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That is not dead which can eternal lie And with strange aeons even death may die 死者并不会永远安息 奇妙的永劫亦不以死为终焉 ——《克苏鲁的呼唤》洛夫克拉夫特著 我这是在哪? 我恐惧地吸了一口气。冷风从四面八方灌入,朦胧的残阳倒挂在半空。 眼前是一堵墙,墙上的铁梯被我的手汗沾湿了。 为何我会突然来到这里?明明半天前还在课堂上着课啊…… 当我试图回想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时,只感觉头痛欲裂,心慌意乱。 我四处张望,想努力瞧出些端倪。慢慢地,我认出这里来了。这里是教学楼的外墙侧面,一条长长的垂直的铁梯直通向副楼的楼顶——铁梯是给空调维修工攀爬用的。 为什么……我会爬在这条铁梯上? 冷风呼啸而过,我看见铁梯在眼前微微震动,于是本能地朝下望去——一个女孩正在我脚下不远处簌簌发抖。她惊恐地看着我,脸上满是污垢和血迹。 “……” 她似乎在说什么,但破损的嘴唇却因恐惧不停颤抖,语不成句。 这时,铁梯震动得更加急促了。我忽然意识到震动是从头顶传来的,于是慢慢抬起头,血液从我发间淌下,我的头部受伤了,眼前的世界被血染得一片殷红。 在这片殷红中,我看见“那个”在向我快速爬来…… 扭曲的、惨白的、血肉模糊的…… 这一视觉冲击使我瞬间回想起了一切——仅仅是半天的时间,“世界”不再是原来的世界,“我们”也不再是原来的我们。而这一切,仿佛都是从那个被撕裂的黎明开始的…… 第一章 撕裂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骑着自行车从永和路拐上彩虹大道,然后沿着大道走,过了匝道后再骑五百米——这里的草丛中隐藏着一条羊肠小径。 拨开做了记号的草叶,沿那狭长的,四面长着芒草的小径骑,尽头处有一个小小的山洞。俯身穿过山洞,一切豁然开朗,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布满礁石、波光潋滟的海湾…… 早上6点15分,这天我一如既往地在上学前来到这个地方,这是我跟已故好友阿暮的秘密基地——“水边”。我把一束小花放在自制的小坟前,对着将要升起的朝阳合掌“朝圣”,心里祈祷着死者安息。 藏青色的天扉上泛着鱼肚白,与青粼粼波光交相辉映。柔美的水藻在礁石间飘摇,几行游鱼快速掠过清澈的水面。天色渐亮,我的整颗心仿佛都随着清晨一点点地慢慢升起。 突然间,就在水天接壤的地方,天空开始瓦解了,如同被撕裂一般变得支离破碎。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巨大得震耳欲聋的裂帛声,天光被撕开,目力所及之地皆是光怪陆离的风景…… 海湾刮起了强劲的海风,把我的校服衣摆吹得猎猎作响,但是我却一无所觉,只感到手足俱寒,好像站在了一个异世界的入口一样。我发了一会呆,离开了“水边”,朝学校骑去。时间是早晨6点45分。 从市中心去往学校的路上要经过一条高架桥,这天桥上排起了长长的车龙,喇叭声与喊叫声不绝于耳。 发生了什么事故吗? 我骑着车在车龙中左右穿插,下了高架桥。不久后,我终于踏着铃声来到学校。 晨读的时间里,大家都在兴致勃勃地谈论早上看见的撕裂的天空,完全没了读书的兴致。有人说那是军队的秘密演习,正在酝酿一场世界大战,也有人说是外星人入侵前奏,从撕裂的地方会闯入大批外星战舰…… “那是我的**儿!”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引来哄堂大笑。 大家都在用旁观者的姿态饶有兴味地观察这个平凡的世界,唯恐天下不乱地进行着不负责任的猜测,根本没想到不久后这个世界将变成什么样子。 7点30分,班长苏亚伦准时打开教室左上角的电视观看晨间新闻。 17寸长虹液晶上播放的是跟“水边”相同的景象——微亮的天空被深深地撕裂开,露出背后长长的白色裂痕,天空就如洒满粉屑的黑板一样,变得分崩离析。 电视传来主持人的声音: “……今晨6时许,在市内多处地方都能观察到这一奇观,有市民认为是军事演习,也有人认为是某种宗教启示,对此,本台特邀专家刘宏文教授将对此现象进行讲解,有请教授!” 电视里出现一个中年教授的面孔,他用生硬的语气讲解着太阳风对大气层的影响以及跟这一现象的关联,刻板的模样简直跟历史老师一模一样。 听完解说,台下马上嘘声四起,一向喜欢捣乱的柯镜锋大声说,“没戏咯,不过总比某人的**强。” 午休时,校园广播报道了市内一起暴力事件,嫌疑人虽然最终遭到了逮捕,但是却导致数名警员受伤…… 现在回想起来,这个小小的报道就像堤坝上无人注目的细小裂缝,却是崩塌前不容忽视的巨大谬误。如果能早早从这件事中察觉什么,也许生存就不会变得如此迷茫。 下午四点半,班主任付大海突然跑进教室,打断了上课。当时我正被咒语般的讲课弄得迷迷糊糊,他一进来便吩咐打开电视机。 电视中随之传出一阵哀嚎和骚动。 “我的天啊,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记者大声叫嚷着。 随着镜头转换,从城市那端以光速传输的画面中出现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光景:在市中心的飞马广场上,数百人衣衫褴褛在大庭广众下互相撕咬、纠缠……镜头中到处是被扯下的人体的内脏,脏污的血液遍地挥洒。 班上的女生尖叫起来,因为画面中出现一群“人”用牙齿撕裂人头的近景,他们个个青筋爆出,肢体扭曲,面目可怖。我简直看呆了,心惊道,这不是在放电影吧? “真是难以置信,世、世界上竟有如此暴行……” 记者仿佛只是用他的职业习惯在发声,他的真实声音早已淹没在一片血海中。 突然,镜头发生了剧烈摇晃,惨叫声传来。记者看向摄影机后方,麦克风砰地掉在地上。 一边摇头,他一边撒腿就跑……斜躺在地的摄影机只拍到了他的棕色皮鞋渐行渐远,然后仿佛被踏碎了一般失去了画面。 “实在太疯狂了!”当镜头切回演播室时,主持人一脸恐惧,“希望前方的摄制人员安然无恙,我们将尽快向官方确认这起事件的性质。总之,在这一事件尚未明朗之前,请大家尽量呆在家中,紧锁门窗,同时留意本台发布的最新消息……” 教室陷入了一片寂静,准确来说,整间学校都变得鸦雀无声了。有那么几秒,整个校园就只有电视机传来的轻快的广告歌曲在上空萦绕。 沉默直到一楼的尖叫声响起才被打破。 “哇啊啊啊啊啊!!” 那叫声撕心裂肺,就像一根针刺在耳膜上。我被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然后跟随众人的目光把头探出了窗外。 只见校门外闯进了几个“醉汉”,他们发狂般扑倒了前来阻止的保安和校工,将他们按在地上撕咬起来。不管怎么求饶喊叫都没用,热辣辣的鲜血在接触水泥地的瞬间,化作了冰冷的无机液体。 “丧、丧、丧尸啊……”身边的同学嗫嚅着后退。 我也打了一个哆嗦,没错,丧尸、活死人、食尸鬼、那东西……不管叫法如何,在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怪物近在咫尺了。 这时,我兜里的手机振动起来。由于校内是禁止使用手机,我一般都调成静音状态,但现在显然管不了这么多了,掏出手机一看,是爸爸。我忙按下接听键。 “喂,啊晨,你那边没事吧?”爸爸劈头就问。我听到那头有撞车声和喊叫声,爸爸的声音突然变得断断续续,“我……这边……乱成一片……” “喂,爸爸,你怎么了?!”我紧张地把手机贴在耳边,手心出汗,声音快要哭出来了。 “保护好……自己!”爸爸道,“妈妈和妹妹那边……我……去……” “嘟嘟嘟……”信号中断了。 我陷入莫大的恐惧,好像心脏被突然剜了一块似的。 也不知是谁先开始逃走的,转瞬间教室就已陷入一片恐慌。事实上整座校园都一样,到处都是尖叫声和喘息声,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冲下楼梯,把楼梯挤得水泄不通。 我也被人流席卷着带出了教室,来到混乱不堪的楼梯口。顿时,热气、喧腾、不理性的喊叫像洪水一样包围着我。 有教师在楼道里呼喊让同学们冷静,不要往下走,但是被从众心理与盲目求生操纵的人哪听得进去,大家都一味地往下挤,急切地想回家,有的人为了更快地到达地面,甚至选择从楼梯扶手直接往下滑。 我的心里也是乱成一片,但是我本能地摇摇头,心道,不对,不能这样,这样简直是自杀。 我们高二级所在的楼层是四楼,被人潮挤到了三楼后,我艰难地拨开人群,折返了走廊。 从走廊的窗口可以看见,操场上已经挤满了那些东西,而好不容易冲出操场的人,还来不及反应就沦为了受害者。 那些惊心动魄的尖叫声就像从耳畔传来,只是已经难以分辨声音是来自活人还是“那些东西”了。我捂着耳朵,逃进身边空无一人的教室,把门深深关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心神俱颤,不知所措。汗水一滴滴从背上渗出,但是手脚却冰冷得可怕。 眼前的教室一片狼藉,粉笔、尺子、书本、书包,乱了满地。我觉得天旋地转,就好像跳进了一条混沌的河流,连下一秒钟该如何呼吸都感到茫然。 就在这时,“啪!”的一声,我的背部突遭痛击,冲击力将我撂倒在地。 捂着背,我飞快地转向身后,一名女生正抱着扫帚站在门后,表情惊恐。 “可恶,你在干什么?”我骂道。 “对、对不起,我以为是那些东西……”她怯生生地道,然后跛着脚在我身边坐下。女孩的脸上也写满了恐惧,一双眸子在苍白的脸上不安地眨动。 “你干嘛还不走留在这里?”我问道。一开口,我才发现她的左脚脚踝上正绑着绷带。 她喃喃地说:“昨天体育课上扭到了脚,小倩叫我一定要在这里等她,她去找人来帮我。” 我心想,这种情况下自身都难保,谁还记得帮你找人呢? 见我没回应,她生气地说:“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我被抛弃了吧?不可能的,小倩是我最好的朋友,她一定会来救我的。” 我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只知道决不能坐以待毙。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同时捂着胸口做了三次深呼吸。背部被刚才的痛击弄得火辣辣一片,但拜之所赐头脑总算清醒了许多。 “保护好……自己!”我想起了爸爸的话,于是来到电视机前,打开开关。 “你要干嘛?”她迷惑地问。 “我想先确定这场灾难的规模!”我说。 第二章 恐惧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曾经听过一句话,面对危机,人往往不是死于经验不足或者没有力量,而是死于对危机一无所知。事情才发生没多久,电视台应该还在转播相关的消息才对,因此现在是我们了解事件全貌的最后机会了。 换了几个频道后,终于找到一个有画面的。 “……经我们第一时间确认,这次事件是一次在全市范围内爆发的灾难。但对于爆发的原因、过程以及为何如此之快,我们一无所知。而且留给我们寻找答案的时间也不多了。据悉,政府已在第一时间启动紧急预案应对危机,但是面对这一蔓延性极强的危机似乎也束手无策……” 电视中出现了防暴警察和军队出动镇压丧尸,但是却纷纷遭到感染,反而变成了敌人的画面。 “……我们姑且称这次危机为‘生化危机’吧,因为种种状况都显示出跟电影高度的一致性,如果以科学的角度来说,我们只能猜测这是一场强得无法想像的瘟疫…… 还在收看节目的人们,请做好最坏的打算,确保你的藏身之处足够安全,并且尽可能地保存手边的一切生活补给……本台将从这一刻起重复播放受灾片段,而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员将实行紧急避难,请原谅,同时祝大家好运……” 又切换了几个频道,却都是相同的灾区片段。 “怎么会这样?”女孩捂着嘴,目瞪口呆。 很明显,现在整座城市都已经完蛋了。虽然这让人绝望,但是幸好看到了这条消息,不然我们肯定还会妄想着逃离这里。 没错,既然逃到哪里都没用,那就乖乖做好死守的准备。 “这里不安全,我们得找个更适合躲藏的地方!”我拉起女孩的手。 没想到她却用力甩开我,说道:“我不走!我要等小倩回来。” 她僵硬地笑道:“她是我最好的朋友,绝对不会抛弃我的。万一她回来的时候不见我,一定会恨死我的。”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天真和倔强,我知道说什么都劝服不了她了,何况也没有时间让我去劝服。我后退了一步,告诉自己要放手。我心里明白,带着一个跛脚的人逃命本身就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只犹豫了一瞬,我一狠心,转身离开了。 楼梯的喧嚣已经成了暴动。从二楼涌上三楼的人跟从四楼涌下三楼的人挤在一起互不相让,夹在中间的则进退维艰、几乎窒息。 我从教室端来一张凳子站于其上。 从楼梯狭缝中,我隐约看见“那些东西”已经抵达二楼转角,所到之处无不喊得哭天抢地,纷纷将自己面前的人当盾牌往下推,同时转过头拼命向上爬,直到被下面的丧尸咬中,自己也成了丧尸。就这样,因为看到下面状况掉过头来的人跟因为不了解状况一直往下挤的人在混乱中一步步踏进鬼门关。 “救我……” 从楼梯缝隙间,我看到一名女生对着我伸出五指,她双眼血丝密布,脸色由白变灰,模样十分骇人。突然,一排牙齿出现在她脖间,紧接着血液飞溅,染红了楼道。她两眼一翻,倒了下去。 我双脚颤抖,差点从凳子上摔了下去。 这……太恐怖了…… 我站都站不直,跌跌撞撞地拨开人群,朝洗手间跑去。 洗手间里阴冷潮湿,我抱着双手却浑身发冷。此刻我干站着,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咚!” 突然从窗外传来一声清脆的金属声,我于是将头探出去,只见一条长长的排水管道从窗户边的墙壁直通向顶楼。 这栋教学楼在我出生前就已经存在了,据说期间大小修缮无数次,连外墙都翻新过几遍,唯独排水管一直没换,是那种粗大的老式铸铁管,从地面一直延伸至楼顶。每段铁管的接合处都有一个环形突起的法兰盘,人可以将脚踏在上面爬上去。 我长长地吁了口气,跳了上窗台,不管怎么说,先爬上楼顶再说。 隔着三层楼的地面,穿着校服的一群“食尸鬼”正在下面游荡,一些躺在地上的尸肉正被他们像秃鹫一样疯抢着。天色不知从何时起变得阴沉沉,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这时候,漫天飘零的怪异味道和凄厉的哭喊声更增添了气氛中的恐怖因子。 想到一旦从这里掉下去,横竖都是死路一条,脚上的颤抖就怎么都抑制不住。要是直接摔死了还好,但如果摔了个残废,逃也逃不掉只能任由“食尸鬼”宰割,那种痛苦会让任何有血有肉的生命都承受不住。 我咬了咬牙关,开始将右脚伸向排水管的接合处,身体的悬空让我胆战心惊。一低头,一头怪物正往上看,模糊的面容看不清楚五官,但是却因此显得格外恐怖。 我心中一凛,将摇摇欲坠的身体紧紧贴在冰冷的排水管上。排水管里传来液体被冲下的声音。我突然感到上方传来视线,于是抬头一看,冷不丁一个人出现在上方,吓了我一跳。 是柯镜锋! 他正在我头上不远的地方攀着同一条排水管。 “喂,你小子能不能别这么吓人?”我骂咧了一句,同时开始往上爬。 昔日排水管的斑斑锈迹如今竟成了增加摩擦力的有效手段。很快,我爬到了他脚下,但他却仍一动也不动。 我急道:“我的爷爷,你没看到万分火急,给我快点行不?” 只听他说:“李晨,我刚从一楼爬上来……你知道吗?就在刚才,班上那些人,还有老师,一个个都成了怪胎,哈哈哈哈,有的下巴都被弄掉了,还有……” 他越说越奇怪,而且一直不往上爬。他忽然垂下脸,布满血丝的眼睛十分恐怖:“为什么你能活下去?我也想活下去啊,你真幸运……” “喂,你怎么……”还没等我问完,一行冰冷的液体沿着排水管表面滑了下来。是血!抬头一看,他的大腿处像被剜了一块似的少了什么,血液正从那里汩汩涌出。 我心生畏惧,脑中一片空白,嘴巴颤抖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突然,我瞧见他的身体微微朝后倾斜,像软体动物般弯曲,掉下,然后重重地打在我身上,最后向下方落去。 我紧紧抓住排水管才使自己不被牵连。“噗!”尸体坠地发出一声闷响,未几便只剩下扭曲的肢体和一滩血水。 第三章、绷带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巨大的恐惧抓住了我。我捂着胃部竭力忍住吐出来的冲动,同时更加抱紧排水管,生怕浑身的瘫软把我从救命的管道上剥离。 柯镜锋的尸体遭到了丧尸的争抢,很快便难觅踪影。我闭上眼,害怕得浑身发抖。想大声叫唤,但喉咙发不出来声音,只能用哽噎和眼泪宣泄。 这个世界怎么突然成这样了?早上还在大声叫嚷的同学就在我眼前惨死了。不仅如此,曾经熟悉的面孔一个个变成了陌生的恶魔。 当死亡如此逼近眉睫,我才切身意识到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同时也意识到我将孤独地面对这一切,直至死亡来临或者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天色已经暗得可怕,排水管上的铁锈蔓延至双手,侵入体内,循着血液流至五脏六腑。空气中弥漫着粗糙的颗粒。 我明白自己必须逃离这里。但是要逃到哪里?似乎到哪里都是一样。 脑海中突然浮现刚被我抛弃的女孩的面孔,那样的面孔不久后也会像其他人一样变得支离破碎吗? “可恶!”我咬了咬牙关,继续向上爬。对不起了,但我必须生存下去…… 看看手机,才5点10分。距离那节让人昏昏欲睡的课不过半小时,却漫长得像过了整个世纪。 我小心翼翼地从洗手间探出头来,四周空无一人,窗外的乌云偶尔闪进电光,照亮走廊过道,却更添了一份迷离和恐怖。 李晨啊李晨,你是疯了吗?我在心里暗骂自己。 远处不时还传来悲鸣,尸体的腐臭气味也隐约在鼻,每扇门的背后仿佛都关着数头丧尸,随时准备扯下无防备者的血肉……可偏偏在这种时候,我却选择回到三楼。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走廊上一片漆黑。 经过楼梯口时,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人都到哪里去了?刚才还人声鼎沸的楼梯如今却鸦雀无声。由于没有亮光,这里瞎灯黑火什么都看不见。 我颤巍巍地用手去摸裤兜里的手机。要不要点亮屏幕看看四周?我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仔细一听,这里仿佛有轻微的呼吸声,却又好像是从远处传来的。我不愿多想,贴着窗边小心翼翼地向教室走去。 长长的走廊上不知为何散布着书本和文具,凌乱得让人无法驻足。有的窗户被砸碎了,玻璃片儿洒了一地。我捡起一根原本属于一张书桌却被人为掰断的铁脚管,有了武器,心里稍微镇定了一点。 这个曾经熟悉的地方,此刻除了墙上的门牌能昭示出所在之外,于我完全陌生。我悄悄地点亮手机屏幕,微弱的光芒只照亮了很短的范围。 门牌上的字必须聚精会神才能看清,“高一三班”、“高一四班”、“高一五班”……终于抵达高一八班时,我浑身上下已是汗津津。然而还来不及松懈,一阵惊悚的声音直让我吓破了胆。 我战战兢兢地伸出头,往高一八班的前门里瞥去。这一瞥,差点就跟一个黑影迎面撞上,幸好条件反射得快,我马上躲进了隔壁班的后门,在一扇窗边蹲下,心中腾起不祥的预感。从门的夹缝中,隐约可以看到一个人影拖着脚步经过。 ——那是什么?? 正想抬头偷瞄一眼,“啪!”一张脸猛地贴在玻璃窗上,吓得我魂飞魄散,立马缩了回去。我感觉那张脸的视线开始在室内梭巡。我大气都不敢出,捂着嘴,簌簌发抖。 不久,脚步声才重又移动起来,慢慢走远。 我的胸口剧烈地起伏,重重地喘着气。虽然暂时逃过一劫,但死亡的预感前所未有地充斥了我。 李晨啊李晨,你不想死就快跑!那女孩根本不可能还活着! 我的膝盖微微发颤,我把头埋进膝盖里,极力止住颤抖。 再看一眼,再看一眼就走,我在心里想道。 于是我趴下身子,匍匐着爬出教室,短短两米左右的距离,我却爬得心惊肉跳、危如累卵,紧张的情绪让我根本意识不到水泥地的冰冷。 我靠在墙边做了个深呼吸,然后一个激灵,看向里边。 什么都没有…… 虽然桌椅有些凌乱,但是却看不见任何异常。那女孩大概也逃走了吧……就在我这样安慰自己时,窗外的闪电突然照亮了一切。 浑身的颤抖根本无法抑止。虽然只是短短一瞬间,所见的光景却像拍立得成像那样牢牢黏在我视网膜上。 在窗边地上、教坛边上以及数张课桌上,人类的碎片肉屑以及器官肠道随地挥洒,血液和脂肪蘸了满地……最可怖的是,这些尸体上围着大量穿着校服的丧尸,在尽情地享用他们的食物。 我忍不住干呕了两下,但是没有作声,身上早已是大汗淋漓。必须走了,说什么都得逃,或许是尸肉的味道使它们没有发现我,但是再呆下去就要出问题了。 我一边注意着不让身体碰出声音,一边向后方退去。这时候,白色一晃,有什么东西进入了眼帘。 是绷带!在门的背后,一只绑着绷带的脚正在簌簌发抖。往上一看,女孩正从门缝中看我,捂着嘴,豆大的泪珠潸然落下。要不是现在正经历这种情况,我恐怕都要苦笑出声了。 第四章、远离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学校的木制门大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因为使用年份太长,打开时会发出“嗞嘎”的声响,在喧闹时这种声音几乎听不出来,但是安静的环境下却像用指甲在黑板上划一样。 而且让人抓狂的是,你不知道把门开到哪个位置会发出这种声音。正因如此,女孩才不敢轻易把门打开逃出来。 必须想个法子才行。黑暗中,我不停思考着可行的办法。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危险性也在陡增,感觉就像在走一根独木桥,走得越远,信心流失越快。 这时,脚边一个金属光泽的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捡了起来。 是个订书机,沉甸甸的很有分量。应该是被人从教室里扔出来的吧?假如丧尸真的如电视电影那样弱点是头部,那么用这玩意准确命中头部的话,杀伤力无疑很大。 可问题是,在这样的黑暗中根本无法命中,更何况是数量庞大的尸群。 我狠狠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种馊主意。天光再次照亮了室内,这次我甚至认出了几个熟悉的背影,恍惚中,我好像看到有个茹毛饮血的家伙在朝我看来。 我浑身汗毛倒竖,马上缩回墙边。这时我才注意到,窗外其实已经下起滂沱大雨,却因为窗体阻隔匿去了声音,雷声也是,在密封的走廊里听起来犹如闷响。 我看了看手中的订书机,如果用这个将窗户砸烂,然后趁雷声响起那刻打开门是否可行?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先征求一下此刻跟我在一条船上的女孩的意见。可惜现实状况已经轮不到我多想什么,每一秒钟死神都在向我们吹来更加浓重的死亡气息。 “豁、豁出去了!”我下定决心,同时后退一步,手捏订书机做了个投掷的姿势。然后下一刻,身体就像弹弓一样向前猛地飞出,订书机便飞快地砸向教室窗户。 “哐啷”一声,窗口破了个洞。雨声夹杂风声稍稍大了一些,但似乎是口子开得不够大,没什么效果。而且由于刚才的大动作,几个死人已经注意到我,开始蹒跚走来。我一个趔趄,向后摔倒在地,声音颤抖着,“不、不要,不要……” 就在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巨大尖啸在寂静的校园中回响起来。因为这声巨响,死人们重又拖着脚步回到了窗边。剧烈的心跳让我手脚发软,头昏脑胀,我几乎要眼睁睁地错过这个逃离的机会。 趁着巨响,女孩也从门中窜了出来,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双手不停地发抖,眼中的恐惧、绝望化成了泪水潸潸滴落。虽然我也害怕,但求生的本能让我用力拍了拍双颊。 我要振作起来!我要振作起来!我要振作起来!我默念三声,然后转过身,将女孩僵硬的身体往身上一背,朝洗手间飞奔而去。 一边跑,我一边回想起这阵尖啸正是来自班主任付大海的爱驱的。想必是订书机正好击中了车辆触发了警报吧。这警报即使是在平日也极为引人注目,常常被同学们形容为“叫床声”。 如今这鸣响就像从另一个时空传来的记忆,连同班上那几个调皮蛋的下流玩笑都让我怀念,也更加彰显出一个事实,就是这个世界,已经再也不能回到原来的样子了。 警报还在不停地鸣转,我想至少有30秒我们是安全的。女孩把头靠在我的肩上,发出了急促的呼吸,面对黑漆漆的走廊过道,我们都有点不知所措。跑着跑着我慢了下来,我感觉有些不对劲,冷汗没来由地从我额上渗下。 突然又是一阵闪电光芒,我转头一看,才惊骇地发现,原来每间教室的窗边都是站满了丧尸,它们衣衫褴褛、鬼影幢幢,就像一座由死人组成的黑色森林。 也、也就是说刚才躲进隔壁教室自认为安全的我,身后其实是最危险的修罗场。我打了个寒战,走廊里一片昏天暗地,我犹如走在一个风雨飘摇的甲板上,脚底掌仿佛随时一瘫软就要跪倒在地。 “前、前面好像有什么……”跑着跑着,她突然颤抖地说。 眼看着就要来到楼梯口了,一张脸突然从黑暗中冲了出来,吓得我一个激灵,头皮上就像蹿过一阵电流,一阵发麻,我猛地刹车停住,用力攥紧手上的金属脚管。 又有五六具丧尸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它们张大还在滴血的嘴,喉间发出沉重的低吼,浑身像患了癫痫般剧烈地抽动。女孩一紧张,手紧紧地箍着我脖颈。 我脑中也是一片空白,手中的金属管就像一根玩具棒般无用。我屏住了呼吸,缓缓蹲下,女孩也捂住嘴,大气不敢出。 那些死人在几步之遥的前方伸长了脖子,翻白的眼睛好像在观察着什么,我感觉女孩鬓间的汗水都渗进了我的衬衫中。就这样过了不知有多久,那些东西好像失去了目标,浑浑噩噩地拐进了旁边的教室中。 我又颤抖着双腿站了起来,强自振作地向楼梯间走了进去。谁知一踏进黑暗中,我马上惊骇地发现,原来这里也并非空无一物,到处都是密密麻麻蠢动的黑影以及疯狂而粗重的呼吸声。腐臭和血腥充盈整个空间,脚上有种踩着人类内脏还是什么的滑腻感,我不愿多想,继续胆战心惊地向更深处走去。 有好几次,我差点被地上湿滑的液体弄倒了。短短几米的距离我竟花了差不多一分钟才走了过去。出了楼梯间便是连接洗手间的较短的走廊了。一看见洗手间标志,我马上玩命地冲了过去,跑进洗手间,将门砰地关上。 将女孩放下后,我终于如释重负地靠在墙上。刚才可真是险象环生,连我都觉得自己能全身而退是件挺不靠谱的事儿。冷静下来后,我看了看四周,洗手间里阴暗潮湿,散发着霉味。不知何处水龙头没有关紧,水流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大雨在窗前织起了雨幕。 我知道还不到大意的时候,于是勉力站了起来,再逐一检查各个厕所隔间,确定洗手间安全后,我才来到女孩的身边坐下。我们一语不发,都看着自己的脚边。 “那个!” “那个!” 我们同时开口。 “没什么!” “没什么!” 我们再次默契道,然后惊讶地目光相碰,继而一块笑了出来。笑声中是无奈,是惨然,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谢谢你!”女孩声音颤抖地说道,“谢谢你救了我。” “唔,没什么。”我含糊应道,有些不好意思。 这时我才有空去端详她的样子——长长的秀发上绑着马尾,手上戴了一只小巧的腕表,虽然脸上没有多少血色,但是洁白的脸蛋和清秀的五官仍然完好。我很庆幸这张脸没有变得支离破碎。 “陆晓琳。”她说。 “嗯?”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的名字,也可以叫我小琳,学长你叫什么名字?”她问道。 “哦哦,我叫李晨。”我说。 “李晨……大明星吗?”她捂着嘴咯咯笑道,一双白皙的腿在校服裙下微微颤动。 看着她的笑脸我才不禁想,或许我们早已见过面——在开学典礼的大会堂里、课外活动的操场上、走廊上或是回家的路上,我们擦身而过却仿佛素昧平生。 事实上,在学校度过的时间里,我们理应见过每一张面孔,或平凡或美丽或惺惺作态或真实诚恳,但是我们完全没有想到要在这些陌生人前驻足停留,认识一番。如今,我们已经永远错失了去结识这些面孔的机会,晃过神来世界已经变得如此残酷不堪。 就在我伤春悲秋时,前方忽地吹起一丝凉风,然后洗手间的门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开般缓缓打开了。由于常年遭到不良学生的粗暴对待,洗手间的门大多是坏的。 我吃了一惊,慢半拍才反应过来,然后立刻伸手去关门。就在这时,“啪!”一只手猛地从门后伸出,卡在了门缝上。那只手脏污、惨白、青筋突出,而且像在索求着什么般扭曲着。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我吓坏了,我使出吃奶的劲抵着门,然而对方的力量似乎更大,门被一点点推开,在门后尖叫乱窜的头颅拼命地挤进来。小琳也跛着脚过来帮忙,用身子顶着门扉。 突然,我脑中闪过一个想法,于是强作镇定地对小琳说:“喂……帮个忙……” “什么?” “放它进来!” 在她还歪着脑袋表示迷惑时,我突然放松了力道。门一开,那只手便寻了进来。看到那家伙的一瞬间,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去死吧!”我后退一步,然后哟呵一声,用脚管猛地将它杵了出去。 “快关上!” 小琳机灵地把门一推,然后我立马将脚管塞进门底下的缝中,像楔子一样把门卡紧。 这下虽然失去了武器有点可惜,但是却换来了短暂的安全。门外响起不死者急促地拍打门扉的声音,以及不断传来的令人丧胆的尖叫。 “快、快到窗边去!”我扶着小琳来到窗边,正要将她抱上窗台。 “你干嘛?”她突然尖叫起来,给了我一个耳光。 我这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竟将手伸进她的裙里了。但是眼看塞在门底的铁管就要被挤出来了,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 “对不起了!”我用手挽起她的大腿,往上一抬,放在窗台上。 “没时间了,赶快爬上排水管。”我催促道。 这时,门外的拍打声突然急骤起来,显然是丧尸的数量在增加。 “可是……”她战战兢兢地在窗台上站了起来,望着下方犹豫不决。 外墙的排水管离开窗台还是有好一段距离,这段距离是我的脚长刚好能够到的,因此左脚受伤的她根本无可奈何。 没办法,我只好也跃上窗台,翻出墙外,率先爬上了排水管。 “来!” 我伸出左手,紧紧地握着她的右手。谁知正要运力将她拉过来时,却被她反拉了回去,差点掉下去。一看她身后,我不禁大吃一惊,因为她的左脚正被一只苍白的手拉着,动弹不得。 “救命!”她急得眼泪哗哗直下。 此刻的我,右手抱着爬满锈迹的排水管,左手拉着一个被活死人紧紧攫住的女孩,上方滂沱大雨不停拍打着我,下方则是张着血盆大口的丧尸海…… 这种状况究竟是…… 天色已经暗得犹如黑夜,我觉得一切都在离我远去,那些笑声、那些无忧无虑的面孔、那些打着呵欠昏昏欲睡的午间……那个熟悉的世界…… 第五章、铁梯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握着她的手,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把我的掌心都**了。由于气温渐渐寒冷起来,我们呼出的热气都液化成了白雾。 我看见窗边开始聚集起越来越多的死者,它们接踵擦肩,都在争相伸出手去抓小琳的腿。要是此时一放松,那么小琳必定会成为他们的大餐。 “怎么办?救救我……”她拼命哀求着。 “坚持住,我想想办法……”刚说完,我马上注意到她左脚上绑着的绷带,丧尸的手正好抓住的是那个地方。 “快、快把绷带解开!”我大声喝道。 小琳也立刻反应了过来,用另一只手去扯绷带。但是她这么一拉扯,我受到的反作用力就更大了,我咬紧牙关,拼命拉住她。 “快点!”我看到一个不死者已经把头伸出了窗外,张大嘴随时准备向小琳的小腿咬去。 “解、解不开……”她急得眼泪直飙。 “什么??” 虽然整个校园已经沦陷了,但其实我们并未直接目睹丧尸转变的过程。可要是电影中描述的无误,那么一旦她的小腿被咬,即便伤口再小也会无可避免地成为怪物的同伴。 我心急如焚,心乱如麻,但是却什么也干不了。小琳还在手忙脚乱地乱扯一通,丧尸的血盆大口冒着星沫,脖子已经伸长至她的腿部。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解开了!” 她喜出望外地喊了一声,同时右脚用力地踢开眼前的活死人的头。活死人扑了个空,喉咙里发出了不甘的尖叫。 虽然脱离了被咬的危险,但是反作用力也使她离开了窗框,身体一沉,差点把我也拉下楼去。 总算是逃过一劫的我们攀住水管,不住地喘气。这时,无数只手就像蛆一样破窗而出,在半空中蠕动起来。我感觉头皮一阵阵发麻,没想到一念之间,生存与地狱。 我敲了敲看得目瞪口呆的她,示意继续往上爬。但是当我刚伸出左手去攀上方的法兰盘时,肘部突然传来锥心的疼痛——糟糕,手脱臼了。我只好咬咬牙,忍着疼痛向上爬去,因为我深知,此刻楼顶就是我们唯一的救赎。 既然大家都在往下逃生,那楼顶是安全的可能性就很高。可是一旦拖得太久,连楼顶都成为丧尸的领地的话,我们就真的彻底歇菜了。 大雨蒙住了眼睛,让我根本无法看清楚上方,我要用胸口死命靠在水管上,一只右手才能勉强伸出抓住上方的法兰盘。小琳的情况则与我恰巧相反,她的双手必须承受全身的重量,一只脚才能勉强踏上下一个台阶。正因如此,我们爬得十分缓慢。 花了相当长时间,我们才终于勉强抵达楼顶的阳台,如释重负地躺倒在水泥地上。值得庆幸的是,楼顶上空无一人,也没有人曾踏足此地的迹象。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小琳问道。 风雨不知不觉已经停了,朦胧的残阳吊在城市远空,乌云被染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色。经过大雨的冲刷,地面就像覆上一层薄薄的水膜,反射出红光。我们犹如站立在一片血海中,“水面”倒映出了两人九死一生的狼狈模样。 我们要去哪里?事实上在我的计划中,楼顶就是终点了。但是要生存下去,在这个空无一物,哪里都到不了的地方绝无可能,我们必须找到更好的求生之所。 就在这时,一阵晚风拂来,在“水面”上掠过了一层涟漪。紧接着,脑海中出现了两个少年奔跑的身影,身影从水面上快速掠过,一直跑向楼顶边缘,消失不见。 于是我马上走过去,在楼顶边缘的下方,我看见一条长达20米的垂直铁梯,铁梯直通向下方的图书楼楼顶。这条铁梯本来是给空调维修工作业用的,但是从前我跟好友阿暮经常从这里偷偷爬到图书楼楼顶,再从图书楼楼顶潜入与之接壤的小卖部里玩儿…… 现在那里面肯定还有不少物资,那里就是理想的求生之所。为何我到现在才想起来呢?我拍拍双颊,振作了起来,对小琳说:“我已经想到要去哪里了……” 可当我走过去拉她时,她却出神地看着远方,对我的话充耳不闻。顺着她的视线,我也不由自主地望向远方。这时,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幅意想不到的画面—— 颓垣败瓦,满目苍夷,一片焦土……似乎一切可以形容一座都市顷刻倾颓的词语都能派上用场。到处都是燃烧的房屋、奔走的人们以及铺天盖地的嘶吼。此外,警报声、刹车声、枪声、哀嚎声还有无数不可名状的声音响彻云霄,共同奏响一曲空前绝响的治丧歌。 看到曾经熟悉的都市像一条搁浅的巨鲸在眼前痛苦挣扎,我们完全无能为力。不管是生化武器也好、基因突变也好,眼前这股庞大的黑色力量都不是我们能对付的,我们能做到的极致就是生存下来。 不是胜利,不是征服,仅仅是生存……率先明白这点的人将是在这个新世界存活下来的人。 “我们要勇敢地活下去,对吧?”我道。 她用手背擦去眼泪,坚强地点点头。 我们重新来到了铁梯边缘,我让小琳先往下爬,自己则紧跟其后。冷风呼啸着灌满了我的白衬衫,当我把脚踏在梯格上时,脚底没来由地微微发颤。 本以为下去的路会比上来轻松,没想到却更加困难,只有单手能活动的我必须将脱臼的手卡在铁梯的横杆间,才能忍痛向下挪移,不一会儿连崴到脚的小琳都把我远远甩下了。 “学长,你没事吧?需要帮忙吗……” 可能是察觉到我满脸渗着冷汗,她担心地问道。然而,就在她抬起脸的瞬间,表情却冻结了。 铁梯突然传来震动,那是一种异样的、不寻常的震动,带着让人惊惧的喘息声从头顶上方急速传来。我一抬头,一张毫无血色的、血肉模糊的脸就猛地扑了上来。 第六章、撕咬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面对这个冲击性的景象,我“啊!”地一声尖叫出来。我以为一切都完蛋了,可没想到这一惊,我竟松开了手,身体倏地往下滑落。而这一错身也让我躲过了“它”的撕咬,但是头部却狠狠地砸在梯子的横杆上,一直滑落了五六个阶梯才停了下来。 血液从我发间淌下,染红了我眼中的世界。我的头部受了重创,但是与之相比,更加十万火急的是,“那个”正在向我爬来…… 感受着铁梯越来越激烈的震动,我才渐渐从脑震荡造成的短暂失忆中缓过神来。这时我才认清了“那个”的真面目——那是个只剩下半截身躯的不死者,铁梯上挂满了它的内脏和血肉。 我估摸着它是从楼顶跟踪着我们爬下来的,虽然失去了双腿,但那家伙的双手却异常发达,倒挂着向我爬来。由于眼睑已经丢失殆尽,狰狞的眼球便整个突了出来,模样十分可怖。 我一怔,想到自己有一只手脱臼了,这样下去只怕连上帝都救不了我。怎么办才好?万般无奈下,我只好把脱臼的手卡在铁梯横杆上,然后用右手抓紧左手,咬咬牙,借助身体的重量拉扯手肘,希望把脱臼的地方拉回原样。然而尝试了几次,始终没有成功。 一滴散发异臭的液体滴到了脸上,一抬头,那排污垢的牙齿就横在眼前。 “!!” 这么一惊吓,我的身体不自觉地一扭,脱臼的感觉就消失了,与此同时,我立即用手按在那东西的脑门上,但是由于冲击力太大,我又滑落了几个梯阶。 它的一排浊牙在虚空中胡乱撕咬起来,匆忙间,我只好借助浑身的重量,把那家伙的脑袋压在铁梯的横杆间,任凭它左右摇晃。我呐喊着、狂叫着,死命地将它的脑袋压住,但是这一切就像一个徒手抵着公牛的斗牛士,崩溃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压着它的右手战抖得越来越厉害了,我感觉自己的气力正在迅速流失。心念电闪间,我脑海中升起趁它抬头的瞬间将它掀翻下去的想法,但是一看到紧握着横杆的力大无比的双臂,我马上摇了摇头。 我看见下方的小琳抖得跟筛子一样,一声都不敢哼。到底要怎么办?此时,我的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现在我唯一能活动的部位是—— 我突然发狂地大叫一声,连我自己都搞不懂这声大叫究竟有何意义。意识到时我已经咬向不死者的脖颈,顿时一股浑浊的液体滑进口中,就像咬在一个发霉变质的柿子上。我甚至感觉不到味道,只觉得浑身激战,一辈子都没有过的恶心。 也许是刚才的大叫起了作用,也可能是一种惯性使然,我的脑中一片空白,闭起眼不顾一切地疯咬下去。比起眼前这头怪物,我感觉自己才更像是怪物,但是要生存下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突然,大量的液体开始从丧尸的脖子喷溅出来,大概是咬破了大动脉吧,脏污的血液喷得到处都是。 我实在咬不下去了,于是鼓起劲用力一拧,咯嘣一声,伴随骨头断裂的声音,那东西的头颅就像被掰断了的蜡烛,藕断丝连地耷拉了下来。 下一刻,我感觉肩上突然传来重压,不死者的尸体像一块巨石往我身上坠落,我赶紧抱住横杆,身体紧贴楼梯,尸身就这样从我背脊滚落下去。 我看见下方的小琳也依葫芦画瓢地贴着楼梯,尸体与她擦身而过,重重地摔在了图书楼的楼顶上。 就跟传说中的那样,一旦不死者失去了头颅,它的身体便丧失了机能,真正地“死去”了。我感觉腹中一阵灼热,随即翻江倒海地呕吐起来,连黄胆水都吐干净后,浑身又开始打寒战,止都止不住。刚才的恐怖景象连同酸臭腐味就像一层雾霾笼罩了我。 大约半分钟后,我强打起精神,像个大病初愈的病人一样手足无力地爬下了楼梯。 平台上那具尸体已经摔得稀烂,惨不忍睹。小琳吃惊地看着我,不知如何是好。我跪了下来,又再度开始呕吐,胃部传来一阵阵痉挛,仿佛在控诉着已经无物可吐。 小琳带着些许怯意帮我抚挲背脊,结果我一直吐到两眼发黑、泪水流干才终于停止了呕吐。 我瞥见不远处躺着一瓶喝剩一半的矿泉水,应该是以前阳台上的人扔下来的。也顾不上卫生与否了,我大旱遇甘霖般疯扑过去,拿起来就往嘴里灌,我当然不是要喝下去,而是用手在嘴里拼命鼓捣,希望将腐臭味连同曾咬过死者的疯狂记忆一起掏出来。 几分钟后,也许是终于掏干净了,也可能只是把脑中的记忆区短暂封闭了,我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总算安定了下来。 我战栗着抬起头,栗色的操场光景敞开在眼前了,半天前的惨叫声已然平息,取而代之是更多无意义的怪物的悲鸣。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我不断地在心里重复鼓气,就像牧师在祷告。 现在我们已经来到图书馆楼顶,紧挨着图书馆的小卖部楼顶与之高度基本平齐,只要轻轻迈过两栋楼间的那条冷巷,便能到达目的地。我振作了一下心情,努力不去想刚才咬了丧尸,自己到底会变成怎样的事。 “走吧!”我站了起来,拉起小琳的手,准备朝小卖部走去。哪知她突然甩开我的手,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一瘸一拐地朝楼顶边缘走去。 “喂,当心!”就在她不顾一切地向前走,险些要掉下去时,我紧紧拽住了她。她却仿佛一心要跳下去般拼命挣扎,逼不得已我只好把她拦腰抱住。 “喂,你干嘛……”这时我才惊讶地发现她的脸上挂满了泪水。 操场上,她注视的地方站满了“人”,犹如游魂野鬼般在上面游荡。其中有个长发女孩,脸色苍白,但是面容尚且完好,唯独手臂上一个腐烂的伤口预示着她已经遭到感染,成了一名不死者。 就是这名女孩,小琳对着她大喊:“小倩!” 第七章、昏迷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小倩!” 看着好友像个扯线木偶般在一群行尸走肉中游荡,小琳尖叫了起来。好不容易制止了她往下跳的我,却不知该用什么话语去安慰她。 仅仅十米远的距离,叫“小倩”的女孩在低声哭号,仿佛正述说着什么,灰暗的眼角微微上抬,一副好端端活着的样子。 “将来,”我对情绪激动的她说,“将来我们肯定还会面对很多类似的场景,所以最好还是尽快适应吧,这个世界就是这副模样了。”我知道这个说法是过于残酷了,但是如果不认清这点,人根本就活不下去。 那之后,我拉着无精打采的小琳走向小卖部的楼顶。从两楼间的冷巷上空跨过去后,一个突出来的顶层楼梯间便出现在眼前,楼梯间里有一条进入小卖部的楼梯,而此时铁门是紧锁着的。 我并没有去理会铁门,而是沿着小卖部的楼顶边缘走,在一个隐秘的位置上探出头,找到了一个久违的生了锈的白色物体——一台悬挂在空中的空调外机。 我娴熟地从屋顶爬了下去,接着双脚稳稳地落在外机的机壳上。 一扇不锈钢玻璃窗就开在这架空调机旁,这面窗户只要稍稍向上一抬,锁舌就会错位,然后窗户就应声打开了。在那些年少轻狂、酷爱冒险的岁月里,我跟阿暮就用这种方法多次溜进小卖部。 “你在上面等等,我去去就来!”我对上方的小琳喊道,随即打开窗户,跃进了一个昏暗的房间。这是小卖部老板冯叔的临时睡房,但是看样子这里并没有人。事实上早在几天前,因为冯叔要外出省亲,小卖部已经临时关停了,因此我几乎敢断定这里不会有别人。 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拿起了床头柜上那把明晃晃的水果刀,小心翼翼地朝房门走去。握着门把时,我的手心微微出汗。说不害怕那是假的,谁能保证打开门的瞬间没有一张挂满鲜血的脸扑过来呢? 我记得最早玩过的一款丧尸类游戏《生化危机2》,最恐怖的地方不是面对丧尸厮杀的时候,而是主人公每次打开房门时传来的“吱咯”声以及背后未知的黑暗。 “咔嚓”一声,门开了。我大气不敢出,盯着空无一物的黑暗。但还是熬不住那似有若无的恐怖感,退后了几步,站在稍远的地方观察。 在确定门背后没有什么奇怪的物事后,我才战战兢兢地打开手机中的手电,走了出去。我来到了一个黑乎乎的走道,除了灯光照射的地方,视野中处处都是死角,突然不知哪里传来了“嘎”的一声,吓了我一大跳。彷徨四顾,才发现那是脚下老旧的木质地板发出的声音。 我不敢多停留片刻,快步走向通往顶层楼梯间的楼梯通道,从那里上去便能通至房顶。 三步并作两步跨上楼梯后,一道反锁着的铁门横亘在眼前。将门锁打开后,刚才的楼顶光景才又进入眼中。 这时我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于是警惕了起来。接着才发现那是小琳的声音,她跪坐在楼顶边缘,轻声啜泣。 我慢慢地走过去,当我看到眼前的景象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已经成为不死者的“小倩”居然跟了过来,站在楼间的冷巷中,仰着头望着小琳,“她”的四周并没有别的丧尸,这让她看起来愈发像个活人。 “对不起,对不起……”小琳的眼泪扑簌簌往下落,“……你并没有抛弃我,我知道你没有骗我……谢谢……” 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看到了错觉,已经死去的“小倩”的嘴角仿佛微微翘起,露出了笑容。 回到房间后,为了防止死者的入侵,我从抽屉里找到一把手电筒,逐寸逐寸地检查可能通向外界的地方,把能反锁的门窗全部反锁了。室内应该还有电力供应,但我根本不敢打开电灯或别的什么电器,怕引起死者注意。我找到了手机充电器,这样暂时可以保证恢复通讯时能第一时间联络外界。 在一间用作储藏室的房间里,我们找到了数量可观的食品——堆积如山的饼干、罐头和方便面,还有几箱矿泉水……看到这林林总总,我们都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原因不言自明,在即将面临的生存考验中,水跟食物要比任何金银财宝都重要得多,这也正是这个地方适合作为根据地的最大原因。 要是错过了当时电视里的重要情报,也许现在我们还在盲头苍蝇似的寻找逃离魔窟的办法,但是一旦知道世界上已无处可逃,事情就变得简单明了起来,只要尽可能地延长自己的生命就行。 我们休息了一会,喝了几口矿泉水,天色已经完全沉入黑暗,我打开一盏小台灯,调到最暗光放在了房间的中央。死里逃生并没有给我们带来太多的欢喜,反倒是窗外飘入的死者的悲鸣比午夜猫叫恐怖千百倍,让人心神难安。小琳坐在我对面,把头埋进了膝盖里。 我看了一眼手机,这里一格信号也没有,我猜想可能是附近的移动基站被破坏了。 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我随手拿起一袋真空速食腌肉,却突然感觉胃袋里一阵翻腾,几欲呕吐,于是赶紧放下,铁梯上那个苍白腐烂的脖子仍然历历在目。我突然咯咯笑了起来,然后捂着头,豆大的眼泪夺眶而出,不管怎么说,我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啊,为什么要让我面对这些?爸爸、妈妈、还有妹妹,你们都在哪里…… 伪装的坚强终于像决堤之水倾泻而出,受到了我的感染,小琳也抱着脸发出了嘤嘤哭泣。我抽噎了很久很久,也许是终于哭累了,也可能是被今天发生之事耗尽了元气,不知不觉中倚着墙边沉沉睡去了。 梦中我看见一家人到山上野炊的情景,妹妹才六岁,兴奋地在我怀里又跳又叫,我有些厌恶地抱着这个温热而瘦小的身体。太阳刚升起来,四周都红彤彤一片。爸爸在给便携炉换燃气,妈妈则忙着将食物摆放整齐。 突然,我听见一个声音在上方喊我的名字,于是条件反射地抬起头。就在这时,一张苍白腐烂的脸从头顶上俯冲下来,我猛然惊醒,浑身冒着冷汗。 呼哧呼哧,我喘着气,正想伸手去拿矿泉水,却发现小琳不知何时靠了过来,脑袋枕在我肩上发出了睡息。看着她在昏暗灯光中微微颤动的睫毛,我不禁发起了呆,心想也许从此往后,我们的命运就要紧紧相连了。 又过了一会,我摇醒了她,问她是否肚子饿,要不要先吃些东西。她发现自己正靠在我肩上,腼腆地点了点头。 于是我们从储藏室中拿出两罐八宝粥,还有一些罐头食品。刚准备开动,我就发现八宝粥里滴落了两滴液体。这是?我条件反射地抬头往上看,可是什么也没看到。这时我才发现鼻头传来浓郁的腥味,用手一抹,是血! 怎,怎么回事?我开始感觉头重脚轻,站都站不稳,而且浑身火烧火燎,奇痒无比。我本能地按着头颅,脑袋却开始无边无际地膨胀起来。 小琳一脸惊恐地爬过来按住我肩膀,我却不耐烦地将她一手推开,灯光就像跑马灯般在我眼前转来晃去,晃得我难以忍受。 “……你的额头好烫!”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探了我额头,只听到她的声音忽远忽近,我感觉自己的意识变得越来越模糊,为何会这样?此刻我的心中只剩下一个想法——这跟我咬了死者有关,也许病毒已经侵入了我的五脏六腑,正在侵吞我的每一寸脑髓。 我会变成那些家伙一样吗?行尸走肉?活死人?怪物? 在意识完全丧失的最后一刻,我脑中充满了悔恨…… ………… …… 第八章、伊甸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阿晨,可以睁开眼了!” 阿暮的声音从耳畔传来,于是我乖乖地睁开眼。一阵柔和的风抚弄着我的头发,一个平静的海湾在眼前延展开来,海鸟在空中盘旋,清澈见底的海水晶莹剔透,波澜不惊。 “这里是湖海,”阿暮说,“往后这里就是我们的秘密基地了,我把这里称作‘水边’。” 我喃喃地在嘴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同时打量这个地方。由于这里三面环石,只有一个狭小的口子连接着外面的大海,因此外面的波浪根本打不进来,形成了一个独立于世的奇妙小湾。 “本来就只是海岸线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除了那条我偶然开辟出来的小径,再也没有进来的路了。” “这是个被‘神’遗忘了的世界。”阿暮骄傲地说。 “真是不错的地方。”我点点头,同时用力吸了口海风,却感觉味道有点奇怪。 “然后……”阿暮的说话声突然改变了,“这里也将是我的葬身之地!” 我侧过头去看他,怎知看到的是一具爬满蛆虫、腐烂变形的骷髅。我的胸口仿佛遭受重重锤击,差点背过气去。 然后我便惊醒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原来是梦。四周已经放晴,眼前是空无一物的天花板,我正躺在一张床上。 我用力撑起身子,这是哪里? 眼角的余光瞄到有什么东西在动,于是侧过头去,几只小麻雀正在窗台上蹦蹦跳跳,阳光洒在了它们灵动的后背上,这真是个平和的早晨。 这时,房间的门打开了,一个女孩走了进来,是小琳。她瞪大了眼,连眼角都微微湿润:“你终于醒来了!” 我恍惚了一阵,然后才一个激灵跳下床,抓起床边柜上的镜子拼命端详起自己来。没事!没事?样子还是我原来的样子,脸上也没有任何怪异或变形,可昨晚我明明都已经…… 这时脚一软,我浑身使不上劲,是大病初愈的感觉。小琳贴心地递过来面包和水。 “谢谢!”我说。 从小琳的叙述中我才得知,昨晚我发了高烧,而且烧来得极快,整个人都昏迷了过去。小琳方寸尽乱,不知所措,冷静下来时才从抽屉中找到了急救箱,然后一边帮我止住鼻血,一边喂我吃了抗生药。 虽然她的脚崴了,但还是拖着我来到了睡房,将我挪上床去。高烧一直到黎明时才消退,她就一直在床边陪伴着我。 我觉得很感动,我问她不担心我变成怪物吗? 她喃喃地说:“我当然害怕,但是、但是,我绝对不要一个人活着,如果你也变成了那些东西,那我也没有勇气活下去了!” 她别开脸,眼角溢满了泪水。 我也站了起来,走到窗前。几只麻雀倏地扑楞着翅膀飞了起来,但有两只又落了下来,歪着脑袋看我,若无其事。与之相反的,窗台下方则是密密麻麻的死者、已经腐烂的器官和污黑的血液,比任何预言里的末日场景都更让人惊悚,超越了所有认知的极限。 第一天里还是活人当道,今天城市的支配者便已经易主,这里也成了名副其实的僵尸之城!我不寒而栗地抱着双手,未来到底在哪里?我们将何去何从?会有人来打救我们吗? 以前在观看末日影片时那种置身事外的安全感已经荡然无存,一种关乎存亡的迫切感和精神压力压得我透不过气来。在和平时代度过太长时间的我们,生存的触角已经严重退化,我们都惯于将个人与人类这个整体割裂开来,享乐主义、利己主义泛滥,直到站在了种族存亡的三岔口前,我们才会去发现一个人是没法在这个空荡荡的世界里生存下去的。 但是…… 我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女孩,幸好这里还有一个与自己同生共死的伙伴。世界就是这样奇怪,一个人明明没办法生存下去,但是两个人却总感觉会见到曙光。 “干、干嘛这样看我?”小琳突然双颊绯红。 “没、没什么。”我也尴尬地转过头。 在最初的三天时间里,小卖部的水和电供应基本正常。我们悄悄打开了小卖部的电视机并调成静音,结果翻遍了所有频道,除了更多的台变成了一片雪花外,有画面的台都是跟昨天完全相同的灾区片段,并没有任何新的内容。 某一刻我突然强烈地预感到必须未雨绸缪了,于是让小琳跟我一起翻箱倒柜,搜刮一切能用来盛水的容器——脸盆、菜锅、电饭煲、水槽全都派上了用场,我们甚至用窗帘和毛巾将马桶坑塞得严严实实,然后不停地放水直到灌满马桶,水箱也装了满满当当的水才罢休。在最紧急的时候,这一个个小水库也许会成为我们救命的绿洲。 结果预感很快就应验了,到了第四天,电力供应突然中断了。第五天,水龙头开始流出褐色有臭味的液体,第六天,水电供应完全停止。 后来当我分析自己为何会有这种预感时,我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部叫《人类消失后的世界》的科普节目,里面就详细描述了若某天人类突然全部消失,社会、自然乃至整颗星球可能发生的种种变化。只需一年时间,人类的世界便会面目全非,而在更短的时间里,比方说一周里,一些基本的供给就会陆续结束了。 第七天开始,我们每天只在固定时间轮流打开手机一会,以期可能会收到的基站信号。当我们在挂历上打上第十个圆圈时,那天小琳照常打开手机,然而跟往常不同的是,手机右上角的信号台上竟然有了一格信号。 但是电话依旧打不出,就在她以为是手机故障准备关机时,铃声居然响了起来! 头像上是她跟一个中年男人的合照。 “喂!爸爸?是爸爸吗?喂喂……”小琳激动地喊道。 “小……琳……谢天谢地,你没事!”小琳爸爸的语气听起来也相当惊慌,“我每天都打给你,我就知道你没事!” “爸爸,你在哪里?”小琳急道。我曾经听她说过她父亲是某报社的记者。 “我在……先别管我,你在哪里?” “我在学校的小卖部,我跟一个学长在一起,暂时还很安全!”小琳突然哗地哭了起来,亲人的声音让她不能自已,“爸爸,我好害怕……我好想你,妈妈一个人也不知道怎么样……” “妈妈那里我已经联系上了,她不要紧。倒是你要好好待在安全的地方,听说已经有军队在搜救幸存者了,幸存的人都会被送往‘伊甸’……” “伊甸?什么伊甸?你不是在家吗?” “现在……哪里都一样了,灾情控制不住,全世界都不安全了。” “爸爸,那你在哪里?我想跟你会合!”小琳急道。 “不要……待在安全的地方,爸爸我……”话音未落,听筒里传来了“嘟嘟嘟……”的断线音。 “喂!爸爸!喂!爸爸……”小琳激动地对着话筒哭喊。我马上捂住她的嘴巴,生怕被外面的死者听到。小琳又重新拨打了她爸爸的号码,但却根本没信号。 刚才的通话就像是某种神秘力量展示的伟大奇迹,一个名字已经深深植入了我的脑海,伊甸…… 伊甸…… 第九章、敲门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接下去的几天里,有几个问题一直萦绕在我心中。 首先是伊甸这个地方,给人想象的空间很多。比如伊甸是在什么地方?离这里远吗?是在高山、海洋、还是空中呢?比如军方是否早已预先知道了事态的发展,所以准备了这样一个避难所,还是说临时拼凑出来的这么一个地方? 还有小琳的父亲说全世界都不安全,假如是真的,那究竟是什么病毒可以在一周时间内蔓延全球?我记得曾玩过一个叫“瘟疫公司”的手游,游戏的目的是让全人类都死于玩家制作的病毒,但即便是最凶悍的病毒,要在一周内蔓延全球也几乎是天方夜谭。当然,这只是游戏的设定,现实中是如何我不可能知道。 最后就是,自那天突如其来的高烧以来,我的身体就再没出现过任何状况。这让人不禁疑惑,难道被丧尸咬伤就会变异,而主动去咬丧尸就没事吗?这也太玄幻了吧? 我每天都在心里祈祷,如果真有伊甸的存在,希望自己的家人都已经平安到达那里,而那个地方又是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在小卖部中度过的前三周,我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确认记忆中的景象是否只是一场噩梦,或者至少一朝醒来后会突然发现整件事早已过去,哪个国家已经研发出个什么疫苗,社会秩序正在稳步恢复当中。 当然,这一切很快就被窗外那些撕裂的、粗陋不堪的叫声狠狠击碎。那些叫声早已融入了空气中,像这个世界的背景音一样在每个角落回响,而我们的每一次绝望、每一次战栗其实都是这个世界在我们身上烙下的证明我们是末日子民的烙印。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跟小琳都渐渐习惯了这一切,每天也不会去深究世界到底为何变成这样,或者期许着醒来后这个世界会有所不同。我们彼此讲述起校园里平行发生的趣事,评论某个众所周知的校领导,为学校举行的某次活动做有趣的注脚,她跟我说她和小倩写表白信作弄班上的男生,我则跟她讲我和阿暮的秘密基地。 渐渐地,我们的关系变得亲密起来。我们享受着偶尔的身体接触,在擦肩而过或互递物品时,我都会故意触碰她的指尖,她则将手暂时停住,让我们接触的时间更长。 尽管生活已经渐渐趋于日常,但我们还是没有完全放松警惕,我们轮流作息,一个人睡觉时必须保证另一个人是清醒的。有好几次,看着小琳恬静的睡脸,我都差点忍不住亲了上去。 我通常在中午到傍晚时分休息,而将晚上的时间让给小琳。这天,我久违地没有做梦,睡得十分安稳。我感觉自己没睡多久,但却精神饱满。当我准备睁开眼时,突然觉得额头处有些阴凉,接着便察觉到那是头发落在上面的感觉,我还闻到了微微的体香以及急促的呼吸,那是小琳的味儿。 我顿时觉得心跳加速、呼吸困难,我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了。我不敢睁大眼睛,生怕破坏了甜蜜的气氛,我静静地等待着她靠近。 可偏偏就在这时,“嘭嘭嘭、嘭嘭嘭……”上方传来了巨大的声响。 小琳吓了一跳,站了起来。我也只好装作刚刚转醒,坐起身来。虽然刚才的绝妙气氛已被破坏殆尽,但更让我们在乎的是突如其来的变故。 “嘭嘭嘭、嘭嘭嘭……”我们很快分辨出那是拍门声,是从顶楼楼梯间传来的拍门声。我的脑中浮现出楼顶挤满了丧尸,正欲破门而入的情景,内心深处顿时泛起了冰彻透骨的寒意。 小琳看向我的样子也是满脸惊恐。我们都太大意了,既然那天有丧尸能沿着长梯下来,那么就可能会有更多。这许多天下来,上方到底挤满了多少丧尸。只这么一想,我就觉得头皮发麻。 时间已经接近傍晚,通往楼顶的楼梯却是暗黑无光,我跟小琳拿着从木柜上拆下的长木板和锤子慢慢走上去,准备将门扉封他个严严实实。 楼梯间里湿气逼人,由于长期缺乏打理,犄角旮旯都爬满了蛛网,偶尔贴在脸上十分的恼人。拍门声越来越响了,一声声犹如悬顶之剑,不知哪一刻会从头顶落下,直穿我脑心。 走着走着,拍门声突然停止了,周遭蓦地陷入寂静。我们大眼瞪小眼,这又是闹哪样? 还是一片寂静。 难道是发现这里没人所以都离开了?想到这里,我不禁舒了口气,同时也感到这里越来越阴冷起来,而且潮气很重,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 正欲转身离去,谁知小琳突然“啊”地尖叫起来,我也跟着吓了一跳: “什么事?” “墙、墙边有东西!” 我拿手电一照,几个黑影哧溜一下从眼前溜过,是几只蟑螂。 她不好意思地对着我轻吐红舌,做出个俏皮样说:“原来是虚惊一场!” 话音未落,“嘭嘭嘭!”敲门声猛地又响了起来,我们都是浑身俱震。 “喂喂,请问里面是不是有人?请问里面是不是有人?”可这次,伴随敲门声传来的却是一把男声,一个如假包换的活人的声音。 “请开门,我知道里边有人!”那人继续说道。 小琳正要伸手去开门,我马上阻止她,对着她摇了摇头。我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留个心眼,冷静分析。在这种末世里,活人并不一定比死人安全。 果不然,外边马上传来了轻声议论。 刚才的男声向旁边询问道:“你确定他们真的在里面?” 一把憨厚的声音答道:“嗯,十分肯定!” 这下就确定了对方至少是两人以上,而且都是男性。要是他们怀了歹心,贸然开门的结果只会是吃不了兜着走,再往深一层想,即使他们没有恶意,但如果跟我们一样是幸存者,进来后势必要与我们分享有限的水和食物,这样我们的存活率就大大降低了,除非……他们就是小琳爸爸口中的救星!我决定一探究竟。 “你们是谁?”我压低声音问道,“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那个憨厚的声音吃了一惊:“看吧,果然有人!” “这位同学你好,”最初的男声彬彬有礼地说道,“我叫陆风,大陆的陆,微风的风,这位叫关飞,关羽的关、张飞的飞,我们都是高一生。” 原来不是救援人员,我的心一沉,已经不想再理会他们了。连我都觉得自己冷酷无比,之前还口口声声地说什么种族存亡,现在却是如此心如寒铁,但是我知道,生存之路上是没有慈悲的。 “陆风?”这时,小琳小声地呢喃起来。 “你认识他吗?”我压低声音问。 小琳摇摇头,表示不认识。 见我沉默了好一会儿都不说话,叫陆风的男子又开口: “同学,请把门打开好吗?我们没有恶意的。” 我冷冷地问道:“你们是来求救的吗?” 过了有五六秒,那边才缓缓答道:“既是来求救,也是来救你们的。” 第十章、对峙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我觉得十分好笑:“救我们?现在我们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而你们在危险的地方,你们拿什么来救我们?” 他理所当然地答道:“当然是对你们生死攸关的情报,这就是所谓等价交换嘛。” “……” “怎么样?让我们进去,然后我告诉你生死攸关的情报,这笔交易很划算吧?”他继续追问道。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虚张声势?”我故作无所谓地问。 “就当是见面礼好了,让我告诉你一个宝贵的情报吧。”我感觉到他刻意走近门边,冷冷地说道:“你以为你们躲在这里很安全吗?其实不知道,你们就像困在笼中的猎物,正待猎人过来收割……” 他说的话在门中冻结成霜,我感到不寒而栗。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竭力忍住慌张问道。 陆风继续说道:“你觉得你们还能在这个‘伊甸’中躲多久?已经过去一周,我之前待的那个地方的人都知道了这里,这里有他们的血肉,是他们生命的一部分,他们并不认为被你们捷足先登了这里就属于你们,他们只会觉得你们侵占了他们的地盘,霸占了本应属于他们的一切。” 陆风说出‘伊甸’时我的心咯噔了一下,当然我马上明白了这不过是个形容词。但是他接着说的话却让感觉自己跌进了一个冰湖,浑身恶寒。 “你……之前待在什么地方?”我问道。 陆风没有正面回答我,反问道:“你觉得除了这里,学校里还有什么地方能让人存活一周时间呢?” “食堂!”我几乎脱口而出。 他笑了笑:“看来你还没有完全傻透……” 没错,生存所必需的两个要素:水和食物,除了这里也就只剩下食堂了…… “那你们来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 谁知还没问完,门那边就传来了几声物体坠地的响声,紧接着便是一阵阵急促的、恐怖的撕裂惨叫。 “喂,你那边发生了什么?”我焦急地问道。突然,铁门发出了“轰”的一声巨响,吓得我后退了一步。小琳紧张地抓着我的衣袖。 “你们没事吧?”我对着门外喊道。又是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尖叫。虽然这个人的态度让人反感,但毕竟是个活人啊。而且不管他说的话是真是假,总算是给我们提了个醒。 “轰!轰!轰……”铁门被什么冲撞着。我抓着小琳的手,两个人都恐惧起来,现在根本不是关心别人的时候,再这样下去恐怕铁门也要被撞开了。 “学长,怎么办……”小琳急道。 “别担心,这是铁门,没这么容易撞开的。”我说出了连自己都安慰不了的话。与此同时,小琳发出了“啊”的一声尖叫。 我被她吓出了一声冷汗,同时转过身来,这才发现我们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黑影,最少1米8,不,1米9高,他的身躯几乎把整个通道堵了起来,简直像一头熊。 我感觉一只粗大的手从那个黑影中伸了过来,按在铁门的门把上。 “你确定能对付得了门外的两头疾行者吗?”黑影的身后传来说话声,我认出那是刚才跟我对话的陆风的声音。 “应该勉强能行吧!” 接着“咔嚓”一声,门开了。 门外的光景终于映入眼帘,赤红色的夕阳光芒洒遍楼顶,使得整个阳台看上去就像一汪血池,而掩盖在血池下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黑血和断臂残肢。我甚至看见一张被打碎了的脸横陈在一角,外突的双眼在滴溜溜打转。 但是很显然,我的注意力用错了地方。因为就在正前方的不远处,有两个赤裸着上身、呼吸急促、面容恐怖的怪物正盯着这边看,它们的瞳孔放大,眼睛四周血管突露。 它们发出了惊人的叫声,然后猛地冲了过来。这一视觉冲击极为震撼,我和小琳都一个劲地往后退,背后的高大男子却一个箭步迎了上去,用手抓住铁门,狠狠地一关,“轰、轰”连续的两声轰鸣将铁门都撞出了凹陷。 当门再次打开时,两只“丧尸”已经被撞出了几米远,倒在地上。当然,就跟料想的一样,它们又迅速爬了起来。 高大男子就像一阵黑风般冲了出去,我看见他左手上抓着一根长长的铁棒,在其中一只还没站稳的时候就狠狠地砸在它苍白可怖的脸上,就像砸在一颗烂番茄上,那头颅瞬间朝里凹陷,不知是脑浆还是血浆的液体呈放射线状喷溅在空气中,不死者瞬间倒下了。 另一只死者猛地扑向他,朝他的手臂咬将过去,这时他敏捷地一滚,躲过了攻击。但是还没爬起来,那死者就又扑了过来。这时,他见自己已避无可避,居然猛地用身体撞向死者,同时双手拖着铁棒,用力地向前抡去。 死者被他撞开了一两米,还没来得及重整旗鼓,铁棒已落在它头上,颅腔被重重地挤压变形,陷了下去。紧接着,他又从侧边给它来了一棒,不死者的头颅顿时爆裂开来,液体四溅。 “嗵!”结束战斗后,他将铁棒重重地杵在水泥地上,就像在夸耀自己的实力般在面前挥了两下,甩掉血迹。 “好了,这下我们终于可以好好谈谈了,”陆风慢慢走到我跟前,伸出手,“再次自我介绍,我叫陆风,幸会!” 眼前的这个男孩戴着一副可乐瓶底般厚的眼镜,短发服帖地垂在刘海前,白皙的脸蛋透出了稚气,然而举止神态却无不透露着超越年龄的成熟。白衬衫被紧紧地掖在裤头里,1米6左右的矮个子与他身后的寸头巨汉形成了强烈对比。 无法想像,刚才与我对峙的居然是这样一个少年。 我正犹豫着是否要去握他的手,上空就传来了几声急促的喘气声,接着便看见几个躯体从高空中重重地砸落在水泥地上。 有两个死者的头部直接落地,在图书楼的楼顶平台上绽开了血花。我循着跌落的轨迹往上看,才惊骇地发现,原来教学楼的楼顶边缘已站满了死者,它们像孤魂野鬼般晃动着,被身后的尸群一挤,便呈自由落体坠落在图书楼的楼顶上。 第十一章、先兆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虽然天色已十分昏暗,但这个场景看起来仍相当震撼。 头部没被摔坏的死者已经晃动着站了起来,就算腿部摔得粉碎,它们依旧顽强地拖着残肢向我们走来。 握着铁棒的高大男生正准备跨过冷巷,冲到对面平台上解决那几个死者,陆风突然喊道:“关飞,够了!缓行者不重要,快回来吧!” 被这么一喊,叫“关飞”的高大男生听话地跑了回来。经过我们身边时,小琳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因为无论是他巨大的身形还是身上浓重的血腥味,都让人感到震惊。 虽然搞不懂他们是怎么闯进来的,但他们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关上铁门,走进了小卖部。 “喂,你们等下!”我对着他们吼道。 陆风不耐烦地转过头问:“洗手间在哪?” 我这才发现他们的衬衫上都沾满了血污,脸上也是风尘仆仆,头发都结成了粘稠的一块块。 “洗手间在、在那边……”小琳喃喃地回答。 但是他们根本就没在听,自顾自地走向了洗手间。 “陆风你看,这里存着这么多水……” “看来他们还不笨……” 我无心再听他们说话,而是捂着头,无语凝噎。 从楼顶回到房间后,过了不久天空便暗得恍如黑夜。 窗外又下起了滂沱大雨,雨水冲刷着地上的血水,视野中有几条丧尸不慎滑倒了,但旋即又爬了起来,呜呜咽咽着不知要去往何方。 “这么说,你们就是从那里过来的?”我指着窗外问道。手指的地方,烟雨蒙蒙中出现了一条绿色的长廊,那是条风雨走廊,紧邻校园围墙而建,一直延伸至学生宿舍。宽大的绿色塑料棚遮盖着走廊,为来往于宿舍与教学楼的学生遮风挡雨。 “没错,我们就是从食堂二楼跳上塑料棚,然后从棚顶沿着长廊来到这里的。”陆风说道。 在宿舍的正前方,一栋二层建筑坐落在风雨走廊旁侧,虽然楼层不高,但占地面积却相当可观,那就是学校的食堂。据说若两层餐厅同时开放,最多可容纳上千人用餐。在这个末世中,那的确是个防守的绝佳位置,食物取之不尽,空间也足够大,而且出入口就那么几个,可以轻松挡住尸群的进攻。 我又眯起眼仔细观察那条风雨走廊,烟雨中那里影影绰绰地站满了“人”,要从那下面穿过根本不可能,也只有从棚顶上才能通行了。而棚顶正好连通着教学楼的二楼,从那里就可以轻松地爬上来。 “可是,”我心中有个疑惑,“就算你们来到了教学楼,但是走廊上、楼梯间应该都爬满了死者,你们又是怎么到达主楼楼顶,再从那里来到这儿的?” 陆风微微一笑,道:“从洗手间外墙的排水管爬上去,就跟你们那天做的一样啊。” “那天?”我吃了一惊,随即想起第一天我跟小琳正是从排水管逃生的,可是,“你怎么会知道那天的事……” 这时,窗外劈过一道闪电,但是并没有传来雷声。陆风对着窗户,看上去就像他的眼中激射出电光。他说:“如果我告诉你你肯定会认为我是在说谎——因为在那一天里,我们一直在观察你们的一举一动!” 雷声终于传来,震得我浑身发抖,我轻轻吞了口口水。 “还记得第一天午休校园广播的那起暴力事件吗?”陆风问道,“听到那个广播时你在做什么?” 现在回想起来,那的确是爆发前的一个先兆,可惜那天我就跟所有人一样,对这个报道一笑置之。 陆风继续说道:“实际上,在听到那个广播之前,我就通过手机网站了解了许多相关的报道,不仅仅是我们这个城市,在别的地方甚至许多国家短时间内都爆发了多起暴力事件。而午间的这个报道则让我更加确信——世界要发生巨变了!” “可是……”我嘟哝道。 “你是想问,好端端的我为什么会关心这些事情对吧?” 他猜到了我心思,我只好点点头。 “并不是无缘无故,而是因为……”窗外又发生了闪电,陆风的眼中再次闪烁出电光:“我一直在期待着这样的世界到来啊!” 哑口无言。不寒而栗。 我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冷静、残酷、睿智、疯狂、变态……你能从他眼中读到任何情绪。 “总之,”他没有理会我震惊的表情,继续说道,“当我确信这个世界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巨变时,我就决定好了要把食堂当作自己最初的根据地。于是那天下午,我跟关飞就冲进了食堂,不顾工作人员的阻挠,强行封锁了所有出入口,并收集一切有用的器物。接着,我们还有目的地拯救了数十人,其中包括了校医、司机、电工以及为数众多的学生。一切准备妥当后,我就让人用望远镜观察教学楼的情况,结果就发现了你们……” “……” 万万没想到,在我们拼死逃命的时候,竟会有个人在一旁安逸地观看好戏。我突然想明白一件事,于是问道:“难道说,刚才你们之所以突然出现在我们后方也是因为……” “宾果!”陆风打了个响指,说道,“没错,那天我们就是看着你翻过空调外机进入这里的,所以也就依葫芦画瓢地溜进这里了,没什么了不起的。” 才不是没什么了不起,我暗自心惊,知道可以从空调机进入房间却不一开始就破窗而入,那是因为那会儿我们都在房间里,拍门的用意正是要引开我们好悄悄暗度陈仓。为了让我们更无防备,他甚至故意用话语迷惑我们,让我们无暇顾及后方,这显然是处心积虑的诡计。 “可是,既然你们已经占领了食堂,为何还要冒险跑到这里来呢?食堂里的储备应该要比这里多得多才对。”我问道,实在无法想象他这样做的动机。 “啊啊,提起我的伤心事了……”他叹息着往椅背上一靠,陷入了深思。 窗外的雨势丝毫不见减弱,反而织起了更加绵密的雨幕。关飞已经躺在地上睡着了,发出越来越响的鼾声,要不是下起了雨,我还真担心引来死者的注意。 而跟我一起聆听陆风说明的女孩,也早就靠在床上睡着了,发出了睡息。他们似乎都没什么兴趣听大道理。 “那天下午,”陆风说,“有人跟我做出了相同的判断,在我占领食堂后不久他也来到了食堂。” 第十二章、王国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学校里居然还有另一个人如此疯狂?简直无法想像。 “那个人就是赵胤祥。” “什、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错,就是我校的德育主任赵胤祥。”他平静地说道,“当初我跟你一样惊讶,并不是惊讶于居然有人跟我持相同的观点,而是惊讶于那个人居然是平时做事一板一眼到让人生厌的德育主任。” 我点点头,确实无法想象他这样的人居然会有如此跳跃性的想法。 “当然,他看到我时也是同样的惊讶,”陆风冷笑,“还假惺惺地说什么‘陆风、关飞,你们为什么旷课?快回去上课!’,都到了这种关头还如此装模作样,无怪乎我们都被他的外表所骗了。” 陆风说,由于当时所有出入口都被他们封锁了,赵胤祥无从进入,只好对着正站在二楼的他们喊骂,但对峙久了,赵胤祥也开始有些急了。 “后来他终于承认了自己的目的,并扬言要跟我们合作,”陆风又发出了冷笑,眼里尽是阴狠,“以前我就一点不喜欢这家伙,从那刻起更是彻底地蔑视。见被我无视了,他又提出可以帮我把校医、司机以及大批有技能者都叫过来,并发誓永远听从我的命令。 毫无疑问,校领导的身份更容易号集他人,于是我就犹豫着答应了他。我当时想,他为人虽然奸滑无比,但却外强中干没什么真本事,我并不惧他。而这,就是我犯下的第一个错误!” 陆风顿了顿,用恍然的表情望着窗外,而我却还沉浸在震惊当中,怎么也想不通这个经常训斥学生的德育主任竟会对学生说出这种话。 这时,身边的小琳发出了一声呓语,调整了一下姿势趴在床上。我看了看表,不知不觉已经入夜了,窗外风雨如旧,只有死者们仍在用呜呜声提醒我们这个世界已非从前。 陆风的到来为我揭开了外界的面纱,我从没想过在自己求生的时间里,同一校园里竟发生了这么多事。那么,学校之外呢?外界的外界呢?我突然感到脚下有个深深的漩涡,那漩涡乌黑无光、深邃无比,我就要被吸附进去了。 不久,随着一声闷雷响过后,陆风再度开口:“之后,我们就建立了一个小小‘王国’,当大家听说是我封锁了食堂,保证了大家的基本安全,又看到赵胤祥对着我言听计从时,都对我心悦诚服。而我也因此放松了警惕,开始专心做起了研究。这就是我的第二个错误,因为我的轻敌,丢掉了一个来之不易的根据地。” “赵胤祥他做了什么?”我问道。 陆风叹了口气,说:“为了应对接下来越来越严峻的挑战,我认为必须加强对‘丧尸’这种‘生物’的了解,因此在遭到那家伙的背叛之前,我一直都在做着相关的实验。 而这个时候,他却悄悄召集起一队所谓的‘校园维和队’,十几个男生冲进了我们进行研究的地方,将我们团团围住,然后以危害集体安全为由发起了投票,最后决定驱逐我们。” 我理解地点点头,虽然不知道陆风进行的是怎样的研究,但如果真的有危害集体的可能,被驱逐也是无可厚非吧。 “有一件事我至今仍难以置信,”陆风接着说,“当那十几名男生包围我们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出他们神态中的不自然,而且当中还有好几名学生是他昔日的死对头,但那一刻均无一例外地表现得顺从,无条件地顺从!” 陆风在“无条件”上加重了语气,他说:“我怀疑他们都遭到了催眠!” 窗外响起了巨大的雷声,死者们就像邪教信徒般对着天空发出意味不明的欢呼。 “你、你说催眠?”我怀疑起自己的耳朵,因为这个词长久以来都被我归类为迷信、鬼神之类的领域,现实中可哪有什么催眠啊? 陆风却说:“不,现实中是确实存在的。虽然在和平年代并不常见,但是在诸如战争、灾难和危机中,人们的意志格外的脆弱,对于权威和力量容易屈服,从而更容易遭到催眠。” 陆风继续道:“事实上,在现实中就有的人很容易遭到催眠,而有的人却非常困难,打个比方说吧,如果将人被催眠的难度分三个等级:一级最低,三级最高。那么在大爆发来到时,本来催眠难度为三级的人就有可能一下子就变为二级,而原来一级的甚至不需要催眠,别人说什么他都会照办……” 我还是无法理解这样的理论,但陆风似乎也没有说服我的打算,他又接着说道:“最可气的是,亏我之前在帮老师输入教员材料时,还看到他曾考取过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和一个国内不知名机构认证的催眠师资格,而我却偏偏忽略了这个因素,可恶!” 陆风生气地用手锤了一下窗户,玻璃发出了微微的震动。窗外的雨终于停了,可屋檐上的积水还在滴滴答答落下。 陆风突然转过身来,看着四周道:“李晨,不得不说,这里也的确是个适合死守的地方,但是你也明白,死守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据我所知,那家伙早就在觊觎这里的物资了,加上我们也来了这边,他迟早都会派他那些‘校园维和队’过来的。 “因此我们应该先下手为强。那天,我从望远镜中看到你在铁梯上勇敢地咬了死者,那一幕连我都感到震撼,你不但做到了,而且还活了下来。只要我们联手起来,我们不但能在这个世界生存,还能建立团队,组织,甚至是王国,一个强大到足以无视死者和人类敌人的王国。和平年代无法实现的梦想我通通都能在这个末世里实现,这里既是充满危险的世界,也是充满机会的世界!我们就是这个混沌世界的造物主,这个世界的神!” 他伸出手来邀请我加入他的疯狂构想,但我感觉这只手伸向的不是我,而是一个不知名的世界,虚无缥缈的世界。陆风的野心十分庞大,庞大到在别人觉得能生存下来就不错的时候这颗野心已经像脱缰的野马般跑到了很远的地方。 我考虑了一下,还是握紧了这只手,尽管这只手显得十分冰冷,但却是一只充满智慧的、有力的手,我和小琳都需要借助他生存下来。 这时,柔和的月光穿透了厚厚的云层,从玻璃窗流泻下来。小琳“嗯”地一声清醒了过来,伸了伸懒腰:“咦,你们说完了?真是抱歉,我居然睡着了!” 陆风看了看表:“时候不早了,我们到另一间房休息吧!”说着他踢醒了睡在地上的关飞。 “那我也出去。”我说。 “为什么?你们不是一直都睡同一间房吗?”他理所当然地说道。 不知为何我感觉脸上火烧火燎,偷看小琳一眼,她似乎也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我还以为你们早已是那种关系呢?”陆风说。 小琳垂下脑袋,双眼盯着鞋尖一言不发。 “不管你们了,晚安!”于是他便拖着那个摇摇欲睡的巨汉走了出去。 我跟小琳坐在床上无言以对,情形尴尬。我正想说我还是睡地上吧,她突然“啊”地一声叫了起来。 “什、什么?” “我终于想起来了……”她说,“陆风这个名字……” “嗯?” “在入学典礼时,班主任曾告诉我们,升中考试中有个人考了全科满分。是全科满分哦!连语文和政治都考了满分!但是那个人开学却不来报道,所以入学典礼才让考第二名的同学上台讲话。那个人的名字,好像就叫陆风……咦,学长你怎么了?” 我怔住了。中考全科满分,据我所知还有一人——我的好友阿暮!我若有所思地想到。 第十三章、阵型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五天后。 “都准备好了吗?”关飞的双眼在黑暗中焕发着厉芒。 我看了看小琳,又看了看陆风,他们都微微点了点头,显示自己已充分休息,严阵以待。 “开门吧!”我说。 “咔嚓”一声,通往顶楼的铁门打开了。顿时,滂沱大雨的夜空在眼前铺展开来,我们等待这场雨已经整整一周了。关飞将粗粗的铁棒握于胸前,俯身向前走去。紧接着是我跟小琳,陆风跟在后方。 一阵闪电划破了雨夜,如同漆黑的穹顶上绽开的银色裂纹,紧接着,“轰隆!”整个夜空像音箱的内腔微微鼓动了一下,发出了惊人的雷声。我看见整个平台上都布满了死者,闪电将它们的身影映照得如魑魅魍魉,狰狞可怖。 远处的主楼楼顶上仍不停有死者在坠落,它们摔在下方的平台上,或头崩脑绽,永归沉寂,或顽强地爬起,加入平台上的死者大军。 “注意分散站位!”陆风喊道。由关飞打头阵,我跟小琳站于后方两翼,陆风居中的阵型开始缓缓向前移动。 我紧了紧手中的武器,雨水从自制雨衣的帽檐上滴落,遮蔽了眼睛。我艰难地眨着眼,努力看向黑影幢幢的前方。 “李晨,左边!”陆风的手电筒打了过来,我马上看见一个死者站在面前,缺了一角的下巴在啪嗒啪嗒流出脓血。 虽然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但是突如其来的恐怖还是吓到我了,我马上举起床板制成的盾牌,挡住它的身躯,同时右手遵循着上百次练习所熟知的轨道将铁管长矛刺进了死者的头颅。拔出长矛,死者应声倒地。 “小琳,右后方!” 陆风的手电照向右后方,我听见了格挡声和戳刺声,接着是噗通的倒地声。 “关飞,前方两只!” 关飞将铁棒收于盾牌之后,右手拿起普通铁管削尖的长矛“嗖嗖”两下,刺倒了靠近的缓行者。 我们四人组成的队伍就像一叶在尸海中前行的扁舟,在陆风的手电光指引下,匀速稳定地向着平台的彼岸驶去。 “李晨,前方!”“关飞,左后!”“小琳,右前!”大雨冲刷着地面,在四处扫动的灯光中,我看见血水沿着脚边流向四面八方。很快,我们跨过了连接两个楼顶的冷巷,来到了图书楼楼顶。 果然行得通啊!边想我边乘隙把手从武器上松开,转了转手腕,然后重新抓紧。 就在他们闯进来的翌日,陆风便开始筹划起对食堂的作战。他在纸上画了一张图,是个三角阵。上面用图案标示着由关飞对付前方180°范围内的敌人,我和小琳则各负责后方90°的范围。 “这个阵型可以确保我们抵达铁梯的边缘。”他说。 “那你干嘛去?”小琳抱怨道。她的意思很明显,为什么不是陆风,而是她这个女孩子要参与刺杀死者。 “我有更重要的任务,”陆风在三角图的中央画上一个手电筒,“我要当这艘航行在漆黑大海上的大船的舵手。” “李晨,左上!”他的光又打了过来,我马上将长矛刺进左上角一个面目狰狞的死者的脑袋。黑夜中,这种照射、格挡、戳刺、照射、格挡、戳刺……的模式如同操作精准的机器般在运作着。如果从高空俯瞰,我们看起来一定就像一只三足蜘蛛,平稳而规律地向前迈进。 而这一切,均有赖于陆风那能瞬间抓住事物位置,并分析出事物运动轨迹的动态视力。他就是这个阵型的眼。 在他的指挥下,我们很快来到了图书馆楼顶的正中央。就在我们都以为会这样一直顺利下去时,突变激生。 “喂,陆晓琳,你在干嘛?”陆风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急躁,他的手电筒也罕见地停留在小琳那边。 怎么回事?我也忍不住转过头,看向小琳。只见她浑身在光芒中簌簌发抖,举着木盾的手也在剧烈地颤抖。她看着自己准备刺向的死者,喃喃地说道:“小倩……” 我大吃一惊,马上将铁管递给陆风:“左边先由你看着,我去帮她!” “我拒绝,这样会破坏阵型的!”陆风推却道,同时命令小琳,“赶快杀了它!” 我“啧”了一声,不顾陆风的反对将矛强行塞进他手中,同时跑向小琳,抢过她的武器。当我正准备刺向死者时,小琳抱着我的手,拼命摇头。 雷电光中,我看见木板上方的死者有着一张奇迹般完好的脸。虽然脸色苍白,却能清晰地浮现出生前的容颜,俨然活人一样。我咬了咬牙,用木板推开了她,然后用铁管的另一端将她推进了尸群中。 “振作起来!”我将武器递回给轻声啜泣的小琳,“想想这些天来我们的练习!”小琳点了点头。 我知道不能离开太久,于是马上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接过陆风手中的长矛。 “李晨,前方,疾行者!”陆风突然大喊,在他的手电光照亮我前方的同时,一排挂满血丝的牙齿已经猛地冲了过来…… …… “陆风,如果遭遇疾行者怎么办?”我一边问,一边机械地将铁管戳进死者的脑袋。楼顶的天才微微亮,我跟小琳已经在陆风的半强迫下来到这里练习刺杀丧尸。 这是陆风到来的第三天,当我又一次熟练地将磨尖的铁管刺进死者的瞳孔时,最初的那种无以言表的恐惧与迷茫已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是完成一件普通任务般的麻木。在第一次面对死者时,小琳甚至无法睁开双眼,在关飞手把手的指导下才将矛尖刺进死者的脸庞,而如今就连她都已经驾轻就熟了。 “在面对这种行动缓慢的死者时,这种戳刺的攻击可以说是最安全省力的,”陆风一边跟关飞将堆积起来的尸体扔到楼下,一边说,“这里可以说是专为你们定制的练习场,落在这里的丧尸基本都是缺胳膊少腿的,行动力比一般的缓行者还要减半,可以说就是一群活靶子。” “但是,”陆风突然强调,“疾行者不同,它们在尸群中只是零星分布,然而速度却极快,戳刺的攻击对它们来说几乎不生效,如果碰上这些家伙,除了关飞,我们都是活靶子。” “要是碰上那可怎么办?”小琳担心地问道。 陆风笑道:“放心吧,选择在雨夜出击就是为了利用雨水冲淡我们的气味,掩盖我们发出的声音以及模糊死者的视觉,大大削弱‘疾行者’的警觉范围,如果没有遇到什么意外分散我注意力的话,要躲开‘疾行者’应该不是件难事……” 但意外还是发生了。 …… 那排渗血的浊牙以排山倒海之势来到了我面前,大惊失色之余,我退了一步,同时举起木板格挡。巨大的躯体重量就像个铁锤冲撞在木板上,我整个人被击飞了出去,左手也因为握不紧木板而将木板弄丢了。 我摔进了雨中,雨水从敞开的衣襟里渗入,我很快感觉浑身湿湿软软,好不痛快。可最糟的还不是这个,最糟的是当我抬起头时,自己竟撞在了一只丧尸的身上。虽说这是行动缓慢的缓行者,跟它保持一定距离不足为惧,可当你主动掉进它怀中就另当别论了。 一双脏污腐臭的手像铁钳般抓住了我的脸庞,然后牙间滴着臭液的嘴巴猛地向我咬了过来。 “啊啊啊啊……”我四肢条件发射地拼命挣扎,大脑一片迟钝,无计可施。 千钧一发之际,“嚓”,矛尖刺进了死者的脑袋,血液混着脑浆答答滴在了我脸上。 “学长……”小琳的声音从雨中传来,她扶起惊魂未定的我,啜泣着。“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不好!” 我站了起来,这才惊觉四周已经围满了丧尸,十分吓人。我跟小琳不停将铁管刺进一只只缓慢靠近的死者头部,但是相对于不断增加的死者来说,这只是杯水车薪。 我们开始慌了,战线一退再退。事实上缓行者并不比疾行者好对付,特别是当它们集中起来,像个尸群口袋般慢慢收紧,那种站着等死的绝境让人更难以忍受。 “陆风,怎么办……”我一脸哭丧地问道。 他也脸色苍白,似乎一筹莫展。就在这时,关飞发出了一声怒喝,铁棒重重地击打在刚才撞飞我的疾行者的胸口,竟将它的胸脯连同脖子整个打断,飞出了老远。 陆风抓住这个机会,大声喊道:“快!别管这么多,冲向铁梯!” 我们开始在雨中发足狂奔,也顾不上什么阵型了,遇到有行尸靠近就往它们头上刺。很快,关飞第一个抵达了铁梯,按照计划,他必须第一个爬上去,因为面对上方的尸群需要他的力量开路。 “注意上方!”陆风叮嘱道,同时他也第二个踏上了铁梯。他们都将木板制成的盾高举头上,当上方有尸体坠落下来时,木板就发出“嘭、嘭、嘭”的撞击声。 “学长,你的木板呢?”小琳准备爬上去时焦急地问道。 “没事,就在手边,你快上去吧!”刚才的木板已经被撞飞到不知哪里去了,但我还是逞强地说道。 当我也把脚踏在铁梯上,准备爬上去时,一阵不祥的“呃呃”声传来了,我条件反射地往上一看,一张死者的脸失控地向我俯冲下来…… 第十四章、伙伴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咳咳……”倒在水中的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可是雨水很快灌进了嘴里,呛得我咳嗽不已。 我感觉脑袋嗡嗡直叫,头疼欲裂。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上面汩汩流着鲜血。我听见有脚步声在靠近,而且越来越密。 一瞬间我竟有了自暴自弃的想法,接着我又开始抱怨起来。本该好端端地在小卖部里等待救援的我们,现在却不得不面对九死一生的境况,凭的仅仅是陆风的片面之词。自己为何就轻信他呢? 退一步来说,即使他说的都是事实,但真的有必要离开一个本来安全的地方去冒不必要的生命风险吗?难道就因为他推测食堂那边的敌人不会放过我们,所以应该先下手为强?还是说因为陆风有把握破解赵胤祥的催眠,重新夺取食堂的权力? 这一切似乎都跟我没多大关系!事实上,从心底驱动我这样做的理由我一直都清楚得很,是因为陆风身上的一些“东西”,不是他的聪明才智,也不是他的领导才干,而是某种与我逝去的好友非常相像的东西——某种“特质”——看到这种“特质”,我就会忍不住想相信他,相信他所追逐的一切…… 我深吸一口气,没错,现在还不是终结的时候!耳边的雨声渐渐大了起来,凌乱而密集的脚步声也清晰起来。我勉力撑起身体,左右一看,大惊失色。 数不清的死者的脸已经逼近到距离我一两米的地方了,它们兴奋地喘息着,冷雨中蒸腾着腐臭的热气。 “学长,快跑过来!”小琳的叫喊声这才传进我的耳朵,我往上一看,才发现关飞、陆风和小琳都退到了铁梯的下部,正焦急地等待着我归队。 我马上爬起来,但是一阵眩晕钻进了我的脑袋,让我左摇右晃。 “稳住,李晨!”陆风喊道。我马上站稳脚步,开始向前走去。我感觉到身后的死者都开始在我颈边呼气了。 “对,就这样!慢慢来,不要跌倒!只要不跌倒,一定可以赶上!”陆风替我鼓劲。我看见关飞从最上方的位置换到了小琳下方,随时准备接应我。 脑震荡的余波还在诱惑着我跌倒,我仿佛看见无数黑黢黢的手伸到了我胸前,试图将我拖进身后的阿鼻地狱。 我慢慢加快了速度,跌跌撞撞地伸出手,关飞,救我!我还不想死!我在心中呐喊。刚才的麻木已经不翼而飞了,剩下的只是求生的本能。 “来,跳上来!”关飞右手抓着横杆,左手极力伸向我。 我感觉后脑勺、颈部、背部都在被什么东西拉扯着,但是我卯足劲,死命向前狂奔,然后双腿使劲往上一蹬,抓住了关飞的手。 “千万别放手!”我感觉双腿被什么东西抓住了,有个力量在将我往下拖。但是关飞的力量更大,他一把拉起我,将我放在他旁边的横杆上,然后拿出铁棒,狠狠地将我脚上的死者杵了下去。 “放心吧,已经没事了!”关飞拍了拍惊魂未定的我的肩膀,陆风和小琳都从上方投以宽慰的眼神。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吧!”陆风说道。他们让开了一边的梯子让关飞重新爬上去。 哈哈哈…… 抓着铁梯,劫后余生的我竟不由自主地发出了笑声。 天空中雷电交加,像个巨大的漩涡吸附着世间一切;铁梯上下两方的死者都张大着血盆大口,对我们的自投罗网翘首以盼;偶尔从空中掉下的死者发出撕裂的惨叫从耳边划过……在这黑暗的天地间,攀附在狭窄铁梯上的我们渺小如虫豸。我们的绝境似乎从未改变过,但是为何我会感到庆幸? 很快,我得出了答案,促使我踏上险途的,除了陆风身上那酷似阿暮的一面,更多的是伙伴间不离不弃的那种情谊。虽然生存依旧茫然,虽然前路九死一生,但是我知道,只要有这群人在,一切都能闯过去的。我振作了一下精神,抬起头,抓住了上方的横杆。 很快我们便抵达了铁梯顶端,关飞从上方瞧了眼我们,示意我们跟上,然后便举起木板“喝”地冲了上去。我们也紧随其后。 到达楼顶时,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副比下方更加惊悚恐怖的光景。闪电光下,死者密密麻麻地占据着整个楼顶。虽然它们大部分还没有发现我们,但是就目前涌向这边的死者数量已经让人吃不消了。 关飞和陆风双手抵着木板,努力地将位于边缘的死者推下楼。我也冲了上去,握住钉在木板上的把手,利用浑身力气将死者往下推。很快,我们三人在楼顶上清除出了一小片空间,接着让小琳也爬了上来。 从床板和衣柜上拆下的这些木板,现在不但充当了我们的盾牌,也成了将我们与死者隔开的一道墙。我们在木板的边缘加了锁扣,只要四块木板拼接起来便能形成一个四方形的密闭空间,完全阻挡死者的闯入,然而现在缺了重要的一块,我们只能贴着楼边走,同时努力撑起两边的木板,勉强维持空间的形状。 “坚持住,很快就到了!”陆风说道。关飞伸长双手,用力撑住两边木板,我跟陆风也各撑一边,小琳则站在我们中间,承受着来自三面的压力。 我们的预定路线就跟那天与小琳逃生时一样,只不过这次是反着来,利用校墙边上的排水管道下去。现在我们只要沿着楼顶边缘一直走到有排水管的地方,然后爬下去就行了。然而事实是我们的处境十分危险,因为贴着边缘走,木板后的丧尸在不断增加,当达到一定数量后,我们就很容易被推下楼底了。 为了速战速决,我们小跑着向前移动。渐渐地,撞击木板的力量越来越多了,我知道外面肯定有好几头疾行者。很快,我们通过了楼顶的拐角,终于在另一边的墙上找到了排水管。 小琳率先爬了下去,我也紧随其后,接着是陆风。关飞下来时,死者“哗啦”一声冲垮了木板,五六具尸体因刹不住车,从上方坠了下来,它们在下坠途中也胡抓乱扒一把,我的衣服领子差点被生生扯掉。 我把身体紧贴着水管,大气都不敢出。黑暗中,几个黑色的头颅正从上方的楼顶边缘伸了出来,发出了粗重疯狂的喘气声。 我感觉到凶狠的视线正在我们身上梭巡,我知道那是疾行者。如果被它们发现,它们会沿着水管爬下来撕咬我们,就像那天在铁梯上遇到的半截死者躯体一样。 周遭突然变得异常安静,这时我才发现大雨不知不觉已经停了,四周的树上开始传来蝉鸣声以及风吹叶动的沙沙声,小琳的裙摆在夜风中轻轻摆动,安静得不得了。 过了好一会,上方那几个觊觎的视线才不甘心地收了回去,我听到就连一直冷静的陆风这时都轻轻松了口气。 月光重新在云层间露出了脸,我看了看表,从出发到现在才仅仅过去了15分钟,我们要走的路也还有一大半,然而触目惊心的景象却已陈出不穷,我的背部早已被冷汗湿透,风轻轻吹过让我浑身激战。 我们真的能平安到达食堂吗?回答我这个问题的,是下方教室区域发出的越来越诡异的呜咽声。 第十五章、实验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不知哪里传来了狗吠声。 我缓慢地将脸从冰冷的水管上挪开,战战兢兢地伸手去摸裤袋里的手电筒。不知过了有多久,手还在发抖,推了几下手电的开关都没推开,最后好不容易使劲才推开了。 