是说包子脸金粼儿?” 东方鸷没有说话。 “也有段时日没有与秋公公联络了,想来,今日当与他飞鸽传书一回。”藏兰道。 “不必了。”东方鸷挥了挥手,兀自沉默了一会子,又道:“你回去一趟。” “回京城?”藏兰意外地问。 “对,回京城。”东方鸷点头,目光里有着些些的遥远,“回去看看那小妞怎么样了,,顺便……找个借口给她点钱花花。” 说罢,大步走向他的别院。 藏兰瞠目结舌地杵在那里。 难道是……治洪之时瞧不见女人的原故么?我们美丽无敌的俊王爷竟然……竟然憋糊涂了! 可怜的藏兰,苦命的藏兰,心里万般郁闷地诅咒着那张可恶的包子脸金粼儿。这包子恐怕是他宿命里的克星,专门等着为难他刁难他的。这大半夜的,可怜的藏兰还得策马扬鞭,马不停蹄地赶向京城。 就在藏兰无限怨念地奔向京城之时,金粼儿却伸着一个大大的懒腰,起身洗漱了。 双月抓髻,包子脸,粉色罗裙绿荷袄。金粼儿瞧着镜子里的自己,沾沾自喜。这般精致漂亮的,才叫做衣裳呢!她在镜子前面摆了一个超级无敌兴奋的小姿势,兴奋地喊道:“我金粼儿终于从一颗大葱,变身成超级无敌美少女——荷花是也!” “荷花姐姐,咱们该去兰贵嫔的寝殿了。”门口传来一阵甜甜的声音,金粼儿神色一凛,转过头,瞧见凝霜正纠结着一张脸忍住忍俊不禁的笑意,竭力平静地对金粼儿道。 “拜托,”金粼儿被唬了一跳,拍了拍自己的前胸,道:“凝霜你要不要这么吓人啊?拜托你下次出来的时候有点动静好不好?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是,荷花姐姐。”凝霜朝着金粼儿轻轻地行了个礼。 “……”金粼儿一脸黑线。 “荷花姐姐,咱们走呀?”凝霜转身走到门口,笑眯眯地朝着金粼儿招手。 “凝霜,你要不要这么吓人啊……”金粼儿抚了抚胳膊上层出不穷的鸡毛疙瘩,方才跟了上去。 “兰贵嫔每日乃是卯时起身,咱们要算准了时辰前去唤主子起床,然后服侍她穿衣、洗漱和打扮。半个时辰之后乃是吃饭的时间,主子吃过了,咱们才可以吃。哦,对了,”凝霜想了一下又道,“若是皇上来了,主子起床的时间就要往前推一个时辰,那是因为皇上要在寅时上朝,所以要记得早些时辰去唤。” “哇咧,皇上还真是辛苦哇,每天要那么早起。”金粼儿心中默默说道,每天晚上那么辛苦的为了下一代耕耘,早上还要起那么早。看起来皇上也不是一般的勤奋,真是值得大昭百姓爱戴。这种勤劳努力的上进行为真是值得颂扬啊,值得颂扬。 028:意外之喜 听闻金粼儿的话,凝霜急忙转头道:“嘘,小心了你这张嘴。”她瞪了金粼儿一眼,“皇上岂是你随便能称呼评论的?” “以后不敢了。”金粼儿急忙点头。有钱能使鬼推磨,自从给了这凝霜小妮子几颗金珠之后,她对金粼儿那叫一个照顾,那叫一个体贴。虽然那是金粼儿悄悄留下来傍身的最后一点儿财产,可是做为长期性投资,确实是值得的。 金粼儿不做亏本的买卖,但凡做成的买卖,多数都是不亏的。比如眼下这个很快便尽心尽力地教授自己这些宫中习惯规矩的凝霜。那可是完全鉴证了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哇!金粼儿心疼虽心疼,可是为了长远的打算,她觉得这钱,花得值。 “粼儿,你可会梳头?”进到兰贵嫔的寝殿之时,这美人儿已然起床了,坐在窗边一副美人沐在阳光里的美好画面。只是……只是这问题未免有些……金粼儿迟疑了一下,但本着执事宫女就该BIANGBIANG万能的心理,金粼儿重重地点了下头,道:“当然会!” “那很好。”兰贵嫔笑道,“今儿你便帮我梳头罢。” “好。”金粼儿的神情泰然自若,拿着梳子的手却有点陌生,好歹,好歹咳咳,金粼儿还是会梳理的,至于那怎样绑上去……就尽管照着回忆里秀儿的手法来吧。姐的脑子这么好使,依葫芦画瓢绝对不是难事。 金粼儿拿起木梳,吸气、运气,然后举手,开梳。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金粼儿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地对付着手里的那头青丝。她皱着眉,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兰贵嫔的头发,一眨不眨。 “那个……”凝霜瞧着金粼儿的模样,不禁咽了咽口水,道,“粼儿啊,你若是心情不好,还是我来罢。” 金粼儿眼儿余光一转,凝霜顿时打了一个寒噤。 这……这眼神……太可怕了。这简直是一个想要报复朝廷报复人生的眼神啊!凝霜的嘴唇颤抖了几下,却最终咬着下唇,很没种地向恶势利低头了。 金粼儿继续转回头来,认真对付着那兰贵嫔的长发。 “还要多久啊,粼儿?”想这兰贵嫔,竟然坐得晕晕沉沉,有些困倦了。 “很快了。”金粼儿终于把手里的辫子编完,然后轻轻地缠着向上。太好了太好了,就是这样的,那个时候秀儿肯定就是这样梳的,只要这样盘上去,然后用簪子这么一别,哦耶,完成了! 金粼儿欣喜地拍着手,瞧着镜子里的兰贵嫔:“兰贵嫔娘娘,奴婢帮您梳好头了,您快看看!” “梳好了?”已然快要睡着的兰贵嫔闻听,立即欣喜地睁开了眼睛瞧向铜镜,却“嗷”地一跳唬得跳了起来。“这………这、这、这、这……这是人还是鬼!” 咋? 金粼儿眨了眨眼睛,姐的梳头水准难道这么差吗? 但见那兰贵嫔的脑袋上乃是乱蓬蓬的一大索,七扭八扭地团在一起,甚是恐怖。 “咳……”凝霜实在是忍不住了,她扭过头去,假装用咳嗽来掩饰想要暴笑的心情,兰贵嫔却已然站在铜镜前面,抽搐得难以自制了。 “金……粼……儿……”兰贵嫔只觉眼前一片漆黑,摇摇欲坠着扶住了梳妆台,连呼吸都困难了。 “呃……”金粼儿转了转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攸地瞧见了窗外那盛开在玉兰花下的一片片火红的芍药花儿。“啊,请等一下,贵嫔娘娘。” 金粼儿说着,拎起裙摆,急匆匆地奔出了寝殿。 “贵嫔娘娘,贵嫔娘娘您没事吧?”凝霜上前一步,扶住了兰贵嫔。 “娘娘啊,奴婢瞧着这金粼儿神神叨叨的,却是……果真可信么?”一个有着鹅蛋脸的宫女忧心重重地说道。 一袭话像是说进了兰贵嫔的心窝窝里,不由得一阵的头晕目眩。人都道熟人介绍的人不能信,而今自己却是轻信了这大话满满的金粼儿,还让她成了自己的近身宫女。每个月四百五十颗金珠,难道……难道就换来这么个具有爆炸效果的头型么?这……这简直是太可怕了! 兰贵嫔泫然欲泣。 “兰贵嫔娘娘,我来啦!”金粼儿当当当当地持着一朵开得正艳的芍药花儿,走到了兰贵嫔娘娘的面前。 “你不会是要让兰贵嫔娘娘戴着这个吧?”那个鹅蛋脸的小宫女气得叫了起来,“我们贵嫔娘娘从来不喜这种媚俗的颜色!” “珠儿!”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凝霜立即回过头来示意这个叫珠儿的宫女不要乱说话。 珠儿哪里晓得凝霜和金粼儿暗地里达成的秘密交易?当下只是噘着嘴巴,愤愤地扭过了头去。 “呃……兰贵嫔娘娘不喜欢?”金粼儿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笑道,“娘娘啊,正所谓,时时制造新鲜感,男人才能更喜欢。娘娘,皇宫佳丽那么多,您不能总是走清纯路线哇?偶尔也要尝试一点新变化,这样才能经常给皇上惊喜。奴婢今天帮你塑造的这个形象,呃,初见有点雷人,但是经奴婢手里这朵花衬托一下,那是会相当相当的优雅美丽的。您难道不想尝试一下?” 听了金粼儿的话,这兰贵嫔微微地怔了一下。 这包子脸的小宫女说得没错,想自从上次皇上宠幸自己以来,已经是四天没有到自己的宫里来了。前段时间,皇上是每日都要来的,最多也隔不过两天,可是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难道,难道皇上他真的是看自己已经审美疲劳了吗? 想这后宫里,走什么样路线的嫔妃都有。什么成熟的妩媚的妖艳的邪淫的,只有自己听了伯父的话走了众人都没有走的清纯路线……那么说……皇上他真的是…… 越想,兰贵嫔就觉得越害怕,越想,她就越是觉得寒气上升,暖气下降不由得厉声道:“我想!”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声音唬得众人皆惊了一下,珠儿更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瞧着素来温柔可人的兰贵嫔。金粼儿的脸上则露出小人得志般的笑容,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一步步走向兰贵嫔。 “兰贵嫔娘娘,您放心,奴婢会把您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保管您的风采无人能及,无人能敌。”金粼儿扶着兰贵嫔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然后举起手中的芍药花儿,在兰贵嫔的头发上戴了上去。 兰贵嫔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寝殿里的所有人,包括凝霜和珠儿,统统闭上了眼睛,众人实在没有勇气去瞧着辣手摧花的金粼儿去进行这残酷的事情。 手到花来,金粼儿发出一声惊叹:“贵嫔娘娘,您真的是,太美了!” 美? 兰贵嫔将信将疑地眯起一只眼睛瞧向镜中的自己,紧接着,便睁开了双眼猛地站了起来:“这是本宫吗?” 不是惊悚的可怕的声音,也不是凄厉的叫声,而是…… 众人皆睁开眼睛瞧过去。 但见这兰贵嫔那乱蓬蓬的一索乱发突然间在这朵盛开得妖冶的芍药花点缀下生动起来,也立体起来了。 而那样一张白净的容颜,在这样鲜活的色彩下面竟然格外的红润好看。与先前那白白净净毫无生气的素颜相比,更增加了几分活泼与可人。 “哎呀,恭喜兰贵嫔娘娘,贺喜兰贵嫔娘娘,”那凝霜拍马屁的工夫果真堪比金粼儿,“兰贵嫔娘娘经粼儿的妙手,竟然愈发的美艳动人了。” “到底还是娘娘的底子好。”金粼儿十分受用地抛了个媚眼给凝霜,“所以怎么打扮都是漂亮的。” “确实……很美……”兰贵嫔喃喃地,伸出手来抚摸着自己的脸颊,“这个造型,皇上会喜欢吗?” 029:吉星金粼儿 为了彰显金粼儿打马吊的水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兰贵嫔说什么也要带金粼儿一起去雪妃娘娘那里去打马吊。 然而金粼儿却思量了一下,问兰贵嫔道:“兰贵嫔娘娘,您能否告诉我,为何您非要打那马吊不可呢?” “唉,你有所不知。”兰贵嫔幽幽地叹息一声,道,“想本宫刚刚进入到这个巨大的圈子里,尚且不知道如何去与这些宫妃们结交。在这些宫妃里,就数本宫的年纪最小,而且就数本宫最为不懂事。所以若是不能常与这些人结交,恐有人会说本宫恃宠放旷,不把那些宫妃们放在眼里……到时候也许会给父亲和伯父脸上抹黑也说不定。况且,本宫如今已然被封了贵嫔,总跑到姑姑那儿去也不好。” 姑姑? 金粼儿微微地怔了一怔。 “哦,兰贵嫔的姑姑,便是当今玉瑶公主的母亲——雯妃娘娘。”凝霜看到金粼儿一脸的迷惑,便解释了一句。 雯妃!金粼儿张大了嘴巴,而且还是玉瑶公主的母亲!这岂不是姑侄二人共侍一夫嘛?这,这样的事情,就算那皇上不觉得别扭,这两个姑侄难道相见还不觉得别扭吗?这种乱上加乱的事情,恐怕也只有皇宫里的女人们才做得出来! 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不过虽然心里这样想,但是金粼儿嘴上还是殷勤到了极点,她笑眯眯地道:“兰贵嫔娘娘也不必多虑,只要您按着奴婢的法子来,头一回,就可保证您不输钱。” “真的?”兰贵嫔眼睛一亮。 “那是,您只要回答奴婢的问题便可。”金粼儿得意洋洋地道:“第一,您是不是每一回与那些宫妃们打马吊,都是数您的品级最低?” 兰贵嫔的脸微微地红了一红,然后点了点头。 呵呵,果然。果然不出金粼儿所料,这其中的问题竟然是这样好解决的。 “第二,您是不是从来都是挨着那品级最高的宫妃坐来?” “咦,你怎么知道?”这下,可轮到兰贵嫔吃惊了。她瞪圆了眼睛瞧金粼儿,心里对这个金粼儿充满了无限的好奇与敬畏。这个看着嘻嘻哈哈,傻乎乎的金粼儿,却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了如指掌来的。难道方才自己觉得她着实的不可信,乃是自己看错了? 怪不得伯父在介绍这金粼儿来自己宫里之时,特别顾书信上提出:“此人甚可信,凡事与其商量,保当汝不会吃亏上当”之语。看起来,自己是应该相信她的罢? 面对兰贵嫔的提问,金粼儿只是神秘地笑了一笑,道:“难得兰贵嫔娘娘您信得着奴婢,奴婢便教您一个法子。” 说罢,便俯身下去,在兰贵嫔娘娘的耳边轻声地低语了几句。凝霜和珠儿等人离得远,只见那金粼儿俯身下去在她们的主子耳边低语了些甚么,想要侧耳倾听,却是片字也听不清的。片刻便见那兰贵嫔喜不自禁地站起身来,双手抓住金粼儿的肩膀,用力地摇了一摇,喜道:“粼儿,你果真是本宫的吉星,就按你说的办!” 这么快,就把偶们伺候了近两年的主子给搞定了? 珠儿和凝霜面面相觑,这金粼儿也忒神了吧? 作为兰贵嫔的近侍宫女,金粼儿的头场支招大赛却并没有前去参加。负责兰贵嫔日常生活的凝霜和珠儿依旧如平常一样,扶着她们的主子慢慢悠悠地往雪妃的宫殿里去了。 一个人的生活,一个人的精彩,哦耶! 金粼儿伸出手指,做了一个超帅的手势,乐颤颤地在宫殿里巡视起来。 身穿荷花袄,就是不一样。无论金粼儿走到哪里,都会有低品级的小宫女小太监低头行礼。虽然他们叫不出金粼儿的名字,但却都统一唤她作“姐姐”,姐姐好啊,姐姐好。金粼儿极为有范儿地朝着他们点头微笑,从她的脚趾头开始,一直到头发丝儿,无一例外不在表达着姐发达了,姐了不起,姐很强的意思。 穿过这个穿花儿门儿,便已然到了一处长廊。这长廊比金粼儿先前见过的都要精致,每隔几十步就有一对儿朱红的柱子,衬着那成片的花海,分外好看。 谁想才刚刚走过了几根柱子,便有一只手突然伸出来,捂住了金粼儿的嘴巴。 “唔!”金粼儿被结结实实地唬了一跳,想要张口叫,却叫不出来,紧接着便跌入到一个人的怀里。 “唔,唔!”金粼儿心下一紧,忙不迭用胳膊肘回顶。想我们的金粼儿是谁呀,那可是医道世家与书门弟最完美的结合体。她这一下正巧顶在身后之人的软肋上,疼得那人一记闷哼,身子不由得顿了一顿。 是个男人! 金粼儿心下更是紧了一下。 这宫里除了宫女就是太监,那么除了皇上皇子们……便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来者是刺客! 刺客这个词乃是生平头一回在金粼儿的世界里出现,她未免有些慌了神,刚想张口去咬那人准备呼救,便觉自己被猛地拽走,被人夹着跳了起来。 跳了起来? 金粼儿瞪大了眼睛,果然是跳! 但见自己像是踩在弹簧上,一起一落,一起一落,从栅栏直接跳上了屋顶,然后又从一个屋顶跳到了另一个屋顶。 “唔!唔!唔唔唔唔!”金粼儿大喊大叫,手舞足蹈。 那人见状,便愈发携住了金粼儿,飞快地朝着前方前进。 不知道这样跳了多远,方在一处偏僻之地放下了金粼儿。 “呼,我的天哪!”金粼儿一经落地,便拍着自己的胸脯叫道,“这……这……” 话还没说完,一柄剑便攸地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冷凛的剑锋惊得金粼儿身上的汗毛咻地立了起来,她瞠目结舌地瞧着这这,才赫然发现眼前的人黑衣黑裤黑面罩,一看便是标准的刺客打扮。 刺客? 金粼儿怔怔地瞧着这人,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刺客把自己劫走。而这刺客阴霾的眼神也在一瞬不瞬地打量着金粼儿,似乎是在盘算着眼前的这个小宫女到底有几斤几两。 “你……会不会是认错人了?”金粼儿见这刺客没说话,便好心地问道。 “我没有认错人!”刺客的额上滴下一滴冷汗,手腕用力,剑鏠直逼金粼儿的脖颈,竟然让她领子上的纽扣攸地滚落在地。 “那你是认错路了?”金粼儿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迷了路了没关系,你跟我讲,这皇宫超级大,就连我也经常迷路。不过有个人问问也是好的,总比你自己这样晕头晕脑的在皇宫里乱转强,真的,我很真诚的想要帮你呢。” “闭上你的嘴!”那个刺客已然接近了崩溃的边缘,他跳起来,怒道,“你是兰贵嫔的近侍宫女吧?” “兰贵嫔?”金粼儿无比迷惑道,“兰贵嫔?我不是啊,我不是兰贵嫔的近侍宫女。” “什么?”那刺客瞪大了眼睛,“你不是?你怎么会不是?” “所以我说你认错人了啊。”金粼儿为了加强自己的肯定语气,还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怎么可能……”刺客的眼中闪过一丝迷惑,看得出,他已然完全被金粼儿这个小妖精给迷惑了。 “那您先忙,我先走了。”金粼儿朝着这个刺客摆了摆手,慢慢地后退了两步,便要迅速地转身。 “慢着!”那刺客手疾剑快,眨眼间便横在金粼儿的脖颈之上,“小东西,想骗我?” 030:诡异英雄 想这金粼儿刚想开溜,便被这刺客喝住,用剑再次逼住了。 “小东西,你想骗我?”刺客冷冷地笑。 金粼儿的心下一紧,手,不由自主地在袖子下攥得紧了。她如何能不紧张,如何能不害怕?只是脸上的表情却依旧轻松:“我骗你?” “你先头便用手肘顶我,一看便知你熟通经络。”那黑衣人的眼中阴光森森,声音也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阴冷:“况且,在这把利剑面前还能这样面不改色,难道这当是一个小宫女应该有的冷静?” 金粼儿的手,攥得更紧了。 “说,你到底是谁!”黑衣人低吼着,剑尖直抵金粼儿的喉咙。 “我……我是……”金粼儿慢慢地转过身来,突然眼睛一亮,“耶,大侠,你有同伴来了哎。” “什么?”黑衣人怔了怔,但随即便冷笑道,“你少来唬我,你不见不棺材不掉泪的死丫头。今日若是不说出你是谁,老子就灭了你。” 说罢手起,剑……却再没有落下去。 没有听到任何的声息,这个家伙便翻着白眼直直地栽倒下去,“扑通”一声落在了金粼儿的脚边。 “妈呀!”金粼儿一跃而起,然后紧紧地贴着旁边的一棵大树,战战兢兢地瞧着地上的人。“他……死了吗?” 没有人回答她,金粼儿抬起头,瞧见了无声无息出现在先前那黑衣人身后的,另一个黑衣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可是这只黄雀的个儿头也未免太大了些,金粼儿从头打量到脚,再从脚打量到头,最近只得出一个结论:“这家伙好魁梧哦。” 但见这个人身穿黑色紧身衣,紧紧地包裹着他那魁梧有致的身材, “多谢英雄出手相救!”金粼儿感动地拱手道,“赶问英雄尊姓大名?” 那蒙面的黑衣人眉毛挑了挑,似乎是在隐忍着什么,紧接着,他一扬手,扔过来一样东西。金粼儿顺手接了,却瞧见那是一个制作精巧的银笛。只是这银笛过于袖珍了,大概只有小拇指那般大小。这个东西,能吹得响? 金粼儿左看右看,然后抬头问:“这个,是给我的?” “嗯。”沙哑的声音,听上去好生的怪异,这个怪异的英雄用他怪异的声音道,“若遇到极度危险的时候,吹响它。” “吹响它,会有什么事情发生?”难不成自己今儿遇上了个乐于助人的英雄?而且还像是传说中的神仙一样一吹笛子就到了?金粼儿好奇地将笛子凑近了唇边。 “我说了,紧急情况下才吹!”那英雄突然伸手,掸了金粼儿一记爆栗。哇啊,好疼啊!金粼儿揉着脑门,连连倒吸冷气,这个英雄怎么这么怪?怎么怪得这么可怕! “回去。”英雄一把拎起金粼儿,转身欲走。 “等一下,等一下!”金粼儿用力地拉了拉英雄的胳膊,瞧着这垂下眼帘不耐烦地瞪着自己的英雄,绽出来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脸:“和您打个商量,能不能像刚才那个刺客那样,跳着走?” “跳?”英雄一怔。 “对,就是那样一吸气就跳得好高好远,弹啊弹啊就上屋檐了,然后很快很快的。”金粼儿口若悬河地说着,连手都情不自禁地比划着,“哇,刚才的感觉简直是太刺激了!我喜欢得很!” 眉毛再次抽搐起来,可叹这英雄头上戴着黑色头巾,所以金粼儿也就没有看到英雄的额上有青筋在一跳一跳。 “出发喽!”金粼儿攥紧拳头,皱起眉头做了个冲的姿势。可叹那位救了金粼儿一命的英雄,只得无奈地夹着她进行了一次屋檐大跳跃。 “太爽了!”刚刚落地,金粼儿便拍着手笑,“多谢英雄相救,多谢英雄送我回来,多谢英雄……” “拿着。”英雄打断金粼儿,扬手便抛过来一个小布包。 咦,这是啥米? 金粼儿被这个小布包砸得差点跌坐在地上,待到她抱住了,用手一摸,脸上便立刻散发出欣喜的光芒。这,这这这这……这是金子啊,金子的手感,金子的质感,金子的味道! 金粼儿的包子脸喜得烁烁生辉,好似一只金蛋蛋。 “英雄……您的大恩大德,小女无以为报!”金粼儿激动地说道,“能否请您留个全名?” 那位英雄只是冷冷地瞧着金粼儿,目光里尽是嘲讽与不屑。 “我懂,我懂。”只要收了金子,那么世界上的一切事物在金粼儿的眼睛里都是美好的,金粼儿亦会变得格外的善解人意,她嘿嘿地笑着,道,“不愿告诉小女也没关系,像您这样与众不同,清新脱俗,不按套路出手的大侠之者,应该都是不求回报的。不过,能否请您给我一个小小的机会让我报答您呢?哪怕是我能为您做点儿什么……” “老实待着,少惹是非。”那英雄只短短地说了八个字,转身一跃,便消失在了金粼儿的眼线里。 哇哦,好高深的武功,好厉害的身手! 金粼儿举目望着已然没有踪迹了的大侠身影,由衷的感慨。 姐懂,姐懂,英雄一向是很忙滴。他们要忙着四处杀富济贫,忙着四处帮助小朋友,帮着走丢的小猫小狗回家。这个社会是多么有爱啊,还有这样好的人存在。 金粼儿感激零泣地打开了这个小布袋,里面果然是一小袋金珠! 发财了发财了! 金粼儿喜不自禁地用手去抓,手感啊,手感啊,不爱金子的人是体会不出这种欣喜若狂的感觉的! 然而在这表面的一层金珠之下,却夹着满满的一袋银珠。 “银珠?”金粼儿顿时瞪圆了眼睛,“为什么要夹一堆银珠?”说罢,她抬起头来朝着英雄消失的方向喊道:“哎,英雄,你给错袋子了吧?”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什么是比钱更靠得住的东西了。 金粼儿捧着这袋钱在院中站了好一会子,她满足地闭着眼睛,深深地呼吸着这带着金子味道的空气,可惜,里面夹了一些银子的味道。不过,它们总归是钱的味道,比起铜珠,还是要芬芳上很多的。 这种满足感,这种踏实感,是任何事物都远远不能给予的呀! 金粼儿重重地点了下头,除了金鲤和金媚儿,她金粼儿的人生里只要有金子就已经足够了。她很容易满足的,真的! 然而就在金粼儿这样自我满足地捧着小布包感慨之时,在离她不远之处的长廊后面,却站着一个明黄色的人影。 若黑耀石般的眼眸阴沉,望着那正在陶醉在金子世界里的金粼儿,这个人的眉,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太子殿下,这个女人,似乎不简单啊。”一个年轻的蓝衣太监在衣袖中团起双手,沉吟这,“竟然会有这样奇怪的人与她有联系,况且她又如此爱钱,莫不是,宫中的哪一派势利是与她有关联的?” “貌似单纯,实则深有城府,这个女人,确实不是个善良角色。”东方麒皱着眉头,一字一句地说道。 想来这太子东方麒却是悄然来偷腥的。今日母后文庄皇后不知来了怎样的兴致,突然好心情地去赴了雪妃的邀请,与父皇一起前往“雪凝宫”打马吊去了。所以例行完每日的请安,东方麒便可好好享受一个美妙空闲的一天。作为素来把风流倜傥挂在嘴边儿,一直致力于塑造万人迷形象的太子东方麒又如何能够浪费这个可以尽情快活的机会? 民间有俗语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眼下令太子东方麒最为惦记,最为牵肠挂肚的,便是那个怎么偷也没有偷着的包子脸小宫女。 031:满足的一天 想这东方麒这种类型的人,是最不能被吊胃口的人。若是被吊了胃口,就必然像是上了瘾的病人,一心只想着解瘾的东西。所以那个包子脸小宫女的一颦一笑都像是印在了他的脑海里,让他一门心思只想要把那小包子抓到身边来,狠狠地蹂躏几回。 要不然,怎么对得起他东方麒这几天的惦念? 派人悄悄地去雪妃的“雪凝宫”里打探了一下,素来逢赌必有,却逢赌必输的兰贵嫔今日所带的,并没有那个包子脸小宫女。那么就证明,这小家伙肯定是在“兰香苑”里。东方麒带着志在必得的心情,来到了“兰香苑”。 却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包子脸小宫女竟然会跟潜藏在皇宫里的一派势利有所关联。而更没有想到的是,原来她真正喜欢的,是金子。 “这果真是一个特别的女子……”东方麒伸出手摸着下巴,嘿嘿地笑道,“有趣,很有趣。这种有味道的女子,本太子倒是从来都没有见过。比起那些只知道呈大字型躺在本王面前的宫妃们,还是这个更有味道,更有味道啊。啊哈哈哈哈……” “恭喜太子殿下,贺喜太子殿下,恭喜您找到了一个特别的女子!”那太监见状,急忙点头哈腰地恭维。 “嗯,不错。有眼色。”东方麒兴奋地笑着,举步走了出去。 他的心情突然间极为愉快,生平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的感觉。山珍海味,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东方麒什么没尝过?眼前的或许只是一个热气蒸蒸的包子,但是却看上去分外可口。东方麒想要把这个包子留得再久一点,看清楚里面的馅儿,然后再一口吃下去。 那该是相当的美味吧。 金粼儿满载而归,把所有的财富都藏在了自己的枕头下面。宫里毕竟不像家里,家里的钱就算是被金媚儿洗劫了也终是没有落到外人的手中去。但是若是在这种陌生的地方被人偷了,那可真真儿的是要了金粼儿的命! 所以金粼儿踌躇了许久,攸地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冒险之前带个冤大头。金媚儿的“媚氏箴言”再一次响在金粼儿的耳边,从金粼儿入了宫以来,突然产对金媚儿的“媚氏箴言”产生了极为仰慕的心理。现在想想,金媚儿这个小祸害才是最适合在这个皇宫里生长的啊! 就好像今天金粼儿给兰贵嫔所支的一招…… 正想着,便听到门外传来“粼儿,粼儿”的呼唤之声。金粼儿急忙把钱袋子藏藏好,然后跳下床来,跑出了房间。 “粼儿!” “粼儿姐!” 这凝霜和珠儿像两支小蝴蝶,翩翩飞舞着扑向了金粼儿的怀抱。 哪尼,这是怎么跟怎么一回事? 金粼儿被这两个妮子勒得快要透不过气来了,便用力地挣扎了几番,道:“你们这是干啥米?咦,对了,兰贵嫔呢?她去了哪儿了?” “兰贵嫔娘娘呀……”凝霜松开了金粼儿,一脸坏笑地拉着长音,看向珠儿,珠儿也嘿嘿笑着看凝霜。“兰贵嫔娘娘被皇上带到他的永福宫里去了!” 说罢,两个人便欢笑着抱成了一团儿。 “啥?”金粼儿被眼前这两个丫头弄得一怔一怔的,“啥是永福宫?你们俩个这是在干嘛呢,吃跳跳糖了?” “我们这是在高兴啊!”珠儿兴奋地拉住金粼儿,“粼儿姐姐,你可真是厉害啊,果然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哪尼?老……老将? 金粼儿的额角滴下一滴冷汗:“小珠珠,你这是在夸奖我吗?” “是啊,是夸奖!”珠儿的胸脯拍得当当响,“绝对一顶一的夸奖。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 “得得得,”金粼儿一把推开珠儿,道,“我谢您了,不用再夸了,姐姐我受不鸟。” 想这珠儿早上的时候还对自己针尖儿对麦芒的,这会子就突然转了性了?介也太令人奇怪了介。 “那个永福宫到底是哪里?”金粼儿问,该不会是那老皇上把兰贵嫔劫到那个什么永福宫去打马吊了罢? “粼儿姐,你难道不知道那个大名鼎鼎的永福宫?”珠儿惊异道,“那可是皇上的寝殿啊!你知道吗,皇上是极少在寝殿宠幸妃子的。古往今来,有幸进得永福宫的妃子只有两个。一个是咱们家的兰贵嫔,另一个就是传说中美到连天人都要羞愧的素妃娘娘……” “珠儿!”凝霜厉声制止了珠儿的话,珠儿也急忙掩住了嘴巴,面色惊骇地瞧向凝霜。 “我把你个多嘴的东西!”刚才还满脸笑容的凝霜这会子突然板起了脸来,用力地掐了珠儿一把,“看你还长不长记性!” 珠儿挨了掐,眼圈顿时红了,她低下头咬着嘴唇道,“凝霜姐,我再不敢了。” “告诉过你无数次了,有些事情不能说,有些事情不要看!你不想死得更早,就给我管严你的嘴巴!”凝霜声色俱厉地嗔道。 “是。”珠儿像是被晒蔫儿了的小豆芽儿,躬着背,苦着脸。 金粼儿瞧瞧凝霜,又瞧了瞧珠儿,突然感觉到无限的奇怪。 那永福宫为啥米不能有宫妃随意进去?那个素妃又是何许人也呢?为什么这两个小丫头一提起“素妃”这两个字,便像是犯下了某种大讳似的,吓得这样? “反正咱们主子今儿不在家,由着咱们乐一乐。”凝霜说着,拉起了金粼儿和珠儿,笑道:“咱们也悄悄找御厨房的人弄点好吃的,再偷两好酒出来。” 还能有酒喝? 金粼儿的两只眼睛攸地放出了光来。 御厨房,御厨房想来,金粼儿也是该去看看水灵了。平素里常常相伴的两个人,好歹是在那恶劣的环境下是个依靠,而今金粼儿发达了,又如何能够忘得了水灵呢? 所以这拿好吃的工作,便交给了金粼儿。这皇宫着实太大,金粼儿又不甚认路,只让珠儿给她讲了又讲,说了又说,方才辩明了方向,走了出去。大太阳太大,金粼儿走得太慢,她实在是太怀念在秀城之时的感觉了,就算天气再闷热,也可以潜在水里,或者是荡舟水上,享受水的清凉。 可是在宫里,唉,看起来有得必有失。得到了钱的同时,,就要失去一些自由。介,就是成长啊介。 想金粼儿这一天,都经历了多少事情啊。遇到刺客,遇到英雄,还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秘密,而且到了晚上还能有点惊喜,聊聊老朋友,喝点小酒。 果然是位高了权才重,有了权才有更好的生活,有了更好的生活同时,钱包也鼓起来了,这才是真正属于金粼儿的人生啊! 对于今日所遇刺客之事,素来喜欢用金子来做过滤标准的金粼儿,压根儿就没往心里去。可是那被无声无息放倒在地的刺客,却早已然灰溜溜地溜回到他该回的地方那里去了。 “永福宫,会武功的近侍宫女,还有一个隐忍于幕后的雯妃。”轻轻的声音,低低的声音,无一不在诉说着她的疲惫。文庄皇后那涂着鲜红指甲的手,轻轻地击打着她凤椅的扶手,眉头轻颦,“这个兰贵嫔年纪虽幼,却到底带着怎样的心思?倒真是叫哀家不明白了。” “呵……”在这黄金宝座的边儿上,正席地坐着一个体态修长的玄色长衫的男子,一头黑发柔顺地垂在脑后,细长的黑眸含笑凝视着躺在他身上的一只白色波斯猫。“对待这种货色的办法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像上一回进入到永福宫里的女人一样,直接……” 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032:东方鸷的阴毒 “不要心浮气燥,夜,”文庄皇后用略带着嗔怒的目光瞧了一眼夜,道,“你当这个李兰是与那素妃一样么?她的背后有着庞大的文臣队伍,那李大学士与李琪两个兄弟牢牢掌握着朝中文臣的势利。若不能瓦解她家族的势利,那么直接把矛头指向她,这是很愚蠢的事情。” 夜挑了挑眉,吹了一个口哨。 “先说说别个吧。”文庄皇后轻轻地叹息一声,伸手抚了抚自己的眉心,“东方鸷那里怎么样了?” “不太好。”夜的目光闪过一丝阴霾,“上一回在洪水源头想要毁掉大坝的事情弄砸了,那伙做事的兄弟无一例外地被东方鸷那小人捉住,竟然不知道灌了甚么古怪的药,变得痴痴傻傻,口不能言,全部都给他捆在辽城当免费劳力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来,夜就抓狂得想要骂人。 想他“暗夜”暗杀组织里训练出来的高手,无一例外的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角色。不说以一挡百,至少暗杀个把王爷世子甚么都不在话下。然而东方鸷这半人半妖的挫人,竟然把他“暗夜”暗杀组织里最出类拔萃的精英们弄成傻子,然后充当蛮力。这,这难道是正常人能做得出来的事情吗? 那可是个个儿飞檐走壁,精通一切暗杀手法的高手啊!难道是那些乡间蛮牛汉子能比的么?你,你这不是暴殄天物么! 东方鸷呀东方鸷,我恨不能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夜的牙根咬得咯咯响,抚着小猫的手突然用力,竟然将那猫拉扯得“嗷”地一声叫,伸出爪子用力挠了夜一把,然后夹着尾巴迅速地逃窜到文庄皇后的膝上。 “不要拿小乖出气。”文庄皇后再次嗔着,低下头,轻轻地安抚着这只小猫。小白猫眯起眼睛,舒服地蜷缩在一起,喉咙里呼呼作响。“想来,鸷这孩子与哀家也斗了十几年了。” 说着,文庄皇后竟悄然笑了出来:“这孩子竟然像只顽强的小强,怎么踩,都是不死的。呵……” 夜看了这文庄皇后一眼,薄唇轻挑,露出一抹嘲讽笑意:“如何?还起了对手间惺惺相惜之感了么?” 文庄皇后沉默着微笑,许久,方道:“那孩子自幼无母,能在哀家这般强势的压力下长到现在,倒也不得不说是个奇迹。只可惜,若是麒儿也有他一半的坚强,想来哀家也不会这样劳心劳力了。” 夜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一双黑眸若有所思地瞧着文庄皇后。夜自己也不知道,这个比自己大了十几岁的女人,为何就这样让他心甘情愿地服侍在她的左右。她是一国之母,别人的女人。生过孩子,玩过面首,明里暗里让多少皇宫里的女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是,他就是无法转移他的视线,他就是想要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笑,看着她郁闷,看着她心事重重,看着她流泪甚至是痛苦。 杀过太多的人,或许,早就没有了对于生存的感觉。只有在看到这个时时在痛苦和欲。。望里煎熬着的女人,或许他才有活着的感觉吧。 “你今儿若是给了我,我就亲自出手,帮你宰了那个东方鸷。”夜突然起身,来到了文庄皇后的身边,微笑着对她道。 他的眼就在眼前,他的唇就在距自己的唇不远的地方,他吐出来的气息里,带着特有的女儿红的味道。 文庄皇后觉得自己的心猛地跳动着,闭上眼睛,她深深地吸了口气,道:“夜,你现在的事情,是该回去好好思量一下如何对付那个粘手的兰贵嫔。” “心如止水?”夜不答反问,“还是你不喜欢我?” “夜!”文庄皇后的眉微微地皱了起来,“不要胡闹。” “我今儿偏要闹上一闹,”夜攸地笑了出来,然后突然凑近文庄皇后,在她的唇上重重地印下一吻。 吻! 文庄皇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从来没有想到,这个在她眼中一度只是个少年的他真的吻了自己。年轻的气息,干净的气息,带着女儿红的醇香,文庄皇后的心通通地跳着,竟然陶醉地闭上了眼睛。 有些感情就算是压抑得太久,也会有爆发的一天。 夜的脑中所有的理智都在这一吻中轰然倒塌,他用力地吸吮着文庄皇后的唇,用力地吻着,用自己的唇,揉搓着她的。她的气息,优雅中带着华贵,美好中带着成熟,深深地,深深地吸引着夜。他疯狂地吻着她的唇,吻着她的脖颈,然后一路向下,在高耸的山峰上流连忘返,享受着这个自己一直珍爱的女人的呻吟和轻颤。 文庄皇后紧紧地揽住夜的脖颈,身体紧绷,婉若生平第一次被人开启。 竟然……竟然像从来没有过的那般紧张,文庄皇后闭上眼睛,脸上飞过两朵红颊。 “想要吗?”俯在耳边低语的这个年轻的男子,像是一只敏捷的豹子,在她的耳边传递着危险的气息。 “我……”文庄皇后的意识一点点的迷失,在身体里驰骋的只有强烈的欲。。望在一点一点吞噬着她,折磨着她。“我……我想……” 然而恰在这时,却于门外响起了一声呼唤:“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求见。” 太子? 文庄皇后的眼睛攸地睁开,整个人怔在了那里。太子来了? 夜亦顿住了身形,若墨染的般紧紧皱在一起,心里暗自咒骂了一声,然后迅速地在文庄皇后的唇上吻了下,低低笑道:“以后再继续。” 说罢便纵身跃出了窗子。 文庄皇后急促地做着深呼吸,用手轻轻地拍着自己的前胸,努力地平息着。 “皇后娘娘?”门外再次传来宫女的呼唤之声。 “让他进来罢。”文庄皇后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然后昂首,挺胸,端端正正地坐得好了,沉声道。 “是。”那宫女话音刚落,门便被“砰”的一声推开了。 “母后这大白天的房门紧闭,却又是在做何来。”东方麒大步走进来,朗声笑道,“莫要让人家宫人以为您这里藏着甚么人,甚么宝贝呢。” “麒儿。”文庄皇后皱了皱眉,神色十分不悦。 “瞧瞧殿下您呀。”娇滴滴的声音,配着一张妩媚的脸庞,云昭训扭着小腰款款地走了进来,“臣妾朱云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是云儿啊。”文庄皇后的脸,这才微微地缓和了一下,朝着云昭训点了点头,“你们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还不是她?”太子东方麒似是有些不悦地瞄了云昭训一眼,“说甚么在宫里闷得慌,非要出来走走,到母后这里来请个安。” “是呢,都是臣妾。”云昭训掩嘴而笑,声音温柔得几乎要掐出水来,“臣妾这不也是惦念着皇后娘娘么?平素里皇后娘娘皇宫事宜繁忙,臣妾既不能分忧,可好歹也该关心下皇后娘娘的身体才是。” 一番话说得文庄皇后的心里顿觉欣慰,东方麒只是走到八仙椅上坐了下来。 “西湖龙井,”低沉的笑声,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却惹得文庄皇后的心下一惊。她转过头去,但见东方麒修长的手指正轻轻抵在一盏白瓷茶杯上,那茶杯的口沿上还在徐徐地冒着细细的热气,“雨前龙井,能好这样一口儿的,又岂是凡人?” 033:太子的机会 文庄皇后的脸攸地涨得通红。 “想是皇后娘娘知道咱们要来,特地为殿下您泡的呢。”云昭训急忙笑着打圆场,又道:“皇后娘娘,您近来身子骨儿可好?” “还……好。”尽管面上的颜色有些难看,但文庄皇后却还是耐下性子来应道。 “听说皇上过几日要携皇宫若干前往玄德避暑山庄避暑,想来,皇后娘娘近来也是在为这件事情烦忧罢?”恰逢小宫女端了茶来,云昭训立即接过来,殷勤地为文庄皇后献上了。 “嗯。”文庄皇后的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神色,只不为所动地接过了茶盏。 “想每一年皇上与皇后娘娘并驾坐在龙辇之上的身姿,一直是臣妾仰慕和羡慕的。为君为后,若是能像皇上与皇后娘娘这样伉俪情深的,古往今来又有几对儿呢?”云昭训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一双眼睛星星一样眨啊眨地,望着文庄皇后。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文庄皇后的脸上出现了些些的微笑:“云儿从来没有去过玄德避暑山庄吧?” “没有呢。”虽然心里有止不住的欣喜,但是云昭训却不敢流露出半分。 “那么这一次,你也跟着去罢。”文庄皇后终于说出了云昭训想要听的话,喜得云昭训几乎快要抽搐起来。 “多谢皇后娘娘!”云昭训急急地下拜。 “还客气甚么。”文庄皇后淡淡地笑道,“虽然现在麒儿还没有正妃,没有办法给你更多的名分,但你好歹是麒儿的人,咱们也是一家人,不用说这样客套的话。” “是,是。”云昭训悄悄地在袖子里掐着自己,生怕自己一下子笑出声来。 东方麒,则坐在那里,面带嘲讽地看着这两个女人的表演,心里只感觉到索然无味。 总是戴着一张面具,真是无趣。什么时候才能真真正正的笑一回呢?像那只小包子……想到那只小包子,东方麒的脸上便禁不住地浮现出些许笑意。 包子在看到钱的时候,会露出那种笑容来吗? “太子殿下在皇后娘娘那儿的时候,一直在偷偷的笑,到底在笑什么呢?”云昭训挽着太子东方麒的胳膊,娇笑着问,“莫不是有甚么高兴的事情?” “高兴的事情倒也没有甚么,”东方麒只觉胳膊被一团软软的东西蹭着,禁不住用力地揉了一揉,使得那云昭训嘤咛一声,整个人都贴在了东方麒的身上。“只是你想着,你父亲那司盐一职的事情,恐怕皇上不会那么容易吐口儿,使他去办。想要坐上这把椅子,少不得得在宰相和皇后娘娘这里使些手段。具体怎么使,不必本王多说,你懂的。” 朱云的脸上立即闪过一抹了然之下,当下便笑得更欢,挽着东方麒胳膊的手摇了又摇,几乎是用自己的身子在给东方麒做按摩了。那像小兔子一样软绵绵的两团把个东方麒磨得心里一阵发痒,不由得挣开朱云的纠缠,一下子将她揽在怀里,咬住她的耳朵低声道:“小贱人,又在这里洒野,是不是又巴不得本王收拾你了?” 这朱云咯咯地笑得妩媚无比,一口咬在东方麒的脖子上,道:“太子殿下来呀……” 东方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顺势将这朱云扛了起来,大步走向车辇。 重重叠叠的帷幔落下,那抬着车辇的太监不由得哀叹一声。但见四个身材高大的太监抬着的车辇剧烈地摇来摇去,把这四个人弄得一会儿歪向左,一会儿歪向右,俨然是喝醉了酒一般。间或,还有两声销魂的呻吟。 “这孩子,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在窗前看到这一幕的文庄皇后气得用力地拍了一下窗沿,气愤不已。 “皇后娘娘,您这是何必。”苍老的声音,伴着一个又瘦又高的身影缓缓出现,无声无息地仿佛就像是从这宫殿里幻化出来似的,“年轻人难免要有些激情,做些糊涂事也是情有可原,您又何必因为这个生气?” “景全,”文庄皇后瞧了一眼这个瘦高的太监,这老太监脸上的褶子堆满了一张长脸,却下巴扬得老高,神态居傲,虽然语气谦卑,却怎么看都是一张不甚讨喜的脸。“本宫生气的不是他胡闹的行径,而是他太不懂得本宫的心了!” 说着,文庄皇后长叹一声,慢慢地踱回到她的凤椅上,“想本宫这一生,难道不是在努力替他争一个未来?可是这孩子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伤本宫的心,若是他这样下去,恐怕被那东方鸷一口吃到肚子里都还不知道。” “皇后娘娘,”景全呵呵地笑,“太子殿下生性叛逆,只喜欢一切率性而为。可是他可不是您想象中的那么柔弱哦,要知道,他已经是一个大人了。您不要总是想着把他藏在您的翅膀底下了。是风是雨,总还要他自己去见识一下。” “你的意思是,让本宫给他一个磨练的机会?”文庄皇后的眼里闪过一抹精芒。 “皇后娘娘英明。”景全躬身施礼,文庄皇后则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想这金粼儿一路优哉游哉地,赶往御厨房,见了水灵。这水灵素来视金粼儿为能人中的能人,高手中的高手,这会子见到了一袭荷花小袄的金粼儿,便更觉金粼儿高人一等,超级无敌,格外仰慕了。 “粼儿呀粼儿,我就说你是个了不得的!”水灵拉着金粼儿,喜极而泣,“瞧瞧你现在,多出息!瞧瞧你,真让我高兴。我就知道你行,要知道还有谁会有这个胆量能在云昭训和玉瑶公主的口袋里抠出钱来?只有你,只有你啊!” “啊唷,行啦,我的小姑奶奶!”金粼儿瞧见水灵这又哭又笑的样子,不由得啼笑皆非,“快别哭了,仔细一会鼻涕都流到嘴里了。” “啊,粼儿,你好恶心!”水灵破泣为笑,打了金粼儿一下。 “哎,弄点好吃的呗。”金粼儿乐呵呵地道,“要是行,再给我偷点酒来。” “还要喝酒!”水灵瞪大了眼睛嗔道,“死蹄子胆大包大,仔细哪天就作出点什么祸端来!” 金粼儿嘿嘿直笑:“今儿主子没在家,我们几个要好乐一乐。” “行,等着。”水灵擦了擦眼泪,便扭身奔向御厨房里忙活去了。平素里,水灵若是想给金粼儿拿好吃的东西,那是要用“偷”的,然而今日不比往常,这水灵大摇大摆地走进御厨房,只对那厨子道:“石公公,那兰贵嫔宫里的近侍宫女来点吃的呢,说是要些点心和小菜。” 想这御厨房又岂是个等闲之地?古往今来,做厨子的都是脑袋瓜儿相当好用的。哪个院儿的主子得了宠,那手底下的宫女来拿吃的,都笑脸相迎。若是哪个院儿的主子失宠了,这些厨子也没有一个好脸色。想想也是,光伺候这皇上皇后的都伺候不过来,更何况是那些三宫六院七十二嫔的。所以一切挑重点,想要人人都恭维着来?那好,使尽浑身解数勾搭皇上吧。 而这从来对八卦都是竖着耳朵的厨子们来说,而今风头最劲的兰贵嫔可是最最得罪不得的。然而能与这兰贵嫔的近身宫女结交的水灵便在这些厨子的眼中更高一个层次了,所以这些厨子们都巴巴地帮着水灵跑前跑后,竟帮着水灵装了满满一个食盒的好吃的,还有一小壶上等的女儿红酒。 “告诉你那个姐姐,若是再有旁的什么需要便尽管来。咱们这里别的没有,想要点好吃好喝的还是有的。”那石公公乐哈哈地拍着肚子道。 “多谢石公公。”水灵微微笑着,拎着食盒扭头走了。 哼,势利眼,狗腿子!虽然脸上笑呵呵的,可以水灵还是在心里无限鄙夷这种嘴脸之人。 034:偶遇异人 “来了来了,好吃的来了。”水灵笑嘻嘻地把这个食盒拎过去,统统给了金粼儿。 “哇,这么多!”金粼儿瞪大了眼睛瞧着这超大号的食盒,“怎么比你平素里给我的大上好几倍呀。” “那是,也不瞧瞧您老人家现在是甚么身价儿!”水灵哈哈大笑,又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小酒瓶,道:“喏,还有这个。” “这是啥?”金粼儿好奇地拿着这个小酒瓶左看右看,但见这小酒瓶通体青兰,瓶口处用红布包着塞子,塞得紧紧的。金粼儿放在鼻子前闻了一闻,似乎还可以闻得到其间淡淡的清香气息,“好香啊。” “这是我顺来的,”水灵笑嘻嘻地说道,“这是那个势利眼石公公偷偷酿的宝贝,偶尔会自己喝上一两口。听说朝中的某些达官王爷什么的,还在暗地里花重金买上这一小瓶呢!哼,这个不要脸的石公公,明里暗里不知收了多少好处,赚了多少钱呢!” 啊唷,这还真是……连酒都能赚钱吗?那像我金粼儿这种妙手神医,若是把自家秘藏的几味药减减量,卖一卖,是不是也能赚好多? 看起来商机哪里都会有,只看你敢不敢下手啊。 “这好东西你可莫要给旁人,只自己留着,悄悄地喝就好。”水灵嘱咐道。 金粼儿重重地点头。其实不用水灵嘱咐,金粼儿也不会把这种好东西给旁人的。她金粼儿从打生下来就没有学过与人分享这档子事儿,更别提什么众乐乐了。 别人的是自己的,自己的还是自己的。这,才是她金粼儿的人生信条。多么无敌,多么酷,哦耶。 这金粼儿将小酒瓶塞进衣襟里,然后拎起食盒,高高兴兴地挥别了水灵,大步朝着“兰香苑”的方向走去。 这食盒,还真是……好沉啊! 金粼儿走了一小段路,便被迫将那食盒放下了,站在那里休息一会子。纵然已然是夕阳下落之时,但是暑气却依然没有消散,金粼儿只觉口干舌燥地,恨不能将那食盒中的女儿红拿出来喝上一口,也算解渴。 就这样走了又停,停了又走,来时并不长的路,不知为何回去之时却变得长了。而且,似乎,没有这片树林罢? 金粼儿有些奇怪地瞧着身边的这片树林,又高又大的,似乎是梧桐树罢?一片片比手掌还要大的叶子直耸入天空,遮住阳光,似乎还凉爽了一些。可是这树,是哪儿来的呢? 金粼儿四下张里张望着,怎么也想不起来的时候到底有没有经过这里。然而就在她这张望之时,突然瞧见在树林深处有一抹白衣晃过。 白衣? 金粼儿定睛看去,却赫然看到一个身着白衣之人藏在一颗树后,探着身子瞧自己。那人一头黑发乱七八糟,几乎遮住了整个脸,而白衣破旧,露出干瘦枯瘪的手足,活脱脱像个从土里爬出来的……鬼! 金粼儿“呀”地尖叫出声,一把拎起食盒就跑。 谁想这金粼儿跑,那只鬼又拔腿来追,在这偏僻荒凉之地,金粼儿竟然被一只鬼追着跑,这也忒可怕了! 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天灵灵地灵灵玉皇大帝快显灵!金粼儿嘴里叨咕着,紧紧地闭上眼睛使劲儿地跑,人说不做亏心事是不怕鬼叫门的。可是金粼儿这辈子占的便宜太多了,就算是再不信邪,今日的这番场面也是足够吓得她飞奔的了。然而正跑着,金粼儿突然听到身后“砰”的一声响,紧接着自己的脚踝便被人抓住,整个人惊呼一声倒在地上。 坏了! 金粼儿趴起来,迅速地回头,瞧见那只鬼正用它干枯的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脚,而它那从乱发之中抬起的脸上尽是鲜红的血! “啊啊啊啊啊!”金粼儿大声地尖叫。 “给我……”干巴巴的声音,断断续续,沙哑可怕,“给我!” “你去死吧,啊啊啊啊!”金粼儿用力地踢弟这只鬼,“不要缠着我啊啊啊啊,滚开,滚开!” “给我……”那只鬼却不依不饶,“给我吃的。” 哪尼? 金粼儿停止了对这只鬼的虐待,继而睁开了眼睛。难不成这是一只饿死鬼么?她眨了眨眼睛,去瞧那只鬼。 “鬼”被喝得剧烈地咳嗽着,松开了金粼儿的脚踝,慢慢地坐了起来。“它”扯过自己已然破烂了的袖子,抹了抹尽是血的脸。 啊唷,还是个会擦脸的鬼啊? 金粼儿好奇地瞧着这只“鬼”,“鬼”知道金粼儿在看“它”,便潇洒地用手掠了下乱蓬蓬的头发,露出了脸来。 “你是人?”金粼儿惊讶地叫道。 “我不是人,”“鬼”阴森森地嘶喊道,“我是鬼!” “少装模作样!”金粼儿抬脚便踢在了那人的身上,干巴巴的小身子骨儿哪里挨得了金粼儿这一下子?这家伙当即便向后栽倒过去。 “哎哟你这死丫头,想要害死我啊!”这家伙栽倒在地,然后又哎哟哎哟地叫着,坐起了身来。金粼儿这才看清,这个家伙果真不是鬼。 他是一个看上去上了些年纪的男人,除了头发乱蓬蓬,就连脸上的胡子也是乱蓬蓬的,扎成一堆,好像一团又一团的小麻花儿,只可惜这麻花上神马都有,好像金粼儿从前用过的拖把头。 可是这“拖把头”也忒瘦了些,那破旧的白衫又委实的脏了些,露出来的身体除了骨头就是骨头。这,这整个儿就是一个皮包骨头的干瘪老头儿。 “你不是鬼么,还怕死?”金粼儿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又掸了掸裙子上的。 “咦,你这个小丫头很有意思。”这“拖把头”饶有兴趣地抬起头来,瞧了瞧金粼儿,“你不怕我么?” 金粼儿“嘁”了一声,道:“像你这般装神弄鬼的骗子本姑娘见得多了,拆穿你的把戏恰巧是本姑娘的强项。”想当初在秀城,有多少个江湖骗子最后都在她金粼儿的面前甘拜下风?她金粼儿最擅长的事情就是黑吃黑,越是像这种巴不得把脸藏起来见光的人,就越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金粼儿压根儿就没有拿好眼色瞧过他。 “啊唷,原来是同道中人。”这“拖把头”哈哈大笑,却不妨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不好意思,老夫肚子饿了。” “拖把头”嘿嘿地笑着,对金粼儿道,“小丫头给点吃的吧。” 金粼儿瞧了瞧这“拖把头”,又瞧了瞧自己的大食盒。也罢,就当自己做回善事,做些施舍吧。金粼儿弯下身来,打开食盒。 想这食盒里已然被那御厨房的厨子满满地塞了一下子吃食,这会子盒盖一开,香气四溢,那“拖把头”的肚子叫得更欢了。 “喏,给你。”金粼儿端出了一个盘子。谁知这“拖把头”不仅不接,反而嘿嘿地笑着,对金粼儿道,“小姑娘,老夫不爱吃这个,这种点心是你们小姑娘愿意吃的东西,老夫只吃那碟儿烧鸡就好。” “哟……”金粼儿道,“你这老东西倒是会挑,那烧鸡可不是给你吃的,要吃就吃这个。瞧你这样子许也是饿得太久了,吃点面点易消化,油腻的东西会噎死你的。” 这“拖把头”嘿嘿干笑着,道:“老夫岁数大了,不怕死。倒是你们这些小姑娘吃太多油腻的会发胖,来来来,老夫替你们吃了。” 说着一只黑乎乎的爪子奔着烧鸡便摸过去。金粼儿惊呼一声,急忙要去关那食盒盖儿,结果却迟了一步,老“拖把头”脏兮兮的手已然整个覆在了香喷喷的烧鸡上。 035:树林之后的秘密 头一回遇上这种不要脸的人,竟然用他黑乎乎的爪子去碰那只尊贵的烧鸡。 金粼儿顿时气得坏了。 “呸,你这个不识好歹的老东西!竟然敢抢我的烧鸡!”金粼儿气得抬脚便去踢这“拖把头”,然而金粼儿到底还是年轻气盛,顾得到头顾不到尾,这“拖把头”笑嘻嘻地,伸手又抢过了金粼儿手里的点心,“既然是小姑娘你让老夫吃,老夫便吃了罢。”说罢一手烧鸡一手点心,大嚼起来。 “你!” 就做好事这件事情来说,金粼儿施舍一盘点心就已经是她的最大的限度了,况且还搭进去了一只烧鸡!金粼儿真恨不能把这老“拖把头”碎尸万段方才甘心。 “不要气,不要气,气大了伤身。”老“拖把”一边大嚼特嚼,一边口齿不清地说道,“待到老夫一会吃高兴了,就给你讲个秘密,也算报答你这顿饭之恩了。” “我才懒得稀罕你这狗屁的秘密!”金粼儿气得抬脚再次踢了这老“拖把头”一脚,然后愤愤地拎起她的食盒就走。 “这片梧桐树后面,”老“拖把头”指了指这一株株种得甚密的梧桐树,道,“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金粼儿的脚步顿了顿,却连头也没回地继续朝前走。 “那里面有很多的财宝,”老“拖把头”的声音如同念咒,让金粼儿顿时站在了那里,“只等着有缘人前去寻找。” 财宝吗? 金粼儿抬起头去,瞧了瞧那片梧桐树林。天色已然渐暗,阴风骤起,吹得金粼儿的脊背一阵发凉。“哎,老家伙。”金粼儿刚想问问这老家伙财宝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谁想转过头去,却赫然只看到只剩了鸡骨头的盘子,和另一个空空如也的小碟儿。 人呢? 金粼儿被结结实实地唬了一跳,四处张望,可是却哪里还见那老“拖把头”的半个影子! 难道真的是鬼吗? 金粼儿打了一个寒战,风刮得更猛了。刚才还布满了红霞的天空,好像突然之间飘来一朵乌云,笼罩得大地一片灰暗。 越是深宫,越多古怪。金粼儿有些慌乱地抬起头瞧了瞧天空,然后拎起食盒快步地离开。 真是太可怕了! 金粼儿越走越疾,直到走回了“兰香苑”,还处在一种暴走的情绪里。 “啊哟,粼儿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啊。”珠儿奇怪地瞧着金粼儿,然后用手轻轻地拍了拍金粼儿,“你没事吧?” “哇!”珠儿的手一经落到金粼儿身上,她便大声叫了起来,瞧着珠儿的眼神也像是看到了鬼一样。 “呀!”珠儿也被金粼儿唬了一跳,拍着胸脯道,“粼儿姐,你这是肿么了?你好吓人啊。” “粼儿,你怎么了?”凝霜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水果篮子,“瞧,这是兰贵嫔娘娘唤永福宫的公公给咱们送来的。想来兰贵嫔娘娘今儿可是极为愉快的,况且还惦记着咱们,真是个难得的好主子。” 那水果篮里乃是两只澄黄的小瓜,珠圆玉润,十分讨喜,那淡淡散发出来的清香引得人垂涎欲滴,将金粼儿的恐惧悄悄地减淡了不少。 “你们快些把好吃的摆上,我去将这瓜洗了切切就端来。”凝霜喜滋滋地拎着小水果篮下去了。 “今儿可真是个好日子!”珠儿亦欢欢喜喜地助着金粼儿从那食盒里拿出吃食来。好日子……啊,真是个好日子。金粼儿心中有苦却说不出,她先是被刺客劫走,又被一个英雄相救,本以为得了个宝贝金袋子,结果里面却夹着大半袋的银珠。反正这白给的钱也就算了,去见了水灵拿了好吃的,却遇上了只鬼。若是金粼儿这辈子的每一天都像今天这样大起大落的,那她的小心脏到底还能受得了不? 只是……不知道这老东西所说的,梧桐树后面藏着宝藏的事情,到底是真,还是假呢? 是鬼必定多古怪,还是不要相信的好! 金粼儿在心里对自己说着,便将此事完全丢在了脑后。 第二日清晨,几个喝醉了酒的小丫头尚且在睡梦里与周公缠绵,便听得院中有人唤道:“粼儿,凝霜,珠儿。” “这声音听上去好像兰贵嫔娘娘哦。”珠儿搔了搔脑袋,迷迷糊糊地说道。 “你压得我好难受。”凝霜说着,用力地把压在自己身上的珠儿推开,然后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桌上。 “粼儿?凝霜?珠儿?”那呼唤的声音里充满了疑惑,更夹着一丝担忧。 “真的好像兰贵嫔娘娘哎。”珠儿嘀咕,“怎么做梦都能梦到兰贵嫔娘娘啊?” “这就是兰贵嫔娘娘的声音!”想来金粼儿素来都是有着最敏捷的反应的,她第一个跳起来,看到的却是眼前桌子上的一片狼藉。想来,昨儿晚上这三个小丫头边吃边喝,又说又笑,竟然是忘记了时辰,径自醉倒在桌边睡着了。 金粼儿的一句话唬得其他两个人全部跳了起来,而恰在此时,门被推开,兰贵嫔娘娘一脸诧异地出现在那里。 “你们……你们这几个死蹄子!”兰贵嫔娘娘果然生气了,她的一张小脸儿涨得通红,指了指这一片乱糟糟的场景嗔道,“趁着本宫没在宫里,你们竟然作起来了?难不成是本宫平素里对你们太过纵容,才让你们这般无法无天了么!” “兰贵嫔娘娘饶命!”那珠儿被唬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说道,“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那凝霜见状便也急忙跪倒在地,然后抬头瞧了眼傻站在那里的金粼儿,用力地拉她跪下了。 “你们呀你们!你们真是气死本宫了!”兰贵嫔娘娘恨铁不成钢地责怪道。 金粼儿悄悄地抬眼瞧了眼兰贵嫔,但见这兰贵嫔今日粉面含春,目光温柔,纵然是面带愠色也终还是神采奕奕。而头上的发髻却被梳成了一个冲天的棒槌,忒地……雄伟啊…… “兰贵嫔娘娘……昨日可还开心?”金粼儿小心翼翼地问道。 “什么?”兰贵嫔怔了一怔,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兰贵嫔娘娘今日的发型梳得好雄伟哦,想来昨日与皇上,咳咳,也是伉俪情深,十分的……呃,恩爱罢。”金粼儿斟酌着措辞,笑嘻嘻地说道。 “死蹄子,仔细我撑你的嘴!”兰贵嫔的脸攸地红了,却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这一笑好似乌云骤开,露出明亮的阳光,让人倍感舒服。 “不敢,不敢。”金粼儿笑着低下了头,又道,“多亏了兰贵嫔娘娘惦记奴婢几个,还特地给奴婢们送了瓜来。奴婢们都感动得哭了,想我们三个远离家乡,何尝有人这样惦念过?昨日兰贵嫔娘娘这样的一番心意,倒让奴婢们怎样报答才好呢?奴婢们只愿真心追随娘娘,今生今世,好好伺候兰贵嫔娘娘!” 说罢,便深深地拜了一拜。 凝霜与珠儿也急忙应和着,深深地拜了下云。凝霜在身后,悄悄地掐了一下金粼儿撅起来的小屁股,暗道:金粼儿你个小蹄子,见风使舵的本事倒是拿捏得炉火纯青! 金粼儿心中暗笑,却依旧一脸真诚。 万能的马屁啊,永远没有落空的时候,这兰贵嫔见状便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罢了罢了,你们这几个小妮子。”兰贵嫔摆了摆手,道,“看你们终是年幼,也不与你们一般见识了。可是有一件,日后若要再犯此错误,看本宫怎么收拾你们!” “多谢兰贵嫔娘娘!”三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快些收拾一下,一会要来客人了。”兰贵嫔道。 036:贵客临门 要来客人? 作为素来都是去别人宫殿里打马吊的兰贵嫔,如何会在今日在“兰香苑”里招待客人了?这不得不是让凝霜和珠儿十分地诧异,而对于金粼儿来说,这种招待客人的事情更是让她感觉到麻烦。 平素里在金家,金粼儿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有客人上门,与赚钱无关的事情金粼儿统统不感兴趣,三个宫女都是悻悻地,嘴上却不敢违背,只是问道:“却不知兰贵嫔娘娘今日所要招待的是何人?” “还不是那些个宫妃们?”兰贵嫔吃吃地笑道,“昨儿本宫与她们打马吊,赢的赢,输的输,折合下来,竟然只输了八十颗金珠!啊哟,真是开心死本宫了。” 八……八十颗! 金粼儿顿时瞪大了眼睛,有没有搞错?输了八十颗金珠还能这么欢天喜地的?这个兰贵嫔的脑子里是不是进了屎啊? “兰,兰贵嫔娘娘,”金粼儿尽管稳定心绪说道,“请问兰贵嫔娘娘,您可是按着奴婢教您的法子,找了一个品级不如您,而又一心想要往上等宫妃圈圈里混的人么?” “可不!”兰贵嫔连连点头,脑袋上顶着的那尊大“棒槌”一个劲儿地抖,“本宫正是唤上了那常常来宫里找我扯闲话儿的郑宝林。想这郑宝林只被皇上宠幸了一回便再没搭理过,整日里在本宫宫里打转,想要见皇上一面呢。况且她娘家又有得是钱,不怕输,跟本宫去了,便是输钱也乐得像朵花儿似的,直教本宫常带她去呢!粼儿你真是聪明,你这招‘凡事喊上冤大头’的妙计真是太棒了!” 说罢,便掩嘴得意洋洋地笑了半晌。 大姐啊,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重点在哪里啊? 金粼儿一脸黑线地问道:“那么赶问兰贵嫔娘娘,今日来宫里的,又是何人呢?” “今天啊,”兰贵嫔笑呵呵地张口道,“今天来咱们‘兰香苑‘的有本宫的姑姑雯妃娘娘,还有在后宫里地位仅次于皇后娘娘的皇贵妃苏娘娘,还有那打马吊成狂的雪妃娘娘……” 果然不出我所料! 金粼儿的眉毛挑得老高,面无表情地瞧着兰贵嫔。 “哎呀,糟了……”这个傻乎乎的兰贵嫔终于认识到了自己即将面临的厄运,顿时愣在了那里。 那凝霜和珠儿连死的心都有了,无限怨念地瞧着这兰贵嫔。 兰贵嫔娘娘啊,兰贵嫔娘娘,你……你到底有没有点点理智,有没有点点智商啊。金粼儿抚着自己的额头,只感觉到头疼无比。 智商情商灵商……兰贵嫔你……你到底哪一个商能高一点?拜托它老人家显显灵快点出现好不好。 “坏了,坏了!没有冤大头了!”兰贵嫔顿时跌坐在椅子上,“怎么办,怎么办!” “冤大头,怎么没有?”金粼儿叹息着说了一句。 “哦?”兰贵嫔眼睛一亮,目光烁烁地看向金粼儿,“在哪儿,在哪儿?” 金粼儿用无限同情的目光瞧着兰贵嫔,半晌,兰贵嫔便突然反应了过来。 “本宫就是冤大头!”她哀鸣一声,伸出双手捂住了脸。“坏了,坏了。原本宫里便没有钱了,这会子招来这么一大票人,若要再输了钱可如何是好?本宫,本宫到哪儿抢钱去!” 唉,男怕选错行,女怕嫁错郎,入了宫的女子就怕抱错了大腿哟。金粼儿无奈地叹息着,说道:“兰贵嫔娘娘也莫要难过,让奴婢帮您想个法子罢。” 说罢,便扶起兰贵嫔走向她的寝殿,道:“凝霜,珠儿,你们守在门外,没有其他的事情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金粼儿素来以为这兰贵嫔娘娘是一个胸大无脑的女人,傻到几乎连一点心计都不曾有的。然而就在教授兰贵嫔秘技之时,却赫然发现这兰贵嫔学起东西,记性好得吓人。这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基因的优劣绝对会重重地影响到下一代的发育,实在是太重要,太重要了! 想我金家,自从出了金宝这个败家老爹开始,整个金家的基因就没好过。且不论那金媚儿是何等的败家,在父亲金宝的基础上将败家这一优秀的传统发扬光大,并且学会了举一反三,以奇制胜;单是金媚儿和金粼儿两个人的包子脸就足以证明了基因的强大。而金粼儿则完全继承了母亲精打细算,勤于理财的优点,尽管她将这一优点无限量的放大,达到了一种无人能及的境地。而金鲤……金鲤却又是出自于哪个优秀的家庭,有着怎样优秀的父母呢?到底是怎样的父母,才能造就这样的一个足以祸国殃民的小妖孽来? 金粼儿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粼儿,粼儿?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本宫说啊!”兰贵嫔推了推金粼儿。 “啊?啊!兰贵嫔娘娘您说您说。”金粼儿急忙从失神里挣脱出来,继而转头瞧向这兰贵嫔。 “本宫是在说呀,金粼儿你当真是伯父给予本宫的一个宝。”兰贵嫔由衷地说道,“你放心,若是你今儿真的帮本宫赢了这场赌局,本宫一定好好赏你!不仅赏你,而且还安排你和你弟弟金鲤见面,如何?” “真的吗?”金粼儿欣喜地问道。 “真!”兰贵嫔重重地点头,“比真金还真。” “多谢兰贵嫔娘娘!”金粼儿感动得无以名状。用金子来起誓的人,都是绝对可以信任的人!兰贵嫔,真是个好人来的! 金粼儿觉得自己掉进了蜜罐里,不不不,是掉进了金山里。生活啊,真的是太美好了! “不过,有一件事情,本宫也需要叮嘱你一二。”兰贵嫔突然间板起脸来,郑重其事地说道,“这一点,你可千万要牢记,牢记!” 这么正经? 金粼儿奇怪地瞧着这兰贵嫔。 “你要记得,这宫里有几个女人是万万得罪不起的!”兰贵嫔瞧着金粼儿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也是本宫在初入宫的时候,听伯父告诉本宫的。” 哦,哦?金粼儿便愈发地感兴趣了,不由得凑近了兰贵嫔,侧耳倾听。 这兰贵嫔也甚是小心翼翼,左瞧右瞧了几番,方才在金粼儿耳边轻语道:“皇后娘娘,是万万得罪不得的……” 我呸! 喵了个咪的,你拿本姑奶奶当连大小王都分不清的傻子蒙么?大昭朝国土虽大,可是皇上老子皇后娘娘就这么一对儿,哪个敢得罪他们?那不是把自己的脑袋往刀口上送么? “咳咳,多谢兰贵嫔娘娘赐教,奴婢一定谨记在心。”金粼儿看起来也是相当的真诚。 “还有啊,”兰贵嫔又道,“需知,这皇后娘娘本身,便牵扯着宰相大人和他的一朝羽党,所以万万不能得罪。还有一个人的地位仅次于皇后娘娘,那便是今儿来要玩马吊的苏贵妃娘娘。” 苏贵妃娘娘……金粼儿微微地怔了怔,这名字句她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偏这兰贵嫔说得神乎其神,居然把这个女人与皇后娘娘相提并论,那么,这女人有什么是与众不同的吗? “想这苏贵妃娘娘,其父乃是正国公,一等武侯苏傲之女。这苏贵妃娘娘与其父一样性格豪爽而又强硬,走起路来都是带风的。苏贵妃娘娘说话办事素来是风风火火,可是万万不能正面得罪的!若是她瞧你不顺眼了,吼你两句,甚至是骂你几句,你都不要还口,只等她发了火,吼完了,便也是了。若是你迎风而上,得罪了她,乖乖,你可真是就吃不完兜着走了哦!”瞧着兰贵嫔说得这样一本正经,金粼儿少不得重重地点头证明自己是果真记下了。 “想这苏贵妃娘娘也是命里一场劫数,”兰贵嫔叹息一声,道,“先头里所生的第一胎本是个男婴,竟然就无端的夭折了,要不然,人都说皇后娘娘这个凤位呀……” 刚说了一半,兰贵嫔便幡然醒悟般地,止住了口。金粼儿心知肚名,不过是宫里这点儿事儿嘛,姐懂姐懂。她点点头,又道:“那么,还有别的娘娘是需要注意的么?” 037:八卦啊八卦 金粼儿暗暗记下了苏贵妃娘娘的事情,想着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告诉金鲤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原来这后宫里的势利跟朝廷有着那样深的渊源,果真是不能小觑呵…… “那么,兰贵嫔娘娘,奴婢还有需要注意哪一位娘娘呢?”金粼儿这回可不敢再嘲笑这兰贵嫔娘娘的智商了,原来有些人确实是大智若愚的,而兰贵嫔虽然称不是智,但金粼儿不耻下问的虚心却是如此真诚。 这年头像这样的好孩子还有多少? “嗯……还有的这个人,倒是也不用太过计较,不过她的背景也很是了得。”兰贵嫔想了想,笑道,“那个人便是雪妃娘娘。” “就是那个超爱打马吊的雪妃娘娘?”金粼儿问道。 “咦,粼儿你真是未卜先知呀!”兰贵嫔娘娘欣喜地瞧着金粼儿,“你怎么知道的?” 我窘里个窘的!金粼儿一脸黑线地瞧着兰贵嫔,心中暗道拜托娘娘你不要再让我嘲 笑您老人家的智商了好不好?“那是因为娘娘您常常到雪妃娘娘那里打马吊嘛。”金粼儿干笑道。 “还是你聪明,”兰贵嫔娘娘笑道,“想这雪妃娘娘乃是异国的郡主,来自遥远的西域,那儿可是个盛产黄金的地方……” “盛产黄金!”金粼儿的眼睛骤然迸射出逼人的亮光,一瞬不瞬地盯住了兰贵嫔娘娘,“娘娘您说得是真的吗?” “是……真的啊……”兰贵嫔被金粼儿这般模样唬了一跳,她怔怔地瞧着金粼儿这张容光焕发的脸,诧异道,“粼儿,我怎么觉得你偶尔会变得不一样呢?” “不一样?”金粼儿也被兰贵嫔说得怔了一下,“怎会不一样呢?” “不……知道,”兰贵嫔一边思考着一边道,“偶尔,好像偶尔提到甚么的时候,你就会突然变得不太一样。好像,脸上的五官都特别的生动,特别的漂亮……” 窘…… 金粼儿伸手拍了下自己的包子脸,介,介见钱眼开的嘴脸可真该隐藏一下的,莫要被人家兰贵嫔娘娘现,徒增麻烦。 “那个,兰贵嫔娘娘,雪妃娘娘,她真的是那么有钱哇?那么她的脾气也一定很高傲喽?”金粼儿试探性地问。想这雪妃娘娘既然这么有钱,自己一定要在她的面前好好表现一下,万一这位雪妃娘娘对自己十分有爱,想要收自己去到她的宫里呢?这样的话,自己岂不是一步登天,不不不,一步登到金山上么? “她倒好些,”兰贵嫔笑道,“雪妃娘娘的脾气禀性倒是都还正常,而且据说她年轻的时候做尽了很多的荒唐事情,又生了个跟她一样荒唐的儿子。那便是九皇子东方鸾殿下,目前,这位九皇子殿下正在西域修学。九皇子不在宫里,雪妃娘娘自觉无聊,便整日沉浸在打马吊里,不过啊,幸好这九皇子殿下不在宫里,若是他回来了……”说着,兰贵嫔不由自主了打了个哆嗦,道,“那就是件太可怕的事情了啊……” “可怕?”金粼儿好奇地问道,“如何可怕呢?” “单是这九皇子一个人倒并不可怕,”兰贵嫔仿佛沉浸在一种悲凉的情绪里,目光迷离地道,“若是那七皇子和九皇子一起都在宫中之时……那场景……才叫可怕。” “七皇子又是哪位娘娘的儿子呢?”七皇子,金粼儿可是头一回听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想到这个“七”字之时,金粼儿的心里攸地动了一动。 为什么会单单因为这个“七”字而心动呢? “这七皇子……乃是一个可怜之人。”兰贵嫔叹息一声,神色里充满了悲伤,“他的母亲,本是这后宫之中最美的女人,用‘宠冠后宫’四个字来形容她想来是再恰当不过了。素妃娘娘她……” 素妃! 金粼儿的耳朵像小猫一样动了一动。 好像在昨儿晚上,听珠儿提到过,除了兰贵嫔,另一个进入过永福宫的妃子,便是素妃娘娘罢? 能够“宠冠后宫”的,会是一个怎样的女子?能够被兰贵嫔这样美丽的人儿称做“后宫最美的女人”,她的美丽程度……又到达了怎样的地步? “唉,”兰贵嫔再次叹了口气,道,“算了,那些伤心的过往也不宜在今日提起。总之,自从素妃娘娘遇害,小皇子失踪之后,年仅七岁的七皇子便性情大变,变得既妖且刁,让人难以忍受。可是这七皇子却偏偏继承了素妃娘娘的美艳和皇上的气度,举手投足无一处不美到令人痴迷,而才情又是一等一的。皇上爱其才,怜其貌,便亲赐‘俊王’这个封号,对他是相当的疼爱……想来,也正是因此,才造成了俊王爷古怪的个性罢。” 原来如此。 金粼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是小时候缺爱,长大了缺钙,才造成了皇宫里长出这么一大票奇奇怪怪的人啊。 看起来还是乡土人家好,气息淳朴不说,最起码关爱和疼爱都是有的。跟这些看似高高在上的皇族比起来,我们家的金鲤是多么完美多么可爱啊! 怪不得人家说寒门才能出将相,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金粼儿在心里更加坚定了对金鲤重点培养的信心,她相信凭着金鲤这样品学兼优的条件一定可以平步青云的。因为他太完美,太正常人了! “兰贵嫔娘娘,兰贵嫔娘娘,”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您准备好了吗?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 “哦,我们好了。”兰贵嫔急忙站起身来,急匆匆地朝着门口走去,“凝霜珠儿,你们去准备一下吃食和茶品,一会子准备迎接客人了。” 两个宫女应声而去,兰贵嫔又转过头做了几个手势,来对金粼儿笑道:“这样,可是对的?” “再对不过了。”金粼儿由衷地赞叹,“兰贵嫔娘娘果然天生慧智,奴婢自愧弗如。” 确实,能够将这套金粼儿与金媚儿研究多日的“金氏老千法”,仅用了半个时辰就记住了精髓的兰贵嫔,已然是个了不得的天才了。 而眼下,这个天才正熟练地运用着金粼儿传授给她的“金氏老千法”,将这些贵客们唬得一愣一愣。 “啊呀,怎么又是三条。”雪妃紧紧地皱着眉头,轻轻地咬着自己的手指,盯着自己的牌郁闷,“今儿的手气怎么这么背呢!” 这雪妃,可是太出乎金粼儿的意料了。原本以为生了皇子之后的女人至少腰围近等于裤长,但是这雪妃也忒苗条,忒漂亮了。而且由于产自西域,这雪妃果然人如其名,皮肤白皙得好像雪一样。从前金粼儿一向自恃自己的皮肤若雪般晶莹白皙,可是今日瞧见了这雪妃,倒真是觉得有些相形见拙了。这雪妃白得真如雪似玉,一双眼睛呈现出很诡异的蓝,望着你的时候,会令你相当的不自在啊,不自在。 金粼儿暗中打量了这雪妃半晌,最后终于不得不认清了一个事实。那便是,这雪妃娘娘对打牌关注的比衣食住行吃饭睡觉打豆豆都要多,所以金粼儿一丁点儿也融入不到雪妃娘娘的视线里。 这不得不说是金粼儿的一桩伤心事。 “呵,今儿倒不是雪妃妹妹手气不好,只是兰儿的马吊打得越来越好呢。”雯妃娘娘淡淡地笑着说道。 在座的所有人里,恐怕这雯妃娘娘是最低调,最沉静,也最温柔的了。 035:微妙牌局 一头云鬓高挽成如月髻,温柔的眉眼,和煦的笑容,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是个温和之人。想来,这便是那李大人的妹妹了吧?果然是个出自书香世家的女子,举手投足都有着名副其实的大家风范。 “想来,兰儿也是吃了诸多的教训,终于精通一点马吊的精髓了。”雯妃娘娘笑着,用眼睛瞄了金粼儿一眼,脸上露出一抹欣赏与赞叹。 金粼儿见这雯妃娘娘用眼睛瞄自己,自然知道这位李大人的妹妹许是已然受了李大人所托,在留意地观察自己呢。想来自己乃是李大人得意门生的姐姐,更加要好好表现,万不能给金鲤丢脸才是。 索性便屏息凝气,仔细地留意起兰贵嫔身前的牌来。 “呵,吃了那么多次的亏,再要没个长进,可怎么得了?”得,不用说这尽挑难听的,拣刺儿头的话说的,肯定便是那苏贵妃娘娘了。 金粼儿的眼睛溜过去。 但见这苏贵妃娘娘英眉杏目,神态居傲,目光冷漠,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副刻薄之相。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女人会在这以容貌为重的后宫里有着仅次于皇后娘娘的地位,大概,可能,也许,在真正的上位者里,是不必用容貌来取决的。 金粼儿无奈地叹息,看起来身世与家境是决定了一个人起点的重要条件呵…… “呵呵,苏妃娘娘说得是,”兰贵嫔即便是知道这苏贵妃娘娘说话不好听,但是碍着她的品级,只得陪着笑脸。抬眼,瞧见金粼儿手摸了摸鼻子,兰贵嫔便伸手打出了一张:“幺”。 “啊哟,我胡了。”苏贵妃将面前的牌尽数推倒,得意万分,“拿钱来吧,瞧瞧,今儿还是我更幸运些。” “是是是,还是苏贵妃娘娘最幸运呢。”兰贵嫔说着,凝霜便急忙从鼓鼓的钱袋里拿出了五十颗金珠,呈给了苏贵妃。想这钱袋子便是方才几局兰贵嫔在金粼儿指点下的战果。雯妃娘娘哪里不知道这是金粼儿故意放的水?当下便只是抿着嘴笑,只跟着掏钱。 这一桌牌局,着实是很有意思的。想这苏贵妃到哪里都恐怕是个耀武扬威的,她只在乎赢,而绝对的厌恶输。雪妃娘娘别看“手气背、手气背”地喊得最欢,但其实她是最无所谓输赢的一个,因为她有得是钱,玩马吊图的就是一个乐呵。这才是真正懂得娱乐精髓的人哇!而雯妃娘娘则纯粹是为了给自己的侄女搭桥,让她能够更近一步地走近这些上等品级的宫妃。这对于兰贵嫔、对于兰贵嫔的父亲,甚至是对于整个李家,都是一件好事。所以这个看似温柔沉默,其实暗自精明的女人是绝对不会输,也是绝对不会赢的女人。 这里面最关键的角色就是兰贵嫔了,虽然这兰贵嫔尚且有着几分小聪明,可是金粼儿完全明白,如若不是自己在她的身旁,就以兰贵嫔的这点小智商,完全会被这残酷的后宫游戏玩得团团直转,最后毫不留情地抛出去,连同情都不曾有的。 到底是怎样的父亲才能狠下心来把自己的女儿送到这么个残酷的地方? 金粼儿无奈地摇头叹息。 “咦,今儿怎么不见玉瑶公主和玉茹公主呢?”兰贵嫔像是突然想起了甚么似的问道。 玉瑶公主? 这外名字金粼儿似乎好像听说过呢…… “呵呵,是谁在想我啦?”一个清清脆脆的声音响起,金粼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之声,回头,瞧见一个年龄与自己相仿的少女匆匆而来。 还没看到面容,便已然被这少女满头的金花花晃得眼晕了,金粼儿不禁微微地眯起了眼睛。见到金粼儿,那少女却怔了一下,道:“咦,这不是那个小包子吗?” 啊,是她! 金粼儿恍然大悟,怪不得在她听说“玉瑶公主”之时是那样的耳熟,原来,这便是那天与云昭训过招的小公主哇。 金粼儿急忙下拜行礼,道:“奴婢金粼儿参见玉瑶公主殿下。” “快平身,快平身。”玉瑶公主笑嘻嘻地一把挽起了金粼儿,目光烁烁地瞧着金粼儿道,“我说怎么那会子找你不着,却原来你到兰姐姐的宫里来了。” “怎么,玉瑶,你认识她吗?”雯妃错愕道。 “母妃,您忘记啦?”玉瑶道,“我不是跟您讲过,有一个包子脸的小宫女帮过我,赢了云昭训好多钱的吗?” “哦……”雯妃的脸上掠过一抹了然,“原来那个孩子,就是粼儿呀。” “奴婢不才,还忘雯妃娘娘莫要怪罪。”金粼儿急忙躬身下拜,心想这玉瑶公主还真是大嘴巴,收拾了太子的女人还敢在这里嚣张。 “你有什么不才的?”那苏贵妃倒是认真地瞧了金粼儿一眼,难得地露出了笑脸,“这样的年纪就有胆量去挑战太子宫里的人,你这小丫头倒甚是有趣。” “是呢,是呢,”玉瑶公主看样子十分满意金粼儿的勇气,“我也觉得,她又有智慧又有胆识。原是想要到我宫里来的,谁想被兰姐姐抢了去。” 兰贵嫔这会子便更觉得伯父把金粼儿给自己,乃是自己拣了个大宝贝来的,当即便笑得更加开怀了。 “倒是你,”苏贵妃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道,“身为这后宫里的第一个女儿家,那文庄皇后喜欢你喜欢得紧,算起来你也是自幼在她身边长大,弄得俨然像个嫡亲的公主。怎么这会子却又捉摸起太子的人了?” 玉瑶公主微微地迟疑了一下,很明显,她感觉到了苏贵妃言语中的幸灾乐祸,随即微微地笑了笑,道:“我呢,主要还是看不惯那个朱云。什么嘛,以为被封了个七品的昭训就可以以太子妃自居了?行事作风完全不把后宫祖训放在眼里,着实令人看不习惯呢。” 那苏贵妃看好戏的计划落了空,便只是兀自干笑了两声,转过了头去。 “说起来,却不知九皇子要什么时候回来呢?”兰贵嫔见气氛有异,便急忙岔开了话题。 “恐怕要至少半年了。”雪妃认真地研究着自己的牌,随口应道,“照着他的性子,还要在西域多待个一年两年的。我只恐他待得多了,性子野了不说,又添上几笔坏习气,到时候还不得气死我。” “你那儿子生得漂亮聪明,如何又气死你来。”雯妃娘娘笑着打出了一张牌。 几个宫妃在一旁你来我往地打着,这玉瑶公主却牵了金粼儿,道:“母妃,既然这里也没有甚么事做,就让这个小宫女陪我玩玩嘛。” 玩? 金粼儿瞪大了眼睛,有没有搞错,姐很忙的,哪里有时间陪你这种小姑娘玩? 这雯妃瞧了瞧兰贵嫔那鼓得很不象话的钱袋,然后点了点头,笑道:“去罢,只是别走太远,也别淘气。” “好,”玉瑶公主笑着,拉着金粼儿便走出了“兰香苑”。 “公……公主殿下。”金粼儿被拉着,十分不情愿道,“公主殿下,莫要走得这样急,您要带奴婢到哪儿去啊!” “带你到个好玩的地方。”玉瑶公主乐哈哈地说道,“想必你在那儿待着也是无聊死了吧?打马吊什么的,最讨厌了。” 我倒是不觉得怎么讨厌。 拜托,姐一点也不讨厌打马吊!金粼儿一脸黑线地,被这个玉瑶公主拖着一个劲儿地往前走。 “公主殿下,您不要再远走了罢?”好在,身后终于有个看不过的宫女提醒道。 036:探险 “对对,公主殿下,不要远走了才是。”金粼儿急忙附和。她刚才站了大半晌了,脚都觉得站得酸了,这会子又走疾走,哪里会有不累之理。就算是他们金家的女儿暴走再是强项,那也是会在特定的情况下才是,这会子在不情愿的情况下暴走,那是会要了她金粼儿的命的。 “你们几个就在这里等本宫。”离开了那班宫妃们,玉瑶公主便立刻摆起了公主的谱儿,她转过头命令这几个宫女道。 “公主殿下,这……”为首的那个,便是先前曾经扶过金粼儿一下的宫女,这宫女长相颇为老成,干干净净的一张脸,没有任何可以称做是漂亮或者是特别的东西,只是沉稳,那是相当沉稳啊。 “少来这个那个的,”玉瑶公主板着脸道,“叫你们等就等,难不成就反了你们,连本宫的话都不听了?” “不敢,”那宫女急忙低下头,恭敬道,“只是奴婢不得不提醒公主殿下,而今宫里又开始闹流言,惹得侍卫们个个儿紧张搜寻。奴婢只恐公主殿下身边没有人保护,受到惊吓……” “呵,本宫哪里会没有人保护?”玉瑶公主笑着把金粼儿往前一推,“瞧,本宫这不是就有一个非常聪明之人陪着?况且,玲珑你也说了,后宫已然有诸多的警卫,又有甚么好怕?” “这……”玲珑沉吟着,低下了头。 “咱们走。”玉瑶公主拉起金粼儿继续朝前走去。 “公主殿下,咱们要去哪里啊?”金粼儿突然发现,眼前的景致有些熟悉。这一株接一株的梧桐树,怎么看,怎么都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去探险。”玉瑶公主的眼睛烁烁生辉,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探险? 金粼儿心中突然袭上一股子莫名的不安,她抬起头四处张望了一下,突然十分确定这就是那日自己遇上“拖把头”老鬼的地方。 既然认出了这不祥之地,金粼儿便立刻止住了脚步。 “干嘛不走了,来呀。”玉瑶公主奇怪地回头瞧着金粼儿。 金粼儿瞪大了眼睛细细地将这玉瑶公主瞧了几番,心中暗自猜测这玉瑶公主到底是不是那个“拖把头”老鬼变的,前来勾自己魂儿的。 “你怎么了?这是什么眼神?”玉瑶公主见金粼儿这般模样,不由得气得上前一步,推了金粼儿一下,“你想吓唬本宫吗?” 这一下子让金粼儿确定了玉瑶公主的身份,然而这个地方……“公主殿下,咱们为什么要来这儿啊?”金粼儿不安地瞧着这片梧桐树,不知道为什么,一走到这儿,天空都要变得暗了,风也大了好多,吹得这梧桐树沙沙作响,直让人心里发凉。 “你怕啦?”玉瑶公主哈哈大笑,“不会吧?你忘记了你是怎么收拾那个嚣张得不得了的云昭训了?怎么这会子倒怕起来了?” “公主殿下,”金粼儿额前滴下一滴冷汗,“奴婢并没有收拾那位云昭训,奴婢只是助您赢了点小钱罢了。” “好好好,就算是赢了点小钱。”玉瑶公主笑嘻嘻地道,“但是你也没有必要怕成这样,放心,有本宫在,神马都没有问题。” “那,干嘛非要到这儿来?”金粼儿依旧不解。 “来捉鬼。”玉瑶公主笑嘻嘻地,“昨儿有人说,又瞧见那只鬼了。好像就在前面不远的地儿,有人发现了被啃得只剩下骨头的烧鸡和一个空碟子,这定然是那只鬼做的好事。” 果然!金粼儿只觉脊背上猛然冒出一层层的鸡皮疙瘩,却果真是连走都走不动了。 “这只鬼啊,不仅是个馋鬼,而且是个色鬼,”玉瑶公主自顾自地说道,“先头只说他经常缠住傍晚间端食盒的宫人要吃要喝,吓晕了好几个。后面又说,有不少宫妃在洗澡的时候都会瞧见这只色鬼,吓得她们再没有人敢在单独的浴汤里沐浴,好端端的让父皇都少了好些个乐趣。这不,先头才唤人修缮那个莲花汤的么。” 不仅好吃,而且好色? 金粼儿心念一动,忙问:“那么,公主殿下,关于这只鬼,就没有甚么其他的传言了么?比如,它到底是哪儿来的?” “有啊有啊,有人说啊他是宫里一个整天吃不饱饭、吊死在槐树底下的小太监。你道那槐树乃是木——鬼字,本来阴气就重,自然也是阴阴相合,让那小太监的怨气越来越浓,幻化成鬼形前来磨人。还有人说,那个是某个好色被处死的侍卫,因为怨念颇重,所以前来缠住漂亮宫妃的。哎呀,总之众说纷纭,乱七八糟的。”玉瑶公主的话让金粼儿嗅到了一丝蹊跷的味道,她停住脚步,细细地思量了一下,然后反手拉住了玉瑶公主。 “公主殿下。”金粼儿面色坚定地唤道。 “咋?”玉瑶公主停下脚步,回头道,“你莫不是又要反悔吧?告诉你,想反悔是不可能的,你今儿若不是陪着本公主到底是断然不行的哦,可仔细本宫叫兰姐姐收拾你。” “怎么会,”金粼和淡淡地笑了笑,“奴婢只是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 金粼儿一抬手,指向了一个地方。玉瑶公主顺着金粼儿指的方向瞧过去,但见金粼儿所指的,乃是那片茂盛的梧桐树。 “你要和本宫去树林里?”玉瑶公主诧异道。 “没错,”金粼儿重重地点头,“既然公主殿下想要捉鬼,咱们就深入到鬼穴里去捉它个现形!” 玉瑶公主迟疑了一下,大概她也没有想到金粼儿会提出这样的建议,但是仅一会子,她便欣喜地点头,道:“本宫就说你不是个胆小怕事的,所以才喊上你来玩。好,咱们就去那梧桐树林里!” 说罢便与金粼儿大步朝着那梧桐树林深处走去。 “公主殿下,您说,这诡异的鬼类如此猖狂,为何没有人前来这梧桐树林深处拿他?”金粼儿问。 “这……”玉瑶公主虽迟疑了一下,但终还是道,“这片梧桐树林,却是父皇曾经下过旨不允许任何人走近的。所以,本宫也不知……” 禁林! 金粼儿立即止住了脚步。既然是皇上颁了旨不允许踏入的,那岂不就是禁地么!如若自己跟玉瑶公主踏进去了,那岂不是就犯了搞旨之罪! 金粼儿急忙拉着玉瑶公主往回走,“公主殿下如何不早些说?险些害得奴婢与您一并犯错!” “你怕什么。”玉瑶公主又往回拖金粼儿,“本宫早就想知道这个树林背后到底藏阗甚么秘密了,为什么从来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况且那只鬼又那么猖狂,本宫到底要看看它是何方神圣,走,有了甚么问题都有本宫给你兜着,怕甚么!” 说罢,拉着金粼儿便踏入了这梧桐树林深处。 高大的梧桐树一株连着一株,种得甚为茂密,在这里好像天一下子暗了下来,只有星星点点的阳光从浓密的树叶间探进来,让两个人至少不会很恐慌。脚下的泥土格外松软,好像真的少有人踩过,金粼儿与玉瑶公主对视一眼,然后均鼓起了勇气大步朝前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竟然隐隐瞧见了一处宫殿的屋檐。 竟然有一处宫殿! 玉瑶公主欣喜地瞧了一眼金粼儿,金粼儿亦朝着玉瑶公主点了点头,两个人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奔跑了过去。 轻轻的一声叹息突然间响起…… 037: 神秘的宫殿 突然间,有一声叹息响起,它似乎就响在金粼儿的耳边。 那似乎是……一个女人的叹息之声。金粼儿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噤,背上的鸡皮疙瘩又冒出了一串接一串。好像,很悲伤,很难过的叹息,也好像,很温柔很好听的声音,金粼儿左右瞧了一瞧,除了梧桐树粗壮的树干,她什么也没有看到。 是错觉吗? 金粼儿伸手摸了摸耳朵,心里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去到那个宫殿里。可是这玉瑶公主却像是发现了宝藏般地,一个劲儿地在前面快步走。 突然想起,昨儿那个“拖把头”老鬼跟自己说的,梧桐树后面有宝藏。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这个宫殿里,埋藏着什么宝藏呢? 这样想着,金粼儿的脚步也加快了,紧紧地跟在玉瑶公主的后面。 “你看,粼儿,这完全是一个正二品宫妃的宫殿,这么壮观!”玉瑶公主兴奋地指着那所宫殿道,“一间正殿,两间侧殿,还有好几处厢房。粼儿,这可是个十分利害的宫妃宫殿啊。怎么会被父王封禁在这里?实在太奇怪了。” 正二品宫妃吗? 金粼儿的眼睛也亮了起来,不管这是哪位娘娘的住处,相信这里面一定有着很多很多的好东西。想来,曾经是皇上老爷子最宠爱的妃子宫殿吧,所以才会封起来,因为里面的好东西太多了,怕被别人拿走吗? 那么,自己进去见识一下,是不是也可以呢? 金粼儿快快乐乐地奔进去,金子们啊,姐姐来了! 正在金粼儿欢快狂奔之时,却突然之间看到眼前的玉瑶公主身形猛地一顿,紧接着竟然身体一软,跌倒了下去。 “咦,玉瑶公主,你怎么了?”金粼儿被唬了一跳,刚想奔过去,胳膊却突然被猛地捉住了。 谁! 金粼儿吓得头皮都有些发麻,迅速地转过身来,瞧见的,却是一张居高临下望着自己的冷漠脸庞。 “太……太子殿下?”金粼儿怔怔地唤道。 “你这小宫女倒果真的不简单嘛。”这东方麒微微地眯着眼睛,黑耀石般的眼里闪耀着阴冷与隐隐的愠怒。“你是故意把玉瑶带到这儿来的?” “您在说什么呀,”金粼儿挣扎着,“明明是玉瑶公主带奴婢来这里的呀,她说要捉什么鬼,非要奴婢陪她来的。” “哦?”东方麒挑了挑眉,猛地将金粼儿拉近自己,“接近本王也是你处心积虑的罢?接近玉瑶公主也是的?你还想做什么,嗯?” 说着,这东方麒一把将金粼儿拉向他自己,然后直视着金粼儿的眼睛。这双近在咫尺的眼眸啊……好像澄清的湖水,却难道真的藏着那么深的心机么?东方麒突然感觉到十分的好奇,他从来没有看到过任何一个有着如此之深城府的人,还能够有这样的一双纯洁的眼睛。 “你到底是谁!”东方麒一字一句地问。 “我……”金粼儿虽然并不是第一次离东方麒这样近,但是这充满了火焰般的眸子,却在这一刻让人感觉到不安和可怕。他紧紧地拉扯着金粼儿的头发呢,很疼。金粼儿不痛快地皱起了眉头,嗔道:“太子殿下,您拉疼我的头发了。” 东方麒挑了挑眉:“你这是在回答本王的问题么?” “要我回答,总要让我觉得舒服吧?”金粼儿生气了,她精心保养出来的头发是最容不得旁人拉扯的。金媚儿拉扯,她会跟金媚儿拼命。眼前这男人拉扯……咳,金粼儿虽然跟他拼不起命,但是却可以用郑重其事的态度来表明自己很不爽的。“你不让我舒服,我任什么告诉你!” “舒服?”这太子东方麒竟“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他浓重的眉纠结在一起,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个包子脸的小宫女。这张包子脸绷得紧紧的,满脸尽是怒意,反而让东方麒觉得有趣,“那你想要怎么舒服?” 关于舒服这个词,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对于眼前的这对大眼瞪小眼的男女来说,“舒服”的定义是绝对绝对不会一样的。 “又在这里勾引本王了吗?”东方麒低笑出声,另一只手轻轻抚上金粼儿的脸庞,修长的手指在她的唇上来回抚摩。不知为什么,这小花瓣的清香总是深深地吸引着东方麒,让他怀念,让他想要一直一直吸取它的芬芳,怎么会,这样让人沉迷呢…… 东方麒垂下眼帘,慢慢地凑近这片柔软的花瓣。 “太子殿下你……进到过那个宫殿里吧?”谁知这两片花瓣却攸地开启,用这样镇定的语气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东方麒微微地怔了怔,抬眼,迎上了那双眼睛。 方才还是一片澄清的眼眸,这会子却黑白分明,闪着逼人的灵气,竟然有一种看穿一切的精明感。突然之间,东方麒也感觉到了迷惑,这双眼睛为何会如此千变万化,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你在试探本王?”东方麒攸地大笑起来,那原本是抚着金粼儿脸庞的手,攸地捏住了她的脖子,“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嗯?” “你是知道的吧?这个宫殿的秘密。”虽然这样被捏着很难过,可是难过也总好过被这个色鬼蹂躏!在轻和重之间,她金粼儿是从来都不会选错的。尽管难过,可是金粼儿还是高高地扬起头来,不服气地瞪着这个东方麒,“这种被明令禁止的地方,太子殿下您还这样违旨前来,难道,这个秘密的宫殿,跟您也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东方麒的眉,皱得更紧了。他的眼眸阴冷地盯住金粼儿:“你到底是谁派来的?难道是鸷吗?” “鸷是谁?”金粼儿不明白这东方麒神神叨叨的话,但是既然这厮拉扯了自己的头发,惹到了自己,金粼儿就得让他付出点代价。“太子殿下您可以放开奴婢了,若要是奴婢回去的迟了,兰贵嫔娘娘会责怪奴婢的。” “现在知道称自己为奴了?”东方麒哈哈大笑,用力将金粼儿贴近他。这具散发着炽热气息的魁梧身躯传递给金粼儿一汩汩热浪,让她有些不甚自在,“本王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走近兰贵嫔的,但是你想要借她当你的挡箭牌,也未免太拿本王当三岁的小孩子糊弄了。告诉你,这个宫殿没有秘密。这只是一个难产死掉的宫妃的宫殿,就这么简单。” 难产死掉的宫妃的宫殿? 真的……有这么简单? 金粼儿缓缓地将目光落在那个宫殿之上。穿过了这片梧桐树,那是一片开阔的地方,落日的余晖很温柔地洒在那片已然斑驳了颜色的琉璃瓦上,院墙已然被青藤爬满,几乎遮住了大半个宫殿。但是,金粼儿还是可以感受到那种气场,那种宠冠后宫门庭若市的气场。她还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够让一个被燕瘦环肥宫妃们包围的皇上,心甘情愿地爱恋着?就算是她因难产而亡,皇上也要下令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到这里来么? 这研究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呢? “滚,”金粼儿的表情突然无端的让东方麒十分的愤怒,他用力地摇了一下金粼儿,令这只小包子不由自主地瞧向自己,“趁本王还没有对你起杀心之前,给本王滚,滚得远远的!” 滚? 金粼儿突然间嗤笑出声:“你害怕了?” 038:便宜不好占 金粼儿突然间用嘲笑的口吻笑道:“你害怕了?” “你在挑战本王的耐性?”东方麒眯起了眼睛,这厮好像一只野兽,鼻孔一张一合地,朝着金粼儿喷着热气。 “你就是怕了,”金粼儿目光炯炯地瞪着东方麒,“你害怕,那里面一定藏着你不敢面对的东西,是不是?太子殿下,妄你如此风流倜傥,却原来你是一个胆小鬼。胆小鬼而已,呵……” “小东西。”东方麒的脸微微地有些泛了红,他用力地一捏,金粼儿便轻呼一声,面上呈现出些许的痛苦之色。这个太子东方麒果然是个变态,色鬼只是表相,变态才是内因!金粼儿只觉掐在她颈间的手收紧再收紧,无法呼吸空气,也无法说话,她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你想要看,是吧?本王带你去看!”之东方麒说着,拎起金粼儿便朝着那宫殿大步走过去。 这果真是用拎的,身材魁梧的东方麒用他的胳膊横在金粼儿的腰上,这么一夹,就把金粼儿给夹起来了。像是拎着一个布娃娃,金粼儿被晃晃悠悠地带着走向那处宫殿。 “咳,咳咳咳。”金粼儿先是被好一通掐,又被一下子夹了起来,难受得她一个劲儿地咳嗽,这,这个变态的太子爷!哼,就算是他带姑奶奶我去看了那宫殿,姑奶奶也不得意! 这个仇,总有一天会再报回来,绝对,绝对不能姑息这种占自己便宜的行为!绝对不可以! 正在金粼儿咬牙切齿地诅咒这太子东方麒之时,已然走到了宫殿正门近前的东方麒却停住了脚步。 他突然毫无征兆地松开了手,金粼儿“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 好痛! 金粼儿支撑着自己坐起身来,抬头愤怒地瞪向东方麒。 “想用激将法?”东方麒蹲下身来,抬起了金粼儿的下巴,黑眸笑眯眯地望住了她,“可叹你这点道行着实太浅,在本王的面前,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说罢,便哈哈大笑着站起身,举步朝着那片梧桐树走去。 “若本王是你,就赶紧叫醒玉瑶一起回到‘兰香苑’去,要不然恐怕雯妃找你们就要找疯了。