我用手电依次照了照各人,小琳的头还埋在水管里,肩膀微微发抖;陆风脸色也显得苍白,眼角处尽是疲惫;最糟的是关飞,疲劳的身躯就像一堆泥巴般趴在水管上,口中还在不停喘着粗气。 我又将手电对着下方一照,这不照还好,一照,刚才摔下去的那几只丧尸都站在光圈中往上看了,喉咙发出干枯的嘶吼。 小琳的状态不是很好,于是我跟她交换了位置,由我打头阵下去。很快我们便来到二楼洗手间的窗棂前。远远看去,那黑黢黢的窗口有如一条深深的食道,仿佛只要一踏上去便会滑进无底的黑洞。 我仔细地用手电筒照了又照,至少靠近窗口的位置没有动静。我把脚踮在窗台上,一跃,进入了洗手间。这里除了手电光外漆黑一片,不知哪里传来了液体滴落的声音,但听上去却又不太像水滴的声音。 我转身去迎接小琳,拿出手电往上面挥了挥,一双白皙的大腿就伸了下来,随之是裙内的无限春光。小琳心有芥蒂地用手压压裙摆,嗔道,“学长!” 我乖乖地关掉手电,伸手去接她。接着,陆风和关飞也依次进入。 窗外刮起了一阵大风,树上发出了海浪般的唰唰唰的声音,黑暗中听起来尤为恐怖。小琳圈着我的手臂,发出了轻轻的喘息声。我们就像猫一样安静地向前迈着步子,尽可能不发出一丝声音。 我一眼不离地盯着手电的正前方,洗手间的门此刻大开着,不时由于风吹而轻轻摆动。眼看着投在墙上的手电光圈渐渐缩小,我们走出了洗手间,正要向右转,突然手电的光灭了。 该死! 黑暗的突然降临让我眼帘出现了无数灯光残影。 我使劲地拍打手电,过了一阵,“啪”地一声灯光突然又亮了。往旁边一照,几张腐烂的鬼脸猛地就打在视网膜上,吓得人魂飞魄散! 小琳没忍住尖叫了一声,我赶紧去捂她的嘴巴。那几只正蹲在地上啃食尸体的厉鬼也应声站了起来。花了好长时间,我们才想起自己手上是有武器的,于是跟小琳、关飞一通戳打,解决了眼前的死者。 陆风也打开了他的手电筒,小声说:“看看它们刚才在吃什么?” 他这句话提醒了我,爆发开始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了,什么尸体都被瓜分完了,它们还能吃什么呢? 躺在地上的是三具被开膛破肚的尸体,鲜红的血液顺着满地的肠子流出,看来死去不是太久。 陆风借着灯光看清了尸体的脸,说道:“这是食堂那边的幸存者,赵胤祥果然派人过来了。” 我们站了起来,向前走去。从洗手间到达风雨走廊还需要经过一条长长的教室走廊,然后在走廊尽头打开一扇窗,就可以从窗口跳上棚顶了。以前曾有学生因为贪玩跳了上去,结果被记了大过,之后就再没人这么做了。 我跟陆风用手电仔细地检查了四周,果然如陆风所预料,大部分死者都被刚才楼顶的骚动所吸引,一传十、十传百地涌了上去,因此虽然开头险象环生,接下来却安全多了。 我们仍然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在经过熟悉的走廊时,我再度记起以前这里传来的欢声笑语。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昔日人声鼎沸的走廊,变化得如此唐突,简直叫人恍若梦境。 走廊到头了,只需要再打开一扇窗,跨过去便是通往食堂的雨棚棚顶。雨棚是用绿色塑料板制成的,中央和边缘均以骨架支撑,呈半圆柱形延伸出去,就像把长长的弯弯的雨伞。 我刚打开窗户,正准备跳上去,背后的小琳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叫。在她经过其中一间教室时,一个死者突然冲了出来,她被吓得跌倒在地。我心一凛,飞快地赶过去拉起她。 死者在黑暗中缓慢地靠近我们,喉咙发出了奇怪的声音。陆风举起手电筒照向它,我也握紧手中的武器,准备刺向它头部。谁知出现在光晕中的“缓行者”模样异常恐怖,它的喉咙肿起了一个大肉瘤,肉瘤直耷拉在胸前,就好像一串巨型葡萄。 我们都被眼前这只死者的形态吓呆了,一时间忘了攻击。就在这时,它喉咙的“肉瘤”震动起来,一阵越来越尖利的声音开始从它喉咙传出,紧接着,我听见“咚咚咚”数不清的脚步声从上方传来,整座教学楼仿佛都骚动了起来。 “快逃到棚顶去!”陆风叫了出来。不祥的预感顿时充满我全身,我马上将小琳推上窗台,窗台离棚顶尚有两米左右的高度,小琳勇敢的跳了下去。 楼梯的拐角处突然冲出了密密麻麻的黑影,我们全都大惊失色。我和陆风几乎同时跳上了棚顶,在关飞跳下来的同时,我听见走廊上的窗户被撞得砰砰作响。 “呃、呃、呃、呃、呃……”急促而粗劣的吼叫声如潮水般涌来,不久,窗前就挤满了死者,有几个疾行者在气喘吁吁地左盼右顾,仿佛寻找着猎物。 刚才那只肉瘤丧尸……该不会是用声音在通知其他同类吧?那到底是什么东西?难道病毒变异了吗?还是本来就存在不同的病毒?还是说根本就是另一种力量致使它变成这样的? 夜风好凉,我感觉背部一阵一阵发怵。丧尸的本质究竟是什么?我不禁想起了陆风在饭堂所做的那些匪夷所思、耸人听闻的丧尸实验。 他告诉我,除了发现尸群中存在行动敏捷的死者(疾行者)和行动迟缓者(缓行者)外,他还发现了丧尸的三感。 “三感?” “没错,我想知道它们到底是通过什么途径感知人类的。”陆风说。 首先,他让人将食堂的一个杂物房清理出来,然后将捕获的三头丧尸先后困在这个房间里。其中一头的眼睛和鼻子被彻底摧毁,只剩下一个向里凹陷的肉糊糊的头颅;另一头则是眼睛和耳朵被彻底剜去,只留鼻子的机能;第三头则是鼻子和耳朵被去掉,只剩下眼睛。 三头丧尸中,拥有听觉的那头反应最灵敏,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迅速做出反应,这也是为啥丧尸总是在无意识地晃来晃去,这是对四周的声音做出的反应。另一头拥有嗅觉的丧尸反应则没有听觉那头灵敏,需要靠得非常近才能做出反应。 做完这两个实验后,他们都以为最后一头丧尸会变得更加凶猛,于是都躲得远远的。但出乎意料的是,最后一头只拥有视觉的丧尸竟然纹丝不动,唯有眼球在漫无目的地左右晃动。 陆风说:“于是我们就凭此断定丧尸是没有视力的,但是我们错了,并为此付出了代价。” 他说,就在两个胆大的男生近距离观察这头丧尸时,发现丧尸的瞳孔突然放大,结果,两人的脖子都被这只丧尸瞬间咬住了。 “疾行者……”我呆呆地说。 “没错!缓行者的视力的确是很弱,但是在某些特定条件下,缓行者会突然转变为类似‘疾行者’的东西。”陆风说,但是这个转变的过程后来通过反复的实验都再未出现过。 “对了,我顺便还做了这样一个实验,”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饶有兴味起来,“我一直想知道所谓的丧尸,究竟是活着呢还是死了呢?你也知道,在这样的末世里,很多人都习惯于凭以前看过的电影或小说来判断目前的状况,但我始终认为,实验才是洞穿真相的唯一办法。” 陆风说,在最后的实验里他将一个丧尸的三感都摧毁了,而结果是,那个丧尸再也无法做出任何举动。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摇摇头。 “这意味着丧尸已经死了。” “这不是废话吗?”我纳闷道。 “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丧尸并不能自主地活动,它的一切活动都依赖着感官的输入。” 我突然理解了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不禁打了个激灵。 “也就是说,那些电影小说中描述的由病毒感染的说法并不正确,因为病毒只会感染活体。”陆风顿了顿,又说:“或者干脆地说吧,我们面对着的敌人可能并不是丧尸!” “那是什么?” “天知道……” 每回想起来陆风说过的这句话,我都觉得心里一阵阵发毛。 第十六章、尸棚(上)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我们四人就趴在棚顶,大气不敢出。校园终于重归安静,却又仿佛只是将疯狂短暂掩藏,等待着人最无防备时狠狠噬上一口。 我端着手电向前方打去,本想看看我们的目的地食堂,谁知光束半路就被黑暗吞噬了,消失在夜空。我又将手电照向小琳,本想确认她的安全,没想到一双白花花的长腿又映入了眼帘。小琳赶紧用手压住裙摆,没好气地道:“学长!” 突然,下方传来一声低吼,小琳马上捂住嘴,不敢作声。可这样一来她的裙摆又张开了。我尴尬地移开脸,挪动身体匍匐前进。 “我来带头吧!”经过她身边时我小声说,然后向前爬去。在雨棚上移动,必须采用四肢爬行的方法,这样可以尽可能均匀体重,降低踩破棚顶的风险。 此刻我们与棚里的丧尸就隔着一层薄薄的塑料板,它们的呼吸声、呻吟声、身上衣物的摩擦声都清晰可闻,就仿佛恶魔贴在你身边耳语一样。 我故意放轻动作前进,但即便这样,脆弱的塑料棚还是发出了可怕的咯咯声。可能是受到这声音的吸引,成千上万的指甲摩擦棚顶的声音从下方传来,这感觉就像有无数指甲在搔着我的肚皮。我看了看后方的小琳,她露出了僵硬的笑,估计也是相当不好受。 天空中偶尔划过闪电,照亮整座校园,我能看见校道上有不少死者在游荡。雷声往往要过十几秒才会到达,响彻云空,让人感到深深的孤寂和恐惧。 不知爬了有多远,我估摸着应该快到了吧?于是又用手电照了照前方,但还是看不见尽头,我又回头照了照后方,也是漆黑一片。我突然打了个啰嗦,要是就这样一直到不了对面可怎么办?我们仿佛置身在一个无底的黑洞,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永无止境地在这恐怖的深渊中徘徊。 突然,后脑勺上传来一阵清凉。我用手摸了摸,是水!紧接着,在我的前后、左右开始绽开一朵朵水花,打得雨棚扑通扑通直响。我能感觉到,一棚之隔的下方骚动得更厉害了,整个雨棚突然像在惊涛骇浪中颤抖的渔船,疯狂地震动起来。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明明出发时才下过雨,现在雨却越下越大,打得我背部难受。雨水淹了我口鼻眼睛,好不容易用手抹去一把,但马上又淹了回来。 那群畜生拍打的力度越来越大,我感觉自己都要被抛起来了。条件反射下,我试图撑起身子继续往前走。 可这一撑,我没料到雨棚已变得相当湿滑,手一溜,整个人便向左倾倒,沿着雨棚的半圆坡度向下滑去,怎么止都止不住。 ——完了完了完了! 我双手拼命向前撑,希望能刹住车,但是完全徒劳,我的脑袋已经完全从棚檐上伸了出去,雨棚中的景象顿时进入我眼帘: 黑乎乎的长廊里挤满了衣衫褴褛的死者,接踵摩肩,拥挤异常,到处都是狰狞的脸孔、断裂的四肢以及腐烂的疮口,它们就像举行某种神秘宗教仪式般集体高举双手,嘶吼着拍打棚顶。 我都快吓失禁了,更是拼命挣扎,千钧一发中,我瞥见了那根在走廊边用来支撑雨棚的长长铁杆柱,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紧紧抓住它。 身体已经大半落到了檐下,我俨然玩单杠中的某个动作,死死用手维持住身体的平衡。可是还来不及庆幸,我马上又要窒息了。 好巧不巧,我的脸跟一只丧尸的脸几乎贴在了一起。它脸上一个疮口还爬满了蛆虫,那蛆虫都跑到我脸上了。我感到胃部阵阵翻涌,血液倒流,生不如死。 我拼命告诉自己,我连活尸的脖子都咬过了,这点算什么,可是越想,两者的恐怖之处竟越叠加在一起了。 唯一称得上幸运的是,与我面对面亲密接触的这个死者似乎并没有发现我,也许是雨水盖过了我的味道,也可能是它的大部分注意力被棚顶的声音吸引了,它只疑惑地将脸贴过来,我浑身激战,猛将脸向后昂。 这头死尸一张大嘴,两颊就都裂了开来,口中也都是寄生虫或别的什么玩意。它突然向着我吹了一口瘴气,喉咙发出了撕裂的声音。我简直一辈子没闻过比这更印象深刻的味道了,我只想尽快离开这个炼狱。 “学长,快起来!”这时,身后的小琳抓住了我的脚,鼓励我道。她的这个举动无疑也是冒着相当的危险,要是我跌了下去,很可能会连累到她。 死尸的那声嘶吼过后,他身边的丧尸似乎都将目标锁定在我身上,我看见一双双手摇晃着寻了过来。就在这间不容发的危急中,我心一凛,提了一口气,勉力一撑离开了檐下,只见数双手在我刚才的位置上交错成一团。 大雨还在持续,我浑身抖个不停,别说继续前进了,就是撑着不倒下已经是奇迹了。大雨中,我紧紧抱着来之不易的安全,至于我们到底前进了几米?还有多长的距离才能抵达目的,鬼才去管这些,此刻我只想不断亲吻这个帮我隔开了地狱的救命雨棚。 第十七章、尸棚(中)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雨不知下了有多久,四人就这么一直趴着不动,快要跟这个雨棚融为一体了。 我不断跟自己说,我是一株植物,是一坨鸟粪,是一张被人丢弃,然后鬼使神差来到这里的卫生巾。然后我又跟自己说,雨棚下面的也不是丧尸,而是一个个弹簧,一匹匹野马,一只只不安分的小猪。一旦我这么想了,天空豁然开朗,痛苦反倒成了一种享受,我感觉自己就像睡在一张稍微特别的按摩床上,连大雨都成了一道绝佳的风景。 又过了很久,雨才渐渐变小,雨棚的震动也越来越轻,最后归于平静。我回过头去,身后的三人自然也是一副落汤鸡模样。连眼镜都挂满雨珠的陆风挥了挥手,示意继续向前走。 雨棚还有点湿滑,但终究比雨中好了许多,我们慢慢前行。这个时候,一轮皓月终于从乌云中破茧而出,吸收自恒星的微弱光芒像一层薄纱轻轻覆于大地。 食堂的轮廓终于出现在黑色的大地上,我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往前后一看,我们不远不近,正好在风雨走廊一半的位置上。 我的老天,这五百米也未免太长了吧。这时夜风一吹,我脚下一滑,差点又要跌下去,我赶紧四脚一趴,伏在棚上,由于这一下动静太大,棚下的丧尸又兴奋起来,于是又一阵上下颠簸。我后面三人没好气地骂咧了几句,我只好诺诺道歉。 经过刚才一阵大雨洗刷,夜空已经完全放晴,浩瀚宇宙在头上敞开,犹如一个立体穹顶,繁星如坠,月圆如盘,校园的夜空以一种陌生的绝美姿态铺陈于眼前。我从未在学校里看见过这样的星空,我想,自大爆发以来,人类活动急剧减少,城市瘫痪,可与此同时,光污染却几乎绝迹,于是才造就了这样美丽的夜空。也许,对于人类的灭顶之灾其实恰是这个星球的福音。 我想起一本叫《枪炮、病菌与钢铁》的书,书中讲述了人类在文明进程中曾致使过许多物种灭绝,其中为人熟知的新西兰恐鸟和毛里求斯渡渡鸟正是由于人类的突然入侵而无一幸免的。我又想起了人类现在的处境,处于灭绝边缘的我们不正与那些屠刀下的渡渡鸟、恐鸟以及成千上万遭我们屠戮的物种一样吗? 我们自以为空前绝后的、史无前例的悲惨遭遇,事实上在千万年来在别的物种上早重复过上千遍了,我们也无非是再重复一次这个过程罢了,对于世界来说,人类的存在也许真的可有可无…… 我一边闷着头向前爬,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这些事。这个时候,陆风突然低声喊道:“李晨,你们走得太快了!” 我回过头去,陆风正在身后20米左右的距离看着我。 一瞬间,我们几乎同时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我们为何能直接看见对方? “小琳呢?”我们同时发出了惊呼。 我茫然四顾,可是我跟陆风只是空荡荡,没有一个人。不详的预感瞬间灌满我全身,她不可能在我前面,更不会在陆风身后,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性,她在…… 月色如水,寒冷逼人。我心乱如麻,千头万绪。 我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还什么事都没发生,要是真的出什么事,下方肯定早就骚乱起来了。但要没出什么事她又会在哪呢?从陆风与我几乎同一时间发现小琳不见了这点来说,她消失的时间应该不会太长。 也就是说——我在心里推测道,她身处的地方可能短时间里没有危险,但却危机四伏、十分凶险,而且凭她自己的力量肯定无法脱险回来的。 我若有所思地站了起来,朝四下里看了看,在风雨走廊与学校围墙间还有一条狭长的绿化带,那里栽种着大片的冬青之类的灌木,人要是跌进去了,很可能一瞬间便会销声匿迹。 我重新趴了下来,往后方退去,同时视线努力地朝围墙边看。终于,我停在了距离陆风两米左右的前方,绿化带中似乎有轻微的振动。 我缓缓站起来,向着雨棚边缘探出头。一双睁得大大的惊恐的眼也从下方看了上来。小琳维持着跌下去的姿势躺在灌木丛中,一动也不敢动。 我赶紧对她做了噤声的手势。不能动,说什么也不能动!我看见有好几个行尸都走在绿化带边上,它们与小琳就是咫尺之遥,一旦发现,小琳将……我不愿想象。 我捂着头,心念电转。雨后的校园到处都充满着草叶的气息,死者可能因此没有发现小琳,但是总不能一直这么呆下去啊。有什么办法?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她? 突然我脑中冒出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会将我置于极大的风险当中,但是我并没有犹豫多久就下定了决心。即使只有百分之一救出小琳的机会,我也甘愿冒百分之百的危险。虽从未向她表白,但是就像她对我说的那样,没有她的世界,我一刻也不想待,相反有她的世界,世界末日也欣然奉陪。 我重新趴在棚上,向前爬去。陆风似乎看穿了我的意图,在后方小声呼喊:“李晨,别做傻事!” 我回过头看了看他,微笑着说:“小琳就靠你们了!” 在我爬出了十几米的距离,确认足够远后,我一挥拳,砸在了棚顶上。塑料棚当即发出巨响。接着我一下又一下,手脚并用地在棚顶上大肆喧闹,我放声大喊,发泄着对这个末世的不满。 宁静的校园开始躁动了起来,行尸们的呜呜声仿佛要跟我竞赛似的越来越大,越来越狠,我也不甘示弱地继续提升音量,但还是很快地湮没在群尸的呐喊中。 我的脚下地动山摇,任我怎么紧紧抱住,仍然无法避免被抛了起来。塑料棚很快出现了裂痕,群尸在撕裂着一切,我几乎能想象,当我从裂缝中坠入由无数脏污之手组成的深渊时,我将瞬间被撕扯成碎片。 我疯狂地喘息着,尖叫着,恐惧像一把大锤敲击着我的心脏。我还不想死,即使是在这样的世界。但是…… 我将生命的最后一瞥给了后方。我看见小琳已经被关飞救起,正在拼命挣脱他的阻拦冲过来,对着我哭喊。 这就够了!恐惧也好,死亡也罢,这就够了……我感觉下方的塑料棚开始裂开,我正坠向下方。我强忍着恐惧放松身体,仰面躺着。夜空中星光闪耀,银河如泻,美轮美奂的星空有种触目惊心的美,仿佛每颗星辰都要坠落,每个灵魂都将去往极乐…… 再会了,我的伙伴们!你们都是最棒的! 第十八章、尸棚(下)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李晨,快站起来!”有一把声音从上方传来,那是陆风的声音。 我死了吗?为何会出现这样的幻听?等等,我再一听,死者发出的绵密得让人难受的呜咽声也还在耳边。 难道是我变成行尸了?莫非变成行尸的人都只是身体不受控制,而灵魂还在体内吗?这样的话就太残酷了,仿佛在做一个永无止境的噩梦。 “李晨,快起来!”陆风压低声音道,“再不起来它们又要过来了!” 我缓缓张开眼,长长的风雨走廊本来就是由一段段塑料棚拼接起来的,现在我头上的这一段已经完全坍塌,露出了上空白花花的皓月。而在坍塌处的边缘,三张熟悉的脸正看着我。 我猛然惊醒,坐起来慌乱地用手摸摸自己的脸又摸摸自己的身体,一无所缺。我还没死?可刚才明明…… “抓住我的手!”关飞从上方伸出手,我四周看了看,黑夜的校园还是一片肃杀,模糊的人影到处都是,但似乎都在朝同一个地方走去。 我抓住了关飞的手,死里逃生却一头雾水,不知自己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学长!”小琳冲过来紧紧抱住我,眼泪将我的肩头都沾湿了。我也激动地回抱她,失而复得的感觉让我如获至宝。 “喂喂,亲热还是等我们都活下来再说吧。”陆风指着后方不远处。 那里聚集了一大堆死者,但是如今已慢慢散开,就如同聚拢的沙堆重新回归各处。 而刚才群尸聚拢的空地上出现了一具残骸,不,连残骸都不算,只是零星的尸骨。 “那是?”我骇然,难道除了我们外,这附近还有活人吗? “不是活人,是那东西!”陆风说。这次由关飞带头前进,小琳跟在其后,接着是我和陆风。 陆风说,那不是活人,而是刚才我们在走廊上遇到的那种肉瘤丧尸,“其实从走廊一路爬来我都在暗暗观察,这个校园里的确存在着这‘第三种类型’,但是这种类型比‘疾行者’还要稀少,而且要不是之前近距离看到过一只,然后在操场上确认到更多,根本就不会联想到这会是另一种类型。” 我的哥,没想到在我只顾着害怕伤感悲天悯人的时候,陆风竟是在思考这种问题。 “刚才你快掉下去的时候,我注意到长廊的旁边就有一只‘第三类型’,于是我挪到它上方,将铁管刺进它喉部的肉瘤处,由于你那边正大闹特闹,普通行尸还没来得及发现我。而接下来,有趣的一幕发生了……” 陆风说,刺中了“第三类型”的喉部后,它并未能像之前那样发出尖利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不断地挣扎,然后,它旁边的死者竟突然将它扑倒了,接着便啃噬起来,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死者向着这个中心进逼而来,甚至连正走向我的那些死者也掉过头向这个中心走去。 “我就是因此逃过一劫的?”我大感惊讶,同时掉过头去看陆风,眼神里各种崇拜。 但是他并没有看我,而是盯着眼前的雨棚发笑:“果然不出所料,这个世界真是很有趣!虽然只是初步推断,但是我猜在‘第三类型’的喉部遭到破坏后,不能召唤同伴的它会本能地散发一种类似生物的信息素,但就像蜜蜂把针蜇进动物皮肉一样,这是一种自杀式行为,这种信息素对丧尸的召唤力甚至比你从棚顶掉下来更强,你也因此才捡回一条命。” 我暗暗心惊,同时心底也渐渐有种像嘴中含着沙粒般的不快。可是陆风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哨者’,我脑中刚刚浮现了这个名字,用来称呼‘第三类型’再合适不过了。你想想看,就算丧尸对声音再敏感,距离太远了也会听不见,嗅觉和视觉也一样,‘哨者’的存在也许就是连接两个尸群的纽带……” “陆风!”我突然打断了他,“为什么你要刺它的喉咙?” 我没有接着问,但是他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明明只要让它发出声音就能吸引大量的尸群,这是在教学楼我们就见识过的,但他却偏偏刺中了喉咙——这种我们无法预知后果的部位,而我当时正处生死的边缘。 “这是为了实验。”陆风低下头,再没有开口说话。 雨棚已经到了尽头,我们停了下来,看看表,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距离从小卖部出发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小时。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间行动,就是因为料想大家都进入了梦乡。 雨棚连接着教学楼与饭堂,从棚顶便可轻松跃上饭堂的二楼。陆风只简单吩咐了一句“大家分头行动”,便爬上了二楼的阳台。 我和小琳等关飞和陆风走远了才小心翼翼地爬上去。阳台其实是一条呈回字形包围食堂的回廊,回廊的边上有条通往一楼的楼梯,但此时已被数十张餐桌餐椅堵塞上了,目的很明显,是为了防止死者从那里上来。 如此一来,从二楼抵达一楼便只能通过室内的楼梯了,我抬起头朝食堂里一看,两个黑影已经轻巧地从食堂中央穿过,步下了楼梯。 据陆风所说,二楼现在已经成了教导主任赵胤祥独占的地方,其他人则通通挤在一楼,要是丧尸来袭,他还能比其他人多活一阵。此外,食堂里所有的食物、医疗设备都放在了二楼,因此相当于他掌握着每个人的生杀大权。 陆风的计划是,由他们到一楼解放那些被控制且不敢反抗的人,我们则在二楼闯进赵胤祥的房间,控制住他。 二楼的食堂里边共有四间房,全都是门朝里开放的,但此刻所有的房门都上了锁,我们只能从回廊上的窗户闯入。回廊上一片漆黑,不知不觉又有冰冷的雨点从房檐飘落,打得我簌簌发抖。我们慢慢摸着回廊走,终于在回廊的后方找到了四扇窗户,分别通往食堂的四个房间。 来到第一组窗户时,我马上吃了一惊,因为那里正微微亮着烛光。我只好小心翼翼地从窗下通过,就在这个时候,房间里突然传来声音—— “不要!” 我战战兢兢地抬头朝窗里一看,在烛光的映照下,地上凌乱地散落着校服裙、内衣裤、用过的纸巾以及矿泉水瓶。当我将目光移到房间中央时,眼前的景象把我惊呆了。 在一张床褥上,一个男生正压在一个女生身上。 女孩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又被男生压了下去。 “你个贱货,天天让那臭老头糟蹋都不肯让我碰吗?”男生一边狠狠地说,一边竟哭了起来。突然,他就像丢失了魂魄般停了下来,痛苦地啜泣。 这次,反倒是女孩主动凑过去抱住男生的头:“你别这样说,赵老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好,如果没有他,我们所有人都已经不在了。赵老师说,现在这个世道,生育是女孩最大的责任,所以要留下最好的基因……” “别再说了!!”男生勃然大怒,一脚踹飞了地上的垃圾桶,里面染红的纸团和卫生巾泄了一地,让本来就凌乱的地面更加凌乱了。从地上散落的衣物可以看出,这里并非同一个女孩的住处。 “别再说了,我快要疯了……”男生忽然又懦弱地抱着头,跪在地上。 “你还是快走吧!要是赵老师醒来发现你在这里就不好了……” 这时,外头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花道、花道,一楼出事了,我们赶紧下去吧,不要被发现了。” 男生只好垂头丧气地走出了房间。这时,女生突然看向窗边,我大吃一惊,马上按着小琳的脑袋趴了下去。在女生走到窗边确认之前,我们向下一个窗户爬去了。 我的内心震撼无比,观念中好像有个什么东西被冲断了,一切都变得扭曲阴暗。在看到那个女生的时候我就认出来了,她是我念初中时的同班同学王思思,曾经有过一段时间我们的关系十分要好,只是上了高中分班后渐渐断了联系。 记忆中的她学习成绩优异,性格随和但很有主见,而且长得十分漂亮,在年级里都不乏追求者。而刚才那个男生就是其中之一,虽然跟他不熟,但是知道他的绰号,由于曾经染过一头红发,所以被别人唤作“花道”,他是出了名的古惑仔。 “学长,你说要是我也被困在这里,会不会也跟她一样的想法?”小琳脸色苍白,显然也被这个房间以及房间里发生的一切震撼了。 我马上抱着她:“我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没错,太反常了,王思思怎么会变成那样?我突然想起陆风的推断,催眠……在末日中摧毁别人薄弱的意志,将自己的想法完全植入别人的观念中。 看来,赵胤祥在这里已经完完全全地建立了自己的“王国”,那是个无法原谅的、必须击溃的黑暗王国。 第十九章、败露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我们来到了第二扇窗下,据陆风说那是医务室。原本学校的医务室是设在学生宿舍楼一楼的,爆发开始时陆风就及时将医务室的所有药物设备全都转移到作为基地的食堂了。 他清晰地认识到,在末世中生存,除了解决口腹之欲,最需要满足的就是医疗。现代社会就医方便,医疗服务完善,使得人类寿命大大延长,但是,由此产生的问题是,人类的身体过分依赖于医药治疗,一旦离开了药物救治,一个小小的感冒就可能将我们杀死。因此在生存条件严苛的末世中,谁掌握了优越的医疗条件,谁才有权生存下去。 刚才受到的震撼还在我脑中盘旋,因此我有些心不在焉地来到第三扇窗户,这里是武器库。四周横七竖八地摆放着运动用的球棒、撑杆和铅球,用木棒捆着砍骨刀改装成的大刀,斧头,还有许多削尖了的木棒或铁棒,墙角处,我还发现了两把修剪树枝用的大剪刀、一把电锯和一些铁钳之类的工具。 我们来到第四扇窗户了。突然我的血气上涌,心跳不止,就要直面那个曾经一脸正派、为人师表的教导主任了,在社会崩溃、道德底线不复存在的今天,他到底会变成何种面目呢? 我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轻轻推开没有锁紧的窗户,跃了进去。小琳也跟在我后面跳了进来。我正打算打开手电筒寻找赵胤祥的身影,突然有两道光打在我眼上,刺得我两眼昏花。 我看见有几个人影站在了我们面前。等我渐渐适应了这种强光后,我看到一个发际线后移、面容精干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面前,微笑着看我们。 这个人就是赵胤祥了。他的身后站着五名学生,三人手持木棍,两人手上拿着铁棒。可以看出来,他们的神情都有些恍惚。 “高二(3)班李晨、高一(8)班陆晓琳,是陆风指使你们来这里的吗?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他的口吻还是那种教育学生的腔调,在这个末世里听起来十分别扭。 我正在脑中快速地衡量着我们是否能以二敌六,但很快便作罢了,拖延时间般问道:“为什么你会知道我们来了?” 他哼了一声,不屑地说:“你们真的以为在外面闹得这么凶我们会一无所知吗?” 两名学生走过来收走了我们的武器和手电,将我们押在地上。 “陆风他们怎么样了?”我问。 “呵呵,用你们的眼自己确认吧……” 他命令两个男生把我们押到楼下。 一楼的大厅十分宽敞,如今四周都摆放着许多蜡烛和自制油灯,照得这里一片敞亮。但是四周的窗户却被用纸皮紧紧封住了,两扇大门也降下了电动卷门,使整个一楼成了一间密室,完全隔绝了丧尸进入的可能性。 跟二楼的大厅一样,这里的餐桌餐椅也被全部清空了,我看见一群人正在那里激烈的打斗。战斗的其中一方,正是陆风和关飞,他们正被十数把棍棒团团围住。 围住他们的男生叫嚣着,不停将棍棒往他们身上招呼。关飞吃力地挥舞着铁棒挡住攻击,陆风却被雨点般的攻击击中了背部,发出惨叫。 两人的情势急转直下,陆风的武器很快被朝着手腕的狠狠一击打掉了,他的腿部也被一根铁棒击中,整个人蜷缩在地。而关飞,在保护陆风的同时却左支右绌,也被棍棒击中了很多次。 面对着密集的攻击,关飞突然发出一声怒吼,从地上抓起陆风的铁矛,胡乱地往前戳了出去。本来只是想吓退敌人,没想到铁矛正中一个人的胸口。关飞吃了一惊,猛地抽回武器。 血液“哗”地一声从男生胸口喷涌而出,染红了地面。他惊恐万分地看着自己的胸口,突然“噗”地一口血吐了出来,然后便整个人摔了下去,血池在他胸前扩散,全身不停抽搐,直至停止。 尖叫声在大厅中回响起来,我这才发现原来四周都站满了学生,有男有女。对于同伴被杀,他们都不安起来。关飞也露出了慌张的表情,就算杀丧尸时再怎么利索,一条活生生的人命结束在自己手中还是让人手足无措。 这时,围着他们的男生都散开了,紧张地握着自己的武器,却不敢继续进攻了。 我听见旁边的赵胤祥“啧”了一声,对押着我的一名男生说:“王强去哪了?” 那名男生含含糊糊地说并不知道。我隐约记得王强就是花道的名字。这边刚想完,有个男生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正是他,花道!他的手上拿着一条长长的铁链,铁链的尽头缠着一把匕首,我一看就觉得这把武器相当不妙。 花道的身高不过1米65左右,跟巨人般的关飞形成强烈的反差,但是他拖着铁链在地上划出的“嗤—嗤—嗤—”的响声以及他走来时表情上的那股狠劲,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同学,你冷静点听我说,”关飞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他知道自己的目的不是打架或者杀人,“虽然你们不一定知道,但是你们很可能被人控制了,我们来就是要让你们……” 可是关飞的话还没说完,铁链上的匕首就掷了过来。他一个激灵,猛地往旁边躲闪。虽然躲得及时,但匕锋还是擦破了他的手臂。 四周传来了吆喝声,“花道,加油!”、“花道,干掉他!”…… 关飞知道多说无用,于是放弃了说理,而是握紧铁棒,做出防御的姿势。他知道对方并不好惹。 就在这时,王强突然朝关飞冲了过去,速度很快,就像要用矮小的身躯扑倒巨人般,在还有两三米距离时,他又突然掷出铁链,随着距离的缩短和速度的加快,匕首以惊人的速度向关飞飞去。 关飞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他没有躲闪,而是抱住自己的身体,用侧身迎接匕首的攻击。就这样,匕首稳稳地插进了他的肩头。 他吃痛地叫了一声,但是马上用另一只手抓住铁链,将本来就很近的王强一把拖了过来,一拳打在他的门面上,然后又用插着匕首的手抓住他的喉咙。 “咳、咳……”王强拼命挣扎,喉咙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呜声,不过他马上想到了办法,想伸手去抓关飞手臂上的匕首。关飞一惊,松开了他。 重获自由的王强并没有停下,咳了两声便又猛地扑向关飞,两人顿时扭打在一起。虽然王强在关飞面前身材就像小孩一样,但是打起架来狠劲十足,而且根本不顾自己的损失,拼了命地要跟对手同归于尽。 我被他们的打斗吸引了注意力,完全没有留意到有个人影悄悄地接近了关飞背后。 当关飞从两人的战团中跳开,正准备修整一番再进攻时,那个人影突然跳了出来,将一个东西扎进关飞的手臂。 “噢!”关飞发出了一声嘶吼,同时右手猛地一挥,将人影推倒在地。他看向自己的右手手臂,一把注射器正稳稳地扎在上面。 人影慢慢站了起来,虽然烛光昏暗,但我还是马上认出了那一袭白袍。修长的小腿在白袍下若隐若现,长长的秀发散落在双肩,脸上戴着一副小巧的圆框眼睛,年轻的容貌根本看不出比我们年长多少,是校医莫小玖。由于长得年轻漂亮,学生们都亲切地叫她“小玖”。 在我的印象中,校医小玖总是和蔼可亲,跟学生们打成一片,可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注射器发挥了效果,关飞很快就变得脚步踉跄,眼皮耷拉,不一会便向前栽倒在地,不省人事了。这时陆风想站起来,但是马上被那群学生扑倒,遭到拳打脚踢。 “陆风!”我激动道,但是也立刻被什么打倒在地了。 我感觉脑袋一阵轰鸣,但是并不痛,恍惚间,我用手去摸了摸后脑勺,一看,是血…… 我又把视线看向上方,几双冷漠的眼睛正看着我,其中就有赵胤祥的那双。我听见小琳的尖叫声忽近忽远、虚无缥缈,但是从赵胤祥牙缝间挤出的那个恶狠狠的命令却格外清楚——“打!” 我条件反射地抱起头,发出了呻吟。就这样,我们辛苦了一夜的行动宣告破产了,面对尸群时都没有过的绝望,渐渐在我心底泛起…… 第二十章、折磨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现在是几点? 白天还是晚上? 我这是在哪? 我慢慢地睁开眼,看清了周围的环境,这是个黑暗的房间,房间中央只放了一个自制的油灯灯芯,火焰忽明忽灭,映得墙上的影子四处乱晃。我有一种错觉,就好像自己是从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一个深深的海底游到这个房间里来的。 房间里还有一个人,面朝墙躺着,一动不动。我认出了那是陆风。 我挪动了一下身子,想向他靠近,但是突然感觉肚子隐隐作痛,又痛又酸,而且不仅仅是肚子,浑身上下都像被注入了水银,关节僵硬,疼痛不已。 我意识到自己遭到了毒打,而且在毒打后昏迷了过去。三次,四次,还是更多?嘴边传来了阵阵隐痛,我已记不起自己被折磨了多少次。 突然,我想起一个名字,心头轰的一声炸了开来——小琳。小琳现在在哪里?她到底怎样了?火光中,我仿佛看到了她哭泣的脸,还有充满恐惧的表情。 “把他们扔进黑屋里。”我记得最后赵胤祥这样说,接着我便被人从地上拖行起来。昏暗的烛光在眼前掠过,我看见了好多张脸,他们有的恐惧,有的冷漠,有的愤怒,更多的是像对待仇人般,憎恨。恍惚中,我瞥见了一楼的几个房间,里面铺满了草席和被子,每个房间都挤满人,俨然一座集中营。再接着,我便在疼痛中不省人事了。 这个房间四面都是水泥墙,只有一扇紧闭着的铁门,让人根本分不清白天黑夜。我听见隔壁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估计是从一楼的其他房间传来的。我突然想到,赵胤祥之所以要把一楼的门窗全部封闭起来,根本不是为了什么防丧尸,而是要将一楼变成一间“大黑屋”,在这里,生活不分昼夜,人们对外界也一无所知,因此只能盲目地相信着那个奴役他们的人。 “……”这时陆风也醒转了,他艰难地撑起腰,坐了起来。房间中央的烛火将他脸上的淤痕映照得格外清晰。这个房间只有我们两人,也就是说关飞和小琳被他们带到另一个地方了。 “又是这里,哈哈……”陆风惨笑一声,倚在墙边。 “这里?”我不解道。 “这里就是我做丧尸实验的地方,把这里当作反叛者的关押地再合适不过。”陆风说,这里是从前食堂的储藏室,用于放置粮食,房间阴森封闭,给关押者很重的精神负担。 这时,我隐约闻到了一股臭味,于是张大鼻翼四周嗅嗅。 “不用闻了,应该是那盏油灯。”陆风说。 我看了看房间中央的油灯,凑近一闻,果然有一股微弱但顽强的臭味在劈啪作响的灯盏中传来。 “那是脂肪!”陆风说。 “什么脂肪?” “人的脂肪。”陆风注视着油灯,仿佛能在里面看出什么故事,“我就感到奇怪,为什么人少了这么多……” “你说、这、这是人的脂肪?”我突然感到不适,胃里有什么东西翻腾着。 “我在这里的时候还有56名幸存者,但是进来前约莫算了一下,只有不到30人了,那26人到底去哪了?” “你是说,赵胤祥把他们全都杀了……” “然后肢解了,把脂肪的部分当作照明的燃料。”陆风帮我说完我不敢说的话。 他接着说道:“赵胤祥是个聪明人,食堂里的食物始终有限,而且又没有增加食物的途径,难道坐以待毙吗?” 我突然明白了他在说什么,身经百战的我也忍不住感到一阵恶心。如果真如陆风所言,那么赵胤祥果真是残忍无伦了。 谈话就到这儿戛然而止了,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接着铁门被打开,一只手递进来一只托盘,上面放了两份饭菜。几条青菜拌着两块肉丁,还有小半碗饭,饭菜少得可怜。 看到那些肉丁,我有种想吐的冲动。但要是长期颗粒不进身体肯定要吃不消,我只好硬着头皮把饭菜一股脑儿扫进胃里,饭菜都没有煮熟,菜茎硬的可怕,饭里有一半还是米。 陆风也把饭菜吞了下去。 又过了不知多久,脚步声接近,铁门又被打开了,这次是赵胤祥走了进来。我们马上如临大敌地站了起来。 “两个小鬼头,过得还好吧?”他依次用目光打量我们。他的身后还站着四五名男生。我在心里想,莫非他是在圈养着我们,目的是把我们变成这些油灯的燃料? “你打算怎样带着人们生存下去?”陆风问,他指着那盏油灯,“是像这样子吗?” 赵胤祥给身后的男生使了眼色,他们马上按住陆风,让他动弹不得。 “这是阶下囚能讨论的问题吗?”他拍了拍陆风的脸,轻蔑地说道。 这时,我突然想起了重要的事,于是朝赵胤祥冲了过去,几个男生马上抓住我。我也顾不了这么多,大声吼道:“你把小琳他们怎样了?” 赵胤祥嘿嘿笑道:“关飞这么厉害,我自然要像疯狗一样好好关起来。至于陆晓琳嘛……” 他的神情突然变得猥亵起来,嘴角藏笑。 我脑中突然轰地一声响,王强与思思的对话不停在我脑中盘旋。 “你个败类!你个人渣!你个畜生!”我撕扯着嗓子,拼命想挣脱将我抓住的手。几个人立刻将我制服在地,将我的嘴往地上塞,让我说不出话。 “我平常是怎么教导你们的?”赵胤祥蹲了下来,“我教你们要尊师重道,你们都当成耳边风了?” 他得意地说:“今天就让我再给你们上一课好了。在这个世界,权力就是一切,而我,就是权力。这个世界对就是错、错就是对,正常就是疯狂、疯狂就是正常,你觉得我很可恶吗?但是我告诉你,只有生存下来的人才有资格评价别人。” 他让人把我的口松开,接着说道:“所以,只要你服从于我,我就会让你继续生存下去。另外,今天来是有件事要你们去做的。前段时间我派了人去小卖部,但是一直没有回来,估计是歇菜了。你们不是安全地从那边过来吗?所以这次我会安排人跟你们一起过去,将那边的物资统统弄过来。” 他说的话我一句也不想听,只是死死地盯着他。要是眼神能杀人,我定要在此把他活活撕碎。 突然,我逮到了一个机会,于是张大口,狠狠地咬在按着我肩头的手上。一个男生发出了惊呼,松了手。有一边顷刻自由了,我马上挣扎着站了起来。赵胤祥就在我正前方,此刻还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我疯狂地大叫了一声,然后猛地用头撞向他胸口。 一切都发生的如此之快,他刚表现出惊讶已经被我撞倒在地,而他的那声惨嘶也是在我的拳头打到了脸上才后知后觉发出的。 四周的男生更是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此时我已经双手紧握,高举过头,然后重重砸在他胸口上。赵胤祥像一头猪般伸长了脖子,尖叫出声。 四周的手终于在我张大嘴,准备咬向他脖子时反应了过来,将我拉了开去,重新按倒在地。 赵胤祥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地站起来,但是一口气缓不过来又坐倒在地上。此时他狼狈不堪,形容丑陋,就像一只原形毕露的豺狼,扭曲着五官,呲牙咧嘴。 “把他架起来!”他喝道。 两个男生便将我架了起来。然后我就感到鼻子一酸,眼泪开始飙出,他的拳头打在我的鼻梁上。停了半秒,接着又是一拳打在我的左颊,血液混着唾液在我嘴里打转。德育主任使出了浑身解数教训学生。 在末世里,施虐绝对是件快意的事,能让人消除末日中的压抑与绝望,同时通过这种权力的倾泻毫无保留地将恐惧驱逐出去。赵胤祥有一句话说对了——在末世里,正常即疯狂,疯狂即正常。 这位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我的视线也有些模糊了,脑袋在嗡嗡嗡地响。 赵胤祥整了整自己的衣衫,指着两名男生道:“你们俩继续给我打,还有那边那个也给我往死里打!” 然后他又露出一副无耻的表情:“小琳是个听话的女孩,不像你们,啧啧啧!” 我混沌的脑袋顿时清醒过来,嘶吼着又要去咬赵胤祥,可这时乱拳已经落在了我身上。我突然明白了,在人类的丑陋面前,即使是丧尸也得退让三分,而要在这样的恶意中生存下去,只有将自己变得更加疯狂。我跪在地上,就在赵胤祥的脚步转过去,准备离开房间时,我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巨吼。 “赵、胤、祥……”我一字一顿地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我要、杀、死、你!” 他自上而下看着我,眼里充满了冷酷与残忍。 门关上了。雨点般的拳脚落在我和陆风的头上、肋骨上、肚子上、腰上、腿上……一场仿佛永不停歇的暴雨跟我的仇恨一起,无休无止地充溢了整个黑屋…… 第二十一章、刺入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陆风坐了起来,剧烈地咳嗽,啐了一口唾沫,里面全是血水。 他捡起地上崩了一角的眼镜,重新戴在他重度近视的眼睛上。此时的陆风就像一个被高年级学生欺负的孱弱小子,头发凌乱、满脸淤青、弱不经风,好像再一碰全身都要散架了一样。 他这副样子连我都不忍卒睹,但我还是愤怒地走上去,抓起他的衣领。 “陆风,这就是你说的计划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又想起了赵胤祥那张邪恶扭曲的脸……愤怒撑得我浑身发抖,我咬着下唇,血从唇上渗了出来。 我心里明白,这件事苛责陆风也没用,只能怪自己,即使当初在小卖部一直待下去最后死在了一起,也比现在置身虎穴受人凌辱强,说不定小琳父亲所说的军队还会依约来到。同样是赌博,我为何偏偏选择最冒险的方法呢? “是我估算错误了……”陆风叹了口气,罕见地表达了歉意。 我放开他,又坐回地面,浑身的关节都在以疼痛表达着对我四处乱动的不满。但是比起内心的痛,身体上的伤根本算不上什么。 “那小琳怎么办?” 我把头埋进膝盖里。陆风也无话可说,只是呆呆盯着虚空的某个地方。 黑屋重归寂静,油灯灯焰不动声色地抖动了一下,影子就像遭恶魔操纵的木偶在墙上舞蹈起来,人类脂肪燃烧的独特臭味弥漫在整个房间。房间的一角爬满了青苔,不知从哪儿传来了霉味。 “是我低估了催眠的力量。”过了半晌后陆风才说道,“没想到他已经可以控制所有人了,而且控制得如此之牢,那些人就像邪教的信徒般对他死心塌地。”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因受潮而泛着水渍的天花板:“虽然我跟你说了很多关于催眠的事,但其实我自己也是将信将疑的。催眠的基础是心理误导,但我总觉得有些人的意志不会这么容易被扭曲,是我失算了……”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喃喃地说:“……不对,并非所有人都对他死心塌地。” 于是我将在二楼偷听到的王强说的话告诉了他。王强的行为已经明显是在背叛了,但奇怪的是,之后他对付关飞时却非常卖力,完全看不出背叛的迹象。 陆风陷入了沉思,这时,火焰跳动得更加狂乱了。 半晌,他才抬起头道:“李晨,你说的这件事相当重要,这件事印证了我一直以来的猜想,也是这次行动的基础。催眠并非完全改变一个人,而只是让人在内心与催眠师达成‘某种共识’。 换句话说,催眠的内容不能跟人的意志完全抵触,比如让王强接受自己喜欢的人被别的男人糟蹋,这是行不通的,但如果换成是某种并不那么‘难以接受’的观念,而且将这种观念放大加强的话……” 这时,突如其来的脚步声打断了陆风的话。我仔细一听,脚步声听起来十分轻盈,不像是男人的脚步。我喜出望外,难道小琳独自逃出来了? 门打开了,果然走进来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孩。她穿着一件蕾丝短衫和一条短牛仔裤,胸脯微微隆起,雪白皙长的四肢在昏暗中也格外耀眼。只是,从前那张脱俗的面容已有了几分成熟和抚媚。 “思思!”我惊叫出来。 “阿晨!”她温柔地笑了。 一瞬间,仿佛又回到那个遥远的初中时代,一群无忧无虑的大孩子一起坐在窗前看飘落的红花,有说有笑。那种场景已经像是几个世纪以前的了。 “思思……”一想起她的悲惨遭遇,我忍不住悲从中来,恨恨地说,“我一定会杀了赵胤祥那个人渣,替你……” “啪”一声巨响在房间里回响,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掉落地面,回过头来才发现自己的左颊隐隐作痛。我被打了一个耳光。 “胡说八道!”王思思横眉冷竖,“你敢再这么说我就先杀了你!” 王思思的眼神我十分熟悉,每当她认真起来就是这种表情。 我无言以对,只能结结巴巴地说:“可、可是,那天晚上我都听见了,你被他、被他……” 王思思意识到我在说什么,脸颊一红,竟露出了少女的娇羞:“赵老师他是人中龙凤,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我们都爱他,所以,他要怎么对待我都行。” 我难以置信地后退了一步,这个世界真的疯了吗?那个自强不息的王思思、那个温柔恬静的王思思、那个不甘平凡的王思思……我感觉天花好像在旋转,一切都变得越来越疯狂。 “阿晨,我是来劝你们投降的,”王思思贴近我,仔细查看了我的伤势,心疼地说,“很痛对吧?” 我突然从混乱中清醒过来,没错,这就是末世!一个疯狂的世界!只有疯狂的人才能生存下来,我又想起自己是怎么在丧尸口中存活下来的,我本身就是个狂人! 我突然抓住王思思双臂,冷冷道:“告诉我,是不是那家伙叫你来说服我的?” “放手!”她一把甩开我,“是我求赵老师放你一条生路的,我知道阿晨你会听我说,所以才自荐来说服你。” 我看了看敞开的门口,门外的确站了两名男生。 “没用的,你们出不去。”王思思说,“听我说,阿晨,你只是误会了赵老师,一开始我也误会过他,但后来我知道了,他才是唯一能带我们走出困境的人,为什么你就不能相信他呢?” “为什么不能相信他?”我反诘道,“他在这里为所欲为,肆意杀人,还把小琳抓了起来,你说为什么不能相信他?” 王思思盈盈一笑:“小琳?那是你的女朋友吧?放心,赵老师正在给她做心理辅导,相信她很快就会想通了,到时她也会帮忙来说服你的!” “你说什么,心理辅导?”我怒火中烧,“要是那家伙敢做什么,我李晨,绝对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王思思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双手环抱胸前,“哼”了一声道:“果然跟赵老师说的一样,你们都是无可救药的……” 她转过身,临行前又回过头来说:“阿晨,以前的你总是努力地模仿阿暮,但我告诉你,不管你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成为阿暮,而且即使他还在世,他对这个世界也是无能为力的。” 铁门砰地一声关上了。黑屋再度恢复一片空寂。 过了一会,陆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我一怔,恼怒地说:“你在笑什么?” “我在笑自己的愚蠢,赵胤祥征服这些女孩的手段并不是什么催眠术,而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王思思的确不像是被催眠了。但是除了催眠,还有什么手段能够彻底改变一个人呢?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又称人质情结,是在斯德哥尔摩市最先被发现的,产生于人质与歹徒间的一种奇怪情结。后来被证实这种情结广泛存在于世。” 陆风说,当人在极端封闭的环境下遭到挟持,生命受到威胁时,只要歹徒逐渐施予一些小恩小惠,人便会对挟持者产生奇怪的同理心。只要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下去,被挟持者便会渐渐对挟持者产生羁绊情结,相信他说的话,成为他的奴隶。 “我知道这很难理解,一个人的心智怎么可能被这样扭曲呢?但是这是真实存在的,比如战争中的受虐妇女、战俘,一些犯罪中的监禁和**……” 陆风又举了几个历史上著名的案例,然后说:“你不觉得,在这个乱世,在这样的环境下,正是这种情结产生最佳的温床吗?” 我感到惊骇不已,原来王思思就是被这样一点点扭曲的。赵胤祥那个畜生,居然干出这么不可原谅的事! “那些女孩一定是先遭到了非人的对待,然后再一点点施予她们恩惠,慢慢地腐蚀她们,而这就构成了赵胤祥王国的最终形态!” “王国的最终形态?” “没错。催眠只是他的第一步,目的是使所有人任其摆布,但催眠毕竟只是一种虚假的心理暗示,有其弱点,而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则不同,是死心塌地地服从于他,所以这个王国的最终形态就是一个人的奴隶社会!” 陆风的话如同旱天惊雷,使人不得不惊醒过来,这个地方是个比外面更加残酷的地方,我仿佛看到前方打开了一扇黑色的门,人性之门,里面的腥风腐气让人毛骨悚然。 非人对待、奴隶、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我的眼前又浮现出小琳的脸。她到底怎么样了?一想到这个问题我就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 从进来这里开始,我从没有哪一刻觉得四周这般寒冷,就连在眼前恍惚着的油灯都散发着寒气。 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时间的流逝在这里变得无比缓慢,我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然后突然就被人用水泼醒了。我们又挨了一阵打,由于已经习惯了,也不觉得怎么疼,但是肚子却饥饿难当,在他们离开后就又沉沉睡去了。 当我听见门外又响起脚步声时,我浑身的骨头都在叫苦连天,心想大概又要被折磨了吧。 铁门缓缓打开了,然而出现在门缝间的却是,扎着一头乌黑马尾,一张充满灵气的小脸,校服裙上还沾着我第一次被殴打时溅在她身上的血迹。 小琳巧笑倩兮地看着我。我跌跌撞撞地迎上去,幸好她没事、幸好她没事。 “小琳,你怎么……” 话音未落,我觉得胸口一湿,好像有什么东西刺入了我胸口。我低头一看,一把匕首没入了我左胸,血液像疯了似的染红了我的衬衫。 “小琳?” 我看到她的眼中暗淡无光,魂不守舍。她喃喃地说:“都是你们不好,是你们带来了末日!” 是催眠!我痛得跪在地上,眼睛却还盯着小琳。这时,赵胤祥从她身后走了上来,亲了亲她额头,“做得好宝贝!” 他再次睥睨着我,露出了邪恶的笑容。我倒了下去,血泊在我身下蔓延开来,我用余光看着陆风,心道,“陆风,听见了吧,听见了吧……” 第二十二章、疯狂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又想起了些往事…… 一切都只是些残影…… “啊!” 我仿佛听见有女人的尖叫。 “喂喂,那边发生了什么?” 下方的人群也纷纷跑了过去。 人群叽叽喳喳地哄闹成一团。有报警的、有去喊人的、有拿起手机拍照的、有捂着嘴呕吐起来的…… “那孩子是谁?”有人问道。 我艰难地从树隙间往下看,阿暮的尸体就像一只瘪了的皮球,静静地躺在地上。 头部直接落地,当场死亡。血液和脑浆流了满地,四肢也扭曲变形,成了恐怖的僵尸形状。 如今,这个场景已经成了模糊的片段,甚至连阿暮的样子,我也无法想起了。 我慢慢地睁开眼。天花上闪烁着火光,一只壁虎灵活地在火光中穿行,它走走停停,转瞬间潜入了一条裂缝中。原来,所谓的密室也并非完全封闭的啊,至少在爬虫的眼中,这里也是个自由进出的世界。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这样想着,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一把女声。 “终于醒来了!” 我马上朝声源望去,豆大的泪珠旋即滑落下来,“小琳……” 我想起了自己的胸口挨了她一刀,但是只要她没事,我怎么都无所谓。 “小琳?你就这么想她吗?” 突然,那张脸渐渐模糊了,重新清晰起来时,校医莫小玖出现在眼前。我这才发现自己正枕在她的大腿上,她长长的秀发落在我额头,圆框眼镜后是一双对待病人的怜惜的眼。 “小玖……不,莫老师!” 我试图坐起来,但是左肩传来锥心的疼痛,根本无法动弹。 “你的伤口还没愈合,还不能起来。” 她这么一说,我马上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胸,上面规规整整地缠着绷带。 “放心吧,小琳刺入的位置恰到好处,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小玖把一个枕头靠在墙上,然后扶着我坐了起来。疼痛撕心裂肺,但是一旦坐下来就舒服多了。 这时我发现原来陆风也在房间里,他正在油灯边睡觉,身上盖着一层薄毛巾。 “你们俩真是遍体鳞伤呢,要是放着你们不管,你们肯定要熬不下去。为什么都这样了还不投降呢?” 小玖从一旁端起一碗已经凉了的白粥,喂了我一口。虽然只能算是稀薄的米汤,但已足够抚慰我的辘辘饥肠。米粥在经过食道时牵动了一下我的痛处,我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如果刺的位置太无关紧要,会引来赵胤祥的怀疑,”小玖说,“但要是刺的位置太凶险,想要恢复过来就很难了。” 她接着说:“所以我就让小琳按照这个位置刺下去,这样既能骗过赵胤祥,也能保住性命。” “什么?是你让小琳这么刺的?”我惊异道。 小玖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看了看门口。我马上用手捂住嘴。 “小琳刺了你以后心慌意乱,见到我时拼命哭着求我来救你,”小玖说,“她现在一定也很想见你。” 我心里感到一片温暖,混沌的天空顿时变得清朗,唯独一个地方还存在阴霾。 “她现在在哪?赵胤祥对她做了什么?”我问道。 我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害怕她说出让我绝望的答案。 “要是赵胤祥真的做了什么,你会怎样?”她有点使坏地看着我。 我咬牙切齿地说:“就算要跟他同归于尽,我也要杀了他。” 小玖嫣然一笑,带着几分羡慕地说:“年轻真好……要是也有人肯为我挨刀子、跟人拼命就好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她盘腿而坐,说道:“放心吧,她现在不在二楼,正在我一楼的房间里。赵胤祥也没机会碰她,因为我日夜都跟她在一起,别看我这个样子,他对我还是十分忌惮的,因为我是这里唯一的医生。” 最后一点阴霾也尽去了,我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可是,”我又问,“你为什么要冒险帮我们?” 我心想她之前不是还攻击了关飞吗?而且她现在看上去并没有被催眠的样子。 她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憎恶地望着前方,说道:“我已经无法忍受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了……” 她于是缓缓地说起了自身的经历。 就在陆风被众人以民主投票的方式放逐出食堂以后,她和几个老师为了限制赵胤祥的权力,便逼迫他成立了一个决策会,一切的事务都必须通过决策会决议。可是没想到,不久后他们就接二连三地惹来了杀身之祸…… “谁也想不到这个由人组成的地方竟会比外面的非人之境更加恐怖。”小玖突然感觉遍体恶寒般抱紧膝盖,牙关有些发抖。 “由于我们的团体大部分是由学生组成,他们大多阅历不深,平时再怎么不可一世,突逢大变时都会手足无措,因此他们比成年人更容易被催眠。赵胤祥正是利用团体中的这个弱点将大部分学生都变成了他的傀儡。” 她接着说:“当然,再怎么容易,催眠还是需要符合几个严苛的条件的,而赵胤祥都很有耐心地一一办到了。比方说将所有的门窗都封闭了,表面上是为了防止丧失闯入,实际上是营造了适合催眠气氛。 还有,建立封闭的信息通道,让所有人无法得知外界的情况,能不能得救也是未知数,每个人每天都生活在恐慌当中。他还做了很多让当时的我们不能理解的举动,现在一想就都想通了,这些都是他为实现野心所做的铺垫。我只能说,他是个催眠方面的天才。” 我点点头。门外突然有脚步声经过,我和小玖都吓了一跳,紧张地盯着铁门,深怕被赵胤祥识破了我们的谈话。又过了一会,脚步声远远走后我们才松了口气。 “具体催眠的手段他从来不会让我们看到,我们只知道每个从他房间走出来的人都变了样。”小玖压低声音道,“然后有一天晚上,他把我叫上了二楼……” 小玖的表情看着都让人觉得恐怖,她缓缓地说:“我毫不知情地被他带到二楼的厨房,那里已经站了好几名男生,当时我就隐隐觉得不对劲。厨房里很黑,什么也看不见。但是那天天气不好,窗外偶尔会掠过闪电,而就在我认真想看清楚四周时,电光一闪,照亮了整个厨房……” 她的眼前仿佛一下子掠过当时的情景,她害怕得闭上眼,紧紧抓住自己的手臂。 “地面上放着一个个铁盆,那里面被满满当当地塞了些什么。起初由于那东西形状太怪我没认出来,也可能仅仅是我潜意识里无法接受而已,反正不管怎么说,后来我认出来了,那是一具具尸体!” 当我认出来盆里这些可怜人都是决策会里那些同事时,我再也无法忍住胸中那股汹涌之意,扶着墙角剧烈呕吐起来。我觉得天旋地转,无法想像世间竟有如此邪恶之事。” 我咽了口唾沫,小玖讲解的景象竟栩栩如生地在我脑海里重现,让我动弹不得。她还没说完。 “你知道那家伙对我说什么吗?他说,‘小莫啊,你是医生,你看看这些肉应该怎么保存,还有里面有些脂肪,我们也许可以拿来点油灯,你看我们忙活了半天都没搞好,是不是放些盐就行啦?’他的表情淡然自若、残忍无伦,我真不明白为何当初没看到他这副面目?他并非真的要我帮他什么,而是让我看这些‘杰作’来威胁我不准和他作对。” 听完小玖的话,我感到暗暗吃惊。赵胤祥显然并不是陆风说的“外强中干,没什么本事”,他在野心和残忍方面甚至超越了陆风。 “我无法跟他作对,只能顺着他意。由于我是唯一的医生,攸关每个人的生存,所以他无法对我怎么样。但是很多女生却没有这么走运了,那混蛋的人格已经完全崩坏了,他几乎每天都折磨她们,**她们,让她们成为自己的奴隶……”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我在心里默念着。我又想起了他说的话,正常即疯狂、疯狂即正常,错就是对、对就是错。 “对了,莫老师,我还有个问题,为什么赵胤祥会允许你过来救我呢?他不是命令小琳杀了我吗?” “这个……” “因为在你被刺后,我答应了他,我们会替他去小卖部……”这句话是陆风说的。他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慢慢地从油灯边坐了起来,没戴眼镜的他显得英气十足。他眼神坚定地看着火焰,好像在命令火焰要烧得更旺似的说:“我们反击的时候到了!” 第二十三章、录音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咔嚓! 复仇之门被打开了。 门外刮入的风将油灯的灯芯吹灭,“黑屋”重新归于黑暗。在如此黑暗中,心跳加速的声音、因紧张而握紧拳头的声音、喉头活动的声音、口水吞咽的声音,甚至冷汗从额头涔涔渗出的声音,全都清晰可闻。 磨刀还需百日,挥剑只在一瞬。最后我们面临的是获胜而生还是身败而死,皆存乎此一剑。 我和陆风在黑暗中穿行,人类脂肪燃烧剩下的最后味道被永远地抛在了身后,黑屋的门重重地关上了,并不刺眼的光进入眼帘,我们暂时重获了自由。 那天没来得及详细端详的食堂终于呈现在眼前,偌大的空间、五六米的层高、九根大柱均匀立于大堂,撑起了整个楼层,柱子下摆放着长期缺乏光照而蔫了的万年青,一条之字形的混凝土楼梯从墙边伸向二楼。 赵胤祥就站在楼梯下,他的四周围满了食堂所有的幸存者。看到我跟陆风出了黑屋,他热情地迎了上来。 “李晨、陆风,休息得怎样?”他惺惺作态地拍了拍我俩的肩头。从被小琳刺中以来已经过去四五天时间,这些天里我胸口的伤也渐渐恢复一些了。 “唔,看来状态还不错嘛!” 他用下巴指了指楼梯,然后指着旁边的四人说:“这四人就是跟你们一块过去的得力助手,你们认识认识吧,哈哈。” 王强,他就站在四人当中,另外三人也分明是那天对付关飞的打手。当我们到达小卖部后,我敢打赌他们会马上毫不犹豫地杀了我们。 我又仔细地打量起人群,除了这四人外还有不少那天的打手也站在里面,只要我们稍稍轻举妄动,他们同样不会跟我们客气。 我发现了小玖,她站在赵胤祥身边,不动声色地向我点了点头。而小琳就待在她的旁边。看见了她,我的心突然软了下来,被刺痛的伤口变得瘙痒难当,似乎正期待着轻柔抚慰。 她也正看着我,眉头轻皱,一双秋水犹如封冻的湖面融化,盈盈款款地颤动着。当然,眼神的情动只是发生在一瞬,她马上又让眼中蒙上了一层冰,恢复了原状。但是,这短短的一瞬已足够让我读懂了,我振作起来,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了。 兴许是看到了我的眼神变化,赵胤祥心生疑窦地皱了皱眉,皮笑肉不笑地说:“哦?你们心情好像很不错,是不是已经迫不及待要出发了?” 这个时候,陆风站了出来,缓缓来到人群前面,面向众人说:“在出发前,有件事情我想向大家宣布……” 然后他倏地从口袋中取出一个物体,举了起来。 所有人都看清了,那是一台诺基亚手机!对于现在而言功能过于简单的这款功能机,却具备了小巧便携、百摔不坏而且待机时间难以置信的长等特点。陆风说,为了应对随时到来的大变故,即使在平日他也会随身携带一款这样的手机。 我想,在末世中似乎没有哪一台手机能与之媲美。 看着这玩意,所有人都是一愕——这是要闹哪样? 赵胤祥最先察觉不对劲,转身向人群中喊道:“快,你们去把那手机抢过来,不要管他干嘛,给我杀了他们!” 几个男生马上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其中两人手里还提着刀,凶神恶煞地将我们团团围住。 “陆风,躲开!”我喊道。 突然一把刀砍向他,但是却在半空中发出了“哐当”一声,停了下来。 “王强,你在干嘛?”赵胤祥大声嚷道。没想到保护了陆风的竟会是王强! 王强说道:“不急着杀他们,先听听他有什么要宣布吧。” “你!”赵胤祥气得说不出话。我看见小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想必是她早就跟王强沟通好了。 但是攻击我们的可不止一个人,很快又有一把斧头向着陆风脑后劈来。 突然一阵风从耳边滑过,然后就看见斧头飞了出去,那个人也在空中翻了一圈,倒地时左颊一片淤青,昏厥了过去。 一个高大的身躯伫立在我面前,拳头上好像还冒着青烟。 赵胤祥看到他,突然暴怒起来,骂道:“是谁放那家伙出来的?” “是我放自己出来的,”关飞甩了甩拳头说。 “这是怎么回事?”赵胤祥愤怒地转向人群中的一个女孩,“我不是让你锁着他,除了送饭不准给任何人开门吗?” 那女孩慌张地望着小玖:“莫、莫老师,你不是说赵主任要拿回钥匙,所以让我给你吗?” 赵胤祥恼羞成怒地望着校医:“小莫!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小玖耸了耸肩,从人群中走到我们身边。 赵胤祥怒目圆睁、睚眦尽裂,对着我们说:“本来我还对你们有所期待,所以才饶过你们,现在看来必须赶尽杀绝了!” 这时,人群中几乎所有男生都冲了出来,把我们5人围得死死的。他们就像古代西方的重甲步兵,手执长矛铁器,一步步向着手无寸铁的我们逼来。 包围圈越来越小,我们也靠得越来越近,不安地攥紧拳头。就在这时…… 沙沙声传遍了整座食堂。陆风按下音量调节键,将手机的喇叭尽可能开大。少顷,一把有些破音的说话声在大堂响起了。 “求你救救李晨……” 那是陆风的声音。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我们的复仇终于揭开了帷幕…… ———————————— “求你救救李晨……” 手机响起了陆风的求救声,在偌大的食堂中,这声音显得尤为真切。当时我应该正躺在血泊中,因为胸口被刺穿而昏迷了过去。 录音里出现了另一把男声。 “哎哟喂,陆风也会求人吗?”赵胤祥说,“可是求人要有求人的样子,你不是号称天才吗?求人也不会?你跪下,不,趴下!” 过了一会,喇叭中响起了衣物摩擦的声音,膝盖落地的声音还有身体匍匐在地的声音。 这台手机当初被我们缝在了陆风内衣的腋下位置,这样不管是遭到怎样的毒打,他也能保护手机不受破坏。 录音里响起了赵胤祥的狂笑:“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你陆风也有今天。平时不是很拽吗?不是天才吗?怎么样?我的臭脚好不好闻啊?我拿臭脚给你洗洗脸。” 录音里传来陆风的闷哼声。 我吃惊地看着他,没想到他竟受到了这样的侮辱。陆风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但眼光中也闪过一丝厉芒。 接着响起了一阵很重的掌刮的声音。赵胤祥喝道:“你不是很狂吗?你不是很狂吗?你不是很狂吗?……” 掌刮声持续了很长时间,寂静的大堂里回响着“啪、啪、啪”的巨响,以及剧烈的呼吸声及辱骂声。 “你奶奶的……” 由于陆风一直没有大喊出声或者开口求饶,赵胤祥似乎也感到无趣,他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你……可以……救他了吧?”嘴里的鲜血含混着牙齿发出的声音。 “哎哟,我可没说过你求了我就要救他啊!”赵胤祥哈哈大笑道,“你们俩就乖乖烂死在这里吧!” 说着正欲离开,这时陆风挣扎着说道:“我……答应你,我们去小卖部……” 过了一会,赵胤祥又走了回来,“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去把小卖部里的物资弄过来……”陆风说,“那里堆积如山的食物和水,你想要吗?” 只听赵胤祥警惕地问:“既然有这么多水和食物,你们为何还要过来?” 我心里暗暗佩服,这家伙果然老奸巨猾。从我们到达小卖部算起已过去一个月以上的时间,剩下的食物差不多只够再坚持一周了,因此陆风的话其实是在虚张声势。 但陆风丝毫没有犹豫地答道:“因为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东西!” 我仿佛看到一双名为复仇的火红之眼在他眼中燃烧。 赵胤祥又大笑起来,“夺回?你要怎么夺回?” “我要让被你催眠的人恢复正常。”陆风道。 “这不可能,你根本不知道我是怎么催眠的。”赵胤祥说道。 小玖曾说过,他催眠的时候是从来不会让人看到的。 “让我猜猜吧,”陆风淡淡地道,“你催眠时所用的心理暗示是——假定丧尸是由我们引来的,我们就是末日的元凶,而只有你才能拯救这个腐朽的世界——你让所有人都相信了这个暗示。” “……” 赵胤祥显然吃惊不小,录音暂时静了下来。 所谓的催眠,就是在合适的环境下,催眠师运用催眠术将对象引导至意识薄弱、潜意识活跃的状态,然后通过层层心理暗示,让对象完全相信了自己不可能相信的事情。 比方说让你相信自己没有痛感,于是你便在头脑中切断了最上层的疼痛反馈,这样即使身体某个部位传来了痛楚,大脑也无法接收。历史上甚至有催眠术用于截肢手术的记录。 事实上,当一个人在与自己的感觉沟通或者冥想的时候,其实就是一种自我催眠。当一个人的潜意识毫无保留地敞开在别人面前,那么在被催眠者看来,别人的心理暗示就是自己的潜意识,没有人会怀疑自己的潜意识。 “小琳,你先出去。”赵胤祥对站在身边的小琳说道。 随即响起了离开的脚步声。我心想,这家伙 过了一会,赵胤祥突然用冰冷得可怕的语气说:“你为什么会知道?” “这么说,你确实是用了‘末日是我们引起的,你才能拯救世界’这样的心理暗示误导了那些被你催眠的人了?” “哼,是又怎样?”赵胤祥冷哼道,“就算你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你的,他们只听我的话,除非是我亲口承认,不然谁也不会相信……” 录音戛然而止。 陆风按下了停止键。 “漂亮!”我差点没忍住打了个响指。 破解催眠的唯一办法,就是让催眠师说出自相矛盾的话或者自己承认心理暗示的事实。 食堂里鸦雀无声,就连一直刀剑相加的男生都停下了动作。我担心地看着众人,大家好像都还在消化着刚才听到的录音,眼神中的恍惚还没消失。 难道我们苦心孤诣的这一剑会以失败告终吗?我焦急起来。 赵胤祥也在仓皇四顾,他似乎也不确定录音里的话到底对破解催眠是否有效。 食堂中疑云密布,我仿佛看到一个越来越深的涡旋笼罩着我们,而天花板变得越来越高、越来越高,渐渐消失在苍冥之中…… 第二十四章、兵败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轰隆!轰轰……” 天空响起了隆隆雷声,震得食堂里的窗户嗡嗡作响。 天色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很暗,这让本来就封闭的食堂更加昏黑起来。我几乎看不见任何一个人的表情。 雨滴击打在外面的水泥地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食堂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人行动。 突然,“哐当”一声。 一把长刀被掷在了地上。紧接着,这个声音就成了一连串骨牌效应的第一个音符。 叮铃哐啷…… 不停地有人放下武器。 一个女孩“哇”地一声哭倒在地。 一个个被解放的脑袋呐喊着、恐慌着,完全无法接受出现在脑中的既熟悉又陌生的记忆。整个食堂乱成了一团。 “混蛋,杀了你!” “你个人渣……” 撕裂的叫喊震彻大堂,几乎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同一个人身上——赵胤祥。 这位昔日的国王伸长了脖子,像只待宰的猪叫嚷道:“慢着,你们都被骗了,真相不是这样!” 一个拳头不由分说地打在了他脸上。他模样难看地趴倒在地,然后又狼狈地站了起来,大叫着:“不要,不要……” 一根铁棒重重的击在他胸口。 “喀嘞……”一声,肋骨不知裂了几根。 他像畜生一样蜷缩着身子,剧烈地咳嗽。一群人继续围着他拳打脚踢。 我突然想起了法国史上唯一一位被处死的君王路易十六,那情状应该就跟现在差不多吧。 我摸了摸胸中刺痛的伤口,浑身的筋骨酥痒难当,施虐的欲望像潮水一样涌来。我走过去拍了拍拿铁棒那位男生。 “同学,借我一用。” 他知道我是首先站出来反抗赵胤祥的人,于是爽快地将铁棒给我。 我对正围着赵胤祥的那群人吩咐道:“麻烦你们两个帮忙按着他,你帮我曲起他的膝盖。” 于是两位男生将赵胤祥面朝天按在地上,另一人则将他的右膝曲了起来。 “你想干嘛?不要,不要,不要这样……”赵胤祥拼命挣扎。最后四个人才压住他,他的膝盖高高曲起。 如果大仇得报,我会对他做什么呢?这个问题已经困扰我太久,我等这一刻也等得太久了。我高高举起铁棒,对准他的膝盖。 “别,别,别,李晨同学,求你……” 他没有机会说完话—— “咚”我使尽力气往膝上一砸,就像是砸在一块石头上。 膝盖哗地爆开,血液混着骨髓流了出来,整只脚顿时成了一种奇怪的形状。赵胤祥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叫,五官皱成一团,稀疏的额头上渗满汗水,整张脸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他痛哭起来,浑身不住的颤抖,双手不知道该怎么去碰自己的膝盖。 应该很痛吧?我在心里想。有时施虐并不一定要针对人们软弱的部位,让人体坚硬的部分破坏殆尽,那种惨烈的形状与绝望的无助让人更加爽快。 我望着食堂高高的天花,好像沐浴着春雨一样清爽。伤害别人竟能让我如此快乐,两个月前的我如果遇上现在的我也会倍感陌生吧。 “轮到我了!”王强走了过来,抢过铁棒。他似乎也不想马上用刀结果他。 看到浑身肌肉虬结的王强接近,赵胤祥吓得猛地惊起,但是他忘记自己的右膝已被砸烂,痛得又倒了下去,我看到他下体簌簌地流出一滩液体。 “赵胤祥,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你竟敢、竟敢……”他没有说出口,而是气得满脸通红,看来他是真心爱着思思。他最后咬牙切齿地说:“我不会杀你的,我要让你恨不得自杀。” 这时,有人拍了拍我肩膀,回头一看,一双湿润的眼睛看着我,她眨了眨眼,梨花带雨甚是好看。我瞬间就被融化了。 “小琳!”我再也顾不上别的了,紧紧地将她拥入怀里,她一双柔夷轻轻地抚摸我的伤口。 “对不起!” “对不起!” 我们同时说,彼此都是一怔。 “谢谢!” “谢谢!” 又是默契地同时说出,我们都捂住嘴笑了出来。 没错——对不起,对不起把你送进了这么危险的境地;谢谢,谢谢你一直不离不弃——我们要说的话竟完全相同。 这时,一个卑劣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冲开人群,扑了过来。 “小琳、小琳,请看在我没对你怎么样的情义上,帮我求求情,放过我,把我扔进黑屋也可以……”赵胤祥爬了过来,可怜巴巴地说道。 小琳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突然,他的表情扭曲起来了。 “……我明白了,”他大叫道,“是你,是你出卖了我,是你把催眠的秘密告诉他们的!” 赵胤祥,你明白得太晚了。我在心里想,小琳刺入我胸口时说的那句话已经完全暴露了你的秘密。只要知道了催眠师暗示的内容,再让他亲口承认是这样暗示的,那么催眠就会失效。 赵胤祥还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自言自语道:“不可能,她明明已经被我催眠了……” “让我告诉你为什么吧?”陆风走了过来,他脱下鞋子,将脚踩在赵胤祥脸上,“破解催眠的办法十分简单,就是事先用另一种催眠来否定你的心理暗示。” 赵胤祥不敢用手拨开陆风的脚,只能喏喏地问道:“但是,事先你应该还不知道我暗示的内容啊?还有,难道你也会催眠?” 陆风用力地踩着他的脸,赵胤祥没有反抗,似乎只要让他暂时不用遭到刚才的痛苦,他叫谁爹娘都无所谓。 “我当然不会你那套卑劣的手段,”陆风道,“在来这里之前我们每天都进行自我催眠,也即冥想,每天我们都告诉自己的潜意识——‘不要相信赵胤祥说的任何话’——这样,不管你是什么心理暗示对我们都不会凑效。 另外,我们练习的内容还有一项,就是假装被催眠,所以不管你催眠我们之中的哪一个,我们都会假装被你催眠从而窃取你催眠的内容。” 赵胤祥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但马上又挤出笑容说道:“好吧,陆风,是你赢了,我甘拜下风。求求你放过我好吗?你大人有大量不计前嫌,我们再一起合作,不对,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会催眠术,对你会很有用的。” 陆风嗤之以鼻地说:“你知道接下来我要对你做什么吗?” 他蹲了下来,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脸。 “我会将你的四肢通通剁掉,挖出你的眼睛、鼻子和耳朵,把你做成‘人彘’。我曾经在丧尸身上做过的实验还要在你身上全部再做一遍。” 赵胤祥拼命地摇头,表情相当恐惧:“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这样对我……” 陆风站了起来,“李晨,你继续吧,完了到我!” 突然,我感觉有些不对劲,赵胤祥好像把手伸进口袋要掏出什么。 等我看清楚他拿出了什么时,大堂已经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声响。 一颗子弹贯穿了陆风,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掀起,就好像他突然跳了起来一样。 “扑通。” 陆风从空中摔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第二十五章、急转(上)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刚才的枪声与窗外的雷声重叠在了一起,一瞬间火光迸发,贯穿了漆黑的食堂,每个人都是呆若木鸡,无法消化眼前急剧转变的状况。 赵胤祥踉跄后退至靠窗的墙边,他手上拿着一把54式手枪,枪口还在冒着青烟。 “陆、风?”我惶惑不解地看着本该屹立却倒在地上的男孩。喂喂,陆风,你的剧本应该不是这样写的吧? 关飞也跑了过来,紧张兮兮地看着地上的陆风,但却无从下手。 “小玖!”我向黑暗中喊道。一个穿着白袍的身影走了出来。 她正要伸手去扶地上的男孩,陆风捂着腹部坐了起来。 他的表情痛苦,脸色苍白,嘴唇干枯,我一看,血液正从他右腹汩汩流出。 “你赶快躺下来啊!”小玖命令道。 陆风用手制止她,艰苦地张大嘴,对着赵胤祥说:“你为什么会有枪?” 赵胤祥苦苦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本来已经稀疏的头发乱七八糟地贴在额上,汗水像一层水膜笼罩在脸上。 “一个将死之人~~~~在黑市里搞一把枪来自杀有何难?”他说道。 “将死之人?”陆风迷惑道。 “哼,”赵胤祥冷笑道,“两个月前我去医院检查,查出我得了癌症,而且一上来就是胰腺癌晚期,只剩几个月命……” 赵胤祥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我跌摸滚爬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才混了一个学校的主任,但是命运却跟我开了这个玩笑?” “我不甘心……”他说道,“一直以来,我逢场作戏、带着面具生活、不停地算计、不停地绞尽脑汁。为了往上爬,我甚至苦心钻研心理学,这样努力地付出,换来的却是只剩几个月命……” 赵胤祥激动起来,满脸通红,下巴剧烈地抖动:“而你呢,陆风?一生下来就是教育局局长的儿子。从小受到最好的教育,得到最优越的条件,一生下来就注定平步青云,过着美好的人生?这个世界怎么能这么不公平,啊?” 我看着陆风,没想到他竟是这种出身。 赵胤祥继续说道:“当我知道自己只有几个月命时,我就通过各种渠道搞到了一把枪。我本想临死前绑架了这间学校或至少一个班级,然后找几个人陪葬……” 窗边掠过闪电,隔着厚厚的纸皮照亮了赵胤祥的侧脸。原来不管爆发与否,这个学校都将迎来大事。隆隆的闷雷声传来。这个人原来一早就已经坏透了,我想。 他继续说道: “当我准备实行这个计划时,突然听到爆发那天的广播。于是我稍微调查了一下,原来世界各地都在发生类似的事件。” “我想横竖都是死,要是世界真的要发生什么——不管是战争还是瘟疫,而我又占据了有利的资源,那岂不是能为所欲为?” 欲望的神采笼罩在他脸上。他欣喜若狂地说道: “这个世界实在太适合我了。在生命的最后还能享受到美色和权力。这些年轻的女孩,粉嫩的肉体,金枝玉叶,还不是都成了我的胯下奴?” 他突然恶狠狠地盯着我们,像从牙缝中挤出话般说道:“我有什么错?以前的世界跟现在有什么不同?有财有势的人只手遮天,富豪可以玩弄艺校女生,校长可以强奸女学生,我做的又跟这些有什么区别,你说? “自古以来,金钱和权力就是最强的催眠术,可以让人丢掉一切仁义道德、忠贞廉耻。所以,不管是哪个世界都有病。而你陆风,不痒不痛地说出什么‘因为我期待着这样的世界’,这个世界才不是你们这群狗学生想得这么简单。” 这时,陆风由于失血过多,突然“扑通”一声倒在血泊里。小玖赶忙把他的衣服脱了,拿出急救箱。 “哈哈哈哈,自命不凡的你最后还不是跟我这将死之人一个下场,哈哈,太精彩了……” 他还没说完,我看见一个黑影猛扑了上去。 黑影离开时,赵胤祥的胸口上已经插着一把小刀,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刺杀他的人。 闪电划过,王思思的脸出现在眼前,对方胸口的血溅在她脸上,使她看起来格外冷酷。 赵胤祥他前后摇晃了一下,想稳住自己的身体,但是没稳住倒在了地上。 “你……” 他还没断气,缓缓抬起手,枪口对准王思思。 “思思,小心!”我大喊。 他犹豫了一下,又把枪口对准窗户。 糟了!我心念电闪,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他是要把所有人拖下水。 “砰!” 枪声与玻璃破碎的声音同时响起。 一阵阴风从破裂的窗外涌入。目力所及,远处厚重的云层翻滚着,天空在咆哮。所有人都屏息静气,从窗外掠过的闪电给每个人的脸上都镀上了一层恐惧的色彩。 “快,李晨,想办法堵住窗口!”小玖小声地说。 我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于是马上问四周男生借了衣服,然后扭成一团,准备用这个临时堵住窗口。我小心翼翼地走向玻璃窗,就在这时,一张脸突然出现在破碎的玻璃口子外,吓得我退了一步。 那张脸乍一看还完好无损,只是眼神呆滞而已。可当他把左颊转过来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是张被咬得稀烂,血肉都还黏连在一起的可怕脸颊。它突然疯狂地张开鼻子,贪婪地吸入这里的血腥气,然后瞳孔蓦地放大,一头撞了进来。 幸好它的头正好卡在了缺口处,玻璃哗啦又掉落不少。它还在死命往里钻,嘴里腐臭的唾沫四溅飞散。 现场大部分幸存者都严重缺乏面对丧尸的经验,女的吓得尖叫起来,男的也是手足无措。 喂,别叫啊!再叫会引来更多死者的!我在心里呐喊,但我知道根本没用,面对恐惧,人类只相信自己的本能。 就在这时,王强提着刀来到了窗边,“喝”的一声,长刀下处,脖子发出“滋”的一声肌肉断裂的声音。死者的头颅骨碌碌地掉在地上,溅出一滩血水。 第二十六章、急转(下)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似乎被王强这一霸道的行为所慑,大家都瞬间噤声了。但是那死者才刚倒下不久,几个头颅又涌了上来,大块玻璃开始剥落。 关飞也跑过来对付窗口正欲涌入的丧尸,我却突然发现,不仅是眼前这块玻璃,原来整个饭堂的玻璃都在微微震动。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我们就像身处深海中的潜艇里,由于下潜的深度早已超过船舱的负荷,四周的玻璃正发出难以承受的呻吟。 我仿佛被什么吸引似的慢慢靠近附近一块完好的玻璃,然后鬼使神差地揭开了覆盖的纸皮一角。瞬间,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阵闪电划过,窗子的背后挤满了密密麻麻的死者,它们正一浪接一浪地向窗户涌来。 我的天!我慌忙朝身后喊道:“大家快上二楼!” 几乎与我的喊声同时,十数面玻璃同时“哗”地一声碎裂开来。 为了采光,食堂的四面八方都是玻璃窗,这下死者就像洪水一样涌了进来。它们从窗台扑到地面,然后又挥舞着断肢残骸站了起来,缓慢但不容分说地向我们逼来。 “啊、啊啊啊……”有个持刀的男生吼叫着莽撞地冲过去砍杀丧尸,但是刚砍中一刀,就发现刀口陷进去后拔不出来,惊骇间死者抓住了他的肩头,将他半个脑袋都啃了下来。 看见此景,几个女生发出了凄厉的惨叫。这些惨叫马上引来尸群中的疾行者,它们吼叫着将女生一个个扑倒。她们越是拼命地挣扎哭闹,围上去的死者就越多。不一会儿,当丧尸再度散开时,地上就只剩下一具具勉强黏着少许皮肉的红色残骸。 小琳捂着嘴干呕了两下,靠在我肩上簌簌发抖。 “李晨,好了,”小玖飞快地说,“只是草草地止了血,弹头还没取出来。” 我看见陆风的腰间已经缠好了绷带,但是脸色苍白,表情痛苦,不省人事。 “现在该怎么办?”小玖问我。 偌大的食堂还不停有死者在涌入,它们发出的哀鸣充盈了整个空间,让人胆丧。关飞和王强,还有几个较勇敢的男生正在抵挡从后方入侵的尸群,保障通往二楼的楼梯不被占领。人群开始往二楼撤退。 “小玖,你带小琳先上去!”我说道。 “那你呢?”她俩同时问道。 我指了指地上的陆风和自己的肩头:“我们马上就来!” 小玖意会地点点头。 “那你们快点跟上!”她拖着依依不舍的小琳跑上了楼梯。 我扶起陆风,将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这时,我的余光瞥到一个人。 王思思! “思思,我们一起逃吧!” 我的目光变得温柔起来,心里为她终于可以挣脱魔爪感到高兴。像她这么优秀的女孩是不该受这么多苦的。但是她却坐在地上,将已经变得冰冷的赵胤祥的头颅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用手抚摸他稀疏的头发。 我吃了一惊,马上跑过去拉她的手:“你在干什么?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她甩开我的手,说:“你走吧,李晨,我想留下来陪陪赵老师。” “别说糊涂话,他已经死了!”我焦急地喊道。 王思思露出惨然一笑,白皙的脸上还沾着点点血腥,她说道:“虽然赵老师干尽了坏事,但是却一直对我很好,我不能丢下他!”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先施暴然后施恩,彻底改变一个人。 我感到一阵心酸,强硬地伸手抓住王思思的胳膊:“不行,你一定要走,我不能看着你死!” 王思思用手推开我,骂道:“你没有权力这样做!” 我怔住了。 这时,食堂传来一声巨响,连正门的铁闸都被丧尸群整个挤爆了。我还想去拉王思思,有个人影跑了过来,将她拦腰抱起。 “王强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思思拼命挣扎,拍打抱起她的男孩。但是他才不管这么多,撒腿就往后方跑去,他一边抱着思思,一边用武器杵开挡路的丧尸。 突然,思思说出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我有了。” “什么?” “我说我有了赵老师的孩子。”她大声说道。 王强像遭人轰了一拳般脚步漂浮,最后停了下来,神情恍惚。 “别停,快跑!”我喊道。 一张血盆大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我看见泪水噙满了这个汉子的眼眶,然后一瞬间,他便被四周的尸潮吞没了。 我的脑中轰地一声巨响,完全无法接受眼前的景象。然而更让人吃惊的是,一双手突然从那尸群中伸了出来,王强竟然拼命地拨开四周的丧尸,让他怀里的思思可以逃出。 “对不起、对不起……”王思思泪流满面地爬了出来,然而当她回过头时,那个深爱着她的男孩已经永远消失在尸群中了。 “思思,快站起来!”我强自振作道,拉起她,向着楼梯处发足狂奔。 但是跑了没多远,她突然甩开我的手,“李晨,对不起!我跑不动了!” 我生气地说:“王强临死都要保护你,你居然说跑不动?” 她哭了起来,“是我对不起他……但是……”她指了指自己的小腿,那里不知什么时候被咬了一块肉。 “你走吧,还有人需要你!”她说。 悲伤的潮水涌进了我的胸口,但我知道她说的是实话,至少我背上的陆风就需要我。我咬咬牙,准备转身离开。 “李晨!”她又喊住我。 “嗯?” “那天很对不起,说你怎么也不能成为阿暮,”她抬起头,露出了熟悉而晴朗的笑容:“你一定会做得比他更出色的。” 泪腺终于缺堤了,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青涩年代,跟小伙伴们偷偷趴在窗前,看那个在红花树下娴静地看书的女孩,一阵风吹过,拂起了她满头青丝…… “可恶!可恶!可恶!”我在心里呐喊道。 王思思要不是遇上了这个末世,又在这个末世遇上赵胤祥,她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女子,生活上、事业上都受到大家的喜爱吧。 或许若干年后我跟她会在某个灿烂的夏日偶然碰上,坐在咖啡厅中一起聊起初中的趣事,怀缅去世的好友,成为无所不谈的好友。她很可能会跟纠缠不休的王强结合,或许是遇到一个陌生男子,经历一段或幸福或不幸福、或平淡或激情的婚姻。但是不管怎么说,至少不会是现在这个样。 罢了罢了,我铁下心来,加快速度向前跑去。关飞和几个男生一直在抵挡冲上楼梯的丧尸,我从他们身边经过,爬了上去。 爬着爬着,我看见墙边多了一个黑影,直觉就是关飞追了上来,于是回过头去。 谁知一张布满血浆的脸猛地扑到了我眼前,我一惊,踉跄向后倒去。此时我正背着陆风从之字形楼梯往上跑,这么一后退,撞在了楼梯的栏杆上。陆风双手抓得不紧,整个身体飞出了栏杆,浮在半空。 “陆风!!” 我惊叫出来,忙伸手去抓他。只见他的指尖在半空中晃动,忽远忽近,好像我的指尖永远无法碰到他一样。他睁开了眼,黑色的眸子盯着我,然后开始下坠、下坠,仿佛要堕入黑暗的深渊…… 第二十七章、才能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一瞬间,我以为自己就要错过他的手了,于是拼命将身体往外伸,终于在最后一瞬抓住了陆风的手。然而巨大的重力将我猛地往下拉,我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抓住栏杆,双腿紧紧勾在栏杆上。 我的天!心里来不及惊叹,左边的丧尸便疯扑了上来,我马上用胳膊肘去抵它的脖颈,它的头就在我面前发疯地晃动,嘴中喷出腐臭的液体。 “哧!”液体飞溅的声音,一把刀从它天盖顶直劈而下,脑浆混着血液溅在我脸上,两只眼球骨碌碌地滑了出来。 “对不起,放走了一只。”关飞冲了上来。 当他看到吊在半空的陆风时,大吃了一惊,忙伸手去帮我拉。谁知这时他的左边又扑来一只丧尸,他马上用粗大的臂弯夹住丧尸的头,一使劲,将丧尸整个掀翻了下去,发出一声重物坠地声。 他又想伸手过来,谁知又有两只丧尸冲了上来。 “陆风就拜托你了!”说了一声,他不得不迎战去了。 我没有关飞这般强壮,单手拉住一个人的重量十分吃力,而且被小琳刺伤的地方已经开始隐隐作痛,我仿佛听见了骨骼拉伸,肌肉绷裂的声音。 “放开我!”下方的陆风说道。 “别说胡话!”我大叫。重量正一点点往下坠,由于身体伸得太出,光维持住现状已经十分吃力。 “李晨,你放开手,我已经没救了!”他的声音相当虚弱,脸色苍白。 “你肯定有救!”我的头拼命后仰,拉长脖子,试图抵消向下的重力。 他又道:“我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中了弹,弹片根本取不出来,就算把我拉上去也没用。” “小玖就在上面,而且上面有医务室,会帮你取出来的。” 他笑道:“这种位置的弹片区区的校医怎么会取?别管我了,再僵持下去谁也走不了。” 耳边不断传来丧尸的撕咬声,有时离得很近,仿佛快要咬到我耳朵了。 我看见陆风在空中摇摇晃晃,被绷带扎住的伤口又裂开了,血液很快浸透了绷带。 他此时就像一个沉重的坠子,而我的手就如一条脆弱的绳子,高高地吊在空中,下方则是千百只向上伸出的手。 情况绝望得连我都感到泄气。难道真的要放开手,任凭陆风死去吗? 不,还不能放弃! 我大喊道:“你要是死了,你的梦想呢?你不是说过要创造属于自己的王国吗?” 陆风明显陷入了沉思,但是他很快又抬起头道:“很可惜……我并没有这样的才能。赵胤祥这件事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为什么我会失败?我的败因在哪里,你知道吗?” “谁知道那种事,你不是赢了他吗?”我问道。 陆风眉头突然抖动了一下,似乎拉到了伤口,他的额头结出一滴滴汗珠。 “至少在建立王国这件事上我彻底输了,”他说道,“他让我明白到,建立王国必须先俘获人心,虽然他十分卑鄙,但却靠催眠占领了人的心,而我却没有任何这样做的手段,因为我没有这个才能……” 事到如今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呢,陆风? 只见陆风绷带上的血已经开始溢了出来。一滴滴新鲜的血液掉在了下方的尸群头上,使它们变得更加兴奋了。 陆风像风中残烛一样微笑着,说道:“李晨,尽管你自己不清楚,但我知道你身上具备某种我所欠缺的气质,即使不用催眠大家也会跟随你的。所以听着,你要带领他们活下去。这里就是我的极限了,你放手吧!” 突然一个死者的头颅从侧面冲了出来,恶狠狠地咬了过来,我一侧身躲了过去,但是身体却下倾得更厉害了。 关飞冲上来紧紧抱着那个死者,将它掀翻了下去。 我突然气上心头,对着下面的陆风一顿痛骂:“陆风,我不管你有什么病,但是你他娘的别跟我提什么才能不才能!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就已经不容易,还他娘的才能!去你的! 我告诉你什么是极限,活下去就是你的极限,别跟我说这么多大道理。你不是国王,更不是神,你也有想见的人吧?你的父母?你的朋友?你喜欢的人?所以他娘的给我闭嘴,赶快往上爬!” 我看到他一怔,天人交战一番后,好像有眼泪在他的眼眶中打转。他点点头,忍着痛双手抓住我,慢慢往上爬。 “没错,就这样。”我打气道。 陆风,你应该明白,这个世界并不是你想要的那个世界。这个世界太过残酷,任何人都无法随心所愿地生活,我们能做到的,就是抱着自己信任的同伴,颤抖着前行,直到有一天我们迎来自己的终结。 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陆风捞了上来。他的脸上血色尽退,伤口结出了血泡,情况不容乐观。必需尽快与小玖会合。 “起来!”我把他背了起来,继续往上走。 楼梯狭窄,关飞和几个男生全力阻击上冲的丧尸,我往身后一看,丧尸群就像潮水一样涌上阶梯,一波被击了下去,另一波又冲上来,完全不让人喘息。 一楼的尸体已经全部被丧尸疯抢光了,哪里都找不到王思思了,我抓紧了拳头,继续往上跑去。 “快点,快!”小琳和小玖正在梯阶上朝我伸手。 我如获甘霖地握住她们的手,彼此的脸上都有了庆幸的神色。 上方的幸存者不知从哪里推来了一个大铁柜,像一道门似的闸在楼梯口,只留一个口子供我们通过。 关飞一个人挡在口子前,像机关枪一样疯狂地挥舞铁棍,冲上来的丧尸被他一个个击中后掉落下方。 等所有人都上了二楼,关飞这才一步步退了上来。终于离开梯阶时,他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粗重地喘着气。 几个男生将大箱子用力一推,卡住了楼梯口。谁知一只丧尸竟在最后一瞬间冲了进来,被箱子夹在了墙边。 那是只疾行者,它张牙舞爪、摇头晃脑,喉咙急促地尖叫着。我马上捡起地上的一把铁矛,一刀捅进它的脑门,从天灵盖上穿出,然后一脚把它踹了下去。 箱子被推到了尽头,锁住了楼道。 “咚……” “咚咚……” “咚咚咚……” 丧尸拼命用身体冲撞箱子的声音传来,几个男生用身体抵住箱子,但箱子还是在剧烈的抖动。 小玖也急了,为了尽快找到合适的药物,她把药箱倒了过来,药物洒了一地。我看见她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小琳抱着我,我在她洁白的额头上亲了一口,紧紧抓住她冷冰冰的小手。 陆风由于失血过多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嘴巴一张一翕发出呓语。 “情况很不妙啊……”小玖道,“必须要尽快取出腹部的弹片,不然就糟了……” 我说道:“那现在在这里取出来不就行了吗?” 小玖抬了抬眼镜,白皙的手指上都是陆风伤口的血,她说:“哪有这么简单,打中腹部的子弹压在了内脏之间,要取出来就要动手术,但是胡乱地开刀不但找不到弹片,还会割伤他的内脏造成更可怕的后果。这里的条件这么简陋根本做不了手术,而且……” 她看了看摇摇晃晃随时要被撞开的箱子,说:“整个手术过程最快都要几个小时,现在有这些时间吗?” 果然跟陆风分析的一样,难道他真的要死吗?可恶。 箱子发出的咚咚声越来越重,箱子好像被撞变形了,几只脏污的手从撞开的缝隙中伸了出来,胡乱地上下摸索。 女生们吓得大叫起来,惊恐万状。 这个时候,有个男生拖着一个十分沉重的东西从厨房走了出来,这个铁制的东西与地面摩擦发出了“嘶嘶嘶”的声音。 “喂,狗子,你要干嘛?”另一个似乎是他朋友的人问道。 我这才看清他拖着的是一瓶液化石油气。 这个叫狗子的男生长着一双尖耳朵、大鼻子,皮肤惨白、身材微胖,乍看还真有点像狗子。 他低着头,有些腼腆地说道:“以前打饭时我就一直都在盯着这玩意儿看,一直在想啊,要是这东西爆炸了会怎样?不,我连放学路过加油站时都想试着点一把火看会怎样?现在终于……” 他一步步地拖着石油气走过去。 “喂,你别乱来,会把整个学校的丧尸都引来的!”几个男生阻止道。 我突然灵光一闪,对啊,这样做会引来所有的丧尸!我马上走过去拉起狗子的手。 “来,我们一起抬这个东西,其他人准备移开箱子,对了,你准备怎么引爆它?”我问道。 狗子一愣,旋即嘴角上扬,很高兴地说:“我打开了充气阀,并在阀口封了一层纸皮,引出一条引子,只要火烧到阀口就会引起爆炸。” “好样的!”我竖起拇指。 狗子道:“还没说完,你再多叫几个人,厨房里还有三瓶石油气,每一瓶我都留了不同长度的引子,要分别丢到不同的位置才爆炸。一瓶威力太小,但是四瓶应该就足够了!” 我感觉汗水从额头涔涔冒出,内心怦怦直跳。 陆风,你看啊,其实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才能和潜力的。 我点点头,吩咐其他男生照着办。越是危急的时刻,团队的凝聚力就越高,有不少女生都跑了过来帮忙。 “一、二、三……” 几个人拉开铁柜。几个人用武器把蜂拥上来的丧尸杵了下去。然后我们喝了一声,将四瓶石油气一起推了下去。 “关门!” 几个人又把铁柜关了起来。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合作无间。 几个瓶子“叮呤咚咙”地沿着楼梯滚了下去。 我背起陆风,指示大家退到二楼的阳台回廊上。老实说,我们都不知道石油气的威力到底有多大。不少女生捂着耳朵,害怕地躲在墙边。 可是,我们等待着,等待着,等待着…… 怎么还不爆炸?? 这时,堵着楼梯口的铁箱被“轰”地推倒,十数只丧尸跳了上来,发出吓人的叫声。 我慌张地看着狗子,然而他也是一脸苍白。 第二十八章、飓风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快关上门!”我大喊。 一大群死者嚎叫着向我们涌来,我们马上将回廊通往大厅的玻璃门关上。但是两扇玻璃门哪里挡得住这么多死者,“当啷”一声玻璃碎了满地。 那些前仆后继的腐烂的肢体“哗啦”一声全冲到了地上,就像是一堆破烂的玩具。然后这些腐烂的肢体又慢慢地从尸堆里站了起来,重新变成一具具活尸。 由于这个阳台是个回字形走廊,有好几只丧尸绕到了我们身后,发了疯似的扑过来。大部分人怎见过这么压迫的场面,一个个都吓傻了。 狭窄的阳台上,关飞和我还有几个男生,一前一后抵挡着丧尸的进攻,但是节节败退,我们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 祸不单行,旁边玻璃窗传来一阵阵响动,我一转头,“啪!啪!啪!”数十张脸拍打在玻璃窗上,模样狰狞可怕。 数不清的手像挤面条般挤破窗户,有个靠近窗户的女孩被一双手抓住了脸,整张脸皮被撕了下来,形容十分惨烈。她身边的人都发出了惨嘶,缩在阳台边瑟瑟发抖。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在脑中疯狂地发问,总不能直接从阳台上跳下去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轰!”爆炸声终于传来了。整个食堂发出了剧烈震动。 “快趴下!”狗子大喊一声,我们全部捂住头趴了下来。 幸好死者可不会趴下。只见液化石油气的钢瓶碎片像子弹一样从楼道下飞了上来,“嗖嗖嗖”地穿过大堂,雨点般击打在站着的丧尸身上。 站在我面前的那个女性丧尸被瞬间打成了马蜂窝,头上、身体上、四肢上都有数不清的空洞,血液还是什么其他液体从洞中流了出来。 紧接着是一阵滚烫的气浪从玻璃门窗冲了出来,掠过头顶时,我感觉头发都要烧起来了。 过了好一会,等一切都安静下来了,我才慢慢抬起头。大堂里的丧尸都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一个个都成了蜂窝状,我脸上一麻,形容不出的恶心。 “看!那些丧尸都集中过来了!”狗子指着楼下喊道。 我一看,密密麻麻的丧尸海正朝着食堂涌来,果然不出所料,都被吸引过来了。 “快,我们都爬上雨棚,然后朝教学楼的方向走去!”我说。 现在丧尸都过来了,正好可以沿着雨棚回到小卖部,暂时会安全下来。 “不行……朝宿舍的方向走!”在我背上的陆风却含糊地说道。 “为什么?”我问道。 他的眼圈已经有些发黑,显得无精打采。 “宿舍楼下有一辆五十铃货车,我们要开着那辆车离开这个学校。” “离开学校?去哪儿?” “总之不是这里……”陆风突然有些生气起来,“这个学校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了,留在这里只是等死……” “恐怕行不通啊……”小玖说道。 “行不通,为什么?”我问道。 “因为司机一早就被赵胤祥杀死了,”小玖脸色苍白地说,“我们谁也走不出这个校园的……” 可恶,我在心里骂道。赵胤祥那混蛋根本就没想过带着人们走出困境,他只想在他有生之年满足自己的欲望而已。 “这里还有谁会开车?”我无奈地问道。 不久,一个趁隙蹲在地上抽烟的男生举起了手。 “你是?” 男生长得一副懒洋洋的模样,眼睛耷拉着,他伸手摸了摸自己凌乱的头发,说道:“我叫林宇,以前偷偷开过老爸的货车。”声音也是懒洋洋的。 “好吧,那就由你来开车。”虽然觉得不靠谱,我还是无奈地宣布道。 “等等,”陆风对关飞说道,“你把‘那个’也带上吧……” “那个?” 关飞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重又返回食堂里。 学生宿舍就坐落在食堂后面,分为女生宿舍楼和男生宿舍楼。女生宿舍楼正对着食堂,阳台上晾着的各色内衣裤现在还清晰可见。 两栋宿舍楼之间有个篮球场,绿色的雨棚到了两栋楼中央便到头了。 此时已是傍晚,下过雨的天空一片清澈,如同一块泛着胭脂红的羊脂玉。一吊残阳翻过校墙将血色光芒洒在篮球场上,远远看去有种浓郁的末日味道。 货车就停在了篮球场对面,从这里过去大约有一百米的距离。奇怪的是,篮球场上的行尸竟然没有走向食堂的方向,而是在球场上徘徊不前。 我这才发现原来四周有无数的蝉鸣,饮饱了雨水的夏蝉叫得更欢了。爆炸后的食堂已经安静了下来,可是这里的蝉声可没停,丧尸肯定是又被这声音吸引了回来。 可恶!就这么穿过篮球场的话,十条命都不够死。这个时候,背后的雨棚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以为是丧尸从阳台追了下来。接着才发现原来是关飞手提一重物慢慢走来,每走一步所有人都要抖一下。我认出了那是一个链球,但似乎比普通的链球要巨大许多。 “林宇……”我背上的陆风突然开口,“你骑在关飞的背上,他会带你过去货车上的,记住,打着车后马上开过来,然后我们所有人都跳到载货箱里。” 林宇迷迷糊糊地走过来,挠了挠一头杂草般的头发,有点无奈地骑在关飞背上。 “走咧!”关飞纵身跳下雨棚,往操场上跑去,链球拖在地上发出的“嘶嘶”声马上引起丧尸的注意。 这么大摇大摆过去没问题吗?我有点担心,但背上的陆风却微笑着说:“放心交给他吧,他还有个隐藏技能呢。” 说着,只见关飞朝前方挥舞起那颗大大的铁球,几只丧尸被重重地撞到一边。挥舞了几下后,大铁球开始沿着一定的轨迹在空中旋转起来,以关飞为中心越转越快、越转越快……简直就像是……投掷链球前的旋转动作! “黑色飓风!”陆风的眼中恢复了一些神采,“关飞最拿手的运动就是链球,他的身材可是选拔进省队的。” 关飞以脚后跟撑地,身体高速地旋转起来,巨大铁球摩擦空气发出了“嗖嗖”的劲声,这声音越来越凌厉、越来越凌厉。 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错觉,篮球场上出现一个黑色旋风,所到之处丧尸的脑袋轻则歪了下去,重则整个被击飞出去。我看见以关飞为中心,篮球场上出现了一圈又一圈的血迹。 “这可能是人体所能做出的最强范围技能了!”陆风说,“关飞练习链球时每天都要练习这个动作上百次,因此这就是千锤百炼的结果,咳咳……” “陆风,你还是悠着点别说话了!”我担心地道。 “不碍事!”他摇摇头。 他出神地望着远方,好像那里浮现出了他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时代所投入的智慧和青春。陆风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只对着我说话,语气也好像在交代着什么似的,我又想起了他在楼梯说的话,心不觉一沉。 “不过,这招的缺点也十分明显:首先是链球携带不方便,第二就是每次只能带一个人前进,而且这个人的副作用还会很大……” 球场上已经被清出了一条血路,他们顺利抵达了货车。林宇从关飞背上晃晃悠悠地爬了下来,突然对着地面呕了出来,脚一软坐在了地上,脑袋还在晕乎乎地转啊转。 关飞打开门,将林宇抱了进去。 “哇啊!”突然,有个女人尖叫起来,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尖叫的人是小玖。她的脸色苍白,嘴巴颤抖地说:“我、我忘了……汽车的钥匙并不在车里,而是被赵胤祥放在了房间里……” 所有人瞬间瞪大了眼,嘴巴张得老大。 “你不早说?!” 第二十九章、小琳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黑色飓风”的威力巨大,但是消耗也着实不小,远远就看见关飞坐在车里呼呼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 林宇翻找了很久都没找到钥匙,隔着车窗玻璃对我们各种做手势。但我们也不敢太声张,因为远处的丧尸发现了动静,都在摇摇晃晃地踱来。 车中两人商量了一番后,都躲进了座位底下。我心想,以目前关飞的状态估计是不可能再来回搞一趟了,就算回得来,花的时间也太长,经不起折腾。还不如我拿到钥匙后想办法送过去。 “我这就去拿钥匙,”我说道,“莫老师,你知道钥匙放在房间哪里吗?” 她摇摇头。 这时,一个女生颤巍巍地举起了手:“我知道,那天我碰巧在窗边看见了,赵老师把钥匙放在了……床头柜的最底层……” 这女生留着一个可爱的波波头,眼角微垂,样子小鸟依人,她的校服衬衫外还套着一件小背心,举起手时仿佛要哭出来一样。 “同学,谢谢你,我去去就来!” 正要跑开,小琳拉住我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我看了看她的脸,秀眉微蹙,小嘴紧嘟,一副非去不可的样子。我知道她是怎么想,她肯定是不想我独自冒险,但我又何尝不是一样,让她当了一次诱饵已经叫我悔清了肠子,又怎么舍得再让她身赴险境? “不行!”我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她嗔道。 “不行就是不行。”我像个严厉的父亲般答道。 “如果我非要去呢?”她倒也像个处在叛逆期的女儿。 我叹了口气,晓之以理地说:“你不能去,去了我还要保护你,反而会碍手碍脚。” “谁碍手碍脚了?”她不满道。 小玖也过来劝小琳:“现在时间宝贵,你就听他吧!” 这时远处的尸群又发出了呜鸣,它们围在货车的四周,似乎正在寻找着人类味道的蛛丝马迹。小琳只好哼了一声,闹别扭地转过头,不理我了。 我只好在心里歉然道,对不起,但这也是为了你好…… 我悄悄潜行回阳台外的雨棚处,伸长脖子往阳台里看,昏暗的回廊上不见一个人影,但是黑暗中却静得可怕,仿佛有什么异物伸了出来。 我深吸一口气,克服了怯意,然后跳进阳台。四周弥漫着尸体的腐臭以及被热浪烧灼的焦味。我下意识地蹲着身子走,贴近墙边来到了窗台下。 仍是一片寂静,脚下是一具严重腐烂的尸体,它的手成爪状对着虚空,一排熏黑了的牙齿张得大大的,即使是死后眼睛也直勾勾地盯着我看。我的脑中不断模拟着它突然坐起来的景象,挥之不去。 要是现在小琳在身边,至少可以紧紧抓着她的手,兴许就不那么害怕了。我开始有点后悔没带她过来,但是这个念头一生出来我又立马摇摇头,这可都是为了她好啊,要是她过来了我反而会更不安心。 为了分散注意力,一边在昏暗中摸索,我一边思考起我们的未来,在这个残酷的时代,我们该何去何从、哪里才是终点?难道真的要像陆风说的建立王国吗?小琳父亲口中的伊甸究竟又是个什么地方呢? 想着想着,突然嘎哒一声,我浑身寒毛直竖,吓得尿意阵阵。 一只黑猫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落在地上,眼睛放着绿光,瞪着我。须臾,又踱着大步不屑地走开了。 呸,死猫、蠢猫、衰猫,敢吓你爷爷! 我振作了一下,往大堂深处走去。从破碎的玻璃门中进入后,浓浓的液化石油气味儿扑鼻而来,几乎让人窒息。我捂着鼻子前进,脚踩到玻璃碎片发出了嘎嘎声。 通过窗外透入的极度昏暗的夕阳光芒,我看到地上一具具布满血洞的尸体,从血洞中散发出的刺鼻气味,就像流着绿色臭液的生蚝,十分渗人。 空气中漂浮着数不清的微小的尘埃和血沫。我小心翼翼地跨过一具具尸体,朝赵胤祥的房间走去。无数次,我在跨过尸体时脑中都会浮现尸体突然站起的片段,终于走进了他的房间时,我马上靠在墙边喘气,心脏怦怦直跳。 这个房间就跟我第一次见到它一样,一张大床摆放在中央,一张床头柜,柜上放着两盒纸巾和一壶冷水,墙边还放了一个衣柜,除此之外没有别的。 我开始翻找床头柜。 “最底层、最底层……”当我把手伸到最下边的柜子一拉,咔嚓,柜子竟锁着。 尼玛,这又是闹哪样?开车发现没车钥匙,开抽屉拿钥匙又发现没抽屉钥匙,那钥匙又死去哪里了? 我咒骂了一句,硬着头皮用小刀去撬锁。 撬锁必定伴随着发出声音,每次将刀子插进抽屉我的心脏都蹦一下。 “快开呀,快开呀!”我笨拙地凿着抽屉。 突然,我感觉后方站了个黑影,就觉得一阵眩晕,心提到了嗓子眼。我也不敢正视,只敢稍稍用余光去扫,一只丧尸就站在门口。 我举着刀子一动也不敢动,额头渗出冷汗。我也看不见那丧尸的模样,只是留意着它双脚。它一步步地开始向我这边走来,我闭上眼,祈祷着它赶快回头。谁知它根本就没有离开的打算。 我慢慢拿起放在地上的武器,准备攻击。 就在这时,一阵红色的光芒从身后映照了整个房间,随之而来的还有燃烧的毕剥声。我看向身后,一个刺猬头的男生正站在门边,他手上拿着一把砍骨刀。 原来不是丧尸……我松了口气,但是刚才隐约感受到的危险气息又是怎么回事? 不容多想,我走上去抢过他的砍骨刀:“同学,你是来帮我的吧?正好借你的刀用用!” 我“喝”地用刀劈向抽屉,劈了几下终于把锁破坏了。我们拿到了钥匙,走出房间时,我发现已经满堂红光了,火焰的光芒从楼下传来,照亮了整个二楼。相信是刚才的石油气瓶爆炸导致的吧?看来这座食堂,这个曾经的魔窟终于要付诸一炬了。 “怎么这么慢呢?”回到雨棚后,小玖低声骂道,“钥匙呢?” 我拿出钥匙,然后猛地发现食堂已经熊熊燃烧了起来,火势相当夸张,连靠近食堂的篮球场上的白杨树都着了火。 “如果不快些把钥匙送过去,等火势蔓延了整座食堂,到时开着车也不一定能冲得过去。”狗子说。 他说的没错,必须速战速决。虽然现在天色已暗,但是借助于火光我们还是能看清四周的丧尸,如果四个人背靠背,闯过去应该不成问题。 我正要开口说出方案,陆风吃力地说:“小琳,没问题吧?” 我吃惊地看着小琳,心里有不祥的预感。当她发现我正看着她时,本来犹豫的眼神突然坚定起来,答道:“没问题,让我送过去!” 她一把从我手上抢过钥匙,说道:“让你知道到底是谁碍手碍脚了!” “等……”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跳下了雨棚。 一瞬间,我甚至还没理解发生了什么,就看见小琳沿着围墙向女生宿舍跑开了。 “可恶!”我焦急起来。正要去追她,陆风喊道:“你现在下去又能帮什么忙?” “何况,你能追得上她吗?”他吃力地笑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陆风!”我气急败坏地问。 他用下巴指了指球场,让我自己看。 陆风说得没错,我根本不可能追得上她,小琳的速度只能用“不可思议”来形容,偌大的操场上她如入无人之境。双脚飞快地交替,很快便来到了女生楼下。由于大部分丧尸已经被大火吸引到食堂了,从数量稀薄的女生楼下突破的确是个好办法,这一定是陆风想出来的。 但不管怎么说,小琳跑步的姿态还是跟一般的女孩子很不一样。她时而向左弹开一步,时而灵活地后退几步,然后又急速地向前冲刺。稀疏的缓行者队伍在她的速度下根本像是不动的玩偶。 “好快!”我喃喃地说。从来没想过小琳会跑得如此快,而且跑步的身姿灵动敏捷,英姿飒爽,让人看得暗暗着迷。我这才想起小琳曾数次提到过自己跑步受伤的事…… “陆晓琳,这个名字我很早就听说过了……”小玖让他躺下别说话,但是他躺下后还是继续说:“我听说我们年级有位女生百米跑进了11秒,当然,学校的测试条件肯定有些误差,可是这一记录已经引起了国家的注意,开始有教练与她接触了……” 原来小琳竟这么厉害,而我却一点都不知道,反之陆风却对她的才能一清二楚。 我只是一味地想保护她,对她的能力却从未放在心上,而陆风总能根据当下的形势选择最优的资源配置。不知怎的,我竟对他产生了微微的妒意。 “小琳,快避开啊!”回过神来时,旁边的人正在大喊,一个个神色紧张。 我飞快地看向操场,小琳正在女生楼下往货车飞奔。正缓慢涌向大火的尸群中却出现了两个反向而行的异数,是两只疾行者,它们正向着小琳的方向冲去,而专心往货车跑去的小琳根本就无暇注意它们。 我捂着头,难以置信地张开嘴,不要啊,千万不要啊! 小琳终于警惕起来,往左边一看,但这时两个黑影已经不由分说地扑了过去。女生发出了尖叫,我的脑袋也轰地一片空白…… 第三十章、离别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千钧一发之际,两只疾行者突然被一个重物狠狠地砸中,飞了出去。准确来说,是其中一只被狠狠砸中,然后像保龄球瓶般撞向另一只,结果一起飞了出去。 丧尸嘶叫着在小琳面前掠过,吓得她一阵激灵。循着重物飞来的方向,我看见关飞正在不远处,维持着投掷链球的姿势站在那里。刚才撞飞行尸的正是他用尽力气的一掷。 我心顿时大宽,关飞不愧是链球的达人,扔得又准又狠。 “小琳,快拿钥匙过来!”关飞喊道。 小琳终于从恐惧中回过神来,马上撒腿跑向前方。不过她没有跑向关飞,而是直接奔着车子去。 “快打开窗!”小琳对着车喊。 林宇反应也快,忙摇下窗接住了小琳丢过去的钥匙,发动车子。 这一连串的动静已经吸引了大量的死者注意,不少踱向大火的丧尸又聚集了过去。 “咚咚咚……”货车的车头不断地撞飞丧尸,经过小琳身边时,她按住车边,助跑一跃,翻身就进了后方的平板箱,动作自然流畅,毫无赘余。 引擎的轰鸣引来了更多的丧尸,有只疾行者想跃起扑向后排的小琳,林宇一打方向,车身一摆,那死者摔了个狗吃屎。 这时,关飞正在回收扔出的链球,车辆一经过,他也马上跨进了车箱,跟他周旋的那两只疾行者后知后觉地扑向他,林宇又是一次漂亮的摆尾甩开了它们。 林宇发足了马力,向雨棚直冲过来。球场的丧尸因为受到越来越大的声响吸引,从四面八方一拥而上。 “准备跳!”我大声喊,所有人都知道这种情况下停车就等于是被一层又一层的丧尸围死,逃也逃不掉,所以大家都聚精会神地盯着即将到来的车子。 “等等!”我却开始冷静地思考,经过了这么多风浪关键时刻须冷静的道理至少我还是懂的。 “我们站成一排,从右到左依次跳下!”我说,同时对正在冲来的林宇做手势。他很快意会,猛地左转,又向着女生楼驶去,前方的尸群像一块块骨牌般被冲散。 不能冲太远啊,我在心里急,因为这边的尸群正在聚集,如果拖得时间太长,待会就很难冲出重围了。 林宇考虑到了,他一个急刹,然后猛地反打方向盘,同时一勒手刹。 “吱吱吱……” 车胎疯狂磨地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后轮瞬间失去抓地力甩了起来,就像一条鲤鱼摆动尾巴朝我游来。 漂移!!林宇竟然让货车漂移了起来!! 我背起陆风站在右边,“大家听着,我先跳,你们一定要紧跟着,机会只有一次,明白吗?” 大家都很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上不了车就是死,不管是摔死还是被群尸咬死,总之下场都很惨。 第一个跳下的人无疑责任最为艰巨,跳得太早了自己遭殃,跳的太晚了后面的人跟着遭殃。时机稍纵即逝,我攥紧手心,咬紧牙关,脑中因为压力而嗡嗡作响。 “相信自己的判断,放手一搏!”陆风虚弱地说道。 林宇催尽油门,轮胎抓地燃烧发出了青烟,因为尸群已经聚集了厚厚一层,不加速狂奔肯定冲不过来。 “咚咚咚、咚咚咚……”车头像排开巨浪的船尖,急速向我冲来。 两秒,不、一秒! 我猛地纵身一跳。双脚立马在开始空中晃荡起来,双手什么也抓不住,这种无助的浮空感十分吓人,肾上腺素飙升,连陆风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我看见车头从我脚下经过,接着是小琳和关飞抬头看我,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只见眼前的景象急剧地向我扑来…… “啊啊啊!!!” 我条件反射地张开手,双脚落地,然而陆风的重量却让我猛地撞在铁板上,嘴里一甜,鼻头一酸,眼冒金星。 由于惯性的力量,我根本站不稳,开始在车箱里打滚,陆风也在我右方滚动。 他狠狠地撞在了尾箱门上,可没料到那门没关紧,陆风竟整个人冲了出去。 “陆风!”我急起来,伸手抓住他,可是我自己的惯性也还没结束,猛地也冲了出去。 我急中生智,翻手去抓刚跳下来的小玖,好不容易抓住她的小腿,却把她也牵连了进来。于是她也有样学样地去抓前方的人…… 我们两人就像葡萄串一样飞出了车厢。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当我奋力把陆风推回车箱时,我自己却双膝着地,裤子一下子就被地面磨破了。一团巨火在我膝上燃烧起来,剧痛要将人撕裂开来。 我闷头忍受,牙齿都快要被我咬碎,几个人很快跑过来将我拉起。才两三秒,我的双腿已经变得血肉模糊,十分恐怖。 “学长!”小琳心急火燎地跑到我跟前,却完全不知该如何触碰我双脚。 “让开!”小玖拿着急救箱过来,她翻出酒精、纱布和碘酒,为我做紧急处理。 伤口传来的疼痛痛彻心扉。为了转移注意力,我看向车外。原来,刚才有五六人跳晚了摔在了地上,瞬间成了群尸的大餐。被汽车撞开的死者在四周翻滚着,绊倒了正涌向我们的丧尸。 食堂的大火进入了我们的眼帘,所有人都看呆了。火焰窜上了墙面,像翻滚的波浪向上扑去。窗户的玻璃乒乒乓乓地爆裂开来,火舌如喷发的日冕汹涌而出。 一只只冲向火焰的丧尸被灼烧着,高温融化了它们的皮肤,它们在大火中渐渐成了一副副焦黑的骷髅。它们拖着燃烧的衣物步行的模样俨然淬火的死神。 货车冲出了风雨走廊,向教学楼方向驶去,只要沿着人行道一路行驶就能抵达校门了。 这时,车辆前方出现了一个喉咙浮肿的丧尸,是“哨者”!它突然发出一声尖利的鸣叫。后方的食堂以及四面八方都骚动了起来,我看见一具具被烧得焦黑的丧尸从大火中冲了出来,奔向我们,想必都是疾行者。 “快,快点开!” 不必多说,林宇已经踩尽了油门,但是前方的死者却越来越多,车速被一堵又一堵的肉墙缓冲着。 林宇见缝插针,冲进了校园緑道。然而那些黑色的“死神”也跑得飞快,有一些已经追上了我们,它们浑身的衣物还置于火焰中,跑在绿化带时草木都被点燃了。 这种景象谁曾见过?我们一个个都看呆了。站在车箱边的狗子最快做出反应,拿起武器道:“小心它们扑上来!” 现在车厢里只剩下12人,女生5人,我和陆风几乎不能动弹,因此其余5名男生只好分成三组分别站在车厢三面,手持武器准备击退冲刺而来的“火尸”。 说时迟那时快,数条“火尸”已经扑了过来,从空中张开血盆大口。由于没有了皮肤的桎梏,那下颚骨夸张地张开了180°,几个男生吓得连连后退,幸亏另一边的男生马上补了上来,将长武器刺入“火尸”体内。 但是,被烧焦的尸体体内充满了空隙,武器刺进去后直接从背部穿了出来。而“火尸”则扑向了那几名男生。 就在这时,一根铁棒将那“火尸”的脑袋捅了出去。 “要攻击脑袋,知道吗?”关飞说。 几名男生点头如捣蒜。 “火尸”虽然跑得快,但它们的脑袋最终在跑了一段距离后还是燃烧殆尽了,一个个像散架的木偶般倒了下来。 不知是否错觉,我看见倒下的火尸仅剩的脑袋上竟爬满了一条条粗大的黑色“血管”,也不知道是否烧灼而成的。 我们从緑道转入了通往校门的车道,这里的丧尸已经变得相对稀少了。林宇加快速度,冲出了校门。 我心情复杂地回头看了一眼这所学校,孤零零的大门在眼前左右晃动,远处的食堂已经完全陷入了火海,浓浓的黑烟升上了苍空。除此之外,一切如旧。 一切如旧……只是物是人非,昔日从校墙外也能清晰听到的朗朗读书声,如今只有在记忆中才能听到了;操场上挥汗如雨的那些身影如今也隐没在夕阳的阴影中;整座校园的记忆,每个人的容颜,历史,青春,时光,片段,声音,味道…… 一切的一切…… 随风而逝…… 随缘而尽…… 我转过头来,深深地低下头,埋藏住悲哀。 ……………… ………… …… “呃——呜——” 车上突然传来一把奇怪的声音。 “喂,你干嘛?不要,啊——” 眼前一个男生的脸突然青筋骤起,眼神浑浊,然后猛地咬向他旁边的同伴。 我看到他的手臂上汩汩流着血,上面还有烧伤的痕迹。难道是刚才“火尸”扑向他时被抓到了? “突!”突然一把长刀刺入了他的脑袋,是那名刺猬头的男生干的。他瞪大了眼,神情恐怖,豆大的汗珠从他脸上滑落,他又转向那个被咬了的人。 “等、等等,不要杀我!我们不是好朋友吗?”那人连忙摆手,一只手还捂着脖子上被咬的伤口。 “突、突!”刺猬头连刺两刀,都插在了脑袋上,他不放心,在那人倒下后又补了一刀。 接着,他放下了车厢的门,将两具尸体送了出去。 车厢里变得一片安静,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有话可说。大家都知道刺猬头做的没错,因此无话可说。 过了一会儿,抽噎声传来,这声音很快传染开来,很多人都哭了出来。小琳也哭了起来,我也受到了感染酸了鼻子。这个世界太残酷、太残酷了,只是学生的我们应该怎样生存下去,我们能活到最后吗? 远处,铅云低垂,黑压压的天空仅剩一线朦胧的红光。然后,红光也消失了,大地陷入混沌的黑暗,只有我们孤零零地漂流着。 更新说明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陆风(一)、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漆黑的房间中传来了戒尺鞭挞皮肉的声音—— 哒…… 哒…… 哒哒…… 声音时而干脆,时而拖沓,每一声挞响都伴随着隐忍的呜声,让人远远就能感受到被惩罚者的疼痛。 “这么简单的题目都做不出来?” “还有这里、这里需要花这么长时间吗??” “你到底有没有脑子?你一点都不像他!一点都不像!!!” 每一声挞响还伴随着类似的叫嚣。 漆黑房间的中央有一个小光团,远远看去犹如午夜海面上一座孤高的灯塔。然而走近一看,才发现那是一盏台灯,台灯下放着一张A3大小的白纸,如同夜灯下的一艘白帆船。由于所有灯光都聚焦在这张白纸上,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这张白纸就是整个世界,这个世界就是一张白纸。 白纸上潦草地写着密密麻麻的数学符号,有简单的四则运算符号,也有微积分符号,还有数字矩阵,开方,幂次运算,虽然单独看每个数学符号都认识,但是极其复杂地组合在一起就让人眼花缭乱了。 一双小手在白纸上沙沙沙地做着运算,偶尔会有一把戒尺伸进光圈里,狠狠地鞭打这只小手,在上面留下淤痕,小手上的笔已不知掉落又被重新握起过多少次了。突然,一只大手伸进光圈中将小手提了起来。瞬间,光圈中只剩下那张孤零零的白纸了。 把视线从台灯上移开后,漆黑房间中的某处又亮起了微弱的灯光。灯光中,一根从天花上垂下的皮绳吊着一个小男孩的双手,一名少妇正用皮鞭鞭打他早已布满淤痕的赤裸的身体。 少妇的姿容出色,但是呲牙咧嘴的模样却十分可怖:“刚才算错的那道题,你在脑中再算一遍,错一次就打十下!” “妈妈……”男孩铁青着脸色求饶。 “回答错误!”说完毫不留情的十下鞭挞就像十条恶蛇在他身体上爬过,留下了深深的印痕。 男孩陷入了极度恐慌,母亲的恐吓和威胁使他深信不疑母亲真的会随时杀死自己。肉体的疼痛激发了生存本能,男孩的脑中不停掠过白纸上的每一个符号,最后颤巍巍地说出: “等于……6pai……加1……” 母亲的皮鞭举了起来。男孩本能地缩起身子,闭起眼,绝望得战栗。谁知,一个温暖的臂弯将他紧紧抱住了。 “好样的,你果然是他的孩子。”严厉的口吻突然变得无比温存。 “妈妈……”男孩原以为母亲的怀抱肯定冷如冰窖,没想到却是温暖的,他如久旱逢甘霖的小草般贪婪地吸允着昙花一现的甜蜜。 但是母亲很快移开了被孩子依恋的胸怀,双手像铁钳一样攥紧他的手臂,声音也变得严厉: “你知道妈妈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地培养你、训练你吗?” 男孩很想回答不知道,但是看了看她手上皮鞭还是作罢:“妈妈这样做的目的都是为了我好,为了让我拥有最棒的能力,然后报复那个人。” 母亲满意地点了点头:“没错,因为那个人你差点就死掉了,所以你生存在这个世上的目的就是报复他,让他痛不欲生,让他跪地求饶,用恐惧捆绑他,用无助烙印他,用绝望凌迟他。” 孩子一心只想母亲赞扬他,拥抱他,所以取悦地点了点头。 陆风(二)、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一直到很久以后,陆风才知道,当时自己对母亲的这种依恋在心理学中有一个专业的名字——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而且他知道,形成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条件其实非常严苛,首先最好是极端封闭的场所,让你认为逃跑是绝不可能的。接着是死亡受到威胁,而且除了加害人的观点外无法获取任何其他人的观点。最后在百般折磨后给与甜蜜地疗伤,人质便会彻底对歹徒产生依恋,最后成为(他/她)的奴隶。 在陆风的记忆中,一个黑暗的房间、一盏台灯、一张白纸、一根皮鞭、一个女人便是构成他世界的全部。那时的他觉得整个世界就剩下两个人,一个没日没夜地折磨人,另一个没日没夜地被折磨,他甚至没法将夜里的噩梦与白天的噩梦分清,除了将自己的思维锻炼至纯钢般严密,陆风没有任何办法逃脱惩罚。 孩子的天性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彻底蒸发了,陆风觉得自己就像下潜至深沼底的游鱼,在久暗中自己也变成了黑暗的一部分,个性被磨灭了,眼睛被抹去了,只剩下一颗大脑像心脏一般在黑暗中跳动。 如此这般过了好久好久,突然有一天,黑暗中洞开了一扇大门,刺眼的阳光冲破海面,抓住了本该消失了的游鱼的眼。 陆风艰难地睁大眼,看到的却是一个陌生女人的面孔。她蹲下来紧紧地抱住自己: “孩子,你叫陆风对吧?别害怕,我们是儿童福利联合会的,你的母亲涉嫌虐待儿童已经被拘禁起来了,所以不用担心,以后再没有人会伤害你了!” 陌生女人一边检查他脖子上的淤痕,一边叹气说:“真可怜……还这么小……” 陆风的神经已经被锻炼得麻木,此刻他只感觉心里像被掏空一样,虽然被掏空的只是黑暗。扯着木偶的弦一旦断了,木偶便也散架了,陆风的感觉就类似于此。 之后的一切陆风感觉自己就像随波逐流的海草,他被推向一处,然后马上又被推向另一处,儿童福利会告诉他已经与他父亲取得了联系,但又说可能要晚点才能让他们相见。由于陆风已经到达上学年龄,不久他们便安排他入学附近一所小学。 陆风好奇地打量着熙熙攘攘从各个方向涌入这所小学的孩子,每个孩子都牵着大人的手,显得兴高采烈。 走在校园里,他第一次知道,这个世上竟然有这么多人,从前他在书本上了解到世界有大概60亿人口,而眼前这么多的人竟只是那之中的九牛一毛,不,连一根毛发都算不上。 “陆风,上学后要乖乖听老师的话,好好跟同学们相处,知道吗?”那个解救了他的陌生女人蹲下来跟他说道。 就在此时,一把浑厚的声音从高处传来:“你好,你就是陈主任吧?接下来就由我带陆风去报道吧,辛苦你了!” 陆风抬起头,他看见逆光中出现了一个人影,但却看不清楚脸庞。尽管如此,聪明如陆风也已经知道他是谁了,他是母亲的敌人,他的敌人以及他所有的严酷训练所要打倒的目标——他的父亲陆云天。 女人显然吓了一跳,忙站起来给对方行了个礼,然后紧张兮兮地说:“陆、陆局你好!” 陆云天双手负在身后,气定神闲地说:“感谢你们联会为我儿子做出的努力,作为一名父亲,我只能说我真是相当不称职。” “没、没这回事,您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出来已经很了不起。话说回来,陆风真是个优秀的孩子,他很坚强,能够将他救出来是我们联会的荣幸。” 陈主任接着说道:“既然陆局也亲自来了,我就不打搅你们父子,先告辞了。” 说完后女人匆匆地离开了。陆风仔细地观察父亲的神态,他感觉有一股力量在他的眉宇和言行间涌出,让人肃然起敬。他知道,这股力量的名字就叫做“权力”。 “陆风,你知道我吧?”陆云天稍稍俯下身对他说。 陆风冷静地点点头。当自己还在襁褓时他就已经离开了自己,因此陆云天问的是“你知道我吗?”而不是“你记得我吗?”对于这点,陆风自然再清楚不过。 “很好!”父亲说道,接着边走边对陆风说:“小苏啊她什么都好,就是凡事太较真,不管是对她的丈夫还是她的孩子都是一种不幸啊。” 陆风知道他在说谁——苏文娅,那个手执皮鞭和戒尺,他的恐怖天堂中的天使。从母亲的只言片语中,陆风早已得知她曾经是陆云天的学生,可是就在陆风诞生后不久,他就提出了离婚,这个打击对有些神经质的苏文娅来说可是致命的。面对着抛弃了自己的男人在仕途上反而越走越顺,强烈的嫉妒心让她走上了苦心孤诣的报复道路,而陆风就是这条路上的第一个牺牲者。 第一天的上学只是例行报到,正式上课是从翌日开始。在学校出来后,陆云天便开车送陆风到一间高级公寓。打开门,一间不同于以往陆风所呆的黑屋的明亮大厅出现在他面前。 “以后你就在这里生活吧!”陆云天有些疲惫地说,就像在安顿一件麻烦的物品似的,“每天到时候就会有佣人来给你洗衣做饭,书房里有电脑,喜欢就玩玩游戏悠闲度日吧,你应该也吃了不少苦才对……” 陆云天将钥匙给了陆风后就转身离开了,留下孩子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大厅中央。至于为什么不是跟父亲一起生活或者至少临走前给个感人的拥抱,这些问题从未出现过在陆风脑海里。 对于他来说,渐渐适应了自由感觉的小心脏正砰砰跳个不停,起初的空虚感已经被满满的现实充斥,他觉得自己的手脚应该伸得更长,长得要把这个大厅占满,把这栋大楼占满,把这座城市占满,甚至应该把整个世界占满。 陆风(三)、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小学生的课程对陆风来说简直不值一提,对他而言,上课的时间只不过是用来发呆或偷偷在课桌底看课外书的时间。 他同桌的女孩偷偷用余光去看搁在陆风腿上那本厚厚的红色封皮的书,整页整页密密麻麻的字让她脸都发麻了。她笃信自己连里面的一个字都不认识,但是当陆风合上封皮后,她还是认得了书名上的其中两个字——社会。 母亲的严酷训练开发了陆风的大脑,让他的数学和逻辑思考能力远远超过了自己的年龄,但是在历史、社会、政治等文科知识却仍十分匮乏。这时父亲提供的书房正好派上了用场,他对游戏不感兴趣,却利用网络大肆搜索阅读自己感兴趣的知识。书架上琳琅满目的书籍也是他裹腹的精神面包,司马迁、希罗多德、陈寿、布丹、卢梭、亚当斯密、埃米尔·迪尔凯姆…… 他惊奇地发现,不管人类个体的智商看起来有多高,群体的智商总是要比个体智商低。也就是说,过多的人聚在一起并不代表群策群力能使整体变得聪明,反而是变得更加愚蠢。 只要仔细思考就不难寻得佐证——个体智商在群体中很容易被抹平而失去独立思考,也会由于盲目相信权威而使个体沦为工具。历史的车轮就总是在这样的错误中螺旋上升的,不管是君权神授还是民主选举,同样的错误总是反复出现在历史长河之中。 正是由于自身的这种缺陷,人类社会才产生了制度和分工,制度和分工优化了资源配置,形成蜂群思维,从而提高了群体智商。制度越完善,分工越精细,群体智商就越高,而这种制度与分工的载体,就是国家。 然而,作为国家的首脑,其智商和决策往往决定了整个国家的前途。专制国家中的明君能使国力强盛百倍,反之昏君则会使盛世转弱,国力式微。与之相对,民主国家采用了讨巧的少数服从多数制度,首脑的权力得到制约,权力更替也更加频繁。虽然历史最终证明了这种方式更加先进,但是不管制度和分工如何完善,仍避免不了群体智商低于个体智商的窘境。 假设这种想法是成立的话,是否一个智商超群的国王会比一个同样智商超群的共和国元首更出色地管理一个国家呢? 陆风终日都在思考诸如此类的问题,完全无心听课。他当然可以轻易地跳级,甚至直接进入大学也不为过,但是当下他宁愿放慢节奏,安静地消化自己感兴趣的知识,而且他觉得小学生活相对比较单纯,不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这一次他错了。 陆风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常常嘲笑自己是个“会行走的大脑”,在黑暗的居室里,他只知道脚是将大脑运至目的地的工具,手是辅助取得所需知识的工具。孩子的天性被禁锢了,因此当他看到别的孩子又跑又跳,嘻哈打闹时,他搞不懂有何意义。学校不就是获取知识的地方吗?他在心里纳闷道。 更糟糕的是,他也不认为人际交谈具有任何意义,因此对于同学的问暄和招呼,他直接选择了忽略。 被孤立。这是陆风面对的再理所当然不过的结果。大部分人选择以牙还牙,忽略掉这个从早到晚、从操场到教室都捧着奇怪的书,但是学习成绩却平平的怪胎。不过也有一些人抱着试探昆虫的好奇心接触陆风。 起初只是突然拍拍他肩膀,喊一声“蠢货!”然后跑开。在试了几次陆风均无反馈后,恶作剧开始变本加厉。有人在他看书的途中突然把书抢了过去,喊一句“看什么看”然后把书撕个粉碎;有人开始在他的抽屉里放入青蛙、蟑螂和蜘蛛;有人在晨读期间,他看书的当儿,突然往他头上浇一大盆脏水…… 这些举动,大多数只是想看看这个面无表情的人是怎样惊慌失措或者恼羞成怒的,不过这些愿望最后都落空了,相对于陆风以前的经历,这些恶作剧简直小巫见大巫。不过凡事也有例外,有一次陆风切实受到了打击。 陆风(四)、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那是一个雨天。 阴雨静静地遍布在城市每个角落。随处可见脏兮兮的水洼、浑浊的沟渠和沾满泥泞的黑色沥青路。天空中乌云密布,像一只黑色的巨掌绵绵压在城市上方。数道闪电在巨掌背后掠过,发出隆隆隆的闷响,犹如异世界的怪物在咆哮。 陆风独自撑伞走在回家的路上,伞下他还在阅读一本书。四周行人很少,只偶尔有车驶过,溅起水花。天色已十分昏暗,陆风必须眯起眼才能看清书上的文字: “无论是谁,只要他想与别人做交易,他首先就得提议:把我要的东西给我吧,我也会给你所要的东西……” 陆风几乎是将书本贴在脸上了才看清了上面的字,而就在他稍稍将书本放下来时,冷不防有个人影从书的后方踏着雨水走来。还来不及反应,他就被一双手推倒在地了。 一股雨水的冰凉瞬间从臀部蔓延至小腿,雨伞伞柄朝天地落在旁边的一个水洼里。他看见一双黝黑的手从地上捡起他的书。 “靠,这看的是什么鬼啊?我连封面上那三个字都不认识,你们认识吗?”皮肤黝黑、头发像刺猬般竖起的男孩说道。他身边的几个人也附和着点头,发出肆无忌惮的讥笑。 虽然对班上的事情漠不关心,但陆风还是认出来这几个是他的同班同学,他们全都赤着膀子,任凭大雨湿身,一副地痞流氓的模样。 只见黝黑男孩坏笑着拿起书,嘶啦嘶啦地撕成了碎片。 “喂,陆风,拽什么拽?”其中一人吼道,他一脚踢在陆风的肚子上。陆风条件反射地蜷缩起身子。雨水顺着衣裤浸入身体,叫他浑身不适。 黝黑男孩将陆风从地上扶起,拍了拍他的脸说:“身上有钱吧?我们要去游戏厅玩,赞助几个?” 没等陆风回答几个人便把手伸进了他的衣袋裤袋。 “找到了!”其中一人从陆风的书包中翻出一个小钱袋。 黝黑男孩马上抢过去,从中取出几张大钞:“哟,有钱人啊!” “还有这个。”那人又从书包中拿出一个长条形的东西,是一把普通的木尺。除了刻度外,上面还雕刻着一些图案。 这时陆风才终于开口:“钱都给你们了,但是尺子我得留下!” 其实仔细一看,尺子的外皮已经脱落得差不多,图案也糊了一片,看上去饱经沧桑。只有陆风才知道,那些脱落的外皮是长年累月与自己的皮肤接触摩擦被刮掉的,而那些扭曲的图案则藏匿着自己死去的无数表皮细胞和许多血肉。 当陆风从那个“家”离开时,他只随身带了这么把尺子,当他看到这把尺子时,他就像看到一条黑色脐带,在尺子唤起他疼痛的同时,将他与疼痛彼端的母亲重新联系在一起。 黝黑男孩当然不可能想到这么多,如果没有陆风这句话,也许他会毫不在意地将尺子抛弃,但是陆风的话却让他产生了兴趣。 “难道这东西比钱还重要?”黝黑男孩讥笑道,接着双手捏着尺子两端,用力一掰,尺子断成两截。 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感顿时从陆风体内蹿升,这种情感很快淹没了他的理智,他从地上跃起,箭一样冲向男孩,用右手虎口咬向他的脖颈,将他扑倒在地。 由于母亲长期的肉体虐待,事实上陆风的个头比同龄人还要矮小,但胜在出其不意,行动迅速,黝黑男孩被打个措手不及。 陆风将拳抡在男孩脸上,冷酷而有效率。过了好一会,惊愕的同伴才狼狈地将陆风拉开,黝黑男孩的额角、鼻子、嘴唇都溢着血迹。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黝黑男孩扯开嗓子叫道。他显然比一般小学生更加顽强,他的怒喝无疑给已经对此场面有些胆怯的同伴壮了胆。 陆风开始接到密集的拳打脚踢,拳脚的数量几乎与打在他身上的雨点一样多。他抱着头,紧缩身子保护起重要部位。他把这些痛楚想象成暴风雨,他经历过的暴风雨的次数多不胜数,能生存下来证明他熬过了无数的暴风雨,这场暴风雨显然也不会例外。每次只要这么一想,暴风雨就会过得更快些。 但此刻他在脑袋里正谋划着另一场暴风雨,另一场更加盛大,将他的敌人吹得体无完肤的巨大风暴。 陆风(五)、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翌日,当陆风脸青鼻肿、满身伤痕地走进教室时,投向他的不是怜悯和同情的目光,而是冷眼和嘲笑。走在过道上,他能听到许多窃窃私语。 “听说昨天他被方鹏揍出翔了!” “没错,揍得他起不来了,趴在地上求饶。” “这么拽是得教训教训!” 打人的四处炫耀,看热闹的幸灾乐祸,陆风没有恼怒,而是默默地低下头,认真聆听着这一切。他相信着一个站场上永恒不变的道理——得情报者得天下,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因此,眼下有必要尽可能多地收集关于这个班的情报。 幸运的是,根本不必费力打听,只要坐着不动,情报就会源源不断地透过聊天进入自己的耳朵和眼睛,需要的仅仅是比平常多花一点耐心与细心。 “昨天看到那小平头在厕所里滑倒了,笑了我一肚子……” “隔壁班的李田昨天拿了一大束花回来,听说在楼梯口给小卉下跪求婚……” “真的吗?超浪漫……” “这双鞋是我爸在美国带回来的,老贵了……” “这本书借我一天行吗……” “不会吧,39分?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分数……” …… 话无巨细,陆风都仔细地在本子上记录下来,然后分门别类地将每句话归纳到说话人或话语对象的名下,就这样,他像捡拾拼图的孩童一样收集话语碎片,仔细推敲揣摩每个人的性格和爱憎。最后再根据对话将每个人之间的关系用直线连接起来。 渐渐地,一副拼图的脉络清晰起来。 当陆风松了口气从笔记上抬头,正好瞥见右前方的一双眼盯着自己看,对方皮肤黝黑,脸上挂着讥笑。他的左颊和额角都分别有些淤青,但远不及陆风的程度。 “方鹏,”他的笔记对黝黑男孩如此描述,“班中甚至全年级的风云人物。在校外有个混黑道的大哥、老爸是放高利贷的、妈妈早年被仇家砍死——至少别人是如此传说的。” 鉴于这种特殊的“出生”,这个班里没人敢忤逆他,除非是像陆风那样“不谙世事”的。陆风心里清楚,方鹏对自己的倾轧绝对不会只有一次。 除了方鹏外,班里还有另一个势力,他就是严小军。严小军个子不高,皮肤白皙,一个小平头染成了浅红色,他想别人叫他“樱木”,但最终还是被人叫做“小平头”。每次有老师怀疑他染发时,他都会理直气壮地顶撞道“天生就这样好不?” 跟方鹏不同的是,严小军没有“显赫”的出生,但他却是出了名的打架王,甚至连初中生都敢揍。方鹏一伙人经常在私底下嘲笑诋毁他,但是敢真正惹火他的却一个也没有。 方鹏结党营私,到处收取保护费。严小军单枪匹马,但每个人都要屈服在他的拳头下。两个漩涡共同席卷着这个班级——这就是陆风最后拼出来的权力地图。 两个漩涡表面上互不侵犯,实际上却是暗涌不断。而陆风要做的只是轻轻一拨,让名为严小军的漩涡将名为方鹏的漩涡吞噬殆尽…… 这天陆风在教室里待得很晚,做完功课后他便趴在桌上睡觉。值日的同学打扫完卫生后只瞧了他一眼就满不在乎地离开了。 方鹏一伙在校门口等了很久想堵他,却怎么也等不到,最后只好放弃。方鹏心想“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明天再炮制你”,于是便带着伙伴打机去了。 偌大的校园里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凤凰木巨大的树冠随风摇动,枝叶发出了沙沙沙的涛声。陆风感觉后颈掠过一道冷风,就像有人用刀背在他脖颈后轻轻抹了一下,夕阳的余温从他双脚渐渐消失,他嗅到了夜的气息。 陆风这才从臂弯中抬起头,他的额头上沁出一层细细的汗珠,一片灼热。教室内已经变得十分昏暗,黑板上方的那面国旗几乎就看不见了,一阵微风拂过,没有清洁干净的讲台上飞起一阵粉笔风。 教室的地上和课桌上都挂着血红色的残阳,看上去犹如一摊摊血迹,陆风觉得这简直是世界末日的场景。他慢慢走近严小军的课桌,伸手将抽屉中的书本都翻了出来。 在残阳下一看,书籍以漫画居多,零星的几本课本也都画满了涂鸦,并没有陆风要找的东西,于是他干脆将课桌倾斜,用力抖了两下,这下一个纸团跳了出来。 陆风捡起纸团打开一看,心里登时舒了一口气,这种东西他果然没带走。他知道,这个小小的纸团将要掀起一场风暴。 陆风(六)、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每天早晨,校工陈伯都要在五点半准时起来,把校园的铁门一扇一扇挨个打开,十年如一日。但是今天,他铁律般的生物钟却被一声划破天际的汽车警鸣声打破,惊醒了过来。他一看表,才五点钟。 天只微微亮,他打着手电筒走向停车场,嘴里面还咕哝着不满。虽是夏天,清晨却依然清冷,他忍不住打了一阵哆嗦。警鸣声还在不间断地响起,他看见图书馆后面的停车场闪烁着红光。 这个时候还在停车场的车,不消说肯定是校长的那台桑塔纳。由于家住附近的缘故,这里长期成了他的免费停车场。陈伯有种不好的预感,这辆车的警鸣声从未试过响这么久,偶尔不知哪来的野猫或鸟儿也会触动报警,但是很快就会消失,陈伯很多时候是懒得一看的。 他在嘴里一遍遍念着“阿弥陀佛”,千万不要在自己看场时出事。但显然上天没有听他祷告,当他从教学楼绕出停车场时,他整个人惊呆了。 天空亮得很快,在黎明的微曦中,他看见一辆熟悉的车变成了一个他陌生的形状,挡风玻璃窗碎了一地,引擎盖和车尾箱都被砸得变了形,其他地方则是乱七八糟的划痕。 他被吓得不轻,频频闭眼睁眼,期望这是他的南柯一梦。突然,远处传来了“咯噔”一声,他整个人跳了起来。扭头一看,一名穿着校服的学生正翻过校墙,跳了出去…… “林校长,根据校工的证词,您的车大概是在早上5点被砸的,”穿着制服的民警问道,“而且他看到贵校的学生翻墙逃走了,请问你能想到是什么学生所为吗?” 校长捂着头,他的心情差到了极点,那台车买了不到两年,开过也没几次,没想到就这么废了,而且今年他偏偏没有买全险,也不知道保险公司能陪多少? “校长?”民警看得出来受害者心情很糟,但还是坚持问道,“我们在车里找到这么一张纸,上面写着一行字,你知道是谁写的吗?” 校长抬起头瞪着民警递到自己面前的纸张,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有本事抓我!”五个大字,如同五条挑衅的响尾蛇般在他面前发出“滋滋滋”的响声。 民警眼看他眼里的怒火就要把纸烧尽,赶紧又收了起来。校长只好摇摇头,说不知道。 民警点点头:“虽然纸上写着‘有本事抓我’,但从字迹来看他并不想被人认出是他的字。不过,我们发现这张纸其实是一张数学卷的一部分,背后的分数栏上写着‘39’的数字……” 就在这时,校长室的门被推开,另一名年轻的民警走了进来:“找到学生和他的班主任了。” 一个理着小平头的学生走了进来,他的发色浅红,校服衬衫一半掖进裤头一半裸露在外,跟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身材高大、长着一张马脸的老师。 民警靠近学生,问道:“你就是严小军?” 严小军点了点头,就算平时在班上再怎么作威作福,见到穿着挺拔警服、面容严肃的民警也免不了一怔。 “这是你的试卷吗?” 严小军接过试卷,事实上这只是整张卷子的大约四分之一,相当于A5大小。班级和姓名栏被撕走了,分数栏处的红色数字“39”赫然出现在眼前。据他所知全年级就只有他得这个分数,于是他只好点头。 校长倏地起身,对班主任说道:“马老师,这是怎么搞的?你带的班的学生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班主任的脸煞地白了,当民警来找他们时他就觉得不对劲,没想到严小军竟如此胆大。严小军则是一头雾水,今天校长的车被砸的消息传得满城风雨,但他却不明白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校长还想发难,民警却制止了他,然后把严小军面前的纸翻转过来:“这张纸是今早在受损车辆里找到的。” 小平头的脸登时绿了,他马上抢过试卷:“这他妈谁写的?不是我干的!我的卷子早就被我丢了,是有人捡到了陷害我!” 民警示意他放松,并从他手中取回“证物”。 “我们当然会考虑被人盗用的可能性,但是倘若你说谎了,犯了罪不承认,后果会更加严重,你清楚吗?”后半句话几乎是恐吓的语气。这时年轻的民警也站了过来,胆大如严小军都不禁为这森严气氛出一身冷汗。 “我、我没有说谎!” “好吧,”民警突然又和颜悦色起来,“那我们就假设你的卷子是被人捡走了,这个人是谁?你知道吗?” 严小军老实地摇摇头:“不知道。” “那你觉得是谁?” 严小军心想,平时单挑群挑这么多次,得罪这么多人,甚至高年级的学长都有很多不爽他的,怎么知道是哪个?不过要是被他知道是谁陷害他,他一定要把那人的手打断。 他咬着牙摇摇头,表示没有头绪。 “那卷子你是怎么弄丢的?在哪里弄丢的?”民警问道。 “哪记得这么多?我平时接到卷子都是随手一扔,也许是在垃圾桶吧!” “仔细想好再回答!”民警突然提高了声线,表情严肃。 严小军瞬间读懂了他的意思——好好回答才有好果子吃,于是沉思起来——试卷应该就是昨天发下来的,但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怎么处理掉了。他甚至把昨天发生的事跟前几次重叠起来:把试卷当作漫画练习纸涂鸦、看也不看地扔垃圾桶里了、有一次忘带纸巾上厕所时顺手捎上了…… “怎么样?想起来了吗?” “我想起来了,”他兴奋地说,“抽屉!昨天自习课偷溜回家,顺手放抽屉里了!” 这时班主任不满地咳了一声。 民警像完事般挺直身板,说道:“好了,就先这样,你可以先出去,如果有事会再找你的。” 严小军听了快步离开。 民警却又突然喝道:“等等,严小军!” 他停住了。 “忘了提醒你,在没找到写这张纸的人之前你还是最大的嫌疑人。就这样了!” 陆风(七)、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从学校出来后,民警将立案材料、证物和口供放在一个档案袋里,放进车内。 年轻的民警启动引擎,同时问道:“邹队,刚才您为什么要吓那个小孩?我的意思是,在知道他不是犯罪人的情况下。” “小程,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是犯罪人?”邹队问道。 “首先我觉得他没有说谎,您也知道我是学心理学的,很多细节都能看出来。其次是,从车子的损毁程度和犯案的时间长短来看不像是一个小学生所为,而且最重要的是,哪有人会把自己的试卷留在现场呢?” “也就是说,如果你的心理学不靠谱,他有别的同伙一起犯案,而且有意将自己的试卷留在现场,那你的推理就不成立咯?”邹队反问道。 小程有些恼怒,特别是在听到对方说自己“心理学不靠谱”这点上。邹队算是警队里的老鸟了,平时倒是和蔼可亲,但是偶尔说的话犹如尖刀,能把人活活气死。 “小程啊,不要因为对方是小学生就小看他们,”邹队说,“我办过的案子里各式各样的人都有,涵盖各个年龄层,有些人心理学那一套根本不管用。” “这么说你认为严小军是肇事人了?”小程不服道。 警车停在了警局门口,邹队说道:“那倒不是,正如你说的,他不像在说谎,而且听说他在班里也不是很合群,一个人又不太可能将车伤成这样……” 小程在心里骂道,靠,这不是我刚刚说的吗? 邹队长继续说道:“那么为什么犯罪人要特地留下严小军的纸条呢?” 小程说:“是要嫁祸给他吧?这符合小学生的想法。” 邹队拿出证物,将它递给了小程:“我告诉过你不要小看小学生,你看看这张纸上还有什么蹊跷?” 小程拿过来仔细一看,发现上面有明显的橡皮擦擦过的痕迹,有些甚至隐约可以看到之前留下的答案,而且那个分数…… “发现了吗?这道、还有这道,在被擦去之前都是正确答案,连这种难度都做对了,这张卷像是39分的卷子吗?”老警长意味深长地道,“至于分数,你觉得裁剪的位置是碰巧落在‘39’的‘3’左边吗?” “什么意思?” 邹队指着分数道:“要是把‘39’左边的部分补上难道不像是‘89’吗?我查看过成绩记录,得‘89’分的全年级可不少啊。” “你的意思是,这张卷子不是严小军的?”小程瞪大了眼,“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妨再往深处想想,如果他……我假设是X少年,如果X少年是猜到我们会发现试卷的蹊跷而故意窜改了试卷呢?也就是说,这本来就是张39分的卷子,他故布疑云让我们以为是张89分的卷子,以混淆我们的视线呢?” 小程吃了一惊:“这样我们就会自以为猜到了他的计谋而笃定分数是‘89’!可是这么做的目的呢?他要嫁祸给小军,却又告诉我们这是嫁祸……” “欲盖弥彰,却是故意以欲盖弥彰来掩盖更深的目的,”老警长也陷入了沉思,“就像个思维陷阱,这么想下去可能没完没了。假如这张试卷本来是89分,而他假装用39来引诱我们发现是89的事实,然后又让我们以为是动了手脚而回到39的猜测……就像下棋一样,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想黄雀身后还藏着老鹰,最后棋高一着的人就是站在顶端看到最后之人。” “等等,邹队,”小程的话把他唤回了现实,“怎么说他也就是个学生!我们用得着这么举棋不定吗?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牵扯到严小军这一点是确定的,我们就从严小军这里下手肯定不会错。” 邹队不禁赞许道:“有进步啊小程,没错,现在最佳的做法就是从疑团中抽离,换一个角度切入本质。既然对方将严小军牵扯进来了,那么必定在他身上有所期许,这时候必然会再次用某种方式跟他发生联系……” 小程打了个响指:“厉害啊,邹队!这就是为什么你最后要警告严小军他是最大嫌疑人的目的吗?就是为了让他提高警惕,留意写纸条的真正犯人!” 邹队满意地点点头,这才走出车外。外面烈日当空,他突然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正在爬山,但是不管爬到多高的位置,上方始终有个人盯着自己,这个人站在逆光的山顶,能看到的却只是一个黑暗的轮廓。 陆风(八)、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当严小军从校长室回到教室时,迎接他的是满黑板的涂鸦。 “进监狱、劳改犯、求减刑、我有罪、放我出来……”一个个恐怖的字眼写满黑板每个角落,甚至还配有插图:几条白色的平行线代表牢门,一个小人在牢门后用手抓着铁栅栏,样子可怜巴巴,小人的上方引出一个歪歪扭扭的箭头,箭头上写着“犯人严小军”。 一股怒火从严小军的身体脱缰而出,他扑上了讲台,用力地将黑板上的涂鸦擦去。接着他又一拍讲桌,吼道:“是谁写的?” 没人敢吭声,直到一把幸灾乐祸的声音叫道:“蹲号子的写的。” “对!对!蹲号子的、蹲号子的!”又有几把声音不约而同地叫嚣起来。 严小军目光如炬地看向围在方鹏身边的那几个人。他当然清楚,没有方鹏的撑腰,那几个人绝不敢惹自己。 面对严小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皮肤黝黑的方鹏只是耸了耸肩,做了个无辜的手势。 严小军知道说也是徒劳,就又重重地敲了一下讲桌,悻悻地回到座位了。 “噢,某人玩不起咯!某人准备去蹲号子咯!”又是一阵怪叫。 严小军今天的心情很差,可以说是糟透了。他又想起民警说的那句“在找到写这张纸的人之前你是最大的嫌疑人”。 嫌疑人?他趴在桌子上睡不着,咬紧牙关,越想越恨。平生他最痛恨的事就是被冤枉,今天却偏偏发生在自己身上,而且完全莫名其妙,还找不到该报复的对象,他痛恨这种无力感。 下课铃响了,最后一节是自习,严小军准备逃课,于是他抬起脸,将桌面上的书一股脑儿塞进抽屉,就在这时,他不经意地发现抽屉里有什么。 拿出来一看,是一张纸。他吃了一惊,随即警惕地往自己四周扫视,希望发现是谁放进抽屉的。 他小心翼翼地摊开纸张,不会有错,这也是试卷的一部分。上面的字迹跟民警出示的那张一样歪歪扭扭无法辨认,唯独意思简单明了: “你真走运,蹲号子的!” 严小军倏地站了起来,动作太大甚至把椅子都掀翻了,全班的视线顿时都聚焦在自己身上。 “蹲号子的?”他简直出离愤怒,他把视线远远地投向了教室彼端的方鹏,一伙人也正饶有兴味地看着自己。特别是方鹏,嘴角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严小军没有轻举妄动,他知道单凭一句“蹲号子的”并不能将方鹏怎么样,于是回到家后,他按照民警临走时塞给他的电话号码打给了对方,告诉对方自己发现了试卷的另一部分,并指明方鹏一伙人很可能就是犯人。 第二天早上,方鹏几个人就被叫去教导处了。只有严小军知道他们是被叫去问话的,他在心里窃喜,以为自己还了自己一个清白。但出乎意料的是,没多久民警就排除了犯人是方鹏他们的可能。 “那天晚上他们全部去了一间叫‘蓝翔’的网吧,据老板和员工的证词,那天晚上他们呆了一宿。”站在走廊上,民警说道。 “不可能!”严小军说,“那辆车砸得这么厉害,一定是他们干的!” 严小军的话显然切中了要点,这也是警方最头疼的地方,既然有复数的罪犯,理应很快露出马脚才对。 “总之,”民警说,“继续密切留意身边的人和事,一旦有情况了马上告诉我。” 严小军觉得很失望也很沮丧,然后,当他回到教室时,又一张纸出现在他抽屉里了: “蹲号子的,竟敢告诉警察,你死定了!” 严小军已经感觉不到愤怒,他只感到一股确信带来的快感,告诉警察这件事除了方鹏他们外没有别人知道。 正义还是要用拳头来伸张,他想,他信奉着这个信条。 陆风(九)、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这天的天色暗得飞快,明明前一刻还是艳阳高照,刹那间便阴云密布了。隆隆作响的乌云背后,仿佛有无数列火车轰然驶过,闪电在云层中张牙舞爪,有如一位千年老妪苍白干枯的手指。 台风就要来了,学校宣布临时停课。仅仅数分钟的时间里,整间学校陷入了黑暗。楼道内挤满了回家的学生,大家都显得行色匆匆,无暇为突然到来的小假期兴奋,因为天黑得实在太快,而且楼道里窜入了狂风,远处传来大门被突然关上的巨响,紧接着是无数乒乒乓乓不知砸烂了什么的声音。 世界末日。不少低年级的学生如此联想。走在阳台的过道上,外面的树木被狂风吹得左摇右摆,仿佛随时要被连根拔起,触手可及的空中就像悬着一口巨大的黑色漩涡。 不少学生都被家长接走了,剩下的也大都步行回家。楼道里只剩下方鹏的几个伙伴,他们的神情中都有些焦急,因为在天气转坏前方鹏曾交代过放学后要一起去网吧,然而到现在都不见他的人影。 “洗手间找过了,没在!”一人从洗手间出来后说道。 “也没有回教室。”另一人道。 “那是去哪了呢?” 就在这时,众人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尖啸,那声音就像贴着耳朵尖叫似的,让人浑身遍起疙瘩。是风声。尖细的风声从某个犄角旮旯钻入,直窜入人的心里。 “他可能先回家了吧?”一个人说道。 突然,就在漆黑一片的楼道上方传来了一阵悲鸣,声音响彻了整个楼道。 “嗯,他肯定先回家了,我们走吧!”这个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附和。他们争先恐后地往楼梯下方跑去。 方鹏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他只觉得浑身酸痛——小腿、腹部、肋骨、下颌,每一处都火烧火燎。他极想用手去抚摸疼痛的部位,然而自己的双手却被什么绑在一起悬吊了起来,他又发现自己的双脚也不着地,仿佛整个人都被吊在了空中。 他稍稍活动了一下头部,才发现自己的头上蒙着一层布,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他仔细地聆听四周,然而并没有听到多少声音,除了呼呼的风声和玻璃窗的嗡嗡声外十分安静。 就在他以为并没有什么危险,并极力思考如何摆脱目前窘境时,身体的某处突然发生痉挛,巨大的恐惧铺天盖地而来,让他条件反射地缩紧身体,牙关发颤。 疼痛很快消失了,快得连他都还没搞清楚这股疼痛是什么就已经不见了。然而就在他稍一放松,触不及防如遭雷击的疼痛又从完全不同的方向袭来,他这次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尖叫。 尖叫声很快折返回来,在四周的墙壁上留下余音。他终于搞清楚这疼痛是怎么回事了,是刺痛!相比浑身的酸痛,这刺痛让他更加痛苦。因为这就像在漆黑一片的深海中,你无法得知何时、在哪个方向会突然遭到鱼类的电击,这种跌落无知深渊的恐惧最要命。 “喂,到底是谁?是哪个混蛋把我绑在这里?”他拼命摆动身体,借着大骂驱除恐惧。他发现这个地方很空旷,也可能是在楼道里,声音的回声很大。 就在这时,又一阵刺痛击中了他,而且是在意想不到的部位,他再次发出悲鸣。同一时间里,记忆像倒带般在脑中掠过,他想起自己是在学校的天台上被人袭击后脑晕过去的,在那之前他在天台上遇见了严小军,严小军二话不说就动手打人,他全身上下都挨了揍,让他欣慰的是严小军也付出了不少代价,最后他落下一句“再敢装神弄鬼就宰了你”不明所以的话离开了。就是这个时候,有个人从背后用硬物砸向了他的脑袋。 想到这里,方鹏胸中郁结,他吼道:“你丫的有种就放我下来单挑,偷袭人算什么……” 一阵刺痛!而且这次比前几次更加沉重,他无法尖叫,只是咬紧牙关,全身的肌肉绷紧,极度恐惧。下次又会扎哪里?什么时候扎?这种疼痛的预感要了他的命。 “喂,慢、慢着、等等……”由于不知道疼痛会在哪一刻袭来,他只好当成是下一刻,但这次过了很久都还没有动静,他紧绷的肌肉不禁松弛下来。 但就是这一刹那的松弛,刺痛轻而易举地从他后颈处翻入,让他浑身痉挛。他只觉得头昏脑胀,难受至极,他发出了一声难听的干呕,一些流质的垢物被吐在他的蒙头布上,流进他的脖子里。 “混……”那个“帐”字还没说出他的身体就回忆起刚才的痉挛,他马上改口,“拜、拜托,请帮我解下头罩……” 他没想到对方还真的“慷慨”地将他的头罩一扯而下,一阵呼吸清新空气的痛快让他愉悦了不少。他看见自己果然被吊在一个天花上,面前是一扇紧闭的玻璃窗,窗外风雨交加,此外四周很黑,无法辨认地点。 就在这时,一阵闪电光芒从窗外闯入,照亮了一切。他马上认出这里是学校楼顶处的楼梯间,一条楼梯直伸向下方。 此外,他发现有个人站在了他背后。一转头,他看见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孩。 “你是……陆风?”他吃了一惊,旋即勃然大怒起来,“你个混蛋!你知道自己在干嘛吗?” 闪电的光芒照亮着陆风如钢铁般面无表情的脸:“我当然知道,可是你知道吗?” 方鹏看见陆风手上抓着一个棒状的物体,他马上联想起刚才的疼痛,心有余悸地问道:“你手上拿着什么?” 陆风晃了晃一个下粗上尖的物体道:“这个吗?这只是普通的电蚊拍,但是我稍稍改装了一下,提高了电流而且加了针尖。虽然这东西电不死人,但很痛却是名副其实的。” 陆风并没有说,当年自己的母亲就曾用这种东西令自己“死心塌地”地服从,这种疼痛、这种无止境的绝望是意志力再强的人都无法直面的。 方鹏也不是蛮干的人,他知道现在自己双手双脚被绑,本就无计可施,于是软道:“如、如果是因为之前欺负了你,我向你道歉,你放我下来吧!” “不是这个原因。”陆风说完,马上把蒙头布重新套在方鹏的头上。 “有话慢慢说……对了,我把钱还给你……啊啊啊……” 胳肢窝里就像被人用长矛刺穿,流血不止,而且疼痛很快蔓延,让人透不过气。 这是个S级部位,陆风心想。在母亲长年累月的折磨中,陆风已经很清楚人体哪个部位被电击最痛,哪里最轻,他甚至将每个部位的痛觉都划分了等级。 方鹏都快以为自己要晕厥了,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陆风,请、请放过我吧!我认输了,你在这里放了我,我什么都不会说,咱们就各走各的行吗?” 陆风严厉地道:“不行!我知道你在心里可不是这么说,你在说等放了你,你一定要把我撕碎!” “不、不是……啊啊啊……”又是一阵痉挛,这次也是S级的部位。 “求求你停下来,真的很痛!”方鹏喊道。 陆风的表情稍微放松了:“是嘛,这样的态度就好很多了。”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方鹏垂头丧气地说。 “我不也是没办法嘛,谁叫你一直在反抗?” 方鹏听了马上答道:“不、我不反抗,只要把我放下来,我什么都听你!” 陆风又再度严厉起来:“不对,你不是这样想的,你想只要一放你下来,你马上就扑上来咬死我!” “没有,真的没有!你要怎么才肯相信我?”方鹏再度嗅到电击的味道,他慌忙辩解。 “这我自有判断。为了让你知道在我面前说谎的后果,我要让你尝尝更加痛苦的滋味。” 突然,方鹏听到咯啦一声铁门大开的声音,紧接着,门外的雨水像瓢泼似的倾倒在自己身上,不一会儿,方鹏浑身上下湿透了,他拼命挣扎以图甩掉身上的雨水。 门关上了,门内又恢复了平静。这时陆风的声音响起: “准备好了吗?” “什、什么?”方鹏这才醒悟过来,“你这王八蛋……” 但怎么说也太晚了,电流在雨水包裹的身躯中上蹿下跳,轰击着每一个S级或非S级的部位,方鹏整个人剧烈地颤抖,嘴里发出低沉痛苦的吼叫。 陆风看见,除了雨水外,还有大量液体从他的两股间滑落。 在母亲长年累月的折磨下陆风早就明白一个道理,训练人类跟训练白鼠的道理其实是一样的,当对象不按指定线路行走或有越轨的思想时(有时是为了预防越轨思想的产生),就狠狠地电击一下,让他们回到正轨。只要通过耐心的修正,对象就会完全改变初衷,死心塌地地屈服。 他将方鹏的头罩摘下,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脸,在他耳边说道:“你学得可真慢!不过还好你有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学习……” 陆风(十)、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天还没亮,一个人影就从外墙翻了进来,落在学校的停车场上。 他站起来环顾四周,这里一辆车也没有,空空荡荡的。他最近听说校长已经买了新车,但理所当然的,并没有停在这里,谁见了鬼还不怕黑? 他来到案发的地方,打亮手电筒。光圈中的水泥地上除了一些无关的划痕外,已经完全看不出当天发生过什么事。 他只好闭上眼睛仔细回忆,当时他们是根据车盖上的脚印断定犯罪人是站在车上用石头砸车的,又根据校工来到现场的时间与车辆损毁程度敲定有复数的罪犯。 一般来说,这种多人犯罪的案件都会很快露出马脚,但是至今他们也没掌握到决定性的证据。他的直觉告诉他,是时候推翻之前的推断,换个角度思考问题了。 他在停车场上踱着,遥远的天边已经开始泛起鱼肚白,虽然穹顶依旧笼罩着黑暗,但他却确信着晨光的到来,就像他确信着自己正一步步接近真相。 想到这里,他不禁苦笑起来。毁车案并不是什么大案件,局里的同事都劝他不要把精力花在这上面,甚至连上司都警告他:“邹队啊,你的办案能力应该放在更重要的地方。” 对于这些声音,他表示理解,但是却无法苟同。案件虽小,却步步都让人疑窦丛生、举棋不定,足见犯罪人拥有极高的智商。如果现在不把这个犯罪天才扼杀在摇篮里,将来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将会是更加狡猾的滔天罪犯。 从现在开始,他决定放弃跟着X少年的步子玩推断游戏了。他首先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假设罪犯者只有一人,所有的一切行为均是由这个人独立完成的。也就是说,从校工听到警鸣声赶到现场的短短几分钟里,他让车子严重损毁并布满划痕。 这可能吗?他思忖着。如果可能,那么他的手法又是什么呢?他抱着双臂陷入了沉思。 晨光中的停车场渐渐呈现在眼前,“停车场”事实上只是被教学楼和围墙围成的一片空地,平日不停车时兼做学生的活动场所,这儿离校工住处有400米的距离,根据校工的证词他当时只看到一个翻墙的背影。可是,背影?这不会太巧合吗? 如果是经过精准计算特意让对方只看到自己的背影呢?但这又是怎样做到的呢?他在脑海中一遍遍地演算着速度与距离的关系,寻找着最佳交汇点。 邹队的全名叫邹一光,在警队里有个绰号叫一线光,因为不管怎么棘手的案件到他手,他总能在错综复杂的信息网中找到一线曙光,凭借的正是他超凡的毅力以及观察细节能力。 但他发现不管怎么计算,结果还是回到了开头,一个人是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这些任务的。他的脑海中闪过一组模拟画面,就像第一次见到现场时联想到的那样,画面中至少有四名学生,一人站在车盖上,一人则在车尾,两人同时用巨石砸车,其余两人则用尖石子在车的四周乱画(现场也发现了尖石头),这个过程大概只发生了20-30秒,紧接着四人跑到墙边,依次合作跳墙而出,在最后一人准备跳出墙外时,校工才姗姗来迟…… 不对,不是这样!邹队拍了拍自己的脸,好让自己摆脱这种既定观念。等等,他灵光一闪,为什么犯罪人偏偏要在黎明时分犯案呢?为什么不是凌晨,不是半夜,而偏偏是这种时候?是巧合吗? 这种想法犹如远处射来的黎明曙光,将他心中的黑暗打破。紧接着,就像连锁反应般,他一步步地拨开前方的浓雾,一步步地爬上山顶,终于,那个笼罩在逆光中的人的脸出现在了他面前。 邹队站在学校图书馆的阳台上深吸了一口烟,然后将烟圈吐向空气中,白色的烟圈在空中扩散开,最后消失在了阳光中。他知道在学校里吸烟多少有些不妥,但因为现在是上课时间,这个动作也不必担心被学生看到。他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于是忙将香烟摁熄。 “邹队,人带来了!”他的搭档小程说道。小程身后跟着一名少年,少年个子不高,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邹队给了小程一个眼色,他便走开了。 “你就是陆风吗?”他走向少年,笑着问道。 陆风点点头。 邹队打开图书馆的门,说道:“来,咱们进去坐吧!” 此刻图书馆里没有任何人,他们在一张大书桌上坐下后,邹队拿出一份试卷,没有任何交代,劈头盖脸就问道:“帮个忙,做做这些卷子好吗?” 陆风接过卷子一看,眼中掠过一丝犹疑的神情,他看了看邹队,对方正在仔细打量自己,于是他只好拿起笔在试卷上做了起来。 试卷上的每道题都是选择题,从几个抽象的图形中选择出符合变化规律的图形。陆风一边做,聒噪的蝉声一边从窗外传入,与飘扬在学校上空的朗朗读书声混合起来,组成一支独特的夏日校园印象曲。 “时间到了!”邹队看着手表念道,同时抽走陆风手上的试卷,兀自拿出一份答案对了起来。过了好一会,他才抬起头望着陆风,表情复杂地说:“智商200?” 陆风没有搭话,站了起来:“如果警官没有别的事,我先回去上自习了。” “等等,孩子。”邹队笑着说,“我这辈子恐怕都遇不到几个智商200的人,就坐下来跟我谈谈吧!” 他摊开他手上的智商对照表说:“虽然并不是正规的测试,但是能得到这种分数足见你的智商的确很高。不过说实话,我原本以为你会故意做错很多答案呢?” “为什么我要这么做?”陆风问道。 邹队笑道:“因为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有多聪明啊,就像你在班上的成绩一直都处于中游的位置那样。” “对不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你明白的,”邹队突然严厉地说道,“在你被警察叫出教室那刻起你就什么都明白了,因为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 “……”陆风沉默不语,但眼中的动摇已清晰可见。 邹队接着说:“你以为不会有人发现你的手法吧,的确,一开始我也百思不得其解,但最后我还是想明白了。 为什么刚巧要在黎明的时候下手?是巧合吗?从表面上看,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是一群不良少年夜晚在街上游荡,黎明时分心血来潮闯进校园,将痛恨的校长的车一把砸烂。虽然一开始我们就知道这是处心积虑的犯罪,但我们也把办案的范围指向那些夜不归宿的学生,而这就是你制造的一个误区。” 陆风双手插袋,不置可否。 “选择在黎明下手绝不是巧合,对吧?因为这个时候刚好是校工快要起来的时候,只有这时的警报声才不会被他误以为是哪只野猫的扰动。换句话说,在深夜里校工熟睡的时候,即便听到警报声他也只会认为是误报,我说得没错吧?” 陆风低下头,双脚抵着桌下的横杆,将椅子撑离地面。 “所以,你并不是在黎明才开始下手,而是从更早以前,不对,你用了整个晚上去破坏那辆车。” 陆风稍稍抬起眼,陷入了回忆。在得到严小军的试卷后,他就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等待着校工最后一次巡检的结束。凌晨时分,当确认校工已经熟睡后,他便拿出准备好的尖石块,开始一遍遍地去划那辆车。 他已经想好了,一开始先划较隐蔽的地方,就算真的惊醒校工前来查看,黑漆漆的他也不可能发现。结果校工压根没有醒来,陆风小心地拉长每次划车的间隔,保证不让人听出明显的规律。 一个晚上过去了,待到黎明时分,他觉得时机差不多,于是用准备好的大石块去砸车盖,然后又跑到车尾箱用相同的方法砸下。他从墙角处看到校工的宿舍亮起了灯,于是便按照之前演算的那样翻墙而去,最后让惊慌失措的校工看见他的背影…… 陆风收回了目光,一声不吭。 邹队说:“我的猜测没有错吧?基于上述理由,我把调查的范围改成调查留在学校没有回家的学生,结果一下就锁定了你。你还记得最后离开教室的那两名值日生吗?他们都说看见你放学了还留在教室里,而根据校工的证词,他们俩人是最后离开学校的人了。” 陆风还是没有回话,只是一遍遍地用脚去踢桌下的横梁。 “陆风,你现在一个人住对吧?”邹队像突然换个了人似的,和颜悦色地道:“你的妈妈进了牢房,罪名是虐待儿童,应该给你的心里留下了很大的阴影吧。虽然父亲是名局长,但是却跟你没什么感情。你的童年过得跟别人很不一样,因为没有人给与你正确的引导,所以才会走上犯罪的路。” 顿了顿,他接着说:“本来我是打定主意要将你绳之于法的,这样一来你就只能进少管所了,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想毁了你的将来,我想把你培养成一个出色的人才,以你的智商,不管是当警探还是科学家都会让世人瞩目的,因此我要你保证,以后再也不准把心思放在这种歪门邪道上!” 陆风抬起了头,一瞬间,只是一瞬间,邹队仿佛看到陆风露出了感激的微笑,但很快,这种笑变成了嘲笑,陆风笑着说:“对不起,警官,你说的犯案过程很有趣,我从小就喜欢看推理小说,但说实话,我实在搞不懂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因为那晚我根本就没有呆在学校里啊。” 陆风(十一)、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苦口婆心的老警探一下子愣住了,陆风的回答方式他之前就想到过好几种,却并不包括矢口否认这种。邹队心想,自己刚才应该已经将了他一军才对,难不成他还有什么新招吗?他快速地在心里审视自己推理中的漏洞。就在这时,小程回来了,他的身后还跟着三名学生。 “你们来得正好,”他转向陆风说道:“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吗?” 陆风摇摇头,表示自己听不懂他的意思。 “那好,希望你不要后悔你的选择!”邹队说这话时无不叹息,他知道总有些罪犯是冥顽不灵的,因此他早早就吩咐好小程将证人带来。 小程指了指其中两人说:“他们俩就是那天的值日生。” “好,”邹队问两人,“校长的车被砸之前的那个晚上,你们是不是看见陆风同学在你们打扫完卫生后还独自留在教室里?” 邹队看向陆风,示意他洗耳恭听。但其中一人却扭扭捏捏地答道:“对不起,那天我们离开后并没有看到任何人留在教室里。” 邹队吃了一惊:“等等,你们那天不是这样说的……” 这时另一人也说道:“关于这件事,我们回去后讨论了很久,最后才发现是我们记错了日期,看到陆风那天是别的晚上。” “怎么可能!”邹队倏地站了起来,接着又转向剩下那个男孩:“你说那天在校门口堵他他一直没出现,这没有记错吧?” 皮肤黝黑的方鹏点点头:“嗯,没有记错,但是当我们离开后,我看见陆风从校门跑了出去。他跑的很快,当时我们一心想去打机,所以也没有追上去。” 民警小程攘了攘方鹏:“你上次怎么不说看见陆风跑出校门?” 方鹏无辜地说:“上次你们问的是我在网吧过夜的事,所以在校门口堵陆风这件事我没有详说啊……” “你们这三个家伙,敢在警察面前说谎是吗?”小程突然吼道,两个值日生被吓得脸都青了。 邹队拍了拍小程的肩膀:“算了,吓几个孩子也没什么意思。” 他转过头来看着陆风:“我最后再问你一遍,这就是你要选择的道路吗?你的聪明才智真的打算耗费在这种无聊的算计中吗?” 陆风没有回答,他的目光直视着这位老警探。老警探也回看他,他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某种野心,某种脱离实际、行走于他自我臆造的世界中的野心。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这颗野心不是他能驾驭的,甚至他连这颗野心想要到达的世界的影子都看不清。 当两位民警离开后,陆风才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走向教室。方鹏跟在他身后,两个值日生也低着头走在后面。他们穿过能俯瞰停车场的走道,爬上楼梯,从两端栽满了牵牛花的空中走廊经过,走进了正上着自习课的教室。 教室里被打扫得比以往更加整洁了,空间开敞明亮。所有人都正襟危坐,捧着同一本课本念念有词。当看到陆风进入教室后,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放下课本,整齐划一地将书本叠放在课桌同一角,看上去就像是一群被灌输了相同程序的机器人。方鹏和两位值日生也快速地回到了座位上。 陆风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而是径直走上讲台。这时,两名学生自觉地将窗户两端的遮光帘“嘶”地拉上,然后将前后两道教室门关上。教室顿时陷入了可怕的寂静。 “起立!”方鹏的声音喊道。于是所有学生都“刷”地站了起来,无论男女他们的校服扣都扣到了最上方那颗,远远看着犹如一堆克隆人。 “敬礼!”方鹏喊道。于是所有人都将右手手掌朝里摊开放在左胸处,声音不大但是很整齐地喊道:“浪潮万岁!” 陆风也将右手掌心放在左胸,行了他们口中的“浪潮礼”,当他把手放下时,学生们也跟着将手放下,坐了下来。 作为开场白,陆风问道:“大家知道我们是什么吗?” 台下响起整齐划一的回应:“我们即是水滴,也是浪潮!” 陆风握着拳,说道:“很好,我们每个人都是水滴,但我们终将席卷世界,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众志成城,水滴成浪!”台下一起答道。 “没错,虽然每个人都是微不足道的水滴,但是汇聚在一起就能组成深潭,形成湖泊,甚至汇成汪洋。水滴的力量是渺小的,骇浪的力量却是强大的,可以冲破一切陈规,推翻一切无稽。但是我们也要知道,无风的海洋只不过是一滩互相碰撞,震动不已的死水,只有大家都有了共识,形成了共同的目标,海洋才会形成浪潮,席卷一切。因此无论何时也应谨记,你们追随的不是我,而是浪潮的力量。” 陆风顿一顿后继续说道:“‘浪潮’成立至今,我们班的平均学习成绩进步非常大,但是这还远远不够,我们还要在‘浪潮’的趋势下取得全年级第一,全市第一,全省第一甚至全国第一,只有这样才会有更多的人加入到这股‘浪潮’中,‘浪潮’会越来越庞大,并在几十年后成为社会的精英力量,最终我们在座的所有人都会站在世界之巅,成为真正的强者。” 这两段话对于一般的小学生来说是过于艰涩了,但是在神秘的‘浪潮’力量下,大家似乎都理解了,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掌声此起彼落。然而还有一句话陆风没有跟他们说:“当所有人都成为了精英,那么推动‘浪潮’的自己将成为世界的‘王’。” 陆风的理念很简单,当一群人变得足够优秀,这群人就会吸引更多人加入,而在成绩为王的学校里,成绩优秀就是最引人注目的王牌。陆风想,如果他能将全班最坏的学生征服,让他的成绩突飞猛进,还有谁不会被他吸引?于是,经过那一夜让方鹏绝望到极点的“训练”后,方鹏已经完全被陆风所征服。 而陆风让方鹏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学习,不断地学习。在方鹏的带领下,方鹏的小集团也将信将疑地开始认真学习。结果不言而喻,所有人的学习成绩都得到了长足的进步,令人刮目。在此基础上,陆风还组织了学习会,并制定了完善的学习制度。 集体的力量是充满魅力的,这点陆风在许多关于专制国家的著作中都认识到了,比如说集体的大声踏步或者整齐划一地高喊口号,这样做会让集体中的个体身心愉悦,感受到无比强大的力量。同样的,当所有人都在埋头学习时,没有人愿意出去操场玩耍,即使出去了也会因倍感空虚而回到集体中来。归根结底,人类就是群体动物,谁也不想被淘汰,谁也不想脱离群体,就像水滴离不开浪潮,水滴也不可能逆浪而行。 陆风深信,自己掀起的这股浪潮将会把他带到一个有趣的境地,他的国家实验才刚刚进入了实践阶段。 陆风(十二)、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浪潮”比陆风料想的更快席卷整间小学,在同学的口耳相传中,越来越多的班级加入到“浪潮”当中。一开始学校默许了这种状况,因为他们发现学生比以前更积极学习了,学生的成绩也从全市的中游一跃到了顶尖的位置。就在老师们对这一变化感到欣喜的同时,他们也渐渐察觉到事件的不同寻常。 学生们时常喊着统一的口号做着相同的事情,他们的校服都穿得一丝不苟,下课后走廊上再也看不见大声吵闹的同学,捣乱分子好像一夜间从学校被抹去了一样。经过打听,老师们才知道原来每个班级都有几个人负责维持秩序,那些人有个统一的称号,叫“思想治安官”。 集体的凝聚力突然强大的让人难以接受,更让学校感到恐惧的是,他们渐渐产生了一种不安定感,一种对于手中风筝纷纷断线却无法掌控的无力感,风筝飞得越高,他们越是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不可触及。学生们不再认真听讲,每个人都在按照自己的学习计划学习,但是他们的成绩却偏偏变得越来越好。老师们上课就有如对着空气在演讲,宣布下课时学生也无动于衷,就像自有一套作息时间似的。 马涛是陆风班里的班主任,起初他还为班上同学取得的成绩进步沾沾自得,因为之前校长的汽车被砸事件牵扯到他班上的学生而使校长对他表露失望,耿耿于怀的他正苦于无法扭转校长的态度,学生成绩的突然提高给了他大吹特吹的资本。但是,当大家都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时,矛头自然就指向了他,因为当初是他最先夸耀自己班上的学生取得的成绩,而且大名鼎鼎的“浪潮”发起人正是他们班的陆风。 一天上体育课,他终于忍不住让陆风单独留了下来,他希望搞懂到底是怎么回事。 操场上是学生们热闹的喊叫声、篮球打在地上的咚咚声以及短跑起步时吹响的短哨声。 “陆风,老师问你,浪潮是什么?”马涛面带笑容地问道,他觉得一开始还是不要太严肃的好。 陆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老师,学校是什么?” 马涛一愣,一时间竟反应不过来。操场上有个学生投篮,篮球打在篮板上,在篮筐中洗了两圈后掉在地上。 “学校就是学生学习的地方啊。”马涛半晌才答道。 “那学习是为了什么?”陆风问道。 马涛有些不耐烦了:“学习当然就是为了你们将来可以实现理想,生活能过得更好一点。” 陆风说:“老师,浪潮也是一样的。浪潮就是思想上的学校,为了将来大家都能实现理想,生活过得更好。” 马涛觉得这孩子在敷衍自己,但是他还是耐心地问道:“你这么说太抽象了,老师不明白。” 陆风突然站了起来,眼神中隐藏着光芒,他说道:“老师,你有体验过那种天朗气清,心中没有一丝阴霾,眼中所见即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没有苦恼,不需踌躇,目标明确不容怀疑,付出即所得的美妙感觉吗?” 陆风说:“人总是在自我怀疑和摇摆不定上浪费太多时间,就像一颗水滴般眼巴巴地等待着蒸发。你想像一下自己面对着一片大海,这片大海就是被人类无端浪费的时间,那将是多么浩瀚的数量?浩瀚到这些时间都足够人类从石器时代到信息时代再重新发展一遍了……” 操场中响起了一声枪响,起点处的短跑选手同时跑出,像疾风一样冲向终点,四周田径队的同学在为他们呼喊打气。陆风继续道: “再想一下,难道这片死寂的大海就活该被浪费吗?真的不该有人去利用他,掀起一股‘浪潮’来引导他,让人类的文明像浪潮一样翻滚向前吗?” 马涛听得瞠目结舌,他绝对想象不出这些话是出自一个小学生口里。在找陆风谈话前,他已经在网上搜索了一遍“浪潮”相关的信息,他知道陆风口中的“浪潮”是来自一部叫《浪潮》的影片,影片讲述的就是一次独裁政治的教学实验,由老师扮演的独裁者在五天时间内就成功将所有学生改造成一群法西斯信徒,情况一发不可收拾。 这是一个极端危险的信号,马涛想,不管陆风是用这种方法来激励学习还是什么,但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会给他的前途蒙上阴影的,事实上他只求这届学生能安安稳稳地从自己手上毕业。 马涛严正地说道:“陆风,老师觉得所谓的‘浪潮’活动才是真正的浪费时间,学生就该管好自己的本份好好学习,有空就多去运动,不要整天动脑筋想些不该想的事。所以,老师希望你从今天起解散‘浪潮’活动,明白吗?” 陆风冷冷地注视着马涛,一个小学生露出这种眼神让他觉得毛骨悚然,甚至开始打退堂鼓了。但是陆风却云淡风轻地说道: “既然老师这么说那就这么办好了,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上体育课去了。” “好、好的。”马涛松了口气,但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却腾起一种不妙的预感。 陆风(十三)、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浪潮”以让人咂舌的速度偃旗息鼓了,一切好像又恢复到了过去,学生不再像机器一样做同样的事情说同样的话,课堂秩序又回到了老师手中,暗涌退去,学校重新找到了安定感。 但是伴随而来的却是成绩的下降,学生的平均成绩很快又被打回了原形,从拔尖位置回到了中游水平,这也让校长大为尴尬,因为不久之前他才凭借着学生成绩上的“管理有方”得到上级的赏识,这显然会给他的仕途埋下不确定因素。 于是有一天他私下对马涛说:“别管那么多陈规俗调了,有些时候放开让学生自治也未尝不是好事,这届学生眼下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成绩对于他们考上好中学至关重要,要是这届学生能争争气,马老师绝对能记首功!” 这段话让马涛的心七上八下,他当然知道校长的言下之意是让他重新掀起“浪潮”,也十分明白这样做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学生“考上好中学”,但是校长十分狡猾,什么也没有明说,把责任全部留给他。最后那句话也让他十分在意,因为现在他正与另一个班主任竞任年级主任的职位,这次的功劳无疑会对他有莫大帮助。 犹豫再三,他还是找到了陆风。这天班里正在上自习课,马涛将陆风叫了出去:“陆风啊,上次跟你谈话后,老师回去也想了很多,我看‘浪潮’未必就是浪费时间的活动,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努力方法,还有一年你们就要毕业了,老师希望你能继续开展这项活动提高同学们的成绩,就像你说的,这样将来大家都能实现理想,过更好的生活,你说是吗?” 陆风淡淡地答道:“就按老师说的办好了,但是我有个请求!” “什么要求?” “请您将‘浪潮’纳入学校的正式社团。”陆风说,“您也知道,这是最快的方法。” 马涛愣住了,他没有想到陆风提出这样的要求,只好含糊地应道:“这、这个问题我也不能定夺,不过我会将你的提议转告校长他们进行商量的……” 一周后,“浪潮学习会”正式成立了,陆风任学习会会长,马涛担任辅导老师,主要任务是提高学生自学能力和学习积极性。 就像被一根无形的指挥棒指挥着一样,学生的成绩不久后就开始上扬了,而且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浪潮”当中。整间学校变得犹如军营一般,经常有学生排着队列在操场上踏步前行、高喊口号,除此以外大家都心无旁骛地学习,学校中再也听不见嬉笑怒骂声,气氛森然恍如灵堂,个性被消除,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忍和高效的集体性。 教师们一开始觉得自己格格不入,无所适从,但是渐渐也被这种庞大的集体力量感染,开始按照学生的步调进行备课了,而且就像陆风安插在各个班级的“思想治安官”一样,教师们也在不知不觉中担当起这份责任。 结果就是,在经历了短暂的应激反应后,被“浪潮”撕开的体制的伤口开始愈合,而且愈合得似乎比之前还好,大家都融洽地生活在同一校园下,仿佛本就是如此一样。在一种明确的、毋庸怀疑的共识下,每个人都不需浪费一分一秒,尽情地将自己的才华发挥到共同目标上。 生活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每周“浪潮学习会”都会在学校体育馆里举行一场动员会,通常先由各班的代表进行学习心得发言,最后由会长陆风进行总结以及启发性动员(解释浪潮存在的意义及目的)。 这天体育馆里也聚满了人,坐在讲台上的是陆风和马涛。这天天气很热,聒噪的蝉鸣声从四面八方涌来,虽然很热,但是会场一片肃然,大家都聚精会神地倾听来自台上的发言,真正身处其中的人感觉自己就像一汪宁静湖水中的一颗水滴,再怎么张狂也无法破坏当时的气氛。 前面的人一个接一个发言完毕,大家都开始屏息等待着陆风的发言。对于他们来说,陆风的话几乎就是真理。但与往常不同的是,陆风始终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抬头望天。 其他人也不自觉地抬起了头,体育馆上空开着许多扇天窗,阳光从天窗透入,看上去犹如一块巨大的布幕被戳出的无数小洞,小洞中射入的阳光碰到空中复杂交错的钢铁横梁后又被截成数不清的光束,光束不停地移动,形成了奇妙的“体育馆极光”。 