要是他们知道你们俩个到这儿来了,那后果会是什么,你的小脑袋应该能想得出来,哦?” 东方麒的话让金粼儿如梦方醒。 是了是了,这都什么时辰了,若再不回去,那几个女人恐怕都要找疯了罢?她急忙爬起来,然后跑到玉瑶公主的身边,扶起玉瑶公主,用力地摇:“公主殿下,公主殿下!玉瑶公主殿下!” 苍天啊,大地啊,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公理?为什么这皇上老爷子的儿儿女女的都要这么难缠?金粼儿无论怎样唤这玉瑶公主,都是唤不醒的,无奈之下,金粼儿只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玉瑶公主拖出了梧桐树林。才走出这梧桐树林,金粼儿便实在拖不动了,将这玉瑶公主放坐在地上,金粼儿一屁股坐在她的旁边,然而这玉瑶公主竟然还能够身体一歪,靠在了金粼儿的身上。 金粼儿欲哭无泪。 一阵清风吹来,玉瑶公主便动了一动,“嗯?本宫这是在哪里?”这位小祖宗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到身边大汗淋淋的金粼儿,玉瑶公主更加诧异了:“粼儿,你这是怎么了?” 金粼儿张了张嘴,却已然是累得实在说不出话来,只伸手指了指那梧桐树林,又指了指这儿。玉瑶公主恍然大悟,急忙站起身来,道:“本宫记起来了,在那梧桐树林里,本宫突然晕了过去,是你把本宫扶出来的?” 怎么会是扶,分明是背。 金粼儿用无限怨念的目光瞧了一眼玉瑶公主,玉瑶公主的脸便微微地红了一红,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呵,真是辛苦你了,本宫定然要好好的赏你。”说罢,便左右开工,自她两边的发髻上各拔出一支金簪,递与金粼儿,道:“喏,这两支,都赐给你了。” 有金子! 金粼儿立刻来了精神,欢欢喜喜地把这对儿金簪接过来,喜不自禁地道:“多谢玉瑶公主殿下!” “这也是对你忠心耿耿的一种表彰,”玉瑶公主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这番作为,又瞧了瞧四周,道,“看起来咱们今儿这一番历险也该告一段落了,先回去,省得被发现就糟糕了!” “是!”想这金子到手,金粼儿的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浑身上下都有劲儿了。站起身来,金粼儿急忙将这金簪收好了,扶着玉瑶公主笑道,“那咱们走吧,公主殿下。” “粼儿你真是贴心啊。”玉瑶公主感动地说道,“如若你不是兰姐姐宫里的人,本宫一定要你到身边来。” “公主殿下,奴婢也很想到您的宫里去呢。”金粼儿由衷地叹息。兰贵嫔那个糊里糊涂的主儿,那么大个宫殿里,金子却一个字儿都找不到,还欠着那么多的外债,那可真是一穷二白啊。哪像玉瑶公主,满头的金子,金灿灿的,真个儿叫人欢喜呀欢喜。 回到“兰香苑”,兰贵嫔果然不负金粼儿的“期望”,把先前金粼儿帮她赢的那些钱尽数输了回去。 打起马吊来的人甚是上瘾,几个宫妃你来我往地,脸上的兴致正浓,谁也没有留意到这外面的天色已然渐渐暗淡。 “啊唷,你们总算回来了。”兰贵嫔见她的救星来了,急忙舒了口气,道,“粼儿,粼儿快来,帮本宫捏捏,肩膀都酸疼了。” “是,兰贵嫔娘娘。”金粼儿无奈地走过去,伸出手来,轻轻地替兰贵嫔捏着肩膀。 兰贵嫔抬眼,朝着金粼儿递了个“你去哪儿了,这么久?”的眼色。 金粼儿详装无奈地叹了口气,用目光瞄了一眼玉瑶公主。兰贵嫔立刻用责怪的眼神瞧了那玉瑶公主一眼,又轻轻地用手指敲了敲面前的牌。 金粼儿凝神瞧了过去,然后用无名指点了点兰贵嫔的肩膀。获得了及时有效的信息,这兰贵嫔大喜过望,急忙打出一张牌。 “唉,又不是我吃的牌。”雪妃娘娘有些失望地托着腮,目光第一次离开了自己的牌面,瞧向兰贵嫔,“兰妹妹,你倒是再喂我一张呀。” 想这雪妃一双幽蓝的眼睛婉若蓝色水晶,忽闪着幽光,白皙的皮肤,慵懒的神态,真好似一只妩媚的波斯猫。金粼儿真不知道,这种妖冶异常的女人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都说西域是盛产黄金的地方,难不成都是被金子的光芒照成这样的? “呵,我有福星罩着,可不再喂雪妃娘娘您喽。”兰贵嫔伸手摸了一张,欣喜道,“啊呀,胡了!” “呵,你这运气还真是说来就来呀。”苏贵妃推倒了自己的牌,伸手便在钱袋里抓了一把,放在了桌上。这苏贵妃想来也是打马吊打得兴奋了些,一张脸上泛起红晕,竟然显得一张面容容光焕发,分外的英气十足。 “多谢苏贵妃娘娘夸奖。”有金粼儿坐阵,这兰贵嫔自然神气十足。 “咦,我才发现,你这小宫女长得还挺讨喜的。”雪妃突然笑说,“这张脸圆圆乎乎,还真是让人想要捏一捏。”金粼儿微微一怔,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头来。终于……终于注意到我了吗? 说实话,比起这位雪妃娘娘,玉瑶公主倒更像是来自盛产黄金的国度。而眼前的雪妃娘娘一头黑发如瀑,只用一枚冷玉簪子挽着,随意垂下几缕,虽然不似中原人那般,但一看便也知是个美艳到了极点的女人。只是这一双蓝眸,在望着你的时候,怎么看都让人不舒服。金粼儿微笑着,错开了雪妃娘娘的视线。 还……还是不行啊,没法面对这样的主子,我还是想办法去到玉瑶公主的身边吧。金粼儿无奈地叹息。 “唉,我倒是想念我的鸾儿了。”雪妃娘娘面似忧愁地说道,“不知道这臭小子在西域到底好,还是不好……” 039:冥冥之中(一更) 这一番马吊之战,竟然一直进行到了亥时,直到这几位娘娘都坐得腰酸背疼,着实坐不住了方才为止。 兰贵嫔今日的收获可着实不小,有金粼儿助着,兰贵嫔已然赢得忘乎所以了。那雯妃只恐这兰贵嫔年少气盛,再因贪钱而误了大事,便一个劲儿地朝着兰贵嫔使眼色。兰贵嫔着实不情愿地输了几把,只在最后快要休战之时,又借着金粼儿的帮助狠狠赢了几把 在座的几个人里,唯雪妃娘娘输得最多,大概有六百多个金珠,苏妃娘娘赢了四百多个金珠,雯妃娘娘赢了一百多个金珠,而兰贵嫔则小赢了近一百个金珠。人逢喜事精神爽,在这些个贵客们都离开“兰香苑”之后,这兰贵嫔便欢呼着一把拉过金粼儿,将她摇了又摇。 “粼儿,你可真是本宫的大功臣!”兰贵嫔笑呵呵地道,“这里一共八十九个金珠,全部赏给你了。” 全部! 金粼儿眼睛一亮,欣喜地接过那袋金珠,面上却是极为难的样子,“这……这不大好吧,好歹这是兰贵嫔娘娘您赢来的钱,奴婢却拿了去……” 嘴上说着,那钱袋却已然被塞进了腰间,凝霜和珠儿均一脸黑线地瞧着金粼儿。关于口是心非这一说,用在金粼儿身上体现得真是太淋漓尽致了。 “只要你尽心尽力地伺候于本宫,那赏金是少不了你的。”兰贵嫔娘娘瞧着金粼儿这样子也倍觉开心,又道:“过几日,皇上会带皇宫嫔妃前往玄德避暑山庄游玩,你们三个小妮子便跟了本宫去好好玩耍上几日,待到回来之后,本宫再请求皇上允本宫省亲,可好?” “好!好!”金粼儿更加欣喜了。有金子赚,可以出去玩,又能见到金鲤,这样的人生多美妙啊! 天啊,她金粼儿的春天来了! 这兰贵嫔今日尽了兴,只觉十分地畅快,当下便由金粼儿等人服侍着,早早地睡下了。 拿了赏钱,卖了人情,口袋里还多了两只金簪,金粼儿的心里如何能不得意?但是金粼儿再爱钱,也终是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钱不是一个人赚的。当下夜里,金粼儿便拿了二十个金珠,与了那凝霜和珠儿一人十个,两个人见金粼儿如此大方便更觉对金粼儿佩服不已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兴奋了的原故,躺在床。。上的金粼儿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一幕一幕,浮现的都是那梧桐树深处的宫殿。那落日的阳光洒在斑驳的琉璃瓦上,怎么看,都有一种繁华落幕后的悲伤。还有那曾响在耳边的,女子低低叹息的声音,都好像在牵动着金粼儿的心。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金粼儿不知道。但是隐约中有一种情愫,在金粼儿的心里生根发芽,并且迅速地成长成参天大树。金粼儿坐了起来,相信恐怕就连金粼儿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这样做,但是金粼儿似乎无从选择。 她只能听从心的声音和命令。 悄悄地穿上鞋子,金粼儿披上了自己的罩衫,摸了摸枕头下面的“宝藏”还在,金粼儿方才放心地拿着一盏小小的宫灯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月华如洗。 金粼儿披着罩衫,在夜里中疾行。风有些微凉,吹乱了金粼儿的头发,可是她的心里只装着那所宫殿,她的耳边仿佛还萦绕着那声叹息。 我……是不是中邪了? 金粼儿自己问自己,可是脚步却无法停下。她提着小宫灯,快步走入了树林之中。但愿今儿晚上碰不着那个讨厌的东方麒才好,不过相信那种色胚,这么晚了一定搂着美人呼呼大睡呢,定然不会知道金粼儿的行动。 既然没有人敢进去,我金粼儿自己去! 夜晚里的那所宫殿,格外的沉寂。金粼儿站在这个已然褪了色的大门前,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没有一种害怕的感觉。 是因为月亮的清辉在温柔的照着吗?还是,那茂密的梧桐树林并不似白天那般诡异……金粼儿伸出手,轻轻地推了一下那紧紧关闭的大门。 轻轻的一推,那门便开了。 映入眼帘的,如外面年见般,是一处辉煌的宫殿。纵然爬满了青藤,纵然那窗棂都已然剥落了青漆,可是这院中的陈设和那一花一草一木的所在,都分明展示着这所宫殿昔日的辉煌。 而更为重要的发现是……这殿中竟然跳跃着火光。 火光! 金粼儿神色一凛,是什么人在殿里放火吗?难道有贼? 不知道哪里涌上来的一股子愤然让金粼儿拎起裙摆便冲进了殿里,那正殿之中的摆设尤在,火焰的光亮却是从那偏殿内室传过来的! 金粼儿急忙奔过去,却赫然瞧见一个身着浅黄色衣衫的男人者正酣睡于一个藤椅之上,而就在他脚下不远之处一盏宫灯倒落在地,正在兀自燃烧着。 “着火了!着火了!”金粼儿一面嚷着,一面四处寻找着可以救火的东西。好在那桌上还有一个茶壶,金粼儿扑过去拿起那茶壶便浇过去。 为什么茶壶里还会有水? 没有人知道。 只是那火焰“嗤”地一声熄灭之后,睡在藤椅止的男人也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素儿,是你吗?”轻轻的一声呼唤,带着惺忪的睡意,也带着浓浓的深情,竟然让金粼儿微微地一怔。 转过头,瞧见的是一张沉静而满是疲倦的脸。 大约六旬年纪的模样罢?这男人面色白净,细长眉眼,几缕墨髯垂在胸前,看上去却是十分的风流儒雅。而他瞧着金粼儿的目光却如此迷离,好像还沉浸在梦中一般。 “哎,大叔哇,你好不好不在点着灯的时候睡着哇?”金粼儿真是实在太看不过眼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为何还不能懂得好好照顾自己?先熄灯再睡觉的道理难道你不明白么?” 这一番煞有介事的教训竟然让那大叔怔在了那里,他眨了眨眼睛,然后揉了揉,将金粼儿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几番。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儿?” 大叔的一番问话反而将金粼儿问得怔在了那里,金粼儿张了张嘴,眨了眨眼,脑海里飞速地旋转着如何应对这番话来。 是呵,说自己是谁?为什么会在这儿? 金粼儿咬了咬嘴唇,突然瞪向这大叔:“你又是谁,为什么会在这儿?” 那大步似乎很为金粼儿对自己的态度而诧异,他瞪圆了眼睛指了指自己,却又陡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到底是被关在这儿的人,还是偷偷溜进来的人?”金粼儿见这男人笑得狂放,似乎并不像是歹人之类,便更加的好奇了。 “你猜呢?”这男人笑问金粼儿。 “哼,”金粼儿冷哼一声,斜睨着这男人道,“这宫里可以称得上雄性的,除了皇上和皇子们,就再没别的了。我看你蓄着胡子,分明就是个男人,而且被关在这么个皇上都明令禁入的地方,可想你是个被囚犯在此处的人质,我说得可对?” “囚禁……囚禁……”这男人喃喃地,整个人虚脱般瘫坐在了那藤椅上,“你说得没错,就是囚禁……有人把朕……把我囚禁在这里了。我出不去,也不想出去。不想出去……” 说罢,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金粼儿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不是说,这个宫殿,乃是一个难产而死的宫妃的宫殿么?难道……那宫妃不是难产而死,而是和眼前的这个人产生了感情的纠葛,后来被发现了,女的被处死,男的被软禁? 素来对于男女情事一无所知的金粼儿,脑子唯一能够派得上用场的,便是曾经在金媚儿那些恶俗的话本子里所看到的狗血情节。 “这是……你心爱女子的宫殿吗?”金粼儿轻声问道。 哎呀呀,这几天居然忘记更新了,来来来,今天五更~ 040:征兆(二更) 闻得金粼儿这样问,倒叫这男人更加诧异了,他转过头来瞧了两眼眼前的这个小宫女。 最多不超过十七岁,圆圆的脸,白白嫩嫩,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摇曳的灯火下明亮有神,小巧精致的五官,玲珑有致的身子。这算不上是一个漂亮的女子,但贵在清秀单纯。而她眼中无邪的光芒却触到了他心底最柔软的某个地方,关乎男女之情,而又超乎男女之情。 是一种喜爱?还是一见如故? “是,是我最爱的女人。”他轻轻地叹息一声,举目,望向这个寝殿,“这里曾经是我最喜欢来的地方。因为这里有一个最温柔最懂得我心的女人,只有她才能给我最安全的最温柔的爱。我曾经以为我的人生只要有了她,便已然足矣,谁曾料……” 他有些说不下去了,昔日的一幕一幕涌上心头,好像就发生在眼前。让他痛苦,让他疼! “不甘心,不甘心哪!”他陡然爆发出一声爆喝,重重地啪了一下他的藤椅。 一只小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男人微微地怔了一怔,那狂乱的痛苦也随着这只温暖的小手沉静下来。 “我能理解,”金粼儿做了个我了的表情,“当年我娘都的时候,我也有过这样的痛苦。” “你娘?”男人再次诧异了,这……这是能放在一起说的事儿么? “是啊,我十一岁那年,我娘就走了。”金粼儿叹息了一声,慢慢地蹲坐在了地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这个陌生人说这些事情,大概是,这所宫殿里荡漾着的温柔和温暖的气息让金粼儿感觉到放松吧,金粼儿柔声道,“家里只剩下我姐,还有我一个八岁的弟弟。你知道么,我弟弟好优秀的啊!我娘生前的愿望就是把他培养成材,而且,我也知道,我这个弟弟天生就是一个贵族。我一定要让他过不同于我的人生,所以我就拼了命的赚钱,赚好多的钱,供他读书。我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功成名就,能光耀门楣……” 那男人静静地听着,眼睛里有精芒闪耀。 “其实有很多时候我也很难过,也很累。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坚持下去。”金粼儿叹息一声,将头依靠在膝盖之上,“其实呢,有时候一种坚持,也是为了让自己去忘记痛苦呢……如果我不是为了供弟弟成材而努力的话,想念就会一直一直沉浸在失去娘亲的痛苦里拔不出来。只有这样努力的去做,去付出的时候,我才会觉得我离我娘那么近。好像她就站在我的面前,对我笑,对我说:我的粼儿你真棒。” 金粼儿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小,那男人轻轻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来拍了拍她的背。这只手好温暖啊,好宽厚,带着让人心安的感觉,让金粼儿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了困倦。眼皮打着架,已经睁不开眼睛了,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好像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不远之处有一个模糊的身影,金粼儿想要看清楚那个人,却怎么也看不清。急得她只好快快地跑过去,跑呀跑呀的,却怎么也走不进那个人。 “哎,”金粼儿喊,“你到底是谁呀?” 那个人影微微地动了一动,然后慢慢地朝着金粼儿走过来。 像是薄雾轻散,那个人的面容一点一点在金粼儿的眼前呈现。 “金鲤?”金粼儿一愣,紧接着哈哈大笑,“鲤儿你怎么穿上女装了?” 那明明就是金鲤吧?可是线条却比金鲤要妩媚纤细多了。举手投足,都是一派优雅与温婉的美丽。 “我不是金鲤。”她这样说,声音也是完完全全的女声呀!金粼儿瞪大了眼睛,紧接着又“哈”地一声笑开了:“鲤儿你太过份了,怎么连说话的声音都伪装成女人了,哈,哈哈哈哈……” “金鲤”不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金粼儿笑得前仰后合。“金鲤”的眼睛好明亮,明亮到让人怀疑那双眼睛里好像闪烁着泪光,而整个人却在一点点的变淡,像是要消失了一般。朱唇微启,似乎说了一句什么。 “粼儿,粼儿,快起来啦!”一阵猛烈地摇晃让金粼儿徒然从梦里惊醒,她诧异地瞪大了眼睛,看到凝霜一张急切的脸,“你怎么了,你怎么睡到院门口来了,啊?” 院门口? 金粼儿揉了揉眼睛,看向周围,,的确,自己正抱着“兰香苑”门前的一尊小石狮子,整个人都骑在小石狮子上面呢。 “我怎么睡这儿了?”金粼儿说着,慢慢地从这小石狮子上爬下来了。 “你也太吓人了!”凝霜一边扶着金粼儿,一边道,“一早上我去找你,谁想你的房里根本没有人。我还在纳闷你去哪儿了,没想到竟然看到你趴在这石头狮子上,还跟着傻乐呢,吓得我啊。” 金粼儿听得有点窘,她理了理衣裳,与凝霜一并走回到了院儿里。 “哎,你到底是怎么跑到这儿来的啊?”凝霜好奇地问,“难不成你梦游的?” “我……”金粼儿搔了搔脑袋,“大概也许是吧。” 凝霜超级无语地瞧了瞧金粼儿,叹息道:“日后这大门可定然要想着锁了,莫要你跑到别处去寻不回来了。” 金粼儿笑道:“哪里会这样可怕,不过是昨儿累到了,夜里兴许就魇着了嘛。” “果然是高人多作怪。”凝霜不可思议地瞧了金粼儿一眼,又问,“魇着了,还能做那么美的梦,瞧你乐的声音那个大呢。” 美梦吗? 金粼儿的脸上呈现出一抹迷惑之色,梦里面竟然金鲤变成了个女人,而且还对自己说了句什么。 那是……什么话来的呢? 好像是……谢谢什么的…… 想今日这兰贵嫔也是因为昨日玩得太晚累了,竟然今日醒得迟了一些。好不容易起了身,便坐在镜子边儿上,懒洋洋地由着凝霜替她梳头发。 不多时,便有皇后娘娘宫里的人来传皇后娘娘的懿旨,说是两日后皇上将与皇后娘娘先前前往玄德避暑山庄。而后宫的几位嫔妃和公主们将于次日出发,让兰贵嫔做好准备。 “呵,这皇后娘娘倒是惯会捷足先登,”待打发了那传旨的人,兰贵嫔便冷笑着道,“她倒要提前与皇上先走,莫不是以为这样,就可让皇上专情于她了?” 金粼儿挑了挑眉,对于这些后宫嫔妃之间争风吃醋的事情,她金粼儿可不稀罕掺和。可是不知怎么的,她却又想起了昨天夜里遇到的那个男人。 是他把自己送回来的?可是,他又怎么知道自己是在“兰香苑”的呢?难不成他跟那个老拖把头一样,都是只鬼? 可是……那轻拍着自己后背的温暖还新鲜如初,金粼儿怎么也不能相信那个男人是鬼呢…… “啊哟!我的头发!”兰贵嫔突然大叫了一声,那凝霜手里的木梳“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竟然,硬生生地缠下去了一小缕长发。 兰贵嫔怔在了那里,凝霜更是唬得跪倒在地,哆嗦个不住,口中哀呼道:“奴婢有罪,奴婢该死,还求兰贵嫔娘娘饶命,饶命啊!” “兰贵嫔娘娘,这……这是……”金粼儿指着那掉落在地的木梳,一脸震惊地望向兰贵嫔,“娘娘……这木梳掉在地上,可是有征兆的啊!” 041:喜事来临(三更) 听得金粼儿说这木梳缠住头发,乃是有所征兆的,不由得吓得呆在了那里,她怔怔地瞪大了眼睛瞧金粼儿,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说什么?有征兆的?” 金粼儿重重的点头,脸上的表情却是格外的郑重其事:“正是,兰贵嫔娘娘,头发乃是父母给予的,代表的是乃是先天所授的生命。这木梳缠住了断发,自然不是一般的征兆。” 那凝霜见金粼儿说得竟然是这般神乎其乎,便给唬得一张脸变了颜色,整个人都几乎瘫软在地上。珠儿见状,急忙悄悄地拉金粼儿的袖子,悄声地哀求:“我的小姑奶奶,你快莫要吓唬凝霜了,她都快要被吓死了。” 但金粼儿却视背靠相的窘状和珠儿的劝告于不顾,双眼直盯着那木梳,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粼……粼儿,”兰贵嫔咽了咽口水,道,“你可莫要吓唬本宫,这,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能有甚么征兆,你不可以糊弄本宫哦。” “回兰贵嫔娘娘的话,奴婢没有开玩笑,”金粼儿收起了目光,继而转向兰贵嫔,道,“如若兰贵嫔娘娘不嫌弃,能否让奴婢替娘娘瞧一下脉?” “瞧脉?”这兰贵嫔愈发的惊诧了,“粼儿你……什么时候学会瞧脉的?” “兰贵嫔娘娘,”金粼儿微笑道,“想来是李大人不曾告诉过您,先前奴婢的母亲乃是医学世家出身的女子,在进京之前,奴婢也是靠经营医馆维持生计的。” “可是,可是,”兰贵嫔歪着头,细细地思考着其中的重点,“可是,本宫又没有生病,你怎能依靠那个木梳就断言本宫需要瞧脉?” “兰贵嫔娘娘,”金粼儿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地道,“您难道信不过奴婢吗?” 这……兰贵嫔果真犹豫了,她思了一会子,然后叹息一声,坐在了桌边,朝着金粼儿伸出了手腕。 金粼儿走过去,执着那兰贵嫔的手腕凝神感受。 兰贵嫔这心里原本就七上八下的,这会子见到金粼儿慢慢地皱起了眉头,心中不由得有些忐忑起来。那凝霜更是紧紧张张地瞧着金粼儿,生怕这个神神叨叨的金粼儿再突然跳起来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到时候保不准自己的一条小命儿便要交待了。珠儿的手亦悄悄地相互交织着,望住了金粼儿。 “恭喜兰贵嫔娘娘,贺喜兰贵嫔娘娘,”金粼儿喜不自禁地站了起来,笑道,“兰贵嫔娘娘,您是有喜了。” 有喜了? 兰贵嫔顿时便有如春雷炸响在耳边,整个人呆住了。凝霜更是猛地虚脱般跌坐在地,抽搐着望向金粼儿,心中暗道:金粼儿啊金粼儿,你敢再唬人一些么? “有喜了?有喜了?”珠儿却是第一个反映过来的,她欣喜地跳起来,抓住金粼儿问道,“粼儿,你说得可是真的?” “真,比真金还真。”金粼儿乐哈哈地说道,“兰贵嫔娘妨若是不相信,可传御医前来诊脉。” 谁知这金粼儿的话说完了半晌,这兰贵嫔却还在怔怔地瞪大了眼睛瞧着金粼儿,好似金粼儿说了什么她听不懂的语言。 “娘娘?”珠儿在一旁轻声唤了声。 “请御医……”兰贵嫔娘娘喃喃地说了一声,又陡然提高音量吼道:“快去请御医!” 想来,人生的大喜,或者是大悲,都是突如其来发生的,或者也正是因为它的突然,才会显得如此令人振奋。 兰贵嫔在御医的认可下方才确定自己果真是真的有喜了,很快的,雯妃娘娘知道了,雪妃娘娘知道了,苏贵妃娘娘知道了,皇后娘娘知道了,皇上也知道了。 突然之间,这“兰香苑”亦一下子热闹了起来,这雯妃来了雪妃来,雪妃来了苏贵妃来,七七八八的人也来,九九十十的人也来,把个“兰香苑”上上下下弄得精疲力竭。 这人倒是个奇怪的生物,如若金粼儿不道出这兰贵嫔有喜的秘密,兰贵嫔还当自己是个正常人,蹦蹦跳跳嘻嘻哈哈,这会子得知自己有喜了,是腰也酸了,腿也疼了,动不动还得呕两声,整个人都病病怏怏起来。见自己的侄女有喜了,最高兴的莫过于雯妃娘娘,她与玉瑶公主一起,在兰贵嫔的寝殿里守着她,一脸喜色。 这些宫妃们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恰逢尚有两三个宫妃还在的当儿,闻听院外有人高喝:“皇后娘娘驾道!” 皇后娘娘?传说中的皇后娘娘啊…… 金粼儿此时正捧着一个托盘,替那两个宫妃上了茶,听到皇后娘娘驾到了,不由得好奇地朝着殿下张望起来。 彼时先走进了两个身着秋香色纱罩长裙的宫女,一左一右在门口站定了,金粼儿先是瞧见了杏黄色宫服的一角,紧接着便是珠光宝气的逼人光芒。金子,金子的光芒。金粼儿双目生辉地瞧着那金灿灿的光芒下,笼罩着的文庄皇后。娥眉上扬,凤眼上挑,直挺朱唇,无一处不精致典雅。那是一种与美丽无关,但是却与气质有关的一种风度吧。那高高在上,垂下眼帘凝望一切的气场,让头一回见到这种高贵身份的金粼儿有些惊叹。 竟然,也会有女人生成这种大气之感么。 “粼儿?粼儿?”耳边传来一阵阵的呼唤之声,金粼儿这才感觉到有人在不断地拽着自己的裙摆。低下头,瞧见了凝霜正慌里慌张地拉着自己,而自己的脚下却已然跪了呼啦啦一大片的人。就连雯妃娘娘和玉瑶公主都跪在地上,抬起头一个劲儿地朝着金粼儿使着眼色。 而那就站在门口的文庄皇后,则轻抿嘴唇,定定地望着金粼儿。 “见到本宫,为何不跪?”文庄皇后淡然问道,声音里却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压迫感。竟然让全场之人都惊出了冷汗,那兰贵嫔急忙推了一把金粼儿,口中恭敬道:“禀皇后娘娘,这是臣妾的婢女,名唤金粼儿。还不甚懂事,还望皇后娘娘莫要责怪。” “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金粼儿急忙跪下来,但见那绣着凤凰戏牡丹图样的精致绣花儿鞋慢慢地,一点点地走到金粼儿的面前来,停在了那里。 “方才不是还瞧着本宫连眼睛都不眨的?怎么这会子却是连头也不敢抬了?”虽然是高高在上的语气,但是却带着一丝饶有兴趣的意味,金粼儿这才抬起头来,看到了文庄皇后那张虽然年过四旬还保养得十分细腻的脸。 “回皇后娘娘,不是奴婢有心对皇后娘娘不敬。实在是……实在是皇后娘娘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光彩太过夺目,竟然让奴婢完全怔在了那里。就好像是,就好像是天下的颜色都没有了,声音也没有了,只有皇后娘娘那灿烂夺目的光芒,让奴婢什么都忘记了。”金粼儿由衷地说道。 在金粼儿身后的凝霜和珠儿都情不自禁地滴下一滴冷汗,她们素来知道金粼儿这个小妖精多古怪,却没有想到马屁还能拍到这种份儿上,当下均无语了。而那皇后娘娘的脸上则攸地绽出了笑意,对那兰贵嫔笑道:“兰贵嫔,瞧瞧你这小宫女的一张嘴,难不成是含着蜜托生的?” 一时之间,方才还紧张兮兮的气氛,这会子便攸地缓和了下来。 金粼儿的包子脸上乐呵呵的,其实她并没有说假话,这文庄皇后娘娘头发上的发箍金灿灿的,乃是九条凤凰组成的图案,九条凤凰盘旋在那高高梳起的发辫上,一举一动的金光足以晃到方圆十里之外。而她颈上的金项圈,手上的金戒指,腕上的金镯子,比那满头金簪子的玉瑶公主可要拉风多啦! 042:真假小三(四更) 金粼儿看人,首先要看这个人的便宜有没有有得占。像文庄皇后这样的,满头满身都是金子的,晃都把金粼儿晃晕了,只觉天上地下,除了金鲤就只有文庄皇后最好看了。 所以她便这样晕乎乎地瞧着文庄皇后,倒是让这文庄皇后有些欢喜起来。 待到这些宫妃都见过礼平身之后,文庄皇后便含笑望着兰贵嫔,道:“哀家听说兰贵嫔有喜了,这可真是我大昭之福,又要喜添一丁了。” “多谢皇后娘娘惦念。”兰贵嫔喜得一张脸泛上淡淡的红晕,愈发地显得娇羞可人,明艳若霞了。 这文庄皇后的心里不知为何竟猛的一痛。 想当年,她也是这般的年华吧?嫁给他的时候,他不过是个普通的皇子,她从未想过他有一天会成为万万人之上的真龙天子,她想要的不过是夫妻共处的幸福日子。然而一眨眼,她却突然站在了权利的顶端,于是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她突然拥有了一切,身份地位和荣耀统统砸在了她的身上。成为皇后,一统后宫,儿子顺理成章地被封为太子,她未来的日子更加的辉煌而稳固。母仪天下的光环之下,她却越来越感觉到寂寞和无助,如覆薄冰,便是她每一天的感觉。 不过是,一天更比一天,走近那个她一直提防害怕的即将来临的黑暗吧? “若是能再添得一个麟儿,相信他日定是辅佐皇上大业的栋梁之才。”文庄皇后的眼眸微眯,在兰贵嫔的腹部悄悄然打了个转。 一句话竟然惊得那兰贵嫔毛骨悚然,雯妃娘娘的脸也微微地变了颜色。 “臣妾倒是觉得……”兰贵嫔笑着,小心翼翼地道,“若是能为皇上添得一个女儿,像玉瑶这般容貌的,倒甚是贴心。” 说着,便转头看向玉瑶公主,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头发。 文庄皇后的目光也落在了玉瑶公主的身上,面色稍稍地柔和了些。 众人皆知道这后宫素来多皇子,公主却只有两个。一个是雯妃这女,玉瑶,一个便是苏贵妃之女玉茹。那文庄皇后素来与苏贵妃不和,对那玉茹公主便是素来不闻不问。而对这素来古灵精怪的玉瑶公主却格外的看对眼,不仅经常抱在身边玩耍,更是和太子爷一起混玩着长大的。所以竟有些宫人错以为这玉瑶公主乃是与太子殿下是一奶同胞,同样出自于文庄皇后的肚子里。况且,瞧这文庄皇后的品味和小玉瑶公主的,又岂止是普通的像呢…… 闻得这兰贵嫔拿玉瑶公主为例,文庄皇后便不禁笑道:“雯妃,你瞧瞧,这兰贵嫔就是喜欢逆人而行。别个都盼着麟儿,她却喜欢娇娥。这眼下大伙儿都盼着去玄德避暑山庄玩去,别个眼巴巴的望着去不上,她这能去上的这会子却又去不到了。” 雯妃娘娘便笑道,“是她这孩子来得是时候,不带她去也便罢了。让给别人去。” 宫殿里的女人们正兀自说笑着,忽听得外面有人底气十足地高喝道:“皇上驾道!” 皇上。 金粼儿的心微微一动,哇哦,今天倒果真是个好日子,皇上皇后这些大人物今日算是看齐了。 可怜这些刚刚站起来没多久的宫妃们,又都尽数跪了下去。金粼儿这会可是学得乖了,规规矩矩地低下头,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更甭提抬头了。 不多时便听得一阵轻快脚步之声,那文庄皇后恭敬地唤道:“皇上。”紧接着满室的宫妃们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地喊了起来。 “皇上,兰贵嫔可是有喜了呢。这可是我们大昭的一件大喜事。”文庄皇后的声音攸地温柔了起来,金粼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这种从冰山到沸水的转变她真是不习惯啊不习惯。但听得皇上大笑道:“正是喜事,这不朕便一下朝便来了么。” 说罢又大步走向兰贵嫔,笑道,“兰儿这回可是立了功,传朕的旨意,封兰贵嫔为兰婉仪,赐金珠万贯,绸缎百匹,玉如意一对。” 旁边那底气十足的太监将此赏封重复了一遍,这皇上又执着兰贵嫔(不,这会子该唤人家作兰婉仪了)的手低语了一阵,把个兰婉仪喜得面颊绯红,羞羞搭搭,好不可人。雯妃娘娘乃是真心的替自己的侄女高兴,而文庄皇后静立一边,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瞧着这一幕,唇角却微微地轻颤了颤。宫妃们羡慕的羡慕,忌妒的忌妒,各种目光各种恨呵……金粼儿却只觉跪得双膝酸疼,一个劲儿地腹诽这个皇上就知道风花雪月,怎么就不知道让大家平身呢?还婆婆妈妈地不快点说完离开,莫不是想要让人跪到膝盖肿么? 然而就在这金粼儿在心里碎碎念之时,但听那皇上终于不负众望地站起身,说了句“好好休息,朕还有要事处理”神马的就要离开,金粼儿喜得急忙躬身吸气,准备着与这些宫妃再吼一声“万岁万岁万万岁”这样的话来。皇上却只是漫不经心地走过去,衣袂微动,竟然……竟然踩住了金粼儿的手。 好疼! 金粼儿轻叫一声,忙不迭地抬起了头来,然而这一瞧之下却唬得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瞪大了双眼瞧着自己的脑袋上方,连话也说不出了。 但见踩到自己的人头戴九龙珍珠冠,那九龙口衔珍珠垂下,在一张儒雅温和的面容下轻轻摇曳。而那人须发飘逸,身姿修长,虽然未曾转头,但黑眸微转,已然瞧住了金粼儿,胡须下的嘴唇微挑,露出了一抹捉黠的笑意。 妈呀,这……这是…… 金粼儿顿时傻在了当场。 这,这不就是那天在梧桐对深处宫殿里遇到的那个男人么?金粼儿先前还当他是被幽禁在那里的私通后妃的罪人,结果……结果人家哪里是小三,分明是正主啊! 坏了,坏了。金粼儿的脸瞬间变得苍白,自己不禁擅自闯入禁地,而且还对皇上老爷子呼幺喝三地说些乌七八糟的话。这,这下子露馅了,岂不是要被治成死罪么! 然而这位假“小三”却神泰自若地离开了“兰香苑”,只留下这满殿的女人们。 “好了,诸位嫔妃们也都散了吧,让兰婉仪好好儿地静养。”皇上走了,文庄皇后的声音便恢复了常态,她转头瞧了这些女人们一眼,然后一甩长袖道,“哀家也回了。兰婉仪,若是有甚么想要的,可尽管对哀家说。你而今的事情就是要好好的静养,平安诞下龙子,你可知道?” “是。”这兰婉仪好事成双,即便不能出去玩儿了,心里也是欢喜难耐的。 文庄皇后这才在其他的宫妃簇拥下,昂首挺胸地离开了。 见这文庄皇后走了,玉瑶公主这个素来变脸最快的变脸王便跳起来,拉着雯妃娘娘笑道:“母妃,母妃,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呢。” “哦?”雯妃娘娘笑问,“你又有什么不情之请了?” “我想……”玉瑶公主说着,眼珠滴溜溜地转了转,落在了金粼儿的身上。这金粼儿心下一凛,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子的不祥之感。 043:乐极生悲(五更) 那玉瑶公主对雯妃娘娘说自己想要有一个要求,希望雯妃娘娘能够满足她。 而这玉瑶公主的目光,却悄悄地落在了金粼儿的身上,这种被注视的感觉让金粼儿由为不爽。似乎是,正被人悄悄算计的感觉。金粼儿心中顿觉不祥,素来只有她算计别人,哪有别人算计她金粼儿的道理? 果然,只听得玉瑶公主道:“母妃,我想让这个金粼儿跟在我身边……” “绝对不可以。”雯妃娘娘的脸攸地沉了下来,这个素来好脾气,性格温和的雯妃娘娘的语气这一次是十分强硬的,“玉瑶,你想要玩什么想要吃什么,母妃都可以满足你,但是粼儿乃是你兰姐姐的近身宫女,断然不可能给你的。” 玉瑶公主碰了一鼻子灰,有点尴尬,她噘着嘴巴,把头扭向一边也不说话了。 这兰婉仪瞧了瞧玉瑶公主,又瞧了瞧雯妃娘娘,最后将视线落在了金粼儿的身上。终是咬着下唇,叹息了一声。说心理话,她李兰能有今天,自然是与她的伯父与姑姑分不开的。然而这宫里的东西,她可以随玉瑶公主随便挑,只有这个金粼儿是万万给不得的。这几天来她兰婉仪已然完全认识到这个金粼儿是个宝,有了她,自己才有前途有钱途。把这么个宝贝拱手让人,哪个傻子愿意做? “那,我能不能让她陪我去玄德玩儿呢?”这玉瑶公主半晌,方才叹息一声,妥协道,“我宫里那班宫女没一个机灵的,喊她们陪着我玩儿,她们不是胆子小就是眼睁睁看着我掉进水里不救我。还是这个金粼儿,我就是觉得跟她最投缘,若是她能陪我玩上几日,也是好的……” 玉瑶公主说着,一双眼睛里已然溢满了泪花儿,声音里也透着哽咽,看上去可怜兮兮,分外惹人怜惜。那雯妃瞧见玉瑶公主这般模样,便也觉得若是再不点头便有些残忍了。想这后宫里的皇子和公主,每一个都没有同伴没有朋友,好不容易哥哥送进宫里来这么个机灵懂事的金粼儿,与玉瑶年龄又相仿,小姑娘家家的愿意凑在一起,有个玩伴也是好的。 这样想着,雯妃便将询问的目光落在了兰婉仪的身上。 这兰婉仪心中纵是万般的不情不愿,却还是不得不屈服在雯妃娘娘这强劲的势力之下,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道:“既是玉瑶这样说了,便唤粼儿与玉瑶去罢,一路上也好有人服侍。等粼儿回来了,再服侍我也不迟。” 这是肿么个状况? 金粼儿歪着头细细地想了一想,这个玉瑶公主,是想带自己出去玩吗?那么,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目光流转,瞧见了正搂着雯妃娘娘撒娇的玉瑶公主正对自己抛了一个媚眼儿。鸡皮疙瘩瞬间竖起,金粼儿不由得哀叹。 古来皇家多古怪,此言不虚,不虚啊。 能够被几个主子争来争去,这是身为宫女的最大骄傲。眨眼之间,金粼儿已然成为了宫女中的传奇人物,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受到宫女们那充满了羡慕和崇拜的目光。 身为偶像级人物的金粼儿收拾了下自己简单的包裹,当夜,便在兰婉仪与凝霜等人的依依惜别下,来到了玉瑶公主的“瑶光殿”。 想这“瑶光殿”乃是在雯妃娘娘的“淑德殿”后的小小宫殿,这宫殿虽然不大,却非常精美。想来是这文庄皇后偏爱玉瑶公主的原故,玉瑶公主殿里的珍花异草比之“兰香苑”不知道多了多少,而殿下所陈列的玉器古玩又分外的精美,令人咋舌。 “明儿咱们一大早便出发了,”玉瑶公主喜滋滋地丢给金粼儿一套衣裳,“纵然本宫不能把你调到身边做个近侍宫女,但是这几天也会让你好好过把近侍宫女的瘾,瞧瞧这好日子是怎么过的。” 金粼儿接了那衣裳,虽然没有看,光凭手感便已然知道这衣裳绝非凡品,更何况是这素来喜欢穿金戴银的玉瑶公主丢过来的! “小新素来谨慎,不肯陪本宫玩,其他的宫女也都傻头傻脑,没一个机灵的。明日好不容易出宫玩,你可要陪着本宫好好地玩上一玩。”玉瑶公主说着,又丢过来一个小小的钱袋。 有金珠! 金粼儿欣喜地接过来细细瞧去,果然!那钱袋里金灿灿的一片,都是金珠啊。发达了发达了,金粼儿喜不自禁地捧着钱袋,郑重其事地对玉瑶公主点头道:“公主殿下请放心,奴婢一定尽心服侍于您!” “好,好,好!”玉瑶公主欢喜得拍手而笑,而素来服侍于她的宫女们,则向金粼儿投来无限同情的目光。 相信如果金粼儿知道第二天一早将要面临的挑战,昨儿晚上便不会捧着那袋金珠乐得那样高兴。当她抬起头来,瞧着眼前那匹扑扇着大鼻孔喘息的高头大马,金粼儿几乎要掉下泪来。 “怎么,粼儿你不会骑马吗?”玉瑶公主已然率先骑到了马上,正诧异地瞧着金粼儿。 金粼儿可怜巴巴地瞧了瞧玉瑶公主,点了点头。 “粼儿怎么可能不会骑马?”玉瑶公主万分惊奇,看她的神情俨然是一副“金粼儿你应该什么都会什么都行什么都厉害的啊,你怎么能不会骑马”的表情。可是非催的金粼儿就是个天生的水鸭。。子,对陆地上这点事儿完全不在行啊啊啊啊啊。 看着一筹莫展的金粼儿,玉瑶公主无奈地扔下一句:“小新你教她。”便扬鞭策马而去了。 小新? 金粼儿缓缓地转过头,瞧见了那传说中的小新。这便是面部素来无表情的宫女,先前曾伸手扶住了金粼儿的那位。这宫女瞧了瞧金粼儿,然后伸手,拎着金粼儿的脖颈纵身跳上了马背。 眨眼之间便坐到马身上的金粼儿僵硬地抓住小新递过来的缰绳,整个人连动也不敢动的,道:“小,小小小小新,这匹马的脾气不坏吧?” 小新没有回答金粼儿的问题,只道:“抓住缰绳,踩住马蹬,身体前倾,保持平衡。” 说完了这四句箴言,小新童鞋突然纵身一跳,跳起的同时伸手重重地拍了一下马儿的屁股。 果然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小新这一巴掌下去,金粼儿跨下这匹枣红色的马儿仰头嘶鸣,撒开四蹄飞奔。把个金粼儿唬得大叫一声,急忙按着那小新教给她的箴言身体前顷,紧紧抓住缰绳随着马儿的起伏而动。 “哈,本宫就知道你行。”眼看着马儿已然快要追上那玉瑶公主的马了,玉瑶公主便哈哈大笑着,扬了扬马鞭,道,“感觉如何?” “颠颠颠颠……颠啊。”金粼儿愁眉苦脸地说道,的确,这马一路狂奔,把个金粼儿颠簸得屁股生疼,玉瑶公主却笑坏了,手执马鞭指了指前方道,“咱们今儿不与其他宫妃一起,你、我、还有太子殿下一并骑马赶往玄德避暑山庄,肯定早于那些宫妃们大半天。” 说罢,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这,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金粼儿着实想不通为什么为了早于那些宫妃一些,便非要骑马去。受这份罪多不值得,坐弟马车,吃着零食,一路晃当着去往目的地多好。金粼儿不情不愿地与玉瑶公主一起,策马走向了宫门口。 在那里,远远儿地便瞧见了一匹黑色战马。那战马是金粼儿从来都没有见过的高头大马,一身漆黑,油光锃亮,颈上的鬃毛极长,几乎可以辫成小辫儿,体态丰腴结实,四肢修长,一看便知是匹难得的好马。而那马上之人身着一袭玄色长袍,一条巨龙自腰间蜿蜒着盘到肩头,竟然是那样的结实而挺拔,丰神俊朗。 太子……东方麒。 那若黑耀石般的眼睛转过来,一瞬不瞬地望住了金粼儿。 044:刺客,啊刺客 想这玉瑶公主与金粼儿等随从宫女,均是短衣打扮。身着的,乃是时下在大昭贵族间最为游..行的夷族打扮。想这夷族乃是个素来喜欢狩猎的民族,身上所穿的衣裳也是紧身束腰的精湛打扮。 那玉瑶公主因着对金粼儿分外高看一眼,便给金粼儿选了一件类似于她身上所穿的同色系主仆装。浅粉色斜襟广袖小袄,湘绣的宽腰带,腰带上缀有五彩小石,短裙长裤,足蹬米色鹿皮小靴。而头上所戴的,乃是一个宽沿绣五彩石头的小帽,一头黑发很配合这身衣裳地辫成了许许多多的小辫儿,衬着金粼儿圆圆滚滚的包子一,分外可爱。 那太子东方麒瞧见这圆碌隆冬的一张小脸儿上带着别别扭扭的神色,恨不能整个人抱在马上地跑了过来,突然产生了一股子想要爆笑的冲动。 这……这只小包子到底是不是故意的?为什么看上去这样可爱,想要好好地捏上一捏? 见到这东方麒用这种揶揄而嘲讽的目光瞧自己,金粼儿忽然觉得十分的懊恼。她坐直了身子,吸气,挺胸,抬头,很专业地握着缰绳,泰然自若地对视着东方麒的目光。 而这东方麒倒是十分的善解人意,并不与金粼儿目光相接,而是直接将目光下移,落在了金粼儿高高挺起的胸间。 无耻! 金粼儿迅速地吁了口气出去,然后对东方麒怒目而视。 一抹饶有兴趣的微笑出现在东方麒的唇角,黑眸微眯了眯,继而扬声道:“玉茹,你怎么这么慢?” 但听得一阵马蹄声轻响,金粼儿回过头去,惊讶地瞧见了一个端坐在马上的小小少女。这少女大约十四五岁年纪,圆圆的脸庞,大大的眼睛,好似一个精致的布娃娃,灵秀无比。她身着绯色夷族猎装,垂下双环抓髻,朱唇微微上扬着,面色红润,让身为女子的金粼儿都觉得美好可人。如此年纪便生得这样一副美貌,长大了该是怎样的倾国倾城! 看着金粼儿这样惊艳的表情,玉瑶公主十分不悦地干咳了一声,又对那小少女冷冷说道,“玉茹,你倒是来得够迟。每次都这样磨磨蹭蹭的,还不如直接就与你母妃乘马车去,省得拖后腿。” 这玉茹公主闻听,立刻不高兴地瞧了玉瑶公主一眼,反唇相讥道:“玉瑶姐姐你不也是刚刚才到么?如何就嫌我迟了?” 玉瑶公主被说拆,面色十分不爽,当下便瞪了这玉茹一眼,两个人负气地扭头,谁也不看谁了。 想来,这玉茹公主便是那苏贵妃的女儿了罢?想不到那五官如此刻薄的苏贵妃竟然能生得出这样美仑美奂的女儿来,真是让金粼儿惊叹。况且这圆圆的脸庞,怎么看,怎么让金粼儿觉得亲切舒服。所以即便是玉瑶公主再不快,金粼儿还是忍不住多瞧了这玉茹公主两眼。 “若是准备好了,咱们就出发。”太子东方麒对这两个从小就掐惯了的两个皇妹早就习惯了,所以也不劝阻,只是甩了甩缰绳,指挥着身边的侍卫,道:“走!” “走喽!”玉瑶公主开心地一扬马鞭,率先跑了出去。 “驾!”玉茹公主也不甘示弱,当下便用力地甩了甩缰绳,策马狂奔了出去。金粼儿捉住缰绳,拉了又拉,拽了又拽,直拽得跨下的马儿四蹄乱刨,口中呼呼作响,整个马身都剧烈地颤抖起来。 “别这样使劲儿拉缰绳,”那原本打算策马而走的小新终于忍不住,开口劝金粼儿道,“你快把这匹马勒死了。” 金粼儿这才停止了对这匹马的摧残,傻傻地杵在那里,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但见那小新超级无语地瞧了瞧金粼儿,然后道,“你只要轻轻的夹一下马腹,它自然就会明白你的意思。” 金粼儿依言而做,那缓了几口气的马儿立即接受到信号,扬蹄便朝着前方的几匹马追去。 “咦,原来这么简单啊?”金粼儿欣喜地捉着缰绳道。 “马儿也是有生命的,你只要相信它,它自然就能明你的心。”素来沉默寡言的小新破天荒地说了一句,“照你刚才的那种方法,恐怕马儿不把你摔下来都是你的福气。” 说罢,扬鞭冷冷地瞪了金粼儿一眼,便策马而去了。 金粼儿悻悻地,再次夹了一下马腹,紧紧地跟在了小新的后面。心中却照样是碎碎忍不止,单凭马上这点功夫便想小瞧我金粼儿,也着实是太片面了。好孩子是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她金粼儿的水上功夫可了得着呢,看有机会一定要扳回这一弱项来。 出了宫城,一行人朝着甬道右侧的小路策马前行。虽然是火热的盛厦,可是骑着马儿却有清风拂面,倒也渐渐地感觉到了些许的快意来。金粼儿虽然有点落单,但是却也觉得自由舒服,不知不觉地,便是离京城越来越远了。 玄德避暑山庄离京城并不是很远,只是地处于江边,地势得天独厚的凉爽。众侍卫簇拥着这几个小主儿,朝着那玄德避暑山庄前进。 “啊唷,玉瑶姐姐,你那个新收的宫女好慢哦,想来是不会骑马吧?”妄废她金粼儿这般赞美玉茹公主的美貌,这小妮子竟然这样调侃起金粼儿来,“这样慢吞吞的,还东张西望个不停,莫不是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乡下人么?” 玉瑶公主回头,看了一眼金粼儿,看到她已然与自己拉开了好一段距离,不免有些面子上过不去了。但对这玉茹公主却又不得不反驳,道,“这是我兰姐姐的宫女,特地被我支使来伺候我的。我是瞧你骑的慢,故意差她慢慢走在后面,省得你次次都慢,颜面上过不去。” “哈,玉瑶姐姐还真是体贴,”这玉茹冷笑,“可是她了忒慢了些,这种骑法,想来若是遇到点什么事情,怕是连逃命也来不及的。” 话音刚落,便听得“嗖”的一声,一支冷箭径自射落在了那玉茹公主身边的一棵小树上。玉茹公主的马儿被唬得扬蹄嘶鸣,险些把玉茹公主从马上摔下去。玉瑶公主猛地转过头去,瞧见了那不远处的一株株大树上探出身来的、手持武器的黑衣人。 “玉……玉茹你个乌鸦嘴,到底什么时候能闭上!”玉瑶公主怒气冲冲地吼道。玉茹公主却只是委屈地扁了扁嘴巴,连声也不敢吭了。 又有刺客? 金粼儿显然已然发现了那前方的情况,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紧摸缰绳,勒住了马儿。 怎么办?怎么办? 这些刺客怎么无孔不入啊?每每到哪儿都有他们的影子,真是阴魂不散,阴魂不散啊。可惜的是金粼儿不知道怎么调转马头,想要尝试,却又恐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弄出动静来惹毛了刺客,万一先拿自己开刀,那岂不是亏得太大了么。 “尔等小贼竟然藏在这里。”但听那东方麒冷冷笑着,扬手接过侍卫递过来的弓箭,搭箭上弓竟然眨眼之间便射下来一个黑衣人,“识相的快点滚,要不然本王让你们今日全部命丧在这片树林!” 那黑衣人中有一个人突然发出一声长啸,树上的黑衣人全部纵身跳落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 “呀!呀呀呀呀!” 两个公主无一例外地发出刺耳的尖叫,侍卫们蜂拥而上将这两位公主保护在了安全之地,金粼儿这个苦命的孩子原本便落单在最后,这会子又离玉瑶公主那么远,只能自求多福,一点儿一点儿地从马上下来,准备着靠自己的两条长腿跑路。 045:追债 想来,骑着马还要从马上爬下来跑路的,这天下无双的金粼儿乃是史上的第一人了。 她艰难地从马背上爬下来,然后一点一点用脚尖踮着地面,小心翼翼地一跳。说实话,自从进了宫以来,金粼儿赚钱的快乐减小了许多,逃生的经历却多了很多。 唉,遇到刺客的宫女伤不起啊。 她从马儿的身体探出头来,然后迅速地转身就跑。 突然,刚跑向树林的金粼儿眼前一黑,一个庞然大物攸地拦住了金粼儿的去路。 “想跑?”阴森森的声音,那迸射出杀意的眼神,让金粼儿的心下不由得一紧。这个人……这个人看上去十分的眼熟啊,难道是……难道是那个…… “想起来了?”那黑衣人一晃手中的长剑,狞笑道,“拜你上次的戏弄所赐,今日要一并送你上黄泉!”说罢便朝着金粼儿刺了过来。 “哇,不要啊!”金粼儿急忙朝着那树林的方向逃去,口中大喊道,“我又没有得罪你,你干嘛非要收我这条命?” “废话少说,纳命来!”黑衣人哪里容得金粼儿再次逃走?可叹这金家女子的暴走功夫可不是盖的,金粼儿这里拎着裙子迈大步就跑,竟然让这黑衣人连刺了几剑都没有刺中。黑衣人愤怒了,攸地纵身而起,准备一招要了这小包子脸宫女的命。 正在狂跑中的金粼儿突然觉得头顶的太阳被一下子遮住了,抬起头,却赫然看到那手持长剑的黑衣人已然朝着自己猛扎下来。她“妈呀”一声喊了出来,条件反射般地扑倒在地上,打着滚儿扑向一边。 那刺客的长剑竟然再次刺空。他怔了怔,随即恼羞成怒地继续去扎金粼儿。金粼儿欢喜地发现了滚动的好处,不由得更加快速地滚着,滚着,想借用这方法滚向那正在保护着公主们的侍卫所在之处。 然而天公不作美,偏偏在这个时候,正在滚动着的小包子撞到了一棵树。金粼儿“哇”的一声喊出来,觉得自己的腰都快要被撞折了,她哎哟哎哟地喊着,伸手扶住了那棵树,慢慢地跪着站起来。 “看你这回往哪儿跑!”那黑衣人嘿嘿地笑着,纵身刺来。 惨了惨了,这回果真是天要亡我金粼儿了!金粼儿只觉一股劲风直扑面门,不由得紧紧地闭上了眼睛。金子们啊,姐姐要先走一步了。鲤儿啊,你可要好好上学习,天天向上啊。媚儿啊,你可要争气地找个有钱人啊! 可惜的是金粼儿私藏在宫里的财物还没有来得及交给金鲤,就这样离开了,这肯定是会便宜凝霜和珠儿了,但愿她们在收拾自己遗物的时候能把钱妥善的安排好,不要为了抢钱打得头破血流,要不然她金粼儿在地下也会合不上眼睛的。 正在这里兀自哀叹着,耳边却只听得“扑哧”一声响,紧接着,便感觉到“扑通”一声,有重物重重落地的感觉。金粼儿只觉四周尘烟四起,慢慢的才恢复了平静。 她悄悄地睁开了眼睛,最先看到的,却是一个站在自己身前的结实的腰身。慢慢将视线上移,瞧见的,是一张令金粼儿足以下巴脱臼的脸。 轻薄的银质面具随着俊美的轮廓起伏,黑眸深邃有如寒潭,直挺的鼻子下,那张美仑美奂的唇却斜斜地上扬着。黑发束在脑后,直挺的领子露出修长的颈,青色衣衫未束腰带,就这样随意地飞扬。 不羁的,飘逸的,俊美的……邪恶的产物——“佟七!”金粼儿惊叫一声,险些撞在树上。 “很意外么?”那佟七伸手将长袍的下摆潇洒地扬起,整个人蹲了下来,笑眯眯地瞧着金粼儿,“包子脸你最近过得可好?” “我……我……”金粼儿的大眼睛乌溜溜地瞧向那佟七的身后,但见那太子东方麒和众侍卫已然保护着玉瑶和玉茹两位公主朝着避暑山庄的方向撤离了。就这样……舍弃我了咩?金粼儿欲哭无泪,只得转过头来,面对这只对于金粼儿来说最大的妖孽。 “怎么这么久不见,你倒成了结巴了?”佟七好心情地捏了捏金粼儿的脸,“唔,手感还是那么好,看样子你最近过得确实不错啊。” “也……没有那么好啦。”金粼儿嘿嘿地笑了笑,又瞟了一眼那躺在地上的黑衣人。可叹这黑衣人早已然翻着白眼倒在那儿了,想要盼他起来,估计是没有指望了。金粼儿心中一阵呼呜哀哉,沮丧不已。 “你难道不对你的救命恩人道谢么?”眼前的救命恩人好整以暇,金粼儿收到暗示,急忙递上去了一个超级大微笑道:“多谢恩公相救,那么,恩公您先慢赏风景,我先告退。” 说罢,便想要抽身而逃。 东方鸷大手一伸便拦住了金粼儿的去路,那长长的手臂扶在树干上,东方鸷的脸攸地凑近了金粼儿。这突然间的亲密距离让金粼儿着实不能习惯,她向后退了退,却一下子撞到了树干上,动弹不得,无处可退了。 这双清澄的眼睛里盛着几许警惕和几许戒备,却似乎少了点勇气和斗志。 看到金粼儿这般模样,东方鸷突然觉得有点扫兴。只可惜小包子虽然没有了先前在秀城的那般昂扬斗志,变得有些消极了。这样可不好,不好唔,有什么事情,能让这个小东西打起精神来呢? 他东方鸷素来不止面容美艳,还有一副菩萨心肠,从来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别人下地狱的。他会闭上眼睛。 “金粼儿,你明知道,本公子可不是来赏风景的。”那薄唇上扬,如魔似魅,低沉的声音响在金粼儿的耳畔。金粼儿明显地感觉到了他嘴唇一张一合之时轻触到自己耳朵的感觉,很痒,很让人紧张。她和身体僵硬,紧紧地靠着树干,努力地保持着与这个恶魔的距离。 “本公子是来追债的。”东方鸷说着,伸手捏住了金粼儿的脸蛋,“有个人欠了本公子三千颗金珠之后,便逃之夭夭了。她以为藏进宫里,本公子就找不到她了,可惜,她错了。” 金粼儿只觉自己的背后有冷汗在一层层渗出来,这明明是带着笑意的话语呀!为什么……为什么听上去让人寒意顿生呢?难道是自己出现了错觉? “其实,本公子捏死她,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东方鸷说着,一扬手,袖中寒光一现,金粼儿身后这棵大树的一个粗壮树枝突然轰然掉落在地,唬得金粼儿禁不住立刻闭上了眼睛。 金……金鲤诚可贵,生命价更高啊! 她金粼儿再算计,也不可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我还!”金粼儿脱口而出,“我还,我还你钱。” “好啊。”东方鸷笑眯眯地抚摸着金粼儿光滑细腻的脸蛋,然后慢慢地下移,抚摸着她的脖子,“这个月十七,我在碧莲湖畔等你。不见不散。” 说罢,攸地托起金粼儿的下巴,在她的唇上深深地吻了一下。 “这个,是本公子收你的订金。这个月十七,不要忘记日期哦。”说罢起身,纵身潜入了树林之中。 这……这个不要脸的人妖! 金粼儿悲痛欲绝地站起身来,抹了抹嘴唇,这种人真的是得罪不起啊,自己藏到宫里都被他找了出来。这死人妖一定是做高利贷起家的,要不然怎么会有这种手段! 过分,太过分了! 046:着急不着急(一更) 金粼儿不能确定那班刺客到底有没有被搞定,所以她可怜巴巴地找了个地方躲了半晌,方才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好在,那匹马没有最后舍弃金粼儿,这让金粼儿差点感动得掉下眼泪。走到马儿的身边,金粼儿抓紧缰绳,连滚带爬地上了马,又学着小新教给她的样子夹了下马腹,朝着那先前太子东方麒消失的方向一路奔找而去。 待到天色已然暗淡下来之时,金粼儿才远远儿地瞧到了玄德避暑山庄的硕大牌子,她心中一喜,急忙策马飞奔。谁知还没有走到了山庄门前,便突然有几枝箭弩射了过来,齐齐钉在金粼儿的马前。那马被唬得大声嘶鸣,几乎要暴走。 “呔,你是何人,竟敢在皇家避暑山庄前撒野!”金粼儿听到一个底气十足的声音吼。转头,瞧见的是一个身着铠甲的大叔,正在朝着自己吹胡子瞪眼。 “这位将军,奴婢是玉瑶公主的宫女,因先前遇到刺客与公主走散了,特寻她而来。”金粼儿深知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今儿若是不能进到这山庄里面,那恐怕她的下场将是非常悲催的。所以这会子金粼儿的态度那叫一个相当的客气,“还请将军您帮我与玉瑶公主殿下说一声,好吗?” 那武将将金粼儿瞧了一瞧,瞧着她身上所穿的衣裳倒果真有几分似玉瑶公主,便要转身到里面报信儿,却不想刚迈开脚步便险些撞上太子东方麒。 “啊哟,太子殿下!”那武将急忙施礼,恭敬道,“末将李青,见过太子殿下。” 这东方麒手刃刺客十名有余,率众侍卫保护两位公主安全抵达避暑山庄,皇上得知大喜过望,亲自嘉奖,将东方麒大大表扬了一番。所以这会子,东方麒还处在一种无法平息的得意里,竟然也不觉得累,无论那朱云怎样宽衣解带露背诱惑,他竟不愿意在殿里待着,只是出了寝殿,满处逛了起来。这会子瞧见那山庄门前有动静,便信步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在吵闹什么?”东方麒皱眉问。 “回太子殿下,山庄外有一个骑马的少女在喊嚷,称她是玉瑶公主的宫女,方才因刺客的冲撞而与公主殿下走散了,这会子在那里嚷着要放她进来呢。”李青低眉顺眼地答道。 “哦?”东方麒挑了挑眉,走上前去。隔着高高的围墙,瞧见那山庄门下果然有一个圆圆滚滚的小妞儿骑在马上,一脸焦急地瞧向这边。一抹玩味的笑容出现在东方麒的唇角,他挑眉道,“把这个宫女的身份甚是可疑,速给本王拿下,本王要亲自审问。” “是!”当官儿的一声令下,当兵的就得卖命,这李青立即转头朝着金粼儿做了一个手势。 那金粼儿原本瞧见那武将准备要转身进到山庄里面了,还当他是要进去禀告玉瑶公主,心头便是一舒。谁知道却又瞧见太子东方麒走了过来,金粼儿想着这东方麒虽然又色又混,但是至少是认识自己的,便一脸欣喜地朝着东方麒挥舞起手臂来。东方麒的脸上慢慢地浮现出笑容,似乎是已然认出了自己。太好了,自己一定是可以进去了,金粼儿喜不自禁地策马朝着门口前进。然而才走了没有几步,便突然有一队士兵冲了出来,为首的一个武官纵身而起,一把将金粼儿拉下马来。 “咦,你们这是干什么?”金粼儿被唬了一跳,急忙挣扎着嚷道,“你们要干什么?我乃玉瑶公主的宫女,兰婉仪娘娘的近身侍女,你们还不快放开我!” 然而这些士兵却哪里将金粼儿放在眼里?当下便五花大绑,将金粼儿缠了个结实。 “咦,咦,你们绑我干什么!”金粼儿着急了,她着抬头瞧向那山庄城门上的望楼,嚷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救我,救救我呀!” 谁知那东方麒忒地不够意思,只是垂下眼帘瞧了一眼金粼儿,便转身离开了。 哪尼? 这是怎么个状况? 金粼儿完全怔住了。 这到底是哪儿跟哪啊!!! 杯具啊杯具啊!金粼儿很悲哀地被绑成了一颗粽子,由两个士兵押着,一步一挪地来到了一个小小的厢房。那两个士兵任由金粼儿怎么软磨硬泡,就是一句话都不听她说,甚至连看都不看金粼儿一眼地,退了出去。 就算姐长得不好看,也不至于连看都不看姐一眼吧? 金粼儿愤怒了,她坚决不坐在这两个士兵按下她的那个椅子。两个士兵面无表情地瞧了金粼儿一眼,然后也由着她站在那里,转身离开了。 “奇怪,审案还审到这种厢房里来了?”出了这个房间的门,便有一个士兵稀罕地嘀咕道。 “太子殿下审案,你懂的。”另一个士兵嘿嘿地笑。 金粼儿可没有听到这两个士兵的调侃,她这一天就够倒霉的了,让不会骑马的人在马背上颠簸了好几个时辰,然后遇上个神经病的黑衣人非一厢情愿地追着自己喊打喊杀的。好不容易被人救了,还是个巴不得一辈子不见的大妖孽讨债主! 最后巴巴地跑来避暑山庄吧,还被五花大绑成这个样子!她金粼儿今天出门就踩到了狗屎上吗?怎么就这么倒霉! 喵了个咪咪咪的! 她怒气冲冲地抬起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匪气十足地诅咒着这两个抓着自己的士兵。恰在此时,那厢房的门却“吱呀”地一声打开了。 金粼儿转过头,瞧见的,是一袭玄色袍子,信步走进来的太子东方麒。 这东方麒瞧见金粼儿竟然是这般匪里匪气的模样,不由得微微地一怔,站在了门口,迟疑了一下,方才走了进来。 “太子殿下!”金粼儿像是看到了救星般地,欣喜道,“太子殿下是您呀!您快救救奴婢吧,奴婢被他们绑起来了!” 说着,她收回了那踩在椅子上的脚,欢欢喜喜地奔到东方麒面前,道:“请太子殿下救救奴婢,让他们让奴婢放了罢!” 东方麒低下头来,瞧着这张清秀讨喜的小脸儿,心里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欢喜之情。他微微地眯了眯黑眸,伸出手来捏了捏金粼儿的脸蛋,笑道:“哦?放了你?” “是啊是啊。”金粼儿重重地点头,“一会子若是玉瑶公主找不见奴婢,许就着急了呢。” “急什么,不急,不急。”东方麒乐呵呵地,走到了那桌案边上,慢慢悠悠地坐了下来。 “怎么能不急呢,”金粼儿被绑着胳膊,只有晃着肩膀跑过来,道,“太子殿下,奴婢的胳膊这样被绑着,也很难过的呀。” “哦?”东方麒挑眉瞧了瞧金粼儿。见金粼儿这般双臂被缚在身后,紧紧地绑着,那娇好的身材却更加的显露无疑。这种凹凸有致的质感被绳子紧紧地束了出来,令他的心头一热,禁不住一阵澎湃。 “想本王放了你可以,”他低低地笑着,伸手便将金粼儿抓到了近前,“你要怎么谢本王?” 怎么谢? 金粼儿正在犹豫着要拿什么值钱的东西来给这个东方麒,却冷不妨自己被东方麒抓住,一下子跌进了他的怀里。 来了来了,更新来了,今天三更哈,把前两天的补上。么么小妖精们~ 047:拼了!(二更) “虽然这身衣裳脏得要命,可是你的味道还真是好闻。”东方麒将金粼儿拉得坐在了自己的腿上,凑到她的颈间去嗅她身上的味道。这种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味道还真是让人心旷神怡,东方麒相当的享受。要知道,在东方麒所接触过的所有的宫妃,无一不是整日把熏香当成头等大事的。仿佛只有这种稀奇古怪的味道才能吸引得男人向她们瞧过去,真是愚蠢到家!要知道她们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只会呛得男人忍不住想要打喷嚏,巴不得她们赶紧洗个澡把那味道洗掉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欣赏那股子味道? 但是这个小包子的味道不一样,她那么甜,那么清新,那么真实。让东方麒总是忍不住地想要沉迷在这种味道里,不想醒来。 然而金粼儿却不高兴了,自己被绑得像颗粽子,还这样暧昧地坐在一个男人的腿上,被这个男人搂着闻来闻去,好像自己是颗被野兽逮到的肉馅的粽子。她挣扎着站起来,一脸不痛快地道:“太子殿下,请你自重!” 东方麒怔了怔,他抬起头来,瞧见眼前的小包子正皱着眉头,一脸郑重其事地嚷道:“仔细被皇上知道了,会责罚于你!” “你在威胁本王吗?”东方麒的黑眸危险地眯了眯,然后猛地站起来,将金粼儿横抱着,大步走向床塌。 啊啊啊啊!妈妈妈妈妈妈呀! 金粼儿瞧见了那床,就好像瞧见了十八层地狱的大门,唬得她哇哇大叫。 天哪,不行不行不行啊! 坚决不能让这头色鬼占了自己的便宜!这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啊,她金粼儿就算是再脑残,也绝对不可能会拿自己的贞节开玩笑。于是她拼了老命地挣扎着,可惜能动弹的却只有扭动的肩膀和不断上踢下踢的腿。 那东方麒将金粼儿一下子摔在床。。上,然后站在那里,瞧着这正已然挣扎得面庞绯红的金粼儿。他还从来没有玩过这个,看起来把女人绑起来更具挑逗意味啊。东方麒瞧着金粼儿那因挣扎而微微敞开的衣襟,和她那修长而匀称的腿,还有那因绳子的束缚而显得异常丰满的酥胸。只觉喉间一阵干渴,东方麒着实忍不住了。 他解开自己的领扣,却无论如何也解不开第二个。然而东方麒太着急了,他顾不得扣子的问题,直接便扑到床。。上,将金粼儿压在了身下。 “太太太太太子殿下!”金粼儿尖着嗓子吼道,“请你快点放开我!我是已经订亲了的人呀!” “订亲?”东方麒的身形顿了顿,那张因情,欲而涨红了的脸近在咫尺,好像恨不能把金粼儿一口吞进去的野兽般让人害怕。 “是是是是是,”金粼儿被吓坏了,她一个劲儿地点头道,“订亲了订亲了订亲了。” “哦,是吗?”这东方麒哈哈一笑,道,“和谁?” “和……和……”金粼儿眨了眨眼睛,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佟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报出佟七那死人妖的名字,但是至少金粼儿可以拿来当一下挡箭牌吧…… “哦?”东方麒微微地皱起眉头,歪着脑袋想了一下,“不认识。”紧接着便朝着金粼儿的唇吻下去。 “不要,不要啊!”金粼儿扯着嗓子大喊,“我我我我我,我已经和他有了肌肤之亲了!” 这一回,东方麒的面色严肃了,他用手捏住了金粼儿的脸,黑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正好,”这东方麒竟然攸地笑了出来,“被开发了更好,省得本王麻烦。” 说罢,便再次要吻。 “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金粼儿此时已然什么都不顾了,她宁愿一死也不能受这种莫大的屈辱。犹记那时,娘亲在临终之前曾经教育过这三个尚未成年的孩子们。她说:娘既然给了你们清白的身体,你们就要给我清清白白的活着。谁也不能让金家蒙羞! 所以即便是金粼儿再走投无路,也会想出可以赚钱的法子而不丧失自己的尊严。所以金媚儿便是再想钓金龟婿也要对方明媒正娶,用花轿抬得进门。所以金鲤便是没有一个朋友,也不会用旁门左道地去呼朋唤友。 攀上皇族做凤凰,这绝对不是金粼儿想要做的事情! 终于! 金粼儿的悲切呼唤终于唤来了她的救星,但听得门外一阵敲门声响,一个娇媚的声音笑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可在么?” 这声音媚到了骨子里,让东方麒攸地顿住了身形。 有救了有救了!金粼儿急忙想要张口,那东方麒却攸地伸出手捂住了金粼儿的嘴巴。 “太子殿下?”那娇媚的声音带着笑意,似乎温柔无比,“您若是不应声,臣妾便进去了哦?” 东方麒的眉,十分不悦地皱了起来:“什么事?” “臣妾就知道太子殿下会在,”那声音咯咯地笑道,“皇上请您过去呢,说是有什么急事罢。” 东方麒转头瞧了瞧金粼儿,这小包子的脸蛋红彤彤的,一双大眼睛惊恐里透着水汽,让他欲罢不能。然而那屋外的女人有多难缠,他东方麒也是知道的,当即便纠结了半晌,方才贴近了金粼儿,低声道:“小包子,如果你懂事就在这里藏好,如若给本王知道了你耍什么花样,可莫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金粼儿急忙点头,东方麒这才满意地松开金粼儿,将那床塌两旁的帷幔放下,转身走出了门去。隔着那轻纱帷幔,金粼儿瞧到门外站着的,赫然是那吃醋精云昭训!那云昭训抬起头,帮助太子东方麒整理了一下他解开的衣襟,一脸温柔的笑,恨不能滴出水来。然而就在东方麒不耐烦地转身离开之时,她的目光却落在了被帷幔遮住的金粼儿的身上。 厌恶、憎恨、杀意以后妒忌,这几种情愫让云昭训的脸顷刻间变得扭曲而可怕,金粼儿的心中猛地一沉。凉意和忐忑笼罩了金粼儿。她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一张脸,这么丑陋,这么狰狞,这么可怕。她是……恨自己吗? 可是,,金粼儿根本不想要这样做的呀!难道她不应该去恨那个色鬼托生的太子东方麒?为什么要站在这里用这样的眼神瞪我啊?真是要命的女人。 冷笑,绽放在云昭训的唇角,她缓缓地转过身去,便有宫人将那厢房的门关上了。刚才还闹哄哄的厢房里,只剩下了金粼儿一个人。 此地不宜久留! 这是金粼儿脑子里唯一冒出来的想法。那个太子东方麒简直比禽兽还禽兽,见到女人就想要推倒,这简直是太可怕了。难道皇后娘娘只生出来这么个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吗?如若这种人当上了皇帝,那么岂不是全民上下动物总动员了? 一定要逃出去,一定要逃出去! 金粼儿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然后一点儿一点儿地朝着床边挪动,非常悲催地,她从床。。上一头栽了下来。 疼……疼死姑奶奶我了。 金粼儿被摔得七荤八素的,耳边嗡嗡乱响,眼前也是金星乱舞。她就这样躺在地上好一阵子,方才积攒起力气坐直了身子。 喵了个咪咪咪的,本姑娘就不相信我逃不出这个屋子。就算是拼了老命,姑奶奶我也要逃出去!死也不死在这里! 丫的! 金粼儿拼了,她站起身来,直冲着那厢房的门便冲过去。 拼了! 048:传说中的九皇子(三更) 金粼儿本着拼了老命也要逃出去的精神,躬起后背,咬牙吸气,直撞向那扇紧紧关闭的房门。 只听得“砰”的一声,那门,竟然就这么着被撞开了。金粼儿由于惯性径直向前冲着,然后从台阶上跌下去,滚了几滚。紧接着,她看到的,便是天上那一轮皎洁的月亮。 今天的月亮真……不圆啊,好像是被咬掉了一大口的饼。金粼儿躺在地上由衷地感慨,可叹她金粼儿今儿到现在还没有吃上一口饭呢……她满心悲伤地挣扎着站起来,四处张望了一番。 为什么门口没有派人守卫?为什么这里如此安静?金粼儿连半个人影也没有看到,难道是所有的人都聚集到什么地方吃好吃的去了?对哦对哦,今天是皇上后妃们初到玄德避暑山庄的第一天,怎么可能不举行一场晚宴呢? 可是自己要怎么办,自己要去哪儿呢? 金粼儿瞧着眼前的一切,突然之间产生了一股子孤独无依的感觉。双臂早已然因为这紧紧的束缚而感觉到麻木,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呢? 金粼儿低下头去,然后猛地抬起。不成!这种消极的心态可不是她金粼儿的作风,她要打起精神来,奋起反击,坚决与恶势力做斗争!坚决不能让太子东方麒之流得逞,更不能让云昭训之流看自己的笑话! 我金粼儿要打破这种悲剧,一,定,要! 这样想着,她瞄准了院门的方向,举步冲了出去。院门之外,乃是一片花园景致,颜色各异的花花草草在月光下竟然有一种妖冶的美丽,让金粼儿突然之间产生了一股子迷离之感。可是,眼下可不是欣风景的时候,金粼儿的首要目标是找到人。 管它男人女人还是不男不女的人,反正先找到人把自己松了绑再说。 金粼儿分辨了一下方向,然后朝着左边大步奔去。这似乎果真是一处花园,里面有柔软的草地,还有幽长的小径,有玲珑的小树,有秀美的假山,就是该死的没有人影。金粼儿快要抓狂了,她充分发挥着她暴走女的潜质,在这片场景里一通暴走。 突然,她看到了不远处有一片光亮。那似乎是在一处蔷薇花后面挂着的一盏盏宫灯。没错,是宫灯,宫灯啊!有宫灯的地方就证明有皇宫里的人,有皇宫里的人就证明会有人认识自己。真是太美好了,太美好了,我有救了! 金粼儿看到了希望,脚步也加快起来,可是这片恼人的蔷薇花儿也着实很令人厌恶,竟然把金粼儿的衣裳刮得左一片右一片的,竟然还有的枝叶刮到了金粼儿的脸。金粼儿只能靠耸起肩膀来勉强保护自己的包子脸,可是脸上还是会有火辣辣的疼痛之感。待到跑到那灯火阑珊之处,金粼儿早已然是精疲力竭了。 人的声音! 金粼儿听到了人的声音! 那声音里有女人的低声笑语,还有男人的放声大笑,竟然,还有太监的喊喊细语。真的到了吗?到了皇上和后宫妃子们欢聚的场合了吗?玉瑶公主啊,我来了! 金粼儿好不容易跑出了这片花丛,正欢天喜地地奔向那处繁华之景时,却突然听到了一声尖叫。 “有刺客!” 不是吧?又有? 金粼儿慌里慌张地停住了脚步,还不待她四处张望,便突然有一伙人冲上前来,紧接着,金粼儿的脖子上便横七竖八地横了无数把长剑。 哪尼? 这又是怎么个状况? 金粼儿眨了眨眼睛,四处张望。 但见在自己的面前,乃是一处美妙境地,开阔的人工湖上种满了紫色的睡莲,月光下妖艳异常,而湖边有一个汉白玉的凉亭,凉亭下有摆满了酒菜的桌案,桌案边上有三三两两美丽的女子和俊美的男子。 他们的衣着好光鲜,他们看着自己的目光好诧异。金粼儿突然觉得作为一个在后宫里被很多主子争抢的近侍宫女来说,自己这副形象也着实的悲催了些。应该更臭屁,更狐假虎威一些吧? 金粼儿无奈地叹息一声,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要乱动!”身前有一个侍卫大喝道,“你是何人!” “我是玉瑶公主的近身侍女,被歹人绑了。”金粼儿这番话已然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也懒得多讲,一切从简好了,“你若是愿意,就烦劳你去禀告玉瑶公主一声,若是不愿意,就一刀结束了我。然后拎着我的脑袋去向玉瑶公主报告一下就好了。” 一番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倒把那侍卫唬得一愣,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这里怎么会有这样被绑成粽子的人?”金粼儿听到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惊讶道,“好可怕哦!” 可怕个喵喵,可怕。 金粼儿怒视过去,然后恶狠狠地,朝着那个女子翻了一记白眼。 “哎呀,她还翻白眼,好吓人好吓人。”那个女子尖叫着,用手捂住了脸。 “这人身份不明,还不快带下去。”一个男子不耐烦地说道。 “还是再等等,”金粼儿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说,“等九皇子殿下来了再做定夺罢。” 九皇子?金粼儿眼睛一亮,不由得转头望向那个有着温和声音的男子。但见那人一头黑发如瀑垂在脑后,面具温和淡泊,带着淡淡的微笑,虽然并不俊美夺目,但却格外的让人感觉到舒服。 好人……金粼儿感激零涕地朝着他吸了吸鼻子。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得人高喝道:“九皇子殿下驾道。” 九皇子,九皇子啊! 金粼儿急忙转过头去瞧,传说中的九皇子,那雪妃娘娘的儿子么?不是说一直在西域么,他竟然这么快就到达这里了? 但见那不远处的小径里先急匆匆地跑过来两个神色匆匆的小太监,他们一路跑,一路铺着一个猩红的地毯,待到这地毯铺到了凉亭处,在他们的身后便又跑过来两个抬着椅子的小太监。金粼儿看到那小太监们所放下的,乃是一个精致的雕花儿镏金白漆木椅子,这椅子白得一尘不染,所雕之花亦婀娜美丽,甚是精妙。而让金粼儿惊诧的是,这些小太监放下椅子之后,竟然从袖子里拿出手帕,手忙脚乱地擦拭起椅子来。 本来就够白了,还要擦到怎样去啊? 金粼儿目瞪口呆地瞧着这些忙碌的小太监,见他们每擦一遍便丢掉一块手帕,这这样足足丢掉了近十条手帕,方才自那红毯之上款款走过来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 这少年最多不过十八岁,一头黑发尽拢在脑后,编成几缕发辫,由一颗硕大的珍珠缀着垂在身后。而他的额上戴着黄金抹额,身上的白衣束着修长挺拔的腰身,竟是与他的肤色浑然白成了一体。那淡若远山的眉和低垂的眼似乎一切都不放在眼里,只是专心地在红毯上迈着步子,生怕踩错一步就掉下来似的。 这九皇子小心翼翼地走着,在途经金粼儿身边时突然站住了。 “什么味道?”他吸了吸鼻子,皱眉道,“怎么这么臭?” 迅速地扭转过头,这九皇子东方鸾的眼睛,便落在了那金粼儿的身上。 蓝色……蓝色的眼睛。 金粼儿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泓清冷的泉笼罩了,竟然感觉到了身上丝丝的凉意,连呼吸都变得冷冽了。 “这……”那九皇子东方鸾伸出手来指着金粼儿道:“这是什么东西?是垃圾吗?” 垃……垃圾? 难道这就是东西方文化的差异吗?她金粼儿这么花容月貌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垃圾?这简直太侮辱人格了吧这! “还不快丢掉!”九皇子东方鸾厉声喝道,“这么脏的东西怎么能摆在这儿?真是脏死了脏死了脏死了!” 049: 不是垃圾啊 那九皇子东方鸾指着金粼儿,眉头皱得几乎要团成一团儿。 “这种垃圾为什么会在这里?还不快给本王扔掉!”他厉声高喝,“难道你们想要熏死本王吗?” 我窘里个窘的! 士可忍,孰不可忍! 金粼儿愤怒了!她猛地站起身来,怒喝道:“九皇子,你不要太过分!” “你说什么?”刚刚要转身离开的九皇子东方鸾怔了怔,缓缓地转过头来,十分惊讶地瞧着眼前的这个少女。 这少女最多不过十七岁年纪,但是那张团团圆圆的包子脸却似乎让她显得更加稚嫩些,而在这张脸上的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分明写满了愤怒,一瞬不瞬地望着九皇子东方鸾。 “九皇子,人是不可以与垃圾等同而语的。”金粼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难道雪妃娘娘没有教导过你吗?难道你愿意被人叫成是垃圾,被丢掉吗?” “放肆!”那用长剑抵着金粼儿脖颈的侍卫怒气冲冲地吼道,“你竟敢用这种口气对九皇子殿下说话,真是罪不可赦!” “这是哪里来的疯女人啊!”那个“尖叫女”又在夸张地大喊大叫了,金粼儿无语地瞧了那女人一眼,“尖叫女”很配合地再次叫了一声,道:“啊,她又朝我翻白眼,好可怕好可怕哦!” “九皇子殿下要生气了,你们还不快把这个奇怪的女人押下去!”桌案边又有一个人在叫嚷。 “快走!”那侍卫抬腿便去踢金粼儿的小屁屁,“快点走!” 啊,竟然敢踢本姑娘尊贵的屁屁!金粼儿气坏了,转头便朝着那侍卫啐了一口。侍卫瞪起眼睛,伸手推了一把金粼儿,可怜这金粼儿早已然精疲力竭,连站都站不稳了,被那侍卫猛地一推,径自跌倒在了地上,竟然,连挣扎着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满肚子的委屈无着处,金粼儿索性将这一腔怒火全部发泄在了九皇子东方麒的身上。扭过头来,金粼儿就这样在那些侍卫的大脚缝隙里瞪着九皇子东方鸾,怒气冲冲道:“哼,身为皇族,却没有一颗体贴怜悯的心,这种人还如何称得上体恤百姓的皇族?难道你们西域人都是这样教育下一代的么?为富不仁,为强欺弱!如若雪妃娘娘和玉瑶公主知道了你这般样子对我,若是皇上知道你这般样子对我,一定会重重责罚你!罚你回西域,永远永远也不要回来!” “少废话!赶紧走!”那侍卫可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心,伸手拎起了金粼儿便要走。 “慢。”九皇子东方鸾突然伸手制止,一行人转过头来,瞧向了东方鸾。 这东方鸾慢慢地走近了金粼儿,然后居高临下地瞧着她。 这少女浑身上下尽是泥土,衣裳虽然是宫中上乘的夷族猎装不假,却被刮得七零八落,还带着花瓣草屑,脸上亦被划破,渗出细细的血丝,看上去可怜兮兮。然而那双眼睛,却这样明亮,看不出有丝毫落魄之后的萎靡,反而却有一种很强的斗志,和……不愿服输的气势。 只是,这包子脸少女身上的气味却着实让九皇子东方鸾有些受不了。他皱着眉,伸手拿出一块洁白的手帕掩住了口鼻,冷冷问道:“你是谁?” 终于……终于肯问这一句了。 金粼儿松了口气,刚想要报出自己是玉瑶公主的随从宫女,却又顿住了。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一转,道:“奴婢是雪妃娘娘所熟识的宫女,经常陪她打马吊的兰婉仪的近身宫女,只因临时被派来照顾玉瑶公主,在途中遇刺客失散,刚刚逃脱恶人之手……还请九皇子殿下与雪妃娘娘打个招呼,将奴婢松绑罢。” 说罢,那双大眼睛眨了一眨,流下两行泪来,哭道:“奴婢这一路已然吃了多少苦头!双臂都被束得麻了,饿了一天,,连顿饭都没吃的……” 面对着金粼儿这一番哭诉,九皇子留恋只是皱着眉头,掩着口鼻,用充满了怀疑的目光瞧着金粼儿,一言不发。 喵的,你这人到底有没有个同情心啊!到现在还是用这种眼神瞪我,真不知道这种人到底是谁教出来的! 金粼儿那好不容易滋生出来的好感在这一瞬间顿灭,瞧着这九皇子留恋的眼神也慢慢地从热切到了愤然。 “九皇子殿下,”又是那个温和的声音,让金粼儿的心里莫名的一暖,那个长相平和的男子微笑道,“或许这小宫女说得是真的,看她这样可怜,应该不会是坏人。雪妃娘娘应该明日一早就到山庄了,不妨明日问问雪妃娘娘再说罢。” “西城子,你就是太善良了!”一度支持“尖叫女”的男子责备道,“要知道世态炎凉,不是每个人都是好人!” “就是,就是,”“尖叫女”连连点头,“我瞧着这女人的目光好凶,一定不是好人。” 我喵了个咪的!你个大嘴婆!金粼儿怒视那“尖叫女”一眼,紧接着便将充满了期待的目光落在了东方鸾的身上。 这九皇子东方鸾微微侧过脸瞧了一眼那个温和男,然后不耐烦地挥手道:“赶紧带她下去,给她洗干净。明日一早待雪妃娘娘到了再做定夺。” 带下去洗洗…… 这些侍卫犯难了,这一伙大男人如何能将这女人带下去洗洗呢…… 却有这时,自那九皇子东方鸾的身后走过来一个身材玲珑年龄却稍长的宫女,笑道:“先替她松了绑,交给我罢。” 松绑,松绑! 那侍卫急忙挥起手中的长剑,金粼儿胳膊上的绳子应声而落,而失去了束缚的金粼儿却重心不稳,再次跌到了地上。 这一次,她跌到了那块红毯上。 “啊呀!”那九皇子东方鸾大叫一声,立刻朝着后方跳去,面色惊恐地瞧着金粼儿,随即怒道:“你这女人怎么可以这么脏!弄脏了本王的地毯,要本王怎么走!怎么走!” 说罢,一甩袖子,将那手中的手帕丢在地上,愤然离开了。 金粼儿瞠目结舌地瞧着这九皇子愤然离去的背影,来不及称奇便眼前一黑,径自晕了过去。 “都怪这个死女人!”那个“尖叫女”生气了,她站起来,怒气冲冲地奔过来,抬脚便要来踢金粼儿。 然而她踢出来的脚,却被那年长的宫女用身体挡住了。 “尖叫女”的脚硬生生地顿在那里,踢不下去,也没有收回来,只是一脸纠结地盯着那个宫女瞧:“玲珑,你这是要做甚么?” “落雪郡主,”玲珑微微地笑着,不卑不亢,“这个小宫女已然晕过去了,您何苦再去踢她?况且她是雪妃娘娘的人,若是雪妃娘娘知道了,对您的影响也不好。” 这落雪郡主闻听,便只得悻悻地收回了脚,拂袖而去了。 那面容温和的西城子走过来,对那玲珑笑道:“玲珑,恐是又要辛苦你了。” 玲珑淡淡地一笑,恭敬道:“西城侯爷,玲珑只是做自己的份内之事,谈不上辛苦。” 那西城子只是点点头,瞧了这金粼儿一眼,便也离开了。 好好儿的一个酒宴,就这么着,散了。 可惜金粼不知道,若是她知道了这桌子丰富的菜肴就因为自己的出现,连动都没有动就撤下去了,一定心疼得要死。 好歹,也得给她金粼儿尝一口啊。她可是一天都没有吃东西的哎! 050:筹集资金 饿。 这是金粼儿苏醒过来的第一个感知,她慢慢地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一双充满了关切的眼。 “粼儿?粼儿!”玉瑶公主的声音传进金粼儿的耳朵,紧接着,在她还没有看清眼前事物的时候,便被人一把搂住,不住地摇晃起来。“粼儿,你还活着!太好了,你还活着!还活着啊啊啊啊!” 可怜这金粼儿原本就因疲劳过度而晕睡了一整晚,醒来之后更是饿得前腔贴了后腔,这会子刚睁开眼睛便被这玉瑶公主好一顿摇,只觉天眩地转,几乎要晕厥过去。 “公主殿下,您这样摇,恐怕会将她摇晕过去的!”幸好有人拉住了那玉瑶公主,并且将金粼儿从玉瑶公主的熊抱里解救出来。 金粼儿只觉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里,不由得深深地吸了口气,天哪,有空气可以呼吸简直太快乐了!她奄奄一息地靠在那个人的身上,却是连头也抬不起来了。 “拿米汤来。”那人唤着,便有另外的小宫女拿了米粥过来,那人一口一口地喂金粼儿喝下去。才几勺喝下去,金粼儿便觉自己恢复了一点意识。此时的她已然完全顾不得风度了,当即便自己端过那碗来,将那米粥大口地喝下了。 “啊哟,还真是脏。”一碗粥下肚,金粼儿只觉浑身舒爽,分外的舒服,然而耳朵里却传来了这样的一个声音,让她很是生气。抬眼,瞧到了站在窗外,用手帕掩住口鼻的九皇子东方鸾,那充满了厌恶的目光和鄙夷的神采把金粼儿气得够呛。 “九皇兄,你这是干什么!”玉瑶公主倒是第一个为金粼儿鸣不平的人,她先前被玲珑请到了一边儿,正心痛欲绝地瞧着金粼儿这可怜的样子暗自垂泪,这会子听到有人说金粼儿脏,哪里能够受得了?当即便回头数落那九皇子东方鸾,“你真是有够冷血,怎么这样对待粼儿?她遇到刺客就已然是够可怜了,你不旦不救她,反而要把她丢掉!” 那九皇子东方鸾只是用他蓝色的眼睛微微地扫了一眼玉瑶公主,冷笑道“玉瑶你还真是激动,相信若不是本王,你那小宫女早就一命乌呼了。把自己近身宫女都弃之不管的人,还好意思来责怪本王么?” 这玉瑶公主原本心里就有愧疚,这会子听到那九皇子东方鸾如此之说,当下更加恼羞成怒,怎奈那东方鸾正站在窗外,想要为难他却还嫌够不着。玉瑶公主左瞧右看地,终于找到了她想要找的东西,于是她便很恶毒地走到那窗前,伸手拈起窗台上工花盆里的泥土,朝着九皇子撒了过去。 那九皇子可没有想到玉瑶公主会突然来这么一招,当即便唬得连连后退,却还是被这泥土沾在了鞋上。 “啊!玉瑶,你好脏!你怎么可以抓那种东西丢我!”这九皇子的脸已然由白转红,气得他瞪了玉瑶半晌,便立即转身,愤愤然地跑开了。 “哼,洁癖狂!”玉瑶公主望着那九皇子啐道,继而转过身来,十分不好意思地对金粼儿道:“粼儿,让你受委屈了,本宫原是想找你来着,可是怎奈派出的人却没有找到。本宫还担心你来着,真是怕你遭到什么不测……” “让公主殿下费心了,”金粼儿叹了口气,十分虚弱地道,“奴婢只想着,要尽到来到公主殿下的身边,那些刺客好生的可怕,奴婢一直挂念公主……只恐公主殿下受到伤害……可谁想竟然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真是……让公主殿下见笑了。” 说着,金粼儿还眨了眨眼睛,晶莹的泪珠儿从她的眼中滑落,加上这一身的伤痕,竟然让玉瑶公主都禁不住地难过起来。 她缓缓地走过来,拉住了金粼儿的手,由衷地说道:“粼儿,真是苦了你了。本宫从来不知道,宫人竟然也会有你这等忠心的。今日你的这番心意让本宫彻底改变了以往对宫人的看法。粼儿,本宫回去要对兰婉仪说明你的忠心,让她重重的赏你!当然,本宫也不会让你白受委屈。” 玉瑶公主说着,便递了个眼色给那一直静默在旁边的小新。那小新的唇角抽搐了几下,终还是掏出了钱袋,递与了玉瑶公主。这玉瑶公主拿过钱袋递给了金粼儿:“粼儿,这些乃是本宫赏你的,待到本宫禀明了母妃和父皇,还要重重的嘉奖于你!” 金子!金子! 金粼儿的心里都要乐开花儿了,她轻叹一声,道:“公主殿下,您不要再赏奴婢东西了。奴婢尽奴婢的忠心,又岂止只是盯在这些金子上。奴婢只愿公主殿下平安才好,也不妄奴婢惦记着您,受这多的委屈……” “粼儿……”这玉瑶公主感动地快要掉下泪来,她用力地握着金粼儿的手,咬了咬牙,,又从她满头的金簪取下两根,塞进了金粼儿的手里,由衷地说道,“好粼儿,本宫一定会好好待你,再不会让你受这等委屈了。” “嗯……嗯!”金粼儿的心中大喜,迅速地将那金簪和钱袋塞进了怀里,然后反手握住了玉瑶公主的,眼泪汪汪地道,“公主殿下,您对奴婢的好,奴婢也一定会牢记在心,尽心地回报于您的!” 那小新瞧着这一幕,着实的看不下去了。她别过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向了窗外。 这玉瑶公主对金粼儿好生安慰了一番,便吩咐她好生的休息,自己带着小新等人出去了。金粼儿这儿才倒出时间回过头去,好生地瞧了瞧那个一直在自己身后扶着自己的人。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并不出众的脸。干净的面容,平淡的五官,没有丝毫的特别,但是这样安静的容颜,和脸上那淡淡的笑意,却无端的让人感觉到亲切。 金粼儿这才想起,昨天夜里,自己晕倒在地之时,似乎也是这个宫女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心底升起一股子感激之情,金粼儿微微地坐直了身子,感激道:“多谢这位姐姐,只是不知您怎样称呼?” “叫我玲珑就好。”玲珑细细地瞧了一眼这个小包子脸宫女,现在的她与方才那演苦肉戏的虚假模样简直判若两人。发现了这一点,不由得让玲珑感觉到十分的有趣,而宫中之人那么多,能变脸变得这么快的,区别对象区别得如此清楚的,她玲珑倒也是第一次见。 所以在玲珑的心里,或多或少地对这包子脸金粼儿产生了几分好感。 知道这金粼儿的虚弱都是装出来的,玲珑便径自起了身,站在金粼儿的对面,笑道:“你叫粼儿是罢?若是你觉得无大碍便休息一会子罢,待到迟些我再唤人给你送些吃的,晚间时候相信你便也恢复了,到时候可自行离去。” 这么快就赶人家走了? 金粼儿心中虽然有些失望,但是终究明白自己现在不过是个小宫女,而宫女的本份就是干活儿、伺候主子,而不是躺在这里养大爷。 “多谢玲珑姐姐,我知道了。”金粼儿点了点头,微笑着答应。待到这玲珑走出了房间金粼儿便急不可耐地将怀中的钱袋拿了出来,“哗啦”一声倒在床。。上,一粒接一粒地数了起来。 “一百零五,一百零六……二百!”整整二百颗金珠,这个玉瑶公主真是大手笔啊,随随便便一赏就是二百金珠!果然跟着玉瑶公主比跟着兰婉仪娘娘有发展有前途多了,金粼儿喜不自禁地将这些金珠如数装回了钱袋里,可是很快,她便再次垮下了脸去。 还佟七的要三千个金珠啊,自己全部的金珠加起来才不到五百个。怎么办?怎么办啊啊啊啊啊! 051:想个办法吧 金粼儿算了一下自己所欠的钱,还差两千多个金珠才够还得上那死人妖佟七的。啊啊啊啊啊,真是伤脑筋啊,金粼儿抓狂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无声地呐喊。 这该死的佟七,为什么他会找得到自己?为什么他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来?难道他跟刺客是一伙的?可是,真的要是同伴的话,为什么他眼睛都不眨一眼的就可以要了那个黑衣人的命? 金粼儿想破了头也猜不出那个死人妖佟七的身份,最后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便是——佟七一定是专业放高利贷的!要不然怎么会有仇家想要杀他?太可怕了,跟这种人扯上关系真是太可怕了! 金粼儿万分懊悔自己当初救下佟七的冲动,原本是想要好好地大赚一笔,结果倒好,惹上了这么个扫把量,想要甩都甩不掉。 万恶的死人妖,可怕的高利贷!金粼儿眼泪汪汪地诅咒了佟七一千遍一万遍,却不想在窗边,却有一个人在细细地观察着自己。玲珑站在那里,啼笑皆非地瞧着一会儿数钱,一会儿抓狂,一会儿又眼泪汪汪的金粼儿。心中费解,不知道这包子脸的小宫女到底在搞些什么名堂,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可以变幻这么多种表情。玲珑站在那儿兀自研究了一会子,便料定自己是猜不出这孩子的想法的,方才转身离去了。 而金粼儿则依旧窝在床。。上,咬着下唇,黑眸乌溜溜地转了一转,然后攸地亮了起来。得想个办法,然后狠狠地捞上一笔才行。 是了,就这么办。 马无夜草不肥,若是指望着那么一点点的月钱来还债,那金粼儿岂不是要老死,穷死?佟七呀佟七,你就等着吧,看姑奶奶我把所有的钱都还了,你我两不相欠! 就这样赖在床。。上一直睡着,到了晚间,金粼儿饱饱地美餐了一顿,便收拾妥当拜谢了玲珑离开了这间小小的厢房。 她这才知道,这玲珑,乃是九皇子东方鸾的近身宫女。用宫女而不用太监,这倒是让金粼儿觉得挺稀罕的事情。不过好歹是那洁癖控九皇子救下了自己,金粼儿对那九皇子虽然厌恶,但终好过那种对太子东方麒的深恶痛绝。 金粼儿的小脑袋瓜里运转的,便是怎么样狠狠地捞上一笔,目标已经确定,就只差关于细节的策划了。由于脑子在飞速地运转,金粼儿便对身边的一些事情有所忽略,包括那玉瑶公主一个劲儿的慰问,更包括小新对金粼儿的冷味热讽,看到金粼儿神情恍惚,那玉瑶公主还当她是受了巨大刺激的原故,当下也不恼她,只吩咐她早些休息,便不再去吵了。金粼儿得了空子,在屋子里也待个不住,只在晚间便悄悄地溜出了厢房,走到外面的园子里透气。 这里果真是个难得的好地方,像是先前凝霜说的,这玄德避暑山庄可是个难得风水宝地,在这里,暑气好像被完全隔在了外面。站在园中,清风习习,蝉声阵阵,很是自在舒服。 而园中的花花草草甜美可人,淡淡的清香袭来,泌人心肺。金粼儿只觉心中的沉闷都跟着稍稍地减弱了些,便慢慢地沿着一条小径漫步起来。月色依依,照得大地一片静谧。走过一片盛开着洁白花儿的灌木,金粼儿看到了一条静静流淌的小溪从草丛中间蜿蜒而过。她停下来,然后在小溪旁边坐了下来。 自幼在河边长大,金粼儿对水有着异乎寻常的亲切之感,这会子看到小溪,自然难以抑制心中的欢畅。只是这小溪水太浅,容不得金粼儿跳下去胡闹了。金粼儿便坐在小溪边,左右瞧瞧,确定了没有人来,方才脱了鞋袜,将脚浸在了溪水里。清凉的感觉从脚到头瞬间蔓延,金粼儿像是蔫了好久才被浇水的花儿,一下子感觉到自己好像活过来了似的,舒服极了。 金粼儿不由得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那含着水分的空气真是太美妙了!恰在此时,金粼儿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脑袋上被轻轻敲了一记。 有人! 金粼儿被唬了一跳,恨不能马上一跃而起。然而却有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按坐在原地。这只手温暖而有力,带着宽和的风度,却并没有猥琐的暧昧。金粼儿转过头去,但见站在自己身边的,乃是身着浅黄色衣衫的…… “皇上!”金粼儿声唤着,急忙站了起来。 “坐下,坐下。”皇上东方宇鹰摆了摆手,示意金粼儿不用那么紧张,然后负手而立,抬头望着天上那轮明月。 金粼儿深知自己这般行径在这规矩森严的宫里,完全是非常失礼的。尤其是自己竟然大胆包天的在皇上面前露出双足浸在水里,她的脸涨得红了,站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地左右为难着。 “你且坐罢。”一个沙哑而苍老的声音响起,金粼儿看到原来在皇上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圆滚滚的老太监。说他老,或许并不老,因为这光光溜溜的胖脸上根本看不到一丝褶子,然而他的声音却如此沙哑,好像上了些年岁的样子。那太监身着一袭深蓝色亮缎袍子,头戴黑纱帽,打扮得比这位高高在上的皇上还要招摇晃眼。“皇上既是不想你见外,你又何必这样拘谨?” “顺海说得对。”皇上东方宇鹰的眼眸微挑,瞧了金粼儿一眼,道,“朕叫你坐你就坐,你就当朕是路过的一阵风好了……” 有……有带个太监闲逛的风么? 金粼儿的嘴角抽了抽,然后只得乖乖地坐了下来,由着这位“风”皇上站在那里抬头赏他的月亮。 “听说你,大战刺客,英勇就擒了?”这位“风”皇上果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把个屁股刚刚挨地的金粼儿弄得如坐针毡,一张脸涨得更加红了。 想来金粼儿被那个色鬼太子绑起来之事,这位“风”皇上并不知晓。不知也就不知罢,毕竟不是什么体面之事,金粼儿无奈地叹息一声,看起来这哑巴吃黄连的事情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 “让皇上见笑了,”金粼儿不好意思地说道,“着实是奴婢太笨了些,实在是不会骑马,要不然也不会被那帮刺客活捉。” 唉,既然是个谎,那就往圆了掰吧。悲催的金粼儿,被人欺负,还要替人圆谎,这叫什么世道! “哧,哈哈哈哈,”那“风”皇上像是听到很有趣的笑话般大笑起来,金粼儿抬起头瞧着这笑点超低的皇上,一脸黑线。“怎么你竟然不会骑马么?”这位“风”皇上好不容易止了笑,方才转过头来瞧金粼儿。 “不会。”就算是一个小人物,也是有她的自尊心的,金粼儿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她扭过头去,瞧着在月光下粼粼的小溪,“那是有钱人家才会做的事。我们家穷,养不起马。” 笑容僵硬在脸上,皇上东方宇鹰怔了一怔,随即便略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干巴巴地道:“唔,那么……你是怎么逃脱的?” 