时间就在这“极光”的变幻中流淌,不知过了多久,陆风吹了吹麦克风:“喂喂……” 他轻声地做出了宣布。这时有的人还沉浸在空中的奇幻景色当中,但就算是最认真倾听宣布的人,在那一刻都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 陆风宣布道:“我玩腻了,浪潮根本就不存在,大家都散了吧!” 十四、 惊愕、不解、怀疑、沮丧……所有情绪都溶解在众人的哗然声中。然而映在陆风漠然的眼神中没有任何色彩,陆风从站台上站了起来,径直朝体育馆门口走去。大家都期盼着这个集体的首脑可以停下来说些什么,甚至只要他矢口否认说过的话他们都会义无反顾地相信。 可惜陆风直到最后什么也没说,他离开了,而且再也没有回到他一手建立的“浪潮”。第二天,当“陆风转学了”的消息在校园中传开时马上引起了轰动,陆风最后的那句“我玩腻了,浪潮根本不存在”也随着他的离开成为了让人费解的悬案,“陆风”的名字理所当然成了校园里的一个传说。 时间很快过去了两年,一天晚上,在飞马中学初二(3)班的门口站了一个陌生人。晚自习的校园里静悄悄的,来者皮鞋踏在水泥地上发出的钝响在走廊上也格外响亮,教室里的同学都禁不住好奇,纷纷从课本上抬起头看向窗外。 负责晚自习的女老师只好不耐烦地走到门口,压低声音问道:“这位先生,请问你找谁?” “我找陆风。”中年人答道。 “您是?” “我是他家长。” 女老师抬了抬眼镜,陆风的父亲还从未在学校出现过,只是听人传说是个很有地位的人物。 “陆风爸爸你好,你也知道现在正在上晚自习,希望您能长话短说!”说完便吩咐陆风从教室里出来。 一个坐在角落里并不出众的男孩走了出来,跟着中年人身后走了出去。他们沿着楼梯往上走,一直来到了学校的楼顶阳台上。 乌云遮住了星空,繁华的城市夜景却灯光璀璨,在阳台上看去有种上下颠倒的错觉,仿佛下面才是一片星海。浩瀚的城市星海倒映在陆风的眼镜中,他嘴角微扬,问道:“请问找我有什么事……邹警官?” 警官微笑道:“用你那智商超过200的脑袋想想吧?” “你是想知道某些问题的答案吧?”陆风问道。 邹队笑着说:“怎么会?我只是想来跟你叙叙旧,但是既然你提到了某些问题的答案,我就不客气问问了,你建立所谓‘浪潮’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后来又为什么突然放弃了?” 陆风笑道:“这才是你真正想问的吧?” 邹队不置可否地撇撇嘴:“当我听到你建立了这么个社团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之前所有的行为和机巧用心都是为了这个目的。即使在你离开学校后我也没有停止调查,我从你的班主任和学生口中打听了全部细节,据说你要创造一个没有时间浪费的世界?” “这你也相信吗?” “我可不敢小看你。”邹队笑道。 “只不过是一场实验。”陆风说道,他指着下方的城市星海,“问你个问题,你说这样的城市是一座自由的都市,还是一座封闭的牢笼?” 邹队知道这个天才少年脑中思考的方式与众不同,但还是直觉地回答:“一座自由的都市。” 少年点点头:“没错,自由的都市里色彩缤纷、五光十色,所有创意都能在这里恣意绽放,任何人通过努力似乎都能伸展自己的抱负,这可能是人类历史上最自由的时代了。但在我的眼里同时又是一座封闭的牢笼,每个人都被困在相同的标准准则下,从出生起就接受着也许违反自己天赋的教育,穿着不一定完全合身的标准尺码衣物,在社会价值和舆论导向下连想法也变得标准化,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绑架了一样,我们都成了一个巨大社会机器中的一个个标准件,而可怕的是,几乎没人发现这点。” “……可是,这跟你建立浪潮有什么关系吗?”邹队觉得这个话题没什么探讨价值,忍不住打断道。 陆风解释道:“要想颠覆这一切就必需先了解自己的能耐,我想看看自己到底能将人改变到何种程度?又能制造出多少标准件?浪潮就是这样的实验!” “那你的实验无疑是成功了,但为什么又在很短时间内放弃呢?” 陆风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小学生就像一张白纸,在上面涂涂画画算不上什么本事,但是要将一幅世界名画变成自己的作品就极其困难了。不得不承认,经过了数千年的磨砺发展,现在的社会已经成为一件精巧的杰作,无数双历史的手共同揉捏出一个‘完美’的圆,即使连我也无法做到。” 邹队惊讶地听到这个自负的天才说出“不可能”,他说:“你知道吗?你离开了学校后,‘浪潮’还在继续发展,虽然远不如你在时的发展速度,但是规模也还在扩大,说不定有一天会成为左右世界的力量啊……” “即使这样我也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况且只要我一天还在浪潮,有个热心的警官就会一直盯着我,让我无论做什么都缚手缚脚。”陆风笑道。 邹队点点头:“我当然不会放任你干傻事,而且我到现在还坚持你应该把天赋用在有建设性的事业上,所以今天我还想说一句,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利用我掌握的任何资源去培养你,但是你要保证不做任何离经叛道的事。” 陆风露出了感激的表情,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请放心,我向你保证不会再做那些你口中的离经叛道的事,除非有一种情况发生……” “什么情况?” “简而言之,乱世。当这个世界失去平衡,一切权威消失殆尽,世界急需另一种权威重新统治时,也就是所有人都充分绝望的末日。” “如果这样的世界永远不会出现呢?” 陆风离开了栏杆,转身走了开去,夜风将他的白衬衫吹得高高扬起,云层散去,一轮皓月悬挂在高空中,犹如一只看向人间的巨眼。 “不会的,这一天总会到来,虽然没任何凭据,但我会一直等待,一直等待……” 看着消失在楼梯间的少年的背影,老警探深吸了一口气,不知是失望的叹息,亦或是对来自未来的血腥的夜风的恐惧,这一切情绪都融入了黑暗中,在依旧色彩缤纷的巨大城市上空飘荡,久久不散。 陆风(十四)、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惊愕、不解、怀疑、沮丧……所有情绪都溶解在众人的哗然声中。然而映在陆风漠然的眼神中没有任何色彩,陆风从站台上站了起来,径直朝体育馆门口走去。大家都期盼着这个集体的首脑可以停下来说些什么,甚至只要他矢口否认说过的话他们都会义无反顾地相信。 可惜陆风直到最后什么也没说,他离开了,而且再也没有回到他一手建立的“浪潮”。第二天,当“陆风转学了”的消息在校园中传开时马上引起了轰动,陆风最后的那句“我玩腻了,浪潮根本不存在”也随着他的离开成为了让人费解的悬案,“陆风”的名字理所当然成了校园里的一个传说。 时间很快过去了两年,一天晚上,在飞马中学初二(3)班的门口站了一个陌生人。晚自习的校园里静悄悄的,来者皮鞋踏在水泥地上发出的钝响在走廊上也格外响亮,教室里的同学都禁不住好奇,纷纷从课本上抬起头看向窗外。 负责晚自习的女老师只好不耐烦地走到门口,压低声音问道:“这位先生,请问你找谁?” “我找陆风。”中年人答道。 “您是?” “我是他家长。” 女老师抬了抬眼镜,陆风的父亲还从未在学校出现过,只是听人传说是个很有地位的人物。 “陆风爸爸你好,你也知道现在正在上晚自习,希望您能长话短说!”说完便吩咐陆风从教室里出来。 一个坐在角落里并不出众的男孩走了出来,跟着中年人身后走了出去。他们沿着楼梯往上走,一直来到了学校的楼顶阳台上。 乌云遮住了星空,繁华的城市夜景却灯光璀璨,在阳台上看去有种上下颠倒的错觉,仿佛下面才是一片星海。浩瀚的城市星海倒映在陆风的眼镜中,他嘴角微扬,问道:“请问找我有什么事……邹警官?” 警官微笑道:“用你那智商超过200的脑袋想想吧?” “你是想知道某些问题的答案吧?”陆风问道。 邹队笑着说:“怎么会?我只是想来跟你叙叙旧,但是既然你提到了某些问题的答案,我就不客气问问了,你建立所谓‘浪潮’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后来又为什么突然放弃了?” 陆风笑道:“这才是你真正想问的吧?” 邹队不置可否地撇撇嘴:“当我听到你建立了这么个社团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之前所有的行为和机巧用心都是为了这个目的。即使在你离开学校后我也没有停止调查,我从你的班主任和学生口中打听了全部细节,据说你要创造一个没有时间浪费的世界?” “这你也相信吗?” “我可不敢小看你。”邹队笑道。 “只不过是一场实验。”陆风说道,他指着下方的城市星海,“问你个问题,你说这样的城市是一座自由的都市,还是一座封闭的牢笼?” 邹队知道这个天才少年脑中思考的方式与众不同,但还是直觉地回答:“一座自由的都市。” 少年点点头:“没错,自由的都市里色彩缤纷、五光十色,所有创意都能在这里恣意绽放,任何人通过努力似乎都能伸展自己的抱负,这可能是人类历史上最自由的时代了。但在我的眼里同时又是一座封闭的牢笼,每个人都被困在相同的标准准则下,从出生起就接受着也许违反自己天赋的教育,穿着不一定完全合身的标准尺码衣物,在社会价值和舆论导向下连想法也变得标准化,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绑架了一样,我们都成了一个巨大社会机器中的一个个标准件,而可怕的是,几乎没人发现这点。” “……可是,这跟你建立浪潮有什么关系吗?”邹队觉得这个话题没什么探讨价值,忍不住打断道。 陆风解释道:“要想颠覆这一切就必需先了解自己的能耐,我想看看自己到底能将人改变到何种程度?又能制造出多少标准件?浪潮就是这样的实验!” “那你的实验无疑是成功了,但为什么又在很短时间内放弃呢?” 陆风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小学生就像一张白纸,在上面涂涂画画算不上什么本事,但是要将一幅世界名画变成自己的作品就极其困难了。不得不承认,经过了数千年的磨砺发展,现在的社会已经成为一件精巧的杰作,无数双历史的手共同揉捏出一个‘完美’的圆,即使连我也无法做到。” 邹队惊讶地听到这个自负的天才说出“不可能”,他说:“你知道吗?你离开了学校后,‘浪潮’还在继续发展,虽然远不如你在时的发展速度,但是规模也还在扩大,说不定有一天会成为左右世界的力量啊……” “即使这样我也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况且只要我一天还在浪潮,有个热心的警官就会一直盯着我,让我无论做什么都缚手缚脚。”陆风笑道。 邹队点点头:“我当然不会放任你干傻事,而且我到现在还坚持你应该把天赋用在有建设性的事业上,所以今天我还想说一句,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利用我掌握的任何资源去培养你,但是你要保证不做任何离经叛道的事。” 陆风露出了感激的表情,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请放心,我向你保证不会再做那些你口中的离经叛道的事,除非有一种情况发生……” “什么情况?” “简而言之,乱世。当这个世界失去平衡,一切权威消失殆尽,世界急需另一种权威重新统治时,也就是所有人都充分绝望的末日。” “如果这样的世界永远不会出现呢?” 陆风离开了栏杆,转身走了开去,夜风将他的白衬衫吹得高高扬起,云层散去,一轮皓月悬挂在高空中,犹如一只看向人间的巨眼。 “不会的,这一天总会到来,虽然没任何凭据,但我会一直等待,一直等待……” 看着消失在楼梯间的少年的背影,老警探深吸了一口气,不知是失望的叹息,亦或是对来自未来的血腥的夜风的恐惧,这一切情绪都融入了黑暗中,在依旧色彩缤纷的巨大城市上空飘荡,久久不散。 (番外篇《陆风》完) 第三十一章、断桥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黑暗中,小玖喘着粗气。 “不要,那个位置不行啊……” 她的脸上满头大汗,表情隐隐作痛。 “太深了,拜托慢点,李晨同学……” 她的呼吸愈发粗重,脸上一片潮红。 我也是满头大汗,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好。 “出来、出来,不能再进去了……” 小玖喊了一声,我的手也无奈地停下。 “学长,你们俩到底是在干什么?”小琳秀眉紧蹙,满脸不悦地站在我身后。 我心里直冤枉,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此刻,我们正在一间药店的内室里。四周漆黑一片,唯有一张简陋的桌子被几个手电筒照着,上面躺着一个皮肤白皙、双目紧闭的孱弱少年。他的脸上已经被汗水浸透,眉头痛苦地拧在一起。他右腹部上有一个很深的疮口,里面的血肉在灯光照射下格外惨烈。 我放下手中的镊子,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老师,我手还没伸下去,你瞎激动啥?” 我们从学校逃出来后,天色已经相当昏暗,继续摸黑前进变得十分危险,于是便在小玖的提议下找了一间药店,希望能将陆风腹中的弹药取出来。 我们将陆风横放在病床上,将手电筒吊在空中当作手术灯,又用火和热水对小刀和镊子进行消毒,换上干净的病服,开始给陆风做临时手术。 可是小玖拿着小刀和镊子,半晌都还无从下手,脸上却像经历了一场大手术般满头是汗。她将镊子递给我,示意我照她的指示做。 谁知我手还没下去,小玖已经大惊小呼,这也不对那也不对,使我不得不撒手了。 小玖重新处理了陆风的伤口,道:“手术做不下去了,还是照原定计划,前往大医院。” “你不是说弹片要尽快取出来吗?”我抗议道,“这样下去他能坚持到医院吗?” 小玖绑好绷带,不容分辩地道:“不能坚持也得坚持,这样做手术的风险太大了,没有无影灯根本看不清疮口里的情况,没有正规的手术刀也不能很好地切开皮肉,这样胡乱动刀注定是失败!” 我心有疑惑,为何她会这么肯定呢? 陆风由于大量失血已经造成了失血性休克,我们在药店中找到了生理盐水、葡萄糖,暂时维持住他的生命。 我们走出内室,药店里也是乌漆抹黑,货架下、桌子上横七竖八地睡着人,即便关飞发出了隆隆的鼾声,所有人仍然一无所觉,大家都累坏了。 我们也摸着空地坐了下来,然后我走向坐在窗下看风的林宇,拍了拍他的肩道:“你也辛苦了一天,换我吧!” 药店的卷门已经被关上,但是以防万一还是需要有人盯着窗口。 街上如今一片荒凉,月光下,几只行尸在路上缓缓而行,发出惊悚的呜呜声。 此刻我们离开学校不过一两公里的路程,要去往医院还需经过一条高架桥进入市中心,也不知道那里的情况到底怎样?是尸行遍野呢还是遍野行尸呢? 事实上,不管是学校还是我们现在身处的药店,地图上的位置都是在一座离岛上,这座岛通过高架桥与繁华的市中心相连。这里大部分人的家人都在高架桥那一边,因此即使不说,大家都急切地希望去市中心那边看个究竟。 我又胡乱回忆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突然迷迷糊糊就合上了眼睛。 “打瞌睡可不行!”突然一只手拍了拍我。 小玖的脸出现在眼前,一副圆框眼镜反射着月光。 “你先去睡吧,我来接力!”她道。 我准备起身,突然想起了什么道:“难道我们真的不能再想想办法把陆风的弹药取出来吗?” 小玖眼中忽然一暗,沉默了。就在我以为她不打算开口时,她却下定决心道:“好吧,我就告诉你为何我不能这么做!” 她娓娓地回忆道:“在我还没当校医前,我曾是市立医院的一名外科医生……有一次,我跟一位朋友与他的家人去郊外爬山。途中,我们遇到了山难,朋友被一根尖利的树枝从背部插进了左胸,只消再偏离一点树枝就会穿心而过……” 小玖说,当时的天色很晚,她们被困在山中的一个小村庄,朋友的生命危在旦夕,木屑还留在胸口,必须尽快进行清理和消毒,于是摆在她们面前有两个选择:将他送往医院,或者当场施行手术。 “当时的情况别说是送去医院,动一下都要了他的命。他的父母于是跪在我面前说‘你不是医生吗?求你救救他吧!’我明知道山村里的医疗条件简陋还是答应了他们。结果……” 小玖没有说下去,但是结果很显然,她的朋友并没有得救。我心道,原来这就是她不肯下刀的缘由。 “现在回想起来,也许将他送往医院才是正确的选择,”小玖苦笑道,“谁知道他能不能撑到医院呢?我们不该低估了生命的顽强……” 我知道,这件事对她的打击一定非同小可,甚至致使她无法再当一名医生。但同时我也明白到,即使在这个末世里,我们也还是与过去牵绊着的,而这也是我们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中区别于行尸的重要证据。 第二天清早,天空下起了绵绵细雨,我们将有用的药物装车后,便照着原计划出发前往市中心。长长的公路在雨水中延伸,车轮碾过水洼发出了湿答答的声音。四周零星游荡着死者,当我们的车辆驶过时,它们会发出“呃呃”叫声,但随着车辆走远,它们又沉寂了下来。 除了开车的林宇,躺在后排的陆风以及照顾他的小玖,其余人都坐在拖箱中,任凭雨水滴落身上。大家都低着头,一声不吭,似乎还没有谁能从昨天发生的一切中完全回过神来——疯狂的杀戮与死亡,逃亡和大火,感染与逃生…… “为什么四周的行尸这么少?”狗子的话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我们都抬起头,向道路两旁看去,他说的没错,就算街上的人口密度不如学校,但也不至于这么少,放眼望去都只是些空荡荡的商铺,玻璃碎片和零星的血肉残肢。 难道因为这是离岛区,人口本来就稀少的缘故吗? 但是,很快我就发现自己猜错了。没多久,货车便驶上了高架桥,在高旷的、铁灰色的云层下,一排排像铁梳子般擎在空中的高耸建筑渐次出现,然后,我们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被隔离带分成了两车道的高架桥断开了,从中间被硬生生地掰开一半,从市中心过来的那一半桥面整个坍塌了下去,数不清的车辆直插入水中,更多的车辆则被抛弃在倾斜的桥面上。 我们下了车,小琳抱着我的手来到断桥边缘,汹涌的海水在下方翻腾着,撞击着桥墩。断口处有明显烧灼的痕迹,狗子说有可能是被炮弹或者炸药轰击出来的。 难道说军队为了遏止病毒的传播而摧毁了桥梁吗?我心想,这可怎么办?过不去啊! 第三十二章、便利店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我们只好重新上车,向着位于离岛区另一端的桥梁驶去。还没驶出多远,刺猬头男生突然站了起来,急促地拍打车箱:“停车!停车!停车!” 林宇以为发生了什么,停了下来。我们也都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等所有人都注视着他时,他叫嚣道:“喂,你们到底什么毛病?现在最重要的是弄点吃的而不是救什么人,我提议放弃那个受伤的家伙,他在这里只会拖累我们……” “住嘴!”我心里头莫名火起,站起来道,“要不是陆风,你们多少人到现在还被赵胤祥控制住?” “哼,好笑,你觉得我们现在还剩多少人?如果不是你们的闯入,至少很多人都不会死!” “你说什么?” “说你们是杀人凶手怎么了?” 口角马上成了肢体缠斗,众人跑过来分开我们。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肚子传来的饥饿感清晰而毒辣。我让自己冷静下来,看向众人,大家都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头。至少有一点他没说错,大家从昨天开始就颗粒未进,现在都是饥肠辘辘的了。 就在这时,小玖也下了车:“我不赞成方斌同学说的放弃陆风。因为赵胤祥那人的真正恐怖大家还未真正体味,我敢说,没有他们出现,我们每个人迟早都会死在他手上;但是我却赞成先找些食物,毕竟到大医院的距离并不近,途中也很可能遇到棘手的事。” 小玖是团队中唯一的教师,她的话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我们开始在附近寻找食物。林宇驾驶着货车来到了靠近海边的一家“七仔”(711便利店),但是远远就看见那门口围了二十来只丧尸。 “要过去看看吗?”关飞握紧铁棒。 一直待在食堂的众人听了这个提议都不禁身子一震,拼命摇头。只有我们知道,这个数量的尸群其实并不可怕,依靠阵型和正确的攻击顺序是可以轻易击破了。 我们又在附近兜了好几圈,但不管是食店还是别的便利店,看上去都被清扫得一干二净,唯独这间七仔还锁着门,窗前的物品也似乎完好无损。 “李晨同学,你们对付那些东西有经验,就由你们来制定作战计划吧。”小玖决策道。 于是我跟关飞短暂商量后,决定将作战的人分成五组:关飞自己一组,我跟留着波波头的高一女生曲柔柔一组,小琳跟刺猬头念高三的方斌一组,高二的唐巧仪则跟高一的狗子一组,小玖则跟高一年级的李沛然一组。 这样分组是有依据的,除了后面两组,我、关飞和小琳都有对付丧尸的经验,关键时刻经验非常重要。9个人里有的带刀,有的拿矛,我们一步步向便利店门口逼近。 曲柔柔紧紧贴着我的背,抓着我的衬衫下摆,亦步亦趋地跟着我向前走去。我越过肩膀去看她,只见她双眼汪汪,可怜兮兮地说:“学长……保护我……” “额……嗯!” 我咽了口口水,不好意思地回过头,心里竟莫名有种跳动加速的感觉。无意间瞥向小琳,她不满地把头转开了。 这时,我们的距离已近到足以让死者察觉。 “呃呃呃……”丧尸一步步蹒跚而来,其中几只走得特别快,扭曲腐烂的四肢拼命摆动着。所有人都感到了压迫感,就像面对一堵死亡之墙步步逼来。 “大家镇静点,按照计划展开!”我说。然后我们五组人同时向五个方向散开,往后退。 二十来只丧尸也被分成了五波,虽然人数不一定均等,但是我们约定好先解决战斗的人一定要马上支援还在战斗的。 向我跟小柔袭来的只有三只丧尸,而且它们的行进速度不一,其中一只走得特别快,它的额头像被钝器袭击过似的,整个凹陷下去,鼻子也被咬掉,只剩下两个流脓的空洞。 小柔被它的脸吓到了,加快了后退的速度,谁知一个趔趄,竟然绊倒在地。她一边挪动着白嫩的腿向后退,嘴里一边嚷道:“不、不要、不要……” 丧尸显然被她夸张的举动所吸引,向她走了过去。我见机不可失,马上绕到它身后,将铜管的矛尖稳稳地戳进它脑袋,结果了一只。我向还惊恐万状的小柔点点头,示意她做的不错。 没错,这样分组的目的就是为了将死者吸引过去后能形成二对一的局面,一人吸引了死者的注意后,另一人则负责攻击。 那只丧尸倒下后,另外两个死者同时扑了上来,我忙拉起小柔,继续向后退去。为了吸引死者的注意,她既害怕又不得不让自己嚷起来。 我慢慢跟她分开了些,在确定丧尸已被成功吸引后,我马上绕到它们身后,用铜管解决了其中一只,正准备解决另一只时,它突然转过身来,双手抓住我的肩膀。 我吓了一跳,慌忙后退,谁知退得太急,整个身子向后栽了下去,倒下的瞬间我急中生智,把铜管横在胸前。当它扑向我时刚好被矛挡住,只好疯狂地撕咬,带着恶臭的口水啪嗒啪嗒地滴落我脸上。 就在这时—— “呀啊啊啊……”小柔尖叫起来,一把刀劈在了丧尸的后脑勺上,脑浆四溢,它终于倒了下去。 “哐当”一声,刀落在地上,小柔双手颤抖着,一屁股坐了下去。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干得很好,这次是你救了我!” 完成任务后,我马上看向其他人。关飞已经早早结果了他的猎物,正在帮小玖和狗子两组。小琳和方斌的面前则只剩下一只丧尸,可就在小琳成功吸引了死者,方斌举起刀劈向死者的脑袋时,鬼使神差地,长刀竟然劈中了它的肩膀。 方斌发出了惨叫,马上松开刀柄,向后方撤去。死者对他穷追不舍,他于是调转马头,向小琳的方向跑去。 “喂,你……”小琳似乎是想在死者被他吸引住的同时发动进攻,却不料他竟跑向自己,完全打乱了计划。 而且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方斌竟然猛地在小琳背后一推,将她推向死者的獠牙之下。 我心头一惊,马上赶了上去。幸好小琳及时用武器抵住丧尸的腹部,躲过了攻击,我马上将铜管插进了最后一个死者的脑袋。 作战成功的喜悦还没来得及呈现,一股怒气便率先涌上心头。我三两步来到了方斌面前,冲着他的鼻子抡了一拳。他没有料到如此唐突,惨叫一声退了几步。 “我……草……”他捂着鼻子,血滴在他手上。他面红耳赤,恼怒地抬头,“你他吗……” 没等他说完,我又一拳打在他脸颊,同时对着他小腹来了一脚,他又发出了惨叫。 我骂道:“你这狗娘养的还是不是男人?居然拿女生当挡箭牌……” 他闷哼了一声,向我猛扑过来,几拳就打在我胸口。我觉得浑身一热,发了疯似的挥出乱拳,我们一下子扭打在一起。 关飞和其他人马上跑来分开我们。但是怒火攻心的我们还是在不停互相谩骂,直到小玖喊道,别再吵了!再吵就要把附近的丧尸都引来了,我们才噤了声。 她指着我说:“陆风现在危在旦夕,你居然还有空做这种无聊事?” 然后又指着方斌:“你真是够混蛋的,被打也是理所应当。如果以后再发生这种事,就请你滚出这个团队!” “好了好了,我们赶紧进去吧!”关飞说道。这时天空黑压压的,远处的积雨云上偶尔掠过闪电,天色看上去十分不妙。 便利店的门正被一串铁链缠着,开不了。我们只好敲碎了旁边的玻璃窗,依次从窗口闯入。便利店里放置着一层层货架,上面摆着满满当当的货品,但是由于天色昏暗,我们只能看清靠近窗户的那排货架,更深的地方则淹没在黑暗里。 货架上摆放着不少罐头食品、方便面和香肠之类,正是我们需要的。为了打包食物,我跑到收银台去取塑料袋。经过过道时,我瞥了眼便利店深处,就好像看着一张随时会将人吞食的黑暗大口。 我们风卷残云般扫落货架上的食物,一边收拾,我们还一边撕开食物包装,贪婪地将袋子装不进的食物装进自己的胃袋里。很快我们便来到了第二、第三排货架。 狗子边收拾边向我咕哝:“李晨,你说为什么这间便利店可以保存到现在呢?明明很多便利店都被洗劫一空了。” “管他的……”还没说完,我突然感觉背后有人,正要转过头,颈部突然传来痛击,眼前的景象剧烈的震动起来,然后我便发现自己躺在了地上。我看见不远处的小柔被一双大手抓住,发出了尖叫。我又听见武器搏斗的声音,叫喊声,然后便不省人事了。 第三十三章、第三条路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没多久我便醒了过来,我发现四周烛影幢幢,坐满了人。左边坐的是狗子、方斌和李沛然,右边则是小琳、小柔、唐巧仪和小玖。我想活动活动双手,才发现我们的手都被绳索捆绑着,动弹不得。 “吴哥,小心这家伙,刚才我们三个人才勉强制服了他。” 我看见关飞正坐在我们所有人的前面,双手被一重又一重的绳索捆得死死的。循声望去,在一排排货架间,几个身材相当高大的男人正俯视着我们。 “你们是谁?想对我们干嘛?”小玖抬头问道,声音里竟有些颤抖。 “喂喂,擅自闯进别人地盘的可是你们啊,你们想干嘛?”一个双耳兜风的男人俯身说道,他看上去就像关飞那般高大。 我眯起眼,逐个打量沉浸在蜡烛光芒中的人影,除了一个个都身材高大外,我还发现了一些端倪。没错,他们身上都清一色穿着篮球衣,而且球衣上绣了一个标志,那是附近一所职业高中的标志。 “你们是职高的?”我脱口而出。 “没错,”被喊做“吴哥”的男人走了过来,“告诉我,你们刚才是怎么进来的?” “什么怎么进来?”我挪了挪身子,心里暗忖,看样子他们攻击我们的确是出于防御,他的语气中并没有明显的恶意。 “我们躲在这里就是因为门外有很多死者在‘把守’,这样可以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看到有二三十只丧尸站在门前,一般人是不敢接近的。”他说。 于是我将如何分组,分组后又如何吸引死者的注意然后各个击破的办法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他不可思议地点点头。 “为什么要听他们废话,赶快将他们赶出去得了!”兜风耳男说道。 “不,慢着!”小玖说,“我们可以跟你们交换一些食物吗?” “被绑在竹子上的蚂蚱,凭什么谈条件呢?”这时,从便利店的内室里走出了一个女孩,她穿着一身粉蓝色的啦啦队服,一双洁白的大腿大咧咧地露出在迷你裙下。 小玖接着说:“刚才我发现了,坐在角落里的那名男生应该是受了伤吧,看他的脸色应该正在发烧,如果你们肯跟我交换食物,我可以帮他医治,同时分给你们一部分的药物。” 顺着小玖手指的方向,我才发现角落里真的坐了一名男生,他的小腿上草草地用窗帘布绑住了伤口,面容苦涩,脸色苍白。 只见那名啦啦队女孩跟几名男生交换了下眼色,然后对小玖郑重地点了点头。他们马上给我们松了绑。解开关飞绑绳的那个脸上布满淤青的男生还指了指自己的脸说:“兄弟,你下手可真狠啊!” 在我们的要求下,他们还帮忙到门外招呼看顾着陆风的林宇,当一头雾水的林宇将车开过来时,他们又帮忙将陆风小心地抬了进来。 一旦达成了交易,他们便瞬间变得熟络起来。很快我便意识到,这跟他们一直躲在这间便利店里,从未真正面对过尸群或不怀好意的人有关,他们之所以坚守在这个地方就是相信一定会有人来救他们。 在小玖小心地拆开包扎在男生小腿上的窗帘布时,一旁的兜风耳男问我:“我看你们开着货车,是打算要去什么地方吗?” 我指了指地上的陆风,告诉他要去市中心的医院给他动手术。 “什么,难道你们还不知道!?”兜风耳男夸张地说,“现在已经没有路可以到市中心了。” 兜风耳男说,在爆发发生后不久,来自市中心的车和来自离岛区的车都同时涌上了主桥,大家都以为逃到对面就是安全的,结果一下子就把主桥塞得水泄不通,当时的场面真是混乱极了,整座桥上都挤满了车,喇叭声和叫嚷声响彻天际。 而来自两个方向的人群也向着对方冲了过去,就像美式足球中的对垒一样,他们冲撞着、纠缠着,互相倾轧。当时根本分不清死者是从哪个方向来的,逃到哪里才是安全的。站在大桥上,那种四面八方都有丧尸在向自己跑来的情形真是惊悚到极点。 “你、你当时就在现场?后来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桥上会有爆炸的痕迹?”我讶道。 这时兜风耳男的头上突然遭到痛击,他不满地啧了一声。 “别听这家伙胡说八道,”粉蓝色的短裙来到了我面前,“这家伙叫孙一帆,平时我们都叫他神烦,事发时他正在篮球场比赛呢,我还记得暴乱发生的前一秒,他被对方的后卫一晃,摔了个狗吃屎。” 女孩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接着亲昵地靠近我,摸着我的头说:“对了,我叫初美,你应该比我小吧?就叫我初美姐好了,我最喜欢帅帅的小弟弟了!” 她靠近我时,浅浅的衣襟下露出了丰满的胸脯,我不好意思地远离了一些:“我、我叫李晨。” “初美,说清楚啊,谁被摔了狗吃屎?我那是假动作啊,让对方麻痹大意轻敌,然后伺机击溃他们。” 初美朝我做了个鬼脸,仿佛在说,看,他就是那么能掰。 接着她突然严肃起来,说:“事发的当时我们正在篮球场,所以刚才他说的那些都是我们道听途说的。事实上当时桥上的情形众说纷纭,有人说炸断桥梁是为了一举歼灭桥上的大量丧尸,当时我们也的确看到有战斗机在低空中掠过,但是还有另一种恐怖的说法……” “恐怖的说法?”便利店里烛光昏暗,初美的脸看上去有些渗人。 “有人说……在桥上看到了怪物!轰炸桥梁就是为了消灭怪物……” “怪物,什么怪物??”我不禁想到了校园里遇到的疾行者和哨者,难道还有别的种类吗?但是以需要出动战斗机炸毁桥梁的规模来说,这怪物…… “不知道。”初美说出了一个让人失望的答案,“没有人说的清楚,遇到的人都是慌慌张张、吞吞吐吐,就连遇到的是一个怪物还是一群怪物都不知道。” 我的脑袋中又浮现起那翻腾的漆黑的海水,深深的漩涡在那里不断旋转。刚才我们就站在那样的一座桥梁上啊。 “好了,重新包扎完成!”小玖的声音传来。一直紧张兮兮的吴哥松了口气:“谢谢你,谢谢你救我弟弟!” 小玖摆了摆手:“现在谢还言之过早,他被利器贯穿了跟腱,后又因处理不当染上了破伤风,要康复还需要按时服用抗生素和清洁伤口。话说回来,他为什么会受伤呢?” 男生说:“忘了做自我介绍了,我叫吴辰星,弟弟叫吴辰希,上周我们冒险出去一趟想看看到底有没有救兵,回来时就在冷巷中遇到了一群死者,结果弟弟因为太害怕,翻墙时摔在了地上,刚好被墙上一根突出的钢筋刺进了脚踝……” 小玖点点头,交代了怎么用药和清洁伤口后就走了过来:“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今天内如果不能赶到医院,我怕陆风他……” 我又看了看照在陆风脸上的烛影,那影子就像风中残烛般抖动,仿佛马上就要熄灭了。我突然想起什么,转向初美:“对了,你们刚才告诉我没有路通往市中心,可是刚刚你们只说了主桥的情形啊,不是还有一座旧桥吗?” 主桥是近两年才建好的双向双车道大桥,但是在此之前人们一直是从相对窄小的旧桥通过的。 初美说:“旧桥倒是没有被炸毁,但是也无法通过,只要去现场看看你就没有通过那里的勇气了。” 她说就跟主桥一样,那里也挤满了车辆,而且不单单是车辆,就连车辆间的空隙也挤了满满当当的丧尸。当然,不需要她详细描述这样的场景已经跃入眼帘了。 到底怎么办才好?如果初美说的是事实,别说开车了,就连步行也不可能抵达对岸。但如果今天内不能将陆风送到医院……我捂着头,一筹莫展。 “不,还有第三条路!”我瞬间抬头,说话的是吴辰星,他露出了爽朗的笑容,用拇指指了指自己:“我就是第三条路!” 第三十四章、稻田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你说什么?你要跟他们一起去?”初美突然激动起来,将吴辰星拉到角落里质问起来。 “不是啦,我将他们送过去后就马上回来了。”他说。 虽然他们压低了声音,但在安静的室内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你疯了吗?你忘了上次出去时你们就差点送了小命,你看看辰希直到现在都还这个样子,”初美激动地握着辰星的手,“你不是不知道我们多艰难才找到这样一块宝地,而且我们不是早就决定了与其盲头苍蝇般乱跑,不如待在一个地方等待救援吗?” 我又想起了学校的小卖部,才发现自己当时决定跟陆风一起冒险到底有多疯。如果不是发了疯或者食物短缺,的确不应该随便在外面闯荡。 “初美,他们救了辰希,而且他们的同伴也受了重伤,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初美有些恼怒地说:“别忘了我们是在做交易,他们救了辰希,我们也供给他们食物,等价交换!” “一条人命怎么可能跟食物等价……” 初美突然愤怒地踢了辰星一脚:“借口,都他娘的是借口!我就知道你不想老实待在一个地方!” 我看见初美的脸上梨花带雨,哭了一阵,她突然又红着眼说:“那我也要去!对,我也一起去!” 她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帮忙收拾物品。 “喂,胡闹什么,”吴辰星抓住她的手,“你走了辰希谁照顾?” 初美一把甩开他,指着他的鼻子道:“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了是吧?好像不是这么用的……算了管他的,反正你说只是送他们过河吧,这么说中午就能回来了,把辰希交给这几个武大郎几个小时总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她这么一说,一边收拾的小琳和小玖都忍俊不禁起来,倒是几个“武大郎”的脸都憋绿了。看来这群人都拿这个大大咧咧的女孩没办法。 吴辰星无奈地接受了初美的要求,于是一群人便跳了上车,开始往旧桥进发。 旧桥位于距离主桥西北方向大约两公里远的地方,我们沿着便利店前的小道拐出大路,向着旧桥所在的沿江路前进。 此时天空已经停了雨,但是尚未放晴,远空中仍然阴云密布,大路的尽头已经能隐约看到旧桥的光景了,在路上游荡的死者也渐渐多了起来。林宇小心翼翼地避开遇到的每一个死者。 有好几次死者都擦着车箱边缘过去,脏污的手几乎就要伸进车箱来了。大家的精神都高度紧张,仿佛赶赴刑场的犯人。 这时初美突然一屁股坐到了我旁边,指着对面的小琳和小柔说:“喂,她们谁是你女朋友?” “什、什么?”我几乎被她的问题呛到。对面的两人也是同时脸一红,拼命摇头。 “是吗?谁都不是啊,那我就要了啊!”初美一把搂住我,一只腿大喇喇地跨在我腿上,我几乎浑身一阵酥软。我看了看坐在副驾驶席上指点路线的吴辰星,真希望他不会从后视镜中看到这一幕。 小琳气得嘟起嘴,满脸通红,但是却欲言又止,恼怒地别开脸。 “原来如此,是这位小妹妹!”初美娇笑着挤到小琳身边,不怀好意地说,“是的话干嘛不勇敢承认呢?你应该向我学习,就算某人不喜欢我我也会纠缠着他!” “才、才不是……”小琳扭扭捏捏起来。 为了岔开话题,我忙问道:“初美姐,你跟辰星哥不是恋人关系吗?” 她撩了撩耳后的长发,托着下巴,嘟起嘴说:“谁告诉你听我们是恋人了?那家伙是个自以为是、重友轻色的臭屁鬼,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他什么,但是每次表白都被他很快拒绝,以至于到了后来,我的表白似乎都成了一种玩笑。每次到他教室找他,他们班的同学都会清一色地鬼哭狼嚎,吴哥哥,我爱你~~~!” 小琳瞪大了眼:“这……” “怎么好意思继续找他吗?” 小琳点点头。初美却笑道:“你说我赌气也好,没有矜持也罢,我就是只打不死的小强!就算是跟他分了班,我都主动请缨加入他们篮球队当啦啦队,都说女追男隔层纱,但就算像我一样隔了座大山我也不会向命运屈服的,我就是鲁滨逊,就是贝多芬,就是圣地亚哥!” 小琳崇拜地看着初美。我也感到相当惊讶,我从未见过如此大胆主动的女孩。不知不觉间,车箱中的紧张气氛就被初美的言语完全消解了,但是大桥很快就近在咫尺了,刚放松下来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一座双车道的大桥气势磅礴地矗立在眼前了,然而气势磅礴的并非桥本身,而是桥上密密麻麻的肢体。用接踵摩肩已经无法形容它们彼此的间距。尸群就像一堆堆遭到屠杀然后堆葬于深坑中的尸体群落,它们拥挤得已经完全无法走动,只有一双双苍白的手可以从这堆烂肉中伸展出来,密密麻麻地蠕动着,让人脸皮一阵阵发痒。 车辆在接近大桥时忽而右转,驶上了沿江路。从河堤上往外看,河水里泡着许多从桥上跌落的尸体,红褐色的血液像倒翻的颜料般遍洒在河面这块灰色的绢布上。 车速慢了下来,我们都在寻找吴辰星口中的第三条路——适合渡河的位置。这时,车底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吓了我们一跳。我攀着车沿往外看,这不看还好,一看,一张撞开了花的脸猛地冲了上来,差点咬在我脸上,我一个趔趄,向后倒在了平板箱上。 “学长,你没事吧?”小琳过来扶我,我摸了摸自己的脸,确认没事后才像忘了呼吸般急剧地喘气。 “喂,你们看!!”沿着初美手指的方向,我们看见在路面至河堤的斜坡下,竟有难以计数的死者正在爬上来,它们的速度都极快,很显然里面有许多的疾行者。它们争相发出的喉咙的哽咽和恐怖的呻吟让人胆寒。 “怎么回事……”初美恐惧地向后退,靠在车后窗上拼命地摇头。 车速开始加快了,但是四面八方都有死者在跑来,为了避开从前方斜坡下冲来的死者,林宇不停地急打方向,车辆像个筛子般玩命地摇晃。别说是站起来了,就是坐稳都相当困难,在肾上腺素的急剧涨落中,女生们发出了尖叫。 突变来得如此迅猛,是我们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为何一下子会同时涌出这么多的疾行者?陆风不是说疾行者是稀有种类吗? 就在这时,“啪”地一双手抓住了尾箱的边缘,接着又是一双,第三双……关飞马上爬过去,使劲用铁棒击打那些苍白的手指,我跟方斌也爬了过去,抡起武器敲打起来,死者纷纷从车箱上掉落。 松了口气之余,我发现道路的右边原来是大片的稻田,只有零星的行尸正在田间缓缓行走。我灵机一动,猛地拍打车箱:“林宇,林宇,往右边开,开到田埂上。” 林宇大概摸到了我的意思,在一个通往田间的斜坡路上拐了下去。车后的死者大军还在快速靠近。斜坡路很快到了尽头,接下去便是长长的阡陌,货车已经开不过去了。 “下车!下车!”我大喊。所有人都拿起武器翻了下去,关飞和吴辰星各拿起一块准备好的从货架上拆下的铁板。 “来,陆风我背!”我让小玖将陆风的身体搭在我背上,然后走上了田埂。田埂的宽度够两人并立,小琳和小柔先走,接着依次是小玖和我、方斌和唐巧仪、李沛然和狗子、初美,最后由关飞和吴辰星抓着两块大铁板殿后。 尸群尖叫着冲进了田间,但是很快大部分的疾行者都陷进了田里,行动受阻,变得缓慢起来。也有不少的行者冲上了田埂,向着两块铁板“砰砰”撞来。 关飞和吴辰星用肩膀吃力地顶着这块铁盾。不久,铁板前就堆起了十几只丧尸。他们知道再堆积下去迟早会垮掉,于是同时“喝”地一声,将尸群向两边排开,推进了田里。 眼见被推开的尸群暂时无法卷土重来,我们加快了速度,向田野尽头的房子奔去。开阔的田野间只有一间平房,我们一股脑儿挤了进去,将铁门关上。房子的面积不大,里面也没有死者,我们都松了口气。 “好像没有追上来……”狗子朝窗外望了望,静静地说。田里的庄稼已经长满了野草,雨水让田里丰盈着水分,一具具在田间走动的行尸就像恐怖的稻草人,巡逻着准备袭击一切活人。 “这下要怎么办?到处都是那些东西了!”小玖丧气地说。方斌和李沛然在房子四周翻找着可能有用的器物。 吴辰星说:“虽然有这么多死者,但是在田里它们也无法自由行动,要离开这里其实不难。然后只要能回到河堤边,我们就沿着远离旧桥的方向走,尸群的密度一定是越来越低的,总有一处是可以让我们渡河过去的。” 他的话当然很有道理,但是经历了刚才的险情,我心中早就有了某个决定,我指了指屋子后方:“不对,辰星哥,我们已经知道了渡河的方法,你们没必要再跟着我们过去,如果我没猜错,其实这里离便利店已经很近了,你们从后方穿过田野,再走不远就可以回去了。” 在跟他们两人相处的短短几个小时里,我已经深深地喜欢上了他们,他们都是大好人,我实在不想看到王思思和王强的悲剧在他们身上再次上演。 我看到吴辰星的眼中转过了一丝犹豫,他想必也知道了旅程的危险,而他的弟弟还等待着他回去照顾。可就在这时,初美走了上来,坚定地说:“不,我们要一起去!” “什么?可是你出发前不是坚决反对吗?”我讶道。 初美激动地说:“谁叫我认识了你们?认识了就不可能轻易放手了明白吗?一想到你们可能发生危险,我怎舍得独自回去?” 我不知该说什么,不过在短暂的了解中我也知道,她就是这种风格。 吴辰星也走过来:“都说送佛送到西,你们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我们都会把你们送过去的。” 结果事情就这么再度确定了,我们再次出发前往河边。 第三十五章、拥吻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只匆匆休整了十几分钟,我们便整理好武器,悄悄打开门溜了出去。 田野开阔,衣衫褴褛的行尸在水田间无意识地行走,发出呜呜的叫声。我们尽量不发出声音,离它们远远的,这样彼此也就相安无事。 我们当然不可能从原路返回,而是沿着一条与河堤平行的田埂向前走,等距离尸群足够远了才重新爬回河堤的路面。 帮助我们从校园逃出生天的货车就这么撂在那里,被密密麻麻的死者围在了中央,悲剧的是,我们从便利店得到的食物全都还在车内。 前方的路上只有不多的几只死者,有关飞和吴辰星打头阵,三下五除二便撂倒了它们。田埂的尽头是两行防风林,从防风林间夹着的那条羊肠小径往上走,便能回到河堤上了。 小径上似乎没有什么危险,未免夜长梦多,我们加快了速度向前奔跑。可是背着陆风跑让我有点吃不消,速度慢了下来。见及此,关飞主动过来把陆风接了过去。 离河堤大约还有50米的距离时,小柔突然停了下来,按着膝盖和胸口喘气。 “我、我跑不动了……”她露出了无奈的笑容,满头大汗。已经跑了三百多米,连我也有些气喘吁吁的,但现在显然不是停下来休息的时候。我正想过去拉她的手,突然传来一声不祥的呜咽声。 她身旁的树干猛地晃出来一张脸,张大嘴就往她脖子咬去。我大吃一惊,马上举起铁矛,刺进了死者的眼眶,大量的褐红液体混着眼珠子倾泻在小柔肩膀上。她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这时我才发现,防风林的背后,不知不觉已经踱来了不少死者。我马上跑过去拉起她的手:“快走!” 但是跑了没几步,她又一“哗啦”坐在地上,苦笑道:“学长,我、我真的跑不动了,你们先走吧!” “说什么傻话!”我马上来到她跟前,将她一股脑儿抱了起来,然后飞快地追了上去。 我们终于爬上了河堤,又向远离旧桥的方向跑了大约50米,才渐渐放慢了速度。 “好像没有追来了,那些应该都是慢丧尸吧?”初美说道。她口中的“慢丧尸”指的应该就是缓行者。 “学长,可、可以放我下来了!”小柔涨得满脸通红,小声说道。 “啊啊,好!”我马上放下她。 一行人仍然走得十分安静,两边死者的数量的确渐渐变得稀疏起来了。但是我们仍然害怕被袭击,于是以两人为一组并排走在道路中央。 当我走向小琳,想跟她并排而走时,她却在我接近的一刻突然走到小玖身边,不理我了。 我无奈的摇摇头,这时吴辰星来到了我身边,说道: “一会儿到了合适的位置时,我跟你一起先把那受伤的朋友送过对岸,然后我再折返回来把其他人也运过去。” 我点点头,这也是我们最初的作战方案。 又走了大约300米距离,这时河堤上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死者,我们决定就是这里。 汤汤的河水从眼前流过,我们来到了河堤边缘的一道阶梯,然后从阶梯下到了水边。 吴辰星马上脱去上衣和裤子,只留一条裤衩,篮球员健美的身材顿时展现无遗。 “绳子!”他向后伸出手,狗子马上将一直背着的绳索递给了他。 “这端帮忙固定一下,我去去就来!”他对狗子说道,然后便背起绳子“咕咚”一声跳进了河水里。 他的游泳速度极快,一蹬脚就便游出了十几米。从这里到对岸的距离大概有200米左右,他没几分钟便游到了对岸。 吴辰星将手中的绳子拖上岸,然后绑在一颗大树的树干上,这时狗子也固定好这端了,于是一条高出水面30公分左右的绳子便横空架起了。确认固定好绳子后,吴辰星又扑通一声跳下河中,游了回来。 我们已经把一块铁板放进了水中,并将陆风置于其上。可是铁板吃水,勉勉强强地浮起在水面。吴辰星拉起铁板向前游去。我也脱掉了上衣,下到了水中,抓住铁板另一端。 河水相当湍急,铁板飘摇不定,我不得不抓住空中的绳索固定位置。水面的波浪在剧烈地起伏,好几次河水都灌进了我的鼻腔,让我剧烈咳嗽起来。 “不要紧吧,阿晨?”吴辰星扭过头看我。他比我会游泳,当然不会像我这种菜鸟般呛水。 “在鼻腔憋着一道气,有水上来时就用那道气把水推出去。试几次后就会渐渐熟悉这种感觉了。”他说。 我试了试,一开始还是会被水呛到,但是没多久便掌握了窍门,不再呛水了。 虽然河面只有短短两百米长,但置身其中却觉得无比宽广,仿佛永远都到不了对岸。一路上我们都保持了沉默,直到来到一半时,他才开口问道:“阿晨,这一路上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这位朋友会中了枪伤?” “是这样的……”于是我便将学校里的经历简单概括告诉了他。 “原来如此,你们可比我们经历了更多的曲折和劫难啊……” 我也想起来一件事,于是问道:“对了,别怪我多嘴,我们都觉得你跟初美姐很般配呢,而且初美姐看上去也喜欢你,你们为何不在一起呢?” 我衷心希望初美的表白之路能够就此画上句号,在这个末世中,没有比让喜欢的人爱上自己更幸福了。 吴辰星正想开口说什么,却突然警觉地看向了旧桥方向。只见河面上的一具尸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飘到了我们跟前,它的头埋在水里,纹丝不动。 我一个激灵,马上向前划水,吴辰星也立马放开绳索,快速向前游去,在它飘到了绳索底下的前一刻,我们越过了那具尸体。 “呼……”我长舒口气,心想原来那只是一具普通的尸体。可当我第二次转过头去看时,那具尸体竟然不见了! 我慌张起来,一边划水一边四处张望,哪儿都不见那尸体,措手不及间我还喝了几口水。 “阿晨,看下面!”辰星大喊。 我马上将视线移向水里。光从水中折射进入眼中的景象竟是如此骇人。那只面容浮肿,张牙舞爪的行尸已经接近了我腹部。我一惊,拼命向后划水。 接着我才发现这死者由于吸进了大量的河水,原来正在往下沉,不久便消失在漆黑的深水里了。惊魂甫定后我才想,莫非这人是刚死去不久,然后漂流到这里才尸变的? “阿晨,还愣着干什么?快走!”于是我们加快了速度,游向对岸。 吴辰星爬了上岸,将陆风小心翼翼地搬了上去。我则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岸的这边也是一道河堤,河堤上空无一物,安静得叫人害怕。越过河堤,我看见低矮的天空下耸立着许多高楼建筑。 “阿晨,你看着他,我再回去帮帮其他人!”吴辰星说。 他将铁板扔进河中,正准备往下跳,突然背对着我说:“对了,还没回答你刚才的问题。我的答案是,我喜欢初美,在她第一次向我表白之前就喜欢她了,但那时的我对感情充满洁癖,我总想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可是,在我决定取得球赛冠军后就向她表白时,却没想到比赛还没结束,这个世界就已成这副样子了……” 他继续说:“其实,送你们过来并不完全是因为你们救了我弟弟,而是在那一瞬间我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我跟自己说,要是我能将你们安全送到这里,我就向她表白,我会放下任何心结,全心全意跟她生死与共!” 说完,他咚地一声跳进了河里。他又来回游了两次,终于将我们所有人都送了上岸。初美正在对岸等着他。 “接下去的路肯定也不好走,祝你们好运!”他转身要走,小琳突然喊住他。 “谢谢你,辰星哥!也替我谢谢初美姐,你们真好!”泪水已经噙满了她的眼眶。 “哥们,你们一定要活下去!”五大三粗的关飞也搂住吴辰星,声音不舍。 我们逐一向他告别。最后他回头对我微微颔首,我也意会地点了点头,然后他便跳进了湍急的河流。 关飞背起陆风,我们开始往河堤上的道路走去。突然,小琳指着对岸惊慌失措起来:“初美姐!初美姐!” 我也猛地回头,虽然距离遥远,但我也能清晰地看见,就在初美站在河边等待吴辰星时,她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一只缓行者正从斜坡上慢慢靠近她。 等她回过头时,那丧尸已经来到了她的脸前,凶狠地向着她的脖子噬去。小琳尖叫着闭上眼。 这时,一只大手伸了上岸,将初美一把拉了下去。然后那只大手的主人又翻身上岸,捡起岸边的武器,一击结果了那试图杀死他所爱之人的死者。 初美被拉回了岸上,她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两肩,粉蓝色的裙摆也在滴着水。她想开口说什么,谁知嘴巴已经被同样湿润的嘴封住。 他们就那样热吻着,拥抱着,久久地黏在一起,直到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 第三十六章、破碎之城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我们沿着河边向主桥走去,一路上经过了住宅区、篮球场和江滨公园,曾经宁静祥和的地方如今一个个都成了行尸走肉的横行之地。为了接下来可能遇到的战斗,我们让缺乏对尸经验的林宇、小柔、唐巧仪和李沛然去解决路上遇到的零星丧尸。 林宇上手很快,虽然他一副吊白眼懒洋洋的,但是将铁器尖端刺进死者脑袋的动作却跟他刹车漂移一样准确无误。相比之下其余三人就生手多了。 “你丫的到底会不会拿武器?松松垮垮地怎么刺人?愣头青也得有个限度……”刺猬头方斌不停地训斥李沛然。据跟沛然同级的狗子说,他平常在学校就属于孤僻一类,整天谈论的话题只有游戏跟二次元,体育课也不怎么上,是个典型的家里蹲。 只见方斌让他再次提起武器面对行尸,自己则悄悄躲在背后。沛然用力地斜劈砍刀,但是由于瞄准的偏差,刀刃砍在了行尸的颧骨上,而且只砍入了一小段。死者马上张开血盆大口,呜咽着冲向他。 方斌完全没有救他的意思,看到这一幕,我心头一急,马上跑过去拉开尸口下的沛然,接着用武器刺穿这只缓行者的脑袋。 李沛然惊魂未定,坐在地上一阵恍惚。我则冲到方斌面前怒吼道:“你到底有完没完??” 他也抓起了我的衣领:“来!今早的账我们一并算清!” 我们都摩拳擦掌,正要扭打起来,小玖喊道:“够了!都给我住手!” 她来到方斌面前指着他:“我跟你说过什么?你要敢再陷害伙伴就给我离开!” 他却喃喃道:“我以为他能避开的,谁知道他愣着不动呢?” “你说谎!明明就是故意的。”我冲了上去,小玖却阻止道:“李晨,毕竟没有人受伤,这件事就先这样了,我们还要尽快赶到大医院!” “可是……” 小玖没有同意我的申诉,命令大伙继续向前走。 于是前进的队伍瞬间分裂成两排,我们沿着河边走,方斌则独自一人沿着林边行走。 走着走着,小琳跑了上来跟我并肩而行。 “怎么了?刚刚在对岸不是不理我了吗?”我打趣道。 “谁理你了?”她哼了一声,“是小玖老师让我告诉你,她刚才的做法是考虑到方斌至少在之前的那段路上做了贡献,而且接下来我们最需要的是战斗力,因此才留着他……” 我点了点头,其实刚刚就一直在思考,与其让他怀恨在心,分开后做出什么对我们不利的事情,不如将他放在眼皮下。小玖做得并没有错。 河边的道路不久便接近尽头了,主桥再次坐落在眼前,只不过这次是以另一面的姿态呈现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屏息静气,看着这个“熟悉”的场景无言以对。 一条长长的废弃的车龙从断桥处一直延伸至城市里。车龙中夹杂着几辆装甲车,有的车车身布满了弹孔,有的车则被炸成一片焦糊,污黑的血液像水彩一样涂得到处都是,哪里都有镇压丧尸留下的痕迹。 顺着车龙,高耸的城市建筑群映入了眼帘,市内著名的高塔塔尖仍直指天扉,交通指示灯则有的耷拉了下来,在半空中晃动,到处都是一副世界末日的光景,当然这是废话了,现在就是世界末日。 这里唯一让人感到古怪的是,静,静得可怕,整座城市一片静谧,偶尔几只乌鸦扑楞着臂膀降落在电线杆上也会发出莫大的声音。 街道两旁的商铺都被洗劫一空了,玻璃窗被打烂,地上血迹斑斑。前方一个似乎是珠宝店的店铺里吊着一个女人,小腿上的肉都被丧尸啃光了。当我们经过时,那女人突然发了疯似的挣扎起来,对着我们尖叫,景象十分瘆人。 我们静静地靠近车龙,打算物色一辆尚能启动的车。看来看去,不远处停着的一辆7座的商务车似乎合适。于是我们走过去,正想打开门,一张脸突然出现在玻璃窗上,但这还不可怕,当我们还是决定要打开门把死者干掉时,后排的窗口突然“啪啪啪”冒出了十多个死者,它们一排排浊牙贴在了玻璃上,不停重复着撕咬,玻璃都被它们口中的脓液染黄了。 “不、不如我们开这辆怎样?”狗子略带兴奋的声音传来。在他的指点下,我们看到了一辆黑色的吉普车。那台吉普的结构跟驾驶过的货车大同小异,带着一个小货箱,足够装下我们所有人,而且表面光洁如新,看上去十分结实。 我们并没有犹豫太久就爬上了车。钥匙还插在打火孔上,看来这辆车的主人走时十分匆忙。 林宇正要点火,突然,后方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从倒车镜中,我瞥见了大量的死者正向这边靠近。 “大家快趴下!”我知道现在点火实属不智,因为还不清楚这车能不能打着呢。 所有人都俯下了身子。很快,货车门板发出了“嘭嘭嘭……”撞击的声音,是那些丧尸行走时碰到货车发出的声音。 尸群的数量是从未见过的庞大,有无数的“人头”从载货箱边经过,“呃、呃呃……”的叫声不绝于耳。队伍很长,我们等了十几分钟声音还在继续。小琳坐在我身边,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忍耐着,等待这波黑色浪潮的逝去。 不知过去多久,当一只乌鸦嘎嘎嘎地降落在不远处的一根交通信号杆时,我们才意识到四周恢复了平静。 又等了几分钟,我才战战兢兢地抬头,阳光穿透乌云射了过来,一群黑鸟在楼宇间穿梭,刚才珠宝店里只剩下半截的女人不知被什么惊动,剧烈挣扎起来。但是除此之外,四周空空荡荡,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汽车启动的声音在偌大的城市中回响着,让人不由担心会不会引来死者。我们沿着主干道向前驶去,医院的位置大概在8公里外的飞马广场附近,算上绕路的时间也就20分钟左右的车程。 一路上,我看见不少岔道上都围起了路障,有废弃的警车和运输车辆,还有紧急撤离的告示牌。除此之外,地上零星分布着一摊摊接近乌黑的尸骨,有些食腐鸟类降落其上,旋即又飞起。 我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城市中的这一切,不发一语。阳光穿梭在楼宇间,从大厦的窗玻璃上反射出森然的白光。有为数不多的死者正在路上晃动着向我们踱来。 前方的道路被一排黄黑相间的路障阻挡了,林宇只好从十字路口右转,进入另一条道路。就在这时,一根长长的铁管从转角处冒了出来,定睛一看,竟是一根大炮!再驶近些,一辆坦克正雄踞在人行道上,炮口对准了对面的冷巷。 “喂林宇,你会开这玩意吗?”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我开玩笑道。 林宇只摇了摇头,出神地看着炮口指向的地方。车辆慢慢驶过冷巷,当眼前的光景出现时,我的胸口登时涌过一股热浪。 那是一堆被轰烂的血肉,看起来至少有几十具尸体堆叠在一起,苍蝇、白蛆正在血花烂肉上游荡,看了让人头皮阵阵发麻。小柔当场就吐了出来,不少人也发出了干呕的声音。 驶过这一段后,脑中还久久浮现出刚才的场景,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我看见小玖把矿泉水瓶中的最后一滴水也倒进陆风口中。我在心里恨不得甩自己两耳光,之前在田地放弃货车前怎么也该抢救出部分水和食物的。 车辆在下个路口左转,重新开往医院的方向。突然,林宇猛踩刹车,他从驾驶席转过头,脸色煞白地说:“这里过不去……” 我一看,心下大骇,密密麻麻的尸群像路障一样拦在路上。难道是刚才从我们身边经过的那一群吗? 吉普车迅速后倒,然后朝原来的方向继续驶去。本以为可以绕过去的,但是刚驶出十来米,下一个十字路口的两侧突然也涌出了大量死者。林宇不敢冒进,又向后退,准备朝另一个方向走。谁知刚驶回上一个十字路,才发现已经四面楚歌,每个方向都有尸群正向我们涌来。 林宇又开着车四处走了一遍,但都没找到能过去的空隙。 “我草……”方斌握着砍刀紧张兮兮地看着四面逼来的尸群。我也站在车箱中环顾四周,但是不管把头转向哪个方向,尸群都在蹒跚走来。 小琳拿着武器靠在我背上,呼吸急促地说:“学长,现在怎么办?” “你还是叫我阿晨吧,这样好听些!”我说。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她没好气地说。 但是怎么办?能怎么办?突然,我听见一些熟悉的声音,像是喉咙震颤发出的尖利叫声,我马上用目光寻找发生源。 果然,我在前方的尸群中找到了“哨者”,不,左边也有,右边也有,每个方向涌来的尸群中都能见到一到两只喉咙结着肿瘤的丧尸。它们的叫声此起彼伏,十分规律。难道就跟陆风说的一样,它们是在彼此沟通串连? 突然,几个黑影在视野中冲了过来。是疾行者。它们撞在了车门上,发出了“嘭嘭嘭”的声音。 “背靠着背,保持阵型……”关飞说道。站在平板箱上的我们背靠背,握紧武器严阵以待。但是当我们的目光一触到四周涌来的尸群时,刚鼓起的勇气又瞬间泄掉。 尸群已经越来越近了,这辆吉普就像海啸中的一叶轻舟,瞬间就会被庞大的尸潮撕成碎片。 “我、我还不想死!呜……”唐巧仪跪在铁板上哭泣起来,小柔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坏,跌坐在地。我仿佛听见了大家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怎么办?怎么办?究竟怎么办? “林宇,开车,随便往一个方向撞!”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了。林宇马上猛踩油门,飞蛾扑火般冲向尸群。 就在这时,响起了一声枪声。 第三十七章、特警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林宇猛地踩住刹车,只听“哒哒哒哒哒”的枪声在两边楼宇同时响起,上空传来了空旷的人声:“瞄准传声者……”、“把阵型打散……”我听见诸如此类的回声。 循着声源望去,我瞥见两栋楼的楼顶上各站着一个黑影,但是从楼间激射而来的阳光却刺得我睁不开眼,根本无法分辨到底站的是什么人。 光晕中,我隐约看见黑影的手指着一个方向,似乎在大喊着什么。 “还愣着干什么,向那边逃啊!” 晃过神来我们才听明白他的意思,林宇马上催紧油门,向着原来的前进方向冲过去。吉普车坚硬的保险杠撞在尸群中发出了巨大的撞击声,车轮碾着尸体驶过产生了剧烈的震动。 虽然前进方向上的死者还是很多,但我却感觉不到像刚才那样步步紧逼的威胁性,就好像尸群一下子失去了明确的攻击目标,进入游离状态。 这时,我发现尸群中一只“哨者”被子弹打成了筛子,浓稠的乌黑血液正从它体内流出,有不少死者挤向它,争相吞食它的血肉。 “大家小心!”关飞喊道。只见一个死者被撞上了吉普的挡风玻璃,然后越过挡风玻璃从空中飞了过来,重重地摔在平板箱上。 “咯咯咯……”它的下巴在铁板上砸出了花,因此含混着血肉的叫声格外恐怖。关飞狠狠地给了它的头部一杵,将它的头部打碎。 “还没到放松的时候,大家打起精神!”他说。 这时,远处那只“哨者”已经被瓜分完毕,汽车的引擎声和我们打斗的声音重新吸引了大量死者的注意力,它们又聚集了过来,一张张贪婪的手伸上了车箱,车速也被这些紧逼过来的躯体减慢了。 “关飞,我们上车头去吧!”我拉了拉他,他马上意会地点点头。 “其他人拜托尽量清理边缘的丧尸!”我喊道,同时跟关飞爬上了车顶,来到车头。 车头已经堆积了不少阻挡去路的死者,数十双手拍打着车盖,发出“呃呃呃”的叫声。我跟关飞拼命挥动武器,刺穿一个又一个丧尸的头颅,将它们踢了下去。 但是刚刺完一波,另一波又汹涌而至,我们只得加快动作。刺破脑袋时溅出的血液不知不觉都把我们的脸上、身上、手上染得一片脏污。但幸运的是,车速又渐渐快了起来。 随着车辆渐渐驶离尸团,前方的丧尸越来越少了,车辆可以轻易摆脱零星死者的纠缠。我跟关飞都松了口气,看着彼此血淋淋脏兮兮的脸不由发出疲惫的笑。 虽然不知道帮我们的到底是什么人,但如果没有他们,现在我们肯定都已成为一堆骸骨。 林宇打算从下一个路口转回大医院的方向,可刚拐了个弯,他又突然刹住车。 “呃呃呃呃呃呃呃……”我的天,定睛一看,前方竟又出现了一大片黑压压的尸群。 这时,“嘭嘭嘭嘭嘭嘭!”旁边的玻璃窗上突然扑来一个黑影,吓得我和关飞马上跳了起来,准备用武器刺去。 “喂喂喂,住手……”那死者竟然开口了,而且高举双手。我一看,那张脸异常恐怖,五官全都突了出来……但再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副防毒面具。 戴着防毒面具的人叫道:“快下车,不然就晚了!” 我端详了一下,他身穿一件黑色劲服,手提一把突击步枪,胳膊处绣有一个印着“武警特战”的标徽。 他是要带我们去哪吗?我心下一凛,迅速做了决定,跟他走!鬼都知道留在这里是死路一条,与其被群尸吞没,不如跟他走一波。 我们纷纷下了车,这时那防毒面具已经来到路边的一个下水道井盖旁,掀开了井盖,示意我们爬下去了。 关飞背着陆风率先爬了下去,其他人依次跟上。当我也下到井中时,一阵怪臭马上扑鼻而来。 很快,防毒面具也下来了,井盖一关,整个空间变得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 “嗒!”防毒面具打开了手电筒,接着一阵光便打在了井底。一群人噤声不语,静静地往下爬。 到达井底后,眼前出现了一个相对较宽敞的空间,左右两边都是笔直的长长的通道。回想起从前看过的城市纪录片,我知道我们进入了城市的下水道系统。 防毒面具用手电照了照左边,示意我们往这个方向走,然后便掏出一个对讲机:“目标已成功救出,重复一遍,目标已成功救出!” 接着是一阵沙沙声,那边传来:“收到收到,撤回原点撤回原点!” 然后声音戛然而止了。很长时间下水道里就只有我们走路的声音。 我想了很久,决定开口,“那个……” “嘘!”防毒面具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将耳朵贴在墙边,减慢了速度。 他听了很久,然后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说:“有些死者会误闯这里。” 我们又走了一段距离,来到一个岔口,他带着我们从岔口又爬上一道铁梯。 当我们从铁梯爬出去后,我们已经来到了城市中的另一条街道,这里的丧尸似乎并不多。他带着我们快速地跑到一个商场的铁卷门前,然后拉开卷门,让我们钻了进去。 “跟着我走!”放下卷门后他再度开口。 商场的四周一片狼藉,各类商品散落一地。跟着面具男我们来到了一个入口处,上面的招牌写着“家乐福地下超市”。一条长长的废弃的手扶梯直通往下方,我们沿着手扶梯又来到了一个卷门前,面具男蹲下用钥匙开了锁,随即又拉开卷门。 一阵淡淡的橘红色光芒瞬间进入眼帘,偌大的空间里摆放了十几盏油灯,虽然昏暗,但大概能看清这的确是个地下商场,数不清的货物摆满了货架。 面具男终于取下面具,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精干的脸。 “先自我介绍,我叫徐浩繁,特警部队飞马市潜入小队,你们可以叫我徐队长。” 第三十八章、地下商场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现在,我们沿着地下商场的主通道走,这儿空间很大。我们正经过一个服装区,除了琳琅满目的衣服外,两旁还摆放着数不清的模特假人。这些假人在昏暗的烛光中影影绰绰,如鬼魅一般。 “也就是说,你们是从离岛区那边逃过来的?”徐队长问道。他看上去三十出头,个子不高,但是步履刚健。 小玖点了点头。 “看来你吃了不少苦头,不过真了不起,带着一群学生竟能一路逃到这里。” 小玖苦笑着摇摇头:“不,基本上是他们带我过来的,他们都很了不起。” 徐队回头看了看我们,我马上抓住这个当儿问道:“那个,请问你是从伊甸来的吗?” “伊甸?什么是伊甸?” “不是官方避难所的名字吗?”我讶道。 “你听谁说的?我们是从南部隔离区过来的。”徐队说。 难道伊甸就是隔离区的别名吗?但是听起来他根本就不清楚这个名字啊,小琳的父亲又是如何得知这个地方呢? 我看了看小琳,她也摇了摇头。这时,不知是谁不小心碰到了一个假人,背后发出“咯吱咯吱”古怪的声音。 “对了,徐警官,我这有个学生受了枪伤,亟待到大医院里进行手术,请问可以先送我们过去吗?”小玖指了指关飞背上的陆风。 徐队长摆摆手说:“先不急!” 这时我们已经穿过了百货区,来到一扇大门前。前方隐隐有“嗡嗡”声传来。 徐队长推开大门,一阵久违的人造光迎面射来。我看见天花上吊着一盏水晶吊灯,在吊灯的照射下,大厅里的一圈欧式真皮沙发上坐满了人。 这显然是一间家私店。沙发上坐着7、8个人,有跟我们差不多年纪的青少年,也有面容憔悴的妇女,还有苍髯白发的老者…… 我突然认出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小玖却抢先喊道:“莉莉?宋莉莉!” 那女人猛地抬头,出神地望着我们:“小玖!真的是小玖吗?还有,大家……” 她扫视我们,辨认着她的每个学生:“李晨、陆晓琳、关飞……” “宋老师!”我们都同时叫了出来。没错,宋莉莉,我们班的英语老师,她同时也给好几个年级上英语课。跟小玖一样,她都属于跟学生打成一片的年轻教师,深受学生欢迎。 她跑了上来抱住我们,激动得热泪盈眶:“太好了!太好了!你们都没事!没事就好!” 在寒暄中我们才得知,原来她跟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在最初的避难所沦陷后,逃到附近时被特警所救的。 “……陆风同学怎么了?”她担心地问。 “对了,差点忘了,要尽快处理伤口!”小玖让关飞将陆风平放在沙发上,然后为他解开绷带。 此刻陆风的脸上结满了豆大的汗珠,表情痛苦。有个妇女帮忙拿来一盏落地灯,将亮度调至最大对着陆风的腹部。 只见伤口处已经开始发脓,中间的部分因为无法结痂而开始溃烂,浅黄色的脓水流了出来,此外,他的腹部就像揣了一个生鸡蛋似的肿胀起来。 看到这种景象,小琳紧张地抓着我的手。 “莫老师,他怎么样?”我问道。 小玖拿出药箱,取出酒精和棉签,表情严肃地说:“他的腹部开始肿胀,估计是子弹压破了血管,出现了内出血,我也不知道他能坚持多久……” 关飞脸色铁青,紧张地道:“请您想想办法!” “对了,莉莉,你们这里有什么药物吗?”小玖边重新包扎边问道。 这时徐警官走了过来,他身边又多了一个身穿同样制服的特警。 “幸好我们抢救的物资中就有不少药物,”他转向同伴,“小杨,你带这位女士去仓库吧!” 小玖走后,徐警官交代了一句“你们先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会”然后便走开了。 等了好一会儿,我突然觉得内急,于是起身离开了家私店,到附近的洗手间解手。回来时,我又听见了刚才的“嗡嗡”声,于是禁不住好奇心绕过了家私店,向后方的店铺走去。 终于,我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发声源,刚才萦绕在心中的疑团也随之解开——难怪家私店里会有电力,原来这里竟有一台发电机。 与此同时,“啪啪啪、啪啪啪……”不远处的一间店铺传来了拍门声,我又忍不住走了过去。我以为里面正困着什么人,于是鬼使神差地按下了门把。 可就这么一按,大门立刻被一股力量撞开。昏暗的地下商场中,一张鬼魅般苍白的脸猛地冲到了我面前。 我吓了一跳,身体还没反应过来,一双手就快速地将我拉开。结果丧尸在我刚才的位置上拼命撕咬起来。我定睛一看,那丧尸竟穿着特警制服,手上拴着一条铁链,铁链的长度刚好足够让它够到开门的人。 “吓我一跳,好不容易救了你,你可不能这么不知感恩又去送死啊,阿晨!” 我回头一看,救我的也是一名特警,可他为何会知道我的名字? “喂,干嘛一脸惊讶,不认识我啦?”他说。 这时我才注意到他的脸,嘴巴顿时像吞了只生鸡蛋般合不拢了:“你、你、你是……苏亚伦!!” “好久不见,阿晨!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他露出了爽朗的笑容。颀长的身材,浓眉大眼,一张帅气的脸,不是别人,正是属于我们班的班长苏亚伦。 我马上一拳打在他胸口:“彼此彼此啊魂淡,我还以为你一早就给行尸当口粮了!对了,你为啥穿了这身?” 他从背后拿出一把通体漆黑的突击步枪,笑道:“说来话长,不过刚才在尸丛中帮你解围的枪法还不赖吧?” 原来在逆光中帮我们指明方向,还射杀了哨者的人就是亚伦! 他的腰间突然传来沙沙声:“亚伦,找到你朋友了吧?叫他一起过来!” 亚伦拿起对讲机:“收到,这就来!” 亚伦站了起来,将步枪的枪口一把塞进死者的口中。我以为他要开枪,但他只是用枪抵着它的喉咙,然后用力将它推回了室内,抽回步枪的同时将门砰地一声锁上,动作娴熟利落。 “这是……?”我不禁问道。 “原特警队队员,为了救我们被咬了。徐队觉得他还有救,只要能成功开发出疫苗……”亚伦的眼神暗淡了下来,也许是对救命恩人变成这副模样感到伤感吧。 我忙转移话题:“对了,宋莉莉也在这里,难道你们是一起逃出来的?” 我知道他一直在暗恋莉莉老师,虽然对方是教师,但他这种大条的性格哪会在乎这么多,他总是主动地接近她,锲而不舍地问她问题,请求辅导,甚至还向她表白过,虽然最后以失败告终了,但亚伦却一直没有放弃。可能认为亚伦还是个孩子吧,宋莉莉倒也没有表现出对他反感。 亚伦点点头,他说爆发当天正在办公室请教她课本问题,由于莉莉觉得逃到市中心会更安全,于是便载着亚伦一起逃到了这里。 “不说我的了,你们又是怎么逃出来的?我刚才见到不少高一和高三生,还有个受了很重的伤。” 我于是跟他说起了在小卖部和食堂发生的事。他大感惊讶:“没想到赵主任居然是这样的……还有王思思,哎……” 回到家私店后,这里一下子多了不少人。穿警服的除了徐队、亚伦和带小玖去取药的小杨外,还多了两人,而且在这群特警的身边还站了一个穿着歪歪扭扭的西服,表情有点冷漠的中年人,他瞥了我一眼后又低头思考什么去了。 徐队拍了拍手:“好,大家都到齐了!先给来这里的新人介绍一下,这位是中科院病毒学博士秦洛博士。由于飞马市是最早出现爆发记录的城市之一,这里存在病毒抗体的概率比其他地方都高,所以我们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协助秦博士找到对抗病毒的办法,所以接下来我们会抽取各位新人的血液进行检验,感谢配合!” 穿着歪扭西服的博士拿着一排针筒走了过来。我突然产生疑虑,于是问道:“这个检验大概要花多长时间?” 秦博士指着放在角落里的一个仪器说:“检查一个人大约要花30分钟。” “什么?”我大骇,马上冲到徐队面前说:“徐警官,抱歉,我们没这么多时间,我的同伴需要马上前往大医院治疗!” 徐队说:“那就先对他进行检验,如果检验证实他具有抗体,我们会马上送他到医院的。” “什么?不、不是这样的……” 这时小玖接过话茬:“徐警官,请您先送我们去医院,等手术完成了我们再回来接受检验可以吧?” 徐队却斩钉截铁道:“不行,不能冒险,万一回不来了那一切都白费了。” 小琳、关飞和林宇也走过来求情,但是那张精干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妥协。 我焦急起来:“你不能这么做!这么做等于是在杀死他!” “那也没办法!”他说。 我只好转头对关飞说:“背上陆风,我们马上离开……” 话没说完,我的右手突然被一个劲道一扭,接着一按,整个人跪倒在地上。 “谁都不准离开这里!”徐队喝道,“你以为我们为何要冒险救你们?你以为什么都不用付出就能捡回一条命?我12人的小队来到这里结果只剩下4人,你以为是什么信念支撑我们走下去的?” 我还想反抗,这时一个冰冷的硬物抵着我的脑袋。看到这个东西,小琳和小柔都失声叫了起来。 “确定还要反抗吗?”他居高临下地说道。 第三十九章、老人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之后,我双手被拷在了桌脚边,不能移动。 亚伦为难地靠近我:“对不起阿晨,我没告诉你,这本来就是这支小队存在的使命,我是因为想挽救更多幸存者而临时加入这支队伍的,但也不得不接受这样的规则,所以……” “不怪你亚伦,我只是没料到形势会变成这样。” 秦洛博士开始抽取陆风的血液进行检验,这让本来就失血的他雪上加霜。陆风呻吟了一声后继续昏迷。 血液被抽取成一支试管,然后被放进了一台台式电脑大小的机器里。机器的悬臂开始在昏暗的家私店里疯狂旋转起来。 这时小玖走到秦洛面前,问道:“博士,虽然我并非病毒学专家,但是我觉得这种检测手法无异于大海捞针,能够找到抗体的可能性简直微乎其微,为什么还要冒险做这种事呢?” 秦洛抬起头,暗淡的眼镜镜片后是一双无精打采的眼,他问:“当所有方法都尝遍了以后,还有什么方法可以尝试?” 小玖本来是想说服他让我们前往医院,没料到他却反问起这种哲学问题。 秦洛说:“唯一的方法当然是继续尝试所有的方法,这就是科学的精神嘛。” 小玖无言以对。 秦洛却打开了话匣子般说:“除了我们这种愿意冒险外出寻找免疫者的人外,还有许多的科学家正从人类的基因组中分离寻找与染病蛋白相关的基因,并通过测试和分析尝试构建有效的免疫疫苗,但老实说,这种笨办法还不如我大海捞针来得痛快。” 小玖好奇地问:“那目前的进展到底如何?” 秦说:“现在,隔离区正在艰难地与其他隔离区以及国外残余的科研机构取得联系,希望分享各自的研究成果,但是情况不容乐观,说到底,我们就连这种病毒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不是病毒都还没弄清楚……” 我又想起了陆风的实验,病毒只会感染活体,而丧尸并非活体。 这时陆风的结果已经出来了,秦洛失望地摇摇头。接着轮到小玖。血液制成的试管再次在机器中飞扬起来。 徐队对检验过程和理论并不感兴趣,他吩咐两名特战队员趁着天还没黑到楼顶继续搜寻幸存者,然后便走到关飞跟前,让他第三个做测试。 我的心情火急火燎,全部人做完测试怎么也得五六个小时,陆风不可能等得了这么久,必须得想个办法。 就在我苦思冥想间,秦博士继续对小玖说:“现在的情况就有点像当年发现朊病毒,虽然带有‘病毒’二字,但朊病毒压根就不是一种病毒,而是一种致病因子,像一把钥匙般开启了人类蛋白变异的大门。虽然没有确切证据,但目前看来丧尸‘病毒’就有这种苗头……” 半小时后,小玖的结果也出来了,再次失望。再半小时后,关飞的结果同样不如人意,紧接着轮到小柔。时间正在一分一秒流逝,我仿佛看见了以陆风的生命制成的沙漏被倒置了过来,生命的血液正在一点一滴地流干。 徐队还在抽取下一个检验的目标,我无可忍耐,于是朝他喊道:“这个检验结束后就请轮到我吧!” 他置若罔闻,来到了小琳的面前,指着她说,“你。” 不行,不能再等了,我倏地站了起来。一把枪头马上对准了我,是那名叫小杨的特战队员。 我瞥了他一眼,然后冷静地说:“你们不得不先检查我,因为……因为我曾经咬过丧尸。” 这句话带来的惊动超乎了想象,所有不知情的人都将目光聚焦在了我身上。秦洛马上拨开人群走了过来,握住我的嘴巴左看右看,仿佛要从里面看出疫苗般激动地说:“真的吗?你说真的吗?” 我点点头,想要将来龙去脉说一遍,却发现根本没这个必要,我的优先级马上被提到了最高,秦洛兴奋地将针头插进了我的静脉,好不客气都抽出一大管血。 亚伦也问道:“到底什么时候的事?你小子胆够肥啊!” 我只好苦笑。然后向着徐队喊道:“如果证实了我携带抗体,那其他人就可以一起出发去救陆风了对吧?” 他点点头。 我继续道:“同样的,如果证实了我没携带抗体,那已经检查过的人就可以跟我一起过去没错吧?” 徐队有些恼怒地说:“要死要留悉听尊便!” 小琳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拉住我说:“等等,我也要去,等我的检测结果也出来再去吧。” 我别开脸,不置可否。从来到了市中心开始,我们就一直险象环生,可以预想得到去往医院的道路只会更加艰险。如果可以避免的话,我怎会让小琳继续涉险?事实上,小玖要负责救治陆风,所以必去不可,关飞是通往医院的实力保障,同样也是不可或缺,除此之外,我不愿牵扯更多人。 我的结果似乎出来了,在昏暗的房间里,我看见秦洛满腹疑虑地走了过来,准备宣布。 “结果怎么样?”连徐队都急切地问起来,因为这个结果关系到他们是继续留在这座鬼城还是可以撤离了。 秦洛博士叹了口气,摇摇头,宣布我并非抗体携带者。 “可他不是咬过丧尸了吗?”徐问道。 秦洛说:“如果他没有说谎的话,那就证明了这种病毒仅仅通过血液和伤口传播,除非体内有破损的粘膜部分接触到了病毒,不然就不容易被感染。” “可是之后的高烧又是怎么回事?”小玖问道。 没错,我曾一度以为自己要变成行尸走肉了,但后来却奇迹般的好转过来。 秦洛解释:“死者的体内当然存在很多其他种类的病菌,咬了那样的肉大病一场也不是什么不可理解的事情吧。” 小玖“哦”了一声。秦洛却低着头喃喃自语——既然传染性还不如普通病菌,那又是靠什么占领全世界呢? 可我哪管得了这么多,对站在一旁的特警小杨喊道:“事情已经有结果了,快帮我解锁!” 他用眼神请示了徐队后,讪讪地帮我解开镣铐。我马上对关飞和小玖喊道:“走吧,咱们马上出发!” 小琳这时挡在我面前,坚决地说:“不行,我要跟你们一起去,我的检验结果马上就能出来了。” 我双手搭在她肩上,用下巴指了指奄奄一息的陆风:“不行,不能再耽搁了,你也知道时间是不等人的。” 她双眼顿时通红,不甘地说:“那好,你们先走,等我的结果出来了,我会追上你们的。” 我大吃一惊,这怎么行?这不是本末倒置吗?我耐心地解释:“我们不可能让你一个人上路的,所以到头来我们还是得花时间等你,万一因此而耽误了陆风的病情……” 她终于皱起了眉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可是……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才活下来,要是你们回不来了怎么办?” 看着她难过的样子,我心中无限怜惜,于是紧紧抓起她双手,说道:“我向你保证,我们一定会活着回来!” 这时林宇和狗子也走了过来,拉开她,宽慰她要信任同伴。这才让她悄悄安了心。 关飞背起陆风,我们也拿起来时的武器,整装待发。这时,苏亚伦拍了拍胸前的步枪来到我面前:“这种拯救大兵瑞恩的活儿怎么能不算上哥们我呢?” “你也一起去吗?”我感动道。在班里头,苏亚伦虽然是班长,但平时从不摆架子,跟同学打成一片,在班里人气很高,再加上体育成绩出众、形象阳光、为人很讲义气,可以说在他身上长出来的全都是优点。我当然渴望这样的人能成为助力。 可这时一把女声却喊了出来:“苏亚伦,不准你去!!” 我们都被这把尖锐的女声吓到了,原来是宋莉莉。她来到我们身边,抱着双手吞吞吐吐地说:“……总之,不准你去。小玖,我劝你们也不要去了,这里有不少资源,没必要非得去医院才能动手术的,而且你们不是不知道外面有多危险,能活着回来的可能性又有多低。” “Lily……”亚伦喃喃地说。 我瞬间明白到希望亚伦一起去的自己有多自私,他才刚刚找到自己的幸福,根本没义务陪着我们冒险的。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亚伦,莉莉老师说的没错,你有义务在这里保护大家,而且你忘了自己的使命吗?你要救更多的幸存者,如果没有你,我们也不会活着站在这里,对于其他幸存者来说也是如此。” 突然,昏暗的室内响起了一阵掌声,大家都将目光投向坐在沙发角落的那个人。一位老者。苍髯白发却仙风道骨,穿着一身宽松的白色棉布衣。 老者从沙发后取出一把长刀,外形有点像日本武士刀,但是刀身的弧度又有点不像。他来到我们面前,依次端详起我们。 看到关飞时他捋了捋胡子:“唔,属于乱拳打死老师傅的类型,单凭蛮力都够看了。” 接着看向我,皱了皱眉:“你这小鬼应该没什么本事……不过却是一头犟驴,叫你别去应该也不会听了。” 最后来到亚伦面前,说道:“小鬼,你不是真正的武警吧?看你脚步漂浮,浑身破绽,应该是个外行吧?” 听到这些尖利的批评,亚伦登时怒了:“你说什么啊,老头?” 老人突然一闪身,用肩膀顶了顶亚伦的胸口,接着用长刀的刀柄碰了碰亚伦的膝盖,他整个人便摔倒在地,蜷曲起来,不住地呻吟。 “喂,你干嘛?”特警小杨因为同伴被打,条件发射地举起枪。可是老人身体一沉,借助短暂的身体俯冲快速接近了对方的腹部,刀柄一顶,小杨痛得捂着腹部跪在地上。 “我已经活得够久了,知晓天道轮回。”老人说,“这个世界肯定是因为自身的孽才变成这副模样,我本想不做任何事,轻轻松松地放手死去……” “但是,我被你们的故事感动到了,”他继续道,“你们让我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代。既然如此,就让老朽陪你们到地狱走一趟吧!” 老人傲立在灯光中,英姿飒飒。 第四十章、待发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月夜下,树影在狂舞。 刷啦、刷啦、刷啦、刷啦、刷啦…… 叶的海洋在我们头顶掀起浪涛,四周一片漆黑无光。要不是两旁不断传来急促的喘息和阴森的哀鸣,这会是个闭起眼、好好享受宁谧的温存夏夜。 可是此刻的我们瞪着眼,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神情慌张恐惧。 握着镀铬军刀的手心大汗淋漓,双手发颤,我感觉自己就像赤身裸体地暴露在大街上,任由黑暗肆意玩虐。 “年轻人,深呼吸,轻迈步,要做到退而不乱。”叶老在一边鼓励道。 从商场出来后,离医院就只有几个街区的距离了,我们在道路上发足奔跑,四周大楼的影子紧紧包裹着我们,让我们透不过气。 “呃、呃呃呃……”偶尔路上窜出一具行尸,我们还能轻松应对。但是越向前奔跑,脚底就像陷进了淤泥,四周的气氛越来越不对劲,道路的两旁就像两座黑乎乎的尸山,一点一点地向我们压来。 “老前辈,你、你好像很有经验啊?”曾经面对尸群都是在像雨棚、车上或至少光天化日里,像现在这样昏黑的夜晚直面即将到来数不清的死者却从未遇到过。 叶老回忆起来:“67年那会在越南的丛林中,黑风飒飒,人影幢幢,四周都是敌军,一直从黄昏战到天黑,敌我不分,子弹横飞,也许就是从那时锤炼出经验来了。现在的境况也是一样,所以我们务必保持冷静,从容应对!” 我点点头。从刚才开始就跟关飞一人拿着一根手电筒,开始交替地开关手电照亮前方,为的就是不致于在尸群涌来时一无所觉。 在一开一合的光芒中,两边街道的惊悚景象尽收眼底:不仅是路上行走的零星死者,每栋建筑敞开的大门里,街道上空的阳台里,冷巷中……犄角旮旯的地方都有黑乎乎的身影摇晃着行来。 咔嚓、咔嚓、咔嚓…… 随着每一次灯光的开启呈现在眼前都是更加恐怖的景象,所有人都忘记了呼吸,死命盯着四周向前奔跑。 蓦地,身后传来了“哎呀”一声轻叫,我一回头,小柔被绊倒在地上了,慢慢地爬起。我赶紧跑过去扶起她,示意她站起来快跑。这时,身后传来了异动。为了避免一直开着灯光会引来丧尸,我们选择用闪烁的方式进行照明,但是这样做却让恐惧程度陡升。 当我一打开手电照向小柔的后方,一个浑身是血、四肢苍白的死者便猛地出现在眼前。我大吃一惊,马上将小柔一把拉起,同时将手电光对着这个满脸流脓,头发稀疏的行尸,准备用手上的军刀结果它。 “啊啊啊!”小柔发出了尖细的叫声,同时抡起手中的军用手斧,一股脑儿劈向行尸的头颅。手起斧落,行尸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她露出了微笑,微笑中尽是惨然和侥幸。我也只好回以无奈的笑容,心想本不该带她来的。 时间回到了出发前,当老人将特警小杨撂倒后,徐队生气地用枪指着老人:“老头,别动!再动就开枪!” 老人举起双手:“真正的特警就是不一样,你的枪口下没有破绽,不过年轻人啊,你真的忍心用枪指着一个垂垂老矣的糟老头吗?” 徐队也觉得场面不太好看,收起枪客气地说:“老前辈,只要您不妨碍公事,要去哪里都行。” 这时苏亚伦也站了起来,摸着膝盖道:“如果老前辈肯跟他们一起去,那我就放心了,可是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叶兆荣,苗刀传人,越战中隶属援越高射炮兵部队第六十三支队,现在只是个闲散的老头。” 在简单的互相介绍后,我们收拾行装,小玖拿上了路上可能需要用到的药物后,亚伦送我们走出商场。 途中,他悄悄带着我们来到一个房间,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两把军刀和两柄军斧,递给我们:“枪支他们都是随身携带的,所以给不了你们,只能给你们弄到这些了。” 我感激地抱了抱亚伦:“已经比我们原来的武器好太多了,谢谢你!” 来到大门时,亚伦抓住我的手,激动地说:“哥们,一定要活下去啊!” 他打开了铁闸,让我们钻出去,就在这时,黑暗中跑来一个身影。小柔远远地挥手:“等等我,我也要去!” 小柔是在关飞之后通过了检验的,但是我却根本没打算要让她同去。对这个气喘吁吁、才跑了一小段距离就面红耳赤的柔弱少女提出这样的请求,我感到相当惊讶。 “小姑娘,我们现在可不是去郊游,”叶老用嘶哑的声音说道,“出了这道门,我们每个人都将命悬一线,稍有不慎就要拜见阎王老子了。老朽还好,但是你们都是豆蔻年华,可不能白白送命啊。” 小柔坚定地抬起头,平整的刘海微微颤动了一下:“我有必须要去的理由。” 她看向小玖:“莫老师,一个人是做不了手术的对吧?” 对于她的问题小玖有些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小柔说道:“从前我妈妈就是一名手术室护士,她曾经让我去观看过多次她的工作,所以对于手术器材的消毒,手术步骤以及注意点我还是知道不少的,我想你会需要我。” 小柔在我的印象中总是柔弱怕事的形象,像这样理直气壮地提出自己的意见还是首次。 校医小玖看向我:“一个得力的护士对于手术来说的确非常重要,提高手术成功的概率也不是一星半点,所以……你判断吧,李晨同学!” 我看了看命垂一线的陆风,又看了看眼神坚定的小柔,我知道不能再犹豫了:“咱们走吧!” 第四十一章、地铁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黑风四起,周遭都有晃动的影子在向停在道路上的我们逼来。小柔拿着血淋淋的军斧不知所措。 “快点,跑起来!”我已经看到灯光中有数不清的脚在接近。 一行人于是在短暂的停驻后又奔跑起来。两边的人行道不断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那是两边阳台上的死者在往下掉,这境况就有点像在学校小卖部楼顶看到的光景。 关飞突然大喊起来:“前面!” 既然业已引起了注意,也就没必要再用闪烁的方式照明了,就在关飞照射的前方,一排行尸已经从道路两旁走到了一起,形成一道墙,摇摇晃晃地向我们压来。 我焦急地两边张望,想看看有没有别的路,哪知叶老已经冲了出去,长长的苗刀竟像一把长枪般刺向丧尸的脑袋。而刀尖精准地刺入死者脑门后,旋即离开,刺向下一个死者的脑袋。 倒下的死者就像一个个被绣花针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叶老一路小跑,遇到猛冲过来的丧尸就用刀鞘顶着它的喉咙,照样刺穿它的额头。 连接起来阻挡我们去路的死者只有薄薄的一层,很快就被老人逐个击破,开出了一条路。我们继续发足狂奔。 道路终于来到了一个三岔口,我们按照预定的线路朝左边跑去,进入另一条路。而就在这条路上,爆发早期出现在镜头下的飞马广场就坐落在道路的右边。至今我还记得在电视中看到的那一幕幕疯狂惊悚的场景。 飞马广场与我们飞奔的大街之间只有一张铁丝网之隔。即使不用看,光听那铁丝网上发出的绵密而响亮的金属铁链声都已让人头皮发麻,心神倶颤。 广场的对面是一条商业街,从那些商铺与商铺之间的小巷中正涌出大量的死者,甚至还有五六只疾行者正在快速地向我们跑来。 我们下意识地贴着铁丝网边跑,冷汗从我脖颈间滑落,沾湿了我的衬衣。我听见每个人都在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气声,紧张地四下张望。我们都在盘算着还要多久才能跑到尽头处的地铁站。 地铁站共有A到E五个出入口,其中A口就是我们现在奔跑尽头的那个站口,B、C、D口则分别与大马路的其他道路相连,而E口就开在了离医院正门十几米开外的地方。从地铁过去的距离无疑是比从地面绕过去近了很多。 “好像有点不对劲!”在前方奔跑的关飞突然说道。我马上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就位于前方。于是我跟关飞同时将手电光打向前方。 只见长长的铁丝网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从远处的尽头开始像多米诺骨牌般倒下,而且倒下的趋势正如波浪般延伸过来。大量的丧尸就踩着倒下的铁网涌了出来。 “我的玉帝老爷……”看到眼前的景象,叶老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感叹。 “哐啷!”耳边的铁丝网传来了声响,我一转头,堆积如山的死人头便隔着铁丝网猛扑过来。 我以为它们就要压下来了,心一惊,向后方退了一步。所幸这段铁丝网虽已倾斜了很大的角度,但仍像个铁筛子般顽强地撑着一个个疯狂的死者的重量。 我们不得已只好跑向道路中央,这时整段铁丝网终于“哗啦”一声完全倒下了,从广场涌来的大量丧尸与商业街逼来的死者将我们围在中间。 叶老马步一扎,大喊:“冲啊!” 然后刀光便在黑暗中闪烁起来,长长的刀尖急速凌厉、削“脑”如泥,老人单薄但硬朗的身板辗转连击、身摧刀往,时而直砍,时而斜刺,势如破竹。关飞将陆风递给我后也闯入杀阵,与老人分庭抗礼地阻挡着两边挤来的尸群。 我跟小玖、小柔玩命狂奔,在他们制造出的残肢横飞、血浆喷溅的通道中跑向地铁口。 眼前的A站口是个突出地面的混凝土建筑,一个大大的“A”字印在站口墙边。门口处是两扇玻璃门,顶部还有个卷闸,由于没有通电,估计只能手动拉下来。 “学长,小心!”小柔大喊。 从旁边突然跳出一只疾行者,张大嘴不由分说地啃了上来。 我赶紧抽出战刀,把它架在胸前,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刀子刚好就伸进了丧尸的喉咙,在它口中鼓捣起来。 “嘎嘎嘎……” 一颗颗浑浊的牙齿被搅得掉了下来,混着血的发臭的唾沫喷得我满脸都是。 我叫苦不迭、极想抽身,但是行尸不依不饶地向我噬来,我退一步,它便进一步,完全不顾自己的嘴巴被刀搅得一片糊烂,像个摔烂的番茄。 军刀不知不觉已经从它的后颈穿了过去,眼见拿着刀的手也快被它吞进口中了,两把斧子同时劈在了它的脑上,将它归于了沉寂。 我们总算是跌跌撞撞地来到了A站口门前,我让小柔和小玖先进去,并将陆风递了给她们照看。我则伸手去拉顶部的卷闸,将卷闸拉到半闭的状态。 “关飞、叶前辈,快进来!” 关飞巨大的身影哧溜一下就猫了进来,但叶老却迟迟不见人影,有几只丧尸想乘虚挤进来,关飞都挥舞着军刀一一解决了。我焦急地蹲下身子,从半掩的卷闸往外看,老人还在奋力排除万难向我们奔来,但很明显能看出他挥刀的速度比之前慢上了许多,每砍一刀都在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关飞大喊一声,想跑出去帮他,谁知老人在尸群中摇了摇头,示意我们不要妄动。事实上,越来越多的死者已经围了上去,这时即使想过去也是不太可能了。 难道就要这么放弃老人吗?不,怎么可能?我在心里骂道。 “莫老师、小柔,你们就跟陆风好好地呆在里面,我们去去就来!”说完我跟关飞走了出去,然后把卷闸“唰”地一下关上。 我怒吼着,将军刀劈向正背对我们、围住老人的行尸头上,我死命地挥舞军刀,插进一个又一个低吟着的天灵盖。终于,我们又在尸群中找到了叶老。 他正半蹲着,吃力地挥舞长刀。见到我们赶来,他猛地跃起,使尽最后一丝力气往身后一扫,割开了七八个行尸的脑袋,为我们争取了不少时间。 我跑上去一把背起叶老,然后在关飞的掩护下冲向卷闸。这时,小柔和小玖已经十分默契地抬起了卷闸,我马上一个箭步钻了进去,最后关飞也进来了,我立刻转身帮忙关闭卷闸。 眼看卷门还有十几公分就要被关上了,突然,十几个尸头猛地冲了进来,张嘴就胡咬起来,差点就咬中我的手。 “没事吧?”小柔急忙跑过来。 “没事!”谁想刚说完,脚上一疼,原来是一张大嘴咬住了我的鞋尖。幸亏鞋子够厚,并没有被咬透进去。 我赶紧用另一只脚对着那头又踹又踢,谁知这厮越咬越紧,怎么也挣脱不开。 “让我来!” 话音刚落,咬着我的丧尸的脑袋已经咕噜滚落地面,又过了几秒,卡在卷闸下的脑袋就全数被斩落。卷门终于完全关上,地铁口里陷入一片黑暗。 “小伙子,谢谢你们!”叶老扶着墙边,一边喘气一边说。 我慌忙摆手:“哪里的话,如果没有叶老前辈您的帮助,我们早成尸口下的亡魂了。” “喂,现在不是互相推崇的时候了,你们看!”小玖提醒道,身后的卷闸正被越来越多的死者挤压和拍打,发出了恐怖的响声。 我们都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于是拿起装备,打开手电,走下那黑黢黢的、一直通往地下深处的宽阔楼梯…… 第四十二章、深水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我们手里握着武器,沿着楼梯一步步向下走,四周一片寂静,静得让人心里发毛。沿途墙壁上还挂着一幅幅灯箱广告,有的还完好无损,有的玻璃都被砸碎了。我用手电照了照,有某明星代言的运营商的广告,有宣传特价午餐的麦当劳广告,还有一个某黄金地段仅售XXXX元起的房地产广告。 恍惚间我好像又回到那个熟悉的年代。人们经过数十年积累而来的品牌认知与价值观,短短一个月便成了地底的历史遗物。不仅仅是品牌,人的财富、地位、名声,这些我们曾认为固若金汤的东西,原来脆弱的如同泡沫。 我想,这种对文明的毁灭性的冲击才是我们脑中最需要克服的矛盾所在。 不知为何,我觉得四周好像湿漉漉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突然,手电光的尽头处出现了一个扩散的光晕,一时间我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怎么有水?”小玖的惊呼揭示了答案。 没错是水!楼梯的下方全都被水淹了,水面至少有齐膝高。在手电光的照射下,水面下的阶梯和地砖都扭曲变形了。看着这光景,我苦笑道:“喂各位,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吗?” 不用说,大家的脸都是绿的。 我又照了照水面,水里的光反射上来,我的脸则在水中轻轻摇晃。 “这,地铁下怎么会有水?”小柔轻声问。 由于四下里过于安静,空间又空旷,说话时都有些回声。 叶老说:“说不定是这个月来连日的大雨,雨水冲进了地铁导致的。” 我想了想,这个说法还是比较靠谱的,爆发以来,地铁的门就一直没有关上,而且也没有人进行维护和排洪,雨水无形中便从各种渠道冲了进来。 我把手电抬高了些,往远处照去,除了挂在天花上的扶梯指示牌外,墙壁上还有个指向右边通道的大大的箭头,箭头上画了辆地铁列车的图案,旁边写着: “→地铁,B──E出口”。 这意味着要到达E出口,我们还必须从右通道涉水到地铁站大厅,再从大厅按照指示牌走至E出口。 手电光到了右侧通道的拐角便消失了,通道里一片漆黑,好像随时都会有什么东西突然冒出来一样。 关飞将陆风暂时放了下来,小玖赶紧拿出急救包为他处理伤口。灯光下,陆风的腹部比之前更加肿胀了,即使小玖不说,我们也知道了事态的紧迫性。再怎么充满危险也必须涉水过去了。 这个时候,楼梯上方忽然就传来“嘭!”的一声巨响,差点没把我们吓坏。 我忙将手电照向身后的楼梯上方。只见长长的楼梯边缘,光圈中猛地伸出来一个倒垂的恐怖的头颅。 “呃啊啊……”丧尸一边尖叫,喉咙上一边“啵啵”喷出血液,血液顺着下巴流下,溅得它满脸都是。 我认出这应该是刚才被叶老一刀划过的死者之一,也许刚才正好划到它的喉咙了。它的头180度转到了背后,眼睛倒垂着看我们,长发拖在阶梯上朝我们爬来。 小柔被吓到尖叫出声,姑且不论这丧尸是否厉害,但是就恐怖而言却是神级的。在它身后,不少黑影蠢蠢欲动,看来卷闸已经被撞开了。 “关飞,快背上陆风,我们要走了!”我喊道。 大量丧尸开始扑下来,叶老快速挥动苗刀,往它们头上刺去,但数量实在太多了,我也躲在他背后用军刀去刺那些漏网之鱼。 关飞“咚”地一声跳了下水,小琳和小玖也跟着跳下去。 “我们也走吧!”我跟叶老说了一句,随即箭步下去。 “哗!”冰冷刺骨的水竟然浸到了大腿处,冰凉感在脑袋、四肢和身体蔓延开来。无数微小的颗粒浮起在水面上,也不知道是泡沫还是什么,我觉得整个人就像漂浮在空旷的宇宙空间,原始的恐惧侵袭我全身。 我艰难地开始往前蹚水,但是水中的阻力却让我寸步难行。关飞他们也在艰难跋涉,陆风的脚都伸到水里了,只希望他的伤口没事。 一直没听见叶老下水的声音,于是我准备转头去找他,谁知手电向后一照,一张狰狞的脸就贴了上来,几乎碰在我脸上,吓得我一口气没缓过来。我急忙双手并用在水面划水,同时双脚加快蹚水速度,向前跑去。 谁知道即使这样还是跑得慢了,那死者扑了上来,向我脖子咬去。千钧一发之际,我猛将身体潜入水里。果然水的阻力让那丧尸一头打在了水面上,没咬中我。 这时,一把长长的刀从它脑后穿过,它随即倒下。叶老正在蹚水过来,喊道:“快跑!” 在他的身后,黑色的水面被溅起了无数的水花,挤满通道的尸群像海浪一样冲来。 我回头便跑,双**替着向前蹚水。叶老不愧是参过军,他很快便赶上了我,喊道:“孩子,用脚尖掂地,边跳边跑!” 来不及多想,我马上依言而行了。一开始没掌握好技巧,差点摔倒,后来渐渐熟悉后便快了起来。 身后的蹚水声犹如数不清的食人鲳在跃出水面,十分吓人。尸群中大部分还都是缓行者,但是先头部队已经渐渐被速度更快的疾行者替代。虽然它们不懂得叶老的蹚水法,但前进的速度却并不比我们慢。 我们追上了关飞他们,让他们也加快速度。一行人便往右手边的通道跑去。 一路上,我们跑得相当艰苦。在晃动的灯光中,我看见水面上漂浮着许多报纸、塑料袋、纸屑,还有半截浮在水面上的垃圾桶。 身后密密麻麻的蹚水声犹在耳畔,除此之外,粗陋的呜咽声,抽搐般的呼吸声以及肢体碰撞的声音充斥着整条通道。 跑了大约有三分钟,我们终于跑出通道,来到了候车大厅。 “那边!”关飞用手电指了指墙面,上面标示着“→B──E出口”,于是我们继续右拐,往另一条通道跑去。 关飞跑在前头,紧接着是叶老,我和小玖跑在他后面,小柔则不知不觉落到了最后。突然,她发出“啊”的一声尖叫,可能是踢到什么硬物了,“噗通”一声迎面摔进水里。 此时,那些死者也从通道中冲了出来。我大吃一惊,赶紧跑过去扶起挣扎着站起来的她,拖着她继续往前走。 小玖突然尖叫起来:“小心后面!”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心念电转间我很快下了决定,于是飞快地在小柔耳边说道:“深吸一口气!”然后便将她的头压进水里,同时自己也吸了一口气把头埋进水里。 “哗啦!”冰凉的水覆盖了整个头部,我感觉自己就像潜进了一个深海里,黑暗和恐惧包裹着我。 下一刻,无数的脚开始在我们身边经过,小柔条件反射地紧紧抱住我,害怕得浑身发抖。所幸潜进了水里后气味就消失了,上方的行尸并没有发现我们。我极力忍受着背部被踢被践踏的疼痛,抱着小柔一点点地往外挪。 终于,背部的疼痛消失了,我们避开了尸群前进的路线游向水中的候车厅。一边划水我一边在想,不知小玖是否看见我们潜进了水里?原来潜到水里就有可能逃过一劫,当然,背着昏迷且腹部有伤的陆风肯定不能这样冒险。 我估摸着我们已经来到了大厅中央,于是拿出手电照向前方。无数水泡般的细小颗粒在光柱中漂浮,候车大厅昔日的风采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了: 六根混凝土石柱均匀分布在大厅里,柱子上分别镶着服务指南、地铁线路图和广告宣传图,在柱子之间是两排长长的不锈钢椅,昔日这里人声鼎沸,列车进站时形成的风压会在几秒钟内灌满这里,让人倍觉清爽,装满人后,列车便发出轰鸣扬长而去。 而如今,石柱无精打采地泡在水里,服务指南横躺在地上,不锈钢椅都爬满了锈迹,一切都仿佛在说,这里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我稍稍把手电筒往旁边一挪,突然一张白色的脸就漂到了我们面前。是一具漂浮在水中的尸体。我又想起了跟吴辰星在河中遇到的那具尸体,心想不可能又活过来吧? 可当我用刀尖去推开它时,它猛地一睁眼,吓得我一口气没憋住将冰冷的水吞进了胃部,我急得拼命划水,急需吸气。可这时一旦浮上水面,离这里不远的尸群就有可能会注意到这边。 不管这么多了!我决定上浮,就在这时,小柔抓住我的手,抱住我的头,将嘴巴贴了上来,吻在我嘴上,像做人工呼吸般给我输送氧气。 不久后,当氧气差不多平分了,她才离开,拉着我的手向更远的地方游去。我用手电照了照刚刚那具尸体的位置,它已经喝饱了水,一边挣扎着一边沉了下去。 第四十三章、小柔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在陆地上笨拙的小柔,水里却是个游泳能手,她拉着我飞快地向前游去,穿过了月台,来到了铁轨上。我用手电筒往回照了照,大量的丧尸的腿还在水中摆动,向着关飞他们逃离的方向追去。 于是我又朝铁轨延伸的两端照去,右端的铁轨在水波的晃动中弯弯曲曲地伸向远方,消失在连光都照不到的深邃黑暗中。左端的铁轨上则出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东西,一辆长长的列车。 我实在是憋不住气了,于是拉起小柔就朝左端游去,在游离了月台,确定不会被尸群发现后,我们才终于“哗”的一声浮出水面。 我张大嘴,如沐甘霖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脑中传来阵阵眩晕,我几乎要窒息了。冷静下来后,眼前出现了一辆庞然大物,洁白的车身,黑色的车窗,车厢一节一节地伸向远方。 由于尸群蹚水的声音还不绝于耳,而长期泡在水里并非办法,我们决定爬上车顶。但是车窗以下都浸泡在水中了,所以我们必须攀附着车窗边缘爬上去。 我伸长了手,勉强够到了车顶的边缘,正准备发力往上爬。黑黢黢的车窗突然出现一张极其恐怖的脸,它的嘴巴裂开了一个非常大的角度,如果不是这层玻璃,我肯定要被它活活吞噬。我吓得噗通一声掉回水中,小柔也捂着嘴失声尖叫。 我们这才发现,车窗后藏着的绝对不止这只丧尸,有许多摇摇晃晃的苍白的脸孔接近了车窗,它们的浊牙在玻璃上撕咬,发出了尖锐的摩擦声。 我们沿着车身向前游去,一路上窗边都挤满了丧尸。兴许这架列车是在病毒爆发当时就被感染者闯了上去,然后整车人都变成了行尸走肉,列车也就停在了前往下一站的路上。 我们来到了两节车厢的接合处,在这里可以借助接合处的边缘爬上去。于是我伸长了手,双脚踩在边缘往上蹭。泡满了水的衣裤和鞋子十分沉重,我好不容易才爬了上去,翻身在车顶上喘了一会后,又将小柔也拉了上来。 “刚才真的谢谢你!”我边喘气边对她说。 “刚才?”她拧着校服裙上的水。 “刚才在水底给我做人工呼吸啊,要不然就真的歇菜了!”我也脱掉了鞋子,把袜子晾在一边。车顶冰凉的金属质感传来,屁股底下凉飕飕的。 她不自觉地发出了一声嘤咛。我看见她小巧玲珑的脸庞正涨得通红,一双手抱在湿透的衬衫胸前,双脚紧闭,裙子下露出了洁白的双腿以及沾满水珠的小脚丫。 “手电筒!”她不满道。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把光对着她了,赶紧关闭,“对、对不起!” “没关系……” 我们陷入了沉默。刚才灯光中小柔的模样却深深印在我脑海,湿漉漉的头发、浅浅的红唇、湿透的衬衫上若隐若现的胸脯、洁白无暇的小脚……我咽了口口水,正常的男性荷尔蒙让我不觉心跳加速、耳根发热。 难道她是因为刚才在水底做人工呼吸而觉得不好意思?我又回忆起嘴唇上那淡淡的冰凉的触感,当时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换作是我也会这样去救同伴的,但是她这么一不好意思,我也觉得不好意思了。 “阿嚏!”她突然打了个喷嚏。我也渐渐觉得有了些凉意,湿透的衣服这样贴着身子终究不是办法。 我侧耳倾听,确认尸群的蹚水声并没有减小后,果断地脱掉外衣,拧干,然后开始擦身。 “学长,你、你干嘛?”小柔慌张道。 “我把衣服脱了,这样下去很容易感冒的,你也把衣服脱了吧,我会转过头去不会看你的。”事实上这样的黑暗中不开灯什么也看不到。 她又发出了一声嘤咛,过了一会,便听到窸窸窣窣的衣物的声音以及擦拭身体的声音。我不禁开始脑补后方春色,但又马上摇摇头。 我们又开始陷入沉默,隔着一个车顶的下方不时传来丧尸的呻吟声和走动声,十分瘆人。这时,后背突然传来一阵冰凉感,吓了我一大跳。 “别躲开,让我这样靠着你好吗?我很害怕!”小柔颤抖的声音传来。 我感受到小柔冰凉光滑的背部渐渐贴了上来,然后紧贴着的部位慢慢暖和了起来。我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开口:“不知道关飞他们现在怎样了?我想他们应该也快到医院了吧,说不定已经开始给陆风动刀子了,哈哈!” 刚说完,我就听见了小柔的啜泣声,她整个背部都在微微颤抖。 “怎、怎么了?别害怕,我们一定能活下去的!”我鼓励道。 她抽噎道:“我、我不害怕……我只是感到幸福……能遇见你们真好……真好……我感觉比以前幸福多了……” “以前?以前发生了什么?” 小柔一边抽泣一边倾述般说着,从她的只言片语中,我知道了发生在这个女孩身上的一切。那是个悲伤的故事。 学生世界的残酷是大人无法想像,也无从体会的。这种残酷甚至要比大人世界的残酷更加直白、更加粗暴。当然,这只是对于极个别运气很背的人来说的,小柔正是这样的人。 小柔的母亲是医院的护士,为人温柔娴静,却总是遇人不淑,先后离过三次婚,小柔也被迫要去适应不同的家庭。上了高中后,因为有这样的母亲,四周的同学都会或多或少从家长那里听到各种传言,加上小柔一开始很受班上男生的欢迎,嫉妒她的女生便开始故意中伤她,在小圈子里孤立她。 刚开始只是说她经常抄袭功课、借东西不还、放学很晚都不回家,但接下去传言越来越过分,说她很早就跟外校男生发生过性关系,甚至还说她曾经堕过胎,到了最后,传言升级为污蔑她被继父强奸…… 女生很早就孤立了她,渐渐地,连男生也觉得她很脏,疏离她。这种孤立后来渐渐成了辱骂、嘲笑、肆意玩弄,再后来,演变成暴力相向…… 放学的路上,她会被一群不良少女包围,先是掌刮辱骂,接着撕扯她的衣服,将她推下河塘,在她几乎淹死时又会救起她。渐渐地,她甚至自己学会了游泳。 在学校住宿的日子里,小柔每天都会遭到一群女生的毒打,被脱光衣服,被剪断头发,她的室友未免麻烦则选择视而不见,久而久之,她们甚至认为她被打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有好几次,她甚至被人扒得光溜溜,被推到夜深人静的走廊上“供人观赏”。 她尝试求助于母亲,但当时母亲也正身处另一场婚姻变故中根本无暇顾及。 每天生活在恐惧与不安当中、终日以泪洗脸的她自然学习成绩也变差,学习一差就遭到老师的冷嘲热讽,她说的话也自然得不到老师的信任。如此一来,传言她因为放荡而导致成绩变差、老师厌恶的说法更是甚嚣尘上,然后便带来了更多的歧视与孤立…… 这条恶性循环的衔尾蛇紧紧咬住小柔,让她不能动弹。在末日到来之前,她一直就生活在那样残酷的世界当中,直到在末世中遇到了我们。而她现在做的,只是一无所长的她在末世中唯一能帮到我们的事。 “可是我一点都帮不上忙,还连累你跟我一起困在这种地方……”她抽噎着,发出嘤嘤的哭声。 我心生怜意,如果现在不是赤身裸体,我想我会转过身紧紧抱住她。 哭声还在安静的隧道中回响,有些恐怖。但是我却意外的发现四周已经没有了尸群的叫声,我向前爬了数米后再侧耳倾听,只能听到稀疏的蹚水声,这么说尸群应该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 “小柔,是时候走了!”我抓起手电筒就向后照,没料到一张纤细洁白的背赤裸着出现在了眼前,我赶紧移开灯光。 我们重新穿上拧干了的衣服,爬下了列车,又趟着水向大厅游去。 就在这时,我听见上方传来好几声“噼里啪啦”的巨响,突然,一个重物从天花砸在了大厅中央的水面上,传来惊人的“咚!”的一声,同时溅起了高高的水花。 拿手电一照,我才发现天花上出现了裂缝,石块开始纷纷脱离天花表面。又是几块混凝土巨石砸了下来,咚——!咚——!咚——!溅起的水花细沫充斥了整个地铁空间,我不得不眯起眼睛。 第四十四章、窟窿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水面激起了巨大的波澜,我们被没完没了的波浪推搡着,身体不受控制地在水中浮沉。天花还在继续脱落,我看见一块巨石砸在了下方的一只丧尸头上,头颅瞬间炸裂,身体倒在了水中。 随着石块的坠落,天花完全裂开了,接着从裂开处开始涌入大量的水。 “哗啦……”庞大的水量一下子冲进了偌大的地铁空间里。 我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但我知道必须寻找一个可以依靠的地方,于是拉起小柔的手,往列车游去。可是很快我就发现,不管我们怎么游,身体都像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涡流抓住似的,不由自主地四处乱窜。 我感觉整个地铁空间都在旋转。几根石柱已经轰然倒塌,掉落水底。那些服务指南、地铁线路图的玻璃框则在水中激烈的旋转碰撞。随着越来越多的水从上方涌入,水的搅动越来越强劲了,我甚至看见巨大的列车也被水抬了起来,开始撞向隧道墙壁。 突然,我被猛地一抽,卷进了一阵更加湍急的漩涡里,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疯狂摆动,很快我就觉得头昏目眩、上下颠倒。不知过了多久,等这阵漩涡终于过去后,睁开眼我才发现自己竟然被抛到了地铁大厅的入口处了。 四周渐渐恢复了安静,这时我感觉胸中的氧气也差不多用光了,于是下意识地想拉起小柔的手向上游去,然而却猛地发现,手掌心里空荡荡的,小柔不知所踪了。 水底一片漆黑,而且温度也骤降了许多,让人感觉有些冰冷刺骨。我四处张望,可是手电筒却不知落在何处,什么都看不见,也喊不出声,小柔就这么弄丢了。 我又向前游了几米,突然发现一道光,原来手电筒就掉在不远处的水底。于是我一划水,游了过去。谁知捡起手电筒的瞬间,一张脸猛地出现在灯光中。有了上次被吓到的经验,这次我死活憋着气不松口,然后玩命地向上游去。 在惊鸿一瞥间,我好像看到除了那张狰狞的脸外,它身后还有数不清的那样的脸。难道是刚才那辆列车被撞毁了,尸群从里面跑了出来? 胸中的氧气已经越来越少了,我加快了速度,谁知没游几下,脑袋“嗡”的一声撞在一面墙上,撞得我七荤八素。 “呀啊啊……”我咬着牙关,痛得浑身发痒,头昏脑胀。氧气也从嘴里化成了气泡飞快地消失在水中。在灯光中,我惊骇地发现原来自己是撞在了天花上。也就是说,突如其来的大水已经将整个地铁空间淹没了。 我惊慌了起来,用手电四处乱照,然而不管看向哪里都是天花,根本无处可逃。氧气已经耗光,我开始不由自主地挣扎起来,胸口就像被一个机械臂挤压着,透不过气。 就在我胸部剧烈起伏,全身开始痉挛时,一只冷冰冰的手抓住了我!那只手摸到了我的脸颊,又捏住我的鼻子。然后就感觉嘴唇一暖,一股香甜的气息送入了我口中。 我的呼吸开始渐渐平复了下来。手电光中出现了一张冰冷小巧的脸庞,洁白细致的额头,美目紧闭,睫毛在水中微微颤动,一头柔顺的短发在空间中漂浮。 是小柔。我再一次被她所救。 氧气交换的差不多了,小柔发出一声轻叹后离开了我的嘴,然后拉起我的手向前方游了开去。大概游了五六米的距离,我就看见微弱的光芒了。她拉着我向上游去。 “哗!”我们终于浮出水面。我张大嘴,对着天空拼命喘气。 可是……等等……天空?身在地铁里的我怎么能看见天空? 我仰起头,才惊讶地发现原本是天花的这个地方竟变成了一个空洞。皎洁的月光正沿着上方高高的土层断面照射下来,不时还有石块掉进水中。 到底是什么力量能在地铁上空开了个窟窿?是地震吗?还是…… “你、你没事吧?”小柔紧张地问道。她的头发湿漉漉地搭在白皙的额头上,晶莹的水珠不安地在睫毛上打滚。 我摇摇头,苦笑道:“又让你救了一次!” 她不经意地咬了咬自己的唇,移开了视线。我被她这个表情弄得心神难安,只好尴尬地说道:“所以啊,不要再说自己一点忙都帮不上,关键时刻你还是很可靠的嘛!” “谢谢!”她说。然后我们便陷入了沉默。 我开始沿着这个由土层断面包围的不规则的窟窿四处查看。借着月光,我看进了水中,结果呈现在眼前的整个候车大厅就像一个庞大的立体水晶箱,景色说不出的奇幻。 但是,随着光线渐渐透入水底,我蓦地一哆嗦,背部蹿起了一阵恶寒。有几根水泥柱倒在了水底,除此之外,被冲到了大厅来的列车车厢、电子售票机和广告牌等的残骸都横躺在地上。 唯一不同的是,目力所及之处,整个大厅的地面都漂满了死者。之前我的判断果然没错,列车的确实被撞毁后,死者从里面爬了出来。 “学长,我有个想法……”这时小柔忽然说道,“这里的上方会不会就是街心公园的人工湖?” 她的话瞬间叫我醍醐灌顶,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地铁的上方是人工湖!这样就解释通了为什么水量会大到能把整个地铁淹没了…… 我的内心泛起了阵阵寒意,心中有意无意地将之前听到的断桥上的怪物与造成眼前这副景象的元凶联想在了一起。 我有不祥的预感,看着这个空荡荡的窟窿,总觉得此地不久留,于是指着水底问道:“小柔,E出口是在那个方向吧?” 看到她点头后我又马上说,“咱们赶快游过去,从那里赶上关飞他们!” 话音未落,我的眼角就看到了什么,在窟窿的边缘,一堆冷硬的淤泥上,有什么东西渗了出来。 那东西黑乎乎的、一缕缕的、数量很多,简直就像是—— 头发! 我心中大骇,头顶上,大量的头发正沿着窟窿渗入,很快就来到跟前了。 在那浓浓的发间,我隐约看到一张苍白的脸,那脸狰狞可怖,皮肤像融化了一般。 不好!强烈的危机感瞬间充斥我全身。 “快、深吸口气!”我条件反射地叫道,同时抓起小柔的手。 “什、什么?等……”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被我拖了下水。幸好在下水的一瞬她也大大吸了口气。 果然,在我们游离水面后,水面传来了咚的一声闷响,一个白色的物体从浓密的黑发中掉落下来。 第四十五章、黏尸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当我看清楚那是什么时,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鸡皮疙瘩直起。那是个全身黏在了一起的丧尸,不,此时能不能称作丧尸我还不能确定。总之它的五官皱成了一团,手掌间、胳肢窝间、大腿间,一张开就会拉出一层粘粘糊糊的肉色薄膜,看起来就像是,就像是一团未曾消化完毕就被匆匆从胃里吐出来的东西一样。 这时,把它吐在水中的浓浓黑发开始缩了回去。来不及去想那到底是什么鬼了,我跟小柔马上开始朝E出口游去。 我们很快来到了大厅通往其他出口的拐角处,我禁不住好奇用手电回头照了照,那只“黏尸”并没有跟来,我心稍宽,谁知一转回去,它就猛地出现了。 小柔吓了一跳,紧紧抓住我的手。只见那东西不知什么时候绕过了我们,它的全身都撑开了,由于五官本来是黏在一起的,张开时脸皮被扯得糊了一片,十分恶心。 我跟小柔逃也似的往后退,又向后游了开去。那东西也开始在水中游动起来,似乎在寻找着我们。我发现它游得飞快,黏在一起的手指脚趾张开形成了一层蹼,使得它在水里灵活自如,不一会儿,它就游进了大厅的黑暗处。 难道它竟没看见我们吗?此刻我心里正瘆得慌,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大厅,于是又再度转身向E出口游去。这时小柔敲了敲我的背。 怎么了?我一转头,一张黏成一团的惨白的脸就逼了上来,它的眼睛微微张开,藕断丝连的眼皮中是一双黑乎乎的没有眼白的眼。 我赶紧伸手掏出军刀,谁知脖子马上一紧,还没碰到军刀我就已经松了气,氧气哗啦啦地跑掉。 那“黏尸”竟伸出双手掐住我的脖子,力度之大,让我根本无法挣扎。掐着我的手指也渐渐黏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紧箍。我的舌头不由自主地伸了出来,眼睛开始反白,双脚条件反射地不停摆动。 我就快要断气了,这时小柔从这只怪物的背后绕了上来,她涨红了脸,十分激动。她双手握着战斧,不顾一切地向着它的头顶挥去。 斧头轻而易举地劈中它的脑袋,甚至在它后脑勺上拉出了一串长长的黏乎乎的东西。要是丧尸,这时早就死翘翘了,可没想到它掐着我的力道丝毫没有放松。 小柔大吃一惊,忙将斧头拔出,可想不到的是,那些黏乎乎的物质紧紧吸附住斧头,怎么也拔不出来。她的举动仿佛也触了逆鳞,那怪物突然把其中一只手从我脖子上松开,然后猛地掐住了小柔的脖子。 它一个掐着我们两个,但是丝毫不见松懈。我大惊失色,我们就要死在这里吗?自己倒不要紧,但是怎么能让小柔也陪着我送死? 我兀自铆起一股劲,紧紧握着军刀,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我将刀尖猛地刺进那怪物的脸上。一把斧头加一把尖刀就这么将它的脸庞戳得乱七八糟。 奇怪的是,那怪物竟还岿然不动。这时我已开始头昏目眩,浑身乏力,幸好军刀要比军斧更容易拔出,我咬了咬牙将刀拔出来,然后胡乱地又是一刺。 我发了狠劲,把眼睛瞪得像驼铃般大,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猛刺乱刺,也不对准头部,上下左右哪里都刺,我一心只想脱险,别的什么都管不着。 都说绝境中人能爆发出不可思议的潜力,原来这话是真的。我根本感觉不到疲倦,死命地往那厮身上戳。军刀来回抽刺产生了大量气泡,咕噜噜地往上冒。 想也想不到,这样杂乱无章的攻击竟然慢慢凑效,那怪物慢慢松开了手,张大嘴发出了一声尖叫。我也搞不懂它在水里是怎么发声的,只见它藕断丝连的上下唇间是一个空洞的口腔,里面既没有牙齿,也看不见舌头和扁桃体等器官。 这畜生又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怪叫,我不得不捂住耳朵。它突然摇摆起身体游了开去,一下子就消失在黑暗中。我还是搞不清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过还好躲过了一劫。 不管三七二十一,我抓起小柔的手就往上游去,哗地一声重又浮出水面。 “呼哧呼哧呼哧……” 我们都是重获新生地喘着粗气。 “上、上面……”小柔突然捂着嘴惊叫起来。顺着她的视线,我看见从窟窿的边缘,更多的黑发开始滑落下来,只听“咚咚咚”,不晓得有多少只“黏尸”从上方掉了下来。 我看得目瞪口呆,脸色青白,冷汗直冒。 “快游!”我大喊,然后手脚并用飞快地朝出口游去。 可是,我们怎么可能快得过这些“水鬼”,不一会儿我们就被它们团团围住了。 “完了!”我喃喃地想道。果然,其中一只已经不动声色地游向小柔,像蜡烛一样苍白的手猛地掐住她脖颈。 我一急,伸出军刀就像刚才击退那黏尸一样往它身上猛刺,出乎意料的是,没刺几下这只白糊糊的怪物就知难而退,游了开去。 我看得目瞪口呆,突然背后掠过一个白影,然后我的脖子就被缠上了,几乎窒息。这时小柔游了过来,接过我递给她的军刀,对着我身后拼命刺去,果然不久后它便尖叫着游了开去。 这两次的攻击失利似乎让其他同伴产生了畏惧,它们开始围而不攻。 看到它们这一举动,我除了感到它们要比丧尸还好对付外,心里也不寒而栗,难道它们竟有智慧吗? 仿佛在印证着我的想法一样,我的脚下蓦地被什么东西一拉,整个人沉了下去,耳边传来水流沉闷的咕咕声。我赶紧奋力往上游去,谁知脚又被一拉,又沉了下来。 我往水下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有几只已经悄悄绕到了我们下方,将我们拖进水中。原来是这样,它们中的一些在水面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另一些则趁机潜入水里将我们往下拉,这简直就像是野兽围猎猎物时所用的手段啊。 拉着我们的手越来越多了,想要往上游已经力不从心了,水花从眼前哗啦啦向上冒。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我发现它们试图把我们拉向的地方,密密麻麻都是从列车中出来的死者。 我挣扎着用刀去刺它们的手,但是根本不凑效,而且四周不知不觉竟围满了它们的同伴,一个个都用手掐住我脖子,围成了一圈。我徒劳地挣扎着,一双双充满恶意的漆黑的眼睛让我不寒而栗。 难道今天我们就要葬身在这里吗?陆风没救到,自己反而送了命。 就在我都以为我们十死无生时,一道黑暗中的辉光在眼前闪过,然后掐着我的手通通都松了劲,我一看,这些苍白的手已经失去了主人,孤独地漂浮在水中。 黑暗中,一撮斑白的胡子上下翻动。一瞬间,我简直感动得要哭出来,叶老爷子回来救我们了! 第四十六章、深井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长长的刀刃在水中凌厉划动,所到之处出现了一条条水痕,然后拖拽出长长的一串水泡。老爷子的身躯也在水中摇曳生姿,他舞动的轨迹犹如一幅遒劲的水墨画。 不出几秒,缠在我们身上的手都被他的刀刃砍断了。但与此同时我们的呼吸也到了极限,不得已只好再一次向上方游去了。 “哗”当我们再次冲破水面时,迎面而来的却是更多的类似黑发的东西,然后四周都开始噗通噗通发出重物落水的声音,数量之多让人难以想象。 没时间寒暄了,叶老喊道:“快,深呼吸,我们要一口气游到出口!” 我跟小柔都听话地大大吸了口气,然后把头埋进水里,第三次游向出口。 刚才被砍断了双手的黏尸都跟了上来,但是在叶老锋利的刀锋下一个个都身首异处,沉入了深深的海底。我们本想借此机会马上游向出口,可是中途却不得不停下了。 叶老也打着手电,跟我一起照向前方。这时一副无比惊骇的景象呈现在了我们眼前:数不清的黏尸正在水里互相交缠,四肢不停地交错在一起,然后渐渐消除了肢体的隔阂,粘连在了一起,形成一张大网。 不冲破这张网,我们根本无法抵达出口,但是要怎么冲过去,就算是叶老,他也不可能有足够的时间和氧气跟这些家伙周旋并突出重围吧。 与此同时,我发现从水面照射下来的光线也变弱了许多,一抬头,数十双没有眼白的黑眼睛在盯着我们,它们苍白扭曲的肢体也连在了一起。 我忽然明白它们的目的了,它们将所有的出口都封闭了,是为了将我们困在水里,让我们缺氧窒息。这到底是怎样的阴谋? 叶老游到了这张“尸网”的跟前,然后长刀一挥,割开了一条长长的裂痕,位于这道裂痕上的脸、身体和手脚通通被割烂,但是刀锋一过,这条裂缝马上又被两边的组织堆挤在一起,重新弥合了起来。 同时,从这张肢体的大网中伸出了无数的手,拽向叶老。叶老转动长刀,将它们一一切断,退了回来。 这番测试下来,我们也基本明白了不可能破网逃生了,因为一旦被那些手抓住,必死无疑。 我飞快的朝四周看去,然后在地铁轨道上方的天花上看到一个很粗很大的密封不锈钢管道,我记得这种管道好像叫做管道井,里面埋设了一些电缆或水管之类的东西。 里面可能有空气!我的脑中灵光闪现,虽然地铁里已经被水淹没,但是管道井可能还没进水,倘若是进了水,我们至少还能从那里逃生。 于是我立马对着叶老比划起来,我用手指在管道上划了两下,示意他我们可以从那里逃生。这时大家都已经差不多到极限了,无需多虑便直接游了过去。而身后和头上的那两张死亡之网也在飞快地向我们逼来。 管道井是由一块块不锈钢铁皮拼接起来,接合处并不牢固,我马上从小柔手中抢过军斧,猛地往接合处一劈。 “滋滋滋滋……”外面的水激射进去,发出了尖锐的声音。我继续对着管道猛砍,只砍了三四下,接合处便整个被砍歪了,大量的水开始涌入管道,我也被吸力吸了过去。 但是口子还不够大,我只好用脚对着已经歪了的那节管道猛踹,将它整个踹飞出去。突然,“轰”地一声,巨大的水压将我四周的水疯狂地压进管道里。压力之大,把正准备爬进通道的我一下冲了进去,后脑勺重重地撞在通道顶上。 我看见小柔和叶老也卷了进来,一下子天旋地转,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像一支离弦的箭般飞快地在通道里穿梭。 我在通道中翻来覆去,身体不停地受到撞击,十分疼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了一阵很大的流水撞击水面的声音,然后“噗通”的一声,我被水流冲了出去,重重地摔进了一潭水中。 紧接着小柔和叶老也被冲了下来,发出咚咚的落水声。我奋力从水中冲出水面,空气冲入肺部时,我产生了剧烈的咳嗽,胸中一丝一丝地抽痛,然而,这股抽痛感却在真实告诉我,我们活下来了! 稍微缓和了一下情绪后,我打开一直紧握在手里的手电,问道:“你们都没事吧?” 这么一句话却传来了重重的回音,这时我才意识到我们正处在一个正方形的深井中,四面都是墙壁,一面墙上有一条长长的铁梯通向上方,但因为实在是太高了,灯光根本照不到顶。 叶老爷子老当益壮,当然没什么事,小柔的脸色则有些苍白,但似乎也只是受到了惊吓。 “谢谢你,叶前辈,你是特意回来救我们的吗?”我边喘气边问。 他沙哑地笑道:“你们年纪轻轻都不忘回来救我这个老头,我当然也不能见死不救……” 在老爷子的讲述中我才得知,原来他们在跑出地铁后就一直躲在出口附近等待我们归队,但是直到地下的尸群全部走光了还不见我们出来,于是叶老便让关飞和小玖先带着陆风去医院,而只身回去找我们了。 刚才将我们冲入井中的管道井还在将地铁中的水送进这里。我又用手电照了照上空,深井中只有一条长长的铁梯通往上方,四周便再没有别的出口了。我只好强打精神,游向那条长梯,然后率先爬了上去,小柔也跟在我后面,叶老则殿后。 一边爬我一边在想,既然这里有通往地铁的管道井,根据连通管原理,这个井的深度应该跟地铁差不多才对。果然,我们爬了很久才到达尽头,我用手敲了敲上方,传来咚咚咚的钝声,是个铁盖。 我用手电照了照后面的两人,又照了照铁盖,示意要打开它了。他们都点了点头。 要说一点也不害怕那是假的,这里究竟是哪里?在连这个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打开盖子风险很大。因为这里有很大可能是路边或路中心的井盖,上方当然是尸行遍野的世界,稍有不慎就可能引火烧身。 我吞了口口水,脑中浮现出打开顶盖后立刻出现一张狰狞脸孔的情景。 我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向上轻轻推开顶盖,探出眼睛。黑暗中好像漂浮着无数的恐怖因子,我战战兢兢地将手电伸了出去,光线成一条发散的圆柱打在黑暗的空间中。 我从左到右慢慢地扫射空间,这里有很多桌角,看起来像是一间餐厅,远处还有一排铁柜,上面模模糊糊陈列着什么看不清。我继续向右移动,蓦地碰到了个东西。 在我视网膜上出现了一张人脸,瞳孔放大、嘴巴张开,好像要扑过来一样。我“啊”地一声尖叫起来,手电拿不稳掉了下去,打了几个跟头后“咚”地潜入水中。我顶着铁盖的手也一缩,铁盖嘭地一声重重打在井口上。 第四十七章、太平间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小兄弟,看到什么了?”两人都被我的样子吓到了,叶老问道。 我半蹲着兀自喘气。等等,我到底看见了什么?刚才因为太害怕以为看到了丧尸,冷静一想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我问叶老重新借了手电,再次缓缓揭开铁盖。那张狰狞的脸在我揭开盖子的一瞬间又盯着我,但却纹风不动。 原来并非丧尸,而是一具尸体!我登时松了口气,将铁盖完全顶开,爬了出去。尸体就这么斜躺在附近,将手伸向井口。 小柔爬出来的时候也被这景象吓了一跳,抱着双臂,不安地问道:“这是哪里?” 对啊,这是哪里?我又拿起手电四处巡视,这才发现刚刚一度以为是饭桌的原来是一张张病床,上面摆放着一具具尸体,每具尸体都用白布盖着,让人不禁担心这些尸体会突然坐起来。除此之外,墙边还放了一圈子铁柜,铁柜中也都陈列着尸体。原来这是个太平间。 这么说,我们到医院了?怎么突然就到了医院?又是为何医院地下竟会有一条通往地铁的管道?真是匪夷所思! 比起丧尸,小柔似乎更害怕这些盖着白布的死人,紧紧握住我的手,汗水把我的手心都**了,她低着头说:“对不起……” 这时叶老沙哑地笑道:“都说天无绝人之路,小兄弟你可真押对宝了,直接就把我们给带到医院来了……对了,刚才老朽跟小玖老师约定过,找到你们后就把你们一起带到三楼手术室,时间不等人,我们马上出发吧!” 我点点头,但老实说我根本不清楚医院的太平间究竟是在什么位置,又要怎么去往三楼的手术室,也只好硬着头皮出发去找了。 我们从摆放着尸体的病床间走过,忽然一只手从白布中伸了出来,吓得小柔尖叫一声。我也一个激灵,慌忙用手电照去,直到过了一会还没有反应,我才长吁一口气。正准备离开,我发现伸出来的手好像有些怪异。 “你要干嘛,学长?”小柔担心地问。 我把裹尸的白布慢慢掀开,谁知一股浓浓的尸臭马上扑面而来,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干瘪了,我赶紧把白布重新盖上。 不会吧?我在心里低呼,于是又掀开了旁边病床的白布,果真是这样!又掀开一张,还是如此! “怎么了,小兄弟?”叶老看到我的异常举动也走过来问。 我感到不寒而栗,为何会这样?这样很反常!我知道在这个太平间,不,这整间医院一定发生了某些事,某些很不祥的事。 我跟他们说,刚才我发现从白布中伸出的手是穿着白袖的衣服的,于是就联想到有可能是医生的白袍。没想到掀开了白布果真如此,而且第二、第三张床上的尸体也是医生…… “为什么不是病人而是医生的尸体?” 叶老闻言也掀开了附近的几张白布,清一色都是医护人员的服装。而且他还敏锐地发现这些尸体身上基本上都受到过致命伤,或是枪杀或是重击或是利刃贯穿重要器官。 “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这个问题顿时像乌云般笼罩在我们头上,让我们既惊又惑。 不管这里曾发生过什么,我们也无暇深究了,我们跟着叶老跑出了太平间,来到一条寂静的走廊上。走廊靠墙的一面摆放着一条长长的冰冷的铁椅,铁椅对面是好几间没有门牌的房间,房间的门紧闭着,里面黑黢黢一片。 我们在走廊上奔跑,鞋子踏在光滑的瓷砖上发出了笃笃笃的空灵的脚步声。 “依老朽看……”叶老突然发声,吓得专心奔跑的我们一个激灵。 “抱歉,吓着你们了?”他笑道。 “没、没事,叶前辈您想到什么了?”我说。 他说:“依我看来,这医院曾是个封闭的避难所,后来却被一个团伙闯入,将这里的医护人员残忍地杀害了。” 我点点头,从刚才的发现中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 老爷子继续说:“但是,从尸体的伤口上却能看出这伙人并非普通人,很多致命伤都是一击毙命的,至少是个有组织的团伙……” 这时我们已经跑出了走廊,来到一个好像是停车场的空旷场地,我用手电筒照了照,光晕中出现了几个摇摇晃晃的死者。我们也不作理会,径直跑上了旁边那个有道闸的宽阔的斜坡。 斜坡的上方是个更加宽敞的停车场,上面停满了小车。也就是说,太平间的位置还在停车场的下方,一般人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个地点。 我们沿着停车场的过道向着对面的一个楼梯间奔跑,那楼梯间的墙面上写着“↑大堂”。 我们一路小跑,一路用手电查照两旁停泊着的车辆,生怕在哪辆车后藏着不死者,待我们经过时猛扑上来。 在确认了四周安全后,叶老继续说道:“刚才说到哪里……对了,有组织的团伙。除了他们的杀人技术外,还有一点是他们把杀死的人运到了太平间,还给他们盖上白布,说明他们在占领这个地方的时候是有一定的纪律性的,并非一般的游兵散勇……” 我微微颔首,惊讶于老爷子的思维缜密。 他发出了得意的笑声:“别看老朽一把年纪,四五十年前也是侦察队队员,在丛林间跟敌人打仗,如不能很好地掌握丛林提供的蛛丝马迹,我早就死上十回了。” 说着我们就来到了楼梯间,这里也是漆黑无光,只能凭手电筒窄仄的光芒照亮空间的局部。我们径直爬上了三楼,然后推开楼梯门,来到了三楼的走廊。 一个大大的指示牌上写着“耳鼻喉科”。走廊的两边是为数众多的医务室:耳鼻喉科(一室)、耳鼻喉科(二室)、耳鼻喉科(三室)……以此类推。 两边的门有的开着,有的紧闭,但无论开关都透露出一股森然恐怖的气氛。 四周无声,叶老又继续道:“阿晨小兄弟,还记得刚才咱们从深井中出来,第一眼看到的那个井边的尸体吗?” 我点点头,我可忘不了掀开井盖时的那一眼惊吓。 “不知你是否留意到一个细节,那井盖的旁边有一块碎了的瓷砖,我猜测那是用来掩盖深井的存在的……” 这时我们正在穿越一个又一个科室,每经过一个我都胆战心惊,仿佛又回到了爆发当天,背着小琳走过一间又一间教室。 叶老似乎一点都不觉害怕,还在侃侃而谈:“井边的尸体并没有发臭,说明跟病床上的尸体并非死于同样的时间。而且那人并不是穿着白大褂,我认为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团体中的一人……” 我希望叶老能到安全的地方后再继续他的侦查探案,但又不知如何开口。 他继续说道:“那人临死前手是指向井口的,说明他一定知道井口的存在,同时这又是一条通往地铁站的深井,因此这个深井老朽认为很有可能是那伙人挖出来的。” 这时我们已经差不多来到了走廊的尽头,一路上经过的科室都没有任何动静。现在只要再推开前方那扇走廊门,就能从走廊走出三楼的大厅,然后从大厅到达手术室了。 叶老似乎打开了话匣子,继续说着自己的推断,突然,我听见了一声嘶叫,紧接着便在光芒中看到叶老身边的科室中猛地冲出一只丧尸,将满脸错愕的他扑倒在地。我大吃一惊,正准备上前帮他,手电筒却突然没电了,怎么开也开不着。 (谢谢大家的推荐和收藏,晚上还有一更!) 第四十八章、试刀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我整个人都慌了神,拼命拍打手电筒,但还是没有丝毫亮光。 “叶爷爷,你没事吧?”小柔也惊呼出来。 黑暗中发出的是丧尸的吼叫声、撕咬声,叶老拔刀的铿锵声、斩劈声,还有肢体撞在墙壁上的重重的声响。 我颤抖着手指去拧开手电筒的电池盖,没想到里面全是水,哗地落在地上。还能坚持照明这么久简直是奇迹了。 这时,丧尸的叫声戛然而止了,长刃贯穿脑壳的声音传来,接着是噗通两声,走廊重归死寂。 “叶前辈!”、“叶爷爷!”我和小柔同时喊道,但是没有任何应答。我们又喊了几声,还是一片寂静。 小柔咚地一声坐在地上,发出了轻叹。我也扶着墙边,双手还在不住颤抖。死亡总是来得这么突然,刚才还生龙活虎的老人现在就、现在就…… 小柔发出了嘤嘤的哭声,我也将头埋进膝盖里,一筹莫展。 “咳咳,怎么搞得好像老朽已经不在了似的……”叶老嘶哑的声音突然传来,我马上大喜过望地抬起头。 叶老痛苦地呻吟道:“这死人真他娘的沉……” 闻言,我马上根据声音的位置跑了过去,摸索着帮叶老搬开压着他的尸体。 “你没事吧?”我想扶他起来,但是他却摆摆手:“闪到腰了……” 他杵着苗刀,想撑起身子,一吃痛,又坐了回去:“不中用啦不中用,要是让我年轻十年也不致于这样,哎!” 这时,一阵亮光射了过来,我还以为是关飞他们,兴奋地抬头,谁知在光斑背后出现的是小柔的脸。 “我刚刚在科室里找到了一把手电筒……”小柔也蹲了下来,查看叶老的伤势。 除了身上被溅了一滩血污和闪到腰外,叶老的身上并没有什么外伤。小柔说她学过一些经络按摩,于是我们便将老人撑扶进旁边的一间科室里,让他躺在病床上。 我们翻箱倒柜才找到了一些绷带和药酒。为了缓解疼痛,叶老一边接受按摩一边又说起了在越南丛林中行军的经历。 “夜晚行军要求我们务必在黑暗中迅速辨认敌人的位置,原本我已经看清楚丧尸冲过来的路径了,奈何反应速度跟不上,没有准确地把刀子插进那腐烂的脑袋瓜里,结果把自己的腰也给搭上了。换了二十年前,这点伤……” 最后小柔用绷带在他腰间缠了一圈,完成了治疗。 “接下去要怎么做?”我不安地看着艰难杵着苗刀站起来的老人,别说挥刀了,他现在站着都有点困难。 突然,走廊门被推开了,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几个摇摇晃晃的黑影踱着步来到了科室门前,我紧握着军刀,心想虽然没有叶老的武艺,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这时叶老用刀柄戳了戳我的背:“用它!” “吓?”我不解。 “没别的主意就听老朽的,拿着刀!” 我只好接过刀,谁知手一沉,差点把刀掉在地上。我从未想过一把真刀竟然沉到这种地步。 “把它当长枪使!”说着叶老拿过小柔的手电筒,说道,“待会跟着老朽的光,光指向哪,你就用力刺哪!” 话音刚落,一个光圈便打在面前那张苍白狰狞的脸孔上。可我还没准备好,拿着刀柄发呆,叶老从后方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猛地向上一提,刀尖刺穿了死者的头颅。 “这次就当作练习,老朽帮不了你第二次了!”说着又用光指向后方的丧尸,却是指着它的胸口。 我只好照办,提起尖刀猛地戳进死者的胸膛。 “向前推开它们!” 他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原来那只丧尸的身后紧跟着另一只,要是刚才刺中了前方的,后方的恐怕也会欺身过来。 推开死者后,刀刃也顺利地从胸膛中滑出,接着我便依照叶老光圈的指示依次解决了那两只丧尸。 闯进走廊的丧尸似乎只有三只。叶老在小柔的撑扶下可以勉强小步走动,我们小心翼翼地走出了科室。 要达到手术室除了穿越走廊外的大厅别无他途,我只好缓缓地推开门。一个回字形走廊大厅顿时出现在眼前,只有从这里绕过去才能抵达手术科室。 “别发呆!”光照之处出现了一个脖子歪曲,下巴崩裂的死者,我把长刀送进了它的头颅。 接下来,叶老也不说什么了,而我只需要盯着光照的地方,然后把刀子送进那个地方就行了。一开始我还需要双手握住刀柄,渐渐熟悉了它的重量后,单手也能勉强操作了。 一路上遇到的死者并不算太多,我本以为能就这样顺利地到达手术科了,没想到灯光在半路上突然不亮了。 “怎么?手电又坏了?”我心急火燎地问。 “不,”叶老说,“小兄弟,收起刀,我们要逃命了!” 他最后用手电在眼前晃了晃,我才惊觉原来大厅的四周都有黑压压的影子在向我们走来。 我跟小柔一人一边撑扶起老爷子,跑进了离我们最近的一扇门。关上门后,叶老马上用手电确认身后没有那些茹毛饮血的家伙。这个地方看上去是医生的办公室,四周摆着电脑和办公桌,中间则空空如也。 “嘭嘭、嘭嘭嘭……”拍门声突然响起,吓了我们一跳,接着便是门后的死者传来的悲鸣声,听起来数量相当可观。 我紧张起来,胡乱地把一些能够搬动的凳子和仪器一股脑儿地堆在门前。撞门声越来越强烈了,我跟小柔只好合力把一张可以移动的实验桌也搬到了门前。 然而随着一声门锁断裂的声音,几只乌黑的手伸了进来,门缝被越撑越大,很快,几个疯狂摆动的头颅也挤了进来,发出了急促的令人作呕的叫声。 “这可怎么办?”小柔焦急地问道。 还能怎么办?我们现在是被瓮中捉鳖,无处可逃啊!我又四处看了看,确认这是间没有其他出口的房间后,拿起叶老的长刀,准备上前将那些脑袋和手通通砍掉,然后再想办法堵住门口。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儿传来一把熟悉的声音:“别砍!这边来!” “莫老师?”我循声看去,办公室旁侧的一个茶水间里有个人影正向我们招手。 管不了这么多了,我们赶紧扶起叶老冲进了茶水间,然而人影却消失不见了。 “这里!”声音从上方传来。只见其中一块天花被摘了开来,露出了个黑洞,下方有个装修用的不锈钢梯子。 “快上去!”我和小柔推着叶老爬上铁梯,小玖在黑洞中伸出手,把老人接了过去。接着轮到小柔。这时,我听见外面的门被砰地一声撞开了,尸群夺门而入。 我也赶紧爬上了铁梯。突然,茶水间门口不由分说地闯进了一堆狰狞的丧尸,我大惊失色,拼命向上爬去,可不知铁梯被哪个死者碰了一下,突然剧烈摇撼起来。 我的天啊!身体开始失重,我看见自己在尸群上方跳舞,极力希望稳住身体,谁知道下方又被撞了一下,整个身体开始倾倒,我的呼吸简直静止了。 第四十九章、日记(上)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眼看着整个人就要掉入尸群中,两双手抓住了我。 小柔和小玖一人一边紧紧抓着我的手,将我拉了上去。 跪在天花上,我惊出了一声冷汗。下方的丧尸已经把铁梯推倒了,仿佛不甘心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跑似的在原地徘徊着。 “幸好你们赶上了!”小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借着灯光,我看见她的身后是条长长的通风道,这条通道只够一个人趴着通过。 “陆风怎么样了?”我紧张地问道。 她的表情在灯光中看去十分阴翳:“刚才动了刀,但是没能成功取出弹药,现在等他休息一下再进行第二次手术。” 她看向小柔:“等你好久了,快点跟我过来!” 于是我们跟着小玖在黑暗的通风道中爬行起来。 一路上,她都在跟小柔交代手术细节:“……开刀后他的腹部已经产生了粘连,情况不容乐观,你要这样……这样……明白吗?” 她们的话中出现了不少术语,但小柔似乎都能听懂,频频点头。 爬了好一会,小玖突然像变魔术般从膝盖下拿起了一块天花,接着一阵微弱的光透了出来。 她轻轻爬了下去。我们也尾随着她爬下一道铁梯。一个诺大的空间豁然开朗起来。 “是手术室……”小玖说道。 我一看,果然是摆放着很多手术器材,但却并没有见到手术床。房间里面还有一道门,估计那里才是通往真正动手术的地方。不知何处传来了低沉的“嗡嗡”声。 “是手术室的应急电源,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所以要快!”小玖说道,然后雷厉风行地打开门,走进了内室。 一阵柔和的光照了出来,我看见一张孤零零的铁架床放在内室中央,两盏从悬臂伸下的无影灯照着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少年。 “李晨!”旁边传来关飞粗犷的声音,他一把抱住我,像个孩子般激动地说:“我就知道你们都没事!” “好了好了,你们出去聊,这里有我跟小柔在就行了!”小玖将我们推了出去。大门被关上,门上“手术中”的灯亮起了。外面只剩下我、关飞和叶老。 老爷子的腰伤亟待休息,于是我们让他躺在了外室的那张病床上。不久后他便沉沉睡去。 我们也找了个地方坐下后,我不禁抛出疑问:“关飞,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来了?而且还准备得如此周到?在那间办公室和这里的通风道下都准备好了梯子。” 关飞说:“手术室的门口本来聚集了大量的丧尸,但是刚才尸群的叫声突然向着远方离开了,我们就觉得是你们来了。那通风道进来时已经把我挤得够呛,所以才由小玖出去接你们。至于为什么放好了梯子,梯子并不是我们放的……” 关飞从不远处的桌面上拿来了一本袖珍的日记本:“读读它吧,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在里面了……” 我从关飞的眉宇间读到了这本日记的不寻常,于是翻开它,一行行整齐的笔迹进入眼帘,我看出这是某位医生在爆发后对发生在这里的种种的记载: …… “8月19日。离疫情全面爆发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我们终于从震惊、恐惧、惊悚和绝望中慢慢缓了过来,一切都在恢复中,林院指挥我们加固了大门,清理了大院中的感染者。现在医院已经变得安全了许多。养了十多年的记日记的习惯终于又可以继续下去了。旧本已经写满了,只好开新本。” 8月19日,应该就是陆风他们出现在小卖部阳台前后,我继续看下去: “8月20日。林院组织了我们所有人讨论病毒的成因和治疗,并且分派了任务:由骨干医生带头研究病毒的耐药性。由于之前处理过一些感染者,毒株并不难获取。今天外出寻找食物的医生回来了,大丰收!一直没有什么交集的邢东竟然给我带来了Midori的笔记本,他是怎么知道我在收集这个牌子的笔记本的?(需要修正,那不是正牌的Midori!)” “8月21日。耐药性检查出来了,悲喜交加!毒株寻常得用小剂量的干扰素就能将其阻断,但是之前在感染者的治疗中明明没有任何效果。无法做人体实验,也提取不到疫苗。大家都普遍认为这条路走不通,还是必须等专业的病毒学专家解决。林院宣布放弃研究,把所有精力放在如何生存上。 去饭堂吃饭时不小心打翻了配给的饭菜,邢东把他的配给让给了我,自己则捡起地上的饭菜吃了起来。他对着我笑了,我第一次觉得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挺有魅力。难道他喜欢我?” 接下来的几页都是一笔带过,没有什么特别内容。 “8月27日。今天是我弟弟的生日,但是我弟弟却生死未卜。希望父母能陪着他活在某个地方,毕竟他才刚满16岁。满脑子都是他的影像,他出生时我就在旁边看着,一个呱呱叫的小恶魔,却又是那么可爱。 我来到医院的阳台,蜷缩在一角,哪里都不想去。这时一只手拍了拍我肩膀,是邢东。他递给我纸巾时我才发现自己哭了,而且哭得很厉害。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然后伸出肩膀。这个傻瓜!我靠在他肩上哭了起来,他也轻轻搂着我。之后发生的事……暂时不写了。” “8月28日。我们恋爱了。心情终于好了起来。今天林院宣布收到了军方发出的无线电频段,技术人员正在尝试进行联系。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邢东带着我来到了他的办公室,然后搬来一把梯子,掀开天花板,让我爬了进去。 我们从漆黑的通风道爬到了手术室。邢东告诉我他已经把手术室的门钉死了,反正已经没人使用。他说以后这就是我们的最后避难所,发生什么事最后逃进这里也能活命。我嘲笑他杞人忧天,很快就有军队来救我们了。邢东却笑笑,不以为然。老实说,他的行为有些幼稚,但是我喜欢!” 看到这里我不禁恍然,原来这就是通风道的由来。我看了看关飞,他严肃地点点头,然后替我翻过了好几页空白,落在一页笔迹凌乱,记得相当潦草的纸张上。虽然笔迹还是同一个人,但却能看出写得相当匆忙,而且似乎充满了恐惧,因为笔画都是颤抖的。 “9月8日(?)。我已经记不清是哪天了?我的眼泪已经哭干……我的天……我想死……这里发生的一切不能让它白白消失,所以我要记录下来…… 我们修筑了围墙,加固了大门,抵挡住了从门外来的敌人,没想到却挡不住从地下来的敌人…… 没人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突然某一天就这么出现在了医院大堂。老徐被他们用砍刀刺穿了胸膛,当场死亡。当我和邢东赶下来时,所有人都已经投降了。不然还能怎么办?他们手上有武器,带头的还有一把枪。他们看上去就像一群流氓,但我注意到他们手背上都刺了刺青,图案就像一朵腐烂的玫瑰。 我们跟所有人一样跪在了他们面前。他们大概只有十来人,但却是我们根本对付不了的。老徐的尸体还在地上流着血……” “领头的问,谁是这里的头? 虽然我们都低着头,但所有人都条件反射地把目光转向林院。一个拿着铁镐的男人在我们身边走来走去,我怕得浑身发抖。邢东紧紧抓住我的手。 我再问一遍,谁是头?那人大声喝道,所有人都浑身一抖。他说如果没人是头,那所有人都是头,他们要把所有的头都砍下来。 已经有人颤巍巍地想用手指向林院了。我在心里默默为林院祈祷,林院为人正派且敢担当,是个了不起的领导。 哦?你就是这里的头吗?那人问道。 只见林院慢慢地举起手,我不忍卒睹地闭上眼睛。 ……是他! 我猛地睁开眼,林院指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我旁边的邢东!” 第五十章、日记(下)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把他拖出来——领头者喊道。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手上的温度被突然抽离了。 大家都没料到林院会有这一举动,邢东也没,他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惊愕地望着林院。没有人站出来替邢东辩驳,甚至连我也没有!我的脑袋只是嗡嗡作响,全身的细胞都在用颤抖威吓着我不许发声,我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也不想知道!我是个胆小鬼! 邢东还在哆嗦,突然一根铁锨就敲在了他的脑袋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声。我的喉咙好像被人扼住,呼吸不过来。他当场就倒了下去,鲜血从脑袋滑落,他拼命睁着眼看我,嘴巴一张一翕不知道要说什么。所有人都吓得魂飞魄散,我的眼泪下不来,感觉天旋地转。 又是一铁掀,他变得血肉模糊…… 之后我就像个行尸走肉般任人摆布,他们将我们所有人关押起来。 林院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缩在角落里簌簌发抖。看着这位曾指引我们顽强活下去的英雄尊严尽失、委曲求存,比看着他死去更让我们的心里防线崩溃。 然而,出卖邢东也没有让他活太久,约莫一小时后,他们闯了进来,领头的随便点了个人便刚好点中林院。 他被拖出去时颤抖着说:你、你们是要食物还是药物?什么都给你们,什么都给你们,另外,我们已经知道有个隔离区,我们可以带你们…… 一根铁杵狠狠地敲在他后脑勺,他便倒在地上,咿咿呀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紧接着的状况惨不忍睹,所有人都被吓得动弹不得。 他的尸体被拖了出去,接着四周又陷进了黑暗。我们一个个都像被抽掉了脊骨般,吓得连站都站不起来。 王副院颤抖着说:没、没事的……他、他们只是想威胁我、我们…… 可是没过多久,门又打开了,他们又闯进来两个人,然后把一名护士和一名医生强行拖走。不一会外面就传来惨烈的尖叫声,王副院再也不吭一声,只是抱着头拼命哭喊。整间屋子仿佛坠入了黑暗炼狱,急剧的呼吸声、求饶声和啜泣声混杂起来。 我也陷入了癫狂,嗓子都哭哑了,身体无助地颤抖,邢东、邢东、邢东……认识的一幕幕走马灯般在眼前掠过,最后却被粗暴的命运捏住了咽喉,粉碎得尸骨无存。 大、大家冷静点!肿瘤科的马主任突然站了起来说:大家听着!再这样下去我们所有人都得死!我已经看出来了,他们虽然有武器,但是人很少。他们是忌惮我们人多所以才利用我们的恐惧心理,使我们不做任何反抗任由他们杀戮。 他提议我们待会开门时一拥而上,虽然可能要牺牲部分人的生命,但是却可以战胜敌人,保存多数人。 现在回头一想,当时我们幸存下来的还有50来人,要是每个人都按照马主任的提议去做,或许至少有一半人能活下来,然而现实却远比想象残酷得多。 当门再度打开时,十几个男人同时蜂拥冲了出去,把正准备进来的那几个人撞到在地,我也在人群的裹挟中冲了出去。 医院的大厅顿时陷入了混乱,我看见马主任被一把大榔头锤中了胸口,一口血喷溅出来,很多人都被砍中、刺中、击中,但是也有不少男人合力击倒了敌人,然后抢过他们的武器。场面混乱得不可开交,直到响起了枪声…… 很多人应声倒下了。本来如果所有人都扑向开枪者,也许可以将他制服,但是一旦有人开始退缩了,场面便不再受控制。很快我们就从攻击者变成了溃逃者,向四面八方逃开。 就在这时,我突然想起邢东说的最后的避难所,于是便朝楼梯间跑去。我疯狂地奔跑,身后不断传来遇害者的尖叫声。 不知跑了多久,我终于上了三楼,双腿还在不听使唤地颤抖。我跑进了邢东的办公室,然后冲进茶水间,颤巍巍地爬上摆放好的梯子,然后掀开天花板,爬了进去。每一个动作我都十分害怕身后会突然伸出一双手,把我抓住。 直到小心地将通风道盖板重新盖上,我才稍稍松了口气。突然,我大惊失色,梯子!梯子正好摆放在通风道下面,万一有人闯进来,他很可能会知道我爬了上来。我只好提心吊胆地慢慢重新抽起盖板,就在这时,咔嚓一声,外屋的门打开了。 我的呼吸快要停止,手指颤抖着将盖板轻轻放下,谁知还是不小心碰到了天花,发出‘嘭’的声响。我简直恨透了自己,把头缓缓埋在盖板上,心跳就快穿胸而出。 接着传来的是在外屋翻箱倒柜的声音,他们似乎并没有听见刚才的声音,我不禁松了口气。 ‘喂,你也看见有个女的跑了进来吧?’一把声音从下方传来,我浑身毛发直竖。 ‘怎么这里有张梯子?是躲在上面吗?’声音很近很近,我急得眼泪都快滚了出来。 通风道盖板面积不大,而且是百叶式的,因此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身影在爬上铝梯。 ‘小猫崽子,我知道你在哪里哦~~~’那声音轻快而邪恶地说道。我得拼命捂住嘴巴才不让自己发出喘息声,汗珠已经结满了我的额头。 就在我知道自己躲无可躲,准备拼死向后爬向手术室时…… ‘她在这里!’突然传来另一个声音,然后是橱柜被猛地拉开的声音。 一个女孩尖叫起来,能听得出她在拼命挣扎:‘求、求求你们,不、不要杀我……’ 我看到正爬上来的脚突然跳了下去,顿时松了口气。 女孩陷入了巨大的恐惧,虽然一点也看不见,但也能感受到她哭喊声中的绝望和无助。忽然,我认出了那把声音,那不是新来的应届生赵雅心吗? ‘喂,先别杀她啊!’刚才爬上来的那声音说道,‘仔细看看她长得多标致!’ ‘你想干嘛?’ ‘呵呵,你应该问你想干吗才对,当然想啊!’那声音猥亵地说。 ‘可是,如果被司教(?)知道了不会放过我们的,规则里只允许我们杀人,可不允许我们做这种事啊!’ ‘管他娘的规则,你我都是刚加入的,你不说我不说天知道!’那人几乎是吼出来的。 ‘可是……’ 突然传来“嘶啦”一声衣物被扯开的声音,雅心尖叫一声哭了起来。 ‘告诉老子你不想啊?快去把外面的门锁上!’那人乖乖地去锁门了。 接下来雅心撕心裂肺的哭叫让人心碎,她尝试挣扎,但是马上传来了掌刮声和辱骂声,后来她只是嘤嘤啼哭,与男人的喘息声和肢体交缠声融合在一起,任由摆布。 不知过了多久,我一直把头埋在通风道盖板上,不敢动弹。外面的天色也已经变得昏暗,我想慢慢抬起头活动一下脖子,这时目光好像突然触碰到什么,定睛一看,一双眼睛正通过百叶的空隙死死看着我。 我吓得差点尖叫起来。 ‘喂,你在看什么?’另一把声音说。 ‘没有,我在看这里面是不是藏了个人,但太黑了看不清楚……’ ‘人不是在这里吗?快,我已经穿好衣服了,快帮我把她抬出去,司教要看到尸体。’ 脚步声渐渐远去了,昏暗且窄仄的视野中,我看见一具女尸被抬了出去,心间像淌血般难过。 噩梦般的时间终于结束了,我挪动了一下身子,向后方爬去。突然,一个明晃晃的物体从百叶间猛插进来,是一把刀,锋利的刀尖就在离我眼睛不到两厘米处停住。 ‘喂,你又在干什么?’ ‘没,确认一下而已。’轻描淡写地说完后,刀尖从眼前消失了,但我的发间、背脊和手心早已是涔涔汗水。 直到确认他们完全离开后,我的心脏还在怦怦直跳,久久发怔。之后我便逃进了这里,一点一滴地把发生在这间医院的疯狂记录下来,我不能让这样的暴行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我不能让这些无辜的灵魂变成阴间的野鬼。 还有邢东,我的邢东,当我逃进这个避难所时才发现你竟然还准备了不少的食物和水,你是真心希望替我筑造一个最后的避难所,但是我辜负了你,因为害怕竟然没有为你挺身而出。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已经下定决心,在记录下这句话后,我就要爬出这条通风道,我已经失去一切,我不想再苟活下去了,我要复仇,我要拿起屠刀,我要跟那些王八蛋同归于尽!” 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合上书页时,我的震惊无以言表。我想起了在太平间井口的那具尸体,难道说写下这日记的女人真的成功了吗? 这时,手术室的灯熄灭了,小玖和小柔推开门走了出来,她们的脸上都挂满了疲惫。我放下日记冲了过去:“怎么样了?” 小玖摇摇头,叹了口气。 (能坚持看到这里的读者实属不易,给大家鞠一躬!如果觉得本作写得还行,希望能不吝收藏一下,如果可以推荐推荐好友观看就更好了!谢谢大家!) 第五十一章、美杜莎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到底怎么了?”我心急火燎地问。 “我们已经尽力了……”小玖又叹了口气。 我跟关飞如遭雷击。我简直难以置信:“你在开玩笑吧……” 小柔突然“扑哧”笑了出来:“小玖老师就是在开玩笑,你们的表情真好玩!” “吓?”我跟关飞大眼瞪小眼。 小柔说道:“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子弹已经取出,陆风同学的意志也很顽强,现在只要等他醒过来了。” 小玖大大地打了个呵欠:“我们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但是在陆风醒来之后要怎样离开这里回到商场,那就是你们要操心的事了……” 说完,她从医用抽屉中拿出一张床单,铺在地上睡了过去。小柔也频频打着呵欠:“抱歉学长,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我也想休息一下。” 她有样学样地拿出床单,铺在地上,但又突然跑了过来,盯着脚尖说:“今天、今天很感谢你,特别是在地铁里……总之,谢谢!” 想起地铁中发生的事,不知为何我也感到耳根发热。 我跟关飞走进了手术室。陆风正安详地躺在手术床上,肿起的腹部已经消散了许多,胸口微微地一起一伏,发出平静的睡息。 我终于松了口气。短短两天的时间里,我们所经历的每一件事都是平凡人生中不可能经历的,而且一件接着一件,密不透风,让人喘不过气。 事实上不光是小玖她们,我跟关飞也已经严重透支。我来到了手术室的密封窗前,眺望起远处无尽的夜色,那一栋栋黑色建筑矗立在诺大的城市中,形如一座座萧杀的黑色墓碑,埋葬了一个又一个如日记中描述的悲伤的故事。 不知记下这本日记的主人最后到底怎样?成功复仇了吗?还是…… 我又翻开日记重新读了起来,但是没看两段,我沉重的眼皮就再也支撑不住,不知不觉中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时我就听一把沙哑的声音说:“我的观音佛祖……” 我揉揉睡眼,只见叶老站在了密封窗前发出惊叹。 “叶前辈,你的腰……”我不无惊讶。 “区区小伤怎能扰我过夜?不说这个,你还是先看看那里吧……” 叶老的身子骨简直叫人吃惊。我缓缓地走近窗边,看向已经开始放晴的黎明中的城市,当我看清叶老指的到底是什么时,一股寒意猛地窜上了脊梁骨。 朦胧的晨光中出现了一个庞大的黑影。我几乎可以肯定那里就是昨晚被水淹没的地铁的上方。光线照在了那个匍匐在窟窿上方的残酷的物体上,不同部位经过复杂的物理反射过程进入眼帘,形成了一个难以置信的东西。 我所看到的是——一堆涌动的触手,触手前端长满了浓密的黑发,正是从地铁裂缝中伸出的那些黑发。在翻滚的触手中间,一排巨大的牙齿从地面露了出来,牙齿里甚至还镶嵌着另一排牙齿,这巨大的“口”中则是一片绿油油的液体。 不仅如此,四周还有密密麻麻的丧尸正涌向这个“怪物”,在涌进它口中的一瞬,尸肉被牙齿碾成了齑粉。 这简直是噩梦中才会看到的景象!我感到胃袋里一阵阵痉挛,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这种东西?!这个早已不是用病毒、生化武器或者一切我们知晓的常识能解释的存在了。 陆风的醒转是在大半天后,我们正走在阴冷潮湿的城市下水道,每走一步都会从水道深处传来空寂的回音。有时上方会滴落一滴冰冷的水,让人浑身激灵,时而则传来一个声响,能吓人一大跳。 “水……”陆风在关飞的背后无力地唤道。 我马上拿出一瓶矿泉水,倒进他干涸的口中。只见他闭上眼,喉咙艰难地翻动,将水咽下去。 “这是哪里……我昏迷了多久……” “你啊,阎王都见着了,幸好最后一刻被我和小柔拉了回来,所以,现在还是闭上眼好好休息一下吧!”小玖说道。 他望着漆黑的通道顶部,突然苦笑道:“看样子……发生了不少事呢,能给我说说吗?” 我点点头,于是把从学校逃出后如何在吴辰星和初美他们的帮助下来到市中心,又是如何在绝境中被特警所救,然后带到了地下超市,接着如何排除万难抵达了医院等情说了个遍。 空洞的地下水道回响着我孤独的话音,为了减少回音,我不自觉地压低了音量。但在说到从手术室窗外看到的“那个”,我还是忍不住提高了些分贝,个中体会的震惊与不可思议,即便现在回想起来也无法完全消化。 “美杜莎……”当我和叶老看着眼前的景象发怔时,小玖不知何时也来到了窗边,喃喃地说出了一个这个名词。 这个名词立刻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听到的关于蛇发女妖的故事,还年幼的我真的十分害怕这个头发像蛇般涌动的女人。如此看来,小玖无意间说出的美杜莎这个名字形容眼前看到的这个“怪物”倒是非常贴切。 关飞和小柔也走了过来,看见这幅景象都惊讶得合不拢嘴。此刻我的脑中很自然地将眼前这个怪物与断桥边听说的那个“怪物”联想到一起了。可是,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构造,为何会将四周的丧尸吞噬呢? 我又想到了“哨者”死时会被四周的丧尸吞噬,不正好跟它相反吗?难道这里面也有什么关联吗? 等等……那怪物会把丧尸吞噬,而且丧尸都在涌向它……丧尸都在涌向它!突然有个想法砸中了我的脑袋,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把脸紧紧贴在玻璃上,往下看。 “怎么了,李晨?”小玖问。 “我们可以逃出这里了……”我说。 “什么意思?” 我指了指下方,果然不出我所料,就连医院里的丧尸也开始穿过大门,踏上了即将被吞噬的朝圣之旅。 我们一直盯着下方的尸群看,大约10分钟后,涌出大门的死者数量开始明显减少了。我又贴着手术室的门听了一会,外面静悄悄的没有了丧尸的嘶叫,于是我迫不及待地说:“差不多了,我们出发吧!” “可是陆风同学还没有醒来。”小柔说道。 “不,等不及了,现在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万一那东西的吸引力消失,被新一批死者闯进来就太晚了!” 我们不可能背着陆风从通风道上通过,只好跟关飞合力将手术室的门撞开了。 手术室外的走廊一片狼藉,地面上、墙面上都沾染着脏兮兮的血迹。我们一直沿着过道走,两边是歪歪扭扭的玻璃镜框,有的上面镶着手术须知事项,有的是手术科介绍,还有一些关于医疗知识的科普…… 现在已经是大白天了,但是过道还是相当昏暗,所幸我们一直走到了三楼的大厅都没遇到一只死者。 但是一出大厅,一只失去了双腿,在地上艰难爬动的死者便出现在眼前了,叶老一刀结果了它。接着我们从消防通道一直跑到了一楼。 走出一楼的大厅,可以明显察觉到这里曾经历过一场惨烈的厮杀,地上都是干涸的血迹和子弹的痕迹,只有看了日记才会知道,这儿就是当初邢东遇害以及众人反抗却被残忍屠杀的场所。 大门近在眼前了,没想这时右方突然传来骚动,转头一看,大批的死者正拖着腿从那条过道中涌出,我们吃了一惊,心想要是门外也有一大群丧尸在等着岂不被前后夹击了,于是讪讪地逃进了左手边的其中一间门诊室。 我缓缓地把门关上,这时小柔突然捂着嘴尖叫了一声,声音虽小,但已足以吓我一跳。 “怎么了?” 小柔发出了一声干呕,指着墙边。 “我的炎黄老祖……”叶老也讶道。只见墙边躺着一具尸体,不,说是一具残骸更加贴切,胸腔和腹腔已经被掏得只剩些碎肉残渣,脸部也被挖去一半,事实上只剩下了人的大致轮廓 脑袋上插着一根手术刀,刀身在阳光下生辉。 我若有所悟地走近尸体,捂着鼻子,数不清的蝇蛆正在上面忙碌地分解着尸体的最后一丝养分,我强忍着呕吐的冲动用刀子去翻那只尚且完整的手掌,果然在手背上发现了那个日记中记载的图案——一朵腐烂的玫瑰。 她真的复仇了!我在心里惊叹,至少眼前这个人很可能就是被她所杀的。我甚至想到,医院里之所以挤满了丧尸,也是因为她打开了医院的大门,准备跟那些人同归于尽。 我在心里衷心地希望她能手刃仇人,把那些杀害她爱人和伙伴的恶人通通拖下地狱。又过了几分钟,待门外的尸群终于过去,我们才静静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这时,小柔无心说出的一句话就像往我心湖扔出一块巨石,泛起了巨大的波浪。她说:“学长,你不觉得刚才那人手背上的图案,有点像我们从楼上看到的‘怪物’吗?” 一股寒意顿时窜上了脊梁骨,我不禁驻在原地。她说的没错,那一排排可怕的牙齿,凌乱的触手,跟这个图案看上去竟真有几分相似。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第五十二章、那人的幽灵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我们远远地跟在尸群屁股后走出了医院。这时地铁里的水应该还没消退,要从那里回到商场不太现实。我们只好步行绕过整个街区,然后从城市主干道上回到商场所在的道路。 高空中阳光明媚,四周建筑物的外墙玻璃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我们左顾右盼地走着,建筑里不断有死者涌出,然后汇聚在一起向着同一个方向踱去。 就像被“哨者”吸引的尸群一样,这些死者心无旁骛地向前走去,甚至连我们经过都一无所觉。很快,一个空荡荡的人工湖底远远地出现在了街心公园里了。 尸群踏着草坪,越过缓坡向这个湖底集中过去。隔着茂密的公园林木,我只能隐约看见湖底有些黑色的触手在涌动。我们加快速度,很快便到达了城市主干道。 就在这时,后方突然传出了一声刺破耳膜的巨大响声。 “啾!!!!!” 紧接着,我看见一条巨大的气体柱腾空而起,直上云霄,然后像烟花一样在空中爆了开来,变成一团灰色的浓雾,徐徐降下。 这是什么?但不管是什么,对我们来说都绝非好事。我看了看脚底的一个下水道井盖,之前特警徐队就是从下水道将我们带到商场的。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也不应该留在地面接触这些浓雾。于是我们揭开了井盖,依次爬进了黑乎乎的地下水道。 “这就是我醒来之前发生的所有事?”陆风问道。他从关飞的背上爬了下来,坚持要自己走路。 我点点头,亟待从他的口中听到一些对事件的分析,以陆风的智慧,应该能洞察出一些我所忽略的细节才对。但他自始至终只是捏着下巴,一言不发。 下水道里阴森恐怖,不时脚下踩到些滑腻稠软的物质,让人浑身不舒坦。污黑的长长的水道,每隔数十步上方就会出现一个井盖,从那里投下来的阳光形成了一条条光柱。行走在这里,让人觉得走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神秘通道。 上方就是城市的主干道,只要一直沿着这个方向走,总会到达商场附近。又走了一段后,下水道忽然变得漆黑起来,头顶的光柱消失了,我们只得打开手电筒。两面污黑的砖墙上,不规律地分布着许多通道口,这些通道都是通往城市中的各个井盖的。 “陆风,你有想到什么吗?”我忍不住问道。 他摊开手,苦笑说:“还能想到什么呢?你口中的事桩桩离奇,再没有更多的事实之前,我也一筹莫展……”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陆风说,“这个城市中存在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势力,而且这股势力存在之久,绝不是从爆发后才开始的。它就像这条下水道,走在阳光下的人们虽看不见,但却一直存在于城市的阴影之下,犹如黑暗中的阴兽……” 陆风的描述有点可怕,我感到有些不寒而栗。这时,上方的街道突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水流开始从井盖涌入,地下形成了一条小溪。 我们都闷头走着,这时我感觉应该差不多了,于是独自拐进旁边的通道,爬了上去。打开井盖,密不透风的雨点打在了我的脸上,雨间还夹杂着狂风,吹得我一阵哆嗦。我一看,原来才走了一半左右的距离,但已经能远远看到通往商场的街角了。 这时,背后传来了几声呜咽,吓得我一阵激灵。我也不回头去看,马上合上井盖,爬了回去。 我们继续向前走去,这时地上的水流已经不知不觉没过了脚踝,走起来相当不适。上头的雨势越来越大,一瞬间,地下水道就像破了顶的茅屋,滂沱的雨水从井盖上哗哗落下,水位急剧上升。 “要不我们还是上去吧?”大水已经淹到了膝盖,小柔提议道。可此时上方的井盖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以及死者的嘶吼,似乎我们正在经过一个庞大尸群的下方。 面对着越来越高的水位和上方的尸群,我们再度陷入两难的境地。 “加快速度!穿过了尸群我们就可以上去了!”我喊道。 这时,雨水已经淹到了腰际。为了避免陆风的伤口再度浸水,关飞重新背起他,快速向前蹚水。又走了约五分钟,上方的骚动渐渐平息了,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暗。 我用手电照了照,前方竟出现了一条分岔路。这时水位已经来到了胸前,关飞只好让陆风坐在他肩头上。 “陆风,走哪边好?”我焦急问道。以目前水位的上升速度,不管选择哪边,我们都只有一次机会,选错了我们很可能就淹死在这里了。 陆风冷静地说:“走右边!” “好!”已经来不及问为什么了,我相信陆风的判断。果然,没走几步,我们就来到了通道的尽头,旁边出现了一道铁梯,铁梯上方就是通往外界的井盖了。 谢天谢地谢陆风!我在心里想,同时如释重负地爬了上去。 “你是怎么判断这边的?”边爬我边问。 陆风道:“很简单,看墙的新旧。左边的墙面明显比右边脏污很多,说明右边的通道应该是扩建的。扩建的通道为了减少对下水道结构的影响,一般建的比较短小。相反,左边则是主通道,走那边我们会被淹死的。” 不但通道短小,井的高度也比想象中浅得多,一不小心爬得太急,我一头撞在了井盖上,痛得直骂娘。 接着我小心翼翼地推开井盖,爬出了井口。关飞也背着陆风爬了出来,接着是小柔、小玖和叶老。 看着下方汹涌的雨水,我们都松了口气。可就在我用手电筒四周打量时,一个东西在角落里动了起来,是只脚! 被光一照,那只脚便恐惧地缩了起来。 “不、不要过来!”角落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听上去十分熟悉。 当我用光对准她的脸时,女孩条件反射地捂着眼,缩成一团。 “小琳?!”我惊讶地叫了起来,同时飞奔过去。 “别、别过来,别杀我!”她不停地用手反抗,声音颤抖。 “是我,李晨!”我喊道。 “……是你?”她惊叫起来,同时“呜”地一声飞扑在我身上。 我轻轻抱住她,身体传来剧烈的战抖,我不自觉地又抱紧了一些。 “到底发生什么了?”这时一行人也走了过来,气氛变得诡奇不安。 我突然想到,既然小琳在这里,不就说明了这里是……? 我紧张地再度用手电四处打量,不远处的四周摆放着玲琅满目的服饰和众多假人,不是别的地方,正是地下商场的服装区!没想到我们误打误撞竟然直接回到这里了。 小琳的身躯还在发抖,牙齿也碰得咯咯直响。 “别怕,我们都回来了,告诉我们这里发生了什么吧!”我抓着她双臂让她镇定下来。 她抽噎着,眼泪大滴大滴落下,她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们走后……他们也走了……然后开始陆续有人死去……然后、然后那人的幽灵就出现了……” “那人的幽灵?”我们同时发出了疑问。 “是赵……赵老师!” 我的脑袋轰地一声巨响,呼吸急促起来,是、是赵胤祥?!他还活着?! (明天争取两更!大家有推荐票的都扔过来,没有收藏的请收藏一下!某拜谢!) 第五十三章、密室(上)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小琳反反复复说了几遍差不多的话,她相当害怕,有点语无伦次,但随着每次述说的细节丰富起来,整个事件的始末也渐渐浮出了水面。 昨天晚上,当我们离开了商场后,他们也接踵接受了抗体测试,结果一直测到了凌晨,无一人拥有抗体。大家都显得相当疲惫,她跟唐巧仪受到一名中年妇女的邀请,准备前往房间休息。 临行前她听见特警徐队交代几名特战队员,第二天天一亮就出发到离岛区寻找幸存者,她还听见徐队交代亚伦要好好照顾博士和看好他们尸变的队员。徐队说这次是他们最后一次出勤,为期大约5天,等彻底地搜查完离岛区后,他们将会带所有人回到隔离区。 小琳突然想起了初美她们,于是跑到徐队面前告之了他位置,并请求一定要救出他们,徐队点头答应了。 之后大家便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了。除了家私店外,他们还改造了几间店铺用于起居,具体分配是特警们和博士共用一间,其他男性约3到4人一个房间,都是打地铺或睡在原有的沙发上。小琳就跟唐仪和那名妇女一间房。 由于实在太累,铺好地铺后,小琳一躺下去就进入了梦乡。迷迷糊糊间,她感觉自己听到了一声枪响,刚开始她还以为是在做梦,直到那名中年妇女摇醒了她。 “喂醒醒,小妹妹,你听到枪声没?” 小琳这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听错,于是便跟妇女一起走出了房间,这时正巧碰见往哪里赶去的狗子。 狗子脸色很不好:“听他们说有人死掉了,巧仪也在现场,你们也一起来吧!” 小琳这才发现跟自己睡一个房间的女孩原来早就不在房间里了。 他们来到了男卫生间前。只见一个男的面朝天躺在地上,脑袋上中了一枪,脑浆流了满地。最惨的是,他的面部被刀子严重毁坏了,根本认不清是谁。 此时,苏亚伦正在询问在地上簌簌发抖的女孩,那女孩正是唐巧仪,她的脸上惊恐万状。 原来,当时她刚上完洗手间出来,正好碰见一个男人也从对面的卫生间出来。那人还亲切地跟她打招呼,谁知她刚想点头回礼,一个黑影就从男人背后冲了出来,朝他脑后开了一枪。 面对这一突如其来的状况,她一时半会蒙住了,被溅得满身是血的她吓得坐在地上尖叫,但却一步也挪不动。她看见一个男人正趴在尸体上,用小刀一刀一刀地划着死者的脸。由于当时四周的烛光十分昏暗,她看不太清凶手的脸。 也许过了几分钟,也可能才几十秒,凶手觉得划得差不多了,心满意足地站了起来。这时闻声而至的手电光才从走廊里赶到,光线照在了正朝通道里逃去的凶手的脸上,当这张脸的影像进入女孩的眼中时,她突然发出恐怖至极的尖叫! 像小动物般缩成一团的她吞吞吐吐地抬起头,对小琳他们说出了一个连她自己都不相信的答案: “是、是赵老师!” 听到了这个答案,从学校中逃出来的所有人都愣住了!没错,被手电光笼罩的那张脸,不是别人,就是众人的噩梦——赵胤祥! 听到这里,我在心里暗自盘算了一下,在我们离开后,超市中应该还剩下不少人才对。小琳,林宇,方斌,狗子,李沛然,唐巧仪,苏亚伦,宋莉莉,秦洛博士,加上4名特战队员以及5名其他幸存者(还是6名?记不清),现在死了一名男人,那么总共也有1、2、3、4……18,不,至少17人! 算上被目击到的凶手赵胤祥共有18人。但是那家伙明明已经死了啊,我亲眼看到他的胸口中了一刀,而且尸体也跟王思思一起被丧尸团团围住了才对。 人不可能死而复生! “除了那女孩外,还有其他人目击到凶手的样子吗?”陆风谨慎地问道,显然他也无法百分百地说在这个死者为王的世界里不可能发生那样的事。 我们让小琳坐起来喝了口水,让她冷静下来。 她抱着膝盖,好像回忆地说道:“不,我们都看见了……” 她说,就在唐巧仪说出了那个该诅咒的名字后,过了很长一阵大家才缓过神来。方斌愤怒地说:“胡说八道,那家伙怎么可能活着?你一定是把他跟别人搞混了,快说,这里谁是凶手?” 他指着身后聚集起来的所有人,也许是被他的气势吓到了,唐巧仪胆战心惊地打量众人,然后低头道:“没在这里……” “胡说,没在这里在哪里?这个地下超市又没有其他人!”方斌生气地说。 这时,不知谁多嘴说了一句:“你怎么知道这里没有其他人?” 此话一出,众人都感到不寒而栗。偌大超市里那些未曾涉足的房间、区域、犄角旮旯仿佛一下子都活了过来,朝他们蹒跚走来。 “噗通!”哪里传来了物体掉在地上的声音,空荡的回音在四周回响着。 方斌跑到苏亚伦跟前:“你们是不是瞒着我们这里还有其他人?还有,赶快把枪分给我们,凶手可是带枪的。” 苏亚伦说道:“今早徐队他们天刚亮就出发去找生还者了,枪都被他们拿走了,我这里没有。还有,我也不知道这个超市里有别人。” “混账,那凶手哪来的枪?哪里一定还藏着别的枪,快交出来!”方斌说着伸手想去抓苏亚伦的领子,没想到却反被苏亚伦制服,按倒在地。 他又欲反抗,这时蹲在地上的狗子突然喊了一声:“大家快来看看!” 他从地上拿起一个沾满血污的小东西,是颗子弹! “这颗子弹穿过了死者的头颅落在墙边……”他解释道,表情有些古怪。 “那又怎么样?”有人问。 “如果我没看错,这颗子弹是属于老款的五四式手枪,与新款的手枪子弹并不通用,也就是说,凶手用的是五四式手枪!” “然后呢?”这句话是其他幸存者问的,他们并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 狗子森然地看着众人,说道:“在我们学校里死去的那个训导主任,他用的就是五四式手枪。” “等等,也不能就这样说明这把枪就是他那把啊?”方斌说。 “不,很有可能!”苏亚伦说,“现在的军警中已经很少使用这种手枪,很难想象还有第二把……” 话音未落,走廊深处又传来“砰”的一声枪响,就像在每个人的心房上猛敲击一下。 苏亚伦马上对站在一旁的宋莉莉吩咐道:“莉莉,你帮忙照看女生,还有林宇你也留下来保护她们,其余人跟我一起过去!” 说完他便带头往走廊深处走去。一脸吃瘪的方斌也忿忿地追了上去。 小琳说:“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意识到时自己已经跑了上去,宋老师担心我的安全也赶了过来。现在回想起来,也许当时是想确认那个伤害过我们的人是否真的还活着吧?” 她们跑了没多远就发现地上有一条长长的血迹,血迹一直延伸到很远。接着她们就看见了围在角落里的其他人。 “你们怎么过来了?”苏亚伦脸色苍白地说。 小琳正想伸头去看发生了什么,苏亚伦一把捂住她的眼:“别看了,很惨……” 即使如此,她还是瞥见了手电光中那具尸体,脸部被划得糜烂,头上中了一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是那个李沛然……”苏亚伦说。 第五十四章、密室(下)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听到这里,我也悚然一惊,虽然跟李沛然并没有太多交流,但毕竟是从食堂一路走来的伙伴,心里还是十分不适。 当小琳听见自己的同伴被杀时,心中也泛起了阵阵恐惧。 然而比起眼前这具尸体,更让众人心有戚戚焉的是,不知道自己何时也会变成地上的一具尸体。 苏亚伦喊道:“枪声刚响不久,凶手应该不会走远,我们到处找找看吧!” 于是现场的人分成了两组分别向走廊的两个岔道走去,就在其中一个男人来到岔道口时,黑漆漆的空间突然掠过一阵光。 “什……”男人的口刚张开,喉咙就发出了一阵囫囵声,接着是空气喷射的声音,大量的血水从喉头喷溅而出。 男人赶紧用手捂住喉咙,身体摇摇晃晃的不知要往何处,看起来就像小丑的滑稽舞步。 “呃呃……”他发出了不明所以的低吼,表情异常恐怖,接着两眼一白,倒了下去。 “哇啊!!!!”小琳和宋莉莉都捂着脸,发出了尖叫。 苏亚伦也被吓得不轻,但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用手电照向黑暗处。黑暗里果真站了个人,白衬衫被血液溅出了一朵大红花,那人条件反射地用手挡住刺眼的光,他的手上握着一把沾满鲜血的刀。 小琳牙关颤抖地说:“那套衣服,那个样子,没错,就是他!” 那时所有从学校里出来的人都认出来了,脑袋上后移的发际线,精干的脸,没有一样不表露着他的身份。 没人敢跑过去抓他,结果他后退了几步,成功地从岔道逃走了。 “竟然真的活着……”听完讲述后,我倒吸一口气,同时观察起陆风的表情。 本以为那家伙活着的消息对陆风来说是个不小的冲击,可他表面上十分平静,问道:“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应该还有人死吧?” 只见小琳点点头:“我们都相当恐惧,之后苏亚伦便提议不能分开行动,于是把人聚集在家私店里……” 每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慌张,大厅中灯火通明,但是总感觉随时要被外面的黑暗吞噬。 “现在我们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待李晨他们回来,只要一直这样待着就不会发生意外。”苏亚伦说。 “对,不管他是人是鬼,总不敢就这么闯进来。”有人说。 大厅里一片寂静,谁也无心说话。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小琳抱着膝盖摇摇欲睡起来,突然传来“哐当”一声,有人将杯子摔在了地上。 只见方斌愤怒地站了起来:“我受不了了,我们十多个人,对方一人,我们用得着这么怕吗?我们现在一起冲出去,怎样也把他灭了。” “对呀!”“没错!”两名陌生的少年附和道。他们并不清楚赵胤祥的恐怖之处。 他们随即各自拿起武器,准备冲出去。苏亚伦忙拦在前面:“冷静一点,现在敌暗我明,冲出去肯定吃亏,留在这里反而安全,好汉不吃眼前亏……” “闭嘴!”方斌指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这家伙跟凶手联合起来,把我们困在这里伺机屠杀?” 他继续道:“而且越想越觉得奇怪,你们为什么会不知道这里还有别人?是你把那家伙放进来的对吧?你们之间有什么交易?还故意说没有枪,让我们根本没法反抗。” “你说什么?”苏亚伦涨得满脸通红,可眼看着又对造谣者无计可施。 这时宋莉莉走了过来,拉了拉他的袖子。 “怎么了?” “已经很长时间了,大家应该也想去方便一下,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吧。” 苏亚伦冷静了下来:“我明白了,那我们现在就先一起出去,但是一定要小心……” 话没说完,方斌已经一手推开大门。 “走,干死那混蛋!”他大声地喊道,身后的人也都跟着他走了出去。 一路上,他们大喊大叫,叫对方胆小鬼,让对方滚出来,乍看之下似乎很勇敢,却是借由大喊大叫的方式驱逐内心的恐惧,是仗着人多气盛生出来的逞强。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在超市里搜索。结果搜了半天,却连半个人影都没找到,超市里除了三具已经沉寂的尸体外,跟原来没有任何变化。 “真他妈邪门,那死人到底跑哪去了?”方斌忿忿地说,“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就跟鬼一样……” 这句话让所有人的心都不禁为之一寒。 “喂,这里是不是还有别的出口?”回到大厅后,方斌问道。由于他跟苏亚伦之间有了芥蒂,他的态度十分不屑。 苏亚伦隐忍着道:“不可能有,超市的后方还有四个电梯通往楼上,但是电梯却没有供电运作,此外就只有你们进来时的那道铁闸了……” “这么说,这是起密室杀人事件?”林宇说道。 “不,与其说是密室杀人,”方斌冷笑道,“我更怀疑是有预谋的内鬼杀人事件,就像我刚才所说,谁能保证那不是有人串通凶手,给他开后门进来啊?” 苏亚伦终于忍无可忍:“混账,要不是我救了你们……” “哎哟哟,终于说出口了,我就等着你这句话。别整一副恩人的嘴脸对着我们,也许你当初根本没想救这么多人,现在后悔了就想整死我们是吧?” 听了方斌的话,现场竟有不少人暗暗点头。 苏亚伦冷冷道:“我不认识你,但没想到你们的团队里居然有你这等人,厚颜无耻,挑拨离间,搬弄是非,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像你这种光会耍嘴皮子的人,连屁都不如?” 方斌脸色突变:“你说什么?” 听小琳说到这,我忍不住拍了下手,这种话的确最适合形容他。 她继续说,当时两人怒目而视,形势剑拔弩张,可就在这时,不知哪里传来“啪”的一声,接着大厅突然断了电,陷入一片漆黑。 “怎么了?” “喂,谁关的灯?” “发电机没电了?” 小琳听到了有人开门的声音。不久,她看见一道手电光,那光射向一名妇女,就在妇女伸手挡住光线时,一把刀抹过她的脖子。 小琳尖叫起来,接着凶手马上关掉手电,又隐匿在黑暗中。过没多久,又是一道光射向一个人,接着一把刀插入了那人的脑后…… 大厅瞬间陷入了恐慌,尖叫声和吼叫声疯狂地旋转着。小琳跟着前方的不知是谁奔跑起来,她觉得自己跑出了大厅,来到外面,可是外面也是一片漆黑,她无法确定自己的确切位置。 黑暗中她听见了四声枪响,似乎又有人牺牲了。火光在黑暗中溅射而出,小琳一心只想逃离那四下火光,她横冲直撞,撞到了不知多少东西,最后伤痕累累地倒在了地上,缩成一团。 现场突然安静了下来,小琳猜想大家应该都躲了起来,于是将自己也藏在了一个角落里。这时她发现远处亮起了手电光,光芒在偌大的空间里扫来扫去,慢慢向自己逼近。 笃笃笃……皮鞋踩踏地板上发出了恐怖的声音,声音忽远忽近。小琳拼命捂住耳朵,陷入了无尽恐惧的深渊…… (两更完毕!请看到这里的读者收藏一下,更重要的是帮忙四处推荐推荐!) 第五十五章、嫌疑人X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光线在仿佛冻结了的空气中扫射,伴随着皮鞋撞击地面发出的僵硬声音,犹如死神步来。 小琳簌簌发抖,牙关打颤。在灯光扫过时,她突然发现对面有个女孩跟她一样抱住自己,不停发抖。她们的恐惧如此相似,以至于她以为对面竖着一面镜子,对面的女孩就是她自己。 突然,光线定格在对面女孩的脸上,她认出了那女孩就是唐巧仪。 唐巧仪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别过来!别过来!” 小琳大气也不敢出,眼睁睁看着一个巨大的黑影走来。 “不、不要!救命!” 女孩声泪俱下却脚下瘫软,刚一起身逃跑就被自己绊倒了。小琳闻到了一股尿骚味,只见女孩的身下湿了一滩,巨大的恐惧风暴以女孩为中心席卷了整个空间,死寂般的安静中只有一人的悲鸣在回响。 即使知道女孩即将惨死,小琳此刻满脑子想的却是希望对方在死前不要暴露自己的位置。 “扑哧!” 利刃刺穿了女孩身体,但凶手没有立即了断这个脆弱的生命,以致于惨叫声持续回响了差不多一分钟,每一秒都让小琳度日如年。 完毕后,凶手站了起来,又用手电四下照了照,没发现什么后才向前走了开去。 “……后来我才想到,”小琳说,“当时的光线是照着她的,所以她压根就没看见我,而我却一心只顾着自己活命,拼命在心里祈祷她别把我供出来……” 说完小琳哭了起来。 我抱住她安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换谁谁也会这样选择的……” “等等,这个故事还没说完,然后呢?他到哪去了?”陆风突然有些急躁。 小琳叹了口气:“不知道。我一直躲在黑暗里,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然后你们就出现了。” 也就是说……他还在这里? 我紧张地站起来四处张望,黑暗像潮水一样涌进我眼睛,看不见一丝光芒。 “你说他最后还开了四枪是吗?”陆风突然问。 “我不确定,可能是四枪或者五枪……” “你好好想清楚,到底是四枪还是五枪?” 我忍不住打断道:“这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陆风说,“不知道你有没有留意到,赵胤祥的54式手枪,理论上的装弹量最多是8发,在学校里击伤我开了一枪,打破窗户开了一枪,然后是行凶杀人开了两枪。也就是说,要是最后击打了四发以上,就可以断定不是那家伙的枪。” 原来如此,没想到陆风连这个细节都注意到了!我点点头。 “可这有什么意义呢?或许他还有别的子弹呢?”小玖说,“况且,很多人都目击了是他干的不是吗?” “不,你搞错了,我不是跟你讨论他究竟是不是赵胤祥,而是那把枪到底是不是他的,”陆风抬了抬眼镜,“他在学校那头已经死透了,这点是确凿无疑的。” “等等,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会不会是那家伙在学校时恰巧躲过了致命伤?因为就连小琳也说见到那家伙的样子啊?”我说。 陆风突然凑到小琳面前:“你真的看见了那家伙的脸吗,没有任何遮挡,面对面地看见了吗?” 