052:帮忙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位“风”皇上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金粼儿抬眼扫了这位“风”皇上一眼,然后叹息一声,可怜巴巴地道:“不提这个还好,一提,我真是……要懊恼到家了。” “哦?”东方宇鹰的眼睛亮了亮,随即在金粼儿的身边也坐了下来,转头瞧向她问道,“有什么故事?” “故事就是……”金粼儿深吸了一口气,无限悲伤地道,“幸好我遇上了一个好心人把我救了下来。但是非常悲催的是,这个好心人就是我从前的债主。” “债主?”眼下的这位皇上或许早已然不是皇上了,骨子里的八卦之魂在熊熊燃烧,他前倾着身子,目光烁烁地盯着金粼儿。 “咦……”金粼儿转过头来,十分奇怪地瞧着这位高高在上的皇上,突然之间产生了一股子的恍惚之感。临近了看一看,这五官的排列,这种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的气场,怎么看起来就这么眼熟呢……还有那天,偷偷地踩了一眼时候的捉黠眼神,怎么看,都让金粼儿有种分外熟悉的感觉。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金粼儿怔怔地瞧着眼前的这位九五至尊,不知道为什么,皇上的这副形态,这种感觉,甚至离近了看他的眉眼,都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难道是……曾经在哪里见过吗? 然而这位九五至尊眼下的这副尊容却让那在一旁候着的太监顺海忍不住干咳了一声,东方宇鹰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为一代帝王有些失态了。他乐呵呵地,坐得直了些,捻着他的胡子沉吟道:“莫不是你有了什么难言之隐?可以尽管告诉朕,朕替你作主。” 金粼儿的眼睛一亮,她迅速地转过头来瞧着东方宇鹰,一双大眼睛里烁烁生辉,那完全是充满了希望的眼睛啊!把个东方宇鹰看得有些得意,不免得意道:“这普天之下,若要是朕不能帮你解决,便再没有能够帮你解决之人了罢。”说罢,又兀自哈哈大笑起来。 对啊,对啊,这个被自己误认为是小三儿的皇上老爷子,是完全可以帮到自己的。只要他的一句话,莫说是金山银山,便是要了那死人妖的命,都是轻而易举的! 可是,这就是金粼儿想要的么? 有那么一瞬间,金粼儿有些失神。 她怔怔地瞧着东方宇鹰,眼神里有那么一点点的迷惑。是呢,只是简单的一句话的问题,自己就会省去很多的麻烦和苦恼,到底……要不要呢…… “不。”金粼儿摇了摇头,眼里的希望慢慢地沉淀下去,“皇上,奴婢不能这样要求您。” “为什么?”这回倒轮到东方宇鹰纳闷了,身为高高在上的帝王,东方宇鹰完全掌控着每一个人的生死。莫说是这后宫里的女人们瞧见了东方宇鹰都要争先恐后地求他帮她们实现她们的愿望,就算是王侯将相,都没有一个不对他低眉顺眼,只求他能赐他们一星半点儿想要的东西的。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在这片土地上,他东方宇鹰绝对是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的。就算是他指鹿为马,恐怕也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可是今天这个小宫女是怎么回事?先是认为自己是个小三儿,紧接着又拂了自己的好意么? 她的小脑袋瓜儿里到底都塞了些什么? “哎,你这小丫头倒是奇怪,朕说要帮你,就是要帮你,你竟然还不愿意么?”东方宇鹰有些不痛快地皱眉道,“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排着队求朕,朕都不愿意瞧他们一眼。” 金粼儿笑了起来,“皇上,您说得,奴婢都懂。可是啊……在奴婢的娘亲生前曾经说过,有些事情,是可以走捷径的,有些是绝对不可以走捷径的。因为有些情,你还不起。” 有些情,你还不起…… 东方宇鹰的心微微地一动,那先前还洋溢在脸上的笑容攸地沉静了下去。不知道为什么,眼前又浮现了那样的一张脸,温柔,美丽,善良。那双眼睛好像天上的月亮,能够抚平他心中的一切焦躁。他曾经答应过要好好保护她,携着她的手,白头到老。他答应过她从此以后,再不为这后宫里增加女人,他答应过她若有来世,会与她转世为平民,一生一世只与她相依。 可是他没有实现他的诺言,让她就这样离开了自己。素儿,可是朕欠你的么?欠你这一生一世的情,却又要怎么还? 东方宇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睛,可以听得到溪水潺潺的声音,可以听得到身边那个小宫女轻盈而均匀的呼吸声,也可以听得到自己内心对于素儿的想念。东方宇鹰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身边这个包子脸的小宫女产生了强烈的好感。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他问金粼儿,“你欠的钱很多?” “嗯,很多。”金粼儿点了点头,她双手扶着身边的草地,注视着逮在溪水里的自己的脚尖儿,这脚尖儿来回地踢着流水,月光轻吻着波光,让这双美足在月色下十分的讨喜。 东方宇鹰低下头,极为欢喜地瞧着这样的一双白皙秀美的玉足,心中犹为怜爱。 “金粼儿,你可要知道,只要朕的一句话,便是一座金山,朕都给得的哦。”东方宇鹰身边的胖太监顺海可着实看不下去了,他忍不住出声暗示。这等装腔作势的小妮子,他顺海可是经常都能见到,可是出奇制胜是好事,若是这“奇”得过了份,见好收不回来,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啊。 金粼儿如何听不出来那顺海公公的意思呢?她却只是淡淡地笑了一笑,道:“皇上,有些事情是不可以走捷径的。奴婢知道,只要您的一句话就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可是钱是奴婢欠下的,自然也应该由奴婢来还。不过……” 金粼儿的眼珠转了一转,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光亮把先前纷繁的思绪照得一片通明。 “不过什么?”东方宇鹰见这小丫头才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倒是让东方宇鹰瞧着稀罕不已。 “不过呀,如果您老人家愿意,奴婢还真想请您帮我一个忙呢。”金粼儿笑嘻嘻地说道。 “哦?”东方宇鹰挑着眉,瞧着这个小丫头。看这双滴溜乱转的眼睛就知道,这个小丫头不是一般能算计的角色,然而即便是这样,他东方宇鹰也不介意被她牵着鼻子走。这是为什么?缘分吗…… 还是,仅仅是因为,在东方宇鹰的内心深处,会觉得这个小丫头是素儿送到他身边来安慰自己思念的人呢? 所以才会,直到现在也没有追问她到底是怎么找到素儿的宫殿的罢? 那个,或许在后宫里只有两个才人会记得的地方…… 053:献艺 到底是避暑山庄呵,就是凉快! 金粼儿满心欢喜地跟在玉瑶公主的身后,东瞧西望。 但见那连绵的远山隐在薄雾之中,绿树秀立,奇花异草争相吐艳,分外妖娆。而那不远处的湖上盛开着大片的花边,甚是宜人。 看起来只是有钱是不行的,还要有权,这种人上人的日子,过得就是好啊就是好。 这一行人,皇上东方宇鹰与文庄皇后走在最前,太子稍后,接着的是以苏贵妃和雪妃娘娘为首的几位后宫嫔妃,再其后的,便是九皇子与玉瑶、玉茹两位公主了。 那九皇子东方鸾离这些人离得远远儿的,像是嫌弃这里的空气不干净一般,他依旧是执着一声手帕挡住口鼻,皱着眉头。好像即便是这样的美景也不能使他满意似的,一脸别扭神色。 金粼儿脸上的神采则正好与那九皇子相反,那么兴高采烈,那么兴致勃勃。东方鸾的眼睛流转,不经意间发现了走在自己不远处的金粼儿。他突然之间觉得很不爽,为什么在这样一个混合了各种宫妃脂粉气息和体味的奇怪气味里,这只包子还能笑得这样开心。 于是他从腰间摸出一粒金珠,悄悄地运指,朝着金粼儿弹过去。 “哎呀。”金粼儿只觉自己的腰上被狠狠地敲了一记,只让她的半截儿身子瞬间麻醉。有人暗算!她急忙用手捂着自己的腰,在近于这麻穴的旁边轻轻点了一下,方才平复了这种麻酥之感。然后抬头四下里寻找着暗算她的人。 这只包子懂得筋络之术! 九皇子东方鸾的心中暗暗一惊,十分意外地瞧着金粼儿。这个小宫女怎么会懂得抚平麻穴的道理?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而恰恰是东方鸾这种表情暴露了他,金粼儿怒气冲冲地瞪着东方鸾,递了一个“你竟然暗算我,算什么好汉”的眼神。 对上这双满是威胁的眼睛,九皇子东方鸾挑了挑眉,完全是一副:“我就暗算你,能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的表情。 金粼儿正欲愤然,却突然听到“叮”的一声轻响。 金子! 想这金粼儿的听觉,已然达到了完全可以轻松分辨金子和银子落地之声的境界了,银子落地轻盈声小,而金子却是极为悦耳的“叮”的一声响。金子,金子!金粼儿迅速地转过身,瞧见了那个美丽华丽的小身影正掉落在地上,朝着前方滚过去。 金子啊,金子啊! 金粼儿急忙低头弯腰,扑过去把它捡到了手里,然后小心翼翼地擦了擦它身上的灰尘。金子啊,我的宝贝啊,这世间最美丽最可爱的东西,怎么能让它掉在地上呢! 瞧这金粼儿一副痴痴迷迷的表情,东方鸾顿时无语了。他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这样的一张脸,这是什么表情?啊?这是什么表情?这张圆圆滚滚,胖胖乎乎的包子脸上,尚还有着几道浅浅的血痕没有痊愈,在原本白皙的皮肤上那样清晰。而那双大眼睛此刻却眯成了一对儿弯月,真好似一只捉到了鱼吃的花猫……真是……让东方鸾大开眼界。 沿着这莲花湖一直向前,便走到了一处宽阔之地,看得出这完全是一个赏花休憩之地。有一处长廊修于莲花湖之边,长廊之中有桌案锦椅,桌上摆放着瓜果酒水之类,皇上东方宇鹰携文庄皇后端坐于最上首,其他后宫嫔妃与皇子公主纷纷落座于下方。 “皇上能从百忙之中携我等来此玄德避暑,真是大家的幸事。”这文庄皇后一见了皇上便不顾自己的年龄身份心态体积,只缠着东方宇鹰撒娇献媚,站在玉瑶公主身边的金粼儿不由得听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朕能忙里偷闲,来此轻松一番,也倍觉开心哪。”好在,这东方宇鹰早已然习惯了,他抬起头去瞧着这一片盛开着粉莲之湖,心中大为愉快。“今日朕心情甚好,不知哪个孩子能给朕抚琴一曲?” “我来!”还不待玉瑶公主举手,玉茹公主便率先跳了起来,跑到了东方宇鹰的身前,笑道,“父皇,儿臣新学了一个曲子,早有想献给父皇之意,便逢今日为您献上一曲可好?” 说罢,便站在那里,一脸笑容地等待着东方宇鹰的回应。 东方宇鹰含笑看着玉茹公主,朗声道:“我的小玉茹真是愈发的漂亮了啊。” 一番话儿说得那苏贵妃心悦不已,当下便站起来笑道:“皇上,玉茹经常把您挂在嘴边儿。学琴也要念,学画也要念,直说一定要练好了让您高兴,今儿这曲子也是她特地为您学的,连我都不知道呢,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苦练,说您一定会喜欢。” “哦?”还不待东方宇鹰说话,那文庄皇后便先冷冷地笑了一声,道,“是么?却不知是怎样的曲子,能让皇上这样喜欢。” “父皇一定会喜欢的。”想这玉茹公主到底是个孩子,听不出那文庄皇后语气里的冷漠,只唤太监捧上琴来,端端正正地坐下来,运指,在琴上轻弹起来。 纤细的手指轻划琴间,便有流水式的音符四溅,金粼儿在心中轻叹一声,暗道了一声好。 紧接着,便听得那若流水般的音符自琴弦间流出,轻轻缓缓,甚是悠扬动听,令人沉醉。然而恰是这美妙的曲子,却让东方宇鹰怔在了那里,让文庄皇后和苏贵妃以及雪妃娘娘的脸上齐齐变色。 就连金粼儿的眉,也微微地皱了起来。 “不要再弹了!”苏贵妃倒是第一个拍案而起的,那先前还洋溢着欢喜之情的脸此刻已然沉了下去,原本僵硬刻薄的五官此刻显得愈发的冷酷无情,“玉茹,你学得就是这等琴么?到底是谁教你的!” “我……”这玉茹公主的琴声戛然而止,瞠目结舌地坐在那里抬头看她的母妃,她方才一直沉浸在这琴声的美妙意境里,却完全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意外的状况。 “苏贵妃,”文庄皇后拖着长音,冷冷地笑道,“这便是皇上最爱听的曲子么?你还真是会教育女儿。” 苏贵妃的脸攸地白了下去,她的嘴唇都哆嗦了,一双原本英气逼人的美目里此刻尽是惊慌之意,战战兢兢地瞧向了皇上东方宇鹰。 这东方宇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半晌,没有说话。 静默、压抑,沉闷,在人群里蔓延。唯有九皇子东方鸾漫不经心地拿起茶杯,掀起盖子,轻吹着那杯里漂浮的茶叶。 “弹得还是不错的。”许久,东方宇鹰方才沉声说道,“看得如玉茹已然是用心去练习了,只是在高亢之处,还稍嫌过了,有急促之感……” 听得皇上能用这种平静的语气来谈论这支曲子,苏贵妃终于松了一口气,就连文庄皇后都略有些意外地瞧了这东方宇鹰一眼。玉茹公主听得自己的父皇称赞自己,便更觉感动了。然而恰在此时,却听得一个人朗声道:“不!” 不? 谁敢公然跟皇上说不? 谁敢公然反驳九五至尊的话? 那九皇子东方鸾正手持茶杯送向唇边,打算小啜上一口,在听到这一声反驳之时也攸地停了下来,挑眉抬眼,瞧向这声音的来源之地。 但见那个出声儿的,乃是站在玉瑶公主身后的包子脸,大花猫金粼儿。 九皇子东方鸾和太子东方麒的眉,都皱在了一起。 东方麒自那次意图不轨未遂之后,便对金粼儿心存了几分芥蒂,又逢那云昭训连番几次地缠问自己对那金粼儿到底有甚好感,便更加的觉得这包子脸是个麻烦,也就不愿再去想她。而今瞧见了这小妮子竟然有胆量在这里说个“不”字,真是令人震惊。而坐在东方麒身边的云昭训更是冷哼一声,心道:“这只死包子真是只嫌自己活得太长,一个劲儿的想要找死呢。” 那玉瑶公主更是唬得脸变了颜色,只恨不能捂上金粼儿的嘴。 054:敢说不的包子脸 天下无双金粼儿。 这个素来不爱按套路出牌的主儿,竟然被玉瑶公主视若珍宝,走到哪儿都想带着。然而恰是这个包子脸,素来爱惹祸,而且素来都是捡倒霉的人给她善后。 身为玉瑶公主近侍宫女的小新着实地有些看不过去了,她一脸黑线地瞧着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金粼儿,咬牙低声道:“金粼儿啊金粼儿,你还真是……不疯魔,不成活啊……” 然而这金粼儿只当没听见似的,对皇上东方宇鹰道:“皇上,您说得,可不一定对唔。” “哦?”东方宇鹰挑了挑眉,心中却有些不高兴了,“小包子,你可要知道,这首曲子,朕可不是一般的熟悉。你竟说朕评论的不对?” 那文庄皇后的耳朵微微地动了一动,她不露声色地瞧了一眼东方宇鹰,然后将充满了探询与研究的目光落在了金粼儿的身上。 “那奴婢就斗胆献丑,妄自评论一下玉茹公主所弹的这琴了。”说罢,便笑意盈盈地瞧向了这玉茹公主。 “大胆宫女!”玉茹公主的脸攸地涨得红了,纵然这只包子脸让同样是圆脸的玉茹公主看上去蛮有亲切感,但是却并不能证明自己可以纵容她在众人的面前羞辱自己的皇族颜面。这玉茹公主红着脸,瞪着眼睛怒道:“你一个小小的宫女,竟然胆敢评论本宫么!” “玉茹……”文庄皇后缓缓地坐到了椅子上,说道,“你虽身为皇族,可也要明白,三人行必有吾师。若不能虚心,便是皇族又如何?” 那玉茹公主经文庄皇后一番训斥,不由得委屈得红了眼睛,只扁着嘴巴坐在那里不敢吭一声了。 苏贵妃的脸色也不比玉茹公主好到哪里去,她这几番与兰婉仪打马吊经常输钱,早就对这个包子脸的小妖精有几分恶意,这会子又见她出来搅局,让原本可以平息的事情竟然一波三折。害自己的女儿丢了面子,更害自己被这文庄皇后好一通指桑骂槐,在众妃面前颜面尽失,瞧着金粼儿的目光便愈发地阴冷起来。 然而这金粼儿却只是微微地笑,着,脆声说道:“皇上,这支曲子,乃是江南民间的渔米小调,可曾是的?” “开玩笑,”虽然玉茹被文庄皇后训斥了,但是心中对金粼儿还是不服气的,这会子听得金粼儿竟然说这首曲子竟然不过是一首民间的小调,便更觉金粼儿不过是在讨好卖乖,做些根本没有营养的取巧之事罢了。当下便冷笑道,“莫非你出自于民间,便觉这曲子也是民间的?真是贻笑大方。” 而东方宇鹰猛地一怔,心中更是震惊不已:“你怎么知道这不过是首渔米小调?” 父皇的话让玉茹公主诧异了,她眨了眨眼睛,瞧向了金粼儿。 “这首渔米小调乃是江南一个富饶之地的民产是小调,后来听说有位皇家乐师依着这小调谱了一曲,便是而今玉茹公主所弹的——《鱼水谣》了罢?”金粼儿的话让东方宇鹰彻彻底底地怔在了那场。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么个小宫女竟然知道这《鱼水谣》的出处。难道……难道她果真是素儿的精魂再世,前来陪他来了么…… 望着东方宇鹰那直勾勾的眼神,文庄皇后的眉,紧紧地皱在了一处。手,在袖间紧紧地攥在了一起,指甲深嵌进了掌心,却并未感觉到疼痛。 还有一个地方,比掌心更痛。 那苏贵妃的脸色也更加的难看了,她的目光在金粼儿的身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转了好几圈,最后将视线落在了文庄皇后的身上。 文庄皇后察觉到了苏贵妃的目光,终是抬眼,与苏贵妃的目光相接。 她们都有一个疑问,她们都想要一个答案,然而这个答案,却只有眼前这只包子脸的小宫女才知道。 这金粼儿,能给得她们么? 太子东方麒的眉,也紧紧地锁在了一起。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突然之间对眼前的这个小包子产生了一股子前所未有的感觉。人人都知道,太子东方麒看女人,从来都是用眼睛看一眼,便把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他的下半身了。用脑子去研究一个女人,他东方麒还真的是从来都没有做过这种事。可是今天这只小包子他却想要好好地研究一下,她到底藏了什么魔力在身上呢? 而九皇子东方鸾却只是不停地用手帕擦着自己的手,蓝色的眼眸微眯,瞧着这站在那里的大花猫金粼儿。 脸上的血痕未褪,花猫金粼儿眨着一双大眼,五官生动地笑着说道:“皇上,这曲首子原本是欢快的,悠扬的。讲述的乃是渔家的妻子等待丈夫打鱼归来,两人携手归家的欢喜故事,只是后来不知为何经那宫中的乐师一改,便凭白地增加了几分淡淡的乡愁,和对未来无所依托之情,忒地让人感觉到伤感。而玉茹公主一片孝心,只想为了皇上学这首曲子,让您欢喜。在这样的心境下,如何能够体会得到那种乡愁与悲伤?只是依葫芦画瓢,最后落得个意境不明罢了。” 一番话,说得那玉茹公主陷入了深思之中。常言道,外行看热闹,同行看门道。这玉茹公主如何不知这曲子的哀伤之处?她一个不过十四岁的少女,如何能够将那忧愁之意表达得淋漓尽致?却依旧想要让她的父皇高兴些,才努力的去学罢了。 “你是说,这首曲子,原本不该这样弹的?”东方宇鹰的眼睛忽明忽暗,那是一种介于欢喜与忧伤之间的情感,却苦苦压抑着,不知如何梳理。 金粼儿点了点头,极为认真地说道:“如若皇上不嫌弃,奴婢愿为皇上抚琴一曲。” “好……好!”东方宇鹰点头,扬声道,“玉茹,让她弹。” 玉茹公主这里听得好奇,对金粼儿的态度也稍稍地改变了些,听到东方宇鹰的呼唤,便立刻站了起来,行至一边儿,站在那瞧金粼儿。 这金粼儿也不推辞,在那琴边坐了下来。 伸出手,五指张开,轻轻地覆在琴上,闭上眼睛,细细地感受着这只琴的灵韵。那先前在金家教姐弟三人的先生,据娘亲说,曾经是京城的某位有名的乐师。虽然他自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门门不落,把自己吹嘘得天花乱坠,但是金粼儿却只是认为他不过是个既好吃又邋遢的怪大叔。三餐必有肉,餐餐必有酒,逢酒便发狂,将那诗作得甚疯,将那字写得甚草,将那琴弹得甚悲。 这样的一个颠货教出来的三个徒弟,又岂可能会是正常人? “喊,”那云昭训瞧着金粼儿这般模样,不由得嗤之以鼻,“不过就是弹个曲儿,还在这里摆什么谱儿?” 文庄皇后却极有耐性地,认认真真地望着金粼儿。 这金粼儿摆够了谱儿,手指微动,突然一串音符若山泉叮咚而至。这串音符出现得太突然,让人猝不及防,却攸地愣在了那里。 竟是,完完全全地被摄住了魂。 055:拜谢恩师 八年前的金家。 金媚儿十三岁,金粼儿十岁,金鲤七岁。 一个寡妇,带着三个孩子,供养着一个疯疯颠颠的教书先生。 整个秀城的人都在对着金家指指点点,寡妇门前是非多,金尤氏全当是没听到没看到,那小小的诊医馆依旧是每天开门,医到病除,钱却只是大医馆的一半。 就这一点微薄的收入,供养着三个孩子,还有那个疯颠先生,一日三餐,餐餐必有肉,餐餐必有酒。 可叹那金媚儿生来便是其父金宝的翻版,无心学习,只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打扮自己和败家之上。金尤氏教训她,她却振振有词道:“常言道,女子无才便是德。迟早都是要嫁人的,我会写一点字,弹一点琴也便罢了。学得那样精又有甚么用?到头来男人还不是看女人的脸蛋?那高高在上的娘娘们也未见得有多优秀呢。” 金尤氏深知这长女乃是一个不求长进的,任是说再多恐也无用,便由着她整日里自我欣赏去了。而除了金媚儿之外的两个孩子,却都懂事无比。 为了不让娘亲的一片心血东流,这金粼儿素来是不喜欢人家占自己家的便宜。只是一个劲儿地怪娘亲这样供养着那疯疯颠颠的老家伙,未免有些疯颠颠的老家伙,未免有些不划算,常抱怨金尤氏为何不将他赶走。 “这样疯,又这样颠。大话又说得这样不害臊,岂不是混在这里吃闲饭的么。”金粼儿嘟起嘴巴抱怨道。 “粼儿莫要口出不训!”金尤氏嗔道,“越是不墨守成规之人,越是怀有巨才。你不可只因外表而小觑了他人,切记切记!” 金粼儿似懂非懂,只是从那时起明白了一个道理。人这辈子就得学会淡泊,改变你能改变的,接受你不能改变的,这才是至上之道。既然金粼儿赶不走这个白吃闲饭的疯颠老头儿,便索性把他肚子里的东西都挖出来,这样才不妄我金家白养他一场。于是金粼儿稳学稳打,恨不能把那教书先生肚子里的墨水吸空榨干了方才罢休。把个教书先生却欢喜得紧,常常是吃饭睡觉都不忘记给金粼儿讲上一段古怪故事,抑或是大江南北之所见所闻。 那时候金鲤不过七岁,却早已然是过目不忘,下笔有神,令那疯颠老头儿惊艳不已。这老头儿一辈子的心血,都用在了浇灌这金家的两棵奇花异草上了。 只叹这金粼儿虽然天资聪颖,却到底只钻些精怪之道,而金鲤,却是天赋异禀,真正讨疯颠老头儿的欢心。 而正如这金尤氏所说,但凡怀有大才之人,从来都不墨守成规。这金鲤自幼便心高气傲,从不把这疯颠先生放在眼里,动不动就要挑战这老先生的权威,大有造反之势。偏偏这疯颠老头儿甚是喜欢,常由着金鲤胡闹,编些杜撰的歪理诓他,或是拣些书本上的生僻典故来刁难他,而他却总是不恼,只是笑呵呵地把金粼儿抛过来的问题如数接下,再一一笑着解答。 没有能难住这疯颠老头儿的时候,这一点让一直心高气傲的金鲤十分地恼火。 “待到你能超越老夫之时,老夫自会离去。”那疯颠老头儿如是说。 三年之后,有一日,这老头儿酒后发狂,随手弹了首曲子,然后怔在那里,不知道想些甚么心事。 “你这曲子弹得甚悲,可是有了心事?”金鲤突然问道,那疯颠老头儿哈哈大笑,道:“不过是一首江南的渔米小调,老夫原在宫里做乐师之时,曾应一位娘娘的要求改了些地方谱成了此曲。只可惜却又失了从前那欢快的韵味,而今再次回想起那位娘娘的音容及生凭,竟如这曲子般忧愁断肠,却只教人觉得唏嘘呵……” 说罢,再次扬手弹了回欢快的小调,笑道:“如何?是不是更为欢畅?” 金鲤却只是微微地皱着眉,不发一言。这曲首子,他有种说不出熟悉的感觉,只觉应该是这样的,隐约中,却又觉得不是。于是他站起身来,硬生生地在琴前挤走了那疯颠的老头儿,兀自深思了半晌,抬手,将这曲子重新弹了一遍。 一曲之后,那疯颠老头儿竟然惊得酒醒了八分。 但见这个不过十岁的孩子,竟然能将这一悲一喜两首曲调融合在一起,兀自谱成一首时高时低,时而欢快时而忧伤的曲调。好似那娇美的渔妇对镜梳妆,在海边等候丈夫的归来,怎奈狂风大作,海水呼啸,海天变色,迟迟不见丈夫的身影。那渔妇暗道丈夫许是回不来了,便悲伤痛哭,恨不能投海与丈夫葬于一处,怎塂这生离死别之苦。然而恰在此时,却突然云霁月开,自那海上缓缓地驶来了自家的渔船,丈夫于船上笑着朝她招手,满载的鱼儿活蹦乱跳。渔妇欣喜不已,眼痕却未干,丈夫拭去其泪,与爱人相携而归。 这样一段曲折动人的曲子,竟然让那疯颠的老头儿落下了泪来,只说:“好,好,果真好呵……若是那位娘娘泉下有知,听了这曲子,准会欣然而眠。” 自此,这疯颠的老头儿也不疯了,只收拾好了行李,不顾金尤氏的挽留,离开了金家。他的理由很简单:“老夫已然不能再教金鲤,他才不过十岁,成就已然在老夫之上。老夫还有何颜面再留在府上?”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那金家的姐弟三个都跑了过来。想这金鲤虽然一直以来常与这疯颠的先生斗气,却也终究善待于他,并不曾真的想离他而去。但又碍着那心高气傲的性情,只是杵在那里咬着嘴唇不说话。 “鲤儿,你天赋异禀,已然非寻常人之路所能容,遂老夫劝你千万不要只满足于留在这个小小的村庄里。”顿了一顿,又道,“老夫劝你走向仕途之道,你的面相十分吉祥,将来必将助你飞黄腾达。定要考取功名,走上仕途,切记,切记!” 说罢,便哈哈大笑地,大步离开了金家,连头也不曾回的。 而今,金粼儿听到那玉茹公主弹奏了这首曲子,便忍不住要去弹奏一番。不为别的,只为了那疯颠老头儿的一句话。他说,若是宫里的那位娘娘泉下有知,听了这曲子,也会欣然而眠的。金粼儿纵然在感情上是个石头一样的人物,却也懂得知己二字的含义。想那疯颠老头儿为了这位娘娘谱了这曲,就必然认她做知己,方才一直为了这忧伤的曲子而恼,而在金鲤改了这曲子之后,他那释然的表情让金粼儿觉得,她应该为那位娘娘弹上一曲的。就算是,报答那个疯颠老头儿这么多年的教授之恩罢,虽然她从来都没有喊过他一声“先生”,虽然她一直只嫌他能吃,只嫌他浪费了他们金家的钱。但是这么多年以后,当金粼儿看着越来越优秀的金鲤之时,才深深地感觉到,这个疯颠的老头儿在金鲤的身上花费了多少心血,才得以让这个当年脾气禀性高傲的少年如此鹤立鸡群。 那又岂是一朝一夕所能达到的呢? 一曲终了,众人还沉浸在这首曲子的意境里,迟迟,无人说话。 “皇……皇上?”那文庄皇后轻轻地唤了一声,东方宇鹰的目光方才微微地动了一动。在他那虽然留下了岁月痕迹却依旧儒雅俊美的脸上,竟然落下了一滴清泪。 东方宇鹰任由那文庄皇后轻轻地替他拭去了泪痕,只是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素儿……素儿,你回来了…… 056:打个赌吧? “此曲,可称得上‘天赖’二字。”那太子东方麒第一个鼓起了掌来,那黑耀石般的眼睛里迸射出的,乃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 紧接着鼓掌的是玉瑶公主。想这玉瑶公主素来把金粼儿看成是个宝贝,这会子听了金粼儿所弹奏的曲子,便愈发地将金粼儿的宝贝段数看高了几级,就连平素里对金粼儿为看不惯的小新,也微微地动容了。那玉茹公主也诚心诚意地鼓起掌来,纵然这玉茹公主素来骄傲,但是对于一个弹琴的水平高于自己数段的高手,她到底还是仰慕的。 面色阴晴不定的,乃是那文庄皇后、苏贵妃以及雯妃和雪妃等高品级的宫妃,她们均瞧着这个金粼儿,心中有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情愫。那雯妃更是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来重新打量了金粼儿一番,她想不出,为什么在这个孩子的身上会有着那么多让人感觉到不可思议的东西。按着常理来讲,长兄所介绍到身边来的宫女乃是绝对可靠之人。却不曾知道这个金粼儿到底是个怎样的孩子。 她到底是单纯毫无心机呢,还是带着很深的城府无人知晓呢…… “哼,不过是在原曲之上稍作修改罢了,这等投机取巧的手段有甚么可炫耀的?”那九皇子东方鸾倒是最先不爽了,他将那一直反复擦拭着双手的手帕丢到一旁,神色不耐地说道:“不过就是这陈腔滥调,有甚么意思?依本王看,这只包子也不过个平庸之才,在宫里混饭吃的。” “啊唷,九皇兄,你的口气还真大呀。”玉瑶公主那最爱抬杠的脾气又上来了,她斜睨地瞧向九皇子东方鸾,冷笑道,“却不知皇兄你又有甚么拿手的本领,可以与粼儿相媲美的呢?” “玉瑶!”那雯妃娘娘见玉瑶公主如此不懂事,不免有些生气,禁不住轻嗔道,“你这是怎么与皇兄说话?” 这个提议溜进金粼儿的耳朵里,却让她的耳朵攸地动了一动,于是金粼儿站起身来,笑意盎然地对那九皇子道:“九皇子殿下,奴婢不才,确实没有那惊人的才华,但是却也并非在宫里混吃混喝的饭桶。” “不是饭桶?”那九皇子东方鸾冷冷笑道,“这若大个皇宫里,有多少个宫女太监都是在白吃白喝的?他们可尝为我大昭做过甚么么?便是你这个小小的包子脸,莫不是就以为你演奏了这么一首曲子,便能称得上有甚么用场了?真是殆笑大方。拿着鸡毛当令箭,还果真以为自己是个栋梁之才了?” “呵呵……”金粼儿轻轻地笑着,不急不躁,不卑不亢,“那么,为了不让九皇子置疑奴婢的能力,奴婢愿意与九皇子赌一场。” “赌?”那九皇子东方鸾攸地嗤笑出声,“你拿什么和本王赌?你一个小小的宫女,又有甚么资格与本王赌?” “九弟,我和你赌。”太子东方麒突然好心情地笑道,“九弟你看我可够资格?” 那太子东方麒此刻正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瞧着金粼儿。这只小包子,怎么就这么劲道,怎么就越看越好看,越看越喜欢呢?这可是他东方麒从来没有感受到的,也是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给他的感觉。 真是奇妙,这小包子,是不是会什么戏法儿呢? 而九皇子东方鸾的脸,却攸地沉了下去。 身为这挑起事端之人——金粼儿也有些颇为意外,她本以为自己的靠山是这素来逢赌必上,逢杠就抬的玉瑶公主,却万万没有想到会是太子东方麒这尊大神。 她瞠目结舌地瞧了瞧太子东方麒,这东方麒的目光与金粼儿相撞,便轻轻一挑,递了个媚眼给她。金粼儿唬得背后的鸡皮疙瘩层层跳起,雷,实在是太雷了。这个色鬼太子也忒地难缠!不过,念在他今天肯出面力挺自己的份儿上,金粼儿决定把这一幕忽略下去。 她今天的目标是金子,一定要捞多多的金子,多多的!不赚钱,宁勿死! 金粼儿满腔的热血滚滚沸腾,斗志熊熊燃烧。 那云昭训冷冷地瞧着金粼儿的脸,这张包子脸上所散发出来的光彩让她不知为何感觉到十二分的厌恶。 “云昭训娘娘,”身边有一个小太监悄悄地走了过来,俯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这里有一封信,是您家小少爷差人送来的。” 信? 云昭训微微地皱了皱眉,这个家里唯一的儿子朱宝童鞋平素里虽不学无术,但到底是朱家唯一的命脉。无论云昭训喜欢或者不喜欢他,平素里最为照顾的,却都还是这个朱宝。不为别的,只因为这朱家唯一的男丁将肩负着未来整个朱家的大业呵…… 垂下眼帘,便见那小太监已然递过来了一封信。云昭训伸手接过来,悄悄地打开了,用袖子挡住大半个身子,悄然看起来。 而一看之下,她的眉便紧紧地锁了起来。 金……粼……儿…… 缓缓地抬起头,云昭训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金粼儿的身上,那目光里多了几分阴冷。 “你下去罢,去对那传信的人说,本宫知道了。” 小太监点头,便转身去了。那云昭训将手里的信紧紧地团成一团,唇角禁不住绽出一抹冷笑。金粼儿呵金粼儿,你还真是有趣。一个小小的宫女,就算是做了那兰婉仪的近侍宫女,便想要为所欲为了?莫不是你真的以为你攀上了李家的这棵大树么,可惜,那李家的手伸得瑞长,也只能保护得了他们自家的闺女们。你一个无亲无故无依无靠的小小宫女,还真以为自己可以一手遮天么?连你那个不懂事的弟弟,都以为你是做了娘娘了?想在我朱家人的头上作威作福?也不好好地照照镜子。 呵呵,呵呵呵呵…… 看起来,我云昭训若是不出手教你知道知道自己是几斤几两,你还果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有杀意? 金粼儿只觉自己的背后传来丝丝凉意,迅速地转过头去,却只瞧见那太子东方麒正色眯眯地瞧着自己笑,那笑容简直……像是一匹瞧见了羊羔肉的狼。 到底有没有把握再一次人为财不死,鸟为食不亡呢? 金粼儿这一次,心里可是真的没有底了。 她只好将视线投到了坐在最上首的皇上东方宇鹰的身上,但见那东方宇鹰的目光深沉,一脸的若有所思。不知道他是有心事,还是在担心着这一次的打赌,难道这老爷子也没有信心么? 金粼儿微微地皱了一皱眉,但是,却依旧咬了咬牙,自信满满地朝着九皇子东方鸾翩然施了一礼,道:“九皇子,请吧。” “你的胆子倒是不小。”九皇子东方鸾冷冷地哼了一声,他站起身来,举步,缓缓地走到了金粼儿的近前。然后,他从腰间拿出一声手帕,遮住了鼻子,凑近金粼儿。那双蓝色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瞧着金粼儿。 那样的一双蓝眼睛呵……像冰那样的冷,却像天空那样湛蓝…… 金粼儿仰起头来,迎上这双眼睛。像是浸身于秀水河之中,那幽静而清冷的寒意泌入心肺,似乎可以瞬间可以将你寒冷成冰。 而瞧着这一幕的雪妃娘娘,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却似乎是光芒四射。她像是看到了一件格外有趣的事情,令她分外地开心和兴奋,此刻的她,与平素里那慵懒波斯猫一样的她,判若两人。 057:赌资 这若大的后宫里,勾心逗角本就是常事,众妃平素里只顾盼着皇上他老人家的临幸,闲来无事之余便常是想着如何找点事儿做,以排解沉闷之意。 然而,自从这宫里出了个金粼儿,好像整个后宫上上下下都热闹了许多,再不愁没有别个乐子了。 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宫女竟然有胆量与九皇子针尖儿对麦芒,这不得不说是件稀罕的事情。她的后台到底是谁?她的靠山到底是谁?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是为了引起皇上的注意从而临幸于她,还是为了引起这两位皇子的注意从而攀上高枝? 不仅是低品级的宫妃们面面相觑,就连那些高品级的宫妃们都开始头疼了。相信最头疼的便是那雯妃娘娘了,想这雯妃娘娘乃是出自大儒之家,平素里最讲究的便是“低调”二字。可是这金粼儿处处高调,语不惊人死不休,不抢风头宁勿死。这种孩子守在那原本就浑浑噩噩的兰婉仪身边,到底是福是祸,就连雯妃娘娘也糊涂了。看起来,还是有必要与自己的长兄商量一下此事才算妥帖。 “若要打赌,可也得想想要比甚么。”这一回,倒是雪妃娘娘说话了,她的蓝眼睛微微地眯成笑意盈盈的弧度,十分欢喜地瞧着金粼儿,道,“况且也该想好赌资便是,金粼儿,你虽然有太子殿下做你的后盾,可你自己也得想想,你该拿出怎样的赌资来跟鸾儿赌才是。我大昭虽然欣赏有勇气的孩子,可是躺在他人身后这一桩,可并不光彩哟。” 一句话既出,倒是惹得太子东方麒不高兴了。他缓缓地转过头,瞧了一眼雪妃娘娘,淡淡地扯动唇角笑道:“雪妃娘娘,不过是一个玩笑之赌,没有必要如此认真罢?更何况,难不成本王与九弟来打赌,还不够格不成?”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含着不快与微愠了,然而雪妃娘娘却完全没有被这太子东方麒吓住,只是微笑道:“太子殿下说笑了,本宫这样说,只是觉着,金粼儿这个孩子甚是可爱,倒是蛮得本宫心思的。况且她的马吊打得甚好,本宫早就想要多与她玩玩。今儿恰逢这场赌局,本宫愿意以三千颗金珠为赌资,若是这金粼儿赢了,三千颗金珠如数相赠,若是她输了……”蓝色的眼眸眯成一抹妩媚的弧度,雪妃娘娘欢欢喜喜地望着金粼儿,道:“若是她输了,可就要入到‘雪凝宫’里做本宫的宫女了。金粼儿,你可愿意么?” 入到“雪凝宫”里。 金粼儿的心猛地一沉,这场赌局的赌注,未免嫌大了一些罢。纵然那兰婉仪神经大条,又有点糊里糊涂,但是金粼儿毕竟拿捏得准她的心理和想法,只是这雪妃娘娘,她的脾气秉性金粼儿一概不知,就更别提还要应付这个素来有洁癖之称的九皇子了。 瞧着他连走路都要用手帕掩鼻子的模样,恐怕要难侍候得紧。就算他们宫里多金多银……那委屈自己的买卖,还是不划算的。 金粼儿退缩了。 “雪妃娘娘,这个赌,恐怕奴婢是不好打的。”金粼儿微微地笑着,恭敬地说道,“因为奴婢的主子,是兰婉仪。兰婉仪而今身怀有孕,正是需要奴婢照顾的时候,奴婢怎敢轻易离开?俗话说,一日为主,终身为主,奴婢不能自己答应这件事情。” 金粼儿的这番话,说得雯妃娘娘暗暗地点头,心想这小丫头虽然处处高调,却到底是个忠心为主的好孩子。而这张牙舞爪的小妮子这会子变得这样恭敬有礼,倒实属罕见,而这副乖乖的小猫形态倒惹得那太子东方麒十分的心痒,当下便笑道:“不如本王出五千个金珠,若是这金粼儿输了,便如数给雪妃娘娘。若是本王赢了,这些金珠,本王也不会要,直接将它们数给金粼儿,如何?” 五……五千个金珠! 金粼儿与那云昭训都惊得张大了嘴巴,齐齐地瞧向那太子东方麒。 “太子殿下,”身为“准太子妃”的云昭训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她悄悄地拉了拉东方麒的衣袖,轻声道,“太子殿下,上回臣妾求您给臣妾买那件雪貂披风的时候,您不是说而今国库压缩开支,宫进里的钱已然为数不多了么。为何这会子一出手就是五千?” 脸上的笑容攸地冷下去,太子东方麒迅速地转头瞧向了这云昭训,黑眸里闪着极为不悦的目光,冷冷地瞪着她,道:“本王说话,何时需你多嘴?” 云昭训的脸攸地一红,却不敢与这太子东方麒顶嘴,只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低下头去了。 “五千个金珠,”那雪妃娘娘微微地笑着,继而点头道:“太子殿下如此大手笔,又怎么能叫人拂了您的好意。鸾儿,你可要打这个赌?” “既是皇兄如此兴起,那便不妨赌上一赌。”九皇子东方鸾眼中忽明忽暗,冷冷道,“要赌什么?” “三局定胜负,”金粼儿笑道,“第一局九皇子殿下说得算,第二局奴婢来定,第三局嘛……”金粼儿笑意盈盈地瞧向了那坐在最上首的皇上东方宇鹰,“由皇上来定,如何?” 这会子的东方宇鹰才算是微微地回过了神来,只是在阳光下,瞧着这样的一双烁烁生辉的眼眸,充满了逼人灵气,却又不由得再次失神了一会子。 在宫里这么多年,所见过的女人没有上千,也有上百,却没有见过哪一双眼可以明亮成这样的。素儿,莫非你果真托了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孩子,来安慰朕么? “皇上?”文庄皇后见东方宇鹰有那么一会子的失神,不免有些吃味起来,便悄悄地轻咳一声。 “嗯。”东方宇鹰回过神来,沉吟着,点了点头。 金粼儿朝着东方宇鹰眨了眨眼,用意提醒他昨儿夜里已然说好的约定,这东方宇鹰不禁莞尔一笑,道,“好,第三局,就由朕来决定。” “第一局,本王要与你赛马。”九皇子东方鸾轻挑眼眸,笑着说道。 赛赛赛赛……赛马…… 金粼儿感觉到耳边有一惊雷轰然炸响,让她摇摇欲坠,几乎晕厥在地。 有没有搞错,这九皇子是故意的吧?知道自己不会骑马,偏偏要选赛马这一项?莫……莫不是他早就知道并不擅长,所以来嘲讽自己的咩? 金粼儿欲哭无泪。 出师不利啊,出师不利。 反而是那皇上东方宇鹰心知这金粼儿并不会骑马,而一脸幸灾乐祸的笑容,目光炯炯地瞧着金粼儿。似乎在说:嘿,想要捞钱那小妞儿,瞧你这回怎么办。 凉拌。 金粼儿紧紧地攥着双手回了过眼神回去,今儿这钱,姑奶奶我是捞定了!谁也不能挡着姑奶奶捞钱,哼,姑奶奶我是遇鬼杀鬼,遇神杀神,看谁敢拦我! 那九皇子东方鸾说罢,举了举手,便有一个小太监匆匆地去了。不多时,便听得一阵轻巧的马蹄声响,金粼儿瞧见了一匹纯白色的高头大马在小太监的牵引下奔跑而来。 阳光下,这匹马好像一团雪一样,浑身银白,没有一丝杂色。那修长的马颈,那结实的四肢,那几乎长到及腰的马鬃,都有好像天上的神马,俊美非凡。而那样一双漆黑温柔的眼眸,似乎分外动人,让人目不转晴地望住它,不想转移自己的视线。 “西域白鹭!”那太子东方麒脱口而出,惊讶地瞧着九皇子东方鸾,道:“九弟,你竟然寻到了这匹西域白鹭!” 058:逊到家 瞧见这样的一匹俊美的马儿,在场之人无一不惊叹了。 尤其是那太子殿下东方麒,更加惊讶地瞧着九皇子东方鸾,道:“九弟,你竟然寻到了西域白鹭!” 那九皇子东方鸾终于舍得拿下了那遮掩着口鼻的手帕,得意地笑道:“原是想寻来孝敬父皇的,怎耐这西域白鹭终生只认一位主人,所以只好请父皇恕儿臣不孝之罪了。” 那皇上东方宇鹰捻着胡子,微笑着点头,道:“这等好马朕素有耳闻,相信若不是它终生只认一位主人,便也不会称得上这‘西域良马’的名号。怎么,鸾儿,你要用这匹马和金粼儿赌么?” “正是。”那东方鸾点了点头,继而转身瞧向金粼儿,冷冷笑道:“小包子,你的马呢?” 我的……马啊……金粼儿嘿嘿地笑着,道:“奴婢的马,也不晓得现在在哪里,似乎是骑到山庄旁边的时候,被那守门的士兵给没收了罢……” 说着,那乌溜溜的大眼睛兀自转了一转,笑道:“要不然,九皇子殿下,咱们改个赌局?” 那九皇子东方鸾瞧着金粼儿,微微一笑,无限销魂地说道:“休想。” 那坐在太子东方麒身边的云昭训见状不免得意地笑道:“来人,还不快去取这金粼儿牵她的马去?” 届时,早有小太监飞奔而去,将金粼儿的那匹马儿牵了过来。 金粼儿的这匹马虽然比那民间的马儿强上许多,不过在那“西域白鹭”的身边这么一站,就像是一只麻雀站在了高贵的天鹅身边,无比的寒碜,无比的平凡。以至于……那浑身雪白的西域白鹭都不由自主地挪了一挪,想要离这匹平民之马远一点儿。 “哈哈,金粼儿,你就用这种马与本王比赛么?”那九皇子东方麒几乎是在用鄙夷的目光瞧金粼儿了。 金粼儿则微微地抿着嘴儿,笑道:“九皇子殿下,您乃皇族,能够屈尊与奴婢打赌已然是奴婢的荣幸了。奴婢本就是一介小小的宫女,怎么有可能会有像九皇子那样的宝马?想奴婢出身贫寒,家中原是想不起马的。此次随玉瑶公主出行,乃是第一次骑马,但是能与九皇子比赛,乃是奴婢的荣耀。便是输,也欣然了。九皇子,请。” 说着,金粼儿便朝着那匹西域白鹭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这九皇子东方鸾的脸,攸地沉了下去。这个死妮子包子脸忒地阴险,居然将了本王一军。她这摆明了是说如若本王赢了她,就算是胜也是胜之不武。若是这样,我皇家的颜面就……这样想着,这九皇子东方鸾便一甩衣袖,傲然道:“呵,你这等小宫女,本王也不屑和你计较。从这里,到远处那片白桦林,一来一去乃一回合,谁先到就算谁赢。本王先让你一去,也不算是本王欺负于你。” “真的!”金粼儿的眼睛攸地一亮。 九皇子的回答,是一声冷哼。 金粼儿也不管他是不是真心,只是兀自奔到马前。可是谁想这一匹平民之马瞧见那白马之后,竟然双眼含情脉脉,一个劲儿地往那白马的身边凑近乎。可是那见色忘主的马儿却根本不屑于搭理金粼儿,只是打着响鼻,又是点头又是刨前蹄地,朝着白马抛媚眼。白马却将头扭了过去,连看都不看它一眼。 “见色忘主的东西。”金粼儿拍了它一样,然后低低地说道,“告诉你,今儿咱们主仆俩个,若是不能赛过他们,就你等着晚上把你煮成马肉吃吧!” 说罢,便扳住马鞍努力地上马。 然而这匹马儿却十分不情愿金粼儿爬到它身上,腿这么一抬,身体这么一转,竟然让原本就没有多少上马经验的金粼儿直接掉在了地上。 “嗤……”不仅是云昭训,就连那太子东方麒也笑出了声。这金粼儿也忒逗了,看起来应该给她冠个开心果的名字才是。 “哎哟,这金粼儿也太逊了点儿吧?就这副样子,还与九皇子比个哪门子的赛?”云昭训冷笑道,“太子殿下,您非要拿这五千个金珠送给九皇子么?若是要送,还不如漂漂亮亮的送,借这金粼儿的手,未免太有失颜面了罢?” “五千金珠,买个热闹,何乐而不为?”那太子东方麒饶有兴趣地瞧着趴在地上的金粼儿,这凹凸有致的身材,还真是好看。 云昭训冷哼一声,愤愤然地瞪着金粼儿,巴不得她一会子摔下马去,摔断脖子才好。 然而金粼儿却像没事儿人似的,拍了拍屁股站起来,再次努力地想要趴上马去。 可怜那九皇子东方鸾就这么着站在那儿,用手帕掩着鼻子,冷眼瞧着金粼儿的上马表演,一脸黑线地挑着眉,俨然快要失去耐性的样子。 “公主殿下,让奴婢去帮她一把罢。”小新着实看不过眼了,这金粼儿还真是不是一般的逊,原本玉瑶公主在给她远马的时候,就已然选了匹脾气最为温顺,个头儿稍矮一些的加达马种,然后便这样这人品奇差的金粼儿也还是搞不定。真是让人伤透了脑筋。瞧着她努力地想要上马,那马儿还不鸟她地原地转着圈,就像是一场滑稽的表演,引得在座之人无一不笑出了声来。 恨铁不成钢的小新,真恨不能一脚把这金粼儿踢上去。她与这玉瑶公主说罢,便要上前,却被玉瑶公主一把拉住了,笑道:“且慢,小新。你难道不觉得这个金粼儿是个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的主儿?昨儿本宫才听说,这金粼儿素来喜欢敛财,为了供养她的弟弟金鲤拼了命的赚钱。今儿她这般不要命的去与我九皇兄赌,必然是为了金鲤的事情。所以你不必帮忙,就让她自己来,本宫就要看看,这个金粼儿到底有着怎么样的能耐。” 小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了。只是眉眼之间,对于金粼儿的鄙夷少了几分,对于她的担忧,却多了几分。 但见这金粼儿早已然忙活得满头大汗,双颊绯红了。她怎么努力也无法爬上马去,这匹马看样子是铁了心地跟自己过不去了。金粼儿愤然站住了,她一把抓过缰绳,让马头冲向自己,怒道:“你以为跟我做对,那白马就高看你一眼了?你瞧瞧自己的样子,懂不懂什么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告诉你,今儿你若不拿出点气魄来,与他们赛上一场,那白马就压根儿不会多瞧你一眼,你,明,不,明,白!” 一边说,金粼儿一边敲着那马儿的脑袋。 “这金粼儿……还真是个古怪的孩子……”坐在皇上东方宇鹰身边的文庄皇后,原是抱观察金粼儿城府的念头来瞧这一场戏的。却万万没有想到看到的,是这样的一幕,不免一脸黑线,只恨自己多了心,怎么就被这么个逊到家的小宫女给唬住了。 “确实是……有些与众不同。”那东方宇鹰在脑海里搜罗了半天,方才搜出了这样的一句可以形容金粼儿的词。 是褒义还是贬意? 对于金粼儿来说,它们根本就不重要,只是在说完这番话之后,金粼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力地扳住马鞍,踩住脚蹬,纵身一跃,竟然跨到了马上。 “准备好了,咱们就走!”金粼儿拍了一拍这匹被自己激将法燃起斗志的马儿,策马转身朝向了那片不远处的白桦林。 059:小强精神 “终于开始了啊?”那九皇子东方鸾冷笑,“再不开始,本王就要回别院睡觉去了。” “呵,”金粼儿冷笑一声,转过头,目光烁烁地瞧着东方鸾,道,“九皇子,咱们可以开始了,今儿就让您瞧一瞧,什么是超级无敌的小强精神!” 说罢,便转过头,重得地夹了一下马腹,口中斥道:“驾!” 这匹马儿已然做好了在那白马面前好好儿地树立君子形象的准备,当下便撒开四蹄奋力飞奔。 瞧着这个纤细而又倔强的背影,这东方鸾竟然有了片刻的失神。阳光下俏丽的身影和那飞扬而起的秀发,怎么看……都有一种让人无法转移视线的神采。 呸! 东方鸾鄙夷地啐了一口,丢掉手中的手帕,翻身上马,在看到金粼儿到达白桦林,迅速地转过身来之时,他只吹了一个响哨,那白马便嘶鸣一声,像离弦的箭一般飞冲出去。 这声嘶鸣好似凤吟,悠远绵长,竟然把金粼儿跨下的马儿唤得心荡神驰,骨头酥软,差一点跪倒在地上。 “淡定!淡定!”金粼儿重重地擂了这马儿一拳,喝斥道,“只有赢了才能被人家高看一眼,你这软骨头的东西,人家根本是不可能会多瞧你一眼的。” 这马儿受到了鼓励,当下便咬着牙,卯着劲儿地飞奔。快了,快了,马上就要看到希望了!金粼儿瞧着近在咫尺的终点兴奋却瞪大了眼睛。然而就在她即将达到之时,只觉身后一阵轻风,伴着轻快的马蹄之声滚滚而来,眨眼之间便有一记白影闪过眼前,那九皇子东方鸾白衣白骑,一马当先,竟然比金粼儿提前了许多到达了终点。 但见那白马前蹄扬起,整个马身直立起来,那纯白的马鬃在阳光下散发出耀眼的银白。九皇子东方鸾的一头黑发同时飞扬而起,衣袂飘飞,黑眸闪耀,竟然……婉若异域的神仙美男。一人一马,美得让人目眩神迷。 “扑通”。 金粼儿跨下的马儿就地鼻血狂喷,眩晕在地。 “你个没骨气的东西!”金粼儿被摔下马来,躺在地上怒气冲冲地咒骂着那匹不争气的马儿,恨不能今天晚上就把它炖着吃了。 “第一局,九皇子殿下胜。”站在皇上东方宇鹰身边的胖太监顺海强忍住笑意,扬声说道。 那九皇子东方鸾端坐在马上,冷眼瞧了一眼正在努力从地上爬起来的金粼儿,十分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旁边早有玲珑奔过来,扶着东方鸾下了马,唤小太监将这匹美丽的马儿牵了下去。 “玲珑,”九皇子东方鸾低低地唤了一声,玲珑急忙凑得近了,但听这位九皇子殿下低声问道:“玲珑,你可知,什么是小强?” 玲珑“嗤”地一声笑了出来,九皇子东方鸾的脸却攸地涨得红了,十分不悦地瞪着玲珑道:“很好笑吗?” “不敢,不敢。”玲珑急忙低眉顺眼地说道,“只是这小强之名,着实不雅,奴婢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为殿下您解答。” “直说。”对于自己的孤陋寡闻,这九皇子东方鸾有些不太痛快,但是不耻下问乃是他的优点。身为一个皇子还能有这样的优点,这不能不说是整个大昭之幸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朝着那些正在忙碌着替他擦拭座椅的小太监们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方才坐了下来,拿了茶送至唇边儿饮了一口。 “回九皇子殿下,这个小强嘛……便是蟑螂之意……”玲珑小心翼翼地说道。 “扑——”那九皇子东方鸾一口茶喷出来,顿时白了一张脸。 “金粼儿,第一局,你输了。”那坐在龙椅之上的东方宇鹰笑呵呵地对金粼儿道。 “回皇上,奴婢是输了。”金粼儿大大方方地承认,“愿赌服输,奴婢输的心服口服。九皇子殿下没有因为他骑着宝马而欺负奴婢,反而让奴婢先行了一步,让奴婢充分感觉到皇家子弟的大度与威仪。相信这是与皇上您的教导分不开的,所以,奴婢深深地为我大昭能有您这样的皇上,能有您这样优秀的父亲而感觉到欣慰……”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金粼儿的这一番马屁拍得东方宇鹰心里无比舒畅,当下只是捻着胡子哈哈大笑,得意非凡。 又来了…… 反倒是小新等下人,都超级无语地瞧着金粼儿,恨不能堵上这金粼儿的嘴巴。而站在一边的胖公公顺海则十分地安祥,甚为满意地瞧着这只小小的包子脸。看着这个孩子,他突然有一种棋逢对手,英雄相惺的感觉。 果然是个难得的好孩子,值得好好培养呵! “金粼儿,那么你这下一局,又要赌什么呢?”文庄皇后好奇的却是金粼儿接下来要赌的赌局。 “回皇后娘娘的话,”金粼儿笑意盈盈地道,“奴婢第二局要赌的,乃是民间的一种极为有趣的活动。” “哦?民间的?”皇上东方宇鹰的眼睛一亮,好奇地问道,“那是什么?” “皇上可知,斗蛐蛐儿么?”金粼儿的眼睛一亮一亮,喜滋滋地问道。 “斗蛐蛐儿?”东方宇鹰怔了怔,又将头转向文庄皇后,“皇后,你知道斗蛐蛐儿吗?” 想这文庄皇后自幼便生长在文臣之家,看的都是楚辞离骚,听的都是些优雅琴瑟,学的都是些女红礼法,却哪里听说过这斗蛐蛐来?当下也是一脸的茫然。 “怎么,金粼儿,难不成你要把那民间最为恶俗的斗蛐蛐儿搬到这后宫里来与九皇子殿下赌么?”那坐在下首的云昭训着实忍不住了,她讥讽地瞧着金粼儿,道,“你可知,这是是玄德避暑山庄,皇家之地。而非那些市井民间,任由你胡闹!” “咦,”金粼儿的眼睛一亮,笑呵呵地问云昭训道,“云昭训娘娘,这样恶俗的事项,您也是知道的么?” 一番话竟然将那云昭训问得怔在了那里,愤恨地盯着金粼儿瞧,恨不能将金粼儿捏成碎片。 要知道,这朱家虽然是个官宦之家,却怎奈那朱宝素来是个不务正业的主儿。只喜欢那些招猫斗狗之事,别说是斗蛐蛐儿,便是什么鸡鸭鹅狗的都要斗上一斗的。在朱老爷子没有把他送到“翰林书苑”之前,这整个朱家整天鸡鸭乱叫,大鹅满天飞,羽毛乱飘,满院是狗。还隔三差五地上演一出抱子上门认亲的事件来,把个朱老爷子关疼得几乎想要乱棍将那朱宝打死。 而身为这样一个极品纨绔子弟的姐姐,这云昭训如何不知道斗蛐蛐儿这一事呢?但是这金粼儿儿脑瓜儿转得够快,嘴巴动得够毒,竟然让这云昭训当时怔在那里,连半句话也说不出了。 “金粼儿,你来给朕讲讲,这斗蛐蛐儿是怎么一回事?”皇上东方宇鹰兴致勃勃地问道。 “回皇上,这斗蛐蛐儿呀,原本便是民间的一项茶余饭后的消遣活动。”金粼儿占了上风,也不愿意多与那云昭训多做纠缠,只是转过头去,对那东方宇鹰笑道,“就是捉来草丛中的一种名唤蛐蛐儿的小虫,放在罐子里,引他们相斗。想这蛐蛐儿原本就是格外好斗的虫子,一引既斗,人们就以这两只蛐蛐儿的胜负来断自己的胜负,相当的好玩儿呢。” “还有这一说?”这东方宇鹰兴奋之余,一把捉住了文庄皇后的手,喜道,“雅儿,这听上却倒甚是好玩儿。你觉得呢?” 这一声雅儿叫得这文庄皇后的心头突然一酸,她垂下眼帘,瞧着这只捉住了自己的大手。还是温暖如初,还是令她心动。那曾经的回忆一下子新鲜如初。 060:斗蛐蛐儿 皇上东方宇鹰一把捉住文庄皇后的手,欣喜道:“这斗蛐蛐儿听上去甚是好玩儿,你觉得呢,雅儿?” 轻轻的一声呼唤,竟然让文庄皇后径自跌入了回忆之中。 那时候的他,常常捉住她的手问:“你说呢,雅儿?你看呢,雅儿?” 可是他有多久不曾唤过她的名了?那一声|“皇后”万人敬仰,千人觊觎,却不知对于她来说是多么的冷漠与遥远。而今这一声呼唤却让久违的情愫涌上心头,这文庄皇后的心头陡然暖了起来,连眼睛都有些湿润了。 “皇上,这斗蛐蛐儿听上去确实有趣,不如我们也来瞧一瞧,看到底好玩儿到哪种程度。然后臣妾与皇上也学来玩玩儿可好?”文庄皇后的声音放得很轻很柔,像是在哄着心爱的宝贝,生怕多一句,大一声就被吓坏了,弄丢了一般。 那东方宇鹰连连点头,转头瞧向金粼儿,笑道:“那你快给朕演示一下,该如何去玩这个斗蛐蛐儿。” “是。”金粼儿点了点头,笑道,“这斗蛐蛐儿可要有个前提条件,那便是要去草丛里寻只蛐蛐儿来。” 她转头瞧了瞧坐在那听得已然白了一张脸的九皇子东方宇鹰,笑道:“为了不让九皇子以为奴婢使诈,奴婢愿意与九皇子分头去寻找可以交战的蛐蛐儿。” “你的意思,让本王钻到草丛里抓虫子吗?”那素来爱干净的九皇子气得一巴掌拍在桌案上,脸由白转绿,“金粼儿,你好大的胆子!” “哎,九皇兄,你这就不对了哦。”玉瑶公主站起身来,朝着九皇子东方鸾摇了摇手,道,“粼儿说与你分头寻找,可没让你亲自去找。难不成九皇兄手下的那些宫女太监们,都是吃闲饭的,事事都要九皇兄自己动手么?” 那九皇子东方鸾好看的眉紧紧皱在了一处,盯着玉瑶公主半晌,却只是冷哼一声,没有反驳。 “那朕就限你们一柱香的时间,若是这柱香的时间里寻不回蟥蛐儿来,便算谁输了哦?”东方宇鹰乃是看热闹的不怕事儿大,只是顾着自己高兴。当下顺海接过小太监端来的香,点燃了,放在了桌上。 那九皇子东方鸾猛地一挥手,道:“都给本王找去!” 侯在他身边的那些宫女太监们便急忙跑下去了。这金粼儿瞧了瞧这些人,然后扭头款款地走向那不远处的草丛里。 “这个金粼儿啊……”雯妃娘娘靠在椅子上,揉着自己的眉心,轻轻地叹息。都道是怀有大材之人,必不像常人般按套路出牌。可是这个金粼儿也忒令人惊叹了,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让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却又去寻那个什么蛐蛐儿了。 放眼瞧向那草丛,一伙太监宫女婉若蚂蚱一样跳来跳去,简直是一场丢人现眼的闹剧。 然而那端坐在龙椅上的皇上东方宇鹰却像个孩子般地看个性起,他紧紧地捉着文庄皇后的手,朝着那些跳来扑去的宫女太监们指指点点,轻声对那文庄皇后道:“哈哈,雅儿你瞧,那个太监的屁股怎么厥那么高?还有那个宫女,长得本来就很像青蛙了,这么一跳,更像。” 那文庄皇后这会子还哪里有心思去瞧那些宫人,她只瞧着这笑得无比开怀的东方宇鹰,心里涌上阵阵的感动,眼角眉梢尽是温柔之意。 那苏贵妃瞧见文庄皇后这般样子,又见那皇上东方宇鹰紧紧地握着文庄皇后的手,不免心里十分的吃味,只将手里的手帕拧了又拧,英眉紧紧皱着,心中气愤不已。 而眼瞧着这一柱香慢慢地就要燃尽了,九皇子东方鸾有些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扬声道:“你们到底找到没有?” 那些宫女太监们忙活得满头大汗,听到主子的一声召唤,便急急忙忙地奔了回来,每一个的手里都紧紧地捂着一样东西。那九皇子东方鸾见之欢喜,微微地展颜,再去瞧那金粼儿,一身的草屑,裙子上还挂着几片小草,却偏偏双手捂着什么,像得了宝贝似的一脸欢喜。这样一副又脏又笨的模样,不仅让东方鸾皱紧了眉头,立刻抽出手帕遮住了口中鼻。 “九皇子殿下,您请过目……”那为首的小太监说着,便要悄悄地打开他的手。 “|过什么目!”九皇子东方鸾怒斥,“你想在本王面前摊开这些臭虫子吗?拿走,拿走,统统都放进罐子里和她斗!|” 这些宫女太监们唬得个个儿大气也不敢出,急忙退到一边儿寻罐子去了。 这金粼儿自信满满地将身上的草屑都摘下去,又掸了掸身上的灰,兀自捂着手里的宝贝,去瞧那九皇子放在罐子里的蛐蛐们去了。 “噗嗤……”谁想这金粼儿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顿时笑得快要掉了大牙。“九皇子殿下,您捉得这是甚么呀……这……两只是蚂蚱,三只是天牛,还有一只是草趴……九皇子殿下,您手下这些宫人们捉来的,都不是蛐蛐啊。” “什么!”九皇子东方鸾闻听,猛地站起来,大步走过去,远远儿地将那些虫子们瞧了一瞧,一张脸攸地涨得红了。 金粼儿强忍住笑意,对那九皇子道:“奴婢料想九皇子久居皇宫,又怎么会识得那些卑微的虫豸?不如将奴婢手里的这只蛐蛐儿给你瞧一眼,您唤人照着这模样再去捉?” 那九皇子一瞬不瞬地瞧着金粼儿,看他的表情,完全是一副想把金粼儿生吞活削了一般。只是这素来瞧惯了手下败将愤慨嘴脸的金粼儿,根本就不介意,只是将手中捂着的小东西轻轻地比划了一下,笑嘻嘻地问:“要不要呀,九皇子殿下?要不然,您直接认输算了?”说完,又转头瞧了一眼那即将烧到头了的香,道:“哇咧,这柱香快要烧完了哦。” “玲珑!”想这九皇子东方鸾生来便如花似玉,虽然宫里有他那个讨厌的七哥比着,他很委屈地不能以大昭第一美男自居。但是,在西域,他的美貌还是无人能及的。他是盛产黄金之国的骄子,就算是自己的父皇也要顾及那财富之乡而对他另眼相看。这个含着金汤匙降生的骄傲金孔雀,竟然被眼前这样一个土到家了的包子脸这样嘲笑,他东方鸾的颜面何在? 一,定,要,打,败,她! 东方鸾恨恨地咬着牙,蓝色的眼眸充满了恨意地瞪着这个金粼儿。 金粼儿却只是微微地一笑,将手递到了那赶过来的玲珑身前,轻轻地张开了一条缝儿: “看清楚了玲珑姐姐,就在靠左边的那片草丛里,藏着好几只,你去到就能看得到。” 这玲珑对金粼儿还是有着几分好感的,她朝着金粼儿点了点头,然后迅速地转身,眨眼之间便潜入了草丛里。 好快的身手! 金粼儿诧异地瞧着那玲珑的背影,从来没有想到,这个平素里只会温和地笑着的女子,竟然有这么快的身手。难怪这个有洁癖控的东方鸾会带着一个宫女在身边,而不是阴阳怪气的太监,却原来竟是有些道理的。 不到半盏茶的工夫,那玲珑便从草丛中闪了出来,手里轻轻捏着的,是一只与金粼儿手中的蛐蛐差不多大小的蛐蛐儿。 “王爷。”玲珑朝着东方鸾点了点头。那东方鸾只是微微地颌了下首,那玲珑便来到了金粼儿的身边,微笑道,“多谢你,金粼儿。我们可以开始了。” “好。”金粼儿由衷地钦佩起这个少言寡言的女子,然后便扬声道,“还请哪位公公拿一个瓷罐来。” 说话间,便早有一个小公公捧了一个大肚儿的瓷罐,呈了上来。 061:开始吧! 但见那瓷罐,乃是白瓷质地,内胎晶莹有如凝脂,而外胎则绘有青花儿,十分耐看讨喜。 那皇上东方宇鹰十分地好奇,连忙招手,让那太监把这白瓷罐儿捧到他那里去。小太监会意,忙巴巴地端着这个瓷罐,放在了东方宇鹰的案前。 玲珑走过去,将手探入瓷罐中,然后轻轻地松开。但见她手中跳跃出来的,是一只浑身漆黑的大个头儿蛐蛐,胡须修长,四肢健壮,一看便知道是个有力气的家伙。 “咦,这小虫子看上去虎头虎脑的,还怪好看的。”文庄皇后细细地瞧了瞧,感叹道。 “玲珑做事素来稳妥。”那九皇子东方鸾得意地夸赞。 “金粼儿,你抓的蛐蛐呢?”皇上东方宇鹰问。 “在这里。”金粼儿将她的小手也探进了那瓷罐里,但听得一声尖啸,跳出来一个小巧的身影。这只小蛐蛐儿头盖发红,胡须纤细,看上去虽然灵巧,却怎奈与那玲珑所捉来的蛐蛐相比太过袖珍,让人一看便知道体力上的悬殊。 “金粼儿,你这只蛐蛐儿个头这样小,岂不是要被这只大蛐蛐儿一口吞了?”皇上东方宇鹰不无担心地问金粼儿。 金粼儿却只是微笑不语,她拿出方才在草丛里拾到的草枝,将两个蛐蛐儿挑拨一番。想那蛐蛐原本便是好斗的生物,这下子像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三下五除二便嘶咬在了一起。但听得这白瓷罐里虫声大起,两只虫豸上下翻飞,把个东方宇鹰看得眼睛都直了,一个劲儿地拍说称好。 那文庄皇后纵然出身于书香门弟之家,却也格外好奇于这番虫豸之间的争斗,看得目不转睛。坐在不远处的宫妃和皇子公主们见此情况,便都纷纷地离开座位,来到了近前,凝眸瞧过去。 那九皇子东方鸾素来不喜欢与许多人挤在一起,可是这会子也禁不住好奇地走过来,朝着那白瓷罐里瞟了一眼。 但见那只大个头儿的黑蛐蛐儿身高体壮,扑过去死死咬住小蛐蛐儿的腿不放,小蛐蛐儿一个劲儿地挣扎,却根本甩不掉。 “哼,这种小小的平民,一看便知是个不中用的东西。”九皇子冷哼一声,斜着眼角去瞟金粼儿。 但见这包子脸的小宫女却一点儿都不着急,只是双手捧着她那张花猫脸,笑眯眯地瞧着那两个缠斗在一起的蛐蛐。那份笑容,有几分天真,有几分纯美,还有着几分的胸有成竹。这张脸,怎么看,怎么讨厌。 九皇子东方鸾的眉微微地皱在了一起,他冷冷地瞧着金粼儿半晌,方才不屑地拂袖走开。哼,面子脸,大花猫,有你哭的时候。你就准备好了金珠呈上来吧! 然而,就在那东方鸾刚刚走出没有几步的时候,便听得一声尖厉地虫鸣,那些看热闹的宫妃们均齐齐惊叫出了声。 “天哪,这只小蛐蛐儿……”玉瑶公主瞪大了眼睛喊。 哼哼,怎么样,到底还是被本王的蛐蛐儿咬死了罢?东方鸾得意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撩袍坐了下来,然后好心情地拿出手帕来擦自己的手。 紧接着,那些人的惊叫声不断,虫鸣也更加的响了。但听得那蛐蛐儿的叫声呈现出几许痛苦和挣扎之感,并且高鸣不止,慢慢地呈现出了几许声嘶力竭之感,直到慢慢地消失。 “天哪!”玉茹公主拍着胸口惊叹,“这也太惊心动魄了,真是让我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确实,原来民间之人都是这样会玩的。”苏贵妃娘娘连连点头,“这游戏还真是有趣。” “只是太过惨烈,尤其是这只蛐蛐儿,真是太可怜了,”雯妃娘娘叹息一声,将头转向金粼儿,“粼儿啊……你……” 呵,果然不出本王所料,那只花猫的蛐蛐儿死得一定很惨。东方鸾挑眉瞧向金粼儿,想要看那只花猫落败的表情。 然而他看到的,却是是一张笑得灿烂的脸庞。 输了还能笑得这么开心?东方鸾不禁疑惑起来。而恰在此时,听得那雯妃娘娘无比感叹道:“粼儿啊,你这只小蛐蛐可真是太厉害了。竟然将鸾儿这只那么大个儿的蛐蛐儿打败了。” 什么! 九皇子东方鸾心里一惊,猛地站了起来。 怎么可能! 那雪妃娘娘也抬起头来,瞧向了她的儿子:“可怜,鸾儿,你的这只蛐蛐儿也忒地不中用了。竟然被这么一只小蛐蛐儿给斗败了。” 怎么会,开玩笑的吧? 那东方鸾急忙奔过来,瞧见那白瓷罐里,金粼儿所捉来的红头蛐蛐儿正站在那只体形庞大些的蛐蛐儿身上,得意地抖动胡须,扬声叫唤着。而玲珑捉来的那只黑蛐蛐儿,却早已然躺在那里,断了一条腿,动弹不得了。 这……东方鸾惊骇地倒退一步,然后……猛地转过身,剧烈地干呕起来。 “快,快把这些……肮脏的东西拿走!”东方鸾用手帕掩着嘴巴,一面蹒跚地离开,一面朝着那个白瓷罐挥手。 这边早有太监急急忙忙地将那白瓷罐抬离了桌案,皇上东方宇鹰却扬声道:“慢。” 众人均好奇地瞧向东方宇鹰,但听这位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道:“将这只蛐蛐给朕收好了,精心喂养。” 东方宇鹰的眼睛里有光芒在一闪一闪的,身为发妻的文庄皇后哪里不知道皇上的想法?当下便只是摇头轻笑,对那太监道:“去取来一只精巧些的笼子,找个会侍弄的人好生的养着。” “是。”那小太监立即便明白了,当下欢欢喜喜地捧着瓷罐下去了。 “这一局,可是金粼儿胜了。”东方宇鹰笑眯眯地捻着胡子,说道。 “父皇,这……不公平。”这九皇子东方鸾干呕了半晌,唬那玲珑又是拍背,又是端茶的,侍候了好一会子,方才止住了这番折腾,抬起头来愤然对东方宇鹰道。 “哦?”东方宇鹰素来了解他这九儿子的脾气,当下只是笑呵呵地瞧着东方鸾问,“如何不公平了呢?” “这金粼儿定然是做了手脚。”东方鸾怒气冲冲地瞪向金粼儿。 “咦,九皇子殿下,您这就是冤枉奴婢了哦。|”金粼儿笑嘻嘻地摇头说道,“这里有这么多的娘娘和公主殿下,奴婢如何能做得了手脚?” “本王那只黑蛐蛐儿明明身高体壮,如何就会输了?不是你做假,又是什么!”东方鸾根本不相信那么一个丁点儿大的小蛐蛐会有能打败体形比它大了那么多的黑蛐蛐儿。 “那是因为呀,奴婢自幼成长在民间,自然知道什么样的蛐蛐儿是善斗而又厉害的。”金粼儿笑道,“方圆几里,必有一只蛐蛐儿之王。奴婢所捉的,便是民间素来有‘红头将军’之称的善斗蛐蛐儿,莫说是这只黑蛐蛐儿,便是螳螂蝗虫等虫子,都不一定是它的对手呢。” “哼,这么说,你这一局胜之不武。”东方鸾冷笑,“只不过是你占了些便宜罢了。” “彼此,彼此,|”金粼儿笑得小人得志,“九皇子殿下以擅骑获胜,奴婢以擅捉蛐蛐儿获胜,一人一局,不偏不倚。” 062:采莲 这个胆大包天的金粼儿! 九皇子东方鸾气得七窍生烟,当下恨不能把这个金粼儿丢到眼前的莲花湖里去。然而他终究是一个有身份的人,根本不屑与这个小婢女一般见识,这只花猫,他东方鸾一定要让她输得心服口服! 于是这东方鸾将视线落在了他的父皇身上。 “父皇,”东方鸾上前一步,恭敬道:“赶问父皇下一局,儿臣与这金粼儿要比试什么?” “下一局啊……”这东方宇鹰捻着胡子,沉吟着,瞧了瞧金粼儿。后者也同样看着他,用一种充满了期待和信任的眼神。 这眼睛好亮,这种信任里没有掺杂任何的杂念,就只是一种单纯的信任。想来……素儿腹中的孩子,若是没有…… 刚想到这儿,心中便会涌上无法抑制的酸涩与痛苦。东方宇鹰急忙干咳了一声,将视线落在了那片广阔的莲花湖上,道:“今年这‘冼莲湖’里的莲花儿开得似是比往年还要早些,想是为了迎接朕与尔等一行罢?所以这第一局,朕要你们泛舟莲湖之上,与第一局一样,来回为一局。在莲湖那端采下几朵莲花,以一柱香为限,谁先回来,并且采到的莲花最多,便是赢家。” 什么! 那东方鸾怔了一怔。这一局听上去似乎比先两局难上许多,要一来一回,还要限时,还要数带回来的莲花。这样高难度的赌局自己倒是没有什么,只是这个金粼儿…… 东方鸾不由自主地瞧向这金粼儿,见这只花猫的脸上也微微地泛起了为难之色。 皇上啊皇上,你怎么给说糊涂了呢?明明是以一柱香为限,驾着扁舟绕开这些开得茂盛的莲花行于湖中,一个来回谁先到就算谁赢,你干嘛好端端的又加上采莲这一项? 而这东方宇鹰则朝着金粼儿得意地眨了眨眼,心想怎么样,朕很够意思吧,都记得清清楚楚呢。 你……你这个老糊涂了的家伙。 金粼儿瞧见这东方宇鹰一点觉悟都没有,不禁恨得牙根痒痒。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看样子,今儿我金粼儿是要好好地拼上一场了。 这个小包子,竟然不害怕? 东方鸾挑了挑眉,突然间对这个小包子产生了几许好奇。她竟然说她自己像只蟑螂,这形容也着实是有趣。犹记在自己身边常常围绕着一大打的女人,环肥燕瘦,什么样的都有。那些个女人,都恨不能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一个个儿地以“沉鱼|”之容和“闭月”之姿自喻,只是他东方鸾素来不喜欢与人亲近,像那些自以为是,自我欣赏的女人们更是让他厌恶。 而用蟑螂形容自己的,东方鸾倒是头一回听到。 有趣,真是有趣。东方鸾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本五倒是要看看,你这只不怕死的蟑螂有多大的能耐,胆敢与本王斗。 那莲湖的小舟早已然准备好了,金粼儿率先跳到小舟上,欣喜地摸摸这里,摸摸那进而。无论如何,自己已然是好久好久好久没有摸到这种小舟了。要知道自从离开了秀城,她就再也没有享受泛舟云水之间的感觉。这一次,她真的是太幸福了。 而这皇宫里的小舟建的就是不一样!瞧它的做工,瞧它的材质,瞧它那若流水般优美的线条,真是喜欢死了! 金粼儿兀自抚摩了半晌,方才转过头去瞧九皇子东方鸾那一只。但见几个小太监正忙忙活活地蹲在小舟上用手帕擦拭着,在船上,还铺了块精美的地毯。 有没有搞错啊。 金粼儿一脸黑线。用得着这样夸张吗?又不是大姑娘上轿,还用得着这样收拾摆弄?还要铺上地毯,这真是……太诡异了。 待到这些小太监们折腾得个个儿汗流浃背地撤下小稍之时,九皇子东方鸾一个纵身,轻飘飘地落在了那小舟之上。 白衣胜雪,额头上的黄金抹额闪着耀眼光芒,蓝色的眼眸若冰般寒冷深邃。这个花样的美男子站在开满了莲花的场景里,像是一幅画,让人不忍破坏,只想好好地观赏。这九皇子东方鸾似乎很满意自己的亮相,索性微微地闭上眼睛,扬起下巴,享受着这种飘逸的感觉。 |“那个,九皇子殿下,”金粼儿小心翼翼地说道,“你铺地毯,若是沾到水,会很滑的。” “闭嘴!”这个不解风情的死包子!东方鸾气呼呼地瞪向金粼儿,却微微地怔了一下。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这是突然冒出来在东方鸾脑海里的一句诗,但见这金粼儿早已然换下了先前的夷族猎装,换上了那件近身宫女所穿的荷叶对襟小袄。浅粉色的轻纱对襟小袄衬着这白皙粉嫩的面色,显得她神采奕奕。而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闪着活泼生动的光芒,长裙飘逸,长发微扬,竟然让人有一种……与这满池莲花融为一体的错觉,仿佛这只包子是由莲花里幻化而生的仙子般。 我这是……被气糊涂了吗? 东方鸾回过神,气急败坏地瞪向金粼儿,怒道:“不要你管,你这只包子脸花猫,还是顾好你自己罢。别到时候输了抵赖。” |“放心,九皇子殿下,”金粼儿笑呵呵地说道,“奴婢愿赌服输,决不会不认的。”说罢,便转身拿起了竹篙,撑在了湖边的岸上。“要开始吗?”金粼儿问他。 眉,再次紧紧地皱在一起,蓝色的眼眸看着这阳光下灿烂若桃花儿的脸庞,东方鸾用手帕包住了手,拿起了竹篙:“嗯。” “走喽!”金粼儿欢欢喜喜地用力支撑着竹篙,整个舟身像是离弦的箭翩然划向湖心。这小妮子划船的身手还不错。东方鸾的唇微微地挑起,然后运气将那小舟划出了比金粼儿远出不知多少倍的距离。 “哇哦,九皇子殿下,你好厉害哦。”金粼儿惊讶地瞧着已然划出了很远的九皇子东方鸾。 “哼,还用你说?”东方鸾扭过头,冷冷地扫了一眼金粼儿,“本王向来所向披靡。” |“可是,九皇子殿下,”金粼儿顿了一顿,不无担心地伸手指了指前方,“前面有好多莲花哎。” 嗯? 东方鸾转回头,赫然看到一大片开得比斗还要大莲花就在眼前。他急忙手忙脚乱地支撑着小稍绕开这丛莲花。你道是,这些莲花并不是普通的莲花。在异域,有一种名唤“夜舒荷”的莲花。这种莲花茎高一丈,四朵莲花并生于一茎,十分的高大美丽。而荷叶却是在夜晚月亮初现之时方才舒展而开的。因东方宇鹰甚是喜欢这种荷花,又嫌其只到夜晚才会展颜,厌其体形过于庞大,遂命能者将此花移植,培育出眼下这种莲花。体形婀娜不说,每一株都是莲结并蒂,十分的吉祥讨喜。然而这莲花体形虽然比之先前那种“夜舒荷”小了一些,却也比寻常的荷花都大了不止好几倍。所以这会子那九皇子东方鸾被这些莲花缠上,要脱身可是很难了。 但看这九皇子东方鸾用力地划动手中的竹篙,想要摆脱那些硕大的莲花叶。可是这些几乎等同于小伞的叶子哪里甘愿放弃这个美男?只是兀自将他拦住,恨得这东方鸾牙根直痒痒。 “九皇子殿下,奴婢就先行一步了哦。”金粼儿那若银铃般的笑声响起,东方鸾瞧见金粼儿一叶扁舟轻盈地绕开那丛莲花,优哉游哉地朝着前方驶去。 从即日起,每天双更哟,么么哒! 063:角逐 这九皇子东方鸾被一丛莲花所缠,脱身不得,正在挣扎之余,听到金粼儿脆生生的笑道:“九皇子殿下,奴婢可要先行一步了哦。” 说罢,便摆动竹篙,翩然驶向那湖心。 该死。 东方鸾的心攸地一沉,却怎奈这些莲花着实难缠,一怒之下拔出腰间长剑,竟将那几株并蒂之莲齐齐斩下,花瓣飘动,落于小舟之上。 “哈,哈哈哈……”金粼儿听到身后的东方鸾突然扬声笑了起来,她好奇地转过头,赫然看到在那东方鸾的小舟上静静地绽着几朵斗大的莲花。 糟了。 金粼和的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千算万算,偏偏忘记了这个皇帝老儿还吩咐要采莲的事情。而这个九皇子东方鸾却阴差阳错地先摘了几朵。 便是先到了终点,手里没有莲花,恐怕也是不行的。 金粼儿负气地瞧了一眼岸上的东方宇鹰,那东方宇鹰正在兴高采烈地瞧着自己的儿子挥剑斩莲,还大声地叫了一声好。 喵了个咪咪咪的,这个老家伙该不会是故意这样安排的吧?结果却是自己空欢喜一场,替他人做了嫁衣裳。 金粼儿越想越生气,便愤然扭过头去,驶着小舟朝前方行去。 不行,不能让这对父子的奸计得逞,我金粼儿就不相信在水里赢不了你这个洁癖控! 我金粼儿自幼在河边长大,对于水可谓了若指掌,这点莲花形成的弯弯绕对于我金粼儿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儿。这样想着,金粼儿便再次燃起了熊熊的斗志,那小舟若一尾小鱼,飘然行在湖中,令那岸上的人们都看得呆了。 “美人倚莲行,却是芙蓉映面,乱入池中看不见呵……”那太子东方麒微眯着双眼,近似于痴迷地瞧着金粼儿那纤细秀丽的身姿,只觉心荡神驰。 美人倚莲|? 那云昭训在心中冷笑,我看是包子掉水坑还差不多。她转过头,朝着自己身边的一个小太监递了个眼色。那小太监会意,悄然地转身下去了。 “哎,包子,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九皇子东方鸾的声音就响在身后,金粼儿转过头,朝着东方鸾璨然一笑,道:“多谢九皇子殿下的美意,金粼儿从来没有不战而败过,而今离终点还早,下断言还早了些。九皇子殿下,请了。” 好大的口气。 东方鸾冷哼一声,继续驶舟前行,所过之处便挥剑斩下莲花。 眼看着那东方鸾的小舟里已然成了莲花的海洋,远远望去白衣公子立于盛开着莲花的小舟之下,十分具观赏价值。可叹金粼儿可没有这个时间去欣赏,想想看,金粼儿人生这十七年以来,从来没有向后看过。她的人生目标从来都是向前看,向钱看。 至于身后,无论是多么美好的景致,多么迷人的过往,她从来都是不看的。因为她,没有时间。 金粼儿没有那九皇子东方鸾那么锋利的剑,但是常年生长在河边的金粼儿却知道如何采莲的技巧,但见她探手捧住一朵莲花,将脸儿凑得近了,不知道与那莲花轻声地嘀咕了些甚么,只轻一用力,莲花便被她捧了下来,轻放在了小舟之上。 “咦,奇了。”那东方宇鹰惊奇地拍了拍文庄皇后的手背,道,“雅儿你瞧,这孩子不用刀不用剑,就这么一扳,莲花就下来了。难不成这莲花认识她不成?” “呵呵,皇上,”文庄皇后今日的心情相当的不错,她反手握住了皇上东方宇鹰的手,笑道,“想来,这花儿是知道皇上您此刻的心情好,故意配合着金粼儿来逗您开心呢。” “哦?”东方宇鹰怔了怔,随即便明白了文庄皇后的所指,当下便哈哈大笑,将文庄皇后的手握了又握。 甜蜜与幸福悄然荡漾在心头,那文庄皇后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就连瞧着金粼儿时也觉得顺眼了许多。 但见那金粼儿所向披靡,见一朵莲花便抱一朵,那神态十分的有趣,引得岸上之人都笑了起来。 “这金粼儿还真是有趣得紧,”雪妃娘娘饮了一口茶,对雯妃娘娘笑道,“只是不知那兰婉仪是怎么淘么这么个宝贝的?” 雯妃娘娘只是淡淡地抿着嘴笑,这个金粼儿,真是既让人头疼,又让人喜欢。其实雯妃娘娘心里如何不清楚,这孩子这般拼命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她越是这样,雯妃娘娘便越是对金鲤感觉到好奇。雯妃娘娘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怎样一个优秀的孩子,能够让金粼儿这样拼命的去努力。 听说是……长兄大人的新一任关门弟子呢。她那个脾气倔强,素来我行我素的长兄,纵然是一代大儒,却到底是一个只肯眷顾自己中意之人的倔老头儿。这几十年里,除了那皇上最为钟爱的七皇子俊王爷,就从未见他收过其他的徒弟。便是皇后娘娘万般明示暗示地希望他能够收太子殿下为徒,晋升他为太子太傅,他都是梗着脖子胆敢说不。不为别的,倔老头儿只说,他李子安的徒弟不是天下第一,也要是人中豪杰。把个文庄皇后恨得牙根痒痒,要不是念着这长兄这么多年对于他楚家的拥护,恐怕早就要给他小鞋儿穿了。 被这样一个倔强的长兄收为关门弟子,又有这样的一个姐姐拼了命也要供其成才的孩子,一定是个优秀得不得了的孩子吧? 不经意间,雯妃娘娘的目光落在了玉瑶公主的身上,一个莫名的念头突然产生在她的脑海里。 不不不,这太荒唐了。 雯妃娘娘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继而却又笑了出来。 谁又说不可能呢。 她看着金粼儿的目光里,似乎多了几分亲近与喜爱。 “呵,金粼儿,不要以为你这点小伎俩就会赢了本王。”那九皇子东方鸾眼看着金粼儿的小稍上已然慢慢地堆起很高的莲花,几乎要比自己的多了,而她却自信满满地,飞快驶着小舟抵达了湖对岸。不快与不安同时涌上东方鸾的心头,他不禁也加快了速度。 “呵呵,九皇子殿下,你何必那么认真嘛。”金粼儿已然将小舟驶了过来,“您就让奴婢这一回嘛,您也不在乎钱,何必与奴婢一般见识呢。” “做梦!”东方鸾气得瞪着金粼儿,“士可忍孰不可忍,这关乎到本王的荣誉,岂能儿戏?” “啧啧,”金粼儿无奈地砸着嘴巴,道,“那么好吧,既然您不愿意认输,那么奴婢就只好……加快胜出啦!” 说罢便用力地一撑竹篙,那小舟便像是离了弦的箭,飘飘然驶出了好远,眼看着就要与东方鸾碰面了。 “哈哈,九皇子殿下,加油哦!”瞧着金粼儿这得意的嘴脸,东方鸾可气得不轻,他再次斩断一批莲花,然后奋力地朝着前方驶去。 “九皇兄,加油啊,这柱香快要燃尽了!”玉茹公主在岸上大声地喊。 063:东方鸾的伤心事 “九皇兄,你快一点啊,这柱香都快要燃尽了。”那玉茹公主眼瞧着香炉里的那柱香,已然燃到了三分之二的地方,那东方鸾的心里,这才有些急了。 再看这金粼儿不急不缓地,手执着竹篙轻快地在湖中来回穿梭,眼看着就要到达了东方鸾的身边,这岂不是等同于她超过了自己太多? 东方鸾的心里一沉,瞧着金粼儿的眼神里便多了几分愤怒。 “九皇子殿下,奴婢先行一步了。”金粼儿笑嘻嘻地说着,小舟轻飘飘地便从这东方鸾的小舟边驶了过去。 “可恶的包子猫!”想这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东方鸾从小只输过一个人。那便是目前尚不在宫中的七哥东方鸷。 身为西域慕买王国独女之子的东方鸾,自幼便被送到慕买长大,在那里,他简直等同慕买未来的国王。用慕买女人们的话说,她们的鸾王子是天下最美的男人,是脚踏雪莲出生的天神之子。他雪白的肌肤好比那加达圣山顶终年不化的白雪,他湛蓝的眼睛好比胡亚圣湖之水。他是所有慕买女子的梦中情人,他是整个慕买最珍贵的宝藏。 东方鸾就在这样的赞美声中度过了他的童年,他骄傲,他自信,他相信他的美貌就连天上的太阳也会羞愧于见他。 可是当他十岁被接回大昭国之时,却赫然发现,在这个皇宫里还有一个人比他长得还要美,比他长得还要帅。 那个人,就是东方鸷。 该死的七皇兄! 偏偏那个挫人生性如狐,极喜欢捉弄于自己。可怜的东方鸾经常被东方鸷捉弄得丢盔卸甲,万分郁闷。 东方鸾记得那时候,自己身边的宫女就常常悄悄地给东方鸷送花,还常常悄悄地溜出去看他练剑。这一点让东方鸾万分的气愤,后来他跑到雪妃娘娘的身边,问道:“母妃,母妃,你说,到底是我漂亮,还是七皇兄漂亮。” 记忆里雪妃娘娘用充满了惊讶地眼神瞧着自己,看到东方鸾那十分认真的眼睛,雪妃娘娘方才缓缓地叹息一声,摸了摸东方鸾的头。 母妃的回答,东方鸾至今还记忆犹新,她说:“鸾儿啊,你做慕买国的第一漂亮就好了啊,没有必要在大昭争这个第一……” 母妃的意思是……自己远远不如这个整天就知道捉弄自己的东方鸷漂亮吗? 气愤的东方鸾,委屈的东方鸾,扭头就跑,在若大个皇宫里连跑边哭。他不服!他不甘!他要和东方鸷一较高下! 于是他跑到了东方鸷的“琅星殿”,在这琅星殿的后花园里,恰逢东方鸾宫里的那个暗恋东方鸷的小宫女又跑来给他送花。东方鸾恨得牙根痒痒,当下便冲过去夺过那盆花,一巴掌打在那小宫女的脸上,怒气冲冲地吼了她个半死,三下两下地将她赶走了。 “咦,鸾儿你这是在做什么?”那时候的东方鸷便已然活脱脱是个美男胚子了,那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无一不带着入骨的风情妩媚。传说这厮的母亲乃是宫里唯一一个受到父皇真情实感的女子,她的美貌便是无人能及,便是自己的母妃雪妃娘娘在谈起那女人来的时候,都会是一脸的倾慕与向往,让东方鸾更加的愤恨。 记得苏贵妃曾经说过,像东方鸷和他母妃那样的人,是应该被唤作“狐狸精”的。虽然自幼成长在西域的东方鸾并不知道|“狐狸精|”的含义,但是印象里苏贵妃娘娘在说这三个字的时候,脸上所表现出来的鄙夷和厌恶,却让东方鸾直觉地意识到这个词是一个抵毁别人的邪恶词汇。 而在彼时少年的意识里,满腹能搜出来的,也就是这个恶毒的词汇了罢? “都是讨厌的人,从母亲开始,就是讨厌的人!”东方鸾怒气冲冲地吼道:“东方鸷,你和你母妃一样,都是狐狸精,狐狸精,专门迷惑人的坏东西!” 那年仅十二岁的东方鸷脸上原本是荡漾着若春风般的笑意的,这会子听了,明亮的眼睛滞了一滞,紧接着,笑意便如涟漪一圈圈荡漾开来,望着东方鸾的眸子,也兀地亮了许多。 要说人生最生气的事情,就是你非常生气地去教训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非但不鸟你,而且还笑得很是开心的样子无视你的怒气。 这东方鸾原本便是少年心性,急躁得很。见东方鸷不怒反笑,更加觉得气愤,当下不由得跺着脚,卯足了力气,用力地捏着手里的花盆,怒道:“狐狸精,狐狸精!从母妃到东方鸷,你们都是狐狸精。” “鸾儿,”东方鸷笑眯眯地指了指东方鸾手里的花盆,笑道:“你手里的那盆花,原是浸了粪水的,你拿在手上不觉得臭么?” 什么! 东方鸾心里一惊,急忙朝着那花盆看过去。但见那花盆里黄黄的土一坨一坨,似乎还真是散发着臭味。唬得他当下便像扔掉烫手山芋一般地丢掉了花盆,忙不迭地向后退。谁知他不知道为什么脚踝处一麻,整个人扑倒在了地上。 而他扑倒的这个地方,竟是一块正在开垦的泥土地,那东方鸾整个人扑倒在里面,满头满脸,甚至连衣裳上面全部都沾满了泥浆。 “唉,鸾儿,你怎么这样不小心呢。”东方鸷这只小狐狸颦着一双眉,眼中流露出万分的悲伤之意,“你怎么能扑到这里呢?你知道么,为了把花儿种好,我特地唤园丁挖了这池子,用粪水浇灌的……” “啊!”还不待东方鸷说完,东方鸾便已然像尖叫着,从那泥里跳出来。他的声音都走了调,面色惊恐地瞧着自己,然后一边狂叫着,一边奔远了。 “啧啧,”望着东方鸾跑远了的背影,东方鸷无奈地摇头,“只是开个玩笑而已,鸾儿总是这样认真。这样可不好,不好呢……” 随即低下头,瞧了一眼那片泥池,眸里深沉:“狐狸……精吗?”浅樱色的唇角微微地扬起,黑眸眯成饶有兴趣的弧度,“还真是有趣呢。” 可怜那东方鸾,就这样一边狂叫着,一边跑回了“雪凝宫”。从此以后,他便养成了一个习惯,无论走到哪儿,都会觉得这地方不干净,无论拿什么,都要把手擦得快要脱皮了方才善罢干休。而无论他看到什么脏东西,都叫一边大叫着“脏死了脏死了脏死了”……永远也停不下来。 童年痛苦的记忆一直折磨着东方鸾,他先是大病一场,然后实在受不了那东方鸷的身影一直在眼前晃,便回到了西域,自此远离他的噩梦。要不是这几年雪妃娘娘一直说自己上了年纪,一日比一日更加思念自己,东方鸾也着实不愿意回宫。 好在,东方鸷那厮并不在宫里,东方鸾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然而眼前的这个小包子脸却那么让人厌恶,他竟然眼看着便要输给她了! 东方鸾的眼里透出阴冷的光。 不,他不可能输。 他东方鸾从今天起再也不要输给任何人! 东方鸾这样想着,在金粼儿路过自己身边之时,悄然伸长了竹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金粼儿的小舟轻触了一下。 金粼儿只觉自己的小舟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她急忙用竹篙保持着平衡,然而小舟像是不听话了般地,竟然越摇越烈了。 恰逢此时,云昭训身边那个小太监悄悄地从莲花丛中瞧谁了金粼儿,运气轻弹了一颗小石子过去。 只听到一声轻微而尖厉的声音,金粼儿突然觉得有东西朝着自己袭过来。她慌忙闪身之时,却重心失衡,整个人跌向湖中。 064:输赢 遭人暗算了。 这是金粼儿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然而即便知道,她想要平衡自己却已然来不及了,脚部已然整个麻了,整个人跌了下去。 “喂,滚开,包子脸!”东方鸾唯恐这只包子脸会殃及自己,急忙伸竹篙想要把金粼儿扫向一边儿,然而看到伸过来的竹篙金粼儿便是一喜。 “多谢九皇子殿下相救!”金粼儿一把捉住了竹篙,扑向东方鸾。 “不要过来!”东方鸾唬得急忙一甩竹篙,把金粼儿甩向一边儿。 但听得“扑通”一声,金粼儿这回是彻彻底底地掉进了湖里。 “粼儿!” “粼儿!” “包子!” 岸上的所有人均惊叫出声,唯有云昭训暗暗得意地露出了一抹奸计得逞的笑容。 “快,快唤人去救金粼儿!”东方宇鹰万没有想到会突然出现这样的情况,他急忙招手,唤那些侍卫下水。 可是还不待那些侍卫冲过去,掉入湖水之中的金粼儿一路扑腾着,一把抓住了九皇子东方鸾的船舷。然后金粼儿这么猛的一用力,人借水势,水借船势,这东方鸾的小舟剧烈地摇晃起来。 “不好!”东方鸾暗叫一声,可是他的竹篙因为刚才急于摆脱金粼儿而丢在了湖水之中,这会子想要稳定船身却也没有工具了。急得他急忙用脚踩住小舟以求平衡。可是他恰恰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从来不会被人占便宜的金粼儿哪里有可能会轻易的放过他呢?当下,那金粼儿便再次用力地压住船舷,整个人向上这么一扑。 但听得“扑通”一声,伴着美丽的莲花纷纷下落,那俊美的九皇子殿下优雅地跌入到了湖里。 “鸾儿!” “九皇兄!” “九弟!” 岸上的惊叫声此起彼伏,甚是壮观。而湖水之中的场景更是波澜壮阔,金粼儿瞧着跌到水里的九皇子东方鸾,这落井下石的家伙此刻正在以极为优雅飘逸的姿势下沉着。细小的水泡在这白衣公子的身边围绕,果然不愧是帅哥啊,连落水的姿势都这么帅。 金粼儿报了仇,解了气,便兀自朝着岸边游去。 可是才没游出几步,便觉有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自己的脚踝。又有人暗算?金粼儿心下一惊,急忙回过头去,瞧见的,却是一脸怨恨的东方鸾。这东方鸾在水下,一头黑发乱舞,白衣飘飞,苍白的脸上满是怨毒神色,死死地盯着金粼儿,看上去好似几分水妖上身的恐怖模样。金粼儿纵然不信鬼神,可是在面对这样一个一脸怨毒的男人,还是会有些心惊。她用力地挣扎了一下,可是脚踝却被这东方鸾抓得死死的,金粼儿情急之下,用力地一踢,竟然把东方鸾踢得掉落了下去。 金粼儿松了口气,几下便游到了水面之上。深深地吸了口气,金粼儿朝着后面望去。可是让她惊讶的是,那个洁癖控东方鸾却并没有浮上来。 没有浮上来? 金粼儿怔了一下,怎么那个洁癖控没有浮上来呢?难道…… “快,快去救鸾儿!”雪妃娘娘急得奔向湖边,“他不会游泳!” 不会游泳? 有没有搞错? 金粼儿的脑袋“嗡”的一声响,难道这皇宫里的孩子们不应该是个个儿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水陆空三栖的全能人士么?突然,金粼儿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刚才是自己把东方鸾踢下去的!如果他被淹死了,那么自己将会是杀他的凶手。而如果他被侍卫们救上来了,那么……他必然会控告自己的罪行! 背后陡地升起阵阵凉意,金粼儿急忙潜了下去。这巨大的莲花茎在湖水下缠根错节,很是缠人。金粼儿游了好一阵子,方才发现紧闭着双眼的东方鸾。看起来这皇宫里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家伙太多了,这个东方鸾怎么连最基本的求生技能都不会?至少他扑腾两下也是好的嘛。 金粼儿游过去,一把抱住了东方鸾,然后揽着他的脖颈,朝湖面上游过去。谁知才游了几步,那东方鸾竟然缓过来,睁开了眼睛。见有人救自己,东方鸾连看也来不及看的,急忙反身将这人抱住了。 不要抱着我! 金粼儿原本拖着这个东方鸾便已经很吃力了,可是他这么一缠上来,金粼儿的重心便一下子失衡了。她气得重重地在东方鸾的脑袋上敲了一记,然后奋力地往上游。 东方鸾挨了打,方才略略地清醒了一些。在这幽暗的湖水之中,他看到了救自己的,乃是那个长着包子脸的花猫——金粼儿。她的衣裳全部湿透,紧紧地贴在身上,显出她玲珑的曲线,而她的肌肤是那么晶莹,在水里好像会发光一样。一头青丝早已然在水中飘散了,像是水草一样柔软,而她的腰,却是那么细,就连手上的感觉…… 东方鸾缓缓地将视线落在了金粼儿的身前,也就是,东方鸾的手掌所覆的位置上。这手感饱满而坚。。。挺,在掌心,还有着一粒…… 东方鸾立刻收回了手,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好不容易把这个大块头弄上了岸,金粼儿已然连话都说不出了。 “粼儿,你没事吧?”玉瑶公主急忙冲过来,把一件罩衫盖在了金粼儿的身上,让原本准备好好欣赏金粼儿身材的太子东方麒大为光火。 “鸾儿,鸾儿你没事罢?”那雪妃娘娘已然唬得掉下了泪来,她抱住东方鸾,伸手去抚摸他的脸,“哎呀,我的鸾儿流鼻血了。他流血了!” 这东方鸾一听自己流血了,便忙用手去抹,发现自己的手上果然满是鲜血,不由得大叫一声,径自晕了过去。 “御医,御医!”文庄皇后也有些慌了神,急忙大声呼喊,“快传御医,看看九皇子到底伤到了哪里,怎么会流血!” “哼,哪里是伤到了哪里。”东方麒原本是弯下身来准备抱金粼儿的,这会子见自己根本凑近不得,不免有些气恼,当下便站起来,冷哼道,“分明是瞧了不该瞧的,喷了鼻血。” 金粼儿闻听便急忙低下头去瞧了自己一眼,唬得她慌里慌张地把那罩衫裹得更紧了。 “算了算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苏贵妃瞧着这一幕甚为不爽,不由得挥了挥手,道,“快些扶鸾儿回去,喝些姜汤趋寒罢。” 雪妃娘娘急忙点头,与玲珑一并将东方鸾扶了起来。 “等一下!”金粼儿突然大声地喊道。 众人皆停下来,望着金粼儿,“皇上,”金粼儿目光烁烁地望着那高高地端坐在龙椅之上的东方宇鹰,道,“皇上,这一局的赌局还没有判定输赢。”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无一不怔在了那里,他们均用诧异的目光瞧着金粼儿,在这个时候,她竟然还惦记着这场赌局最后的输赢问题么? “皇上,那柱香还没有最后熄灭呢。”金粼儿笑着指了指那案上的香炉,然后转头,伸手够向小新的身后。这小新见状,便急忙转头去瞧,却赫然发现在她身后的岸边有着一朵硕大的莲花。 鼻子不知为何会攸的一酸,小新伸手将那莲花拿过来,递到了金粼儿的手上。 “皇上,您看。”金粼儿将那朵莲花举起来,笑道,“奴婢带回莲花了哦,按着您赌局的规定,奴婢赢了。” 那东方宇鹰完全怔在了那里。 他望着眼前的小小宫女。这只小包子浑身已然湿透了,还在微微地打着寒战,她的头发温漉漉地还往下滴着水,可是那苍白的脸上却带着灿烂的笑容,就像……朝阳一样。 “你赢了。|”东方宇鹰听见自己这样说,“第三局,金粼儿获胜。” “谢皇上!”金粼儿开开心心地喊道。 雪妃娘娘则深深地瞧了金粼儿一眼,扶着东方鸾转身离开。 065:覆舟载稍 赢了。 金粼儿欣慰地闭上了眼睛,顿时陷入了一种虚脱的黑暗里,连身边响起的尖叫之声都没有听见。 这玉瑶公主心碎如琉璃,忙唤小新等宫女将金粼儿扶回了自己的别院。那雯妃娘娘尚且坐在那里,瞧着金粼儿远去的一幕,心里不知是种甚么滋味,只是静静地坐在了那里。 那文庄皇后的目光更是阴晴不定,心里涌上万种情愫而无法理出头绪。 只有东方麒细细地把玩着案上的茶盏,脸上带着的,是一种若有所思的欢喜之情。而唯一不痛快的便是那云昭训,她冷眼瞧了瞧站在自己眼前的太子东方麒,然后暗暗地攥紧了袖中的双手。 每个人的心里,都怀着不同的想法,这一场赌局热热闹闹的开场,最后却以这样的一个结局落幕。 那文庄皇后款款走回到座位上,轻轻地拍了拍东方宇鹰的肩膀,轻声唤道:“皇上?” 东方宇鹰闭上眼睛,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同样拍了拍文庄皇后的手,将它握在了手里。“雅儿,朕现在才觉得,朕确实老了,很多东西,很多热情都没有了……” “不!”文庄皇后失声叫道,伏在了他的肩膀上,轻轻地说道,“皇上,您不老。您永远是臣妾眼中那个英俊无比的小伙子,每每与您相见,对于臣妾来说,都是恰如初见……” 恰如初见,洞房花烛,轻挑红帘,你是我的夫…… 可是人生假如都如初见,又缘何悲伤无助暗暗垂泪? “皇后娘娘,已然是二更了,您还不休息么?”身边传来一声低沉而又沙哑的声音,文庄皇后的身形动了一动。 “您已然坐在这里好几个时辰了,也太累了。”那一脸沧桑的瘦高公公景全叹息着劝道,“早些休息罢。” “我睡不着。”文庄皇后的目光里,有着几许迷离,像是沉浸在一个梦里,或是一种情绪里走不出来,“景全呵,你说,他为什么就是不肯陪在本宫的身边呢。” “皇后娘娘,”景全顿了顿,道,“您要知道,即便是皇上不到您这里来住,在他的心里,您永远都是他的发妻。” “发妻却又如何?”