小琳低头想了想,嗫嚅道:“倒是没有……” 我很意外地道:“可你刚才很肯定地说见到了凶手啊?” 陆风说:“这怪不得她,因为凶手巧妙地设置了心理围栏,从一开始就影响了他们的认知和判断。” “心理围栏?” “没错,这是魔术中常常用到的心理误导,将人的视野圈定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让他忽略了其他可能性。” 陆风又问小琳:“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凶手就是赵胤祥呢?” 小琳不假思索道:“当然是见到他的时候啊。” “你再想想,在那之前呢,你知道凶手就是他吗?” 我顿时恍然大悟:“在那之前,唐巧仪就说了他是凶手!” “没错,”陆风说,“我在想凶手为什么当时不杀她,而后来却又把她杀了呢?那是为了留一个活口来告诉我们凶手是赵胤祥!” 原来如此,这就是凶手的目的。当时环境昏暗,加上受害人极度惊慌,打扮成别人模样的凶手很容易就让她相信了自己布置的假象。 “还有一点是连凶手都没有料到的,”陆风说,“他用54式手枪这件事被狗子发现了。而这恰巧更加强了‘凶手就是赵胤祥’的印象。因此,看似听从自由意志做出的判断,其实从一开始就被凶手牵着鼻子走了。” “那么,凶手为什么非要假扮赵胤祥不可呢?”小玖问。 “当然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如果我没猜错,凶手是一个我们认识的人,一个曾与我们同呼吸共生存的人——嫌疑人‘X’。” ……认识的人,而且还是知道赵胤祥样子的人。 我马上在脑海中打出一张生存者名单——这张名单有6人,除去小琳最后听到的两声枪响伤亡不明外,活下来的人分别是:苏亚伦、宋莉莉、狗子、林宇、方斌以及……小琳。 也就是说,嫌疑人X就隐藏在这些人中间。到底会是谁呢?会是方斌吗? 对了,不在场证明!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不就最有杀人嫌疑吗? 我思索着,这个杀人事件大致可以分为三个现场: 第一现场是在洗手间,案发时除了受害者唐巧仪,所有人都没有不在场证明,因为凶手很可能杀人后迂回混入人群中。 紧接着是第二声枪响,小琳阴差阳错跟着苏亚伦他们到达第二现场,并目击了整个经过,也就是说凶手不可能在当时的目击者中…… 慢着,这么说,凶手在杀了第一个人后马上跑到第二现场,这样的推测更合理些吧。那么当时没在第一现场的人不就有很大嫌疑吗? 于是我问道:“小琳,你记不记得第一次听到枪声后谁没有赶到现场,或者谁中途离开了?” 小琳摇摇头,表示没有任何印象,因为当时的注意力全都被尸体吸引了。我又仔细回想起小琳刚才说的话,印象中方斌和苏亚伦一直都在争论,也就是说他俩都没机会去往第二现场,因此可以排除吧? 接着是狗子……他在第一现场找到了子弹,紧接着就传来了第二声枪响,说明他并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往第二现场…… 那么剩下的人就是,林宇和宋莉莉! 慢着,在第二声枪声传来时,苏亚伦曾交代宋莉莉要保护好女生,而且还吩咐林宇留下来保护她们……也就是说他们也在现场! 可恶,那到底是谁?我感觉脑中一团乱麻。 “那你还记得当时回到家私店后谁不在现场吗?”我接着问道。家私店就是事件的第三现场。 小琳答得很快:“嗯,所有人都在!” 我讶道:“为什么这么肯定?当时在场的人很多吧?” 小琳点点头:“因为当时苏亚伦为了保险起见清点了一遍人数,除了已经牺牲了的人,所有人都在现场。” 这时陆风开口了:“当然是所有人都在,因为凶手有足够的时间回到家私店。可是那之后呢?你们都出去搜索凶手了,回来后所有人还在吗?” 小琳又想了想:“之后便没有再清点人数了,我也实在没有印象,因为一回到来方斌就跟苏亚伦吵了起来,根本没有办法留意其他人……” “陆风,你的意思是凶手一直都在家私店里混淆耳目,然后利用外出的空隙把自己隐藏起来?可是他怎么知道大家会外出呢?要是大家都坚守不出不就无机可乘了吗?” “那是谁提议要外出的呢?”他问。 我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方斌!等等,他有不在场证明!” “如果凶手只有一人当然难以解释,但假设嫌疑人有两个,X和Y合作无间地制造出这个事件呢?” 没错,是方斌提议外出寻找凶手的。当时哪里也找不到人,因为凶手根本就在人群中。回来后那家伙又故意找茬,让别人意识不到有个人消失了。 “你懂我的意思了吗?”陆风说。 我点点头。可恶,这个人渣!我怎会把这么危险的人留在这里呢! “对了,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其他人,我想先确定大家的安全。” 环顾四周,这里简直黑得不像话,没有烛火的照明,简直就是个天赐的杀人场所。我感觉随时都可以闻到凶手的呼吸,随时都有一股锋利的冰冷横在脖子上。 “小琳,你有没有印象其他人是往哪个方向逃走……” 还没说完,耳边传来一个震耳欲聋的枪声,所有人都条件反射地一缩头。枪声在整个空间里回响,让人头昏目眩。 我望向陆风,他的表情与其说是意外,不如说是不可思议——因为8发子弹应该一颗都不剩了。我举起手电,飞快地朝枪声方向跑去,握着军刀的手都感觉微微湿润。 又是一声枪声,整个空间仿佛都摇晃起来。我感觉推理的大厦在某处产生了一条严重的裂缝,这条裂缝正慢慢撕裂开来…… 不久,我看到深处传来了微光,那是从一个房间发出的。于是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地向前踱去,突然脚下传来一股迟滞感,低头一看,是具尸体。 一张熟悉的面孔仰躺在手电光中,是狗子!血液从他的身下蔓延开来,他的胸膛、四肢、头部都中了刀,似乎经历过一场恶战。 可恶!!为什么会是他!?我努力压住心中的悲伤和绝望,继续往前走。光芒中又出现了几具尸体,似乎都是这个商场原来的幸存者,但是我已无暇顾及,因为这时我听见了房间里的说话声: “……哼,杀他真费劲,要不是用这个婆娘威胁他,他还不肯交出枪来。一个二个都跟我过不去,我的手指都痛死了……” 另一把声音嘟哝道:“快把灯关了吧,我们还是赶快离开……” 后面的对话我已经完全听不清了,甚至我也没去想这两把声音就是嫌疑人X和Y,我只听见胸腔中发出的砰砰砰的剧烈心跳,极坏的预感像黑暗侵袭我全身,我不顾危险地呆呆地推开了门,极希望门后看到的一切不是自己预感的光景。 门还是开了。 方斌和一名少年站在烛光中,他的手中握着一把枪。在他们脚下是两具尸体,一男一女,他们的头部分别中了枪,女的右手手指甚至被齐根砍了下来,血淋淋的玉指就横陈在地上。 我认出了他们!没错,我认出了他们!我堕入了绝望的边缘,渐行渐远…… 第五十六章、风暴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广播体操第一节,伸展运动,一,二,三,四……” 秋日的阳光懒洋洋地洒落在课桌一角,我凝视着,然后伸手触碰,暖融融的。 由于昨晚踢球扭伤了脚,我一个人趴在课桌的阳光下,在这个洋槐叶飘落、秋风萧瑟的早晨,当别人蹦蹦跳跳忙着做广播体操的当儿,我独享一个人平和的早晨。 “真无聊啊!”我伸了伸懒腰,站起来单脚朝洗手间跳去。 学生们在窗外的操场上伸展着四肢,形成了一个个脑袋的波浪,肢体的海洋,十分壮观。 “第二节扩胸运动,一、二、三、四……” 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冷冷清清,从走廊往里看,一张张课桌上堆满了小山一样的书籍。从书籍堆放的整齐程度,几乎就能马上判断课桌的主人是男是女,性格怎样。 不久,我来到了楼梯拐角,突然传出两个说话声,我条件反射地躲在墙边。 “第五节体转运动,一、二、三……” 广播的声音还在全校回响,但拐角的呢喃细语还是清晰地传入了我的耳朵。 “……老师,我喜欢你!你是知道的吧?” “亚伦同学,不许胡说八道!你叫我出来就为了说这个?” 我惊呆了,偷偷把眼飘出去一看,苏亚伦正好抱住比他矮了半个头的宋莉莉。宋莉莉大学毕业后就来到学校教书,去年结了婚,算起来也比高中生的苏亚伦大了十岁。 宋莉莉吃惊地推开他,用力甩了他一巴掌,结果因为动作太急,自己的眼镜都歪向一边了。在我的印象中,宋莉莉从来没有对谁发过火,再难缠的学生她都会耐心以待,因此深受学生的喜爱。像现在这种状况真是闻所未闻。 “对、对不起,我不是存心打你的,我要走了!”宋莉莉转身离开。 “老师,别走!”苏亚伦竟然跪了下来,抓住宋莉莉的手,“老师,你可以鄙视我,也可以觉得我幼稚,但我绝不是心血来潮的表白,我知道你有家庭,我也无心破坏你的家庭,但是我要你知道,如果有一天世界末日来临了,我会是第一个保护你,为你而死的人!” 现在,苏亚伦说的这句话不停在我耳边回响,将我拉回了现实。我直觉得天旋地转,山崩地裂。他的话一语成谶了,两人的尸体就这么呆坐在地上,神情呆滞地望着对方。 “哟,这不是李晨吗?我还以为你们回不来呢?怎么样,救到陆风了吗?牺牲了多少人呀?” 方斌的话我全然没听进去,我跪在地上,摊开双手仰天长啸: “啊啊啊啊啊……” 喊着喊着我大哭起来。这个结局实在太悲惨了,不该是这样的!本来他们可以安静地在这里生活下去,相濡以沫不受任何打搅。可是、可是苏亚伦却偏偏救了我们,他毫无防备地信赖着我们,而结果却死于非命。 要是没有碰见我们的车,要是没有开那一枪,要是所有的一切巧合都没有指向遇见我们这条路径,他们本该幸福地在这个末世生存下去……可是,他们现在却成了冷冰冰的尸体。 而杀死他们的,正是我们血淋淋的手。 不、不对,是方斌,一切都是这个人渣造的罪!我应该杀了他,就在这里,就现在! 我摇摇晃晃的身体突然立定,握着军刀的手攥得更紧了。 “喂,方斌,他好像有点不对劲!” “怕个球!我们手上有枪,他手上只有一把烂铁。” “方、斌!!!”我发出了震天怒吼,全身激战,面容扭曲,连嘴角都咬得渗出了血。 也许是被我恐怖的表情吓了一跳,当我拔腿跑向他们时,他们都不自觉地退后一步。 “混蛋!”方斌慌忙举起枪,朝我开了一枪。 子弹擦过我的脸,落空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只有五米左右。 “别过来,你这个白痴!” 他马上又开了一枪,这次子弹结实地穿透我左肩,传来锥心的疼痛。 “哈哈,活该!活该……”还没来得及高兴,他就发现我的速度根本没慢下来。我们的距离只剩下三米。 他又朝我开了一枪,但这次没打中我,我忍住了肩部的疼痛,用力一跳,身体腾空而起,猛烈撞在他的身上。 他一声惨叫,倒在地上。 为了不给他反抗的余地,我马上在他拿枪的手臂上划了一刀。 他顿时大惊失色,开口求饶:“等、等等,你听我说……” “你已经死了!!”我冷冷地道,同时反手提起军刀,戳进他的肚子,血液凶猛地从军刀的血槽中飙出。 他尖叫了起来。也许是预感到自己的死亡,他竟然流出了眼泪。 这时,一股恐怖的恶意涌进我全身,复仇的快感将我脑中的恐怖记忆调了出来。 我要让这家伙死得更难看!方法就是…… 我张大嘴,毫不留情地朝他的喉咙咬了下去。 不同于丧尸的腐臭味道,那是股浓稠的血腥咸味,滚烫得吓人。 只听得他闷哼一声,全身剧烈地痉挛,血液漫过了我的嘴角,像泉水一样染红我整张脸。 虽然杀过不少丧尸,但杀人却还是头一次…… 这种感觉真的是…… 奇妙! 我感觉某种东西几乎就要崩坏了,看着地上已经死去、肌肉和神经还在条件反射地痉挛着的尸体,我完全想象不出来这竟是我干的事。 精神和肉体几乎要分离,我好像被卷进了一个暴风里,苏亚伦的死与报仇后剩下的空虚互相搅缠,使我脑中天旋地转。 我看到小玖紧张地跑过来检查尸体情况。 小琳则吃惊地看着我,说道:“学长,你、你没事吧?” 眼中的一切都变得格外缓慢和渺远,就好像另一个自己站在旁边居高临下地盯着自己一样。 然后,我看见自己挣扎着爬起来,肩膀的疼痛都没能使我停下来。满脸是血的我突然斜瞪向站在旁边的陌生少年,他正握着一把小刀簌簌发抖。 “不、不关我事!这两人都是方斌杀的!” “那又怎样?” 杀人的惯性使我握紧了刀柄,脑中不停回放着坚硬的锋刺“噗”地戳进柔软的脏器中,喉咙被咬破鲜血淋漓的场景。 还不够!只杀一人无法收场,我需要更多的祭品。脑中的风暴还在席卷,血液蒙蔽了眼睛,视野中一片赤红。 “喂,李晨……你疯了吗……要留活口!”陆风的话像隔着一层膜传来,不甚清晰。 我举起军刀,向紧张地拿着小刀准备架挡的少年刺去。突然,脑后传来一下重击,我整个人朝下倾倒下去。 我仿佛看见自己的下方出现了一个暴风眼,然后,我跌进了深深的螺旋之中…… 第五十七章、真凶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喂,刚才在尸丛中帮你解围的枪法还不赖吧……”黑暗中浮现了苏亚伦的脸,他微笑着拍我的肩头,但是这张脸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紧接着浮现的是宋莉莉的脸:“太好了!太好了!你们都没事!没事就好!”,然后她的笑容也瞬间沉寂。 “你一定会做得比他更出色的。”这次是王思思爽朗的笑,也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哈哈,其实我一直都想试试这个……”狗子的脸接踵出现。 然后是…… “记住,这个世界对就是错、错就是对,正常就是疯狂、疯狂就是正常。活着的人才有资格讨论别人……”赵胤祥阴狠地说道。 紧接着,画面开始像急转的走马灯般快速在眼前掠过:丧尸!刀!手枪!尸体!割喉!凶手!尖叫!尿液!两声枪响!尖叫!15人!不在场证明!尸体!糜烂的脸!11人!死亡!生存! 我的脑袋疯了般地疼痛,我不得不咬紧牙关去承受这股痛楚。我就像被关在一间冰冷的小黑屋里,左右太阳穴通着两极电压,巨大的电流不停从我脑中通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渐渐集中,我听到小玖的说话声: “幸好子弹直接贯穿了过去,不然……这家伙真是乱来……” 我慢慢地睁开眼,眼皮之沉重,就像上面压着千斤巨石,睁开眼这个动作就花去我几个小时。 等我终于睁开了眼,小玖已经不在身边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被油灯灯光照亮的空间。 “喂,他醒了!”我听到关飞的声音,接着是许多人的脚步声。 “你终于醒来了!!”小琳一进来便扑在我的被子上,眼眶中有东西在打转。她的身后站着很多人,有陆风、关飞、叶老、林宇、小玖、小柔以及…… “你?”我突然勉力坐了起来,是方斌!肩膀一吃痛,痛楚传至心窝,使我剧烈咳嗽起来。 “你怎么了?”小琳拍着我的背,紧张地凑了过来。 我抬起头,站在人群背后的“方斌”却不知所踪了。 难道是幻觉? 我看了看自己双手,颤抖!不住地颤抖!将刀刃刺入人的肚皮中的触感还在我手上反复翻沉。 杀人,真的如此可怕吗?结果一个前一刻还活生生的生命,亲手剥夺他的每一个明天,即便是恶人,我也感觉浑身激灵,不能自已。 为了驱解这股情绪,我再次看向人群:“林宇,原来你也没事啊?真是谢天谢地!” 他不知在哪儿弄了一口烟,吸了起来,火星在烟草中兴奋地跳跃。 “李晨,我们……”小玖开口,却被我制止了。 “给我来一口!” 我虚弱地对林宇说。他于是把吸了一半的烟塞进我嘴里。 我用力地吸了一口,浓烟滚滚冲进了喉咙。 “咳咳咳!!”我剧烈地咳嗽,烟嘴也滚落地面。 耍帅不成反成孬——这是苏亚伦常常挖苦我的话。 我哈哈大笑起来。看到我这副模样,众人都面面相觑,也发出一阵尴尬的笑。 “大家都先出去吧,我有事要跟李晨说……”陆风突然这样说道,于是大家都知趣地退了出去。 “你状态怎样了?”只剩两人时他问道。 我疲惫地笑:“死不了,呵呵!” “这下你也尝了尝我那时的滋味吧,老实说,现在都还很痛……”陆风也露出微笑,眼镜背后是深藏不露的表情。我又想起了跟他两人呆在赵胤祥的小黑屋里的场景,跟现在根本没差。 我摸了摸已经包扎好的伤口:“最后那下是关飞砸的吧?痛死我了,在梦里都感觉天旋地转,星星乱飞,能告诉他下次下手轻点吗?” “这可控制不了,除非他能将丧尸也当好友。” 没想到陆风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么蹩脚的冷笑话,我愣了一下,然后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陆风淡淡地说:“对了,告诉你一个坏消息,那个秦洛博士也死了,刚才在地上发现了他的尸体,应该是被枪打中了。” “是吗……没想到连他也……” 室内陷入了沉默,只有烛焰在静静地燃烧,仿佛在为逝者默哀。 又过了十几秒,我才喃喃地开口:“……对了,之前你说的什么嫌疑人X和Y一起制造不在场证明,这些话都是胡扯吧?” 陆风笑了:“你果然知道啊。” “既然凶手能假扮成赵胤祥,他一定有更简单直接的方法制造不在场证明,但我想不出这个方法是什么。” 不管怎么说,现在还活着的人已经不多了,除去我们这些从医院回来的人,也就剩下小琳、林宇还有跟方斌在一起没被我杀掉的少年了。 陆风嘴角藏笑:“事实上,方法我已经知道了。” 他凑到我耳边轻声说:“就是这样、这样……” 随着他的诉说,我脑中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 原来……还有这种方法啊…… 陆风离开后,疲惫的我又陷入了梦境。梦中我再次见到自己用军刺戳进人的身体,多么真实,鲜血疯了般喷溅在我的胸膛,我的牙齿缝间塞满了血肉,我成了一具嗜血的怪物,茹毛饮血、残忍无伦。 我醒来又睡去多次,浑浑噩噩中,我听见有人靠近的声音,于是转过头去,方斌就站在门口的位置看着我,他的脸隐藏在阴影中。 我的双手忍不住发出颤抖,冷汗透背,连声带都抖动起来:“你是谁?” 那人没有回答,拿着一把小刀向我靠近。 “你是人是鬼?”声音还是颤抖。 他仍在逼近,举起刀。 “不要再过来了……”还是颤抖。 他的脸慢慢从灯光中露出,这时我才看清他戴着一副阴森的鬼面具,但身体上的每一个细节都在暗示他是那个被我杀死的男人。 “不要再靠近了,不然我怕……”我的声音抖动得更厉害了,但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是出于兴奋。 “……我怕自己会忍不住想再杀你一次……”我从被窝里抽出陆风偷偷递给我的军刀,朝着他的手臂划了一刀。 他大吃一惊,忙向后跳了一步,但手臂已经被划伤了一道口子,鲜血滴落地面。 我的声音还在兴奋地颤抖:“你从地狱里爬起来一次,我就杀你一次,我会一直奉陪到底……” 终于,他的身影在我眼中变得不再像那个被我杀死的男人了,而是另一个人——嫌疑人X。 带着鬼面具的男人知道自己失败了,于是转身逃出了房间。我爬下床,摇晃着追去,但是伤口一疼,我重重摔在地上。 过了几分钟,陆风才跑了进来。 陆风将我扶起来:“对不起,让你一个人冒险,但是如果不这样,他就不会露出马脚。你放心躺着,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们吧!” “不,”我坚持着站稳,“我要知道凶手是谁,我要知道真相!” 陆风知道我的执念,不再阻挠,他自己身上也有伤,但还是撑着我一起跟踪血迹走去。 小玖和小琳也赶了过来:“李晨你没事吧?听叶老说你们已经大概知道凶手是谁了?” 这时关飞也跟了上来,他一只手还推搡着那名被绑着的少年。少年一看到我布满血丝的眼睛,害怕得浑身哆嗦。他差点就成了我的刀下亡魂。 血迹一直延伸至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里。房门紧闭着。 “是这里了!”陆风说。 关飞正要推开门,陆风阻止道:“等等,大家听好,虽然可能性很小,但凶手的枪可能还有子弹,以防万一大家待会一定要小心!” 这时小琳突然问道:“等等,小柔和林宇呢?” 我环顾四周,对啊,他们两人呢? 只听屋里传出了一声尖叫,正是小柔的声音。 “难道凶手竟是……林宇?”小玖无法置信地说。 我沉默了。关飞慢慢推开房门,门里传来了光芒。 也许是镇流器坏了吧,屋里的灯管闪闪烁烁,气氛森然。在那闪烁的灯光下,一个戴着鬼面具的男人拦腰抱着小柔,一把刀横在她的脖子上。 他就是……真正的凶手!? 第五十八章、真相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喂,你到底是谁?”关飞大声问道。并不宽敞的房间不知为何传来回声。 忽明忽暗的灯光中,戴着鬼面具的凶手显得阴沉恐怖。小柔抬起头,浑身不住地抖动。闪烁的灯光下,能够清楚辨认的就只有她的惊恐和不安。 这时,小玖上前一步,吞了口口水问道:“你是……林宇吗?” 鬼面具没有回答,于是现场又陷入死一般的沉寂。闪烁个不停的灯管不停发出“啵啵啵”的声音,却让整个环境更显安静了。 不久后,一阵脚步声打破了宁静。 “大家都没事吧?!” 林宇从门外冲了进来,扶在墙边喘着气。见到他,大家明显都松了口气,凶手不是林宇。 林宇来到陆风跟前,悄悄地说道:“……没错,就跟你想的一样。” 虽然知道林宇并非凶手,但大家一下子就陷入了更大的谜团当中。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凶手是谁? 陆风站了出来,对鬼面具喊道:“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不打算揭开面具吗?” 鬼面具愣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取下面具。房间里的光线忽明忽暗,使得脱去面具的面容仍极难辨认,大家都眯起了眼。 这谁啊?? 用理发刀将前额的发际线大幅度往后剃,脸上抹着不少化妆品,打扮成了一副恐怖的面容,简直就像戴着另一具面具。 “你、你是……李沛然同学!?”在近处观察的小柔喃喃地说道。 经她这么一提,大家才后知后觉地发出了惊叹声,虽然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但是勉强还能辨认出一些特征。 接着大家都陷入了莫可名状的怪异气氛。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关飞叫道。 李沛然笑了,表情简直像个阴森的小丑。但这么一笑,倒让人感觉有几分像赵胤祥了,他给人的印象跟之前简直翻天覆地。 陆风说道:“李晨,你不是提到过不在场证明的事吗?现在知道了吧,死人就是最好的不在场证明!” 的确,谁也不会想到已死之人会是杀害人的凶手。这个诡计陆风在床边已经告诉我了,而这就是凶手最有力的不在场证明。 “等等,陆风,这怎么可能?”小玖质疑道,“大家明明都见到了他的尸体……” “脸被破坏成那个样子,真的确定是他的尸体吗?”陆风说。 经这么一说,大家才发现凶手杀人后毁坏死者的面容的确有些不自然。但之前为何没有这么觉得呢? 陆风对李沛然说道:“你的确是个十分擅长琢磨人心的高手。你让唐巧仪目睹了整个行凶的过程,并且亲眼看到你陶醉地将死者毁容的过程。这一切通过她的口翻译给别人听就是——‘你们瞧,这就是我的杀人风格哦’;而且借助化妆成赵胤祥的形象,也让人产生一种‘我是来复仇和发泄的,所以像毁容这种事根本不值一提’,就是这两点,淡化了故意破坏尸首面容的违和感。” 李沛然笑了,笑得十分阴狠。我看见他右手的伤口只是匆匆地用衣物绑了起来,血液正结成血泡慢慢从衣物间渗出来。 “等等,我还是不能理解,”小玖问道,“你说被杀的人不是他,那可能是谁?” 没错,当时苏亚伦曾经在家私店里清点过人数,除了已经死去的人,当时所有人都聚集在店里。也就是说,地上的尸体数加上当时店里的活人,就是地下商场中的所有人了,因此也能推断死者只能是李沛然。但是,现在这个结果,怎么可能还有别人呢? “你们都忘了吗?这个商场里还有一个人,”陆风转向我说,“而且这个人还是你见过的。” 我先是错愕,但马上反应了过来:“你是说……难道?” “没错,死人!”陆风淡淡地说。 林宇说道:“刚才我已经去确认过了,被锁在房间里的丧尸不见了。” 原来是这样。他提前把尸体移动到第二现场,然后在唐巧仪目击自己杀害了第一个男人后迅速来到那里,并用枪声成功吸引别人发现了这具穿着他的衣服,且被毁容了的“他的尸体”。 李沛然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似乎根本不在意我们看穿了他的技巧。 “这是场处心积虑的杀人游戏!”陆风说道,“一切都是精心计算的结果,甚至从我们逃出学校食堂的那一刻这个计划就开始了。” 李沛然突然哈哈大笑:“精彩!果然瞒不过你!” 只见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把54式手枪,我们所有人都是一惊,慌忙摆出迎战姿势。 “当时你们都忙着往食堂上方逃,根本没人注意到我趁乱从赵胤祥那死人身边拿走了这把家伙。说起来,从那时开始我就在思考着要怎么把所有人都杀光光了……” 他拿着手枪在手里把玩,然后突然枪口对准陆风。 “小心!”我们大声喊道,但陆风纹丝不动。 “咔嚓”一声,枪口只发出一声脆响。 “可惜,没弹了!”李沛然滴溜地一转枪把,又插进口袋里。“你也猜到了?” 陆风微哂:“计算过了,这把手枪的子弹可没那么经用。而且就算你还有子弹,此时此刻也会留下来自杀用吧?” 李沛然嬉笑的表情突然抽搐了一下,显然被这句话刺激到了。他手上的刀子一紧,小柔脖间便出现了一条血痕。 “喂,等等,你别乱来!”我紧张地向前走了一步,陆风却拦住我,朝我点了点头。 看到他坚定的表情,我心稍稍镇定了些。我知道他一定是有什么办法,至今为止靠着他的智慧我们度过了多少艰难险阻,我明白只能选择相信他。 于是陆风又再度开腔:“喂,你说你计划将我们杀光光,可你现在要怎么杀?用你那把小刀吗?” “哼,就算杀不了你们,至少可以拿这妞来垫背。”说着他用舌头舔了一下小柔的耳朵,小柔吓得整个人缩了起来。 陆风笑道:“说到底,你的目的也是跟赵胤祥那个变态一样吧?你也患了什么绝症吗?” 我在心里‘啧’了一声。虽然信任陆风,可现在小柔命在旦夕,他却为何故意激怒对方呢? 我突然想起了那次我跟陆风在小卖部门前的对峙,他也像现在这样不停地用对话吸引我的注意来着。 难道说……? 我用眼角悄悄扫视身后的人,一、二、三、四……咦,叶老去哪里了? 这时,我隐隐听见上方传来了细不可闻的脚步声。因为害怕被李沛然发现,我不敢抬头,只是在脑海中想象着有一双脚正行走在通风道上,悄悄地接近凶手的头顶。 “哈哈,你居然说我的目的跟那死人一样?” 李沛然还浑然不觉地跟陆风扯着嘴皮。但是,他接下来说出的话让我们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果然你们还什么都还不知道呢,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他说。 第五十九章、悲惨世界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当意识到叶老正在靠近彼端的李沛然时,接下来的每一秒钟都仿佛要冻结。 手心出汗。思维僵硬。视线忍不住往头顶飘。过了一会我才发现自己忘记呼吸,于是又急忙喘了两口气。 “你说‘真相’,是怎样的真相?”陆风问道。闪烁的灯管还在“啵啵啵”地叫,我感觉心情焦急万分。 “那就是……”李沛然说,闪烁的灯管将他的表情瞬间放大,“你们都生存在我的梦中!” 黑白交替着占领整个房间,气氛凝结,鸦雀无声,机智如陆风一下子都不晓得如何回应他。 “咳咳,你再说一遍?”最终也只能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李沛然突然张大双臂:“告诉你们,这个世界只不过是我的一个梦境,我身临其境地深入其中,在这个梦境中冒险,杀人,充分享受那种惊险刺激……这就跟玩电脑游戏一样,而你们就是我通关中的一道道障碍,我要把你们全部消灭,然后回到现实中。” 房间里只有他激动的声音在述说,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话就像是受不了末世的精神刺激而变得精神失常的人说的话。 为了拖延时间,陆风只好没话找话:“那你怎么知道这是你的梦境?” 李沛然突然嘴角泛笑。只见他手一挥,将刀子猛的刺入自己的大腿。血液“噗”地一声激射而出,然后汩汩滚落地面,形成了黏答答的一滩。所有人都傻了眼,忘情地看着他这一惊人举动。 “看呀,要不是梦境我为何一点都不觉痛?”他笑道,然后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几条毛巾递给小柔,“喂,你帮我把伤口绑起来,我可不想失血过多而死,要是死了提前醒来就不好玩了。” 小柔只好戒慎恐惧地跪下来替他包扎,她拼命用力按压,毛巾用了一条又一条,一会儿她便满头是汗。 记得以前阿暮曾给我说过有关痛感消失的故事。在惊涛骇浪的二战战场上,士兵们总要承受无法想象的精神压力,那时在作战前就精神崩溃可说是家常便饭的事情。而偏偏有个士兵,却因过度恐惧造成了痛觉丧失。痛觉丧失其实也是一种精神崩溃,是大脑分泌过量的物质导致痛觉神经屏蔽。 李沛然居然把这个看成是自己在梦境中的证据,看来他也疯的不轻了。 “给老子快点!”李沛然粗暴地用手揉搓她的头发,又用手甩了她几个耳光。 也许是从小的悲惨经历让她学会了逆来顺受,小柔一声不吭地隐忍着。尝试了很多次,好不容易才把血勉强止住。她松了一口气,脸上都粘着血迹。 “行了,起来!” 小柔站了起来。李沛然却突然用手去抓她的胸部。小柔又惊又羞,但是刀子很快又架上她的脖子,让她无法反抗。 “做梦的好处是,能做很多平日想做而不能做的事。”他又去舔小柔脸上的血迹,“我一直都想尝尝这骚货什么味道。” 说着竟把手伸进小柔的衣服里上下揉搓。小柔尖叫起来,但是却无济于事。接着他更将魔爪伸进了小柔的下体。小柔浑身激灵,不知所措。 “混蛋,你在干什么?”我怒不可遏地喝道。想起小柔在地铁跟我诉说的那些悲苦经历,我的心纠成一团。为何叶老还不动手?我在心里干焦急。 “真是无趣……”李沛然猛地抽出手,“在梦中居然连这种感觉都迟钝了,还是杀了吧!” 说着手腕突然一动,就要割进小柔的脖子。 “慢着!!”我跟陆风同时喊道。刀子已经在小柔洁白的脖子上碰出了一条细细的血痕。李沛然不耐烦地转过来,用眼神问道:“又怎么了?” 现在的他视生命如草芥,甚至连自己的生死都可以置之不顾,没有比他更糟糕的对手了,在这个地下超市中这么多人死于他手就是最好的证明。现在只要说错一句话刺激了他神经,小柔也会成为他的刀下祭品。 陆风谨慎地开口:“等等,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 “什么事?”他问。 “你说这是你的梦境,我觉得这个说法并不成立。” “为什么?”李沛然肯定猜想陆风又要说理,敷衍地问。 谁知接下来发生的事竟能让他也大吃一惊。只见陆风抽出小刀,然后毫不犹豫地在自己手臂划上一刀,血液飞溅落地。 “因为,这是我的梦境!”陆风一派轻松地说道。 从近处观察就会发现,此刻陆风全身正以微小的幅度剧烈颤抖,嘴唇发白,额头上结满了细小的汗珠。当然,在这个昏暗闪烁的环境下李沛然应该看不见。 “小玖!”我给小玖打了眼色,小玖马上拿出绷带帮陆风包扎起来。 “明白了吗?”陆风说,“这不是你的梦境,即使将我们杀光也无济于事。” 在这种状况下居然还能保持话音不抖动,可见陆风的意志力有多强,但我心里明白,他的举动只不过是权宜之计,李沛然只是一时被这个举动惊到了,他并不相信陆风说的话。 果然,他想了想后道:“既然是你的梦,那你阻止给我看看呀!” 这时,我看见通风道中有一把长刀的刀尖蓦地伸出,我知道不能再等了,于是指着他头上大声喊道:“看!” 李沛然条件反射地向上看去,手上的刀子自然就放松了。与此同时,叶老跳出了通道,撞向李沛然。 “噗!”长刀刺穿了他的左肩,两人滚落地面。小柔被反作用力弹开,也扑跌在地。 见及此,我撒腿便跑过去,但是身上的伤口一痛,我感到寸步难移。这时一个身影扶着我,是小琳。她微笑着示意跟我一起过去,我点点头,把手搭在她肩上。 长刀虽然刺中了李沛然,但是他并没有痛感,反手将小刀戳进叶老的肩膀。叶老怒喝一声,提刀一挥,将他的左臂整条撩开,手臂转了几个圈飞上半空。 李沛然再没有痛感看到手臂被砍飞还是吃了一惊,赶紧跳开。这时关飞也从侧面冲出,一拳打在他的胸口。这下子他不知道断了几根肋骨,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撞到墙上,左臂的血放了一地。 正常人吃了这些攻击早就昏死过去了,但是没有痛感的他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口吐鲜血,嘴角却在笑,小丑般的面容扭曲着。只见他从口袋中拿出了那把手枪,指着关飞:“是你们逼我的……” 陆风大喊:“躲开!枪里可能还有一颗子弹!” 李沛然却突然转而用枪口对准太阳穴:“GameOver,结束吧这个世界!” “嘭!”地一声,子弹贯穿他的大脑,把他撂倒在地。 直到最后一刻,他还认为这个怪物横行的世界只不过是他的南柯一梦。世界上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跟他一样的想法,但是他们不知道,他们的死对世界而言多么微不足道,世界并没有结束,结束的只是他一个人而已…… 我终于来到小柔的跟前,却突然发现她有些不对劲,全身正在抽搐。我马上抱起她,灯光有半秒钟完全熄灭了,但是当它亮起来时,我感觉整个人的血液猛然被抽干。 在我怀里的这个柔弱的女孩,脖子处有一道深深的血痕,血液正飞快地从那上面涌出。喉咙被割破,她说不了话,眼睛恐惧地望着我,我已经满手是血。 “小玖!!”我疯狂地大叫。 小柔伸出苍白的小手,我赶紧握着。 “呃、呃……”她试图开口,但只是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声音。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用额头抵着她的手背。“我没有保护好你……” 明明发誓只要有一口气在就要保护她,却要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从小就受尽欺凌的小柔、不想被孤立的小柔、无辜的小柔…… 小玖跑了过来想给小柔做急救,但小柔却虚弱地摆摆手。 她轻启红唇,似乎有话要说。于是我俯身下去倾听。 “谢……谢……加……油……”她说。 我的泪腺缺堤了。她的眼角也溢出眼泪,却微笑着,就好像这个幻美的笑容将在温暖的血液中持续绽放。 她离开了。那么突然,在任何人都意想不到的情况下远走了。即使是这样悲惨的世界,在最后一刻她仍舍不得离开。小琳在我身边抽噎着,整个房间愁云惨淡,虽然相识不长,但每个人都痛心疾首。 小柔总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生死关头却勇敢地给予我们希望。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我相信她会跟所有人成为好友吧。如果不是在这个世界,而是在别的更加美好的世界遇见她该有多好……我的脑中不停闪烁着无数的可能性。 也许,离开对她来说并不是坏事。不,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不是坏事,在这个悲惨的世界,看不清前路的世界,活着不知是为了什么的世界,终有一天我们所有人都将解脱。 也许到那天,我们都能微笑着流泪,说声:“谢谢,加油!” 第六十章、哀悼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从阴森森的地下通道中揭开一个市政井盖后,我们来到了一片草地上。经过几天来的考察,我们知道这里是最靠近商场的一个街心公园了。 天空正下着大雨,雨点打在身上隐隐作痛。朦朦烟雨中还能看到一些假山、鱼池、石像和秋千。缺少了人类的修剪,野草疯长遮盖了石子路,一颗颗裸石、一张张石凳都长满了青苔,再过不久,这个公园也该面目全非了吧?也许时日再长些,整座城市都会被原始森林侵蚀殆尽。 “李晨、关飞,快来帮忙!”陆风的声音从地下传来。我们马上跑过去把一个长长的麻袋接过来,紧接着又是一个。一共12袋,里面装满了逝者的遗体。 来到地下超市的第一天有超过20人,现在半数以上都已作古。我伤情未愈的肩膀又开始刺痛起来。看着眼前被整齐排开的麻袋,我感到一丝丝悲哀,因为我甚至分不清哪个是小柔,哪个是李沛然,哪个是苏亚伦,哪个是方斌,生前一个个个性鲜明,死后都失去了个性,成为一个个相似的麻袋。 时间已经过去五天,我的伤正一天一天愈合,尸体却在一天一天腐烂,我们不得不将所有遗体转移到公园里埋葬。所有的坑在之前就已经挖得七七八八了,只要把遗体放下去,埋上土壤就能让死者入土为安。 “剩下那个坑由老朽来挖吧,你们将他们埋好。”叶老说。 我却一手抢过铁铲,“不,让我来!” 本来作为伤者我应该留在地下商场,但是为了送他们一程,我坚持过来了。至少也让我为这些朋友尽一份力吧。 我跟关飞接着挖坟,陆风和叶老则将遗体从麻袋里搬出,放进土中。小琳和小玖将准备好的鲜花和一些小物品陆续撒进坑里。我听见小琳在小声啜泣,气氛一片压抑。 大雨一直下个不停,天空中雷电交加。四周虽然能见度不高,但我们却是安全的,因为雨水冲刷了我们的味道,雨声消去了我们的声音,并不容易被行尸发现。 每挖一下我都感到肩膀上微微的痛楚,但这种痛楚却恰到好处,能稍微将心中的疼痛抵消。挖了一会我突然停了下来,因为我看见陆风小心翼翼地扶起小柔的遗体。 娇小的身体已经有些地方发黑腐烂,但是面容却是姣好,静静的,微笑着,就好像从未死去。 我用额头抵着铁铲柄,脑中感到一阵眩晕。这些天来一直都没睡过好觉,恐怖、绝望、悲惨的梦境一直折磨着我,让我害怕入睡。有时我会觉得自己很幸运,不管受伤多重,伤情总会一点点好转,但是一旦跨过了生死这条模糊的线,身体就再不可能好起来了。小柔跨过了这条线,于是只能跟我们永诀。 我在心里默念:“感谢与你(小柔)相遇,希望你在通往极乐的路上也能带着微笑……” 我咬咬牙,铲起一拨泥土,倾入坟中。小琳走过来挽着我的手,静静地流泪。 好不容易终于把最后一拨泥土合上,小玖把准备好的灵牌插上,上面写道“末世里的好伙伴曲柔柔,感谢你带给我们希望,愿你一路走好!” 我们依依不舍地默哀,从此容颜被她带走,懊悔和追忆让我们思念成殇。 接着是苏亚伦和宋莉莉,我们将他们放在了同一个坟中。突然,不知是身体倾斜了还是泥水湿滑,苏亚伦的手竟自己搭在宋莉莉的手上了。 这时,就连小玖都忍不住泪流满面。如果不是他们,我们早就成了行尸走肉。那个属于他们的避难所,至今还在为我们提供食物和安全,然而他们自己却死于非命。 他们的灵牌上这样写道:“我们的恩人苏亚伦和宋莉莉,你们带来了光明却收获黑暗,愿你们在天堂里继续相爱!” 接着我们还埋葬了狗子和其他人。关飞把铲头朝下插进泥土,仰面说道:“李晨,今天雨真大!” 我看见一行涓细的水流从他眼角流下,大概是雨水吧! 我也仰起头,雨水从我眼角流下,“嗯,雨真大!” “李晨,他们该怎么办?” 陆风指着剩下的两具尸体,方斌和李沛然。 我咬了咬牙,最后说道:“也把他们埋了吧。” 陆风点点头,表示同意。 我突然想起一位英国诗人的布道词: “ 没有人是一座孤岛, 可以与世隔绝, 所有人都是广袤大地的一部分, 只要海水把海边的泥土冲掉一块, 欧洲就永远失去了那一块, 如同海岬失去了一个角, 如同你或你朋友的家园失去了一部分, 任何人之死都让我蒙受损失, 因为我是人类的一员, 不要问丧钟为谁而鸣, 它就为你而鸣。 ” 没错,没人能置身事外,任何人的死都与自己有关系,不管愿意与否,我们都必须承认,整个人类正在面临一场灭顶之灾,谁的死都让人类这一族群朝灭绝迈出了一步。 曾经以为别人的生死与自己毫无瓜葛,甚至会想,世界人满为患,为何不多死他几个?直到世界末日真正来临,那种战栗、那种绝望、那种看着亲爱的人死去却无能为力……真的,已经没有人能置身事外了。 “学长……你曾经跟我说,让我尽快适应这个世界……”小琳抽抽搭搭地说,“为何我一直适应不了……” 我沉默了,不知如何应答。 “李晨,是时候该走了!”陆风提醒了我。 雨渐渐停了,绿得发呛的苍郁的庭院开始清晰起来,公园的牌坊和走廊都被藤蔓植物紧紧地缠绕,已经完全成了个小小的绿洲。 视野中开始渐渐出现数不清的摇晃的身影,草地上也响起“沙沙沙”的摩擦声,我知道哀悼的时间已经结束,接下来我们必须生存下去。 我回头再看一眼那些长眠地下的人们,跳进了下水道。 第六十一章、接吻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当初特警们选择地下商场作为驻点,理由很简单,因为这里比地上安全,且仅做临时驻地并不需要考虑太长远的问题。可当我们经过深思熟虑后,还是打算将这里作为长期的根据地。 可这样一来,黑暗的地下商场便不那么适合生存了,而且发电机的燃料有限,迟早维持不了地下的照明消耗,因此我们决定将生活场所转移到地面的商场来。 搬上来的首要任务便是将大小出口通通封闭加固,等这项工作忙完后,我们便开始陆续将地下的物资搬上来。 虽然还是大白天,但是地面的商场却仍一片昏暗,为了避免行尸闯入,我们将每扇窗户都遮蔽得严严实实,这让我想起了学校里的食堂。 我们选择将二层的迪卡侬作为日常休憩地点,这里有许多户外帐篷和保暖睡袋。将凌乱的地面收拾干净后,这里总算整洁了不少。 几天前的大雨让我们收集到不少雨水,用百货商店里的便携炉煮沸后便可用于饮用或洗澡。便携炉是个好东西,我们不必再忍受冷冰冰的罐头食物,将罐头食物与一些干粮混合着蒸煮后,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哈哈哈,看看老朽手上戴着什么?”叶老的笑声从外面传来,商场中到处都是他的回音,显得空旷寂寥。 叶老得意洋洋向我们展示的是他在钟表店里得到的一款价值数万的劳力士水鬼:“哈哈,以前的军官们最追崇这玩意儿,戴在我手上也是有模有样!怎么你们都不感兴趣?哎,现在的年轻人就知道追数码产品……” “不不不,以前听我爸说,男人就得戴这种表才显成熟,老爷子你戴起来可威风了。” “哈哈哈,是吗?”叶老哈哈大笑。 说话的少年叫张镐,他三言两语便撇清了跟方斌的关系。他告诉我们,当时凶手大开杀戒,场面混乱之极,跟他一起躲起来的方斌认定了苏亚伦就是将杀人魔放进来的内鬼,咒骂着要将他大卸八块。 而这时刚好宋莉莉也躲了进来,他便挟持了她,让后面进来的苏亚伦交出手枪。一开始苏亚伦矢口否认自己有枪,可是方斌凶相尽露,竟然将宋莉莉的手指切了下来威胁他。苏亚伦如遭雷劈、万念俱灰,只好乖乖地交出身上唯一一把手枪,而这却让方斌更加确认他就是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帮凶…… 虽然张镐的解释让人信服,但我却无论如何不相信他没有在这件事上推波助澜。他还在跟叶老、小玖和关飞打成一片,我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 “我吃饱了!”说完后我走出室外。 “学长,等等我!”没走多远小琳便跟了上来,“你要去哪里?” “随便走走!”见到小琳我的心顿升暖意,这些天来我总是被噩梦折磨,魂不守舍,直到我明白了必须埋葬过去,继续前行,才能不辜负仍在世的伙伴时,我才稍稍缓了过来。 小琳突然圈住我的手,把头埋在我手臂上,一股柔软的触感让我浑身酥软。 她轻吐红舌,说道:“在我绝望的时候,学长是第一个向我伸出援手的人,我也想在你绝望的时候把手伸向你,但似乎失败了呢……” 想起了这些天来她的陪伴,但我却总是浑浑噩噩不理不睬,我不禁心生怜意,于是把手从她怀里抽出,搂过她肩,柔声细语地说:“没有的事,小琳,那天去医院救陆风没让你跟来,没想到反而让你深陷魔窟……” 她小幅度地摇摇头,轻声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一直知道……” 糟糕,我突然觉得彼此之间的气氛好得要命,两人都不知不觉停了下来,我还搂着她,但是额头已经碰在了一起。她闭起眼,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我又想起了在小卖部时她差点亲了我的场面,于是脖子生硬地向下弯曲,嘟起嘴唇向着她温软湿润的小嘴伸过去,这次终于没有人阻挠我们了。 就在我们的嘴唇快贴在一起时,“哐当!”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我们一跳,我们马上分开了,气氛已荡然无存。小琳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呼吸有些急促。 “对不起!”我心里却在嗷嗷叫苦。她马上摇摇头,紧咬下唇。 “我、我们还是上去看看吧!”未免尴尬我指了指上方。她轻轻点头,重又挽起我的手臂。 我们沿着扶梯来到了三楼。这里玲琅满目都是品牌服装店:DIESEL、森马、ELLE、优衣库、C&K……不一而足。小琳的眼睛马上亮了起来,拉着我冲进一家家店铺。(品牌加大,LV,) “哇,这套衣服……”、“这条裙子我在杂志上见过……”、“这个手袋……啊好贵!”她像只麻雀般兴奋地直叫。 她将心仪的衣服通通取下,拿进试衣间,然后让我在外面候着。只听一张幕帘之隔的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更衣声,还有少女甜甜的哼歌声。我吞了口口水,目不转睛地盯着幕帘,仿佛可以就此盯出透视的技能。 “啦啦啦……”她像头小鹿般跃出了试衣间,睁大着眼期待我的点评。 她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衬衣,拎着一款白色手提包,下身是条黑色中短裙,洁白纤细的双腿在裙裾下轻轻摆动……简而言之,就是一身职场小秘的行头。一个16、7岁的小丫头稚气中带着点成熟的女性气息,让我不禁遐想起她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 “还、还行吧……”表面上我敷衍地答道。 “吱——”她不满地盯着我,嘟起嘴,“好吧,看看这件!”又跳进了试衣间。 幕帘掀开,出落在眼前的是一个穿着白色无袖连衣裙的少女,裸露的香肩洁白无暇,一转身,长裙翩翩起舞,看得人目瞪口呆。 “怎样怎样?”她的脚上没穿鞋,就连洁净的脚踝都让我心跳不已。 “这、这个,比刚刚好些吧……”我言不由衷。 又换了几件衣服,她突然松了劲,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以前跟小倩来逛街时根本想象不到,这样好看的衣服可以由着自己随便穿,甚至连价格牌都可以不看一眼……” 她露出了悲伤的表情:“可是为什么我却高兴不起来……” 我也陷入了沉默,好友们的欢声笑语不断在眼前掠过,懊悔、自责、物是人非,也许这些漂亮衣服根本不是穿给自己看的,而是期待着别人赏识的目光,人声鼎沸的商场背后,真正吸引人的根本不是那什名牌,而是人声鼎沸本身。 为了不让气氛继续冰冷下去,我鼓气道:“好久没看电影了,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吧!” 她瞪大眼:“吓,要怎么看?” “听我的就对了!”我拉起她,她却说“等等”,又拉着我跑进另一家服装店。 她把一件白色T恤递给我,然后把我推进了试衣间:“把它换上!” 我只好乖乖地换上。不过是件普普通通的T恤衫,在这个阿玛尼、登喜路都可以随便穿的商场显得十分廉价。 然而当我走出试衣间,看到一个跟我穿着同款女T恤的女孩笑盈盈地站在我面前时,我才恍然大悟,这是情侣装! 我的胸前熨着两个蓝色的英文字母“LO”,她的胸前则是粉红色的英文字“VE”。小琳挽起我的手,高高兴兴地向前走去,仿佛这件衣服要比那些价值数万的奢侈品牌服装更加贵重。 我们沿着扶梯来到了四楼的影院。走进两扇印着“立方体影院”的大门后,柔软的红地毯在面前铺展开来了。 沿着过道走,巨大的落地玻璃窗赫然出现在眼前,灰蒙蒙的城市天空也尽收眼底。从这里往下看,街头上灰尘滚滚、垃圾纷飞,数不清的行尸在一蹶一拐地行走。远方雨云蓦地掠过一道闪电,但很快又消失在天边,城市庞大得让人心惊。 我的左手边有个柜台,柜台旁是两个巨大的人物看板,一个巨型“人类”跟一只怪物站在一起,那怪物尖嘴獠牙,通体漆黑,浑浊的唾液从它的牙缝间滴落,十分恐怖,吓得小琳一阵激灵,紧紧抱住我。 人物看板的下方标示着影片名《普罗米修斯2·契约》。这影片的第一部我看过,是鼎鼎大名的系列影片《异形》的前传。影片中揭示了人乃神造的真相,而这个“神”就是站在怪物旁边的那个巨型“人类”。 而真正让我恐惧的反而是这个“人类”,神根据自身的形貌制造了人,却仅仅是一场类似克隆的实验,人对于它们而言只不过是虫豸或者家畜般的存在。这个目露凶相,皮肤惨白的“人”浑身透露着一种不祥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如果有机会,我真想接着看这部片的续集,不过看样子有生之年都是不可能了……我不禁唏嘘,同时再次看向窗外,冰冷的城市笼罩在混沌的天空下,这是个比影片更可怕的世界。 我们穿过了大厅,来到分布着放映室的走廊,由于离开了落地窗,光线一下子又暗了下来。墙边是十几张被镶在镜框中的电影海报,都是最近上映的影片。 我突然觉得带小琳来这儿简直是个馊主意,我从未感到电影院如此可怕,有些放映厅的大门洞开着,但是里面却是黑黢黢的,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四周寂静无声。一旦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人往往就会因害怕突然冒出的声音而产生深深的恐惧。 硬着头皮走进一间放映厅后,里面的光线反而变得明亮起来,应该是哪里的采光设备巧妙地把阳光投射进来了吧。我跟小琳找了个位置坐下。 “咳咳,”我清了清喉咙,“好吧,电影正式开始反映!” 大厅中回响着我的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咚,哒哒哒、哒哒哒哒哒……”我蹩脚地用声音模仿着20世纪福克斯的影片开头,惹得小琳哈哈大笑。 “Once upon a time,there is……”我开始大声背诵起看过的一部叫《美女与野兽》的动画电影台词,宋莉莉曾在英语课上给我们布置背诵任务,我负责的就是开头这段。遇到忘记的地方我就胡诌过去,有时又夹杂着几句普通话,倒也说的妙趣横生。 小琳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再来再来,哈哈哈……” 看着笑得如此可爱的小琳,我心里也甜滋滋的,我暗暗地下定决心,再怎么困难也好,一定要守护好这份笑容。 “故事的最后,他跟她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我满嘴跑火车地结束了故事。 小琳也笑累了,把头枕在了我肩上。慢慢地,我们的目光很自然地碰在了一起,我凝视着她,她也抬头凝视着我,在这个也许是世上最孤独的电影院里,我们接吻了,这个吻很长,长到了世界的尽头,这个吻也很短,短到我们觉得再长也还是意犹未尽…… 第六十二章、俯瞰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离开了放映室,我们穿过走廊,爬上一条长长的走火通道,尽头处出现了两扇防烟门。推开门扉后,商场顶楼的阳台光景便扑面而来。 已经是九月,有些凛冽的寒风在屋顶肆虐,吹起了她满头秀发。也不晓得哪儿有个破口或者通风口,风吹过时发出像汽笛一样的尖啸,而且一直响个不停。天空像个巨大的穹顶笼罩在头上,乌云汹涌地翻滚,看上去很低很低。 她用手压着头发,我则情不自禁地抱紧她,忘情地拥吻起来。从放映室来到这里的一路上我们已经吻了不知多少遍,虽然彼此都还很生涩,但是这种感觉却叫我们依恋,让我们陶醉。 “哎哟!”她突然发出一声嘤咛。我们不知什么时候吻到了墙边,她的后脑勺撞在墙上。 “没事吧?”我轻声问,同时将掌心放在她脑后揉搓起来。 “没事,继续……”小琳红着脸,又闭上了眼睛。 于是我碰了碰她的鼻尖,又开始亲热起来。渐渐地,我就像一个努力舔舐手中糖果的小孩,找到了含在她嘴里的甜腻的味道…… 就在这时,一阵沙沙沙的噪声从头顶传来,吓得我们慌忙分开。 “是谁?”我慌张地问。 “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看见。”陆风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就坐在楼梯间的楼顶上。 “你、你在这干嘛?”我尴尬地问。小琳也涨得满脸通红,不安地眨着眼。 陆风叹了口气:“要是你们不继续,那就爬上来看看吧。” 没办法,我们只好乖乖地按照陆风的指示从楼梯间背后的一把人字梯爬上去。 上了楼顶,一张比刚才更壮观的城市俯瞰图景出现在眼前了。密密麻麻的住宅商厦林立在城市各个角落,整个地表空旷高远,一直延伸至地平线尽头。 “沙沙、沙沙、吱……” 这时我才发现陆风手里拿着一个正方形的物体,是个收音机。无规律的沙沙声正是从那儿传出的。 “之前你提到过在医院的日记里有收到军方无线电的信息,因此我想试一试,”陆风说,“但是目前我尝试了所有常见的频段都没有任何收获。” “那会不会在一些不常用的频段里呢?”我问。楼顶风很大,小琳正拿出发绳将长发重新编成马尾。 陆风说:“可能性不高,因为这样做根本没意义,平民不可能收到他们的信号。” “那你说,那会不会是特警们说的隔离区所发出呢?” 陆风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徐队他们外出已经超过5天了,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救到初美姐他们。要是他们回来了,又该如何跟他们解释秦洛博士之死呢? “对了,先不说这个,”陆风指着城市的街道说,“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分析,我认为这座城市中至少存在四到五个大尸群,他们就像蝗群一样一遍遍地扫荡这座城市,而且很有规律……” 在他手指的方向,一个黑压压的尸群正从远处涌来。 陆风继续道:“没有了人后,或者说幸存者都躲起来后,整座城市其实非常安静,偶尔的几声鸟鸣或砖瓦跌落的声音并不能对尸群的走向造成影响,反而是尸群与尸群间的叫声彼此影响着、制约着。要是我们摸清了这里边的规律,对我们外出补给或者要到达什么地方都是很有帮助的。” 我深深地点头,陆风总能在这种不显眼的地方找到关键所在。阳台的风吹得我们的衬衫猎猎作响,站在这个地方虽然可以看得很远,但是看得最远也不过是这座城市的边缘,在这个世上还有数不清的这样的城市以及比这个城市大得多的地方,那些地方发生了什么,人们又发现了什么?一无所知的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尽可能地活下来,并且走得更远。 “对了,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陆风继续问道,“第一天早晨的那场神奇的自然现象?” 我点点头,望着邈远的苍空,仿佛又看见了那个被撕裂开的奇异天空。我喃喃地说:“嗯,撕裂的黎明……” “撕裂的黎明?”陆风想了想,“……有趣的说法。最近我就一直在思考,这场灾难到底跟这个‘自然现象’有什么关联?” 我深有同感地点头:“那你觉得两者有什么关联呢?” “比方说,”陆风道,“那可能是某种生化武器爆炸时产生的现象……” “你的意思是……” “这可能是一场战争。”陆风淡然道。 风却像脱缰的野马般从我身边刮过。战争这个词离我们太过遥远,遥远到当我们说出讨厌战争这类词语时,其实根本连什么是战争都没搞清楚。 陆风继续道:“当然,如果真的是战争,那么造成全球性的失控场面就很难解释了。” 他又摇摇头:“目前掌握的信息量还太少,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只要解开这个谜,我们离世界的真面目又会缩小一大步。” “对了,”我突然想到,“那天我是亲眼看见天空被撕裂开的……” 不是在电视上,也不是在网络上,而是比谁都离得更近——水边,那个我跟阿暮曾经的秘密之地…… 我正要详细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形时,身后的铁门蓦地就被打开了,林宇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终于找到你们了!” “发生了什么事?” “你、你们快跟我来……”林宇说。 我跟陆风对望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不祥的色彩。 第六十三章、收音机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回到二层的休憩点(迪卡侬)时,地上多出了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血痕一直延伸至室内,爬上了桌角,形成血滴又滴落至地面。叶老、关飞和张镐都围在桌旁,神情凝重。 走近些看,就发现小玖正在大汗淋漓地帮躺在桌上的人止血,旁边凌乱地散落着染血的棉球、纱布和消毒药水,血腥味以及药水的味道弥漫四周。 “你们来了!”小玖抬起头说,“总算是止住了血,但是失血已经太多,这里又没有血袋和输血设备……不,就算输了血估计也是白搭……” 小玖解开伤者的黑色警服,让我们看他的胸膛。那里布满了淤青,肋骨处明显凹了下去,应该不少骨头已经断了。 “他的胸部受到了不少次重击,内脏已经有些已经破裂,开始内出血了,加上刚才好不容易才止住的上臂动脉出血,真不知道他是如何活下来,还回到这里的……” 虽然刚才已经听过林宇的说明,但是看见特警小杨奄奄一息地躺在面前还是感觉有些不真实。 “水……”他张开干瘪的嘴唇呻吟道。 关飞马上拿了一瓶矿泉水准备倒进他嘴中,小玖赶紧阻止,同时拿出一块棉布,将水倒在棉布上,然后放在他唇上。 小杨艰难地吮吸着布上的水分,喉结上下蠕动。 “只有他回来了吗?”我问道。 关飞点点头:“刚才听到有拍打铁闸的声音,本以为是行尸,为了防止声音引来更多丧尸,我们原本打算开门解决了,没想到一开门,他就倒在了地上,满手都是血……” 张镐插话:“我看见四周渐渐有丧尸被血腥气吸引过来,所以赶紧把地上的血都清理掉,然后关上门。” 这真是完全没有料到的状况,我忖道。之前陆风甚至提议如果他们回来,就布置陷阱杀害他们,理由是秦洛博士毕竟是死在我们的人的手里,如果他们翻脸起来我们将很难应付。当然这个提案并没有通过,怎么说他们都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这么做实在太残酷。 这时小杨睁开了眼,眼神混沌地望着天花板,隔了半晌才迷迷糊糊开口:“……亚伦,亚伦……” 我的心一痛,他并不知道亚伦也已经不在了。我正准备告诉他事实,陆风却抢过话茬:“我在这里!杨哥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本以为他会认出不是亚伦的声音,没想到意识模糊的他竟答道:“……回来的途中……遇到了袭击……他们都牺牲了……” 他忍不住抽噎,结结巴巴地说:“……徐队……还有其他人……秦洛博士的假设没有错,毒素正在聚集……富、富集效应已经开始凸显了……那怪物、那怪物……” “什么毒素?什么富集效应?什么怪物?”陆风连珠炮地问。 “你一定要把博士带回隔离区!这是徐队最后的命令!”他忽然大叫道。 “隔离区在哪?还有刚才的问题,毒素、富集效应、怪物,都是什么?”陆风焦急地问,他预感到对方就快不行了。 “……你不用知道……这是最高机密……”小杨却答道,“基地的位置……博士知道……” 陆风不甘心:“小杨,我就是秦洛!快告诉我你们遇到了什么,还有解释一下,你为何说富集效应正在凸显呢?” 濒死的特警队员却张着嘴望着天花,一语不发。眼神混沌不堪。 “因为失血过多,他现在已经看不见东西了。”小玖提醒道。 这时我身边的小琳问道:“杨大哥,我是幸存者陆晓琳,那天徐队答应过我要去救困在便利店的伙伴,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本以为他不会回答,没想到他却开口了:“……都死了……那群学生没有坚持下来……” 小琳一阵恍惚差点没站稳,我赶紧扶住她。她捂着嘴,嚎啕大哭:“初美姐……辰星哥……” “别哭!你快问他隔离区的位置,什么是富集效应!快!”陆风抓住小琳的肩膀激动地说。 我突然莫名恼怒,一把撩开陆风的手:“你够了!” 这时小玖把手放在他脖子上,摇摇头:“他已经不在了……” 死去的双眼还在凝视着天花,我轻轻用手拂过他的眼脸,让他安息。 又有人死去了……而且连辰星和初美都……好不容易恢复生气的我们又陷入一片愁云惨雾。 这时关飞好像发现了什么,喃喃说道:“莫老师,他的小腿好像有伤,是被什么东西抓伤吗……” 话音刚落,死者闭上的眼睛突然一睁。 “不好,快散开!”叶老大喊。我马上拉着小琳往后退。 只见已经死去的小杨猛地惊起,浑身剧烈抽搐,眼睛反白,口吐白沫,然后头一转,以奇怪的姿势冲向距离最近的张镐。 他居然变成了疾行者!谁也没料到这种状况,手中也都没武器,张镐惊呼一声,向旁边摔倒,却因此惊险地躲过一劫。 但是死者哪会这样罢休,四肢一扭,顺着张镐逃逸的方向又冲了过去。张镐疯狂地惊叫起来,本以为就要被咬了,这时关飞及时扑了过去,将死者撞飞出去。 “快拿家伙!”他大喊。我们马上四散开去,叶老跑向墙边去取他的苗刀,我也冲向房间的角落去拿军刀。 谁知道在我旁边奔跑的陆风突然被撞倒,手上的收音机摔在了地上,眼镜在地上旋转几圈后也飞出了老远。 “陆风!”我停了下来,慌忙中随手拿起附近货架上的一件冲锋衣,扑向撞倒陆风的黑影,将它的头颅裹了起来。 变成死者的小杨力大无穷,而且不知是否因为生前是特警的缘故,它好像比一般的疾行者速度更快,我被高高地举了起来,就像一叶巨涛中的轻舟,上下左右不受控制地疯狂甩动,要不是隔了一件冲锋衣,此刻我的喉咙肯定已经被咬下一大块肉了。 我的眼中天旋地转,很快就分不清天南地北了,等我回过神来时后背已经重重撞在了货架上,一阵火辣辣,头脑也晕乎乎的,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晕眩中,我看见面目狰狞的死者已经嘶吼着冲到了我面前,但是上下左右我都分不清了,根本避无可避。就在死者张开嘴,咬向我的脸时…… “噗嗤!” 刀尖从它的后颈穿过了头颅,从天灵盖上斜斜地伸向天空。 叶老喘着气看我,慢慢地收回长刀,尸体噗通倒在了地上。 “阿晨!”小琳失声跑过来抱住我,把头埋进我怀里。 此时天色已晚,晚霞从二楼的窗外射入,把整个空间染得一片血红。我的脑中还是晕乎乎的没有缓过劲来,眼中的一切仿佛都变得无比缓慢,死去的小杨的脑袋正流出血液,陆风伸着手在地面寻找自己的眼镜,关飞正在搬起倒下的货架,小玖和张镐从惊魂中回过神来,向这边走来…… 而这一切的人和事,都被接下来发生的状况打断了。 “沙沙沙……”摔在地上的收音机突然发出了声音:“这里是伊甸……幸存者……若能收到的话……沙沙沙……沙沙沙……” (第二卷完) 我想,到此为止了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第六十四章、猜疑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我紧了紧胳膊上的肌肉,一座结实的小丘拢了起来,又看了看自己的胸肌、小腹和大腿,跟一个多月前相比,整个人又变得精悍了些。 我用手擦擦镜上的雾气,镜中马上出现一个伤痕累累的身体,这是与丧尸和人类敌人搏斗时留下的痕迹。我又瞧了瞧自己的脸,胡茬儿悄悄长满了下唇,虽然眼窝有些下陷,但是却显得益发成熟了。 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我已从一个养尊处优的学生变成一个为了活命使尽全力的亡命之徒。 “哗哗……” 已经多久没洗过这么畅快的热水澡了?手上的花洒奢侈地喷洒着热水,热水洒在身上让人浑身激灵,每个毛细孔都在冒着轻烟。我不禁想起最初跟小琳困在小卖部里,因为害怕失去水源甚至把马桶都灌满水的窘态,再看看现在,简直就像做梦一般。 这个公寓里应该还有不少这种储水式热水器,在爆发前留下了一大缸水,用液化石油气加热后就能冲个淋漓酣畅的热水澡。而水偏偏又是最难携带的东西,因此除了尽快在这里把这些水花光,别无他途。 这次走得有点远了,不然定要想办法带一个热水器回去。 “晨哥,”疯子在浴室外小声地说,“胖子说了,如果你再不出来,他就进去跟你一块洗了。” 疯子,原名吕天峰,跟他哥哥吕天辽是在不久前听到收音机后投靠我们的。由于弟弟更擅长运动,所以加入了我的搜索小组。 “你跟他说,剩下的水我会烧得开开的,等他进来烫他一层皮。”我不紧不慢地说。 虽然两人都叫我晨哥,但事实上他们的年纪都比我大一点,只是爆发后他们并没有经历过跟人类敌人的残酷斗争,心态上仍比较乐观,眉宇间也没有我们沧桑。 我关掉水,抹去身上的水分,然后穿上一件保暖内衣和一件阿玛尼皮夹克,两脚伸进一条Lee牌牛仔裤里,走了出去。一高一胖的两人就坐在沙发上,打着扑克。 “晨哥,就等你来一局斗地主呢!”胖子说道。他叫肖俊杰,是我跟关飞在一间小卖部的楼上捡到的,当我们推开他的房门时,他正在靠最后一瓶千岛酱艰难度日。那时他的身材还瘦的很,虽然现在食物也不多,但是他硬在一个月的时间内恢复了体重,真不知道他的营养来源何处。 “我瞧你还是赶快洗澡去,这天黑得特快,待会我们可要抛下你自己跑路了!”穿着立领毛呢外套的疯子说道。据说他很早就辍学了,跟一帮好友组建了乐队,在各大商场辗转表演,他那扭成一条条麻花的任性发型就很能说明问题。 胖子果然怕吃亏,冲也似的进了浴室。 “晨哥,来三公?” 我摇摇头,看了看表,心想的确天快黑了,而且还要预留时间回去,于是对着浴室说:“胖子,五分钟内必须搞定!” “别啊,还没洗够呢……”他呻吟道。 “谁叫你猜拳输了,活该!”疯子讥笑道。 我摸了摸沙发上的始祖鸟大型背包,今天的收获算是颇丰,但是因为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不知不觉便走得有点远了。对于初次带新人出来搜索,的确有些太冒险了。 我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昏瞑中,我仿佛又听见那个“沙沙沙”的收音机声音。 “沙沙沙……这里是伊甸……幸存者……若能收到……沙……” 当我们还沉浸在特警小杨尸变的震惊中时,收音机竟意外地发出了声音。陆风也顾不上自己的眼镜了,连滚带爬地拿起收音机,手动调节频段。好不容易声音终于清晰了起来。 “各位幸存者,各位尚能听到这段广播的同胞……这里是伊甸,一个从数十年前就建造好的军事岛屿。为了应对当时可能发生的全球热核战争,我们建造了这个地方,如今,这里也许是人类最后的保护伞了。 这里与世隔绝,自给自足,这里有大片的耕地和农场,这里有医院、学校甚至商业区,而最重要的是,这里没有丧尸…… 最初来到这里的人们已经开始了全新的生活,我们相信,只要人类互助互勉,一定能最终找到生存之路…… 目前,我们正致力于拯救更多的人,然而我们仍缺乏大范围的搜救能力。考虑到生存的概率,我们将率先对生活物资丰富的商场、酒店以及防御工事出色的机关单位进行探查和营救,请有能力的求生者们尽快前往这些地方等待救援…… 我们衷心希望有更多人能来到这里。同胞们,人类最最黑暗的时刻已经过去,让我们团结起来,戮力同心,重点人类文明之火……” 收音机又恢复了“沙沙”声。 “哈、哈哈,我们有救了!”张镐笑了起来,“你们听见没?他们说会先到商场进行搜救,我们就在商场里啊,哈哈!” 其他人的表情也都明显舒展开,满脸释然。 “听到吗?伊甸……”我握着小琳的手。 她用力地点点头,眼角都溢出了泪水:“爸爸……” 我也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双亲和妹妹,要是他们也在伊甸里该多好啊!对于不知前路在何方的我们来说,这则消息无疑是雪中送炭。 大家都开始议论纷纷、笑逐颜开,唯独陆风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他突然给我们所有人都泼了一盆冷水:“你们觉得看见了曙光,我却觉得是大难临头了……” 我吓了一跳,问道:“为什么?” 陆风推了推眼镜,说道:“广播里说‘让有能力的求生者到这些地方等待救援’,你们觉得是好事吗?” “难道不是吗?” “亏你还在医院里看到过那本日记……那意味着将会有很多不速之客造访我们,特别是那个杀人组织……”陆风道。 林宇反问道:“等等,刚才的广播里不是让我们幸存者要同心协力,整合资源,等待救援吗?” “经历了这么多,难道你还搞不清楚人性吗?”陆风说,“而且退一步来说,即使双方都想合作,但是谁又知道对方肚子里在盘算什么?大家都知道资源有限,却不知道救援何时到达……互相猜疑的最后往往就是先下手为强。” 陆风的想法十分阴暗,但却不得不承认他的观点也许是正确的。 一瞬间,所有人都从伊甸的幻觉回到了残酷的现实,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就像刻意嘲讽那段广播似的,陆风又推了推眼镜,说道:“各位,最最黑暗的时刻也许现在才真正到来……” 第六十五章、选择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滴滴、滴滴、滴滴……”手表的报时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把我猛地惊醒。 糟糕!竟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我环顾四周,疯子竟然也躺在沙发上发出睡息。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去,四下里鸦雀无声。 “疯子!疯子!起来!”我甩了他两巴掌他才悠悠醒转,一脸懵逼地看向四周。 不对,胖子呢?他明明在洗澡。就因为知道他洗完会叫醒我们,我们才安心睡去的。我看了看表,已经过去30分钟,我明明让他5分钟内洗好的。 “晨哥,不好了,是尸群!”疯子站在窗边焦急地说道。 “怎么会?我们经过计算,这个街区最近几天都不会有尸群经过的……”我也赶忙来到窗前,一看,黑压压的一片影子正从落日的阴影中涌来,尸群的密度让人头皮发麻。 尸群在城市中的运行规律是陆风总结出来的,之前数次外出搜索都是在这个规律的指导下进行,从未出错。 “快,快叫上胖子,马上撤!”我慌忙说道,然后跟疯子一起冲进了淋浴间。 只见一个“丰乳肥臀”,浑身赤裸的男子正躺在地上,发出鼾声。 “我考,丫的洗澡都能睡着?”疯子骂了一声,马上蹲下去甩胖子耳光。 一共甩了三下他才醒转,捂着脸颊直叫疼。 “你还知道疼呢?怎么洗澡都能睡觉?”疯子骂道。 他嘟哝道:“洗完澡后眼困了,想着你们会叫我所以就干脆躺了一阵……” “一阵??信不信我再抽你!” 这时,只听窗外传来了混杂着尖叫、嘶吼和哽咽的尸群的声音,我赶紧说:“回去再拗吧,我们马上撤!” “等等,让我先把衣服穿了……” “没时间了,边走边穿!” 于是我跟疯子一人一边架起了胖子,向房门走去。他白花花的屁股扭来扭去。 我背起行囊,拿出一根SURE-FIRE(神火)战术手电,抽出一把“冷钢三美”长军刀,跟同样手持武器的两人,慢慢来到房门前。 疯子听了听,摇摇头,表示外面没有死者。我于是握着门把,轻轻一扭,一推,房门发出“咯吱”一声打开了。 楼道里一片漆黑,我们慢慢走了出去,尽可能不发出一点声响。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应该在日落前回到基地的,即使不是尸群经过这里,在黑夜赶路也是十分危险的事情。一些落单的行尸往往会出其不意地在某个旮旯咬你一口。 我打着手电,紧张地四处照射,这里应该是写字楼改装的公寓,楼层中央有个摆放着沙发的小厅,几盆万年青摆在沙发旁侧。 我们通过了小厅,向走火通道走去。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赶在尸群之前下到城市的下水道,然后从水道回到地下商场。不然等尸群占领了这栋大楼后就更逃不出去了。 我们沿着漆黑的螺旋走道向下奔跑,这儿是三楼,在尸群到来前跑到一楼应该不是什么难事。由我打头,疯子跟在身后,而跑得慢的胖子则在最后,我们很快就来到了二楼。就在这时,胖子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我慌张地拿手电往后一照,一只失去了双腿,瘦骨嶙峋的死者正从二楼的消防门后爬出,抓住了胖子的脚。 “我草我草!”他急得直往后退,没系紧的裤子被扯了下来,又露出白花花的屁股。他想用铁撬棍杀死丧尸,又想跨过死者往我们这边来,结果什么都做不了,如热锅上的蚂蚁进退两难。 “怎么办,晨哥?快来不及了!”疯子焦急道。 我看了看胖子,又看了看下方的楼梯,耳边又响起了陆风说的话——在你做任何选择前,请先把选项放在天平的两端掂量掂量! 去他娘的天平!我暗骂一句,箭步冲了上去,抽出军刀,猛地砍下丧尸的头颅。胖子一边提裤子一边说:“晨哥,谢、谢谢你!” “别多说了,往上跑吧!” “什么?” 这时楼下已经开始传来丧尸的呜咽声,不用看也知道正有大量的死者在涌进来。我们只好调转马头,向上跑去。 楼道里漆黑无光,我们迈开步子死命地向上蹿,疯子和胖子也都打开了自己的随身手电,抓着楼梯扶手往上爬。此时若是停下或者被绊倒了,肯定要成为不远下方的那些粗重呼吸的怪物的大餐。 跑了不知有多久,我们终于冲出了阳台。凌冽的夜风开始刮来,但是奔跑产生的汗液却黏在身上,遍体难受。胖子停了下来,双手扶着膝盖拼命喘气。 “喂,别停下,快跑!”我过去拉他,但就像在拉一团粘在地上的软泥,他极度艰难地移动着。 我们来到了阳台的边缘,对面是一栋高度差不多的建筑。虽然距离有些远,但是好在外墙搭了竹棚架,奋力一跳能轻易够到竹棚。当初我们之所以悠闲地在公寓里洗澡,就是有意无意地想到,万一再不济也能从这里逃走。 “来吧,咱们跳过去!”疯子说完后便开始助跑,在边缘纵身一跃,腾空而起,抱住了对面的竹棚栅格。 “好,轮到我们了!”我抓起胖子的手臂,谁知他的手抖了起来…… “晨哥……我不行……”他蹲了下来,“我恐高,脚软……” “快站起来!恐高也好,怎么都好,不跳过去就是死,你想死吗?” 他摇摇头。 “那就对了,”我鼓劲道,“我抓着你,我们一起跳过去!” 于是我抓住他的手,开始助跑,谁知刚跑到楼顶边缘,准备跃起时,胖子反手抓住我的手臂,把我猛地拉了回去。 “不行不行……晨哥,真的不行……” 这时阳台的门被嘭地撞开了,浑浊而杂乱的恶意从黑黢黢的楼道蔓延上来,我感觉身后有数十个黑影正向我们走来。 “你走吧……不要管我了……”胖子突然皱起脸,哭了起来。 陆风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在你做出选择前,先用天平掂量掂量选项。 我摇摇头。人命哪里是可以轻易掂量的? “你不走是吧?那就由我来挡着,挡到你肯走为止!” 我转到胖子身后,这时几个死者已经来到面前了,我举起军刀,猛地刺进一个死者的太阳穴,然后拔出,接着刺进另一个的眼睛…… 在叶老的提点下,几个月以来我已经逐渐熟悉了击杀缓行者的技巧——从天灵盖劈去往往会使刀锋陷入头骨,而且对武器的耐久度也十分不利,因此最佳的攻击位置是太阳穴和眼窝。 又顺利击倒了几个死者后,尸群中突然闯出一个迅捷的身影,扑到我面前。我大骇,但是马上回想起叶老的话——强大源于反直觉。我硬睁着眼不闭上,这宝贵的零点几秒让我看清了疾行者的动作,猛地向左边一滚,勉强躲过了攻击。 “别人一拳打过来,普通人的直觉就是闭上眼,但武术家的直觉是用手格挡,这中间的区别决定了生死。老朽认为习武的目的就是建立和强化一套与常人不同的神经连接,其中的难度不亚于重新做人,不过也不是不能短时间习得的,特别是针对丧尸这种没有任何攻击策略的生物……” 我猛地转身,然后双手握刀架于胸前,一个巨大而恶心的脑袋已经疯狂地来到面前,我稍稍往后一躲,它的脑袋刚好撞在了刀尖上,血花四溅,身体重重地倒在我身上。 我奋力推开尸体,抬头一看,面前已经围起了一堵尸墙,数量太多根本不是我能应付得来的。 “我、我跳……我跳……”胖子站在边缘喃喃自语。 见此机会,我马上跑过去,用脚抵着他的屁股,用力一抻:“用力跳啊!” 胖子尖叫着,但是双脚还是一跃,死死抓住对面的竹棚。 还没来得及替他松口气,我就感觉背后有疾行者在靠近,一转头,果然一个狰狞的面孔已经撞了上来,我马上伸手去格挡,但还是被整个人撞了开去。 我听见两人的喊声,然后整个背部撞在了竹棚上,哗啦啦地向下滑去。我咬了咬牙关,忍受着背后火辣辣的触感,用劲一推,把死者推了开去。接着双手马上按住竹棚,紧急刹车。 又向下滑了几个栅格,终于勉强停住了。疯子和胖子都爬了下来,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看着我。 ……陆风,我要证明给你看,即使不用你的天平去掂量,我也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 我深吸一口气,下到了冷巷中,这儿恰好有个市政井盖,而且行尸不多。解决了为数不多的几只死者后,我们揭开井盖,爬了下去…… 第六十六章、裂缝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在收到那个伊甸的广播后不久,我们就在陆风的告诫下加固了商场的各个出入口,并且不厌其烦地将每个出入口的摄像头都接上发电机,通过保安室的显示屏监视外头状况。 恍惚间,沉淀在城市各个角落的幸存者敌人就像被激活了似的,幽灵般在意识中浮现。而根据陆风的说法,我们就像走在镁光灯下的绵羊,其他人则如藏匿于黑暗中的猛兽,正对我们虎视眈眈。 除了监视器外,每天我们还要安排人在楼顶放哨,这样便可以在有危险接近时更早警觉。那天刚好轮到我值班,我坐在一张旋转椅上,双腿翘起在窗台上,端着一杯热乎乎的咖啡观察下方。 在阴暗的苍穹下,一座废弃之都屹立眼前,灰蒙蒙的城市中没有一丝生气。尽管监视器能瞧见建筑四周,但是洞察远方还是必须依赖肉眼。 突然,我察觉远方有动静,于是马上拿起望远镜向异动的方向望去。镜筒中出现了一群摇摇晃晃而来的丧尸,它们是从公路对面的一条深巷中踱来的。又是那群“人”,我想到。 它们总是选择在这个时候出现,天天如此。每一个都是神情黯淡、面如死灰,有的脖颈处皮开肉绽,有的肚子上仍然挂着一串,但也有的皮肤完好无损……不,当它不经意转过脸时,你才发现它的右脸颊只剩下骨肉相连。 1、2、3、4、5……无聊时我开始数起这一群的“人数”,约莫有50个,是个小尸群。每人的身上穿着各色衣服,有穿着西服的上班族,戴着鸭舌帽的嘻哈少年,还有光着膀子的地盘工和打扮入时的漂亮少妇……当然,这些都是他们生前的身份,现在它们都已成了同一样东西。 它们沿着斑马线穿过马路,然后停在了我的斜下方,摇摇晃晃似乎在期待着什么。我观察这个现象已有一段日子了,直到最近我才发现,它们所站的位置有个小小的公交站台。我想象着他们生前每天度过的等车时光,这种行为也许潜移默化地成为了他们的生物本能之一,就像候鸟南飞一样,即使死后他们的身体依然不受控制地前往每天所去之地。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我的想象。站了一会后,这群丧尸便四散而去。 就在这时,视野中出现了异状。望远镜的彼端出现了两个奔跑的身影!刚开始我还以为是疾行者,仔细一看却是两个活人,他们身后有十几个丧尸摇摇晃晃跟来。 那两人分别是一男一女的中年人,他们神情紧绷,但步履并不太慌乱,可以看出是严酷生存淘汰下的幸存者,跟我们一样是末世的移民。 他们似乎也看见我了,向着我这边挥手,似乎是在求救。 看见这种情况,我立马放下手上的望远镜,撒腿向下跑去。 到了一楼,我才想起开门的钥匙放在小玖那儿,于是又急冲冲转向监控室,现在应该轮到她值守的。 监控室的门大开着,陆风、关飞和张镐都在里面。 “小玖,快把钥匙拿来,外面有人……” 突然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因为在显示屏上,我看到那两个幸存者正拼命敲着大门,而陆风他们却干看着,没有任何动作。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开门?”我纳闷道。 陆风没有理会,吩咐小玖:“请打开麦克风!” 音箱传来了大门处的拍门声和呼叫声。 “救命!救命!救救我们!”那中年妇女一边拍门,一边恐惧地扭头看背后。 中年男人则抬头看向我们:“请发发好心,我们的避难所实在是没有食物了,孩子们都在挨饿,听了广播我们才冒险前来,请帮帮我们!” 他们都大汗淋漓,眼中已经失去了从容,连表情都被死亡预期扭曲了。 “你们还在等什么,快开门!”我大喊。 “等等,现在还不能冒险……”陆风说。 这时候,画面中突然扑出来几个黑影,男人马上从怀中抽出一把手枪,对准最近的丧尸的头就是一枪,女人也拿出一把尖刀,将它送进另一只的眉心。 “救救我们!”女人哭了出来。 “小玖,快拿钥匙!”我喊道。 “是。”小玖这才把钥匙拿出来递给我。 “太迟了……”关飞说。 镜头中,十几只饿鬼已经争先恐后地扑到两人身上,獠牙一下子将女人的脸皮撕了下来,传来了恐怖的尖叫。男人也失了神,被一个嘴巴啃掉了下颚。 情形一下子跌入谷底,我抱着头,难以置信地蹲在地上,钥匙滚落地面发出尖利的声音,除此之外,只剩下毛骨悚然的尖叫响彻四周…… 我从地上站了起来,屏幕中的中年男女除了一些无法辨认的肉骨,已经从这个世上完全蒸发了。但是,他们的呼救声却残留在我耳朵。 我“噌”地一把抓住陆风的衣领,大喊:“你到底有什么病?为什么不开门?” 陆风推了推有些歪掉的眼镜,面无表情地说:“有病的是你,他们身上有武器,如果贸然开门,可能死的就是我们。” “混账!”我将他的衣领抓得更紧:“有武器就代表一定会攻击我们吗?在末世里谁能没有武器防身?” 陆风很快接道:“那为什么他们一开始不亮出来,非要藏起来不可?” “也许他们仅仅是为了以防万一……” “那我们也必须以防万一。”陆风不容分说地推开我的手,“放他们进来的代价可能是我们部分或者全员丧命,而不放他们进来则对我们没有一点损失,在你做任何选择前,请先把选项放在天平的两端掂量掂量吧!” 我无言以对。陆风说的没错,如果真的出现了意外,这个后果将是无法承受的,但是难道就为了这个万一而将活人的性命视同草芥吗?我无论如何也不敢苟同。 似乎从那次事件后,我跟陆风之间就产生了难以弥合的裂缝。 第六十七章、狂欢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寒夜辽阔的星空在头顶铺展开来,我们四处瞧了瞧,在确定没有死者后才推开井盖,爬了出去。商场的铁闸被缓缓拉起,里面的红光一下子溢了出来。我们一矮身,猫了进去。 “阿晨!”小琳迫不及待迎了上来,抱住我,“干嘛这么晚?我还以为你们出事了……” 小玖拉开她:“他们应该都饿了,有什么话到里面说吧。” 几个月的时间里,我们已经将商场整理得井井有条,不但将有用的物资都挖掘个遍,而且分门别类放在了不同的“仓库”。我们将商场里的快餐店当作了食堂,一些小店铺则放上床褥变成各人的房间,每个房间都尽量靠近高层窗户,以便有情况时增加发现的耳目。在救援尚未到达前,我们打算久居于此了。 走进“食堂”,我将始祖鸟背包往地上一放,宣布道:“各位,今天收获不错……” 谁知话音刚落,我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食堂里“张灯结彩”,墙壁上挂满了红白色的圣诞装饰,到处都放着红烛,正中间摆放着一棵硕大的圣诞树,上面挂满了闪烁的灯珠。 “Merry Chistmas!”两支礼花筒发出了“砰砰”两声,彩带纷飞。 “你们……”我、疯子和胖子都瞠目结舌,不明所以。 “借过借过!”一位中年妇女从我们身边经过,手上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食物。 “刘姐,这是?”我问道。刘姐是我们在附近一家饭店救下的老板娘,爆发时机智地锁上了所有门窗,把自己保护在室内。听说她有一个女儿在外头念书,但就跟我们所有人一样,不管怎么心急火燎都联系不上。 刘姐揭开了盖子,餐盘上是一大只焖鸡,香气逼人。 “虽然没有火鸡,不过也不错了!”她答道,将做好的焖鸡往大圆桌上一放。 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蒸腾着热气。有自制的杂菜比萨,茄汁意大利面,凉瓜罐头鱼,土豆泥,紫菜汤…… 自从刘姐加入我们后,我们寒碜的伙食便直接被拔高了两个档次,她总能用最简单的食材和便携炉制作出美食。但是像今天这样丰盛的大餐,怎么看都觉得太过奢侈了,光看着就让人心惊肉跳。 关飞、陆风、张镐、疯子的哥哥天辽、叶老都纷纷入座,眉飞色舞地聊着天。 我们这些刚回来的只好一脸错愕地乖乖坐下。 “那个,今天是圣诞节吗?”胖子终于吐出疑问。 小玖摇摇头:“还有一个多月呢,现在是提前庆祝。” 叶老接茬道:“事情是这样的,今天老朽正在楼顶上放哨,突然发现有只母鸡在附近的房顶晃悠,虽然不知为何会跑到那上面,但入了老朽的眼就跑不掉了……” “然而老爷爷的刀剑到底是没长眼,把可以用来下蛋的鸡给杀了。”小琳捂着嘴咯咯笑。叶老只好尴尬地摇头。 她接着说:“没办法只好吃了呗,接着莫老师和我都想到了整理物品时发现的圣诞树和圣诞装饰,于是就决定顺水推舟,干脆提前庆祝圣诞了!” 刘姐说道:“最近你们带回来的食物也不少,冰箱里都快放不下了,所以是时候用一场大餐把它们消灭光。” 这时天辽说道:“说起冰箱,最近用来发电的汽油已经所剩不多了,我们应该尽快安排人到加油站去取。” 哥哥天辽的形象与弟弟天峰大相径庭,倒是跟陆风有几分相似。据疯子说,他是班上的学习委员,做事一板一眼,现在商场中的物资都由他统一管理调配。 疯子一把搂住哥哥:“扫什么兴呢?明天的事就让明天去办,跟咱们无关,今晚就好好玩个痛快吧!” 叶老也适时搬出了一箱啤酒,还有几支威士忌:“小兄弟说得不错,明天的事是明天自己的,不干我们事,今天就该不醉不休!” “不醉不休!”大家都举起了酒杯,欢呼道。让我感到诧异的是,陆风竟自始至终不发一语,而是配合地举杯欢笑。 桌上的饭菜很快被风卷残云般扫个精光,几杯温酒下肚,大家都有了些醉意。 “如此开心的夜晚,怎么可以没有一点音乐助兴?”疯子突然跑了出去,回来时手里拿着一把木吉他。 几个和弦后,音乐缓缓流出,是圣诞热曲《Jingle Bell Rock》。 悠扬欢快的弹奏让人心情大开,手舞足蹈。叶老跟刘姐竟面对面跳起了恰恰。张镐喝得面红耳赤,很快也加入其中,跳了起来。 这时胖子突然来到了吉他前,重重地咳了两声:“各位亲,有了音乐怎能没有歌声配合,就让我这位前斗鱼主播掺和一把吧!” 说着他跟疯子交换了一个眼色,浪漫的音色在琴箱中慢慢流出。 “我住的城市从不下雪,记忆却堆满冷的感觉……” 胖子一开口,所有人都惊呆了,充满磁性的嗓音简直比陈奕迅都不遑多让,跟他的形象有点对不上。 “思念到忘记,霓虹扫过喧哗的街,把快乐赶得好远……” 但是渐渐地,形象已经无关紧要,大家都被他的声音所感染,气氛变得浪漫起来。叶老跟刘姐跳起了华尔兹。 “落单的恋人最怕过节,只能独自庆祝尽量喝醉……” 小琳也把手伸向我,我忙摆手表示不会跳,她却不依不饶地拉起我,握住我双手。我们模仿着叶老和刘姐的舞步,笨拙地跳了起来。 “我爱过的人没有一个留在身边,寂寞他陪我过夜……” 小玖也拉起了陆风,陆风比我更加抗拒,但最终还是敌不过盛情,比我更加笨拙地跳了起来。我不禁暗暗发笑。 “Merry merry Christmas,Lonely lonely Christmas……” 酒劲上头,在幢幢烛光中,我仿佛看见周遭多了几双舞步:小柔、苏亚伦、宋莉莉、王思思、王强…… 跳了没多久,又好像跳了好久,我们一个个跳着跳着都坐到了地上。胖子的歌声还在继续,是首英文歌《Mad World》: “ All around me are familiar faces 我周围是一些似曾相识的面庞 Worn out places, worn out faces 破旧的地方,疲惫的面容 Bright and early for the daily races 为了每天的生计他们早早起床 Going nowhere, going nowhere 却不知道要奔向何方 Their tears are filling up their glasses 他们的眼中充满了泪水 No expression, no expression 毫无表情,全是茫然 Hide my head I want to drown my sorrow 深埋头颅,我想要忍住哀伤 No tomorrow, no tomorrow 看不到明天,没有明天 And I find it kind of funny 我发现这是一种乐趣 I find it kind of sad 我发现这是一种哀伤 The dreams in which I'm dying 我最好的梦想是我梦到了死亡 Are the best I've ever had 我最好的梦想是我梦到了死亡 I find it hard to tell you 我发现我难以向你启齿 I find it hard to take 我发现这更加难以承受 When people run in circles 当人们来回奔波 It's a very, very 这是非常,非常 Mad world mad world 疯狂的世界,疯狂的世界 ” 传来了哭声。狂欢的尽头总是哭声。我们庆祝圣诞才不是因为偶然,而是为了在这个疯狂的世界中喘一口气。我们不知道要奔向何方,我们的眼中充满了泪水,我们被要求面无表情,忍住哀伤,我们最好的梦想也许就是梦到死亡,这个疯狂的世界,这个疯狂的世界…… 第六十八章、坟墓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汽车收音机正在连续不断地播放着音乐,胖子一边听一边跟着哼了起来。从出发到现在,收音机里的每首歌他几乎都会唱,要是在和平年代,或者他有机会登上选秀的舞台,成为一名歌手吧。 “为何总是在放歌,没有一点新的消息……”后排的张镐抱怨道。 我们现在正驶往附近的加油站,正如疯子的哥哥天辽说,我们的汽油已经见底了,如果再没有新的补充,很快我们就将没有燃料用于发电。 “那边!”我对着地图指了指,林宇于是猛打方向,转出了国道。 这时,收音机的音乐突然停止了,转而出现一把人声:“各位幸存者,大难面前你并不孤单,接下来由张女士来介绍一下她的求生经历……” 已经是第三天了,收音机的各个频段开始充斥着音乐和来自“伊甸”的幸存者经验谈,似乎是想通过这些让活着的人重拾信心和乐观,但是对于何时展开救援行动以及怎么进行救援却只是粗略带过。 “就是前面了……”我指着前方的加油站,却不料那里正围着密密麻麻的行尸,根本过不去。听到车声,它们都呜咽着转过头来。 “掉头掉头!”林宇赶紧打方向掉头,在没有更多行尸发现前驶离了那里。 “快没油了。”林宇说。油表上的指针几乎搭在了红线上,无论如何,接下来这次一定要加到油才行。我赶紧在地图上寻找,最近的加油站距离这里并不远,但是与其到了后发现也是尸满为患,不如在燃油耗尽前驶到郊区的油站,那里的行尸想必更少些。 我们于是沿着国道驶出了市中心,来到城乡结合部的某条公路上。汽车刚好在油站前的十几米处发出了“喀喀喀”的引擎悲鸣。 加油站面朝一条开阔的公路,背后是一排茂密的树林。四周空空荡荡,没有一只丧尸。风吹动树叶发出了“沙—沙—”的声响,天空是阴霾的,很低很低,营造出一种恐怖的氛围。 我们只好下去推车,幸亏这次关飞跟来了,在他的膂力下,我们很快将车推到了油站里。 “关飞和林宇、胖子,你们在这里装油吧,我跟张镐到里面瞧瞧。”我指了指加油站里的便利店。 “什么?”张镐的脸登时绿了,他瞥了眼藏在加油站深处的黑乎乎的便利店,就好像看着一张随时会将人吞食的大口。 “你想在这里搬油吗?随你。”我说。 他想了想,摇头道:“嘻嘻,没关系,我们进去吧!” 通常来说,这种郊区的油站算比较安全的地方,因为这里视野开阔,有任何危险都能提早预警。而这里的便利店更是由于远离闹区,很可能还没被人碰过,所以值得一探。 我提着一把冷钢军刀,他则拿着一把砍刀,慢慢向闭门的便利店走去。 我们来到了门口,从便利店的外层玻璃就能看见里面的货架上还摆放着不少食物,但是货架后的空间却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晨、晨哥,还是你先进去吧……”他懦道。 看着张镐抖得跟筛子似的,我只好叹了口气,推开门。 便利店里很暗很暗,空气中传来一股食物霉味。我拿出背包,将一排货架上的罐头食物往包里塞。 “别愣着,快帮忙!”我压低声音喊道,张镐这才后知后觉地拿出背包,将东西往里扫。 在这个地方待得越久,我就感觉连最后一丝光亮都在慢慢褪去。不好的预感蓦地充斥全身,就仿佛室内这一点可怜的光亮不过是引诱我们踏入的诱饵,而现在黑暗的口袋正在慢慢收紧。 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骇人听闻的尖叫,声音破碎沙哑,犹如哪个山头的野猪叫声,但是任谁一听都知道那是丧尸的嚎叫。 张镐一惊,背包掉在地上,东西洒了一地。 “笨蛋,别慌,那声音听起来还很远!”我低声道,同时俯身捡起滚到脚边的一个罐头。 谁知就在这时——“哐当!”一声,货架后传来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哇,啊啊啊!”张镐连滚带爬地想往门口跑,我拼命才抓住他的肩头,手上的罐头也因此掉在地上,咕噜噜地从货架底滚向后方。 “你冷静点,赶快把东西都捡起来,我到后面去看看!”说完我从背包中拿出一根小手电,走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啪!” 手电一打开,一根细小的光柱便戳入黑暗中。我看见有无数微尘在空中飞舞,光线所到的地方就像老电影中的残破场景,看着让人心惊肉跳。 突然,我在墙边发现了一些血迹,血迹一直向深处延伸,我感到头皮发麻,双腿僵硬,心都快跳了出来。 很快,光线追逐着血迹来到了一个拐角,没想到这小小的便利店里内有乾坤,拐角里还有更深的空间。 我使劲咽了口口水,军刀被我握得更紧了。当我用灯光在四下睃巡,才发现这里放着数张床和桌子,桌上放着许多日用品。 我用手轻轻摸了摸桌面,上面灰尘很少,应该不久前还有人居住。既然有人居住,那人都去哪里了呢? 黑暗中,我浑身鸡皮疙瘩直起,感觉自己深陷魔窟,四周都是看不见的危险。就在这时,我看到不远处有光芒投下,原来墙边竖着一张梯子,梯子通向的上方被一块木板遮挡,只从边缘处渗出一点光亮。血迹一直从墙边延伸到那上面。直觉告诉我,不能再往前一步,应该就此止步了。 突然,脚边踢到了个什么玩意,俯身一看,原来是刚刚滚进来的那罐头,于是我伸手捡起,就在这时,不知哪来的一阵风吹得我脸颊发凉。我看见前方的墙上竟然裂开一条缝,不,那是一道门,在这便利店尽头的墙上竟还有一道门。 我禁不住好奇把门推开了一点,一阵呛鼻的腥风马上袭来,我猛地掩住鼻子。原来门外就是一片空地了,这时天色有些昏暗,我只看到地上乱糟糟地布满了鸡毛和一些动物的尸骸,根本没意识到眼前黑影幢幢。 当我终于看清自己身处何地时,我简直惊呆了。这里是个简单筑起的墓场,加油站后的树林空地被用篱笆包围了起来,空地内插着数个十字架。除此之外,地上是很多人的遗骸。 不难想见,有一伙人曾在这个幸存地中生存了下来,而且在空地中圈养起家禽,并在多次末世的抗争中牺牲了几个伙伴,像我们一样把同伴葬在地下。可是,现在这些人都…… 墓地上黑影幢幢。巨大的邪恶气息朝着我扑面而来,粗重的呼吸声犹在耳边,我手足冰凉,不禁后退了一步,却猛地发现我背后有什么。 第六十九章、巨尸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我扭头一看,竟是张镐,他居然偷偷跟了上来,门后那个人间炼狱当然也被他瞧见了。他表情僵硬地摇摇头,退了几步,然后亡命般向后逃去,他跌跌撞撞,中间不停磕碰桌椅发出巨大的声响。 “该死!”我大惊失色,马上将门掩上,同时将身边的什么桌椅杂什通通都推倒抵住门扉。可这么做根本没用,门马上被撞开了一道口子。 “呃、呃、呃……”数不清的苍白的手从门缝中索了出来。 我心一凛,知道根本阻挡不住,于是转过身便跑了起来。身后的黑影张牙舞爪,发出了恐怖的嘶吼。 跑出便利店后,我看到胖子、关飞和林宇已经站在车旁等我,张镐也瑟瑟发抖地立在一旁。 “晨哥,我……”看见我怒气冲冲地走向他,他慌忙摆手。 这时,便利店里传来巨大的声响,整面玻璃墙竟稀里哗啦地倾泻落地,场面壮观。我看见店里巨大的货架被丧尸推倒了,它们或爬或跳地越过货架,朝我们跑来。 “快上车!” 林宇的反应也是快,当即钻进了驾驶位,打着引擎。张镐则更是心疾手快,马上打开副驾驶的门把自己塞了进去。我和关飞、胖子只好挤在后面。 车子发动了,我松了一口气,可心里马上又咯噔一下,糟糕,刚要伸手去关窗,一张烂脸猛扑了上来,慌忙中,我用军刀胡乱一刺,刚巧扎在他的喉咙处,勉强将他架住。他的双手还在空中不停挥动,头颅发疯似的乱晃,口中的臭液喷得我一脸都是。 “李晨,低头!”关飞说。只见他抽出一柄军斧,狠狠地往那丧尸脸上一劈。丧尸的头就像花生壳般裂开,那“一股脑儿”一股脑儿地倾泻在我身上,让我一阵激灵。 我双脚撑着那丧尸的双肩,勉力一踹,终于将他抻了出去,然后我翻身飞快地摇起车窗。这时林宇猛打方向,离心力将包围着车辆的尸群甩了开去。 “快撤!”我叫道。突然,快被我们挤成一团的胖子指着我旁边的车窗发出了尖叫,表情惊恐无伦。 当我转过头时,一个巨大的黑影已经来到跟前。 “轰!” 车子被一股莫名的怪力轰然撞开,剧烈晃动,我觉得整个人飘了起来,然后重重地撞在车顶,又落下来。 “怎么回事……?”我被晃得七荤八素,艰难地爬起来,捂着头,看向窗外,然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刚才的黑影现出了身形,那简直是个无法形容的存在…… 远看上去就像个胖乎乎的婴儿,但是却至少有两米高。惨白的皮肤包覆着全身,只有脸上嵌着一双没有眼白、黑得彻底的大眼。 巨尸……这是我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的名词。与其他丧尸不同的是,这家伙的皮肤并没有呈现腐烂破败,而是更接近死人的皮肤,惨白无伦。 这时,几只丧尸晃晃悠悠地从“巨尸”的身边走过,只见它举起肥硕得像棒槌一样的双手,毫不留情地从其中两只的头顶捶落,竟把两只丧尸的脑袋都砸开了花,身体也随之分崩离析。接着它裂开大嘴,将两只丧尸破碎的脑袋咬下,吞了下去。 不知为何我马上联想起小杨临死前提到的“毒素”在聚集以及惊恐万分提起的那“怪物”。 我陷入了恐慌,忙说:“行了,别看了,快开车!” 林宇踩下油门,汽车车轮原地转了几圈后向前奔去。但是,我们的意图很快被那怪物发现,只见它抓起丧尸的一只脚,轻而易举地拎了起来,接着,他就像扔链球般,用力一甩。 沉重的尸体在空中转了两圈,重重地撞在我的车门上,车门瞬间向内凹陷,汽车失去控制在地上打转,我感到天旋地转,突然脑袋轰地一声,额头撞在了门框上。 视野变得一片模糊,就好像有一道光刺进眼窝,刺得我睁不开眼。上下左右都是声音,使我根本分不清天南地北。 半晌后,模糊的光线才慢慢重新聚拢,我发现自己的脸竟贴在了玻璃窗上。接下来,我听见车门、车厢四周甚至车顶都响起了杂乱的,被数十双手拍打的声音…… 当我抬起头时,瞬间吓得寒毛直竖,一张尸脸正贴在了我脸上,与我只有一玻璃之隔,那丧尸的牙齿还拼命咬着玻璃,发出了诘屈艰涩的声音。 我心有戚戚焉地抬起头,眼前的场景简直吓坏人,车子的每扇玻璃前都挤满了死者的脸,它们的牙齿声、嗷叫声和拍打声碰撞在一起,几乎要将车子压扁。 我忙去拍打同样被转晕了头的胖子:“喂,醒醒,醒醒!” “大事不妙,快开车!”关飞叫道。我的余光有意识地扫向窗外,在数张丧尸脸的后方,那个恐怖的巨人正慢悠悠地一步步走来,手上还拖着一条甩断了的尸腿。 车子再次启动,但是却因为冲得过猛,将前方的丧尸碾进了车轮底而寸步难行。林宇只好挂后档,向后倒,接着再向前,就这样前前后后来回了几次才终于摆脱前后方的丧尸。 突然,贴在我玻璃窗上的那丧尸被一个力量猛地一拉,向右边飞了出去。 一个巨大惨白的身影站在了窗前,我不得不抬起头,跟它四目相对。 我简直找不到任何言语去形容眼前这个怪物。巨大而怪异的脑袋,苍白无暇的皮肤,四肢就像膨胀起来般充满破坏力。一双黑暗而邪恶的眼睛里倒映出一个坐在车中目瞪口呆,充满恐惧和敬畏的少年。 这个少年呆呆地从腰间抽出一把枪,有些颤抖地把枪口对准这双眼睛。少年之前只是草草在老人的指导下学过开枪,枪法压根不准,但是这种距离似乎也无需什么技巧。 “砰!!” 巨响震得我灵魂出窍,脑袋嗡嗡作响。同时这双将我绑住的黑暗眼睛也随之破碎…… 第七十章、沉默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林宇,快开车!!”我大喊。 黑眼巨人痛苦地捂着眼睛,黑色的液体像泉水一样拼命从眼部涌下。他突然张大双手,仰天长啸。苍白无暇的皮肤上突然涌现大量黑色的血管,血管从脚底直冲到脸上,本来不大的嘴巴裂至耳根后面,相当恐怖。 它在我面前高高地举起双手,眼看就要砸下来,林宇猛地一脚油门,汽车飚了出去。一直开出十几米后,我才敢把头伸出窗外。刚才所在的位置已成了一片修罗场,满地的残肢和碎肉表明了那怪物一击的威力。 我们都以为算是逃过一劫了,但是事情却远没有结束。黑眼巨人的反应和表现有了明显的变化,他突地站了起来,白色身体上的大量血管就像一幅恐怖图腾。 “吼!!!” 它大叫后身体猛地朝我们冲来,身体以怪异的姿势奔跑着,而且速度之快与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能不能再开快点?” “已经踩到底了!”林宇大声回答。 但那怪物依然穷追不舍,而且有不断逼近之势。林宇在公路上左转右拐,试图利用路上的废弃车辆形成路障,阻碍巨人前进的脚步,然而那根本于事无补,它敏捷地以各种古怪的姿势躲过了重重障碍。 张镐看着倒车镜中不停逼近的疯狂景象,绝望地捂着头发出呻吟。 我也是大汗淋漓,内心焦急如焚。怎么办才好?? 就在我一筹莫展时,胖子凑了过来:“我、我有个办法!” 他说出的办法马上在我脑中形成了一连串的影像模拟。 “好像有点太难了是吧?”他忧心忡忡地看着我。 我扭头看了看我们这台皮卡载货箱上的三大桶汽油,吞了吞口水。看来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了,我心一凛,然后啪地一声打开车门。 “你要干嘛?”林宇紧张道。 胖子当机立断地说:“保持这个速度开,别的先别管。” 我左手拉着门把,把身体探了出去,一阵狂风马上吹得我衣服猎猎作响。这个方法说起来也十分简单,就是从车里绕到尾箱,然后将汽油罐推向怪物处引爆,但实际做起来却并没有这么容易。 看着身体下飞速掠过的柏油路面以及路边急速后退的景物,我脑中不禁闪过自己不慎跌落,摔得粉身碎骨的残像。 我小心翼翼地用脚钩住尾箱边缘,正打算翻身过去,怎知车头突然一个急转,一股强劲的离心力将我疯甩出去,我拼命用手去抓住车柱才避免了跌坠。 我看见一只丧尸出现在旁边的一辆车后,张牙舞爪地对着我嘶吼。当然,这张画面也是一掠即过。 “你没事吧?”关飞探出头来,迎着风说。 林宇的声音从车内传来:“抱歉,刚才那该死的丧尸突然冲了出来……” 我只好无奈地摇摇头,重新把脚搭上载货箱,同时双手用力一推,跨进了尾箱中。 靠在扶手上,我突然有种虚脱感。眼前苍茫的景色简直让人惊叹,长长的灰色公路一直延伸至远方,两边是广阔的田野,橙红色的天空透明澄净,犹如巨大的玻璃球天幕笼罩在头上,远处还有黑压压的连绵的群山。 我深吸了一口气,却连肺部都快被这巨大空间的冷冽空气刺穿。突然,我看见刚才所在的加油站位置已经被密密麻麻的黑点所占据,不,那是一个极其庞大的尸群,就像某种迁徙的神秘物种,侵占了整片土地。 我突然后怕起来,要是刚才我们逃慢了半拍,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同样的,要是在这里再犹豫多片刻,眼前的怪物定将我们撕裂成碎片! 我振作起来,双手用力推动油桶,油桶底部与车箱摩擦发出了尖啸。 “吼!!!!” 那怪物突然大吼一声,速度竟变得更快了。慌忙中我将油桶一推,油桶便轰隆隆地滚向了巨人。然而此时,它突然双手一着地,竟像头饿狼般四脚奔跑了起来,模样相当了得。 “糟!忘开枪了!”我大惊失色,只见油桶骨碌碌地从它身边溜过,竟毫无杀伤力。该死!在这种关键时候我竟失神错过了引爆机会。 我只好转向另一只油桶,要是连这只油桶都……那我们这次出来便是颗粒无收,还搭上两颗宝贵的子弹。 罢了罢了,我一咬牙,伸脚把另一只油桶也踢了下去,然后马上用枪对着油桶开了一枪。 只见油桶骨碌碌从巨人身边溜过。咦?还不爆炸?就在我以为又摆了一次乌龙时,“轰!”巨大的火球瞬间膨胀,一股热浪像火龙般猛冲向我的脸,吓得我整个人坐倒在地。 脸上犹如被灼烧过般滚烫,眼中还残留着一大团火的残像,我拼命用手去擦眼睛,然后才慢慢看清眼前的景象。 巨人被爆炸推到了路边,它全身的黑色血管颜色尽褪,坐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爆炸掀起的烟尘慢慢消散,我看见黑眼巨人被爆炸吞噬了一条脚,似乎已无力追赶我们了。 “好样的!” “干得不错!” 车内的人发出了欢呼,我却感到心底泛起丝丝寒意,因为虽然无法确认,但是黑眼巨人刚才的行为以及被射伤眼睛时的表现,简直、简直就像是人类受伤后感到疼痛时的表现,而丧尸,应该是不会感到疼痛的…… 待我们筋疲力尽地回到商场附近时,天色已尽暗,太阳的红色巨轮淹没在高厦后方,血色光芒四散开来,将城市的每个角落都映得格外惨烈。 就在汽车驶过一条冷巷时,我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于是让林宇停下车来。 “那是……”我摇下窗,眯起眼,冷巷中阴暗无光,但仍能感受到有什么异动,一阵阵冷风吹至脸上让人鸡皮疙瘩直起。 救……命,救命…… 声音顺着冷风送进了我们耳朵。 “林宇!” “明白!”林宇倒车旋转方向,直到车头对准了冷巷,然后“啪!”地一声,车头灯光照了进去。 就像往黑色胶片上倾泻大量显影液一样,眼前的图像瞬间清晰起来:在一个用于施工的竹棚上,一名少年正抱着上方的竹子发出求救,而在他下方,数十只饥饿的丧尸正在嗷嗷待哺。 “怎么办?”林宇问。 “晨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还是别管这么多了……”张镐忙说道。 “要是在那上面的人是你你还会这么说吗?”这话让他瞬间结舌。 自从与陆风的意见相左以来,我就决定了要遵从苏亚伦的路,竭力拯救这个城市中的幸存者。事实上,从那次对那对夫妇见死不救以来,我们救的每个人:疯子兄弟、胖子以及刘姐都融入了我们团队,根本没出现过陆风所担心的各怀鬼胎、互相暗算的状况。 陆风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之后再没干预过我去救助任何人。面对这个竹棚上求救的少年,我怎可能视若无睹。 林宇于是猛踩油门,汽车加速冲进了冷巷。汽车的宽度几乎等同于巷子宽度,其中一面后视镜“哐当”一声就报废了。 车头很快传来沉闷的碰撞感,车轮也碾过尸体一起一伏。在禁闭的车窗上,我看见不少被压扁的脑袋在汽车与墙壁间迸出了血浆。 车子停在了竹棚下,就在我们苦于怎么告知少年到车上来时,只听载货箱传来“咚”的一声,少年已经机敏地跳了下来。 林宇马上挂档倒车,车子又从原路倒了出去。巷子中冲出来的丧尸把脸猛扑在车窗上,十分骇人。 为了躲避紧追不舍的丧尸,车子穿街过巷,绕了几圈才抵达商场侧门。林宇拿出对讲机,开始呼叫里面。 一阵等待后,陆风的声音传来了:“是谁?” “陆风,是我们,快开门!” “等等。” 接着又是等待。旁边的洋槐被夜风吹拂得沙沙作响,围着建筑种植的冬青由于无人打理已经疯长得不成样子。我打开车门,让载货箱的少年先钻进来,因为呆在外面实在太危险。 “谢谢,谢谢你们救了我!” 虽然车内一片黑暗,但我还是看见少年戴着一顶鸭舌帽,风尘仆仆的样子。 这时大门终于打开了,透出淡淡的光芒,林宇慢慢地驶了进去。叶老、小琳和小玖都拿着武器,戒备随时从敞开的门外跃进的不速之客。 “太好了,你们都没事!”小琳看见门外没有异常,兴高采烈地迎了上来。 她发现了带着鸭舌帽的少年,歪着头问道:“你……是谁呀?” 见此,陆风也走了过来,问道:“李晨,这是怎么回事?” “大家冷静点,”我解释道,“我们回来的路上他正被一群死者袭击,由于情况危急我们便救了他……” 我把少年当时的处境一一说明,然后转向他:“你叫什么?” “我叫林逸飞……”少年喃喃地说。帽子下渗出的几缕黑发沾满了灰尘,脸上也铺着一层薄薄的尘埃,从面容和身高上看应该比我们还小几岁。 他一个劲地盯着自己的鞋子,嘴唇发白,显是口干舌燥了。 小琳贴心地拿来了一瓶矿泉水,少年二话不说抢过来就往喉咙里倒,咕噜咕噜喝了个精干。 “谢谢姐姐!”少年笑了起来。可水是喝够了,这时他的肚子又连连发出几声饥饿的咕哝。 “看来你是饿坏了,大家应该都饿坏了,咱们进去吃饭吧!” “等等,”这时陆风开口了,“你为何会一个人出现在那里?能够生存到现在说明你应该有个团队,他们现在又在什么地方?” “我……”这个叫林逸飞的少年低下了头,“我是来找我爸爸妈妈的,不久前他们听到了广播后离开了我们,说是要去附近的商场找食物和救援,可一直都没有回来。我记得这附近就有他们要去的地方,请问你们有谁见着他们吗?” 陆风噤声了。事实上我们全都噤声了。突然,因为少年的话,这座曾经冷酷地对幸存者拒之千里的避难所陷入了沉默。 第七十一章、灯塔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尸潮爆发的时候林逸飞正与母亲坐在归国的飞机上,他从舷窗上俯瞰,大地上狼烟四起,火光冲天,自己将往的城市里密密麻麻的车辆塞满了大街小巷,那种即使从几千米高空也能清晰分辨的城市惨状让人触目惊心。 突然,降落的飞机舷窗外出现了一个林逸飞完全无法想像的可怕物事,那是一个从地表生长出来的巨大怪物,数不清的触手样的器官在空中挥舞,巨大的污浊的牙齿朝向天空……但这样的景象也只是刹那的事情,飞机俯身降落,冲进了跑道。 接下来发生的事就是随波逐流了。他们跟着人群涌出了机场,在接踵摩肩的人潮中,他好像听到远处传来让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但是人群密集,他什么也看不见。 林逸飞十分走运,他们很快从拥挤的人群中出了飞机场。不久,他们又找到了父亲的车,于是一家人便开车回了家。林逸飞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一个五口之家就躲在家中巍巍度日。 在阳台上,林逸飞看见了地狱,血液在水泥地上飞溅,各种扭曲的肢体和发疯的嚎叫折磨着他们的眼睛和耳朵。不管愿不愿意,家中的米缸还是很快见底了,他的父母只好带着几个孩子外出求救。他们辗转流落于超市、酒店和工厂食堂,虽然也遇上了不少状况,但总算是有惊无险。 他们最后一个待的地方是个警察局,他们在那里坚持了一个多月时间,在他们面前除了不能吃的枪支和子弹,已经没有任何下腹之物。就在这时,收音机里传来了伊甸的消息,这也成了他们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为了孩子们的生存,林逸飞的父母决定冒险出发…… “……结果从那以后,我就再没见过他们了……”饭后,林逸飞将自己的经历娓娓道来。 期间我们无人插话,只呆呆地听他说完。当我拿起杯子放到嘴边时,杯里的热水已经全变凉了。 “那现在……你的弟妹他们都还在警局?”小玖有些闪烁其词地问道。不管怎么说,少年父母的死都与她脱不了干系。 “嗯,没办法把他们都带上,所以只好自己先出来了。”说罢,林逸飞好像下定决心般低下头: “各位哥哥姐姐,求求你们把我的弟妹都接过来吧,这样我就能继续寻找我的爸妈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坚持下去……” 少年的眼眶噙着些泪光,小琳体贴地递过纸巾,同时安慰道:“放心好了,我们一定会将你弟妹都接过来的,对吧?” 我忙答道:“没、没错,可以的话,我们也会帮你……一块找你父母的……”说到后来我的声音竟越来越小了。 “真的吗?”少年的眼睛亮了起来,抓住我双手,“谢谢、谢谢你们!” “呃……嗯……”我只能含糊应对。又闲聊了一阵后,小琳便带着林逸飞去找休息的地方了。 随后我们关上门,将室内的灯光调暗,围坐起来。自从苏亚伦他们死后,我们便养成了开小会议的习惯,因为不管是多微小的决策或选择,在末世中都是关乎存亡的,只有毫无保留地吸收各人的想法,才能做出当前最恰当的抉择。 但是这次会议的开场白是沉默,没人知道在这个尴尬的关头该从何说起。林宇拿出一包利群香烟,抽出一根吸了起来,红色的火星在昏暗的室内跳跃。 “那个……”我跟陆风同时开口。 “你先说吧。”我让道。我想提议明天早上就去接少年的弟妹,但心中还是觉得这个提议该由陆风提出,毕竟他负有最大的责任。 然而陆风想说的并不是这件事,他轻咳了两声后问道:“首先,你们今天是不是碰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林宇诧异道:“奇怪的东西?” 陆风推了推眼镜说:“你们回来时我发现车上多了很多抓痕和污迹,那是被丧尸包围的证据。车门处有个深深的凹陷,说明是被什么重物撞击的结果。出发时你们带走了三个油桶,可是回来时却只剩下一个,从载货箱上我发现有往外拖动油桶的痕迹,而且从拖动的痕迹上看丢弃的油桶应该也装满了油。 为什么要把装满油的油桶往外拖动呢?我推测应该是有什么你们对付不了的东西,最后只好用引爆油桶的方式来摆脱那东西,而载货箱门上轻微的烧灼痕迹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看了看林宇,又看了看胖子,我们面面相觑。要不是早知道陆风的能力,我们可能要惊为天人了。 我于是将我们是怎么到达一个加油站,又是怎么在便利店里发现了血迹和墓地,准备逃跑时怎么遇上突如其来的怪物,以及怎么在千钧一发之际逃脱追击等情一一说明。 “黑眼巨人?”陆风口中喃喃地说。 “嗯,你有什么头绪吗?” 陆风摇摇头,“不知道,完全摸不着头脑,但是身体上的黑色血管……你们不觉得跟我们逃出校园时看见的燃烧的死者身上的血管有些相像吗?” 我一拍大腿,我竟连这件事都没联想起来。 “好吧,那这个话题先到此为止吧,”陆风在胸前合掌,“接下来我们要宣布一项发现……” 这时天辽接过话茬:“我们发现,收音机中所谓来自伊甸的信息,发信电台其实是位于本市……” “什么??”天辽虽然说得轻巧,但是话中的内容却让我们惊得目瞪口呆。 这时门“咔”的一声被打开了,小琳走了进来,激动地说:“你说的是真的吗?你们怎么确定信息不是来自伊甸的?” 伊甸犹如末世中的一座灯塔,这座灯塔虽在雾色中若隐若现,但给予迷航者的是信心与精神寄托,如今,这座灯塔轰然倒塌了,雾气散尽,我们猛然发现,那不过是路边的一盏街灯…… 第七十二章、无线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小琳一直认为她的父亲就在“伊甸”,只要耐心等待就能与之团圆,现在却突然被告知广播中的这个地方并不存在,这是怎样一种打击? 事实上对于我也是如此,虽然不像小琳那样曾经跟亲人联系过,但是我也相信自己的家人会在安全的地方等我。于是我不甘地问道:“怎么就确定那是本市的电台所发出的信号?” “你们听说过无线电‘猎狐’吗?”陆风问。 “无线电‘猎狐’?” 他点点头:“那是一种比较小众的运动,在旷野中放置未知个数的无线电信号源,参赛者手持无线电测向机,通过倾听信号测出‘狐狸(信号源)’的方向,并迅速抓住狐狸,这项运动便是无线电猎狐……” 这时疯子一拍大腿道:“我哥曾是全国青少年无线电测向锦标赛的冠军!” “没错,”陆风说,“你哥是捕捉空中虚无缥缈的无线电信号的高手,就是他推测出电台的位置并不远,就存在于这座城市的某个位置。” 天辽沾沾自喜地推了推眼镜,轻咳了两声:“这不算什么,整个天空就只有这个信号,相比起来,以前的天空中布满了干扰信号,难度要大得多。” “你是说……你靠听收音机就推测出发射台的位置?”小琳难以置信地问。 只见他拿出了一个收音机,不,并不是收音机,只是一块电路板,上面布满了电子元件,末端伸出了一根长长的天线,下方还插着一根耳机。 “幸好在手机店的修理台上找到了烙铁和焊锡,我把几个收音机都拆散了,用了15个电阻、20个电容、3个二极管、3个三极管和2个电感线圈制成了这个手工测向仪,样子虽然不好看,精度也不高,不过还是大概测到了方向。” 他接着说:“幸好我专门研究过测向仪的制作方法和原理,电阻的颜色区分也记得牢,电容的大小也没记错,还有VD1检波、VD2变容,NPN型和PNP型,T1,T2……” 说到后来他的话语几乎成了魔咒,疯子赶紧说道:“老哥,打住打住,现在不是炫技的时候,说重点!” 陆风将一张皱巴巴的地图摊开在桌面上,说:“还是由我来解释吧!” 他拿起笔,在上面画了一个圈:“这是我们所在的地方。”然后又在这个点的旁边画了另一个圈:“在你们外出的这段时间里,我们来到了大约两公里外的这栋建筑楼顶……” “天辽通过聆听测向仪中的音量就能找到无线信号的大音面和哑点,这个解释起来就太专业了,总之能测出电台的大致方向,然后这样……” 他分别从两个圈中延伸出一条直线,“由于无线电是沿直线传播的,从相隔两公里的地方分别听出电台的方向,然后两条直线相交,交叉点就是电台的位置!” 两条线汇聚在一起的地方,是飞马市的东北部。 “但是无线电测向并不是精准的定位,再怎么专业的测向运动员都会有偏差,而且偏差一点点就会造成几公里的谬误,排除这些影响,我们最终将区域定在这个范围,这里存在电台的可能性相当大!” 他又从两个圈中延伸出另外两台直线,相交于更远方的一点,结果四条直线相交成一个四方形,他把四方形用斜线涂满。 天辽说:“经过计算,最近处直线距离有15公里左右,但最远处则有25公里,这是个相当大的范围。” 我看着地图,突然注意到什么,于是指着阴影部分说:“那里不就是……” 陆风笑道:“没错,飞马市人民广播电台,那里是最最可能的信号源可疑点!” 小琳坐在我身边,怅然若失地望着地图,她肯定也听明白了解释,知道广播中所谓的“伊甸”其实并非真的是伊甸,那她父亲口中的那个地方又是什么地方呢? 我轻轻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对陆风说:“那有没有可能那里只是个中转台,真实的信息其实是从别的地方传来的?” 陆风沉思道:“并非没有这个可能性。但不管怎么说,中转台也需要有人操作啊,我们只有到了那里才能找到那里隐藏的秘密!” 所有人都点点头。经过了这几个月的外出冒险,我们都相信我们有能力前往那个地方,并找到其中的秘密。 胖子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陆风说:“刻不容缓,最好明天就出发!” “等等,我们不是要先帮林逸飞接回他的弟妹吗?”我提醒道。 “没这个闲工夫,如果这个信号源突然转换了位置,或者发生了什么意外,那秘密就永远埋藏在那里了。”陆风说。 我稍稍提高了些音量:“不,把人接回来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我们先接他弟妹回来,然后再去找信号源吧!” “我反对!”陆风说,“现在四周不知有多少敌人正对我们虎视眈眈,尽快找到信号源是最优先的,之后你们想怎么救人我都没意见。” 他的这句话激怒了我,我激动地说:“你还要杞人忧天到什么时候?我们害死了他父母还不够,还要让他的弟妹也跟着送死吗?陆风,难道你就问心无愧吗?难道你心中的天平就不肯为生命哪怕倾斜一点吗?” 说到最后几乎成了怒吼,我喘着气,小琳抚着我的背。 陆风沉默了,只是望着我。从他的眼中,我读出了问心无愧,甚至读出了一丝悲悯——对我的无知表达可怜。于是,我再也抑制不住情绪,一把抓起他的衣领:“你真的不打算帮一个被你害死了父母的孩子吗?” “不打算。而且他父母是丧尸害死的,不是我。”他理直气壮地说。 “什么?”我感觉自己就像一颗盛怒的气球,有一股怒气在寻找出口,但是我既不能说服陆风,更无法改变他的想法,于是这颗气球只能越鼓越大,最后破裂…… 第七十三章、预感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喂,李晨,住手!你干嘛?”关飞和疯子一人一边架着我。 气昏的我看着倒地的陆风,他一边捡起掉地的眼镜一边站了起来。他揉着通红的脸颊松了松牙关,既没有还手也没有被激怒,而是一如既往地冷静地看着我。 还是那种带有怜悯的眼神。我彻底泄气了,与这种坚忍不拔到除了自己的目标外目空一切的人为对手,我毫无胜算。 “我明白了,”我有气无力地道,“明天、明天我就去把林逸飞的弟妹救出来,要是这之前你就出发了我也无话可说。这里还有谁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让我意外的是,大家都沉默了,只有小琳举起手。 “也算上我吧!”疯子也举起了手。 “其他人呢?胖子?”我问道。 “对、对不起晨哥,刚刚从油站死里逃生,我还是想先歇几天……”他苦笑道。 难道大家都觉得陆风说得对吗?我陷入了沉思。其他人都渐渐散去,我却感到不安,在末世中生存,莫非我们真的只能独善其身吗?假如当初苏亚伦没有救我们的念头,我们现在还会在这里吗?” 我晃晃悠悠地踱出了门口。突然,我产生一种错觉,觉得正被一股视线死死盯着。于是我猛地看向走廊拐角,但是那里除了一盏闪烁的日光灯,什么也没有。我心底不禁泛起一阵跌入冰窖的寒冷。 月夜下,咖啡的浓香正在窗台上飘散,杯中的浓稠液体倒映着清冷的月光,我端起杯喝了一口,呼出的是一个潮乎乎的气团。 近来的夜晚已经变得十分寒冷,我裹着一件乐斯菲斯的羽绒服坐在窗前。窗下,零星的丧尸在街道上游荡,不时发出意味不明的呜呜声。我就这么一边望着这座黑色之城,一边回想陆风最后说的话。 那是在我们的小会议结束后,我忧心忡忡地返回房间的路上,碰见了正倚在墙边的陆风,他环抱着双手,似乎是在等我。 走近一看,我才发现他脸上的拳头印还没散去,顿时觉得气氛凝结,十分尴尬。 陆风却像个没事人似的,问道:“你真的以为在这个节骨眼应该花费精力去救人吗?” 我没有回答。 他接着说:“就算让你救了他们,那两个孱弱的孩子来日也会成为负累,你说这种事到底值不值得?” 我知道陆风又在将心中的天平推向一方,于是隐忍着说:“亚伦他在救我们的时候也想过我们来日会成为负累吗?” 这时陆风眼中也有了些闪烁,但最后他还是说出了无比残酷的话:“……也许当时他这么想了也就不会死了。” 我难以置信地后退了一步,我很想反问“那活下来的我们还有什么生存意义”,但还是作罢,我不想再与他纠缠,于是忿忿地继续向前走去。 “等等!”他叫住了我,“你应该也意识到了吧?城市里的疾行者正在增多这件事?” 他的话唤醒了我意识中潜藏的恐惧,的确,在数次外出冒险的过程中这种感受越来越深,外出也变得越来越危险。 “上次你们在居民区里碰到了尸群并不是我计算错误,而是尸群中的疾行者在增多,尸群的速度正在加快。所以,渐渐适应了末世而且在变强的可不只有我们……” 我明白他的意思,但即便危险我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我明白了,我会小心,不会蛮干的。” 正要离去,陆风突然抓住我的手,在我耳边说:“听着,我只说一遍,上面这些都是我为了说服你不去的借口,真正的理由是我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却又说不清究竟哪里不对劲,感觉就好像面前是一张网,由于这张网太过致密反而难以觉察那是一张网,直到走进了陷阱还浑然不知。总之,我有不祥的预感……” 没想到陆风也会说出“不祥的预感”这种非理性的话语,但即使是这样,人我还是必须去救,因为如果不这么做,用许多人的牺牲换来的我们的生存也就失去了根基和意义。 就在我深陷回忆之时,窗外的某个角落,月光最弱的那个城市旮旯突然出现了一个东西。我吃了一惊,身体突然坐起时不经意打翻了咖啡杯,我马上端起望远镜眺望。瞬间,我的身体僵住了,冷汗浸透了衣服,感觉就像有一张恐怖的脸往耳边吹气,我浑身战栗不止。 清冷的月辉下,一只失去单腿的怪物用颀长的双手支撑着地面,他睁着一只黑色的大眼,还有一个裂开了正流着黑色脓血的大窟窿看着我,夜空下这幅景象让人莫名恐惧。只见他仰起脸,对着天空嘶吼了一声,随即,大量黑影开始从建筑间、深巷处涌出,像潮水一样冲向我们这边的建筑。 我大吃一惊,丢下望远镜,转身朝楼下跑去。我听到了巨大的撞门声,还有雨点般逼近的脚步声。在消防通道中我抵达了二楼,接着来到一个昏暗的走廊,走廊两边都是些黑黢黢的商铺。 “啊!!!”突然传来尖叫声,我开始慌了,黑暗中仿佛有一道墙向我压来…… 很快,我跑到了二楼的栏杆处,从这里俯瞰,一楼大堂就像沐浴在黑暗中的深谷,只有从楼顶的透明天花洒下的零星月光照亮了局部。 小琳、陆风、小玖、关飞、林宇……你们都没事吧? 我急匆匆地从手扶梯跑了下去,大堂里一片寂静,但是仍能听到有细不可闻的咀嚼声。 “李晨……别过来……”是陆风的声音。 我慌里慌张地从身上取出小手电,照向前方。可当看到眼前的景象时,我整个人崩溃了,身体不受控制地摔在地上。 陆风就躺在地上,他的肚子已经变成一个被剖开的血池,上面溢满了内脏和肠道。一只长发及地的丧尸正在那里贪婪地允吸咀嚼。 他表情痛苦地看着我,好像要把残烛般的生命重新吸入体内般吸了一口气,说:“快……逃……” 很快,他终于忍受不住张大嘴,大量血液从他口中涌出,他整个人抽蓄起来。 手电光中,我看向陆风的后方。关飞、叶老、小琳、小玖……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他们身上都堆满了丧尸。 看着这一幕幕,我捂着头发疯地叫了起来。就在这时,一张尸脸猛地从旁边扑了上来…… 第七十四章、深陷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醒来的瞬间我马上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浑身的肌肉说不出的酸楚,有种宿醉的感觉。我捂着头,原来昨晚我竟坐在自己房间的窗前睡着了,漆黑的月空不知不觉被替换成泛着鱼肚白的微蓝的天空,前方的高楼都镀上了一层金边,金边起伏有致,看上去犹如某种神秘规律形成的方波。 太阳渐渐升起,金边很快湮没在宏大的光晕当中,一道刺眼的光从大楼缝隙间升了起来,与蓝白相间的天空分界线一起,形成了一只巨大的眼睛。我不禁想起了爆发那天早晨看到的撕裂的黎明,这个世界的背后好像隐藏着某种超出人类理解的巨大力量的暗涌。 出发的时间很快就到了,所有人都聚集在车库里。看见陆风,昨晚的梦境又鲜活地出现在我脑海,发生在陆风身上的惨状仍历历在目。 “你脸色不太好,身体不舒服吗?”小玖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可能昨晚没睡好。” “要不明天再出发吧?” 我摇摇头:“不用担心,没事的。” 林宇就驾驶方面对我做最后的叮嘱。之前我曾短暂地开过两次车,距离都比这次要远,虽然没有了林宇从旁指导,但顺利开到目的地应该不成问题。 疯子坐进了副驾驶席,小琳和带路的少年也钻进了后座,就在这时,车内光线一暗,一个巨大的身影挤了进来,结果整辆车都因为来者的体重颤动了一下。是关飞! 我喜出望外:“你也去?” 他挤了挤浓眉:“怎么我不能去啊?” 有了关飞,我的心瞬间定了大半,这么想着时,又有一个人走了过来。是叶老。他苍白的眉头紧蹙,似乎有些恼怒: “昨晚老朽睡得早没参与你们的讨论,但我是坚决支持去救人的,明明有能力去救两个无助的孩子却不去救,我们于心何忍啊?更何况,孩子的父母……” 我一个激灵,害怕老爷子说出真相,幸好小玖接的快:“何况孩子的父母还生死未卜,我说的对吧,叶伯伯?” 他领悟般看了眼少年,然后跃入后尾箱:“反正老朽已经准备好了!” 这时陆风开口了:“不行,关飞和叶前辈必须有一个人留下,去救人没必要倾巢出动。” 叶老还想说什么,我忙摆手:“叶前辈,陆风说得对,你是我们的守护神,家里需要你的守护。放心,有关飞在我们一定能顺利救出两个孩子的!” 关飞点点头:“老爷子尽管放心,有我在肯定速去速回。” 这时天辽搬来了枪支,我们要了两支警用突击步枪和三把手枪,一切整装待发。我启动了车子。 就这样,布满丧尸抓痕的车子缓缓驶出门口,从后视镜中,我看见陆风倚在墙边,双眼紧盯着我,他的意思很明显,他有“不好的预感”。但我知道陆风就算再厉害也只是智力过人,他并非先知,对于未卜的未来我更相信自己的选择。而且更重要的是,至少在这件事上,我想证明给他看,他是错的。 大门慢慢关上,陆风的目光消失在了门背后。城市的天空不知不觉中由晴转霾,不少衣衫褴褛廋骨嶙峋的“死神”在街上游荡,这种情景不管看多少次总叫人心里发毛,我们就像一叶深陷死亡之海上的扁舟,慢慢驶向那个不确定的黑色海岸。 虽然已是秋冬节气,但是沿海的温湿气候还是让雾气早早地吞噬了这座城市。一路上雾气很重,车窗能见度很低。然而对死者而言似乎也是如此,一路上我们奇迹般的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障碍,在林逸飞的指示下,我驾驶着车辆左右穿插,很快便到达警局门口——飞马市公安局第二派出所。 雾色给这座蓝白风格的三层建筑蒙上了一层轻纱,“公安”的标徽却格外醒目。建筑的外围是一圈水泥围墙,大门处架起了铁围栏,只在围栏上开了一扇紧闭的铁门。汽车开不进去了,我们只好在围墙外停下,步行入内。雾气中,好像四面八方都有黑影在朝我们接近,林逸飞取出钥匙,将缠在铁门上的锁链打开。 “他们就在里面!” 我拿着军刀小心翼翼地走进去,虽然铁门上还缠着铁链,但是无法断定四周就一定没有别的入口被尸群乘虚而入。 围墙内的小院子空荡荡的,只有一个毗邻围墙建造的门卫亭,高大的派出所建筑上是镀膜的反光玻璃,浓重的雾气让我们看不清里头。在确认安全后,我转身问林逸飞: “他们是在哪一层……” 就在这时,铁门突然“砰”地一声关上了,然后在谁也没反应过来的当儿,铁链重新缠上铁门的声音以及锁头合上的声音接踵传来。我这才发现,林逸飞没有跟进来。 小琳焦急地对着门外喊道:“喂,你什么意思?你的弟妹不是还在里面吗?” 林逸飞贴着门冷冷地说道:“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干了什么?” “你……什么意思?”小琳强自镇定地问道。 林逸飞的眼从门缝中看了进来,眼中充满血丝:“见死不救等于谋杀,你知道什么意思……” 小琳不自觉退了一步,显然是给这个少年突变的性情吓到了。我从门缝中瞥见许多黑影正从他身后踱来。但他头也不回,径自从腰间抽出小刀,插进雾气中突然出现的死者的眼窝。死者应声倒下。 少年突然咧嘴笑了起来,侧脸沾着死者的血液:“姐姐,等你们顺利挺过了这一关我们再一起玩吧!拜拜!” 他转身离开,接着响起了汽车发动的声音。关飞用枪瞄准门锁准备开枪,我慌忙阻止他,现在外面都是行尸,开枪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怎么办?他将我们困在这里到底是什么意思?思忖间,雾气中传来一声呼喊: “……谁在那里?快说话,不然就开枪!” 有人!而且竟是一把成年的男声。我看了看关飞,又看了看疯子和小琳,示意大家不能轻举妄动。 我整个脑袋紧成一团,头上大汗淋漓,原来他将我带到这里是要借刀杀人…… 我只好壮着胆子喊道:“对不起,我们误闯这里以为这里没人,我们马上离开,请不要开枪!” 对方喊道:“快点离开!围墙不高,翻墙出去!” 我转过身,正暗自庆幸可以全身而退,关飞突然大喊:“趴下!” “哒哒哒哒哒……”枪声划破长空,在身后响了起来。 子弹倾泻在我们前方的水泥地上,激起了尘土。 “不要干趴着!”疯子大喊。关飞从背上卸下突击步枪,对着身后高处的浓雾一通乱射,兵兵乓乓的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 对方似乎愣住了,枪声停了下来。 “逃!” 我拉着小琳,疯子和关飞继续对着身后开了几枪,然后逃往离我们最近的警卫亭里。 我看见浓雾中的建筑又冒出了一道道火舌,看不见的子弹群一路追击我们,暴风骤雨般撞击在门卫亭的水泥墙上,贴着墙后的我感到整个世界震动了起来。 “啊!”小琳失声尖叫,子弹撞击出的混凝土石块从窗外飞进,更多的子弹则从入口处呼啸而入,拉出一条条致命弹道。我抱着头咬紧牙关蜷缩着。 过了二三十秒后,枪声终于冷却下来,却像是过了半个世纪一样。又等了一会,我战战兢兢地把一只眼伸出门口,谁知这时,“嗖”地一声,脸颊上仿佛被一根灼热无比的针快速擦过。 我摸摸脸,一股同样灼热的液体流了下来。看着手掌上无比鲜艳的血液,我整个人怔住了,心跳加速,头昏脑胀。 阿晨……你怎么了…… 小琳的话像是从远处传来,十分模糊。 我的耳边又响起了陆风说的话:“听着,我有不祥的预感……” 他的话再次一语成谶。 第七十五章、雾雨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喂……快想想办法啊……” 小琳用力摇着我的手臂,我却因为惊吓浑浑噩噩,眼神失焦,一筹莫展。 天空阴沉了下来,不久发出一声巨大的裂帛声,仿佛有个巨锤砸在天上那顶巨大的黑锅上,声音刺耳难当。 俗话说十雾九晴,但是沿海的湿气却常常形成这种锋前雾,大雾的背后还拖着一大片雨云。整个天空仿佛都要倾泻下来了。 突然,手臂上传来一阵剧痛,我猛地一个激灵,只见小琳正用牙咬我的手。 “小琳,你感染了?”我惊道。 她嗔道:“刚才跟你说话一直没反应,所以才不得已啦!现在我们怎么办?” 我振作起来,想道,对方虽然停止了射击,但是不难想见,肯定有数把长枪仍在瞄准这里,只要我们一出去,几梭子弹肯定又要招呼过来…… “晨哥,刚才我跟关飞哥商量了一下,既然他们不让我们跑,我们就趁着雾气冲过去跟他们拼命,你怎么看?”疯子说,但语气中却隐有怯意。 我看了看身后的围墙,刚才的一轮枪声肯定引来了不少死者,要翻墙逃走已经是不可能,何况翻到一半没准就被打成蜂窝了。难道只能正面冲突吗?可是我们根本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啊! 一想到要跟持枪的敌人作战,我的心脏便剧烈地跳动,紧张得喘不过气来。我打退堂鼓道:“先缓一缓吧,不要轻举妄动!” “好……”疯子如释重负地说。 这个局面是我们完全始料未及的。虽然带着枪,但也只是为了万一的万一,除非被尸群包围,不然是使不上的。我拼命回想着叶老教授的手枪的使用方法:将手枪从肩部平行推出,打开保险,准星、缺口、目标三点一线瞄准,扣动扳机…… 突击步枪我是完全不会用了,反倒是关飞和疯子掌握得还不错。叶老说,他不是使枪的行家,所以能教我们的只是最基本的东西,更多的技巧则需要实战积累。然而,我们哪有什么经验积累啊?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这些事,天色变得越来越暗,雾气不知不觉消散了,本来我还忖着趁雾气未散冲出去的,却因为恐惧贻误了战机。 这时,没有任何前奏的,大雨倾盆而至,就好像一个暴怒的钢琴家用十指猛地敲击在琴键上。 雨越下越大,冷风从入口嗖嗖贯入,气温变得有些寒冷了,小琳抱着膝盖哈着气,关飞和疯子也靠在墙上,警卫亭里一片昏暗。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看过的一部二战影片,两个狙击手对决,双方躲在暗处一躲就是几个小时。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突然我意识到现在不正是反击的时候吗?表面上我们在明他们在暗,但事实上长时间的瞄准会让人自然疲惫,他们不知道我们何时会逃出,但我们却知道他们一直在瞄准。这已经不是枪术的问题,而是策略的问题了。 “我有办法了!”我轻声说。 雨幕织的越来越密,天空也变得越来越暗,我跟关飞蹲在出口处,疯子则悄悄把突击步枪的枪杆子伸出窗外。疯子一旦开枪,对方的火力肯定会对准窗户,我跟关飞就能趁机跑出去了。 作战开始了。 我用手指比划着:一……二……三! 接着,我们同时行动!疯子扣动扳机。 对面果然立刻反击,子弹划破雨幕打在了窗子上,向前冲的我瞥见窗户的外墙火光四溅。 当然,他们马上发现了我们,外墙的火光很快烧到了我们身后,我已经顾不上别的了,专心按照预定的方法奔跑。从门卫亭通往主建筑要经过一个大约50米长、20米宽的院子,我跟关飞分头奔跑,分散敌人的火力,同时在敌人射击我们的当儿,疯子又不断地开枪掩护。 策略果然凑效了,敌人产生了犹豫,射向我们的子弹减少了。大雨打在脸上让我眼睛都几乎睁不开,但是这样最好,大雨也在干扰着对方的准头。 我拼命向前奔跑,雨水很快灌满了我全身,侵入我的呼吸道,让我呛咳不已。我不住地用手去拨开脸上的雨水,但是不管怎么拨,眼睛还是很难睁开。 突然,前方的建筑掉下了一个黑色的物体,噗通地摔在了雨水里。我马上认出是个人!打中了?疯子竟然打中了! 对面的枪声停下了,我也放慢了脚步,就在我陷入对方已经丧失火力的错觉时,前方主建筑的玻璃门突然被打开,关飞顿时大骇:“躲开!” 火光迸射,我瞬间扑向一边,在地上翻滚起来。有一颗子弹好像打穿了我的脚踝,我发出了一声嚎叫。 关飞已经跑跳着拿出枪进行反击了,我也伸手去摸枪,却什么也没摸到,我的枪肯定是刚才翻滚时掉在地上了。 我趴在地上,绝望地看着前方。对方好像也有两人,其中一人正在跟关飞周旋,而另一人的枪管指向我。 这一刻,九死一生了。 第七十六章、杀人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砰!” 枪声响起,我条件反射地闭起了眼,脑中一片空白。 过了两秒,倾盆的雨水还在往我头上浇灌,但我竟没有死去。睁眼一看,那个用枪指着我的人竟痛苦地按着大腿,跟同伴一起狼狈地退回了玻璃门中。 回头一看,小琳在我身旁举着枪,苦笑着看我:“我、我打中了!?” 我点点头,挣扎着想爬起来。她马上过来扶起我:“你没事吧?” “我的脚……”我指着自己的脚,脚踝处穿了个洞,黑黢黢的。小琳小心翼翼地帮我把鞋脱下,结果本以为会血流如注的地方却只是擦伤了,拿起鞋一看,原来子弹射穿的恰巧是鞋底与脚踵交界的部分。 什么狗屎运?我松了口气。这时关飞冒雨跑了过来:“快点!趁他们受伤了我们冲进去!” 疯子也跟了上来。于是我们四人来到了玻璃门边上,我跟小琳、关飞和疯子,两两分立于门的两旁。 关飞做了个反方向的手势,我们都意会地点了点头。然后他用手指比划着“一、二、三!” 我们同时朝玻璃门两侧的落地窗开了一枪,玻璃碎片瞬间像瀑布落下,我们快速滑了进去。这时我看见有两道仓促的火光才后知后觉地在黑暗中亮起,他们一定是以为我们会从正门进入,却没料到两边的落地窗会率先被破坏,结果开枪已经晚了。 我马上朝其中一道火光开了一枪,关飞他们也向另一道火光开了一枪,黑暗中响起了两名男子的惨叫。我感觉其中一人被击毙了,有扑通倒地的声音,但另一人则喘息着踉跄逃开了。 同样作为求生者,我们的行动在每日的生死相搏中得到了飞跃的提升,也许区别就在于,我们过去总是跟心思缜密、心狠手辣的对手周旋吧。 这时,我听见附近还有轻微的呼吸声,而且有轻轻推动枪膛的声音,于是我缓缓地蹲下,小心翼翼地朝侧边移动。 “砰!”枪声果然响起了,击向我刚刚所站的位置,但这么一来对方又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我又朝着火光开了一枪。又是一具躯体倒在地上。 这次传来的却是一声尖叫,接着黑暗中躁动了起来,有好多黑影在晃动。我吃惊不已,原来刚才看似空荡的黑暗中竟然有这么多人在屏息静气。 突然有人打开了手电筒,灯光慌慌张张地照向倒地的尸体。一个妇女横陈在地上,脑袋处的弹孔正汩汩流出鲜血,有个女孩正跪在她身边尖叫痛哭。 看到这样的光景,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然而还来不及多想,手电筒的光芒就刺入我的眼眸,我条件反射地伸手挡光。肘部的空档中,我瞥见一个男人正伸手去捡掉在尸体旁的手枪。 我心一惊,正想往旁边跳开,关飞高大的身影突然闯进了光芒中,他一拳揍在了男人的脸上,然后大脚一抬,狠狠地踏碎了掉在地上的手电筒。警局的大厅又陷入了黑暗。 尖叫声和呼喊声此起彼落,不停有人从我身边擦过,每个人都吐露着恐惧的气息。置身在这战栗的黑色洋流中我才意识到,对于这群人来说,我们才是最冷酷的入侵者,是企图霸占他们地盘的敌人,是黑暗丛林中素未谋面的邪恶猎手。一旦谋面,当即开枪,就像那个死去的妇女对我做的,也像我对她做的那样。 黑暗中,在尸体上哭喊的女孩的影像还烙印在我脑海,久久不肯散去。虽然我只是做出反击而已,但是击穿陌生人脑袋的那种震惊与错愕还是在我脑中发酵变大。他人即地狱,我想起了这句话。在看不透内心的人皮底下,每个人都首先臆想对方是地狱,于是先下手为强,于是自己先变成了地狱。 混乱中我竟苦笑了出来。与陆风相比,我实在太天真。不把他人当地狱,那么我就是自己人的地狱了。林逸飞正是深谙了这点,才能轻而易举地实施欺骗。 我捏紧拳头,紧咬下唇,不管怎么说,我必须要让大家安全脱身才行。既然是我一意孤行选了这条路,我就要负起责任,让大家活下去。心念电转间,前方突然又射来两束光,有一束正好打在我身上。 我大吃一惊,连忙向旁边跳开。余光中,我瞥见一把突击步枪突突突地扫向我,火花四溅。有许多人影在我身边倒下了,现场血气四溢,一片哀嚎。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分敌我就开枪了?我慌忙躲进附近一根粗大的柱子里,喘息着。光线在我四周快速扫动,这时我吃惊地发现自己面前还站了个男孩,他比我更加惊慌,盯着我的手枪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摇着头向后退。 “喂,别出去啊,笨蛋!”我低声喊。 果不其然,男孩的身子一离开柱子,一连串的子弹就击穿了他,他就像个被疯狂拉扯的木偶,手舞足蹈地在空中跳了一段死亡之舞,然后连尖叫都来不及,就带着惊愕倒下了。 我缩在阴影里大气都不敢出。开枪者似乎以为躲在柱子后的就只有那个男孩,灯光朝别的方向照去了。我一边祈祷着关飞和小琳他们都有好好藏起来,一边从柱子后走出来,突然,又是一阵光照过来,我马上缩了回去。 从不远处的落地窗玻璃中,我看见另一个拿着手枪的男人正向我步来,但他似乎是朝着另一根柱子而去的。 我握紧枪柄,背贴柱子,随时等待反击的机会。 这个机会马上到来了。就在他远远地用枪瞄准另一根柱子背后时,他的背正好出现在我面前了。我深吸一口气,然后毫不犹豫地对准他,扣下扳机。“咔嚓”一声,手枪传来卡壳的声音。 我的吗呀!眼看那人就要转过头来了,我一个激灵飞扑上去,将他撞倒在地。他的枪被远远地摔了出去。 就在这时,他的另一个伙伴转身擎起突击步枪向我射击,几发子弹打在了我旁边的水泥地上。但也仅仅是打了几发,他就把枪头转向别的地方了,想必是关飞他们开始行动了。而此时的我根本无暇他顾,因为被撞倒的男子已经奋不顾身地跑去捡手枪了。 我马上跟了上去,猛地将他再次撞倒,然后越过他去捡枪。谁知刚捡起枪,那人便狂叫着冲了过来,将我拦腰撞了出去。我只觉后背撞在了落地窗上,哐当一声,玻璃如瀑落下,我整个人摔进了雨中,背部则狠狠扎进玻璃堆中。 “轰隆!!” 雷鸣声中,血跟雨的腥味交织在一起,我就像躺在一片血火当中,疼痛难当。 第七十七章、警局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轰隆!!” 雷鸣声中,血跟雨的腥味交织在一起,侵入了鼻腔。我不停在雨水中挣扎,跟雨中的另一个人扭打在一起。黑色的雨水围绕着我们疯转,闪电在乌云背后咆哮,短暂地照亮着天空。 那家伙想甩开我去捡地上的手枪,我马上追上去,死命地抱住他的腰部。他用脚猛踹我,我则用指甲抓进他的胸部,像用登山爪攀爬高山般拼命往上蹭,然后用力抓在他的五官上。 他发出了一声撕裂般的咆哮,用力掰开我的手,我们又扭打在一起。雨水烧伤了我的背,也刺瞎了他的眼,我们犹如两头受伤的公牛般搅在一起,我从不知道一场殊死搏斗竟是如此煎熬。 闪电咆哮着照亮了整片天空。我已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是死命抓住想要杀死我的他。对于我们来说,地上这个冷酷的铁器迸射出炙热火光的那一刹,有一个人的命运就要被永远画上句号。 就在这时,我看见一只手从雨水中捡起了手枪,对准扭成一团的我们。我不知道子弹会射向我们中的哪一个,于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砰!”巨大的响声刺穿了雨幕,与此同时,跟我缠斗的那个身躯就像瘪了的气球,耷拉了下去。 我喘着粗气,闪电撕裂了天空,也照亮了躺在雨水中的那个面孔,他的眼睛被我抓瞎了,额头上多了一个子弹孔,除此之外,他只是个比我年长几岁的青年人。我们并不认识。 手枪从使用者手中脱落,掉进了水中。我仰起头,闪电光芒中是小琳捂着嘴失声尖叫的模样。虽然在残酷的生活里我们早已练得铁石心肠,但是第一次将子弹嵌进活人的头颅里肯定还是会让人战栗不已吧。 她颤抖着说:“我、我杀人了……” 我只好安慰道:“你也是迫不得已的,如果你不杀他,死的可能就是我了。” 她惨笑道:“看来我真的不适合杀人……” 我低下头,喃喃自语:“又有谁适合呢……” 大雨混合着时代的重压倾盆而下,我们谁也逃不脱被淋湿的命运。 回到警厅时,关飞已经控制住了场面。有人点燃了蜡烛,照亮了大厅。放眼望去,这里似乎有二三十个人,地上躺着许多具尸体,还有两个被关飞打晕在地的男子。 当我走进人群时,有几个人露出了万分惊恐的眼神。我这才发现自己的脸上原来沾满了刚才被射杀的男子的血液。 关飞凑了过来说:“李晨,我已经跟他们说了我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原来刚才朝我们开枪的四人还有在外面跟你搏斗的那人一共五人,都是原来这个警厅的民警,在爆发发生以后,他们就在这里接收求助的群众了……” 我环视着众人,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或站或蹲,有的人神情恍惚,有的则抱着亲人的尸体嘤嘤哭泣。看来刚才的突击步枪射杀了许多人。 “他们一直都生活在这个地方吗?”我问道。 关飞点了点头。 “但是这么多人是靠什么活下来的?” 只见关飞神情凝重地看着我:“他们原来可不止这么多人。” 我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难怪那些民警会毫不犹豫地开枪,原来这些人对他们来说根本谈不上是同伴,或者根本谈不上是人。我能够想像得到,也许一开始那些民警是真心拯救群众的,但是随着局势的恶化以致绝望,他们也就渐渐开始变了恶魔。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小琳问道。 这时,有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他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马上就要轻生的人。他神经兮兮地说道:“你、你们都是从外面来的吧?他们说外面有军方为民众准备的避难岛屿,是真的吗?” “不……”我正想表示不清楚,男人突然跪在了地上,吓了我们一跳。他抱住我的腿哀嚎起来:“求、求求你们将我们带上,把我们带到那个岛上!” 马上有很多人聚了过来,他们都露出了恐惧和哀求的眼神。其中一个妇女用力抓着我的手臂,瘦骨嶙峋的双手就像干枯的树桠。她颧骨突出,双眼深陷,头发像杂草般指向天空。她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们一直被关在这里……”然后便忍耐不住哭了起来。 我当然明白她的意思,要是我们至今仍没有逃出那个学校的食堂,恐怕下场也跟他们差不多。而一直被关在这里的后果,就是根本没有能力对付外面那些行尸,要逃到那座岛上更是绝无可能。 小琳扶起了那位大叔,说道:“我们需要汽车和枪支,这里有吗?” 大伙都拼命地点头,脸上燃起了微弱的希望。这些人都精神萎靡,其中还有几个孩子瘦弱得根本走不动,要带他们离开真的现实吗? 这时,烛光烙印在墙壁上的人的影子突然晃动起来,而这些影子本来是十分安定,就好像有什么不存在的幻影残暴地侵入了我们当中,将我们撕扯分解。 “是,是那些东西!!!” 尖叫声剥开了剧变的序幕。闪电劈开了夜空,院子外的铁门不知何时已经被推倒,无助地躺倒在雨水中了。而幢幢的黑影就像溃堤的洪水涌入。低呜声、泫泣声、如同婴儿的啼哭声、虫豸的啃噬声……各种各样恐怖怪异的声音从那些东西中传来。警厅的落地窗视野开阔,我感觉好像有一片压抑的云层正在逼来。 心悸、瞳孔放大、呼吸急促、头皮发麻……熟悉的情感袭来了,我浑身颤抖,只是不知出于兴奋还是恐惧。 尸群像蝗丛般掠过庭院,刚才与我搏斗的男子遗体瞬间只剩下无法辨认的残骸。之前还抱有一丝期望的人群马上爆发出绝望的嘶喊,墙上的黑影有的恍惚发呆、有的四肢颤抖、有的嚎啕倒地,刚才那位大叔发疯地用手去抓自己的头皮,他的面容变得扭曲狰狞,瘦弱的胸膛往里凹陷,苍老的皮肤仿佛只是松垮垮地搭在自己的骨架上。 “大家快上楼!”这时疯子喊了起来,失神的人群这才像如梦初醒般跌跌撞撞地向上跑去。烛光中黑影快速移动,我也正要往上撤,眼前的大叔却仍跪在地上簌簌发抖。 “喂,再不走要死在这里了!”我拉起他的手,谁知他竟挣脱了我,兀自抱着头蹲在地上。落地窗“哗啦”一声被撞碎的声音传来了,一大群黑压压的残肢烂骸涌了进来,最先遭殃的是之前被突击步枪射中或死或伤横在地上的那些人。钝牙咬穿了他们的喉咙,利爪瓜分了他们的肢体,哭喊尖叫像死神的恶鹰在整个警局上空盘旋。 “李晨,要走了!”关飞过来拉我,我却看着地上失魂落魄的男人。走不了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杀,但他明明有能力逃跑,却依然被心魔牢牢钉在了地面,实在是太无稽了。 这时,几只丧尸已经跌跌撞撞地逼近他了。面对着恐惧,他就像头待宰的猪般发出了尖叫。我啧了一声,下意识地举起枪,砰砰!撂倒了逼近他的丧尸。 “快跑!”我再次向他吼道。他终于颤抖着站了起来,绝望的眼神中透露着风中残烛般微弱的希望。 “谢谢、谢谢……”他点头如捣蒜地跟着我跑上了楼梯。这时我再从楼梯上的拐角往下看去,整个警局大厅已经陷入了一片尸海,烛光中的偌大空间狼奔豕突、群魔乱舞,而且还陆续有更多的死者从外界涌入。 多亏了有十几具躯体拖住了尸群前进的步伐,我们才得以撤上二楼,但是这之后呢?我们还能逃到哪里?在最后一丝烛光也被拥挤的尸群扑灭,警局再次陷入黑暗前,我匆匆跑上了二楼。 第七十八章、方舟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大雨完全没有停下的迹象,在闪电的亮光破窗而入时,我看见前方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走廊。青色的光芒将我们这些逃生者狼狈的身影拉长变形,投射在墙壁上、门扉上,甚至直抵走廊尽头摆着沙发的茶水间里。 有人在旁边喊道:“追、追上来了!” 转向身后,几个狂暴的黑影在青光中若隐若现,疯狂地追逐着众人。大家都发疯地冲进了走廊两边的门中,我们也被人群带进了其中一个房间里。门马上被反锁上,木柜、办公桌和凳子等乱七八糟的东西也马上往门上堆去,接着所有人都使劲地用身体抵着门扉,压制住疯狂撞门的怪物。 门外传来了惨叫,有几个人因来不及逃进房间,拼命拍打门扉求救,但是声音瞬间被丧尸的狂嗥吞没。过了好一会,走廊里的声音才终于变成了低沉的咀嚼声和呜咽声。 稍稍松了一口气后,我环顾四周,才发现这里摆放着枪支和弹药,雨水从敞开的窗外飘入,沾湿了搁在窗台上的长枪。从位置上判断,这里应该就是之前射击我们的发射点了。 “李晨……”关飞这时凑近了我,难以置信地问道,“小琳她人呢?” 我在疲惫的众人脸上扫了一遍,闯进这里的一共有六人,除了我、关飞和疯子,还有刚才被我救下的大叔,除此之外还有不认识的两人……但小琳呢? 我的脑袋像挨了一棍似的发出一声巨响,我马上转过身去搬堆积在门上的杂物,准备开门。 “等等,冷静点!”关飞阻止道。其余的人马上将杂物又堆了回去。 我的内心焦急万分,脑中却空白一片。我不愿去想也想象不出小琳留在门外的后果。 就在这时,那位大叔喃喃说道:“我瞧见那小姑娘刚才被挤进了对面的房间里……” “你是说真的??”我用力抓住他双臂。 他点点头。 我登时松了口气,但是转念又想,在这漆黑中难道不会看错吗? 不、不对,小琳绝不会有事,我应该考虑的是怎么通过被尸群挤得水泄不通的过道到达对面的房间才对。 我马上跑到窗前,把头伸出窗外,宽阔的庭院已经成了丧尸的窠臼,源源不断的死人还在从四面八方涌来。看到这番景象,也难怪脆弱的铁门经不住丧尸的冲击了。 就在这时,我的左边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吓了我一个激灵。一个人头突兀地从左边房间破窗而出,我马上认出是刚刚见过的一名妇女。她发出了惊人的尖叫,眼睛瞪得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一只手拼命伸向我。然而叫声很快丢失在大雨中了,只见一个血淋淋的头沿着她的脖子爬了上来,咬破了她的喉咙,然后将她倏地拖了回去。 我的胸口一闷,有种久违的翻江倒海感涌上心头。我抱着头在窗边坐了下来,情形远比想象中糟糕,即便躲进了屋内,但不是每个房间都有阻挡丧尸闯入的条件,一个不慎就可能被丧尸乘虚而入。也就是说,越往后拖小琳的处境将越危险,当然我们这边也是一样。 如果是陆风,此刻他会做什么呢?我看向窗台上摆放的数把长枪,脑中闪现出我们拿着武器在通道中冲锋,但是很快被汹涌而来的尸海淹没的情景。我苦笑着摇头,什么馊主意,这条路绝对走不通,必须另觅蹊径。 窗外不停地掠过闪电。借着天光,我发现整个房间除了枪支外,事实上还堆积着不少什物:几箱废弃的纸质资料,一个简易的工具箱,一把爬满铁锈的手锯以及数量众多的会议桌椅,除此之外还有两张长木梯以及一张铝梯。 突然,我的心中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而有此想法的并非只有我一个,关飞也想到了,他对我打了个眼色。没错,说不定能行!我下定决心般站了起来。 要在尸海中穿行,简单来说只有两个途径,一是拥有大杀伤性的攻击手段,比如手雷或者不可计数的机枪子弹,另一个则是拥有坚不可摧的防御手段。但是对我们来说,只需要有能让我们坚持走到对面的防御手段就行了。 而这个手段,在学校小卖部通往教学楼楼顶时我们早就尝试过了。 在确定外边的行尸已归于平静后,我们小心翼翼地把木柜和办公桌从门后挪开,接着七手八脚地将大块大块的木板拆卸下来,然后用拆出来的螺丝和L型铁片将木板围成一个上下中空的正方体。这个正方体将成为我们游走在尸海中的方舟,也是我们安全抵达对面的移动“木马”。 为了容纳进6个人,我们将正方体的空间拼接得很大,而且使用了很多螺丝和固定片,将这只方舟打造得更加坚固。 “我建议在底部加上一些万向轮……”疯子指着办公椅下的轮子说道。于是我们又将轮子分别安装在了底部的四个角,这样我们在方舟中推着行走时就能更省力气了。 “等等,我有个问题,”那个脸色苍白如蜡的陌生青年问道,“待会我们都进去了,那谁去开门?”他一边问,嘴巴还在喋喋不休地说:“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你们这些外来人引起的……” 虽然是在抱怨,但他说得没错,所有人都进了这个移动堡垒里,那谁去开门?开门的一瞬尸群可能就要淹没这里了,是否有足够的时间逃生也是未知数。 “让、让我来吧!”大叔颤抖着举起手。我吃惊地看着他,刚才他还怕得要死,是什么让他主动请缨的呢?他推了推眼镜,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我们又在“木马”上开了几个用于观察的小孔,然后带上了枪支工具,以及两把木梯,便依次从铝梯上爬进了“方舟”中。 一切准备就绪。我从小孔中观察,大叔慌慌张张地将手放在门把上。他需要在开门后立刻爬上铝梯,从铝梯进来。这个过程按道理是有充足时间的,但我却格外替他担心。 “咔嚓”一声,门开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腥风腐气,混乱的、让人战栗的呜呜声像洪水般占领了整个房间。我看见大叔已经离开了门边,心下稍安。然而当铝梯剧烈抖动的声音传入耳朵时,我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关飞,快把木梯放下来……”我小声地说,然后沿着梯子又从边上爬了上去。只见大叔才刚爬到一半,几只丧尸就抓住了铝梯,铝梯顿时变得摇摇欲坠。 我马上伸出手,示意他抓住我。他的身体在空中不受控制地摇晃起来,于是只好拼命舞动双手以图保持平衡。而就在铝梯倒下的一瞬间,他奋力一跳,勉强抓住了我的手。 他露出了一丝庆幸的笑,谁知这时身体一沉,一只脚被丧尸向下扯去。我赶紧抱住他,整只“方舟”却因为重量而向一边倾斜…… 第七十九章、黑潮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顶住!”关飞在下方低喊。几个人拼命向反方向推,保持住“方舟”的平衡。 而在上方,大叔就像个溺水者般死命抓住我,我也腰上使劲,拼命拉住他。他挣扎着用脚向下猛踹,过了好一会,他才终于挣脱丧尸的魔爪,以一只鞋永远地留在外面为代价滑了进来。 “妈呀,吓死我了……”大叔的胸口剧烈起伏,脸上却多了一分原来没有的胜利神采。 “没时间磨蹭了,快向前走吧!”关飞小声地说。于是我们开始推着木板向前走去,万向轮摩擦地面发出了轻微的滋滋声。就在即将冲出房间时,突然传来一声闷响,然后不管我们怎么推“方舟”也纹丝不动了。 我马上反应过来,糟糕!木板做宽了,门框根本通不过去。这可怎么办?一张木板之隔的外面就是波涛汹涌的丧尸海洋,我们就像一叶随时倾覆的扁舟,在无垠的波涛中无计可施。 没办法,我只好再次放下木梯,爬了上去。一开始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当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后,下方涌动的黑影才进入眼帘。密密麻麻的、密不透风的黑潮像蛆虫一样涌动,呻吟声和低吼声不绝于耳。忽然一道闪电光从窗外射入,地狱的真面目登时揭开…… 我慌忙低下头,生怕被疾行者发现了跳上来。在短暂的一瞥中,我已经大致看清了“方舟”与门扉的位置关系。脑海中出现了一幅方位图。 顺时针方向转动一点点,然后往左移动,差不多就是这里!我无声地指挥着众人挪移,谁知刚一前进又碰壁了,还是过不去。与此同时,两侧的尸群的力量都在推搡着我们。 我们继续微调位置,不知调整了多久,终于找到一个角度,在出口处碰碰撞撞地通过了门框。此时我已浑身大汗淋漓,如此逼仄的空间挤下六名大汉,蒸腾的汗臭要让人窒息。 来到走廊,我从小孔中瞥见不停有黑影从眼前掠过,由于一片漆黑,有时我甚至会产生错觉,觉得仿佛有双眼睛也正从孔中看着我。在瘆人的尸潮声中,我们被一股又一股力量推得左摇右摆,好不容易才终于抵达对面。 我又壮着胆爬上了长梯,准备确认门的位置。可是由于四周实在太过黑暗,我必须打开携带的战术手电才行。 我小心翼翼地把手电对准下方,轻轻推动开关。光线小幅发散地照向前方,不料我竟照错了方向,密密麻麻的头颅像一个个黑色的肉瘤出现在光线中,我瞬间感到头皮发麻。我马上关掉手电,把身子往里缩了缩。 似乎就因为这道光,尸群产生了一阵躁动,推得“方舟”剧烈地震动。过了几分钟,等四周的力量渐渐变弱了我才重又爬上去,这次我记住了方位,打开手电,这才发现原来门就在正前方了,只要轻轻贴上去就行。 突然,我感觉旁边有异动,一转头,一张血盆大口就在微光中冲了上来,我吓了一跳,立马向后倒去,其他人在下方接住我。 “嗷啊、咯咯咯……”死者低吼着,双手拼命伸向我,走运的是它冲上来后正好卡在了木板顶部。关飞军刀一抻,插进了它的脑袋,将它推了下去。 我惊魂未定,可是四周的行尸却躁动得更加厉害了,我感觉周围的木板正被挤压变形,用螺丝上紧的L形固定片也发出了吱咯呻吟。我急忙将木板向前推,直至贴在门上。 隔着木板,我用指骨一下一下敲着门,笃笃笃、笃——、笃笃笃…… 我知道如果此刻贸然大喊,周围的丧尸肯定会将这个脆弱的木盒子挤垮,唯有这种无机的声音可以最大限度被丧尸忽略。 “快想起来吧,小琳……”我在心里呐喊。我反复敲击门扉的频率正是当初叶老告诉我们的军用SOS摩斯电码。他就是这样“笃笃笃、笃——、笃笃笃”地敲击桌面的。 “快开门啊,我们不是丧尸……”我不断地在心里叫唤。就在这时,呼唤产生了回应,门扉打开的声音总算传来。我们于是抓紧机会调换了一个角度,然后按预定的方式将“方舟”斜着卡进了门框上,只留一部分“天窗”嵌进屋子里。 为防有丧尸寻隙进入,关飞仍然独自支撑着木板,我们则挨个从梯子爬出去。 刚一落地,小琳便飞奔过来抱住我,眼泪夺眶而出:“果然是你!” 我也回抱她:“幸好你听出来了……” 待关飞也顺利进入后,我们小心地将载我们渡过危机的“方舟”推走,然后迅速关上门,并用什物顶住门背。当这一切都忙完后,我们如释重负地瘫倒在地,总算是又从鬼门关趟过一回。 然而,我知道事情还远未结束,于是转向疯子:“对了,疯子,你说到了这边有办法逃生,到底是什么办法?” 他用下巴指了指大叔和这里的陌生人,说道:“刚才在楼下不是问了你们有没有枪支和车辆吗?枪支有了,车辆在什么地方?” 大叔说:“嗯,应该有一辆皮卡就停在墙的外面。当初筑起围栏时过于匆忙,并没有考虑进车的需要,因此他们外出时经常把车停泊在墙边,再从车顶翻进来,出去也是一样。” 疯子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样子说:“那就对了,我们只要从这个窗口爬出去,到达围墙就能找到车子!” 我来到窗边,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下,黑压压的穹顶上蹿过几道凶巴巴的闪电,雨云背后就像有着凶煞神灵在警告我们不许外出般,翻腾着闷雷作为警告。 围墙边上挤满了水泄不通的死者,而高高的围墙顶部则像一条在尸海中穿过的独木桥,笔直伸向左右两边。我倒抽一口凉气,这里大约比围墙高了三四米,直线距离也起码有四五米,怎么过去才是最大的问题吧? 我突然想到:“木梯!!” 疯子点点头:“没错,把带过来的两个木梯接驳起来,然后架到围墙上。” “喂喂……没开玩笑吧?”脸色苍白的青年抱着头说道,“简直是疯了、疯了……” 没人反对他的说法,大家都默默地低下头。就算梯子接起来能够到墙上,但是这不就意味着要悬空行走在满是尸海的上空吗?一想到这里,全身的细胞都痒了起来,我仿佛听见自己爬到一半就从空中坠下,拼命挣扎却又无计可施地发出尖叫。 第八十章、妖风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依照目测估计,将两把木梯接在一起就能够到围墙了,但是为了稳固起见,我们还是在木梯的衔接处用木板固定住,再用绳索和螺丝捆紧上死。然后几个人小心翼翼地将梯子抬出窗外。 再举高一点……小心点……好,就这样…… 梯子由于自身的重量向下弯曲,我们好不容易才调整好角度把梯脚放在了围墙上。围墙上恰巧有个安装射灯的支架,梯子可以稳当地卡于其上。 好了,那接下来怎么办?大家都开始面面相觑。桥是架好了,那么谁先上呢? 挣扎良久,我终于鼓起勇气来到窗边,谁知小琳一把拉住我,拼命摇头。 “还是让我来吧!”疯子站了出来。 “可是……” 他阻止我说下去:“晨哥,这本来就是我的计划,就让我先过去吧。” 他爬上窗,转过身,双脚小心地踏在梯子上,开始手脚并用地往下爬。 “各位,下面见!”他抽空挥了挥手,脸上充满了自信和淡定。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我知道疯子是个有勇有谋的行动派,运动神经发达,而且常常能提出有益的建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他很快便通过了我们一直担心的梯子衔接处,而且爬得很稳,随着他的动作,梯子在有节奏地摆动。 好样的,疯子!我在心里说。他的行动无疑是给所有人吃了颗定心丸,这下连最紧张的那个脸色苍白的青年都开始跃跃欲试,问“下一个轮到谁”了。 突变发生在后半程的路上,不知道哪里刮来了一阵夜风,远处传来树叶的沙沙声。大风让梯子剧烈摇晃起来,疯子只好紧紧抱住梯子不动。 我心说,没错,暂时停下,等阵风过后再爬才是明智。但是,我很快发现了不对劲,风一直没有停下,梯子却越摇越厉害。 等等…… 风不是停了吗?我将手伸出窗外,并没有感到一丝风。刚才那阵风显然已经过去了,但是梯子的晃动却没有停下。 “你们、你们别再摇了好吗?”此时传来了疯子的呼号,他抱着梯子激动不已。我跟关飞见状,马上推开窗前抓着梯脚的两人,同时紧紧抓住抖动不已的梯子。 “疯子,镇定些,我们已经控制住梯子,不会再摇动了!”我大喊。 然而,这句话仿佛并未进入他的耳际,他艰难地对着地面大吼:“我草,都跟你们说快停下……” “我们没有动啊!”我大声解释,奇怪的是梯子仍在不停抖动。 “停下!停下!停下啊啊啊啊啊啊!!”疯子疯狂地嚎叫起来。我和关飞都吓得缩回了手。 这时,没有人碰梯子,也没有风,但是梯子抖动得比刚才更厉害了。 我大喊:“冷静点疯子,你没事的,风已经停下了,也没有人碰梯子,你看,你看看前面,马上就到了!” 这些话他到底有没听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瞬间发生的事变得无比恐怖。在这个昏暝幽暗的黑夜,我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男子松开了自己的手,从宽阔的梯子上无助地滑下,坠入了万丈地狱。 看到这一幕,我感觉脑袋一阵晕眩,我抱着头,呼吸急促,冷汗直冒,手足冰凉,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小琳捂着嘴,失声尖叫,她把头埋在我胸口,浑身拼命发抖。但是我只感觉头脑晕乎乎,似乎是短路了,无法理解,也接受不了眼前的事情。 恐惧瞬间吞噬了这个小小的房间。所有人都静默无声、簌簌发抖,唯有附近孤树上的鸦叫与下方死者为争抢落下的新鲜血肉发出的嘶鸣参杂起来,奏出了更令人心惊胆颤的旋律。 不可能的。 不可能成功的。 不可能活下来的。 …… 我仿佛听见类似的背景噪声在所有人的脊梁骨上升起,散发着寒意。 过了很久很久,我才从眩晕中回过神来,但是脑袋依然拒绝接受这个事实——疯子,吕天峰,前一刻还勇敢地为伙伴挺身而出,怎么这就没了,这就没了……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吧? 关飞脸色铁青地走过来说:“疯子牺牲了,接下来我们怎办?”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摇头说:“疯子虽然死了,但是他的努力不能白费,我们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坚定地说:“接下来我去!” “不、你不能去!”小琳激动地说。 我认真地看着她:“小琳,你应该明白,现在必须有个人站出来打破窘境,而这个人必须是我!” “不,”关飞说,“这个人应该是我!” 我拨开他的手,冷静地说:“不行,你太重了,要是中途压坏了梯子怎么办?不能冒这个险。”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除了我们三个外来者仍能保持镇定外,所有人都被吓破了胆,就连方才自告奋勇的大叔也萎靡不振。不能再拖下去了,现在大家的精神和体力都已接近极限,在没有食物补充的情况下往后只会越来越糟。 而且,对我们来说最关键的一点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凶林逸飞应该已经回到了基地,他会做出什么事简直无法想象,所以我们必须尽快赶回去。 我抓住窗框一把站了上去,景象在我眼眶左右摇晃,前方空空荡荡的。我转过身,双手抓着梯子,双脚踏在梯阶上,然后开始一点一点往下爬。 在梯格的空档中,我看见了自己与十几米下方的尸群以及死之间只有一“梯”之隔。每走一步,梯子都要上下摆动一次,越接近中间,梯子摆动的幅度就越大。 “小心点……”“慢慢来……”“很快就到了……”对岸的打气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似的,无限的淼远。身体两侧都是空荡荡的,无所依托,每次摆动都会有种随时下跌的预感。原来刚才疯子竟在承受着这样的精神压力。 不过,我一定可以的。我一定能克服这一切。我踩着死亡的节律继续向下爬,很快便度过了中间最颠簸的地方。就在我松了口气,以为胜利在望时…… 一阵劲风吹来了。我不由得压低了身子。紧接着,梯子的摇晃开始了。那风简直是死神的吐息,梯子晃动得越来越厉害,我不得不紧紧抱住梯子。 慢着……风好像已经停了不是?我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窗口,小琳和关飞都紧张地看着我,大气不敢出,他们谁也没有触碰梯子。 原来……疯子当初面对竟是这样的境况。我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前所未有的死亡预感在我四周缠绕,宽阔的梯子一瞬间变成了单薄的绳缆,我死命地抓住这根救命的稻草。 恍惚中,我好像看见了赵胤祥、看见了方斌、看见了林沛然,甚至看见了王思思、看见了小柔,也看见了苏亚伦和宋莉莉……死人的鬼魂在我四周游荡,折磨着我,一寸一寸地啃噬着我的救命之绳。 “快来跟我们一起吧……”一把声音说。 “对啊,这个世界已经烂透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另一把声音说。 “来啊,李晨……李晨……李晨……”鬼魂哈哈大笑,笑声尖利如同刀子。 “闭嘴!闭嘴!闭嘴!”我疯狂地大叫,用手拨开不存在的黑暗魂灵。就在这时…… “晨哥!”一张脸从正下方冲了上来,脸部被啃得七零八落、血肉模糊,眼球外突。 我吓了一跳,身体一倾斜,整个人就向旁侧滑去。我睁大眼向下看去,密密麻麻的尸群正围在下方。在尸群中央的一小片空地上,我看见一双惊恐的眼正看着我——疯子的身体已经被掏空,甚至颌骨下方已所剩无几,他维持着死前的神态,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这道由自己搭起,却最终葬送了自己的死神的长梯。 第八十一章、连接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我感觉眼睑里渐渐出现了红光,耳边是空旷的风声以及《勇者斗恶龙》的电子混音。我慢慢睁开了眼。城市的黎明在晨光中渐渐升起,渺小而密集的城市建筑就像沙地里堆起的模型,仿佛一推就倒。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下意识地往下一看,结果头一晕,差点栽了下去。 此刻我正坐在一幢废弃大厦的楼顶边缘,双脚晃荡在数十米的高空中,旁边是还在全神贯注打着PSP掌机的阿暮。 “喂,你整晚都没睡啊?”我问道,嘴边还流着哈喇子,我赶紧一把抹掉。除了秘密基地“水边”,偶尔我们也会像这样偷偷爬上废弃大楼的楼顶,买两罐啤酒,然后掏出PSP没完没了地玩个通宵。偌大的城市夜景与壮阔星空如球形玻璃罩悬于头顶,下方则是深渊。站在楼顶的边缘,凌冽的夜风从下方呼唤,与肾上腺素相互拉扯,有种随时都会一坠而下的畅快感。 PSP很快发出了没电的警告,勇者之剑落在妖怪头目脑袋的一瞬间,屏幕唰地灭了。朝阳从地平线尽头激射过来,照在阿暮疲惫的脸上。他大大地打了个呵欠,眯着一双黑眼圈笑道:“真TM爽!生活就该这样!” 晨光开始濡染侵蚀城市建筑,为它们漆黑的身躯镀上色彩。阿暮双手撑向后方,仰头说道:“晨,你不觉得这个世界很奇怪吗?” “怎么说?”感受着朝气蓬勃的凉风,我漫不经心地问道。 他看着远方道:“白天被冠以‘光明’、夜晚却被认为是‘黑暗’;勇者是‘正义’的象征、妖怪则是‘邪恶’的化身……” 他轻笑一声又说:“你的名字‘晨’意味着‘希望’,我的‘暮’却意味着‘绝望’,就好像生被赋予了‘好’的含义,死却被认为是‘不好’的……” 我伸了伸懒腰站了起来,阿暮的各种神经想法我是司空见惯的。我说:“我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不像你一样是个天才,因此我觉得你说的这些简直再正常不过,没什么好奇怪的。”说着仿佛是为了强调自己毫不在意似的打了个呵欠。 “不,你很聪明,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阿暮认真地说,“你一定想到了,要是这个世界充满了怪物,怪物们还会认为勇者是‘正义’吗?如果所有人都像吸血鬼一样,惧怕白天喜欢夜晚,那么白天的含义还会是‘光明’吗?所以,这个世界所有的‘好’都是由占大多数的力量决定的,就好比战争中的输家会被看作罪恶,而胜利者就算杀人满盈仍会被当作正义,不孚大潮的教会被看作邪教,大多数人接受的教会则被视为正义。” 他一口气说完后,深吸一口气接着道:“一个满是‘生者’的世界,当然会认为‘生’是美好的,相反,如果一个世界满是‘死者’,‘生’就是令人厌恶的‘邪恶’……” 看着眼前开阔的风景,听着阿暮那些光怪陆离却也耐人寻味的言论,我无言以对。就在这时,我感觉背后被人推了一下,重心顿时前倾,莫大的恐惧伴随着肾上腺素充盈全身。 “阿、暮?”下坠中的我猛地转头,阿暮正站在楼顶边缘看着我,神情冷漠。我拼命伸手想去抓他,结果什么也抓不到,重力加速度无情地将我拽向地面…… “阿晨!”小琳的呼唤把我从下坠中拉了回来,我猛地用手抓住梯子边缘,整个人的重量便一下子落在双手上,扯得我肌肉发疼。我的脑中一片空白,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 一定要回到梯子上才行!我思忖着,强烈的求生欲望指挥着我双手向上引体。 “李晨,先别急着回到梯子上,你看看身后,还有两三米就到对面了。先荡过去,然后再借墙的力爬上去。”关飞说道。 我扭头一看,围墙果然就在跟前了,于是马上调整位置,用力抓住梯格,并开始交替伸手去抓前方的梯格,向前荡去。接连的奔波和劳累几乎透支了我的体力,确实就如关飞所说,这样的状态下我根本没法独自回到梯子上。 向下看,我与汹涌的尸潮间已没有了任何阻隔,它们的毒牙和凶爪看起来近得吓人。每前进一步,我都必须停下来喘息一阵,十分痛苦。停停歇歇几回后,我终于来到墙边。 弯腰、屈膝、双脚踩在墙上,然后勉力撑直身体,一步一步向上挪。双手的肌肉都在痛苦地颤抖,有好几次甚至差点松了手,但即便如此辛苦,也已经比独自翻上去省力许多了。 终于,我翻上了墙头,活了下来。 阿暮,我果然还是理解不了你说的那些古怪理论……躺在墙上的我一边喘气一边想着,生就是生、死就是死,就算在这个布满“死者”的世界里,我还是认为生是一件幸运的事。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地生还下去,不仅是我,还有我珍惜的人…… 躺了一会,我突然发现四周有些不对劲,于是警惕地坐了起来。接着,我吃了一惊,因为我发现梯子还在不停地抖动,而这时,梯子的两端并没有任何人触碰。我迷惑地看着关飞,他也在窗前摇头,一头雾水。 于是我将视线慢慢移向梯子的末端,那里是个固定在墙头的射灯支架。这个支架此刻也在以一定的频率抖动着。 “咯咯~~~咯咯咯~~~”我隐隐听见了丧尸喉咙发出的沙哑叫声,但并非从墙下那些尸群传来,而是在更近的地方发出的。我走了过去,一条麻绳从支架上延伸了下去,沿着麻绳我看向下方,接着倒吸了一口凉气。 竟、竟然是这样…… 我坐倒在墙头上,对着天空仰头大笑,笑着笑着泪流满面。 太滑稽了!疯子竟然就因为这个而死…… 麻绳的下方吊着一只丧尸,腰际以下的部分已经被下方的尸群吃个精光,只剩下半个身子。远处的风声一呼啸,它马上活动起来,拼命挣扎,于是震动便从支架传至梯子,经久不息。 连死人都在嘲笑我们啊…… 我继续大笑,同时从腰间抽出小刀,一把划断了麻绳,切断了我与黑暗的连接,切断了我与过去的连接。 那天,我被好友阿暮推了下楼,紧接着他自己也跳了下来。我刚好落在一棵大树上,幸免于难,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幸运,他直接摔在了水泥地上,化作了“绝望”,化作了“黑暗”…… 第八十二章、钱包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在疯子以死为代价,我也差点付出了生命的惨痛教训后,这条求生之路终于打开了。接着下来的是小琳,然后是大叔,脸色苍白如蜡的青年以及刚才噤若寒蝉的几个人都纷纷爬了下来,时间过得相当缓慢,其中一人中途停下后,其他人都必须焦急地等待。我感到口干舌燥、饥肠辘辘,出发时带的少许食物都留在了车上,而车子也被林逸飞开走了。 我用手在墙头上湿答答、软乎乎的青苔上抹了几把,然后吸吮那充满腥味的雨水。一个身穿白衬衫,带着破损方形镜框的中年男人抱着长梯一动不动,他口唇青得发紫,眼神涣散,好像突然得了什么病似的。 “他一直都有胃病,经常一发作就成这个样子。”大叔的话解答了我心中的疑惑。一开始我们都在为他担心,但是他连续几个小时就这么一动不动,又饿又渴的我们开始失去耐心了,看着他的眼神更多是冷漠。仿佛是回应我们的期待一样,男人终于失去意识,向一侧翻跌下去。 没有人发出一声叹息,也没有人感到惊讶,大家都在悄无声息地继续着该做的事,终于,所有人都抵达了墙端。 大家自觉地排成一行,不说一句话,在狭窄的围墙上缓慢移动。墙壁的宽度仅仅比一个成年男子的脚宽不了多少,即使张开双臂也难以保持平衡,对于普通人来说,简直就像在走钢丝,而且前后两人的距离不能靠得太近,否则前脚就会踢到别人的后脚,发生危险。才走出没多久,一个女人便踩在一小块青苔上,发出一声尖叫掉了下去。 我们都再没有力气为任何人哀悼,只希望能尽快结束眼前这煎熬,死也好生也罢。 “李晨兄弟,我可以这么叫你吧?”大叔在我身后问道。我们相隔着半米左右的距离走在队伍的最后方。大叔的声音有些颤抖,走得也摇摇晃晃,他不安地看着左右两边汹涌的尸海,突然自我介绍起来:“对了,我、我的名字叫韩庆国,你可以叫我国哥……” 我正专心地确保着每一步都踏在墙上,不至落空,于是回道:“国哥,还是暂时别说话吧,保持平衡!” 他却继续说道:“不,李晨兄弟,不说话我会更紧张,你就听着不用回我了。之前谢谢你救了我,如果没有你喊醒我,我当时就已经放弃了。你是真正的勇者。” 我苦笑道:“什么勇者?不都是情势所迫么?” 他认真地说:“不,在危机中有的人会选择逃避,有的人会选择抱怨,有的人会选择拿别人的生命当挡箭牌,这种事我见得多了,但是第一时间选择勇敢面对的,目前我知道的人中就只有你。我相信你一定能活到最后的!” 我笑了笑说:“那你就太孤陋寡闻了。我有个朋友叫陆风,哦对了,他现在就在我们的基地里,那家伙才厉害,简直冷静得可怕,我们能够一路走到这里也是全靠他的智慧,那种人才是最适合这个世界吧……” 大叔想了想后说:“我不认识他,但是认识你,我见过有人在和平盛世里一副身先士卒的领导模样,但是到了这种境况下就恨不得别人为他去死……” 他说自己在爆发时正在一间企业上班,是个普通职员。事情发生时,他们公司的领导利用员工对他尚存的敬畏和服从,害死了许多人,最后自己也没有活成。他则一波三折,逃到了这间警局里。 “我也试图做个勇敢者,”大叔颤抖着说,有一两步他差点踏空了,幸好最后平衡了过来。“我窝窝囊囊地活了半辈子,总是选择最安全的人生道路,到头来却一事无成。明明想着这种时候一定要想方设法保护家人,但是从公司回家的道路困难重重,最后也选择了放弃。刚才自告奋勇去开门已经是我在这段日子里做过的最勇敢的事了。”大叔自嘲地说完后突然抽噎起来。 我感到有物体轻轻触碰我的背,于是停下脚步转过头去。一个皮革都磨花了、破了几个洞的钱包递到了我面前。我困惑地看着他。 “李晨兄弟,你会活下去的,勇敢的人都会活下去,像我这样的人注定会被吞噬,”眼镜的背后突然充盈了泪水,“如果我不在了,这个钱包可以交给你保管吗?里面有几百块钱和信用卡,当然这些没什么意义,但是里面有我妻子和孩子的照片,要是以后你能碰到她们,请告诉她们,我爱她们,要是上天能给我一次赎罪的机会,我一定第一时间飞奔过去救她们……” 我也突然想起了生死未卜的父母和妹妹,一直以来我都强迫自己不去想起他们,然而看着此刻的大叔,我就像看到了自己的父亲,他一定也想着第一时间飞奔过来救我吧。 强忍着泪水,我拒绝道:“不行,要交代什么你自己当面跟他们说,我是不会代为转达的,而且你也必须活下去,我们都要努力活下去!” 这时,前方发出了如释重负的叹息声,关飞用手电照了照围墙外,光晕中除了几只丧尸在游荡外,皮卡车的蓝色铁皮反射的手电光简直让人振奋。 我兴奋地转过头:“看吧,大叔,我们马上就能逃离这里了,等找到你的家人……” 但是后方一个人也没有。空荡荡的后方让我怅然若失,我马上抢过关飞的手电筒,往下一照,一个孤零零的钱包正躺在围墙上。钱包的后方,一条长长的血迹一直延伸到远方。 “大叔他……”关飞吃惊地说。 我陷入了深深的震撼,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去回想,也许在我将大叔从即将倒下的梯子中救起时,他就已经被丧尸的毒爪抓到了。 “他竟一声也没吭……”我小声地咕哝。 “你说什么?”关飞问道,同时下意识地想用手电去照传来咀嚼声的下方。我飞快地捂住电筒的光,对他摇了摇头。关飞理解地点点头,转过身去。 “可恶,竟然说什么羡慕勇者……你就是勇者啊……”我在嘴里反复地说,犹如牧师的祷告,眼泪则不受控制地滑落。 我默默地蹲了下来,捡起钱包。 第八十三章、围墙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虽说救命的皮卡就在眼前了,但问题还是怎样下去开动它。大叔曾说在窗口上看见过那些民警用完车后将钥匙放在驾驶席的遮阳板上,因此只要进了车门就能启动汽车。 此刻夜色浓重,数不清的黑影就像河流中的暗涌,围着这辆孤零零的四轮“方舟”打转,找不到任何接近的机会。刚才看到皮卡时的士气已经荡然无存,又冷又饿的我们一筹莫展。 “我们玩完了……”脸色惨白的青年抱着头颓然蹲下,由于蹲得太急他差点失足跌了下去,稳住后才抱紧墙头拼命喘气。 “早知道刚才就不下来了!”另一个人说道,他埋怨般看着我们,但又有些胆怯地转过脸去。现在围墙上剩下的事实上只有六人了,我、关飞和小琳,接着就依次是脸色惨白的青年、他的同伴以及一个害怕得哆嗦起来的女人。 “你们谁会开车?”我沉着脸问道。其实应对这种状况不消说办法只有一个,就是要有个人负责将尸群引开,但很明显,这项工作不可能指望他们。 “我……会……”脸色惨白的青年举手答道。 “那好,”我指着身后说道,“我跟关飞负责引开尸群,你则趁机跳下去开着汽车,然后回过头来接我们……” “听明白了吗?”看见他精神恍惚我立刻加重了语气。他点头如捣蒜。 “好,关飞,跟我来!”我们握着枪朝身后走去。走到合适的距离后,我对小琳点了点头,然后便跟关飞一起瞄准下方黑影的脑袋,嘭,嘭,嘭……利用枪声吸引起四周的丧尸。 很快,聚集过来的丧尸越来越多,我听见小琳说道:“是时候了!”然后催促青年往下跳。 汹涌的尸潮海浪般冲击着我们站着的“堤坝”,让人应接不暇,我们轮流开枪,尽量不让枪声停下,但是又尽量拖长间隔,省下子弹。 这时,我听见了发动机美妙的轰鸣声,于是欣喜地转过头。只见另一个青年也跳了下去,小琳发出尖叫:“你们在干什么?站着!不然我就开枪了!” 错愕间,我看见站在小琳身后一直小心翼翼的女人伸出了双手,往前一推,小琳顿时消失在墙头,然后女人也跳了下去,很快,车轮急速转动的声音传来,但是并非朝我们奔来,而是飞快地向远方驶去。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同时撒腿往回赶。关飞还在墙头上开枪,使出浑身解数吸引尸群的注意。 很快,我发现了摔倒在水泥地上的小琳,几个黑影正在快速地朝她逼近。 “小琳,快站起来!”我喊道。 她艰难地爬起,把手递给我。我也趴在墙头,伸出手。四周的行尸嘶叫着向她迎面扑来,情势千钧一发。 “砰砰”关飞打着手电筒解决了迫在眉睫的那几个。我使劲地将小琳从墙下捞起。她总算逃过了一劫,但是我们马上又被尸群给团团围住了。 “可恶,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着疯狂伸向墙头的手,我一筹莫展。 “他们……”小琳惊魂未定,结结巴巴地说起刚才发生的那一幕。 原来,在顺利地启动了车辆后,脸色苍白的青年突然起了歹心,提议墙头上的他们丢下我们逃生,他的同伴很快呼应了他的提议跳了下去,小琳尝试阻挠,用枪对准他们。但是,“推她下去!”青年发出了恶毒的指令,结果一直犹豫的女人战战兢兢地往前一推……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小琳问。我颓然倒在墙上,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在罢工。从闯进这个鬼地方开始就一刻不停地在跟命运生死相搏,多少次陷入绝望,多少次又奋力爬起,我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都坐在墙头上打盹,一阵光芒刺进了眼睑,我艰难睁开眼皮,困意就像一条巨蟒缠绕在我脖上。阳光从远方激射而来,刺扎着这条困顿的巨蛇。 我站了起来,这才发现原来在围墙的对面,大约七八米开外是另一面围墙,中间只隔着一条马路。围墙之后则是一幢像工厂一样的建筑。 “你们快看!”小琳指着右前方。举目眺望,在围墙的背后,一辆车的车顶若隐若现。 我们沉默了一会,然后异口同声地叫道:“梯子!” 陷入绝望的情绪顿时抖擞起来,原来希望就近在咫尺,我跟关飞马上举起曾经救我们于水火的长梯,然后小心地将它搭在对面的围墙上。 我打头先爬过去。有了昨夜的经历,爬行的速度加快了,可是来到长梯中部时,突然的下沉还是吓了我一跳,透过梯格,我的鼻子几乎贴到了下方丧尸的头皮。 爬过去后,坐落在面前的是一座服装厂,几个腐烂得只剩下黑色头骨的死者拖着五颜六色的布料在空地上行走,犹如传说中握着镰刀的死神。一辆面包车侧身撞在了出口旁的墙上,留下深深的刹车痕。 看来这里发生的又是另外一段故事了。我无暇推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等关飞他们到达后,我们立刻爬下墙,用随身携带的武器解决了空地上的死人,然后打开车门。两具头部中枪的尸体横陈在驾驶席与副驾席上,我们将其拖出,坐进了车内。 钥匙还插在孔中,我马上旋转点火,引擎发出了天籁般的轰鸣。 “我去开门!”关飞箭步走到大门前,砰砰两枪打掉门锁,然后推开紧闭着的两扇铁门。 “上车!”路过门口时我放慢速度,让关飞上车,接着便猛踩油门,头也不回地驶离这个是非之地。 过去的这十几个小时无比漫长,不管是对生存在这里的人还是突然闯入的我们来说,都是完全始料不及的,彼此的激烈碰撞竟会惨烈到如斯境地。我摸了摸裤袋中大叔的钱包,又想起惨死的疯子,心中不禁隐隐作痛。但很快我便振作起来,狠狠地怒视前方,那里还有重要的伙伴在等着我们…… 关飞和小琳都在座位上闭目养神,我抓着方向盘兀自歪歪扭扭地在大路上行驶。突然,我看见前方有一辆蓝色皮卡停在路上,四周有越来越多的丧尸正在围上去。 当我驶近皮卡时,那里传来了打火声,以及因为燃油耗尽油缸发出的悲鸣。我加速从车边驶过,余光中,熟悉的两男一女正绝望地趴在紧闭的窗前,手足无措。曾经的我笃信着以德报怨是一种美德,但是世界终将我锤炼得铁石心肠,没有什么事比救一些不该救的人对自己更残忍了,林逸飞如此,他们也是如此。 凭着感觉我驶过了几个十字路口,终于能看到“飞马商场”硕大的指示牌了。我们的表情顿时放松了下来,有种看到了家的感觉,然而,在那里等待着我们的到底是什么,当时的我们仍一无所知…… 第八十四章、囚禁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这是哪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 四周一片漆黑,只听得见下方传来嘈杂的声音,身体则像趴在几根颤巍巍的横杆上。渐渐地,声音愈发清晰,我听出那是死者的呜咽。 一睁眼,脑袋马上一阵眩晕,映入眼帘的是让人头皮发麻的尸海,数不清的苍白的手像生蛆般在下方蠕动。 我撑起身子,下意识地想远离这景象,然后突然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张木梯上。 这梯子,难道是…… 一回头,果然关飞和小琳正在不远处的窗户紧张地看我,场景相当熟悉。 这时梯子发出了震动,而且震动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强烈,我不得不紧紧抱住梯子。 难道、难道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我的臆想,其实我一直都在梯子上,从未到达过对面的围墙? 这时,身体倾斜了,我向旁边坠落,眼睛也闭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数不清的恐怖面孔急剧冲向我。忽然,我认出了其中两个面孔—— 不是别人,正是关飞和小琳! 什么?? “哇!”我发出一声尖叫,然后猛地惊醒,胸膛剧烈起伏着。 ……原来是梦! 我睁开眼,但四周还是一片漆黑,我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头上蒙着一层黑布,可当我想伸手去掀开它时,才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张椅子上,动弹不得。我拼命地扭动身体,却都没能挣脱。 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感觉脑袋昏沉,嘴角吃痛,浑身像散了架,似乎是被人痛殴了一顿。 从警局离开后,我们明明是在回家的路上啊…… 我忍着头痛,努力回想…… 我还记得在驶过几个十字路口后,“飞马商场”的硕大招牌便映入眼帘了,只要再拐过一栋写字楼,穿过一条街,就能回去了。 当时我把车停在了写字楼旁,熄了火,转头说道:“从这里开始步行吧。” 坐在副驾的小琳和后座的关飞都会意地点了点头,因为我们都知道,尽管前方的街道上有行尸,但是贸然把车开到状况尚不明朗的商场前是更加危险的事。 解决了街道上的行尸后,我们便蹑手蹑脚地来到了街道尽头,躲进墙角,探出头去。至此距商场只剩一条宽阔马路的距离了。 我想起陆风曾经叮嘱,无论何时都要在商场的高处安排人员放哨,那是最低限度的警戒手段,可是我仔细地在之前的放哨点以及其他可能的观察位置看了又看,并没有瞧见一个人影。 不可能啊…… 当时我在心中暗忖,莫非陆风他们已经离开这里了? 当我们打算继续靠近探明真相时,一辆吉普从马路一端驶了过来,停在商场门口。紧接着,从车上跳下来五六个陌生面孔,有男有女,有年轻的也有年长的。 让我大惊失色的是,从商场里出来开门的人我竟一个也不认识。 不,我认出了其中一个——是张镐。 为什么那家伙会给陌生人开门?其他人又去哪了? 我们静静地等待吉普驶了进去,然后开始在墙边商量对策,我提议绕道进入下水道,然后沿着我们之前从医院回到基地的那条地下通道潜入回去,一探究竟。 关飞和小琳很快点了点头,于是我们转身往回跑,谁知刚跑出街巷,就见另一辆吉普正停在我们的车旁,数把突击步枪齐刷刷地对准了我们。 