文庄皇后自嘲地笑了笑,“有多少人都在觊觎本宫的凤位,可是这凤位对于本宫来说,却抵不过与皇上两情的相守。若是能够选择,本宫愿意用这一切,换来与皇上平淡相依的生活。” “皇后娘娘……”景全深深地叹息一声,道,“娘娘的一片情深,相信皇上总有一天会感动的。” “他不会的……”文庄皇后幽幽地说,此刻的她仿佛较之平素里那高高在上的形象苍老了许多,也无助了许多,“他的身边有太多的女人,她们想尽一切方法的想要把他从我的身边拉走。而最为可悲的是,他却陶醉在这些女人们耍的花样里,根本不肯回头看本宫一眼。三十年的夫妻,最后换来的是连看都懒得看,这到底是不是本宫的悲哀?” “皇后娘娘……”景全沉吟着,似乎是在犹豫什么。 “你有什么话,尽管说罢。”文庄皇后回头瞧了一眼景全,“不必犹豫不决。” “皇后娘娘英明,”景全鞠了一躬道,“皇后娘娘,您何不像雯妃娘娘那样,寻一个靠得住的近亲去扶持?” “雯妃?”文庄皇后的眼里精芒一现,冷冷道,“哼,那个女人,平素里看着低眉顺眼的,其实肚子里的弯弯绕比谁都多。这宫里恐怕有近一半的宫妃都觉得她是个好人,哼,就连那个苏英都不例外。孰不知,待到这种笑面虎吃起来人的时候,连她们的骨头都不会吐出来!” “皇后娘娘熄怒,”景全道,“这雯妃娘娘恐怕就是心计多了些,不过念在她对您还算恭敬,想来也不会做出什么逾越之事。况且她只有玉瑶公主一个女儿,断然不会有那般野心的。” 文庄皇后深吸了一口气,微微地点了点头,又道:“其实本宫明白你的意思,而今的本宫乃是孤军作战,在宫里的人也没有几个是贴心的。可叹我肖家女眷甚少,能出类拔萃者更是微乎其微,只有一个表妹,还远嫁到了边塞牧王那里。想要扶持一个贴心之人,着实有些难了。” “皇后娘娘,眼下,难道不就有一个合适的人选?”景全提醒道。 “你是说……”文庄皇后惊讶地看着景全,“你是说那个包子脸金粼儿?” 景全无声地点了点头。 “可是,她却对那首曲子那么熟悉……本宫……不得不防啊。”文庄皇后沉吟着,那首曲子,不不不不,是和那个女人有关的所有的东西,都是她文庄皇后的心结。不能提,不能看,也不能想起。一旦想起,她便有想要摧毁一切的冲动和欲望。 “皇后娘娘,”景全低声道,“水能覆舟,也能载舟……” “水能覆舟,也能载舟……”文庄皇后喃喃地念着,若有所思。 可是,无论是水还是舟,都已然变成了金粼儿的一场噩梦。 在炎热的夏天浸身在冰冷的湖水之中,又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搭救东方鸾这个庞然大物,金粼儿已然超出了身体的极限。她自晕厥过去以来,一直深陷在一个重复的梦里。梦里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水,金粼儿就浸身在这幽蓝的水里,上不去,下不来。她用尽全力地往上游,可是怎么也浮不上水面。然后金粼儿便朝着前面游,可是怎么游,也到不了岸。 水永远都是那么深,金粼儿像是被困在水中的鱼,无论怎样挣扎都没有出路。 突然,她好像又眨眼之间上了岸,看到了皇上东方宇鹰朝正站在那里着自己微笑,在他的手里,似乎抓着满满的金珠。 “金粼儿,你想要吗?如果你打赌赢了,就都给你。”东方宇鹰哈哈地笑着说。 金子啊!金粼儿立刻欢快地朝着东方宇鹰奔跑过去,叫道:“皇上,我赢了啊,我赢了!” 可是,东方宇鹰的脸却突然之间变成了一张金粼儿十分熟悉,却又厌恶到极点的脸——那是佟七的脸。 这死人妖将那些金珠尽数塞进了怀中,勾起唇角笑道:“赢了,又如何?这些金珠不是你的,是我的。” “你……”金粼儿气坏了,她愤愤地瞪着佟七,跺脚哭道,“你怎么可以这样,这是我给金鲤的学费啊!” “粼儿,粼儿!”金粼儿听到一阵阵的呼唤之声,脸上传来阵阵的疼痛,让她慢慢地睁开眼睛,金粼儿这才从梦魇里挣脱了出来。而刚刚睁开眼睛,便看到小新朝着自己的脸上重重地来了一巴掌。 “啊,好疼!”金粼儿急忙坐起身来捂着脸大喊,可是刚刚起身,便觉眼睛一花,“咕咚”一声重新栽倒在了床。。上。 “坏了,坏了,她又晕过去了。”玉瑶公主着急地去摇金粼儿,嘴里还责怪小新道,“都说了不要打,她这会正发着热呢,打坏脑子了怎么办?” “对不住,公主殿下,”小新也有些担心了,她抱歉道,“奴婢只是看她这样难过,恐她魇到……” “想来,是这孩子心中所藏的心事太多了罢……”金粼儿听到一个充满了怜惜的声音缓缓说道。 066:大病一场 “想来,是这个孩子心中所藏的心事太多了罢。”金粼儿听到一个充满了怜惜的声音低沉地说道。 孩子……吗…… 金粼儿微微地呆了呆。记忆深处,已然很少有人肯唤自己做“孩子”了。金粼儿细细地搜寻着脑海深处,关于“孩子”这个词,她似乎真的是太久太久没有听过了。似乎,还是娘亲在世的时候,曾唤过自己一声“孩子”罢?自娘亲离开过自己之后,金粼儿便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大人,是整个金家的家长,她背负得太多,以至于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年龄,忘记了自己的性别,只记住了前面的路,是应该一步一步坚定地走下去的。 绝对不可能偏离的方向,一直在她金粼儿的心里,而拒绝的,却恰恰是这种与“孩子”有关的所有心性呵…… 温暖的大手轻轻地拭去金粼儿眼角的泪,金粼儿听到那个人低低地叹息了一声,道:“她在梦里还关心着她的弟弟,这个小家伙还真是让朕伤脑筋呢。” “皇上,您的心地如此柔软,恐怕臣妾也要替这个孩子多谢谢您了呢。”雯妃的声音响在这个场景里,还真是让人舒服,那种温柔的嗓音让金粼儿全身都舒坦到了极点。 “哦?”东方宇鹰怔了怔,反问道,“为何雯妃你要替她谢朕了呢?” “皇上您有所不知呢,”雯妃娘娘笑道,“想这金粼儿原本是臣妾的兄长李子安的关门弟子之姊。” “哦?”东方宇鹰的眼睛一亮,惊讶道,“李长安那倔老头儿不是素来不收徒弟的么?” “是呢,”雯妃娘娘道,“这么几十年,也不过收了俊王殿下一个弟子。而今,却是已然收了这金粼儿的弟弟金鲤作关门弟子了。” “原来如此,”东方宇鹰连连点头,“怪不得这金粼儿如此拼命地敛钱,赶情是为了供一个这么出色的小子。” “可不是,想这金粼儿,为了供金鲤读书,可是没少吃苦头。”雯妃娘娘叹息道,“听说这金粼儿初入得宫来之时,乃是一个粗使宫女。因金鲤怜惜姐姐,便跪求臣妾的长兄,长兄怜金鲤一片赤诚之心,又恰逢兰儿奉您的旨意为‘兰香苑’增加一名宫女侍候,这不就将金粼儿收在宫里了么。” “还有这种事情。”东方宇鹰不禁感慨,“却原来是一段缘分来的,真可叹世间缘分的奇妙呵……” “皇上所言极是。”雯妃娘娘由衷地叹道,“冥冥之中,果真就是有着缘分的。” “父皇,母妃,”玉瑶公主声泪俱下地哭道,“金粼儿她又晕过去了,怎么办,怎么办?” “好办。”东方宇鹰的眼里闪过一抹捉黠,“若是这金粼儿现在就醒过来,朕就赐她一千颗金珠,还有上等的笔墨纸砚……” “皇上,您来啦!”这东方宇鹰的话音未落,金粼儿便攸地睁开眼睛,一脸灿烂的笑容。 “金……粼……儿!”玉瑶公主一记爆栗敲在了金粼儿的脑袋上。 “哎哟,好疼!”金粼儿捂着脑袋,委屈地扁着嘴巴,却又将脸转向东方宇鹰,“皇上,您方才所说的算数么?” “当然,”雯妃娘娘瞪了金粼儿一眼,递了个眼色,道,“皇上金口玉言,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还不赶紧谢恩!” 金粼儿恍然大悟,急忙跪在床塌之上,高兴道:“奴婢谢主降恩!” “好,哈哈,好好好!”东方宇鹰哈哈大笑地捻着胡子,心情好到了极点。 隔着外面的窗棂,文庄皇后将这别院里的笑声听得清清楚楚,她轻轻地抿着涂满了胭脂的唇,道:“看起来,皇上对这个金粼儿倒是十分的喜爱。而从这金粼儿的身世来看,她似乎并不是一个见利忘义之人。如若能将这人抓在手心,那么相信她也必不会做出背信弃义的事情。” “皇后娘娘英明。”景全躬身说道。 可是,要如何才能拢络这个金粼儿的心呢?而今最为难的地方,便是那李长安比自己下手要早,他早已然将金粼儿的弟弟收为弟子,便是将这金粼儿牢牢地抓在了手里,想要收她在自己的座下,恐怕还要费上一番工夫的呢…… 再说这金粼儿虽然醒了过来,可是却发起了高烧。御医来诊了脉,只说是,连日以来便因颠簸与惊吓导致急火攻心,昨儿又陡然浸到冰冷的湖水中去,所以便引得风寒伴着热火,发起了高烧。 这金粼儿烧得头晕眼花,却还不忘把那御医所开的药方拿过来细细地瞧,临了还改了两笔,吩咐小宫女照着她自己所开的药方抓药去煎。 “好歹是把钱凑上,却又染上风寒,只恐这一次要病上几日了。”金粼儿兀自感慨着,混混然陷入了梦乡。人都道,大病没有,小病不断的人,往往可以长寿。在金家,金媚儿就属于这一类。伴着金媚儿的成长,在她的身上总能找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病儿。甚么脸上长痘,腿上长疱,连蚊子咬一口都会肿起一大片。而金粼儿和金鲤,则属于那种极少生病,一病,便要在床。。上躺上好几天的类型。而金鲤身为整个金家最金贵的宝贝,金尤氏和金粼儿都会想尽方法地调理他的身体,遂金鲤是整个金家得病最少的,而身为家长的金粼儿的身体素质可不是一般的好,无论是怎么折腾怎么辛苦怎么劳累,睡一觉,第二天马上就生龙活虎了。然而,若是她一旦生病,那便是要在床。。上躺个好几日。 想来这便是上天的公平之处了罢。 金粼儿就这样一直昏睡着,时而醒过来,神志清醒的时候也不说话,只是猛吃东西,大口喝药,把个玉瑶公主难过得直掉眼泪,就连小新等人都有些看不过去了,自背过身去轻声地叹息。而这个没心没肺的金粼儿却是吃饱喝足,继续倒头大睡,让人无语至极。 在金粼儿病倒的这段时间,这间别院的小小厢房里,倒是热闹非凡,前来探望的人络绎不绝。 雪妃娘娘为了感激金粼儿救了东方鸾,送来了很多名贵的水果和点心,捎带着,还给雯妃娘娘和玉瑶公主带了许多的好吃的。玉瑶公主向来对宫女十分的大方,遂小新等人也跟着受用不尽。只是,这雪妃娘娘盯着金粼儿的目光很是碜人。但见那雪妃娘娘面带微笑,蓝眸烁烁生辉,将那睡得正酣的金粼儿看了又看,越看越欢喜,那神情就好像是在打量一局即将和牌的马吊般,却兀的让人不寒而栗。 苏贵妃没有来,玉茹公主却是常常往这里跑,来了便跟金粼儿念念叨叨地说个没完,大致便是希望金粼儿快些好起来,好教给她那首曲子。让玉瑶公主很是腻歪。 东方麒是常客自不必说,而最为令众人费解的人,那素来以“醋坛子”而著称的文庄皇后,竟也会时常的来探望金粼儿。 对于文庄皇后的来临,那雯妃娘娘与玉瑶公主虽然觉得无限荣幸,却也会偶觉惊讶。这个冷漠的女人,为何会对这个金粼儿眷顾呢? 这里面,究竟有着怎样的渊源? 067:一步登天 等到金粼儿褪了烧,睁开眼睛之时,却被这间小厢房里堆满的东西唬了一跳。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金粼儿瞪大了眼睛瞧着那桌案之上堆得满满的水果和食盒,发现就连桌案边的地上也摆了好几只大大的奇怪的瓜。 “咦,粼儿姐姐,你醒啦?”一个有着细长眼睛的小宫女笑着跑过来,道,“粼儿姐姐,你可是醒了,雯妃娘娘和玉瑶公主都惦念你呢。” “小月,”金粼儿揉了揉眼睛,“我跑到水果仓房里来睡觉了吗?怎么会有这么多吃的东西?” “呵,粼儿姐姐,你还真是有趣。”小月掩嘴笑道,“玉瑶公主怎么舍得让你睡在仓房里?这些啊,都是各宫的娘娘们送来的,还有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送来的哦。粼儿姐姐,我们都好羡慕你哦,让这么多主子们都喜欢你呢。” “哪里哪里。”金粼儿就算是再厚脸皮,在这时候也会脸红的。她嘿嘿地笑着,瞧了瞧桌案上的那些东西。真是要命,这些娘娘们要送也不送点含金量高的,尽是这些吃的东西,谁能吃得完啊?还不如折成金子来得实在。 “粼儿姐姐,你要吃点什么吗?”这小月连续几天照顾金粼儿,已然知道了金粼儿的习惯,必是睁开眼睛就要吃,吃过了倒头就要睡的。所以这会子,便直接切入了主题,指着那一桌子的吃食问。 “我不想吃什么了,”金粼儿的额上滴下一滴冷汗,揉了揉发酸的肩膀,“我睡得全身都疼。” “呵呵,”小月笑着说道,“粼儿姐姐若是没旁的事,我就要去转告雯妃娘娘和公主殿下你醒了哦,她们二位都惦念着您呢。” “好。”金粼儿点点头,这小月正待要走出门去,便听得门口有人扬声道,“皇后娘娘驾道。” “皇后娘娘!”像小月这等小宫女,一旦见了像文庄皇后这样身份高贵的大人物,便唬得像是见到了老虎,连大气也不敢出。这会子看到衣着华贵,金光灿灿的文庄皇后,更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其速度之快,动作之猛,让金粼儿不得不担心她那瘦弱的膝盖怎么收得了。 “参见皇后……皇后娘娘。”小月哆哆嗦嗦地问候道。 “嗯,”文庄皇后低下头,像是看小蚂蚁一样地瞧了瞧这小月,漠然道,“你且先退下罢,哀家与金粼儿有话要说。” “是……是!”小月应着,急急忙忙地奔下去了。 “皇后娘娘。”金粼儿从床塌之上坐起,就要下床去拜。 “你有疾在身,就不用拜了。”文庄皇后扬了扬手,然后慢慢地走了进来。她先是瞧了瞧那桌案之上堆放着的水果和食盒,问道,“哀家派人送来的香糯糕,你可曾尝了?” 呃……金粼儿眨了眨眼睛,细细地回想了一下,然后抱歉地说道:“奴婢似乎是吃过糕点的,只是那时候奴婢尚在昏迷里,不解其味,真是愧对皇后娘娘。” “你倒是甚是知礼,”文庄皇后微微地笑了一笑,缓缓走到那八仙椅上,优雅地坐了下来。 金粼儿悄悄地瞧了一眼这文庄皇后,着实不解这什么这个高高在上的女人会来看自己这么个小宫女,便兀自沉默着,也不说话。 金粼儿与文庄皇后两个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瞧着,谁也没有说话。屋子里的空气兀地变得沉闷起来,压抑和猜测在这沉闷的气氛里让金粼儿十分的不痛快,恨不能现在就起身离开这个屋子,到院子里去好好地呼吸一下清新的空气。 “金粼儿,你的事情,哀家都听说了。”文庄皇后终是打破了僵局,说道。 金粼儿的耳朵动了动,却没有说话。在没有弄清对方来意之前,按兵不动,这是金媚儿“媚氏箴言|”里的一条。金粼儿早已然决定奉金媚儿的“媚氏箴言”为至宝,所以每一条都严格的遵照执行。 “你对弟弟的照顾和付出,很让哀家感动。”文庄皇后缓声继续说下去,“金粼儿,你是哀家所见过的为数不多的,重情重义之人。” “皇后娘娘谬赞了。”金粼儿谦逊地低下了头,心中却早已然暗暗地提高了警惕。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个手中执掌着整个后宫生杀大权的女人,对一个卑微得有如蝼蚁草屑般的小宫女这样客气,难道不奇怪么? “金粼儿,你有没有想过,有一种方法可以让你永远不用再去这样辛苦奔波的去赚钱?”见这金粼儿始终不肯上套,文庄皇后索性开门见山地说道,“你既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你的弟弟金鲤也可以一步登天,平步青云,比别的学子,都要更快的进入到仕途之中。” “哦?”金粼儿的大眼睛里忽闪着变幻不定的眸光,望着文庄皇后。 “你想吗?”看到金粼儿眼中闪烁着的光芒,文庄皇后微笑着问。 “当然想!”金粼儿想也不想地回答。 “呵呵……”文庄皇后终于松了一口气,看起来,诱惑本身就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只可叹这样的事情,她文庄皇后从来都没有做过。“金粼儿,若是你愿意,哀家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让你飞上枝头直接变成凤凰,直接成为三品以上的宫妃,而你的弟弟金鲤身为皇亲,更可以受到哀家和皇上最好的照顾,介时,任何的学费,任何的需要,都不是问题。” 金粼儿的耳边有如春雷炸响,整个人怔在了那里。 这……这叫怎么话儿说得?好好儿的一件事情,非给弄庸俗了,好好儿的一段友情,非给弄成潜规则了。介……介可是太出乎金粼儿的意外了。 “皇……皇后娘娘,”金粼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用一种十分客气地语气说道,“是不是奴婢在哪里表现得轻挑,而使皇后娘娘您误会了呢?”| “哪儿的话,”文庄皇后笑着摇头,“金粼儿,你莫要多想。乃是因为哀家瞧着,皇上对你这孩子倒是极为喜爱的,而哀家又很是看重于你……” “皇后娘娘。”金粼儿从床塌之上下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坚定地说道,“皇后娘娘,金粼儿作梦都希望可以不用那么辛苦,可以让金鲤比别的学子,都要更快的步入到仕途之中。|” “哦?”文庄皇后的眼睛一亮,当下欣喜道,“好,好!本宫会很快让你的心愿达成的。” “可是!”金粼儿吸了口气,道,“可是,奴婢却不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更不想让金鲤一步登天。” 什么? 文庄皇后愣住了,“金粼儿,你说什么?” “皇后娘娘,”金粼儿索性一口气说道,“金粼儿自幼娘亲便去世得早,虽然金家没有长亲,金粼儿身为次女,早早便挑起了支撑起整个金家的重任。可是金粼儿却一直铭记着娘亲的教诲,那便是——有些事情,是绝对不可以走捷径的!金粼儿虽然出身卑微,可是却有自知之明,自己绝对不是当娘娘的命。奴婢入宫是想要替弟弟金鲤赚取学费,而非找机会攀龙附凤。况且男儿脚下一条路,全要靠他自己走出来。金鲤能不能成才,能不能成龙,都要看他自己的能力和造化。若命里注定他是一条虫,那么奴婢便是强求于他,也是枉然。若他注定能够鱼跃龙门,那么奴婢此生,便也无憾了。” “你!”文庄皇后作梦也没有想到,这个在后宫里人人都向往的机会,就这样让眼前这只小包子给拒绝掉了,“金粼儿啊金粼儿!” 她伸出手来,颤抖着指着金粼儿,愤然道:“你可知道,在这后宫里,有多少个宫人在巴结哀家,恨不能倾其所有,求哀家给她一个往上爬的机会。可是你……你倒好,竟然跪在这里装清高么!” 068:痛 想她文庄皇后此生,从来都是生长在众人的追捧下。 在肖家,她乃是嫡亲长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女红刺绣二十四孝堪称女子楷模。她此生顺风顺水,入了宫,嫁了东方宇鹰,便径自平步青云,成为了六宫之首。儿子东方麒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太子,此生,从来都没有过悬念。 有太多太多的追捧,有太多太多的恭维,有太多太多的人想要讨好她,借以往上攀爬。而从小就已然对这种道貌岸然的嘴脸深为了解的文庄皇后,却根本不屑于理睬这些谄媚的小人。想借用自己做梯子往上爬,简直是痴人说梦。 而今天,她却想要给眼前的这个小宫女一个机会,一个往上爬的机会,却偏偏上天给她开了一个玩笑。人家根本不稀罕!这如何不让文庄皇后气愤,懊恼? “金粼儿啊金粼儿,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这文庄皇后气得一双凤眼圆睁,手指颤抖地指着金粼儿嗔道,“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哀家独赐予你。你却偏偏不领情么!” “回皇后娘娘的话,”金粼儿深深地拜下去,道,“金粼儿不是傻子,如何不能体会到皇后娘娘的一片苦心?况且金粼儿在这宫中所处的时日并不短,一个机会对于宫女而言意味着什么,金粼儿难道不知道么?” “你知道就好。”文庄皇后冷哼一声,坐在椅子上,怒气冲冲地瞪着金粼儿,“你知道了,也还要拂了哀家的好意么?难道你就愿意这样来来回回地折腾着,逢人便赌么?你要知道,这是皇宫,不是乡间的市井渔乡,容得你这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要知道,如若哀家一句话,就可以即刻赶你出宫!” 赶出宫去! 金粼儿的神色一凛,但随即便笑了出来:“常言道,爱之深,责之切。奴婢深知皇后娘娘乃是体恤奴婢的辛苦,方才说的气话,皇后娘娘是不会这样做的。” “哀家想怎么做,难道还由得你么。”文庄皇后瞪着金粼儿道。 “皇后娘娘呵……”金粼儿叹息一声,缓缓说道,“奴婢其实真的不想,把自己的一生,都栓在这若大的皇宫里呵……” 一番话,竟将文庄皇后说得怔在了那里。 “皇后娘娘也说了,宫女若是不能被帝王宠幸,那么到了二十五岁便要出宫。可是皇后娘娘啊,即便是二十五岁之时,没有了青春,也好过把自己的一生都栓在这皇宫里好啊!”金粼儿抬起头,勇敢地迎上文庄皇后的目光,坦诚地说道,“皇后娘娘,您乃六宫之首,所见过的世事要比奴婢不知多多少倍。看看这些得宠的宫妃们,有哪一个能够专宠一生?总有如花美眷入得宫来,总有更年轻的女子走近皇上。可叹的是其他的宫妃们望穿秋水,也换不来皇上的回头一顾。奴婢不想,实在是不想在这样的盼望里过一辈子。” 不想,在这样的盼望里过一辈子……吗…… 文庄皇后攸地沉默了下去,两个人,好一阵子都没有说话,屋子里再次恢复了那种沉静。 “金粼儿呵金粼儿,”文庄皇后许久方才缓缓地叹息道,“可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选择的权利的,每一个宫妃所代表的,都不仅仅是她自己,还有她的家族,和家族的未来。金粼儿,你可知道,若你从今儿起步入了后宫,那么自金鲤而起,你们整个金家的祖谱都将改写,至少三代都是皇亲,可沾皇恩。况且又有本宫一手扶植于你,难道这样的好事你都不想么?” 这的确是一个好事,金粼儿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心动。 可是如若金鲤知道了自己是以清白之体换来了他的飞黄腾达,他会怎样看自己? “我既给了你们清白的身子,你们就要清白的活着!”娘亲的话又响在耳边,那双严厉而又骄傲的眼眸,那慈祥却已然满是风霜了的脸庞就在眼前。因为操劳而过早显露出老态的娘亲呵……我怎么能让你失望? “不想。”金粼儿再次拜道,“请皇后娘娘恕罪。” “你!”文庄皇后一巴掌拍在椅子的扶手上,气得连话也说不出。 “皇后娘娘,金粼儿只求能在把金鲤供读完学业之后,在乡间开间小店,悠哉的度过此生。便是有幸得到心上之人,此生,也只愿与一人携手,白头到老。”金粼儿头也不抬地说道。 那文庄皇后的眉紧紧地皱着,手蛮紧紧地抓着椅子的扶手,半晌,方才站起来,拂袖而去。 而金粼儿,却一直跪在那里,连头也没有抬起。 就在文庄皇后暴走而出之后,那小月便“嗖”地一下溜了进来,奔过去扶金粼儿:“粼儿姐姐,粼儿姐姐,你好厉害啊,竟然就这么着拒绝了皇后娘娘!” “我……我厉害吗?”金粼儿紧绷的身体一松,径自跌入了小月的怀里。 |“哎呀,粼儿姐姐,你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你没事吧?”小月看到金粼儿这般模样,不禁唬得叫了起来。 “没事,”金粼儿摇了摇头,“扶我起来罢,我再去躺会儿。” 真是窘里个窘的,当面拒绝这样一个大人物,她金粼儿也紧张啊。要知道,这后宫里的人她金粼儿可是谁也得罪不起的。一没后台二没能力,任何一个宫妃都可以把她捏死,更何况是这个在后宫里完全可以一手遮天的文庄皇后! 说实话,金粼儿刚才还真的怕她一怒之下把自己拖出去杖责而亡呢…… 悲催的小人物,你伤不起啊伤不起。 话说这文庄皇后愤愤地走出了这间小厢房,却于那长廊之上攸地顿住了脚步。她说,若是有幸得到心上之人,此生,也只愿与一人携手,白头到老。 只与一人白头到老吗?金粼儿你还真是个天真的孩子,怎么可能会与一人白头到老呢?男人的心,是最易变的啊……金粼儿,你怎么就这么傻。 “母后您还真是有多种爱好呵。”低沉的笑声从身后传来,文庄皇后转身,看到了从长廊那端缓缓走过来的太子东方麒。 “麒儿?”文庄皇后的眉微微地皱在了一起,“你怎么会在这儿?” “儿臣是凑巧路过,正好看到了母后在做保媒拉线的好事。”东方麒哈哈大笑,缓步走到了文庄皇后的面前,低下头笑道,“母后您还真是好心呢,竟然会选女人往父皇的怀里送么?” “住口!”文庄皇后扬手,便甩了那东方麒一记耳光。那“啪”的一声响,打在东方麒的脸上,却像打在文庄皇后的心里一样,疼得她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能够理解?”文庄皇后颤抖着说道,“你怎么能够理解哀家现在的心情?难道痛是要天天挂在嘴边的吗?” “痛?”东方麒“哈”的一声大笑出来,像是看笑话一样看着文庄皇后:“身为皇后,母后您早就该忘掉这个字了。” 069:皇上在哪儿 “身为六宫之首,母后您早就应该忘掉痛这个字了。”东方麒笑得好残忍,他捂着发烫的脸颊,弯下身来,凑近了文庄皇后,笑道:“放心,即便是你不给他送,也会有女人自动地送上门。所以这个‘痛’字,将伴你一生,永远不会磨灭。” 说完,东方麒便再次哈哈大笑着,转身离开了。 文庄皇后的手尚且举在那里,她的身体在微微地发着抖,呼吸急促。她甚至不知道应该不应该把东方麒唤住,然后狠狠地教训他一番。只是,这孩子的话,却让她无言以对。 不甘心的,到底是自己的宿命,还是不敢面对的怯懦? 文庄皇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嘴唇轻轻颤抖。 那东方麒转身离开文庄皇后,然后径自走到了金粼儿的那间小厢房里,看到了正与另一个小宫女聊天的金粼儿。 那圆圆的包子脸这会子尽是疲惫与虚弱,就连嘴唇都没有了血色。想不到这个平素里好像铁打的小包子,生起病来还挺严重的。看起来,她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有血有肉,还挺贪财。 东方麒轻轻地笑出了声,转身离开了这间小小的厢房。他虽然有这个耐心去慢慢的打动这个小包子的心,让她心甘情愿地拜到在自己的脚下,但是却不想别人觊觎他想要吃的包子。 谁也不行。 但说这苦命的金粼儿,本应是在这玄德避暑山庄应该好好地玩上一玩。却只是因为要赚钱而大病了一场,整日里躺在床。。上吃吃睡睡,过了好几日,方才好了些。雪妃娘娘早已然派人将那三千金珠送到了金粼儿这里,那玉瑶公主又因感念金粼儿重情重义,单独赏了她五百金珠。金珠到手,金粼儿喜不自禁,这病立刻就好了大半,三日之后便生龙活虎,与往常一样了。 看起来万物生长靠太阳,而她金粼儿的生长则完全依靠的是金子呵! 这日,金粼儿正服侍玉瑶公主更衣,便听得门外有太监高喝道:“玉瑶公主可在?” “咦,这不是顺海公公么?”玉瑶公主急忙跳起来,跑到院中,对那顺海公公笑道,“顺海公公你怎么来了?快请进来坐。|” “不敢叨扰。”顺海公公的眼睛眯在肉褶里,笑呵呵地躬身道,“玉瑶公主,皇上有旨,借您的宫女金粼儿用上一用。” “啊?”玉瑶公主吓了一跳,“怎么用?” “这个……”顺海公公迟疑了一下,笑道,“只是想请金粼儿帮皇上一个小忙,一会儿便可回来。” “哦,哦哦。|”玉瑶公主急忙点头,招手唤来金粼儿,与这顺海公公走了。 “吓了本宫一跳,”玉瑶公主拍了拍胸脯,道,“还以为我父皇要对金粼儿下手了……” “不会的,不会的,”小月急忙摇头,“公主殿下,粼儿姐姐说了,她决心要二十五岁出宫呢,根本没有那份儿攀龙附凤之心。” “你懂什么!”玉瑶公主回头嗔道,“甚么叫攀龙附凤?莫不是做娘娘的都有攀龙附凤之心么?” “没有,没有,”小月吓得急忙跪倒在地,哆嗦道,“请公主殿下恕罪,奴婢没有那个意思。” “量你也不敢。、”玉瑶公主冷哼一声,继而转头瞧向了金粼儿消失的背影,心中,暗暗叹息。 你不想待在宫中,你向往着宫外的自由生活。就这一点,就足以让身为公主的我羡慕了。金粼儿呵金粼儿,你可知道,纵然生长在帝王之家,纵然是金枝玉叶,可是我却非常的害怕明天。因为明天,我不知道自己会在哪里,嫁给谁,过着怎样的日子。 自古以来,帝女的命运,是紧紧的与朝廷栓在一起的。所以,很多的时候,我根本没有得选择。相比之下,你活得却是如此的多姿多彩,所以我总是忍不住想要让你跟在我的身边,想看着身为平民的你,应该有怎样的心态,过怎样的生活,说怎样的话。 二十五岁……你出宫之时,我又会在哪里呢? 一般而言,像金粼儿这种今天吃饱了明天不饿的主儿,根本不可能会有那么多多愁善感的想法。只要金鲤的学费凑够了,只要今天有饭吃,能睡上安稳觉,金粼儿便觉得天下太平,万事大吉了。所以这会子她跟在那顺海公公的身后,一边走着,一边左顾右盼地欣赏着这一路的风光,连连惊叹。 果然有钱就是好,连这园子都修得这般漂亮精致。就是不知道,若是有朝一日,金鲤看到这么美好的所在,会发出怎样的感慨来。 “金粼儿,咱们到了。”顺海公公在白桦林旁边的草丛处站定了,指了指那片草丛,一脸难为情地说道,“皇上就在那儿呢。” “啊?”金粼儿怔了怔,抬头望向那草丛之处,却哪里见到皇上东方宇鹰的影子了?“顺海公公,皇上在哪儿呢?” “皇上他,就在草丛里。”顺海公公说着,额角滴下来一滴冷汗。 皇上,在草丛里? 金粼儿更加的不可思议了,这年头皇上在草丛里,那草丛里的东西,该在哪儿呢? “原本是今儿皇上与雪妃娘娘一时性起,斗起了蛐蛐儿,结果皇上派人寻来的那只却落了败。皇上好不甘心,便……独自跑来捉蛐蛐儿了。”顺海公公的话让金粼儿的下巴差点没掉到地上,有没有搞错,难不成这斗蛐蛐儿的活动蔓延得如此之快,已然有了皇宫总动员的趋势了? 金粼儿快步走进了草丛之中,几经寻找,方才看到了那隐隐现于灌木丛里的一抹明黄身影。 “皇上?”金粼儿轻声地唤着,那身影方才顿了一顿,紧接着,金粼儿看到了一张带着欣喜笑容的脸。 |“唷,金粼儿,”东方宇鹰开开心心地与金粼儿招手,“快过来,帮朕找一只厉害的蛐蛐儿。、” “皇上,您老人家也喜欢上斗蛐蛐了啊?”金粼儿笑着奔过去。 “哈哈,朕是看那蛐蛐儿斗架太过好玩,孰强孰弱,一看便知。恰如两勇者,狭路相逢,只有你死我亡,方是终结。好,实在是好玩。”亏得这东方宇鹰这九五至尊生得这样优雅文弱,竟然在谈起蛐蛐儿来如此眉飞色舞,好像是从来没有瞧到过的热闹般。 “皇上,仅是民间的娱乐而已,在您的眼里却有着这么多的寓言,奴婢还真是从来没有听过呢。”金粼儿笑。 “说笑而已,来来来,金粼儿,你快点帮朕捉一只蛐蛐儿将军,像你那天捉到的那只一样。”东方宇鹰这会子逮到了金粼儿,哪是还有讲大道理的心情,当下便抓着金粼儿帮他找蛐蛐儿。这从小便喜欢斗蛐蛐儿的金粼儿,可是锦镇远近闻名的蛐蛐王,她捉到的蛐蛐儿少有人能敌,现在的她,已然由先头人人争着与她挑战,到现在的谁见了她都要绕着走。已经十分确立了她无人能敌,也无人愿与其争锋的王者地位了。 与金粼儿打赌,十赌十输。这是锦镇每个人都知道的事情。 “皇上,看这个!”金粼儿的两只小手这么一合,猛地一扑,便扣住了一个青腹黑首的大蛐蛐儿,“这个可是个难得的青腹蛐蛐儿,厉害着呢,一般的蛐蛐足以应付了,皇后您用它,准会所向披靡的。” “好,好好好。”这皇上东方宇鹰急忙从自己的腰间拿出一个小竹筒,将这只蛐蛐儿放进了。 “咦,对了,金粼儿。”东方宇鹰像是想起来什么事情似的问道,“朕倒是有件事情,要问你。” 070:失策 “金粼儿,朕有件事情要问你。”东方宇鹰郑重其事地说。 “什么事情啊,皇上?”金粼儿被东方宇鹰脸上郑重其事的表情唬了一跳。 “嗯……就是……”东方宇鹰沉吟着,似乎是在斟酌着字句,道,“朕想要问问你,想不想不用那么辛苦地赚钱供金鲤读书?” “皇上!”金粼儿被唬了一跳,不会吧?这种事情,也是可以当面说得出来的么?金粼儿瞪大了眼睛瞧着东方宇鹰,一张脸涨得通红。 “啊?”这东方宇鹰被金粼儿的大嗓门弄得怔在那里,意外地看着金粼儿。 “皇上!”金粼儿心痛万分地说道,“皇上,奴婢没有想到,您会真的提出来。可是,奴婢已然心里有了主意,不想皇上再把这件事情提出来了。否则,恐怕奴婢都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皇上,还请皇上三思。” 虽然皇上这个人既宽和又温文而雅,可是金粼儿可绝对没有做好,跟一个比自己爹的年龄还要大上十几岁的男人共赴巫山的觉悟。 这,是,坚,决,不可能的事情! “金粼儿……”东方宇鹰的目光慢慢地沉静下去,他伸出手来,摸了摸金粼儿的头,温和的笑道,“那么好吧,朕就尊重你的意见。朕不强求于你,只是从今日起,朕允许你在后宫里的一切敛金行为。只要你不要做出让朕为难的事情,朕便不会制约于你,可好?” “真的吗?”金粼儿目光烁烁地瞧着东方宇鹰,一脸的惊喜。 “真的。”东方宇鹰微笑着,重重地点了点头。 “奴婢谢皇上隆恩!”金粼儿感动得跪下来,朝着东方宇鹰重重地叩首。 “啊哈哈,哈哈哈哈,”东方宇鹰开怀大笑,道,“你若是寻到了甚么有趣的游戏,可也要记着告诉朕,知道了吗?” “一定!”金粼儿脆生生地笑着,起身告辞,“若是皇上没有旁的事情,奴婢便告辞了。” “好,去罢。”东方宇鹰笑眯眯地望着金粼儿离开这片草丛,眼眸之中的笑意一点点地消失不见,“这个金粼儿,还真是一个有骨气的孩子。朕原是想要减免金鲤的学费来的,她却直接拒绝了。像这样的孩子,而今真是不多见了呀……” 可叹这个没有觉悟的金粼儿,还在为自己拒绝了东方宇鹰的勇气而沾沾自喜,一张小脸儿涨得红红的,走起路来也带着几分自信的风采。 这可是她生平头一回拒绝男人的示爱呀,而且还是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的!金粼儿决定把这一刻深深地印在心里,到时候可以跟自己的未来的夫君还有子孙后代好好地吹嘘一下。才走了没有多远的金粼儿,在不经意的回头之间,却被站在自己身边之人结结实实地唬了一跳。但见那个一袭白衣在阳光下闪耀,脸上的表情却别扭到了极点。那是,带着阴沉与深深的厌恶纠结在一起的表情,就连目光里都带着浓浓的恨意。 “我的天!”金粼儿唬得倒退了一步,拍着胸口道,“九皇子殿下,您站在这里做甚么?” 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哎,这个九皇子东方鸾还真是神出鬼没。 可是这东方鸾却只是兀自冷着一张脸,一脸厌恶地瞧着金粼儿。那冰蓝色的眼眸原本便诡异冰冷,这会子却一个劲儿地盯着金粼儿看,弄得金粼儿有些毛骨悚然,便朝着九皇子东方鸾微微地行了个礼,干笑道:“那,九皇子殿下,您慢慢站,奴婢先行一步了。” 说罢,便要脚底抹油地溜掉。 “金粼儿,”就在金粼儿想要跑路之时,那东方鸾突然之间张了口,“你莫不是以为,赢了本王一回,就万分得意了罢?” 这语气,似乎还带着杀气啊。 金粼儿清了清嗓子,转过身来,赔着笑脸道:“哪儿的话,都是九皇子殿下您让着奴婢呢。奴婢心进而很清楚,九皇子殿下您如此善良温厚,懂得体贴,不是让着奴婢,奴婢又怎么会赢?您的高大形象一直活在奴婢的心目中,奴婢对您的敬仰有如滔滔灌水连绵不绝……” “少来这一套!”九皇子东方鸾额上青筋暴起,蓝眸里的目光似乎是想要把金粼儿刮成碎片,“你是在羞辱本王吗?” “不敢,不敢!”金粼儿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后退。这个洁癖控还真是难缠,人都道人丑多作怪,怎么连这个长得不丑的家伙也这么怪异呢…… “迟早,本王要与你再赌一回。”东方鸾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 “是,奴婢恭候那一天的来临。”已然退至了很远,金粼儿深深地鞠了一躬,“那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说罢,立即扭身就跑,把个东方鸾看得瞠目结舌。 “这个胆小鬼,敛财奴!”东方鸾啐道。要知道,这几天躺在床。。上,他东方鸾有多么的难过!那简直像是从鬼关门里爬上来一般,痛苦难耐。 一闭上眼睛,就会觉得自己还深陷在那一片又冷又脏的湖里,不断地有冷水灌进口鼻,难受之极!而且最要命的是,在他发着高烧,陷入昏迷里,那曾经的噩梦便一直不断地纠缠着他。 梦里,七皇兄东方鸷狰狞的笑脸一直在眼前晃动,他邪恶的声音就响在耳边:“啊唷,小九,你在做什么?那片池子是我刚刚吩咐园丁用粪水浇灌的啊,你不嫌臭吗?” 你不嫌臭吗? 你不嫌臭吗? 这个“臭”字像有魔力一般在耳边不断地回音再回音,东方鸾就果真闻到了一股接一股浓烈的臭味,熏得他不住地呕吐,半粒米水都不曾进得。那雪妃娘娘被东方鸾的这般模样唬了个半死,又是哭又是唤地,连同把那御医也给折磨得半死。药方不知道换了多少味,草药也不知道煎了多少碗,连同各宫娘娘们寻来的偏方药方,几经折腾才把东方鸾从噩梦里唤醒。可是便是醒来,东方鸾也好像总是觉得屋子里有臭味儿,整日里用手帕掩着口鼻,唤宫人们将这宫殿硬重重地熏了三天三夜的香,方才作罢。 所以,整个居住在玄德避暑山庄的人都能闻得到九皇子殿下的别院里那浓浓的香气,害得那别院里的宫人们一个个儿的没事便打喷嚏,个个儿害了鼻炎和花香过敏症。唯有九皇子东方鸾静静地躺在这浓烈的刺鼻的香气里,真正感受到了心灵的安稳。 命运啊……就是喜欢开玩笑。 想他东方鸾此生,要貌有貌,要品有品,要才华有才华,要身材有身材,难道,此生就要败在东方鸷那个小人的手里么?不行!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对,就是这样!他终于找到了原因在哪里。他东方鸾的心结,就在于这个“输”字上,只要东方鸾“输”了,便会陷入一场又一场的噩梦里。所以如果想要摆脱这种噩梦,那便是——绝对不可以输!但凡所有赢了他东方鸾的人,他都要把局面扳回来,只要能赢,只要能赢就会摆脱这种噩梦。 所以,金粼儿你等着,本王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本王一定要把本王的颜面扳回来,让你输得一塌糊涂,让你输得头破血流! 愤怒的东方鸾,心中燃起了熊熊的斗志。他悲愤地抬起头,望着天上的太阳,顿时感觉到豪气万千,还有……头晕目眩。 071:寻找碧莲湖 眨眼之间,便到了十七。 金粼儿打了一个包裹,把三千颗金珠包了个严严实实。三千颗金珠啊!这么重的一大包,金粼儿万般不舍地将这包裹摸了又摸,抱了又抱。 佟七这只死人妖,惯会压榨欺负自己。今日把他的债还清了,定要好好地教训他一顿!想金粼儿此生,从来都没有被别人占过便宜,只有这个佟七,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自己。这让金粼儿情何以堪! 所以,为了金粼儿自己的面子,为了金粼儿占尽天下便宜,而不被人占一点儿便宜的伟大志愿。金粼儿今天一定要让佟七那个死人妖付出惨痛的代价! 带着这种永不言败的志向,金粼儿背着小包,大步走出了房间。 夜晚的风,有一点点冷,金粼儿那熊熊燃烧的斗志被这夜风吹得略略降了降温,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便是——碧莲湖在哪儿? 悲催的金粼儿,只顾着攒钱数金珠儿了,却全然忘记了打听一下碧莲湖的位置,对于对京城原本便不熟道路的金粼儿,在玄德这一带便更加的不知道方向了。真是智者千虑终有一时,再聪明的人也有糊涂的时候。金粼儿无奈地返回身,将那些金珠藏好了,然后悄悄地走向小月等人的厢房。 “小月,小月。”金粼儿轻轻地敲着那厢房的窗户,应声的,却是小新。 “这么晚了,不睡觉还做什么?”窗户被打开,露出的却是小新那满是不耐烦的脸。 “呃……我……我找一下小月。”金粼儿小心翼翼地说着,朝厢房里寻找着小月的身影。她可不想若小新这种很有愣头青倾向的人,若是她不仅不告诉自己,反而大喊大叫地不让自己溜出去,那可是相当的不妙啊不妙。 “来了来了,”小月一边披上外套,一边跑了出来。自从上次她听到金粼儿当面拒绝了文庄皇后之后,便对金粼儿有了十二分的仰慕,所以这会子她的偶像能够点名说要找她,便乐得屁颤屁颤的跑向金粼儿。 “粼儿姐姐,你找我吗?”小月的眼睛晶晶亮啊晶晶亮。 “嗯。”金粼儿点了点头,然后瞧了一眼从窗户里狐疑地望着自己的小新,轻声对小月道,“小月,你小点声,我要问你一点事情,不过你要保证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嗯,嗯!”小月用力地点着头,“放心,粼儿姐姐,我谁也不会告诉的!”想小月素来把这位我行我素,从来不把宫规和低调放在眼里的金粼儿看成了神一般的所在。所以这会子能和金粼儿共同分享一个秘密,让她激动不已。 “谢谢,”金粼儿感激地说道,“小月,你知道碧莲湖么?” “碧莲湖?”小月惊讶地看着金粼儿,“知道呀,怎么粼儿姐姐你要去那儿吗?” “嘘,嘘,小点儿声。”金粼儿用手指拦在唇上,示意小月小点儿声,“我现在要去那进而一趟,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碧莲湖在哪个位置上?” “没有问题!”小月连连点头,“碧莲湖就在出了玄德避暑山庄向东的三十里处,那是个很热闹的所在,走出二十里左右便可以看到集市了。只是,粼儿姐姐你要自己去么?” “好的我知道了。”金粼儿喜不自禁地拍了拍小月,道,“你且回去罢,记住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我问了你什么。”顿了顿,又道,“尤其是小新。如若她问你,你便告诉她,说是我找你问些宫里的事情。若她继续追问,你便说,我找你问宫女有没有探亲假,几时能够出宫一趟。切记,切记。” “知道的,粼儿姐姐。”小月乖乖地点头,“那你自己小心一点,我先回去了哈。” “谢谢。”金粼儿由衷地说着,转身跑回自己的小屋。 “你们在说什么?”果然,当小月刚刚踏进厢房里,便听得小新这样问她。想小新虽然是玉瑶公主的近身侍女,却并没有像金粼儿那样高品级的待遇。一方面因着金粼儿乃是那兰婉仪娘娘的近身侍女,另一方面,因为金粼儿这胆大包天的行为甚是让玉瑶公主欣赏,念在她大病一场的份儿上,特地让她独处一个厢房的。所以没有那么好命的小新和小月等人,便只能三个共用一间厢房,挤挤将就了。 “哦,没有说什么的。”小月的眼睛忽闪着游离不定的光芒,搪塞道,“粼儿姐姐只是问了我些事情而已。” “哦?”小新的眉头微皱,突然闪身欺至小月的面前,唬得这小月尖叫出声。虽然沉默寡言,但是小新素来行事稳妥,雷厉风行,这些小宫女们平素里对她还是有着几分忌惮的。 “她到底问了你些什么?”小新上前一步,目光烁烁地直视着小月问道。想这小新,乃是雯妃娘娘从娘家带入宫来的小宫女。因为不爱红妆爱武装,这个小新实则是相当于玉瑶公主身边的侍卫了。 不仅是贵为太子贵为皇子,身为帝女的玉瑶公主,身边也是常常的伴随着危险的。每一个皇族天生都会对“刺客”这个词有着天生的恐惧,而武功高强的侍卫则是这些皇族们居家旅行外出购物之必备良品。而在先前来玄德避暑山庄的路上,小月等人就亲眼看到过小新只身保护玉瑶公主对抗那些刺客的一幕。杀起人来连眼睛都不眨一眼,拿起剑来手都不曾抖一下。这样的人,谁敢去惹? “没……真没有什么啦!”小月强行忍住逃走的冲动,说道,“真的就只是问了一些事情而已。” “什么事情?”小新一瞬不瞬地盯着小月。 “就是……问了一下,宫女要什么时候才能有探亲假呀什么的。小新姐姐你也知道,粼儿姐姐她一直惦念着自己的弟弟呢……”幸,幸好金粼儿姐姐她早有吩咐,要不然,就小新这副架势,自己恐怕一哆嗦就把实话说出去了。 “探亲假?”小新若有所思地放松了警惕,望向了窗外金粼儿消失的方向。她说的是真的吗?这个胆大包天的金粼儿,这么晚了跑到这儿来,难道就真的只是为了问这么简单的几个问题? “是呢,就这。”小月说着,急急忙忙地离开了小新的身边。不得不承认,粼儿姐姐她还真是个了不起的聪明人呢。在小月的心里,对于金粼儿的仰慕之情,又增加了几分。 话说这金粼儿回到了房间,背上了装满了金珠的包裹,刚刚走到门口,却又停下了脚步。伸手插上了门栓,金粼儿从后窗跳了出来。 小新那个家伙向来多疑,自己最好还是不要从正门出去的为妙。 跳出来后窗,金粼儿便快步朝着玄德山庄的角门跑过去。在那里,有皇上东方宇鹰特别吩咐过可以让金粼儿通过的小侍卫。不得不承认,这位皇上是一个很贴心的人。金粼儿有时候甚至觉得,他像是一个溺爱小孩子的父亲般,对金粼儿所有荒唐的行径都十分的支持。这是……宿命里的缘分,还是金粼儿行善多年的回报? 呃,当然,说行善多年是夸张了点。但是为人医者这么多年,救死扶伤也算是积阴德的一种表现吧? 金粼儿自顾自地想着,加快了脚步。 佟七那个死人妖向来多古怪,如若不早些赶到那里,只恐他又想起甚么妖娥子。金粼儿从来没有过这么认真地对付过一个人,这一回,她倒是要全力以付,好好地给那个死人妖一点颜色看看。 嗯,就这么决定了,好好地收拾他一番! 而金粼儿只顾着飞快地奔向山庄角门,却没有发现在她的身后,有着一双眼睛在悄悄地注视着她。 072:发现行踪 金粼儿走得很急,却并没有想到在自己的身后还有着一双眼睛在悄悄地盯着自己。 看门的公公早已然在那里等候多时了,看到金粼儿跑过来,急忙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粼儿姑娘可来了,咱们都盼了您半天了。” “真是有劳了。”金粼儿笑着朝那小太监点头。 “不敢,不敢!”那小太监诚惶诚恐的,只敢悄悄地抬起眼来瞄一眼金粼儿。想来,这些小太监素来晓得宫中潜规则这一说,所以对待这些经与皇亲沾上一点边儿宫女,都是小心加小心,惶恐加惶恐的。要知道,可从来没有哪位娘娘,是皇上特别遣顺海公公交待,放其出宫的。这么多年了,这样的稀罕事可是头一遭,如何不让那些小太监们战战兢兢?然而说实话,先前大家还在猜测,这么个有特例的宫女该是个多么国色天香的人物。这会子见了,倒是让大家都大跌眼镜的。 小心翼翼地服侍着金粼儿上了马,几个人直到望着她消失了在眼前,方才敢悄声道:“乖乖,我还以为该是个多么漂亮的主儿。却没有想是长成这样的!这张脸怎么这么圆?好像包子一样的。” “嗐,你懂什么!”另一个小太监说道,“你也不想想,这宫里面的娘娘们都是一个赛一个的漂亮,恐怕皇上早就审美疲劳了,换一种口味,说不定会是另一番滋味。” “换换更健康嘛。” “可不,关上灯,还哪有漂不漂亮这一说,都一样,都一样。”这样说着,几个人笑成了一团。 “都一样啊?”突然之间响起的一声冰冷冷的声音打断了那放肆的嬉笑声,几个挤成一团的小太监被唬得齐齐哆嗦了一下。回过头去,赫然发现站在他们身后的,乃是一袭白衣,蓝眸冰冷的九皇子东方鸾。 “九皇子殿下!”这几个小太监被唬得“扑通”“扑通”地跪倒在地,浑身哆嗦个不住。 “丑人多作怪。”东方鸾冷哼一声,用手帕紧紧地掩着口鼻,高高在上地望着几个在自己身前哆嗦得像筛子一样的小太监,一脸的厌恶,“皇家养了你们,却是让你们在此说皇家是非的?” “不敢!不敢!”几个小太监都快要哭出来了,不住地磕着头,一脸的害怕。 “玲珑。”东方鸾漠然唤了一声,玲珑立刻应声上前,但听得这九皇子殿下淡淡地问道,“背后腹诽皇上,该当何罪?” “回九皇子殿下,背后腹诽皇上,乃是大不敬之罪,等同欺君。论罪……当诛连几族。”玲珑的声音听上去细细柔柔,语调平平淡淡,语气轻轻松松,却把这些个小太监们唬得当即哭了起来,那头磕得有如捣蒜,一个劲地求东方鸾饶了他们的命。 “刚才那个人,是父皇告诉你们放她出去的?”东方鸾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是是是是,”一个小太监泪流满面地哭道,“正是皇上交待奴才们放她出去的。” “你们可知她去了哪里?”东方鸾问。 “这……”那小太监迟疑了一下,终是摇头道,“奴才不知。” “哦?”东方鸾挑了挑眉,玲珑便“筝”地一声将腰中的软剑出鞘,径自抵在了那小太监的脖子上,“不开眼的东西,你们在背后腹诽皇上,抵毁皇族名誉,仅这一点,就够将你诛灭九族了。九皇子有心想要帮你活命,你竟然还不知趣吗?” “对对对对,对不起九皇子殿下!”那小太监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两条腿抖得像面条一样快要支撑不住他,声音也哆嗦着,“只是今儿早上顺海公公来到这里,唤奴才几个在这里等候,说有一位宫女这会子要出宫,让奴才们行个方便。奴才们思量着这顺海公公乃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这宫女说不定便是皇上的人,所以就妄加揣测,放了这小宫女的。至于其他,顺海公公没有说,奴才几个们也不敢问啊……” 原来是这样。 东方鸾的眉,微微地挑了起来。 这个金粼儿,还真是胆大包天。这么晚了,竟然胆敢一个人出宫,而且还是顺海这个老家伙在保驾护航。这事情,是不是来得有些蹊跷呢…… 思及这金粼儿的出现,还有在太子东方麒等人在玄德避暑山庄之外遇刺的事情,东方鸾只觉疑点重重。看起来,这个金粼儿并非个简单之人。而且这里面,定然有什么猫腻! 就在这玄德避暑山庄角门处发生了争执之时,夜深人不静的山庄里,还有一个人正在彻夜难眠之中。 想这文庄皇后今日又被太子东方麒给气了一通,正躺在凤塌之上揉着太阳穴发晕。她的耳边嗡嗡直响,一个劲儿地调整着呼吸,想要平复她的心境。 “皇后娘娘,您的药好了。”近侍宫女水清端着一个小小的托盘,款款走了进来,跟在她身后的,乃是老太监景全。 “放在那儿罢。”文庄皇后挥了挥手,却是连眼睛都不曾睁开得,依旧躺在那里生着闷气。 “娘娘,您不要跟自己过不去的好。”瞧见文庄皇后这般模样,景全不禁叹息着劝道,“太子殿下自幼便生性叛逆,这您也是知道的。” “麒儿现在是越来越不象话,岂止是叛逆这么简单了?”这景全不提还好,一提起景全,这文庄皇后便气得胸口一阵憋闷,恨不能现在就把那东方麒抓过来好好地教训一顿。“这是从小哀家便娇宠他的恶果!” 想文庄皇后,因为皇上东方宇鹰夜夜流连于|“锦素宫”那狐狸精的宫里,而根本无瑕对她们母子一顾的原故。对儿子东方麒便有着一种近似于相依唯命的宠溺心情,东方麒想要什么,她便给什么,想玩什么,便会有什么。生怕他冷了饿了不开心了,处处都替他想在前头。可是当东方麒一天天的长大,对待文庄皇后,却并不像从前那样乖巧,而是处处叛逆,处处与文庄皇后针锋相对,简直成了文庄皇后的一场噩梦与折磨。 “皇后娘娘,您总是把太子殿下当成孩子,所以才造成太子殿下对您的不满。想想看,太子殿下已然成为了一个了不起的男人,在来到玄德避暑山庄的路上,他一人保护着两位公主殿下平安到达山庄,其勇气与能力窥见一斑哪!”景全的话让文庄皇后微微地怔了一怔,不得不承认,在文庄皇后暗地里安排的这次考验里,东方麒的表现确实让她觉得意外和骄傲。看起来,确实是自己给他过度的保护,而忽略了他本身的能力了。 “皇后娘娘,雄鹰总有一天要用自己的翅膀飞翔的。”景全那满是褶皱,看似严厉而刻板的脸上,终是浮现出了一抹温和。 “唉……:文庄皇后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或许是时候,奏明皇上,派太子殿下出去建些功业了,”景全说着,从袖间抽出了一封信来,递给了文庄皇后。 073:湖神传说 “皇后娘娘,或许现在是时候奏明皇上,让太子殿下出去建功立业了。”这景全说着,便从袖间抽出了一封信来,交给了文庄皇后。 文庄皇后将这信打开来,逐字逐句地看下去,越来,眉头皱得便越紧,越看,她的心便越沉。将那信看完之后,文庄皇后便闭上眼睛,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景全,哀家想,或许你说的是对的。哀家总是把麒儿护在翅膀下面,以为有哀家替他想好一切便够了。孰不知,他也是皇族的一员,而且身为太子,原本便该是龙子里最为强大的一个。可是就在哀家呵护他的时候,那素妃的儿子,却正在风雨里磨炼。温室的花儿终不能挑起大梁的,是该他走出去见识风雨的时候了。” 说着,便将那封信递与了景全。景全会意,急忙接了信,走到灯边,将那封信探进去,用烛火点燃了,扔在了地上。 文庄皇后瞧着那已然熄灭成灰烬的纸,心里百感交集。 素妃呵素妃,原本以为我终是赢了你的。却没有想到你依旧留下了一个祸根在宫里与我继续斗下去,不过,这样也好。哀家终是要让你明白,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一回生,二回熟。 想这金粼儿这会子骑在马上,终是有了一种驰骋的快感。风从两侧呼啸而去,马儿自由奔跑,虽然与驾舟水上的感觉不同,但是却相当的自由自在。小月说过,出了山庄的门,再向东走不远即是。金粼儿一路瞧着沿途左右两边的景致,时不时地,便要伸手去摸她背上的包裹。 三千颗金珠呵! 这可不是笔小数目,这可是她金粼儿大病了一场换来的,虽然赚得很快,却并不轻松。 绕过一片杨树林,远远儿的便已然看到了有点着的灯火,和影影绰绰的人影了。看起来,这宫外之人还都是挺喜欢夜生活的。思及在家乡之时,每逢初五、十五,便可在傍晚时分驾舟去往秀城。在距秀城十五里以外的秀水河上便早已然在河畔挂起灯盏,映亮了半边的河水,十分的热闹好看。恰逢眼前这番景致,让金粼儿心中陡地涌起一阵思乡之情,竟然感觉到鼻子微微的酸了。 真是要命。年纪大了就是容易伤感。金粼儿吸了吸鼻子,轻夹马腹,快速地朝着那热闹之处奔去。 而刚刚到达这里,便让金粼儿微微地怔了一怔。但见这碧莲湖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热闹上许多,那明亮的灯盏被串成一串儿,从一个树梢,拉扯到另一个树梢,圆的方的菱形的,各种各样,十分的漂亮。而摆着摊床的小贩热情的吆喝,年轻的男女三三两两大声说笑,还有的壮汉在湖边的小吃摊上把酒言欢。虽然看似简单,言语粗犷,却有着一股子格外吸引人的欢快之感。 在宫里憋了那么久的金粼儿,看惯了人们小心翼翼的模样,听惯了低声细语的轻喃,整日都觉得自己像是被关进笼子里的小鸟,这会子偶然觑见了天空,兴奋得一时之间难以自制。急急地奔到了那集市之处,金粼儿看得眼花缭乱,自不自禁。到底是京城之地,就是热闹呵……不说别的,单是这些小商小贩所摆的糖果胭脂等物,都让人觉得新鲜有趣。就这样自顾自地欣赏了好一阵子,金粼儿这才霍然想起,那死人妖佟七只说了让自己在碧莲湖边等他,却没有说具体在哪个位置上。 那么自己,要到哪里等他才好呢? 金粼儿四处张望了一番,然后牵着马,走向了湖边。 夜风习习,带着氤氲的水汽。这一带似乎是一声宝地,虽然正盛酷夏,可是却并不让人觉得沉闷难耐。那一片幽暗的湖水边,竟然有很多的男男女女在放莲花灯。一盏一盏跳跃着烛火的莲花灯随着湖水静静飘远,将那半片湖水照得梦幻迷离,竟然让金粼儿有了片刻的失神。 七月十七,却是个什么节日吗? 寻了一个露天的茶坊,金粼儿把马托给小二照看,便拣了个临近湖边的位置坐了下来。反正自己是一还钱的,不是要钱的。找人的话,还是交给那要钱的债主来办,岂不是乐哉?左右那个死人妖神通广大,相信找自己这个大活人对他来说一点也不是难事罢。这样想着,金粼儿便悠闲地坐下来,点了两样点心和一壶碧罗春,准备一边赏风景,一边等那死人妖。 “哎,小二,”金粼儿指着那些在湖边放灯的男男女女问小二道,“这些人在做甚么,为什么要在湖边放莲花灯呢?” “看姑娘的样子,并不是本地人罢?”那小二将金粼儿瞧了一瞧,见金粼儿所穿的衣裳乃是寻常百姓人家并不常见的轻纱罗缎,便猜这女子定然不是个普通人家的小姐。况且这里距京城原本便不远,说不定是哪个官宦人家的大小姐也说不定呢。当下便客客气气地答道,“今儿是七月十七,却是这碧莲湖的湖神上岸来与妻子团聚的日子。” “湖神?”金粼儿微微地愣了一下,“这却是个怎样的典故么?” “并非典故,”小二笑着摇了摇手,解释道,“乃是一个传说而已。想这碧莲湖多年曾曾经是一片江河,延绵几十里。每年到汛期,江水便要上涨,将这一带的农田全部淹没,人畜更是很难逃离。所以这十里八荒的,并不曾有多少户人家。后来,有一个年轻的夫妻来到了这里,带领百姓修筑堤坝,治理江水,开垦农田。这一带才慢慢的富饶了起来。可是你道是这江河哪儿随随便便涨水的?却原来是江里住着一条大龙,每到打哈欠的时候,江水便要上涨。可是这会子他打了哈欠,江水不涨,反而遇到堤坝被拦了回来,让它很是生气,当下便跳出江河,作威作福,使得江水泛滥成灾,百姓四下逃散,却是死的死伤的伤,很是凄惨。然而那年轻的夫妻又哪里能眼看着自己与大家亲手建立的家园被摧?那男子便提起宝剑,冲入了江河之中,与大龙对决。这一战便是三天三夜,他的妻子不眠不休地站在江边等他,只等到江水褪了,褪到只剩下了这么大一片湖水,露出一条大龙的残骸,却没有等到他的人影。” “有的人说,那男子被大龙吃了;有的人说,男子被天上的玉皇大帝召到了天上做了神仙;但是更多的人说呀,这个男子就在这片湖水里面,做起了湖神,以保佑这一带的百姓安居乐业。可是男子的妻子却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在这里等他。妻子哭瞎了双眼,最后死在了湖边。百姓们为她立起了牌位,将她葬在了湖边。那一天湖水突然暴涨,天上电闪雷鸣,大家都说,这是湖神来雪他的妻子了。所以每一年的七月十七,这些善男信女们便要来到这里祭祀湖神,这些莲花灯啊,都是百姓们给湖神照亮用的,为了让他能够看到光亮,寻到他的妻子。” 好……悲伤的传说…… 金粼儿转头望着那静谧的湖水,心里涌上的,是一种淡淡的哀愁。看起来最远的距离,便是心爱的人生死相离吧…… “啊,姑娘,”小店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您若是有兴趣,可以到湖边去猜个灯谜。若是将那些灯谜全部猜对了,还有赏金呢!” 赏金! 金粼儿的眼睛一亮,想不到上天真的如此厚待于她,巴巴地赶来还钱,还有赏金可以拿。 “赏金,多少赏金?”金粼儿目光烁烁地问。 这小二被金粼儿眼里的光芒照得一阵目眩,只是晕乎乎地道:“听说最高赏金是……一百,一百个金珠。” 074:解灯谜(一更) 一百,一百赏金啊! 金粼儿雀跃而起,对那店小二道:“小二,那茶和点心且等本姑娘回来再上。本姑娘先拿赏金去。” “哎,哎,姑娘!”店小二急忙奔过去要拦金粼儿,“是要答题才给赏金的啊,而且题好难的……” 哈哈,难?再难的题也难不倒我金粼儿,想我金粼儿在秀城乃是出了名的猜灯谜小霸王,怎么可能会有我猜不出来的题? 啊哈,啊哈哈哈哈哈…… 这金粼儿,乃是秀城的一景。倒也并非是她五项全能,是个全才型的人物。只不过,但凡是与钱有关的活动,不管是赏金赏银还是赏铜,她金粼儿都很拿手。并非是为了赢,也并非是为了好胜,那些神马的都是浮云一坨。最重要的是什么?最珍贵的是什么? 是金子,是澄黄黄明艳艳的金子啊! 金粼儿兴高采烈地奔向那挂得琳琅满目的灯海,眼睛里的红心一跳一跳。 金子们啊,姐姐来了! 想来,这灯谜的展会,乃是一个民间自发组织的小小灯谜会。也应是应那莲花灯的景儿了,有很多人都将自家制做的灯盏挂在那一棵棵大树之下,上面写满了灯谜,并且在那树上挂着小牌,写着赏金的数额,以及猜迷者参与所应付的钱数。一般而言,付的钱少,赏金的钱多。所以在这一棵棵树下便围满了人,朝着这些灯谜指指点点。 金粼儿对这些灯谜没有多大兴趣,她关注的不是灯谜的难易程度,而是赏金的额度。 这些赏金,有的是十几个银珠,有的是几十个银珠,最多的不过是几个金珠,却哪里有那店小二说的,能够达到一百个金珠的程度了? 该不会是那个店小二故意编派的故事,前来唬本姑娘罢?金粼儿有点不高兴了。 看起来天下处处有奸商呢。金粼儿沮丧地叹息一声,准备从这些灯谜里选出一个赏金最高的下手。却在这时,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吆喝,道:“猜灯谜,谁要是能猜得中我们金玉钱庄的灯谜,赏金一百金珠!” 啊,在这里! 金粼儿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先前对于那店小二的腹诽这会子全部烟消云散。她捉住了小包裹的袋子,兴冲冲地奔着声音跑了过去。 哇哦,这果然是一个很专业很了不得的灯谜会。不像别个猜灯谜的人,只是把灯笼挂在了树上,而是在一个很宽敞的亭子四周,挂上了一盏又一盏精巧的灯笼。那白色的亭子被颜色各异的灯笼照映得五颜六色,美仑美奂。在亭子门口有一位蓄着长须的青衫先生坐在那里执笔,分别有两个小厮正在那里大声地吆喝着。亭子旁边围满了人,有几个跃跃欲试的,已然上前去报了名,拿了纸笔,进到凉亭里了。 可不能让人家抢了先! 金粼儿这样想着,便拔开人群,走了进去。 “哟,这位姑娘,您是要来猜灯谜的?”一个小厮瞧见了走上凉亭的金粼儿,不由得喜笑颜开的问好。 “嗯。”金粼儿点了点头,心中暗道,本姑娘是来取走你们的赏金的。一百个金珠,少虽少了点,但是本姑娘还是可以笑纳的。 “那您这边请。”那小厮将金粼儿从头看到了脚,然后笑呵呵地引着金粼儿到了那青衣先生的对面。 “姑娘,咱们的报名费,可是要一个金珠的。”那青衣先生瘦瘦的尖脸,说起话来,鼻子下面的两撇胡子一抖一抖的,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只笑眯眯的老鼠大叔。“报名费一个金珠,然后在一柱香的时间里把这些灯迷都猜中,就算你赢,赏金可尽数带走” 一个金珠? “有没有搞错,人家外面的那些灯谜最多不过一个银珠的哎。”金粼儿惊讶地说道。 “嘿嘿,这位姑娘,人家外面的那些灯迷,赏金也没有这么高哇。”那老头儿嘿嘿地笑,“咱们可是一百个金珠的赏金哦。” 呵,金粼儿冷笑一声。赶情,赏金是一百个金珠,可是报名费就要一个金珠。如若是灯谜猜不上来,那么报名费岂不是打水漂了?不过,好在自己是有信心的,只是可怜了那些前来送报名费的冤大头们了。 “好好好,”金粼儿笑着点头,道,“只是不知,你们这一百个金珠,到底能不能痛快的兑现?” “当然。”那青衣“老鼠”大叔郑重其事地点头,“我们‘金玉钱庄’乃是百年老字号,哪一年都在这里设灯谜会,若是连这点诚信都没有,又要如何做生意?” “也好。|”金粼儿笑着指着身后看热闹的百姓,道,“那么,就让这些人为证,本姑娘要去见识见识你的这些灯谜。到时候你们可不要抵赖哦。” 闻听金粼儿的口气如此之大,这青衣“老鼠”大叔不免将金粼儿再次打量了一番,然后点头,“那是自然。” 金粼儿掷了一个金珠在桌上,然后亲手点燃了一柱香,插在香炉里,拿着笔纸走进了凉亭。 抬起头,但见这些灯笼上的灯迷,果然与先前那些挂在树上的灯盏不同。论题的难度,论题的精致程度,都要强出许多。看起来,这一次的灯迷,果真不是很好赢呢。 先头有进来的几个人,均皱紧了眉头,在那里冥思苦想,却只是连连摇头,怎么也想不出答案。金粼儿细细地瞧着这些灯笼,挂在亭里的灯笼,一共大小一十八盏,有绘着岁寒四君子的,有绘着四大美人的,还有绘着嫦娥奔月图的,其绘制之精美,倒是令人惊叹。金粼儿凝神,将这些灯谜一盏盏地猜了过去,大笔一挥,一十八盏灯谜,竟然半柱香的工夫就答完了。回头瞧了一眼那尚且还剩大半的香,金粼儿的唇边绽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想当年,金家的那个疯颤的先生,为了每天能够难住这三个金家难缠的小鬼,便会想出一大堆的字谜来扔给他们慢慢去解。然后自己一个人跑到一边儿喝酒去,想那金媚儿素来不喜欢动脑子,见了这些迷题,不禁头疼地转到一边儿摆弄她那些首饰发簪去了。唯有金粼儿和金鲤乐此不疲,经常比赛两个人谁先解得出,玩着玩着,竟然在不经意间练就了一身解灯谜,对对子的无敌本领。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疯疯颠颠的老家伙,可并不是一个混闲饭吃的人呵……他给了金家孩子们一身旁人没有的本事,也给了金家的孩子们无法报答他教授之恩的遗憾。 所以金粼儿不免拿起这写满了灯谜答案的纸,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一旁留神观察着金粼儿的小厮见状,急忙俯在那青衣先生的耳边,低低地不知说了些什么。但见那青衣的“老鼠”大叔面色微微地变了一变,然后将金粼儿细细地再次瞧了两眼,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全然一副静观其变的模样。眼神,却不由自主地溜到了那香炉之上。 他人的香,早已然快要焚尽了,偏偏金粼儿的这柱,还剩下大半。 难在小半柱香的工夫把所有的迷题解开,这样的能人到底有没有…… 老鼠大叔也着实有些坐不住了,他悄悄地递了一个眼色给小厮。那小厮会意,脸上绽出一抹了然而又阴毒的笑容。 075:谁在耍诈(二更) 想这金粼儿解了灯谜,便走过来,将那答案放在了青衣“老鼠”大叔的面前,自信满满地道:“喏,本姑娘答完了。” “好。”那老鼠大叔笑眯眯地接过来纸,兀自瞧了一遍,面露惊讶之色,“哇,姑娘真是好才情。这些灯谜,竟然全部答对了!” 那围观着看热闹的人都“哗”地一声,发出了惊叹,均像看神人一样看着金粼儿,目光里尽是仰慕之情。 金粼儿只是神色泰然地微笑着,接受着这些围观群众的仰慕,心中暗自得意。这点小事还算得上甚么?本姑娘猜出比这更难的题目,还有得是呢。 “哎呀,这位姑娘,按着规则,您的这些题都答对了,我们应该给您赏金才是。”那青衣的“老鼠|”大叔说着,突然做出很是为难的模样,道,“可是,你看,一柱香的时间已经过了……” 什么? 金粼儿意外地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我点的那柱香明明还剩下大半……”说着,她朝着自己点燃的那柱香瞧过去,却赫然看到那先前还剩下大半的香这会子却已然燃烬了。“这怎么可能!” 金粼儿惊骇之下,愤然回头瞪向那青衣老鼠:“你们作弊!” “咦……”那青衣“老鼠”大叔伸出手在脸前摇了一摇,“我们金玉钱庄从来都是以德服人,诚信做事,怎么可能会作弊。” “骗人!”金粼儿一巴掌拍在桌案之上,怒气冲冲地道,“一柱香的时间哪里会有这么快?不是你们作弊,难道还会有别的?” “嘿嘿,姑娘,你不要血口喷人。”那“老鼠”大叔细小的眼中骤然暴发出冷冷的阴光,古怪地笑道,|“虽然这里距京城有段距离,可是到底也算是天子脚下。我们金玉钱庄虽然素来以德服人,可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说罢,那身后两个吆喝的小厮当即便冲上来,齐齐拍了下桌案,朝着金粼儿瞪起了眼珠子。金粼儿冷眼瞧了瞧那两个张着大鼻孔,瞪着大眼珠的两个小厮,他们的神情无一例外在说道:“我很凶,你要小心哦,要小心哦!” “呵,这金粼儿还真是,不疯魔不成活呵。”玲珑远远儿望着正在闹事的金粼儿,无奈地叹息道。 “哼,夜半出宫,还这么高调,还真是个不怕死的女人。”那东方鸾这会子乃是将手帕系在了脸上,蒙住了半张脸。然而即便如此,那翩然的风采还是吸引着大批的女子朝着他这边望过来。而这样一个有着异域风情的蓝色眼眸,则紧紧地望着那凉亭上正在与几个嚣张跋扈男人面对面的包子脸金粼儿。 “这么说,你是摆明了要把本姑娘的一个金珠黑去了?”金粼儿凑近了那青衣“老鼠”大叔,轻声笑道。 “听姑娘的语气,显然是同道中人。”那青衣“老鼠”微眯着眼睛,冷冷瞧了金粼儿一眼,“既然是同道中人,那就更加不用废话了。要么走人,要么……嘿嘿,就得留点什么再走。” “呵呵……”金粼儿乐呵呵地瞧了瞧这青衣“老鼠”,真是太有趣了,阔别了许久的这种黑吃黑的感觉终于再次重逢了。想来在家乡之时,金粼儿亲手收拾了多少个想要占秀城便宜,想要占金家便宜,想要占她金粼儿便宜的骗子? 要知道,秀城那是什么地方?那是金粼儿的地盘!只要有金粼儿在,就绝对不会允许有这种欺行霸市的行为。而她金家的便宜,她金粼儿的便宜,又有几时好占过? 见金粼儿笑了起来,青衣“老鼠|”还当她是被吓到了,服了软,当即便也嘿嘿地跟着笑了起来。谁想这金粼儿突然间伸手扯住了这青衣“老鼠”的胡子,。另一只手迅速地捏住了他的下巴。 这青衣“老鼠”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包子脸的小姑娘会有胆量突然来这么一手,可是想要挣扎却已然来不及了,那下巴被金粼儿紧紧地捏着,只觉浑身都没有了力气,疼痛的感觉让他感觉到整个脸都扭曲了,只是在那里倒吸着冷气,连话也说不出。 然而眼前的这种变故让那些小厮们个个儿都怔在了那里,随即便都“嗷”地叫出了声,捊胳膊挽袖子地便要冲上前来抓金粼儿。 “呵,让他们都退下去。”金粼儿抬眼,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尽是笑意,哪里有一个十七岁少女该有的羞怯与青涩?那可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人占我便宜的耀眼光芒。说着,这金粼儿捏住青衣“老鼠”的手不由得紧了一紧。 “退退退退,退下去!”青衣“老鼠”疼得脑袋都要炸开来,不由得一个劲儿地哆嗦着,像是一只抽搐的蚂蚱,“赶紧,赶紧……下去!” “呵,告诉你这老东西,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要事事都以为自己能占到便宜。不是所有的便宜都好占的。”金粼儿笑眯眯地说着,用手轻轻地拍了拍这青衣“老鼠”的脸。 那些青衣小厮见状,均暴喝出声,再次想要冲上前来。 “别动!别乱动!”青衣“老鼠”大喝,“她精通经络之术,不要轻举妄动!” 这些小厮们便只得顿在那里,却依旧愤愤地瞪着金粼儿。 想金粼儿自幼随母学医,虽然不会那些神乎其神可以制约人的能力,但是贵就贵在她出手奇快,常年替人诊脉医病点穴,让金粼儿可以完全确定地找到别人的穴位。虽然这算不上什么正经的功夫,但是倒也算是以奇制胜,是有些技术含量的罢。 “姑姑姑姑,姑娘,你到底想要怎么样?”那青衣“老鼠”哼哼着问,他的额头已然渗出了层层的冷汗,正以非常难受的姿势被金粼儿捏着,动弹不得。 “不想怎么样,”金粼儿乐呵呵地道,“兑现你们的诺言,让本姑娘满意。” 那“老鼠”紧紧地咬了咬牙,目光游疑不定。看样子,他吃下去的,是绝对不想吐出来了。 “咦,你还真是个守财奴啊。”金粼儿惊讶道,“你被捏得这么难受都不愿意兑现承诺么?难道做一个诚实的人就这么难么?不是姑娘我教训你,这个世界要是没有了诚信,那人和人要怎么坦诚相处呢,对不对?” 眼中闪过一抹阴狠,那青衣“老鼠”冷哼道:“少来这一套,告诉你,没有金刚钻,老夫就不会揽这个瓷器活了!” 话音刚落,金粼儿便觉自己的肩膀一沉,半个手臂便麻了起来。 有人暗算! 金粼儿一惊,便要迅速地转身,可是那肩膀已然被人牢牢地扣住,疼得金粼儿不由轻叫出了声。 局势急剧地扭转,那青衣“老鼠”趁金粼儿放松之余快速地逃脱了金粼儿的“魔掌”,被两个小厮扶着,捂着被捏疼的脸大口喘着气。 “什么人!”金粼儿冷声喝着,额上却已然渗出了微微地汗珠。 “你莫不是果真以为,我们‘金玉钱庄’就只有老弱病残罢?”冷冷地一声笑,伴着一股子难闻的酒气,金粼儿看到自己的身后站着的,是个彪形大汉。 “违反规则者要被砍去一手一脚,企图砸场子者,要被砍去两手一脚。哈哈,小姑娘,今儿就让爷爷帮你松松骨罢!”那彪形大汉哈哈大笑着,突然从腰间亮出了一把大刀。 那围观的人群发出尖叫之声,当即便四处逃窜而走。 金粼儿的脸也微微地变了颜色,瞧向了那寒光凛凛的大刀。 谢谢宝贝们送素衣的月票,素衣好感动!无以为报,今天五更为敬,哦哈哈,么么个! 076:英雄救美(三更) 那大汉身宽体胖,浑身肌肉虬张,一双眼大得有如牛铃,咋咋呼呼地瞪着金粼儿。 “想要砸我们金玉钱庄的场子?哈哈,你还太嫩!今儿就留下你一条胳膊,两条腿,也算便宜你了!”说着,这大汉一挥大刀,便冲着金粼儿劈了下去。 身后的人群立刻响起了惊呼声,就连金粼儿自己的心也攸地沉了下去。智者千虑,没有料到对方还有打手这一说……金粼儿紧紧地盯着那把大刀,额前微微渗出了冷汗。 “王爷,要不要出手救她?”玲珑微微地紧张起来,她的手就搭在腰间,随时都可以长剑出鞘,奔过去搭救金粼儿。 然而那九皇子东方鸾的眉紧紧地皱在一处,蓝眸里有光芒在游离不定,却一瞬不瞬地盯着金粼儿的方向,看得出,他也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出手。 那刀锋寒光凛凛,眼看离金粼儿越来越近,被扭住了肩膀的金粼儿却一点都动弹不得。惨了,惨了,真是善游的溺在水里,善骑的栽在马上,这下子,素来习惯黑吃黑的金粼儿这会子恐怕要面临着血光之灾了! 菩萨神仙玉皇大帝呀,求求你救救金粼儿我吧!想我金粼儿好歹也是行医多年,替多少人医好了病痛呀,只要你们救我一命,不管是谁,我一定对你们言听计从! 金粼儿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她不能亲眼看着自己丢胳膊少腿,怎么说也要闭上才行罢,呜…… 然而只听得“当”的一声响,那疼痛却没有如期而来,传进耳朵里的,却是“扑通”的一声响,地面似乎都在震动。 哪尼?发生了什么? 金粼儿慢慢地睁开眼睛,眼前的却并不是那个彪形大汉。她看到的,是一个欣长的身影,和飞舞在眼前的黑发。 这背影挺拔而修长,月白的袍子上用银线刺着隐隐的水纹,十分的精美好看。况且这样的一个背影出现在金粼儿的身前,化解了她的危险,让她有一种莫名的心动。 那个彪形大汉就倒在这男子的脚下,周围的人群均发出惊叹之声,一瞬不瞬地望着这个男子。他……该是个很英俊的人吧?一种陌生的情愫,生平头一回在金粼儿的心中涌动。 而在这样一个英雄救美的场景里,金粼儿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呢? “英……英雄,请问你贵姓?”咦,好像金媚儿的话本子里不是这样写的吧?当俊男救了美女之后,台词应该是啥米来着?金粼儿尽管绞尽脑汁,可是还是没有想好接下来应该说些啥,只是呆头呆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呵……”那人却只是低低地笑了。 好……好有磁性的声音!金粼儿那一颗发育晚熟的少女之心砰地跳了一跳,眼睛晶晶亮。 “你!你是谁!”倒在地上的青衣“老鼠”面色铁青地吼道,|“竟然胆敢出来管我们金玉钱庄的闲事!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呵,想不想活,可不是你们说了算的。”明明是笑意盈盈的声音,却分明透着一股子阴冷,“但是你们想不想活,可是本公子说了算!” 说罢,一柄长剑直抵那青衣“老鼠|”的脖颈,微微一用力,便瞧见那“老鼠”的脖颈上渗出了血来。 咦,这声音,怎么听上去有点熟悉? 不……不会吧? 金粼儿的身体有些僵硬,脸上的表情像是被施了法一样冻结在那里。不,不会的,一定不会的。是自己的错觉,错觉吧! “有人出手了?”正要从袖间飞出匕首的九皇子东方鸾微微地挑了挑眉,望着出现在凉亭里的那个人。眼神里流露出一种迷惑。 那青衣“老鼠”被那柄长剑抵在喉间,一张老脸都变了颜色,唬得他一动也不敢动,一双耗子眼瞪得老大,惊恐地瞧着这柄剑。 “英……英雄,还请剑下留人啊。”许久,他方才哆哆嗦嗦地说了这么一句。 “留你一命不难,可是本公子在一旁瞧得很清楚,你们方才特地对这柱香扇风,让它燃烧得很快。这种卑劣的行径,到底是不是作弊?”漫不经心的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那青衣“老鼠”微微地迟疑了一下。 “嗯?”长剑愈发用力地向前一抵,这青衣“老鼠”的衣襟立即染红了大片,“是!”他提高了音量,声音都变了调,急急忙忙地嚷道,“是是是是是,是小的作了弊,是小的错了。小的知错,还请英雄大人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饶了小的一命罢!” 看着那青衣“老鼠”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的可怜相,那人却只是微微地一笑,道:“本公子可不是甚么英雄,也不是什么大人,肚子里也撑不到船。你们的规则是甚么,这个包子脸赢了甚么,你就要如数拿来,要不然,就用你的命来换,怎么样?” “我给,我给!”青衣“老鼠”这里哪还敢抵赖了?当即便掏出腰包,哆哆嗦嗦地拿出了一个钱袋来,赶紧递了过来。那流着眼泪和鼻涕的脸上还不忘挤出一抹谄媚的笑来,“其实小的早就准备好了,刚才是和那个小姑娘闹着玩儿哪。” 冷冷地笑了一声,那人接过了钱袋,只掂了一掂,抬脚便将那青衣“老鼠”踢到了一边儿。 身后的小厮们急忙涌上来把那青衣“老鼠”给扶住了。 “谁砸场子?留下命来!” 随着一声暴喝,外面突然涌上一群身着皂衣的壮汉,呼啦啦地呼喊着拔开人群冲了过来。 人群立即惊叫着四下里散开了。 “哼,”那青衣“老鼠”还果真是个能屈能伸之人,这会子见这些打手们来了,便啐了一声,阴狠狠地指着金粼儿这边,道:“他们,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给我宰了他们!” 这些人哇哇大叫着,朝着金粼儿奔了过来。 “呵,还真是一伙刁民!”那人冷哼一声,伸手一下子便将金粼儿揽入了怀里。 淡淡的一种桃花香气袭来,金粼儿的脑袋立刻“嗡”的一声响。这香气,这香气她太熟悉了! 慢慢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那张戴着银质面具的脸。映着灯火的阑珊,泛着金属特有的光泽,那双漆黑的眸有如夜的深邃,含着戏谑,带着嘲讽。那完全是一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狂放与傲慢。 “佟七!”金粼儿恨得牙根痒痒,好好儿的一个英雄救美,最后却变庸俗了。好不容易的一次心动,还以为是一场美好故事的开始,却一下子被这个可恶之人扼杀在摇篮里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黑眸里透出明显的不快,金粼儿几乎可以想象这死人妖高高挑起眉毛一脸不爽地瞪着自己的表情,“难不成本公子救了你,你还不知感激不成?” “感激,我可感激了。”金粼儿立刻露出充满了感激的笑意,指了指那些从人群里挤上来的壮汉,“请问英雄,你有把握对付他们吗?” “没有。”佟七一副实话实说的模样。 “那怎么办!!”金粼儿快要抓狂了,他到底对危险有没有概念啊?竟然能这么轻描淡写地说这种话! “逃。”浅樱色的唇微微地抿了一抿,在这里壮汉冲到眼前之际,捉住了金粼儿,纵身跃出了凉亭。 “哗!”金粼儿紧紧地捉住了佟七的衣襟,兴奋地嚷道,“你好厉害啊佟七,你会飞吗?会飞吗?” 垂下眼帘,东方鸷的唇边微微地泛起了一抹笑容,然后低声道:“抱住本公子。” 说罢,运气纵身而起。 077:逐水而行(四更) 九皇子东方鸾冷眼瞧着被救下来的金粼儿,很显然,这个男子与金粼儿是旧识,而且看样子金粼儿悄悄溜出皇宫找的人,就是他! 原来,是偷偷地跑出来会情人了。 真是恶心,真是恶心死了! 东方鸾一脸厌恶地瞧着亲密相依的两个人,情不自禁地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不述地擦着自己的手,一遍又一遍。 “别让他们跑了,追追!把金珠给我追回来!”那青衣“老鼠”歇斯底里地大呼大叫,壮汉们呼啦啦地奔向那东方鸷和金粼儿。 然而,东方鸷早已然携金粼儿朝着碧莲湖的方向跃去了。 “想跳湖?”青衣“老鼠”恨恨地吼道,“没门儿!就是死了也要把尸首捞上来!” “掌柜,您就别喊了,这血止不住呀!”扶着青衣“老鼠”的小厮急切道。 “怕什么,这点血,小意思……”话音刚落,青衣“老鼠”便眼前一黑,“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佟,佟七,你莫不是真的要跳湖罢?”金粼儿瞠目结舌地捉住了东方鸷的衣襟,结结巴巴地问。 “呵……”低低的笑声响在耳边,东方鸷好心情地凑近了金粼儿小巧的耳朵,轻声道:“你说呢?” 那扑在耳朵上的热气,那轻触在耳上的唇瓣的柔软,让金粼儿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就连那平素里运转得飞快的大脑都跟着滞了一滞。而待到她完全清醒过来之时,却赫然看到了最令她惊讶的一幕。 就在这幽暗沉静的湖面上,东方鸷竟然携着她踏着水面逐波而行! 那已然飘远了的莲花灯将湖面映得星星点点,婉若破碎的澄黄水晶,亦如遗落在湖面的阳光,粼粼着璀璨。 虽然常常泛舟水上,但是像这样站在水面上,临风面对的,金粼儿还是生平头一回!这种微波凌步的感觉,那水汽上升伴着清风拂面的感觉,让金粼儿兴奋得几乎想要大喊出声。 “佟佟佟佟七,你太厉害了!”她兴奋地叫着,捉住东方鸷衣襟的手用力地摇了一摇。 “呀,他们会飞呀!”人群里有一个小孩子伸手指着金粼儿消失的方向大声喊道。那被壮汉们挤到一边儿的百姓们均抬起头来,瞧着翩然在水上行走的两个人。那男子白衣胜雪,黑发如墨,虽然戴着面具看不清长相,但是光凭身材便知道是个英俊无敌的。这样的一幕,怎么能不让人心潮澎湃! “难不成这位就是传说中的湖神大人吗?”一个少女一脸痴迷地望着东方鸷,激动得几乎要眩晕过去。 “说不定,真的是湖神大人呀!”一个大妈也跟着喊,“我们快些膜拜吧!” 话音一落,那岸上之人均呼啦啦地跪了下去,朝着湖面上的两个人拜又一拜。 “咦,他们为什么要拜我们?”金粼儿奇怪地看着岸边的人,不解地问。 “他们拜的,是一分向往和期待罢。”东方鸷看了岸上的人群一眼,突然伸手放在唇边,打了一个响哨。 这声响哨有如鹰鸣,在暗夜里呼啸。 与此同时,金粼儿突然听到了“砰”的一声英响。好像春雷炸响,唬得那岸上的人都变了脸色。 然而恰在此时,天空突然之间绽放出五色烟花,将这暗夜照得一片通明。 “好美!”一个女子指着那漫天的烟花惊叹。 “这是湖神显灵啊!”一位老爷子颤颤巍巍地说着,竟然重重地朝着东方鸷拜了几拜,“湖神显灵,今年的渔乡米乡都将大获丰收啊!” “砰!” “砰!” “砰!” 那接二连三响起的烟花把夜色照得一片绚丽,金粼儿扬起脸,怔怔地望着这一切。印象里,似乎只有一次,秀城的上空燃起了一次烟花。那是……某位要员之子中了童生之时罢?那一年,原本是金鲤也是同样考中的童生的。可是娘亲已然去世,整个金家陷入的是一场岌岌可危的经济困境里。年仅十四岁的金粼儿使出浑身解数也勉强只够得上支付金鲤的学费,和平素里家族的饮食。所以给金鲤庆祝的方式,便是这种较为丰盛的菜肴了。 窗子是开着的,金粼儿端着饭碗,望着外面天空上燃着的烟花,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子异样的难过。 同样是考生,金鲤乃是全荷乡第一名童生,那个谁谁谁家的阔少爷,不过是个不知考了第几名的混混而已,却摆得这样离的谱么? “真是不害臊!|”金粼儿皱着眉,怒气冲冲的嚷,“我们家荷乡童生第一名的帅哥都这么低调,一个不知名的臭小子还在这里张狂甚么!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殆笑大方啊,殆笑大方!” “姐,你这是干什么?”金鲤夹了一块鱼,放在嘴巴里心情地嚼着,那稚嫩的脸上却显出了超乎这个年纪该有的淡泊与漠然,“他们张狂自有他们的去,咱们边吃饭边欣赏烟花,岂不乐哉?” “哼。”金粼儿冷哼一声,极不是滋味地瞪了一眼那在天空中兀自绽放得妖娆的烟花。 “所以说嘛,”金媚儿拂了拂自己的长发,娇笑着瞧了一眼外面,讥讽道:“放烟花的都是傻子,看烟花的才是聪明人。那大把的金子花出去了,不过是为了给别人欣赏个乐子,你们说,他们是不是脑残?” “哧……”金粼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忍俊不禁地瞧了一眼金媚儿,道,“你这比喻倒是恰当。金媚儿呀金媚儿,你还真不是一般的有才。” “那是。”金媚儿摆了一个极为诱惑的姿势,抛了一个媚眼给金粼儿道,“早就告诉过你,我金媚儿可不是个普通人。我的‘媚氏箴言’迟早会名扬天下,到时候我将带领一大批我新手调教出来的狐狸杀向五湖四海!” “哈哈,大姐,你还真是有志向。”金鲤笑得连饭都吃不下去了,当即便指着那绽放的烟花道,“不如,这烟花就当做是给咱们金家人庆贺罢。为了咱们每个人的远大志向,如何?” “没错没错,”金鲤最忠实的拥护者金粼儿连连拍手,“就这么定了,让那个烟花的冤大头给咱们放烟花,咱们就在这里庆贺。” 说罢,她举起酒杯,对着窗外,大声道:“我,金粼儿,立志要敛尽天下的金子,成为天下最有钱的人!” “好好好,”金媚儿也举起酒杯,道,“我,金媚儿,立志要钓个有钱的男人,过花钱如流水的日子,把我的‘媚氏狐术’发扬光大!” “我,金鲤。”金粼儿也举起酒杯,那清澄的美目望向绚丽多姿的烟花,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考取功名,考上状元郎,为金家光耀门楣!” “干杯!” “干!” “干了,干了!” 三只小小的酒杯撞在一起,三个年轻的脸庞上带着因酒精而焕发出的异彩,目光烁烁,野心勃勃。 而今,这三个人里,似乎只有金鲤在一步步地接近着他的梦想和野心。而金粼儿和金媚儿两个,到底是正在朝着梦想前进,还是……已经错过了那个梦? “喂,包子,”携着金粼儿的手臂微微地紧了紧,把金粼儿从失神里唤了出来,“生辰快乐。” 从这样的一张轻轻薄薄的唇里,传出了这样的一句话,让金粼儿完全怔在了那里。 七月十七,金粼儿的生辰。 金粼儿的嘴巴立刻张成了圆型。 078:生辰(五更) “生辰快乐。”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竟然像是一阵风,吹皱了金粼儿的心湖。 “你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金粼儿难以置信地望着东方鸷,这简直太让她惊讶了,惊讶到简直,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话才能够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 这……这个死人妖佟七难道受了什么巨大的刺激,良心发现,从此弃恶从良了吗? 低下头,望着眼前这个圆圆的包子脸,东方鸷的唇微微地上扬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临近地看着金粼儿,会让东方鸷觉得很是欢喜。一连数月在辽城治水,东方鸷少了很多的乐趣,生活竟然在这个时候变得一天天的枯燥起来。而最为要命的是,这枯燥的生活只是让他的思绪飘远,飘到了那个清新的水乡去。在雾气氤氲的晨雾里,有一个早早便起床忙碌的小小身影。圆圆的脸上带着永远不会消沉下去的笑容,即便是万般的打压,也还是会鼓起勇气,对生活永远都不会报怨和憎恨。这样的人,东方鸷还是生平头一回遇到。 是因为……心里还埋着深深的恨罢? 常常就会觉得,眼前的这张笑脸,有着几分的不可思议,真的很想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去试探,到底这张脸会不会最后变得和当初的自己那样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怨恨。可是每一次,都让他意外,每一次,都让他觉得好奇,更让他觉得这个小小的包子脸有着能够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力量。 那是,一种开朗,一种乐观,还是一种神经大条的愚蠢? 东方鸷越是想要知道,就会越是陷入对于金粼儿的研究里去。而至于今天为什么会安排了这一出儿……在暗处点亮了一处又一处烟花的藏兰,应该会比东方鸷更有发言权罢? “王爷这……绝对是出于一种无聊之举罢。”施展轻功,周转于好几处燃放烟花之地,藏兰几乎快要一脸黑线了。这个从来不甘于寂寞的俊王爷,若是不搞出点甚么花样来,那便妄称为俊王爷了。在京城里有得是热闹,有得是围绕在他身边的美女,可是他还是会觉得不满足。微服私混民间是他的一大爱好,多管闲事,四处惹下风流债是他的招牌好菜。可怜的从来都是藏兰,不仅要替他擦屁股,还要替他当劳工。 这种累法,终是对得起那每个月几百个金珠的俸禄了罢? “这么点小事,对于本公子来说,还不算难。”东方鸷抬头瞧了一眼这漫天的烟花,勾起了唇角,“很美,不是吗?” “是很美,”金粼儿抬起头,这是她第二次看到烟花,而且还是离得这么近,仿佛伸手便可以摸到天空,碰触到那跳跃着的烟花一般。这漫天的烟花,都是为了自己绽放的么?都是……为了自己一个人么? 十七岁的生辰呵…… 金粼儿一瞬不瞬地望着天空,突然之间感觉到自己的鼻子有点酸。她从来都没有过过这样奢侈的生辰。往常娘亲在世的时候,金粼儿的生辰是一碗阳春面,加一个荷包蛋。娘亲的手艺真是好啊,那清清淡淡的面,在娘亲的手里竟然就那么美味。印象里的味道,金粼儿一直努力的在寻找,在努力。可是在别人吃起来已然很美味的厨艺,对于金粼儿来说却远远不及娘亲的一半。 怎么样也回不到从前了罢? 在以后的生辰里,金鲤总会采来各种各样的花儿送给金粼儿。金媚儿这个只顾自己败家的女人也会出把血,给金粼儿买上一枝珠钗什么的。而金粼儿自己,也总是给自己煮上那么一碗阳春面,上面静静地卧着一只荷包蛋。清清淡淡,里面却装满了浓浓的思母之情。 本来以为自己的人生就像那碗阳春面,清清淡淡,平平静静,却全然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有这样一个隆重而奢侈的仪式是为自己举行的。 金粼儿的眼睛微微地湿润了,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随即扭过头迅速地调整起涌动而来的情绪。 “怎么,感动了?”东方鸷感受到了金粼儿情绪的变化,那揽着金粼儿的手便紧了一紧。柔软的身体靠在他结实的身体之上,馨香的体温,让东方鸷的内心深处产生了一股子难言的悸动。 “感动,很感动!”金粼儿嘿嘿地笑道,“不过,这些烟花肯定好贵哦,浪费这么多金子,还不如折现给我呢。”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眨眼的功夫,金粼儿立即便露出了她拜金的嘴脸。 不解风情的家伙! 东方鸷的面色沉了一沉,黑眸将金粼儿瞧了一瞧,携着金粼儿纵身,掠向了湖对岸的一个小小的凉亭之上。 这凉亭上挂着几盏灯,在夜风的吹拂下轻轻地摇动着,忽明忽暗。 “你倒是处处都忘记不了你的金子,”东方鸷冷笑一声,将金粼儿放了下来,“你欠本公子的金子可曾带来了?” “什么嘛,变脸变得这么快。”金粼儿噘起了嘴巴,“既然咱们的交情都可以让你帮我过生辰了,这点钱就友情赠送了嘛。” “怎么会,”东方鸷邪恶地眯起了黑眸,“本公子和你这种守财奴的交情可还没有好到这种程度。那些烟火的钱,就用那一百个金珠抵了。” “啥米?”金粼儿瞪大了眼睛,“有没有搞错啊,那些金珠可是我辛辛苦苦赚来的哎!你怎么可以说抵就抵了?” |“怎么不可以?”东方鸷的心情突然好到了极点,“难不成你以为这烟火是白看的,不用花钱的么?” “哎,我可从来没有要求过你放甚么烟火好不好?”金粼儿气坏了,那可是属于她金粼儿的钱啊!想让金粼儿把吃到肚子里的吐出来,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你这个人怎么可以不讲理?” “哦?”东方鸷漫不经心地从腰间拿出了那个装着一百金珠的钱袋,放在手上掂了掂,“那本公子救了你的命,你难道不该表示一下?” “|呃……这个嘛……”金粼儿迟疑着,摸了摸鼻子,“佟七公子,我对你救命的大恩大德是没齿难忘,对你那超强的武功也是敬佩得五体投地……” “少来!本公子不听这些虚的,就想听点实在的,有没有?”东方鸷不耐烦地打断了金粼儿。 “有,”金粼儿干干脆脆地答道,“这些金珠嘛,若不是本姑娘猜出那些灯谜,是不会得到的。但是呢,若不是您老人家出手相救,也拿不到。要么这样罢,咱们二八分,你二我八,怎么样?” 东方鸷不置可否地望着金粼儿。 “那……三七分?”金粼儿伸出了三根手指。 由于金粼儿现在身份也金贵了,地位也提升了,这手也不似先前做粗使宫女时那般粗糙了。那纤细如葱白般的嫩指在夜色里耀眼之极,让东方鸷突然产生了一股子想要捉在手里细细把玩的冲动。 “这都不满意?”金粼儿愤然了,“那,四六,总行了罢?” 手,被东方鸷一把捉住了,那婉若黑夜般的眼眸里暗潮涌动。 “你还真是个守财奴啊,”东方鸷含笑道,“连对你的救命恩人都要算计得这样清楚。” “还行吧。”金粼儿随口应道,“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啊,四六分。来,把我的那一份给我。” “你先把欠本公子的钱还了先。”东方鸷是何许人也?哪里会受金粼儿的算计?只是将那钱袋装进了腰间,朝金粼儿伸手道。 真是小气的男人! 金粼儿翻了一记白眼给东方鸷,用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悻悻地摸向了自己背上的包裹。 “喊,本姑娘还嫌背着沉呢。”金粼儿说得这话倒是真的,那可是三千多个金珠啊!背在背上的感觉沉甸甸的,真让她欢喜。这会子虽然等同于卸下了一个包袱,但是如果让金粼儿选择,她宁愿天天背着这个包袱。 解下来包裹,金粼儿那乌溜溜的大眼睛便攸地闪过了一缕精芒。 爱你们! 079:君怜我心 尽管金粼儿有多么的依依不舍,可是还是得把这包裹里的三千个金珠还给那死人妖佟七。 我的钱啊,我的钱啊,我的钱啊…… 金粼儿隔着一层布将那包裹抚摸了又抚摸,最后咬了咬牙,目光怨毒地瞧了一眼站在自己对面的佟七。这死人妖眼里含着笑意,怎么看怎么让人不爽,于是一个邪恶的念头在金粼儿的脑海里产生了,她眯起眼睛,暗暗地攒足了力气,想要把这包裹狠狠地砸向这该死的人妖。 哼,最好砸死他丫的。或者是把他的脸砸歪,牙齿砸掉才叫好呢。 然而让金粼儿失望了,那东方鸷的身形一晃,竟然眨眼之间来到了金粼儿的面前,伸手便捉住了那小包裹,并且轻轻一带,便将金粼儿一起拉入了他的怀里。 离得这样近……吗? 那突如其来的亲密让金粼儿的脸“腾”地红到了耳根。可是东方鸷身上那淡淡的桃花儿香气将金粼和团团包围,结实的胸膛带着他炽热的体温,金粼儿甚至可以听到他阵阵的心跳声。背在后背上沉甸甸的包裹,在东方鸷的手里就像是一袋轻飘飘的棉花,只是轻轻一扫便背在了背上。 这个看上并不彪悍的人能有这样大的力气吗? 金粼儿有些想不通。然而他这样紧紧地拥着金粼儿,手,情不自禁地抚上了她那纤细修长的颈子,抬起了她的脸。 隔着这个面具,仍然可以看到他黑眸的灼亮,那是一种让人沉迷的眩目罢……金粼儿觉得自己正在被那黑眸所吸引,一点点,一点点的,迷失了自己。 东方鸷俯下身来,嘴唇覆上了那层柔软的双唇,贪婪地吸吮那花朵的芬芳,用力地吻着,吻着。大手情不自禁地抚上了那一对青桃,饱满的手感,与那纤细的身材完全形成反比,柔软的腰枝让东方鸷心头的热情越燃越烈。 吻从嘴唇移到了脖颈之上,金粼儿感觉到自己的全身都在战栗,她紧紧地闭着眼睛,感受着体内汹涌撞击而来的炽热。这是种陌生的情感,却让她难以自制。 直到感觉胸前的突然一凉,金粼儿这才猛地回过神来。然而却有格外炽热的感觉袭上了她的前胸,金粼儿猛地低下头,看到这个死人妖竟然在亲吻着……亲吻着她的小桃子! “啊!啊啊啊啊啊!”金粼儿大叫着,用力地推开东方鸷,慌头慌脑地就把被解开的衣裳往身上套。“疯了,你疯了!你个死人妖,死色鬼!” 金粼儿的脸涨得比西红柿还要红,不不不,是烫熟了的西红柿,还在“哧哧”地冒着热气,一股接着一股,几乎要把周围的空气都烫熟了。 “你不是很享受?”东方鸷的心也剧烈地跳着,目光灼热的,都是对于那具看似纤细,实则妙曼的小身体的欲。。望和向往。 “呸!呸!”金粼儿七手八脚地把身上的衣裳穿戴好了,一脸怒气地瞪着东方鸷,“告诉你死人妖,本姑娘已经还了你的钱了!你想要轻薄我,是绝!对!不可能的!你给我放规矩点!” 欠了? 东方鸷在心里哈哈一笑。 你想要这样就还上了?恐怕欠欠本王的,是你永远也还不完的,恐怕得要你用这辈子来偿,还并不多…… “三千个金珠,小包子,你还真是很能赚嘛。”东方鸷将背后的那个小包裹掂了掂,赞叹道。 “还行吧。”提到金子,金粼儿便一下子来了精神,她得意洋洋地道,“本姑娘在皇宫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点小钱还是不在话下的。 “哦?是吗?”东方鸷饶有兴趣地将金粼儿看了几眼,方才将那包裹重新背在背上,笑道,“那么,本公子便走了哦。” “等一下,等一下!”