我脑中一个激灵,马上伸手拿枪。 “来不及了……”关飞喃喃说道,举起双手。 我跟小琳也一筹莫展,只好乖乖举手。接着发生的事情便是我们被迫上了对方的吉普,然后跟着他们驶进了商场。商场里至少有二十个人,但是陆风、叶老、小玖却一个也不见。 在被他们套上头套,分别带往不同的房间前,我还仔细地盯着其中一人的手背看,并没有腐烂玫瑰的图案。应该不是医院日记中的那帮人? 接着我便被绑在了椅子上,在连对方是谁都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遭到了暴打,不久便痛晕过去了…… 我从记忆中回过神来,甩了甩脑袋,努力打起精神。就在这时,前方传来光芒,门被打开了,我赶紧垂下头,假装昏迷。 “那大块头真犟,打成那样还不求饶……”其中一人说。 “这家伙不也是吗?”另一人说,“最惨是那女孩,指甲都被拔出来了。” “呵呵,光想着都觉痛……” 一阵翻找物品的声音过后,光线消失了,门被再度关上。 小琳!!我抬起头,胸中已激动得无以复加,我再度挣扎,极力地弓起腰,然后向后伸直被绑住的双手。为了让手能从后方越过椅背,我拼命把脖子向前伸,同时双手沿着椅背向上移。 也许是身子绷得太紧,一不留神,整个人连椅子都摔在了地上,发出“嘭!”的一声。 双手是从椅背上挣脱出来了,但我大气也不敢出,恐惧地等待着闻声前来的敌人。过了好长一会还是没有动静,我马上用头去蹭地面,利用摩擦力去掉了头套。 眼前的景象总算是亮堂了些。我发现双脚也被麻绳绑在了一起,于是我曲起身子,艰难地用绑着的手去解脚上的麻绳。 解了好一会才终于解开,四下望去,才发现这儿相当熟悉,原来就是之前我放哨的地方。 我开始寻找可以解开手上绳索的办法,思考了一会,我干脆跑到窗前,利用窗框的大理石棱角开始磨双手上的绳子。 磨了好久才终于磨开了,但是恢复自由的我已无暇多想,抄起手边的一根木棍就冲出房间。我脑海里全是小琳的影像,恼怒和悔恨充斥了我全身。 走廊里一片漆黑,远处则有影影绰绰的微弱光芒。我向着光芒走,浑身一阵酸楚,脑袋还有些晕,用手轻轻一按胸口就传来触电般的疼痛,看来我真的受伤不轻。 终于来到走廊尽头了,微弱的蜡烛光芒就从拐弯处的楼层大厅传来。谁知刚一探出头,两个人影就朝我这边走来。 情急之下我立马蹲下,捂住嘴,极力缩在墙边。两陌生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然后打开手电照进了走廊,光线就在我身边转动,幸运的是并没有照到我。两人又向着走廊深处走去了。 我蹑手蹑脚地转出大厅,然后提心吊胆地向消防梯的方向走去。我在心里想,一定要快点找到小琳和关飞,不然等他们发现我逃走了,我们就插翅难飞了。 谁知刚进入楼梯间,我就被一股力量猛地扑倒。 第八十五章、指甲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李晨?”一个声音小声地说。 “是关飞吗?”我听出是关飞,心中顿时大定。 “原来你被困在这层楼,我被困在楼上……” 楼梯间的玻璃窗透入的柔弱月光照在他脸上,红紫色的淤青显得格外醒目。 “小琳她……”我心如刀割地说道。 他马上点点头:“刚才偷听到她被困在二楼,我们赶紧找到她,然后离开这里!” 于是我们沿着楼梯快步往下跑去。不知为何,跑着跑着我突然有种像置身铁笼里的白鼠的感觉,不管怎么奔跑挣扎,永远都无法逃脱这噩梦般的现实。我摇了摇头,当务之急是救出小琳,其他的事情再想不迟。 我们终于来到二楼,穿过熟悉的走廊,微弱的烛光出现在大厅中的一间店铺里。现在应该已是深夜,周遭没有一个人。 我们蹑手蹑脚地靠近,然后推开店铺的门,十多根蜡烛围照着坐在中间的女孩,女孩长发低垂遮住了脸,白皙的双手无力地垂下,鲜血从指尖滴落地面。 “小琳!”我飞快地跑过去,看到她指背上血淋淋的肉,我不知该如何触碰,只能捂着头,肝胆俱裂。当我伸手去解将她绑在椅子上的绳索时,她虚弱地抬起头。 “……快逃……别管我……”微弱的话语从枯槁的唇间吐出,她的脸上血色尽褪,痛苦地看着我。 “再、再稍微忍耐一下,我马上带你离开这里……”我浑身颤抖着说,心如刀割。 “不……别管我,不要再管我了!”她突然加强语气说道。 就在这时,几盏射灯“咔嚓”亮了起来,房间深处传来空荡荡的鼓掌声。 “我说得没错吧……等你们顺利回来我们就再一起玩耍。老实说,没想到你们真能回来。但既然回来了,作为奖励,当然要好好地跟你们玩儿。” 在射灯的照射下,林逸飞冰冷的面孔出现在眼前,那张脸跟第一次见时简直判若两人,冷酷,无常,一双狼眼像盯着猎物般注视着我们。 “是你!!”一瞬间,我怒发冲冠,疯子的死还有眼前的一幕幕让我激动得不能自已,正要冲过去,关飞按住我。 只见逆光中有两个身影从少年的身后走出,手上都拿着枪。 “喂喂,你们现在可是砧板上的肉,还是别轻举妄动为好。”他说。 小琳瞪着他,用尽力气说道:“……你觉得这样做很有意思吗?有本事就杀了我!”她的头发凌乱、万念俱灰,感觉就像经历了长久的折磨一样。 “姐姐,怎么能杀了你呢?”林逸飞皱起眉道,“杀了你游戏就结束了,可是我玩得正起劲呢?” “什么游戏?”我马上问道,“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这个游戏就叫伙伴游戏,”他咧嘴笑道,“由于你们从危机重重的警局成功回到这里,我认可了你们的能力,所以想让你们成为我的伙伴。” “什么?”我稍一错愕,马上冷笑道:“你害死了疯子,我现在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你居然要我们成为你的伙伴?” “喂,你说话小心点!”他旁边的两人马上举起枪对着我们,其中一人皮肤黝黑,另一人则皮肤白皙,但他们的表情都是一致的。 少年摆了摆手:“别紧张,这两个人只是还没认识到伙伴的重要性,他们还需要时间觉悟。” 张嘴闭嘴伙伴伙伴的?这家伙疯了吗? 这时关飞开口问道:“林逸飞,你把其他人怎么了?” 少年从黑暗中取来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呵呵,他们可比你们聪明许多,在我回来前就已经开溜了,只剩下一个张镐。” 我在心里顿时松了口气,也许陆风他们真的去找中转台了,这样反而逃过一劫,免得跟这一大帮子人硬碰硬。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关飞问道。 “我们就是‘伙伴’。如果不明白的话,简单来说就是陆风前辈创立的‘浪潮’的升级版,你们应该听他说起过吧?” 浪潮?我的确听说过,但并非从陆风口中听说的,而是当年还小的时候曾经在学校间闹得沸沸扬扬的一个“浪潮学习会”,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再次听到了这个名词。 “虽然现在的我已经完全超越了陆风前辈,但我还是非常尊敬作为先驱的他,”他翘起腿说道,“老实说,我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遇见他,说起来真是非常感谢你们那天救了我,虽说一切都在我的计算之中,哈哈!” 我懵了,那天救他根本就是个意外,我们刚从加油站回来,碰巧在冷巷中撞见他,怎么会是在他的计算之中呢? “看你们脑袋不太灵光,我来解释一下吧,”林逸飞说,“从你们拒绝了那对夫妇的求救,让他们惨死在尸群下,到遇见了我,再到我将你们骗去警局跟那帮蠢民警厮杀,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计划。” “怎么可能……”我不禁后退了一步,心想这一定是骗人的,有谁能计划到这种程度。 “我没有骗你,”他仿佛看穿我心思般说道,“我天生就有一种能力……”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双眼犹如野兽般露出森然的目光:“我能看见未来!” “什么?”这简直就是扯淡,我都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了。 “你们当然不会轻易相信,不过作为伙伴,我有义务将这种能力展示给你们看。”他朝两边点了点头,那两人便默契地收起枪,朝大门走去,临走前还把门关上了。 “怎么样,攻击我试试?”他站了起来,做出了挑衅的手势。 见关飞左顾右盼,他马上说道:“放心吧,这里没人,就算外面有人,你打赢我后挟持住我,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关飞虽然浑身受伤,但动作还是相当灵活,怎么可能输给这个孱弱的身板? “李晨,快给小琳松绑,待会我一打赢,马上背起她逃走!”经过我身边时,关飞小声吩咐道。 我暗暗地点头,然后走向小琳。 “你们快走……不、不要重蹈覆辙……”小琳无力地说道。 什么叫重蹈覆辙?我听得一头雾水,但还是径直走到她身后开始解绳子。 关飞已经走到少年跟前,双手擎在胸前,做出了拳击手的姿势。我记得以前曾看过一个节目,顶尖的职业拳手一秒钟便能击出5拳,即使关飞不是职业,但速度也绝对不是普通人能抵挡的。偏偏林逸飞却把双手插在裤袋里,睥睨般笑着。 关飞没有废话,一拳便抡了过去。少年灵活地一矮身,躲过了攻击,然而关飞另一只手早就蓄势待发,向他躲闪的位置打了过去,少年继续闪躲,而这时关飞的长脚已经跟上,朝着他的腹部踢去。 这一脚被踢中就算训练再有素也会吃不消。谁知他轻巧地往后方一蹦,关飞的脚尖刚好擦着他肚皮过去。 好可惜!我在心中叹气,隐隐的不安感却迅速扩大——难道他真能看见未来? 接下去的攻防仿佛印证了我的不安,不管关飞怎么挥动拳脚,那些攻击全都像自己有意识般,躲过了对手的身体。 这时,林逸飞插在裤带里的手突然抽了出来,手上则多了一根黑色的棒状物。他马上冲向关飞,但是速度并不快,一看就远不如关飞和叶老那般行动如风。 关飞马上揪着他的破绽发动了反击,但是拳头刚一下去却发现少年早已不在视野中。他吃了一惊,马上朝旁侧跳去,谁知正好跳到了少年站着的方向上。 这一幕看在我眼里十分滑稽,就好像敌人明明站在那里,关飞却偏偏要把自己的软肋送上去般。但其实我心里渐渐明白,关飞的每一个动作都被洞察了,他的意图、攻击的盲区、弱点,所有的一切都暴露在可怕的对手面前了。 突然,我发现林逸飞用手按了一下黑色的棒状物,然后敲打在关飞手上,关飞便猛地一缩手,惊慌地逃开。 “电、电棍?”他喊道。 少年没有回答,微笑着走向关飞。 “混蛋!”关飞又开始进攻,但是他的动作却变得越来越滑稽,仿佛每每故意将自己的身体往电棍上靠。 林逸飞突然停了下来,转头警告我道:“你别轻举妄动,你帮不了他!” 我才刚刚拿起木棍,他的话吓了我一跳。结果没过几秒,关飞终于承受不住电棍的长时间电击,轰然倒在地上。 林逸飞蹲了下去,用电棍对准关飞的后脑勺,正要下手,我绝望地叫道:“你要干嘛?” 他抬起头,笑道:“海马体是人类的记忆中枢,从后脑勺输入电流就可刺激海马体,造成短暂的失忆……怎么样?想起来了吧,嘿嘿……” 电棍轻轻碰在关飞的后脑勺上,他浑身一阵剧烈的抽搐,然后便再也起不来了。 与此同时,刚才在楼梯奔跑时泛起的有如置身铁笼里的白鼠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我似乎想起了什么。我看向小琳,她已经泪流满面,绝望就像黑洞吞噬着她。我知道眼前的景象并非第一次看见,我木然呆在原地。 刚才出去的两个陌生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重新将小琳固定在椅子上。其中一人拿出一把铁钳,将钳子对准小琳的右手中指指甲。小琳尖叫了起来。 “你们这帮畜生!”我举起木棍要敲在那人头上,突然一阵电流蹿过我全身,我不受控制地倒在地上,手脚都在抽搐。 “哈哈,这次你叫他们‘畜生’呢,前两次明明是叫他们‘禽兽’的,真有创意!”那把让人恐惧的声音传来。 一想到小琳将要承受的痛苦,我心里像穿了个大洞,我哀求道:“求你放过她,有什么冲我来!我答应你,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不行,你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要当伙伴就必须要从心底里承认才行。” “我承认,我从心里承认!”我马上答道。小琳已经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我心中的血跟她指头上的血几乎同时落地。 “你承认可不算,要我承认才算。现在才不过第三颗指甲,直到你们从心底里承认,即便失忆了也能记住这份痛楚还需要多少指甲呢?” 他笑了起来,伴随着后脑勺传来的“嗡”的一声巨响,我跌进了无底的深渊。 第八十六章、循环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这是哪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猛然惊醒,才发现原来是场梦! 头上被黑色的头套覆盖住,我感到头痛欲裂。当我想用手去掀开头套时,才发觉双手被绑在一张椅子后,动弹不得。 浑身上下像被践踏过的沙堡,身体分崩离析。我挣扎着试图解开身上的绳索,谁知一不留神,整个人连椅子扑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心脏开始狂跳,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此时有人闯进来。直到过了很长时间依然没有动静时,我才用头去摩擦地面,把头套给弄掉。 我用绑着的手解开了脚上的绳索,然后走到窗前,利用窗框的石棱磨断手上的绳索。 窗外阳光明媚、天空湛蓝,然而我的心却冰凉如水,四周的一切仿佛都在远离,我莫名地心慌起来。 我拿起搁在墙边的一根木棍,强打起精神推开门,来到一条昏暗的走廊上。然而越往前走,越感觉前方潜藏着什么巨大的悲恸,好几次我都驻足不前,不得不停下来喘气。 忽然,我注意到自己手上有血迹。 这是……?我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虽然到处都有淤青,但是并没有流血的伤口。那么这些血又是从哪里来?我感到头痛欲裂,好像想起来什么,但又想不起来到底想起了什么。 很快我拐过楼层大厅,进入了消防通道,门后突然一把声音叫住:“李晨!” 回头一看,是关飞,我马上叫道:“太好了,你没事!” 他指着下方说:“走,我们赶紧去找小琳,然后离开这里!” 刚走到楼梯边缘,他又回过头来问:“你怎么了?” 我捂着头,似曾相识的感觉又袭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楼梯的下方仿佛有一团恐怖的黑雾在蔓延,警告着我千万不要下去。就在这时,我没来由地看起了手上的血迹。 心中突然咯噔一下,我马上注意到了血迹分布的不寻常,并非整只手掌都染了血,而是其中三根指头的指肚上沾着血迹。 简直就像是……某种暗示? 没错,暗示!关飞把手搭在我肩上问我没事吧,但是我却陷入了沉思,久久地看着自己的手一语不发。 染血的手指……我是故意让手指染上血迹吗?这是为了告诉自己什么?为啥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突然,脑海中出现一个画面,纤纤细指滴着鲜血,我绝望地看着眼前那滩小小的血池。 小琳!!我的脑袋轰地一声响了起来,巨大的悲恸像一滴血落入水面,迅速扩散……我终于第一次想起来了,小琳的痛苦,她的挣扎,无限重复的绝望…… 与此同时,我也想起了林逸飞的手段,他的武器以及那噩梦般的能力……对他的恨也渐渐变成了恐惧。就算知道了真相,但是要如何战胜一个知晓未来的人呢? 不,不是只有他知晓未来!我在心中拍案,至少在我被电晕之前的这段时空里,我们也是知道未来的。我之所以要唤醒自己的记忆,就是因为这样做我们就跟他处于同一起跑线上了。 我们从消防通道来到二楼,然后凭记忆推开了困着小琳的门。小琳就像记忆中般坐在中央,地上的血池已然干涸,只留下暗红色的痕迹。 她抬起头,虚弱地看着我,眼泪潸然落下。就算知道这一切,我的内心还是如刀割般难受。 当我准备解开小琳身上的绳索时,林逸飞带着两个人走进来了。 虽然一切都如记忆般毫无二致,但我们还是遵从着记忆中的片段去行动,为的就是不打破这个记忆中的未来。 两个陌生人用枪对着我们,林逸飞开始解释他的“伙伴”组织以及他天生拥有的看见未来的能力……我感觉仿佛在半空中漂浮着另一个自己,正在注视着这个自己为了实现反击拼命演戏。 终于就要开打了,关飞握紧拳头蓄势待发。刚才在消防通道里他已经仔细地回想起所有动作以及林逸飞的应对方式。 起初的几次攻击完全按照剧本进行,结果毫无意外地落空了。这时林逸飞伸进裤带里的手一动,我们都知道他要拿出电击棒。 是时候了!我在心里大喊。与此同时,关飞已经飞出一脚,踢向他准备拿出电击棒的手。只要能踢飞他的武器,我们的胜算将扩大很多。 谁知少年灵活地一侧身,躲了过去。我在心中大叫不妙,但关飞的行动力也是惊人,他马上飞扑过去,以快拳攻击林逸飞放着武器的口袋。结果逼得他左支右绌、应接不暇,武器却一直没有机会拿出来。 好样的,我在心中鼓劲,就算被他看穿了动作,但是以关飞的实力,如果仅仅是盯着一个部位攻击,攻击的效果将大大增强。 两人的打斗很快变成了单方面的追逐。林逸飞上蹿下跳,左右躲避,已经完全失去了记忆中的那份从容。 又过了几分钟,少年终于被逼至了墙角,喘着粗气。 “怎么样,逃不了了吧?”关飞说道。就算能预见未来,但在被逼进绝境的情况下,能预见的想必也只有自己的坏未来。 谁知林逸飞嘴角一扬,笑道:“你们其实早就回忆起来了,我说的对不对?一直在瞄准我的右手攻击,是因为知道裤袋里有武器吧?” “是又怎样?”关飞也不多想,说完一拳就抡过去。可就在这时…… “嗞啦!”一阵电流声响起,关飞猛地缩起手,惊恐地看着少年,他的左手上正拿着电击棒。 “真可惜,要不是我早就看穿了你们的目的,还真扛不住你的进攻呢。我越来越想让你们成为‘伙伴’了。”少年说道,一步步走向关飞。 我能感受到他心中泛起的深深的无助感和恐惧。 “没关系了,这是最后一次了,你们都顺利通过了考验,相信你们已经意识到反抗我是徒劳无益了。”林逸飞说:“哥哥姐姐,你们将得到治疗,然后你们的未来将由我来支配,直到死亡终将来临的那一刻……” 我绝望地坐在地上,但是心里却奇迹般感到一种解脱。屈服吧……一个声音如是说。没错,屈服吧,这样至少小琳再也不必受苦了。我突然在心里苦笑起来,这不就是陆风所说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吗?先施暴然后给予恩惠,彻底地使人服从。 陆风!我心里的一个声音越来越小,你到底在哪里? 就在这时,不知哪里传来了几声尖叫,然后是连续的枪声。出去的两个陌生人紧张兮兮地推门进来,对林逸飞说道:“不好了!大门不知被谁打开了,外面的死者正在涌进来!” 第八十七章、叶老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难道是陆风??心中快要熄灭的火苗仿佛被一阵清风唤醒,重燃起来。 林逸飞目光森然地看着我们,自言自语道:“该来的还是要来。” 接着吩咐道:“叫个人来看着他们,你们两人跟我来!” 皮肤黝黑的那人朝外面打了个响指,一个矮个子便端着手枪跑了进来。林逸飞他们离开后,外头还在持续响起枪声和惨叫。 “喂,停下,你在干嘛?”矮个子用枪指着正给小琳松绑的我。 “你有本事就开枪试试!”我喊道,“你们头儿可没叫你伤害我们!” 他犹豫着却不敢开枪,看来是被我唬住了。我马上脱下外套搂在她身上,天气已有些微凉,加上她失了血,浑身冷冰冰的。 “阿晨……”她有气无力地动了下枯槁的唇,露出了笑容。 “没事的,我们很快就能得救!”说着我马上抱紧她,用手轻轻握着那双失去了五颗指甲正痛得发抖的手的腕部。 楼下传来的撕叫声和呜咽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近,那矮个子一边用枪指着我们一边惶恐地往门口走去:“你们、你们呆在这里别动!” 他走到门口,看了看右手边,尖叫着开了两枪,然后朝左边逃走了。 “呃呃呃……”只见几个浑身腐烂、身体布满弹孔的死者挤了进来。 我赶紧背起小琳,柔软而孱弱的躯体贴在我背上,有种说不出的心疼。 “关飞!”我用眼神指了指刚才小琳坐着的木凳,他马上举起往地上一摔,捡起两根带尖儿的木棍,递给我一根。 闯进来的都是缓行者,这对我们来说是天大的喜讯。关飞走到它们跟前,依次将木头尖儿戳进它们眼窝,浑浊的脑脊液啪嗒啪嗒落在地面。 清理完室内的死者后,我们冲了出去。从走廊的栏杆往下看,商场大堂里一片狼藉。 十几个人组成了防线,火舌扫射着从门口涌进的尸群,但是枪声显然吸引着更多的尸群涌进来,不断有死者突破防线。地面上血迹斑斑、“肝脑涂地”。 我们快步朝看起来比较安全的方向跑去,这时前方突然出现一个人。 “关飞、晨哥……”张镐叫道。 关飞箭步跑上去,正想挥棍攻击,张镐马上摆手:“你们误会了,我是来救你们的,丧尸是我放进来的!” 我将信将疑地道:“你说真的?” “来不及解释了,快跟我来!” 我们只好跟着他走进了二楼的消防通道。枪声隔着墙还在传来,但是已经微弱得多了,更多的是人的叫骂声、惨叫声还有越来越多不可名状的撕咬声。楼道里突然变得阴森恐怖,分不清声音是从哪儿来的。 刚下到一楼的楼梯拐角,那消防门便突然被冲开,一个拿着突击步枪的男子被几只疾行者扑倒在地。 “突突突……”子弹穿透着这些死者的腰腹,将它们的身体打成了筛子,但是男子的脖颈却已经被咬住,血液从颈动脉和嘴中不断溢出,最后拿着步枪的手往旁边颓然一摆,倒在地上。谁知倒下前枪口刚好扫过楼梯上方,我们差点被打中。 几个疾行者失去了下半身的行动能力,但仍然用双手分开了男子的身躯,撕扯着里面的血肉,身后的消防门自动关上了,在门活页的两边摆来摆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一明一暗。 我们小心翼翼地走下去,关飞用木棍尖儿解决了地上失去行动能力的死者,然后捡起旁边的突击步枪。 我们继续朝通往负一层的楼梯走去。四周的光芒渐渐消失,我们犹如进入一道漆黑的墓穴。 “啊晨、关飞小兄弟,是你们吗?”一把苍老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了,叶老矍铄的身躯伫立在黑暗中。 “叶前辈!!”我叫了出来,心中大喜过望。 “老朽知道你们有很多疑问,但是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边走边说吧!”说着他推开一扇防火门,带我们走了进去。 手电的光芒从叶老手中照射在漆黑的楼层空间里,影影绰绰如鬼魅般的假人林立眼前。果然不出所料,这儿就是我们之前呆的地下超市。 老人一边走一边用手电上下打量我们,叹了一口气:“真是夭寿哎!没想到你们被折磨得这么惨,都怪老朽当初没有识破那小子的阴谋……” 关飞笑道:“哪里关老爷子的事,当时就连陆风也始料未及。不说这个了,他们人呢?” 叶老说道:“马上就带你们过去。还记得那个下水道吗,我们就要从那里出去。” 我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们是怎么知道他会带人来袭击这里的?” 叶老道:“说来话长,在你们离开后就有一拨人来到这里,告诉了我们他的阴谋,而且也知道他是先试探我们的实力,当他进来看到咱们只有这些人,你们还被他骗走时,理所当然发动进攻。” 他接着说:“陆风兄弟做了最坏的打算,他觉得你们都活不下来,但是老朽还有其他人却笃定你们能逢凶化吉,最后经过讨论,决定让张镐兄弟留下来等你们。” 张镐这时开口了:“陆风觉得我跟你们之间有矛盾,让我留下来是最能让那小子麻痹大意。” 我点点头,这时我们已经来到了地下通道的入口井盖处。叶老一边拉开井盖一边说:“经过陆风兄弟的计算,知道今天这里会有一波尸潮经过,于是让我们择机打开大门,救你们出来。” 听到这里我不觉心里一暖,虽然陆风口口声声说我们已死,但其实并非放弃我们了。 关飞率先跳了下去,然后我将已经十分虚弱的小琳递了下去。突然,张镐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我慌张道。 “没、没什么……”他说,“我乍一看以为有什么东西,原来是刚才经过的服装区的假人。” 我“哦”了一声,同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张镐身后。正要回过头跳进下水道,视野中林林总总的“假人”动了起来。 “不对!是丧尸!!”我大叫道。 粗重的呼吸声和粗劣的呜咽声这时才姗姗来迟,数不清的黑色的手从“假人”丛中索了出来,冲向我们,手电的光芒仿佛照在了一片恐怖森林里。 张镐大叫不好,叶老则扎稳马步:“你们快下去,让老朽来顶住!” “不……”我还没说完就被叶老一手推了下去,张镐也跳了下来。 刹那间,只见圆形的井口处刀光剑影,黑影交错,接着手电光消失了,传来毕剥一声灯泡被踩碎的声音。 叶老!我在心中呐喊,胸口激动得剧烈起伏。 但是说什么也已经于事无补,我们只好顺着下水道向远处跑去。很快,我们来到一个有光线透入的地方,我停了下来。 “你们先走吧,我在这里等等叶老!”我说。 “不,我也要留下!”关飞和张镐同时说道。 上方投下来的光线一明一暗,预示着有密集的尸群正从上方经过,我们焦急地凝视着光线的尽头,等待着前方可能到来的结果。 这时,一只黑色的脚踏进了光圈中。 第八十八章、河岸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呃呃呃……” 让人绝望的哀嚎声传来了,一个全身遍布刀伤的死者闯进了视野中。 不是叶老,那他在哪里?我感觉脑中轰的一声炸裂开来。张镐也用手按着头,关飞则重重地叹气。 “可恶!” 我从关飞手中抢过木棍,正准备狠狠地插进死者头颅,一个刀尖从它脸上突地伸了出来。 死者噗通倒地,露出叶老满是血污的身板:“真悬啊,老朽差点就报销在那儿了。” “叶老!”“老爷子!”我们同时叫了出来,一颗紧绷的心瞬间大定。 “快走吧,以老朽的经验,这种时候最放松不得。” 于是我们继续沿着下水道往前走。当城市系统崩坏后,下水道就变得无人清理,之前的大雨将城市中残存的人类垃圾以及死者的断肢残骸冲了进来,使这里变得臭不可闻。 兴许在若干年后,当大自然抹去了一切人类存在的迹象,终有一天这条地下通道会被泥沙填平,或是道路坍塌把通道摧毁,总之,人类与行尸、人类与自己的抗争就像是这个曾经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灵长类动物在舞台上最后的演出。 那之后,人类就会像恐龙一样彻底从这个世上蒸发,等待着世界的重新洗牌,下一个智慧物种将发掘出我们的遗骸,然后宣布是因为小行星撞击导致我们的灭亡。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们走了很久,头顶上的井盖一直在传来脚步踏过的响声,但是越往后声音就越小了。 “差不多是这里了!”叶老说道。 眼前是一条长长的铁梯,我们顺着铁梯爬上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推开井盖,橘红色的天空出现在眼前。一块大大的血红色的雨云漂浮在天上,边缘的阴翳处好像掠过闪电。 我们爬了出去。这儿果然少了许多行尸,几只踟蹰靠近的死者都被叶老的长刃解决了。 晚风吹拂着我们的脸,眼前一片开阔。一条人工河道潺潺流过,河的对面就是飞马市的东区。一条铁架桥横跨于两岸间,在目力所及的范围内,我看见了飞马市人民广播电台的巨型看板。 铁架桥上有一小群行尸正往这边走来,为了避开不必要的战斗,叶老带着我们下到河岸,从昏暗的桥洞下经过。桥洞里杂草丛生,各种生活垃圾、文具、塑料袋遍布四周。 我突然感觉这里无比熟悉,接着很快便想起来了。初中时我来过这里,当时我们一帮人从城市的另一头沿着河道“流浪”,我记得有我、阿暮,还有王思思以及班上几个要好的朋友,我们三三两两,放学后又不急着回家,附近的商场和咖啡厅都已经逛腻了,于是有人提议沿着河道“流浪”。 我们路过这个桥洞时十分不幸地被一群高中生和社会上的混混缠上了,还有个吸毒者向我们亮出了手臂上的针头,勒索我们把身上的钱都拿出来。当时的具体情形我已经忘了,只记得最后我们一分钱也没给,潇洒地离开了。逃过一劫的我们十分快意,迎着夕阳在河道上有说有笑。 已经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事情了。我们出了桥洞,天空中的橘红色云朵变得更红了,岸边的垂柳随风飘扬,乍一看就跟那次流浪的场景没什么两样,恍如隔日。 我想起了什么,于是转头对张镐说:“对不起哥们,之前我一直误会你,但这次要不是你跟叶老,我们肯定过不了这关……” 张镐高兴地点头:“不,晨哥,我这个人天生比较胆小怕死,但是我知道在现在这个世界这样肯定是不行的,所以我也在努力地想让自己变强,融入你们,希望晨哥以后可以帮我!” “嗯,必须的……”我伸手去握他的手。 突然不知道那里传来了“砰”的一声枪响,吓得我条件反射地缩了缩头。当我再次看向张镐,他的嘴角渗出了血,眼神惊恐,心脏的位置染红了一大片。 “喂,张镐?” 可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失去了生命的躯体倒向了我。我抱着他,叶老从背后猛地一拉我,张镐的身体便又中了几枪,我看见在桥洞的黑暗里走出一群人,我认出了其中的林逸飞以及他的两个“伙伴”。 “快跑!”叶老指挥着我们在柳树间穿行,以躲避即将到来的子弹。 我只好慌忙丢弃张镐的尸体,快步跑了起来。子弹打了一会便停下了,我们瞧见有条通往马路的石梯,正准备往上跑,一大群死者就从上方露出头脸,吓得我们马上缩了回来。 原来不再开枪是因为害怕吸引更多的行尸。 没办法,我们只好贴着树,捂着身子向前奔跑。回头一看,林逸飞一伙也在身后紧追不舍,他们至少有二三十人。 “呃呃呃……” 上方传来的嘈杂叫声让人畏惧,不难想象那声音背后尸群的数量。 河岸很长很长,一直延伸至视野尽头。突然,前方有个死者滚了下来,头颅在翻滚过程中扭向了不可思议的角度。它缓缓地站了起来,向我们伸出手。 叶老轻“喝”一声,砍下了它的脑袋。但仿佛这一砍也触动了一个什么开关似的,密密麻麻的黑影突然像浪涛涌向海滩般从马路上冲了下来。 “我的太上老君……”叶老低喃一句,赶紧带着我们远离树边,贴着河边的栏杆跑。 我看见连接河岸和马路的宽敞坡面一下子成了死者的窠臼。大部分的死者都是从上方滚了下来,但是它们立刻爬起,尖叫着向我们冲来。 叶老使劲地挥砍长刀,努力抵御着向我们进击的行尸。我也接过关飞肩上的突击步枪,但是握着枪把的手却有些发抖,不知该从哪里开始攻击。 枪声大作。后方那伙人已经开始开枪了。我也举起枪,用枪托抵住肩部,开始瞄准。管他的!一扣扳机,子弹“突突突”地将正靠近我们的那排行尸撂倒在地。 “继续跑,不要停下来!”叶老喊道。 虽然突击步枪能有效地防止行尸靠近,但我感觉子弹已经所剩无几,不能再浪费。 “关飞,换一下!”我提议道,然后从他背上接过小琳。他则抄起木棍加入战团。有了他和叶老,我们勉强支撑着不被尸群吞噬。 身后传来了几声惨叫,循声一看,那伙人中的其中几个被滚落的丧尸咬中了。其他人纷纷举枪,恐惧地向四周开枪。 跑了不知有多久,行尸的数量终于渐渐少了下来,由于我们始终忍住没有再开枪,尸群的注意力并不在我们身上。 在快到河岸尽头时,我们憋了一口气,冲上了斜坡。回头再看时,林逸飞一伙人还在尸群中挣扎,冷不防地,我触到了他冷冽的目光,那目光根本不像是一个陷入绝境中的人该有的目光,我突然一阵战栗。 “走吧!”没有再理会他们,侥幸脱身的我们跨过了马路,向着远处走去。 第八十九章、方总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夕阳西下,整片天空都濡染在一片寒峭的橘色光芒中。小琳在我耳边呵着气,浑身冻得发抖。 “坚持下,快到了!”叶老说。我们走进了一条巷子中,把巷子中徘徊着的几只行尸解决后,我们又来到一条宽阔的街道上。 于是,一栋别墅便呈现在眼前了。别墅只有三层高,但是占地面积却特别宽广,一扇巨大的镂空铁门霸占了五六米的街道长度,当然,现在这扇门已经被铁板封闭了,只露出了一小部分的铁栅栏。 别墅四周围了一圈厚厚的围墙,这堵围墙几乎鲸吞了两个街区的宽度,但这堵围墙显然不是爆发后筑起的,而是早在爆发前已经存在。围墙上每隔几米就安装一个摄像头。 我早就听说飞马市的首富拥有一座大得夸张的私人建筑,但是却从未见识过,不必说也知道就是这个地方了。 叶老带着我们靠近大门。这时,我发现其中一个摄像头动了一下,接着,铁门被缓缓地打开了。 首先进入眼帘的是一片暮色下的大草坪,草坪间有条石子路直通往灯火通明的大宅,两旁分别建有假山和水池,水池上还筑有一座凉亭。 两个身着黑色制服的成年人走了过来,年长的那个对叶老毕恭毕敬地说:“老前辈,辛苦您了,能安全回来实在太好了!” “哪里谈得上安全?”叶老自嘲地摇摇头,“有个孩子死掉了,有个孩子受了重伤,老朽只求快点让这些受难的孩子饱餐一顿,接受治疗。” 年长者说:“没问题,这些都是陆风的朋友,方总一定会善待他们的。” 石子路很长很长,走到大宅时天空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这个诺大庭院的细节也完全隐没在黑夜里。 大宅里灯火通明,到处是富丽堂皇的装饰,一条宽敞的大理石梯从大厅通往上方,中途又分成两条稍窄的梯子,从左右两边连接二楼。一抬头,一串巨大的水晶吊灯高悬在造型独特的白色天花上。水晶吊灯并没有着,但四周墙上数不清的小灯已让这儿亮如白昼。 我吃惊地看着这一切,仿佛自己是个穿越了时光隧道的幽灵,奇迹般回到了末日前的光景。 “李晨,小琳,关飞!”熟悉的声音从走廊传来了。小玖、林宇、胖子、刘姐和天辽,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大家!”我几乎要哭出来。见到亲人的亲切感让我瞬间释放,泪腺也变得松垮。 “天啊,小琳!”小玖从我背上扶过小琳,放在一张沙发上。 “莫老师,我没事……”小琳虚弱地说。 “你的指甲?”小玖仔细地看了又看,松了口气,“幸好甲床还很完整,指甲应该很快就能重新长出来的。走,跟我去处理一下伤口!你们也是,一个个都伤痕累累的,都过来!” 我却摆摆手,走向天辽,皮肉的伤口和精神的创伤都有愈合的一日,但是一旦迈过了生死线,就无论如何无法回头了。我终于忍不住酸了鼻子,哽咽道:“疯子他,疯子他……” 天辽摇着头,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骗人的,那家伙运动神经这么好,比你还好,为什么你活下来了而他牺牲了,我不相信,我绝不相信!” 他罕见地瞪大了眼,捂着头,泪水从眼镜背后溢出。我马上跪了下来:“对不起,疯子真的死了。是我,要不是我固执地要进入虎穴,他是不用死的,一切都是我的错!” “你这家伙!”天辽突然怒发冲冠,一拳抡了过来,眼镜都因为用力过猛歪到一边。 眼角传来的剧痛跟浑身上下的酸痛搅在一起,仿佛有股又酸又辣的汤汁在嘴里翻腾。但是这点疼痛几乎算不了什么,根本弥补不了过错。 天辽气喘吁吁,还想攻击,但已经被胖子和林宇一人一边架了起来。这个木讷的书生气急败坏地瘫坐在地,万念俱灰。林宇和胖子扶起他,对我们说:“你们先去治疗吧,我们送他回房间让他冷静冷静。” 他们离开后,带我们进来的那个中年人说:“那我们先去厨房弄点食物,待会就送过去给你们。” 这座豪华的大宅里竟还有自己的医务室,经过一条宽敞的金碧辉煌的走廊后我们便来到了这里。乍一看,里面的药物,针剂都整齐地摆放在架子上,一应俱全。 小玖给小琳的手指进行消毒,当药液涂在她的指甲肉上时,她痛得直叫救命。接着小玖分别为我们进行了包扎治疗。食物很快送上来了,饥肠辘辘的我们狼吞虎咽起来,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对了,陆风他人呢?” 小玖道:“说曹操曹操就到!” 果然门口处出现了一个人,他身上穿着皮夹克和牛仔裤,虽然衣着已焕然一新,但无论是鼻梁上厚厚的眼镜,还是那镇定自若的表情,都是我熟悉的少年。我不禁有些感动。看见我,他的嘴角也稍稍翘起了一个角度。 这时门外又传来一把笑声:“哈哈,陆风,你的朋友们都没事吧?” 他的眼神一暗:“能有这些人回来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门外进来了一个中年男人,身材相当高大,面容粗犷,但是身上穿着的休闲服装却相当得体高档。 “李晨、关飞、小琳,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这儿的主人方总。”陆风又转向中年人,“方总,这三人都是我的朋友。” 方总热情地走过来跟我们逐一握手:“哈哈,陆风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他在这里可帮了我大忙,希望你们也能喜欢这个地方。” 寒暄完毕后,陆风问道:“叶老前辈,后来那少年的下场怎样?” 叶老说道:“老朽照你的预测在尸潮到达商场附近时开了大门,救出了小兄弟他们,后来在河边还被那姓林的少年追杀,最后他们都死在死者口中了……” “不对……”我马上提醒道,“我们并没有亲眼看见他们死去,不要忘记当时我们是在河岸边,旁边就有一条河啊!” 我的观点很快被打断。 “哈哈哈,别笑死人了,你是说他们会卷土重来?”方总说,“区区一个孩子带领的团队能闹腾出多大的事?你们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吧,我保证没人能闯进来!” 第九十章、庄园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已经不知多久没有睡过这样的安稳觉,从医务室出来后,我们便被分别安顿在不同的房间里。我几乎是迷迷糊糊地把自己埋进一张柔软的床褥里,甚至连房间长什么样儿都没看清。 夜里做了很多支离破碎的梦,梦的内容已经记不起来了,只记得有许多张面孔重叠在一起,但梦里的我闭起了眼,尽量不去看也不去想,不知不觉便真的什么也看不见听不到了。然后过了不久,我便醒来了。 眼前是一间宽敞的睡房,灰白色的窗帘将窗外的阳光隔绝得恰到好处,亮度十分适宜。我伸了伸懒腰,从如云般柔软的床垫中挣扎了出来。窗边就放着一张长长的试衣镜,那里边的少年头发凌乱,胡茬扎手,身上的衣服都破了好几处。 我环顾四周,这儿整洁得简直像酒店,地毯一尘不染,物件摆放整齐,仿佛有专人在打理一样。我看见了洗澡间,于是箭步冲了进去。 抱着碰运气的心态拧开了花洒头,没想到热水像喷泉般淋洒在身上。浑身的毛细孔都在收缩,舒服得战栗不已。我张大嘴,贪婪地喝着水。 洗手盆旁边还放着一次性牙刷、牙膏、漱口杯、剃须刀和毛巾。我一边冲澡一边刷牙,完了对着镜子刮胡茬。身体上还是一片淤青,但只要用浴袍遮住了也问题不大。 出来时我瞧见对面有一把风筒,于是插进了电源插座里,神奇的呜呜声传来了。我本以为这辈子再难听到这样的声音。享受着人造暖风的吹拂,我再度觉得恍如隔世。 这时,敲门声响起。 开门后,一位陌生大婶笑眯眯地站在门口,递给我一套衣服:“孩子,这是你的衣服。”说完便捧着一摞衣物离开了。 我简直惊呆了,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确定这不是梦后才换上新服,走出了房门。我记得小琳的房间就在我旁边,于是敲了敲她的房门,但是没有人应答,心想也许是去医务室吧。 通过铺着红色地毯的走廊后,我下了楼,让我更为惊讶的场景出现在眼前了。 楼下的大厅中或坐或站着十数人,竟然都是些年迈的老人,甚至有不少还是坐着轮椅。他们都在欢快地交谈,完全没有半点身处末日的感觉。 “你终于下来啦?”身后有人拍了拍我肩头。那人吸了最后一口烟,将烟蒂往地上一扔,用鞋捻熄。“来,我带你参观一下这里吧!” 他就是昨晚带我们进来的那个年纪稍大的中年人,我跟着他走了出去。阳光洒遍了翠绿的大草坪,昨晚没看清的部分也都尽收眼底了。这是个中西合璧的庭院,除了凉亭、水池和假山外,还有日晷、砖径和鲜艳的花圃。路上有一队十几人的警卫在砖径上慢跑,他们身上都挂着突击步枪。 “我好像还没自我介绍,”中年人说道,“我叫邹一光,以前是名警察,陆风很小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在你们被骗往第二派出所时,我们去了你们的基地,陆风接受了我的建议,来到这个地方。” 这时迎面走来一个男子,我认出是昨晚跟在邹警官身边的青年。他双脚不自觉地并拢,敬礼道:“邹队!”又看了看我,眼神既是好奇又是疑惑。 邹警官道:“小程啊,在这种世道里,我们早就不是上下属关系了,而是生死相交的伙伴,敬礼什么的就不用了吧,感觉怪怪的。” 小程笑道:“是,邹队!”说完双手又不自觉地抬起,但很快放下了,又跟他的老上司交谈了几句,就走开了。 现在还是上午,但是空气凉飕飕的,一阵风掠空而来,在草坪上抚出了一阵涟漪,涟漪掠过花圃,到达水池,又将大宅边上的矮树吹得微微摆动,就仿佛草坪、花圃、水池和矮树通通都是一体的,让人心旷神怡。 “很神奇吧?”邹队道,“明明是末日,这里却像某所遗世独立的桃园,完全没有所谓的生存压迫。” 我点了点头,何止没有生存压迫,这里简直就像是——伊甸。 老警官接着说:“方总跟我也认识很久了。在许多年前,他的宝贝女儿被绑匪绑架过,最后是我破了案,救了那孩子。但自打那以后,他就为自己的宝贝女儿构筑了一座坚不可摧的城池……”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说道:“这里的电力系统和水力系统都是独立于民用的,屋顶上装满了光伏发电板,地下则埋藏着巨大的地下水泵,在屋后有一座温室大棚和家禽饲养园,这里简直就是一座迷你小镇。再加上国家机关级别的警卫系统,这就是爆发至今这里仍泰然自若的秘密。” 我又看了看四周,不禁想道,原来昨晚他所说的藐视林逸飞的话语并非毫无根据,这儿真的固若金汤。 “昨晚他这么说你可别放在心上啊,”邹队仿佛看穿我的心思说,“因为他还不了解那孩子的恐怖之处……但我是再清楚不过了,因为我接手林逸飞这个案子已经有好几年了。” 我们来到了大宅背后,终于看到了一个透明的温室大棚和围着篱笆的家禽饲养园,有几个人在这里鼓捣着什么。 有个农夫穿着的人跟邹队打招呼。邹队点头回礼,然后转过来问我:“这次叫你出来其实是想知道,在回到那座商场后,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那孩子最后到底怎么样了?” 于是我将回到商场后遭遇的折磨、电击和痛苦循环一一述说,“……另外,正如昨晚我所说,当时我们并没有亲眼确认那群人的下场,所以他到底死没死并不清楚。” 邹队点点头:“经你这么一说,那孩子果然是使用了ECT来对待受害人……” “ECT?”我疑惑道。 “全称是ECT电休克疗法,本是用来治疗PTSD的,就是用电流穿过病人的脑袋,在很大几率上清除一段痛苦的回忆,就像你们被电击后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事一样。” PTSD我听说过,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症,通常经历了大灾大难或者战争后在病人身上留下的精神障碍。 邹队接着说道:“在陆风退出‘浪潮’组织后,许多当初的参与者幻想破灭,组织也分裂成好几派人,甚至引发了斗殴事件。一个自律的组织突然变成一盘散沙,再发展下去很可能会形成社会问题,就在这时,这股势头偃旗息鼓。”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又是一名少年引导了这样的变化,由于大多是未成年人,而且事实是孩子在变乖,因此这个变化的负面影响并没有引起人们的关注。我的调查也难以开展,但我知道一定有地方不妥。有传言,对于不肯屈从的人,他是通过电击来使之服从的,经你这么一说我才知道了细节。” 这时我们来到了温室大棚,那里边种植着黄瓜、菠菜,竹藤上还爬满了番茄,洒水系统正在源源不断地输送水源。在这样的末世里,这种景象简直让人咋舌。 经过了温室大棚,便是整座宅第的尽头,一堵严严实实的围墙矗立在眼前。 回程中,我问邹队:“对了,邹警官,你们又是怎么知道林逸飞他们会来攻击我们的基地的?而且你应该也不知道陆风会在商场里吧?” 他说道:“说起来惭愧,爆发后我们原本是躲在一间旅店的,但却被跟你们遇到的相同伎俩给蒙骗了。那对假夫妇就是他渗透进别人内部的筹码,我想这种方法在这几个月里他们至少试验了数次,而且屡试不爽。没想到到你们那却愣是没开门,反而逼迫他亲自动手了。” 他接着说:“我跟小程逃出了旅店,来到这里,但想到外面的受害者还会增加,我们就又回到了旅店附近,这时才知道他们的目标已经转向你们的商场了。” 我们回到了草坪上,走进池中的凉亭,这里的一切都如梦似幻,让人轻易忘记外头所经历的一切苦楚。 “如果那少年没死,他一定会卷土重来的,”邹队忽然加大声量,仿佛要摇醒昏昏欲睡的自己,“我太清楚了,有一次我到学校找他聊天,他表达了对初代——也就是陆风的崇拜,但言谈间我却发现他的思想跟陆风截然不同,极其危险,如果说陆风的思想中还有堪称创造的一部分,那么他的脑中就只有破坏。” “最糟的是,他跟陆风一样的聪明,”邹队像笃信着什么般说道,“我们一定要尽早做好防范,不能让这个地方也沦陷……” 那少年的恐怖之处自然也是深入我骨髓的,我只能呆呆地点头。 这时,有个倩影走进了凉亭。一身素白的蕾丝长裙,一件长长的针织毛衣,外面套着一件粉色的小棉袄,乌黑的秀发垂落腰部,眉清目秀,让人不禁联想起“大家闺秀”这个词儿。 “邹伯伯,你们又在讨论末日游戏啊?”一把黄鹂般轻快的声音说道,“对了,您知道陆风在哪里吗?” 邹队亲切地说:“是小鱼啊,今天早上听你爸说要跟陆风在书房商量扩大地盘的事。” “噢嗨,了解了警官!”女孩双脚一拢,装模作样地敬了个礼。 正准备离开,她突然凑近我:“你是谁?” “我叫李晨,你又是谁?” “方小鱼,我老爸的女儿咯。”她转头离开,背影朝着我挥了挥手,“再见哦,大明星!” 她简直像这儿的草坪、水池和凉亭一样,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末日的压迫感。我困惑地问道:“她就是方总的千金?” 邹队点点头:“没错,而且她还有一个身份,说出来肯定会吓你一跳,她是陆风的未婚妻。” 不用说,我的下巴已经跌到了地上。 第九十一章、小鱼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跟邹队分别后,我便在医务室里找着了小琳,之后我们便又开始四处转悠,在经历了残酷的生死考验后,我们都格外珍惜劫后余生的平淡。 傍晚,大宅里灯火通明。我们被邀请到二楼的大厅用餐。这儿应该是举行宴会的地方,开阔的大厅内铺着红地毯,有个舞台设于大厅前端。 这里可谓人声鼎沸,除了在外执勤的警卫,整座“庄园”的四五十人都齐聚一堂了。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食物,人来人往一派繁华景象。 今早见到的大妈大伯还有老人们都在这里享受晚餐,小玖、叶老、林宇和胖子都朝我们打招呼,唯独不见天辽。我心想还是不见为好,希望时间能弥合他心中的伤势。 等等!陆风也一直没出现啊,那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自从进来这里后就再没见过他。 这时,一束光突然从天花上的投影机射出,投影到舞台上的幕布上。接着有人把室内的光线调暗,四周的音箱开始缓缓流出音乐。 播放电影!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在这个生死存亡之秋,竟奢侈至此。电影播放的是黑白老片《罗马假日》,奥黛丽赫本扮演的安妮公主活泼美丽,与格里高利扮演的穷记者一同骑着摩托在罗马城中游览风光,欢声笑语中诠释了一段几乎无瑕的爱情。 在场的人都看得津津有味,小琳紧紧地搂着我,发出咯咯咯的笑声。我心里也久违的有了一种释然感,然而长期紧绷的神经告诉我,这种释然是不对的,不,现在身处这里悠闲看电影的所有人都有问题,仅仅一堵围墙的外边,群魔乱舞、狼奔豕突,而且很可能还有个少年魔鬼在虎视眈眈。 《罗马假日》放送完毕后,跟着是一部美国大片,我跟小琳挽着手,走出了大厅,来到阳台上。星空像一张无垠的黑色大网紧紧地吸附了我们,我们深情对望。 “阿晨……” “小琳……” 我们缓缓地彼此靠近,就在我快要碰到她的唇时,“毕剥”一声,黑暗中出现一个闪烁的火星。我们马上离开了一点,尴尬地看向声音处。 “抱歉抱歉,差点就看到精彩的地方了!”一把女孩的声音传来。在大厅的投影灯余光照亮这里时,我认出了女孩正是方小鱼。 她捻熄手中的烟蒂,然后跑过来好奇地打量小琳。 “有什么好看的?”小琳道。 小鱼认真地问道:“你是冰冰吗?怎么看着不像?”然后噗嗤笑了起来。 小琳不满地别开脸去。 我只好报以苦笑,然后问道:“对了,陆风他人呢?今天早上你不是去找他吗?” 小鱼耸了耸肩:“不知道,老实说,我见那家伙的次数还不到5次。” 我又想起今天早上邹队说的话,方总是智商的绝对崇拜者,他相信自己的血脉需要与高智商的人结合才能在这样的世界里一直生存下去,所以才会想出让自己的女儿嫁给陆风这种事。但归根结底,其实两人的接触并不多。 小鱼望着星空,又点燃一根烟,然后向我们吐了吐舌头:“我抽烟的事请不要跟我老爸说啊,拜托了!” 她又转向星空:“跟你们说件事,不过你们肯定不会相信——从7岁起我就从没离开过这个庄园半步。” “吓?”小琳夸张地瞪大眼。我却几乎可以想象,这个地方的一切,都是一位溺爱孩子的父亲为她筑起的强大堡垒,自从孩子被绑架,这位父亲就把她像一颗珍贵的宝石般紧紧攥在手里,一点都容不得放开。 “从小爸爸就雇佣老师来教我课业,当我感到孤独时就找来一些孩子陪我玩,最夸张的时候,他甚至把一个幼儿园请来这里上课,一上就是一年。 但我却愣是没有离开过这里半步,抽烟也是偷偷跟一个临时顶班的厨子学的,然后每次都让采购的人多带几包香烟回来。” “Anyway,”她又耸了耸肩,“我也试过离家出走,想飞出这个金丝鸟的笼子,但都以失败告终。你们说,被饲养的家犬回归大自然后会不会被饿死?” 我们只能报以沉默。 过了一会,她接着说,语气有些激动:“爸爸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到现在竟然还跟我说什么‘在玩末日生存游戏’,现在就连丈夫也帮我选好了,仿佛我、仿佛我就是一颗可以任他差遣的棋子……” 小琳走到她跟前安慰道:“哪有父亲会差遣自己的女儿呢?他只是用了他以为最好的方式来爱你……至少、至少你知道你的爸爸还健在……” 我知道小琳又想起自己的父亲了,于是打断道:“没错,方总一定是因为爱你所以才这么做,而且陆风也不是什么坏人,他既聪明又果断,是我们这群人的主心骨……” 话音未落,“咔嚓”一声,大厅变得一片漆黑,不,是整座庄园都陷入了黑暗。大厅里顿时炸开了锅,一片混乱。 不久,四周燃起了蜡烛。有警卫人员冲了进来,询问起各人的情况。这时,方总走进大厅,用洪亮的声音说道:“大家稍安勿躁,只是电力系统出现了些故障,我们将尽快进行修复,如果大家都吃饱喝足了,就早点回房间休息吧。” 警卫人员于是带着其他人离开了。我见到陆风,于是跑过去压低声音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电力系统出问题了。”他解释道:“这段时间总是阴天,楼顶的光伏板已经不够用于发电了,但是这个庄园还有一处电力来源……” 他指了指房子的北面:“方总在山上还建了几座巨型的风力发电机,电缆从地下直接连到这边的机组,也许是那里的发电机出了故障,也许是被行尸破坏了。” 虽然陆风这么说,但我却听出了他话里的异样,心中不禁生起了隐隐的不安。 第二天,警卫队就组织了5人的维修队伍,向着后山出发了。只是,这5人后来就再也没有回到这里了。不,他们回来了,却是以“另一种方式”回来的。 第九十二章、头颅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维修队伍出发已经超过两天,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回到这里。靠着太阳能发电,人们勉强能洗个热水澡,吃口暖饭,但是像从前那样将大宅照得敞亮,看个电影什么的却根本无法实现。 这两天里还有一个声望挺高的老人去世了,大家的士气更是低落。两天前还如梦似幻的世界,仿佛一下子被撕破了虚幻的面纱,露出了面纱背后那个黑暗压抑的世界。 然而这还根本算不上什么,在第三天傍晚,围墙外突然有几个重物被抛了进来。路过的人吓了一大跳,是五个血淋淋的头颅。 一名警卫小心翼翼地接近其中一颗,没想到那头颅蓦地张开血盆大口,咬住了他的小腿。他捂着染血的小腿,很快全身抽搐,热汗淋漓,肢体扭曲,瞳孔发白,在他进入攻击模式之前,邹队及时赶到,一枪解决了这只行尸走肉。 当时我并不在场,在我赶到时,翠绿的草坪上已经洒满了鲜血,几个头颅还在草地上呲牙咧嘴。不消说,那些头颅正是属于那支维修队伍的。 匆匆赶来的方总怒喝:“到底是什么人这么胆大包天?” 邹队喃喃地说:“恐怕是那名少年……” “什么?”方总冷笑一声,“你是说那家伙真的还没死?哼,你们,给我出去把他抓回来!”他指着几名警卫说道。 警卫们面面相觑,无人应答。 “怎么?面对一个孩子,你们一个个竟成无胆匪类了?”方总斥道。 一个带头的警卫说道:“方总,敌人在暗我在明,实在不宜贸然出去。” 邹队也附和道:“方总,那孩子实在不寻常,就算他们损兵折将,但是他们拥有多少火力是我们不清楚的,应该想好万全的对策,谋定而后动。” “胡闹!”方总怒道,“我在商海沉浮多少年了,永远都是行动为先,等你做好了万全对策,机遇一早就不知溜到哪里去了。” “不,现在的状况可不是……” 邹队的话被粗暴打断了:“什么都不用说了!邹队,这里由你和陆风看守着,我带队出去扫荡敌人。” “方总,使不得……” 方总一意孤行道:“你应该知道我在从商前是当军人的,贪生怕死可不是我辈的格言!” 我很想上前阻止,问他要是他发生了什么那小鱼怎么办?可是陆风抓住我肩膀,摇了摇头,仿佛在说没用的。 翌日早上,方总就带着十名全副武装的警卫出发了。他们声势浩荡地穿过庭院,开着两台吉普车出了大门。 有了之前5人维修队的牺牲,我们都不得不为他们感到担忧,小鱼更是害怕得整个人簌簌发抖,不断祈祷。 但是幸运的是,他们当天下午就折返回来了,而且还拖着一名“俘虏”。方总得意地跳了下车,将防弹背心一把脱下扔给旁人:“真是大意,竟让那群兔崽子逃跑了!” 他走向邹队,睥睨地说:“你说的没错,他们的确还活着,但我看也就不过7、8个人,不足为患,我们打死了两个,这家伙则是被同伴抛弃,落在我手上的。” 双手被绑着的是个矮个子,我马上认出他就是最后在商场看守着我们的那个人。他的双腿在发抖,脸色惨白,表情僵硬。他被押进了大宅里。 第二天,方总笃定了对方已经被吓破了胆,于是又派出了另一支由5人组成的维修队前往后山。但是这次却跟上次一样,音讯全无。 又过了几天,5个血淋淋的头颅被送了进来。这次所有人都吓得面无血色,愁云惨淡。方总勃然大怒道:“真是不见棺材不流泪!”于是又领着一队人马冲了出去,但这次却像盲头苍蝇般,什么也没找到,败兴而归。 我心中突然生起了不祥的预感,小琳也牙关颤抖,仿佛手指又传来剧痛。这简直就像是在商场时那少年对我们所做的——让我们陷入无限循环的噩梦。 “这下要怎么办才好?”我问道。 陆风摇摇头:“对方十分聪明,他们采用的是游击队策略,而方总却擅长迎头痛击,现在我们最好的办法只能是闭门不出,但是方总心里十分明白,没有足够的电力供应是不可能维持现状的。单是温室大棚,需要的电量就不是几块太阳板能解决的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们只好放逐一些人了。” “放逐一些人?” “没错,把一些老弱妇孺驱逐出去,这样我们能坚持得更久。” “不可能的,”邹队说道,“方总很重视邻里乡亲的情感,这也是为什么爆发后他竟敞开大门,收容这些进来避难的人们。不走到最后一步,他是不会那样做的。” 这时,正在房间里讨论的我们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女孩的尖叫。 我们跑了出去,只见庭院里已经站着许多人。有人哭喊着:“我的老天爷!”“方总!” 我看向门口,那里正停着几辆吉普车,车旁站着十几个人,正是林逸飞一伙,人数根本不是方总所说的七八个。而方总以及其他的警卫此刻正被数把长枪对准后脑勺,跪在地面。 “爸爸!”站在人群中的小鱼捂着头喘息着,豆大的眼泪簌簌滑落。 我来到人群中,找到小玖、胖子和刘姐他们,问道:“发生什么事?方总他们不是才回来吗?” 胖子说:“吃完午饭后他们又悄悄出去了,我碰巧见到的,他们还带上了维修工具,估计是想如果遇不到敌人就顺便去维修发电机吧。” “……没想到敌人却埋伏在发电机附近的丛林里,趁着他们维修时展开袭击。”陆风说道。 “你怎么知道?”小玖问。 “我猜测的,”陆风静静地说,“看来前两次的5人小队也是着了这个道。” 哐当、哐当……这时,大门的栅栏响起了让人战栗的哐当声。是少年手中的电棍敲打在上面发出的声音。 这响声一声接着一声,吸引着四周的行尸向这边蹒跚踱来。 林逸飞用黑棍指着这边: “陆风前辈、邹队,终于又见面了。”他咧嘴笑了起来,“真是让人感动的重逢”。 邹队喊道:“孩子,别执迷不悟,我们可以和平相处的,快把方总放了。” “和平相处?”少年突然仰天长笑,“谁要和平相处?我根本没想过这个选项,要不你们所有人都屈服于我,要不你们就消灭我,除此以外别无他途。” “哼!”跪在地上的方总冷笑一声,“要我屈服于你这小屁孩?除非我不姓方!” “爸爸!”小鱼哭喊道。 “小鱼,别怕!”方总的声音变得温柔了些,“人总有一死,如果你们开门,结果只会更糟……” “他说的没错,”林逸飞打断道,“如果你们轻易开门就不好玩了。所以为了防止你们改变主意,我决定请出我的‘新伙伴’,看看他有什么话要说。” 我们都以为是什么新人物,没想到从人群里蹒跚走出了一只套着铁链,浑身脓血直流的行尸。 在我们都意想不到的瞬间,那死者就张大了嘴,一口咬在方总的脖子上。 “啊啊啊啊啊!”小鱼惊恐地尖叫起来。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现场气氛变得肃杀恐怖。 第九十三章、抗争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我感觉有点喘不过气来,现在是黄昏,落日从地平线上拉出一条长长的“血痕”,一直延伸过来。方总以及他身后那只行尸都淹没在这片暮色中,成了两个黑影,两个残忍的符号。 这两个符号就在黑暗中纠缠起来,改变着形状。众人好不容易才拉住欲冲过去的小鱼。 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痛哭着,最后终于挣脱了拉着她的手。然而当她冲向大门—— 黑影猛地扑在铁门的栅栏间,吓得她一怔。在暮色中露出面容的正是她父亲,此刻正对着她呲牙咧嘴,发出生前不可能发出的种种古怪声音。 “爸爸!”小鱼尖叫了一声,然后突然脚步漂浮,天旋地转,晕了过去。我跟关飞马上跑上去,将小鱼扶了回来。 “姓林的,你一定会遭到报应的!”站在邹队旁边的小程喝道。 这时,成为了不死者的方总转过头,看向跪在地上的警卫。 “方总、方总……”他们哀嚎着,但是根本没用,方总的瞳孔突然放大,飞快地扑向他的部下,用嘴撕扯他们的脸——他竟然直接成了“疾行者”。 有人想逃跑,但马上被子弹贯穿了头颅。就在方总把目光转向敌人时,林逸飞举起了枪,砰地一声结果了他。 “……” 深入肺腑的恐惧瞬间抓住了这里的人们,这个庄园的领导者和一个个守卫者惨死在眼前,对于这群从爆发起就生活在这个安全地的人来说实在太过残酷。 这时,我看见有个人从林逸飞那伙人的身后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串钥匙。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被方总他们俘虏的那个矮个子。 不对,他是什么时候逃出来的……我恍然大悟,突然想起在警局时林逸飞轻而易举地用钥匙打开大门。现在不过是故伎重施——把人想方设法混进目标地点,然后偷出钥匙。 已经无暇思考他是怎么逃出去了,只见他开始用钥匙打开门锁。一旦门被打开,这里将迎来一场惨烈的厮杀。 邹队举起手枪,左手托着握把,歪着头专注瞄准。这里距门口大约有50米距离,天色昏暗,要击中目标几乎是不可能。 然而他还是扣下了扳机,砰!一颗子弹瞬间击破空气,以超音速掠过草坪上空,嵌入了开门者的头颅。 好准!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剩下的几名警卫也迅速反应过来,马上抽出腰间的枪对着大门射击。 对面旋即反击,一条条弹道在这50米的距离里来回穿梭。我看见不少人被子弹击中,倒了下去。 “快,咱们也去拿武器!”叶老向我们喊道。我们这才动了起来,向大宅跑去。 我看见邹队他们几个有枪的已经躲进了掩体——假山、花圃或者凉亭,向门口射击。有个敌人想去捡地上的钥匙,结果被乱枪撂倒了。 子弹嗖嗖地从我们身后穿过,有些人往两旁趴倒了,战战兢兢地蜷缩起来。 终于抵达大宅后,胖子和小玖将小鱼抬进了医务室,小琳的手伤未好,我也让她跟了过去。我、陆风、叶老、关飞和林宇则跑进了地下室的一间暗房里,这里是大宅的武器库。 必须尽快支援邹队他们才行……我在心里想道。这里黑黢黢一片,在手电的照亮下,房间的墙上才分别出现了三个巨大的枪架子。架子上都放满了枪支,可见早在和平时代,这里就为战争做好了万全准备。 关飞、叶老和林宇都很快选好了自己的武器,冲了上去,我跟陆风则紧跟其后。这时,空气中隐隐传来了引擎的嘶吼声。陆风只说了一句:“你们都跟我来!”然后便冲上二楼阳台。 我们也察觉到不对劲,于是也跟着跑了上去。来到阳台后,庭院的暮景出现在眼前了。邹队他们正躲在假山后,神情异常紧张,草地上、水池里、花圃中都有人的血迹。我看见水池中的水正兀自泛起涟漪,震动着,十分诡异。 “你们看!”林宇大叫道,指着铁门外。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的如来佛祖……”叶老的话道出了我的惊讶,在铁门外,一辆庞然大物正在姗姗驶来,巨大的炮台对准了我们,履带压过地面发出振聋发聩的响声。 “我们完了……”胖子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阳台上,颓然扶着栏杆。小琳也担心地跑了上来,看着眼前的景象神情呆滞。 我以为坦克随时都要发射,谁知那炮台就这么架着一动不动,巨大的铁甲撞开了铁门,发出“吱咯”的刺耳响声,然后履带压过被撞毁的铁门,闯进了庭院。 “隆隆……”霸道的车身在草坪上留下了深深的印痕,坦克径直开向邹队他们所在的假山。 “轰!”假山被猛地推倒,扬起了巨大的粉尘。 邹队!!我差点叫出声来,最后才发现几个身影从水池里冒了出来,原来千钧一发之际他们都跳进了水中。 坦克显然不会跟着开进水池,而是调转车头向大宅驶来了。 “果然他们还不会开炮!”陆风突然兴奋地叫了出来。 “什么意思?” 陆风解释道:“如果会开炮一早就开了,要不就是不会操作炮台,要不就是炮筒里根本就没有炮弹!” “可是那又怎样?对方可是一辆坦克啊!”林宇问道。 在坦克驶向我们的同时,我看见大门外有越来越多的死者已经被响声吸引,拖着断肢残骸闯进庭院。我感到头皮一阵发麻,难道这个地方也将要陷落吗? 这时,从围墙外的某处响起了柴油发动机的巨大响声,一辆大卡车冲到了被坦克撞开的大门前,门口的行尸像骨牌一样被撞得七零八落。在刚好挡住大门的时候,大卡猛地刹车,挡住了外面的尸群。 一个少年从驾驶位跳了下来,是天辽!他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然后举起手枪射击靠近他的丧尸,虽然及时止住了涌进来的尸群,但是在那之前已经有十几只行尸闯进来了,天辽一个人根本无法对付。 幸亏邹队他们这时也从水池中爬了上来,加入了对抗行尸的行列。 “好了,这下口袋终于收紧了!”陆风捏紧拳头说道。我诧异地看着他,难道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就在这时,突然“轰”地一声巨响,整座大宅震动了起来。就连陆风也吃了一惊,他们居然没有停下,而是开着坦克直接撞了进来! 第九十四章、决斗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巨大的灰尘卷携着碎石从下方冲了上来,我不慎吸了一口,剧烈地呛咳起来。 “咳、咳!真是胡来……”关飞骂道。 陆风用手捂着嘴说:“并非胡来!他们冲进来时并没有想到大门会被重新堵上,想利用外面的尸潮淹没这里,然后驾驶坦克扬长离开。但是现在既然门被堵上,他们顺水推舟占领这里就成了最佳的选择。” 陆风一番话分析得头头是道,但是却没有提供任何解决方案。我突然想起小玖和小鱼都还在一楼,要是被他们找到的话…… 这时,灰尘中突然亮起了火光,“赶快趴下!”叶老大声喊,我马上抱着小琳向一旁扑了开去,同时躲进走廊里。 关飞也跟了上来,向着发出枪声的地方射击。子弹在二楼大厅里交错,大约十几秒后,对方才停了火。几个脚步声开始走远。 怎么回事?我在心中咕哝,同时跟着关飞和叶老他们走向下方的楼梯。天色将宽阔的楼梯染得一片赤红,一个巨大的炮筒直接撞在了下方的阶梯上,弯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坦克的重量将楼梯压垮了,残破的大理石块和扬起的石灰烟尘散布四周,一楼富丽堂皇的大厅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我们举着枪小心翼翼地向下走去,坦克顶盖大开着,显示里面的人已经离开。那么,他们到底去哪了? 弹药库!我差点叫了起来。没错,他们刚才之所以不继续开火,一定是因为已经弹尽或即将弹尽。不行,一定不能让他们占据了那里。 我正要往地下室的方向跑去,楼梯间的阴暗处突然冒出几个黑影,我们当即举起枪,从阴暗处走出的四个人也正端着枪,跟我们对峙着。 “快放下枪!我知道你们已经没子弹了,不要糊弄人!”我喊道。但突然发现有些蹊跷,林逸飞并不在这四人里面。 “哈哈,有没有子弹谁能说得准呢?”少年的声音从坦克上方传来,有三个人从敞开的顶盖中跳了出来,分别是林逸飞以及他那两个皮肤一黑一白的手下。原来他们是故意制造假象让我们以为坦克里没人。 林逸飞用枪指着陆风:“陆风前辈,你一直都是我十分憧憬的对象,我一直渴望着有机会与你一决高下。所以,这次似乎是我赢了?” 陆风没有看他,而是冷静地分析道:“不对,你已经没有赢的机会了。阿晨猜测得没错,你们的子弹在门口的交火后已经所剩无几了。不得不强行开着连炮台都不会操作的坦克冲进来就是证据之一。因为你知道再拖下去就永远没机会攻破这个地方了。 另一个证据是,你们冲进来后应该是急切地想找到弹药的,但是你们并不知道弹药库的位置,所以才出此下策埋伏我们。” 少年眯起眼,笑道:“不愧是你!推测的不错,我们的确弹药不多了,但是要解决你们几个人的弹药数量却是绰绰有余!” 陆风冷笑道:“哼,姑且不论我们奋力一搏鹿死谁手仍未可知,就算你们勉强用剩下的子弹杀死我们,待会赶来的邹队等人照样会在你身上射出个蚂蜂窝来。” 仿佛印证着陆风的说法,邹队、天辽以及几名警卫已经从被坦克撞开的窟窿跑了进来,用枪对准林逸飞他们。 空气一下子绷紧了。有了邹队他们加入,我们的人数一下子压倒了对方。有好几分钟大家就这样对峙着,等待着陆风和林逸飞的下一次对话。 虽然我对这个邪恶少年恨得咬牙切齿,但我又实在不愿双方开火制造更多的牺牲,这里的每个伙伴对我都太重要了。 “好吧,”陆风摊了摊手:“既然现在双方都惜命如金,那么我就满足你的愿望,跟你一决高下,谁赢了就获得这个地方,输了的人必须带上人马离开这里。” “怎么一决高下?”少年谨慎地问。 “很简单,一对一单挑!”他第一次抬起头,直面坦克上方的少年。 真是乱来!连关飞都打不赢这个少年,四体不勤的陆风怎么可能在单挑中获胜?虽然林逸飞是否真能预测未来暂且不论,但在战斗中处处看穿关飞的动作却是不争的事实。 “陆风,没必要这样,虽然我们也许会牺牲几个人,但总的来说我们的优势是压倒性的,”邹队说道。 陆风说:“放心,我这不是在冒险,我之所以提出这个要求正是因为这场决斗我的赢面高达99.9%,几乎是不可能会输。” 听到这句话,少年从坦克上一跃而下。 “一定能赢我?”他发出了阴冷的笑声:“面对比我强壮数倍的人我尚且没输过,何况是像你这样的?就算是陆风前辈说出这样的话也是不可原谅的。来吧,我们一决高下!” “陆风,他……”我想让陆风改变主意,他却向我摆摆手: “你想说的我都知道,不过请你相信我的判断。” 我知道不可能改变他的想法了。很快,两人的决斗场地就在坦克下的一块空地上拉开了。 一个理应以冷酷火器流血冲突结束的战斗,最终演变成了两人的互搏。 两位少年分立于空地两边。两人都从腰间抽出小刀,气氛紧绷到极点。 我想起了之前在商场时叶老教授我们使刀子的技巧,当时陆风的反应速度只比胖子稍强,落后于我跟疯子,就更别提关飞了,而力量方面更是连胖子都不如,可以说身材矮小的他就像表面看起来一样孱弱。这个样子怎可能赢得了那少年。 就在我忧心忡忡间,林逸飞嘴角一咧,猛地冲向陆风。 第九十五章、直觉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刀子闪烁着寒光刺向陆风的脸,他慌忙后退,接着往旁边一躲,躲了过去。谁知少年顺势用身体一撞,将陆风整个人撞倒在地。 “没事吧,陆风前辈?”少年睥睨着陆风,讪笑道。 陆风爬起来,拍了拍皮夹克上的灰尘说道:“这就完了?” 林逸飞眉头一抖,又快步冲了上去。陆风再次勉强躲过刀子,但却被猛地踢中了肚子,蜷缩在地上疼痛不已。少年又狠狠地踹踢陆风的背,他被踢得剧烈地咳起嗽来。 “喂喂喂,你真的是我憧憬的陆风前辈吗?”少年说道,“如此弱小,如此不堪一击,简直太让我失望了!” 我知道大事不妙,虽然陆风说自己百分之百能获胜,但选择体力决斗本身也许就是个错误,陆风太高估自己的实力了。这时我偷偷用余光看了眼邹队,他也朝我微微点头,我们都清楚假如事态失控,就只好先下手为强了。说到底谁输谁离开这种说法也只不过是那两人间的口头承诺,根本难以实现。 陆风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又咳了几声,深吸一口气,笑道:“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嘛!” 林逸飞额头青筋一突,狠狠地用手在脖子上一划,宣布道:“别说我没提醒你,下一次攻击刀子将划开你的脖子,好好品尝死亡的滋味吧!” 说着他猛地冲向陆风。糟糕,不能眼睁睁看着陆风丧命!我握紧枪把,正要抬起,跟我们对峙的几个人也警惕地举起枪,警告道:“别轻举妄动!” 这时,哐当一声,一把刀子掉在了地上。转头一看,我惊讶地看见陆风手上的刀刃沾着血,而刚才还咄咄逼人的少年则吃惊地捂着手臂,指缝间隐约能看到一条浅浅的血痕。 “你干了什么?”少年不可思议地问道。 陆风甩了甩刀子,说道:“看见你伸手过来,我顺手划了一道口子,没什么了不起的。来吧,我们继续!” 怎么回事?在商场那会关飞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都没法攻击到那家伙啊,陆风又是怎么办到的? 林逸飞手臂上的伤口并不深,他没有理会,握紧刀子又冲了上去。让人惊讶的是,他竟然主动把另一只手伸到陆风面前。陆风又是轻轻一划,少年的手上便又多了一条血痕。 林逸飞猛地跳开,这道口子比上次更深一些,血液正汩汩流出。他十分老道地用刀子割下衬衫的布料,缠在伤口上,包扎好。 我简直看呆了,陆风竟两次伤到了“预知未来”少年。而林逸飞的动作看起来更是滑稽,就好像不要命地将自己的软肋暴露在对手跟前。 等等……这不正像关飞对阵林逸飞时,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就像关飞自动将弱点送上门去那样吗?难道说…… “你也能看见未来?”林逸飞盯着陆风问道。 陆风嘴角微翘,推了推眼镜:“你猜?” 少年额头青筋暴起,哼了一声又执起刀子冲了过去。这次他的进攻十分谨慎,但是动作却显得迟疑凝滞,一点都不爽快。陆风轻松地躲过了他的攻击,一拳打在他的鼻梁上,接着一脚踹进他胸口。 少年踉跄倒地,捂着流血的鼻子发出呻吟,他难以置信地说:“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怎么就不可能?”陆风走近他,他马上挣扎着起来,却又被陆风一脚踹回地面。 “你是不是感觉思维有些混乱?”陆风笑道:“明明看见我挥动刺刀,却忽然踹出一脚?明明伸手格挡,却又偏偏在你手上划了一道口子?” 少年还想反抗,陆风却用军靴狠狠地踩在他手上,然后将掉落的刀子踢了出去。 “为什么?你是怎么做到的?”他扯着嗓子叫道,激动地握紧拳头。看来在搏击中败下阵来对他的打击相当巨大。 陆风蹲下身子问道:“你玩过斗兽棋吗?” “什么?”少年愕然。 “你就像斗兽棋里的‘象’,可以在搏斗中轻易击溃这个大厅中的任何对手,而我则是那只‘鼠’,我的体能几乎赢不了任何人,但却唯独能百分之百地战胜你!” “你是什么意思?”少年冷冷道。 陆风没有直接回答他,转而说道:“所谓的‘预知未来’,说白了就是极强的‘洞察力’和‘推演能力’,你能够捕捉人身上最微弱的蛛丝马迹,从而推测人的行动,我没说错吧?” 少年冷哼一声:“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呵呵,那说明这种能力已经融入你的潜意识中了,就像普通人要接住下坠的苹果或飞过的小球,他并不需要思考就能做出反应,同样的,你面对敌人的攻击时也是那样。 而对我来说,只要知道你能‘预测未来’这点就足够了。知道你能预测到我的行动,也就意味着我也知道了你的行动。” 陆风几句话轻描淡写,却让人摸不着头脑,邹队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陆风说道:“说白了这就像在棋盘上对弈,如果你知道了对方知道你的下一步棋,也就知道了怎么应对他的下法,也就是说,这是双方推演能力的博弈,在洞察力上我比不过他,但是推演能力上我却有足够的自信。” 原来如此,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也就是说陆风恰恰是利用了林逸飞能够预测自己行动的能力反过来预测他的行为,这的确是只有陆风办得到的事! 我在心里大写地佩服。就在这时,我发现林逸飞的眼神突然一暗,有只手伸进了裤袋中…… “小心!”我大喊。只见他拿出一根电棍,猛地伸向陆风的手臂,由于陆风放松了警惕,这一击避无可避。电光火石间,我看见陆风身体发出了巨震。 但是与此同时,林逸飞的身子也像被重拳击中般猛地弹开。 “什么??”他怒喝了一声,睚眦俱裂,看了看自己还在颤抖的双手,又看了看遭到电击却仍然镇定自若的对手。那一瞬间我好像看到陆风伸出了手。 少年紧紧握了握电棍,又拔腿冲向陆风。让人震惊的是,陆风在同一时刻也冲向少年,而且伸出双手,似乎想抓住他。 我瞬间大悟,原来刚才在电棍触到自己的瞬间,陆风也伸手抓住了林逸飞,于是电流通过陆风身体同时也通过了林逸飞的身体!这就是对付电棍最好的办法! 林逸飞跪在地上,伤口上的血液已经浸满了简单包扎的衬衫,开始滴落地面。他颓然道:“是我输了……” 陆风一脚踹倒了他,将他踩在脚下,睥睨地说道:“好了,现在轮到我问你几个问题了!你为什么要急着送死?” 陆风补充问道:“将无法开炮的坦克开进这个地方,难道你就没想过再也出不去吗?” 林逸飞哈哈大笑,阴狠地说道:“你刚才说的什么‘洞察力’‘推演能力’简直就是狗屁!老子才不是靠这个一路走来的……” 他指着自己的大脑说道:“从小我的脑部颞叶处就生长着一个肿瘤,我是拥有如假包换的‘预知未来’的能力,我甚至一早就预知到这个世界会变成这副模样!” “当然,”他咬着牙关说,“我也知道肿瘤会继续扩大,我的生命已所剩无几。但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最重要的是,我看到了‘真理的尽头’……” “真理的尽头?”陆风迷惑道。 少年继续说道:“那是一片混沌的世界,甚至连时间都不存在的世界。这个‘梦境’,不,未来,折磨着我。你永远无法理解跟未来战斗的感受,那是一种被湿答答的缠在身上,你可以稍微改变却永远无法挣脱的无助的感觉……” 他的话就像是从某个精神病患口中说出来一样,没人能听懂,但是我的内心却隐隐生出不安,因为他的话我感觉似曾相识,仿佛在某个刹那从某个熟悉的人那里听说过。 陆风也出于直觉重视起来,放开脚道:“继续说下去!” 林逸飞笑道:“我的人生跟普通人是倒着来的。我看见了未来,就不得不为了实现这样的未来而行动,杀人、破坏甚至自杀都是为了实现我亲眼所见而衍生的原罪,就像现在这样……” 他突然看向大厅中的另一边,我仿佛看见他微微张开双手。紧接着“嘭”地一声巨响,他的胸口瞬间被打出一个空洞,血肉向后方飞去。 “小鱼,住手!”我听见小玖喊道。 只见一个纤细的女孩拿着一把霰弹枪走了过来。 “嘭!”“嘭!”“嘭!”…… 女孩对着已经血肉模糊的尸体继续开枪,双眼通红,头发凌乱,胸口剧烈地起伏,像着了魔一样。 “小心!”小琳冲了上去,将小鱼撞倒。几行子弹在她们原来的位置上穿过,我的脑袋嗡地一声巨响,心也被提到了嗓子眼,我马上举起枪对着敌人扫射,整个大厅瞬间陷入混战,巨大的枪声此起彼伏,硝烟四起。 第九十六章、败寇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我将一根长矛“喳”地扎进行尸的脑袋,然后对关飞说:“你的意思是……陆风早有准备?” 他点点头,也将铁撬棍敲入附近的行尸天灵盖。 我们现在正站在门口的大卡车上,做着最后的“清理”工作。那天在大厅的惨烈枪战中,敌人死亡过半,最后的几人也受了重伤,无法反抗。而站在邹队身边的小程则不幸被子弹打中遇难,除此之外,邹队的大腿被击中,胖子和几名警卫也都负了伤。 虽然人类的危机暂时告一段落,但是拥挤在大门卡车前的尸群却又成了令人头痛的存在。缓行者倒是无法越过卡车的障碍,但是偶尔出现的疾行者却屡屡突破卡车的防线,闯进庭院。 为了尽快修复大门,我们只好想办法将大部分尸群引导到别的方向,然后再站在卡车上,逐一解决剩下的行尸。 这时,一只疾行者冲了过来,猛地撞在关飞手中的巨型铁板盾牌上。他趁机一个撬棍精准地扎进疾行者脑中。他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回答我的问题:“早在我们到达这里的第二天,陆风就让我把林逸飞战斗时的所有动作细节都告诉他,一一拆解。” “然后呢?”我问,接着像在庭院除草般将矛尖嵌入另一只行尸的脑袋。 “然后就开始练习。”关飞说,“针对林逸飞的每一个动作进行特训。他的动作我都记得很清楚,每个武者都有自己一套特定的动作习惯,虽然自己并不知道,但在有心人看来却是十分明显的。” 在我们清理行尸的同时,有两个人正在一边维修大门,把被撞歪的导轨修复,重新封上铁板。突然几只行尸踱到了卡车边,将手从缝隙中伸向他们,吓得他们一怔。 此时车下的行尸已不多,我跟关飞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跳下去,拉开距离,将几只行尸逐一解决。 一边爬回车上,我一边问道:“可就算熟悉了他的套路,你不是照样输给他吗?” 关飞说道:“没错,因为他能‘看见’对手接下来的动作,不管多么熟悉都不可能战胜他,还必须辅以陆风那样超强的推理能力,在时间上看得比他更远。但即使这样,陆风前两个回合还是落了下风,若是林逸飞一开始就用尽全力,可能现在的结果就大相径庭。” 我不禁有些后怕,原来刚开始那两次挨打并非陆风故意试探,而是他的动作真的跟不上对方。要是林逸飞不是仗着自己的能力得意忘形,死的人很可能就是陆风了。 “门修好了!”维修人员说道。巨大的铁闸活动了起来,“啪”地一声跟另一边铁闸合在一起。 完成任务后,我就跟关飞分开了。我来到了医务室,邹队跟几个警卫都躺在病床上休养。 “莫老师,他们都怎样了?”我问小玖。 “比起腿上的伤,小程的死对邹队伤害更深,他的精神状态很差。不过作为一名老警官,这点痛楚应该能克服过来。” “好的,其他人呢?”我指了指医务室旁的一间黑屋,幸存的敌人都被我们锁在里面。 “有一个今早伤重不治死亡了,剩下的都在里面,”小玖扶了扶眼镜,问道,“干嘛?你要进去吗?” “也没什么,有些事想了解一下。” 小玖叮嘱一句:“要小心!”但随后又自嘲地笑笑:“看来没必要提醒你,你们这群孩子啊,眨眼间就变得比很多大人都要坚强了。说起来我这个老师也真没用,已经没有能力保护你们了。” “没有的事,莫老师,如果没有您陆风早就不在了,我们也不可能活着来到这里,您一直都在保护着我们呢!” “真会说话,好啦,你进去吧!”说完小玖回到医务室。 我推开了黑屋的门,伴随着吱咯一声,房间的黑暗被光芒刺破,显露出里面的几张铁床。 我数了数,还剩三个人,他们都被绑在病床上,伤口已经包扎过,应该都没有生命危险。我靠近其中一张病床,睡在上面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他就是林逸飞的左右手。此刻他正闭着眼,我只好坐下来等他。 “是陆风叫你来的?”过了半晌,他冷不防地出声,然而眼睛还是紧闭着。 “不是,是我找你有事。”我说。 他嘴角一笑:“成王败寇,还有什么好说的?” 于是我把几天来一直萦绕在我脑中挥之不去的不详预感说出来:“真的是你们破坏了山顶的风力发电机吗?” 他沉吟一会,似乎在思考我的话,然后摇摇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们从来不知道在山顶上有座发电机。” 他的话像重锤般敲打在我心房,仿佛有个阴冷的声音在我耳边说道:“你说谎。” “你说谎!”我大声呵斥。 他突然哈哈大笑:“事到如今我还有必要说谎吗?信不信由你,不过听你的语气,你问我也不过是想把你心中的确信从90%提高到100%而已。” 我心中低喃着,不可能的,怎么可能…… “怎么?就这一个问题?”他打趣道。 正缓缓起身离开的我转头看向他,他睁着眼,正直勾勾地凝视天花。 他露出了恐惧的表情,说道:“陆风是个相当恐怖的人,比林逸飞更加恐怖,在我还小的时候就已深深体会,就像掉进了一眼深不见底的漩涡,一直往下坠、一直往下坠……” 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于是打断道:“你叫什么名字?” “方鹏……”他说。 我“哦”了一声,然后关闭门扉,将他重新抛入黑暗中。 第九十七章、庭院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已经过了10月,天气变得阴冷起来。离开黑屋后,我找到小琳,跟她一起前往后院。 穿着卡其色粗呢大衣的她显得有些成熟,发型也早已从校园初识时的马尾变成了齐肩,一缕秀发藏在耳朵边,她轻轻一撩,秋阳的斑点落在发丝上,显得很迷人。 我正看得出神,她说道:“那天真的被小鱼的模样吓坏了,现在她还把自己困在房间里,谁敲门都不肯开。不知该如何帮她……” 那天小鱼用霰弹枪对着倒地的少年拼命轰击,把仇恨化作凶残的子弹,撕扯着地上的尸体。那一瞬间,她嘴角上的笑容究竟是大仇得报的满足还是杀人成瘾的快意呢? “我想起了那天你说过的话……”小琳抱着我的手臂,温顺地把头靠在我肩上。秋阳照在她发丝上,微微颤动着。 “当我面对小倩的死无法释怀时,你告诉我,我们肯定还会面对很多类似的场景,”小琳落寞地笑道,“明明不是很久前的事情,却好像过了很久很久……阿晨,我有点累了……” 我只好抱紧她,那时的我真是太天真了,不痛不痒地说出这种话,直到经历了这许多后,才猛然发现世界并不像我一句话说得如此轻松。 结果我无言以对,只好去吻她的额头。 我们来到了大宅背后,在温室棚前的一颗大树下,十来具尸体被整齐地摆放在地面,脸上都蒙着白布,旁边是挖好的墓坑。 几乎所有幸存的人们都聚集在树下,大家都神情伤痛。我发现小鱼并不在其中。难道连自己父亲的葬礼都不参加吗? “仪式快开始了。”小玖淡淡地说了一句。接着便有一名中年男人站了出来,黑色的西服让他看起来精神抖擞。 “感谢各位参加他们的葬礼,这十二位都是守护这座庄园的勇士。在敌人猛烈的进攻下,他们顽强地坚持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在这里,我们对他们的离去表示沉痛的默哀!”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秋风萧瑟,树叶被风吹得飒飒作响,四周一片静谧,而远处传来的隐隐的尸群叫声则像背景噪音般笼罩了这里。我突然想到,上次是苏亚伦救了我们却因此而死,这次则是方总收容了我们……真是讽刺,也许他们根本就不该救我们…… 想到这里,我悄悄抬头看向默哀的陆风,他正低着头一无所觉。我紧了紧拳头,有些事非让他说个明白不可。 默哀结束后,葬礼的主持人开始对着稿子将死者的生平逐一念出:“……方总依靠自己的勤劳打拼,建立起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而这座美丽的庄园也是他亲手打造。在末世中,这座世外桃源并没有拒绝前来求救的人们,而是慷慨地接纳了所有人。像他一样大度的人,我们此生再无缘得见……徐临风是警卫队的队长,从小……” 所有人的悼词都念完后,主持人说:“今天,他们将扎根于这座庄园的土地下,成为我们的保护神,继续守护混沌世界中的这片净土。” 于是,几个人将尸体抬入坑中,然后开始入土。邹队撑着拐杖,挺直身子对着坑中敬礼,脸上老泪纵横。受到他的影响,现场啼哭声渐起,小琳眼浅,忍不住埋在我怀中哭了起来。 逐一为逝者的坟墓插上灵牌后,葬礼告一段落,大家都纷纷离开。 “你怎么了?”小琳拉着我的手准备离开。 “小琳,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我一边说,眼睛却是看向站在树下的陆风,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地上的灵牌。 小琳以为我要跟陆风商量重要的事,知趣地离开了。我来到陆风跟前,他头也没有抬,仍是看着地上。 半晌他才开口道:“古代有个帝王曾经说过这样的话,权力就是尸骨堆上的一张破椅,想要坐上去,不踩着尸骨是根本到达不了的……”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隐忍着问道:“一开始、一开始山顶上的发电机是不是你弄坏的?” 我期待着从他口中得出否定的答案,然而他抬起头,露出笑容说出的那句话让我整个脑袋像炸开了一样嗡嗡作响。我又想起了他的那句话——“在你做任何选择前,请先把选项放在天平的两端掂量掂量……” 结果,在我意识到前,我已经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可以躲过预知少年攻击的他,再一次倒在了我的拳头下。 我蹲下来,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陆风又展露笑容,说道:“没错,发电机就是我让天辽去破坏的,你果然猜到了……” 秋风扫过庭院,拂落了几片褐色的叶子,树上的毛絮在我们四周飘下,不远处有阵风将落叶重又卷上半空。 我紧了紧拳头,却猛地放手:“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地下的这些人,他们可都是无辜的……” 陆风站了起来,揉了揉被拳头击中的地方,说:“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时,我跟你说过的那些话吗?” 一瞬间,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雨夜,从这个闯进了小卖部的男生口中吐出的,是让人难以置信的征服世界的野心。 陆风看着地面,喃喃地说道:“一路上我们经历了很多事,九死一生,我自己也被你们从鬼门关拉回过一次,这让我有一段时间生出了这样的想法,觉得就这样跟你们一起生活下去,一块面对困难直到死亡真正来临也不错……” 他有点激动地说道:“可是,我怎么能忘记,我怎么能允许自己忘记——我的梦想是在这个混沌的世界里建立一个属于我的王国啊!” 一块乌云从秋阳下经过,整个庭院暗了下来。从他第一次跟我谈论起他的梦想开始,我就觉得那是个虚无缥缈,根本不可实现的妄想,没想到他却一直没有忘记。 别开玩笑了!我又抓起他的衣领,怒喝道:“混账!你就为了你那些虚无缥缈的想法,就……你怎么忍心害死这些好人??” 突然肚子传来一阵剧痛,我条件反射地俯下身子,喉咙发出干咳。陆风罕见地反击了。 他居高临下地说道:“恰恰相反。那少年是我们迟早必须克服的一道坎,将他们引入掌握的范围内歼灭恰恰能让这个地方的牺牲减到最少。” “狡辩!”我双腿一蹬,拦腰撞向陆风,将他撞倒在地。我们扭打起来,在地上不断翻滚,最后两人同时撞向大树,同时发出一声闷哼。 我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他的状况也差不多。秋阳刺破了乌云重新照向大地,我看见树冠上降落着许多毛絮,我的脑袋还在嗡嗡作响。 “你、你真的没想过要加害方总他们,而仅仅是要对付林逸飞他们?” 陆风也平复着呼吸,娓娓说道:“天辽一心只想为疯子报仇,我利用了他的这种情绪让他去破坏发电机,挑起敌我纷争。我也曾经想过以方总的脾气和性格,大概会选择硬碰硬,也考虑过他可能会牺牲的情况。但不管怎么说,只要给对方一种胜券在握的错觉,他们就会自投罗网。” 也就是说,想到了一切的可能性,只不过是刚好发生了比较糟的情况而已……是这个意思吗?我坐了起来,扶着额头有些好笑。 “最后一个问题,”我问,“如果你知道这些人会因此而死,你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陆风只答了一个字;“会。” 我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这就是陆风心中的天平啊,我早就知道了,也许他的做法反而能在这个末世中拯救更多的人……但是……即使如此…… 我走向大宅,将秋日下的庭院和一个少年留在了身后。 第九十八章、纸条 - 撕裂的黎明 - 脑洞制造机 接下去的几天里,我始终对陆风的话无法释怀。他到底还在盘算着些什么?我甚至会想,他是否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已经算到了今天?虽然明知不可能,但总是忍不住这样想,仿佛发生的一切都跟他脱不了干系。 “李晨,当心!”关飞指着上方大喊。 我抬起头,只听昏暗的天花板发出了喀啦一声,突然有一块水泥塌了下来,我大吃一惊,猛地向旁边扑去。水泥块重重地撞在地上,裂成碎块。 “没事吧,怎么好像心不在焉?”林宇也跑过来问道。 “没什么!”我回答。 由于最近我们的伤员大增,某些药物已经严重紧缺,因此我跟关飞、林宇只好外出取药。我们驾着车来到一间大药房。走进了昏暗的室内,一个个被砸烂的玻璃柜横陈在四周,脚踩在上面发出了咯吱咯吱的玻璃渣声音。 玻璃柜和木架上的药物几乎被扫空了,我们分头打着手电筒梭巡剩下能用的药物。 “这儿有半盒阿司匹林。”“复方……新诺明……这个怎样?”“克霉……错?这字怎么念?” 我们把药都扫进了行囊里。出发前小玖给了我们一份清单,让我们照着清单捡药,但事实上根本没得选择,只好有多少拿多少了。 “差不多该走了!”关飞小声说。天色已不早,我们几乎把周遭几个街区都找遍才得到那么点成果,不过也没办法了。我们正准备扭头走人,室内突然传来“咔嗒”一个响声。 我们面面相觑。 “进去看看吗?”林宇问。我跟关飞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三支手电筒发出的扇形光芒同时穿过一大片玻璃渣组成的废墟,照向室内深处。我们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一个木门上镶着“仓库”字样的房间出现在光晕里。 林宇喜出望外,一个箭步走过去拧开仓库门。伴随着“咔嚓”一声,大量蠕动的手突然从门缝中伸了出来。 林宇倒吸一口气,吓得踉跄后退,摔倒在地。我跟关飞马上架起他,飞快地向后撤退。 明明外面空无一“人”,仓库里怎么就挤满了死者?难道死人还会自己跑进仓库把自己锁在里面吗? 无暇多想,我跟关飞抽出军刀,一边后退一边把刀子刺进扑来的行尸眼窝。林宇也终于缓过神来,抽出武器跟我们一同战斗。但是尸群数量实在太多,根本杀不过来。 这时,我瞥见一个角落里有两个紧挨着的高高的木架,于是灵机一动地指着说道:“快,去那边!” 简单地说明了我的意图后,关飞和林宇都意会地点点头,我们飞快地跑过去,推开两个木架,接着三人一起躲了进去,再将木架推近,只留下一个狭窄的入口。 一只丧尸从缝隙间穿了过来,张大了嘴就往我脖子咬来,我一个激灵,马上用刀贯穿它的耳道。 “再收紧一点!”我喊道。 这次入口刚好使得行尸进来时会被卡住的程度,我轻松地用刀戳进了它的眼窝。就这样,我们躲在一个由墙跟两个高架组成的三角空间中,将行尸逐一放入解决。 尸体很快就堆满堵住入口,我们只好将尸体拖进来,堆放在一起。大概杀了30只行尸,外头终于安静了下来,回头一看,尸体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血液在地上形成了一条小溪,我们也浑身脏污。 一直等了五六分钟,在我们大喊大叫仍没有动静时我们才走了出去。打开门走进“仓库”,手电的光芒中,地上果然不负所望地散落着许多药物,但大部分药物都装在一个个旅行袋里。 我不禁有了某种推测,也许刚才那伙人就是进入这里掠夺药物的,却又因为某种原因躲进了这里,但是一伙人中的其中一人或数人却感染了病毒,结果困在这里的其他人都一起成了行尸走肉。 我们将一个个旅行袋都搬上汽车,也不管是否符合小玖给的清单了。当最后一袋药物也搬上车后,我回头再看一眼仓库,才发现仓库深处还有一扇门。 “怎么了,阿晨?”林宇问。 我指了指那扇门,然后走了过去,拧了一下门把,是反锁着的。 “快走吧,已经天黑了!” “看一眼就走!”我不死心,因为我尝试着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异响。 我壮着胆拿出手枪,把枪头贴在一个旅行袋上,对准门把。 “嘭!”旅行袋并没有起到灭声作用,巨大的枪声在室内回响。关飞紧张地跑了进来:“怎么了?” 已经没时间后悔自己的决定了,我马上打开门,一个很小的房间呈现在眼前。房间里有两个人的骸骨堆积在一起,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该死!”我咒骂一句,“走吧,什么也没有!” 林宇却说道:“等等,地上有张纸条!” 光晕中的地面有张A4纸大小的纸张,上面写着几行字。已经来不及阅读,我们匆匆捡起纸条就往药店外跑去。 果然,由于刚才的枪声,一群死者正在往我们汽车这边踱来,我们赶紧跳上车,然后启动发动机,扬长而去。这次搜索行动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完成了。 “那张纸上写着什么?”关飞问道。 于是我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三行字: “我绝不后悔。 能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跟你在一起。 我死而无憾。” 不明所以。此刻我真的有点后悔打开那个门了,我把纸条扔了出去。天空已经变得漆黑一片,我们的车在黑夜里飞驰。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