哪里肯就这样放他走了?“我的钱,把我的那一份还我!” “你的钱?”东方鸷坏心眼地一笑,将那钱袋拍了拍道,“你的那一份,就做为利息还给本王了罢。” “啥米?”金粼儿气坏了,“怎么还有利息的?过分,你太过分了!|” “呵呵呵呵……”这死人妖看上去开心极了,“小包子,反正你在皇宫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钱岂不是有得是,还在乎这一点么?咱们后会有期了。” 说罢,转身纵身跳下凉亭。 “哎,你回来!”金粼儿奔到凉亭边,瞧见那死人妖竟然跳上了一叶小舟之上,这小舟像是有生命般地,缓缓地朝着湖中心游去。“哎,”金粼儿有些着急了,“你别就这么走了呀,那我呢,我怎么办呀!” “你这么有办法,何劳本公子挂心呢?”那死人妖哈哈一笑,竟然自腰间抽出了一柄折扇,很风、、骚地摇了一摇,继而离开了金粼儿的视线。 死人妖,臭屁王!惯会占别人便宜的混账东西! 金粼儿恨得牙根痒痒。她就是不相信,这十七年占尽天下便宜,而绝不让天下人占自己一丁点儿便宜的金粼儿,竟然会栽在这个半人半妖的臭家伙手上。 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金粼儿气得将脚丫跺了又跺,愤愤然扭过身,奔向那叶小舟。 唉,算了算了,反正以后也是不会再见到这厮的了,还了这笔欠,自此两不相欠!这辈子再不见他,便再不会有人占自己的便宜,那么名声不就回来了? 金粼儿的眼睛亮闪闪的,心里窃喜。对,让不愉快的往事从此随风而去罢!从今天开始,我金粼儿将获得了一个伟大的新生! 跳上小舟,金粼儿拿起了竹篙。却赫然看到这小舟上放置着一个小小的锦盒。 咦,这是什么? 金粼儿将它拿了起来,这锦盒的大小和上面的图案看上去都好生的眼熟啊。金粼儿将它摸了又摸,看了又看,心里突然产生了一股子异样的感觉。 急忙将它打开,金粼儿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完全怔在了那里。 金灿灿的光芒耀眼之极,这是一枝黄金打造的金钗,精雕细琢的细条和花纹,上面镶嵌的翡翠婉若一滴碧绿之水,那般温润,那般美丽,似乎用手一碰,便会化为水汽而散般。 这……这是…… 金粼儿的唇颤抖了起来。 怜心。 她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枝钗的名字,心里涌上一股子混合着酸楚与欣喜的暖意。“君怜我心,我心若何?” 君怜我心,我心若何…… 这死人妖,就是天生派下来和我作对的! 金粼儿用袖子狠狠地擦了一下眼睛,啐道。 将那小锦盒藏进了袖子,金粼儿划着小舟,轻盈地驶向了湖的对岸。满湖摇曳着的烛光,莲花灯已然将湖面点燃得更加绚烂了。 看上去,就仿佛是方才的烟花坠落在了湖面,在湖面粼粼不去般,十分的美妙好看。这是,金粼儿十七岁的生辰,难忘的生辰。 080:坚决不做二 没有想到,自己的生辰是这样过的。更没有想到,记得自己生辰的,是这样一个八杆子也打不着的人。 那个死人妖佟七……还真是一个跟自己一样,不按套路出牌的人。经常会让人感觉到意外,真是很有趣的一个人啊。 金粼儿上了岸,去到那茶水小摊,吃饱喝足,结了账,牵了马儿,高高兴兴地赶往玄德避暑山庄去了。 而今已然是近到夜半了罢?若是再不快点回去,恐怕天睡不到几个时辰天便要亮了。金粼儿匆匆地赶回到了那个小小的角门儿,下了马。 “您回来了。”守门的小太监哆哆嗦嗦地奔过来,朝着金粼儿点头哈腰,嘴巴都要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嗯。”金粼儿应了一声,“有劳了。” “不劳,不劳。”那小太监一边不住地应着,一边不自在地朝着金粼儿身后的方向望去。 “怎么了?”金粼儿回头瞧了瞧,没有看到甚么异样,“你在看什么?” “没!”小太监像是被人揪住了小辫子一样厉声喊,把个金粼儿唬了一跳。 |“没什么。”意识到自己失态,小太监急忙嘿嘿地笑着点头,“您受累了,早些回去休息罢。” “好,多谢了。”金粼儿笑眯眯地点头,然后大步跑向自己的小厢房。 太棒了,神不知鬼不觉,哦耶哦耶! “你很得意啊?”突然,一个阴冷冷的声音响在耳边,把个金粼儿唬得当即站在了那里。 谁? 金粼儿警惕地四处望着,却没有看到半个人影。我听错了吗?金粼儿迷惑地搔了搔头,头发却突然之间被人揪住了。 好疼! 金粼儿轻叫一声,转头去看,看到的,却是自己脑袋上方一双冷冷的蓝色眼眸。 “九皇子!”金粼儿脱口而出。怎么会在这里碰上这个家伙!他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你很意外吗?”那冰冷的蓝眸微微地眯了一眯,九皇子东方鸾冷冷笑道,“以为自己悄悄地溜出去会情人,还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咦,你是怎么知道本姑娘的潜台词的? 金粼儿平素里最讨厌有人拉扯自己的头发,她愤愤地瞪着东方鸾,想要从他的手里夺回自己的头发:“九皇子殿下,请你自重,放开奴婢的头发!” “放开?”东方鸾嗤笑,“就算是本王放开你,恐怕这宫里的戒律也是放你不开的。你可知道,宫女私会男人,是要判斩刑的。” 斩刑! 金粼儿的眼睛立即瞪得大了。 “所以,对于你这种利用皇上对你的信任私会情郎之人,该有怎么样的下场,你要不要猜猜看?”看到金粼儿这样惊恐,东方鸾的心情很是畅快。 “九……九皇子殿下,您不要说得这么严重吗。”金粼儿嘿嘿地笑着,轻轻地拉了拉自己的头发,示意东方鸾将她的头发放开。 这东方鸾已然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便放开了手,然后一脸厌恶地瞪着那捉了金粼儿头发的手,立即从口袋里掏出手帕,用力地擦起自己的手来。 “所以说嘛,”金粼儿充满了同情地瞧着九皇子东方鸾,“九皇子殿下您何苦来拉扯奴婢的头发?像您这样高贵干净的人,就不要碰奴婢这种下人了嘛。” “少废话!”东方鸾瞪了金粼儿一眼,“莫不是你以为你这就能逃脱得了罪责吗?” “您不要说得这么严重哈,”金粼儿揉了揉被拉疼的头,一脸谄媚笑意,“奴婢不过是去还钱而已,还钱。那个是先前曾是借了奴婢钱的债主,约好了于今日把钱还了,一切便都了了。您放心,奴婢以后也不会溜出去了。” “谁会信?”东方鸾终于将手擦到满意,便将那手帕丢在了地上,“我父皇?还是文庄皇后?” 呃…… 金粼儿转了转眼睛。 “实不相瞒,九皇子殿下,奴婢已然跟皇上说明了此事,所以您自不必担心……” “呵呵呵呵,金粼儿啊金粼儿,”东方鸾哈哈大笑,“本王到底是该说你傻,还是该说你笨?你以为你用这样的借口骗了我父皇,他便真能相信你了?你别忘记了,你与情郎相会之时,本王就在湖边。你们做了甚么,本王都看得一清二楚!” 甚么! 金粼儿顿时愣住了。他都看见了?难道连……那一幕都看到了吗? “九皇子殿下你……都看到了?”金粼儿的脸顿时涨得红了,手不自觉地紧紧攥到了一起。 “没错。”东方鸾冷笑。虽然后来就被满天的烟花所散发出的呛人味道逼得早早离开了湖边,但是金粼儿被一个面具男拥在怀里跳向湖面的一幕,他还是看了个真真切切。 而且那个人……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有一种莫名的眼熟。 很奇怪的感觉,明明是个陌生人来的吧? 惨了惨了。坏了坏了。 金粼儿顿时感觉到五雷轰顶,耳边嗡嗡地响个不停。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那么丢脸的一幕竟然被这东方鸾看到了,那自己的清誉岂不是完完全全的被毁了? 死人妖啊死人妖,你害我害得好惨! 她后退了一步,摇摇欲坠。这……自己裸..露出前胸的一幕竟然被九皇子东方鸾看到了,该是多么丢脸!还以为把钱还给了那死人妖,这笔帐就清了,所有的事情都没有了,世界也清静了。却万万没有想到,原来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 是……是有后遗症的呀! 金粼儿欲哭无泪。 看到金粼儿变了脸色的模样,东方鸾很是满意:“所以,若说那是你的债主,谁会相信?本王要是说,那是你的旧情人,你携了宫中的金银跑出去给了他,并且筹备何时与他私奔,你觉得别人是会相信你,还是相信本王?” “九……九皇子殿下,不用这么无情吧?”金粼儿急忙赔着笑脸,道,“您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何苦与我等这般小奴婢,小人物一般见识呢?您就放过奴婢吧,好不好?要不然,奴婢把斗蛐蛐儿的技巧教给您?包您百战百胜,稳赚不赔,一个月回本,两个月赢利……” “闭……闭嘴!”东方鸾一脸黑线地吼道,“本王才不稀罕你说的那些蛐蛐儿!那些破虫子真是脏死了,脏死了脏死了脏死了……” 金粼儿瞠目结舌地瞧着这个一旦说到“脏死了”就停不下来的九皇子东方鸾,不由得一个头胀到两个大。 要么,悄悄地转身跑路? 就在金粼儿悄悄地转过身想要逃跑之时,却被一柄突然弹过来的匕首横在了眼前的树干上。 好可怕! 金粼儿拍着胸口,吁了一口气。怎么这皇家的子弟一个比一个疯,抛暗器之前都不要先说一声的咩?差一点儿要了自己的小命儿啊! “想跑可没那么容易。”东方鸾终于停止了对于“脏死了”的咏叹,冷哼道,“犯了宫规就想跑路,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么?” “那您要奴婢怎么办啊?”金粼儿唉声叹气道,“您说罢,要奴婢怎么办,奴婢就怎么办。但是那个人真的是奴婢的债主啊!” “哼哼,谁管你。”东方鸾好不容易抓住了金粼儿的小辫子,哪里会轻易放过?“从今儿起,你要当本王的奴隶。本王说一,你便不准做二!” “不做二!”金粼儿立马表明了她的坚定立场,“绝对不做二!打死也不能二!” 081:花海 看到金粼儿又是拍胸脯又是发誓的样子,东方鸾不禁充满憎恶地瞪了金粼儿一眼。 “可是九皇子殿下啊……”金粼儿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说,“可是九皇子殿下,奴婢原本便是那兰婉仪娘娘的近身侍女啊,怎么好听命于九皇子殿下您呢?一奴二主,可是说不过去的呀。再说,那兰婉仪娘娘现在身怀有孕,也需要奴婢的照顾呀。” “呵,你少来这一套说词。”东方鸾早就料到金粼儿会玩花样,“本王既然已经决定的事情,岂容你反悔?记得你的承诺,若是你胆敢违约,本王就把你的好事尽数张扬出来。你就等着看好戏罢。” 说罢,又拿出一条手帕缠在手上,上前一步拔出了那柄匕首。转身离去。 有,没有搞错啊! 刚出虎口又入狼窝?我金粼儿这辈子到底是得罪谁了啊?金粼儿这会子是才真正体会到这会子自己的心情,恐怕只有金媚儿那捶胸顿足那一套才能一解她心中的愤懑。悲愤的金粼儿,可怜的金粼儿,一步一步蹭向了她的小小厢房。 宫女就宫女,还弄个什么奴隶? 姐凭啥给你当奴隶,就凭你瞧到了姐……想到这一幕金粼儿就恨不能把那个死人妖佟七撕得粉碎粉碎。竟然在自己不知不觉中被他解开了衣裳吗? 可是,可是他是怎么办到的?用手还是……金粼儿脸上的张晕更加厉害了。她“扑通”一声倒在床。。上,用被子盖住了脑袋。 然而她的小脑袋瓜儿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当时在凉亭上的情节,想起那家伙的嘴唇在自己嘴唇之上轻轻地辗转,想他的舌头竟然会滑到自己的嘴巴里面。这种感觉,虽然让她感觉到诧异,却并不讨厌,而且现在想起来还会觉得有点甜…… “到了该嫁年纪的女人,要是不嫁,那种滋味可真是难耐呀。”眼前好像突然跳出来了金媚儿一脸暧昧的脸,那双狐媚的眼睛将金粼儿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圈,然后嘿嘿地笑道,“相信姐,相信你要是再不找个男人,不是你的脑子会出问题,就是你的身子会出问题。” 出问题?难道姐的身体出问题了? 金粼儿惊了一下,慢慢地低下头,然后“嗷”地一声大喊出声。 一夜,整整一夜啊,都在噩梦里纠缠。金粼儿一大早便黑着眼圈,悻悻地起了床,走向了玉瑶公主的别院。 可是刚刚出厢房,便看到院中一大片五颜六色的花海,那鲜活的颜色竟然把金粼儿硬生生地逼退了一步。 好漂亮的花啊! 金粼儿看到这成片的花海乃是一簇一簇金雀花儿和大片大片的芍药花儿,姹紫嫣红,甚是壮观好看。可是,这是哪儿来的花啊?昨儿晚上回来的时候,好像也没见有这么多的花吧?难道是凭空一夜长出来的?但也不会这么快罢? “金粼儿,你怎么才出来?”就连平素里要人三请四请才肯起床的玉瑶公主这会子都出现在了这片花海之中,转身朝着金粼儿笑。 “这,这是……”金粼儿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道,“公主殿下,这花是您派人移来的?好大工程啊!” “工程是大了点,不过,|”玉瑶公主轻轻地笑道,“不过可不是本宫派人移来的。”说着,她朝着小月示意了一下,小月便急忙乐滋滋地拿着两样东西奔了过来。 “这是今儿一大清早便有人送过来的,本宫还没醒呢,就接到了这么份巨大的惊喜。”玉瑶公主笑着将金粼儿上下打量了一番,继而回过头去瞧眼前的那片花海,“可惜,却不是给本宫的。” 不是给玉瑶公主的,那又会是给谁的? 金粼儿莫名其妙地接过来小月递来的东西,但见那是一个长长的锦盒,还有一封信。金粼儿先拆开了信,但见那信上竟然是两种字体,一上一下分别写着两个人的话。上面的,是金鲤熟悉的字体,龙飞凤舞,大气磅礴。大意是祝金粼儿十七岁的生辰快乐,原本是想托人送花给金粼儿,又恐路途太远不便,所以便亲手画了一幅画,让陈达托人一并送了过来。只希望金粼儿在宫里好好照顾自己,不要为了他赚钱那么辛苦。金鲤一向不太擅长说些煽情的话,虽然作起文章来思如泉涌,但是在表达的时候却又笨拙起来,与那大家之气的字迹完全不搭。 不过,金粼儿依然可以猜想得出金鲤在写这封信的时候,会是怎样的表情,会有怎样的眼神。她轻轻地笑着,将信看了又看,方才继续往下看去。 下面的字体很陌生,但是刚劲有力,落笔十分的干脆,一看便知是充满男人味儿的字迹。而那信的大意就是说,他今天才知道七月十七是金粼儿的生辰,也不知道送些什么,只好送来了这些花,希望金粼儿永远像花一样美丽,笑容如花,永远甜美。落笔竟然是|“陈达”。咦,怎么会是陈达? 金粼儿怔了一怔。她万万没有想到,金鲤会和陈达一起送东西过来。抬起头瞧了瞧这些花得正艳的花儿,阳光下分外耀眼,而吸引而来的蝴蝶与蜜蜂翩翩飞舞,让这一幕变得如此温馨而又美妙。 十七岁的生辰呵……难道要在落笔的时候,还来这么一个小小的咏叹?真是太意外了啊! “看看这盒子里的是什么?”玉瑶公主早就忍不住她的好奇心了,望着金粼儿手里那个锦盒,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金粼儿微微一笑,金鲤的话,大多都是画风景和花草,这一幅,想来也是花草罢?就让我这个做姐姐来来检查一下他的工夫有没有长讲。 打开锦盒,金粼儿将那幅画慢慢地展开了,映入眼帘的画面却让金粼儿怔住了。 那并不是金鲤平常喜爱的山水,也不是树木与花草,而是……一个人。 圆圆的包子脸上尽是灿烂笑意,罗裙微动,乌黑的长发轻轻扬起,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仿佛在瞧着你般,灵动无比。 这是……这是我啊……心里顿时涌上一层暖意,金粼儿竟然觉得自己的鼻子酸酸的。她清了清嗓子,扭过了头去,用力地眨着眼睛。 玉瑶公主瞧见金粼儿的这般模样,不由得更加好奇了。她走过来,将那幅画瞧了又瞧,不由得惊叹道:“常言道,画龙需点晴,这幅画,笔法相当纯熟,线条又用得这样好。单是这双眼睛便好像活起来似的,不管你怎么动都好像在看你一样。这种画功,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啊!” 惊叹过后,她又将视线落在了那幅画下面的落款处。但见那上面用一行飘逸的字体写着:“姐,粼儿:十七岁生辰,吉祥如意。弟金鲤。” “弟金鲤……”玉瑶公主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粼儿,这个就是你的弟弟金鲤么?我伯父的关门弟子?” |“嗯。”金粼儿点了点头,将那幅画细细地瞧了又瞧,舍不得收起。 “还真是个有才华的人!”玉瑶公主也同样细细瞧着那幅画,心中暗道,只是不知,这人生得甚么样,是否如他的才华一般让人惊艳……这样想着,她便突然对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脸兀自红了起来。 “哦,还有,粼儿啊。”玉瑶公主干咳了两声,道,“你与水运提督之子,也是有些交情的?” “您是说陈达?”金粼儿怔了怔,道,“他是我们的同乡,也是金鲤的同学。这会子,许是他帮金鲤的忙罢,又觉得过意不去,方才送了这些花儿来的。” |“若只是过意不去,又怎么会大废周章的送这么多花!”玉瑶公主嗔笑着瞪了金粼儿一眼,“你还真是个傻瓜。” 082:省亲一事 “你可知道,这些花儿原是人家陈公子托人送到宫里去的,后来才知道你是跟着本宫来到玄德山庄了,又派人大废周章地送到了这儿来。听说是迟了一天,那送花儿来的小兵儿便一副畏首畏尾的模样,像是闯下了甚么大祸似的。看起来,这个陈公子啊,还真是个懂得浪漫之人呢。说这番心思不过是为了要帮你弟弟的忙,你呀,可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傻瓜!” 金粼儿这还是生平头一回被人家骂作是傻瓜,她有点不服气。可是眼前的花儿开得着实很美,让她流连忘返。 那玉瑶公主满心惦记的,却是那幅唯妙唯俏的画,当下便拉起金粼儿笑道:“粼儿,走,咱们找我母妃去。” “啊?”金粼儿怔了怔,“找雯妃娘娘做甚么?公主殿下莫不是觉得这些花儿甚碍眼,要治奴婢的罪罢?” “怎么会,”玉瑶公主哈哈大笑,“本宫不仅不治你的罪,还要送一份大礼给你。”说罢,便接着金粼儿朝着雯妃娘娘的别院奔去。 到了雯妃娘娘的别院,偏巧看到了那苏贵妃与玉茹公主。 “哟,苏贵妃娘娘您今儿可好早。”玉瑶公主急忙见礼,乐呵呵地问好。 “呵,你这小丫头也蛮早。”苏贵妃对玉瑶公主的态度还算和气,“本宫是今儿起得早了些,便拉着玉茹出来转转,走到你母妃这里便来看看她起了没有。” “玉瑶姐姐。”虽然这两个女娃娃平素里蛮不对付,但是这玉茹公主到底还是温和些,看到玉瑶公主也懂得打个招呼。 金粼儿瞧着这玉茹公主,圆圆的脸,水灵灵的眼睛,小小的嘴巴,怎么看怎么觉得心里欢喜。想来,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个人都长着一张圆的脸的原故。 察觉到金粼儿看自己,这玉茹公主便转过头来,朝着金粼儿露出了一抹和煦的笑容。自从那次金粼儿展示了她的琴技以来,这玉茹公主便对金粼儿产生了无限的好感。在金粼儿昏迷的那段时间,她常常去探望,只盼望着金粼儿能快些好起来,以教授她那曲子的弹法。 这笑容让金粼儿的心中倍感舒坦,便急忙朝着这位美丽的小公主行了一礼。 然而这玉瑶公主却远没有玉茹公主的温和秉性,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玉瑶,你今儿怎么起得这样早?|”雯妃娘娘微笑着对玉瑶公主道,“你们拿的是甚么?” “哦,这个!”玉瑶公主这才想起了自己的主要目的,急忙笑着对雯妃娘娘笑道,“母妃母妃,今儿早上,金粼儿的胞弟托人送了幅画儿来。我瞧着他画的还真是好,就想着让您也瞧一瞧。” “哦?”雯妃娘娘的眼睛也亮了起来。说实话,只这一个金粼儿,便让雯妃娘娘觉得新鲜有趣了,这丫头每天像是有使不完的劲儿,花样百出,让你眼花缭乱。而她对自己的胞弟又是那么在意,竟然能够做到不顾一切地为供他上学而赚钱。仅这一点,就让雯妃对那个传说中的金鲤百般好奇了,更何况他还是自己那个以倔强闻名的大学士长兄的关门弟子? “金鲤……”苏贵妃听到这个名字也微微地思量了一下,然后道,“金鲤是李大人新收的关门弟子罢?听说是李大人的得意门生,前段时间还带着他去参加了一个甚么斗诗酒宴,一首《群芳谣》博了个满堂彩,很是替李大人争气呢。” 听到有人这样夸奖自己的弟弟,这金粼儿乐得满脸放光,那神情又是与她看到金子时的表情一样了。 “那快些将画带来瞧瞧。”雯妃娘娘也满心欢喜了,只招手示意金粼儿把画儿呈上来。金粼儿会意,急忙上前,打开了锦盒,将画递与了雯妃娘娘。 雯妃娘娘接过来,与苏贵妃二人将那画儿慢慢地打开,看到那画儿上画的,乃是金粼儿的画像。无一不惊叹金鲤那唯妙叭俏的画功,尤其是那一双传神的眼,更加的让人惊艳。 “原本金鲤乃是擅画山水,许是为了搏奴婢高兴,方才画得这样的一幅人物了。”金粼儿红着脸道。 “这样的画功,岂不是比宫廷的画师水平高了不知多少倍!”玉茹公主惊叹,“若是能求他替我画一幅肖像,便是千金相赠,怕也是值了。” 千金!千金! 金粼儿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刚想替金鲤应了这份美事,谁料玉瑶公主却不痛快地冷哼一声道:“要画,自然也是要先给我画。这可是我伯父的弟子。” 这句话,却让雯妃娘娘的心微微地动了一动。她抬起头来,瞧了一眼正用无限欣赏的目光瞧着这幅画儿的玉瑶公主。但见自己的女儿年轻的脸庞正焕发着青春特有的光彩,双颊微红,朱唇含笑地瞧着这画儿,心里便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笑容,在她的脸上展现了出来。 玉茹公主被玉瑶公主说了一句,不由得有些不开心,当下便噘起了嘴巴。不过她终究是懂得分寸的孩子,不似玉瑶公主那般横冲直撞,碍着雯妃娘娘这个长辈在,也不好意思与玉瑶公主顶嘴,只是委屈地不作声响了。 这苏贵妃的眉,却微微地皱了起来。 “玉瑶,你这孩子甚是不懂事,”雯妃娘娘便板起了脸来,教训了玉瑶公主一句。 “嗐,这等小事还算得上甚么,”金粼儿是何人?那是惯会看眉眼高低的主儿啊。这会子瞧见这场面有些微妙了,便急忙打着圆场笑道,“若是两位公主殿下喜欢,可使金鲤为两位画上一幅画像,又不碍甚么事呢。莫说是二位公主,便是两位娘娘不嫌弃,都是画得的。” 千金相赠,千金相赠。四个人便是四千个金珠,赚翻了赚翻了!金粼儿脸上的笑容明艳如花,真诚无比,把这在场的四个人都感动了。 “那不如这样,正好赶着兰儿身怀有孕,按着习俗也该回娘家探亲。不若奏明皇上,选一个吉日回府省亲。若是苏贵妃娘娘也肯赏脸,就一并去我长兄那里坐坐。都道是长兄如父,我父母双亡,只有这个长兄,回去省亲也顺便探望他一番了。”雯妃娘娘顺水推舟,笑着对苏贵妃笑道。 苏贵妃的眼中闪过了一抹精芒。 想她们苏家乃武将世家,几代人均是武将出身。或许就正因为是武将出身,所以被那文庄皇后的娘家——肖云海欺负得怒气冲天。常言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可是这年头大昭国重文不重武,皇上东方宇鹰极宠文臣,苏家便一直没有起来。所以苏家素来想要沾一些文气,却怎奈这文臣圈圈里已然被肖云海那厮与李长安李大学士瓜分得不剩几脉,这会子逢这一机缘,又如何不让苏贵妃觉得欢喜? 当下,便欣然点头。 宫妃回娘家省亲,同行若是能有几个身份地位不同的妃行同行坐客,那不仅是她在宫里人脉广阔的象征,对于娘家来说,更是一个可以扩大政交领域的机会。看似温和实则城府颇深的雯妃娘娘又如何不知道此事呢? 然而金粼儿与玉瑶、玉茹公主这些少女们,则对这些深冗琐事不感兴趣,满心欢喜地想着马上就可以去看到金鲤,更加的快乐了。 然而恰在此时,却听得门外有人笑道:“哟,赶情,这是甚么热闹事啊,都凑到一起了?” 083:炫富 几个人正在为各自的心事暗自开心着,却不妨门外有人笑道:“哎哟,赶情,这是甚么热闹的事啊,都凑到一起了?” 回过头去,金粼儿的脑袋便“嗡”的一声响。 但见门外站着的,却赫然是雪妃娘娘和一脸别扭神态的九皇子东方鸾。 这东方鸾挑着眉,蓝眸冰冷地看着金粼儿。那神情,那态度,却仿佛是高高在上的神仙在冷眼瞧着地面上的一只小小蚂蚁。 金粼儿像是做了专心事一般地,将头转了过来。介,介就是被人揪住了小辫子的感觉啊介! 太难过了,太太太难过了。 其他人却没有发现金粼儿的异样,只是朝着雪妃娘娘点头。那雯妃娘娘笑道:“并不是有甚么大事,不过是在赏一幅画。” “哦?甚么画儿?”雪妃娘娘今日乃是一袭白衣,额上由几根银络扭在一起,攒着几颗珍珠,与发辫一并盘在脑后,衬得着双幽蓝的眼十分的高雅美丽。 还真是,异域出美女呵……金粼儿只悄悄地瞄了一眼,便生出几许赞叹来。怪不得皇族的子弟多美貌,原来是基因作祟。唉,看起来我们金家之后,想要改造包子脸,就一定要在品种上优先考虑脸型才行。 “是甚么好画儿,我也瞧瞧。”雪妃饶有兴趣地走了起来,那九皇子东方鸾却只是皱眉站在外面,用手帕遮住了口鼻。 “鸾儿今儿的脸色可不怎么好,”苏贵妃对这东方鸾倒是有几分关切的,“可是身体不适么?” “也无甚么大碍,”雪妃娘娘笑道,“不过是今儿早上嫌空气里有花粉的味道,打了几个喷嚏,便不称心意了。我瞧着他闷得慌,便带他出来走走,谁想他只怨这一路的花粉味浓郁,更加的不开心。你们也自不用去理他,只当他是被我那父亲惯坏了,尽耍些小孩子脾气。” “九皇兄这个脾气可不好,”玉瑶公主想是平素里被文庄皇后惯着,皇宫里无人敢去惹她,没头没脑横冲直撞地说道,“人家处处闻花香欢喜,他却恼着,岂不是给自己添堵?” 东方鸾的面色沉了下去,阴冷冷地瞧了玉瑶公主一眼,突然扬声道:“似乎是忘记告诉你了,你的这个包子脸宫女,从今天开始便是本王的奴隶了。” 奴……奴隶! 玉瑶公主大惊失色,立即转头去看金粼儿。 丢脸啊,好丢脸! 金粼儿立即低下头,恨不能把脑袋埋进土里。 “粼儿,九皇兄说得是真的么?”玉瑶公主神色不快地问金粼儿。 金粼儿这才委委屈屈地抬起了头,无限悲伤地看了玉瑶公主一眼。心里不断地说着,不是啊不是啊,是他逼我的。 这信息很快便被玉瑶公主获悉,当即便笑着对那九皇子东方鸾道:“九皇兄,我知道金粼儿赢了你的钱,可是你也不至于去为难她这么个普普通通的宫女罢?何必呢??” 东方鸾的脸立刻变了颜色,蓝眸冰一样阴冷无比。 “玉瑶,你这是怎么说话。”雯妃娘娘沉下脸来喝斥,玉瑶公主却只是笑嘻嘻地将那幅画展开了,指与雪妃娘娘道,“雪妃娘娘您看,这幅画是金粼儿的弟弟送给她的,瞧这画功还真是不错呢。” 可是这雪妃娘娘的一翻心意却已然都铺在了自己儿子的身上,但见她用含着笑意的眼睛瞄了东方鸾一眼,随即便去看画儿了。 雪妃娘娘的这一眼倒把东方鸾满心的恼怒硬生生地给逼了出来,他冷着一张脸缓缓地走进别院之中,让原本故意不去睬他的玉瑶公主不得不抬起头来瞧他。 “昨儿本王与这只包子打了赌,她若输了,便要给本王当奴隶。金粼儿,你说,是不是?”最后这个“是不是”乃是东方鸾从牙缝儿里挤出来的,听得金粼儿背上一阵阵地发着凉。 “这……”金粼儿迟疑了一下。 雯妃娘娘的眉已然皱了起来,金粼儿本性高调,素来喜欢惹是生非,这一点原本便是雯妃娘娘十分不喜的。这会子又擅作主张地与九皇子打赌,这早已然犯了以下犯上的大戒,却还胆大包天地以自己的归属问题打赌,难道她的眼睛里面真的没有半点规矩么? 金粼儿察觉到了雯妃娘娘的不快,想着金鲤还尚在人家李大人的门下求生存,求人提拔,不由得更加紧张了。 看起来人还是不要太有性格的好,惹得这么多人争相要自己,弄得人心不和,这可如何是好呢? “金——粼——儿——”东方鸾冷笑道,“本王昨儿……” “没错没错没错!”金粼儿立即扬声道,“没错没错没错,奴婢昨儿确实是与九皇子打了财,奴婢确实是……输了……” 金粼儿的声音越来越小,慢慢地低下了头去。她很难过,明明并没有打赌,她也并没有便呢。虽然金粼儿平素里谎话连篇,可是像这样的谎话是不是有点…… 玉瑶公主和雯妃娘娘均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金粼儿,在雯妃的眼睛里还带着那么一抹责备和不快。可是金粼儿却哪里还有勇气抬头去看?只是这样沮丧地低着头,连话也说不出一句。 东方鸾则满意地微笑了起来,瞟了一眼金粼儿,既而将头转向了远方,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 这里面,最尴尬的要数苏贵妃了,她瞧瞧雯妃娘娘,又瞧瞧雪妃娘娘,最后只得无声地叹息一声。心里盘算着的,是如何脱身离开此地了。 “不行!”玉瑶公主突然扬声叫道,“说甚么也不行!” 她愤然地瞪向了九皇子东方鸾,“金粼儿乃是兰婉仪宫里的人,我不过是借她来服侍我几天罢了。九皇兄想要走她,可未见得是件容易的事。首先,兰婉仪而今身怀有孕,需要金粼儿照料。其次,金粼儿乃是用执玉牌领来的,于情于理,都断然不能因为这一个小小的赌局而让她去到九皇兄的府上。” 一番话说得句句在理,头头是道,就连金粼儿也不得不佩服起玉瑶公主这见机行驶的本领来。当下恨不能鼓掌叫好。 “兰婉仪身怀有孕需要人照料,本王可以用两个宫女一个嬷嬷来换。”东方鸾似乎是铁了心的要把自己的目的达成,然而在他的眼角眉梢,则尽是不屑与得意之色,“至于那执玉牌,本王的宫里还有两个,一并赠送给兰婉仪好了。” 说罢,便负手,臭屁无比地摆了个风、、骚销魂的姿势。 “你……”玉瑶公主硬生生吸了一口冷气,气得连话也说不上来。 想这东方鸾乃是西域郡主雪妃娘娘所生,这雪妃娘娘原本是前来大昭国的使者,因为爱上了皇上东方宇鹰而留在了大昭国,封为从一品皇妃,享受的,却依旧是西域外使的待遇。正常的从一品宫妃乃是四个宫女,一个嬷嬷,两名小太监。然而这雪妃却是独享六个宫女两个嬷嬷外加六个小太监。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皇上东方宇鹰这么做,无非是因为西域慕买国乃是一个盛产黄金宝石之国。每一年只从慕买运送到大昭国内的黄金及红、蓝宝石,还有玛瑙等珍贵物什就不下万两。这雪妃娘娘在大昭国如何不会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这东方鸾生性桀骜不驯,自然也跟他的后台有关。然而这般炫富的方式,又岂会让人觉得舒服? 084:诚实好难 这东方鸾的一番话,让在场之人无一不变了脸色。 玉瑶公主脸上所展露的表情,完全是一种愤然,雯妃娘娘虽然性情温和,这会子,却也有些挂不住面子了。那苏贵妃性情虽然若男人一般刚烈,却并不想要得罪像雪妃娘娘这样的人。毕竟有背景的人不一样,她一心只想寻个借口与玉茹公主先行离开这是非之地。 而雪妃娘娘,则根本就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好像她儿子的这番轻狂之语,与她没有半分关系似的。所以这下子,便让雯妃娘娘也无法言语了。 “呵,九皇兄,你这话说得倒是挺豪爽的。”玉瑶公主攸地笑了起来,“不过,关于金粼儿最后的归属,恐怕还得你自己与兰婉仪商量去。要么,问问父皇也是好的。毕竟这是主子们的事,终不能事事都由着宫女,要不然的话,这后宫里的事情,岂不是要乱了套?” 东方鸾又岂是不知这玉瑶公主在往皇上的身上推?当下便冷笑:“如此甚好,何不现在就去禀明父皇,要父皇定夺?” 这,这是要闹到皇上那里去? 金粼儿只觉天旋地转,摇摇欲坠。 “呵,那你们几个便聊着,我先带玉茹散步去了。”苏贵妃眼瞧着这麻烦愈演愈烈,便急忙笑着,拉了玉茹公主离开。这玉茹公主原是想在这里跟着看看热闹的,被苏贵妃拉着,只得不情愿地离开。 上纲上线儿地逼到了这份儿上,金粼儿这个无权发表态度的人,只得跟着这些个个儿惹不起的主子巴巴地赶往了皇上东方宇鹰的别院。 在路上,玉瑶公主悄悄地拉了拉金粼儿,轻声嗔道:“金粼儿,你倒是很大的胆子,怎么就悄悄地与他打赌去了?” “公主殿下,奴婢哪里就愿意与他打赌?”金粼儿偷偷瞟了一眼走在前面的东方鸾,轻声道,“奴婢躲着他还来不及呢,实在是,这九皇子殿下因为上一回被奴婢赢了心有不甘,下圈套阴奴婢呢!奴婢在兰婉仪那儿待得好好的,哪里愿意去给他做奴隶?公主殿下,求您千万要替奴婢声张正义啊!” “放心!”玉瑶公主相当有正义感地拍了拍金粼儿,看样子是相当的自信满满。金粼儿只求这玉瑶公主是个靠得住的主儿,千万千万千万不要把自己推进东方鸾的深渊才好。 那守门的侍卫见几位主子来了,便急忙地跑了进去报信儿,这几位便信步走进了院儿里。然而刚刚进到了别院便听得了一阵阵虫鸣,此起彼伏,真个儿好似大合唱般气势恢宏,让人震惊。 “好……好多的蛐蛐儿!”金粼儿瞪大了眼睛瞧着这满院儿挂着的大大小小的蛐蛐儿笼,急急地奔了过去。但见这些蛐蛐儿有大有小,颜色各异,却都是难得一见的好品种。金粼儿喜得两眼放光,看得眼花乱缭乱。 “咦,皇上果然是弄了这么多的蛐蛐儿来了!”雪妃娘娘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将这些蛐蛐瞧了又瞧。 “看样子,父皇真的是陷入蛐蛐儿之中不能自拔了啊。”玉瑶公主无奈地叹道。 “呕……”偏偏那东方鸾瞧见了这一院子的蛐蛐儿,立即转过头去干呕起来,把个雪妃娘娘唬了一跳,急忙过去帮他轻拍着后背。谁想九皇子东方鸾却兀自跑到了院儿外,用手帕紧紧地掩着嘴巴,一脸厌恶地道:“这些虫子真是又臭又恶,真是脏死了脏死了脏死了脏死了……” 又来了。 金粼儿超级无语地瞧了一眼这东方鸾,真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养成的这个毛病,为毛一说到“脏死了”就停不下来。真是让人忧愁啊忧愁啊忧愁啊…… 不一会儿,那顺海公公便笑呵呵地走了过来,瞧见了雯妃娘娘和雪妃娘娘,急忙施礼道:“参见两位娘娘和公主、皇子殿下。” “顺海公公,”雯妃娘娘笑道,“皇上这会子正忙着?” “回雯妃娘娘的话儿,”顺海公公笑道,“皇上这会子正在和皇后娘娘斗蛐蛐儿,说是马上就好了,请您几位去‘灵秀轩’等他。” 又是斗蛐蛐儿……雯妃娘娘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一行人便朝着那“灵秀轩”走去,九皇子东方鸾迟疑了一下,终是用手帕紧紧地捂着口鼻,方才走了进来。一路上所行的步子极快,几下子便超过了众人,朝着“灵秀轩”闯了进去。 “九皇子殿下还是这般特别。”顺海摇着头笑。 “唉,也是旧疾,怎么都改不了。”雪妃娘娘也有些担忧,只是唉了口气。 “想来,还是七哥他……”玉瑶公主刚说了这么一句,便听到那“灵秀轩”里突然响起一声暴喝:“不许提他!” 得,果真是旧疾,纯纯的旧疾啊。 金粼儿突然想到那兰婉仪曾经告诉过自己,这皇宫里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当九皇子遇上七皇子。难道那传说中貌美似天仙的七皇子才是这洁癖控的真正克星?金粼儿还真是想好好地见识他一下呢。 待到大家走到了“灵秀轩”,东方鸾还是一脸纠结地站在那里,等着他的随行小太监拼了命地擦拭那把八仙椅。雪妃娘娘无奈地叹息一声,与雯妃娘娘一并坐了下去。 待到这小太监擦完,九皇子东方鸾刚刚撩起衣裳想要坐下,便有小太监奔了过来,道:“几位主子,皇上有请。” 玉瑶公主偷偷地笑着瞧了眼东方鸾,第一个站起来,蹦蹦跳跳地朝着主堂跑过去了。 刚刚斗完蛐蛐儿的东方宇鹰与文庄皇后俨然一副伉俪情深的模样,端坐在上首,含笑望着众人。而文庄皇后在瞧到走进来的金粼儿之时,却稍稍地滞了一滞。 “咦,你们今儿倒是凑得全,”东方宇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笑道,“莫不是来找朕打马吊的么?” “父皇!”玉瑶公主哧地笑了出来,跑到了文庄皇后的身边,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又对东方宇鹰道,“父皇,是我想求您评个理呢。” 死丫头,惯会来这撒娇的一套! 东方鸾对玉瑶公主怒目而视,玉瑶公主却只是得意地一笑,继续道:“这事还事关金粼儿,她明明是兰婉仪的宫女,九皇兄却说他与金粼儿打赌赢了,要金粼儿给他做奴隶呢。” “哦?”东方宇鹰怔了一怔,转头去看金粼儿。 这金粼儿心中万般纠结,她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想去到东方鸾那儿,却苦于被人家捉住了小辫子,有苦难言,只得委委屈屈地咬着嘴唇,不敢说话。 “金粼儿,有这么一回事吗?”东方宇鹰问道。 “这……”金粼儿再次迟疑了。心啊,心啊,要违背自己的心,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啊!要做一个诚实的人真难,有没有? “金粼儿,朕在问你的话呢。”东方宇鹰见金粼儿吞吞吐吐的,便加重了语气,问道。 “咳。”东方鸾冷着脸干咳了一声,金粼儿的心便猛地一哆嗦。这要是他将昨儿晚上丢人的窘事说出来,她金粼儿有何颜面面对天下? “是,皇上,奴婢是……输了。”金粼儿真想大哭一场,她到底作的是什么孽,怎么就惹上了佟七这个死人妖!一次一次地害自己,每一次都把自己害得那么惨! 要是人生可以重来,金粼儿便坚决不要认识佟七那个死混蛋!!! 谢谢宝贝半古良的月票,么么哒! 085:五十棍 卑鄙啊,卑鄙啊! 这种被人捉住了把柄的感觉很是让金粼儿难受,可是谁让那一幕被人瞧见了呢?那……颇为难为情的一幕呵。 高高在上的东方宇鹰一边轻轻地抿着茶,一面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瞧着金粼儿。那文庄皇后这会子瞧金粼儿,乃是怎么看都觉得纠结,索性也不愿意去瞧她,只是转过脸去,轻轻地抚弄着玉瑶公主的长发。 “皇后娘娘,”玉瑶公主悄悄地趴到文庄皇后的耳边轻声道,“我不想金粼儿去到九皇兄的身边哎,我还是蛮喜欢跟她玩儿的,这会子去到那洁癖控那里,还叫我怎么跟她玩儿嘛。” 虽然是说给文庄皇后听的,但是声音却足以传到东方宇鹰的耳中,东方宇鹰的唇微微地扬了扬,终是放下茶盏,清了清嗓子,道:“金粼儿按常理,你与鸾儿打赌输了,就要愿输服输,履行你自己的誓言。” 不会吧? 金粼儿在心里悲鸣一声。这老家伙是怎么回事啊,难道处处都要维护他的儿子吗?偏心眼,小气鬼。 噘着嘴巴,金粼儿鼓着腮帮低头哼哼道:“是,皇上说得有道理。” “金粼儿,你好大的胆子!”东方鸾喝斥,“你这是什么态度?” 金粼儿只顾噘着嘴巴,连气也不吭。 “只是……”金粼儿这般小女儿心性让东方宇鹰忍俊不禁,却只是板着脸道,“你原是那兰婉仪的近侍宫女,身为宫人,你处处以自己的喜好率性而为,竟敢擅做主张与九皇子打赌。金粼儿,上一回你害鸾儿掉入水中,大病一场,朕还没有责罚你,你莫不是以为朕对你这种行为默许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里,却带着雷霆千均的含义,让在场之人的心里均微微地惊了一惊。 那东方鸾冷哼一声,一脸得意之色地瞧着金粼儿,大有袖手旁观看热闹之嫌。 金粼儿亦微微地涨红了脸,十分恭敬地低下头,道:“奴婢不敢。” “不敢?”东方宇鹰冷笑,“可是朕可没有看出你哪里不敢。先是你贪玩在先,以下犯上与皇子下赌,又害九皇子掉入冷水中,这种罪,便足以够得上诛你九族了!” 诛九族! 金粼儿的背上攸地竖起了汗毛,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去瞧那东方宇鹰。果……果真是伴君如伴虎么?这皇上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这翻脸的速度简直比自己还要快,果真是站在颠峰的九五至尊,就是不一样啊不一样! “皇……皇上……”金粼儿扁着嘴,委委屈屈地道,“可是,这也是您下旨同意的嘛……” “不错。”东方宇鹰漠然道,“那是因为朕念你年幼,又是为了给这避暑之行找点乐子,便允了你。可是你以为这一次便可以当百次,皇宫里便由得你随心所欲了吗!” 说着,重重地拍了一下那雕着龙头的扶椅。 可是,可是……也不能找完乐子就治人家的罪嘛。金粼儿的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上次你还说由着我在宫里与人打赌赚钱呢,这会子又要诛九族。这人啊,变得还真快。 “这种小事,也要闹到朕的面前来,金粼儿,你莫不是以为朕是专门断你们这些小宫女事宜的管家么?”一句话说得雯妃娘娘与雪妃娘娘都微微地红了脸,彼此相互看了一眼,却只能是沉默下去。 “既然来了,朕便要公正廉明地断一断这件事。”东方宇鹰扬声道,“来人,先把这个不懂规矩的宫人拉下去,重责五十棍!” 啊! 金粼儿唬得一下子跳了起来,不是吧你这个老东西,还要打的? 那文庄皇后的眼睛里却攸地亮了一下,转过头去瞧了一眼东方宇鹰,心中突然产生了一股子微妙情绪。 “不要啊父皇!”那玉瑶公主是最先跳出来的,她奔到东方宇鹰面前,急急地说道,“父皇你不要打金粼儿,她是兰婉仪的人,是玉瑶喊她来服侍的。原是玉瑶贪玩,怎堪教她挨打?求父皇不要打她,要怪只怪玉瑶好了!” 然而东方宇鹰却并没有说话,那侯在一旁的顺海脸上忧喜莫辩,只是朝着门口的小太监挥了下手。两个小太监奔进来,二话不说便架起了金粼儿。 惨了,惨了。又要挨打,又要诛九族么……这买卖也太亏了这!她金粼儿何曾做过这种亏本生意了?这岂不是让人羞愤到死咩这! 那九皇子东方鸾冷眼瞧着面色苍白的金粼儿,蓝眸冰冷似海,看不出半点情绪。 “皇上……” “皇上……” 倒是雯妃娘娘和雪妃娘娘的面色有些不忍了,她们齐齐地唤了一声。 “拉下去,打。”可是东方宇鹰看上去却像是铁了心要惩罚金粼儿,一脸的不为所动。 “不要!”玉瑶公主悲鸣一声,扑过去抱住了金粼儿,眼泪顿时流了下来,“不能打,不能打!我不让你们打她!你们要打,就连我一起打,我好歹也算是她半个主子,连我一起打!” “公主殿下……”金粼儿的声音里出现了几许哽咽,看着抱住自己大哭的玉瑶公主,眼睛也湿润了。她平素里自当是这些皇族之人都是些没有义气,傻头傻脑,又惯会装腔作势之人,却并没有想到玉瑶公主会这么讲义气,在这种时候敢挺身而出地救自己。现在想想,平素里自己常拿她当冤大头去欺负,还真是……很过意不去。“公主殿下啊……”金粼儿清了清嗓子,终是笑道:“公主殿下不必难过,像奴婢这样粗手粗脚的,平素里吃惯了苦,挨些板子不会怎么样的。奴婢惹下的大祸,怎么能连累公主殿下你呢?” “不成,不成!”玉瑶公主这会子,是尽可能的撒沷打滚,号啕大哭,把个文庄皇后着实看不下去了,只得出言相劝道,“皇上,这金粼儿就算是再不懂事,也终是年幼的孩子。她与玉瑶才一般大呢,您何苦这样重罚于她?小小的罚一下便是了。” “不成。”东方宇鹰依旧板着脸,道,“金粼儿如此胆大包大,也与玉瑶一味的纵容有着分不开的关系。平素里你与雯妃都将她惯坏了,再不管教也恐要上了天去。今儿她既然自己喊着替金粼儿挨打,便一并打了,也好教她明白一下事理。” 啊! 这下子,雯妃娘娘可吓坏了,一张脸变了颜色,将惶惶然的目光投向了雪妃。这雪妃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那先前准备看热闹的神情攸地收了个一干二净,白如雪的肌肤此刻更加的白了。 这可如何是好? “拉下去,一起打!”东方宇鹰皱眉喝道。 顺海犹豫了一下,终是朝着门外的小太监再次做了个手势。那两个小太监走进来,就要去拉玉瑶公主。 “不成,不成,你们不要打公主殿下!”金粼儿也有点急了,她含着眼泪去瞧东方宇鹰。拜托啊,老大叔,你闹着玩也不带这么闹的。怎么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要打啊! “拉下去。”东方宇鹰的眼睛里只闪着冰冷和冷漠的光。这种神情,这种语调,让金粼儿的心一下子便寒冷了起来。这……他果真是认真的,认真的啊啊!要挨打了,要挨打了。 金粼儿的眼泪立刻就流了下来,“皇上,求您不要打公主殿下啊。奴婢愿意一个人挨掍子,五十下,不,五十五下,六十下都成。只求您不要打公主殿下!” 086:最后的审判 好一个有义气的孩子。 东方宇鹰暗暗地点头,就连那文庄皇后的眼睛都有些湿润了。 “父皇!”但听得一声清清朗朗的呼唤,东方鸾上前一步,跪倒在了东方宇鹰的面前,垂头道,“父皇,是儿臣不该跟着下等的宫人们胡闹。儿臣贪玩,还请父皇责罚,不要打玉瑶了罢。” “哦?”东方宇鹰目光闪烁地捻了捻胡子。 “求父皇责罚!”东方鸾咬牙道,“玉瑶终究是一个女孩子,恐挨不住那棍子,儿臣愿意代玉瑶受罚。” “九皇兄!”玉瑶公主呜呜痛哭,“平素里我都当你是个洁癖控,没想到你关键时刻这么够意思!以后我再也不骂你洁癖控了。” “闭……闭嘴!”东方鸾一脸黑线地吼玉瑶公主。 “原本朕是要责罚金粼儿五十棍,玉瑶分一半,乃是每人二十下。鸾儿这么一分,岂不是不好分了?”东方宇鹰沉吟着说道,继而将头转向了文庄皇后,“雅儿,你说,该怎么分?” 这文庄皇后这才晓得这东方宇鹰的心思,不由得用略带着娇嗔的目光瞪了东方宇鹰一眼,道:“皇上,这还怎么罚?难不成皇子公主要同与一个宫女一并挨打么?这成何体统!” “这样啊……”东方宇鹰沉吟着,继而转过头来瞧着这抱头痛哭的金粼儿和玉瑶公主,再次沉下脸来道,“金粼儿,你不要以为有玉瑶和鸾儿护着你,朕就不责罚你了。杖责即便可免,但是其他的罪责难逃。朕要罚你,你可有怨言?” “没有,没有!”金粼儿急忙摇头。只要不挨打,怎么样都成啊。当然,不诛九族才是重点。 “你既然已经与鸾儿打赌输了,也要愿赌服输,做出你许下的承诺。”东方宇鹰道,“这样罢,从回到皇宫之日起的一个月之内,你每隔三天,便要去鸾儿的宫里履行你的誓言。一个月后,你依旧回到‘兰香殿’,你意下如何?” 每三天去一次东方鸾那里! 金粼儿怔了一怔,这,这岂不是等同于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么? 玉瑶公主悄然伸手捏了一下金粼儿,恍然大悟的金粼儿立即跪倒在地,朗声道:“多谢皇上,金粼儿谢主隆恩。” 那雯妃娘娘和雪妃娘娘均齐齐跪倒在地,感激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东方宇鹰满意地点了点头,朝着众人挥了挥手:“都下去罢。” 这就算是结束了。每隔三天,为期一个月,好漫长。金粼儿叹息一声,不过……比起永远在东方鸾那个洁癖控身边,这样的结果似乎是最好的结果了。 悄然抬起头,看到东方宇鹰朝着自己狡黠地眨了一下眼睛。 原来如此,这个狡猾的老家伙。 金粼儿的心里顿时开朗了起来。 想要闹事情,结果却碰了一鼻子的灰,东方鸾的心里十分的愤然,看着金粼儿的眼神里又增加了几分怨恨。不经意看到了这东方鸾的目光,金粼儿不禁暗暗地打了个寒战。这种充满了恨意的目光,岂不是预示着金粼儿未来的日子将极为凄惨……么…… 然而,这毕竟是以后的事了。因为在玄德避暑山庄的这段假期已满,皇上东方宇鹰准备带着大家回到皇宫了。 回到皇宫,众人皆大欢喜。兰婉仪现在在害着喜,动不动便要大吐特吐一番,闻得金粼儿回来了,那兰婉仪便喜得奔过来,拉着金粼儿的手诉了半晌的委屈,好似怀有身孕是一件多么辛苦凄惨的事情一样。 然而这兰婉仪瘦得也忒不成人形了,不过是一个月的工夫便瘦成这样,也着实让人心痛。皇上东方宇鹰为此狠狠地训了那些御厨房的厨子们一通,说是他们照顾兰婉仪不利,要处罚他们。好歹兰婉仪是给拦下了,只说自己害喜,没有胃口。 金粼儿无奈,念着金鲤是在李大人门下,好歹也要表示一番。只得亲自下厨,替兰婉仪捧汤喂药,伺候得好不周到。这兰婉仪倒也懂得感激,便同雯妃娘娘一并肯请东方宇鹰批准回府省亲一事。 这东方宇鹰正值把兰婉仪捧在手心儿里的时候,只是担心兰婉仪刚刚有喜,恐路上多有颠簸。然而又耐不住这两位妃子的恳求,只得同意了。 省亲的日子,就订在七月二十八,这算得上是皇宫里的一件重大之事。而另外的一件重要的事情,便是七皇子东方鸷的归期,定在八月初八。对于这位皇子,宫里的传说一直是不少,他的绯闻更加的不少。听说这东方鸷乃是皇上东方宇鹰最宠爱的一个儿子,要是他在场,所有的儿子女儿全部都得靠边站。 只因他是素妃娘娘的儿子。 素妃……对于这个女人,金粼儿一直有着说不出的好奇。只是眼下之际,人们都忙着张罗兰婉仪回府省亲的事情,要么便是被那兰婉仪一会儿腰疼,一会儿腿疼地折腾得没有一个人得以安生,哪里还有心情去回答金粼儿满腔的疑问。 既然无人搭理,便罢了。金粼儿自己也满心欢喜地想象着与金鲤再次相逢的场景了,多么幸福呵,要与金鲤见面了。只是不知道远在家乡的大姐金媚儿现在可好,想一想,自从家乡一别已然数月,想要再次相逢竟然是那么不容易。 这个败家的女人现在不知道她好不好,那些钱到底够不够她的花销,只要不是花到没钱之处,把家中的房产……这样想着,金粼儿便无般地打了个冷战。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这金媚儿便是再浑,这种事情恐怕也是不会做的。但愿她不会这样做罢。金粼儿叹息一声,现在也只能是乞求上天让金媚儿有最后一丝良知,不要胡闹到无法无天的地步才是。 宫妃回府省亲,乃是宫里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 一般而言,每位宫妃一年只有一次回家省亲的机会。而从身为姜族贵族的先后求先皇下了圣旨之后,便规定日后的宫妃都按着姜族的传统,在有喜的前三个月内,回府省亲一次。取感激列祖列宗赐予女性生育之能,感激娘家培养了如此优秀女子,能为大昭添丁加子的恩德。 这一项宫规,倒是颇具人情味儿,很是得皇宫后妃们的推崇,如此便一直沿承了下来。 兰婉仪因为快要回家了,所以高兴得难以自制。况且因为是兰婉仪的姑姑,又要起到照顾兰婉仪的作用,雯妃娘娘便被允许随着兰婉仪一并回府。两位娘娘同时回府省亲,这不仅要把宫里的排场做大,就连李府上上下下也忙得开了花儿。大事当先,与东方鸾的约定,便延迟到八月初一开始。也就是金粼儿现在还有一段时间可以逍遥,很是让她自得。 而可以看到金粼儿,这对于金鲤和陈达来说,则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这朱宝每日无限深情地瞧着金鲤,只可惜金鲤连理都不肯理他一下。而今的金鲤乃是李长安李大学士的关门弟子,每日慕名前来瞧他风采的人络绎不绝,甚至都有提亲的媒婆上门到了书苑,很是让他招风。 087:回府省亲 对于这些每天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人,金鲤是极为烦恼的。他每日只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连门也不出。而今的金鲤已然用不着与众人挤在一处书房了,李长安李大人亲自批准在最上层的单间书房里,有风水最好的一间。 推开窗子便可见那竹林与天空的交接之处,空气都是说不出的清新。 整个书房的摆设,都是按着金鲤的喜好而来的。据说,自从先前李大人的首位弟子——俊王爷东方鸷之外,这间书房就再没有别人用过,除了金鲤。 这样高的待遇,这样高的身份和地位,金鲤只是一夜之间便拥有了。 可是在他的心里,在他的人生之中,渴望的,就仅仅是这些而已吗? 金鲤从画筒里抽出了一幅画,慢慢地展开来。那是一幅人物的肖像画,画上一个少女,有着圆圆的脸庞,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含着点点笑意,正在河边赤足而坐。玲珑的玉足在河水里轻轻地浸着,长发垂在脑后,全然是一副慵懒而又顽皮的模样。 这是当初金鲤送给金粼儿礼物时,所绘的第一幅画。可是这样的画,却又如何能够拿到宫廷之中?撒发赤足,慵懒可人,在看着这样的金粼儿之时,金鲤不知……为什么会产生一种异样的冲动。 很想见到她,很想,把她拥入怀中。 金鲤“啪”地一声把画合上了,十分烦恼地坐了下来。这种心态,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变态?金鲤他……变态了么? “七月二十八。”金鲤喃喃地说道,“还有两天。” “七月二十八。”在书房里端坐的陈达也喃喃地说着,手里虽然持着书卷,却根本无心去看,只是这样怔怔地望着窗外,“还有两天。” 七月二十八这一天,终于到了。 一大早,便有一辆车辇在侍卫及仪仗队的簇拥下从皇宫之中缓缓走了出来。金粼儿坐在那兰婉仪的身边,一路上不住地探出脑袋往外看。这可是她生平头一遭,坐在这么高的车子上看外面,况且又是跟着如此有身份的娘娘们。那沿途的百姓们均被拦出好远,却还是探着头瞧向这边,眼神里尽是仰慕好好奇。 这就是传说中高高在上的感觉呵! 金粼儿突然觉得十分的享受,不由得偷偷笑了起来。 “粼儿,”这兰婉仪头上带着黄金丝络的抹额,斜靠在软塌上,笑望着金粼儿,道,“你已然很是思念你的弟弟了罢?” “是。”金粼儿点了点头,“自上回见了那一面,便已然是数月了。也不知道他又长高了没有。” 兰婉仪轻轻地抿了抿嘴巴,叹息一声,道:“想来,本宫这次未曾归家,也有近一年呢……” 一入宫门深似海。这一点,金粼儿是颇有同意地,她转过头来瞧了瞧一脸惆怅的兰婉仪,笑道:“好娘娘,这眼看着就要到家了,怎么还无端端地难过起来了?” “可不是,”那凝霜也笑着打趣道,“没多一会子便到李府了,若是两位李大人看到娘娘这般难过模样,还当是您在宫里过得不好,岂不是着急上火来?” 这样一说,那兰婉仪便立即收起了难过情绪,笑了起来:“可不是,瞧本宫这点记性。怎么着,在今日也要开心一些的。” 怎么着,也要在今日开心一些么? 金粼儿的心里不知道为何轻轻地一疼,继而将头转向了外面。 都道是,皇宫里面的娘娘们穿金戴银,吃穿用度都比寻常人家的女子强上百倍。可是这深宫之入多少悲伤多少难过,又有何人知晓? 那伤人最深的,就叫做寂寞罢? “娘娘,到了,到了!”外面有一位嬷嬷欢天喜地地说道,“还请娘娘下车。” 到了! 在场之人无一不眼睛一亮。随着车辇的玉帘被掀起,两位嬷嬷先行来到车前,朝着这兰婉仪伸出了手来。 玉制的车阶早已然摆好了,这兰婉仪缓缓地走出车辇,由这两个嬷嬷扶着,从车辇上走了下来。 车下早已然铺上了猩红的地毯,一路延伸着铺至了李府的大门之前。看是出,李府也是做了周全的准备的。那朱红的大片显然刚刚被漆过,一片耀眼的红,门钉也是金灿灿的,夺目之极。就连门口的两只大石狮在今日也比别日更加的威武有力。 “参见苏贵妃娘娘,参见雯妃娘娘,参见兰婉仪娘娘!”那门前的早已然跪倒了一大片的人,“参见公主殿下!” 这金粼儿扶了兰婉仪娘娘,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在那人群里寻找着金鲤的身影。可是那人太多了,而且全部都低着头,根本看不见金鲤啊。 金粼儿有些着急了,却依旧要耐着性子,扶着兰婉仪娘娘仪态万千地款款走近了李府。 “平身罢。”雯妃娘娘笑着说道,“两位兄长不必如此多礼,我们本就是一家,何苦这般客套。”说罢又瞧了瞧苏贵妃,笑道,“苏贵妃亦不是外人,你们自不用多礼。” 苏贵妃这里也笑着点头:“李大人快请起来罢。” 大家这才缓缓地站起身来。 “几位娘娘,公主请!”站在最前面的,当是李长安李大人了罢?金粼儿第一个好奇打量的人便是他。但见这位李大人一身文人气息,几缕墨髯垂在胸前,眼角眉梢尽是儒雅之风。真不愧是大学士,就是这般有气质! 察觉到金粼儿的目光,李大人便很自然地转过头来瞧了一眼金粼儿。这圆圆的包子脸让人一看便知与众不同,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仿佛有着无尽的鬼精主意,让这张脸庞格外的生动,以至于……在印象里只记住了这张圆圆的包子脸,而忽略了她的年龄她的身高,甚至于她的身材。 还真是一个很有趣的孩子。 李大人朝着金粼儿微微地点了点头,金粼儿急忙回了李大人一个半礼。开玩笑,这可是金鲤的衣食父母啊,万万不能得罪的。 眼神溜到了李大人的身后,瞧见了一脸欣然笑意的金鲤。 这小子! 金粼儿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这臭小子又长高了啊。好像比先前见到的又高了许多似的,身子骨似乎也结实了。看样子在书苑他过得不错,胖了一些,气色也好。想这金鲤身上所穿的,乃是李大人之妻特地给他缝制的一件浅蓝色长衫。这金鲤出身贫寒,却又格外的知书达礼,待人真诚谦卑,格外得李家上上下下的喜爱。那李长安之妻李夫人待他更是友善。因李长安膝下无子,这李夫人只将他当儿子般看待,所有的衣裳都是由李夫人一手添置,为了迎接今日的省亲,李夫人特地赶了件长衫给他。这长衫质地轻盈,颜色低调,刚刚好衬得金鲤那如满月的面庞得意非凡,眉清目秀的五官,飘逸出尘的气质让人见之忘俗。而那先前娃娃般的脸庞再也寻不到童年像女孩子般的稚气,而是全然一副美男子的模样了。 已然是近十五岁的少年郎了啊。 金粼儿朝着金鲤做了一个鬼脸,金鲤则露出了更加深厚的笑意。而金粼儿却全然没有发现,在金鲤身后还站着一脸兴奋的陈达。今儿的陈达特地换上了一套青色的长衫,这是京城最好的绸缎庄李裁缝的手笔,不仅质地精良,制作更加精良。他绾着青巾,一双英目烁烁生辉地瞧着金粼儿。 而今的金粼儿可不是从前的她了,那张脸庞之上比从前更加有女性特有的成熟婉约之气,身材也更加的玲珑有致了。像是从先前的身体里挣脱出来的一样,皇宫礼仪的熏陶,以及整日里与女人打交道的金粼儿已然少了从前的不羁和莽撞,变得温柔可爱了许多。 更加的,有魅力了…… 陈达的目光痴痴迷迷,随着金粼儿的身影一直向前移动的,尽管对方连注意都没有注意到他一眼。 “咦,玉瑶姐姐,”跟在玉瑶公主身边的玉茹公主悄悄地拉了拉玉瑶公主的袖子,轻声道,“你瞧,那个身着浅青色衣衫的少年好像就是金粼儿的弟弟罢?” 088:最美少年郎 闻听得玉茹公主说有位少年像是金粼儿的弟弟,这玉瑶公主的眼睛立刻便亮了起来,转过头,便瞧见了那衣冠如玉的少年。 认袂轻翻,眉眼如画,粉面含春。翩翩然一位俊美的少年郎,在这一刻,仿佛所有的人都失去了颜色,只有他一个人散发着耀眼的光彩。 “这个人,好英俊呢。”玉茹公主笑嘻嘻地拉住了玉瑶公主道,“他的眼睛好像湖水一样清澈得紧。” “呵,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少年郎罢了,有甚么要紧。”玉瑶公主嘴说虽这样说,一张脸儿翅红了,匆匆地瞧了金鲤一眼,却仿佛与金鲤的目光相遇。金鲤浅浅地一笑,更加让玉瑶公主羞得转过脸去。 “就是奇怪,为何这个金鲤没有像金粼儿那样的包子脸。”玉茹公主遮着嘴巴调侃。 “就你多事,”玉瑶公主皱眉道,“人都道,一龙生九子,九子有不同。那金家的人还个个儿都是包子脸了?” 二人正说着,便进了李府的大门。 三位娘娘大驾光临,自然要请到李府的正堂。那兰婉仪在宫里一会儿喊腰疼,一会儿喊胳膊疼的,这会子回了家,似是哪里也不疼了,只是笑意盈盈地东瞧西瞧。 “父亲,这宅院,也是新加修缮过的罢?”到底是不过十七八岁的心性,兰婉仪指着那已然装修一新的正堂笑问道。 “正是,”李琪道,“早在定了省亲的日子,皇上便交待臣将府院修缮一新,只希望娘娘回府之后观之愉悦。如此隆恩,臣感激不尽。” 金粼儿瞧了这李琪一眼,她从来没有听过到父亲跟儿女们说话也要打官腔的,这么着说话,不嫌累么? “还请几位娘娘在此饮茶叙话儿,待到休憩好了,愿请各位娘娘移驾,在园中游览一番。”李长安笑道。 雯妃娘娘点了点头,缓缓地走入了正堂。在正堂之中,苏贵妃坐正上首,雯妃其次,兰婉仪再次。其他才是李大人等家眷落座,金粼儿只不过是个小宫女,便只有站着的份儿。金鲤等人没有品级,只落了个站票,站在李长安李大人的身后。 那雯妃娘娘自与李长安等人叙了半晌的话儿,方才像突然想起了甚么似的,道:“听说长兄新收了一个关门弟子,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否传来叫本宫一见?” 其实,这雯妃娘娘早就想要一见这传说中的才子金鲤,才情书画倒都曾见了,只是不知相貌如何。 “哈,那是自然。”一提到爱徒,李长安便欢喜起来。他膝下无子,金鲤又格外懂事,自然与他分外亲近。而今雯妃娘娘回府省亲,多与他亲近,倒是为将来仕途通达做了个准备。 “来来来,金鲤,快来见过雯妃娘娘。”李长安说着,便去唤金鲤。 金鲤应了一声,大步上前,来到了堂前,朝着几位娘娘便拜了下去,朗声道:“学生金鲤,见过几位娘娘及公主殿下。” 只闻其声,便觉声音颇为洪亮,看身材,也是个挺拔高大之体。这雯妃娘娘早已然由心中生出了几许喜爱,当下便道:“你就是金鲤?” “回雯妃娘娘的话,正是学生。”金鲤点头。 “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雯妃笑道,“都道是你的才华无人能及,让我这个倔老头儿长兄都欢喜得紧。本宫倒是好奇,你究竟长得是何模样。” 金鲤微笑着,缓缓抬起了头。 那雯妃娘娘兀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好……好一个俊美出逸的少年郎! 这等眉眼,这等气度,又何曾在那素有大昭第一美男——俊王爷东方鸷之下!雯妃娘娘细细地将金鲤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眉,却微微地皱了起来。 为甚么于这眉眼之中,会有一些看起来极为眼熟的地方? “雯妃娘娘可也是在看着这孩子眼熟?”素来喜欢直来直去的苏贵妃倒是先说出了心中所想。 雯妃娘娘点了点头:“似是看着眼熟,只是一时之间,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本宫也是瞧着眼熟的,”苏贵妃将金鲤瞧了又瞧,思量了一下,终是笑道,“许是这孩子从生下来就与咱们有缘,所以才看着眼熟来。” 一句话让在场之人都笑了起来。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苏贵妃是越看金鲤越喜欢,当即也不计较那些嫌疑夸奖起金鲤来,“想不到民间会孕育出这样一个出类拔萃的孩子,这周身的气度,简直像是被李大人熏出来的,这等优雅俊美。李大人,你这回可是赚到了。” “多谢贵妃娘娘夸奖。”李长安得意非凡,当下捻着胡子道,“老臣何曾想过会遇上这么一个难得的好孩子?想这金鲤,年仅十四岁便在荷乡乡试中高居榜首,全乡第一哪。文采书法均是上乘,真可谓是天赐爱徒啊!这还要感激皇恩浩荡,方能孕育出如此好儿郎。老臣愿将生平所学倾襄授予金鲤,只愿他得到老臣衣钵,好生为朝廷效力。” “李大人真可谓国家栋梁,无怪乎皇上称您为一代大儒!”苏贵妃不无感慨地说着,又对金鲤道,“金鲤,你可要好生的听李大人教诲,要知道,可不是人人都能得来这个机会的。” “是,贵妃娘娘。”金鲤说着,便重重地给李长安叩首道,“多谢李大人教诲,金鲤定当铭记在心,专心读书,争取早日成为国家栋梁!” “好,好好好好!”李长安哈哈大笑。 金粼儿瞧着这一幕,心里有说不出的自豪,也有着说不出的酸楚。想当年还是那么一个小娃娃的金鲤,这会子一眨眼便长大成人了,而且这样优秀。仿佛一夜之间便站在了学子的颠峰之处,让她怎么能不欣慰? 眼圈有点红了,金粼儿便转过身去,悄悄地眨了眨眼睛。 雯妃娘娘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由得轻轻地叹息一声,扬声道:“长兄,我们也起身看看园子罢。” 众人立即起身应和,雯妃娘娘便朝着兰婉仪使了个眼色。 想这兰婉仪虽然平素里有点神经大条,但是却也能够领会雯妃娘娘的意思,只拉了金粼儿道:“粼儿,你自走在后面与金鲤说说话儿罢,教凝霜扶着本宫便好。” “多谢兰婉仪。”金粼儿喜不自禁,求之不得。在众人都起身走往后院之时,故意走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嘿,臭小子,你长高了这么多!”金粼儿笑嘻嘻地,左右瞧瞧没有人,便拉了拉金鲤的耳朵。 “姐,我都是大人了,怎么好再拉我耳朵。”金鲤微微地涨红了脸,又皱眉道。他现在要低下头才能看到金粼儿了,自己那个曾经生性横冲直撞的姐姐,如今已然温婉了许多。这一身浅粉轻纱荷叶水裙衬得她腰枝修长,轻盈飘逸,那眉目之间的灵气里多了几分女性独有的妩媚,仿佛是比从前更加的吸引人了。 金鲤的心,不知道为甚么,跳得剧烈了一些。 089:可怕的一幕 就这样面对面地看着,金粼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臭小子有点陌生了。 明明是,自己眼看着他长大的,这会子却为甚么怎么瞧都觉得有股子说不出的异样感觉呢?那黑眸里燃烧着的,似乎是一种陌生的情感。金粼儿曾经见过,却又想不起来何曾见过。一时之间,弄得金粼儿也有些羞赧起来。 明明是有许多话要说的两个人,这会子却都沉默下去,谁也不知道应该说些甚么了。 “粼儿,”低低的一声呼唤,让金粼儿微微地怔了一怔,转过头,金粼儿瞧见的却是一袭青衣的陈达。 “陈达?”金粼儿惊讶地叫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今日是两位娘娘回府省亲的好日子,‘翰林书苑’自然要有优秀的学子前来。”陈达说着,挺了挺胸,忽又道,“你初下车辇我倒注意到你了,莫不是你现在都还没有看到我罢?” “哦,哈哈,”金粼儿摸了摸鼻子,干笑道,“没有,哪儿能呢。方才就见有个人影像你,只是没敢认罢了。” “呵,你是根本没看到罢?”金鲤说着,横身上前,挡住了陈达,“姐,你这不喜欢伤害别人的习惯可不太好哦。” 金粼儿的脸攸地红了一红,不免去瞪金鲤,孰料那陈达亦上前一步去挤金鲤。想这陈达的个头儿原本就比金鲤要高上那么一点儿,自幼习武的他自有一身蛮力,这么一挤便径自挤到了金粼儿的身前,与金粼儿轻轻地撞在了一处。 “哟。”金粼儿轻叫一声,差点儿跌倒,被陈达一把托住腰身,揽入了怀中。 “陈达你!”金鲤气急败坏地站稳了,却瞧见了陈达拥住金粼儿的一幕,恨得他一把推开陈达,把金粼儿拉到了自己的身后,“放肆,陈达,你在做甚么!” 这陈达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在这意外之时与金粼儿产生了这么亲密的接触,当下脸便红了起来。 “你不要忘记,我姐现在身处宫女,乃是宫女。宫女,懂得是甚么意思么?”金鲤说着,便上前一步,欺身至陈达的近前,一双美目怒视着陈达冷声道,“宫女,二十五岁之前都是皇上的女人。你胆敢碰她,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你自己不是也在拉着她的手?”陈达虽然被羞红了脸,但是嘴上却不服输,“你可曾想过宫规,眼中有皇上么?” “她是我姐。”金鲤得意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也知道她是你姐吗?”这个“姐”字,乃是陈达重重地咬着,从牙缝里挤出去的。 金鲤,却顿时怔在了那里。 陈达说得没错,金粼儿……是他的姐姐,亲姐姐。 金鲤那紧握着金粼儿手,微微地松了一松,随即便再次紧紧地握住了。 “那又如何?”金鲤挑眉,攸地绽放出了笑靥。“你也想罢?来试试看啊?” 四目相对,立即火光四射,雷声轰轰。 “咳,朱公子,您看看,大厅广众之下如此含情脉脉地对视,这成何体统啊!”远远儿的,那眼尖的侯吉便瞧见了这一幕,当即便捅了捅跟在队伍后面的朱宝,道。 那朱宝探头瞧过来,那包子脸的金粼儿立即被他忽略,看到的是金鲤和陈达迟在咫尺,几乎要鼻子碰鼻子的亲昵场面。看得他顿时来了火气,怒发冲冠。 “啧啧,看起来,想要得到小鲤鱼,还得搞定这个陈达才行啊。”侯吉用扇子遮住了嘴巴,只露出细细地小眼睛,嘿嘿地笑道。想这侯吉与朱宝,完全是借着两位老爷子的光儿方才来得的。只是他们自己没有这个觉悟,只当自己是“翰林书苑”中精英中的精英,才子中的才子。所以今日来到李府,两个人都以让人人都能看出他们文学男青年的身份为宗旨,穿得那叫一个另类潇洒,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艺术细菌。想这侯吉,不仅把一头黑发再次披撒下来不说,身着一袭白色带水墨图腾的长衫,手里拿了一把白纸黑骨的扇子,没事就扇一扇,那叫一个销魂惊悚。 朱宝的脸,涨得快要跟他身上那件粉色亮缎袍子一个颜色了。 “要扳倒陈达,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侯吉啧啧地说道,“莫说旁的,就单是这个金粼儿,你姐姐云昭训都还没有搞定。听说这金粼儿还在皇宫里打赌,把九皇子给赢了,这个女人也是不简单啊。朱公子,注定你与小鲤鱼的结合之路充满了艰辛呐!” 朱宝脸上的肌肉在微微地抽着筋,他眼里的怒火熊熊燃烧,恨不能现在就冲上去狠狠掴那陈达一个耳光。可是……他不能,因为他打不过陈达。 所以他只好用目光杀他陈达几个来回,然而再好好想一个万全之策,看怎么样去掉陈达,整惨金粼儿,一个人独享金鲤! 且说众人一行这样缓缓而行,一面说着闲话儿,一面在后花园儿里赏着风景。那玉瑶公主,和玉茹公主两个人,却忍不住频频看向身后正在说笑着的金鲤和金粼儿。 “无怪乎金粼儿这般拼命地赚钱,原来她果真有一个如此优秀的弟弟。”玉茹公主轻轻地抿着嘴唇,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只落在金鲤的身上。 “不过是长得好看一些罢了,”玉瑶公主颇为不屑地说道,“这就能断定他优秀了?” “咦,玉瑶姐姐你好生的奇怪哎,”玉茹公主到底是小上玉瑶公主两岁,只是孩童心性,好奇地问道,“不是你先喜欢上人家的画了,说人家极有才华的?” “我那也是,说说罢了。”玉瑶公主嗔了一句,却依旧忍不住抬头瞧了那金鲤一眼。却见金鲤略有些微怔地瞧着自己这边,便迅速地回过头,羞红了脸。 “咦,姐,那有位公主的脸,跟你一样圆哎。”金鲤瞧见了那圆圆脸的玉茹公主,惊讶地对金粼儿道,“我还当是包子脸是咱们金家女人的招牌脸呢。” 金粼儿看过去,但见玉茹公主正掩着嘴巴与那玉瑶公主调笑,不由得连连点头笑道,“可不,那是苏贵妃娘娘的女儿,玉茹公主。这玉茹公主还算体贴懂事,我瞧着也怪喜欢的。咦,你若是喜欢,就在明年的科考里高中个状元,被皇上招为东床附马娶了她可好?” “胡说!”金鲤的脸立刻板了起来,恼怒地瞪了金粼儿一眼。 “粼儿说得也不无道理,”一直阴魂不散地跟在金粼儿和金鲤身后的陈达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来的,既高中状元又能身为附马,两全其美的事情嘛。” “哼,高中状元自然是手到擒来,附马就让给你来当罢!”金鲤冷冷地瞪了陈达一眼,哼道。 “咦,玉瑶姐姐,”玉茹公主拉了拉玉瑶公主的袖子,道,“你瞧,那儿还有一个少年郎,看上去也是很俊美呢。只是身上似乎有些戾气,当是习武出身的罢?” 那玉瑶公主刚刚转过头去看,便忽见一个身着嫩粉色亮缎袍子的肥佬呼哧呼哧地冲过来,把个金鲤与金粼儿都撞向一边儿,直冲着队伍而来。 “这……:玉瑶公主瞠目结舌地指了指那肥硕的胖子,惊道,”这是甚么?怎么会有这等丑陋之人?” 玉茹公主再次去瞧,便见一个若猪幻化而成的大粉怪身边,还跳出来了个穿着人衣的猴精儿,她不由得尖叫一声,只觉眼前一黑,竟然径自晕了过去。 090:陌生的情愫 拜这位玉茹公主的晕倒所赐,那兰婉仪也开始又是吐又是晕的,害起了喜来。 这李府的上上下下都被唬得不轻,忙扶着这几位祖宗们去到为她们精心准备的别院里休憩去了。 想这兰婉仪的别院与雯妃娘娘乃是一处,香熏软塌,极为舒服。那兰婉仪躺在床。。上,却还是哼哼个不住。因是女眷的别院,几位大人们便早已然撤离,只剩下了兰婉仪的生母——即李琪之妻。 “好孩子,可是委屈了你。”兰母说着,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兰婉仪的头发,眼中无限的爱怜。 “娘,我好辛苦哦。”想这兰婉仪在宫里小心翼翼,多一步不敢走,多一句不敢说,这会子终是见了母亲,将那揪着的一棵心放了下来,只顾拉着母亲撒娇。 那金粼儿在不远处瞧着这一幕,没有来由地便觉着心酸。她转过身去,拉着凝霜等人,退出了屋子,只留这对母女说些知心的话儿。 “粼儿!”那兰婉仪却兀地唤金粼儿。 “娘娘。”金粼儿停在那里应道。 “烦劳你去煮点莲子清粥与本宫喝罢,”这兰婉仪笑道,“自有喜以来只觉吃甚么都没有胃口,单是粼儿这粥清淡而又芬芳无比,是极爱的。” “哦哦哦,这就是那金粼儿罢?”兰母说着,转过头来将金粼儿瞧了几瞧,笑道,“到底是出自书香门弟的孩子,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子灵气。好姑娘,便辛苦你照顾兰儿了,她自幼被宠坏了,所以照顾起来也是相当的劳心。你的事情我也听说了,粼儿你是个难得的好姑娘,有你在兰儿的身边,我这当娘的也就放心了。” 那兰母的两鬒已然斑白了,眼中更是泪光涌动,瞧着金粼儿的眼神里尽是一片慈母之心。金粼儿哪里受得了这个?当下便急急地笑道:“老夫人您这话说得可是见外,这兰婉仪可是奴婢的衣食父母,奴婢自然要尽这个本分好生地照顾于她。更何况又有贵府对金鲤这么大的恩情在,于情于理,奴婢都当尽全力照顾兰婉仪。您自可放心。” 闻得金粼儿这样说,那兰母便更加的欣慰了。金粼儿行了一礼便退了出来,房门轻轻关上,金粼儿站在外面,面冲着门扉怔了半晌,方才转身前往厨房去了。 想这金粼儿倒是甚是好认,不到半晌的工夫,整个李府上下便已然知道了这个金粼儿便是金鲤的姐姐,兰婉仪身边的红人儿,在皇宫里可以无法无天的机灵小宫女。所以这会子金粼儿来到了后厨,那些下人们便无一不朝着金粼儿露出笑容,争着抢着拍金粼儿的马屁。 “早就听说金姑娘您机灵懂事,今儿一见方才知道,原来闻名不如见面啊。”那后厨的主事点头哈腰地对金粼儿笑道,“金姑娘果然风采绰约,美丽可爱。” 金粼儿的嘴角一抽一抽地,多么想对这管事说你这点拍马屁的工夫还是给本姑奶奶省省吧!然而她终是要替金鲤竖立一个颇有家教颇有风范的家长形象,便朝着这后厨的主事微笑着点头,道:“您谬赞了。金粼儿何德何能,哪里敢担当呢。刚儿兰婉仪娘娘吩咐奴婢前来煮点粥食,还请您行个方便。” “啊唷,哪里还行个方便的!”那主事被金粼儿这般客气的模样唬了一跳,急急忙忙地点着头,为金粼儿让开了路来,道:“您快请进,小的为您打个下手。” “这可不敢。”金粼儿瞧了一眼这主事与裤长相等的腰身,由衷地说道,“这天儿还蛮热的,不敢劳您大驾,再说,还是奴婢自己来好些,您几位还请休息一会子去罢。” 那主事瞧了瞧自己这硕大的腰身,点了点头,招呼着下人们与他一并下去了。金粼儿好不容易得了闲,便奔进了厨房里。 哗,要得要得!到底是有钱人家的厨房,材料设备倒甚是齐全! 金粼儿瞪大了眼睛瞧着这些上乘的原料,嘴里啧啧有声。想来在皇宫里,在御厨房,金粼儿若是想给兰婉仪煮点粥,制点儿点心,还要看人家御厨房的管事眼色,方才借用人家一个小灶。然而在这儿,可是真真正正金粼儿的天下! 金粼儿喜得将这些瓶瓶罐罐瞧了又瞧,若不是身处皇宫,她还真想把这些材料统统打包回家呢,于是便半分妒忌半分羡慕地说道:“啧啧,还有这个,还有这个,真是奢侈啊,奢侈啊!当年如若本姑娘有这些材料,还不早把鲤儿喂得圆圆胖胖的了?唉,真是,真是的!” “要那么圆,可怎么走路?”身后突然响起一声清清朗朗的笑声,金粼儿微微地怔了怔,回过头,瞧见的,却是斜倚在台案上的金鲤。 这金鲤依旧是一件浅青色的袍子,一头长发束起,由一枚古朴的钗别着。面色如玉,黑眸若水,含着笑望着金粼儿。 “呵,坏小子,吓了我一跳。”金粼儿拍了拍胸口。 “如果没做亏心事还有甚么好骂,”金鲤笑道,“莫不是你想要把这些材料打包回家?” “咦,你怎么知道!”金粼儿惊了一下,随即板着脸举起手去捶金鲤,“臭小子,你老姐现在可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怎么会看得上这些破玩意儿来?” 然而她的粉拳却被金鲤一下子握住了,“你敢说你没有起这个心思?”金鲤哈哈大笑,“知姐莫若弟,我肯定还是了解你的。” “没有!”尽管羞红了脸,金粼儿还是嘴硬道,“没有就是没有!臭小子,你敢惹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着,另一只手便去捏金粼儿的脸蛋。谁知这脸蛋早已然不若从前那般饱满圆润了,那是一张已然有了棱角的俊美脸庞,一捏之下却捏不到甚么肉来,反而被金鲤又捉了手去。 “看你还有甚么本事!”金鲤大笑着,双手一用力,把金粼儿往自己的身前带了带。 然而,便这样一带,金粼儿的整个身子,便贴在了金鲤的身上。 那柔软的身子,带着女性特有的特征,低在了金鲤那结实的身躯,让金鲤的心猛地一跳。低下头就可以看见了这张脸,比想象中还要真实,比梦境里还要亲近。金鲤突然之间感觉到了一阵恍惚,梦里有多少次都梦到这张脸庞近在眼前了?有多少次,他都想要离得再近一些,都想要……金鲤慢慢地放下了金粼儿的手臂,然后俯身下去。那熟悉的气息就在眼前,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气,欲将金粼儿的气息全部吸进肺里。 唇,已然轻轻地触到那片柔软之上了。金鲤感觉自己的心跳已然快得让他呼吸不畅了,可是那芬芳的气息却牵引着他,一步一步迫近沉沦。 金粼儿亦怔在了那里,原本熟悉的气息突然之间陌生了起来。仿佛是,明明自己很熟悉的人,眨眼之间变得与从前不同,这个平素里史自己作姐姐的孩子,顷刻之间长成了大人……长成了,一个有着男性特有气息的少年了罢…… 直到嘴唇覆上了那种特有的质感,金粼儿这才恍然大悟般地挣脱了金鲤,她疾步后退着,却一不小心撞在了案台上。 “哎哟!”金粼儿惨叫一声,急忙伸手扶那案台,谁想那案台上原本便放着一把菜刀,金粼儿的手指就触在菜刀的刀刃上,眨眼之间鲜血便流了出来。 “姐!”金鲤是最先看到的,当即便唬得一张俊面变了颜色,金粼儿也被吓得呆住了,只是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指,忘记了应急处理的本事。 091:孽情孽债 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状况,在这一刻,金鲤突然之间变得让金粼儿陌生起来。而且更为要命的是,金粼儿竟然会产生了一股子对金鲤暗暗的心动。 这……太可怕了! 金粼儿用力地推开金鲤,然后迅速地逃开,谁想一下子撞在了那案台之上,手指也很悲催地划到了刀刃,流下了血来。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金鲤皱眉责备着,大步走上前来,金粼儿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地低下头想要取手帕,金鲤却一把捉住了金粼儿的手,轻轻地衔住了那受伤的手指。 金粼儿顿时木在了那里。 那是……好炽热的感觉,从指尖传过来,那稍加用力地吮吸竟然让金粼儿的身体产生了一股子异样的战栗。她怔怔地瞧着金鲤,一颗心砰砰地跳了起来。那浓重的眉微微地皱着,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明亮的眼,而那含住了自己手指的、圆润的唇却有着一种子难言的吸引力,似乎不止是金粼儿的血,就连金粼儿的心都被吸过去了。 “鲤……鲤儿……”金粼儿的声音带着沙哑,让金鲤的眼睛攸地睁开,抬起,与金粼儿对视。四目相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充满的,都是挣扎与迷离。金鲤心头那一遍遍一次次建筑起来的坚实的城堡在这一刻轰然倒塌,喉咙里轻吼一声,金鲤再次将金粼儿揽入了他的怀里。 “不,不要!”金粼儿挣扎着,想要推开金鲤。可是而今的金鲤,又岂是童年时期的他?那结实的臂膀紧紧地拥抱着金粼儿,唇毫不犹豫地吻上了金粼儿的唇。深深地吮吸,深深地吮吸,那梦寐以求的芬芳。 再也不想掩饰,再也不想逃避了。 金鲤的吻,疯狂得像要把金粼儿吞下去一般。他几乎是连咬带吻地,吮吸着金粼儿的唇舌。而今的金粼儿,已然知道了甚么是吻,面对金鲤那急不可待的舌,金粼儿却只能是躲避。然而那带着血的味道的吻呵……就像是这禁忌的情感,充斥了金粼儿的口腔,亦充斥了金粼儿的全部感知。 “呵,呵……”金鲤重重地喘息着,恨不能将金粼儿融入他的身体里。 金粼儿轻轻地战栗着,脑海里隐约还有一丝理智在提醒着她推开,推开金鲤。于是她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终是将金鲤推开了。 “鲤……鲤儿,你好生的放肆!”金粼儿的气息自然也不均匀了,一张脸红到可以拿去当柿子,衣裳也因为金鲤的拉扯而凌乱不堪。她一面整理着衣裳,一面气喘吁吁地嗔道,“竟然敢胡闹,真是无法无天!” “这不是胡闹!”金鲤的嗓子低沉而沙哑,一张俊面因欲。。望的折磨而涨红了的脸,目光灼亮地瞪住了金粼儿,“我对你的感情,难道你从来就不知道么?” 感情? 金粼儿怔住了。什么感情? 金鲤瞧了金粼儿的表情半晌,终是愤然站起身来,转身愤怒地离开了厨房。 手上开始有阵阵的疼痛感传来,金粼儿低头瞧了瞧被划伤的手指,终是叹了口气,从腰间取出手帕,方将手指上了。 还得继续熬粥,可不能让那衣食父母的姑奶奶饿着了。金粼儿叹息一声,取了米来淘洗。她解释不清金鲤的这般模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更解释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金粼儿怔怔地,淘了米,便放在了那儿,发起呆来。 “粼儿!”突然身后被猛地拍了一下,金粼儿唬得一颗心都差点从嘴巴里跳出来。她仓促地回过头去,瞧见的却是玉瑶公主笑嘻嘻的脸。“你在这做甚么?怎么脸色这样难看?”玉瑶公主被金粼儿的表情唬了一跳,“莫不是,你做了甚么亏心事罢?” “怎么会!”金粼儿立即跳起来高声道,“我金粼儿怎么会做亏心事?我金粼儿平素里行得正做得纲,何曾有过做亏心事的事来?” “没有……就好。”这玉瑶公主被金粼儿吼得有些怔怔地,随即便道,“刚儿我就听说你被派到这儿来了,可是要做甚么好吃的?” “唔,做些莲子粥。”金粼儿这才想起自己要做的事情,急忙低头去寻米,结果米被她一手打翻在灶台上。 嗐! 金粼儿无限烦恼地拍了一下脑门,然后手忙脚乱去收拾那些米。 “算了,还收拾它做甚么,自有那些下人收拾,你自去取新米便是了。”玉瑶公主心里有些内疚,恐是自己打扰到了金粼儿,便拉着金粼儿道。 金粼儿叹了口气,点点头。 “咦,你的手怎么了?”玉瑶公主瞧了金粼儿的手,便急忙拉了过来,道,“莫不是弄伤了?” “一些小伤,不碍事。”金粼儿立即缩回了手,心里不知为何,竟产生了这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之感。 “怎么会不碍事啊!”玉瑶公主嗔怪道,“若是伤了风可不是小事,本宫去唤御医来!” “哎呀公主殿下可使不得!”金粼儿立刻拦下了玉瑶公主,“奴婢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如何就使得那御医大人前来替奴婢看病?还是奴婢去寻些药来涂一下好了,只是不知药在哪里。” “我替你拿来。”一直沉默在一旁的小新冷眼瞧了下金粼儿,道。 “这……”金粼儿看了一眼小新,道,“还是我自己去罢,怎使得你去替我寻药呢。” “这么推开推去的做甚么。”玉瑶公主无奈地说道,“还不如听本宫的,你们两个一起去罢,金粼儿也认认地方。本宫在这里瞧瞧新鲜,你们速速回来。” 也好。金粼儿点头,她也巴不得走出去透透气。这厨房虽然这会子没有煮饭,但是终还是有些热气,让原本便头晕脑胀的她都有些迷糊了。 转过身,金粼儿便急急忙忙地朝着门口奔去,却“砰”地一声,撞在了墙上。 “你到底走哪里?”小新皱眉嗔道,“到底你是伤了手指还是伤了脑子?门在这边好不好?” 金粼儿揉着被撞疼的脑门,有些懊恼地奔到了小新的身边。那玉瑶公主瞧着金粼儿的这般模样不由得笑出了声来,亲见这两个人走出了门去,便兴奋地转过身来,瞧着这厨房里的一切物什,新鲜得要命。 平素里在皇宫,公主殿下可是不能随便出入御厨房那些地方的。一个是因为身份高贵,不需要下厨,另一个亦是因为若是像公主殿下这种大人物见天儿地往御厨房跑,恐怕那些厨子宫人们早就被吓出心脏病,连做饭的心思都没了。 然而这会子这些稀罕的物什,倒是可以让这玉瑶公主一样样,一件件地瞧了。就在她欢欢喜喜地摸着这些物什的当儿,突然有人冲出来,用手帕一把捂住了她的口鼻。 “唔!唔!”那玉瑶公主被唬了一跳,刚要挣扎,便忽闻到一股子异香,眼前一黑便晕厥了过去。 “快点,快点!”一个青衣小厮紧紧张张地左右看了看,催促道。 “来了来了。”从门口再次奔南来一个小厮,用麻袋迅速地套住了玉瑶公主,然后扛起来便急匆匆地奔出去了。 “公子的人在花园后面的厢房里。”门口又有一个小厮接应着,几个人疾步溜向后院,“快一点,仔细被人发现了。” 092:捉奸 花园后面,乃是完全与金媚儿那狗血俗套的话本子里描写得一样,是书生们小憩的地方。因来访的女眷较多,主院儿便均腾给了这几位女祖宗。除了李大人,男宾们被请到了花园外的厢房里,因为在晚宴时要有一些即兴的吟诗表演,这几位“翰林书苑”的少年们便被安排在厢房外面歇息。 而在这些少年里,金鲤又独独是个例外。 因为是李大人的关门弟子,又深受那李老夫人的喜爱,所以在这李府里,便有了他一间小小的厢房,是专供他一人使用的。厢房很大,书柜衣架应有尽有,那李老夫人还体贴地给金鲤准备了几套衣裳供他换洗。换而言之,此时的李府对于金鲤来说,俨然是他的另一个家了。 想这金鲤挨了金粼儿的训,心里极为不爽。他匆匆地奔向自己的厢房,却于厢房的门前站定了。没有挨打,没有责骂,有的只是一句责备,像是一个软钉子……可是,那种语气,却完全跟这十几年来一样,是姐姐在责备弟弟的语气。却哪里是金鲤想象中男女之情的那种语调! 这样一想,金鲤便再次气愤起来。“砰”地一声推门而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然而低下头,却赫然看到了自己的衣襟上,沾着几滴鲜红的血滴。那是金粼儿的手指受伤所滴下的血呢……他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那血已然渗进了衣裳里面,微微地呈现出干涸的颜色。就像是鲜血形成的朱砂,早已然铬进了金鲤的胸膛之上。 他叹息一声,脱下了衣裳,打开衣柜,随手拿出了一件青色的长衫,随意地穿上了,坐在那里发呆。 头脑里闪过的,却是一幕一幕与金粼儿缠绵相吻的片断。金鲤怔怔地,心里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种异样的狂热和急躁。这种急躁让他不安起来,金鲤站起身,烦恼万分地走出了厢房。要到哪里去,要去做甚么,金鲤完全没有一丁点儿的想法,他甚至连意识都不曾有的,疾步走着。 绕过一片翠竹,在一丛低矮的竹篱笆后面,竟有一个人坐在石登上发着呆。那人头上绾着青巾,身着与金鲤同样颜色的青色长衫,身材却比金鲤魁梧上好几分。 “陈达?”金鲤的眉立刻皱了起来,眼下,金鲤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这个陈达了。于是他立刻转过身准备离开。 “你到底是在讨厌我,还是在害怕我?”陈达突然对金鲤笑道。 金鲤攸地站住了,他缓缓地回过头来,一双美目冷冷地注视着陈达。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从小,你对粼儿的感情似乎就已经超出了一个界限。”陈达一字一句道,“曾经我以为我们会是可以交心的知己,那时候似乎你也这样认为。然而我们的友谊似乎在我去你家之后便戛然而止了,原因是甚么,金鲤,你比我更加清楚。” 金鲤没有说话,他只是紧紧地抿着嘴唇,一瞬不瞬地望着陈达。 “你在逃避甚么,你在害怕甚么,你逃不出的到底是甚么,我想,我似乎可以猜得到。”思及从前那一幕一幕的过往,陈达的唇边泛起一缕苦笑,“金鲤,你眨眼之间从一个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君子变成了不择手段逼我离开的小人,你的用心,我再清楚不过了。” “你说得很有趣,”金鲤的脸上攸地绽开了笑意,“谁是小人?我是,还是你是?是你一厢情愿缠着我姐,她理不理会你,是她的问题,与我何干?” “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干的那些勾当吗?!”陈达重重地捶了一下石案,“腾”地站起身来。“你把我送给粼儿的礼物全部扔进了河里,还把我托你带给她的信都撕了,难道都以为我不知道?” 金鲤的目光忽闪了一下,然后冷哼一声,扭过了头去。 “还有,那一回,我从一伙泼皮小无赖的胡闹之中救出你姐,原本是让你先带她逃跑,我藏身在一处安全之地里。结果是你吧?竟然故意暴露我的行踪,让那些小无事发现于我,你说,到底是,还是不是?”陈达越说越气,不由得大步上前,逼近了金鲤。 金鲤冷笑一声,挑眉道,“明明是你自己藏身的地方有问题,却还怪我来?你藏甚么地方不好,偏藏鸡窝里?那母鸡正在抱蛋,公鸡奔回来,难道要它捉你与那母鸡在床不成?我好心提醒你离开,难道还是错了?” “你!”陈达被金鲤气得一张脸铁青,恨不能上前一步捏死他,“你可知,那一次一个小无赖触怒了我的底线,引我愤怒,险些……酿成大祸!” “大祸?”金鲤的眼睛忽闪了一下,“到底发生了甚么事情?这就是你离开锦镇的原因么?” 陈达紧紧地抿着嘴巴,一双英目燃烧着怒气,愤愤地瞪着金鲤半晌,牙关紧咬,似乎是陷入了一场难言的愤怒场景里难以自拔。 “你从没对我说过,到底发生了甚么事?”金鲤上前一步,逼问道,“你做了甚么?” “闭嘴!”陈达狂怒地一把推开金鲤,转身大步离开,刚走了几步,却攸地顿住了,“告诉你,金鲤,我是不会放弃金粼儿的。你的感情到底是不是应该,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说罢,便拂袖而去。 你对金粼儿的感情,到底是甚么,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金鲤的耳边轰轰作响,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这种感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他妈的怎么会知道! 金鲤一拳打在翠竹上,纤细修长的竹叶纷纷飘落,落在他的发上,落在他的肩头。 这种痛苦,一直深深地埋在他的心底,到了如今,早已然刻入骨骼之中,想要清洗,都清洗不掉了罢。 突然之间,金鲤感觉到自己的口鼻被迅速地捂住了,刚想要挣扎,却只闻得一股子异香,整个人晕厥了过去。 还不待他晕倒,便有一个超大号的麻袋把他从头到脚地套住了。 “他妈的,男人就是沉!”一个青衣小厮把金鲤扛了起来,斜斜地走了几步,险些跌倒。“过来帮我一把,我自己抬不动!” “来了来了。”另一个小厮急急地冲过来,与他一并扛起了金鲤,“他妈的,练武的骨头就是沉,如果不是用这个迷香,我还真不敢上前呢。上回被他揍得,脸到现在还肿着。” “你就是怂!”那小厮啐道,“平素里不是还挺能吹的?遇上这个陈达你就胆突!” “你也不看看他多大块头!”另一个道,“上一回,不是也把你打得直叫奶奶?” “所以这回就要狠狠地治他一治!”小厮恨恨地道,“最好是让他诛连九族才能解这口恶气!” 两人就这样说着,急匆匆地扛着那并非装着陈达的大麻袋赶向假山的方向。 “绕过这个假山的小厢房就是了。”走在前面的小厮一边擦着汗,一边道,“到时候晚宴会在那边举行,他们一定会发现这件好事,到时候……嘿嘿……”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奸笑出了声。 093:谁的好事? 李府的假山,据说是整个李府的风水宝地,乃是先帝钦笔圈定的地方,又御赐“墨山”二字。这了应这字的景儿,李府特地派人寻了一块墨石横卧于此,上面誊写了先帝的“墨山”二字,以墨石为基,修建了假山。这假山是李府的名景,围着此处所陈列的是各种奇花异草,绿草如茵,十分的秀美好看。在假山之边,还有一个小小的人工湖,有清泉从假山引下来,叮咚作响,悦耳无比。 那两个小厮扛着金鲤,一路呼哧呼哧地,绕过了这个小湖,方到了一凉亭之边。 “就在这儿!”原来这凉亭里早就有人在等候了,那人左右紧张地瞧着,朝着他们招手。 “来了来了,”走在前面的小厮一边擦汗一边道,“这老不死的李长安,好端端地修这么个湖做甚么!累得老子够呛” “你懂甚么,人家那叫风水!”另一冷笑,“你不见这几年李家有多走运?势力大得几乎快要直逼宰相肖家,还不都是靠这块风水?” “所以咱们今日就给这块风水加点桃花儿,”那小厮嘿嘿地笑着,把金鲤放在了凉亭的长人凳上,让他坐着,靠在了柱子边儿。 “快把人挪过来!”这小厮命令先前坐在一边儿的人,“看一会来人发现,咱们就甭想活了。” “来了来了,”那边的人应着,急急忙忙地拉扯过来另外一个被套在麻袋里的女子,让这女子坐在了金鲤的旁边,扯下麻袋便让她躺在金鲤的腿上,然后伸手便要去拉金鲤脑袋上的麻袋。 “有人来了!”一个小厮惊叫,众人回头,但见果真在不远处有几个人缓缓地走了过来。 “快跑!”那小厮急忙扯下金鲤脑袋上的麻袋,几个人迅速地撤离,连看都顾不上看一眼。 不远之处缓缓而行的几个人,乃是雯妃娘娘与李长安、李琪三人。宫中的形势与朝廷的形式均已然呈现出了紧张之势,让三个人的脸上凝重不已。 “而今七皇子已然被皇上召回宫中,太子却手握兵权前往边塞镇压边关之乱。这太子殿下的手里一旦握有兵权,可并不是一个好趋势。”李长安捻着胡子沉吟。 “而今那苏贵妃与文庄皇后依旧明争暗斗,但本宫担心的却是他肖家会对李府有所提防,若是他们得知我们依旧在暗中听命与靖王爷,铺佐七皇子……那么李家的局势,可算不上妙呵……”雯妃娘娘更是一脸的沉郁。 “而今之计,便是不宜高调,处处低调示弱,方是上乘之举。”李琪深思着,说道。 雯妃娘娘与李长安李大人均点头称是,举目,雯妃娘娘却瞧见了那凉亭之中似是有人影。 “咦,是谁在那里?”雯妃娘娘微怔着道,“看上去好像是一男一女……” 两位李大人亦抬起头来,远远看去,那是一个男子靠着凉亭的柱子坐在那里,女子趴在他的跨间…… “岂有此理!”那素来有倔老头之称的李长安李大人顿时暴怒了,他愤然望着那两个人,怒道,“竟然胆敢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如此放肆,真是道德沦丧,道德沦丧!!” “来人,来人!”李大人怒气冲冲地嚷着,却被雯妃娘娘一把拦住了,“且慢,兄长,本宫怎么看那件衣裳有些眼熟?” 那云香缎的百合长裙,似乎是昨儿晚上文庄皇后特地派人送到宫里来给玉瑶公主穿的那件。雯妃娘娘的心里一沉,急忙快步走向那凉亭。看到雯妃娘娘的脸色大变,两位李大人也都加快了脚步跟上来。 刚走到凉亭边上,那雯妃娘娘便惊呼一声,险些晕倒在地。幸而被李琪李大人接住,放眼去看,但见那端坐在那里的,赫然是面色绯红,闭着眼睛享受的金鲤,而趴在他跨间的,竟然是……玉瑶公主! 这玉瑶公主的双手抚在金粼儿的腿上,头还在不住地摩挲着金鲤的跨间,这影像乃是活脱脱的春,宫图! 那李长安的老脸立刻羞得通红,愤怒地大吼一声:“金鲤!你干得好事!” 金鲤只觉耳边一声大喝,脑子里晕晕沉沉的感觉似乎减轻了一些,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嗯”了一声,脸上却被狠狠地掴了一巴掌。 “混账东西!”李大人被气得头发都立了起来,吼道,“你这恩将仇报的东西,看看你都干了甚么!” 金鲤先是被迷得迷迷糊糊,又突然被一记耳光裹得七荤八素,哪里还曾分得清东南西北?当下只是捂着脸,懵懵懂懂地问道:“李大人,这是怎么了?何故打学生?” “何故,你说何故!”李长安气得胸口一阵憋闷,差点背过气去,可怜那李琪李大人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地扶住了这对可怜的兄妹。 “玉……玉瑶你……你还不赶紧起来!”雯妃娘娘的声音都颤抖了。 “我头好疼啊!”玉瑶公主依旧趴在金鲤的腿上,用手捂住了脑袋,在金鲤的腿上蹭了蹭脸。 “混帐!”雯妃娘娘气得抬腿就要去踢玉瑶公主,好歹是被李琪拦住了。那玉瑶公主终是坐起了身来,与同样迷糊的金鲤大眼瞪小眼地坐在那。 “啊!” “哇呀!” 两个人同时尖叫出声,纷纷分开来,那玉瑶公主更是被唬得跌坐在了地上,惊恐地望着已然站起身来的金鲤。 “这,这是怎么回事!”玉瑶公主大叫道。 “本宫还要问你呢!”雯妃娘娘气得吼玉瑶公主,“你乃金枝玉叶,怎好与男人在此处幽会,你……” “啥?”玉瑶公主立即瞪大了眼睛,“约会?甚么约会?我跟男人约会?” “老臣等人都看在了眼里,难道公主殿下您还要抵赖不成!”那李长安这倔老头被气得早已然晕了头,哪里还顾得上君臣之礼?当下只是阴沉着脸说道,“公主殿下你如此不知分寸,与男人在此私会,岂不是等同于丢皇上的脸,丢雯妃娘娘的脸?” “李大人!”在一旁的金鲤沉声唤着,上前一步,挡在了玉瑶公主的身前,“李大人身为翰林大学士,饱读诗书,怎可如此侮辱于人?学生与公主并非在此幽会私会,李大人莫要如此之说,凭白玷污公主殿下的清誉,更是有损学生的名节!” 想这读书人最注重的便是名节二字,金鲤不在乎被陈达指责对金粼儿的感情太过禁忌,但是像这种莫须有的罪名,他就是死也不会承担。 “并非幽会?”这李长安见金鲤竟然这样出言顶撞,更觉气得七窍生烟,“好你个金鲤,老夫平素里对你的栽培你全当成是泡沫了是不是?竟然不知感恩,反而如此顶撞老夫,你莫不是认为老夫不会惩罚于你么?” “正因为感激李大人的一番栽培之恩,便更加不能受这欲加之罪!”金鲤的倔脾气也上来了,这个俊美的少年面色微红,上前一步,一双美目烁烁生辉道,“我金鲤行得正做得纲,果真要是做了有损玉瑶公主清誉之事,金鲤愿意以死以证清誉!若李大人非要如此执意相逼,学生现在就死在这里!” 说罢,便转身匆匆地奔向那湖水。 “哎,这可使不得!”可怜那李琪李大人哪里舍得金鲤这么个难得的美少年投湖?当即便要去捉他,可是他一手扶着雯妃娘娘,一手扶着李长安李大人,哪里还有手来捉金鲤?当下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然而却有一双手,攸地揪住了金鲤的衣裳。 众人皆微微地一怔,回头,瞧见了那跌坐在地的玉瑶公主。这玉瑶公主方才看到金鲤起身维护于她,不禁抬头仰望那个高大俊美的少年,一颗芳心早就跳得有如小兔子砰砰直跳,且儿更是羞怯得红了。 “你我既是清白的,又如何害怕他人指责,至于投湖更是不该。难道李大人亲力亲为地教导于你,就是让你迂腐不化,跑去投湖么?”这玉瑶公主的眼睛晶晶亮啊晶晶亮,小脸儿红扑扑啊,红扑扑,看着金鲤的目光三分带着迷恋,七分带着迷茫,竟让那雯妃娘娘兀自沉默了下去。 094:孽恋 玉瑶公主的态度让雯妃娘娘静默在了那里,没有任何表态,却只是轻轻地挣脱了李琪的搀扶自行站在了那里。 “公主殿下说得极是,”那李琪自然领会得雯妃娘娘的含意,急忙地上前来把金鲤拉向一边,喝斥道,“你这愣头愣脑的傻小子,青天白日与公主殿下二人在此呈现如此亲密之举,难道不让人误会么?恩师责备你几句难道不应该,还反了你了?” 说着,递给金鲤一个无声的眼神。 金鲤会意,却碍着那高傲的性子,不知当如何下这一步台阶。那李长安李大人性子更加倔强,虽然心中仍然有些懊悔对爱徒的暴怒行径,但是却还是愤愤然地杵在那,怒视着金鲤。 李琪再次朝着金鲤递了个眼神,金鲤这才涨红了脸,“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扬声道:“是学生鲁莽了,请恩师责罚。” 终于给您老人家一个台阶儿了,您也总得走下来罢?李琪也抬起头,瞧了瞧这个倔强的老头儿。 “哼!”李长安拂了拂袖子,转过身去,又道,“金鲤,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速给老夫一个说法!要不然,老夫定将你驱出‘翰林书苑’!” “回恩师的话,学生原本是在竹园与陈达叙了几句话,在他离开之后,突然不知道有甚么人用手帕捂住了学生的口鼻。学生只闻到一股子异香,头一晕便来到这里了,醒来便看到雯妃娘娘与两位大人,其他的,学生果真不知。”正说着,金鲤的脑海里攸地闪过一个人,双拳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玉瑶,那你呢。”雯妃娘娘转头去问玉瑶公主。 “回母妃的话,我的情况与金鲤相同,”那玉瑶公主道,“原是我在厨房与金粼儿一起说话,她的手指受伤了,小新带她前去敷药,就赶在我独自在那的当口,便有人从身后用手帕捂住了我的嘴。那手帕上有股子异香,也不知道是甚么古怪,便将我带到这儿来了。” “竟然有人胆敢在李府做这种事情?”雯妃娘娘倒吸了一口冷气,眉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况且,要把这两个孩子绑在一起,莫不是有甚么事情在酝酿? 雯妃娘娘和李琪、李长安三人的目光聚集在了一处,各自的眼神里都有着不同的意味。 “本宫知道了,你们二人都各自回去罢。”雯妃娘娘沉声道。 “是。” “是,母妃。” 金鲤与玉瑶公主都站起身来,刚刚要离开,雯妃娘娘忽道:“金鲤。” 金鲤急忙站住了,转头瞧向雯妃。 “今日之事,绝对不允许告之另外之人,如若不然本宫定不饶你!”雯妃娘娘那温和的脸上此刻尽是肃杀之意,目光冷冷地瞧着金鲤。 “请雯妃娘娘放心,”金鲤沉声道,“学生并非那种好事之人,甚么当说甚么不当说,金鲤自有分寸。” 说罢,便施礼退下了。 “好一个有气节的孩子,”瞧着金鲤离去的背景,雯妃娘娘却攸地笑了出来,“见了本宫还能如此不卑不亢,这等风度确实不是甚么人都有的。” 这李长安今日算见了这金鲤又臭又硬的一面了,简直是自己脾气的翻版,不觉心中又对这金鲤产生了几分的怜爱。 “玉瑶,你今日所说的,确实是实情吗?”雯妃娘娘攸地冷声问玉瑶公主。 “确实是实情!”玉瑶公主重重地点头,道,“母妃,玉瑶何苦说这种谎言来欺骗于您?此事甚为可怕,还请母妃替玉瑶做主!” “能在李府做这样的事情,确实是胆大包天!”后妃回府省亲,结果却闹出了这样的一幕,李琪如何能不生气?“此事可大可小,若是传到皇上的耳中,那岂不是要怪罪我李家?” “如今正是局势紧张之时,还是要提防有人暗中使些奸计。此事需要谨慎处理,一定要查出原因!”李长安亦面色阴沉地说道。想今日此事,岂非有人想要鼓动李家将那得意门生金鲤驱逐,断了李家向上攀登的一脉么? 这等用心,好生的险恶! “那此事,便如此罢了?”李琪望了望缓缓离开而去的玉瑶公主,“公主殿下的清誉……” “不如,我们就来个将错就错。”雯妃娘娘的眼中闪过了一抹笑意。 “将错就错?”两位李大人均齐齐瞧向了雯妃娘娘。 “既然两个孩子阴差阳错地在一起,那就找个合适的机会让皇上为他们赐婚好了。”雯妃娘娘脸上的笑意更浓,“金鲤这孩子如此优秀,又有我李家做后盾,将来仕途一定平坦无比,又何尝不是我李家的未来指望?” 原来如此…… “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李琪拍手称快,李长安的脸上亦浮现出了欣然的笑容。 坏了,坏了! 那假山之后藏匿着两个人顿时瘫软在了那里,那一袭耀眼粉袍的朱宝脸上的肥肉都皱成了一团,不住地抽搐着。 侯吉亦是一沉的阴郁。 “你……你想的馊主意!”朱宝颤抖着看向侯吉,“你可知道,你坏了我的好事!” “谁,谁成想你那班手下办事如此不利!”侯吉脸上的肉抽了一抽,继而扬声道,“你想想,如若他们抓对了人,那么今儿这一幕,岂不是恰恰如我们所愿了?” 这倒也是。朱宝沉吟着,想到身为宫女的金粼儿若是与陈达在此幽会的影像被人发现,那么金粼儿便会违反了宫女的禁责,触怒雯妃娘娘,连同陈达要么被一起处罚,要么就会被赐婚到了一起,陈达便绝对不会纠缠金鲤了。 可是事与愿违,谁成想会是这样的一个结局! 朱宝无声地流泪,肠子都悔得青了。 却说这金鲤平白无故地受了这等冤枉,如何不生气?当下便气冲冲地奔向陈达的厢房,一脚踢开房门,却瞧见陈达正在伏案发呆。 |“陈达,你做得好事!”金鲤怒气冲冲地奔过去,一把揪起陈达的衣领:“想不到你如此卑鄙,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都做得出来!你真是……不要脸!” 不要脸? 陈达立刻火了,他一跃而起,一把挣开金鲤:“胡闹!金鲤,你这种小人如何说我不要脸?依我看,不要脸的人是你!” “呸!”金鲤怒啐。 “你若还能守点半分读书人的本分,就不要破坏我和粼儿的感情!”陈达毫不示弱地怒道,“想想你的身份,想想你是谁!不要继续这种变态的行径,做点你该做的事!” 说罢,便拂袖大步离开了厢房。 只剩下金鲤怔怔地杵在那里,连话也说不出来。 孽! 孽缘! 孽……恋…… 金鲤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想这陈达被金鲤气得够呛,也分不清南北,只顾着低头走着,谁想没走多远便听得前面有人清脆脆地笑道:“粼儿,你的粥煮好了?” 粼儿。 陈达的心猛地一窒,顿住了脚步,但见不远处的一个小宫女正站在花园回廊的过道上,朝着不远处喊。而不一会儿,便见金粼儿端着一个小小的托盘走了过来:“都弄好了,我的手被划了一下,恐兰婉仪娘娘看到了不悦,你且替我送去罢。” “好。”那小宫女说着,含笑接过了那托盘。 “我与你一起去。”另外一个看上去年长一些的宫女说着,与那小宫女二人一并离去了。 金粼儿则站在那里,望着两个人离开的身影半晌,方才缓缓低下头来去瞧自己被弄伤的手指。 报应……报应呵…… 金粼儿轻轻地叹了口气。 095:金粼儿的愿意 她就站在那儿,像多年前一样。 突然出现在眼前,阳光洒在她的身上,都带着温柔的气息。陈达的一颗心猛地跳了起来,他想要走过去,脚却像施了法一样地动不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看到她的时候,永远都如一次见面,心跳快得让他透不过气来。 “手受伤了?”身后传来的声音让金粼儿的身形微微地震了一震,转过头瞧见,却是含笑在回廊那一端的陈达。 “陈达?”金粼儿微笑,“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在这儿。”陈达也微微地笑起来,心中却暗暗加了一句:或许是命运把我指到这里来的。 “粼儿,你记得曾经我问过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么?”陈达问。 在一起? 金粼儿略略地迟疑了一下,印象里,似乎是在接受人家礼物的时候曾经答应过的罢?她略略地点了点头,似乎是有些印象的。 “那,我等你到二十五岁出宫,好吗?”陈达问。 等我到二十五岁出宫? 金粼儿迷惑地抬起头瞧向陈达,后者则目光坚定地望着自己。 就到这儿,没有下文了?等我出宫,然后呢? “你愿意吗?”陈达温柔地问。 “愿意什么?”金粼儿不解地问道。 “愿意……愿意和我在一起么?”陈达攸地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会对你非常好的,会给你买很多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还会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你。” 所有的钱吗? 金粼儿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这,这太靠谱了这! “我愿意,我愿意!”金粼儿重重地点了点头,陈达的脸上更是闪过欣喜若狂的表情,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金粼儿,紧紧地拥了一下,然后松开金粼儿,将她瞧了几瞧,道:“说定了!” “嗯!”金粼儿郑重其事地跟着点头。 这一刻,就算是死,也值得了。 陈达无限欣慰地长吁了一口气。 “粼儿?”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将金粼儿唬了一跳,转过头去,便瞧见了一头金灿灿簪子的玉瑶公主。 “公主殿下!”金粼儿急忙施礼,那陈达闻听,立刻羞红了脸,弯下身给玉瑶公主见礼:“陈达见过公主殿下。” “你就是陈达?”玉瑶公主的眼睛晶晶亮,带着八卦之魂燃烧的热情将陈达瞧了几瞧,然后笑嘻嘻地道,“早就闻你大名了,想不到粼儿身边会有如此浪漫多情的公子。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 陈达的脸更红了:“公主谬赞了。” “粼儿,咱们走罢,莫要在这儿久了,惹人闲话。”玉瑶公主将陈达瞧了几眼,见这男子一身英气,剑眉虎目好生的英武,与那娇小玲珑的金粼儿倒着实般配。当下便笑着拉起金粼儿转身欲走。 “我走啦。”金粼儿小声地说着,朝着陈达摆了摆手。 这样可爱的姿势,让陈达的心头一痒,真恨不能一把抓住她的小手放在手心里摩挲一番。然而却怎奈身边有他人?当下只能是点头,依依不舍地望着金粼儿离开,只在心中劝解自己。待到金粼儿二十五岁出宫之时,二人便可结为连理,夜夜缠绵,再不分开了。 “想不到你个小包子还挺有胆量的。”玉瑶公主用力地捏了一把金粼儿,“胆敢在这里私会书生!” “哪里是私会,”|金粼儿立刻道,“公主殿下可不敢乱讲,要害奴婢掉脑袋的!奴婢与那陈达不过是方才遇见了,还说了几句话而已。” “说着说着,就抱上了?”玉瑶公主嗤笑。 “那是……”金粼儿的脸攸地红了,这才意识到方才的举动有些过于亲密了,“那着实是因为奴婢与那陈达乃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哪里有过男女之别呢!|” “好好好,是哥们。”玉瑶公主笑着点头,忽地将金粼儿好好儿地瞧了几瞧,一张脸微微地红了,道,|“粼儿,你们家有几口人?” “回公主殿下,奴婢的父母都过世得早,家里只有大姐金媚儿,奴婢,和金鲤三人了。” “哦?”玉瑶公主的眼睛忽闪了几下,“那,除你之外,他们可曾都有婚约了?” “都不曾有婚约。”金粼儿笑道,“只盼着金鲤早日成材,若能高中状元……”说着,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张圆圆的脸,玉茹公主那温顺可爱的模样浮现在了眼前,“若是能高中状元,被皇上招为附马,才是正经!” 玉瑶公主的脸腾地红到了耳根,用力地捏了金粼儿一把,嗔道:“死相!” 然后便急匆匆地跑掉了。 哪尼? 这是神马跟神马? 金粼儿瞠目结舌地瞧着捂着脸跑开的玉瑶公主,完全陷入了迷糊的深渊。 夜宴就在晚间举行,兰婉仪只说难过难过,不想出门,便窝在房里躺着。金粼儿被玉瑶公主拉去瞧热闹,还受宠若惊地被分到了玉瑶公主身后的座席,可以偷偷地吃上一些东西。金粼儿感激不尽,抬眼,却瞧见了不远之处的金鲤。 身为李大人的得意门生,这小子居然可以坐在前排靠近首席的位置。月光如洗,灯火辉煌,照得这身着蓝衫的少年面如美玉,烁烁生辉。 他的目光里含着的,是一种混合了炽热、痛苦、压抑和渴望的目光,定定地落在金粼儿的身上。 欲言,又止。 金粼儿不懂男女情爱,却看得懂金鲤眼中包含的情愫。她的心在微微地颤抖,就连手也微微地抖起来。金粼儿将两只手握在一起,勉强控制住剧烈跳动的心,然后朝着金鲤做了个鬼脸。 忘掉……这一切吧。 看到金粼儿的鬼脸,金鲤竟攸地笑了出来。果然还是那个爱搞怪的家伙,金鲤的心中满是温情。 而他脸上的笑容好似霁月初开,明朗俊秀,竟然让正好居身在金粼儿身前的玉瑶公主瞧见了。她的脑袋嗡的一声,差一点被这美艳的微笑晃得晕厥过去。幸好,有桌子可以支撑。 真是……太没有天理了! 玉瑶公主悲愤地紧紧扳住桌角,几乎不敢抬头去看对面的金鲤。这个世界上居然有这么美丽的男人,简直是太过分了!居然,居然会跟七皇兄那么好看,这个世界可让人怎么活! 纵然挣扎与这种只能深埋于心,却连提都不敢提的姐弟二人,就这样在微妙的相见之中再次面对了离别。 而回到宫中的金粼儿即将面对的,却是她最为头疼害怕的——每三天便要去伺候那个白面煞神东方鸾。 从李府省亲回来,从雯妃娘娘到兰婉仪,再到玉瑶公主,三个人的脸上都烁烁放光,带着蓬勃的生机,然而金粼儿却是满腹的心事,婉若不知应该与谁诉说的小媳妇般,垂头丧气。 与谁说话都提不起兴趣来,与谁都没半句话,金粼儿悻悻地挨着日子,只在入夜时分,悄悄地溜出了“兰香苑”,奔向御厨房。 远远儿的便瞧见了水灵正蹲在御厨房的后院出口处,跟着一大筐青菜较着劲儿。看着她满头大汗地掰着那些青菜,金粼儿突然有种说不出的不忍。 |“哎。”金粼儿轻声地唤。 “咦,粼儿!”那水灵的眼睛一亮,立即跳起来,奔向金粼儿,“粼儿,你怎么知道我今儿是晚班?” “猜的。”金粼儿浅浅地笑,幸好,水灵是晚班,要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儿,应该跟谁说话。 “你等我一会子,今儿晚上是田公公主事,兴许能请上一会子的假。”水灵说着,扔了那些青菜,在那蓝布围裙上擦了擦手,转头跑向御厨房。不多时便再次跑了回来,拉起金粼儿道,“走,咱们找个地方说话去。” 096:知己 这水灵拉着金粼儿,快步跑向一个偏僻之处,那是距御厨房不远的一片青竹林,跑过假山,便有一个小小的凉亭。 平素里这儿少有人来,便成了一些个宫女太监们偷懒休息之地。眼下已然晚了,这一路便更加的安静,恰好给二人造就了个说话聊天的地方。 “粼儿,你是不是有心事了?”水灵这死妮子眼睛最尖,一下便看穿了金粼儿的心事。 “哪里有。”金粼儿被说中了,脸上未免有些不好意思。 “一定有,”水灵拉着金粼儿上下瞧了瞧,道,“我就知道有。你瞧瞧你最近那包子脸都有些瘦了,怎么看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哎,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听说你不是刚陪兰婉仪去省亲了么,可曾看到金鲤了?” 提起金鲤,水灵的眼睛便晶晶亮啊晶晶亮的。 “嗯,”提起金鲤,金粼儿突然发现自己再不能像从前那样露出轻松和自豪的笑容了,内心深处的某一点反而轻轻地疼了一下。她叹息一声,然后缓缓地坐在了小石凳上。 “你怎么了粼儿,到底发生了甚么事了?”想这金粼儿平素里尽是一副精力过剩的模样,何曾有这等忧郁样子了?那水灵不无担心地走过来,在金粼儿的身边坐下了。 “我不知道,以后我该怎么办。”金粼儿突然道,“金鲤而今是越来越出息了,他迟早都会出人头地,有自己的身份地位府坻和家眷。那个时候,我该去哪儿?” 水灵静静地听着,终是叹息一声:“你这十七年都在为金鲤活,待他成人之后,他也不会忘了你……” “不,不行。”金粼儿突然厉声说着,猛地站了起来,“他必须忘了我,他必须过他该过的人生!” “粼儿?”水灵抬起头来,迷惑地瞧着金粼儿。 “唉……”金粼儿叹息了一声,又重新坐下来,“你不会懂的。” “我知道,你不想给金鲤增加负担,可是,你是他姐姐啊。你供他成才,他成才之后理应照顾你才是。”水灵劝道,“即便是他有了家眷,照顾你岂不是也属正常?” 不正常,非常的不正常。 金粼儿烦恼地叹息一声,况且……这种不是亲生姐弟之事,又如何能够告之金鲤? “粼儿,”水灵轻轻地揽住了金粼儿的肩膀,轻声道,“女人这辈子,最后的归宿,无非就是嫁个好男人。我很清楚自己不是那种想要攀龙附凤之人,做不成娘娘,待到二十五岁之后,青春流逝,还能不能嫁个好人都是未知。但是你不一样,你在我的眼中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子,若是有机会可以在这宫里搏上一搏,我劝你抓住时机。也算是……后半生有所归处。对金鲤的仕途也是个铺助。” 水灵的话说得由衷,金粼儿却只是苦笑着摇头。 在宫里搏上一搏……要她如何去搏?她已然拒绝了文庄皇后的提议,又岂有回头之理?做皇上的新宠物,在一段时间以后又被弃之不理,这种寂寞还不如一个人在乡下每日泛舟水上,自由自在。 “水灵,待我寻个机会,把你调到兰婉仪的身边罢。”金粼儿突然说着,拿起了水灵的双手。在那双手上长着圆圆的手茧,且纵横交错着各种伤痕,看得金粼儿一阵心疼。想她金粼儿这一生,只顾着占便宜和反占便宜之间斗争,从来没有交过一个朋友。那玉瑶公主虽然重情重义,却身份高贵不敢高攀。唯有这水灵心地单纯体贴,是唯一一个可以称得上知己之人。 此生若能得一知己,便已足矣。 想这兰婉仪平素里被金粼儿照顾得无微水至,金粼儿张回口要个会弄小吃的帮手还是个小意思的。不出两日,水灵便提着她的小包包来到了“兰香苑”。 “哗,这里好大啊!”水灵抬起头瞧着这对她来说辉煌无比的宫殿,一双眼睛恨不能跳出来,怔怔地瞧着这一切。这般模样,与金粼儿刚来“兰香苑”时一样。 “好啦,不要跟个土包子似的。”金粼儿拉了水灵一把,指了指凝霜,道,“这是凝霜,日后若有甚么不明白的,多多问凝霜就好。她跟着兰婉仪的时间最长,人也最好。” “咦,粼儿姐姐说得这是哪里话来,”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凝霜的脸上顿时乐开了花,“都是自家姐妹,有甚么事只要言语一声便好。” 三人正说着话儿,便突然听到门口有人冷冷说道:“金粼儿,你是不是忘了甚么事?” 这声音听上去三分带着耳熟,七分带着惊悚。金粼儿整个人都石化在了那里,就连回过头去之时,似乎都有“咔咔”的声音在响着。 果然! 那出现在“兰香苑”门口的,是一袭白衣骑在白马之上的九皇子东方鸾! 白衣胜雪,蓝眸若冰,银丝络攒着珍珠横在额前,与脑后的发辫一并编垂在脑后。若远山的眉下那双蓝眸有如蓝宝石散发着诡异的神采,如雪一般的肌肤让他看上去好像一个美艳的女子,只是……脸上的神情着实怨毒了些。 “好英俊……”那水灵的眼睛立刻变成了心形,一圈一圈跳着,一瞬不瞬地瞧着东方鸾。 “参见九皇子殿下。”倒是凝霜最先反应过来,拉着金粼儿和水灵见礼。 然而这九皇子却根本没有搭理凝霜的意思:“金粼儿,今儿乃是八月初三,你不要告诉本王,你忘记了今天的日子。” 八月……初三…… 金粼儿的脑袋轰轰作响,八月初三啊!可怕的时候终于来临了,今日乃是金粼儿遭受地狱的日子,她忘记了难道不应该么? “快点滚过来。”东方鸾不耐烦道,“本王数到三,,你要是不过来,那就休怪本王无情,叫父皇延长一个月的期限。一……” “来啦!”金粼儿的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无比的微笑,快速地奔向了那九皇子东方鸾的身边。 那东方鸾的身后跟着的,乃是牵着两匹马儿的玲珑,瞧见金粼儿变脸如此之快,不由得差点笑出声来。 “您有甚么事,尽请吩咐奴婢罢。”金粼儿仰起脸笑道。 那凝霜与水灵瞠目结舌地瞧着这一幕,完全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哼,”东方鸾冷冷地瞧着站在马前的金粼儿,脸上若花猫的斑纹已然褪下去了,呈现出的是细腻可人的白皙皮肤。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尽是笑意,灿烂有如朝阳,却忒地让他觉得碍眼。“牵上你的马。”东方鸾不耐烦地说道。 “是。”金粼儿立即奔到玲珑身边牵过了一匹马,“要去哪里呢,九皇子殿下?” “宫外,城北。”东方鸾简短地说道。 宫外,城北,听上去似乎是很遥远的地方啊。 金粼儿与玲珑一并牵着马出了宫,然后纷纷上马,跟在九皇子东方鸾的身后,奔向城北。 “那……那是怎么回事?”望着金粼儿与九皇子东方鸾离开的背影,水灵怔怔地问道,“莫不是……粼儿她……与九皇子殿下在幽会吗?” “不……当然不是!”凝霜跳起来吼道,“而是,而是金粼儿她为了给弟弟赚学费罢……竟然胆大包天地与九皇子打赌,还赢了人家的钱。弄得九皇子唤她每隔三日便去他那里做事,为期一个月……唉,她这是一去,可真不知是吉是凶呢。” “啥?”水灵手里的小包包顿时“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097:脏死了 是吉还是凶,金粼儿也不知道。 只是这好几天不骑马,金粼儿坐在马上又觉得屁股疼了。那马儿一颤一颤的,她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要散架子了般。而那北城似乎远得没有边儿似的,让金粼儿望眼欲穿才好容易盼到。 但见那乃是一处与玄德避暑山庄差不多的硕大山庄,城门很高,尽是粗犷的木头围聚而成,大门上挂着一块大匾,上面写着:“城北猎场”。原来是猎场啊。金粼儿恍然大悟,原来这是要来打猎来的。 在这猎场周围早已然有人在等候了,渐渐临近了才发现这些人乃是先前金粼儿曾见过的几位男女。里面有两个是金粼儿印象最为深刻的,一个是被唤作“西城子”的温和男子,另一个则是先前又会抱大腿又会装腔作势的“尖叫女”落雪郡主,而另一个则是曾经一度支持落雪郡主的男子,只是金粼儿叫不出他的名字。还有一个女子,是金粼儿瞧着十分眼生的。这女子大约十八岁年纪,肤色微微的呈现出麦芽色泽,眉目妩媚,一张嘴唇更是妖娆性感,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子女性独有的妩媚气息。这股子妖里妖气的感觉,却是与金媚儿不相上下的。这四个人都带着随从,身着猎装,背上背着箭囊和弓箭。 “九皇子殿下,您来啦!”那落雪郡主欣喜地唤着,手臂摇得像垂死挣扎的蛇,“我们都等您好久了哦,落雪都要被晒化了。” 我窘里个窘的,有没有那么夸张啊,被太阳一照就化?金粼儿悄悄地撇了撇嘴巴,赠了个白眼给落雪郡主。 “啊哟,这只脏兮兮的怪包子怎么会来?”落雪郡主攸地发现了金粼儿,不由得指着金粼儿道,“她是怎么回事?” 那九皇子东方鸾只是淡淡地瞄了一眼金粼儿,然后将背上的箭囊一把扔给金粼儿,漠然道,“她是本王的箭奴。” 喵的!你才是贱奴! 士可忍孰不可忍,金粼儿愤怒地抬眼去瞪东方鸾。宫女也是有人。。权有尊严的!你才贱呢,你全家都贱。 然而九皇子东方鸾却没有注意到金粼儿的异样,只是抬起头瞧了瞧这些人。 “九皇子殿下,好久不见。”倒是那妩媚的女子淡淡地笑道,“您还是那么英俊迷人。” “原来是祸儿,”九皇子东方鸾略略有些意外地道,“你竟也来了?莫不是慕容侯爷入朝了么?” “回九皇子的话,”祸儿那性感饱满的唇微启,连声音都透着一股子性感,“父亲确实已经奉皇上的旨意回朝,今日前去面圣,我一个闲来无事,闻听九皇子今日要来城北围猎,便巴巴地来凑热闹了。” “是我拉她来的。”落雪郡主哪里能够忍受东方鸾将注意力放在祸儿身上?当下便急急忙忙地抢下话头,笑道,“想来七皇子要再有五天才能回来,我只恐她一个闲着无事,便拉她一起来玩玩了。” 七皇子? 金粼儿的耳朵微微地动了动,这个祸儿和七皇子莫非有着甚么关系么? 但见这祸儿一听到七皇子这名字,便攸地绽开了笑意,嗔怪地瞪了落雪郡主一眼,道:“死丫头又乱讲,七皇子殿下回来与我何干?” “咦,你们不是……” “好了,咱们走罢。”还不待那落雪郡主把话说完,九皇子东方鸾便打断了她的话,冷着一张脸先行策马奔向了那猎场之中。 落雪郡主意外地瞧了瞧那东方鸾,终是骑着马儿匆匆奔向东方鸾。而其他三人则相视而笑,策马随后而去。 “金粼儿,你是属乌龟的吗,这么慢!”东方鸾回头怒视着金粼儿,吼道。 “来了,来了。”金粼儿急急忙忙地背上了那沉重的箭囊,策马跟了上去。在路过西城子身边之时,看到他朝自己温和的笑了笑。金粼儿急忙冲他笑着点了点头。 “呵,平民就是差劲。”那落雪郡主总是能不失时机地讥讽金粼儿,“连骑个马都这么笨手笨脚的。” 金粼儿为之气结,只是在骑马路过落雪郡主之时,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给她。 “啊!九皇子殿下,她又冲我翻白眼了,好吓人好吓人好吓人哦……”落雪惊叫着,声音嗲得快要让金粼儿背上的鸡皮疙瘩跳舞了。 “这么害怕就离得远点。”东方鸾头也不回地冷声道。 金粼儿得意地朝落雪郡主扮了个鬼脸。 “啊,祸儿,你瞧这个死宫女多讨人厌!”落雪郡主连续两次被挫,只得向祸儿抱怨,“简直是无法无天。” “你何苦跟一个小宫女过不去?”祸儿只是淡淡地瞧了金粼儿一眼,像这种一没气质二没身材的小女孩,她祸儿从来都不会正眼看一下。 “是她在欺负我好不好。”找不到同盟的落雪便只好转头向那一度支持自己的男子,发嗲道,“柳生,你看祸儿都不理我。我好好可怜哦……” “嗯嗯!”那柳生听得骨头都要酥了,恨不能一把把落雪郡主抱在怀里好生地安慰,“你是好可怜,放心,放心,一会我找机会收拾她。” 西城子瞧了瞧这两个人,无语地笑着摇了摇头。 一行人就这样前后地闪入了树木之中。 相对于江南秀水小城,京城相对要更加的朝北一些,所以一入到树林之中便有一股子清冷之气,与那外面的炎炎烈日完全像是两个世界。 金粼儿抬起头来,看阳光从树与树之间的缝隙照射进来,温暖而又令人觉得舒服。想着这种感觉似乎好久没有体会到了,金粼儿不觉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箭!发什么呆!”九皇子东方鸾不耐烦地声音响起,让金粼儿这才回过神来。 你骂谁贱? 金粼儿的火气立即上来了,嘿我这火爆脾气的,一次骂我还不够,还要来第二次?我金粼儿岂能容你? “快些打开箭囊!”东方鸾的脸已然臭了起来,蓝眸里寒光凛凛,锁住了金粼儿。 是箭囊! 金粼儿这才恍然大悟,但见这位九皇子殿下早已然拿出弓来,扭头不耐烦地看着金粼儿。金粼儿急忙做了个“我了”的手势,然后去打开那箭囊,可是那皮质的箭囊扣子却怎么打也打不开,金粼儿因为着急,一张脸已然微微地涨得红了,额前也渗出了汗珠儿,却无论怎样用力地拉扯,箭囊还是不开。 “笨蛋!”东方鸾这里正待拉弓射箭,好好地炫耀一下他的猎术,谁想这蹩脚的金粼儿却到现在还没有打开箭囊。那骑在马上之人均回过头来瞧着这一幕,脸上尽是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纠结表情。真丢脸!东方鸾气得伸过手,想要去抓那箭囊,谁想这金粼儿手一滑,箭囊竟然掉在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激起一阵尘烟。 金粼儿被唬了一跳,急忙抬头瞧那东方鸾,但见这位九皇子殿下的脸拉得好似长白山,太阳穴上青筋暴起,看样子恨不能把金粼儿生撕活剥了一般。 “啊唷,九皇子殿下,您怎么带了这么个笨手笨脚的人来哦。”那落雪郡主自然又是一番讥笑,得意非凡。金粼儿愤愤地瞪了她一眼,跳下马去捡那箭囊。 “算了!”东方鸾皱眉冷冷地扔下这一句,转身便策马离开,“脏死了!” 金粼儿早已然下了马,弯下身要去拾那箭囊,这一声“脏死了”让金粼儿的身形猛地顿在了那里。 “殿下。”玲珑见状急忙策马上前,将自己背着的另一个箭囊递给了那九皇子东方鸾。东方鸾只瞄了一眼,便从腰间带出一副白丝绸的手套戴上了,方接过了这箭囊。随即又转头冷喝:“金粼儿!” 金粼儿弯着腰,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然后一脸淡定地直起身子,骑上马朝着他们奔过来。 那箭囊,就那样被丢弃在地面上。直到众人都离开了,方才有一只手将它捡了起来。 “这样上好的东西,竟然被丢掉,还真是可惜。”那只手白皙而修长,轻巧地打开了箭囊,抽出了一支箭来。但见那箭身通体银白,制作十分精良,箭头刻着一个篆体的雪花图腾。 098:谁讨厌? “金粼儿,本王渴了。” “金粼儿,本王累了。” “金粼儿,给本王把那个捡过来!” 金粼儿的耳朵快要生出茧子来,金粼儿的腿也要被折腾断了。头上的太阳好大个,她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脑袋胀得那么大。却还要一趟一趟地替这个洁癖控跑腿。 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金粼儿恹恹地把洁癖控那镶嵌着蓝、红宝石的水囊背在了背上,然后用手帕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纵然那蓝宝石和红宝石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但是在金粼儿这种除金子以外都是浮云的人看来,那些比里面装的水还要重的破玩意儿最好是丢掉算了。玲珑无奈而又充满了同情地瞧着金粼儿,先前本应该由那个精壮侍卫背着的负重,这会子被九皇子东方鸾几乎是惩罚似的尽数压在了金粼儿的身上,那原本便纤细的小身体这会子背了一堆七七八八的东西,看上去既可怜又可笑。 而那几个狗男女却说说笑笑地,越走越远。 金粼儿在心里无限怨恨地诅咒着这些坏人,巴不得他们从马上跌下来,扭到脖子,或者是摔断了腿。 “呀,有鹿!”那“尖叫女”又发威了,不过这一次,金粼儿却好奇地坐直了,朝着落雪郡主指的丛林看过去。但见不远处有一个鹿影灵巧地一闪,便没入了树林之中。 “果然!”那九皇子东方鸾的眼睛一亮,迅速地抽出一支箭来,搭弓上箭,在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之际,一支箭翎便“嗖”地寻着那鹿影而去。 “九皇子殿下好快的身手!”西城子原也是要取箭的,谁想东方鸾已经把箭射了出去,不由得朝着东方鸾一挑大拇指,称赞道:“真是厉害!” “好身手,好箭法。”落雪郡主急忙拍手笑道,“九皇子殿下您真是好威风好威风哦。” 金粼儿暗暗地“喊”了一声,用眼角斜了这落雪郡主一眼。确实是好箭(贱),好贱好贱哦。 只听得那树林之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哀鸣,紧接着便有重物落地之声。 “中了!”众人一阵欣喜,那西城子便要唤手下前去查看,但那九皇子东方鸾却只是扬了扬手制止了西城子。 “金粼儿,”东方鸾转过头去冷冷瞧了一眼金粼儿,道,“你去。” 啥米?我去? 金粼儿瞪大了眼睛,有没有搞错,让本姑奶奶去?我背着这么多东西好不好?金粼儿的眼睛里写满了不情愿啊不情愿。但是那东方鸾蓝色的眼眸里,却只写着阴冷与冷酷。 “去。”面对金粼儿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东方鸾只是冷冰冰地扔了这么个字。 好……好吧。 被别人揪住了辫子的人就是没地位啊没地位。金粼儿叹息一声,将背后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用力地背了一背,在落雪郡主和柳生那充满了奚落鄙夷的目光里,策马奔向了树林之中。 “九皇子殿下,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宫女,殿下您何苦……”这西城子终是看不过眼,劝解道。 “西城子,本王的宫人,自由本王来调教。”东方鸾不悦地打断了西城子,眉头紧锁地转过头去,瞧向金粼儿消失的方向。 然而,过了好久,也不见金粼儿出来,众人在不觉间已然有些不安起来。 “九皇子殿下,要不,奴婢前去瞧一瞧罢。”玲珑担心地问道。 这东方鸾皱着眉微微地迟疑了一下,然后扬声道:“走,咱们一起去看看那蠢女人怎么了。” “该不会是被鹿精抓回去当压寨夫人去了罢。”落雪郡主掩住嘴巴嘻嘻地笑。 “你当这是西游记?”落雪郡主这种脑残的非正常人行径就连慕容祸儿也看不下去了,不由得媚眼一挑,奚落了一下,“一会儿说不定再来个二郎神给你一巴掌。” “哇咧!”可怜这落雪郡主平生最缺少的就是自我觉悟,闻得慕容祸儿这样说,反而瞪大了眼睛道,“如若真有这二郎神,非把你个小狐狸精抓走吃了。” 说罢,便兀自哈哈大笑起来。 那慕容祸儿的脸攸地红了一红,朝着落雪瞪起眼睛嗔道,“吃吃吃,就是你天天想着这些不干净的事!仔细没人敢娶你!” “只要有胆有貌的人就会敢娶!”落雪郡主说着,悄悄地瞄了一眼东方鸾。 可是这东方鸾却只是板着脸,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率策马奔入树林之中。 “咦,那金粼儿到底去哪了?”落雪郡主瞧着这茂密的树林,却哪里有金粼儿的影子?不由得有些害怕地四下里瞧,“不会真的是被野兽叼跑了罢?” “闭上你的嘴。”东方鸾愤然怒斥,策马在树林里搜寻了起来。然而就在走出没有多远之地,却又突然站在了那里。 但见就在眼前的一片相对平坦柔软的草地上,坐着卸下了满身东西的金粼儿。而在金粼儿的身边,则是一只受了伤的母鹿,这只母鹿的前腿被一块手帕紧紧地包着,还在向外渗着血。而它却只是低下头,深情地舔拭着身下正紧紧偎在怀里的小鹿。 金粼儿,正抱着膝头,用一种混合着羡慕与柔情的目光看着这一幕。 看到这一幕的人,均勒住了马儿,无声地望着这画面。 “什么嘛,”到底,还是那落雪郡主的声音打破了这种宁静,“原来是在装好人,真是恶心。” 东方鸾的蓝眸,冷冷地扫了落雪郡主一眼。 “来人,把那母鹿和小鹿都捉回去,小鹿肉嫩,正好下酒。”柳生扬声道。 “是。”立即有随从应声而出,便要冲过去。那母鹿的耳朵扑扇了一下,惊恐地看向这里,挣扎着站了起来。 “不要!”金粼儿急忙跳起来,用身体挡住了这一对鹿母子。“不要捉它们,它们很可怜的。” “金粼儿,你当你是谁?”这柳生因为落雪郡主的关系,瞧着金粼儿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当上便拉长脸嗔道。“就凭你也想拦着本侯爷吗?走开!” 说罢,一挥手,那些随从们便作势要冲。 “她不是甚么人,”东方鸾伸手摘下了那副手套,然后自腰间拿出了手帕漫不经心地擦起手来,“她是本王的随行宫女,仅此而已。”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竟让在场之人都感觉到了深深的寒意。那柳生和他的随从都立即傻在了那里,面面相觑。 “九皇子殿下,您不是讨厌这个金粼儿么,怎么还……”落雪郡主尴尬地笑道。 |“本王讨厌,并不代表着你们可以讨厌。”东方鸾冷冷地瞄了落雪郡主一眼,又怒斥金粼儿道,“还不赶紧滚过来,愣在那儿做甚么!” 099:刁难 “喝水。” 眼看着身边的猎物越堆越多,东方鸾这才略略地呈现出了些许摆休之意。他摘了手套,用手帕擦了擦额前的汗珠儿,方才喝道。 “来了来了。”金粼儿急忙递过了水囊,“请慢用,请慢用。” 东方鸾抬眼瞄了一眼一脸谄媚笑容的金粼儿,用手帕缠住手,接过了水囊。 脸上没有鄙夷之意,金粼儿笑得跟花儿一样灿烂无比。自从方才这位洁癖控九皇子殿下替自己撑了面子之后,金粼儿便或多或少地对这九皇子殿下有了那么一丁丁儿点儿的好感。东方鸾喝了水,便将水囊丢给了金粼儿。 “哗,好重。”金粼儿差点被这水囊砸得掉下马去,脸上却依旧是乐呵呵的。看得那落雪郡主一脸黑线,愤怒得几乎想要抬脚去踢金粼儿。 落雪郡主一度的支持者柳生亦十分地厌恶金粼儿,毕竟,因为金粼儿才让他在九皇子面前毫无颜面可谈,十分地令人懊恼。那慕容祸儿依旧不曾把金粼儿放在眼里,在慕容祸儿的意识里,只要长相不如自己,身材不如自己的女人,是从来不会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的。只有西城子看着金粼儿的目光极为温柔,时不时的,还与金粼儿交谈几句,被金粼儿逗得哈哈大笑。 “去别院休息一下。”东方鸾看了一眼已然升到了正中的日头,“过一个时辰之后再说。” 众人均应着,那些随从们便吃力地将网中的猎物拖向别院的方向。那其中多数都是野鸡野鸭,又有几只狍子,还有野兔若干,不胜枚举。东方鸾策马走在最前方,众人其后,金粼儿因不太擅长骑马,加上东方鸾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要那个,金粼儿得不断地鼓捣那些乱七八糟的物什,一会儿便慢慢地落到了后面。 正待她忙活安置背上的那些东西之时,骑马走在身边的落雪郡主却攸地瞪住了金粼儿。落雪郡主的脸上闪过一抹恶作剧式的笑意,朝着她的随从做了一个手势。那随从想来替落雪郡主做了不少这种背地里使阴的把戏,惯会看他主子的眼色,这会子便突然冲过来骑在金粼儿马鞍的后面,一把捂住了金粼儿的嘴巴,逼迫金粼儿朝着不远处的一片树林走去。 东方鸾已然走得远了,落雪郡主的脸上这才浮现出得意的笑意,然后调转马头,朝着那片树林之中奔过去。感觉到身边的落雪郡主似乎不见了踪影,慕容祸儿不由得转过头去瞧,见这落雪郡主偷偷摸摸的甚是像做坏事的模样,不由得也策马跟了上去。 金粼儿的嘴巴被人捂住了,心中原本便是十分忐忑的的,但是好在自从进了皇宫以后她便三番五次地被掳。掳着掳着就掳出经验了,索性也不叫也不喊,只是由着这人带她往树林深处跑。反正该到让自己知道的时候,他们自然就会吼了,自己倒不用那么着急地搭理他们。 果然,身后的家伙终于停了下来,然后……无良地,把金粼儿一把揪起来丢在了地上。 “哎哟!”金粼儿还挂着这些七七八八的物什呢!摔这一下不打紧,被这些七七八八的东西重重落下来砸了好几下,可是能要金粼儿的命的!金粼儿一边哎哟哎哟地叫着,一边慢慢地坐直了身子。 “您老到底有何贵干啊?”金粼儿瞧着被擦伤的手腕,疼得直咧嘴。 “啪!”但听得一声脆响,金粼儿的肩头竟然被硬生生地甩了一鞭子。火辣辣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冷气,抬头,看到的却是落雪郡主那张挂着阴毒笑容的脸。 “金粼儿,你好大的胆子呀。”落雪郡主这会子说话也不嗲了,那双先前装纯情一个劲儿忽闪的大眼睛里闪着的,是咄咄逼人的目光。“你连我落雪郡主的风头都敢抢,害我三番五次地被九皇子殿下讨厌,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这个死女人! 金粼儿的心里怒骂一声,恨不能将这落雪郡主一巴掌拍死,脸上却绽着笑意,道:“哟,落雪郡主,您这儿是哪儿的话呀。金粼儿不过是一个小宫女,哪里敢抢您的风头。想您落雪郡主貌美如花,沉鱼落雁,奴婢就是借来十个胆子也不敢惹您不开心呀。您说是不是?” “你的嘴巴倒是挺甜……”落雪郡主眯起眼睛,却又兀地瞪大了,举手,鞭落,“啪”的一声脆响,把金粼儿疼得“呀”地一声叫了出来。好疼,好疼呀! 这一下子竟然打在了金粼儿的手上,血淋淋的一道红印,让金粼儿疼得连身子都直不起来了。 “你这双手是最贱的,好端端的,要你去救那鹿?告诉你,动物就是被人杀,被人吃的,不是用来救的!”落雪郡主的一双杏眼圆睁着,眼神里尽是阴冷残酷,“你想要装善良,在九皇子殿下面前卖弄风情。这套把戏在本郡主眼里简直太拙劣了!” “蛇……蛇蝎心肠的女人!”金粼儿彻底愤怒了,她怒不可遏地抬起头来,目光烁烁地瞪住了落雪郡主。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写满了怒意,她金粼儿不过是一个小人物没错,可是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原则和骨气,想要这样践踏小人物的自尊,别作梦了! “你说本郡主是什么?”这落雪郡主没有想到金粼儿会在这种时候还跟自己顶嘴,不由得气得七窍生烟,当即便又抬手,甩出了一鞭子。 金粼儿不顾那被抽打的疼痛,伸手,竟然稳稳地抓住了这支马鞭。尽管手心传来的痛苦疼得撕心裂肺,虽然那白皙纤细的手心已然渗出了点点的血丝,可是金粼儿还是倔强地牢牢抓住那鞭子,任凭落雪郡主如何用力也抽不回来。 “亏得你贵为郡主,竟然连一点同情心都没有。”金粼儿冷笑,“你这般模样,就算是卖萌装纯情又能骗得了谁?人前假正经,人后赛蛇蝎,你这种女人就算是排到下辈子也不会有人要你!” “你!”这落雪郡主气得一张脸都要扭曲了,她哇哇大叫着,却抽不回鞭子,只得回头吼那随从:“你傻了?你是木头啊?还不快点把她给我弄老实了!” 那随从应着,急急忙忙地奔过去,捉住金粼儿的胳膊便要用力,然而金粼儿却攸地松开了手,把个正用力拉扯鞭子的落雪郡主晃了一个趔趄,差点从马上跌了下去。 “哧,哈哈……”金粼儿嗤笑。 “不知死活的贱人!”落雪郡主的一张脸涨得通红,气得拔出了腰间的一柄匕首,就要上前,“看本郡主不割下你的舌头,看你怎么笑!” “落雪!”那已然忽忽赶过来的慕容祸儿高声喝道,“你在做甚么!” 落雪郡主站住了,回过头去,瞧见来的人乃是慕容祸儿,便松了口气。眨眼之间,那脸上便露出委屈的表情,道:“祸儿,你看这个金粼儿多讨厌,把我都气坏了呢。|” “再气也不要拿这等低等宫女来玷污自己的名誉。”慕容祸儿抬眼,一脸厌恶地瞧了瞧金粼儿,又道,“休要杀她,给她吃几鞭子长长记性也便罢了。” 100:七皇子回归 这慕容祸儿先前制止了落雪对于金粼儿的残害,金粼儿原是心存感激的。谁想她的第二句话竟是,让落雪郡主打自己几鞭子。 打就是打的,好端端的还说甚么“吃”,吃是这种吃法吗?金粼儿对这慕容祸儿的印象直线下降,看她的眼神立刻充满了怨恨。 那落雪郡主闻听慕容祸儿这般说了,只好愤愤地收了匕首,指着那随从道:“去,好生的打她几鞭子给本郡主听听。” 那随从立刻应着,从腰中抽出鞭子,运足力气,朝着金粼儿便要甩下去。那呼呼生风的声音呼啸而来,金粼儿自知已然难逃厄运,便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听天由命。然而但听得一阵微微的凌厉之声,似乎是有一股子劲风破空而来,竟然斩断了那鞭子的气势,金粼儿慢慢地睁开眼睛,瞧见的,却赫然是一柄匕首,嵌入了那落雪郡主随从的手腕,竟然有两雨之多。那随从痛苦地跪在了地上,一只手扼住手腕,疼得竟是连叫都叫不出声来了。 吓死我了。 金粼儿虚脱般地瘫坐在地上,身上背着的那些东西仿佛一下子变沉了好几百斤,压得她连腰都直不起来,径正扑倒在地上。 “甚么人!”落雪郡主气得高喝着,转头瞧向对面。然而她脸上的表情,却在这一刻完全冻结了。 一头漆黑的长发如瀑,随意地披散下来,眉似远山,眸光如潋。英鼻直挺,浅樱色的嘴唇好似一抹浅浅施上去的浅色胭脂,高贵的身姿,绝美的容颜,月白的衣裳绣着美丽的繁花,衬得他身材欣长而又结实。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便已然夺走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光华…… “七……”那落雪郡主的嘴唇都在颤抖着,“七皇子?” 七皇子? 金粼儿也怔了一怔,这里怎么会出现大名鼎鼎的七皇子?她动了一动,想要抬头去看,可是折腾了这么大半天的金粼儿,在这一会儿偏偏该死的头晕眼花,想起都起不来了。只得转动眼珠瞧过去。 但见一双蹬着皂底儿白缎面绣双麒麟图腾官靴的大脚慢慢地踱到了自己的面前,站定了。金粼儿吃力地抬起头来,阳光就在他的头顶,刺得金粼儿睁不开眼睛,她眯了眯眼睛,只感觉到眩晕无比。 恰巧又有人走了过来,将金粼儿身上的那些重物卸下去了。这人伸手,竟然将金粼儿抱在了怀里。 好清香的味道啊……金粼儿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这种若淡淡桃花儿香气的味道让她很是熟悉。转过头,金粼儿的视线终是落在了这人的脸上。 “佟七啊……”金粼儿晕晕乎乎地笑了笑,“我又梦到你了……”说罢,竟然头一歪,径自倒在了那人的胸前。 “金粼儿!”一声暴喝传过来,九皇子东方鸾怒气冲冲地骑着马奔过来,然而在这片树林里,却出现了两个他看着完全陌生的人。 那人身着月白色的长袍,一头黑发披散在脑后,婉若黑缎般生辉。他沐着阳光,天生一派优雅风度,他是…… 听到了这声暴喝,那人缓缓地转过身来,瞧向自己。 “小九啊。”浅樱色的唇微微地挑起,露出一抹微笑,艳美绝伦,“别来无恙。” 这……这是…… “东方鸷!”九皇子东方鸾脱口而出,那东方鸷却只是淡淡地微笑着,怀里……还抱着一个浑身脏到尽是草悄的金粼儿。那金粼儿的脸上、身上都沾着泥土草屑,手上还有血迹,这一幕……这一幕完全像十年前的那次,九皇子东方鸾扑倒在东方鸷那“琅星殿”花园的泥坑里的情形…… “脏……”东方鸾慢慢地后退着,手指冰冷,蓝色的眼眸惊恐地瞪大了望着东方鸷,“脏死了……脏死了脏死了脏死了!!!” 他一面叫着,一面转过身,奋力地策马而奔,迅速地钻出了这片树林。直到跑出了很远,还能听得见那一遍又一遍“脏死了”的回音。 “七……七皇子殿下,”轻轻柔柔的声音,带着妩媚的性感,那慕容祸儿妩媚地眯着眼睛笑道,“不是说您初八才回么,怎么就提前了五天?” 东方鸷的美目微微地弯了弯,转头笑对那慕容祸儿道,“还不是因为太过思念祸儿你,才提前了行程?” “真的还是假的?”那慕容祸儿咯咯地笑着,眼睛却瞄了一眼躺在东方鸷怀里的金粼儿。然而这东方鸷像是完全没有这回事似的,笑瞇眯地看向落雪郡主:“郡主,你也别来无恙。” “无……无恙……”那落雪郡主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瞪着已然晕过去的金粼儿,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些甚么,她怎么也想不出,这甚么这俊王爷会抱着这种低等的宫女。“俊王爷您……” “听说秦淮一带出现了倭匪,周梓侯爷却知情不报,弄得手下之人上书朝廷了。这事,倒是真的么?”这东方鸷却突然想起了甚么似的,笑意盈盈地问道。那落雪的脸,立刻白了。 谁都知道,秦淮一带,一直是盐运要地。乃是各派势利争相盘距之地,与朝廷眼下的势利相等,由文庄皇后成立的太子。。。党,还有靖王爷遗留下来的一些铁腕势利都想要将那片地带占为己有,而那文庄皇后眼中钉,靖王爷掌中宝的东方鸷,则是一地对那片地方虎视眈眈的。这么多年来,因为与苏贵妃之父——苏武侯关系匪浅的周家,这几年一直鼎立支持苏武侯,每年都会大笔地呈上去真金白银,所以这块肥肉便一直被周家结结实实地叼在嘴里。而今秦淮出现倭匪之事,要是被上报朝廷,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将会是甚么,就算是落雪郡主再傻,也猜得到! 东方鸷的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举步,潇洒地离开了这片树林。 “哎,七皇子殿下……”那慕容祸儿听说东方鸷要回宫,早就提前了好几天巴巴地赶回了京城,谁想这会子意外见了,却还没有说上两句话儿,心上人便走了,当下便着急地上前一步,想要去挽留。 那东方鸷却只是回过头来,淡淡地笑了笑:“祸儿,你随时都可来宫里找我。”轻轻地眨了下眼睛,那祸儿的脸顿时红到了耳根,羞涩地瞪了东方鸷一眼,转过了脸去。 而不远处的藏兰,则是一脸黑线地将身上背着的那些物什抖了一抖,发出巨大地“哗啦”声,举步,跟随着他的主子离开。 七皇子……回朝了! 这消息在宫里不胫而走,忙坏了“琅星殿”里上上下下之人,更忙坏了御厨房的人。皇宫上上下下像是迎来了一位神仙,所有人都精神抖擞。而最为高兴的,便莫过于皇上东方宇鹰了。他直拉着自己心爱的皇儿,在御书房里说了不知道多久的话儿,让那刚刚为自己能与东方宇鹰热乎了几点而欣喜的文庄皇后,一下子不爽了下去。 她这会子,就倚在美人塌上,由着她的近身宫女替她扇着扇子,可是心里却还是烦闷的紧。 “景全,甚么时辰了?”文庄皇后闭着眼睛问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已然是申时了。”永远都像是隐藏在黑暗里的景全低声说道。 “这么说,皇上已经与东方鸷说了近一个时辰的话儿了?”文庄皇后的眼睛攸地睁开,猛地坐直了身子。 景全没有说话,那文庄皇后便愈发地愤怒了:“想当初,皇上每次与麒儿说话都不会超过十句,为何到东方鸷这儿便会有这么久?他东方鸷到底有甚么能耐,能让皇上这么喜欢他!就像……” 说着,文庄皇后的眼里,迸出了阴毒而又怨恨的光:“就像那个死狐狸精一样,只让皇上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001:原来是你! 梦里,突然看到了娘亲。那挂着淡淡笑意的慈祥脸庞就在眼前,她轻轻地抚摸着金粼儿的头,慈爱地唤道:“粼儿?粼儿……” “娘……”金粼儿张了张嘴,却只觉得鼻子发酸,声音发紧。 娘的手指轻轻地放在了自己的唇上,然后从身上,拿出了一块玉佩。这玉佩通体翠绿,上面似乎有荧荧的水汽拢在一起,形成鲜翠欲滴的颜色,让人心生喜爱之情。而这玉佩被雕刻成一朵并蒂的莲花,紧紧相依,十分的美丽。 这是……金粼儿怔了怔。这不是那一年,在抱回金鲤之时藏在金鲤那小被子里的玉佩么?犹记当时,娘亲把包着金鲤的所有东西全都一把火焚烬了,就连肚兜等物均一个不剩。“你们给我记着,从今儿起,这个孩子就是咱们金家的人了。是娘在京城所怀,途中所生,名唤金鲤,是你们的三弟,听明白了吗?” 那时候娘亲的目光无比坚定,透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威严。金粼儿和金媚儿均点了点头,旁边坐着的是那个酒鬼加赌鬼老爹金宝。这老赌鬼糊涂了半世,颠狂了半世,平生做尽了荒唐之事,唯有这一天是清醒的。他走过来抱起怀里那个美玉似的婴孩,仔细地端祥了半天,然后攸地哈哈大笑。 “想不到我金宝半生捞不到半点功名,到头来却拣了个天大的便宜。得了个人中龙凤,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啊,我金宝此生便也无憾了!”说罢,瞪起一双大眼,将那孩子左右瞧了瞧,道,“也罢,你的名字就叫做金鲤。日后鱼跃龙门,便化龙,扶摇直上踏青云!哈哈,哈哈哈哈……” 金鲤,金鲤…… 金粼儿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圆圆乎乎的脸上浮现出开心的笑容。 “媚儿,粼儿,”看着这疯疯颠颠的丈夫,金尤氏只是叹了口气,叮嘱这两个女儿道:“日后,你们要好生的待这个孩子,把他当成你们的亲兄弟,知道吗?” 金媚儿和金粼儿相互对视一眼,重重地点了点头。母凭子贵,娘亲连续生了两个女儿,已然在人前羞于抬头,金家书香门第,到了金宝这一脉便已然败落了好多。又因金宝多次科考不中,半点功名不沾不说,人又好吃懒做,四肢不勤五谷不分,遂金家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若不是出身医学世家的娘亲金尤氏善于理家,恐怕一家大小都要形同乞丐了。对于这样的一个家族来说,若能有一个出息的男丁,那么未来的日子才会有所指望。 好在这上天终于给这个苦命的金尤氏一个安慰,金鲤聪颖异常,且貌美温和,不出三岁便已然能将那三字经和百家姓朗朗上口地背了出来。喜得这金尤氏落下泪来,不惜花重金请了先生在家里教这三个孩子读书。说到底还是这基因作祟,龙生龙凤生凤的箴言到甚么时候都是在理的。 金鲤五岁便能出口成章,一把小折扇在身前轻摇,大人模样。把街头巷尾那些以文化人自居之徒出的对子对了个遍,竟然难有敌手,年纪不大便远近闻名,让金家人倍儿有面子。而那金粼儿生来便通医性,七岁左右竟然也能照着金尤氏的诊断开出方子,那纷繁复杂的中药她不用看,嗅一下便能叫出名字来,让金尤氏甚感安慰。只有那金媚儿得了其父的真传,不喜劳作不说,败起家来能超过她父亲四个,令金尤氏头疼不已。 不过,好歹,金家有金鲤,便已然是上天的恩赐了。 “金鲤这孩子身世虽然不为我们所知,但是那皇宫有诸多为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所不能参透的秘密,所以,千万莫要想着去揭开金鲤的身世,切记切记!”那金尤氏对她的两个女儿说道,“纵然我们普通人家,给不了金鲤他应该过的那种生活,也给不了他显赫的身份。但是,我们最起码能够给他的是平静的生活,和平安无灾的保护。你们谁也不要告诉他是谁,谁也不要提半个字关于他身世的事情。我想……这应该也是拼死送他离开京城之人的一片苦心了……” 娘亲的眼睛里,闪着一股子金粼儿读不懂的感伤。那目光仿佛穿越了生死,与另一个世界的人产生了共鸣。那是……只有身为母亲之人才能够读得懂的感情罢? “粼儿,这个玉佩,就交给你保管。”娘亲说着,将那玉佩递给了金粼儿。 交给……我吗? 金粼儿怔了怔。这一幕似曾相识……是了,是了!这一幕,这一幕不是正娘亲在离开人世的那一天,把自己唤到床塌之上时,对自己所说的话么? 难道…… “来,粼儿,娘把它交给你,你替金鲤保存罢。”娘亲举起了那玉佩,“来,粼儿,给你……” “不,我不要!”金粼儿倔强地摇着头,“我不要,娘,你不要离开我。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金粼儿流着眼泪,她伸出手,想要去拉住娘亲。可是娘亲却已然渐渐地模糊起来,她依旧是在笑着的,如印象里那般温柔,可是,却还是在慢慢的离自己越来越远。 “不,不要啊,娘!”金粼儿猛地一抓,抓住了一只手,这只手宽厚而又温暖,给了金粼儿一点点的安慰和踏实感觉。这只手就这样任由自己紧紧地抓着,另一只,却轻轻地替金粼儿拭了拭眼角的泪。 有股子淡淡的桃花儿香气袭来,闻上去有说不出的熟悉,金粼儿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宽大的床塌,两旁垂下重重帷幔,那床格之上雕着精美图腾,奢华无比。这是哪儿呢?金粼儿迷惑地将视线缓缓转向自己身边坐着的一个人。 一头转发柔软黑亮,眼眸深邃灼亮,俊美的五官,浅樱色的唇微微上扬,那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那又拽又臭屁的人妖脸! “佟七!”金粼儿顿时瞪大了眼睛,猛地坐了起来,“你怎么在这儿?” 佟七? 东方鸷哧地笑了出来,目光却下移,落在了金粼儿的胸上。 “你干什么?”金粼儿突然想起这个死人妖可不是甚么好忍的角色,色着呢!她抱紧了自己的上身,却不想那死人妖却道:“你这样搂紧了本王的手,难道不怕本王吃你豆腐么?” 金粼儿心头一骇,不由得急忙低头去看,哪料自己正搂着人家的手往自己的胸前贴呢…… “呸!”金粼儿气得一把打开那东方鸷的手,啐道,“不要脸的东西,尽做些龌龊之事!” “你这人好不讲道理,”东方鸷的心情大好,笑眯眯地瞧着金粼儿,“明明是你把本王的手往你的身前搂,还怪起本王来了?” “本王?”金粼儿突然“哈”地一声笑了出来,“你这种死人妖还敢称呼自己本王?你难道不怕掉脑袋么?”说着大笑不止。这死佟七真是不要脸到家,竟然自称王爷了。依本姑奶奶看,这佟七定然是脑子有问题来着。 东方鸷也不反驳,只是陪着金粼儿一起笑起来。 “俊王爷,药煎好了。”门口突然传来一个清清脆脆的声音。 002:俊王爷 “俊王爷,药煎好了。”门口突然传来一个清清脆脆的声音,让金粼儿微微地怔了一怔。 但见那死人妖回过头去,只是淡淡地应道:“知道了,放在案上罢。”便有一个身着浅粉色水荷对襟小袄的宫女走进来,将一个青花儿瓷碗放在了东方鸷身边的桌案上,方才转身施礼下去了。 这……这是完全与自己穿着一样衣裳的宫女啊!少说也是每个月四百个金珠的主儿,难道……难道…… 金粼儿将目光缓缓地转向坐在床塌旁边的死人妖佟七。但见这家伙一脸的微笑,笑得那般祸国殃民,金粼儿的心便止不住地打起鼓来。 “她刚才叫你甚么?”金粼儿小心翼翼地问道,“她是不是叫你,不不,叫您俊王爷?” 东方鸷不置可否地笑。 “俊王爷?俊王……东——方——鸷?”金粼儿一字一句地问。 东方鸷却只是挑眉,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金粼儿的嘴巴却已然慢慢地张大了,然后她抬头瞧了瞧这个屋了……不,这座宫殿,但见这宫殿尽是点着宫灯,映得墙面呈现出淡淡的红,却明亮无比。那青玉兽纹的桌案,那上等檀香木的椅子,那摆满了珍玩的架子,那铺着雪白西域羊绒的地毯……还有眼前这个头戴麒麟冠、身着月白华服的美貌男子…… “奴……奴婢金粼儿见过俊王爷。”金粼儿突然一跃而起,站在地上作势就要拜。心里却在惨叫:完了完了,竟然得罪了一个王爷。方才还喊他死人妖来的,该不会跟那个讨厌的九皇子东方鸾一样喊打喊杀的,总想着要置自己于死地罢? 呜呼,为什么她金粼儿就这么命苦,总是栽在那老皇帝儿子的手上!金粼儿在心里叫苦不迭。 “你赤着脚站在地上,可就有些不守礼法了哦。”东方鸷的目光,落在了金粼儿那双玉足上。浅蓝色的裙子下面露出的那对玉足恰似两片白莲花瓣,嫩生生地站在地上,让人在心疼之余,竟然凭生出一抹异样的心悸。 金粼儿低头瞧了自己一眼,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动了一动。这一动好似一对儿小白兔不安地跳了跳,让东方鸷的心陡地热了起来。他上前一步,将金粼儿拦腰抱了起来。这金粼儿还来不及惊呼,便被东方鸷放在了床塌之上。 放下怀里的小女子,东方鸷却并没有起身。他依旧保持着放下金粼儿的姿势,上身前倾,手臂支撑在床。。上,与金粼儿近在咫尺。 还是那熟悉的气息,竟然与记忆之中的完全重合。东方鸷有些不可思议地瞧着眼前那个满面惊恐神色的金粼儿,那睁的大大的眼,那微微开启的唇,那因紧张而剧烈起伏的胸。还有,那曾经在自己昏迷之时,一遍又一遍替自己擦拭着额头的,温暖的手。 东方鸷垂下眼帘,轻轻牵起了金粼儿的手,仔仔细细地看过去。那手指纤细而修长,指甲圆润,晶莹剔透。像是沾着露珠儿的小葱,让人忍不住咬上一口。东方鸷闭上了眼睛,将那手指含在了口中。 “呀……”金粼儿只觉指尖一热,异样的感觉猛地袭上了她的心头,连身体都禁不住微微地颤抖起来。“别……” 她原是想说“别这样”的,可是在东方鸷的耳中,这一声小女子的低喃却分明有着欲拒还迎的娇羞,不免在那手上轻轻地咬了一下。 “哎呀,疼!”金粼儿惊叫一声,抽回了手,便要去推那东方鸷。谁想这一推不成,自己却被东方鸷按倒在了床。。上。 那庞然大物猛地压了下来,把金粼儿肺里的空气都挤出去了。“放……开……”金粼儿觉得自己的肺快要炸了,整个人都像缺氧似的眩晕起来。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难过了,金粼儿拼命地推着东方鸷,可是这种挣扎却为东方鸷增加了一丝情趣。他一把拉住了金粼儿的头发,黑眸望住了金粼儿的眼。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眸呵!深邃而又明亮无比,好像坠落在深潭里的星辰,引着你去寻找,却只是坠落得更深,更深。 金粼儿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有某一个地方轻轻地响了一声,好像是一股子从来没有过的感情悄悄地溜了出来,慢慢地占据着整个心。 那是……怎样的情感呢?金粼儿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只是眼前的人重重地吻了下来,他的唇在她的唇上深深地吮吸着,痴缠着,让金粼儿陷入到更深的深渊里去,不可自拔。 然而又有更深的眩晕袭来,金粼儿只觉胸口越来越憋闷,眼前金星乱舞,攸地……晕了过去。 “金粼儿?”正沉浸在情调里的东方鸷突然觉得怀中的小人儿身体软了下去,那种互动的激情攸地只剩下了一面儿。他停止了对金粼儿的“蹂躏”,低头看去,但见怀里的少女面色绯红婉若明霞,却已然晕过去了。 “这只包子,还真是会煞风景。”东方鸷攸地笑了出来,“不过,这才像她的风格。” 伸手去拿来汤药,东方鸷扶起金粼儿靠在自己的身上,小心翼翼地喂她喝起汤药来。然而这第一勺却并没有喂进去,而是直接从唇角流了下来。东方鸷急忙用手帕去擦,然后再喂,试了好几回,才终于把药喂进了金粼儿的口中。然而但见这金粼儿的衣襟上和东方鸷自己的长袍上却已然都是点点滴滴的汤药了,东方鸷无奈地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抚着金粼儿的脸,奇怪地说:“当时,你也是这般照顾本王的么?” 没有人应他,金粼儿已然躺在枕头上睡着了,东方鸷望了半晌,方才叹息了一声,伸手,握住了金粼儿的手,暗自思量了半晌,方道:“对,本王应该叫你赔衣服才是。” 他笑了笑,然后起身挨着金粼儿坐在了床。。上。 娘……在梦里,她是这样唤的罢?还以为这只包子馅是铁打的,却没想到她也会流泪。 她跟自己一样,都在想念娘么?那个,丢下自己,那么着急地奔向另一个世界的女人。怎么会那么狠的心…… 金粼儿丢了。 这是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在“兰香苑”,在“文逸殿”,在“玉瑶宫”,都产生了非同凡响的影响。那兰婉仪顿时哭成一团,喊天喊地的,直呼自己命苦,好不容易有个贴心的好人儿,却这样无故消失了。那雯妃娘娘与玉瑶公主都气愤异常,直怪那雪妃娘娘仗着自己是西域慕买国的郡主将那九皇子惯得不成样子,那金粼儿定然是被他欺负得不知生死了。玉瑶公主气咻咻的,直嚷着要去找九皇子东方鸾算账,却听说那东方鸾自打猎回来之后便大病不起,直发了三天三夜的高烧,梦里惊呼声不断,让雪妃娘娘一筹莫展。 “许是途中遇了甚么凶险也说不定,”雯妃娘娘纵然不舍那个包子脸的金粼儿,更恐长兄的得意门生金鲤得知会生麻烦。但这节骨眼儿上也确实不好上门要人,她便耐着性子观玉瑶与那兰婉仪道,“还是待到九皇子殿下清醒过来之后再去要人罢。” 虽然心中焦急,可是众人却只得耐下心来等了。只可惜了那水灵,天天躲在角落里哭个不止,便是凝霜和水珠等人劝也是劝个不住,只好陪着她一起伤心落泪。 “粼儿,你到底哪儿去了!”水灵眼泪汪汪地朝着窗外的月亮大喊。 003:痛苦 终于在第四天的时候,金粼儿完全从一场接一场的噩梦里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依旧是晕厥过去之前的那个奢华宫殿。金粼儿坐起身来,细细地瞧着这个房间,论规模,这宫殿不知道比兰婉仪的宽敞了多少倍,论气派,这宫殿不知道比兰婉仪奢华了多少倍。金粼儿所见之处,均是些珍玩玉器,都是她先前不曾见过之物。 这么说,这儿是那个死人妖佟……不对,是那个俊王爷东方鸷的宫殿了? 金粼儿揉了揉眼睛,却看到自己的手心上,还有着并未痊愈的伤疤。那是落雪郡主那个死女人的杰作!金粼儿愤愤地攥紧了拳头,掌心传来的是一阵阵的疼痛,但是心里的怒火却无法平息。 那个落雪郡主,真的以为她有权有势,就可以这样随便践踏别人的自尊么?她金粼儿活了十七年,从来没有人胆对她做这样的事情!金粼儿的便宜不好占,因为谁要是有这个胆子,她一定要加倍地讨回来! 窗外突然转来一阵悦耳的鸟啼,金粼儿回过神,转头瞧了瞧窗外。可叹那窗子是关着的,看不到外面的景致。她索性起身,趿上鞋子,走了出来。 但见殿外是一片清新的花园,高低错落地,种着很多精美的花卉植物。高的有姿态各异的树,矮的有姹紫嫣红的花儿。清新的花香引来彩蝶翩翩飞舞,更引有不知名的鸟雀在此徘徊,若不是金粼儿刚从那东方鸷的寝殿走出来,许是会误以为到了世外桃源,如此幽静。而就在这样的场景里,有一个翩翩公子正负手而立,他只穿着一件白色薄衫,静静望着园中的景致,不知在想些甚么心事。 佟……不,是东方鸷呵……金粼儿不自觉地想起了先前与他的缠绵,脸攸地红了起来。她尚且不知应该怎样去面对这个家伙,更不知道自己对这个人的感觉到底是讨厌,还是别的什么。毕竟她还不能习惯先前被自己又恨又骂的家伙突然间摇身一变,成为了当朝皇上最喜爱的儿子,身为一个卑微的小宫女还与他有了肌肤之亲! 这种落差,该怎么协调?金粼儿着实不知道…… 于是她转过身,想要偷偷地溜回到寝殿,却不妨那东方鸷淡然道:“你起来了?” 金粼儿只得顿住了脚,傻傻地站在那儿,点了点头。 “你不是跟本王说,你在宫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么,怎么会沦落到给小九当牛做马去了?”东方鸷这厮,没几分钟便露出了这没事找抽型的嘴脸,让金粼儿硬生生地从美好的心境回到了现实中,她转过头,气咻咻地瞪着东方鸷。 孰料这东方鸷平素里妖孽惯了,哪里会有考虑到他人感受之意?只是半眯着眼睛,笑嘻嘻地看着金粼儿,道:“莫不是,这就是你口中的风雨?” “呸!”金粼儿气得啐了一声,道,“你还好意思说,还不都是你害的。那天湖……” “本王只不过略施小计,让你入宫罢了。”东方鸷打断了金粼儿的话,无比臭屁地转过身,负手而立,道,|“至于在宫里混成甚么样,可是你自己找的。” “你说什么?”金粼儿的脑袋里“轰”的一声响,“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你略施……”她这才想起,自己在入宫之前,的确是听那藏兰与那个管家福伯说起宫里挑选宫女之事……“啊,好你个死人妖,原来都是你在暗算我!” 金粼儿一股怒气直冲脑门,气得她大步上前用力地推了东方鸷一把:“死人妖,死人妖!都是你暗算我,原来这些都是你安排好的。你在故意耍我是不是?你欺负我们是平民,可以任由你耍弄,是不是!我早就看你不像好东西,原来你根本就是一个没心没肺,只知道耍弄别人的混蛋!你混蛋!” 东方鸷霍然转过身,一把捉住了金粼儿的手,那原本笑意盈盈的眼眸中兀地袭上一层冰霜,让金粼儿冷到骨血深处去。 “是,又怎么样?”他的唇角是上扬的,他的语调充满了戏谑,可是听上去却让人心碎。“那你呢?你不是兰婉仪的宫女么?怎么又会和东方鸾纠缠不清?”攸地,东方鸷像是想起了甚么似的,放低了音调,凑近金粼儿一字一句地说道:“该不会是,你瞧着他有才有貌有地位,又是西域慕买的王爷,想着有朝一日飞上枝头攀只金蛋吧?” “你!”金粼儿的鼻子都要气歪了,她生平就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她想要挣扎,却挣扎不得,索性低头一口咬在东方鸷的手腕上,狠狠地咬着。谁人能够知道她在宫中所受的那些苦楚?她拼了命的想要还上这东方鸷的钱,差一点命悬一线被人暗算到死,可是这一切竟然只是他故意安排好来耍弄自己的。这要她金粼儿情何以堪! 东方鸷只觉手腕一疼,不由得眉头紧锁,望着金粼儿那愤然抬起的黑亮眼眸。这双眸之中含着恨意直瞪着自己,那么清,那么亮,还带着隐隐的泪光。他的心突然一疼,先前的愤慨竟然轻飘飘地,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东方鸷,我恨你!”金粼儿只觉自己的口齿之意都充斥着血的气息,那腥甜的感觉刺激着她的嗅觉,疼痛的却是她的心。“你可知道,我于这宫中有多少次铤而走险,险些连命都没了么?你为了好玩,就想要玩弄我于股掌之中?东方鸷呀东方鸷,你可知道,我金粼儿虽然只是一介平民,却不想像那些想要攀着你附着你的权贵女子,成为你的玩具!此生此世,我定要与你撇开一切关系!你想要玩弄我金粼儿,做梦去罢!”说罢愤然转身离开。 “哦?”东方鸷却只是淡淡地笑着,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不想与本王有任何关系,但是本王可不这么想。要不要咱们打个赌呢,如若你挣不脱本王,又该如何?” “哼,绝——无——可——能。”金粼儿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着,拂袖而去。 胸口好闷,眼前的景物好像都模糊了。金粼儿愤愤地用手抹了一下脸,摸到的,却是手上无尽的泪痕。 “呸,死丫头,笨死了!”金粼儿一边用力地抹着眼泪,一边骂着自己,“真是没出息,你哭,哭什么哭!难道人家会欺负你。”这样说着,金粼儿便攸地站住了,她咬着下唇,瞪大眼睛抬起头,想要把眼泪憋回去,可是眼泪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往下流。金粼儿索性“哇”的一声哭出来,她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双膝,难过至极。 金粼儿呀金粼儿,想不到你聪明了一世,却到这会子被这么个死人妖捉弄到如此不堪的地步。你这颗脑袋是不是白长了?你那自持聪明无敌的智慧到底都去哪了?她用力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然后用力地揉自己的包子脸,似乎是想要从那圆圆的脸上揉出点对付东方鸷的智慧来。 然而却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一阵悲恸的哭声。 这哭声听起来并不比金粼儿好受多少,似乎其间夹着更多的痛苦和难过。人在痛苦的时候如果知道有人比你更痛苦,那么你立刻就会觉得好多了。金粼儿好奇地擦干了脸上的眼泪,寻着声音,一点点地朝着前面走过去。 拔开一片开得正盛的花儿,金粼儿看到一个人正蹲在花丛边号啕大哭。 004:此仇不报非粼儿 金粼儿闻得哭声,便走过去,在一片开得正盛的花丛之后,她看到有一个人正蹲在那儿号啕大哭着。 真是窘里个窘的。 金粼儿走过去,一巴掌拍在那人的背后,啐道:“死妮子,在这里号甚么呢?” 那人身形一震,猛然回头,却被金粼儿唬得跌坐在地上。 但见这人满脸泪痕,眼睛都哭得肿了,眼神惊恐地瞪着金粼儿,却不是那笨手笨脚的水灵又是何人? “粼儿?”水灵难以置信地唤了一声。 “嗯,”金粼儿应了一声,蹲下身来在水灵的面前,问道,“你好端端的,跑到这儿来哭什么?” 水灵眨了眨眼睛,然后迅速地捏了金粼儿的包子脸一把。 “好疼呀!”金粼儿叫了一声,捂着脸蛋嗔道,“死妮子,你作甚么呢,想讨打啊?” “真是粼儿。”水灵欣喜地叫着,起身便将金粼儿扑倒,“真的是粼儿,真的是粼儿!”说罢,又大哭起来。 “喂,有没有搞错,你想要勒死我啊。”金粼儿被这水灵勒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不由得在她腰间掐了一下。水灵怕痒,急忙缩回去,破泣为笑道,“粼儿,你这几天去哪儿了?我们都找不到你,大家都急坏了。” 去哪儿了。 金粼儿的心攸地莫名一痛,她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但见来时路已然藏匿在花影重叠之处,却是不复见了。便兀自笑了笑,道:“所以你就在这儿哭起来了?” 水灵点了点头,眼中又有泪光涌现,“我找不到你,自然急得半死。那兰婉仪与雯妃娘娘只会商议着如何找那九皇子殿下要人,却迟迟不敢去问。玉瑶公主有心想要去找,却被雯妃娘娘拦下了。听说九皇子殿下病卧在床,整整三天才醒来,我这不就巴巴地跑过去了么。我托人找到九皇子殿下的一个宫女询问,她们却说九皇子殿下宫殿里根本没有你这么个人。我想着许是你凶多吉少被人欺负了,就……”说着,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 “唉,你这傻妞儿,”金粼儿心中虽然感动,脸上却笑得灿烂,她用手指捅了捅水灵的腰间,“我这么福大命大之人,岂会遭人欺负?” “嗯,我知道粼儿你最厉害了。”水灵重重地点头,眼神里流露出的是对金粼儿无比的信任和仰慕,“我知道你金粼儿天下无双,最是厉害!” 金粼儿“哧”地一声笑出来,拉起水灵道:“咱们回去罢,仔细那兰婉仪娘娘再担心咱们。” 水灵点了点头,与金粼儿一并回到了“兰香苑”。 看到金粼儿回来,那兰婉仪便欣喜不已,直拉着金粼儿左看右看,竟然也掉了几滴眼泪。凝霜和水珠儿二人更是喜不自禁,围着金粼儿不肯离开。 这边兰婉仪娘娘遣人送了信儿,雯妃娘娘竟然亲自带了玉瑶公主来到了“兰香苑”。金粼儿心中感动,便急忙深施大礼,倒是被玉瑶公主一下子扶住了。 “粼儿,你到底去了哪里?”玉瑶公主虽然担心金粼儿,却禁不住压抑在心头的懊恼之情,“你这才去了九皇兄那一天,便丢了四天,这叫怎么话儿说了?还不快给本宫讲讲是怎么回事?” “公主殿下,您莫要生气。金粼儿也不想惹两位娘娘和公主殿下您生气,只是……”金粼儿说着,不自觉地瞧了一眼自己尚且挂着一层疤的手心。 “咦,你的手怎么了?”玉瑶公主一见,急忙拉过金粼儿的手,瞧见那白皙的手上竟然鞭痕累累,那已然呈现出深褐色的伤疤触目惊心。 “岂有此理!”那兰婉仪素来被皇上东方宇鹰捧在手心,哪里见得自己的近身宫女被欺负成这个样子?当下气得一巴掌拍在桌案上,猛地站了起来,一张脸气得苍白无比,“那九皇子莫非是眼里容不下别人了么?竟然敢对我的人下如此毒手!莫不是他把自己看得比皇上还大,由着他肆意妄为么!” “兰儿!”雯妃娘娘见兰婉仪这般气愤,不由得急忙上前劝她,“快坐下,仔细动了胎气。” 那玉瑶公主自也是被气得不轻,当下拂袖便要去找那九皇子东方鸾讲理,却被金粼儿拉住了。 “公主殿下切不可鲁莽,奴婢的伤,却并不曾是九皇子殿下所致……” “那是谁?”众人异口同声地问。 金粼儿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一转,然后叹息一声,垂泪道:“不是九皇子殿下,而是那位叫甚么落雪郡主的……” “落雪!”玉瑶公主惊异道,“周落雪?周梓的女儿周落雪?” 金粼儿想了一下,然后迷惑道:“奴婢只是听众人都称她作落雪郡主,却并不曾知道她的名姓。” “那便是她了,”玉瑶公主愤愤道,“平素里就是她最讨人厌,整日围着九皇兄屁股后面转来转去。又没素质又喜欢装嗲,最讨厌的就是她!” “可是,她为甚么会对你这样?”兰婉仪奇怪地问道。 “这事……”金粼儿犹豫了一下,然后叹息道,“这个,奴婢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招惹她了。只是在打猎之时,九皇子射到了一只母鹿,唤奴婢去瞧。奴婢走过去,见那母鹿身下还有一只幼崽,那幼崽正围在母鹿身边紧紧依偎,甚是可怜。看到奴婢,那母鹿更是紧紧地护着自己的幼崽,奴婢想到大抵慈母之心都是如此,心中着实不忍。索性那母鹿受的伤并不深,奴婢替它拔了箭,用手帕包扎了一下。您道是,那母鹿竟然是通人性的,知道奴婢无心害它,也不挣扎,只是任由奴婢将它的腿包上了,然后还舔了舔奴婢的手呢!奴婢想着,自己的主子兰婉仪娘娘而今正是身怀有孕之时,做这等好事,不求别的,只求替娘娘您积些福德即是。只是那落雪郡主率随从前来,硬是要将母鹿与小鹿捆走煲成汤喝,奴婢哪里会从?只是拼了命地求她不要如此,那九皇子殿下性子虽然孤傲,却也有此等善心,便允了奴婢的请求,谁想就惹了这位郡主殿下。在九皇子快要赶至别院之时,竟然将奴婢逼近树林之中,对奴隶又打又骂,还要……” 说着,金粼儿便打了一个冷战。 “还要甚么?”那玉瑶公主早就听得柳眉倒竖,这会子见金粼儿迟疑,便怒道,“说,还要怎样?” “那落雪郡主还抽出匕首来,想要……”金粼儿叹息一声,眼圈立即红了,“奴婢只说,自己乃是宫中之人,是兰婉仪的近身宫女。就算是奴婢做错了甚么,奴婢向她赔罪便是,况且她尽可以小小地惩罚奴婢便可,谁想奴婢越说她越是生气,还抽出马鞭来抽打奴婢……奴婢的手……就是……” 说着,便已然泣不成声,那在场之人,包括一向温和隐忍的雯妃娘娘都已然变了脸色,气愤异常。 “这周落雪也忒大的胆子了!”兰婉仪更是气得不轻,“连我的面子也不买,难道她把自己看得比娘娘还要尊贵么!胆敢挑战皇族!” “兰婉仪娘娘,此事都怪奴婢不懂事,”金粼儿哭道,“都怪奴婢一时发了善心,惹恼了她。奴婢只说,奴婢便是错了也自有兰婉仪娘娘来数落,她却说她莫说是娘娘您,便是整个李家,她都不放在眼里……” “混账!”雯妃娘娘终是怒了,她上前一步,一双温和的眼眸此时因为愤怒而烁烁生辉,“看起来,他们周家是张狂到头了!” 005:皇宫两魔头 关于周家和李家的矛盾,身为小宫女的金粼儿并不知晓。但是纵观眼下朝廷的趋势,却是不容客观的。 以文庄皇后为首支撑的肖宰相肖家、苏贵妃为首支撑的苏将军苏家,还有隐居在幕后的李长安李大人所支撑的靖王爷旧部,整个朝廷已然呈现出三足鼎立的趋势。然而,作为已然旧势不再的靖王爷旧部眼下已然成为了肖、苏两家争相争取的对象。 李长安李大人明里主张低调行事,暗里却依旧遵照靖王爷的心愿一直支持七皇子俊王东方鸷,在朝中诸多要脉已然被俊王爷控制得牢牢的。然而那秦淮盐运的要塞,却被苏家一直紧紧地握在手里,不肯轻易放出。 那周梓行事多暴戾乖张,令人气愤,但好在李长安乃是文臣一个,不屑与这等奸商嘴脸的周家相争,多年以来还算是太平。而今却没有想到那梓竟然是越来越不将李家放在眼里,连他的女儿都胆敢口出狂言,这口气,让那素来极为维护家族利益的雯妃娘娘如何能够咽得下? 当即也不说话,只是径自拂袖而去了。 “兰……兰婉仪娘娘,”金粼儿小心翼翼地走到兰婉仪的身边,道,“是不是奴婢说错了甚么,惹雯妃娘娘不开心了?” “粼儿不用怕。”兰婉仪刚才听到金粼儿所说母鹿护崽之事,思及自己而今正身怀有孕的头部便甚是难过不忍,又听说金粼儿是为了自己积福德,心下十分的愉悦,对金粼儿不禁更加亲切了一些。她拍了拍金粼儿的手,道,“姑姑这般模样,便已然是真的生了气。你放心,我们李家绝对不会纵容这等跳梁小丑张狂,更不会让你白受委屈。今儿的事情,姑姑定然会给你一个交待。你早点去休息罢,凝霜!” 凝霜方才正躲在角落里擦着眼泪,这会子便急忙迎上来。 “你去传御医来替粼儿看看她手上的伤,告诉御医,不管甚么好药尽管使上便是,不要留下伤痕。”兰婉仪命道。 凝霜急忙点头,匆匆地去了。这边金粼儿谢过了兰婉仪,便与水灵等人一并下去了。 “粼儿,你好可怜。”水灵方才听金粼儿的这般遭遇,心疼得眼泪流个不住,直拉着金粼儿的手左瞧右瞧的。 “没有甚么大碍了。”金粼儿抽回了手,瞧了两眼,便藏进了袖子里,“便是那个落雪郡主真是真的可恶哩!哼,她欺负我金粼儿一回,我就一定要扳回这个面子,让她大大的吃个苦头才行!” “必须的!”水灵重重地点头。 且说那秦淮盐运出现倭匪之事,原是那周梓的下属因不满其嚣张气焰而一纸奏章,奏明了皇上。原本苏家力保周梓,想要压下奏章,秘斩来者,将此事就这样平息下去。却怎奈李长安李大人与俊王爷都暗地里使了手段,将此事暴露于皇上东方宇鹰的面前,使得龙颜大怒,把个原本被封为“秦阳侯”的周梓罚得停傣三年,又将其调离原职,只在京城不远处封了个闲职让其去了。虽然周家举家迁回了京城,却怎奈已然离了那肥缺儿远远儿的了。这周落雪如何不知道其间是自己闯下了大祸,惹得父亲丧了官职?却不敢声张,只是暗暗地咬着嘴唇将金粼儿诅咒了千遍万遍,想着有朝一日若金粼儿落到她的手上,定将金粼儿撕成千片万片以泄心头之恨。 然而那兰婉仪却只是将这当好消息似的告诉了金粼儿,金粼儿喜不自禁,暗地里却也隐隐担心自己这样竖敌,会不会给日后金鲤的仕途带来影响。却又思及好歹有李长安李大人一路相扶持,区区一个周家,应该不会起甚么大风浪,当下也便再没有去想这件事情。 就这样过了两日,忽有人来传旨,说八月十五乃是中秋节,皇上东方宇鹰召各宫嫔妃一并在邀月湖边饮酒赏月。这兰婉仪自身怀有孕以来,整日里无所事事,除了折腾她的宫女便愈发无聊,这会子听说有热闹可看,不由得喜笑颜开。 金粼儿手上的疤痕已然好得差不多了,这还多亏了她换了那御医的方子,照着自己的配方敷了草药所致。为了安抚身心都受了创伤的金粼儿,兰婉仪还赏了金粼儿五百金珠,加上金粼儿的月钱,竟然已经有了一千多颗金珠。口袋满满,心中自然开心,金粼儿也开始盼望着能瞧瞧这宫里的中秋节是个甚么样子了。 眨眼便是中秋,月华初上之时,这兰婉仪便收拾妥当,乘了一顶四人抬的软轿,轻轻悠悠来到了邀月池。 八月里,正是金桂飘香的时节。那片片桂花开得纷繁,将花香飘了满园。金粼儿走在轿边,抬头瞧着这满树的桂花,心里十分的喜悦,但见那一盏盏宫灯在夜风里摇晃于树中,与花影相叠,竟然有说不出的美妙意境。 这是金粼儿头一回看到这么大的阵势,但见各宫的嫔妃都已然来了,莺莺燕燕地说着笑着。环肥燕瘦,各色的衣衫在眼前晃动,鲜亮无比,而她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清香又与这桂花儿香气融合在一起,让人沉醉。 邀月湖乃是御花园中最大的一个湖,湖中种植着紫色睡莲,与天上的明月相衬,说不出的妖娆富贵。而依着湖边修起一个汉白玉的长廊,皇上东方宇鹰与文庄皇后携各嫔妃端坐在白玉的桌案上,笑声不断,一派祥和之气。 这兰婉仪下了轿,携金粼儿款款来到了皇上东方宇鹰的面前,轻轻下拜:“臣妾兰婉仪,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说罢轻轻抬起脸儿,含情脉脉地瞧着东方宇鹰。 这东方宇鹰一向喜爱兰婉仪的清丽可人,这会子见她小腹已然微微隆起,面色丰润,更增加了几番带着母性的成熟温婉,便龙颜大悦,连忙唤兰婉仪坐在他的右边,对她嘘寒问暖起来。那文庄皇后坐在东方宇鹰的左边,看着兰婉仪的目光微微地有些吃味,却终是将目光移开,落在了金粼儿的身上。 “皇后娘娘,。”金粼儿朝着文庄皇后行了一礼,这文庄皇后心中对金粼儿还有责怪,只是轻哼一声,扭过了头去。 “咦,小包子金粼儿,”这东方宇鹰倒是发现了金粼儿,便大笑着问她,“你有没有去鸾儿那里报到?感觉如何呀?” 金粼儿在心里无奈地叹息一声,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差点连命都没了!不过金粼儿却不敢将此事在这种兴头上说出来,那岂不是在给自己找罪受么!于是只是笑着点头道:“多谢皇上您的隆恩,金粼儿要多谢您哩。” 这东方宇鹰便哈哈大笑,得意非凡。 正在这个当儿,便听得有小太监高声报道:“七皇子殿下到,九皇子殿下到!” 金粼儿便在心里“哟”了一声,两个大魔头一起到了? 不止是金粼儿,在座的各位宫妃,均抬起头,瞧向了远处。但见那笔直的甬道上出现了两队人,左边的这队,先行的是两个容貌清丽的宫女,一路走着,一路从怀中所抱的瓷器进而扬着甚么。金粼儿定晴看去,却赫然是浸了桃花儿的水,一路走着,洒着,还带着点点的清香。而这两名宫女身后,则是四人抬的软塌,镂金雕花儿,有轻纱在轻轻地扬着。轻纱间有一个隐约的人影现于其中,看不清面容,却只见那人影欣长挺拔,甚是俊美好看。 而右边的这队,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小太监,正玩儿命地铺着一道红毯,将这红毯一直向前铺着,直抵座席。而小太监的身后,乃是一个骑在白色骏马上的东方鸾,一袭浅青色的长袍,绣着兰花儿图样,腰间绾着珍珠镏金腰带,嵌着蓝宝石的发带将一头黑发高高束起,与他的蓝眸相映成辉,说不出的飘逸高雅。 额滴神哪,这两个皇子是在走秀吗? 金粼儿顿时无语至极。 006:挣不脱的纠缠 瞧着一个从容跳下马来,神情居傲。另一个款款下了软塌,仪态万千,金粼儿只觉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无语到了极点。 有……有没有搞错,不过是一个夜宴而已,用得着摆这么大的谱么? “又来了。”兰婉仪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颇为无奈地瞧着这两位一前一后走到座位旁边的皇子。 “儿臣见过父皇。” “儿臣见过父皇。” 这俊王爷与九皇子殿下均对皇上东方宇鹰行礼道,那东方宇鹰似乎是早已经习惯了这两个怪胎的行径,也不的气恼,只是哈哈大笑地点头。两个人便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都落到了金粼儿的身上。 那东方鸷自那日与金粼儿分别之后,显然是被金粼儿气得不轻,对金粼儿的眸光便只是漫不经心地一扫。金粼儿冷哼一声,做了一个鬼脸,也不再去瞧他。然而她却意外的发现,那九皇子东方鸾的目光也落在自己的身上。这东方鸾的一双蓝眸如冰似雪,看得金粼儿身上一阵寒冷,自觉自己在这儿纯属受罪,便只好叹了一声自己的命苦,低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心了。 却说那文庄皇后看到东方鸷与东方鸾均被这东方宇鹰惯得不像样子,心里如何不气恼?她明明知道东方宇鹰不责备俊王东方鸷,乃是因为对他的母亲有着深深的眷恋,所以任由他在宫中胡闹从不加指责。这也正是文庄皇后深深愤慨的一件事情,至于那雪妃之子东方鸾,因为他有着慕买黄金之乡做后盾,文庄皇后平素里虽然怒而不言,但而今两者凑在一起,又不得不加以责备。当下便冷着脸对这两位皇子道:“多大的人了,还搞这种幼稚捧场,真不怕人笑话!” 东方鸷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那东方鸾却冷眼瞧了这文庄皇后一眼,同样的默不做声。 这文庄皇后却没有料到这两个小子连她都不放在眼里了,当下气得脸色发白,正要发作,那东方宇鹰却笑呵呵地说道:“今日乃是中秋佳节,除了麒儿远在边塞不能回来,大家都相聚在一起,朕甚感欣慰。雅儿,与朕同大家共饮一杯罢。” 文庄皇后闻听,心下便是一软,当下便与东方宇鹰一起举杯,诸宫妃与皇子公主们均站起身来,高呼万岁,共饮了一杯。 月满人间,歌舞升平。 金粼儿瞧着桌案之上的珍肴,看着台上妙曼起舞的歌姬,心绪却飘飘悠悠地回到了那个幽静宜人的水乡,回到了那个小小的院落。一家人团聚在一起,桌上摆着虽然并不奢华,但是却也丰富可口的食物。那里有她的家人,有她的记忆。 轻轻地叹息一声,金粼儿低下了头去。那兰婉仪看歌看舞,正是高兴之时,又有东方宇鹰在旁边嘘寒问暖,好不得意,自然没有注意到金粼儿的异样,倒是一起候在旁边的凝霜感觉到了金粼儿情绪的变化。她轻轻地碰了碰金粼儿,悄然俯在她耳畔,道:“若是累了,你便先回去,我在这儿盯着也是一样。回头若娘娘问起,便说你身子还未痊愈,我让你先回了。” 金粼儿瞧了瞧这场面,想来也不会有人在意自己这么个卑微的小小麻雀,当下便点头。这边凝霜又悄悄地塞给金粼儿一个包着几块点心的小油纸包,想来是那些惯会溜须拍马的御厨房宫人们偷偷送她的,金粼儿只是感激地朝她笑笑,将那小油包塞进袖口,便悄然离场了。 俗话说,每逢佳节倍思亲,这话金粼儿今日才真正体会到。她徐步走着,离那升平的歌舞之地越远,内心的孤独感便愈是强烈。行至一处幽静之地,金粼儿不觉停下了脚步,从贴着衣襟的口袋里,拿出了个红色小包。 轻轻地打开,露出了一枚鲜翠欲滴的玉佩。金粼儿轻轻地抚摸着,眼睛渐渐地湿润了。这是娘亲临走之前留给自己的那块玉佩,那荧荧的水汽似乎还带着娘亲的气息,把金粼儿整个人都笼罩在了一种温暖之中。 “你在哭?”突然身后响起的声音把金粼儿唬了一跳,她慌忙把那玉佩重新塞进口袋,转头去瞧。但见身后花影摇曳之处,站着身着银白袍子的俊王东方鸷,这死人妖抱着肩膀倚在一株桂花树下,黑眸灼亮地望着金粼儿。 金粼儿迅速地转过身,擦了擦眼睛不去理他。举步,便要离开。 “本王在问你话,你竟然不答?”那东方鸷的身形却一晃,挡在了金粼儿的身前。离得这样近,那淡淡的桃花儿香气扑面而来,金粼儿的心不觉猛地跳了一下。可是这种异样感觉却让金粼儿十分的厌恶,她抬起头,皱着眉瞪向东方鸷,道:“俊王爷,您堂堂一位王爷,拦着奴婢的去路做甚么?” “夜宴还未结束,身为小宫女的你竟然擅自离开。简直是岂有此理。”明明是被这死丫头气得不轻,但是一旦走近了,东方鸷却还是禁不住地伸出手托起她的下巴,让她离近了自己。 “不好意思,”金粼儿一把打开东方鸷的手,后退了一大步,警惕地道:“俊王爷,奴婢乃是替兰婉仪娘娘取样东西,还请俊王爷让开路。” “呵……”东方鸷攸地笑出了声,“看起来,你这只小包子是铁了心的想与本王撇开关系了,哦?” “哼。”金粼儿不答,只是别过脸,然后举步欲绕过这只阴魂不散的死人妖。 可是刚走到这东方鸷的身边,手却被东方鸷一把牵住了。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金粼儿,你想要跑,却还能跑到哪里去呢?”东方鸷微侧过脸,笑得十分可恶。 金粼儿用力地甩开他的手,想要离开,却不妨突然听到一声冷笑。 “怎么,七皇兄如此好心情,在这里与宫女打情骂俏么?” 这冰冷冷的声音……金粼儿怔了一怔,徐徐转过头去,瞧见立于不远之处的,果然是用手帕捂着口鼻的九皇子东方鸾! 又是两大魔头齐聚首? 金粼儿只觉脑袋嗡嗡作响,根本无心与这两个傻瓜级的人物纠缠,举步便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花前月下,只有两位帅到PIANGPIANG声的美男面面相觑了。 “小九,想不到你在慕买生活了十几年,还是这般刻薄。”东方鸷将双手拢在袖中,笑望着东方鸾。 这九皇子东方鸾眉头微皱,一双蓝眸冷冷地望着东方鸷。这个自己十多年的宿敌竟然还是这般风流俊美,让人凭白地生出几许愤慨。明明是个狐狸精之子,还这般招摇,让人越看越是不爽。 当下,便只是冷冷地勾了勾唇角,道:“七皇兄不是也还这样风流么?与宫女私会,也只有你才能做得出来。” 东方鸷却只是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然而这东方鸾却突然道:“七皇兄,你该不会是喜欢那只包子吧?” “你说……甚么!”俊王爷东方鸷的黑眸之中攸地闪过了一抹错愕。 007:靖王爷 东方鸷没有想到,这九皇子东方鸾竟然突然问了一个出乎他意料的问题,一时之间,竟然错愕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 喜欢……吗? 他东方鸷一向是乱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喜欢”这种古怪的词汇还从来都没有在他的字典出现过。要知道在京城里,有多少女子为他疯狂,为他食不下咽,为他肝肠寸断?说他东方鸷会喜欢上一个甚么人,而且还是这种平民小宫女,那简直是让人笑掉大牙。 “你这问题,问得着实有趣。”东方鸷微微地笑道,“莫不是在慕买生活得久了,整个人都变得有几分像蛮夷之人了?竟然会想到如此幼稚的问题,我堂堂俊王爷,何曾缺过女人?又如何会对一个小宫女产生爱慕之情?” “没有,就好。”这九皇子东方鸾的蓝眸之中立即掠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精芒,“我早就知道,七皇兄你不过是一时新鲜,想要玩个乐子罢了。” 说罢冷冷瞧了这东方鸷一眼,道,“那么这个小宫女,皇弟我就替你收下了。” “哦?”东方鸷的心底不知为何有股子异样情愫悄然袭上心头,眉亦微微地皱了起来,“小九你对这个包子脸感兴趣?” “玩具而已,百无聊赖打发时间罢。”东方鸾从袖子里拿出手帕,扫了扫衣角,然后转身欲走。 “可是,我的玩具,一般是不喜欢让给别人的。”东方鸷漫不经心地微笑道。 “那就试试看,”东方鸾微侧过头来,蓝眸微眯,“看谁先抢得到。” 相信若是金粼儿听到这对可恶兄弟的谈话,一定会气得将二人大骂一通。然而她这会子一心只想离开那是非之地,一颗心又被那东方鸷搅得乱七八糟,脑子里乱糟糟的,索性便甚么也不愿去想,只是拎着裙摆一路狂奔。她也分不清哪儿是哪儿了,只是好通暴走。直到走得累了,方才停住了脚步。 耳畔突然传来一阵阵的沙沙之声,金粼儿这才赫然发现她已然走到了一片浓密的树林之中。抬起头,只瞧见被高大树林遮得支离破碎的天空。清冷的月光从树间照下来,让她感觉到有点寒冷。 迷路了吗? 金粼儿瞧了瞧四周,隐隐的月光在树影间投下,怎么看,都有种迷离的阴森之气。她突然想起了前段时间的奇异遭遇,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听说那深藏在皇宫里的“老鬼”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突然窜出来,袭击年轻的宫女,她有些惊慌地望了望四周,然后迅速地朝着来时路狂奔。 然而才没跑几步,便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左边肩膀处被人拍了一下。 谁? 金粼儿迅速地回过头去,却没有瞧见半个人影。她心中狐疑,再转向另一边,但见一双大眼攸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一瞬不瞬地瞪着自己,吓得她“哇”地一声大叫出来,竟然径自跌坐在了地上。 “哧,哈哈,哈哈哈哈!”一声暴笑划破宁静,惊魂不定的金粼儿看到自己的身前自蹲着一个身着白衣,披头散发的……鬼…… “鬼……”金粼儿喃喃地说着,感觉到自己的脊背之上层层地跳起了鸡皮疙瘩。 “呸!”那只“鬼”啐了一声,扭头瞧向金粼儿,但见这只鬼一头黑发乱乱蓬蓬,胡须眉毛似乎都团在了一起,一双眼睛却明亮无比,瞪着金粼儿道,“你这只小包子怎么也如此的没个见识?你哪里瞧见本王像鬼了?” 本王? 金粼儿怔了怔,突然思及上回自己似乎是把这只“老鬼”揍出了鼻血,有血的,便应该不会是鬼罢? 这样想着,金粼儿便小心翼翼地去瞧那只“老鬼”,然后问道:“你说,你是靖王爷?” “正是本王!”这只“老鬼”有声音突然透出了一股子威仪,他极为潇洒地一扬头,把他像拖把头似的的脏兮兮头发向后扬去。金粼儿顿时无语,那纠结在一起的头发怎么扬也还是乱蓬蓬地缠成一团,没看到有甚么王爷的风采。 “哎,小包子,你今天有没有带吃的?”这位“靖王爷”摆完了POSE,便急忙回过头来切入了正题。 “你贵为王爷,还用得着向我讨吃的吗?”金粼儿嗤之以鼻。 “少啰嗦,谁告诉你我是王爷了?我是鬼,专吸人血的老鬼!有没有吃的,快点给我,要不非吸干你的血不成!”这“拖把头老鬼”立刻吡牙咧嘴地吓唬金粼儿。 金粼儿哭笑不得地瞧着这个疯疯颠颠的老头儿,叹了口气,想着或许这个老家伙不过是个游荡在宫里的可怜之人,便将袖子里的那包点心拿了出来,丢给了他。 老家伙一把接住了,见是几块精美的点心,便有些气恼:“怎么没有肉?” “哎,要饭还嫌馊啊?”金粼儿气得翻了一记白眼给他,这老疯子歪着头想了一下,说了声:“也是。”便兀自欢天喜地地吃了起来。 月光透过树影,照亮了眼前这一大一小的两团人影。金粼儿坐在草地上,抱着膝头,瞧着这个狼吞虎咽地吃着东西的人,突然之间感觉到了一些奇妙。想来,命运是一个多么可笑的东西,竟然在这样的一个合家团圆之节里,让自己与一个又疯又脏的老家伙一起度过。 “你我相识,也算是缘分,”金粼儿叹息一声,像是对那老拖把头说话,又像是对着自己说话,“你我今儿能在一起过个中秋,说不定也是哪辈子修来的一段缘分……” 话音还没落,这老拖把头的身形突然一震,正欲往嘴里塞的糕点突然掉在了地上。 “你说……今天是中秋?”那老家伙怔怔地转过头来,望着金粼儿。 他的声音像是突然间变了一个人,变得低沉而又充满了威严,却带着错愕,带着似乎从梦中惊醒的沙哑,就连他的眼睛都像变了个人似的,明亮而又有神。 “是啊,怎么了?”金粼儿虽然心中有些惊讶,却还是自自然然地答道。 “八月十五!”那老拖把头大喝一声,猛地站了起来,然后发疯似的奔向那树林深入。 “哎,你去哪儿啊?”金粼儿被唬了一跳,急忙站起身来,“哎,那边是……” 话音未落,便听得“扑通”一声,那老家伙一头掉到了树干上,无比凄惨地倒了下去。 “拜托你跑也看看路好不好?”金粼儿真是啼笑皆非,奔上来,扶起了那个老拖把头。但见他那乱蓬蓬的胡子上挂着几滴粘腥的液体,很显然是被撞得流了鼻血。 “小心一点好不好啊?”金粼儿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了手帕,替他止血,“你当真以为自己是鬼了?会穿墙术?” 然而金粼儿的手,却被一把抓住了。 金粼儿怔了一下,这只手温暖而又宽大,更为令人惊讶的是,手指虽然有力,皮肤却柔软细腻,并没有金粼儿印象里男人应有的粗糙。她看过去,在这修长的手指上,赫然戴着一枚翠色的戒指,似乎掬着碧色的水汽,份外迷人。这果真……不是一个普通疯子的手呵! “小包子,你是谁?”金粼儿听到一个低沉而又充满了宽和的声音问道。她错愕地抬起头来,但见这老拖把果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虽然还是一张脏兮兮的脸,但是黑眸明亮,神态高雅从容,却完全与世俗之人不同! “你是……?”金粼儿怔怔地问道。 谢谢给素衣投月票的亲亲,爱你们,么么么!!!! 008:摇身一变 金粼儿没有想到,就这么一撞之下,竟然让这个古里古怪的“老拖把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目光烁烁,神情高贵,完全与先前那猥琐啃点心的样子大相径庭。 眨了眨眼睛,金粼儿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人,但见他双目如炬,胡子上却还沾着点心的碎屑。明明就是一个人吧?难道是……灵魂附体! 金粼儿被唬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怔怔地瞧着这人,结结巴巴地道:“这……这位前辈,请问,你是何人?” “前辈?”“老拖把头”呵呵地笑起来,他的手依旧握着金粼儿的手,捎加用力地捏了一下,道:“不似官宦人家那般柔若无骨,小包子,你出身贫寒罢?” 这正正常常的人话方才让金粼儿松了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正被这么个老头子捏着,便急忙缩了回来。 “你叫什么?”“老拖把”头虽然形容邋遢猥琐,但是言语却极为温和,饶是金粼儿对他有几分害怕,也不好不回答人家的问话了。 “我叫金粼儿。”金粼儿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哦……”他沉吟着,瞧了瞧金粼儿,道,“是近身宫女的品级啊,小包子还蛮出色。” 这是金粼儿头一回听人夸奖自己“出色”当下心中一暖,看着这“老拖把头”的目光也有些亲近之意,“那你呢,你又是谁啊?”金粼儿好奇地问。 “想知道我是谁?”这人的目光里亮光一现,竟然微微眯起,显出一派妖娆来。 我窘里个窘的,金粼儿大为不习惯这形容极为不符的模样,不由得有些纠结。可是瞧着这位大叔的神态,还真是有几分眼熟的感觉。 这拖把头大叔只将自己乱蓬蓬的头发向两边撩了一下,神态从容地站起身来,扫了扫身上的灰尘,转头对金粼儿笑道:“想知道我是谁,就跟我来罢。” 跟你去? 金粼儿迟疑了一下,问道:“去哪儿啊?” 拖把头大叔只是回过头朝着金粼儿微微地一笑,月光照在他那沾满了点心碎屑的大胡子上,说不出的可笑滑稽。金粼儿突然对这个有趣的大叔产生了好奇,在这个中秋之节,远离了家人的金粼儿突然产生了一股子想要冒险的冲动。 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跟在了这个怪大叔的身后。 这个怪大叔在这片树林深处,竟然不会迷路,只走了一会儿便走出了树林。他头也不回地,带着金粼儿朝着东方走去,不知走了多远,竟然远远儿地瞧见了一处宫殿。 “咦,这儿是哪啊?”金粼儿左瞧右瞧,却似乎并不认得这条路,当是她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不过想想,这皇宫这么大,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卯足了劲儿也不过只能去到那么几个地方,哪里曾来到过这儿呢? 那怪叔叔也不说话,只是兀自在前面走着。他的脚步很稳,走得虽然不快,却虎虎生风,应该是个习武之人罢? 而那不远处的宫殿在屋檐下挂着宫灯,映着天上的月色,竟然也有几分美意。离得越近,金粼儿便瞧见了那正殿之上挂着的硕大金匾:“永泰殿”。永泰殿?这是个甚么地方呢? 但见那宫殿门口竟然慌里慌张地奔出来一个人影,直扑向那个怪大叔。 “靖……靖王爷!”那人在离近怪叔叔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下,竟号啕大哭起来,“靖王爷,您终于回来了!” 靖、靖王爷! 金粼儿更是怔住了,她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男人却果真是一个王爷来的!只是,这般年岁了,又怎么会是王爷呢?难道,他不是皇上那个老儿的儿子,而是他的兄弟? 可是也不对呀,不是说,除了皇子之外,所有的王爷都当在宫外居住么?为甚么这个老家伙会住在宫里?怪不得有人传言他偷看嫔妃洗澡,还咸猪手地调戏人家…… 金粼儿自在自我YY地想着,突然听到那个跪拜靖王爷之人,朝着金粼儿奔过来,将金粼儿一把抓住了。 “是你送王爷回宫的么?”金粼儿看到这是一个大约二十岁左右,身着水蓝色高等宫女衣裙的宫女,相貌虽不出奇,却也温和秀气,捉着自己的手更是十分用力,眉目之间尽是欣喜与激动,“是你送王爷回宫的么?”她又问了一次。 “啊,呃……”金粼儿迟疑了一下,“确切的说,我是跟王爷回宫的。” “谢谢这位姑娘了!”这宫女竟然跪了下去,哽咽着哭道,“多谢这位姑娘将王爷送回宫中,奴婢,奴婢都担心得快要死过去了。” “芷曼,你休要如此,本王不是回来了么。”一身“叫花儿”打扮的靖王爷回过头来,呵呵地笑道,“不过,也多亏了这个金粼儿,要不是她,本王说不定还要在外面游荡多久呢。” “多谢金姑娘大恩!|”这宫女深深地拜了下去。 “哎呀,可别!”金粼儿急忙去搀那芷曼,“你可别行此大礼,你我同是宫女,我哪里能担当得起呢?” 芷曼却摇头道:“如此大恩,芷曼终身难忘。金姑娘,你可是做了件大好事了。” 那靖王爷却哈哈大笑道:“金粼儿,你且等上一会,待本王梳洗好了再来见你。” 如此,金粼儿便被这叫做芷曼的宫女拉着,走进了正堂。 果真是王爷的宫殿,四处都散发着王者的气息,与兰婉仪、玉瑶公主等女眷的宫殿就是不同!那墙上的书画豪迈有力,古玩珍贵,装饰奢华,让金粼儿观之咋舌。而这芷曼则很感激地替金粼儿端来了一盏茶。 “芷曼姐姐你真是客气了。”金粼儿可没有想到自己会在一位王爷的宫殿里,被当做上宾一样地招待,当下不由得红了脸。 “金姑娘你才是客气。”芷曼的眼角眉梢尽是感激之意,竟然让金粼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芷曼姐姐,你叫我粼儿就好。” “粼儿,”芷曼点了点头,笑道,“粼儿喝茶。” 金粼儿点了点头,拿起茶盏,轻轻地喝了一口。那茶香立即弥漫在口舌之中,缠绵不去,十分的香醇。 “雨前龙井。”金粼儿欣喜地说道,“想不到竟然真的可以尝到这种上品的龙井茶!” “粼儿你果然不是那平庸之流,竟然通晓茶道。”芷曼同样欣喜。 “芷曼姐姐谬赞了。”金粼儿笑道,“只是我家乡之人都喜饮茶,才知晓一二的。” “家乡人喜茶,那当是个优雅宜人的所在罢。”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金粼儿攸地转过头去,看到了自内殿里缓缓走出的一个人。 那人的头发还微湿着,却束起了一半,绾在一顶紫金攒玉冠里。他面如银月,眉若悬剑,眼眸细长上挑,倒果真有几分与皇上东方宇鹰相似之处。而他的脸上显然刚刚剃过胡须,还有着淡淡的青鬓,更显成熟男人的风姿。而那一袭绣着浅紫色繁花的袍子衬着他修长的身材,竟然是浑然天成的王者风度,不怒而威,却又儒雅温和。 这……这是…… “怎么,换了身衣裳,就认不出本王了?”这人优雅一笑,抛了个无声的媚眼给金粼儿。“拖……拖把头老鬼”!金粼儿顿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009:大闹中秋宴 金粼儿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拖把头老鬼”竟然是如此风度翩翩的人物! 她瞪着一双大眼睛,将眼前的这个男子看了又看,瞧了又瞧,怎么也无法把这个家伙同先前那个邋遢的老家伙相提并论。难道那句“人是衣服马是鞍”的俗语是真的?可是,这差别也太大了罢? 看着金粼儿这充满了惊艳和惊讶的表情,“拖把头老鬼”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在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异样的狂热,和一股子金粼儿也说不出的情绪。 “小包子,跟王爷我走,本王带你去见识一番。”说罢,便拉着金粼儿朝着殿外走去。 “王爷,您要去哪儿?”倒是那芷曼被唬了一跳,急急忙忙地问道。 “今儿是中秋,自然要去赴宴了。”说罢,扬天大笑,竟有种苍凉之感。金粼儿瞧着这个靖王爷,他虽然看似恢复了正常,但是行径却依旧古怪疯颠。她不由得挣了一挣,想要挣脱这靖王爷拉着自己的手,嘴里却干笑道:“哟,靖王爷,既然您已经好了,那奴婢就告辞了……” “那怎么行?”这靖王爷眯着一双细长的眼睛,笑意盈盈地说道,“你把本王从疯魔里唤了出来,本王要请你看一场好戏来答谢你。” 说罢,又是一阵狂笑。 金粼儿被这靖王爷笑得浑身直冒冷气,她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唤醒的是个人才,还是个魔鬼。这靖王爷看着优雅风流,但是行事举止却怎么看都像是个疯子。 他……他果真是个正常人么? 纵然是心里不住地犯着嘀咕,可是像金粼儿这样的小人物在遇到大人物的时候,常常只能有被牵着鼻子走的份儿。 眼见着自己刚刚逃离的睛歌舞升平的地儿又近在眼前,金粼儿只得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小包子莫要叹气,看本王带你看好戏,吃好酒去!”说着,这靖王爷便带着金粼儿加快了脚步。 此时,正值一群美丽的歌姬在翩翩起舞,那东方宇鹰看得高兴,举起酒杯来浅浅地啜着,望着歌姬的眼睛晶晶亮啊晶晶亮。 突然,不远处的小太监扬声报道:“靖……靖王爷到!” 靖王爷! 在场之人无一不变了脸色,那文庄皇后手中的酒杯更是“当”的一声掉落在桌案之上。就连那东方宇鹰拿着酒杯的手也是一抖,那胖太监顺海眼看着东方宇鹰的脸色不对,急忙对那台下的舞姬们一挥手。先前还一个劲儿地朝着东方宇鹰抛媚眼,想要搏一回富贵的舞姬自知自己时机不对,便直呼倒霉,只得行了一礼,悻悻地下去了。 所有的目光,都朝着那靖王爷来的方向望了过去。 那绣着浅紫色繁花的长袍,乃是靖王爷一惯喜爱的袍子,而那缓缓走过来的人,却不是靖王东方傲轩又是何人? “靖王……”东方宇鹰的眉紧紧地皱在了起,握着酒杯的手更是加大了力度,“你醒过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那靖王爷看到皇上东方宇鹰竟然也不下跪,只是大刺刺地坐在了一个空位上,“皇上,今日中秋佳节,怎么也不请臣喝上一杯?” 东方宇鹰没有说话,却只是做了一个手势,便有小宫女急忙上前替这位靖王爷倒上了一杯酒。 “来来来,小包子,你也坐。”这靖王爷说着,一把把想要逃跑的金粼儿按在了自己旁边的座位上。 “金粼儿!”在座之人无一不惊叫。 金粼儿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嘿嘿地笑着,点了点头,那屁股还哪里敢挨着椅子,只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靖王,你还真是不疯魔不成活啊,”还不待皇上东方宇鹰说话,那文庄皇后倒是一拍桌案,怒气冲冲地瞪着靖王爷,怒道:“好端端的,你把个小宫女按在那里做甚么!” 而那座上的俊王爷东方鸷却只是默不做声地,端起酒杯来浅浅饮了一口,眸光流转,瞧向了金粼儿。这只小包子诚惶诚恐的模样,倒是他头一回看到,看上去还蛮有意思的。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瞧完了这个瞧那个,却怎地不肯多看自己一眼? “皇后娘娘!”这靖王爷竟然打断了那文庄皇后的话,眼眸中闪过一抹寒光,冷冷说道,“你看仔细了,这可不是普通的小宫女。” 金粼儿感觉自己的身上像是要被这些朝着自己投射过来的目光穿了好多洞了,她只是低着头,连抬也不敢抬地,恨不能钻到桌子下面去。 “呵,靖王爷,看上去你倒像是清醒了几分,”那文庄皇后冷笑道,“但是想来也还是不曾明白,那小宫女哀家认得,乃是兰婉仪宫中的近身宫女。你且捉弄她做甚?兰婉仪娘娘正有孕在身,还需要这小宫女照料呢。”说罢,便将目光移到了兰婉仪的腹部。 这兰婉仪闻听,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整个人朝着皇上东方宇鹰靠去。而这东方宇鹰却只是紧紧地皱着眉,望着靖王爷东方傲轩不语。 “皇后娘娘,你这就错了,”这靖王爷笑嘻嘻地,也分辨不清他到底是真糊涂,还是假明白,只是长臂一伸,便挽住了金粼儿,“从今儿起,她便不再是兰婉仪的近身宫女了。她是本王的干女儿,一品郡主,等同皇族。” 此话一出,举座皆惊,那文庄皇后更是惊得站起身来,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死死盯住了靖王爷。就连东方宇鹰的脸上,也掠过了一抹异样神色。 “皇上,您没有意见罢?”靖王爷将目光,轻飘飘地投在了那东方宇鹰的脸上。 四目相对,两个人的眼中都闪过了数条复杂神色。饶是金粼儿这般聪明充满了智慧的孩子,也看不出他们目光里到底包含着多少情愫。那里面有恨?有怨?有示威?而更多的是……却似乎是一种深深的痛苦。 埋藏在两个人心中的痛苦吗?金粼儿不解,在座之人更是无一人敢声张,方才还热闹无比的场面,这会子的气氛却凝重无比。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自四面八方蔓延开来,让金粼儿透不过气,而这靖王爷方才所说出的话却大大地出乎了金粼儿的意料。他说,要认自己做干女儿?让自己的身份等同皇族? 可是,可是……金粼儿的眼睛乌溜溜地转着,头脑里第一个浮现在眼前的却是金鲤。这金鲤尚且拜读于那李长安李大人的门下,还指望着人家提拔于他,而自己这般被那靖王爷逼得要当他的闺女,若是得罪了那雯妃娘娘和李大人,那么金鲤的未来可如何是好! 当下便更觉坐立难安,徐徐转过头对那靖王爷道:“王……王爷,您还是……” “闭嘴。”靖王爷轻声喝斥,搭在金粼儿肩膀上的手又重重地按下去,让金粼儿动弹不得,“老实地坐在这儿。” 金粼儿叫苦不迭,却也动弹不得,只得将目光可怜巴巴地投向那雯妃娘娘。但见这雯妃娘娘坐在那儿,目光却只落在了这靖王爷的身上,神色喜忧掺半,不知在想些甚么,而对金粼儿投过去的求助目光置若罔闻。 这回可惨了! 金粼儿心中哀鸣一声,竟然在不自觉之中,把目光落在了那俊王爷东方鸷的身上。偏巧这东方鸷也瞧着金粼儿,眸光里有隐隐的笑意,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死人妖,幸灾乐祸没有好下场!金粼儿朝着他示威似的瞪起了眼睛。 “父皇,”这东方鸷突然勾起唇角,含笑说道,“既然靖王爷与这个小宫女有缘,那何不下旨封这个小宫女为皇叔的干女儿,多一个人照顾于他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呜呼!你个死人妖竟然落井下石! 金粼儿只觉急火攻心,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010:麻雀飞金枝 金粼儿的人生,似乎仅仅是因为一包油酥点心,便发生了本质性的变化。 一夜之间,她从一个粗使的宫女,变成了兰婉仪的近身侍女,或者这个可以叫做苦尽甘来。可是她又从一夜之间,从兰婉仪的近身侍女,摇一变成了那靖王爷的义女,这个……或许就叫做麻雀变凤凰,赚翻了罢? 可是清醒过来的金粼儿,却只是兀自垂头丧气,抱着膝头苦恼得恨不能掉下眼泪来。 然而凝霜和水珠则站在一边,冷冷地瞧着金粼儿,目光陌生而又疏远。只有水灵坐在床边,伸出手来轻轻地拍着金粼儿,脸上无限的仰慕:“粼儿,恭喜你啊,你看,你马上就要成为靖王爷的义女了,再不用做侍候人的活儿了。” “可是我不想当甚么义女。”金粼儿叹了口气。 “哟,还有甚么不想当的。”那凝霜冷嘲热讽道,“你这一眨眼就变成皇族了,皇族,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到时候,我们都要向你跪拜了。” 水珠的脸上却挂着有些惶恐的神色,轻轻地拉了拉凝霜,似乎是想要示意凝霜不要惹事。可是凝霜却根本不去看水珠,只是冷着一双眼瞪金粼儿。她早就知道这个金粼儿城府很深,能够这么快就从一个粗使宫女上位到近身侍女,原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先前她只当是这个金粼儿有些聪明,况且又不是那种惯会独占便宜的人,而是肯把好事分给大家,便也安心地与她交往起来。可是却没有想到这个金粼儿平素里喜欢出风头还不算,竟然有着这般深重的心机,竟然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原本是都站在同一个齐跑线上之人,竟然一下子变成皇族,这要她如何能够接受得了? 金粼儿却攸地抬起头,瞪向凝霜:“死妮子再摆这种脸色,看我怎么收拾你!你知道,那靖王爷可是个正常人么?你真当姐姐我跑去做公主去了?不过是这靖王爷拿来调侃皇上的一个乐子!到时候你以为得罪了皇上,最倒霉的是谁?是我!说不定我今儿高高兴兴的去了,明儿就是死尸一条!看你们谁能给我收尸!” 说罢心里一酸,竟然咧嘴哭了出来。 那凝霜怔在那里,脸色也变了。只是兀自想了一想,便悟出了其中的门道。当下心里满满的妒忌也没了,急忙跑过来去拉金粼儿:“好粼儿,是我错怪你了。” 这金粼儿越想越难受,索性一把抱住凝霜和水灵,大哭起来,惹得那水珠也垂泪不止。这几个人正在抱头痛哭,却不妨门口传来一记娇斥:“死蹄子!在这里号甚么?你们的主子还没死呢!” 几个人一怔,转头望过去,但见那兰婉仪与雯妃娘娘正站在门口,一脸怒容地望着这几个人。却原来是早上兰婉仪醒来,唤哪个都不曾有应声的,正欲起身之时,雯妃娘娘也到了,便由雯妃娘娘的宫女扶着兰婉仪走出殿来,听到这宫女的厢房里传来阵阵大哭,当下便寻了进来。看到这四个人一脸泪痕,这兰婉仪又好气又好笑地,喝斥道:“一大清早的哭甚么?连本宫喊你们都听不到?难道一个个儿的都聋了么?” 那金粼儿急忙跳起来,跪倒在地哭道:“奴婢错了,求兰婉仪娘娘、雯妃娘娘救命!” 这一句救命倒把雯妃娘娘给唬得乐了出来:“小包子,你而今富贵了,就要与玉瑶等公主平级,怎么反倒唤本宫救你命来?” “雯妃娘娘您就休要取笑奴婢了!”金粼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道,“奴婢连这个靖王爷是谁都不知道,只是偶然遇见了疯疯颠颠的他,抛了包点心与他吃。谁想他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拉着奴婢便跑去宴席之上。竟然……竟然上演了这一出儿,这叫奴婢情何以堪!” “原来是这样……”那雯妃娘娘恍然大悟般,轻点着头,视线与兰婉仪娘娘相遇,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但见那兰婉仪娘娘站起身来,朝着众人道:“你们几个先伺候本宫更衣去。” 众人会意,急忙上前来扶着兰婉仪走出厢房,水灵还充满了担忧地频频回头去看金粼儿。 这雯妃娘娘缓缓地走到桌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静静地看着金粼儿。这金粼儿自然不知道雯妃娘娘的葫芦里卖的甚么药,便只是跪在那里,抽抽搭搭的,心里却暗暗提高了警惕。她早就看出来了,这个雯妃娘娘虽然表面和和气气,笑起来比春风还要温暖,但是其实她心中的城府却是比那九凤之首——文庄皇后不知道深了多少倍。当下便只是沉默着,等那雯妃娘娘先开口。 “粼儿,你难道就这么不愿意去当靖王爷的义女么?”雯妃娘娘温温和和的话,像是在闲叙家常。 “回雯妃娘娘的话,奴婢……”金粼儿斟酌着,慢慢地说道,“奴婢一家都深受李大人的恩惠,自然是想要报答李大人的恩泽,好好儿地照顾于兰婉仪的。” “难得你这番心意。”雯妃娘娘很是安慰地点头,顿了一顿,然后又笑道,“粼儿,本宫自看到你的第一眼起,便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金粼儿又在心中警惕了几许,想来,有多少个邪恶故事都是从这句经典台词开始的,当初那来找自己的文庄皇后是其一,这个雯妃娘娘是其二。真不知道这些女人们除了利用别人,还会做些甚么! “金粼儿,你可知道,这位靖王爷,他是谁么?”谁想这雯妃娘娘可不像是文庄皇后那么直接,而是绕了个弯儿,反而给金粼儿提了个问题。 金粼儿摇了摇头,雯妃娘娘便翩然一笑,像是长辈在看晚辈时的温和笑容,缓缓讲道:“这位靖王爷,与皇上,乃是一奶同胞的兄弟。” 一奶同胞! 金粼儿怔了怔,即是一奶同胞,应当颇为亲近才是,却为何……在彼此相视之时,目光中都有憎恨? 思及这靖王爷与皇上东方宇鹰见面时,那相视的眼睛里闪过的均是浓浓的恨意和一种无法言语的痛苦。似乎是这两个人的相见,只让他们想到极为不愿意面对的痛苦,只在最后都像逃避似的,错开了彼此的视线。 “你知道七皇子的母亲——素妃娘娘么?”雯妃娘娘眼波流转,含笑望向金粼儿。 “听……听说过。”金粼儿的一颗心,突然没有来由地悬了起来。关于这个素妃娘娘的事情,她听过得太多太多了。这个集千般宠爱于一身的女人早就让金粼儿好奇不已,只是从来没有人敢告诉过她关于这个女人的事情,都说是那七皇子是因为其母素妃的原故而深受皇上东方宇鹰的宠爱,金粼儿却不知道,原来这七皇子正是那个平素里以欺负折磨自己为乐的佟七。如此纠结的事情,更让金粼儿对那位素妃娘娘有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好奇之感了。 冥冥之中,难道有甚么在牵连着自己吗?好像,在一步步地接近关于他的一切…… 011:秘密 金粼儿这才知道,那皇上东方宇鹰和靖王爷,还有那七皇子东方鸷的母亲——素妃娘娘,乃是青梅竹马的好友。 这素妃娘娘本名唤作佟素素,乃是江南人士,十三岁入宫为宫女。那时,便与还是太子的东方宇鹰,和五皇子东方傲轩成为了要好的朋友,时光荏苒,两个少年渐渐地爱上了这个温润如玉的美丽少女。 后来的事情很简单,太子成为皇上,小宫女成为贵妃,那位五皇子注定成为了一个炮灰王爷。然而看着心爱的女子被人夺走,这靖王爷岂会甘心?他早就便在朝廷里深植人脉,又因长年征战沙场握有重兵,想要倾覆朝廷,简直易如反掌。 感觉到了这个隐患的皇上东方宇鹰便将这位靖王爷调回了京城,严加监视,大有想要除之后快之意。然而生性温柔善良的素妃却一再劝阻,让皇上顾及着当年的情分,不要斩尽杀绝。因为念心爱的女人,皇上东方宇鹰虽然架空了这位靖王爷,却并没有对他大下杀手。然而却在这一年,皇上东方宇鹰在祭祖之时,待产的素妃娘娘意外死于难产。 皇上东方宇鹰自是悲恸万分,然而饶是如此也痛不过那生性高傲清高的靖王爷。这靖王爷大哭不已,只说素妃并非难产而死,定是死于奸人所害,渐渐的竟然呈现出几许疯颠之意来。疯了之后的靖王爷大骂皇上东方宇鹰是杀人凶手,又说如若当年素妃娘娘要是跟了他,何苦会有这杀身之祸? 皇上东方宇鹰自然心中痛苦,又念着这靖王爷征战沙场数十年,有着诸多忠心耿耿的部下,无法将他去除。便只得把他幽禁在皇宫里,派人严加看管,然而过了许多年,这靖王爷一直没有清醒过来。他疯得不成人形,举手投足尽显疯颠,渐渐的,皇上便将他淡忘了,看管他的人也慢慢地撤了回来。 这靖王爷便像个孤魂,整日在皇宫里游荡,渐渐地竟生出几许恶趣味来。他也宫殿也不回,不是吓唬一下路过的宫女太监,便是装鬼抢人家吃喝,甚至偷看年轻的宫妃洗澡沐浴。那些新入宫的妃子们不明就里,只说是自己撞到鬼了,一时之间弄得人心惶惶,又是和尚又是道士的请了一坨。那靖王爷却以此为乐,每日折腾得乐此不疲。 皇上东方宇鹰一是因为每日政务繁忙顾不上答理这事,二是看那靖王爷着实可笑,也由着他随便折腾去了。但是据那雯妃娘娘分析,或者是因为皇上还念着他二人与素妃娘娘当年的回忆,不忍去责怪那靖王爷了。 这故事很长,金粼儿听着听着,便坐在了地上。她确实想不到那个靖王爷会是如此一个痴情之人,为了心爱的女人疯魔至此,到底是值,还是不值? “所以,金粼儿,”这雯妃娘娘的目光里有复杂的神色涌动,她犹豫了片刻,终是由衷地说道,“你要好好地照顾那靖王爷,他是一个身份高贵,拥有着宽和之心的仁者。本宫希望你能尽你所能,像是照顾兰儿那般照顾于他。” 像照顾兰婉仪那样……去照顾靖王爷吗? 金粼儿,却从这雯妃娘娘的口中,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不免用她那乌溜溜的大眼睛,瞧住了雯妃娘娘。 “果然,”雯妃娘娘笑了起来,道,“你这只小包子果然是聪明非凡,想来,本宫也不再瞒你了。”说着,雯妃娘娘正色道,“想三十年前,我李家有一场灭门之灾,多亏了靖王爷鼎力想助,助我李家逃脱这场厄运。靖王爷又帮助长兄李长安李大人走上仕途,想来,若非是他的大恩,我李家又岂会有今日光辉之时?所以,粼儿,你若是好好照顾于靖王爷,便也是报答我李家的大恩了,你可明白?” 金粼儿立刻重重地点头,心中的一块大石也攸地落了地。 看起来自己也算是走了一招险棋,幸好这靖王爷不是李家的仇人,而是恩人。要不然自己可怎么办才好!而今金鲤的未来一定稳稳的,自己也能放心了。 看到金粼儿如释重负的表情,雯妃娘娘便会心地笑了。然而她的面色又攸地一沉,对金粼儿道:“不过,还有一件事情,是你要小心的。” “啊?”雯妃娘娘的脸色让金粼儿吓了一跳,这么认真做甚么,该,该不会是有甚么危险的事情罢? “金粼儿,”雯妃娘娘深吸了一口气,道,“实不相瞒,这些年,为了巩固太子殿下的地位,皇后娘娘一直对靖王爷百般堤防,想来你此去靖王爷的身边,也并不是没有危险可言……” 金粼儿立即虚脱一般地瘫倒在地。 有没有搞错!原来是要执行一个危险任务,还有性命之忧! “不过你也不用害怕,本宫自然会派人暗中保护于你。”雯妃娘娘看着这个喜怒哀乐溢于言表的金粼儿,心中有说不出的有趣,“只不过本宫也不知道,靖王爷到底是不是真的清醒过来了,所以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直接对本宫说。你可明白?” 金粼儿做了个“我了”的表情,心中只是不断地祈祷,但愿自己别在二十五岁之前,还没等出宫赢得自由,便惨死在这权势争斗之下了。 关于中秋佳节夜宴之事,在整个朝中和皇宫之中,都引起了轩然大。。波。 最为坐立难安的,当属那文庄皇后了。这会子,早已然被这靖王爷的出现搅得六神无主的文庄皇后,正与她的父亲当朝宰相肖云海面对面地商量对策。 “父亲,你是怎样看的?”文庄皇后望着她的父亲肖云海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肖云海沉吟着说道,“这东方宇鹰已然疯了这么久,在这时候突然间说自己清醒过来,会不会有诈?” “有诈?”文庄皇后怔了一怔,随即像是想到了甚么似的说道,“你是说,怀疑有人从中做了手脚,把这个靖王爷搬出来,企图召集他的旧部,想搞出点事情来?” “不错。”这肖云海目光阴森森地说道,“而今太子殿下正在边塞抗击倭寇,眼看便可大功告成,待到不出两月,太子殿下归朝之时,便算得上是功成名就。不仅他立下战功,更已然握有了兵权,到时候又岂容得那些跳梁小丑们喧嚣?” 想到自己的儿子在边塞连传捷报,文庄皇后的脸上,这才浮现了一丝笑容。但随之而来的,却也是深深地担忧:“那么,照着父亲的意思,是有人想要在这个时候挑起事端,意图对麒儿不利?” “老臣正是有此担忧,”肖云海深吟着,捻着他那稀疏的胡须,道,“为靖王爷乃是当年与皇上竞争最为激烈的皇子,他不仅手上握有重兵,更有朝中不少大臣的支持,此生却为这个‘情’字所累。想当年,若不是他因为心爱的女人与皇上……呃……”这肖云海说着,又不自觉地瞄了一眼文庄皇后。 012:未卜的前途 肖云海只说了半句话,便像是突然想起了甚么似的,急忙停了下来,不自觉地瞄了一眼文庄皇后。 一旦思及那个女人,文庄皇后的面色便攸地沉了下去,但是感受到肖云海的目光,这文庄皇后便迅速地恢复了常态,示意肖云海继续说下去。 “要不是当年这个靖王爷因为‘情’字心灰意冷,放弃了对王位的执着而选择驻守边关,相信皇上的大业也必然会有一番激烈的争夺。而又是一个‘情’字害他至疯至魔,可说,这靖王爷应该是对这个皇位失去了野心。相反,却有一个人足以对这个皇位产生野心,这也正是太子殿下的威胁。”肖云海说着,目光里寒光骤现。 “东方鸷。”文庄皇后替肖云海说出了答案,在她的脸上,出现了更深的恨意。那是深埋在心中十几年,对于情敌的恨,却加倍地体现在了情敌之子的身上。 “关于那个金粼儿,皇后娘娘您对她可有了解?”肖云海突然问道。 “本宫知道她。”想这个口口声声说自己绝对不攀龙附凤的小包子,文庄皇后便觉一阵头疼,“这个小宫女,乃是受恩于李长安,被命在兰婉仪身边照顾的。却没有想到会跟靖王爷扯上关系,着实让本宫头疼。” “受恩于李长安!”这肖云海诧异地望住了文庄皇后,“皇后娘娘,您可曾记得,这李家多年前曾受到同宗李孝与意图谋反的啸亲王关联,差点被诛连九族的事情么?” “啸亲王?”文庄皇后的神色一凛,“倒是有这么一回事,当初似乎是皇上念这李长安乃是难得的儒才,放过了他们家族……” “不错,”肖云海点头,道,“只是尚且不知这脾气倔强的李长安在这件事情上会怎么做,但是,要拉这头倔驴过来,却着实非易事。” “哼,那个金粼儿更是如此,本宫曾怜她是个人才想要拉拢,结果却还是被拒之门外。简直是又臭又硬!”思及金粼儿拒绝自己的坚决模样,文庄皇后便有种说不出的愤慨。 “不能为我所用者……”肖云海说着,做了一个手势,“留他何用?” 不能为我所用者,留他何用…… 这文庄皇后瞧了一眼肖云海,耳边不知甚么时候响起了一个清清脆脆的声音:“奴婢只愿这一生,只与一个人相携到老……” 在她的脸上,攸地出现了一丝迟疑。 “父亲,您认为,皇上果真会下旨册封那个金粼儿吗?”文庄皇后问道。 “皇后娘娘,您是不是忘记了?”肖云海却笑了出来,“您的这位皇上夫婿,最看重的,便是他屁股底下的龙椅。若非如此,他又为何独对有我们肖家支持的麒儿百般抵触?所以,他是一定会册封这个金粼儿的,不仅册封于她,而且还会派诸多的宫女太监前去,好好儿地服侍于她……” 文庄皇后,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 这肖云海说得不错,东方宇鹰这么多年一直对太子东方麒不闻不问,不喜欢也不厌恶,像是看空气一样地看着他。想来,便是对肖家越来越大的势利有几分抵触与堤防了。所以才会……把麒儿拒于千里之外么?那可是他的儿子呀!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对那个女人的儿子那么亲近么……文庄皇后的心,微微作痛。 对于金粼儿是否能成为靖王爷义女这件事情,宫里众说纷坛,支持金粼儿当郡主的占了宫中的百分之八十。少数一些妒忌加愤恨的占了百分之二十,其他的则对金粼儿这种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狗屎运,呈支持之势。 果然不出三日,皇上东方宇鹰便下了一道旨,册封金粼儿为靖王爷的义女,称“玉粼公主”。自即日起,移居“永泰殿”内的小宫殿“沉香阁”。其品级待遇均与玉瑶、玉茹两位公主一样,御赐宫女四人。 好端端地,一下子从金粼,变成玉粼了。金粼儿叹息着,接过了圣旨。 “玉粼公主,”前来传旨的胖公公顺海笑眯眯地对金粼儿道,“皇上要您前去御书房见他。” 啥米?见这皇上老儿? 金粼儿微微地怔了一怔,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竟然升起了一股子忐忑不安的感觉。只是皇上有旨召见,谁敢不去呢?金粼儿点了点头,在诸多姐妹充满了担心的目光下,与顺海公公走向了御书房。 “玉粼公主,”这顺海公公走在前面,突然对金粼儿道,“没有想到公主您果然如老奴所料,是个不同于其他宫女的优异之才。” “公公您说笑了,”金粼儿却没有想到顺海这胖老儿会突然说这番话,当即微微地怔了一怔。 “公主您才是说笑,”顺海公公微微地笑了笑,脚步明显地放慢了一些,“孰不知,这宫里有多少个宫女眼巴巴地望着一个往上爬的机会,公主您却做到了。” “顺海公公,您就不要再捉弄奴婢了,”金粼儿痛苦地呻吟一声,“奴婢只不过是偶遇了靖王爷,却不知怎么赶上他老人家心情好,非捉着我去中秋佳宴上闹了一场。不瞒您说,奴婢到现在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甚么呢。” “哦?是吗?”那顺海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若有所思地与金粼儿一前一后地来到了御书房,“公主殿下,皇上正在等您,您不必害怕,进去罢。” 到了御书房的门口,顺海公公只是微微地笑着,一脸温和。这温和的笑容似也是给了金粼儿一丝鼓励,她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奴婢金粼儿,见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金粼儿。”那正在案上看奏章的皇上东方宇鹰抬起头,瞧见了金粼儿,不由得笑道,“起来,快起来。都是一品公主的人了,还妄称甚么奴婢,真是不象话。” “皇上,连您也取笑奴婢么!”金粼儿委屈地说着,抬起头来,那眼中竟有隐隐的泪光。 就连您也取笑奴婢么? 这句话让那东方宇鹰的身形微微地一震。 “太子殿下,就连您也取笑奴婢么?”多少年前,曾经是谁也是这样在自己的面前,噘起小嘴儿,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那双清澈的眼眸之中也曾有泪罢?那神态,那话语,竟然……让眼前这个小小的孩子,与多年前的那绝美的容颜重叠在一起,让东方宇鹰先前曾经千思百虑的思绪,在这一瞬间彻底地颠覆了。 他微微地叹息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的奏章,朝着金粼儿摆了摆手:“粼儿,平身罢。” 只一瞬间,方才看上去已然略有些陌生的脸,便立即恢复到了金粼儿熟悉的温和大叔模样。金粼儿这才站了起来,抬起头瞧向东方宇鹰。 “粼儿,朕问你一句话,你要照实回答。”东方宇鹰攸地问道。 “皇上,您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脆生生的少女声音,让东方宇鹰的心头悄然一松,脸上的凝重神色也微微地放松下来,他瞧了瞧金粼儿,缓声问道,“粼儿,你告诉朕,那首江南的渔米谣,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您是问这个呀,”金粼儿这才松了一口气,赶情让这位九五至尊一直耿耿于怀的,竟然是那首自己于玄德避暑山庄弹奏的一首曲子。“皇上,这首曲子,乃是先前奴婢家里的教书先生所弹的。谁想奴婢的弟弟金鲤只说这曲子太过哀怨,似乎不应是这种调调,便将那首成曲,与渔米谣加以串联,将二曲融合为一曲,竟有了此种欢快之境。奴婢觉得金鲤改得甚好,便也学来,无事之时弹上一两回自娱了。” “竟是这样?”那东方宇鹰的眸光一亮,忙问道,“那教你们的先生,是个甚么样子的人?” |“回皇上,要说那个先生呀,姓张名颠。其人也如名一般疯疯颠颠的,但是确实满腹经论,是位值得尊敬的好先生。”金粼儿如实回答,说心里话,自那位疯颠先生离开金家之后,随着年龄的增长,金粼儿便愈发地感觉到这个疯子的大智慧。他用毕生精力培养了金鲤,金家却无以回报他的大恩。这也算是金粼儿一点小小的遗憾了。 “原来果真是他……”皇上东方宇鹰低低地叹息一声,竟然沉默了下去。 013:玉粼郡主 想金粼儿对皇上东方宇鹰的话倒也是知无不言,把他想知道的事情,一一都讲与了他听。然而就在金粼儿提到多年前,在金家任教的那位疯疯颠颠的先生之时,这东方宇鹰却攸地怔在了那里。 “张颠,张颠……”东方宇鹰喃喃地说着,“却果真是他么?” 金粼儿听得古怪,便问道:“皇上,您知道这个人?” “朕……”东方宇鹰只觉心中一沉,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那开满了并蒂之莲的湖边。那身着素衣的女子坐在湖边抚琴,听到他的脚步声,便抬起头来,笑问:“皇上,您来了?快来听听臣妾的这支曲子弹得如何?” 恍若……这一切就在眼前。恍若……她还没有离开自己的身边。 金粼儿见这东方宇鹰怔怔地望着自己的身后,便不由得也回头去看,可是除了墙、柱子和关着的门,却甚么也看不到。而这皇上的眼神却如此古怪,让金粼儿只感觉到毛骨悚然,只得低下头不敢吭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才听得这东方宇鹰幽幽的一声叹息。再看他的表情竟然呈现出了几许疲惫来,“罢了,罢了。”东方宇鹰叹息道,“粼儿你下去罢,好生照顾于你义父,不要让他再如先前那般疯颠了。” 金粼儿点了点头,却又苦脸道:“谁知道这老爷子能不能恢复正常呢。” 那东方宇鹰的脸上有微妙神色掠过,只是无言看着金粼儿离开了御书房。 “顺海。”东方宇鹰沉声唤着,自黑暗中便慢慢闪出了胖太监顺海的身影:“皇上。” “你都听见了?”东方宇鹰闭上眼睛,疲惫地问道。 “回皇上的话儿,老奴都听见了。”顺海的脸上,亦有着一股子异样的情愫,看得出,他也有一点点的激动。 “那你怎么看?”东方宇鹰依旧闭着眼睛问道。 “皇上,有很多事情,确实在冥冥中是被一种缘分左右着。”那顺海的眼中有明亮的光忽闪不定,“说不定,这果真是素妃娘娘在天有灵呢。” 顺海只说了半句话,另外的半句,不屑说,便已然足以使东方宇鹰下定了决心。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坚决道:“查!把金家祖祖辈辈都给朕查个清清楚楚!” “是!”顺海干脆地应道。 金粼儿走出御书房,却是满心的疑虑。她原以为皇上老儿这回召她来御书房,是要叮嘱她关于那靖王爷的一些事情,谁想皇上却只是提了只字片语,紧接着问起的,倒都是自己家里的事情。 真是好生的奇怪呢。 就在金粼儿兀自狐疑着离开的当儿,有一对在暗处注视着金粼儿的人,正站在不远处的树下。 “母妃,”说话的,却是那与金粼儿有着一般圆圆脸庞的玉茹公主,“您说,这金粼儿到底是不是居心叵测,一心想要攀贵择贵,爬上这位置的?” “很难说。”那苏贵妃的眉头紧皱,对于金粼儿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人,苏贵妃确实是万般没辙,“最怕的,就是万一她是靖王爷的一步棋,想要搅得皇宫里不得消停,那倒坏了。” “那倒也不然,”玉茹公主此话一出,竟然让苏贵妃也怔了一怔,她朝着自己的女儿看过去。但见玉茹公主一脸郑重其事的表情,一边思索一边道,“这金粼儿若真是想要搅和后宫,那么她先要对付的必将是文庄皇后,靖王爷想要利用她早就该让她去勾引父皇了,如何会收她做义女?” “此话有理,”苏贵妃沉吟着,突然对自己的女儿产生了几许欣赏,“玉茹,你终是长大了,竟比母妃更加的深思熟虑。” “母妃您过奖了,”玉茹公主的脸微微地红了一红,“都是母妃您教导有嘉。只是儿臣在想,这金粼儿平素里倒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只恐是与那太子。。。党的纷争有脱不开的干系。毕竟朝中各臣都已然分成了两派,一派归于太子。。。党,一派虽然全力支撑外祖父,但是终归因您膝下无子,只能力保外祖父的地位。而放眼望向朝廷,能够与太子。。。党竞争的,却只能是七皇兄东方鸷了。” 苏贵妃在听到自己膝下无子之时,不由得脸上一阵惨痛。要知道在她的心里深深地埋藏着一段痛苦之事,她的儿子,若不是因为那个人,或许……还能好好的活着罢?一经思起,苏贵妃的眼中便更加的充满了恨意。 “母妃,您还因哥哥的事情心烦吗?”这玉茹公主毕竟是个温柔体贴的性子,看到自己的母妃如此模样,便知道她又想起了昔日的痛苦之事,便轻轻地挽着她安慰。 “母妃没事。”苏贵妃恍然清醒过来,便微笑着,拍了拍玉茹公主的手。 玉茹公主便点头道:“相信如若太子一旦当政,外祖父与您的日子都未必好过。所以这靖王爷若真的会有几番作为,倒也不是一件坏事,您觉得呢?” 苏贵妃细细想去,觉得自己的女儿如今年纪虽小,考虑问题却比自己全面许多,当下更觉欣慰,只是点头:“也罢,便让他们斗去罢。咱们以守为攻,静观其变。” 玉茹公主却到底是少女心性,见母妃也不打算参与这期间的争斗,想着如此,便更加方便去接近金粼儿,学习那首渔米谣了,心情更加愉快。 一品公主,事实上,当是一品郡主才是。金粼儿毕竟是王爷的义女,自不敢妄称公主,只唤其他人喊她做郡主。 自此,她便收拾好东西,前往了“永泰殿”。 随行的宫女共有四人,水灵是一个,金粼儿又从先前的旧友之中调来了个心性豁达的鹦宝,加之“执玉府”遣来的绿玉、紫嫣,一行五人便翩然赶赴了“永泰殿”。这“永泰殿”比之先前的萧瑟,倒是多了几分生机,那紫藤花缠着的长廊里正端坐着正在品茶的靖王爷。瞧到金粼儿一行人,他却兀自怔了一下:“咦,小包子,你来做甚么?” “啊?我?”金粼儿指了指她自己,脸却攸地涨得红了,“靖王爷,难道您忘记了今儿是甚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这靖王爷一脸迷惑,倒是并不像在装傻。 “王爷!”但听得一声急切地呼唤,便是芷曼从内殿跑了出来,“您怎么又忘记了?玉粼郡主殿下是您收的义女,皇上昨儿下了旨,这不郡主殿下今儿便过来了么?” “哦?有这回事?”这一袭浅紫色繁花长袍的靖王爷原是一脸威仪,让水灵、鹦宝等人均叹为观止,这会子见他糊糊涂涂,不免有些意外,就连金粼儿都是一脸黑线了。 “当然有!”芷曼的模样是有点濒临抓狂了,“您忘记了,昨儿您才吩咐宫女们将那‘沉香阁’打扫干净,您还亲自采了莲花放在殿里……” 这“莲花”二字钻进靖王爷的耳中,却像是一记惊雷轰然炸响,让他整个的都震了一震。 “是了,”他的那双细长眼眸再次亮了起来,朗声大笑,“瞧我这人老了,记性也越来越差,来来来,小包子,过来让父王好好看看。” 说着,便朝金粼儿招了招手。 阳光洒在这浅紫色的紫藤花儿上,散发着淡淡清香的长廊下,一个有着温和笑容的长者在招着自己招手,他说:“来,让父王好好看看。” 金粼儿的心竟没有来由的一暖。 014:糊涂王爷 自幼,父亲便从来没有抱过金粼儿,他只是沉迷在打牌和喝酒里,对家里的人一概不闻不问。金粼儿从来就不知道与父亲坐在一起的感觉,所以这会子她又突然有点紧张起来,不免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挪了过去,在靖王爷身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小包子,你可知道,从第一眼见你,本王就觉得与你一见如故。”这靖王爷叹息了一声,大手轻轻地拍了拍金粼儿的脑袋,“可叹我这昔日曾经征战沙场数年之人,身边从来就没有过一个女人,更不用提绕在膝下的子女了。唉……” 金粼儿感受着这宽大而又温暖的手掌传递过来的阵阵安全感,心中有股子说不出的踏实可靠,脸上便洋溢出了笑容。 “所以从今儿起,这宫里便有咱们一老一小两个人了,本王这孤老头子也不算寂寞。哈哈,哈哈哈哈……”靖王爷说着,再次豪爽地笑了出来。 那水灵与鹦宝等个见状,便相视一笑,欣慰之感溢于言表。 “王爷,膳食已然准备好了,请与郡主殿下一并用膳罢。”一个小宫女走了过来,深鞠了一躬,恭敬地说道。 那靖王爷点头,与金粼儿一并进到了内殿。 谁知刚刚用过膳,金粼儿起身对这靖王爷行礼之时,靖王爷竟然再次一脸微怔,朝着金粼儿问道:“咦,小包子,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金粼儿一脸黑线,脱口而出道:“靖王爷,我是来找你要钱的。” “钱?”这靖王爷再次怔了怔,“怎么,本王欠你钱吗?” “可不,”金粼儿心中有气,况且又不知这靖王爷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或许是想要捉弄自己也未可知,当下便信口胡诌道,“您欠我二百个金珠呢,不是让我来拿的么?” “原来是这样。”这靖王爷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脑袋,陡然提高了音量道,“芷曼,芷曼。” 想来这芷曼当是伺候了靖王爷许久,这靖王爷再糊涂也没有忘记芷曼这个宫女。芷曼先前自顾着去为这位靖王爷端茶,这会子一边应着,一边快步走过来,将一个茶盏放在了这靖王爷的桌前,笑意盈盈地问道,“王爷,您唤奴婢?” “给这只小包子二百个金珠。”靖王爷的爽快让金粼儿不禁微微地一怔,这芷曼只当是金粼儿哄得这靖王爷高兴,靖王爷赏她的,便应着,高高兴兴地去了。不多时便拿来一袋金珠,呈给了金粼儿,笑道:“郡主殿下,您请收好。” 金粼儿大喜,忙将这袋金珠收下,一张脸上乐得有如鲜花开放,喜不自禁。心中暗想,有这么一个糊涂到家的义父倒未见得是件坏事,看他的模样小金库里的存货一定不少,自己倒是可以替他花花。 却在此时,听得那殿外传来一声轻笑:“果然是只见钱眼开的包子,怎不见你脸红?” 金粼儿的心猛地一沉。 这声音她太熟悉了,就算是化成灰她也是认得的。当下这金粼儿的第一反应便是将这袋金珠迅速地塞进了腰间,然后板起脸来,不痛快地瞧向外面。 但见那殿外的阳光大炽,一个翩然美男一袭月白的袍子站在那里,衣冠胜雪,笑意盈盈地瞧着金粼儿。 “是鸷儿。”这靖王爷无声无息地,竟然一下子又恢复了正常,金粼儿的心中一跳,下意识地倒退一步,后也按在了腰间的钱袋上。好在这靖王爷是清醒一阵,糊涂一阵,清醒的时候会忘记糊涂的事,糊涂的时候又忘记清醒的事。所以这金粼儿拐来二百金珠的事情他却并未记挂,只是起身朝着东方鸷大笑道,“快进来,让皇叔看看你,而今竟是出落得如此俊美了么!” 那东方鸷走了过来,给靖王爷见了礼,眼波流转,落在了金粼儿的身上。但见这金粼儿而今早已然脱去了那水粉色的对襟小袄,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精美的宫装。 你道那皇宫的女子,也是按着品级来划分衣裳的。金粼儿这般品级的郡主,除了那皇后专用的明黄色及牡丹、双凤图样不能穿戴,在衣着上倒也并没有太大的限制。这金粼儿而今穿着的,乃是一件绯红色的长裙,露着洁白修长的颈子,高腰束胸,显得那杨柳细腰更加的不塂一握,而那该突出来的,却已然明晃晃地突出来,想来这金粼儿已然到了妙龄少女最为美好的年龄,与先前那般的青涩模样完全不同了。 一抹异样的光亮在东方鸷的眼中闪了一闪,望着金粼儿竟然有了片刻的失神。 “咳。”那靖王爷乃是经历过风月之人,哪里会看不出这东方鸷的痴样儿?当下便清咳一声,东方鸷怔了一怔,脸上攸地掠过了那抹招牌式没心没肺的笑容:“皇叔,你可要看紧了这只小包子,她惯会使些小技俩哄人,皇叔你莫要被她绕了进去。” 这靖王爷哈哈大笑,道:“无妨无妨,这么个可爱的小丫头,便是把本王绕进去了,本王也高兴呢。” “多谢王爷!”金粼儿欢欢喜喜地说着,朝着东方鸷做了个“气死你”的表情,然后便趾高气昂地走了出去。 东方鸷的眼里含着隐隐的笑意,目送金粼儿走出去,便遣散了众人,只与靖王爷二人相对独坐在一起了。 “皇叔,您可真是好了?”既然没有外人,东方鸷便也不客套,而是直接问道。 “并非完全好了,”靖王爷叹息一声,坐了下来,“只是体内还有一丝寒毒没有排出,时而还是会糊涂上几分。” 这东方鸷半喜半忧,只是叹道:“那您这是何苦提前暴露在父皇面前……” “如若本王不给那孩子一个身份,她又要如何配得上你这俊王爷?”靖王爷忽道,一双细长眼眸更是烁烁生辉地望向了东方鸷。 东方鸷的心猛地一跳,诧异地望向靖王爷,一双美目竟然有着混合着错愕与意外:“皇叔你……” “鸷儿,”靖王爷的面色攸地沉静下去,他拍了拍东方鸷的肩膀道,“皇叔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的情感都埋在心里,我知道。” 东方鸷没有说话,只是黑眸之中有汹涌的情愫在澎湃。 “我知道你恨你父皇,”靖王爷继续道,“我也恨他,恨他为什么不能好好的保护素儿……” 一提到这个名字,靖王爷就忍不住微微地颤抖,心中再次被痛苦纠结住,他叹息一声,继续道,“可是,身为皇帝确实是有很多事情是不能顾及到的。当年,我曾经想过如若我成为了那万人之上的人,或许她就不会离我而去……然而想来我终还是错了,在她心里最爱的,还是那个人罢……即便是忍受着他辗转于各个女人之间,她还是选择在他的身边,而不是跟我远走高飞……” 说着,便再次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东方鸷没有说话,那张美仑美奂的脸上,此刻也浮上了一丝悲伤。 “所以鸷儿,”靖王爷再次睁开眼睛,那痛苦与恨意便悄然藏匿起来,取而代之的是长辈的温和,他再次拍了拍东方鸷的肩膀,笑道,“不要再说甚么‘不风流妄少年’的话了,能与一个女子相拥到老,才是真正的难得。若你果真觉得对那孩子有一点的好感,不要怕,走过去试一试,说不定真正面对了,才知晓自己真正的心意呢。” 东方鸷沉默了一会子,方攸地笑了出来:“皇叔你还真是老糊涂了,你皇侄我身边美女如云,眼里哪会融得下这只相貌平庸的包子?我看你还是早点睡觉,看明儿一早你的糊涂劲儿能不能好些罢。” 说罢,竟然也不告辞,便大步走出了宫殿。 “这臭小子,自管嘴硬,看你能撑到何时。”靖王爷瞧着东方鸷款款离去的背影,不由得哈哈大笑,继而,脸上被一股子痛苦慢慢取代,“明天,就是八月二十八了,素儿……” 015:君怜我心 那殿中叔侄二人的对话自与金粼儿没有甚么干系,她在兰婉仪的宫殿里侍候那个难缠的主子习惯了,突然一下子摇身一变当上别人的主子,便觉万般难受,着实的有些受不鸟。 而突然之间空闲下来的时间,金粼儿更加不知道如何打发是好。对那几个亦频亦趋跟在自己身边的水灵等人,金粼儿更是倍感别扭,当下便早早地打发了她们,一个人坐在后花园里发呆。 先前照顾那一会头儿疼,一会儿背疼的兰婉仪,只觉得时间过得飞快,还不觉怎样便已然到了晚上了。然而金粼儿都发了这大半天的呆了,太阳却还是好端端在在天空中大放金光,让金粼儿好不恼火。 她瞪了一眼那耀眼的太阳,攸地想起,她被封为郡主这么大的事儿,金鲤他可知道么?而媚儿她这么久不曾见了,可还好么? 正待发愣的当儿,只觉脑门被轻轻地敲了一下,金粼儿暗叫一声,用手捂住脑袋,却赫然发现东方鸷正站在自己的对面,一脸不快地望着自己。 “死人妖,你干嘛!”金粼儿顿时对这东方鸷怒目而视。 “呵,你这不懂得感恩的死丫头,”东方鸷一把捏住了金粼儿圆圆的包子脸,左右晃了一晃,“竟然对你的恩人这般讲话。” “你放手啦!”金粼儿被捏得好疼,当下用力地打开东方鸷的手,后退一步,揉着被捏疼的脸怒道,“你是谁的恩人?真是好不害臊!” “难道不是?”东方鸷的黑眸微眯,竟然现出几许妩媚来,瞧向金粼儿,“难道不是?你难道忘记了,是谁在你危难的时候给你金子,让你交上了金鲤的学费,又是谁一次一次救你于危难?” 金粼儿的面色一滞,这东方鸷说得自然是对的,有多少次自己走投无路的时候,都是这个家伙在身边,帮自己度过了危难…… “呸!”心中虽然颇有所动,金粼儿嘴上却还是啐道,“要论恩情,倒是我先对你有救命之恩的好不好?想当初,是谁把你从鬼门关上救回来的?若不是本姑娘,恐怕你早就死在荒郊野外了!” “哦?是么?”这东方鸷微微一笑,忒地妖孽嘴脸,“你把本王当成摇钱树,故意减少了药方,想拖本王在你家多留两日好骗钱财罢?” 金粼儿被说中心事,当下怔在当场,一张脸儿涨得通红,思及当初自己被这厮胁迫,不由得更加气愤,当下上前一步,恨恨道:“呸!那又如何?为了救你,我们金家可是不遣余力,你却恩将仇报,不仅偷走我全部的钱,还骗我来宫里,吃尽苦头。你说,到底是不是我对你的恩情更大!” “这倒也是。”出乎金粼儿的意料,东方鸷这厮竟然赞同了金粼儿的说法。随即,这厮又微微一笑,道,“那要不要本王以身相许,报答郡主你的大恩?” “呸!”金粼儿不觉中又被这东方鸷摆了一道,当下气得啐了一口,但料自己也不是这死人妖的对手,也不愿和他纠缠下去,只是转身便欲跑路。然而这东方鸷却攸地捉住了她的手,含笑道:“你就这么走了?” “那你想要怎样?”金粼儿气呼呼地转头去瞪东方鸷,用力地抽回了手。 “你还没有谢本王呢。”东方鸷也不恼,只是笑嘻嘻地说道。 “我谢你个头!”金粼儿恨不能一拳打在这张讨厌的笑脸上,心中对这个阴魂不散的东方鸷倍感恼怒。她索性也不走了,只是站在那儿,一只手放在腰间,呈现出经典的茶壶状,指着东方鸷怒道,“你个死人妖,咱们今儿就把话说清楚,我金粼儿到底有甚么是需要谢你的?” “若是有,又当如何?”东方鸷不答反问。 “这……”金粼儿怔了怔,头脑里飞快地计算着自己与这东方鸷到底谁欠谁更多一些,想她金粼儿从来没有在计算好处的时候有过失误,所以她咬住下唇坚决地说道,“若是有,你说怎样,便是怎样。” “本王向来不喜欢占人便宜,”这东方鸷大言不惭地说道,“所以只要你答应本王一个条件就可以。” 一个条件? 金粼儿斜睨着这家伙一眼,见这东方鸷含笑而立,低着头黑眸灼亮地望向自己,眼中有种莫名的情愫似是温情般落在自己的身上。金粼儿的心下不由得一动,随即便又想起先前日子在中秋宴上对自己口中出的恶言,不免又气愤起来,只是冷哼道:“哼,你休想有甚么条件,本姑娘压根儿就不欠你半分!” “哦?是么?”这东方鸷漫不经心地问着,突然间伸出了手来。这东方鸷可是个有前科的家伙,平素里惯会偷袭索吻,金粼儿神色一凛,刚想要伸手去挡,孰料这东方鸷却只是轻轻探手,将金粼儿头上的一枝发钗摘了下来。 “若你不欠本王,那这又是甚么?”修长的手里捏着的,却赫然是那枝“怜心。” 君怜我心,我心若何……金粼儿的心猛地一动。先前在“执玉府”的人捧来衣裙等物打扮金粼儿之时,金粼儿瞧着那镜中的自己竟然有几分陌生起来。印象里金粼儿悉心打扮之时也不过只有那么一两次,第一次是前去求陈达帮助这东方鸷离开锦镇,第二次……便是眼下这回了。想不到悉心地打扮一下,她金粼儿还是有着几分姿色的,金粼儿一瞬不瞬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觉得有点异样。 是年龄使然么?金粼儿只觉自己这十七年来,如此认真看自己的机会还真是少,这匆匆而过的少女时代里,到底剩下了甚么呢? 她叹息了一声,却突然发现,自己竟没有一件能够拿得出的首饰与这身衣裳相配的。踌躇中,她只摸出了一直珍藏在枕头下面的那枝“怜心”。 君怜我心,我心若何。这明明是陈达送给金粼儿的钗罢?却为何在看到它的时候想起的,却是那样一张讨人厌的脸呢? 只是不知,他是甚么时候把这枝钗赎去的,从甚么时候开始,他便关注自己了呢?金粼儿内心深处的某一个地方轻轻地动了一下,望着这枝钗却久久说不出话来。 “如何?”东方鸷攸然笑了起来,那枝“怜心”在阳光下兀自散发着鲜翠欲滴的美丽色泽。 “明日酉时,本王在凤倚湖边等你。”东方鸷趁金粼儿发怔的工夫,将这枝怜心重新插在她的发上,扔下这么一句便转身离开。 “哎,等一下!”金粼儿恍然大悟,立即想要反驳这厮的歪理邪说,然而这东方鸷却只是连头也不回地道,“翰林书苑似乎是又该交纳学费了罢?” 金粼儿整个人瞬间石化了。 那东方鸷眼眸如水,悄然回头瞧了一眼金粼儿,眼中波光潋滟,妩媚丛生,当真是个祸害人间的主儿!金粼儿叹息一声,这年头啊,美男多作怪,真是一点都不假。 016:我心若何 今夜酉时,凤倚湖边相见。 金粼儿拿衣裳的手微微地迟疑了一下,这句台词怎么听怎么像金媚儿那话本子里,小姐与书生私会的情形。这东方鸷惯会偷袭,如若他趁着夜色做些甚么,自己又该如何是好?可是如若不去……那金鲤要交学费的日子却近在眼前。况且,明年便是科举大考,若是得罪了东方鸷那个小人,说不定他又要编派出甚么坏主意来折磨自己,那样的话就恐会对金鲤不利了。 唉,金粼儿叹息一声。想来,这东方鸷必然是上天故意派来惩罚自己的罢?探手在衣柜里翻了一翻,却尽是金粼儿先前极少穿着的鲜艳颜色。金粼儿素来不喜欢太艳丽的颜色,但是宫中女子,尤其是郡主一级的衣饰,却哪里又有朴素的呢?金粼儿左翻又翻,最后挑了件浅蓝色的高腰长裙穿上了,便悄悄地溜出了“永泰宫”。 先前曾向芷曼打听了,这凤倚湖乃是距“永泰宫”不远处的一个小湖。因为依着一片梧桐树所建,所以皇上东方宇鹰便赐名“凤倚湖”,乃是取有凤来仪之意。此时已然是秋季,夜晚便免不了萧瑟,金粼儿只怪自己穿得少了,便抱住了双臂,一面朝着那凤倚湖走着,一面在心里不住地咒骂东方鸷这个害人不浅的家伙。 慢慢地,金粼儿来到了这个凤倚湖边,却惊骇的发现,这湖里开满了大片的莲花,而与其他莲花不同的是,这里的莲花每一株都开着两朵。莲结并蒂,这是……并蒂莲? 金粼儿犹豫了一下,她的手,默默地抚在了腰间。那里静静地藏着一个秘密,一个用鲜红丝络系着的翠绿的玉佩,上面雕刻的便正是这满池并蒂的莲花图腾。心里仿佛有甚么在轻轻地一闪,却转瞬即逝。 夜风吹得更冷了,金粼儿轻轻地打了一个寒颤,抬头看向天边的月亮,有忽明忽暗的薄云轻轻飞过,让金粼儿感觉到有几分寒意。 这个东方鸷怎么还不来呢? 就在金粼儿略略显得焦急的时候,突然身后有人轻轻地拍了她一下。这讨厌的东方鸷准是又想吓唬自己了,金粼儿虎着一张脸迅速地转过头来,看到的,却是一个小太监。 “郡主殿下,让您受惊了。”那小太监细眉细目,看上去十分的腼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奴才方才喊了您几声,可是不见您回应,便想要引起您的注意,可不是故意对您不敬哦。” “没有关系,”来的人不是东方鸷,却是一个小太监,金粼儿不免有些疑惑,“你是?” “回郡主殿下的话儿,奴才是皇子殿下宫里的,殿下被要事缠身,恐您冻着了,邀您去那边的长廊等他。”说着,伸手指了一下前方。金粼儿瞧过去,但见那大概三百步左右的地方有一个被藤花儿缠绕的长廊,长廊里挂着宫灯,有一个茶几上面摆放了一些点心和水果。看起来东方鸷这小子倒还不是那么差劲的家伙嘛,金粼儿对这小太监点了点头,道,“有劳你了,我去那里等他。” 小太监抿嘴一笑,鞠躬道:“那么,奴才便不打扰了。” 说着,偷眼看了金粼儿一眼,便笑嘻嘻地下去了。这一眼倒是瞧得金粼儿心下有几分不自在起来,仿佛自己果真是要私会情郎的女子一般。她红着脸,悻悻地走到那长廊边儿上,左右瞧了瞧也不见那东方鸷的影子,便索性坐了下来。 长夜漫漫,而自己所要等的人,究竟来不来呢?金粼儿托着腮,拿起桌案之上的酒壶,替自己倒了一杯酒,无论怎样,先喝杯酒暖暖身子罢,今儿到底是甚么日子,风怎么吹得如此之冷呵……金粼儿浅浅地饮了一口,浓烈的酒香从喉间一路向下,五脏六腹都跟着火辣辣地,好生的舒服。 好酒,好酒!金粼儿叹了一声,正欲放下酒壶,却突然听得有人惊唤了一声:“粼儿?” 这似乎不是那东方鸷的声音啊,金粼儿抬起头来,却唬得手中的酒杯差点掉落在地。“皇皇皇皇……皇上……”金粼儿战战兢兢地,急忙扔下酒杯,跑到皇上东方宇鹰的面前就要下跪。 “不用行这么大的礼,”听得出,这东方宇鹰的语气并不是那么和善,他的眉微微地皱着,瞪着金粼儿,“粼儿,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甚么?” 这……金粼儿一时语塞。但见这东方宇鹰只披着一件明黄的披风,却并没有着龙袍,一张脸阴沉得仿佛谁欠了他二百吊钱似的,神色不悦地瞪着金粼儿。站在他身边的,正是提着宫灯的顺海公公,此刻正一个劲儿地朝着金粼儿使眼色。 坏了。 金粼儿何许人也?哪里不知道这顺海公公想要表达的意思?当即,她的心便是一沉,自己好死不死地,正好遇上这位皇帝老儿心情不好的时候……说不准这九五至尊心情稍稍一不悦,自己的小命儿可就…… 这样想着,金粼儿便感觉自己的脊背都有些发凉了。 “难道,你在等人?”见金粼儿一张脸红彤彤的,目光狐疑不定,连话也不敢说一句,这东方宇鹰的目光便攸地掠到了那长廊里所摆的一些吃食上。 “没……啊不,呃……”金粼儿的脑袋一时之间涨了足有三个那么大。这话儿可要怎么说呢?说自己在等东方鸷?那岂不是会让人误会一般? “父皇,您怎么在这儿?”突然听得一声清朗朗的笑,金粼儿的心中便是一紧。坏了,东方鸷来了,这厮可千万不要顺嘴胡诌……然而就在金粼儿转过头去的一刹那,整个人却怔住了。 自不远处走来一个身着白衣的翩翩公子,却并非俊王爷东方鸷,而是蓝眸如冰,美艳似妖的九皇子东方鸾! 这……这个洁癖控怎么会在这儿! 金粼儿的心猛地跌倒了谷底。 “鸾儿?”想来这皇上东方宇鹰也被东方鸾的出现弄得怔了怔,“怎么你们……”说着,他的目光从东方鸾的身上,溜到了金粼儿的身上。 “父皇,想这金粼儿与儿臣可谓不打不相识,而今已然成为了好友,”那东方鸾在面对他的父皇时,竟然可以说谎都不脸红地微笑道,“而今听说她已然被靖王爷收为了义女,便替她高兴不已,想要在此恭喜她一番,顺便也说说话儿。” 说、说说话儿? 金粼儿已然被这东方鸾一番怪异的言论弄得糊涂了,她瞧着东方鸾,这张近似于苍白的脸上竟然没有一丁点儿的变色,还真是让人佩服他的定力。 孰料,这皇上东方宇鹰的目光里攸地掠过了一丝异样的情愫。 “你们这些孩子惯会玩这种新鲜把戏,有甚么话大白天的不说,非要等到晚上?你们还当朕是老糊涂了不成?” 一席话说得金粼儿当即被雷穿,连嘴巴都张得老大。等、等等,这情况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儿吧? 然而还不待金粼儿反驳,那顺海公公便掩嘴笑道:“皇上,都是年轻人的事,您何必还要拆穿他们?想当年您与皇后娘娘幽会之时……可不比眼下更新鲜了。” “放肆!”这东方宇鹰虽然吼了一嗓子,但是脸上的情结竟是略略地缓解了,“你这老东西,莫不是嫌活得长了,连朕都敢派遣?”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那顺海自是呵呵地笑着,伸手自己打自己的嘴来,“瞧奴才这张嘴,都活了几十年了还这么不长进。” “也罢,”这东方宇鹰似乎是果真想起了自己当年意气风发的时候,瞧了瞧这一对年轻的男女,只是摇头道,“虽然鸾儿你也是大人了,但若你果真钟情于粼儿,就该好好珍惜她的名节才是,日后不要再这么晚相会了,知道吗?” 啥,啥啥啥啥米?钟情?谁钟情谁?金粼儿顿时糊涂了。 “是,父皇。”谁想这东方鸾却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金粼儿顿时有如五雷轰顶,再次被雷了个外焦里嫩。 017:金粼儿的笑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让金粼儿那已然被弄得迷迷糊糊的大脑攸地清醒了过来。 回头,但见那树影摇曳之处,缓缓地走过来一个人,月白长袍上绣繁花萦绕,黑眸有如夜色般深邃,却带着点点妖娆。 却不是那东方鸷又是何人? “小九,就算你为了为兄开脱,也不至于此。”这东方鸷的心情似乎大好,他走上前来,握住了金粼儿的手,将她拉到了他的身后,“父皇,今日乃是儿臣与金粼儿之约,小九乃是担心儿臣跟着儿臣过来的。但是儿臣早就告诉他,父皇是不会干预儿臣与金粼儿之事的,父皇您说可是?” 什……什么? 金粼儿只觉一股寒意自背后袭来,惊得她三魂七魄已然只飞掉了二六,不由得颤声道:“东方鸷,你在胡说什么?” 然而这情形却像是一记惊雷在皇上东方宇鹰的脑海里炸响,这个素来沉稳而又睿智的九五至尊似乎在今夜格外的脆弱。他倒退了一步,眼中带着震惊与迷茫,一眨不眨地望住了东方鸷。这种突如其来的场面让原本想要好好教训东方鸷一顿的金粼儿也怔住了,她瞧了瞧东方宇鹰,又抬头瞧了瞧站在自己身前的东方鸷。薄云轻轻散云,露出皎洁的明月,恰如一个女子温柔的目光,落在了这父子二人的身上。金粼儿赫然发现,原来在东方鸷的脸上,竟然有着与东方宇鹰那么相像的五官,那种轮廓,那种不声不响便已然睥睨天下的气势,竟然婉若一个模子里刻出的一样。只是,东方鸷的身上自有一种妩媚至妖的美,却像是从东方宇鹰的儒雅里衍生出来的一样,如梦似魔。 东方宇鹰竟然踉跄着倒退了一步,他怔怔地看着东方鸷,继而转头看了一眼面色阴沉的东方鸾,缓缓地,叹息了一声。 “冤孽,冤孽啊……”他叹息着,闭上了眼睛,既没有对东方鸷这貌似无礼的态度加以指责,也没有对东方鸾这兄弟二人的古怪官司做一番定论,他只是凄凄切切地笑着,转过身蹒跚而去。不知道为什么,金粼儿却总觉得这位平素里高高在上的皇上,眼下像是一个孤独而又伤心的老人,在没有人安慰他的深夜里独自品味一种叫做伤心的酒。 望着东方宇鹰的背影,东方鸷也陷入了一种沉默里,望着东方宇鹰的目光里突然闪过了一抹异样情感。 今儿……这是怎么了? 金粼儿颇感奇怪,然而那握住了金粼儿的、东方鸷的手,却不由自主地微微加重了一些力道。金粼儿低下头瞧了一眼那只修长的手,不知道为什么,竟在这一刻没有想要挣脱的打算,因为从这只手上传来的,是一种淡淡的悲伤。 也是……有心事吗? “呵,七皇兄,就玩具来说,你这戏未免演得有些太过了。”突然,一直沉默在一旁的九皇子东方鸾笑出了声来。 什么?玩具?金粼儿扭头瞧着东方鸾,但见这东方鸾的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那双蓝眸里闪烁的却是一抹阴冷。 “小九,你在说什么?”东方鸷的眉,亦微微地皱了起来,握着金粼儿的手也加重了力道。 “难道七皇兄你不曾记得了?就在中秋佳宴上,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话,你说,你身边的女子无数,如何会对这样一个姿色平庸的包子脸钟情?不过是看她好玩,当成玩具玩玩罢了。” 当成……玩具吗? 金粼儿的心,像是被浇上了一盆凉水,却不知为何像是凉到了内心深处。她那被东方鸷紧紧握住的手也瞬间冰冷了起来,缓缓地,从他的手里抽出来。 “包子?”东方鸷的眉微皱,低声唤道。 谁知这只包子既没有对他怒目而视,也没有跳起反击,她只是扬起头来,那张圆乎乎的脸上攸地绽出了灿烂的笑容。 恰如,他与她第一次的相见。 “哈,俊王爷,您老人家想耍我也不是这样耍的啊,真是的。”金粼儿哈哈大笑,随即用力地拍了一记东方鸷的肩膀,“好在我没有上你的当,这一回你可是失算了。啊哈哈。” 东方鸷沉默着,黑眸里像是被点燃了两团火焰,灼热的惊人。这两团火正在金粼儿的身上燃烧,然而金粼儿却早已然被里里外外都冻成了冰,却是怎么能化得了的? 恰在此时,金粼儿听到了一声娇滴滴的呼唤:“俊王爷……” 抬眼,却见一袭艳丽宫装的慕容祸儿俏生生地站在不远处,那丰满的身材让人见之便觉神魂颠倒,那妩媚迷人的朱唇微启,笑道:“不是说在凤倚湖边相见么,却怎么又到这儿了?好在我听着这边热闹走过来了,要不然,还不等见殿下您,小女子就要冻僵了呢。到时候,还得你给我暖……”说着,便笑意盈盈地凑上来,那柔软丰满的身子攸地缠住了东方鸷,饱满的酥胸若有意若无意地与东方鸷的手臂摩擦。 金粼儿只觉心中似乎有甚么轻轻地裂开了,她的眼睛被甚么东西刺得好疼,而她的心,更疼。 “既然七皇兄有约了,那我们也失陪了。”东方鸾冷冷地笑着,上前一步,拉起了金粼儿手,携着她缓缓地离开了。 东方鸷没有说话,他的黑眸依旧燃着火焰,一瞬不瞬地望着金粼儿离开的身影。 “咦,想不到这九皇子和这金粼儿还果真是一对儿,难道落雪她……”慕容祸儿望着这手牵手的东方鸾和金粼儿啧啧称奇。 “是谁……”东方鸷的声音冷冷地响起,目光却并没有落在慕容祸儿的身上,“是谁告诉你,本王约你在凤倚湖边相见的?” 那慕容祸儿微微地一怔,随即扬头道:“怎么了,俊王爷?” “是谁?”东方鸷的眉微微向上挑起,深邃的眸,望向了慕容祸儿,明明是含笑着眸光,为何……看着只让人倍觉寒冷? “没……没有人,”慕容祸儿仿佛被东方鸷这股子笑容唬得丢了魂儿,只是怔怔地,喃喃地道,“是,是我想见殿下您,才进宫找您的。只是‘琅星殿’的人说您今日定是在凤倚湖边,所以我才来的。殿下,我只是惦念您!” 然而东方鸷的一张俊面,却已然沉静了下去。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慕容祸儿一眼,然后兀自转身离开。 “殿下!”慕容祸儿急忙上前一步,却迟迟不敢追上这东方鸷的脚步,只是兀自委屈道,“殿下,是您说,祸儿可以随时都来宫里找您的……” “以后,就不用再来了。”东方鸷只是淡淡地扔下这一句,便大步离开了。月光如冼,照着他那飘逸出尘的背影,竟然是那么决绝,那么冷漠。 “殿下……”慕容祸儿若虚脱般地,跌坐在了地上。 018:酒醉迷情 金粼儿被那九皇子东方鸾拉着,慢慢地走着。 那只握住自己的手,没有先前那只温暖,也没有先前那只有力。九皇子东方鸾的手,是冰冷的,冷得有如他的眸,如雪似冰。 不知道走了多远,金粼儿的脚步却越放越慢,渐渐地停了下来。东方鸾感觉到略略的诧异,止住脚步,他亦回过了头来。 身后的金粼儿低着头,默默地将自己的手从东方鸾的手里抽了回来。 “怎么?想要回去?”东方鸾那浅浅的唇微微地上扬成讥讽的弧度,“回去搅人家的好事去么?” 金粼儿没有说话,这番模样却让九皇子东方鸾大为光火,他冷哼一声,继续道:“怎么变成哑巴了?你刚才的精神头儿哪去了?莫不是,你以为我的七皇兄是真的对你动情了么?告诉你,他俊王爷凭生不知道玩弄了多少女人,那些名媛淑女……” “闭嘴!”金粼儿攸地抬起了头来,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烁烁生辉,溢满了愤怒的光芒,“是你吧?这一场戏,是你导演的罢?” 东方鸾的面色微微地变了变,却依旧冷着一张脸看金粼儿,没有说话。 “你为什么要这样?”金粼儿只觉自己摇摇欲坠,却兀自被一股子愤怒支撑着,她像是个迫切想要知道答案的孩子,紧紧地盯着东方鸾,“你们为什么要这样?我不过只是一个普通人,我只想好好的过我的生活,你们为什么非要介入到我的生活里?一定要这样捉弄我吗?一定要看到我难过,看我的热闹,看我被欺负的样子吗?你现在看到了,你满意了?” 东方鸾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这只小包子,那从前一直洋溢着快乐笑容的脸上,第一次闪现了点点的泪花。 “你胡说什么,”东方鸾不知道为什么紧张了起来,他干咳一声,转过目光盯着地面,结结巴巴地道,“本王才懒得捉弄你这下等宫女,只不过是看不过去你这傻瓜被人玩弄罢了……” “被人玩弄也好,被人耍弄也好,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不是吗?”金粼儿的话却让东方鸾的身体猛地一顿,他迅速地转过身来,目光如冰地瞪着金粼儿:“你说甚么?你愿意被人玩弄,你愿意被人耍弄?你是愿意被他耍吧?你这个愚蠢到家的女人,你简直是活该被骗被欺负,被……” 一滴泪,缓缓地流了下来,晶莹剔透。东方鸾终是叹息了一声,不再说话了。金粼儿胡乱抹了一下脸上掉下来的泪,却“哧”地笑出了声。 “今儿晚上的风,还真大。”她说着,转过身举步离开。 “你跟我走罢。”许久,东方鸾才缓缓志说了一句,金粼儿的身体顿了顿,却没有回头,“我带你回慕买,那儿有你喜欢的金子,好多的金子,还有蓝宝石,红宝石……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九皇子殿下,你错了……”金粼儿微侧过头来,月光如洗,照着那圆圆的侧脸,竟别有一番温柔秀美,“我是喜欢金子,那是因为金子可以给我爱的家人们带来幸福。看不到家人的幸福,金子又有什么用呢?” 说罢,金粼儿举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东方鸾怔怔地望着金粼儿的方向,放久,方才慢慢地举起了那只拉住了金粼儿手,却忘记了像从前一样拿出手帕拼命的擦拭。 风很冷,金粼儿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踌躇了半晌,方才幽幽地叹息一声,朝着“永泰宫”的方向走去。 远远儿的,却瞧见“永泰宫”的院中灯火通明,并不似平素里安静的模样。金粼儿好奇地走过去,却赫然看到正在那紫藤花儿长廊里静坐着的两个人。 坐在左边的,身着明黄色披风,面色阴沉,却不是那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东方宇鹰又是何人?而坐在他对面的,则是同样面色沉重的靖王爷东方傲轩。 这素来不和的兄弟二人,怎么赶在今儿聚到一起去了?金粼儿心中的郁闷一扫而光,转而倒是对这两个平素里敌人相待的皇家兄弟好奇起来。她悄悄地溜过去,紧贴着墙边屏息凝气地留意起这兄弟二人来。 “今儿是二十八,她的忌日,你怎么不去她的‘锦素宫’?”许久,方才得靖王爷幽幽地说道。 忌日?锦素宫? 金粼儿猛地怔住了。他们说的那个“她”,可是素妃娘娘? “她已经不在那儿了……”东方宇鹰苦笑一声,伸手为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酒,“傲轩,她呀,她……走了。” 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靖王爷的嘴动了动,看得出他的情绪也处在相当激动的状态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靖王爷也给自己倒了杯酒,却只是怔怔地望着那酒,没有去碰。 “你就不该让她跟着你,”他的脸上出现了固执的表情,“这么多年,我就一直以为你不该娶她的。如果是我……” “够了!”东方宇鹰一掌拍在长案上,唬得金粼儿差点叫出声来。这素来笑眯眯的皇上老儿发起脾气来,还真是有够可怕啊。“如果是你?如果是你怎样?素儿她爱的人是朕,是朕!” “是你,是你又怎么样?”面对这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那靖王爷却一点儿也不害怕,反而怒气冲冲地直视这东方宇鹰,道,“你给得了她天长地久?给得了她恩爱一世吗?” “朕当然给得了!”东方宇鹰不服输地吼。 “然后呢?”靖王爷提高了音量,同样大声吼道,“然后呢?她人呢?她人在哪儿?” 这句话恰如一记惊雷,让东方宇鹰的脸色顿时苍白起来。他像是被重重地击了一下,摇摇欲坠着萎靡下去,口中喃喃道:“她……她死了……连同朕那小儿……一起死了!” 说罢,竟然伏案号啕大哭。 “她绝不是难产而亡的,她绝不是难产而亡!”靖王爷像是发了疯一样地用力地摇着东方宇鹰,他的眼睛血红,像是在看自己的仇而,而非皇上,“是你,都是你害了她!明知道那是她最需要保护的时候,你为什么你不在她身边,为什么不在她身边!你说,你说呀!” 东方宇鹰却只是大哭,任由靖王爷发了疯似的摇着自己,仿佛,这也是一种宣泄。金粼儿听着这两个位高权重之人在这里争吵,却有种说不出想要落泪的感觉。 “我连她最后一面也不曾见得,你说,这是不是你的错?”靖王爷悲伤地大喝,“你让她还没有来得及品尝天长地久便离开了人世,你让那个未出生的孩子还不待看这世界一眼,便离开人世,你让年仅七岁的鸷儿……” 鸷儿! 金粼儿的身子猛地一震。 是了,东方鸷!他明明是约自己在凤倚湖边相见的,八月二十八,身为素妃之子的他,又怎么能忘记这一天呢? 金粼儿的脑海里闪过一道闪电,将混乱的一切照得通明。她想也不想地,朝着凤倚湖的方向奔去。 不知道奔跑了多久,金粼儿的鼻尖上已然微微地渗出了汗珠儿。好在此时并没有薄云遮月,反而能够让金粼儿将脚下的路看得清清楚楚,在一片梧桐树摇曳下的凤倚湖边,孤独地坐着一个人。 他的黑发被风吹起,在夜里飞扬,月白的袍子层层叠叠铺散开来,他背对着金粼儿,却传递出一种无声的信息。 019:拥抱 “哎……”金粼儿轻轻地唤了一声,那人影震了震,却没有回头。 “你来这儿做甚么?”那人冷冷地说道,“不是跟那位九皇子幽会去了么?” “那你又在这儿做甚么?”金粼儿反唇相讥,“你不是跟那位慕容姑娘双宿又飞了么?”她一面说着,一面走到了东方鸷的身边,慢慢地坐了下来。 夜风微凉,良人如玉,缓缓地转过头来,黑眸深邃,望住了自己。 金粼儿的心,不知为何,轻轻地动了一动。有发丝轻轻地缠在他的脸际,金粼儿不自觉地伸出手来,想要替他拂开那缕发。 手,却被他一把捉住了。黑眸里顿时亮起了灼热的光,恰如两团火,映在金粼儿的心底。 “陪本王喝酒。”东方鸷说着,举起了手,手里的,却赫然是一个酒罐,酒缸里传来的是阵阵香醇的味道。 “女儿红。”金粼儿轻轻地牵动了唇角,然后探手拿了过来,举头便饮。“好烈的酒!”才饮了几口,金粼儿便觉自己的喉咙和全身都热辣无比,忍不住咳嗽出声。喝了酒,金粼儿便将酒罐递给了东方鸷。 东方鸷默默地接过酒罐,仰头喝了起来。金粼儿看到他修长的脖子和起伏的喉结,在这一刻,这死人妖倒不是那么太像人妖了…… “我母妃,在我七岁那年便走了。”不知道甚么时候,东方鸷抱着酒罐,缓缓地说道,“那一年,我陪父皇前往泰山祭祖,母妃身怀有孕不能前往,便在宫里等我们回来。可是待我兴冲冲地随父皇回到宫中方才得知,母妃她……难产而亡了……” 低沉的声音,诉说着这段悲伤的往事,让金粼儿的心头轻颤。她轻轻地拍了拍东方鸷的胳膊,柔声道:“我懂得你的悲伤,我……” “不,你不懂!”东方鸷突然提高了音量,他的黑眸里迸出的,是冰冷而又尖刻的神情,仿佛全世界都成为了伤害他的凶手,“你以为你父母双亡,便能体会得了我的痛楚么?你不要忘记了,你还有兄弟姐妹,可是我呢?我只有一个人,孤伶伶的在黑暗里想念我的母妃,在这……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忧的宫中,孤伶伶的活着。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独自苟活,还有甚么意思……” 望着那悲伤的眼眸,金粼儿真的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先前那风流倜傥、腹黑到让人讨厌的俊王爷了。她叹息一声,接过了东方鸷的酒,猛地喝了几口,然后微笑着说道:“俊王爷,你错了。你以为你是孤伶伶的一个人,可是你还有一个父皇啊,恐怕这宫里所有人都知道,他最宠爱的,就是你。难道你不知道吗?” 东方鸷没有说话,那浅樱色的唇紧紧地闭在了一起,黑眸翻涌的,却是异样的汹涌。 “你恨他吧?”金粼儿突然问道。东方鸷怔了怔,意外地看着金粼儿。 “我看得出,你和靖王爷一样,恨着他。你们或许在想,为什么身为九五至尊,他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孰不知,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一直在深深地懊悔着,痛苦着吧?”金粼儿笑着,望向满湖的莲花。莲结并蒂,在粼粼的月光下,有种说不出的美。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生活在失去了爱人的生活里。难道俊王爷您就不曾想过,是甚么在支撑着皇上?让他在失去了素妃娘娘的日子里,可以聊以自。。慰么?”金粼儿望着东方鸷,慢慢地说道,“如若皇上果真是那种薄情寡义之人,相信也不会对素妃娘娘念念不忘了罢?可惜,从他时常失神的眼中,我还是看得到她对娘娘的一往情深的……” 东方鸷没有说话,那满湖的并蒂之莲轻轻地摇曳着,像是被金粼儿的话所感染,无声地叹息。他抬手,再次喝了一口酒,醇香的女儿红弥漫在空气中,有一种令人陶醉之感。 “身边还有父亲在,这是一种多么令人向往的事情,”金粼儿那圆圆的脸上泛起了一丝苦笑,“俊王爷,你一直高高在上,错以为自己是孤独的,却不知道这个世间,真正孤独的人是要独自挑起重担,脸上还要挂着自信笑容的人呵。” 东方鸷动了动,他转过头来望着金粼儿。月色下,这张白皙的脸庞如玉般晶莹,黑白分明的眸子,却再没有平素里热切的神采,而是淡淡的、柔柔的,温和的,带着一点点的悲伤和自嘲的笑意。 “有多少次,我撑不下去的时候,都想要大哭一场,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哭。”金粼儿抬头看向天空,“我知道,在我的身后还有更加脆弱的人需要我支撑。如果我掉泪了,他们会怎么办?他们或许会更加看不到希望吧?况且我相信在冥冥之中还有一双眼睛在静静地望着我,我娘说,她会一直保佑我们的,在天上,望着我们这些她放不下的孩子。所以我要一直笑,一直笑,让他们都知道有我在,我就是他们最坚实的后盾。” 说着,她果真哈哈大笑出声,一把夺过东方鸷手中的酒罐,却赫然发现酒罐已经空了。 “你好小气哦,”金粼儿皱起眉,将那酒罐摇了摇,然后口朝下地倒一倒,只倒出了几滴酒来,“怎么一点也不给我留啊。” 手,却被东方鸷轻轻地握住,还不待金粼儿抬起头来,东方鸷便将金粼儿的头紧紧地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想哭,就哭吧。”淡淡的桃花儿香气传来,带着温暖的体温,如此突如其来,让金粼儿的心猛地悸动起来。这一次,她不想挣扎,在如此寒冷的夜里,这份温暖,她不想放开。于是她怔怔地,将手松开,手中的酒罐径直掉入了湖水之中,发出一声轻响。 轻轻地颤抖着的手缓缓地举起来,揽住了那挺拔而修长的腰身。一片薄云轻轻飞过,将月儿的脸遮住了半边,似乎,是在轻笑…… 020:迷醉 熟悉的气息充斥着东方鸷的鼻翼,呼吸之间都是萦绕在回忆里的味道。他紧紧地拥着金粼儿,从这小小的身体里传来的温暖是那么的令他心动,仿佛所有的孤独和悲伤都在这一刻被抚慰。 放久,他方才轻轻地松开金粼儿,然后低头望着她。黑夜中她的双眸明亮而清澈,就像是天上最璀璨的星。慢慢地俯下身来,东方鸷深深地吻住了金粼儿的唇。 这是……纠缠而又温柔的吻。与每一次负气时的吻都有不同,与每一次东方鸷霸道的吻都有不同。它是绵长的,是甜蜜的。然而吻着,吻着,这股子甜蜜的吻却带来了一片火焰,让两个人的身体都忍不住地发起烫来。东方鸷双手捧着金粼儿的脸,越吻愈加疯狂,金粼儿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她禁不住张开嘴巴,轻哼出声。这声音像是给了东方鸷一种鼓励,一种暗示,他的唇一路下向,在金粼儿的颈间流连忘返,然后轻轻地含住了金粼儿的耳垂。 “啊……”金粼儿禁不住全身战栗,那东方鸷便像是被一股子异样的热浪折磨,将金粼儿紧紧地拥在怀里,仿佛只有这柔软的身体才能让他身体汹涌的渴望平息。然而那饱满的玉峰却让他的身体有了异样,东方鸷的手情不自禁地探进去,寻找那对活泼的小兔子。 脑中轰然作响,东方鸷突然有种不顾一切地冲动,他的手放在金粼儿的腰间,眼看着腰带即将被解开,他的手却触到了一个硬物。 “嗯?这是什么?”东方鸷顺手拿了出来,金粼儿迷迷糊糊地看过去,却欣喜地叫出了声来。 “有酒了!”她一把夺过东方鸷手里的东西,但见那不过是个小小的瓷瓶,青色的瓶身上面用红布塞住了。 “这个时候,你还想着酒?”东方鸷不免气结,伸手便要去夺了这东西扔掉。 “干嘛呀。”此时的金粼儿已然双颊绯红,眼眸迷醉,玲珑有致的身姿起起伏伏,让东方鸷倍觉心醉。她伸出手来晃了晃这小瓶,笑嘻嘻地道:“谁叫你贪心,刚才的酒你都喝了,这会儿我可要把这瓶好酒独享了,半滴也不给你。”这瓶酒,恰是先前水灵还在御厨房帮工时,偷偷地拿给金粼儿的。正是那天,金粼儿遇上了即疯且颠的靖王爷。后来的生活诸多波折,金粼儿早就忘记了这瓶酒的存在,只是搬到“沉香殿”之时,水灵在她的包裹里发现,想要打开去喝,她方才急忙抢下,胡乱塞在腰间的。听水灵说,这宝贝可是御厨房那位主事高公公的宝,有多少王公大臣重金向他讨要的。而今此情此景,饮上这小瓶酒,岂不是也等同于尝尝千金之味了? 先前所喝的酒劲儿已然袭来,再加上先前的一番缠绵,金粼儿只觉全身轻飘飘的,好像要飞到天上去。她呵呵地笑着,眯起眼睛瞄了一眼东方鸷。 相信金粼儿自己并不知道,眼下她的这番模样早已然比金媚儿那妩媚之风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她心性晚熟,不曾将这模样放在心上。然而对于这个已然燃烧了熊熊渴望的东方鸷,却恨不能将金粼儿一把拉入怀中,好好缠绵。 金粼儿笑嘻嘻地,将那红塞打开,放在鼻前闻了一闻,然后扬头便饮。 那浓郁的酒香传进东方鸷的鼻中,让他攸地产生了几分向往,忍不住伸手夺过,将金粼儿喝剩下的小半瓶喝下去了。 入口,只觉一股热辣香醇之气,但酒的味道却并不明显,反而有种混合在一起的古怪味道。东方鸷微微地皱起眉来,却突然觉得有一股热气自小腹之间慢慢往上漫延。 坏了!这,这是…… 东方鸷的脑袋“轰”的一声,眼前的金粼儿却身子一软,扑在了东方鸷的身上。 “俊……王爷……”但见金粼儿脸庞发烫,眼眸如水,妩媚而又诱惑地望着东方鸷,那花瓣般的唇,慢慢地凑向东方鸷。 “你……你这酒是哪儿来的?”东方鸷的身体虽然早就被金粼儿的这番模样弄得起了反应,但是头脑里却有片刻的冷静足以抵抗这种药酒。 “是水灵给我的,说是高公公的……”金粼儿的意识已然模糊了,她的身体好烫,头也好晕。现在的她好像已经不是她了,是另外的一个什么人吧?这个人……只想着与身边的人好好的亲近依靠。她紧紧地缠着东方鸷,生涩而又热切地在他的身上吻着。 高公公……东方鸷哑然失笑。原来是那个老变态,老色鬼。传说这高公公虽然身为太监主事,却一直潜心研究这药酒之方。想他研究出来的这药酒,乃有强烈的补阳功效,或而言之,乃是夫妻情趣之调剂之物,向来是皇上东方宇鹰的最爱,而更有些王孙大臣悄悄地花重金来买,那个厨子高公公却因此而发了一笔不小的横财。 “这种东西,你也喝……”东方鸷的话只说了半句,便被金粼儿深深地吻住了。“罢了,罢了,反正,你都是本王的人了……”东方鸷叹息一声,将金粼儿揽往了怀中。 今夜,月色如洗,温柔缠绵。 不知道睡了多久,金粼儿只觉浑身都酸疼得紧,连睁眼都不想睁开。她翻了一个身,手臂习惯性地想要去搂枕头,谁知她搂到的却是一个人。 一个人? 金粼儿闭着眼睛,微微地皱了皱眉。那人动了动,反手轻轻地一揽,便将金粼儿揽入他的怀中。啊,好温暖,好舒服。金粼儿动了动,小猫一样地蜷缩在那人的怀里。 咦,不对啊。 这种肌肤紧紧相贴的感觉,如此舒服,却又如此陌生。这……金粼儿正在狐疑的当儿,颊边被人轻轻地吻了一下。 吻! 金粼儿猛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如妖的脸。漆黑的长发如瀑,铺在床塌之上,与金粼儿的发纠缠在一起,而那人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眼帘,浅樱色的唇微微地含着笑意。他的脖颈修长,肩膀宽阔,肌肤如玉,他的手臂正紧紧地揽着自己,而自己……金粼儿下意识地低下头瞧去,不禁“啊”地大叫出声。 021:俊王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在一声的大叫之后,金粼儿便像是咏叹似的,大叫不止。 然而那个家伙却只是眼皮微动,睁开眼睛,瞧了金粼儿一眼,然后将金粼儿揽入怀中,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止住了金粼儿的大叫。 “东东东东东……东方鸷!”金粼儿气急败坏地坐起身来,怒道,“你做的好事!” 东方鸷却只是微微一笑,目光如潋,落在了金粼儿的身前。 金粼儿低头,然后悲鸣一声,扭头钻进了锦被之中。 “害羞了?”东方鸷微笑着,伸手隔着锦被抚摸那流畅的线条。 “别碰我!”金粼儿尖叫一声,从锦被里钻出来,然后你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用被包住自己,只露出来一个脑袋,“你这个无耻小人,竟然做出这种无耻之事!” 东方鸷也不恼,只是笑眯眯地看着金粼儿,道:“你抢了本王的被,岂不是要害本王着凉么?” 着凉?金粼儿瞧了一眼东方鸷,孰料映入眼帘的是一副修长而完美的身体。 “啊!无耻!”金粼儿大叫,忙不迭拉过被子的一角遮住了东方鸷那惹了祸的罪魁祸首,这下子,她却是又和东方鸷共盖一被了。 “你就别在忙活了。”东方鸷瞧着金粼儿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张脸涨红的样子甚是有趣,不免一把拉过金粼儿,让她趴在自己的身上。这会子,可是两个人真正的肌肤相亲了,金粼儿浑身一颤,就要逃跑,东方鸷却长臂一伸,将金粼儿紧紧地拥在了怀里。“何苦还要跑呢?明明知道是逃不掉的。” 这句话,像是对金粼儿说,也像是对他自己说的。金粼儿怔了一怔,僵硬的身子便微微地柔软下来。 东方鸷的唇上微微地泛起一缕笑意,低下头,想要在金粼儿的发上印下一吻。 “东方鸷,你竟然会这样做……”金粼儿突然扭头,狠狠地咬向东方鸷的胸膛。东方鸷身体猛地一震,眉头紧皱,看着金粼儿在自己的胸膛上印下一圈重重的牙印。 “此话真是有趣,”东方鸷不怒反笑,黑眸微微地眯着,将金粼儿笼罩在一片星芒之中,“你难道忘记了,昨儿夜里,是谁缠住本王的?又是谁对本王说想要的?” 什么? 金粼儿愣住了,脑海里轰然闪过一些片断,关于昨天夜里的回忆。似乎是自己一个劲儿地缠住东方鸷的脖子,向他索要什么来着……难道……难道真的是自己酒后失态,做了这种事情么? 果然如金媚儿说的,年纪大不成亲的女子,生理上迟早是要出问题的。 “作死!”金粼儿把头埋在被子里悲呼一声,身体瑟瑟发抖。 “没有关系,本王愿意为你效劳。”东方鸷坏心眼地笑笑,轻轻拍着金粼儿的背,像是哄小孩子一般地说道,“迟早,你也会是本王的人……” “忘了吧!”金粼儿却攸地从被子里钻了出来,一双灵气横溢的大眼睛烁烁有神地望着东方鸷,“忘了吧,啊?” “什么?”东方鸷愣住了。 “忘了昨天发生的一切,就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金粼儿一边说着,一边从床。。上跳起来,去拿自己的衣裳,“反正俊王爷你也是征战欢场数年的老手,就当是与别个名媛欢爱一场,忘了吧。”她一边说着,一边胡乱地穿着衣裳。 “那么你呢?你需要本王负责么?”东方鸷的眸,已然透出了危险的气息,可叹金粼儿却只顾着往身上抓着衣裳,分不清反正地套着,根本没有注意到东方鸷的脸色。 “负责?”金粼儿的动作顿了一顿,她抬起头来,朝着东方鸷没心没肺地笑,“像我这种只认金子的人,哪里敢奢求您老人家负责?我只是一介平民,就算是扶成郡主,也不过是个平民,您老人家玩玩便罢了,何必当真。” “金粼儿!”东方鸷怒吼一声,像老鹰抓小鸡一般把金粼儿按倒在床塌之上,他压住金粼儿,长发垂落,形成一个狭小的究竟,只容他和她的脸近在咫尺。“警告你,不要挑战本王的耐性。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本王一会儿便向父皇提亲,你就老老实实地等着做俊王妃罢!” 说罢,起身穿上衣裳,便走出了寝殿。 俊……王妃? “不要!”金粼儿猛地扑过去,然而那寝殿的门却被关上了,东方鸷随手,竟将门锁了上。 “东方鸷你回来!”金粼儿愤怒地拍着门,“你有甚么权利这么做?” 东方鸷却连头也没有回地离开。 俊王妃……金粼儿虚脱般地跌坐在了地上。 又突然从郡主,变成了王妃么? 一抹苦笑出现在金粼儿的唇边,为何她所走的每一步,都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 若是成为皇族,金鲤也可以扶遥直上,仕途一片平坦,不是么? 耳边响起了水灵的话,金粼儿的心里,却一片苦涩。 可是娘说,有些事情是不能够走捷径的,而且婚姻大事……岂可就这样简单决定?这若大个皇宫呵……难道金粼儿注定是逃不出去的么? 身体传来一阵阵的痛楚,金粼儿这才发现,昨夜一。。夜。。欢愉,竟然有些微肿。她自是医者,如何不知道女子体虚,在这个时候,更加需要静躺? 当下,她便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向床塌,锦被之下雪白的缎子上,几点血红艳若桃花。“娘,我对不起你!”金粼儿悲痛地伏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我既给了你们清白的身子,就是要让你们清白的活着,凡事莫要走捷径,媚儿,粼儿,鲤儿,你们知道了吗? 娘的话,再次响在耳边,金粼儿幽幽地叹息。 022:金鳞儿失踪 金粼儿再次失踪了。 水灵和鹦宝两个人慌了神,前前后后地找了不少地方,却哪儿都没有金粼儿的影子。想这金粼儿刚刚当上主子,便攸地不见了踪影,这可如何是好? 谁知那靖王爷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根本指望不上他能帮上甚么忙去寻找金粼儿。那水灵素来是个爱哭鬼,这会子找不了了金粼儿,便再次哭个不住,一时之间不如如何是好。她自兀自坐在那儿哭着,孰不知金粼儿这会子却是想要哭也哭不出来,只是怔怔地躺在床塌之上发呆,脑海里翻腾的,是金鲤的模样。 那臭小子平素里便要强得紧,若是他听说自己要嫁给东方鸷,又会做何感想?不自觉地,金粼儿竟然想起了那天在李府,金鲤吻住自己时的模样。那时候,金鲤眼中所闪耀着的光芒,难道不是与东方鸷一样的? 那是……想要去拥有的目光吧? 她缓缓地坐了起来,眼下,她或许别无选择了。若是不嫁给东方鸷,她又将去哪里,在宫中熬到二十五岁,然后用攒下来的钱回到家乡开间医馆度日么。那么金鲤呢?那个倔强的孩子,又会如何能够放得开?金粼儿伸手,在衣裳里摸索着,好在,在衣襟里尚且藏着那个被红布包包着的玉佩。那是娘亲临终前的嘱托,万不能让金鲤知道自己的身世,如此,他便永远的做自己的弟弟,岂不是更好? 金粼儿轻轻地摸索着,唇边泛起了一缕笑意。或许这样,更好些罢?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门被轻轻地打开了,金粼儿看到两个身着浅蓝色高等宫女打扮的女子走过来,跪倒在地齐声道:“郡主殿下大喜。” “大喜?”金粼儿皱了皱眉,道,“喜从何来?” 两个宫女对视一眼,然后瞧了瞧衣冠不整的金粼儿,微微地抿嘴笑了笑。金粼儿自然知道她们指的是甚么,当下不由得脸一红,清了清嗓子,将手中的小红包塞进衣襟里去了。 “郡主殿下,王爷吩咐奴婢两个替您更衣,然后要您去御书房去呢。”一个宫女笑道。 御书房? 那儿不是皇上老儿的地儿么?如此说来,那个死人妖果真去与皇上挑明了?金粼儿的脸更红了,也罢,也罢,这是上天硬砸给金粼儿的一段孽缘,金粼儿便将错就错罢。 她起了身,被这两个宫女搀扶着走向了浴坊。 初尝人事,金粼儿的身体有诸多不适,两个宫女颇为体贴,凡事都替金粼儿服务周到了,方扶着金粼儿上了一顶软轿,抬着朝那御书房翩翩而去了。 “甚么?”就在金粼儿还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之时,那文庄皇后却先得知了这个消息,她重重地拍了一下凤椅,怒道,“好一个金粼儿,竟然动作如此之快,眨眼之间便傍上了东方鸷!” 景全的脸色也未见得好看到哪里去,他瞧了一眼文庄皇后,沉吟道:“要不,先通知宰相大人知晓,再定商议罢?” 文庄皇后点了点头,面色阴沉,一双手紧紧地扭住了凤椅的扶手,心中恨意激荡,竟不知该说些甚么好了。 “皇后娘娘,奴才看这事似乎没有那么简单,”景全一边细细地想着,一边道,“那金粼儿不过是民间的一个小女子,哪里会有这种翻云覆雨的本事?想来这事还是与那诡计多端的七皇子有着分不开的关系。” “哦?”文庄皇后的眸中精光一现,望向景全。 “据这几日被派去靖王府的人说,靖王爷而今虽然明白了些事理,却依旧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的。糊涂的时候,连金粼儿是谁都不曾知道,而且金粼儿平素里也是傻傻乎乎,只顾着赚钱接济她的弟弟,并不曾看出她有甚么异样。所以这最有可能做手脚的,便是俊王爷了,若是他与靖王爷联姻,那么朝中所有靖王爷的旧部岂不是……”景全缓缓地说着,每说一句,那文庄皇后面色便阴郁一分,直到后来,文庄皇后的心中寒意大起,厉声道:“照你这么说,那东方鸷岂不是都算计好了的,一步一步逼近麒儿的太子之位了么?” “皇后娘娘,你难道忘记了么?”景全的中闪烁着阴冷和充满了恨意的目光,道,“皇上在俊王爷出生之时,曾说过怎样的话?” “朕的……第一子,诞生了……”文庄皇后猛地跌坐在了凤椅上,全身冰凉。 “那么说,麒儿的处境很是危险!”文庄皇后抬起头来,神色里充满了惊慌,“需要速速与父亲商量此事才行。” 景全点了点头,面色阴郁道:“那金粼儿,恐怕留她不得。” 御书房。 金粼儿正与俊王爷东方鸷一并跪在皇上东方宇鹰的案前,连头也不敢抬的。 那金粼儿昨夜与东方鸷合欢,身体本就虚弱,这会子,却是有些跪不住了。东方鸷微微地侧头,看到金粼儿正苦着一张脸,那模样与早上张牙舞爪的小猫形象完全不同,不由得微笑了出来。 看什么看,死人妖,还不都是你害的。金粼儿狠狠地瞪了东方鸷一眼,那坐在案上的东方宇鹰却干咳一声,唬了金粼儿一跳。 “你们两个孽账!”东方宇鹰猛地一拍桌案,“竟然做出这等有失皇家体面之事,鸷儿,妄朕平素对你的教导!” 东方鸷闻听,急忙低头,可是俊面上却并没有因为受责备而该有的悔意。 “父皇,听说您年轻的时候,儿臣的母妃激情燃烧,似乎……比儿臣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闭嘴!”皇上东方宇鹰恼怒地一拍桌案,恰巧东方鸷抬起头来,这样的一张脸,与年轻时的自己简直太过相像了。而那五官之中流露出来的,却是与他心爱之人一般无二的妩媚神情……东方宇鹰到了嘴边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冤孽,冤孽啊……”他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023:金家之迷 先头被这皇上老儿大喝了一句,金粼儿便是有些微惊,然而却听到东方鸷讲了那么一番话,竟然让金粼儿想要笑出声的冲动。 她悄悄地抬头瞧了眼已然被东方鸷噎得大眼瞪小眼的东方宇鹰,不免紧紧地咬住了下唇,转头,却瞧见了东方鸷那双黑亮而又深邃的眸子正望着自己。那眼眸深处有着些许的试探,更有着一种探询,金粼儿突然想到,这个先前跑到皇上东方宇鹰面前谢罪的东方鸷应当也是下了很大决心的,不免心中激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两个人这样悄悄地望着,那东方宇鹰在上面如何看不到?自古以来皇子们的姻亲素来都是政事联姻,对于自己最喜爱的这个儿子,东方宇鹰何尝不想一夙他的心愿? 可是…… “鸷儿,”半晌,那东方宇鹰方才沉吟着唤了一声,东方鸷将视线从金粼儿的身上移开,望向了龙椅上的东方宇鹰。“你果真是想得清楚明白了?这金粼儿虽然并非出自名门官宦之家,可是朕看得出,她不是那般轻浮的姑娘。但婚姻大事非同儿戏,你们……你们两个虽然一时糊涂,但是可果真是想好了?” “想好了”。 这三个字听在金粼儿的耳中,让她的身子微微地一颤,她知道,只要自己这一点头,她的人生就会就此完全变得不同。她……果真是想好了么? “父皇,儿臣,想好了。”耳边传来东方鸷的声音,虽然平素里常是那没心没肺的模样,这会子的东方鸷的声音却透着坚定。这声回答让金粼儿不免有些意外,她瞧了一眼东方鸷,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金鲤的脸。这更加坚定了她不能继续再拖金鲤后腿的决心,她如何不知这金鲤内心的苦楚?只是,于情于理,于当年她在娘亲前许下的誓言,她都不能与金鲤产生任何的瓜葛了。 或许这样……也好。 于是金粼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俯首道:“回皇上,奴……臣女虽做了糊涂事,但……愿皇上成全。” “罢了,罢了,”东方宇鹰回想起在“锦素宫”里第一次遇到了金粼儿,在玄德避暑山庄里金粼儿所弹奏的那曲渔米谣,都无一不带着他最心爱女人的影子。或许人越是老去,就越是会陷入回忆里无法挣脱罢,到最后,也只得叹一声命运之力的巨大。“你们下去罢,朕自有定夺。” “皇上。”金粼儿却突然深深地拜了下去,让东方宇鹰和东方鸷都微微地一怔。 “怎么,金粼儿,你还有话说?”东方宇鹰的眉皱了起来,随即又道,“你可是有甚么其他的要求?” “回皇上,臣女不敢有甚么要求,只希望……”金粼儿顿了顿,又道,“只希望此事不要传扬出去,转眼既是科考在即,臣女……臣女不希望弟弟金鲤分心。他说过,想要凭着他自己的能耐金榜提名,以光耀门楣。臣女愿皇上体恤他一番男儿热血,能否鱼跃龙门,还看他自己的本事罢……” 这番话,倒是让东方宇鹰的心头微微地一动。看样子,这个金粼儿是怕她与皇家的婚事传扬出去,让金鲤在金科的考核中有失公允。望着金粼儿那虽然略有些苍白却坚定无比的表情,东方宇鹰先前那有些不快的心情倒是微微地欣然了些。 “你且下去罢,朕自有分寸。”东方宇鹰道。金粼儿知道这位看似严厉,实则开明无比的皇上是理解了自己的心意,便深深地拜了拜,方才起身。 金粼儿慢慢地站起身来,却因虚弱而有些站不稳,东方鸷无声无息地扶了她一下,两个人的视线相遇,却又匆匆地相错开来。望着这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御书房,东方宇鹰用手揉了揉眉心:“顺海。” “皇上。”胖太监顺海上前一步,躬身应着。 “你去与那个疯颠成性的家伙说一下朕的意思,看看他是个什么想法。”东方宇鹰一想到那双总是带着恨意的脸,便有股子说不出的头疼。 “是。”顺海应着,却没有动。 “还有事?”东方宇鹰问。 “回皇上,是方才您召见俊王爷和玉粼郡主的当儿,派去打探消息的人来送了些信息。” “是关于金家的?”东方宇鹰的眼睛猛地一亮,手不由自主地攥得紧了些。 “正是。”顺海点头,道,“皇上英明。听说这金家乃是京城的书香门弟,从祖辈便世代出秀才。在先帝在位时还出过一代探花,只可惜后继无人,竟是一辈不如一辈,到了金粼儿父亲那一代竟然是成了不折不扣的败家子儿。那人名唤金宝,好赌又好酒,当家了几年便把京城的家底儿输了个净光。好歹依仗着夫人是医者之后,懂得一些看病的常理,便举家迁往了荷乡,建了一所医馆赚取一些小钱。因其人谦逊,收的钱又不多,所以好歹把这个家支撑起来了,谁知没有几年那金宝便去了,只留下金夫人带着几个孩子过活。据调查,这金家在京城之时,只有金媚儿和金粼儿两个女儿,待到荷乡之时上报的户籍却又多了一个金鲤。” “你是说,他们家的这个儿子,乃是从京城到荷乡的路上产下的?”东方宇鹰的心中好像被甚么撕开了一角,透出一抹光亮,却仍不敢正视,只是略带着惊讶地问。 “正是。”顺海的眼睛里有光芒微微地一现,沉吟道,“只不过在京城之时,那金夫人似的并未传出有孕在身的消息,而从京城到荷乡最多不过十日的行程,如何会在这么快便孕育出个儿子出来?这里面,似乎有些隐情也说不定的。” 东方宇鹰的手,攸地攥得紧了,眉也皱得更紧:“查,继续查。一定要把这些事情查个一清二楚!至于那个金鲤……” 金鲤。这个名字不知为何在此时有一种极为微妙的力量,让东方宇鹰的心都纠结在了一起。这个孩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纵然不过是一介平民,可是为什么他却总是觉得自己跟这个金家,跟这个孩子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是他的预感,还是直觉,抑或是,有某种力量在引着自己朝那个孩子的方向去?东方宇鹰不知道,但是有一点他是深深知道的,那便是这个金家的秘密,他是一定要知道的。 一定。 024:守得云开见月明 “皇上,再过两个月便是科举,那个时候金鲤若是果真金傍提名,您正可以借此机会召见这个孩子。凭着金粼儿对这金鲤的一番心意,便足以见得这是个了不得的孩子,况且那清高孤傲的李长安李大人又收了这金鲤做关门弟子,相信这孩子准会有一番天赋。皇上且可以耐着性子等等看。”顺海自然知道这皇上的心事,当下便笑着说道。 是了,是了,还有最为重要的一遭。 东方宇鹰忽地想起那李长安先前也不过只收了东方鸷这一个弟子,而今又收了金鲤,加上那首渔米乡的小调……这一切,难道真的是巧合? “也罢。”东方宇鹰目光闪烁,缓缓地捻着几缕墨髯,道,“此事关系重大,便是朕再着急,也得从长计议……你且去派人继续打探金家的事情,尤其是这个金鲤的身世,一定要打听得一清二楚。再过两个月,便是科举,朕倒是要看看,这个人人都称赞的才子,到底会不会众望所归。” 却说金粼儿与东方鸷刚刚从御书房走了出来,两个人的秘密消息便早已然被宫中的几个消息颇为灵通的宫妃知晓了。 “怎么,果真是被东方鸷给拔了头筹?”正歪在美人塌上吸着水烟的雪妃娘娘挑了挑眉,一双蓝眸微微地看向了坐在她旁边的九皇子东方鸾,“瞧瞧,鸾儿,你哪一次都争不过你七皇兄,怎地又给他抢了先?” 东方鸾的脸色微微地沉了一沉,他冷哼一声,调整了下坐姿,随后便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颇为不耐烦地擦拭着自己的手:“不过是个卑贱的平民,有甚么了不起,也只有那个傻瓜七皇兄才拿她当个宝。” “哦?”雪妃娘娘的蓝眸微眯,嗤笑道,“你倒是说得轻巧,你以为你的母妃是瞎子,看不出你对那金粼儿有意?” “母妃!”东方鸾的脸腾地红了起来,他猛地站起身来,既羞且怒地瞪着雪妃娘娘道,“你不要乱说,想儿臣堂堂一个皇子,又是慕买国的国储,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会垂青一个包子脸的小宫女?” “是啊?那么多的女人,也没见你会跟哪一个多一句话说的,偏这金粼儿你是变着法儿的折腾,是不是?”雪妃娘娘的眼睛像是能看透东方鸾的心,让东方鸾极不为自在地扭过了头去。 “唉,可怜了一个好孩子,”雪妃娘娘若有所思地吸了一口水烟,淼淼的轻烟让她的脸有些模糊,“在宫里这么多年了,倒是极难看到这么一个有原则有主见的孩子。偏偏性子又是我极为喜欢的,怎么就被俊王抢了先?” 说着,便兀自又叹息了一声。 东方鸾没有说话,他低下头瞧了瞧手上的手帕,终还是不耐烦地丢在了地上。 东方鸷遣了两个嬷嬷及一行宫女送了金粼儿回“永泰宫”,在金粼儿上轿之时,他攸地拉住了金粼儿手,轻声笑道:“怎么,你这么快就想清楚了?” “呵,当王妃既有大把的金子,又有好吃好喝,我金粼儿如何能不开心。”金粼儿用力地拧了一下东方鸷的手背,借机抽回了自己的另一只手,口中却不服气地笑道,“俊王爷,我可是很敛财的,你要当心你的家底儿哦。” “王妃放心,”东方鸷不动声色地按了一下自己的手,黑眸灼亮,尽是笑意,“‘琅星殿’里的好东西多得是,怕是你天天在里面埋着都行。要敛要花随你去。|” “好啊,那咱们就走着瞧。”金粼儿冷笑一声,钻进了软轿里。轿帘外依旧是那张讨人厌的坏笑,金粼儿一把拉下轿帘,却是连理都没有再理东方鸷了。 含笑望着那抬着伊人的小轿轻轻地摇走了,东方鸷的身后方才慢慢地走出一个人来:“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那人身材魁梧挺拔,却不是藏兰又是何人? 东方鸷像是被人捉了个现形般地,瞪了藏兰一眼,随即冷声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都查清楚了,”藏兰原本便不擅长与人调笑,话题便很自然地回到了正题,“果然如王爷您所料,太子殿下所做的事情,皇后娘娘和宰相大人并不知情,那些在宰相大人麾下的诸多大臣,连同境外的一些游民,包括乌丹国也与他结下了盟约。看起来他在皇宫里饮酒做乐荒淫无度,其实在暗地里做的事情怕是就连皇后娘娘也是会吓一跳的。” “王爷,接下来,该怎么办?”藏兰问。 “不急,慢慢来。”东方鸷微微地眯起眼睛,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现在人不在京城之内,许多的事情正好可以放手去做,你我只需要按兵不动,便自然会有事情找上门。父皇坐了这么久的江山,如何识不得他那般小伎俩?那等跳梁小丑便由得他去,眼下需要做的,就是等。”东方鸷的唇边,绽出一抹无声的笑意,夜风微冷,吹得他的发丝微乱。而那双深邃的眼眸,却深深地凝望着天空,“守得云开见月明。” 金粼儿的小轿一落地,水灵和鹦宝便扑过来,一个劲儿地向她道喜,就连在后面匆匆赶过来的芷曼,都微笑着说道:“恭喜郡主殿下,恭喜郡主殿下。” “你们……”金粼儿刚想说,你们是怎么知道的,但是又恐这番话说出来会露了馅,所以便红着脸道,“你们乱讲些甚么?”那边打发走了那几个抬轿的小太监,一行人便拥着金粼儿朝着“沉香殿”走,“郡主殿下你还真是一点都不主动啊,”水灵因与金粼儿是蜜友,所以这会子因没有外人便也没有那般拘谨,笑道,“方才顺海公公都来了,靖王爷说是这几日便定下婚期,郡主殿下,这下子,我们可就要称您为王妃娘娘了哦!” 王妃……娘娘?金粼儿只觉耳边轰轰作响,心中更是无奈至极。 025:你心我心 日子过得好像乌龟在趴,金粼儿数着日子,一天一天,一天一天,竟是离金鲤科考之日越近越近了。 翌日,金粼儿突然听到雯妃娘娘召见,不由得心下一紧。想是这位娘娘也知道了皇上将要赐婚的事情了么?从那天回到“沉香殿”之日起,金粼儿便像个大家闺秀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恐遇上个甚么人,跟自己道甚么喜,恭甚么喜的。然而这会子说雯妃娘娘召见,金粼儿倒是攸地想起,这金鲤乃是李长安李大人的门生,此番科考,少不得也得借着李大人的势,便急忙喊来水灵,两个人嘀咕嘀咕地商量了一阵,过了近半个时辰方才匆匆地奔赴雯妃娘娘的殿里。 很奇怪的是,素来会匆匆跑来捉着金粼儿说笑的玉瑶公主这会子却没了影儿。金粼儿习惯性地四下瞧瞧,方才奇怪地问雯妃娘娘:“雯妃娘娘,今儿怎么不见玉瑶公主呢?” “她自有她的事做。”雯妃娘娘的脸上掠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伸手招呼着金粼儿坐在她的旁边,“过来,粼儿,本宫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金粼儿瞧了瞧雯妃娘娘身边的小塌,嘿嘿地笑道:“娘娘,奴……我在这里站着就好,您说,您说。” “你这孩子,”雯妃娘娘忍俊不禁,“你而今也是一品郡主了,何苦还拘泥先前的礼法,况且论着靖王爷这边,还是你兄弟金鲤,咱们的关系岂非更近一层?快些过来坐罢。” 金粼儿拗不过,便只好上前一步,坐在了雯妃娘娘的身边,忽又像想起了甚么似的,道:“雯妃娘娘,刚儿听说您要见我的时候,我正在和水灵一起研究着做玫瑰糕,这会子刚做好了,赶紧给您送来一碟儿,您尝尝?” 雯妃娘娘一怔,随即脸上便绽开了会心的笑意:“难得你有这份心,都道玫瑰能茶饮,这玫瑰糕却是还不曾尝过。” 恰逢此时,水灵从食盒里端出玫瑰糕来,笑意盈盈地说:“雯妃娘娘,这玫瑰糕乃是用玫瑰花儿瓣和冰糖一层一层放上去,再蒸出来的,入口甜糯,您快尝尝。” 雯妃娘娘点头,用手轻拈了一声尝尝,只觉口齿之间馨香无比,甚是可口。当即便笑着点头,道:“果然可口,这方子你们空了可要写下来,让我那几个宫女都学学,日后也能天天尝到。” 说着,雯妃娘娘递了个眼色,近侍宫女便急忙拉着水灵等人退了下去,若大个宫殿,只剩下了金粼儿和雯妃娘娘了。 金粼儿知道这雯妃娘娘当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便悄悄地转过脸来瞧着雯妃娘娘,但见这雯妃娘娘只是闲庭静气地拿了茶盏,浅浅饮了一口,笑道:“再过半月便是科考,粼儿不曾去看过一次金鲤么?” 金粼儿微微地怔了怔,然后微笑着摇头,道:“而今正该是他努力备考之时,只恐亲人相见会让他分了心。所以只是写了一封信给他,并不曾去看他。” “你可是怕你要成婚之事传到他的耳中,让他分心罢?”雯妃娘娘的话让金粼儿的脸攸地红了起来,她与东方鸷先上车后买票的事情不晓得这雯妃娘娘知不知道,若是她知道了,那自己可就窘大了…… “你是个合格的好姐姐,相信金鲤有你这样的姐姐,日后的路也会更宽。况且他的品性又是一等一的,又如此上进,在这次的科考里,说不定还能拔个头筹呢。”雯妃娘娘娘的话让金粼儿的脸上攸地绽出了笑容来,她笑着说:“但愿借雯妃娘娘的吉言了。” 雯妃娘娘只是含笑点头,似有心若无意般地说道:“历来金科状元都会经皇上赐婚,若是届时皇上赐了婚,那你们姐弟二人可就都是皇家的人了。那可果真是三喜临门呢……” 赐婚! 金粼儿的心中一动,她先前不过是个寻常百姓,虽然机关算尽,尽占先机,却不曾有宫里这般诸多的算计。而今这雯妃娘娘难道是在暗示自己甚么么? “雯妃娘娘,您是说,皇上会赐婚给金科状元,那么金鲤他……”看到雯妃娘娘眼中的默许,金粼儿的思绪豁然开朗,怪不得那玉瑶公主今儿不在,原来竟是存了这般意思……她先前只道是那跟自己一样有着圆圆脸庞的玉茹公主很中意,谁想……竟然是被那玉瑶公主惦记去了。 不过,金粼儿思及玉瑶公主平素里所搭救自己的一幕一幕,想着,或许有这样一个仗义执言而又重情重义的女子照顾于金鲤或许也不错……更何况玉瑶公主的后面站着的是整个李家。金鲤又是李长安李大人的门生,这门亲事,简直是顺水推舟了。 这样想着,金粼儿便猛地站起来,跪倒在雯妃娘娘的面前,道:“雯妃娘娘,金鲤若是果真在这次科考里名列前茅,还请雯妃娘娘多多眷顾于金鲤。这宫里的公主唯有玉瑶公主的品性是最好的,与我投缘的也就是她,若是……若是能亲上加亲自是好的,我,我一切都听雯妃娘娘的。” 还有什么,是比跟明白人说话更轻松的?雯妃娘娘脸上的笑容轻松而释然,忙将金粼儿拉了起来,笑道:“你瞧瞧你这孩子,怎么说着说着又跪下了?本宫今日也是听到皇上这么一说,才留了个心思,这不是来看看你的意见?你父母没得早,你大姐不在京城,便也只得你这个二姐替金鲤张罗了。若是如你所说,玉瑶真的与金鲤走在一起,那岂不是众望所归?现在看来你与本宫的心思是一样的,那么便由本宫出面成全了他们两个,你看可好?” “好。”金粼儿重重地点了点头,心中的某个地方却有种隐隐的疼。这股子疼痛像是有感应似的传给了远在“翰林书苑”的金鲤,他皱着眉,按了按左胸口。那里有某个地方轻轻地疼了一下,却转瞬即逝。放下手中的书卷,金鲤很自然地从书案上拿出了一笺纸。那是金粼儿托人转交给他的书笺。听说她被靖王爷收做了义女,成为了郡主,只是如今她在宫里风头太劲,不敢招摇着跑来探望自己。况且科考在际,如若此时因为高调给金鲤惹来了麻烦那简直是得不偿失。金粼儿只希望金鲤能全力以赴,为金家光耀门楣,好好儿地争一口气。 “你的意思我已经知晓了,”金鲤将手中的书笺放在了桌上,目光却迷离了起来,“那我的心意呢,你又知道了多少?” 026:金榜题名 从科举那几天开始,京城里的各大寺院倒是被前来进香的人挤破了门槛,若换成是在宫外,金粼儿也是要巴巴地跑到寺院上香去的。可是而今她身在皇宫之中,因为即将被赐婚的事情成为了众人关注的焦点。此时的她何敢兴举妄动?便只能是天天派人呈上来素食,却连咽都咽不下,水米不沾地等了几天,每天早上起来却无一例外地上三柱清香,把诸天神佛念叨了个遍,只求保佑金鲤能够金傍题名。 好不容易到了发榜这一天,金粼儿早早地打发了水灵前去看,可是才走到门口便看到了雯妃娘娘宫里的近侍宫女青梅。 “恭喜郡主殿下,贺喜郡主殿下,金鲤金老爷中了!|” 中了,中了|! 这是金粼儿听到的第三次中了。一次乃是金鲤童生高中榜首,第二次乃是乡试,金鲤又是榜首,那么这次呢?这次呢? 金粼儿一个箭步冲上来,顾不得甚么风度礼仪一把抓住了青梅的手,颤声问:“中了什么?第几名?” 青梅笑嘻嘻地望着金粼儿的这般模样,也不计较自己的手被金粼儿捏得生疼,只是喜不自禁地说道:“恭喜郡主,金老爷中的乃是榜首,金科状元!” 状元! 状元! 金科状元! 金粼儿只觉眼前一花,还不待露出一个笑容,眼前一黑便栽倒下去。 “郡主殿下!郡主殿下!”一行人顿时慌了手脚,七手八脚地把金粼儿扶在怀里,又是掐人中,又是拿嗅壶地折腾了好几番,金粼儿方才悠悠地醒了过来。 “娘!”醒来之后的金粼儿突然悲呼一声,把个水灵青梅等人唬得傻在了那里。 “鲤儿中了状元,鲤儿中了状元,娘,你听到了吗,看到了吗?”金粼儿抬起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大声呼唤,泪,却已然从眼里滚滚滑落。 在场之人由一怔到心酸,竟无一不落下了泪来。 她金粼儿从十二岁担起金家家长的大任到今日,终于盼来了这一天,金鲤考中了状元,金家光耀目楣,就此与从前不同了! “快,派人给金鲤送信去,再替我遣人回荷乡老家给我大姐金媚儿带个信儿……”金粼儿这一高兴,竟然七七八八语无伦次起来。 那青梅只掩着嘴,吃吃地笑道:“哎呀我的郡主殿下,何劳您挂心?这消息一早就有李府的家丁跑去办了,还说要把金大小姐接到京城来,你们姐弟三人就又团圆了!况且明日皇上会考文武两科状元,说不定您央求一下靖王爷,您还可与状元郎一见呢!” “说得对!”金粼儿猛地一拍手,“青梅,难为你想得周全。”说着急忙招手唤水灵道,“水灵,快拿谢礼。” 那水灵闻听,急忙塞了一个包好的红包给青梅。这青梅哪里敢收?但是挨不住金粼儿说古往今来,报喜的是一定要收谢礼的。她便千谢万谢地拿着了,捏着那红包里少说也是二十多颗金珠,青梅的脸上便乐开了花儿。 先头几日,东方鸷便称有要事在身,要离开京城几日。临行前还托人来告诉金粼儿,说甚么梨洲有动...乱,他带兵前往,要金粼儿好生照顾自己,又送了三千个金珠放在金粼儿手上,说是金鲤若是金榜题名,少不得要办些事情。金粼儿哪里料到这东方鸷竟然一转眼便如此体贴?不由得怔在了当场,然而当她看到那货真价实的金子时,一双眼睛便烁烁生辉,嘴上心里都把东方鸷称赞得好似天底下最好的人儿一般,把那送东西来的小太监们乐得连嘴都合不上了。 多亏得他送来的这些金珠,金粼儿暗暗思量着,这些日子少不得要办些酒席,怎么也要花掉不少钱的。 金鲤金榜题名,李长安李大人及其夫人都喜得好像自家儿子高中了状元一般,那汹涌而来的称赞声,四方文人墨客想要结交的贴子,和铺天盖地求婚提前的人都快要把金鲤给埋起来了。然而金鲤却根本不把这些放在眼里,他手上紧紧地攥着刚刚收到的金粼儿的亲笔书笺,跑到了书房,激动地打开来。 信上是金粼儿那娟秀的字,却明显有一种控制不住的喜悦和激动,有好几处的笔划都带着微颤的顿笔。金鲤看到,在书笺上,还有着金粼儿的几滴泪痕,已然将纸弄得微皱了。 “姐,我终于实现了诺言,可以带你过好日子了。”金鲤满心欢喜地说着,将那带着泪痕的书笺,轻轻地放在了唇前吻下去。 皇上召见文武两科状元就在第二天,这一大早金粼儿便获准可在金鸾殿外的一条小径上等候着晋见皇上出来的金鲤。 她自在那一座小小的凉亭里坐着,心中既是喜,亦是忧。喜的是,这金鲤终于不负所望,十七年的努力终换来了鱼跃龙门的时刻。忧的,却是只恐怕金鲤今日在朝堂之上闻听自己要被皇上赐婚给玉瑶公主,心中可会满意? 她的手又不自觉地放在了自己的唇边,依稀记得金鲤那充满了痛苦而又疯狂的吻,再回忆起从小到大的这一幕一幕,金鲤对她的一片心意慢慢浮现出来,却让她怎么也无法真正的去面对。 还是……不能够呵……金粼儿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永远不要告诉他是谁,永远…… 娘的话响在耳畔,一次,又一次…… 027:赐婚(加更) 耳畔仿佛还响着娘亲的叮嘱,金粼儿悄然从怀中摸出了那个被红包包着的玉佩。鲜翠欲滴的并蒂之莲,握在手心里清凉无比,让金粼儿复杂忐忑的心情略略地安定了些。 但愿今日那皇上的召见一切顺利,但愿,一切顺利…… 而此时,让金粼儿百般惦记着的金鸾殿会考即将拉开序幕,最为不安的倒要数那宰相肖云海了。他木头一样杵在那儿,瞧着皇上东方宇鹰那满是期待的目光,心里纠结得好比一团乱麻。他深知道此次科考大家都在关注的无非便是那倔老头儿刘长安的爱徒金鲤,所以原本是想在这次科考之时做些手脚,却没有想到梨洲的事情突然出现了麻烦,而且被人明显地指出与太子东方麒有关。这肖云海慌乱之余,不禁忙不迭地考虑对策,安排人手,却在那时候得到了皇上派了俊王东方鸷前往梨洲整顿的消息。 为什么单单是派了他去?肖云海现在想起,背后还渗出层层的冷汗来,先是靖王爷东方傲轩恢复了正常,紧接着又是义女与东方鸷联姻。再加上眼下李长安的爱徒金鲤金榜提名即将为皇上赐婚,这里面,到底有没有必然的联系? 肖云海的手,在宽大的袖子里紧紧地攥在了一起,额前挂着些些的汗珠儿,颇为不安地,望向了金鸾殿外。 “皇上宣金科状元金鲤、武状元陈达晋见!”传事太监的话音刚落,便见自殿外由远及近,款款地走过来两个身姿挺拔的少年。只见这两个少年,一个稍微清瘦些的身着红袍,当是文状元金鲤,而另一个身着蓝袍、身材高大魁梧的,当是武状元陈达了罢。此时的阳光大炽,让殿内的人看不清楚来人的模样,肖云海不由得眯起了眼睛细细地瞧去。而坐在龙奇上的皇上东方宇鹰却调整了一下坐姿,心中不知为何有一种隐隐的紧张和一种莫名的期待。 这是……怎么回事呢…… 但见这两个少年来到殿下,头也不抬起跪倒下拜,口中齐声道:“学生金鲤,学生陈达,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东方宇鹰低下头,眼看着这两个既年轻而又杰出的少年,心中倍感欣慰,“尔等可谓我大昭的年青才俊,朕深感欣慰。李长安,他们都是你翰林书苑培养出来的才俊,你的功劳,可是不小啊。” 站在一侧的李长安看着文武两个状元,脸上的笑容难以抑制,上前一步跪倒在地笑道:“皇上,这两个状元可是天子门生,要说功劳,臣可不敢贪功。” 一席话把东方宇鹰说得开怀大笑,却不觉间被自己呛了一下,不住地咳嗽了起来。皇上咳嗽,那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旁边的顺海急忙上前一步递了帕子,又将一盏茶递与了东方宇鹰。东方宇鹰一面接过来,一面挥手让金鲤等人平身。 金鸾殿上皇上被自己呛着了,金鲤和陈达毕竟是少年心性,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相视交换了一个好笑的眼色。而刚刚喝了一口茶的东方宇鹰,抬起的目光,却攸地与金鲤相遇了。 那眉眼里分明还写着点点的笑意,却……却像极了一个人…… “啪”! 手中的茶盏攸地掉落在地,碎成千片万片,东方宇鹰的脸上更满是惊骇。 “皇上万岁!”这茶盏一落,原本是欢快的气氛骤然降到了冰点,所有的大臣们都齐齐地跪倒在地,口中惊呼万岁。而东方宇鹰,却像是被施了法一般地,怔住不动了。 “皇上,皇上?”顺海被吓了一跳,急忙轻声地唤着东方宇鹰,但见这东方宇鹰的目光却是停在金鸾殿下,一动也不动,他便好奇地瞧过去,这一瞧之下,竟唬得他险些没有张口惊叫出声。 太像了……太像了! 但见这金鲤眉若远山飞斜入鬓,一双丹凤眼秋水含情,那圆润的唇,那一股子混合着清高与妩媚的容貌美仑美奂,怎么看……都像是十几年前那样的一张脸。 那一张,早已然深深刻进东方宇鹰骨子里、血液里,甚至是灵魂最深处的脸。 “素……”东方宇鹰刚想脱口而出那个名字之时,手却被顺海紧紧地握了一下。 “皇上,文武两科状元还等着您呢。|”顺海低声地说道。 东方宇鹰这才一个凛然回过神来,但见满殿的文武均跪在地上,唯有肖云海一瞬不瞬地死盯住金鲤的脸,面色发白。而金鲤与陈达则是完全地慌了神,竟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咳,你们这是干什么。”东方宇鹰不快地说道,“快平身。” 众人见东方宇鹰已然恢复了正常,便都松了一口气,站起了身来。 “金鲤,陈达,你们二人乃年轻一辈人之中的表率,在这一次的科举考试里表现又如此出众,朕深感欣慰,深感欣慰……”这东方宇鹰不觉间,已然将所说过的话重复了两遍,朝堂之上的大臣们均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默不作声。但是紧接着听到的圣旨却让他们大惊失色——皇上此番赐婚,却并没有那金科状元金鲤的份儿,而是直接把玉瑶公主赐给了武状元陈达! 一时之间,满堂皆惊,就连陈达也是一脸的苍白,双目写满了震惊。怎么可能,不是说,皇上重文轻武,历代的文科状元均会获赐婚的么?为何,为何会是自己?自己,早已然心有所属了呀! 赐……赐婚玉瑶公主! 这消息就像是晴天霹雳,击得他摇摇欲坠,几乎跌坐在地。而李长安李大人则更加震惊,这……明明说好的,不是将金鲤与玉瑶公主赐婚么?为,为什么会是一个武状元陈达? 一行人皆被这消息雷得晕头转向,孰不知等他们回过神来之时,皇上东方宇鹰早已然不见了踪影。 金鲤望着这些变了脸色的人们,心中却暗自窃喜。一定是娘亲保佑了自己不被赐婚,一定是的! 他的心中再一次浮现出了一张圆圆好似包子的脸庞,挂着阳光般灿烂的微笑,让他的心都被温暖填满了。 今天加更一章,请大家关注素衣新书《教练,我没吃!》,求收藏求评论求推荐~~爱你们,么么哒! 028:姐弟诉别情 金粼儿正在那里坐等得不耐烦,却瞧见远远儿地,已然有一个小太监引着个身着红衣的少年朝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金鲤! 金粼儿猛地站起身来,上前一步,紧紧地捉住了栏杆,望着金鲤来的方向。这金鲤自然也瞧到了金粼儿,见此时的金粼儿身着水蓝色曳地长裙,乌黑的长发高挽成髻,几点珠钗轻摇,眉目之间写满了关切与盼望。金鲤也不由自主地激动了起来,他伸手了手臂,朝着金粼儿挥舞。 “金大人,您慢慢与郡主殿下聊,奴才就先告退了。”那小太监惯会看眉眼高低,距凉亭还有几步之遥,他便笑着退下去了,就连金鲤给他的赏金都不要地走掉了。 金鲤见他坚持不收赏金,便笑着谢了又谢,方才大步朝着那凉亭奔过去了。 “姐!” “鲤儿!” 金鲤跑过来,金粼儿刚想要拥他入怀,手却硬生生地顿住了。而今的金鲤早已然不是从前的小小少年了,他的个子已然比金粼儿高出了那么多,便是相貌也比之从前俊美了不少,只是那眉目前流露出来的,尽是成熟稳重的书生之气了。 金鲤却一把将金粼儿拥在了怀里,紧紧地抱住了。 “姐,我终于,我终于考上了状元。我终于没让你失望!”金鲤喃喃地,眼睛早已然微微地湿润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了。”金粼儿原是因着先头金鲤的那番失态表现,这一回有些不敢轻易拥抱金鲤了。而今看他这般模样,便马上将那点顾及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她也紧紧地拥着金鲤,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鲤儿,你没给金家丢脸,若是爹娘在天有灵,一定会欣慰的!” 金鲤点了点头,然后将金粼儿慢慢地松开,低下头瞧着金粼儿。而今的金粼儿已然十八岁了,身材窈窕,面目秀美,童年记忆里那泼辣而无法无天的金粼儿更加成熟更加温婉了,也更加的让人心动。 他的心,轻轻地悸动着,握着金粼儿的手不由自主地加重了一下力道。 “姐,你跟我回家吧,历任金科状元都会是至少五品的官员,无论我去哪儿上任,都带你去。” 回家…… 金粼儿的心微微地动了一动。 她如何不想回家,只是现在……她哪里还回得去?再者,跟在金鲤的身边,又只会是他的累赘罢? 于是金粼儿浅浅的笑,将手从金鲤的手中收了回来,借替他整理衣裳离开了他半步,微笑道:“说得甚么话,你姐姐我在宫里有吃有喝,而今又成了郡主,过这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日子,总好过跟着你四处跑要好得多。谁跟着你吃苦去。” 金粼儿的话,让金鲤的心微微地一沉,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话又说回来,”金粼儿假装没看到金鲤的表情,忽又像想起甚么事似的说道,“对了,今日金鸾殿上,皇上可有提到赐婚之事么?” “有,”金鲤原本对金粼儿转移话题的事颇有些不满,但随即又用异样的目光瞧了金粼儿一眼,道,“皇上做主给武状元陈达赐了婚。” 陈达? 金粼儿猛地一怔,“陈达竟然成了武状元吗?” “嗯。”金鲤闷闷地答了一声,望着金粼儿一字一句地说道,“皇上把玉瑶公主许配给了陈达。” “玉瑶公主!”金粼儿惊呆了,“怎么会是玉瑶公主?那你呢,皇上怎么不把玉瑶公主许配给你?” “什么?”金鲤怔了怔,但随即便意识到了什么,他后退一步,怒气冲冲地瞪着金粼儿,“难道你知道今天会有赐婚这件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我以为你知道……”金粼儿望着已然气极的金鲤,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说,但眼下的金鲤却负手,在凉亭里踱来踱去,一张俊面涨得通红,然后在金粼儿面前站定了,怒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想来你早已然把我看成了累赘,巴不得我赶紧娶了别人,再不要连累你才是!” “住口!”金粼儿猛地挥出手去,在一声脆响之后,却怔在了那里。望着金鲤那已然泛起红晕的脸颊,望着他眼中的点点泪光,金粼儿的心突然疼得几乎要碎裂开来,“你,你个小没良心的,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我不打死你!” 金鲤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止不住地油腻沔来,“姐,我知道我心里想的,心里念的都是有悖于常理的。可是,我不奢求你能跟我天长地久,只是希望你不要把我丢在一边,我……我不能没有你!” “傻瓜!”金粼儿抱住金鲤,强忍住泪水,嗔道,“你都已经是大人了,堂堂的金科状元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像什么话!” 金鲤的头轻轻地倚在金粼儿柔软的小腹上,这种温暖和安全感让他心里的焦躁慢慢地平静了下去,他伸手擦干了眼泪,默默无语。 “鲤儿,咱们金家本是书香门第,到了爹那一代却真正败落了下去,京城里的祖宅都无颜前去。而今你一举夺魁,已然替金家光祖耀祖,就该好好地铺佐君王,干成一番事业。只是像个小孩子一样躲在姐姐的翅膀底下做甚么?”说着,金粼儿松开了金鲤,弯下身来,望着金鲤,道,“男子汉大丈夫,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你若是果真有感念姐姐的这份心思,就好好的做出个事业来让我看看。你可知道?” 金鲤紧紧地咬着下唇,望着金粼儿。天知道他此刻多么想把这个女人拥入怀中,在她的怀里好好哭上一番,但是他知道,他不能了。 因为他已然是个男人,该挑起属于他的责任,该去做他该做的事情了。 “我知道了,姐。”金鲤慢慢地站了起来,脸上又恢复了平素里那小大人般的模样,“你好好地照顾自己,我,我一定不会负了你的希望。” 金粼儿的心里泛上万般万般的酸楚,却只是微微地笑着,轻轻地抚摸了金鲤的脸庞,朝着他点了点头。 相见时难,别亦难。 可是若没有了相见,那相思便会永远没有尽头。可是如若没有了别离,又岂会有期待着相聚的美好心意? 看着那个少年慢慢走出视野,直到最后一刻,他也没有回头望上一眼。金粼儿的脸上,便漾出了欣慰的笑容,她知道,在金鲤的心里是多么想要回头看上自己一眼,而他,又要用怎样的毅力说服自己不要回头。 果真是……长大了啊,不妄我这十八年来的努力,鲤儿,你是好样的! 素衣在新书《教练,我没吃!》里等着宝贝们哦,快到碗里来,么么哒! 029:跟我走罢 金粼儿兀自望着金鲤的背影感慨,不觉间视线已然渐渐地模糊。她吸了吸鼻子,突然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冷哼。 “果然是姐弟情深啊。” 金粼儿心下一惊,急忙转过身去,瞧见的却是一袭白衣的九皇子东方鸾。这东方鸾负手而立,蓝眸冰冷冷地望着金粼儿,满脸的奚落神情。 “九皇子殿下?”金粼儿急忙用手擦拭了一下眼睛,这个洁癖控怎么会突然冒出来的?她左右瞧了瞧,四周一片静谧,看不到半个人影,是谁告诉这个家伙我在这儿吗?“九皇子殿下有事?” “哼,”这东方鸾却只是用眼睛瞄了瞄金粼儿,冷哼道,“你如何不告诉你的弟弟,你已经快要成为了俊王妃?” 金粼儿那圆圆的包子脸脸“腾”地红了起来,她张了张嘴,发现现在成为俊王妃这件事情已经成了她的软肋,想要反驳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反驳。既然说不过,姑奶奶我总躲得过罢?金粼儿转身便要离开。 “你,想好了?”谁知东方鸾却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想好了? 已经有多少个人问过自己想好了没有,自己……真的想好了吗? 可是,她已然……是那死人妖的人了,不与他结合,还能怎样? 金粼儿没有说话,举步向前。 “七皇兄可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东方鸾大步上前,在金粼儿的身后一字一句地说道,“像你这样单纯又没有脑子的傻女人,不要等到被利用的最后一刻,都还不知道。” “九皇子殿下,您这句可是说笑了,”谁是单纯没有脑子的傻女人?金粼儿顿时火起来了,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KITY?她转过身来,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东方鸾,笑道,“您说得对,我金粼儿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平民,一个小小的平民如何能被堂堂的俊王爷利用?” 东方鸾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低着头,看着那张永远都是充满了喜满的圆圆脸庞,此时竟带着不快的神色。想来,这也是只有个性的包子罢。 “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东方鸾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金粼儿“嘁”了一声,“我的事情,就不劳九皇子您操心了。” 说罢,便攸地转过了身去。然而刚刚迈出一步,东方鸾便捉住了她的手臂:“本王可以带你走,远离这个充满了勾心斗角,权利纷争之地。” 金粼儿完全愣住了。 “在慕买,有得是青山绿水,有得是上等名马,黄金遍地,美酒好肉。你……可以考虑一下。”这个人,是先前自己认识的洁癖控? 金粼儿转过头来,用一种惊讶和陌生的目光看着东方鸾。但见这位平素里裹着傲慢与阴冷的皇子,此时苍白的面颊已然绯红,目光有如萦绕在梦里的秀水河般清澈,像是倒映着湛蓝的天空…… 考虑……一下吗? 金粼儿默默地回到了“永泰宫”,若大个宫殿此时倒有着几分的冷清。想到明明说好的金鲤和玉瑶公主的婚事,最后竟然被陈达抢去了,金粼儿的心里便有几分的迷惑。 这皇上老儿葫芦里卖的终究是什么药呢?咦,如果是这样,那么,金鲤或许就可以跟玉茹公主凑成一对儿了?如此,岂不是甚好? 正在胡思乱想的工夫,却不妨身后传来一阵的怪叫:“啾……啾……啾……” 什么东西? 金粼儿吓了一跳,急忙转身,却看到一脸焦急的鹦宝匆匆地奔过来,紧紧地捉着自己的袖子,脸色苍白地道:“郡……郡……不……” “鹦宝你的毛病怎么还是不改?”金粼儿知道这鹦宝素来有一着急就口吃的习惯,不由得用力地捏了她一把,“好好说话。” “郡主不好了!”鹦宝吃了疼,一惊之下倒是顺溜了起来,“雯妃娘娘那边闹起来了!” 闹起来了?金粼儿吃了一惊,“怎么回事?” “听……听……听说玉瑶公主因为赐婚的事情正在大发雷霆呢!”鹦宝哭丧着脸道,“雯妃娘娘恐是一直在劝,也劝不住,玉瑶公主还摔起了东西。方才雯妃娘娘派人来唤您,又不在,水灵跑去找了。奴婢是想着恐您回来了,便跑回来看看。” 坏了。 金粼儿这才想起,那位平素里便像爆竹一样的玉瑶公主准是这会子怒了。她急忙朝着雯妃娘娘的宫殿跑去,果然,才刚刚到了宫殿门口,便听到玉瑶公主在那里哭。 “不争气的东西!”这是雯妃娘娘的声音,能让雯妃娘娘如此气愤,可见玉瑶公主是下了狠心的作上了,“自古民间的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贵为公主当为表率。难道连这点礼法都没有?” “可是我不要嫁给陈达!”玉瑶公主痛哭着嚷,“那陈达的心里是有金粼儿的,母妃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要我嫁给一个心里有别的女人的人,日后我哪里还有幸福可言!” 雯妃娘娘顿时被噎在了那里,在皇宫为妃的这么多年,她哪里不知道被冷落的滋味?想那九五至尊如若果真是个好色之人也便罢了,这六宫粉黛他不过是轮番新鲜。然而这位皇上却从头到尾,心里只装了一个人……他并非无心之人,只是心中,再融不下其他的人…… 于是这雯妃娘娘便坐了下来,望着满殿的狼藉沉默了下去。 030:意外的打击/ “母妃?”看到刚才还怒叱着自己的母妃突然间沉默了下去,玉瑶公主便攸地怔住了,她的脸上尚且挂着眼泪,发丝凌乱,看上去就像是刚刚受了甚么刺激的小媳妇。 而金粼儿在外面,却再也站不住了。她大步走了进来,朝着雯妃娘娘和玉瑶公主款款行了一礼:“雯妃娘娘,公主殿下。” 那玉瑶公主没有想到金粼儿会突然出现在眼前,这会子料想自己刚才说得那番话已然被金粼儿听见了,脸便攸地红了一红。但又碍着自己公主的架子,碍着到底心意难平之气,便扭过脸去连理也不理金粼儿了。 “公主殿下,我并不是故意窃听公主的心意,只不过看到公主这样难过,不得不站出来对您说几句心里话。”这平素里总是乐哈哈的金粼儿突然说出这样一番郑重其事的话来,让雯妃娘娘和玉瑶公主都微微地吃了一惊,她们转过头来,望住了金粼儿。 “公主殿下,其实我与陈达,还有金鲤乃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根本谈不上甚么两情相悦,更没有可能会是陈达的心里之人。”金粼儿平静地说道,“想那陈达自幼丧母,小时候倒是经常去我家蹭饭,想来,也是缺少人关怀的原故。” 一席话说得玉瑶公主的心微微的一动,她虽然表面上看着争强好胜,但到底心地单纯柔软,听了金粼儿的话,倒让她那先前激动的情结微微地平静了下来。 “想来陈达看着金鲤平素里这样待我,便也如此跟着表达,说来说去,却是他对我的亲情使然罢了。公主殿下您可知道,陈达与您年纪相当,而金鲤却是小上您两岁,相信皇上在考虑赐婚之时,也是把您的幸福放在第一位的。要知道,年龄相当的小夫妻才会相互疼爱,而若是嫁了年龄小些的,恐怕您就要多照顾于他,怎么能不累?”那年龄的问题不过是金粼儿灵光一现想起来的,但是说出来她倒是越想越有道理,越想越觉得自己聪明得无以复加,就连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婚姻大事,可关乎女人的一生。公主殿下,您想是也不是?” 玉瑶公主暗暗在心里将金粼儿的话琢磨了一二,就连雯妃娘娘的脸上都出现了些许的动摇。金粼儿看到她们这般模样,便在心里轻吁了一口气。说到底,还是千万不要得罪金鲤恩师的家人为宜,若是他们因为赐婚之事牵怒金鲤,那岂不是会影响那小子的仕途? “再者,公主殿下需知,感情是慢慢培养出来的。那陈达乃是习武世家,为人正直可靠,岂不是比文人更好依靠?他而今年方十八便中了武状元,前途更加不可限量,公主您可是有福气呢。”如是,玉瑶公主的眼前便浮现出了陈达那高大魁梧的身材,和那一张英气勃勃的脸庞,心竟没有来由地动了一动。 “最后……”金粼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颊绯红地说道,“公主殿下与雯妃娘娘已然知晓,我……我和俊王爷的婚事,已经是皇上亲口所赐的,便更加不可能会是公主殿下的心结了,您说是吗?” “你不说,我还忘记了这件大喜事。”到底是雯妃娘娘这见惯了大世面的人,反映就是比玉瑶公主快,她先前那忧虑的脸上顿时绽放出笑容,将金粼儿拉了过来,笑道,“回头本宫可要向皇上进言,挑个皇道吉日张罗你们的事情才是。” “我也要送份大礼给你呢。”那一直愤愤不平的玉瑶公主也终于露出了笑脸。 “雯妃娘娘,公主殿下,你们就不要取笑我啦!”脸上虽然灿烂如花,金粼儿的心里却充满了迷茫与踌躇。 有金有银有吃有喝的王妃固然好当,可是……可是自己真的已经想好了吗? 近日来发生的事情越来越多,让从来不知道烦恼为何物的金粼儿越来越迷茫。然而在文庄皇后那里,这些事情却已然变成了轩然大。。波,让她连椅子也坐不住了。 “那梨洲的事情,怎么会与麒儿有关?”她紧紧地咬着牙,捉住扶手,脸色已然苍白到了可怕的程度。 “这……”宰相肖云海沉吟着,说道,“臣也是刚刚听说的,听说是太子殿下在暗处指使当地抚台大自涨地税,使得那些农户们入不敷出,这才闹了起来。又不知道是谁竟然一纸密奏呈到了皇上的面前,而皇上竟然派了东方鸷前去……” “又是他,又是他!”文庄皇后恨得牙根痒痒,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想来这回是难办了,怎么会被他捉了个正着?事情还有没有办法补救?” 肖云海眉头紧皱,思量了再三,只得沉吟道:“老臣已然派人前往梨洲,但愿能先于那东方鸷一步消灭证据罢……” “消灭证据,消灭证据,”文庄皇后喃喃地说着,狠狠地拍了下凤椅,怒道,“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成日里胡闹也便罢了,竟然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简直……简直气死本宫了!” “除了这个,倒还有一件事情更为蹊跷。”肖云海说着,一张老脸更加的阴沉下去,“皇后娘娘还不知道罢?今日在金鸾殿上,皇上竟然看着那金粼儿的胞弟金鲤方寸大乱了。” “什么?”文庄皇后并没有听明白,然而那肖云海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彻头彻尾地呆在了那里。 “那金鲤,竟然是与素妃长得一模一样!” 什么!!! 文庄皇后只觉耳畔有如惊雷炸响,整个人僵住了。/ 031:回家 自从金鲤一举夺得金科状元之后,整个京城,无论宫里还是宫外,似乎都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里。 然而当事之人却并非有此觉悟,金鲤的御赐府坻皇上还没有最后决定,所以他还是暂时待在李长安李大人的府上。李长安近日因为皇上竟然出而反尔地把陈达塞给了玉瑶公主,让李大人大为光火,但是却又忐忑不安。唯恐是因为皇上嫌弃了李府的势利过大,有结帮拉派之嫌,所以这几日处事极为低调。 然而在这一日,却忽闻那前往锦镇金家送喜讯的家丁来报,说金家大门紧锁,竟然是数月以前便没有了人进出。此言一出倒是把金鲤唬了一跳,面色陡然苍白起来。这金媚儿的无法无天比起金粼儿来,乃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莫不是她又起了甚么妖娥子,还是她果真是遇到了甚么危险么…… 然而毕竟这里是京城,金鲤就算是有手也伸不到锦镇去,这等事情又岂能有劳恩师李大人?想要托陈达帮忙,可是这会子的陈达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一问三不知,倒是让金鲤焦急起来。 百般无奈之下,金鲤只得托人送了封信给了金粼儿。这金粼儿不看还好,一看金媚儿整个人都失踪了,当即脸都变了颜色。料想金媚儿再浑,也做不来那把金家卖空,自己跑路的事情来罢?可是,她人去了哪里?凭空消失,还是被劫被拐了? 金粼儿慌了神,想要找义父靖王爷商量,却怎奈根本找不到他的影儿了。金粼儿不知道自己还能去找谁,这种事情想必是雯妃娘娘和兰婉仪都帮不上忙的。思量再三,金粼儿终于咬了咬牙,径自来到了御书房。 “咦,这不是玉粼郡主么?”倒是那守着御书房的小太监眼尖,一下子便认出了金粼儿这个风口浪尖儿上的人物,“玉粼郡主可是找皇上?” “是的。”金粼儿点了点头,伸手塞进了那小太监的手里一个小红包,小太监兀自捏了一捏,立即眉开眼笑地扭过身奔向了御书房。不一会儿便看到那顺海公公举步走了直来,笑呵呵地对金粼儿道:“原来是玉粼郡主殿下,皇上有请。” 金粼儿急忙快步来到了御书房,然而眼前的皇上东方宇鹰的状态却让金粼儿暗暗吃了一惊。但见这位九五至尊的脸上尽是疲惫之色,就连眼睛里亦是布满了血丝,就像是多日不曾睡觉一般。 “皇上,您怎么了?”金粼儿不禁脱口而出,而东方宇鹰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不答反问,“粼儿,你神色慌乱,可是有甚么事情?” “皇上,我……”东方宇鹰的问话让金粼儿一下子便想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焦急之情不禁再次溢于言表,“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什么不情之请,说罢。”东方宇鹰沉吟着,端起桌案之上的茶国土,啜了一口。 “皇上,”金粼儿再次跪倒,颤声说道,“今日我收到弟弟金鲤的书信,方知在老家的大姐金媚儿突然不知所踪了,整个金家大门紧闭,竟是空下来了数月。我不知道大姐而今身在何方,可是遭遇了甚么,心里实在惦记不已。想请求皇上准我出宫,回到老家寻找大姐的下落。” 回老家去…… 东方宇鹰的眼中闪过一缕精芒,视线与顺海公公相遇。两个人无声地交换了一下眼色,东方宇鹰道:“这倒是奇了,按说你大姐一介女流,不应该离开金家罢?更何况还有那些下人,难道都走了?” “回皇上,金家只有一个小婢名唤秀儿,而今据说也是不知所踪了。我心中实在焦急,希望皇上能够恩准我回老家一探!” “可是你一个女孩子家,自己独身回去,又能做什么呢?”东方宇鹰问。 “我可以和弟弟金鲤一起回去,”金粼儿道,“两个人一起有个照应,也可以四处寻找一下。”金粼儿只恐皇上不肯放她,语气极为诚恳。 “也好,顺海,”东方宇鹰道,“你去差人准备两匹上等的好马,然后调配两个工夫好的侍卫,带着朕御赐的腰牌随他们姐弟二人一并前往锦镇。沿途所有官员都要好生的接待。” “是!”顺海公公应着,上前轻轻地拉起了金粼儿,道,“玉粼郡主不必着急,请随老奴来罢。” 金粼儿感动地朝着东方宇鹰拜谢,便与顺海公公走出了御书房。东方宇鹰兀自深思了半晌,顺海便再次折了回来。 “皇上,老奴已经差了两个大内高手随他们姐弟二人去了。”顺海公公笑眯眯地说道,“先头因金家与京城的亲戚多年不曾联络,想要查那金鲤的来历着实无从着手。而今正好随着这机会查个清楚,倒也着实是上天所赐的机会了。” 东方宇鹰微微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道:“天下绝对不会有那么巧的事情,会让两个人长得如此相似。朕算过了日子,若是小皇子不曾有恙,年龄便该是与金鲤相当……”说罢,便长叹一声,紧紧地闭上了眼睛,“素儿啊素儿,如若你果真在天有灵,请保佑朕找到线索罢……” 虽然心中充满了焦急,但是这会子能够与金粼儿一起踏上返乡之路,却是金鲤感觉到极为难得,也是极为欣慰的。 此时的金粼儿乃是男儿打扮,一头青丝尽悉心绾在青巾之中,倒是让那张圆圆的包子脸充满了喜感。青色的小衫,墨绿的腰带,骑在马上倒是有几分英姿。而金鲤则是浅蓝色长衫,额前系着吉祥如意的珍珠抹额,却是那李长安的夫人为了保佑金鲤一路平安前往护国寺里求来的吉祥符咒。而这样的打扮倒是让金鲤看上去多了几分华贵,那优雅的气质更加的引人注目了。所有过往的女子均频频回首瞧着这个贵公子,就连阁楼上的女子都探出头来瞧他。 “你还是那么吸引人啊。”金粼儿抬头瞧了瞧这些被金鲤吸引出来的女子,嘿嘿地笑,“可叹你现在已然贵为金科状元,再不用卖字画儿赚钱了。不过料想你现在的字画儿和自画像可是价值千金了哎,待到姐姐我走投无路之时,好歹能借着你的名声大赚一笔。” “姐,你说的是什么话啊?”金鲤无奈地瞧着金粼儿,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金粼儿对于商机的眼光总是那么前卫。 恰在此时,突然一个东西迅速地朝着金鲤砸了过来。 大家记得到素衣的新书《教练,我没吃!》坐坐哦,求收藏推荐评论留言,么么哒! 032:遇险 就在金鲤与金粼儿说话的当儿,突然有一样东西朝着金鲤砸了过来。 一直像影子一样跟在金粼儿和金鲤后面的一个侍卫突然策马上前,但见寒光一现,那砸过来的东西便攸地变成了几段,掉落在了地上。 金粼儿被唬了一跳,低头看去,但见那掉在地上的却赫然是一束鲜花。 我窘里个窘的。 金粼儿抬起头,但见旁边的一个阁楼里探出了位容貌秀美的女子,想来鲜花便是她抛下的,而看到自己向良人抛下的鲜花眨眼间就被斩成了几段,女子的脸都骇得苍白无比,竟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这……这是干什么啊……”金粼儿一脸黑线。 “唉,这些女子还真是……”金鲤的脸亦微微地涨得红了,他悄悄地瞄了一眼金粼儿,又看了一眼阁楼上的女子,无声叹息。 那侍卫见自己斩断的不过是一束鲜花,便也有些无语,当即搔了搔头,不好意思地说道:“玉粼郡主,金大人,小的对不住了。” “两位大人乃是奉命保护我姐弟安全,何有对不住之说?”金鲤笑着对这两个侍卫道,“我们应该感谢二位才是。” 金鲤的这番话说得既得体又十分有风度,金粼儿满意地拍了拍金鲤的肩膀,得意万分。然而却在这个时候,一枝又是枝的鲜花朝着金鲤扔了过来,大有铺天盖地之势。几个人的脸立即变了颜色,金粼儿瞧了瞧渐渐围聚上来的女子们,只恐这些人会把金鲤抢回去做压箱夫婿,急忙唤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快走!” 说罢便几个人便急忙策马飞奔起来,那先前正欲走过来的女子们见这几匹马突然飞奔,急忙闪到了一旁,却仍然有人不甘心地将手里的鲜花等物抛向金鲤。想来人长得太帅可不是甚么好事,金鲤正在感慨之际,突然一样东西猛地砸到了他的额头。金鲤吃了一疼,禁不住叫出来,却赫然看到滚落到身上的竟然是一个五团花样的珠钗,而那抛出珠钗之人却是那阁楼上的一位女子,还朝着金鲤不住地挥舞着手帕。 “有没有搞错啊!”金粼儿悲呼一声,心疼地看着金鲤额头上肿起的大包,“好好儿的一个帅哥,别再把我们弄破了相!” 跟在后面的两个侍卫虽然是不拘言笑之时,这会子也被逗的笑出了声来。 就在一行人说笑间的工夫,京城已然越来越远了。 “我们已经出了京城了啊,”金粼儿回头瞧了一眼那高高的城楼,笑道,“这回可没有女人的袭击了。”话音刚落,突然听见一声厉啸破空而来,竟然直直地冲向了金鲤。 难道又是珠钗? 金粼儿和金鲤均望向那飞来之物的方向,然而此异物非彼异物,这股子厉啸来势凶猛,根本看不清是甚么东西,眨眼间却已然到达了近前。 “金大人小心!”身后的侍卫大声喝着,一把推开了金鲤,然而他自己却来不及躲开,自是闷哼一声,整个人险些栽下马去。 “有刺客!”另一个侍卫立刻长剑出鞘,护在了金粼儿和金鲤的身前。 “金鲤你没事罢?”金粼儿惊呼一声,但见金鲤只是从马上掉了下去,但紧接着便再次跨了上来,回头去瞧那救了他的侍卫。但见这侍卫的手臂被一支箭射穿,鲜血已然染红了整个手臂。 “这位大哥,你没事罢?”金鲤被唬了一跳,急忙问道。 “不碍事。”想这侍卫多少年一直在皇宫任职,对于这种替主子挡箭之事已然成为了他的条件反射。当下便咬着牙把金鲤护在身后,望着前方,道,“我们快走,前方定有埋伏,快些回京城!” 说罢便要调转马头。然而想来这一箭既然来得刁钻,便再没有让这一行人逃回京城的道理。但听得几声长啸,自不远处的树林之中突然窜出了一伙身着黑衣的蒙面之人。 永远都是同一种打扮,永远都是同一种颜色,简直一点创新都没有。金粼儿望了这些人一眼,冷哼一声,急道:“鲤儿,我们快走!” “大勇,你护着玉粼郡主和金大人回去,我来断后!”那手臂受伤的侍卫咬着牙上前一步,对另外一个吼道。 “万万不可!”名唤大勇的侍卫吼道,“武哥你的手臂受了伤,还是你先走,我来断后。” “别像个娘们儿似的,滚!”那武哥举手便推了大勇一把,只身策马朝着那些黑衣人冲去。 大勇咬了咬牙,终是引着金粼儿和金鲤朝着京城飞奔。 “这位大人,我金鲤一定将此恩铭记于心!”金鲤朝着这侍卫抱了抱拳,调转马头,与金粼儿和大勇而去。自从发生了这接二连三的事情,金鲤便一直恨自己当初没有好好习武,到了真正需要保护自己人的时候,他却只能逃跑。 身后传来了一阵阵兵器相接的声音,期间还夹着声声暴喝之声,还有那武哥的低吼,想来他已然是力不从心了。 “前方有一队暗哨,我们抓紧!”大勇说着,一面焦急地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同伴,只要再坚持一下,便可以回去救武哥了,要快!然而却在这时,早已然有黑衣人朝着金粼儿等人这边纵身而来,这一行人一看便知道是武林高手,没有多久便欺身到了近前。 眼看着暗哨便要到了,大勇不由得将手指放在唇上,响响地打了个响哨,然后猛地回身,举剑迎敌。 “郡主、金大人,你们快走!”大勇喊着,人已然像是离弦的箭,冲到了黑衣人之中。 032:失爱之痛 就在大勇冲到那些侍卫之中时,金粼儿与金鲤只能加速地朝着京城飞奔。幸而,自大勇吹响口哨之后,便有一小队身着官兵衣裳之人从那距京城不远的驿站之中冲了出来,瞧见这模模样,立即亮出武器,飞奔而来。 “终于有援军了。”金粼儿喜到,“鲤儿,我们快走。” “想走,恐怕还没那么容易!”突然一个阴沉的声音传来,金粼儿只觉眼前一黑,便有三个人影翻身跃至眼前。为首的一个虽然蒙着脸,但是眉眼极为俊秀,看着金粼儿的目光里竟然还多了几分戏谑。“小包子,我们又见面了。” “又?”金粼儿横了这家伙一眼,策马挡在金鲤的身前,“我根本就不认识你这种暗箭伤人的家伙,何谈一个‘又’字?告诉你们,我们的援军近在眼前,你们不要轻举妄动,仔细被削了脑袋!” “哈哈,有意思。”那人大笑,“我们就是奉命来削你们的脑袋的!” 说罢,举剑朝着金粼儿斩了过来。 “奉命?”金鲤大骇,眼看着那长剑便要伤及金粼儿,他立即上前一把把金粼钱抓到了自己的身前,竟是硬生生躲过了那一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奉了谁的命令?” “你猜?”那黑衣人竟不恼,而是朝着金鲤眨了个媚眼,然后举剑再次刺了过来。 “尔等跳梁小丑休得放肆!”一声怒喝响起,但见一位身着将领之服的大胡子挥着大刀前来,砍向了那黑衣人。 此时,不仅援军直到,更多的黑衣人也已经冲了过来,两队人交战在了一处。 金粼儿挣扎着想要站在金鲤的身前保护他,却怎奈金鲤已然把金粼儿抱在了自己的马上,用身体紧紧地挡住了金粼儿,带着她朝着京城城门的方向奔去。 “鲤儿危险!”金粼儿瞧着那左右两边的刀光剑影,惊呼连连,“放我下来,让我骑在你的马后。” “不要!”金鲤咬着牙,倔强地说道,他的额前已然泛起了汗珠儿,英俊的脸微微涨得红了。可是那双美丽的眼眸里却是无比坚定的目光,“这一次,我要保护你。” 这一次,我要保护你……金鲤低下头,深深地望了一眼金粼儿,攸地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有多少次是你站在我的身前,晴天遮阳,雨天撑伞。我知道你为我付出了很多,你不知道,我其实,其实一直都想快点长大,能够保护你,能够给你安定的生活和一种你想要的安全感。这一次,我终于能够保护你了……” 那圆润的唇攸地渗出了一抹血丝,衬着若满月的脸庞触目惊心。金粼儿惊叫一声,想要伸出手去替金粼儿擦拭唇上的血,她用力地探着身子,想要看金鲤到底怎么了。可是金鲤却用力地把她抱在怀里,拼了命地策马狂奔。金粼儿被金鲤抱得动弹不得,挣不脱他的怀抱,看不到他的伤势,金粼儿感觉到了凭生从来没有过的恐慌,她全身冰冷而颤抖,就连声音都走了调:“鲤儿,你到底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我照顾你疼你可不是为了让你做傻事的!你怎么了,啊?” 可是金鲤没有回答他,他紧紧地咬着牙,一瞬不瞬地望着京城的方向,就在距京城尚有十里的地方,他的身体突然猛地一顿,竟然径直从马上栽倒下来。 “金鲤!”金粼儿厉声高呼,急忙勒住了马儿,她惊恐地看到倒在地上的金鲤背后有一条长长的刀伤,血,已然把他的全身染得通红。 “啊啊啊啊啊啊!”金粼儿心里有某一根弦突然断了,发出让她疼到不想再活下去的痛苦尖叫。她几乎是从马上跌下来般,跌跌撞撞地来到金鲤的身边,扑在他的身上。 “金鲤,你怎么了,金鲤!你快醒醒,醒醒!”金粼儿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想要把金鲤扶起来。 虽然隔了十里,但是京城的守卫士兵已然看到了金鲤和金粼儿,那领队的士兵立即认出了他们,并且召集人马朝着这边奔跑过来。 “哈哈,小包子,这回你是跑不了了。”金粼儿听到一声冷笑,紧接着便看到那个黑衣人跃至了自己的近前。 “你杀了金鲤!”金粼儿的声音已然是她自己都听不出来的了,她没有武器,但是却又怎样能够放过这个杀害了自己心爱弟弟的凶手? “我喜欢你眼里的恨意。”那黑衣人居然在此时还能笑得出来,他满意地看着金粼儿,缓缓举起了手中带着鲜血的长剑,那是……金鲤的血……那是金鲤的血…… “啊啊啊啊啊啊!”金粼儿感觉自己已然濒临了崩溃的边缘,如果她能够选择,就算是此刻化为厉鬼,也要与这凶手同归于尽! 然而却在此时,金粼儿听到“当”的一声,却赫然是一个匕首投射而来,撞长了那黑衣人的剑身。 “你好大的胆子。”冷冷的一声轻喝,却分明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将已然游走在崩溃边缘的金粼儿唤了回来,她转过头,瞧见一个人步履匆匆地奔了过来。白白的衣裳已然风尘仆仆,俊美的面容上却挂着汗珠儿,深邃的眸里盛满的,是愤怒和一种强烈的杀意。 “东方鸷……”金粼儿整个人突然虚脱地跌倒在地上,她的眼泪像是决堤的洪水,却冲刷不掉内心的痛苦。东方鸷看了金粼儿一眼,眼神里有无尽的关切,还有着一种隐隐的疼。 失去最爱之人的痛苦,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比任何人都懂。 “原来是俊王爷。”那黑衣人看到东方鸷,仿佛心情大好,他再次举起长剑,笑道,“好在你来了,省了我再跑去杀你的事儿了。” “你是文庄皇后的人。”东方鸷冷冷地说着,自腰间拔出了佩剑,“你不要以为本五就查不出你的底细来。你们‘天’字号钱庄的实质不过是个暗杀集团,本王已然盯了你们许久了。在辽城,本王治水之时,你三番五次使那些阴损手段,本王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可是眼下,你的游戏却是越玩越让本王不耐烦了……” 033:不能再失去 游戏? 那黑衣人的眉攸地皱了起来,他不痛快地从鼻子里冷哼出声,先前还满是戏谑的眼神此时带着浓浓的杀意与东方鸷对视。 “俊王殿下还真是有创意,把这种生死相搏之事称为游戏。那么还请俊王殿下告诉在下,怎样才算不是游戏?” 东方鸷冷冷地扬起唇角,轻描淡写地扔下两个字:“现在。” 说罢整个人腾空而起,长剑舞出朵朵剑花,冲向那黑衣人。 “早就想要奉陪了!”黑衣人也奋起举剑直扑向东方鸷。 像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一般,有越来越多黑衣人不要命地冲向这边,与那前来援助的士兵们战在一处。金粼儿却只是紧紧地抱着金鲤,整个人垮掉一般连动也动弹不得。泪就这样一滴滴地滑落,滴在金鲤的脸上。 “你这臭小子,怎么还像小时候那样呢?这么顽皮,这么淘气!就喜欢钻进我怀里撒娇。”金粼儿的声音沙哑地说道,“鲤儿啊,你还记得吗,在娘亲离开人世后的好几个月里,我天天都是这样抱着你睡觉的,你说,如果不是二姐抱着你,你会睡不着。鲤儿啊,可是我不想你睡啊,你现在睁开眼睛好不好?你让我看看你,看看你的眼睛,啊?” 颤抖的声音,带着心碎的感情,金粼儿紧紧地拥着金鲤。 可是,金鲤,却还是睡着了。 金粼儿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她感觉自己彻底地碎掉了。不是心碎,而是整个人都碎了,碎成一片一片,一片一片。如果要是能随风散去就好了,留在这里,有什么用呢?我已经,没有一丝牵挂了罢…… 金粼儿的目光迷离,望向了那正在交战的黑、白人影上。然而映入她眼帘的一幕却让她立即恢复了清醒——东方鸷的身上已然染上了大片的血迹,那赫然是肩膀处的剑伤!而那黑衣人的身上也挂了彩,可是他的武功明显地占了上风! 但见那黑衣人突然猛地挥下一剑,重重地伤在了东方鸷的左肋。东方鸷急忙挥出一剑,纵身后退,却是落在了金粼儿的身边。 “哈哈,俊王爷,你的工夫也不过如此嘛。”那黑衣人大笑,却突然闷哼一声,整个人身形一晃,险些跌倒在地。 “本王今日,一定要好好地陪你玩完这场游戏。”东方鸷虽然受了伤,脸上却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举起长剑刚想要扑过去,却“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你……你用毒剑伤本王?” “嘿嘿,俊王爷,需知无毒不丈夫的道理。”黑衣人身形虽然踉跄,但是比起东方鸷那已然苍白了的脸色还是更有力气。他上前一步,举剑便冲向东方鸷。 东方鸷此时已然感觉到头晕目眩,他用力地甩了甩头,认清了那黑衣人来的方向,咬牙提剑便要上前。却怎奈眼前一黑,就要跌倒。 而那黑衣人已近,长剑凌厉刺了过来。 “不要!”金粼儿感觉自己的整个人都被掏空了,她放下金鲤,猛地扑在了东方鸷的身前。 痛……好痛…… 金粼儿的全身都蜷缩起来,剧烈的疼痛从背后传来,她只觉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却染红了身前东方鸷的长衫。 “粼儿?”东方鸷惊骇地看着近在眼前的包子脸,感觉到金粼儿的身体软软地跌入到了自己的怀里。而那黑衣人也意外地怔了一怔,却猛地抽剑回身,挡住了自他身后袭来的一剑。 “伤害王爷王妃者,死!”藏兰的眼睛已然血红,手中长剑更是势如破竹,招招索命,步步紧逼向黑衣人。 而此时的东方鸷强忍住一阵阵的眩晕,把金粼儿紧紧地揽在了怀里。 “你这是干什么?你这蠢女人!”他跌坐在地上,迅速地点了金粼儿的穴道,只求能够止得住金粼儿的血。 “不能……不能再失去了……”金粼儿的眼眸微眯着,看着眼前这张俊美的容颜,是恍惚之间么?为什么眼前的东方鸷与金鲤竟然有着那么相似的地方呢? 是……错觉吧? “好好活下去……”金粼儿微笑,圆圆的包子脸依旧灿烂有如朝阳,望着东方鸷的目光却迷离而遥远,“我其实……想好了……我其实……不讨厌你啊……” “粼儿!”东方鸷厉声长啸。 人这一辈子,最难左右的两件事情,便是生和死。 有时候你猜不透那开始,也忘不了那结局。可是在这个过程里,我,和你,能够相遇,能够相知,能够相爱,就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不是么? 可是我依然贪心,想要你在我的身边,陪我走完我生命里的每一个足迹。 粼儿,粼儿,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 东方鸷望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女子,修长的手指在那圆润而饱满的包子脸上轻轻抚摸。他已经失去了曾经最亲近最挚爱的人,不再再次失去了…… “俊王爷,您也不要如此伤怀,郡主殿下虽然暂时无法醒来……但是总会有醒来的那一天的。”御医捻着胡子由衷地劝道,“幸而救治得及时,所以性命无忧,您空了还是多与郡主殿下多说说话儿,许是很快便会清醒过来了。” 东方鸷点了点头,那御医自知这位玉粼郡主是未来的俊王妃,料想东方鸷伤心也是情有可原,当下便只是叹息着走出了宫殿。 “粼儿,你听到了吗,御医说,你很快就会醒过来的。那你还不快点醒过来?你若是醒过来,本王就给你一大堆的金子,让你躺在上面睡觉,好不好?”东方鸷自顾自地说着,紧紧地握住了金粼儿手,“本王还……” “俊王爷?”门外传来一阵低低的呼唤,让东方鸷停止了许诺,转过头去。但见水灵红肿着眼睛站在宫殿门口,手中拿着的,是一个小小的红包,“俊王爷,这是从郡主殿下那件……沾满了血的衣裳里发现的。” 说着,便走上前来,递给了东方鸷。 东方鸷伸手接了过来,水灵将躺在床塌之上的金粼儿看了又看,方才强忍着眼泪走了出去。 红色的小布包,里面裹着的,是什么呢? 034:秘密 东方鸷轻轻地捏着那个红包,隔着那一层薄薄的红布,仁慈到手上的是一种温润之感。似乎,里面包着的是随身所戴的玉佩? 东方鸷想了想,大抵这些东西当是女孩子家的随身物品吧。他举手,想将这小包放到金粼儿的床边,但是不知道为甚么,这小红布包却像是有一股子吸引力似的,让他有想要打开一看的冲动。 于是,他竟鬼使神差地收回了手,将那红包慢慢地打开了。 这! 东方鸷猛地站起了身来,他的脑海里像是突然间炸响了一记惊雷,眼前一片空白。这是……他的身形微晃,几乎连站也站不住了。几乎是难以置信地,东方鸷将金粼儿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半晌,然后他紧紧地捏着这个尚且只打开了一半的红包,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王爷?”守在门口的水灵等人诧异地看着面色苍白的东方鸷,“王爷您怎么了?是不是郡主殿下她……” 水灵吓坏了,生恐金粼儿又有甚么意外。 谁知东方鸷却只是摆了摆手,沉沉说道:“你们暂且照顾一下粼儿,本王……去去就回。”说罢,便摇摇欲坠地走了出去。 水灵等人惊讶地望着已然走远的东方鸷,相视了一眼,便匆匆地奔进了寝殿之中。 却说那近日里因为越来越憔悴的皇上而忧心的顺海,远远儿地瞧见了匆匆前来的俊王爷东方鸷,便急忙上前来迎。“俊王爷,您来了?” 东方鸷微微地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激动的思绪,问道:“我父皇还好吗?” “唉,”顺海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道,“刚儿因为文庄皇后的事情大发了一通雷霆,这会子靖王爷进去了,许是正在安慰于皇上罢。可是怎奈靖王爷也是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的,把皇上气得又好气又好笑的……不过好歹也是比之前闷闷不乐的样子要好些了。” “你是说,皇叔也在?”东方鸷略有些意外。 “是。”顺海点了点头,但听得东方鸷只是道了一声:“好。”便大步流星地奔进了御书房。 自从金鲤与金粼儿遇险,并且查出了此事与文庄皇后和肖家的背后势利有关,东方宇鹰便有一种隐隐的预感。只是,他还缺少了点甚么,理由,和证据。 没错,如果是文庄皇后果真指使刺客做了这些事情,那么她的理由是什么?而果真要去责问她,又该以何为据? 东方宇鹰料想自己堂堂一介九五至尊,如何就在处理这件事情上伤透了脑筋?平衡各种势利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为了牵制野心越来越大的肖云海,他已经慢慢地分解了肖云海的势力。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嫡子——太子东方麒却私自担当后台,私通地方官员增加赋税,并且暗地里与边境异国结盟,做出了一件件让他触目惊心的事情。而他的皇后,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亲近的人痛下杀手…… 最爱的女人离他而去,所有他想要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雅儿……难道你真的逼朕对你做出那种绝情的事情来么…… “我早就告诉过你,那个肖雅儿不是甚么省油的灯,你当初就该废了她立素儿为后!”靖王爷瞧着眉头紧皱的东方宇鹰,冷冷地哼了一声,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放在桌案之上。 “你现在跟朕说这些,又有甚么用?”东方宇鹰原本就有够烦,此时听到靖王爷又提这一若茬,不由得恼怒起来。 正在这对兄弟大眼瞪小眼的工夫,御书房门口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父皇!皇叔!” 但见身着月白长袍的东方鸷步履匆匆地奔过来,脸上的表情格外复杂。 “鸷儿?”东方宇鹰的心便微微地沉了一下,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可莫要再有甚么事情给他添乱了才是。 “父皇……给您看这个……”虽然知道那即将迎来的是甚么,但是东方鸷却依旧忍不住地微微颤抖着,递上了那个小小的红包。 “这是什么?”东方宇鹰迟疑地接过来,与那靖王爷一并看去,两个的脸均齐齐变了颜色,那东方宇鹰更是震惊得跌坐在龙椅之上。 “素儿……素儿……”东方宇鹰喃喃地呆了半晌,然后猛地瞧向东方鸷,“这是哪儿来的?哪儿来的?” “是,是粼儿身上的。”东方鸷忍住了内心翻涌的激动,一字一句地说道。 “粼儿,粼儿……”东方宇鹰喃喃地,脑海里掠过一段又一段地片段,那均是自从他结识了金粼儿之后,所听到的关于金鲤的一切,还有在金鲤身上看到的……那极为相似于素妃的容颜。 “鲤儿!”此时的东方宇鹰还哪里有九五至尊的威严模样?当下便猛地从龙椅上弹起,便要奔出去。 “慢着!”倒是靖王爷一把拉住了东方宇鹰,这位平素里一惯疯疯颠颠的靖王爷此时像是变了个人一般的,目光冰冷,面色沉稳,“你今日都看了那小儿八百六十遍了,那小儿正在昏迷之中,再看也是无用!此时只要派人严加守护他的安全便好,与其去再看一遍,不与我一起先去问问那肖雅儿她到底怀着甚么心思!” 东方宇鹰此时像是被一语点醒般身形一震,然后默默地怔了一怔,点头。 “鸷儿,你去守着金鲤。金粼儿这个丫头平素里把金鲤保护得像个小鸡崽,想来铁定是没有告诉他自己的身世,若是金粼儿一天不醒,金鲤的身世就没有办法证实。”说罢,又唤道,“顺海!” “靖王爷。”顺海上前一步,应道。 “你速调动人马,将金媚儿的下落查个清楚,想来除了金粼儿,就是金媚儿知道金鲤的身世了。”靖王爷的脸色铁青,已然是微微呈现出了几许怒色,“本王倒是要看看,他们肖家有多大本事,想要一手遮天!” “皇上,我们走。” 靖王爷所安排的,正是东方宇鹰心中所想。只是他一直苦苦折磨于心的事情终于初现眉目,而今早已然心潮翻涌,哪里还能那般淡定?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跟自己恩怨情仇,相互憎恶而又牵挂的兄弟,终是叹息一声,与他一步带着诸多侍卫走向了文庄皇后的宫殿。 一切,将大白于天下了么? 034:痴怨爱恨 身处“静慈宫”的宫女太监们突然在这一刻被吓蔫儿了。 眼看着皇上与靖王爷带着一队人前来,将这“静慈宫”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围了个水泄不通,而胖太监顺海则笑眯眯地站在宫殿的正门口,轻轻地挥了挥手中的拂尘。便有好几个小太监冲过来,架住了正欲转身到宫里报信儿的宫女,竟然在眨眼之间,让整个“静慈宫”陷入了一场既不敢说,又不能动的恐慌里。 东方宇鹰与靖王爷,便这样大步走进了“静慈宫”。 一切都如往常,所有的摆设,所有的装饰,唯有端坐在凤椅上的文庄皇后,却穿着一件火红的镏金对凤观牡丹的流苏长裙,戴着五凤衔珠的金冠,面带微笑地看着东方宇鹰。 “皇上,您来了。”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平静,还带着往常如昔的温柔,尽管眼前的那个良人满面的怒意与不耐。 “雅儿,你穿这套衣裳做甚么?”东方宇鹰的眉不禁微微地皱了起来。 “皇上,难道您忘了么?当初,臣妾嫁给你的时候,穿的就是这套衣裳呀。”文庄皇后笑着,低头看了看那满身华丽的绣凤,“转眼,都过了三十年了……” “文庄皇后,你可是在唱苦情戏么?”想这靖王爷乃是征战沙场数年,杀人不眨眼的钢铁汉子,这会子瞧见文庄皇后这惺惺作态的模样,不由得冷笑连连。 “靖王爷,”文庄皇后眼波流转,瞧了瞧靖王爷,笑道,“恭喜你啊,你终是清醒了过来。” “哼哼,让你失望了罢?”靖王爷冷哼。 文庄皇后却连看都没有看靖王爷一眼,依旧深情款款地望着东方宇鹰,温柔地说道:“皇上,您还记得那天么,臣妾就是穿着这件衣裳嫁给您的。您当时称赞臣妾‘鲜红似火,明艳若霞’,臣妾都还记得呢。还有……” “够了,”这一身鲜红的衣裳刺得东方宇鹰的眼睛生疼,当初,当初若不是因为先帝的门户之见,这套衣裳,当是由素儿来穿的。说甚么“鲜红似火,明艳若霞”,那是在他的心目中,素儿穿上这套衣裳的憧憬。“肖雅儿,你看看这个,你可认得?” 说罢,举手,亮出了一块玉佩。 鲜翠欲滴的玉质,婉若透明,雕成并蒂之莲的模样,由鲜红的丝络系着,像是一块凝结了的碧水。 “这个么?”尽管心里微微地一紧,但是文庄皇后依旧笑道,“臣妾当然记得,这块玉,乃是西疆进贡而来的宝玉,其玉质十分难得,更何况还是出自名家之手雕刻出来的?当年,臣妾好喜欢这块玉,一心想要缠着皇上赐给臣妾。谁想,皇上竟是连理都不理自己的发妻,竟把它赐给了素妃那个贱人。” “住口!”靖王爷暴喝出声,“你说谁是贱人!” “我说她!”文庄皇后的声音也陡地提高上来,她声嘶力竭地喊着,一张脸因愤怒而扭曲起来,“你们都想着她,你们都惦记她!她有甚么好,她有甚么好?不过是个狐狸精,却骗得你们一团转!” “放肆!”这一次,倒是东方宇鹰忍不住了,他扬手便打在了文庄皇后的脸上,这等力道,把个文庄皇后打得顿时跌倒在地。 “当”的一声,金珠儿发钗掉落在地,长发凌乱地飘下,那发中竟赫然夹了许多的银丝。 “你打我?”文庄皇后捂着脸,恨恨地瞪向了东方宇鹰,却“哈”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她笑得前仰后合,笑得肝肠寸断,笑得眼泪直流,笑得几乎连坐都坐不稳了。 “皇上啊皇上,难得我肖雅儿对你一片痴心!你不分我半分心思便也罢了,竟然为了那个贱人打我吗!”她终于止了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目光血红地瞪着东方宇鹰。靖王爷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了东方宇鹰的身前,目光警惕地望着文庄皇后。 “皇上,你可知当你与她夜夜笙歌之时,我是怎么过的吗?”文庄皇后凄厉地嚷着,全身颤抖,“我一个人,抱着尚在襁褓时期的麒儿,望着‘锦素宫’的方向夜夜难眠。那些个来我宫里请安的宫妃们,一个个儿地说些让我难堪的话,明里暗里都在暗示我,这凤位迟早有一天都是那个贱人的。皇上,你只知抱着那刚出生的东方鸷高呼你的第一子诞生了,可知那夜麒儿发着高烧,嘴里一个劲儿地念着父皇?是我,是我!整夜整夜地抱着他,整夜整夜地以泪洗面。这些,你都知道吗?你知道吗?” 东方宇鹰的唇,微微地颤抖起来,自古以来皇后便是六宫之首。她需是最大肚的人,也需是最理智的人。尽管哪一任的皇后都会对一些宠妃使些手段,东方宇鹰平素里极少过问皇宫之事,那些后妃们再美,也难以填补内心里那个缺口,那个……失去最爱的缺口。 “雅儿,人的情感,都是没有办法分得平均的。|”东方宇鹰终是叹息一声,缓缓地说道。 “是,我明白。”文庄皇后攸地笑了出来,她伸出手整理着自己的长发,虽然已然年过四旬,但是她的面容依旧姣好。文庄皇后的脸上带着骄傲而又自豪的神情,笑道,“所以臣妾便把这个占据了皇上情感最多份儿的素妃除了,皇上的感情就可以分出来了。” “无耻!”靖王爷上前一步,怒视着文庄皇后,“你这蛇蝎心肠的女人,你怎么做得出来!” “我当然做得出来!”文庄皇后同样怒视着靖王爷,“我为何做不出来?我,早已然被这种冷落的痛苦逼得疯了,我还是甚么做不出来?” “你是……怎么做的?”东方宇鹰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目光深沉而又平静地望着文庄皇后问道。 035:谁是赢家 “想杀一个人很简单,想杀一个待产的女人,更简单。”文庄皇后将那凌乱的头发挽了起来,然后从容而又淡定地弯下身来,将掉落在地上的发钗拾了起来,放在手里细细地把玩,“不过就是那么两三种办法,买通御医和她身边的宫女,下毒杀人。” 说罢,凤眼微挑,带着戏谑瞧向了东方宇鹰。 东方宇鹰的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他的身体在颤抖着,目光已然被恨意渐渐地笼罩。“那朕的小儿呢?素儿的孩子呢?” “呵呵……”文庄皇后攸地笑了起来,她紧紧地攥着这发钗,笑望着一脸紧张的东方宇鹰,“你猜呢?” 说罢将那发钗猛地朝着自己的胸口刺了下去。 “肖雅儿!”东方宇鹰惊叫着,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了文庄皇后。可是,太迟了,文庄皇后乃是一心求死,那头钗已然没入了胸口两寸之多,文庄皇后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跌倒在东方宇鹰的怀里。 “皇……皇上……”此时的文庄皇后,眼中满是泪水,她一瞬不瞬地望着东方宇鹰,沾满了鲜血的手,慢慢地抬起,轻触着东方宇鹰的脸庞,“皇上,在你的心里,难道从来都不曾给我留过一点点的位置吗?” 东方宇鹰目光复杂地望着文庄皇后,半晌,方才沉声道:“雅儿,你告诉朕,素儿的孩子……” “死了。”文庄皇后重重地咬着牙道,“是我亲手掐死了他。”说罢,便笑出了声,却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胡说!”靖王爷被这文庄皇后气得七窍生烟,怒道,“他明明是金粼儿的弟弟,金鲤。要不然你怎么对他们痛下杀手?” 文庄皇后淡淡地瞄了一眼靖王爷,虽然已然气若游丝,却似是拼尽了最后的力气般,展露出她得意的笑容。 她还是赢家,在文庄皇后的世界里,她自己就是这场斗争里最大的赢家。用她最后的骄傲,用她的生命,与那个女人一决死战! 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文庄皇后的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血色之中蔓延的,是她那那已然苍白下去的容颜。 “想那么快死?”靖王爷上前一步,几下点住了她的穴道,冷笑,“没那么容易。”说罢,他直身来唤道:“传御医!” “雅儿,你好傻啊……”东方宇鹰瞧着躺在自己怀中,身上沾满了鲜血的文庄皇后,满心的责怪到最后却只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千百年来,身为帝王,总是不能够随心所欲,早知如此,他还不若当时交出皇位,与心爱的女人云淡风清,也不至于到了最后伤害的是身边的所有人。 那身着青色圆领小衫的御医哆哆嗦嗦地赶了过来,便有两个小太监上前,将文庄皇后扶了过去。东方宇鹰慢慢地站了起来,面色阴沉。 恰在此时,有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地奔了过来,口中急禀道:“皇上,皇上!玉粼郡主,玉粼郡主她……” “粼儿怎么了?”倒是靖王爷先唬了一跳,“莫不是她出了甚么意外?” “不不不,是玉粼郡主她似乎是有知觉了!”小太监急急地说道,“俊王爷正在与郡主殿下说话儿,每说一会儿,那郡主殿下的手便动一动,想来,想来是要醒了!” 此言一出,东方宇鹰和靖王爷均大喜过望,急忙匆匆地赶向“沉香殿”。 还不待进得殿去,便听得那东方鸷在里面信誓旦旦地说道:“粼儿,你若是能醒来,本王一定会实现诺言,用好多好多的金子堆满你的床,让你在金子里睡觉。如果你愿意,本王还可以差能工巧匠给你制作一个金子的浴缸,你就可以天天和金子肌肤相亲了……” “这……这算哪门子的说话?”靖王爷一脸黑线,与东方宇鹰一并走入了殿里。但见在俊王东方鸷的身边,还坐着九皇子东方鸾,这两个兄弟都一脸紧张地望着金粼儿,在东方鸷手里紧紧攥着的金粼儿的手,果然轻轻地动了一动! “你们……”东方宇鹰伸手制止了要上前来行礼的两个儿子,干咳一声道,“你们,咳,继续。” 那东方鸾的脸虽然红了一红,但是随即便道:“金粼儿,你要是能醒得过来,本王也答应你,可以给你堆成山的红宝石和蓝宝石,还有上等的名马和上等的葡萄美酒。” “还会把你所有的首饰上都嵌上宝石……”东方鸷见金粼儿的呼吸似乎是有几分急促,便急忙向前倾身,急急地说道,“让你用翡翠的杯子喝水,用汉白玉的碗吃饭。” 正说着,但听得金粼儿猛地咳嗽了一声,东方鸷的手,便被紧紧地捉住了。 “我要……我要……”金粼儿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攸地睁开,望住了东方鸷,满眼均是渴望与急切,“我要……” “她要水,快给她水!”倒是靖王爷最先反应了过来,招呼着手下去拿水,然而却在此时,听到了金粼儿完全的话: “我要金子做的!” 众人顿时跌倒在地。 “给你,甚么都给你,你想要甚么,就给你甚么。”唯有东方鸷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大跌眼镜,而是紧紧地把金粼儿拥在了怀时,“给你金子做的床,金子做的碗,金子做的杯,都给你……” 那淡淡的桃花香气包围着金粼儿,让她的心,莫名地柔软了下去,这个怀抱好温暖,温暖得就像…… “鲤儿!”金粼儿攸地叫了起来,她挣脱东方鸷的怀抱,紧张地瞧着东方鸷问道,“鲤儿呢?他怎么样了?” “他没事。”东方鸷看到金粼儿醒了过来,已然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微笑道,“像当初你遇到我时一样,他背后中了一刀,却没有致命,等你这个神医好了以后去救他呢。” 金粼儿面色苍白地点点头,起身便要下床。 “粼儿,”一直沉默在旁边的东方宇鹰沉吟着,走上前来,目光深邃地望住了金粼儿,问道,“粼儿,朕要问你一句话,你可要与朕说实话!” 036:大结局 望着一本正经的、东方宇鹰的脸,金粼儿倒是怔住了。 她自是知道东方鸷脸上所表现出来的关切和激动,也看得到那洁癖控九皇子东方鸾眼中的欣然。但是在皇上东方宇鹰和义父靖王爷的脸上,却很明显地有着一种不同的神采,而看看他们,再看向东方鸷时,便见东方鸷的眼中也有着某种强烈的情绪了。 这是……怎么了吗? “皇上,臣女只要知道的,永远都是知无不言,您请问……”经历了一场巨大的劫难,金粼儿猜想这皇上要问的,也应当是与这次劫难有关的事情了罢。 “粼儿,这个,”东方宇鹰将手中紧紧捏着的那并蒂莲的玉佩慢慢地举到金粼儿的眼前,略有些迫切,却依旧在苦苦压抑着地问,“你可认得这个?” “咦,”金粼儿惊讶地瞧了一眼这玉佩,道,“这不是……”说罢,便攸地住了口。心中隐约地掠过一抹预感,金粼儿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了东方宇鹰。 “这块玉佩,决然不是你身上之物罢?它到底是怎么来的,粼儿,你一定要告诉朕。”东方宇鹰紧紧地望住金粼儿,似是恐她在眼前消失一般,焦急地问道。 “一定不要告诉鲤儿他是谁……他的身世里,一定藏着会让他痛苦的过往。还不若今生为一个凡人,幸福度过余生。”娘亲的话再次响在耳畔,金粼儿犹豫了。 “粼儿,”东方宇鹰的声音在发着紧,他上前一步,逼近了金粼儿,“此事关系重大,是朕……是朕穷尽一生所要寻找的答案,你一定不能说假话!” 穷尽一生……也要寻找到的答案么? 金粼儿怔怔地望着东方宇鹰,在他的脸上出现了金粼儿十分熟悉的表情。那是……一种关切,一种惦念,一种痛苦……就像是金鲤五岁那年生病在床,娘亲脸上浮现的那种表情,就像是自己偷偷溜出门去要给金鲤找药引,跑上前来加入的金媚儿脸上的表情……是……对于自己最亲最爱之人的关切罢? “这块玉佩,乃是……”这埋藏了十五年的秘密呵……终于在这一刻,要被自己说出来了么…… 金粼儿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这块玉佩,乃是我弟弟金鲤的随身之物。” “金鲤!”东方宇鹰惊叫一声,顿时感觉到一阵眩晕,整个人几乎要跌倒,幸而靖王爷在一旁扶住了他。就连东方鸷的手,也是紧紧地捏住了金粼儿的手,竟将金粼儿捏得叫出声来。 “哎,死人妖,你干嘛!”金粼儿忙不迭地把手抽回来,才发现此时的东方鸷面色苍白,整个人也是呈现出一投子摇摇欲坠的模样。 这些人……是怎么了? 若大个宫殿里,只有金粼儿和九皇子东方鸾两个人莫名其妙地瞧着这些人,完全不明就里。 “粼儿,你详细说说,这是怎么回事?金鲤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倒是靖王爷还算沉稳,当下便问金粼儿。 金粼儿瞧了瞧靖王爷,然后点头道:“说起来,还是在我三岁的时候,我们全家从京城迁往荷乡,途中,我发现了一个倒在红果树下的女子。那个女子穿得很是华丽,而她的怀里抱着的,便是被破布包裹着的金鲤。当时我娘把破布揭开,看到里面露出来的是澄黄的绸缎裹被和圆圆的小金鲤,因为我爹娘膝下无儿,便把他抱回了家里,叮嘱我与大姐金媚儿从此以后只把金鲤当做是亲生兄弟。还说……” “还说什么?”靖王爷皱眉问。 “还说,不论金鲤是如何被弃之野外,但是相信那抱他出来的人定然是不想他知道自己的身世。让我们一定不要告诉他的身世,让他就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平安、幸福的活下去……我娘说,这定然也是那个人的心意罢……” “那个人的……心意……”东方宇鹰苦笑一声,继而缓缓地转过身,踱到了窗边,颓然坐了下来。 这一刻,宫殿里的人均是面色凝重,倒是金粼儿迷迷糊糊地瞧了瞧四周,再一次感觉到了一阵眩晕。 她方才被东方鸷和东方鸾用各路迷惑手段从昏迷中惊醒过来,这会子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怎么能不感觉到疲惫?但是此时却根本无暇有人搭理她了,所以金粼儿迷糊了一阵子,便“砰”地一声,重新倒在了床。。上昏迷过去。 “她希望……他能像个普通人一样,平安的长大……她希望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东方宇鹰痛苦地说着,将头埋到了双手之间。 靖王爷面色凝重而又无奈,他望着躺在床。。上的金粼儿,终是叹息一声,道:“皇上,且不论金鲤是否知道自己是谁,但就从这金家几代人对金鲤的培养与心血上便可以看得出,他们对金鲤的关切与喜爱,已然不亚于皇上您了。” 东方宇鹰的身体微微地颤了一颤,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那孩子而今已然是金科状元,自立而又骄傲,又是个重情重义之人,相信皇上您也是欣慰的……”靖王爷继续说道,“既然他有他的骄傲与快乐,那便让他继续他的骄傲罢,皇上……我们还是不要徒增孩子的痛苦为好。” 东方宇鹰怔了怔,他抬起头,看了这靖王爷半晌,最后将视线落在了东方鸷的身上。 这东方鸷自从在锦镇便对金鲤格外另眼相看,却不料正是自己苦苦追寻的胞弟,他如何能不激动?但是料想靖王爷所说的话,又何尝没有道理?与其让所有人的私心增加金鲤的痛苦,不如让他快乐的生活下去。 于是他朝着自己的父亲点了点头,虽然痛苦,虽然想要把你拥在身边好好地呵护,可是比起这个,让你在更广阔的天空飞翔也是一种幸福,不是么? 故事于是就这样快要结束了,金粼儿到底不愧是神医,用她配好的良药医好了金鲤,这位金科状元光耀门楣,深得皇上欢心。不仅年纪轻轻便成为了翰林院大学士,并且直接任命于礼部侍郎。皇上看到这个年轻才俊如此优秀,不禁越看越喜欢,便将其父追封为忠孝大夫,其母追封三等诰命夫人,并且全力追查其失踪的大姐的下落。而金家的二小姐金粼儿嘛……等等,你说谁?太子是吗? 那太子东方麒因其劣迹斑斑而被贬为民,那重新坐上太子之位的嘛,自然就是素有“天上有明月,地下东方鸷”之美称的俊王爷东方鸷了。那有着圆圆包子脸的金粼儿啊,就成了整个金家最好命的一个——太子妃了。 想金粼儿从前的心愿便是,让全天下的钱都成为她的,你猜她的愿望达成了没有? 我知道,我知道你还想问那金媚儿哪儿去了,这个问题嘛,我也不知道。只不过在中原大地上,突然就出现了一个又一个既妖且媚的女子们,她们既不把封建礼数放在眼里,也不把三从四德放在眼里。她们就像是一只又一只妩媚的小狐狸,只享受当下的爱情和快乐。你问她们是谁?我也不知道,但是她们都是一位先生教出来的,她们唤她做——“媚先生”。 我再悄悄地告诉你一个秘密:传说,传说中原有一位败家的皇后,她在金子铸成的床。。上睡觉,用金杯子喝水,用金碗吃饭,然后呀……她的椅子上都嵌满了蓝、红宝石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